《民间怪谈之蒲牢[GL]》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1 书名:民间怪谈之蒲牢(GL) 作者:九九和 简介 【文案】:(深蓝系列第一部) 小龙媳妇的龙生三大要务:疼爱夫人,努力修炼,拯救苍生 蒲牢神君的龙生三大要务:养龙崽子,娶龙崽子,下龙蛋子 【食用指南】: 1.年上养成,奇幻历险,1v1HE 【本文阅读顺序】: 《卷一:伯山妖异》 《卷二:决战天寰》 《番外:嫏媓赋》(正文第二卷与第三卷之间) 《番外:玄铁面》(我的专栏·深蓝系列) 《卷三:葛天长生》 《番外:道御官》(我的专栏·深蓝系列) 《卷四:穷极遥塔》 《番外:完结番外》 内容标签: 生子 灵异神怪 情有独钟 青梅竹马 搜索关键字:主角:宋明絮 ┃ 配角:蒲秋宁 ┃ 其它: ☆、伯山妖异篇1 ——【必看:前言】—— 1.本文从属于深蓝系列文,系深蓝系列第一部,讲述众多深蓝造世其中之一所发生的故事。 2.本文可独立于系列外单独阅读。 3.本文中部分内容涉及深蓝系列中其他多部小说,如有疑惑可略过,不影响本文的独立阅读。 4.本文共有正文四卷,番外四部,具体阅读顺序已在文案注明,请务必查阅清楚,按顺序阅读。 5.本文的从属系列——深蓝系列,其详情及安排《总案》在我专栏,欢迎查阅。 6.感谢您的喜爱,祝您阅读愉快。 —— ——【卷一|伯山妖异篇】—— —— 阿絮在田里和外公走散了。 地里田埂交错,在广阔无垠的菜田里肆意延伸,风过草伏,时隐时现。 此时快近黄昏,日光渐隐。 阿絮伫立远望,绿色稻田无边无际。环顾四周,没有一个人,她没想到平日里熟悉的田地此时此刻竟会如此寂静,闭上眼甚至能够感受到远处大山的呼吸...... 阿絮听说在野外迷路了,可以顺着河流走,走着走着就能看到人住的地方。她看了看满眼碧绿的菜田,无奈地叹气。这里没有河,除了菜田还是菜田,她要往哪里去呢? 前夜下过雨,空气里弥漫着青草和泥土的气味,淡淡的,清新又有些土腥。田埂上的小坑里还残积着雨水,明晃晃倒映着天上飘过的稀薄云彩和阿絮彷徨的身影,小石子边偶尔爬过一两只蚂蚁,触须在水里点了点,倒影里云的影子就散了。 阿絮顺着水田边的引水渠找到一条小溪,沿着小溪慢慢走。小溪两道旁种满了桑树,树下茂密的灌木丛里偶尔冒出几个果子,小小的,红红的。这种小红果田野很常见,只是没有人知道它的学名叫什么,也不知道能不能吃。 只要一看到红果子,阿絮就会想起院子里一个大姐姐说过的“蛇泡”。 据说蛇特别爱吃蛇泡,只要有蛇泡的地方就一定会有蛇,所以以前人们就用蛇泡招引蛇,再捉蛇来炖汤。 当时,小孩们听了又怕又好奇,问她蛇泡长什么样子,大姐姐皱皱眉,想了想,说:“蛇泡是一种红色的果子,具体长什么样我也不知道,很少有人见过蛇泡,这些事还是我奶奶讲给我的。” 那回阿絮听说过蛇泡后吓坏了,连着好几天看见红色的果子就发抖,连西红柿都不肯吃。 收回思绪,阿絮低头看着灌木里那些红果,不由全身发颤,生怕一条蛇嘶嘶吐着信子从红果子下窜出来。揣着砰砰乱跳的心,阿絮急急忙忙跑开了,等再看不见灌木和红果子才停下来,喘了两口气。 阿絮非常怕蛇。 阿絮做过一个梦,梦里她孤身一人走在黄梅时节的荒芜小镇上,脚下暗灰的石板坑坑洼洼,爬满苍苔,破碎的瓦房静默地立在雨中,云雾浓厚,透不下一丝光。 她在梦里一直走着,那路很长,怎么走都走不到头,越走越窄。走到最后,窄路居然变成一座狭窄的石桥,四周烟雾缭绕,水汽氤氲,一切景象逐渐模糊。 忽然,模糊中阿絮看见了熟悉的人影,她张嘴去喊那人,“外公!” 雾蒙蒙的水汽中,人影越来越近,不一会儿一位慈祥的老人从水雾里缓缓走出,来到阿絮面前,笑吟吟拉起她的小手,温柔道:“不要怕”。 阿絮和老人立在窄窄的石桥上,桥下是沉寂的水波,水域无限延展,无边无垠,整个世界都被笼罩的迷蒙的烟雾里。 见到外公后阿絮的心稍微放下了些,可是很快她的心又悬了起来,她发现水下慢慢升起一片巨大的黑影。阿絮惶恐地看着乌黑的水面,知道水下有什么可怕的东西要过来了。 老人却笑着说:“阿絮乖,不要怕。”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2 阿絮咽了口唾沫,鼓励自己大胆些,安慰自己说:外公在身边不会有事的。 黑影愈来愈大,水面上浮现出森然的鳞片,涟漪渐起,层层扩散,一只巨大的蛇头探从水中探出...... 是一条大蛇。 那大蛇弯曲着庞大身躯,嘶嘶吐着信子,一双车轮大的眼睛紧紧盯着阿絮,瞳仁竖起,在一片迷蒙里隐隐泛着绿光。 “外公,蛇!”阿絮哇一声抱住老人的裤腿。 老人慈祥地摸摸她的头,安慰道,“不要怕。” 可是,老人竟然一点点从她身边退开,同时,那大蛇一点点朝她逼近。 阿絮挣扎着后退,却看着老人慈祥的笑容渐渐远去。 “啊——”阿绪惨叫一声,被巨蟒咬住左臂,她感到巨大尖锐的蛇牙一点点穿破她的肩胛骨,甚至能够看到血肉下惨白的骨头。 她昂起头,两眼圆睁,歇斯底里地嚎叫着:“外公!外公!外公——” 自那以后,阿絮便对蛇有了莫名的恐惧。 想着那梦,走着走着,阿絮不知不觉已经走出了没完没了的菜田。 她顺着田埂走上机耕道,四下张望,发现这里是正在建设的环城路,高大的水泥墩子规律地排在满是土灰的机耕道上,水泥架上的桥墩只修了一半,还没完工,仰头看去就像一线天,蓝色的天被割了一块下来。 未竣工的水泥架还露着钢筋,和旁边杂乱的碎石放在一起,看上去萧瑟的很。但不管怎么说,这里比那走不完的菜田好多了,至少能感觉到一点人的气息。 阿絮挑了块大石头坐下,喘口气,看看路,想着接下来往哪走。 道旁田里时不时传来蛙叫,还有此起彼伏的虫鸣。 天越来越暗了,远处的山影墨色渐凝。 “叮——” 忽的,阿絮耳朵里钻进细小的响声,清脆悦耳,带着点儿回音,震得空气微微颤动,那声音像是小铃铛,又像寺庙里檐角下唱歌的风铃。 阿絮抬起头,四处寻找声音的来源。 “叮——”又响了一声。 阿絮仔细看了周围,都没有。奇怪......那是从哪儿发出的声音? “叮——” 啊,好像是在头顶!阿絮急忙仰头往上看去。 阿絮转动眼珠,左右搜索,眼珠里映着深蓝的天。 突然,从没修好的高架桥断口处掉了个小物什下来,叮一声落在阿絮脚边。 阿絮连忙跳起身,盯着泥地上的红绳铃铛,心中问道:是你在响吗? 接着,一个人也从高架桥的断口跳了下来,展翅白鹤般平展双臂,轻飘飘落下,单脚点地,稳稳着陆。 阿絮猛然一惊,后退两步,张大嘴,呆呆看向那人,心中惊叹:这人是怎么从那么高的地方跳下来的!难道她会轻功? “你是宋明絮?”那人问她,弯腰捡起铃铛,站在阿絮对面。 阿絮抬眼打量她,是个女孩,长她两三岁。白衬衣,浅色牛仔裤。再看容貌,只见她面色白净,秀眉凤目,薄唇挺鼻,双眸黑白分明,眼底波澜不惊,犹如古寺密泉,千年映月,菩提不语。 看着看着,阿絮有些呆了。她觉得眼前这女孩沉寂得过分,站在身前,周围的风都要静止了,窃窃私语的虫子也瞬间安静下去...... 阿絮心底纳罕:这人真奇怪,长得是好看,皮肤白,可是没一点血色,是不是肾脏亏、气血虚?电视广告里天天打的,说要吃什么六味地黄丸......还有她的眉毛眼睛,又细又长,眼角微微上挑,不像现代人,倒像电视古装剧里的,而且不是官家小姐,更像客栈里静静喝茶,容貌清秀、神秘莫测的公子哥儿。啊,没准儿还是个大侠呢!电视里都那么演的! 愣了会神,阿絮才想起回答她:“呃,我是——” 女孩打断她:“我也是院子里的,上个月刚搬来,你应该还不认识我。” 阿絮记起上个月院子里新搬来了一家,姓蒲。早听外公说新来的蒲家有一个和她年纪相仿的小姐姐,她还不曾见过,想来就是这位了。 阿絮点头,“嗯嗯,我听我外公提起过,你为什么在这里?” 女孩眼睑抬了抬,没有回答她,只说:“我叫‘蒲'。” 声音清冷。 阿絮一怔,忙说:“好的,蒲......你在这干嘛?”小心地偷看她。奇怪,好端端的这人怎么总打断人说话,还答非所问,没一点礼貌。 蒲沉着一双黑眸,注意到阿絮一直盯着她手里的铃铛,把铃铛揣进裤兜里,“先回家,于爷爷说你不见了,大家都在找你。”于爷爷是阿絮的外公,名字叫于广清。 言罢,蒲转身离去。 “哎,等等我。”阿絮急忙跟上去,好不容易有人搭伴儿了,她可不想一个人! 一路上,蒲走在前面,阿絮跟在后面,中间拉出两米左右的距离。 阿絮想赶上去和蒲并肩走在一起,但每次一瞥蒲的脸,看她面上总是没有表情,冷冷清清的,阿絮就不敢靠近,放慢速度落在后面。 阿絮满腹疑问,对蒲充满好奇,好几次想问她是不是会轻功,那个小铃铛是什么,她又是怎么找到她的——可是,她不敢...... 眼珠子悄悄移到眼角,远远的偷偷望一眼走在前面的蒲,背影纤细,腿很长,腰很细,一头黑色长发如同墨色瀑布,自墨云裂缝喷涌而出,从天倾下九万里。 嗯......阿絮咬咬食指,要是这人不是总绷着个脸,冷冰冰的,那该多好啊。她仰脸望天,满脸憧憬,心想:这么美的人,笑起来一定很漂亮。 啊,又走神了! 阿絮急忙捡回思绪,加快步子追上去。她跑了两步,抬头望去,发现蒲正停在前方路口,微侧着身子,似乎是在等她。 “来了来了。”阿絮不好意思地笑笑,小跑过去。 蒲低垂眼帘,沉默转身。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3 出了路口便是小镇前的大街,远远传来汽车的鸣笛。 阿絮知道,很快就能到家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本文1v1,HE,后期生子,雷生子的朋友请斟酌跳坑。 ☆、伯山妖异篇2 阿絮一到家,还没进门就被外公抱在怀里。 于爷爷抚摸着她的小脑袋,反复地问:“我的宝贝阿絮,你可吓死我了!”捏捏她的小脸,“没事吧,有没有害怕?” 阿絮靠在外公怀里,笑着摇摇头,“我没事。” 看着阿絮安然无恙后于爷爷才放心下来,正想跟把阿絮送回来的蒲家丫头说声谢谢,却发现小姑娘早离开了。 于爷爷看了眼对面单元楼一眼,新搬来蒲家就住在那栋。望着对面二楼紧闭的玻璃窗,他摸摸阿絮的头,对她说:“阿絮,明天你带点零食水果,亲自去跟人家说声谢谢。” “哦。”阿絮面上点点头,但心里却不想跟那个蒲家的姐姐有过多的接触。她看见外公一直看着对面那栋楼,也跟抬头向那里望了望,两扇深蓝的推拉玻璃窗全拉严了,房子里也拉着窗帘,什么也看不见。 阿絮低低眼,想着半路上蒲冷漠的身影,觉得身上有点冷,扯扯外公的衣角,“外公,我们进去吧。” “好。”于爷爷这才从对楼收回目光,落在乖巧的小外孙女身上,“饿了吧,快吃饭,外公熬了银耳汤。” “嗯。” 第二天清晨,阿絮早早就起了。 虽然不想接触蒲家丫头,拿热脸去贴冷屁股,但知恩图报的道理阿絮还是懂的。如果昨晚不是蒲在田野里找到她,把她带回家,她现在还不知道在哪里呢...... 听说夜里的田地有野兽出没,人在山上伐木,圈造果林,侵占了它们的土地,野兽找不到食物就会下山叼鸡鸭回去吃,甚至还会叼走小孩儿。 甚至还有人说,深夜里,埋着坟头的田上还能遇见飘荡的孤魂。 阿絮住在西南的一个小镇上,小镇往西是广袤的原始山林,往东是平原,大都市都坐落在平原上,如果要进城的话,就要在小镇路口的车站搭坐去县城的班车,再从县城转去市里。 有时候阿絮觉得自己离城市挺远的,但是离大山也不近,大概小镇就是处于这么一个和人与山都不亲近的位置吧...... 小镇周围有几个村,村里人大多靠种植水稻为生,也种油菜、水果,包了山头开果园,过着平静安详的日子。 然而,那也只是表面上的安宁。阿絮是这么认为的。她经常坐在快餐店的靠窗的位子,点一杯橙汁,一坐就是一下午。透过窗户,阿絮看着来往路过的人,他们脸上带着不同的表情,或喜或怒,或笑或悲,有的生龙活虎,有的沧桑麻木。她不知道是不是通过一个人的神情就能推出他内里的心情,所以就算看得再多,也无从判断一个人真实的情感。 就像生活一样,大家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一切都和和平平,偶有争执不快,事故不幸,很快也会被时光大河流淌而过的生活淹没,曾经记得的,谁也不知道下一次多久就会被忘记。 阿絮就是这样,总是发呆,然后一个人想一些有的没有的东西。 她也不知道自己想要探索什么,又想要明白什么。 只是有时候......她低头静静看着自己摊开的手心,白净的手掌,清晰的纹路,一点点延伸,每一条曲线,每一道纹路,都会随着岁月的交叠缓慢增长,变化。如果通过手纹真能窥测未来,她的生命又会终结在哪里呢?往生的尽头,会有人静静等候着她吗? 阿絮心头一颤,脑子里闪过昨日蒲在路口侧身等她的画面。黄昏里,机耕道与小镇大街交叉的路口,清冷的少女静默伫立在道路的尽头,阳光斜落而下,拉长她纤长的影子,沉沉的,静静的。 “阿絮。”房门外,于爷爷叫道,“去赶场吗?” 赶场是小镇的方言,意思是赶集,每天定点去集市,买一点需要的东西,除了最基本的蔬菜水果、鸡鸭鱼肉,还有各种香料、五金用品等小玩意。 阿絮站起身把椅子推到书桌下面,走过去开门,“去。” 入秋,晨有露。 于爷爷推着有两个大轱辘的自行车走到楼下,从鞍垫下取出小抹布擦了擦后凳,阿絮乖乖坐在凳子上,一手抱着外公的腰。 自行车骑到半路,经过阿絮小学的十字路口时,于爷爷问了一句:“平时都睡懒觉的,今天怎么起这么早?” 阿絮说:“醒了,就起了。” 于爷爷又问:“以前你不是不爱跟我一路赶场吗?” 阿絮敛敛眸子,低头道:“起都起来了,就去看看。” 于爷爷笑了笑,用力蹬一脚超前骑去,拐一个弯再一条街就是农贸市场了。 集市门口停了几辆小货车,拖斗里满满当当堆满黄澄澄的橘子,摆在地摊上的都一个个码好了,看着很漂亮,种类也很多。 阿絮看了一眼,只认出椪柑,砂糖,金桔,还有一种叫做皇帝柑的,皮特别光滑,放在太阳下就能反光。 阿絮喜欢吃脐橙,于爷爷蹲下身从另一个地摊上拾起一枚橙子,问小贩:“这个怎么卖?” “四块五一斤。” 于爷爷掂掂橙子,挑了几个,装在口袋里提着走。 阿絮走在一边,看着口袋里鲜艳的橙子,问:“外公,你觉得橙子好吃吗?” 于爷爷说:“你不是最喜欢这个了?” 阿絮点点头,“我问你喜欢不喜欢。” 于爷爷说:“还行吧,对身体好。” 阿絮嘟嘴,“你总说什么都对身体好。”看见外公在拣旁边摊子上的萝卜,伸手拉他,“我不吃萝卜。” 于爷爷呵呵一笑,把萝卜放在秤上,卖萝卜的阿姨戴着袖套,拨拨秤杆上吊的秤砣,“五毛。” 于爷爷把萝卜装进布袋里,说:“萝卜是小人参,吃了对身体好。”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4 阿絮生气地别过脸,“我就说,你那里什么都对身体好。” 于爷爷笑了笑,牵着她往集市深处走。 走了两步,阿絮看着沿途挎着菜篮的大妈,推着小车的秃顶叔叔,路过买早点的小摊,桌子上摆了个大竹篮,面上搭着白布巾。虽然看不到里面装了什么,但阿絮知道里面是点了豆沙的小馒头,一块块整齐地摞着,像院子茶馆里阿姨们爱搓的小麻将。 “外公,我想要点小馒头。”阿絮指着竹篮说。 于爷爷看了看竹篮,“你早上吃过饭了,现在再吃中午就该吃不下了。” 阿絮只说:“买点吧,不一定现在吃。” “放久了就冷咯。” 阿絮说:“能热的。” 于爷爷从荷包里拿出一块钱,跟早点摊子的老板买了一袋豆沙小馒头。 阿絮把馒头抱在怀里,两眼飘忽,不知想些什么。 买好菜回家的路上,于爷爷带阿絮去了趟超市,叫她挑点好吃的,待会儿好给蒲家丫头送去。 “知道了。”阿絮抱着馒头应道。 吃过午饭,趁着午休的时间,阿絮提着一袋子零食找到蒲家门口,摁了摁门铃。 蒲住在她对面单元的二楼。 过了一会,门开了,蒲穿着一条素色白裙,散着如墨长发,眉眼间依旧冷冷清清。 蒲在门内站了片刻,看了阿絮手里的袋子一眼,才说,“不必客气,你回去吧。” 阿絮略微愣神,她知道蒲挺冷淡的,可没想到她居然还会对上门感谢的人下逐客令...... 阿絮轻咳一声,“我外公叫我来的,我要是这样回去,他肯定又要说我不懂礼貌,小孩子应该学会亲友睦邻,不能......” “进来吧。”蒲转身走进屋里。 阿絮扮了个鬼脸,蹑手蹑脚跟进去。 进屋后,阿絮四下打探屋里,粗略一扫就收了眼光,悄悄跟着蒲走到阳台。阳台上有一个上了白漆的木头架子,每一排上都摆满了花盆,花盆有大有小,每一盆里都种了小植物,有长了两片叶子的,也有冒了花骨朵的。 蒲正提着一个小水壶给最顶排的小绿芽浇水。 阿絮踮起脚,望了望,问道:“你喜欢花?” 蒲点头。 阿絮侧眼偷偷看了看她,伸出小手指了指其中一个小塑料盆子,“这个是什么?” 蒲头也不抬道:“月季。” 阿絮换了一个盆子,“这个呢?” 蒲浇完最后一盆绿芽,收起水壶,“宝石兰。” 阿絮又换了一个,“这个呢?” ...... 她们的对话很简单,阿絮问一句,蒲答一句,只要阿絮一停下来,两人就陷进尴尬的沉默中。如此一来,阿絮也不好意思再多留,说她该回去了,叫蒲记得尝尝她带来的零食,挺好吃的。 蒲点了点头。 出门前,蒲突然叫住阿絮,“你等一下。” 阿絮回头,眨眨眼,“怎么了?” 蒲蹲下身子,从阿絮折起的裤腿缝里拈出一颗红色的小果子。 “这是......”阿絮看着那小东西,是昨天在菜田里看见的像蛇泡一样的红果子。 脑中关于蛇泡的传闻又浮现出来,阿絮不禁一阵恶寒。 蒲看了阿絮一眼,眸子里多了一分阴沉,转身从客厅的藏宝阁上抱下一个香炉放在地上,把果子扔进去,点火,盖上盖子。 蒲走到阿絮跟前,鼻尖轻轻动了动,问:“你吃什么了?” 阿絮一愣,想着刚才午饭后还贪吃了两个豆沙小馒头,从包里拿出剩下的给她看,“豆沙小馒头。” 蒲盯着小馒头久久不语。 阿絮手举的有些发酸,小心问道:“那个......你要吃吗?” 蒲抬起眼睛,淡淡地看向她,“吃。” “吶,给你。”阿絮把装着小馒头的食品袋放到她手心,停顿片刻,“那我回家了,再见。”关上门走了。 蒲垂着眼帘,没有回应。许久,她打开食品袋,咬住一颗小馒头,含在嘴里,蹲下身静静看着香炉里燃烧的火焰,直到熄灭。 ☆、伯山妖异篇3 蒲搬来院子里好几个月了,春节都过完了,阿絮也没见过她的家人。 吃晚饭时,阿絮趴在窗台上向对面窗户望。蒲住在对面二楼,阿絮也住在二楼。蒲家的窗户关的严严的,杏白色的落地窗很厚重,一点光也透不进去。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5 什么都看不见。 “外公,蒲的爸爸妈妈呢?”阿絮望着对面紧闭的窗问。 于爷爷把剩菜都倒进一个大钵里,边捡筷子边说:“你该叫她姐姐,小孩子要有礼貌。” 阿絮吐吐舌头,“她跟我说:‘我叫蒲’”拉下脸学着做了一个蒲惯有冷漠的表情,两边嘴角都往下弯。 于爷爷敲一下她脑门,“你这孩子。” 阿絮转身趴在桌上,两只眼睛亮晶晶,“外公,蒲叔叔和阿姨呢,我怎么都没见过?” “这个......”于爷爷想了想,“他们有事出去了,暂时回不来。” 出去了?阿絮问:“是出差吗?”她的妈妈也总是不在家,一年才回来一次,有时候两年才回来,阿絮很少见到妈妈,但是很想她。 “可以这么说吧。”于爷爷点点头。 “啊......”阿絮转头望向对面紧闭的窗,眼睛里的光暗了暗。那个人,一定很孤单吧。阿絮想。 阿絮见不到妈妈,可是有爸爸和外公陪在身边,蒲却是一个人。 怪不得她总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家里没有人陪她,一个人孤独惯了,性子慢慢也会变冷的。不过......阿絮垂下眼,也难说,或许她本来就是那样的人呢?就算父母都在身边,有很多很多朋友,有的人始终还是很寂寞。 “我也没见她跟什么人玩。”阿絮小声嘟哝。 于爷爷洗好碗筷,走出厨房对阿絮说:“明天就开学咯。” “啊——”阿絮两脚一蹬,瘫在椅子上,“我的寒假又结束了。” 于爷爷笑道:“很快又是暑假了嘛。” 阿絮翻个身子,痛哭道:“假期总是很快的,上学就像煎熬。” “你才多大,上中学怎么办?”于爷爷笑。 阿絮趴在桌上嘟嘴。上中学再说吧,走一步算一步。她又回头望了一眼对楼,明天开学,蒲也会去学校...... 开学第一天,院里的孩子们结伴赶早读去了。 小胖老远就看到阿絮了,扯着嗓子大喊,“阿絮等一下,我看下你作业”! 阿絮皱皱眉,心里不愿意但还是停下脚,取下书包放在院口的石桌上。 等小胖气喘吁吁地跑过来,阿絮掏出《寒假生活》,啪一下拍在桌面,叉腰道:“你又没做!现在赶的完?” “谁说我没做!”小胖瞪眼,“只是有些题不会!哎别说了,快给我看看啊,借鉴借鉴!来、我看看——”伸手就去抢习题本。 阿絮忙护住本子,“哎你温柔点,别把我作业翻坏了。” 小胖一面唰唰动着笔,一面不耐烦回道:“知道知道。” 早上太阳还没完全出来,早春的风吹得有些凉。 阿絮看两眼狂补作业的小胖,无奈摇摇头。她扭扭腰伸了个懒腰,紧了紧羽绒外套,头一转,瞧见蒲推着一辆自行车从车棚里走出来。 蒲似乎察觉到阿絮的视线,也朝阿絮看去,正好逮着阿絮给小胖抄作业。 阿絮心中暗叫不好,这种助纣为虐的场景被认识不久的人看到,真算不上什么体面事! 不过蒲的目光一晃而过,很快翻身上车,踩着踏板一阵风滑溜出了院子。 “快点,要迟到了!”阿絮耳根一红,使劲拍了一下小胖后背,“快点快点!” “唉哟、知道知道,马上马上!”小胖逮着笔三下五除二赶完最后两页,套上笔帽塞进笔袋,勾住书包背带往背后一甩,“走走走!” 于是两个穿得跟熊一样的小家伙嘿哟嘿哟跑起来,使劲追赶前面的小伙伴。 每次气喘吁吁赶早读的时候,阿絮都万分羡慕高年级学生能骑自行车。出于安全考虑,小学规定五年级以上的学生才能骑自行车,否则不准,被捉住要扣操行分,还要写检讨请家长。不过等明年升入五年级以后,阿絮也可以像蒲那样骑着自行车去上学了。 阿絮踩点进了教室,前脚进门,后脚敲响预备铃。 学习委员黄奇张罗着男同学从办公室把新教材搬到教室,小组长们正忙着分配书本,各科代表也急着收寒假作业。 “阿絮,好险啊,差点迟到啰。”忽然有人跟阿絮打招呼。 听到清甜的女声,阿絮笑着迎上唐雪妃红扑扑的笑脸,笑道:“妃妃。” 唐雪妃抱着怀里一摞作业本,在桌上垒齐,瞟了小胖一眼,“又是小胖吧?” “呃......”阿絮可是答应过小胖不告诉别人他抄作业的,只是之前好几次都被妃妃撞见给小胖抄作业...... 见阿絮尴尬地笑,唐雪妃也不多问,只向她要作业。 阿絮赶紧把作业本交给她,想着开学后每天都能看见妃妃了,很开心,因为假期结束的郁闷心情也缓解了许多。阿絮很喜欢唐雪妃,把她当做最好的朋友看待。她的小姐妹有不少,但妃妃是特别的。在阿絮眼里,唐雪妃比起其他女孩子更质朴,很大气,也很聪明,因此对她格外有好感。 拿到新书后大家在科代表的带领下开始了早读,过了几分钟老师走进了教室,学习的氛围立马浓厚起来。 课间操前有十分钟的休息时间。 阿絮是班里的生活委员,要赶在同学们做眼保健操的时候去锅炉房领一壶豆浆,再给每个同学倒一纸杯。而值日生每天要协助生活委员倒豆浆,今天值日的是向妮,阿絮就和向妮一块儿下楼。 走到楼梯口,阿絮忽然注意到小妮子的右耳背后有一道骇人的红疤,看着血淋淋的,像是冻裂的。 “妮妮,”阿絮走过去指了指她的耳朵,“你的耳朵怎么了?” 向妮略微一愣,下意识摸摸耳背,哦一声道:“我寒假上山,在山顶庙里上了一炷香。山上冷,冻裂的。”说着,她又摘下手套,把一双红肿的小手摆到阿絮面前,“我怕冷,一入冬就生冻疮,你看,耳朵上那个其实跟这个差不多,就是冻厉害了点。” “哦......”阿絮点头,“那你可要注意点保暖,别冻坏了。以后冬天别再上山了。”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6 “嗯,谢谢你。” “不客气。”阿絮不好意思地摸摸后脑勺。 走了一会,向妮又说:“虽然我耳朵是冻伤的,但我一直觉得是因为月亮生气了,在惩罚我,要割我耳朵。” “啊?”阿絮倒吸一口气,以为向妮在开玩笑,可看她的表情又很认真。 “我奶奶跟我讲过,不可以指着满月说话,不然月亮会生气,要割掉指它人的耳朵。” “不会吧?”阿絮睁大眼,有点不相信。在阿絮心里,月亮可一直是很美好的存在。童话书里不是写着橡树上长着月亮灯为人类照明的故事吗,很温馨啊,怎么到了向妮奶奶那里就变的那么骇人呢? 向妮摸着耳朵,小声说,“我也觉得不可思议。但是去年中秋我就指着月亮笑了,奶奶连忙打我的手,跟我说不能指月亮。结果今年春节上山去耳朵就被冻开啦。”偏头把耳朵亮给阿絮看,“看着还很像被刀子割的,你说我能不怕吗?” “这......”阿絮一时没了主意。 于爷爷信道,阿絮从小就在他摆满易经八卦古籍的书房里长大,受外公影响,阿絮心底里觉得世间万物都是有灵性的,虽不信鬼怪魂灵之说,但对世上有很多怪异离奇的事情也不敢说不信。 向妮眨眨眼,接着道:“其实除了满月,还有一样东西是指不得的。” “还有!”阿絮心中一凛,生怕自己平日里又触犯了什么不得了的禁忌,赶紧问道:“还有什么?” “嗯......”向妮想了想,说:“南瓜藤!我奶奶说过,南瓜藤是千万指不得的!” “啊!南瓜藤有什么不可以指的啊?”阿絮惊呼。 向妮摇摇头,严肃道:“你可不要小瞧南瓜藤。”左右望望,靠近阿絮,贴着她耳朵小声说:“我奶奶说,指着南瓜藤说话,会被削掉鼻子!” “天哪......”阿絮只觉浑身发冷,浑身一哆嗦,皱眉道:“真可怕,不管真的假的,我以后还是什么都不要指好了。” 向妮表示完全赞同:“对对对,这样最保险。” 阿絮忙不迭点头,“嗯嗯。” 向妮看了眼长满冻疮的手,拍拍脑袋,对阿絮说:“噢,等下你提豆浆我拿纸杯好吗?我手上全是冻疮,拿不动重的东西。”又把手亮给她看。 阿絮看着她红肿溃烂的手咽了口唾沫,微笑道:“没问题,不过以后你可要好好保养你的手。” 向妮甜甜一笑,“嘿嘿,那当然了,谢谢你。” ☆、伯山妖异篇4 放学时天色已经有些暗了,学生们挤在校门口的小卖部,抢着买五毛一包的零食,有的男生还要捎上几副游戏王的卡,女生们则爱挑一些贴纸和小饰品。 阿絮捏着一包无花果跑到唐雪妃跟前,笑道:“妃妃,请你一包无花果。” 唐雪妃高兴地收下了,还从包里掏出一叠游戏卡给阿絮,说:“这个给你做回礼吧。我同桌有好多卡,他说可以让我挑几张漂亮的送给我。这几张很可爱,送给你吧。” “嗯,谢谢你。”阿絮没想到唐雪妃还会送她回礼,心满意足地收下了。 唐雪妃转身挥挥手,“不用谢,那拜拜,明天见!” 阿絮一个劲儿点头,“嗯,再见!” 唐雪妃家住在小镇南边的明园小区,从学校大门出去向相反的方向走,沿着街一直到头就是了。 唐雪妃走过校门口的第一个十字路口,后面追上来两个女孩,都是平时喜欢跟在她身后的小姐妹。 见着学生头的高乐琪挽着唐雪妃的手,笑嘻嘻道,“妃妃,我觉得宋明絮在巴结你哎。” “我也觉得我也觉得。”扎着麻花辫的聂蓉蓉也蹦跳着凑热闹。 唐雪妃清清喉咙,绷着脸严肃道:“同学之间就是要友好相处,礼尚往来,你们不许胡说。” “唔......”高乐琪和聂蓉蓉都委屈地撇撇嘴。 看着朋友闹小脾气的样子,唐雪妃无奈地叹口气,搂住她们肩膀说:“走,我请你们吃炸土豆。” 听得这话两个女孩才又笑了起来。 跟唐雪妃说完再见后,阿絮准备回家。 阿絮在校门外等了一会儿,小胖气喘吁吁跑过来,说:“今天我要去姑姑家住,不能和你一块回院子了。” 阿絮点点头,说:“那你快去吧,明天我就自己上学了。” 小胖嘟嘟嘴,说:“我明天就回去了,咱们后天还是一块上学,一块回家。” “嗯。”阿絮笑着应道。 “嘿嘿。”小胖挠挠头,转身走两步又回头,“那我走啦。” “明天见。” 阿絮一直都和小胖一起上下学,平时嫌他吵,现在他不在了,反倒觉得有点安静了。哎,老想他干嘛,还是赶紧回家做作业吧,做完还能看会动画片,阿絮这样想到,便加快步伐往家走,一边往嘴里塞着无花果干,一边哼着小曲。 走到一家理发店门口,一个穿着深蓝色羽绒服的人骑着单车从阿絮身后经过,带过一阵风,忽然刹住,放下一条腿撑地,回头看她,“一个人?” 阿絮抬头看去,诧异地看见蒲骑在自行车上等着她。 蒲突如其来的询问让阿絮一愣,但她很快回过神来,嗯了一声。 蒲指指后座,“上来。” “啊?”阿絮送到嘴边的无花果丝没抓稳,掉了两根下来,落在羽绒服领口。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7 “上来。”蒲重重复一遍,语气淡淡的。 “哦,好......”阿絮嘟着嘴点点头,迈着小碎步走到单车后座,偷偷瞄一眼蒲,然后小心翼翼地坐在后座上。 “好了?”蒲问。 阿絮点头,“好了。” 蒲踩下踏板,蹬了两圈,自行车像长了翅膀似的嗖的滑了出去。 阿絮身子晃了晃,伸手向前想要抱住蒲的腰,眼神往前瞟了瞟,看见蒲沉静的脸垂垂眼帘,差一点点就碰到她腰间的手指又收了回去...... 阿絮记得外公书房里挂着许多字画,其中有一副写的是“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那份只可远远观望的心情,大概就是现在阿絮坐在蒲身后安静看着她的感觉吧。 蒲骑车很稳,速度适中。 回院子的路有一截被大货车压坏了,整段路坑坑洼洼,石子遍布,自行车从上面骑过去一阵颠簸。 阿絮害怕摔下去,没有办法,只有不好意思地从背后抱住蒲。 为了缓解一下紧张的心情,阿絮嗫嚅少许,轻声问:“蒲姐姐,你是念六年级了?” “嗯,”蒲低声应道,又补充一句:“叫蒲就可以,不要加姐姐。” “啊?”阿絮一惊,抱着蒲的手紧了紧,又低下头,“好......” 对话中止,气氛一下又沉闷起来。 阿絮只好又想了个话题,想着今天在学校和向妮的谈话,说:“蒲你听说过不可以指南瓜藤,不然鼻子会被削掉吗?” “嗯。”蒲应了一声。 “你也知道啊?嘿嘿,是不是觉得很奇怪?不就是根藤嘛,有什么不可以指的,还会被削掉鼻子,说的那么吓人。” 蒲垂眸,顿了几秒说:“南瓜藤还有一个名字,叫‘龙须草'。” “龙须草?”阿絮问道。南瓜藤叫做龙须草?这她倒没听说过。 蒲解释道:“因为它的细藤看起来很像龙的胡须。” 经蒲这么一提,阿絮仔细想了想南瓜藤新生的幼苗,苗巅儿上细细弯弯藤丝的确很像龙须,还真是那么回事! 阿絮又想起来以前外公还掐新鲜的南瓜藤炒来吃呢,说是“龙须草”补身子,很营养。她就说龙须草这名字怎么这么耳熟呢,原来自己不止听过,还吃过。 阿絮轻轻拉一拉蒲的衣角,小声问:“那......吃‘龙须草'没问题吗?” “没事。”蒲说。 阿絮缓缓舒一口气:“那就好,我每年都吃来着。” 车速渐渐减慢,最后在一个小花坛边停了下来,蒲伸腿架住车,道:“到了,下车吧。” 这么快就到家了?阿絮眨眨眼,觉得今天回家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点......她笑着感谢蒲:“嗯,谢谢你啊。”心想有自行车就是不一样啊,比起走路节省不少时间。 “不谢。”蒲推着车进了车棚。 阿絮呆在原地看蒲把车锁好,等她要出来的时候急忙转身,快步往家走。她怕被她看见她在偷看她。 阿絮两手抓着书包肩带,步子迈得很大,两三步就走到了单元楼,边走还边仔细听着身后的动静,结果没有听到蒲的脚步声。她想回头看她有没有跟上来,可是又不敢回头。 正在阿絮纠结的时候,她撞上了一个人,退后两步再抬头,阿絮愣住了。 是妈妈! 阿絮居然在单元楼下碰到了一年只回一次家的妈妈! “妈妈!”阿絮呆滞两秒,旋即欣喜若狂地扑进于尓桐的怀里。 “阿絮,想妈妈了吗!”于尓桐抱住女儿,对着阿絮头顶一团毛发乱揉。 阿絮笑得花枝乱坠,仰起脸,大声道:“想!” 妈妈具体是做什么工作的,阿絮也不清楚。 阿絮只知道妈妈是的工作和地质勘查有关,勉强算个冒险家。妈妈每次回家都会给她带回些新鲜玩意,她总是很喜欢妈妈的礼物。 但是,阿絮宁愿不要那些礼物,她更想要妈妈能够有更多的时间陪着她,她觉得最开心的还是一家人聚在一起,团团圆圆、热热闹闹, 特别温馨。 而且只有妈妈回来了,爸爸才会亲自下厨,给妈妈炖她最爱的药膳乳鸽汤。 “爸爸偏心,每次妈妈回家了才会炖汤!”阿絮嘟嘴,吃起妈妈的醋来。 看着女儿闹小脾气的样子,于尓桐忍俊不禁,抱起小明絮说:“是你爸不好,妈妈教训他。” 宋名郗连忙求饶:“老婆,你可不能和阿絮联起手欺负我啊!” “嘿嘿。”宋明絮咯咯笑起来,往妈妈怀里蹭。 于尓桐夹了块青菜送进嘴里,忽然说:“阿絮,新搬来的蒲家你去窜过门吗?”拿筷子比划一下,“他们家有个大你两岁的小姐姐哦。” “啊?”听见蒲阿絮猛地抬头,一想妈妈问的不是蒲,而是蒲家,又泄了气,“哦——见过了。”埋头扒口饭。 宋爸爸诶了一声,问道:“尔桐,老蒲是你的故交吧?” “嗯。他家两口子都跟我同行,两个人都常年不回家,留下女儿一个人,怪可怜的。不过小蒲那孩子很听话,也争气。”于尔桐说,转身看向宋明絮,“阿絮,蒲叔叔一家都是妈妈的好朋友,你蒲姐姐一直一个人,刚搬过来没什么伴儿,你多陪陪她。” 说着,于尔桐叹了口气:“其实也是我叫他们搬来的,爸那次不是说对面单元的小张搬走了吗,我想小蒲一个人挺孤单,她搬过来的话至少你们爷俩能稍微照顾她一下。”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8 于爷爷点头道:“应该的。蒲家那女娃我见过,挺灵光一小姑娘。上回阿絮迷路还是她给找回来的。” “是吗?那你以后更得好好跟人家处了,阿絮。”于尔桐捏捏宋明絮的耳朵。 阿絮吐吐舌头躲开了。 阿絮想:其实蒲那家伙,除去看起来冷冰冰的,不怎么说话,其他都挺好的...... 她还不知道蒲的全名叫什么,既然妈妈说蒲家是她的朋友,那妈妈一定知道,便问:“妈妈,她到底叫什么名字啊?” “这个......她家好像跟什么宗教有很深的渊源,有禁忌,不能告诉别人自己的名字,叫姓就可以了。”于尔桐想了想,有些为难道,然后对宋明絮说:“阿絮你可别追问人家名字啊,那是个人隐私。” “哦,好......”阿絮似懂非懂地点头,蒲家和宗教有关?搞得这么神秘啊......她想起蒲古朴清丽的容貌和沉闷冷清的行事风格,还有初次相遇的铃铛、轻功,加上今天的龙须草,真的很奇妙。 蒲真是一个不可思议的人,阿絮笑了笑,趴在窗台向对楼望去,她会不会是天上下凡的小仙女呢? ☆、伯山妖异篇5 洗完澡,阿絮打开电脑浏览网页,点开一个关于星座的网站,津津有味地看起来。 于尓桐端着一盘削好的脐橙走进阿絮房间,瞟了一眼液晶屏,说:“阿絮,之前妈妈说的蒲家小姐姐,你觉得她人怎么样?” “啊?”阿絮不明白妈妈突然提起蒲是什么意思,眨一下眼睛,“什么怎么样啊?” 于尓桐笑了笑,一手搭在她肩头,问:“你是不是觉得她人不太好相处?” 呼......阿絮心道:那的确是不好相处,整天冷着一张脸不说话,想跟她说句话都难。 可阿絮不能说实话。 “也不是啊,”阿絮挠头,“她就是不太爱说话......其他的......哎,我也不知道。” “嗯,”于尓桐交叉双手,认真道:“是的,所以妈妈才希望你能多陪陪她。蒲叔叔和冷阿姨是妈妈很好的朋友,以前帮过妈妈很大的忙,所以妈妈希望也能帮助他们,照顾好小蒲。” “我知道了,我会慢慢试着看。”阿絮说。知恩图报,礼尚往来,这些基本的做人道理阿絮还是明白的,世上最不能欠的就是人情债。 “那就好,”于尓桐欣慰地摸摸阿絮的头。 隔天于尔桐收拾好行李又要离开了。 阿絮很舍不得妈妈,晚上和她聊到很晚才睡,结果还做了个噩梦。 一大早,阿絮顶着俩黑眼圈拖着步子走到厨房。 于爷爷正用小蒸笼热包子,看到阿絮挂着两个浓浓的黑眼圈,哎哟一声,摸摸她的小脸,“这是怎么了?” 阿絮睡衣买的有些大,整只手缩在衣袖里,水袖舞似的甩了甩。她打了个哈欠,说:做恶梦了,一晚上没好觉。” 于爷爷揭开笼盖,用筷子把小笼包一个个夹出来,笑道:“没事没事,外公特制小笼包给阿絮压压惊。” “啊——好。”阿絮又打了一个哈欠,趿拉着步子拐进厕所,从洗漱架上取下透明的塑料杯子。塑料杯上印着一个红彤彤的大爱心,妈妈说那是她对阿絮的爱,也是对她可爱小牙齿的关爱。 想到这阿絮心里泛起一阵酸涩,甩甩头挤牙膏刷牙。 阿絮握着牙刷在嘴里反复扫荡,想起昨晚没有尽头的噩梦浑身一哆嗦,喝一口水咕噜两下吐出泡沫。 阿絮爱做梦,时不时也有噩梦,但像昨晚那样骇人且真实感强烈的次数不多,外婆去世前一次,七岁时得肺炎有一次,再者就是这一次。 阿絮七岁得肺炎的时候老爸碰巧出差,半夜里于爷爷一个人抱着烧得奄奄一息的小外孙女火急火燎赶车往医院跑。一路上阿絮烫的能摊鸡蛋,眉头紧皱,抓着外公手不放,难受地哼哼,后来在病床上打着点滴睡了整整二十个小时。 阿絮醒后说她做了个梦,很长很长,有条很像大蛇却又不是大蛇的东西一直在追她。混沌之中她不停地跑,没命地跑,却怎么也甩不掉身后的怪物。那怪物眼睛大的吓人,血红血红的,十分可怕。然而怪物却浑身发着暖光,成为一片阴暗里唯一的热源和光明。 明明很可怕,但却又蕴藏着莫名的温暖,阿絮觉得那个梦很奇怪。 洗漱好后阿絮坐到餐厅吃早饭,喝绿豆稀饭吃小笼包,于爷爷还在小碟子里放了一块豆腐乳,倒了一包榨菜。 “阿絮啊,”外公走进客厅,从储物柜里取出一个用大彩绣锦裹住的包袱放到餐桌上,说:“你妈妈走之前让把这个给蒲丫头,我给忘了,待会儿你给她送去。” 阿絮一哽,从碗里抬起头,皱眉道:“妈妈怎么不自己送?” 这个蒲丫头,总是冷着个脸,还不爱说话。阿絮总觉得这个只大她两岁的小姐姐有着说清道不明的怪异。尽管她对蒲很好奇,可蒲冷冰冰的样子让她很为难,她不知道该怎么和蒲接触...... 外公嗨了一声,“你妈妈工作忙,可能给忘了。你吃完了就给小蒲送去吧,别过会也忘了。” 阿絮看着窗台上外公养的小薄荷,忽的想起蒲阳台上那些形形色色的花儿,也不知那盆小海棠开了没,两眼直出神。 “听见了吗,阿絮!” “哦。”阿絮一口气喝完粥,提着方方正正的包袱到门口换鞋,说:“我现在就去。” 阿絮走下楼又爬上对面单元楼,都是两层楼没费什么力气。 阿絮走到蒲家门前,做了个深呼吸,抬手敲门。 “谁?”屋内传来蒲一如既往冷清的声音。 阿絮应道:“宋明絮。” 门被打开了,蒲穿着白睡袍,发梢上还带着水汽,脸上没什么表情,低头看着阿絮。 阿絮把包袱塞进她怀里,解释道:“我妈妈给你的。” 蒲接过包袱点点头。 “啊——”阿絮忍不住又打了个哈欠,眼皮子开始打架,她想回家再补一会觉,说:“东西给你了啊,我回家了。”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9 “没睡好?”蒲问突然了一句。 阿絮有些尴尬地嗯了一声:“昨晚做了个噩梦。” “噩梦?”蒲太一下眼皮,侧身把东西放在玄关柜台上,对阿絮说:“进来坐坐吧。” “啊?我还有事......”阿絮可不想进去坐坐,和蒲两人独处一室就像盘腿在冰箱里打坐一样,又冷又别扭。 蒲没理会阿絮,转身进客厅给她沏茶,阿絮见了只好硬着头皮进去坐下。 蒲泡好茶,把茶杯放到茶几上,问:“什么梦?” 阿絮捧着茶杯微微一怔,回忆昨晚可怕的梦境,说:“整个梦都迷迷糊糊的,就是一团黑,我感觉是我住的那栋楼里,三楼右边那家变成了一个鬼屋。” 蒲默默听着,垂着眼睛。 阿絮继续说:“我走进了那个鬼屋,发现里面是个大迷宫,和原来房间的布局完全不一样,根本找不到出口。我每走一段路角落里就会跳出不同的怪物,它们追我着我跑一会又消失了。” 蒲点了点头。 阿絮顿了顿,道:“我始终走不出去,怎么走都走着不出去,就是走不出去......”说着说着阿絮眼圈都红了,鼻子一抽一抽的,蜷起身子紧紧捧着手里的茶杯,水汽掺着清香扑在她的脸上。 蒲安静地看着她,等她说完才站起来,把包袱拿到茶几上。她慢慢解开绣锦,里面露出一方古色古香的漆木盒。 蒲打开盒子,阿絮看到里面躺满了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小玩意。 蒲把木盒往阿絮面前推了推。 窗外的光照进盒中,角落里有什么东西被压在一捆丝线下面,一闪一闪的发光。 阿絮一下被那亮光吸引了,伸手去拨弄,在碰到丝线时又倏地缩了回来,对蒲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问:“那是什么?” 蒲挪开丝线,下面是一颗鸽子蛋大小的珠子,淡金色,色泽盈润,表面飘着浮云纹路,整颗珠子透着股静谧的气息。 阿絮哇了一声,她从没见过这么漂亮的珠子,兴奋道:“这是什么珠子?” 蒲没做声。 阿絮转头看她,惊讶地发现她脸上竟挂着淡淡的笑,神色宁静地凝视着珠子。 阿絮怔住了。 这是自认识蒲以来,阿絮第一次看见蒲的笑容。 真是稀奇......阿絮不禁叹道。 蒲拿出那颗珠子举起来,阿絮发现那颗珠子中间有一个小孔,其中穿着一条深茶色的编织绳。 “你喜欢?” 蒲把珠子送到阿絮面前。 “啊?”阿絮愣了一下。 蒲朝阿絮倾下身子,将珠子挂在她脖子上。 珠子在触碰到阿絮的瞬间浮现出微弱的光,转瞬即逝。 阿絮看着它眨眨眼,觉得它比之前更有光泽了。 忽的,蒲淡淡道:“你的。” 阿絮听得云里雾里,“你的”?这是什么意思? 蒲却没有解答她的疑惑,起身从百宝阁最上面拿下来一个小香炉,捡了片香圈丢进去点燃,不一会客厅里便盈满带着些清甜的香气。 阿絮伸懒腰打了个哈欠。 她刚才被木盒里的玩意儿分散了注意力,这会静下来,闻着香,困意顿时席卷全身。 慢慢地,阿絮撑不住睡意倒在沙发上,眯起眼睛打起盹儿来。 蒲盖上香炉,在阿絮身旁坐下。 她端起阿絮喝过的那杯茶轻轻抿了一口,说:“你家在的那栋楼,三楼有一户死了人。后来那家人搬走了,再没人住过。” 阿絮半只脚已经踩进了睡梦里,根本没听清楚蒲在说什么,只含糊嗯了一声便彻底睡死过去。 看着阿絮稚嫩的脸庞和安详的睡颜,蒲清淡的面容不禁变得柔和。 她微倾前身,轻柔地撩开阿絮额前的碎发,又用指尖碰了碰阿絮脖子上挂着的小珠子,微笑着呢喃:“快些长大吧......” 阿絮醒来后发现自己靠在蒲的怀里,她蹑手蹑脚地爬起来,伸个懒腰望了望墙上挂着的钟。 中午十一半,该回家吃午饭了。 阿絮转过头,看着蒲安静地靠着沙发,头枕在扶手上。 阿絮挠挠头,在一旁的小桌子上撕了张便笺纸,写上:蒲,谢谢你送我珠子,我回家吃饭了。 她咬咬笔头,微微蹙眉,末了在最后又添了一句:有空再找你玩。 ☆、伯山妖异篇6 待明絮合上门后,躺在沙发上的蒲悄然睁开双眼,细长的凤眸中圆浑的瞳仁蓦地竖起,瞳色骤然由纯黑变成赤金。 蒲双脚落地站起身,白色的睡袍随着她的动作缓缓滑落,露出苍白瘦削的肩颈。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10 抬手拈起贴在茶几上的便笺纸,蒲金色的竖瞳上下晃动,一字一顿地念道:“有,空,再,找,你,玩。” 蒲低了低下巴,发丝从肩膀滑落,垂在腰间。 静了一会儿,蒲张开手指,掌心的便笺纸自边角燃起一小簇青色的冷焰,火舌一点点舔舐,逐渐烧透整张纸片。 忽然,虚空里响起咚的一声撞击声,像肉体撞在玻璃墙上的声音。 起居室里蓦然弥漫起一阵水汽,空气里弥漫开浓重雾气,模模糊糊的水雾把蒲隐藏在房屋中央,看不清人影。 咚—— 蒲手心的纸片已经彻底烧化,她翻手一抬把纸片燃烧后落下的灰烬喂进口里,咕噜咽进肚子里。 水汽延伸到房屋的边界就停止了扩张,似乎周围有什么把它们围住了。 屋外咚咚的撞击声还在持续着,一下比一下用力,整个屋子都开始摇晃起来。 蒲半垂着眼坐回沙发,沉浸在潮湿的雾气里,沉默不语。 咚——咚——咚—— 撞击声开始变得密集,愈来愈快,最后一个用力,突然空气里响起一声尖锐的破裂声,就像纸窗被撕裂似的,空气破裂处雾气逐渐散开,明亮的房间里不知何时聚集了一团黑云,幻出黑色的利爪争先恐后地要往里面挤。 慢慢的,黑云变成一条一条的黑烟,歪歪扭扭地顺着空中破裂的小孔钻进来,不断发出尖细的咯咯声, 蒲拿起桌上明絮喝剩的半杯茶,伸出舌头沿着杯壁细细舔了一圈,再舔一下牙,咧开嘴,露出尖利的犬齿。 “血......”破裂的黑孔中传来嘶哑颤抖的呻吟,空中挥舞的长条黑手不停地蠕动,黑云中央有开始剧烈鼓动,发出冒泡似的咕噜声,没一会中间凸出一个大鼓包,转动两下啪地张开,里面是一只鲜血淋漓的眼珠。 “血——给我血——”巨型眼球不住翻滚,眼白里的残破的血管一点点膨胀,接着一根根崩裂,爆出黑色的浆液。 黑云边缘的触手漫天乱舞,不断向静坐在沙发上抱着茶杯沉静的蒲逼近。 就在其中一只黑手要触碰到蒲的脚踝时,蒲突然抬头看向黑云中心的血红的眼球,双目竖瞳一闪,张大嘴露出上下四颗尖锐的利齿,喉头震动,四周虽是静然无声,但房中玻璃尽碎,桌椅散架,地砖迸裂,仿佛经历过一次严重的地震,一片狼藉。 “血——”黑云猛地收缩,接着剧烈震动,最后发出呼噜呼噜的怪声,嘭一下爆开了,黑云和触手都慢慢散做黑烟,融进水雾里消逝了,只留下那一个巨大的眼珠没了黑云的依托,孤零零落在地上,扑腾扑腾地跳动挣扎。 蒲起身走到眼珠旁,居高临下地看着它。 眼球向上转动瞳仁,血红的瞳孔盯着她,“血的味道不对,你不是那个女娃......你是谁?” 蒲低头看着它,许久才开口:“孰允汝开口向吾。” 眼球看着她赤金的竖瞳微微一怔,圆滚滚的身子颤抖起来,“你也是‘蛇’?” 蒲抬头眯起眼,“非也。” 眼球转了两下红瞳,沙哑道:“你若不是‘蛇’,我看你竖瞳也是它们的近亲。你既是它们的同族,为何设计害我,坏我好事!我也是听‘蛇’差遣,为其办事,你快些放开我。” 蒲想起初次遇见明絮时在她裤腿缝里发现的红果子,她记得那是很早以前蛇类还吃的精果,叫做“虹足”。 有虹足之处必招蛇。 虹足生在阴湿之地,植株以吸取阴魂怨气喂食,人间少遇,古时多生在牢狱刑场之处,至于现在么......倒是少见了许多,至少蒲在城镇里没见过。 可是蛇与她何干? 蒲沉沉脸,不知是谁还把虹足藏在明絮身上,要知道虹足不仅能招来普通的蛇,还能招来山里的妖角长虫...... “汝为谁所驱?”蒲问。 眼球吼吼地笑:“你说话还在用古语,倒是和那位大人像的很。你俩既是故交,我为大人办事,你何必为难于我!” 蒲抬抬眼皮,“像?和谁?” 眼球愣了些许,诧异道:“你真不是‘蛇’?” 蒲张张嘴,四颗尖牙闪着光。 眼球浑身颤了颤,恐惧道:“你不是蛇,蛇断不能发出这等吼声——”身子猛一收缩,“难道你是——” 蒲上前一脚踩下去,眼球轰一声爆掉了,红黑的浆液飞溅射出,散了一地。 她蹲下身用手指在黑浆上划了一道,沾到嘴里舔了舔,垂眸道:“难吃。” 低等的秽物集聚在阴暗之处。 或许在潮湿的街角,肮脏的阴沟,或许在阴冷的墙缝,晦暗的地槽。 但是,也有可能聚集在卧室的角落里,比如未来得及掩紧的抽屉,年久受潮冰裂的地板缝,甚者蛰伏于床头枕头的间隙里,等待人们入睡,在神经和精神最脆弱的时候潜入梦里,滋生在人的恐惧和邪念里。 它们可能是只是漂浮在空中阴魂的怨气,也有可能是你曾经的邻居。 蒲认得这恶心眼珠子的气味,和明絮住的那栋楼里死人的那家屋子里气味一模一样。 明絮家与他家无冤无仇,做了好些年邻居,不知他有何冤屈,死后阴魂久久不散,游荡在荒野林里,最容易被邪恶之物利用。人魂生前与阳世羁绊较深,最易利用以害人,向来是各大邪物青睐的收佣对象...... 而且,不止是妖魔之物......自古以来,就是人类之中也有不少奇人异士善于妖异魔怪之事。不过人心向来是最难猜的,有人真心向上,一心求道,为人驱魔造福;有人心怀鬼胎,丧尽天良,利用巫蛊之术害人匪浅...... 阿絮,汝切莫在人间坏了性子。 再等几年,待汝化形,吾便接汝归巢。 蒲敛敛眸子,胳膊一挥,地面水气弥漫,方才面上一滩污秽已然没了踪影,虚空一声铃响,房内一切恢复如初。 蒲从藏宝阁上取下彩漆木盒,取出一把由红绸包裹的双虬拱珠乌金剪。她上眼,再睁开,眸中赤金竖瞳又便会了黑色的眼珠。 蒲进卧室换上白衬衫和牛仔裤,拿着乌金剪子下楼。 楼下的花坛里,住一楼的李婆婆长在除草,她手里抓着一把杂草,回头看见蒲,笑呵呵地打招呼:“小蒲,这是去哪儿啊?” 听见有人叫她,蒲愣了一下。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11 她还不是太习惯以人类的身份和人相处。 “汝——” “乳?”李婆婆诶一声,笑着问;“小蒲想喝牛奶?” 蒲一怔,改口道:“你......” 李婆婆见蒲看着自己手里的草,说:“哦!我在拔草呢,这些小家伙抢菜的养分,我给剔出去!” 蒲沉默了。 李婆婆见她手里拿着一块红彤彤的东西,问她:“你手里拿着啥,这都到饭点了还去哪里,出去吃饭?” 蒲说:“吃饭。”然后向前朝对面单元楼走去。 还想跟新邻居家小孩多唠两句的李婆婆瞅着蒲的背影嘿了一声,“这孩子,火急火燎的,吃饭上别人家去啊?”摇头笑笑,继续拔草,“真是可爱。” 宋明絮家。 餐厅里,阿絮正戴着透明手套和卤鸭翅膀殊死搏斗,突然响起了敲门声。 阿絮咬着翅膀含糊道:“外公外公,开门——” 于爷爷在厨房看了一眼高压锅里炖的藕汤,走出去说:“小阿絮你就不能给开开门?” 阿絮狠狠咬一口翅膀说:“我在啃翅膀,腾不出手!” “看把你馋的,饿鬼投胎。”于爷爷打开门。 “恶鬼?”蒲走进来问道。 于爷爷一看到蒲整个人就定住了,他下意识低下头,默默退开。 蒲看了他一眼,没说话,转头问阿絮:“你遇到恶鬼了?” “啊?”阿絮嘴里的半只翅膀骨头掉了下来,瞪着蒲发呆。 蒲走过去,低头在她身上闻了闻,疑惑道:“没有味道。”看她,“哪里不舒服?” 阿絮往角落里靠靠,缩起脖子小心翼翼看她。呃,我能说我看见你......就不舒服吗? 你你你、你离我远点儿...... 阿絮又往角落里躲了躲,眨巴眼,咽口唾沫说:“我很好,没事......” 蒲站直身退后,“不舒服,你要告诉我。” 阿絮愣神,我不舒服为什么要告诉你啊?奇怪...... 不管她了。阿絮埋头继续咬翅膀。 蒲坐在她对面,一瞬不瞬看着她。 阿絮被她盯得久了觉得害臊,哽了一下问:“你盯着我干嘛?” 蒲问:“你喜欢吃鸭子?” 这什么破问题,又不是啃一只卤翅膀就喜欢吃鸭子!阿絮撇撇嘴,说:“一般,没有特别喜欢。” 蒲点头,说:“这才对。你应该喜欢吃鱼。” 阿絮听得全身抖了一下,抬头看她。阿絮是爱吃鱼,不仅是鱼,只要是水里的生物她都爱吃。 而且阿絮很喜欢水,尤其喜爱泡澡,经常能在水里泡几个小时,神奇的是她身上居然不会像其他人一样起褶子。她问外公为什么她泡在水里就不会起褶子,但是别人都会,外公回答她:“每个人都不一样,有自己的特性,这就是你和别人不一样的地方。” 阿絮说:“蒲......那个,我走的时候你还在睡觉,我就没好意思叫你。” “嗯。” 阿絮问:“你过来吃饭吗?我去给你添一碗饭,你啃鸭翅膀吧。” 蒲拉住她的手,阿絮只觉一道电流从手腕窜进身子里,整根脊柱都颤了颤。 蒲说:“我不吃,你坐。” 阿絮急忙抽回手坐回原位。 蒲看她不动,说:“你吃。” 阿絮拿起翅膀咬了一口,又放下。不行,谁被这么盯着能吃得下去啊! 蒲一瞬不瞬看着她,“你吃。” 阿絮把翅膀放进盘子里,说:“我刚才吃猛了,现在缓一缓。” “嗯。” 阿絮问她:“你不来吃饭,过来干嘛?” 蒲把手里的红绸撩开,露出乌金剪子给她看,“你的。” 我的? 阿絮一愣,什么鬼,怎么又是她的,不是之前已经给她一颗珠子了么? “谢谢你,可是我早上已经收了你的礼物,不能再——” 蒲把剪子放在她手里,“你的。” “真的谢谢——”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12 “阿絮,你蒲姐姐一番好意,你就收下吧。”于爷爷突然说。 阿絮看一看外公,叹一口气,不好意思道:“谢谢你。” 蒲说:“放在枕头下面,弑梦。” “弑梦?”阿絮疑惑道。 于爷爷说:“古时候就有枕下放剪子祛除噩梦的说法,你蒲姐姐这把剪子看着有些年头了,效果更好。” 蒲点头,“嗯。” 这下阿絮知道了,以为是蒲担心她早上说做噩梦的事,特意带着剪子来给她,脸红了红,小声道:“谢谢你啊......” 蒲点下头起身出门,经过于广清身边时张了下嘴,露出尖利的犬牙。 老人瞳孔放大,额角渗出冷汗。 于广清跟着她出门,站在过道上,蒲背对着她。 于广清动动嘴,没敢开口。 蒲转过身,低声道:“你们要遵守契约。” 于广清强笑道:“我们记得很清楚,以前一直很安静,可是自从您一来到这里就......” 蒲看他一眼,于广清立马住了嘴。 见他安静下来,蒲下楼走了。 ☆、伯山妖异篇7 心理作用是一个神奇的东西。 阿絮觉得自从把蒲给的乌金剪子压在枕头下之后睡觉踏实了许多,连梦也很少做了。有时候早上醒了,她就会把剪子从枕头下拿出来看看,摸摸弯曲的手柄。仔细看手柄的的话,会发现那是两条支着小角的小黑龙,双刃的交合处两只小龙的脑袋靠在一起,拱着一颗小珠子。 阿絮不知道,剪子上那两只小家伙其实不是小龙,只是生着小角的虬。 觉睡得安稳了睡眠质量自然也好了,阿絮上课效率提高很多,白天人也更精神了。 第一个发现阿絮精神变化的是小胖。 一天,放学的路上小胖对阿絮说:“最近你脸色越来越好了。” 阿絮笑他:“你还会看面相啊?” 小胖摇摇头说:“不会,但你以前的黑眼圈没有了,脸蛋红扑扑的,嘿嘿,好看。” 阿絮摸摸脸,别过头哼一声:“你懂什么就说好看。” 小胖不服气了,争辩道:“阿絮本来就好看,不然你说什么好看?” “嗯......”阿絮想了想,脑子里浮现出蒲细长的凤眸和薄薄的嘴唇,喃喃道:“像她那样的吧......” “像她?”小胖抓抓脑袋,“谁啊?” “没谁。”阿絮连忙捂嘴,突然感觉额角一湿,抬手摸了摸。 阿絮抬头望眼天上,飘了好几朵乌云,接着又掉了几滴雨点子下来,不一会灰色的马路上就长,满黑色的斑点,都是雨点打湿的。 “不好,下雨了。”阿絮说。 小胖跑到一边儿拉面馆的大棚下,问她:“你带伞没?” 阿絮跟过去,摇摇头。 小胖从书包里翻出一把折叠伞,撑开,“嘿嘿,还好我早有准备。” 阿絮惊喜道:“你还随身带伞呢?” 小胖说:“你没发觉最近很奇怪吗,经常下雨,以前都没这么多雨天的。” 阿絮点着下巴想了会,好像真是这样,小胖不说她还没注意。去年秋天开始下雨次数就变多了,虽说西南地区雨水多,但在秋冬季每周都下两三天确实有点奇怪...... 不过现在转暖了,雨水逐渐多起来是正常的。 阿絮说:“那我以后也随身带一把。” 小胖应道:“天有不测风云,带把伞以防意外。”举起伞偏向阿絮那边,“赶紧回家吧。” “嗯。” 两人撑着伞没走两步,身边忽然刮过一道风,夹着雨,把人吹了个透心凉。 “宋明絮。”旁边有人叫了一声。 阿絮扭头,看见蒲披着深蓝色雨衣坐在自行车上,一只脚撑地看着她。 小胖撑伞的手抖了一下,伞面向前倾斜,一串小水珠沿着伞骨尖儿掉了下来。 蒲看一眼小胖手里的伞,又看向宋明絮,说:“你没带伞?” 阿絮后退一步,小胖也跟着她退,把伞往她那边挪挪。 蒲眯了下眼。 阿絮笑道:“小胖有伞。”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13 蒲说:“上来。” 阿絮睁大眼,“啊?” “上车。” 阿絮看了眼蒲和她的单车,后座已经被雨淋湿了,蒲只穿了一件雨衣没有别的雨具,如果她坐后面那不是只有淋雨的份儿? 阿絮说:“谢谢不用了,我和小胖走回去,马上就到家了。” 蒲撩开雨衣说:“上车,里面。” 啥?里面? 阿絮愣了愣,小胖也看着撩开雨衣的蒲睁大眼...... 阿絮咽一口唾沫,看她大敞着雨衣露出里面的防寒服,想:她说里面,难道是要我钻进她雨衣里抱着她? 阿絮当即沉了脸。 小胖说:“姐姐下雨你骑车不方便,我和阿絮——” 蒲轻飘飘看他一眼,小胖心肝一颤立马闭上嘴。 蒲对阿絮说:“你不上来?” 阿絮不明白为什么蒲非要她上车,明明和小胖走回去更方便,现在三个人顿在路上淋雨特别傻逼。 阿絮拉着小胖往前走,说:“对,你快走,我坐你车更麻烦。” 这回蒲没再多说,只默默看了他们一眼然后蹬车走了。 小胖望了望蒲的背影,对阿絮说:“阿絮啊,那个新来的姐姐冷冰冰的,看人眼神特别吓人。” 阿絮呛了一下,说:“怕什么,她又不吃人......”她才不会说其实她也有怕那个姐姐...... “你不知道。”小胖提醒阿絮上台阶,注意脚下的积水,“我听院里和她一个班的大哥说,那个姐姐平时一句话都没有,就连老师叫她她都爱答不理的。”啧一声,“我看她就跟你说话。” 阿絮微微一怔,打他,“你胡说什么。” 小胖确定道:“真的。” 阿絮不说话了,默默走着。 小胖觉得阿絮的反应有点莫名其妙,耸耸鼻子,“我打伞送你回去再回家。”他住在院子的西边,阿絮住在东边,东西两面中间还隔了条巷子,巷子口是非机动车棚。 阿絮把伞推给小胖,“不用了,就两步路,你打伞回去。” 小胖又推给她,“没事,你是女孩子。” 一把伞推来推去僵持了一会儿,雨停了。 阿絮把伞给小胖,笑道:“这下好了,我回家了。” 小胖笑嘻嘻地收起伞。 一旁的树荫里,蒲站在巷口静静看着两个小孩说再见,然后转身走进巷子。 阿絮走到巷口时看见前面的蒲,刚才她身上的雨衣已经不见了。 阿絮犹豫了一下还是追了上去,“蒲!” 蒲走了两步停下脚,回头看她。 阿絮抓着书包背带喘着气跑过去,笑着对她说:“刚才在路上谢谢你,不过下雨坐单车真的不方便。” “嗯。”蒲垂着眼,说了一句:“雨停了。” “啊?”阿絮反应了一下,看看天,刚才笼罩在天上的乌云已经散了,说:“是啊,没下多久。” 蒲和阿絮穿过巷子走进小院里,两边的花坛里山茶花和玉兰花都已经开了。 蒲问她:“不喜欢下雨?” 阿絮摇摇头,“不是,没有不喜欢。”阿絮喜欢水,所以也喜欢下雨。下雨空气很好,滴滴答答的声音很好听,四周湿漉漉的感觉很舒服。 蒲扯了一下阿絮书包的背带,“给你拿。” 阿絮吸口气,连着朝旁边跳了两步,“不不不、不用......” 蒲眼神暗了暗,“嗯。” 阿絮长舒一口气。 蒲又问:“你十岁了?” 阿絮应道:“嗯,今年七月就十一了。”小孩子总是喜欢把自己的年龄报大一点。 蒲看向她,“你是七月出生的?” 阿絮点头,“对啊,阳历七月三号。” 蒲也点点头。 走到单元门口,阿絮说:“到了,明天见。” “宋明絮。”蒲叫住她。 “啊?” 蒲说:“明天早上,这里,等我。” 阿絮蹙蹙眉,心说这人说话怎么一顿一顿的那么奇怪,回道:“早上我和小胖走。”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14 蒲坚持道:“走,我和你。” 阿絮不想和她一起走,沉默片刻说:“我和小胖约好每天一起的,你骑车不是很好吗?” 蒲说:“我和你走。”上前一步补充道:“走路。” 阿絮眨眨眼。 蒲又说:“胖子一起。” 阿絮实在找不出拒绝的理由了,含糊应道:“好吧,早上七点半在巷口集合。” “嗯。” 阿絮飞快爬上楼跑回家,一进门就钻进卧室扑到床上,滚两圈啊啊叫了两声。 于爷爷走进去看她,“这是怎么了,快来吃晚饭。” “外公。”阿絮委屈地叫了声。 “哎哎,怎么了?”于爷爷走过去摸摸她的头。 阿絮坐起来,吹了口气说:“对面那个蒲老跟着我,刚才说要跟我一起上学。” 于爷爷笑了两声,“她喜欢你啊,跟她一起有什么不好?” 阿絮使劲捶两下枕头,“她有点奇怪。” “哦?”于爷爷问她,“哪里奇怪了?” 阿絮啧一声,挠两下头说:“她盯着我看。” 于爷爷哈哈笑了两声,拍拍她的小肩膀说:“那只是你感觉,人家没事盯着你干嘛?” 阿絮扁扁嘴。 “别瞎想,忘了你妈妈说的要多陪陪蒲姐姐的话啦?”于爷爷问。 只要一把妈妈搬出来小明絮就歇菜了,撅嘴应道:“哦,知道了。” 于爷爷把她抱下床,“吃饭了。” “哦。” 阿絮在餐厅坐好,望了一眼对楼,蒲家的窗户还是关得死死的,拉着窗帘。 她一个人做饭吃吗? 阿絮扭回身子埋头扒饭,算了不想她了。 没一会儿宋名郗下班回来了,把外套脱下来挂在挂衣钩上,看着于爷爷说:“爸我回来了。” 于爷爷又从厨房盛了碗饭出来,“快吃饭。” “哎。”宋名郗拉开椅子坐下。 阿絮问:“爸爸你回来的时候有没有给我买小蛋糕?” 宋名郗啊一声拍拍脑袋,不好意思道:“对不起啊阿絮,爸爸给忘了。” “哼。”阿絮别过头,“反正你总是记不住。” 宋名郗干笑两声。 “对了阿絮,这个周末我们去看看奶奶吧。”宋名郗突然说。 阿絮奶奶住在乡下,离小镇不远的一个村儿里,住的是古老的砖瓦房,墙角还长苔藓。以前宋名郗说把老人接到镇里住可是被老人拒绝了,她说她还在院坝里养点鸡鸭,几亩田都租给邻家的小伙子了,她得看着。 阿絮不喜欢去奶奶家,尤其是下雨的时候,潮潮的混着土腥气有点恶心......而且田里晚上没有灯,黑漆漆的一片,吹起夜风来就跟鬼哭似的,难受的很。 阿絮趴在桌上用筷子戳碗里的饭。 宋名郗抬眼看她,“去吧,奶奶想你了,中午给我打了电话叫咱俩周末回去一趟。” “好......”阿絮用筷子在碗里搅了搅。 宋名郗伸手过去揉了把她的头发。 周五下午只有两节课,阿絮早早地回家准备收拾衣服,晚上就要坐车去奶奶家。 宋名郗和于爷爷说了会话,完了往房里喊了一声:“阿絮快点啊。”也没等她就打开门下楼了。 “好了——”阿絮背着小包冲出来,左右一望没看见老爸,看着外公问:“我爸呢?” 于爷爷说:“已经下去了,你再磨蹭一点车就开走喽。” 阿絮扮了个鬼脸跑下楼。 楼下停着爸爸的小面包车,阿絮不喜欢坐副驾驶,绕到后门打开车门坐上去。 坐好后阿絮往旁边一看,发现居然还有一个人,惊道:“你怎么在这里?” ☆、伯山妖异篇8 蒲转头看向她,“我在。”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15 阿絮有点气恼,她当然知道她在了,一个大活人坐在旁边怎么会看不见! “我问你为什么在这里。” 蒲嘴微微一怔,表情有些受伤,小声说:“你在。” “......”阿絮扑到前面驾驶员椅背上,“爸,她怎么在?我们不是要回奶奶家吗?” 宋名郗回头看了一眼,又转回去启动车子,“周末嘛,你蒲姐姐一个人在家孤孤单单的,一起去村里放松一下多好。” 阿絮嘟嘟嘴,嘴里嗡嗡嗡半天没能说出话来,最后抓住车椅狠狠摇一下。 车没多久就开出了小镇。 一路上静悄悄的谁也没说话。 许久,蒲垂垂眼,手伸过去用指尖碰了碰阿绪的手背。 阿絮望着窗外绿油油的菜田,不动声色地把手收回去。 蒲偏头看她,手掌一翻覆在她手背上。 阿絮一哆嗦,抽手想挣开,反被她握得更紧。 阿絮抽了两下没抽出来,瞪她。 前面宋名郗忽然打开了播放器,车里响起抒情的英文歌。 蒲低下头,过一会又抬起眼睛看阿絮,阿絮被她看的心里发毛,蹙眉瞪回去。 阿絮小声问:“干嘛?”看一眼她们握在一起的手,示意她放开,手都被捏出汗了,她到底要干嘛? 蒲眼神闪躲,低声问她:“你......不喜欢?” “什么?”阿絮一头雾水。 蒲说:“我。” “你怎么了?”阿絮欲哭无泪,姐姐你倒是把话说完啊! 蒲组织一下语言,说:“你不喜欢我?” “我没有。”阿絮紧张道,手上使力想挣脱出来,蒲又抓紧了些。 蒲说:“你不跟我说话。” 阿絮受不了了,把手抬起来给她看,“你先放开好不好?” 蒲问:“为什么?” 阿絮苦着脸说:“你捏太紧了,我手痛。” 蒲立马松开手,垂下头,“对不起。” 阿絮又说:“你可不可以不要总是盯着我。” 蒲问:“为什么?” 阿絮说:“你老盯着我,我难受......”她终于把这句话说出来了,也不知道蒲会不会生气。 阿絮小心翼翼看向蒲,只见她面色凝重,似乎有些自责,还有些苦恼,但丝毫没有生气的意思。 蒲耷拉着脑袋沉默着。 她这是怎么了?阿絮轻轻唤了声:“蒲?” 没动静。 阿絮咬咬下唇,靠过去,“蒲?” 还是没动静。 阿絮戳戳她的胳膊,“你怎么了?” 蒲的肩头微动,慢慢转过头看她,委屈道:“我没有盯你。” “啊?”阿絮一怔,有点跟不上她的思路。和蒲接触越多,阿絮越觉得跟她说话很费劲。蒲说话经常只有零碎的字词,很难理解她想表达什么。而且她的思维很奇怪,常常答非所问,或者跳到其他话题把人打个措手不及。 蒲低着头说:“我不盯你,你喜欢我。” “......”阿絮在脑子里把蒲的话自行理解加工了一下:刚才我说不喜欢她盯我,她以为我讨厌她,现在她不盯我了就觉得我能喜欢她了。 嗯,应该是这个意思。 不过阿絮不明白蒲为什么一定要纠结喜欢不喜欢这个问题。 忽然,阿絮灵光一闪,心里做出一个假设:难道是因为蒲常年一个人在家,没有交流对象,所以语言功能和社交技能都退化了,久而久之变成现在这个冷冰冰的样子?所以实际上她不是性格冷淡而是精神有障碍......哎、真可怜! 阿絮点头轻拍一下蒲的肩,同情地看向她,心道:我懂了,你是把我当成你唯一的朋友了。你刚到这里,第一个接触的同龄人是我,对我产生了依赖和归属感,就像科教频道里说的雏鸟效应一样......你放心,我会对你负责的。 这样想着,阿絮说:“你放心。” 蒲抬头可怜巴巴地看她,努力把又细又长的凤眼睁大,可惜凤眼不是杏眼,睁得再大也就一条缝...... 阿絮拍拍胸脯,对她笑道:“没事,你以后有什么事都可以跟我说,我绝对不会把你的秘密告诉别人的。” 秘密?蒲看着阿絮认真道:“我喜欢你。” 阿絮抿唇点头,她知道蒲词汇匮乏,不会表达友好之情,只会说喜欢。或许别人会误解她,但是她阿絮不会。 阿絮叹口气轻轻拍蒲的背,“好好好,我懂的,我懂的。” 阿絮觉得自己很聪明,从蒲的表现推出了她的心理缺陷,并且成功破译了蒲的语言密码,领悟了蒲想要传达的信息。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16 她深深看了蒲一眼,更加坚定了要好好照顾蒲的决心——小蒲同学,作为你的第一个朋友兼人生导师,我会对你负责的! 蒲静静看着她,漆黑的瞳仁里倒映着阿絮稚气的小脸,神色不禁柔和起来。她抬手轻轻抚摸阿絮的脸庞,沉声道:“只有你一个。我喜欢你。” “知道啦知道啦。”阿絮拍拍蒲抚在脸侧的手,“我知道你现在只有我一个朋友,可是你相信我,在我的带领下你会有很多朋友的。” 蒲怔了怔,“没有很多,只有你一个。” 阿絮说:“会有很多的。” 蒲摇头,“不是朋——” “顺利到达目的地!”前面宋名郗愉快地吹了个口哨,转身朝坐在后座的蒲和阿絮笑道:“小公主们可以下车啰。” “终于到了,我都快闷死了!下车下车!”阿絮吵着去开门,一溜烟钻出去,深吸一大口新鲜空气,笑着眯起眼:啊,大自然我爱你—— 蒲也下了车,站在一旁静静看着她,忽然想起什么又把头别向一边,迈着小步子悄悄跟在阿絮后面。 宋名郗把车停好走过去,看到蒲扭着脖子有些奇怪,上前叫她:“小蒲你脖子不舒服?” 蒲面无表情地扭正脖子。 阿絮闻声看过来,蒲立马转移视线看向别处。 阿絮不解,问爸爸:“她怎么了?” 宋名郗边走边说:“刚才小蒲歪着脖子跟在你后面,我以为她落枕了脖子扭不动,结果一问她她又扭过来了。” “......”阿絮看向蒲,抽抽嘴角:这家伙该不是还惦记着不能盯我的事吧? 果然,阿絮一看过去蒲就自觉地把脖子扭向一边。 阿絮大步流星地走过去,停在蒲面前,踮起脚双手捧住蒲的脸,把她的脸掰正面向自己,“看我。” 蒲为难道:“你不喜欢。” 阿絮笑道:“现在喜欢了,你看吧。” 宋名郗走在前面,正要过小河上的桥,忽然发现俩闺女还落在后面,回头看见阿絮踮脚抱着蒲的脸,俩人小眼瞪小眼不知在干什么,以为她们在玩游戏。 “快走,到家再玩。”宋名郗喊了一声,转身过桥。 “马上!”阿絮应了一声,对蒲说:“快走吧。”转身跑去追爸爸,蒲望着她的背影发呆。 蒲慢慢低下头,如墨长发垂落而下,遮住半张脸。她轻轻勾了勾嘴角,然后才朝前走去。 蒲走过桥时看了一眼河里的水,鼻尖动了动,眸子一瞬间闪过赤金竖瞳的影子,与此同时桥下河水微微震动,掀起一片白色浪花。 霎时,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寂静一片,四周弥漫起朦胧的水雾,笼罩了整片原野。 渐渐地,桥头显出一个人影。 蒲抬眼看向那黑影,人影慢慢朝她走近。 雾气一点点散开,最后走出一个穿着襦裙的银发老妪。但看她身量与常人无异,可细一打量,这老妪耳后竟布着细鳞片。 老妪微微欠身,恭敬地行了个礼,颤巍巍道:“这般盛气凌人的水族内息,老身是好些年头没有闻见过了。” 蒲看着老妪不说话。 老妪又做了个揖,道:“我等小辈不知阁下到此,有失远迎,还望阁下恕罪。本来应是土地老儿前来接驾,不过想到阁下乃是水族尊客,便由老身桥守代为相迎,以表敬意。” 蒲淡淡道:“无妨。” 老妪侧身抬起手臂,“阁下有请。” 蒲走两步又顿住,问她:“田中可有事?” 老妪想了想,答道:“无大事,只子鼠家中有红事,子时嫁娶。” 蒲低吟一声:“倒是个有趣的。”转身看她,“望桥守转告之,吾有礼相送。” “多谢阁下。”言罢,老妪身形扭曲,逐渐隐没于雾气之中。 不一会漫天水雾悉数散去,天边霞光万里,田间虫声低鸣,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 到了奶奶家,阿絮先被老人拥抱揉搓了一番。 阿絮扁扁嘴,却还是装作乐呵呵地抱着奶奶亲了一口。 奶奶疼完宝贝孙女她又看向静坐在一边的蒲,笑道:“这个漂亮闺女是谁家的?” 宋名郗喝一口茶,说:“尔桐朋友家的孩子,名字叫小蒲。” “嘿哟,也是个水灵聪明的,以后是个大美女,哈哈!”奶奶走过去捏了捏蒲的脸蛋。 不知为何,看着老人的动作,宋名郗和阿絮都倒吸了一口冷气...... 蒲面无表情地看向老人,努力向上翘了翘嘴角,说:“奶奶好。” “哎!好好,都好,都好!”奶奶拍了拍大腿,笑着往厨房走,“你们坐一会,看会电视,我给你们做好吃的!” 见老人进了厨房,宋名郗和阿絮都吁了口气。 阿絮走过去牵蒲的手,说:“我带你去卧室看看,奶奶家小房间少,晚上你和我睡。” 蒲又往上翘了翘嘴角。 阿絮嗔道:“哎呀你别翘了,笑得很奇怪。” 蒲噗嗤一声笑了。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17 阿絮看着她微笑的脸庞诧异几秒,激动道:“没错没错,这个对了,就这样笑。” “嗯。”蒲点下头。 阿絮牵着她进了小卧房,蒲进门后自觉地把门关上了。 阿絮看她,“你关门做什么?” 蒲眨巴眼。 阿絮摆摆手,“关不关都没事。”拍拍铺好的床铺,床头有两个蓬蓬的枕头,靠墙摆了两床被子。 阿絮说:“晚上咱们睡这。” 蒲看着床说:“两个被子。” 阿絮纠正她:“两‘床’被子。” 蒲重复一遍:“两‘床’被子。” 阿絮叉腰点头。 蒲看着阿絮说:“两床被子。” “对啊。”阿絮点头,指向床,“两个人当然是两床被子了,还有两个枕头呢,你挑一个吧。” 蒲嘴角撇了撇。 阿絮转头看她,她又立马笑起来,指着外面那个枕头说:“这个。” 阿絮应道:“好。” 要出门时蒲拉住她,说:“红糖年糕。” 阿絮一愣,“你想吃红糖年糕啊?我去问问奶奶有没有。” 蒲摇头,“我给你......”仰头想了想说:“做红糖年糕。”顿了顿,又加一句:“教你。” 阿絮看着她鼓鼓腮帮,“好吧,你跟我来。”看你耍什么鬼名堂...... ☆、伯山妖异篇9 奶奶家厨房也很小,三个人挤在里面实在堵得慌。 老人看见两个小孩进来,笑了一下,“是不是饿坏了?马上就好了,你们出去等吧,厨房油烟重。” 阿絮说:“不是的奶奶,蒲说要做红糖年糕。” 老人停下铲锅的动作,转头看她们,“你们自己做?” “嗯。”蒲应道。 老人炒两下锅里的青菜,关火,把菜装进盘子里,“这都快要吃饭了,等会做行吗?” 阿絮看向蒲,问她:“先吃饭?” 蒲点头说:“好,不急。” 他们没有在房里吃饭,而是在瓦房外面的坝子里搭了张折叠的木桌,四个人围着桌子吃。 奶奶说别看这些农家小菜不值钱,可是干净,那些鸡鸭鱼都是她自己养的,菜也是她种的,就是萝卜咬着都比超级市场里最贵的甜。 阿絮蹙眉,她不喜欢萝卜。 蒲夹了一整条鱼放到阿絮碗里,可是没夹稳,掉了一小截儿鱼肉在盘子里,她又把剩下的鱼肉夹到阿絮碗里。奶奶一共烧了两条鱼,其中一条全部到了阿絮碗里。 “......”阿絮盯着碗里的鱼放发呆,这么多她吃不完啊。但是已经到她碗里的她不可能再拈回盘子里。 阿絮对蒲说:“你给我夹那么多干什么,我吃不完的。再说又不是我一个人吃,你们三个吃那一条鱼啊?” 蒲眼里目光颤了颤,小声问:“你吃不下?” 阿絮嘟哝:“废话。” 蒲说:“你吃,吃不下,剩下的我吃。” “......”阿絮鼓鼓腮帮,埋头扒一口饭。 奶奶见了笑了,对宋名郗说:“小蒲这孩子真懂事,小小年纪就知道孔融让梨了。” 宋名郗笑道:“妈,这是鱼,不是梨。” “哎。”老人不满道:“所以说你脑筋死,不转弯,这孔融让梨和小蒲让鱼是一个道理嘛。就你这死脑筋,当初尔桐能看上你真是的福气!” “是是是,您说的是。”宋名郗满头黑线地用筷子指指菜,“吃饭吃饭。” 老人就是喜欢热闹,不甘寂寞地又满大街找话题。她问蒲:“小蒲闺女,你喜欢吃什么啊,明天奶奶给你做!”笑着扬扬脸。 蒲说:“豆沙小馒头。” 老人忙道:“这个好办,明早就给你做。” 阿絮嘟嘴道:“奶奶你都不问我。” 老人说:“我记得你也爱吃豆沙小馒头,正好一起做。” 阿絮瞪了蒲一眼,咬着鱼不说话。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18 吃过饭休息了一会,奶奶把阿絮和蒲叫到厨房,跟她们说材料都放在哪里,用厨具的时候要注意哪些问题。 交代完后,老人说:“我就在外面客厅,注意安全别动火,蒸年糕的时候记得叫我。”然后去了客厅。 蒲从橱柜里取出一只瓷碗,阿絮往里看了看,是一块红糖。 阿絮把粘米粉倒进大碗里,又往里倒了些糯米粉,问她:“你怎么突然想吃这个?” 蒲往装碗里倒清水,和匀后把面团拿到砧板上揉面,“不是我吃,是给新郎新娘的。” “新郎新娘?”阿絮用手指点了一点红糖塞进嘴里,嗯~好甜! 蒲说:“是的,我答应要送他们礼物。”肩头的黑发随着她揉面团的动作上下跳动,蒲垂下眼帘道:“现在这个年代,想吃到红糖年糕不容易了。” “不会啊。”阿絮摇摇头,嘴里又多了一小块红糖,“超市就有卖的,想吃可以天天买嘛。” 蒲抬起手抹掉阿絮嘴角的糖渍,粘了点糯米粉在她唇边。 阿絮愣了愣,看一下别处,说:“喂,我发现......你刚才说话,很正常嘛。” 蒲连忙低头揉面,“嗯......” 阿絮问:“你之前是不是故意装不会说话的?耍我啊。” 蒲低头揉着面。 阿絮看了她一会,耸耸肩,不说算了,凑过去看她揉面,“你说这是给新郎新娘吃的,是哪家要结婚啊,”仰脸看她,“我怎么不知道?” 蒲凝视着阿絮稚嫩的脸庞,目光柔和,指尖在她鼻头点了一下,阿絮缩了缩鼻子。 蒲说:“晚上就知道了。” “现在已经晚上了!” 蒲说:“那就再晚一点。” “哼~”阿絮别过头。 蒲把面团分成一条一条长形面团,挨着放进蒸锅里码好。 阿絮新奇地看着她放面团,“没想到你还会做年糕。”抬头看她,“你是不是平时都自己做饭吃啊?” 平时我都狩猎。蒲在心中笑了笑,答道:“嗯,你要吃什么,我给你做。” “真的?”阿絮两眼放光。 “嗯。”蒲点头。 “嘿嘿......”阿絮歪头傻乐,戳了一下蒸锅里白白胖胖的年糕条子,“嗯——我还没想好,想好告诉你。” “好。”蒲微笑道。 阿絮托腮望着她,“我觉得你笑起来特别好看,你以后多笑笑好不好?” 蒲看着她微微一笑,“好。”盖上锅盖,准备点火。 阿絮看着她的笑微微一怔,旋即小声道:“奶奶说开火要叫她的。” 蒲朝蒸锅努努嘴,“那就不要告诉她啰。” 这种偷偷摸摸的感觉挺好玩的,阿絮觉得很有趣,她看着蒸锅想了想,点头笑:“好!” 过了一会年糕蒸好了。 蒲用小抹布隔热,包着锅盖把子打开蒸锅,阿絮凑过去看被蒲挡住了,蒲说:“蒸汽烫,别靠太近。” 阿絮看着锅里噌噌直往上冒的白雾拍拍手,“真好玩!” 蒲给她一双筷子,“把年糕夹到盘子里。” 阿絮用筷子夹年糕,问她:“放红糖吗?” 蒲把红糖块热成糖浆放在桌上,“放。” 阿絮在盘子里码好年糕,用长柄勺舀红糖浆。 蒲拿了好几个小碟子过来,把盘里的年糕分别放进小碟子,“现在可以放红糖了。” 阿絮笑着把糖浆淋在晶莹剔透的年糕上,热乎乎的,甜蜜蜜的。 蒲不知有从哪儿找来几根蜡烛,还有一个打火机。 阿絮问她:“这个蜡烛用来做什么啊?” 蒲摇了摇手里红红的蜡烛,“闹洞房。” 阿絮知道闹洞房是婚礼里的一个环节,但她并不知道具体是什么意思,总之很好玩就是了。 阿絮问她:“怎么闹?” 蒲勾勾唇角,转过身收拾碗筷,“以后你就知道了。” 阿絮嘟起嘴,走过去拉她衣角,“为什么是以后?” 蒲的手顿了顿,“那就十八岁。” 阿絮叹道:“那么久?” 蒲低下头,长发掩住她的表情。她嗯了一会,说:“那就十六岁。” 阿絮失望地坐在椅子上,伸长双腿叹气:“不理你了。”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19 蒲洗好碗筷和阿絮出了厨房。 奶奶已经躺在沙发上睡着了,电视还开着,中央一台放着古装连续剧。 “嘘——”阿絮弯着腰,牵着蒲的手走出门。 “嗯?”蒲跟她走到院子里,外面已经天黑了。 阿絮带她走到院口,闭上眼说:“你听。” 蒲学她闭上眼,“嗯。” 阿絮问:“你听见什么了?” 蒲说:“很多。” 阿絮说:“听见风了吗?” “嗯。” “田里晚上的风就像鬼在哭一样,可吓人了。” 蒲看着阿絮不说话。 阿絮问她:“你怕鬼吗?” 蒲摇头,“不怕。” 阿絮挑眉,“真的?” 蒲暗自笑道:吾以山精海怪,妖魔异兽为食,鬼怪于我岂有惧惮之说? 蒲说:“当然是真的,我不会骗你。” “哎,”阿絮用胳膊肘顶她,“你说什么时候闹洞房啊?” 蒲在一边的田埂上坐下,折了根狗尾巴草叼在嘴里,“子时。” 阿絮数了数指头,“子时多久?” 蒲说:“晚上十二点。” “那还有很久啊,都睡觉了,再玩我爸也得催我们。”阿絮有些失望。 蒲咬着狗尾巴草上下摇晃,“没事,他们都睡着了。” “啊?” 蒲眯着眼睛笑了笑,眼里赤金光芒一闪而逝,四周腾起朦胧的水雾,雾气渐浓,弥漫田野。 远远的田里响起一道清脆铃声,接着出现星星点点的橙红光亮。 阿絮揉揉眼睛,问:“那是什么?” 蒲腾地站起身拉着她向外走,“走。” “哎?啊啊、慢点——” 阿絮跟着她走到一栋两层楼的瓦房前,抬头看了看窗户上褪色的窗花,纳罕道:“这不是村里吴爷爷的房子么?” “拿着年糕。”蒲说。 “年糕在奶奶家啊。”阿絮不解。 蒲指了下前面,一楼的大门悄无声息地打开了,客厅里的圆桌上摆满小碟,小碟子围成一个圈,每个碟子里都躺着一块红糖年糕,而在年糕的簇拥中亮着一对红烛。 “奇怪......”阿絮挠头。 蒲不给她纳闷的时间,牵着她进屋,把小碟交到她手上,“你把年糕放到每一个房间的墙角还有楼梯口的角落里,然后在每个碟子旁竖根蜡烛。” “蜡烛?”阿絮把碟子都放进托盘里端着,四处张望,没看见多的蜡烛。 “这里。”蒲把手伸到她面前,手里抓着一把蜡烛。 “哦,好。”阿絮接过去,“打火机呢?” 蒲说:“你放好就行,我来点。” “嗯。” 阿絮按照蒲的说的把红糖年糕和蜡烛都安置好了,跑回她身边,“都好啦,你点蜡烛吧。” 蒲点下头,从衣兜里掏出一个打火机,打燃,对着小火苗轻轻吹一口气,那小火苗瞬间炸开了,就像小烟花一样。 阿絮惊奇地看着炸开的小烟花化作一只只袖珍的小火鸟,扑闪着翅膀,飞呀飞呀,每一根蜡烛上都停了一只,接着小鸟们张大翅膀仰头鸣叫一声,燃烧起来,变成橙红的烛火在夜色里摇晃。 看着暖暖的。 “哇......”真美,阿絮在心中叹道。 阿絮忽然手腕一热,抬头看蒲。 “跟我来。” “嗯。” 蒲带着她走出房子,搬了架长梯搭在墙上,让阿絮先爬上去,然后自己再上去。 远处的铃声越来越近,逐渐清晰,甚至还有唢呐和锣鼓的声音。 阿絮坐在屋檐上,睁大眼睛看着田野上撑着红灯笼的送亲队伍,那些人个子都小小的,就像小老鼠一样,走的特别慢。 “那就是结婚的人?”阿絮问。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20 蒲点头,“是子鼠。” 子鼠?阿絮低头望去,“是老鼠吗?” 蒲说:“算是吧,不过现在不常见了。就像白蛇一样,只有老房子才有,世世代代守着一家人,保佑家主繁荣昌盛。” 阿絮想着吴爷爷家的三个孩子都在大城市赚大钱,虽然很累,可还是常常抽时间回来看老人。吴爷爷也像阿絮奶奶一样喜欢留在村子里,不愿跟孩子去城里住。他辛苦了大半辈子总算有了回报,对人都是笑呵呵的,阿絮觉得他的每一条皱纹里藏的都是幸福。 蒲说:“古时天庭设宴招待下届牲畜,宴前行赛事,子鼠的祖先抢了彩头,在十二生肖排第一。” “这个我知道。” 蒲笑了笑,又道:“子鼠虽然手段有些不光彩,但它们始终是第一。小家族想要挣荣誉不容易,大家心里明白便都默许了,希望他们能生存的更愉快些。” 阿絮转过头看着蒲白皙的脸,墨色的长发在夜风中飘扬,有着说不出的宁静与安详...... “新娘子来了。”蒲忽然道。 阿絮闻声看去,看见房屋下四个小小的人儿放下垂满红流苏的袖珍轿子,一个小婆子扶着穿着霞帔的新娘子慢慢走出来。 一身红袍的新郎官从屋子里跑出来,边跑边笑道:“娘子、娘子,屋里有红糖年糕和喜乐烛!” 话音刚落,人群里生起一片喧哗,全是惊喜的欢呼。 一个白胡子老头拄着拐杖一瘸一拐走过来,咳嗽一声,周围的人都给他让开路。 老头捋捋胡须道:“方才桥守大人来过,说今日有贵客到访,得知我儿今日娶亲,特备佳礼相送。” 阿絮听着抬头看向蒲,蒲一脸淡然。 新郎却说:“此等大礼,已是数百年不曾遇到,我以为——我以为人早就把我们忘掉了。” “多谢贵客厚礼,此等恩情我等小辈感激不尽,来日必将全力相报。”楼下众人悉数跪下,在老头和新郎官的带领下匍匐在地,连着磕了三个响头。 阿絮看的有些呆了,她从未见过这样感谢人的方式,要知道平日里说声谢谢就了不起了,哪里用得着这样...... “走吧。”蒲爬下梯子。 阿絮连忙跟着下去,“去哪里?” “回家睡觉。” 阿絮说:“可是还没闹洞房呢。” 蒲笑了笑,没说话。 第二早,阳光明媚,小鸟啁啾。 阿絮奶奶早起喂鸡去了,院里小桌上摆了一盘豆沙小馒头,还有一盘红糖年糕。 “咯咯咯咯咯——”老人在后院草地里撒着玉米粒。 宋名郗戴着眼镜坐在摇椅里看报纸,瞟了眼客卧的房门,摇头道:“这俩孩子,还不起。” “嗯......”阿絮翻了个身,被子掉在了地上。 迷迷糊糊睁开眼,阿絮摸了摸床边,没有人。 蒲呢? 阿絮抬头去望,发现蒲正坐在窗边的书桌旁,看到她微微一笑,“早。” 阿絮撑起上身,揉揉眼,问:“婚礼结束了吗?” 蒲说:“你梦到有人结婚了?” 阿絮一惊,“你昨晚不是——” 蒲起身开门,“起床吃早饭吧。” 阿絮一头雾水地洗漱好,走到院子里吃早饭,看到桌上的豆沙小馒头和红糖年糕挠挠头,心里奇怪道:怎么回事?昨晚不是把年糕送给结婚的小人儿了吗,怎么现在都在这里? 阿絮蹙眉:难道真是我做的梦? 宋名郗坐直身拈了一块年糕放进嘴里,笑道:“嘿,别说,你们两个小鬼头的手艺还真不赖!” ☆、伯山妖异篇10 过了清明,天气越来越暖了。 闲暇时于爷爷给阿絮清理衣服,清出一大堆摞在床上,挑了件小体恤衫打开给阿絮看,“阿絮啊,你看衣服又小了。” 阿絮正在给阳台上的小薄荷浇水,原来于爷爷都是用小碗在小缸子里舀一瓢倒的,阿絮学着蒲买了一个小水壶,现在都用小水壶浇水。 阿絮说:“给我买新衣服吗?” 于爷爷把体恤衫叠回去,“要买,不买你就没衣服穿了。” 阿絮嘟嘴,心里还是很高兴的。 于爷爷边收衣服边说:“我记得你去年夏天想买裙子,那种蓬蓬的,带纱的......” 阿絮说:“公主裙。” “对,公主裙。等你放暑假去买。”于爷爷说。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21 阿絮却不是很有兴致,“现在不想要了。” “哦?”于爷爷停下手里的动作,“那你想买什么,改天去城里看看。” 阿絮想了想,说:“我想买白衬衫。” 于爷爷说:“哦,小蒲倒是经常穿白衬衫,还有白裙子。到时候叫她陪你一块?哎,阿絮你去哪儿?” 阿絮已经走出门了,远远应道:“下楼转转,吃饭前就回来。” “这孩子......”于爷爷笑着摇摇头。 楼下旁边有个小花园,中间的大花坛里栽了一棵大黄角树,听外公说那棵树已经二十多岁了。花坛旁有一排健身器材,再往边儿上是一个茶馆,住在院儿里的人没事就会到茶馆打牌。 阿絮在扭腰器上转了一会,觉得没劲就从院子后门跑出去了。 院后是一条小街,从河边往工厂运砂石的大货车就是从后面的街开上省道的。 小街尽头连着进田的机耕道,街头拐口处开着一家便利店,便利店楼上有个小花园,养了两只锦鸡,每次阿絮从街口过都能看到它们拖着很长的漂亮尾巴在楼顶踱步。楼下种着两棵樱桃树,还有桃树,到了季节也结果子,阿絮吃过,不过不好吃,又酸又涩。 阿絮在便利店门口站着看了会锦鸡就走开了,在街头犹豫一会决定进田里溜达溜达。有了上次在田里走丢的经验,阿絮格外小心地看路,不能走得太远又迷路。 春天下的秧子现在都长起来了,引水渠里的水流欢快地蹦跶着,田埂小溪里隐约可见蝌蚪和小参子鱼。阿絮记得去年夏天连着下了好几天暴雨,田里涨大水把围池塘的泥巴冲塌了,逃了好几条大鲤鱼出来,好些人抢着去捉。 闲置的田地里长着苜蓿,还有紫色的小花。春夏季很多孩子到闲田里放风筝,还借农家的秸秆烧着搞野炊。 阿絮漫步在田埂上,想着以前的事,没有目的,什么都想。 想着想着,阿絮的记忆飘到了去年秋天,在田里和外公走散后第一次遇见蒲的场景。 一望无际的田野,潮湿泥泞的田埂,灰色沉重的高架桥,霞光渐隐的半边天,还有远处绵延起伏青山,肆无忌惮一路高歌的风...... 阿絮慢慢闭上眼,鼻尖萦绕着田地里清新的青草香气。 叮—— 她似乎又听到了那细小的铃铛响声。 她想起那时从天坠落的红绳铃铛,还有从天而降的蒲。 一切都那么不可思议。 一阵风拂过,身旁碧绿的水稻如绿的汪洋波涛翻滚。 阿絮在清新的空气和温柔的凉风里沉醉了一会,睁开眼看看天边,太阳马上要落山了,要回家了。 她沿路返回,走了两步忽然发现脚边的草丛动了动,以为是什么小动物就没在意。 又走了几步,阿絮发现脚旁的草丛还在动。 奇怪...... 阿絮心中起疑,近来总是遇见怪异的事让她很不安,加快脚步往家走,同时注意观察脚边的动静,结果惊讶地发现她走到哪,哪的草丛就会动,但刚才经过的草丛是静止的。 难道有什么东西跟着她? 阿絮心里发毛,小跑起来,可是草丛里的东西也加快了速度,阿絮跑到哪它就跟到哪。 阿絮往草丛里看了好几次,都是一片绿油油的,除了草什么也没有。 阿絮越跑越快,最后终于沿着机耕道跑上水泥路,回头看,并没有奇怪的东西追她。 一旁水泥房里走出一个扛着耙子的农民,看见她惊慌失措的样子问:“小妹妹你咋了?” 阿絮说:“没事,刚才田里好像有什么跟着我。” 农民哦一声,望了下水田,说:“可能是什么虫子。” 阿絮无语,“虫子有那么大?” 农民问:“你看见它了?” 阿絮摇头,“没看见,只看到一路的草在动。” 农民笑道:“那可能是什么虫子,闻到你身上有吃的的味道跟着你跑了一段,我说的虫子不一定是蚂蚁蝗虫那些,蛇,鼠,蛙那些都是,可能还有小山猫。” 蛇? 阿絮打了个寒战,心想以后可不能再随便往田里跑了,要是真遇着蛇了怎么办? “小妹妹你脖子上挂的啥呀,好像在发光。”农民忽然指了一下阿絮胸前说。 “嗯?”阿絮低头看,是蒲送她的那颗珠子,阿絮把它拉出衣领来看,发现珠面的纹路如浮云流转,微微泛着浅金的光芒。 不知是不是错觉,阿絮觉得这颗珠子比去年秋天大了一点...... 农民看一眼珠子说:“现在你们娃娃耍的东西真先进,都能发光了,哎,大城市里稀奇的更多嘞。”扛着耙子走了。 阿絮把珠子塞回衣领里,也没多想,赶回家去了。 这天全校大扫除。 阿絮班上按座位分了四个卫生大组,每周轮一个组大扫除。 阿絮收拾好课本准备回家,唐雪妃忽然找上她,“阿絮,你今晚有事吗?” 看着唐雪妃粉嫩的脸颊和温柔的小脸,阿絮摇了摇头。 唐雪妃高兴道:“那今天能麻烦你替我大扫除吗?” 过来找阿絮回家的小胖听见不高兴了,说:“你怎么不找高乐琪、聂蓉蓉?阿絮要和我一块回家。”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22 唐雪妃略微一怔,不好意思道:“那就算了吧,谢谢。” “没关系的,我帮你就是。”阿絮却说。 唐雪妃回头看她。 “阿絮!”小胖跺脚,“我不等你啊!” 阿絮叫住他,“小胖,你帮我跟蒲说我晚点回去,你跟她先走。” 上回蒲说要和他们一起上下学后三人一直一起,不过蒲一般不会说话,小胖躲在阿絮旁边。 小胖一惊,说:“我不,要说你自己去和她说,我先走了。” 阿絮不高兴了,“你怎么能这样!” 小胖已经跑远了。 唐雪妃看着阿絮说:“谢谢你,下次我替你。” “嗯......”阿絮没精神地应了句,问她:“你打扫哪里?” 唐雪妃笑了笑,“公区。” “呃......”阿絮点点头,“好吧。” 他们班公区是学校背后公共厕所旁的大花坛,平时很少有人去,又乱又脏,还有条排水沟,每次都要管保安室借火钳去阴沟里夹堵在里面的垃圾...... 阿絮到劳动委员那里去报了个到,在唐雪妃的名字后面画个勾勾,然后跟着卫生组长去后面公厕打扫卫生。 花坛很高,需要踩着一旁的高台阶翻过去。 卫生组长借了四把火钳,全部发给了男生。 有男生不满道:“为什么每次都是我们几个捡阴沟?” 卫生组长是个挺仗义的女生,不过她的仗义仅限于女性同胞。听见那男生的牢骚,组长说:“不满意你有两个选择:一、转到别人组去;二、爬回娘胎重生一次,变成姑娘再出来。” 男生呲了呲牙。 一旁别的男生按住他,“行了行了,大老爷们儿磨磨唧唧,你不干难道让人家干净姑娘干啊?” “哼。”那男生甩一下头,拿着火钳对着地上的草撒气。 组长找到阿絮,说:“宋明絮你就擦花台吧,抹布到小鹿那去领。” 阿絮点头,“好的。” 阿絮先拿干抹布把花台上的土推掉,再用湿抹布抹,最后再用干抹布擦干净。 花台背后离女厕很近,阴深深的,阿絮拿着抹布在花台上胡乱抹了一下就跑出去了,觉得里面怪吓人的。 阿絮一只脚跨上花台,另一只还留在草丛里,忽然觉得脚旁的矮树林叶子猛地抖了一下,接着草丛开始剧烈摇摆。 阿絮心下一跳,立马往外翻,可是留在草丛里的脚突然动不了了! 她的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儿。 “宋明絮!”忽然有人叫她。 阿絮赶忙抬头去看,小鹿拎着抹布叫她,后面跟了个人,个子比她们都高。 小鹿跑过来说:“宋明絮,这个姐姐找你,我把她带过来了。” “蒲......”阿絮看着面前穿着白衬衫、扎着高马尾的少女怔了怔,她抽抽脚,发现突然又能动了! 阿絮忙道:“蒲,我刚才——” “我知道。” 不待阿絮说完,蒲一手撑在花台,脚下用力一蹬翻身跳进花坛里。 旁边的同学都转头来看,不禁惊奇地睁大眼,甚至还有人鼓掌喝彩:“学姐好身手!” 蒲站直身,冷眼扫了一圈,周围立即静了下去,该干嘛干嘛。 “蒲......”阿絮想问她看见小胖没有,可是蒲却蹲下身抓住她的脚踝,低声道:“别动。” “啊?”阿絮身子一僵,乖乖站好,“嗯。” 蒲握着她的脚踝捏了捏,微微皱眉,又扒了扒一旁的草堆,稍微松了口气。 阿絮见她松开手,就问:“你见着小胖了吗?” 蒲说:“嗯,老远看见我就跑了。” “哈哈、哈哈哈——”阿絮抱着肚子笑起来,“真怂。” 蒲有些无可奈何,不知道该摆什么表情。 “妈呀!这里有条死蛇!”另外一边忽然有人叫道。 “啊——”阿絮惊叫一声,钻进一旁蒲的怀里。 蒲一手抱紧阿絮,一手遮住她的眼睛,“别看。” 一个男生用火钳拎着一条婴儿手腕粗的青蛇走出来,扔进垃圾桶里,呸一声:“真TM恶心!” 卫生组长走过去瞄了一眼,“这是竹叶青蛇,挺常见的,有时候田里都能见着,没事儿,反正都死了。” 男生说:“所以说女厕阴气重,尽招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早就跟学校提意见把后面的花坛拆了,校长就是不听!还好这是死的,要是活的咬人了怎么办!” “哎......”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23 同学们一片唏嘘,纷纷感叹幸好没人出事,不过也很好奇那蛇是怎么死的...... 蒲把阿絮抱出花坛,阿絮问组长还有什么工作没,组长说没了可以回家了。 回家路上,阿絮对蒲说:“刚才谢谢你,有一阵不知道为什么我动不了了,后来听见有蛇吓死我了。” 蒲悄悄伸出手拉住她的手腕,阿絮愣了一下,她没有挣开,默许了蒲的动作。 蒲说:“不要怕,有我在。” 阿絮心笑有她在又怎么样呢?她还不是一个小屁孩,不过就比自己大两岁罢了。 尽管如此,阿絮还是很给面子地应了一声:“好啊。” “嗯。”蒲笑着捏了捏她的手心,阿絮看不见,她手心被蒲捏过的地方迅速印上一道墨黑的咒印,闪了一下又消失了。 ☆、伯山妖异篇11 似乎每个学校都会有一些传说,好的,或者坏的。如果不知道自家学校的传说的话......可能是真的没有,也可能是被刻意隐瞒了呢? 有的事没有人说,就始终不会被知道。 学校的怪谈阿絮是从唐雪妃那里听到的,唐雪妃是在打扫艺术楼时听其他班的人说的。 阿絮看了一眼教学楼对面的艺术楼,孤零零的立在那里,周围空荡荡的。 唐雪妃说:“听说以前有个女生在艺术楼拖地,不小心被拖把杆子刺穿了肚子,肠子内脏全部掉出来,她想知道究竟是谁害了她,死后就一直留在艺术楼不走,半夜出来用血拖地。” 阿絮想象了一下被开膛破肚,拖着血淋淋的肠子和肝脏肾脏艰难前行的场景......有够恶心的! 阿絮说:“开玩笑吧,讲鬼故事还是要讲逻辑的,拖把杆子怎么能穿肚子?” 唐雪妃耸耸肩,“不知道咯,反正她们就是那么告诉我的。” 阿絮吐吐舌头,“以前还有人传女厕有人头拖把呢,晚上厕所门口还卖人肉包子。” 唐雪妃看着她笑。 阿絮想了想又说:“哎哎,还有更离谱的!” “什么?” 阿絮说:“听说还有用红领巾上吊吊死的。” “噗——”不止唐雪妃,周围的同学都笑了,前座的男生转过头冲她呲牙,“红领巾?现在不都当口水兜使了?还能上吊呢,真有创意!” 唐雪妃拍一下阿絮的肩,“看吧,还是你说的更有逻辑。” 阿絮掀掀眼皮,想到下午有节阅读课要到艺术楼的阅览室,这下刚才的鬼故事就有点渗人了。 阿絮说:“下午还要去艺术楼上课,你们别讲这些,不然我都不敢去了。” 那男生笑了,“你怕啥啊,上次大扫除打扫后面大花坛的时候你胆子挺大的,那条竹叶青就在你脚旁边儿草堆里。” 阿絮打他,“你别说了!”提起蛇她就浑身鸡皮疙瘩。 男生更来劲儿了,“再说了,你还有个护花使者呢。” “什么护花使者?”唐雪妃问。 阿絮脸一下红了,“你别瞎说。” 男生鼓气道:“本来就是,以前怎么没见过那个学姐啊,长得又漂亮又帅气。” 唐雪妃笑了下,“漂亮还能帅气呀?” 男生拍一下桌子,“嘿哟,妃妃你是不知道,那个学姐就那么手一撑,一跳!”两手往前比划两下,“人就翻过去了,将近一米的台子啊!” 唐雪妃掩着嘴弯弯眼睛,“听你说的这么神,我也想看看。” “有什么好看的......”阿絮别过头小声嘟哝,“就是个面瘫加牛皮糖。” 其余两人都看向她,“什么面瘫牛皮糖。” 阿絮说:“那个姐姐是我新邻居,不爱说话,整天码着张脸,不过最近好很多了。嗯......她还像牛皮糖一样整天黏着我,甩也甩......”说着说着,阿絮忽然停了下来。 “甩也甩不掉?”唐雪妃问。 “算了,不说了。”阿絮心烦意乱地挠挠头,趴在桌上,“我睡一会。” 男生莫名其妙问:“她这是怎么了,刚才还好好的。” 唐雪妃也摇摇头。 阿絮想不通为什么蒲偏偏就要黏着她呢?一开始以为是她语言沟通不行精神有问题,可后来发现她还是能正常说话的啊......哎,烦死了。 但是她已经承诺过要对蒲负责了,她就要负责到底...... 想着想着阿絮就睡着了。 午休过后又上了两节课,下午最后一节是阅读课,学生都收拾东西背着书包去阅览室,下课后就可以直接放学回家了。 小胖跑来找阿絮,“阿絮,咱俩一块。” 阿絮问:“你还记得上回那两本《漫画大王》藏在哪个书架上吗?” 小胖忙点头:“记得记得,快走,不然晚了就该被人发现了!”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24 “好。”阿絮抓着,跟小胖一块儿到了阅览室,分别走到两头最靠边的书架旁,从摆放整齐的杂志后悄悄把上周藏的《漫画大王》抽出来。 小胖在另一头找到书转头问:“阿絮你找到了吗?” 没人回答。 “阿絮?” 还是没人回答。 “干什么呢,怎么不说话!”小胖不耐烦地扭头一望,傻了。 阅览室另一头压根儿就没人。 其他同学都到齐了,正安安静静坐在。 小胖皱皱眉,走到另一头围着书架转了一圈,“阿絮?” 奇怪,刚才还在的,这一眨眼功夫上哪去了,难道去厕所了? “哎,你见着宋明絮了吗,刚才还在这的。”小胖推了推离他最近的一个人,那人眼神迷迷蒙蒙的,转过头看他一眼,讷讷道:“没有。” 小胖觉得这人不太有精神,估计中午没睡觉,这回还迷糊着,“哥们儿你没睡醒就休息会。” “嗯。”那人讷讷应道,又转回头看书。 小胖卷着漫画回到座位坐下,翻两页书见旁边宋明絮的座位还空着,奇怪道:“今天有点安静啊......” “小胖?”阿絮回头,没有看见人,只能看到高高的书架。 阿絮眉头紧蹙,快步往回走,“不对啊,阅览室没这么大。”平时走几步就能看见书桌椅的,怎么今天走了这么久还没到头?难道是学校新购入书架了? 那也不对啊,阅览室就那么大一点,书架多了也放不下,而且再怎么着也不至于连一扇门都看不到。 “小胖!”阿絮叫了一声。 没有回答,周围一切都静悄悄的。 静得有点可怕了。 阿絮能清楚地听见自己的呼吸声,心脏在胸腔里嘭嘭地蹦跳。 她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不要急,冷静下来,没准她是从阅览室走到了其他以前没去过的房间,不过她没听说过阅览室扩建的消息,也没听说阅览室还通向其他地方啊...... 阿絮快步穿行在高大的书架间,时不时抬头望一眼头顶,走了一会发现墙边的窗户都没了,只剩下光秃秃的白粉墙。 越往前走阅览室里光线越暗,空气也变得浑浊起来。 阿絮停下脚,抬头看着天花板上一闪一闪的灯泡,心里开始打起鼓来。 这是在艺术楼......早上唐雪妃讲的那个故事,被拖把很穿肚子的女生......也在艺术楼...... 难道是......阿絮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屏着呼吸慢慢转过身......遇见鬼打墙了? “嘭——”突然响了一声。 “哈啊!”阿絮刚一叫出声下意识捂住嘴,连忙躲进一旁书架,悄悄探出头去看,原来是离着她不远的书架上掉了几本书下来,散在地上。 呼......阿絮靠在书架边上抚着胸脯喘气,我滴乖乖,吓死我了...... 缓过神后,阿絮发觉头顶的白炽灯闪得厉害,估计是这个地方很久没维修过,灯泡快坏掉了。 阿絮仰头看灯泡,眼睛被灯闪得难受,抬起胳膊去挡。 忽然,阿絮感到小臂上凉了一下,湿湿的。 上面有水? 阿絮疑惑地翻过手腕来看,登时目瞪口呆——这哪里是水,分明是血! 阿絮头皮发麻,抓着衣领猛喘两口气,转身拔腿就跑。 “嗞嗞——嗞嗞——”头上的白炽灯闪得越来越频繁,先开始只有一盏在闪,后来就跟传染病似的沿着一面儿的灯都开始闪,不断发出电锯磨牙似的声响。 呼——呼—— 阿絮的心脏冻成一块冰,都快碎了,全身上下汗毛竖起。 她隐约听见身后有窸窸窣窣的细响,好像布料相互摩擦的声音,在地上拖沓着,又有点像爬行动物拖着尾巴在地上缓缓前行。 阿絮根本不敢回头看,也不敢抬头看天花板。 阿絮听到头顶一声轻响,一根灯管爆了,天花板上渗出血来,像叶脉一般蜿蜒延伸,顺着墙边滑落下来。 阿絮闭着眼睛跑过去,她上下两排牙齿咯咯作响,一手紧紧握着脖子上挂的珠子,心里不停叫着蒲的名字。 蒲,你在哪里? 阿絮到现在还是不敢相信一切都是真的,她相信这些都是梦,她一定是在图书馆睡着了...... “啊!”阿絮大叫一声,她的脚动不了了。 阿絮睁大眼,瞳孔渐渐扩散,缓缓低下头。 “啊......天哪......”阿絮惊恐地捂住眼,可手指缝隙间露出的猩红血色和人体脂肪的粉白色还是挤进了她的双眼,阿絮颤抖着闭上眼。 一条血淋淋的肠子缠住了她的腿。 着一定是一个噩梦。 “血......”脚底和头顶都传来嘶哑阴沉的呻吟声,还带着浑厚的重叠音,听起来像坏掉的大提琴,“给我......你的血......”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25 “啊——”阿絮抱住脑袋尖叫一声。 “嘭嘭——” 头顶的灯泡一个接着一个爆开。 “五雷猛将,火车将军,腾天倒地,驱雷奔云,队仗千万,统领神兵,开旗急召,不得稽停。急急如律令!”忽然,从一旁高大的书架上跳下一个人影,在空中翻个跟斗落在地上,身后悬着五面异色小旗,抬起头,眉心一点朱砂殷虹滴血,开口大喝:“敕!” 作者有话要说:  男配来了233333 ☆、伯山妖异篇12 那人身后一面碧色小旗腾空飞起,旗杆尾部有一利锥,椎尖闪过两道白雷,咻一声插进连着肠子的那团腐肉里。 忽的,只听一声凄厉的哀嚎,周围散开血色的雾气和浓密的黑烟。 那人又自怀中掏出一罐瓷瓶,拔开红塞,取一黄符,倾倒瓷瓶,使黄符化于瓷瓶水中。 黄符遇水发出嗤啦声响,又生起一阵白烟,驱散了血雾和黑气。 少顷,白烟渐渐消散,露出前方模样俊朗的人儿来。 那人生的确是英俊,只是...... “你......是女孩子吗?”阿絮看着眼前束着长发的人问。 对面那人和阿絮差不多大,一身休闲运动服。 “我才不是女孩子!”那人握拳大叫一声,“我刚才救了你,你却说我是女的,你就是这样做人的吗!” “我......”阿絮眨巴眼,“对不起,我看你扎着长头发......” 被当做女孩的男孩摸着自己长长的马尾无奈地吐口气:“这个没有办法。”走到阿絮跟前蹲下,盯着她的脚踝看,“家里不允许剪的。” 阿絮退后一步,撞在墙上,“你要干什么?” 马尾男孩说:“你的脚被下过咒。” 阿絮愣住了,“咒?” 男孩却又皱着眉头摇摇头,“奇怪,虽然有妖咒的痕迹,可是这咒并未完善,只做了一半,像是在施术过程中被什么胁迫而不得不中止了......” 阿絮蹙眉,“你在说什么啊,叽叽叽叽,念古文啊?” “啧,你这女子,怎的这生彪悍!”男孩嗔怪道。 “你才彪悍呢!说人话行吗?”阿絮扬起拳头,不服气回道。 男孩突然叫道:“别动!” 阿絮定住身子,以为又有什么怪物来了,保持原样不一动不动。 男孩却扣住她的手腕,掰开她的手凑近了仔细看,摸了两下,还使劲嗅了嗅。 “啪——” 男孩一屁股坐在地上,捂着印了五根指印的左脸嚷道:“你这泼妇,打我干嘛!” 阿絮收回手抓紧衣服,“你摸我还骂我泼妇!” 男孩气结,喘了两口气缓过来才说:“你手上有符印。” 符印? 阿絮抬起手仔细查看,什么也没有啊。 “你瞎说,什么乱七八糟的,又是咒又是印,全往我身上堆!”阿絮踢他一脚,“我看你就是想骚扰我,小小年纪就一肚子坏水儿,臭流氓!” 男孩举着胳膊去挡她,“日月可鉴,天地良心,我是看见这儿有瘴气才赶来的,救了你你不感谢我就算了,还拳脚相向,你这是恩将仇报!” 阿絮不管他,“我不听你瞎掰,我要走了,还得上课呢。” “哎!你等一下!”男孩爬起来追上去。 阿絮回头,“干嘛?” 男孩说:“你手上这符印很厉害,能保你平安,寻常秽物奈何不了你。按理说有这符印在手刚才那腐肉近你不得,可是你却又偏生被它困住了,这说明在那腐肉身后有强大到可与赐你符印的人相抗衡的魔物。如此一来,你便成了两大高手对峙斗法的筹码了!” 阿絮愣了愣,什么符印什么厉害不厉害的,她一句也听不懂。 男孩问:“这符印是谁给你的?” 阿絮摇头,“不知道。” 男孩惊道:“怎么可能!这等符印就是我都施加不了,得要我大哥才行,就是他也得设坛做法,还要沐浴斋戒,焚香辟谷呢!” 嘁,说的他好像很厉害似的。阿絮被他说得心烦,蹙眉道:“我真不知道!” 男孩摸摸下巴,“按你这样说,那就是施术之人在神不知鬼不觉中给你上了符印,能做到这种程度的不是得道大师就是......” “就是什么?”阿絮问。 男孩一脸深沉,缓缓吐出剩下的字:“神魔。” “噗——”阿絮笑着拍拍他的肩,“你神话古装剧看多了吧。”转身向外走,现在阅览室恢复正常了,他们在阅览室旁边的一个档案室里,再往前一点就是阅览室的侧门了。 “我真的没骗你!我祖上是上古大神呢!”男孩连忙追上去。 “是是,扎着马尾辫的上古大神。”阿絮敷衍道。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26 “哎你这泼妇怎么能这么说话!你可以侮辱我的人格,但是不能侮辱我的祖先!” “好的,上古大神的扎马尾的后人。” “你这丫头,看着水灵可爱,内心怎的如此歹毒!” “是,我歹毒,扎马尾的后人......” 经过阅览室的有惊无险,阿絮一身疲惫地回到家。 吃过晚饭,阿絮在浴室泡澡。 浴缸里加了牛奶,混着泡泡有一股淡淡的甜味。 阿絮泡在水里吹泡泡玩,低头看见胸前挂着的珠子,用手指弹了弹,见到珠子表层的浮云纹路如龙游天空,还淡淡泛着柔和的淡金色光芒。 嘿嘿,真好玩。 阿絮拈起珠子举在空中细细观察,越看越入迷,最后竟看的痴了...... 穿透珠子飘着浮云纹路的表层,看进内里,只见其中全是空明,仔细端详甚至能从中看见人的倒影。 阿絮看着珠子里的自己,眼睛里的瞳孔慢慢缩小,最后竖起,深棕的虹膜一点点变浅,褪去深色的外衣显出淡淡的赤红...... 妈呀! 阿絮手一抖,珠子掉进水里。 她甩甩头发上的水珠,使劲拍了两下脸。 “我这是怎么了,又是撞鬼又是幻觉的。”阿絮恍惚地说,趴在浴缸边上叹道:“哎,看来我真的该好好休息一下了......” 不过这晚阿絮睡得很安稳。 深夜里,夜色凝重。 阿絮床头亮起淡淡的金光,一个小小的脑袋从她枕头下钻了出来,试探些许后欢快地飞了出来。 是一条浑身泛着柔和金光的小乌虬。 小乌虬弯着身子探下头看看阿絮,细细的胡须飘在她脸上。 不一会另一条小乌虬也一拱一拱地从枕头下钻了出来,飞到阿絮脸庞蹭了蹭,盘在她的枕头边。 “嗷呜......”小乌虬轻轻叫了一声,飞过去缠在阿絮露在外面的手上,没一会阿絮的手背上就浮现出一块墨青的符文,模样像一条盘踞的龙。 屋外的风铃微微晃动了一下,盘在枕头上的小乌虬抬头朝窗外望去,悠闲地甩了甩尾巴。 第二早阿絮醒来打了个哈欠,揉揉眼睛发现脑袋没昨天那么痛了。 阿絮吃过饭后出门下楼,走到巷口是看到蒲和小胖已经在等她了。 “宋明絮。”蒲抢在小胖前面喊她。 “早啊。”阿絮笑了笑。 蒲快步走上前抱住她,“宋明絮。” 阿絮愣了一下,轻轻推她,“早就早,别动手啊。” 小胖在一旁看着不敢说话。 蒲抱着阿絮紧了紧,闭着眼嗅嗅她,忽然眯起眼,眸子沉了沉。 阿絮看不见她的表情,只当她又装疯,用力推开她说:“别闹,快去上学。” 蒲拉住她手,边走边说:“你最近是不是遇见过什么陌生人?” “啊?”阿絮眨眨眼,“什么陌生人?满大街都是陌生人呢。” 蒲想了想,不知该怎么说就作罢了。 到了学校,上了教学楼四楼,蒲要和阿絮说再见了。教学楼一共六层,一个年级一层楼,阿絮在四楼,蒲在六楼。 分别之前蒲又叫住她,“宋明絮,有人碰你你要告诉我。” 阿絮被她一脸凛然的表情逗乐了,笑着问;“告诉你,然后呢?” “我嚼了它。”蒲沉声道。 短暂的沉默后阿絮哈哈地笑了起来,“你当什么都能吃啊。”背着书包进了教室。 蒲看了教室门口一会儿就上楼了。 早上第一节是班主任的课。 预备铃后班主任还没到,过了会才来,比往常来的迟一些。 而且这一次,班主任不是一个人,身后还跟了一个同学。 “同学们,这是新转到咱们班上的同学,很帅气哦。”班主任侧身请新同学走上讲台,“先来做一下自我介绍吧。” 新同学穿着黑色的T恤衫和灰色的休闲裤,腰挺得笔直,他现在黑板上工工整整地写下三个字,然后转身面向同学,嘴角带着自信的笑,眉间一点朱砂殷红。 “大家好,我叫岐子木。”他转身指一下黑板上的三个大字,“岐是岐山的岐,我的祖先是岐山人,他的名字叫岐伯。”讲到此处,神情尤其骄傲,“他是有名的神医,天师的鼻祖。” 讲台下一片沉默。 班主任笑了笑,忙道:“大家快欢迎新同学呀。”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27 经老师一提,教室里才响起一阵掌声。 ☆、伯山妖异篇13 岐子木被安排在倒数第四排,新添了一套桌椅。 下课后,岐子木的同桌商君问他:“什么是天师?” 岐子木想了想,说:“简单来说就是有起死回生、治病救人的人。” 商君问:“天师不是捉鬼的吗?” 岐子木说:“修道主要还是提升自身修为,捉鬼是肃清凡尘,驱散污秽。” 商君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指着他眉心说:“挺好看的。” 岐子木怔了怔,抬手摸红痣,“你说这个?” “嗯。” 岐子木皱眉,“出生家里就给点的,还不准剪头发,以前总有人笑我像女孩。” 商君哈哈笑了两声,摇摇头,说:“不会,我觉得好看。” 岐子木笑了笑,“谢谢。” 学生中午都在学校吃饭,食堂有两层,一楼大锅饭二楼小炒。 阿絮在食堂一楼打了饭,端着餐盘找位子坐好,不一会有人靠过来在她身旁坐下。 阿絮头也不抬地说:“你今天下课挺早啊。”她早上最后一节是体育课,提前到食堂吃饭。 蒲笑了下,把盘子里的鱼夹给她。 阿絮看着鱼惊道:“你又吃小炒?” 蒲看了阿絮一会儿,没忍住,扑过去抱住她,亲昵道:“嗯。” 阿絮无奈叹口气,她已经渐渐习惯蒲这种大金毛扑人似的习惯了......管他呢,反正抱着挺舒服的,不抱白不抱。 阿絮说:“你哪来那么多钱啊,每天都点鱼,很贵的。” “我有钱。”蒲用鼻尖蹭她的耳朵。 阿絮觉得有点痒,把她的脸推开,“有钱也是你爸妈的,别乱花。” 蒲凑上去继续蹭,“我自己挣的。” 啥?她多大点儿还能自己挣钱?扯淡吧! 阿絮推开她,“好好好,你挣的,你别蹭我。” 蒲一脸委屈地看着她。 阿絮蹙眉,“你别这样看我,好像我欺负你了一样......” 蒲扑上去抱住她继续蹭。 阿絮一脸生无可恋,问她:“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不?” 蒲点头。 阿絮问:“你为什么那么喜欢黏着我?”这个问题困扰阿絮很久了,百思不得其解。 蒲直起身笑着把她揉进怀里,沉醉道:“忍不住。” 阿絮依然一副生无可恋脸。 她想起来微博上热转的宠物的图片,那些小家伙被人抱在怀里各种炫耀,人倒是笑得欢,可宠物估计心里都和她一个表情。 可是她宋明絮不是宠物好吗! 正当阿絮的头发都快被蒲揉成鸡窝的时候,岐子木端着端着餐盘过来了。 蒲转头淡淡扫了他一眼,咧咧嘴,然后就没看他了。 岐子木看见蒲时微微皱了眉,沉默半秒后坐在阿絮对面。 岐子木说:“真没想到昨天遇见你,今天又跟你成了同学。” 阿絮扭一下身子,看了蒲一眼,蒲撇着嘴松开她,但两只胳膊还是环着她的腰不放,下巴也搭在她肩上。 阿絮懒得管她,对岐子木说:“我也没想到你在这读书,你不是抓鬼吗,怎么还上学?” 岐子木不高兴了,“什么抓鬼!天师之道岂是单单降妖之术就能囊括的!” 阿絮边吃鱼边说:“我不懂那些,你还是别说了。但是昨天是我不对,我跟你说声谢谢。”把盘里的鸡腿给他,“这个算是谢礼吧。” 蒲一手按住阿絮夹着鸡腿的手。 阿絮说:“松开。” 蒲低头把鸡腿咬进嘴里,把自己餐盘里的红烧肉倒给岐子木。 阿絮无语了。 岐子木看着餐盘里的红烧肉,也不知蒲吃过没有。他能说他对别人碗里倒出来的东西一点食欲都没有吗?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28 岐子木抬头看了蒲一眼,蒲冲他张张嘴,露出尖利的犬齿。 岐子木愣了愣,就在刚才,有一瞬间他似乎不能动弹,出了一身冷汗,而其他人都若无其事的样子。 难道是幻觉? 岐子木定定神,对阿絮说:“昨天那件事后,我调查了一下学校......”看了旁边蒲一眼,欲言又止。 阿絮嚼着鱼含糊道:“说吧,没事。” 岐子木整理下思绪,慢慢道:“我昨天检查了一下艺术楼,在墙角根发现了一些苔藓。” “长苔藓不是很正常么。”阿絮砸吧嘴,蒲急忙给她递过去一张湿巾,阿絮很受用的拿来擦嘴。 岐子木看着她们皱皱眉,继续道:“苔藓颜色不对,是死的。” “死就死了嘛,高架桥上还有好多死的爬山虎呢。” 岐子木说:“可是死了它还在长。” 阿絮看向他,“什么意思?” 岐子木看着她说:“就是字面上的意思,死苔藓还在长。可是苔藓明明已经死了,却还能生长,就说明里面有其他的东西。” “什么东西?”阿絮头皮有点发麻,庆幸饭已经吃完了......说起脏东西,脑子里一晃而过昨天阅览室里的人肉脂肪和肠子,真是难受得够呛。 岐子木没有回答,只是面色有些凝重。 “蒲。”阿絮一把抓住蒲的手,仰起脸望着她,“你说过你不怕鬼。” 蒲看着她点点头。 阿絮看了她一会,问:“那你相信这个世界上有鬼吗?” 蒲垂了垂眼帘,许久,点一下头。 岐子木道:“你昨天差点就没命了,到现在你还问相不相信鬼神之说?” 阿絮坐回原位,神情有些恍惚,长舒一口气,“我情愿我在做梦。”顿了顿,“我以前总做噩梦。” 岐子木说:“导致噩梦的有许多原因,很多污秽也能入梦吸取人的阴暗精神,妖魔可以托梦指使人做坏事,甚至可以通过梦索取灵物的真名,用名字束缚他。不仅人类,就是妖魔神仙也是如此。” 阿絮摇摇头,“别说了,我不想听这些。”她一直认为做噩梦是精神不好,没休息好,可跟妖魔鬼怪没有半点关系。 岐子木却并不打算结束话题,“你手上有符印,明明效力很强却镇不住低等秽物,我觉得很奇怪,昨晚回去问过我大哥,他说可能是因为符印宿主本身体质存在问题,宿主内息和符印效力相抵消化,减弱了符印效果,这就说明你——” 蒲突然猛地拍了一下桌子,面无表情地站起身,居高临下看向他。 岐子木放在膝上的拳紧了紧,硬着头皮对上她的眼睛。 “你说的死苔藓在哪里。”蒲垂着眼问。 阿絮不明所以地看着他们。 岐子木说:“就在艺术楼背面的墙角。” 蒲牵起阿絮的手往外走。 阿絮问:“去哪?” “看苔藓。” 岐子木顿了一下,也跟着她们去了。 艺术楼背后的墙面上爬满翠绿的爬山虎,阿絮想起以前学过的一篇文章,叫做《爬山虎的脚》,老师还特地叫同学去找爬山虎,摘了藤下来在多媒体上放大来观察它的脚。 是一个个小小的绿色吸盘,肉肉的,密密麻麻,有点恶心。 阿絮望着满墙的爬山虎惊叹道:“以前后面有这么多吗?” 岐子木摇头,“不知道,我昨天才来学校。” 蒲蹲下身,看了会墙角带着黑点的墨绿苔藓,伸手抹了一下,在手里捻成粉搓弄。 “三十七年。”蒲说。 阿絮问:“什么三十七年?” 蒲问阿絮:“你们学校建校有三十七年吗?” 阿絮摇头,“我不知道。”没注意蒲说的是“你们”,而不是“我们”。 岐子木却说:“我来之前查过,是三十六年。” 蒲甩掉手心干枯的碎屑,站起身沿着墙角根走了一遍,又说:“上楼。” “上楼?”阿絮问。 岐子木这回没有异议,跟着她们爬到艺术楼顶层。 蒲攀着墙面的扶梯往上爬,要推开天台的板子爬上去,阿絮在下面看着她担心道:“你不要上去好不好,等会摔下来怎么办?” 蒲说:“没事,我看看就下来。” 蒲爬上天台,脚落在水泥面上时感觉底层空气震动了一下,略微施力向上浮起,双脚离地拉出一段微小的空隙。 蒲闭上眼,眼珠在眼皮下转了转,再猛地睁开,眼眶中亮着赤金的竖瞳。 放眼望去,整个学校嵌在两块重叠的八芒星里,图形重叠之处露出尖锐的三角形,每一个三角形都框住了周围的一栋建筑。 而在图形正中,学校正下方的地底里,一片白肉涌动。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29 尸肉潮。蒲眯起眼睛。 镇锁三角,交重八芒,集坟堆肉,血洗神龙。 ☆、伯山妖异篇14 没多久,阿絮看见蒲从天窗攀着扶梯慢慢下来了。 阿絮问:“你没事吧,上去看什么啊?” 岐子木却问道:“这天窗板子是锁着的吧,你怎么打开的?” 蒲踏着最后一级梯子跳下来,淡淡道:“撬开的。” 岐子木不信。 蒲手腕一翻,手心躺着一块锈透的锁。 阿絮看一眼,叹道:“坏了啊,要给学校报修。” 岐子木看着锁皱眉,问蒲:“你看见什么了?” 蒲没有直接回答他,反而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岐子木。” 蒲问:“哪个qi?” “天师岐伯。” 蒲点下头,“你在家有好好学习吧?” 岐子木炸毛,“你说的不是废话!”他的梦想是成为一个超越父亲和大哥的得道天师! 蒲看他一眼,一只手默不作声从身后环住阿絮的肩膀,面不改色地说:“学校在‘困兽之斗’里。” 岐子木脸色一沉。 阿絮目光落在蒲搭在她肩头的手上,耸耸肩,蒲捏了捏她的肩膀。 蒲对阿絮说:“宋明絮你听着。” 阿絮装傻,“啊?听什么呀?” 蒲说:“听我们说的,你要学。” 阿絮别过头撅嘴。 蒲把住她的肩认真道:“我不可能时时刻刻都在你身边,你要学会保护自己。” 烦死了!阿絮一点也不想听这些破事,封建迷信,反科学...... 岐子木说:“如果是‘困兽之斗’的话,在阵法范围内腐朽之物可重复新生,不过只是行尸走肉,元阳灵气早被耗尽了,但如此一来艺术楼里那腐肉和墙外的苔藓都好解释,只是——”转头直直看向蒲,“你既开得天眼,见得暗物,你告诉我,肉池现在堆了多少?” 蒲说:“尸肉潮雏形已成,只待引饵。” 岐子木眉头紧锁,低骂一声,“没听电视报道有大型命案,哪儿搞的肉?”忽的,他又一脸困惑抬头道:“不对,我不能理解术者的初衷,他想困住什么?” 阿絮问:“什么初衷?” 岐子木接道:“就是术者布阵的目的所在。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困兽之斗’是用来降收使魔的,术者在学校布阵是想抓住什么?” 他顿了顿,又道:“这阵法本身并不高级,可关于它有一个典故倒是出名得很。”言罢轻笑一声。 阿絮对典故一类的传说还有些兴趣,“你说。” “传说天伯曾用‘困兽之斗’惩罚手下不听话的龙,因而书中有载‘镇锁三角,交重八芒,集坟堆肉,血洗神龙’。”岐子木言语里带着些嘲讽,“天伯本是应龙,龙中尊神,后羽化升仙,褪去兽胎彻底修得神元,位列正神之班,镇守通天天堑,然其暗中却也管辖天下龙族。原本都是龙,身为同族他却想出这么阴损的法子折磨自家同胞,真是龙性本恶。” 阿絮插了一句:“不是龙性本淫吗?” “咳嗯。”蒲忽然咳嗽一声。 阿絮看她,“你喉咙不舒服啊?” 蒲微笑着摇摇头。 岐子木说:“对啊,龙性最淫,但也恶,还贱呢。” 蒲不动声色地瞪他一眼,岐子木转开脑袋当做没看见。 阿絮问岐子木:“你说那个天伯用的惩罚办法坏,到底怎么坏了?你们刚才说的肉不肉的又是什么?” 岐子木解释道:“‘困兽之斗’乃是两个八芒星重叠而成的阵型,根据狩猎对象大小而确定阵图大小,用阳气旺盛之物画阵图,在阵型中央集成大型坟坑以存储人肉,培育尸肉潮,尸肉潮成型后再投入引饵吸引狩猎对象,等到猎物上钩后用大量的血洗刷猎物,可摄取猎物心神,再加以封印、凭依一类的术法即可收服使魔。” 阿絮一阵恶寒,没来由的想吐。 “这么恶心的东西谁想出来的。”阿絮问。 岐子木摇头,“不知道,不过天伯用的最溜。” 阿絮骂道:“真没人性。” 岐子木笑道:“他本来就不是人,而且我一直怀疑天伯布阵‘困兽之斗’时用的不是人肉,而是龙肉。” 阿絮惊道:“天哪,哪有那么多龙给他杀啊?” 岐子木叹口气,“捕猎越高级的猎物需要的代价越高,看抓什么等级的龙。如果抓应龙,估计需要开世龙九子......” 阿絮问:“什么是开世龙九子?”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30 岐子木说;“龙生九子听过吗?就是开世龙神的九个直系神子,龙神消泯后被尊为上古九神龙,分别是囚牛,睚眦,嘲风,蒲牢,狻猊,霸下,狴犴,负屃,螭吻。” 阿絮转头看她安安静静立在那里,勾嘴笑道:“哎,这九个神什么龙里面,有个龙跟你一个姓哎。” 蒲只微微一笑,“嗯。” 阿絮笑道:“那个应龙级别那么高啊,要这么牛逼的龙肉才能抓!” 岐子木嗤笑一声,“开玩笑,龙五百年为角龙,千年为应龙,应龙受劫无数方能定型,万年才得一两尾,你当跟妖怪修人形那么简单?” “唔。”阿絮一时语塞。 岐子木又说:“其实用麒麟也行,不过麒麟成本也高......但是虬、螭之类的就好办了。” 阿絮蹙眉,“真残忍,不明白为什么要这么做。” 岐子木摇头道:“所以我想不通在学校布阵的人想抓什么,这地方有什么可给他抓的?” “哎对了。”岐子木问蒲:“你看出八芒星图是用什么画的吗?从阵图应该可以找到术者的线索。” 蒲点头。 “一般会用健壮男子的唾液,这么大的阵型不知要用多少男人......”岐子木喃喃道。 “不是唾液。”蒲说。 “不是?!那是什么?”岐子木惊道。健壮男子的唾液已是阳气较旺之物,对一般鬼物皆有驱退之效,为布阵画图之首选,他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 蒲从身后把阿絮抱在怀里,两手捂住她的眼睛。 阿絮感到蒲微凉的手覆在脸颊上,蒲的手是凉的,阿絮的脸却开始烫了。 蒲淡淡道:“是米青液。” 岐子木脸上顿时一阵红一阵白,模样非常好看。 阿絮好奇地问:“什么是米青液?” 岐子木背过身去,脸红得像猴子屁股。 蒲轻描淡写道:“没什么,一种脏东西,千万碰不得。”轻轻捏一下阿絮的耳垂,“不过你放心,我会让你干干净净的。” 阿絮不太听得懂她的话,可总觉得莫名的害臊,抓住她的手支吾道:“你放开。” 蒲淡淡地笑。 岐子木却说:“什么脏不脏的,阿絮不懂你别跟她乱讲,会影响以后——” 蒲笑着看向他,“以后什么?” 岐子木憋着脸说不出话来,“反正以后不好。” 蒲一下一下顺着阿絮柔顺的长发,垂眸道:“有我在就没有不好。” 岐子木受不了她了,转移话题道:“那就从精——咳,画阵材料开始查。那么多......咳嗯,液体,得抓多少壮丁啊。”不过不得不承认米青液的阳气比唾液更足! 阿絮嘟嘴气道:“听不懂听不懂了!不过我们赶紧回教室吧,午休都快完了。” 蒲这才放下手让阿絮重见光明。 三人快步朝楼下走去。 岐子木问:“从哪里开始查呢?” 蒲说:“发廊。” 岐子木点头,“这倒是个方法。” 阿絮问:“你们不是要查什么液吗,去发廊干嘛,都是头发。” 岐子木一噎,狠狠地看向蒲。 蒲摸摸阿絮发顶,“发廊里有提供液体的人。” “哦,这样啊。”阿絮恍然大悟道,“行吧,那我陪你们一起去。” “别别别!”岐子木急忙道,“千万别!这事儿咱仨都别出手,我回去叫我大哥去问。” 蒲点头赞许,“也好。”又说:“不过叫岐子鸿别多管闲事。” 岐子木一愣,“你怎么知道我大哥名字?” 蒲说:“你去跟他报蒲苍涯的名字,他听了自然明了。” “蒲苍涯?”阿絮抬头望她,“那是你的名字吗?” 蒲轻轻摇头,手指描绘她的眉梢,“你想知道我的名字吗?” “想。”阿絮乖乖点头。 “你怎么知道我大哥的名字!”岐子木握拳追问。 蒲拉着阿絮的手走出艺术楼,把岐子木落在身后,她温柔地对阿絮说:“好,等你再大一点,只有你我二人时,我便告诉你。” “你怎么知道我大哥的名字!!!”岐子木不依不饶地追在后面大声问。 蒲回头对他道:“你回去问他以后自会知晓,今后对我放尊重些。” 岐子木烦躁地挠头,准备回家找大哥彻底弄个明白。 作者有话要说:  大年初一好!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31 ☆、伯山妖异篇15 岐子木住在镇上小区里,可他的家人却住在另一个地方。 小区房里厨房有一个很大的水缸,岐子木从脖子上挂的小瓷瓶里倒出一点褐色的粉末撒进水里,粉末入水激起涟漪,涟漪旋转形成漩涡,漩涡流动幻为水色八卦图。 岐子木爬上凳子,吸一口气,噗通一声跳进水缸里,周围浮现一面白光,白光消失后便没了人影,水面平静如初。 开通灵结界,往六朝鬼市。 六朝鬼市,异人域,天师城。 岐师古楼。 楼顶房内环布木门,木门雕花,窗坠竹帘。 四角燃香,青烟袅袅,铜鹤踏龟,麒麟送芝。 “十万贯!”一长发男子推倒桌上马吊,放肆笑道:“哈哈哈哈,和了!老爷子掏钱快点快点!” 坐在对面的老头瞬间沉下脸,捋一把灰白的胡须,把脸别向一边。 桌子左边的旗袍少女轻快地吹了个口哨,“爹爹又输了咯。”笑吟吟摊出手,“我要美宝莲新款。” 桌子右边的唐装妇人轻笑两声,“呵呵。”优雅地摊开手,“我要兰蔻新款。” 老头气鼓鼓地拍一下桌子,指向对面:“管臭小子要!” 长发青年打开折扇,边摇边笑,“老爷子愿赌服输呀,别把责任往儿子身上推。” 忽的,屋外一声鹤鸣,青年笑容顿失,略一愣神后大声道:“不好,木儿回来了!” “收收收!快收起来!”少女急忙拉开木桌中心的暗格,妇人帮忙把马吊都推进去。 “形象!注意形象!咳咳——”老头立马捞起搭在椅背上的黑纱道袍披在身上,整理一下头顶的黑桃木簪。 “快都坐好!”青年男子急忙招呼,看见少女的前额指了一下,“莲儿你的花钿!快正一正!” “啊?”少女急忙去扶额上贴的红莲花,“我去,昨天才到的快递,最近网上古装首饰质量不行啊。” 妇人蹙眉道:“叫你少逛淘宝,买首饰在异人域里找工匠!” 少女嗔怪道:“那么贵谁买的起啊!最近收入那么少,你问老爹今年才做几场法事?赚的还没隔壁秃驴一个月香火钱多!咱家全靠大哥牛郎事业过日子!” “岐子莲你的美宝莲还想不想要了!”青年大喝一声,此时已褪去方才的V领T恤换上一身雪白长衫,一头青丝垂落腰间,眉心一点红云。 这时房外传来一声风铃轻响,接着响起岐子木恭敬的声音:“大哥,子木求见。” 岐子木的大哥岐子鸿轻咳一声,朝爹娘和二妹那边望了一眼,确定一家人都是仙风道骨灵气逼人的模样后才悠然应道:“进来吧。” 岐子木颔首进屋,房中烟雾缭绕,大有蓬莱仙境之势。 抬头朝上看去,高台上依次坐着父亲,母亲,大哥和二姐。 岐子木一惊,道:“没想到父亲母亲和二姐也在这里。” 岐父盘膝高坐,双目紧闭,静默不语。 岐母微笑着向他点了点头。 “木儿,几日不见,你的本事可是又长进了。”岐子莲笑道。 岐子木连忙摆手,“二姐说笑了。” 岐子鸿说:“木儿,不知此次回家所为何事?” 岐子木忙道:“大哥,子木此番回家乃是有事相求,还请大哥应允。” “哦?”岐子木挑了一下眉毛。 岐子木把所遇之事与岐子鸿详细叙述一般,最后提出了想让他帮忙去调查小镇附近妓子之事,岐子鸿听后略微沉思,岐子木又道:“那个叫做蒲的女孩着实可疑,她还叫我转告你一人的名字,说你听后自然明了。” 岐子鸿看他,“什么名字?” 岐子木说:“蒲苍涯。” 岐子鸿面上一怔,旋即起身飞下,落在他面前,神色紧张问:“可是菖蒲之蒲?” “正是。”岐子木应道。 岐子鸿甩一下袖子对座上老头道:“老爷子别睡了,东海蒲家家主来了。” 座上老头身形晃了晃,一旁妇人扶住他。 岐子莲双眼圆睁,暗自叹道:妈呀我滴乖乖,东海蒲家......这梁子结了?老哥卖身都不够还啊...... 岐父淡定道:“慌什么。”看向岐子木,“那人还说什么了?” 岐子木疑惑地看着他们,摇头道:“别的没了,她只说报蒲苍涯的名字。” 岐父点头,“那就行了,子木,今后那孩子的事你要全力相助,她有什么要求你全都答应,态度恭敬些。” 岐子木惊讶道:“为什么?” 岐子鸿接话道:“你说的女孩应该是蒲家人,现今隐世四大秘宗名家:东海蒲家,昆仑虞家,凤凰杨家,罗刹姜家。” 岐子木长吟一声,“哦......”秘宗四家他当然知道,只是一时没把蒲和蒲家联系起来......原来蒲是有后台啊,难怪那么牛,无论哪个时代有关系就是吃香! “大哥,那这事你是帮还是......”岐子木看着他问。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32 “此忙我自然是要帮的。”岐子鸿绕着胸前青丝慢慢道。 岐子鸿长舒一气,又道:“蒲家盘踞东海,千百年来侍奉龙族,受龙庇佑,实力强盛。千年前龙族数量锐减,到了现代,神魔消匿,除了低等虬螭蛟虺,再也见不到龙了。现在蒲家虽不似古时呼风唤雨,毕竟根基深,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我们还是得罪不起的。” “原来如此。”岐子木道。 岐子鸿说:“私底下都传蒲家现在还供着一位龙神,世上仅存的一位,不过谁也没见过龙,不知是真是假。” “神级的龙么......”岐子木一怔,问:“不知是哪位?” 岐子鸿说:“鬼市里私底下都传是开世九龙子里其中的一位。”摇摇折扇,“至于究竟是哪位就不得而知了。” “大哥。”岐子木叫道。 “嗯?” 岐子木抱拳道:“今晚请让子木与你同行。” 岐子鸿一惊,“哈?” 座上岐子莲笑了,“跟他去干吗?找妓女?我说小弟,你是想继承大哥的衣钵吗?” “莲儿休得胡说!”岐子鸿转身喝道。 岐子木却红了脸,“子木不想......子木只想好生求道,有朝一日能修得正果。” 岐子鸿正色道:“以色谋生实属奈之举,为兄——”掩面轻叹:“为兄也不想如此,可是现今谋财着实不易,尔等何时才能懂得为兄一片苦心啊。” 小镇的北边有一条街,整条街全是发廊,KTV,洗浴中心和足疗按摩店,所以镇上的人都戏称这条街是“保健街”。 此时已近黄昏,夕阳斜远山。 一片静默里,一家小小的KTV悄无声息地点亮一盏风骚的小粉灯,沉睡的“保健街”慢慢苏醒了...... 红白相间的发廊灯下,一个翘臀女郎穿着红色皮裤靠在墙边,两指夹着一支烟,深深吸一口,仰头吐出颓靡的白烟。 “嘿,美女。” 女郎闻声转头,看见一旁贴满牛皮癣广告的电线杆上依着一个V领帅哥,朝她眨了下眼睛。 女郎轻轻一笑,弯了弯红艳的嘴唇,扭着腰走过去,弯腰在V领帅哥旁边的小男孩脸上摸了一把,“哟,来见习啊?” 岐子木的脸腾的红了,别开脸。 岐子鸿撩撩额前碎发,沉声道:“美人儿,佳人有约吗?” 女郎对着岐子鸿吐出一口烟,“帅哥是敲小背还是大背呀?” 岐子鸿深吸一口气,仰脸陶醉道:“只要是背,就给你敲。” 女郎笑呵呵地走两步,停在发廊门口,招招手,“来。” 岐子木要上前,岐子鸿一手拦住他,“在这等我。” “哥!” “听话。”岐子鸿大步走进发廊。 岐子木跺一下脚,灵机一动跑到发廊背后,趴在窗子上一个个房间地往里瞧。 岐子鸿跟着女郎走到发廊楼上的一个房间里,脱了衣服光着上身,说:“今天这儿人不多啊。” 女郎躺在床上笑道:“是呀,最近不知道怎么了,生意不好,以前常来的好些哥哥都没来了。” “是么。”岐子鸿笑道:“我这不是来陪你了?” 女郎吃吃地笑。 岐子鸿到床边坐下,捏住她下巴,“在我面前提别的男人?你跟我说说,是以前那些男人好,还是我好?” ☆、伯山妖异篇16 天快亮的时候岐子鸿黑着眼圈从发廊里出来了,头发乱的像一堆杂草。 岐子鸿一出门就看到岐子木蹲在地上仰着头盯他。 岐子木问:“你也想被抓去炼阵吗?天师的元气更足,一个顶俩。” “岐子木,注意你的态度。”岐子鸿指着他说。 岐子木问:“有线索吗?” 岐子鸿摆摆手往前走,“有一点,不多。明日我再多试几家。” 岐子木站起身,“我去上课了。”顿一顿,“大哥,如果你查不出来,我就亲自查。” 岐子鸿停下脚叹口气,倒回去揉一把他的头,“子木啊,现在已经什么年代了,你怎么就那么较真呢?” 岐子木沉默不语。 岐子鸿说:“低等妖物还好说,做做样子赚点钱就好了。”望向天边,“以前的东西现在都丢了,光凭我们是做不了什么的。凡事点到为止就够了,太较真有时候连性命都保不住。” 岐子木抬头看他,“大哥,你一直都是这么想的吗?” 岐子鸿笑了笑,推着他往前走。 “去上学吧。”岐子鸿说:“考个好学校,以后好找工作,别像爸妈,你姐还有我,一辈子呆在鬼市不出去。”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33 岐子木垂着头慢慢走着。 岐子鸿对着他背影说:“明天我去找你,保证给你一个答案,这事你别自己乱来。” “知道了。”岐子木应了声就走了,先回家里拿书包,再去学校上学。 看着岐子木走掉后,岐子鸿才吐了口气,转身相对面的足疗店走去。 “帅哥洗脚吗?”前台穿着抹胸裙的小妹笑着问。 岐子鸿靠过去微笑道:“美女,小茜在吗?” “原来是找小茜啊。”小妹了然一笑,“帅哥你来的正是时候,她有空,你上三楼去309,小茜就在里面。” “谢了。”岐子鸿送给他一个飞吻。 岐子鸿上三楼找到309,敲了下门,一个穿着真丝睡裙的女人开了门。 岐子鸿看着她笑笑:“你好小茜姑娘,我是对面红姐的朋友。” 小茜看着他微微一怔,“进来吧。” 岐子鸿走进去跟她聊了几句,问:“小茜姑娘,你跟王猛熟悉吗?” 小茜想了想说:“不熟,就是认识,他以前常来。” 岐子鸿点头,“这里最近客人也很少了是吗?” 小茜说:“不是少,根本就没有客人。” 果然......根据发廊那个叫红姐的女人反映,前些天“保健街”的嫖客在一夜之间都失踪了,刚开始红姐以为只有她家发廊是那样,后来跟同行的姐妹一交流才发现整条“保健街”都是这样。 红姐发现最后接客那几天,有好几个嫖客提起过什么神仙姐姐,其中有个叫王猛的男人提的最多,还说他曾和神仙姐姐共度春宵,永生难忘。 岐子鸿又从红姐嘴里套出王猛经常找足疗店的小茜,如果去找小茜的话应该可以得到更多线索。 然而为了得到这些情报,岐子鸿牺牲了一夜的清白。虽说他本来就在牛郎店上班,但这样的上门服务也真够掉价的! 小茜说:“王猛很久没来了,最后几次他说神仙姐姐,说神仙姐姐长得漂亮,身材好,奶大臀翘,技术好,叫的也特别销魂,他们男人都排着队去求预约,只求一夜春宵。” 岐子鸿问:“那他有说在哪儿能见到神仙姐姐吗?” 小茜看了眼他,“怎么,你也要去?” 岐子鸿笑,“我就是好奇。” 小茜叹口气,说:“他也说的不是很清楚,好像提到什么乌鞘山脚的青冈林,运气好的话晚上能在那碰上她。” “好的,谢谢你。”岐子鸿留下几张钞票起身离去。 这种劳民伤财的活儿真的不能再有第二次了! 岐子鸿回到岐师楼,正好碰见老爹在门口浇花,跟他说了岐子木的事。 岐老爹捋着胡子思索片刻,道:“可能是吸人精气的妖精,不过若是跟‘困兽之斗’联系,估计是食精鬼。” 岐子鸿道:“儿子也是这么认为,应是术者用食精鬼来搜集精气画阵。” 岐老爹理着手里的牡丹花,叹道:“区区食精鬼不难对付,我担心的是他们背后的那个人。”用剪子咔嚓剪断一根枯枝,“我不放心木儿。” 岐子鸿道:“若只是那个术者,我还是有把握的,何况木儿身边有蒲家的人,爹,这何尝不是一个机会?” “呵。”岐老爹轻笑一声,“机会?蒲家在就是机会?现在这个社会还能有什么修为可言,科技进步,神魔畏惧,我们都是苟延喘罢了,今后的形式只怕更加严峻。”转身看向大儿子,“难不成你真以为蒲家有个开世九龙子?” 岐子鸿道:“爹,你说这话甘心吗?你在想,光是鬼市里的这群人,妖,鬼,他们甘心吗?秘宗四大家甘心吗?还有那千千万万修行之灵他们甘心吗?有了科学就可以不要心吗?” “鸿儿。” 岐老爹一手搭在他的肩头,语重心长道:“你有本事我知道,爹曾经也一样......”手指紧了紧。 岐子鸿察觉到老爹手上的用力,皱起眉头。 “哎,罢了。”良久,岐老爹长长太息,“你们终归是有自己的路要走的,我和你娘都老了,有着你们去吧。” 岐子鸿看着弯腰打理花花草草的老爹,心中泛起阵阵酸涩。 “只有一点,你,莲儿和木儿都要注意。”岐老爹突然道:“如果有一天你们遇见一个左眼有一道长疤,穿黑色西服的男人,就别再追下去了。” 左眼有长疤,穿黑色西服? “爹,那是什么人?”岐子鸿问。 岐老爹摆摆手,“你告诉弟弟妹妹,记着就行。”不再多言。 第二天岐子鸿把神仙姐姐的消息告诉了岐子木,特地转告他老爹的话:“如果看到一个左眼有道长疤,穿黑西服的男人就罢手吧。” 岐子木点头记下了。 岐子鸿朝他身后望望,看见一个剪着齐刘海的小妹妹,还有一个穿着素色白裙的少女。 似乎注意到他的目光,白裙少女抬头看向他,走到齐刘海妹妹旁边把她护进怀里。 岐子鸿看着白裙少女微微一怔,不知怎的,他看到那女孩就觉得有一种无形的压力,像是高压的冷空气聚在头顶,带着湿冷的水汽,冰凉却莫名的安定。 不过仔细想来,寒冷本来就有镇定的作用。 岐子木跟他介绍她们:“这是宋明絮。”指着那白裙少女说:“这就是蒲。” 岐子鸿对她们笑了一下,“你们好。” 他走到宋明絮跟前,对她说:“你身上有虬的味道。” 蒲抬头看他。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34 “球?”阿絮眨巴眼,球还能有味道?不就是个圆的么。 岐子鸿不知道阿絮没听懂,接着说:“你手背上有一块符印,本来是应该是保护你的,可是你的身体和奇怪,居然把它当做养料给吸收了,所以符印的效力一直在弱化,按理说它应该很快就会消失,可却还留着,真是神奇。” 蒲拉起阿絮的手要带她走。 岐子鸿叫住蒲,问她:“蒲妹妹,请问你和蒲家家主苍涯前辈是什么关系?” 蒲停下脚。 岐子鸿说:“苍涯前辈特地派你来此小镇,可是有特殊用意?还望妹妹指点一二。” 阿絮抬头看着蒲,岐子木也看向她。 “我们回家。”蒲对着阿絮微微一笑,头也不回地走了。 ☆、伯山妖异篇17 走在回家的路上,阿絮举起手给蒲看。 蒲问:“怎么了?” 阿絮说:“岐子木和他哥哥都说我手上有符咒,还说我把它吃了。” “嗯。” 阿絮又把衣领里的珠子拉出来,“你送我的珠子。” 蒲停下来看她。 阿絮说:“有天我洗澡的时候,看见珠子里我的影子有点奇怪。” 蒲垂下眼,“嗯。” 阿絮抓住她小臂:“我看到我的眼睛变成了红色的蛇眼睛,不知道是不是我精神压力太大眼花了。” 蒲低头对上她的眼。 阿絮眼中波光晃动,“你告诉我,是我眼花了对不对?” 蒲却一手抚上她的脸,“你生的很白。” 阿絮望着她怔住了,这个人还是一如既往地答非所问,擅作主张,说很多她听不懂的话。 蒲向她倾下身子,发丝落在阿絮胸前。 蒲说:“你是我一生所见之最美,是我对美丽之物理解的综合,承受的极限。”抚摸她的眉梢,眼角,“不管你的眼睛变成什么样子,我都会用全身的器官去爱它。” “胡说八道。”阿絮握紧书包肩带,低下头快步向前走。 漂亮的那个人明明是你。 蒲跑上去从后面抱住她的腰。 阿絮一惊,“你要做什么?” 蒲的脑袋凑到阿絮颈边,呼出一口长气,偏脸看她,唇瓣擦过她的脖颈的肌肤,“如果我这样,你有什么感觉?” 颈边扑着湿漉漉的温热气息,清淡的香气有安抚的镇定作用,阿絮缓缓闭上眼,眼珠隔着眼皮能看到带着点深蓝色的黑暗,耳畔仿佛响起海潮的回响,好像只要一睁开眼就能看见一望无际的汪洋。 阿絮觉得满身的疲惫和紧张都消散了,身子一软靠在背后蒲的怀里。 意外的舒服。 阿絮抬起一只手圈住蒲的头。 蒲沉沉眸子,会意一笑,放开她。 阿絮回味地摸摸脖子,刚才被蒲亲近的地方。 蒲把她送到楼下,临别前说:“还有两年。” 阿絮问:“什么两年?” 蒲说:“还有两年你十三岁。” 阿絮说:“是,十三岁有什么不一样?” 蒲走上前一手托住她的后脑勺,前额抵上她的额头。 阿絮整个身子颤了一下,惴惴不安地看着近在咫尺的她。 蒲慢慢吐出一口气,阿絮眼睛倏地瞪大,心跳停了半分。 蒲揉揉她的头发,给她一个大大的微笑,一点点退开,便转身边挥手,“明天见。” “明天见......”阿絮看着她讷讷道,许久才缓过神来。 这天晚上岐子木决定去青冈林找神仙姐姐,叫阿絮和蒲一道去。 蒲有些迟疑,她想直接破阵,对幕后的人不感兴趣。 岐子木摇头说:“你破一次,他还能布一次,治标不治本,而且还会打草惊蛇暴露自己,不如就一次查清给他连锅端了。” 蒲皱起眉头。 阿絮用小指勾勾蒲的手指,“一起去吧。”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35 蒲看向阿絮,“你在求我?” 阿絮小声说:“算是吧......” 蒲略微思索片刻,说:“你吻一下我的脸,我就帮他。” “啊?” 阿絮和岐子木同时看向她,愣住了。 岐子木看一眼表,时间不早了,催道:“阿絮你快亲啊!快亲快亲!” “哦哦哦。”阿絮走近蒲,踮起脚尖慢慢凑上去,查案要紧......然后闭着眼轻轻吻了一下蒲的脸庞。 阿絮觉得蒲的脸颊凉凉的,靠近她就能闻到一股清淡的薄荷香。 蒲勾了勾嘴角。 岐子木说:“亲了啊,那就一起去,别反悔!走走走,再不走就晚了。” 阿絮不高兴道:“你得瑟个啥,人又不是你亲的!” 岐子木啧一声,“来来来,那我也给亲一个。”说着就向蒲靠过去。 蒲绕开他说了句:“滚。” 晚上公交停运了,他们决定打个野的去。阿絮拨通电话告诉外公晚上在同学家住,还拉着蒲做了证明。 三人在街口上了辆野的,司机看他们仨小孩不放心,问:“你们没大人啊?这么晚还去山下边儿?” 岐子木说:“我们几家在乌鞘山露营,大人都在那等着,到了有人接的。” 司机这才放心下来,开车送他们去乌鞘山。 到了青冈林,司机把他们放下来说:“这片林子晚上有野兽出没,你们露营要注意安全。” “好的,谢谢叔叔。”岐子木应道,随后三人都下了车。 车是在离青冈林还有几百米的路边上停下的,还要再走一段路才能到。 阿絮望了眼四周,已经进入山区,周围全是林子,树丫在夜里舞动,叶子发出沙沙声,感觉怪吓人的。 蒲脱下外套给她披上,搂一下她的肩膀,“冷吗?” 蒲的身上体温也不高,但比起山间寒冷的夜风温暖多了,阿絮下意识朝她怀里靠靠。 蒲揉一下她的头发,阿絮仰头冲她耸耸鼻子,蒲笑着点了下她的鼻头。 阿絮握住蒲的手腕,问她:“你把外套脱给我,你不冷吗?” 蒲抱住她紧了紧,“不冷,你比外套暖和。” 阿絮推推她,别过头笑:“瞎说。” 岐子木跟一边儿倒腾一个罗盘似的东西,一转头就看见俩小女孩腻歪着,咳一声:“荒山野林,孤女寡女的,注意形象啊。” 蒲勾下嘴角,问岐子木:“你铜板儿有反应吗?” 岐子木看一眼手里方正的小铜板,叹气道:“没有。”抬头望一眼黑黢黢的林子,“难道今天食精鬼没来?” 蒲说:“你就那么确定是食精鬼?” 岐子木点头道:“我觉得肯定不是采阳修炼的妖。” 蒲说:“食精鬼不会法术,不可能变成女人勾引男人。” 阿絮插了一句:“没准儿是合作呢?” 两人同时看向她,“有道理。” 蒲对岐子木说:“把裤子脱了。” “什么!”岐子木捂住裤裆,“你要干嘛!” “脱。” 阿絮吐着舌头捂住眼睛。 蒲说:“你光着身子在林子里跑一圈,看他们出不出来。” 岐子木嚷嚷:“我还未成年!” 蒲说:“别告诉我你十来岁了还不会变化术,变个成年的去裸奔。” 岐子木讨价还价:“咱们可以换个别的不黄暴的方法吗?” 蒲揽着阿絮转身,“我们回家。” “别!”岐子木伸手挽留,咬牙道:“我脱!” 阿絮的眼睛又被蒲捂住了,等再睁开面前多了个光亮的屁股。 岐子木转头看了她们一眼,脸火烧火燎的。 阿絮惊讶道:“你怎么变成你哥哥了?” “不可以吗!”岐子木炸毛道。 阿絮不好意思地笑笑。 变化成岐子鸿的岐子木光着身子在林子里溜了一圈儿,连着打了七八个喷嚏连鬼怪的影子都没看见。 岐子木估计今晚那鬼怪是没来,披上衣服准备打道回府,正在拉裤子拉链时被蒲拍了下肩膀。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36 “你看。”蒲蹲在茂盛的灌木后,扒开一个小口盯着另一边,她怀里阿絮的嘴被捂住了,两眼睁大老大,一脸惊悚。 “什么?”岐子木凑过去看,只见草丛另一边,阴深深的树丛里,五六个白花花的身体倒在血泊里,下身上都趴着一大坨像娃娃鱼一样黏糊糊的东西不停蠕动着...... 突然,对面的林子里露出一双细长的大白腿,紧接着走出来一个妖媚的裸女,她用脚趾在血泊里搅了搅,手指尖点一点血抹在嘴角,露出餍足的笑容。 ☆、伯山妖异篇18 “那就是神仙姐姐?”岐子木支吾一声。 蒲连做了个噤声的动作,从草堆里望过去,“看她做什么。” “嗯。”岐子木点头。 蒲探手捂阿絮的眼睛,却被阿絮抓开了,阿絮抬头蹙眉冲她摇下头,弯腰从仔细草堆里看过去。 蒲微微一怔,只紧紧握住她的手。 草堆另一边,裸女抬脚踢了一下趴在死人身上黏糊糊的怪物,只听那怪物呼噜两声,收缩一下软趴趴的身体蠕动着从人肉上滚下来,圆滚滚的身上长满环节,头部三瓣型的口器开合翕动,露出里面粉色舌状的肉刺,身下流了一滩红白混合的粘稠液体。 “今儿就七个人?”裸女眼珠子一横,脚趾头点着血拉一拉,牵出一根粘稠的丝线。 倒在地上的怪物笨拙地翻过身子,慢慢爬到她脚下,弓起身子呼噜两声。 裸女勾下唇角,在腰间摸了摸,手指插入腹中,从体内抽出一根肋骨,矮下身插进怪物体内,怪物痛苦地呜咽,趴在地上抽搐,破裂的创口不断涌出大量红白交杂的液体,这时裸女不知从哪儿拿出一个小巧的青铜鼎,用鼎去接那些汁液。 取液结束后裸女一脚把怪物踢开,挨着给剩下六只开了膛。 阿絮远远就能闻到一股咸腥的恶臭,喉管抽动直想吐,蒲察觉到她的不适微微低身让她贴在自己身上,阿絮闻到她身上清淡的薄荷香才舒缓一些。 岐子木捏捏拳头,低声道:“对待同伴尚且如此,真不敢想象这妖女是如何残害人的!” “嘘。”蒲皱着眉头瞪了他一眼,岐子木垂下头又从包里折了片叶子含在嘴里不说话。 再看草堆那边,七只食精鬼被开膛后,敞着软乎乎的肚皮在地上抽搐,软体组织明显地收缩,肉滓边黑浊的粘液缓缓凝聚,然后一点点往下滴。 裸女舔了一下肋骨尖残留的血渍,咂咂嘴合上鼎炉,把手里的骨头扔了。 “一群废物。”裸女用脚趾碾了碾脚边一只食精鬼敞开的肚皮,那小鬼哀嚎一声抽搐着滚到一边。 裸女看着它狼狈的模样轻笑一声,“活该只做小鬼。” 几只食精鬼痛苦地扭动残破的身躯,恐慌地缩到一边。 “谁!”裸女眸子一翻,扭头向一边树林望去。 “唔——”岐子木惊觉往后倒去。 蒲连忙捂住他嘴,凌厉地扫他一眼,视线又朝草堆那边望去。 岐子木奇怪她的反应,心底生疑:那裸女说的难道不是我们? 正当岐子木困惑之时,草堆那边又响起一个声音,嘶哑苍老,听着难受的很。 “阵法早已成型,你还这般大肆猎人,不怕主上发现降罪于你?”只见一佝偻矮人缓缓行至裸女身前,全身藏在漆黑袍子里,看不见面容。 “是你......”裸女上下打量他一番,翘腿在石块上坐下,“主上向来宠我,只一点精血补补身子,我想主上是不会吝惜的。” 佝偻人哂笑一声:“呵,你倒是好自信。” 裸女笑而不语。 佝偻人却道:“听说你前几次派人下咒都失败了?区区一个女娃都搞不定,你说若是主上知你行事如此拖拉,还会不会宠你?” 裸女抿抿红唇,娇俏一笑,“什么话都说得出口,我想你一定是没听说过‘隔墙有耳’。”言罢蓦地垂手站起,双臂无骨似的掉在身侧,嗖的一晃就不见了身形。 “人呢?”岐子木看她莫名其妙地就消失了,心下一惊,四下张望寻找,忽的身子一轻,后领被提着扔向一边,撞在树上滑下来。 “啊、卧槽。”钝痛从后脑袭来,眼前一片晕眩,岐子木抱着脑袋扶着树慢慢站起来,好一会才缓过劲儿来,接着耳边就响起一阵打斗的声音。 岐子木抬眼看去,看到那裸女脚勾在树枝上,垂下身子双手以极快地速度向前出击,两手化成装满倒刺的利爪,爪爪夺命。她的身子极其柔韧,全身无骨似的,像蛇一样在树与树之间快速爬行,在人眼中只留下残影,根本看不清动作。 而与裸女交手的蒲则面无表情,一脸淡然,一面倒退一面接招,很是从容不迫。 蒲对阿絮说:“你们先走。” 佝偻人却先一步挡在阿絮和岐子木中间,先是看着岐子木说:“你是天师?” 岐子木手伸进包里攥住五行旗,狠狠瞪着他。 可是佝偻人并没有下一步动作,反而转身面向宋明絮,停顿半秒,整个身子都开始颤抖。 “哈哈......”黑袍下传来佝偻人兴奋的声音,他难以按捺地发出一阵阵欢愉的笑声:“哈哈哈哈,王锦,你这份大礼鄙人纳罕得很!” 趁着佝偻人发癫的空档,岐子木一面旗子已经刺了过去。 “三昧真火,太阳真人,御敕迦楼,追月逐日,阿鼻红莲,焚罹九天,开旗急召,不得稽停。急急如律令、疾!”岐子木并起两指指向黑袍佝偻,红色的小旗在夜空里燃气炽热的火焰,旗杆尖刺带着红星。 佝偻人身影一闪,躲过火旗,岐子木挥手划过一道弧线,火旗又飞速拐弯追踪而去,在空中甩过一道明亮的火线。 “小子,毛都还没长齐,回去问问家里大的,这五行旗能降服几个妖孽?哈哈哈哈——”佝偻人张开双臂飞落在一棵青冈枝头,远远望去像一只巨型蝙蝠。 佝偻人无心与他纠缠,在火旗再次刺来时抬手一捞,将燃烧的小旗捏的粉碎,跳下深落在阿絮身边,出手扣住她的手腕。 另一边裸女见了这般情景,身形一晃又嗖的挡在佝偻人身前,一爪探下,佝偻人急忙松开阿絮跳后一步。 “你先走。”蒲淡淡看了岐子木一眼,一个疾步窜上去,裸女探爪刺向她胸口被蒲一手挡开,待裸女再出爪时蒲拉着阿絮胳膊身子向后仰倒,带着她一道避开利爪的攻击。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37 佝偻人见了干笑两声,飞到树上,“王锦,看来今夜你客人不少,如此我便不打搅你会客了,哈哈哈哈——”纵身飞跃而去。 王锦狠狠望他一眼,骂道:“偷奸耍滑的孬种!” 蒲不给她时间分神,在她骂人的间隙一把将阿絮推向岐子木,翻手向她颈根掐去。 王锦猛一回头双手交叉挡住袭来的手,蒲又出一手自她胸下刺去,王锦一个筋斗翻到远处树头,缠在枝头吐一下舌头,竟是蛇一般的交叉芯子。 “蛇妖?”岐子木一惊。 “你带阿絮走。”蒲赶着去追王锦。 岐子木扶着阿絮往林子外走,阿絮转身去看蒲,急道:“她怎么办?”抓住岐子木胳膊激动道:“我们回去,叫她不要追了,我们一起跑。” 岐子木不听她说,拖着她跑,“你别想她了,她拖着蛇妖我们才能逃命!” 阿絮挣开他,“你怎么能这样?让她送死自己逃跑!” 岐子木说:“她是东海蒲家的人,这种程度伤不到她!”拽住阿絮跑,“哎呀走吧!” 阿絮愣了一会,边跑边问:“东海蒲家是什么?” ☆、伯山妖异篇19 “东海蒲家就是住在东海边上姓蒲的一家人。”岐子木拽着阿絮一路狂奔下山,“哎一时半会我也解释不清,总之你记住蒲家很厉害,她会没事的。” 阿絮喘着气,半信半疑道:“真的?” 岐子木说:“骗你是小狗!” 阿絮说:“我不要你变小狗,我想要蒲好好,大家都好好的。” “肯定不会出事的!我以我这十年的道行保证!” 阿絮凶他:“可是事实证明你这十年道行一点也不管用!” “......”岐子木一时语塞,半天才道:“先跑吧,到山下村子再说!”两人都在心中祈祷蒲可千万别出事。 山间夜风吹得阴冷,远处的林子里偶尔传出野兽的嚎叫,猫头鹰不时咕咕两声,平日静谧的山林显得阴森起来。 蒲跑了没两步就追上了王锦,出手掐她脖子,王锦偏头,蒲手腕一翻追了上去,王锦没躲过有抬手去挡,可这回不知怎么了,和先前不同,王锦发觉蒲的手就像钢筋水泥一般,砸下来根本挡不住,咔嚓一声她的胳膊被蒲一手断成两截。 王锦轻身后退,蒲就着着重力压着她撞在树上,一手狠狠钳住她脖子根儿。 王锦看一眼地上断裂的手臂,对蒲说:“方才那两人在时,你在做戏?” 蒲钳着她的手紧了紧,王锦呼吸急促,险些喘不过气。 王锦轻笑一声,仰头合上眼皮。 蒲压着嗓子道:“汝为何人所驱?” 王锦笑道:“你既不愿显出真实身份,我参不透你,那我也不说我的主子是谁。” 蒲沉下眸子,“你以为你有本钱与我理论?” 王锦道:“前日我放的虹足没能奏效,手下废物更是一个比一个没用,我本以为坏我好事的是那三流小天师,不想你才是那个狠角色。” 蒲沉着眸子不语,只手上用力。 王锦咳嗽两声,忽然惊呼一声,只见她小心绕道蒲背手预备穿其胸膛的手也被断成两截。 蒲说:“你既不说主子是谁,那你告诉我,‘困兽之斗’是你做的?” 王锦虚弱地勾勾嘴角,“你不是都知道了?” 蒲问:“你要捉宋明絮?” 王锦笑道:“那个丫头叫宋明絮?” 蒲微微一笑:“你可以死了。”五指用力,嘭一声王锦美艳的头颅从脖子上滚了下来,脖颈爆裂,炸出白骨渣和血糊团。 蒲舔了一下虎口的血,皱眉道:“难吃。” 风的味道一下变得很腥。 蒲走开两步,跳起藏进旁边一棵树叶里,蹲在树枝上盯着下面。 果不其然,约莫半个小时后,倒下的王锦尸体开始蠕动,胸口的一块渐渐裂开,从血肉里探出一只青黄蛇头。 蛇吐了吐信子,探视周围一圈,慢慢抽出身体盘在人肉上。 蒲看那蛇身上花纹密布,黑黄交错,蛇身粗长,待蛇头转过来正对她时,看见蛇头上的网格花纹,是条上了年数的王锦蛇。 王锦蛇在尸肉上停了半晌,嘶嘶两声爬下人身,钻进树丛里。 “你不杀了她?”旁边突然有人问。 蒲应道:“没有必要。” 问话的人从另一边的树上跳出来,落到她身边,月光透过繁密的树叶洒下来照在他身上,原来是刚才逃走的佝偻人。 佝偻人笑道:“她还不好吃。” 蒲知道这人是在取笑她,不过并没有心情搭理,跳下树要走。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38 佝偻人也跳下去,跟在她身旁。 蒲看向他,“作甚?” 佝偻人笑道:“我发现了一个很有意思的事情。” 蒲沉默着向前走。 佝偻人又道:“你说话的方式和主上很像,而且从你的内息来看应该是水族。” 蒲记得被她踩爆的眼珠也说过她的说话方式和“那位大人”很像,看来“那位大人”和这人的“主上”是同一个人。 不过她并没用动用法术便被探出内息,此人若不是水族同胞便是修为能与地仙匹敌的精怪。 佝偻人说:“在下可是敬佩您得很,不如请阁下与小人打个商量吧。” “什么商量?”蒲转身看他。 佝偻人恭敬地欠身,抬头道:“我把‘困兽之斗’解了,请阁下记我一次人情。” 蒲说:“你以为我解不了?” “不不不,您当然解得了,区区小阵对您自然不在话下。”佝偻人从黑袍中伸出枯瘦的手摇了摇,蒲敏锐地捕捉到他的小臂上零零星星嵌着几枚鳞片。 佝偻人停顿一下,又说:“只是由我来解,可以省不少麻烦,而且以后我也可以帮您省麻烦。” 蒲问:“你要我记你一个人情,你想要我还什么?” 佝偻人笑了笑,拱手道:“不多,只一个吼声。” 蒲皱了皱眉。 沉默许久,蒲开口道:“你为主子卖命,却与我私下商量,我若与你有约,你大可又于我的敌人商量。”快步离开,冷冷道:“你好自为之吧。” 佝偻人无奈地摇头,黑袍的帽子跟着晃动,鞠躬道:“恭送阁下。” 岐子木拉着阿絮跑了一阵,终于到了村子,此时已是半夜时分,除了两家麻将茶馆开着,其他地方都关门了。 岐子木带着她走进一家茶馆,点了两杯茶,服务生奇怪地看了他们一眼又招呼别人去了。 坐了一会,岐子木说:“阿絮你能别晃来晃去吗,晃的我头都晕了。” 阿絮不安地走来走去,旁边又有一桌人走了,她跑到岐子木身边,责备道:“就是你,非要拉着我们来,这下好了,要是蒲出了事怎么办!我妈妈叮嘱我一定要照顾好她的!” 岐子木有些心虚,硬着头皮说:“不是我非要怎样,如果放着这事不管继续让那怪物为非作歹,迟早有一天会轮到我们身上!” “所以说你们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阿絮抡着拳头猛地在桌子上砸了一下,大声道:“你不是天师吗,不是很厉害吗,上次明明很顺利就解决掉那个怪物了,为什么这次就不管用,还让蒲去送命!” 岐子木看到旁边的人斗转过头看她,连忙拉她坐下,厉声道:“宋明絮你冷静一点,我的实力也是有限的,这次实在是无能为力——可是你了解蒲吗?你知道她是什么人吗?我说她没事她就一定没事!” “你能保证什么?你能保证她吗?如果她出事了就算要你的命也没有用!任何东西都换不回她!”阿絮大声吼道。 茶馆老板走过来不高兴道:“你们两个小朋友是谁带来的,别吵那么大声!” 阿絮睁大眼喘着气,有些失神地愣在原地。 “阿絮你......”岐子木望着她,心底隐隐不安,就在刚才宋明絮对着他吼的时候,他感到一股强势的气流从对空袭来,压得他喘不过气,虽然只有一瞬间,但也让他细思极恐。 岐子木换种思路想,以蒲家的势力,专门派一个人到镇上来,这个人也就是蒲还一天跟着宋明絮,从刚才那两个妖物的反应来看也是冲着宋明絮去的,那么...... 岐子木望着阿絮出神,这个丫头究竟有什么玄机? 这时门口的服务生叫了一句:“哎小妹妹,你这是弄了一身什么啊?” 岐子木闻声望去,看见沾着一身暗红的蒲沉着脸走进茶馆,跟她打招呼,“你——” “蒲!”阿絮一见她立马扑上去,抱住她的脸,左看看右瞧瞧,忙着问:“你没事吧?”把她拉到身后,扒在茶馆门口张望,“妖怪呢?” 蒲不顾身上血腥,把她抱进怀里揉两把头发,笑着说:“没事。”转头问岐子木:“小子,你有使魔吗?” ☆、伯山妖异篇20 “使魔......”岐子木重复喃喃一遍,半天没有下文。 蒲看周围的人都看着他们,牵着阿絮往外走,“出去说。” “好。”岐子木跟出去。 到门口了,老板拦住他们,“茶钱还没给哎。” 岐子木从包里摸了张二十的给老板,三个人走出门找了个凉棚,坐在下面的石凳上。 阿絮一直拉着蒲,总担心她身上哪里受伤了,问她衣服上的血是怎么回事,蒲想说是蛇血,可记起阿絮怕蛇就说是妖怪的血,阿絮听了吐吐舌头,但还是靠在她身旁。 阿絮觉得岐子木靠不住,只有跟在蒲身边才是安全的。 蒲安抚好阿絮才对岐子木说:“有使魔就叫出来当坐骑,这个点没法打车回去。” 岐子木叹口气,挠头,“有倒是有,只是很久没试过......” 蒲说:“你是驾驭不了吧?” “谁说我驾驭不了!”岐子木大叫一声,蒲看着他轻笑一声,岐子木立马又耷拉下脑袋,小声说:“它不怎么听我的话......” 蒲垂着眸子一下下轻柔抚摸着阿絮的头发,幽幽道:“这不奇怪,主人能力弱,身为侍者不服而不从,不是合情合理么?”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39 岐子木长长叹口气。 蒲说:“没事,你先叫出来。” 岐子木反问她:“你怎么不自己叫使魔,你这种级别的抓两只疾风鬼来使都不在话下吧。” 蒲回道:“两只疾风鬼抬轿子哪够,光你一人都要压死四只。” “你!” 阿絮噗嗤笑出声来,捂着肚子倒在蒲身上,“哈哈哈。” 蒲正色道:“我不能用法术,内息一出就会暴露身份。” 岐子木长吟一声,“哦——难怪刚才我看你和那蛇妖打斗全凭手脚功夫都不施法,原来是藏着不给人看。蒲家在道上也是有头有脸的,你有什么可怕暴露的?” “少废话,招使魔。”蒲一手刀劈在他后颈上。 岐子木吃痛缩了下脖子,跳脚道:“招招招,我招我招,姑娘家家的下手轻点!” 听他这样说蒲才收了手,牵着阿絮退后几步在旁边看着。 阿絮看着岐子木手上换着不同动作,闭着眼嘴里念念有词,神神叨叨地在原地走圈,问蒲:“他这是干嘛呢?” 蒲说:“结手印。手印本是佛教礼法,后道教天师分支时吸收了其他宗教的内容,手印也融了进去。不过结手印招使魔我也是头一次见,一般一张符就完事,甚至吼一声就能出来,没想到岐伯后裔到了现世落魄到这种境地,真是令人唏嘘啊。” 岐子木搁一边炸毛道:“蒲家了不起啊!有本事干一场啊!” 蒲指着他道:“有本事你先把使魔干出来,还有力气再说干不干我。” 岐子木郁卒。 阿絮看着岐子木来来回回绕几圈了还是没动静,连个屁都没有,急了,拉着蒲的衣角问:“蒲,他行不行啊?” 蒲摸摸她的头说:“再看看,别急,有我在呢。” “嗯。”阿絮乖乖点头。 过了一会岐子木突然拍脑袋大叫:“卧槽,背错手印了!” 蒲皱皱眉,上前说:“小子,我看你背书上的内容是一套一套的,可是实战就是一堆渣。” 岐子木瞪着她不说话。 蒲说:“我不知道是只你一人还是岐伯后裔都已经衰落成这样,不过我记得岐天镜还是有点能耐的,你在家真有好好学习吗?” 听到岐天镜的名字岐子木紧紧握住拳头,肩膀忍不住颤抖。 岐天镜是他的爷爷,也是他崇拜的偶像,曾经在民间被赞颂的天师高人,甚至还有人把他的模样画成门神贴在门上辟邪以求平安。 可是就在六年前,岐天镜失踪了。 失踪三个月后,有人在北方的一处浅滩边找到一具腐烂的尸体,从尸体随身证件判明死者正是岐天镜。警方验尸后发现岐天镜颅骨破裂,有明显切割痕迹,缺失中枢神经......立案追查多日无果,最后列为悬案不了了之。 那会岐子木才七岁,哭着闹着要爷爷,说爷爷一定是被妖魔害死的,可是岐父却摸着他的头叹气,什么也没表示。 岐家就是从那天开始改变的。家里没有一个人再提起过爷爷,父亲辞退了在道观的工作整日游手好闲,大哥也不再做风水师堕落成风尘牛郎,母亲和二姐更是终日不出鬼市,整天泡在家里吃喝玩乐,而且还专门把岐子木从鬼市撵去人界学习生活...... 只有他一个人坚持着。 岐子木坚持着要成为一个伟大的天师,不管多久,不管付出多少,不管家人支不支持,不管外人理不理解。 不管他现在清楚自己有多弱! 蒲看着他垂首阴沉的模样,走过去按住他肩膀,“我不管你家发生过什么,但是我要告诉你,你既然和另一个世界有联系,能够看到凡人看不到的,听到凡人听不到的,办到凡人办不到的,你就要承受凡人承受不了的责任。如果你没有能力支撑自己,更没有能力保护珍贵的人,还是趁早退出吧,没有人会责备你。” “我知道。”岐子木握着拳头说。 蒲问:“你能召唤使魔吗?实在不行就算了,我想其他办法。” 岐子木摸一把额角的汗,“我再试试。” “嗯。”蒲退回去站在阿絮身边。 阿絮远远看着岐子木双手动作飞速变幻,担心问:“他刚才怎么了?我之前也凶过他,他怪可怜的......” “没事。”蒲摸着她脑袋说:“他终究要成为一个‘男人’。” “嗯?”阿絮听不懂。可是无所谓,反正她已经习惯蒲的说话方式了,没准将来哪一天她就能听懂了呢? 岐子木做完最后一套手印,迅速摸出一张黄符抛到空中,喝一声,符纸燃为灰烬,他又以指为笔在符纸烧尽处快速画字,虚空里浮闪起三个金色篆体,随后金字如花火炸裂,凭空踏出一只金毛雄兽。 雄兽怒号落地,两只黑眼直勾勾盯着岐子木,岐子木则朝后跳了几步,似乎有些怕它。 阿絮躲到蒲身后,探出脑袋好奇地看,问道:“这是什么啊。” 蒲看着雄兽说:“是獢獢。” 阿絮一脸不解。 蒲解释道:“獢獢是古名,古时宫廷的宠物犬,现在叫做松狮。” “松狮?!”阿絮跑过去仔细看,伸手比划一下,“松狮狗狗这——么大?”眨巴眼。 蒲笑道:“这是灵兽獢獢,和一般的狗当然不一样,你可理解为它是松狮精。” 獢獢动动耳朵,冲着蒲吼了一声。 蒲猛然转身抬手在它额前比划几下,口里念道:“临兵斗者皆阵列前行。” 獢獢登时停住动作,瞪着眼珠子望着她。 蒲又俯身在它耳畔张了张嘴,旋即退开,獢獢身子猛地一震,前兆着地匍匐在蒲身前。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40 岐子木看见这一幕傻了,“卧槽,一句九字真言就摄魂降收了,我念一百遍都不听我的。” 蒲说:“这和考试是一个道理,举个简单例子,同一张试卷你考五十分,我考一百分,都是一张试卷,可是人不同分数就不同。” “你!” 阿絮凑上去说:“我也能考一百分。” 蒲说:“那就一张卷子你考一百,我考九十九,岐子木考五十分。” 阿絮笑道:“好!” 岐子木郁卒:“为什么我就是五十!” 作者有话要说:  獢(xiāo) ☆、伯山妖异篇21 蒲摸摸獢獢的头,獢獢在她手里蹭了蹭,岐子木看了没吱声了。吃人嘴软拿人手短,现在獢獢在别人手上,他心里就是万般不快也得忍着,却在心里骂道:蒲家了不起啊! 阿絮被蒲抱着坐在獢獢身上,转身问后边的岐子木:“这只大狗是你家的?” 什么大狗,这是獢獢王。岐子木皱眉应道:“是我爷爷的,后来送给我了。” 阿絮笑着说:“那它还不听你的话?” 岐子木说:“它只听我爷爷的,爷爷去世后它谁都不理。” “哦......”阿絮沉吟一声。 蒲忽然说:“有朝一日你能使它忠诚于你,也算得一个大进步了。” 岐子木笑道:“会有那一天的。” 蒲给阿絮戴上外套的帽子,低头问她:“风大,冷吗?” 阿絮往她怀里挤了挤,“还好。” 蒲点下头,嘴里吹出哨声,獢獢踏开四爪飞奔回镇。 到镇后告别岐子木后,因为阿絮跟外公说过晚上不回去,蒲就把她带回了家。 阿絮怯生生跟着蒲进了家门,除了上次给蒲送东西她就没进这房子了。 蒲站在玄关一把扯开衬衣,扣子散落一地,有几颗滚到鞋柜下边。 阿絮刚换好拖鞋看到她的动作吓了一跳,捏着外套的袖子紧张兮兮地愣在原地。 蒲把沾血的衬衣扔到椅子上,裸着上身走进浴室,“你先坐一会,出来换你。” “等一下——” “你要跟我一起洗?”蒲回头看她。 蒲光裸的背对着她,只扭过了脖子,下身还套着一条浅色牛仔裤,赤着脚。 阿絮只看了一眼她的光洁的背立马别过头,“不是,那个、你没事吧?和妖怪打架了......” 蒲走进浴室把门掩上,接着里面传来哗啦啦的水声。 “没事,目前为止你不用担心我。”蒲隔着门说。 目前为止......那么以后就会有问题吗? 阿絮靠在门边说:“我们不去碰那些危险的东西不就好了吗?阵法也好,妖怪也好,我们不去招惹它们,安安静静生活不好吗?” 蒲挤了一大坨洗发乳在头发上,揉搓开按摩头皮,“我没有招惹它们,是它们再三触犯我的底线。” 阿絮捏着衣角的手紧了紧,犹豫一会,问:“什么是你的底线?” 蒲冲掉全身的泡沫,关掉花洒披着浴巾走出来,开门的时候把阿絮吓了一跳。 阿絮贴在墙上紧张地看她,“你快穿衣服。” 蒲上前一步抱住她的头,前额抵在她额头上,发梢的水珠全部落在她身上,低声说:“我的底线——就是你。” 每一次,只要距离很近很近,她就能闻到她身上奇特的香气,淡淡的,远远的,充满安详与宁静,像薄荷,又像大海。 每一次,只要一闻到,不论多么烦躁不安她都能立即平息。 她喜欢这个味道。 阿絮想,或许有一天都会完全沉沦在蒲的气息,沦陷在她对她的温柔保护里。她很害怕,怕自己会像吸鸦片一样无法自拔,在对她一无所知的情况下就无所顾忌地依赖她...... 一切都向莫名其妙的方向发展着,她们的相遇,从一开始的相顾无言到慢慢亲近,甚至本来该照顾蒲的阿絮反而一点点依赖上她...... 天师,东海蒲家,还有那些可怕的妖魔鬼怪,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呢?为什么要和她有关系呢? 阿絮不喜欢这样,一点也不喜欢。 她只想平平安安、简简单单地生活! “为什么是我——” “我绝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蒲俯身在她颈旁深吸一口气,摸了摸她的头发。 阿絮身子微微一颤,抓住她的浴巾,“所以说为什么是我!”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41 卧室里没开灯,只有浴室的灯光从门内渗出来。 蒲看着阿絮沉沉眼,说:“我早就说过,只有你一个,这就是理由。” 阿絮咬着唇摇摇头,“蒲,很多时候我根本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我求求你一次性说完好吗,告诉我这些天都是怎么了,我很害怕也很慌张,你告诉我好吗?” “你只要像以前一样好好上课,好好吃饭,好好睡觉,一切都好好的,那样就行。”蒲把她抱进怀里,轻轻拍背安抚着她,“时间还没有到。” “你们总是莫名其妙,还有那些怪物,它们很恶心很丑,我一点也不想看到它们,如果是因为你们它们才出现的,那你们可不可以离开,我不想这样,真的不想......”想起前些天缠住她的腐肉,大扫除遇见的蛇,还有刚才险些丧命在其手下的裸女和丑陋无比的食精鬼,阿絮真的快崩溃了,先前因为担心蒲而死撑的意志终于支撑不住,脆弱的神经只剩一根线,马上就要绷断。 蒲抱住阿絮往她身上捶的小拳头,把头埋在她耳边轻轻吹气,阿絮感到耳根子湿湿暖暖的气息瞳孔收缩一下,整个人立马松软下来。 仿佛有魔力一般,阿絮抵挡不住蒲的气息,它能让人瞬间放松下来,甚至沉迷进去。 但有时也令她清醒。 蒲抚摸她的脸温柔道:“是我的错,没保护好你。从今天起我会寸步不离地守着你。”收紧抱着阿絮的胳膊,“我可以告诉你怪物不是冲着我和岐子木来的,你不要再说让我离开的事情。” 说得对,从一开始怪物缠上的就是自己,是蒲和岐子木不断在救她,如果没有他们她现在或许早已身首异处了......阿絮丧气地垂着脑袋,有气无力地靠在蒲怀里,为刚才说的那番话感到悔恨。 “对不起。”阿絮抬手抱住蒲。 蒲微微笑道:“没事。”点一下她的鼻子,“好好休息,明天一切都会好的。” “嗯。”阿絮乖乖地点头。 又抱了一会蒲才放开她,说:“你先洗澡,洗完睡觉。” “嗯。” 蒲打开衣柜给她拿了一件白色的浴衣,“将就一下。” 阿絮抱着浴衣出神。 蒲又拿了一条粉色的小裤裤给她,垂着眼没做声。 “啊。”阿絮抢过内裤裹在浴衣里,红着脸说:“谢谢。”关上门洗澡。 蒲看着关紧的浴室门勾了勾嘴角。 等阿絮洗完出来,蒲已经在床上趴着了。 阿絮擦着头发想问她为什么趴在床上不是躺着,这样会影响胸部发育,蒲就抬头看她叫了一声:“宋明絮。” “啊?”阿絮一惊 “来。”蒲领着她去了隔壁的客卧,给她铺好被子,拍拍床叫她躺下。 阿絮看着床,床上套装都是粉红色的小爱心。 呆愣一秒后,阿絮眨眨眼,爬上床钻进被窝里。 蒲又抱来一个长条形的布偶,塞进她怀里,阿絮抱起来看看是一条青色的龙。 阿絮暗自笑道:没想到蒲表面上冷冰冰的,原来内心这么骚包,床单被子是粉色的,连内裤也是粉色的,居然还有布娃娃! 蒲说:“晚安。” “诶?”阿絮面上有些惊讶。 “怎么?” “我们不一起睡吗?”阿絮脱口而出。 蒲垂下脑袋,发丝落下来遮住表情,两步走到门外说:“给你龙娃娃抱着睡,不害怕,我在旁边房间睡。” “哦......”阿絮以为凭着蒲的黏糊劲儿会和她一起睡的......她揉了揉龙娃娃,闭上眼,“晚安!” ☆、伯山妖异篇22 小胖发现自己越来越融不进阿絮和蒲了,只要她俩不说话拉着手走在一起,他就找不到话说。他患了尴尬恐惧症,约了其他男生一块上学,后来就只有蒲和阿絮做伴了。 早上阿絮和蒲去上学,蒲的家里只有蛋糕,阿絮就吃了蛋糕垫肚子。 蒲问阿絮:“蛋糕是冷的,等会去喝粥吗?” 阿絮说:“估计吃不下了。” 蒲皱眉道:“你吃的太少了,要多吃一点。”还摸了一下她的肚子。 蒲在校门口的小摊上给她买了包子鸡蛋和粥,阿絮摇手说:“真的吃不下了。” 蒲又买了杯豆浆给她,“把这个喝了。” 阿絮接过豆浆叹口气,感觉蒲比妈妈管的还多。 蒲摸摸她的脸说:“下午放学在教室等我。” 阿絮往后躲了躲,小声说:“不要老是摸我的脸。” “嗯?”蒲看着她微微一怔,微风拂过脸颊,两根发丝挂在嘴边,过了会笑道:“好。”又摸摸她的发顶。 阿絮低头走进校门,支吾道:“我去教室了。” “嗯。”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42 下午音乐课,下课后岐子木绕到艺术楼背后,发现后墙上的爬山虎死了一半,墙角的苔藓都脱落了。 岐子木走过去用小树枝挑挑沾着苔藓末的泥土,心下奇怪,前两天不还拖着尸体往上爬么,怎么现在都掉了,终于死透了? 难道......阵法已经破了?谁破的?什么时候破的? “找到了,在这儿呢。” 是宋明絮的声音。 岐子木回头去看,阿絮拉着蒲的手走过来。 岐子木看着她俩牵在一起的手说:“你们连体儿啊,整天整天一块儿。”站起身踩踩土,忽然想起什么,转身问蒲:“对了,上次你说三十七年是什么意思?” 经岐子木一提,阿絮想起来上次看苔藓的时候蒲的确说过一句“三十七年”,还问他们学校建了几年来着。 “墙角的苔藓从第一代起活了三十七年,苔藓依附在墙面上,这栋楼起码建了三十七年。”蒲解释道。 阿絮疑惑道:“可是学校是三十六年前才修的,艺术楼之前就有了?” 岐子木说:“可能是学校选址的时候这里已经有栋楼了,干脆直接利用改成艺术楼。” 阿絮点点头。 “你把‘困兽之斗’破了?这么大的范围,你速度够快的,用什么抹掉精血的?坟坑里的肉搬去哪儿了?”岐子木拍拍手问蒲,从脖子上挂的瓷瓶里倒水洗手。 “不是我。”蒲茫然地抬头。 岐子木手里的软塞掉到了地上,阿絮蹲下身捡起来给他。 “你在搞笑......”岐子木笑着朝软塞吹吹气,堵上瓶口。 蒲皱眉问他:“你怎么知道‘困兽之斗’破了?” 岐子木朝艺术楼后努下嘴,“全死了,鬼气都跑完了。”困兽之斗因为需要尸肉做法,必须保证肉体新鲜,所以阵法范围内可使腐朽之物复生,鬼气受到吸引钻进复生生物增殖鼓胀,造成植物繁茂的假象。 蒲走过去看了看,踩一脚落满苔藓末的黑色湿泥,又跺了两脚,犹豫道:“这地下应该是空的。” 岐子木走过去蹲下,整个手掌贴在土上往里注气,如果是实心地,气的穿透力很弱,但如果是空的...... 岐子木感到气吃力地穿过一段距离后竟然进入了一段真空的区域,收回手惊讶地看向蒲:“当真!” 阿絮说:“也许是地下室,或者是旁边商场的地下停车场呢?” 岐子木挠挠头,“可能吧。” 这时教学楼那边传来了预备铃声,两人赶着跑去上课。 蒲跟在他们后面,跑到一半时回头深深看向艺术楼,眯了眯眼睛。 放学后和阿絮一道回了家,目送她上楼后蒲才转身回家。 蒲走进客卧在粉红色的床单上抱着昨晚阿絮抱过的龙娃娃趴了一会,嘟起嘴长吐一口气,又深深吸一口气,再吐,再吸,如此往复,就像海底吐泡泡的鱼一样。 蒲在床上趴了五个小时,一动不动,等到天黑透了才动动手指头,腾地站起身,眼里闪过一道赤金,人便凭空消失在房间里。 同时,小学艺术楼的楼顶,一个白裙少女悬浮在其上空。 蒲睁着赤金竖瞳望着楼下,本应框住整个校区的八芒星和教学楼下的坟坑都消失的无影无踪,仿佛从未存在。 蒲眸中又是一闪,瞬移到白天找到岐子木的地方,一手平摊胸前,一手竖指搭在另一只上,捏了个诀潜到地下。 地下是个石室,蒲看了圈周围,没有出入口,完全密闭的空间。 既然不能出入,为什么要特地空出来而不完全填满呢? 蒲朝深处走去,脚下的虫子受到惊扰迅速爬开。 走了一会,蒲在密室尽头的地面上发现一个圆圈,矮身去看,上面覆满泥土,蒲手伸手一挥,面上的尘土散开,露出一圈砖石。 蒲看着那圈砖石想了好一会才认出一口井,里面填满土石,只有一点井缘露了出来,看着像个圆圈。 从井口的石块来看井的年代已经非常久远了,不知原来井下的水脉是否还活着,底下水道应该早已变动数次。 蒲起身探查了下石壁,发现石壁形成的时间比井晚,但起码也在几百年之前,说明这石室根本不是现代人修的! “不对......”蒲沉吟一声,忽然摸到一块石头,上面有些滑腻,长着苔藓,蒲眯着眼睛看着它,“三十七年......” 蒲看着苔藓发呆,看来三十前年有人来过这里。 她仰头望着室顶,会是谁呢?那个人是修建这个石室的主人吗?他和那口被填满的井有关系吗?为什么要修石室把井包起来呢? 那个人,现在在哪里呢? 他和王锦蛇还有他们的主人有关系吗?还是说他只是一个过客,和一切根本都没有联系呢? 所有的问题,蒲都找不到答案。 但可以确定的是,困兽之斗真的被人给破了,蒲想可能是那个佝偻人做的。她不知道佝偻人为什么要向她讨人情,有什么阴谋,但必须得提防着他。 蒲吹出一口气,气息汇成一条青色气龙围着石室转了一圈,扫清她留下的痕迹,赤金瞳仁闪了闪,人又消失了。 很多事情一点头绪都摸不着,蒲只能被动地接招,然后拆招,甚至连对手是谁都不知道,或许一个,或许两个,如果对方不出手她就根本没有追查的线索。 蒲手指握成拳,算着时间,离那一天越来越近了...... ☆、伯山妖异篇23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43 蒲没有把艺术楼下废弃石室的事情告诉岐子木,现在还不知道那个石室究竟是做什么用的,它的修筑者有什么目的,对他们又有什么影响,她也不认为现在的岐子木能帮上她什么忙,不添乱就不错了。 困兽之斗破除后,蒲本以为佝偻人会来找她索取报酬,可是将近一个月都没有任何动静,久而久之她也把这事放下了。 暑假将至,学生们又迎来期末考,入秋后阿絮和同学都要升入高年级,而蒲则要去县城里的初中。 每到考试时期,于爷爷开的伙食就会特别好,顿顿都有鱼,豆瓣鱼、水煮鱼、松鼠鱼、酸菜鱼汤,怎么好吃怎么来,有时候还会煮河虾吃,配着醋和柠檬汁,鲜香可口。 蒲小升初的考试比阿絮期末考的时间早一些,考完试以后天天泡在阿絮家里,跟着一块蹭饭吃。蒲总是给阿絮夹菜,啃大排时直接把排骨上的肉撕下来丢在阿絮碗里,经常是自己一口没吃,阿絮碗里却堆起一座小山...... 阿絮看着碗里高高摞起的一堆,用筷子敲碗,“吃不下吃不下!” 蒲伸手朝下摸去,阿絮反应迅速地抓住她的手,瞪她,“你别摸我肚子,说了吃饱了,你每次都摸!” 蒲低眼看看她微微鼓起的小腹出神,眼神飘飘忽忽的,不知在想什么。 阿絮觉得她的眼神很奇怪,抱着她的头扭到一边去,“你不要盯我肚子啊,里面又没有宝。” “唔唔——”蒲的嘴巴被阿絮挤得嘟了起来,含糊道:“以后会有的。” 阿絮使劲挤她的脸,“以后也不会有!” 相处越久阿絮越觉得刚认识蒲时对她的认知是一种错觉,以前觉得她冷漠,自闭,不近人情,可在与蒲的朝夕相伴中阿絮渐渐感觉蒲不是冷漠,而是迟钝到了极点,近乎痴呆。尤其是对不熟悉的人,蒲对他们的反应会延迟很久很久,到最后太久了干脆就不反应了。 而且实际上,蒲还很好欺负。一开始阿絮是被她逼急了冲她吼,吼完担心蒲会收拾她,结果出乎意料的是蒲居然缩着脖子跟她认错......习惯都是从一个小小的意外开始的,吼了第一次,很快就有第二次、第三次,吼多了,胆儿肥了,阿絮就开始动手动脚了,结果发现蒲面对她的暴力不但不反抗还会抱头求饶,于是阿絮很快就蹬鼻子上脸了...... 阿絮哼一声,用力拍两下蒲的脸蛋说:“以后还乱不乱讲话?” “不敢了......”蒲垂着脑袋晃了晃。 看她这样阿絮才满意地点了点头,筷子敲一下碗缘,“吃饭!” “好。”蒲抱着饭碗偷偷笑,悄悄地瞄她。 几天后阿絮开始了紧张的期末考试,考完后战战兢兢地等了两天,拿到通知书时总算松了口气。事实证明考试补脑是很英名的,于爷爷换着法子给阿絮补脑黄金,阿絮期末还算拿了个不错的成绩,还有一门100分。 等老师发完成绩单安排好工作后,阿絮拿着成绩单去教室后面找岐子木,看到他在和同桌说话就靠在旁边桌子上看他们。 商君拿了一包灯影牛肉丝给岐子木,“给你吃。” 岐子木接过去撕开,“谢谢。” 商君又拉了他一下,手指着自己嘴角,对岐子木说:“这里,沾上芝麻了。” “哦?”岐子木微微一怔,转身问后座女生:“美女有镜子吗?”长长的马尾扫在阿絮身上。 阿絮看着他蹙起眉毛,后座女生给了岐子木一把镜带梳,岐子木捏着镜子照嘴巴,把嘴角的芝麻拈下来。 “真娘。”阿絮憋不住说了一句。 “噗——”后座女生捂着嘴向前倾。 妈的、这谁啊!岐小爷平生最恨人说他娘了! 岐子木抬头看向阿絮,狠狠道:“你这女人怎么这样爱嚼舌根!以后找不到婆家!” 阿絮哼一声,回击道:“你这么娘,以后绝对找不到老婆!” “你!”岐子木指着她气得浑身发抖。 阿絮看他真的生气了,缓和下神色,笑嘻嘻问他:“考的最么样?” 岐子木立马捂住桌上的成绩单,“关你屁事。” “哎呀看看嘛。”阿絮扭着他胳膊去瞅分数。 “走开走开!”岐子木吆喝她。 阿絮眨眨眼,问:“子木你该不会有科目真考50分吧?” “怎么可能!小爷门门一百!”岐子木喝道。 “那给我看看!” “不!” 阿絮灵机一动,瞪大眼,张大嘴,装作一副惊讶的模样看向后门,“子鸿大哥你怎么来了?” 岐子木脑子一蒙,下意识回头:“大哥!” 阿絮趁机扑过去抢走他的成绩单,瞄过一排红色的分数,语文和数学都马马虎虎,可是英语两个字后面赫赫写着一个49!!! “......”阿絮也没心思闹了,她爱捉弄人,但不糟践人,把成绩单默默还回他桌上,回自己座位去了。 “唔——”岐子木红着脸把成绩单收进抽屉里,烦躁地抓一把头发。天知道怎么回事,他就是学不懂那些个鸟语! 岐子木转头看同桌,商君边看小说边挤着牛肉丝吃得津津有味。 岐子木碰一下商君胳膊肘,商君抬头看他,岐子木指着自己眉心说:“我娘吗?” 商君微笑道:“不娘,你好看。” “行行行你吃吧你吃吧,啊。”岐子木拿手哄他,托腮想,问他等于没问。啧,难道......真的很娘? 经过再三思想斗争,岐子木决定哪天背着家里偷偷去把头发剪了...... 盛夏时节蝉鸣了了,太阳厉害得很,有调皮的男孩子光着身子在外面疯玩晒掉了身上的皮。 这天阿絮游完泳回家,洗了澡披着湿漉漉的头发趴在餐厅窗户上望着蒲的家,今天她家窗户开了一个小缝,窗帘拉开一半,能看到里面的桌椅。 真稀奇,那个见光死居然开窗户了!阿絮咧嘴笑了笑。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44 宋名郗在客厅看资讯,喊了阿絮一声。 阿絮应声跑过去,坐在沙发上,“爸爸?” 宋名郗边看手机边问:“过两天出去玩吗?” 去!当然去!外面太阳大,阿絮不愿意出门,整天闷在家里都快憋死了! “去去去!出去玩!”阿絮扑到爸爸身上,凑过去看手机,“去哪里?” “嗯,我看看。”宋明絮划两下屏幕说:“去乌鞘山上的农家乐吧,离家又近,山上凉快,在上面住两天就下来。”抱住女儿摸摸她的头,“叫上蒲姐姐一块。” “好!”阿絮痛快地点头,心里乐开了花。 ☆、伯山妖异篇24 打电话给蒲说了去乌鞘山玩以后,于爷爷跟宋名郗说:“正好要过县城,不如顺道去城里转转,给阿絮买新衣服。” 宋名郗连忙应好:“也给蒲丫头买几身。” 于爷爷说:“老早之前就跟阿絮商量好了,要蒲丫头陪着她一块逛衣服,以前她想买公主裙,现在倒好,跟着蒲丫头一起喜欢白衬衫了。” “哟呵,是么?”宋名郗笑道:“看来她俩感情挺好。” 于爷爷点头笑道:“可不是吗,小孩子,又都是小姑娘,感情好再正常不过了。以为都跟那些个在院儿里鬼疯的毛头小子一样?吵上几句就打起来了。” “哎呀爸,那哪儿能一样呢?男孩子的感情就是打出来的,隔天就忘了。” 阿絮在房间最后一次清查好背包,确认没有遗漏的东西,背着小包跑出去,在客厅听到他们说话,问:“爸爸小时候也打架吗?” 宋名郗转过身抱了她一下,“都收好了?” 阿絮道:“早收好了,就你和外公在那叨叨!” 宋名郗啊呀一声:“那快下去,你蒲姐姐一直在楼下等着。” “啊,你不早说!”阿絮惊呼一声,风风火火跑下楼去了。 “这孩子,跑得比兔子还快!”于爷爷笑着摇摇头。 宋名郗看了眼手机,拿了鞋柜上的钥匙说:“爸我走了啊,这两天你一个人在家小心点,有事给我打电话。” “放心吧,快去。” “哎。” 阿絮两三步跑到楼下,看到一身白衣的少女亭亭玉立停在花坛旁,一簇栀子开的正旺,远远就闻见清甜的幽香。 “蒲!”阿絮笑着喊了一声。 蒲转过身,逆着阳光朝她微微一笑,边向她走去边张开双手,在靠近楼梯的时候阿絮往下一跳扑进她怀里。 宋名郗转着车钥匙下来,正好看见两个小姑娘亲密友好的拥抱,知道她们关系好,已经见惯不怪了。 坐的还是那辆小面包车,先去县城买衣服。 路上宋名郗又放了抒情的英文歌,被阿絮嘲笑了:“爸爸你能不能换几首歌听啊?” 宋名郗翻了翻抽屉里的磁盘,“还有古琴曲,你不爱听。” 蒲突然说:“我觉得还不错。” 宋名郗笑道:“难得你这个年纪的孩子喜欢听,那我放两首?” 阿絮看了蒲一眼,凑上前去看磁盘,“那我也要听。” 宋名郗说:“你是什么都要跟小蒲学吗?还要买白衬衣。” 阿絮微红着脸别过头,哼一声:“我没有。” 蒲低头看了看身上的白衬衣,理了下领子,对阿絮说:“你皮肤白,穿红色好看,去看红裙子吗?” “真的?”阿絮这才回过头看她,眼睛眨巴眨巴。 “嗯。”蒲很诚恳地点头。 “那......”阿絮想了一会,说:“等会去看看好了......” “嗯。”蒲悄悄把手伸过去,勾了勾她的手指。 到县城后宋名郗带两个孩子去了服装广场,让蒲也选两件喜欢的,她也不客气,挑了两条款式简单的白裙子,阿絮在一家少女衣坊看中了一条领口剪着雕花的束腰红裙。 裙子挂在墙上,比较高,阿絮就站在下边望着红裙子出神。 蒲注意到她,走过去低声问:“喜欢吗?” “嗯?”阿絮偏过头,蒲在她颈边低着头,阿絮一偏头就看见她的脸,两人离的很近,鼻尖就快挨在一起了。 “啊。”阿絮惊得往后一跳。 蒲直起身静静看着她,微笑着问:“喜欢那件?”指了一下挂在墙上的红裙子。 “啊?唔、嗯......”阿絮抬头看向裙子,来不及思考就说:“喜欢。” 蒲点下头,叫了老板把那件裙子取下来,对阿絮说:“我给你买。” 阿絮急忙摇手道:“不用的,我爸爸给钱。”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45 蒲笑了笑没说话,只把裙子拿给她,拉她走到试衣间前,“试试,不合身换。” “嗯......”阿絮拿着裙子进去了,脱下衣服换上裙子,拉背后的拉链时发现拉链有点钝,拉到一半就上不去了。 阿絮蹙蹙眉,一手牵直衣服一手使劲拉拉链,可是还是没拉上去。 阿絮没有办法,把门开了一个小缝,小声对外面的蒲说:“蒲,你进来一下。” “嗯?”蒲看着她微微一怔,闪进试衣间迅速关上门。 “怎么了?”蒲问。 阿絮抿着嘴转过身,两手攥着背后的衣服片子,“帮我拉一下......” “好。”蒲伸出手拉直她的裙尾,捏住拉链扣慢慢往上拉,她的手指有些凉,指腹轻轻擦过阿絮后颈下幼滑的肌肤,阿絮感到一点麻痒,忍不住颤了一下。 蒲察觉到她细微的反应,垂了垂眼帘。 蒲看着她光裸的后背,轻声问她:“你还没有穿胸衣吗?” “没、没有......”阿絮低着头,脸颊有点红。胸衣她知道,班上好些发育的比较好的女孩子,胸部已经微微凸起,她们都穿一种叫小背心的半截背心,正好把胸包住,还有一两个已经穿带泡沫的了...... 阿絮家里只有爸爸和外公,别的女孩都是妈妈照料那些事的,阿絮没有妈妈管,就一直没注意这些。 蒲嗤啦一声把拉链拉好,拢起她的长发,“好了。” “谢谢。”阿絮垂着头说。 蒲手放在门把手上,转身对她说:“下山回家后我带你去买吧。” “买什么?”阿絮攥着裙裾嘟哝问道。 蒲低眼勾下嘴角,倾身靠近她,在她耳边悄悄说:“带你买胸衣。” 阿絮别过脸打她一下。 “你别说出来啊......”阿絮羞得脸都成猪肝色了。 蒲看着她又羞又臊的模样眸子沉了沉,喉头动了动,胳膊圈过去把她抱进怀里。 阿絮猛地装进蒲的怀抱,脸贴在她胸前,感触到她明显的柔软,心底生起幼小的芽,带着对更加成熟的躯体的憧憬,从无知和向往的泥土里冲破子荚,一点点向上爬。 略微愣神后,包裹在蒲清淡的薄荷香气中,阿絮把脸安静贴在她胸前,缓缓抬起手抱住她的腰,闭上眼睛轻轻吸气,脸上浮现淡淡的笑。 真的很舒服。 蒲把下巴靠在阿絮发顶,手掌轻轻抚摸她柔顺的发丝,五指插进乌黑的头发,轻柔摩挲头皮,再一点点往下梳理,拉长,绕着末梢转一个圈。 静静靠在蒲的怀里,感受着她细腻的触碰,阿絮觉得自己都快融化掉了。 她想,就这样安安静静的,一辈子也好。 狭小的试衣间里,她们紧紧拥抱在一起,蒲盈着两汪柔波的水眸深情凝视着怀中的女孩,而阿絮则闭着眼安静呼吸,想象时间禁止的模样...... 就在阿絮都快睡着的时候,试衣间的门被敲响了。 “阿絮换好没有,怎么半天不出来!”宋名郗焦急地叫了一声,担心女儿出了什么意外。 阿絮猛地推开蒲,摸了两下脸,撞开门走出去,“好了好了。” “哎哟真好看,就买这件吧。”宋名郗叹道,忽的发现她的脸烧的慌,皱眉问:“阿絮你不会感冒了吧,是不是发烧了,脸这么红。”伸手向她额头探去。 阿絮急忙躲开,牵着裙角去照镜子,“没有,就是有点热,一会就好了。” ☆、伯山妖异篇25 夏天上乌鞘山避暑的人有很多,还好宋名郗提前在网上订了客房,不然估计等上山再住宿就没空房了。宋名郗不禁感叹现代服务业的进步,就连山上的小农家乐都可以网上预定了。 宋名郗定了两间房,自己一间两个小姑娘一间,农家乐伙食做的不错,有山溪里养的鲜鱼,林子里的野菌,放养的土山鸡,还有炸蚱蜢。阿絮看着满满一盘炸蚱蜢就头疼,怎么还能吃虫子呢,多恶心,不过山溪鱼汤挺好吃的。 三人在城里买完衣服开车上山,清好房间在农家乐小花园里吃完饭,这时天已经阴下去了,山林掩映着看不见下山的太阳。 阿絮有一口没一口地扒着饭,蒲一个劲往她碗里夹鱼,阿絮不时瞟她一眼,蒲就说:“你要多吃一点。” 阿絮把她刚夹到碗里的鱼又夹到她碗里,“你为什么总让我多吃一点?” 蒲把阿絮夹给她的鱼吃了,“这样你可以长快一点。” 阿絮咬着筷子看她,“长那么快干嘛?” 蒲不说话了,眼神斜斜地偷瞄阿絮的肚子。 “你又盯我肚子干嘛!”阿絮用筷子头敲她的脑袋,连忙捂住肚子。 蒲埋头吃饭,含糊道:“多吃点身体好。” 阿絮掀掀眼皮说:“吃太多就变成小胖那样了。” 蒲笑了笑。 她们旁边一桌坐了一个年轻的妈妈,怀里抱着的小男孩没有三岁大,咬着手指被妈妈逗得哈哈笑。 女人抱着儿子颠了颠,埋头蹭他的额头,边笑边说:“宝宝快睡咯,再不睡,熊家婆就要来嚼指头啦。” 本来一脸羡慕地看着他们母子情深的阿絮被女人吓了一跳,拉住蒲的手说:“熊家婆是什么?居然还嚼手指头,孩子那么小就讲鬼故事不会吓着他吗?” 蒲放下筷子,拢住她的手轻轻拍了拍。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46 宋名郗在研究麻将桌,听到阿絮的问话抬起头看了那对母子一眼,道:“那没事,熊家婆是当地的传说,大人都给小孩儿讲,哄娃娃睡觉的。” “那我怎么没听过?”阿絮问。 宋名郗说:“我们最早不住在这,是你四岁以后才搬过来的。熊家婆的故事我同事生孩子后提了一下,不然我也不知道。” “哦。” 宋名郗笑道:“阿絮你一睡觉就像小猪仔一样,怎么闹都不醒,不用熊家婆吓你。” “谁说我睡的跟小猪仔一样!”阿絮不高兴道:“我经常做噩梦!” 蒲握着阿絮的手紧了紧,手指轻轻摩擦她的手背。 宋名郗说:“那只是一段时间嘛,我看你最近睡的特别好啊,哈哈。” “我不跟你说话了,爸爸真讨厌!”阿絮哼一声别过头,跑到蒲的另一边去坐。 宋名郗被女儿逗乐了,向她招招手,“阿絮过来,爸爸给你讲熊家婆的故事!” 阿絮问:“是要被啃手指头吗?” 宋名郗点头,“是啊,不老实睡觉的坏孩子,晚上熊家婆就要来啃他的手指头!” “真恶心!”阿絮扑到蒲身上嫌弃道:“我才不要听你讲熊家婆的故事!我决定这两天都不理你!” 宋名郗哈哈大笑,正巧邻桌找他搓麻将,他很快加入了麻将大战,让两个小孩自己玩去了。 爸爸真讨厌!他真的是她的爸爸吗? 阿絮鼓着腮帮子生气,心想还是妈妈好,又耷拉下脑袋伤心,为什么别人的妈妈都守在身边,她的妈妈就一直一直不回家呢? 蒲伸手抱住阿絮,轻轻抚摸她的头发。 蒲以为阿絮是真的被爸爸吓到了,安慰她说:“别担心,晚上我陪你睡。” 阿絮嘟嘴说:“我才不怕!哪里有什么熊家婆,都是骗小孩的!我又不是小孩。” 蒲摸着她脑袋说:“还是不大。” 阿絮打开她的手,仰脸道:“大大大,你要多大?要那么大干什么啊?养猪吗?是不是在等几年就要把我宰了吃了?” “不是的。”蒲慌张地摇头,抱紧她说:“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 阿絮却不相信她,一把把她推开,“你也不是个好人,我也不要理你,我要和你绝交两天。” “宋明絮——”蒲转身去追她。 阿絮转头警告道:“绝交加一天!” 蒲被她说的一愣,呆在原地不敢动了。 农家乐毕竟不是专业酒店,住房简陋,蒲趴在床上,下巴垫在叠在一起的手上盯着电视,也不知道她是看进去了还是单纯在发呆...... 阿絮好几次想提醒她不要那样睡,生理课上说过会影响胸部发育的,可是想到之前在试衣间贴在蒲胸口的触感,再看看自己......阿絮觉得没什么资格说她。 蒲看到阿絮站起身,眼珠子离开电视跟着她满屋子转,等阿絮抱好睡衣准备进浴室的时候,蒲问:“你要洗澡了吗?” “是啊,你洗吗?” 蒲双手支起身子,说:“我等会洗。” 阿絮点头进浴室了,等洗完出来发现蒲正在床上铺床单,还是那套粉红色爱心。 阿絮惊讶道:“你居然自带被单啊,难怪背那么大一包。” 蒲笑得有点憨,阿絮看到愣了下神,噗嗤笑了。 蒲挂着憨憨的笑,趴在粉红床单上,伸出一只爪子拍拍床,两眼亮晶晶地望着阿絮。 阿絮第一次发觉蒲这么可爱,捉弄人的小心思又冒出来,哼一声道:“我不上去,你没洗澡,又脏又臭。” 蒲亮亮的眼珠子立马暗了下去,缩回爪子趴好,脑袋陷进床单里。 “哈哈,你真逗。”阿絮大笑两声,过去拍她的屁股,“快去洗澡吧,洗完睡觉!” 蒲腾地跳起来抱住她蹭。 今天爬了山,蒲身上出了汗,阿絮靠在她怀里闻到一股很特别的味道,不是平常清淡的薄荷香,有一点点腥味,但并不难闻,相反还有些诱人,就像豆腐乳那样虽然闻起来臭臭的但吃起来味道特别棒。 阿絮没有见过海,如果在海边呆过就会知道那是海风的咸腥味。可是阿絮吃过咸鱼,她觉得蒲身上的味道和咸鱼有点像,下意识把她想象成一条超级大咸鱼,还是金枪鱼,剁成鱼泥,嚼起来倍儿香! 阿絮说:“你身上真的臭臭的,快去洗澡,不然以后都不给你抱了。” “我要抱!”蒲撇嘴说。 “那就快去洗澡!” “洗澡!”蒲又腾地跳下床,就地扒光衣服裸奔着去浴室。 阿絮摇着头下去捡她的衣服,又好气又好笑,有时候她很深沉,可有时候她又很幼稚,少年痴呆似的,到底哪个才是真实的她呢? 正当阿絮想着蒲时,门被敲响了,是宋名郗,他说:“阿絮你们睡了吗?我有东西落在你们屋了,过来拿一下。” “来了。”阿絮把蒲的内衣收拾好放进柜子里,想着别被爸爸看到了,然后走过去开门,“爸爸你落什么啦?” 宋名郗走进来,蹲在电视柜前开抽屉,“零食。” 阿絮睁大眼:“爸爸你还吃零食啊?” 宋名郗没说话,在抽屉里摸索着,过了会翻出个口袋,从里面抓了抓喂进嘴里嘎嘣嘎嘣嚼。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47 “我先回去了,晚上千万别出门,别乱跑。”宋名郗抱着把口袋护在怀里走出门,一直低着头。 “好的,爸爸晚安。”阿絮一直望着他怀里的东西,不知道是什么,咬着嘎嘣嘎嘣响。 “宋叔?”蒲搭着浴巾从浴室出来,看着男人微微驼背的背影微微皱眉。 “嗯,没想到爸爸还偷吃零食。”阿絮乐呵地笑。 蒲走盯着门看了会儿,走过去把门反锁了,动动鼻子皱起眉。 ☆、伯山妖异篇26 蒲弯着身子爬上床,要钻进被窝里,阿絮急忙把被子往后拖,说:“你把睡衣穿好。” 蒲低头看看敞开的睡衣,一脸茫然,手指挑一下耷拉在一边儿的衣领子,“穿好了的。” “哎呀。”阿絮叹一声,爬过去理直她的衣领,把最上边两颗扣子扣好,可是刚扣好又被蒲给扯开了,蒲说:“不舒服。” 阿絮坐在床上说:“那你要怎么舒服啊,只有裸睡了。” 蒲看着阿絮愣了一会,“哦”,然后伸手去解扣子,阿絮急忙按住她,“你别啊,我说着玩的。” 蒲撅着屁股趴在床上,一手扯着凉被望着阿絮说:“我能进去吗?” “啊,对不起,山上冷,快进来不要感冒了。”阿絮拉开凉被说:“我记得下午来看的时候是两床凉被啊,怎么现在只剩一床了......” 蒲钻进去说:“可能是服务生抱走了。” “哦。”阿絮缩在被窝里,蒲躺在她旁边,两人中间隔了一条缝隙。 静了一会,阿絮扭头看蒲,夜色里勉强看到她闭着眼,胸口平静起伏。 “蒲?”阿絮小声叫了一下。 “嗯?”蒲偏过头睁开眼。 阿絮把头转向一边,“没什么,我只是叫一下,以为你睡着了。” 蒲说:“没有。” “我知道了,你快睡。”阿絮道。 “嗯。”蒲闭上眼睛。 觉着床那边没了动静阿絮才轻轻翻过身,瞄了蒲一眼,见她闭着眼才侧过身子看她。 蒲平躺着,睡得端端正正的。 阿絮顺着她的下巴尖儿往下看,一截儿脖子,凸出的锁骨,然后是胸口在薄睡衣下明显隆起的弧形...... 阿絮盯着蒲的胸口出了会神,鬼使神差地从凉被下伸出手,慢慢向她脖子与肩颈的交界处靠近...... 咚咚咚—— 蒲蓦地睁开眼,阿絮当即收回手,转身侧向一边,捂住胸口轻轻喘气。 咚咚咚—— 门在响。 “谁——”蒲翻身扑在阿絮身上,捂住她的嘴,阿絮惊慌地看着她,蒲低眼在她耳边轻声说:“不要怕,别出声。” “唔......”阿絮在她怀里点点头,趴在被窝里不敢动弹,忽觉身上一轻,蒲起身下了床。 阿絮看着她悄无声息地走到门口,手掌贴在门上,问:“谁?” “开门啊,是我。” 阿絮听见声音惊讶地睁大眼,居然是爸爸,她向蒲看去,蒲对她摇了摇头。 蒲压低声音说:“爸爸,是你吗?” 门外宋名郗说:“是啊,是我。” 阿絮难以置信地捂住嘴,爸爸怎么可能分不出她和蒲的声音!外面的人肯定不是爸爸,可是如果不是,他又怎么知道她和蒲住在这里,爸爸又到哪里去了? 现在外面的又是谁? 蒲对阿絮点了下头,示意她别出声,又说:“爸爸,这么晚了,你不睡觉来做什么?” 门外说:“我饿了,过来找点零食吃。” 蒲说:“屋子里没有零食,你去别处找吧。” 门外又说:“没有关系,没有就算了,我来看看你们。” 蒲顿了顿,侧身开门,“好吧,你进来吧。” 阿絮张大嘴看着一个高大身影从门外进来,等人进来后发现的确是宋名郗,心底生起莫名的诡异。 蒲走回床边,一只胳膊揽住阿絮,问他:“爸爸你还有事吗?” 宋名郗坐在床边的椅子上看着她们,声音是笑的,可脸上没有一点表情,“你们睡吧,爸爸看着你们,你们睡着了爸爸就回去。” 阿絮深吸一口气,抓住蒲的衣角,恐慌地看着她。 蒲微笑着拍拍她的手,轻轻摇摇头。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48 “好的,我们先睡了,爸爸晚安。”蒲把两床凉被合在一起,裹了一长团堆在床中心,拉着阿絮贴着墙慢慢往门口挪动。 宋名郗面无表情地盯着床上那团被子,张口应道:“好。” 蒲牵着阿絮走出房间,没有一点声音地关上门。 一出门阿絮就拉着蒲问:“刚才那个不是我爸爸,我爸去哪儿了?那个人是谁?” 蒲仰头动动鼻子,牵着她穿过院子下楼梯。她们住的农家乐用山民平房做客房,东南西北四面房子围住一个小院儿,出了院子下土台阶就是一片竹林子,再往下是饭厅、麻将馆和养鸡鸭的坝子。 “我们去看看。”蒲对阿絮说:“别着急,一定能找到的。你还记得我洗澡的时候你爸爸来我们房间找什么吃了吗?” 阿絮响起先前爸爸嘴里嚼的嘎嘣嘎嘣响的东西,忽然有一种不好的感觉,心里直发毛,一个劲摇头,“我没看见,他用一个塑料袋包着,藏在怀里不给我看。” 蒲垂垂眼,拉着她下土台阶,“没事,我记得你爸吃完饭一直在打麻将,没准儿现在还在打呢。” “对哎,我怎么忘了他有麻将瘾,经常通宵的......”阿絮小声嘟哝道。 两人没两步就穿过竹林子下到坝子,晚上黑黢黢一片,可坝子的凉棚里灯火通明,坐满了人,全在搓麻将,还有挺热闹。 阿絮在靠栏杆的那桌找到了宋名郗,跑过去叫了一声爸爸。 “哎!”宋名郗摸一下阿絮的头,“都一点了还不睡啊?”回头摸一张牌。 阿絮这回心里的石头才沉下来,抱着他胳膊问:“爸爸你晚上没来看过我吗?” 宋名郗打出去一张,奇怪地看她,“没有啊,我一直在这打牌,不是有蒲姐姐陪着你吗?怎么,害怕啦?那爸爸现在陪你去睡觉?” 阿絮看着他愣住了。 之前来找她的真的不是爸爸...... “没关系,她做噩梦吓醒了,所以跑来找你。”蒲上前说道:“叔叔你继续打吧,我陪着阿絮。” 宋名郗皱皱眉说:“行,你们先回去睡觉,我这局完了就去看看你们。” 阿絮忽然道:“爸爸不用了,我被吓醒现在不想睡了,和蒲玩一会,你打吧,多赢点钱啊!” 提到赢钱宋名郗就乐了,摸一张牌说:“好啊!那你们别跑远,就在房间或者坝子玩,看老爸给你赢钱多买两条裙子!” “嗯!”阿絮猛一点头拉着蒲跑开了,选了个靠着小溪的位子坐下,光着胳膊吹着山风格外冷。 蒲看着她心里心疼,正想过去抱住她,却听旁边一桌有人说道:“这老板莫名其妙地发财,多出来的钱不知道往哪儿花。” 有人接道:“可不是,飞来横财啊,谁知道背地里做了什么亏心事。” “难怪这农家乐一下扩建那么多,我还以为政府有优惠呢。” “屁,哪来那么多优惠,都是自个儿摸黑搞的。” “行了行了,打个牌少扯其他的,哎哟卧槽,又是幺鸡!” 蒲和阿絮互相看了眼,阿絮问:“放着那个......不管吗?他还在我们房间里。” 蒲皱了下眉,起身说:“你在这玩,我去看看。” 阿絮追上去拉住她手,“我跟你一块!” 等回到房间时,她们发现房间门正大敞着,里面一个人也没有,只是床上的被子被撕烂了。 阿絮惊讶地捂住嘴。 这时旁边房间的门打开了,走出一个女人说:“你们住这间啊?看看地上,全是血,吓死我了,差点没报警,怎么回事啊?” 阿絮急忙低头看,从她们房间里拖出一条长长的血痕,淋在地上一直穿到后院,那是农家乐老板家住的地方。 蒲说:“阿姨这不是血,是红色的颜料水儿,刚才我们在画画,一路滴的。” 女人不信,“什么颜料水这样?分明就是血。” 阿絮说:“加了猪血,中午吃血旺子去厨房弄来倒进去的。” 女人无语,“你们玩什么不好玩这个,真是的......”说完关门回了屋里。 阿絮看向蒲,“去看看吗?” “嗯。”蒲点点头,牵住她的手沿着血痕走过去。 令她们惊讶的是血痕绕过了后院里的宅子,延伸进后山的树林里。 阿絮有点怕,但是感受到手心蒲的温度,又打起了精神,穿进林子里。 走了十几分钟的样子,她们在靠近山壁的树荫里发现一栋小平房,从窗户里传出窸窸窣窣的声音,像铁链子。 两人慢慢贴近,小心翼翼趴在窗口往里瞧...... 阿絮圆睁的眸子里闪着光点,蒲上前抱住她,阿絮身体一下失去重力倒在她怀里,蹙眉看着小平房里面。 月光一点点照进屋里,斑驳的墙壁边立着一个大铁笼子,里面关着一头瘦弱的黑熊,全身的毛发已经开始脱落,胸口直插一根锈蚀的铁管,下面接着导管和容器。 而在铁笼外,另一头体型稍大的黑熊趴在铁栅栏上,怀里抱着一团血糊糊的塑料袋,用嘴叼着人肉指头往笼子里的黑熊嘴里喂。 阿絮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心里的感觉...... 忽然,笼外的老黑熊抓着笼子使劲地摇,痛苦地呜鸣一声又跌倒在地上,浑浊的眼里渗出一点水花,而笼子里虚弱的黑熊已经没有任何力气了,什么也吃不进,哀哀地坐在地上。 蒲一手遮住阿絮的眼睛,带着她慢慢后退,最后走出林子。 等她们走出树林时,地上的血迹已经完全消失了。 阿絮眨了眨眼,问蒲:“那头熊是怎么回事?生病了吗?” 蒲垂着眼,漆黑的眸子黯淡无关,似乎在沉思什么,又在回忆什么,好一会才回答她:“应该是山里的熊被抓住了,关起来取熊胆。”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49 阿絮想起刚才插在熊肚子里的钢管,全身一抖闭上眼。 蒲握住她的手,幽幽道:“弱肉强食,适者生存,千万年来,从未改变。” “那外面那头熊呢?它杀人给同类报仇吗?它本来想吃掉我的对不对?可是我根本没害过它!”阿絮又问道,情绪明显有些激动。 蒲稳住她的肩,柔声说:“别激动,你没有任何错,熊精是妖怪,妖怪吃人修炼是本性。” “可是——”阿絮还想说什么,蒲一记手刀劈向她后脑,阿絮立马昏了过去。 蒲把阿絮紧紧抱在怀里,起身把她送回房里,给她掖好被角,关好门窗又倒回了树林子里。 蒲站在平房外,眸子闪了闪,门悄无声息地开了,房里两头黑熊察觉到蒲施术后泄露的内息,惊恐地看向她。 半晌后,笼外的老黑熊趴在地上,爬到蒲脚下给她磕头。 蒲看着它皱眉,低声道:“主意竟打到我的人头上,谁人与你的法子?” 老熊呜呜地低鸣,正欲抬首,忽的猛然哀嚎,胸膛破裂开来,血肉模糊里钻出一条青黄小蛇,露出獠牙对准它的心脏咬下去。 蒲手疾,两只一伸卡住蛇头,咔嚓一声将蛇断成两截。 山风呼啸,树林舞动。 蒲抬头向天,远远望去一片静谧。 “王锦......”蒲暗自捏紧了拳头。 作者有话要说: ☆、伯山妖异篇27 七月半,鬼门开。 小镇上有个不成文的习俗,凡是没满十三岁的孩子在中元节前后不许外出,即使外出也必须在晚上七点之前回家。 从学校回家的路上,载着数的泥土里,道旁种菜花圃里,全部埋了萝卜埂和馒头,上面插着香,前面烧着纸钱,还有人跪着磕头。 这是祭过路的魂,正式扫坟还要等七月十五。 听说尸骨不全的,魂魄无法转世,可不是有黑白无常勾魂吗,到了地府还有什么不能转的?这一点阿絮一直闹不懂。 或许她可以问一下蒲,阿絮想以后死了要把骨灰从山顶上撒下去,跟着风去很多地方,这样没了全尸是不是就不能投胎了? 可是她又不敢说出来,因为活着的人,尤其是长辈最忌讳小孩说死啊病啊的,只是阿絮一直觉得无所谓,不管什么都会死的,只是一个过程而已,包括神。 说起死,阿絮又想起一个词,叫做轮回。 轮回就是不断的转生,从表意和世面上普遍流传的说法来看是这样,然而阿絮觉得并没有这么简单,第一次从词典上看到这个词时,阿絮就觉得没来由的悲哀,甚至有些恐慌。 她想,如果有轮回的话,“我宁愿死掉。” 啪嗒。 蒲端着一盘削好的脐橙从门后走进来,愣在原地,手里的盘子摔在地上,鲜艳的橙子散落一地。 “你......刚才在说什么?”蒲有些难以置信地问。 阿絮转过头看她,这才发觉刚才一不小心把心里想的说出来了。她就知道死这种事情不能随便乱说,不光大人会责备她,现在连只大她两岁的蒲都要来教育她了。 生活要积极向上。一定是这种类型的话。 可是阿絮听厌了。 她只是想一想,并不会怎么样,生命是最珍贵的,她不傻。 阿絮看了一眼地上躺着的脐橙,墙上刷的粉开始脱落,簌簌往下落,是灰的,天花板上的灯光是白的,打下来照在地板上还是灰的。 一瓣一瓣的橙子躺在地上,橙红的很鲜艳。 非常,非常鲜艳。 阿絮侧身坐着,一手扶在椅背上,静静看着她。 阿絮说:“我刚才说,如果有轮回的话,我宁愿死掉。” 太阳落山了。 灯光把蒲的影子拖的有点长。 蒲一声不响地蹲下身,把橙子一瓣一瓣捡起来,放回塑料盘子里,“脏了,不能吃了。” 阿絮略微愣神,猛然惊醒,冰冷的指尖点在脸颊上,她刚才......说了什么? “别浪费啊!”阿絮急忙跑过去蹲下去帮她捡,“拿开水泡一下就能吃了,你不吃我吃,给我。” 阿絮伸出去的手正好碰到蒲,蒲的手比她的更凉,就像从冰箱里拿出来的一样。 “你......”阿絮蹙眉看着她,蒲垂着头,长发倾落掩住面容,阿絮抓住她的手问:“你没事吧?手这么冷。” “没事。”蒲挣开她的手,端着盘子转身出了房间。 手那么冷还说没事,大夏天的该不是热伤风了吧?阿絮在抽屉里翻了翻,找出一个电热饼,插上电线充电,没想到夏天还要用这个。 等充好电后阿絮去取电热饼,手刚碰到罩在上面的毛绒兜立马缩了回去,奇怪,以前......有觉得这么烫吗? 可能是夏天的缘故吧。 阿絮又在外面包了一个帽子,抱着电热饼去找蒲。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50 蒲正站在窗台前看着外面,天色虽暗下来,但是天空依然很晴朗,万里无云,西头已经挂上了月亮。 阿絮走过去把电热饼放在窗台上,循着蒲的视线望去,看着天说:“下雨了啊,麓江要涨水了。” 蒲转过头看向她。 “喏。”阿絮把包了两层的电热饼递给她,“你手太冷了,要不要喝点冲剂预防着,万一感冒了呢?” 蒲没有任何动作,立在原地问她:“什么时候涨水呢?” 阿絮看了下天,嗯了一下,“不知道,第四天开始下雨,可能八天以后吧。”转头对她笑,“怎么啦?给你电热饼不要吗?” 蒲微微摇头,“我该回家了。” 不知怎的,阿絮看着她,觉得她今天有点奇怪,先前还好好的,从刚才开始就有点冷,不像以前那样对她笑,热热乎乎地黏着她。 蒲走到门口,阿絮看着她的背影呆呆出神,忽然走过去从后面抱住她,蒲立马停住了动作,身体有些僵硬。 阿絮说:“以前我就发现了,你好香。” 蒲身子动了动,很快又放松下来。 阿絮把脸埋在她背上深深吸一口气,“最近特别香,越来越好闻了,味道也越来越浓了。” 冷不丁地笑一下,阿絮仰起头,笑着问她:“你是偷偷抹香水了吗?” 蒲拉开她的胳膊,回过身抚摸她的脸,“没有。”放开她开门走出去,“我回家了。” 轻轻合上门,蒲慢慢走下楼,捋过黏在脸上的发丝,额角出了许多汗,楼下的风没了白天太阳的温度渐渐变冷了。 她转身望了望阿絮家的窗户,沉默着走了。 夜晚,市区电视塔塔尖,月亮下映着一个人影,高高坐在塔顶边缘。 风吹的猎猎作响,满头青丝飞扬。 一团奇怪的云飘过去,不一会又飘回来,里面探出一个脑袋望过来。 蒲抬眼去看,又望向远方,“日游神。” 小人抬手抓着一个网兜,里面吊着一瓶茅台,“阁下干一杯!嗝——” 蒲说:“夜里该你巡逻?” 这时后边儿又飘来几团小云,噌噌噌冒出几个小脑袋,“阁下干一杯!” 蒲深深叹口气,“哪家城隍管的,丢脸丧德。” 小人齐刷刷举起酒瓶,“阁下干一杯!” “阁下见笑了。”忽的从天落下十六个手臂相连的人,皮肤黝黑,怒目圆睁,前面站着一个男人,笑态可掬,肩胛后生着一对黑羽巨翅。 “夜——行——”十六黑人齐声大喊,踩着乌云向西远去。 长着翅膀的男人坐到蒲的身旁,拎起一只日游神,弹一下他的鼻子。 “嘎嘎嘎嘎!大胆!谁人敢弹、嗝——弹小神的鼻子!”日游神捂住鼻头大喊,小短腿在空中乱蹬。 “白甲你且睁眼,看看我是谁。”男人笑道,把他放在塔顶。 “哼!小神倒要瞧瞧是哪个王八羔子、嗝——不长眼的,竟敢——”话音戛然而止,白甲看到男人张大嘴,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扑通跪下,“哎哟我的姑爷奶奶,小人有眼不识泰山,不知上神下凡——” 男人呵呵一笑,“下什么凡,我刚下班。” “是是是、下班,下班,上神辛苦了。”白甲恭敬道,转头望向天边,看见那远去的十六连臂人,一拍脑门道:“嘿哟,夜游那小子当值了!” 男人笑道:“是啊,你又贪杯了吧,天都黑了还在外面晃悠,不怕城隍扣你几个俸禄。” “不不不!还请上神替小人保密。”白甲嘿嘿地笑,把茅台酒给他,“上神请笑纳。” 男人挥挥手,“你且回吧。” “是。”几团小云一溜烟飞走了。 男人转头看向蒲,“怎么,有心事?” 蒲看也不看他一眼,“与你何干。” 男人低笑一声,“挂念你。” 蒲轻笑:“我可受不得。” 男人道:“你受得,你若受不得,谁人受得?” 蒲不语,半晌才道:“只是有些迷惘罢了。” 男人却笑道:“我大约明了你为何而困扰了,我虽不认为你可以抱太大希望,但只一点寄托也聊胜于无。”拍拍她的肩膀,“一把年纪了,还有什么看不开呢,四——” “不许叫那个名字!” 蒲厉声吼道。 男人一脸痛苦地捂住耳朵,“好好好,我不叫,你可千万别吼!” ☆、伯山妖异篇28 时光飞逝,两年已去。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51 夏渐深,转眼阿絮十三岁的生日就快到了。 天气预报说明晚起开始下雨,此次降雨范围广,将持续几天,提醒市民出行注意安全,沿江地区注意防洪,山区注意预防塌方泥石流。 阿絮一身红裙立在窗前,提着小水壶给薄荷叶子浇水,边浇边笑:“我说了会下雨吧,过两天麓江就涨水了,有个口子估计要决堤,外公你还不信。” 于爷爷把电视频道调到中央八台,正在放韩国的电视剧。 阿絮抬头看一下,“外公我跟你讲话呢。” 于爷爷看她一身红艳,以前穿的都是宽松的衣服还没发觉,现在穿一条略微修身的裙子才看出这孩子已经慢慢抽条了,裙摆隐约勾勒出腰身的曲线,不禁感叹岁月不饶人啊,小阿絮慢慢长大了。 于爷爷问她:“这条裙子是前年买的那条?” “嗯?”阿絮低头看一眼身上的裙子,胸口绣着一圈镂花牡丹,笑着点下头,“对啊,还是蒲给我买的。” 她放下水壶跑过去,提着裙摆在于爷爷面前转一圈,鲜红的裙裾回旋绽放出一朵红花,翘着嘴角问:“好看吗?蒲说我穿红裙子特别好看,今年我还要叫她带我去买。” “这件穿着是好看,不过有点小了,你这个年纪长得特别快,下次进城多买一点。”于爷爷摆摆手,“阿絮你坐过去,挡着我电视了。” 阿絮撅撅嘴跳到一边坐下,牵起裙摆细细地看,“穿着是有点紧,可是这是蒲送给我的第一条裙子,我不舍得换下来。” 于爷爷说:“那就叫她再送你嘛,可是你也要送她礼物啊。” “我知道,我每次都说要送她,可是她都不要。”阿絮理好裙摆,轻轻拍两下,忽然愣住了。 其实也不是什么都没要...... 阿絮蓦地低下头,脸颊微红。 她总叫她亲她来着...... “人家要不要是人家的事,可你提出来就代表你的心意。”于爷爷转头看她,“你这孩子又在想什么,经常跟你说话你都走神,阿絮!” “啊?”阿絮猛地回过神,“什么?” “你都是初中生了,怎么还跟以前小孩子一样,上课可不能这样啊,一走神就跟不上了。”于爷爷教育道。 “怎么可能一走神就跟不上啊,不至于,那些都是老师瞎说的。”阿絮有些不高兴了,她上课就走神,走出去了再走回来接着听就行了,不会的下来做作业也能补上,再说了,有再难的问题蒲都会给她讲明白的。 阿絮轻轻捂住嘴,怎么又想到蒲了? 说起来蒲搬到院子里差不多也快三年了,从阿絮十一岁到现在,两个人一直在一起,除了中间上学会分开一阵,想到开学蒲就要升去高中部,自己还得留在初中部,阿絮没来由的心烦。 于爷爷看着电视,哈哈笑了两声,并没有注意到阿絮的情绪变化,又说:“不管怎样读书都要认真,听见没有,阿絮?” “听见了。”阿絮心不在焉地应道。 昨天蒲对她的态度有点奇怪。 虽然阿絮昨天说了些奇怪的话,她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突然心底会生起莫名的悲伤,心中有所想,见到蒲总是无条件地全盘托出,毫无顾忌脱口而出。 以往蒲总是静静听她倾诉,还会轻轻吻她的发顶,可是昨天她却急着回家,就连阿絮主动抱住她,她都无动于衷。 究竟是怎么了? 阿絮想,难道是她做错了什么吗? “哎哟,下雨了,阿絮快把阳台上的衣服收下来。”于爷爷丢下遥控板,跑去卧室开窗户。 “哎。”阿絮应道,进到于爷爷卧室望窗外看,雨来的特别急,跟盆子往下倒似的,像瀑布不像雨了。 于爷爷用晾衣杆一件件把衣服取下来,取一件阿絮就抱住一件,她看着怀里的衣服出会神,说:“这雨得下好几天呢,今年中元是不是不能去田里上坟了?” 又一件衣服取下来,阿絮急忙接住,风卷着雨飘进来,阿絮转脸过去,迎面扑来雨的湿润气息让她感觉很舒服。 “没准儿,雨停了去呗,点燃火雨就给浇了,田里也烧不了稻梗。”于爷爷说。 每天夏天中元前后,农民都会把田埂上堆的厚厚的稻梗墩子拿来烧了,一是为了熏虫,二就是浓重的烟雾可以遮住阳光,让幽魂白天也可以在田里活动,这样就或许还能在坟头见到已逝的亲人。 后来,镇上的人把烧稻梗叫做“烧灰”,成了每年中元节必不可少的环节。 阿絮也很想去看烧灰,远远望去,田里生起一片灰烟,飘飘摇摇的。 她想去外婆坟头瞧瞧,也许能见到外婆呢? 十三岁之前的小孩不能在中元节上坟,自然参加不了烧灰,阿絮终于等到了十三岁,可是居然碰上下雨参加不了,心里很是懊恼。 阿絮说:“雨停了会烧灰吧?” 于爷爷点头,“今年还没烧过,雨下完了肯定要烧,我知道你想什么,每年刚到十三的娃娃都吵着要去看,其实也没啥好看的,空气还不好。” 阿絮嘿嘿笑了两声。 于爷爷望一下钟,“今天蒲没来找你玩吗?” 阿絮叹一口气,眉毛蹙在一起,摇摇头,“没有,她昨天开始就怪怪的。” “哦,她要高中了,学习忙,你也别一天到晚缠着她了。”于爷爷收完衣服,关好推拉门,对阿絮说:“自己学习也要努力。” “我哪有一天到晚缠着她?”阿絮急了,分明是蒲一天到晚缠着她。 于爷爷笑了两声,坐回沙发,“我不跟你说,我看电视。” 阿絮撇嘴,“一个老头子,不下象棋遛鸟,学着大妈窝在家里看韩剧,哼。” 于爷爷心中叹道:这孩子是越大越没规矩,学会顶嘴了不说,有事儿没事儿还刺儿两句。 于爷爷问她:“暑假作业写完了吗?” 阿絮哼一声走人了,“我也不跟你说,我看漫画。” 于爷爷笑着摇摇头。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52 雨下连续下了一个星期终于停了,第五天的时候麓江发大水,第二堤坝破了,淹了好几亩地。 一家人边吃饭边看新闻,于爷爷用筷子指指阿絮说:“看看我们家的小乌鸦嘴,说决口朕就决口了。” 阿絮生气道:“我说的是事实,怎么就成乌鸦嘴了?” 宋名郗忙出来打圆场,“好了好了,我们阿絮是未卜先知,吃饭吃饭。” 阿絮闷头扒两口饭。 吃过晚饭,窗口外飘进来淡淡的灰烬味,阿絮探头去看,院子外面的田上已经飘起一片灰烟了。 “烧灰了!”阿絮高兴地叫道。 宋名郗才反应过来,“对哎,阿絮今年十三,可以看烧灰了。” “对,爸爸你怎么还是那么笨,前几天我才过的生日!”阿絮穿上鞋往外面跑,“不跟你说了,我要去看烧灰。”她想看看外婆的坟头。 宋名郗忙道:“你别跑远了啊!等着我一块。” 阿絮已经跑下楼了,应道:“就在田边上,你快点来。” “这孩子,还是冒冒失失的,兔子一样。”宋名郗两三口喝完汤。 于爷爷边收拾碗筷边说:“阿絮就是那个性子。” 咚咚,门突然响了两声。 宋名郗以为是阿絮,打开门说:“你又忘带钥匙了?” “谁忘带钥匙了?”蒲站在门外问。 宋名郗看着白衣少女愣了一下,“小蒲啊,找阿絮玩吗?” 蒲皱起眉,“她不在?” “她去看烧灰啊,刚才跑出去的——”宋名郗话没说完蒲转身就跑了。 “哎、小蒲你跑慢点!” ☆、伯山妖异篇29 阿絮走到田头上,一圈人围着稻梗垛子,长满青草的荒地上连着堆了一排稻梗,一旁田埂上摆满放着祭品的碗,点着香和红烛。 一个穿灰布衫的汉子走过来吆喝阿絮:“小朋友边上去一点,马上要点火了。” 阿絮看见隔着不远处的一片田上摊着一地灰,还亮着没烧完的火星子,问他:“已经烧完了吗?” 汉子指一下前面一排稻梗垛子,“早呢,还有几个田,前些天下雨耽误了,中元要过了,今天一次性烧完。” 听汉子这么说阿絮才放下心来,沿着小路去找埋在小柳树下外婆的坟头。 没一会天上的烟雾浓烈起来,空中开始飘起烟灰。 阿絮回头望一眼,刚才堆稻梗的田头燃起一片光亮,橙红的火焰像在跳舞。 阿絮对外婆的印象很模糊,只记得那个老太婆把她抱在怀里,摇着拨浪鼓逗她玩,满脸的皱纹,晚上哄她睡觉会唱一首歌。 虽然是歌,但又不像歌,像念诗。 那歌阿絮记得词儿,还能唱上两句。 想着要是能在烧灰里能看到外婆的影子就好了,阿絮微微一笑,眼角有些湿,回忆被老人抱在怀里安心踏实的感觉,不由开口唱了两句:“蒲牢不语,洪钟不鸣。蒲牢下海,天要下雨......” 天要下雨,然后呢? 阿絮眨眨眼,后面的怎么都想不起来了。 阿絮以前听不懂歌词,只觉得唱起来哼哼哼很好听,问外婆那是什么歌,外婆给她详细地解释了一番,多的阿絮记不住,记下了那是一首求雨歌。 听外公说外婆的老家在海边,是大海把她养大的,海边信奉龙神,有很多龙王庙,外婆的村子里也有,每到大旱或者发洪水海啸的时候村民都会拜龙神,其中求雨就会唱求雨歌。 在海边崇拜龙神是很普遍的事,久而久之当地的民谣都变成了以龙为主题,有的干脆直接把求雨歌用来做摇篮曲哄孩子睡觉。 外婆唱的那首求雨歌比较长,可是阿絮怎么都想不起后面的内容,不过想起岐子木说的开世龙九子里面和蒲一个姓的神龙蒲牢,外婆的求雨歌里求的龙神是蒲牢吗?如果是的,是不是说明它真的存在,而且一直守护者海边的居民呢? 龙神也会保佑外婆吧,保佑她在另一个世界过的安好。 走着走着,阿絮觉得烟雾越来越浓,只能看见身边的东西,稍微远一点就什么都看不见了。 奇怪,以前烧灰虽然没进田里来看,但绝对没有这么浓,这么近的距离就看不见啊...... 阿絮蹙起眉,难道又遇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现在可是七月半中元节,鬼门开着很多脏东西都跑出来了。 阿絮抱住身体发了个抖,脑中涌现出很多不好的回忆,不行,太不对劲了,前车之鉴摆在那里,先回去再说。 可惜阿絮发现的太晚了,就好像两年前在阅览室一样的鬼打墙,阿絮在浓重的烟雾里怎么走都走不出去,不仅如此,本应是稻梗灰的烟雾里居然渐渐掺杂进阴冷的水汽,潮湿咸腥,一个劲往阿絮鼻子里钻,呛得她有点难受。 抬起头四处张望,昏黑一片,整个世界化为一片混沌,找不到头和尾,阿絮居然连走在田埂上的感觉都没有了,就像飘在虚无的半空一样,所见所触全是灰蒙蒙的烟雾。 怦—— 突然,毫无预兆的,阿絮的心脏剧烈抽搐一下,阿絮猛地跌倒在地,捂住胸口疯狂喘息,好像有一只手捏住了她的心脏,痛苦地无法呼吸。 阿絮趴在地上向前艰难的伸出手,想要爬出去,却看见前方浓厚的烟雾里慢慢浮现一个巨大的黑影,庞大的身躯又长又粗,缓缓向它逼近。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53 阿絮猛然想起之前做过的被巨型大蛇咬穿肩胛的噩梦,惊呼一声,张开嘴却发现根本无法发出声音。 黑影越来越近,上空里渐渐现出一个倒三角的头型,接着那深黑的阴影两端凸出两个巨大的圆盘,隐隐透着血红的光亮。 阿絮蓦然放大瞳孔,挣扎着后退,心脏猛一收缩,要把经脉从胸腔里扯出去似的,阿絮身子一软毫无力气地倒在地上,全身冷汗密布,毫毛竖起,不住地喘气,惊恐地看着那硕大无比的恐怖黑影。 黑影又近了一分,阿絮清楚地看见两个猩红大眼里漆黑的竖瞳,还有嘶嘶作响的信子。 蛇,真的是蛇,而且是很大很大的蛇...... 蛇头与阿絮对视两秒,低下蛇头慢慢向她逼近,阿絮怎么挣扎都动不了分好,尖叫也发不出任何声音,就在巨蛇张开血盆大口扑向她,阿絮以为自己就快变成巨蛇的腹中餐时,她忽然听到一阵震耳欲聋的巨响。 像洪亮的钟声。 与此同时那巨蛇的硕大眼珠迅速爆裂,黑血飞溅,阿絮动动手脚,居然又能活动了! 她急忙滚到一边爬起身,拔腿就跑,没跑两步感觉身后一阵凉意,背后湿了一片,似乎溅上了什么东西。 阿絮回头一看,惊讶地张大嘴,一脸惊悚地看着迷雾里的巨蛇痛苦扭动着身躯,巨大的蛇身断成两截,连着头的一段不停跳动,黑血流了一地,还能看见黑红腐肉里支出的白骨,中间一根白的比较粗,外面生着刺,有点像鱼骨头。 轰一声,以巨蛇为中心扩散出一圈圈冲击波,肉眼看不见,耳朵也听不到,但阿絮能明显感觉到气流的强大冲击,撞得她身体震动,两腿一颤跪倒在地,上身趴在地上,心脏猛烈撞击,有一口没一口地喘气。 蛇血一点点蔓延,流淌到阿絮身下,浸湿她的小腿和裙摆,抬起手看着手上的血印,阿絮觉得自己都快自信。 无法言说的腥臭,无法形容的恶心。 阿絮喉头一紧,呕一声吐了出来,又脏又冷,觉得自己快死了。 这时,低头看着血泊里的倒影,阿絮彻底惊呆了,满脸不可置信。 鲜红的血泊里,映着一个少女,睁着一双赤红的眼睛,满头白发无瑕,阿絮一脸无神地抬起手摸上自己的脸,血泊里白发红曈的女孩也摸上自己的脸,阿絮还看见倒影里那个人的手臂上零星嵌了几枚纯白的两片,像鱼鳞,可又不是鱼鳞。 这是什么妖术? 阿絮颤抖着退后,用脚去擦地面的血,可是根本没用,任她怎么擦都擦不干净,不断有新鲜的血淌过来,汇在一起,明晃晃像镜子一样映着她诡异的模样。 阿絮觉得很冷,非常冷非常冷,冷到无法呼吸,心脏都在发抖似的,四肢抽搐,牙齿作响,拼命喘息,难道她是被那白发的妖怪附身,就要死了吗? 退着退着,阿絮忽然撞上什么东西,猛地一惊,心跳都停了,头皮麻到不行。 可是后面的人却带着暖暖的温度,从身后紧紧抱住她,声音颤抖道:“我终究还是没赶上......”轻轻摸她纯白的长发,细细低语,“龙儿,我这就接你回家。” ☆、伯山妖异篇30 觉得身体很轻,想要睁开眼,但是眼皮出奇的重,费了很大力气才张开一条缝,眼前飘过细碎的云雾,扑在脸上轻盈湿润,迎面刮来急劲的风,快要打在身体上时又急匆匆分离开来,擦着她自两旁疾驰远去。 整个身子都很疲惫,散乱的发丝被风吹得乱舞,不时模糊她的视线。她试着转动脖颈,望向别处,看到的都是蔚蓝和纯白交织的画面,简直就像在空中飞驰一样,不可思议。 我是在天上飞吗? 可是,我不是快死掉了吗? 阿絮努力动了动身子,调动全身的力气,可是发现动不了,不是因为又中了妖术,而是全身混混沌沌,一点气力也没有。 哎......阿絮无奈地舒口气,又倒了回去。她不知道自己靠在什么上面,又身处何处。 现在的一切,不觉得简直就像在做梦一样吗? 阿絮脑子里闪过一道光,那么我现在真的是在做梦吗? 阿絮费劲地张开五指,风穿过她指间的缝隙呼啸而过,这么真实的触感,不可能是梦。 但是有的梦就是很真实,不是吗? 那要怎么去判断呢? 阿絮记得蒲曾经告诉过她,梦是可以杀掉人的,但是梦有一个致命的弱点,就是不允许感官互联,比如说人可以在梦里看到景象,但能提供触感的梦非常少。很少有人说我做了一个梦,梦里我摸了什么,摸起来感觉怎样。另外听觉、嗅觉和味觉也一样,梦境不可能同时提供那些感官。 阿絮现在觉得自己背后靠着什么东西,它载着自己在空中前行,她全身很冷,冷的要死掉,却又十分清醒,能闻到云的水汽,摸到风的前进,还能感受到可怕的痛觉。 这不是梦。阿絮做出这样的结论,思绪冷静下来,开始整理之前的记忆。 她应该在烧灰的田野里,遇见一条大蛇,后来大蛇莫名其妙地被断成两截,大蛇流了很多很多血,血泊在她面前成了鲜红的镜子,她在镜子里看见了白发红曈,手上长着奇怪鳞片的妖怪。 哦,我想起来了,我被妖怪附身了。阿絮颓废地想。可能我的生命已经结束了,现在是在去地府的路上吗? 不对...... 阿絮猛地睁开眼睛,后来她撞上了一个人,那个人分明说来接她,要带她回家! “蒲!”阿絮大声吼了一声,冷风灌进嘴里刺得她喉管痛,“是你吗!如果是你就回答我!” 忽然,四周的风都逆了方向,阿絮身子一轻,失去重力往下一沉,接着又向上升起,“啊——”她惊呼一声,滑到下面,坐到一团柔软的毛须里。 阿絮趴在上面,拨开眼前凌乱的长发,她发现她的头发依旧是白色的,和之前没有任何变化,心下不由又冷了半分。 冷静片刻后,阿絮抓着身下的毛须看,是青黑的鬃毛,就像马颈子上的长长的鬃毛一样,可她身下这一片像一片小草地,面积很大。 这是什么? 阿絮顶着风向前爬了爬,忽然发现前面的鬃毛里高高竖着两株像珊瑚树一样的东西,心里奇怪着,慢慢爬过去,一把抱住。 抱好珊瑚树后,阿絮侧着身子往后望,顿时惊呆了。 刚才一直趴着没注意,爬到这里坐直了阿絮才发现她正坐在一个长长的家伙身上,也不知这是什么怪物,身体像蛇,遍体青黑,鳞片硕大,在日光下闪着光,它在云中每一次升降,后面长长的尾巴都会回旋一道拍开身后的云雾,身下还长了四只锋利无比的爪子。 阿絮咽一口唾沫,抱着珊瑚树,壮着胆子往下瞧,居然看见一双硕大无比眼睛也往上向她瞧,开合一下透明的瞳膜,赤金的虹膜里赫然印着一道玄墨竖瞳。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54 “妈呀——”阿絮吓得手一哆嗦,一个没抓稳,整个人咕噜咕噜往后滚,差点就要摔下去,阿絮手疾的攥紧怪物的鬃毛,手脚用力又攀了上去。 这时,阿絮的上方突然伸出一只手。 阿絮诧异地仰头看去,见到一个胸前绑着墨色长发,长长的尖耳垂吊着一枚黄金圆环的男人微笑地看着她。 见阿絮看着他发愣,男人微微眨眨眼,逆着风大声说:“快上来。” 阿絮看着他犹豫了一会,把手交到他手里,男人使劲拉一拉,把她拉到上面,阿絮连忙抱住怪物的身体,抓紧鬃毛,偏着脑袋警惕地打量男人。 男人轻笑一声,曲腿从容地坐在怪物身上,一只脚耷拉在下面,泡在风里,他饶有兴致地打量着阿絮,说:“你长得真漂亮。” 阿絮微微一怔,低眼看见自己被污血染得一片狼藉的红裙,很是落魄,大有衣衫不整的意味。 阿絮拢起一头白发,眉头紧蹙地看着他。 男人笑着说:“你别这样,我不是坏人。” 阿絮不信他,问:“你是什么妖怪?” “咦?”男人用食指画了画下巴,脸色有些难看,“我不是妖怪。我叫商君。” 商君? 那不是岐子木小学的同桌吗? 阿絮想着就问出来了:“你不是......小学的——” “哦,那个啊。”商君不知从哪儿摸了个桃子,用袖子擦擦,咬一口,桃汁四溅,“我是附身到那个小孩身上的,我叫商君,那个小孩叫啥我不知道。” 附身?阿絮蹙眉道:“你还是妖怪,钻到小孩子身体里去。” 商君笑了笑,不置可否地耸耸肩,“又不是我愿意的。” 阿絮看了他一会,问:“我是不是死了,你要跟我一起去地府吗?” 商君咬着桃子想了想,说:“你没死啊,四——啊不,是蒲,你姐姐叫我来送你的。”拍了拍身下的怪物,“喏,这就是她用法术变出来的坐骑,要是不用这个估计半个月都到不了‘梦里’。”说着又啃了一口桃子。 “那她呢?”阿絮摸了下身下的怪物,知道这是蒲变出来的心下放心不少。 “她啊。”商君偏着脑袋想来下,挠挠额头,“回东海了,说要去蒲家拿一样东西,叫我先送你去‘梦里’。” “哦......”阿絮点点头,这才对商君态度稍微好些,“哎,那你是什么人啊?” ☆、伯山妖异篇31 商君咔咔两下把桃子啃完,剩了个核,摇一摇,抛掉。 “我啊。”商君说:“我是一个奸细。” ...... 阿絮眨巴眨巴眼,“你是谁派来的奸细,又要监视谁啊?” 商君说:“派我的人可多了,你也可以派我,我是拿钱办事的。”食指靠在嘴唇上想一想,“不过我上头有个组织,组织的头头的是我老大,我听她的。” 原来妖怪也是有经济组织的啊......阿絮默默地点点头,“那蒲也给你钱了吗?” “她没有。”商君摆手道:“我欠她好几个人情,正好最近闲着,顺手还几个。” “哦......”阿絮又问:“那你之前为什么要钻到我同学身体里去?” 商君说:“有人叫我监视岐师家的小儿子,我就去了。” “谁家......那么无聊?”阿絮很难想象岐子木那个人有什么好监视的,虽然顶着天师的名号,但真的一点用都没有。 商君耸耸肩,“雇主的信息不可外露,这是规矩。” “好吧。”阿絮说,她理解他,古代的暗杀组织也是这样。 周围的云突然稀薄起来,风也渐渐小了下去,商君站起身远眺,“哦~到了。”低头对阿絮说:“小白龙,下去吧?” “什么小白龙?”阿絮愣住了,下意识去摸头发。 “啧,大姐头真的啥也没告诉你啊。”商君皱皱眉,“麻烦,真麻烦。” 阿絮盯着手臂出神,上面已经没有鳞片了,是不是不注意的时候掉光了? 他叫她小白龙,可是她是人啊,难道商君是在跟附在她身上的妖怪说话?可是如果是跟妖怪说话,他怎么又知道她跟蒲的事呢? 难道......蒲一开始就是为了找附在自己身上的妖怪? 还是说......阿絮自己本来就是妖怪? 商君拉着她站起来,“别发愣了,再不下去‘里门’要关了。” “啊——” 话音刚落,商君扯着她胳膊纵身一跃,直直堕下云霄,穿过层层云雾,迅速下降。 “啊——”阿絮竭力嘶吼着,用手去挡眼睛。 商君放声大笑:“你这样一点龙族的影子都没有,真是北海遗孤吗?要不是蒲那么艰难地找你,我是半分都不信你。” 阿絮奋力转头,脸被大风吹得变了形,“你说什么龙啊北海啊,我都听不懂,风好大啊,我要被吹散架了!” “散架好,散架好!”商君却放肆大笑:“若是成了仙家,那还用得着那些的凡胎肉骨?哈哈哈哈——”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55 阿絮在风中艰难呼吸,忽闻空中一声低吼,仰头望去,竟是先前的驮载他们的蛇形怪物! 这般远距离望去,阿絮才认清它,那哪里是蛇,分明就是一条腾云驾雾青龙! 阿絮问商君:“不是说,龙族千年前已经被天伯灭尽,现今找不到龙了吗?” “嚯,你年龄不大,知道的不少。是又怎样?若不是龙族倾覆,那大姐头怎会拼死拼活地寻你?”商君笑道。 阿絮听得云里雾里,这时胸前挂的珠子忽然浮起,一阵一阵的发出金黄的光,光芒罩住阿絮,使她突然有了浮力,下降速度逐渐减缓,最后能踏空飞行。 阿絮惊呼一声:“这是蒲送我的珠子。” 商君轻笑一声,凑近去看,道:“这哪里是她送你的,原本就是你的。” 阿絮怪他:“你又知道?” 商君笑:“我自然知道,妖怪修炼有内丹,龙生来就有龙珠,这不就是你的龙珠么?不是我又知道,是你什么都不知道。难不成......你真是被人族养大的?” “我——” “哎,你先别说,下边儿是‘梦里’的‘里门’,这票蒲只给了我两张,错了时间便进不去了,‘里界’的仙女儿脾气臭着呢,撒起泼来那叫一个不讲理。”商君拉住她手腕往下飘,又交代道:“小白龙你可记得千万别告诉蒲说我碰过你,不然——” “不然怎样?” 商君说:“我要带你来这里,你又站不稳又往下掉的,我怎么能一下都不碰?拉个手还是肯定要的。可是她脾气怪,就说绝对不能碰你,碰到了就要吃了我。” 阿絮一惊,“她能吃你?她当真什么都吃啊?那她到底是什么?是很厉害的大妖怪吗?” “那你自己问她去。”两人落地后,商君立马松开她,“我放了啊,你要跟她说我碰过你了,以后我就再也不帮你了。” 阿絮一边打量这地方一边答应:“你放心,我绝对不说。” “这边。”商君指一下右边的悬崖,只见悬崖之巅云升雾气,无数彩羽文鸟拖着长长的尾巴在空飞行,距离悬崖前百丈远处又起一大高山,后是绵延无尽的巍峨高原,远远望去,一片纯白嫣红。 商君说:“那是桃花,常年鲜活,盛开不败。”迈步朝崖边走去,“走,等会该鸣锣收市了。” 阿絮赶上去,看着缥缈的云雾,“这是悬崖,怎么过去?” 商君摇摇头,指向云中,“你仔细看看吧。”忽的问她:“你从出生到现在多少年岁了?” 阿絮说:“我前几天才十三岁。” 商君拍下脑袋,“难怪,你初成年,到了化形之境,却是人养大的,这个节骨眼上大姐头把你丢下跑去拿什么东西啊!” 阿絮听不懂他说的,只有奇怪地看着他。 商君说:“看见那边的高天里山了吗?这边到那边中间都拉了赤金锁链,走过去就行了。” 不等阿絮仔细探查那什么赤金锁链,商君就拉着她手朝崖下跳去,阿絮闭眼尖叫一声,脚底踏在什么东西上,又睁开眼看,一片白雾,耳边不时响起两声清幽的鸟鸣。 没掉下去? “胆子这么小,以后怎么得了?”商君又摇摇头,拉着她在锁链上飞速前行,“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阿絮和商君骑的是龙,但不是真正的龙,只是用法术变出来的幻象而已。 ☆、伯山妖异篇32 商君拖着阿絮,踩着脚下锁链歪歪扭扭,费了些功夫才走到另一头。 高天里山头修着一栋高大的亭子,前面竖一个朱红牌坊,大写着“梦里”二字。 一只长着大耳朵的,头上两个小尖角的毛绒生物穿着褂子和布裤,抱着一块长木板一摇一摆地从亭子里走出来,然后把木板镶在门框上。 商君急忙追上去,“等等!等等!” “卟噜卟噜?”大耳朵小怪转身看向他,圆圆的眼睛眨了眨,歪过头,“卟噜卟噜。” 亭子里又走出一个大耳朵小怪,戴着一副眼睛,一摇一摆走到商君面前,掏出一个放大镜仔细悄他,“卟噜卟噜......” “别看别看,叫你们检票的出来!”商君推开它。 “卟噜卟噜!”小怪低鸣一声,望着他哼哧哼哧,转身扭着屁股进去了。 阿絮蹲下身去捏另一只小怪的耳朵,“商君,这是什么啊,好可爱!” “卟噜......卟噜......”被捏耳朵的小怪捂着脸在原地踮脚,似乎很羞涩。 “你捏它作甚。”商君话没说完,见亭子里又出来一人,头上挽着双环发髻,裙裾飘飘,彩带飞扬,眉心点着碧莲花钿,看见商君撇撇嘴,说:“都要闭城了才来,你再晚些试试?” “卟噜卟噜!!!”一旁的小怪不知怎么了,竟大声叫了一下,阿絮抱住它蹭蹭,笑道:“好可爱!抱着好舒服!” 仙女看见阿絮不由张了张嘴,“天哪——” “哎哎哎,你别走。”商君拉住仙女宽大的袖子,手一伸,指头上垂下两枚桃木吊牌,“这是票,先让我们进去。” 仙女一把抓住木牌,在手心捏一下,两枚木牌变成两只凤尾蝶飞远了,她跑过去把着阿絮看,左瞅瞅,右瞅瞅,还捏了一下她的脸。 “唔唔唔......”阿絮被她捏的痛,抓住她的手摇晃脑袋。 “你别碰她,你知道她是谁找来的吗?”商君把仙女拉开。 “谁啊?”仙女被商君拉着,眼睛一直死盯着阿絮,阿絮被她盯得发毛,抱紧怀里的大耳朵小怪,小怪嗓子噎了一下,卟噜卟噜。 “她是四——”商君转了下眼珠子,“呃,你过来。”朝仙女招招手。 仙女半信半疑地看了他一会才凑过去,“什么?” 商君在她耳边私语两声,仙女突然啊一声,用手捂住嘴,看着阿絮的眼神儿也变了。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56 “懂了吧,还敢捏她,小心被嚼的骨头都不剩。”商君吓唬她。 “天哪......”天女两只手手指斗了抖虫虫,然后小步跑到阿絮面前,“小龙宝宝,你叫什么名字呀?” 阿絮捏着小怪耳朵怯怯地说:“我叫阿絮。” 仙女点一下头,温柔道:“敖絮是吗?” 阿絮摇头,“我不姓敖,我姓宋,叫宋明絮。” 仙女愣住了,商君捂了下脸,过去拉她,可是被仙女掀开了。 仙女看了一下她纯白的长发和赤红的眼瞳,又问:“啊,没关系,姓什么都一样。小阿絮啊,你是在北海长大的吧?父王原来是哪个宫的啊?这么多年都去哪里了呢,一点消息都没有。对了,侍奉你的是罗刹一族吧。”四下张望 ,奇怪道:“罗刹族的人呢?怎么也该派个长老送你来吧,你怎么跟个半吊子畜生来了呢?” “你说谁半吊子畜生呢!我可是——”商君正欲反驳,可仙女根本不给他任何插嘴的机会。 仙女好奇地摸了一下阿絮的头顶,“咦,你的小龙角呢?没长出来啊,明明都能初步化形了呢,诶?不会刚刚才十三岁吧?”声音顿时有些悲哀,“这么重要的时候怎么没有成年的同族陪在身边呢?如果没有同族提供内息会很难受的,哎呀这可怎么办......” 仙女沮丧道:“好不容易找到的宝宝,居然没有大龙照顾,真是太可怜了,呜呜呜——” “碧君你够了啊!”商君走过去扯着她拖开。 “呜呜呜,真的好可怜!”仙女碧君以泪掩面,“这么可爱的龙宝宝!” 阿絮有点吓到了,抱着小怪发抖,而她怀里的小怪已经翻白眼晕过去了。 “外面在吵什么?”亭内传来威严的女声,“碧君让你关个城门都关了这么久,是不是又偷懒玩去了?” “八橘大人。”闻声碧君立马整好仪态,恭敬立在一旁,“马上就好。” 八橘并未露面,只说了一句“快些别耽误时辰”便离开了。 碧君拍拍胸脯压惊,对商君说:“既然神君把小龙托付给你,你可要照顾好啊。” 商君对阿絮招招手,阿絮放开小怪跑到他身旁,商君对碧君说:“我比你靠谱多了,你有什么资格不放心我,呵。” 碧君对着他的背影做了个鬼脸。 “里”在妖仙界是类似于“大陆”的存在,就像下届的“鬼市”一样,不过鬼市住的都是地上修炼的精怪和有奇能异术的人,而梦里住的则是天然自成的灵兽和天仙地仙。 梦里之所以叫做梦里,是因为它真的和梦有关系。 通往梦里的入口有两个,一个是高天里山的赤金亭,从这里进入需要梦里城主的手谕和发行的门票,是正规的途径,一般人进不去;而另一个,则是通过梦境强行打开梦里的入口,在梦境里撕裂一个通道钻过去,这是很多心术不正的人为了偷渡钻研出的法子。 能从梦境进入梦里,是因为梦里和所有的梦境都联系在一起,梦与梦之间连着线,像道路一样四通八达,最后全部通向梦里,每一个入口都有梦貘看守。 走在路上,阿絮好奇地打量一切,突然看到桃树上有桃子在对她笑,把她吓了一跳。 商君顺手捞了一个下来咬,阿絮惊叫一声:“它刚才还对我笑呢!” ☆、伯山妖异篇33 商君指指树上,“你再看。” 阿絮抬头去看,果然刚才对她笑的桃子又出现了,对她眨眨眼。 商君敲了一下她的脑袋,“那是夭夭,不是桃子,是桃子精,笨。” “啊哦。”阿絮捂了下脑袋。 走了一会他们来到一个云雾缭绕的湖畔,湖上有一座桥,前边挂满了金色铃铛,风一过就叮呤叮呤响。 旁边突然有人问他们:“大哥和小妹妹要写福牌吗?” 那声音清脆悦耳,十分动人。 阿絮转头去看,又被吓了一跳,躲到商君身后探出小脑袋去看。 原来是一个美人,梳着包子头,两团发髻垂下水绿色流苏,眉心有一片白鳞,可令人吃惊的是她的云袖仙裙下拖着一条长长的白蛇尾巴,盘在一起浸在湖水里,正抱着一个木盆对他们微笑。 蛇女见着阿絮的反应轻掩嘴角,“啊呀,这可是我族的上阶神品呢,只听姥姥说过,没想到今日给见着了,真是可喜。” 阿絮又往商君身后躲,蛇女见此情景有些难过,问商君,“她怎的这样,可是怕我?” 商君把阿絮拽出来,指着蛇女说:“这是还愿白蛇,凡人求都求不来,你怕什么啊?” 白蛇又笑了笑,摇摇手道:“罢了罢了,龙女还小,千年不遇,早以为龙族除了那位大人已经没其他了,如今把北海家的遗孤寻了回来,真是天大的喜事。”忽的又问:“神君可知道了?” “这就是她带回来的。”商君无精打采道,他现在只想赶紧把阿絮送到洪钟深渊去,了解了差事赶紧回家睡觉。 白蛇睁大眼,笑道:“哎呀,这可是天大的喜事!龙族终于又可开枝散叶,延续香火了!” 商君轻咳一声,阿絮却总觉得哪里不对,蹙了蹙眉头。 白蛇从装满水的木盆里取出一枚冰玉翡翠雕成的福牌,递给阿絮。 福牌滴着水,浸湿了阿絮的手,手上的干涸的血化了开来。 白蛇说:“这是我给凡人还愿的福牌,送阁下一枚,只需写上心中所愿虔诚祈福即可。” “谢......谢谢......”阿絮把玉牌捏在手里,怯怯道。 白蛇微微一笑:“不客气。” 过了桥头是万里桃源。 桃源里全是夭夭的嬉闹声,还有各路神鸟的歌唱。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57 商君一路走一路摘桃子吃,忽然低头看见阿絮眼巴巴地望着她,“你也想吃啊?” 阿絮点点头。 商君摘一个桃子给她,“给你,但是等你见到你蒲姐姐以后,要多在她面前说我的好话。” 阿絮咬着桃子点头,“嗯嗯。” 那简单,蒲向来最听她的话了,只要是她说的,蒲从来都不会说个不字。 忽然从前面滚了一个桃子下来,转两圈,落在她的脚下。 吹过一阵风,风里夹着淡淡的檀香,四下桃花飞零,漫天花雨。 “嗯?”阿絮弯腰去捡桃子。 “别捡了,快躲开。”商君急呼一声拉着她闪进一旁的小道。 阿絮不解,“怎么了。” “那个人来了。”商君皱起眉看向方才经过白玉大道,阿絮也跟着看过去。 檀香的香气渐渐浓郁起来。 道上走过几个戴着黑纱斗笠的人,手里牵着锁链,锁链另一端绑着穿着囚衣的妖怪。 阿絮突然发觉树上的夭夭和神鸟都不叫了。 商君握着阿絮的手紧了紧,阿絮偏头看他,见他一向悠然自得的脸突然变得肃静,眉头紧缩,直直盯着前面的白玉道。 这是怎么了? 阿絮回过头去看,见到一个一身黑衣,面戴金边银面具的女人,手里提着一柄长剑,走在那些斗笠人后面。 面具遮住她的上半张脸,露出眼睛,不过能看到下面的嘴,阿絮看到她唇线紧绷,一丝不苟,肃穆到不近人情。 有一阵飞吹过,带来桃花和浓郁的檀香,也带的那女子墨色长发飞起,在空中绽出一朵水墨兰花。 待那些人走远后商君才和阿絮走出来,沿着白玉道继续往前走。 走了一会儿,商君对阿絮说:“小白龙你记住,这梦里有三个人绝对不能与其说话,见了就躲的远远的,一个是你蒲姐姐,当然这个你可以不用考虑了。第二个是一个长得很帅的男人,比我还小一点的模样,他有一个标志就是他的坐骑,是一条大白狼,身边总跟着两个童子,很好认。” 阿絮点点头,心里却想明明蒲很好说话的,只是你们不了解她...... “第三个......”商君顿了顿,回头望了望,压低声音道:“就是刚才那个戴面具的黑衣女人。” 阿絮问:“她怎么了?很可怕吗?” 商君摇摇头,“不是可怕,总之别与她染上关系就好。你蒲姐姐自会护着你,就算你招惹了那两人她也会替你出头,所以不会与你细说梦里的门道,但为了少惹是生非,我还是和你讲两句。” “好。” 商君又说:“我现在带你去洪钟深渊,你去了自由人照顾你,你就在那等着蒲回去。” “嗯。” “深渊离着梦姬城近的很,你在外面怎么玩都可以,可千万不要进梦姬城,里面住的都是天仙,我们惹不起的,不过蒲可以带你进去。” “好的,我记住了。”阿絮把刚才听到的话都在心里整理一遍,觉得有些累,想着蒲什么时候能回来。 走了好一会才走出万里桃源,沿着一条河穿过峡谷到了一个山谷。 谷口罩着一道屏障,商君停在外面研究了一会,把阿絮推进去,然后自己再进去。 谷内深处有一座曲水山亭,亭中挂着一个大洪钟,钟下则是一口深泉,幽蓝幽蓝见不到底。 商君说:“你自己下去吧,这下面不是水族根本进不去。” 阿絮慌了,“我游泳技术很差的,憋不了多久气!” “下去吧!”商君才不管她,推了她一把,阿絮“啊——”一声,噗通掉进了深泉里。 “嚯嚯,大功告成!”商君拍了拍手,转身一看,远处山头的扶桑树上的大树屋已经亮起灯了。 “诶嘿,有酒喝!”商君高兴地指了指扶桑树。 “你打算上哪儿去喝酒啊?”身旁的树上忽然有人说道。 商君抬头去看,只见身后生着一对巨大黑羽的男人手里提着一瓶茅台对他笑。 商君指指茅台,问他:“又是日游神孝敬你的?” 黑羽男人点点头,把酒丢给他,“有些神,平日里不好生工作,就喜欢摸鱼,被逮了还贿赂上级,啧啧。” 商君抱住酒瓶就往嘴里灌。 黑羽男说:“我前几天看见老龙婆了,她不准我叫她名字。” 商君说:“你省省吧,她找了条小白龙回来,要是乱讲话让小白龙听到了,你岂不是会死的很惨?” 黑羽男却摸着下巴陷入了沉思,“原来她那晚烦心的是这件事......” “龙族都能有后了,她一个老祖宗有什么可烦的?”商君道。 黑羽男却突然问他:“你不觉得那小龙仔的模样和很早以前的一个人有些神似么?” “谁啊?”商君砸吧嘴,看着酒瓶哀嚎,“没了!” “算了。”黑羽男张开翅膀飞走了,“跟你说了也是白说。” ☆、伯山妖异篇34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58 绘本里有星空倒影在海底的画,梦幻唯美,空灵幽静,美得不可方物,阿絮从没想过能在现实里看到这样的情景,可神奇的是现在她正漂浮在洒满星屑的幽蓝深渊,更神奇的是她发现自己居然可以在水里呼吸,和在陆地上没有任何差别。 星星一眨一眨,随波漂动,阿絮呼出一口气,鼓出一串泡泡,泡泡推着小星星前进,星星受到泡泡的碰撞竟然自动散开了,阿絮惊讶的拢住两颗,放在眼前仔细看,发现那不是星星,竟然是很小很小的会发光的小鱼。 “哎——”一不注意,阿絮张开手,小鱼就游走了。 咕噜—— 阿絮吐出一长串泡泡往下沉,看见远处的深黑的水里有一道光渐渐向她靠近。 那是什么? 光亮渐渐靠近,原来是一条长长的白鱼,脑袋上鼓着两个圆圆的小角,睁着圆圆的眼睛盯着阿絮看,阿絮也盯着它看,有一点紧张。 忽然,白鱼凑到她身前,脑袋在她脸上蹭了蹭,鱼身围着她绕了几圈。 “哈哈。”阿絮被它蹭的痒,笑着伸手去摸它的脑袋,冰冰凉凉的,还有一点黏,滑滑的很舒服。 白鱼仰头发出细细的低鸣,不一会又从水下深处漂起许多发着白光的白鱼,摆着长长的尾巴升上来,围住阿絮转圈,周围的水开始旋转,渐渐形成一个漩涡。 这时阿絮的心脏猛地跳了一下,张开嘴吸气。 刺骨的寒冷从心脏开始蔓延,穿透骨骼和肌肤,一点点侵蚀肉体。 就像有什么从身体里面开始吃她一样,痛感尖锐,格外清晰。 聚集的白鱼越来越多,四周越来越亮,漩涡也越来越大...... 阿絮捂住胸口猛烈喘息,瞳孔逐渐扩散,心脏似乎被什么攥住了,跳不动。 全身都很冷,冷到骨头都要冰裂了,血液却在身体里翻腾着,要爆炸,活像碳酸饮料里的炸裂的气泡。 特别难受,非常非常难受。 这种感觉......就像在烧灰田里遇到大蛇的时候一样。 “啊......唔嗯......”阿絮闭紧眼痛苦地呻吟,身体蜷缩在一起,感觉五脏六腑都要破裂了,四肢里有什么要往外钻,拉扯的她筋都要断了...... 身上的皮肤开始感到刺痛,阿絮虚弱地睁眼看了看,发现肌肤渐渐透明,埋在下面的血管清晰可见,皮肤表层慢慢渗出血珠,紧接着生出一枚又一枚白色的鳞片。 这是什么? 阿絮惊恐地看着身体的异变,极寒碎骨,痛苦难耐,心底惊恐万分。 周围的白鱼快速游动,白光聚拢,把阿絮罩在里面,漩涡流速急剧加快,水波冲击的声音和白鱼低沉的呜鸣震的阿絮耳朵疼,渐渐出现了幻觉,最后阿絮痛苦的嚎叫一声,彻底晕过去了。 似乎做了很长的一个梦。 可是阿絮也不知道那究竟是不是梦。 就像很早以前蒲带着她看老鼠嫁女儿,明明就是真实发生了的事,蒲却说是假的,是她做的梦。蒲骗她。 那么现在是不是梦呢? 阿絮恍恍惚惚的,一片迷蒙中,好像有人从漩涡深处游上来,轻轻抱住她,抱着她水中沉浮,那些白鱼都缓缓退去,一切都回归黑暗,回归寂静。 阿絮觉得身边很温暖,刚才的寒冷和疼痛的消失了,身体舒展开来,泡在温暖的水里,柔柔的很舒服。 耳边有什么湿润柔软的物什轻轻触碰着,缓缓移动,轻柔安抚着她。 水中氤氲着淡淡的清香,瞬间就让人宁静下来,恬淡悠远,清静沉寂。 像......雨后沾着露水的薄荷。 薄荷? 阿絮蓦然睁开眼,澄澈的水波摇晃,清凉的日光倾泻而下,穿过层层波澜,粼粼晃动,如水晶,如碎银。 身体对水的触感是那样真切,阿絮低眼看了看,面如红云,她现在身上竟什么也没穿,就这么光裸裸地躺着。 她感到背后有什么突突地往外冒,挪开身子,看到刚才躺着的地方,细细的砂石下咕咕冒着气泡,伸手去摸,有些烫,才发现这里的水温很暖和。 阿絮撑着细砂想起身,却又倒了回去。 一只苍白的手按在她的肩上。 阿絮略一怔神,抬头看去,看到蒲墨画的眉和低垂的眼,微微抿起的薄唇,还有她漆黑的长发,在波光里像洇开的水墨。 “你去哪儿了......”阿絮猛地吸一下鼻子,抬手想要打她,“你知不知道我很害怕......” 蒲平静的神色微微震动,旋即垂下眼帘,眸子里的光轻轻颤抖。 “你是个骗子,从小就说跟着我,不离开我,保护我,绝不会让任何人伤害我,可是你总是在我最害怕的时候就消失了,我再也不要相信你了,我——”阿絮的哭闹声戛然而止。 蒲倾下身,抱住她的头,一手定住她的下颔,一手扶着她的脸庞,低头吻下去,把口中一颗圆润的珠子过到阿絮嘴里,又慢慢退开,一脸歉意地看着她。 阿絮红着脸,微微张着小嘴,胸口不住起伏。 蒲摸摸她的脸,浅浅地笑。 只要蒲的身体稍微离她远一点,阿絮就觉得体内的寒冷又开始肆虐,全身上下没有一处不痛,但是只要靠近蒲,寒冷和痛觉马上就消失了,闻到她身上的味道就特别舒服,整个人都松软下来了。 尤其是刚才被蒲吻的时候...... 特别舒服...... 虽然泡在暖暖的温泉里,只要不贴着蒲的身体就会觉得很冷很痛,被痛苦折磨的阿絮几乎是条件反射的,在蒲稍微远离一点时就浮上去抱住她,跟她紧紧贴在一起。 阿絮的脸烫烫的,埋在蒲柔软的胸脯里。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59 她和她一样,浑身赤裸,不着片褛。 蒲被阿絮紧紧抱住,身子颤了颤,托住她的后脑勺把她护在怀里,觉得胸前阿絮的脸实在有些烫,顺着她的柔顺的纯白长发低声说:“龙儿,你烫到我了。” 阿絮猛地一抖,使劲推她,“不要脸!” 蒲呆滞地眨眨眼,她说什么惹龙儿生气了吗? 阿絮推得用力了些,漂的有点远,体内的寒气又逼了上来,她低吟一声急忙游过去抱住蒲,喃喃道:“你别再说话了,我身子痛,抱着你。” 蒲摸着她的小脸说:“龙初次化形体内剧变非常痛苦,需要年长同族的内息补给,这些年来你不是一直都在吃我身上的气息么。” 阿絮仰头问她:“原来我手上的符是你给我画的?” 蒲笑着说:“是啊,不然你会很难受,又冷又痛。” 阿絮把脸埋进她的胸,蹭了蹭不说话了。 蒲以为她不害羞了,就说:“我一直渡气给你,过了这段时间等你内息平稳些就好了。”挑起她的下巴说:“其实有很强效的渡气方法的,可是你现在还小了点,就先这样吧。”稳住她的下颔吻了上去。 “唔——”阿絮睁大眼,看着紧贴着的蒲的面容,蒲的眸子变成了赤金色,中心一道玄墨竖瞳,和那条法术龙坐骑的眼睛一样。 蒲用舌尖撬开她的小唇,往她嘴里慢慢吹气,阿絮只觉一股暖气从身体散开,全身放松,十分惬意。 蒲放开她,指尖擦擦她的下唇,柔声问:“舒服吗?” 阿絮眼色暗了暗,突然对着她嘴扑上去,不管三七二十一乱啃一气。 ☆、伯山妖异篇35 蒲笑着接住阿絮,任她在自己身上肆意撒娇,末了,蒲蹭蹭她的脸颊,轻柔抚摸她的长发。 等闹够了,有些乏了,阿絮就安静地窝在蒲的怀里。 阿絮抬起一只手,胳膊上零星生出白鳞,她问蒲:“我会变成龙吗?” 蒲摸一摸她手上的鳞片,淡淡道:“在人形和龙形之间转化的过程叫做化形,通常情况下幼龙是从龙卵里孵出来的,生下来便是龙形,直到十三周年才会学习化形。不过你的情况很特殊,你生下来就是人形,所以现在要学会化成龙形。” 阿絮点点头,不解道:“可是我为什么生下来就是人形,而不是从龙卵里孵出来的?” 突然,阿絮抓紧蒲的手,紧张地问:“如果我是龙,那我爸爸妈妈也是龙吗?我的家人都是龙吗?” 蒲的眸子瞬间黯淡下去,静默片刻,沉声道:“不是的,他们都是人。” 阿絮抓着蒲的手慢慢滑落,瞳孔渐渐扩散,随着水波一点点后退。 她轻轻摇了摇头,“怎么会这样,如果他们不是,那我真正的爸爸妈妈在哪里?我到底是从哪里来的,还有其他亲人吗?” 爸爸妈妈的笑容从阿絮脑中闪过,还有外公慈祥的面容,他们都是她的亲人,陪伴她生活,本来一切都好好的,可是今天突然让阿絮知道他们都不是她的亲人,甚至不是一个种族...... 这是多么荒谬的一件事! 但是,事实摆在眼前,根本没有理由去反驳。 阿絮抱住脑袋,痛苦地蹙着眉头,“我以后又该怎么办......” 蒲垂垂眼睛,游到她跟前,把她拥进怀里,轻声说:“我早就说过,只有你一个,因为全天下的龙,除了我以外,只有你一个了。” 全天下只有她和蒲是龙吗?阿絮怔了怔,抬头看向她。 蒲捧着阿絮的脸,认真道:“你是我唯一的同族。他们,都死了。或许还活着,可是我找不到。” 你是我唯一的同族。 阿絮把这句话在心中默念了一遍,每一个字都读的很重,平日里很简单的几个字,此时凑在一起却让阿絮觉得无比沉重。 阿絮微微张大嘴,痴痴地看着蒲,许久,待她缓过些神后才问:“都死了?不是有很多龙吗,海里,河里,湖里,甚至连井里都有龙,那么多龙,你居然告诉我他们都死了?” 蒲低低地叹口气,紧紧抱住她,“是的,除了我们,全部都死了。”闭一闭眼,又说:“至少这一千多年来我没有找到任何其他的龙。” 听蒲这样说,阿絮心底其实很微妙。 一来要让一个十来岁的小孩接受从人变成龙,家人都不是家人的现实,确实很困难,然后蒲又告诉阿絮除了她俩之外就没有其他同族了,全世界只有她们两人相依为命,阿絮心里不由有些凄凉,但想到还有蒲可以相守相依心底又生起淡淡的暖意。 阿絮心里疑问很多,比如她的身世真相究竟是什么,为什么生下来就是人形,她是怎么变成爸爸妈妈的孩子的,蒲是怎么找到她的,其他的龙为什么都死了,还有蒲说她找了一千多年都没找到龙,那么蒲究竟多大了?岂不是很老吗? 纠结了许久,阿絮决定选一个最浅显易懂容易解决的问题问,以此来环节一下焦躁的心情。 阿絮抱住蒲的脑袋,揉揉她的脸,左盯盯右瞧瞧,这怎么看都是个十五岁的女娃呀,能有多老呢?应该用了法术吧......是不是像天山童姥那样的返老还童术呢? 呃,既然全天下只剩下她俩了,那她们之间就不应该有隐瞒,好东西要一起分享,返老还童青春永驻什么的对女孩子真是太好了! 于是蒲眨巴着眼睛问她:“蒲,你说你今年几岁了啊?” 蒲的脸蛋被阿絮的手挤着,嘴巴嘟得老高,含糊道:“今年十五,我只比你大两岁,你忘了?” ...... 哼,骗人,阿絮才不信呢。 真小气,不想说就算了, 阿絮说:“你是不是很老了,所以不好意思告诉我?” 蒲眨眨眼,一脸纯真。 哎......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60 阿絮一手捂住脸,叹口气,又说:“就算你老我也不会嫌弃你的,不用刻意装出这副模样......” 蒲一听她这么说立马转过身去背对着她,抱着膝盖蹲到岩壁下的珊瑚丛里去了。 “哎你别走啊。”阿絮追过去抱住她,鼻子埋在她头发里深深吸一口气,“跟你说了你一走我身子就痛,你还走,我让你不听我话,以后都不理你了。” 蒲的耳朵在发丝里动了动,慢慢转过身,下巴搭在阿絮肩上,默默抱住她,可还是低着头不说话。 阿絮眼睛毒,发现她的耳朵尖尖的,耳尖生着青色的翼膜,像鱼鳍,觉得好可爱,就伸手去捏了捏。 “唔......”蒲身子颤了颤,面上微微泛红,脸在阿絮脖子上蹭了蹭。 阿絮奇怪的看着她,“你刚才声音好奇怪啊,不舒服吗?” 蒲摇了摇头,把发丝别到耳后,侧着脑袋凑到阿絮跟前,把尖尖的耳朵露给她看,问她:“好看吗?” 阿絮摸着她的耳朵又捏了两把,笑嘻嘻道:“好看。” 蒲把脸靠在阿絮脖子上,一面压抑着声音一面沉声问道:“喜欢吗?” “喜欢。”阿絮揉揉她的耳朵,“是不是我的耳朵以后也会变成这样?” 蒲把她的手从耳朵上拿下去,“化形要三天,第三天你就会完全变成龙形,我要在七天之内教会你在两种形态间自由转换,然后告诉你一些你本该知道的事情。” “哦......”阿絮乖乖地点头。 蒲顺顺她的长发,手指在她脸庞摩挲,温柔地说:“最后一天会很难受,你要坚强些,但是也不要怕,我在你身边。” “嗯。”阿絮躲进蒲的怀里,蒲抱着她轻轻吻一下她的发顶。 ☆、伯山妖异篇36 细砂底不停窜出带着热气的泡泡,不断给水波温暖的热量,阿絮泡在热泉里,抱着蒲吸食了两个时辰的内息,才觉得身体慢慢舒缓下来。 阿絮感觉舒服一些后,放开抱着蒲的手臂,四处望望,在珊瑚林里找了个空隙钻进去。 蒲不解地看看她,沉到水底,拨开珊瑚树枝偷偷盯她。 阿絮一抬头就发现蒲一瞬不瞬的盯着她,赤金的眼睛一闪一闪的发光,下意识捂住胸口,“你干嘛?” 蒲下巴支在珊瑚枝上吐泡泡,笑道:“你躲在里面做什么?” 阿絮别过头,哼一声,小声说:“你好意思问我,那么大的人了,也不知道穿衣服,光溜溜的就在水里泡,也不怕别人来看到......” “不会有别人的。”蒲浅浅一笑,问她:“就你现在的情况,化形寒痛一阵一阵的来,穿了衣服也要脱掉,我要是穿了你发作了扑上来还要撕我衣服——唔唔......” 阿絮腾地冲出去捂住她的嘴,“你能别说出来吗。”垂下头脸红,“多害臊啊。” 蒲笑一笑,拉着她的手把她抱进怀里,“不过你都说了,我就给你穿上,带你出去看看,回来再脱。” 蒲手上打了一个响指,四周的水波向她们脚下聚集,接着汇成一股推力,托着她们缓缓上升,一点点浮出水面。 “我早就想问了,这到底是什么地方啊?”阿絮背靠在蒲怀里,斜倚在她身上,仰头看着上方波光粼粼的水面,“还在梦里吗?我被商君踹下了水,然后被一群发光的鱼围着转啊转啊,就痛晕了。” 蒲冷冷问:“小畜生踹你了?” 阿絮被她阴狠的语气吓到了,木木点头。 “他碰你了?”蒲冷着脸问。 想起商君交待的事,阿絮狂摇脑袋,“没有,商君对我可好了,真的。” 蒲挑挑眉,显然很不相信,“真的?” 阿絮转身抱住她,窝在她怀里,小声说:“真的。” 蒲被她胸前小小的柔软挤了一下,眸子里的光颤了颤,但很快就恢复平静,面不改色道:“咳......既然是你说的,我就勉强信他一次。” “嘿嘿。”阿絮冲着她傻笑两声,这时已经浮出水面,四周是高大的岩壁,岩壁顶端开了一个很大的口子,阳光就是从壁顶的洞口照进来的,整个洞穴就是一个天然的大天井。 还来不及惊叹天井的神奇,浅水滩里浸没的一片金光迅速吸引了阿絮的注意力。 “那是什么?”阿絮抓着蒲的手臂问,指着不远处泡在水里发光的东西。 蒲看了一眼,淡淡道:“金子。” 阿絮哇一声,揉两把蒲的脸,撒娇道:“我要过去看我要过去看!” “我抱你过去看。”蒲笑着吻一下阿絮的侧颊,脚下的浪花托着她站起,脚踏在水面上漾开圈圈涟漪,一步步走过去。 蒲矮身下身子,阿絮抱着她脖子扭头去看,高兴地跳下去看。 脚下踩着的感觉像沙滩,阿絮弯腰捞了一把,结果发现抓了一手金沙。 “天哪,这要是搬出去我就发财了!”阿絮惊呼一声,看到水里泡着的大金块和装满金锭金条的箱子就傻眼了,一把抛开金沙扑过去,“啊,我要发财了!” 蒲轻轻勾起嘴角,走到一旁,从略微高出周围一些的岩块后拖出一只翡翠镶珠的箱子,从里面捧出一件薄如蝉翼的轻绡,回到阿絮身边,抖开轻绡给她披在肩头,蹲下身搂住她的肩膀。 “这些都是你的吗?”阿絮抱着一大堆金银珠宝问她。 蒲点点头。 阿絮眼睛变成蛋花,“我好喜欢!” 蒲低着头红红脸,“这是我准备等......” “你要拿来做什么?”阿絮等瞪大眼,“还要等?” “嗯。”蒲点头,“等过几年,我要送给你,这是......”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61 阿絮眨眨眼,等着她说,结果蒲没了下文。 阿絮急了,蒲这是口吃的老毛病又犯了?不该啊,上次蒲不是说那是和她闹着玩的吗? “你说啊!这是什么啊!”阿絮使劲揉她的脸。 蒲嘟着嘴支吾道:“反正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哼。”阿絮不理她,低头看身上的轻绡,发现这绡穿着很舒服,虽然薄,但是一点也不透,水润水润,服服帖帖的,只是颜色有点丑,黑黢黢的,仔细看上面还有密密麻麻很恶心的花纹。 阿絮牵着裙尾说:“其他都还好,就是颜色有点丑,花纹还很恶心。”戳戳蒲的胳膊,“还有其他款式的吗?” 蒲微微一怔,然后撇下嘴,眼里顿时水汪汪的。 不知怎的,阿絮觉得她这表情特别受伤,就像她对她怎么怎么了似的...... 阿絮不解,凑过去扯住蒲垂在胸前长长的黑发,就着头发把她的脑袋拽过来,“你这个表情是什么意思啊?我只是发表一下对这件衣服的看法,不是说它不好,只是有些瑕疵,毕竟穿在我身上对不对,我还是喜欢颜色亮一点的......” 蒲已经把脸埋在她颈窝不说话了。 阿絮愣了愣,不至于吧,不就是吐槽了一下她给的衣服吗,再怎么也不能这样吧...... 阿絮抱住她的腰,轻轻拍一下她的背,“好吧好吧,我不说了......” 蒲沉默了半晌,突然嘟哝道:“你身上穿的是南海鲛人用我蜕下来的皮织成的......你嫌我丑,还嫌我恶心......” “啊?”阿絮懵了一下,旋即牵着身上的轻绡仔细看,发现那些暗纹是细细密密的鳞片纹路。 ...... 讨厌,谁要把你蜕下来的皮穿在身上啊! 蒲抱住她,“不许脱,脱了就没别的可以给你穿了,而且这个很好的,冬暖夏凉,又贴身又舒服,还能美容,保护皮肤!” ...... 蒲又说:“真的,我不骗你!” 阿絮在水面一阵乱拍,水花溅了一片儿。 阿絮反问道:“你说的这么好,那我脱了皮也套你身上你啊!” “好啊好啊!”蒲急忙点头。 ...... 阿絮狠狠瞪一眼,蒲缩了缩脖子,阿絮没理她,裹着蒲蜕下来的皮,朝蒲拖出来的那只玉箱子走过去,发现里面还叠了好几件黑不拉几的纱衣,衣服下面股起一团,阿絮好奇地掀开衣服,发现下面是几块巨大的碎片。 阿絮费了好大的劲才抱出来一块,惊奇地问:“蒲你快看,这里有好多丑不拉几的大板子!” 丑......丑不拉几? 丑不拉几...... “龙、龙儿,那是......”蒲踉跄着向前走两步,向她伸出手。 “你叫谁呢?”阿絮掀掀眼皮,看着怀里沉甸甸的大碎片,吹口气,也不知道这是什么,周围都是宝贝,蒲的劳什子皮先不予评价,这个破玩意儿干嘛用的?混在一堆宝贝里简直掉价——诶,这会不会是垃圾呢? 阿絮说:“蒲,这是你的垃圾吗?我帮你丢了吧。” “龙儿千万别扔!”蒲紧张叫道,身子一轻就飞了过去,从她怀里夺走碎片,吁一口气,把碎片安安稳稳放在箱子里,用纱衣压好,再把箱子盖上,牢牢锁上。 阿絮睁大眼,“你叫我龙儿啊。” “嗯。”蒲点点头,坐在箱子上叹气,“你要是在不喜欢我的皮就算了,可是刚才那个千万别扔,除了那个,这洞里其他东西你都可以随便处理......” “那是什么这么值钱啊!”阿絮惊讶道,扑过去趴在蒲身上,两眼放光道:“难道是什么极品玉石的毛坯?” 蒲只觉力不从心,摸摸她的手臂,“不是......” “也是,我摸着感觉也不想,有点石灰墙的感觉,那不值钱啊......”仰头看她,“你留着干嘛?” 蒲欲哭无泪,捧着阿絮的小脸,一字一顿道:“那是我的蛋壳。” “啊?”阿絮又懵了。 半晌,阿絮突然反应过来了,跑回去摆弄玉箱子的锁,“原来你就是从那里面钻出来的,我要看,你给我看看。” 蒲走过去抱着她往外拖,“龙儿我带你去外面看看,外面风景可美了,还有很多值钱的,咱们出去吧。” “不要!”阿絮执着地研究金锁,“我要看你的蛋壳,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龙蛋呢,不,估计全人类都没看过,天哪,我刚才还抱过它呢!” 阿絮猛地转身,把住蒲的肩膀一阵狂摇,“你说你说,龙蛋的成分和蛇蛋一样吗?是不是都是碳酸钙啊!” 蒲抱着她往外拖,“龙儿咱们出去吧。” 阿絮抱住玉箱子宁死不从,“不,我要看你的蛋壳!”想了想,又问:“蒲,你从蛋里钻出来的时候,是不是龙吻上有个小尖角,就在蛋蛋里面对着壳壳戳啊,戳啊,然后冲冲冲冲!”阿絮突然跳起来做了一个超人飞天的动作,看向蒲,“就破壳而出了!” ☆、伯山妖异篇37 蒲被她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大跳,长叹一口气,捂住脸,“龙儿,我真的不记得了。” “不记得了?”阿絮一脸痛惜,叹道:“真是可惜了,那么具有历史意义的时刻,你居然记不住。” 大概没有婴儿记得从妈妈体内出来,被剪断脐带的感觉吧? 蒲也没遇到过记得自己破壳时情形的龙......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62 阿絮看见蒲在发呆,突然想起一件事,跑过去问她:“我问你件事啊。” 蒲松了口气,终于可以换一个话题了......她摸着阿絮的长发微笑,“好啊,你问。” 阿絮竖着手指在她脸前晃悠,“你把我从田里救出来以后怎么就不管我了?商君说你去东海拿东西,你拿什么东西了?” 蒲的心里又是咯噔一下,“我......” 这时,洞顶的光突然暗里下来,阿絮仰头望去,看到一个小小的人影,张着一对巨大的黑翼滑翔而来。 翅膀好大的鸟人! 阿絮立马把蒲推进水里,“你快躲起来,你没穿衣服!” 蒲从水面冒出头,吐了一口水,甩甩头发。 阿絮把她刚冒出来的头按下去,望向洞顶,那个人收起了翅膀,坐在洞顶边缘,一只手搭在弯曲的膝盖上,垂了一条腿下来。 “嗨,你好,美丽的小公主。”黑羽男笑着向她招招手。 咕噜咕噜——蒲浮出水面,阿絮一把给她按回去,笑着对黑羽男说:“你好,谢谢你夸我漂亮,但是我不是公主。” 黑羽男笑着摇摇头,扔了一个桃子下去,阿絮接住桃子冲她扬扬手。 黑羽男说:“万里桃源新结的,很甜。” 阿絮抱着桃子说:“谢谢你。” 黑羽男笑着点点头,一手撑在岩顶,说:“我的名字叫金乌,住在梦姬城里的扶桑树,有什么需要帮忙的都可以来找我。” 阿絮婉言谢绝他,“谢谢金乌哥哥,可是不用了,我有蒲,无论什么事她都能帮我。” “蒲?”金乌微微一怔,旋即笑道:“原来如此,你都这么叫姥姥么?” 姥......姥姥? 阿絮成功地又懵了。 突然水底传来一声沉闷凶狠的龙吟,接着波涛汹涌,水面剧烈摇晃,一道白影自漩涡里窜出,闪电一般,眨眼间悬在金乌面前。 蒲一袭白裙,面色凛冽,直直伸着一只手臂,布满墨青龙鳞的手爪卡在金乌的咽喉。 金乌面色铁青,额角滴着汗,“神、神君......” 蒲冷着脸狠狠瞪着他。 这下阿絮可把阿絮吓坏了,在下面跳来跳去,可是上不去,“别打架,你们别打架啊!” 金乌举起双手,“神君,我错了......看在我父皇母后的面子上,您高抬贵手吧,我只是一时口误......” 蒲等了他一会,许久才松开手。 阿絮却突然问了一句:“蒲,他为什么叫你姥姥?” ...... “神君,我突然想起来我还要上班呢,我先走了啊,改天请你喝酒!”金乌趁蒲愣神的时候呼扇翅膀一溜烟飞走了。 蒲想追上去,可是阿絮叫住她,“你别跟她走啊,快下来,你走了我怎么办。” 蒲叹着气跳下去,落到阿絮身边,揉揉她的头发。 阿絮正想说话,洞顶又有一个人落了下来。 抬头望去,是一个裙裾飘飘的貌美女子,裙下飘着一朵彩云。 蒲看着女人皱皱眉,走到阿絮身前,把她护在身后。 女人落到金沙滩上,扬手一挥,彩云慢慢消散。 她脸上没什么表情,不卑不亢,手在空气里一划,手心又多了两枚桃木牌子,阿絮认出那正是商君带她到梦里时用的门票。 女人走到蒲跟前,淡淡道:“什刹说在万里桃源看到北海白龙了,我听了便猜是你做的好事。正巧碧君上交了我这两枚牌子,我便知道你该回来了。”把木牌交到蒲手里,“蒲四姥,你若再不回来,我只当你死了,你死了我自是无所谓,只是你我之间的账该怎么了结?” 蒲皱起眉头,“八橘——” 八橘抬手示意她噤声,“我又不是天真烂漫的小雏儿,断不会哭着吵你。”说着看一眼身边的阿絮,“我身手敌不过你,只好逞逞嘴舌功夫,再说了,心里怨着你的人还少么?”轻哼一声,“合着来来去去,不多我司梦八橘一个。” 蒲动动唇,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皱起眉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八橘只是看着她,抱胸冷笑一声,两人都不说话,气氛顿时冷了下来。 阿絮傻傻杵在她俩旁边,觉得有气氛太差,打算说点什么来缓和一下气氛,于是裹着黑绡屁颠屁颠跑过去抱住蒲的胳膊,眨巴眨巴眼望着比她高许多的八橘,甜甜道:“八橘姐姐你好漂亮!” “我是漂亮,可你一声姐姐我可当不起。”八橘低眼看她,微抿薄唇,“以我的岁数当你祖宗都超了,而且你的祖宗我也当不上,你真正的祖宗就在你边儿上。” 阿絮微微一怔,在心中重复一遍八橘的话,真正的祖宗在边儿上,她看向蒲,意思是说蒲是她的祖宗吗?那蒲岂不是很老很老了......所以金乌才叫她姥姥?八橘刚才不也叫她蒲四姥吗...... 蒲对八橘说:“你若对我不满,只管冲我来,与她说那些作甚。” 八橘却是毫不在乎,扬扬手,身下的水蒸腾升起化作雾气,凝结成云,轻描淡写对蒲道:“蒲四姥,多情却被无情恼,多行不义必自毙,这话儿三千年前我说过,现在我又说了,你且仔细思量吧。” 阿絮拉着蒲的手说:“多行不义必自毙的意思我知道,蒲姥姥你老实告诉我,以前你是不是做了很多坏事?” 蒲顿时震惊了,抱着阿絮说:“龙儿你刚才叫我什么?你怎么能这样!”转头瞪向八橘,“我说过多少遍不要叫我的名字!” 然而八橘那边已经坐在祥云上整裙裾了,她倒是毫不在意,“为老还是尊一些吧,现今与你同代的不多了。对了,好歹你在梦里住了些日子,好不容易回来一次,还是找个时间拜见昊天帝姬吧。” 蒲抱着阿絮的胳膊紧了紧,低声应道:“容我想想。” 祥云载着八橘徐徐上升,飘出洞顶,人影渐远,却从天上传来她悠长有力的回音:“两日后梦里天仙品阶及上的都要进城朝拜,怎么个做法你自好生拿捏。” 深深叹一口气,蒲的脑袋都大了,明明不欠人任何东西,却总觉得到哪儿都被追债。 尤其是遇见八橘,顶着她一张臭脸挨骂,还不能还个不字,倒不是因为八橘是什么厉害角色必须敬着她,只是蒲却是有愧于她......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63 突然感到腿下的风猛地往里灌,蒲低头一看,阿絮正抱着她的腿,脑袋往她裙子里钻。 ...... 蒲一手抓住身上的布料把白裙撕得粉碎,抱住缠上来的阿絮沉进水底了。 龙化形时伴生的寒毒和骨痛出现时间不稳定,间歇性发作,此时的龙身体状况时好时坏,十分脆弱,应该好好静养,刚才蒲带着阿絮出水就不是明智的做法。 寒毒和骨痛会随着化形阶段的进化不断延长发作时间和剧烈程度,到最后一天时整整维持一整天,要是没有成年的龙陪在身边,一般幼龙都会就此夭折。 阿絮沉在水底,背后靠着柔软的海草和软泥,手脚并用死死缠在蒲身上,不断和蒲接吻交换气息,贪婪地从她身上汲取养分。 蒲隔着白发拢住阿絮的脖子,把她身子翻过来,让阿絮趴在她身上,两人前胸互抵,交颈相缠。 过了许久,阿絮觉得心脏的温度渐渐回转,身子一点点暖和起来,才深喘几口气,无力地漂在蒲身上,蒲对她笑了笑,伸出胳膊把她捞回来。 阿絮在她颈窝蹭一蹭,嗔怪道:“你这什么破地方,什么人都能进来。” 蒲扑哧一声笑了,揉着她头发说:“不高兴啊,嫌他们打扰了?” “哼。”阿絮在她怀里翻个身,抱住她的腰,“管他鸟人还是橘子呢,随便闯进别人家里就是侵犯隐私。”仰起头亮着眼睛看蒲,“这儿有没有像公安局一样的地方啊,我去告他们。” 蒲闷声笑了两下,“有一个,不过那儿的主人可不好说话,你去找她,她未必见你。” 阿絮不高兴了,小手推她,“那你搬家。”忽然叹口气,有些忧伤道:“我这一失踪爸爸他们肯定急坏了,哎......不过现在他们也不是我的......算了,不说了。” “没关系,等你过了这阵我们就回去。”蒲抱着阿絮摇一摇,轻声说。 阿絮发愁道:“可是我都失踪好几天了......” “没事,不会有问题的。” 怎么可能没问题呢?孩子消失那么久,家里怎么可能不担心呢?阿絮看一眼蒲,见她认真的模样不想骗人,难道她给外公和爸爸施了什么法术让他们忘了阿絮消失的这段记忆? 阿絮不相信地问:“真的?” ☆、伯山妖异篇38 “我不曾骗你,也绝不骗你。”蒲轻轻吻一下阿絮的脖子,阿絮觉得痒痒的,往后躲了躲。 “好,你既然说不骗我,那你回答我几个问题。”阿絮爬上去抱住蒲的脑袋,眼睛直直看着她。 蒲点头,“你说。” 阿絮问:“你救了我以后回东海干嘛了?” 蒲说:“我在东海留了一样东西,它只能保存在海里,对你化形很重要,所以我必须去拿。至于是什么东西,我现在不能告诉你。” “好吧。”阿絮又问:“你年纪很大了,对不对?” 蒲沉默些许,然后无奈地点头。 阿絮笑着说:“那你真的是我的祖宗,也是龙的祖宗对不对?” 蒲想了会,说:“我只是生的早而已,其实不算祖宗......” “你就是蒲牢对不对?我记得龙生九子里蒲牢排在第四,所以橘子姐姐才叫你蒲四姥,是不是?” 蒲点着头笑了笑,揉着阿絮头发说:“我本来就没有名字,四姥不知道是谁先叫的名号,叫着叫着就传遍了。”忽的抱紧阿絮肩膀,点着她鼻子说:“你可不许叫我姥姥。” 阿絮吐吐舌头,刮着她脸蛋俏皮道:“不会,姥姥年方十五,貌美如花,只大我两岁,不老不老。” 蒲手伸到阿絮腋窝下挠她痒痒,“我要生气了啊。” 阿絮连忙求饶,笑道:“我开玩笑的,开玩笑的!” 蒲这才停下手来。 “不过你真的从来都没有名字吗?”阿絮眨着眼问她,钻进她的怀里。 “嗯,父君去的早,没给起名字。”蒲摸着阿絮的长发淡淡道。 “那你的母亲呢?” 蒲轻笑一声,说:“父君就是母君,他是世上的第一条龙,天地灵气聚成,亦雌亦雄,阴阳一体。” 阿絮惊叹一声:“好厉害!”又问:“那你也是雌雄同体吗?” 蒲额角跳了跳,“不是,但我无法保证下一代蒲牢是雄性还是雌性。” 阿絮困惑了,“蒲牢不就是你吗,难道还有很多蒲牢吗?” 蒲笑了笑,轻轻抚摸她的头发,“我也是会死的,所以我必须在死之前留下我的孩子,他将成为下一任蒲牢。” “我不要你死,你也不会死的。”阿絮紧紧抱住她,想了一会,突然说:“我给你起个名字吧。” “好啊。”蒲笑道:“你想给我起个什么名字?” “嗯......我想想。” “慢慢想。”蒲嘴角挂着淡淡的笑,坐起身,从一旁藏满珠宝的珊瑚丛里找出一把玉梳,细细地为阿絮梳理长发,“北海家的孩子向来是最美的,纯白色,怎么看都素净。” 阿絮不开心的撇撇嘴,北海家的孩子,她是认识多少个北海家的孩子?哼。 蒲又说:“等你化成龙形后,通体白鳞,特别好——” “我想好了。”阿絮立马打断她,不想听她说那些,捉住她的手腕说:“我叫你秋宁吧。”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64 “秋宁?”蒲沉着眸子看她。 阿絮解释道:“我是在秋天遇见你的,那时候你总不说话,安安静静的,所以就叫你秋宁咯。”扑上去搂住她的脖子撒娇,“好吗?” “好,你取的名字当然好。”蒲笑道。 “秋宁——”阿絮在她怀里蹭蹭,咯咯地笑:“太好了,终于不用再叫你那个奇怪的姓氏了。” “嗯。”蒲捡起压在身下的黑绡给她披上,阿絮笑着敞开黑绡把蒲也罩了进去,这样会更暖和一些。 之前的痛苦都是小打小闹,等到两天后第一次完全化形,阿絮才真切地体会到极致的痛苦,就是蒲在身边也于事无补。 蒲很苦恼,如果此时她们都化成龙形缠尾交合,就能消除阿絮的疼痛,但是由于某些原因,蒲现在根本无法完全龙化,没办法以龙形帮助阿絮......这也是她之前必须回一趟东海的原因,她去蒲家取供奉在东海青宫的龙珠,那些都是过去不幸身亡的龙留下的,无法通过交合来缓解痛苦,就只能靠吸食龙珠来补偿大量内息。 然而蒲最担心的问题还是阿絮本身。阿絮天真单纯,相信蒲,接受了作为龙的现实,可她毕竟是利用人类女子的身体产下的,被人养大,在人界生活了十三年,心理上根本就是一个普通的人类小女孩,这样的孩子,要怎么跟她提出交合的事呢?龙族十三化形,以龙形交尾是很普遍的事,可是阿絮她...... 哎,按照人类的礼数来,恐怕先要建立某种感情羁绊吧。 看着阿絮痛苦地呻吟,不断扭曲翻滚着覆满黏膜和鳞片的身体,已然成型的利爪在砂石上划出触目惊心的裂痕,蒲心中疼痛不已。 “龙儿,你要坚强些。”蒲蹲下身,手掌轻轻抚摸阿絮身上不断合拢聚集的鳞片群。 “秋宁,我好痛......”阿絮的身子在细砂里扭来扭曲,把原本清澈的水搅得浑浊。 蒲抱住她的头,轻轻抚摸她颈上纯白柔顺的毛发,又摸摸她光滑的前吻,拿出早就备好的匣子,从里面取出一颗龙珠喂给她,“龙儿乖,把这个吃了。” 阿絮扭一扭长长的身子,轰一下冲上去扑倒蒲,把她压在身下。 幼龙体型不大,也就两米出头的体长,阿絮裹着蒲缠了她一圈,尾巴正巧卡在她双腿之间,不停扭动,来回摩擦她细嫩的肌肤。 蒲为皱起眉,苍白的脸上有些红晕,阿絮每扭动一下,龙尾就在她 胯间摩擦一下,龙尾连着龙腹,腹部滑嫩黏湿,摩擦间把粘液擦在蒲的大腿内侧,没一会就下部就全变得黏黏糊糊的。 “龙......龙儿......”蒲细细地喟叹,两手抱住她不住扭曲翻转的龙身。 “我好痛,真的好痛......”阿絮的声音已经沙哑了,本就是赤红色的眼睛肿了起来,外面一圈白色的眼睑微微泛红。 哎......本来是想叫她从她身上下去的,但是现在这种情况...... “没事,挺过今天就好了。”蒲抱紧她,整个身子不住颤抖,一面苦苦压抑着沉闷的呻吟,一面温柔地安抚她可爱的小龙。 日月一轮换,等着金乌和冰蟾交班的时候,阿絮体内的寒气渐渐退去,痛觉也满满消散,初次化形的磨难终于过去了。 龙化成功的阿絮新奇的用龙尾拍拍沙子,把水里搅得一团糟,然后摆着尾巴在到处窜,可劲儿撒泼。 “龙儿......”蒲浑身无力,撑着上半身看她,“你慢点儿,这儿水全浑了......” “是吗!”阿絮打个旋儿游过来,脑袋蹭蹭蒲,结果龙角戳到她下巴上,硌牙了...... “龙儿......”蒲噙着泪花揉揉下巴,“你慢一点......” 阿絮探过头看她,忽然惊道:“天哪,你腿上怎么黏黏糊糊的!” 呃,这...... “让我看看。”阿絮凑过去,伸出舌头想要舔一舔,蒲急忙躲开她,挠了挠她的下颔,阿絮享受的昂起脑袋哼哧哼哧。 蒲关心地问她:“还疼吗?” 阿絮用尾巴搅水,弄出一个小漩涡,高兴道:“不疼啦!感觉特别棒!”扭过身子缠在蒲身上,兴奋地问:“我是不是能上天,也能下海啦?” 蒲摸一摸缠在她身上光溜溜的龙身,鳞片还比较软,摸上去凉凉滑滑的很舒服。 “龙形的话没什么问题,人形可以短时间下海,但不能飞行。”蒲耐心解释道。 阿絮问她:“那你人形的时候可以飞吗?” 蒲笑道:“我当然可以了。” 阿絮不开心了,龙尾巴耷拉下来,陷进细砂里。 蒲揉揉她的脑袋,“没关系,我教你。” 阿絮的尾巴立即翘起来,“真的?” 这孩子明明是条龙,怎么反应跟狗狗一样......这个样子可不能被别人瞧见了,不然会被笑话的。 蒲说:“真的。”矮身抱住她的尾巴把她从身上一圈一圈地拉开。 想到之前思考的问题,在解决阿絮龙族真身和内心人类心理的矛盾这点上,蒲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带着她在人界多呆些时间,让她在相对熟悉的环境里慢慢成长,再一点点交给她其他的知识。 以后的事......走一步看一步吧。 况且之前还发生了很多事都是冲着阿絮去的,谅那些畜生也不敢上梦里闹事,但不能就这么轻易放过他们,迟早要把他们都揪出来嚼了吃掉。 蒲暗自点点头,对阿絮说:“你试试看能不能变成人形,好了我们就回去。” 阿絮问:“我要再痛怎么办?” “不会的。”蒲摇摇头,“化形每年一次直到你成年,中间还会蜕皮。” 阿絮想着蒲蜕下来的皮做成的轻绡蹙蹙眉,她要是蜕下皮绝对扔得远远的,不能让蒲发现,不然蒲肯定要拿她的皮做衣服天天穿着。阿絮也不知道从哪儿来的自信,反正她觉得蒲肯定能做出那种事情。 ☆、伯山妖异篇39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65 阿絮问她:“那我什么时候成年?” 蒲答道:“抛开蛇、蛟、螭、虬、虺那些修行的不算,正血龙种成年一般需要一百三十年。” 阿絮一惊,身子盘在一起,立着脑袋傻傻望着她:“我能活那么久?” “当然,还没有龙是老死的。”蒲微笑着点头。 一百三十年啊......那是个什么概念?还是有人活到过那么长吧,可是很少,但阿絮要活到那个时候才能成年,是不是意味着她一直都是一个小孩的样子呢? 这时候蒲又说了:“但是你的情况比较特殊,所以我也拿不准......” “为什么我就特殊?我到底有什么不一样?”阿絮敏锐地捕捉到其中的不同,总觉得里面有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 沉默少许,蒲略加思索才开口道:“我也不知道,你的情况很奇怪。我找到你的时候你还在妈妈的肚子里,而你把你生下来的女人却是一个人类。” 原来妈妈还是生下她的妈妈,阿絮稍微松了口气。 蒲说:“我本以为那个女人会产下一枚龙卵,可没想到生下的你是一个人类婴儿。” “我没有蛋壳吗?” “没有......”蒲不自觉地摸摸额角,看样子阿絮就记得蛋壳的事了。 阿絮也沉默了。 蒲轻轻叹口气,漂过去摸摸她的头,“你生下来就是人的模样,我也惊讶了很久,但你的确是龙,嘴里衔着一颗小小的珠子,也就弹珠那么大,我给拿走了,直到后来才还给你。” “所以实际上我就是一个怪物,对吗?”阿絮忽然抬起脑袋看她,两只眼睛鲜红鲜红的,内里金色的竖瞳映着幽幽的光,“既不是龙,也不是人,就是一个怪物。” “不是的。”蒲把她的小脑袋抱进怀里,“可能你诞生的过程有些不同,但你就是我唯一的同族,整个世界就只剩下我们两个了。” 哎,这样也好,阿絮想,虽然不人不龙的,但至少妈妈还是妈妈,家人还是家人,蒲也还在她的身边。 蒲放开她游到一边,说:“你试试看化人形,对你来说应该很简单。” “唔......嗯。”阿絮点点头,闭上眼回忆从人一点点变成龙的样子,找到那种感觉,从腹部里散出一团气,游走在四肢百骸,然后慢慢渗进皮肉里,接着鳞片软化,脱落,露出柔嫩的肌肤,骨骼收缩,渐渐恢复人形。 蒲看着她满意地点点头,“很棒。” “秋宁!”阿絮光着身子扑过来,猛地栽在她身上。 两具柔软的身体紧紧贴合在一切,蒲不禁叹道,在她还不能完全龙化的情况下,阿絮还是保持人形比较好...... 蒲说:“我去给你找身衣服,带你出去转转就回去,你还要上课呢。” 阿絮却有些诧异:“那么急着回去?我以为你会让我留在这......” 其实蒲本来也是这么想的,可为了长远考虑,还是准备先在人界呆着,另外,她还想调查一些问题...... 蒲说:“如果真要离开人界,我也不会带着你留在梦里。总有一天我会带你回到我们真正的家。” “为什么现在不能回真正的家?” “我......”蒲欲言又止,最后低头沉默着不说话了。 阿絮盯着她看了一会,垂垂眼,抱住她拍拍背,“没关系,只要我们在一起,不论在哪里有一样。” “龙儿......”蒲紧紧抱住她,“有些事我慢慢都会告诉你的,你要相信我,不论如何我都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 “好的,我知道的。”阿絮闭上眼睛靠在她怀里,“不论如何我都会相信你,你是我唯一的秋宁。” 蒲给了阿絮一条红裙,腰上系一条璎珞珠子,裙摆下缀了一圈镂花薄金片,也不知是真金还是假的。 蒲抱着阿絮,坐在一条幻化的小龙上,飞在空中阿絮才发现她们之前一直住的那个洞其实是一个很高的岩塔,塔心中空,里面注满水,而从塔顶就是那个天洞出去,就是一个环形大瀑布,水流汹涌,飞流直下,从上往下望分不清是水花还是云雾。 “好漂亮啊。”阿絮不禁赞叹道。 蒲说:“梦里就是风景还行。” 阿絮突然问:“你不进城去?” “进什么城?”蒲看向她。 阿絮说:“前两天那个橘子姐姐来找你,不是说什么天仙级别的都要去参拜吗?” 蒲说:“不管那个,我们回去就行。” “嗯......好。”阿絮点点头应道,看着身下不断变换的风景,一片一片粉红的都是桃花,“那我们现在去哪里?” 天禄殿。 阿絮仰着头呆呆望着巍峨雄伟的殿宇,这片楼很有意思,其他的建筑都讲个傍山依水,花草林木什么的美感,可这片宫殿群什么都没有,孤零零伫立旷野,方圆百里什么都没有,地表铺着灰灰的石板,四周弥漫着朦胧的云雾。 “这是......”阿絮不解地望向蒲,蒲说带她转转,她以为要去看些好风景,没想到会到这里来...... 蒲勾了下嘴角,“公安局。” “啊?”阿絮一下没反应过来,忽然说:“你来告那些人非法入侵你的大龙洞吗?早就说了让你来告你还不听,现在觉得应该告了吧。” 蒲笑了笑没说话,牵着她走过去,立在门前扣了扣兽首的铜环。 咚——咚—— 铜环敲击酱色木门,发出沉闷的声响。 没人接应。 蒲和阿絮对视一眼,又扣了两下。 咚——咚——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66 还是没有任何反应。 蒲一脚踹过去,门开了。 殿内云雾一片,灰蒙蒙的,可见度很低。 “秋宁——”阿絮担忧地叫了一声,牵住她的衣角,“这样不好吧?”贸然地闯进别人的底盘本来就很不讲礼节了,何况这个地方......阿絮环顾四周,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阴沉沉的,有些压抑。 “没事。”蒲牵着她往里走。 跨过门槛便是一个大殿,正北的高台上供着一尊石像,头上一角,头像狮子,身子却像鹿,踏着四蹄,两侧一对翅膀,远眺而望,睥睨而视,神情肃穆,不怒自威。 石像前整整齐齐排着七个香鼎,鼎内堆满香灰,一旁倒是插着蜡烛,只是没有点上。 阿絮本以为殿内的烟是香烟,可现在看来并非如此。 石像背后有两扇门,梁上悬着明黄的幡帘,帘上绣满图纹,看着就像藏族的唐卡似的。 蒲绕过石像,手向前一伸,幡帘向后飞起,帘后的门悄无声息的打开了。 “来。”蒲牵着阿絮穿过门,阿絮有些紧张,手心泌出细密的汗珠。 “我觉得这个地方有点怪怪的......”阿絮小声说:“干嘛来这里啊,我们去别的地方不好吗?” 穿过门后是一个空落落坝子,再看四周,全是高低错落,楼廊交织的高楼,这头的露台连着那头的高台,这边的楼梯又通向那边的阁楼。 简直就是一个大迷宫。 蒲轻哼一声,拉着她快步走着,“这个地方就和它的主人一样怪。” 阿絮正想象着这儿的主人是个什么样的角色,身后隐隐响起细碎的撞击声,想转头去看。 “别看,专心往前走。”蒲把她的头掰过去,一面快步走着一面手下走着动作,手指来回转换变化姿势,不一会指尖燃起青色火焰,轻轻一弹便烧成一片青云,把后面有生命一般尾随她们的锁链烧得干干净净。 烧完一批,又来一批,那锁链像无限分裂似的,不断增殖,一变二,二变四,四变八,没完没了地跟着她们,而且速度越来越快。 “啊——”阿絮惊呼一声,被蒲抱了起来,她看着蒲问:“你突然抱我干嘛?” “我抱着你跑的快点。”言罢,蒲抱着阿絮快速小跑着,周围精致迅速变换,刚才还在雕花走廊上走着,下一秒就踩在了藏在云里的浮梯上。 后面哐哐啷啷的响。 “快到了。”蒲沉着眼睛勾勾嘴,露出尖利的牙。 耳边传来风尖锐的呼啸,阿絮趴在蒲肩上,感到转了两圈,接着眼前一亮,到了一个宽敞明亮的地方。 阿絮从蒲怀里跳下,越过她的肩看向脚下,看到两根锁链牢牢锁住蒲的脚踝,不由尖叫一声:“秋宁,你的脚!” “呵。”蒲不以为意地一笑。 远处烟雾里响起笃笃的马蹄声,隐隐露出一个高大的黑影。 黑影慢慢走近,露出乌墨的蹄子,是一匹通体墨黑的骏马。 黑马嘶鸣一声,埋下头打一个响鼻。 蒲沉着头,轻轻一笑:“你就这么招待我。” 黑马挪一个蹄子,骑在上边的人却不说话。 ☆、伯山妖异篇40 “啊,那是——”阿絮看着马上的人不由一惊,那人一身黑衣,腰间一柄长剑,长发如墨,脸上挂着半截面具,正是那日和商君在万里桃源遇见的那个,商君说千万不能惹的人之一。 女人戴着面具,根本看不到她的表情,手里牵着缰绳往后一拉,马儿退后两步,忽的从腰间拔出长剑,往前一掷,剑尖割断蒲脚下的锁链,直直插进灰色的石板里。 阿絮急忙蹲下身,把锁链拿开,可刚碰到锁链那些铁家伙就散称灰飞散了。 “你急着走?”蒲把阿絮扶起来,对着女人骑马转身的地方问。 女人闻声扯了下缰绳,停住了。 “多少年了你还是这个死脾气,说句话要死吗?”蒲手里抚摸着阿絮的脸蛋,不紧不慢道。 阿絮抽抽嘴角,看向蒲,你好意思说别人,你自己貌似好不了多少吧? 女人牵着马绳转过身,抬起头,两只纯黑的眼透过面具的窟窿直直看向蒲。 蒲勾着嘴角对上她的目光,低低叫出一个名字:“什刹。” 什刹眼珠微动,目光扫到一旁阿絮身上,阿絮不自在地往蒲身边靠,抱住她的臂膀。 蒲一手把她揽进怀里,静静看着什刹。 静默半晌,两边没有人说过一句话。 什刹骑在马背上,居高临下看着两人,拽着缰绳调转方向,一点点走进烟雾里。 “只要别人不说话你就不问,是吗?”蒲悠悠道,虽然声音不大,但清晰有力。 黑马走了两步又停下,尾巴甩了两下。 蒲说:“你这样是在等我说话的意思吗?” 马尾巴又甩了一下,接着迈开腿继续向前走,烟雾渐渐合拢,隐约传来锁链撞击的响声。 远远望去,烟雾里又出现了一长串黑影,一条长长的锁链上绑了许多妖怪,一个个耷拉这头,拖着沉重的步子慢慢走着......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67 “你等一下。”蒲向前一步喊道:“我管你借个东西,记你一份人情。” 什刹骑着马向前走着,听到蒲的声音只是把速度放慢了些。 蒲揽着阿絮跟着她慢慢走着,阿絮躲在蒲怀里,偷偷回头看,耳边传来妖怪哀痛的呻吟,夹着锁链的撞击声和沉重的脚步声,听着特别很难受。 蒲伸出手把她的脑袋转过去,凑近用唇摩擦她的耳郭,轻声道:“别怕,抱着我。” 阿絮红着脸点点头,不声不响地抱住她的腰,脸靠在她胸前。 蒲吻吻她的脸,扬首对什刹喊道:“什刹,我就直说了,我想管你要一串辟邪珠。” 马蹄子踏在地上的发出利落的声响。 什刹扭转身子看向蒲。 蒲停下脚也看向她,“辟邪珠。” 什刹还是没什么回应,骑着黑马慢慢走着。 阿絮微微蹙起眉,对蒲说:“她不给就算了,不要跟着她了,感觉一点也不好。”抓着胸前的衣襟紧了紧。 忽然前边儿嗤啦一声巨响,一边雾气里的妖怪们纷纷哀嚎,锁链卷着他们滚到另一头,链子的一端被什刹拽在手心,她手腕一翻,锁链卷着怪物滚到更远的地方。 等阿絮回过神来向什刹看去时,已经没了人影。 不一会烟雾也散尽了,阿絮发现她们一直走在宫殿高高的檐脊上,从高处远望,远处风光尽收眼底。 “那个女人真古怪。”阿絮抱紧蒲,生怕滚落下去。 蒲打趣道:“她是派出所所长,专抓坏人。” 阿絮笑道:“你这个比喻我能听懂。” “算了,她如果不想给,我也不能硬抢。”蒲叹一口气,抱住阿絮走到檐脊尽头,轻身一跳,带着阿絮跳到对面的露台上。 阿絮有些被吓到,拍了两下胸脯回头望,“她很厉害吗?” “算不算厉害我不知道,反正我跟她打从来没分出过胜负。”蒲垂着眼睛说。 阿絮一噎,那就是很厉害了,你不用谦虚,可以直接说你们都很强。 难怪商君说不能惹这几个人,只是还有一个她还没见过。 “那我们现在回去吗?”阿絮问。 “不,再缠她一会。”蒲牵着阿絮下楼,“辟邪珠是个好东西,你戴着以后普通妖魔都害不了你。” 阿絮苦恼道:“可是她不给啊。” 蒲说:“所以再缠一缠,缠的她烦了,她就拿珠子砸我了。” 这是什么破理论...... 蒲见阿絮不解,笑着解释说:“以前有一次我找她帮我抓一个妖怪,她不肯,我就缠了她三十年,结果有一天她就拎着妖怪砸我了。” ...... 阿絮一时无言以对。 “那你别总去烦人家。”阿絮想了想说:“我看她性子挺冷的,真像个神仙。” 蒲停下脚,阿絮撞在她身上。 蒲看着她说:“你觉得她那样很好吗?” “我没有。” 蒲说:“你觉得别人好了,我怎么办?” 阿絮摇头,“我没有觉得别人好。” 蒲有些激动道:“你以前说我很漂亮的,你觉得我很好。” 阿絮无奈道:“我确实说过,可是——” “所以你只要记得我好就行了。”蒲抓住她的肩说道,低头吻一下阿絮的唇,“不然我难受。” 阿絮抱住她的头,踮起脚轻轻吻一下蒲的下巴,“好好好,我记得了。” 蒲这才笑一笑,拉着阿絮的小手,么指勾住她的么指,摇晃着手往下走。 阿絮边走边问:“那个女人是什么来头啊?” 蒲说:“她叫什刹,是辟邪。” 阿絮愣了一下,“辟邪不是驱鬼的意思吗?” 两人转来转去又回到了一开始供着石像的宫殿,蒲指着石像说:“这是天禄,头上两角的就是辟邪。” 石像双眼微凸,如同拥有灵魂一般静静看着凝视它的人。 “辟邪是上古神兽,至于她的能力吗,和她的名字一样,就是怪物看见就跑了。”蒲慢慢说道:“麒麟司正,表彰正直,辟邪□□,铲除奸恶。” 阿絮默默点头,伸出手轻轻抚摸石像,喃喃道:“以前我都没有听说过。” 蒲继续道:“一角为天禄,二角为辟邪,天禄多被刻成石像手在陵墓,有升仙座驾的美名,天禄修炼得到后可化为辟邪,听起来很容易,可惜天禄千百只,自古以来辟邪就只什刹一人。” 阿絮无奈惋惜,哎,又是一个孤寡老人。 “说起来貔貅和辟邪长得很像,貔貅属于龙族,辟邪却不是,人类总把辟邪当做貔貅,其实并不是一类。”蒲把手覆在阿絮贴在石像的手上。 阿絮有些伤感地问:“所以貔貅也不存在了,是吗?”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68 蒲凝视石像,微微笑道:“是啊。那小子喜欢吃金银珠宝,窝里一大堆钱,要是他还活着,你肯定喜欢。” “哎......”阿絮身子软在蒲怀里,感叹道:“就只剩我俩了啊。” 蒲揉一揉她的头发,低声道:“至少还有我。” “嗯。”阿絮点点头。 这时突然从石像背后的门里走出来一个人。 那人一身黑衣,戴着一顶黑纱斗笠,走到蒲面前,弯腰递上一方金丝楠木盒,恭敬道:“蒲牢神君,这是我家大人交付与你的。” 蒲默默接过木盒,打开,里面躺着一串白色的念珠。 “辟邪珠。”蒲拿出珠子给阿絮戴在手腕上。 “这是辟邪角骨打磨的念珠,见辟邪珠如见辟邪神君,妖魔鬼怪近身不得。”斗笠人微微欠身,又道:“什刹大人还让小的给蒲牢神君捎句话。” 阿絮和蒲同时看向他。 蒲笑着摇摇头,“别扭脾气。” 斗笠人说:“什刹大人要小的转告您:万年才成痴,千年但毁尽,勿使奸佞祟,轮回再难清。” 蒲的笑容顿时凝固,接着彻底粉碎。 她的肩膀控制不住地抖了两下,阿絮急忙抱住她,看她脸色阴狠之极,不禁有些害怕。 但很快蒲的神色就恢复了正常。 蒲嘴上笑着,袖中拳头捏紧,要把骨头都捏碎,“多谢辟邪神君真言,我蒲牢会记得牢牢的。” 斗笠人略一颔首便退下了。 静默里,阿絮打探着蒲的神情,一如既往的清淡,看不出在想什么。 阿絮犹豫了一下,捏一捏她的衣角,只望着她不说话。 刚才那人说了话以后蒲就怪怪的,难道那几句话有什么问题吗? 蒲握住她牵着衣角的小手,放在手心捏了捏,微笑道:“没事,辟邪珠到手就行,走吧。” 回去的时候没有坐幻术变出来的大青龙,而是一只大黑鸟,蒲说管金乌借的,不是特殊情况她尽量不用法术,至于为什么蒲没有说,阿絮也没有问。 坐着大鸟没一会就到家了,阿絮担心家里人肯定担心坏了,她看个烧灰出去就人就不见了,一失踪就是好几天,回家估计要挨骂...... 但是阿絮估计错了。 回到家的时候,外公笑着问她昨晚看田里烧灰有什么感想,之后在蒲家睡了一晚感觉怎么样。 阿絮错愕地发现,她在梦里至少呆了一个星期,可是回到家只是她看烧灰的第二天早晨。 她和他们的时间轴在某一个阶段错位了。 ☆、伯山妖异篇41 阿絮扭头看了蒲一眼,蒲抱着杯子悠然地喝茶,说了一句:“应该睡得不错,还说梦话呢。” 阿絮咂咂嘴,啧,有人睁眼说瞎话。 于是这事儿就算这么翻篇儿了。 小镇没有中学,县里教学质量不好,镇上有能力的家庭都把孩子送去市里读高中。阿絮就在市区实验中学念书,实验中学的初中部和高中部是分开的,中间隔了一道百里长廊,过道有一个长长的水池,里面养了很多锦鲤,阿絮没事就会去瞧瞧。 还有几个小学同学也到实验中学了,和阿絮玩的好的有好几个,小胖还和阿絮一个班,都在四班,岐子木和唐雪妃在二班,他们还是同桌。 知道岐子木的同桌是唐雪妃后,阿絮不禁有些失望,她本以为能和妃妃分到一个班的,这样考试考到好成绩后就能选座位坐到一起了。小学的时候阿絮就很喜欢唐雪妃,把她当做最好的朋友,一直想和她坐同桌,却始终不能如愿以偿,好不容易等到缘分来了考上同一所中学,结果没能一个班...... 阿絮跟蒲抱怨过这件事,蒲听了立马拉下脸来,问她怎么不想和她坐同桌。阿絮黑着脸说:“我倒是想和你坐同桌,你降两级来念初二啊!”蒲不愿意,她说要好好读书,考名牌大学。阿絮被她吓到了:“你还要考名牌大学?你又不是人来这儿念书动机已经很可疑了,你还考大学干嘛!”蒲说因为可以赚很多钱,她想学金融进银行管保险柜,里面有金银珠宝。 ...... 阿絮问她:“你囤了那么多在洞里还想着钱?你是多么爱钱啊?”蒲愣了一下,理所当然地说:“龙喜欢财宝,囤积金钱是天性。”阿絮想了想,觉得这个天性还是蛮不错的,说:“好吧,但是不能犯法哦。”蒲点点头,暗自道:我一定会神不知鬼不觉的。 不过她的心思阿絮是不会知道了。 学校初中部和高中部的食堂也是分开的,初中的伙食没有高中的好,不过阿絮也从来不去食堂吃饭,放学就回宿舍,等着蒲来找她,然后两人带着打好的小炒一起去外边吃,有时候在小花园里,有时候在长满柳树的小池塘边。 蒲每天都给她买鱼,还自己从家里带做好的鱼,比如金枪,三文,青花,鳗鱼,甚至还有扇贝,海虾,鲍鱼和霸王蟹。 阿絮问她都是从哪儿搞来那些东西的,蒲只笑着揉她的头发,说:“你喜欢,好吃就行,如果想谢谢就还是老规矩。” 老规矩就是让阿絮亲一下她。 初二了,加了一门物理,学习比以前紧张很多,转期末考试,下半年再来就该初三了。 春末夏初的时候,天气正好,池塘里冒出好几个荷花骨朵,沾着水珠粉嫩嫩的,蒲和阿絮坐在塘边儿柳树林的小藤椅上,把热腾腾的餐盒递给阿絮,指指自己的脸一本正经地说:“老规矩。” 阿絮抱着餐盒笑一笑,看着周围没人,凑过去用唇轻轻碰了一下蒲的脸颊,蒲笑着侧过脸,嘴唇印上去,抱住她细细亲吻。 “讨厌啊,还吃不吃饭?”阿絮嗔怪道,眉眼都是笑意。 蒲揉着她小巧的耳垂低喃:“吃啊,不过先让我亲亲。”一口叼住阿絮的下唇反复吮吸。 “唔——嗯......”阿絮轻轻推了她两下,蒲又把她搂的紧了些,阿絮只好作罢,手搭在她的肩上,红着脸被她圈在小藤椅里微微喘息。 虽然以前也总和蒲亲吻,可是最近阿絮的感觉和以前有些不一样,有种说不上来的怪怪的感觉......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69 以前只是为了吸食内息阿絮才会依赖蒲,和蒲做些亲密举动,可是现在,阿絮发觉就算身体没有受到化形的影响,她还是想和蒲亲近,喜欢和她挨在一起,甚至隐隐期待她的触碰。 尤其是接吻。 完蛋了,不知不觉中阿絮已经爱上了这种名为接吻的行为,亲吻的时候全身都意外的舒服,而且......而且还有一种怪怪的感觉...... “嗯啊......”阿絮仰着脑袋把怀里的餐盒放到一旁椅子上,用力抱住蒲的背,趁着换气的空档说:“好了,别再——唔唔——” 蒲又吻了上去,沉着眼睛笑了一下。 忽然,阿絮睁大了眼睛,一把把蒲拉开,“等一下。” “嗯?”蒲坐到一旁,柳树那头望去,看到一个长发飘飘的小姑娘笑吟吟走了过来。 蒲撇撇嘴,打开餐盒,配好筷子递到阿絮面前。 阿絮高兴地向唐雪妃招手:“妃妃!” 蒲用筷子把碗里的鱼给戳穿了。 唐雪妃嘿嘿笑了一下,拢一拢颈边的长发,甜甜道:“阿絮好,蒲姐姐好。” 蒲淡淡看了她一眼,点一下头。 阿絮笑着把餐盒捧起来,“妃妃吃鱼吗?” 唐雪妃还没开口,蒲说了一句:“只有一条。” 唐雪妃看一下餐盒里的烧鱼,笑道:“我已经吃过了,谢谢你阿絮。” 蒲抬一下阿絮手里餐盒,“你快吃,待会凉了。” 阿絮冲她嘟了嘟嘴。 唐雪妃在一边儿找了个座坐下,神色有些担忧,犹豫了一会才开口问阿絮:“阿絮,你前几天不是身体不舒服吗,这几天好些了没?” 阿絮包着一嘴米饭说:“没事,就是亚健康,最近作业太多,放假休息休息就好。” “哦......”唐雪妃双手交叉点点头,敛着眸子说:“亚健康啊......应该没事,我还说带你去看看。” 要带她去看什么?阿絮看一眼她,问道:“怎么了,要去看什么?” 唐雪妃想了一小会,缓缓开口道:“是这样的,我奶奶家以前有个租客,是个高人,不过后来搬走了,前两天我家门口来了一个和尚,说是那位高人的朋友。” 唐雪妃的奶奶住的是一套老房子,清朝时候留下来的,算是文物了,占地挺大的一个老院子,有花园,果林,还有亭台楼阁什么的,时不时有摄影师和打着清修旗号的旅客到她家租着住几天。 阿絮知道她家租客有不少,可是那位“高人”还是第一次听说。 “什么高人啊。”阿絮问。 “高人就是高人,他真的是高人。”唐雪妃说的兴奋起来,往阿絮那边靠近,抓住她的手,眼底泛着光,“他可神了。” 突然被唐雪妃捉住手,阿絮一惊,身子往后靠了靠,蒲一手环住她的腰,眼睛盯着她俩交握的手,眸子冷冷的。 “妃妃。”阿絮悄悄把手从她手里抽出来,“现在坑蒙拐骗的人很多的,什么算命神棍,装神弄鬼的,图个新鲜就好,但是千万别被人骗了啊。” “不是,真的不是骗人。”唐雪妃认真道:“他人挺安静的,住在我家院子的一个小厢房里,整天看书,很少出门活动,我曾经见过他几次,他都穿着西装,是个很帅的大叔。” 阿絮扁扁嘴,很帅吗?有岐子木帅吗?那玩意儿现在头发比她都长了,早已经是长发及腰,不知道嫁不嫁的出去...... 很显然,阿絮对很帅的大叔没有多大兴趣。 “可惜就是有只眼睛坏掉了,留了一道疤,怪可惜的。”说着,唐雪妃惋惜地叹一口气。 阿絮想了想唐雪妃描述模样,男人有疤其实还是很酷的,比岐子木额头上的红点点强多了。 “然后呢?帅气的大叔就神了?”阿絮笑道。 唐雪妃怪她打断她的话,佯装生气瞪了她一眼,“我这不正要说吗,要你抢话。” “嘿嘿,你说。”阿絮吐吐舌头。 隐隐觉得身旁的气压有些低,阿絮转过头,发现蒲的脸冷的能结冰,悄悄捏捏她的手,蒲一把握住她,不让她放开。 唐雪妃并没有注意到她们的小动作,继续说:“刚才我说了,那个高人几乎不出门,也不怎么跟我家人接触,最多就是见面了打个招呼。不过我奶奶好客,每天都做菜送到他屋里去,偶尔还跟他聊聊,也挺合得来的。后来有一次,我二叔回去了。” “是你一直在广州做生意的那个叔叔?”阿絮问:“我记得他蛮有钱的。” 蒲在心中默默念叨:看我看我,我是黄金龙!我还会变钱哦,我的家里全是金银珠宝龙儿你见过的! 但是阿絮听不到,自然也不会去看她。 “是的。”唐雪妃点头道:“二叔很少回家,就那次回去,家里聚餐的时候奶奶把高人请出来一起吃,吃饭的时候高人都没说什么,后来吃完了他叫住我二叔,说有话跟他讲。” 阿絮眨眨眼,抹抹嘴问:“是不是跟你二叔说,我看你骨骼清奇,是块练武奇才?” ☆、伯山妖异篇42 “阿絮!”唐雪妃嗔怪道,“我讲正经的。” 阿絮不好意思地摸一下嘴角,“嗯,你继续,我就开个玩笑嘛。” 唐雪妃没好气地瞟她一眼,回回神,摸索着刚才被打断的思绪头接着道:“高人跟我二叔说:‘你过两天是不是要出远门跑一趟很不错的生意?’我二叔一下就诧异了,他说:‘是啊,你怎么知道?’高人就说:‘你别去了,钱还能再赚,命只有一条。’” 生命是最宝贵的,这个没错,阿絮点点头,用一只手托住腮帮,“嗯,后来呢?” “那次我二叔是听到消息说南亚那边儿要进一批皮草过来,走的内部通道,价格有照顾,只有场子里玩的好的几个朋友才知道,准备年后回广州去验货的。”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70 “皮草?什么皮草?”阿絮问,不由想到蒲的龙皮衣服,不知道能卖多少钱,不过也没有人相信世上会真有龙,肯定卖不出去了,哎...... 而此时的蒲完全不知道阿絮已经算起了她的生意经,随时可以把她卖掉,还一瞬不瞬地盯着阿絮看,嘴角时不时勾起淡淡的笑。 唐雪妃说:“什么皮草都有卖,最常见的就是狐狸和貂。后来我二叔听了高人的话,琢磨了一阵,总觉得心里不安生,就听了他的意见,回广州以后把那笔生意给推了。” 阿絮惋惜道:“那不是少赚很多钱吗?” 唐雪妃摇摇头,“不,关键就在这里。当时那些人进来皮里有虎皮,虽说虎皮不准交易,但是现成的钱谁不愿意要?二叔说他那是没去验货,没看见,要是看了保不准也会提货,而且进价的确很诱人......” 阿絮促其美貌,“这要是抓到得判多少年啊?还是国际黑市......” 唐雪妃说:“不知道。二叔那几个朋友都去,一人买了几张,发了一笔横财,可惜没多久就被查了,说是野生孟加拉虎的皮。” “妈呀。”阿絮惊叹一声,对唐雪妃说:“得亏你二叔没去,不然该出事了。” “是的。”唐雪妃应道:“所以说那是位高人,他虽然住在我家,但和我家人没有多少交集,那次也是唯一一次见我二叔,根本就不知道二叔是做什么的,居然就给他提了个醒,救了他一命。” 阿絮想了下,说:“那也是你二叔听进去了,不然说再多也是白搭。不过买卖虎皮本身就有问题,就算去验了货只要不进也不会有问题吧?” 唐雪妃笑了一下,那笑在阿絮眼里看的有些勉强,还有些别的味道,像是嘲讽却又谈不上来。 唐雪妃说:“阿絮,我原来也是那么想的,可是我二叔就说了一句话,他说:就算我不做别人也会做,那么本来该我得到的利益就拱手转人了,大家都要吃饭,都要养家糊口,有的事儿卡在关口,高一点第一点,睁只眼闭只眼就过了。” “可是——” “阿絮,我知道,这听起来很不负责任很没有道德对不对?”唐雪妃拉过她一只手轻声道:“可是,外面的世界,真实的社会就是和我们想的不一样,很多时候你以为自己是白的,可是呢,外面都是又杂又乱的,你就是掺了一点灰,自己能知道吗?” “我......”阿絮顿了顿,转头去看蒲,蒲缓缓闭上了眼,一只手抱着她,靠在椅背上静默不语,好像一切与她无关。 唐雪妃收回手,清了下嗓子,“哎,说这些干嘛,越说越远了。总之我就是想,像那种事儿吧,有时候和自身利益牵扯上了,不是事情发生之前怎么想象,之后自己就能怎么做的。” 像唐雪妃说的她二叔的那种事,阿絮是不太能理解的。随着年龄逐渐增长,与社会的接触慢慢增多,阿絮也明白很多事情并不是她从前认识的那么简单,只是蒲一直护着她,什么事都不让她处理,总是把最好的给她,她也就懒得去管那些破事。 然而其他孩子也在慢慢成熟,虽然阿絮从不操心什么,但是一天比一天操心的大有人在,而这一点在市里的孩子身上表现得尤为明显,而且越是经济繁荣的地区越明显。 进入中学后,阿絮就发觉城里的学生和原来镇上的有很大不同,比如有意无意的等级分化,防不胜防的口腹蜜剑,人来人往却形同陌路,相见奉承转身便是阴险的嘲讽。 不管到哪里,好的不好的都混在一起,到最后很难捻清楚究竟谁被谁泼了一身脏,谁又被谁扶了一把。被人扶了还要在心里害怕,琢磨被扶是不是对方为了以后更方便把他推下去...... 包括唐雪妃和小胖都慢慢有所改变,也说不上是往好了还是往坏了,但无一不给阿絮带来陌生的违和感。 压下心底又窜起来的莫名违和,阿絮对唐雪妃笑一笑,“后来呢?那位高人怎么样了?” 唐雪妃笑笑道:“所以说真人不露相,露相不真人。那次聚会,我二叔走后,高人就搬走了。我奶奶还想留他都住些时间的,可是他说已经在这儿逗留很久了,他还要继续旅游,去很多地方。” 阿絮不禁赞叹道:“真是个潇洒的人啊。” “可不是。我们一家子都特别感激他,尤其是我二叔。对了,他走后我奶奶还专门把他住过的屋子腾出来了,不让人住,天天打扫得干干净净,想着什么时候他还能来玩。不过从头至尾他都没说过他的名字,我们连他姓什么都不知道。”唐雪妃说。 阿絮却问:“高人都走了你还带我去看什么啊?” “我不是带你去看高人。”唐雪妃看她一眼,“我还没讲完呢。” “哦。” 唐雪妃说:“前几天,我奶奶家去了一个和尚。” “和尚?” “嗯。他先在院子里逛了一圈,挺满意的,跟我奶奶说想在家里住几天,我奶奶同意了。他住的当晚就说,这院子风水不错,可惜后院儿里池子不干净,我奶奶就请他做法,要给他钱。” 阿絮蹙眉道:“江湖骗子吧。” 唐雪妃摇头,“不是,他拒绝了。他说不要钱,说他来这儿住是一位朋友推荐的,后来一打听才知道他说的那个朋友就是那个高人。” 阿絮沉默了,一边的蒲听了皱了皱眉,但什么也没说。 唐雪妃说:“他在我奶奶家做了法,第二天池边儿靠输营养液马上就要死的椿树就活过来了,后来没事他就在周边晃悠,又给两个孩子看好了病。” “这么神。”阿絮愣了一下,问:“人现在还在你家呢?” “嗯。”唐雪妃笑着点头。 “唔......”阿絮滴溜滴溜眼,看着唐雪妃笑了笑。 唐雪妃也对她笑,凑过去小声说:“我觉得那和尚真挺能干的——阿絮,你这几天不总说莫名其妙地不舒服吗,又没有生病,我想是不是有什么不干净的缠上你了......” “啊?”阿絮愣了一下,怎么就扯到她头上了?要有什么不干净的都被蒲吃掉了,哪里还有剩下的留给和尚? 唐雪妃拢住阿絮的手,慢慢道:“也不一定就是有什么,反正看个新鲜呗,你平时对这些神神鬼鬼的事不也蛮感兴趣吗?正好今晚那和尚又要做法,你跟我回家请他看看?” 这...... 阿絮低下头细细想了一下,她是对神魔鬼怪的事挺感兴趣的,可是她自己就是怪物,身边还一直跟了条大龙,对一个疑似江湖骗子的和尚真的提不起什么兴趣。 但是妃妃这么热心地来找她,还关心她身体好不好,心里一直念着她,这么多年的朋友,怎么好拒绝呢? 去看看吧,也没什么不好的,就像唐雪妃说的权当看个新鲜了。 “阿絮?”唐雪妃以为她出神了,轻轻摇了她一下。 “嗯......”阿絮冲着唐雪妃笑一笑,吸一口,拍一下大腿,“好吧,什么时候?” 唐雪妃抓着她的手摇了摇,“这周末吧。” “好。” 唐雪妃嗯了一声,赧着脸看向蒲,眼帘垂下来,轻声问:“那个......姐姐你来吗?” 蒲慢慢抬头,淡淡看向她,面上没什么情绪。 唐雪妃低一下头,拨弄一下耳发,嗫嚅道:“那个、和阿絮一块......”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71 “我陪她。”蒲说,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清冷。 “啊?”唐雪妃微微一怔,嘴角立马挂上甜甜的笑,“好的,那我到时候在客运站等你们一起回去。” 唐雪妃又和她们聊了一会儿就走了。 等唐雪妃一走,蒲就蛮横地拽过阿絮的手,放在手心使劲揉。 阿絮笑着用残留着余温的餐盒碰她的头,“干嘛呢你。” 蒲边揉边哼哼:“她碰你。” 阿絮倾过去吻她,“你还碰我呢。” 蒲把她揽进怀里,看着她眼睛说:“你先碰我的。” ☆、伯山妖异篇43 周五下午放学,蒲陪着阿絮去唐雪妃奶奶家,坐了一个半小时的车,到老房子的时候已经该吃完饭了。 算着孙女该到家了,唐奶奶放了锅铲在围裙上抹抹手,出门接孙女,走到玄关处碰到一身明黄袈裟的和尚,和尚圆溜溜的脑袋上烫着九个戒疤,略一欠身,“偶弥陀佛。” 唐奶奶笑着问他:“大师吃饭了吗?” 和尚微微摇头,一手拨着念珠,一手指指门外,“有客人来了。” 唐奶奶走过前院去开门,“大师真是未卜先知,是我小孙女儿,她带朋友回来了。” 和尚微微一笑,双手合十,“偶弥陀佛。” 老房子正门外有一个小花园,里面种满各种小花,还有一棵樱桃树,这会儿樱桃花开的正好,不过再过几天就该谢了,空气有些潮,花瓣儿上的露还没晾干净,粉嫩嫩的。 唐奶奶走过花园,裤脚擦过矮脚的花,落下几片花瓣。 “妃妃哪?”唐奶奶鼓捣一会门锁,咔哒把门打开。 唐雪妃背着书包提着小拉杆箱进去,放下箱子拥抱奶奶,“奶奶。” “哎。”唐奶奶看一眼唐雪妃身后的两个女孩,连忙招呼,“哎哟,是妃妃的朋友吗?” 阿絮踮起脚露出脑袋,咧着嘴笑:“奶奶好,我是宋明絮。” “阿絮好,好久没来玩了,外公身体还好吧?”唐奶奶笑着问。 “好着呢。” 唐奶奶提着唐雪妃的小箱子往里走,“快进来。”走到一半儿又回头看一眼蒲,“这是......” 阿絮回头看看面无表情的蒲,用胳膊肘碰她一下,“嗯?” 蒲很给面子地弯了弯嘴角:“奶奶好,我是阿絮的蒲秋宁。” 几个人顿时沉默了一下。 唐奶奶反应了一会,哦了一声,笑道:“我知道了,是阿絮的好朋友对不对?” “是的,嘿嘿。”阿絮在心里给摸了一把汗,拽了蒲一把,悄悄瞪了她一眼,说什么怪话呢。 蒲委屈地缩了缩脖子,本来就是嘛...... 唐雪妃安静地把目光从她们身上移开,走上前从奶奶手里接过箱子,“奶奶,我自己来吧。” 他们走进玄关换鞋,和尚已经不在那里了。 唐雪妃让阿絮她们先在客厅坐了一会,给她们拿了点水果吃,然后回房间放东西。 路过厨房的时候,唐雪妃走进去看奶奶烧什么菜,漫不经心地问:“奶奶,大师在家吗?” “在啊,刚才我给你开门他还说有客人来了呢。”唐奶奶抬眼看她一下,继续炒菜,“妃妃你去招呼同学。” 唐雪妃点了下头,慢悠悠走出去。 客厅里,阿絮歪歪扭扭倒在蒲怀里,头枕着她的大腿,仰着脑袋看她,手心向上伸出去,蒲低头看着她,满眼温情,掌心朝下握住她的手,两手十指相扣。 “你说......那个和尚真有那么神吗?还要给我治病啊?”阿絮眯着眼睛问。 蒲紧一紧阿絮的手,低声说:“人间有些家伙还是有真本事的,就不知道唐雪妃说的和尚是不是了。不过......” 蒲看着阿絮笑了笑。 “不过什么?”阿絮翻身坐起来,打一下她,“不许笑。” 蒲抱住她的胳膊把她拉进怀里,轻轻抚摸她柔顺的长发,“你身体不舒服不是因为生病。” 阿絮说:“我知道,我是因为作业多。” 蒲又笑了一下,眼睛弯弯的。 阿絮总觉得她这个笑很猥琐,用肘子顶她,“笑什么?” 蒲摸了一下鼻子,眼睛忽闪忽闪,低头在她耳边嗡嗡了两句,阿絮听了之后脸迅速爆红,猛地推开她,“你说什么?” 蒲捏着耳垂垂着头,好像犯了什么错一样,乖乖不说话。 阿絮上下瞄她一眼,挪着屁股向边上靠,边挪边碎碎念:“我要离你远一点。” 蒲手疾地按住她的手,正欲说话,唐雪妃端着果盘领了一个人进来。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72 “阿弥陀佛。” 蒲和阿絮都转头看去,看见一个面容清秀的和尚穿着明黄袈裟,面带微笑地向她二人行礼。 和尚! 阿絮腾地站起来跑到他跟前,双手合十学着他做了个礼,“阿弥陀佛。” 蒲看着阿絮微微张了张嘴,怎么觉得她看起来有点兴奋,是没见过和尚么...... 和尚又对着阿絮行了个礼,“阿弥陀佛。” 唐雪妃笑道:“两位别再阿弥陀佛啦。” 她分别给两个人做介绍:“大师,这位是我好朋友,叫宋明絮。”看向明絮,“阿絮,这就是我给你提起的那位大师。” 和尚道:“小宋施主好。” 阿絮笑:“大师你好。” 唐雪妃又望了一眼坐在沙发上的蒲,跟大师介绍:“大师,那是我的学姐,姓蒲。” 和尚向蒲微微点头:“您好。” 蒲抬起头与和尚对视一眼,没什么反应。 唐雪妃知道蒲的性格不怎么爱说话,又怕得罪和尚,急忙出来打圆场,向和尚请教道:“大师,阿絮这几天不太舒服,想请您给看看。” 和尚仔细听了,沉思片刻笑道:“小唐施主,我今天要是给小宋施主看了,晚上就做不得法了。” 唐雪妃和阿絮都愣了愣,给阿絮看病就不能做法了?这是为什么? 唐雪妃想了一会,说:“没问题,做法换个时间也行,阿絮难得来一次,这回我带她来就是专门想请你给她看看。” “妃妃,不用为了我耽误你家的事啊。”阿絮拉着她的袖子说,蹙了蹙眉。 “没事。”唐雪妃转身拉住她的手,认真道:“阿絮,你是我的好朋友,这点事没什么的,让大师给看看。” “可是——” 和尚突然笑了两声,拨了两颗念珠,接话道:“那我就给小宋施主看看,不过唐施主家里的法事不是不做,只需推迟,贫僧修为浅,一日之内没有那么多精力,还望两位见谅。” 两个小女孩忙说:“没关系没关系,谢谢大师!” 和尚微微前身,“失礼了。” 阿絮看着眼前容貌清秀、彬彬有礼的和尚微微一笑,心想这么好看的和尚还是头一次遇到,人也很有礼貌,说不定真的是个得道高僧呢! 看着阿絮对着和尚微笑的样子,坐在沙发上的蒲用牙签把果盘里的苹果块全部戳穿了。 和尚直起身,目光不经意间瞟过阿絮手腕上的灰白珠链,诧异了一下,一手扶住宽大袈裟袖子,一手指向那珠链,“小施主,这手链可否借贫僧一看?” 阿絮扬起手,看着辟邪珠,“这个?” “正是,可否一看?” 阿絮把手伸过去,“这是秋宁送我的,她说不可以取下来,就这样看行吗?” “秋宁?”和尚问。 阿絮说:“就是那边坐沙发上的死鱼脸。” 蒲差点被送进嘴里千疮百孔的苹果块给噎住了。 唐雪妃捂着嘴笑了笑。 和尚歉意地看了看蒲,低头仔细观察辟邪珠,不一会惊叹一声:“这可是货真价实的辟邪珠啊!贫僧只在古书上看过,还从未有缘一见,今日算是了却一桩心愿了,阿弥陀佛。” 言罢,和尚合掌祈祷。 辟邪珠......唐雪妃看着阿絮手腕上灰白的珠子微微出神,秋宁给她的?秋宁......唐雪妃用眼角的余光偷偷瞄向狠狠咬着苹果的蒲,原来她是有名字的。 阿絮惊道:“大师真厉害,这真的是辟邪珠——” “宋明絮。”蒲蓦地开口叫她。 “啊?”阿絮转头不解地看向她。 蒲用牙签插起一块苹果,“过来吃苹果。” 看蒲神色不太好,阿絮只好乖乖过去咬下一块,边嚼边问和尚:“大师,你要怎么给我看呀?” 和尚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行了个礼,“小施主有辟邪护体,又有贵人相助,哪里还需要贫僧。” “诶?”阿絮一怔,这和尚是什么意思?他知道什么是辟邪,又哪里来的贵人,难道是在说蒲? 这是和尚又说:“不过小施主可能与我师兄有些渊源。” “师兄?” “不错,小施主的名字我曾听我师兄提过,他虽然不认得你,却认得你的母亲。”和尚细细道来,又问阿絮:“施主的母亲可是姓于,名尔桐?” 阿絮愣了一下,“是......”立马激动道:“大师的师兄知道我妈妈吗?那他知道我妈妈到底在外面做些什么吗?她现在在哪里?” “宋明絮......”蒲皱起眉,起身去拉她。 唐雪妃收回落在蒲身上的目光,抢先走上前,正好挡在蒲和阿絮中间,挽住阿絮的胳膊,笑着安慰道:“阿絮你先别着急,你先听大师慢慢说,别激动啊。” “嗯,来,坐下说。”和尚坐在一边的沙发上。 “大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阿絮急冲冲地问。 蒲皱着眉把她拉过去,压着嗓子喝了一声:“龙儿。”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73 “秋宁。”阿絮瞪了她一眼,蒲无奈地放开她,坐在她身旁。 阿絮说:“大师你快告诉我。” 和尚点点头,开口道:“其实我知道的也不多,如果你真的想了解什么,可以去回寺里找我师兄问问清楚。” 阿絮急忙道:“可以,我放假就去,大师你就先说你知道的吧。” “好。”和尚应道:“我和师兄第一次见你母亲,是在二十一年前。” 说着,和尚眯了眯眼,陷入了冗长的回忆:“那时候她和一路科考队一起从山里出来,经过小寒寺。他们在赶路,很急,好几个男人赶着驴车,车上载了很多东西,可惜上面盖着膜,看不到是什么。” ☆、伯山妖异篇44 “科考队......”阿絮沉吟一声,“我知道妈妈一直在外面探测,可她究竟在外面找什么?他们在寺庙里住了吗?” 和尚回忆了一下当时的情景,想起他们带了不少地质勘探用的器具,便说:“可能是地质勘察。” 阿絮点点头,“那后来呢?” 和尚说:“他们住在寺庙里,专门找前方丈借了一间空屋子堆他们车上的东西,可是一间屋子根本堆不下,那些玩意整整堆了三空屋。” “那到底是什么?” 阿絮和唐雪妃都张大眼睛看着他,满脸的好奇。 和尚摆了摆手,“不知道,根本看不见。” “啊——”两个女孩失望地叹气。 和尚皱着眉说:“他们拿膜包得很紧,而且一直有人守在外面,不让任何人靠近。” 阿絮问:“那我妈妈呢?” “你母亲那时候很年轻,大概也就十八九岁,科考队里就只有三个女性,她是最小的,所有人都对她很客气。”和尚回忆了一下,继续说:“可是我们都能看出她的身份应该很特殊,因为她可以随意进出放着那些东西的屋子,我们好几看到她拿着奇怪的工具进去,一呆就是十几个小时,也不知道在里面做什么。” 妈妈一直是一个认真的人,工作更是如此,忙起来就不要命,通宵达旦的,阿絮早就知道这些,可是这种事情从别人口里说出来,阿絮听着心里别是一种滋味。 和尚说:“但是有时候她又莫名其妙地消失了,整个寺院都找不到她。” 阿絮一惊:“那她去哪里了?” 和尚摇摇头,“没有人知道,就连他们队里的人也不知道。我以前问过他们队里的人,那些人也不知道她到底是什么人,只知道上面的组织交代下来,全队由队长带领,而你的母亲是向导。” 向导......阿絮深深吐出一口气,突然觉得有些疲惫,还有些难以言说的恐惧。 阿絮是龙,但又不是完整的龙,她被人类生下来,没有龙卵,不知道自己的亲生父母是谁。 如果妈妈真的是她的亲生母亲,那么她的父亲是谁?是真正的龙吗?这样说来,那她的父亲至少在前几十年里还活着,可是蒲说她找了一千年,根本没有找到过其他的龙! 再说,如果她的父亲真是龙的话,那她的宋名郗是谁?难道爸爸不是她的亲生父亲吗?既然如此,他和妈妈又是怎么回事?难道一个男人能忍受自己的妻子给非人类的物种生孩子吗?外公知道自己的女儿为龙生了孩子吗?一家人没有任何察觉吗? 如果换一个基点出发,妈妈不是她的亲生母亲,她的亲生父母其实另有其人,而且都是龙,那么她为什么又是从妈妈的肚子里生出来的,而且没有龙卵? 这一切都太奇怪了,简直匪夷所思。 那么,宋明絮到底是什么? 龙?还是人? 或者说,什么都不是,只是一个怪物。 而且还是身世不明,没人要的怪物。 阿絮放在膝头的手渐渐握紧,身子向前倾,低下下巴整个肩膀都在颤抖。 忽然一个温暖的怀抱把她圈住,蒲抱住她一手轻拍她的脊背,温柔唤道:“龙儿。” 温热的体温和脸颊上掠过的湿气让阿絮暂时清醒了头脑,她晃了晃脑袋,手在蒲背后抓了一把她的头发,小声嘟哝一下:“没事。” 唐雪妃静静看着她们,挑了一边儿的眉毛,扯着嘴角笑了笑,转身一脸温和地问和尚:“大师,那后来呢?于阿姨他们还做什么了吗?” 和尚说:“他们在小寒寺住了十来天,筹备好食物和水就急匆匆走了。不过后来,于施主又来过小寒寺一次。” 阿絮猛地抬起头:“妈妈去做什么?” “说来也奇怪,她到寺里找一口井。”和尚拨了两颗念珠,微微皱起眉。 阿絮问:“她找井做什么?” 和尚摇摇头,“这贫僧哪里知道,不过小寒寺里的那口井的确有些特别。那是北宋时期留下的,一千多年了,现在居然还能出水,真是不容易。”双手合起,默念一句阿弥陀佛。 “能跟我说说妈妈找那井做了什么吗?”阿絮急忙问。 和尚解释道:“那个时候接待她的是我的师兄,我在她到寺庙的第二天便出游了,后面的事情,你有空了就自己去问他吧。” 阿絮蹙起眉,要去,她肯定要去。 “大师,请问你们寺庙在什么地方,我想等放假去看看。”阿絮一脸严肃地问。 “还要再往西南边些,在横断山区,蜀和滇的交界处,有一座西岩山,小寒寺就在西岩的出山口。” 阿絮点点头,牢牢记下了。 和尚又想了想,接道:“你们去可能找不到,不然这样,贫僧还要在外游历一年,等到一年后贫僧再来找你,我们一起去小寒寺,小施主觉得这样行吗?” 阿絮问他:“大师,我才想起来,你师兄没有手机吗?寺里没有电话吗?” 和尚大声笑了两声:“小施主,深山老林里,到哪里去找哪些啊?况且师兄清修,不近人烟,不碰那些东西,小寒寺在山里也不好找,你还是考虑一下一年后随贫僧一道去吧。”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74 阿絮恨不得现在就飞过去把他那个劳什子师兄揪过来问个清楚! “大师你干嘛非得在外面逛一年啊!你就不能早点回去吗?”阿絮不依道。 和尚呆滞半秒,讷讷道:“小施主,贫僧也有贫僧的人生计划,需要付诸实践,切实践行,不能为了你就打断修行大业啊。” “阿絮,大师已经答应帮你了,你再强求别的可就真过分了啊。”唐雪妃也在一旁劝道。 “哎......行吧,大师留个联系方式?”阿絮只好退让一步,也好,等明年中考完再去,省不少心,还不用做暑假作业了。 和尚却说:“贫僧没有联系方式,到了明年的六月中旬,贫僧会再来这里,你们来找就可以了。” “大师,我建议你还是买一个手机吧,不然被车撞了都打不了120啊!”阿絮关心道。 和尚面上又呆滞半秒,旋即两手合十,一声阿弥陀佛,“多谢小施主关心,贫僧自有分寸。” “嗯,那就这样吧。”阿絮挠挠头,拉着蒲站起身往门外走,对唐雪妃说:“妃妃,那我们先回去了啊。” “回去?你们不在这儿吃饭吗?”唐雪妃愣了一下,显然没想到阿絮回来这么一出。 阿絮说:“我半个月回家一次,外公和爸爸都想我,我还是回去吃吧,妃妃你也多陪陪奶奶。” “可是——”唐雪妃追出们去,“奶奶已经在做饭了啊。” 阿絮说:“那我去跟奶奶打声招呼吧,她能理解的,嘿嘿。”转身对蒲说:“秋宁你在这等我一下啊。” “嗯。”蒲放开她的手,看着她淡淡地笑。 唐雪妃望了一眼阿絮的背影,转过头看着蒲,腼腆地笑了笑,轻声问:“原来你叫秋宁呀,以前我都不知道。” “嗯。”蒲应了一声。 “那个......”唐雪妃手指绞着裙角,低着头小声问:“我可以叫你......叫你秋宁姐吗?” 蒲看着她沉默了一会,点了下头。 唐雪妃立马露出灿烂的笑脸,甜甜地叫了一声姐姐。 可是蒲并没有注意到她的笑容,只抬头向前看去,看着蹦蹦跳跳走出来的阿絮弯了弯嘴角。 “搞定啦。”阿絮牵过蒲的手,“秋宁,回家吧。” 唐雪妃跟着她们出门,“我送送你们吧。” “不用不用。”阿絮推着她进门,“妃妃你多陪陪奶奶,别送了,我们回去了,下周见!” 说完,阿絮抱着蒲的胳膊,一路有说有笑地走了。 唐雪妃在门口呆呆立着,远望着她俩的身影,看见蒲低头在阿絮唇上轻轻碰了一下。 “妃妃啊,进屋吃饭了。”院儿里传来奶奶的声音。 可是唐雪妃就像听不到一样,石化了一样定在原地,双眉微蹙,眼睫微垂,轻轻咬着下唇,盯着远处出神。 “妃妃?妃妃你在哪儿呢,回来吃饭了。”奶奶在客厅没找到人就走了出来,看到孙女傻愣在门口奇怪地看了她一眼,走过去拍她的肩,“妃妃,怎么了?” “啊?”唐雪妃猛然一惊,转身靠在奶奶身上,轻抚着胸口喘气:“妈呀,奶奶你差点没吓死我。” 唐奶奶乐呵地笑了两下,刮一下她的鼻子,“想什么呢,快点吃,吃完了换上祭司服去祠堂坐一会,你该有三个月没拜过霜吻娘娘了。” 唐雪妃皱着眉头应道:“知道了知道了,三个月而已,不差那一时半会儿的,再说了,侍奉了千八百年,也没见她显过什么灵。” “哎,这话不能瞎说!我族千百年来供奉霜吻,是她的后人,总有一天我们家里又会有人得到返祖的力量,继承霜吻娘娘的仙法。”唐奶奶眯起眼睛叹道:“妃妃啊,你是家族里最有灵气的孩子了,多少双眼睛看着你呢,你要争气啊!” “知道了知道了,总说这些烦不烦啊!” “妃妃,你是我们家族的希望,就算你做不到,你的孩子,你的子子孙孙,都要为此而努力。”奶奶苦口婆心地教育着。 唐奶奶哪里知道,唐雪妃根本就不想跟男人结婚,她——她...... 哎......想起那些个乌七八糟的事,唐雪妃就心烦气躁,得了心肌梗塞似的,难受的要命,可是又毫无办法,只能那样噎着,喘着,忍着。 吃过饭后,唐雪妃在后院的花园里溜达。 池塘边画廊的尽头有一个雅致的厢房,就是曾经那位高人住过,后来被唐奶奶供起来的那个房间。 唐雪妃心下一动,好奇地走过去看,没注意到脚下的动静,等找到门口快要推开的时候,猛地发现旁边的画廊柱子上盘着一条大腿粗的王锦大蛇! “啊——”唐雪妃吓了一大跳,捂着嘴后退。 王锦蛇吐了吐信子,竟然嘶嘶地笑了,蛇口里发出喑哑的人声:“唐姑娘莫怕,我是受主人差遣前来寻你的。” “主人?”唐雪妃将信将疑,“你的主人是谁?” “我的主人?”王锦蛇缓缓移动身躯,蛇头探向一旁的厢房,“以前,你不是见过吗?” ☆、伯山妖异篇45 唐家一别后,和尚给师兄写了卷纸笺,交待清楚和阿絮约定的事情,裹好纸卷交给一只小鬼。小鬼脚下窜起灰黑的烟,卷起一道旋风就不见了。 那是平常术士养的疾风鬼,专供通话报信之用。 一切办妥后,和尚背着行囊,拄着拐杖踏上山道,行至拐弯处,驻足远望,天边一片红霞,像是满江红漫出了来。 “一年后啊......”和尚对着天长长叹出一口气,不知道那个姓宋的小姑娘能问出些什么来,不过......和尚眯起眼睛摸一摸下巴,不知道那个眼睛上一道伤疤的西装男和师兄是怎么认识的,他不明白为什么师兄要叫他去唐家做法,等小宋姑娘出现再透露给她于尔桐的消息。 和尚这次会到唐家,完全是受他师兄所托。 其实他根本不认识唐雪妃说的那个高人,只是师兄让他到了唐家就说认识一个左眼有长疤、爱穿黑衣服的男人,是受伤疤男的推荐才到唐家静修的,这样唐家肯定会留下他。师兄还说,要他想办法见宋明絮,再利用于尔桐的消息把宋明絮引去小寒寺。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75 任务是完成了,可是和尚的心里一点也不踏实,他紧紧皱着眉头,山上的晚风吹得有些冷。和尚十分困惑,师兄到底在做什么...... 升到初三以后,课程里增加了一门化学。 阿絮很喜欢这门学科,没事就翻到最后一页的化学元素表背,等背熟了就给它们拟人化,还给它们画漫画编故事。除此之外,阿絮还很喜欢在实验课上乱捣鼓,把这个溶液滴到那个溶液里,还有不同的颜色变化。 学到碳酸钙的时候,阿絮没忍住偷偷跑去问了化学老师:“老师,所有的蛋壳都是碳酸钙吗?” 老师点点头:“壳的大部分成分都是碳酸钙。” 阿絮问:“那么龙蛋呢?龙蛋也是吗?” 老师坐在凳子上歪了一下,坐直以后扶一下眼镜,“什、什么?” 阿絮眨巴眼,“龙蛋呀,是碳酸钙吗?” “这个......”老师目光左右闪烁,为难地说:“很抱歉,老师没有见过龙蛋,如果有的话拿来分析一下就能知道了,不过我想应该和鸡蛋的成分差不多吧。” “哦......”阿絮若有所思地点头。 当天晚上阿絮去了蒲在学校外面租的公寓。阿絮半个月回一次家,上周才回去过,这周末留校,不回家的时候阿絮一般都回去蒲那里住。蒲说不太喜欢人多的地方,而且马上要升高三了,宿舍限制多不好学习,就搬出去了外面的一个小区。 前不久第一次月考才结束,阿絮看过高中部的成绩光荣榜,蒲的名次在全年级第二。 阿絮故意笑话着打击她说:“你看你,是龙就算了,还是蒲牢神君,和一群‘人’读书连个年级第一都拿不下,有点用好吗?丢脸丢到太平洋了。” 蒲正在奋战文综套卷,听到她的话,气呼呼地把笔拍在桌子上。 “你知道年级第一是谁吗?”蒲一脸冷峻地问她。 阿絮愣了一下。怎么,难道那个年级第一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吗? “不知道。”阿絮说。 蒲转过身,面对着阿絮,十分严肃地说:“那个女人姓白,她是妖怪百事通白泽的后代,白泽一族向来都是妖族的文曲星,智商很高,学习非常好,我输给她是并不是什么稀奇事。” 顿了顿,蒲拍了拍桌子,斗志昂扬道:“不过,身为站在龙族顶端的神君我,一定不会轻易认输的!” ...... 阿絮站在一旁静静地看了她两秒,施施然转过身向门外走,“今晚我在宿舍睡,先走了。” 蒲刚拿起的签字笔立马掉了下去。 “不!”蒲腾地蹦起来,撵上去,一把搂住阿絮的腰,愣是用蛮力把人给捞了回去,一面抱住她往里拖,一面委屈道:“龙儿我错了,其实是我英语学不好......” 阿絮使劲掰开她的手,冷冷道:“不是因为白泽后裔很聪明吗?你考不过她很正常啊!” “不是的!那是我骗你的,白泽不喜欢人类,从来不出昆仑山!”蒲满心痛苦地说出了真相。 阿絮瞪大眼睛凶她:“有人不是说绝对不会骗我吗!” 蒲缩起脖子,抱头蹲在椅子上,小声嘟哝:“连一个人类都考不过,会被笑话的......” 阿絮盯着她看了会,低下身揉她的脸,“这有什么,你又不是外国龙,英语学不好很正常,但是你历史很好啊!几乎每次都是一百!还有古文也很好!” 蒲立马满血复活,仰起脑袋冲着自己比了一个大拇指,咧开嘴露出白白的牙,尖牙在小台灯下闪了一下。 阿絮嫌弃地看了一眼她的牙,捏住她的鼻子和下巴帮她把嘴合上。 “唔唔......”蒲被阿絮两手揉着脸,发出低低的呜咽。 阿絮把她的脸搓出各种形状,揉了一会,说:“你找个英语好的帮你补补吧,争取考个第一嘛。” 蒲点了点头。 阿絮满意地放开她,蒲急忙把她抱进怀里,生怕她又跑了。 阿絮憋不住笑出了声,在她怀里蹭了蹭,仰头在她下巴吻了一下。 蒲低下头要啃阿絮的嘴,阿絮用手挡住了,突然两眼放光地说:“秋宁宁,跟你商量个事儿呗。” 蒲握住她的手,在她手背上吻了一下,“你说就行。” “嘿嘿。”阿絮搂住她的脖子说:“我们去一趟梦里吧。” 蒲微微一怔,“去梦里做什么?”说实话,蒲是不大乐意去梦里的,熟人太多,看到她不是神君就是姥姥的喊,老远见着人就有种说不出的沧桑,明明她还很年轻......何况还有催债于无形之中的八橘丫头,躲了千八百年没去朝拜过的昊天帝姬...... 阿絮说:“我要把你的蛋壳送去化学实验室!” 什么?蒲惊恐地盯着怀里的阿絮,眼皮不受控制猛跳。 妈呀!这是要做什么! 龙是从卵里孵出来的,有很多龙一出生就不知道父母是谁,他们和父母唯一有联系的就是蛋壳了,所以龙对自己的蛋壳有着很深的感情和执念,甚至就像是母亲一样。 可是阿絮居然要把她的蛋壳送去化学实验室! “龙儿你听我说,你要什么都可以,可是我的蛋壳不行——” “我想给它滴一点稀盐酸,看它会不会冒泡泡,嘿嘿。”阿絮憨憨地笑。 太可怕了,太可怕了......蒲望着笑得天真烂漫的阿絮,绝望地摇头,颤巍巍地哀求:“龙儿,不可以的。” “一点点,就掰一点点给我。”阿絮梳着食指,好声好气地请求着,“你看你的蛋那么大,碎片很多的,我一点就好了,我不要很多。” “不,龙儿,你不能这样——” 阿絮转身就走,“再见。” “不!!!”蒲弹簧似的跳出去,一把抱住她,猛一闭眼,再慢慢睁开,狠心道:“一点点!”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76 “真的?”阿絮转过身。 “只能一点点!”蒲一脸悲催。 阿絮笑了两声,忙道:“真的只要一点点,你放心吧!” 蒲收紧环着阿絮腰的胳膊,贴上去说:“那你要陪我洗澡。” 呃...... 阿絮也知道蒲很宝贝那个蛋壳,她能理解她,可是她真的只要一点点啊,就算这样蒲还是很难过吗?倒是很想补偿她什么,可是一起洗澡...... 阿絮的脸颊微微泛红,她抓住蒲垂在胸前的长发,使劲一拽,把她拉到面前,严厉地警告:“洗澡可以,但是不可以像上次一样到处乱摸。” 蒲说:“我都答应给你蛋壳了。” 阿絮转身就走,“宿舍要关门了。” “我保证不乱摸!”蒲马上抱住她,“我保证!” 阿絮微微笑了笑,掀着眼皮嗯了一会儿,语气很勉强地说:“好吧。” 蒲松了一口气。 孩子越大越管不住,难怪以前老龙王来朝拜的时候总是跟她抱怨底下的娃娃不懂事,蒲听了从来都只笑一笑,也就过去了,从没放心上,如今摊上个阿絮,也算是彻底栽了。 蒲有些发愁,这要是再以后,再再以后...... 想一想一群小龙甩着尾巴往她身上撞,蒲的精神有点衰弱了。 不过当务之急,蒲更愁她的英语。为了不被阿絮笑话,她放下架子去请教了英语老师,然而英语老师看到蒲面无表情地拿着卷子叫了一声报告,然后悄无声音地走到她面前时,小心肝不自觉地蹦了一下。 蒲说:“老师,我希望你能协助我拿下英语,事成之后我定保你家乡年年风调雨顺。” 英语老师看着他愣了几秒,好半天才醒过神接过卷子看,笑容有些局促:“蒲秋宁同学啊,你的成绩很优秀,每次都是年级靠前,只是相对来说英语稍微弱了一点。你是学校的种子选手,就是你不保佑老师家乡风调雨顺,老师也会全力辅导你学习的......” ☆、伯山妖异篇46 后来,蒲找英语老师谈话的事儿被阿絮知道了,阿絮嘲笑了她很久,还特地警告她以后不准那样跟老师说话了,不允许动不动就拿神君的架子在人面前摆谱,蒲都乖乖地答应了。 好在有了老师开小灶,蒲的英语成绩慢慢上去了,高二下期期末的时候总算拿了状元,据说下学期开学还能拿八百块的奖学金。 暑假终于到了。 跟家里打好招呼,阿絮和蒲带着行李去唐家,唐雪妃说那和尚前几天就到她奶奶家等着他们了。 阿絮觉得这个和尚很守时,是个信守承诺的人。 与和尚会和后,三个人坐着疾风鬼抬的轿子赶路。 阿絮窝在蒲怀里笑着说:“原来疾风鬼真能抬轿子啊,你以前不是跟岐子木说疾风鬼抬不起轿子,他坐上去会把小鬼压死吗?” 一旁和尚听了笑了:“怎么可能,疾风鬼力气大着呢,抬头大象都没问题。” 蒲笑了一下,对阿絮说:“我骗他的,谁叫他没文化。” 阿絮忽然觉得岐子木很可怜,虽然他好像一直很可怜...... 大约一天的时间就到了深山里,蒲先下了轿子,再把阿絮给接下来。 和尚点燃一炷香插在土里,四只小鬼凑过去蹲下身吸食烟气,吸完后心满意足地散开了。 阿絮从蒲怀里走出去,看着前面被郁葱树木簇拥的寺庙啧啧称奇:“和电视剧里演的一模一样。” 阿絮喜欢看古装电视剧,走到哪里看到和电视里像的地方都要评判一番。 庙前有个石碑,刻着“小寒”两个字。 阿絮走过去摸一下石碑,碑面很粗糙,磨着手心有点痛。 “大师,这庙为什么叫小寒寺啊?”阿絮问。 和尚说:“因为苏州有个寒山寺,那是大寒,这里就只能是小寒了。” 阿絮眨眨眼,苏州寒山寺?和这小寒寺有什么联系么? 背上突然一沉,阿絮回过头去看,蒲身子往前倾,靠在她背上,背后还背了一大包鼓鼓囊囊的东西——那是她们所有的行李,呃,蛮沉的...... “妈呀,你没事吧,不会被压死吧?”阿絮急忙转身去扶她。 压死? 哦不。 蒲立马满血复活,对着阿絮咧咧嘴,露出闪光的牙。 蒲指指自己说:“本座有神力。” “哦。”阿絮见她没事就走开了,跑到和尚身边,跟着他走。 和尚上两级石阶,轻轻扣响寺门。 阿絮拨弄一下门环,问:“大师,这个小寒寺和寒山寺有什么联系啊?” 蒲傻傻地看着前面两眼放光盯着和尚不放的阿絮,苦在心中,却又不敢言。 龙儿,其实这种问题我也是可以回答你的!虽然我不知道两个庙之间有什么联系,但是你不问我怎么知道我不知道呢?你问我啊,你问我啊!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77 和尚诶一声,发现们并没有锁,推开寺门请两位姑娘进去。 院落里很干净,落叶被扫在一棵古木下,安静地堆着。 院墙刷着明黄的漆,但因年岁久远颜色都淡化了,斑斑驳驳,掉了很多干巴巴的碎片下来。 靠近古木的墙边下有一个石头垒起来的水池,池中清泉涌动,中心竖着一尊雕像,石像靠近水处生满苔藓,碧绿碧绿的。 “哎,水里面有好多钱啊!”阿絮看着水池里躺满的硬币和泡软的纸币惊呼,转身跑到蒲跟前叫唤:“秋宁宁,快,给我点硬币!” 蒲硬着头皮把背上的大包卸下来,放在地上,深深喘了一口气,然后从胸口的口袋里掏硬币。 阿絮嫌她动作慢,扑上去,一手探进贴着她圆挺胸脯的衬衣包里,手指一弯,勾了一枚硬币出来。 蒲微微喘了一下,捉住阿絮要从胸前离开的手,眼睛有些湿润地看着她。 “干嘛?”阿絮莫名其妙地瞟她一眼,动动手腕,“放开放开,我要给钱池子投钱。” “嗯......”蒲恋恋不舍地放开她,把手贴在胸前,回味阿絮刚才阿絮触碰她的感觉,她甚至能感受到隔着薄薄的衬衣,阿絮的手指留在她肌肤上的余温。 阿絮抛了两枚硬币进池子,硬币落入水中溅起小小的水花。 啪啪—— 阿絮拍两下手,合掌放在额前,默默许了一个愿。 许完愿,阿絮想说一句“望xx大仙保佑”之类的,可抬头看见池里的石像愣住了。 这是什么神呢?女娲娘娘吗? 阿絮疑惑地看着水池中央抚额向天,人身蛇尾的女子石雕,它的身子弯曲,背向后仰,远望青天。 “大师,这是女娲娘娘吗?”阿絮指着池中的石像问。 蒲回过神,看了眼石像,抢先答道:“不是。” 阿絮转头看向她,“她不是长着蛇尾巴吗?” 嘿嘿嘿~~~~蒲在心里默默握了把小拳头。 “咳嗯。”蒲合上眼清清嗓子,极目远望,嗓音悠远,“当然不是。” “那是什么?” 蒲睁开眼,目光落到石像上,缓缓开口道:“女娲不是这个发型。” “噗——”阿絮笑喷了,“那好吧,你说这个石像是谁?” 呃......胡诌一个吧!蒲勾勾嘴角,笑道:“我当然知道了,这是还愿白蛇。” 这时一个小沙弥握着笤帚从里院走出来,看见他们愣了一下,旋即阿弥陀佛一声,恭敬道:“师叔好,两位小施主好,只是不知大家围着女伯娘娘的像做什么?” 和尚笑笑道:“小施主向女伯娘娘许愿呢,不过她们不认得女伯,猜是女娲和白蛇。” ...... 气氛一瞬间有哪里不太对劲。 阿絮哼一声:“有人不是信心满满地说,是还愿白蛇吗!” “......”蒲耷拉下脑袋。 “哼!”阿絮扭头走开了。 “龙儿你听我解释!”蒲立即赶上去,伸手抱她的腰,阿絮扭一下躲开了。 蒲努力争辩着:“你看,这个女伯,我以前听都没听说过,如果连我都没听说过,说明一点也不出名对不对?再说了,人首蛇身的妖怪神仙那么多,认错了也不奇怪嘛!” “我不想理你,骗子,大骗子。”阿絮迈开脚快步走开,不给蒲任何狡辩的机会。 “龙儿你听我解释......” 阿絮不理她,问和尚:“大师大师,这个女伯是什么神仙啊,以前我从没听说过。” “这不奇怪。”和尚看了一眼仰天向上的石雕,微微笑道:“女伯的传说只有这一带山林才有,而且仔细算来,历史并不长,大概是北宋末年才有的。” “哦......”阿絮点了点头。 和尚说:“到现在大概也就一千多年的历史吧,赶女娲的传说可差远了。” 阿絮问:“那女伯有什么传说呢?” “有啊,当然有了,所有鬼神都是有传说的,除非被人遗弃了。不过那样的话,被遗弃的鬼神就很可悲,尤其是靠万物信仰汲取灵气的鬼神,一旦失去了下界的崇拜和虔诚,自身的存在就岌岌可危了。”和尚叹道。 “还有被遗弃的鬼神吗?”阿絮惊道,她从未想过还有鬼神的存在还要依靠下界生灵,一直以来不都是下界的生灵祈求上界的神明来保佑自己吗? 这时候蒲开口了:“不是的,万事万物都是相互依存的,如果失去了本身存在的价值,即使是鬼神也会逐渐消亡。” 听得蒲的话,阿絮微微愣神。 居然连身为龙族神君的蒲都那么说,看来这是真的了。 从古自今人类都虔诚地供奉神灵,通过各种方式求得神灵的庇护。人类的脆弱渺小使他们崇拜鬼神,以为鬼神无所不能,他们又何曾想到,就是拥有超自然能力的鬼神也是会消逝的呢? 思及此处,阿絮心中凛然,不觉一阵伤感。 但从另一个角度来想,现今恐怕也没有多少人在乎这些问题了。近代科学社会以来,人们对鬼神之说越来越嗤之以鼻了。他们相信人类能凭借头脑和技术创造更多,总有一天能够把自然踩在脚下,并且现实证明他们离成功的那一天越来越近。 这样想着,阿絮觉得更伤感了。 比岐子木还可怜。 虽是盛夏,阳光毒辣,可是在深山老林的寺院里并没有多炎热,反而因为茂盛苍郁的林木和清澈幽静的泉水显得格外清凉。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78 清亮的日光穿过林间树叶的缝隙,落在蒲清淡的脸庞上。 蒲突然说:“其实,鬼神也是有信仰的。” 和尚和小沙弥猛地抬起头,惊愕地看向她,满脸茫然。 阿絮惊讶道:“你的意思是,神仙也有崇拜的‘神仙’吗?那岂不是对于‘他们’来说,人类信奉的神仙就成了‘他们’的‘凡人’?!” 蒲皱了皱眉,略加思索一会才答道:“不太一样,但非要解释,也可以那么说。” “阿弥陀佛。”和尚和沙弥都闭上眼轻叹一声。 和尚说:“如此旷世奇谭的言论,贫僧倒是闻所未闻,小施主真是令贫僧大开眼界,阿弥陀佛。” ☆、伯山妖异篇47 蒲摇摇头,道:“没什么好奇怪的。人不是有一套‘相对’的学说吗?用在这里是一个意思。牲畜做不到的事情,人类能做到,所以牲畜崇拜人类,比如驯养的牲畜总是臣服于主人。” “嗯......”和尚点点头。 蒲继续道:“人类做不到的事情,鬼神能做到,所以人崇拜鬼神。而在鬼神眼里,人类和普通牲畜没什么差别。就像人看蚂蚁和海豚一样,蚂蚁等级要低一点,而海豚可以拿来训练,但都是畜生,神眼中的人类和动物的区别也就只在于一个聪明点,一个想得少一点,本质上是没有什么区别的。” 和尚和沙弥都垂下眼默默念了两句经书,像是在向神明祈祷。 阿絮说:“照你这么说,那鬼神岂不是也有......” “是的,鬼神也有做不到的事,所以鬼神也会有恐惧,也会有崇拜。”蒲斩钉截铁地答道。 “神能呼风唤雨,长生不死,起死回生,还有什么做不到的?” 蒲说:“这个‘做不到’不是指个体做不到,而是一个普遍的共性。” “共性?”阿絮有点不明白。 蒲嗯一声,解释道:“比如畜生没有办法发明出电脑手机,人类可以;人类生下来,如果没有修行法术,无法召唤风雨雷电,但鬼神天生就能影响自然变化。以此类推,鬼神也有根本无法办到的事情,但是有其他的‘东西’却能办到。” “其他东西?”阿絮捂一下嘴,“妈呀,能做到神仙都做不到的事,那东西得是什么怪物啊?” 蒲撇了撇嘴。 阿絮凑过去,仰脸问她:“秋宁宁你老实告诉我,你们神——” 阿絮话说到一半又停住,看了一眼旁边的和尚沙弥,改了口:“神仙到底崇拜什么邪教组织,这么可怕?他们又能做到什么连神都做不到的事情?” 蒲眉头锁的有点紧,眸子里有点恍惚。 蒲都吃吃没有开口,就在阿絮准备叫她的时候,蒲突然回过了神。 蒲有些茫然地喃喃:“我也不知道。” “啊?”阿絮咆哮一声,“合着你在那神侃那么半天,都是瞎掰啊?你不是说神仙也有信仰吗?问你你又说不知道,这不是坑人吗?” 蒲急忙给她顺毛,抱住她的手臂捏一捏,认真说;“我没有骗你,哪里坑人了。” 阿絮哼哼:“你说你不知道还不是坑人?” 蒲说:“我真的不知道,估计也没有什么神仙妖魔知道,有的话应该都很老了,或者早就不在了。神有‘信仰’也只是我的猜测,因为在我很小的时候,无意之间听父亲提起过一些事。” 池中水波在清澈的日光下轻微晃动,池底的金属硬币反射的光,透过波光粼粼的水波又漫射出去。 宁静的石雕闭着眼,身躯上打满光斑,苍翠的苔痕爬满它的蛇尾,古老又静谧。 蒲回忆了一下,说:“我父亲说,‘它离开了,永远不会回来,我们都是被遗弃的,在被遗弃的世界里永远承受废弃的痛苦’。” 蒲顿了顿,接着道:“父亲提过‘它’两次,可是我始终不知道那个‘它’到底指的是什么。他说那句话一次是在女娲补天的混沌时期,还有一次......” 蒲的眼神暗了下去。 阿絮抓住她的手,紧紧握牢,“还有一次?” “还有一次,是父亲去世的时候。” 阿絮闭上了嘴,呆呆望着她。 蒲慢慢回过头,对阿絮微微一笑,揉一揉她的发顶。 “嗯......”阿絮微一怔神,旋即甜甜地笑,一把抱住蒲,拉着她走的离水池近些,看着女伯的石雕说:“我们来看看女伯娘娘吧!” “阿弥陀佛。”和尚向着蒲略一欠身,为听到她父亲去世的消息感到惋惜。 小沙弥忙说:“你们别看女伯娘娘有的是一条蛇尾巴,其实她可是龙神的嫡女呢。” “龙神嫡女?”阿絮愣住了,偷偷看了蒲一眼。 蒲微微皱皱眉,但没什么动作。 阿絮叫小沙弥:“小师傅你继续说呀。” “嘿嘿。”小沙弥搔搔头腼腆道:“大概是一千多年前吧,传说这段山脉毒烟密布,妖魔猖獗,把附近的人折磨得水生火热啊,可是突然有一天,女伯娘娘来了!她的身边还跟了两位蛇仙,一个个都是标志的美人!” “念心!”和尚怒喝道,“谈及女子怎么能这么淫荡呢!” 小沙弥念心急忙阿弥陀佛两声,以表悔过。 阿絮不耐烦催道:“好了你快说吧。” 念心说:“后来女伯就把妖怪都降服了呗,她就成了这一带山脉的山神,山民们都恭恭敬敬地供奉着她,之后的日子都过得很太平,总之在一片儿大家都信奉女伯娘娘。”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79 念心顿了顿,继续道:“每年有都有庆祝女伯娘娘降妖除魔、保一方平安的庆典,相传在几百年前,有一回庆典上,女伯娘娘显灵了!” 说着,念心激动地握了紧手里的笤帚,两眼放光道:“她带着两位蛇仙出现在庆典上,指点山民封山育林,不可竭泽而渔,要学会修生养性,末了就说她本是龙神嫡女,因为被邪仙陷害被迫下凡,在此修行,让山民们放宽心,她会一直保护他们。” 言毕,念心转身朝女伯石雕微微鞠躬,神态十分虔诚。 拜完石像后,念心继续道:“女伯娘娘住在有龙脉通过的神山里,因为女伯是水族神祇,所以传说通过水系就能到达神山,而那座山的名字就叫做‘伯山’。” “伯山......”阿絮喃喃,在嘴里重复一遍。 “是的。”念心侧身指指身后,“小寒寺后院里有一口井,传说那井之下的泉水清澈通灵,是极其稀有的与龙脉相通的水系,民间传闻里说曾经有人通过那口井去过伯山,见过女伯娘娘呢。” 提到井阿絮立马想起妈妈的事,和尚说妈妈以前也来找过井。 妈妈来找井干什么? 难道妈妈和女伯有什么联系?如果有,自己会和女伯有关系吗? 念心说女伯是龙神的嫡女,难道...... 她是妈妈和女伯的孩子? 呃,阿絮使劲摇摇头,这都什么跟什么啊,两个女的......怎么生孩子...... 都怪蒲,天天跟她腻歪在一起,做一些奇怪的事,害得她脑子都有些不正常了。 阿絮抓住和尚问:“大师,你师兄呢?” 和尚啧一声,说道:“我也正奇怪呢,按理说我们来了,师兄应该会出来接应啊,庙门都没锁,我以为他在庙里呢。” 他转向念心问道:“念心,你师父呢?” “师父......”念心摸摸小光头,“师父前天晚上就出门会友去了,要过几天才能回来。他说今天师叔会带客人来,叫我在庙里等你们。” “嗯......”和尚沉吟一声。 阿絮说:“我想先去看看那口井。”她问和尚:“我妈妈以前看的是后院的那口井吗?” “是的。”和尚应道。 “我去看看。”阿絮忙不迭地跑向后院。 和尚和念心对视一眼,看向蒲,她正看着女伯的石雕,沉默着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蒲转头问和尚:“她说她是龙神的女儿?” 和尚一时没反应过来,“小施主是说女伯娘娘?” “嗯。” 和尚应道:“是的,传说里是这么传的。” 蒲冷不丁问了一句:“她说的龙神,哪个龙神?” 和尚困惑了,“龙神不是有很多吗?” 蒲轻轻一笑,嘴角勾起轻蔑的弧度,“那是众生愚昧无知。” 言罢,蒲转身离去。 真正的龙神,只有一个。 他是龙的神,其他的龙只能冠以“神龙”的称号,本质上都是龙,一种能腾云驾雾的动物罢了,而只有龙族的神才能被尊为“龙神”——那就是她的父君,开世龙神。 女伯......蒲一面朝着阿絮走远的方向跟去,一面在心中细细思索,一个伯字,难不成和天伯那个罪无可赦的恶人有关系? 女伯是一千年前出现的,一千年啊,这个时间算着正好。 龙族灭亡,正巧是一千年前。 天庭天伯离奇地灰飞烟灭,正巧也是以前年前。 蒲皱起眉头,嘴角向下撇。 她答应过父君要照应好弟弟妹妹,协助哥哥们管理好整个水族。 蒲牢性子沉静,不喜纷争,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开世龙神正是看中了她这个不言不语、心中清明的个性,嘱托她照应四方龙王,调和九龙子的关系,同时暗中监察水族情况,保佑天下水族子民平安。 可惜最后,不论是照顾兄弟姐妹,还是庇佑水族子民,她终究一个也没能做到。 蒲深深闭上眼睛,心中深处的记忆浸透在一片冰凉。 在蒲记忆中很深很深的地方,涌动着深蓝幽寂的波涛,摇晃的水波深处一处古刹隐隐泛着光,水里漂着会发白光的小海藻,荧荧点缀满游神的海底。 古刹石柱上系着万丈水红长绫,飘飘扬扬,在幽蓝碧波的无限静谧里肆意延伸,深情舞动。 记忆里的她慢慢走到飘满红绫的深海古刹前,抬头仰望威严肃穆的开世龙神玉雕,长久静默无声。 一片沉静里,毫无预兆的,一只白皙无瑕的手自脑后轻轻捂在她的眼前,指尖微凉,带着清甜的栀子花香。 身后传清婉细腻的呢喃:“君去飞天阙,我笑堕深渊。” 她猛地转身,用力去捉,却只抓了一手泡沫。 身后,玉雕肃穆,古刹静默,海浪千寻浩瀚,红绫万丈缠绵。 ☆、伯山妖异篇48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80 小寒寺不大,穿过前院和佛堂,就到了后院。 和尚的禅房都在后院里,禅房旁是个小菜圃,里面种了白菜和莴苣。 菜圃再往旁有两棵长势极好的树,下面有一口井。 念心一边带着阿絮走,一边说:“这个小寒寺啊,名字是和苏州的寒山寺有关系的。” 阿絮跨过一道石阶,说:“我知道,刚才你师叔说过了。” “哎,小心点,这边地砖有点松,你别崴着脚。”念心看她一脚踩在一块断裂的石砖上,急忙提醒她。 可是已经晚了,砖块裂开的地方翘起来,后面是一个小土坑,阿絮脚下一个趔趄,整个身子跟着向后倒。 “啊——”阿絮惊呼一声,两只手向前伸。 念心忙上前去,想要抓住她。 阿絮闭紧眼睛,屏住呼吸准备迎接摔倒在地的钝痛。 可是并没有跌倒的感觉,阿絮感到自己落进了一个柔软的怀抱里。她抬头看了看,对上蒲深沉的目光。 “秋宁宁......”阿絮看着她眉头微蹙的沉静模样,不由得微微一怔。 总感觉,她好像哪里有点不一样。 蒲一手揽着她的腰,怀中的少女已经十四岁了,身形逐渐成熟,娇俏的躯体在紧致的衣衫下勾勒出曼妙的姿态,不难看出凹凸有致的雏形。 蒲微微低着下巴,眼睛直直看着她,目光有点重,灌了铅似的往下掉,好像要落在阿絮身上,再带着阿絮一块坠落。 阿絮一时失了神,不知所措地回望着她,手贴在她娇软的腰腹上。 蒲看着阿絮带着些稚气的姣好面容,确乎是笑了一下,眉眼渐渐舒展开来。 接着,蒲缓缓抬起一只手,食指和中指的指尖贴在阿絮的脸颊,用拇指触碰阿絮下唇和下颔交界的地方,指腹轻柔摩挲,一点点摸到她的唇上,细细摩擦。 阿絮无声地动了动唇,淡淡吐出一口气息。 这时候,蒲略微歪了一下头,看着阿絮的眼神慢慢发生变化,一双黑色的眼眸逐渐迷蒙,好像掺了水,莹润潮湿。 蒲的眼珠里倒影着阿絮的面庞。 阿絮看见蒲的眉毛又一点点皱起来,最后拧在一起,再往下是她秀挺的鼻梁,紧紧绷住的唇线,还有轻微颤抖的唇瓣。 阿絮不禁皱起眉,抓住蒲在她唇上滑来滑去的手,扔到一旁,然后踮脚捧住她的脸,问:“秋宁,你怎么了?” 阿絮有点害怕蒲像这样盯着她看,就像十岁的时候第一次遇见她一样,她那个时候也总用这样的眼神看着她。 明明没有说话,却好像说了无数的话。 她不喜欢她那样看着她。 蒲猛然一惊,脸上的茫然一闪而逝,旋即换上淡淡的微笑。她抱住阿絮摇一摇,笑着说:“没事,你刚才差点摔着了,我担心。” 阿絮忽然松了口气,刚才因为蒲异样的举动而产生不安也完全消散了。 “哎哟,所以说你们要小心一点,这里是大山里,不是在城里,路不好走,摔着了痛的是自己。”念心哼哼一声。 “知道了!”阿絮恨恨地瞪了他一眼,冲他吐了吐舌头。 念心哼道:“我这是关心你,你还不领情。” 他推开小菜园的木栅栏门,接着先前的话头说:“小寒寺的名字,要从寒山寺的名字开始说起。你们听过寒山寺的传说吗?” 阿絮望一望蒲,摇摇头。 蒲说:“相传唐太宗贞观年间有两个年轻人,一名寒山,一名拾得,他们从小就是好朋友。长大后寒山父母为他与一位姑娘订了亲,但是姑娘却早已与拾得互生爱意。后来寒山知道了事情的真相,他左右为难,最后决定成全拾得的婚事,离开家乡,独自去苏州出家修行。” 念心笑道:“不错,就是这个。” 念心接过话,继续讲下去:“寒山走后,拾得没有看见过寒山,感到十分奇怪,因为他跟寒山一直要好,这种事以前从没有过。他去寒山家找寒山,看到门上插着一封信,是寒山写来劝他和姑娘结婚的,他祝他们美满幸福。” 阿絮咂咂嘴:“真是好深的情谊啊。” 念心阿弥陀佛一声,说:“是啊,比起现在为了女人兄弟反目,寒山、拾得的情谊确实令人感动。” 他又接着说:“拾得看了信后恍然大悟,知道了寒山出走是因为他。拾得觉得对不起寒山,最后决定离开姑娘,动身前往苏州寻觅寒山,皈依佛门。” 阿絮眨眨眼,“他也要去做和尚?” 念心笑着点点头,“在去苏州的路上,拾得看到路旁池塘里盛开着一片红艳艳的荷花,顿觉心旷神怡,就顺手采摘了一支带在身边,图个吉利。经过千山万水,长途跋涉,拾得终于在苏州城外找到了寒山,神奇的是他手中的那支荷花依然那样鲜艳芬芳。” 阿絮蹙蹙眉,说:“大和尚采荷花,感觉怪怪的。” 蒲笑着揉揉她的发顶,阿絮对她笑了笑。 念心继续说:“寒山见拾得到来,很高兴,急忙迎接拾得,两人终于相会了,会心地相视而笑,一同潜心修行,最后得到成仙,人称‘和合二仙’,而他们曾经修行的寺庙,被后人改成了‘寒山寺’。” 阿絮听完笑了笑,说:“没想到一个寺庙的名字还这么有来头。” 念心纠正道:“这是历史文化沉淀!” 阿絮问:“那你们这个小寒寺呢?难道有一个小寒山和小拾得?” 念心嗔怪道:“小施主,这可不能开玩笑!” 阿絮捂捂嘴,“哦,对不起。” 念心说:“小寒寺的故事我也是听住持师父说的。他说一千多年前,修筑小寒寺的高僧也有一个知己朋友,共同在小寒寺里修行。他们很崇拜唐朝的寒山、拾得两位神仙,希望他俩的感情也能像和合二仙一般,能共勉共持,一道修得正果,所以才给寺庙取了小寒寺的名字。” 阿絮问:“那两个人最后成了小和合二仙吗?”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81 念心额角跳动,觉得和这个女娃娃说不通,不想理她了。 他指一指树下的井,“就是那口井。” 阿絮的注意力一下全被井吸引了,走过去,低下身细细地看。 平淡无奇的井,井口是石块砌起来的。 蒲在阿絮身旁蹲下,本来是一心看着阿絮的,看的有点走神,往右挪动的时候脚下踩到一片滑腻腻的东西,低头去看,是一大片苔藓。 念心察觉到蒲的动作,关心地提醒:“这里很潮湿,尤其是井边上苔藓很多,你小心一点。” 尤其是井边上苔藓很多。 蒲问念心:“你有打火机吗?” 念心愣了一下,说:“我没有,师叔应该有。” 他叫了一下和尚。 和尚应声过来,从随身的布袋里摸出一个打火机递给蒲。 “你要做什么?”阿絮凑过去看。 蒲打燃打火机,用火苗烧苔藓,旁人都奇怪的看着她。 苔藓先被火烧死了,可是片刻后,又立马长出新的来,和从前一模一样。 众人面面相觑,很是不解,以前从没人烧过苔藓,自然发现不了这些。 蒲把火机交给念心,说:“你去别的地方试试。” “哦。”念心拿着火机去烧了远处禅房墙角的苔藓,跑回来说:“死了,没长新的。” 和尚看着井说:“难道这井真有什么神奇之处,能让苔藓死而复生?” 蒲看着井,微微皱眉,这井和以前在小学艺术楼下石室里的一样,同样质地的石头,同样的久的年龄,外形也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可是这口井外苔藓的更新代数和井是一个年龄的,石室里的却只有四十年左右,这是为什么? 两口井是出自一人之手?有什么联系? 阿絮问和尚:“大师,你真的不知道我妈妈在找这口井干什么吗?她找到这井以后又到哪里去了?” 和尚为难地说:“我真的不知道,我要是知道,一年前就告诉你了,现在我们只能等师兄回来,详细的事情只能问他。” 和尚看着阿絮焦急的样子也很心急,问念心:“师兄没说到底几天才能回来吗?” 念心摇摇头,“没有。” “哎——”和尚叹口气,安慰道:“小宋施主你别急,先住几天再说,师兄肯定有什么要紧事去找朋友,等他回来了一切好说。” “可是——” 蒲拉住阿絮,把她圈进怀里,“你现在急也没用,等主持回来吧。” 阿絮深深叹口气,哼一声,望向别处出神。 和尚看了她俩一会,叫念心带她们去客房。 念心带着她们绕过院子,过了个小石板桥,到后院里靠后门的一排客房,开了一个房间,把钥匙交给蒲。 阿絮看看钥匙,问念心:“为什么只有一把钥匙?” 念心说:“一扇门当然就只有一把钥匙了。” 阿絮说:“我的意思是为什么我们两个人你只给我们一间客房?” 念心眨巴眼,还没来得及接话,蒲就笑着说:“小光头,我带了好吃的零食,你快进来吃。” ☆、伯山妖异篇49 蒲用两包旺旺雪饼外加一袋厚烧海苔把念心个给打发了。 嘭—— 蒲猛地把门摔上。 阿絮被响声吓得一惊,捏住她手腕狠狠一掐,“干什么你?” 蒲沉沉地哼了一声,一手捉住阿絮的肩,把她按到门上,抬起下巴就吻下去。 阿絮被她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大跳,眼睛瞪得老大,虹膜颜色逐渐变浅,由黑到棕,最后从棕色化成纯然的赤红。 蒲粗暴地撕咬着她的唇,把它们蹂躏到红肿,清幽的内息香气从她的舌尖渡到她的唇齿里。 鼻腔里一点点被蒲的气息占据,渗进每一寸肌肤里。 阿絮的身体渐渐酥软下去,在蒲迅猛的攻势下很快就缴了白旗,情难自禁地抱住蒲的脑袋,仰着脸承受她更狂热地侵略。 理智告诉阿絮这样做很奇怪,是不对的,至少她所知道的认知里,很多事情只有男人和女人才能做,但是蒲却和她几乎都做尽了,还是在很小的时候。 该做的都做了吗? 阿絮在蒲再次咬住她下唇唇珠的时候,身子猛地颤抖了一下。 还有没有做的,不是吗?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82 她有些呆滞地抬头,正巧看到蒲赤金的眸子深深望着自己。 阿絮蹙起眉,又是这种眼神。 很专注,很深情,很沉重,很有穿透力。 可是它太有穿透力了,就好像......蒲是在透过她,看着别的什么东西。 阿絮不喜欢她这样的眼神。 “秋宁,你在看我吗?”阿絮用手指挡在她们的唇之间。 蒲拉下她的手指,轻轻送进口里,啜了一下,半蹲下身子,仰望着她。 阿絮蹙着眉,摸摸她的脸,不安地问:“你怎么了,我总觉得你到山里以后就很奇怪。”指一指她的眼睛,“你不要用那种眼神看我。” 蒲静静望着她,神色渐渐沉下去。 阿絮忧心地看着她,“你怎么了,告诉我啊,以前不都好好的吗,怎么突然又变回五年前的模样了?” 蒲突然猛地站起,抱住阿絮,把她摔在床上,不由分说地压了上去。 “你要干什么——”阿絮整个人往后一摔,身体砸在硬邦邦的床板上,脊背火辣辣的痛。 胸前的衣襟被扯开,露出雪白的肌肤,蒲下头去,一口咬在阿絮小巧的锁骨上。 “蒲秋宁你就不能好好跟我说话吗!”阿絮两手扣住她的头,使劲往后推,屈起腿要把她掀下去。 可饶是她力气拼命挣扎,也不是蒲的对手。 蒲握住她的脚踝,往后一拉,阿絮所有的斗争的化为乌有,最后被蒲死死禁锢在身下。 阿絮闭着眼浑身颤栗,她能清楚地感受到蒲的湿热滑腻的舌尖从她的下巴尖滑到脖子,再到胸口,然后游走在文胸和暴露在空气里的皮肤之间,只要在往下一点,就能到达从未触碰的禁地。 阿絮向后仰一仰脖子,张开口呼出一口热气。 她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种感觉。 讨厌吗? 不,她一点也不讨厌,甚至从根本来说是很喜欢的。 她总是不由自主地想要接近蒲,想要被蒲触碰,或许一大半是出于需要吸食内息的原因,可是她也不能不承认,越到后来,她的心里也越来越为此感到愉悦。 不是为了内息,而是整个身体都为之而愉悦。 甚至包括她的心。 她喜欢那种被蒲紧紧包裹感觉,她喜欢被她拥抱,被她呵护,喜欢在她面前任性,在她面前撒野。 她真的很喜欢她。 如果有一天,蒲真的要求她做出那种事,她不会不愿意。 但是绝不是在现在这种莫名其妙的状态下。 阿絮在蒲要进一步动作的时候,突然翻身坐起,用力扯住蒲的长发,把她拽上去,一口咬进她的嘴里,上犬齿化成尖锐的龙牙,刺破了蒲的口腔,唇齿间顿时弥漫起腥辣的血气。 蒲的眸子陡然恢复成黑色,身子僵住,看着身下的阿絮发呆。 半晌,蒲抬手摸一摸唇角的血,又看着血发呆。 阿絮把她抱进怀里,吻吻她的唇,担忧地问:“秋宁,你是不是中什么术法了?摄魂术那种,刚才你整个人都魔怔了。” 蒲缓缓抬起头,看着阿絮,微微笑了笑。 她轻轻摸一摸阿絮的脸,“对不起,是我失态了,以后不会那样了。” 阿絮把她柔顺的长发揉得一团糟,蹭一下,说:“你可是蒲牢神君,多少妖怪惦记着你的性命,就算你厉害,也得好好注意安全,保护好自己。” 蒲笑着摇摇头,头顶枕在阿絮的胸前,半眯起眼睛,眼神渐渐失去焦距。 “没什么,我只是太想你了。”她说,声音里有着掩饰不住的疲惫。 “说什么傻话。”阿絮对着她本就乱糟糟的头发又是一通乱揉,把它彻底变成了鸡窝,厉声道:“我不是一直在你身边吗。” “嗯。”蒲闷闷应了一声,转过身趴在她身上,双手环住阿絮,再用力收紧,“我好想你。” 阿絮长长叹一口气,脸上挂着宠溺的笑,无奈地揉着她的背后的脖子根,轻轻骂了一句:“傻瓜。” 蒲闷着声音笑了一声。 蒲抱着她趴了一会,然后慢慢撑起身子,站起来下床。 阿絮拉住她的手,“你要去哪儿?” 蒲很少自己活动不带上她的。 蒲低下身为她整理好撕开的衣领,扣上扣子,说:“我想出去透透气。” 阿絮急忙抱住她的胳膊,“我也要去。” 蒲倾身在她额上落下一吻,扶着她的脸说:“我想暂时一个人静一静,缓缓神,不然等会又那样对你了呢?” 想起刚才蒲嗜血一样要把她吃拆入腹的样子,阿絮发怵了。 “你、你还是一个人静一静吧。”阿絮舌头有点打结。 “嗯。”蒲轻轻应了一声便出门了。 阿絮看着她清瘦的背影,在她关上门的时候轻轻叹了口气。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83 晚饭是念心给阿絮送到客房里的,平淡无奇的斋饭,阿絮看着没什么胃口。 她起身走到窗边,推开窗向外看,天早就阴了下来。 阿絮打开手机看看,已经晚上七点半了。 她蹙蹙眉,蒲还没有回来。 阿絮又给蒲打了一个电话,山上没有信号,还是打不通。 “啧。”阿絮烦躁地把手机摔在桌子上。 她去哪儿了? 除了上课,蒲从没有离开她身边一个小时过。 又等了一会,阿絮看一眼手机,八点过了。 她打开窗户望,外面完全黑了下来,阿絮骂了一句:“什么破寺庙,大晚上连个灯都没有。” 阿絮握着手机想一想,起身出门,“不行,我要去找她。” 阿絮这几年都是吸食蒲的内息长大的,两人之间无形之中有一条气息线连在一起,静下心来仔细去感应,阿絮能在千米之外捕捉到蒲的位置。 她站在门口,闭上眼让整个身体都静下来,细细感受着风中的气味和气体流动的方向,耳边不断响起风细微的呼啸声。 阿絮不禁蹙起眉头。 很微弱,能闻到蒲的味道,可是很微弱。 只要东边过来的风稍微强烈一点,那点味道就消失了。 阿絮心里咯噔一下,跌到冰谷。 她脑子里迅速闪过最近发生的事,心脏猛烈抽搐,把所有的人和事都怀疑了一遍,不知为何,她心里就有一个念头:有人要害蒲。 阿絮跑出屋子,凭着微弱的气味一点点摸索,慌忙地寻找蒲。 阿絮不敢喊出声,只能压低声音,用人类不能听见的声波传出低沉的龙吟,竖起耳朵听,生怕遗漏任何回应。 然而令阿絮失望的是,没有任何回应。 夜色渐浓,森林深处传来夜枭的咕咕声,树叉像魔鬼的利爪,在风里飒飒挥舞。 阿絮揉揉眼睛,化出龙眼,方便在夜间行动。 她看了看四周,已经走了好一阵了,小寒寺不大,白天念心都带她走完了,按理说这会她应该已经走出寺庙了,可是...... 阿絮的身前一片雾蒙蒙一片,好像是黄昏时还没散尽的雾气,雾气里整齐罗列着两排禅房,一扇扇窗户透出昏黄的灯光。 阿絮蹙起眉。 她捂了捂身上薄薄的真丝披风,停下脚仔细看了两眼那两排屋子。 这几年里,一直跟在蒲身边,大的本事没有,可也学了不少,对付一般妖怪还是绰绰有余的。 再怎么说,她宋明絮骨子里也留着龙族的血。 而且现在,她很烦躁。 她只想知道她的秋宁在哪儿。 阿絮缓缓举起一只手,捂在右眼上,轻轻往下按,过一会又睁开眼,赤红的虹膜里竖瞳猛然扩张,阿絮的视野瞬间扩展数倍,同时穿破浓雾和墙壁,看到每一间屋子里。 所有的屋子里都放着堆满架,床前的桌子上点着一盏油灯。 空城计? 可是有什么意义呢? 阿絮不解地摇摇头,慢慢向前走,一面走一面利用空气里的水汽,造出一个防御结界罩在身上。 阿絮不停转换着视角,不放过每一个房间。 她试着压低喉咙又用龙吟吼了一声,依然没有回应。 就在这个时候,阿絮无意之间一个抬头,在两排无尽禅房延伸的深处,看到一个耸起的山头,而那山顶的禅房里,正坐着一个穿着明黄袈裟的和尚。 ☆、伯山妖异篇50 和尚...... 是大师吗? 这么晚了,还在诵读诗经么? 阿絮手上握了握拳,一步步向那山头走近。 每走一步,两边从禅房墙角不断涌出的雾气就会翻腾着向阿絮逼近,阿絮用余光扫一眼,低低沉吟,雾气便止住不再上前,只在原地盘旋。 两旁的禅房似乎没有尽头,遥遥望着那座山头,好像只用再走几步就能抵达,可是阿絮走两步,山头也向后退两步,双方共同前行,总是保持着一定距离。 就像晚上“跟着月亮走一样”,月亮在头顶,从外面回到家,人在走,月亮也一直在走。 这样下去没完没了的,永远都到不了山头,走不出去,也无法倒退。 阿絮略微思索,转身走向一间禅房,推开一扇门走了进去。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84 屋里点着昏黄的小灯,火苗在微风里轻轻摇曳。 阿絮走到书柜跟前,从满满当当的佛经里抽了一本《金刚经》。 她翻开书,扉页上印着一张画,画面有些模糊,覆着一层薄薄的铅灰。 画很简单,一个长着蛇尾巴的女人,一手扶额,一手高举,向天长吟,她的身后盘踞着两条的蛇,其中一条的额头上有一个大大的“王”字。 而在她们身下,是漆黑水潭,水潭里伸出无数交缠弯曲的手,像地狱里的恶鬼,散发着无法挣脱的痛苦,早就失去了求生的意识,却还是顽强地向上攀升,死死缠住蛇尾女人的下身,把她包裹在漆黑的泥团里。 这不是《金刚经》吗,怎么画的是女伯? 阿絮疑惑地合上皮,惊讶地发现书皮和刚才完全不一样,全部变成了黑色,上面没任何字。 阿絮又往后翻了两页,全是漆黑的纸页,什么也没有。 她摸一摸纸,很粗糙,一捏就碎了粉末,像是烧过的。 再往前翻,那幅画也不见了。 整本书全部都是黑色。 突然感觉手里一轻,阿絮看到手中的书一点点化成黑灰,然后落了一地。 阿絮觉得这事很晦气,怕留下什么东西在身上,从空气里涉及水分凝结成水珠,用来洗了洗手。 她又看一眼书柜,伸出手去再抽一本。 “你想找什么?”身后突然传来一个阴沉嘶哑的声音。 阿絮猛地转身,什么也没有。 桌上的火苗抖了一下。 阿絮收回手,迅速跑出去,抬头望一眼远处山头上的禅房,和尚还是静静坐在那里,一切都没有变。 阿絮试探着问了一句:“你跟我说话?” 从四面八方传出咯咯咯的阴沉笑声,阿絮循着声音找去,旋转身体四处张望,却根本无法确定声音是从哪个方向传来的。 阿絮又问:“你怎么不说了?你想要干什么?” 突然,阿絮身前的路上开出一朵朵莲花,它们沿着禅房生长,从石板里钻出来,亭亭玉立,娇艳欲滴。 寂静里有了回应:“朋友来看我,我来接朋友。” 阿絮蹙起眉。 以她的能力是不能强行破掉阵法的,要想走出去,只有从术者下手,不然就只能一直耗在这里了。 除非有人来救她。 可是......秋宁在哪里呢? 脚下最近的一朵莲花渐渐枯萎,很快便落成黑烟散了一地,接着第二朵、第三朵也开始枯萎。 阿絮忽的记起白天里念心讲的和合二仙的传说,拾得采了一朵莲花,寻找寒山,一路莲花常开不败。 若是盛开的莲象征着开启的路,那是不是等莲花都枯萎以后,她就没有机会走出去了? 阿絮咬咬牙,硬着头皮顺着开满莲花的小道朝山头跑去,四周云雾散开,抬头愿望,山头终于不再移动,在月光下投下的高大黑影也逐渐放大。 手腕上的辟邪珠在黑夜里隐隐发着微弱的白光,靠近阿絮的黑气纷纷散开。 大约跑了半个钟头,终于到了小山脚下,山下环绕一圈莲池,池中黑泥沉浮,面上漂着无数繁盛红莲,莲心绕烧着花蕊,红艳的火舌在黑夜里舞动跳跃,唱着生命的赞歌,生生不息。 耳边响起细微的爆炸声响,阿絮朝后跳了两步,池畔的莲花也从花心开始燃烧,烧到黑泥上,燃起一片,带着整片莲池奏起红火的舞曲。 烧着火的黑泥上挂着一座摇摇晃晃的吊桥,吊桥的绳索上倒挂着一串人头骷髅,森森白骨上还连着没有完全剥落的肉丝和经络,每一个骷髅头的嘴里都衔着一串菩提子念珠。 阿絮看着骷髅头捂住嘴,胃里一阵翻涌,合着酸腐的苦味从食管底部往上窜。 最后一朵莲花烧尽了,要掉了,摇摇晃晃从枝头坠落,跌进火热的黑泥里。 吊桥开始震动,一点点碎裂。 阿絮狠狠闭一下眼睛,握紧拳头跳上吊桥,赶在桥面完全变成碎片之前跑到了对面。 直到刚才,阿絮的心里还留着丝丝希冀,但等着蒲来救她。 可是前往对面的路都要断了,她还是没有来。 阿絮第一次意识到蒲曾说的那句“我不可能随时随地一直在你身边,我也有不在的时候,你要学,学会保护自己”真的不是开玩笑的。 一直以来,她真的是太依赖她了。 阿絮自嘲地笑一笑,脚下加快速度,尝试着往脚下运气,催动御风术。以她目前的能力,使用御风术不能腾空飞行,但能加快行走速度。 不知道秋宁现在怎么样了,她到底在哪里,是不是出了什么意外? 想到这里,阿絮心里又怕又急,都怪自己,要是当时死缠烂打地追上去就好了,怎么可以允许自己离开她呢?为什么要怕她呢?就算她真的对她做出那种事情——那也没有关系,总好过现在蒲不知去向太多太多。 怀着满心的忏悔和忧虑,阿絮终于到了山顶,落在禅院的花园里。 园中红莲满池,火蕊燃芯。 灯光明亮的禅房立在莲池中心,禅房下驾着傣家竹楼似的支架,把屋子撑在水面。 莲池上没有桥,也没有船,阿絮无法达到中心禅房。 四周突然响起沉冗的诵经声,在空寂的山头静静回荡,一遍又一遍,不时夹杂着敲击木鱼的当当声。 阿絮听了两句,觉得头有些晕,扶着额头走了两步,弯下腰撑着腿,缓缓抬头看向池中禅房。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85 那和尚一直安静坐着,仿佛不是人,只是一尊佛像。 阿絮犹豫了一会,开口问:“我来看你了,你怎么不让我进屋去?” 咯咯咯咯。 又是一声阴沉嘶哑的笑。 阿絮暗自皱眉,这声音真难听。 前方的池面上有一处开始闪光,阿絮望了眼和尚,疑惑地走过去。 原来池面闪光的是有水汇聚而成的一面镜子,阿絮走过去,映出她雪白的发丝和赤红的瞳仁,还有额前微微凸起肉角。 这是她化形后的样子,以前她很害怕,不过现在对她没有任何恐吓价值了。 这时她手腕上的辟邪珠开始剧烈闪光,阿絮注意到了,抬起手来看,同时镜子里的景象变了,镜面映出她放大的手腕,还有那串不断发光的辟邪珠。 阿絮眨了眨眼,抚摸辟邪珠微微一笑,试探着问:“你是怕这个吗?” 咯咯咯咯。 怪笑又响了一声。 “嗯。”阿絮点一下头,取下辟邪珠用力抛掉,冲禅房扬起手,“没有了。还不见见我吗?” 黑夜里,空中闪过一道细长的黑影,刚才被阿絮扔掉的辟邪珠瞬间消失了。 池底传来轰隆隆的响声,水波散开,升起几根梅花桩,由池边通向禅房。 阿絮弯一下嘴角,把气凝聚在脚底,慢慢踩上梅花桩。 每踩一下,木头桩子就往下陷一截,阿絮庆幸自己体重轻,要是换成小胖铁定就掉下去了。 不过梅花桩比她想象的结实多了,连着踩过去,没一会就到了禅房外的平台。 阿絮朝房里看了一眼,和尚静坐如山,一动不动。 她轻轻敲了一下门,在手碰到房门之前,门自动打开了。 阿絮慢慢走进去,禅房内是分层结构,和尚坐在高层的蒲团上,下层放着一张几案,桌子中心摆了一盆文竹。 “大师,是你吗?”阿絮拿不准是不是那个和尚,只是觉得他身上那件袈裟跟和尚的很像。 不过对方没有回答。 阿絮想了想,又问:“那么,是大师的师兄,住持大师吗?” 房里响了两声咯咯的笑声。 阿絮蹙起眉,难道是他发出的笑声? 阿絮说:“住持大师,你知道于尔桐吧,我是她的女儿宋明絮。” 说着,阿絮仔细盯住和尚看,观察他的一举一动,只要他一有动作好随时做出反应。 “听说她以前到小寒寺找过一口井,请你告诉我她找井做什么,之后又去了哪里?” 这次和尚回答了。 就是先前问她想找什么的那个声音:“你妈妈找井,想要去伯山。” 伯山? 阿絮问:“是女伯娘娘栖身的圣山吗?” “咯咯,正是。” 阿絮急忙道:“然后呢?她到伯山了吗?是去见女伯娘娘了吗?” 和尚不做声了。 “住持大师?” 一片沉默。 阿絮按捺不住心中的急躁和困惑,一时冲动,跳上高层,一把抓住和尚的肩,“大师,你倒是把话说完啊。” “咯咯咯咯。”和尚的脖子慢慢扭转过来,发出咔嚓咔嚓的响声。 “啊——”阿絮看到他的脸惊呼一声,整个人从高层摔了下去,跌在地上,撑起一只胳膊,惊恐地看着他。 ☆、伯山妖异篇51 “咯咯咯咯,有什么不对吗?” 阿絮咽了一口唾沫,定一定神朝他看去。 那是一个畸形的头,没有毛发覆盖,全是褶皱的皮,挤在一起,眼睛没有眼仁和眼白的区别,一面儿黑,整个脑袋都是酱红色的。 他的上唇处裂开一个豁口,说话的时候风往里灌,发出窸窸呼呼的怪声。 “没有,为你的相貌感到抱歉。”阿絮撑起身子坐起来,歉意地朝他笑一笑。 和尚嚯嚯两声,嘻嘻笑道:“啊,你也是一样啊,人总是害怕丑陋的事物,然后厌恶,我以为你会有所不同。” 阿絮说:“你错了,我就是那样的人,而且我就是喜欢漂亮的,讨厌难看的。”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86 “咯咯咯咯,你真直率,不过这一点,比那些人有趣多了。不过——”和尚的脖子咔嚓咔嚓扭了两下,歪着脑袋看向她,“你不是人。” 阿絮笑道:“一个代称而已,有必要那么纠结吗?” “有必要,当然有必要。”和尚垂下脑袋,忽的响起喀嚓一声,他丑陋恶心的头颅啪嗒一声滚了下来。 阿絮立马跳起来,迅速往后退。 和尚失去头颅的身体轰然倒塌,袈裟松散开来,露出里面布满血管的肉团,阿絮这才发现原来这和尚并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脑袋和一堆肉团拼凑在一起的怪物! “咯咯咯咯。”孤零零的脑袋仰起来,黑亮亮的眼睛盯着阿絮不放,不住地发出诡异的笑声。 阿絮边腿边问:“你到底是什么?” 怪物说:“我是人啊,也是小寒寺的住持。” 阿絮怒斥:“你胡说,逆分明就是怪物!说,你都知道我妈妈的什么事?和小寒寺有什么关系?秋宁不见了是不是你使的坏!” “咯咯,我与你母亲只有几面之缘,多的我也不知道。我就是小寒寺的住持,从一千年前到现在,一直都是,咯咯咯咯。” 说着,那丑兮兮的脑袋下边慢慢长出新的肉体组织,一点点延伸,最后长出一个小小的身体,又长出纤细短小的胳膊和腿。 身子小,脑袋大,眼睛向外鼓出,就像——就像女人腹中尚未发育完整的胎儿! 而在怪物的下腹,肚脐处拖着一根长长的脐带,连在高台上的那堆肉里。 只见这怪胎腾地立起身,围着阿絮手舞足蹈地转起来。 “咯咯咯咯咯——”他边转边跳,嘴里还不住地发出怪异的笑声。 阿絮收紧五指,加厚防御结界,把他屏退在外边。 她说:“你说一千年前你就是这里的住持,那你是修建小寒寺的那个高僧么?” 阿絮的话语里带着明显的讽刺,怪胎听着有些生气。 他一面围着阿絮转圈一面说:“我知道你看不起我这般模样,不过今天你来了,有了你,我就可以重回转生之路了!” “呵。”阿絮笑道:“原来你竟是长得这样丑,阎王爷都吓得不愿让你去奈何桥往生了吗?” 怪胎听了却镇定下来了,并没有气急而怒,他只笑着说:“咯咯,你气我、激我也没用,只要捉住了你,我就能去奈何桥了,咯咯、咯咯咯咯!” 阿絮看他许久,发觉他除了围着自己转圈,并没有其他动作,难道这只是一个丑到惨绝人寰,只会装神弄鬼却没有半点能耐的废物? 阿絮试探着说:“你说要捉我,那你来捉呀,围着我转圈算什么?你跟彝族姑娘学的火把舞吗?” 怪胎却不急,耐着性子围着她跳,慢悠悠道:“我是没什么用,可我只要困住你,让你走不掉,你也没有办法出去,咯咯咯咯。” 先前施法扩展视野,御风疾行,再加上一直架着防御结界,阿絮的经历已经消耗一大半了,若是再和这怪胎拖下去,阿絮自觉只怕是凶多吉少。 况且这怪胎从始至今从未施展过任何攻击法术,也不知道他到底能做些什么,但是不管怎样,阿絮都不能任人窄割。 阿絮低头沉吟片刻,对怪胎道:“你说捉住我就能转生,难道是要吃了我吗?吃了我就能够去地府投胎了?” 怪胎偏过脑袋瞟她一眼,顿一顿,应道:“不,我要解除身上的诅咒。” “诅咒?”阿絮微微一怔,问他:“我能解开你身上的诅咒吗?” “咯咯,小女娃,你还是别白费口舌了,没有用的,你就在这等着吧。” 阿絮垂着眸子看了他一眼,点点头,竟然原地坐了下去。 怪胎见她老老实实的,心下更加高兴,围着她转的更殷勤了。 阿絮压低嗓子轻轻吼了一声,怪胎听不到她的声音,可是禅房外的水池里悄悄冒出了一个乌黑的小脑袋,偷偷地向屋里瞄了一眼,看见阿絮的时候轻快地啸了一声,尾巴探出水面拍了一下。 原来是乌金剪子变的小乌虬。 阿絮默默点了一下头,小乌虬钻进水里,不一会叼着之前被阿絮扔掉的辟邪珠窜出了水面,飞到屋檐上趴着,垂下一个小脑袋盯着里面看。 阿絮闭目养神,过了一会,她缓缓开口道:“反正我也出不去了,住持大师,你看,捉住我呢,你就可以完成千年的夙愿了,而我估计就快死了,这剩下等待死亡的时光多无聊啊,你好歹是得道高僧,为我这芸芸众生里的一员开解一下疑惑吧。” 怪胎咯咯一笑:“你这丫头嘴巴虽坏,可还算是个有眼光的,想当年,我的确是德高望重的高僧,只可惜后来被妖魔暗算,惨死郊野。” 阿絮一听,有戏,她想在背水一战之前从这怪物的嘴里多套些话出来,便试着用奉承的话去诓他:“啊!那些妖魔真是太可恶了,可是大师,既然你以前那么厉害,怎么就......被那些低等的妖物暗算了呢?” “啊呸!”怪胎狠狠跺一下脚,“一群乌合之众,讲的就是人海战术,成千上万的聚在一起偷袭我,我发誓一定要他们碎尸万段!” 阿絮急忙道:“那后来,你又怎么变成现在这幅样子呢?你以前,想必应该很英俊吧,一定是一位帅气迷人、法术高强的大师!” 怪胎大笑三声:“咯咯咯咯,小丫头,这回可真让你猜对了!想当年,我可是出了名的英俊高僧,咯咯咯咯!” 接着,他的神色突然狠厉起来,嘶哑着嗓子说:“只是让我着了那群混蛋的道,害得师弟为了我——为了我——啊!啊啊!” 说到一半,怪胎忽的用奇小的肉手抱住巨大的脑袋猛烈摇晃,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大声嘶吼:“师弟,为兄对不住你啊!对不住你啊!” 饶是阿絮厌恶他之极,如今看到他这般真情流露的模样也有些愣神。 阿絮挑一下秀美,小声问:“住持大师,后来究竟怎么了?” 怪胎抱头痛哭:“师弟为了我,不惜牺牲自己的阳寿,对我使用了活体转生的禁术,想为我复生,可是、可是偏偏那日受妖魔干扰,出了岔子,我转生依附的那个婴儿还没生出来,母亲就断了气,最后婴儿快死了,师弟没有办法就用蛊术把我变成了寄生胎鬼,从此只能寄生在人体身上才能存活。” 原来如此...... 阿絮轻蔑地看了他一眼,心想真是活该,你转生凭依在别的新生胎儿身上,挤走那胎儿的灵魂,自己住进去,难道是什么值得称赞的事吗?说白了就是强盗、是恶鬼! 真是不要脸! 不过看样子他就是个寄生的废物,估计只会装神弄鬼,没什么大的能耐了。 阿絮耐着性子安慰道:“住持大师,你别再悲伤了,你师弟牺牲那么大的代价才保住你的性命,不论如何你要坚持住啊,这一千年来你不是一直守护着小寒寺吗,守护着你和你师弟建立起的希望和梦想啊。你们不是很崇拜和合二仙,想和他们一样吗?等你转生后,再想办法找回你师弟,两个人重新开始吧。” 阿絮一面安慰着,一面把手背到身后,对着敞开的窗户轻轻勾了一下手指头。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87 倒挂在屋檐上目不转睛盯着房里的小乌虬兴奋地呜了一声,悄悄咪咪地钻进屋子,躲在房梁上。 怪胎听到阿絮的话,沉沉叹了口气,他围着阿絮慢慢走着,叹道:“小丫头,你心肠倒还不错,要不是娘娘点名要你,我不会这样对你,还会送你一些奇珍异草,哎,可惜了,可惜——妖怪,就怪你命不好吧!” 阿絮微微一笑,我命好不好,还轮不到你这个丑八怪说了算。 阿絮故作惊讶问:“娘娘!住持大师,你说的可是女伯娘娘?” 怪胎微微一惊,“怎的,你听你母亲讲过娘娘了?” 阿絮本是随口胡诌一句用来套话的,没想到竟然真的问出和妈妈有关的信息了...... 阿絮心中十分激动,可碍于形势,她还是深深地给压了回去,定定神,假装正定道:“是啊。不然你以为我跋山涉水到这深山里做什么?” 阿絮瞟了他一眼,说:“在我很小时候,我妈妈就跟我提过女伯娘娘了,我很崇拜娘娘,求妈妈带我拜见她,只要一次就好,哪怕是在梦里,可是妈妈始终不愿透露半点信息。” 阿絮蹙起眉毛,装出又伤心又失望的神情,“后来有一次,我无意之间听爸爸说,我妈怀着我的时候到小寒寺找过一口井,我就猜那是不是和女伯娘娘有关,所以......” 她看向怪胎,盈盈一笑道:“所以我才来这里的,却想不到竟然有这么好的运气,遇见了住持大师你。” ☆、伯山妖异篇52 “咯呵呵、呵。”怪胎轻笑两声,脚步点一点,慢慢凑到阿絮跟前,仰头望着她,喑哑道:“原来你是想见娘娘?” 阿絮抿唇一笑,点一点头,“是啊。” 她转一转眼珠,想起之前在山下禅房里看到的书里画,记得有条大蛇头上画着一个王字,心中不由猜测起一些事,又说:“实不相瞒,其实我与娘娘的护法之一有过一面之缘。” “哦?”怪胎饶有兴致地打量她,“你还见过两位蛇仙大人?” 阿絮摇摇食指,“哎,哪里能见到两位呀,我只是荣幸见过其中一位罢了。” “咯咯,那倒也是,蛇仙大人贵为女伯娘娘的护法,自然不是随便能见的,不过你能见到其中一位已经是很幸运了,想我为伯山镇守通道的秘密千年有余,也不曾见过她俩几次,更是无缘得见女伯娘娘啊。”怪胎不禁叹道。 阿絮一副替他惋惜的样子,“那你......” 怪胎摇摇脑袋说:“娘娘又吩咐,都是让灵蛇送信,若是有大事,最多也只让蛇仙大人来一趟,我是没有那个福分见她——不过你就不一样了,娘娘点名要我捉了你给她送去,很快......你就能如愿以偿了,咯咯咯咯。” 阿絮沉吟片刻,困惑道:“那就怪了,可是带我来这的和尚说,他是一位眼睛有疤的高人的朋友,是受那高人的推荐才去我朋友家的,借此引我来小寒寺——可是住持你的意思分明又说是娘娘授意与你,你再让那和尚引我来这儿,怎么两种说法不一样呢?” “咯咯,那套说辞自然是女伯娘娘教我说的,我又让那小师弟去照做,这样说,你懂了吗?” 阿絮了然地点头,“哦,原来这一切都是女伯娘娘的意思,那我便放心了。” “嗯?”怪胎倒是有些诧异了。 阿絮嫣然一笑:“如果是女伯娘娘需要我,就算是献上性命我也愿意,因为那是我的荣幸,是我梦寐以求的事情。” 怪胎愣神半晌,忽的咯咯大笑:“真是的虔诚的信徒,我相信娘娘一定会很开心的。” 阿絮说:“住持你也需要娘娘替你解开诅咒吧?” 怪胎点头笑道:“不错,没想到你还挺聪明。” “住持大师,你说你镇守伯山通道千年,而我母亲又是来寻那口井的,那么井便是通往伯山的入口吧?”阿絮问道。 怪胎说:“等过些时辰蛇仙大人就要来了,到时候你跟着她去就行,不需要找那口井了,咯咯。” 阿絮笑盈盈地颔首,背后的手指蓦然竖起,梁上的小乌虬立马机警地弓起身子,死死盯着下边。 “是王锦大人吗?”阿絮幽幽地问。 “这回不是王锦大人。”怪胎露出怪异的笑,本就褶皱的脸挤在一起,显得格外丑陋,“是太攀大人。” 太攀大人......王锦是王锦蛇妖,那太攀就是太攀蛇妖了? 阿絮手心出了细密的汗,太攀蛇她知道,上生物课讲爬行动物的时候老师提到过,太攀蛇一口的毒液可以毒死足足一百个成年人...... “那......我可真是荣幸啊。”阿絮双肩微微颤抖,周身空气剧烈震动,凭空凝聚出许多水珠。 怪胎哎呀一声,奇怪地看向她。 阿絮咬一咬下唇,缓缓抬起头,蓦然睁开眼,露出赤红的眼眸,咧开的唇角亮出尖利的龙牙。 “你以为凭你的本事能敌得过我吗?”怪胎惊觉阿絮的变化,知道小丫头这是要向她出手了。 怪胎围着她迅速跳动起来,不断发出咯咯的笑声,周围忽然又响起沉闷压抑的诵经声。 那些声音钻进阿絮的耳朵里,刺得她脑子昏昏沉沉,非常难受。 阿絮猜想这诵经声就是怪胎施术的手段,用声音迷惑人心,制造幻境结界,把她诱拐进这里来。 龙的耳道中部有一道膜,本来是防水用的,可闭上的同时也能阻断外界的声波,阿絮弯一弯嘴角,闭上那道耳膜,诵经声立马被隔断,阿絮又恢复了精神。 怪胎看她没有出现昏迷的征兆,知道她用什么方法隔绝了声音,一计不成又出一计,仰头发出婴儿的凄厉的哭嚎声,屋外的莲池忽的水声哗啦,从池里钻出无数裂口的巨型水蛭,蠕动着身体缓缓向屋内爬行,张大圆形的口器,一圈圈利齿开开合合。 阿絮看明白了,怪胎是依靠寄生而活的鬼怪,本身并没有什么厉害的招数,只能靠咏唱咒术和召唤术战斗。蒲教过她,这两种术法实际上并不为高手所用,法术永远只有靠自身的强大才能修炼到最高境界,单单依靠召唤兽和声波、幻术的术者在后期角逐中结果往往并不好看。 所以蒲告诉她,简单来说,就是要自己会打架,身手好才是硬道理,其他的都只是辅助工具。 阿絮笑吟吟呵一声,轻飘飘看向怪胎:“是的,我根本敌不过。不过我敌不过的不是你,只是你那些下三滥的道具。” 阿絮控制水珠,水珠迅速旋转形成高速水弹,猛地向怪胎刺去。 怪胎咯咯一笑,一跳两跳跳进原来那团肉里,水弹打进肉堆,穿透肉体组织,可是那堆肉发出吱吱的怪声,很快破碎的伤口又长出了新的肉。 “这可是女伯娘娘赐予我的再生能力,你想伤我?咯咯,没那么容易,小丫头,我劝你还是乖乖等着太攀大人来接你吧!”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88 “不,我想跟住持你切磋切磋。”阿絮昂昂下巴,嘴角挂着笑。 肉堆慢慢坐起,渐渐凝聚成人形,表皮生出皮肤,长成一个光头和尚,而在那和尚的胸口,赫然凸出着一个皱巴巴的婴儿巨头,正是那寄生怪胎。 怪胎说:“白天快到了,我要歇息了,小丫头,接下来让我的宿主陪你吧。” 说完,怪胎便沉沉睡去。 与此同时,怪胎的宿主霍然睁开眼睛。 “嘁。”阿絮蹙紧眉头,“妈的。” 和尚睁眼看见阿絮,笑了一下,又低头看一眼胸前的寄生胎,穿上袈裟,慢慢走下高台,双手合十向阿絮行一个礼,“阿弥陀佛,白龙大人,贫僧无妄,是现任小寒寺住持,大人来了贫僧没能好好接待,还望大人见谅。” 阿絮瞟一眼一旁蠢蠢欲动的水蛭,冷笑一声:“谁说你没有好好接待?你这不是接待的很好吗?” 无妄垂眸低笑:“一切都是为了娘娘,也是为了小寒寺住持代代相传的使命。” “使命?你们小寒寺的使命就是把住持拿给那个怪物寄生吗?”阿絮毫不留情地嘲笑道。 无妄应道:“是,这是千年前传下来的规矩,我小寒寺就是靠着创寺的两位高僧深厚的情谊支撑下来的。” “然后找女伯给那怪物解开诅咒,让他重获自由能够轮回转生,就是你们的最终目的?” “不错,正是。” “为什么是我?天下妖仙千千万,为什么女伯一定要捉我?”阿絮愤怒地吼道。 从十岁开始,那些蛇,那些恶心又可怖的怪物就一直缠着她,没完没了没完没了! 她恨死了,她恨这帮破坏她安逸生活的混账了! “因为你是龙。”无妄缓缓合上双目,“阿弥陀佛。” 阿絮蓦然睁大双眼,因为她是龙...... 她狂躁地咆哮一声,一脚蹬地冲上去,梁上的小乌虬翻身飞下,叼着辟邪珠甩向她,阿絮伸手一把抓住辟邪珠,戴在手腕固定牢。 一戴上辟邪珠,珠子感应到主人的气息,立马发出耀眼刺目的白光,慑的一圈水蛭纷纷后退,匍匐在地痛苦颤抖,不敢再前。 无妄惊叫一声,急忙用宽大的袖子遮住脸面。 “该死,你不是把辟邪珠扔了吗!” 阿絮低喝一声,小乌虬应声缠到她的小臂上,阿絮内息不够,蒲留了一只小乌虬在她身边,助她补充内息来局部化形,有了内息的补给,阿絮一爪探过去,凭空化出锋利无比的龙爪,对准怪胎寄生的胸口,狠狠刺下去。 无妄大叫一声,想要诵经施法,阿絮猛地张开嘴,用力嘶吼一声,无妄登时瞪大双目,眼珠颤抖着向外爆出,整个人定在原地无法动弹。 龙吼有一定的定身功效,虽然阿絮还玩不转蒲最擅长的这一招,但把人控制个两三秒的本事阿絮还是有的。 就是现在! 在龙爪穿破无妄胸膛的瞬间,阿絮俯身在他耳边狠狠问了一句:“蒲牢神君在哪里?” 无妄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这个他本以为是弱不禁风、不堪一击的小女娃,她赤红的瞳仁像是在血里浸泡过似的,一头白发在冷风中疯狂乱舞,此时的她,不像被人类养大的小女孩,更像被恶鬼养大的嗜血罗刹! “娘......娘......”无妄用尽全身气力吐出最后两个字,在阿絮的龙爪刺穿身体的同时,鲜血自口中喷涌而出。 “咯咯咯咯咯!”宿主身亡,怪胎惊叫着乱窜,挣扎着要从肉身里钻出去。 “金剪!”阿絮举高手大喝一声。 小乌虬嗷嗷叫了两声,屈起身子,金光一闪,变成半边金剪,落入阿絮手中。 阿絮咬紧牙关,额头上豆大汗珠不住往下掉。 “去死吧!”阿絮怒目圆睁,双手握紧半边剪子,用力往下狠狠地刺,捅进无妄的心口。 怪胎扭曲着身子,痛苦嚎叫,迸溅出一滩滩黑血。 “去死吧去死吧!全部都去死吧!所有欺负我的怪物都去死吧!把秋宁还给我、还给我、还给我!” 阿絮疯狂地捅刺着,直到怪胎停止了嚎叫,化成黑烟慢慢消散,直到屋外水蛭全部暴死在辟邪珠刺眼的光芒下,直到禅房渐渐消失,幻术结界一点点消散。 天亮了,阳光照了进来。 阿絮累坏了,精疲力竭地倒在地上,看着耀眼的阳光,眨一眨眼,转过头,沉沉地合上双眼。 “秋宁......” 半边金剪子闪了一下光,变回小乌虬,它担忧地飞到阿絮面前,呜咽着蹭蹭阿絮的脸庞,仰头发出呜呜的长鸣。 小乌虬一直守在阿絮身边,过了整整一天,她还是没有醒来。 天色渐暗,森林里又响起夜枭的咕咕声。 安静趴在阿絮肩膀上的小乌虬突然警惕地竖起身子,扭头盯着一旁的林子。 树林里发出沙沙的响声,越来越近。 “呜呜......”小乌虬呲牙咧嘴地盯着发出声响的方向,露出尖尖的利牙警告地低鸣。 沙沙,沙沙—— 青黑的布角慢慢出现在小乌虬的视线里。 “嗷呜!”小乌虬愤怒冲着前面咆哮。 前方树下正站着一个佝偻着背的人,全身藏在青黑的斗篷里。 小乌虬飞起身,做出攻击的姿态。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89 “哦呀,看来在下来晚了。” ☆、伯山妖异篇53 昏迷里阿絮的脑子沉沉的。 眼皮合上的缝隙里灌进了刺眼的白光,碎成细细的小点,像是飘雪。 又冰冷,又寂寞。 啊、真是的,昏迷都不能让人好好睡一觉吗? 唔......脑袋很痛,全身没有力气,呃,肚子也饿了。 有没有吃的呢? 阿絮拖着沉重的身子,艰难地撑起身,眼睛很痛,暂时不想睁开,就在一片黑暗里摸索着。 忽然,她抓住一团软软的东西,捏一捏还挺有弹性。 馒头? 馒头!有馒头吃! 嗷~~~ 阿絮两手齐上,抱住那团软软和和的“面团”张口就要下去。 “嗯......”可是“面团”好像发出了奇怪的声音,而且这个声音怎么听着那么像...... 像...... 阿絮蓦然睁开眼睛,映入眼中的便是蒲清淡的微笑。 阿絮看着她细又长的弯弯眉毛和尾角略微向上挑起凤眸,还有微微抿起的粉嫩薄唇,胸中一阵酸涩,鼻子一红,竟哇啦地哭了出来。 “秋宁!”阿絮也不管什么包子馒头了,还是这个大的活宝贝比较实用,不管三七一抱住再说! “秋宁——呜呜——你去哪儿了、我好害怕,我真的好害怕!” 蒲接住飞扑过来的阿絮,笑着抱住她的小脑袋,温柔地揉一揉,再吻一吻她的发顶。 蒲环住她的腰,把她圈在怀里,轻柔地捏着阿絮小巧可爱的耳垂,屈起食指点住她的下巴尖往上抬,低下头把她脸上的泪珠一颗颗舔舐干净。 “龙儿乖,我在,我在。”蒲不停地轻拍着阿絮的后背,身子往后倒一倒,放平身子,让阿絮更好地趴在她身上。 阿絮一个劲儿往她怀里钻,拱了拱,觉得不舒服又换了一个姿势,一直呜呜哇哇地哭着,泪花儿把蒲脖子上的头发丝的打湿了,挠在皮肤上痒痒的。 蒲心痛地抱紧她,沉声自责:“都是我的错。” “就是你的错。”阿絮狠狠地重复一遍。 蒲苦涩地笑了一下。 阿絮突然坐了起来,抹掉眼角的泪花,睁着两只水汪汪的大眼,激动地说:“秋宁秋宁,你知道吗,我一个人破了寄生胎鬼的阵法!” 蒲眼角带着藏不住的笑意,宠溺地抚摸阿絮炸了毛的头发,安抚道:“是啊,我的龙儿长大了,好厉害。” “厉害?”阿絮忽的变了脸色,阴沉沉地看着她,生气道:“我差点就一命呜呼了,你一句厉害就可以了结了吗?” 唔......蒲眨巴眨巴眼,“那怎么办?” 阿絮却更加愤怒了,吼出来的声儿还带着龙吟的效力,往前冲一截,压在蒲身上咆哮道:“我死了就算了,可是你知道我有多担心你吗!你要是有个什么意外我该怎么办!” 蒲被她吼傻了。 突然,两人身下剧烈摇晃了一下。 “啊——”阿絮被这一晃撞到了边上的木板上。 蒲急忙抱住她,担忧道:“龙儿小心。” 阿絮蹙起眉,疑惑地扫视一圈四周,这才发现她们原来不在陆地上,而是在一条河里,现在正坐在一条小木舟上。 可是周围都黑漆漆的,又不像是晚上,因为看不到河岸,河水的边缘是长长没有尽头的石墙。 像是一条人工的地下暗河。 “这是什么地方?”阿絮捂着被撞痛的后脑勺坐起身子,好奇地张望。 “这是......” 蒲的话还没说完,船的另一头传来一阵沙哑的笑声。 “啧啧,这舐犊情深的画面可真是感人哪。” 阿絮闻声朝船头望去,才发现船头上正立着一个套着青黑斗篷的佝偻人,手里握着船桨,一旁倚着一根枯藤拐杖,拐杖顶端吊着一盏青光萤火灯。 阿絮嘟嘴说:“不是舐犊情深,你语文不好就不要乱用词语。” 佝偻人笑了两声:“哈哈,我倒是觉得这个词用在这里合适的很。” “哼。”阿絮扭过头,问蒲:“他谁啊?长那么丑,我不要跟他坐一路船。” 蒲无奈地笑了笑,给她顺毛。 佝偻人却说:“你嫌我丑,之前被你收拾掉的那个胎鬼不知比我丑上千百倍,你不一样跟他共度了一晚?倒好,现在嫌弃起我来了,哈哈、哈哈!”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90 阿絮气得脸红,指着他鼻子骂:“你、你别瞎说话!什么叫我跟他共度了一晚?真恶心!” 佝偻人舞一下船桨,木桨在空中转了一个漂亮的八字圈,又落入水中,桨上水珠旋转而出,好似天女散花。 佝偻人倒是镇定得很,边划船边悠悠然应道:“我恶心,我不说话,哈哈。” “嘿!”阿絮站起身走过去,叉腰问他:“你到底是什么妖怪,接近我们有什么目的,还不快说!” 蒲轻轻叹一口气,起身握住她的手,“龙儿,别这样无礼。是他救了你,不然我也找不到你,他没有恶意。” “让你说话了吗!”阿絮立马把矛头转向蒲,一脸凶狠的表情,“你的账咱们慢慢算,说,晚上死哪儿去了!上哪儿鬼混去了!” 蒲的肩膀明显抖了一下。 阿絮蹙着眉毛看她,这个动作明显很可疑嘛。 蒲镇定了一下,淡定地回道:“没什么,就是出去......冷静了一下。” 冷静?怎么冷静? 阿絮挑一下眉毛,啊一声,逮着蒲的肩膀,脸凑过去问:“你该不是去做大保健了吧?” 啥、啥玩意儿?大保健?佝偻人一个憋不住“噗——”一声喷了出来。 蒲登时黑了脸,争辩道;“龙儿,你怎么能把我想的如此淫秽不堪 !” 阿絮哼一声转过身,抱胸道:“你不在的这两天里,我又单挑丑八怪又顾影自怜,还利用闲暇时间想通了一件事。” 蒲皱皱眉,捏了一下眉心,“什么事?” 阿絮转回身子,看着她说:“你不就是想——” 话到一半,阿絮突然停住了,低下头微微脸红,“想......” 蒲低声笑了一下,长长吐出一口气,把她拥进怀里,轻轻问她的额角,沉声问:“想什么?” 阿絮在她怀里安静了一小会,忽的用力挣开她,小声骂道:“臭不要脸,恋童癖......” “噗——”佝偻人彻底忍不住了,船桨丢在一边,弯腰捂住肚子狂笑不止,整个身体都在颤抖。 世界瞬间寂静了。 船开始轻微的晃动,接着暗河表面的水浪开始涌动,一开始只是慢慢地摇晃,到后来波动幅度越来越大,船剧烈晃动起来。 佝偻人急忙稳住船,对阿絮说:“丫头你快跟神君说两句好话,一会她气急了,我俩都得滚水里,这地下水可刺骨的很,她自是没事,我俩可就惨了。” 话音刚落,水面瞬间恢复平静,一切如初。 阿絮微微一愣,爬到蒲身边,叹一口气,把她抱进怀里。 蒲略一怔神,然后靠在阿絮怀里,反手抱住她。 阿絮微笑着说:“生气啦?” 蒲抿抿唇,“没有。” 阿絮又说:“喜欢我啊?” 蒲笑一下,应道:“你知道的。” “嗯......”阿絮掀一下眼皮,扬起头,忽的嫣然一笑,捧起蒲的下巴,眯起眼睛看她。 蒲仰望着她,微微勾起嘴角。 “那、看在你还长得不错的份上,我就勉为其难地答应你吧。”阿絮娇俏一笑,拽住蒲的长发把她拉到跟前,倾身吻住她的唇。 蒲扶住阿絮的肩,缠绵地回应着她,慢慢坐起身,把她抱进怀里,反客为主地覆在她身上,深深吻着她的唇舌。 “哎哟,要长针眼了,长针眼了、使不得,使不得!”那头,佝偻人急慌慌掩住面,生怕多看了一眼去。 其实他全身本就全部罩在斗篷里,本来也是什么都看不见的。 嘭—— 阿絮一把推开蒲,蒲猝不及防地摔在船板上。 “......”蒲面无表情地看向阿絮,显然是还没回过味来。 阿絮朝那头的佝偻人看一眼,对蒲小声说:“人家要长针眼了,就这样吧,以后再说。” “......”蒲慢慢转头看向佝偻人。 佝偻人觉得背后有点冷,冒着冷汗摸了摸后面。 蒲:盯...... 佝偻人:默默擦汗...... 蒲:盯...... “看啥呢。”阿絮抱住蒲的脸把她转过来,望着旁边的石墙说:“这到底是哪儿啊,能出去吗?” 佝偻人立马顺着阿絮给的台阶儿下,操着沙哑的嗓音说:“这是小寒寺的井下,通向伯山的暗河。” 阿絮拍一下大腿,大声说:“秋宁,我正要跟你说这事儿呢,我跟那个丑不拉几的怪胎套了话,小寒寺的井是去伯山的入口,我妈妈以前找井就是为了去伯山,我怀疑我是女伯的孩子!” “......”蒲的眼皮子都耷拉下来了,沉默地看阿絮。 蒲问她:“龙儿,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阿絮眨巴眼,“因为怪胎说,他抓我是因为女伯要见我,要不是我破了阵法出来,这会儿都该被太攀蛇妖接走了。”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91 ☆、伯山妖异篇54 阿絮整理一下思绪,回答她:“你看,我是龙,对不对?可是我妈妈是人,这就说明给我生命的那一个人应该是龙才对。而我妈妈怀着我的时候冒着那么大危险去找女伯,女伯又自称龙神嫡女,那么她也应该是龙,这样的话,我很有可能是她和妈妈的孩子。” 蒲的眼皮子颤了颤,稳着她,说:“你忘了女伯的雕像?她下边是蛇尾巴,不是龙尾巴。” 阿絮说:“她说那是因为她被人陷害,最后被贬下凡,才变成那样的,所以秋宁你才捕捉不到她龙的气息,找不到她,以为没有其他龙了。但是女伯本来是龙,那么她生的宝宝应该还是龙。” 蒲揉了两下太阳穴,问她:“女伯是母的,你妈妈是女的,怎么能生下你?” “这个——”阿絮转一下眼珠,忽然抓住她手腕,问:“秋宁,我问你,等我长大以后,如果你跟我在一起,你愿意给我生孩子吗?” 蒲被她问得愣了一下,她从没想过阿絮会说出这种话。 可是蒲还是说:“我愿意。” 阿絮眼睛亮了一下,立马接道:“可是我们都是母的,你有办法怀上我的孩子吗?” 蒲的心底荡漾了一下,别过头,脸色微不可查地红了一下,轻声道:“我自有办法......” “所以说啊,反正都不是人了,还有什么办不到的?”阿絮激动地说:“那么我也有可能就是她们的孩子!” 蒲转过头看着阿絮,表情有些呆。 然而阿絮的注意力完全不在她和蒲以后要不要在一起,要不要生孩子的事情上,她只是想借此来证明她有可能是女伯的孩子。 阿絮据理力争道:“她们一定用了什么办法生下了我!” 阿絮脑补了一个妈妈和女伯娘娘惊天地动鬼神的凄美爱情故事。 蒲慢慢缓过神来,揉了一把阿絮的脑袋,“想什么呢,不可能。” 阿絮说:“我觉得就是那样,除此之外我想不出别的理由。” 蒲皱着眉弹一下她的额头,“别瞎想,你要是和女伯有关系,她会叫怪物来害你?” 阿絮愣了一下。 “或许......她是想考验我呢?”阿絮嗫嚅着问。 蒲不满地叹一口气:“你想的太多了,不可能那样。有人专门把我引开,我中了他们的调虎离山之计。” “调虎离山?”阿絮问,“说起来,你到底是去哪儿了,怎么能那么轻易就被困住呢?” “我——”蒲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眨一下眼,看向别处,“山里气息混杂,黄昏起了雾,我迷路了。” 这时船头的佝偻人接了一句:“神君你是走到苦行僧道去了,我是在那找到你的。” 阿絮转头看向他,“苦行僧道?” 佝偻人摆动一下船桨,继续道:“那片磁场混乱,幻象丛生,心里的各种欲念会被放大,使人产生幻觉。” 顿了顿,他又补充道:“尤其是求而不得的痴念。” 阿絮转回头看向蒲,蒲的神色很是平静。 佝偻人说:“如果不是被心中欲念困住,那段山路只需十来分钟就可走出去了,可是神君你却在那呆了足足一整天还要多,甚至自己毫无察觉。” 蒲低了低眼帘。 阿絮问她:“你看到什么幻象了?” 蒲转过头,轻轻咬了咬下唇。 阿絮不依不饶地追问,爬到她身上,摸她的脖子,“你看到什么了?那么入迷?一整天都不出来,把我都忘了。” 蒲躲开她的手,“没什么。” 阿絮嘟起嘴:“真不说啊?你以前什么都告诉我的。” 蒲为难道:“这个不可以。” 阿絮耸耸肩,坐到一边去,“不说就算了。”其实心里有点生气,还有点难过。 她居然不告诉她,她私藏了小秘密。 佝偻人问:“不过那段路离小寒寺很远,神君你是怎么找到那么偏的地方去的?应该有什么东西把你引过去吧。” 蒲点点头,“我看到有蛇,就跟过去看,没想到去了那里。”伸出手去摸阿絮的手指,阿絮给她拍开了。 蒲无奈地摇摇头。 佝偻人转身对阿絮说:“小丫头,太攀去胎鬼那绑你回去,可是现在你逃出来了,她肯定要来追你。” 阿絮一惊:“是啊,我差点把这个忘了。” “但是不怕了,秋宁在呢。”阿絮旋即笑道,却又立马拉下脸,瞪一眼蒲,哼了一声。 蒲无声地笑了一下。 佝偻人却说:“你们还是小心点的好,他们在暗处,你们在明处,再加上......” 他看一眼蒲,沉声道:“蒲牢神君并不是无往不胜的,若非要论功力,女伯只怕不在神君之下,况且她手下妖魔众多,伯山又是她的底盘,而且......神君还要护着丫头你。” 阿絮问;“你说女伯功力不在秋宁之下——你认识女伯吗?” 佝偻人轻笑一声,抬手指向前方,“在下只能做到如此了,前面出口出去,就是伯山境内了,之后的路,请恕在下爱莫能助。” “你——”阿絮站起身,还有话想问。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92 蒲也站起来,抓住阿絮个胳膊把她拉到身后。 蒲看着佝偻人说:“谢谢你帮我破除幻象,还替我找回了龙儿,之前在青冈林,你说要助我,我那般态度对你,是我失礼了。” 佝偻人朗笑两声:“神君太客气了,在下帮你,也是帮自己。” 蒲点一下头,“你既不愿透露身份,想必有你的苦衷,我就不多问了,我蒲牢欠你的恩情自然是要还的,你说要我的吼声,等你需要时,随时找我便可。” 佝偻人边划船边说:“不急不急,你们且好好在伯山看看,等拿下了女伯再说这些吧。” 蒲皱一下眉,说:“你真的不能在透露一点关于女伯的事情?” 佝偻人说:“在下做的这些事情就足够毁尸灭迹了,要是再多了,只怕会落得个灰飞烟灭永世不得投胎的境地啊。” 蒲沉吟片刻,应道:“罢了,还是多谢相助。” 前方隐隐透来微弱的光亮,四周渐渐趋于光明。 湿润的风带着清新的芳草气息拂面而来。 快到出口了。 佝偻人看向阿絮的手腕,对她说:“小丫头,这辟邪珠,你可别再随便乱扔了。” “什么?!”蒲猛地转头看向阿絮。 阿絮张开嘴,退后几步,怯懦道:“我没有扔,当时我只是应急之策,不然那和尚不让我进禅房,我就根本没办法接近他,更不能套话,想办法破除阵法啊!” 蒲瞪着她不说话。 阿絮从包里摸出半把金剪子,小声说:“我只是假装扔了,叫虬虬捡着呢,它会给我送过来的......” “虬虬可以作证!”阿絮急忙道。 话落,金剪子金光一闪,化成一条小乌虬,咻一声窜到阿絮头顶,支起脑袋使劲点头。 与此同时,另一条小乌虬从蒲的衣兜里钻出来,飞到虬虬面前,用小尾巴扇了一下它不停摇晃的脑袋。 “呜呜......”虬虬威武地嗷了一声。 蒲命令道:“以后让玄墨跟着你,虬虬跟我。” 叫玄墨的小乌虬神气地昂了昂脑袋,哼哧哼哧钻进阿絮衣服包里了。 虬虬耷拉着尾巴,有气无力地回到蒲的衣兜里。 蒲生气地教训阿絮:“我再跟你强调一次,辟邪珠不能离身。” 阿絮垂着脑袋,看着脚尖斗虫虫,“哦,知道了......” “知道了?你说过几次知道了?哪次是记住了的?” “真的知道了......” 蒲静静看了她一会,深深叹口气,把她抱进怀里。 阿絮小声嘟哝:“我真的知道错了......” 蒲心疼地揉她的发顶,“哎,是我不好,没能保护好你。” 阿絮说:“那你就再也不要离开我了。” 蒲吻吻她的前额,“嗯,再也不离开了。” 佝偻人看着她们笑了笑,手上一用力,船桨一甩,船快速向前划去。 出口的光越来越强,风里的味道也越来越浓,密林里的莺歌燕语也越来越清晰。 终于划出暗道,明媚的阳光照下来,小船在一条明净的小河里轻轻摇荡。 把阿絮和蒲送下船,佝偻人一手捂在心口,朝蒲微微前身,恭敬道:“祝神君早日凯旋。” 蒲欣然一笑:“多谢。” 蒲拉着阿絮的手转身离去。 佝偻人看着她们的背影,忽然喊了一声:“神君,记得千万别和小丫头走散了!注意提防蛇!” 蒲停下脚,阿絮抱着蒲的胳膊转过身,笑着冲佝偻人挥挥手:“知道啦,谢谢你!虽然你的声音很难听,身上斗篷也很难看,但我相信其实你是一个大帅哥!” 阿絮灿然一笑:“大帅哥,谢谢你,再见啦!” 佝偻人静静立在原地,望着她们直到完全看不见她们的身影。 沉默里,佝偻人忽的轻笑一声。 他从斗篷里伸出干枯皲裂的手,慢慢放下头上的帽子,帽下枯燥的灰白发丝一点点显露出来。 “帅哥啊......”他低喃一声,按着额上破裂结痂的角根嘶哑地笑,仰起头,任温暖的阳光洒在他的脸上。 ☆、伯山妖异篇55 漫无目的地走在山道上,唐雪妃有一搭没一搭地用手里的树枝打着身旁齐腰的野草。 走得累了,唐雪妃抬眼看一看前面的女人。 不得不说,这蛇精长得很漂亮。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93 王锦侧过身子看着她笑,只是笑容有些诡魅。 “怎么?”王锦轻声问道。 唐雪妃立马收回目光,左右闪躲一下,“那个......可以休息一下吗?” 王锦点一下头,“当然。” 她看见唐雪妃还傻站在原地不动,嗤笑一声,走过去拉着她坐下,“怎么,很怕我吗?” 唐雪妃心头小小惊讶一下,慌忙摇头,“不是的。” 王锦笑一声,撩撩头发,说:“男人看见我人的样子,都想靠近我,可是......看见我变成蛇的样子,都害怕的要死。” 唐雪妃的手掌挪到胸前,捂住心口。 王锦看向她道:“所以对女人,我就先变成蛇的样子,再变成人的样子。” “哪样都好。”唐雪妃手上稍微用力,攥紧了衣领。 王锦拍一拍她的肩膀,“你不用怕我,我只是带你去见我的主人,人带到了,我就走了。” 唐雪妃记得王锦说她的主人是那位高人。 唐雪妃问她:“高人找我做什么?要见我很容易,为什么要让你带我到这么偏远的山区?” 王锦盈盈一笑:“主上的心思,我怎么知道。” “诶!”王锦忽然睁大眸子叫了一声,身形一晃,一眨眼的功夫手里就多了一只兔子。 王锦提着兔子的长耳朵,兔子全身悬在空中,两只腿不停蹦跶。 王锦看着兔子笑,耸了耸鼻子。 她把兔子送到唐雪妃跟前,“给你烤兔子吃?” 唐雪妃看着兔子蹙蹙眉,伸手摸了摸它柔顺的绒毛,“这么可爱,算了吧。” “嗯......”王锦眨一下眼,说:“也行,那你就只能继续吃野果子了。” 唐雪妃跟着王锦走了好几天的山路了,前几天还好,吃带的便当和零食,可是后来干粮吃完了,她就每天只吃野果,顶多有点蘑菇野菜汤喝。 王锦总是给她捉些野味来,唐雪妃觉得小动物很可爱,舍不得,都没吃。 还不知道要走多少天呢,总不能一直靠野果果腹啊。 哎...... 唐雪妃捏了一把兔子耳朵,别过脸闭着眼说:“哎别吃果子了,还是把它烤了吧。” 王锦被她的样子逗乐了,打一个响指,脚下的枯枝落叶就烧了起来,王锦熟练地掐死兔子,扒皮,剥肉,插上树枝烤。 王锦边烤边说:“弱肉强食,这就是大自然的法则,你不用太在意。” 唐雪妃看着燃烧的火苗,默默点一下头。 “你们人类呢,文明社会嘛,要讲道德,讲伦理,面上弱化了许多东西,其实内里还是和这林子里的家伙们一样的。”王锦一手举着兔子,一手手指着火苗画一画,火又旺了几分。 唐雪妃无奈地笑一下,“人本来就是猿进化成的。” 王锦勾一下嘴角,把兔子给她,“喏,吃吧。” “啊、哦,谢谢你。”唐雪妃接过兔子,掰下一根兔腿给王锦。 王锦摇了摇手,“你吃吧,我不吃这个。” 唐雪妃点点头,“哦。” “嗯。吃好就赶路,走不了几天了。”王锦把手里的灰拍掉,抬头仔细闻了闻,嗯一声:“那边过去有小河,可以去那喝水。” 说完,王锦就埋头在落叶堆里挑小石子玩。 唐雪妃垂着眸子看了她一会,沉思片刻,小心开口叫了一声:“蛇仙娘娘。” “嗯?”王锦并没有抬头,玩着手里一颗圆滚滚的石头,应道:“我叫王锦,你叫我王锦行了。” 唐雪妃顿一顿,小声问:“王锦姐姐,你应该修炼了不少时间吧?” 王锦点一下头,“嗯,一千八百多年了吧,我还有个师姐,叫太攀。” “真厉害。”唐雪妃轻叹一声:“太攀,是太攀蛇吗?” “嗯。”王锦应道:“是的。不过她不太好打交道,我跟她也不怎么来往,她就听主上的。” “哦......”唐雪妃在心里记上了,等见到高人以后,好准备怎么跟他身边的人相处。 王锦轻咳一下,露出天真烂漫的笑,“我主上很漂亮的,你见到她要听话,叫她娘娘就行了。” “娘娘?”唐雪妃愣住了,高人不是一个帅气大叔吗? “对啊。”王锦看她一脸诧异的表情,问:“怎么了?” 唐雪妃说:“高人不是......男的吗?” “哦,那个啊。”王锦了然道:“以前去你家住的不是我主上,是我主上的一位客人,但是找你的不是那个男人,是我主上。” 唐雪妃皱起眉,“不是高人?那找我......” 王锦娇笑一声:“你知道你那个叫宋明絮的同学是什么人吗?还有她身边那个不爱说话的丫头。” “你说蒲?” “嗯。”王锦点头,“古代传承了很多异能家族,期中最有名的有四家,称为秘宗四大家,她们两个,都是那四大家里东海蒲家的人。”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94 “东海蒲家......”唐雪妃喃喃一遍。 唐家本宗看上唐雪妃的资质,非要她祭祀霜吻娘娘,逼她学那些个乌七八糟的神巫之术,此外还要背一些奇怪的文章,包括比较出名的家族,所以经王锦这么一提,唐雪妃还是有些印象的。 真是没想到啊,难怪她们两个平日里走的那么近,其他人根本就插不进去,原来...... 唐雪妃脑中忽然灵光一闪,蒲那么喜欢阿絮,是因为她们都是蒲家的,阿絮会法术? 那如果她唐雪妃要是真的习得了返祖之术,继承霜吻娘娘的仙力,以她的智慧和根骨,肯定比阿絮强上千百倍,等到她修为有成那一天,就...... 蒲肯定会对她刮目相看的。 唐雪妃托着腮帮笑了笑,对王锦说:“王锦姐姐,刚才我就想问了,你修行这么多年,听说过‘霜吻’吗?” 王锦捡了好几颗石子儿在手心手背抓着玩儿,看着她掀掀眼皮,“霜吻?嗯、你让我想想。” “嗯嗯。”唐雪妃十分期待地望着她。 “霜吻,霜吻......”王锦闭起眼睛,摇晃了一下脑袋,迷不楞登地栽了下头,再用手托住下巴,手肘靠在膝盖上,“霜吻......” 唐雪妃问:“怎么样,有印象吗?” 王锦皱皱眉,“不太清楚,不过听名字有些上古时期地仙的味道。” “还有呢?”唐雪妃急忙追问。 王锦摊开手,“不知道了,或许主上知道,见了她你问问吧。” “唔......” 王锦说:“休息好了吗?好了就上路咯。” “呃,好的。”唐雪妃站起身,拍掉身上的碎叶子,快步跟上王锦。 远处山头的树丛里隐约可以看见一簇簇白墙。 阿絮想开龙眼放大视线看,被蒲制止了。 “你修为不够,不要随便滥用法术,如果法术之间不连贯,没有叠加效果,就是事倍功半,浪费精力。” 阿絮想了想她说的话,笑着说:“怎么听着像打游戏里面的,要用连招,伤害加成,是那个意思吗?” 蒲扶着额角叹口气:“是的,龙儿你领悟到了精髓。” 阿絮举起双手,学着魔鬼的样子嘎吱嘎吱舞舞爪子,稀里哗啦乱比了一通,然后竖着剑指对向蒲,口里念念有词:“嘛咪嘛咪哄!” 蒲挑一下眉,退后一步,紧张兮兮地问:“龙儿你干嘛?” 阿絮用力举着剑指,认真说:“安静,我在施法。” ...... 她这施的是哪门子法? 蒲在心里纳闷,她有教过她这种奇怪的招数吗? 蒲问她:“什么法术?” 阿絮回答:“变态退散术。” ...... 蒲不太确定地问:“什、什么退散术?” 阿絮咯咯地笑,边笑边跑,“恋童变态退散术!” 蒲只觉内心深深中了一箭,心口堆起一座高高的小土坟。 蒲快步追她,“我只比你大两岁。” 阿絮着转身笑话她:“你不用掩饰啦,我早就都知道了,再说了,我也没说嫌弃你,你长得也不是个老太婆。” “龙儿。”蒲深呼吸一下,快步走上去,拉住她的小臂,严肃道:“我想我有必要跟你澄清一些事——” 阿絮急忙转移话题,指向那端山头道:“秋宁你看,那边山上白色的是什么?” “我——” “秋宁你快看、快看嘛!”阿絮抱住她的胳膊轻轻摇晃,嘟起嘴撒娇。 哎...... 蒲被她扭的没办法,只有停住话头,抬头向那边山上望去。 树林间掩着白色的墙,最高的地方露出一个白色尖。 “是白塔。”蒲说。 ☆、伯山妖异篇56 阿絮嘟哝一声,“有塔吗?我怎么看不见?” 蒲抬手指了一下山头,“最上面。” “嗯?你说那个圆圆的?” “不是,圆的上面就尖。”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95 “尖?”阿絮蹦起来看一看,还真是。 有个白色的建筑在山头最顶部,身子圆圆的,顶上却冒了个尖,像一个倒葫芦。 “那是塔吗?长得好奇怪。”阿絮小声嘀咕一句。 蒲点点头,“是的,是塔。” 阿絮望望山头,看着不算太远,太不知道走过去要花多少时间。 先前她们就是定好路标,沿着河走,看着近的地方也要走好久才能到,被施了障眼法似的,距离都估不准了。 蒲说这片山林本来就不是人界的,在幻术叠加出来的结界里,通过龙脉水系连接外界,所以结界内部变幻无穷并不奇怪。 因此才要更加小心。 前面有一条小溪,蒲牵着阿絮踩着大石头走过去。 阿絮问蒲:“那是妖怪的房子吗?” 蒲远远望一眼山头,“不知道,也许那根本就没有人。” 阿絮说:“那要去看看吗?” 蒲捡了块扁平的石头放在阿絮脚下,让她踩着走到岸边,“去,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 “好吧。”阿絮的手缠上蒲的胳膊。 阿絮喜欢抱着蒲的手臂蹭,靠在她身上,软绵绵的,都不用使力气自己站着。 蒲一边走着,一边稳住阿絮,揽着她肩膀不能让她倒了,背后还背了一个大包。 阿絮瞄一眼蒲身后的大背包,问:“你累吗?” 蒲摇摇头,抬手摸她的发顶,“不用担心我。” 阿絮想了想,说:“你吼一声,叫女伯你出来,女伯会出来吗?” 蒲也想了想,说:“不知道。” 阿絮说:“那你吼一声试试。” 蒲皱一下眉,捂住阿絮的口鼻。 阿絮不解地看向她。 蒲说:“怎么能打草惊蛇?我们本来就是偷着进来的。” 其实蒲一点也不想趟这趟回水,是阿絮坚持来这想找妈妈的消息,她才跟着来的,原因有二:一是不能离开阿絮,二是她想把背地算计阿絮的家伙给揪出来。 阿絮却眨眨眼,天真地说:“你直接把女伯叫出来,我问问她妈妈的事,一切不就清楚了吗?” 蒲看着阿絮单纯的样子,有点手足无措。 这种脑回路该怎么跟她解释? 蒲说:“不行,她很有可能要你我的命。我们最好在见到她之前都不要暴露踪迹,慢慢的情况打探清楚。阿絮,你别用那种简单的思维分析情况。” 阿絮蹙蹙眉,困惑道:“要我们的命?怎么会呢,而且有什么好怕的,你不是神君吗,那么厉害......” 蒲深深叹口气,把挡在面前的树枝撩开,低声道:“我是比很多人厉害,但也有很多人比我厉害。” 她顿一顿,继续道:“我只是龙,除了继承了开世龙神的血统,其他和普通的龙没什么区别,甚至还斗不过应龙。” 阿絮看着蒲,表情有点呆。 蒲说:“除了龙九子,还有很多上古神族的后裔,而且有的上古神祇还在世,我见了他们都必须恭敬相待。” “龙儿,你现在看到的只是很小的一部分,所以不要把我想的太好。”蒲垂下眼帘,神色有些黯淡。 她把阿絮抱进怀里,“但你相信我,我一直在努力让自己越来越强,我要拥有足够能护你周全的力量。” 阿絮顿时觉得心里有什么被打开了。 她的脑海里是一片浩瀚无际的汪洋,无色透明,突然空中出现了一滴青色的水滴,吧嗒一声掉进下面透明的水里。 汪洋被渲染成沉闷的青色,一望无际。 阿絮抬起手环住蒲的腰,头埋在她怀里。 阿絮第一次感受到蒲也是有担忧和恐惧这种情绪的。 想起刚才一头热的言论,阿絮有些自责。 “秋宁,对不起啊,你也不要太有压力......” 蒲一手捧住阿絮的后脑勺,五指插进她浓密的发丝里,沉吟道:“你放心吧。” 阿絮嘿嘿一笑,揉一揉蒲的腰,站直身子说:“好,什么都听你的。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蒲转头望一眼山头的白塔,想了一下,说:“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走过去,尽量不要使用法术释放内息,不然会暴露行踪,我们不知道女伯究竟有什么能耐,伯山是什么情况,以前都没听说过。” “而且女伯和龙族有关系,我也要调查清楚。”蒲的眸子沉了沉。 “嗯。”阿絮应道。 蒲说:“那就白天加紧赶路,晚上好好休息。” “嗯。” “走吧。” 阿絮看一眼她背后的大包,“真不用我帮你?”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96 蒲捏捏她的鼻子,笑道:“不用,我真身很大的,力气也很大。” 阿絮惊叹地哇一声,说:“我真身只有两三米。” 蒲扑哧一笑:“会长大的。” 阿絮又问:“那我怎么从来见过你真身?” 蒲说:“以后会见到的。” 阿絮撇撇嘴,“你现在不能给我看吗?” 蒲盯她,“说好不暴露内息的。” 阿絮登时来了精神,走路都一蹦一蹦的,竖起两手手指在脑门前面装作两个小龙角,忽闪眼睛问蒲:“秋宁秋宁,你的角角大吗?” 蒲低下眼,眼神从她嘟嘟的小脸上飘过,默默咽一口唾沫,目视前方,正经道:“大。” 阿絮颤了一下,接着问:“那你的爪爪大吗?” 蒲依然目视前方,“大。” 阿絮对蒲产生了幼兽对成年同族的崇拜之情,赞叹道:“哇塞,好棒!我也想变大!” 蒲闭上眼点点头,抚摸她的发顶,深沉道:“龙儿乖,慢慢就大了。”然后盯向阿絮隆起的胸脯。 阿絮突然叫道:“我想变得很粗壮!想要一根无敌有力的大尾巴!” 这个...... 龙身的粗壮程度和龙尾力度影响交尾的主导权...... 蒲的脸立马黑下来,“不行。” “啊?”阿絮愣住了,“为什么?又粗又长不是很霸气吗!” 蒲一本正经地说:“因为张粗了显胖,体重超标,我觉得苗条一点比较好看。” “诶?会吗......”阿絮低下头捏捏自己的腰,“可是我觉得粗一点会好看。” “苗条的好看。”蒲坚定地重复一遍。 “是吗......”阿絮揉着肚子喃喃,“那还是苗条一点吧。” 蒲勾一下嘴角,默默在心里握了下小拳头。 握拳,耶~~ 晚上蒲在河边找了块高地搭帐篷。 阿絮缩在睡袋里,露了一个脑袋出来。 听着不远处稀里哗啦的水声,阿絮拉开蒲的手臂,窝进她怀里。 蒲动动胳膊,把她圈好,轻轻吻她的脸颊。 阿絮的手贴在蒲的腰上,蒲的体温不热。以前她还奇怪为什么蒲的手总是很冷,后来化形了总算明白了,因为蒲是水系的龙,体温本来就偏低。 化形以后除了寒气上来的时候需要温度,阿絮平时也不怎么怕冷,现在喜欢黏在蒲身上,单纯是习惯罢了。 “秋宁。”阿絮小声唤她。 “嗯?”蒲享受地在阿絮头顶蹭着,小臂放在阿絮胸下面,轻轻往上面蹭。 阿絮动动耳朵,问她:“你没有觉得这个水流的声音比白天小了吗?” “嗯......”蒲抬起一条腿和阿絮的缠在一起,伸一个懒腰,“是的,水流时常都在变,没关系,也许明天要会变大的。” “是么......”阿絮嘀咕一声,侧过身子,“我以为水变少了,总觉得空气也干燥了一点,皮肤有点痒。” “痒吗?”蒲轻声问,手在阿絮光裸的肌肤上摸索,“哪里不舒服?” 阿絮咯咯笑了两声,躲开她,“别这样,这样我更痒了。” 蒲立马缠上去,不住地问她,沉声道:“不怕,我给你涂一点湿润的,马上就不痒了。” “嗯?” 蒲埋下头,伸出舌尖从阿絮的手腕慢慢向上舔。 “啊......”阿絮娇吟一声,按住她的头,“你在干嘛?” 蒲笑一下,应道:“给你涂龙涎香。” 阿絮把她拍开,“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龙涎香是从抹香鲸肚子里提炼出来的!” 蒲顿了一下。 阿絮翻过身,背对着她,小声说:“你好烦。” 蒲眨眨眼,追归去,“我怎么烦了?” 阿絮耸一下肩,把她抖下去,“就是烦。” 蒲笑着抱住她,亲亲她的耳朵根子,“你说,我改,改了就不烦了。” “嗯......”阿絮往旁边躲,“你就是......烦......” 蒲勾住她不让她跑。 “那你说清楚,怎么烦了。”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97 “你......”阿絮翻过身,抓住她的手说:“你有什么想法就说出来,别总这样。” “嗯?” 阿絮低下头,糯糯支吾:“你说呀。”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大家就蒲秋宁和宋明絮谁来生蛋展开了积极的讨论,嗯~~~九九觉得是可能阿絮生蛋…… ☆、伯山妖异篇57 蒲翻过身,伏在阿絮身上,两手撑在她头的两旁,低头看着她。 阿絮推她,“干嘛?” 蒲往下做了一个俯卧撑,又撑起来看着她。 阿絮脸立马就黑了。 啪—— 阿絮两手拍住蒲的脸,一字一顿问:“你,这,么,猥,琐,的,动,作,是什么意思?” 蒲乐呵呵地笑,喟叹一声,放松身体倒在阿絮身上,先是摸着她的头笑了笑,然后霸道地吻住她的唇。 阿絮身子僵了僵,鼻尖萦绕满蒲身上独特的薄荷味,合着外面潮湿的土腥气和草木味儿,清清凉凉的,在夏天炎热的夜晚让她感到很舒服。 阿絮感到蒲柔软的胸脯顶在胸前,团团的,绵绵的,触感非常好,还带了一点点温温的热度,蒲稍微向上蹭一点,阿絮就能闻到另一种特别的香气。 不是薄荷香,也不是内息的香气,甜甜的,难道是......奶香? 脑子里这么想着,嘴被蒲死死封住了,吻得她喘不过气来,阿絮也来不及思考什么,下意识手就抓了上去,揉了两把。 “嗯——”蒲的动作立马顿了顿,松开阿絮的嘴。 “诶?”阿絮后知后觉地收回手,睁大眼看她。 蒲突然把脸埋到阿絮颈窝里,蹭了两下,然后发出无声的笑,似乎很开心。 阿絮促其美貌拍她的屁股。 蒲向上爬一点,凑到阿絮耳朵边问她:“大不大?” 阿絮的脸倏地就红了。 来不及反应,蒲又把手覆到了阿絮胸上,咬着她耳垂说:“你也会——” “你闭嘴!”阿絮一脚把她踹开了。 “嗷~”蒲滚到了一边,把睡袋滚变形了。 呜呜,没想到龙儿年纪不大,力气已经不小了! 阿絮说:“我就知道你脑子里一天到晚在想那些龌龊事,哼!现在我总算知道那个橘子姐姐说的,蒲四姥你为老不尊是什么意思了!” 蒲揉着脸口齿不清地反驳道:“我不老!” 阿絮竖起眉毛,“难道不老就可以不尊了吗?流氓龙!” 流、流氓龙? 啊啊,不是的,不是这样的—— “龙儿你听我解释,是你刚才问我,说我有什么想法就说出来——” “你说,你在苦行僧道,是不是看到跟我、跟我,跟我......”阿絮说到后面声音越来越小,最后没音儿了。 “嗯?”蒲刮了一下阿絮的下巴,阿絮给她拍开。 阿絮烦躁地叫了一声,来回翻了好几个身,最后两腿一蹬,干脆从睡袋里坐起来了。 “怎么了?”蒲也跟着她坐起来。 “你......”阿絮支吾两声,还是没说出口,心烦意乱地揉了一通头发,叹口气:“哎!” 蒲担忧地搂住她,吻一下她的脸颊,“怎么了?” 阿絮拽着她的头发把她拉开。 “唔?”蒲歪着脑袋看她。 阿絮抓起她一簇头发往她脸上扫,扫的蒲痒痒,打了一个小喷嚏。 “秋宁。”阿絮压着嗓子叫了一声。 “嗯?”蒲抬起头。 阿絮蹙蹙眉,拽住她头发又把她拉到跟前,扑上去吻住她。 “唔嗯——” 早上天还没亮的时候,蒲是被身上灼热的痛感逼醒的。 “唔......”蒲抬起一只手,横在眼前看,皱起眉。 整个手臂都干裂了,皮肤起了一层壳。 怀里的阿絮动了动,眉头紧缩,嘤咛一声,似乎不太舒服。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98 蒲轻轻把阿絮放好,走出帐篷去看,外面炎热的温度让她脑子沉了沉。 太热了。 地面的草已经完全枯萎,石头从中心裂开,土壤上缓缓冒着蒸发的水汽。 树干开始脱皮,枝叶干枯,一片片脱落。 蒲用法术扩展视线,方圆百里都是如此,附近的小溪都应经干涸了,河床上瘫着许多死鱼死虾,还有枯败的水草。 抬首望去,太阳大的出奇,就像一个大炉子挂在天上,要把下面的东西全部烤熟。 蒲腰间一紧,一双手环住她。 “秋宁。”阿絮睡眼惺忪地看向她,还没睡醒,揉揉眼睛。 蒲揉一揉她的发顶,抱住她,沉着脸看着异变的山林。 “天哪,这是怎么了?”阿絮看到干裂的土地,睡意瞬间消失了,脑子立马清醒起来。 她挠一挠手臂,觉得浑身又刺又痒,很干燥,结果看到皮肤全部起壳裂开了。 阿絮咬咬牙,嗤——好痛。 蒲试着调动空气里的水汽,几乎没用,周围干燥异常。 她深深皱起眉,干燥的环境对水族很不利,首先五行之间生生相克,一个有利的环境对战斗很重要,其次...... 蒲担忧地看向阿絮。 阿絮还很幼小,长时间处在缺水的环境下,对身体伤害很大,而且阿絮学习的初级术法都是直接作用在就近的物体之上的,简单来说,她现在只能利用身边的水分,却不能远距离地操控水源。 水系的龙可以降雨,不是因为龙天生就能吐水,而是能把千里万里之外的水源引到缺水的地方。 就算是神族,也不可能创造不存在的事物,龙即是如此。 “一定有什么能引起大旱的东西。”蒲说。 “是妖怪吗?”阿絮紧张地问,她现在难受的要死,处于脱水的边缘。 阿絮觉得自己就快要变成一具木乃伊了。 不对,是木乃龙。 蒲三两下收好东西,拆了帐篷,牵住阿絮的手,“我们要赶紧离开这。” 她望一望白塔在的山头,沉思片刻,说:“白塔那边的树都长得很好,还有鸟鸣传过来,我们往那边走。” 阿絮捂着胸口慢慢跟着她,耷拉着脑袋,有气无力的。 “秋宁......”阿絮低低喘气,虚弱地说:“秋宁,我好难受,想喝水。” 蒲从包里拿出水杯给她,里面还剩一点先前在小溪里打的水。 阿絮靠在蒲怀里,咕咕几口就把水喝完了。 她的嘴唇全部爆皮了,留着红红的血丝。 “龙儿?”蒲伸手探一下她的额头,火烧火燎的烫。 “秋宁......”阿絮掀掀眼皮看看她,又垂下头埋进她怀里。 蒲心痛的搂紧她。 怎么办? 施法引水吗? 如果施法引水,肯定会暴露内息,纵使她现在无法完全化龙,用尽全力也只能使出六成功力,动用降水之法也必然会释放数量肯定非常可观的内息,到时候会不会引来其他危险就很难说了。 而且已经潜伏到这里了,不能功亏一篑。 蒲想了一下,张开嘴化出锋利的獠牙,猛地咬破手腕,挤出艳红龙血,喂到阿絮嘴边。 “龙儿乖,把血喝了。”蒲低头吻她的前额,吻她的眼睑,再吻她的鼻尖,用唇印在她脸上传输内息,可以起到暂时的安抚作用。 阿絮舔了一下,推开她的手,“我不要。” 龙血散发着带点儿腥气的甜味,引诱着阿絮,她觉得闻着血的味道,身子里每一个地方都在躁动。 可是那是秋宁的血啊...... 阿絮别过头,“不要......” 蒲摸着她的脸颊,垂下眼帘,轻轻叹口气。 她把血吸进嘴里,低下头吻住阿絮,把血直接喂进阿絮嘴里。 血的味道直接接触到舌尖,甜美和血腥的气息在口腔里蔓延。 全部都是蒲的味道。 阿絮再也忍不住了,抱住她的头,狠狠咬下去。 牙尖刺穿蒲口中的黏膜,血从肉里流出,一点点灌进阿絮的嘴里。 有了龙血的滋润,阿絮还是过了还一会才回过神来。 阿絮看着蒲滴着血的唇角,配着她苍白的脸庞,显出异样的魅惑力。 阿絮凑上去把她嘴角的血舔干净。 蒲亲亲她的嘴,把她抱起来,向四周看看,沉声说:“我们要赶紧离开这里。”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99 阿絮看着一片干旱的大地,发愁道:“可是到处都干了......” 蒲拉着她向前走,“不是到处都是干的,只是一个范围。有可能附近哪里埋了什么能导致干旱的东西,或者是旱魃一类的妖物。” “嗯。” 蒲边走边说:“如果是法器邪物,找到它破坏了就好,如果是妖物,就把它——” “嚼了。”阿絮接道。 蒲愣了一下,笑着摇摇头,刮一下她的鼻子,“那也要看好不好吃。” “嗯。”阿絮笑着点点头,“好吃你就多吃点。” 蒲无声地扯了扯嘴角。 她们以白塔在的山头为指向标,慢慢向那边走。 地表温度很热,蒲用了一点法力,带着阿絮飘起来,离开地面一定高度漂浮前行。 然而越往前越热,大地中心露出深深的裂缝,掉进去就能滚进地心,然后被灼热的岩浆熔化。 叮—— 蒲的腰间有什么响了一下。 阿絮觉得那声音挺熟悉。 她抬头问:“这是什么在响?” “嘘——”蒲一把捂住阿絮的嘴,抱着她躲到一边大岩石后躲起来。 ☆、伯山妖异篇58 阿絮躲在石头后面,看不到前面,却能感受到对面的扑来剧烈热浪,闷得她透不过气。 她看头看蒲,蒲锁着眉头直视前方。 阿絮小声问她:“是什么?” 蒲拉着她的胳膊往旁边挪一挪,从巨石裂口的缝隙向外看,正好能看到对面的情形。 旱地的巨大裂缝里钻出来一条又大又长的怪物,身上长了一条一条红绿相间的花纹。 这玩意长得像蛇,有个蛇脑袋,可是一个头后面却生了两个身子,每一个身子两侧都长了六条腿,爪子像鸡爪。 怪蛇的头顶有一个角,它转过头扫视一圈周围的景物,甩过尾巴,像蜥蜴一样扭着S型曲线爬开了,别看它身躯庞大,动作却很灵活,跑的很快。 阿絮清楚地看到怪蛇爬过的地方留下一串冒烟的小火星,在地上拖出一条长长的黑色印记,像锅底烧焦的油渣。 怪蛇一走远,周围的温度立马降下去。 阿絮猜想这怪物就是招致旱灾的罪魁祸首。 “是它吗?”阿絮问蒲。 蒲有些不确定地说:“有点奇怪。” 阿絮看她,“奇怪?” 蒲用手在石头上点了一下,很烫,立马收回去。 蒲说:“刚才那个是蛇肥遗。” 阿絮沉吟一声,应道:“我记得,书上背过,是华山的肥遗,所到之处千里大旱,书上这么写的。” “嗯,旱魃以前养来当宠物玩过,不过很早就没看到过了......” 阿絮说:“你不是说这里是与世隔绝的幻境吗,就算有什么远古的怪物在也不奇怪吧?” “不是。”蒲摇摇头,解释道:“幻境是指这个包裹这片山脉的结界,但是结界内的事物都是真实存在的。” 如果是真实存在的...... 阿絮问:“那会是旱魃在这吗?” 蒲沉思片刻,开口道:“不好说。龙儿你知道大战蚩尤的时候,助黄帝击退风伯雨师的应龙吗?” “我记得,龙族光辉战绩我都背的很牢。” 蒲默默她的头,“那头应龙和旱魃是结发夫妻。” “啊?”阿絮一惊。 蒲说:“女魃本来是天界的女仙,不巧瑶池金母嫉妒她的美貌,把她赶下天界,还让绿鹦哥给她下了不能施法的咒。应龙大战风伯雨师的时候受了伤,女魃为了救他不得已动了法术,才成了后来的旱魃。” “啧啧,没想到神仙也这么多八卦新闻。”阿絮笑道。 蒲望一望白塔在的山头,拉着阿絮往和肥遗离开相反的方向走。 蒲边走边说:“我怀疑女伯和天伯有关系,天伯又是应龙里的精英修炼而成的,这样关系套关系,不排除旱魃在这里。” 阿絮看向她,蒲的眉头皱得很深。 蒲说:“但是旱魃好歹是黄帝义女,前身是荒古女仙,常年远离世事,就算那个女伯本是再大,我不认为她能把旱魃找过来为她卖命。” “所以......?”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100 蒲接着说:“但是她要跟旱魃讨一条肥遗,凭着龙族和旱魃的交情,我想女魃公主不会吝啬那么几个玩物。” 没错,对于旱魃只是拿来当做宠物玩乐的肥遗,却对阿絮有着致命的伤害,同时对不能化龙、施展法力的蒲来说也是个大麻烦。 肥遗本身没什么厉害,可它驱逐水汽、招引大旱的功夫能力可以让她们陷入困境。 蒲把阿絮带到一簇枯木丛,让她藏在里面,拍拍她的头说:“你把辟邪珠拿好,乖乖在这等一会,我马上就回来。” 阿絮一把扣住她手腕,“我不。” 蒲看向她。 阿絮说:“我要和你一起去。” 蒲摇摇头,把她塞回去,“别怕,这次和上次不一样,我去把肥遗杀了就回来,很快的。” 蒲有点担心这是女伯布置陷阱的招数,用肥遗把水分全部排开,她和阿絮会因为缺水而越来越虚弱,拖得越久对女伯就越有利,这样到了最后,或许不用过招她们就已经输了。 阿絮却不愿意,“我不,我不要你走。” 蒲把掌心对准阿絮的脑门,眸子里闪过一瞬金光,低吼道:“听话。” 阿絮眼神暗了暗,默默垂下头。 法力强盛的术者对法力贫弱的术者有一定震慑力,蒲只有在阿絮不听话的时候才会强行进行灵力压制,这样阿絮只是短暂的失去意识而已,过个几分钟慢慢就醒了。 “乖。”蒲抱着阿絮头轻轻吻一下,转身追过去。 蒲踏着风跑过去,速度很快,没一会就追上了肥遗。 肥遗扭着S型飞快地跑着,两条尾巴尖扇出一道道的黑烟,空气里弥漫着烧焦烂糊的臭气。 蒲悬在肥遗头顶,投下一小片阴影在肥遗眼睛前面。 肥遗哼哧一声,从闭口喷出两道火热的蒸汽,仰起头,喉管里发出咕叽咕叽的怪声,像开水烧开冒泡泡的声音。 “哇——”肥遗嚎叫一声,仰起头,对着蒲张开血盆大口。 蒲向下看去,看到肥遗嘴里蜷曲的粉红长舌,上面长满血泡似的疙瘩,唏哩呼噜地响着,不停的破开,然后又长出新的水泡。 糊状的血块夹着粘稠的黄色脓液从破裂的疙瘩水泡里溅出来,顺着肥遗的舌头流下下颔,吧嗒吧嗒地滴到地上,一触碰到陆地就侵蚀出一个大窟窿。 肥遗屈起后腿,仰头向上,前爪不停向空中挥舞,嘴里不住地嘶吼,想把蒲给捉下来。 蒲面无表情地看着它,伸出右手,食指拇指相扣,“哒”一声打了一个响指,手心瞬间烧起青色冷焰。 蒲抬手用冷焰在空中画一个圈,火焰圈像烟圈似的飘出去,一点点扩大,把肥遗罩进去,然后竖起食指在指尖凝起一小簇青焰,直直指向肥遗。 “咕——嗷——咕——嗷——”肥遗注意到围在周边的火焰圈,用尾巴去扫,在碰到青焰的时候痛苦的咆哮。 肥遗狠狠瞪一眼蒲,咕叽两声,蜷起身子,做出一个要上弹起的动作,闭住嘴,鼻子哼哧哼哧直冒气。 蒲知道肥遗有个像弹簧一样射出,然后喷射高温毒液的绝招。 她勾了下嘴角,嘴唇动了动,身形一闪,凭空消失了。 肥遗诧异地咕叽一声,拧着脖子四处张望。 空中噗噗响了两声,青色的火焰圈全部变成水,从空中倾泻而下,形成一道环形水链,把肥遗罩在里面。 这青焰既是以水克火的术法,也是一道抑制内息传出的屏蔽结界。 突然,蒲又出现在了水帘中心的上空。 肥遗被她激怒了,就着准备好的姿势,双腿用力一蹬,噌地窜上空去,张开巨口,吐出布满血泡的长舌,喷出一滩粘稠的酸液,把上空一动不动的人包在液体里,然后一口咬住。 正当肥遗要把猎物吞进肚里时,身后猛地传来撕心裂肺的痛。 原来刚才肥遗捉住的只是蒲的残影,真正的蒲在它的身后。 蒲两只手的化成了龙爪,爪外覆了一层冰甲,两只手同时刺进肥遗背后咽喉的部位,往两边用力一撕,活生生把肥遗撕成了两半! 肥遗被撕裂,蒲迅速瞬移到结界之外,她刚退出结界,肥遗的血和脓液就洒了一地。 冰甲融化的水和肥遗的血混在一起,慢慢从蒲的爪间滴下来。 蒲随手一甩,把混合的液体甩掉。 她抬头闻一闻,空气里扩散的内息很微少,但为了以防万一,她还是用肥遗的血做了一条小红龙,绕着四周飞了一圈,把内息的味道清理干净了。 蒲看了看一片狼藉的地面,又看一看手上残留的血液,沉默片刻,然后一步步走到肥遗的残骸面前,蹲下去。 她锋利的爪尖穿进肥遗的肉里,抓出来就往嘴里塞,全部生吞进去。 一个人蹲在一堆巨大的尸肉边,若无其事地吃着鲜血淋漓的生肉,嘴和手上全是血迹,这种场面怕是谁见了心里都不会太舒服。 当然,其中包括阿絮。 蒲投入地撕咬着破碎的肉块,沉浸在肉食给予的餍足里,丝毫没有注意到远处枯木林里隐藏的人。 阿絮躲在一棵粗壮的焦枯死树后,傻愣愣地望着正酣畅淋漓进食的蒲。 这个时候,那个蒲在阿絮的眼里,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一双赤金的眸子里立着两根竖瞳,仿佛不会思考,没有情感的怪物。 她只会吃,机械地把死尸的肉塞进嘴里,然后用森然惨白的尖牙穿破血肉,一点点嚼碎,再一点点吞下去。 阿絮真个人都有点发懵。 她知道蒲会吃妖怪,可是从来都没有见过。 阿絮以为蒲和她一样,只要每天吃饭就行了。 脑子有点乱。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101 心里很多种想法在碰撞,说不清,道不明。 阿絮有些恍惚地往回走,她又回到蒲叫她乖乖等着那个枯木丛里去。 阿絮想,早知道会看到这种事情,她就应该听蒲的话乖乖呆在那里,而不是再清醒后又去追她...... ☆、伯山妖异篇59 蒲找到阿絮的时候,阿絮正抱着膝盖,蜷缩着坐在枯树丛里。 “龙儿。”蒲叫了她一声。 阿絮闻了闻,没闻到特别的味道。她本来想,如果蒲身上有肥遗的尸臭味,就不理她了。 可是没有。 阿絮问她:“你饿不饿?” 蒲以为她饿了,看着放在她脚边的包说:“包里还有吃的,你吃点我们再走。” 阿絮确实有点饿了,从包里翻出面包,都已经化了,黏糊糊的,有点恶心。 不过跟蒲吃的东西比起来,简直好太多了。 可是她还是不想吃,因为没有水喝。 阿絮把面包放进包里,“算了,我们走吧。” 估计那面包也快过期了。 蒲牵住阿絮的手把她拉起来,顺势把她拉进怀里。 嘴唇要触碰到她的脸颊时,阿絮把她推开了。 蒲困惑地看向她,眼神有点受伤。 阿絮以前看到她那种委屈又难过的表情会很内疚,然后心软,一般会迁就她,可是蒲这种招数使用多了以后,阿絮就不吃这套了。 阿絮对蒲说:“你别这样看我,我又没怎么着你。” 蒲说:“你推我。” 阿絮绕开她径直往前走,“这么热的天,你还靠这么近,很热的。” “可是先前不是一直那么近吗?” 阿絮猛地转身,瞪着她说:“我说热就热,爱呆呆,不呆走开。” 蒲愣在原地,眼里的光颤了颤,垂下头,“哦。” 阿絮抬头挺胸,看着白塔在的山头向前走,蒲就耷拉着脑袋在她后边跟着,一直在心里盘算到底自己哪里做错了。 可能是肥遗死了的原因,四周温度渐渐降下来了,天快黑的时候,吹得风还有些凉。 等到第二天再走一阵,就能看到灌木丛和矮树林了。 阿絮本来是有点累了,可是远远望到绿色植被,一下又来了精神,因为有树就说明附近可以找到水源了,她都快变成干尸了。 阿絮向前跑了两步,不时回头看一下蒲。 蒲驼着背慢慢跟着,无精打采的。 阿絮皱起眉,看着她浓重的黑眼圈。 这家伙不知道怎么回事,好像打进了山区以后就精虫上脑一样,有事没事总想着那档子破事儿,找着机会就往阿絮身上蹭,三句话不到就上嘴啃,还要到处乱摸——要不是她年纪还不大,阿絮觉得蒲肯定能对她做出伤天害理的事来! 就像在小寒寺那次一样...... 难道蒲真是精虫上脑了? 阿絮咬着手指,慢慢走着,仔细琢磨这事。 蒲是个母的龙,没有精虫的说法,现在龙灭绝了,没有公的龙给她发泄,所以她就只有转移目标到自己身上了......想到这,阿絮不禁打了寒战。 早在一年多前,在唐雪妃家见和尚的时候,阿絮那一阵有点不舒服,觉得是自己学习压力大的原因,可是蒲悄悄告诉她说:“可能是身体为发情期做准备的前兆。” 阿絮当时听了就羞得要找个坑把自己埋了,赶紧把蒲推开,说:“我要离你远一点。” 不过现在看来,阿絮没有发情期的感觉,蒲的发情期倒是来了。 可以前蒲都没有这样过啊,要是龙的发情期和猫猫狗狗一样一年一次的话,过去的几年蒲怎么一点表示都没有?难道和岐子鸿一样去保健一条街了?而且还是梦里的保健一条街,说不定还跟那个橘子姐姐这样那样过...... “喂。”阿絮转身叫她,微微昂着下巴。 唔! 蒲腾地抬起头,挺直背看向阿絮,两眼放光。 龙儿叫我啦嘿嘿嘿。 阿絮斜一下头,“你——” “唔?”蒲也跟着她斜过头。 阿絮顿一下,问:“你是不是......” “是不是?”蒲眨一下眼。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102 阿絮嘟嘟嘴,想着用什么词好,纠结了一下,问:“你是不是最近身体不太舒服啊?” 蒲以为阿絮嫌她不够强壮可靠,脑子里飞速闪过无数人类展示自己体格强壮的方式,立马弯曲手臂展示了一下并不存在的肱二头肌,斩钉截铁道:“没有!” 蒲轻轻勾一下嘴角,要知道,龙在择偶的时候,对身体健康的状况要求是很高的! 然而...... 阿絮看着蒲的脸都黑了。 蒲觉得阿絮的表情不太对,到底哪里不对她又说不上来,只能是猜测阿絮觉得对她的肱二头肌还不满意。 于是蒲放下两手,学着健美先生的模样,握拳摆在胯间鼓了一下手臂上同样并不存在的肌肉。 蒲嘿嘿地笑,这样总该满意了吧? 然而...... 阿絮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过来给了她一脚,“变态!” ...... ...... 呜呜呜—— 蒲抱着头趴在地上,脸朝下,无声地抽泣。 她到底哪里做错了? 以前陪阿絮看电视的时候,时不时会插播一些广告,里面的强壮男人都是这么做的,不是很受女性追捧吗? 不过也难说,她的龙儿是特别的,说不定欣赏的也和一般女性不同。 望一眼,阿絮已经走远了,蒲连忙跳起来,追过去。 “龙儿等等我!” 前面飘来阿絮悠悠的声音:“没想到你是这种龙。” “龙儿你听我解释!” “你不用解释了。一起生活了五年多,我本以为我有点了解你了,可是没想到,原来我还是对你一无所知。” “不、不不不,不是那样的!” 阿絮觉得有点累,按按额角说:“秋宁,我觉得我们还是暂时保持一定距离吧,过段时间再谈这些。” 呜呜......蒲停在原地垂下脑袋。 龙儿误会我了,呜呜...... 诶,等等。 蒲忽然想起,电视广告里的健美先生都是只穿着内裤的,难道龙儿不喜欢她,是因为她没有只穿内裤? 嗯......很有可能! 蒲摸摸下巴,心里想到下次可以试一试。 再抬头,阿絮就快走的没影儿了。 “龙儿你等等我!别离我太远,要是遇到妖怪怎么办!”蒲连忙追上去。 两人终于走到白塔在的山下了。 山脚有许多河,还有一个小湖泊,阿絮在湖里洗了个澡。期间蒲一直在旁边坐着,目不转睛地盯着她,阿絮叫她走开,蒲美名其曰地说:“不行,我必须在你旁边,万一湖里有水怪把你拖走了怎么办。” 阿絮一脸生无可恋,尽量把身子藏在水里,奈何湖水太清,根本遮不住什么。 蒲不知从那找了芦荟过来,掰开,笑吟吟地走进,“龙儿,我给你抹芦荟吧。” 阿絮拿水泼她,“我不要你抹。” 蒲笑嘻嘻地抹掉脸上的水,用芦荟在自己光裸的手臂上抹,把皮肤弄得光溜溜水盈盈的,抬起来给阿絮看,“龙儿你看,很舒服的!” 水面上什么都没有。 蒲傻了。 “龙儿?” 潜在水下的阿絮冒了个泡泡,“我在底下。” “龙儿,你溺水了吗!”蒲紧张地站起来。 傻缺! 你见过水系的龙溺水吗! 阿絮受不了她了,腾地冲出水面,飞快拿了外套裹住身子,坐在大石头,狠狠瞪她一眼。 蒲眨巴眨巴眼,偷偷移过去,从后面抱住她。 阿絮挣开她。 蒲再抱住。 阿絮又挣开。 蒲继续抱住。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103 这回阿絮没有挣开她了,蒲笑着把下巴搭在她肩膀上,一脸乐呵。 阿絮叹口气,动一下肩膀,问她:“你这段时间怎么回事?” 蒲微微一怔,看向她,“我怎么了?” “你......是不是......很饥渴?”阿絮艰难地问出口。 蒲摇摇头,“我不饿。” 阿絮蹙眉道:“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意思。” 蒲笑了一下,抱住阿絮的腰,低声说:“我想是吧。” 阿絮的脸红了。 她的手碰到蒲的手背,本来想把她的手拿开,动了动手指,又放弃了,手心贴在蒲的手背上。 淡淡的薄荷香钻进阿絮的鼻子里,很好闻。 “那为什么是我呢?”阿絮看着她的眼睛问,“因为我是龙吗?” 蒲摸着她的脸颊,摇摇头,慢慢向她靠近。 阿絮看着蒲越来越近的面庞,想到她吃肥遗尸体的模样,心中一阵恶心,可还是忍住没有把她推开。 蒲捧住阿絮的头,深深吻住她。 阿絮水淋淋的身体很快把蒲的衣服给沾湿了,阿絮一点点后退,仰身躺在巨石上,蒲压着她倒下去。 蒲一手放在阿絮柔软的左胸上,轻柔按摩着,一手在她裸露的腰上缓慢抚摸,嘴里吮吸她香嫩的小舌。 阿絮心里不想和蒲做这些事情,可身体根本不受控制,只要近距离接触到蒲,身体就会本能地回应她。 她搂着蒲的背,时不时抚摸蒲落下的长发,然后用手指轻轻描绘她的眉眼。 蒲的眼睛有一种十分古典的韵味,长长的眼角,像凤凰的尾巴。 她们并没有做更多的事情,只结束了缠绵的亲吻。 蒲把阿絮揽在怀里,陪她看着湖水在阳光下泛着澹澹波光。 蒲吻一下阿絮的眼角,回答刚才阿絮的问题:“因为是你,所以没有原因。” ☆、伯山妖异篇60 从山下往上爬,一路的河都是从下往上倒流的。 河水很清,阿絮觉得和自来水没什么差别,河底全是白色的砂石,河里没有任何活的东西。 山林里很安静,但时不时能听到远处传来的鸟鸣,隔着叶子穿过来,给人一种不真切的感觉,阿絮只能听见鸟叫声,却一只鸟也没看到。 阿絮走到一条河边,蹲下身,把手指探进水里,发现根本没有水的触感,拿出来,手指上一点也没打湿。 她诧异地看向蒲。 蒲看着小河想了一会,说:“是幻象吧,水本来就不可能向上流的。” 阿絮却说:“那倒不一定。” “嗯?” 阿絮笑她:“一看你就是物理没学好,水向下流是因为地心引力,如果不在地球上,换一个引力朝上的,水就向上流了。” 蒲也不知道她说的对不对,只应道:“我是学文的。” 阿絮说:“我知道,你是一条学文的龙,再给你取个外号叫蒲文龙吧。” “不要!一点也不好听!”蒲立马反驳。 不远处的草丛里露出了一个红色的角,阿絮不经意回头,看到那个教吓了一跳。 她盯着红角看了好一会,见它没有丝毫动静,蒲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在河里刨水玩,阿絮才放下心来。再细细看那个角,在阳光下还能反光,像是金属一类的玩意。 是什么? 阿絮小心翼翼地走过去,矮下身,拨开杂草去看,只见草丛里躺了一个红色的玩具火车头。 盯着它看了一会,阿絮松开手,杂草又合在一起,把火车头盖住了,这一次连个角都没露出来。 阿絮小时候也有玩具,不过多是用硬纸板、废报纸那些乱七八糟的废物做的手工,外公和爸爸有时候会给她买芭比娃娃,但很少,后来大些了,阿絮也没心思玩那些了。 虽然不太懂玩具,但阿絮能看出来那个火车头做工很好,应该是商场里卖的很贵的进口玩具。 “你在看什么?”蒲走过来问她。 阿絮指着草堆说:“里面有个玩具火车头。” “玩具?” “嗯。”阿絮问蒲:“还有其他人能进来这里吗?怎么会有小孩子的东西?” 蒲摸摸下巴,啧一声,“不好说,本来伯山就是一片山区,被结界分离出来,但是有无数通道把伯山和人界连接起来,一般人误入进来也根本不知道是哪里,只以为是在山里迷路了。” “嗯......” “说不定这里还有原住民,但估计和外界没什么联系,也不排除他们能自由出入伯山。” 阿絮问:“是妖怪吗?”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104 “不一定,可能只是普通人。” 阿絮困惑了,“可是伯山不是女伯的圣山吗?” 蒲笑道:“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就像岐子木家住的鬼市一样,鬼市本来是地仙和精怪聚集的地方,还有一大批人住在里面呢。” “哦,原来是这样。”阿絮恍然大悟。 她又问:“那山上会是人吗?” 蒲抬头望望越来越近的白塔,眯起眼睛说:“也许吧。” 继续往上走,先前分散的几条小河聚在了一起,汇成了一条大河,穿进繁茂的林子里。 一路上阿絮又发现了许多玩具。 有裂开的,装着弹珠的玻璃瓶,有掉了一颗眼睛的洋娃娃,还有木块拼成的提线木偶...... 在河底有,树下有,大石头缝里也有,甚至树上还挂着葫芦娃的风筝,不过风筝线和树杈缠在一起了。 阿絮看向蒲,心里很奇怪。 蒲拉了一下她的衣角,指着前面让她看,“你看那个。” “嗯?”阿絮闻声望去,发现林子里有一条斑驳的柏油马路,而在马路的尽头是一个被白色栅栏簇拥起来的大门,门上挂着五色彩灯,门顶悬了一个巨大的广告牌,印着掉了漆的“游乐场”三个字。 一个穿着围裙戴着头巾的女人从推开侧门走了出来,怀里抱了一个盆子,抬头看见正向游乐场里面张望的阿絮和蒲,不由吃了一惊。 “啊——”女人轻呼一声,抬手捂住嘴。 蒲反应灵敏地把阿絮护到身后,警戒地看着女人。 女人察觉到蒲不太友好的神情,抱着盆子退后两步,向她露出歉意的表情。 女人试探着开口问道:“请问你们是......” 蒲拦住阿絮不让她说话,对女人说:“我和妹妹到山里露营,不小心迷路了,你又是谁?这里是哪里?” 阿絮挑起眉毛看蒲。 嘿,这老不死的,居然敢占她便宜! 谁是你妹妹啊! 明明就是你的子子孙孙加、加......加意淫泄欲对象...... “啊,在山里迷路了?”女人惊叹一声,旋即露出担忧的表情。 “是的。”蒲应道。 女人叹口气,摇摇头说:“哎,这片山地就是奇怪得很,总是有人迷路的,以前我也碰见过好几个。” 蒲看了她一会,没看出什么端倪来。 不论从外形,气息上来看,这都只是一个普通的人类。 女人忽然啊一声,转身走两步有回过身看她们,笑着说:“你们快进来吧,院长那儿有一部电话,挺久没用过了,不知道还能不能打通,你们去试试吧。” 阿絮和蒲对望了一眼,跟着她走进去。 里面是一个老旧的游乐场。 旋转木马的帐篷后面有一片湖,湖的另一边是就是那个模样古怪的白塔。 离近了看阿絮才发现,那白塔鼓起的圆肚子上还画着漂亮的花纹,金色的,塔边儿和塔尖也是金的,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女人看到阿絮正看着白塔出神,笑着说:“那是白塔。” 阿絮回过神,见女人微笑的模样十分慈祥,额头细细的皱纹里都藏着温柔,不禁失了神,想起了常年在外无法得见的母亲...... 妈妈也一直那么温柔。 阿絮不由弯起嘴角,对女人说:“我知道它是白塔,是白色的。” 女人笑道:“它是白色的,可是它的名字也叫白塔。” 阿絮抬头看向她。 女人说:“这个游乐场,也叫白塔公园,是修给孩子们玩的。” “孩子?”阿絮明白一路上的玩具是怎么回事了,既然有孩子,那么肯定就有玩具。 “嗯。”女人点点头,指着白塔后面的乳白色的一栋楼说:“那是疗养福利院,住了很多生病的孩子。” 蒲在一旁听着,这时皱皱眉问:“疗养福利院修在这么偏远的地方?” 女人说:“是啊,因为是疗养院,需要好的环境,所以一般都修在山区。本来这山下原来是有一个小城的,后来铁路改线了,小城衰落了,很多人就搬走了。” 阿絮点点头,她很理解这种事,她住的小镇也是因为挨着铁路,交通好,所以现在还行,可听说不久县城要扩展了,小镇还能不能像以前那样就说不定了。 女人接着说:“可是这群孩子本来就是孤儿,身上还有病,走不了的,院长心好,舍不得他们,也没走,想方设法地筹钱把福利院办下去,就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说完,女人望着白塔长长叹口气:“哎——谁都不容易啊。” 阿絮低下头,睫毛扇了一下,眼神有点沉。 蒲握住她的手轻轻捏了捏。 “啊,对了,你们快跟我来,去院长办公室看看电话能不能用。”女人急忙带着她们在前面走。 一边走着,阿絮附在蒲耳边小声问:“她是人吗?”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105 蒲观察女人很久了,确定她只是普通人类,点头道:“是的。” 阿絮又问:“那这个公园呢?” 蒲望一望四周,一片安详,只有山林清新的空气,没有任何妖物的意味或者怪异的物什。 “应该就是像她说的那样,估计就是伯山的原住民,等会谈谈她的口风。”蒲说,“不过龙儿,千万要小心,不要跟我分开。” 阿絮乖乖点头,“嗯,放心吧。” 她们走过湖上的桥,快到福利院门口时,公园里突然响起了音乐。 “让我们荡起双桨,小船儿推开波浪......” 阿絮朝湖面望去,看到水上飘了几艘天鹅船,水里倒影着白塔。 “龙儿?”蒲叫了她一声。 阿絮回过头对她笑了笑,“好久没听到这首歌了。” 蒲却看着湖上的船垂垂眼帘,对阿絮说:“等会我们在这玩完吧,你喜欢游乐场吗?” 阿絮一直都很想去欢乐谷玩,可是爸爸工作忙,外公年纪大,没人陪她去,她自己一个人去又觉得没意思,所以始终没有圆这个游乐场的梦。 “可以吗?”阿絮没想到在这里竟然还能在游乐场玩游戏。 “嗯,当然了。”蒲笑着摸摸她的发顶,“只要你喜欢都行。” ☆、伯山妖异篇61 福利院外面是乳白色的,里面的墙下边是粉绿,上边是纯白,只是看着就能让人的心静下来。过道顶部是圆形的暖光灯,仰头看去就像金黄的大烧饼一样。 阿絮肚子饿了。 她转过头去的时候,蒲正好也在看她,对她会心一笑。 院长办公室就在一楼,进了大厅拐一个弯就到了。办公室的门外挂着一个牌子,上面写着院长室,门没有关,口子上摆了一盆芋头叶。 窗户很干净,阳光很亮,直直照进来。 女人把盆子放在洗手池旁的木架上,把窗户推开。 窗子还是老式三角支架的那种,长方形的玻璃中间横了一道杠。 “来,这里。”女人整理了一下桌面,招呼蒲过去,“小妹妹,你看看能不能拨出去。” 蒲看了一眼办公桌上的白色电话机,使用年代久了,有些发黄发灰。 她问女人:“这里通电话吗?” 女人点下头,“通的,基本水电气都通,电话也行,就是手机收不到信号。” “嗯。”蒲走过去看,拿起话筒贴在耳朵上,拨了一串号出去,电话里嘟嘟响了两声,断了。 “能打出去吗?”阿絮问她。 蒲轻轻摇摇头,用肩头和耳朵夹住话筒,重新拨了一个号出去。 电话响了两声,又断了。 阿絮也走过去,看看电话,又看看蒲,“不行吗?” 蒲看着阿絮轻轻摇头。 阿絮盯着电话出神,虽然一开始就没抱什么希望,可是真的知道无法连接外界,她还是有些遗憾的。 蒲转身问女人:“这里有厨房吗?” 女人说有,“你们是饿了吧,有东西吃的,我带你们去食堂。” 说着,女人带着她们走出办公室。 整栋楼很安静,没有听见其他人说话的声音。 阿絮特意瞧了瞧四周,半个人影也没看见。 “阿姨,这里不是福利院吗,怎么没看见小朋友呢?”阿絮问。 女人笑着回答:“今天天气不错,院长带着他们出去玩了。” “这样啊......” 女人带着她们去了福利院的食堂,一个胖子大厨笑呵呵地招呼她们,问她们要吃什么。 蒲委婉地拒绝了她,说:“后厨有材料吗?我想自己做。” 大厨看了她一会,有点担心地问:“自己做没问题吗?” 阿絮笑道:“大叔你放心吧,她厨艺很好的。” 蒲笑着揉揉她的发顶。 “好吧,厨房里的东西你们看着用,有什么问题就找我。”大厨看蒲都是十六七的姑娘了,做饭应该没什么问题,就放心地把厨房交给她们了。 蒲拿了黄瓜在菜板上切丝。 阿絮捧着脸趴在桌子上看她切菜,撅着屁股一扭一扭的。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106 蒲偷偷抬眼盯她的屁股,差点切到手指头。 “你小心点!”阿絮急忙叫道,“看哪儿呢!差点切到手!” “啊?哦、哦哦。”蒲连忙放下刀,活动手腕缓缓神,末了揉揉太阳穴。 阿絮盯着她说:“你别走神儿啊,以后别碰刀了。” “没事儿。”蒲继续切黄瓜丝。 这时候女人和胖大厨在外边说话了。 蒲竖起耳朵仔细听,转头去看阿絮,阿絮也注意到了外面的动静,低着头认真听。 蒲微微抿了抿唇,龙儿变聪明了。 她要到厨房做菜,就是为了给女人和大厨留下独处的时间,好偷听他们会聊些什么。 女人说:“两个女孩子跑到山里露营,真是不小心,这要是遇害了怎么办啊。” 厨子说:“也许还有其他人吧,走散了。” “嗯,有可能,不过她们没说和其他人一起。” 厨子又问:“院长室的电话他们打通了吗?” 女人叹口气摇摇头,“没呢,估计又用不了了,得下山请人上来看看。” 厨子叹道:“下山啊,那又要走一段时间了。要说我们这,交通太闭塞,政府也不可能为了一个小山村就拨款修大马路。” “那白塔公园前边的柏油马路不就修的挺好?” “哎。”厨子说:“那都多少年前的事了?那会下边小城还在呢,白塔公园生意多好啊。” 女人想了想,点点头应道:“是啊。胖子,要我说,这么多年你做的也够多了,要是在呆不住了,就下山吧,你不欠小乌仔什么。” 提起小乌仔,厨子的眉头紧紧皱在一起,大手挥一挥,“不行不行,小乌仔实在是......我要在这照看他一辈子,等我老了,他嫌弃我了,我再下山给自己找个坑埋了。” “胖子......”女人忧心的看着他。 厨子说:“花姐你别说了,我是个有罪的人,当年是我混蛋,我就该下地狱!” 女人拍拍他的肩,“你也别想太多了,至少小乌仔现在活得很开心,等会孩子们该回来了,你多给他们做好吃的就行。” 厨子嗯一声,“对,我还想跟院长说,有条件给孩子们找好老师,送他们出去念大学,不能让他们一直呆在大山里,而且......” 说到这里,厨子顿了顿,附到女人耳边小声说:“你不觉得这山一直很奇怪吗?” 厨子说这话的声音特别小,他们在厨房外,蒲和阿絮在厨房里,如果只是一般人的话,根本听不到,可是蒲和阿絮是龙,他们说的每一个字她们都听得清清楚楚。 蒲和阿絮对望一眼,他们指的奇怪是什么? 果然,女人的眉头也蹙起来。 她小声说:“我也发现了,有的时候我找不到下山的路,在山下要上山的时候也有可能找不到回来的路。” 厨子挑下眉,“不是迷路吗?” “绝对不是,我就是在福利院长大的,从小就在这片山走,有时候这山就是邪乎的很,不过也从来没出过事。”女人回道。 蒲听着他们说话,在心中默默思索,难道这些人真的和女伯没有关系? 厨子接着说:“嗯,还有,我说的是那个白塔。” “白塔?”女人有些不解,“白塔怎么了?” 厨子看了眼厨房的方向,蒲正在专心地切肉丝,阿絮认真的看她切肉丝,一派祥和。 厨子压低了声音对女人说:“有几回,我想着以前的事,晚上睡不着,就到外面逛逛,抽烟。” “嗯。” “夏天儿,我寻思湖边上凉快,就绕到湖那边去吹风,走到白塔附近,就隐隐约约听到从塔那边传来的声音。” “声音?” “嗯。”厨子从沾了油烟的厨师服胸口口袋里掏了一根烟出来,点上,“像孩子的哭声,断断续续的。” 女人愣了愣。 厨房里,阿絮耸耸鼻子,厌恶地捂住口鼻,她不喜欢烟味。 蒲看看她,笑着拉着她蹲下去,躲在柜台后面,轻轻吻她。 闻到蒲的味道阿絮稍微心宽了些,可立马又脸红了,把她推开,“讨厌。” 蒲笑着把她揽进怀里,阿絮闭起眼睛靠进去,头埋在她颈窝里。 女人问:“孩子的哭声?会不会是院儿里的孩子晚上跑到外面去了?” 厨子摆摆手,“不可能,是像孩子的哭声,但又不完全是,怎么说,又像猫叫,还像风声。” 女人不禁打了一个寒颤,那可有点恐怖了。 她问:“然后呢?” 厨子说:“我当时也怕,山上本来就没多少人,黑灯瞎火的,那些摩天轮什么的影子,黑黢黢的,也怪吓人的!” 女人点点头,“那倒也是。” “虽然怕,但我就是好奇,搓着手走过去看,啥也没有!”厨子拍一下手,摊开。 女人哦一下,“那估计就是风声了。”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107 “哎,不知道了。”厨子又说:“不知道你仔细看过白塔上的图案没有。” 女人说:“看过,没看懂。” 厨子举起手在她面前比划一下,“我跟你讲啊,有天晚上我去看,发现那个图案变了。” “变了?” “嗯,之前不是一直是那种法相的符文吗,可是我那天看到的是一幅画,符文没了,只有一幅画!” 女人吸口气,紧张地问:“什么画?” 嘭—— 食堂门突然被推开了。 “胖子叔叔开饭了吗!”一个高亢又稚嫩的童声传了进来。 厨子一看,跑进来一个瘦瘦小小的男孩,头发黑黝黝的,留的还挺长,到肩膀,就是皮肤太白了,营养不良的那种。 “小乌仔!”厨子高兴地把他抱起来,转了一个圈,让他骑在自己脖子上,“饿了啊?来来来,叔叔给你做酥油饼,今天在外面和小朋友们玩的开不开心啊?” “开心!”小乌仔眯着眼睛点一下头,耳边的小碎发也跟着抖一抖,十分可爱。 “咦?”小乌仔坐在厨子身上,视线抬高不少,看到厨房里的蒲和阿絮,眨巴眨巴眼,叫厨子:“叔叔,她们是什么人啊?” 厨子看向厨房,忙说:“噢,那是两个小姐姐,到山里来玩的,是我们的小客人哟!” 小乌仔咯咯地笑,跟她们打招呼:“姐姐好。” ☆、伯山妖异篇62 蒲扶着阿絮慢慢站起来,阿絮看一下小乌仔,又看向蒲,用眼神询问她:这个小孩有问题吗? 小乌仔长得就像他的名字一样,乌仔,黑漆漆的。 他的头发和眼睛都很黑,独独皮肤很白,说是营养不良,可是头发应该发黄才对,不知道他的发色为什么那么黑。 黑的发亮。 厨子给小乌仔准备了酥油饼和黑芝麻糊,阿絮知道黑芝麻吃了对头发好,铜和锌都能够养头发,难道是因为这个原因小乌仔的毛发才黑漆漆的? 总之很好看。 蒲给了阿絮一个放心的眼神。 小乌仔洗了手,抓了两个酥油饼,一个给蒲,一个给阿絮,笑着说:“姐姐吃饼,我最喜欢吃饼了,胖子叔叔做的酥油饼很好吃。” 一直被蒲压了一级的阿絮第一次尝到被人叫姐姐的滋味,别说,还挺开心的。 阿絮学着蒲揉自己的样子揉一揉小乌仔的发顶,“好啊,谢谢小乌仔。” “不用谢。”小乌仔张开嘴大大地咬了一口酥油饼,上面一排的牙齿缺了一颗,正在换牙。 他咬了两口,对阿絮说:“院长说,小朋友要学会分享。” 阿絮笑道:“你真懂事,几岁啦?” 小乌仔擦擦嘴,用手给阿絮比了一个八,却说道:“我七岁啦!” 阿絮眨眨眼,“到底是七岁还是八岁啊?” “嗯......”小乌仔盯着手,嘟嘟嘴,看向厨子。 厨子笑了两声,对他说:“自己算好再告诉姐姐。” 小乌仔歪歪头,想了一会说:“七岁半啦!” 真可爱! 阿絮忍不住抱住小乌仔的脸揉弄一番,眼睛都给笑没了。 蒲在一边静静盯着小乌仔。 盯...... 盯...... 蒲的心里有点不爽快,因为被阿絮揉弄脸什么的向来都是她蒲秋宁才能享受的专利,现在倒好,这个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小乌仔完全抢了她的风头! 小乌仔、小乌仔...... 哼,凡是名字带乌的蒲都讨厌! 躲在蒲口袋里的虬虬颤抖了一下,而远在梦里跟商君喝酒的金乌也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商君戳一下金乌的鼻尖,“乌兄可是染上风寒了?”金乌朝西南方的天空遥遥望去,后知后觉地喃喃:“不知道,刚才有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 福利院的孩子都回来了,阿絮和蒲见到了院长。 院长是一个五十来岁的老头子,还是个地中海,这让阿絮想到了她的初中的年级组长,也是一个头发要掉完的进行时秃瓢。 一群半大不小的孩子围着阿絮转圈,因为很少有人进山里看他们,他们也很少有机会出山去玩,所以看到客人都很高兴。孩子们拿着自己珍藏的玩具给阿絮看,和她分享自己最喜欢的东西。 只剩下蒲一个人立在角落里,有种孑然一身的凄凉感。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108 太阳光把她的投在地面的影子拖的长长的。 院长笑呵呵地对蒲说:“你年纪比他们大太多,所以他们不太爱跟你玩,没关系的。” 蒲很不爽。 她挑一下眉毛,“大很多吗?” 一旁的花姐忙出来打圆场,“也不是很多,只是小孩子对年龄差距很敏感,等大了就没那么明显了,你看五十多和六十多不都是中老年了吗。” 五六十都是中老年......那她这个活了上万年的......算什么? 龙儿毕竟是在人间长大的,所有观念都是按着人类的来的,这么来推,她总是嫌自己老也不是没有理由的。蒲这么想到。她忽然觉得有点心累,在妖仙届,年龄跟道行是挂钩的,年龄越大一般道行就越高,年老是好事,可是在人界怎么就说不通了呢! 蒲有一点淡淡的忧伤。 不行!蒲忽然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她一定要想办法就正阿絮错误的观念,什么恋童,变态,为老不尊的看法,必须通通改掉! 孩子们簇拥着阿絮,要带她去白塔公园玩,小乌仔提议去湖上划船,大家都表示赞同,而阿絮也一直想在欢乐谷划船来着,可以没机会,这回正好。 小孩儿在前面叽叽喳喳地闹着,几个大人外加蒲一个藏在小大人皮囊下的老.....咳嗯,神君,慢慢跟在孩子后面。 厨子问院长:“院长,支教老师的事有着落了吗?” 院长叹口气:“哎,哪能呢,人听说在深山里,都不愿意来。” 说完,几个人都沉默了。 阿絮那边已经上天鹅船了,蒲也想跟上去,被几个小屁孩挤开了,眼巴巴站在岸上望着他们,犹豫了一下,上了另一条船。 那条穿上的孩子看着蒲上船以后船猛地往水里陷了一下,相互望望,然后一溜烟都跑上岸了,只剩下蒲一个人孤零零坐在船里。 ...... 蒲静默两秒,一个人默默划船朝阿絮追去。 岸头,院长把这一幕看在眼里,感慨道:“小孩子还是不喜欢亲近年龄差太大的哥哥姐姐。” 花姐嗯了一会,说:“我倒是觉得那个姓蒲的姑娘性格比较冷,给人不太好接近的感觉,孩子肯定还是喜欢温柔开朗一点的。” 院长取下眼镜,揉一揉眼睛,“是啊。不过等伊夏他们回来就好了,跟小蒲姑娘差不了几岁。” 厨子说:“嗯,算着日子他们该回来了,山神祭奠快到了,山下作坊的学徒都要放几天假。” 院长长叹道:“总算是能看到几个大的孩子了,上次他们回来都是半年前吧?” 花姐说:“哪有那么久,大年三十不是才回来过?” 这时他们耳边突然传出一个声音:“山神祭奠,什么山神?” 三人诧异地看过去,是本应在船上的蒲。 “你怎么......”院长惊讶地看着她,发现她刚才坐的船已经靠在岸边了。 院长笑道:“你划船速度可真快。” 蒲微微一笑。 她不仅划船技术好,控制水流的技术更好。 蒲问:“什么山神祭奠?” 院长说:“就是祭祀这片山林的山神,求山神保佑,每到夏季,七八月份的时候,看山溪的指示,到了河水倒流的时候就是为山神举办祭奠的日子了。” 河水倒流? 蒲问:“山上的那几条河,不是一直倒流的吗?” 院长摇摇头,笑道:“怎么会,那是只有每年夏天才会有那么几天的神奇景象,是山神的指示。” 蒲想问他说的山神是不是女伯,但换了种方式,“那我们可以留下来参加庆典吧?” 院长高兴道:“当然可以了!山神肯定会很开心的。” 蒲顺着他的话问下去:“我很好奇这里的山神是什么样的,有祠堂或者画像吗?” 院长突然露出为难的表情,半天才说:“这......” 蒲看着他难言的样子,皱起眉,“怎么了?” 院长看一下花姐和厨子,“这里的山神,要怎么说呢?”他光亮的秃顶,“其实我们也不太清楚到底是什么样的,因为从古代的记载到现在,每一个时期山神的传说都不一样。” 花姐和厨子都点点头。 花姐说:“是啊,你别看这山没什么名气,其实历史很悠久的,能从炎帝黄帝那个时候算起了。” 蒲指了一下湖那边的白塔问:“那个塔是什么时候修的?” 花姐看一下院长,“应该不是太久吧,院长你知道吗?” 院长想了一下说:“上一任院长在的时候修的,三十几年吧,最多四十年。” “三十多年......”蒲摸着下巴喃喃,在脑子里把一些东西串起来。 小学地下石室里密封的井有上千的年岁,小寒寺的历史也将近千年,这和一千多年前天伯神秘失踪、灰飞烟灭的时间相吻合。另外小寒寺里的井和石室里的模样相同,可以确定它们是同一时期由同一批人修的,旁边都长了有再生能力的苔藓。 石室里的苔藓有三十七年,可它本应和井一样有上千年才对,这说明苔藓凭依的石块被换过,那些苔藓是换好石块后重新长出来的,所以肯定有人在三十七年前去过石室。 石室里的井和小寒寺的井一样,小寒寺的井通向伯山,石室里的井八成也是通向伯山的暗道,可是被封了。这样可以确定石室和伯山有关系,再把三十七年苔藓的时间和伯山里白塔的修建时间联系起来...... 修建这个白塔的人,很有可能就是回到那个石室换掉石块的人,说不定他就是修建石室和封印井的人。 这个人究竟是谁?起码活了上千年,肯定不是普通人类。他知道井是通向伯山的暗道,却把通道封印了,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和伯山,和女伯有什么关系?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109 蒲收回凝视白塔的视线,看向院长,问:“院长,你还记得是谁修了这个白塔吗?” 院长呃了一声,皱皱眉说:“你让我想想啊,有点印象,我肯定能记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九九:怎么办,好想看秋宁和阿絮造龙! 蒲:(举爪爪)本神君思之甚矣! 阿絮:(拍飞两只)我没有这样的麻麻,也不认识这样的变态! ☆、伯山妖异篇63 “啧......”院长看看白塔,又看看湖面,努力回忆着修建白塔时的情形。 其他人都静静等着,时不时看一眼白塔,都很好奇这个白塔的来历。 湖上的船里,阿絮坐在小乌仔旁边。 小乌仔穿了一件白体恤,有点小,他伸一个懒腰就能露出白白的肚皮。 阿絮发现小乌仔的腰部一侧有一大片被涂成了黑色。 她指着小乌仔的肚子问:“小乌仔,你的肚子上怎么有一块是黑的?” 小乌仔低下头,撩开T恤看一看,“这是我涂的。” “你涂的?” “嗯。”小乌仔说:“上面不好看,我就涂了。” 阿絮有点蒙了,“什么不好看?” “就是......”小乌仔看着腰上的黑块,支支吾吾不说话。 坐在他们对面的一个小女孩开口了:“小乌仔腰上有好大一块疤呢!可吓人了!” 另一个小男孩忙道:“是的是的,我也看过,很吓人的!” 小乌仔默默垂下头,眼睫毛一眨一眨的。 阿絮看了小乌仔一会,揉一揉他的头发,轻声说:“现在就看不到啦。” 小乌仔把T恤往下拉,点点头。 阿絮又对对面的孩子说:“伤疤越大,伤口就越痛,这个时候应该关心小乌仔痛不痛,怎么能去说伤疤吓人呢?” “嗯......”对面的男孩和女孩都耷拉下脑袋,乖乖认错。 阿絮说:“相反,伤痕是一种功勋。” “功勋?”女孩不解地问。 “嗯,就是很光荣、很值得骄傲的证明。”阿絮解释道。 小男孩很激动地张大眼睛,“有伤疤就是骄傲的事情吗?” 阿絮笑道:“当然啦,因为那是克服磨难的证明!” 小男孩说:“那我也有伤疤。” 阿絮却说:“男孩子嘛,总有机会留疤的,你还小,别着急。” 不过......是什么在小乌仔身上留下那么大的疤痕呢? 直接开口问小乌仔吗?会不会不太好? 诶,之前在厨房里好像听到厨子说什么对不起小乌仔,应该和厨子有一点关系吧。 或许可以去问问他。 岸上,院长猛地一拍脑门,叫一声:“我想起来了!” 蒲的眼神立马沉下来,“是谁?” 院长顿了一下,说:“那是三十九年前,那个时候还是老院长在这,我也只是个大小孩,那年山上的河水倒流以后,来了一个男人,他跟院长说,山上修一座塔,于是院长就让他把塔修在游乐场的湖边。” 蒲问:“那个男人叫什么,长什么样子?” 院长摇摇头,“不知道叫什么名字,我也只是远远看上了一眼,哪记得到他的长相。不过当时他戴了一顶很大的帽子,故意把脸遮住了,浑身都包得严严实实的,我很好奇一个人大夏天居然还能穿成这样,就多看了两眼。” 花姐说:“还挺神秘啊,故意不想让人看见吧。” 厨子说:“可能和什么宗教有关,伊斯兰教的女子不也有把浑身包起来的习俗吗?应该是和白塔有关的宗教吧。” 蒲想了一下,问:“也就是说,那个人的详细情况就只有老院长知道了?” “是的。”院长应道。 蒲迟疑半晌,抱着歉意问:“老院长他......可还健在?” 院长和花姐互看一眼,长长叹口气:“十几年前就过世了。” 蒲暗暗叹一口气。 人类就是这样,短短几十年寿命,转瞬即逝。 尽管知道希望不大,蒲还是问了一句:“除了老院长,还有谁可能知道那个男人的事吗?” “没有了吧,山上人本来就少,那会儿也就老院长一个人接待了他。哎,你问这么清楚做什么?”院长说道。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110 蒲立马转移话题,“没什么,就是说到这里了。那山神祭典什么时候开始呢?” 院长说:“倒流是两天前开始的,准备一个星期,最迟五天后就要举行了。” “嗯,”蒲点点头,“那我和妹妹就在山上多住几天,看看祭典,等祭典完了再回去。” 院长高兴地应道:“好的好的,老实说山上的祭典很有特色,很有意思。花儿,你给两个小姑娘安排房间了吗?” 花姐笑着说:“安排好了的,跟伊夏他们的房间挨在一起,行李都给她们拿进去了。” “好。”院长又对厨子说:“你问问人家爱吃什么,晚上多做点好吃的,伊夏那群孩子晚上应该也到了。” “没问题。” 蒲问了一句:“伊夏?” “哦,伊夏是我们这年纪最大的孩子,今年已经十九了。福利院里凡是满了十五的孩子都会到山下的小镇里去当学徒,学点手艺,放假的时候回来。”院长解释道。 “嗯。”蒲对这些倒不是很在意,转过头去盯阿絮了。 吃晚饭的时候,院长说的伊夏和其他几个年纪大的孩子回来了。 伊夏是个精明能干的大姑娘,回来以后就一直帮着做事。 蒲不放心让阿絮吃院里的东西,都是自己亲手做,在厨房熬粥的时候碰到洗完的伊夏。 伊夏把碗筷放进水池里,看着蒲问:“你在熬粥吗?” 蒲看着砂锅嗯了一声。 伊夏也不恼她冷漠的反应,只微微一笑地说:“是给你妹妹熬的吧,你对她可真好。” 蒲盯着砂锅下微弱的火焰,漆黑的眸子里映着跳跃的火苗。 伊夏不管蒲回不回答她,自说自话道:“我也很爱我的弟弟妹妹,这里数我年纪最大了,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大的不如小的,我是两个都占了,从小就帮大人做事,照顾弟弟妹妹。” 等粥熬好了,蒲端着粥走了,没有看过她一眼。 蒲走出厨房的时候,伊夏突然问了她一句:“你要给你妹妹炖蛇肉吗?” 蛇...... 蒲顿了顿脚。 伊夏说:“蛇肉很有营养的。以前我们很穷,吃不上肉,山上有很多蛇,我就抓蛇给弟弟妹妹炖汤。” 蒲侧过身子,露出一只眼睛看她,“你不怕山上有蛇妖?” 伊夏轻笑一声:“山神大人会庇佑我们的。” 可是下一秒,伊夏的眼神又暗了暗,“如果他还在的话......” “还在?现在不也有山神吗,过几天就是山神祭典了。” 伊夏猛地抬头,厉声道:“不是,那不是山神。” 蒲敏锐地捕捉到伊夏情绪的突变,直觉告诉她这个女孩肯定知道些什么。 蒲问她:“什么不是山神,什么又是山神?” 伊夏却就此打住,把碗筷从池子里捞出来,放在桌子上,水淋淋的。 窗外清冷的月亮倒影在伊夏身前的水池里,随着伊夏手拨弄水的节奏轻轻摇晃。 月亮在池子里碎了。 伊夏看着碎了一池的月亮说:“快回去吧,不然粥该凉了。” 蒲转身要走。 伊夏又补了一句:“花姨特意把你们的房间安排在我的旁边,有什么事可以来找我。” 蒲回头看了她一眼,伊夏站在水池前,背对着她,撩起长长的头发用皮筋扎上,露出白皙的后颈。 转过头,蒲垂垂眼帘,端着粥走了。 而阿絮那边,她正在福利院大门口的树下和厨子坐着,想着怎么问他小乌仔的事。 阿絮手里拿着厨子的烟,昂头望着头顶的树叶。 晚风吹得树叶沙沙的响。 厨子用手抹了一把脸,正要说话,阿絮递了一根烟过去,“大叔抽烟。” 厨子笑了一下,把烟放进烟盒,从阿絮手里抽出来,“不抽了,今天已经抽了两根了。” 阿絮问:“可是大叔不是喜欢抽烟吗?我爸就有烟瘾,怎么戒都戒不掉。” 厨子说:“小乌仔不喜欢烟味,所以我不能抽多了。” 小乌仔! 阿絮眼里闪过一道光,这是个好机会,顺着这个话题说下去,把小乌仔伤疤的事情套出来! 阿絮笑着说:“我好羡慕小乌仔啊。” “哦?为什么呢?小乌仔命苦的很呢,有啥好羡慕的啊。”厨子笑两声,手放在大腿上,抹抹汗。 阿絮说:“因为大叔你对小乌仔特别好,给他做酥油饼,做芝麻糊,还能为他忍住不抽烟,我跟我爸说了好多次了叫他别抽了,他还总抽。” 厨子点点头,“戒烟却是挺难的,我也戒不掉,就是尽量少抽点。”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111 “那也很了不起了。”阿絮说:“大叔,你是小乌仔的亲人吧?既然找到了他,怎么不带他回家呢?” 厨子摆摆手,望着月亮叹一口气:“不是,小乌仔的爸爸妈妈都去世了。” “啊?”阿絮垂下头,小声说:“对不起啊......” “没事。”厨子想拿一根烟,可是把烟送到嘴边又拿开了,长叹一声:“让小乌仔家破人亡的罪,我也有一份。” ☆、伯山妖异篇64 厨子的表情变得很凝重。 “大叔?”阿絮小心地问了一句。 厨子摇一摇手里的烟盒,按了两下眉心,沉声道:“叔叔有罪。” 阿絮问:“你说小乌仔家......和你有关,到底是怎么回事?可以告诉我吗?” 厨子看了一眼阿絮。 阿絮咬咬下唇,最后还是决定说出口:“我看到小乌仔把肚子涂黑了。” 厨子的眼睛蓦地长大,“他把肚子涂黑了?” 阿絮对厨子的反应有点诧异,“是啊,你不知道吗?” 厨子问:“他为什么要涂黑肚子?” 阿絮说:“听其他孩子说,他腰上有一块很大的疤,孩子们都害怕,所以小乌仔把疤给涂掉了......” 吧嗒,厨子手里的烟掉到了地上。 “大叔?” 厨子缓过神来,凄苦地笑了一下,弯腰把烟盒捡起来。 他不做声,一脸愁闷地抹了一把头发。 阿絮问:“大叔,小乌仔腰上的疤到底是怎么回事?他还那么小,到底经历过什么?留下那么大一块疤,肯定很痛,吃了很大的苦。既然你那么担心他,怎么会让他受伤呢?” 厨子一只手捂着脸,肩膀抖了两下。 阿絮不依不饶地摇晃他,“大叔,小乌仔到底怎么了,我也很关心他。他表面不说,其实心里很在乎这个问题,只有搞清楚了事情原因才能开导他啊。” 厨子被摇的晃了两下,心里又烦又闷,脱口道:“小乌仔做过一个手术,被取走了一个肾。” 阿絮愣住了。 有人为了钱卖肾,可是小乌仔还这么小......他是几岁的时候就被取走了? 厨子抱住头,痛苦地说:“当时在医院里,是我给他做的配型。” “可是小乌仔那么小,身体还没有发育好吧——” 厨子低声吼道:“能找到配型就不错了,只要能活命,谁管发育好没好!” 阿絮愣了一下,“可是,这种事——怎么能允许呢?小乌仔不可能同意吧?他还那么小......” “谁管他同不同意啊......”厨子深深闭上眼睛,颓然地摇头,“小乌仔的爸妈,就是因为极力反抗医院强制取肾,最后被要换肾的那方人给杀害了。” 阿絮震惊了。 医院强行要求取肾,这和黑市走私的器官买卖公司有什么区别? 阿絮想起她看过的一些骇人听闻的新闻,什么小村里的小男孩被人拐走了,最后醒来发现自己躺在冰池子里,肚子敞开着,里面少了东西。 厨子说:“人家有权有钱,平民百姓又能怎样呢。这个世道就是这样,有的医院,医学研究所,表面上悬壶济世,医者仁心,实际背地里却和精神病院、监狱一类的设施做着肮脏的交易,或许也有孤儿院吧。” 这是什么意思......阿絮讷讷抬起头,不明所以地看向厨子。 “每年那些地方都有无故去世的人,那些没有亲人,没人照看的病人、罪犯,即使从世界上被抹去痕迹,也没有人在意,所以被拿去做活体研究,临床实验,顺道取点东西去卖......”突然,厨子的话戛然而止。 他低头看到阿絮彷徨的眼睛。 厨子尴尬地笑了一声,别过头叹口气:“怎么回事,这种事情......”这种事情,他怎么可以就这么随便地给一个十四五岁的小丫头讲了呢? 阿絮也有些发怔。 刚才不知道怎么回事,在引导厨子说话的时候,她的眼睛不自觉地龙化了,不过只有一瞬间,泛了一点微弱的红光,同时感到一阵冰冰凉凉的气息从体内飞速聚到眼珠子里,眼球充满力量。 现在闭上眼,阿絮能在黑暗里看到一片细碎的白光。 雪。 像无数的雪在凌飞。 仿佛还能闻到一股淡淡的味道...... 清清的,淡淡的,还有一点甜,阿絮微微蹙起眉仔细去摸索,忽的想起来,这是初夏的栀子花在清晨雨后才会有的味道。 但这一切只是一个幻觉,转瞬即逝,比烟火和昙花更加难以捕捉。 端着粥走在过道里的蒲陡然停下,蓦地回头,猛然睁大双眼。 万籁俱静。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112 半晌,她推开房间的门,空无一人。 阿絮不在房里。 蒲觉得很烦躁,她明明叫阿絮乖乖呆在屋子里,不要到处乱跑的。 “玄墨。”蒲叫了一声。 小乌虬从软绵绵的枕头下面爬出来,眨眨惺忪的眼,看到蒲的时候本来弯曲的身子全部竖起来了。 “呜呜......”玄墨垂下头低低呜鸣。 蒲气不打一处来,她把粥放在桌子上,用一根筷子敲玄墨的小脑袋,“叫你跟着龙儿,你就在这儿睡觉!” 玄墨眼泪花都出来了。 虬虬从蒲的衣兜里钻出来,摆摆尾巴,似乎是在笑话它。 看到虬虬幸灾乐祸的模样,蒲更生气了,居然搞内讧! 蒲提着虬虬的尾巴把它倒着拎起来,把它和玄墨一起塞到了一个装满水的花瓶里,花瓶口用抽屉里找到沙包堵上。 蒲指着它们说:“废你一百年修为!” “嗷呜!!!”花瓶里传来两条小乌虬撕心裂肺的叫声。 然而没有任何用。 蒲头也不回地甩门而去。 蒲能闻到阿絮的味道,就在附近,可是她还是放心不下,只要阿絮不在身边,她心里就空落落的。 阿絮是她的唯一。 蒲大步走着,想要快点把阿絮找回来,再次警告她不要再到处乱跑了,实在不行就把她拴在自己身边。要知道,这里还是在伯山,谁也不知道下一刻会出现什么事情。 因为蒲在刚才熬粥的时候,听着伊夏说话,突然意识到一个之前从没想到过的问题。 人可以吃蛇,那么人为什么不可以吃人呢? 女伯可以控制妖魔,那么女伯为什么不可以控制人呢? 嘭—— 一旁的房门被推开了。 伊夏迷茫地站在门口,扶着门框呆呆望着她。 蒲停下脚,四顾一番,最后只能把目光落在伊夏身上。 因为楼道的构造突然改变了,成了回字形,不管走哪里都会回到现在的位置。 极其简陋的幻术。 蒲冷笑道:“你这样就想困住我?” 伊夏一脸茫然地抬头,“你在说什么?” 蒲一个健步冲过去,一手扣住她的喉咙,“你别跟我装傻,这种程度的结界,我一只手就能撕破。” “咳咳——”伊夏激烈地咳嗽,瞳孔迅速放大,指甲在蒲的手臂上乱划,“你——放、放开——咳咳——” “女伯在哪儿?”蒲冷冷地问。 她的手指渐渐变形,生出墨青的鳞片,指尖化作锋利的龙爪,爪尖贴在伊夏脖子白嫩的肌肤上。 “咳咳、放——开——”伊夏痛苦地拍打着她,已经无法呼吸了。 蒲的利爪一点点穿透伊夏的皮肤,露出鲜艳的血珠。 就在伊夏流出鲜血的瞬间,一道浓烈的香气窜进蒲的鼻腔里,蒲全身猛然一震,迅速松开手,连着退后好几步。 失去支撑力,伊夏咚一声跌倒在地,奄奄一息地靠在墙角喘气。 蒲微微驼着背,一手捂在左胸心口,一手扶在前额,也微微吐着气,只是面上有一丝不自然的潮红。 过了好一会伊夏才缓过气来,她捂着脖子上的伤口,艰难地发出嘶哑的声,对蒲说:“我......我刚才、刚才,就是想问你......怎么突然,过道就变了样子,是不是遇到附地鬼了、咳咳。” 蒲慢慢后退,后背贴在墙壁上,额角密密麻麻全是汗。 伊夏又说:“结果,我一打开门,就看见你站在门口,刚、刚想叫你,你就质问我,我还没弄懂都是怎么回事,你就——” “你闭嘴!”蒲厉声吼道。 伊夏吓了一跳,呆呆看着她。 蒲全身的体温不断上升,越来越热,体内一团火气翻涌,犹如狂兽嘶吼,叫嚣着要释放,而伊夏的每一次呼吸,每开口说一句话,那股浓郁的香气就会向她涌去,把她蹭蹭包裹,要钻进她的身体。 蒲冷冷看着伊夏,虽然她不知道原因,但眼前这个女人的身上的确散发着浓烈的内息——是龙发情时传出的内息,它呼唤着同类,邀请同族的结合,诱惑两个个体结合在一起...... 发情的信号是不可逆的,它像星火,对面是烟花,只要一点,就燃了。 蒲警戒地眯起眼睛,狠狠盯着伊夏,这分明就是一个普通的人类,怎么可能有龙的内息,而且还是发情的内息! 难怪到了小寒寺之后,蒲一直会闻到似有若无的淡淡香气,一开始她以为只是山上的野花多,夏天正是花开的时候,所以是混合的花香,没有太在意,想在想来那就是龙的发情内息,虽然很微弱,但一直刺激着她。 所以在小寒寺,她才会对阿絮有控制不住的冲动,所以她才会在苦行僧道被幻象迷惑! 一个小房间里,小乌仔正坐在地毯上拼积木。 阿絮坐在旁边静静看着他瘦弱的身体,想起他小小年纪就被取走肾脏,心里针扎的疼。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113 小乌仔把一个红色的三角积木搭在城堡顶端,忽的转头对阿絮说:“阿絮姐姐,我们出去玩吧,我带你见一个好朋友。” ☆、伯山妖异篇65 “好朋友?”阿絮疑惑地重复一遍,可是这个点福利院的孩子不都在房间里休息,准备睡觉了吗?小乌仔还要去见谁?再说了,院里人阿絮都见过了啊。 小乌仔站起来,拍拍膝盖,“她只有小乌仔一个朋友,阿絮姐姐是客人,我想让她也见见客人。” 阿絮略微思索片刻,笑着说:“好吧。” 小乌仔跑到阿絮身边,拉住她的手,顿了顿,望着阿絮说:“蒲姐姐不一起去吗?” 嗯? 阿絮想了一下,蒲正在厨房熬粥,一时半会也回不来,再说她也不喜欢小孩,干脆算了。 阿絮说:“她不去了,我们两个去看你的朋友吧。” 小乌仔问:“蒲姐姐有事吗?” “嗯。”阿絮牵着小乌仔往外走,“她正在忙,而且她脾气不太好,我怕吓到你的朋友啦。” “哦,那好吧。”小乌仔高高兴兴地笑了。 阿絮边走边问:“小乌仔,你的朋友在哪儿呢?怎么之前没有看到她?” 小乌仔跳着下了两个台阶,笑嘻嘻地说:“她不是福利院的伙伴。“ “不是福利院的小盆友吗?”阿絮停下脚侧过身看他。 已经走到了楼下,天上月亮很亮。 很晚了。 楼上的灯一盏盏熄灭,大家都要睡觉了。 小乌仔摇摇头说:“不是的,她是住在山上的,一个人在山上没朋友。” 住在山上,还是一个人没有朋友,阿絮觉得很奇怪。 她拉住小乌仔,“小乌仔,这么晚了,我们还是回去吧,你看灯都熄了,大家都睡觉了,明天再去看朋友好不好?” “不行。”小乌仔坚定道:“她只有晚上才能出来,明天就见不到他了。” 阿絮觉得不对劲。 她把小乌仔拽回去,“只能在晚上出来?不会是坏人吧?” 其实阿絮心里想的是妖怪,可是她又不出口。 “不是的,她是我的好朋友,不是坏人,每次伤心的时候都是她陪在我身边的!”小乌仔望着阿絮说。 看到阿絮不相信的样子,小乌仔有些急了,他说:“是真的!如果阿絮姐姐不相信我,不愿意见我朋友的话,那我就一个人去了!” 说完,小乌仔甩开阿絮的手,一个人就向外面跑。 “小乌仔!”阿絮叫了一声,连忙追上去,拽着他的手臂往回拉,可是小乌仔拼死不肯后退,两个人半推半就地走到了白塔公园里。 游乐场里亮着小彩灯,帐篷下面的旋转木马跟着叮叮当当的音乐转着圈。 阿絮看着音乐四起却空无一人的游乐场愣了一会。 白塔公园晚上还开着吗? 小乌仔挣开阿絮的手往一边跑,阿絮喊他:“小乌仔你别乱跑,回来!” 可是小乌仔根本不听她的话,使劲向前跑,小小的身影被包裹在夜色里,深夜就像猛兽要把他吃掉。 阿絮望着他快没在黑夜里的身影着急,跺跺脚,哎呀一声追了上去。 阿絮跑过一个海盗船,上面没有坐一个人,可是海盗船还是上下摇晃着,发出吱吱呀呀的声响。 她蹙起眉,捂住耳朵快步跑过去。 再前面是一个人造湖,上面架了一个翻滚列车。 阿絮在翻滚列车的入口看到了小乌仔,而在小乌仔旁边站着一个和他差不多大的小女孩。 “小乌仔!”阿絮叫了一声。 小乌仔和那个小女孩一齐转过头去看阿絮,小女孩剪着齐耳的短发,眉目清秀,皮肤也和小乌仔一样的白,身上穿了一件白色的浴袍。 阿絮看着小女孩拧眉,谁家的孩子,住在山上,大晚上不在家睡觉还穿着浴袍出来晃悠? 阿絮觉得她肯定是妖怪,可是手上的辟邪珠却没有任何反应。 小女孩看见阿絮,歪了歪头,问小乌仔:“这个是......” 小乌仔说:“阿絮姐姐。” 小女孩对阿絮甜甜一笑:“阿絮姐姐好。” 阿絮看着她稚嫩可爱的笑容,心里柔软的地方被击中了,不由微微一怔。 小女孩朝阿絮慢慢走过去,摊开双手,手里躺着一团橡皮绳,她问阿絮:“姐姐会跳橡皮筋吗?” 小女孩和小乌仔都期待地望着她,小女孩又说:“我和小乌仔只有两个人,就只能拴在树上跳,今天第一次有三个人,我们就可以两个人绷着跳了。”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114 阿絮看着她手里的皮筋,沉默半晌,然后把橡皮绳拿了过去,“我会的,跳吧。” “谢谢姐姐!”两个小孩感激道。 阿絮和小乌仔各站一头,把橡皮绳绑在脚踝上,绷着让小女孩先跳。 阿絮看着脚上不停变换动作小女孩问:“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啊。” 小女孩开心地答道:“我叫白若。” 阿絮说:“你的名字真好听。” 白若回道:“没有姐姐的名字好听。” 阿絮问:“你知道我的名字吗?” 白若抬起头对她笑了笑,“小乌仔说你叫阿絮。” 阿絮笑了,“那不是我的名字,只是图个方便叫的简称而已。” “哦。”白若点点头,也不知道她听懂没有。 过了一会白若跳完了,下来换阿絮。 阿絮一只脚放在橡皮绳旁边,弯一弯腰,问白若:“我只会跳‘小皮球’,可以吗?” 白若说:“那是最简单的啊。” 阿絮有些抱歉,摸一摸鼻子,“我就只记得这一个了......” 白若摆摆手,“就小皮球吧,小乌仔连小皮球都跳不好呢。” 小乌仔不满地反驳:“明明是白若你教的不好,非要赖是我不会。” 白若捂着嘴轻轻笑了两声。 阿絮说:“小乌仔是男孩子嘛,跳不好很正常的,这是女孩子玩的东西。” 小乌仔摇摇头说:“没关系,我陪白若玩。” “好吧。”阿絮耸耸肩,边跳边念:“噻噻、小皮球,圆又圆,阿姨带我上公园......” 白若和小乌仔也再旁边跟着念:“我在公园不捣乱,阿姨夸我是好宝贝......” 跳到最后的时候,三个人一起喊道:“我家离的不算远,出了公园大门,就在隔壁的三十七号!” 阿絮跳完皮筋,稳稳落在了和开始跳皮筋一侧相对的另一边。 仿佛错觉般,阿絮隐隐觉得在她落地的瞬间,有什么在她脚踝上闪了一下,但只是一瞬间,阿絮再低头去看的时候什么都没有了。 或许是摩天轮那边的彩色射灯吧。 说来也奇怪,这山头那么偏僻,也不知道哪儿来那么多电力支持整个游乐场的设施...... 不过这是在伯山,女伯的结界里,有些事情不能用普通的逻辑去思考。 跳完皮筋以后,阿絮问他们:“你们还要玩什么?” 白若指一指人工湖上的翻滚列车,“我和小乌仔要坐翻滚列车,阿絮姐姐你害怕吗?” 阿絮叉腰道:“我什么时候怕过!” 笑话,两个小屁孩都不怕的玩意她宋明絮怎么会害怕! 可是...... 阿絮担忧地看向小乌仔,“小乌仔身体不太好,玩这种刺激性大的没有关系吗?” 小乌仔摇摇头,“没关系的!我已经和白若玩过很多次啦,很好玩的,睁开眼看,就像在天上飞一样!” 阿絮有点吃惊,没想到小乌仔胆子那么大。 “那好吧,我最后再陪你们坐一次翻滚列车,但是玩完你们就必须要回去睡觉了哦。”阿絮说。 “嗯。”小乌仔和白若都乖乖地点头。 阿絮看着白若说:“小白若你家住在哪里啊,这么晚出来爸爸妈妈不担心吗?等会我叫人送你回去吧。”正好能让蒲那家伙干干苦力,说起来,她的粥肯定熬好了吧,也不知道她回去看到房间是空的会有什么反应...... 白若说:“我和妈妈住在离这里不远的山谷里,待会我点着灯笼就回去啦。” 阿絮问:“没有手电筒吗?” 白若说不用,点灯笼就好了。 阿絮觉得点灯笼夜行还挺浪漫的,山上的风俗就是别具一格。 翻滚列车一排有四个座位,阿絮坐在边上,中间是白若,白若的另一边是小乌仔。 他们一坐上去列车就启动了,开始爬坡,咯噔咯噔的响。 阿絮紧张地抓着前面的扶手,问小乌仔:“这么晚了,是谁在操作工作室里上班啊?” 小乌仔一脸茫然地摇头,“不知道啊,每天晚上坐上来就可以玩了。” 阿絮突然出了一身冷汗。 “怎么才能停下来?”阿絮急忙问,用脚踢前面的椅子。 白若慢慢转过头,对着阿絮微微一笑,说:“停不下来的。” “什么?!”阿絮大声问道。 白若说:“你在游乐场玩游戏,机器会中途挺下来吗?”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115 阿絮轻轻地摇头。 白若莞尔一笑:“游戏结束了,就能停下来了。” 列车爬到轨道顶端,嗖的一声俯冲下去,九十度直角俯冲带起的风把阿絮的脸都吹变形了,她放声大叫,可是晚上的风异常的大,呼呼的风声把她的叫声淹没了。 突然,列车和轨道衔接的地方擦出耀眼的火花,整个翻滚列车的钢筋铁架开始剧烈摇晃,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哐当哐当格外吓人。 列车要和轨道脱节了! “小乌仔!”阿絮慌乱地去抓旁边的人,可是发现身边的座位都空了! 阿絮深吸一口气,看着摇摇欲坠的翻滚列车,沉沉眼,催动体内内息,准备化形...... ☆、伯山妖异篇66 完全化龙需要大量的内息,消耗体力,阿絮记得蒲的警告不能随意释放内息,所以决定龙化一部分,靠法术离开翻滚列车,可是她施展法术后却发现双脚就像被无形禁锢了一样,无论怎么挣扎都挣脱不了。 巨型铁架在空中嘎吱摇晃,隆隆作响,不断有破碎的零件往下掉,铁轨上擦出一簇比一簇凉的火花。 阿絮的眉毛拧作一团,额头上的汗顺着脸庞流下来。 前面又是一个翻转的大圈,列车哐当响着前行,只要上了坡再冲下去,阿絮铁定就完了! 怎么办,该怎么办...... 呼啸的风包围住阿絮,把她和周边的一切的隔离了,她甚至闻不到蒲的气味了。 妈的,豁出去了! 阿絮咬紧牙关,握紧拳头,调动体内的气脉,脖子上挂的龙珠骤然光芒四射,一片耀眼的白光笼罩住阿絮,闪了两闪,阿絮化作一条通体雪白的小龙飞了出来,龙尾奋力一甩,把身下的铁架拍的凹了一块进去。 “嘻嘻。” 尖锐的风声陡然停下,从下面传来一声笑声。 阿絮张着爪子悬在空中,垂下头寻找笑声的来源。 忽然,她在人工湖的水面上发现了一小团白光,在沉寂的夜幕里格外显眼。 白若轻飘飘地站在水面上,赤裸的小脚下荡开细微的涟漪,面前的水面上落了两片白色羽毛。 “你是谁——”阿絮话还没说完,身上一痛,回头去看,看到刚才他们跳的那条橡皮绳不知道什么时候缠到了她的身上,接着那条绳子慢慢变粗,变硬,最后变成了一条漆黑的锁链,把阿絮牢牢地捆了起来。 阿絮痛苦地呜鸣一声,锁链上长着密密麻麻的小刺,钻进她的鳞片里,扎出细小的伤口,血一点点渗出来粘在锁链上。 锁链中部捆着阿絮,两端分别连在人工湖的水里,锁链两头猛地往下一拉,把阿絮整条龙从天上拽下来,摔进湖里激起大片的水花。 翻滚列车的铁架彻底散架,轰隆隆掉下来,全部砸在阿絮身上。 阿絮用尽最后的力气聚积水花形成屏障抵挡铁架,可还是有一块铁板砸到了她的脊背,嘭一声巨响,阿絮痛得嚎叫,觉得断了一块龙脊。 人工湖里长了很多藻和浮萍,水很浑浊,有一股腥臭味。 阿絮在水里不断往下沉,水中漆黑一片,不知道这个湖有多深,一直都沉不到底。 水里很冷,沉了一会,就在阿絮快要冻得失去知觉的时候,眼前忽然浮现出微弱的白光,阿絮慢慢睁开眼睛,看到白若背后长着一对白色的翅膀,倒立着泡在水里,跟着她一齐往下沉。 “嘻嘻。”白若笑着伸出一根小指头,在阿絮的龙鼻子上点了一下,又迅速收了回去。 阿絮觉得眼皮很重,眨一眨眼,赤红的眸子一动不动地盯着白若看。 白若嘻嘻笑了两声,指一指阿絮,又指指自己,笑着说:“你是白色的,我也是白色的。” 阿絮瞪了她一会,张开嘴露出獠牙,低低怒吼。 白若哎呀一声,又笑着靠近她,抱住她的脑袋,帮她合上她的龙嘴,而阿絮因为被锁链紧紧束缚着,根本无法动弹,只能任她动作。 阿絮吼她:“你要害我就直接冲我来,不要伤害其他人,你把小乌仔弄哪儿去了?” 白若向后退了一退,伸出手一点,旁边立马出现了一个圆形的大气泡,而小乌仔正闭着眼睛,蜷缩着浮在气泡里。 白若温柔地抱着气泡,把脸贴在上面,微笑着说:“我不会害他的,更不会害大家。” 阿絮一点也不信她,问:“你究竟想要干嘛?你现在已经抓到我了,把小乌仔放了。” “放了?”白若抬起头呆呆看向她,怔了半晌,忽然笑道:“哈哈,放了?”她指着小乌仔,捂着自己的胸口说:“他是我的孩子,是我的孩子!你要我把他放了?” 阿絮一下就懵了。 白若猛地抬手指向阿絮,“你要抢走我的孩子!你疯了,你要抢走我的孩子!” 阿絮搞不懂这个妖怪在胡说些什么,可是她龙爪上抓着的辟邪珠还是没有任何反应,她看向白若身后的翅膀纳闷,这家伙难道不是妖物? 阿絮呲呲牙,忍着痛说:“我不抢你的孩子,没人抢你的孩子,小乌仔也不是你的孩子。你如果要抓我,现在你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你把小乌仔困在水下,时间长了他会死的你知道吗?” “死?”白若看了一眼大水泡里的小乌仔,眼里尽是温柔,她一下一下地抚摸着水泡说:“他离开我,才会死。” 阿絮不明白她什么意思。 不过白若很快就给了她解释。 白若在水泡上按了按,手伸进了水泡里,把小乌仔的身子翻过来,撩起他的衣服,阿絮看到小乌仔苍白瘦削的身躯,肚皮上涂的一大块黑色板块触目惊心。 “你要干什么?”阿絮愤怒地吼了一声,摆动龙身,捆在它身上的锁链往里箍得更紧了。 白若的手掌贴着小乌仔的肚皮划了几下,小乌仔腹部的皮肤逐渐变成透明色,腹腔里面的东西的露了出来。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116 阿絮惊讶地张大嘴,冒出一串泡泡。 小乌仔的肚子里几乎是空的,什么也没有,就连心脏都没有。 “他......”阿絮动一动嘴,可最后什么也没说出来,她不明白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小乌仔不是只少了一颗肾吗?但现在怎么会...... 空的肚子,他是怎么活下来的?明明还那么喜欢吃酥油饼和黑芝麻糊......根本就没有胃,是怎么消化的? 白若把手拿出去,小乌仔的身体又恢复了正常,白若抱着大气泡,脸庞轻轻在上面蹭,她说:“这个孩子早就死了,内脏全被山精吃掉了,是我就给他延续的生命,现在他是我的孩子。” 阿絮十分震惊,一时半会不知该说什么。 过了一会,阿絮才说:“小乌仔......不是只被取走了一个肾吗?” 白若听了吃吃的笑,手指点了一下大气泡,小乌仔又不见了。她说:“是呀,那些人取了内脏,就往山上扔。” “那些人?” 白若漂到阿絮跟前,眨一眨眼睛,笑着说:“不然你以为这个福利院靠什么开到现在的?” 阿絮往后退,白若抓住锁链的一头向前拽,阿絮呻吟一声,被锁链捆着向前带。 “不过那些现在都不重要了,所有的孩子都是我的孩子,他们都是我的孩子。”白若瞪大眼,看着阿絮狠狠道。 阿絮挣扎着想化回人形,可是不知道怎么回事,怎么运气都化不回去,只要稍有变动身上的锁链就会狠狠勒住身体,密密麻麻的小刺在肉里扎得更深。 阿絮恼怒地长啸一声,声波震得水流四处撞动。 但是却没有任何回应,阿絮的心一下掉进了冰窟,蒲是怎么回事,难道她听不到她的呼唤吗? 阿絮怒目圆睁,瞪着白若说:“你现在想怎样?” 白若笑着举起手,拇指在殷红的唇瓣上擦过,红唇与苍白的肤色形成强烈的对比,有着说不出的妖艳和诡异。 “怎样?我不想怎样。”白若屈起双腿,扇动羽翼游到阿絮跟前,伸手在阿絮的脖颈上轻轻摸了摸,细腻光滑的龙鳞冰冰凉凉的,十分舒服。 白若垂着眸子说:“没想到北海家竟然还有子嗣留下。” 阿絮猛地抬头望向她,“你怎么知道我是北海的?你是不是女伯的手下?你都知道些什么?” 白若放开她,轻笑一声:“北海白龙一族可是赫赫有名的,要知道一千年前......”话到口边又停住了,她微微蹙起眉,上前仔细打量了一番阿絮,“你身上的龙珠,是你的?” 阿絮只瞪着她,不回话。 白若顿了顿,又退后,盈盈一笑,“你不说也没关系。” 白若又看了看阿絮手里的辟邪珠,略微惊讶的张了张嘴,旋即又恢复了笑容。她指着辟邪珠问:“你是不是一直奇怪,为什么辟邪珠对我没反应?” 阿絮看了她一眼。 白若笑道:“其实很简单。因为我跟你是一样的。” “你是龙?”阿絮看着她的翅膀问她,话里充满讽刺。 白若摇摇头,缓缓道:“水龙降雨引起洪涝,让大河大江决堤,人就说龙是孽龙,是妖魔;水龙在大旱时降雨,保佑庄稼丰收,人就说龙是神龙,是祥瑞。”白若笑吟吟地看向阿絮,“你是龙,那你说,你是妖魔,还是祥瑞?” 不等阿絮回答,白若接着说:“你要是妖龙,那你怎么还能戴辟邪珠?” 阿絮反驳道:“你是在狡辩。” 白若说:“所以我和你是一样的,本身是神族,你偏要把我当做妖怪。不过很可惜,那只是你一厢情愿的想法,所以辟邪珠对我是没用的。” ☆、伯山妖异篇67 阿絮冷笑一声,道:“我不管你是什么,神也好,妖也罢,你告诉我你到底要怎样,给个痛快吧。” 白若微微弯一下嘴角,两手抱胸,轻轻吐出一个字:“等。” “等?” “没错。” 阿絮问:“等谁?” 白若张开双翼,摊开双手说:“迎接你的使者。” 阿絮转一转眼珠,心里生起一个想法,问她:“太攀蛇?” 白若微微一笑,不作回答。 阿絮冷哼一声,“你说你是神族,结果却为虎作伥,为妖魔驱使吗?” 这一次白若转过身去,不打算再理会她了。 阿絮张张口想叫她,但白若身上闪出微弱的白光,一点点隐没在了幽暗的水中,白光消失,四周又归于冰冷的沉默。 身上的锁链绑的她浑身作痛,浑浊腥臭的水浸入细密的伤口,难受的很。 这都还不算什么,阿絮最怕水里有什么食腐动物,循着血味找到她,然后啄食她的伤口,还有就是蚂蝗水蛭一类的虫子附在她身上,想想就恶心。 不过很快阿絮就没有那么多精力去想这些了,因为过度的疲惫和多方面的疼痛压得她喘不过气,水底又阴暗又冰冷,阿絮实在撑不住了,就那么晕厥了过去。 房间里的电扇开到最大档,电扇前放了一大盘冰块,风从冰块上吹过,凉丝丝的。 伊夏轻轻捂着贴在脖子上的纱布,背靠在浴室外的墙壁上,偏过头看浴室的门。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117 哗啦啦——从浴室里传出稀里哗啦的水声。 伊夏脖子缩了缩,脸红了一下,又偏头过去,盯着呼啦啦转个不停的风扇问:“那个......你好些了吗?” 蒲已经在浴室里冲了三个小时了...... 里面的人没有任何回应,只是水流的声音更大了些,从哗啦哗啦变成了噼里啪啦。 伊夏扭扭脚尖说:“要是不行,我再去厨房给你找冰块。” 蒲打开浴室门,冰凉的水珠顺着漆黑的长发滴到地砖上。 她低眼看着伊夏,冷冷道:“不用了。” 伊夏别过头,根本不敢去看她......的裸体......急慌慌递给她一件浴袍,“你快穿上。” 蒲抖开浴袍披在身上,余光扫过伊夏绯红的耳根,什么也没说,走过去坐在床上,顺了根毛巾擦头发。 伊夏见她穿好衣服才扭扭捏捏挪过去,在床边的小梳妆凳上坐好。 蒲冲了三个小时的冰水澡,本就白皙的肤色更加苍白,背着光看甚至有些发灰,一双嘴唇则完全成了乌紫色,眼睛下多了一点阴影。 “你......没事吧?”伊夏小心翼翼地问,只敢微微抬眼去偷瞄她。刚才她那样对自己,伊夏真的吓到了,以为就要没命了。 伊夏真的很怕蒲,害怕自己哪里做得不对,一个不小心又要被蒲捏着脖子用爪子给削掉脑袋,可是......伊夏却又莫名的觉得这样冷峻残酷的蒲透着一股莫名的英气,深深吸引着她。 伊夏觉得自己疯了。 蒲自然没有回答她,伊夏不好再问,也不敢乱动,只有安静地坐在那。 房间里陷入了沉默,只有地上的电风扇对着一点点融化的冰块哗啦呼啦地狂吹一气。 没多久伊夏就受不了了,觉得冷。她站起身,想从衣柜里找件外套穿,还没走两步就被蒲叫住了。 “你没有感觉?”蒲问她。 “啊?”伊夏心脏一跳,转身看向她,“什么感觉?” 蒲皱了下眉。 伊夏以为又惹她不高兴了,急忙说:“如果你是指刚才遇到鬼打墙的事,我没有任何特别的感觉。” 蒲说:“我不是说那个下三滥的幻术。” 伊夏害怕了,退到墙边站好,“那你是说......” “我划破你脖子的时候。” 伊夏眼光颤了颤,答道:“有感觉,我觉得很痛。” 蒲问:“然后呢?” 伊夏摇摇头,“其他没了,然后就是我很害怕,怕你杀了我。” 蒲奇怪地啧了一声,看向她的眼睛里充满疑惑,“你没有很兴奋?” 伊夏微微一怔,眨了眨眼,兴奋? 那是指......哪方面的兴奋啊? 伊夏下意识地夹紧大腿,后背紧紧贴在墙上,垂着眼帘小声问:“什么、什么好兴奋的......” 床上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衣服在摩擦。 “你——”伊夏回头看见蒲解开了腰带,把刚穿上不久的浴袍给脱了下来,丢到床上,露出光裸的胴体。 伊夏的脸立马烧了个透,急慌慌别过去,嗫嚅道:“你干嘛!” 蒲光着身子坐在窗边,翘了个二郎腿,面无表情地说:“你多大?” 伊夏垂着头说:“十、十九,马上就快二十了。”一颗心跳的噗通噗通的。 奇怪,明明两个都是女人,为什么......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 蒲说:“你发育的还不错。” 伊夏下意识护住胸口,抬头看了蒲一眼。 蒲觉得伊夏小白兔似的反应很好笑,不自觉勾了下嘴角,而她这个不经意的动作却把伊夏看得愣了愣。 这个女人真的有魔力。伊夏在心中暗暗道。从见到蒲的第一眼起,伊夏就觉得这个女人有一种与生俱来的媚劲,不过不是外媚,而是内媚。她总是那么镇定,就连引诱你去做一些可怕的事情的时候也很镇定——就好像诱惑这件事情本来就是极其重要的正经事。 没错,就是那种能把羞于启齿的事情做的一本正经严肃高贵的能力。 所以伊夏总是不自觉地想要去靠近蒲,她想探个究竟,这个女人到底有什么神秘的地方。 伊夏问她:“你问的兴奋,难道是说......” “没错。”蒲站起身,走到一下面前,握住她的手臂,把她拉过去甩到床上,欺身覆上去,一手挑起伊夏的下巴,看着她的眼睛说:“我是在问你,有没有想跟我做。” 明明是个问句,却丝毫没有疑问的语气。 伊夏被她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得不敢动弹,全身僵硬地躺在床上,就着被蒲挑着下巴的姿势傻傻望着她。 蒲看了伊夏一会,眨了眨眼,又翻身挪开了。 她躺在伊夏的旁边,两只胳膊枕在脑后,轻轻叹了口气。 半晌后伊夏逐渐回过神来,她拉起一条毛巾被盖在蒲身上,小声说:“对不起......” 蒲回道:“没什么对不起的。” 伊夏却说:“我一开始确实是......”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118 蒲转头看向她,“想跟我做?” “没有。”伊夏红着脸咬着下唇,纠结了一下小声嘟哝说:“可能吧......但是我一开始看到你,只是想和你......说说话,然后牵牵手什么的......” “那你就是想跟我做。” 伊夏嗔怪道:“你怎么能把事情想得这么龌龊?” 蒲说:“牵完手做什么?亲嘴?然后摸你,做你?” “你能不能别这么......这么露骨......” 蒲扯了两下嘴角,“不好意思啊,我就是这种人。要看什么事情,先直接看最后的利益,再考虑要不要出手。” 伊夏微微一怔,问她:“你对你妹妹也是这样?” “她是特别的。”蒲斩钉截铁道。 伊夏沉默了。 蒲说:“你能闻到我身上的味道吧,所以才被我吸引。” 经蒲这么一提,伊夏才反应过来,只要一靠近蒲,确实能闻到一股清淡的薄荷香气,而且还有一种沉郁的香味......那种香味,像一种毒品,让人飘飘然,会有凭虚御风的幻觉。 伊夏说:“我确实能从你身上闻到一股香味,而且很诱人,像催情香水,迷幻药一类的东西。” “其实性质差不多,但它真正的力量比春药可怕多了。”蒲闭着眼说。 伊夏的脸又红了。 蒲说:“你是人,身上不应该有发情内息的味道,也不应该能问到我身上的龙息。” 说着,蒲侧过身子盯着伊夏,两只眼睛黑油油泛着光。 蒲肯定道:“你被人改造过。” 伊夏愣了一会,茫然地问:“怎么改造?” 蒲说:“你仔细回想一下,你在山上从小长大到大,身上有没有发生过什么特别的变化?” 伊夏点点头,认真地去想。 房间里又是一片沉默。 过了很久,风扇前的冰块都化完了,伊夏突然仰起头,摇了摇蒲的手。 蒲问她:“想起什么了吗?” 伊夏点头,轻轻开口道:“是蛇。” 再次醒来的时候阿絮觉得脑袋特别痛,就像脑子里种了棵种子,现在它发芽了要往外长,撑得颅骨都要爆了。 “啊——好痛——”阿絮抬手想要摸头,揉一揉脑袋,突然停住手。 半晌,阿絮慢慢把手放到眼前,眨一眨,“咦?变回人了?”再看身上,全身完好无损,锁链不见了,伤口也没了。 就是脑袋痛。 就在这时,阿絮听到远处传来人说话的声音。 其中一个是白若。 白若说:“你交代的事我都完成了,白龙就在结界里,你只管带回去,不过你答应我的另一颗鸿鹄内丹在哪里?我修炼千年,等的就是这最后一颗内丹了。” 另一个人说:“你别心急,鸿鹄好歹也是白凤后裔,神鸟贵族,你一只小小的姑获鸟灵能借鸿鹄尸体修炼到这般境界,已是极大的造化了。不过你放心,本仙答应你的事,自然会兑现。” ☆、伯山妖异篇68 白若语气不太好地回道:“我只是借用鸿鹄仙体修炼,怎的被你说的那般狼狈不堪?” 另一人明显不想与她多做争论,没了回应,接着阿絮听到脚步声越来越近,然后响起开门的吱呀声。 光从外面照了进来。 阿絮背对着门,蜷缩着窝在墙角,虽然没有了锁链的束缚,可她全身软弱无力,什么都做不了。 阿絮感到有人走到了她的身后。 和白若说话的女人开口叫她,声音冷冰冰的:“转过来。” 阿絮没有动弹。 “转过来。”女人再次命令道。 如今已是案上鱼肉任人宰割,阿絮也没有其他办法,只能乖乖转过去,她想着先假装服从这群妖怪的命令,然后再想起他办法。 阿絮低着头,没敢抬头向上看,只看到一双乌黑的布鞋。 女人问她:“你叫什么名字?” 阿絮没回答。 女人说:“同一个问题,你最好不要让我重复两遍。” 阿絮硬着头皮答道:“宋明絮。”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119 女人略微一顿,问她:“你姓宋?” 阿絮这才抬起头看她,“我姓宋。” 这个女人穿着黑色的长衫,外面罩了一件灰色纱衣,身材修长,可以连上全是疤,面貌很恐怖。 女人在她面前蹲下,抬手轻轻摸了摸阿絮的头发,轻声问她:“我可爱的小白龙,你害怕吗?” 阿絮看着她发怔,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 尴尬中,阿絮不经意地瞥了后面的白若一眼。 女人注意到阿絮的小动作,转动眼珠,直直盯向白若。 忽然,女人轻笑一声,问阿絮:“你在怕姑获鸟吗?” 白若诧异地张大嘴,往后退了两步,“你是什么意思?” 女人抬手飞出一枚银针扎向白若,白若痛苦地嗷叫一声,捂着由白变黑的翅膀跪倒在地。 女人拉起阿絮的手,微笑着说:“现在你不用怕了。” 阿絮有点懵,看着女人不知所措。她这是什么意思?不是她要白若捉她吗?可是为什么现在她又这么对付白若? 女人说:“我是让姑获鸟来请你,可是她不听话,对你不友好,还把你弄疼了。” 说着,女人环住阿絮的肩,扶着她站起来。 “我叫手下的人去请你,结果他们一个个脑子都不灵光,早知道他们那么笨,我就亲自去接你了。”女人揽着阿絮轻笑道。 她看一眼阿絮,见她眉头微蹙的样子,关切道:“怎么,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阿絮摇摇头,轻轻推开她。 女人微微一笑,往旁边走了两步,也不怪她。 阿絮环顾四周,发现这是一个球形的房间,打开的门外可以看到湖。 她走出去看,原来是白塔。 女人跟在她后面,看她望着白塔,笑着说:“你很好奇?” 阿絮并没有回答她,直接问:“你要杀了我?” “哈哈。”女人大笑两声,“不,我专门请你来,怎么会杀了你?” “你是谁?是女伯吗?” “我不是女伯,但我是来带你去见女伯的。”女人张开手说,“我相信女伯娘娘见到你一定会很开心,你也会很开心。” 阿絮微微一怔,“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阿絮说:“女伯为什么要见我?” 女人点一下头,正要开口,突然回头看到白塔从里爬出来的白若,她的两只翅膀已经完全变黑了,脑袋中部裂开,从里面钻出九个大小不一的鸟头,正张开布满尖牙的嘴冲着女人嚎叫着。 阿絮惊得一跳,连忙躲开,惊呼:“这是什么!”她手腕上的辟邪珠也有了反应,不断发出白光,刺得怪鸟连连后退。 女人笑了一下,纤手一挥,从纱衣袖子里飞出一排毒针,纷纷刺进那九头怪鸟的眼珠子里,怪鸟顿时惨叫抽搐,在地上痛苦扭曲。 与此同时,辟邪珠的光也熄灭了。 女人笑着说:“眼睛和肚子都是脆弱的地方,你要出手,以后也往这两个地方去。” 阿絮闭了闭眼睛,别开头不去看白若,坚定道:“我不会做这种事的。” 女人只是笑了笑,没说其他。 阿絮一面向外走一面说:“要没有别的事,我先走了。” 女人却惊讶道:“你还要回去那个福利院吗?” 阿絮停下脚,“怎么了?” 女人说:“到现在你还没看出来那个福利院是个什么地方?” “什么地方?”阿絮转过身看她,“难道不是你们妖怪设下来套我的局?” “是个局。”女人爽快的回答:“不过不是我们设下来套你的,而是人类设下来套你的。” “人类?”阿絮嗤笑一声,“你当我吃土长大的?” 女人呆了一下。吃土?那是什么意思? 阿絮看着她一脸茫然的表情,严肃地问她:“你们女伯娘娘刷微博吗?” 女人说:“娘娘潜心修炼,哪有时间玩那些凡人耍的把戏。” 阿絮啧一声:“看看,同样是姥姥级别的,有的姥姥励志考名牌大学,有的姥姥闭关锁国,居然连微博都不刷!” 女人满头黑线,这都啥跟啥? 不行,不能被这古怪的小丫头牵着鼻子走! 女人开口道:“我不骗你,你要是回去了,过几天你就和那个小男孩是一个下场。” “小乌仔?!”阿絮叫道。对了,白若说是她为小乌仔续的命,现在白若死了,那小乌仔岂不是—— 阿絮跑回去抓住女人的袖子,焦急地问她:“小乌仔怎么样?白若死了,他是不是也活不了了?” 女人说:“只要你乖乖听我的话,他就会没事,而且不但他会活得好好的,福利院里那一群被挖空了肚子的孩子也会活得好好的。”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120 什么? 阿絮被女人说的话定在原地,这个女人刚才说什么? 她说福利院里的孩子,肚子都被挖空了? 阿絮难以置信地看向她,“你说福利院的孩子,肚子都是空的?” “对啊。”女人招了招手,一条黄褐斑纹的蛇从草堆里钻了出来,嘶嘶吐两下信子,嗖一声窜到姑获鸟的尸体上,缠住它把它吞了下去。 阿絮看到蛇头皮就开始发麻,她扶着额头问女人:“福利院是怎么回事?” 饱餐一顿的大蛇回到女人脚下,缠上她的身体,盘在她的手臂上。 阿絮认得那蛇,生物课上老师在PPT上放过,那就是只要一滴毒液就能毒死一百个成年男人的太攀蛇! 女人笑着摸了摸太攀蛇的头,看向阿絮,轻轻开口说:“那个福利院,和黑市器官商团签了协议,福利院从外面搜集孩子,孩子长大了,就卖器官给他们。” 阿絮颤抖着捂住了嘴。 女人继续说:“不过后来,这个福利院被姑获鸟盯上了。”她捏一捏蛇的肚子,“就是被它吃掉的那一只。白若是惨死产妇怨灵化成的鸟灵,看见孩子就会偷走,而这个深山里的福利院,简直就是她的天堂。” 她顿一顿,继续道:“姑获鸟喜欢孩子,福利院的孩子被掏了内脏,白若就用法力帮他们再生内脏,福利院的人看到孩子的内脏可以再生,很高兴能循环利用,所以福利院和姑获鸟就愉快地合作了。” “但是你放心,只要你听我的话,我不但会帮那群孩子恢复完整的身体,还会放他们下山。”女人安抚阿絮道。 阿絮听了只觉得恶心。她说:“可是白若说她是神族,我的辟邪珠也对她没反应。” 女人笑道:“你看你的辟邪珠对我有反应吗?” 阿絮愣住了——眼前这女人明明就是妖怪,可是辟邪珠却丝毫没有动静。 女人说:“姑获鸟本来是恶灵,不过白若她借了鸿鹄的尸体,利用鸿鹄的内丹修炼,差些火候就能成神鸟了,所以辟邪珠对她没反应。不过她的内胆都是我给的,我哪能为他人作嫁衣裳呢?” 阿絮质问她:“那你又是什么,你不是太攀蛇妖吗?” “错。”女人莞尔一笑,脸上的疤挤出褶皱,“是太攀蛇仙。” 阿絮冷笑:“反正都是蛇变的,不管哪一种都一样吧?” 太攀说:“的确,于我来说没有差别。但是就算辟邪珠对我有用,你也敌不过我。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我不是来与你为敌的,我一开始就说过了,我是来请你的,你是我的客人。”太攀笑道。 阿絮面上一派镇定,心里其实已经一团乱麻,紧张的要死。 她努力用龙吟呼叫蒲,可是蒲一点回应也没有,相反,空气里一点蒲的气味都没有,难道她已经不在山上了? 阿絮又气恼又害怕,现在她一个人面对太攀蛇,该怎么办? “你母亲留下的东西还在女伯娘娘那里,娘娘一直在等你。”太攀忽然说道。 阿絮猛然抬起头,一双眼锃亮地盯着太攀。 阿絮说:“我跟你去。” 天快亮的时候蒲跟着伊夏偷偷溜出了福利院,找到下山的路。 伊夏在前面带路,回头对蒲说:“如果我没记错的话,现在那个祠堂应该还在。” ☆、伯山妖异篇69 蒲点一下头,“你带路。” “嗯。”伊夏应一声,走两步再回头,看到蒲没跟上来,还立在原地往回望。 伊夏沉默了一会,叫她:“要不你先回去找你妹妹,等今晚再说吧。” 蒲垂着眼帘皱皱眉,她能感受到体内被伊夏挑起的欲望还没有完全平息,如果这个时候回到阿絮身边,万一受了刺激,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而且阿絮又那么......哎...... 蒲叹了一口气。 而刚才伊夏告诉蒲的那个可能和发情龙息有关,隐藏在山里的祠堂,只有子夜到早晨八时才会出现通向祠堂的山路,现在去还能赶上,再晚一点只能等半夜了。 蒲现在脑子里有点乱。 一方面她很担心阿絮,另一方面她又被生理的痛苦折磨,再者龙的内息出现在这个山里本就很诡异,伊夏说她身体里有龙息可能跟以前吃的蛇有关,这让蒲理所当然地想起女伯,不禁怀疑女伯和龙族有关系...... 难道她真是龙? 伊夏问她:“回去吗?” 蒲的心思全在阿絮和女伯的事情上来回转换,没有注意伊夏。 她现在迫不及待地想要搞清楚发情内息的原因,想着抓紧时间去看一下祠堂马上就能回去,而且阿絮的功夫对付人类足够了,身上还有辟邪珠,自己暂时离开一小会应该问题不大。 蒲还想,没把发情内息的问题解决好,短时间内她还是控制不好自己的,她不想对阿絮做出什么出格的事,何况阿絮也不喜欢。 那就先去祠堂看看吧。 打定主意后,蒲扯着伊夏外套的袖子快步向前,“走。” “啊?慢、慢一点!”伊夏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蒲拖着跑起来了。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121 蒲跑的速度很快,就算伊夏从小在山里长大,走惯了山路,要跟上蒲的速度还是很勉强。 蒲拉着她跑,遇到岔路口的时候就让伊夏指路。 太阳越来越大,天也越来越亮,伊夏看着逐渐明朗的天空有些担忧,这会儿没准山路已经断了,还能去祠堂吗? 果然,穿过一片树林后,她们走的山道断了。 前面全是高大的林木,完全没有路,只有弓着身子躲着树杈子才能走过去。 蒲顿了一会,问伊夏:“以前有路的时候,路边都有什么?” 伊夏想了想,说:“树。” 蒲指着前面的树问:“是这种树吗?” “呃......好像是,以前也没怎么注意。” 伊夏话没说完就被蒲拖着窜进了树林子里,跟着她跳上树顶,踩着树枝快速跳跃前进,吓得伊夏一声尖叫。 蒲边跑边用手捂住伊夏的嘴,低声说:“你别叫。” 伊夏惊魂未定地捂着胸口飞速向前跑,只看一眼脚下就觉得腿软,不敢再到处乱瞟,只盯着前面一路狂奔。 伊夏抽了个空问蒲:“路都没了,还能找到吗?” “能。听你说的,只有山路会隐藏,祠堂是不会移动的,所以就算没有路祠堂也还在原地。”蒲应道,攥着伊夏使劲往下一跳,“没有路就不要路,直接达到目的就行了。” “啊——”伊夏刚叫出声,便自觉捂住嘴,跟着蒲从树顶跳到了地上。 再向前看,一个破落的小木房隐藏在几棵参天古木里。 说是古木,不如说是古藤,每一棵都是几人合抱的粗,藤和藤互相缠绕,就像静止的巨蟒,双双交合,纠缠不清。 蒲看了一下一眼,“是这个?” 伊夏瞪大眼睛望着古藤群里的小破祠堂,“是这个没错,没想到没了路还能到这儿。” 她转身对蒲说:“我就是在十四岁的时候误打误撞走到这里,进去里面,遇到了教我捉蛇的女人。” 蒲在外面站了一会,走进去看。 祠堂里很破旧,除了一个供奉的石台什么都没有。 蒲把手放在石台上沉默一会,“那个女人教你捉蛇?” 伊夏回道:“是的。当时下雨,我祠堂躲雨,看到一个女人在里面,把我吓了一跳。” “她在里面做什么?” 伊夏回忆了一下当时的情形,说:“她当时蹲在祠堂的角落里,旁边摆了个火盆,好像在烧什么东西。” “烧东西?” “嗯。好像是......纸。我记得比较清楚,因为看着像古代那种用线装订的册子,很稀奇。” 蒲伸手摸到石台的背面,有点湿润,滑滑的,翻过手来看一看,是青苔。 她用手指捻一捻苔藓,皱了皱眉。 伊夏说:“她抬头看我,用黑纱裹着下半边脸,上面只漏了眼睛出来,我害怕的想叫,她开口说话了,叫我不要怕。” 蒲继续探查着祠堂,用眼神示意伊夏继续。 “她说她在赶路,突然下雨了,就进来躲雨,问我是不是住在山上的人,怎么能走出去。”伊夏继续道。 蒲一面一面地摸索木墙,发现墙面很干燥,一点潮气都没有,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可是如果祠堂内部很干燥,那石台上的苔藓是怎么长出来的? 伊夏回想了一下接着说:“我就跟她说我是山上福利院的,第一次到这,不过我认得附近的路,只要出了林子就能走回去了,等会带她出去就行。” 顿一顿,伊夏又说:“她就说好,然后我们两个就在这里坐着,都很无聊,就开始聊天。我问她在烧什么,她说随身带的废纸,觉得有点冷,就用石台下的火盆烧来取暖。” “火盆是祠堂的,那火盆呢?”蒲问她。 伊夏环顾四周,没有发现火盆,“奇怪......可能后来被人捡走了?” 蒲摇了摇头,没说什么。 伊夏说:“后来我们聊了些无关紧要的,然后我提到院里穷,没肉吃,她就说可以教我捉蛇,她发现这山上蛇很多,蛇肉营养好,还不用钱。我觉得这是个很好的主意,就跟她学了。” “那你从什么时候发现吃蛇以后身体有变化的?”蒲问她。 “这个......”伊夏低下头,脸有点红。 蒲看了她一眼,走到石台边蹲下,仔细观察石台说:“院长说过你们十五岁就会下山当学徒。” 伊夏捏捏衣角,“嗯。” 蒲说:“你十四岁开始吃蛇,一年以后下山,你在山下遇到了什么东西,对它产生兴奋了吧。”转过头看伊夏一眼,“就像对我一样。” 伊夏身子颤了颤,抬头对上蒲的眼睛,沉声应道:“是。” 蒲饶有兴致地勾起嘴角,“哦?是什么?” 伊夏说:“是山神。” 蒲笑了一下,伸进石台底部暗格的手用力从里面拽出一个黄铜罐子来,一手解开封口,一手飞快伸进去,只听咔嚓一声,手再拿出来时两只手指间多了一个鲜血淋漓的蛇头骨。 伊夏一惊,急忙退后,看着散发出阵阵恶臭的蛇头骨问:“这是什么?” 蒲平静地说:“你说你是吃了蛇身体开始有变化的,可是福利院那么多人吃了都没事,这就说明只有你一个人吃了特别的东西。你真的没有什么忘记告诉我的吗?” 听蒲这么说,伊夏的脸沉了沉,看了蛇头骨一会才说:“那天那个女人说她身上正好带着之前打好的蛇肉,我们都很饿了,她就分了一半蛇肉给我,我吃了蛇头。”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122 蒲把从罐子里夹出的蛇头扔在地上用脚碾的粉碎,“这是引,之后的蛇肉都是培养引子的养分。” 伊夏微微一怔,“什么?” 蒲看向她说:“我的意思很简单,那个女人在你身上种了引子,然后通过引子逐渐传送给一些你不该有的东西给你。” 蛇头骨被碾碎后,伊夏身上发情内息的味道也渐渐变淡了。 “不过你身体的变化自己本不应该发现才对,你十五岁在山下有发情现象应该只是个偶然,给你种引子的人不知道。”蒲说。 伊夏的神情有些恍惚。 蒲靠在墙上看着她,“不过我倒是对你说的那个山神很感兴趣。” 伊夏走到门口望望天,说:“山神祭典要开始了吧。”末了轻叹一句:“但是已经不是他了。” 蒲说:“你自己回去吧。” “啊?”伊夏猛地回过神,不解地看向蒲。 蒲说:“我走了。”她已经忍到极限了,恨不得马上飞到阿絮身边。 话音刚落,卷过一阵风蒲就不见了。 先前一直在深山里离福利院很远,蒲闻不到阿絮的味道,没想太多,可是一路上慢慢靠近福利院在的山头还是没有阿絮的气息...... 蒲的心瞬间沉了下去。 不管她再怎么安慰自己,最令她恐惧的事还是发生了。 阿絮不见了。 ☆、伯山妖异篇70 把山头翻了个遍也没找到阿絮。 蒲回到福利院的时候,里面全是腐尸的恶臭,一个活人也没有。 她蹲下身仔细查探一具尸体,发现尸体死亡时间不久,可是内里都是空的。 “啊——”伊夏捂着脸尖叫,跑到门外抱着树吐了。 蒲站起身说:“不像是刚被吃掉内脏,不然尸体不会这么干净,肚子也没开口。他们身上都有刀疤,应该是手术取出去的,然后有人用法术给他们续命。” 她看一眼伊夏,“你怎么没事?” 伊夏吐了一地的水,大口喘气,拿出卫生纸擦嘴。 “我又不缺什么,我为什么会有事。”伊夏气喘吁吁地说。 蒲挑起眉问她:“这个福利院到底是什么地方?” 伊夏说:“这就是我的家啊,我从小就在这长大。” 蒲不想跟她多说,觉得问别的伊夏也不一定能答出来,她只是被利用的人,而不是阴谋的参与者。 这个地方不能呆了,果然从一开始就不能掉以轻心! 蒲捏紧拳头,回房间收拾好东西就准备走。 伊夏见她要走也背好包急忙跟上去。 蒲转身看她,“你跟着我干嘛?” 伊夏说:“你不能放我一个人——” 蒲冷冷地看着她,如果不是这个劳什子女人,她也不会脑子短路放阿絮独自一身,就不会造成现在这么严重的后果了。 伊夏顿了顿,话锋一转,改了个话头,说:“我还有利用的价值,带着我你或许能更快找到你的妹妹。” 蒲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伊夏昂起头说:“真的,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和他是同类,因为我对他有感应,对你也有感应。所以那个人害了他,现在也要来害你。” 蒲沉下眼睛,“你什么意思?他又是谁?那个人又是谁?” 伊夏狡黠一笑,挺起胸脯说:“我们来做个交易吧。” 山脚的小镇上,处处张灯结彩,挂满彩色的三角旗和五色绸带。 家家户户的屋檐下都挂了一个小香包,里面散发出甜甜的香味。 蒲走在青灰色的石板道上,眉头紧缩。 刚才才下过了雨,空气很潮湿,石板路旁就是一条小河沟,里面的水汽飞起来,到处都是雾蒙蒙的一片。 前面的景物都看不清。 蒲用手捏捏鼻梁,山民房子上挂的香包的香气让她很不舒服。 河沟旁的土里长满了小灌木,绿叶子里密密麻麻结满鲜红的小果子。 蒲指着一户人家的香包问伊夏:“女人,你知道这香包是用什么做的吗?” 伊夏看一眼垂着流苏的香包说:“看到河边的小红果了吗?就是用的那个。”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123 蒲眉头皱得更紧了。 伊夏撅嘴说:“我有名字的,我还大你两三岁,你不叫我姐姐就算了,还不叫我名字,干嘛直接喊女人,多难听。” 蒲瞪了她一眼,伊夏低下头离她远了些。 走了一会,蒲又问她:“你知道那红果子叫什么吗?” 伊夏说:“学名不知道,不过镇上的人都叫它是山圣果。” 蒲扯了扯嘴角。 一派胡言,这哪里是什么圣果,这就是阴气滋养出来的虹足,蛇族妖魔最爱吃的食物。 沿着河沟望去,长满虹足,火红的一片,简直就像烧开的云。 或许在普通凡人眼里这鲜艳的红果是一番美景,可是在蒲眼里那就是通向地狱的路。 这么多的虹足,足以把周围所有山系的蛇族全部招引过来,若要与那么多妖魔为敌,就算是蒲,也暗暗抹了一把冷汗。 蒲问伊夏:“你吃过?” 伊夏微微一怔,“诶?这个没人吃,大人也跟小孩说不能吃,但是我吃过。” 蒲看着她不说话。 伊夏被她看的不好意思,挠一挠头,小声说:“还是在那个祠堂,教我捉蛇的女人给我吃的,我说这个不能吃,她偏说能吃,还硬塞给我——” “那个女人给你吃虹足?!”蒲打断她的话。 伊夏有点害怕,眨眨眼,“你说那个红果子吗?对啊,怎么了吗?我一开始也说不能吃,可她坚持说能吃,后来我吃了也没事......” 蒲说:“你的意思是,那个女人随身带着虹足当食物?” 伊夏说:“我只知道她当时身上带了很多,不知道是不是当食物。” “你后来还见过她吗?” 伊夏摇头,“没有。” 蒲问:“她长什么样?” “她用纱布裹着脸,怎么看啊。” 蒲啧一声,别开头加快步伐向前走。 “你别走那么快,等等我。”伊夏连忙追上去。 山神祭典今天晚上正式开始。 伊夏联系了她在镇上工作的店家,想管她师傅求一个房间住。 伊夏跟一个裁缝学工,做衣服。 老板是一个中老年的夫人,戴着一个老花镜,坐在店门口的小板凳上,看到有人来了就抬头斜着眼睛瞄两眼。 老板看到伊夏,又看了眼蒲。 她语气有点阴阳怪气的,说:“你怎么又下来了?还带了一个?我这不要嘴不甜的。” 伊夏无奈地笑,蹲下身握住老板的手,甜声说:“师父,这不是我带来跟您学工的,只是一个朋友,来这住两天,等祭典完了就走。” “还要等祭典完?”老板提高声调道。 “就几天,只有几天。”伊夏恳求道。 老板看了她一会,哼一声,“只有杂物间,没有饭吃。” 伊夏忙笑道:“谢谢师父!” 老板瞪她一眼,说:“你也一样。”然后撑起身子蹒跚着走进了院子里。 蒲望着老板的背影看了一会,低头大量石头门槛上的图案。 石门槛上雕了两条拱珠的蛇。 双龙戏珠她是常常见到,可是拱珠的蛇倒是头一次见。 蒲随着伊夏走进院子里,正对着门的一个房间前面上挂满了手工制造的民族服饰,零星几个像是游客的人在柜台边跟一个青年男子交谈。 一个十来岁的小伙子穿着坎肩褂子跑了进来,走到柜台前要了杯水,一口灌进去,喘着气说:“选、选出来了,是东村张家的小闺女。” ☆、伯山妖异篇71 屋子里的所有人的愣了愣。 柜台里站着的年轻男人轻轻叹了口气,惋惜道:“可惜啊,那孩子才十四岁吧?我记得叫小翠。” 小伙子把杯子放到柜台上,“可不是,就是张小翠,哎,也就是那条命吧。” 伊夏看了蒲一眼,蒲脸上倒是没什么表情。 伊夏去问年轻的男人,“阿壮哥,小翠怎么了?” 阿壮看了伊夏一眼,“怎么,你不知道?” “啊?”伊夏一脸茫然地看着他。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124 阿壮说:“哦,可能还没来得及通知所有人,伊夏你平时做工忙,早起晚睡的,这事儿知道的人本来就不多,所以你不知道也正常。现在跟你说。” “怎么了?什么事啊?” 阿壮嗨一声,回道:“今年河水倒流的时候,巫师占卜了,结果跟镇长说山神下了神谕。” “神谕?!”伊夏睁大了眼,“神谕说什么了?这么大的事镇长怎么不全镇通知呢?我居然现在才知道!要是我不下山,还在山上,就真是什么都不知道了。” 阿壮摆摆手,皱起眉头,“哎,你也别这样说,那种神谕知道了也没什么好高兴的。” 伊夏不解,“不是说怎么做能保明年风调雨顺吗?” “你以为风调雨顺是随随便便就能保证的?”蒲冷不丁插了一句。 几个人都回过头看了她一眼。 伊夏转头跟阿壮继续说:“到底怎么回事?” 旁边的小伙子开口了:“说白了就是要献祭。” 伊夏深吸一口气,“献祭?那个家伙要什么?” “伊夏,那是山神,你要放尊重!”阿壮斥道。 伊夏嗤了一声,不情愿地别开头,那种东西,她才不承认是山神呢,真正的山神明明就是...... 蒲问道:“山神要你们献祭什么?” 如果只是一般的牲口和谷物,镇上的人不会露出这么犯难的表情。 阿壮长叹一口气,道:“要未成年的小姑娘。” 伊夏睁大眼捂住了嘴,心想,幸亏自己已经十九了...... “那张小翠......”伊夏没把后面的话问完。 小伙子接道:“是啊,镇上把所有登记的户口拿出来查,凡是没有满十八的女孩都在筛选行列,最后巫师相中了小翠,说小翠最有灵性,山神会满意的。” 伊夏冷笑一声,“最有灵性?只怕是别家送的礼多,小翠家送的最少吧,东村本来就不富裕,张老头家情况怎么样大家都清楚的——” “伊夏!”阿壮怒喝一声,赶她走,“行了,你带着你的人,赶紧进去吧。” 蒲说:“我不是她的人。”冷冷看了伊夏一眼,越过她朝里院走去。 伊夏吐了吐舌头,跟着她进去了。 院里都是瓦房,西南山区多雨水,瓦顶倾斜,不断有雨水从屋顶留下。 屋檐下还放了几口大缸,雨水落尽缸里,发出滴滴答答的声响。 伊夏把杂物间收拾好,给打了两个地铺,坐在连着阁楼的木梯子上,对蒲说:“条件不好,你将就一下吧。” 蒲说:“不用。你在这住,我出去。” 伊夏一怔,“你去哪儿?每天都下雨,就没停过,你去外面那里住?住旅馆你有钱吗?去别人家借宿还不如在这儿。” 蒲看向她,“你是不是还是想和我做?” 伊夏脸一红,“我没有!” “那你就不要管我。” 伊夏跑过去抓住蒲的手腕,“不行,你不能走。” 蒲冷着脸看她。 伊夏说:“我跟你做了交易,你保护我直到把真正的山神找回来,我帮你找到你妹妹并且保证你在小镇的生活。” 蒲说:“你只需要做到前一个就够了,而且我并没有打算靠你找到龙儿。我出去转转。” 伊夏没办法,只好说:“那你晚上一定要回来,要去做什么事都要叫上我一起。” 蒲拉开门走掉了。 伊夏看着关上的门吁了口气,想着这人的脾气怎么可以这么坏。 这会儿只有她一个人在房里了,伊夏坐在椅子上想着先前听到的献祭的事。真正的神是不会要求祭祀活人的,除非是邪神或者顶替神仙的妖魔。 那个自称山神的怪物要山民送上祭品,祭品肯定会接触到怪物,这是一个绝佳的机会。如果蒲的妹妹是被怪物抓走的,那么蒲可以借祭品这条路子去找。 不过这种连她都能想出来的事儿,蒲肯定能想到,所以她就不用去蒲面前蹦跶了。 累了几天了,从福利院回来身上还有一大股味道,伊夏决定先去洗衣歌热水澡,然后好好休息一下。 只是想起一片狼藉的福利院还有那些腐烂的残缺尸体,伊夏的心就狠狠的痛。 很早以前她就知道半夜里有人回到福利院偷偷把孩子抱出去做手术,虽然不知道做的是什么手术,但是她总觉得毛骨悚然,现在想来就是摘除器官吧。 每次那些人来做手术前就会给福利院吃的饭里下迷药,伊夏是八岁以后才被送到福利院的,那个时候她已经会做饭了,吃不惯厨子做的,就一直自己做饭吃,所以每次都会想办法逃掉。 有一回差点被发现了,她没办法,就逃到了白塔公园,后面的人追过来,眼看就要被逮住了,伊夏突然发现白塔的背后有一个小门,也不管害怕不害怕了,硬着头皮躲了进去。 就是那一次,在白塔里,伊夏第一次遇见了那个男人。男人救了她,告诉伊夏不用怕,他是这个白塔的主人,白塔就是他以前修的。 天亮后男人把伊夏送出白塔,嘱咐她今后一定小心,有缘的话以后还会再见面。之后伊夏去白塔看过很多次,可是白塔背后的那个小门被封了,白塔上的图案也变了,只有前面的一扇大门还在,晚上有时候还会传出奇怪的声音,像婴儿的哭声...... 七年后,伊夏十五岁,院里她最大,只有她一个人先下山去学工。 下山的路上,她迷路了,在山里转了两天,又饿又累。山上下了一场雨,伊夏淋了雨感冒了,跌跌撞撞地在山林里走着,就在她以为自己快死的时候,她走到了一口古井旁,而长满青苔的井边立着一个一身黑袍的人。 是曾经在白塔救了她的那个男人。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125 那个时候伊夏茫然地问他:“你是谁呢?怎么和以前一模一样呢?你是来救我的吗?” 男人的声音还是很七年前一样嘶哑,就像被火烧过喉咙一样。 他说:“是啊,我是谁呢?我还能不能和以前一模一样呢?我是来救你的,可是谁能来救我呢?” 男人朝她慢慢走过去,所过之处青草复苏,鲜花盛开,他在伊夏身旁坐下,旁边干涸的小溪突然恢复了活力,从石头缝里涌出清澈的泉水。 伊夏怔怔地看着他,痴呆良久才缓缓开口,似是呓语:“你是山神吗?你是山神对不对?” 男人头上的帽子压得很低,闷声笑了两声。 他低声喃喃:“或许吧。你认为我是,那我便是好了。” 从此伊夏便认定了这个几次都救了他的男人是守护这片山林的神明,是唯一的山神。 后来伊夏在小镇上当学徒,安静生活,又和男人见了几次。 这个男人就是伊夏之前跟说的那个“他”,那个山神,也是让伊夏第一次对发情龙息有感觉的人。 ☆、伯山妖异篇72 献祭的时间定在山神祭典第二天的子夜,镇外的后山里有个山谷,从镇里有一条石板路直通山谷,祭坛就在山谷里,到时候镇里的男人会用担子挑着祭品,跟着巫师去谷里,其他人则只能在谷口静静等候。 今天和昨天比起来小镇上异常的热闹,山民都穿上了当地特色的民族服装,脸上还用颜料画了花纹。 广场中心搭的戏台上在演面具戏。 一个身穿华丽服饰的女人戴着一张倒三角的面具,手里握着一柄烛台,在众侍女的簇拥下高高立在岩石上,居高临下,睥睨众生。她的身旁另立了两个女人,一个面具上写着王字,另一个则身着黑衫,外边罩了一层灰纱。 蒲和伊夏在广场边的面食小摊上吃午饭,蒲停下筷子去看表演。 她问伊夏:“那边演的是什么?” 伊夏看了一眼,回道:“改朝换代。” “什么意思?” 伊夏说:“这里的山神,换了很多次,所以每一段时期关于山神的传说都不一样,现在演的就是最近的一次改朝换代。” 蒲看向她,“你好像知道的很清楚。” “这里的山民都知道的很清楚。”伊夏回敬她。 蒲问:“这次要献祭的就是那个女人吗?”抬手指向那个服饰繁华,举着烛台的女人。 伊夏点点头。 蒲看着那个倒三角的面具,倒是和蛇头像的很。 “山神到底做了什么,让这里的山民这么崇拜她?不过我看着不像信仰,像邪教。”蒲悠悠道。 伊夏轻笑一声,“以前的山神怎么样我不知道,但是现在这个,她就是个怪物。” 蒲看着她说:“你知道的很清楚?” 伊夏埋下头吃面,“她要是真的山神,会吃人吗?” 蒲说:“献祭要人,不一定是要吃人。” 伊夏想着蒲也不是人,边开玩笑问她:“以前人类祭祀你的时候,你要的祭品是什么?” 啪嗒。 蒲的碗和没吃完的面汤摔到地上,碗碎了,汤汁在石板上浸出一片污渍。 伊夏诧异地望向她。 “那桌的,碎了的碗,三块一个!”面店老板从门市里跑出来,指着她们说。 蒲丢了三枚一元硬币在桌上,走了。 伊夏也不管面吃没吃完了,急忙起身去追她。 “喂,你怎么了?”伊夏追着她问,又跑了两步,蒲就不见了。 伊夏在街上张望,街上人潮涌动,穿着各色服装的人们戴着面具,手里举着风车和摇铃,嘴里唱着山歌,跳着、跑着,把她挤过来又挤过去。 好不容易挤出人群,找不到蒲的伊夏回去了裁缝店里。 老板坐在门口绣花,伊夏问她:“师父,我的朋友回来了吗?” 老板眯一眯眼睛,爱答不理地回:“没注意。” 伊夏轻轻叹一口气,握一握手腕,走进店里。 天黑下来的时候蒲才回裁缝店。 伊夏问她:“你想好要怎么做了吗?” 蒲一面清点背包一面说:“有什么好想的。” “你中午怎么回事?” 蒲没有理会她。 等蒲背好包出门的时候,伊夏拉住背包的肩带,“你去哪?你要做什么?” 蒲转过身,抓住她的手,拿开。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126 伊夏定住身子站在原地,不能动。 蒲从她身边走过,抬手在她发顶揉了一把。 “谢了。”蒲说。 伊夏脸颊微微一红,头无法转动,只有眼珠跟着她从眼眶的这边转到了另一边。 望着蒲走远的身影,伊夏张一张嘴,可是发不出声音。 于是安安静静的,伊夏看着蒲走掉了。 夜深。 蒲在山谷的入口守着。 她坐在树上,大树茂盛的枝叶遮蔽了她的身影。 子夜前一些时候,有两队穿着白衣的少女戴着花环,双手捧着食物和酒具缓缓走来,在一个穿着怪异的老妪的命令下停下脚步,借着后面走上来两个吊着大耳环的男人,他们一人手里抱了一个坛子,屈膝蹲下,打开坛子,从坛子里爬出两条蛇来。 一条是王锦蛇,一条是太攀蛇。 两条蛇嘶嘶两声,沿着石板路向山谷里慢慢爬。 老妪弓着背,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地跟在蛇的后面,走两步向后面挥挥手,示意后面的人跟快点。 两个大耳环男人陪在老妪身侧,白衣少女随后,然后是四个赤裸上身,胸背都画满蛇像的壮汉,他们抬着红锦流苏的担子,上面坐了一个裹着红布的小女孩,再往后就是举着烛台跳舞的面具戏班。 石板路在山谷外还很宽敞,在山谷入口处变窄,越往里越窄。 献祭的一队人在下边石板路上走着,蒲就在山林里跟着他们一起向前走。 走了约莫十分钟的样子,天上突然开始掉下雨点。 蒲抬头看去,天色漆黑,月光清凉,却没有半点云,不知这凭空而下的雨是从哪里来的。 路上的人却对这奇怪的雨没有丝毫反应,像是习惯了似的。 不过从下雨开始,这队人每往前走一段路,除了抬担子的四个壮汉,就会跪下超前跪拜一次。 蒲不禁皱皱眉,这么隆重的献祭方式,她在现代几乎都没有看见过。 所有的迹象都把矛头指向女伯。给伊夏种引子的是蛇妖,山神改朝换代的面具戏里,新山神的使者一个是王锦,一个是太攀,新山神就是女伯毫无疑问。 想到下落不明的阿絮,蒲狠狠握紧拳头,这个妖女,究竟是什么来头? “山神娘娘,请保我伯山风调雨顺,年年丰收。” “山神娘娘,请保我伯山山清水秀,人杰地灵。” “山神娘娘,请保我伯山齐家和睦,岁岁平安。” 献祭的队伍忽的齐齐跪拜在地,又猛地仰起头向天呐喊。 雨越下越大,所有挣扎在风雨里的蜡烛灯笼齐齐熄灭,一切归于沉默与暗黑。 爬在前面的两条蛇忽然膨胀身躯,由两条手腕粗的小蛇陡然长成了十数米的大蛇,盘踞在石板路的两侧。 蛇身后的,路的两边半空中亮起悬浮的青绿鬼火,在黑夜里幽幽照亮四周的风景。 蒲从山上往下看,那群人已经不在谷底的石板路上了,而是站在一条狭窄的石桥上,桥下是飘满水雾的无尽水面。 ☆、伯山妖异篇73 白衣少女们在巫师老妪的指示下,排着队,依次把手中祭品倾倒入水里,两条大蛇弯曲着身子,睁着硕大的蛇眼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们。 前面的石桥很窄,只能供一人通过,壮汉不能在抬着担子向前走,把献祭的少女放在了地上。 老妪慢吞吞走过去,在她面前跪下,嘴里喃喃念叨了几句,取过一旁大耳环男人捧上的木碗,手指从碗里挑出暗红色的胭脂,在少女脸上划拉。 少女闭着眼,一脸安详地端坐在红锦坐垫上,面带微笑,一动不动。 老妪沙哑沧桑的声音缓缓响起,和水汽混在荒芜的夜色里。 “沉默的人啊, 你将用过去,现在,和未来兑换的沉淀,犹疑和希冀燃烧黯淡的铜炉。 待挣扎和服从的决斗平息后, 你会获得来自供给你生命的大地的无限赞礼, 协同天与光与水与气 为你献上至高无上的荣耀。” 老妪缓缓抬起头,露出枯木般褶皱的皮肤,两只眼球浑浊无神,却在此刻释放出锃亮的精光。 “汝与吾等与伯山众生万象世世代代,生生不息!” 手指沾着红的发黑的胭脂在少女眼下画完最后一道弧线,巫师老妪收回了手,扶着旁边的男人慢慢站起身,恭敬地朝少女欠了欠身,倒着一点点退后,然后带着一群人匍匐在地。 蒲耸耸鼻尖,问到浓郁的虹足和血味,她看向少女的脸颊,上面用暗红胭脂画了奇特的妆,味道就是少女脸上的胭脂味。看那少女都要被送去献祭了,却还一脸平静,面带微笑,不哭也不闹,想来是被下了咒魇住了。 献祭的一群人开始一上一下地叩拜,双臂在空中挥舞,像海上波浪一样来回舞动。所有人跟着巫师嘴里念念有词,反复吟诵,有的被雨声浇熄,有的却从空中飘了出去,一大群人在磅礴大雨中跪倒叩拜,合着旁边的两条大蛇还有一望无际的浩瀚水域,有着说不出的肃穆和诡异。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127 忽的,桥边最近的四簇鬼火蹭的飘到了献祭少女跟前,托着红锦坐垫的四角缓缓飞起。 狭窄的石桥向远方延伸,远处看不清的黑暗里,渐渐燃起更多的鬼火,不断绵延,无边无际。 两条大蛇一甩尾巴,噗通跳进了水里,迸起巨大的水花,扑在跪拜的人群身上,溅湿所有人的衣襟。 “神佑伯山!龙昌万世!” 巫师猛一抬头,仰天长啸,歇斯底里。 蒲身子向后靠了靠,腿部弯曲,双目直视前方,死死盯住被鬼火托起的少女。 大蛇一左一右地护在少女身边,浮在水面弯曲前行。 少女飘过的石桥开始一块块塌陷,纷纷落入水中,不断溅起水花,四周回响着扑通扑通的水声。 少女越飘越远,靠近岸边的鬼火一簇簇熄灭。 最后一簇鬼火无声灭掉的同时,蒲脚下一个用力,全身猛地弹射出去,空中闪过一道残影,便没了人影。 一道风吹过,拂开巫师面前凌乱潮湿的发丝。 老妪茫然地抬起头,望向远处黑黢黢的水面,空无一物。 少女双唇殷红,嘴角微翘,勾出完美的弧度。 蒲握住她的一只手,垂着眼帘静静看着她。 前方的路似乎没有尽头,除了两旁的鬼火,全是一片黑暗。 桥下的大蛇在水面浮行,并不理会蒲突兀的出现。 蒲贴近少女的脸颊,轻声说:“你能听到我说话吗?” 少女面容安详,优雅的微笑并未作出任何改动。 蒲沉一沉眼,又说:“你不害怕吗?” 自然还是没有任何回应的。 呵。 蒲轻轻笑了一声,意味不明。 她曲起一条腿,手搭在膝盖上,另一手托着腮,安静坐在少女身旁,默默直视远方。 不知道要这样走到什么时候。 蒲在无聊中用念力探查周围是否有结界或者幻术,她不相信这么一大片水域是纯天然的山谷湖。 然而结果令她不寒而栗。 这既不是结界,也不是幻术,而是转移。 也就是说,这一切既不是通过结界制造出来的空间,也不是幻术制造出来虚假环境,而是一种用大量灵力维持的空间转移。 一切景象都是真实存在的。 好比让一个人走进了一幅画里,人在走,承托人的画也在被画外的人移动。如此一来,蒲就相当于在画里走的那个人,而女伯......就是那个掌控着整幅画面的人。 蒲迎着冰冷的风缓缓站起身,狠狠皱起眉,一双金眸凝望远方。 水雾越发的浓重,带着水腥臭。 蒲倏地蹲下身,手贴在腰间,衣兜里闪现金色的光芒。 “对不住了。”蒲倾身在少女耳边低喃一句,手指从衣兜里抽出闪光的乌虬金剪,转动两下送到少女下颔,手腕一翻,剪子尖端扎进少女的下颔骨。 少女微笑如初。 蒲用金剪顺着少女的脸庞纹路把她的脸皮慢慢剪了下来。 黑色的血迸溅而出,一点点滴落下去。 蒲用金剪挑起少女的皮,下面一片血肉模糊,肉酱里能看到白色的蛆虫在拱来拱去。 蒲垂着眼帘,手指在少女冰凉的脖颈上轻柔抚摸,声音没有任何温度,“对不起,你可能无法转生了。” 说着,蒲又靠近她的耳旁,低声道:“可是,你能省去不少痛苦。” “安息吧。”蒲闭上眼,用力掐住少女的脖子,手一用力,掌心推出青色的火焰,把少女的尸体烧得连灰烬也不剩。 “你会找到幸福的。”蒲淡淡道,把剪下的脸皮贴到了自己脸上,动一动胳膊,缩成了和少女一样大的身形,端坐在红锦坐垫上,面带微笑,安然祥和。 鬼火带着蒲又走了许久许久,终于慢慢停了下来。 这时,就在不远处中心的水面,猛地翻腾起剧烈的波浪,一个巨大的黑影浮现出来,睁着车轮一般大的血红大眼,一道漆黑的竖瞳嵌在内里,恐怖又狰狞。 两条大蛇极速前行,与那巨型黑影汇合,最后缠上黑影,被吸收了进去。 这下蒲看清了,是一条巨蛇。 蒲一动不动的坐在原地。 巨蛇嘶嘶两声,霍地张开血盆大口,弯身咬住蒲的左肩。 硕大锋利的獠牙刺穿蒲的肩胛骨,她听到了骨头碎裂的声音。 蒲闭上眼睛笑了笑,被巨蛇吞进嘴里咽了下去。 一阵天旋地转。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128 待一切从归平静后,蒲慢慢睁开了眼睛。 一双手轻轻抚摸着她的脸,对她说:“秋宁姐快醒醒,我来救你了,你快醒醒!” 蒲皱了皱眉,扭头看向一边,刺眼的阳光照进她的眼里。 逆着光,蒲看到了唐雪妃神情焦急的脸庞。 ☆、伯山妖异篇74 蒲翻过身子,张开双手摊在地上,唐雪妃低下头看她,一脸担忧。 蒲掀了下眼皮,看向别处。 唐雪妃略微惊恐地看了一眼挂在她脖子上的半张人皮,往后退了退,咽了一口唾沫。 “秋宁姐,你......没事吧?”唐雪妃嗫嚅道,手放在蒲的肩膀上,看着她断裂的胳膊发呆。 蒲抬眼看了看她,坐了起来,又低头看向肩膀。 “哦。”蒲右手握住脱臼的左臂往上使劲一凑,咔噔一声,骨头接了回去,可是肩胛骨那一片还是有一个很大的缺口。 没有流血。 “秋宁......姐......”唐雪妃目瞪口呆地看着她,根本不相信受了那样的伤还能像没事人一样,不痛不痒地站起来。 “你怎么在这?”蒲转头看她,面无表情。 唐雪妃眨了眨眼,指一指蒲脖子上挂着的人皮,“你脖子上.......” “哦。”蒲把脖子上的人脸捞起来,撑开,重新贴回脸上,转身就走。 唐雪妃闻到一股奇怪的味道,铁锈的腥气,还带着一种沉郁的香。 “秋——” “你身上是怎么回事?” 唐雪妃抬起头的同时,蒲猛地回头看向她,她一身蓝白长裙,头上盘着水晶链子。 唐雪妃微微一怔,摸一摸头发,“怎么了?你说我的衣服吗?” “你怎么在这?你来做什么?”蒲冷冷地问她。 唐雪妃却说:“你肩膀没事吧?怎么会昏倒在这里呢?我才想问你,你为什么会在这里?”环顾一下四周,没有别人,“阿絮呢?她没跟你在一起?” 蒲将信将疑地问她:“你知道这是哪里?” 唐雪妃点点头,慢慢朝蒲走过去,“这里是龙女谷。” 她仔细查看蒲的肩膀,真的没有一丝血迹,而且骨肉正在自己慢慢愈合,只是蒲脸上贴的那张恶心的皮让她整个人看起来不伦不类。 唐雪妃又闻到了那股有甜味的血腥气,着实难闻,她抬手捂了捂脸,敛了一下眼皮子。 蒲注意到她的动作,说:“离我远点。” “啊?” 蒲解释说:“这个脸皮的味道,你受不了。” 唐雪妃稍微松了口气,她以为是蒲嫌她烦,要她走开。 和蒲离了一定的距离,唐雪妃慢慢跟着蒲走。 蒲看一看四周,全是茂盛的林木,天上阳光明媚,远处的山林里不时传出几声鸟鸣。 走到一个岔路口,蒲在原地顿了一会,选了右边走。 唐雪妃立即跟上去。 蒲看了她一眼,问:“你怎么到这里来的?龙女谷是什么地方?” “我——” “别说废话。” 唐雪妃垂一垂眼,“还记得我以前跟你们说的那位高人吗?他的一位好朋友在这里隐居,前些天她突然派人来找我,请我来着做客的。”抬起头看向蒲,“我才在这住了三天,今天出来转一转,就在刚才那个地方发现你晕倒了,还受了伤......” “第二个问题。”蒲皱了皱眉头。 “啊?”唐雪妃有些慌,急忙思考蒲刚才问的问题,整理一下思绪才答道:“这个地方,是一个大山谷,名字就叫龙女谷,其他的我也不知道了。我也来这没几天,只是在这住,看看风景。” 她又低头看一看身上的长裙,补充道:“这身衣服也是这个人给我的,我没带什么行李,他们给我准备了日用品。” 蒲听了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沉默着向前走。 “秋宁姐,阿絮呢?”唐雪妃先前以为阿絮在附近,一会就会回来,可是走了那么久,还是没个人影,隐隐觉得哪里不对。 唐雪妃低着头走,忽然撞上一个东西,扬头看到画满暗红花纹的褶皱人皮,吓得惊呼一声:“啊!”定睛一看,原来是贴着人脸皮的蒲,不知什么时候突然停在了她身前。 “哎哟,吓死我了。”唐雪妃摸一摸心口,喘着气说:“你为什么非要把这么恐怖的东西戴在脸上?这是在哪家买的面具啊,这么逼真,还带血气香味的。” 诶? 在蒲慢慢转过头的时候,唐雪妃细细去看人脸和蒲面部相接的地方,发现连接处长了一些细细的丝线,像是要把人脸皮和蒲的脸彻底黏在一起,不知道那究竟是什么。 “秋宁姐,你说句话呀。”唐雪妃皱起眉,跟在她后面问,心里却生气了疑惑,那张人脸究竟是什么东西?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129 又走了一会,蒲停下来,侧过身对唐雪妃说:“你在见到我之前,在做什么?” 唐雪妃想了想,答道:“我在一个石窟里面,那儿的石壁上有一尊雕像,女龙谷的人说,那是龙女像,拜拜她会好运的。可是我跪拜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石像旁的香炉,旁边的蜡烛也倒了,燃了一片,我赶紧用旁边水池里的水浇灭了,可把我吓死了。” 蒲低吟一声,叹道:“难怪,我就说不该在这里停下来,仪式被打断了。”抬手摸一摸贴在脸上的人脸,“还好把引路的给留下来了。”说着,微微勾起一边的嘴角。 蒲又向前走,唐雪妃想跟上去,被蒲叫住了。 蒲说:“你别跟来了,收拾东西赶快离开这里,也别再和那个什么高人来往了。” “好,我回去,那你跟我一起回去,还有阿絮呢?她是和你走散了吗?” “这不是关心的是,我会带她回去,你赶紧走。”蒲加快脚步向前走。 唐雪妃说:“既然来都来了,我就跟你一起走,咱们找到阿絮再一起回去不好吗?你身上还有伤,我怎么可能扔下你不管?” 蒲转身对她说:“你是宋明絮的朋友我才好话跟你说,你现在赶紧走,这是我说的最后一遍。” “秋宁姐!”唐雪妃大声喊道,蒲却在她面前轻轻一晃,就没人影了。 呼—— 唐雪妃闭上眼长长吐出一口气。 “哈哈。”一旁树林后,赤身裸体的王锦慢悠悠从走到唐雪妃身旁,靠在她的小肩膀上,幽幽道:“看见了吧,她是不会理你的。” ☆、伯山妖异篇75 唐雪妃微微皱眉,往一旁躲了躲。 王锦的手慢慢从她肩头滑落,望向蒲消失的地方,慵懒地眯起眼睛,“这个世界的法则就是这样,别人太强,你太弱,别人就不会看你,也看不到你。” 唐雪妃循着她目光的方向看去,盯着远方发呆。 “所以我跟你说的事情......”王锦偏转过头,对着唐雪妃挑一挑眉毛,“你决定好了吗?” 唐雪妃略微低头,忽闪了一下睫毛,说:“修炼的事,我......”转头看向王锦,“王锦姐姐,我的好朋友在可能在山上走丢了,你有办法找到她吗?” “好朋友?” 唐雪妃说:“就是阿絮,宋明絮。” 王锦哦一声,“她不是有刚才那个蒲丫头守着么,你那么紧张做什么?” 守着...... 唐雪妃眼珠子左右动了一下,沈深吸里一口气。 她说:“她们好像不在一起,看样子是走散了。” “哦,那也不关你的事吧,就是走散了......蒲丫头也把她找回去的。”王锦笑道。 “话是那么说没错。”唐雪妃敛敛眸子,“我不能什么都不做。” 唐雪妃说:“王锦姐,你先帮我找阿絮好不好,还有秋宁姐,我很担心她,你说不是说山上有很多妖魔吗?万一秋宁姐她和阿絮有危险怎么办?” 王锦耸耸肩。 “王锦姐,你功夫那么高,肯定有办法的。” 王锦看一看她,突然笑了。 “妃妃,你真是太善良了。人家都不管你的死活,让你在这深山里独自一人,你却还惦记她们惦记的要死。”王锦说道:“不过主上本来是要我来请你去做客的,你是主上的客人,有什么要求我自然应该答应。” 王锦顿一顿,娇笑道:“再说了,已经到了龙女谷,很快就能见到主上了,这个节骨眼上要是我再不顺着你,让你不高兴了,等会见了主上,只怕她会怪罪于我。” 唐雪妃点点头,转身道:“那我回去客栈收拾东西。” “哎——别急呀。”王锦拉住她的手。 “王锦姐?” 王锦叹了口气,说:“你要找朋友,不难,我知道她在哪里。” 唐雪妃惊喜地问:“真的?那我们快去,王锦姐你也能找到秋宁姐吧?” “这个......也能。”王锦点一下头。 唐雪妃有些兴奋。 王锦却面露难色,开口道:“只是有点小小的麻烦。” 唐雪妃一惊,“是秋宁姐遇到什么危险了吗?” 王锦应道:“那倒不是,是宋明絮。” 唐雪妃微微张大嘴,“阿絮?” “不错。”王锦沉下眼睛,低声道:“我想她现在应该在我师姐身边,想从我师姐那儿把人带走可不是什么容易的事。” 唐雪妃焦急地跺一下脚,两手来回在衣摆上揉捏,“那怎么办啊。” 王锦想了想,又微微一笑,“也不是没有办法。” “什么办法?” 王锦捏一捏唐雪妃的肩膀,“就看你愿不愿意帮忙了。”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130 唐雪妃微微一怔,“什么忙?” 王锦勾起嘴角,“很简单。我带你去找宋明絮,只要你把她带到我身边来,我就能保护你们,就是我师姐也伤不了你们。到时候我带你们去见主上,我成功完成了我的任务,你能够跟着主上修行获取灵力,岂不是两全其美?” 看着王锦邪魅的笑,唐雪妃隐隐觉得有哪里有些不对,可又说不上来,当务之急还是先找到阿絮和蒲,之后的事......后面再说吧! 唐雪妃握紧拳头,点头道:“好,我答应你。” 面具边缘的丝线越长越粗,拼命想要钻进蒲的皮肉里。 这张脸皮是从氐人身上剥下来,再用蛊术炼成的,种在人身上,也是一种“引子”。术者在那头操纵,可以像牵线木偶一样把受者招引过去,同时脸皮原本主人的怨灵被封印在里面,可以从头部逐渐啃食受者的灵魂,最后钻入受者的身体,重生为新的氐人。 氐人是人面鱼身的古人族,蛮荒时期生活在龙脉经过的水域,过去也受龙族管辖,不过和其他上古氏族一样,在过去的几千年里慢慢衰亡了。 蒲不知道术者是不是想通过这种献祭神祇的方式,把山脚下那一个小镇的人全部慢慢转化成氐人作为仆人驱使,她对这些事情也不感兴趣,总之现在氐人脸皮里有一根丝线钻进了她的脑子里,控制了她的一部分神经,带着她往前走。 由于这个原因,蒲的动作显得有些僵硬,她用指甲不断把线头的触角给掐掉,不能让触须进入身体太多,否则很容易被完全控制,一边看着前面的路一边打探四周的情形。 终于出了幽深的山林,蒲踏着一段横在悬崖上的枯木,来到另一座山头,面前一片大湖拦住了她的去路。 湖前有两尊长满藤蔓的石像,是两条长着翅膀的大蛇,獠牙尖锐,凶相毕露。 蒲顿了一会,慢慢走过去,在湖边走了两步,看着湖发怔。 整座山头就只有这一片湖,空荡荡的,没有其他去路,而且氐人脸皮的指引也停了。 这是怎么回事? 按理来说,这就算到了目的地了,不是应该有人来接应她吗? 脑子里正这样想着,接应的人就来了。 湖面中心出现了一个大漩涡,从漩涡中心升起一块巨型石柱,上面有五个洞,石柱停止上升,从五个洞里射出五条石道,通向不通的方向。 这是五选一的意思? 蒲摸一摸下巴,随便挑了一个方向,跳上石道,想着脸上的破玩意没用了,顺手扯下来扔掉。 脸皮发出尖锐的惊叫,一根丝线从蒲的耳根子里被连根拔除,蒲的耳后留下了一个孔,可是没有流血。 走了两步,石道突然摇晃起来。 蒲皱起眉,跳起身稳住身子浮在半空,低头去看下面的动静。 水面剧烈晃动,一团巨大的黑影慢慢浮出水面,露出硕大的蛇头,一双猩红的眼睛死死盯着她。 蒲记得这巨蛇,是献祭仪式的最后,吞掉她的那条。 巨蛇忽然张开血盆大口,蒲抬手准备反击。 “神君,我们又见面了。” 蒲听到嘶哑沧桑的声音,抬头望去,只见藏在漆黑斗篷里的佝偻人正坐在巨蛇的嘴里,抱着一根蛇牙冲她打招呼。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看了前一章的评论,不要拉娘配,不要拉娘配! ☆、伯山妖异篇76 蒲眯一眯眼睛,看他,“你现在在这里,是来帮我,还是来阻挠我?” 佝偻人撑着蛇牙慢慢站起身,两手合起微微向她鞠躬,“在下只是正好在这里而已,并没有什么打算。” 蒲看向他身后的巨蛇。 “哦,它呀?”佝偻人侧过身,摸一摸蛇头,笑道:“不碍事,神君只管当它不在。” “你究竟想做什么?” 佝偻人笑而不语。 蒲又问:“你站在哪一边?” “神君,在下是来指路的。”佝偻人忽然说。 蒲转身远望,看着五条石道直直通向远方,越过山林,横穿在云雾里。 佝偻人指着与蒲相反方向的石道说:“神君,反了。” 蒲沉着眸子看他。 佝偻人抬手张开胳膊,弯腰道恭敬:“请。” 蒲转身朝相反方向走去,低声说:“我本想走那个方向都一样,若是不对,再重新来过,没什么可怕的。” “神君不可不怕。”佝偻人却道。 蒲停一停脚。 佝偻人说:“路可以重新走,时间却不能重新来。” 蒲眉头一紧,动了动鼻子,身形一闪,倏地一下就不见了。 虽然很微弱,但她刚才的确闻到了阿絮的味道。 绝对没错。 冰冷的风呼啸着疾驰而过,蒲快速飞行着,昂起脸看向前方。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131 龙儿一定就在前面。 五条石道通向五座不同的山头,五座山以石柱在的湖泊为中心,呈梅花状分布,把湖泊包围起来。 蒲顺着佝偻人指的方向沿着石道到了终点的山头,山头空空荡荡,满地杂草,中央一个山洞。 风吹的洞口的草根飘动。 蒲走到洞口,停了下来,抬头看着山洞,神情有些恍惚。 山洞深处隐隐传来窸窸窣窣的说话声。 蒲听到人生立马回过神,定一定神往山洞里走。 阿絮就在山洞里面,味道很浓了。 山洞中很干燥,很久以前形成的,洞壁上还刻的有一些东倒西歪的象形字。 “这和你说好的不一样——”人声说到一半就停止了,接着是挣扎的唔唔声。 是阿絮的声音! 蒲快速跑进去,可是洞里构造古怪,七拐八拐,她花了一会时间才进到洞穴深处。 等蒲赶到里面的时候,阿絮已经昏厥了,被绑在岩壁上一块硕大的石盘上。 蒲眼神一狠,一个箭步冲上去,拳头被另一只手截住了。 太攀一个回身后踢,下身灰纱在空中飞舞,袖中手指一弹,数枚毒针射出,齐齐刺向蒲的眼睛。 蒲冷声一笑,仅竖起小臂一挡,内力震得毒针散落一地。 说时迟、那时快,蒲一个闪身冲到胎盘面前,出手去掐她的脖子,太攀一手格挡,手掌向下一绕,五指成爪就要抓住蒲的手腕。 蒲哪里给她机会,反手一推,反客为主,擒住她的手臂就要往后摔。 太攀凌空翻起,翻一个跟头,一腿劈了下来。 嘶嘶—— 四周突然涌出蛇朝,成千上万的毒舌吐着信子快速朝蒲聚拢,到了她的脚边,露出尖牙嘶叫着瞪她,却不敢再向前。 蒲对太攀勾一下嘴角,抬手燃起青焰对着太攀的天灵盖就要拍下去。 太攀笑一下,竟迎着她的手掌探上头去,就在要接触到青焰的一瞬间猛然一闪,躲到一边,手指迅速在蒲手心上点了一下。 不好! 蒲狠狠皱眉,翻身跳到洞顶上,被贴在岩壁,警惕地看着太攀。 太攀轻哼一声,吹一声口哨,洞里蛇群全部朝蒲涌去,缠住她的脚,攀着她的腿向上爬,很快就勒紧了她的脖子。 太攀笑着望向她,“你不得不用法术了吧?忍了那么久,真是辛苦你了,蒲四姥。” 蒲抿着唇闭上眼,轻轻一振,青烟一烧,缠绕在身上的蛇全部化成灰烬掉了下去。 “我没工夫陪你。” 蒲跳下去落在石盘上,还没站稳脚,太攀无数根毒针就飞了过来,密密麻麻,挡都挡不住! 蒲倒是能躲开,可是—— 她转身看到身后的阿絮,一咬牙扑了上去,毒针全部扎在了她后背上。 太攀诧异地看着蒲被马蜂窝的背,哦了一声,了然地点头。 “居然没有流血,你果然——” 话没说完,蒲就带着一身的毒针跳了起来,龙爪对着她的喉咙就是一抓。 太攀笑着避开了,得心应手地见招拆招,“果然如此,这样的你,就是六成的功力都使不出来——不,最多直到五成,五成都不到。” 蒲冷冷一笑,“机会很好,只可惜——”眼神阴鸷,释放大量青色冷焰,把太攀团团围住,“就是这样,你也只能死。” “不。”太攀露出自信的笑容,“跟着应龙修炼千年的蛇仙,对付连五成功力都使不够的龙神,总是杀不掉,也能耗死你了!” 应龙? 蒲略一怔神,太攀已经绕到了她的身后,露出尖牙对准她的脖子就咬咬下去。 蒲脖子往旁一偏,将将把太攀错了过去,太攀放在另一侧的手正好接住蒲的左脸,向下滑到她的脖子就要抓住,蒲用手肘狠狠往后一顶,太攀又翻身躲开。 太攀一动,周遭的青焰立马扑上去,她不得不腾出多余的经历去制造防御结界。 可是蒲这边也讨不了好,毒针的毒性慢慢发作,这对一般人剧毒无比的毒素虽对蒲没有太大的伤害,可是却有麻痹的效果。 照这样拉锯战似的拖下去,蒲或许会支撑不了,所以必须速战速决,干掉这条臭蛇带着阿絮赶紧离开! 这样想着,蒲捏紧拳头冲进冷焰团里。 这个时候,谁也没有注意到,大石盘背后的一个小山洞里,悄悄探出了一个小脑袋。 唐雪妃小心翼翼爬到石盘下,慢慢站起身,回头看了苦战的蒲和胎盘一眼,垂垂眸子,皱眉闭一闭眼,动作迅速的拿着一枚晶石插进了锁住阿絮的枷锁。 咔嚓一声,枷锁解开了。 唐雪妃把阿絮抱下来,拖进石盘背后的小山洞。 王锦拉住唐雪妃的手,把她拉进去,看着昏倒在地的阿絮笑了一下,又转头看向外面的太攀。 师姐,多谢!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132 王锦大手一挥,小山洞瞬间闭合了,从外面看,石盘后什么都没有。 ☆、伯山妖异篇77 在漆黑狭窄的山洞缓慢前行,阿絮渐渐醒了,唐雪妃搀扶着她,担心地询问她的身体状况。 王锦走在前面,留给她俩一个背影 阿絮问唐雪妃前面那个是谁,唐雪妃叫她不用担心,那是来救她们的修行女仙。 听到唐雪妃这样说,阿絮点一点头,也就放下心来。 只是之前在昏迷之际,阿絮明明闻到了蒲的味道,可是现在却没了,蒲也不在,可能是她产生错觉了吧...... 前面的王锦眯起眼,想着还在石盘前争斗的太攀,嘴角勾起轻蔑的笑。师姐呀师姐,有时候觉得自己太聪明了,不是件好事。 “王锦姐,我们要这样走多久啊?” “一天吧。” “啊?”唐雪妃愣住了。 “怎么?”王锦挑一下眉毛。 唐雪妃把阿絮放在地上,抹一把额角的汗,“那么久?” 王锦说:“要见主上就要有虔诚的参拜之心,才一天有什么久的?何况我这密道还是最近的一条路。” “可是,阿絮现在太虚弱了,走不了那么久。”唐雪妃担忧地说。 王锦? 阿絮睁开沉重的眼皮,看着前面的背影,隐隐觉得有些熟悉。 王锦......不是那个蛇妖吗! 阿絮立马抓住唐雪妃的手,“妃妃......你,听我说......” “怎么了阿絮,你现在太虚弱了,先别说话,等到了龙女娘娘那再说吧。”唐雪妃应道。 “什么?什么娘娘?”阿絮蹙起眉毛。 “龙女娘娘啊,那位是高人的朋友,特地叫王锦姐来接我的,多亏了王锦姐,还是她救的你呢。”唐雪妃高兴道:“啊,等一会我再求她去把秋宁姐也救出来,只要我一直求她,她肯定会答应的。” 阿絮听得心里一阵无名火,“救秋宁?秋宁她怎么了?” “她在跟王锦姐的师姐斗法呢,你先安心吧,王锦姐说了,会保证我们的安全的,只要见到龙女娘娘一切都好办了。”唐雪妃安慰她道。 什么狗屁龙女,那是女伯,还有前面的那个,那是蛇妖! 阿絮浑身无力,动弹不得,心里一团火气无处发泄,只有使劲掐唐雪妃的胳膊。 唐雪妃小声地叫她:“阿絮,你怎么了?” 阿絮深呼吸一口,叫她凑近一点,贴着她耳根子说:“妃妃,你被骗了。” “啊?”唐雪妃一怔。 阿絮说:“王锦不是修行的女仙,她是蛇——” 阿絮话没说完就倒在了地上。 “阿絮!” 唐雪妃叫了一声,只觉后颈一痛,被王锦一个手刀劈到在地。 王锦看着她们笑了笑,打一个响指,手上两只银镯瞬间变成两条王锦蛇,越长越大,一条驮着阿絮,一条驮着唐雪妃,跟在王锦身后慢悠悠走了。 用了一天的时间,王锦走到了山洞的尽头。 山洞尽头的石壁上有一尊人身蛇尾的石像,王锦在石像面前跪下,叩了三个响头,然后起身毫不犹豫地划破手腕把血滴在石像头顶。 石像留下血泪,身后的石壁缓缓转动,露出刺眼的光。 走出石壁,是广阔的沼泽和长在水里的高大榕树,树枝上垂下数不清的藤蔓,沼泽水面上飘满浮萍,水下什么都看不清。 王锦把两个女孩丢在一条从水底潜来的巨蟒背上,自己也坐上去,拨弄着手上的银镯。 巨蟒游进榕树林的时候,一个黑色的身影跳了出来,依靠在一根粗大的藤蔓上。 “真是没想到,你居然赢了太攀。”一个沙哑的声音说道。 王锦转头看过去,对着佝偻人娇媚一笑,“有什么想不到的。” 巨蟒载着王锦她们向前游走,佝偻人纵身一跳,水中立马窜出一条黑色巨蛇,佝偻人落在巨蛇头顶,跟着王锦她们一道向前。 佝偻人坐在蛇头上,说:“我以为会是太攀赢的,毕竟你从没赢过她。” 王锦笑:“那是你想的太绝对了。” “哦?” 王锦转过头看他,“凡事不能想那么绝对,不然就会像太攀一样。” 佝偻人这次没说话了,安安静静地跟在她身旁。 过了一会,王锦问他:“主上现在在做什么?”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133 佝偻人应道:“午睡。” 王锦低头沉吟片刻,神色有些恍惚。 许久,王锦才自言自语道:“主上等这一天,怕是早就等不急了。” 佝偻人却说:“蒲四姥就是个垫脚石,你对主上忠心耿耿,主上又加爱于你,你何必妄自菲薄呢?” 听得这样一番话,王锦勾着嘴角笑一笑,“你说得有理。” 佝偻人拱手向天,“那就等着主上重新化龙升天吧。” 王锦把阿絮和唐雪妃都带到了沼泽中心的一个小岛上。 岛上只有一棵巨大的榕树。 一条金色蛇尾从树上垂下,树枝的另一头垂着浅金长发。 王锦一手提着一个女孩走到树下,把阿絮和唐雪妃放到地上,矮身跪下,恭敬地向前行礼。 “参见主上。” 侧卧在树枝上的人缓缓睁开双眼,金色的睫毛像镀金的小扇子在阳光下轻轻扇了扇,微微抬起头,前额发丝滑落,露出眉心金色的三叶符印。 阳光倾落,洒在她姣好的面容,落在她浅金的长发和眉眼,衬得她的肌肤更加白嫩水润,整个人都在发光似的。 她金色的蛇尾轻轻摇了一摇,慵懒地伸了一个懒腰,揉一揉眼,对王锦莞尔一笑,“原是晌午已过,本座可是睡了好些时辰了?小锦你可有乏?” 王锦看着她微微一怔。 这便是她最敬仰爱戴的主上,女伯。 “啊呀。”女伯轻呼一声,看着地上昏睡的两个女孩眨了眨眼,一阵微风拂过,女伯便落到了阿絮身边,弯腰把她抱进怀里。 “主上......”王锦痴痴地看着她。 女伯垂着浅金的眼睫看着阿絮安详的脸庞微笑,轻柔地抚摸她的脸颊,温声道:“可算是见到你了呢,玉朗。” “玉朗?”王锦被这陌生的名字召回了神,“她是宋明絮,玉朗是谁?” 女伯歪一歪头,眨眼,“北冥神山下,麒麟踏雪来。问君向何处,且试玉朗台。北冥神山雪麒麟的圣殿护法,龙玉朗,说的不正是她吗?” “龙玉朗我知道,她只是个修炼的人。可是这个宋明絮......她是白龙。”王锦皱眉道。 “北海白龙?”女伯也是一怔,伸手去探她的鼻子,果然是龙息。 “怪了。”女伯蹙起秀美,却笑得更美了,“也是,大概是我认错了。早些年看见这个孩子,以为是玉朗还活着,想要见她一面,如今想来,玉朗是早就不在了的。本想借着蒲四姥的龙息助我化龙,如今有了白龙,更是锦上添花。” 作者有话要说:  这算深夜福利不?(笑 ☆、伯山妖异篇78 王锦凝视女伯不语,看她一下一下轻柔抚摸阿絮柔顺的长发,半晌才开口道:“是......” 女伯抱着阿絮立起上身,滑动蛇尾来到唐雪妃身旁,矮下身,把阿絮放在柔软的草坪上,伸手去捏唐雪妃的耳垂。 唐雪妃的耳垂上有一点青色的小斑,远看就像一枚痣,耳垂被女伯捏起,凑近细看才发现那枚小点其实是一个图案。 王锦靠近去看,是一个袖珍的六角雪花刺青。 “这是......” 女伯抿唇道:“族徽。” 王锦蹲下身,指尖碰了碰耳垂上小小的雪花刺青。她问:“这是哪家的族徽,这么小,刺在耳垂上,若不是主上提起,我根本发现不了。” 女伯松开手,缓缓起身,笑了一笑,“原本我也不知的,有人告诉我,我才留心了。” “有人告诉您?”王锦问。 女伯转身行至榕树主干下的石座前,倚着靠下,托着侧颊悠然道:“还是前些年,那个眼上有疤的男人,他告诉我的。” 王锦点一下头,她知道女伯说的那个人,就是被唐雪妃奉做高人的那个西装男。 王锦说:“他告诉了主上什么,还要属下们专程将她和白龙一块抓过来?主上化龙,不单单只需蒲四姥就够了吗?” 女伯张一张口,正要解释,忽的眼光一闪,转而问她:“确是蒲四姥便够了,她现在何处?怎的你只把这两个丫头带了过来,没见到蒲牢?” 王锦一噎,“这......” 女伯垂眼看她一下,扬首叫道:“匿影。” “属下在。”佝偻人不知从哪跳了出来,单膝跪在女伯身前。 “太攀何在?” 佝偻人用眼角余光扫了一下王锦,王锦站在女伯身后,皱眉握紧袖中的拳头。 王锦在心中暗暗恨道:蒲四姥就算使不出全部功力,终究是龙九子,该不是区区蛇妖都降服不了吧? 在王锦的心里,如意算盘打的很是好。 她和太攀作为女伯的护法,同时得到女伯的授命,捉幼女,夺蒲牢,生擒唐雪妃。王锦和太攀同为护法,尊女伯为师,千年来为得到女伯青睐明争暗斗。 按照女伯的计划,这几日便是最紧要的关头,只要借助蒲牢龙息,女伯便可成功化龙飞天!到了那时...... 王锦狠一咬牙,两眼阴鸷,到了那时,跟随女伯位列仙班的人,只能有一个!而那个人,只能是她王锦! 佝偻人收回视线,躬身道:“回主上,太攀孤身与蒲牢困战,不敌蒲牢,现已负伤逃脱。”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134 女伯低下头,略微蹙眉,旋即又舒展开来。 她慢慢转身,回头看向王锦,掩唇轻声道:“小锦,本座记得,特意叮嘱过你,要和你师姐齐心协力把四姥‘请’过来。” 王锦腾地跪倒在地,前身贴在地上,“属下惶恐!” 佝偻人略一迟疑,上前道:“主上,还请息怒。蒲四姥毕竟是开世龙神嫡系神子,以太攀和王锦的力量确实有些......王锦一心想为主上分忧,蒲牢护那明絮丫头护的紧,单是把白龙和唐雪妃捉过来,已是很费力气了。” 王锦急忙应声道:“属下待主上赤胆忠心,此番情意日月作证天地为鉴,还望主上看着王锦千百年虔诚侍奉主上的苦劳上,息怒吧......王锦也不想在主上千年大计快要成功时,让主上因为王锦而坏了心情。” 女伯垂着眼,沉思片刻,摆着蛇尾滑过去,扶她起来,“罢了,小锦你这么做干什么呢?” 王锦低着头不敢起,“还望主上息怒。” 女伯轻轻拍拍她的背,“无妨。”转身看向佝偻人,“匿影,你跟我来,准备焚天镜和水勾玉。” 王锦闻声而起,抓住女伯的胳膊,“主上!” 女伯低头看王锦抓在她手臂上的手。 王锦立马放开,退到一边,“是属下失敬了。” 女伯转身,纤手一挥,腾空飞起,身下聚拢一团浮云,蛇尾盘在云上。 佝偻人一跃而起,落在女伯身旁。 “主上是要亲自出手了?” “嗯......”女伯摸了摸饱满润泽的下唇,“是呀,毕竟很快......她就是我的人了。” 佝偻人微微一怔。 “怎么?”女伯笑着看向他。 佝偻人弯腰拱手,“主上英明。” 女伯掩唇轻笑,理一理裙裾,抬手放在佝偻人肩上,“对了,匿影,你把小白龙带去潋滟池里泡着。” “小白龙?可是......潋滟池不是主上您......那是为蒲四姥准备的啊。”佝偻人不解道。 女伯点一点下唇,“嗯......权且当做正餐前的甜汤吧。” “是,全听主上吩咐。”佝偻人又问:“那唐雪妃呢?” 女伯立马严肃起来,“倒是差点把她给忘了,她的用处可大着。” “用处大?”佝偻人有些诧异。 “这你不用操心了,你只记得,把她关在伯山主峰的寒窟里,封印好便可。”女伯幽幽地,狡黠一笑,“本座自有用处。” “属下领命。”佝偻人又是一个鞠躬,纵身一跳,身影没在了榕树枝叶里。 女伯轻轻摇一摇头,嘴角微翘,眉开眼笑,心情确乎是极好。 极目远眺,群山绵延,彩霞万里,山笼云烟。 女伯摸一摸胸前的吊坠,一枚龙牙磨成的护身符,眸子一沉,目光如炬,咧嘴笑道:“父君,女儿终将重回天界,镇守天阙,然后将那欺骗了您的贼人揪出来,让他生不如死!” 是夜,风静,霜露重。 月光洒在水面,波光粼粼,澄澈的池水被深青的天染成静静幽蓝。 深蓝带着点儿紫的水面倒映着岸边静默不语的芦苇,水上漂着莲花灯,灯心不时落下两滴红蜡油,融化进水里开出一朵淡粉的小花,沉在水底。 仿佛在睡梦里,一切都是那样的宁静。 忽然清亮的水波响声打破了这份安宁,池面掀起阵阵涟漪。 阿絮半个身子浸在水里,头枕在一处柔软之上。 她慢慢睁开疲惫的眼睛,忽觉额头一凉,一只柔嫩清凉的手覆在她的额头。 阿絮猛地睁大眼,呆呆望向正低头微笑看着她的女人。 雪白的皮肤,浅金的眉眼,金色的长发,温柔恬静的笑容...... “唔......”阿絮挣扎着要起来,被女伯按住了肩膀。 阿絮不安地看着她。 女伯轻轻摇摇头,食指贴在阿絮的唇上,歪一歪头,一笑嫣然。 ☆、伯山妖异篇79 这是什么地方? 这个女人又是谁? 阿絮撑起胳膊,想要坐起来,打翻了身边的一盏莲花灯,莲灯倾覆,燃烧的花蕊在水里熄灭了。 女伯急忙扶她慢慢坐起,靠在一旁的石头上。 阿絮坐好后,揉了两把脑袋,脑子晕乎乎的。 感觉稍微好一点以后,阿絮才认真打量起身边的女人,刚才只看到了她的脸面,现在才看清她的全身,同时,对方也正打量着她。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135 女伯趴在一边的白沙粒上,金色的蛇尾浸在水中,一上一下慢悠悠地拍击水面,溅起一朵朵晶莹的浪花。 阿絮微微一怔,问她:“你也是蛇妖,是黄金蟒吗?” 女伯撑着上身,两手托腮,听她这么说,扑哧一声笑了。 女伯扬起蛇尾问她,“只因这尾巴是金色的,你边觉得我是黄金蟒修炼成的妖精?” 阿絮点点头。 女伯换了个姿势,侧躺着看她,“我若是黄金蟒变的,那也是蟒妖。” 阿絮说:“和蛇妖有区别吗?” 女伯答道:“蟒无毒。” 阿絮一下紧张了起来,“那你的意思是,你是有毒的了?” “哈哈。”女伯掩唇轻笑,“你真有趣。”伸出手去想要抚摸阿絮的头顶,却被阿絮给躲开了。 阿絮抱膝躲在大石头后,“你想要怎样?” 女伯不回答她,说:“若是如你所思,你怎的不说,你是白蛇成的妖精?” 这一说把阿絮说愣了。 阿絮警惕地问她:“你知道我是谁?” 女伯轻轻摇头,“本是不知的,起先我把你当做了一位故人留在现世的魂灵,费尽心思想找你来,如今找来了,却发现不是,原是我认错人了。” 阿絮听得眉头一蹙。这个女人说她费劲心思找她,她是被太攀捉走,后来遇到唐雪妃,又被王锦劫走了,要被带到女伯那去...... 要找阿絮的是女伯,那么眼前的这个...... 就是女伯了?! 阿絮猛然一惊,浑身一个哆嗦,盯着女伯的蛇尾发呆。 这个这个,这个...... 阿絮盯着女伯的脸看了一会,发现这个人身蛇尾的家伙和那些女伯石像长得完全不一样啊! 石像都是一些成熟性感的老大妈,可是眼前这个......就是个二十上下的柔弱少女。 看着目光锁着自己不放的阿絮,女伯笑了,问她:“你总看着我做什么?” 阿絮一哽,“我就是看......看了啊......没什么,就是,你和我想象中不太一样。” 女伯点一点头,“我与天下众人所想皆不尽同,倒也无妨。” 阿絮咽了口唾沫,转一转眼珠,手下抓了两根草。 女伯眨了一下眼看她,微微歪一歪头。 “你......”阿絮试探着问,“是女伯娘娘?” 女伯笑着点头。 “是呀,我就是女伯。”她回答道。 阿絮立马来了精神,朝前扑了两步,本来想要抓住女伯的手腕,在快要碰到她的时候回过神来,收回了手,有些尴尬地停在原处。 迟疑了一会,阿絮仰起头问她:“女伯娘娘,不管你想要怎样,究竟出于什么目的要见我,是不是要害我,在那之前,我想问你一个问题,希望你能告诉我。” 女伯愣了一下,旋即微笑道:“切莫将我想的可怕,你想问什么,只管问就是了。不说你本就是我龙族,我心里亲近的很,再加上你和我那故人在容貌神态上相似的紧,我见了心中喜欢。你别怕我。” 既然女伯这样说了,阿絮也不客气,开门见山道:“你见过我妈妈对不对?” “嗯?”女伯有些诧异。 阿絮看到女伯的反应心里认定她一定和母亲见过面,女伯肯定知道一些关于妈妈的事,一个冲动扑了上去,抓住女伯的手,“我妈妈叫于尔桐,是个探险队队员,寒山寺的和尚说她到过小寒寺,找过通向伯山的路,她一定是来找你的。” 女伯任阿絮抓紧自己的手,安静看着她。 阿絮激动地说:“太攀蛇跟我说,你一直在等我,说我妈妈在你这留了东西,你可以给我吗?你告诉我我妈妈到底来着干什么了好吗?你知道吗,我妈妈很少很少回家,给她打电话从来打不通,我根本不知道她在哪里,在做些什么。” 女伯轻轻叹口气,抚摸阿絮的头发。 “我想要见她,只能等她回家,可是能等到她回家的机会很少很少,好不容易她回来了,我问她都在哪里,去做了什么,她从来都不回答我。很多时候我就在想,为什么别人都能有妈妈陪着,我就没有呢?凭什么啊,为什么我就要这样呢?” 为什么......我就要这样呢? 阿絮咬紧下唇,皱紧眉头。 女伯突然把她抱进怀里,撩起她潮湿的长发,轻轻抚摸她的肩膀。 女伯说:“她只是比较忙罢了,无暇顾及你,你不要怨恨她。” “忙?”阿絮抬起头,“你见过她,你知道她什么?” “她在我这里放了一件东西。”女伯放开她,缓缓退后。 女伯转身向水池的另一边滑行,蛇尾在水中划过一道痕迹,莲灯纷纷向一旁散开。 阿絮立在原地没动。 女伯行至水池中心,转身看她。 “跟我来。”女伯呼唤她。 “啊?”阿絮一惊。 女伯敛眉微笑,招一招手,“跟我来。”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136 阿絮略微一怔,然后跟了上去。 到了水池的另一端,上了岸,女伯拨开齐人高的芦苇,带着她来到一片空地,地上一张石桌,下边倒了几个石凳。 阿絮走到石桌边,摸一摸桌面,没有想象中的粗糙,出乎她的意料,还挺光滑的。 石桌中心有一个圆盘,中心有一个小凹痕。 女伯提起宽大的衣袖,把拇指指腹贴进凹痕里,圆盘断成八卦形状,两片阴阳鱼朝两边慢慢打开,露出里面的暗格。 ☆、伯山妖异篇80 暗格中心躺着一叠纯白绸布,绸布中央卧了半截爪骨,锋利异常,也不知是什么东西的指甲。 接着月光看,阿絮隐约觉得那是龙爪的指甲。 女伯动作轻缓地托着绸布把爪骨给捧了出来,走到阿絮身旁,交给阿絮。 爪骨只有半截,可还是很大,阿絮用了两只手抱住它。 她看着怀里的爪骨发呆,不知道它的主人原身有多大...... “这是......”阿絮抬头问女伯。 女伯仰头望向白月,太息一声,“龙爪骨刺。” 果真是龙爪...... 阿絮喃喃:“妈妈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女伯回过身,“我也这般问过,她道乃是探险路上所得。” “那她为什么要来找你,把这个给你呢?” “因为我是龙神嫡女,她曾说,想看看这个和龙有何干系,听了伯山的传说,便来寻我了。” 阿絮沉默了。 女伯手心贴在阿絮手背上,问:“你要带走它吗?” 阿絮抱紧怀里的爪骨,“所以,妈妈是发现过龙的尸骨吗......” 女伯小声应道:“或许是吧。” 阿絮声音带上了哭腔,嘟哝道:“可是妈妈是人,我却是龙。” 妈妈发现过龙的尸骨,在很多年前就找过女伯,那么阿絮是妈妈在龙骨边捡到的幼龙吗?所以带回去抚养?如果是这样,那外公和爸爸知道吗?如果知道,爸爸妈妈为什么没有再生一个孩子呢? 而且蒲说过,阿絮生下来就是人的形态,如果她是妈妈在龙的尸骨旁发现的,她应该是龙蛋或者小龙才对,为什么会是人形呢?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到底都是怎么了...... 女伯安慰她道:“或许你和那具龙骨没有关系,莫要伤心。” 阿絮沉吟片刻,抱着爪骨问女伯,“我妈妈说什么了吗?她提过我的身世吗?后来她又去了哪里?” 女伯摇一摇头,神色有些惋惜,“她只问了我这是不是真龙骨,然后便离去了。说来惭愧,伯山本是本座修炼之地,竟不知闯入了一个凡人,连她是怎样离去的我也不知。” 阿絮也是一愣,深深吸了一口气。 “而且,你的母亲并未与我在鬼神之事上做过多的纠缠,见了我也没有惊异,很是坦然。”女伯的手落在阿絮肩头,“孩子,在我看来,你的母亲是个奇怪的人。” 是啊,的确很奇怪。 好不容易循着线索找到了这里,可是到了最后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什么也没有。 阿絮心里空牢牢的,很失落。 一切都完蛋了的感觉。 阿絮忽的躲开女伯的手,转身问她,“你捉我来究竟要干嘛?” 女伯顿了顿,轻柔道:“方才我已说过了吧,起先是我将你错认成一位故人残留的魂灵,才想找你来的,不过前几年我伤未痊愈,不便外出,才让座下两个徒儿去找你,手段兴许粗暴了些,但从未想过害你。” 阿絮默不作声。 “但是我一开始没想到你是白龙,还是王锦告诉我的呢,要是我能早些知道的话,就更好了。”女伯笑吟吟说,“不过现在也不迟,等会我便去接四姥,咱们几个同族总算能好好聚一聚了。” “同族?你觉得你是龙?”阿絮皱眉打断她。 看着女伯的蛇尾巴,阿絮的嫌弃和厌恶都写在脸上。 女伯把她的表情都看在眼里,掩唇轻笑,“哎,怪我,没跟你讲清我的身份,让你只看到我如今落魄的模样,必然是误会我了。” 阿絮不信她,“什么误会?” 女伯撩开额前金发,露出前额的三叶符印,慢慢说道:“看我额上的黥面,这便是天罚。” 黥面...... 阿絮看古装剧知道,那是古人在罪人脸上刺囚字的刑罚,算是比较轻的惩罚手段了。 女伯却笑道:“明明是天罚,却还挺好看的,不是吗?” 阿絮没接话。 女伯继续道:“可是这是一个封印,它让我永远失去了作为龙的资格,我的修为全部被清空了,我被剥去爵位,贬下凡间,退化成蛇,而且还只能是这半人半蛇,不伦不类的样子。”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137 爵位? 阿絮眨了眨眼,“你......” “我是天伯的女儿,镇天龙女,女伯。” 世界安静了。 过了好一会,阿絮揉一揉鼻子,低下头,不想去看她。 蒲说过,天伯是个残害同族的变态。 这个女伯,本身就居心叵测,现在居然自爆是那个天伯大恶人的女儿!明明是自己犯了错,受了天罚被贬下凡,难不成她还痴心妄想重返天界? 简直就是做梦! “所以呢?你是天伯的女儿,是龙女,然后呢?”阿絮按捺住心底的火气问她。 女伯慢慢向阿絮走近,“我重新开始修炼,已经千年有余,加上原本的底子,已经能够羽化升天,只可惜没了龙的躯体,所以现在只差最后一点,就大功告成了。” 阿絮心头猛跳,直觉告诉她女伯这最后要的一点绝对不是什么好东西! 女伯说:“而差的这最后一点,便是神龙的龙息。好在老天真是庇佑我龙族,几乎所有龙族同胞都丧命在千年前的大屠杀里,而龙九子里的蒲牢却活了下来!这对我来说,真是天大的恩赐啊!” 一股怒火冲上阿絮的胸口,她大声吼道:“你把秋宁怎样了!” 女伯掩住唇轻轻地笑,“你别着急,我还没见到她呢。” “你要龙息,我可以给你,你别动她的主意!” “你?我要的是神龙,不要说你一个不知哪里冒出来的野种,就是修炼几千年的角龙也不够我用,只有应龙和龙王级的神龙才行,若不是蒲牢活下来了,我只怕永世都无法再化龙了!” 阿絮又急又气,可是此刻身体虚弱,想出击却使不上力。 正当阿絮痛苦之际,女伯上前抱住了她,一口咬破阿絮的脖子,“不过你身上的气味倒是好闻的紧,是蒲四姥用内息喂大的吧?啊——真是美味,本座越来越期待与蒲牢神君的美梦春宵了。” ☆、伯山妖异篇81 好恶心。 女伯的话钻进阿絮耳朵里,就算她的意识正在一点点消失,她也能清楚的感觉到那份无法言说的恶心。 一想到这个亡命囚徒的一样的女人会对蒲做出那般不堪的事情,阿絮心里就难过的要命。 然而现在的自己却无能为力,什么都做不了。 脖子上的血管被咬破,一点点往外渗着血,被女伯用舌头舔进去,黏黏腻腻的感觉刺激着阿絮,身体上恶心,心里也恶心。 眼前一阵一阵的黑,阿絮渐渐支持不住了,昏厥前眼里最后映着的是天上的月亮。 咚一声,阿絮怀里的半截爪骨落到了地上。 秋宁,你在哪里呢? 戴着脸皮面具的氐人被撕成两半扔在了水里,不远处,氐人酋长举着鱼叉在水中高石上跳着舞。 酋长边跳边哼,嘴里念念有词,不断有新的氐人从水底浮上来,张牙舞爪地围住中心的猎物,伺机攻击。 嗯? 蒲抬起头,夜幕里嵌了一轮明月。 腥臭的水和血混在一起从她的发梢滴下,落进沼泽里。 她的舌头下压了一片在路上折下的草药根,有提神的功效,能暂时压住太攀蛇毒对她造成的昏迷效果,只是不知道能够坚持多久...... 先前,蒲在山洞里把太攀逼的显露原型,最后不得不释放毒气烟雾,接着掩护逃走。太攀逃了,蒲立马去找阿絮,却发现阿絮不见了。 蒲没有其他办法,只有去追太攀,那是唯一的线索。可是没想到半路蛇毒发作,蒲拖着沉重的身子找了草药,略微清醒后再继续追踪太攀。 本来中间追丢了一段,在蒲就快放弃的时候,佝偻人突然出现了,给她指了路,在蒲经过她身边的时候小声说:“小心前面沼泽里有埋伏。”蒲略微一顿,侧眼看他,“你到底是什么人?”佝偻人微微前身,“在下将在终点等候神君。”言罢,疾速退去。 蒲按着他的指引穿过峡谷,到了两座山之间的谷底,一片大沼泽。沼泽上迷雾笼罩,瘴气很重,蒲很警惕地在水里慢慢走着,探查太攀的踪迹。 没走一会,沼泽中心就传来了奇怪的鼓声,蒲循声望去,看到迷雾里出现了一片黑影,像是一群人,排列得整整齐齐。 黑影越来越近,雾气散去,一支戴着脸皮的氐人军队举着鱼叉朝蒲袭来。蒲想起之前的假设,女伯利用氐人脸皮面具,把山民给变成氐人,重组敌人部落,如今看来是八九不离十了。 于是蒲就和没完没了的氐人军团战斗到了现在。 只是一瞬间的愣神,又有一批氐人举着鱼叉刺了过来。 蒲立马飞身避开,伸手要施展法术,后脑却是一痛,一个重心不稳就要往下落,她又急忙抓住身旁岩壁上凸出的岩石,贴在山崖上才没往下滑。 下面一群氐人高举鱼叉把她团团围住。 蛇毒开始发作,蒲的脑子越来越沉,舌下的草根效力越来越弱...... “唔——”蒲狠一皱眉,露出尖牙,狠狠刺穿皮肤,借着施加的痛觉来让头脑清醒一些。 沼泽的底部有一个溶洞,地下水道通向女伯栖身的大沼泽。 太攀带着一身伤躺在溶洞里喘息,佝偻人坐在她身边,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太攀趴在礁石上,艰难地发出声音,“我已经召唤了氐人,主上的水勾玉呢?”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138 佝偻人无声地笑了笑。 太攀大喘一口气,朝他爬了两步,“我在问你呢!氐人祭司,要收取代价的......你要是不把水勾玉给我,等会......等会他们就要来反噬召唤者!” “咦?”佝偻人微微低下身,“反噬召唤者?在下记得......召唤者,好像不是我啊?” 太攀皱起眉,目光凶狠地盯着他,“匿影,你在耍什么鬼花招?是你来救我,说主上要亲自来捉蒲四姥,还叫你带了召唤氐人部落的水勾玉来,让我召唤氐人祭司困住蒲牢!” “是啊,怎么?我们的一切,都是这样做的啊。”佝偻人站直身,慢慢张开双臂,微笑道。 只是他的脸都藏在巨大的斗篷帽子里,太攀是看不到他的笑容的。 太攀伸出手,“水勾玉呢!” “诶?”佝偻人向前迈了两步,摊开手,又仰起身,遗憾道:“没有。” “匿影!”太攀指着他骂道:“我知道了,你是存心要置我于死地!” 佝偻人静默不语。 “你这样做,以为主上会放过你吗!”太攀奋力嘶吼,满脸的伤疤异常狰狞,遍体鳞伤的身体触目惊心。 佝偻人耸耸肩。 太攀狂笑一声,道:“难不成你和王锦联手?” “在下没有和任何人联手。” 太攀冷笑,“也是,你和王锦半斤八两,都指望着害死我们三个里的其他两个,这样就能独自霸占主上身边的位子了。” 佝偻人抱着胸哼一声,“我可从没指望过女伯身边的位子,就是她的位子,我也没觉得多有意思。” “你是想把主上当做垫脚石?” “不。” 溶洞外传来乒乓哐啷的响声。 太攀转头去看,面色惨白。 无数氐人战士正涌动着要钻进洞口。 佝偻人指一下洞口,“太攀啊,时候到了。” “匿——影!”太攀咬牙切齿。 轰隆一声,洞口的石门被撞破,氐人蜂拥而入,要把太攀包裹住。 巨大的水流涌进,洞中波浪震动,掀落佝偻人斗篷的帽子,露出里面灰白的长发,在波涛汹涌中来回飞舞。 “你——你是——”氐人把太攀包围住,在视线被完全遮挡住之前,太攀接着狭小的缝隙看清了佝偻人的面容。 一千多年来,她从没见过一次佝偻人的容貌,就连女伯也没见过。 没想到最后要死的时候,太攀终于能看清这个人的样子了。 “你是敖——敖......” 太攀的声音被氐人的啃噬和撕咬声淹没了。 佝偻人戴好帽子转身离去,手下用力,手心的水勾玉被捏得粉碎。 他微微一笑,“神君,这样缠着你的氐人就没了,不过后面在下可真的无能为力了,祝您好运。” ☆、伯山妖异篇82 击退一波氐人后,蒲发现没有新的氐人从水下冒出来,稍微松了口气。她又害怕是有什么埋伏,在原地探查了一会,没有任何异样,确定安全后才跳了下去。 蛇毒完全发作,她的脑子很沉,眼前一阵一阵的黑,有些招架不住了,控制内息的能力明显下降,已经无法保持脚下凝结的气,不能站在水面,一点点往下沉。 蒲看一看四周,慢慢游到岩壁下,爬到一块浮出水面的石块上,打算休息一会。 她把金剪插进石块的缝隙里,剪子周围散开金色的光圈,一层层扩散,把她笼罩进去,张开一层防御结界。 金剪结界力量不强,最多只能维持一个时辰,蒲不知道一个时辰够不够她恢复神智,只能希望暂时不要遇到其他的东西...... 天边慢慢打量,山的另一头露出鱼肚子的白色,过不了多久太阳就要出来了。 蒲想白日里妖魔应当没那么猖獗,合上眼打起坐来。 没过一会,太阳升起,天完全亮了。 再抬头,已是一轮烈日当头,光芒万丈。 蒲的额头布满豆大的汗珠,嘴唇开始干裂,用手遮着光去看太阳,想这太阳真是毒辣。 沼泽的水在蒸发。 随着时间的推移,沼泽的水位越来越低,迷雾瘴气全部散尽,周围的岩壁开始干裂,山上的草木全部枯死,变成粉末。 约莫到了晌午的时候,整个沼泽的水已经全部干涸了! 蒲看着干裂的河床发怔,那么大的一片沼泽,竟然只用了一早上的时间就全部枯竭了,这真是太夸张了! 干燥的地面上出现扭曲的幻境,到处冒着热烟。 不知从哪里隐隐飘来一个恶臭,刺激到蒲的鼻子,让她阵阵作呕。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139 突然,蒲的神色一凛,猛然起身往来时的山谷跑。 这是一个局! 为什么一开始她就没想到呢...... 蒲边跑边催动念力调动周围可用的水分,结果发现根本就没有可以用的水,方圆千里,一点水都没有了! 嘭——嘭——嘭—— 四面八方传来震耳欲聋的响声,四周的山壁全部塌陷,外表山石震落,倾倒一地,从山里爬出几只巨大的红绿怪蛇,两个身体十二条腿,长着四只肥大的翅膀,冲着蒲大声嚎叫。 是成年的肥遗群! 这些肥遗比最早入山时她们遇到的那只幼年体大了不止十倍,只一只就有一座小山大小,蒲就奇怪这五座山怎么排列如此整齐,原来这根本就不是真正的山,只是用来镇压肥遗的封印。 蒲狠狠皱眉,转身用手指在空中画驱魔符,消耗自身灵力燃烧青焰攻击,即使这样也只能暂时让肥遗暂时退避,但符印和青焰失效后它们又会穷追不舍。 跑到一半,蒲的后脑传上一阵钝痛,眼前一黑,后面一只肥遗立马扑了上来,蒲往旁边一滚,惊现地躲了过去,这时后面的几只肥遗齐齐仰起头,从嘴里喷出大量的腐蚀液体,全部射向蒲。 蒲的手上布满密密麻麻的伤痕,是之前与太攀和氐人军团战斗是留下的,太攀的法术对蒲造成的多是内伤,从外表看只有些淤青,但氐人的鱼叉和爪子上都有腐蚀肉体的毒素,抓破的伤口会不断腐烂,无法愈合。 有的伤口已经伤到了筋脉,蒲的右手已经有些麻木了,腕关节失灵,无法动作。 蒲看着远处其他四座不断崩塌的山,和里面钻出的肥遗,自嘲地笑了。 “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啊。” 她本以为这伯山只是一个占山为王的小妖怪搞的小把戏,没想到只是这个“小把戏”,就把她蒲牢害得如此落魄! 此等丑闻要是传了出去岂不被人笑掉大牙? 那可是要把龙族的面子丢尽了,要把上古龙九子的面子丢尽了,要把开世龙神老爹的面子也给丢尽了! 这等亏本买卖—— “我蒲牢绝做不来!” 蒲仰天一声怒喝,金目圆睁,露出狰狞的獠牙,发出骇人的吼声,生生将四周山石震成粉末。 轰隆—— 空里忽的一声巨响,一道闪电劈下,天上平白无故地聚集了一片阴云,云里电闪雷鸣,隐约里看见金光四射的雷兽上下奔腾,一个怒吼就是一道闪电。 地上肥遗齐齐抬头仰视雷云,鼓圆腮帮咕噜咕噜地低鸣,猛地向天一跃,同时吐出炽热的火焰,喷向空中的云翳。 蒲撑着膝盖慢慢站起,垂着眼帘低着头,左手扶着已经完全失去知觉的右臂。 雷兽对着下面的肥遗怒吼,电光蹿下,直直劈进肥遗的脑颅。 空气渐渐湿润起来,刮起阴冷的风,雨点噼里啪啦地砸下来,如今这寸草不生的干旱大地上竟袭来了狂风暴雨,要是人见了,只怕会叹为人间的怪事奇景。 这雷兽和云雨是蒲用体内剩余的内息做支撑,耗费所有灵力利用空间转移的术法从伯山之外的水源召唤来的。 不过这样一来,蒲是一点力气都不剩了。 但是...... 有了水,她可以操纵水施展术法。 蒲在风雨里摇摇晃晃地走着,右臂无力地垂在身下,举着左手边走边在空中画着繁复的符文,手指画过的地方留下蓝色的符咒浮在空中,她以天上雷云为中心,绕着雷云画了一个阵法,然后走到阵法中心,坐下。 与此同时,无数肥遗把蒲团团包围,甩着爪子飞速爬来,后腿一蹬,跳了起来,朝着蒲飞扑而去。 蒲两指夹住一道光符猛地往地上一拍,指力遒劲,狠狠把光符摁进地里,凹陷出一个圆形小坑。 光符在陷进坑里的同时迸溅碎裂,法阵瞬间亮起,发出耀眼的青光,骤然燃起一片冲天青焰,围成一道青色屏障。 咚—— 飞扑而来的肥遗全部撞上屏障,被青焰烧得连灰都不剩。 大雨滂沱,倾盆而下的雨水落进阵法里,全部转化为青色的冷焰,烧得凄美冷艳。 肥遗灭尽,雷雨浇熄,天上乌云逐渐散去。 蒲精疲力竭地向前扑去,单膝跪地,把金剪插进地里撑住身体。 当她以为一切都已结束,终于可以松一口气的时候,天上的太阳陡然放大,光芒暴增,蒲太阳望去,白光刺得她眼睛流泪。 蒲难以置信地睁开眼,天上竟多出了九个太阳! 全身的皮肤开始脱落,蒲无力地趴在地上,抬着眼皮望着前方。 五座封印肥遗的山的中心,最初蒲到达那座山顶有湖的山头,原本的湖水已经变成了滚烫的岩浆,空中划过一道高亢鸟鸣,岩浆湖里飞起一道赤红的身影。 蒲看着空中十个太阳中不停翻转的朱色圆镜,无声地笑了。 焚天镜...... 原来刚才那群肥遗只是用来献祭焚天镜的养分,她真正的对手现在才刚刚出现,正是用那焚天镜召唤出的毕方鸟...... ☆、伯山妖异篇83 碰到地上的皮肤被烫的焦黑,冒出白烟,发出滋滋的细响,空气里弥散出肉烤熟的味道。 蒲低头看一眼,身下,大地裂缝的深处不断冒出白烟,隐约可见地底深处的熔岩,还有滚烫火热的岩浆。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140 这种人间地狱,简直就是水族的坟场。 天上的焚天镜不停翻滚,镜面折射的光线在空中制造出虚假的幻象,形成多出来的九个太阳,它们的热度虽不如真实的太阳猛烈,但加在一起也足以给蒲以致命的伤害。 用大量的时间去收集那么多肥遗,还找到了焚天镜,捉住了毕方鸟,利用水火两系相生相克的特性来对付她,看来这个女伯还真是费了一番心思,只怕准备了不止一两百年了。 望着头顶鸣叫的毕方鸟,蒲在心里盘算着对策,如果是在与太攀对战后对上毕方鸟,她有的是力气收拾这只小鸡仔,可是后来和氐人拖了一夜,之后又被肥遗群耗尽了灵力,她现在真是穷途末路了。 蒲看着身上被烤焦的皮肤,难道就要在这里被当做烤肉了吗? 堂堂的神龙,就要丧命在这名不经传的小妖怪手里吗? 蒲牢用还能活动的左手摸了摸下巴,沉思片刻,垂下眸子。 不一定。 蒲轻笑一声,合上眼,全身被抽了骨似的软绵绵倒在地上。 身体重重落在地上,发出嗞的响声,后背全被烧焦了。 蒲调节自己的呼吸,让全身的能耗降到最低,表面上看去就像死亡了一样,心跳和呼吸频率都很慢。 这就是水族特有的死亡假象,在水里生存能够把生命频率降到最低,可以获得更长的寿命,尤其是在生存环境极其恶劣的时候,可以通过这种方式吊一口气。 不过现在蒲想做的不是吊一口气,而是要把设下焚天镜阵法的幕后黑手引出来。 毕方鸟鸣叫着围着焚天镜飞了几圈,并没有要俯冲攻击的意思,只是绕着十个太阳转圈,好像在等待命令。 过了一会,焚天镜突然停止了转动,镜面朝上,九个幻象太阳分布镜面四周,向中心汇聚光芒,镜面瞬间光芒四射,金光一闪,从镜子里慢慢升起一道身影。 一直白嫩纤细的手从金光里缓缓探出,毕方鸟仰首长鸣,扑扇翅膀飞了过去,身形缩小,眨眼间化成一只小小的红鸟,乖巧地落在指尖。 金色的发丝在空中飞扬,蛇尾盘在光滑的镜面上,女伯低着身子,望着地上一动不动的蒲微微一笑。 “她比我想象中还累呢。”女伯对着手上的小鸟温柔地说。 毕方鸟歪歪小脑袋,啾啾叫了一声。 女伯眯着眼睛拍拍它的头顶,“本以为,你这小鸟命会丢在她手里,现在看来,是我让她受苦了。” 说着,女伯抬手在空中点了一朵云,坐上去慢慢下降。 女伯说:“我本不该这样对她的,不该对我的人这样粗暴。” 啾?毕方鸟的小黑豆眼睛迷茫地看着她。 “可是,她不听话。”女伯望一眼蒲,转头用手指戳了一下小鸟的额头,毕方鸟的脖子缩了一下。女伯对它说:“所以你要听话。”托起小鸟,扯了一下它爪子上锁着的金环,凑到它跟前低声说:“不然,我就吃了你哦。” 毕方鸟浑身一抖,退后两步,张开翅膀飞走了。 “有什么好怕的。”女伯勾了下嘴角,跳下云朵,落到地上。 她慢慢滑行到蒲的身旁,矮下神,查探蒲的伤势。 “水族还是那么脆弱。”女伯轻轻摇了摇头,挠了两下蒲的下巴,托着下巴看她,“你认得我吗,四姥?” 蒲悄无声息地躺在原地。 女伯轻轻一笑,“你不认得我,但我认得你。你没见过我,但我见过你。” 她拢一拢蒲烧焦的头发,低下头,细细呢喃道:“那个时候,我才九百岁,父君带着我参加北海国宴,我远远地看过你一眼。” 蒲闭着眼,没有任何反应,脸上的肉都烧烂了。 “那个时候,你多美呀。”女伯自言自语着,摸着蒲的脸庞笑了,“父君指着你告诉我,那就是龙九子里的老四,蒲四姥,晚辈都敬你一声姥姥。” 女伯直起身,看着蒲的残破的身体,说:“可你看看,如今色你,有多狼狈。 ” 身后发出沙沙的声响。 “主上。” 女伯回过身,“小锦。” 王锦看着地上的蒲沉默片刻,请示女伯,“现在的蒲四姥,连六成的功力都使不出来,对您真的有用吗?” 女伯笑着站起身,“当然有用。” “主上?” 女伯沉着一笑,“蒲牢可是上古龙九子,有开世龙神的血统,只要有她的龙息,不论多少,完成交合就能助我化龙。” 王锦的表情不自觉地颤抖一下。 “不过本座肯定要她的全部,待我恢复应龙原型后,用得着她的地方可多了。”女伯五指收紧,狠狠握了一个拳头。 “是。”王锦躬身抱拳,“主上。” “带走。”女伯转身离去。 “是。” 王锦目送女伯远去,侧身,看着地上的蒲发呆。 半晌,王锦才慢慢蹲下,抱起蒲离开了。 王锦带着蒲回到了大沼泽。 在大榕树的主干根下,有一汪清澈的水池,便是潋滟池。 潋滟池里泡着一个大陶缸子,缸里是各种灵药泡的药水,王锦按照女伯的吩咐把蒲泡在里面,帮她接好骨头,治疗伤口。 王锦一边给蒲运功疗伤,一边在心里骂太攀:这个蠢货,下手那么重,到头来废的全是我的功夫。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141 女伯倚在一旁的树根上看着她笑,“她怎么样?” 王锦颔首退开,“回主上,差不多了。” 女伯拍拍她的肩,“那就准备吧。” “主上,不等她在恢复几日吗?” 女伯趴在陶缸上,伸出手挑起蒲的下巴,眯起眼睛说:“不了,本座等不急了。” “属下明白了。”王锦深深闭上眼,退下了。 她知道,从一千年前开始,她就一直在等这一天了...... 唔...... 阿絮捂着脑袋慢慢爬起来,发现自己躺在水边的浅滩上。 晚上露很重,风吹过去,芦苇像海面的波浪,来回起伏。 一片芦苇倒下,露出另一边大榕树根下明晃晃的水池。 水池里有两个人影。 那是...... 一点点靠近,拨开芦苇丛,看清池中的景象时,阿絮倒吸了一口冷气。 瞳孔一点点放大。 停止了呼吸。 披散着一头金色长发的蛇尾美人,赤身裸体地趴在另一个浑身赤裸的女子身上,而那个躺在女伯身下的人居然是蒲...... ☆、伯山妖异篇84 她们在干什么! 阿絮被眼前的景象震惊,脑子一片空白,过了一会才缓过神来,可是刚一回过神,心底又生起无法言说的委屈又难过又生气,但还是不相信蒲是会做出那种事的人。 虽然阿絮总说蒲不正经,想了不少龌龊事,还对她图谋不轨,她也就是自己嘴上一说,心里一想,从没认为蒲真的是那种轻浮随意的人,更不会做出这种不堪的事。 但现在她们又在干嘛呢? 阿絮在心中不断安慰自己,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蒲躺在水里一动不动,只有女伯在她身上摸索着,所以这一切跟蒲没有关系,是女伯绑架了蒲,还想要对她施行猥亵...... 阿絮告诉自己这种时候一定要冷静,女伯把她抓到了这里,肯定也使用了卑鄙的手段把蒲也骗到了这里,阿絮记得女伯说过,她要借用蒲龙九子的力量,从蒲的身上吸取龙息,好化成龙形重返天界。 那么现在 阿絮趴在芦苇丛里,一瞬不瞬地看着水池中心蒲和女伯的举动,她有些疑惑,现在女伯是在吸取蒲的龙息吗? 可是听女伯的意思,她吸取龙息是要交合的......岂不是她要、要...... 阿絮的心猛地跳了一下,全身冷得发抖。虽然她还不想和蒲干那档子事,但是一想到蒲要和别的女人发生关系,阿絮就心如刀绞。 水池里,女伯的蛇尾缠在蒲双腿上,深情凝视着身下的面无血色的少女,轻柔抚摸她如墨的长发,为她擦拭嘴角的水珠。 池边长满了紫红色的花,花瓣很大,呈半透明状,在黑夜里微微发光,衬的水池有种别样的魅力,带着某种情欲的气息。 那会是催情的花吗? 阿絮不知道。 她现在真的急了,而且束手无策。 该怎么办?难道她就要躲在这里看着蒲和女伯滚来滚去,然后蒲精力衰竭而死,女伯吸收完龙息成功化龙升天吗? 这是不可能的。 那现在冲出去跟女伯决一死战? 阿絮耷拉下脑袋,她连王锦都打不过,更别说女伯了。 啊,真是糟糕透了! 阿絮胡乱抓了一把头发,该怎么办? 胡想了一阵,什么办法都没有,阿絮只有叹一口气,静下来又集中精力观察水池里的动静。 女伯俯下身,开始慢慢舔舐蒲的脸颊。 阿絮看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拳头握在一起,在心里大声喊叫:蒲秋宁你这个混蛋赶快醒过来啊!你这个超级大洁癖就能容忍这么一个不蛇不女的妖怪在你身上为非作歹吗! 蒲依旧没有动静。 女伯的手慢慢滑到蒲的脖子下面,沿着她冰冷的肌肤一点点向下面的胸脯摸去。 阿絮的身子震了震,心凉了个透。 她别过头,用手挡住眼睛,深深叹一口气。 蒲秋宁你真是个没用的东西! 宋明絮,你也是个没用的东西......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142 阿絮哀叹一声,仰天躺在地上,手使劲抓着芦苇的根。 这些龙啊,蛇啊的,为什么都那么淫荡呢?难道除了交合,就不能用其他正常一点的方式吗?不过话说回来,这样总比直接生吞活剥了好,但是被玷污了清誉又能好到哪里去呢? 清誉......阿絮思绪一转,蒲活了那么久,她还有清誉吗? 阿絮的眉毛拧在一起。 或许早就没有了吧。她想。 而且蒲也不像是一个在乎清誉的人。 那么蒲说喜欢她,想和她在一起之类的话,究竟又有几分是真的呢?是不是只是因为,她和蒲是现在仅存的龙族了呢?没有其他龙了,蒲别无选择,只有和她在一起...... 阿絮抹了一下眼角的泪花,她就知道,蒲是一个骗子,从一开始就不应该相信她,可是一起生活那么久,她又那么依赖她,就算被骗也只有乖乖地相信。 这下好了,女伯能化龙了,人家长得又漂亮,又成熟,要胸有胸,要屁股有屁股,反正就是什么都比她阿絮好! 阿絮狠狠瞪一眼闭着眼睛的蒲,心里骂道:看她那副死鱼咸菜的样子,面上看着冷冰冰的,实际上心里高兴着吧!老早就到处想着法子想要这样那样,偷袭我不成,就想方设法从别的姑娘那儿揩油!现在被女伯那么个性感妖娆的压着,肯定心里爽死了! 哼! 没准蒲就是假装昏迷,等着女伯投怀送抱,然后等着女伯化龙以后,两条大龙就能双宿双飞了! 指不定以后两条龙姥姥下了蛋还要找她去帮忙看着孵蛋! 阿絮快被气死了。 这种不知廉耻的淫棍,就应该让她精力衰竭而死!龙息衰竭而死! 那还救她做什么? 姑奶奶不管你了! 这么想着,阿絮气冲冲地趴在地上无声地哭起来,默默看着蒲挺尸地享受着女伯细腻的伺候。 不过......万一蒲是真的被女伯暗算了呢? 阿絮转念一想,不行,虽然蒲想和女伯这样那样的可能性很大,但是万一蒲的状态真的很危险,被女伯抓起来利用的话,那就糟糕了。 阿絮决定还是必须要有所行动。 她匍匐着向前爬了两步,两只眼睛死死盯着女伯。 纵情声色的时候,不论是谁都会放松警惕,阿絮悄悄地调动周围的水分,准备在女伯突破蒲的最后一道防线时发动攻击! 阿絮想,如果蒲是装作昏迷的,就算攻击失败,有蒲的保护,女伯也伤不了自己;如果蒲不是昏迷的,那就......只好背水一战了。 阿絮在这边走过了过山车一样起伏颠簸的心里路程,蒲在水池中央默默感应着和阿絮连通的内息变化,额角的冷汗都渗出来了,只是她躺在水里,额角有没有汗根本就看不出来。 龙儿,等以后,我在跟你解释...... 女伯从蒲的胸前抬起头,笑着看向她,quot;你为什么还不醒呢?我知道,其实你早就醒了吧?quot; 蒲的一只手从水下缓缓移到女伯下体和蛇尾的交界处,准备在她放松警惕的时候攻击她最薄弱的地方。 女伯话落,蒲蓦然睁开双眼,同时手迅速朝女伯身下刺去。 quot;主上!出事了!quot; 王锦惊慌失措地跑了过来。 女伯狠狠皱眉,腾地飞起,溅起一池水花,quot;什么事情搞得这么慌慌张张的!quot; ☆、伯山妖异篇85 王锦看了一眼水池里躺着的蒲,略微低眼,看向别处。 王锦说:“主上,镇压伯山妖魔的令牌破了。” “什么?!”女伯猛然转身,揪着王锦的衣领睁大眼睛,“妖魔令破了?” 王锦低下头不敢说话。 “什么时候的事!”女伯厉声问道,边滑行边伸胳膊,王锦给她披上外衣。 “已经半个时辰了吧。” 女伯转头看向她,“半个时辰?” 王锦目光闪烁。 “你怎么不早告诉本座!” 王锦朝水池的方向看了一下,“一开始令牌出现裂痕,我以为凭我一人的力量能够镇压住,可是没想到......正好主上您有正事要忙,我——” “闭嘴!”女伯呵斥道,“你知道当年本座花了多少力气才把伯山的妖物给拿下吗?” 王锦不语。 “凭你的力量?你以为你有多少力量?”女伯嗤笑一声。 “主上,我......” “一群废物,偏生在我最关键的时候生事!” 王锦把头埋的低低的。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143 女伯转身指向蒲,“你看好她。” “是。” 女伯走出去两步又走回来,“不,还是不要交给你了。” “主上?” 女伯问她:“匿影呢?” 王锦微微皱眉,“属下不知,主上有什么吩咐,叫属下去做不就好了吗?” “交给你的事哪次是做好了的?太攀怎的还没回来!” 王锦小声回道:“师姐......怕是回不来了吧。” 女伯看向她,“你说什么?” 王锦说:“师姐召唤了氐人祭司,现在已经被氐人军团反噬了。” “本座不是给了她水勾玉吗?” 王锦说:“可能是师姐太心急了吧,在您还没有下命令之前,就已经擅自召唤了氐人,所以还没等你到您的水勾玉,就已经被反噬了。” 女伯深吸一口气,“太攀啊太攀,平日里你那样聪明,怎么到了这个时候就犯傻了呢?” 王锦急忙道:“主上,那我就看着蒲牢吧——” “不用了,这一次,本座要亲自坚守。” 言罢,女伯转身回去,到了潋滟池旁,念动咒语布下金光金光结界,把蒲困在其中,外面还放了毕方鸟守着。 王锦在一旁看着结界发呆。 女伯急着赶去查看镇压伯山的令牌,要是令牌完全粉碎,笼罩伯山的结界被打破的话,麻烦就大了,要收拾整段山脉的妖魔可不是件轻松的事。 女伯叫王锦:“你还愣着做什么!” “啊?” “赶紧跟我去中央神殿。” “是,主上,属下一定会将功补过!” 女伯看了她一眼,招来浮云,坐上去向伯山中心飞去。 伯山原本不是她的底盘,她是在天伯遇害后,因为天伯诛杀龙族的罪行被连坐贬下凡间的,到了人间后选了伯山作为根据地。 而且伯山原本的名字也不叫伯山,叫做苍苔山,伯山这个名字是后来女伯自己改的。 苍苔山原本是有山神的,不过后来被女伯驱逐了。 历代山神换届都伴随着腥风血雨,伯山也不例外。 一代山神统领一代山河生灵,以德服众,如若换届,也是因为上任山神犯了错被流放,再由地仙商议,选出下一任山神。 山神是山河生灵拥戴的,守护大地龙脉的主人,有着非常重要的力量,所以不是谁都可以随便成为山神的。 一山之主,守护龙脉,有着令朽木重生,山河复苏的能量,所到之处灵泉喷涌,花草芬芳。 一片山脉,如果拥有山神的守护,就能安宁和乐,生机勃勃;如果失去山神的守护,就会妖魔肆虐,民不聊生。 而女伯当年入主伯山时前山神还在位,她成为名义上的山神也只是自己对外宣称,并没有通过正式的选拔和继位仪式。 前山神被驱逐后,伯山的龙脉迅速衰竭,山林枯萎,水源枯竭,原本的灵兽被地底涌出的瘴气熏染,堕落成魔兽,在伯山大肆行凶,这才有了一千多年前伯山妖魔横行的景象。 女伯之后也确实如传说中那般击退妖魔,为山民解决了许多困扰,但这一切都是她策划好的。倘若不是她驱逐了前山神,伯山也不会变成水深火热之地,所以女伯纯粹是先放火,再救火,这般所谓的“善行”,实质上与盗贼无异。 可是这又怎样呢? 女伯只要能达到目的就行了。 一个强大的诞生,总是践踏在无数蝼蚁的尸骨之上。 这就是女伯生存的法则, 当年女伯降服妖魔后,利用法术操控了山中妖物的心智,强行让妖魔臣服于她,布下结界笼罩全山,让全山范围内生灵都受她控制。 伯山中心有一处神殿,里面供着能量强大的“妖魔令”,它就是女伯用来控制伯山妖魔的最终武器。 妖魔令里刻满了灵力汇聚成的咒语,每一个咒语都对应了一只妖物,只要咒语一破,妖物就会挣脱控制,所以妖魔令一破,伯山所有的妖魔都会倾巢而出,到了那时,场面会很难控制。 此时女伯心里非常气愤。 好不容等到修炼恢复的差不多了,蒲牢也搞到手了,只要完成交合就能化龙升天,偏偏这个时候妖魔令出了岔子! 女伯心下奇怪,千百年来妖魔令都保管的好好的,怎么会出事呢? 妖魔令在伯山中央的神殿,周围有重重结界、法阵保卫,还有魔兽镇守,另外女伯还派了最放心的属下去看守,除非有极其强大的敌人袭击妖魔令才会出问题,不然...... 就是出了内鬼。 去中央神殿的路上,女伯想了一会,问王锦:“你说太攀不在了,你怎么知道的?” 王锦一惊,如实回答:“匿影告诉我的。” “他人呢?” 王锦说:“距离我最后一次见他已经有五天了,榕树一别后,我只在送唐雪妃去伯山冰窟的时候遇到过一次,当时他正从山上下来,我问他去哪,他说害怕蒲牢进山会对山里的妖魔产生影响,要在山里巡视。我记得主上叫他带着水勾玉去找师姐,正奇怪他怎么没跟师姐一起,他就走掉了。” 女伯眸子一沉,“本座命令过他协助太攀召唤氐人祭司后,就立即带着水勾玉回来,从未吩咐过他去巡查!” 王锦低头,“属下惶恐。”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144 女伯一掌拍下,眉目扭曲,“本座现在是召他都召不来了!” 突然,女伯狞笑着指向王锦,“好啊,你们一个个都瞒着我是不是?就等着我化龙这一天,想打本座的主意?!” 王锦立马跪下,“主上息怒,属下惶恐!” 女伯狠狠一抖衣袖,落到地上,“也不张开眼睛仔细看看自己有几斤几两!” 刚说完话,女伯转头向神殿一看,愣住了。 护殿魔兽全部暴毙,结界阵法都被破掉了,而神殿正中,浮在半空里的妖魔令正在一点点碎裂,化作粉末簌簌地往下落...... 蒲刚出手,还没碰到女伯,女伯就被王锦叫走了。 是出了什么意外? 阿絮看到女伯带着王锦离开了,确认周围没有其他人,立马冲出去,跑到毕方鸟前面又停了下来。 蒲翻身坐起,对阿絮低声喊:“龙儿你别过来,毕方是火族,与我水族相克,你现在的能力还斗不过她。” “好啊蒲秋宁,我就知道,你根本就没昏!”阿絮先是一愣,旋即怒骂道。 蒲无奈地扶额,“你先别动,我们出去再解释,我先试试这个结界,看能不能破了它。” 旁边的毕方鸟又不是傻子,见到结界里的猎物试图出去,外面又有敌人靠近,立马做出了警戒攻击的姿势。 毕方鸟喷出的火焰落在阿絮脚边,差点就击中她了。 阿絮跳着脚躲开,钻到一棵树后面,探出脑袋关心蒲,“你行不行啊?” 这时从芦苇丛的另一端蹦出了一头白虎,一个身影从白虎身上跳了下来,拉住阿絮就往前跑,边跑边喊:“什么行不行啊!赶紧救人啊!” 阿絮一惊,看着拉着自己跑的人,居然是伊夏! 脸是伊夏的脸,可是刚才伊夏喊出来的声音,分明就是个男孩子,还带着公鸭嗓。 阿絮指着伊夏惊讶道:“你——你的声音——” 伊夏边跑边从怀里掏出一把金灿灿的绳索,用力向毕方鸟一扔,回头对阿絮吼道:“来不及解释了!你快拿着这个去救蒲牢!”又塞了一个皮球大的珠子给阿絮。 “哎!”阿絮伸手去抓伊夏,可是没抓到,手一滑抓到伊夏胸口,接着从伊夏短袖T恤下面掉了两团硅胶馒头下来。 “你——”阿絮看着地上的硅胶馒头,又抬头去看用金色捆仙索套住毕方鸟的伊夏,惊呆了。 伊夏脑后脖子根用头绳绑起长发,一身简单的体恤短袖,身形矫健,制服毕方鸟的同时脸上露出坚毅的神情,怎么看都是一个容貌清秀、身形纤细的少年。 伊夏收紧捆仙索,看到阿絮还在原地愣着,吼道:“快去救蒲牢!” ☆、伯山妖异篇86 “哦——哦,啊!”阿絮应一声,抱着珠子就向结界跑过去,跳起身子撞上去。 “龙儿小心!”蒲惊慌地站起身,一语未落阿絮便已经冲破了结界。 在蒲惊异的目光下,阿絮怀中的珠子放出耀眼的火光,硬生生把女伯金色的结界烧出了一个窟窿,阿絮就从那个大窟窿眼里钻了进来。 结界外响起一声凄凉的鸟鸣,伊夏收紧捆仙索,绳索越箍越紧,毕方鸟被捆仙索死死勒住,痛苦难耐,不断挣扎,最后长鸣一声,身上放出光芒,红光一闪,化作了一枚血色玉石掉在了地上。 伊夏蹲下身把毕方鸟化成的玉石捡起来,放进裤兜里收好,再转头去看潋滟池中的蒲和阿絮。 “啊,对了。”伊夏小声嘟哝一句,手在胸上摸了两把,低头去看,“我的乖乖,我的胸呢?” 四下看了看,没找到他的硅胶馒头...... 伊夏一拍脑袋,腾地转头望向蒲,抬手捂住张大的嘴,压低声音自言自语:“妈呀,可千万不能让蒲牢看到我这个样子,不然她要想起之前的事,会出人命的!” 伊夏衔住手指吹了声口哨,趴在芦苇丛里的白虎嗷一声蹦了出来,跑到伊夏面前蹭了蹭。 “好宝贝,咱们赶紧走吧。”伊夏拍了两把白虎的脑袋。 另一边,蒲张开双手接住了从空中扑来的阿絮,两人一同倒在了水池里,溅起了一片水花,哗啦哗啦的响。 阿絮怀里的珠子滚到了一边,两手紧紧抱住蒲的腰,大声问她:“秋宁你没事吧!” 蒲笑着抚摸她的头发,“没事没事,我好得很呢。” 阿絮却把眉毛一竖,抬头看她,“是呀,你是好的很呢,明知道女伯在打你的主意,你还装睡,害我那么担心你,你就在这享受你的美梦春宵!” “!!!”蒲满脸惊愕,摇了两把阿絮的肩膀,“龙儿,什么美梦春宵,都是谁教给你这种词的!” “你的老相好!” 蒲满脸黑线,“我什么时候有老相好了?” 阿絮推开她就要站起身,“谁都是你的老相好!什么橘子姐姐,昊天帝姬,还有这个女伯也是,早知道你们是老相好,就直接把她叫出来问我妈妈的事就好了,不然谁还花那么多功夫——” “我之前从未见过女伯!”蒲立马抓住她。 阿絮掀开她的手,“我不管我不管!反正你们就是——唔唔!” 蒲把阿絮拉进怀里,用吻堵住了她的嘴。 阿絮在蒲的怀里不停挣扎,嘴里嗡嗡嗡的,却始终发不出声来。 无奈之中,阿絮只有指着远处正要骑上白虎的伊夏使劲嗡嗡。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145 “嗯?怎么了?”蒲见到阿絮的反应有些反常,才松开口,转身去看。 结果蒲看到了一个略微熟悉的背影。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那个应该是带她到山中小镇的那个女孩,叫伊夏。 蒲微微眯起了眼睛。 好不容易得到了自由的阿絮拍着胸脯喘气,缓过气来也朝伊夏看去。 阿絮朝伊夏大声喊道:“伊夏!你别走啊!” 果真是她! 蒲也向前走了两步,叫她:“伊夏,你怎么在这?” ...... 伊夏的肩头不由自主地颤了两下。 “我......”伊夏背对着她们,手里一下一下摸着白虎的皮毛,变换女声小声说:“我只是受人所托,来帮你们的。现在你们好了,我——我要走了。” “你要去哪里?”阿絮跑过去问,“还有,你的声音怎么又变回来了?” 阿絮转头对蒲说:“秋宁,你不知道,其实伊夏他是——” “啊!我想起来了!”伊夏的汗毛都竖了起来,连忙用女声说道:“叫我来这的人还说了,让我转告蒲牢神君,请前去伯山的最高峰顶,只要抬头就能看见了,他会在那等你。” “秋宁,你听我说,其实伊夏是——”被打断的阿絮不依不饶。 “哎,阿絮!”伊夏背对着蒲,把阿絮拉到面前,对阿絮使眼色,然后凑到她耳边小声说:“千万别告诉蒲牢我的真实身份!” 阿絮微微一怔,看看蒲,小声问伊夏:“为什么啊?” 伊夏的脸色很难看,随口胡诌了一个理由:“你想,蒲牢神君是什么身份,她要是发现我是男的,知道之前我都是在骗她,她得有多生气!” “诶?是这样吗?”阿絮眨眨眼。 伊夏急了,连忙道:“而且我的真实身份只有两个人知道,你就是其中一个,所以你为我保密,好吗?” 只属于两个人的小秘密吗? 听起来还挺有趣的。 阿絮转转眼珠子,点头应道:“那......好吧!” 伊夏长叹一口气,双手并在一起摇晃,“谢天谢地。”然后翻身坐上白虎,拍一下白虎脑袋就要走。 “你去哪啊?”阿絮追他。 伊夏摆一摆手,用女声回道:“这太危险,我先走了!” 蒲皱着眉问他:“你等一下,究竟是谁叫你来的?居然还有捆仙索和定海珠。” 捆仙索是仙族的法器,在天界并不少见,就是在梦里,几乎也是人手一根,可是定海珠就不同了,那是水族才有的东西,而且一般都是水族里的王族用来调控浪潮的法宝。 如此推来,伊夏背后的那人不是水族,也跟水族有些关系,还专程叫伊夏来救她们,那个人究竟是谁呢? 是封印小学底下石室和修建白塔的那个人吗? 伊夏一听到蒲的声音魂儿都快吓没了,心下只想着要快些回去,重新找两个硅胶馒头塞进衣服里...... “他他他、他说,等到了伯山主峰顶的斩龙台,蒲牢神君就知道了!我我我、我真的走了啊!”伊夏带着颤音艰难的说完一句话,骑着白虎三跳两跳就消失了。 阿絮走回到蒲的身边,望着伊夏消失的方向发呆。 “就这么走掉了啊,我还想多问问他呢。”阿絮喃喃道。 “问什么?”蒲从身后抱住她,“你怎么不问我?” 阿絮脸颊一红,“我、我跟你有什么好问的。”看向一边。 蒲笑着在她耳边说:“你就不问我痛不痛,累不累。” 阿絮说:“你刚才自己说没事的。” “那你......”蒲低头轻轻咬了一下阿絮的耳垂,“不问问我有多想你?” !!! 阿絮身子猛地一震,脊椎里窜上一道闪电,酥酥麻麻的,急忙从蒲怀里跑出去,“这种问题你留着自己想吧,为老不尊。” 嘴上这么说着,阿絮边跑嘴角边不自觉的悄悄弯起,刚才心里因为女伯生起的委屈慢慢的就淡了。 蒲轻轻笑了一下,活动一下肩骨,浇了一点水在身上,慢慢从潋滟池里走出去。 蒲叫阿絮,“龙儿,你看我没有衣服穿。” 阿絮不看她,“你裸奔呗。” 蒲笑着说:“那会有很多人看到的。” “不会的,只会有很多花花草草看到。” “那也不好啊。” 阿絮说:“有什么不好?反正你都被女伯看完了,她亲你,还摸你的胸,你都没有反应!” 蒲一把捉住阿絮的手贴在自己圆润的胸脯上,沉着眸子认真道:“那是缓兵之计,我在等她松懈,然后攻击她薄弱的地方。” 感受着手心柔软的触感,阿絮的耳根子都红了,憋着脸说:“你以为我会相信你吗?” 蒲微微皱眉,神情有些伤感,慢慢把阿絮拥入怀里,“真的,你不知道为了找你,我受了多少伤,或许差一点就见不到你了。”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146 “真的?”阿絮知道女伯是要捉蒲借她的龙息升天,如果蒲不愿意的话,女伯肯定会对蒲下狠手,这样想来......蒲真的为她受了不少苦! 阿絮看向蒲,蒲面色苍白,满脸憔悴,对阿絮轻轻点了下头。 蒲只说:“你要实在不愿相信我就算了,总之不论发生什么,我都会用行动去证明你对我有多重要的。” 哎...... 阿絮想着这么多年,从小到现在,蒲为她做了许多事,她却无以回报,没有心念感恩就算了,还在这种无法保证安全的情况下责备蒲,怀疑蒲......阿絮觉得自己实在是太没用了。 阿絮在心里自责着,一直看着她的蒲却不这么想,在蒲的心里,阿絮的怀疑并不是信任危机,蒲只是觉得阿絮是在为她吃醋而已。 如果这样能让阿絮尽早地明白她的心意,又何乐而不为呢? 阿絮轻轻叹口气,反手抱住蒲,“那就......再相信你一次吧!” “嗯。”蒲低头亲一亲阿絮的发顶,收紧手臂,把她紧紧抱在怀里。 不过蒲没有告诉阿絮,她记得女伯脱了衣服以后放在哪里,等会只要去取就可以了。 所以过了一会后,当看到以为是偶然发现衣服的阿絮欢呼时,蒲摸着她的脑袋忍不住笑了出来。 蒲想,果然龙儿什么的,还是小时候最可爱了。 伯山中央神殿,黑云密布,狼烟四起。 魔兽群如浪潮一波接一波不停攻击着脆弱的神殿,殿堂中的妖魔令已经碎了一半,还剩下一半不停的在空中粉碎。 王锦在女伯身后为她传输功力,白着脸四处张望,心痛地对面无血色的女伯喊道:“主上,之前开启焚天镜您已经耗费大量元神了,现在镇压妖魔令,再这么耗着,只怕等一会就冲不破兽潮了!” 女伯咬牙坚持道:“难道你要我这一千年的努力全部功亏一篑吗!” 王锦吼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主上,就是这妖魔令毁了又怎样?只要您留住力气能闯出妖魔群就行了啊!当务之急是回去带走蒲牢,完成主上您的化龙大计!” 女伯狠狠上眼,声音疲惫,“你不知道妖魔反噬有多可怕,一旦伯山的妖魔令粉碎,千百年来被我强行镇压的妖怪全部都会扑过来对付我,到时候别说化龙了,只怕你我性命都不保!” 王锦瞬间呆滞,“主上,您在说什么?您不是伯山的山神么,怎么能说是强行压制妖魔呢?妖魔又为何会反噬呢?” 对上王锦迷茫的眼睛,女伯的也是略一愣神。 一千多年来,女伯一直欺骗身边的人,告诉他们她是山神,而那些追随她的人却从来不知道,她只是一个“先放火再救火”的盗贼...... ☆、伯山妖异篇87 女伯抛出一个光球,把耗损一半的妖魔令给照住,沉下眸子说:“这些你不用知道,你只要记得本座的身份,还有你的身份。” “主上。”王锦看到被笼罩在金色光球里的妖魔令,神色有些惊慌,“您这是,要把元神耗尽啊。” 女伯沉声道:“修炼来便是要用的,有什么好可惜的,大不了重新来过,可是这等大好时机是绝无仅有的,不在乎多出点力气。” 有了女伯元神的镇压,妖魔令终于慢慢停止了碎裂,只是元神阵法一直不稳定,妖魔令不断抖动,稍不留神就能挣脱束缚。 王锦坐在女伯身边,扶她站起身,问:“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女伯说:“我把元神一分为二,一镇压蒲牢,一镇压妖魔令......” 话到一半,戛然而止。 “主上?”王锦轻声唤她。 女伯的脸突然阴狠起来,“到底是谁,要让本座知道,定要抽他筋骨熬了油!” 王锦的脸色也沉了下去,看向女伯,难道说蒲牢那边...... “看什么看?”女伯斥道。 王锦立马低下头。 女伯又召唤了匿影,可是对方并没有回答。 王锦担忧地问:“难道匿影也出事了?本来神殿这一片......不是该他照料么?” 女伯沉着眸子想了会,忽的笑了。 “不,只怕妖魔令出事,和他脱不了干系。” 王锦一惊,“什么?主上您的意思是......匿影他,有二心?” “难道你就没有吗?”女伯讥讽地嘲笑她。 “属下——” “别说了。”女伯转身走到神殿门口,重新施加封印,尽管现在做什么都是杯水车薪,但聊胜于无。 王锦也知道此时不宜多做辩解,便追到她身边,问:“可是以匿影的功力,就算他功夫不错,也不可能破了这么多结界,还能把四头魔兽全部放倒啊。” 女伯看着神殿外黑压压的魔兽群皱起眉,“他的确是没有那个本事,但是,如果他拿到了蒲牢的龙息呢?” 王锦沉默了,呆呆望着外面乌黑的一片。 “您是指......” “当初太攀在那个人类小女孩身上种了龙息引子,等着有朝一日能钓蒲牢上钩,那引子用的还是我的血养的情蛊,怎么,如今蒲牢都来了好些时日了,怎么没听太攀提过?这是你也知道吧。”女伯冷冷道。 王锦垂下头。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147 这事她确实知道,也知道蒲牢因为龙息引子发情的事,当时在白塔公园确实暴露出了可观的龙息,她也吸食了一些。只是后来作为那个引子母体的女孩却不知道去哪儿了,她和蒲牢的发情龙息有过内息交换,直接如果能抓到那个女孩的话...... 别的不说,增强功力是绰绰有余的。 “难道......”王锦做出了一个假设,有没有可能是匿影把那个女孩带走了,从女孩身上夺走了蒲牢全部的龙息,然后借助龙息的力量破坏了妖魔令? 可是,如果是这样,他这么做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女伯轻笑一声,抬手在空中摸出一柄长剑,飞身向前方妖魔刺去,“只怕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啊。” “主上,这些就让属下来吧。”王锦急忙上去帮忙。 女伯一剑横住妖魔的利爪,转头对王锦说:“妖魔暴乱,一方面是因为妖魔令失控,但是那只会令妖魔失去我的控制,不会情绪失控四处乱窜,可是现今引发了兽潮,只怕不是妖魔令破碎那么简单,肯定是有人在战中作乱,刺激妖魔!”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王锦回头看一眼神殿,“兽潮没完没了,妖魔令也随时有继续粉碎的危险。” 女伯一面抵御妖魔一面思索,她能感应到蒲牢那边的结界已被攻破,现在蒲牢的伤已经恢复了个七八分,再和她单枪匹马地斗只怕也难分胜负。 再看她现今的处境,妖魔令破碎,兽潮暴乱,不论哪一个都棘手的很。 现在她可真是腹背受敌,进退维谷了。 想着蛰伏山中,筹划千年的化龙升天大计就这么被打断,女伯说什么都不甘心。 但是现实摆在眼前,她也不得不重新思考,究竟是背水一战,还是保全性命?难道要再等一个一千年吗...... 女伯长叹一气,奋力斩杀妖兽,只要父仇未报,她的心里就咽不下那口恶气!而且陷害他父君的恶贼现今还不知在哪逍遥法外呢! 背水一战,还是保全性命? 女伯狠一闭眼,转头对王锦说:“先撤回大沼泽,躲过这一阵再说,我先回复些气力。” 王锦点头,可又不放心妖魔令,“那妖魔令呢,您说过妖魔令一旦破碎,伯山妖魔都会反噬您啊,您就让它......” 女伯笑一声,“怕什么,不是有蒲牢在么?我可以‘请’她帮忙啊。” 王锦微微一怔,而后大笑,“是,主上英明。” “走。”女伯拉住王锦的胳膊,纵身一跃,腾空飞走了。 一番愿望后,蒲确定了伊夏说的伯山最高峰,带着阿絮向顶峰走去。 有蒲带着,御风而行,速度快了许多。 阿絮无聊得很,就翻看蒲的手心手背,发现上面有很多细小的伤痕。再往上翻,手臂上全都是伤,之前没仔细看还没发现,不过现在伤痕都很浅了,应该快好了。 阿絮凑到她脖子边使劲闻,蹙起眉说:“我觉得你味道变了。” “嗯?”蒲不解地看向她。 阿絮说:“没有以前好闻了。” 蒲探了探前面的方向,已经过了半山腰,快要爬顶了。 阿絮说:“味道变淡了。” 蒲选了个方向走,“估计是你闻习惯了吧。” “是吗?”阿絮仰起脸眨巴眼。 “嗯。”蒲笑着摸摸她的头,安抚好阿絮后,她转头望了望东方的天空,手搭在脖子上,微微皱起眉。 阿絮没有注意到,蒲的脖子背后,多了一个黑斑。 路上意外的多出了许多妖兽。 按理说伯山这种地方应当是妖魔聚集的,可来了伯山那么些天,她们都没遇见过,现在突然出现了,她们也不是很奇怪,反而觉得正常些。 约莫日落时分,两人终于上了山顶。 山顶有一个祭台,台边立一石碑,朱砂刻字“斩龙台”。 “原来伯山主峰顶上还有这么个玩意。”老远望见石碑上的字,阿絮拉拉蒲的手,叫她看。 “什么玩意?” “斩龙台啊,三个大字,写得清清楚楚,你看不见么?” 蒲摸了下眼皮,笑了一下,“嗯。” 阿絮奇怪道:“这怎么会有斩龙台啊,干什么用的,真能是战龙吗?” 蒲摇摇头,“我也不知道,以前没听说过,或许真在这里杀过一两条龙呢?” 阿絮忽然指向祭台中心的三块锥形石头,“看,有奇怪的石头!”就要跑过去。 蒲眯了眯眼,立马抓住她,“别去,那是封印。” “封印?”阿絮停住脚,跑回了蒲身边,“不是伊夏叫我们来的吗?这封印了什么啊?大妖怪?” 蒲拉着阿絮走到一边树林里,躲在树后望向祭台,轻轻摇头,“不像......” 这时,她们对面的树丛抖了几下,林子里传出“嗷”的一声,一头身形矫健的白虎跳了出来。 “那是——” 蒲连忙捂住阿絮的嘴,抱住她,用眼神示意她别出声。 接着就从对面传出伊夏欢脱的女声:“瀚哥!” 白虎一个跃起,伊夏噌的从白虎背上飞起,嗖的扑向前方。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148 瀚哥?这里还有其他人? 阿絮和蒲对视一眼,齐齐向祭台看去,这才发现,在那刻着斩龙台的石碑后还藏了个人。 是那个黑斗篷的佝偻人。 “你还好吧,伊夏。”佝偻人张开双臂把他抱进怀里。 ☆、伯山妖异篇88 “我好着呢!”伊夏抓住他的手臂,“你呢?有没有受伤?妖魔令的结界破了吗?” 佝偻人轻轻一笑,拍拍他的背,“我也好得很。”长叹一声,看向远方,“破了,女伯现在......估计忙着对付她的仆人吧。” “那就好。”伊夏也舒了口气,忽的向他身后张望,“诶,蒲牢没有来?” 佝偻人拍一下他的肩。 伊夏挠了两下头,“我特意绕了远路,她们还没到?不可能啊。” 佝偻人笑着摇摇头,在嘴边竖起食指,沿着山路慢慢走下来。 “瀚哥?”伊夏跟着他转身,顺着他走的方向看去,看到下面山路旁树林里隐藏的两个人影,不由皱了皱眉。 看着佝偻人走过来,阿絮知道已经被发现了,急忙抓住蒲的手。 蒲轻轻捏一捏她的手心,示意她不用怕。 佝偻人一步一步走到她们面前,在隔着两棵树的距离停了下来,身子一轻,双膝跪倒在地上,前身贴地,匍匐向前。 他这是—— 阿絮惊讶地看着他,又转身看向蒲,这、这是怎么回事? 蒲微微皱眉,抬起胳膊把阿絮护到身后,她也不知道这个神出鬼没的家伙到底要做什么,虽然这个人帮了她几次,可是对方究竟是敌是友还不得而知。 这时,匍匐在地的佝偻人颤抖着身子,从喉咙里发出嘶哑的声音,话语里却有着掩饰不住的激动,“这么长时间了,或许已经晚了,但是在下终于等到这一天了,现在,是在下重见天日的时候了。” 阿絮拉一拉蒲的衣角,满脸疑惑,怀疑这又是什么害人的鬼花招。 佝偻人对着蒲行了一个跪拜礼,声音陡然增大,“罪臣苍苔山神,南海红龙王氏遗孤,敖瀚,参见神龙蒲牢神君!” 他说什么! 面前这个,疑似女伯派来的奸细,居然现在正跪倒在地,声称自己是早已灭族的南海红龙之后? 这...... 着实让蒲吃了一惊。 “你说什么......”蒲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仔细探查他身上的内息,可是丝毫没能察觉出龙的味道。 “他说的都是真的!”伊夏大声说道。 蒲现在十分困惑,不知道是否该相信眼前的人。 伊夏见蒲无动于衷的样子,狠狠跺一下脚,跑过去扯住敖瀚的斗篷,使劲一掀,露出佝偻人常年隐藏于黑暗中的身体。 斗篷落在地上,同时垂在地上的还有敖瀚灰白的长发。 饶是蒲见过许多丑陋恐怖的事物,这一次看到敖瀚的真容,还是将她的心猛烈刺激了一把。 倒不是因为敖瀚的相貌有多可怕,而是...... 敖瀚的皮肤全部萎缩了,瘦骨嶙峋,整个人就像干枯的书皮,脸上全是皱纹,一头及地白发,全身上下都是衰老的痕迹。 而在他的头顶...... 有一对从根部断裂,被魔咒腐蚀殆尽的龙角,从断裂的根部结痂处,还能清晰看到血红的符文。 “你......”蒲瞬间明白了为什么她不能从敖瀚的身上感应到龙族的内息,因为龙的灵力几乎全部集中在两个地方,一个是龙珠,还有一个就是龙角...... 就和麒麟辟邪等神兽一样,龙天生也不喜欢被触碰角,角对他们是很重要的东西,龙角受创,灵力锐减,龙角封印,龙息也将荡然无存。 失去了龙珠,还能够重新修炼;折断了龙角,还能够重新生长。可要是毁了龙角角根,封印龙角,那么这条龙便彻底废了,它将与普通长虫无异。 而且龙角被毁,龙将会承受不亚于化形寒毒的痛苦,极少有龙能在被摧毁还封印了龙角的惨状下存活下来...... 可是,眼前的敖瀚就这样活下来了。 蒲面上露出痛苦又怜悯的表情,连忙将他搀扶起来,“我早些时候只知道南海都是性情中人,一个个性子烈得很,如今看来,红龙也还是能忍的角色,可算是让我刮目相看。” 敖瀚抱拳鞠躬,“让神君见笑了。天伯一家害我龙族不浅,其女女伯更是心狠手辣,为了替天伯报仇可谓不折手段,把臣害的好苦。” 蒲沉吟片刻,“果真是天伯老儿的孽种?” 阿絮插嘴道:“是啊,我不是跟你说了?她还自称什么镇天龙女,想要跟你这样那样吸干你的龙息化龙升天去。”吐一下舌头,“美梦春宵啊!” 说完阿絮自己都觉得肉麻,浑身一颤,“呃呃,真恶心。” “哈哈。”敖瀚抹一把白胡须,“北海家的小孩真是有趣。” 蒲的脑袋都大了,敲一下阿絮的额头,“淘气。” 阿絮才不理她,偷偷瞄了躲在敖瀚身后畏畏缩缩不敢上前的伊夏,然后把目光落在敖瀚身上。 阿絮对敖瀚说:“哎,我本以为你是个帅哥,没想到是个老爷爷啊。哎,老爷爷,不是说千年前龙族的灭绝了吗,你是怎么活下来的?还有啊,你的角角是怎么回事啊?”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149 说着,阿絮竖起两根手指在脑袋上比划了一下。 洗澡的时候,阿絮贪玩,化出龙角来玩,用龙角去顶墙,有一次把用力过猛差点把龙角给折了,痛得她哭爹喊娘的,还是蒲给吹吹才好的。 碰一下都那么疼,老爷爷那样从根都裂开了,得痛死龙啊! 敖瀚却仰头笑道:“我帅不帅,等会你就知道了。至于我怎么活下来,我的角又是怎么回事,等会你就知道了。” “等会?”阿絮眨眼,“什么等会啊?” 敖瀚向蒲弯腰恭敬道:“神君,可还记得当初臣提出的请求?” 蒲眼里闪过一道习惯,“一声吼声。” “不错。”敖瀚略微点头,转身指向祭台上被红绳捆住的三座锥形石块,“神君,请!” 蒲看着封印也是乐呵一笑,打趣道:“得亏龙九子里活下来的是我,只需吼一声便能给了你龙族的证明,要是其他的,可不得麻烦死?” 敖瀚应道:“可不?臣就在想,那要是饕餮神君,臣该怎么说呢?”抬眼看着蒲牢笑。 “那有何难,你只管说:只需阁下一滩口水,不就行了?”蒲满不在乎地笑道。 敖瀚急忙欠身认错,“哎哟,可使不得,您真是折煞臣下了。” 安静片刻,蒲与敖瀚相视一笑。 蒲的手落在敖瀚肩头,“辛苦了。这些年来,想必你一直潜伏在女伯身旁,吃了不少苦吧?” 敖瀚丝毫不在意那些伤痛,只摸着封印他神力的镇压石,喑哑道:“我活下来了,而且一直在积蓄力量,等待时机,女伯在算计,我也在算计,她动手的这天,我也要动手,以眼还眼,以牙还牙。” “你应当早些来找我帮忙。”蒲目光深沉,低声道。 敖瀚摇一摇头,叹气:“我根本没有机会,伯山结界内,一切都在女伯的掌控之中,我被夺了龙珠,封了龙角,伤势恢复已经耗费了一大半气力,只能靠妖术修行,装作为女伯卖命,再一点点谋划计策。” “不必多说,现在我来了,先解了你的封印再说。”蒲扬手示意他先打住,然后转头对阿絮说:“龙儿,你和伊夏姑娘先躲远些。” 姑娘? 阿絮不自然地盯了伊夏一眼,分明就是个带把的。 伊夏只觉毛骨悚然,拍着白虎的头,一溜烟躲到了下面的林子里。 ☆、伯山妖异篇89 见阿絮和伊夏都退远了,蒲才小声对敖瀚说了几句。 敖瀚听后脸色立马沉了下来,担忧地看着她,“神君,你......” “我没事,迟早有一天我会出来的。我现在告诉你这件事,只是想让你知道,以我现在的情况,顶多只能帮你解开龙角的封印,但是没有办法为你治疗累积的伤势,恢复你的龙息。” “臣下没有关系,只是神君你——” “不用担心我,我自有计较。”蒲打断她,“这事千万别告诉任何人,尤其是龙儿。” “神君放心。” “好。” 言罢,蒲手上蓄力,化出龙爪,眼中金瞳闪烁,龙爪扣在锥形石上,猛一用力,把镇压石震碎,同时口里发出震耳欲聋的吼声,强有力的声波自山头荡漾开去,将周围的树木削掉一般,远处的岩壁也被打出深深的凹痕。 伊夏捂住阿絮的耳朵趴在地上,双眼死死盯着敖瀚的身影,嘱咐阿絮:“别听,蒲牢的吼声厉害得很。” 阿絮只感受到上空强烈的气流,压得她喘不过气。 过了一会,周围稍微平静些,阿絮才问伊夏:“为什么蒲牢一定要用吼的呢?” 伊夏惊讶道:“你连这个都不懂?” 阿絮嘟起嘴,“不说算了。” 伊夏解释道:“龙九子各有各的特性,也是他们擅长的本领,用起来威力无穷,囚牛喜乐,睚眦好斗,嘲风好望,蒲牢擅吼。” “原来是这样......”阿絮问他,“那其他的呢?” “狻猊喜烟,趴蝮负重,狴犴好讼,负屃好文,螭吻好吞。” 阿絮点一点头,看着伊夏说:“没想到你懂这么多。” “我懂得哪里多,是你什么都不懂。” “唔——”在这头上讨了苦吃,阿絮只好换一个话题,戳他一下,“喂,你为什么......男扮女装啊——唔——唔唔!” 伊夏捂住她的嘴,“你千万别说出口!你答应我不说出去的!” 过了会,等阿絮老实了,伊夏才松开她。 “好、好好,我不说,不说。”阿絮转一转眼珠,又问:“哎,你男扮女装,你那个瀚哥,他知道吗?” 伊夏理直气壮地回道:“知道啊,当然知道了,我从小就被当做女孩养。” “什么?把你当做女孩养?” “是啊,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我身子弱,我家乡有个说法,说男孩小时候当做女孩养能规避灾祸,后来我也是这样躲过了追杀我的人。逃到人界后,又被人贩子抓了,好不容易逃出来,被当做孤儿送到了这里,直到后来遇到了瀚哥。” “追杀你的人?” “我不是人界的人,我的家乡在很远的地方,很少有人知道那里。很久以前,那里发生了战乱,死了很多人,我逃出来了,那些人就追着我跑,我差点没命了。后来被人贩子是瀚哥救了我。”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150 阿絮好奇地问:“很远的地方?那是哪里啊?你家乡叫什么名字?” 伊夏长长叹了口气,深情有些哀伤,抚摸身旁白虎的皮毛,“我不记得了。我只记得,在我的故乡,每个人身边都有两只白虎,从出身起就跟在身边,伴随我们长大。” “它就是你的白虎咯?”阿絮指着伊夏靠着的白虎问。 “嗯。” “你不是说两只吗?还有一只呢?” “......” 说到这个话题,伊夏沉默了,低下头,眼里闪着泪光,就连他身后的大白虎也耷拉下耳朵,埋头在主人怀里蹭了蹭。 “死了。”伊夏扯嘴角笑:“为了救我,死了。” “对不起啊......”阿絮慌了神,急忙跟他道歉,“伊夏,我不是有意的。可是现在你还有这只大白虎呀,好好照顾它,你们都会好好的,还有那个老爷爷呢,有他保护你,就再没有人敢欺负你和大白虎了。还有啊,我和秋宁也会保护你的,秋宁是蒲牢神君,可厉害了!” 伊夏抱着白虎对阿絮笑了笑,“谢谢你,小公主。” “我不是公主啦,你叫我阿絮就行了。” 伊夏却说:“瀚哥跟我说过,你身上有北海王族的味道,而且血统很纯,所以你肯定小龙公主。” “北海王族?”阿絮不解,还想再问。 “你们在说什么?”爽朗有力的男声响起。 两人齐齐抬头,伊夏兴奋地叫出了声:“瀚哥!你终于恢复原貌了!”猛地扑进敖瀚的怀里。 “你你你你你,是刚才那个老爷爷?”阿絮看着眼前的突然冒出来的青年男子,诧异叫道。 敖瀚龙角的封印被解除,恢复原本的容貌,脸上带着自信洒脱的笑容,深红的长发在阳光下就像燃烧的火焰。 他对阿絮点点头,摸摸伊夏的头,“行了,多大的人了,还这么爱撒娇。” “嘿嘿。”伊夏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是看到瀚哥你终于解除了封印,开心嘛!” 敖瀚笑着又摸了一把他的头。 “对了。”敖瀚对蒲说:“神君,臣下有个请求,还请神君答应。”目光落到伊夏身上。 蒲拉住跑到身边的阿絮的手,也看向伊夏,“请讲。” 敖瀚把伊夏牵到蒲面前,躬身请求道:“神君,这个孩子是从一个神秘部落逃亡出来的遗孤,对于他的故乡,敖瀚一无所知,查阅过许多资料还是没有头绪。” “神秘部落?”蒲看着伊夏微微皱眉,“伊夏姑娘,你到底是什么来头呢,之前身上有发情龙息的味道,现在又有南海红龙为你说话,你可真是神奇。” “哦。”敖瀚说:“伊夏身上有龙息的事,是太攀的预谋,臣下也是借用了伊夏通过龙息互换,得到了神君的龙息,才能破了女伯妖魔令的阵法。还请神君莫要怪罪于他。只是现在臣下要把伊夏托付于神君,对神君就不当有任何隐瞒,其实伊夏他是——” “其实我或许不是人类!”伊夏立马抢过话头,使劲向敖瀚使眼色,别说啊,千万别说我是男生啊! 敖瀚看的奇怪,但猜到了伊夏的意思,也就没多说了,哎,也罢。 阿絮在一边看着觉得好笑,不过她就是想不通为什么伊夏那么怕蒲知道他其实是个男孩子呢? 被蒙在鼓里的蒲全然不知其余三个人的心思,认真问道:“那关于伊夏的故乡,有什么线索吗?” “有的。”敖瀚招来了白虎,“神君请看,这白虎便是跟着伊夏来到人界的,听伊夏说,他们那的人,一出生身边便会跑来两只小白虎,从小跟着人一起长大,直到死去,至于其他的......没有更多了。” “嗯......”蒲摸了摸下巴,“这我也没听说过。你是想让我帮伊夏找到他的故乡?” “正是,拜托神君了。”敖瀚鞠躬道。 蒲想了想说:“行,我找个时间去梦里问问,看看那有没有人知道。在那之前——” “在那之前我就留在瀚哥身边好了!伯伯伯伯山,现在妖魔涌动,没有山神镇守龙脉,情况很糟糕的!我我我我,我要跟在瀚哥,帮他治理伯山,再说、再说,女伯还没死呢......”伊夏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似的,跳了起来,结结巴巴地说道。 奇怪...... 蒲看着伊夏,怎么觉得这丫头这么怕她?她有这么可怕吗? 敖瀚说:“对,当初女伯因为天伯大逆不道的罪行,被连坐贬下凡间,受到龙族的诅咒,被剥夺龙身,化作人身蛇尾。” 讲到这里,敖瀚十分气愤,“她到了苍苔山,暗算了我,吞食我的龙珠,封印我的龙角,把整片山脉搞得乌烟瘴气,还把苍苔山改名为伯山,利用摄魂术强行镇压山中灵物,龙脉被污染,地下邪气涌出把所有灵物都变成了妖魔!” 蒲说:“我想你也正是因此,逃过了千年前的龙族大灭亡的浩劫。” “不错。”敖瀚笑道:“千百年来,女伯一直用摄魂术控制妖魔,咒令都刻在妖魔令上面,现在妖魔令毁了,我想妖魔们都急着想吃掉她吧。” 蒲说:“你是说,镇压伯山的妖魔令毁了,所以现在妖魔暴动?” “不错。” “难怪我和龙儿上山来的时候,路上凭空多了那么多妖物,原来是妖魔令破了......” 敖瀚立马请罪,“可是妖魔伤害神君和白龙公主了?” “无妨。”蒲转身带着阿絮下山,“敖瀚,你可知道女伯现在可能在哪里?我有事想问她。” 阿絮抱住她,“什么!她把你害成这样,她算计你!你还找她做什么!” 蒲沉声道:“我想问她,当年天伯到底为什么要祸害龙族,又为什么烟消云散。” 敖瀚也说:“这里面的确有很多疑点,我跟着她这一千多年,她一直说天伯是被奸人欺骗,最后还被贱人所害,她想要化龙升天的目的就是要把那个奸人给捉出来,可是她从来没说过那个人究竟是谁。” 蒲心中隐隐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她觉得天伯和龙族,只是运气不好的头号炮灰,肯定还有很多其他部族的悲惨遭遇为世人所不知。 不知为何,冥冥之中,她总感应到有无数双眼睛正在暗处窥视着她,窥视着神族,窥视着天下所有的生灵。 “女伯是在妖魔令那里吗?”蒲问。 “我猜没错,妖魔令出事,她肯定会赶去维护,否则妖魔反噬她铁定没命。”敖瀚答道。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151 “妖魔令在哪?” 敖瀚带头走,“臣下带神君前去。” 蒲抱着阿絮与敖瀚飞行,伊夏则坐在白虎背上,四人快速行进,很快便达到伯山的中央神殿。 然而,本以为会在神殿见到女伯负隅顽抗的他们,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漫山遍野的魔兽尸海中央,躺着一个血肉模糊的尸体,能从身形的气息上辨认出那就是女伯,她的蛇尾肉末横飞,白骨突刺,从蛇尾到脸皮全被整张剥了去。 很显然,这里刚刚经历了一场惨无人道的大屠杀。 看妖魔身上的伤痕,是由不同武器造成的,看来有其他人已经来了这里,而且不止一两个...... 阿絮和伊夏只是觉得恶心的反胃,可蒲和敖瀚却被震住了。 蒲深深陷入了沉思,女伯虽然已没了龙身,可她毕竟是天伯之女,根基深厚,再加上又修炼了一千多年,就算蒲和她单打独斗也不是轻易就能获胜的。 可现在,女伯居然暴毙尸野,还被剥了皮,这等残暴的手法,真不知是谁做出的! “哎,蝴蝶!”阿絮突然指着不远处,一头妖魔尸体上挺着的大蝴蝶叫道。 “真的诶,这里......怎么还会有蝴蝶?”伊夏也惊讶叫道。 蒲跳过去,蹲下身看,血泊中正停着一只色彩华丽的蝴蝶,左翼是一个形似美女的图案,右翼则是一个骷髅头的模样。 蝴蝶安静地停在血泊里,缓缓张合着翅膀。 伊夏伸出手想去碰,被蒲挡开了,“别碰!” 蝴蝶突然张开翅膀飞走了。 “啊——”阿絮看着蝴蝶刚才停留的那滩尖叫一声,众人转头一看,原来方才鲜红的血液已经变成了漆黑的毒水。 敖瀚倒吸一口气,“这毒,比太攀还狠千万倍啊。” 忽然,远处的树林里闪过一道白影,隐约还有低沉的猛兽啸声。 敖瀚立马问伊夏,“看清是什么了吗?” “看清了!”伊夏往那个方向跑了两步,两眼不住放光,难以自制地激动喊道:“帝白虎!是帝白虎!” ☆、伯山妖异篇90 “快跟上去看看!”敖瀚低声道。 敖瀚急忙追了上去,可是林子里早已空空如也,一点帝白虎的痕迹都没有。 伊夏无奈地叹气:“果然帝白虎不是那么容易看到的。” 阿絮问:“帝白虎是什么?” 伊夏回答:“知道龙和应龙吗?” “知道。” “帝白虎也一样,白虎活得久了,体内灵力积蓄到一定程度,体型会变得巨大,比普通白虎更威猛,就是帝白虎。” “你离着那么远看一眼就知道那是帝白虎啦?”阿絮嗔怪道。 伊夏说:“我怎么不知道了?我从小就跟白虎打交道,是不是帝白虎一看就知道了!” 蒲摸着下巴沉吟:“我们现在跟过去看,还不知道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况,都别出声。” 敖瀚说:“就算女伯耗了二分之一的元神镇压妖魔令,又跟兽潮过了手,可她毕竟是天伯之女,对方居然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把女伯解决掉......真是可怕。” 蒲带着阿絮快速跑着,略微思索片刻,开口道:“你说的,女伯已经耗了二分之一的元神镇压妖魔令,其实之前她还用了二分之一的元神制造结界来困住我,不过后来被伊夏给的定海珠给破了。” 伊夏添了一句:“其实还有凤凰血,就是毕方鸟燃烧尽后留下的精血,阿絮冲进结界的时候,我把凤凰血扔过去了,两个合在一起再加上神君你从里突破的力量,正好能破了她的结界。” 蒲点下头说:“那就更有可能了。” 敖瀚问:“神君你有什么想法吗?” 蒲解释道:“就算是铁打的神仙,也经不起疲劳战术。” “您的意思是......” 蒲说:“在我跟踪献祭的少女时,女伯就已经使了时空转移术。” 敖瀚惊道:“她居然那么早就动手了,我一直以为她只是在睡觉而已......” 蒲说:“时空转移术非常损耗元神和内息,她起码用了整整两天,后来在转移结界里,你的那条大蛇出现了,你知道吗?” 敖瀚沉默着摇摇头。 蒲说:“你看,你不知道,因为女伯一直在你不知道情况下,控制你的方位,你以为你是在自由行动,但实际上是她转移了你的所在的整个空间。” 敖瀚手心渗出细密的汗珠。 “不过那个时候,术法突然被打破了,有人烧了时空转移阵法其中的一个布阵点,不然我早就直接到了山顶湖和你碰面了,不会空降到龙女谷走一趟。”说到这里,蒲突然想起了不知去向的唐雪妃,也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哎,希望她能听话,已经平安地到家了。 敖瀚叹道:“单单只用念力就操控多人的时空转移,她的精力怎么耗得起。” “她耗得起。”蒲斩钉截铁道:“而且紧接着,她还催动了焚天镜,用肥遗群召唤毕方鸟来对付我。” 说着,蒲自嘲一笑。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152 “我以为她只会用焚天镜制造十日同天的气象来烧干水分,好来对付你,没想到她居然还召唤了毕方鸟,所有后来我才急匆匆地叫伊夏带着捆仙索和定海珠去找你们。”敖瀚抱胸道,“其实当时我也没抱多大希望,总觉得做的不够,所以咬牙去破坏了妖魔令,还好破了它。” 蒲笑道:“怎么会没有希望,要不是你,只怕我现在也是凶多吉少。我一人也就罢了,只是我担心龙儿的安危。” 阿絮嘟着嘴说:“是,我就知道闯祸,我是小屁孩,我不听话,对不起啊蒲牢大人,小的害您担心了。” 敖瀚说:“这有什么,你快些长大,多学些本事,不比谁差,要知道北海白龙一族,自古便是能征善战的猛将!想当年,白龙一族和罗刹姜氏共同侍奉北冥雪麒麟,那阵仗,别提多威武了!” “真的?”阿絮眨巴眼。 “那是当然。”敖瀚笑着应道。 阿絮乐呵呵地低下头,不说话,心里想着,那她要快些长大,多学本领,以后要成为守护蒲的猛将! 蒲冷哼一声,“女伯想用疲劳战术拖垮我,不过这也同样拖垮了她自己,广面时空转换术,用内息做燃料催动焚天镜,消耗半个元神制造结界困住我,后来又用剩下的半个元神镇压妖魔令,后来多少也被兽潮反噬了吧。” 敖瀚应道:“那是必然,苍苔山本是灵山,仙兽灵兽有不少,就是堕成了妖魔,威力也不可小觑,况且这千百年来,它们被迫臣服于女伯,心中怨念深不见底。” 蒲道:“如果以她那个时候的状况来推断,我倒觉得她的死没那么意外了。只怪她运气太差,偏偏在这个时节,伯山的结界破了,又折损了大半的精力,正巧在妖魔反噬的时候撞上了围猎的。” “偏偏在这个时节?撞上围猎的?”敖瀚有些晕乎了,“敢问神君,这其中有何玄机啊?” 阿絮突然插嘴道:“这个我想我大概知道,我听岐子木说过。” 阿絮嘴里叼着一根草,上下不停摇晃。 其他人都纷纷看向阿絮。 阿絮颇为享受这般受人瞩目的待遇,轻咳一声,故作玄机地说:“我听说,各界的能人异士,仙宗世家,每五年,在夏季就会举行一次‘青少年出师比赛’,其中高手如云,牛逼哄哄的大神也有很多啊!” 噗—— 伊夏差点没喷出来,这个他也听说过,什么青少年出师试炼,“你瞎取什么名字啊!那明明就是‘天寰试炼’,虽然参加者都是年轻人,可你随便安个青少年比赛啥的名字也太掉价了吧!” “呃,这个嘛,岐子木当时形容的那个场景,什么啥啥哥哥又咋啦,啥啥姐姐又咋了,感觉和运动会没啥区别嘛......那不就是青少年比赛么......”阿絮吐了吐舌头。 “呼——”伊夏吐一口气,深感和阿絮说话十分力不从心。 敖瀚问:“神君,你的意思是......女伯和这些魔兽......” “没错。”蒲应道:“试炼以剿杀妖魔的等级和数量计算分值,之前伯山一直处于强大的结界里,围猎的没有察觉,不过这次女伯和我们动手,乱了马脚,进退维谷,伯山结界破裂,灵力外泄,就把围猎的给招来了。” “这么说来,女伯是我们送给那群猎手的一个大礼了?”敖瀚问道。 蒲说:“你为何不这样想,我们几个,也是送给他们的大礼呢?” 四周顿时鸦雀无声。 世上奇人能士数不胜数,各界各族年年都能培养出优秀的人才,有些人向来是无视礼数的,只要有能力就能说话,拼的是个拳头。 谁管你是不是弑神呢? 如果你能弑神,不是证明你的能力更强吗? 这是试炼者很乐意做的事。 蒲说:“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赶紧走吧。” 敖瀚却说:“我本是这的山神,一千年了,山下龙脉已被污染了七七八八,我要留下来重新治理山脉。” “可是你现在的情况很糟糕。” 敖瀚叹口气,“臣下也知道......诶,提起龙脉,臣下有一个不情之请,可否请神君随臣一同去山下的大沼泽一看,榕树王的下边便是这片山脉的龙脉泉眼,臣想请神君看看龙脉可还有救,是否需要重新引脉?” 蒲想了一下,应道:“也好,我替你看看,想个法子,你就别太操劳了,至少等天寰试炼过了,你龙角的伤长好之后再做打算吧。” 这回敖瀚没再做过多的推脱,弯腰应道:“多谢神君。” “别客气。” 从天直下万里,破长空,贯白云。 苍苔沼泽一碧万顷,中心榕树王生万年不倒,可与老庄之说大春秋拼个高低。 榕树王直耸天际,垂条万里,无边无垠。 长风飞扬,榕树下,水面上,凭空里竟生出一望无际的幽蓝鸢尾花海,一短发少女身着短裙坐在花海里,满身银饰叮铃哐啷响动不停,手里拿一风车,红唇微张,呵气如兰。 榕树前,巨石上,西装男人抬手一推眼睛,声音洪亮有力:“SS级A组分赛区,线路一成绩汇总,现在小组成员报道点名!” 刹那间,蓝色鸢尾纷飞散尽,短发少女一个后空翻身,旋转数圈,轻巧落到男人身前,微微鞠躬,“SS级A组,凤凰杨家,鬼美人杨犹伶。” 男人不做声响地在花名册上画了一个勾,“鬼美人杨犹伶,及格。” “多谢葛大人。”犹伶微微一笑,右眼下方赫然刺着一只蝴蝶,左翼美人,右翼骷髅。 ☆、伯山妖异篇91 犹伶话音刚落,一颗子弹冷不丁地飞了过来,直直向她刺去。 “啊呀。”犹伶娇俏一笑,两指咔嚓接住子弹,仰头朝树上望去。 上边坐了一个反戴着黑色亚瑟帽的瘦削男孩,手上戴了一双露指黑皮手套,面无表情地举着枪对准犹伶。 “葛大人——”犹伶弯腰朝西装男人笑着唤道,手指向上指了指,“上面——”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153 树上坐着的男孩一个翻身跳了下来,手上动作极快,还没来得及看清就从犹伶手中把子弹夺了回去。 “SS级A组,昆仑虞家,风无形虞靖珂。” “风无形虞靖珂,合格。” 虞靖珂身形一闪,周围留下七道残影,左右闪现,真假难辨。 忽的,周围天旋地转,只见天地调转,众人头顶水光潋滟的沼泽天,下踏浮云缥缈的晴空地。 世间万物,悉数颠倒。 虚空里浮出一个光圈,里面倒立着一个蒙面少女,面色沉静,垂眸闭眼,双手捧着一面圆镜,玄黑长衫上绣满紫色符文。 光圈飘至西服男人身前,少女蓦地张开眼,人未开口,四面八方却回荡着她空灵清澈的声音:“SS级A组,鬼市异人,密镜更知树。” “密镜更知树,合格。” “下一个是我。”一声爽朗的男声响起,一束冠长袍的少年立着背着剑走了过来,抱拳请示道:“SS级A组,梦里天仙,焚鹤寻香刘向安。” “焚鹤寻香刘向安,合格。” “下一个,SS级A组,罗刹姜家,六滕雪女姜无夏。”树根脚下,一身雪白的清雅少女莞尔一笑,托起手掌,轻轻一吹,晴空万里中竟飘下鹅毛大雪。 “六滕雪女姜无夏,合格。” 此后,声音戛然而止。 众人面面相觑,相顾无言。 西装男扶一下眼镜,“下一个。” “啊——啊——烦死了,谁愿意来参加这种东西啊——”一个慵懒的声音想起,水面上一只白鹿驮着一个要死不活的青年男子慢慢走了过来。 “请报名字。”西装男提示道。 男子头也不抬,举一下手里的酒葫芦,“第几次了啊!今年一定要过!” “请报名字。” “啊——烦死了。”男子懒散散地报道:“SS级A组,梦里仙兽兼职鬼市佣兵,白鹿夫诸,商君。” “白鹿夫诸商君,合格。”西装男用笔点一下花名册,抬头看向前方,“那么,最后一个,A组组长。” 水面泛起层层涟漪,沼泽底部开出一朵巨型红莲,周围闪现无数光点,无声之中,悄然展开。 层层花瓣之中,现出一弯硕大的勾月飞镖,飞镖上坐着一人,缓缓抬起头来,眉心一抹红莲殷红。 “SS级A组组长,鬼市天师,鬼市佣兵团长,梦里云生兽天兵营斥候教练,孽火修罗岐子莲。” “孽火修罗岐子莲,合格。” 啪—— 西装男合上花名册,“统计结束,全员转至线路二起点,等候开赛命令。” “全员得令!” 天上飞下一架飞艇,西装男吹一声口哨,飞艇舱门打开,七个年轻人依次走了进去。 等人全部进入飞艇后,西装男望一眼伯山沼泽,眼神一沉,转身也准备登上飞艇。 还没来得及进入舱门,身后就传来清晰洪亮的呼唤声。 “阿旬弟弟!” 西装男回过头,深情凝固,瞳孔渐渐放大。 雪白的绒毛翩跹起舞,米白色长袄在风中猎猎作响,一片纯白中映衬着女子温婉清丽的脸庞,耳边别了两朵白色小雏菊,用白色丝带系着长长的双马尾,看上去格外清纯可人。 “阿旬弟弟。” 葛天旬微微前身,右手贴在心口,恭敬道:“阿寅姐。” 葛天寅笑着将手里的花环放到他的头顶,“怎么和我这样客气呀?” 水面上,体型庞大的帝白虎低头打了个响鼻。 葛天寅看了看葛天旬身后的飞艇,“现在就要走了吗?” 葛天旬扶一下眼镜,“是,围剿已完成,现在要转去线路二,阿寅姐要和我们一起走吗?” 葛天寅说:“如果我没记错的话,线路一里不包括这片山脉吧,SS级的A组怎么回来这里呢?你这个跟组裁判都没有注意到吗?” 葛天旬沉默片刻,叫人从飞艇里取出一个麻袋,扔到甲板上。 “这是......”葛天寅看着甲板上的麻袋,有些疑惑。 葛天旬把麻袋拉开,露出里面鲜血淋漓的金黄蛇皮。 “蛇皮?” 葛天旬接着拖,金黄蛇皮后面拖出了人皮,就连人脸都完好无损。 葛天寅眨了一下眼,蹲下身仔细看了看,又直起身站回去,问葛天旬:“在这座山里发现的?” “没错,一千年,这片山脉一直笼罩在强大的结界里,所以天寰试炼中心没有发现。” “哦。”葛天寅用食指点了点下巴,“这个人,我见过。” “是阿寅姐的朋友?我怎么以前都不知道?”葛天旬有些惊慌。 “不是,只是个可怜的家伙,连棋子都算不上吧,倒不如说是棋子的附带品。”葛天寅摇了摇头。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154 “那还好,我们碰到这蛇妖的时候,她的元神已耗费过半,不过A组收拾她还是花了些功夫,功力倒是不弱,我没出手。”听到不是葛天寅的人,葛天旬这才放下心来。 “蛇妖?她可不是蛇妖。”葛天寅摇摇手指。 “不是蛇妖?” “如果我没记错,她是天伯的女儿,早些年,兄长大人还去探望过她呢,跟她说了蒲牢,小白龙,还有霜吻后人的事。” “原来如此......只是,这妖女不知道兄长大人是谁吗,还乖乖听兄长大人的话?” 葛天寅捂嘴轻笑,“谁知道呢,我哪有时间关心这种杂事。” 葛天旬又问:“那阿寅姐此次前来,是兄长大人有什么新的命令吗?” “命令是没有,只是传达消息,要我们在东南西北秘境闲着的几个回来,没准以后就有好玩的事情了呢?”葛天寅点着下巴笑。 葛天旬说:“既然如此,阿寅姐最近也没有急事,跟我们一起玩玩?这届的孩子多还不错,挺有意思,你也能带带他们,要是小弟带的这组获胜了,荣誉也是姐姐的。” 葛天寅却翻身跳上帝白虎,骑着一头,身后还跟了一头。 “不必啦,你的荣誉,就留给你啦,不过遇上强敌了可以来找我帮忙哟。”言罢,扬长而去。 等榕树王下的人都散完了,沼泽边密道的门才悄悄打开,敖瀚从里面走了出来。 蒲从密道里探出头,“确定都走远了?” 敖瀚探查四周,点头,“都走了。” 阿絮急忙挤出来,大口大口吸气,她都快在密道里被憋死了! 一喘过气,阿絮就问:“那些人是谁啊?” 敖瀚摇摇头,“在下从没见过。” 蒲说:“我用念力听了一下,可惜太远了,听得比较模糊,不过可以确定,是天寰试炼的人,SS级的。” 敖瀚一惊,“天哪,双S的人?那都是精英中的精英啊。” 蒲说:“秘宗四大家,除了蒲家的,都有。还有梦里和鬼市的人。” 阿絮问:“为什么没有蒲家的?” “我下过令,蒲家不准任何人参加天寰试炼。”蒲严肃道。 伊夏犹豫了一会,问蒲:“神君,你看到那个骑帝白虎的人了吗?” 蒲沉一沉眸子,“看到了。” “那——” 蒲说:“伊夏,我劝你不要打那个人的主意。” “为什么?她骑的是帝白虎!在我的家乡,只有王族才能有帝白虎!那个人很可能就是我的族人!而且还是我们的王!”伊夏激动道。 敖瀚拉住他,“伊夏你冷静一点,神君这么说肯定有她的道理。” 蒲的面色有些凝重,沉声道:“那个女人,给我一种很不好的感觉......” 敖瀚问:“什么感觉?” 蒲望了望沼泽中心的榕树王,“说不上来,但是我知道,她很强,强到可怕。” 敖瀚愣了一下,“神君,那只是因为你现在......等你回了东海——” “不。”蒲狠狠皱起眉头,“不一样,就算我回了东海,用足十分的功力,也不是她的对手,连她的手指头都伤不了。” 一片沉默。 “神君你太过妄自菲薄了。我们——我们还是不说这些了吧。”敖瀚干笑一声。 阿絮抱住蒲的胳膊,“你们在说什么啊,我真的,一句都听不懂......” 蒲突然对阿絮说:“我看到这组参加天寰试炼的人里,有一个女人长得很像岐子木,龙儿,你回去问问他,他们家是不是有人参加天寰试炼了。” “啊?不会吧,岐子木跟我说过,自从他爷爷死后,岐家就不准人参加天寰试炼了,怎么会是他家的人呢?”阿絮嘟嘴回道。 蒲摸一摸下巴,“那就奇怪了......不过我看到商君了,下次去梦里问他。” 阿絮一惊:“啊?商君还要参加天寰试炼啊?”她可记得,商君是那个带他去梦里的懒鬼,还说他奉命监视岐子木,还是一个神秘组织的会员,上头有个厉害的头头,可是问他偷偷是谁,为什么监视岐子木,他又不说...... 蒲揉一把阿絮的头发,“要的,他是白鹿夫诸家的少主,总是偷懒,每次都过不了试炼。” 阿絮偷偷地笑:“那也该他的。” 蒲对伊夏说:“伊夏你放心,我一定帮你打探到你家乡的消息,到时候我会来找你的。” 敖瀚拍拍伊夏的头,“听话。” 伊夏垂着头,不开心地应道:“好......” 蒲说:“我还看到女伯的皮了,确实是他们干的,女伯碰到这群人算她倒霉,就是她没受伤,用十成的力气去对抗,肯定敌不过试炼组的跟组裁判。” 敖瀚叹一口气,“确实。” “这件事情就告一段落了,暑假也快完了,我们要赶紧回去。威胁龙儿的根源也铲除了,这下我就能安心了。”蒲把阿絮搂进怀里,紧一紧,对敖瀚说:“走,我们去看看龙脉,然后离开这里。” “哎!等一下!”阿絮挣开蒲,跑到敖瀚面前,问他:“前山神爷爷,你有没有见过我的妈妈?你知道她到山里带走了什么吗?还有,你知道我妈妈带着的龙骨是谁的吗?” 敖瀚被她一连串的问题问的有些为难,“这......” 阿絮背对着蒲,没有看到,身后的蒲脸色阴沉的可怕。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155 “龙儿!别闹了。”蒲厉声喝道。 阿絮脑子一空,转头看向她。 这么多年,蒲从没有对她凶过。 蒲叹口气,把她抱进怀里,“别闹了,我们回去吧。” 敖瀚目光一闪,连忙鞠躬道:“对不起啊小阿絮,我没有见过你的母亲,所以你问的那些问题,我都不知道。” 阿絮被蒲吼的脑子还有些懵,呆呆地赢了一声,“哦......” “走吧,去看看龙脉。” 一行人向榕树王走去。 探查龙脉后,敖瀚和伊夏留在山里,蒲和阿絮要回家了。 下山的路上,阿絮贪玩,抢着跑在前面,在一个山脚转弯的时候,看见一道白影快速闪过,嘭一声被撞倒在了地上。 “小妹妹,你没事吧?” 阿絮抬起头,看着扶起自己的女人微微一怔。 好漂亮的大姐姐! “嗯,没事!”阿絮站起身,摇头。 “那就好,我先走了?”葛天寅微微一笑,挥手跟她再见。 阿絮眼睛一亮,看到葛天寅手腕上暗红的念珠,指着手链问:“大姐姐,你也有辟邪珠吗?” “嗯?”葛天寅抬手看一看念珠,“对呀,小妹妹你也有吗?” “嗯!我也有!”阿絮伸出手把灰白的辟邪珠拿给葛天寅看,“不过我的是白色的耶,你的是红的。” 葛天寅抿唇微笑,“是呢,你的是白色的呀。” 阿絮问她:“可是姐姐你的辟邪珠是从哪里来的呢?秋宁说辟邪珠很稀有,寻常人根本就拿不到。” “嗯......对呀,我是怎么拿到辟邪珠的呢?”葛天寅仰头看天,食指点着下巴。 “嗯?”阿絮抬着头看她。 葛天寅对她微微一笑,“或许,是不敢说爱的纪念吧。” 阿絮呆呆立在原地,重复她的话:“不敢说爱的纪念......什么是不敢说爱的纪念?” “龙儿!”蒲急匆匆赶过来,紧紧把她抱进怀里,“急死我了,刚才我突然被困住了,走不出去,还好只是几分钟,龙儿你没事吧?” “我没事,啊对了,秋宁,我刚才碰到一个好漂亮的大姐姐!”阿絮转头一看,一个人影都没有,“奇怪,刚才还在这里的......” 蒲握住阿絮的手。 “那个姐姐也有辟邪珠,而且是红色的。” “红色?!”蒲脸色一震,顿失血色。 “对呀,怎么了?”阿絮奇怪地问。 “没什么。”蒲闭一下眼睛,牵着阿絮走,“你不准再跑了,必须跟在我身边,我牵着你!咱们赶紧回家,不然就扣你以后的零花钱!” “啊!不要!我保证乖乖的!” 握着阿絮温热的小手,蒲的心却是冰冷的。 辟邪珠是辟邪角骨制成的,是骨质的灰白色,而“辟邪血珠”则是红色的,因为它是辟邪珠在辟邪的血里浸泡制成的...... 据蒲所知,世上只有两人有辟邪血珠,一个自然是什刹,另一个,则是梦里天仙的王者——昊天帝姬。 这两个人肯定不会出现这里,那么阿絮刚才碰见的人,究竟是谁? 伯山寒窟。 唐雪妃缓缓睁开眼睛。 她看见身上结满了冰,可是她完全没有感觉,一点也不觉得冷。 突然,她发现洞口有一个黑影。 它在慢慢靠近。 “谁!”唐雪妃惊恐地叫道。 她使劲挣扎,可是身上的寒冰把她禁锢,使她动弹不得。 没有回应。 黑影越来越近,最后在她身前停下。 唐雪妃接着微弱的矿石荧光,看清眼前的人。 是个穿着白绒大袄的清丽女子。 葛天寅轻轻把手贴在寒冰壁面上,对着唐雪妃莞尔一笑。 “你是谁?”唐雪妃惊慌失措地看着她。 葛天寅轻声说:“我是来接你的人。” “接我?你要带我去哪里?你想做什么?”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156 “我要带你去北冥山,告诉你,作为雪神霜吻的后人,该做些什么。” “雪神霜吻?”唐雪妃扑到冰面上,“你知道霜吻娘娘?” 葛天寅微微点头,“我知道。” 她轻轻挥手,冰窟里的冰都碎裂成晶莹的冰莲花瓣,一点点消散在冷冽的空气中。 葛天寅向解开束缚的唐雪妃伸出手,“来,跟我走吧。” ☆、伯山妖异篇完结 早晨,阳光正好。 窗外小鸟啁啾,前夜下了雨,空气湿漉漉的,树干上爬了两只小蜗牛。 床头柜上,手机闹钟已经响过一次,被阿絮按掉了。 窗户被轻轻推开,白色的窗帘在风中微微飘荡,带着青草香气的风从窗外扑了进来,灌满整个房间。 一只手在裹着被子的阿絮身上轻轻推了推。 “好烦啊,别推我,睡觉呢!”阿絮烦躁地推开那只讨厌的手。 蒲笑了笑,又去推她。 阿絮把头埋进被子里,蜷起身子,不理睬。 蒲手上用力,使劲推了推,然后拍了两下阿絮的屁股。 阿絮猛地坐起来,掀开被子,吼道:“外公烦不烦啊!好不容易周末睡个懒觉,你知道高中有多累吗!” 蒲轻声一笑,“那你知道大学有多累吗?” “唔?”阿絮一愣,两手捂住眼睛,张开缝隙,偷偷看蒲,“秋宁......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蒲指一指窗户,“从那进来的喽。” “啊!”阿絮拍了一下被子,爬到蒲面前,“你是不是去梦里了?” “嗯。”蒲点一下头,“是,我已经去了回来了。” 阿絮撇嘴,拿起枕头打她,“你又不带我去!不带我去!” 蒲笑着躲她,那胳膊去挡枕头的攻击。 “这次有什么消息吗?”闹了一会,阿絮收起手,眨巴眼睛问蒲。 蒲仰起头笑一笑,指了指脸,“还是老规矩。” “呼——”阿絮吐一口气,睁大眼鼓着腮帮子瞪她。 “嗯?”蒲笑着看她,“不亲就不说。” “哼!无赖!”阿絮翻了个白眼,没有办法,只有凑过去轻轻碰了一下蒲的脸庞。 蒲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捉住阿絮的手腕,顺势把她压倒在床,倾身吻了上去, “唔嗯......”阿絮仰着脖子,双手抱住蒲的背,一开始还推推拒拒,后来慢慢沉溺其中,热情回应。 蒲眼里目光转了转,屈起膝盖,一点点向阿絮两腿中间挤去。 阿絮浑身颤了一下,抱着蒲的胳膊有点僵硬。 蒲重重吻了一下阿絮的额头,发出啵的一声轻响。 阿絮登时红了脸,把头埋在蒲的怀里。 蒲勾起嘴笑,准备进一步动作,门突然响了。 “阿絮!早上十点了,快起来!”于爷爷在门外叫道。 阿絮猛地把蒲推开,坐起身,“知、知道了!” 门外又传来于爷爷嘟嘟哝哝的声音,“家里又没有别人,锁什么门牙呀,哦,上高中了,变成大姑娘了,就不让外公进房间了?” 蒲捂着嘴笑,看了阿絮一眼。 阿絮气得耳根子都红了,光着脚踩了蒲的脚背一下,小声责备:“笑什么笑!还不是你!三更半夜翻窗户,吓死宝宝了!” 蒲笑着把她抱进怀里,连着落了好几个吻,“不抱着你我睡不着。” 阿絮心里很高兴,可嘴上却不饶人,把她挤开,“你不要油嘴滑舌,你那个贴了我照片的等身抱枕呢?” 蒲下巴枕着阿絮脑袋说:“那个没有我的龙儿漂亮,抱起来,不舒服,蹭一蹭,还不热和。” 阿絮转头看她,被她愁眉苦脸、可怜巴巴的样子逗乐了,点一下她的脑门,“就知道油嘴滑舌。” 蒲嘿嘿的笑了。 阿絮问:“我刚才问你,伊夏的事,这回有消息了吗?” 蒲哼一声,“你猜猜看?” 阿絮眯起眼睛看她,“我猜,肯定有了!” 蒲刮一下阿絮的鼻子,“猜对了!我的龙儿真聪明!” “真的啊!这次真的有消息了?真是太棒了!”阿絮兴奋地跳了起来!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157 从上次伯山回家,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两年。 从初三毕业的暑假,到现在的高二,阿絮一直都在努力修行,还经常找岐子木比试,心里一直没有忘记当时在伯山许下的愿望,想要成为祖先们一样的猛将,能够守护蒲。 而在这两年里,阿絮和蒲从没有停下过寻找伊夏故乡的踪迹,蒲去过了很多地方,问了很多人,甚至还想过去找当年天寰试炼中心的人,问问他们有没有人认识骑帝白虎的女人,可惜天寰试炼中心从不对外,蒲没能找到他们。 不过蒲每个月都会去一次梦里,看看有没有有用的情报,终于,皇天不负有心人,这一次,还真让她问到了。 阿絮急忙问:“你快说啊,到底怎么样?” 蒲把住她的肩,“你别着急,听我慢慢说。” “嗯嗯!”阿絮在床上坐好,“我很乖的,你快讲!” 蒲吻吻她的前额,才慢慢说道:“梦里有一个很厉害的角色,一直云游四海,每百年才回梦里一次。” 阿絮一下来了兴致,“很厉害?有多厉害?” 蒲说:“反正比我厉害,我打不过他。在梦里,能跟他平分秋色的大概只有昊天帝姬了。” 阿絮笑道:“我知道了,是商君说的‘三个不能惹’里的一个吧?除了你,什刹姐姐,就是那个我还不知道是谁的人了!” “没错。”蒲点了一下阿絮的鼻头,“我的龙儿真聪明!” “快说快说,然后呢!” 蒲说:“那个人叫云少稔,原形是云生兽,统领梦里天兵营,是梦里的兵马大元帅,拿你的话说,就是军委主席。” “嗯!然后呢?” “云少稔回来了,又正巧碰上帝姬的寿宴,梦姬城就大摆筵席,宴请天仙地仙,各路宾客,我不能不给他们俩这个面子,就连夜赶去了。然后跟少稔聊了几句,提到了伊夏的事情。” “牛逼的军委主席怎么说?” 蒲缓了缓,继续道:“我说那是个远古部落,那的人生下来身边就有两只白虎跟着,少稔说他好像在哪看到过,他想一想,看能不能想起来。” “你别废话了,讲重点!”阿絮推她一把。 “好好好,我讲重点!少稔说,他经过昆仑的时候,遇到了虞家的一个老人,老人当时在看一本昆仑虞家保存的古书,看到少稔了,就问他有没有兴趣看看,少稔就随便翻了翻,里面都是些上古时期各种神奇故事,还有一些地理常识。” “然后呢?” 蒲说:“少稔说,他记得在里面,记载有一个什么国,上面对那个国家的描述,和伊夏的故乡完全一致。” 阿絮问:“那是什么国啊?” 蒲无奈地耸肩,“他说他也是随便一翻,记不得了。” “啊?”阿絮锤了蒲两下,“就没啦?” “没了。”蒲点头。 “真是的,我还以为能知道伊夏的家在哪儿呢,恨不得马上跑过去告诉他。”阿絮失望地说。 蒲不高兴了,把阿絮扳过去,“你对那个丫头那么上心?” 噗—— 阿絮也算服了蒲了,都两年了,还看不出来伊夏是男的。 不过也不能怪蒲,伊夏从小就做女孩打扮,本来长得也漂亮,声音也很细,要不是那次意外,阿絮也不可能知道伊夏是个男孩。 “我没有,只是很好奇他的家到底是个什么地方。”阿絮笑了笑。 阿絮想了一会,说:“其实也算是个很大的线索,至少我们有了方向,可以去昆仑虞家问问。” “嗯。”蒲点头,“过几天我就去。” “什么?不行。”阿絮立马打断她,“我要跟你一起去。” “你别胡闹,下学期就高三了,专心学习!”蒲严厉道。 阿絮做出难过的样子,“我不管,你要不带我去,我就不跟你睡觉了!我晚上要把窗户锁起来!” “......” “你就说你愿不愿意吧!” 为了龙身幸福,蒲只好做出了让步,“这样吧,我也先不去,正好我最近学校比较忙。等你高考完了上大学了,时间多了,我们在一起去,好不好?” 阿絮靠在她怀里,想了想,转转眼珠子,点头答应道:“那......好吧!” “嗯。”蒲紧紧抱住阿絮,“谢谢我的龙儿。” 这时门外又传来于爷爷的叫声:“阿絮!怎么还没起!我要拿钥匙开门了啊!” 阿絮急忙应道:“来啦来啦!” 蒲笑着刮一下阿絮的鼻子。 “嘿嘿。”阿絮闭上眼凑过去轻轻吻了一下她。 窗外,阳光明媚,鸟语花香。 遥远的北方,大兴安岭以北,山脚一个小村落里,炊烟袅袅。 戴着毡帽的汉子推着木车从山路远处走过来。 迎面一个裹着白色纱巾的少女骑着白马走来,和他碰了个照面。 少女问汉子:“大叔,请问罗刹遗址离这还有多远呢?”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158 汉子取下毡帽散散热,“你问罗刹遗址啊?” 少女点头,“对,没错,罗刹遗址。” 汉子想了一会,指着山路另一头说:“你往北走,还得要大半个月哪!再往前都是山路,不好走!小姑娘一个人去那么荒凉的地方做啥啊?” “去瞻仰瞻仰,谢谢大叔,告辞。”少女谢道,驾马远去。 走出没多远,少女包中手机震动,她取出一看,接过电话。 “寅大人。” 电话那头传出清澈的女声:“雪妃,到了吗?” “快了。” “姜氏一族生性多疑,尤其是姜家的家主姜芪,是个老狐狸,你一定要小心,放聪明些,成功进入罗刹姜家。” “是,雪妃明白,请寅大人放心。” 收起手机,唐雪妃抬头愿望,勾唇一笑。 上梦里,下鬼市,南凤凰,北罗刹,西昆仑,东青宫,出师天寰试炼,各族各界尽显神通,等着吧,故事才开始。 这一次,我唐雪妃决不辱没唐家使命,定要复兴北冥雪神一族! 思及此处,唐雪妃攥紧缰绳,用力挥鞭,“驾!” 朝着深山,向着远方,马不停蹄。 —— ——【卷一|伯山妖异篇】【完】—— —— ☆、决战天寰篇1 ————【卷二|决战天寰篇】———— 东南西北火车站、汽车站的大门口,都停了各大高校迎接新生的校车。 “哎!科大的这边来啊,跟着学长走!” “师大的过来,师大的过来!” 东火车站,扩音器里播报着最新到站的车次号,接着从出站口涌出一大群人,背着包包,拖着箱子,不少青春阳光的年轻人。 一个穿着露肩裙、举着牌子的女生跑过来,停在一方纯木雕花的大箱子旁,凑过去跟箱子的主人软糯糯地说:“小帅哥,你是财大的新生吗?” 箱子的主人是个高个子的男生,耳旁随意散着零碎的发丝,脑后高高扎着一束长发。 “我......”男生略微低头,从胸前的衣兜里摸出一张小纸条。 举牌子的女生贴过去看,哈一声,“林南路27号,哎哟,可不就是财大吗?原来你是小学弟啊。” “啊?”男生退后一步,动作极轻,没有任何声音。 女生又上前一步,举起手里的牌子给他看,“小学弟,我是财大学生会迎接新生的。”指一下停在外面的校车,“喏,那就是校车,快跟我走吧,还差三个人就能发车返校了。” “我——” “哎呀!是小学弟吧!”男生话没说完,小卖部那边又跑来一个挂着工作牌的女生,把男生打量一番,笑道:“真帅!”看着他脑后的漆黑长发说:“哎,你头发真个性啊!是咱学校艺术生?” “什么?帅哥!哪类哪里!我们要看帅哥!” 那女生声音有些大,把周围迎接新生的女生全部吸引过来了,把男生围了个水泄不通。 “这......”男生为难地开口,“学姐你们好,你们能......先让一让吗?我去上车。” 女生们高兴道:“当然可以啦!哎,小学弟,你是哪个院的啊?叫什么名字?留个QQ呗~” “小学弟,我是公关部的,你这么帅,有没有兴趣跟姐姐我回家呀?” 男生无奈地笑了一下,弯腰提箱子。 “哇,小学弟,你这个箱子好别致啊,人家都用拉杆箱,你的是木箱子诶,古色古香的,是不是很重啊?” “真的诶,这个箱子好漂亮!” 女生们发现了新奇的东西,立马把注意力全部集中过去。 男生又被团团围住了。 “我......”他想开口说什么,可是看到身边兴致勃勃的一群女生,他愣了半晌,最后什么也没说,捂着前额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正在男生一筹莫展之际,一团白色巨型不明飞行物闯了过来。 “子木木~~~~”一声慷慨激昂的叫声划过。 嘭—— 岐子木起身一跳,伸手接住空中飞过来的白色行李箱,悄无声音地落地。 这样一闹,周围的女生都散开了,纷纷向行李箱飞来的方向望去。 阿絮穿着白色开衫,戴了一顶棒球帽,带着风跑了过来,经过岐子木旁时立马踩了刹车,身子往后一仰,胳膊搭在他肩上。 阿絮冲着岐子木挑了一下眉毛,屈指抬起他的下巴,嘴角拉出一个弧度,“怎么,小子木,都是姐的人了,还朝三暮四呢?” 岐子木哈一声,偏头躲开她,“阿絮你说什么呢,平时闹着玩就算了,现在这么多人呢!”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159 “哈哈,怎么,爱我你怕了吗?哈哈哈哈。”阿絮却丝毫不在意,笑了起来。 旁边的学姐看了都明白了。 “哦,原来已经有主啦。”学姐笑道。 有的还开玩笑:“是高中好上的?哎,没关系,大学可有四年呢,要是小帅哥你啥时候想换了,学姐这里永远欢迎你吼!” “......”岐子木只觉额头血管都在跳动。 阿絮一脸坏笑地拍着岐子木的脸蛋说:“小子木,你敢吗?” “阿絮你别闹了,赶紧上车去报道,都快到饭点了,完了还要收拾寝室。”岐子木皱眉拿开她的手。 这下可好,学姐们又开始起哄了。 “哎哟,小学弟别害羞嘛!” “妹妹,可以啊!把小男朋友调教的这么乖,是不是有什么秘诀啊?” “对对对,快告诉姐姐嘛。” 阿絮扬起下巴,“当然有啦,那我就告诉学姐们我的撩汉神技和御夫术作为见面礼啦!” “好啊好啊!” “我们要学撩汉神技和御夫术!” “什么撩汉神技和御夫术?” 一个清冷的声音响起,学姐们突然安静了,一个个保持沉默,或是微微低头,或是环顾左右。 “我安排你们来这里,是叫你们好好迎接新生的,不是叫你们来这里哗众取宠的。” 学姐们都埋下头。 举牌子的女生小声应道:“是,主席,我们错了。” “还愣着干嘛?” “哦,是!”学姐赶忙招呼小学弟和小学妹去上校车。 岐子木一手提了一个箱子走在前面,阿絮吐了一下舌头,跟了上去。 可是还没走两步,手腕一紧,被攥住了,走不动。 阿絮慢慢转过头,看着面无表情的蒲,嘿嘿笑了一声,“大学姐好。” 蒲说:“小学妹好。” 阿絮朝被攥紧的手眨眼,“主席大人,可不可以先松开啊。” 蒲摇下头,慢慢靠近阿絮,“我还没有对象呢,小学妹也教教我撩汉神技和御夫术?” 阿絮咯咯干笑着,身子往后躲,小声嘀咕:“说的好像你不知道似的......” “嗯?” 阿絮闻声回头,蒲手上一用力,拉着她往回一带,阿絮借着蒲手上的力装进她怀里。 蒲一手环住她的腰,在她耳边低语:“走路怎么可以这么不小心呢,小学妹?” 阿絮脸上立马烧了起来,“我——” 这是对面跑来一个抱着笔记本的眼镜男,停在两米外,站直身子道:“主席,校车已经坐满了,我给你准备了坐凳。” 阿絮急忙把蒲推开,转过身背对着,两手把脸捂起来。 蒲走过去,“已经满了吗?” “是。” “那就不用等我了,这里还有个学妹,我带她回去。” 眼镜男动一动嘴,看到蒲一副冷淡的表情,选择了闭嘴,点了点头表示明白,又跑回去了。 岐子木坐在最后排的靠窗座位,他向外望了阿絮一眼,敛了敛眸子,又别过头去,旁边的女生正在跟他说话。 没一会,校车启动开走了。 “哎!他说准备了坐凳的!” 看到校车载着一车人呼噜呼噜跑远了,阿絮追了几步,转身气呼呼看向蒲,“你什么意思啊?要打的吗?还是坐地铁?财大在城郊,地铁出口还要换公交车呢!坐校车就直达了!我箱子还在岐子木那!” 蒲勾了下嘴角,没理她,转身向侧边的小门走。 “你说话啊!在外面就摆出一副死鱼脸,眼睛怎么不往外鼓呢?上个星期还那么可怜巴巴地跟我说些不害臊的,一到外面就给我甩脸色啊,你当主席当了几天就上瘾了,在学校摆谱就算了,还要到我这摆谱!” 蒲笑着摇摇头,走进停车场外面的非机动车棚里,扫了一圈停在墙边的自行车,走向一辆海蓝色的单车。 她在单车的后轮旁蹲下,拿出小钥匙给银色的铁锁开锁。 阿絮还在嘟哝,“我问你话呢,你是说还是不说啊,主席大人。” 蒲站起身,把锁挂在龙头上,转身把阿絮推到车棚墙角里,把她堵在角落,倾身吻了上去。 阿絮睁大眼睛眨了眨,目光慌张地扫描四周,确定没有闲杂人等,两手颤巍巍地抬起来,手指在空气里抓了抓,闭上眼迅速捧住蒲的脑袋,送上舌尖和蒲纠缠在一起。 亲吻一阵,蒲放开阿絮红肿的唇,低头抵在她前额,口里轻声说着话,湿热的鼻息一下一下扑在她的脸颊。 蒲说:“是,上个星期,我到学校之前,帮你洗澡的时候问你,什么时候你才愿意?” 阿絮笑着吐了一口气,扭开头吸一下鼻子,又转回去仰着头看她。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160 阿絮略微后仰地靠在墙角,上背整个贴在墙壁上,而蒲是站在她身前,低头撑在墙上,这样显得阿絮整个人都被蒲包起来了,可是实际上,阿絮现在并不比蒲矮多少。 都说女生一般过了十六七岁就不大长个了,阿絮抢在高三的时候冲到了一米六八,也就比蒲矮个两三厘米,在班上一直还算女生里的高个儿。 这身高嘛,总是人支撑人底气的重要元素之一,人大了,个儿高了,有的人底气也开始慢慢变足了...... 阿絮冲着蒲扬起下巴,露出尖尖的小虎牙。 蒲把她的帽檐向上抽了抽,挠了两下阿絮的下巴。 阿絮惬意地闭上眼睛,用喉咙呼噜呼噜地讲话:“你为什么总问我愿不愿意,不想想我问你愿不愿意?” 蒲的眸子里闪过一道光。 “你什么意思?”她问,有些诧异。 阿絮指一下单车,“你的?” “嗯。”蒲点头。 阿絮走过去,跨坐上去,把好龙头,喊道:“主席大人,请上座。” 蒲站在原地没动,看着阿絮微微出神。 阿絮咂一下嘴,“干嘛呢,上车啊!” 蒲慢慢走过去,“你知道路?” “废话。”阿絮笑着摸了一下鼻子,“那不,跟你寝室睡好几次了,谁不知道啊。” 蒲勾着嘴角坐到后座,两手圈住她的腰,摸一把她的头,不过隔着帽子揉不到头发,手感不好。 “动词不能乱用,还没真‘睡’呢。”蒲说。 阿絮蹬开支架,踩着踏板一溜风骑出去,幽幽道:“主席大人,恕臣下之言,这个真‘睡’不‘睡’啊,还得看您愿不愿意呢。” 蒲没再反驳,只笑着又摸了她的头。 单车骑出车棚,阿絮看着前面的路,说:“秋宁,小学的时候,你每天都这样带着我去上学。那个时候我就在想,等到有一天,我要每天都这样带着你去上学。” 蒲垂着眸子静默不语。 阿絮说:“这一天,终于到了。” 作者有话要说:  祝大家五一假期愉快(づ ̄ 3 ̄)づ ☆、决战天寰篇2 “是吗?”蒲淡淡一笑,望着天上不说话。 阿絮骑着车,速度不快不慢。 经过十字路口,停下车等红灯。 平日里不过一分钟的等待这时候被拉的很长,隔着薄薄的体恤衫和外套,阿絮的后背能感受到蒲均匀的鼻息。 两人都没有说话。 旁边开过去一辆黑色的奔驰,紧闭的车窗映出蒲和阿絮的模样。 绿灯亮了,阿絮骑着车子继续上路。 还是和高中一样,蒲在学校里租了教师公寓,一人一间,没有住学校的宿舍。 阿絮把车停在了公寓楼下,看着花坛里的夜来香发呆。 蒲把单车锁好,说:“我先带你去报名,然后去收拾寝室。” 阿絮转身问她:“我在你这睡吗?” 蒲说:“今天晚上可以,收拾好了,开学以后你就要去宿舍。” 阿絮问:“我不可以跟你一起住吗?” 蒲回答道:“第一学期还是和同学一起生活,先熟悉一下,后面再说。” “可是你一开始就自己住。”阿絮看向她,头往上扬了扬。 蒲摸她的头,“我不一样。” “你有什么不一样的?” 蒲笑了一下,没有回答,拉住她的手臂向图书馆的方向走,“先去报名吧。你给岐子木打个电话,问他现在在哪。” 阿絮拿手机给岐子木拨了号过去。 蒲看了她一眼,带着她继续走,给她理了一下耳发。 接通电话,阿絮听到岐子木那边人声鼎沸的声音。 “你在哪呢?”阿絮问他。 岐子木走到了稍微安静一点的地方,“商学院报道处。”又说:“你的包我给你拿了,现在在我寝室。” 阿絮笑道:“谢谢你啊,那我先去报道,待会去找你拿箱子。” 岐子木急忙道:“不用了。你住几栋,我给你送过去。” 阿絮说:“也行,那我等会给你打电话。”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161 “好。” 挂了电话,阿絮看了前面一眼,路上很多发传单的人,还有很多来回晃悠的新生。 阿絮突然说:“可惜妃妃去了那么远的地方。” 蒲微微一怔,看向阿絮。不知道阿絮为什么会突然提起N唐雪妃。 阿絮接过一旁的传单,扫了两眼,是一个什么报社的招新表,经过前面垃圾桶的时候扔了进去。 “她去了东北,那么远,冬天还很冷。”阿絮叹一口气,“我和小胖都劝她不要去,坐火车回来都要倒两次车,可是她偏不。” 蒲说:“那是她的自由。”心里却一点也不喜欢阿絮去关心别人。 阿絮蹙了一下眉,转过身看着蒲,倒退着走了两步,“可能是我多心了,总觉得从上高中以后,她就好像变了一个人。” “人总是会变的。更何况是小孩子。” “我也没说她是变好或是变坏,只是......”阿絮扶一下帽子,寻找着合适的措辞,“给我的感觉不一样了。” 蒲说:“有可能她一直没变,变的是你自己,你对她的看法变了,你以为是她在变,其实不是那样,是你在变。” 阿絮停下脚,盯着蒲看了两眼。 阿絮说:“那是你在变,还是我在变呢?” 蒲走上前,把她抱进怀里,轻轻拍了一下她的背,“那些都不重要,只要记得我在你身边就足够了。” 阿絮轻轻呼出一口气,反手抱住她,也拍了一下她的背。 各个学院在图书馆前面的大广场上设了报道点,搭了小棚子,各院学生会的人摆摊守着,负责查收各项证件,然后录入学生信息,再让新生签到。 蒲带着阿絮找到商学院的报名处。 坐在电脑前负责录入的人一看到蒲,立马站起来跟她打招呼,“主席好。” 后面还有人排队,不过负责人已经走了出来,排队的新生向后退了退,给她们挪出地方。 蒲一手揽过阿絮,“我妹妹。” 负责人露出惊讶的声色,满脸堆笑,“真不愧是主席的妹妹,长得太漂亮了!” 阿絮偏过头,趁人不注意的时候笑了一下。 负责人又坐回去,对阿絮说:“妹妹,来,把你的证件给我,我给你录入。” “好的。”阿絮从书包里取出通知书,看到后面排队的人都在看她,就抬头望了蒲一眼。 蒲扫一眼那些面色明显有些不满的新生,转过身直接把阿絮的证件拿给负责人,“今年的校历和安排给我妹妹一份。” 阿絮牵了一下蒲的衣角,小声凑过去,“你这样......” 负责人两三下把工作做好,然后把校历和一小叠各大社团组织的信息信息表交给阿絮,又提醒她:“妹妹,先去图书馆后面的体检中心领体检表和医保卡,不然等会人多又要排队了,现在他们还在报名,你先去吧。” 阿絮连忙接过一沓纸,“啊?好。”原来还这么麻烦。 “对了,妹妹,我是咱们商院学生会秘书处的,以后有什么需要的你尽管来找我哦。”负责人又笑着添了一句。 阿絮急忙感谢:“嗯,好的,谢谢学姐。” “不客气。”负责人摇了摇手。 蒲帮阿絮背过背包,阿絮跟在她身后,问她:“学生会还分院的?” 蒲带着她到了体检中心,来领体检表的人还很少,阿絮就排在了后面。 蒲解释道:“每个院都有自己的学生会。” 阿絮诶了一声,“你还组织人到车站迎新呢,所有学生会加在一起吗?” “不是。”蒲跟着阿絮顺着排队的队伍向前走,“还有一个校学生会。” 阿絮一惊,“所以你是校学生会的主席?” 蒲只是默默点了一下头。 阿絮蹙眉道:“以前没见你这么积极啊?” 蒲却说:“这样,申请国家专项奖学金的机会要多一点。” 阿絮无语,“你已经有多少钱了,还要圈钱?”想起蒲在梦里那个破洞里囤的一大堆金银财宝,就已经够几十代人当大爷了,结果这个家伙还不知满足! “还有。”蒲接着说道,“照顾你,方便一点。” 阿絮想到刚才报名时的情形,面上微微一红,低下了头,“哦。” 该到阿絮领单子了,蒲才说了一句:“放心吧,别担心太多。” 阿絮把单子和卡收好,应了一声,然后又跟着她去宿舍楼了。 别的人大多是先去宿舍楼签到,放了东西再去报名,阿絮正好调了个头,先去报名,再去宿舍,等到寝室的时候其他三个人差不多已经混熟了。 阿絮跟室友打了个招呼,给岐子木打电话说到了,岐子木说马上就把箱子给她送过来。 旁边一个室友听到了,问她:“是你男朋友吗?” 阿絮余光飘过蒲,淡淡应道:“不是,是我弟弟。”然后下楼去等岐子木。 蒲也跟她走下去。 阿絮住在三楼,走到二楼拐口的时候,蒲突然说:“很多人问你有男朋友吗?” “啊?”阿絮一惊,“什么?”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162 蒲说:“我说,是不是很多人问你有没有男朋友。” 阿絮本来想说不是,可话到嘴边又改了,“问这些,没什么好奇怪的吧。” “如果再有人问,你就说有了。”蒲说。 阿絮拉住她,“非要这样说吗?” 蒲只淡淡看了她一眼,“你觉得有什么区别吗?” 阿絮苦了一下脸,不知该高兴还是难过。 阿絮说:“如果她们要我带给她们看呢?” “那就给她们看吧。” 阿絮看向蒲,后者一副不进油盐的冷清表情,让人捉摸不透她在想什么。 蒲在别人面前都是冰冷的,神秘的,可是在阿絮那一直都是上赶的倒贴,阿絮说什么就是什么,除了在两个方面,一个是神魔之事,还有一个......就是她们之间的感情。 说起来阿絮对此一直很奇怪,因为她觉得蒲在感情上,实在是霸道的过分了。蒲总是想尽各种办法宣告她的占有权,经常做一些在阿絮看来完全没有必要的事情。 有时候,阿絮觉得蒲非常紧张,甚至可以说是在害怕,但是她又不知道蒲有什么好担心的。 阿絮转念一想,听说男女之间,男方如果一直没有得到女方的身体,就会渐渐产生不安,而且这种不安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加深,从而影响两个人的感情。 难道...... 阿絮偷偷看向蒲,蒲走在她的身侧靠后,高跟鞋跟在台阶上发出轻轻的响声。 阿絮在心里猜测,难道这种说法,同样适用于两个女人之间吗?甚至是两条母龙。 不过话又说回来,身心结合身心结合,自古以来就被这样反复强调,自然也不是没有道理。 那...... 什么时候,身心结合一次? 唔唔唔唔—— 阿絮猛地甩了两下脑袋,拍了拍脸。 脸上一凉,蒲的手贴到了阿絮的脸上。 蒲看着阿絮问:“龙儿,你在想什么?” 阿絮抓住她的手腕,狡黠的目光看进她的眼睛里,“你猜吧。”放开她,走出宿舍楼大门。 岐子木抱胸靠在门口的大树上,身边是阿絮的白色拉杆箱。 “子木。”阿絮笑着走过去。 “阿絮。”岐子木放下手臂,起身看向她。 阿絮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谢谢你啊。” 岐子木笑道:“不客气。”又说:“今晚你有空吧?” “嗯?有啊,怎么,约我出去玩啊?”阿絮摸了一下脸颊,笑嘻嘻地问。 “嗯......”岐子木正想说话,眼睛瞥到宿舍大门口的蒲,她正面无表情地看着这里,岐子木低了一下眼,又改口笑道:“没有,顺口一问。” 岐子木转身离去,“我先走了。” 阿絮有些疑惑地看着他的背影,“怎么说走就走啊,明明刚才就是有事的样子......” ☆、决战天寰篇3 阿絮嘟哝几句,回身看到宿舍门口的蒲,蒲刚才还冷若冰霜的脸,见到阿絮立马挂上淡淡的笑。虽然变脸速度很快,可还是被阿絮发现了。 阿絮哼一声,走过去把蒲拉到一边,一旁经过的女生奇怪地看了她们一眼。 阿絮说:“你是不是又远程恐吓岐子木了?” 蒲说:“我没有。” “没有?”阿絮不信,“你看看你那张脸,谁受得了。” 蒲撇了撇嘴,一副委屈伤心的模样。 阿絮最受不了她这样,反差太大了,明明是个高高在上的龙族神君,整天吃不完要不完的样子,到她阿絮那,就成了可怜兮兮的小女生,要是别人看见了,准以为是阿絮欺负蒲了。 阿絮知道蒲在担心什么,蒲肯定是又多心了。 阿絮说:“我们从小跟岐子木长大,你还不放心我跟他吗?” “我只是不想让你和他在一起。”蒲回道。 “我跟谁在一起,只要不是你,你都不想,对吗?”阿絮问她。 蒲抱住她说:“龙儿,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只是想和你在一起。” 靠在蒲的怀里,被她温热的体温包围,鼻腔里充满熟悉的薄荷香气,阿絮的心慢慢沉静下来。 顿了一会,阿絮轻轻叹了一口气,抬手抱住她。 她们站在两栋宿舍楼夹边的拐角,来往的人很少,两个人在楼下抱着站了一会,跑过去一只猫盯着她们瞧,喵呜叫了一声跑开,两人这才松开。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163 蒲摸着阿絮的头发,笑着看着她。 阿絮也看着她发呆,想了一会,说:“我把箱子提上去,收拾一下,跟你去公寓吧,上课了再回寝室。” “好。”蒲轻轻捏了一下阿絮的后颈,提起箱子,“我帮你。” 阿絮低头看着她的高跟鞋说:“你这样好走吗?” 话音刚落,蒲就从地上飘了起来,离地一点点高,说:“你看,不是很轻松吗。” 吓得阿絮急忙把她拖下来,“你别这样,人家以为撞鬼了呢,明早我们宿舍就要上校园报头条了。” 蒲捂嘴笑了笑,摸一下阿絮的头,“好。” 提着箱子回到寝室后,阿絮开始铺床,不过在床上罩了一床单子,免得机会。 之前问阿絮岐子木是不是她男朋友的那个室友又来了,开玩笑地问她:“你的男朋友呢,不是说好了要来给你送箱子的?怎么箱子来了,人没见到呢?” 其他室友笑了,“你傻呀,就算来了,那也在楼下,能进女生宿舍吗?” 不料阿絮却说:“在啊,不是在这吗。” 其他三个室友一下愣住了,“你说你男朋友在这?我怎么没看见。” 阿絮不想多说,这种事情越说越扯不清,跟她们道别:“我先去我姐那了,再见啦。” 她背上挎包转身,看见蒲倚在门口,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走吧。”阿絮的手从她的臂弯里穿过去,挽着她的手走出门。 室友看着她们走出去,开始窃窃私语。 “你们说,宋明絮刚才那句话什么意思啊。” “呵,能有什么意思?逗你玩呢,你还当真。” 坐在椅子上一直没说话那个开口了,“你们看到门口一直站着的那个学姐了吗?” 另外两个凑过去,“你说那个,看起来很学霸的那个?” 椅子上的女生笑了一下,“她不是看起来学霸,是真的学神,校学生会主席,蒲秋宁。” “诶?” “金融院儿的,在学校里可是风云人物,怎么,你们都没有提前了解过财大的信息吗?” “......” 那女生说:“其他都没什么,主要是她跟很多老师走的很近,以后学校有什么消息...... ” “哦......”两个女生附和道,“可以问问宋明絮。” 三个女生都笑了。 下午逛超市,蒲给阿絮挑了很多东西堆在购物车里,阿絮趁她不注意又一件件给放了回去。 走了一会,蒲发现车里的东西不但没有增加,反而变少了,仔细一看,才发现刚才放进去的少了一大半。 蒲问阿絮:“你都放回去了?” 阿絮说:“我觉得我用不了那么多,而且我想自己挑,你不用什么都给我做完了。” 蒲停下动作,看了看手里椰油精华的沐浴乳,问阿絮:“那这个,你还要吗?” “我......”阿絮略一愣神,从小学开始,她就一直用的那一种沐浴乳,有点淡淡的奶香味,蒲说很好闻,所以她就一直没换。 阿絮躲过蒲的目光,从她手里接过沐浴乳,放到了购物车里。 蒲垂着眼帘,慢慢走到阿絮身边,轻轻在她发顶吻了一下,蜻蜓点水一般,很快又离开了。 “对不起,我不应该那样。”蒲轻声说。 阿絮推着购物车走在她后面,“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有时候,我觉得......。” 蒲说:“我知道,是你长大了。我确实应该改一改有些方式。” 阿絮低下头没再说什么。 经过熟食区的时候,阿絮看到面点区有先做的豆沙小馒头,在它面前停住了。 蒲看了一眼,问她:“你想吃点吗?” 阿絮仰头问她:“你喜欢吃吗?” 蒲问:“吃什么?” “豆沙小馒头。” 蒲说:“谈不上喜欢吧。” 阿絮点一下头,取了夹子夹了几个装袋,说:“我喜欢吃。” “嗯。” 阿絮又问她:“秋宁,你还记得我第一次见你没多久,我给你送东西过去,你问我吃的是什么,我说是豆沙小馒头吗?” 蒲看着阿絮把装袋的小馒头递给售货员,放到电子秤上,回道:“我只记得我管你要了东西吃。” 阿絮笑着说:“既然你不喜欢,为什么要管我要呢?” 蒲说:“因为我吃你吃的。”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164 阿絮收回称好的小馒头,推着车向收银台走,“就这些吧,我们回去。” 蒲问她:“出去我带你去吃烤鱼好吗?” 阿絮把车里的东西一个个摆上收银台,“好啊,你喜欢,我也喜欢。” “嗯。” 不论话题怎么进展,永远都能绕到阿絮身上。 蒲总说,因为是你啊。 只有你一个。 我喜欢你。 总是这样的回答。 这样的回答,究竟有什么更深的含义呢? 这么几年,阿絮觉得,除了蒲牢的身份,她还是对她一无所知。同样,除了自己是白龙,她还是对自己一无所知。 没有人强迫她,必须在龙和人的身份之间进行一个选择,可是就像蒲耗时千年寻找龙族同胞,女伯不惜一切代价想要化龙升天,敖瀚必须担任山神的使命,就连岐子木都努力修行揣着一个重振天师威名的梦想,身为白龙幸存末裔的她,难道就真的什么都不需要做吗? 而且关于阿絮的母亲,阿絮的身世,现在阿絮还是什么都不知道。 一点眉目都没有。 说起这个,阿絮觉得有一点有些可疑,那就是每次提起她身世的时候,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阿絮总觉得蒲在刻意回避着什么,尽管蒲说她不知道,不清楚,每一次的回答都没有一丝破绽,可阿絮就是觉得蒲有很多事情没有告诉她。 渐渐地,阿絮在心里有了一个计划。 她想利用自己的力量,一点点扩展自己的势力,从而有一天能完全从蒲的羽翼下走出去,独立起来。 等到那个时候,她就能凭自己的能力去寻找她要的答案了。 阿絮带着一肚子的心思吃完烤鱼,脑子里全在想事情,鱼吃在嘴里并没有什么味道。 蒲也注意到了阿絮的心不在焉,问她:“龙儿,觉得不好吃吗?” “没有。”阿絮立马回道。 蒲淡淡看了她一眼,摸了一下她的发顶。 阿絮就着蒲的姿势低了一下头。 阿絮很喜欢蒲这样的动作,总是能让她感到很安心。 吃完饭,提着一大堆东西到公寓,已经晚上九点了。 蒲坐在浴室的小板凳上,阿絮坐在后面,拿着花洒给她冲头发上的泡沫。 阿絮低一低身子,把蒲颈后的头发撩起来。 上第二道洗发乳的时候,阿絮看到蒲后颈上的那块黑斑,用带着泡沫的手指点了一下。 蒲把手伸到后面,握住阿絮湿漉漉的手。 阿絮点着蒲后颈呃黑斑说:“它又长大了。” 蒲笑了一声,“一块斑而已,有的斑会随着年龄增长变大,不奇怪。” 阿絮说:“可是以前都没有的,初三以后,从伯山回来就有了。” 蒲说:“就是那个时候长的,我不是告诉过你很多次了吗,怎么又问起这个了。” 阿絮收回手指,蒲也松开了她。 阿絮帮她推开泡沫,按摩头部,胸部贴在她的后背上,“真的没有问题吗?它越长越大了。” 蒲闭上眼,感受着身后的柔软,笑道:“你会觉得它难看吗?” 阿絮把头靠在蒲的肩上,两手环住她的腰,沉声道:“不会。” 蒲侧过头吻住她的唇,“那就行了。” 阿絮的心里却很困惑。 为什么蒲明明是蒲牢神君,第一次和她见面却只是一个小孩子的模样呢? 这么多年了,阿絮长大,蒲也跟着长大。 如果说这一切只是蒲的法术而已,那么蒲的真身呢? 为什么阿絮从来没有见过蒲的真身呢? ☆、决战天寰篇4 记载有伊夏故乡相关信息的书卷,云少稔也并不知道是什么,所以蒲无法从他那里知道更多。所以蒲最初的计划是先到昆仑去寻找云少稔口中所说的那位老人,然后再问老人要那本古籍。 阿絮高中毕业的暑假,蒲带着她去过一次昆仑。 昆仑虞家高居昆仑山巅,以通天山门为结界入口,结界外奇门阵法密布,如若是不请自来的外来者,很难凭自己的力量找到虞家的大门。 秘宗四大家族,虞杨蒲姜,各自侍奉有神族,坚守自家的信仰,割据一方,谁也不会给谁好脸色,明面上恭敬有礼,实质上只是做出个相敬如宾的样子,暗地里卯足了劲儿要与其他几位一较高下。 这四大家里并不全是其本家的人,除了天上梦里,山间鬼市,人间的奇能异士大多从四大家中选取一个前去投奔,随着时代推移,原本的秘宗四大家已不再仅仅只代表着四个大家族,俨然形成了四股强大的势力。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165 如此一来,守着自家的神族,壮大自身势力,有的家族底气越发的足,气焰越发的旺,渐渐地,好些东西都不放在眼里。 以至于蒲到昆仑的时候,虞家似乎并不太欢迎。 蒲花了好些功夫才破了昆仑山的阵法,找到天门结界的入口,碰到虞家的看门兽和门卫,人非得把她拦着不让进。 蒲表明了自己的身份和前来的原由,守门的才答应通报一声。 两人在门外等了许久,里面才出来一个人说:“不说虞家,整个昆仑都没有你们说的那个老人。” 蒲略微一怔,叫他们再好好想想,不可能没有,她的朋友明明在昆仑遇到过的。 那人却说:“在昆仑遇到的,就一定是我昆仑的人吗?在虞家遇到的,就一定是虞家的人吗?换句话说,自称自己是一方神君的人,就一定是神龙吗?” 阿絮冲上去质问她:“你什么意思!” 那人只是轻蔑一笑:“恕我直言,龙族灭没千年,水族气数早已散的七七八八,现今的东海青宫是个什么状况,大家自是心知肚明,东海蒲家,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名震天下的神龙名门了。我看两位,还是请回吧。” “我不许你这么说!” “龙儿。”蒲拦住要冲上去跟通报之人理论的阿絮,带着她往回走,“算了。” “秋宁......”阿絮还想争辩,但看到蒲清冷寡淡的脸,心中一阵凄凉,不由慢慢停了嘴。 蒲仰天望了一会,叹道:“她说的没错,凭我一个人的力量,到底是撑不起什么。” 阿絮握着蒲的手狠狠收紧,一瞬不瞬地凝视着她。 片刻后,阿絮问:“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线索就这样断了吗?好不容易才问到的......” 蒲略微思索,说:“不。再去梦里找云少稔问问清楚。可能那个人的确不是昆仑的,所以去找少稔问问那个老人的细节,说不定能查出他的真是身份。” “好。” 于是两人又去了一趟梦里云生兽的天兵营,可是那的人通报说云少稔又出游了,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事情总是不尽人意,可是她们也没有办法,只有再等云少稔的消息,之后这件事就被搁下了,到阿絮进了大学上课,梦里那边还是没有云少稔的消息。 等到阿絮大一第一个国庆节的时候,一个意想不到的客人又出现了。 放国庆的前一天,下午最后一堂大课的时候,阿絮在门口抱着书等岐子木一起出去,眼神不经意地一晃,发现了坐在角落里的一个男人,看起来非常的眼熟...... 阿絮挑了一下眉毛,敛声屏气走过去,拍了一下那人的肩膀。 “喂!” “啊!”男人猛地转回头,一脸惊悚地望着阿絮,“你干嘛啊!知不知道会吓死人呢!” 阿絮在他旁边坐下来,按他刚才看的方向包的岐子木。 阿絮说:“怎么又是你,小学你就这样,现在还是这样,你还在监视他啊?” 男人无奈地摊开手,“你以为我想这样吗?这是上级的命令,我不得不从,不然我早就喝酒去了。” “上级上级,你早就说你是个什么组织的人,上面还有个厉害的头头,可是到现在我都不知道你说的是谁。诶,商君,听说你参加了三年前的天寰试炼,这次过了没有啊?”阿絮趴在课桌上笑着问他。 商君两手绕到脑后托住后脑勺,悠哉道:“乖乖他的娘亲,上回总算老天开眼,给我过了。”转身看向阿絮,“其实你知道吗,最重要的是什么?是你要学会抱住一根可靠的大腿!” 阿絮一愣,“什么大腿?你试炼的时候找到大神带了?” 商君扭头看向岐子木,岐子木已经背上书包走到教室门口了,正在四处张望,看到阿絮还坐在里面,正准备走过来。 “哎,我不跟你说了,记得,别暴露我的身份,我请你吃饭。”商君说完,挤了下眼睛从后门溜走了。 “哦......”阿絮云里雾里地看着他消失的身影,等到岐子木走过来才收回目光。 岐子木问阿絮:“刚才你跟谁说话呢?” 阿絮支吾了一下,“嗯......呃,一个同学,问我刚才老师留的什么作业。” “嗯。”岐子木点了一下头,把落到胸前的长发束到脑后,跟着阿絮走出去,突然说:“阿絮,以后我们还是分开行动吧。” “你怎么突然这么说?”阿絮有些诧异,要知道,岐子木现在可是她最好的朋友了,不仅从小一起长大,而且还都通晓神魔之事,经常一块修炼。 可是现在,好朋友居然跟她这样说话...... “嗯......”岐子木抬头想了一会,理了一下米色毛衣里白衬衣的衣领,犹豫了一下才说:“只是我觉得那样比较好,我不希望我们三个之间有什么矛盾。” “我们三个?”阿絮立马明白了他的意思,沉下脸来,“你是说秋宁吗?” 岐子木没有否认。 “子木你不用这样,秋宁她就是那个样子,这么多年了你还不懂吗,虽然近两天她对人确实有些冷的过分......” “阿絮,你们之间我不会多事。”岐子木打断她,顿了一顿,眸子沉下来,“我也不想蹚什么浑水,只是有件事我想提醒你,阿絮。” 阿絮不理解,“什么意思?” 岐子木深吸一口气,把手放在她肩上,认真说:“她说她是蒲牢神君,这一点我从未怀疑,毕竟她还有恩于我,交给我许多修行的方法,帮我提升不少修为。只是,这么多年来,你我也见识不少,难道你不觉得,作为四大家蒲家供奉的神祇,上古九龙子之一,蒲她的实力太弱了吗?” 阿絮低头不语。 岐子木抬头环顾四周,朝阿絮那边靠近了一些,小声道:“而且,你从来没有怀疑过她对你的动机吗?” 阿絮猛地抬起头,两只眼睛圆睁。 岐子木说:“我听说,龙性本淫,就是同性也可以利用龙珠授精传宗接代。龙族千年前本应灭亡,你究竟是怎么诞生的,蒲又是怎么找到你的,她无微不至地呵护你,究竟有何目的——阿絮,你自己留个心眼吧。我......我没有其他的意思,只是担心你。毕竟我们现在一无所知。” 阿絮微微点一点头,苦笑道:“是啊,一无所知。” 岐子木远远望去,在教学楼出口看到等在外面的蒲,对阿絮说:“我从另外的出口走了,蒲她不喜欢看见我和你在一起。”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166 “好,我明白了。”阿絮应道。 岐子木前脚刚走,蒲就走了进来。 她温柔地笑着,把阿絮抱紧怀里,“龙儿。” 阿絮调整好心情,仰头抱住她,凑上去轻轻吻一下她的嘴角。 蒲笑着揉了一下她的发顶。 阿絮笑了笑,想找点话题,忽然想起商君监视岐子木的事情,就说:“秋宁,今天我碰到商君了,他又来监视岐子木。” ☆、决战天寰篇5 蒲揽着阿絮向外走,问:“又来?” 阿絮点下头,“对啊,他小学就开始监视岐子木了,问他为什么,他不说,说是他头头叫的。” “他头头?”蒲停下来看了阿絮一眼。 “嗯。他说,他是一个什么组织的,那个头头就是组织的老大。” 蒲微微皱眉,“以前怎么没听你说过。” “嗯......”阿絮眼光闪了一下,“就是第一次......你让他带我去梦里那次......” 就是那一次,两个人赤裸相见,蒲第一次吻了她,给了她力量,教会她如何做一条龙,还有......不敢再想更多的,阿絮晃了两下烧得慌的脑袋。 蒲略加思索,得出了答案,“商君成年后就加入了鬼市的佣兵团,听夫诸白鹿王说,一来是为了历练,二来商君纯粹是想揽些活赚钱。” 阿絮第一反应是,“他那么懒,还赚钱呢?” 蒲笑着说:“懒人自然也能赚钱,只要肯动脑子。商君那玩意,实打实的招架不住,可是脑子还是值钱的。既然他说是他的头头,应该就是鬼市佣兵团的团长了。” 阿絮想着长这么大还从没去过鬼市呢,有机会一定要跟着岐子木跑去瞅瞅。 阿絮说:“岐子木是鬼市的人,佣兵团也是鬼市的,那应该错不了。那个团长是谁?为什么要监视岐子木?”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蒲和阿絮进了食堂,帮阿絮把书包放在餐椅上,边向售饭窗口走边说:“那个团长也是一直在换人的。现在的这个团长,没几个人见过真面目。只是听说,这团长有个外号,叫孽火修罗,三年前的天寰试炼带着小组打出了最好的成绩,不过天寰那边不透露任何参赛者的信息,参赛者之间也不会透露信息,所以就无从查证了。” “这样啊......”阿絮有些失望地说道,接过蒲递过来的海鲜套饭,抽了四双筷子坐下吃饭,“搞那么神秘。也不知道这个人是不是针对岐子木,到底对他是好还是坏。我要不要告诉他?” 蒲拿着筷子敲了一下阿絮的餐盘,“好好吃饭。既然你说商君从岐子木上小学开始就已经盯着他了,这么多年也没做什么害他的事,肯定不是出于害人的目的监视他的。可能是天师楼的人不放心,花钱请佣兵团的帮忙看着。” “哦......”阿絮用筷子戳了两下小鱼干,鼓着腮帮子一口一口咬着吃。 蒲静静看着阿絮吃饭,微微地笑。阿絮吃饭的模样倒是一点没变,和小时候一模一样。 看着看着,蒲心中突然生起一个计策。 “龙儿。”蒲伸出手捉住阿絮的手。 阿絮抬起头看她,嘴里还包着一大口饭,“啊?” 蒲勾嘴一笑,“你知道岐子木坐哪趟车回家吧?” “嗯。”阿絮不明所以地应道。 蒲说:“你快吃,吃完我们去堵商君。” “诶?”阿絮眨眼,“堵商君?” “不错。”蒲淡淡一笑。 这事一出,阿絮哪有心情慢慢吃,放了筷子就跟着蒲跑到南校门口的公交候车站,四处搜索岐子木的身影。 虽然车站人很多,但是高个子的长头发帅哥实在是太少了,阿絮走了两步,一找就看到了。 阿絮扯了一下蒲的衣角,冲小邮亭旁静静站着听MP3的岐子木努努嘴,“那儿呢。”又张望一下,“没看见商君啊。” 蒲拍了拍阿絮的肩,“跟我来。”言罢,快步超前跑去,在经过邮亭时,脚下用力,一个拐外,同时施力向上一跳,微微带过一阵风,便没了人影。 阿絮仰头朝天上一望,果不其然,在一旁的楼顶上看到蒲落下的身影。 “呼——”阿絮捏了下拳头,也沿着蒲走过的道跑了过去,跳上楼的时候,蒲正面对着她,手背上化出龙鳞,咔吱一声朝身前的虚空中抓去。 空气里响起什么撕裂的声音,刺啦一声响。 阿絮手疾,也化出龙爪超前探去,与蒲前后夹击,把空中的悬浮的隐身结界给抓破了。 结界一破,立马响起里面人的声音。 “啊啊啊,我的耳朵,我的耳朵!”商君捂着被蒲扯住的耳朵蹦蹦跳跳,直呼痛。 蒲一脸冰冷地看着他。 阿絮在一旁找了个坎子坐下来,拍一拍手上的灰,说:“我劝你还是别叫啦,她最讨厌人吵吵闹闹了。” 商君又挣扎了两下才消停下来,最后捂着耳朵直求饶,“神君,神君,我是哪儿惹着您了?以前欠您的人情我早就还清了吧,怎么又来啊!我这还工作呢!” 蒲凑过去,拍了两下商君的下巴,说:“我问你一个问题,你说了,我就放你走。不然我把你当初到我洪钟深渊偷钱的事情告诉你父王。” “别别别!神君千万别跟我父王讲!他肯定会幽禁我的!”商君立马嚎道,“您有什么问题,只管问,商君绝对知无不言,知无不言!” 蒲顿了一下,说:“那好,我问你。据我所知,你三天两头就往天兵营跑,其实你是和云生兽的那群人挺熟悉吧?” 商君微微皱起眉,眼珠在眼眶子里转了一下。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167 他说:“熟悉不算,只是认识天兵营里的个把人。” 蒲说:“昊天帝姬寿辰那会,我记得你也回去了,云少稔这次云游之前,我见你往天兵营的方向走过,你是不是知道他去哪了?” “我不知道。”商君斩钉截铁道。 蒲挑起眉,“你时常在天兵营泡着,云少稔的动向,你真的一点都不知道?” 商君双目有神,面色沉静,丝毫没了先前的胆小怂逼样。他沉声笑了一下,说:“我商君既然答应了神君要回答问题,自然不会说谎。我敬神君是神龙,所以再多说一点,但是我的身份职责摆在那里,决不能透露更多信息,计算神君杀了我,也没用。” 蒲知道商君向来言出必行,佣兵团和天兵营的口风向来严得要命,既然商君不肯多说,那他绝对不会透露更多。 不过蒲没有探听机密的心思,她只想知道云少稔去了哪里,找他问清楚他在昆仑碰到的那个老人究竟是怎么回事,然后拿到古书,好给伊夏和敖瀚一个交代。 蒲说:“你说,哪怕只有一点消息。” 商君点一下头,说道:“云生神君在离开之前,去过一次天禄殿。” “什刹?”蒲猛地抬头看他。 商君微微一笑:“不错。对不起,神君,我只能透露这么多了,而且,我真的也只知道这些。” 蒲带着满肚子疑问松开了手。 云少稔去找什刹?云生兽与辟邪不和是千万年来众所周知的,两人都不会共同出席同一场所,上次昊天帝姬的寿辰,因为云少稔回去了,什刹就没有出现,大家嘴上什么都没说,可是心里都明白。 蒲一松开手,商君身子一闪,飞速离开了,“神君,商君告辞!” 阿絮急忙跑过去,拉住阿絮的手,“秋宁,到底怎么回事啊?” 蒲沉吟片刻,反握住阿絮,摸一把阿絮的头,“看来本来很简单的事情,不是那么简单了。” “嗯?”阿絮心里隐隐的不安。 蒲说:“走,我们回梦里。” 阿絮点一点头,另一只手也握紧蒲,笑道:“好。” ☆、决战天寰篇6 一切事物依旧笼罩在迷烟之中。 抬头望向牌匾上,天禄殿三个字一点没变。 “走。”蒲拉着阿絮向前迈了两步,天禄殿大门紧闭,一条缝隙也没有。 阿絮顿了两秒,看着刻字的牌匾发呆。 蒲拉不动她,回头看到她正愣在原地,问:“怎么了?” 阿絮说:“我在想,为什么天禄殿明明是惩治坏人的地方,却总是这么阴森恐怖呢?” “这恐怕就和房子的主人有关了。”蒲淡淡道,手掌贴在两扇巨门的交合处,略微用力向下一按,两扇门轻轻震动,缓缓打开。 阿絮迈过门槛走进去,天禄殿内燃着檀香,白烟缭绕,横梁上悬了许多帷幔和古画。 内殿的正中心,还是供着那尊的天禄的神像,神像前的香炉盘起袅袅香烟。 阿絮慢慢走到神像跟前,看一看天禄神像,撸下手腕上的袖子,露出白色的念珠。几年前,也是在这里,蒲帮她向什刹讨了这串辟邪珠,驱散妖魔邪气,保她平安健康。 阿絮记得神像后面还挂了一片帘子,帘子后的门通向一个奇怪地方,有很多长廊,走不完的楼梯,到处都是灰白色,雾蒙蒙的,周围的景象还在不断变化。 对了,还有像有生命一样的锁链,一直追着人走。 儿时不太好的记忆还留在阿絮脑子里,想到那时候阴森诡异的场景,现在阿絮还有些心有余悸。 当蒲撩开神像后小门前的帘子时,阿絮屏住了呼吸,她很害怕看到的又是数不清的楼梯的冰冷怪异的锁链。 可是没有。 这一次,穿过门帘从后门走过去,没有变幻无穷的亭台楼阁,也没有穷追不舍的锁链。 内殿后面是一个广阔的大院,穿过院落中庭,对面立着一面高大恢弘的玄铁城墙,墙上刻满繁复的花纹。 蒲微微皱了一下眉,还是拉着阿絮向前走。 玄铁高墙下有一座同样由玄铁雕刻的巨大座椅,座椅从墙面凸出,两者相互依存,浑然一体。 蒲和阿絮避开空旷的大院,从边缘慢慢走过去。 经过中庭中央矗立的两尊巨大天禄玄铁像时,阿絮顿足仰望,只见那似龙非龙,似鹿非鹿的猛兽抬着一只前蹄,神情倨傲地压着头颅,垂眼凝视身下经过的渺小生命。 阿絮眼神一转,目光落到天禄像的炯炯有神的眼珠子上,心头微微一震。 一种无法言说的威严从玄铁像的眼睛里投射出来,竟在一瞬间内压制住阿絮的精神,使她不敢动弹。 阿絮手上一痛,低头去看,原来是蒲在她手上使劲握了一下。 蒲说:“不要和玄铁像的对视。” 阿絮擦了一下额角的冷汗,默默点头。 两尊玄铁像后是通向玄铁城墙的台阶,台阶雕在广阔的高台上,级数繁多,好在坡度并不陡峭,爬起来不费力气。 玄铁座椅前的大堂中央,跪着一头浑身是伤的怪兽。 怪兽的身上被钻了许多孔,从孔里穿过细密的锁链,把它牢牢禁锢,任它如何挣扎也丝毫不起作用。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168 “神君。”戴着黑纱斗笠的黑衣人转过身,向坐在玄铁椅上的人微微前身。 什刹一身黑衣,静坐不语,座椅两旁立着燃着黑色火焰的火炬,火焰的冷光幽幽地映在她冰冷的白银面具上。 面具在眼睛的位置开了两个洞,透过洞可以看到她的黑白分明的眼珠略微挪动了些许,然后又收回了视线,目光落到前面跪倒在地的怪兽身上,什么表示也没有。 斗笠人欠一欠身子,转回去,再没有其他动作。 阿絮老早就看到端坐在上的什刹了,只是无端地感受到来自上方的强大气压,不敢抬头去张望,只能小心翼翼地偷偷瞄上几眼。 她看着牵着自己的蒲,垂下眼眸。 蒲和什刹都是神兽,都有个神君的头衔,什刹受人敬畏,有自己的职位和神殿,可是蒲......好像什么都没有。除了第一次化形去过的那个藏宝洞,阿絮再也不知道还有什么是属于蒲的了。 蒲家阿絮没有去过,虽然听说在东海深处有龙的海青宫,可是外界的传言一直说青宫早已在千年前龙族灭亡时,和龙族亡灵一同毁灭了。 蒲家对于外界的谣言素来不予理睬,行事极为低调,不问世事,对外宣称闭关修炼,不再参与任何争斗。 阿絮在心中默默猜测,蒲家这样做的理由......难道真的是因为龙族气数已尽,实力衰退到了接近灭亡的地步,所以不得不闭关吗? 说得好听是闭关修炼,但其实实际上就是缩头乌龟,躲起来了吧? 而作为龙族象征的蒲牢现在却又是这种不上不下的样子,只能勉强维持蒲家的安全,要想重振龙族,帮助蒲家恢复往昔的力量,实在是痴人说梦。 现在她们要帮伊夏追查故乡的事情,耗了那么多的心力,到头来全是为别人办事,自己捞不着半点好,中途不知道还要受多少折磨,想起在昆仑被嘲讽的遭遇,阿絮就气不打一处来,另一只藏在袖子里的手紧紧握起了拳头。 阿絮突然觉得很懊恼,也很烦躁。 她的心里生起了一个她认为很不正确的想法。 她想:自己的家人都还没有找到,我为什么要帮别人找家人呢? 只是一瞬间,阿絮对伊夏有了一丝厌恶感。 尽管这个差事当初是敖瀚拜托她们的,阿絮也一直尽心尽力地想要帮忙,可是现在,阿絮真的有那么一瞬间感到不值和厌恶。 她知道蒲会答应这件麻烦事完全是看在敖瀚的面子上,毕竟敖瀚是除了她们之外仅存的龙族,幸存同族拜托的事情,不管怎样,蒲都会去完成的。 阿絮轻轻摇了一下头,阴冷的空气扑在脸上,她稍微清醒了些。 又是片刻的呆滞。 她为方才对伊夏的厌恶感到茫然。 怎么会突然有那样的想法呢? 伊夏对敖瀚是很重要的人,而敖瀚又是她们的同族,帮助敖瀚是应该的...... 敖瀚,敖瀚...... 阿絮在心中默念了两遍敖瀚的名字,眼中猛然闪过一道光。 对啊,敖瀚还活着,他是龙,而且还是一条公龙,如果蒲当年拼死拼活找到阿絮的目的是为了和她繁衍后代,那么现在有了敖瀚,蒲不是更方便了吗?为什么蒲不直接去找敖瀚和他繁育后代,而是像以前那样带着阿絮生活,多次暗示她是否可以交合......但是换个方向想,阿絮根本不是蒲的对手,如果蒲要强上,阿絮也无力反抗,蒲为什么一定要征得阿絮的同意呢? 所以,你是真的爱我的,对吗?所以,你是真的在乎我的,对吗?阿絮在心中问道。 阿絮并不在乎蒲是邪是正,不在乎她出于什么目的接近自己。 很多事情她不是不知道,只是觉得没有必要去想。 阿絮告诉自己,她只要记得身边的那个人是她的秋宁就可以了。 给了她一切的秋宁。 蒲低沉的声线在阿絮耳畔响起:“龙儿,不要走神。” 阿絮深吸一口气,应道:“好。” 蒲看了一眼高坐在玄铁椅上的黑衣面具女人,说:“什刹在用镇魂术,术法面积很大,你稍微一走神就会被她带进去。” 阿絮不由抬头望了一眼什刹。 “她用镇魂术做什么?”阿絮不解地问。 蒲嘴里缓缓吐出两个字:“审判。” 一直瘫在地上的怪兽突然血脉贲张,嗷呜一声狂暴跳起,漆黑的脓水从穿透锁链的空里喷涌而出,忽然嘭的一声,怪兽的躯体碎成无数肉块,散落一地。 肉块中心落下一颗紫黑的内丹,在漆黑里微微闪着光。 什刹抬手指了一下,身旁的斗笠人迅速跑过去,用瓶子把内丹装好,锁进了匣子。 等其他斗笠人把刑场清理干净以后,蒲才慢悠悠走上前去。 一步一步,步子很稳。 什刹慢慢抬头,抬眼看她。 漆黑的眼珠子,不带一丝感情,没有一分温度。 阿絮只觉一股强烈的气压带着阴沉和湿冷向她压去,下意思敛起眸子,挪了两步躲到蒲的后面。 蒲开口对什刹说道:“一见面就欺负我家龙儿,什刹,你的待客之道还是一如既往的令人厌恶。” 什刹等地而起,眨眼的时间便从腰间拔出长剑,直直刺向蒲的咽喉。 蒲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正在阿絮惊慌不已的关头,什刹忽然身形一转,落到蒲的身后,长剑一挑,撩起她脑后的长发,露出蒲后颈上的黑色斑痕。 阿絮呼地长舒一口气,猛地皱起眉,一把抓住什刹握剑的手。 “你要做什么?”阿絮冷着脸问她。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169 什刹看着阿絮不说话。 阿絮冷冷道:“把剑放下。” 什刹又看了阿絮一会,再看了蒲一眼,才把剑收了回去,慢慢走到前面,背对着她们。 蒲低眼向阿絮做了个眼神,轻轻摇了下头,示意她不要随便说或者做什么。 蒲问什刹:“你知道云少稔去哪了吗?” “你应该回东海。” 阿絮猛然一震,她第一次听到什刹说话。 什刹开口了! 蒲也是微微一怔,然后沉默了。 什刹转过身,抬手指着蒲,“你看看你现在是什么样子。” 蒲回道:“我自有分寸。” “分寸?”什刹尾音上扬,“你从来就不知道什么叫做分寸。” “什刹,我来只是问你云少稔去哪里了。”蒲的脸色阴沉下来。 什刹一手背到身后,下颔微收,“你找他做什么。” 蒲说:“我有事问他。” 什刹说:“冬至之前他都在玉门关。”转身甩一下衣袖,“送客。” 斗笠人立马应道:“是。”转身请蒲和阿絮出门,“蒲牢神君,请吧。” 蒲立马上前叫住什刹,“什刹你等一下,我也有事问你。” 什刹停住脚,侧身看她。 蒲拉住阿絮走过去,“找个地方慢慢谈吧。” 什刹看了蒲一会,别过头去走开了。 ☆、决战天寰篇7 什刹带着蒲和阿絮沿着玄铁墙走出审判广场,经过灰蒙蒙的高楼,前面突然有了阳光,出现一片树林,还能听到水流动的声音。 再往前走几步就看到了一片小湖,从树林里伸出一道木板做的长廊,架在湖面上,通向湖畔的小凉亭。 三个人在凉亭中坐下,两个拳头大小的小木偶娃娃爬上桌子,给蒲和阿絮倒茶。 “啊——”一个小木偶不小心把茶杯打翻了,溅了阿絮一身,急忙跪下给阿絮磕头,“对不起,对不起。” 什刹敛了一下眸子,看过去,正准备责备小木偶,阿絮先开口了。 “没关系。”阿絮用手指把小木偶扶起来,还用旁边的小抹布给它擦了擦身子,笑着问她:“你没事吧?这么小的个子,还要端茶送水的,是不是很累?” 什刹收回目光,拿起茶杯仰头一饮而尽。 另一个木偶急忙搀扶着犯错的同伴退下,边走边说:“没有辛苦,这些都是小的们该做的。小的告退。” 阿絮笑了一下,向它们挥挥手,转过头看着桌上另外两个人。 这两个人,一个寡言少语,一个面无表情,平时在各自的生活里都是大冰块,现在两个冰块聚在一起,就变成天然冰箱了。 阿絮抱着肩膀眨眨眼,心想着要是夏天该多好呀,肯定凉快,可惜现在是秋天,坐在她俩旁边凉飕飕的。 什刹喝完第三杯茶,把茶杯放到桌上。 “你——”蒲话还没说完。 “我跟云少稔没有关系。”什刹打断她。 蒲皱一下眉,“我不问你和云少稔说了什么。” 什刹转头看向她,眸子沉了沉。 蒲伸出手,扣住了什刹搭在桌上的手腕。 什刹往回收手,蒲抓紧她不放。 阿絮看着她俩的动作,心脏停了半拍,嘴巴张开一会,然后长长呼出一口气。 什刹看着蒲说:“做什么?” 蒲抓着什刹的手举起来,什刹的袖子向下滑落,露出她骨节分明、苍白无色的手。 什刹的手腕上戴着一串暗红的念珠,红色在白色肌肤的衬托下显得格外醒眼。 阿絮看着什刹手上的念珠,在心中默默念道,辟邪血珠。 蒲问什刹:“辟邪血珠你还给过谁?” “你在说什么?” 蒲说:“这个珠子,必须要用你的角骨和血,除了你自己有,你送了一串给昊天,你还给了谁?” 什刹没有回答她,抽出手臂,拿起茶杯喝了一口。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170 “我一开始想,会不会是昊天帝姬转手送人了,可是后来我见她还戴着,就怀疑是你送人了,可是你手上也有。”蒲说道。 湖边的水车缓缓转着,流水哗啦啦的声音清晰可闻。 树林里飞出一只渔雀,探头探脑,忽的扑向水面,叼走了一尾小鱼。 阿絮趴在了桌子上,下巴抵着桌面摇晃了两下脑袋,真无聊啊。 渔雀捉鱼留下的涟漪还在湖面荡漾,阿絮托着腮帮看向外面,开始张望湖里有什么鱼。 半晌,什刹回道:“没有谁。” 蒲说:“你在撒谎。” “我为什么要撒谎?” “你别告诉我世界上还有第二只辟邪。” 什刹悠悠转动手中茶杯,“不是没有可能。” 蒲眯起眼睛盯着什刹看了一会,说:“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不说真话。我可以告诉你,我亲眼看到过有人戴着辟邪血珠,而这个人既不是你,也不是昊天,可你却说你没有送给其他人过,你觉得我会相信吗?” “你相信,与我何干?”什刹放下茶杯,“你不相信,又与我何干?” 轰隆—— 突然空中一声闷雷,天色顿时阴沉下来。 蒲和什刹仰头望去,只见天上阴云密布,紧接着下起倾盆大雨。 豆大的雨珠砸在凉亭草棚上,噼里啪啦,飞檐角留下银线似的水柱。 什刹看了蒲一眼,不动声色地喝了一口茶。 蒲叹一口气,无奈地喊了一声:“龙儿。” “啊——诶?”阿絮猛地回头,看着一脸责备的蒲无辜地眨眨眼,“嘿嘿。” 阿絮回头的功夫,凉亭外,湖面上,悬在半空里的无数鱼儿噗通全部掉进了水中,拼命逃窜,像是受到了很大的惊吓。 “嗯?”蒲挑了一下眉毛。 阿絮缩回脖子,别过头小声嘟囔:“我无聊嘛。” 蒲摸了一把阿絮的头发,“别胡闹,这不是在家里。” 什刹轻轻摇了一下头,漆黑的眼仁里映着阿絮的面孔,在一眨眼,又没了,换成蔚蓝的湖水。 什刹不愿理蒲,蒲也不再自讨没趣。 离开前,什刹又对蒲说了一次:“你应该回东海。” 蒲只应了一声,“有劳关心。” 阿絮更担心蒲的身体,什刹用剑撩开蒲头发,看她脖子后面黑斑的事阿絮记得清清楚楚,一直惦记着。 阿絮把手伸进蒲浓密的长发里,手心啪地贴在她的脖子上。 凉凉的。 “怎么了?”蒲笑着把她拉到跟前,抱了抱。 阿絮说:“她看了你的脖子。” 蒲笑了笑,挂了一下阿絮的鼻子。 阿絮躲开了,说:“你抓了她的手。” 蒲看向她,觉得阿絮认真说出这种话的模样很可爱,“所以你就召了云雨,把人家湖里的鱼给炸出来了?” “我那是无聊——无聊,你懂吗,嗯?”阿絮两手背到身后,从蒲背后绕过去,跳到她的另一边,仰头耸耸鼻子,“无聊,所以找点事情做。” 蒲托住阿絮的下巴,轻轻碰了碰她的唇。 阿絮咯咯笑了两声,蹦蹦跳跳又走开了。 没一会又跳回来。 阿絮问蒲:“她为什么叫你回东海?有什么特殊意义吗?和你脖子上的黑斑有关系?” 蒲没有正面回答,“算是吧。” 阿絮问她:“那你会死吗?” “我会死吗?” 阿絮指一指蒲的脖子,“你会因为脖子上的黑斑生病,然后死去吗?” “不会。”蒲肯定道,“我没有事,你不用担心我。” 阿絮点一下头,凑过去,搂住蒲的脖子准备亲上去。 还差一点点就要吻到蒲的时候,阿絮停住了。 蒲疑惑地看着她,扣住她的后脑就要亲下去。 阿絮却用手掌挡住了她的嘴,身子也往后退。 蒲向前动一下,阿絮就向后退一步。 蒲不明白她的意思。 阿絮摸着她的脸说:“找了云生兽,我们去东海吧。”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171 蒲眼里的光动了一下。 手指屈起轻轻摩挲蒲凉凉的脸颊,阿絮轻声说:“我很担心你,可是既然你说你的身体没有问题,我就相信你。但是我想去东海看看。看看龙生活的地方,还有侍奉你的族人。” 蒲抓住阿絮的手,“你想去东海看看?” “嗯。”阿絮特别诚恳地点头。 蒲思忖一会,答应道:“好。” 阿絮咧开嘴笑了,闭上眼嘟起嘴。 蒲顺势倾身过去,抱住她,牢牢吻住她。 梦里大门售票亭那边开始敲起了铜锣。 咚咚—— 咚咚—— 碧君提着铜锣招呼毛茸茸的小怪关门。 “卟噜卟噜,卟噜卟噜。”小怪摇摇摆摆地抱着木板走过来,等候碧君的指示。 碧君转过身,向下张望,远远看到在桃花树下抱在一起的蒲和阿絮。 “喂——那边的,到底出不出去啊!要关门了啊!”碧君扯着嗓子喊。 阿絮急忙拉着蒲向前跑,“出去出去!等一下!” 碧君双手叉腰,“真是的,快一点啊,在那搞什么啊搞,耽误人家下班。” “碧君你在等什么,还不关门!”检票亭的小木屋里走出一位裙带飘飘的女仙。 “八八八——八橘大人。”碧君惊呼一声,急忙低下头。 “关门!不出去就给她关里面,烦死人了。”八橘没好气地说道,狠狠瞪了蒲和阿絮一眼,昂首挺胸地走开,“就给她关里面!” 碧君诶了一声,有些迟疑,但还是按照八橘的吩咐,把门板给封上了。 等到阿絮拉着蒲跑过来,离近了一看,碧君才看清来的人是谁。 “神君!”碧君愕然一惊。 蒲似笑非笑地应了一声。 碧君看了一眼封好的门板,“这——”又转身去看八橘,然而后者已经走远了...... “对不起啊神君!”碧君急忙弯腰道歉,伸手去推门板,“我这就给您打开。” 阿絮哼哼道:“我都说了要出去了啊,你着急什么啊?” “那不是八橘大人要我关的嘛——”说到一半,碧君回过神,盯着阿絮看了好一阵,说:“诶,是你呀,小龙宝宝!长这么大了!” “唔——”阿絮目光闪烁,左看看,右瞧瞧,迅速躲到蒲身后,“不是小龙宝宝,你别过来。”第一次到梦里被碧君蹂躏的悲惨经历阿絮可是记得清清楚楚,她可不想这么大了还被女仙抱在怀里亲亲揉揉的。 蒲一手拉住碧君的衣领,“行了,忙完你去休息吧。” “哦......”碧君灰溜溜地走开了。 走出梦里大门,阿絮哼唧一声:“看来有人不太招八橘仙子喜欢啊。” 蒲笑了一下,一手放在阿絮头顶,轻轻向前推了推。 “你喜欢吗?”蒲问。 “啊?”阿絮仰头一愣,脸有些红。 蒲转头看向前方,“这就够了。” 蒲在心中盘算,要赶在冬至之前去一趟玉门关,找到云少稔,不然再想找他可就真的麻烦了。 ☆、决战天寰篇8 沙漠意味着放逐和自由。 “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度玉门关。” “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 阿絮念了两句,转头问坐在驾驶位上的蒲,“玉门关和阳关有什么区别吗?” 蒲两手把着方向盘,鼻梁上架了副墨镜。她指了指一旁摊开的地图,“这儿。” 阿絮看了她一眼,哼一声,抖一下地图,仔细看起来。 “玉门关......”阿絮手指在图纸上比划着,“唔,原来这俩不是一个地儿啊。不过离得还是挺近的。” 烈日当头,没想到都秋天了,着太阳还那么毒。 仿佛知道阿絮心里在想什么似的,蒲说了一句:“秋高气爽,知道吗?西北云层没有西南厚,阳光直射,紫外线强。” “行了行了,你怎么知道那么多!”阿絮不耐烦地甩了两下手。 蒲闷哼着笑了一下。 “啊!”她又突然叫了一声,立马沉下脸呵斥阿絮,“我开车,你别动我,等会出事故了怎么办?”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172 阿絮收回拧蒲腰的手,“诶,秋宁宁,我很好奇你这个驾照是怎么拿到的?”说着,阿絮摸着蒲的大腿贴了过去。 蒲挑了半边眉毛,面不改色地直视前方。 “这有什么好奇的?驾校报名,考完四科,就能拿。” “哦......”阿絮勾起嘴角,脸上露出阴险的表情,手上用力一捏。 “啊——”蒲倒吸一口冷气。 她腾出一只手把阿絮的手从大腿上拿开,“龙儿你坐好!” 阿絮冷笑一声,指着窗外厉声道:“蒲秋宁同志,你敢不敢给我开直线!” 从空中向下看,黄沙漫漫中,只见一辆迷彩越野车弯弯扭扭走着“S”形,无比妖娆。 蒲故作镇定道:“这叫做弯道行驶,你不懂,等你学了车就知道了。” “蒲秋宁同志,你敢不敢告诉我,这一望无际的戈壁滩,你哪只眼睛看到弯道了?” 蒲哎了一声,回道:“你知道盘山公路为什么要走‘之’字形吗?” 阿絮翻了一个白眼,“让道路更平缓,易于行驶。” 蒲欣慰地点点头,“我这是一个道理,在戈壁滩上,风大,沙尘多,我开‘S’形车子走的更稳,易于行驶,更加安全。” 两秒后,车子猛地一震,发出嘭的巨响。 越野车撞上了戈壁滩上的岩壁断层。 阿絮狠狠瞪了蒲一眼,很是无语,拉开车门走出去,使劲砸上车门。 “龙儿!”蒲立马追上去。 车头已经撞变形了,玻璃碎了一地,如果蒲和阿絮不是有法术护体,现在可能已经失血昏迷了。 “龙儿!”蒲在风沙里小跑着,跑了一阵才追上阿絮,拉住她的手。 阿絮忍无可忍,转过身,指着蒲的鼻子问:“蒲秋宁你告诉我,你是怎么拿到驾照的?” 蒲目光闪躲,只是戴着墨镜,阿絮看不到。但是迫于阿絮凶残的眼神,蒲还是心虚地从包里拿出机动车驾驶证,递给阿絮。 阿絮翻了翻,上面印着蒲的照片和身份信息。 证件上所有的资料都完美无缺。 只可惜,她宋明絮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傻乎乎的笨蛋阿絮了! 阿絮沉住气,凝聚气力,在指尖汇集了一团白光,放在驾照上比划了两下,被蒲动过手脚的驾照立马现出原形。 照片变成了一个脂肪堆积的男人,身份信息也全部变了。 阿絮呼出一口气,把驾驶本扣在蒲的脑袋上。 蒲愣在原地不动。 阿絮一把摘了蒲的墨镜扔在沙子里。 “明明走路就能解决的问题,你开什么车!又没有驾照!”阿絮气不打一处来。 蒲说:“因为,越野车很帅气,本神君喜欢。” 阿絮一脚踢了过去。 “龙儿......”蒲双手相迎,抱住阿絮的长腿,微笑着摸了两把,“你又瘦了,这条裤子不错,不过会不会勒的太紧了?我看电视上说,现代的衣服好看是好看,但是有的勒太紧,不透气,会影响生殖器——啊!” 阿絮没给蒲把话说完的机会,抡着拳头就给了她一下。 蒲的嘴角渗出红色液体,悲痛地望着她,慢慢伸出挽回的手,“龙儿......你怎么能对我下此毒手?” 阿絮面无表情地从蒲夹克外套胸前的包里掏出一包开了口的番茄酱。 “以后的半年里,我都不会陪你去吃KFC了。”阿絮幽幽道,两指夹着那袋“鲜血淋漓”的番茄酱,渐渐走远了。 蒲在胸前摸了摸,赶紧跟上去。 “为什么啊!我喜欢吃KFC。”蒲说。 阿絮在前面回道:“喜欢自己去吃。” 蒲跑上去抱住她,“不,我要龙儿陪我吃深海鳕鱼堡!” 阿絮抬起头,盯着天上的太阳出了一会神。 久久没得到阿絮的回应,蒲又把她报的紧了紧,“龙儿?” “秋宁,我发现一个问题。” 蒲疑惑道:“怎么?” 阿絮眉头紧蹙,抓开蒲抱着她腰的手,问:“你开车看地图了吗?” 蒲顾左右并没有言它。 阿絮深深吸了一口气,微笑,“很好。” 蒲再次顾左右而没有言它。 忽然,阿絮仰天大叫:“我要告诉所有人,蒲牢神君是个马路杀手,还是个——唔唔——” 蒲迅速捂住了阿絮的嘴。 她在阿絮耳边小声说:“我只是在戈壁和沙漠这种水分缺乏的地方会失去判断方位的能力。”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173 诶? 阿絮慢慢转过头,望着她眨巴眼,“为什么?因为你是水系的龙吗?” 蒲立马捡着台阶下,“正是如此,不愧是我的龙儿,什么都知道,聪明。” “少跟姑奶奶瞎掰!”阿絮却并不给她面子,把地图拍她脸上,“我怎么就没有失去判断方位的能力呢?好好的国道都能给你开没了!有点用吧蒲秋宁!就你这野外生存技术,传出去,不给人笑掉大牙?” “那是因为你——” “你别告诉我,我不是水系的龙。”阿絮指着她说。 蒲捏着眉心坦白:“其实是因为我从小就有这个怪毛病,只有我有,别的龙都没有......所以我很害怕到干旱地区,除非有向导。”她担心道:“龙儿,这事儿你可千万不要透露出去。” 阿絮盯着蒲看了一会,揉了两下她的脸说:“放心吧。你有什么毛病我都不会嫌弃,更不会泄露出去,只是你以后可千万别再打肿脸充胖子了!” “好。”蒲左右望望,揉揉鼻子。才不呢!本神君的面子,那可不是开玩笑的! 阿絮把从蒲的脸上滑落到地上的地图又捡起来,喃喃道:“现在我们在哪里呢。”在原地张望一会,转了一个圈,“把土地神叫出来问问?” 蒲蹲下身,捡了一把沙,沙粒从她指间滑落。 “这种荒凉的地方是没有土地公管辖的。”蒲说。 阿絮有些吃惊,“这可是敦煌,怎么会没有土地公?” 蒲抬起头,看着阿絮笑,“我的意思就是,我们现在已经走出人群聚集的范围了。” 阿絮张开的嘴没能合上,“什么?” 蒲站起来,朝着太阳下影子指向的方向走了两步,重新戴上墨镜,“我们是来找云少稔的,他到了玉门关那种地方,已经是在人群和荒漠的分界线上了,这种情况下,我不认为他是到敦煌欣赏风土人情的。” 阿絮思考了一会,“你是说,他要进大漠?” “没错。” “可是我们在玉门关呆了两天,都没有他的影子。” 蒲轻轻笑了一声,“云少稔,云生兽。” 云少稔,云生兽。 云...... 阿絮思索片刻,缓缓仰头望向天空。 戈壁滩上,云层稀薄,稀稀拉拉地拉出几条薄薄的云,就像拉扯过的棉絮一样。 可唯独在南边的天上,有一团云奇怪的很。 那云看着很厚实,可是却很薄,比周围的云透出更多的光,亮晃晃的。 而且仔细看的话,就能发现那团云移动的速度比旁边的云更快一些,还在上下飘动。 阿絮一下反应过来,看向蒲,“原来你不是随便乱开车,你一直再追那朵云?” 蒲勾一下嘴角,“聪明。不愧是我的龙儿。”向着那朵云走去,“虽然帅气的越野车不能开了,但是所幸我们离那朵云不远了。” 阿絮点一下头,看一下云,估算了一下距离,脚下加快了速度。 “这里应该是在阳关附近。”蒲突然说。 阿絮一惊,“你不是体质特殊,在戈壁是路痴吗?” 蒲从夹克内包里取出一个金丝楠木的罗盘,“龙之所以智慧,是因为龙善于使用工具。” “狗屁!那是人类的智慧!”阿絮一个手刀劈在蒲后脑勺。 蒲委屈地揉揉后脑,“龙儿,你越来越凶了。” 阿絮笑嘻嘻地收回手,指间闪着一道光。 “哪里,人家明明很温柔的。”阿絮糯糯应道,回头理了一下长发,手指滑过发丝的时候一根极细的银针从指间滑到掌心,阿絮把手收回去,握住了银针。 没有毒。阿絮在心中默默道。 刚才在跟蒲开玩笑的一瞬间,阿絮用银针试了一下蒲颈后的黑斑。 自从见过什刹,听了她的话以后,阿絮总觉得什刹在警告蒲,蒲的身体状态危险,劝诫她回东海说不定是为了治疗。 有了这一茬,阿絮后来才会在梦里门口问蒲,她会不会因为那个黑斑生病,甚至死去。 尽管蒲说没关系,阿絮还是不放心,怀疑那是体内毒素沉积引起的,说不定和几年前在伯山的经历有关系。 可是检验的结果告诉阿絮,不是毒。 那会是什么呢? 阿絮面上笑着,心里却深深地担忧。 蒲垂了一下眼帘,勾一勾嘴角,撩了一下盖在后颈的长发。 ☆、决战天寰篇9 人在动,云也在动。 不过这个运动的感觉和太阳月亮跟着走的感觉不太一样。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174 因为云还会变幻形态。 虽然越走越近,能感觉到云在眼中逐渐变大,可是走了好一会,阿絮还是觉得离得太远。 和老远看见一座山,可是走很久都走不到一样。 阿絮看了蒲一眼,蒲对她伸出手,说:“上御风术了。” “好。”阿絮点一下头,握住她的手。 两人卷起一道风,跑远了。 出了戈壁的范围,就是沙漠。 漫漫黄沙,无边无尽。 踩着极速流动的气流,很快便飞了很远出去。 只是在沙漠里,风有些热,但空气中还是有水分的,只是很少。 有时候大漠里会有雾气,会有海市蜃楼。有海市蜃楼的地方有可能会有蜃妖,在很多人的观念里,蜃妖只出现在大海里,和会唱魅惑人心的歌的人鱼一起出现,两者联手狩猎海上的渔船。 然而,并不是只有海里才有蜃妖。 快到那团奇怪的云的下方时,前面的沙海上翻腾着沙灰,像是有什么在沙子里刨地似的,弄得到处都是扬尘。 阿絮一开始以为是什么动物,虽然干旱的沙漠里很少有动物生存,但还是有一些蝎子蜥蜴什么的,她不知道是什么家伙那么大,能搞出那么大的动静。 可是很快阿絮发现自己错了,再近一点,阿絮看到那片尘土里有许多黑影,看不清,却是直立的。 很像人,但是很瘦,瘦的又不像人。 阿絮心下一沉,抓着蒲的手紧了一点。 收了御风术以后落到地面上,再一看,全是沙,不时有风吹起扬尘,其他什么都没了。 “奇怪......”阿絮问蒲,“刚才飞起来的沙尘和黑影你看到了吗?” 蒲说:“看到了很多钱。” 阿絮说:“什么时候你还有心思开玩笑?” “我没有开玩笑。”蒲蹲下去,从沙堆里捡了一枚古币出来,放在阿絮眼前,“你看,这不是钱吗。” 阿絮长大了嘴,接过去仔细翻看。 带着划痕的“孔方兄”,还有一个缺口。 蒲抬手一指,这下面还有很多。 阿絮扬手改变空中气流走向,气流向下冲来,变成疾风,一会的功夫把面上盖的沙都给吹走了,露出下面埋在沙粒里的古币,不止是古币,还有各种经过岁月洗礼的器具。 “这是——”阿絮往后退了一步。 一只脚陷进了沙坑里。 蒲把她拉了起来。 蒲看着满地的古物说:“是沙漠里的古董滩。” 阿絮扯了蒲一下,“你都那么多钱了,还要这些?” 蒲觉得冤枉,“我不是为了这个来的,再说我之前也不知道这里有古董滩啊。” 阿絮问:“那刚才那些——” “我知道。”蒲说,“你再赶一下沙子试试。” “嗯?”虽然不知道蒲是什么意思,阿絮还是照她说的做。 阿絮使力借着风把表层的沙给弄走了,露出埋在深层的陶器,此外除了沙,也没别的了。 阿絮疑惑地看着沙地,“还是这些东西啊。” 蒲盯着一堆陶器碎片看了一会,嘴上勾着笑,两三步跑过去,用脚在沙面上画了一个圈,手掌往沙面一拍,轰一声,沙丘和陶片都炸开了。 最下面炸出了一对白骨。 “骨头!”阿絮惊呼一声,跳到一边。 骨头散了一地,一根根,就像被人啃剩的鱼骨头。 阿絮定了定神,想走过去看。 蒲拉住她,“别着急,先不要过去。” 过了一会,躺在沙子里的碎骨头开始小声的颤动。 阿絮吓了一跳,但是没有出声,抱住蒲的胳膊躲到她后面,小声说:“动了,骨头动了。” “嗯。”蒲摸了一下阿絮的头顶,眯了眯眼,“现在我更加确信云少稔就在附近了。” “为什么?”阿絮仰头问她。 蒲抱着阿絮往后退了几步,“等会你就知道了。” 白骨颤动的程度越来越大,最后一点点爬动,开始自动重组,拼凑在一起,发出咯咯哒哒的怪声。 一大堆散乱的碎骨头拼成了许多副白森森的骷髅骨架,它们垂着颅骨,在沙地上呆愣愣的站着,不时走两步,侧侧身子,然后又停在原地不动。 “这是什么啊......”阿絮朝蒲投去询问的眼神。 蒲竖起食指指了指天上。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175 阿絮抬头去看,发现正上方,她们追踪的那团云正在隐隐放光。 而那隐约变幻的光芒中,似乎还有一个蜷曲的身影,模模糊糊,看不真切。 “龙儿。”蒲对阿絮说,却没有看向她,“你上去把云给驱散。” “我?”阿絮一怔。 她要怎么去? “飞上去。”蒲说。 “啊?我、我要怎么上去啊!” 蒲没有解释,还是说:“飞上去。” 阿絮想了想,她只能短暂地使用一段时间的御风术,而且离地不能超过半米的距离。如果是跳跃的话,阿絮也不能跳地太高,借着其他东西,最多就是三层楼的高度。 可是天上的云...... 她怎么跳都跳不上去啊。 为什么要她去?蒲自己去不是很轻松吗? 阿絮看到蒲的脖子,想起了她身上的黑斑。 的确,自从伯山回来以后,这些年来,蒲出手的次数越来越少了。 阿絮蹙起眉,心底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烈。 她又看看云,沉下心来想要怎么上去把云给散掉。 人形无法飞行,但是龙形可以。 阿絮握了握拳头,把体内的龙息通过静脉传到身体各个角落,舒展身姿,仰天长啸一声,化作一条通体纯色的小白龙窜上天去。 白龙穿过厚厚云团的瞬间,阳光刺破云雾,似乎穿透什么并不是云的实体,发出喀啦一声轻响。 蒲在下面喊道:“龙儿,下面!” 阿絮弯曲长长的龙身,在天上翻了个身,绕了几圈,对着下边吼了一声。 一个曼妙的身影裹着透明的浅碧轻纱从破碎的云雾中翩跹而下。 碧纱在热风与沙尘中婀娜起舞。 那人半蹲着落在地面,置身一群白骨骷髅之中。 忽然,浩瀚的沙漠中响起悠扬的笛声。 只见四面八方狂风四起,沙尘暴席卷而至,把阿絮和蒲牢牢困在其中。 “龙儿下来!”蒲捏了个诀造了个护身结界。 阿絮冲下去叼起蒲甩到龙背上,朝天上飞去。 蒲却抱住她的头,在她耳边说:“别走,下去。” “下去?”阿絮差道,看着地上沙尘暴十分可怖。 “下去。”蒲重复了一遍。 她又说:“有我的结界在,没有问题。” “好。”阿絮又飞了回去。既然蒲那么说,就按她说的做。尽管阿絮并不明白蒲的意图是什么。 阿絮突然觉得,这么些年来,她似乎从未真正了解过蒲。 不管是蒲的意图,蒲的过去,还是蒲这个人。 接近地面时,蒲跳了下去,阿絮变回人形,蒲把她抱紧了结界里。 隔着结界的光膜,阿絮仔细看,才看清楚白骨群中心那个玩意到底是什么东西。 尽管阿絮很不想相信,可是......她看到的的确是一尾人鱼。 这个人鱼有一条碧绿的鱼尾巴,鳞片鲜艳,非常漂亮。 是尾雌鱼。 她的上身裹着飘飘起舞的轻纱。 蒲正眯着眼睛看着她,她也透过碧纱警惕地看着蒲。 人鱼双手一翻,手中一杆骨笛,朱唇轻抿,四周又响起悲怆悠扬的曲子。 这骨笛声音很特殊,吹出来有着边塞特有的苍凉意味,格外雄壮,像是羌笛的音色,好似上百年前中原与西北部落征战时才能听到的战场颂歌。 只是这歌,没有词,也没有人唱,只有悠悠的调子。 旁边的骷髅们听见了,竟纷纷以手骨掩住颅面,一副痛苦哀伤的姿态。 人鱼沉一下眼,看了看那些骷髅,又回过神盯着蒲,一刻也不敢松懈。 沙尘暴越来越大,而中心的骷髅们也渐渐恢复气力,一个个高昂起头颅,望向蒲和阿絮的方向,然后咯噔咯噔朝她们走去。 就在骷髅的手骨要抓破结界时,蒲站到阿絮身前,把她护在后面,对人鱼说:“我们不是敌人,不想与你为敌,只是有事想请教你。” 人鱼抚笛的手指停了一停,一双碧绿的水眸凝望着蒲。 阿絮看着她们,蹙起眉毛。 蒲说:“我不想跟你打。只跟你说几句话。”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176 “不过,希望你能回答我,凭我的能力,杀掉你很容易,我只是不想节外生枝。”蒲又说。 阿絮看着一本正经的蒲,心里纳罕道:明明现在都已经不怎么敢动手了,表面上气势还是做得挺足嘛...... 人鱼嘴唇抿了抿,僵持片刻,终于把笛子从嘴边拿去。 “你说吧。”人鱼轻轻开口,声音如山泉溪水,悦耳动听。 蒲问:“你叫什么名字?” 阿絮看着别的地方,站在蒲身后,从后面踢了她的小腿一下。 蒲皱皱眉,稳住身形。 人鱼回道:“空牧风。” 蒲无来由地笑了一声,“你这名字,是别人给起的吧?” 人鱼一惊,“你怎么知道?” 蒲说:“那个人手下有四个部,空、羽、月、白,全是他亲手培养的亲信,你被安在空部,看来很受重用。” 空牧风捏紧骨笛,“你要问什么?” 蒲突然沉下脸,冷声问:“云少稔在哪?” “我不知道。”空牧风应道。 蒲问:“你为什么在这里?” “主人让我来这里的。”空牧风说。 蒲扫了一眼骷髅群,冷笑道:“云少稔喜欢人骨的癖好还是没变。” 空牧风有些不悦,“主人说,白骨是最美的,也是最圣洁的,我不许你胡说。” 蒲问:“云少稔叫你来这做什么?” 空牧风说:“我不能告诉你。” 阿絮瞟了空牧风一眼,哼了一声。 蒲说:“好,我再问你最后一个问题,如果我杀了你,云少稔会不会来救你?” 空牧风两眼蓦然放大,圆睁双眼,愣神地看着前方。 蒲以为她是在怕她。 可是不是。 蒲拆碎阻挡她的骷髅,龙爪掐在空牧风脖子上时,空牧风惊恐地等着蒲的身后。 蒲觉得有些不对劲了。 阿絮突然喊道:“秋宁,这里好诡异,我们赶快走!这个沙尘暴简直太不像沙尘暴了!” 什么意思? 蒲回头一看,也是一怔。 结界已经破了。 黄沙遮天蔽日,四周一片漆黑,可说是伸手不见五指。 蒲掐紧空牧风脖子,“你最好住手,不然我们都要被困死在里面。” 空牧风茫然地摇头,“不是我。” “什么?”蒲问道。 身下的黄沙突然变成流动性极强的流沙。 三人脚下一轻,齐齐掉了下去。 “啊——” 流沙把三人吸了进去,最后彻底淹没。 漫漫沙海里,只留下阿絮惊慌的尖叫,然后沙尘暴停止,一切重归平静。 ☆、决战天寰篇10 流沙下面是个地宫——如果可以拿地宫来形容这个地方的话...... 周围所有的东西全是木头。 阿絮揉了一下摔痛的屁股,伸展身体,确认没有受伤,慢慢站起来,借着墙面昏黄的烛光看清周围的景象。 她们站在架在巨大深坑里的木质走廊上,向下看,是无尽的黑暗。 阿絮踢了一块小木碎块下去,没有任何回声。 寂静的可怕。 “想逃?”蒲猛地扣住空牧风的手腕。 空牧风鱼尾一扫,转过身,两只碧色的大眼狠狠瞪着蒲。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177 阿絮则好奇地盯着空牧风背后的翅膀。 空牧风的背后长着透明的翅膀,犹如雾气浮云,在空中缓缓流动。云少稔手下的人都掌握着控制云雾的力量,可以用云雾构造翅膀飞行,根据熟练度的不同能达到不一样的效果。 也正是因为化云之术,空牧风才能拖着一条鱼尾巴在沙漠里行动自如。 空牧风摇动云翅想要走开。 她一手被蒲牢牢攥住,另一手中骨笛翻转,抬起手臂就往唇边送。 蒲给阿絮使了一个眼色,阿絮一个箭步窜上去,一掌拍飞空牧风手里的笛子。 骨笛落下,空牧风伸长脖子去望,一个不要还没说出口,在骨笛险些掉下深坑的瞬间,阿絮俯身从她身前滑过,接住骨笛。 阿絮拿着笛子把玩一番,笑道:“还挺好看的。”朝空牧风扬扬手,“人鱼姐姐,有空教我吹吹嘛,你看这个人,整天都是死鱼脸,一点情趣都没有。” 说着,阿絮走到蒲身边,用肩膀顶了一下蒲的后背。 蒲使劲闭了一下眼,攥着空牧风往后一扯,疼得空牧风闷哼一声。 空牧风仰起脑袋对着阿絮说:“卑鄙无耻。” 阿絮举起双手,“抓你的是她,又不是我。” “哼!”空牧风扭过头,咬住下唇不说话。 这时从她们头顶上面掉了几根骨头下来。 空牧风鱼鳍似的耳朵动了动,叫道:“不好,白骨也掉下来了,赶紧躲开!” 蒲和阿絮对视一眼,拉着空牧风跳开,阿絮也朝一旁躲开。 三人刚刚散开,上空便稀里哗啦掉下一堆白骨,砸在木板上兵乒乓乓响。 好一会白骨才掉干净。 阿絮靠在连接木栏杆的木柱上,用袖子擦着骨笛说:“这下好咯,骷髅勇士又变成排骨渣渣了。” “你闭嘴!”空牧风叫道。 蒲也叫阿絮:“龙儿,别靠在上面。” “哦。”阿絮没精打采地站起身,蹲下去,用骨笛轻轻敲打木板,“我还以为是浮桥呢,没想到是钉在岩壁上的栈道。” 这些年来阿絮在蒲的教导下,和岐子木进行了不少修行,多少还是见识过一些场面,如今再遇上奇妙古怪的事已经不像年幼时那般胆怯无助了。 相反,阿絮还很喜欢。 她总是想着有什么好玩的,想去知道那些光怪陆离的背后,究竟藏着什么神奇的玩意儿。 蒲又道:“龙儿,别乱敲。”攥着空牧风的手又紧了紧,把她扯到身前,冷着脸问:“这是什么地方?我劝你最好告诉我云少稔在哪里,不要想耍花招。” 空牧风一副傲然不屈的模样。 阿絮那骨笛拍着手掌玩,歪着头说:“人鱼姐姐,你就说说嘛,我们只是去找白云怪问点事情,又不会伤害你。” 这话说完,蒲和空牧风的额角都跳了跳。 居然说云生兽是白云怪...... 蒲在心中暗暗叹道:看来龙儿喜欢给人取奇怪外号的癖好是改不掉了...... 空牧风却把态度放软了些,问道:“问点事情?你们想找主人问什么?” 阿絮腾地跳起来,走到空牧风面前,竖起食指说:“我们向他打听个人。” 空牧风皱了一下细眉,“什么人?” 阿絮昂起脑袋想了想,说:“你家主人见过,我们只听他说过却没见过,所以才来打听咯。” “是吗......”空牧风喃喃,半信半疑。她在心中暗自纳罕:主人行事谨慎,凡事安排缜密,有条不紊,若是有什么任务,要接待哪些人,肯定会提早吩咐的。 云少稔只派她带着骷髅探查队到玉门关一带寻找东西,并没有嘱咐其他。 空牧风看了蒲和阿絮一眼,心想,可是要不是主人特意透露信息,凭主人的本事,她两人又是怎样找到自己的行踪呢?而且还不是偶然发现,是直接冲着主人的下落来的。 难道......一切都是主人的安排吗? 想着想着,空牧风的眼神有些飘忽。 突然,她本无焦距的目光锁定在了对面栈道的深处。 空牧风神色震了一下,旋即抓住蒲的小臂说:“我可以告诉你们主人在哪里。” 蒲手上使力,“快说。” 空牧风低下眼帘,视线落在被蒲捏的发红的手腕上,轻声道:“不过在那之前,我先要告诉你们,如果现在你们不听我的,可能我们都出不去这里了。就算知道了主人在哪里,你们也不可能找到他,因为你们根本就出不去,只能在这里慢慢死去,最后化作骷髅!” 蒲的眸子暗了一下,整个人显得更加阴沉。 阿絮呵呵傻笑两声,“人鱼姐姐,你在开玩笑吧?这儿......不是你的地盘吗?”转过身,向前走了两步,短靴走在木板上发出低哑的响声,“你说你是一条鱼,对不对,怎么会在沙漠里呢,住的地方还都是木头,这里——这里是一个坑啊!” 阿絮跳转身,正面对着空牧风,两手张开指向栈道下无尽的深坑。 空牧风冷笑一声,自由的那只手指向对面的栈道,“你们自己看看吧。” “嗯?”阿絮扭过头去看,张了张嘴。 蒲皱着眉问:“那是什么?” 在壁烛的照耀下,可以清晰看到对面栈道的石壁上画着一幅古老的象形壁画,从形状上看,是一棵巨大的植株。 而且,它还开了花。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178 壁画的颜色保存得很完整,整朵花都是红色的,带着酱色的红,有点暗。 空牧风使劲动了下手。 蒲还是攥着她不放。 “怎么,到现在了,你还不放开我?”空牧风扬着眉毛问,语气十分挑衅。 蒲沉默片刻,松开了手。 “哼!”空牧风轻轻揉着被捏的通红的手,侧身,扶着护栏向对面张望,屈起食指抵着下巴不说话,眉头紧蹙,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空牧风忽的转向阿絮,伸出手,“丫头,把笛子还给我。” “啊?”阿絮抱着笛子,下意识往后躲了躲。 蒲抱着胸说:“龙儿,你给她。” 阿絮略微松手,空牧风就把笛子拿了回去,送到嘴边轻轻吹响。 她们身后的松散的白骨慢慢震动,然后一点点拼凑,重新变成骷髅骨架,慢吞吞地走到空牧风跟前。 骷髅缓缓前进着,沿着栈道一点点往前迈进。 等骷髅走到另一边栈道时,空牧风才对蒲和阿絮说:“我让骷髅探路,现在我们跟着它走。你们小心一点。” 蒲看了她一会,说:“你真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空牧风吹笛的嘴停了停,看向她,碧色的眸子里波光潋滟,“怎么,现在这种时候,你看我这样子,像在开玩笑吗?” 蒲沉声不语。 “我相信人鱼姐姐。”阿絮突然站出来说。 空牧风有些诧异地看向她。 蒲的手指在另一只胳膊的肘尖点了一下。 阿絮凑近一些空牧风,空牧风向后靠了一靠。 阿絮说:“骗人的声音不可能有这么好听的。” 空牧风微微一怔,有那么一瞬间的失神。 阿絮嘿嘿笑了笑,摸一把头发,乐呵呵道:“走吧。不过那边画上画的是什么花啊,这里又是什么地方呢?人鱼姐姐你知道些什么吗?” 空牧风摸了一下脸颊,有些发热。 她觉得是地下空气不好。扫视一圈周围,整个地宫都在流沙地形之下,石壁上还点有蜡烛,如此看来,就算这里空气不好,也还是保证通风的。 空牧风甩了一下头,让自己不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 这个地方是哪里空牧风也不知道,不过她找的便是这个地方。 准确来说,她是受云少稔的命令,来找石壁上画的那朵花。 但是云少稔要的不是花的画,而是货真价实的—— 沙漠红花。 本来空牧风和云少稔派出的众多寻找者一样,只是负责寻找红花的踪迹而已,并没有想到会真的找到。空牧风本身没有多大的本领,现在找到了红花的踪迹,却不一定能够安全找到红花,并且顺利地带走它。她也不一定能从这个诡秘的底下栈道走出去。 可是上天怜悯她,给她送来了两个看起来不错的帮手。 其中一个还是蒲牢神君。 空牧风笑了一下,说:“接下来我要说的,你们听好了。这很重要,关系到我们能不能从这里出去,你们能不能留着命找到我的主人。” 蒲没吭声,阿絮点头应道:“好。” 空牧风一面控制着骷髅人前进,一面说道:“大约是在三年前,昊天帝姬寿辰之后,有天,主人突然把空部的人都召集起来。” “嗯。”阿絮记得蒲说过,空部是云少稔手下四大部中最受重用的一个。 空牧风说:“主人给了我们一个秘密的指令,要我们到各地的沙漠隔壁,寻找一种花。主人说,没有人知道它长成什么样子,只知道它存在于荒无人烟的沙漠戈壁里,颜色是红色的,所以给了它一个很简易的代号:沙漠红花。” 阿絮奇怪道:“既然没人见过,怎么知道它是红色的花?你主人又是从哪知道的?找它干嘛?” 空牧风回道:“我们这些下人怎么知道?主人吩咐的事,我们照办就行了。” 阿絮点头,“我就是问问看嘛,嗯,你继续吧。” 空牧风说:“主人要我们一旦发现红花的线索,立马通知他,不要擅自妄动,他亲自来探查。” “亲自?”阿絮眨眼。 “不错。”空牧风沉下脸,“我家主人功力极高,天下少有对手,就神族而言也就昊天陛下能够与他打个平手。这样的他,如果还有什么需要他亲自出马才能搞定的事情,一定......” “不是波云诡谲,就是穷凶恶极。”蒲接过话。 阿絮长呼一口气,指着栈道下面说:“你看,我说是个‘坑’吧!”又小声嘟哝:“不就是想问个话嘛,这么麻烦......哎,秋宁,我说要不咱们算了吧,原路返回看看,变成龙飞出去——” “不可能。”空牧风说,“这是机关式空间转移,我们现在所处的是一个完全密闭的空间,如果不打开机关,根本出不去,你那么天真地以为,掉进了陷阱还能轻松逃出去吗?” 阿絮哼一声,瞟她一眼,“那还不是因为有人很坑吗?” “你!”空牧风指着她怒道,“你搞清楚,是谁先来招惹我的!” 蒲默默走在她们后面,目不转睛地盯着前面探路的骷髅,密切观察它的状态。 蒲淡淡说了一句:“如果是云少稔探究的东西,波云诡谲和穷凶极恶,我希望不要是前者。” “什么意思?”阿絮和空牧风都转过头来看她,停止了争吵。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179 突然,走在最前面的一具骷髅咔吧一声消失了。 蒲身形一闪,移步飞到阿絮前面,抬起胳膊拦住她们,低低嘘了一声。 ☆、决战天寰篇11 空牧风还没有缓过神来,有点茫然又有点疑惑地去看前面,阿絮耸了一下鼻子,拉着她往后退,不让她再往前走。 蒲给了阿絮一个眼神,阿絮垂了下眼皮子,一只手捂住空牧风的嘴。 空牧风说不了话,仰起头望着阿絮,用愤恨的眼神瞪她,无声地问:干嘛? 前面传来细微的响声,又一具骷髅就在她们眼皮子底下消失了。 空牧风看的愣了一下,这是怎么回事? 蒲翻了个筋斗跳到栈道的护栏上,脚尖轻轻点在上面,除此之外全身腾空,不让重力施加在木栏上,以防木栏突然腐化碎裂。 走在最前面的骷髅顿了一下,接着全身开始很不易察觉的抖动。 抖了两下,骷髅疾速向下坠落,似乎有什么可怕的引力捉住它往下拽。 蒲,飞速上前,抓着骷髅的肋骨向上提。 一上一下两股力量作用在骷髅身上,白骨咯咯作响,不住颤抖,眼看就要撑不住,散掉了。 蒲对着空牧风低声喊了一句:“吹笛子加固,别让它散架。” 空牧风立马把骨笛搭在嘴边,悠悠吹起悲怆豪迈的塞外曲。 有了笛声的加持,骷髅稳住了形态。 蒲手上加力,低喝一声,把陷了一半在木板底下的骷髅生生给拽了出来。 “躲开!”蒲胳膊一抡,拖着骷髅在半空甩了半个弧形,咚一声把骷髅摔在地上。 骷髅的小腿骨上咬着一只脸盆大的木质蜘蛛。 蜘蛛从栈道木板底部被拖了出来。它应当是埋伏在木板下,只要又可以移动的物体从上面经过,就会伺机捕获猎物。 木蜘蛛朝蒲张开口,露出口内锋利的牙向她示威。 那些看起来像牙齿的东西实际上并不是牙齿,只是像刀子一样被打磨成齿状的利器,安置在木头做的机关蜘蛛嘴中。 它们很锋利,如果被咬进去,就像被缴入了巨型粉碎机,一切很快都会变成碎渣,尸骨无存。 空牧风张开云翅,浮在空中,一手拉着阿絮。 阿絮则抱着空牧风的胳膊,借着她的力,在脚下凝气,也浮在空里。 空牧风吹了个变调的曲子,还在栈道上摇摇摆摆的骷髅都应声飞起,低垂头颅,提线木偶似的悬在半空。 蒲挥手在空中一划,甩了一道气刃下去,把木板给劈了一道骇人的巨大裂痕。 木板碎裂,从裂缝的位置开始喀啦喀啦向四周裂开,嘭的一下,由近到远,木板纷纷炸开了花,从破洞里涌出密密麻麻的木蜘蛛。 空牧风操控骷髅攻击蜘蛛,全被蜘蛛捉住,活活吞了个精光。 她无奈地看向蒲,“什么东西让它们抓到都要变成粉末。” 蒲化出龙爪去刺蜘蛛,可是覆盖在蜘蛛身上的木头出其意料的坚固,有如玄铁,根本穿不透。 “小心!”空牧风惊呼一声,拉着蒲向旁边一闪。 刚才蒲在的位置,从她头顶的正上方,一只木蜘蛛吊着蛛丝落了下来,此时正张着长满利齿的嘴,比划着八只木头腿。 蒲皱了下眉,准备画符布阵,用法术消灭这群机关怪物。 “你还是不要再消耗内息了。”阿絮突然抓住了蒲的手。 蒲看了她一眼。 阿絮从石壁上取下蜡烛,朝吊在半空的木蜘蛛扔去。 瞬间,烛火烧化蛛丝,木蜘蛛也在火焰下烧成灰烬。 最后,一片深红的花瓣从木蜘蛛燃烧后的灰烬里飞出来,缓缓飘落,落入深坑不见踪影。 “红花的花瓣!”空牧风惊喜地叫道,急忙飞下去追。 前方的头顶又落了一群蜘蛛下来,拦住空牧风的去路。 阿絮翻身踩上石壁,侧着身子与栈道平行,快速跑过,把石壁上的蜡烛都摘了下来,一面扔向拦住空牧风的蜘蛛,一面丢进栈道上的蜘蛛群里。 火焰迅速燃烧,把机关蜘蛛少了个精光。 剩下一堆深红的花瓣,静静躺在废墟里。 “红花!”空牧风兴奋地冲过去,俯下身要捡起来,可是手指刚一触碰到,花瓣就变成粉末消散了。 空牧风诧异又失望地跌坐在废墟里,喃喃道:“不可能,怎么会这样......” 还有最后一片花瓣躺在木屑里。 阿絮垂垂眼,慢慢走过去,把花瓣捡起来。 花瓣没有变化,完好无损地卧在阿絮的手心。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180 空牧风惊讶地看着她,阿絮一点点走到空牧风跟前,把花瓣放到她手里。 可是在花瓣碰到空牧风的瞬间,立马消散了。 空牧风又恨又恼地大吼:“为什么!这是为什么!” 她站起来,阴测测盯了阿絮一会,指着她厉声问道:“你到底是谁?” 阿絮说:“我叫宋明絮,不是谁啊。你不能因为花瓣在你手里会消失,在我手里不消失就迁怒于我吧?” 蒲远远飘在空中,在黑暗里眯起了眼睛,眼仁变成了赤金色,一瞬不瞬凝望着阿絮,面色沉寂,像是在回忆什么,眸子里的光却闪烁不定。 空牧风指着一片狼藉的废墟说:“为什么花瓣在你手里就没事?难道是你用了什么妖法让我不能碰花瓣?还有,你是怎么知道烛火能烧死蜘蛛的?” “既然你知道,为什么你不早些解决蜘蛛!”空牧风出口咄咄逼人。 阿絮冷笑一声,“你自己不会看吗?” “看什么?” 阿絮说:“你看到蜘蛛的时候害怕,看到花瓣的时候又激动得连命都不要了,面对危险的时候,既没有消除危机的能力,又没有仔细观察寻找逃生办法的智慧,反而只想着自身的利益,你觉得你这样的人在现在这种情况下能活多久吗?” 空牧风喝道:“那你呢?你有什么资格指责我?” 阿絮吐了口气,“在你害怕的发抖的时候,我在观察蜘蛛,发现它们到处乱爬,独独不敢靠近石壁上的蜡烛。所以我就猜想,这些木头做的怪物要么是怕火,要么是怕蜡烛里特殊的材料。” 说着,阿絮又跳上去,从石壁上取下一只蜡烛,握在手里,“于是我就试着用它驱逐蜘蛛,成功了,就是这样。” 空牧风嘟着嘴接不了话了。 阿絮托着蜡烛走到蒲身边,说:“我虽然打架不在行,但至少还有点脑子。” 她的眼神沉下来,看着蒲低声说:“你别太累了。” 蒲笑了笑,抬手摸一摸她的发顶。 阿絮也笑一笑,没有说出心中的猜测。 蒲身上的味道越来越淡,尤其是最近,可以说一点味道都闻不到了。这几年来,阿絮渐渐琢磨,得出一个结论,蒲身上特殊的香气不是体香,而是龙息的味道。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可以推出,蒲现在的身体状况非常糟糕,龙息已经快要耗尽了。 可是蒲说她没事。 既然有的人执意隐瞒,那阿絮也就装作不知道吧。 但也只是装作不知道而已,这一次,阿絮想通过自己的能力解开问题的谜底,把一切搞清楚,也要治好蒲。 阿絮转身对空牧风说:“既然你要找的是那么珍贵的东西,怎么可能只会有零散的花瓣?我看那只是仿制的幻想,真正的线索还在这个破地方深处才对。”她又说,“哦,不过也有可能那个红花根本就不在这里。不过我们是一定要出去的。去找白云怪。” 空牧风勾一下唇角,“行啊,虽然我们目的不同,但最终所求都是一样的,要离开这里,我操纵骷髅给你们探路,你们就用拳头和脑子吧。” 阿絮看着空牧风笑了一下,这才是她本来的面目吧。自私自利的家伙。 蒲提了一架骷髅起来,跨过废墟,走向栈道深处,经过阿絮和空牧风身边时低声说:“走吧。” 阿絮抱着胸,哼了一声,冲空牧风吐了吐舌头,“长的像回事,其实是个窝囊废。” 空牧风骂道:“你嘴巴能放干净点吗?” “好,我不说话了。要是等会你急了,大声一吼,把栈道都吼崩了怎么办?我们都要升天了。你要是再吼出什么怪物来,那就更可怕了!”阿絮幽幽道。 “龙儿,你还是少说几句吧。”蒲轻声道,“说多了口干,没多少水了。” 阿絮点一下嘴唇,“哦,也是。我不说了。” 空牧风气得咬牙,她算知道了,这两人就是联合起来对付她的! 哼。 罢了,现在找沙漠红花要紧,也顾不了其他的。 这样想着,空牧风专心致志操控起骷髅来。 后面的路上陆续出现了许多木蜘蛛,越往深处怪物越多,甚至后面还有机关毒蝎。 经过一路实验,阿絮发现这些机关怪物不是害怕火,而是害怕蜡烛里的某种成分。 于是阿絮把蜡烛倾斜,边走边在木板上滴蜡油,周围的蜘蛛毒蝎纷纷向两旁退避。 而不幸被烧毁的怪物粉碎后,会留下一片红花瓣。 蒲去捡过,可是一碰花瓣就会消失。 空牧风也是如此。 只有阿絮碰到花瓣,花瓣不会有任何变化。 蒲只是淡淡看了阿絮一眼,没有其他反应。 倒是空牧风百思不得其解,深深陷入了沉思。 慢慢的,她们沿着栈道走到深坑的底部,没有再碰到机关怪物。 出乎意料的是,深坑底部一点也不黑,反而很亮堂。 原因是在这个深坑里有许多发光的矿物,透明的水晶和石英散发出柔和的光芒,照亮了四周。 阿絮被角落里一簇纯白的水晶石吸引住了,停下来看了一会。 “秋宁,你看这个好漂亮。”阿絮矮下身仔细端详,惊奇地张大嘴,“里面,石头里面还有小花,简直就像琥珀一样。” 没有回应。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181 “秋宁?”阿絮又叫了一声。 奇怪,怎么没有回答呢。 阿絮站起身转头去看,身后一个人也没有。 ☆、决战天寰篇12 “嘻嘻嘻,哈,哈哈——” 水晶石英点亮的黑暗里,稀薄的空气中回荡起似有若无的孩童嬉笑。 阿絮茫然地转身。 一望无际的水晶延伸成茫茫原野,石英的碎片铺成小道,不知通往何方。 每一块水晶中心都包裹着一朵娇嫩的鲜花。 极目远望,除了阿絮便空无一人。 幻术?还是启动了机关,把她们给分开了? 阿絮摸了摸下巴,低下头思索。 “哈哈哈哈,嘻嘻。”嬉笑声忽远忽近,难寻踪迹。 阿絮环顾四周,警惕地和可能有危险的事物保持距离。 她抬起手看辟邪珠,念珠毫无反应。 不过这些年来的经历告诉阿絮,辟邪珠不是万能的,只有低等的妖物才会被它驱逐,如果遇上厉害的妖魔,辟邪珠可能连对方的身份都读不出来。不过听说辟邪血珠倒是十分灵验,就算遇上厉鬼也没什么好怕的。 “哈哈哈——” 吹过了一阵风。 轻轻地,有些凉。 就像......初冬的雪花。 嬉笑声里,一道飘忽的白影踏着风儿疾速飞行,一闪而过。 阿絮猛然一惊,抬头去望,什么也没有,一切并无变化。 她在心中小声嘀咕:那是什么? 突然,从四面八方涌入凉风,风中搀着白影,它们在孩童天真无邪的嬉笑声中,飞快地窜向前方,最后消失在黑暗的深处。 阿絮不经意间碰到一束清风,手指凉飕飕的,她急忙低头去看,原来是一道白影被她绊住了。 是一个白色的小娃娃,很小很小。 它没有实在的躯体,像灵魂一般,被阿絮的手指穿透。 阿絮一惊,立马抽回了手,心里有些怕,但还是故作镇定地看着它。 “嘻嘻。”小娃娃见她手指抽回,竟追着抱了上去,可是抱不住,飘渺虚无的身体一下穿过了阿絮的手。 阿絮一瞬不瞬地盯着它,你要做什么? 小娃娃歪了歪脑袋,看看她,朝她露出了灿烂的笑脸。 阿絮一头雾水,这家伙......难道没有攻击的意图? “哈哈哈。”阿絮还在发呆,小娃娃蹦蹦跳跳飞了起来,乘着风儿飞远了。 阿絮抬起头,向无数白影飞去的前方望去。 前面到底有什么? 鬼使神差地,阿絮朝黑暗深处慢慢走去。 走了一会,等她回过神来,已经离开了水晶和石英。 她在一个花园里。 又走了两步,阿絮听见了水流动的声音。 这时,阿絮一直挂在脖子上的龙珠泛起柔和的光芒,缓缓浮起。 花园中心传来孩子稚嫩的声音。 “春飘雪,夏飘雪,秋飘雪那个冬飘雪。 北冥麒麟踏雪走,圣殿护法人间游。 行人且留步,去方向何处? 原是一试玉朗台。 玉朗台,玉朗台,百里冰封万里寒。 雪丝燕,空归剑,离清言灵莫空传。 若是不识龙玉朗,请君看,狭沟冰雪赛天堑,银鳞白袖雪舞原。” 玉朗台?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182 花儿齐齐折腰,水声激荡不已。 突然袭来一阵强风。 冷冽却清新。 阿絮蓦然睁大眼睛。 数不清的白色灵魂娃娃围着一架担轿嬉笑而过。 轿顶边缘垂下雪白绸缎,外罩银色轻纱,四角缀银铃长绳,随风飘荡。 轿子穿过了阿絮的身体。 绸缎轻纱和银铃长绳穿过的阿絮的身体。 白色的灵魂娃娃穿过了阿絮的身体。 还有一个人。 坐在轿子里的人。 穿过了阿絮的身体。 魂体的它们一闪而过,速度极快。 阿絮痴痴地跟上去看。 她知道轿子里坐了一个人,她想知道那是谁。 她想要追上那个家伙。 阿絮的心底有一个声音,一直在重复告诉她,找到那个人,找到了,一切想知道的,就都能明了了。 “等——”另一个等字还没能说得出口。 阿絮呼吸一窒。 清风掀起了轿外白绸一角,银纱翩跹飞舞。 阿絮看到了轿子里那个人的耳朵,还有微微抿起的嘴唇。那是一双毫无血色,泛着苍白的唇。 是一个女人。 她在笑。 她的耳垂上嵌着一枚光华四溢的小龙珠,与阿絮胸前浮起的龙珠交相辉映。 风散了,孩子的笑声静了,轿子也不见了。 他们走了。 阿絮胸前的龙珠渐渐失去光芒,安静地落下。 阿絮不知所措地把龙珠握在手心,细细摸了一会,然后才迈开脚,脑子飘飘忽忽的,慢慢向前走去。 道旁花儿娇艳欲滴,河水清澈一路欢歌。 阿絮沿着花圃和小河漫无目的地走着,两眼无神。 耳朵里一点点传进不知从哪里来的声音。 或许是很久以前残留在这里的声音。 阿絮听说过,有的遗迹有灵性,可以保存再现很多年前的场景,并且一直回放。 这个地方可能就是很久以前,某个人留下的吧。 那个......轿子里的女人? 阿絮摇摇头,用手捂住耳朵,她不想听那些声音。 那些声音重复着: “草甸很快便要荒芜了,我心疼可爱的花儿,想着用水晶封印它们,这样它们就能一直漂漂亮亮的。” “如若有朝一日,荒芜的是你呢。” “那一定要连魂魄都烧尽。” “那你为何不烧了你的花。” “我挂念的,自然要永生永世。挂念我的,自然要干干净净。” 阿絮脑子一阵剧烈疼痛,噗通跪倒在地。 她抱住头,蜷缩成一团。 脑海里无端闪过一个声音。 冰冷决绝。 君去飞天阙。 我笑堕深渊。 但只是一瞬间,非常的快,快到阿絮根本来不及仔细去记住这句话。 阿絮记不住话的内容,却莫名地想象出说那句话的人当时的表情。 是一个笑。 苍白无色的唇,略微勾起的笑。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183 就和那个轿子里的女人一模一样。 过了许久,空中回荡的怪声终于消散了。 阿絮痛苦地揉着太阳穴,扶着灌木慢慢站起来。 她看着花园叹息,看来,这个地下花园,已经成精了。 还会迷惑人了。 “我才不会被迷失心智呢,修建你的主人很早就嗝屁啦,别来骚扰我,哼。”阿絮把一颗石子踢进小河里。 嗯? 阿絮转过身,站在这个位置,正好错开了长长的花圃,露出鹅卵石铺的道,直通向花园中心。 中心有个圆亭。 从亭子的方向隐隐传来红色的光。 阿絮心下一动,红色光......这里是花园,又在沙漠地下,难不成空牧风和云少稔要找的那个沙漠红花,就在这里? 心动也要行动,阿絮还没思考完就跑过去了。 红光越来越近,阿絮跑过去一看,还真是“红花”。 不过......这个红花有点奇怪。 它是真红花,也是假红花。 说它是真红花,因为阿絮敢确定,这确确实实就是空牧风要的沙漠红花。 说它是假红花......因为它根本就不是从生物学的角度看,可以被叫做花的东西。 圆亭中央安放着一个圆盘形的全息影像仪,影像仪是打开的,投射出的全席影像便是一朵巨大的红花,它的模样和之前栈道石壁上的一模一样。 什么鬼!阿絮在心中骂道。 她蹲下去细细研究,难道......云少稔是在找一个高科技玩意? 唔......看来妖怪神仙里面,也有紧跟时代步伐,崇尚先进科学的嘛。 但是这种高科技玩意为什么会在这鸟不拉屎的地底下啊! 看了一会,没研究出什么,阿絮站起身,开始想怎么联系蒲,把她们叫过来。 可是她没想出来,于是决定先找一找,看看能不能在花园里找到深坑的出口。 身后的红花闪了一下光。 阿絮注意到红花的变化,转过去看。 “你怎么萎了!你不能萎啊!”阿絮压低声音叫了一下。 全息影像中的红花开始凋零花瓣。 阿絮跺一跺脚,虽然觉得下面自己要做的事情很神经,可她还是想要尝试一下。 她伸手去触碰全息影像,想要把红花抱出去。 奇迹的是,她真的抱住了红花。 悬浮在空中的影像,居然是实体的! 阿絮张大嘴,不仅赞叹科技的发达。 “我的乖乖,现在科学家都这么牛逼了?全息影像实体化了?那我的全息网游是不是可以玩了啊!诶?怎么了——啊——” 红花释放出刺眼的红光,把阿絮包裹在红光中,慢慢收拢,变小,最后没了踪影。 阿絮消失后,花枝上凋零了一朵红花。 只是一瞬间,红光收拢又爆裂。 阿絮抱头蜷缩,尽最大可能保护好自己,等一切平息后,她才慢慢舒展身体,缓缓睁开眼。 青山绿水,蓝天白云。 阿絮欣喜一笑,她这是出去了? 难道红花就是地下深坑出口的机关? 如果是那样的话,要怎么带着红花出去呢? 唔......干脆抱着那个大饼吸尘器一样的全息影像仪出去吧。 “我要赶紧去找秋宁。”阿絮站起来。 走了两步,她困惑了,这里是哪儿呢? 阿絮慢慢走着,走过悬在崖上的吊桥,爬过钉在壁上的栈道,小心翼翼地爬下石阶,顺着羊肠小道走下去。 阿絮迷路了。 她到了一个山谷。 山谷下有很多石滩,还有水潭。 水潭上挂着小瀑布,又细又长。 阿絮看到其中一处水潭上印着红色的大字:大龙湫。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184 “大龙......第三个字念什么啊?”阿絮食指点着下巴,蹙着眉自言自语。 有个声音回道:“湫,那个字念湫。” “哦,大龙湫。” 阿絮以为是进山里的采药的人,准备问他这是什么地方,好出去找蒲。 结果她循着声音去看,居然是个老婆婆,居然还站在水潭里。 阿絮一愣,这婆婆背后还有一个大螺蛳壳。 螺蛳婆婆慢悠悠走过来,边走边说:“嚯嚯,快让老身瞧瞧,等了这么些年,您终于又回来了。” 阿絮蹙着眉头后退一步,“你认识我?” “一千年前,您就说过,要干干净净,也要明明白白,不论多久,一定会有传承您意志的人会重新归来的。可是没想到,这一天,一等就是一千五百八十七年,您过往留下的宝物,我等都好好保存着,您封印的北方秘境,我等也都好好守护着。还请大人放心。”螺蛳婆婆微微欠身。 一千多年前? 阿絮看着她,心中暗道:这怪婆婆肯定把我认作一个牛逼人物了,而且这个牛逼人物肯定还跟我的身世有关系。哼哼,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就顺着这根藤摸下去吧! 阿絮放松面部肌肉,凝望远方,假装做出一个黯然神伤,忧郁迷惘的神情。 “可是,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螺蛳婆婆笑道:“那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您又回来了,您看——” 阿絮闻声看去,只见螺蛳婆婆从袖中拿出一方手帕,上边用墨写着两排小字,螺蛳婆婆念道:“雁荡山见风流鬼,多情不过玉朗台。” 说着,婆婆还摇了两圈脑袋。 风流鬼,多情??? 阿絮一把抢过手帕,满心怨念——什么鬼! ☆、决战天寰篇13 一袭白裙曳地,鬓前缀着一簇雏菊。 耳边挂着小小的通讯仪,里面发出微弱但清晰的声音。 “事情办好了吗?” “有什么是办不好的呢。”葛天寅微微一笑,指尖掠过耳畔的小雏菊,弯下身,轻轻摁下全息投影仪上的红色按钮,“请放心。” 通讯就此结束。 投影仪发出“嘀——”的一声响,悬浮在空中的红花消失了。 葛天寅蹲下身,按了旁边另一个按钮,投影仪又放出了一株红花。 和刚才不同的是,这株红花的花朵比刚才的多一朵。 之前阿絮转移到别的地方,消耗了一朵。 葛天寅缓缓站起身,抬起手,拢一拢耳边的碎发。 “多美的花啊。”她走到圆亭外的花圃中,低垂眼帘,嘴角挂着恬淡的笑,“曾经给你们浇水的人,现在又在哪里呢?” 她的眼珠动了动,转过头望向另一个方向。 葛天寅笑了笑,弯腰对一朵娇嫩的月季低语:“你看一看,是否在某一个晴朗的下午,有这么一个人,为你修剪枝叶,为你浇水施肥呢?” 月季自然不会说话。 葛天寅放开月季,转过身,慢慢走开。 路过圆亭,她招了招手,一旁花丛里跳出一只巨大的帝白虎,一口叼起亭中的投影仪,红花坠下,稳稳落在圆亭之中。 红花盛开在圆亭之中,娇艳妖娆,如果没有看到葛天寅的操作,肯定没人相信它是从投影仪里放出来的,以为它就是从土壤里,沐浴着雨水阳光茁壮成长的花儿。 葛天寅骑上白虎,轻轻抚摸帝白虎的头,帝白虎叼着投影仪,载着主人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蒲和空牧风走到深坑底部,看到很多水晶石英,十分高大,组成了会发光的梦幻迷宫。 她们在迷宫里绕来绕去,始终找不到出口。 一开始蒲还没有发现异常,可是走了一会,她总觉得不对劲,抓住身边的“阿絮”。 “阿絮”转头看向她,面无表情。 蒲叫了她一声:“阿絮。” “阿絮”回道:“阿絮。” 空牧风诧异地看向她俩,问蒲:“你不是叫她龙儿吗?” “阿絮”说:“你不是叫她龙儿吗?” 空牧风捂上嘴,躲到蒲身后。骷髅军团已经在布满木蜘蛛和木蝎子的栈道上全军覆没了。 蒲双手卡住“阿絮”的脖子,使劲一拧,“阿絮”的身子开始模糊起来,就像视频里影像受到电磁干扰一样,扭曲起来,最后咔一下消失了。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185 空牧风在原地转了一圈,指向不远处的石英旁,“你看。” 蒲抬头望去,看到前面又出现了一个新的“阿絮”。 蒲说:“是镜面成像。一块水晶记下了龙儿的模样,然后通过其他水晶和石英不断传递,创造出新的幻象。” “幻术吗......”空牧风喃喃道,问她:“那我要怎么区分你是不是真的?” 蒲看了她一眼,走过去,淡淡道:“我有智商。” 蒲的拳头握紧。该死,龙儿就这么在眼皮子下不见了,她却一点都没有察觉! 这个地方变幻莫测,十分诡异,龙儿肯定是刚才在水晶迷宫里和她们走散了,必须赶快找到她才行。 空牧风说:“也是,看刚才那个幻象,只会重复其他人的话,是没有思想的。” 等等,哪里不对啊。 空牧风跑上去追蒲,边追边喊:“喂,你什么意思啊?谁没有智商啊!” 蒲突然停下来了。 空牧风急忙刹车,“怎么不走了?” 蒲默不作声地走到一边,让开路。 空牧风向前看去,看到一片花海。 这是一个深藏在地底的花园。 “花园......”空牧风微微发怔,但是很快她就又兴奋起来,“这里有花,是花生长的地方,也就是说,沙漠红花很可能也在这里了!” 蒲对红花一点也不感兴趣,她试着用龙吟召唤阿絮,可是一点回应也没有。 空牧风激动地在花海里跑着,鱼尾巴在花朵上噗啦噗啦地拍打。 蒲慢慢走在小道上,视线里出现了一朵娇嫩的花儿。 是一朵月季。 她静静看着它。 她忽然想起很久很久以前,她也曾经看过一片花海。 她是那里的常客。 她会提着水壶给它们浇水,用锄头给它们松土。 可那都是很久以前了。 渐渐地,她习惯了和这些美丽又娇小的生命打交道。 所以她才会在家里的阳台上养了一盆又一盆的小花。 “红花!真的是红花!”空牧风狂喜的吼声把蒲从安静的追忆中生生拽了出来。 蒲走上前去,看到鲜花簇拥中的圆亭,还有圆亭里盛开的红花。 她抱着胸,靠在圆亭柱子上,“你的任务完成了。不过我的麻烦来了。” 空牧风目不转睛地盯着红花,问道:“你是指,你和那个小丫头走丢了是么?” 蒲苦笑了一下。 找到红花的空牧风满心欢喜,盘算着怎样在云少稔面前邀功,心情大好,便大发善心地安慰她道:“你放心吧,我看那个丫头机灵得很,只是在迷宫里走丢了而已,你在这里等着,她肯定一会就走出来了。” 阿絮有多聪明,蒲怎么会不知道。 蒲说:“你要怎么把花带回去?” 空牧风刨开土,试着连根把红花抱出来,发现能行! 她高高兴兴地把红花抱在怀里,下巴一昂,“就这么带出去呗!” 蒲低了下头,看向别处,“出口在哪?” 空牧风说:“找找,红花都找到了,出口的机关一定在附近。” 蒲点点头,顺着来的小道原路返回。 “喂,你去哪?”空牧风叫住她。 “我去迷宫的出口等龙儿。” “啊?” 蒲说:“你找找出口的机关吧,找到了叫我。” 空牧风在心中狠狠道:找到了我才不告诉你呢。 蒲这时却又加了一句:“在你不知道的时候,我在你身上下了毒,解药只有我有,你要是在三天后没有我的解药,就会变成老太婆,丑八怪。” “啊!”空牧风抱着红花追上去,“你下流无耻!” 蒲幽幽道:“咸鱼而已,不要紧张。” “卑鄙!”空牧风大声骂道,然后专心去找出口的开关了。 蒲在出口坐了下来,闭上眼睛。 她默默念道:龙儿,希望你平安无事。 快些回来吧。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186 跟着螺蛳婆婆走了许久,阿絮才从她口里得知,这个地方是雁荡山。 想起手帕上的文字,“雁荡山见风流鬼,多情不过玉朗台”,自己正走在雁荡山里,难道这就是要去见风流鬼? 本来她是要跟蒲找云少稔的,结果被鱼尾巴拐进了地坑里,被迫要找红花,好不容易找到了红花,却又被送到了这么个鬼地方,真是莫名其妙。 阿絮喊前面的螺蛳:“婆婆,我们到底要去哪里啊,我要你带我出山,你这路对不对啊?” 螺蛳婆婆掩面抽泣:“主人哪,我是香香啊,说了好几遍了,您不记得我也就罢了,怎么能叫人家是婆婆呢?” 阿絮浑身鸡皮疙瘩一抖。 她连忙道:“好,好,叫香香。香香啊,你主人我还急着回去救人呢,你到底能不能带我出山啊?” 阿絮小心地打量她,心中思忖:这家伙,来路不明,表面对我客客气气的,保不准又是什么坏心眼的妖怪,难不成想要吃我?不行,我得多留个心眼,反正看她的道行,也没什么厉害招数,实在不行找个机会溜走,要是她能送我走出这鬼地方,在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那最好不过了。 想想自怜片刻,抬起老泪纵横的脸,眼巴巴望着阿絮。 不知怎的,突然之间,阿絮竟觉得这老螺蛳怪可怜。 “救人?主人您要去救谁啊?”老螺蛳香香小心翼翼地问。 “我——”阿絮想了想,蹙起眉,沉思片刻。 “主人?” 想了一会,阿絮学着那帮老神仙的调调,煞有介事地说:“香香,我且问你。” 香香一听立马挺直了背,“主人请讲。” 阿絮问:“在我离开的时间里,蒲牢可有来过?” 香香浑身一震,呆愣片刻。 阿絮心中生疑,“香香,怎么不说话?” 香香犹豫一会,才问:“敢问主人,问的是可是......蒲四姥?” 阿絮点一点头。不是她,难道世上还有两条蒲牢?大棚繁殖吗? 香香摇一摇头,“没有。主人离开后,并没有人来过,请主人放心。” 阿絮对香香的反应有些困惑,也有些失望。 她本以为可以从香香口里探出些什么跟蒲有关的信息的,可是没有。 阿絮又问:“你一直在这里等我?你怎么知道我会来这里?” 香香停下脚,转身叹一口气:“哎,您真是什么都忘了。不过也难怪,您并非转世之身,只是继承了意志和力量,自然是没有记忆和过去的情感的。但我们这些仆人就是为了迎接您的意志和力量,才守候至今的。” 阿絮听的将信将疑。 她还在想这个螺蛳多半是认错人了。 走一步看一步吧。 阿絮说:“你确定我们这条路能出山?” 香香摇摇头,“这只是一个独立的空间结界,通过特殊的渠道连接外部,一千多年来,老身从未出去过,也从来没有人能进来。除了您,我的主人。” 阿絮心头咯噔一下,也就是说—— “你的意思是,我出不去了?!”阿絮又惊又气的吼道。 香香一怔,说:“您怎么可能出不去?这个结界,可是您当年亲手布下的。而我守在这里的任务,是要把您留下的神器‘雪丝燕’完好无损地交到您手里。” ☆、决战天寰篇14 随便拿别人东西可不好。 阿絮看着香香,心中不禁产生怀疑。 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是香香认错人了,还是说,她真的就如同香香所说,是香香的主人,某个人意志和能力的继承者。 如果是香香认错人了,那按照香香的说法,这个地方只有布下结界的人才能进入,阿絮就不可能进来才对,可是她进来了;如果阿絮真的是所谓的继承者......那她继承的是谁?那个人和阿絮的身世有关吗?是不是找到那个人的线索,了解那人的过去,阿絮就能解开所有谜底的答案了? 还有......蒲和那个人认识吗?蒲知道阿絮是不是某人的“继承者”吗? 蒲到底是为了什么寻找到阿絮,把她守在身边?难道仅仅只是因为同是龙族吗...... 那么那些喜欢,那些亲吻,到底又算些什么呢? 阿絮猛然抬起头,把香香吓了一跳。 “主人?”香香眨巴一下眼。 阿絮问她:“当年布下这个结界,就是为了保护雪丝燕,等我归来,是吗?” 香香弯腰鞠躬,“正是,除了老身守护的雪丝燕,还有另外两样神器,也在不同的结界,由不同的侍者守护着,千百年来,静静等候您的到来。” 阿絮轻轻一笑,“既然如此,待我拿了雪丝燕,这结界自然便破了吧。” 香香应道:“应是如此。”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187 两人渐渐攀上山顶,身旁是峭壁悬崖,奇树怪石。 阿絮边走边说:“我没有记忆,一身空白地来到这个陌生的世界,过去的我留下夙愿,遵循上苍的旨意,要在现世一点点找回属于我的东西。” “那是自然。”香香恭敬道。 阿絮抬手一指,对着远处的青山翠峦,“为什么当年的我选择了雁荡山作为继承意志旅途的起点?” 香香微微一笑,“那是因为,这是当年主人游历人间的起点。” “游历人间?”阿絮放下手臂,转头看向她,“我究竟是谁?为何要游历人间?” 头顶一片晴空,白云过天。 这个结界里没有黑夜。 空旷的山头偶尔回荡悠长的鸟鸣,可鸟的踪影却无处可寻。 阿絮面色沉寂,眼中波澜不兴,接而问道:“我为何而生,又因何消亡,最后留下了什么,使我不得不完成继承夙愿的使命?” 香香躬身回道:“主人的事,小人并不全了解,只是略知一二。” 阿絮微微蹙眉,“我不是你的主人?我的事怎会不知?” 香香摇摇头,“我们下人很多时候是不跟在主人身边的。主人法力无边,行迹难测,神龙见首不见尾,别说我的小人,就是与主人关系好的那几个天神,对主人也知之甚少啊。” 远空鸟长鸣。 望着天边的云,阿絮沉沉闭上眼,“过去到底发生过什么......” 香香略微叹息,安慰道:“主人切勿急躁,只要意志与力量永存,一切便都不是问题。” 阿絮忽的轻笑,“你说你对我一点都不知晓,那我叫什么你总知道吧?” 阿絮有点憋不住了。 她跟着蒲在梦里的时候,没少跟那群老不死的学装逼卖关子,虽然她装起来还是很有那么个调调,可是时间久了,她憋不住啊! 不行——不能笑场! 阿絮又生生地把笑给憋了回去。 不料香香却轻轻摇了摇头,“老身真不知道主人的名讳。” 啥? 连名字都不知道! 阿絮愕然一惊,面上镇定,内心却是波涛奔腾。 服侍那么多年的仆人,连主人的名字都不知道? 香香又说:“主人游历人间时,初到雁荡山,偶遇一算命先生,请了一卦,那先生说主人是有缘人,便赠了主人一挂玉佩。玉佩上写有八字:‘明玉朗朗,龙无谑天。’” 阿絮静静听着。 香香继续道:“主人心情大好,想着这是游历初始遇着的好事,便用玉佩上的字凑了个名讳,自称‘龙玉朗’,从此,这三个字便成了天下之人对她的称呼。” 阿絮心脏猛地一跳,耳中阵阵呜鸣,在底下花园里听到的童谣在脑中快速闪过——春飘雪,夏飘雪,秋飘雪那个冬飘雪。北冥麒麟踏雪走,圣殿护法人间游。行人且留步,去方向何处?原是一试玉朗台。玉朗台,玉朗台,百里冰封万里寒。雪丝燕,空归剑,离清言灵莫空传。若是不识龙玉朗,请君看,狭沟冰雪赛天堑,银鳞白袖雪舞原...... 龙玉朗,玉朗台。 “主人,您可是想起了些什么?”香香注意到阿絮有些失神,询问道。她又说:“不过您与过去是完全不同的个体,彼此毫无关联。主人过去的记忆和感情都与您无关,您只是带着主人的意志和能够启动主人法力的资质罢了,所以无需担心会被过去牵绊。” 阿絮无奈一笑,这么说来,她心里倒是放心许多。 阿絮说:“那玉朗台又是怎么回事?” 香香笑道:“看来主人进入结界之前,已经对过去有所了解了。‘玉朗台’是北冥山下护山神庙里的一个比武台,因战台之上,无人能胜主人,便有了‘不破玉朗台,不上北冥山’的说法,久而久之,便有了‘玉朗台’的戏称。” “哦?”阿絮笑道,“看来,以前我是在北冥山扎根不走了?” “非也非也。”香香摆摆手,“主人并非一直留守北冥,只是被那圣兽雪麒麟无端赐了个护法的头衔。麒麟要主人守在北冥,主人不愿,便在人间游走躲避,若是被麒麟捉住了,就要回去守上几日,然后再逃开。” 阿絮嘴角不自觉抽动,这场景......怎么似曾相识啊? 她自动脑补了每次蒲回到梦里,八橘一脸苦逼的碎碎念“你还知道回来呵,有本事你别回来啊,你怎么还不娶觐见昊天帝姬巴拉巴拉”的情形...... 讲完之后,香香低低头,“老身知道的也只有这么多了,或许我其他的伙伴还知道些别的。总之先请主人请出雪丝燕吧。” 阿絮脑筋一转,根据那首童谣来推,龙玉朗应该留下了三件法器,分别是雪丝燕,空归剑,还有离清言灵。 阿絮问问香香:“空归剑和离清言灵在哪?” 香香在前面开路,听她一问,停住想了想,道:“空归剑封印在罗刹姜家的底盘,离清言灵术么......在北冥雪山吧。” 突然,香香把住阿絮的手腕,惊讶地看着她,“主人,先前老身实在太欣喜了,加上一直和主人说话,竟然都没有发现,主人找的继承者是个龙族!” 阿絮被她说的一愣。 她问香香:“龙玉朗......不是龙吗?” 香香说:“没有人知道主人是什么来头,不过从她身上,确实感受不到任何神族的气息,她是一个彻彻底底的人类。只是因为求道修仙,达到了神族都难以企及的境界,故此名扬天下。” 阿絮垂下眼帘,细细思索。 想了一会,什么也没想出来。 又是龙玉朗的继承者,又是人生出来的龙,她宋明絮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 有谁敢跳出来给她解释一下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吗! 老妈是的,蒲也是的,这个老螺蛳香香也是的,问什么都不说,问什么都不知道!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188 至于这个螺蛳说的到底是真是假,她是不是真的是龙玉朗的继承者,到了现在,只要拿到雪丝燕就能证明一切了。 “走吧。”阿絮淡淡道。 当务之急是先赶出去,找到蒲再说。 不过阿絮并不打算把这些告诉蒲,不知怎的,阿絮觉得,这件事不能让蒲知道,否则蒲会阻止她调查这件事,隐瞒更多的真相。 香香把阿絮带到了山顶,离天最近的地方。 “主人,请逼退空中的水分,唤醒雪丝燕。”香香躬身道。 阿絮沉眼看了看她。 阿絮问:“香香,你看我现在的功力有几分?” 香香摇摇头,“老身不敢妄加评论。不过您既然继承了主人的先天能力,隐匿功夫自然了得。在这一点上,过去探不出您功力的莽夫可是吃了不少亏。” 阿絮勾一下唇角,“你看我现在这么弱小,有能力逼退天上所有的水汽吗?” 香香微微一怔,旋即弯腰敬道:“既然主人这么问了,老身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阿絮笑了笑,“那你接下来看到什么,都不要记得好了。”言罢,轻盈一跳,转身化作银鳞白龙,在空中盘旋腾飞,飞过之处气温骤降,天上飞下无数冰晶,在日光下晶莹闪烁。 世人只见过晴天下雨,说那是狐狸嫁女。 可世人或许没有见过晴天落冰晶,自然也不知道“骄阳落冰晶,白燕出巢,雪裂成丝”的传说。 空中飘满冰晶,雪花漫天飞舞,白龙盘旋而归,化作人形落在山头。 阿絮昂起头,朝着天上举起手臂。 一声长鸣划破天际,从飞舞的雪花冰晶中穿过一道冷风,两道白影闪着光芒由远及近,翩跹而来。 阿絮张开手指,两只雪白的小鸟轻轻落下,小巧的爪子抓在她的手指上。 “真可爱。”阿絮小心地戳了戳一只小鸟的头顶,小鸟歪歪头,用小黑豆子眼望望它,忽的蹦蹦跳跳,凑过去蹭蹭她。 香香指着一只说:“主人,你看两只雪丝燕的叉尾,左边比右边长些的是雄鸟,叫苦艾,右边比左边长些的是雌鸟,叫南旋。” 阿絮笑道:“原来是一对。” “不错。” 从远处传来轰隆隆的响声,两人循声望去,远方的山正在逐渐崩塌,云天也开始陷落。 “主人,结界已经破碎,可以离开了。”香香提醒道。 阿絮应了一声,感觉到手上的小鸟跃跃欲试,便抬高手放它们飞起。 两只雪丝燕张开双翼,腾飞而起,在空中盘旋转圈,生出一团白光,白光愈来愈大,两只小燕子的体型也迅速膨胀,最后变成两只巨大的白鸟,两只白鸟首尾相连,化作一抬顶着白缎帐的担轿,停在阿絮身前。 白缎外罩着银色的轻纱,轿顶垂下银线,四角缀着银铃。 阿絮看着轿子失神片刻。 这是......地下花园里,看到的那个轿子...... 阿絮胸前的小龙珠泛起光芒,与轿子发出的白光交相辉映。 难道......当时她看到的那个人,就是龙玉朗? 山体崩塌越来越厉害,结界很快就要消失了。 阿絮蹙蹙眉,急忙跳上轿子,轿子传出一声清扬的鸟鸣,载着阿絮就要离家。 香香扶着老腰屁颠屁颠跟上去,“嘿哟”一跳,“嘭”一声变成一个小螺蛳,扒在阿絮的袖子上,“主人别忘了带上老身!” ☆、决战天寰篇15 “嘿哟。”香香屁股一扭,嘿咻嘿咻地顺着阿絮的袖子爬到肩膀上。 螺蛳爬过的地方都黏黏的,这老东西该不会在她衣服上留一道印子吧? 阿絮起一身鸡皮疙瘩,低头去看,香香变成了一个小小老太婆,背上背着小螺丝壳壳,手脚并用地在她肩膀上爬来爬去。 阿絮松了一口气,还好不是黏糊糊的螺蛳软体...... 阿絮两个指头一夹,把她抓起来,提到眼前看。 “哎哟哎哟!”香香伸胳膊蹬腿,扑棱道:“主人快放我下去,老身恐高啊!” 阿絮噗嗤笑了出来,“好的好的,你别怕啊。” 阿絮把香香放回肩膀上,香香捂着小心脏直喘气。 穿过强烈的气流,空中出现白色的漩涡,轿子载着阿絮穿过漩涡,然后慢慢分解,变成大白鸟,最后化作两只雪丝燕,轻轻落在阿絮肩头。 阿絮打探四周,发现这是先前底下深坑里的水晶迷宫,再往前走就是那个发现红花的花园了。 “主人救命啊!哎哟!去去、走开,别啄我!”香香奋力向前爬去,抱住阿絮的脖子不松手,一只雪丝燕歪着脑袋,好奇地看着她背上的螺蛳壳壳,时不时啄两下。 阿絮笑了一下,抬起手逗逗小鸟,“南旋,过来。” 雪丝燕抬头喳喳一声,扑扇翅膀飞了过去,停在阿絮指尖。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189 这下可好了,香香有了靠山,立马神清气爽,两手叉腰,站在阿絮肩头数落那边的雪丝燕。 “你看看你,还是神鸟呢!一点都不矜持!”香香哼哼道。 雪丝燕歪歪脑袋,“叽!”脖子向前伸过去就要啄她。 “你别过来啊!我警告你!我可是有主人的!”香香急忙绕道阿絮脖子后面,抱住,露出一个小脑袋瞅瞅。 阿絮一手捉住香香,把她放到外套口袋里,问雪丝燕:“南旋,你和苦艾有办法变成隐藏原型吗?比如......方便携带一点的那种。”指了指口袋里的香香。 雪丝燕歪着脑袋想了想,点点头,两只都飞了起来,化作一道白光,嗖一下钻进阿絮领口,在她肩胛骨的位置,变成一左一右羽毛状的雪白刺青。 阿絮满意地拍拍胸脯,“这个确实挺方便的。”颠颠衣兜,“正好也回来了,现在去找秋宁,也不知道她和人鱼姐姐走到哪了。” 香香钻出衣兜,两手扒在包包上,仰着脑袋问:“主人要去招谁?”环顾四周,喃喃自语:“奇怪,现在是晚上吗?怎么没有太阳?” 阿絮点一点她的头,凭着记忆继续向前走,希望能够早点走出迷宫。 阿絮说:“这里是地下,当然没有光了,现在我们要去找蒲牢,还有一条人鱼,然后再想办法离开这个鬼地方。” 香香沉下脸,面色凝重。 阿絮低头看她,用指头戳戳,“怎么了?” “主人,您跟蒲四姥在一起?”香香股着腮帮问。 “是啊。”阿絮笑一下,“我就是她带大的龙宝宝,我不跟她在一起,还跟谁在一起?” 香香皱着眉,没说话。 走两步,阿絮挑一挑眉,说:“你跟她......很熟?” “不熟。我跟除了主人有关系外的人,都不熟。”香香应道。 “是吗?”阿絮将信将疑,不过她本来也没打算从香香那打探更多消息。 香香顿了顿才说:“只是很早以前,蒲四姥的名声在各界都很不好。” “难不成她是大魔头?再怎么着,她也是个神吧。”阿絮打趣道。 香香摇摇头,“说她名声不好,不是她做了很多坏事的缘故。” “那怎么说她不好?我看她就很好,至少对我很好。”阿絮说。 香香扯住阿絮衣服,紧张道:“说她不好,是因为世人畏惧她。她无喜无悲,毫无感情,让人捉摸不透。”眉毛一拧,又说:“主人,千年前龙族灭门,神级龙种只她蒲四姥一人留了下来,而那之后......主人您也死于非命,只留下遗嘱,便撒手人间。这之中究竟是否有猫腻,很难说......” “无喜无悲,毫无感情?”阿絮默念一遍,她想起小时候第一次碰见蒲的时候,的确可以这样来形容她。 拿同是神兽的辟邪什刹来比,什刹是铁石心肠,冷若冰霜,蒲则是刀枪不入,毫无温度。 什刹还能让人感到冷漠,但是蒲......有时候阿絮觉得,让她无可奈何。 你说她冷漠吧,不是,她会关心人,会很在乎你;你说她温柔细腻吧,好像也不是......她能做到的,举手之劳,非常礼貌却显得莫名生疏。 就连在亲热的时候......阿絮都觉得蒲的眼神很微妙,就好像——要把她看穿一样。 她到底在看什么? 阿絮说:“这点不用担心,不管以前怎样,都与我无关,我现在是龙,她是龙,她好不容易才找到我,怎么会伤害最后的同族。” 香香应道:“希望如此。不过主人,蒲四姥的性子谁也摸不透,而且你身边的她也未必是——” “龙儿。” 不远处传来沉静有力的呼唤,香香的话音戛然而止,同阿絮一道向前望去。 水晶迷宫的出口,蒲微扬下颔,漆黑的长发沿着肩颈垂下,眼帘轻垂,对着阿絮张开双臂。 阿絮望着她微微一笑,跑过去扑进她怀里,蹭一蹭,揉了两下鼻子说:“你去哪里了!我一回神你就不见了,吓死我了......” 蒲轻轻抚摸她的长发,温柔道:“没事了没事了,是我不好,只顾着向前走,没有牵好你的手。” 阿絮环着她的腰,抽抽搭搭好一会才抬起头,揉揉眼睛。 眼圈红红的。揉红的。 阿絮也不知道这样看起来会不会像哭过一样。 蒲捧着她的脸,吻了吻她的眼角,“乖,有我在,别怕。”又把她抱进怀里。 “嗯......”阿絮睁开眼,看着后面的花园,想了想,问:“诶,人鱼姐姐呢?” “空牧风?”蒲放开她,牵住她的手慢慢往里走,“她抱着红花找出口的机关去了。” “啊?”阿絮做出大吃一惊的样子,“红花?你们找到红花了?” 蒲点点头,替阿絮理理耳发,“找到了,就在花园中心的亭子里种着,空牧风一看见就把花连根抱走了。这样也好,红花找到了,云少稔肯定会现身,省的我们再去找他。” 阿絮却不禁微微蹙眉,种在亭子里?那全息投影仪呢? 难道蒲她们看到的红花,和她看到了不一样? 阿絮一头一惊,回过头,把花园从头到尾扫了一遍。 红花肯定被人动了手脚,这个底下深坑里,除了她,蒲,空牧风,肯定还有别人! 阿絮通过红花的传送,进入了龙玉朗封印雪丝燕的结界,说明红花和龙玉朗有关系,那么那个对红花动手脚的人,是龙玉朗的朋友或者手下吗?如果是,那就应该是遵从龙玉朗生前遗嘱指引阿絮完成龙玉朗遗愿的人,既然如此,香香都陪在了阿絮身边,那个人为什么不愿出现呢? 可是......这样想的话,阿絮又觉得有一点说不通。 龙玉朗早在一千多年前就死了,就算有人按照她的吩咐在这里等候,引导阿絮,那也不应该用全息投影这种人类科技制造的机器,使用幻术,阵法,或者结界传输都说得通,这个全息投影仪摆在这里,就和以前报道里说某某遗迹里挖出了水晶头骨一样诡异。 阿絮心里就像吊了块大石头,沉沉的,怎么着都不得劲。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190 不知怎的,她心中越来不越不安,闭上眼睛,她仿佛能看到前方是一个巨大的陷阱,投下黑暗的阴影。 那黑暗,在沉寂中,张开了血盆大口,静悄悄等着你慢慢走进。 思考只是一瞬,阿絮没有流露过多情绪,弯着嘴角拍一下手,高兴道:“那太好了,我们很快就能出去了!” “嗯,希望能尽早找到出口。”蒲摸摸她的发顶。 话虽这么说,蒲和阿絮都在亭子坐下来了,谁也没去找。 反正有跟打了鸡血一样的空牧风,迟早会找到的。 果然,没一会,空牧风就喘着大气飘了过来,“找、找到了!找到了!” 她看到阿絮愣了一会,“你回来啦!” 阿絮点点头。 空牧风擦擦额角的汗,“那就好,先前差点没把你的蒲牢姐姐给急死。” 阿絮心头一动,笑着问蒲:“真的?” 蒲刮了一下阿絮的鼻头,“你说呢?” 阿絮抓住她的手,轻轻拿开。 蒲低垂眼帘,看到阿絮衣领里露出的一点纯白刺青,眼底的光沉了沉,不动声色地移开了视线。 空牧风说:“你们听我讲啊,在花园那边尽头一大片石壁,我找了好久,发现石壁顶部嵌了一块镜子,镜子周围画了很多符咒,那个应该就是出口的机关了!” 阿絮高兴道:“太好了,不过......要怎么启动机关呢?” 蒲说:“我和空牧风在水晶迷宫里面,误闯进一个房间,里面有一个水晶球,能够聚光,我想它肯定是开启机关的钥匙。试试镜面反射的原理,通过无限的镜像折射把水晶球的光通到镜子上,也许能够启动机关。” 空牧风面露难色,“我试过了,那个水晶球取不下来,那么远的距离,这么能把光引过来?” 阿絮想了想,轻轻一笑,“我想想办法吧,没准能行。” ☆、决战天寰篇16 空牧风问她:“你想怎么做?” 阿絮没有解释,只倒着往水晶迷宫入口走,说:“秋宁在这守着,人鱼姐姐你带我去找水晶球吧。” 阿絮走出一段,别这头,指尖伸进衣领里,贴在雪丝燕凭依的纹身上。她准备利用雪丝燕冰晶术的力量,利用冰晶在空中搭桥,形成镜面连锁反应,把水晶球的光反射过去。 但她不能让蒲看到她施法的过程,所以让蒲留在原地看守,叫空牧风陪着去,这样阿絮就能在水晶迷宫里召唤雪丝燕,再叫空牧风砍几块水晶出去,在机关镜子旁边使用悬浮术把水晶吊起来,雪丝燕的冰晶在中途传光,启动机关。 如果蒲问起来,阿絮就说,是她一路利用悬浮术操纵冰晶把光反射过来的。不过这样会耗费很多时间,直接用雪丝燕的冰晶会快很多,阿絮准备算着时间,先等一会,时间到了以后再召唤雪丝燕。 对于阿絮的安排,蒲没有任何异议,安静地等在原地,倒是空牧风问她阿絮:“真是奇怪,你居然叫我带你,不叫她?” 阿絮答道:“她一个人在足够应对突发事件,再说总得有人盯着你,要是你又想耍什么鬼花招怎么办?” 空牧风冷笑:“我耍花招?我看你才像耍花招的坯子。” 一脚踩进迷宫入口,花田灌木掩住了来时的路。 阿絮嘴角一个勾,趁着空牧风不注意,顺着她的衣领,两只夹了一条纱巾出来。 空牧风面色一红,探手去夺。 阿絮举高手跑起来,“说不定呢?” 空牧风飘过去抓她,“什么说不定?你把我面纱还来!” 阿絮说:“我说,耍花招的坯子啊。” 空牧风翻一个筋斗落到阿絮对面,冲她直直伸出手,“什么说不定,你就是!花招坯子,把小姐的面纱还来。” 阿絮把面纱捏成一团,送到鼻尖闻了闻,笑道:“人鱼姐姐,你声音好听,可以脾气不好,有点浪费了。但是这个面纱呢,还是香香的,诶,你用的什么香啊?我回去也买来用用。” 空牧风却说:“香有什么用?再香的东西,到了你那,都是臭的!” 突然,阿絮外套兜里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衣包一鼓一鼓,原来是香香听到有人诋毁主人,忍不住要出来与人理论了。 阿絮蹙一下眉,捂住包,往里拍拍,压低声音道:“别动。” 香香安静下来。 空牧风紧张起来,问她:“别动?怎么了?”查看四周,并无异样。 阿絮要把这话给圆下去,认真看了两眼前面水晶道路的岔口,“你看,前面走哪条路?” “哦,我还以为有什么怪物呢,看你一惊一乍的,搞得我的心也跟着你七上八下的。”空牧风抱胸走过去,挑了左边的道,“放心吧,姐姐我记得路呢,坑不了你,再说了,如今我们是一条船上的蚂蚱,我还能害你不成?” “那......”阿絮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点着下巴,眼珠子左右转,“怎么还没到啊?你该不会记错路吧?” “不信算了,懒得跟你说。”空牧风狠狠道,撇开她加快速度飘走了。 阿絮笑了一下,手指伸进衣兜里,戳戳香香的壳。 “主人,戳我干嘛呀?”香香委屈道。 阿絮把她托在手心,拿出来,“你看这里,有印象吗?” 香香打量四周一番,“没有,老身没来过这里。”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191 阿絮问:“过去你的主人提过这个地方吗?” 香香摇头,“过去主人也没提过。” 阿絮又问:“那你知道‘红花’吗?我就是通过红花进去雁荡山结界的。” 香香道:“进入结界的入口是不固定的,只需要一个传输媒介就行,真正重要的是钥匙,而那个钥匙就是主人的意志继承者,也就是您。所以只要时机恰当,有合适的媒介,您就能够进入以前主人留下的结界。” “原来是这样......”阿絮喃喃,心下又思量了一番,所遇的一切看似分离,毫无联系,可又被一种看不见的力量聚集在了一起,虽然她不知道真相的来龙去脉,但敢肯定,这都是被故意安排好的。 阿絮讨厌受人摆布的感觉,也讨厌被欺骗和隐瞒,可是现在除了顺着别人埋下的线索一步步前行,她什么都做不了。 小时候她就生活在一团迷雾里,所有说要保护她的人什么都不让她知道,她永远都是“被保护的”那一个,就因为一直“被保护”,她失去了自主探索的权利和自由。与香香相遇,获得雪丝燕,让阿絮对以后的路有了新的思考,本来她就打算凭自己的力量去做一些事,现在看来更有必要了。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对于现在的阿絮,蒲是一个“监控者”,任何蒲认为不对的,不好的,危险的事情,都不允许阿絮去做,但蒲又总不会告诉她原因,总说这样是为了她好。 就算到了现在,蒲的身体逐渐衰败,内息一天天枯竭,她还是什么都不告诉阿絮,永远只有一句“我没事,相信我”。 “我也很想相信你啊,可是不相信的心情,我又要怎样去欺骗自己呢?”阿絮无奈地笑了笑。 “主人,您在跟我说话吗?我当然可以相信啊!我可是对主人最忠诚的仆人了!”香香立马说道。 阿絮摸摸她的头,把她按回口袋里,“我知道,你别乱动,也别出声,这是我的命令。” 衣兜里传出香香瓮声瓮气的声音:“是!请主人放心!” 前面的空牧风发现阿絮落在了后面,放慢速度叫她:“喂,你快点啊!别跟丢了。” 阿絮应了一声跑过去。 两人在迷宫里七弯八绕的,最后终于找到了被巨大的水晶和云母群簇拥的密室,晶莹剔透的水晶台柱上卧着一颗巨大的水晶球,球身圆润,折射出七彩的光芒。 “把它带去镜子那不就行了么。”阿絮摸着下巴说。 空牧风瞪她,“之前你有好好听我说话吗?我说过了,搬不动!” “哦?”阿絮低一下头,走到水晶球跟前,伸手摸了摸,确定没有反弹术法,才用双手抱了抱试试,果然拿不动。 阿絮想了想,说:“把柱子砍了,带着柱子一起搬出去?” “不行。”空牧风说,“之前我也想过,但是蒲牢说不清楚这个地宫是怎么构造的,是不是还有其他机关,要是做出这么冒失的举动,害怕会造成其他影响,比如塌方。” “也是,姜还是老的辣。”阿絮笑道。 空牧风也笑,“你这个辣的姜,说的是蒲牢?” “你自己想的,我什么也没说。”阿絮盯着水晶球看了会,直起身,拍拍手,“行吧,你砍几块水晶带出去,没问题吧?” 空牧风不解,“这倒没问题,那你呢?” 阿絮目光沉着,看着水晶球说:“你把用悬浮术把水晶围着镜子吊起来,等着我搭水晶桥把水晶球的光反射过去。” “那么远的距离——” “没问题,做吧。”阿絮蹲下身,抓住一块水晶使劲一拔,抛到空牧风怀里,“拿着。” 空牧风往后退了一步,微微一愣,看着阿絮发呆。这丫头,原来力气这么大? 阿絮又拔了几根给她,站起身说:“行了,你出去吧,等我传光过去。” 空牧风看着她自信的笑,担忧道:“这样真行吗?你一个人在这......” “快去吧!很快——”阿絮握着水晶对她笑,左边的嘴角弯出一个狡黠的弧度,“我们就能出去了,人鱼姐姐。” 空牧风略微一怔,旋即转身飞去,“好,承你吉言!” “嗯。”阿絮甜甜一笑,走回去抱着水晶球,无聊地趴了一会。 算着时间差不多了,阿絮站直身,拉开衣领,露出锁骨下的两道雪白羽痕,轻声念道:“苦艾,南旋。” 雪丝燕低鸣一声,双双飞了出来,悬在空中扑棱双翅。 阿絮抬起手,对着来的道路入口,在空中飞快打了一个手势,原本空无一物的空中立即显出了一条纯白的细线。 “我在空里用内息做了痕迹,你们沿着这条线,固化水汽做出冰晶链,把水晶球的光传射出去。”阿絮命令道。 雪丝燕略一点头,沿着白线迅速飞去,带着两道冰冷的风,空中赫然凝结出一长串透着寒气的冰晶碎片,飘在空中沉沉浮浮。 雪丝燕动作极快,眨眼功夫便搭好了冰晶链,冰晶与空牧风那头的水晶连在一起,水晶球立马放出耀眼的彩光,光线顺着冰晶传走了。 阿絮打了一个响指,雪丝燕瞬间飞了回来。 阿絮说:“这回变个没有颜色的文身吧?” 雪丝燕应声鸣叫,附在阿絮肩上,这次没了纯白色的文身,看起来身上什么也没有。 阿絮慢悠悠地走回去,老远就听到空牧风的欢呼。 前方有了光亮,是阳光。 阿絮抿起嘴,看来出口是打开了。 果然,等阿絮走进,看到那面镜子下方是打开的石门,蒲正靠在门口等她。 逆着光线,蒲慢慢转过头,朝阿絮伸出手,“龙儿,恭喜你,成功了。” 阿絮笑了笑,看着她伸出的手,没有握住,凑上去抱住她,“谢谢。” 蒲温柔地摸摸她的发顶。 空牧风抱着红花在外边嘀咕,似乎在和谁说话。 阿絮拉着蒲走出去张望,这里不是沙漠,而是一废弃的工业区,看起来倒是和沙漠一样荒凉。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192 阿絮问:“这是哪里啊。” 蒲看着报废的工厂说:“应该是某个偏远的县城郊区。地宫是个独立的空间结界,出口和入口都不稳定,总之现在能出来就行。” 阿絮点点头。 “喂。”空牧风突然转过头叫道,“走吧,你们走运了。” “嗯?”阿絮一头雾水,走什么运? 空牧风摇了摇手机,“主人叫带你们去见他。” 阿絮惊讶道:“白云怪给你打电话了?他要见我们?” 空牧风嗯了一下,“是啊,我跟主人汇报找到红花了,自然也把经过都报告了。于是——主人说,要见你们。”她起头,嘴角挂着傲慢的笑,转身道:“跟我走吧。” 阿絮和蒲对视一眼,跟了上去。 出了工业园废区,是城郊的高速,周围有破败的平房,不时走过一两个人。 到了有人的迪凡,空牧风化成人形,褪去了鱼尾和云翅。 好一会她们才走到城区边缘,看到来往的车辆和楼房,人也渐渐多起来。 “这边。”空牧风拐进一条巷子里,穿过巷子又是一条大街,再走几步,出现一栋衰落的商城楼,八九十年代搞批发的那种批发大基地。 阿絮从下往上望去,商城楼十分高,有五六层的样子,只有零星几家还开着门做声音,其他全都紧紧关着卷帘门,锈蚀的锁链散落满地,墙上和卷帘门上都画满了低级趣味的涂鸦。 偶尔走出一两个剪着奇怪发型的男人,靠在公共厕所外面抽烟,眼神凶恶地像阿絮这边看几眼。 二楼的天桥上趴着一个穿着暴露的女人,浓妆艳抹,对着阿絮抛了一个飞吻。 阿絮急忙低下头,心里一阵恶心。 蒲垂垂眼帘,揽着她,拍拍她的背。 突然,一个男人撞了阿絮一下,匆忙地跑开了。 紧接着,后面追上来一个女人,大叫着:“抓小偷!他抢我的包!抓住他!” 阿絮捂着被撞的腰向一旁退去,让女人跑过去,缓了缓,又抬头去望,心里想着:我要不要去帮她追小偷? 正在阿絮纠结的时候,空牧风已经飞奔着追了上去。 “哎!你等等!”阿絮急忙跟过去,空牧风跑了谁带她们去找云少稔啊! 蒲在原地看了两秒,抬起头,望着二楼刚才那个抛飞吻的女人。 女人冲她笑了笑,勾一勾手。 蒲轻轻一跃,跳了上去,落在她身旁。 女人说话,声音却是男人的腔调:“眼力不错啊,蒲四姥儿。” 蒲勾了下嘴角。 作者有话要说:  跟大家讲个事儿,很抱歉,我这个月很忙,前段时间更新一直很慢,现在月末手上抽不出空了,要停更半个月左右吧,7.10恢复正常更新,希望大家原谅。 ☆、决战天寰篇17 那浓妆艳抹的女人用男人的腔调叫了蒲四姥的名字,蒲只勾嘴笑了笑。 下一秒,拳头带着劲风冲了过来,蒲身形一晃,张开双臂从地上跃起,对方抬脚在半空中划出半个圆,脚下又带起一阵风,手上拳头紧握,顺着蒲躲闪的方向往上一勾,狠狠砸去。 蒲沉下身,半个身子已经悬在楼外,两手抓住护栏栏杆,向下一滑,借着护栏的缝隙钻进天桥,女人见了,露出嚣张又兴奋的笑,提起膝盖,对着蒲的小腹往下踩。 蒲偏过身,侧着从她身旁滑了过去,一个翻身跃起,瞬间蹿到女人头顶,笔直堕下,探下一只青麟龙爪,看在空中蒲的眼里,女人的头颅稳稳包在龙爪里,只需稍稍用力,便能捏个粉碎。 女人的嘴咧的很大,超出了人类嘴角可以咧开的幅度,嘴里两排尖锐的牙更是触目惊心。 嘭—— 天桥在强烈的空气爆裂声中炸开了。 浓重的烟雾散开后,一片碎石和断裂的钢筋中,女人从容不迫地朝天上伸着胳膊,表皮凸满血管的拳头顶着蒲气势汹汹的龙爪。 女人操着男声说:“我不跟你打。” “哦?”蒲脸上没什么表情,话里也听不出什么情绪。 女人的脸开始慢慢碎成粉末,一点点飞开,接着身上的衣服和皮肤也开始脱落。她的四周幻出一片浓厚的云雾,等云渐渐散去,从中露出一个人影。 缥缈的云团浮在半空里,一只雪白的手撕开云走了过来,靠在一旁的水泥柱子上,又抓了一朵云,像玩棉花似的在手里捏来捏去,捏了一会,棉花变成了一枚灰白色的球,接着,一枚便变枚,两枚变三枚,被那人握在手里转着玩。 蒲看了一眼那球,说:“令人作呕。” 云少稔喜欢白骨,尤其是人骨。他让手底下的人带着骷髅军团,天兵营云生兽的宫殿里摆满了白骨的装饰,就连宫殿也是用无数白骨堆砌而成的。 而云少稔最令人发指的一个癖好就是,收集人膝关节里的软骨,然后把这些软骨打磨成骨球,拿在手里把玩。 就是现在他手里正在玩着的灰白色的球。 云少稔的模样不过是个十六七岁的男孩,生了一头雪白的长发,发尾末梢逐渐虚化,像云一般融化在了空气里,两道白眉,纤长的眼睫也是纯粹的白,不过在这一片白里,他两只深灰的眼睛显得格外突兀。 就像被抹脏的石膏像。 云少稔转着软骨珠子,慢慢向蒲走去,身周围绕着一圈淡淡的云雾。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193 他与蒲保持十米左右的距离,停下脚,淡淡道:“我不跟傀儡打,何况还是残废了一大半,用不了几天就会报废的傀儡。” 蒲面上毫无表示,抬起手按在了脖子后面,衣领下藏着延伸到背部的黑斑。 云少稔夸张地咧大嘴,露出锋利的尖牙,上前一步,对蒲笑:“否则,胜之不武呀。”他慢悠悠直起身,转转手中的软骨珠,轻轻吹口气,“你说是不是,上古龙九子,龙神蒲牢神君?” 蒲对他的话左耳进右耳出,声音冷清:“让什刹厌恶到极点,你这本事,本神君今天算是领教了。” “哈哈哈哈。”云少稔大笑三声,手腕一扬,三枚珠子被抛上天空,化作云雾散去。 云少稔忽然又露出悲伤的神情,“不过可惜啊,这些年,好不容易才见到你,这下傀儡又要废了,也不知下一次蒲家给你选出合适的‘容器’需要多少时间呢?” 蒲静静看着他。 云少稔啧啧两声,双手抱胸,感慨道:“看来这次,护你那个心尖儿肉,折了太多灵力吧?虽说你灌在这躯壳里的灵力于你本体来说自然算不了什么,可这躯壳毕竟是个人类,用人类的身体去施展龙神的法术,这个小身板怎么能承受的了呢?以前你的容器至少能坚持个三四十年,不过这回......怕是只能挺到二十一二了。” 蒲笑:“云生君原来是这般关心我的?” 云少稔说:“关心,当然关心了。所以蒲四姥啊,一想到马上我们可能就又有个几百年见不了了,本神君这心里啊,就难过的紧呢。” 蒲说:“你若是少关心我些,或许再见我就用不了几百年了。” 云少稔笑道:“哦?这么说,你不仅要侍奉你的蒲家为你提供适合你附身的蒲家小孩,还要他们去天下搜罗喽?这样就用不了那么长时间了!天下那么大,总有一个孩子与你内息相合的,这样获得容器的速度就快多了。哈哈,早就说了嘛,你要早这么做,我们不就一直可以见面了?” 蒲隐隐皱起了眉。 云少稔又说:“不过那些‘容器’一生下来就要被抹去灵魂,为你腾出空壳,也是有些可怜呢。” 言罢,云少稔四周的云雾瞬间凝结成冰棱,尖端冲向他。 云少稔不慌不忙地掐碎冰凌,白眉竖起,脸色沉静道:“罢了,我也没太多功夫跟你玩笑。” 蒲说:“你知道人间有句话,叫做话多的人死得早吗?” 云少稔笑:“如果天下有人能有杀了我的本事,我想我会很乐意领教。” 蒲一时找不出言语辩驳。 但是云少稔的眉头却拧在一起,低声嘟囔,似在自言自语:“不过......如果是那些人,还是算了吧。” 蒲猛地看向他,“哪些人?” 云少稔抬了抬手,“我暂时还不能告诉你什么,关于那些事,我现在也是一头雾水,正在调查中。” 蒲问:“沙漠红花也是?” “不错,看来牧风卖了我不少。”云少稔苦笑。 蒲说:“你别得了便宜还卖乖,不是我,你也拿不到红花。” 云少稔拱手道:“那还真是谢过四姥姥了。” 蒲掀了掀眼皮,说:“我知道你和昊天帝姬走的近,也你们一直在研究一些事。昊天贵为神族首领,担着守护天界的重任,她肯相信你,我自然也相信你。不过这并不妨碍我讨厌你。” “那还真是多谢姥姥信任了。”云少稔拂开衣袖,眼前破破烂烂的大楼像积木一样左右移动,露出一条狭窄的暗巷。 云少稔回头看了蒲一眼,“跟我来,我先让鹤童子把你家小白龙引过去了。” 蒲跟在他身后,“原来那个抢钱包的是鹤童子,许久未见他了。” 云少稔笑道:“他可是很仰慕你的,如何,要不要考虑收他做个男宠?” 蒲冷哼一声,“有你这样的主子,真是悲哀。” 云少稔指了蒲一下,“你真无趣。” 走了两步,云少稔突然停下了。 四周黑暗,一片死寂。 云少稔忽然说:“蒲牢,你真的决定好了吗?你要知道,轮回再难清啊。” 过了一会,蒲才回道:“什刹跟你说过同样的话。” 云少稔笑:“是吗,看来你的答案早就已经确定了。这问题我真是多此一举。” 蒲淡淡笑:“有劳两位关心。” 云少稔摆摆手,“我只提醒你一句,小白龙已经拿到了雪丝燕,想来是那个人在两千年前就准备好了后事。我还是提醒你,在小白龙参透离清言灵术之前,还有机会挽回,在这之前,你想清楚吧。” 蒲没有做声。 走出阴暗狭长的小巷,后面是一个空旷的废工厂。 骷髅人在周围巡逻,还有云少稔手下四部的亲信,见了云少稔都上前参拜,也向蒲低了低头。 阿絮看到跟着云少稔走过来的蒲,有点高兴又有点失落。高兴的是终于找到云少稔了,失落的是蒲早就看出了端倪,却没有叫上她一起,反而让云少稔的人把她引开了。 蒲知道阿絮有点不高兴,温柔地摸摸她的头。她之前不想让阿絮跟她一起,就是害怕云少稔会说出一些她不想让阿絮知道的事情。 事实上,云少稔也的确说了。 蒲没有欺骗阿絮,也不可能隐瞒,所有的真相她都会告诉阿絮,可是不是现在。 空牧风是最激动的一个,一直在云少稔身边晃悠,念叨红花是她找到的,跟主人邀功。 云少稔盯着红花看了一会,深深皱起眉。 “主人,怎么了?”空牧风心中咯噔一下,不解地问,该不会出什么岔子了? 云少稔没有理会她,目光从蒲身上掠过,最后看着阿絮,问:“你们当时在地宫里,真的就只看到了这一株红花?确定没有别的?” 阿絮茫然地摇头,肯定道:“是的。”手心却布满细密汗珠。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194 云少稔沉默一阵,说:“把这花扔掉吧,这不是我要找的东西。不过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们中肯定有人见过真的红花,可能分辨不出真假,最后被人把红花掉包了。” 蒲问:“你如如何这样肯定?” 云少稔不想多做解释,含糊应道:“根据我所掌握的信息,‘红花’只是一个代号,它是一个红花外形的媒介,真身其实是一个通向多重空间隧道的装置。” 阿絮心下一惊,照云少稔这样说,她当时在地宫看到的全息投影,然后被红花带到雁荡山的事情就完全能解释了! 阿絮想问出更多线索,开口道:“云生神君,你能告诉我们那个红花到底是怎么回事吗?你又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云少稔显然很不喜欢提及这个话题,话锋一转,对蒲说:“看在你们帮我找红花,救了牧风的情面上,我这次给你们行个方便,来讲讲你们的要求吧。” “云生神君——”阿絮还想问,被蒲拦下了。 蒲说:“我们去过昆仑山,虞家的人说,昆仑并没有你提过的那位老者。你说那个老人手里有古卷,上面记载了养白虎的国家,究竟是不是真的?” 云少稔郑重道:“千真万确。” 蒲问:“那为何虞家说没有那个老人?我又怎么去找他?” 云少稔思索片刻,答道:“怕是我也被那老头儿骗了。我只能详尽告诉你那个老头的外貌形象,你看看能不能找到点什么线索。” 蒲点点头,“也只能这样了。” 云少稔就把当时在昆仑山遇到老者的情形描述了一番,着重说了老人的模样和着装打扮。 蒲一直安静听着,忽然打断云少稔,“等等,你说明黄色的佩玉?” 云少稔道:“不错,他腰上挂着明黄色佩玉。” 蒲说:“你看清楚佩玉的形状和刻纹了?” 云少稔答道:“刻纹没注意,不过外形像是一只蝴蝶。怎么,你心里有点想法了?” 蒲点头,“我也只是猜测,不过应该差不了。” “那就好,至少能证明,我是清白的。”云少稔摊开手。 蒲懒得理他,转头牵住阿絮的手,轻声说:“龙儿,看来我们得去雅鲁藏布大峡谷玩一趟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回来了,今天开始恢复正常日更,有事耽误不超过三天,谢谢大家。 ☆、决战天寰篇18 蒲似乎从明黄玉佩上得到了什么线索,要和阿絮去雅鲁藏布大峡谷走一遭。 蒲和阿絮两人决定先回家修整一段时日,筹备去大峡谷的计划,准备好了再动身。 回到学校后,阿絮一直没有见到岐子木,问了很多人,但没有一个知道他到哪里去了。 阿絮叹口气,心想他或许有急事回鬼市了吧? 说起来,阿絮从来没去过鬼市,也不知道鬼市是什么样子。 阿絮偷偷问香香:“香香,你去过鬼市吗?” 香香拍拍胸脯说:“去过!我当然去过!鬼市啊,被虚无之海包围着,到处都是高的见不到顶的塔和城堡,还有点着灯无限延伸的长桥......” 点满路灯的长桥无尽延伸,横跨虚无之海,穿进漆黑的云。 海水卷起的怒涛拍打在礁石上,碎落成灰蒙的烟雾,消散在沉寂的夜里。 海岸上是迂回弯折的立交长桥,如蛇似龙蜿蜒盘踞在高耸入云的摩天大厦和堡垒宫殿之中,辉煌的城市在黑暗里灯火通明。 这里是鬼市。 鬼没有白昼。鬼市永夜。 海岸立交桥上,路过的妖怪有的没影子,有影子的在路灯下变成奇形怪状。 走过去一只面上贴符的僵尸,僵尸反戴着帽子,盘腿坐在飞毯上,跟着前面断了头的毛驴儿慢悠悠走着。 突然后面有人大喝一声:“快闪开!” 僵尸吓了一跳,一个没注意,脑袋和毛驴儿飞在空里的脑袋一齐滚地上去了。 “哎哟我的脑袋!”僵尸牵着毛驴儿急忙从立交桥上跳下去,半路还带倒了一只不成气候的鸩妖。那小鸟翅膀还没硬,飞不好,正挂在立交护栏上看好戏,不想被栽下去的僵尸一手捉住脚踝,也跟着往后一倒,急忙扑棱翅膀,结果飞不起来,也跟着僵尸毛驴一起摔下去了。 桥下便是虚无之海,道行浅的妖魔掉下去就会被魔障化成的海水吞噬掉,尸骨无存。 三个妖怪绝望地大叫着,方才大喝闪开的人一脚踩在护栏上往下望,轻蔑地朝掉下去的三人啐了口口水。 就在三只妖怪险些掉进海里时,海面白光一闪,速度极快,只是瞬间,三只小妖便又重新落在了立交桥上。 三小妖战战兢兢地看着那个想他们吐口水的人,一副屠户脸,看着就不是善茬儿。 不过屠户脸才没时间理会他们,脸上露出吃惊的表情,接着立马向着白影飞逝的方向踏空追去。 “寅大人!”屠户脸嗓门一等一的大,吼起来天上的乌云都要抖三抖。 葛天寅微微偏过头,飘渺的云雾从她耳畔缓缓飘过,映在她明亮的眼眸中。 她说:“不要欺负小动物。” 屠户脸面上一红,知道葛天寅说的是刚才他害的三小妖差点掉进虚无海的事,急忙认错道:“寅大人教训的是,小的记住了。” 葛天寅略一点头,驱着帝白虎在空中飞行,踩着高楼、城堡的顶端,跳上了市区中心亮着导航灯的一座尖塔。 屠户脸急忙跟上去,饶是他用尽全身力气去追,也被葛天寅甩出了一大截,好一会才跟着登上塔顶。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195 谁知刚踩在尖塔铁架边缘,屠户脸便一阵鬼哭狼嚎,叫的那是一个撕心裂肺。 空中分明什么都没有,屠户脸却拼命撕扯着自己身上的衣服,再往后,用爪子把皮肉的抓破了,鲜红的血顺着胳膊牵线似的躺下来,他依然毫无知觉,反而更加疯狂地抓挠着皮肉,嘶声大吼:“寅大人救我!是孽火!阿鼻孽火要把我烧死了!” 塔顶的露台上慢慢走出一个人影,屠户脸看到了生命里最后一根稻草,仰起血肉模糊的脸向前方伸出淌满鲜血的手,穿着粗气呼唤:“寅大人......救我......” 待屠户脸看清来人面容后,猛然一怔,绝望地睁大浑浊的眼。 裹着暗紫斗篷的少女面上罩着绣满金色符文的轻纱。 她双手抱在胸前,怀里浮着一轮圆镜。 那是秘术师用的镜子,能营造出骇人的幻术。 少女没有开口,轻飘飘的女声却从四周飘荡而来,传进屠户脸的耳朵里:“这里没有阿鼻的孽火,只有丑陋的渣滓。” 露台深处的黑暗里传出一阵窸窸窣窣的怪声,接着铺天盖地飞出一群蝴蝶,饿狼扑食般向屠户脸扑去,将他团团围住,不一会,浑身是血的高大壮汉化作一滩浓水,嗤啦一声蒸发掉了。毒气在空中蔓延,所到之处,妖魔无一幸免,全被毒害。 紫篷少女掀起斗篷,长袖转身一扫,全身被一球形结界包裹,将嗜血的蝴蝶隔离在外。 “更知树,你想向阿寅姐姐邀功吗?”杨犹伶光着脚丫子从黑暗里走出来,全身挂满亮晃晃的银坠子。 她抬起手,纤细的手指上落着一只硕大无比的蝴蝶,左翼美人,右翼骷髅。 更知树没回答。 杨犹伶双手背到身后,身子微微前倾,轻轻张开口,说:“干掉这种人,有什么好邀功的?” 更知树低垂眼帘,面无表情,怀中圆镜反射着对面灯塔射过来的光,沁人心脾的冷。 杨犹伶娇俏一笑,翩然转身,身上银坠丁零作响,腰间一枚明黄玉佩拖着杏色流苏在冷空气甩过一道漂亮的弧度。明黄色的玉佩被雕成蝴蝶的形状,同她手上的蝴蝶好比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更知树的目光在她蝶形的明黄玉佩上停顿片刻,便移开了,跟着走进露台后的大厅里。 巨大的落地窗外是浩瀚的星空,透明的穹顶投下璀璨的星光。 大厅中心的水池里不断涌出温热的喷泉,泉水映着星光,好像银河决口,倾倒下来冲进水池。 高大的帝白虎卧在池水旁,幽蓝的兽眼来回在大厅里每个人身上打转。 葛天寅负手立在落地窗前,俯视着整个鬼市帝国,仿佛一位艺术家正在欣赏刚刚完成的画作。 银镯和银铃的叮铃声轻轻响起,和着光脚板落在光滑砖面上的轻微响声也传了过来。 葛天寅笑了笑,从一旁的圆桌上拿起一把剪子,把插花盆里的一支蝴蝶兰剪掉一截。 葛天寅清甜的声音在安静的大厅里响起:“小犹伶来了。”咔嚓,她又剪断了剩下的那一截,转过头,“接下来的事,就要辛苦你了。” 杨犹伶掩唇咯咯笑了两声,几只蝴蝶停在她的肩头。她单膝跪地,双手作礼,娇声道:“犹伶给阿寅姐姐请安。” 葛天寅淡淡一笑,捧起花盆,矮身送到犹伶身前,“这盆插花是我刚做好的,送给你做礼物,看看喜欢吗?” “喜欢!”杨犹伶高兴地应道,接过插花抱在怀里,“谢谢阿寅姐!我会漂亮地完成任务的。” “嗯。”葛天寅点点头,“那就拜托你了。” 杨犹伶抱着手中的花,心中不由窃喜。她眼珠子转了转,似乎想起点什么,又笑着对葛天寅说:“阿寅姐,等我办好了事儿,你看明年的天寰试炼,我凤凰杨家是不是可以多分一两个名额呢?” 不待葛天寅回答,一个女人从旁边的房间里走出来,喝道:“犹伶,不可得寸进尺!” 杨犹伶吐了吐舌头,对葛天寅欠了欠身,道:“犹伶失礼了。”便退到一边。 更知树朝那人看去,看到她额前艳丽的红莲花钿,一身绯红劲装,身旁站着一身白衣的尖耳朵男人,后面还跟了几个人。 他们齐齐在葛天寅身前跪下请安,领头的女人恭敬道:“天寰双S级测评领队岐子莲,带全队人员见过天寰试炼监制官葛天寅大人。” “小红莲,小商君,大家都来了啊。”葛天寅转身看向圆桌,有些发愁,“怎么办呢,我已经没有插花了,没办法送给你们了......” 众人站起身,商君上前想说些什么,被岐子莲一手抓住手腕。 岐子莲给了他一个眼神,商君跟着她的视线注意到杨犹伶手中的插花盆,里面断掉了一支花,商君微微皱眉,垂下头不说话了。 岐子莲双手拱起向前,“应大人召唤,双S测评队全员已到齐,请阿寅大人指示。” 葛天寅看着窗外的夜景,说:“任务我已经安排好了,不过还是想见见大家,这次才想把你们召集起来。你们虽然在一个队,但平时聚在一起的时间也很少吧。见面的机会太少了,要是分别的时间长了,以后不知道什么时候还能再见。所以——” 她转过身,嫣然而笑,“在下一届天寰试炼开始之前,我把大家聚在一起,大家好好吃一顿,做好准备开始新一届天寰试炼的测评工作吧。” 星空和灯火的光全部衬托在葛天寅的身后,每一根发丝在光的映衬下都看的清清楚楚,就连鬓发上的那几朵雏菊都好像在发光似的。鬓发间雪白的雏菊,帽檐上雪白的绒毛,长裙外雪白的大衣,此时此刻,这些纯洁的白和那些透亮的光,全部都集中在这个女人身上。 “全员得令!静候葛天寅大人差遣!”众人抱拳应道。 葛天寅的手在空中一划,凭空摸出一盏摇铃,轻轻摇响,另一旁的房间里有服务生推着餐车走了进来。 “大家请吧。”葛天寅笑道,走过岐子莲身旁,轻声道:“小红莲,陪我去看看夜景吧。” 岐子莲垂垂眼帘,抿唇应道:“是。” 岐子莲陪着葛天寅慢慢走到露台外的花园里。 葛天寅折了一朵红花别在岐子莲的耳边,向前走了两步,迎风而立。 她张开双手,深深呼进一口气,叹道:“啊,鬼市可真是漂亮!”低头笑了笑,“怎么看都看不厌。” 岐子莲欠身道:“鬼市能迎来阿寅大人,并得到大人的赞叹,这是鬼市的荣幸。” 葛天寅微侧着头,忽闪了一下眼睫,笑着取下鬓前的雏菊,送到岐子莲手心,“谢谢你,小红莲。每次跟你在一起,听你说话,我总能觉得特别安心。” 岐子莲弓着身子,双手捧着雏菊,脸上保持谦和恭敬的微笑。 “小红莲。”葛天寅把她扶起来,拉着她在一旁的长椅上坐下,认真地想了一会,说:“我记得,你有个可爱的弟弟吧?” 岐子莲眼中的光猛然一震,转瞬即逝。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196 只是瞬间,没有人能发现。 岐子莲淡淡地笑:“是的,我有个弟弟。” 葛天寅说:“你的弟弟,算着年纪,差不多也该二十了吧?你们都是天师后裔,相信你的弟弟会像你一样优秀的。明天天寰试炼的名额我直接给他,他一定会成为非常出色的孩子。” 不料岐子莲面上却多了份藏不住的悲伤,她的笑有些轻,飘飘的。 “怎么了?”葛天寅担忧地问。 岐子莲苦笑两下,道:“多谢阿寅大人,要是子木那孩子再多活几个月,亲口听到大人这句话,该多好啊。” 葛天寅一惊,“小红莲,你这意思是...... ” 岐子莲叹口气,“阿寅大人,实不相瞒,我弟弟在三个月前不幸去世了,白白辜负了大人一番美意。” 葛天寅安慰道:“那可真是可惜,哎,人死不可复生,小红莲,对不起,我真不该提这件事。” 岐子莲摇摇头,“没事,是我家小弟命薄,无福消受大人的恩赐。” “小红莲...... ” 岐子莲沉默片刻,向葛天寅请求道:“阿寅大人,提起小弟的事我心里便有些哀伤,现在想回家休息,还望大人恩准。” 葛天寅点头道:“那叫商君送你回去吧,别太难过了。” “谢过大人。” 岐子莲回到大厅,叫上商君离开了。 两人离开了鬼市,他们并不打算回天师楼,而是去了梦里的天兵营。 路上,商君问岐子莲:“团长,葛天寅把你叫去说什么了?” 岐子莲蹙起眉头,“我果然没算错,那个女人把主意打在木儿身上,想用木儿要挟我。” 商君也皱起眉,“幸好你提前做了准备。” 岐子莲转头看向他,“事情都办好了吗?” 商君点头,“团长放心吧,我一直看着子木,一切都按计划进行,万无一失。” ☆、决战天寰篇19 商君向岐子莲保证岐子木的安全,计划一定万无一失。 岐子木嗯了一声,手握成拳。 抵达梦里后,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天兵营。 守门的侍卫向两人问好,有人通报说白鹿夫诸那边有贵客过来,已在内堂等候多时。 岐子莲看了商君一眼,商君点一下头,“看来我哥已经到了。” 进了内堂,一人白衣,对窗而立。 商君看着他的背影,眉头微微皱起,又轻叹口气,走过去拍一拍他的肩。 “哥。” 那人转过身,竟生了一张与商君一模一样的脸,不只相貌,就连身段,行为举止,甚至内息都一模一样。商君的胞兄对外也称自己为商君,实际上他的真名唤作“朔”。 世人只知道白鹿夫诸王有一位商君王子,可不知道夫诸王实际上有一对完全一模一样的双生儿,因为不论哪一个出现在人前,人们都只知道他是商君,他兄弟二人也从未一起出现过。 而这次岐子莲的计划,就恰恰利用了这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 她要朔君作为商君活着,而商君要变成另一个身份继续守护岐子木。 距今为止的三个月前,岐子莲到人界找到岐子木。 岐子木见到二姐很开心,还说要请岐子莲吃学校外面最好吃的火锅,可他万万没想到,从小最宠他的二姐居然二话不说就张开结界,把他推了进去。 岐子木还没反应过来,岐子莲就拔出弯刀红莲斩,破开岐子木的胸膛。 直到岐子木倒在血泊中奄奄一息,他还没反应过来。 岐子木问她:“姐,我是在做梦吗?我不要这个梦,梦里你对我好凶。” 岐子莲摸着红莲斩上炽热的鲜血,勾嘴笑道:“对不起啊,木儿,你必须死。” 岐子木的瞳孔放大,脉搏渐渐放缓,“姐......?” 岐子莲蹲下身,温柔地摸着他眉心那点朱砂痣,慢慢闭上眼睛,“几天后,河边会有人见到你泡烂的尸体。木儿,如果你的灵魂能够活着,一定要记得,到东北去找罗刹姜家,我会在那里等你,一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 岐子木困惑的看着她,呼吸逐渐停止,眼里一片黑,只有耳边还响着岐子莲模糊不清声音。 岐子莲最后说:“那个时候,我会告诉你我为什么这么做,还有我们的爷爷,岐天镜,他是怎么死的。如果你能找到我,我就都告诉你。木儿,去罗刹姜家吧。” 罗刹......姜家...... 岐子木在心中默默念过这四个字,便陷入了永久的黑暗。 岐子莲狠狠闭一下眼睛,猛然睁开眼,摊开手心,里面躺着岐子木十几年苦心修炼炼成的金丹。金丹是所有修炼人士内息的源泉,神魔都是依靠内息来分辨个体,而不是相貌声音等表象特征。 只有毁了岐子木的金丹,才能真的抹除他在这世间的存在。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197 “木儿,你会好的。”岐子莲握着红莲斩缓缓站起身,向着苍天说:“我天师岐家,一定会好的!” 这时商君和朔君一起走到结界里,朔君抱起岐子木鲜血淋漓的身体,迅速使用治愈术,商君拿过岐子莲手中的金丹,用法术把金丹变作岐子木的尸体,扔到一条河里,这样就算是神魔界的追查,凭着金丹的内息也只能判定岐子木真的死了。 朔君治好岐子木的皮肉伤,说:“团长,我只能用我的内息替子木吊着一口气,没了金丹他坚持不了多久,具体等到了姜家再请姜家帮忙吧。” 岐子莲抱拳谢道:“朔君殿下,白鹿夫诸的恩情,我岐家生生世世感激不尽。” 朔君摇头道:“团长别这样,我白鹿夫诸一族世代效命于云生神君,如今你所做之事虽是为了岐家,但也算在云生神君的计划之内,我们有着共同的利益和目标,少稔大人吩咐我等听命于你,受你差遣是我等应当遵守的指令。今后还请团长别再见外。” 商君扔了尸体回来推着朔君走,“我说哥你怎么还在这,赶快带了小木头撒丫子跑吧,不赶快找到姜芪那老太婆为小木头续命,小木头就真死翘翘了!” 朔君对岐子莲点一下头,“团长,我先走了。等送达之后我再回来接替商君。” 岐子莲应道:“好。” 岐子莲利用岐子木的金丹制造死亡假象,再叫朔君把岐子木送到罗刹姜家去。等商君和她去参加完天寰试炼前的准备集会后,朔君就会回来接替商君,朔君以商君的身份呆在岐子莲身边,而商君则改头换面继续陪在岐子木身旁,保证他的安全,引导他完成“最终计划”。 而岐子莲费劲心思谋划这一切的原因都跟一个女人和一个组织有关——那就是葛天寅和天寰试炼。 这又要从再往前一个月说起。 距今为止的四个月前,葛天寅突然以天寰试炼监制官的身份召集上届天寰试炼的获胜者,按照天寰的惯例,上届的胜出者会成为下届试炼的等级测评队,测评队带领试炼者分队,测评队由试练官管理,而试练官统一由监制官安排。这一次,葛天寅作为监制官,要亲自带领上届试炼的冠军,作为双S级的测评队。 岐子莲是上届天寰试炼冠军队的队长,理所当然成为了葛天寅的重点关注对象。 天寰试炼是个什么东西,所有人心里都知道,所有人心里又都不明白。 一个人,可以通过天寰试炼成为名震三届的圣人,一个神,可以通过天寰试炼成为卑贱低劣的牲畜。 你可以因为天寰试炼凤凰涅槃,也可以因为天寰试炼永不超生。 这究竟是为什么,没有人知道。 同样,没有人知道天寰试炼究竟是由谁组织的,从几千年前突然兴起,延续到现在,每五年一次,从未间断。 天寰的高层没有人见过,只知道历代监制官和试练官都是姓葛,不知道这是被一葛姓家族所垄断,还是天寰招纳的官方主持者以“葛”为代号。 不过有一点可以确定,这些跟天寰试炼有关系的葛姓人,实力都可怕到令神族忌惮。 葛天寅要分配给他们队任务,说是跟天寰试炼的准备有关,其他人听了就应着,可是岐子莲怎么都觉得心里梗得慌。 她根本不觉得葛天寅给他们安排的活路是条“活”路! 岐子莲很早之前便隐藏身份,以“孽火修罗”的名号行动于世,在鬼市继承了佣兵团。 原来的老团长还在世时,十分器重岐子莲。 他曾是天寰试炼冠军队里的一员,神秘消失过一段时间,后来又出现了。老团长说他是逃出来的,逃出后自毁金丹,重新修行,因为没了金丹,主攻体术。 老团长知道岐子莲有参加天寰试炼的意愿,便向她透露了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天寰试炼,就是一个筛选材料的机器,强的人,最后都要被带走,送去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地方,那是一个拿强者炼蛊的大熔炉...... 老团长说:“几千年来,很多种族正在不知不觉中渐渐没落,最后消失在世人的视线里,他们中不乏强者。种族的兴衰本来是再正常不过,虽然其中也有一些疑点,但人们并没有过多的在意,奇怪一会便过去了。 “只是这其中,有两个事件,在历史的进程中显得格外突兀。 “第一件是两千多年前人界突然出现的一个修道者,名叫“龙玉朗”。她虽是凡人,却拥有超越神魔的力量,尤其是她的“离清言灵术”,近乎天下无敌,就算是梦姬城里的昊天帝姬与有战神之称的云生兽云少稔对她也无可奈何。 “龙玉朗心高气傲,自恃天下第一人,参加天寰试炼,想要进入天寰高层一探究竟,可就是那一去,便再无音讯。 “于是世上的人都默认她死了。 “同时,龙玉朗曾拜师修炼过的传说中的“四大秘境”,也随着她的失踪而永远消失了。因此,也有人说东南西北四大秘境藏着龙玉朗的秘密,龙玉朗进入了天寰,成为天寰的高层,所以藏着她秘密的四大秘境也和她一起去了天寰,永远尘封了。 “另一件事,恰好和龙玉朗失踪发生在同一段时间。 “那就是天伯屠龙,龙族灭亡。 “昊天帝姬废除了天伯神位,昭告天下缉拿天伯归案,可笑的是天伯却在自己家中灰飞烟灭了。 “原因,未知。 “此后,昊天帝姬废了天伯之女,女伯的元神,女伯由应龙之躯堕成蛇身,永世不得修炼进阶。 “女伯受刑之前一直苦苦哀求,不停争辩,一遍又一遍大声叫着要见昊天,说她的父王天伯都是冤枉的,受妖人蛊惑,要昊天一定明察,不可放任妖孽作祟,将来必成大祸! “昊天自然没有听她的狡辩,这种垂死挣扎,她昊天帝姬看了千万年,还信她一条小小的堕蛇? “女伯堕成蛇身后处心积虑想要复仇,最后找了个机会逃到凡间去了。 “龙族灭亡对于三界都是一个极大的震撼。 “昊天帝姬倾尽全力寻找龙族幸存者,可惜一无所获。 “神奇的是,几天后,上古九龙子之一的蒲牢,拖着一身的伤回到了梦里,觐见昊天帝姬。 “然而蒲牢用的不是她自己的身体,只是一个人类的肉体空壳,一个肉傀儡,蒲牢在人体里灌入她的灵力,操控肉傀儡,借此在世间活动。此后蒲牢也一直用这种方式活动着,若是找不到合适的肉体,她就会凭空消失几十甚至上百年,直到下一个合适的凭依者出现。 “至于蒲牢的真身和元神究竟在哪里,至今也是个迷。 “昊天帝姬询问她是怎么逃生的,龙族究竟经历了什么,可惜蒲牢无可奉告,昊天一无所获。 “蒲牢不愿提,这件事便也同消失的龙玉朗和四大秘境一样,永远尘封了。 “但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是,蒲牢真身最后一次出现,是在北海与东海交界的海域,当时那里,恰好是当年天寰试炼团队赛的决战。 “所以龙玉朗的消失,还有蒲牢的不愿吐露的关于龙族灭亡的秘密,看起来都不可思议,其实都和一个东西有关——那就是“天寰试炼”! “实际上,历届天寰试炼的冠军队伍,都神秘失踪了。 “天寰试炼像一只附着在世界上的蚂蝗,不停从所有生灵身上吸取养分,它要抽走所有强有力的存在。”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198 听完老团长说的话,岐子莲震惊不已,心中久久不能平静。 这些事情对即将参加天寰试炼,而且要力争夺冠的岐子莲来说,无疑是个莫大的打击。 不许参加天寰试炼是岐家的祖训。天寰试炼是所有家族年轻人渴望参加的,是证明实力的最快捷径,因此祖训不许参加天寰试炼的天师岐家和东海蒲家就是三界眼中没落的存在,尤其是龙族灭绝后,失去龙族庇佑的东海蒲家。 可就算如此,宁愿违背岐家祖训,宁愿承受千年来无法摆脱的诅咒,岐子莲还是要参加天寰试炼。 对于当年爷爷岐天镜的失踪死亡,岐家一直都在追踪调查,只是一直瞒着岐子木。后来岐父查出岐天镜死前接触过天寰试炼的试练官,推测老爷子的死和天寰试炼有关。岐父深感其中原由的错综复杂,于是告诫岐家永远不得再查此事,并且改行过平凡人的生活,不再做天师。 所以岐子莲要去天寰试炼,她要去调查究竟是谁害了她的爷爷,究竟是谁把她岐家逼到了如此落魄不堪的境地! 正巧梦里的战神云少稔也在秘密调查天寰试炼高层的事,得知岐子莲的心愿后,便和她联手制定了一套潜入天寰的计划。 云少稔帮助岐子莲在天寰试炼里夺冠,为她提供他千年来调查到的关于天寰的所有情报,而岐子莲则负责打入天寰内部,为云少稔提供最新的信息。 岐子莲在云少稔的帮助下,从阿鼻地狱拿到红莲斩,习得阿鼻孽火心法,成为大名鼎鼎的“孽火修罗”,在天寰试炼里又受云少稔指点,招募了当届最有实力的选手做队友,成功夺冠,由此见到了下届天寰试炼的监制官,葛天寅。 关于岐子莲,所有事情的原委便是如此。 回到现在,天兵营的内堂里,朔君和岐子莲与商君汇合了。 朔君说:“团长放心,我已经把子木平安送到姜家,姜家家主姜芪亲自收的人,姜芪说她知道该怎么处理。然后,商君——” 说着,他转头看向弟弟。 “哥?”商君疑惑地看向他。 朔君走过去,小声对他说:“你到了姜家,保护好子木。姜芪还给了我一个忠告,我告诉你,你记清楚了。” 岐子莲也困惑地看着朔君。 朔君向岐子莲点点头,对商君说:“小心唐雪妃。” ☆、决战天寰篇20 朔君传达了姜家家主姜芪的忠告,要岐子木身边的人提防唐雪妃。 岐子莲虽然关心弟弟,但一直忙于天寰试炼,对人间的事了解甚少,不清楚岐子木在人界认识的人都叫什么,有什么特征,她只让商君守在岐子木身旁,确定周围没有危险。 朔君提到唐雪妃,岐子莲自然不知道,问他:“唐雪妃?这是个什么人?” 商君说:“是小木头的同学,跟宋明絮关系不错,小学到高中一直和木头在同一个学校。” 岐子莲问:“怎么连老奸巨猾的老狐狸姜芪都要对她留了个心眼?” “不清楚。”商君说,“木头上大学以后,唐雪妃报了东北的学校,和木头阿絮他们彻底分开了,也没再练习过。” 岐子莲沉默半晌。东北......那是姜家的地盘。 这个叫唐雪妃的人特意跑去千里之外的东北念书,肯定是冲着姜家去的。可是姜芪要他们提防唐雪妃,这就说明唐雪妃在姜家的意图并不单纯,可是姜家却又拿她没办法,不能明面上把这颗定时炸弹给排出去。 罗刹姜家世代侍奉北冥神山雪麒麟,受圣兽麒麟庇护。传闻姜家还掌握着通向东南西北四大秘境中的“北方秘境”的钥匙,与做过雪麒麟圣殿护法、曾于北方秘境修炼过的龙玉朗有着微妙的联系。由此,姜家在四大秘宗里是最为神秘的一个存在,虽然他们从不参加争斗,没有展露过真正的实力,但从其作为独霸北方的势力来看,决不是好欺负的主。 所以岐子莲很纳闷,这样的一个秘宗世家,若是看不惯一个小丫头片子,赶出去就是了,为何要留在身边养虎为患?难不成是因为这丫头只是冰山一角,有人故意把她安插在姜家,姜芪顾忌的不是唐雪妃,而是唐雪妃身后的...... 岐子莲身子一颤,手探进衣襟,摸出一朵洁白的小雏菊。 商君看到她手中的花,微微一怔,“葛天寅?” 岐子莲收起手指,紧紧捏住雏菊。 商君说:“看来她真喜欢你,团长。雏菊是葛天寅最喜欢的花,也是她的象征。” 岐子莲抬起头,把雏菊重新放回衣襟里,转身拉开门,“准备出发吧。未雨绸缪很重要,但因为还未发生的苦难就放弃勇气胆怯地不敢前进,就太掉价了。” 商君与朔君对视一眼,微微一笑。他闭一闭眼,笑:“啊,是啊。”即使计划布置得万无一失,执行的过程如何天衣无缝,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比起鹌鹑一样畏畏缩缩不敢前进,敢于面对和挑战未知的陷阱和磨难,漂亮地处理突发事件,灵活地解决问题,像地狱的红莲一样燃烧,像不死的火鸟一样浴火重生,那样的生命和期望,才是他商君所向往、所憧憬、所追逐。 商君跳出房门,化出夫诸原型,踏上云雾,昂首向北方望去。 “商君。”岐子莲抬头叫住他。 商君回过头,略微低首,圆润的眼珠隐隐生光。 岐子莲飞上云团,走上前抱住夫诸的脖子,摸了摸白鹿的前额,“商君,一路顺风。” 夫诸打了一个响鼻。 岐子莲在他鼻尖轻轻落下一吻,放开他,缓缓退后。 她在风中笑道:“一路顺风。” 夫诸前蹄在云上划拉了两下,转过身,扬长而去。 岐子莲看着画在云上的莲花,眼睛里都是笑。 “商君。”岐子莲从云端落下,经过朔君身旁,一手搭在他肩头,“我们走吧,寅大人可是交代了我们很多事要做。” 朔君颔首笑道:“商君明白。” 天寰试炼启动前策划组要多次提交方案,经过选址、妖魔实力探测等多道程序才能形成最终议案的雏形。 会议结束后,一群试练官忙的焦头烂额,各自提着公文包一身疲惫地走上飞行石,从悬崖中心的会议大厅分散离开。 黄昏的风总是在凉中带着一丝暖,交替的温差让人产生不知身在何处的错觉。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199 高大的白虎甩着尾巴,慢悠悠跟在主人身后,沿着悬崖的边缘一圈圈踱着步子。 帽缘上的白色绒毛在微风里轻轻摆动,空中弥漫着清甜的花草香气,远处的夕阳照过来,影子打在女人光洁的脸庞。 “好了。”葛天寅微微一笑,把编好的花环放到帝白虎的头顶,抚摸白虎的前额,“喜欢吗?” 帝白虎亲昵地蹭一蹭葛天寅的脸颊。 前方虚空里忽然浮现一道投影电子屏,屏幕中现出一个人影,请示道:“阿寅姐,有份议案需要您签字。” 葛天寅粗略看了一眼,手指在文件下方描了一遍名字。 “多谢阿寅姐。”投影渐渐消失了。 葛天寅走了两步,后面有人叫她。 “阿寅姐总是一目十行。” 是葛天旬。 还是一丝不苟的西装。 葛天寅笑了笑,矮下身摘了几朵花,编了个花环,给他戴上。她说:“那些文件,我知道你都看过的。” 葛天旬笑而不语,侧身摸了摸帝白虎柔顺的皮毛。 葛天寅忽然问:“阿旬,昨天我问你的事情,有结果了吗?” 葛天旬说:“关于那个岐家小儿子的?” 葛天寅问:“他当真已不在人世了?” 葛天旬扶了扶眼镜,“大约三个月前,中南部的林区,有人在护城河边捞到一具泡烂的尸体,根据DNA检验和内息检验,都能证明是岐子木本人。” 葛天寅叹一口气,手掌托住腮帮,“小红莲得多伤心啊。” 葛天旬道:“人死不能复生。” “是吗。”葛天寅却是笑了笑。 葛天旬对葛天寅说:“阿寅姐,其实,岐家还有两个老的,岐子莲还有一个大哥。” 葛天寅摇摇头,“没有用。” “嗯?”葛天旬有些不解。 葛天寅说:“岐家全家要保的只有一个人。” “岐子木已经死了。”葛天旬道。 葛天寅看着手里的花,把花瓣一片一片折下来,撒在空中让它们随风飘扬。 她说:“没有必要。我是真的想训练小红莲的弟弟,小红莲最喜欢她弟弟了。我喜欢小红莲,所以我想对她喜欢的人好。” 葛天旬一怔,“阿寅姐你......不是要把岐子木做人质?” 葛天寅摇摇头,“一个人想要做什么,凭的是自己的信念。如果一个人要利用人,是因为他需要通过利用的人做一些自己做不到,或者不方便做的事情,为让利用的棋子更听话,甚至拿弱点去要挟对方。” 葛天寅看向葛天旬,道:“可是我没有什么做不到的,所以不需要。” “而且,”葛天寅朝着葛天旬莞尔一笑,“我真想有一个可爱的弟弟或者妹妹啊,毕竟直系本家里,除了我,只有兄长的人了。一直受兄长百般宠溺的我啊,也真心想要体验一下当姐姐的感受呢。” 葛天旬看着微笑在漫天花雨中的葛天寅,顿时有些失神。 葛天寅说:“有一个弟弟或者妹妹,很可爱啊,不是吗?” 许久,葛天旬才微微前身,恭敬应道:“是的,阿寅姐。” “说起来,你也算我的半个弟弟吧,怎么说我也是看着你长大的。”葛天寅轻轻揉了揉葛天旬的头发。 葛天旬抬起头,看到她手腕上暗红的珠链。 葛天寅注意到他的目光,眼中波光沉了沉,撸下袖子把那串辟邪血珠遮住,翻身上帝白虎,摇摇手,“加油吧,阿旬。明年天寰试炼,又要拜托你了哦。” 是......阿寅姐...... 葛天旬袖中拳头握得很紧,眼中目光坚毅。我一定不负阿姐所托,保证完成所有任务。 “什刹?” 蒲转过头看向她,见她蓦然望向天边一道红霞,薄唇微抿,面无血色,也不禁蹙起眉。 蒲握了一下她的手腕,“怎么?” 什刹低下头,继续手上的工作。 “没什么特别的。” 蒲吃痛,嗤了一声。 什刹说:“抱歉,下手重了。”把药膏和挑针放好,“该补的地方我都补了,这具身体破损相当严重,五脏六腑碎的差不多了,不到万不得已,你别用法术了。” 蒲皱皱眉,问:“你补过的傀儡,最多能用多久?” 什刹看她一眼,“一个月。你用一次法术,少十天。” 蒲沉默了。 什刹说:“一个月后,尸瘢遍布全身,傀儡彻底消亡。到时候你要怎么跟宋明絮解释?就平白无故地在她面前‘死掉’?” 蒲啧一声,“我自有打算。前天我叫人给东海送信了。”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200 什刹冷笑,“蒲家给你准备新人偶了?” 蒲的脸瞬间沉下来。 什刹不理睬她,盖好药匣子站起身,去一旁拉药柜抽屉。 什刹抬起手,长袖滑落,苍白的手腕上缠了一串暗红的珠链。 蒲盯着那串辟邪血珠看了一会,想了想,还是开了口:“什刹,你是一个不说谎的人。” 什刹没听见一般,并不理会。 蒲说:“你也不会说谎,你一说谎,就能被看出来。” 什刹把药匣子放进抽屉,合上柜子。 蒲问:“上回昊天寿辰上我看昊天还戴着辟邪血珠。除了昊天帝姬,你还送过谁辟邪血珠?” 什刹走到门前,拉开门。 蒲沉声道:“五百多年前,你足足失踪了三年,音讯全无,当年你究竟为何失踪,失踪的三年里又发生了什么!” 强劲的冷风从门外灌进来,什刹叫来两个仆人,冷声喝道:“送客!” 蒲皱眉看着什刹。这家伙......只要提起辟邪血珠和五百年前失踪的事情,就会变得烦躁暴戾。 既然人家不欢迎,蒲也不愿留在人家的地盘招人不痛快。 “谢谢你帮我补傀儡,待我办完事回来再向你道谢。” 嘭—— 不待蒲话说完,强风已将房门关严。 蒲无奈地摇摇头,想她堂堂蒲牢神君,竟总在什刹这吃闭门羹。 蒲没有感叹太久,她急着赶回家。明天就是和龙儿去雅鲁藏布大峡谷的日子了。 作者有话要说:  女伯的大沼泽出现过天寰试炼的小队,带领他们的试练官就是葛天旬,那次葛天旬和葛天寅都是第一次出场哦。 ☆、决战天寰篇21 在什刹那里吃了闭门羹的蒲准备打道回府,可惜不能用法术,没法腾云驾雾。恰好金乌抱着酒坛从经过,蒲叫住他,向他借了一只大鸟坐骑。 金乌对蒲说:“神君啊,话说到这了,我还真想说说梦里的建设问题。” 蒲有些诧异,怎么好端端的话题就跳到梦里的建设问题上了? 蒲说:“你要真有心提,就该去梦姬城觐见昊天,看在你父王帝俊和母后羲和的面子上,她会考虑考虑你的意见的。” 金乌说:“我想过这个事儿,而且很早就有想法了。每年去鬼市参加盂兰盆,我都为他们发达的交通感到惊奇。这都什么年代了,梦里还用着那套梦境四通八达的套路,还不如搞一个‘梦里特快专线’之类的空中列车,让下界的地仙和精灵也能上来玩,收点车票费,扩大梦里知名度的同时还能增加财政收入......” 蒲摆摆手,“严控梦里出入制度,这估计也是昊天的考虑。” “什么考虑?我倒是觉得,帝姬陛下整日闭关,不太关心外面的事。者按照人类的说法,叫做闭关锁国,真害怕有朝一日生出什么事端,形成祸害。” 蒲拍拍他的肩膀,“不要小看神族的皇。昊天在位万年,吃的供香比你喝过的酒还多。” “唔。”金乌一时语塞,抱着酒坛不语。 蒲说:“如果梦里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进来的话,天仙和地仙的界限就模糊了。对于梦里,适度的封闭性和排外性是必要的。毕竟这里是代表血统和等级的地方。” 金乌知道,若论本事,他只不过是太阳神鸟,与一般神兽无二,即使居住在梦里,也没什么地位而言。可是他的父母是帝俊和羲和,这上古帝王和神女后裔的身份才让他在梦里得到了众神仙的尊重。 血统与等级......呵,梦里也是一个这样残酷的地方。 金乌看着蒲,心想:蒲牢是开世龙神的嫡女,所以才有上古九龙子的头衔,被尊为神龙,她要不是开世龙神的嫡女,只是一般下界河海中修炼的小龙,大约在梦里只是条不起眼的虫子罢了。 蒲盘腿坐在鸟背上,对金乌说:“我走了,多谢你的坐骑,有空请你喝酒。” 金乌急忙从混乱的思绪中抽出神来,微微前身,道:“那就不用了,神君还是留着自己喝吧。” “也好,我走了。”蒲拍了一把鸟脖子,大鸟鸣叫一声,张开大翅膀载着蒲飞远了。 财大外的出租公寓里,阿絮正坐在卫生间里的小马扎上,脚边放了一个塑料盆,盛着清水。她用一旁的小肥皂打了泡,拿小牙刷沾着泡沫,认真刷着手里的螺蛳壳。 “主人啊。”想象弓着身子趴在肥皂盒里,看着阿絮目不转睛地盯着手中的螺蛳壳,一点点拿牙刷仔细清理上面的污垢。 香香说:“您真的要和蒲四姥去大峡谷?” 阿絮低头看她一眼,“嗯。” 香香咕咚一下躺在肥皂盒里,望着天花板上的圆顶灯发呆。 “嗯?香香。”阿絮用湿漉漉的手指戳了戳香香,“你怎么了?” 香香倏地爬起来,抱住阿絮的手指头说:“主人,老身以为,您现在最重要的事去找空归剑和离清言灵术,早些集齐玉朗主人原来的法器,然后去打开四大秘境的结界。” 阿絮垂了垂眼帘,放开她,继续刷螺蛳壳。 “我知道。”阿絮说。 香香道:“那您为什么要跟着蒲四姥去浪费时间呢?主人,跟着蒲四姥您一点好处都没有,况且蒲牢性情古怪,多半居心叵测。而且老身敢断定,玉朗主人的死,一定和蒲四姥脱不了干系!” “够了。”阿絮低喝一声,把牙刷摔进装满肥皂水的盆里。 “唔、主......主人。”香香提着衣角向后退了几步。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201 阿絮把螺蛳壳擦干净,还给香香。她起身把手洗干净,边洗边说:“除了她的身边,我还能到哪里去。” “有很多地方可以去。”香香急忙道,“主人,千年前您曾说过,何处为家?云与海俱可安家。游历天下才是您的愿望,为何现在会说出如此丧气之话,竟然还要屈尊留在蒲牢这个隐患身旁呢?” 阿絮把香香提到眼前,瞪大眼看着她。 “香香,有件事我希望你记好了。”阿絮说,“我知道我是龙玉朗力量和意志的继承者,我很庆幸能够获得她强的灵力和法术,也很明白我必须要完成她的遗愿和授予我的使命。但是——” 香香紧张地眨巴眨巴眼。 阿絮眉头微蹙,压低声音道:“我是宋明絮,不是‘龙玉朗’。” 香香看了她一会,低下头小声应道:“是,老身知道。” 阿絮抬手放到胸前,收拢五指,把脖子上挂的龙珠牢牢握在手心。 她闭上眼,脑海里映出许多年前,在走失的田野里,响着虫鸣蛙叫、吹着微凉清风的黄昏泥土小道上,蒲走在她的前面,昏黄的日光从天边照过来洒在蒲漆黑的长发上,蒲微微侧过身,清冷的眸子淡淡地看着她,对她说“回家”。 感受着手心龙珠不断传出的微热温度,阿絮无可奈何地笑了笑。 阿絮说:“从小时候她第一次遇到我,我把找回家开始,我就无法离开她好好生存了。” 香香不禁皱起眉,“主人,这很危险。作为‘宋明絮’的你,也不能够放任这种可怕的感觉继续下去。” “一点也不可怕,我只是按照我所想做的和我认为正确的做法去实践。”阿絮看向香香,“这跟任何人都没有关系。” 香香思索片刻,没再多说,只是点了点头。她说:“主人是自由的,我等奴仆自然也尊重并服从主人的决定。” 阿絮把香香放进衣服口袋里,“我知道你在担心我,想让我尽早把龙玉朗以前的东西都拿到手,这件事虽然很重要,但是急不得。现在我对空归剑和言灵术的下落一点头绪都没有,不过既然龙玉朗连我能通过红花找到雁荡山都安排好了,相信剩下的也不会让我们失望。所以,只要按着命运发展的方向走,就一定能看到我们想要的结果。” “主人说的是。” 阿絮狡黠地勾了勾嘴,不过立马换回乐呵呵的天真模样,开开心心地跑去开电脑,打开淘宝边逛边对香香说:“香香啊,最近养水生宠物的人挺多的,你看你也不能一直住在我的衣服包里面对不对,我给你买个大号鱼缸,再给你加个过滤器。哎,你过来看看这些沉木,喜欢哪个啊?咱们绑点金钱草还是这个红色的草啊...... ” “唔......”香香趴在键盘上看着屏幕,小手指一指,“老身觉得金钱草好看些。” 阿絮挥动鼠标,“行,那就这个。你一个人多寂寞啊,我再给你买两条鱼吧?” 香香说:“那种清道夫鲶鱼,可以清理鱼缸。” 阿絮点头,“那不错。”忽然眼睛一亮,说:“香香,我再给你买一个乌龟室友吧。” 香香立马翻脸,“不行不行!乌龟要吃螺蛳!” “诶,这样啊......那就算了。不过你是螺蛳妖怪啊,还怕乌龟吗?” “这这这,这是天敌效应,主人您本体是龙,不会懂这种痛的!” “好吧。不过话说回来,有以龙为食的神兽吗?”阿絮托着腮帮看着屏幕,手里滑动鼠标滚筒。 香香想了一会,说:“有的。” “啊?”阿絮猛地一怔,“吃龙?” “嗯。有以龙为食的神。”香香说:“不过主人不用担心被吃,这种事不可能发生。” 阿絮摇晃她,“你还没说是什么神吃龙呢。” 香香眨巴眼,“迦楼罗啊。” “迦楼罗......”阿絮蹙起眉,“那是什么?凤凰吗?” “不是凤凰。迦楼罗是古印度的叫法,我要是说大鹏金翅鸟,相信主人会更熟悉些。” 阿絮恍然大悟,“大鹏鸟我知道,以前学过鲲鹏什么的,没想到原来这家伙吃龙啊。” “不错。大鹏金翅鸟食量极大,每顿能食不下五百条成龙。不过那都是蛮荒时代的事,那时候凡间没有生灵,三界一片混沌,如今的神族就是普通的灵能者,而上古神兽都是些蛮横的野兽罢了,就像现在的动物一样相生相克。”香香解释道,“如今神兽都是受人敬仰的神族,哪里还像蛮荒时候那样,吃吃香火就足够了。” 阿絮却对大鹏金翅鸟产生了兴趣,追着香香问:“那大鹏鸟呢?他们现在怎么样?我怎么没听秋宁提过呢,既然是龙族的天敌,秋宁一定很怕他们吧。” “这......”香香一脸为难的样子,“这......迦楼罗族啊,该怎么说呢......” “嗯?”阿絮戳她,“怎么了吗?是不是你也不知道?” 香香说:“这我的确不知道。因为迦楼罗在八千年前就渐渐衰落了,那个时候我奶奶的奶奶还没出生呢,哪里知道那些事。蒲牢那时候在,应该知道,您可以问问蒲四姥。” 唔。 阿絮不禁在心中再一次感叹蒲的年纪...... 可真不是一般的“年长”啊...... 香香又说:“关于迦楼罗和龙族的事,我是跟着龙玉朗在北冥神山的麒麟圣殿听雪麒麟说的。” 阿絮问:“北冥深山雪麒麟......是龙玉朗以前侍奉的雪麒麟吧?不过这个雪麒麟是很厉害吗?感觉所有人,包括神族,跟我提起她蛮敬畏的。” 香香笑了一下,解释道:“那是因为雪麒麟是圣兽,与神兽不同,她在神兽还是野兽的蛮荒时期就已经拥有智慧和法力,所以直到现在也受到神族的敬仰和供奉,和现在的神族不是一个神系的。也就是说,圣兽不受昊天帝姬的管辖。” 阿絮说:“也就是说,除了雪麒麟,还有其他的......圣兽?” 香香点点头,“蒲四姥的父王,开世龙神,便是圣兽。如今还活着的圣兽,除了雪麒麟,老身也不知道还有谁。不过两千多年前,主人发现了东西南北四大秘境,统治秘境的,便是蛮荒时期的圣兽,蛮荒时期结束后,他们选择了隐退,用结界构造秘境与世隔绝。” 阿絮问:“那四大秘境的圣兽是...... ” 香香说:“我没去过四大秘境,只有玉朗主人去过。但我听她讲过,北方秘境邶虣云狮,南方秘境神木藤鸢,还有两个,老身不知道了。” 阿絮听得一怔,就这么.....不知道了? ...... 阿絮笑道:“香香,虽然有两个不知道,但是你已经很厉害了。除了你,我从没有听人说过四大秘境的事情。” 香香拍拍小胸脯说:“那当然,因为这些都是玉朗主人的秘密,而身为玉朗主人忠实奴仆的我,自然清楚别人所不知道的事情了!”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202 “好好好,香香很厉害。”阿絮揉揉香香的小脑袋。 香香突然想起什么,说:“对了对了,其实老身是想告诉主人,雪麒麟是圣兽,见多识广,如果主人想知道大鹏金翅鸟的事,蒲牢说不清楚,您可以去找雪麒麟。” “嚯。”阿絮冷笑一声,点着香香脑袋说:“我算知道了,你就是拐着弯子叫我先去北冥神山找离清言灵术,不要跟秋宁去大峡谷是吧?” 香香立马抱住阿絮的手指,“主人,您现在不去北冥,以后迟早也要去啊,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蒲牢有蒲牢的事,您也有您的使命啊,听老身的,别跟着蒲四姥了,咱们先去北冥吧。” 阿絮把她弹开,不想理她。 不要和秋宁分开,这点其他人说什么都没用。 香香不依不饶追上去,“再说了,只要到了北冥,雪麟神上一定会迎接您的!神上肯定会帮主人找回神器,重新打开四大秘境,然后才能查出玉朗主人的死因,找到当年谋害玉朗主人的凶手啊!” 阿絮皱起眉,对她大声道:“我说过我知道,北冥我肯定会去,但万事都要讲个分寸,我现在绝对不能离开秋宁!” “主——”香香话没说完,一个激灵,缩进壳里去了。 阿絮耸耸鼻子,是秋宁的味道,急忙抓住螺蛳壳放进衣兜里。 “龙儿,那么大声跟谁说话呢。”蒲打开门走了进来。 阿絮笑了笑,跑过去抱住她,蹭一蹭,“没有没有,我在K歌。” 蒲把住她的肩膀,把她拉开,盯着她的眼睛,“K歌?什么歌的歌词是绝对不能离开秋宁啊?” “我——” 蒲眸子沉了沉,握住阿絮的手腕,说:“龙儿,明天就要出发去大峡谷了,今晚咱们谈谈。” 作者有话要说:  金乌是梦里那个背后长大翅膀的鸟人,粑粑是上古帝王帝俊(qun),麻麻是羲和神女。“羲和者,帝俊之妻,生十日。”说的就是太阳之母羲和啦。 邶(bèi):字从邑,从北,北亦声;虣(bào):猛兽。 ☆、决战天寰篇22 阿絮找的借口根本没有用,就是寻常人也不会相信她的说辞,更别说听觉极好的蒲。蒲知道自己的傀儡身体用不过一个月,不能使用法术,而此去大峡谷一行着实凶险,蒲无法保证阿絮的安全,所以决定在出发之前跟阿絮好好谈谈,谈谈阿絮隐瞒的关于龙玉朗的事。 阿絮呃一声,笑了笑,点头道:“好啊,谈......谈谈。” “嗯。”蒲走到电脑前看了看,淘宝上是水族精灵的页面,蒲问她:“你要养鱼?” 阿絮本来想说是养螺蛳。不过单纯养螺蛳实在是太奇怪了,阿絮就说:“嗯,养鱼。” 蒲侧过脸看她,“是养鱼,还是养鱼精?” 阿絮笑了笑,跑过去坐在她腿上,胳膊环住她的脖子,“你算鱼精吗?哦不,你是龙精。” 蒲笑道:“你是打算拿个缸子把我养起来?” 阿絮想了想说:“哎,老龙精,养你得用多大的缸子呀?比尔盖茨家里那个养鲸鲨的够不够?” 蒲后脑勺靠在椅背上,仰着头看着她,笑而不语。 阿絮被她盯得心里痒痒。 从小蒲就爱这样盯着她,眼皮子都不带眨一下。 阿絮觉得每次蒲每次这样看着她,都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在里边。很深情,又带着莫名的沉重。还有一种穿透力,总让阿絮感觉,她看的不是,而是透过她去看别的什么。 阿絮用手把蒲的眼睛盖上,“你说话呀,到底够不够啊。” 蒲捉住阿絮的手,包在手心,闭着眼睛淡淡道:“你先想想装你这个小龙精够不够?” 阿絮估摸了一下化成白龙的体积,含糊应道:“差不多能装下吧。”其实她对自己的龙形并不满意,因为不够大,不够粗壮。 阿絮看向蒲,发现这家伙的嘴角居然带着不怀好意的笑。 “喂,你笑什么!”阿絮用另一只手摇晃她的肩膀,“不许笑,你这笑一看就是在想什么龌龊的东西。” 蒲把阿絮抱紧怀里,轻轻吻了吻她的脖子,“好,我不笑了。” 蒲一面说着,一面把手放到阿絮的衣兜上,略一用力向下按了按,摸到一个鼓鼓的东西。 阿絮蹙起眉,从蒲怀里撑起身子,抱住她的脸把她转过来,“怎么了?” 蒲问:“刚才我在门外的时候,你在跟谁说话?” 躲在衣兜里的香香出了一身冷汗,缩在壳了瑟瑟发抖。 阿絮只是看着蒲,没有回答。 蒲勾一下嘴角,把手伸进她的衣兜里。 阿絮忽然按住她的手。 受到了阿絮的阻止,蒲抬起头看她。 “龙儿,我想我们真得好好谈谈。”蒲看着她的眼睛说。 阿絮拿开她的手,从她身上跳下来,“那就好好谈,但是我有一个条件,秋宁你必须答应我。” 蒲摸了一下前额,“你要什么条件。” “嗯。”阿絮在蒲面前蹲下身子,拉住她的手,一字一句地说:“等价交换吧,你要想从我这得到什么答案,就必须回答我的问题来交换,这样才公平不是吗?不然我什么都告诉你,可是你却什么都不让我知道。况且我觉得,有些事你知道的未必比我多。”至少身为龙玉朗的继承人,龙玉朗曾经知道的东西,阿絮迟早也都会知道。 蒲挑一下眉,“哦?” 阿絮把脸贴在蒲的手背上,“再说了,对于你来说,我就一定必须是被蒙蔽的对象吗?”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203 蒲皱起眉,“龙儿,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阿絮说:“还是说,在你眼里,我一直就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屁孩吗?只有坐在学步车里,一辈子都被你牵着鼻子走?” “龙儿。”蒲捉住她的手,牢牢攥在手心。 阿絮无奈地扯了扯嘴角,“其实你心里是怎么想的,我都无所谓。你把我当小孩也好,你愿意骗着我也好,那些都没什么,我不在乎。就算你要把我往火坑里推,我都会认为那是幻觉,实际上那是你给我的生门,可以让我死里逃生。但是你知道我现在心里最害怕的是什么吗?” 阿絮深深吸了一口气,眉头紧蹙,一瞬不瞬地看着蒲。 她抱住蒲的胳膊,沉声道:“你的身体明明在一点点腐败,内息也越来越微弱,甚至有些时候我不紧靠着你,就无法闻到你的气息。可是你却告诉我你没事,你明明知道我很在乎,知道我很担心,可是你却还是什么都不告诉我。” 蒲缓缓闭上眼睛。告诉你什么呢,龙儿?告诉你现在坐在你面前的,只是一个即将枯萎的肉傀儡吗?告诉你从初遇到现在一直陪在你身边的只是一个被灌入了灵力的空壳吗?如果我告诉你为了自由活动,我利用成百上千的无辜婴儿,你会怎样看我?你还会跟在我身边,说出“绝对不可以离开秋宁”的话吗? 可是蒲知道,有些事,迟早是要摊牌的。 何况阿絮现在已经和龙玉朗扯上关系了,如果两人不彼此坦白,后面的路根本无法前行。 但是蒲还是决定能拖多久算多久。 蒲说:“我的身体现在确实很糟糕,但并不会影响我的内息和性命,我答应你,关于我的事,最多一个月我就会告诉你所有的答案。”什刹修补过的肉身最多只能坚持一个月了,一个月后肉体腐败,蒲想瞒也瞒不住。 阿絮点点头,“也就是说,你身体的事最多一个月后我就能知道答案,既然你这么说了,这个问题我就不再问了。这也是在这件事上,我最后一次相信你,秋宁。” 蒲应道:“好,最后一次。” 阿絮看了她一眼,“那我们开始谈吧。你先说,想跟我讲什么?” 蒲眸子一沉,手从阿絮衣兜里摸出一个螺蛳来,放到书桌上。 阿絮看着桌上战栗的螺蛳,无奈地叹口气。 蒲的食指在桌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你想养的不是鱼精,是螺蛳精。” 阿絮拉了旁边的椅子坐下,没有否认,“是。” 蒲的食指在桌上重重敲了一下,吓得香香从壳里滚了出来。 “啊啊啊,蒲牢神君饶命啊,饶命啊,小怪什么都没有做啊!”香香抱头趴在桌上不住颤抖。 蒲托着下巴看着她,声音毫无温度,“小香螺,我们又见面了。” 香香急忙跪在桌上向蒲牢磕头,“小怪真是三生有幸,竟能被蒲牢神君记着,真是死而无憾了。” 蒲冷笑一声。 阿絮也是看着香香无语,这家伙,平日里左一个蒲四姥性情古怪,右一个蒲四姥居心叵测,满口都是对蒲的鄙夷嫌弃,可是现在一见了真人,反而直接趴下给蒲磕头了。 不过阿絮有些奇怪,为什么蒲对香香说又见面了? 阿絮问蒲:“你认识香香?” 蒲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阿絮垂着眼帘,思忖片刻,突然凑近蒲,看着她的眼睛问:“蒲秋宁,你是不是认识龙玉朗?” 蒲面无变化,伸手拿起桌上的一杯白水,咕咚咕咚喝了几口。 “认识。”过了好一会,蒲才轻描淡写地应了一句。 “你——” 蒲说:“龙儿你说要等价交换,你问了我一个,现在该我问你了。” 阿絮咂咂嘴,“行,说吧。” 蒲看着她说:“雪丝燕的用法,你掌握了多少?” 阿絮被她问的一惊,好一会才缓过神。她一直以为自己隐瞒的很好,可是没想到......一切都逃不过蒲的眼睛。 香香突然跳了起来,指着蒲的鼻子叫道:“好啊,蒲四姥,你居然惦记着主人的雪丝燕!我告诉你,没门儿!” 蒲拈着香香丢进垃圾桶里,看向阿絮,“你能用好雪丝燕吗?” 阿絮说:“雪丝燕......只是坐骑吧?除此以外,我并没有发现其他用处,倒是你和龙玉朗——” 蒲打断她的话,“雪丝燕最基本的用处不是坐骑,而是防御。” 防御? 阿絮抬头看着蒲。 蒲抬手揉了一把阿絮的发顶,“龙儿,你别想太多。龙玉朗是一个出色的修行者,我与她交过几次手,见过她几个仆人,就是这样。” “哦......”阿絮掀掀眼皮,不过心想:我为什么要在意秋宁和龙玉朗的问题呢?好像不论怎样,都跟我没有关系吧......没有关系没有关系...... 阿絮甩了甩头。 蒲接着说:“龙玉朗有三件宝物闻名天下,雪丝燕防御,空归剑攻击,离清言灵则是修炼内息的心法。” 蒲顿了顿,微微皱起眉,“不过不知道为什么,偏偏你成了龙玉朗的继承人。” 阿絮耸耸肩,“谁知道呢。话说回来,我的身世本来就是个谜吧,到现在也没找到过老妈,还不知道亲生父母是谁。” 阿絮心里咯噔一下,“难道说,我的亲生母亲,其实是龙玉朗!” 正在喝水的蒲一口喷了出来。 阿絮也不顾蒲的衣服湿了一片,扑在她身上就说:“真的,你想,龙玉朗不是一个凡人吗?或许——或许,她的情郎是一条龙?于是两者结合,便有了我,出于某种原因,我一直没有出生,最后机缘巧合,被我母亲带到了这个世界上。因为我是龙玉朗的孩子,所以成为她的继承者不是顺理成章的事吗?” 蒲面色铁青,声音冷到极点,“龙儿,你难道忘了几年前在伯山的时候,你以为你是女伯女儿的事?” 阿絮说:“可是这次不一样,我是龙玉朗的继承人啊。”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204 蒲冷声道:“别瞎想,根本不可能。龙玉朗没有情郎,也没有孩子。” 阿絮察出蒲的不悦,以为自己胡闹惹蒲不开心了,便收了话头,低头认错道:“好了好了,我知道了嘛,以后我再也不瞎猜身世了。” 蒲轻轻叹口气,把阿絮揽进怀里,“不要瞎猜,你就是你,不是别的什么,没有人会因为你的身世对你有什么看法。” 阿絮倒在她怀里眨眨眼,“只有你这么想了,秋宁宁。” “嗯。”蒲吻了吻她的发顶。 阿絮问:“你认识龙玉朗,那你知道龙玉朗是怎么死的吗?” 听到这个问题,刚从垃圾桶底部爬上来的香香耳朵竖起,两眼放光地盯着蒲看。是她!一定跟蒲四姥脱不了干系! 蒲一怔,愣住了。 “秋宁?”阿絮仰起头看她,抬手抚摸她的脸颊。 过了一会,蒲摇摇头,低声说:“不知道。” 阿絮嘟起嘴,“也是,龙玉朗的死对所有人来说都是一个谜,不是认识她的人就知道的......可是身为继承者,我必须要查出她的死因。秋宁啊,这次去了大峡谷,如果再找不到伊夏故乡的消息,我们就放弃吧。” “嗯?”蒲双目有些失神,似乎有点心不在焉。 阿絮说:“等从大峡谷回来,你陪我去找龙玉朗留下的线索,找出关于她的真相好不好?” 蒲垂垂眼帘,嗯了一声,“好。” “嗯。”阿絮往蒲怀里蹭了蹭,蒲把她搂紧。 阿絮说:“那下面谈谈去大峡谷的事。” 蒲应道:“不错,这也是我接下来要说的重点。” 作者有话要说:  总的来说,目前就是阿絮探索龙玉朗,蒲帮伊夏找故乡,葛天寅致力操办天寰试炼,云少稔好奇心爆棚联合岐子莲既要探索龙玉朗又想探索天寰试炼。至于这些琐碎路线之间的联系,咱们慢慢来吧╮(╯▽╰)╭ ☆、决战天寰篇23 蒲与阿絮开始了“促膝长谈”,蒲拆穿阿絮龙玉朗继承者身份后,开始和阿絮说明天去大峡谷的相关重点。 阿絮先问:“你当时听云少稔提到蝴蝶形状的明黄佩玉就想到要去大峡谷,这是为什么?那个蝴蝶黄玉佩有什么特别的吗?” 蒲解释说:“单是蝴蝶形状和黄色分开的话都没什么稀奇的,不过两者合在一起,再加上之前我们再伯山见过的那种剧毒蝴蝶,这些东西联系起来让我想起了一些事情。” “伯山的蝴蝶?啊,我记得,那个蝴蝶长得很奇怪,一半翅膀上是美人,另一半上面是骷髅。”阿絮回忆道。 蒲拍拍阿絮的头顶,“对,就是那个蝴蝶。” 这时候努力爬到了椅子腿的香香突然直起身说道:“左翼美人,右翼骷髅,莫不是传说里滇域奇谷的‘鬼美人’?!” 蒲循声找去,看到趴在椅子腿上的香香,轻笑一声:“没想到你个小香螺懂得还不少。” 香香哼哼两声:“也不看我主人是谁。” 阿絮知道这拍的不是她的马屁。 蒲说:“当初在伯山见到那蝴蝶时,我并没有多在意,只以为那是普通的毒虫。直到后来听云少稔提了明黄蝴蝶玉,我才又想起来伯山的蝴蝶,去梦里查了些资料,发现跟滇域奇谷的鬼美人有关。鬼美人一直以来是活在传说里的毒虫,它的毒可怕在不仅能腐蚀肉体,还能侵蚀灵魂。所以中了鬼美人的毒,便只有形神俱灭的下场。” 阿絮倒吸一口凉气,难怪当时伯山死了那么多妖怪,就连女伯都被剥了皮,死相惨不忍睹。 香香说:“那是肯定,滇域奇谷自古就笼罩在毒雾瘴气中,与世隔离,极少有人去过,所以很少有人知道鬼美人的存在。不过那谷中有土生土长的谷民,能够驱使鬼美人,称为蝶王族。蝶王族的每一个成员从出生起就会有父母亲自打造的明黄蝴蝶玉,那玉是用谷中古树的琥珀所制,用鬼美人的毒液和其他草药汁浸泡而成,有驱毒驱虫的功效。所以有人戴着明黄蝴蝶玉,那一定是蝶王族的人,只要是蝶王族的人,那一定能驱使鬼美人。” “我去,香香你这么渊博,好牛啊。”阿絮惊叹道。 蒲有些不悦地看着香香。 香香也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这尊大神了,怯怯缩回壳里。 蒲轻咳一声,说道:“不错,就是这样。后来,蝶王谷和凤凰杨家结成秦晋之好,世代联姻,凤凰杨家也搬进了滇域奇谷,同蝶王族一起生活。” 阿絮奇怪道:“既然如此,我们为什么不去滇域奇谷,要去雅鲁藏布大峡谷?” 蒲说:“因为后来杨家叛变了。杨家杀掉了蝶王族,取而代之,搬出滇域奇谷,搬迁到雅鲁藏布大峡谷里。但是杨家并没有佩戴明黄蝴蝶玉的习俗,所以我一开始没有想到杨家的头上。不过如果身上有蝶王族血统的话,杨家里有些人应该还有明黄胡蝶玉,尤其是老一辈的人。” 阿絮惊叹道:“原来如此!秋宁好厉害!” 蒲笑了笑,“这没什么。” 香香看着蒲眯起了眼睛。 阿絮说:“只要有线索就好,跟着线索去找,一定能解决问题的,要是能顺利找到那位蝶王族的老人,我们就能问到伊夏故乡的消息了。” 香香仰着脸问:“主人,您说的那个什么故乡可以跟老身说说吗?或许我可能知道些相关的信息。” 蒲冷冰冰地瞪了香香一眼。 香香爬到阿絮脚下,“主人......” 阿絮也冷冰冰地瞪了蒲一眼,蒲转过头去不看她。 阿絮说:“香香你听说过每个人出生身边就会跟着两头白虎的国家吗?” “生而伴两白虎......”香香嘴里念叨几遍,有些不确定地说:“我隐约记得蛮荒时期有个国家叫‘君子国’,那是个礼仪之邦。君子国的每个人身边都会有两头老虎,但不知道那是不是生来就有,老虎是不是白色,或许还有其他地方的人身边也有白虎。” 蒲接道:“既然是蛮荒时期,那现在根本就已经不存在了,不可能是君子国。” 香香却说:“那可不一定,蛮荒时期后消失的文明很大一部分并不是消失了,而是跟随四大圣兽去了四大秘境。” 蒲挑起眉毛,“你的意思是君子国在秘境,而伊夏是秘境的人?”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205 香香说:“我不知道你说的那个伊夏,但是他很有可能就是秘境里君子国的人。” 蒲问:“好,如果当真如你所说,君子国还存在着,并且在神界传说的秘境里,那我们该怎么去那里?” 香香皱起眉,抱住阿絮的拖鞋带子,“那老身怎么知道,秘境只有玉朗主人去过,如果非要去的话,那也只有等阿絮主人集齐三大法器,找到玉朗主人留下的线索才能打开通向秘境的结界。” 阿絮皱眉道:“香香,你又来了,我说过先不着急那些事。” “主人!” 蒲说:“那也不能完全确定那是君子国。而且照伊夏的话说,他的故乡是被袭击了,已经成为亡国,他是被人追杀才逃出来的。如果是在秘境里的君子国,有圣兽庇佑,怎么会被灭国呢?” 香香努嘴,“那老身怎么知道,我只是向主人提供一些我知道的线索而已,你为何处处针对老身!” 阿絮大叫一声:“好了别吵啦!不管它是不是君子国,是不是在秘境,我们去大峡谷找那位蝶王族的老人,跟他借那本古书看看不就知道了吗!” 蒲冷冷地看了香香一眼,把她提起来,扔到了楼道外的大垃圾桶里。 香香在垃圾桶里挣扎:“救命!主人救命啊!” 蒲嘭的一声关上大门,阿絮站在门口呆呆看着她。 阿絮看着蒲忽闪眼睛,秋宁这是......生气了?她生哪门子气啊? 蒲突然把阿絮抱进怀里,闷声不响地鼻子出气。 阿絮怔了片刻,抬手抱住她,轻轻拍一拍,“这是怎么了啊秋宁宁。” 蒲抱着阿絮哼哧哼哧两声,撇头看向一边,“你不听我说话。” ...... 阿絮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我哪里没听你说话了,我一直在听啊,你说的我都听。”阿絮捋捋蒲的长发。 蒲说:“你以后不要跟那个臭螺蛳说话。” ...... 虽然不太懂,阿絮还是答应了,阿絮知道蒲是一个吃软不吃硬的人,不管怎样先安抚下来再说。 阿絮说:“好好好,我不跟她讲话了,就跟你说。” 蒲昂起头,抱着阿絮小声说:“那亲亲。” 哈? 啥? 阿絮眨眨眼,她刚才听到了啥? 亲亲...... 阿絮满头黑线,这哪儿学的! 蒲点了两下阿絮的下唇,阿絮扯着嘴角赐了蒲的老脸两个香吻。 索吻成功的蒲退开身子,立马恢复一脸的清心寡欲,走进书房坐好,招呼阿絮进去。 蒲说:“把臭螺蛳丢出去了,我正好跟你讲讲雪丝燕的事,免得螺蛳在我跟前多嘴。” 阿絮笑了一下,“香香的确挺吵的,但她本性不坏,心是好的,很忠诚。” 蒲吹了吹脸上沾着的发丝,嘴巴微微嘟起。 阿絮笑,她知道蒲这是又不高兴了。 阿絮急忙说:“那我不提她了,你快说吧,早点说完早点睡觉。” 蒲转过眼珠子看她:“抱着睡?” 阿絮掀掀眼皮,装作一番深思熟虑的样子,最后才敲定说:“好啊。” 蒲这才放松了难看的苦瓜脸,弯腰牵住阿絮的手,把她拉到怀里抱好,“那好。” 阿絮玩她的头发,“你快说。” 蒲盯着阿絮白皙的脖子看了一会,把手探进了她的衣领,在锁骨的颈窝间来回摸索。 阿絮脊椎一道闪电疾驰而过,不自在地扭了扭,回头看她,“你干嘛?” 蒲专注地抚摸着阿絮的锁骨,嘴唇贴着她颈后的肌肤说:“是在这里吧?” 阿絮忽闪眼睛,“什、什么在这里?” 蒲一手箍紧阿絮的腰,唇瓣在她后颈摩擦,一点点向前移动,亲吻她的前胸,轻声道:“我说,你身上那两只可爱的小鸟儿啊......” 阿絮猛地一惊,绷直身子坐好。 她支支吾吾道:“你是说......雪丝燕吗?” 蒲把手探进阿絮T恤的下摆里,鼻尖蹭着她的耳郭,“你不是明知故问吗,龙儿。” “啊?啊啊啊——”阿絮惊呼一声,被蒲扑倒在宽大的书桌,上身躺在桌子上,两脚悬空,腿被挤在中间的蒲分开。 阿絮有点头痛,只能含糊地应道:“雪丝燕是寄宿在我前胸的锁骨上,你不是要教我怎么用吗,管它在哪做什么。” 蒲伏在阿絮身上,微微勾起嘴角,露出锐利的尖牙,歪过头说:“是啊,我现在就在教你怎么用。” 说完,蒲猛地俯下身,按住阿絮的肩膀,尖牙对准阿絮的脖子,狠狠咬下去。 同时几乎是在瞬间,阿絮胸前闪现耀眼的白光,虚空里响起两声鸟鸣,两道羽毛白符从阿絮锁骨上飞起,在空中化成雪白的飞燕,悬在阿絮两侧,为阿絮罩下一层柔和的白光。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206 阿絮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蒲从书桌笔筒里抽出一把小刀,翻开,把刀刃直至刺向阿絮,锋利的尖刀却在碰到阿絮身上罩着的白光时就反弹了回去,蒲迅速用两指夹住射回去的飞刀,丢进笔筒里。 蒲对阿絮说:“看清楚了吗,就是这样。” 阿絮有点发蒙,她完全没有感应过来刚才是怎么回事。 阿絮困惑道:“可是我觉得我什么都还没做啊。” 蒲把手贴在阿絮身外的白光前,一股怪力把她弹开,她向后退了几步,对阿絮说:“刚才只是你做出的应急反应,你还不能随心所欲地操纵雪丝燕,你看现在,你就没有办法把它收回去。” 阿絮低下头,叫了一声回去,过了一会雪丝燕才重新回到了她的身上。 蒲说:“你需要大量的实战才能操控好雪丝燕,而不是让它随便出现、随便消失。不过现在就让你利用好它并不现实,我只需要它的应急反应可以保护你就够了。” 阿絮拉住蒲,“你的意思是,这次去大峡谷,你——” “不错。”蒲冷静地看着她,眼光沉着,“这次去大峡谷,我没有办法保护自己,更没有办法保护你,我能做的只有带你到那里去。一旦发生什么意外,你立即启动雪丝燕进行防御,我会用最后的灵力做传输阵法把你送到蒲家去。” “最后的灵力?秋宁,你这......到底是什么意思!”阿絮难以置信地看着她。 蒲只淡淡地笑了笑,拉起她的手,“最多一个月你就全部会明白了,所以在这最后的几天时光里,就让我多看看你笑着说爱我的模样吧。”一手抬起阿絮的下颔,捧着她的后脑勺深深吻了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不要害怕,不会虐。大家要这样思考,傀儡没了以后,真身就该粗来了对不对?真身出来了,蒲牢化龙了,就可以【哔哔——】了对不对╮(╯▽╰)╭ ☆、决战天寰篇24 在门外被关了一夜的香香感冒了,还一身的垃圾味。这一问题直接导致了阿絮不愿把她揣在兜里,她只能趴在阿絮的登山杖上面。登山杖是蒲给阿絮买的,蒲说山里路不好走,拿根拐棍轻松些。 青藏地区海拔高,空气稀薄,一般人难以适应,不过好在对于龙族问题不大,只要水分充足就行了。 一路上阿絮闷闷不乐,她不明白蒲昨晚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身体在渐渐坏掉,却又说不会影响性命和内息,既然如此,为何昨晚那番话说的如同生离死别一般? 这会他们包的车停在道旁,蒲去前边山头探路,司机大叔坐在路边抽烟,阿絮则拄着登山杖在草甸上晃悠。 两只角上绑着红绳子的牦牛从她面前慢悠悠晃了过去。 司机开门坐进驾驶舱,蒲从山头走下来,拉开副驾驶,招呼阿絮回去:“龙儿,上车了。” 阿絮拿着登山杖跑过去,坐上车,一路上都在想蒲说的话。 车又走了两个小时,蒲突然对司机说:“等会下坡以后,不要沿着路走,朝西北方拐过去。” 司机奇怪道:“那边都是无人区,没有路,你们去那做什么?” 蒲说:“我再给你加一倍的钱,等到了汽车不能走的路段我们就下车,你回去就行。” 司机顿了顿,点一下头,“行。不过送到哪我说了算,我要保证来回的油,不然我回去就麻烦了。” “这个你不用担心,你送到哪里算哪里,剩下的我们自己走。”蒲应道。 司机看了蒲一眼,边转动方向盘边说:“不是我说,你们两个姑娘到这鸟不拉屎的地儿做什么,要看高原风景,藏区开发的景点多了去了,干嘛专挑没人的地方?太不安全了。” 蒲说:“这个不用你操心了,你开车,我给钱,其他不用管。” 司机连声应道:“好好好,我不说了,你们自己小心吧。” 阿絮小声问蒲:“秋宁,杨家的前缀不是凤凰吗?为什么不在湘西,跑到大峡谷里去了?” 蒲说:“凤凰杨家的‘凤凰’不是地名,据说指的是杨家的图腾。” 阿絮诶一声,“不是蝴蝶吗?” 蒲说:“蝴蝶是蝶王族的图腾。” 阿絮好奇道:“蝶王族能驱使鬼美人,图腾是蝴蝶,那杨家是养凤凰的?” 司机听不懂她们在说什么,但听到凤凰却笑了,“世上哪里来的凤凰?估计养的山□□。” 阿絮掀掀眼皮,谁是世上没有凤凰了?你旁边还坐了只老龙精呢。 蒲摇摇头,回道:“不是。杨家善于用毒,多用虫和草药,和凤凰没有半点关系。” 阿絮问:“那杨家侍奉的是哪位神兽?” 蒲说:“杨家的确供了什么东西,但是不是神兽。杨家没向外人透露过,除了杨家本家人,没有人知道。” 阿絮说:“哦,还神秘兮兮的。管他供的什么,我们只是去找个人。” “嗯。”蒲淡淡应了一声。想着之前在昆仑的冷遇,蒲心里却放不下心。昆仑虞家高傲冷酷,仗着强盛的实力和昆仑开明兽撑腰,对蒲表面恭敬实则冷漠无情。杨家人古灵精怪,诡计多端,为人更是八面玲珑,两面三刀,让人摸不清他们到底是真心实意还是虚情假意。 蒲实在不知道杨家会不会和和气气地接待她们,给她们引荐那位带着古籍的老人。运气若是好,多碰些钉子最后能找到老人问清真相,要是运气不好,免不了要打上几架,她倒无所谓,就是担心阿絮。 本来最好的选择就是把阿絮留下,蒲孤身一人到大峡谷去找老人,可是如果那样做,阿絮一定会追去找她,到时候情况更糟糕。 蒲无奈地笑了笑,从第一次见到阿絮起,蒲就保证过一定会一直和她在一起,保护她周全,可是事实总是不如意。她总是让她受到伤害,总是让她难过,让她猜忌。 大概,这就是命吧。 不论从前,还是现在,她蒲牢做出的承诺,从来没有兑现过。 汽车在路上摇晃前行,蒲靠在车座,感到体内灵力流失的速度一点点加快,用凭依术操控肉傀儡的灵活度越来越力不从心。 一定要尽可能地从杨家出来,坚持到把龙儿平安送到蒲家去,在那之后,再想办法尽快找到新的傀儡肉身。 蒲有些疲惫,靠在车上闭上眼睛,脑海里又开始浮现起浩瀚虚无的深海幽境。万丈红绫在深蓝海水里舞动翻滚,荧光点点蔓延至漆黑海底,一只苍白微凉的手从背后捂住她的眼睛,周围响起轻忽飘渺的回音,环绕不尽...... 君去飞天阙,我笑堕深渊。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207 蒲皱起眉头,抬手按摩太阳穴,二中开始嗡嗡耳鸣,脑海里的画面瞬间变换,浮现出什刹冷峻的面具和云少稔戏谑的笑脸,他们一个声音冰冷,一个表情滑稽,都向她慢慢逼近,口里不断重复“轮回再难清”。 蒲的头开始隐隐作痛,像是有什么要从脑子里钻出来似的。 “秋宁。”阿絮被蒲惨败的脸和痛苦的表情吓到了,叫司机停车,跑去前面看她。 阿絮把蒲抱进怀里,手贴在她额头上,担忧地问:“秋宁你怎么了?你别吓我啊!” 蒲毫无血色的下唇不停颤抖,反手抱紧阿絮,紧紧靠在她怀里,嘴里喃喃,说的什么却听不清楚。 阿絮都要急哭了,她低下头凑近蒲嘴边去听,隐约听到一些支离破碎的话。 蒲虚弱地倒在阿絮怀里,不停小声重复着:“我不走,你休想让我离开你。该死的是我,该死的是我......” 阿絮抱紧蒲,一下一下抚摸她的后背,前额靠在她的额头,细细呢喃:“好,你不走,我绝不会让你离开的。你要死,我就陪你一起死,不管是死是活,我们都在一起。我绝不会放开你的,秋宁。” 蒲忽然停止了颤抖,缓缓睁开眼睛,双眼迷离地看着阿絮。 “秋宁?秋宁你好点了吗?”阿絮急忙问,眼中一片湿润。十多年来,阿絮第一次看到蒲这个样子。印象里的蒲是冷清的,淡漠的,别扭的,即使大众脸充胖子也要保证面子第一的。这样惊慌失措,恐惧无助的蒲,阿絮从来没有见过。 蒲忽然抬起手,抚上阿絮的脸颊。 “是你吗?你真的回来了吗?你说过你会回来的,龙......”蒲看着阿絮,脸上露出辛酸的笑容。 阿絮急忙抓住她的手贴在自己脸上,“是我,我是你的龙儿,我哪也没去,一直在你身边啊,你快看看我,看看我。” 蒲的笑容凝滞了,一瞬间有些失神。 阿絮抱紧她,“秋宁,是我啊,你别怕,我永远都不会离开你的。” 蒲呆滞片刻,才笑着抱住她,说:“抱歉龙儿,我刚才有些困睡着了,没想到被魇住了。” 阿絮带着泪花笑起来,“原来是梦魇啊,没事没事,醒过来就好。” 阿絮从背包里拿了保温瓶出来,把蒲扶起来坐好,倒了杯热水给她,“来,先喝点热水。” 司机大叔在一旁看着她俩,笑道:“你们姐俩感情真好。” 阿絮朝他笑了笑,转过头却微微蹙起眉。 刚才蒲的样子让阿絮很害怕。 汽车又开了一会,司机把车停下了。 天已经黑下来,司机下车看了看,说:“前面有个峡谷,路很窄也很陡,车没办法开过去,我就送你们到这吧。” 阿絮忧心忡忡地看着蒲,“秋宁,这样可以吗?你的身体......” 蒲背着背包,提好东西下车,淡淡道:“没问题。”转身给了司机一叠钱,对阿絮说:“走。” “秋宁......” 蒲走到阿絮面前,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温柔道:“我没事,相信我。” 阿絮深吸一口气,闭了一下眼。秋宁啊,你总是这样。可是我有什么办法呢? 阿絮接过她手里的袋子提着,又把手里的登山杖给她,“你拿好,走慢点。” 蒲看了她一会,抱住她,轻轻吻一下她的眼睑,“知道啊,龙儿对我真好。” 阿絮别开脸,小声说:“不要亲那么奇怪的地方。” 蒲眨眨眼,“亲眼睛很奇怪吗?” “很奇怪啊!”阿絮戳了一下蒲的腰,“走吧走吧,慢慢走哦。” 蒲笑了笑,牵着阿絮慢慢走进了峡谷。 香香趴在登山杖上默不作声,两只小眼睛却死死盯着蒲不放,一张小老脸上苦大深仇的样子。不对劲,她总觉得蒲牢刚才很不对劲。蒲牢说“你说过你会回来的”,那个人究竟是...... 进入峡谷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一半,蒲和阿絮走了一会,天就完全暗下来了。 周围是湿漉漉的空气,阿絮感觉这条路是往下走的,海拔越走越低。 山路一半贴着崖壁,一遍是悬崖,崖下有急冲冲的水流声,光听声音就知道下面的水有多湍急。 龙有夜视能力,就是在黑夜里行路也没有太大的问题。 但是路不好走,再加上先前蒲反常的反应,阿絮实在不放心。 说担心蒲,让她停下来休息一晚晚上再赶路,蒲肯定会拒绝说没关系,所以阿絮决定换一种说法。 “秋宁。”阿絮抱着蒲,上身靠在她怀里,蔫儿蔫儿地说:“我好累啊,咱们晚上找个山洞先休息一下,明早继续赶路好不好?” 蒲担给阿絮揉一揉太阳穴,轻声说:“好。那我现在去看看有没有适合休息的地方,等会你再吃点东西。” “嗯。”阿絮笑着点头。 蒲不能使用法术,所有行动只能凭借身体的感官。她下意识地保护阿絮,自己去干活,但是她忘了在现在的情况下,能够使用法术的阿絮比她方便多了。 阿絮扩展了视野,找了一个浅山洞,带着蒲走进去。 蒲笑着摸摸阿絮的头,“龙儿真是长大了。” 阿絮扯下嘴角,“至于吗,不就是找个山洞么。” 阿絮用毯子给蒲垫了垫,让她坐好,捏了个冷火诀,把捡来的枯枝枯叶给点燃了。 阿絮说:“秋宁,我白天在车上一直睡,现在很精神。你先前被魇住了,现在睡一会吧,我守着。” 蒲要说什么,阿絮又说:“我现在睡不着,你先睡,等会我困了就把你摇醒。你看,我身上有辟邪珠,还有雪丝燕,一般怪物伤不到我的。”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208 蒲看了阿絮一会,笑着点点头,“那好。我睡一会,你困了叫我。” “嗯。”阿絮从包里拿了一件大衣给蒲盖上,吻了吻她的眼睑,“还给你哦。” 蒲笑了笑,偏过头很快便睡着了。 阿絮坐在火堆旁,无聊地拿出手机,结果没有信号。 阿絮看了看蒲,带着香香走远一些跟她聊天。 聊了一会,阿絮突然发现山洞的岩壁上有一条裂缝,从裂缝的另一边传来橙红色的火光。 阿絮和香香对视一眼,看向那道裂缝。 那是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每次写完胀着眼睛捉虫还总是要漏虫的时候我都好想要一个温油的校对大大_(:зゝ∠)_ ☆、决战天寰篇25 阿絮和蒲找了一个山洞休息,阿絮照顾蒲睡觉后,和香香到洞口聊天,无意之间发现洞里岩壁上有一个透着火光的缝隙。 阿絮矮下身,手指在缝隙口摸了摸,口子跟周围的岩石比起来温度稍高一些,把手凑近鼻尖闻了闻,也没什么异味。 香香招招手,叫阿絮把她送到岩壁上,香香爬过去,探头朝缝隙对面查看,露出奇怪的表情,转头对阿絮小声道:“对面有人。” 阿絮也是一惊,对面有人?那这火光是岩壁那边的人点的? 她也靠近岩缝,眯起眼睛朝对面望,由于空隙太小,只能勉强看到一个人影背对着坐在石头上,脚下烧着柴火,不知道还有没有其他人。 阿絮把香香放回衣兜里,轻手轻脚地走进洞里,回到蒲身边。 她帮蒲盖好滑落的大衣,低头用脸颊试了一下蒲的体温,有点偏凉,不过还算正常,又从空气里吸取水汽,凝了两个水球出来悬在蒲的身边,保持水分充足。 阿絮坐在蒲身边,想了一会,小声对香香说:“这个洞看起来就这么浅,外面也没有其他洞口,怎么岩壁对面还有洞穴,而且里面还有人,这是个子母洞?” 香香说:“不一定是子母洞,应该有其他入口,可能和我们这个洞相连,也可能没关系,只是恰好有个缝隙让我们发现了。 阿絮手在火堆上一抹,把火熄灭了,整个洞穴陷入一片漆黑,只有那条岩壁上的缝隙透出橙红的火光,在黑暗里尤为显眼。 阿絮皱着眉看向那道发光的缝隙,在心里想着要不要离开这里。不知道对面究竟是人是鬼,外面没有其他洞口,对面突然多出来的洞穴是怎么回事? 幸好她们进洞的时候天还没有完全黑掉,她们这边点火的时候对面估计也点火了,所以应该还没有被发现。 阿絮问香香:“你看清那边有几个人吗?”香香个子小,头能探过去,视野开阔些。 香香应道:“没看全,但肯定不止一个。” “是人吗?” 香香纳罕道:“您看不出来?” 阿絮也在纳闷,说:“他身上没有内息,判别不出来,但我又不确定是不是人类,出现在这太诡异了。” 香香说:“您也别顾虑太多,兴许只是别的山洞通到附近,他们是山里的山民,经过此处晚上到洞里休息而已。” 阿絮叹口气,“但愿吧。”看了一眼蒲,歪头靠在她胸前,“她太累了,我想让她好好休息。如果暂时没有威胁,我们先静观其变。” 香香点头,“也好,主人自身功力不弱,又有辟邪珠和雪丝燕护体,一般妖魔奈何不得,不用太过担心。” “辟邪珠也没什么反应,应该就像你说的那样,只是路过休息的山民吧。”阿絮看着手腕上灰白色的珠子,这样说着,也算安慰一下自己。 老实说,大晚上在这深山老林里,山洞隔壁还住了一群来历不明的邻居,一个二十左右的小姑娘还是挺害怕的。 阿絮也害怕,因为蒲在她身边。 以前和蒲在一起,总是蒲守护她,什么困难都不怕,但是现在,以往守护她的蒲却需要她来守护了......阿絮害怕自己照顾不好蒲,但是她不断告诫自己,必须照顾好她,在这一点上阿絮不允许自己出任何差错。她脑子里的那根弦比任何时候都绷得紧。 夜里一片寂静,峡谷谷道窄小,树林繁茂,白日里太阳光都是筛下来的,夜晚月亮光根本透不进来。 阿絮靠坐在蒲身边,一边观察听着蒲轻缓的呼吸声,一边盯着那道透着火光的缝隙。 悬在半空的水珠一点点消耗掉,已经变成小水滴,香香跳上去把最后一滴水舔掉了,落在地上时发现阿絮眉头紧皱着看向洞口的方向,手也握成拳头。 香香心下一跳,主人做出警备姿态,难道出什么事了?她爬上阿絮肩头,低声道:“主人?” 阿絮半蹲下身,凝视前方,竖起食指做出噤声的动作,用水族才能听见的声波传送信息给她:嘘,你看那道石缝,光熄了。 香香转头去看,果然,刚才那道透着火光的缝隙现在什么也没有了,洞里黑压压的一片。不过她和阿絮都能夜视,所以在黑暗里也能看的清清楚楚。 也正因看的清楚,香香看着那道缝隙所在的石壁上,头皮发麻——那个从石缝里钻出来,趴在石壁上朝她们这边望的东西是什么! 香香差点晕过去。 她也用水族密语传回去:主人,那是个什么怪物!辟邪珠没反应? 阿絮死死盯着墙壁,那是一条呈长带状的怪物,身体扁平,各部分粗细不均,刚好卡在之前那道透光的缝隙里,一点点从石缝里钻出来,往阿絮她们这边爬。 阿絮密语传道:你别慌,看它身体粗细不均,形态还在变化中,一般只有两种可能,一是像肉灵芝太岁那样的软体,可以任意塑性,要不然那根本就不是一个整体,而是很多小型生物组成的。我猜后一种可能性比较大,也许是这片峡谷里特有的一种虫类,像蚂蚁一样成群结队的行动。 香香拍一拍小胸脯,应道:不错不错,老身一受惊吓什么都忘了,经主人这一提醒,看上去还真是那么回事。 阿絮说:我靠近去看看是怎么回事,你在这看着秋宁,等我回来咱们赶紧离开这。 那么多虫子突然往这边涌过来,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难道是这洞里有什么诱食,还是说对面的洞里有什么威胁? 不管哪一种,都不是什么好兆头。 阿絮蹑手蹑脚慢慢逼近,仔细看了眼石壁上的带状物,发现都是密密麻麻的长腿小虫。阿絮从没见过这种虫子,外形有点像蜘蛛,但是不是,身子和腿更像节肢动物竹节虫,背上还盖着一对薄薄的翅膀,可是张不开。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209 这群虫子行动速度极快,像洪水一样从石缝里涌出来,黑压压地从石壁上碾过去。 阿絮担心它们爬到蒲那边,正想驱赶,去发现虫子并没有向蒲睡的那头爬,而是沿着岩壁在前方一个逼仄的凹槽拐了进去。 阿絮心脏一跳,怎么都往那边爬?难道那边有其他通道? 不可能啊,进洞休息之前,阿絮明明仔细探查过洞里的情况,这个洞很前,往里走个十几步就到头了,而且里面根本没有其他出路和通道。 阿絮突然一个激灵,猛地向洞口跑去,结果傻傻愣在原地。 洞口......没了。 阿絮扑到前面的岩壁上,那里原本是通向峡谷谷道的洞口,可是现在已经完全被岩石封死。洞口的岩石和四周的岩壁浑然一体,没有任何衔接的痕迹,根本不像是后来把洞口的堵死的。 阿絮想推了一把石壁,实心的,除非有炸药,根本破不开。 该死。 阿絮转身跑回去,香香在蒲的身上跳来跳去,向阿絮传着水族密语:主人!主人快过来!那边凹槽里有个一人宽的窄道! 阿絮跑到蒲身边,伸手探了探蒲的脸颊,蹙起眉,现在必须把她叫醒了。 “秋——”阿絮嘴唇凑到蒲耳边,压低声音呼唤她。 “主人!后面!”香香突然大喊一声。 阿絮猛一回头,对上一张五官扭曲的异形人脸。 “吼嗷——” 那张人脸张开大嘴,喀啦一声下颔骨脱节,最就像蛇一样张得更大,口中喷出阵阵恶臭,断裂腐烂的舌头一点点往下滴着脓水。 人脸没有脖子,直接连在一团黑乎乎不停蠕动的东西上,黑团里还伸出一些像节肢动物一样的肢脚,整个看上去就像一只人面大虫。 躺在草堆上的蒲蓦然睁开眼,一手抱住阿絮往旁边滚开,右手从腰里抽出一把消音枪,对准人面怪物连开两枪。 人面大虫向前咬了一口,没能得手,被子弹击中,吃痛退了回去,洞里响起簌簌的响声,怪物黑乎乎的身体收缩起来,从那狭窄的小道钻了进去,与此同时那些从缝隙里爬出来的怪虫子也全部跟着它缩了进去。 虫群离开,就像大海退朝一样,只不过这样的“浪潮”着实让人恶心。 “秋宁。”阿絮叫了蒲一声,看到她醒了,长舒一口气。她正准备出手打那怪物,蒲就醒了。 蒲揉一揉阿絮的头发,轻声说:“龙儿不怕,来,用冷焰诀点火。” 阿絮抱了一下她,边捏诀点燃剩下的柴火边说:“我没有害怕,只是反应不够灵敏,出手慢了。” “嗯。”蒲摸了一下阿絮的手,拍拍她的手背,“慢慢练习就好了。”在火堆旁坐下来,看着火堆说:“飞蛾蚊虫有趋光性,但是地上爬的虫子一般都怕火,它们暂时不敢靠近。” 虽然蒲这么说了,点好火堆阿絮还是不放心,催动心法在周围布下一个简单的防御结界。 蒲用树枝拨拉一下火堆,笑了一下,“我的灵力没剩多少,现在夜视也不行了,没有光什么也看不清。” “秋宁......” 蒲看着阿絮说:“我把剩下的灵力都锁着,留到迫不得已的时候用,现在我就和普通的人类没什么区别了。” 阿絮看了她一会,笑道:“你现在还跟以前一样漂亮,动作也和以前一样灵敏。要用法术我来就行,不过我不能过渡灵气给你吗?” 靠在一边的香香哼一声:“没用的,只有她自己的灵力才管用,因为这只是蒲四姥的——” 蒲冷声道:“你是现在就想变成烤香螺?” 香香吓了一跳,躲进阿絮衣兜,再也不敢提肉傀儡的事。 提到蒲的身体状况阿絮心里大石头又沉了几分,可是现在并没有多的时间拿给她去多愁善感。 阿絮对蒲说:“秋宁,这个山洞好端端的,洞口突然消失了。” 香香一惊,“什么?洞口被堵住了?” 阿絮摇摇头,“不,怪就怪在这,不是被堵住,是消失了。就像那个洞口原本就不存在,整个洞穴是一个密封的整体,没有出口一样。” 香香纳罕:“怎么可能......明明刚才还在的。” 蒲淡淡笑了笑,指一指方才人面大虫逃去的窄道说:“没什么奇怪了,这里我们来的时候还没有窄道,现在不就有了。” 想起那个怪物阿絮就恶心。 阿絮抬手,看着腕上的辟邪珠说:“怎么怪物来了辟邪珠都没反应。” 香香说:“主人,这您不能怪辟邪珠,老身也没从那大人虫身上嗅到妖气,就是些虫子的臭味。” 蒲没了灵力,什么内息都辨不出来,也就没说的了。 蒲说:“别着急,这种深山野林里妖魔精怪多再常见不过,找到问题关键就能出去了。”她轻轻顺着阿絮的长发,“龙儿跟我说说我睡着的时候都发生了什么?” 阿絮从头开始讲:“对了,你睡着没多久,我和香香发现岩壁的缝隙上透过来火光,就过去看了看,结果发现缝隙那边也是个洞穴,里面还有人。我怕被那边的人发现,就把我们这边的火灭了,过了一会那边的火也灭了,然后从石缝里爬出来很多怪虫......” 作者有话要说:  九九明天有事,休息一天哦。 ☆、决战天寰篇26 阿絮把之前发生的事都给蒲讲了一遍,蒲仔细地听完了。 蒲站起身,手贴在岩壁上,摸着岩壁走了一段,又仰头看了看洞穴顶部。她到原来洞口的地方看了一下,走回来,向那一人宽的窄道走去。 “你小心点。”阿絮拉住她,“当心虫子突然钻出来。” “放心。”蒲拍了拍阿絮的手,牵着她一起走过去。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210 暗道很窄,一次只能容一个人侧着身子走过去。 阿絮要走进去,蒲按住她的肩膀。 阿絮回头看她。 蒲朝她点一下头,下巴尖指向窄道那头,“我来。” 阿絮敛一下眸子,蒲看她挡在前面不动,笑了一下,拿在手里的枪转了两圈,一手揽住阿絮的腰,低声说:“龙儿,帮我点下灯。” 香香看着她俩,觉得自己简直碍事,抽了下嘴角滚回阿絮衣兜里了。 阿絮看了蒲一眼,撇撇嘴,手一扬,把地上的火堆熄灭了,对着道口打一个响指,一簇白色磷火燃烧在空里,视野瞬间明亮起来。 蒲抬了一下手里的枪,走吧。 阿絮伸出手指对着空中飘荡的白色火球画了几笔,剑指收到唇边轻声念两句咒语,从唇角溢出淡薄的白雾。阿絮手一直,白雾飘向火球,火球在空中跳了两下,发出一声小孩似的叫声,接着长出黑色的眼睛和嘴,身后还拖了一条幽灵似的小尾巴,在空中飘来飘去,笑嘻嘻地飞到蒲前面照明引路去了。 蒲抓住小火球的尾巴撸了一把,笑道:“招引子。”看向阿絮,“龙儿什么时候学会高阶的冷焰法术了?” “招引子”是一种使魔,与寻常妖物不同的是,它并不是原生存在的妖怪,是施术者在明火或者冷焰的基础上通过法术催生出来的召唤灵体。 这白色的冷焰招引子便是阿絮用法术变出来的,相对单纯的鬼火,招引子有一定的智慧,可以灵活应变,相应的燃烧时间和照明力度都比普通鬼火强很多,是异能者常用的照明手段。 龙族属性繁杂,有火属的南海红龙,木属的深山绿龙,可北海白龙和东海青龙都是水族,所以蒲和阿絮使用的法术基本上都是以水为基础的。水龙一般不召唤火焰,但是可以利用水雾的冷气生成一种冷磷物质,燃烧成冷焰,用以照明和攻击。 冷焰法术最简单的便是念个冷焰诀,用来点火烤肉什么的,再往后可以使用冷焰构成阵法,进行围猎剿杀,也可用冷焰做成防御结界,同时烧伤靠近冷焰的敌人,攻守兼备。高阶者可以运用两种形式,一种是用法术把冷焰催生为使魔,另一种则是把冷焰同体化,使焰火成为自身身体的一部分,比如,可以用燃烧的拳头攻击敌人。另外,想一想竖起一根会燃烧发光的呆毛也是挺可爱的。 蒲教过阿絮很多法术,可是阿絮除了最简单的其他都没用过,她甚至连最简单的都用不好,蒲以为阿絮从来都是个半吊子,如今看来,似乎事情现实并不是她看到的那样。 阿絮不想眨巴一下眼,躲开蒲的视线。她望着头顶的岩壁说:“大概,小时候你教我的第二遍吧,就会了。” 蒲也是一怔,“我以前怎么不知道?” 阿絮说:“你没问过我。” 蒲说:“我没见你用过。” 阿絮说:“没用过不等于不会。” 蒲眸子沉了沉,目光在阿絮身上逡巡一阵,转身向前,侧着身子贴近岩壁,慢慢走进窄道里。 蒲笑了一下,说:“那你还会什么?所有你没用过的,还会法术?” 阿絮说:“我见过的。” “什么?”蒲身子震了一下。 阿絮跟在蒲后面,前胸后壁都紧贴着岩壁。她想揉揉鼻子,可是空间太小行动不了,只好放弃。阿絮说:“嗯......我见别人完整用过的法术,只要道具,心法,灵力这些外界条件到位,我就会。但只是我记得怎么做而已,没有试过的话,也不见得能成功。” 蒲沉默片刻,忽然笑道:“龙儿,你这个人......可真是......”像极了...... “真不愧是玉朗主人的继承者,主人您果然是神武英明。”衣兜里的香香忽然爬到口袋边上,适时地拍起了龙屁。 “诶?”阿絮低头去看香香,“龙玉朗怎么了?我又哪跟她像了?” 这回换蒲回答了:“龙玉朗功夫天下难于敌手的原因之一就是,寻常人很难战胜自己。你的优势,龙玉朗知道,你的弱点,龙玉朗也知道。与龙玉朗战斗时,龙玉朗便是你,而你却始终不能成为龙玉朗。” 蒲这段话说的实在拗口,阿絮把它反复咀嚼两遍,勉强理解蒲的意思。 阿絮说:“秋宁你的意思是,龙玉朗有很强的模仿能力?” 蒲点一下头,又摇一下头,“在普通人眼里看来,她或许就是惟妙惟肖地模仿吧,但是行家一看就能明白,她不仅是模仿,而是完全参透病掌握敌手的技艺,并且运用的比对方更加完美。” 阿絮身体贴在冰冷的石壁,听的一怔。 蒲说:“见过龙玉朗的人都知道,她有一双摄人心魄的眼睛,能够看穿所有玄机,还有一双恶魔的唇。” 恶魔的唇...... 阿絮瞬间满头黑线,那是啥玩意!她凶狠地看向蒲,目光无声地吼叫:那是啥玩意! 香香插话道:“不错,主人有令人发指的洞察和解析能力,还有让人丧失心智的唇,她说出的话能操控人的灵魂。” 蒲笑一下,“呵,龙玉朗臭名昭著的离清言灵术,当年谁都不知道。” 阿絮头上的黑线收了回去,啊,原来恶魔的唇是这个意思,不是那个意思,还好还好...... 香香笑道:“主人不用担心,不论空归剑,还是离清言灵,都在等待着主人,不久的将来您就会得到它们,一展玉朗主人当年的风采!” 阿絮心里苦笑:我又不是龙玉朗,我要有她那么聪明就好了,不过要是臭名昭著的法术,那我还是不要学了。 香香这一说话的空档,蒲已经跟着招引子走远好几步了,阿絮急忙赶上去。 阿絮摸着石壁,看着岩壁说:“秋宁,石头颜色慢慢变了。” 这窄道越往前走空间越大,一定通向别的空间。 先开始石壁只是普通的灰黑色,上面覆满苔类,坑坑洼洼凹凸不平,摸上去还很滑腻,后来越往里,岩壁慢慢向深棕色变化,石面越来越平滑,苔类逐渐变少。 蒲在前面应了一声,“我注意到了。” 又走了一会,蒲说:“龙儿,出来了,这是一另外一个洞穴,不过......” “不过什么?”阿絮看了一眼身后,发现她们走过的窄道由远及里逐渐收拢,两旁的岩壁在以肉眼看不到的速度渐渐合拢。 前面空间变大,阿絮小跑起来,跑到蒲身边,“秋宁,这的岩壁会动。” 蒲一手放在石壁上,看着血红的岩石低吟一声,“我已经知道了。” 阿絮抬头望去,这是一个比之前她们呆的地方大很多的穴室,招引子贴心地飞到中央的空中,让她能够看清洞穴里整体的模样。 阿絮不禁皱起眉,呼出一口气。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211 整个洞穴,都是血红的。 穴室很大,足比得上两个足球场,但是这么大的空间里并不是宽敞平坦的,在穴室的中间,有一个有岩壁围成的巨大螺旋体,像一个大迷宫。这迷宫像个螺蛳,迷宫里的岩壁上还开了许多大小不一的洞口,黑黝黝的,也不知通向哪里。 看来,这是一个穴道错综复杂,还会自行变动的山体。 这山的内部岩石是血红的,看起来就像动物的胃囊一样,所有进入洞穴休憩的生物都是它的猎物。 蒲和阿絮从窄道里走出来,现在就站在螺旋迷宫的入口,而她们来时的窄道一点点缩小,最后完全封闭。 阿絮望了一圈四周,叹道:“这山成精了,山神也不管管。” 蒲说:“这里是杨家的底盘,山精地仙早被杨家赶走了。” 阿絮暗叹一声,没想到杨家这么霸道。 蒲又说:“这不是山成精,是鬼精岩,不是妖怪,就跟霸王花捕蝇草一类的,只是一种会捕食的石头,不过这么大的我也是头一遭见。”目测一下迷宫的大小,初步估计一下走完需要的耗时,“这种情况下,要么靠蛮力打穿岩体,要么只有找到鬼精岩的内核,破坏掉它鬼精岩就没法变化穴道,我们才能出去。” 阿絮吐出一口气,“找内核不知道要找到什么时候去,而且这洞里还有乱七八糟的怪物,那些倒霉的妖怪都被这破石头困在里面了。有什么办法把岩石打穿?” 走到这已经不知道深入山体内部到什么程度了,没有强大的内力和破坏力根本突破不了这么厚的岩层。 蒲思考片刻,一本正经地答道:“有。” 阿絮眼睛一亮,“什么?” 蒲说:“炸药包。” 阿絮苦脸,“这要上哪儿找炸药包啊。” 蒲敲了敲螺旋迷宫的岩壁,“我们只能慢慢找内核了,鬼精岩没有智商,只会把生物困死在山体内部吸取营养,不会攻击人,所以只要找到内核破坏它就行。” 说着,蒲忽然笑了笑,打趣道:“只有这种需要蛮力的时候,才会发觉云少稔是无比的好。” 阿絮觉得她说的好笑,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蒲说:“云少稔有神族战神之称,你别看他人形是个白白嫩嫩的男孩子很好欺负的样子,实际上他是蛮荒太古圣兽邶虣云狮的分支末裔,力大无穷,一身蛮劲儿,有单手劈大山的绝技,一劈一个准,一劈倒一排。” 噗,阿絮没忍住笑了出来。没看出来啊,原来蒲八卦损人也是一把好手。 蒲认真地说:“真的,每次下界地仙规划地形的时候,都有山神土地公什么的上书请他下凡,平整平整山头什么的。” 阿絮笑道:“我想天朝的拆迁办很需要他。” 蒲耸肩,“他就是梦里的拆迁办。”把牵引子叫下来,摸着石壁走进螺旋迷宫里,道:“可惜我们现在没有拆迁大队的云队长,只有靠自己去找鬼精石内核。” “哈哈。”阿絮轻快了笑了两声,经蒲这么一调侃,心情放松不少,跟着蒲慢慢走着,“可是这么多洞口,我们要走哪一个啊?” 蒲说:“当然是选洞大的走了,洞小走着多憋屈,不过......” “不过什么?” 蒲低头吻了一下阿絮的鼻子,“不过洞小就能跟你挤着,可以多亲亲摸摸。” 阿絮使劲捏了蒲的腰一把,“你这亲亲摸摸跟哪儿学的。” 蒲说:“大学室友推荐的韩剧,超级暖心。” 阿絮扶额,天哪,这个人间到底都对蒲牢神君做了什么? 阿絮一脸忧伤地跟在后面,蒲的心情似乎很愉快,在前面步伐轻快。 阿絮说:“就这么随便挑洞口走?怎么能找到内核啊。” 蒲解释道:“不用担心,鬼精石要把困在体内的生物引到吸收养分的主穴室,那里离核心最近,所以不论走哪条路,最后都能找到核心的。” “哦,那就好。”阿絮应道。 又走了一阵,阿絮动了动鼻子,闻到很淡的腐臭味,过了一会,前面的一个黑暗的洞口里隐约传出窸窸窣窣的细响声。 阿絮立马走上去,拉住蒲的手,“秋宁,前面。” 蒲点一下头,握紧抢拉着阿絮躲到一边,背紧贴墙壁,偏过头密切注意着洞口的动静。 突然洞里发出嗷的凄厉吼声,一阵搏斗的声音,唰一下,从洞里涌出大量的怪虫,和之前阿絮在洞穴里看到的一模一样。 阿絮马上想到之前那个人面大虫怪,手握紧拳,这次准备把那怪物彻底收拾掉。 说时迟,那时快,洞里忽的响起一阵爆炸声,洞口的一群怪虫被炸飞,接着一只长满锯齿的巨大的长足从洞里伸了出来。 蒲翻身滚到一边,贴紧岩壁,抬手对准那巨型虫族就是一枪,大虫怪吃痛激烈地动作,接着,整个虫身都从洞里翻了出来,前身上一张丑陋怪异的人脸冲向蒲,露出尖利的口器向她扑去。 阿絮翻手凝起一串冰凌,挥向大虫怪,虫怪转动身子去躲,躲过这边的冰凌,却被另一边蒲的子弹击中几次。 大虫怪嗷地狂吼一阵,在迷宫里暴走。 阿絮合掌施咒,开了冷焰囹圄阵,数丈白色冷焰柱把大虫怪困在其中,冷焰烧到它的虫足,然后一点点顺着长腿烧到虫身。 蒲走过去,换了弹匣,对准大虫的人面连打数枪。 大虫怪痛苦地叫唤几声,倒在地上不停挣扎,可是已经没多少力气,离死不远了。 就在阿絮准备集聚冷焰,把大虫怪给烧干净时,原本周围安静的怪虫群突然暴动起来,也不管旁边燃烧的冷焰,汹涌地冲上前,围住奄奄一息的的大虫怪,猛地扑上去,疯狂撕咬它的身体,还剩半口气的大虫怪从喉咙里发出撕心裂肺的呼啦声,面目全非的脸不停抽搐,显得格外狰狞。 阿絮和蒲看的都是一惊,她们原以为那些小怪虫都是放出来大虫怪的子虫,可是没想到...... 阿絮眼珠一转,敏锐地捕捉到那个洞里又发出了细碎的响声,她转过身,对准洞口准备施法。 声响越来越大,阿絮手上有力,冷焰成形,可是手推了一半却停了下来。 一个如花似玉的妙龄少女从方才的洞里跑了出来,挡在大虫怪身前,眼神狠厉,凶道:“你们两个妖怪,不要伤害阿玛奇!” 阿絮和蒲瞬间愣住了,呆呆看着她。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212 只见这女孩穿着短褂短裙,露着细腰肚脐,满身珠宝银饰,蒲正打量着她,突然看到她悬在腰间的明黄蝴蝶玉,不自觉地勾了勾唇角。 作者有话要说:  九九上线,噼里啪啦(→这是码字的声音)233 ☆、决战天寰篇27 突然从洞里跑出来的女孩挡在人面虫怪身前,骂蒲和阿絮是妖怪。 阿絮思绪有点凌乱,这女孩和虫怪认识,说她是妖怪,如果这样,那个人面虫怪是什么东西?阿絮一开始并没有从那怪物身上闻到特别的气味,难道说——那怪物也是人? 女孩抽出一把匕首,指着阿絮和蒲,警惕地看着她们,一点点退到被怪虫啃食的人面虫怪身边。 说来也奇了,那女孩一近身,附在人面虫怪身上的虫子立马散开,四处乱窜,一溜烟的没了影。 阿絮正奇怪,蒲拉着她的胳膊,给她指了一下女孩腰上佩带的蝴蝶玉。 阿絮马上反应过来,“明黄蝴蝶玉。” 蒲点一下头。之前她跟阿絮说过,明黄蝴蝶玉是蝶王族做来驱虫去毒的,难怪那些虫子都逃开了。 阿絮心道:那丫头是蝶王族的,或者是有蝶王族血统的杨家人? 女孩蹲在人面虫怪身边,小心地把它抱起来,靠墙安置好,从随身的小包里找出两瓶药膏,细心地给它上药,不时朝蒲和阿絮投来凶狠的目光。“我警告你们,你们要是敢欺负我,等我出去这个破石头以后,有你们好看的!” 蒲揉了一下太阳穴,叹一口气。你哪只眼睛看到我们是妖? 阿絮瞥了蒲一眼,觉得她这表情既可爱又好笑。 蒲沉默片刻,只找到一句话说:“我们不是妖怪。” 女孩骂道:“我才不信,你们刚才用妖法欺负阿玛奇,我都看到了!”抬手指向阿絮,“就是你!还用火烧阿玛奇!你这个妖女!” 阿絮只觉双膝中枪,就差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天晓得你这叫阿玛奇的玩意儿是个什么鬼东西,突然出现在鬼精石的洞穴里,那么大一只虫子还长着人脸,嘴巴biajibiaji要吃人,她阿絮正当防卫还要被叫做妖女? 真特么见了鬼了。 阿絮看这丫头片子不过十六七岁的模样,大眼睛小鼻子小嘴,长得很是水灵。想来这个年纪的女娃娃,性子烈一点,家里才宠惯些,这么骄横倒也可以理解。 阿絮压住火气,耐着性子慢慢走过去,女孩立马拿匕首指着她,“妖女你别过来!你要再过来,我就对你不客气了!” 阿絮举起双手,笑道:“美女妹妹,你误会了,我们两个不是妖女,更不是什么妖怪。我叫宋明絮,这是我的姐姐蒲秋宁。”说着,阿絮拉了蒲一把,扯了一下蒲的嘴角,蒲很配合地配了一个笑容,不过阿絮看了她那个笑登时后悔了。她那样还不如不笑,还好女孩并没怎么注意。 女孩哦一声,依旧警惕地看着她们。 阿絮接着说:“我们家里祖上有修行的,不过都是些半吊子,牛鼻子道士罢了,传到我们这代啊,更没什么本事了。但是我跟我姐小时候被妖怪袭击过,开了鬼眼,迫于无奈只得修行法术。”她指了指头顶哗啦啦燃烧的招引子,嘿嘿笑了笑。 女孩半信半疑地挑一下眉毛,“是吗?” 阿絮忙不迭点头,“是啊是啊,如果我真的是妖怪的话,现在还会在这里跟你浪费时间解释吗,早就把你吃掉了。” 女孩想了一会,觉得她说的有理,点了点头,才把匕首收起来。但她语气还是很凶,问道:“既然你们是修行的,怎么会在这里?” 阿絮叹一口气,“哎,这不是我俩道行浅,运气又背吗。我俩都住在藏区的小城里,听闻大峡谷里住着四大秘宗里最厉害的凤凰杨家,所以想进峡谷,到杨家拜师学艺。我跟我姐今天才到峡谷口,那时候已经天黑了,我们就想先找个洞口休息一晚,第二早再赶路,结果我半夜醒了想上个厕所,就发现那洞口已经被堵死了。” 女孩笑一声,“那是你们不知道,这玩意叫做鬼精石,专门开了洞口子引人进去的,不然你想你刚进峡谷口,一路都是崖壁,怎么就突然冒出个洞呢?” 阿絮急忙应道:“是是是,美女妹妹说的对。诶,看妹妹的样子,应当也是修行中人,而且还很有本事,怎么妹妹也在这里?” 提起此事,女孩的脸沉了下来,她给阿玛奇上完药,抱住它的脸说:“我是没有办法,才进到鬼精石的洞里。不过我会很快找到核心,破了这石头出去。” 阿絮心里一乐,接着话说:“那正好,我们都要出去,不知道我们可以帮妹妹做点什么?” 女孩冷笑,“你们把阿玛奇伤成这样,我不要和你们一起。” 阿絮跟她道歉,“好妹妹,这......你这,朋友,是叫阿玛奇对吗?恕我直言,它究竟是虫......还是人?我与家姐困被莫名困在这洞里,你的朋友就突然出现攻击我们,我们自然当它是洞里的怪物,若是你早些出来与我们讲明情况,便不会有这误会了。要说真话,你也不该怪我们,大家在这洞里精神都绷得紧,难免有误会,现在我们都要出去应该团结一点才是。” 女孩却说:“你们也是突然出现在洞里,我们怎么知道你们是不是妖怪呢?阿玛奇只是为了保护我,他并没有对你们怎么样,是你们先出手的!” “妹妹你这——” 正当两人争辩之际,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阿玛奇突然开口说话了。他的声音十分嘶哑,就像朽了弦的大提琴:“阿......阿铃,别、别怪她们了......我这个样子,是人都会以为是——是妖怪,现在我被老婆子放的虫、咳咳,虫子腐蚀了,保护不了你,你就跟着这两个女人一起走吧,路上......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阿玛奇。”女孩抱紧他,给他擦干净脸上的污渍。 阿玛奇吃力地抬起一只虫足,点了一点女孩的头顶,轻声道:“阿铃,听话。咳咳、我一时半会变不回人形,你跟她们解释——解释我不是怪物,然后,先跟着她们一起走,逃、逃出去。” 女孩点点头,问他:“你还能走吗?” 阿玛奇勉强道:“你给上了药,应该能行,没关系。” 阿絮在一边看着,感觉吃了枣药丸。娘亲,这人面大虫居然还会说话,但是为什么有一种他很温柔的错觉?啧啧,真是把“我很丑,但是我很温柔”诠释到了极致啊。 蒲看着女孩和阿玛奇说:“既然如此,那我们一起走吧。” 女孩把阿玛奇扶起来,搀着他慢慢走,不太情愿地回道:“既然阿玛奇都这么说了,那我就善心大发,带着你们出去吧。” 蒲面无表情地别过了头。 阿絮笑了一下,走到女孩身边跟她套近乎:“美女妹妹,刚才我都自我介绍了,我叫阿絮,叫我姐蒲就行,请问你怎么称呼啊?” 女孩瞥了阿絮一眼,哼一声,“我叫小铃铛,寨子里的人都叫我阿铃。” 阿絮应道:“哦,原来是阿铃妹妹。”又问:“阿铃妹妹,你是怎么进这鬼精石的洞的?我们又要怎么出去啊?” 小铃铛说:“你怎么这么多话,跟着我走就行了,我的事你也少问,不然你们就在这破石头里等死吧。” 阿絮连忙赔笑,“别别别,千万别,阿铃妹妹你这么漂亮,一看就是心地善良的好姑娘,你可千万别把我们丢在这,我不说话就是了。”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213 “知道就好。”小铃铛掀了掀眼皮。 几人绕着螺旋迷宫兜了一圈,走到迷宫的中心,蒲看到岩壁上有一个一人高的大洞,问道:“可以从这洞口出去吗?” 小铃铛摇头,“不用,我们现在要找主穴室,核心就在主穴室附近。但是螺旋岩壁上的洞口没用。”小铃铛指着岩壁画了一个圈,说:“这是山体内的中心部分,整个岩壁成螺旋形,岩壁上都有通向其他洞穴的通道,所有通道围绕着个螺旋中心也成螺旋形,不论你从哪个洞口出去,到最后都会绕回来的。” 阿絮惊讶道:“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难不成你......” 小铃铛摸摸阿玛奇的脸说:“没错,阿玛奇已经在这山体里绕了一圈,把路都探清楚了。” 蒲问:“都已经走过一遍了,但还是没找到主穴室和核心吗?” “是的。”小铃铛皱眉道。 蒲摸着下巴说:“走完所有洞穴都没能找到主穴室,就说明——” 小铃铛看向蒲,接道:“主穴室是移动的。” 蒲点一下头,“不错。” 阿絮在一旁听着,想了一会,蹙起眉,说道:“别着急,不一定。” 小铃铛转过头,疑惑地看着她,“什么意思?” 阿絮说:“你们没有考虑一个最基本的问题吗,这些通道山洞,一开始本来就不存在,是鬼精石变出来的,通道和山洞本身就是移动的。你觉得你走完了所有地方,可只要鬼精石从一开始就把主穴室封锁了,那肯定找不到。” 蒲说:“这没关系,因为核心必定在主穴室附近,鬼精石为了吸收养分必须把猎物引到主穴室,它现在这样让我们绕圈不合常理。” 众人又陷入了沉默。 是啊,这太不合常理了,这鬼精石要吃人又不让人进胃里,是几个意思? 阿絮突然问:“阿铃妹妹,我问你一个问题你别生气,之前我看到阿玛奇的时候,还有很多怪虫子,那些虫子还攻击阿玛奇,你知道哪些虫子到底是什么东西吗?” 小铃铛咬着下唇不说话。 阿玛奇虚弱道:“还是我来说吧。”他抬头看向阿絮,笑道:“方才我被你的冷焰术法击中,感受到你的内息,从内息看来你应是上阶水族,是从梦里来的天仙吧?” 阿絮还在想着是承认还是否认时,阿玛奇又说:“前些时候我就已经托人给梦里带信了,我不知道梦里是怎么安排的。两位若有不便,我不多问,不管怎样多谢两位不杀之恩。” 阿玛奇接着说:“那些虫叫凤雏,是杨家驱使的使魔。” 阿絮一怔,凤雏?哪有虫子叫鸟名的...... 蒲眼角掠过小铃铛,看向阿玛奇,想起他之前被凤雏虫啃噬的惨状,道:“杨家?这么说,你们是被杨家追杀?” 小铃铛眉头紧皱,握紧拳头。 蒲问:“你们跟杨家是什么关系,怎么会被杨家追杀?” 小铃铛厉声道:“别问了。” 阿玛奇却苦笑一声,说:“阿铃别这样,没事的。”看向蒲说:“正好你们要去找杨家,我想有必要让你们清楚那是个什么地方。” 蒲略微低头,“请讲。” 阿玛奇说:“如你所见,就像我一样,咳咳、杨家的贵族不是纯种的人类。” 阿絮看着阿玛奇可怖的虫身,深思道:纯种的人类,什么意思? 蒲问:“你是杨家贵族?怎的落得如此境地......” 阿玛奇自嘲一笑:“我这样丑陋的形态居然是贵族,很惊奇是吗?不过很抱歉,杨家就是这样的一个家族,流着杨家最高贵血统的全部都是人和虫生下怪物” 蒲和阿絮皆是一怔。 阿玛奇说的急了,猛烈咳嗽两声,才道:“我早就恨透了杨家千百年来所谓的伟大秘术传承,根本都是狗屁!什么血统,力量,全都是那群丧心病狂的人弄出来的邪术。” 小铃铛的眼角蓦地渗出眼泪,蜷缩着窝在岩壁角落。 阿玛奇缓了一会,慢慢说:“我这次就是带着小铃铛要从杨家逃出去,我要上梦里去觐见昊天帝姬,揭发杨家千百年来的丑恶罪行,取消杨家四大秘宗的资格,让杨家那群魔鬼全部都去下地狱!” ☆、决战天寰篇28 人面大虫怪阿玛奇居然是杨家的贵族,声称要带着小铃铛逃出杨家,揭发杨家的罪行,这真是太惊奇了。 而且......阿玛奇说的杨家贵族是人和虫生的怪物,还有杨家罪恶的邪术都是怎么回事?阿玛奇和小铃铛到底做了什么会被杨家追杀呢? 一大堆突如其来的劲爆问题犹如晴天霹雳,把阿絮给吓的够呛,就是蒲也有些迷惑,杨家到底是怎么回事。 阿玛奇说,杨家祖先创造秘术时,一开始只是善用草药,驱使毒虫,后开创出毒与使魔相结合的独特秘术,在人间占有一席之地,后逐渐壮大,成为秘宗四大家之一。 那个时候杨家还叫做藏谷杨家,而不是凤凰杨家。大约在一千多年前,杨家一个在天寰试炼中获胜的人神秘失踪了,大约几年后又突然有了音讯,回到杨家,坐上杨家家主的位子。这位家主便是结束了藏谷杨家,开启凤凰杨家历史的开山鼻主。 传说他带回了一位叫做“凤凰”的神明,凤凰成为杨家的守护神,病赋予杨家强大的力量,从此杨家家主便是侍奉凤凰的侍者,只有杨家家主才见过凤凰,知道凤凰到底是什么,所有杨家族人都是凤凰的使徒。 凤凰的下属就是叫做凤雏的虫,杨家家主教会族人如何饲养并驱使凤雏。 阿絮听了一会没耐心了,插话道:“阿玛奇先生,那个,这些其实大部分我们大概都知道,你能讲讲你这个样子......还有杨家贵族是怎么回事吗?” 阿玛奇咳嗽两声,道:“行,那我就长话短说了。” 蒲注意到窝在角落的小铃铛身子微不可查地颤抖,眼神有些涣散。看来她似乎很害怕接下来要谈到的内容。 阿玛奇喘着气,慢慢地说:“杨家的家主的继承人,不是家主的子嗣,而是凤凰的孩子。” 阿絮倒吸一口凉气,小心地问:“那个......你刚才不是说,凤凰是神明,那你们的家主......是神?” 阿玛奇干笑两声,“是魔鬼。”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214 蒲看着小铃铛,她把脸深深埋在臂弯里。 阿玛奇说:“到了合适的时间,族里会挑选灵力最强的女孩子做圣女,送到凤凰的洞穴里,圣女会在那里为凤凰诞下子嗣。凤凰和圣女的孩子就是下一任杨家家主。” 阿絮说:“如果是这样,我认为那凤凰根本就不是杨家的守护神,而是从根本上控制了杨家,把杨家当做它的饲料和繁殖场。它这样做根本就是利用和残害信奉它的子民。” 蒲听着阿絮说的话,垂下眼睫,嘴角悬着一丝无可奈何的苦笑。利用和残害信封自己的子民吗......蒲合上眼睛,手伸到颈后摸到黑斑。 阿玛奇笑道:“杨家上下都是它的邪教信徒,都为了能够为凤凰献身得到至高无上的力量而骄傲,没有人觉得自己受到了残害。所以杨家人总是争先恐后地把自家女儿献给凤凰手下的虫子,把儿子送去做虫人。” 阿絮问道:“然后会怎样?” 阿玛奇说:“凤凰的下臣叫鸾,基本模样和凤雏大致相同,不过体型巨大,被供在杨家祠堂。每年到了繁殖的季节,杨家会把到了生育年龄的女孩送给鸾虫,让鸾虫和人类女孩交配......” 说着,阿玛奇的虫足愤怒地捶打地面,悲愤道:“阿铃......我就是在阿铃被送去祠堂的路上,把她抢出来的。我绝对不能让阿铃受这么变态的折磨,我要带阿铃逃出去!” 阿絮猛地看向小铃铛,小铃铛红着眼睛抬起头,看到阿絮咬紧下唇,别过了头。 被丑陋的大虫玷污...... 想想就令人作呕。 蒲看着阿玛奇说道:“方才你说过,杨家贵族都是人和虫生的怪物,也就是说,要有贵族血统就都是鸾虫的子嗣对吧。”顿一顿,“所以,你也是人和鸾虫生的孩子。” 阿玛奇嘴角溢出暗血,笑了两声,“是,我生来就是一颗巨大的卵,然后从卵里孵出来,幼年是虫形,成年了就能转化成人。” 阿絮想这一点倒是和龙族差不多,不过龙长得比虫子好看点罢了。而且生下阿絮的于尔桐也是人,可阿絮是龙,所以从某种意义上说,阿絮的性质和阿玛奇差不多。 阿玛奇悲伤道:“鸾虫的卵对于人类来说负担太重,所以有了卵母亲就会死亡,卵很大,最后会挤破母体的内脏,所以我们这些有着杨家最高贵血统的贵族,都是没有母亲的怪物。” 阿絮说:“那给凤凰生孩子的圣女岂不是......” 阿玛奇苦笑,“很悲哀。” 蒲想了想说:“我有一言,阿玛奇你们听了会很失望。” 阿玛奇道:“请说吧。” 蒲说:“杨家的事,就算你到了梦里告诉昊天,她也不会管的。或许在你看来,杨家的制度惨绝人寰,但不可否认的是,凤凰给予了你们力量,使你们在修行世界里屹立不倒,你无法忍受凤凰的统治,可是你不知道这世上还有多少家族为了力量不择手段。弱肉强食,要得到力量就必须有所牺牲。” “秋宁,我不同意你的想法。”阿絮打断她,“你之所以能这么轻松地说出这种话,是因为没有人逼迫你去给虫子生孩子。” 蒲沉默了。 阿絮说:“我认为真正的强者不会以牺牲自己和族人为代价获取力量,如果有能力的话,一定要想尽办法去寻找双赢的方法。” 蒲冷声道:“龙儿,你太天真了。这个世上的事根本不是你想的那样简单,人人都想要双赢,可是到了最后所有的人都只会为了自己。” “那你呢?你会为了你而牺牲我吗?”阿絮反问她。 蒲被她问得一噎,顿了顿回道:“我不会。” 阿絮说:“秋宁,或许我们俩之间对牺牲的理解有些偏差,虽然我表达不好我想的牺牲究竟该怎样描述,但是我肯定杨家的做法不是牺牲,它是单方面的折磨和摧残。杨家人表面表现愿意献身,但这种伤害家人的事,你怎么知道当事人内心究竟怎么想?” 没有人回话。 阿絮指着阿玛奇和小铃铛说:“如果当真像你说的必须牺牲,为了家族和力量需要奉献,那他们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为什么会那么痛苦?” 阿絮说:“如果一个强者的强大很大一部分因素是靠下属和子民的单向‘牺牲奉献’,那这种强大,就是虚浮的泡沫,盛极一时,毁于一旦。” 蒲唇线紧绷。 “我们要不断给予首领力量,这样我们才会强大,这样的家族必定衰亡。我们的首领能带领我们走向胜利,能指引我们发挥自身的才能,让我们共同强大,这样的家族才能好好走下去。”阿絮说道,“这就是我的看法。” 蒲低下头,发丝垂下。她无声笑了笑,长舒一口气。 “龙儿,或许你想的很正确,但是往后的日子里你慢慢会明白,很多事不会像你当初想的一样。”蒲轻声说道,摸了摸阿絮的头。 阿絮撇撇嘴,“好吧,我就是说说想法而已。” “嗯。”蒲应道,转头对阿玛奇说:“总之我的意思传达给你了,你去了梦里也未必有用,昊天没有太多精力管下界的事,何况还是家族内部的纠纷。如果真的想改变杨家的体制,就像一千年前那位杨家家主一样,把凤凰杨家变回藏谷杨家吧。” 阿玛奇沉吟半晌,“你的意思是,要我去参加天寰试炼?” 蒲说:“见一见世面也没什么不好,你要带小铃铛逃出去,杨家人追捕你,如果你参加天寰试炼受天寰势力保护,杨家暂时动不了你。” 阿玛奇想了想,和小铃铛对视一眼,相互点了点头。 阿玛奇叹一口气,“哎,现在也只能这样了。” 小铃铛揪着裙摆,小声地说:“谢谢你们帮我和阿玛奇出主意......” 阿絮笑道:“没关系没关系,我最喜欢帮助漂亮妹妹了!” 蒲瞪了阿絮一眼,阿絮灰溜溜耷拉下脑袋。 阿絮急忙转移话题,“好了好了,现在还是先想办法出去吧,说那么多出不去都是空话。” 蒲坐到小铃铛身边,问她:“小铃铛,你腰上挂的玉佩是怎么来的?” 小铃铛托起明黄蝴蝶玉,“这个吗?这个叫明黄蝴蝶玉,是我阿母家传下来的,阿母家每个人都戴着。” 蒲道:“恕我冒昧,请问你的母亲是否姓杨?” 小铃铛摇摇头,“我阿母不姓杨,姓隗。” 蒲问:“哪个wei?” 小铃铛说:“我小时候经常把阿母的姓写成鬼怪的鬼,那个字不好认,左边一个包耳旁,右边一个鬼,念做隗。” 蒲道:“真是个奇怪的姓。只是你母亲不是杨家人,怎么会在谷中?”心中却肯定这小铃铛的母亲是蝶王族人。蝶王族使役鬼美人,早年以鬼姓自居,有变形也写作隗或者傀。 小铃铛说:“杨家不只有杨家人,杨家人也分三五九等,像我这种混有外族血统的,父亲还是杨家的下人,在寨子里地位很低的。所以我父亲才把我送去祠堂给鸾虫......说生了虫嗣,就能成为上等贵族了......”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215 阿絮吹一口气,心里骂道,真是个畜生一样的父亲,相比起来阿絮从小就把女儿扔下不管的妈妈真是太好了。 蒲安抚地拍了拍小铃铛的手,说:“这枚玉佩既然是你母亲家族的,一定有什么特殊含义吧?” 小铃铛说:“其实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就是一个装饰而已,不过这玉是用药泡过的,驱虫去毒效果很好,所以我必须跟在阿玛奇身边,把凤雏赶开。” 蒲笑道:“这样的话,我有一个猜想。我们在这鬼精石里怎么走都找不到主穴室,会不会是因为我们中有人身上有什么因素让鬼精石忌惮,不敢露出主穴室。” 小铃铛想了想,取下腰间的蝴蝶玉递给蒲,“你是说鬼精石怕它,所以才不开放主穴室?可是蝴蝶玉只对虫子有用啊。” 蒲道:“我也只是一个猜想,鬼精石不是妖怪,与一般毒虫毒草相似,驱魔物件不管用,它或许害怕驱虫的东西,既然我们现在出不去,不妨试一试。” 小铃铛看着阿玛奇为难道:“可是阿玛奇他,会受风除虫攻击的......” 阿絮笑道:“这个你不用担心,有我在,烧死那帮虫子。” 阿玛奇蔫蔫地插了一句:“你可别把我这大虫也烧了。” 阿絮说:“放心吧。” 蒲对小铃铛说:“鬼精石破除之后,山体会恢复正常,所有异物被挤出,你可以把玉拿回去。” 小铃铛点一点头。 蒲把蝴蝶明黄玉放到地上,几个人挑了一个大洞口走了进去。一路都有成群的凤雏追着他们,阿絮清扫得不耐烦了最后一路开着结界走。 这一次果然没有再回到原地,看来鬼精石的确畏惧明黄蝴蝶玉。 他们走到血红色的主穴室,里面温度异常的高。蒲叫阿絮探查一下周围的灵息波动,找准核心所在方向,击碎石块,破坏了核心。 鬼精石破碎,洞穴渐渐消失,自然山体把异物都排出岩体,几人顺利脱身,重见阳光。 “我的玉。”小铃铛看到落在峡谷崖道上的明黄蝴蝶玉,笑着跑过去捡起来。 ☆、决战天寰篇29 小铃铛拿回了蝴蝶玉,格外高兴,她看了一眼山道,指着西边那头说:“你们要去大峡谷深处,就沿着这条路走,可以到杨家的寨子。” 蒲点头谢过她,问大概还走多久,小铃铛说再走个一两天就能到最边缘的寨子了,不过寨子和寨子之间离得很远,要到杨家本家的凤凰寨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不过到了边缘的寨子可以找居民要坐骑,那样速度会快很多。 阿絮查看了一下阿玛奇身上的伤势,发现虫身上破掉的皮肉已经愈合的差不多了,叹道:“你有自愈能力?” 阿玛奇点一下头,“虫人的自愈力很强,不过没有阿铃的药膏我也好不了那么快。阿铃家是主医术的寨子,救过不少人,可惜杨家内部毒医两派争斗得很厉害,医派已经逐渐落没了......” 阿絮说:“光你这自愈力就很吓人了,可以说是不死军团。” 阿玛奇回道:“再生能力是有限度的,而且把大脑和心脏破坏了也死定了。” 阿絮笑道:“你这不是把弱点告诉我了?” 阿玛奇说:“这是我的弱点,也是杨家虫人的弱点,如果你们在杨家遇到什么不测,可以主力攻击军队的大脑和心脏,其他地方几乎没有用处,很快便会再生。” 阿絮说:“记下了,谢谢。那你们现在准备怎么办?” 阿玛奇想了一会,说:“老婆子肯定还会派人追我,一路上都要凤雏跟着,还好阿铃在身边。就像你姐说的,我想先考虑一下天寰试炼的事,暂时躲一躲,等我变强了再回来。” 阿絮应道:“那你可要小心,天寰试炼很困难。” 阿玛奇道:“走一步看一步吧,那就此别过。” 蒲及时喊道:“请等一等。” 阿玛奇和小铃铛回头看她,“还有什么事?” 蒲问道:“小铃铛,你母亲的族人在峡谷里有聚居的寨子吗?” 小铃铛思忖一下答道:“没有,隗姓是外族人,不过很早以前与杨家通婚,现在多少都混了些杨家的血,和杨家人住在一起了。不过母亲跟我说过,隗姓人里还有极少部分维系着纯种的血统,他们能够驱使一种吃人魂魄的蝴蝶,只是从来没人见过。” 看来还有纯血的蝶王族,如果这些人效命于凤凰和杨家,到时候跟他们动起手来,鬼美人必将是个祸害。 明黄蝴蝶玉是只有蝶王族血统的人才会有的,蒲和阿絮要找的是蝶王族的人,既然如此,蒲决定尽量避开杨家以免发生正面冲突,暗中专门找有蝶王血统的人打探消息,找到那个神秘老人问到古籍内容以后就离开。 于是蒲又问小铃铛:“小铃铛,其实我们有一些问题想要找你母亲的族人问问,你还知道他们有什么相对集中的聚集地吗?” “你想找隗姓人......”小铃铛嘟了嘟嘴,挠挠头,“嗯,好吧,那我帮你再想想。” 过了一会,小铃铛说:“我记得隗姓人每年差不多就是这个时候,有一种特殊的集会,他们会到山里去搜集沉淀的琥珀,炼制草药制作明黄蝴蝶玉,你们到了寨子里,找个隗姓的人问问集会就能找到他们。” “多谢,祝一路顺风。”蒲带着阿絮转身离开。 阿玛奇对目送她俩远去的小铃铛说:“阿铃,我们也走吧,必须快点赶出谷去。” 阿铃目不转睛地看着渐行渐远的蒲和阿絮,咧嘴微笑,“好。” 走了一段路,阿玛奇奇怪道:“阿铃,怎么出了鬼精石后这路上的凤雏都不见了?之前就算有蝴蝶玉,它们也隔了一段距离一直跟着啊。” 小铃铛淡淡笑了笑,走到阿玛奇跟前,抱住他的脸,深情地看着他,“阿玛奇,你爱我吗?” 阿玛奇笑着抱住她,“我爱你,我当然爱你,阿铃你放心,我一定会救你出去,一辈子保护你。” 小铃铛咯咯笑了两声,眨了两下眼,说:“可是——我不爱你呀。” 阿玛奇愣在原地,两眼呆滞,“阿铃,你在说什么?” 小铃铛笑了笑,掰开他的虫足,一步步后退,娇声道:“有什么人,能跟阿寅大人相提并论呢,我爱阿寅姐姐,你能跟她比吗?” 阿玛奇干笑两声,“阿、阿铃,你是怎么了,我们马上就要出谷了,你再也不用为了被送给鸾虫担惊受怕了,我们很快就会有美好的生活了,你不要怕——”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216 小铃铛嘴角带着笑,娇小的手掌在阿玛奇的额上轻轻碰了一下,“是啊,我的美好生活很快就能开始了。” 她把手移开,只见阿玛奇惨白的脸上正中间停着一只硕大的蝴蝶,左翼美人右翼骷髅,正是吸食灵魂的剧毒蝴蝶鬼美人。 “哈......啊......”阿玛奇的脸瞬间腐化,毒液蔓延全身,迅速腐蚀他的身体。 小铃铛捧着脸弯腰看他,嘴里喃喃:“你看你,多丑呀,这样的虫人怎么会是杨家的贵族呢,你们只是我家可爱蝴蝶儿的零食呀。” “阿......铃......”阿玛奇被毒素完全侵蚀,划为一滩腐水,把地上腐蚀出一个深坑。 小铃铛站直身,慢慢朝路的蒲和阿絮走过的西边走去。 不一会前面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接着一群风除虫从地上和石壁爬了过来,围在小铃铛身旁不敢接近,纷纷给她让出一条道来。 小铃铛股着腮帮看着前面,一只体型巨大的鸾虫载着一个老婆子走了过来。 “杨婆婆。”小铃铛歪过头,掀了一下眼皮。 老婆子捧着一只陶罐子从虫子上跳下来,微倾前身,颤巍巍道:“您回来了,伶大人。” 小铃铛玩着手上的镯子说:“前两天我在路上逮着两个逃跑的小家伙,一个是鸾虫的虫人,还有一个是送给鸾虫的女娃,你们是怎么办事的,差点让我家宝贝的零食少了两只。” 杨婆婆弯腰道:“是老身的错,老身这次回去便加强防守。现在还请伶大人先回凤凰寨。” 小铃铛笑了一下,抬起手,手上落了一只鬼美人,把它送到面前,鬼美人用触角轻轻碰了碰她的脸颊,覆在表层的人皮面具立马腐烂成灰,露出她本来的面目。 原来真的小铃铛早就死了,而这个小铃铛是葛天寅手下的天寰试炼试炼官,鬼美人杨犹伶。 杨犹伶仔细端详着蝴蝶,心不在焉地说:“我回来是有我的事情,你们的事我不管,你们休要来扰我。” 杨婆婆为难道:“可是伶大人,这回圣女产下了两枚凤凰卵,不知下一位家主该是谁啊,还得要伶大人您回去做了资质鉴定再做定夺。” 杨犹伶侧头看她,“两枚?” 杨婆婆说:“是啊。” 杨犹伶绕开她走了,冷笑道:“与我何干。我现虽挂了个杨姓,可别忘了你们杨家当年是怎么待我蝶王隗氏的,可惜你们没想到蝶王族还有几个养着鬼美人的纯血活了下来,你滚回去告诉杨家家主,我犹伶现在没出手不代表以后不出手,蝶王族的仇我迟早会报。” “是......”杨婆婆弓着身子小声应道,浑身直冒冷汗。 杨犹伶把她甩在身后,冷冷道:“我回来办件事,办完就走,你们若要干扰我,我就把杨家凤凰寨变成毒人谷。”、 杨婆婆咬了咬牙,点头说是,心里盘算着怎么回去跟家主交待。 要说这大峡谷的风景,那还是很好的,好山好水......就是没有好吃的。 摸摸瘪瘪的肚子,阿絮郁闷地想,要是这是去某一个风情小镇旅游该多好,能有好多好吃的,可偏偏是去毒蛇虫蚁扎堆的杨家,也不知道那些寨子里有什么好吃的,会不会都是烤蜥蜴,油炸蚂蚱之类的吃的...... 蒲弹了一下她的脑袋,“别乱想,峡谷里有青稞,气温高水源充足的地方会还能种水稻,不过你想吃蜥蜴蚂蚱估计人家也有做的。” 阿絮哼唧两声不理她,“我才不要吃蜥蜴蚂蚱。” 蒲低下头,盯着阿絮瘪瘪的肚子发呆。 阿絮发现了,问她:“你盯我肚子干嘛?说起来,小学的时候,你也总盯我肚子,还叫我多吃一点。” “嗯。”蒲不动声色地转开头,目视前方,一派正人君子相。 阿絮挠她,“你说啊,盯我肚子干嘛。” 蒲小声说:“我在想,以后里面会不会有宝宝。” 阿絮愣了一下,接着脸唰的红到了脖子根。 她指着蒲的鼻子说:“蒲秋宁我告诉你,不会有的,这辈子都不会有的!” 蒲也愣了一下,急忙说:“可是你还不知道是和谁的宝宝啊!” 阿絮说:“不用想了,谁的宝宝都不可能!” ☆、决战天寰篇30 阿絮瞪着蒲狠狠道:“蒲秋宁同志,你知道生孩子有多痛苦吗你就想让我怀宝宝!百分之九十五都要阴侧切!” 蒲愣了一下,吧唧嘴,“阴侧切是什么......” 阿絮呼一口气,戳她脑门,“你真是一点也不了解生理知识啊。” 蒲说:“只是下几个蛋,然后趴在上面孵两年,没有你说的那么可怕。” 什么?还要两年? 阿絮按着太阳穴,不行,虽然和蒲生活了那么久也接受了龙族的身份,但是要阿絮全方位从身心上习惯龙的生活方式她还是觉得有点鬼畜。 女人怀了孩子,十月怀胎,到了产期生下孩子悉心照料,这才是阿絮能够接受的方式,至于蒲说的那什么下几个蛋趴在上面孵两年......鬼才愿意!要下蛋自己去下!要孵蛋她宋明絮去养鸡场给她租一个孵化室,爱孵几年孵几年。 阿絮没好气道:“蒲秋宁我告诉你,要下蛋你自己下,要孵蛋你自己孵,别跟我说。” 蒲看着阿絮气冲冲的样子,上下扫一扫她细瘦的腰,破天荒地脸红了一下,小声说:“龙儿你不行的。” “啥?”阿絮看她那副诡异的样子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深吸一口气,扭头大步向前走,“蒲秋宁你脑子装的那些恶心东西从小到大就没纯洁过,我懒得跟你说。” 蒲轻轻咳了两声,快步跟上去,讨好道:“龙儿别生气,是你先问我看你肚子干什么我才说的,你不喜欢我以后都不说了。” 不说就能不想了吗?你当我傻? 阿絮突然转身,两手抱住蒲的脸搓揉一番,“你爱想什么想什么,爱说什么说什么,只要你没事,老老实实在我身边,就可以了,OK?”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217 蒲微皱起眉,巨认真地点一下头,“好!” 阿絮抱了她一下,放开手继续走。 一路上阿絮问自己,喜欢蒲吗? 是喜欢的。可是是哪种喜欢呢?想要一起下蛋孵小龙的喜欢吗?仔细想一想前因后果,龙族灭绝,蒲牢本来就是为了复兴龙族才费劲千辛万苦找到她的,那么是不是可以说蒲一开始找她就是为了把她当做生殖繁衍的工具呢? 阿絮叹一口气。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什么。是混有龙和人的血统的半妖?父亲母亲究竟是谁,为什么是由身为人类的妈妈把她生下来的,而且出生时是人形,这和幼龙出生为龙形之后才学会化人的规律相矛盾。 还有,妈妈到底是怎么回事?自从蒲出现后妈妈回家过一次,便再也没出现过,两三年打一次电话回家报平安,可从来不说她在哪里干些什么,挂了电话便再也找不到了。妈妈她......到底是什么人呢?又在做些什么呢? 妈妈以前说蒲是她朋友的孩子,所以让蒲搬进院子里住好照顾她,那么妈妈是和蒲很早就认识了?她们之间达成了某种协议吗?如果这样......阿絮悄悄看了蒲一眼,是不是外公和爸爸也知道蒲的真实身份,全家人只有她一个人被蒙在鼓里? 阿絮想要理清楚和蒲的关系,首先要弄明白自己的身世。她想知道自己是什么,从哪里来,与龙族和人族的渊源,然后再考虑蒲的问题。 而且...... 喜欢,爱,这种东西阿絮真的很难去分辨。很模糊,不是吗? 和一个从小一起长大,手拉手地带你去认识这个世界,教会你所有的人朝夕相处,你对她会怎样呢?会抱着一种怎样的情绪呢? 有时候,阿絮觉得蒲能给她母亲的包容和温暖。有时候,阿絮觉得蒲就是她的姐姐,关心她,爱护她。有时候,蒲就是阿絮的朋友,听她说话,陪她聊天,一起淘气,一起认真。有时候蒲是她的师父,教她人类的功课,教她龙族的法术,还会交给她处世的道理。有时候......阿絮也渴望着蒲的触碰,抚摸,亲吻,还有更多更多的接触,想要深入,融合,永远纠缠在一起。 到底哪一种感觉才是真实的?要从中挑出其中一样,还是所有都代表了蒲在她心中的位置? 阿絮知道蒲一直都想要她给她一个明确的答复。 尽管阿絮不明白蒲对她究竟是真正的爱慕,还是只是利用,但阿絮都确定蒲想要和她发展性方面的关系。 如果只是身体上的渴望,或者龙族复兴的需要,阿絮都不会吝啬自己的身体,只要为了蒲即使没有感情,被利用也没关系。 可是...... 阿絮想要弄清楚自己心里是怎么想的。你对我来说,究竟意味着什么?阿絮想要明白这个问题。 身世,龙玉朗,还有蒲牢,这三个问题成了阿絮无法解开的心结。阿絮想能用一生的时间能解开这三个谜便足够了。 蒲发觉身边的阿絮有些心不在焉,温柔道:“龙儿?” “嗯?”阿絮转头看她。 蒲抱着她帮她理一理头发,“累了吗?” 阿絮摇摇头,深吸一口气,朝前面望了望,说:“还有十几公里吧,前面的风向变了,气味也复杂很多,有人活动的迹象。我们快点走,应该离最近的寨子不远了。” “好。”蒲握住阿絮的说,“龙儿,辛苦你了。” 阿絮笑:“你要真心疼我,就快些好起来,我很胆小,也很懦弱,你什么时候才能像以前那样保护我?” 蒲抱歉地笑,“对不起,龙儿。可是你总不可能一辈子都依靠我。” 阿絮笑一声,慢慢向前走,“我知道。”我不可能一辈子依靠谁,但是,我可以让我在乎的人一辈子依靠我。阿絮侧过头看一眼蒲。从前是我抱着侥幸心理觉得有你在我就可以放松,可以怠惰,但如果那样的小聪明让你觉得我愚蠢且毫无用处,那么就算为了自尊我也要拿出认真的态度来证明我的决心。 从今往后,守护你的决心。 沿着山崖走了两天一夜,两人终于见到了大峡谷边缘的第一个山寨。 好些人正坐在寨口烧着一筐筐的药草,边儿上趴了一只白狗。 白狗发现蒲和阿絮,站起来狂吠,寨里的人看见纷纷站起身,远远看着她们指指点点,不敢上前靠近。 两人原地不动,等了一会,从对面十几号人里走出一个裹着头巾的男人,来到她们面前,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阿絮说:“到大峡谷自助游的,大哥你们这有旅店吗?” 男人笑:“什么人没事跑这来自助游?我们这不让外人进的,你们快走吧。” 阿絮吹口气,一脸的疲惫,“大哥,你通融一下吧。我跟我姐已经在山里走了两天一夜了,好不容易见到人住的地方,我们不过夜,就在这修正一下,行吗?” “这......”男人皱起眉,看向身后的人,寨民们也在犹豫。 这时蒲和阿絮后面有人背着箩筐蹦跳着走来,轻快笑道:“普布哥你就让她们进寨子吃一顿饭嘛~” 叫普布的男人看到走来的女孩露出疼爱又烦恼的神情,笑道:“白玛你回来啦。” 白玛姑娘两手叉腰,娇俏一笑,“嗯,我回来啦!” “咦?”白玛弯腰盯着阿絮和蒲看了一会,然后蹦蹦跳跳到阿絮身旁,牵起她的手摇一摇,“你好,我叫隗白玛,汉文意思是驱魔的莲花,叫我白玛就好啦,请问你们怎么称呼啊?” 说着,白玛笑眯眯地冲着阿絮眨巴眼,发出可爱的嘿嘿笑声。 阿絮急忙回笑道:“你好,我叫阿絮,这是我姐姐蒲。” “你们好你们好。”白玛连忙也跟蒲握握手,高兴道:“看到你们我真的太开心了,要知道我们住在大峡谷的寨子里,好几年都不一定能看到外乡人,一点意思都没有。” 普布上前拉她,“白玛......” 白玛躲开他,做了个鬼脸,拉着阿絮的手带她进去,“你叫阿絮是吧?我看到你就喜欢上你啦,觉得和你......唔,汉话里该怎么讲来着,投缘,对,是投缘!” 阿絮眨巴眼,“诶?真的?” 白玛重重点一下头,“嗯!能遇到外来的客人真是太好了,而且我们还差不多大,阿絮你多给我讲讲外面的事情好不好?是不是有在底下跑的飞快的大虫子,里面可以坐好多人?还有在全世界结网但是看不到的那种虫子,叫什么......英特网虫?” 普布追上她,低声喊道:“白玛,寨主下过命令,不允许外人进寨的。” 白玛哈哈笑道:“没事没事,你就当今天寨里又多了两个小白玛吧。”她嘟起嘴朝普布眨眼,撒娇道:“好不好嘛,普布哥哥,我好久好久没有见过外面的人了,好想知道外面是什么样子的......” 普布最受不了寨子里最受宠的小妹妹冲他这么撒娇,很快败下阵来,捂住脸叹气,不知该拿她怎么办。 “哈哈,走啦!”白玛一手挽住阿絮,一手挽住蒲,挺胸笑道:“我请你们吃好吃的,你们要多给我讲一点好听的故事哦!”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218 “唔——”阿絮还来不及回答就被白玛拖着走了。 蒲没什么太大反应,盯着白玛腰间的明黄蝴蝶玉看了会,想着正好要找隗姓人,跟着这小姑娘可以探听消息,先由着她去。 “哎,白玛!”普布在后面喊她,“你自己跟寨主交代啊,说人不是我放进来的!” “知道啦知道啦,你放心吧!”白玛回头大声应道,取下背上的小背篓,咻地抛给他,“接着!今天采的药草,改天给你一朵雪莲花~” 普布接住背篓摇摇头,这丫头,雪莲花哪是那么好摘的? 白玛把蒲和阿絮请进自家屋里,给她们倒了两碗酥油茶,笑吟吟道:“请用。” 阿絮端起来闻了闻,“好香啊,谢谢你。” “不客气,嘿嘿。”白玛眯眯眼。 阿絮喝了两口,总觉得对面有炽热的视线盯着她,一抬头,发现白玛正托腮盯着她看,而蒲则冷淡地盯着白玛。 阿絮嘴边糊了一圈白沫,张口问:“白玛你看着我干嘛啊?” 白玛说:“你好看嘛,我就看你啦。” 阿絮没忍住笑了出来,抱着碗不好意思道:“谢谢,谢谢你,你还是第一个夸我好看的。” 白玛嘻嘻笑,“真的啦,超好看的。”起身弯腰,伸手抹掉阿絮嘴边的白沫,“你慢点喝,还有很多,都是我亲手做的哦。” 被白玛触碰到脸颊,阿絮怔在原地愣了两秒。 白玛转身去开柜子,“我看看昨天做的青稞饼还有没有。” 蒲径直起身走出了门。 阿絮暗叫不好,上前去追,“秋宁——” 蒲哼一声,“你吃你的青稞饼,我去寨子里探探情报。” 阿絮说:“我也去。” 蒲把她推回去,“你吃青稞饼,白玛姑娘的酥油茶还有青稞饼,味道好极了。” 阿絮歪着头看了她一会,掀掀眼皮,“好,我跟白玛吃,你一个人去探探情报。”说完头也不回地进屋了。 蒲看着她的背影呆了一会,仰头朝天吹了口气,小声嘟囔,“一个人就一个人。”拖着寂寞的影子到寨子里晃悠去了。 ☆、决战天寰篇31 看着蒲一个人走了,阿絮靠在墙边撇撇嘴,心中笑道:这么大的人了,还一副小孩脾气,“老小老小”,越老越小,这话说的真没错。 白玛端着八宝盒放到桌上,奇怪一声,“蒲姐姐哪里去了呀?” 阿絮随口胡诌:“尿急。” 白玛说:“厕所的话里面有,她怎么跑去外面了,我去把她叫回来。” 阿絮拉住她,“没事,她就是想出去逛逛。咱俩坐一会,她等会就回来了。” 白玛担心道:“可是我害怕寨子里的人对她态度不好......” 阿絮说:“你别担心,她说了一会儿就回来,你不是要听外面的故事吗?我讲给你听啊。” 白玛睁大眼睛,一脸憧憬,“真的!” “嗯。” 白玛打开百宝盒,用白绢包了一块青稞饼给她,“阿絮吃饼,边吃边讲。” “好。”阿絮咬一口饼子,有点硬,说实话她觉得不太好吃。阿絮说:“你说的那个载人在底下跑的大虫,是一种交通工具,铁皮的,叫地铁,不是大虫子。” 白玛一脸困惑,“不是大虫子?可是我见过跑的最快的交通工具就是虫子啊。虫族战士身上也有铁甲的。” 阿絮一听,比她更困惑,“你见过的交通工具都是虫子?” 白玛点头,“对啊,速度最快的是鸾虫,凤凰寨的杨家直系都用鸾虫当坐骑,可神气啦。” 阿絮突然没了食欲,放下啃了一半的青稞饼。敢情这大峡谷里,哪哪都虫子,这儿的人是对虫子有多狂热? 阿絮问她:“你不会连汽车都没见过吧?” 白玛笑:“汽车我知道,四个轮子的移动铁箱。但是它没有鸾虫速度快呀。” 阿絮觉得白玛肯定没有见过汽车行驶的真正速度,只是见过司机倒车而已。 阿絮又说:“还有你问的那个,织造连接世界大网的英特虫,那也不是虫子,是网络,叫英特网。” 白玛一脸不解,“可是结网的是蜘蛛啊,没有蜘蛛,哪里来的英特网呢?” 阿絮说:“一时半会我跟你解释不清楚,你知道电脑吗?” 白玛摇摇头,“我只看过一次黑白电视。” 阿絮说:“那我就没办法跟你说了,等以后有机会,你出去看看吧。外面的世界很大的。” 白玛先是非常兴奋地张大嘴,眼里满满都是期待,可又慢慢耷拉下脑袋,趴在桌上难过地说:“可是寨主不准我们出去,凡是离开峡谷,就是背叛杨家,会被处决的。” 听白玛这样说,阿絮想起先前在鬼精石里遇见的小铃铛和阿玛奇,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样了,希望他们已经顺利出谷,找到属于自己的路了吧。 阿絮说:“总会有办法的。” “嗯?”白玛抬起头。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219 阿絮笑,“只要有梦想,有希望,坚持下去总有一天可以做到。” 白玛咯咯笑道:“嗯,我也是这么想的。”抓住阿絮的手紧紧握在一起,“阿絮你真好,我喜欢你。” 阿絮小心翼翼地抽出手,挠挠耳朵,说:“白玛,喜欢这种事情,是不可以随便说出口的,也不是跟谁都可以说的。” 白玛说:“我知道啊,我喜欢阿父,喜欢阿母,喜欢寨子里的大家,还喜欢阿絮。” 这丫头......阿絮看着她天真可爱的笑容,可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啊...... “嘿嘿,所以说我不是随便说的。”白玛又握住阿絮的手,认真道:“喜欢就是喜欢,一见面就喜欢阿絮,所以白玛就说出来,要让阿絮知道。” 阿絮只当被白玛像喜欢父母和寨民一样地喜欢了,姑且笑着应道:“好,谢谢你。” 白玛笑着把八宝盒推到阿絮面前,“阿絮吃。不过你要给蒲姐姐留一点哦,再等一会她还没回来,我就出去找她,要是寨子里有人敢找她麻烦,哼,我就收拾他们。” “好啊。”阿絮捂嘴偷笑,虽说蒲现在没了法力,可就凭她白打格斗的功夫,普通人根本奈何不了她。唔,何况那家伙手上还有枪。 白玛就趴在桌上安静看着阿絮吃青稞饼,两只小脚吊在椅子上晃啊晃。 阿絮低头看她一眼,想了想,说:“白玛,你腰上挂的玉佩好漂亮啊,是在寨子里买的吗?” “嗯?”白玛看了看腰上挂的佩玉,“啊。”连忙取下来,摆在桌上,“是说这个吗?” “嗯嗯,就是它。” 白玛小手点着佩玉,慢慢说:“这个叫明黄蝴蝶玉,是我们家族每个人一出生都有的。” 阿絮说:“是族徽吗?” 白玛点头,“嗯,我们家族的族徽是蝴蝶。”说着,从手臂上取下一只嵌着孔雀石的银镯子,翻出内环给她看,“你看,就是桌子上刻的这个。” 阿絮看了看镯子,把桌子还给她。 白玛却不要,又推回给阿絮,“这个送给你啦。” “诶?” 白玛把镯子给阿絮套上,“在我们家族里有个说法,把贴身之物送给喜欢的人,能够辟邪,保人平安。” “唔。” 白玛说:“而且我也没什么好的东西能送给你做见面礼,你就收下吧,千万不要嫌弃。” “我......”阿絮看着白玛一脸的期待,不好拒绝。她摸了摸包里,找到一颗阿尔卑斯,给白玛,“我这有一颗糖,给你,就当是回礼好了。” “谢谢阿絮。”白玛开心地接过去,放在八宝盒里。 阿絮拿起桌上的明黄蝴蝶玉,描摹上面的纹路,漫不经心地问:“白玛,这玉真漂亮,是怎么做出来的啊?” 白玛抱着八宝盒笑,“嘿嘿,很漂亮对吗?我也觉得很漂亮,这是隗姓人老祖宗留下来的手艺,可惜这是每个人生下来拿到手上必须带进棺材里的,所以不能送给阿絮。但是最近正好到了炼玉的时候,阿絮我带你们去看看吧?” 阿絮心里喜道:真好,我还在想怎么才能混进炼玉的队伍找到隗姓人聚集的集会,白玛自己就送上门来了。 不过阿絮面上很从容,惊喜地说:“真的吗?肯定很有趣!” 白玛说:“真的啊,但是要进深山里,山路很难走,你要小心一点,到时候跟在我身边别走散了。如果运气好捡到些琥珀的边角料,我还能做一块佩玉送给你。” “太好了。” 白玛进一步给她介绍,“而且这个玉有驱虫去毒的功效,戴着它你就再也不怕被蚊子叮啦。” “嗯嗯。” 蒲还没有回来,阿絮有点担心。忽然她隐约觉得屋顶上有些熟悉的气味,虽然很淡时有时无,但她还是敏锐地捕捉到了。 白玛说:“阿絮你们在这住一晚吧。” “啊?”阿絮回过神,“可以吗?你们寨主不是不允许外人过夜?” 白玛说:“可是你不是还要跟我参加炼玉集会吗?” “对哦......” 白玛鼓着腮帮想了一会,突然笑道:“有了!” “嗯?” 白玛说:“我在山里采药,在离寨子不远的林子里搭了一个小木屋,我带你和蒲姐姐过去,你们在那里住,这样寨子里的人不会说什么了。” 阿絮觉得这个法子不错,点头应道:“好。” 白玛说:“那你现在这里等我一下,我进屋拿一点东西,然后一起出门找蒲姐姐去小木屋。” 阿絮说好,等白玛进里屋以后轻轻走出门外,朝屋顶上望去。 屋顶上躺了一个人,枕着两只胳膊望着天,嘴里叼了一根狗尾巴草还晃来晃去的。 阿絮望着她笑了一下,对躺在屋顶上咬狗尾巴草的蒲喊道:“你偷听够了吗?听够了就下来。” 蒲斜了一下眼睛,慢悠悠沿着搭在屋檐上的梯子爬下来,走到阿絮身边,撇着嘴不说话。 阿絮把她嘴里的草拔了,蒲有点不满,从鼻子里喷出一口气。 阿絮盯着她看了一会,确定这家伙在生闷气。 阿絮戳她一下,“蒲姥姥,听见了吗?去小木屋,等着参加炼玉集会。” 蒲猛地转过头,咬牙道:“我不老。” 阿絮数着指头说:“啊,是吗,我觉得成熟一点很有魅力。” 蒲说:“那我还是很成熟的。”说着挺一下胸脯,望着自己丰满的胸,心想:嗯,各种意义上的成熟。虽然这具身体不是我的......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220 阿絮和她住了十几年,这种小动作怎么可能逃出她的法眼? “蒲秋宁你的思想为什么永远都那么龌龊!”阿絮说,“你再挺一下,我回去就给你裹了。” 蒲背过身,“不要。”丰满,是所有雌性的骄傲。 阿絮偏过去扒拉她捂在胸前的胳膊,“不给你点颜色看看你当我是哈喽kitty。” 正当两人争执不下时,白玛抱着一团包裹走了出来,惊讶道:“蒲姐姐已经回来啦,那正好,我们现在去木屋吧,我跟阿絮商量好了,等过几天带你们去炼玉集会。” “好。”蒲躲开阿絮的魔爪,心里在想木屋里有几张床,如果有多的就把其他床的脚给锯了。 作者有话要说:  林中小屋.avi ☆、决战天寰篇32 白玛把蒲和阿絮带到寨子外边树林里的院子,院子里有个小木屋。 白玛推开门,说:“我有段时间没来住过了,里面比较潮,积了很多灰,你们先打扫一下。” 阿絮闻到一大股草药味,说:“白玛这里好大一股中药的味道。” 白玛笑道:“这里本来就是药庐,春秋交际的时候寨子里生病的人很多,病得厉害的就会转移到林子里隔离。” 阿絮说:“就和古代的瘟疫差不多,现在外面都要注射疫苗的。” 白玛摇摇头,“我不知道疫苗,但寨子里一直用祖辈传下来的医术。” 阿絮不知道该说这是一种对传统的继承还是违背发展的落后。 蒲在窗台上抹了一下,手指上都是黑的,是要好好打扫一下。 白玛从柜子里找出木盆和抹布,站在门口指着林子后面说:“那边有口井,我去打盆水过来,你们先扫扫灰。” “好。”阿絮应道,走到门后找扫帚。 蒲瞄了一眼房里,发现有三个房间,两张床。 阿絮拿了扫帚给蒲,见她东张西望,拿手在她面前晃一下,“看啥呢?” “没。”蒲收回视线,“看看有没有妖气。” 阿絮表示怀疑,“你还能感觉到吗?” 蒲抱胸道:“雌性的直觉。” 阿絮笑了一下,拄着扫帚说:“你别一口一个雌性的,其实我有点怀疑。”抬起头,看着她,“你真的是雌性吗?” 蒲说:“龙儿,你可以怀疑我的龙品,但是不能怀疑我的性别。” 阿絮觉得蒲没有龙品。 其实她就是随口一问,因为蒲的父王开始龙神就是雌雄同体,所以阿絮才会奇怪为什么他的孩子就能明确性别呢? 没准蒲也是雌雄同体。染色体......是XYY? 嘶......说起来,人类的染色体是XY,鸽子的染色体是ZW,龙的染色体是什么? 阿絮真觉得龙这种生物可以好好研究一下。念中学的时候,阿絮利用蒲的蛋壳和稀盐酸产生反应证实了龙蛋壳主要成分也是碳酸钙的命题,可惜没有老师相信......于是现在阿絮又有了提取蒲的细胞去观察染色体形态的想法。 阿絮说:“万一......万一你是雌雄同体呢?” 蒲在房里寻找可以锯床脚的工具,一心二用道:“雌雄同体?我倒是想呢,但是没到那种境界。修炼者修炼时间太长,会忘记性别,雌雄任意转换,这是一种。还有一种是修炼到了忘我境界,阴阳相合,自生出阴阳两相,雌雄同体,我父王就是。” 阿絮弯腰扫地,“原来是这样,我就随口一说。因为你父王是雌雄同体,所以我在想你为什么不是。” 蒲在柜子里翻到一把有些锈蚀的镰刀,在手里掂了掂,“我道行不够。不过龙儿你想感受一下雌雄同体,我会努力的。” 阿絮满脸黑线,感受一下雌雄同体......这又是啥玩意儿? 阿絮扭头看她,“蒲秋宁,你该不会又在秘密策划一些恶心的事吧?” 蒲急忙把镰刀藏到身后,挑眉,“没有。绝对没有。” “你——” 蒲把镰刀放回柜子里,抢过阿絮手里的扫帚,推着阿絮出去,“龙儿你先出去,等着白玛打水回来,里边我来打扫。” “哎哎哎,一起打扫啊,不然怎么弄得完。” 蒲关上门,把门锁上,“没事,我速度很快的。” 蒲速度很快地用锯断了一张床的床脚。 白玛端着水回来,看到紧闭的房门还有外面的阿絮,奇怪道:“阿絮你怎么一个人在外面,蒲姐姐呢?” 阿絮说:“她在里面打扫,把我赶出来了。” 话音刚落,蒲把门打开,“我打扫好了。洒点水抹一抹就行。” 白玛叹道:“速度真快。” 阿絮看着蒲微微上扬的嘴角,不知怎的心里有点发毛,总觉得会有什么不好的事发生。 蒲竖起大拇指指屋里,“进来吧。” 阿絮走进去,咬蒲耳朵,“我告诉你蒲秋宁同志,要是让我发现你搞什么鬼花招,你就死定了。” 蒲揉揉耳垂,“我是清白的。”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221 白玛赞叹蒲的打扫卫生速度麻利,给她们简单介绍了木屋里的设施还有林子周围的情况就先回去了,说晚上再给她们送宵夜。 送走白玛阿絮长叹一气,“啊——终于可以洗澡了”一下摊在床上。 突然,床嘎吱嘎吱响了几下,哐啷一声塌了。 “哎哟——”阿絮哀嚎一声。 !!! 蒲急冲冲跑过去英雄救美,“龙儿!你没事吧!”手慢慢摸到阿絮屁股上,揉一揉,“疼不疼?” 阿絮觉得腰都要断了。 阿絮打开蒲的手,“叫你捏了吗!你一碰更痛知不知道啊!” 蒲让阿絮原地缓了一会,小心搀扶她站起来,一瘸一拐走到椅子边坐下。 “龙儿......”蒲担忧地问,“你没事吧?哪里不舒服?” 阿絮白她一眼,“我全身上下都不舒服。” 蒲说:“这里很久没人住过,床又是木头的,受潮被虫蛀,受不了重力就塌了。”起身去另一间屋子,“我看看我那个房间床怎么样。”坐上去摇了摇,没事,对阿絮说:“龙儿,我那边床没有问题。” 蒲走回阿絮身边,抱住她胳膊扶她起来,柔声说:“你现在摔着了,活动不方便,我先帮你洗澡,再给你擦药,然后我们一起睡。” 阿絮总觉得哪里不对,空气里弥漫着挥之不去的“阴谋”气息。 阿絮在脑子里想了想。帮忙洗澡,帮忙擦药,再因为床塌了顺理成章地一起睡...... 阿絮凶狠道:“蒲秋宁,你丫该不是把床腿给锯了吧!” 蒲可怜巴巴,“龙儿,你看我一个灵力尽失的废人,哪来的力气锯床腿呢?”内心暗叹自己聪明,已经把镰刀扔到后院草堆里了。 想到蒲的身体现状阿絮立马败下阵来,趴在桌上叹气,“好好好,你说的是。”腰痛的厉害,有气无力道,“快扶我去洗澡,身上一股怪味。” 其实蒲一开始只想让阿絮和她睡一张床,可是没想到阿絮会摔到腰,让事态发展成这样,不过现在看来......也不错? 蒲说:“白玛说后院的温泉池可以泡药澡。” 阿絮拒绝道:“不用了,我就在屋子里泡大木桶。” 蒲说:“走嘛,不用害羞的,没人会来。”一把把阿絮抱起来走出去。 阿絮挣扎,“你放我下来。” 蒲说:“龙儿,你重了一点。” 阿絮脸微红,“那是因为,你上一次公主抱是几年前了。” 蒲说:“那你要小心一点,不要乱动,不然我都抱不稳了。”笑一下,咧着嘴把阿絮抱紧后院林子里。 温泉泉眼边缘用石头砌了圈围起来,很久没人来过了,泉水里飘满树叶。 四周氤氲着带着药香的水汽,雾蒙蒙一片,水面还在咕咕冒着小泡泡。 阿絮抱紧蒲的脖子,扭头在林子里张望。 阿絮在蒲脖子上蹭,“这种场景,就像要闹鬼一样,烟雾朦胧的。” 蒲笑:“才不是闹鬼,是仙女下凡。” 阿絮咂嘴,“这荒郊野岭,哪来的仙女啊。” 蒲笑了一下,低头在阿絮脖子根吻了一下,“仙女就在这里。” 阿絮眸子一震,仰脸看着她。 阿絮说:“蒲秋宁,信不信我堵了你的嘴。” 蒲笑着摇摇头。 阿絮一手绕道蒲后脑勺,蹭上去把她都往下按,吻住她的唇。 蒲抱紧阿絮,后仰躺到草地上,一面回应着她一面帮她脱掉身上的衣服,最后光着身子泡进池子里,溅起一大堆水花。 噗通—— 水花迸溅的声音唤醒阿絮的理智,她推开蒲,摸一摸嘴唇,坐到一边去。 蒲垂一垂眼帘,跟到她身旁,伸手去抱她,“龙儿......” 阿絮用水弹她,“走开,离我远点。” 蒲两手搭在胸前,“说好我帮你洗澡的。” 阿絮挪到一边,“我不要你帮。” 蒲蹭过去,“我帮你搓背。” 阿絮说:“不用了,谢谢。” 蒲说:“那我帮你按摩。” 阿絮躲到角落里,“不要。” 蒲说:“那我——” 远处传来白玛的叫声:“阿絮,蒲姐姐,我给你们送宵夜来了,你们在吗?” 蒲转头去看。 阿絮大声应道:“白玛!我们在后面温泉!”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222 蒲小声嘁了一下,泡在水里坐好。 白玛挎着篮子跑过来,看到她们笑嘻嘻地扇了扇周围的白雾,问:“怎么样,这温泉还不错吧?现在是夏天,泡着还不觉得,冬天泡着可舒服了。” 阿絮问:“白玛你一起来吗?” 蒲呲了呲牙。 白玛摆手说:“不用了,我经常泡的,你们吃吃这个,卤鸡爪,很好吃的。我去你们房里点一些藏香,驱虫。” 阿絮说:“白玛,对不起啊,两张床......塌了一张。” 白玛眨眨眼,塌了?然后看向蒲和阿絮的眼神有点奇怪。 “哦,哦哦。”白玛忽闪眼睛,站起来躲开,“那什么,那就只有一张床了,你们......温柔点,那床是不怎么结实。” ...... “等等,白玛,你是不是——”阿絮叫道。 “我先回去啦,明天早上再来看你们。”白玛小跑着走掉了。 阿絮伸出的手悬在半空。等等,白玛,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决战天寰篇33 只有一张床,阿絮害怕晚上睡觉蒲做出什么过分的举动,要蒲睡床,她去打地铺,结果第二早醒来阿絮却发现自己在蒲怀里。阿絮摸一下身上,衣服还在,看来蒲只是半夜把她抱到床上去了。 白玛在房里点的藏香味道很淡,不仔细闻基本闻不出什么味道。倒是这个药庐里本来草药味就很重,许多味道合在一起就没有那么明显了。虽然很淡,但是这香很管用,一晚上什么虫子也没有。想来杨家真是个奇怪的地方,既崇拜虫子又驱逐虫子。 过了两天,夏渐浓,天气越来越热,阿絮陪着蒲瘫在小河边乘凉,白玛终于找过来了,跟她们说炼玉集会要开始了。 白玛说:“其实除了隗姓人,有些寨子里其他家族的人也会混进来,讨点琥珀和草药的材料,回去做驱虫药。” 阿絮笑:“比如我们这种?” 白玛道:“你们才不是呢,你们是我的客人,我领着你们上机会,要做的玉也是我送给你们的礼物。” 阿絮说:“谢谢啊白玛,你对我们真好。” 白玛笑着握住阿絮的手,“不要跟我客气,我喜欢阿絮。” 蒲折断了一根树枝。 白玛忽然看着阿絮的胳膊说:“阿絮,我前几天送你的镯子呢,怎么没见你戴着呀?” 阿絮满头黑线。阿絮在木屋住了一天,第二早起来揣在包里的镯子就不见了。她瞄了一眼趴在河边耍水的蒲,脚趾头想想也知道是哪个家伙干的。 蒲又捡了个石子儿打水漂,一副不管我事的样子。 阿絮不好意道:“嗯,那个,我这人不怎么有收拾。因为是白玛送的镯子,那么贵重的东西我怕在山里窜来窜去弄丢了,就取下来收好了。” “原来是这样啊......”白玛笑道,“没关系的,就是个心意,阿絮你也不要看得太重啦。” “嗯,谢谢你。” 白玛说:“阿絮给我的糖也很好吃。” 阿絮道:“你喜欢就好。” 蒲从草坪上爬起来,弹弹衣服上的草屑,轻飘飘说一句:“时候不早了。” 白玛点一下头,从荷包里拿了两个项链给蒲和阿絮一人一个,“把这个戴上。” 阿絮拈着项链上的坠子瞧,“这是什么?” 坠子是个简易的水晶小瓶,里面有一只合着翅膀的小虫。 蒲说:“是萤火虫。” 阿絮又看了看瓶子,吃惊道:“这是萤火虫?原来长这么丑,为什么不发光啊?”摇一摇瓶子。 白玛捂嘴偷笑,“萤火虫到了晚上就发光啦,再说它哪里丑了,寻常人见了虫子就说丑,那虫子见了人还说人丑呢。” 阿絮问白玛:“给我们这个做什么?你已经送我礼物了。” 白玛说:“这是炼玉集会要用的,等一会天色暗下来你就知道啦。”背起背篓,转身拨开杂草道:“这里进山还有一段路程,我们快些走吧。” “好。” 路上阿絮小声问蒲:“蒲秋宁同志,有件事你必须老实交代。” 蒲非常老实,“你说。” 阿絮冲她挤眉弄眼,“白玛送我的镯子你拿哪去了?” 蒲说:“我收起来了。” 阿絮说:“你没经过我允许就动我的东西。” 蒲说:“那个镯子对你就那么重要吗?” “不管重不重要,那是我的私人物品,私人物品你懂吗?未经主人允许就擅自动别人的东西,还不跟人打招呼,你这是犯法的。” 蒲说:“因为是白玛姑娘送的,所以那个镯子就很重要,所以你就说我犯法吗?”顿一顿,补充一句:“人的法则约束不了我,说难听一点,我是神龙,在人类面前,我就是法则。犯不犯法我说了算。” 阿絮吸一口气,嘿,今天这家伙是怎么了?非得跟她怼着? 阿絮与她理论,“你这是越界干涉,昊天帝姬不管你?”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223 蒲说:“我实事论事,讲道理。弱肉强食乃世间规律,我强我自然有说的理。” 阿絮叉腰道:“想想你现在的身体状况吧,强在哪里了?”沉一下眸子低着声音说:“你说一个月告诉我的,现在还不准备说吗?” 蒲鼻子喷了喷气,“你一定会知道的。不过龙儿,私人物品动了主人的私人物品,算犯法吗?” 私人物品动了私人物品?这东西怎么能拿东西呢? “你什么意思啊?” 蒲说:“我的意思是,我没拿你镯子的时候,是你的。镯子没被我拿的时候,是你的。现在我拿了镯子,镯子和我不还是你的吗?” 阿絮心头跳了一下,快速向前走了两步,嘴里嘀咕:“说什么胡话......” 蒲浅浅地笑。龙儿现在长大了,不像以前那么可爱,随便逗逗就能开心,要想哄好她要多费些心思了。 阿絮问白玛:“咱们还要走多久啊。”抬头看天,“过一会可能要下雨哦。”阿絮闻到空气里加重的水汽味了。 白玛睁大眼说:“阿絮你好聪明啊,这观察物候的本事我可是学了很久,没想到你从城里来的一看就知道了。” 阿絮说:“城里人看到老远飘来乌云也知道要下雨的。” 白玛指着天上说:“可是天上没有乌云。” 阿絮笑:“我还知道点别的喽,不过等会儿乌云也要飘过来了。要是雨下起来了,你们这集会怎么开啊?” 白玛蹦蹦跳跳地走着,“照常开喽,雨是老天对大地的恩赐,是天空的眼泪,上苍对苍生的怜悯。”白玛双手环抱身体,仰起头闭着眼深深吸一口气,“接受雨的洗礼,也是我们对神明的敬仰和朝拜。” 阿絮嘴欠地诧异了一句:“会感冒。” 没想到白玛却说:“一般不会的,除非是小孩老人或者身体非常差的人。” 阿絮看着白玛这么活泼的样子,想到山里寨民长年累月的跋山涉水,体魄健壮,淋一点小雨确实不会有事......好吧,这就是体制差异。 这个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三个人脖子上挂的萤火虫慢慢有乐反应,尾部发出微弱的光芒,光芒越来越亮,最后竟然照亮了周围的路。 蒲奇道:“你这萤火虫萤光比一般的亮多了。” 白玛说:“这是秘术,这些萤火虫不是普通的虫子,用养来照明的使魔。”说着,拿起小瓶子在空中挥了挥,“也是参与集会时身份的象征。” 阿絮和蒲抬头向远处的山望去,看到前方的林子里渐渐亮起许多萤光,星星点点,飘忽不定,如梦如幻。 不一会那些萤光都聚在一起,汇成一道山间的光河,缓缓流淌,穿梭在静谧山林。 “走啦。”白玛拉住阿絮的手,快步跑了过去。 “哎——”阿絮跑着回头朝蒲伸手,“秋宁,你跟上啊——” 蒲跟在后面快步走着,“我在呢,你放心吧。” 三人很快和那光河汇合了,许多人身上都带着一只萤火虫,安安静静跟着大部队慢慢走着。 阿絮小声问白玛:“我们要去哪里呀?” 白玛悄悄回她:“一会就到啦。”竖起食指做了个噤声的动作,“不要说话哦。” 阿絮点一下头,另一只手拉紧了蒲。蒲的手很凉,摸着格外舒服。 长长的队伍在森林中心巨大的古木旁停下了。 阿絮仰脸去看,只见从矮处的树枝上垂下无数明黄色琥珀,树的周围飞满闪烁的萤火虫,把四周照的非常明亮。 有披着蝴蝶绣花披风的长胡子老头坐在古木枝头的大树屋上,磕巴磕巴手里的长烟斗,咳咳两声,借着秘书把声音放大:“一年一度的炼玉集会又到了。” 说着,老头捋捋胡须,瞟一眼下面的人,“我知道你们里面有很多滥竽充数,混到隗姓队伍里的,但我每年都没有严查,也没有追究。” 这话听得阿絮打了个哆嗦,白玛拍拍她的手,示意没有关系。 老头又说:“每年集会,我们提供的琥珀就只有这么多,先到先得,有本事的能强多少算多少,多抢多得。这些琥珀都是我们隗姓的年轻人辛辛苦苦从深山里找出来的,同族之人要有感恩之心,外族人占了便宜更应当如此。” 阿絮心中却道:我又不是真要你那琥珀去做佩玉,只是想找隗姓里能管事的打听打听人罢了。 阿絮望着那树上的老头笑,你看起来就挺管事的,不错,就你了吧! 她转头看了蒲一眼,蒲也正看着树上的老头思考着什么,回了阿絮一个眼神,两人点了点头。 阿絮低声问白玛:“白玛,那个白胡子老爷爷是谁啊?” 白玛回道:“那是我们几个寨子里隗姓族人的老族长,每年的集会都是他主持的。” “哦~”阿絮点一点头,笑道,“原来是族长爷爷啊。”白胡子老头,等会就委屈你跟我们走一趟吧? 作者有话要说:  前辈找我,请假一天w ☆、决战天寰篇34 参加集会的人们在树下争夺琥珀,族长老头捋一把胡须慢悠悠拐回树屋里,坐在书桌前,拿起放大镜翻阅一本载线的古书。 看着看着,他忽然发现桌上爬来了一只螺蛳。 老头心下一惊,这大树上哪来的螺蛳! 老头坐远一些看它,心中生疑,这莫不是变异的物种,还是什么妖怪? 眼看螺蛳越爬越近,老头警惕地看着它,想着该怎么对付。 螺蛳爬到他的书前,慢慢立起来,老头睁大眼睛去看,吃了一惊,这居然是个背着螺蛳壳的小人! 螺蛳轻轻咳嗽两声,对他说:“你莫慌张,我没有恶意,我的名字叫香香。”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224 老头吓了一跳,这螺蛳怎么还开口说话了! 香香瞟了他一眼,坐在书上,说:“你知道神奇的田螺姑娘吗?在人出去工作的时候,田螺姑娘悄悄出来为人打扫放假,做菜做饭,人快回来的时候又躲回壳里。田螺姑娘是善良又美丽的女孩,是人类的朋友。”顿了顿,起身对老头微微前身,“我就是一位可爱迷人又善解人意的田螺姑娘。” 老头看着香香满脸的皱纹一头雾水。 香香皱皱眉,轻咳一声,“曾经年青的时候。不过现在依旧是善解人意的田螺奶奶。” 老头太惊讶了,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香香侧身指着他的书说:“有什么问题烦恼呢?有什么问题想要查阅书籍呢?有问题为什么不问问神奇的海螺呢?”说着,香香指指背后的螺蛳壳。 老头更惊讶了,夸张地张大嘴,“你刚才不是说你是田螺吗?” “啊。”香香捂一下脸,“田螺和海螺是亲戚,所以问谁都行。” 她转过身趴在树上,“让我看看你在烦恼些什么。” 老头小心地看着她,说:“我没什么烦恼,只是闲着看看书而已。你来我这究竟有什么事?我念在你没有做什么坏事的份上,饶你一命放过你这小妖怪。” “嗨哟,你这老头真是不解风情,你说同样是上了岁数的人,你情商怎么就这么低呢?哪像我这样善解人意,啧啧。”香香扭着屁股撑起身,看着老头摇摇头。 老头愣了一下,这老螺蛳什么意思?她要做什么? 老头有些恼了,指着香香说:“你这老妖怪,究竟要做什么?” 香香指一指窗外,“你去看看那边。” “什么?” 香香说:“你不是问我做什么?那你就去窗外看一看哪。” 老头心想他堂堂隗姓族长,德高望重,难道还怕一个小小的螺蛳怪不成? “去就去。”老头起身走过去,推开窗户,“看你刷什么花招!” 啾啾。 老头一打开门,看到两只小巧可爱白鸟正停在枝头上,偏着脑袋看他,两只小黑豆眼滴溜溜地转。 老头又愣住了,螺丝怪叫他看两只鸟做什么? 突然,两只小白鸟张翅飞起,围着他转了两圈,周围渐渐生起白光,空气快速流动,老头被一股怪力托起身来,飘在半空。 老头急了,拼命挣扎,“放开我,你这两只扁毛畜生!” 香香扯着嗓门吼:“老头儿,你知道现在这种情况是为什么吗?” 老头吼道:“你们几个妖怪,想要对我做什么!”他想挣扎引起外边族人的注意,可是外面实在是太闹腾了,他再怎么呼救也没人搭理。 香香说:“你住在山里,知道触怒了山神有什么后果吗?” 老头的身子僵了一下,颤抖道:“会......会被山神的使者神鸟带到山神面前,受山神处置......” 这老头只是生活在峡谷里的外族,对杨家很多事并不了解,也不知道峡谷里的地仙早被杨家的人赶走了,此时遇到这般情景,以为是自己做了什么事惹着了山神,竟信以为真了。 香香叉腰道:“知道就好,你犯了错,触怒了山神大人,现在神鸟使者就要带你去山神大人那里去,希望你能认错,接受惩罚,改过自新!” 老头闭上眼绝望地求饶,“哎哟田螺奶奶,小的愚昧,不知做错什么触怒了山神大人,还请大人宽宏大量原谅小的啊!” 香香小手一挥,“这些话你留着见了山神大人再说吧!” 树屋中白光一闪,老头和白鸟都消失了。 老头只觉眼前一阵白光,什么也看不见,全身都在强劲的风中,衣物猎猎作响,过了一会双脚着地,一切重归平静。 “哎哟。”老头抱头在原地顿了一会,大声叫道:“山神大人饶了我吧,饶了我吧,有什么错大人说出来小人一定改,一定改!” 哎? 这......怎么没反应啊? 老头抱着头,慢慢抬起头,小心翼翼睁开眼睛,看到周围的景象,忽的眼睛睁大,满脸惊奇地看着四周。 这是谷底里的一片水域,他正跪坐在一汪湖水旁,不远处传来阵阵水声轰鸣,循声望去是一挂白练瀑布,水落入湖,飞溅水花无数。 湖水面上微微盈着纯白淡光,光芒柔和,从湖底缓缓升起,将周围的草木山石系数笼罩在里。 老头又怕又奇地站起来,贴着谷边慢慢走,怯怯又唤了两声:“山神大人?山神大人?” 忽的,湖底生起许多白色光点,在空中飘来飘去。 奇了,真是奇了。 老头揉揉眼睛,以为那些白光点子是什么虫,抓了一只在手心,慢慢打开,竟听到一声孩童嬉笑,随后光点轻巧逃了出去,留的老头傻傻愣在原地,久久回不过神。 老头惊道:“这、这究竟是什么东西!” 一道轻缓缥缈的回声从瀑布水声的那头飘荡过来:“那些都是山中的精灵。” “精灵......谁?你是谁!”老头猛地转身,蓦然睁大眼,看到湖面上架起一道七色彩虹,虹桥跨明镜,白瀑飞玉盘。 接着,瀑布水帘缓缓打开,白光一闪,一条通体雪白的玉龙从水中飞出,体态优雅轻盈,在天与水与云之间盘旋飞翔,四周白光纷纷飘起,向它聚集,围绕在它身周,形成一轮光球。 老头着实被这一幕吓了一跳,哐当一下跌倒在地,险些晕了过去。 天上的光球渐渐落地,变成晶莹的水珠逐渐离散,重新回归湖泊。 白光散尽,从中走出一位冰肌雪骨的银发少女,她满含酒意的桃花眼尾吊着些许嫣红,头上生着一对玲珑玉角,身披霜雪,脚踩白莲。 少女对他笑道:“你先前大声叫嚷要本座饶了你,如今见了本座,却又装作不知道?”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225 老头浑身一震,登时扑倒在她脚下,“山神息怒,山神息怒!还请山神大人恕罪啊!” 少女轻掩嘴角,抬手扶他,“你且莫慌,我既有心遣派白鸟接你来此,与你详说,你这罪行自然还不到无可饶恕的境地。” “啊呀——多谢山神大人不杀之恩,大人大恩大德小人永生不忘!”老头颤巍巍直起身,却敬畏地低着头不敢与她对视,小声询问:“可是不知小人犯了和错,还需大人亲自提审?” 少女轻叹一声,踱步走到湖边,望着远山青峦轻启薄唇,缓缓道:“我本雪山玉龙,受天庭之命在此代为山神,已近千年有余。” “是,是,山神辛苦,山神辛苦。”老头急忙点头。 少女有道:“我生性淡薄,不好与人争斗,也更不爱管凡间杂事,只是最近出了些问题,天庭有人问我麻烦,我受上界管辖不好推脱,只得查了一查。可谁曾想......我这一查,竟发现原来都和蝶王族隗氏有关联,所以我便寻了你来,提点你一二,省的你越走越错,越错越远。” 老头这下有些不解,问道:“可是山神,我们蝶王隗姓早已落没,现今的蝶王族都混着杨家的血脉,您是山神,肯定知道这一带杨家的地位。您说我们这群被杨家当做奴隶和狗使的卑贱民族,有什么本领做出什么错事?” 少女背对着他,面向湖面负手而立,悠悠道:“错不在你们留下来的,而在那些逃出去的。” 老头浑身僵硬。他咚地扑倒在地,“还请山神明示!” 少女转过身,看着他道:“我在这里静静看了千年,杨家从藏谷到凤凰,每一件事我都看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说着,她顿了顿,开合一下眼睛,“这些年来,杨家是怎么待蝶王的,我都知道。只是上天有上天的秩序,为神者有神者的规矩,我心里疼你们,可却不能坏了规矩,不能出手。不过这次......事态有些严重,我只好念着死心,悄悄请你来谈谈。” 老头急忙道谢:“好,好......多谢山神,还请山神指点一二啊!” 少女弯了弯嘴角,矮身道:“我且问你,前些日子蝶王族是否有人离开峡谷,去过外界云游?” 老头皱眉,“有倒是有,可不知山神要问的是哪一个?” 少女道:“那就对了,可有人去过昆仑,拿着一策古籍?” 老头摇头,“没有昆仑的,也没有带书出去的。可是他们偷溜出去,到底去了哪里,有没有在外面拿到什么书,我也不知道啊山神大人。” 少女思索片刻,又问:“那你可有熟读古籍?” 老头立马回道:“有有有,小老儿我别的不会,祖宗留下来的书我还是都翻过一遍的。” 少女点点头,闭上眼又陷入了沉思,看着闪身不说话,老头心里害怕,是不是又说错什么了? ☆、决战天寰篇35 老头担心说错话了,战战兢兢地等着,少女终于说话了。 她悠悠道:“错误的源头就在于一个出逃云游的蝶王族人,一卷载着神秘古国的古籍,本座也只有这些线索,你若是能想起什么告诉本座,说不定还有挽救的可能,若是想不起来,本座也是无能为力......” 老头一脸愁苦,“这这这,山神大人,刚才我已经说了,他们人出去以后究竟去了哪里,那我也不知道啊!所以您问我的那个人到底是谁我是怎没办法知道......啧——只是您说记载有神秘古国的古籍,这个......老头子我倒有点眉目。” “哦?”少女猛地回头,立马做回原本清高的姿态,说道:“那你还不快些说来,本座也好想法子帮你们。” 老头急忙道:“好,好,我这就说。” 他略微思索后,将事情原委从头道来。 老头说:“蝶王族有时代相传的封印楼,里面收藏了历代族长珍藏的宝物,其中不乏神书古籍,神兵宝器,就是鬼美人的驯服方法,那也是收录其中的。山神您说会招来灾祸的是一卷记载有神秘古国的古籍,又与我蝶王人氏有关,老夫便猜想或许山神问的是《四方秘境志》。” 少女面色微微一震,接着笑一下又说:“没想到你蝶王族竟然还珍藏着与传说秘境相关的书籍......” 老头笑一笑,脸上不禁带上骄傲的神情,“蝶王族历史悠久,若要论资历,那可是比现今秘宗四大家都深厚些。《四方秘境志》是我蝶王族先人传下的最古老的宝物之一,除了历代族长,其余人均不知晓有此物的存在。” 少女问:“那此书现在何处?据本座所知......为何有人在别处见过?” 老头忽然长叹一气,哀哀道:“真就像山神你所说的那样,怕是我蝶王族的灾祸将近了。《四方秘境志》现已不在我蝶王的封印楼中了。” 少女眉头紧蹙,“究竟为何如此?” 老头回忆片刻,说道:“大约是一年前的一个朔夜,那个夜晚啊,真是一丝月光也透不下来。奇怪的是,也是那个夜晚,寨子里所有的灯火都点不燃,那真叫做世界一片漆黑啊。我心里觉得那是不祥之兆,封印楼里全是珍宝,我担心里边会出什么岔子,就带着萤火使魔前去查看,可是没想到......” 少女狐疑地看着他,等他继续下去。 老头砸一下拳头,摇着头说:“我去的时候,已经晚了。偌大的封印楼,其他宝物都完好无损,却偏偏失了那卷《四方秘境志》啊!” “你可有见到偷窃之贼?” 老头摆手,“没有,我只看到一个黑影从顶楼的窗外跳出去,一瞬便没了影,哪还能查些什么?除此之外,就是一片黑暗哪.....”他顿一顿,形神憔悴地坐在地上,“直到现在回忆起那个伸手不见的五指的朔夜,老夫我这心头还是胆颤的很哩!” 少女有些失落地叹道:“难道......真的就没有办法查到书上写了什么吗......” 老头耳朵一动,说道:“山神大人可是想知道《四方秘境志》上记载的内容?” 少女眸子一亮,转头看他,“不错,你还有什么办法吗?” 老头鞠一鞠躬,恭敬道:“老夫自幼于封印楼中学习生长,虽在法术上没有建树,却有着过目不忘的本领,所以楼中的古书只要是我看过的,便全都记在脑子里了,山神想知道什么,尽管问便是。” 少女高兴道:“你真是个活动图书馆啊!” “啊?”老头愣了一愣。 “嗯,咳咳。”少女背过身去走了两步,淡淡道:“蝶王族能有如此渊博的族长,真是令人欣慰。” 老头又鞠一躬,“山神过奖。”起身询问:“请问山神要问的是......” 少女问道:“你可知《四方秘境志》中记载的有一个古国,国中子民生来身旁边跟有两头白虎?” “容老夫想想......”老头应道,接着陷入沉思。 湖面的水泛着粼粼波光,将彩虹映得分外漂亮。 过了一会,老头才说:“如果山神确定是《四方秘境志》中的内容,那山神说的应当是北方秘境里的一个小国,名叫君子国。” 少女侧目,“你确定?” 老头弯腰,“千真万确。秘境中与奇兽相伴相生的国家比比皆是,可生来伴有两白虎的,必定是君子国无疑。”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226 少女沉默半晌,喃喃自语,“真的是君子国......” 香香在她肩头说道:“主人,这回错不了。老身早就说了是君子国,现在您肯相信了吧?” 阿絮蹙一蹙眉,转身问老头,“那你可对‘伊夏’这个名讳有些印象?” 老头捋捋胡须道:“自然,伊夏是君子国王族姓氏,是以君子国又称伊夏王朝,因其伴白虎,又有白虎国之称,《四方秘境志》有载:秘境之北,承邶虣云狮也。北方秘境之东,有小国,为人君子,公正严明,不偏不倚,生而伴两虎,皆雪白之躯,是谓君子国,又称白虎国。君子得令于伊夏,伊夏以德服众人,故有伊夏王朝,圣兽嘉奖,赐名白虎君子伊夏王。” 阿絮心下计较,原来伊夏并非名,而是姓,这两个字代表的不仅仅是一个人,一个王室,而是整个国家的荣辱。 如此看来,伊夏是从君子国逃出的落难王族,辗转流离才到了凡间,后被敖瀚所救隐居在伯山。 阿絮叹口气,这样一来,要想帮伊夏回到故乡,就只能找到打开通往密镜的路,秘境结界的方法,但这谈何容易。 还有一点阿絮想不通的就是,秘境受圣兽统领,平安盛世,怎会有战乱?可是没有战乱,伊夏又怎会因为敌军入侵闹得家破人亡,最后还被追杀撵出了秘境? 有圣兽镇压,秘境内各国应当不敢造次,排出这个因素,难道说...... 阿絮猛然想到以前在伯山偶遇的那个女人,她的身旁带着两头帝白虎,手腕上还有不知从哪得来的辟邪血珠——这个女人究竟是谁?她为什么会有帝白虎?她是伊夏王族,还是侵略君子国夺走帝白虎的入侵者? 阿絮深深闭上眼,她宁愿相信那个女人也是从秘境中逃出的伊夏王族,而不是毁灭君子国的入侵者。如果她要是入侵者的话......阿絮无法想象,能够突破秘境结界、无视圣兽圣威、在秘境里肆意妄为地涂炭生灵的人,究竟拥有怎样可怕的力量...... 老头的话打断阿絮的深思,“山神大人,我知道的全部就只有这些了,请问......” 阿絮恍惚一下,回过神来,“嗯?” 老头说:“山神,请问我还能做些什么吗?” “哦,不用了。” 老头问:“老夫还有一事不明,请山神指点。” “你说。”阿絮已经没有兴致跟他说话了。 老头问:“山神您说蝶王族有错误,有灾祸,可到底是什么错,什么灾啊!您不说清楚,我们这些无知的凡人、那,那怎么知道该怎么改过呢?” 阿絮微微一笑,轻挥长袖,湖面烟雾弥漫,白光柔和。 视野渐渐迷蒙,远方传来阿絮缥缈的嗓音:“天机不可泄露。” 老头急了,叫着问:“山神大人!山神大人!那我以后,可该怎么办啊!” “你只要心存善良,带着族人安静休养生息便可,切记万万不能有异心,尤其是杀戮之心。” 老头跪下磕头,“记得了,小人叮当谨遵山神教诲!” 最后一点回音徐徐飘来:“你要谨记,近日与我一见之事,决不可与他人提及,否则本座也无力保全你族性命。” “是是是!小人记住了,记住了!” 待迷雾散开,老头竟站在炼玉集会熙攘的人群中,路边已经有人摆起了摊,有人驻足其旁挑选琥珀,讨价还价好不热闹。 老头揉揉眼睛,双脚飘虚,只觉做了一个不长不短,水汽氤氲的梦。 “阿絮——”白玛从人群那头一路呼唤,四处张望,朝老头这边走过来,“你在哪啊?蒲姐姐——阿絮——” 老头循声望去,看到白玛双手拢在嘴边大声呼唤,可是周围喧闹嘈杂,把她的叫声淹没在人群里。 白玛走到老头身边,与他擦身而过。 瞬间,老头只觉心头一蹦,拇指上蝴蝶形状的玉石扳指不停闪烁,他猛然转头看向白玛,疑惑片刻,突然浑身一震。 老头指着白玛嘴唇抽搐,“你......你是......” “嗯?”白玛回过身,看到老头噗通一下跪在她面前,双手向上,声音因为过度激动而不停颤抖,“蝶王族长隗拓库见过——” 白玛困惑地眨一下眼,急忙把他扶起来,打断他的话,“老族长您怎么了,是不小心跌倒了吗?我扶您回树屋歇息吧。” 老头一时失语,立马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缓了半天才兴奋道:“好,好,没想到杨家害我蝶王族后,传闻里的蝶王纯血的希望竟然是真的。”仰天长叹,“苍天哪,我蝶王族的希望,回来了......” 白玛抿一抿唇,扶着他向书屋走,“族长您真是的,一把年纪了还在这种人多的地方乱逛,多不安全呀,当心待会又跌倒,闪了腰!”冲着老头耸一耸鼻子。 老头点点头,被她搀扶回屋。 白玛安置好老头,走出树屋,立在枝头,望着下边熙熙攘攘的人群,念道:阿絮,蒲姐姐,你们在哪儿呢?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武器+11,爆回零级;几天连刷三次副本,都随机刷出来了游戏bug打不掉血的变态怪物_(:зゝ∠)_啊,脸黑的九九来更新了...... ☆、决战天寰篇36 阿絮拉着蒲从上山的小道上爬上去,向后望了望下面的林子。 蒲看了她一眼,淡淡道:“你就这么走了?” 阿絮开合一下眼皮,“我就这么走了?我没什么啊,本来来这就是为了伊夏,事情问清楚了就要赶快离开这里。”杨家关系太复杂了,且不说杨家侍奉的邪神凤凰,本家等级阶级化严重,又和蝶王族羁绊错综复杂。而且阿絮在伯山见过鬼美人,说明使役毒蝶的蝶王族纯血还活着,杨家这般摧残蝶王族人,那纯血迟早回来复仇,指不定是哪一天,万一让她们给撞上了岂不是倒霉透顶? 英雄难解家务事,这世上最难缠的就是小人和家仇,人家的内务事阿絮可不想碰,能躲多远躲多远,何况人杨家兵不待见她们。 蒲走到她身后,说:“我们不声不响地走,你回去跟白玛姑娘道个别?” 阿絮摇头,转过身往下山的路走,“不了,萍水相逢而已。她太麻烦。” 蒲提醒道:“白玛姑娘送了你珍贵的镯子,你却连道别的话都不说一声,还嫌她麻烦。” 阿絮怔了怔,无声地笑,回头看她,“蒲秋宁,你什么意思?” 蒲说:“有时候我在想,也许最单纯的人也是最无情的,什么感情,一斩就断,干干净净。” 两人的眸子在夜里星光下微微闪着光。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227 山里有蟋蟀虫鸣,溪水叮铃。 静悄悄里,阿絮说:“蒲秋宁,你明明知道我心里——”话音却戛然而止。 蒲安静看着她,“我知道你心里什么?” “我——”阿絮欲言又止,忽的嘴角挂起一抹笑,别头道:“那我就回答你的问题吧,只是回答一个问题而已。”既然你装作看不透我的心里,那我又为何不装作听不明白话里的问题? “什么问题?” “你不是说,你在想是不是有时候最单纯的人是最无情的人吗?”阿絮说,“苏轼《蝶恋花》里,说道多情却被无情恼,可是我在想,无情的那人早被乱了心神,只是多情人不知道罢了。大概只有无情之人心里才明白......无情却被多情恼。” 阿絮看向她,问道:“如果非要在你我之间做出选择,你认为你和我,谁是无情,谁又是多情?” 当问题被血淋淋直白地摆在面前时,应该选择坦诚,还是逃避? 十几年的守护和依赖,到底是谎言还是真心? “不管是无情,还是多情。”蒲一步步慢慢朝她走进,双手捧起她的脸颊,低下头,沉声道:“我始终都是一筹莫展的那一个。” 阿絮仰着脸,一瞬不瞬地凝望着她,眸中眼波汹涌。 蒲把她抱进怀里,抚摸她的长发,“你究竟要什么时候才能明白?我到底......还要再等多少年......” 阿絮慢慢抬起双手,悬在半空,想要抱住蒲,可是停在空中的手却迟迟放不下去。 她感到抱着她的蒲身体微微发抖,浑身冰冷,极力克制着什么,带着一种莫名的痛苦和悲哀。 她看到蒲捧起她的脸,深深吻下去。 可是第一次,阿絮觉得蒲的亲吻如此可怕,可怕到她想要逃开。 因为在两人唇齿相接前的那一刹那,阿絮又看到了那个眼神,很深,很深,仿佛要穿透她一般,就好像——要透过她,去看另一个人。 另一个人...... 另一个人? 阿絮蓦然睁大眼睛,胸前的衣襟被扯开,蒲的手已经探了进去,阿絮眼睛一沉,猛的把蒲推开。 “秋宁。”阿絮抓住她的胳膊。蒲今晚有点不正常,就和以前在伯山小寒寺,还有进入大峡谷之前被魇住的时候一样,冷酷残暴,神志不清。 “蒲四姥!”香香爬上蒲的肩头,伸手在蒲耳后戳了一下,却被一道微弱的白光弹开,一个没站稳跌落在地上。 “香香,你没事吧。”阿絮急忙去捡她,把她放在肩头,又急忙去扶蒲。 蒲闭上眼,倒在阿絮怀里。 “秋宁,秋宁。”阿絮轻轻拍她的脸,“秋宁,醒醒啊。” 香香看着蒲皱紧眉头。 “香香。”阿絮叫她,“你知道蒲牢是怎么了吗?” 香香沉着眼睛,看着蒲,犹豫道:“老身......不知道。”顿了顿,“她近来身体状况本就糟糕,灵力流失严重,可能最近太累了,体力不支,休息一下会好些。” 嘴上虽然这样说,但是...... 香香瞳仁里映着蒲牢昏睡的面容,眉头皱的更紧了。 刚才那道反弹的白光,虽然因为时间太长效力已经十分微弱了,但香香可以确定,是离清言灵术无疑,绝对没错。 能够习得离清言灵的人只有两个,一个是创始人龙玉朗,还有一个就是作为继承人的阿絮,可是现在阿絮手里只有雪丝燕,连空归剑都没有找到,更别提言灵术了,那么给蒲牢下咒的人只能有一个,就是龙玉朗。 香香又想起那个活在记忆和传说里的女子,黑发如墨,白衣胜雪,轻绡蝉翼,银铃凤歌,一匹白马踏红尘,一柄长剑浪天涯。 想起龙玉朗说:“你别叹自己只是个小螺蛳。别害怕,想去哪里,只管去,想做什么,只管做,不论何事,我定当保你平安。” 还说:“如若有幸,得一知己,此生死而无憾,得之身,得之心,我定要她生生世世难相忘,难相放。在乎我的,定要清清白白,我在乎的,定要干干净净。而今,我的夙愿打底快要实现了。” “我非绝代风华,必是天下无双。”她笑,而后雪飞三千,剑舞醉流云。 龙玉朗说过,就算是上比她好的千千万万,可她永远无可取代。 香香看着蒲沉思一番,加上之前蒲霥魇乱说胡话时就生起的怀疑,香香在心底推测,难道玉朗主人曾经提过知己,莫不是和蒲牢有关? 可是假如龙玉朗和蒲牢以前关系很好,那为什么蒲牢身上会有残留的言灵术? 而且根据蒲牢发作的反应来看,下咒的命令似乎......不太好下结论。 香香转头看到抱着蒲乱作一团的阿絮,深深叹一口气,暗自下做出决定,暂时不把蒲牢身上有言灵术残留的事情告诉阿絮。看来蒲牢和她的两个主人之间关系都远没那么简单...... 阿絮又急又慌,探手测蒲的体温,已经冷到极点,就是水族也承受不了这个温度。 “香香,该怎么办啊。”阿絮急着喊香香。 香香跳下去,摸了一把蒲的脉搏,“主人别太担心,她没事。不过最后先找个水源,让她浸在水里泡一泡,足量的水汽能让她灵力流失减缓些,对她现在的情况有所帮助。” “好。”阿絮一手托着蒲的背,一手抱着她的腿,站起身把她抱起来,定神探了探周围水汽的变化,朝着一个方向走过去,“那边应该有条河。” “快走。” 走了一会,找到一条雪水化下来的山溪,阿絮试了下水温,“这么冷,没事吗?” “不管水温如何,有水都比现在好,主人您赶紧吧。”香香着急道。 阿絮抱着蒲一起下到河里,屈腿坐在河底,身体浸泡在冰冷的雪水中。她把蒲的身子放平,完全没在水下,弯身凑近她的唇,渡给她龙息。 阿絮颈上的小龙珠突然微微泛起光芒,香香以前没怎么注意,这下看到了,惊奇道:“主人,你脖子上龙珠是怎么来的?” 阿絮微微一怔,低头看着它,“这是小时候秋宁见到我,送给我的。” 香香愣了冷,脑中画面一闪而过。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228 那是许多年前,香香跟着龙玉朗游历人间的时候。 “主人,您有只龙珠耳坠不见了。”香香看着龙玉朗一边空空如也的耳垂说。 龙玉朗淡淡地笑,手中磨着清香砚墨,取了支狼毫浸润笔尖,在白宣上肆意挥洒,“宝剑配英雄,鲜花赠佳人,好物当随好人。我有北海龙珠一双,一只留在耳畔,一只与了美人,遥望万里,珠玉连心,岂不美哉?”言罢,字成收笔,墨迹雄浑,浩然大气,上书:生刍一束,其人如玉。 香香看的很清楚,阿絮身上的龙珠正是龙玉朗当年佩戴的龙珠耳坠,一只跟着龙玉朗去了,还有一只早就送了出去,怎么现在......会在阿絮手里? 阿絮奇怪道:“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香香说:“您说......这是蒲四姥送您的?” 阿絮点头,“小时候的事了,记不太清,反正她给我的。不过那时候她说的话很奇怪,我记得,她送了我东西,我跟她说谢谢,她却说这珠子本来就是我的,是不是很好玩?” 香香顿时有些失神,茫然中问她:“主人,以前的事......您当真一点也不记得了吗?”太多的疑点拼凑在一起,香香一时也开始怀疑,阿絮究竟只是龙玉朗灵力和意志的继承者,还是丧失记忆的龙玉朗转世。 “我——” “龙儿......”阿絮怀里的蒲突然有了动静,迷蒙中呼唤着阿絮的名字。 阿絮急忙扶她起来,“你醒了。” “嗯。” 阿絮抱紧她,“别说话,好好休息一会。” “好。”蒲合上眼,靠在她怀里。 安静了一会,忽然远处的山林里隐隐亮起火光,传来一阵阵的喧闹声。 阿絮对香香说:“你去看看那边怎么了。” 香香跑过去爬上树干望了望,急匆匆跑回来说:“不好了主人,炼玉集会那边好像有杨家军队和蝶王族打起来了,把林子都烧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天使在基友文章下面催更:大大什么时候更啊?基友回复:大大心情不好,下个月再说。九九心想:这货太任性了,我可千万不能这么任性!os:妈蛋真爽! ☆、决战天寰篇37 香香跑过来焦急喊道炼玉集会出事了,阿絮看着火光越来越大的山林皱起眉。 “主人,要去看看吗?”香香问。 阿絮看了眼怀里的蒲,没出声。 蒲抬手握住她的手腕,“我没事,去看看吧。” 阿絮在心底思量,杨家和蝶王族的事她管不着,何况现在她已经打听到了君子国的消息,可以离开了,根本不需要去趟这趟浑水,只是......白玛姑娘真心待她,现在白玛生死未卜,她要是就这样一走了之,未免有些忘恩负义了。 蒲看出她的心思,道:“你要不放心,我们就去看一看,不做其他的,要是白玛有事就帮帮她。” “我们?”阿絮用手盖住她的眼睛,“不行,你才刚醒还没恢复好,我一个人去看看,很快就回来,你老实在这躺着。”把蒲轻轻放在西边平整的石块上,走上岸,“香香你盯着她。” 蒲坐起身,“你要一个人去?” “嗯,你在这休息,我去去就回。” “我没事,你一个人去我怎么放心,万一遇到什么危险——” 阿絮抱住她轻轻摇一摇,说:“我就去一下,相信我,没事的。” 蒲眼底的光沉了沉。 香香也劝道:“你现在刚醒,身体还没恢复,就在这好好休息吧。主人只去看看情况,不会出什么差错,马上就回来了。” 蒲想了想现在自己不但失了灵力,身体状况还很糟糕,跟着阿絮去只能拖她后腿,不如让她一个人去的好,再说只是去看看情况也不会出太大的问题,便点头答应了。 “那我去了。”阿絮起身走两步,停下,又跑回去,踩过的水溅了一地,抱住蒲在她前额吻了一下,“等我回来。”转身跑开,不一会便没影了。 绣着杨字的大旗在火光中翻涌,旗上还画了一个奇怪的图案,一个圆圈里睡着一个人。 到处都是人逃亡的哭喊声,还有火光里巨虫啃食尸体的咔吱声。 阿絮伏在枝头瞭望,心底纳罕:蝶王族有明黄蝴蝶玉,怎么还怕这些大虫? 她在低头望,正巧看到一只大虫仰起脸来,阿絮看清后不经吓了一跳,那是一张人脸。 这些杀人不眨眼的巨虫军队不是普通的虫子,都是杨家贵族培养出来的虫人。 蝶王族已归顺杨家百年,对杨家完全没有威胁,之前也一直维持着表面的和平,杨家为什么要这样做? 过了一会,从下方传来一声哨声,所有的虫人听见立马停住动作,向哨声响起的地方聚集。 虫人汇集在一起,排成数个整齐的方队,中间让出条路来,一只比虫人还大两三倍的巨型鸾虫从中间慢吞吞爬了出来,上面还坐了一个约莫三十来岁的女人。 女人看了一眼四周,冷笑一声,命令道:“把所有年轻的姑娘都抓起来!其他的都可以不要了,你们自己解决。” 虫人得令,纷纷散去,开始新一轮的追捕屠杀。 不一会到处都是女孩撕心裂肺的叫声,停在阿絮耳里格外刺耳。 下边的女人又说:“如今的局面是你们自己造成的,敬酒不吃吃罚酒!婆婆好心下令,用爵位和财产做聘礼娶你们隗姓的姑娘做鸾虫大人的媳妇,竟没想到你们族长不听话,拒绝了婆婆的好意,还让新送上去的供女小铃铛跑了,现在,所有的女孩都跟我回去向鸾虫大人请罪!” 嫁给鸾虫当媳妇? 阿絮猛然一惊,看到那女人身下巨丑无比的大虫,胃里一阵翻滚。 不好,白玛——白玛呢?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229 阿絮捏紧拳头,四下探查,一定要把白玛救出去,决不能让她受到这种凌辱。 许多女孩被虫人捉走了,就连幼女也不放过,男人和老妇通通被杀死。 尖叫哀嚎还有歇斯底里的哭声要把阿絮头给炸裂,她捂着耳朵在在乱做一团的人群里找着,心里很是焦急。 突然,阿絮想起族长住的那个树屋,朝树屋看去,正好看到一个人带着老头悄悄从树屋里爬进大树繁茂的枝叶里。 阿絮长长舒一口气,幸好他们没事。只要他们藏着那里不动,等着杨家人走了,就安全了,阿絮决定在这守着,等看到他们平安脱身再走。 可是天意弄人,老头年纪大了动作不太灵光,又在慌乱,匆忙之中一个没踩稳,从树上摔了下去。 虫人领头的女人看见了,大笑一声,“正巧啊,我正想着怎么抓你这个老不死的回去治罪,你倒自己送上门来了!” 几个虫人围了上去,把老头圈在中心。 老头闭上眼,“赶紧动手吧!” 女人狠道:“你的拒绝让鸾虫大人很生气,你知道你对杨家造成多大的损失吗?想死?哼,没那么容易!” 老头紧紧闭着眼。 “我要慢慢地折磨你。”女人挥手,“把他带走。” “你放开老族长!”白玛突然从树上跳了下去,二话不说朝女人丢了两个烟雾弹。 鸾虫张口便把烟雾吹散了,两个虫人上前架住白玛,白玛挣扎两下挣不开,狠狠看向女人,骂道:“你这丑女人,快把大家给放了!” 女人面部扭曲,走到她跟前,捏住她下巴抬起她的头,“小丫头长得挺标致,可惜嘴巴太贱!” 树上阿絮看着倒吸一口凉气,这傻丫头,怎么这么沉不住气! 阿絮叹口气,翻了个跟头跳下去,一拳打开一只捉着白玛的虫人,另一只扑上来,阿絮转身一个后踢把它踹翻在地。 白玛看到阿絮惊喜呼道:“阿絮!” 阿絮满头黑线,我去你不要暴露我名字啊!早知道当初就胡乱编个名字说了。 “快走。”阿絮抓住她肩膀往外跑。 白玛扭头去看老头,“阿絮,族长,救救族长——” 阿絮看了眼身后穷追不舍的虫人,啧了一声,抬手凝聚水汽,化出冰凌烧着冷焰散射出去,直穿虫人脑门,钉死在树上。 “跑。”阿絮一手拉着白玛,一手攥着老头,一边开路一边跑。 后面的女人气红了眼,大声吼道:“追!把那三个人给我抓住!” 眼看就要逃进山林了,突然从前面的林子里又窜出一队虫人,看来是早就埋伏好的。 阿絮拖着两人,脚下蓄力向上一跳,“苦艾,南旋!” 两只雪丝燕从阿絮肩胛的隐形符文飞出,张翅盘旋,瞬间幻作白纱飘扬的飞轿,阿絮拉着两人一跃而上,把两人推进去坐好。 下边传来乱七八糟的叫声,阿絮低头去看,有的虫人竟张开了翅膀,要飞上来追他们。 这大虫怪还能飞? 阿絮一惊,五指张开,抬手在空中架起结界,催动飞轿前行。 虫人撞上结界被冷焰烧成粉末,坠落而下,阿絮指着掉下去的虫人说:“别怪我,你们自己追上来的。” 白玛扶着老头坐起来,问阿絮:“阿絮,我们现在怎么办啊,杨家肯定不会放过我们的。” 阿絮也为这事头疼,那骑虫的丑女人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估计很快就有追兵追上来,还是先回去找蒲在想办法。阿絮说:“先跟我姐会和,再想办法逃走吧。” 白玛又害怕又紧张,扶着老头的胳膊瑟瑟发抖,“阿絮......我们是不是死定了?” 阿絮看白玛的眼神有些同情,安慰道:“想开点。” 白玛耷拉下脑袋,“对不起阿絮,是我连累你了。” 老头喘了两口气,自责道:“都是我的错啊,当时杨家老婆子跟我提出要十个女孩做新娘的时候,我就该答应的,苦是苦了那几个孩子,可总强过现在这个局面啊。” 白玛说:“族长,那不是你的错,如果你不拒绝,难道我们要一辈子都给杨家做牛做马,任他们欺负吗!如果给虫子当禁脔真像杨家宣称的那么荣耀,他们为什么不把杨家贵族的女孩送给鸾虫,总是用荣誉的借口来强迫杨家下层和外族人呢!” 老头哀哀叹了口气,“可是,我们又有什么办法,牺牲几个人就能保全整个家族,我们也是被逼无奈啊。” 阿絮劝道:“好了,事已至此已成定局,既然你们逃出来了,就先把那些事放一放,想想以后的退路吧。” 白玛抱膝沉默一会,突然说:“我要去救她们。” 老头急忙拉住她,“好孩子你可千万别做傻事。” 白玛目光坚定,“我一定要把被掳走的姐妹从鸾虫的魔爪下救出来。” 阿絮垂垂眼帘,心中很是同情白玛,可是既说不出劝她不要冲动的话,也说不出我来帮你的话。她在心中祈祷:白玛,希望你所信奉的上苍能够保佑你吧。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我终于看了《舞法天女》的电视剧,然后......如果还没看的盆友,推荐给你们,真的超级美妙哦w ☆、决战天寰篇38 与蒲会和后,阿絮跟白玛道别,抱歉地说她们必须回家了,不能帮白玛的忙,祝她好运。 白玛很感激她们,也很内疚给阿絮带去了麻烦,还可能有被杨家追杀的危险,要她们路上小心,只要出了大峡谷不给杨家捉住,过些时日杨家应该就不会再追究了。 阿絮说不用担心她们,要白玛多多小心,千万不要逞强,准备与蒲离开大峡谷。 阿絮和蒲还没走几步,前面的林子里就突然窜出一队饰满银坠宝石的人,将她们围了个水泄不通。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230 “啊——你们这群混蛋,放开我!” 身后传来一身惨叫,阿絮急忙回头去看,白玛和老头被虫人咬住了肩膀,神情痛苦,动弹不得。 阿絮要动手,蒲按住她,看着眼前一群神态冰冷的人,低声道:“龙儿别冲动,这些人不好对付。” “哈哈哈哈。”突然,从族长老头那边传来一声洪亮的笑声,众人循声看去,一只巴掌大的飞虫从老头的衣服里窜了出来,飞到空中,转了两圈,又慢慢落到蒲的跟前。 阿絮警惕地看着这诡异的飞虫,拉着蒲向后退了两步。 蒲说:“别怕,这只是个传声的使魔。” 族长老头喘着气,朝那飞虫怒号:“好你个杨老头儿,居然暗算我!把飞虫使魔卵下在我身上跟踪我们!” 飞虫扑扇翅膀,嗡嗡嗡的响,笑道:“隗老头儿,你我都是一族之长,要保持和气,你可千万不要动怒啊,哈哈哈哈。” 隗老头气得一口血喀了出来,白玛惊呼一声族长,又转头去骂操控飞虫传声的杨家家主。 飞虫笑道:“我不跟你玩,改日空了再与你好好叙旧。接着停到蒲前方,悬在空中,对蒲说道:“杨家家主见过神君,早些时候不知神君驾临,有失远迎,还望神君恕罪。” 阿絮看了蒲一眼,蒲淡然道:“原来你是早就知道我来了。” “神君大驾光临,来了我杨家的底盘,我身为一族之主,岂有不知之理?” 蒲揽着阿絮转过身,“既然招呼打过了,那我们就此别过。” “哎,且慢。”飞虫绕到蒲面前,“神君既然来了,为何不到凤凰寨坐坐,喝杯茶,让我等好好为您接风洗尘?” “谢谢,不用了。” 飞虫不依不饶,又道:“神君您真是太客气了,您看,我都亲自派亲卫队来接您了,看在蒲杨两家同为四大秘宗的份上,您不如赏小人个脸面,到凤凰寨小住两日,好让我带您看看这峡谷里的风景。” 阿絮看着包围她们的杨家秘术师,冷笑,“亲自派人来接?真不愧是杨家一族之长,人家请人都是本尊恭恭敬敬地来,再不济也得派有头有脸的迎宾团,你倒好,派了一队气势汹汹的亲卫队,真是‘用心良苦’啊,也不知要请我们去做什么?” 飞虫顿了顿,过了一会飞到阿絮面前,啧啧两声,叹道:“好生厉害的姑娘,长得也俊俏,一身内息更是了得,原来也是高阶水族,老夫真是有幸,可以请到两位贵客。” “谁要跟你们走了?”阿絮掀了掀眼皮,看向蒲,蒲对她点了点头,阿絮抬头向前,怒目而视,一手燃出冷焰捏住飞虫,把它掐得粉碎,“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 阿絮拉着蒲往外走,前面的术士把她拦住,“请客人到凤凰寨做客。” 阿絮扣住他的手腕,使劲捏紧,不想他的手竟似钢筋水泥,怎么用力都掰不动。 阿絮狠狠地看他,他却无动于衷,依旧重复道:“请客人到凤凰寨做客。” 蒲说:“闯过去。” “好。” 蒲拉着阿絮指指天上,“上面。” 阿絮点头,驾着蒲的肩膀踏着树干向上飞,纵身一跃,眼看就要脱身而出,却不想树顶上还站着几人,开了手中匣子放出几只大蜘蛛,瞬间织出一张大网,铺天而下,把蒲和阿絮罩在其中,两人倒在地上。 蛛网粘性十足,黏在身上扯也扯不掉,蒲把阿絮护在怀里,开口道:“烧。” 阿絮立马唤出招引子,周围燃起熊熊白火,火舌席卷蛛丝,很快把周围都烧了精光。 迎面劈来一阵劲风,身前的术士前肢化作锋利的虫足,像是螳螂的镰刀,带着倒刺狠狠劈下来,阿絮一脚踢过去,哐当一下响,踝骨隐隐作痛,这虫足和之前的人手一样坚硬无比,普通攻击根本伤不得分毫。 术士的虫足又化为人手,探过来要抓阿絮肩膀,“请客人到凤凰寨做客。” 阿絮手上招来招引子,用冷焰去烧术士的魔爪,白火很快将术士的手骨烧成粉末,术士却面不改色地伸出另一只手来捉她,而先前被烧毁的手从断裂的肉体处迅速再生出新的骨肉,数秒内尽恢复如初。 蒲道:“龙儿小心,这也是杨家虫人,再生力极强。” “我知道,阿玛奇说过,只有攻击大脑和心脏才管用。”阿絮应道,“只是这些人好奇怪,我先前救白玛的时候也跟虫人交过手,根本没这么难打。” 蒲避开一个术士,转头道:“这是杨家亲卫队,经过特殊训练,不好对付。” 阿絮一面应付着一面愁道:“速度太快了,我攻击头部和胸部他们都会用镰刀手挡下来。” 蒲皱眉,“必须出去,要是到了凤凰寨再想离开峡谷就麻烦了,杨家老头奸诈之极,此次强行要我们进寨肯定没打好主意。” 阿絮想了想,唤出身上的雪丝燕,双燕一出在天上盘旋鸣叫,等待主人命令。 蒲看她,“你想做什么?” 阿絮说:“先把他们冻住。”抬手指着围着她们的术士画了一圈符阵,“霜镇。” 雪丝燕应声长鸣一声,化身白剑齐齐坠下,直刺人群中心,一股刺骨的寒气自中心散开,接着发出呲哩喀啦的响声,周围一圈术士身上长出白色冰点,接着迅速冻结,被困在高大的冰块中。 “回。”阿絮招一招手,白剑又化作白鸟飞到阿絮肩头,阿絮拉着蒲往外跑,“秋宁我们快走。”边跑边命令雪丝燕变身飞轿,准备乘着飞轿逃脱。 后面又追上一路人,为首的正是先前大闹炼玉集会的女人,她大声叫道:“敢跑?你们要是跑了,我马上杀了这两个东西!” 嘭一声响,冻在冰里的术士全部蹦了出来,跑上前去追蒲和阿絮。 阿絮耳朵一颤,转身去看,白玛和族长老头被大虫捉着,肩胛骨被虫子的镰刀贯穿,伤口流出的血都变成了紫黑色,看来是中了虫毒。 女人奸笑着捏开白玛的嘴,要用刀子在她的舌头上割肉,“这臭丫头嘴巴太贱,我要好好收拾收拾她。” 阿絮暗骂一声,硬着头皮喊道:“住手!” 蒲看着围上来的术士无声地叹口气,真是麻烦。 女人拿刀指着阿絮说:“我看你们哪里跑,还不乖乖跟我们回去!”又把刀剑对准白玛的眼珠,“你要是敢有什么小动作,我马上让她的眼睛变成血窟窿。” 阿絮急忙说:“你别伤害她,我听你的。” 女人命令一旁的虫人,“把她们抓起来。” 一个术士走上前拦住虫人,对女人说:“这两位是家主大人请的贵客,不得无礼。” 女人狐疑地看着术士,“贵客?什么贵客,我怎么没听婆婆说过。”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231 术士不理会她,转向阿絮,“请客人到凤凰寨做客。” 阿絮说:“你让那个女人先放了我朋友。” 术士却说:“很抱歉,我等接到的命令只是请两位到凤凰寨,其他事情恕难从命。” 阿絮冷道:“你们请我当客人,这就是你们的待客之道吗!” 术士说:“我们收到的命令是请客人,但是并没有限制把你们带回去的手段,如若两位不很配合,那就别怪我们冒犯了。” 如果要硬闯,阿絮有法术傍身还有雪丝燕做防御和坐骑,突破出去肯定没有问题,可是一边是女人拿着白玛做威胁,另一边如果这次逃脱,杨家家主肯定不会善罢甘休,要是追着她们出了大峡谷势必会殃及更多无辜的人,如此骑虎难下,阿絮很是头疼,在心中骂道:这杨家果真和虫子一样,像蚂蝗,附在身上甩都甩不掉。 后面的女人对术士喊道:“我要抓她们回去治罪,你们说家主请她们回去她们不从要绑她们回去,横竖都是要绑回去,你还跟她们啰嗦什么?我手里有这臭丫头和死老头儿做人质,这样好的机会你们还不动手!” 阿絮吼道:“你们拿个小姑娘和老头做人质要挟人算什么英雄好汉?杨家好歹是四大秘宗之一,身为名门望族,你们就是这样向外人展示你们的名誉的吗!” 女人哼一声,笑道:“你个臭丫头懂个屁!”对虫人喝道,“你们愣着干什么,还不把她们绑起来带回去!” “休想!”阿絮看准困住白玛和隗老头的都是低级虫人,抬手凝聚水汽想先击倒虫人把白玛和老头救出来在一起带走。 就在这时,从术士的方向飘来一阵绿烟,蒲立马冲上去捂住阿絮口鼻,“龙儿当心,千万别吸气!” 可惜还是晚了一步,蒲在提醒阿絮的瞬间吸入毒气,眼前一黑倒了下去,阿絮急忙去扶她,感觉脑子一沉,也渐渐失去知觉,昏倒了。 ☆、决战天寰篇39 话说阿絮与蒲两人在大峡谷遭杨家暗算,杨家先是利用白玛做人质威胁阿絮不敢轻举妄动,而后又趁其不备释放毒气将两人放倒,带回凤凰寨,不知是何用意,更不知杨家家主心里打着什么鬼算盘。 再说另一边,与位于西南的杨鲁藏布大峡谷十万八千里之遥的东北雪山里,古老残破的罗刹遗迹下有一处令人叹为观止的地宫,那便是罗刹姜家的据点,地宫“葬修罗”。 几日前乔装易容,更名换姓的商君就到了葬修罗,秘密会见姜家家主姜芪,两人密谈之后,商君以“姜无霁”的身份潜到在姜家修养的岐子木身边,成为他的专使奴仆。 姜芪的侍女领着商君去通向岐子木房间的密道,路过一个大厅转角时,与一名身着水蓝长衫的女子擦肩而过。 “嗯,我知道了,请阿姐放心。”女人扶一扶藏在长发里的通讯仪,突然回过头,看向商君离去的背影,奇怪地哼了一声,“嗯?” 通讯仪那边的人察觉到这边的异常,问道:“无夏,怎么了?” 姜无夏微微蹙眉,转过身继续走,“刚才有个没见过的族人走过去了,可能是新进来的下层吧,我许久没回姜家了,不清楚这几年的变动。任务的事我这边没有问题。”顿一顿,微笑道:“请阿寅姐放心。” 葛天寅开心道:“是吗?我可爱的徒弟很早就在姜家了,小无夏你们可以要早些见面聊聊哦,她的名字叫唐雪妃,和小无夏一样都是冰系体质呢。” 姜无夏笑道:“好的,无夏明白。” “小无夏,小犹伶那边已经开工了哟,看小犹伶干劲十足的样子,游戏进展应该很顺利吧,所以小无夏你也要加油哦。”葛天寅忽然笑着说道。 姜无夏嘴角的笑容僵了僵,沉默片刻后抬起头望着身边狰狞的罗刹鬼石像,沉着眸子应道:“那是自然,无夏当不负使命,誓死为阿寅姐效忠。” 杨犹伶,姜无夏,都是上界天寰试炼的获胜队员,而今直属葛天寅,受其命令在不同地点执行不同任务。除这两人执行特殊任务外,朔君顶替商君,与其他队员正在准备今年天寰试炼的工作。 与此同时,深藏在天寰的暗线岐子莲得到了一个惊人的消息。岐子莲带着朔君气冲冲赶到梦里天兵营,通知云少稔也火速回到梦里。 云少稔见面就问她:“什么事?” 岐子莲眉头紧锁,“我要见昊天陛下。” 云少稔思忖片刻,拉上她,“走。” 在昊天帝姬闭关静修的神殿里,岐子莲一巴掌把一张照片拍在桌子上,云少稔凑近去看,沉声道:“这是谁?” 岐子莲说:“这是前些天我跟着葛天寅去天寰高层边缘区域时,在入口看到的一个人......这人的身份很特别。” 云少稔问:“什么身份?” 岐子莲沉默一会,低声说:“这个女人叫于尔桐,是宋明絮的生母” 霎时,神殿里香灰焚尽,万籁俱静。 大峡谷,杨家凤凰寨禁区“千塞湖”。 阿絮和蒲醒来以后是在一个装饰华美的古典宫殿里,藏香袅袅,帷幔飘飘,风儿吹来都带着淡雅的白色花瓣。 有挂满银饰的漂亮姑娘端着盛满清水的铜盆伺候她们梳洗,给她们精致美味的糕点,还带着她们出门游玩,欣赏美景好解闷。 阿絮着实不明白杨家老头费尽心思把她们“请”过来为了什么,之前他那嚣张的态度,摆明了是要对她们不利,可是现在不但不动手,还好吃好喝好玩的伺候着很是奇怪。如此一来,表面上倒真像是“请客”了,但千塞湖是禁区,周遭封了几层强力无比的结界,还有困顿法阵。若是以前蒲肯定能破了这些把戏带着阿絮走出去,可是现在法术尽失的蒲无能为力,单靠阿絮一时半会又走不出去,这下算是把两人结结实实软禁在了凤凰寨里。 阿絮拦着侍女姑娘说:“我要见你们家主。” 侍女说:“家主现在有事在身,实在抽不出空见姑娘,等家主的事情处理完了,自然会亲自接见两位姑娘的。” 阿絮对侍女姑娘喊道:“你们把我的朋友白玛和隗老族长抓到哪去了?我要见他们。” 侍女说:“对不起姑娘,我们只是奉命伺候两位贵客,并不知道两位来这里之前发生的事,也不知道姑娘的朋友在哪里。” 阿絮生气道:“你们这是监禁,监禁知道吗!监禁是犯法的,快告诉我们结界出口,放我们出去。告诉你们家主,把人困起来又不面瘫,藏着掖着算什么事!有本事站出来把话挑明了说!” 侍女说:“对不起姑娘,我们身份卑微,根本不知道结界的出口,也根本联系不上家主,你就算杀了我们,我们也什么都不知道啊。” “啊——”阿絮彻底崩溃了,不管她怎么说,那些侍女都是不知道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阿絮挥出去的拳头都像打在了软棉花上,就她一个人干着急,干生气,对方却什么反应都没有! 相反,比起阿絮的焦躁,有人反而惬意的很...... 蒲趴在美人榻上,指指桌案上的玉石杯说:“小翠,麻烦再给我泡一杯藏红花,没错没错,要今年的新花哟。” “是,神君大人。”侍女毕恭毕敬地给蒲沏茶。 有人的头上冒了一滴汗。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232 蒲打开窗户,压下一枝盛开的百花,深吸一气,叹道:“啊——真是人间仙境,美不胜收,美不胜收。”转头笑道:“小红啊,麻烦给我摘一些香香的小白花吧,我要合着清晨湖边草叶上的露水一起泡花瓣浴。” “遵命,神君大人,请问您今日是想在暖风阁沐浴,还是朝凰阁沐浴呢?”侍女躬身问道。 蒲捏着小花的花瓣,想了一会高兴道:“朝凰阁吧,那里在山头上,风景好。” “是,神君大人。” 有人的额上凸了一根筋。 蒲摇了一摇鸟羽扇,倒在秋千上,没精神道:“好热啊,你们这连空调都没有。” 侍女应道:“启禀神君大人,我们这里虽然没有空调,可是有冰窖,大人可要去冰窖避暑?另外,游湖也是不错的消暑法子呢。” 蒲眼睛一亮,“游湖?这个好呀,‘争渡,争渡,惊起一滩鸥鹭’。”跳下秋千施施然要走去湖边,“神君我也要惊起一滩鸥鹭~” “是,女婢这便去为神君备好小舟。” 蒲叫住她,“记得带上伞。” “是。” 有人的拳头暗暗握了起来。 蒲向着阳光伸了一个懒腰,幸福地微笑,转身看到杵在原地垂头不语的阿絮,愣了一下,走过去摸她的肩膀,“龙儿,跟我去游湖吧?” “呀——”阿絮突然蹦起来掐住蒲的脖子狠狠摇晃,“蒲秋宁你这是在做什么!你在做什么!” 蒲翻着白眼喘气,“龙儿,龙儿你放开我......” 阿絮推开她,指着她鼻子气道:“蒲秋宁,我们被杨老头抓住软禁,白玛和隗族长生死未卜,你清楚现在是什么情况吗?杨老头吃吃不肯露面,我们又出不去,怎么救白玛?怎么回家?我每天都在想解决的办法,你呢?你看看你都在干些什么!” 蒲勾一下嘴角,转头迎向阳光,“我在享受和龙儿美好的二人世界啊。” “......” 蒲去牵她的手,浅浅一笑,“走,带着龙儿去游湖,耍一回‘争渡,争渡’。” “你——” 蒲微侧过头,唇瓣擦过阿絮耳畔,轻声呢喃:“龙儿你难道不知道杨老头是在耗着我们吗?” 阿絮猛然一怔。 蒲微抿樱唇,叫侍女送来笔墨,写了篇字给阿絮看:人静则清,人躁则乱。切记,戒骄戒躁。 阿絮看了她一眼,蒲对她勾唇一笑,抬手将写了字的纸扔进香炉烧了个干净。 经蒲这么一提醒,阿絮才恍然大悟,杨老头这样做是像跟她们耗,看谁磨的过谁,要是阿絮最后沉不住气,把力气耗尽了,那她们就彻底输了。 阿絮咬牙恨道:呵,好毒的老不死,不费一兵一卒就想把我拖垮,哼,休想。 蒲拿起桌上的折扇,收合一下,“如何,现在龙儿可愿与我一道游湖了?” “游湖呀?”阿絮眯起眼凑近她笑。 蒲点头,“是啊。” 阿絮抽出她手里的扇子翘了她脑袋一下,“游你的大头鬼!” 蒲捂住脑袋,“痛痛痛......” 阿絮说:“我也不能就这么束手就擒,就是玩我也要玩的有意义一点。”想了一下说:“你要游湖就去吧,我把周边全部查看一遍,争取尽早找到出去的办法。” 蒲挑一下眉,打开折扇摇晃两下,“你真不去,那我去了啊。”蹭到阿絮身边悄悄说:“那你晚上陪我在朝凰阁洗花瓣澡。” 阿絮盯着她看了一会,蒲面带微笑,满面春风,一时竟让阿絮无法拒绝。 阿絮笑了,学着那些侍女微微前身,做礼应道:“是,神君大人。” ☆、决战天寰篇40 虽然没能邀请到阿絮一同游湖,能骗到阿絮一起洗澡还是很愉快的,蒲心情大好,却不表露于色,招呼好侍女,一群姑娘有说有笑地簇拥着蒲下湖去了。 阿絮看着姑娘们的窈窕的身影,哼唧道:“呵,游湖还花团锦簇,淹死得了。”转身看着无尽的长廊和宫殿发愁,她该从哪里查起呢?在这住了两三天,阿絮连这个破地方的结构都没弄明白,更不要说找到结界边缘的出口了。 千塞湖是凤凰寨的禁区,一片山顶上的高原湖泊群,湖泊在山头鞍部的凹陷处,而在围着湖泊周围的山壁上修满了栈道,再往上的山峰顶部则是绵延不尽的宫殿阁楼,长桥画廊,雕梁画栋,曲折环绕。 这鬼地方房间多到无法统计,稍微走远一点就会迷路,就连侍女也只能在划定的范围内活动,超出范围之外的地方她们也不清楚到底是什么样子,路又该怎么走。 阿絮取了刀子在经过的地方刻痕留记号,确定哪些房间是走过的,这里的山崖上的建筑都是围着湖修的,只要围着湖绕一个圈就能把所有房间走一遍,挨个检查排除,看看有没有结界或者阵法的镇压点。房子从上到下,沿着崖壁栈道又有好几层,也就是说阿絮要转好几圈才能把所有房间给检查完,之后最下面的山林湖泊也还要巡查,说起来简单,其实是个无比好大的工程。 更可气的是,有的人一天到晚只知道享乐,根本不来帮忙,大道理说的是一套一套的,要沉住气,以静制动,沉住气是沉住气,但也不能坐以待毙啊。 算了,跟她说不通,她不愿意那就只有自己忙活了。阿絮在身前木门上的刻了一道叉,转身向左走,结果发现左右有岔路,上下都有桥,又通向不同的地方,整个人都快崩溃了,抱怨道:这破地方谁修的啊,有没有一点水准,还禁区圣域呢,整个一空中迷宫,八成就是修来监禁敌人的。 阿絮在心中谩骂一番,又走过好几道长廊,发现不论走多远,所有的地方都很干净,也没见有多少人打扫,到处都一尘不染,也是神奇。 刚才还能看到蒲她们驾着小船漂在下边的湖面上,后来阿絮越走越远,一路在墙壁和门窗上刻叉,等休息的时候再往下看只能看到茂密的树林和水面腾起的烟雾,不要说人影了,连个鬼影子也看不到。 她抬头看看天,日头还很足,她还能再走一段,赶在天黑之前沿着原路返回,免得秋宁担心,然后......阿絮嘴角抽了抽,要是不兑现陪她洗什么劳什子花瓣澡的诺言,这家伙又要生闷气了。 真是的,阿絮念叨着,秋宁一把年纪了,有的时候很深沉很靠得住,有的时候跟幼稚园的小朋友有什么区别? 走着走着,前面又是个岔路,左右两条长廊,前后还有两道长桥。 阿絮愣了愣,这怎么走啊?之前都是左右远左,上下选下,左右上下都遇到了......阿絮咬一咬牙,选上吧,先把最上层走完,再一条条排查剩下的。 阿絮踩着石阶沿着长桥走过上层的栈道,来到一个四面布满画屏的亭子里,她随手扶在身旁的大圆柱上,喘了口气,然后用刀子在上面刻了一个叉,深吸一口气,转身从圆柱侧边走出去,绕过画屏。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233 这一绕,阿絮便呆了。 阿絮身后立着刺绣与丹青交织的画屏,上面停满五彩斑斓的蝴蝶,她靠着一屏绚烂的蝶影,薄唇微张,呆呆望着前方的景象,瞳仁略微放大,登时失了神。 正前方长廊折角处的护栏巅,一人背对静坐其上,清光筛落倩影,长长落在石阶,穿着古装华服,一身正朱长裙翩跹而舞,青兰长发迎风飞扬。 阿絮脚下有点飘,听着那人曳地红裙在风中猎猎作响,脑子有些晕乎。刚才还说连个......连个鬼影子都见不着呢,这就、这就来了个鬼...... 这是什么人,为什么会冷不丁地出现在杨家禁地?她阿絮是三十六计走为上策,还是抓住这个机会冲上去逮住那人问个清楚,兴许她知道杨老头在哪,又该怎么从千塞湖出去。 就在阿絮难以抉择时,那边坐在护栏上的人缓缓回过了头,山风袭来撩起发丝,任其在清澈的日光下飞舞、缠绕。 阿絮吓了一大跳,看清那人的面貌后又呆了好几秒。 这人眼眶中瞳孔怪异的图样让人着实难忘。寻常瞳孔的模样就是一个圆,而这人的眼球正中住了一只蝴蝶,瞳色也很奇特,黑的有些发紫。 阿絮朝后退了几步,警惕地瞪着她,手上做好防御。 那人开合一下眼皮,面上没有任何表情,又回过头去,微扬下颔,闭上眼向着阳光,然后,竟然毫无声响地就从护栏上跳了下去。 这——什么情况? 她她她她她,就那么跳下去了? 那么高的地方,要是没有翅膀,没有飞行术,没有空行坐骑,必死无疑啊。 “喂——”阿絮急忙跑过去,趴在护栏往下看,下面除了贴着崖壁的栈道阁楼就是悬崖峭壁,除此之外什么影子都没有。 “你在担心我吗。” 阿絮猛地回头,看到刚才明明从眼前跳下崖去的人,正毫发无损地立在长廊对边的护栏上,红裙和长发都在风中微微飘扬。 阿絮开口道:“你是谁。” 那人说:“我不是谁,也什么都不是。” 阿絮又问:“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你是杨家人吗?” “我一直在这里。我不知道我算不算杨家人。” 阿絮一头雾水,这人回答的怎么牛头不对马嘴,是听不懂她的问题,还是根本不会跟人对话? 阿絮单刀直入,问:“你知道怎么从这里出去吗?” “知道。” 阿絮一惊,立马问:“那你知道杨家家主在哪吗?” “知道。” 阿絮顿了顿,平复一下欣喜的心情,怀疑地看着眼前这个奇异的少女,在心中嘀咕,刚才问她什么她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现在又什么都说知道,鬼晓得她说的哪句真哪句假,到底是不是杨家派来害她和蒲的? 想到这,阿絮心头一惊,看向少女,难不成......杨老头终于耐不住性子,准备出手了?于是派了这个人不人鬼不鬼的女娃过来,是想明面上和她们打,还是暗地里使阴招? 阿絮在脑中思考着各种可能,忽然一溜风滑过,那蝶瞳少女变窜到了阿絮跟前,微倾前身,睁着一双紫黑的眼眸直直看着她。 阿絮忙不迭后退,抬手去挡,可是什么也没有发生。 少女正回身子,说:“你身上,有死人傀儡的味道。” 阿絮心头一跳,瞪大眼,“你说什么?” 少女眼帘微垂,投落的睫影也像休憩的蝴蝶。她抬起一只胳膊,另一手抓住那只胳膊,咔嚓一用力便把它折断了,落在地上,咕噜咕噜转到石阶下,停在阿絮脚旁。 “死人傀儡,就像我这样。”少女摇晃空荡荡的衣袖,举起那只好的胳膊,摊开手,“还给我。” 阿絮看着脚边的断臂,没有血,在离开少女身体后便成了一截木头的义肢。她把义肢捡起来,走上去交到少女手里,少女接过去安回袖子里,动一动,又成了有血有肉的手,活动自如。 阿絮诧异地看着她,她却坐在护栏上,双腿荡在虚空,没事人一样歪头眺望远处的风景。 阿絮想了一会,也翻过护栏,学着她的样子坐在她身旁,看向她望的方向。 “你是杨家造出来的人偶?” 少女摇摇头,“我不是人偶,我的身体是傀儡。”抬手指着阿絮,“和你身边的人一样。” 阿絮浑身一震,想起蒲近来身体的异样,手指不觉冰凉,强笑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少女说:“和你一起的人,是死人,傀儡。” 阿絮深吸一气,笑:“你别胡说,我跟她一起很久了。” “我在这里很久了。”少女抬一抬胳膊,把手扭来扭去,就像玩变形金刚一样,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阿絮沉默了,浑身都在冒冷汗。她不敢去想这个人说的话,更不敢去深究和蒲在生活里的诸多疑点。 少女两侧耳后系着鲜红的蝴蝶结,低头时朱红的丝带和青兰色发丝一同垂落。她看着天上的太阳,问阿絮:“你想要什么。” 阿絮说:“第一,我要出去,第二,我要救我的朋友,第三,我带我姐要回家,要是杨老头拦着我们,我就跟他拼命。” 少女问:“你朋友叫什么。” “她叫白玛,前些天在炼玉集会上和隗氏长老一起被虫人抓走了。”阿絮捶一下护栏,“到现在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样,还有那么多被抓走的姑娘。” 少女歪一歪头,“啊,她现在用的名字叫白玛啊。” 阿絮疑惑地看她,“你知道白玛在哪?” 少女说:“你要去救她吗。” 阿絮点头,诚恳道:“对,你能放我们出去,带我们去救她对不对?” “可以。”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234 阿絮却顿了顿,笑道:“可我凭什么相信你呢,万一你是杨老头派来对付我的人怎么说?我到现在都不知道他把我们拐到这里来做什么。” “我可以告诉你。” 阿絮一怔,“什么?” 少女垂着眸子说:“我可以告诉你怎么出去,怎么救朋友,杨家主软禁你的理由。” 阿絮思忖片刻,看向她,“你既然什么都知道,还能自由出入杨家禁地,以你的能耐,想要动手我早就没命了——所以,你是故意在这等我,想跟我做交易,是吗?” 少女没说话。 阿絮坦然道:“说吧,你的条件。” 少女缓缓抬起头,一双蝶瞳直直看进阿絮眼里,清晰道出三个字。 杀,了,我。 作者有话要说:  半路杀出个蜜汁少女,她是杨家副本的通关核心,也是她一语惊心梦中人,无心戳破了某人肉傀儡的秘密,于是下一章有人就要惨遭扒皮了_(:зゝ∠)_大峡谷部分还有四五章就结束了,然后是东海青宫部分,阿絮会到蒲家,蒲牢的真身也会出来,阿絮的妈妈也会到蒲家打一下酱油,告诉阿絮她出生的真相。我暂时只能剧透这么多啦,谢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爱大家(*╯3╰) ☆、决战天寰篇41 阿絮愕然,她怎么也想不到一个人提出的交易条件居然是要别人杀了自己,不禁张开口睁大眼,困惑地看着少女。 少女忽然向对面的阁楼望去,眸子一沉,跳下护栏落到石阶上,走了两步说:“我该走了,明天再找你。” “等等,你总得把你名字告诉我吧,明天要是找不到你,我还能喊上几声,不然我该多无聊啊。”阿絮叫住她。 阿絮这要求提的莫名其妙,本只是跟她开玩笑,没想过对方会回答,却不想那少女还真告诉她了。 “隗犹娅。”少女回应道,然后翻身越出亭子的护栏,跳下山崖。 又跳? 阿絮追过去看,见她飘摇的红裙散成碎片,化作无数彩蝶,飞散在葱茏的山野里。 阿絮心中暗叹好美,还未回过神,就听到远远传来侍女的呼唤:“阿絮姑娘,阿絮姑娘!” 不一会两个侍女跑了过来,上气不接下气地喘着,“姑娘你怎么能一个人随意走动,千万不能跑到女婢说的范围之外啊,这里是家族禁地,只有历代家主能随意出入,就是奴婢也只知道一小段路怎么走,您要是在这走丢了有什么闪失,奴婢可担不起那个责任。” 阿絮诶一声,“历代家主?”指一指刚才隗犹娅跳下去的地方,“可、可是......”刚才那个随随便便就出现,随随便便又消失的......是怎么回事? 一个侍女望望亭中飞满彩蝶的画屏,打一个寒颤,拉着阿絮衣角,怯怯道:“阿絮姑娘,咱们还是快点离开这吧。这个地方不干净,以后就算您真的呆不住要到处走,也不要来这了。” 阿絮一脸不解,“为什么说这地方怎么不干净?” 侍女纠结了一下,附在阿絮耳边小声说:“你看见这里到处都是蝴蝶的装饰了吗?这里原来住了一位献给凤凰的圣女,而且这圣女身份很不一般,听老嬷嬷说,上任圣女是蝶王族纯血末裔,能够使役一种吸人魂魄的毒蝶,叫做鬼美人。” 阿絮心头一震,又望向隗犹娅消失的地方,蝶王族纯血......难道是她?可是,圣女为凤凰产下卵后,不是都会死掉吗,那刚才隗犹娅怎么又会在这里跟她说话?阿絮皱起眉,隗犹娅说她是死人傀儡,难道是指她产下凤凰卵死后,有人保住了她的魂魄,把魂魄灌入容器做成傀儡? 那么多年前在伯山见到的鬼美人是隗犹娅的使魔吗?阿絮摇摇头,不对,伯山的事应该不是犹娅做的,她说她一直都在这里,那就没有离开过峡谷,而且当年伯山惨状是天寰试炼小组的杰作。如此推来,蝶王族纯血绝对还有其他人,犹娅一定知道,明天要找她好好问清楚。 侍女又说:“就是上任圣女,不知怎么回事,明明诞下了尊贵的凤凰卵,可长老们却迟迟不出面举行少家主的继任仪式,大家都在私下传是因为这回用了蝶王纯血做圣女,凤凰卵出了问题,这是蝶王族来复仇了。” 阿絮咧咧嘴,这些侍女可真够八卦,不知道杨家的保密工作怎么做的,这种丑事竟然给传的人尽皆知。 侍女继续道:“还不止呢,再后来,那位圣女去世后,有侍女说在千塞湖禁地看到过她,说圣女的魂魄回来看凤凰和她的孩子了。有胆小的人在禁地里圣女生活过的地方立了牌位,烧香拜祭她,叫她凤凰圣母娘娘。” 侍女指指蝴蝶画屏,“阿絮姑娘,以后都别来这了,家主吩咐我们好好伺候你的。以前有人说见过圣母娘娘的鬼魂,就是在这啊,因为这里有她喜欢的蝴蝶,所以她常常来看。” 阿絮被侍女拉着往回走,心中却在思索这些零碎杂事间的联系。 阿絮猜测这个犹娅就是上任圣女,蝶王纯血,鬼美人的使役者。犹娅要阿絮杀了她,可她明明已经死了,唯一的解释就是犹娅要阿絮毁灭她的魂魄,可她为什么要这样做?又是谁把犹娅的魂魄困在了千塞湖? 除了这些没完没了的为什么,阿絮心里更害怕一件事。一种从未有过的,来自内心深处底层的阴暗和无限未知的恐惧。 “你身边的人是死人,傀儡。”犹娅这么告诉她。 “就像我一样。”犹娅当着她的面,拧断了胳膊,胳膊变成了木头做的义肢。 蒲的身体从伯山回来以后就很奇怪,龙息和内息的味道不断减弱,灵力也随着年岁增长不断流失。身体衰亡殆尽,生命就会迎来终结,但是蒲却说现在她身体的衰弱对她的性命不会有任何影响。 而且—— “阿絮,有件事你不要怪我多嘴,难道你没觉得,作为上古九龙子之一,蒲她的实力实在是太弱了吗?”大一开学时,岐子木的警告又在阿絮耳边响起,“我不怀疑她真的是蒲牢,可是......一直在你身边的蒲,究竟是什么呢?” 她跟在你身边,到底有什么目的呢? 阿絮顿时浑身无力,神情恍惚,任由侍女拖着她在亭台楼阁间穿梭。 蒲秋宁,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吃过晚饭,阿絮觉得有点疲惫,揉一揉太阳穴,靠在桌子上小憩。 “阿絮姑娘。”侍女走上前点燃桌台上的线香,“神君大人在朝凰阁等你。” 阿絮蹙起眉,差点把蒲的劳什子花瓣澡忘了。 她转着桌上的香炉,思索不语。 “阿絮姑娘?” 阿絮考虑再三,结合蒲的说法和犹娅的话,心里大概有了个猜想。她手心抓紧裙摆,恨道平生最厌恶隐瞒和欺骗,尤其是最在乎的人。既然如此,她更要向蒲问个清楚。 她在心中念道:在乎我的,定要清清白白,我在乎的,定要干干净净。 默念完此话,阿絮猛然顿住了。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235 刚才......她在心里说了什么? 阿絮抱住头,神情迷离,为什么刚才心中的那个想法,那么熟悉,熟悉到好像那就是执着了一生的夙愿。 耳朵里开始嗡嗡轰鸣,脑子一炸一裂地开始痛,阿絮咬紧嘴唇,面色苍白,趴在桌上屏住呼吸,心脏绞痛,无法言说的痛苦,难过到快要窒息。 “阿絮姑娘!”侍女上去扶她。 君去飞天阙,我笑堕深渊。 阿絮脑海深处又浮现出这句话,不知是谁在说,而且意义不明。 香香从衣兜里跳到桌上,赶开侍女,探手摸阿絮的脉,还没查清,便被阿絮反手握住。 “主人醒了!您怎么样?”香香又惊喜又担忧。 阿絮抬头,无端弯起唇角,眼中赤红转瞬即逝,“我来找你了。” 香香猛然一震,刚才阿絮的神态......真是像极了......那个人。 “香香?”阿絮身体突然软了下来,揉揉眼,看着手心的小螺蛳,“你睡醒了啊,都跑出来了。”她打一个哈欠,按着额角说,“不知道怎么了,今天好累,头也好痛。” 香香茫然地看着她。 “对了,朝凰阁,朝凰阁,差点给忘了。”阿絮点点桌子,对香香说:“香香啊,你饿了就在这再吃一点,这些点心很好吃的。我现在要去找蒲秋宁同学陪她洗澡,你就别跟着我了啊,拜拜。” 侍女给她带路,“阿絮姑娘请跟我来。” “好。”阿絮伸一个懒腰跟着侍女走出房间,又打了一个打哈欠,“我难道是又睡眠不足了?不行,今晚不能再跟秋宁疯了,我要好好睡一觉。” 朝凰阁,顾名思义,百鸟朝凰,为了体现其威严,修在高高的山头上,所以要去朝凰阁,就要爬很长一段楼梯,等阿絮累得要死不活地爬上去以后...... 嘭—— “蒲秋宁你的趣味怎么那么变态!洗个澡都要爬那么高,是想要累死我吗!”阿絮一脚踹开门,骂骂咧咧走了进去。 房中氤氲着浓郁的水汽,还有一股花瓣的馥郁香气。 房里静静的,只能隐约听到水声。 “秋宁?”阿絮蹙起眉,慢慢走进去。 穿过缥缈的纱幔和迷蒙的水雾,阿絮远远看到前方凉亭的水池里站着一个人影。 水珠从苍白瘦削的背脊上慢慢滑落,最后融入浮满花瓣的清水里。 墨色的发丝濡湿弯曲,像错综复杂的树根,犹如道不明的情绪蜿蜒徘徊在光洁的裸背,姣好的臀线藏着欲说又休的秘密,沿着优雅的曲线,舒展蔓延至热气蒸腾的水波。 阿絮凝望着,揣测着,怀着试探的心情,惴惴不安,又雀跃不已。她不知道心底的什么被眼前的景象勾起,只是胸腔里狂奔嘶吼的猛兽叫嚣着要她去接近。 她走过去,一步一步,不管水花溅湿衣裙,不管理智镇静或是种种猜疑。 有时候,就是鬼使神差的不经意。 她从背后抱住她,双手穿过她的臂弯,一手压过双乳中心的沟渠,一手环住连接秘境的耻骨,把头压在她的肩,侧过脸颊慢慢靠近,贴在她的耳边悄悄说,就像淘气的孩子在恶作剧,“你想我了?” 怀中借着热水好不容易才回升温度的身体震了震,瞬间冰冷下去。 蒲颤抖着抓住她放在胸间的手,嘴唇战栗。 “嗯哼。”阿絮抬起环在她下腰的手,指尖带着温润的水珠,轻柔点在她的肩头,慢慢滑动,一寸一寸描摹她细嫩的肌肤,目光逡巡过每一个角落,那是领地,是圣域,是就算被遗弃也永远无法忘怀的禁地。最后,手指停在她的脖子上,“这里,这里,都记得吗?” 蒲心脏猛一抽搐,呼吸变得粗重,深深闭上眼睛,低声呼唤:“龙儿......” 阿絮突然仰起头,瞳仁里的赤红渐渐熄灭,沉闷的脑子瞬间清明,“秋宁?”她低头看着蒲,愣了一下,放开她,神情恍惚。 她看着自己的双手问:我在做什么? 蒲也回过了神,不过看上去十分高兴,立刻转身抱住阿絮,笑道:“龙儿你来啦,怎么现在才过来?下午你都不陪我去游湖。” 阿絮安静了一小会,像在思考什么,拱一拱,钻进蒲的怀里,贴在柔软的胸脯前,撑起头问她:“秋宁,你怎么从来都不化成龙形给我看啊?” 蒲笑了一下,抚摸阿絮的鬓角,温柔道:“那是因为我的真身体型太大了,不能随便化龙。” “真的吗?”阿絮偏头贴在她胸前,窝在她怀里,“可是,龙身明明就可以控制大小啊。” “嗯,那是因为——” 蒲还没说完就被阿絮打断,“那是因为你根本就不能化龙,对吧蒲秋宁?” 蒲始料未及,心底升起不安和恐惧,强作镇定地看着阿絮。 阿絮看着她的眼睛说:“因为你根本就不是蒲牢,你只是一个傀儡,一个壳子,所以一个肉做的壳子怎么能化出蒲牢的真身呢?怎么能化龙呢!” 蒲静默不语。 阿絮干笑一声,从她怀里退去,一步步走远,看着她说:“告诉我,蒲秋宁,你究竟是什么东西?” ☆、决战天寰篇42 阿絮在说出那样的话后,心里有一丝后悔,但她又迫切地想知道真相,也害怕蒲刻意的隐瞒后面埋藏着更深的东西。她脑子里乱哄哄一团糟,强烈的压抑和长期积累的焦虑沉积在一起,终于爆发了。 两人保持了相当长一段时间的沉默,气氛很尴尬,即使池里的水温不断上升,阿絮还是能感受到随着时间的推移她的体温在一点点下降。 心是冷的。 蒲无声地笑了一下,手撑在水台,略一施力跳了上去,光着身子走到露台的边缘。 阿絮看着她单薄的身形嵌在黄昏的山景,竟不由觉出一分落没。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236 蒲清冷的话音徐徐传来:“我从来不记祭品的名字。要问我现在站在你面前的究竟是什么,是一个人被抹去灵魂后剩下的肉体。” 阿絮静了一会,用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抹去灵魂的空壳......那原主的魂魄呢?你要这具身体本来的主人怎么办?” “处理祭品是蒲家的事,她是蒲苍涯的女儿。蒲家侍奉我,为我献上祭品,这是他们的使命。” 阿絮愣了一下,“所以讨论杨家和凤凰的关系时我们才会有那么大的分歧,因为你也是依靠子民的寄生者不是吗?” 蒲回过头,“蒲家侍奉我以换取我的庇佑,没有我蒲家什么也不是,而我没有蒲家不会有任何改变。” 阿絮看一下别处,“既然人类明明对你没有影响,你为什么要他们做出牺牲?多少年了,你用了多少祭品?你想过那些孩子的感受吗,想过他们亲人的感受吗?” “为什么?”蒲忽然转过身,看向阿絮,“你说我是为了什么?” 阿絮定在原地,呆呆看着她。 蒲的眸子在渐浓的夜色里泛着冰冷又猖獗的光。 阿絮身子颤了颤,往后退了两步。 蒲说:“你难道不应该只在乎我?他们怎样,和我无关的一切怎样,就算我是错的,我罪该万死,那又怎么样?” 阿絮皱起了眉头。 蒲一手贴在胸前,目光有些颤抖,“为什么......你问我为什么......” 阿絮有些难以置信,面前的这个人还是她认识的那个秋宁吗?朝夕相处十几年的感情还是真实的吗? “你问我为什么。”蒲狠一皱眉,身形一闪,几乎是瞬间移到阿絮面前,用力掐紧她的手腕,沉声道,“那都是因为你!” 仿佛一道晴空霹雳,蒲的话像一根长枪,狠狠刺穿阿絮的心脏。 阿絮茫然地看向蒲,都是因为我? 鬼使神差地,阿絮抬起一只手,抚上蒲冰冷的脸颊。她突然觉得很心痛,没有来由的心痛。 阿絮问她:“秋宁啊,为什么是因为我呢,我到底怎么了?既然站在这里的不是你,那你究竟在哪里?” 蒲狠狠看了她一眼,突然又笑了,好像夏季的雷雨,阴晴不定。 她把阿絮紧紧抱进怀里,一下一下轻柔抚摸阿絮的长发,轻声细语:“最多半个月这具身体就要腐败了,我无法再操控它,我原准备那时再告诉你傀儡的事,可没想到你问出了这样的问题。” 阿絮鼻子抽了抽,呜咽一声,想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蒲说:“我知道你讨厌利用祭品的做法,所以一直不敢告诉你。我害怕你知道真相后会厌弃我,离开我。我不能让你离开,绝对不能。” 阿絮闭上眼睛,说道:“我从没有说过我会离开你,就算我不赞同你利用祭品,但只要是你我都无所谓。我只是不明白你为什么都要瞒着我,既然这只是你的傀儡,你为什么不一开始就告诉我?”她双手把住蒲的肩,“秋宁我求求你告诉我,你到底在哪里?” 蒲把她搂得更紧,一手捧住阿絮的脸,用指腹摩挲阿絮的脸颊,与她鼻尖相抵,小声哀求:“对不起龙儿,我现在不能告诉你,一千年来所有人都在找我,我还不能暴露踪迹。但是龙儿你别着急,我们很快就能见面了,很快我就能见到你了。” 阿絮有些懵,抱住她的头,“蒲秋宁,这是我最后最后一次相信你了。” “好。”蒲抱着她深吸一口气,“龙儿,谢谢你。我不会再瞒着你了。” 阿絮反手抱住她,靠在她怀里说:“那我们说好了,你不能反悔。” 蒲沉一沉眸子,“我不反悔,但我不会允许你再离开我,绝对不会。” 阿絮叹气,“你又说傻话了,我从来都没离开过你,以后也不会扔下你不管的。” 蒲收拢手臂贪婪地呼吸阿絮身上的气息,用鼻子哼道:“嗯,没有离开过......” 这一晚,阿絮的脑子是空的。非要形容这种心境的话,就好比她做了一万个假设,一瞬间,一万个假设被推翻了。她证实过无数个真理,一瞬间,无数个真理都失效了。什么都变了,可什么又都没变。 蒲还是蒲牢,可不是一直陪在她身边的那个“人”了。睡在她身边的秋宁只是一具快要腐烂的肉体,十几年朝夕相处的人很快就要不复存在了。阿絮心底最重要的秋宁到最后只是个空壳,里面塞了一点灵力,靠蒲牢的意识操纵着,连灵魂都没有。 真正的蒲牢是什么样子的,阿絮不敢去想象,那是另一幅面孔,各方面都完全不同,她还能像以前一样全身心地相信她,依赖她吗? 阿絮把身旁的蒲抱得更紧一点,轻轻吻她的脸和发丝。或许明天,或许后天,她就再也看不到怀里的这个人了。秋宁,你知道吗,我早就无法离开你了,真正担心对方会离开的那个人应该是我才对。阿絮深深闭上眼睛。 第二天起来,蒲不知哪里去了,阿絮揉揉脑袋,昏昏沉沉的。 阿絮坐在床上发了一会呆,无奈地笑一下,觉得现在想什么都无济于事,就此作罢。 她又跑到了昨天去过的地方,转了几圈没看到犹娅人,于是对着天空深吸一口气,准备喊两声她的名字。 还没喊出口,有人就从她背后砍了她一手刀,“别叫。” 阿絮转身看到犹娅,吁一口气,靠在一边不动,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 犹娅蹲在长廊的护栏上,趁阿絮发呆的时候戳了一下她的脸。 “啊。”阿絮猛然一惊,后退一步,看她,“干嘛?” 犹娅站起身,长发飘飘,“你看起来很糟糕。是因为我昨天说你朋友是傀儡吗。” 阿絮闷不做声,过了一会点点头。 犹娅说:“你如果很在乎她,就应该试着理解她。” 阿絮发愁,“她就像倒映在水里的月亮,连人都是假的,一个傀儡,什么都不告诉我,我能怎么办?” 犹娅思忖片刻,略一动身,飞到对面阁楼的房顶上,“跟我来。” 阿絮纵身一跃,落到她身边,小声说:“你慢一点,我御风术用的不好。” 犹娅放慢速度,带着她来到山底的湖边,边走边说:“我除了使魔什么法术也不会,你不用担心。” 阿絮一惊,“你什么法术也不会?” 犹娅点头,“不然我也用不着请你来杀我了。”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237 阿絮说:“我本来以为你很厉害,所以奇怪你怎么会要我帮忙,而且还是要取你性命,会有人请别人杀自己吗?” 犹娅应道:“我只是一个傀儡,核心是灵魂的碎片,可以随意漂浮也可以拆分重组,没有任何能力。” “原来是这样......那你要我杀你是怎么回事?” 犹娅领着她七拐八拐走了很长一段,最后带她走到一个视角死区的峡湾里,指一指弯曲山谷的最深处,“你看那里。” 阿絮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看到一座被符印镇压的宫殿,看向犹娅,“你被封印了?” “啊。”犹娅坐在草坪上,抱住膝盖,“我很早就死了,杨明在我死的时候捕捉了我的魂魄,给我下了追魂咒,把我封印在这。” “杨明?” “杨家家主。” “哦。可我还是不懂。” 犹娅笑了一下,点头,“我必须死。” 阿絮还是第一次见到对死如此执着的人,肉身毁了不够,还要魂飞魄散才肯善罢甘休。 犹娅面无表情道:“我有一个笨蛋朋友,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是仅存的两个蝶王纯血末裔。她很笨,情商很低。” 阿絮愣了愣,居然有人这么直白地在陌生人面前数落朋友。 犹娅说:“虽然她很笨,但她有很强的灵力,会很多法术,能使役鬼美人的头蝶。她很强,很强很强。 “她高傲,自负,心狠手辣,我们经常争吵打架,耍过手段遭过暗算,最后她还是被我算计了。 “我从小就相信她,不管她做了多少傻事,犯了多少不可饶恕的罪孽,我相信她,这一点从未改变。” 阿絮沉默了。 “你也是笨蛋啊。”犹娅忽然说。 “啊?”阿絮愣住了。 犹娅说:“你说你朋友是个傀儡,是假的。”拧着自己的胳膊给她看,“你看,我是假人,但我能深切感受到我要还给那个笨蛋自由的信念。” 犹娅仰起脸,向着日光,“我也无比相信她能实现她的梦想,带给所有族人幸福和美好。”转过头,直直看着阿絮,“这说明一件再简单不过的事,不管外在如何,方式如何,怀着真切爱恋的心意永远不会改变。” 阿絮语塞,一时无言以对。 ☆、决战天寰篇43 阿絮沉默着,静静听犹娅继续说。 犹娅道:“不管欺骗,隐瞒,还是阴谋,伤害,就算自己不明白也不承认,想念一个人抑或深藏一个人的心情始终是最真实的。 “如果凡尘俗世缠着你,爱恨情仇蒙蔽了眼睛让你暂时看不清,等到了死亡的那一刻,直接涌出心脏的那个想法就是你真实的心意。 “等你死过一次,你就明白了。” “真的在乎一个人,就试着去理解她吧,除非你连自己的心意也不肯相信,那就趁早彻底断开,这样对大家都好。 “倘若你相信彼此的心,就不要被眼前的是非迷惑,大张旗鼓向对方进军好了。”说着,犹娅竖起么指,送到阿絮面前,微笑,“我是死人,死人是不会说谎的,不信拉钩?” 阿絮思索片刻,笑了,勾住她的么指,“谢谢你,我知道了。” 犹娅晃晃她的手指,然后松开,眯起眼,“不用谢我,算作交易附加的赠言好了。” 阿絮无奈地吁一口气,“好吧,我还是第一次被人说笨。” 犹娅说:“有时候人再聪明也比不了岁月的磨砺,经验和阅历是必不可少的。你别看我这样,好歹我也是身为人母,总爱为人操心。” 阿絮张大嘴,“你有孩子了?” 犹娅嗯一声,“虽然丈夫不尽人意就是了。”望一望天,“在普通人眼里算是很可怕的存在吧。” 阿絮思忖少许,试探着问:“凤凰?” “嗯。”犹娅转头看她,“这些方面你倒聪明。” 阿絮挠头,“我不太爱想感情方面的事,一想就头疼,怎么想都想不明白。” 犹娅指了一下阿絮心口的地方,“不要着急,要是那么容易就想明白,珍贵的宝物就会失去它的价值。” “是吗......”阿絮喃喃,要是她永远都得不到属于她的那份价值呢? 犹娅正色道:“时间不多了,我把事情原委告诉你,然后请你把我的魂魄摧毁掉。” 阿絮点头,“请说吧。” 犹娅应道:“接上开始我说的,我和笨蛋朋友是蝶王纯血仅存的末裔,我们的家人为了保证血统的纯正,躲避杨家的追捕,世世代代在深山里过着提心吊胆的日子。虽然是纯血,但要掌握鬼美人的使役术也非常困难,多年来几乎没有人能成功。 “直到笨蛋出生了,她的灵力很强,从小学习法术速度很快,掌握的也很好,跟鬼美人很亲近,但还欠些火候。 “我们很小的时候,有一回,两个陌生人进了大峡谷,是天寰试炼的预测官,来杨家发放参赛资格。当时笨蛋很想下山去看,想参加比赛,希望有朝一日能变得强大,回来找杨家报仇雪恨。 “阿母阿爸都拦着她,不让她去,把她锁在屋子里,等天寰的预测官走了才敢把她放出来。我们本以为事情就这样过去了,可是没想到第二天,来了一个女人,我对她印象很深。 “那个女人总是带着淡淡的微笑,举手投足都是一副恬淡的样子,穿着雪绒的长袄,耳边别着雏菊。从她身上察觉不出一分灵力,也探不出她到底是什么种族,好像只是一个普通的凡人,但她说来就来,说走就走,十分诡异。” 阿絮立马想起当年在伯山下遇到的那个女人,想问犹娅那个女人身边是不是还有两头大白虎,但想先听犹娅说完,暂时不要打断她。 犹娅继续说:“不知道那个女人跟笨蛋说了什么,笨蛋一夜之间变了一个人似的,不再像以前吵吵闹闹了,沉稳了许多,然后收拾行李要跟着女人出谷。我问她去哪里,她说她找到了她的使命,从今往后,她要作为一个复仇者生存下去。 “我们怎么拉都拉不住她,她会法术,而我们除了能召唤一些蝴蝶什么也做不了,最后还是眼睁睁看着她离开了。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238 “笨蛋走后没几天,我们的行踪不知怎么被暴露了,杨家派人抓走了我们,把我们关在水牢里,放毒蛇和毒虫折磨我们,逼问我们鬼美人在哪里。大家都说不知道,因为饲养鬼美人的只有那个笨蛋,笨蛋都走了,鬼美人也走了。 “杨家实在问不出什么,就把男人都宰了拿去喂鸾虫,女人先被男人蹂躏,再被送去给鸾虫交配。 “当时我年纪小,没什么用处,有人提建议说养着我试试,看看能不能把我培养成使役鬼美人的杀手,日后好为杨家效命。他们把我关在杨家的禁地千塞湖,侍女定时给我送饭,除此以外没人靠近我。我独自一人在千塞湖生活,不知道时间,不知道日期,就那样浑浑噩噩地过着。” 犹娅垂下眼帘,无声地笑了笑,继续道:“几年过去了,杨明突然来看我,把我绑起来带出千塞湖去了凤凰寨,我在那里第一次见到了长大后的笨蛋。” 她微笑着闭上眼,抚摸眼皮下鼓起的眼球,“她长大了,长漂亮了,高扬着下巴,骄傲自负倒是从没变过。她已经成为蝶王族崇拜的鬼美人使役者,她回来复仇,要杨家碎尸万段、血债血偿。杨明怕了,拿我要挟她。” 阿絮说:“所以杨家让你做圣女,把你送到凤凰身边,让你的朋友不敢轻举妄动?” “不错。”犹娅点头,“杨明还想,如果由我生下凤凰卵,那么下任杨家家主体内流着蝶王族的血,那蝶王族的复仇也就毫无意义了。” 阿絮冷笑一声,“这算盘打的可真好。” 犹娅说:“是啊,他这算盘打得好,也很成功。”摸着眼睛,“笨蛋没有办法,为了保全我,她答应了杨明的要求,披上杨家贵族的头衔,为杨家效命。她为杨家铲除了很多对手,带着杨家的孩子参加天寰试炼,作为交换,她要杨明保证我的生命安全,给我最好的生活和最高贵的身份。” 阿絮恍然大悟,“所以你才能自由出入杨家禁地,对杨家所有的事都了如指掌。” 犹娅说:“笨蛋害怕杨明背地里伤害我,还在我的眼睛里种了鬼美人的毒素,用以抗衡杨家虫族的秘术。”说着,拿开抚摸眼皮的手,睁开眼露出奇特的蝶瞳。 “原来你的眼睛是因为鬼美人变成这样的啊,我觉得很漂亮。”阿絮说道。 “谢谢。”犹娅苦笑,“我早就不想活了。因为只要我存活一日,那个笨蛋就要卑躬屈膝,为仇人卖命,她的理想和抱负活生生埋葬在我的手里,我就是禁锢她自由翅膀的枷锁。” 犹娅说:“在我活着的时候,我尝试过很多次自杀,但杨明一直监视我让我无法得手。我没有办法甚至利用笨蛋,借她的手结束我的生命,可惜被她识破了,她嘲笑我懦弱,活该被做人质,像我这样的人靠着别人的鲜血和汗水生活,还嫌给人添的麻烦不够多,让我就简单地死去实在是太便宜我了。”低下头,笑道,“她说活着才是地狱,不让我好好忍受人间的折磨就便宜地死亡,她不甘心。” 阿絮眨一眨眼睛。 犹娅道:“既然她那么喜欢看我被折磨,那我就活给她看下去。我死之前,为凤凰生下了两个孩子,历代圣女只会诞下一枚卵,而我却怀了两个。杨家上层乱了套,从没有两枚凤凰卵的先例,他们不知道选谁作为下一任家主,便向凤凰请示。” 说着,犹娅转头看向阿絮,沉声道:“正好这个节骨眼上,你们来了。凤凰说,有神龙进了峡谷,他要吸食神族的精血补充能量,然后给予孩子力量,从中选出杰出的领导者。”顿一顿,“这就是杨明把你们困住的原因。” 阿絮呵一声,“合着是在养膘呢,把我们养肥了好杀啊。” 犹娅说:“其实我不太明白,凤凰说你们是神龙,你们为何却连反抗杨家的力量都没有?” 阿絮一噎,“我可不是神龙。”顾左右而言他,“谁知道啊。” 犹娅看了她一会,“我想我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如果真是神龙,凤凰不可能敢动手,但只是神龙用的傀儡,拿给凤凰进补足够了。” 阿絮哼哼两声,看自己的手指。不管怎样提起蒲瞒了她十几年的事,阿絮心底就会烧起无名火。 犹娅道:“人类怀了凤凰卵必死无疑,我本以为我死了以后,杨明没有威胁笨蛋的手段,她就可以自由了,结果杨明在我死的时候抽取了我的魂魄,给我下了追魂咒把我封印起来。追魂咒单向封锁,如果施术者受到伤害,我的魂魄就会粉碎,杨明就这样继续用我要挟笨蛋。” 阿絮说:“杨家用你要挟你朋友,肯定不会毁了你,你朋友更是要保全你的性命,只要你活着,这就是一个死循环,你朋友永远无法自由,也没办法报仇。” “没错,所以我必须死。为了我的家族,为了蝶王世世代代的仇恨,为了她,我必须死。”犹娅坚定道,“只要我彻底魂飞魄散了,一切问题都迎刃而解。” 阿絮低吟片刻,爽朗道:“我懂了,这笔交易我接了。” 犹娅笑,“谢了。” 阿絮说:“那么你先告诉我怎么从这出去,然后我的朋友白玛在哪里,我就解开封印,破除你的魂体。” 犹娅回道:“我可以自由出入千塞湖,结界对我形同虚设。我送你一只蝴蝶,它身上有我的灵力,等我消失后它可以带你们出去。” “那白玛呢?” 犹娅沉默片刻,淡然一笑,“她很好,你们不用救她。”对天长叹一起,“这辈子,你们最好都不要再见到她。如果见了,请帮我转告她一句话。” “什么?” “伶儿,我的孩子就拜托你了。”犹娅笑道,而后红裙飞舞,化作彩蝶万千,散于万里晴天。 阿絮愣在原地,呆呆抬起手,一只绯红凤蝶翩跹而至,落在她的指尖,蝶翼轻轻张开,缓缓闭合。 ☆、决战天寰篇44 阿絮干了一件她说不上是好事还是坏事的事。第一次她心里有这么一种奇怪的感受,好像谁错了,可是又没错,好像谁对了,可是又不对。 她看着自己的双手,不久之前,她费了很大力气用这双手毁灭了一个灵魂,早上还和她有说有笑的犹娅,现在已经不复存在了。 是不是蒲在几天之后,也会像犹娅一样消失的无影无踪呢? 阿絮尽力去咀嚼犹娅告诉她的话,试着去理解蒲,相信彼此的心意。可是阿絮很害怕,她害怕怀着真心的人只有她,而蒲......她始终觉得与她若即若离,时远时近。明明对方已经说出无法离开,不许离开这样的话,但阿絮还是无法放心。 或许就像童话故事里那只向天神祈求月亮所有权的兔子,没有得到、没有希望的时候,兔子只是安静地憧憬着她心爱的月亮,可是天神把月亮交给她以后,兔子整日患得患失,吃不好,睡不好,最后忍受不了这种折磨,还给了月亮自由。从那之后,兔子还是憧憬月亮的兔子,月亮还是美好神秘的月亮。 阿絮觉得自己就像那只兔子,蒲是那轮月亮。她总是想把蒲的一切都牢牢抓在手心,她不允许蒲对她有隐瞒,可是两个人始终是两个人,蒲是神龙,有她的责任和苦恼,憧憬着蒲的阿絮应该理解她,帮助她,支持她才是。但是现在自己却质疑蒲,让她担心,一定给她添了不少麻烦吧。 阿絮叹一口气,她还是不擅长想感情方面的事,既然急不得,那就顺其自然好了。说不定哪一天就明白了呢? 回到居住的宫殿,阿絮轻轻推开房门,肩头的红凤蝶飞了起来,绕着阿絮转圈,趴在桌上的香香看到了,给阿絮请一声安,看到飞翔的凤蝶,爬过去跳起来扑它,“嘿,小蝴蝶!” 阿絮走过去一手盖住香香,“别欺负它,它是要带我们出去的。” “哦。”香香委屈地应了一声。 阿絮看了一圈屋里,静悄悄的,梁上的帷幔微微飘动,角落的香炉袅袅升烟。 “秋宁呢?”阿絮问香香,从早上起来就没看到她。 香香哼一声,说:“蒲四姥啊?天没亮就爬起来了,一副臭脸,叫她她还不理人,了不起啊!” 阿絮垂了垂眼帘,低声喃喃,“她心情不好。” “我心情还不好呢!你们一个二个,就知道把我放在鱼缸里遛金鱼,都不管我,老身好寂寞啊。”香香抹眼泪。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239 “好了香香,你知道秋宁去哪儿了吗?” 香香想了想,“唔,好像是去游湖了吧。她喜欢水。” 阿絮把香香拿起来装在包里,“走,去找她。” 香香趴在包沿上,仰着头看她,“主人主人,我们可以出去了吗?” “嗯。”阿絮顿了顿,点着下巴说,“一个伟大的母亲兼朋友,用最宝贵的东西换了我们的自由。” “谁啊?”香香问。 “说了你也不知道,反正我们现在可以出去了。”阿絮走出门,望了一眼山底,湖面腾起一片水雾。 “那就好,出去以后,我们撇开蒲四姥,去找空归剑。”香香煞有介事地点头,忽然拍一拍手,说道,“主人,不如我们现在就走吧,把蒲四姥留在这,不要她了。” 阿絮冷道:“你再胡说我把你扔这了啊。” “不说就是了。”香香翻一翻眼皮。 阿絮张开双臂,一跃而起,沿着平缓的屋顶,顺着风慢慢滑行而下,轻巧落在草地。 抬手望一望,千塞湖碧波浩荡,水雾迷蒙,恍若仙境,着实令人心旷神怡,难怪蒲那么喜欢了。 “秋宁——”阿絮拢手呼唤,叫了两声没人回应。她心中有些难过,蒲她......怕是被昨晚的事伤了吧。 阿絮心中懊恼又自责,毕竟当着蒲的面说出那么伤人的话,质问她为什么不能化龙,到底是什么东西,还说她只是靠着子民生存的吸血鬼,怪她无情无义...... 如果当时委婉一点就好了。阿絮叹气。但是事情已经发生了,再说她心里真是那么想的,不说出来两个人心里更不好受,还不如坦白了的好。 “去跟她道歉吧。”阿絮对自己说。 阿絮轻身飘起,踏水而行,在朦胧的雾气里寻找蒲的身影。 香香看着湖说:“主人,你说蒲四姥是不是被淹死了。” 阿絮凶她,“你见过龙淹死在水里吗。” 香香撅嘴,“她现在就是个死了一半的尸体,跟凡人没什么区别。您不是连她的内息都闻不到了,只能这样满大湖找么。” 阿絮一惊,“你知道?” “知道什么?” 阿絮说:“秋宁她是傀儡......” 香香扁嘴,“所有人都知道,蒲牢的真身早在一千多年前就失踪了,从此只靠操控傀儡活动于世,这是大家默认的常识,只有主人您不知道,再加上蒲四姥可以隐瞒,所以咯......” “......”阿絮不想再追究这件事了。围着湖面绕了半圈,远远看到湖中心的烟雾里漂着一个人影,就靠了过去。 蒲闭着眼静静飘在湖面上,任湖水把她送到什么地方。 阿絮腾身飞起,飘飘然落下,悬在半空俯身凝视她。 “秋宁。”阿絮轻声唤道,“我知道你没睡着。” 蒲没有动静。 “秋宁。”阿絮伸出手贴在她的脖颈,轻轻揉一揉,“对不起。”放软身子落在她身上,环手抱住她。 凤蝶在水面围着她俩飞舞,加上阿絮的重量,两人渐渐沉了下去。 下沉的时候水泡不断从她俩身边飞起,冒到湖面上去。 阿絮闭上眼托起蒲的后脑,吻上她冰冷湿润的唇瓣。 蒲微微张开嘴,舌尖灵活地探进阿絮的嘴里,和她缠在一起。她抬手抱住阿絮,和她一起缓缓沉落湖底。 阿絮靠近她的怀里,“你还在生我气吗?” 蒲笑着摇了摇头,把她抱紧,轻柔抚摸她的长发。 蒲从嘴里吐出一串泡泡,鼓起腮帮,拉着阿絮指指上面。 “哦,差点忘了你在水下没法呼吸了。”阿絮抱住她向上游,然后浮出水面。 蒲刚浮起来,一直在湖面盘旋的凤蝶落到她的头顶。 阿絮看着凤蝶说:“秋宁,我们可以出去了。” 蒲抬手把凤蝶捉了下来,看着它说:“使魔。” “嗯。”阿絮应道,“说来话长,回到家以后我再慢慢跟你解释。现在跟着它我们就能走出结界。白玛也没事,没有人质威胁我也不怕杨家了,我们赶紧走吧。” “好。”蒲漂在湖上,划两下水,“比我预计的好一些,我做了最坏的打算,用最后的灵力做传送阵送你去蒲家。现在看来我们两个可以一起去了。” 阿絮点点头,在水面上站起,把蒲拉起来,抱着她一同踩水到了地面。 阿絮看蒲一身湿,“你不会着凉吧。” 蒲说:“还好,现在天气热。” “嗯。”阿絮悄悄用手指勾住蒲的手,牵着她一起走,“我们很快就能出去了,能回去以后,我做海鲜火锅给你吃。” “好。”蒲微笑道。 凤蝶开合翅膀飞啊飞,带着她俩到了一个弯曲的山谷里。 “原来是这儿。”阿絮看着山沟叹道。这里就是封印犹娅的地方,真是绕了一大圈子又绕回来了。 “你来过这里?”蒲问。 凤蝶穿过前面的岩壁飞了过去,阿絮拉着她赶紧走,“来过,回去跟你讲。”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240 凤蝶停在岩壁上,化作一道蝴蝶形状的符文,岩石上变化出水波似的结界裂缝,阿絮牵着蒲穿了过去,对面是一片稀稀拉拉的树林,远远望去能看见吊脚竹楼的灯火,还有人交谈的声音。 这应该就是凤凰寨了。 “我们终于出来了。”阿絮激动地小声叫了一声,凑到蒲脸庞亲了她一下。 蒲愣了半分,旋即笑着抱紧了她。 阿絮立即召唤出雪丝燕,变成飞轿,扶着蒲坐了上去,然后驾着飞轿快速飞行,望着地上飞速后移的森林,阿絮微微蹙眉,希望不要再出什么岔子了,一定要平安离开这里。 烛火的影子映在墙面上,地牢的门被打开,绑在支架上的人缓缓抬起头,耳郭轻微动了动。 进来的郁卒叹一口气,对正在喝酒的同伴说:“刚才接到密报,说关在禁地要献给凤凰的神龙跑了,现在外面一团糟,家主正在调遣兵力去追捕。” 咔哒一声响,锁链碎了。 “一群废物!”地牢深处,有人气急败坏地吼道。 “谁!”狱卒惊觉地转头去看,举着火把慢慢走近查看,原来是几天前被抓来关在地牢的白玛。 “杨明是个废物,养的一群渣滓也是废物!你们通通去死吧,去死吧!”面目全非的女孩狂笑着嚎道,挥手掀翻支架和火盆,手指一点,火盆里的火星飞跃而起,猛地扑向狱卒。 惊慌的狱卒连忙化出巨镰虫足去挡,白玛手指向他们,用力握紧,只见那些火星炸裂,变成燃烧的蝴蝶,撕烂狱卒的脸庞,两个虫人瞬间化成一滩浓水。 白玛抬起头,慢慢张开双臂,身后飞起无数黑蓝相间的硕大蝴蝶,左翼美人风情万种,右翼骷髅悲痛苍生。 她一步一步走出地牢,身后跟着铺天盖地的蝶群,抬头看向凤凰寨明亮的灯火,冷月照在她的血脓交融的脸上。 白玛轻笑一声,撕下腐烂的脸皮,身上溃烂的肌肤变成蝴蝶鳞片纷纷脱落,露出洁白柔嫩的身体,沉声道:“连个角还没长全的小白蛇和死了一半的傀儡都抓不住,杨家人真是蠢死了。” 她挥一挥手,蝶群托起她飞上天空,一面遣出使魔搜寻猎物的踪迹,一面传话给杨明:“杨老头,你把我辛苦引来的猎物放跑了呀,这就是杨家对我鬼美人的诚意吗?” 白玛抬手接住搜寻回来的蝴蝶,眸子映着冷厉的月光,嘴角一勾,“想跑?没那么容易。” ☆、决战天寰篇45 寂静里一台飞轿罩着莹白的柔光从夜幕上划过,阿絮坐在轿头,回过头夜风吹散她满头长发。阿絮抬首望望后边,眨眨眼,连忙去拉蒲的袖子,“秋宁你看后面,是不是我眼花了。” 蒲向后看了一眼,扶着凭栏站了起来,远处黑暗里一团幽蓝色火焰正不断向她们靠近。 阿絮说:“声音越来越大了。” 蒲的感官能力已与常人无异,根本听不到超出人类范围外的声响。她问阿絮:“什么声音?” 阿絮定一定神,仔细停了一下,说:“什么东西在飞,而且数量不少。” 蒲立马反应过来,“杨家的虫人。” 阿絮一惊,朝后看去,“这么快就追上来了。” 蒲镇静道:“没事,就凭它们动不了雪丝燕。” 阿絮紧张地捏捏衣角,“可是我没有把握能操控好它......” 蒲盯着阿絮看了一会,叹息似的说了一句:“实在不行我就只有实行最后的方案了。” “用你封锁的最后灵力送我去蒲家?” 蒲点头。 阿絮扑上去,“那你呢?” 蒲说:“最后灵力一用完,这具肉体承受不了那么强的压力,会粉碎掉。” 阿絮呆在原地,微微张大嘴。 “我不要——” 阿絮话没说完,飞轿突然剧烈摇晃起来,似乎有什么东西附在轿子下面,接着周围的气流激烈变幻,空中悄无声息燃起成百上千簇幽蓝色鬼火。 蒲抓紧凭栏,抱住阿絮,提醒道:“让雪丝燕把结界张开,尽你所能,能维持多久算多久。” 神器是依赖主人的能力发挥效用的,主人灵力越深厚,技巧越精妙熟练,神器就能发挥出最强力的效果,过去雪丝燕在龙玉朗手时是强力的防御武器,飞行速度也令其他坐骑望尘莫及,可现今雪丝燕能在阿絮手上展现出多少能力蒲心里也没底。 阿絮急忙张开结界,飞轿上方的银色帷幔全部落下,外面罩上一轮巨大的光圈,轿子发出哐当一声,把四周附着的东西弹了出去,但很快对方又锲而不舍地扑了上来。 “不是虫人。”在飞轿白光和幽蓝鬼火的照明下,阿絮才看清空中包围她们的是什么,“蝴蝶——”转头紧张地看向蒲,“是鬼美人!” “什么?”蒲猛地转过头,看到夜空里翩翩起舞的噬魂毒蝶,不由渗出冷汗。 阿絮跪坐在轿前,双手按住坐板,上面画着防御结界的阵法,不断向其传输灵力,“秋宁,我怕我撑不了多久,结界一破要是沾了毒素,我就......” 蒲咬一咬下唇,一手按在阿絮手背,一手从腰间抽出一把匕首,在额前刻出一道血符,周身青光一闪,冷冽的空气里荡出一道灵波。 阿絮惊道:“你做什么,那是你最后的灵力——” 蒲抱住阿絮的脖子,贴在耳边说:“龙儿你听我说,鬼美人的毒跟一般的毒不一样,它以魂魄为食,毒素直接侵入魂体,瞬间致命,就算中毒不深要从魂体入手治疗也非常困难。我现在只是一具空壳,元神不在体内,就算中毒也没有关系,但是你体内的龙珠还未成形,没有成熟的龙族元神,一旦魂魄受损必定魂飞烟灭。” 飞轿猛地颠簸一下,蒲按住阿絮的手替她传输灵力,结界光圈震出一圈灵波,把蝴蝶弹出好些远。 “使役者就在附近,她来了就麻烦了,抓紧时间,我现在就送你去蒲家。”蒲抓紧她的手,“我怎么说你就怎么做,听话。” 阿絮看着她,眼里有点湿润,乖乖地点头,“嗯。” 蒲说:“你先坚持一下,我灵力不够只能放血加持,画阵时间要久一点。”紧紧抱一下阿絮,“加油,你一定没问题的。” “好。”阿絮抹一抹眼角,手上用力,加成阵法输出。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241 鬼美人的毒十分厉害,对防御结界损坏极其严重,几乎是阿絮刚一早好新的防御壁就被蝶群狂轰滥炸地啃食掉了,双方就是个拉锯战,只要阿絮动作慢了半拍必死无疑。 蒲飞快用到割破皮肤,顿时伤痕遍布,猩红的血液流满踏板,她单膝蹲下,手指因为失血过多不停颤抖,叼着匕首两手并用飞快画着传送阵。 一枚毒镖嗖的飞了过来,倏地穿破防御壁,钉在传送阵中心。 结界被破,狂蝶齐齐扑来,幸亏阿絮,千钧一发之际重新张开结界把鬼美人震了出去。 “秋宁!”阿絮大声叫她。 蒲咬一咬牙,“我没事,马上就好,你坚持住。”她看着插在阵法里的毒镖皱眉,毒水污染了一半符文,必须抹了重画。 “好。”阿絮应道,加力维持结界。 前面的鬼火噼里啪啦烧开,几只巨大的蝴蝶捉着一个人飞了过来。 阿絮抬头去看,从蝶群里露出一张脸,其余部分全部包裹在一团白茧中。 “白玛。”阿絮诧异道。 女孩嘴角挂着黑血,痛苦地从茧中伸出血肉模糊的手,“阿絮......救救我......” 阿絮看着她顿了顿,说:“我马上救你出来。” “阿絮......”白玛瞪大血丝遍布的眼睛,歇斯底里地喊着。 阿絮眼神沉了沉,抬手迅速放了一枚银针,射向白玛的眼球。 抓着白玛的几只蝴蝶灵巧一闪,多了过去。 白玛惊恐地看着阿絮,吼道:“你要杀我?阿絮,你好狠的心哪,我待你如亲姐妹,如今你见死不救也罢了,竟然还想要我性命!” 阿絮从怀里掏出以前白玛送她的手镯,朝她扔了过去,立马双手贴在法阵中心,稳着结界,说道:“我有什么能耐,怎么可能取得了鬼美人的性命。” 蒲用沾满鲜血的手抓住阿絮的胳膊,阿絮转头与其对视一眼,点点头,正要走进阵法里,却被连发的毒镖打断了。 阿絮一面重造结界一面扶住蒲,坐在法阵里,心疼地看着她,“秋宁,你要保重。” 蒲两手虎口卡住法阵外侧,垂下头,“等我。” 白玛在外面看着,秀美一挑,“想逃呀?怎么不问问我准不准呢?我可是好不容易,才赢到抢头功的机会啊!”她狂暴地把话喊出口,面部表情绷到极点,睚眦近乎迸裂,猛一用力挣开绑在身上的茧丝,笔直朝飞轿坠下,猛烈摩擦的空气碎掉她外表附着的人皮面具和囊套,露出本来的面目。 蒲和阿絮朝她望去,看到身着银饰的娇媚少女嘴角勾着狂妄的笑,缠着烧着鬼火的毒蝶飞落直下,青兰长发混在夜色里彼此难分。 传送结界已经驱动,阵法缓慢转动,升起青色光屏。 褪掉白玛皮囊的犹伶连发毒镖,飞镖成雨散下,刺穿防御屏障,蝶群犹如黑云压城蜂拥而至,把飞轿包裹的严严实实。 犹伶落在轿上,张开手指掐住蒲的脖子,蒲眉头紧皱,体内的血快流尽,眼前一阵阵发黑,尸瘢迅速扩散,一片触目惊心。 阿絮握住蒲的手,不断向她传输灵力,“秋宁,用我的灵力加持传送阵,还差一点了!” 犹伶轻哼一声,手臂探进传送阵内,阿絮抓住她,与她推手相搏。 犹伶娇俏一笑,“阿絮姑娘,你可不要误会,我来捉你,可不是要杀你。”说着,手上用力掐紧蒲的脖子,“阿寅姐姐想要你,凤凰想要蒲牢的傀儡,我正巧一桩事讨了两个好,这等助人为乐的事,你何乐而不为呢?” 阿絮低头看去,还差一点传送阵内圈的血符就完全驱动了,蒲却被犹伶制着动弹不得。 阿絮冷笑一声,“凤凰想要蒲牢的傀儡?真是可悲啊,你到现在还在为杨家卖命吗?” 犹伶脸上的笑僵了一僵,“你说什么?” 阿絮趁犹伶松懈的半秒机会,抓住她掐住蒲的手腕向外一扭,蒲吸进一口气,咬紧牙关使出浑身力气借着阿絮传过来的灵力,驱动了最后一道血符。 传送阵完全启动,青光转动,阿絮身体浮起,身形一点点化为虚无。 “犹娅她......已经不在了。她说你自由了。”阿絮这样说道。 犹伶石化般定在原地,机械地抬起头,双目无神地看向阵法里的阿絮。 阿絮说:“她最后一句话是给你的。” 从阿絮胸前飞出一点红色火星,慢慢飞到空中,越边越大,最后化作一只绯色凤蝶。 “伶儿,我的孩子拜托你了。” 空中回响起犹娅温柔的话音,使魔完成了最后的使命,散作红色星火,飘摇远去。 犹伶瞳仁里映着飘散的火星,突然转过身,发了狂,红着要消失的阿絮。 蒲用尽最后的力气撑起身,挡在两人中心。 蝴蝶肢解了人的身体,血浆飞溅,肉块迸裂。 秋宁—— 阿絮浮在空中,向下伸出手,心脏痉挛忘记了跳动,两眼瞳孔扩散,张大嘴呼喊她的名字,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阿絮脑子一沉,头痛欲裂,嘴里生出尖牙,瞳仁染上赤红。 犹伶转身捉她,身子却被一阵白光猛地弹开,她迅速站起身,回头的瞬间看到阿絮,露出诧异的表情。 身体的虚化蔓延至胸前,阿絮似笑非笑,睁着一双赤红的竖瞳,缓缓抬起细长的手指向优伶,动一动嘴唇。 疾风猛烈卷过,阵法传送完毕,优伶跪坐在血泊中紧锁眉头,想起刚才阿絮的话心脏不由缩紧——“吾哀汝生所爱不守,死亦无偿。” ☆、决战天寰篇46 “秋宁!”阿絮猛地坐起身,眼前一扇纸窗,透过淡黄的光。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242 远远传来浪潮流连沙滩的叹息,不时袭来夹着咸湿腥气的凉风,窗外扇贝缀成的风铃转了两个圈。 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薄荷香,屋角不时响起一两声琴音。 阿絮撑起身,扭脖子的时候梗了一下,后脑一蹦一蹦的疼,轻哼一声。 手指挑一琴弦,弹琴的人垂着眸子,对她说:“您醒了。” 阿絮捂着脖子看向她,是一个披着黑纱的女人,只露出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 女人放平手指抚过琴弦,抬一抬衣袖,抱起古琴缓缓走到床边,矮身向她行礼。 阿絮拍自己的脑袋,还记得蒲用最后的灵力驱动传送阵,把她送去蒲家。那这里是...... “请问,这里是蒲家吗?”阿絮问。 女人将古琴放到一边,屈膝跪下,匍匐在地叩拜道:“正是,此处便是东海蒲家。”抬起头,“奴婢蒲九宫,东海水族祭司,奉家主蒲苍涯之命,特来迎接殿下。” 阿絮微微一怔,掀开被褥下床,脚下发软没站稳跌了下去,蒲九宫低着头扶起她,恭敬地退开半步,“殿下受创,神躯暂未恢复,还请多多小心。” 阿絮扑在她身上,抓紧她的袖子,声音在颤抖,“蒲牢呢?” 蒲九宫沉默不语,微微低头。 阿絮深呼两气,目光飘忽,手里仍旧牢牢攥着她的衣袖,“那她送我来这做什么,倒不如死了的好。” “殿下千万别说傻话。神上等了千年有余,把您盼来了,如今您还没把神上救出来,怎的就说这样不吉利的事。”蒲九宫颔首道。 “救她?”阿絮垂下眼睫,移开视线,环视屋内,“等我?” 蒲九宫弯着身子候在一旁。 阿絮慢慢走到窗边,盯着窗棂看了一会,双手把窗推开,海风迎面扑来,阿絮闭上眼,听着海潮的呼吸和海鸟的长鸣。 阿絮什么都不知道,除了头疼,其他什么感觉都没有,连琢磨这些扑朔迷离事情的力气也没有了。 脑子一片空白。 “殿下,家主还在等您。”蒲九宫躬身请示道。 阿絮转过身,“好。” 她在一个茅草屋醒来,走出来,放眼望去是壮阔的海洋。海边的渔村格外安详,渔夫赶着小船回来,守在岸边收网。 “哈哈哈,快来快来。”扎着羊角辫的女孩光着脚丫跑过沙滩。 “你还我的海星,还我海星!是我先捡到的!”后面一个小胖墩儿气喘吁吁地追着,旁边还有几个孩子跟着起哄闹着玩。 梳着辫子的姑娘坐在大石头上,笑着举着风车,海浪奔涌而来,海风呼啸而至,带着风车嗤啦嗤啦唱歌。 穿白褂子的年轻小伙围着圈跪在地上,向石龛里虔诚地祈祷,香炉里插着的烛火静静照在他们宁静的脸上。他们双手合十,声音沉静有力,合着远处风铃的轻响,一遍遍唱诵:“蒲牢不语,洪钟不鸣;蒲牢下海,天要下雨。东海浩瀚,深不见底;千寻苦渡,青宫难觅。北极冰海,古刹白玉;北冥神山,踏雪麒麟。刀光剑影,红绫万里;青宫见雪,再相为忆......” 阿絮停下脚,看向他们,出了神。 “殿下。”蒲九宫走到她身边。 阿絮说:“这首民谣我以前听过。”斜过头,“在我很小很小的时候,外婆还活着,她抱着我唱给我听。” 蒲九宫应道:“殿下,这是蒲家世代相传的歌谣。” 阿絮垂着眼没说话。 “啊呀!”抓着海星的女娃倒在地上,踢翻了靠在墙边的竹篓,倒了一地螃蟹,螃蟹沿着沙滩飞快跑走了。 阿絮弯腰扶起她,女孩痴痴看着她呆了一会,忽然跪下给她磕头,“拜见龙神大人。” 阿絮茫然地看向蒲九宫,蒲九宫略一欠身,上前领路,“殿下请。” 两人乘船到了一座岛上。 岛上四处竖着高大的圆柱,挂满绣着龙形图腾的青色帷幔,在风中飘飘扬扬。 所有人都穿着白色长裙,脸上挂着龙角面具。 蒲九宫为阿絮换上一身银线穿珠流云裙,为她梳好发髻。阿絮放下铜镜,手指触摸眼睑旁纯白色的鳞片,呼出一口气,“原来现在我是这个样子。” 蒲九宫说:“奴婢一直在传送阵等您,您到这的时候就是这样了。奴婢听说龙族情绪激动时人形会显出龙形特征,殿下许是这个原因。” 阿絮弯一下嘴角,摸着鱼鳍似的耳朵说:“蒲家设好了传送阵,看来她什么都早就安排好了。” 蒲九宫微微前身。 “蒲苍涯呢,我要见她。”阿絮转过身,手拍在几案上。 蒲九宫抱琴而起,“殿下请随我来。” 出了祭祀龙神的神殿,往前穿过架在海面的长桥便是蒲家的家族会议堂。 堂中没有灯,上方开着天井,下方直通深海,从海水里不断冒出幽幽的冷光,那是海里游荡的水母发出的光芒。 阿絮慢慢走入堂中,看到两旁跪满戴着龙角面具的白衣人,他们全身都扑在地上,以最虔诚的姿态来表达对龙族的仰慕和敬畏。 站在天井下的人弓着身,双手直直伸向前方,通透的水晶盘里托着一束薄荷。 “蒲家第五十八任家主,蒲苍涯,拜见白龙殿下。”顶着一头灰白相间的头发,身穿茶色长衫的中年妇人向阿絮献上水晶盘中的薄荷。 阿絮拿起那一束薄荷,轻轻放在鼻子边。 蒲苍涯说:“神上老早就交代我,要是殿下来了,一定要给殿下一束薄荷。神上说殿下喜欢薄荷的味道,有了薄荷,就像回到了家,见到了她。” 阿絮眨眨眼,睫毛上沾满细小的水珠。 “居然还有力气讲这种话。”阿絮用无名指抹过眼角,“以为人人都和她一样,笑得出来吗......”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243 四下一片沉默。 想起来蒲用的傀儡是蒲苍涯的女儿,阿絮不禁也替她哀伤,还有些愧疚。她对蒲苍涯说:“蒲家主,辛苦你了了。” 蒲苍涯向她行礼,“这是我蒲家的使命。”她看向堂中跪拜的人们,悠悠道:“千万年来,蒲家侍奉龙族,龙族庇佑我族,直至千年前龙族离奇灭亡,神龙也从未放弃过我们,我们这些渺小的人感激还来不及,只一点辛苦怎能有怨言。” 阿絮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只能在寂静里保持安静。 蒲苍涯说:“请殿下来此,一是让族人叩拜,一瞻神容,了了他们的愿,二是为了神上。” 阿絮皱紧眉头。 “我族千年,换代十三,世代用性命守卫着神上的秘密,同时等着殿下到来的这一刻。”蒲苍涯恭敬道,“殿下心里念着神上,奴才们又何尝不想她。” 阿絮在心里说:你们也不愿牺牲蒲家的孩子给她做傀儡罢。 蒲苍涯请阿絮走到堂中的珊瑚屏风后,压低声音对她说:“我知道殿下一定急着想知道神上真身在何处。” 阿絮看着她,“你知道她在哪?” 蒲苍涯做一个噤声的动作,贴近她说:“殿下是一定要去的,只有殿下能带神上出来。” 早先蒲九宫便对阿絮说过要救蒲牢的事,现在蒲苍涯又这样说,看来蒲牢真是被困住了? 阿絮问:“蒲家主,蒲牢她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要藏起来,又为什么要我救她?” 蒲苍涯倒了一杯茶,递给阿絮,“殿下稍安勿躁,要知道这些问题,殿下还是先见过一个人的好。”绕到梨花木椅后,掀开悬在墙上的泼墨山水,“正巧昨晚,她来了。” “谁?” 蒲苍涯抬手指向画后的暗道。 阿絮看着漆黑压抑的暗道,咽了口唾沫,低头走了进去。 “阿絮。”站在鱼缸边喂食的人转过了身。 阿絮还站在暗道的台阶上,听到声音,抬头循着光望去,一脸错愕。 “啊呀,都长这么大了呢,哦呀,真是银色的头发,红色的眼睛,白龙真是不可思议的种族,真漂亮。” 噔,噔,噔,高跟鞋在地板上有节奏的敲击着。 “有没有想我啊!”一把抱住阿絮。 被温暖柔然的怀抱包围着,阿絮来不及合上睁大的眼睛,心脏扑通扑通跳动,结巴道:“妈、妈妈......” “哎,宝贝这是我们隔了多少年后的相见呢?”于尔桐揉一揉她的发顶,叉腰微笑。 “七年......”阿絮呆呆道。 这么多年,妈妈的容貌一点也没有改变。阿絮惊讶地看着她,岁月的痕迹丝毫没有在她脸上留下。 “神仙鱼真可爱,三角形,颜色还很多啊。”于尔桐往鱼缸里倒饲料,拉着阿絮过来看,“不过还是我的宝贝阿絮可爱。” “妈妈。”阿絮按住她的手,“你刚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你一开始知道我是龙吗?”照明灯正好照在于尔桐胸前的铭牌上,阿絮眯一眯眼睛,伸手去摸,“这是什么。” 阿絮手指贴在小巧的铭牌上,皱眉念出上面刻的小字,“生物遗传组,于尔桐。”铭牌右下角有一枚小小的徽章印记,是一长着翅膀的人形标志。 放开铭牌,阿絮才注意到于尔桐穿着一身白大褂。 “妈妈你......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到底是谁,我的亲生父母是谁,为什么我是龙,你早就知道为什么不告诉我!”阿絮一掌拍在鱼缸上,鱼儿四处逃窜,“你到底都在做什么!” 于尔桐垂下头,笑着扶了一下眼镜,拉开椅子要阿絮坐下,“宝贝你别着急,也不要生气,这回我赶着来,就是到了不得不告诉你这些的地步。” 阿絮靠在墙上,“我不坐,就这样,你说吧。” 于尔桐从抽屉里取了本子和笔,在纸上画了一连串符号和结构图,用笔指着一个画着圈的胚胎示意图给她看,“从生产的角度上来说,我是你的生母。但从遗传的角度上来说,我跟你没有任何血缘关系。” 阿絮呼吸一窒,目光冷到极点,狠狠盯着纸上的图形,像要把它刺穿。 于尔桐用笔在桌上点了一下,摊开一只手,看着她说:“而且从严格意义上来说,阿絮,你是没有父亲也没有母亲的。” 阿絮缓缓抬起手,把胸前的衣襟揪得变形。 于尔桐看着她,嘴角的笑充满歉意,“是刻印术。” ☆、决战天寰篇47 是刻印术。于尔桐坦白道。 于尔桐说:“我的父亲于广清,也是你的外公,是一个地质勘探学家,而我那个时候还只是一个研究生,在学校实验室捣鼓试剂和培养皿。大概三十二年前,父亲在西南玉巴山一带的洞穴里,挖掘出一堆骸骨,请当时跟队的生物学家考察,里面的专家没有一个人能给那堆骸骨分类,也说不出那是什么生物的残骸。” 阿絮忽然平静了下来,只是面上没有表情。她在于尔桐对面坐下,一面听她讲一面整理这些年里发生的相关信息。 于尔桐两手握住笔,说:“但是队里的人想的是,那或许是什么未知生物的遗迹,于是准备把骸骨运输回科研所,进行DNA鉴定。”抬头哈一口气,“那个时候所有人都天真地以为他们要为人类的生物史献上一笔巨大的宝藏。” 她看着阿絮,勾唇笑了笑,眼中波光流转,“不过很可惜,不是的。” 于尔桐旋开笔帽在纸上画出简易的骸骨示意图,“骸骨的体型很巨大,超出了我们的想象,它根本不像陆地上的生物,从体型上来推测,只有深海能够维持它的生命。” 她耸一下肩膀,“阿絮你知道推测中深海里最大的大王乌贼有多大吗?”画下一排长度比较图,南蛇,鲸鲨,南极人间,地震龙,大王乌贼,在一旁标明数值,“八十米。” 于尔桐用手比了一个高度,“一幢二十七层的楼房,你小姑在城里的房子,三十四层,你去过的,想象一下吧。” 阿絮拿过她画的图,看着图没说话。 “勘探队发现的骸骨比大王乌贼还要大,而且它的形态很奇特。像蛇一样的主干躯体,四只爪,头上还有角。”于尔桐画出一部分,提着纸给阿絮看,“你觉得像什么?”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244 阿絮手指冰冷,紧紧压着桌上的白纸。 于尔桐微微叹一口气,双手合十,“实验很快作废了。因为我们得不到任何符合现实的结果。”顿一顿,“人类得不到任何符合现实的结果。提取的物质很奇怪,跟我们现在所认知的所有知识完全不同,你能想象一种生物体内能够化解自由基吗?现代人想方设法地抗氧化,补充细胞活力,用以美容保健,甚至妄图延长生命。”皱起眉,手指点在桌上,压着声音说:“可是这些,这堆骸骨,全靠本身就能做到。” 阿絮看着于尔桐年轻美貌的面容,转了转眼球。 “但能化解不代表永远能够消除,所以这种生物的寿命还是有限的,只不过它存活的时间远远超出人们的想象。而且它的周围还存在很多我们无法捕捉探测的物质,有人猜测是暗物质,不过不能确定。转化一下,大概就是所谓的超自然现象。”于尔桐把住阿絮的肩膀,“怎么样,阿絮,你有没有觉得有些熟悉了?” “灵力,法术,你会的吧,你应该会的,是吧,阿絮?”于尔桐睁大眼,嘴唇微张,兴奋地摇晃着她的孩子。 阿絮抿起唇,抓住她的手,从肩上拿下去,“说啊,你继续说,不是还有很多没有告诉我吗?” 于尔桐伸出舌尖,舔舔下唇,又在纸上画了一个地形图,标注山脉河流的走向,打上箭头,“这里是发现骸骨的玉巴山。”画一个圈,把先拉长,指向一个山口的洪积扇,那里有一片小型山脉,“这里是伯山。” 她在代表伯山的三角形上打了一个叉,画出一个人身蛇尾的简易画像,“听说你已经去过这里了呢,阿絮。你还记得吗,这里是伯山。” 阿絮说:“不错,我见过女伯。她告诉我你也见过她,所以我才去找她的。而且从一开始,我就是听小寒寺的和尚说妈妈去过那里我才去伯山找你的!” “妈妈爱你,我的宝贝。”于尔桐两手贴在一起,眯着眼睛叹道。 阿絮冷冷看着她。 于尔桐说:“玉巴山和伯山离得不远,从玉巴山出山回城,最快的路线便是通过伯山的峡谷,入口便是小寒寺。勘探队负责把骸骨运送出来,经过了小寒寺。”摊一摊手,“不过很意外,我在伯山听说有一位神明......是龙女。” 她笑道:“这不是很凑巧吗?啊哈。虽然女伯只是一条蛇精,不过第一次见到妖怪,我很高兴。” “女伯给我看了你留给她的东西,是一小截龙爪骨。”阿絮说。 “没错。”于尔桐竖起食指,“我只是想验证心中的一个想法......或许传说里的东西,真的存在呢?或许长生不死,永不枯竭的能量真的存在呢?” 于尔桐拍一拍手,露出幸福的笑容,“很幸运,事实证明,我是对的。宝贝,妈妈是对的。”伸出双手指向阿絮,“因为你就是最好的证明啊,我的女儿。” 阿絮出乎意料的镇定,“女伯跟你说了什么。” 于尔桐嗯一声,想了想,“她说那是龙骨,但是只有一个爪子,她看不出这是哪一族,不过从爪骨的大小推测,应该是高阶的水族哦。不过对于我们来说,骸骨的身份如何并不重要,因为只要知道龙的存在,知道神魔妖仙的存在,这就够了。” 阿絮打断她,“说说你和我吧,妈妈。” 于尔桐轻轻抚摸肚皮,神情无比温和,“好啊,关于我们母女,感人的时刻终于来了呢。骸骨运回科研所不久,有两路人在不同的时间找过我们。” 她竖起手指比出一个耶的手型,“一个,是我现在的东家。还有一个......是蒲家。” 阿絮问:“外公和爸爸知道这些吗。” 于尔桐靠在椅背上,“你外公是当年发现骸骨的勘探队队长,你爸爸是超自然研究所的副社长。当年封口费收了一大笔钱,还有负责‘White Dragon计划’简称WD的培育经费,不然你以为你那么大的开销,光凭你爸那点工资能养活你?” “所以我是......”阿絮低下头,看着手心清晰的脉络和手腕上零星的龙鳞低吟一声。 于尔桐摸着肚子说:“是造物。说简单一点,分为两部分,复刻魂体加载体。先说载体,就像人类的克隆。但这很简陋,毕竟我们人类费劲心力才能做到的事对于你们这些怪物来说很简单,分身,自愈,快速再生,用一根头发就能创造出一个完全的肉身,很方便不是吗?” 阿絮的嘴角抽动了一下。怪物。 于尔桐又开始在纸上飞快地写写画画,“但是阿絮,我的宝贝女儿,你绝对不是像再生肉体一样那么卑贱简陋的东西,因为,你是伟大的刻印术创造出的完美的样品啊!” 于尔桐惊叹一声,癫狂地举起手中涂满算式图标的演算纸,“你有完美的肉体,还有最完美的复刻魂体。想一想,那群家伙真是太伟大了,精妙绝伦的刻印术,超越极限的设施技术,一切都是那样让人着迷。” “复刻的魂体?灵魂......怎么能复刻呢?”阿絮的双眼顿时失了光。 于尔桐激动地握住她的手,“那你要问问神明了啊。” “WD是我的东家主持的计划,没有他们提供场地技术,我们什么都做不了。刻印术的事也是他们给了计划书我们才知道,啊,原来世界上竟然还有这样精妙的东西。”于尔桐站起身,张开双手兴奋道,“天神的皇叫做什么呢,是昊天吧?据说上一任天帝,想要实现永生不死的愿望。神最怕什么?害怕元神毁灭,烟消云散,肉体死掉不要紧,但是有什么办法让魂魄和元神也永生呢?” 于尔桐笑道:“永生啊,实在是太难了,根本做不到。因为一个神再强,他也可能被暗算,遭遇各种不测,元神始终都会破灭。那该怎么办呢?于是这位天帝想啊想,终于想出了一个办法——既然没法永生,那就无限再生吧!” 阿絮的指甲在桌上划出刮痕,上下牙齿不住颤动,咯咯作响。 于尔桐侧身坐在桌上,“所以啊,这位天帝找了几个很厉害的巫婆子,你应该听说过吧,她们就是大名鼎鼎的灵山十巫。十巫时代呕心沥血研究,经历了划分派别,重组纠纷,最后终于得到了一个可以完整复刻灵魂和肉体的方法,那就是‘刻印术’。” “为了实验刻印术,十巫在天帝的默许下用了大量的天神做样本,可惜还没等到完成的那一刻,天帝遭了报应,形神俱灭了,而十巫和刻印术也彻底从世界抹去了存在。”于尔桐把阿絮抱进怀里,“直到你的出现,阿絮,我的宝贝,你是刻印术成功的第一个样品啊。” 阿絮靠在她的怀里,双眼无神地说:“你们利用在玉巴山发现的龙骨,在你东家的支持下对龙骨抽样,用刻印术创造了我的胚胎,然后植入你的子宫把我生下来,而且这只是一项计划尝试的开始。是这样,对吗?”抬头看她。 “没错,宝贝。”于尔桐温柔地抚摸阿絮的脸颊。 阿絮帮她的手拿开,挣开她。 “发现龙骨后有两路人找了你们,一路是你东家,还有一路是蒲家。你的东家是谁?蒲家找你做什么?”阿絮问她。 “蒲家......”于尔桐思忖片刻,笑一笑,回道,“蒲家侍奉龙族,听到有龙骨的消息,就过来打听,想把龙骨要回去海葬,不过被我们拒绝了。前些天蒲家说你已经化龙,有必要告诉你身世的真相,可能觉得由我来说比较合适,所以就把我找来了。” “你的东家是谁?同一个问题不要让我问第二遍。”阿絮指尖点着下巴,眼皮抬也不抬。 “Wow,”于尔桐笑一笑,“我的东家,我也了解甚少,而且保密机制很严,我能告诉你的不多,我的孩子。” “那就说你能说的。”阿絮抬起一条腿压在椅子上,“我的耐心是有限的,妈妈。”露出尖利的龙爪给她看,“如你所见,只需要一眨眼的时间,我就能把完整的身体撕成肉片。” 于尔桐笑着拍拍手,“真是让人欣慰啊,我的孩子已经成长到这样可爱了呢。”托着下巴凝视阿絮,“那我就再多嘴几句吧。你想象一下把神魔和科学家结合在一起,不断地探索,不断地进化,不在乎个体因素,只要有价值,能创造财富,就能得到足够的尊重。我的东家就是这样的一个地方。那里是探索者和求知者的天堂。” “我们会再见的,只要你能活着。”于尔桐站起身,和阿絮再见,“宝贝,妈妈永远爱你。” “谢谢你带给我生命,妈妈。”阿絮微笑着送她离开。 重归寂静后,阿絮噗通跪倒在地。 全身都在抽搐,不论如何都停不下来。 天旋地转,心脏连着呼吸都在蹦极。 “呕——”胃里翻滚,一阵腥酸上涌,阿絮吐了一地。 地下室的侧门悄无声音地打开,蒲苍涯慢慢走进来,为阿絮擦拭掉嘴边的污秽,给她漱口的清水,又递上一杯热茶,“殿下,这是薄荷水,请务必喝一点吧。” 阿絮夺过瓷杯一饮而尽,不停猛烈喘息,眸子殷红要滴出血来,拧紧她的衣袖,“蒲牢在哪?我要怎么做,咳——怎么做,才能带她出来!”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245 这一刻,阿絮觉得,所有人,不论是人类,还是神明,通通都是恶魔。她不会说出饶恕或者报复的话,因为这对赐予了她生命的实验和无数智慧的心血都不尊重。有了生命,不论形式如何,她都心存感激,哪怕这份感激里更多的只有仇恨与愤怒。 可是与她内心深处袭来的无尽黑暗和永无止境的孤独相比,那些仇恨与愤怒都不值一提。这个时候,她唯一能想起的只有尚在年幼时,那个清冷又温柔的女孩站在她的身边,牵着她的手,坚定无比地告诉她:他们,都死了,或许还活着,可是我找不到。你,是我唯一的同族。 那个女孩站在路的前方,侧过身,夕阳的余晖洒在她的身上,朝她伸出手,嘴唇翕动。 跟我回家。 ☆、决战天寰篇48 地下室的灯光被熄灭,蒲苍涯搀着阿絮坐好,从怀中取出一枚浅缝骨螺,朝螺尾轻轻吹出一口气。 阿絮捕捉到流动空气中微弱的震动,那是靠灵力催动发出的模拟水族的密语。 脚下的地板开始震动,是海里大型水流漩涡的律动,有什么在缓缓靠近。 阿絮闻着空气里交杂的水汽和腥味,闭上眼,低声喃喃:“大家在呼唤我,我听见一个和我年纪差不多大的孩子在跟我打招呼......”抬起头看一看蒲苍涯,“是蛟。” 蒲苍涯略一颔首,轻叩一旁百宝阁中部的隔板,盛着珊瑚龙像的隔间喀啦转了一圈,一根缠着水藻的沉木法杖伸了出来,接着是罩着黑纱的祭司。 蒲九宫手贴在胸前,向阿絮请安,又向蒲苍涯点一点头。 蒲九宫对阿絮说:“殿下,我们要去一个地方,到了那里我在与您详说。此事非同小可,全程由我水族照看。” 阿絮说:“蒲家主也不行吗?” 蒲九宫摇摇头,“深海压力太强,人类无法在海底逗留太长时间。” “我明白了。” 蒲苍涯跪在阿絮面前行礼,“殿下,愿博爱的大海庇佑您。” “蒲家主不必担心,到今天我才真的有点明白,我该属于哪里。”阿絮看着蒲九宫在画着法阵,地板若隐若现,逐渐露出下方波涛汹涌的海洋,“这才是我本应出生的地方。”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从小到大,身边的孩子都有母亲,只有她的妈妈永远不在身旁,永远无法联系。她也终于明白,为什么她一直被各种妖物缠身不能解脱,明明所有恩怨都与她无关,她却总是莫名卷入各种纷争。 她一直都呆在一个不属于她的世界。她曾天真地以为,就算她体内流着龙族的血,但她被人养育,在俗世长大,所以她骨子里还是一个人。 但她渐渐明白,她若只是一个人,便不会有妖魔鬼怪缠她,便不会有莫名其妙的实验者追踪她,便不会连至亲的“家人”都只是拿钱办事的疯子,更不用整日提心吊胆活在寻常人看不见摸不着的世界中,甚至连命都保不了! 她必须明了,她是龙。 龙族的孩子,天生就是骄傲的,有高贵的血统和强大的灵力。可是现在呢,看看她宋明絮,连最爱的人都保护不了,眼睁睁看着她为自己受伤,为自己粉身碎骨,她却什么也做不了,只会做着“有秋宁在就不用害怕”的懦弱的梦。 地底传来湿冷的海风气息,阿絮敛敛眸子,目光柔和。秋宁,我只有你了。我只有你了啊...... “殿下,请吧。”蒲九宫打开通向深海的道路,抬手指向翻涌的波涛。 漆黑的海水中隐隐能看到翻滚的身躯,光滑的体表上附着坚硬的鳞片,在月光下闪耀出冰冷的光芒。 阿絮闭上眼,能够感受到大海的呼吸,同伴的召唤,一种从未有过的亲近感从她心中破土而出,只要海风一过便能长成参天大树。 “蒲家主,辛苦你了。”阿絮沉声笑道,“待神上与我归来,便是龙族复兴之日,也是蒲家重振威望之时。” “愿大海祝福您,殿下。”蒲苍涯虔诚应道。 阿絮挺起胸脯深深呼吸,舒展开双臂,嘴角挂着淡然的笑,倾身落入水中,蒲九宫高举法杖,海中水蛟浮出水面,围绕漩涡盘旋游弋,接着从中心飞出一尾两人高的海鳐,驮着蒲九宫潜入海中。 浪花溅起,沾湿法阵周遭的地板,蒲苍涯拿起桌上的水杯,朝那处中心泼去,法阵符咒被茶水侵蚀,术法失效,地板又恢复原本的模样,确定周遭没有异样,蒲苍涯合上暗道的门,施加封印,然后慢慢离去。 “家主。”戴着龙角面具的白衣人向她请安。 蒲苍涯转身看一眼身后庄严的蒲家宫苑,声音里满是苍老,“全族迁移,把这岛......烧了吧。” 白衣人静默半分,随后躬身领命,“是。” 深海千寻,不见光影。 灵巧的白龙在暗涌的深水中飞速前行,周遭泛着点点萤光,都是被龙吸引而来的萤光海藻还有小水母。 “殿下,殿下,您的家乡一定很冷吧,我听娘亲讲,摩竭往北的海域都会浮冰。”一只才十来岁大的小海蛟缠在阿絮身旁绕来绕去,开心地找她说话,许是觉得年纪相近亲切些。 阿絮盯着前面的鳐和祭司,甩一甩尾巴,龙须从小海蛟鼻尖滑过,小海蛟淘气地用爪子挠了挠,没挠到,打了个喷嚏,冒了一串泡泡。 阿絮说:“我的家乡一点也不冷,冬天甚至不会下雪。”那是一个人类生活的,不起眼的小镇。 小海蛟吐一串泡泡,“可是娘亲说,殿下是北海的白龙,北海可冷啦。”绕着阿絮旋了个圈,仰着脑袋望她,“殿下,殿下,您可真漂亮,蛟族都是没有角的,听说海蛟修炼五百年,成功渡劫后就能化龙啦,我也想要一对小角角!” 一旁的水波里突出一条体型硕大的黑蛟,尾巴一扫把小海蛟拨到一边,对阿絮道歉,“孩子不懂事,让殿下见笑了。” 阿絮扫了黑蛟一眼,“没事,他很可爱。” “看吧看吧,殿下说我可爱!”小海蛟呼啦呼啦游过去,蹭到阿絮身边,兴奋道:“殿下,殿下,娘亲说龙族都没有了,可是殿下就是龙啊。殿下有没有见过我们东海的青龙啊,我都没见过他们,我想给东海的龙王爷请安!” “你就不能安静点吗,再闹就不许跟着我们了。”黑蛟训斥道。 小海蛟往阿絮身子底下缩了缩,大眼睛看着娘亲滴溜溜地转,看着就要冒出眼泪花子。 阿絮俯身张开龙爪,抓住小海蛟的尾巴把它提起来,“好啊,以后我带你去。他们都很好。”睁大眼睛凝视深不见底的黑暗,“一定会好的。” 黑蛟看着阿絮微微一怔,沉默着向前游动。 祭司驾着大鳐带他们沉到深海的底部,阿絮化为人形,前行两步,转着身子打量周围的景象。 海底的岩石被刻成龙族的图腾,底部横着倒塌的石柱,上面刻满古老的符文。 阿絮矮身摸着石柱上的花纹,看到众多龙形条纹的簇拥中,有一道与众不同的刻像。它的体型是周围龙纹的数倍之大,身体盘曲,爪牙锋利,口中衔着一枚宝珠。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246 蒲九宫游到阿絮身前,看着阿絮抚摸的那块花纹,沉声说道:“那便是纪念蒲牢神君的刻纹,描绘的是当年东海万龙朝海神的盛景,在此建立神龙圣庙,供奉神君。” 阿絮低垂眼帘,手指一遍遍描摹石柱上巨龙的躯体,按照它与一旁青龙体型来对比,真的是极其庞大。想来自己还未成年,龙身比寻常青龙还不如,跟蒲牢差得更远了...... 蒲九宫道:“神上之所以神隐千年有余,是因为受人封印,这个秘密除了我等守护神上的使徒,绝无二人知晓。” 阿絮心中有疑,但未打断祭司,点一下头听她继续说。 “饶是神上也无法挣脱的封印,我等小妖着实惶恐。早时担忧神上安危,小心问过解开封印的法子,神上不愿说出缘由。二十二年前,神上要了蒲家少家主做傀儡,说她等的人要来了,要去接她。”蒲九宫指着石像中蒲牢嘴里衔的那枚宝珠说,“直到那时,神上才告诉我解开封印的关键,那便是神上的龙珠。” “她的龙珠?” 蒲九宫略一颔首,拄着法杖说道:“这就是为什么只有殿下才能开启封印的原因。神上说,殿下的龙珠一半是神上的,而神上体内的龙珠一半是殿下的,只有两枚龙珠合二为一,血水相容,才能启动封印的开关。” 阿絮把手贴在胸下的腹部,她的龙珠尚未成型,龙族元神也还没成熟。蒲牢被封印在无人知晓的禁地,千年来从没出去过,她们的龙珠怎会相互交合各融一半呢?除非在蒲牢被封印前,她的龙珠就已经和另一只龙交换了...... 思及此处,联系到和于尔桐谈话,阿絮记得蒲苍涯说要带蒲牢出来,最好先见过于尔桐清楚她的身世,也就是说...... “你是刻印术的造物,简单来说,就是复刻的肉体加上复刻的魂体。从肉身到灵魂,从内丹到元神,都是完美的复刻样本。”于尔桐的笑回荡在阿絮的脑海,刺得她耳朵嗡鸣。 阿絮说:“其实蒲牢是要我的母体,那具龙骨主人的龙珠吧。” 蒲九宫低着头沉默。 阿絮笑一笑,“那真是太好了,我第一次觉得,原来自己这么有用。” “殿下......” “然后呢?”阿絮笑着问。 蒲九宫顿一顿,说道:“我与蛟族会联合催动临渊大法阵,开启混沌结界的通道,通过混沌的海元可以随机去往海底隐藏的结界,没有人去过封印神上的地方,也没有人知道她在哪里。进入混沌海元后,神上会在终点引导您,请殿下放心。” “我知道了。” “殿下。”蒲九宫叫了阿絮一声,“还有一事......” “嗯?” 蒲九宫吞吐道:“若要融合龙珠,血水交融,唯一法子只能由双方以龙形......” 阿絮温柔地抚摸石柱上蒲牢的雕像,垂着眼睛说道:“交媾。”抬头看着蒲九宫笑,“对吧?” “是。”蒲九宫弯身应道。 阿絮站直身,游到圣庙遗迹的中心,眸子一沉,镇定道:“开始吧。” 环形的断崖落下粉碎的石块,深渊中心漂浮着巨大的石山,岩壁装有激光扫描仪的大门与遥遥相望的断崖连着显示闪动数据的电子锁链。 石山内部是蜂巢型的黑色建筑,戒备森严,断层无数,房间与房间之间有漂浮的数码方块连接,其间人来人往,推着插有大管子的箱形机器匆忙穿行。 “旬大人。”有人叫住一身西装的眼镜男,跟他走进黑色大方块凹槽等待移动到其他区域,“寅大人要的人。”说着,拉出了身后双目无神的女人。 是于尔桐。 “我带她上去。”葛天旬扶了一下眼镜,于尔桐的身上被套上了一个数码环,飘浮起来。 山石顶部是一个五彩斑斓的大花园,人工湖边有五色鸾鸟低头汲水。 葛天旬带着于尔桐走过去,微笑道:“阿寅姐。” “小旬。”葛天寅抱着帝白虎的爪子笑着转过身,看到葛天旬身后的于尔桐,说:“我正要找这人呢,你就把她带来了。” 葛天旬弯一下腰,“我先退下了。” 于尔桐飘到葛天寅身前,葛天寅捏住她的下巴,放低声音说:“我怎么不知道我的员工和东海的人私下还有联系呢?” 葛天寅点了一下她的鼻子,帝白虎鼻子喷出一口气,朝于尔桐张开血盆大口。 葛天寅靠着帝白虎柔软的皮毛,双手交叉淡淡地笑,“来,我伟大的生物学家,告诉我,你和我最可爱的小阿絮都谈了些什么?” 张着机器翅膀的雄鹰在上空盘旋鸣叫,掠过在风中猎猎作响的巨大旗帜,深蓝的旗面上是长着白色翅膀的人形标志,头顶的圆环上“天寰”两字徐徐发亮。 作者有话要说:  盂兰盆了,家家户户都在道边儿烧香。 秋宁大姐和阿絮小媳妇儿挎着篮子烧香去了。 于是把后面才会出场的龙包子扔给了外婆九九...... 【龙包子】(拉扯小海豹的玩偶):这个是我的! 【小海蛟】(拉扯小海豹的玩偶):不对,这个明明是我的! 【龙包子】:是我的! 【小海蛟】(蛋花眼):我的!是我的嘛! 【龙包子】(揪着玩偶不放手):嗷呜...... 大黑蛟回来看见了,急忙把小海蛟拉开。 【大黑蛟】(数落自家小孩):怎么可以跟小神君抢玩具呢! 【龙包子】(把小海豹塞进小海蛟怀里,温柔地抱住小海蛟):阿姨你误会啦,这是我要送给小蛟的礼物呢。 【大黑蛟】(感激涕零):真不愧是蒲牢神君的神子,这么年轻便有如此担当,身为水族真是太幸福了! 【小海蛟】【外婆九九】(目瞪口呆):exm? ☆、决战天寰篇49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247 穿过混沌海元,阿絮来到一个寂静漆黑的世界。 她觉得冷的意识都要模糊掉,要碎掉。 彻头彻尾的黑暗里,连底层暗流涌动的声音都不复存在。 而在无尽永暗的深处,那个人就在那里。 阿絮感到一股强劲的灵息混在水中,压迫的她出不了气。出于本能对超越承受能力的强大产生恐惧,但其中的温柔和熟悉逐渐抚平阿絮心底的不安。直到此地,她才明白之前贪婪汲取的气息是那样微不足道。 这个地方啊,全部被那人所占有。光是靠近,便觉得要被吞并,要被融化。 阿絮妄图在水底点亮一点光明,看看无法探明的深处,怎样到这片黑暗的主人身旁去,但是怎样都没有用,只要一点光冒出就会马上被熄灭。如此一来,阿絮只有凭着龙眼的夜视能力小心翼翼在这块被封印的禁地里慢慢摸索。 奇怪的是,这里的水没有一点流动的痕迹,仿佛所有都是静止的,以至于前方出现了一个落差极大的鸿沟阿絮都没来得及发现,冷不丁坠了下去,相较周围的水域,这道鸿沟内的水阻力更大一些,阿絮硬着头皮下沉,隐隐觉得移动有些吃力了。 也不知下沉里多久,快接近沟底的时候,她漂浮在冰冷的水里,俯身向下望去,看到一个巨大的放射形物体,像蜘蛛的网,又像多棱的雪片。 而在那庞然大物的中心,有一块矩阵,中心躺着一个人。 秋宁。 阿絮吐出一口气,在水里变成一串泡泡,她倾下身,顶着水越来越大的阻力慢慢下潜,眼前的事物渐渐清晰起来。 放射形的物体,是自中心散开的硕大锁链,牢牢扣住中心的矩阵。锁链的材质是透明的,阿絮从来没见过,探手摸了摸,冷的可怕,试着拽一拽,可是一点都拉不动。 阿絮转头看向沉睡在中心的人,不敢出声。她想,你现在是醒着,还是睡着了?为什么我来了,你都不跟我说一句话呢?不管怎样,我都要先把你的封印解开,以后的事......就交给你选择吧,秋宁。 她抓着锁链,一点点向中心慢慢靠近,看到立起的水晶方块,抬手扣住水晶壁,用力撑了过去,下身却在水中漂起,阿絮急忙俯下身去抓牢矩阵,手指弯曲扣进凹槽稳定身形。 终于见到你了。 阿絮笑了笑,探手下去,去开矩阵的锁扣,本以为很难解开,没想到在阿絮碰到锁扣时,两层方块的衔接处泛出一道白光,锁扣啪嗒就开了。 阿絮怔了怔,盯着方块看了看,蹙起眉,颤抖着手慢慢把覆在上面的方块推开。 缝隙越来越大,从里面散出柔和的光,就像被叶子筛下的太阳。 周围的水开始流动,沉寂里有了水波沉浮的声响。 托着矩阵的锁链的大转盘缓缓上升,发出咔哒咔哒声音,透明的锁链也开始晃动,自中心发出变幻莫测的光泽,仔细一看里面写满了繁复的符文。 “啊——”矩阵剧烈地摇动,阿絮险些摔了出去,一手扣着方块的凹槽,用力爬了上去,铆着劲把剩下的方块推开。 咔哒,咔哒。 矩阵的开口涌出骇人的灵息,化成灵波迅速弹开,上层的方块一寸寸挪开,露出静卧其中的主人。 阿絮趴在矩阵边,屏住呼吸,一点点把目光悄悄挪向矩阵里面,她长这么大从没这样紧张过。 矩阵里铺满了淡金色的宝珠,一个女人闭着眼,静静陷卧其中。 阿絮捂着胸口看着她,那是一张完全陌生的脸,但她身上的气味,阿絮却无比熟悉。她是吸食着这份气息长大的。 阿絮凝视着她看了一会,开始动手解自己身上的衣服,把长裙和内衣都扔在一边,也不管它们会随着水流漂到哪里去。就着裸露的身体,阿絮翻身落了进去,覆到那人身上,犹豫片刻,探出手去解她腰间的佩带。 就在阿絮的手触碰到衣带的瞬间,沉睡之人蓦然睁开了双眼。 啪。 她抬起手,青缎阔袖缓慢滑落,露出半截藕臂,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扣住阿絮的手腕。 “啊。”阿絮方才看着她走了神,忽然被扣住手,不由惊叫一声。 枕着珠玉的女人微微压着眼皮,纤长的眼睫掩映着下方淡金瞳仁,细又长的凤眼不自觉里带着半分醉意,就连看人的目光也像是明着半分,掩着半分,似有若无,似醉非醉。 静谧中,醉卧之人轻启薄唇,“别动。” 阿絮微微一怔,呆呆看着她。 阿絮一手撑在方块壁上,低下头,嘴唇凑到她耳边,对她说:“要我。”然后就着被扣住的手,抬起后翻过来,吻住她的冰凉的手指。 蒲牢却挣开她,将手抽了出来,淡金的眸子深深望着她,眼波流转,映着阿絮白花花的胴体。 阿絮不知所措,赤裸的身体在冰冷的水里瑟瑟发抖,“秋宁......” 蒲牢抬起眼,深青的发丝在水中漂散,她缓缓坐起身,抬起手,指尖触碰她的脸颊,眼角蕴着笑,柔声问:“你来这里做什么?” “我要带你出去。” 蒲牢抚摸她的脸,问她:“你要怎么带我出去?” 阿絮抓住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前,笼在圆浑的饱满上,垂着脑袋嗫嚅道:“要我。” 蒲牢轻轻动了动青色的耳鳍,垂下眼帘,屈起一只手,托着耳鳍静静看着她,身下珠玉发着柔和的淡光,映得她深青的发丝也微微发亮,眼睫在水中沾上了细密晶莹的小气泡。 等不到蒲牢的动作,阿絮身子颤一颤,把头埋得更低了。 静默片刻,蒲牢的臂膀环过她的背,解开外衫把她包起来牢牢抱住,分开五指轻柔梳理她的长发,温柔道:“我说过我们会见面,我很想见你,但我没想过要你为我解开封印。” 她亲吻阿絮的后颈,侧过脸在她耳边蹭一蹭,“你这么小,刚知道刻印术的事心里不好受。”忽的,竟然笑了一下,“居然还怀着无比悲壮的心情,大义凛然地脱衣服,然后对我说‘要我’。” 阿絮心里臊得慌,一头扎下去在蒲牢肩上咬了一口。 蒲牢笑着皱皱眉,轻啧一声,“龙儿你说,本神君怎么能做出这样禽兽不如的事情?” “别说了。”明明冷的要死,阿絮的耳朵根却烧得难受,一拳一拳砸棉花似的落在蒲牢胸前。 折腾了一会,阿絮靠在蒲牢怀里,好奇地玩着她腰带上嵌着的珍珠,仰起头吻一下她的下巴,眨着眼睛问:“秋宁,我有好多问题想问你。” “嗯。”蒲牢低下头,用鼻尖轻轻蹭她,收拢双臂,把她抱紧。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248 阿絮往她怀里挤了挤,“你知道我是刻印术的成品对吧。” 蒲牢垂垂眼,“嗯。” 阿絮自嘲地笑一笑,“所以你一开始找我,就是为了我和母体一样的龙珠吧,其实我......只是一个替代品、唔——” 蒲牢抬起阿絮的下巴,含住她的唇,用吻堵住她的嘴,顺道把她剩下的话都咽了下去。 “唔唔。”阿絮两手撑在她的肩头,与她纠缠了好一会才被放开,伏在她怀里微微喘息。 蒲牢手指绕着她银色的发丝,低着眼帘说:“我决不允许你有这样的想法,龙儿。” “难道不是吗?”阿絮湿着眸子抬头看她,满脸委屈。 蒲牢把她抱紧,“如果我只是为了龙珠,解开封印,等你化龙那天我早就可以动手了,怎么可能会等到今天,又怎么可能花那么多心思在一个没有感情的人身上。” 阿絮嘟着嘴,“可是你的龙珠,有一半是别人的。” 蒲牢顿了顿,“那是你的啊。” 阿絮别过头,“骗子,那是我母体的,你根本就是喜欢我的母体,把我当成她,所以我只是一个替代品。” 阿絮越想越委屈,越说越起劲,“而且梦里的八橘姐姐对你那个态度,一看就是有猫腻,什刹说你品行不良,香香说你居心叵测......” 蒲牢啊一声,无奈地抓了一把头发,“龙儿,你为什么总听别人说,不听我说说呢?” 阿絮仰起脸,“那你说,我听着。” 蒲牢理一下阿絮的耳发,“我知道我说了,你肯定会生气,但我还是选择把真相告诉你。等我说完,要打我要骂我都可以,但你决不能离开我。” 阿絮撅着嘴说:“我已经很生气了,但是我又很想知道。”抱着蒲牢的胳膊啃着,“你说吧,我气的不行就咬一口。” 蒲牢笑道:“那随便你咬,喝了我的血还能增强灵力。”轻轻揉一揉阿絮的发顶,“龙儿,你想知道你的母体是谁吗?” “想知道!” 蒲牢眼神黯淡下来,一下一下摸着阿絮的长发说:“是龙玉朗。” 嘣,阿絮的心脏猛地蹦一下,然后停住呼吸。难怪她从小就觉得蒲看她的眼神很深,仿佛要穿过她,看到她身后的某一个人,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是龙玉朗的继承人,可是现在,她全部都明白了。 “啧。”蒲牢皱起眉,雪白的手臂被阿絮咬出血来。 蒲牢吻一吻她的脸颊,“我确实跟她发生过一些事,但真相不是你想的那样。”面色阴沉下来,眸子里闪过冷光,“如果这世上有一个我绝对无法原谅的人,那就是龙玉朗。” 作者有话要说: ☆、决战天寰篇50 阿絮觉得哪里不对,抬起头说:“可是,龙玉朗只是修行的凡人,我的母体是龙啊。” 蒲牢摇头,“不,并非如此。”拇指搭在阿絮的太阳穴上,看着她赤红的瞳仁说:“这件事说来话长,正好现在这里只有我们,也有时间,我慢慢讲给你听。”顿一顿,“而且这也与我的封印有关,所以我才不敢轻易开启它......” 阿絮把她手上的血舔干净,“好,我听你慢慢说。”咂咂嘴,觉得身子暖和些了。 蒲牢回忆了一下,开口说道:“世人都以为龙玉朗是修行的凡人,而不知龙玉朗的真实身份。实际上,她是北海龙宫的长公主,本命敖清,北海老龙王去世后她接替了龙王的职位,在位八十年,治理好北海的内乱,然后让位给了她的弟弟敖澜,离开了北海。” “原来是这样......这么来说,我也勉强算个龙族公主了?”阿絮苦笑,又问:“那她是怎么变成人的?” 蒲牢点一下阿絮的鼻尖,“不论何时,你都是我最宝贵的公主。” 她接着说:“龙玉朗还是北海公主时,用龙鳞做了人体肉身,将魂魄移了上去,把元神和龙身都封存了起来,以人的身份游历人间,后来很多事你都知道了。” 阿絮点头,“难怪,我说一个凡人怎么修炼也不能强得那么离谱,如果她有龙族的灵力,也不是不可能......” 蒲牢忽然皱紧眉,脸色也变得阴沉,狠狠道:“我和她因为一个误会认识,不过那时我并不知道她是龙族,直到后来一次北海龙族的聚会上,我在北海古刹与她偶遇,才知道她就是龙玉朗。” 她冷声一笑,“不过后来我才知道,一切都是她策划好的。” 阿絮看到蒲牢的手紧紧握成拳头,心疼得紧,抱过来揣在怀里。 “她不择手段骗取我的信任,一次次挑战我忍耐的极限,不管做什么总以为她是对的,固执己见,不论野心还是控制欲都是我所见过的最强的。到了最后,害人害己,把性命都搭了进去,拉着全族陪葬,将我封印在混沌海元深处,死后不忘把罪名全落在我头上。”蒲牢勾起嘴角,“真不愧是一代千古奇人,好一个龙玉朗。” 阿絮有些不解,“可我还是不明白,龙玉朗当真那样厉害,连你都斗不过她,还被她封印?” 蒲牢说:“她的确强的可怕,为此我专门调查过她,她和天寰的统治者有密不可分的关系,我当初也是因为跟踪她,被天寰的人发现了才中了埋伏。” 阿絮忽然觉得脑子有点沉,以前头疼时奇怪的感觉又来了。她心里隐隐觉得有些不安,抱住蒲牢说:“秋宁,我突然想起一件事,我之前在大峡谷的时候,有几次脑袋很痛,然后脑子里会莫名冒出一些很熟悉但是从没发生的事情。而且我还会突然昏迷一阵,醒来以后发生的事都不记得了,我觉得......那不是我。” 阿絮揉揉眼睛,接着说:“我的魂魄,元神,龙珠,还有肉身,都是龙玉朗的复刻品,秋宁,我怕我——” 蒲牢捂住她的眼睛,“这正是我最害怕你打开封印的原因。龙玉朗生前给我下了言灵术,让我对她有很深的执念。我与她的龙珠彼此融合,她的主体虽然魂飞魄散,但仍留了一丝元神在龙珠里,一旦我们的龙珠汇合,她的元神便会彻底苏醒,直接夺走你。” 阿絮想了一会,问:“难道就没有办法毁掉她留下的那丝元神吗?” 蒲牢亲吻她的脸颊,“之前她附着在你身上时我试图跟她搭过话,可她很快就沉睡了,我始终没成功。不过若是你我交合,龙珠融合的时候龙玉朗肯定会现形,我只有趁那时灭掉她,但是太危险了。” 阿絮抱紧她,把头闷在她怀里深深吸气。 蒲牢叹一口气,坦白道:“其实最早龙骨被挖掘出来,我分辨出那是龙玉朗的龙骨,派人去找勘探队,听说他们那边要用刻印术造出成品,我便有了利用造品龙珠解除封印的想法。本来也不用特意牺牲一个肉傀儡出去找你的,只用吩咐人盯着就行了,等到化龙那日龙息凝结成珠,把你绑来我这便是。” 阿絮狠狠咬她一口,“结果你想看看小龙玉朗是吧,爱恨交织,旧情复燃了是吧!” 只一会儿时间,蒲牢白皙的手臂上便压痕遍布,拉了几条血口子。 蒲牢闭上眼,“我承认最早我确实对她动过心,用肉傀儡到你身边也是想看看她的复刻体,但动心只是动心,跟爱情差了十万八千里。她那样的人,一生只爱自己,若我与她真有旧情,她就不会对我下那样的言灵术。” 阿絮哼一声,“我早就想知道了,她对你下的言灵是什么命令?” 蒲牢换了另一只胳膊给她。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249 阿絮抱住,“干嘛?” 蒲牢说:“咬吧。” 阿絮哼哼,“你先说。” 蒲牢的声音细如蚊蚋,很没底气,“吾爱玉朗,至死不休。” 阿絮把她的胳膊扔出去,“我不要了。”翻身爬出矩阵,“我也不要你了,再见。” “龙儿。”蒲牢苦着脸望着她,却又自知理亏,伸出去的手又收回来。 哎,阿絮真要走,她也没有办法。毕竟错的是她,谁愿意自己爱的人有一个有着传奇色彩的前女友,而且还被下了那样的言灵术呢。 她蒲牢是身在棺材,落了泪,也说不清理了。话说回来龙玉朗用来封印她的矩阵还真像棺材。 蒲牢仰脸望望看不见的苍天,说真的,起初她只是觉着好玩,陪在阿絮这个小丫头片子身边,偶尔会受言灵术影响对阿絮有冲动,但大多数时候都是清醒的。就是那些毫不起眼的平淡生活,一个毫不起眼的丫头片子,让她一点点重新振作起来,渐渐摆脱缠绕她多年的魔障,连心都变得柔软起来。 如果这个时候告诉阿絮,她真的爱上了她,阿絮肯定不会相信吧。 龙儿,不管你相不相信,我都一定会爱护你,永世护你周全。凝视着阿絮的缓慢远去的背影,蒲牢心里这样想着。 忽然,水波逆流,一双手趴在方块边缘,毛茸茸的脑袋蹭上来,红红的大眼睛(九九OS:有点吓人啊)眨巴眨巴,“你怎么不追我?” 蒲牢躺回方块里,“我身上有封印,走不出锁链范围内的区域。”叹口气,“而且我有罪,不敢奢求宽恕。” 阿絮鼓鼓腮帮子,跳进去抱住她,跟她一起躺在矩阵里,“算了,不管了。都要气炸了,但我就是喜欢你。” 蒲牢背对着她,她就爬过去,钻进她的怀里,“再说了,你都斩断了的过去,我又何必死抓着不放?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过去,就算再亲的人也不能随便揭人的老底,起码的尊重是要有的。我爱你,所以我更尊重你。” “龙儿......”蒲牢有些惊喜地看着她。 阿絮抱起胸,“而且龙玉朗这人这么霸气,老情人指不定能拉一火车了,等见了我那还不都得跟着我屁股后面撵着跑,又是玫瑰又是巧克力,我就端着,谁也不搭理。” 她猛一转身往蒲牢面前一凑,“气死你!” 蒲牢身子一震,“不行!”似乎想起很不好的事情,神情异常严肃,“你这倒提醒我了。” 阿絮一愣,乐了,颠颠儿地看她,“难不成还真被我说中了?这下我相信你和龙玉朗没什么感情了,她老情人一大货车,练的就是雨露均沾,哪还顾得上你。” 蒲牢不知怎的很紧张,把她抓紧怀里,死死抱紧,“小坏蛋你别幸灾乐祸,有个人日后真可能死缠着你,而且这人很不好对付。” “哦?”阿絮挠挠她的下巴,眯起眼睛,“谁啊,以前就算了,现在能把蒲牢神君本尊吓成这样,我还真感兴趣。” 蒲牢捏紧她的手,“你千万别对那个人感兴趣,万年牛皮糖,沾上就甩不掉了,我对付不了她,而且目前能收拾她的人我还请不动。” “谁呀?”蒲牢这么说,阿絮更来劲了。 蒲牢看着她一会,嘟囔:“圣兽雪麒麟。” “噗——”阿絮笑了,“我知道她,就是那个缠着龙玉朗做麒麟殿护法的雪麒麟对不对?” 蒲牢吻住她,“不许笑,也不准在我面前提那个女人。” “唔唔唔,好了好了,我不说,我不说就是了。”结果还是捂着嘴背过身偷笑,肩膀一抖一抖的。 蒲牢摇了摇她,她也不动。 笑了一会,阿絮安静下来,突然说:“秋宁,我们做吧。” 蒲牢怔住,静静看着她的背影。 阿絮说:“我要把你的身体从龙玉朗手里夺回来,也要把我的全部交给你。” “龙儿,如果只是为了救我出去,你不用勉强,我不愿让你受到任何伤害。” “不。”阿絮沉声应道,“我没有勉强,秋宁,我想了很久,我对你到底是什么感情,今后我们又该怎样走下去。我很懦弱,犹豫了很久,但是现在我的心里终于有了一个答案。” “龙儿......” “这是我的表白,蒲牢。”阿絮转过身,身体前倾,双手抱住蒲牢的脖子,“我爱你,我要成为你的小母龙,而你要成为我的雌性。” 蒲牢眸子一暗,低下头,唇齿在她脖颈间细细磨蹭。 阿絮脖子后仰,发出一声喟叹,抱住她的头,眯着眼睛说:“如果失败了,我变成了龙玉朗,你一定要取回你的龙珠,然后杀掉我。” 她合上眼睛,“没了我,他们还会造出阿絮二号,阿絮三号。蒲牢会有很多阿絮,但是宋明絮只有一个蒲秋宁。” 蒲牢伸出手遮住她的眼睛,咬住她洁白的耳鳍,“如果你要变成了龙玉朗,我就和你同归于尽。” 阿絮伸长脖子,发出娇滴滴的喘息,感受着蒲牢滑腻的舌尖在耳鳍上肆意舔舐的微妙触感...... ☆、解锁 《遥塔传说·化禄》,第十一、十二章:珈寓戏、书食骨 “抱歉。” 化禄仰首,眼睫交错,直愣愣看着化野闪耀的眼珠,琉璃琥珀的光影里清晰浮现着自己蕴着淡淡笑意的模样。 没有困惑,没有迟疑,只有坦然与直率。正是这样纯粹的回答和态度,让化禄纯净的面容更加清澈、明亮。 化禄双目微合,好似两弯血色红牙,转身,习惯性低了低脑袋,佝偻的背向下微微一沉,右手抓住沈西林手腕,拉着他走出客栈。 化野先是一怔,旋即爽朗大笑,朝两人离去的背影大声道,“禄兄,这边随时欢迎你!” 化禄仰头想了会,没做回答,拉着沈西林往方才来的村口走,道,“我们只有到村口等着夫子他们了。” 沈西林意味深长地看了化禄一眼,只是走着,不吭声。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250 “沈大哥,拜托你件事儿。” 沈西林嗯了一声,算是答应了。一路上他没说过一句话。 “鬼面人和化禄的事情,别告诉夫子他们。” 化禄觑了沈西林一眼,人倒是长得英俊,棱角分明,左颊一道短疤不显凶恶倒是添了几分大侠风范和沧桑感,美中不足就是总沉着个脸,跟见谁谁都欠了他五千黄金似的——说来,这人还真是爱财来着,不是有个外号叫什么“财字沈少侠”吗? 想到这儿,化禄更觉得浑身不自在,如果说沈西林见谁都觉得谁千他五千黄金,那按这会儿沈西林看化禄的脸色,怕是化禄抢了他一半财产。 “你没有权力管我说什么。” 得到沈西林的回答,化禄暗自打定主意,就冲你这态度,日后我还真要抢你一半财产。 不过沈西林真要说,化禄也管不住。 也不是不能让他们知道,只是化禄心里隐隐有些不安。化野和自己是同类,跟他一块儿可以了解很多关于自己种族的事情,比如身上的刻印。 但这是治标不治本的,因为化野不认识他,化野所了解的只是他的种族,而不是他这个人。 化禄叹了口气。 林子里的鬼面人铁定是认得他的,所以刚才他才会拼命去追,还挨了沈西林一拳头,这倒霉催的。不过也好,这让他看清了沈西林掩藏在冷漠沉静面具下的暴力浮躁。 啧啧,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关于那个鬼面人,化禄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一定还会再见的,他有种莫名的自信,鬼面人肯定会再来找他。 葛夫子答应过他,一定会带他找回过去,况且冬叔救过他,对他有恩,呃,话说回来——化禄又瞟了沈西林一眼,脸色黑得跟他身上的黑衣一样——沈大哥也救过他,但是,就在不久前,他送了沈大哥吊坠子,现在应该两清了——嗯,两清了! 个死妖孽面部表情还真丰富,傻逼脑子里琢磨什么呢。沈西林抱胸站在化禄身旁,时不时朝他投来的不怀好意的目光他能感觉不到吗?!这作死妖孽肯定在盘算着什么乌七八糟的破事儿,不过就他那豆渣脑子,沈西林冷哼一声,不成气候! 伪君子! 死妖孽! 两人表面默不作声,心声却不约而同地在心底响起—— “伪君子,总有一天,我要抢了你一半财产、不!是全部!” “死妖孽,迟早收了你,打入地府,眼不见为净!” 远处传来达达马蹄和车轮滚动的嘎啦声,不时夹杂着猛兽的低吼。 村口,门神似的两人机械抬头朝山路那头望去。 “哎——禄兄!沈大侠!” 还没见着人,老远就听着吆喝似的呼喊。这精神劲,不是夏无就是小五。不出五分钟,冬殁驾着车赶了过来,旁边坐着龙小五,晃荡着腿杆子,没心肺地笑,果不其然。 “跟这儿站着干啥,充门神哪?” 秀城嘉陵一瞅村口,一左一右,一黑一白,说门神还是抬举他俩,说无常才像话。 “谁要跟他凑门神?” “闭嘴!” 两人几乎是同一时间脱口而出,末了漆黑的眼珠对上赤红的眼珠,哼了一声,散了,谁也不想跟谁搁一块儿,站一条线上都嫌弃。 嘉陵哎嘿一声,回头看着冬殁、小五,无奈地笑,“得,都冲我撒气。”身下白虎似乎知道主人的憋屈,呜咽一声,甩了甩粗壮的尾巴。 “方才我们在村里打探了下,客栈被人包了,”沈西林倒是什么时候都记着自己的任务,正色道,“葛姑娘说中了,有人拿了跟我们一样的路标,已经被人抢先了。” “哦……”冬殁正要说什么,身后的车帘忽的被撩开了,跟着探出一个浅金色的脑袋,冰蓝的眸子无意识向云端延伸,悠远而宁静。接着,葛恒桓扶着一位裹着袈裟、红光满面的老和尚小心翼翼地走下马车。 “夫子。”化禄礼貌地打招呼。 恒桓笑着对他点点头,介绍道,“这位是贺岗旁守真庙的圆真大师,路上崴了脚,我们顺路带了他一程,结果大师非要我们随他去守真庙住宿以表谢意。” “正好,村里客栈被人包了。”冬殁道。 恒桓沉吟一阵,问沈西林,“被人抢先了?” 沈西林点头,“只好先去寺庙借宿,必须赶紧找到残页。” 遥塔入口会有专人接待,试炼者凭邀请函进入。 邀请函由五张残页组成,分散在五个不同的地方,标注在路标上。一张路标对应一封邀请函。如果碰上几队人马拿着同一张路标,必然会争夺残页。 如今已被人家抢了先,只有拼谁更机智,先把残页找出来。 不过,还有另一种手段,就是不大见的人——抢。 葛恒桓想,若是真没有其他路可走了,她也没办法做什么正人君子,该出手时还得出手,应道,“只能如此了。” 简单商议后,众人便调转方向,前往守真庙。鬼面人和化野的事,沈西林一句也没提。 守真庙就在贺岗西北方向不远的山头上,红枫遍野,小桥流水,呦呦鹿鸣,美不胜收,饶有意境。 卸下装备道具,分配好客房,葛恒桓带着夏无随圆真大师上山采风去了,说是了解下当地风土人情,顺道打听些关于残页的消息。 正值一年秋收庆典,庙里忙着准备祭祀,大和尚带着小沙弥画面具、造花车,把龙小五吸引了去,还非拉着秀城嘉陵陪他一齐研究那些个花车、神轿的结构,俩话唠凑一块儿搁哪儿哪儿闹腾。 化禄和沈西林还在客房里冷战。 两人很不幸地被分到一间房,谁看谁都不顺眼,有一句没一句的互相挤兑,忽然窗外传来咿咿呀呀的唱戏声吸引了两人的注意,化禄白了沈西林一眼,双手往桌案上一撑,翻身跳出屋子,把沈西林晾屋里。 “个死妖孽。” 沈西林打开房门,出去遛弯儿。 客房后面有挺大一后院,栽满各种菊花,满园飘香,花彩缤纷。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251 后院往后,一个堂子,堂子里架着戏台,不知从哪儿来的花瓣从天井飘下,纷飞满天,落在戏台大红毯子上。 剪着齐肩短发的小女孩笼着镂空的牡丹罩衣,安静地拍着绣花小球,一旁几个盛装打扮的戏者试着戏服,其中一个在摆满面具的匣子里挑拣着,注意到堂口站立的化禄,抬起头笑了笑,又继续拣起面具。 “请问——这是庆典要演的戏吗?” 化禄回笑,轻声走过去,蹲在面具匣子边,看着那些没有生命的有哭有笑的表情。 “啊,每年这个时候,都会演戏庆祝丰收,祈求来年风调雨顺啊。”戏者应道。 化禄贪玩地拿起一顶白面红唇、似笑非笑的缀着发髻的面具扣到头上,“这是什么戏啊,以前从来没见过。” 他的以前只限于从被冬殁救起开始的那两年。 “啊,正常。这是‘珈寓戏’,”戏者也把面具套在头上,是个哭丧脸,泪痕还是绿的,看着真心酸,“《神策》里的神言珈寓’,就是那位掌管言语的神祗创造的戏剧。至于是不是真的就不知道了。这戏就我们这片山里的村子会,外人很少听说。” “珈寓戏?那个珈寓是不是还和一种叫木灰的东西有关系啊?”化禄觉得珈寓这名字挺耳熟,原来是冬殁提过。 “啊,木灰的传说啊,是有,”哭丧脸点点头,继续道,“传闻是‘神言珈寓’折断了‘神谕不惑’的天堂鸟,珈寓向‘神道明光’求助,获得了不惑的宽恕。但也不知为何,我们村子里却有另一个版本。那个版本说,其实折断天堂鸟的不是珈寓,而是‘神司夜摩诃’,珈寓只是代替夜摩诃承担了那个罪名,而那天堂鸟根本不是夜摩诃折断的,是不惑自己掐断的。也不知道就为了那么小小的一朵花,这些神祗为何那样较真。” “后来呢?那个夜摩诃怎么样了?” “我也没怎么读过《神策》,后面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不过著名的‘神司兵变’我还是知道的。神司夜摩诃在神道明光正式统领神域时起兵反叛,堕入魔域,化身魔道,从那以后便是‘魔道夜摩诃’了。” “大哥,哪里可以看《神策》啊?” “庙里藏书阁就有。” “谢谢啊,对了,面具——”化禄跑出去两步,扒下头上面具又退了回来。 戏者笑着扬扬手,“送你了!” “啊?谢谢啊!” 化禄出了堂子,没跑两步,正巧撞上在后院遛弯的沈西林,看了他一眼,又赶集似的跑开了。 沈西林立马转身拖住那小子,“妖孽,去哪儿?” “藏书阁,”化禄抬腿去踢沈西林小腿,把手里的面具按在他脸上,还使劲转了两下,“伪君子。” 你叫我妖孽,我就叫你伪君子,没什么好商量的。 “藏书阁?”沈西林无视化禄特地为他取的爱称,拿下脸上的面具,别在腰间,哂笑,“你也会看书?” “那是自然,伪、君、子——” “哦?你要看什么?” “与你何干。” “我很好奇妖孽看的是什么书。” “我不是妖孽!请你注意言辞,沈大哥。” “我不是伪君子,也请你注意言辞,化禄兄弟。” …… …… 走着骂着,到了藏书阁。 化禄小跑上台阶,打开门进去,然后马上反手关门,把沈西林关在外面。 叹口气,化禄揉揉太阳穴,突然发现满屋子是书,不知道怎么从这么多书里找出《神策》。他想看看有没有管理书册的人,可以问问看,结果没找到。 只有自己一本一本找了。 打定主意后,化禄从最底层的书卷开始一册一册往上看,书的内容五花八门,除了佛经还有烹饪、茶艺、武术,居然还有评书小说。不过仔细一想,《神策》这类传说,某种意义上也是小说吧。 这没有,那没有,是这本吗?不对不对。哎,再看看那边的。 “你在找什么?” 化禄正趴在搭在书架边的长梯上,低头看见一只手就放在他正要拿的那本脊上。 手的主人背贴扶栏,悬在化禄旁边。 化禄头也不抬,难得理会。 “每个书架侧面都写的有书籍分类,你先查过再去找不就行了?” “哎?有这回事?!” “你脑子里究竟装的是什么。” 化禄跳下梯子,按沈西林说的去找,还真有,在中间的书架中央,挺厚一本。 “《神策》?”沈西林挑眉。 摊开的书上画着几个小人,写的是神道明光和神司夜摩诃于神司兵变时战斗的传说。 沈西林还想打趣化禄几句,但看他看得异常认真,也就收了嘴。 看了一会,化禄没看出什么门道来。他听那戏者讲《神策》的故事,一时好奇想借来读读,可是看了几页后只觉得无聊。看来他还真不是读书的那块料。 化禄准备把书放回去,好奇地往书架里一瞧,突然“哎”一声,把手伸进书抽出后露出的书架中的空隙,手指往里戳了戳,好像有什么东西,不是书。 “怎么了?”沈西林把头靠过来。 化禄看了看沈西林,“有东西。” “什么东西?”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252 化禄眉头一皱,指尖用力往里推,“不行,太窄了,把旁边的书拿掉。” 沈西林拿掉那些架里看,的确有什么卡在书架深处。 “我拿出来看看。”与沈西林交换目光后,化禄把另一只手也伸进去,摸索了一会,用力往外一抽,抽出一个沾满白粉的石匣子。 化禄把它放在地上,矮下身,“这是什么啊?” 沈西林蹲下身,抹开匣上的白粉,粘一些在指尖搓捻,颗粒粗细不一,显然是什么大物件磨碎的。 “打开看看。”化禄手脚麻利地掀开匣盖,看见里面的东西啊呀一声。 沈西林往里一看,皱眉,全是碎骨。 突然,沈西林站起身,把全部搬下,把化禄吓了一跳,“你干嘛?” 沈西林暗自一笑,果然不止一个匣子,指着书架里,让化禄看。 “哇,没想到这么大的书架里面塞满了匣子,藏那么里边要不是我往书架里看了根本发现不了,”说着,化禄脸色一下黑了,转头看向沈西林,“里边该不会全是骨头吧?” 沈西林随便抽了两个匣子,打开,全是碎骨。 佛家不是流行什么舍利子吗?难道碎骨也是舍利子的一种,专门被收藏在藏书阁? “妖孽,你眼睛好使吗?” “毒着呢,伪君子。”化禄瞪了他一眼。 “看看里边,”沈西林指着拿出匣子的位置,“我刚才往里探了探,里面是空的。” “空的?难道里面还有什么?” “难说,你看看。里边太黑,我看不见。” “好。”化禄连忙把脑袋凑过去,趴在隔板上往里看。 光照不进去,黑洞洞的一片,什么也看不见。 ☆、决战天寰篇52 蒲牢用尾巴把阿絮扫过来,盘起身子,把阿絮抓到空出的盘曲空出的圆心里,又用龙尾把阿絮的身子也盘成圈圈,低头蹭一蹭。 小白龙耷拉下脑袋,趴在大青龙的鳞片上,翻着眼皮吹气,咕噜咕噜冒出一长串泡泡。 啵。 啵。 啵。 青龙不老实的尾巴尖儿挨个把小白龙吐出的泡泡给戳破了。 阿絮眨眨眼,鼓起腮帮,咕噜咕噜咕噜使劲吹了一大串,蒲牢的尾巴以闪电的速度啵啵啵啵瞬间消灭所有泡泡,末了悠然地摇晃龙尾,美丽优雅,饶有风韵。 ...... “秋宁......”阿絮张嘴咬住她的尾巴,“你干嘛戳我的泡泡!烦死了你!” 蒲牢弯着脖子笑了两声,发出嗷嗷呜呜的声音,嘴里吸呼两下,垂下头,给她吹了一个很大很大的泡泡,还会发光,抬起龙爪轻轻一推,把阿絮的小脑袋罩了进去,“喏,还给你一个大泡泡。” 咕...阿絮打了一个嗝,抬起头,偏头用爪子挠,戳不破,耸耸鼻子嗅嗅,仰起头看着蒲牢说:“好香啊,秋宁的薄荷味!” “嗯。”蒲牢用尾巴尖缠住阿絮的尾巴尖,轻轻舔着她纯白的鳞毛,为她清理身体,“里面是我的龙息。” 边舔边说:“要给辛苦的小母龙补充能量,害怕等会做到一半昏过去了。” ...... 阿絮埋下头,顶着泡泡往蒲牢身子下面钻,“你能不能不要总是叫小母龙,小母龙,我好害羞。” 蒲牢笑着和她的脖子缠在一起,龙角抵在泡泡上,温柔地呢喃:“本来就是小母龙啊,你说的,你是我的小母龙,我是你的雌性。” 阿絮扭着身子往她身下挤,“你为什么总是能一本正经地说出这么难为情的话,一点也不害臊。” “嗯?”蒲牢眨了一下淡金色眼睛,“有吗?” 阿絮惊讶地看向她,这个龙......真的毫无自觉啊...... 蒲牢用龙角顶顶泡泡,“快点把里面的龙息吸完吧,吃饱了好好睡一觉。” “哦。”阿絮乖乖点头,吸呼吸呼把泡泡里面的龙息吸干净,团团身子,窝进蒲牢怀里。 放纵过了,肚子也吃饱了,阿絮眼皮子打架,蹭蹭蒲牢脖子,下巴枕在蒲牢身上,“那我睡了哦。” “嗯,睡吧宝贝。”蒲牢亲昵地舔舔她的前额,“好梦小母龙。” 阿絮扭一下身子,用尾巴打她,闭上眼睛咂咂嘴,睡了。 蒲牢安静地看着她,眸子深沉,藏了太多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就算阿絮不说,蒲牢也明白她心里其实很害怕,龙形结合后龙珠相融,龙玉朗留下的一丝元神就会彻底苏醒,虽然只有一丝元神,连龙玉朗功力的十分之一都不到,但是龙玉朗心思缜密,诡计多端,蒲牢很难说到时候会不会出什么意外,而且她脑中还残留着龙玉朗的言灵术,就算集中精神可以抵抗,也决不能掉以轻心。 一千多年了。蒲牢轻轻舔舐阿絮的脖子上的鳞片,沉下眼,敖清,我们该有一个了断了。 深海寂静,混沌海元的深处更是静的可怕,只有两条龙依偎在一起,成了寒冷里唯一的温度。 蒲牢一直安静看着怀里的小白龙,她很珍惜,如果有什么不测,这或许就是她们最后的安宁了。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253 不知睡了多久,阿絮才从睡梦中醒来,一睁眼就看到蒲牢凑了过来,亲昵地蹭她的额头,“我的公主醒了。” 阿絮笑道:“这次不说小母龙啦。” 蒲牢再蹭一蹭,“我的小母龙醒了。” “哼。”阿絮扬起下巴别开头。 蒲牢笑一笑,龙尾缠着阿絮摇一摇,额头抵在她的前额上,细细呢喃,“龙儿,我的小宝贝......” 唔......阿絮感到龙尾的下腹连接的地方,被软鳞覆盖下面,有什么在灼灼燃烧,由内而外升腾起灼热强烈的欲望,叫嚣着要和身旁的爱人合为一体,血水交融。 “秋宁......我的身体......”阿絮忽闪着眼睛看着她,“里面好像火烧一样,要爆炸。” 蒲牢咬一咬她的耳鳍,“是龙珠。” “嗯唔......”阿絮脖子抖了抖,和她缠在一起,“嗯......也是秋宁的龙珠。” 蒲牢轻嗯一声,喉咙深处发出咕噜噜的密语,龙身一圈圈缠绕住白龙的躯体,慢慢滑动,阿絮也扭动身躯附着在她身上,一青一白两条龙完全纠缠在了一起,缠绵一阵,发出急促难耐的龙吟,下腹交缠的地方发出柔和的光亮,两枚龙珠渐渐显形...... 青龙与白龙两相结合,缠绵过后,两枚各自包含彼此一半的龙珠慢慢从体内析出,逐渐融合在一起,发出耀眼的光芒,照亮整个水底。 龙珠散发强大的能量,化作灵波在水中产生持续的剧烈震荡,阿絮只觉头痛难耐,被灵波击中,陷入了昏迷,慢慢化回人形,沉落下去。 蒲牢急忙化出人形浮了上去,接住阿絮下沉的身体,眉头紧缩,面色阴沉地看着阿絮沉静的面容。 喀啦,喀啦。 身下巨大的八角星阵盘开始转动,由中央延伸而出的符文锁链猛烈颤动,发出叮铃哐啷的响声。 蒲牢低头看着右肩与脖颈交接的地方,原本洁白无瑕的肌肤上忽然出现了两个圆孔,从中不断冒出白色的烟雾,随着水波徐徐散去。 一道细光瞬间闪过蒲牢的头脑,耳畔飘过一声遥远的响铃。 叮—— 蒲牢狠狠皱起眉,眸子阴沉,露出尖利的獠牙,手掌朝下捂住冒着白烟的圆孔,肩头绽放出闪烁青光的连锁符咒,符文扭曲变化,将那白烟一一剪断。 忽的,怀里的阿絮似乎有了知觉,慢慢展开身子,缓缓抬起头。 八角星阵急速转动,带着透明锁链在水中猛烈搅动,锁链纷纷竖起,在水底垂直舞动,乒乒乓乓响个不停。 叮,叮,叮,狂躁起来的深水里不断响起飘渺的银铃声,悠扬辽远。 强烈的白光自阿絮体内奔涌而出,托着她的身体向上升起,蒲牢手一用力,拉着她猛地往下一拽,抬手画了个符印向她额头点去,却在碰到眉心时被眉间浮出的纯白印记抵在外边,悬空了。 “嗤。”蒲牢低哼一声,张嘴露出尖牙,发出听不见的吼声,强大的声波在海底回旋振荡,摇摆的锁链渐渐粉碎,阿絮身上附着的白光也被震荡开去,只是眉心的纯白印记还在微微闪光。 手指在水中快速舞动,嘴里念动咒语,周身青色符咒应声而生,将两人紧紧环绕在里,逐渐收拢,符咒疾速增加,很快覆盖了数十层有余,飞速环绕,化作坚不可摧的囚牢结界。 蒲牢用尖锐的龙爪划破脖子下有圆孔的皮肤,生生扯下一块肉来,张手点起冷焰,将它烧了个干净,打一个响指沉吟一声,结界外顿时突出百根玄冰囚龙柱,吹一口气,呼啦一声,千万条青焰火龙吐着火舌沿着囚龙柱盘绕而下,舞着锋利的爪牙严阵以待地瞪着结界中心。 结界里轰然震起滚滚闷响,登时电闪雷鸣。 蒲牢发丝飞扬,伸直了胳膊,臂上附满坚硬铁青的龙鳞,手指化出尖利的龙爪,爪尖牢牢扣住阿絮额前的纯白印记,赤金竖瞳放出凶狠的光,恨不得立刻把手心的印记捏碎。 一道闪电亮起,映出她狰狞的面孔,与阿絮沉静安详的面容形成鲜明对比。 蒲牢不断加强粉碎印记的力度,印记的白光也愈来愈强烈,两者僵持不下之际,忽然从阿絮心口荡漾出白色的涟漪,登时化作铺天白浪,自结界中心扩散而去。 叮—— 清脆的银铃声回荡在幽深的海底。 沉睡的人勾起嘴角,似笑非笑。 身上泛出柔和的白光,衬托白皙的脸庞,阿絮抬起头,缓缓张开眼皮,露出赤红妖艳的瞳仁。 蒲牢浑身一震,目光凶狠地看着她,两手并上扣住她眉间的印记,龙爪收紧,白印射出的光刃割破掌心,渗出漆黑的血珠。 龙儿,龙儿,你一定要挺住!她在心中疯狂嘶吼着,一定要挺过去! 仿佛听到了心爱之人的呼唤,阿絮勾起唇,张开嘴,缓缓开合。 蒲牢眸子一颤,仿若被钉在万年冰窟里。 “我来找你了。”阿絮深深凝视着她,“季娘。”声音柔和,犹如寂夜中的皎洁月光,洒在心上,轻轻地淌。 蒲牢瞳孔扩散,愕然地看着她,迷茫的眼中充满愤恨与仇苦——这个声音不是阿絮,这不是阿絮的声音! 她哀哀闭上双眼。龙玉朗...... 作者有话要说:  【双龙】密码:sv4s,微博id:吕江黔 ☆、决战天寰篇53 电光不断闪鸣,黑暗与光亮交替,弥漫着绝望,却又处处充满生的希冀。 龙玉朗缓缓伸出手,贴在她的脖子上,蒲牢眉头一皱,浑身罩起深青的屏障,不让她触碰自己的身体。 深海里银铃奏鸣,忽然飘起凌乱的雪花。 龙玉朗垂下眼帘,纯白纤长的睫毛落满白雪,轻声细语,“何须浅碧深红色,自是花中第一流。”将手拿的离她远了些,有些疼惜,“季娘,困在这儿,可有冷着你了?” “敖清!”蒲牢愤怒吼道。 龙玉朗抚摸自己的脸颊,那是她身体的复刻品,“这些年来,我一直透过这具身躯看你。只有你才能让我感到妒忌,犹如红蔷毒刺,要将我的心生生勒出血来。”嘴角微撇,面上写着少许寂落,“不过喜欢年幼的孩子这一点你倒是从未改变,正如你我那年相遇。” 龙啸怒起,囚牢结界迅速收拢,电光聚集,疾速劈下。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254 龙玉朗看向她,眉眼忧愁,“季娘,千年不见,今日得以重逢,你满心念着的......便是与我同归于尽?” 蒲牢冷道:“这该问你自己,敖清。” 龙玉朗浅浅地笑,“这是那个孩子的身体,你要连她一同毁灭吗?” “你附在她身上,不敢以元神本体与我一战,如此下作还有何脸面与我理论!”蒲牢恨恨还道。 龙玉朗微抿薄唇,“季娘,你我相识两千载,可你却从不愿真正了解我的内心。”哀叹一气,“也罢,若是从前,我或许还真会附身在这孩子身上与你置气。”顿了顿,她无可奈何地笑,语气甚是惋惜,“不过这回......我是真没了那份闲心。” 蒲牢不肯信她,满眼警惕,“你想怎样?” 龙玉朗正色道:“季娘,我处心积虑保下一丝元神,如此苟延残喘,你以为我只是为了儿女情长报复于你,而后为祸世间?” 蒲牢沉默不语。 “呵。”龙玉朗轻笑一声,“季娘,这便是你无法登峰造极睥睨天下的原因,你总是局限于你的感情,且你性子冷漠温吞,不思进取。” 蒲牢大声对她吼道:“难道都要像你一样披着伪善的面孔,踩着鲜血的头颅走上胜利的王座吗!” “哼。”龙玉朗掩唇一笑。 “敖清!”蒲牢一吼,雷光坠落,火龙怒鸣。 龙玉朗纤手一挥,海中雪花翩跹连理,化作银白光带环绕结界飞舞,冰冻囚龙柱上暴躁的火龙,世界瞬间回归宁静。 “季娘,我知道你怨我,恨不得我从未出现。我不愿看你痛苦至此,现在明白告诉你,你不用担心我会夺走你的小情儿,”龙玉朗轻轻开口,颦眉低目,“我只是来和你见最后一面,马上便走。” 蒲牢心脏猛地一跳,怔怔看着她。 龙玉朗说:“季娘,听我一句劝,天寰之事你莫要再插手,带着小阿絮躲在昊天陛下身边幸福过日子吧。” 她向上望望,笑道:“我要去找几个人过过招,若是我败了......”抬起头,满脸严肃,深沉道:“还要请你教导阿絮,带着这孩子集齐神器,沿着我曾游历的道路习好生修行,等到大难来临那天,与昊天帝姬、遥塔天师还有秘境圣兽联手相抗,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大难来临?”蒲牢扬头问道,“敖清,你到底都知道些什么,和天寰是——” 龙玉朗打断她,“我在你心中始终是那样不堪,生前丧尽天良害得白龙灭族,死后又在龙珠留下元神是要夺去阿絮的性命。。” “敖清——” “很不幸,季娘,这一次你仍然没有猜中我的心思。”龙玉朗摇摇头,一笑粲然,“我的元神在这十几年里,一点点融化成隐藏灵力传给了阿絮。我既然认定宋明絮是我龙玉朗的继承人,必定会把一切都给她——包括你。” 蒲牢手中拳头狠狠握紧,无奈至极:你看,你还是把一切都看做属于你的物品,狂妄自大,固执己见,根本不问别人的意见就擅自做决定! 不过,她永远来不及把心里最后这句话说出口了。 龙玉朗爽快地笑:“季娘,与你相遇,清儿此生无憾。” “君去飞天阙,我笑堕深渊。”她缓缓向后漂去,伸出了手,却离她越来越远,“别了,季娘。”言罢,合上眼皮,眉间白印消散,沉沉睡去。 阿絮身子一轻,倏然倒下,蒲牢将她抱进怀里,浑身战栗不已。 龙儿,龙儿,快醒醒,龙儿...... 她一遍遍亲吻她的脸颊,急切地呼唤着她,回应她的却只有周遭震耳欲聋轰鸣。 封印解除,禁地结界崩塌,海元震荡,怒涛万里。 深渊之中,白雪溃散,飞雪自深海俯冲而起,穿越千山万水,倾洒人间。 万里之遥的高山草甸,漫无天际的雏菊花海在山峰中起起伏伏,好似雪白的波浪,轻柔摇荡。 明明是极好的晴天,却从天上飘下细碎的飞雪。 耳畔别着雏菊的姑娘仰起脸,冰凉的雪花落在她的脸颊,慢慢融化,寒冷刺骨的雪水不断下渗,将她清秀的脸庞划出数道血痕。 葛天寅伸手捂住血水横流的脸,低喃一声,慢慢拿下掩住面容的手,脸上伤痕消失殆尽,肌肤莹白粉嫩,徐徐转身,一笑嫣然。 “寅大人。”一身朱红劲装的岐子莲捧着一束白菊,递到她跟前。 “谢谢你小红莲。”葛天寅接过花束深吸一气,“啊,真好闻。我听说......天界的梦里,有个叫寻香阁的地方,里面收藏了上好的兵器,天下宝剑没有他们不知道的。” “寻香阁我倒有所耳闻,的确爱剑如痴。” “如果我没记错,你手下的焚鹤寻香就是寻香阁的天仙,是吧?” “是。” 葛天寅眸子敛光,抱着花说:“给他安排一下任务吧,就说不久之后会有不速之客造访,不论她们有什么请求。”摘起花瓣,“一律不回。” “子莲领命。” 海面卷起惊涛骇浪,苍空黑云压城,雷光穿梭期间,闪电化成雷兽咆哮而下,自深海快速腾起的巨浪在数条黑蛟的簇拥下冲出水面,长发飞扬的海神抱着心爱的少女飞跃而出,踩着浪花落到无人的沙岛上。 “神上,属下便送到这了,不知神上是否还有吩咐?”黑蛟族长弯曲龙颈,垂着头恭敬问道。 蒲牢脱下青色长袍裹在阿絮身上,抱在怀里,“不用了,你们回蒲家去吧。” 黑蛟族长说:“神上,蒲家主已经迁家,蒲家神殿不再原来的位置了,等安定好后我再差人向您通报。” “知道了。”蒲牢伸出手,掌心幻出一把金剪,“将这乌虬金剪还给蒲苍涯吧,告诉她,过些时日我便去蒲家做法。” “属下明白。”言毕,黑蛟族长落入水中,带着族人潜入深海。 蒲牢抚摸阿絮的脸颊,为她拭去额前的水珠,轻声说:“龙儿,我们走吧。”然后托起她的身子,脚下飘起祥云,升向天空飞去梦里。 高耸入云的高天门山巅,朱亭前门大敞着,毛茸茸的大耳怪昂首挺胸地守在门前,远远望见飘来的祥云目瞪口呆,卟噜卟噜跑去拉售票厅的窗户。 守门的碧君仙子不耐烦地把它们赶开,“别闹别闹,没看见本仙子正在解九连环吗。” “卟噜卟噜!”大耳怪焦急地扯着她往外拉,指着上空飘来的祥云,“卟噜卟噜!”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255 碧君仰头一瞧,看到祥云上青丝翩跹、金瞳凤眼的女人张大了嘴,手里九连环咔嚓掉在地上碎了。“天啊,这是......这是本尊啊......”碧君慌张地转身,拔腿就跑,“八橘大人夭寿啦,蒲牢本尊回来了,八橘大人!!!” 霞光一闪,裙带飘飘的女仙落在碧君身前,抓住她的肩膀按住不动,“死丫头,说谁夭寿呢?”八橘眸子一翻,看着祥云落下,蒲牢怀里抱着沉睡的阿絮一步步走上前。 八橘笑道:“哟,盼了一千年,可算是把本尊盼来了。”上下扫她一眼,“身材保持不错啊,蒲四姥。哎?哎哎——”八橘回过头,蒲牢已从她身旁走了过去,连看都没看她一眼。 望着蒲牢冰冷的背影,碧君小声对八橘说:“八橘大人,神君这是......真的回来了?” 八橘抱着胸,哼了一声,“天晓得,你看着门,我得去一趟梦姬城,告诉昊天陛下。” “不用去了。”云少稔从一旁的桃树后走了出来,嘴角一挑,“天下灵能异动哪能逃得过陛下的法眼,昊天早就知道了。” 八橘拉着碧君连忙退后,垂着眸子看他,局促地笑,“云生神君也回来了。” 云少稔手掌贴着拳头拧一拧,“梦里没几天清闲日子了,你们再好好享几天清福吧。”低一低头,转身离去,尾音轻佻,“可别说本君没提醒过你。”离开朱亭,穿过万里桃源去了洪钟深渊。 安静的龙窟天井里,蒲牢坐在玉石榻边,温柔地抚摸阿絮的脸庞,拿过小鱼送上的汤药,把龙息凝结的灵珠融在里边小心翼翼喂她喝下去,香香也担忧地趴在一边,察觉到入口有动静,爬进了一旁的盒子躲起来偷看。 蒲牢看了一眼从天井落下的银发少年,“云少稔。”俯身用细绢给阿絮擦干净嘴角,“你来做什么。” 云少稔坐到她身边翘起二郎腿,悠闲地嗑起瓜子儿,“我有事问你。” “什么事?” 云少稔撑起身子,慢慢凑近她,一脸邪魅,“蒲四姥儿,我问你,见过龙玉朗了?” 蒲牢一掌劈去,云少稔跳起躲开,咧开嘴角啪啪鼓掌,“看来是见过了。”转身摆摆手,“多谢你的情报,过些天陛下会召见你的,你就好生休息吧,蒲牢神君。” 蒲牢狠狠看他一眼,抬手一挥,将天井给封了,省的再有人来烦她。 ☆、决战天寰篇54 阿絮连着睡了好几天才醒,醒后状态也不好,休养了近一个月才有些起色。蒲牢守在阿絮身边寸步不离,殊不知外边因为她已经闹翻了天。梦里三大神君如今终于聚齐,四处都在议论昊天陛下会不会出关迎接,为蒲牢大摆筵席。 在阿絮休养期间,蒲牢给伯山的敖瀚传了消息,说打听到了伊夏故乡的消息,要找他们面谈,敖瀚却回信说:“多谢神君,只是伊夏他已经不在我身边了,我把他托付给了一位朋友,在鬼市修行。” 蒲牢应道:“无妨,我去鬼市找他便是。” 敖瀚说:“我那朋友脾气古怪,若他有所顶撞还望神君见谅,看在敖瀚的面子上饶过他。” 蒲牢倒是不介意这些,只要找到伊夏就行了。伊夏若真是君子国的王族,或许能提供秘境的线索,对她们寻找秘境大有帮助。 龙窟里静悄悄的,金币和宝石在水中微微发光。 阿絮坐在床头问蒲牢:“秋宁,龙玉朗她没有夺走我的性命,你说她到底去了哪里,会来报复我们吗?” 蒲牢把她揽进怀里,按摩她的肩头,“我不知道她会去哪里,但她肯定不会回来了,更不会报复我们。” 阿絮抬头看她,“你那么肯定?” 蒲牢说:“龙玉朗生性傲慢,说过的话一定会做到,既然她在海元封印里没有下手,今后也不会。” 阿絮轻轻叹口气,靠在她的肩上,“有时候想起我是龙玉朗的刻印品,我心里就会很不安,觉得我就是她的替代品。” “没有的事。”蒲牢温柔揉她的发顶,“她是她,你是你,世上只有一个龙玉朗,也只有一个宋明絮,不管如何你们两个都是独立分开的个体。” 听蒲牢这样说阿絮心里才好受一点,亲亲她的脸颊,“我知道。”想了想又说:“但我的一切都是龙玉朗给的,就像是依靠她我才生存下去一样,我很不甘心。” “它们只是让你成长的媒介,龙儿。”蒲牢说,“你想想,你活着还依靠了很多人不是吗?就算你不甘心,也不得不说利用她留下的东西是你强大起来最快的捷径,而且远比其他方法有效。如果你真的想要彻底摆脱她作为母体留给你的阴影,那就超越她吧。” 阿絮沉吟片刻,笑道:“我明白了。”抱住蒲牢的脸,“谢谢你秋宁。” 其实那番话也只是蒲牢说着安慰阿絮的,到底阿絮日后能达到何种境界,蒲牢心中一片茫然。她只想保护好阿絮,让她平平安安,开开心心。 蒲牢拿出一卷金箔,上面画的有地图,给阿絮看,“我准备明天去鬼市找伊夏。” 想起男扮女装的伊夏,阿絮舀着冰花的手停了下来,眼珠转动,“伊夏......” “嗯?” 阿絮说:“秋宁,你觉得......伊夏这人怎么样?” 蒲牢皱皱眉,疗养院里伊夏色诱她的事情她可没忘记,就说:“不怎么样。” 阿絮手在胸前比划比划,“比如说长相之类的?” 蒲牢看一眼阿絮的胸,在心中和伊夏比较一下,“人类而已,一般罢了。” 阿絮挑了一下眉,不行啊,这个龙,完全没有察觉到伊夏是男孩...... 蒲牢以为阿絮是在吃伊夏的醋,转移话题,“龙儿你不是还没去过鬼市吗。” “对呀。”阿絮咬了一颗樱桃,系上裙子衣带,“所以要去鬼市我很激动。” 蒲牢说:“梦里白昼,鬼市永夜。鬼市没有白天,去了那里你可能不太习惯,我们早去早回,别在那呆久了。”矮身给阿絮披上纱衣,“而且鬼市妖魔地仙聚集,龙蛇混杂鱼目混珠,没什么意思,万一出点什么意外就不好了。” 阿絮站起身,立在水镜前,笑:“有你在我怕什么。”转过身看她,“还是说你嫌我麻烦,不愿陪我在下界多玩玩?” “没有。” 阿絮走到她身边,凑到她耳根,“我看你是心虚。”向后远离,“说吧,鬼市又有你哪个旧相好的?”随手从一旁的孔雀花瓶里拔出一柄长剑,挑起蒲牢胸前长发,“让我这正宫去会她一会!” 蒲牢后仰着身子将她的剑别向一旁,“龙儿,你这不是匡正后宫,是要谋杀亲妻。” 阿絮问她,“你说不说啊,又是哪个相好的?” 蒲牢上前将她抱在怀里,把住她的手将剑收起,好声好气地劝:“我哪里敢有相好的,龙儿明察。鬼市巫蛊邪术云集,三道九流左门旁道防不胜防,我是担心你。” “好啦,知道了,我听你的便是。”阿絮把剑放回花瓶里,转身偎在她怀中,“我都听你的。”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256 蒲牢撩起她的一缕银发,送到唇边轻轻一吻,“好。“ “秋宁,看过伊夏我还想去一个地方。”阿絮忽然蹙起眉,仰起脸看她,“我想去鬼市天师城找岐家,很久没看到岐子木了,感觉很奇怪。” 蒲牢思忖片刻,惦记着龙玉朗说过的遥塔天师,兴许岐家知道什么,便答应了,“好,正巧顺路,我们就去看看。” “鬼市夜间号最后环城班车即将出发,请还没上车的乘客抓紧时间。”石碑上的蟾蜍张大嘴巴大声通知,轨道上矿车似的敞篷车厢一个连着一个,黑乎乎脏兮兮的,让人看着没有想要坐上去的欲望。 阿絮惊奇地看着鬼市的车站,叹道:“鬼市居然还有这种东西,梦里怎么不弄一个。”抓蒲牢袖子,“你看,他们还有车票。” 蒲牢怔了一秒,“梦里的都是天仙,能飞行,有坐骑,不需要这种吧。” 阿絮不解,“那鬼市里没有吗?” 蒲牢拉着她走,“鬼市里招摇撞骗的三脚猫太多了,还有上班族,没什么好奇怪的。” 阿絮回头去看,果不其然,车站大门一开,黑压压一片扑进来,抢着挤车门。 “这倒是跟人界没什么区别,相比之下梦里治安好很多啊。” “走吧。”蒲牢最头疼人多的地方,乌烟瘴气一团糟,赶紧带着阿絮离开了。 从车站穿过市区,走到人烟稀少的郊区,阿絮拿着金箔在荧光蘑菇下看,“秋宁,这个方向对吗?” 蒲牢蹲下身看看金箔,指着上面说:“我们现在在这片枯树林里,过了这片林子是秘术师聚集的星曜城,伊夏就在那里。天师城离星曜城不远,等会我们看完伊夏,可以从这边的长桥穿虚海过去。” “嗯。” 蒲牢指着走过来的方向给她看,“鬼市主要分成三大部分,刚才我们走过的是核心区,它是妖、鬼、修士三方势力联合的中立王城。听说王城地下室有通往魔界的路,但自太古蛮荒圣战以来,魔道隐遁,和四方秘境一样与世隔绝,魔界的通道从没打开过。” “嗯。”阿絮专心听讲,在心中默默记下:中立王城大厦旋转餐厅烛光晚餐,地下室魔界通道鬼屋双人探险...... “我们现在要去人族修士聚集的异人域,异人域里面又有许多门派,比如天师,道士,法僧,秘术师,召唤师等等。”蒲牢转过身,指向左边,“如果从中立王城过去,按我们的反方向走,右边是地仙妖族住的幻蜃岛,左边是鬼族的屠宰场,咳嗯。”轻咳一声,“屠宰场里有条血河,旁边开满曼珠沙华,景色挺不错的,常有小情侣约会,血河与黄泉相连,顺着血河一直向下,过了奈何桥就是修罗殿了。“ “嗯嗯。”阿絮在心中记下:情侣约会圣地屠宰场,血河漂流地府冥殿双人游...... 蒲牢想想差不多就这些介绍的了,起身上路,“走吧,快到了。” “好。” 两人边走边聊,一路上阿絮了解到不少鬼市的风土鬼情,还有地仙修士各族的典故,真是听妻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阿絮看着蒲牢痴痴地笑,也没注意脚下的路,心里正美着,脚边忽的踢到什么,绊了一下。 蒲牢连忙抱住她,“龙儿当心。” “我没事。”阿絮扶着她站好,还没看清刚才踢到了什么,前面就有一道黑影从空中摔了下来。 “啊啊啊啊——”黑影哀鸣一声,嘭的摔到地上,抖了一下身子,呻吟着爬起来站好,拍拍裙子上的灰,“谁啊走路都不长眼睛!没看见店门施工摆着梯子了吗!”扭头看到阿絮愣住了,“阿——阿絮?!” 阿絮看着一身哥特风洛丽塔打扮的“美少女”眨巴眼睛,“你是......伊夏?” 扎着卷发双马尾的伊夏不好意思地抱住怀里的扫帚,镶着蕾丝边的系带高跟皮鞋在地上蹭了蹭,腼腆道,“嗯......敖瀚哥早跟我说了你和蒲牢神君要来,我还想着到时候去接你们,没想到你们没打招呼就来了,这么突然,我连个准备都没有.......” 天哪......阿絮深吸一气,这家伙的伪娘之路一去不复返啊...... 伊夏垂下头捂住公主裙,“这个......这个装束是老板喜欢的,我也没有办法,让你见笑了。” ☆、决战天寰篇55 地上倒着一把梯子,想来就是刚才阿絮踢到的东西了。伊夏站在旁边扭扭捏捏,不好意思地说:“嗯,你们进来坐一坐吧,我给你们倒茶喝。” 阿絮望了望店铺的牌匾,可是不认识上面写的字。蒲牢说:“那是秘术师专用的秘文。” “是的,我家老板主要卖些杂货。”伊夏把倒在地上的垃圾桶扶起来,用扫帚扫干净纸团,擦擦堆满灰的桌椅,“对不起啊,最近店里在翻新,到处都乱糟糟的,待会我还要把后面仓库里的存货拿出来清点。啊对,我先给你们泡茶。” 蒲牢说:“还真有些学徒的样子。” 伊夏身子都绷直了,尴尬地对她笑,蒲牢奇怪地看他,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女人”这么怕她。 “蒲牢神君您真是越来越漂亮了,哈哈,啊哈哈......”伊夏抱着茶壶干笑。 阿絮轻咳一声,拉他坐下,“没事,伊夏你别紧张,就是跟你聊聊天,还想问你一些事。” “好,没问题,麻烦你们了......”伊夏坐在根雕凳子上,不安地抓着裙摆。 阿絮见伊夏这么紧张,担心他在蒲牢面前说不出话,就坐在他们中间,由她来说:“伊夏,你知道《四方秘境志》吗——” “舅舅是大骗子!” 突然,店内的帘幕后传来愤怒的吼声,接着乒呤乓啷一阵摔东西的响声,一个戴着羽毛帽子的女孩怒气冲冲走了出来。 正在谈话的三个人都愣了一下,瞪大眼睛看着突如其来的异变。 伊夏身子一抖,对阿絮小声说:“这是老板的外甥女,每月十五会从人界来鬼市,爱耍小性子,经常跟老板吵架。” 蒲牢唇线绷直,看上去心情不太好,抱着胸一脸阴沉。 伊夏抱歉地笑,对她们说:“对不起啊,小姐马上就走,咱们等会再谈。” 紧跟着,后面又追出来一个胡子拉碴的男人,裹着灰不拉几的长布,“娉婷,我的好姑娘,你听舅舅说,这次不是舅舅不帮你,那巫蛊娃娃真的不能给你,人间做着玩的娃娃和秘术师封了咒术的娃娃那不一样啊,你说你要是拿着它闯了祸,我怎么跟你死去的母亲、我命苦的妹妹交代啊!” 女孩生气道:“我不管,你不把娃娃给我,我就不理你,再见糟老头!”哼一声扬长而去。 “哇,娉婷,我的小外甥女啊!你就这么狠心抛弃舅舅了呜呜呜呜......我的小娉婷......呜啊啊啊——”男人噗通趴在了地上,捶着胸口痛哭流涕,忽然看到坐在店门口的阿絮和蒲牢,脸色瞬间变得铁青,站起来问伊夏:“这是什么人,你带来的?” 伊夏噌的站起身,抱住扫帚两腿打颤,“老......老板,这是、是我的朋友,她们来看我......我们说两句话,就、就走。”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257 “哦?”男人摸着长满胡茬的下巴,眯着眼盯着蒲牢看,又扫了两下阿絮,意义不明地笑一声,往后靠在货架上,“神龙蒲牢,冰裔白龙,稀客,稀客。” 蒲牢手指敲了两下茶杯。这个男人竟能一眼看破她们的身份,有点意思。 男人却无心理会她们,拉开门帘走进去,撇下话道:“来了不买东西,不能赚钱,没意思。伊夏你看着时间,晚六点前让人滚蛋。” 阿絮呵一声,扭头看他,“这人什么态度啊!” 伊夏按住阿絮,“哎哟,阿絮你千万别生气,老板他就是那个脾气,除了对家族里的女性特别好,对其他人都是一副臭脸。”凑到阿絮耳边小声求饶:“好阿絮,我在这跟着老板修行,要是因为你们惹到他了,我就完蛋了,求求你帮帮我吧。谈完正事我送你们,请你们吃饭?”然后可怜巴巴地看着她。 蒲牢垂着眸子说:“无妨。龙儿别管那个男人了,说正事要紧。” “好吧。”阿絮拍拍伊夏的肩,一脸同情,“刚才说到哪了?” 伊夏说:“你刚才问我《四方秘境志》,对不起啊,这个我真不知道。” 阿絮问:“那你知道四方秘境吗?” 伊夏茫然地摇头。 “那你对你小时候......到人界之前,对你父母,你出生的地方有印象吗?” 伊夏微微一笑,话音有点失落,“不记得了,我唯一的印象就是到处都是大火,大家都在逃命,我被人追杀,后来就逃到人界,到了伯山。” 既然伊夏记不得了那也没办法,阿絮叹口气,俯身抱了抱伊夏,安慰道:“一切会好的。” “谢谢你,阿絮。”伊夏抱着阿絮心里一阵温暖,无意间瞟到蒲牢的凶残的眼神,打了个激灵把阿絮推开了。 阿絮丝毫没有察觉到身边的低气压,继续道:“根据你的线索,我们查出你的故乡是君子国,位于四方秘境中的北境。”她顿了顿,注意伊夏神情的变化,慢慢说,“君子国以清明公正闻名北方秘境,出生后每人身边都伴有两只白虎......” “嗯。”伊夏低头看着脚尖,脸上始终保持着淡淡的微笑,可是阿絮看得出来他的眼里藏着深深的哀伤。听着完全陌生的事情,告诉自己那是他出生的故乡,而且可能再也回不去了,心里肯定是寂寞的。 阿絮忽然觉得对本该熟悉无比的事物充满了陌生是何等的悲哀,有些不忍心开口,“统治君子国的是一个非常贤明的王,他的姓氏......就是伊夏,世代统领君子国的王族也叫做伊夏王族。” “嗯。”伊夏点一下头,脑袋埋得低低的。 阿絮把他的动作看在眼里,心中有些难过,笑着弹了一下伊夏的脑门,“真好啊伊夏,现在至少知道故乡在哪里了不是吗?看不出来啊,你还是个王子呢!”话音刚落,三人陷入一阵沉默。 伊夏心里咯噔一下,机械地扭过头,看向蒲牢,蒲牢满脸铁青,目放青光,直勾勾瞪着他。 “王子?”蒲牢语气不善地问,想起一些不好的回忆。 阿絮急忙改正:“公主!” 然而已经晚了,蒲牢催动灵息仔细辨别伊夏的气息,果然是雄性。她阴测测地瞪着伊夏冷笑,想起在伯山,她居然......居然赤身裸体地站在一个男人面前,问他是不是想和她做!!! “你死定了。”蒲牢猛地指向伊夏鼻子尖,露出獠牙。 阿絮发懵地看着他俩,这两人什么怨什么仇啊,伊夏不就是隐瞒了性别吗,蒲牢至于这样吗? “秋宁,伊夏他不是有心瞒你的,你别这样......”阿絮抱住她劝道。 “没得商量!”蒲牢拉开她,狠狠盯着伊夏,“龙儿,这件事你别管,我一定要杀了他!” 伊夏抱着头躲在墙角,“神君我错了,求求您放过我啊,看在敖瀚哥的面子上饶了我啊嘤嘤嘤!” 蒲牢猛地一拍桌子,“少废话!” 阿絮捂一下嘴,拉住蒲牢袖子,“秋宁,桌子碎了......你这是怎么了,干嘛生这么大气啊。”阿絮推了推她,又蹲下身去扶伊夏,他的身子一直在发抖,眼里泪花直冒,不停求饶。 蒲牢伸手冲过去,阿絮拦都拦不住,蒲牢掐住伊夏脖子狠狠使劲,伊夏被她掐着脖子提了起来,蹬着两腿喘气。 “秋宁!”阿絮抱住她的手往外掰开,“你别这样!” 这时老板从门帘后走了出来,扣住蒲牢手腕,“放开我家打工仔。” 蒲牢手腕一翻,利爪回扣男人的手,男人迅速退后,手腕倒向一边,又朝蒲牢抓去,两人如此反复推手相斗,男人无心恋战,救出伊夏后拽着他胳膊扔到后面,自己也闪到一边。 男人从布袋里拿出一卷绷带,给被龙爪磕破的手腕上一圈圈缠上,“堂堂神君,与鬼市小人相斗,传出去还不成了笑话。” 蒲牢冷冷看他。 男人说:“伊夏乃是敖瀚义弟,敖瀚是龙,你也是龙,龙族幸存者寥寥无几,你真要为了一己之私伤了龙族和气?” 阿絮把蒲牢拉进怀里,好声劝道:“好了秋宁,伊夏扮作女装只是为了躲避灾祸,也是他故乡传下来的习俗,他不好意思让人知道才没说,我也是偶然撞破才发现的,你何必因为这个跟他过不去呢?” 蒲牢冷哼一声,把头别向一边,不过总算是收了手,压住火气坐回凳子。 男人拿出本子记账,嘴里念念有词,“损坏木桌一张,茶杯三盏,赔钱。” 阿絮拿了颗大珍珠给他,“赔你就是。” 男人拿在手里掂掂,点下头,装进布袋里。 阿絮扶着伊夏坐下,给他顺顺气,“你没事吧?” 伊夏摇头,“没事,只要神君饶我一命就行。” 阿絮说:“没事了,放心吧。我们告诉你君子国的事,算是给敖瀚一个交代,另外还想问问你有没有关于秘境的线索,看来你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了。” 伊夏难过道:“对不起,我什么忙都帮不上,还给你们添了那么大的麻烦。” “千万别自责,一开始是我们答应帮你的。”阿絮笑道,“现在事情都解决啦,我们也该走了。” 伊夏看了蒲牢一眼,犹豫了一会还是说:“我送你们吧,说好请你们吃饭的。” 阿絮说:“不用了,我们还要去一趟天师城。” 伊夏垂下头,送她们出门,“那好吧......” “天师城?”老板忽然叫住她们,“你们去天师城干嘛?” “有事。”阿絮拉着蒲牢往外走,不想理他。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258 老板却说:“我劝你们最好不要去,以免节外生枝,天师城现在情况很不妙。” ☆、决战天寰篇56 蒲牢和阿絮都停住脚步,阿絮看了蒲牢一眼,想起好久不见的岐子木,心里生起不详的预感。蒲牢拍拍阿絮的手,看向老板,“天师城情况很不妙?什么意思?” 老板敲了一下伊夏的脑袋,“打工仔,给你朋友说说隔壁邻居的情况。” “哦哦。”伊夏朝她们走了两步,怯怯看了蒲牢一眼,说,“天师城从今年年初就被封锁了,王城派了专人监守,只有拿了通行令的人才能进出,我想你们两个都是梦里来的天仙,又有蒲牢神君在,出入不是问题,所以就没跟你们说......” “子木......”阿絮蹙起眉,掌心渗出虚汗,难道他真出了什么事? 蒲牢把阿絮揽进怀里,问老板:“天师城犯了什么事,好大的面子,居然让中立王城都出手了?” 老板嗤笑一声,“我就是个卖杂货的,哪知道上头的心思。” 沉默片刻,蒲牢垂着眼皮看着他下眼睑菱形的刺青,幽幽道:“天师城离星曜城只一桥之远,唇寒齿亡,如若天师城出了什么岔子,你觉得下一个他们不会拿秘术师开刀?” “嚯嚯,不好意思啊神君大人。”老板大笑两声,摊摊手,转过身去,“小人我还真就是这么认为的,就是天师城亡了,也跟秘术师没有半根毛的关系。” “对不起啊......”伊夏抱歉地对她们笑,回头去追男人,“老板你说的太过分了。” 男人撇开他,“走开,吃里扒外的。” 伊夏叹口气,跑回去跟蒲牢道歉,“对不起神君,对不起,老板他真的不是有意顶撞您的,他就是那个臭脾气。” 蒲牢盯着他没有好脸色,“我知道,敖瀚提前跟我打过招呼了。” “神君,那个,可能我说的话有点多余,但是去天师城还是请两位小心。”伊夏想了想说,“尤其是镜子。” “镜子?”阿絮不解。 “嗯。”伊夏揪着裙摆说,“高等秘术师擅长幻术,而驾驭幻术最好的法器就是圆镜。”停一停,看着杂货店的方向说,“其实老板没有告诉你们,王城派去监守天师城的人都是秘术师......” “原来如此,我们知道了,谢谢你伊夏。”阿絮拍拍他的肩膀。 蒲牢冷笑一声,先走一步,难道她还怕小小的秘术师不成?可笑。 知道蒲牢还在生伊夏的气,阿絮无奈地笑,叫伊夏先回去了,再匆匆赶上去追蒲牢。 阿絮拉住她,“哎,你生气连我都不理啦?” 蒲牢看看阿絮,低声道:“我没有生气。” “还说没生气,看你这张脸,就跟抹布似的,都能挤出黑水来了。” 蒲牢摸摸脸,“真的?”那可不行,挤出黑水龙儿就不喜欢了。 “嗯。”阿絮点头,围着她走了两圈,“我总觉得......你跟伊夏之间发生过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不然就是隐瞒了身份而已,你至于生那么大气?” 蒲牢心中警铃大作,那件事情绝对不能让龙儿知道!于是牵起阿絮的手,指向一边,“龙儿,吃糖葫芦吗?” 阿絮朝她指的方向看去,一个摇着拨浪鼓的侏儒推着小车对她们笑,手里举着两串滴着鲜红液体的颗粒,阿絮仔细一看,原来是浇了血浆的眼球串子。 “你家糖葫芦长那样?”阿絮莫名其妙地看向蒲牢。 “呃,龙儿不喜欢啊,不喜欢......”蒲牢心虚地四处张望,又拉着她跑到另一边,“那喝银耳汤吗?” 阿絮看着老巫婆身前箱子上摆的一排汤,碗是敲成两半的头盖骨,汤面冒着白色泡沫,偶尔浮出一两只人耳。旁边走来一个体型硕大的家伙,罩着黑斗篷,丢给巫婆一枚彩色石头,捡了一碗来喝,打开斗篷时露出里面的躯体,阿絮才看清这是一只比人还大的癞蛤蟆。 ...... 这真是名符其实的银“耳”汤。 “我不喝。”阿絮说。 蒲牢东张西望,“那我们再看点别的。” 阿絮已然没了食欲,拉住她,“别看了,这的饮食文化我有点接受无能。” 这时前边路上跑过来两只长了六只耳朵的大狸猫,尾巴尖儿上还亮着磷火,身后拉着一辆车,嗖嗖跑的飞快。阿絮注意到赶车人的腰上挂着一面牌子,眼珠一转,拉着蒲牢跟上去。 蒲牢问她:“怎么了?” 阿絮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和蒲牢跳上了车尾的护栏,悄无声息地翻了进去。阿絮坐在车上,身子随着车的晃动一摇一摆,小声对蒲牢说:“这样就可以跟着他们溜进天师城去,省的我们麻烦。” 蒲牢往车厢上靠靠,眯眯眼,“挺好。” 阿絮说:“伊夏说了进入天师城要专门的通行证,我刚看到赶车的人身上挂的有。”倒过去趴在蒲牢身上,捏着她的发丝玩,“你说天师城到底出了什么事,为什么被中立王城给封了?岐子木会不会有危险啊?” 蒲牢皱一皱眉,“我很少关注鬼市的事情,回去可以问问什刹,天禄殿司正,专门管这些,她跟中立王城的獬豸还有地府的判官工作都有往来,关系也不错。”抱住阿絮的肩膀,凑到脖子闻一闻,“都沾上鬼市的血腥气了,回去要好好洗洗。” 阿絮脸颊红一红,抓着她耳边垂下的发丝把她脑袋拽下去,唇瓣抵在她的鼻尖上,“明明自己身上才难闻的很,还嫌弃别人。” 蒲牢挑了一下眉毛,身子往下一沉,压着阿絮正要说话,忽然车子哐当一响,将两人震的跳了一下,阿絮急忙抓住车边的护栏,一手紧紧抱住蒲牢的腰,蒲牢伸手抓住护栏,蹭上去把下巴靠在她肩上,无声地笑,阿絮回头轻轻咬了一下她的鼻子。 蒲牢眸子沉了一下,朝前边使了一个眼神,阿絮点一下头,把她拉起来坐好,仔细听前面的人说话。 排查车辆的人问:“车里是什么?” 车夫说:“我家夫人。” “哪家的夫人?户籍编号报上来!” “我已经给你看了通行令,你还不放我过去?” “这是规定,城内天师出入必须确定编号。” “五十四里。”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259 “让你家夫人出来,你们进去搜车。” “住手!你们怎能这样无理!” 听着外边争执不休,阿絮对蒲牢说:“秋宁,我们走。” 蒲牢牵住阿絮的手,“来。”嘴里念着咒语,身形隐没在空气里,然后在阿絮手心画上隐身术符印。 两人跳下车,四下张望,两人已到了天师城内。城里一片萧瑟,街上店门紧闭,天字柱上挂着红色的灯笼,垂下的流苏微微摆动,风一吹地上尘沙飞扬,迷人眼睛。 经过僵持不下的车夫和守城士兵时,阿絮窜到两人中间吐了吐舌头,士兵隐隐觉得面前有东西,伸手一挥,蒲牢把阿絮拉了出去,弹了一下她的额头,叫你淘气,阿絮又冲蒲牢做了个鬼脸,抱住她的胳膊朝前面的正街走去。 阿絮停在磨坊前的公告牌上看了一会,指一指贴在上面厚厚的宣纸。 蒲牢看了看,上边的纸一层覆着一层,有卖房子的,有捉拿逃犯的,还有出售特殊材料的,她把广告纸一张张撕下来,露出公告牌上刻着的天师城局域图。 阿絮飞身一跃跳了上去,抓着公告栏浮在空中看,望一眼远处起伏的山脉,跳下去落到蒲牢身边。 “找到岐师楼了?” 阿絮点下头,朝前边的山区努努嘴,“在山里。” “走。”蒲牢拉住阿絮的手,脚下腾起祥云,带着她飞了过去。阿絮扑在云上往下瞧,叹道:“简直就是座空城。” 蒲牢扫了下面一眼,“人都在房子里。” “有人?” 蒲牢说:“你仔细看。” 阿絮定神观察,利用龙眼扩展视野,发现在城里不起眼的角落安置了镇压结界的石塔,把整座城都囚禁在里面,接道交叉的路口都有站哨的秘术师严加把守,楼房门窗都关的死死的,只有少数院落里有人走动。所有天师都被囚禁了。 “到了。”蒲牢收起祥云,提醒阿絮着陆。 岐师楼修在山顶瀑布的源头,周围翠林环绕,山清水秀,两人走进院中,一侧的阁楼上白鹤张翅引喉,长鸣三声。 走了两步,前方掉下细密的金线,织成一张大网,拦住了她们的去路。 蒲牢张口一吼,发出听不见的声波,金线网瞬间碎成了粉末。 阿絮说:“这是岐家布下的陷阱吧,你就这么给人毁了......” 蒲牢愣了一下,“抱歉,下次注意。” “怎么说我也算岐家的朋友,朋友来了要跟家里人打声招呼。”阿絮走到楼下的朱门前,扣响兽头铜环。 不一会有人来开门,是个束着长发的白衣青年,眉心点着一道红云。 阿絮给他问好,“子鸿大哥,好久不见。” 岐子鸿看着她们略微一怔,笑道:“我看见金丝网破了,以为捕到了野兽,准备捉上去烤肉吃,结果走到楼下就听见有人敲门,还想这种时候能是谁呢。” 阿絮不好意思道:“冒昧了。” 岐子鸿点一点头,打开门请她们进去,“两位进来说话吧。”看一看四周,退进去关上了门。 ☆、决战天寰篇57 岐子鸿给客人倒了两杯清茶,打开铜鹤炉子往里边加了点香。阿絮坐在蒲团上四处张望,这地方倒是古色古香,饶有韵味。蒲牢看到身边的墙上隐约有一个圆形的灰色影子,用手指点了点,从墙内凸出一个铜环,蒲牢扣住圆环往外一拉,墙面就像抽屉一样被拉开了,前面的道路错位变形,阁楼的变了模样。 阿絮被吓了一跳,岐子鸿坐直的身子也是蹦了一下,两人转过头去,看见蒲牢一手把凸出的墙面机关连带后面的画廊都劈塌了。“噢,抱歉。”蒲牢若无其事地按了按手腕,“手滑。我......很久没动过手了,掌握不了力度。” ...... 岐子木把损坏建筑的维修价格在心中迅速盘算一遍,脸色黑跟炭一样。 “我有钱。”蒲牢像是看出了他心里的痛楚,对阿絮使了个眼色,“龙儿。” “哦哦。”阿絮掏了两颗大珍珠给他,“子鸿大哥,这些拿去维修够吗?”岐子鸿看着珍珠发呆,人与龙之间的差距还真是大啊......阿絮以为不够,又塞给他一颗鹅蛋大的夜明珠,圆润晶莹,成色绝佳,“不够啊,那再加点。” 岐子鸿接着沉甸甸的珠子,看着身上廉价的仿制天师袍,心里很想哭,不过面上保持着极好的风度,谢道:“阿絮妹妹有心了。”又对蒲牢说:“不过还请神君手下留情,小人寒舍破败,实在是经不起折腾了。” “抱歉。”蒲牢真诚地道歉,“我会注意的。”阿絮暗中为她抹了把冷汗,靠过去抱住她胳膊,“你手下留情啊大海怪。”蒲牢慈祥地摸摸她的头顶。 岐师楼表面看只是一座普通的古楼,实际内里暗藏玄机,结界密布,机关重重,若是不熟悉楼中结构的人进去想要走出去还得费些功夫,除非......除非这个人有像蒲牢一样徒手劈楼的功夫。阿絮咂咂嘴,在大峡谷蒲牢还吐槽云少稔是梦里的拆迁办,如今看来她自己也差不到哪去。 对面的阁楼上传来一声悠扬的鹤鸣,阿絮听了问岐子鸿:“子鸿大哥,看门的白鹤又叫了,是有什么人来了吗?” 岐子鸿摇头,“非也。白鹤鸣三,乃是有熟人至家中;白鹤鸣二,是有人造访;白鹤鸣一,只是四周有人逗留而已。”起身支开纸窗,向下看了看,“应该是王城派来的秘术师巡山来了。” 阿絮问:“子鸿大哥,天师城到底出了什么事,现在变成这个样子?” “嘘。”岐子鸿走过来嘘了一声,摆一摆手,“有些事对你们来说不算什么,可要是被人查到我跟外面的客人乱讲话,只怕我会惹祸上身。” 惹祸上身?阿絮与蒲牢对望一眼,蒲牢对他说:“你只管说,有什么事我给你担着。” 岐子鸿抬眼看她,眼神有点沉,转着手中茶杯压低了声音说:“神君,我是不想给您添麻烦,而且有些事看着简单,如果往深了追究......只怕是个牵连甚广的大阴谋。” 蒲牢早就有了这样的心理准备,不然龙玉朗当初就不会在封印结界里说出大难来临的话。如此看来,这回天师城的事真与遥塔天师有关系了,天寰那群人正在一一铲除能够威胁他们的存在,这样迟早会影响到阿絮和昊天的安全,甚至把梦里鬼市连同四方秘境全部牵扯进去。她对岐子鸿说:“怎么没见到你其他家人?” 岐子鸿寂寥一笑,“都去了。” 蒲牢皱起眉,阿絮睁大眼问:“什么?” “我说,我爸妈,妹妹,还有小弟,都已经不在人世了。”岐子鸿仰天太息,“不只是我岐家,试问这天师城里有几家人还是完整的呢?” “为什么?”阿絮难以置信地问。明明前不久,岐子木还跟她在同一个教室里读材料,考试前一起研究作弊的方法,下课冲去食堂抢限量版的红烧肉,怎么现在岐子鸿就在她面前说岐子木死了?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260 开什么玩笑! 他们可是一起长大,一起修行,约定好以后要一起变强一起闯荡江湖的,怎么可以就这样一句话不说就走了! “龙儿。”蒲牢按住她的肩膀,阿絮挣开腾地站了起来,吼道:“他们怎么死的,告诉我,是谁干的!” 岐子鸿捏捏眉心,“不知道。我妹妹子莲在人界的河里发现了子木泡烂的尸体,没过多久天师城就被封了,城里的天师一个个失踪,离奇死亡。我岐家隐居深山,本以为可以逃过一劫,可是没想到爸妈和子莲......也遇害了。” 阿絮把手里的杯子捏的粉碎,牙齿紧扣,如果让她查出是谁做的,她一定要那人碎尸万段! 蒲牢拍拍岐子鸿的肩,“节哀。”递给他一杯茶,“冥府离这不远,我可以托关系让人带你去修罗殿查查,看看你的家人是否投胎,过的是否安好。” “不用了,谢谢神君。”岐子鸿哀叹一声,“就让他们好好的去吧,来世做个普通人,安安生生活一辈子就好。”悲痛地笑,“过不了多久我也该去找他们了吧。” “你别这样说。”阿絮安慰道,“既然我们来了,就不会坐视不管。不就是秘术师吗,你们都是修士,为什么斗不过他们?” 岐子鸿说:“说来惭愧,天师早已落没,秘术师却逐年昌盛,能人辈出。最关键的是他们背后有中立王城,王城有意针对天师,我们这些蝼蚁又能如何呢?” 阿絮看向蒲牢,蒲牢耸耸肩,“我跟鬼市高层不熟,但......可以找关系,问问他们的意思,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她本来不想管这事的,可阿絮都发话了,而且此事还与遥塔有所牵连,如今是非管不可了。 “这怎么行,你们千万别蹚这滩浑水。”岐子鸿劝道。 蒲牢打断他的话,“是不是浑水本神君自有判断,岐子鸿,我只要你回答我两个问题。” “神君请问。” 蒲牢问:“你爷爷岐天镜当年修为了得名噪一时,最终却暴毙荒野,究竟是何原因?”岐子鸿定在原地默不作声,面上虽然镇静,可蒲牢看出他藏在袖中的手微微发抖。蒲牢说:“我给你两个答案,你看对不对,如果对你就点头。” 岐子鸿看着她,额角渗出冷汗,重重点头。蒲牢说:“一,和天寰有关。”岐子鸿狠狠闭上眼,咬着牙点了下头。蒲牢又道:“二,和遥塔有关。” 岐子鸿蓦然抬头,两瞳扩散,“神、神君!” 蒲牢抬起手,“我明白了。”勾起嘴角,露出尖牙,“天师归我罩了。” 原本单薄的岐师楼现在被金色的囚龙柱围了个严实,把整个山头都罩在了青色的结界里,还有青鳞大虬守着,确保岐子鸿的人身安全。蒲牢想拍他的头,发现身高不够,勾勾手,“矮点。”岐子鸿哦了一声,矮下身,蒲牢满意地摸着他的头顶说:“放心,有我的结界在,你不会有事的。”岐子木局促地笑:“多谢神君。” 阿絮看着手机说:“秋宁,我已经跟什刹打过电话了,她不鸟我。” 蒲牢眉毛一挑,“拿来,”接过阿絮的手机,拨通以后张大嘴吼了一声,手机爆了,蒲牢说:“十分钟之内应该能到。” 阿絮看着地上的碎片说:“这是今年新款啊......”蒲牢摸她的头,“回去给你买最新的。”阿絮勉为其难地说:“好吧。” 没一会儿一把缀着锁链的长剑从天而降,笔直插进土里,正好落在蒲牢脚边。蒲牢笑了笑,晃身一闪,天上又疾速坠下一道黑影,转瞬拔剑而起,直冲蒲牢喉咙而去。 蒲牢脚下施力,稳住身形,徒手接住什刹卷着劲风玄铁剑,四周风尘暴起,沙尘漫天,大树连根拔起,巨石摇晃滚动,阿絮急忙拖着岐子鸿躲回结界里去。 “蒲四姥我迟早要把你那恶心的喉咙给割了!”什刹挽起剑花挥手就是一刺,蒲牢偏过头,看着闪烁寒光的剑从耳畔擦过,笑着弯腰躲开,一脚踢开她弹回来的剑,“彼此彼此,我也想把你那张讨厌的嘴给挑了!”回敬她一尊千斤巨石,什刹一剑劈开,甩出铁链缠住她的腿,“你这话留着命对云少稔说去吧!” “秋宁!”阿絮大叫一声,看到蒲牢被什刹的锁链牢牢捆住担心不已,什刹的锁魂链是专门降服天神妖魔的,它的厉害阿絮小时候可是见识过。 什刹握紧锁链用力一收,一剑刺去,就在这时后背的穴位被一股巧力点了两下,蒲牢在她身后笑道:“小辟邪,看哪呢?” 再看被铁链捆住的人已经化作一枚鳞片,落在地上微微发光。什刹冷笑一声,冲开定身术抬腿劈去,蒲牢抬手挡住,两人就着姿势僵持在空中。 阿絮喘口气,“世界总算太平了。”觉得岐子鸿的手冷的不正常,转头看他,“子鸿哥你没事吧?”岐子鸿轻飘飘地倒在地上,“阿絮妹妹,我觉得有点晕,先倒一会......” 蒲牢问什刹:“这是我们第几次平手了?” “有意义吗,反正你从来没赢过我。” “你也没赢过我。” “哼。”什刹把她推开,落到地上,吹干净剑上的尘土收回剑鞘,“说吧,找我什么事,我很忙的,没时间陪你游山玩水。” 蒲牢慢悠悠走到她身边,“天师是我的人,现在鬼市的情况你别告诉我你不知道。辟邪神君,关于天师城,我希望你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作者有话要说:  卧槽我一手残把存稿点成发表了!这是明天的稿子,今天发了,明天没有了啊QAQ ☆、决战天寰篇58 什刹应道:“我虽在工作上和鬼市仲裁府獬豸有来往,但各自领域不同,无权干涉,你别天真到以为可以通过我捞着什么好处。” “我指望从你那捞什么好处?”蒲牢嗤笑,“我不过找你打探个消息,你不至于吝啬到连个消息都不肯卖给老朋友吧?” 什刹眼珠倾斜,“我没有朋友。”握住腰间长剑,“有的,只是敌人。” 阿絮在一旁看着,心里很不是滋味。什刹这意思是不肯帮她们吗? 蒲牢问:“你说还是不说?” “秘术师宗家的少领主失踪了,有人指控是天师干的。”什刹转身走了两步,侧眼看蒲牢,“家族纠纷,一方向王城递交了制裁申请书,王城准了,两家自行解决,全靠各自势力说话,旁观者有什么好说的?” 蒲牢说:“你觉得若是背后没人,光凭秘术师的能耐就能把天师城废成这样?” “天师早已落没。” “你说的话自己信吗?” 什刹回过头,冷冷看着她,“你一定要多管闲事吗?” 蒲牢也冷冷地回她:“一定。” 什刹长叹一气,一步一步慢慢走着,铁链在地上拖出长长的印迹,“我知道的就这么多,你若执意要查,自己去问獬豸。” 蒲牢笑道:“你也不给我引见引见?” 什刹没理会她,径直走开了。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261 阿絮跑到蒲牢身边,看着什刹的背影说:“她每天杀那么多妖怪,看惯了生死,对这些事不会上心的。” 蒲牢看了一眼倒在地上岐子鸿,叹道:“不会吧,这种程度的灵波震荡他就晕了?” 阿絮耸耸肩。 蒲牢说:“想不到天师现今也落魄至此,难怪连抵御秘术师的能力都没有。” 阿絮问:“我们去找獬豸吗?” 蒲牢想一想说:“獬豸和什刹一样,正直清明,一向秉公办事,刚正不阿,如果天师城的事里真有猫腻,他们一定不会坐视不管。现在事情发展成这样,说明其中有别的原因,他们抓不到把柄,暂时没法介入。” “那有没有可能上面有人压着獬豸,让他也没法插手呢?”阿絮问。 蒲牢点头,“这样说也不无道理,但中立王城权利制衡,三方态度鲜明,有谁能够压制仲裁府......” 阿絮又说:“其实还有可能......” “什么?” “别的人变成了獬豸?” 蒲牢看向她,“你是说,有人取代獬豸上位,然后借獬豸的权力胡作非为?” “嗯,而且做出这种事的最有可能就是天寰的人。”阿絮道。一想起可能是这些人害了岐子木一家,阿絮就恨的牙痒痒。 蒲牢思忖片刻,说道:“那直接去仲裁府硬碰硬就没多大价值了,潜伏进去套话更有用些。” 阿絮摇了摇岐子鸿,摇不醒,只好把他拖进岐师楼,随便找了个床榻把他放上去,正好岐家的使魔从山上捕猎回来了,背着肥硕的野山猪一进门就把猎物丢在地上,悲情抽泣地扑到主人身边。阿絮说:“正好你回来了,我们要走了,你好好照顾你的主人。”使魔谢过两位不知名的好心天仙,问道:“不知两位大人要去何处,有什么可以帮忙的?” 阿絮答道:“仲裁府。” 使魔抓抓脑袋,想了会说:“我先前和城里几家天师的使魔上山捕猎,一起闲聊,听山下花家的小白狼说在天师城被封前,仲裁府就有些奇怪。” 蒲牢问:“怎么个奇怪法?” 使魔说:“仲裁府本来是透明开放的,平时要见府主也很容易,在外通报一声即可,可是不知为何从一年前起,仲裁府就戒备森严,还专门在外修了铁笼子似的栅栏不准外人接近,对外声称里面关了要犯要严加看守,自那以后再没有人见过獬豸大人。” 蒲牢问:“那仲裁府的事务都照常进行吗?” “照常啊,只是獬豸大人把仲裁府封起来,不愿意见我们这些平民百姓了,也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没准是受梦里辟邪神君的影响?听说辟邪神君就是个冷漠性子,从不见人,天禄殿就像鬼族底下的冥府一样,想想就冷得发抖。”说着,使魔抱着身子打了个颤。 啊哦。阿絮背着手嘟嘟嘴,刚才辟邪神君本尊还在这呢,幸亏走得早,不然这小使魔肯定脑袋身子得分家。 蒲牢却深以为然的点头,“英雄所见略同。” 阿絮差点没一口喷出来,真是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她看了使魔一会,忽然问:“既然你是岐家的使魔,还活着......那獢獢王呢?跟着子木的獢獢王还在吗?” 使魔摇头,“不知道。但应该还活着吧。” “你这么确定?” 使魔指了一下墙上供着的犬神像,犬神的嘴里衔着一块血色红玉,他说:“犬神血泪石和獢獢王的元神是相连的,既然血泪石没有破,獢獢王一定在什么地方等着小主人吧。” 是啊,就算岐子木重生投胎了,它也一定会找到他身边,永远追随他吧。阿絮看着英勇的犬神像微笑。毕竟犬神是一旦认定就决不舍弃的种族啊。 蒲牢牵起阿絮的手,“我们走了,你们保重。” 使魔笑眯眯地跟她们挥手再见,“谢谢两位天仙的结界和守护兽,有了它们家里安全多了!” 蒲牢带着阿絮下了山,上桥过河。阿絮站在桥头跳高远望,即使隔了很远,在这里还是能看到中立王城最高的永夜钟塔。蒲牢走过去,顺着阿絮的视线望一眼,“跳什么呢?”阿絮指着塔尖说:“我在看那个塔。”蒲牢说:“那是永夜钟塔,鬼市的标志,鬼市的永夜王就在那里。” 阿絮惊讶道:“鬼市也有王?你不是说是内务府,下政府,仲裁府三方制衡吗,怎么又冒出一个王来?” 蒲牢说:“永夜王只是一个象征,其实什么作用也没有。我也只是知道有那么个人存在,但是没人见过她吧。”顿一顿,摸着下巴说:“就和鬼市佣兵团的团长一样,孽火修罗红莲斩,好几年了,自从老团长去世新团长即位后,就没人见过。” 阿絮笑着捏蒲牢鼻子,“你好意思说人家,你这个大海怪不也一千年没人见过了?” 蒲牢叉腰道:“开玩笑,本神君的英姿,岂是寻常人想见就能见到的?” “大海怪有什么好神气的,乌漆嘛黑一大长条,一点也不好看!”阿絮吐舌头跳走了,蒲牢立在桥头风中凌乱,乌漆嘛黑一大长条......有那么丑吗?要不要考虑去染色呢,但是听说水族新兴的美鳞染甲很贵啊,而且还有点疼...... 两人出天师城的时候恰好又碰到了进城时的大猫车,便又恬不知耻地搭了个顺风车,坐在车尾欣赏沿途美景,小风嗖嗖的,那叫一个舒爽。大猫车跑到前面的岔路口往右拐了,阿絮说:“秋宁,这车不去王城。”蒲牢看看四周,指着前面的一个火云青牛车说:“走,咱们下了大猫车,换个大牛车。”再仔细观察它的前进方向,补充道:“大牛车是去王城的。” “好,那就去大牛车!”阿絮一手牵住蒲牢,轻身飞起,两人飘飘然越过车顶,足尖点上车尾护栏,回身看着赶着大猫的车夫发笑。 大猫车夫这才发现一路上都有人搭便车占便宜,指着她们破口骂道:“哪里来的野丫头,卑鄙无耻!” 阿絮捂嘴弯弯腰,靠在蒲牢怀里咯咯笑,蒲牢捋一捋她脸颊飞起的发丝,揽着她的肩头矮身坐下,低下眼,看着怀中少女卷翘的睫毛,微醺的桃花眸子,还有白里透粉的小脸蛋,胸中不由心旷神怡,如沐春风。 美好的安静并没保持太久,后车厢的帘子被掀了开来,裹着长布的男人探出头吼道:“谁那么大胆子活腻了,敢蹭老子的车!” 呃......你......我...... 待看清双方模样后,蒲牢皱起眉,男人咳了一声。原来这牛车的主人正是伊夏的老板。 蒲牢问他:“你要去王城?” 男人哼道:“不错,关你什么事。” 蒲牢转过身,“那就好,我怕蹭错车了。” “你!” 阿絮指着他,“你什么你!我警告你啊,我家秋宁可是蒲牢神君,你再放肆,本姑娘就把你脑袋拧下来!” “无理取闹!”男人骂道。 蒲牢幽幽道:“你以为我脾气那么好不跟你动手?”嗤笑一声,“是敖瀚跟我打过招呼,说你性格古怪,要我关照你。我不跟你一般见识。” 男人一时无语,没想到敖瀚背地里这样说他。 蒲牢问他:“你去王城做什么?”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262 男人咬着唇不说话。 “你要有什么事,说了我或许能帮你。” 男人看了她一会,眉头一皱,道:“我去仲裁府。” “仲裁府?”蒲牢回过头,“你去那做什么?”不禁心下生疑,这人是秘术师,要去仲裁府,难道和天师城的事有关系? 男人不答反问:“你们去哪?” 蒲牢笑道:“巧了,我们也去仲裁府。” 男人沉默了一会,抬起眼,低声问道:“你们要救天师?” 蒲牢说:“是又怎样?” 男人沉吟片刻,转身回了车里,说道:“一起吧,我带你们进去。在下苍枕月,游吟法师,受人所托暗查秘术师少领主失踪一案。” 蒲牢问道:“还有谁在查这件事?” 苍枕月犹豫了一下,还是把那个名字说出了口:“辟邪神君。” 蒲牢静默少许,活动手指,“哦?她还在查些什么,本君也一并帮她查了,怎么说她也是我的老朋友。” 苍枕月坐在车头,挥鞭驱赶青牛,回道:“鬼市佣兵团,还有......”抬头望向直插天际的永夜钟塔,“鬼市永夜王。” ☆、决战天寰篇59 看来什刹操的心还不少,既然她知道獬豸有问题暗中派了人调查,为什么先前问她的时候她却什么都不说呢?蒲牢叫了一声前面赶车的苍枕月,“既然辟邪托你暗中调查,你为什么主动告诉我?” 苍枕月挥动皮鞭,应道:“因为我不想看到她把所有的事都堆在自己身上。”仰头叹口气,“太累了,而且还很危险。” 蒲牢笑:“所以你想把我拉进来给她分担分担压力?” 苍枕月说:“神君你这话说的没良心,我们顶多就是互利关系。”指一指越来越近的王城,“你要救天师,想潜伏进仲裁府,而我为辟邪神君办事,正好能进仲裁府。一个要进去,一个带着进门,不是正好给了对方便利?” 牛车跑在大道上,车身左右地摇,阿絮靠在凭栏静静听她们说话,却觉得无聊,偏着头看着车外的景色,一盏盏路灯不断倒退,桥下的虚海浪打浪。 蒲牢问:“那你要怎么带我们进去?你跟仲裁府又有什么关系?” “我自然有我的方法。”苍枕月说,“我给仲裁府送草药,到时候要把东西搬进去当面清点,你们就趁那个机会溜进去。” 蒲牢说:“草药?獬豸病了?就算他生病也用不着跟你一个杂货铺的买药吧。” 苍枕月用大拇指冲车里的箱子指指,“你看了就知道了。” 阿絮打开旁边的箱子,只开了一个缝就传出一阵恶臭,她急忙扣上盖子,里面支出来一截枝叶,阿絮撕了一片盖在箱子上的黑布,隔着黑布折下叶子拿给蒲牢,“这是什么啊,这么臭。” 蒲牢看了一眼,手指一点,用冷焰把它烧掉了。阿絮闻闻手,咳了两声,“味儿真大。”蒲牢右手在空中划了划,摊开手伸到阿絮面前,掌心凝着一颗水珠,蒲牢把水珠滴在阿絮手上,阿絮再闻闻,没有味道了。 蒲牢问苍枕月:“他要涅槃草做什么?”看到车里堆了满满一车厢的箱子,“居然要了这么多。” 苍枕月说:“我怎么知道他要这个做什么,我只能把箱子搬到外院,里面有人出来清点,确定货齐了才放我走。呵,就这只能在仲裁府外院暂时呆一小会的工作还是我花了半年时间才争取到的,他们警惕心很高。” 蒲牢看着箱子说:“这么大数量的涅槃草,你上哪弄的?” 苍枕月说:“辟邪神君给的。” 什刹每日在外缉拿作乱的妖魔,天上地下无所不及,要想弄这些涅槃草倒不是难事。只是蒲牢不明白,以什刹说一不二的性格,如果认定一个案子有问题肯定直接用强硬手段,早就把仲裁府给掀个底朝天逮着獬豸问话了,可是这一次......她何必这样绕着弯子大费周折呢? 阿絮问:“涅槃草有什么问题吗?” 蒲牢说:“涅槃草名字里有个涅槃,可不是起死回生的意思,而是因为把它碾碎了淬炼可以制成一种药剂,用它摄取活体的灵力转给他人使用,不少心术不正的修士都用过这玩意。”说着,瞟了一眼苍枕月,“不是你的终究不是你的,强抢来最后还是会坏掉,何必呢?” 苍枕月哼一声,“我只是个商人,有市场有需求我就供货,其他跟我没关系。你要实在看不惯我,我也没话可说。” 蒲牢应道:“涅槃草不好找,卖的人自然也少,难怪他们找到你了,但却不知道是你身后有个厉害角色供的货。” 阿絮在心中想着:摄取活体灵力转移到别的个体上,跟利用刻印术创造复刻品的做法真是如出一辙,这种事真像天寰的作风。 路面渐渐变宽,高大巍峨的城门逐渐屹立在前,青牛哞一声,蹄下火云燃烧,加快步伐拖着车子朝前跑去,前方高桥拱起断裂,与城门之前隔了一道虚空。苍枕月用力挥鞭,吆喝一声“唷!”,青牛踏着火云向上飞起,越过鸿沟,落在对面的支出的黑铁甲板上,噔噔继续向前跑。 阿絮看着王城里说:“感觉现在比我们来的时候热闹。” 蒲牢靠到她身边,“现在按鬼市的时间算已经过了晚六时,是鬼市居民活动的时间,相当于人类的白昼。” “这样啊。”阿絮好奇地看着灯红酒绿的大街,杂耍的,叫卖的,招客的,各式各样的高楼,形形色色的鬼怪,天上孔明灯笼飞,脚下五彩锦鲤游。阿絮拉着蒲的衣角说:“这的地板都是透明的,下面还有发光的鱼,我总感觉一不小心就会掉进虚海里灰飞烟灭了。” 蒲牢笑着把她抱进怀里,“有什么好怕的,你要掉下去了,我就把你拎上来。” 阿絮趴到窗上看到一个长鼻子的怪物在卖八音盒,问蒲牢:“秋宁,你看那是什么妖怪,长得好奇怪。” 蒲牢看了一眼,笑道:“是梦貘,你看他卖的八音盒,每一个盒子都装着不同的梦,可以选自己想要的梦,睡觉的时候放在床头,就能梦到想要的东西了。” 阿絮吸一口气,“好神奇。”又看到一个头上长草的男孩在地上摆了一排盆子,盆里种着葫芦,葫芦相互碰撞,隐约能听见里面传出的笑声,就像小孩一样。阿絮问:“那个小弟弟卖的是什么?” 蒲牢说:“那个啊,我记得叫......” 苍枕月说:“绿童子。” “对,是的。”蒲牢解释道,“绿童子是木与春之神句芒的信徒,沐浴大地恩泽长大,头上藤发长出的种子可以结出葫婴子,有的妖怪不能生孩子,就抱葫婴子回家当孩子。” 阿絮睁大眼,这样简直就是人贩子啊...... 蒲牢握了一下阿絮的手,看着不远处的街角说:“龙儿,准备下车。” “好。”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263 牛车拐进街道,没一会就到了一片空旷的场地,中间一座死气沉沉的府邸被罩在冰冷的铁笼里,大门紧闭着。 苍枕月跳下车走到铁笼的入口前,摸出一块令牌放入闸门的凹槽处,令牌下陷发出沉闷的声响,闸门闪了两下光,片刻后仲裁府里便有人走了出来,看到苍枕月打了声招呼,出来给他开门。 “货齐了吗?”开门的人说。 苍枕月弯腰道:“齐的,不过有些多,辛苦大人了。” 开门人招招手,示意里面的人跟着来搬箱子。 苍枕月把手背到身后,悄悄摆了摆,施了隐身术的蒲牢敛了内息带着阿絮小心翼翼先溜了进去,然后跟着他们走到外院。 “行了,就在这吧。”开门人叫下人把箱子打开,原地清点,核对了数目点一下头,给了苍枕月一张单子,“这是下个季度要的货。” 苍枕月看了一眼,皱眉道:“怎么越来越多。” 开门人不悦地说:“有生意做你还叽叽歪歪什么!” 苍枕月说:“大人,有生意做小人是高兴,但涅槃草不好找您也是知道的......” “那是你的事!”开门人不耐烦地推了他一把,“快走吧。” “是。”苍枕月趔趄两下,走了两步,回过身朝内庭门口方向看去。他看不到蒲牢和阿絮,但是她们能看见他。阿絮跟苍枕月挥了挥手,看着他慢慢走了出去。 仲裁府的人丝毫没有注意到有人混了进来,只顾着把几大箱子涅槃草抬走了。 蒲牢拉着阿絮跟着他们走,正好看看他们把箱子搬到哪里去。 内庭里有几条冗长的甬道,一边放满了各种刑具,走在里面气氛很压抑。两人跟着仲裁府的人七拐八拐走了许久才进了一间藏在深处的房子,房里供着香炉和灵牌,看来是座祠堂。 开门的那个人敲了两下第二排靠边的灵牌,桌子下面有块石板打开了,底下冒出一个人,说了两句话,搬箱子的人把箱子留下就离开了。 过了一会,石板下的人爬上来,把箱子都拖下去,蒲牢和阿絮趁着那人运箱子的时候跳下了地坑。 出乎意料的是下面是个看起来很现代化的地方,有点像防疫工作站的消毒工作区,电子门上还画了奇怪的警示符。搬箱子的人戴着面罩,推出一个运货车,把箱子一个个搬上车,推车走到门前举起手扫了一下多晶环,门开了,两人又趁机混了进去。 啊——进门一抬头,阿絮感到眼前有一道很强的光刺过来,遮住眼差点叫出声,幸好蒲牢吻住她的嘴才没让声音漏出来。那是什么?阿絮透着指缝朝上边仔细看去,松口气,原来是面镜子啊。那面镜子挂在正对面的墙上,而阿絮头顶上有盏很亮的白光灯,镜子把聚集的光反射过来,正好刺了她的眼睛。 阿絮撇撇嘴,真是有病,干嘛在正门口挂面镜子? 蒲牢扶着她往里走,跟上那个人的脚步。那人走在前面,忽然往后看了一眼,但是什么都没有,奇怪地诶了一声,转过身继续走。他这一回头把阿絮吓了一跳,蒲牢抱着她拍拍她的背,原地休息了一下才跟上去。 ☆、决战天寰篇60 往里走是一个大厅,里面摆满了各种庞大的仪器,中央悬浮着巨大的全息荧幕,上面飞速飘过一串串意义不明的数据。大厅里人来人往,都和推车的人一样穿着奇怪的制服,戴着面罩。 大厅北面密封室的气舱门从里打开,走出来两个白大褂,其中一个抱着电子仪对推车的招招手,让他把箱子运进去,阿絮想跟着他进去,蒲牢却拉住她的手不让她走。 阿絮奇怪地看着她,为什么不进去啊? 蒲牢朝气舱门旁的扫描仪扬扬下巴,阿絮看到所有进去的人都在门口进行全身扫描,范围是整扇气舱门。 阿絮蹙起眉,那怎么办? 蒲牢笑了一下,拉住她的手走到墙边,一手贴在墙上,闭上眼屏息凝神,不一会墙面变出一道波状的裂口,两人侧着身子钻了进去。 前脚刚落地,看到里面的景象,阿絮不禁倒吸一口冷气。 脑子,全部都是脑子。 无数白花花的人脑泡在粗大的钢化玻璃柱里,下面连着脊髓,没精打采地在塞满管子的紫黑液体里起起伏伏。 蒲牢厌恶地皱起眉,捂住阿絮的口鼻,整个实验室里弥漫着涅槃草药剂的腐臭气息。 突然,一道极强的亮光闪过,一只灰白瘦弱的手居然准确找到阿絮的位置扣住了她的手腕,阿絮下意识反击,却发现对方力气极大,她根本斗不赢,要不是蒲牢紧紧攥着她,她就早就被拖走了。 蒲牢一收手臂把阿絮抱进怀里,尖利的龙爪朝前刺去,那人也极快地躲开了,退到远处盯着阿絮的方向一瞬不瞬。 阿絮扑在蒲牢怀里喘两口气,定定神才看清对面的是什么人。那是一个蒙面少女,面色沉静,垂眸闭眼,双手捧着一面圆镜,玄黑长衫上绣满紫色符文。忽的,少女两手一抬,圆镜翻转,反射着强光的镜面对准阿絮。 “龙儿别看!”蒲牢生出龙眼的眼膜,抬手捂阿絮的眼。 可惜,迟了一步,镜子的光早在她们进入底下室入口的时候就已经映在阿絮眼里了,那才是施展镜术的种子,而现在只是启动幻术的开关罢了。 蒲牢冷嗤一声,张开速转动的圆镜,也被吸进了圆镜的幻术之中。 两人在最后关头破除了隐身术,显出身形,实验室里的人看到她们都吓傻了,跪在蒙面少女身前,哀求道:“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属下完全不知道有人偷混了进来。” 少女浮在空中,垂垂眼,什么也没有说,慢慢飘走了,一群人跪在地上身子不停发抖。 气舱门缓缓合上,一路上有人向少女请安,“更知树大人。” 更知树只点一点头,悄无声息地消失在尽头的黑暗。 年轻的仙子被勒令陪在满脸皱纹的老太婆身边,心情十分不好,所有的不高兴都写在脸上。 香香站在碧君肩头愿望,晃着手臂说:“快点小姑娘,快点快点,你说你年纪轻轻的,走路怎么那么慢!” 碧君看一眼没完没了的石阶,沿着高耸险峻的山峰蜿蜒而上,尽头隐没在飘渺的云雾里。这么高还得爬多久!偏偏这破地方还飞不上去,只能一步步地走。碧君气呼呼地把香香提起来放到石阶上,“你厉害你自己爬,我先走了。” 香香在地上跳来跳去,大声抗议:“你这丫头怎么能这样,蒲牢是怎么吩咐你的!要你协助我去寻香阁打听神剑的下落,你当时答应的好好的,现在对我是什么态度!” 只要一拿神君的名号来压她,碧君立马就老实了,唉声叹气地把她捡回去,边擦汗边爬山。 梦里没有黑夜只有白天,身上没带计时的物件,碧君也不知道她们到底爬了多久,只知道见到寻香阁大门的时候整个仙子已经累到虚脱了。反而香香什么事也没有,睡醒了打伸个懒腰才从碧君袖子里钻出来,看着碧君摇摇头,“现在的年轻人身体真差劲,想老身当年......”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264 “你走路了吗!”碧君猛地坐起身,把香香拍在地上,香香挣扎着从她手下爬出来,朝寻香阁大门跑,“来来来,小姑娘敲门。” 碧君掀掀眼皮子,捂着脖子活动一下去敲门,要不是蒲牢神君交待的任务,她才不会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呢。 寻香阁的巨石门格外高大,碧君在外边仰望着悬在高处的浮雕,想着也不知道得要多大的力气才能打得开。 上边传来询问的声音:“来者何人?” 碧君整理整理仪表,抬头挺胸举高手里的仙阶笏,“朱亭仙子姚碧君,奉蒲牢神君之命特来拜访寻香阁!” 白衣束冠的玉面童子背后负着长剑,高高立在巨石门之巅,看着来访之人静默少许,手掌向下用力一推,内力合成气流缓缓打开石门,片刻后高大的石门露出一条缝隙,正好能供一人通过。 剑童抱拳应道:“原是渡梦八橘座下的朱亭仙子,有失远迎。” 碧君看了他一眼,嗯了一声,迈着小步子跟他走了进去。 剑童问道:“不知仙子来寻香阁所为何事,蒲牢神君又有何交代?” 碧君答道:“久闻贵阁盛名,我为一神剑下落而来,想见一见能感知天下剑气脉络的剑灵圣宗苏寻香前辈,不知仙童可否代为通告?” 剑童笑道:“这有何难,还请仙子在会客殿稍等片刻,小童这便去向家师说去。” “有劳仙童了。”碧君客气回道。 香香趴在桌上,打开茶杯盖子,见着里面茶香四溢,一头栽了进去。碧君被她吓着了,急忙将她拎了出来,“螺蛳仙姑奶奶,您就饶了我吧,少让小仙操点心成吗?”香香甩甩头上的水珠,咳一声,仰着下巴道:“老身就喝点茶水,怎么地了。” “哎......”碧君托着腮帮子看着香香,这老东西真难伺候,也不知蒲牢神君上哪请了个这样泼辣的家伙。 有人回来通报了,不过这回来的不是先前的剑童,而是一位玉树临风的佳公子。 公子剑眉星目,丰神飘洒,上前便向碧君抱拳请安,“朱亭仙子安好。” 碧君连忙还礼,“这位剑仙安好,刚才我请仙童向剑灵传信,现在怎么不见仙童......” “哦。”公子笑道,“在下刘向安,剑灵座下第二弟子焚鹤寻香,刚才帮仙子传信的正是在下的小师弟。我正好路过家师房外,而小师弟又有其他事务,所以就由在下代劳回话了。”末了恭敬一欠身。 碧君扶他起来,“剑仙客气了,剑灵圣宗怎么说?” 公子惋惜道:“家师闭关修炼正到关键之处,所以......” 碧君道:“既是如此,那我隔日再来拜访。” 刘向安拦住她,“朱亭仙子,在下虽不才,但也在家师门下修行多年,若是关于天下神兵之事,仙子也可问我,或许在下能为仙子解忧呢?” “这......”碧君嗫嚅不语,左右为难,神君吩咐的是请教苏寻香,又说要尽快得到消息,现在是问他还是不问呢? 香香叫了声碧君,对她点点头,问吧。 碧君想了想,还是问了刘向安,“那就麻烦剑仙了,我想向剑灵打探一千年前失踪的神剑,此剑名为‘空归’,乃是当年龙玉朗的随身兵器,通体晶莹,削风斩云,不知剑仙可有思量?” “空归剑......”刘向安沉吟片刻,笑着摇摇头,“抱歉,家师在多年前也花了许多心思探查此剑的剑气脉动,想要找到它,可惜一直没有结果,所以就算见了家师,他也无法解答仙子的困惑了。” “可是——” 刘向安请她们出门,“如果仙子不信,可等过些时日家师出关之后再来询问。” 碧君叹口气,“好吧,也只有这样了。”转身离去,“打扰了。” “仙子慢走。”刘向安恭送她们离开,待碧君走远后,先前为她开门的剑童从门后走了进来,看着刘向安不解道:“师兄,师父明明就没有闭关,正在竹林与仙翁下棋,你为何要说谎呢?” 刘向安无奈苦笑,“有命在身,不敢不从。”拍拍剑童的头,“以后你就会明白了。” “哦。”剑童又说,“那空归剑,师父当真不知道在何处?我可记得师父为了找它下了不少功夫。” 刘向安甩甩衣袖走向竹林,幽幽应道:“天下神兵,岂有剑灵圣宗不知之理?方才的话,我也不过骗她罢了。我向仙子说谎实属迫不得已,但犯了师门清规却是不争的事实,现在我便去落月飞瀑自罚修炼去。” 剑童皱着眉头目送师兄远去,又要说谎,又过意不去,这样自找罪受究竟是谓何理? 知觉一点点地恢复,慢慢的手脚也开始能够活动,全身疼痛,像被碾过似的。阿絮缓缓睁开眼睛,看到熟悉的事物,原来自己正躺在大学的宿舍里。四下看了看,寝室里没人,窗帘没有拉,外面一片漆黑,楼下的路灯亮着,是晚上。 这里......是哪? 阿絮咬着牙从床上爬起来,慢慢走到窗边,推开窗户往下看,一个人也没有,安静得可怕。脑子一阵一阵的痛,阿絮捂住额头眉头紧缩,回想之前发生的事情。她明明和蒲牢一起潜入了仲裁府,进到一个奇怪的实验室,然后隐身术被一个古怪的少女识破了,少女的镜子发出很亮的光,她还来不及躲避就被吸了进去。 她在圆镜的幻术里。阿絮猛的一震,回过身去开门,楼道里漆黑一片,只有墙底绿色的消防灯亮着,长长的走廊像阴曹地府一样诡异。如果她现在在镜中幻界里,那...... 秋宁呢?秋宁,你在哪里...... ☆、决战天寰篇61 阿絮放了招引子点灯,张开雪丝燕的护身结界,挨个排查宿舍楼里的房间,想找到破解幻界的线索。以前修行的时候,蒲牢给她讲过,顶级的幻术可以制造出独立于现世的幻界,普通的空间结界还有某个机关与现世相通,可幻界就真的是一个与外界毫无关联的存在。 想要逃出幻界只有三个办法:一,施术者将被困者放出来;二,被困者的修为远在施术者之上,可以凭绝对强悍的念力强行冲破幻界;三,每一个幻界都是一个谜语,想要出去,只有找到幻界隐藏的谜底,这是最常见但又最困难的方法,施术者念力越高强,他的幻术就越难解开。 幻术本身不会对人的身体产生太大的伤害,但能编织大型的幻界困住敌人,用以拖延战斗时间,给予敌人严重的精神打击。所以中了幻术最可怕的问题不在于会受到直接伤害,而是被幻界困到发疯也出不去。 阿絮知道在幻界里看到的东西都是假象,就算被攻击、受伤了也没有关系,只要克服了心里的恐惧就行,当务之急是要赶紧找到破解幻界的线索,每一个地方都不能放过。墙上挂着水彩油画,阿絮搬了椅子爬上去看,手一碰到画框就被吸了进去,原来每一幅画的背后又是另一个幻界。 阿絮皱起眉,这是复合幻界。 蒲牢以前讲过,幻界里最麻烦的是复合幻界,一环套着一环,一个嵌着一个。一般来说施术者能力有限,用以制作幻界的法器所能提供的空间也有限,但是强中自有强中手,世界上是存在“无限复合幻界”的。这种幻界无限衍生,无限拉长,完没完了,永无止境。在无限复合幻界里想要找到逃出去的线索......成功率可想而知了。 “我去,我该不会这么幸运中头等奖进了无限复合吧?”阿絮冷不丁打一个激灵,在一个寝室的抽屉里翻找着,里面一堆杂物,没什么可用的。她坐在凳子上抓抓头发,这该怎么办啊,是原地不动,还是无头苍蝇一样继续找下去? 阿絮爬到桌上,看了看窗户外面,夜很深,天上挂着血红的圆月,很是瘆人。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265 这里没有吃的,没有喝的,精神上还要承担极强的压力,时间耗得久了,她的情况也会变得很糟糕。 雪丝燕低头啄她的手指,阿絮挠挠它,“怎么了?” 小鸟忽的扑腾翅膀低鸣两声飞出了门外,阿絮跟着它跑了出去,前脚刚出门,后面寝室的窗户就哗啦一声破了,阿絮猛一回头,看到一只巨大的魔爪从破碎的窗户框里伸进来,在寝室房间里来回掏着,铁床都被它捏变型了,乒乒乓乓一阵乱响,全被它掏了出去。 阿絮倒吸一口凉气,捂住嘴不敢呼吸,背贴着墙躲到一边,悄悄探出头去望。 魔爪抓了一把乱七八糟的东西出去,窗外传出唏哩呼噜的古怪声响,听起来毛骨悚然。“呼吼......呼吼......”随着怪声不断放大和靠近,整栋宿舍楼开始震动摇晃,走廊略微倾斜,房间里的桌椅不安分地滑动。 雪丝燕焦急地扑扇翅膀,带着阿絮往楼下跑,阿絮边跑边回头看,一只尖利的指甲从房间里穿进了楼道,往里奋力挖掘,想要把楼道里的东西都抠出去。阿絮忽然想起了格列夫小人国游记,在小人国里格列夫成了巨人,他眼里的一切都像是乐高积木似的玩具。如果格列夫偷偷朝小人楼房的窗户里望,小人看到会...... “嗷吼!” 正当阿絮想象巨无霸的眼睛从窗外窥视小人的情景时,前边雪丝燕猛地一转弯朝回飞去,阿絮跑到楼梯口急着转弯脚下一滑摔到了,旁边的房间灌入一阵腥臭的暴风,“嗷吼”一响,呛得她喘不过气来。 一只巨大无比的血红眼眶突然出现,它没有眼球,只有血淋淋的大窟窿,正贴在碎掉的窗户外面朝里探望着,左右转动,不断搜寻猎物的方位。 “嗷吼!”楼外的人形巨怪咆哮一声,发了疯地往里塞爪子,拼命地掏,拼命地挖,把宿舍楼里捣得一片狼藉,房顶的灯全部碎了,残渣簌簌往下掉。 我滴个乖乖,就算知道这是幻术,这也太吓人了吧!三十六计跑为上策,不是有那么多个幻界吗,赶紧换一个。阿絮急忙站起身,向另一边楼梯狂奔而去。 人形巨怪抱住宿舍楼猛烈摇晃,楼中物件四处撞击,阿絮站不稳,只有扶着墙慢慢走,一有东西砸下来就立马用冰冻起来,靠雪丝燕的结界跑到一楼。外面的怪物身形巨大,主要攻击比较高的楼层,底层来说相对安全些。 “我得找幅画钻进去。”阿絮看着墙上的画框说,“南旋,你说我选哪幅画好呢?” 雪丝燕看着画歪头,它们也不知道该选哪个。 嘭!一声巨响,阿絮身后房间的防盗门被巨大指甲刺破,人形巨怪趴在地上,对着窗户一阵咆哮,阵阵恶臭难以忍受。 阿絮咳嗽两声,狠狠瞪它一眼。 怪物把爪子伸了进来,阿絮朝另一边跑去,“随便进一个吧。”正好过道里有一个凳子,魔爪跟着探了进来,阿絮稳住凳子爬上去,侧身把住画框,叫道:“苦艾,南旋!” 雪丝燕长鸣一声,旋转化出冰凌结界,挡着怪物的爪子,阿絮脚下用力一蹬,钻进了画里,“走!”两只白鸟飞散开来,结界解除,魔爪碎冰而出,雪丝燕疾速飞进画里,落在阿絮肩头,阿絮站在另一个幻界里,低喝一声,一脚踢碎压在石头下的画框,幻界封闭,刚才的一切恍若幻影登时烟消云散。 阿絮惊魂甫定,捂着胸口喘气,转身探查四周,这是个什么地方? 放眼望去,绿意无限。黄昏日落,安详的大地陶醉在落日的余晖里。 地里田埂交错,在广阔无垠的菜田里肆意延伸,风过草伏,时隐时现,绿色稻田无边无际。似乎下过雨,空气里弥漫着青草和泥土的气味,淡淡的,清新又有些土腥。田埂上的小坑里还残积着雨水,明晃晃倒映着天上飘过的稀薄云彩和阿絮彷徨的身影,小石子边偶尔爬过一两只蚂蚁,触须在水里点了点,倒影里云的影子就散了。 阿絮呆住了。 完全......一模一样的情形。和十几年前一次遇到秋宁前的地方一模一样,小镇外的田野,阴阳交替的虚实之夜。 即使不断警告自己这一切都是假的,只是幻象,可是连风的叹息和泥土的腥气都那样真实,脚边田埂下清澈的小溪还欢快地唱着歌儿,仿佛再走一会,下一秒前方就会传来遥远的铃声,然后一个面色素净的白衣少女就会从断裂的高架桥上翩然落下,缓缓来到她的身前。 你就是宋明絮? “啊!”脑子里响起本不该存在的声音,阿絮抱住头蹲在原地尖叫,“假的,都是假的!” 田埂两旁的稻田开始咕噜咕噜的响,土地下陷,青色的菜田里冒出浑浊的污水,渐渐把凹坑填满,不一会所有菜田变成了灰色的池塘,水面转着漩涡,冒起一串串水泡,雪丝燕警惕地看着水面,急促地鸣叫。 天上云雾渐渐散去,露出一轮灰色的月亮,看着煞是凄凉。 “什么东西?”阿絮猛一低头,看到突然异变的环境,站起身开始往前跑。不论跑到哪里都是重复的场景,灰色的池塘,灰色的积水,还有灰色的水泡。 雪丝燕发出报警的嘶鸣,阿絮使出御风术,一路狂奔,偶一回头,见到两旁灰色池水里慢慢浮出巨大的鱼骨。白森森的骨头脱离水面,在空中悬浮,仰头张开嘴尖锐的牙齿微微震荡发出悲哀的呜鸣,然后摆动鱼尾骨头,慢悠悠跟在阿絮身后。 不知怎的,阿絮从那些丑陋的骨头里感到了深深的哀伤,泪水不住地往下流,怎么制止也没用。 雪丝燕盘旋化出银纱飞轿,载着阿絮飞上天空,那些鱼骨也逐渐升高,优哉游哉地跟在他们身后,飞得越远,聚集的鱼骨越来越多,最后满天都飞满了哀鸣的鱼骨。它们没有目的,没有意识,只知道前面飞着的是一个鲜活的生命,本能地追逐着,不断奏出哀伤的悲乐。 “不要再叫了!不要叫了!”阿絮捂着耳朵大声喊着,降下霜阵把天空冻结,鱼骨被禁锢在冰雪满天的虚空,张着生满利齿的鱼嘴,空洞的眼眶写满无奈的哀愁,却依旧哀伤的呜鸣着。 那些鸣叫就好像一种呼唤,大声控诉着给予它们痛苦的犯人,却又对阿絮亲昵地喃喃:来吧,孩子,你属于我们,快些回到我们身边吧...... 阿絮大叫一声,驾着飞轿调转方向,回头快速飞行,后面一副大鱼骨张开大口,阿絮低着头闭着眼冲进它的嘴里,忽然风暴骤起,明灭交替,再一睁眼又到了另一个幻界。 风暴平息,阿絮落到光可鉴人的玉石板上,飞轿还原成雪丝燕跟在阿絮身旁,身上莹白的光点在黑夜里微微闪动。 她顺着石板慢慢行走,环顾四周,原来这是一个建在城楼上的宫殿。宫内四处悬着帷幔,在夜风中曼妙起舞。 夜中月色正好,远处城前头点着灯火,屋角上坐着驱邪的兽像,檐下悬着青铜风铃。安静的夜色里微风习习,城墙根青草里蛐蛐不停地叫,偶尔伴上两声蛙鸣。 “这又有什么怪物?”阿絮撩开帷幔朝前走,“那个秘术师想给我看什么?” 感到眼皮有点沉,脑子也逐渐疲惫,阿絮走到石阶旁,靠着一根大红柱休息。过了会,两只雪丝燕忽然抬头朝上望去,阿絮心下奇怪,也抬头去看。 顺着玉石阶梯向上,观月台浸在月中静默不语,隔着层层帷幔,月光在翩飞的纱幔上勾勒出映出两道窈窕的身影。 两个女人的裸体。 ☆、决战天寰篇62 嘘。阿絮朝雪丝燕做了噤声的动作,踮着脚悄悄上楼,贴在玉石栏的的边上慢慢走近。晚风撩起纱幔,露出旖旎春情。月光如水,落下人间变成薄纱,轻轻罩在白皙柔嫩的肌肤上,裸露的脊背倚在飘逸的轻纱,半卧未卧。 一人手抚着轻纱,用朦胧的纱幔裹住赤裸身体,嘴角噙着似有若无的笑,一步一步缓缓倒退。她微扬着下巴,洁白的脖颈弯曲成优雅的弧度,一边后退着一边朝前方伸出手,玉指纤纤,圆润饱满的指甲的月光下荧荧泛着微光。 另一人背对着阿絮,一头深青长发在风中微微摆动,挺翘的玉臀在纷飞的帷幔间若隐若现。虽然看不见正面,但阿絮能想象出这个人正凝望着身前的那个女子,目光定然无比深情。 青发女子慢慢伸手拉住前面的美人,美人却笑着上前抱住她的肩膀,将晶莹粉嫩的唇瓣送到她的耳根,两唇翕合,仰起脸,发丝自肩头滑落,垂在妖娆的细腰。青发女低头看她,手指抚摸她的面颊,指尖碰到她的眼角,美人盈盈一笑,美目低垂,眸中柔情似水,春波荡漾,眼尾晕开粉色红晕,好似西湖池畔三月桃花微醺,煦风一笑即翩然。 阿絮清楚地看到青发女子脊柱挺直,浑身僵了僵,随即身子便软了下去,被那美人拥在怀里。美人垂首,低唇亲吻怀中女子白皙的脖颈,精巧的锁骨,一路向下,款款深情。 我......虽然这只是幻象,我还是非礼勿视吧......万一被她们发现了,等会我岂不是会被美女追杀?我还没找到下一个幻界的入口呢,要是跑不掉就麻烦了。阿絮心里这样想着,并拢双腿,手握成拳放在胸前,静静躲在帷幔后面偷窥,告诉自己快些离开,可又迟迟挪不开腿。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266 短暂的亲热后,美人揽着青发女的腰,抱着她转了一圈,一倾身,将她身子展平放到白玉桌上,青丝如瀑泻下,在洁白的圆桌上绽出一朵水墨花。美人托腮侧卧在她身旁,一双桃花眼带着笑,纤指向天,指着皎洁明月给她看,嘴唇开合,似乎在说着什么动人的话语,青发女枕着玉桌仰面望天,面色淡然,两眼无神,也不知心里在想些什么。 美人牵起青发女的手,将她的手放在自己柔软的腰间,青发女循着她的牵引坐起身来,正面朝前,换做美人背向阿絮。美人把头埋在她的胸间,亲吻吮吸,一手紧紧环着她的腰肢,一手悄悄朝下探去,青发女脖子猛地向后一仰,眉头微皱,抬手抱紧美人的背,偏头避开她调笑的目光...... 看清青发女的面容后,阿絮瞬间失了神。 那不是秋宁吗? 不是肉傀儡的模样,而是蒲牢原本的人形。阿絮不知道为什么秘术师会营造出这样荒谬的幻界,她这样做又有什么样的意图,但是阿絮知道自己现在心里很不好受。 阿絮转身就走,刚才她还有些好奇,但现在一点也不想看那可笑的望月春宫戏了。这个秘术师真是恶趣味,竟然拿别人的心上人开玩笑,还做出这样下流的场景,真是无耻。 但一个疑问也萦绕在阿絮心头:和秋宁在一起的那个美人是谁呢? 阿絮走在玉石阶上,回头望了一望,看到两个纠缠在一起的胴体,揉揉眼,美人藏在黑发里的耳垂忽然闪了闪光。阿絮注意到她耳垂上的坠子,幻象秋宁的耳垂上也有一枚和那美人一模一样的坠子,两个耳坠荧光闪烁,遥相辉映。 她知道了,能让蒲牢雌伏承欢的人,除了那千古奇人龙玉朗还能有谁? 阿絮抓住戴在脖子上的小龙珠,手上用力,紧紧握住。她忽然想起以前蒲牢讲解幻术师时曾说过,幻界由心生,幻术师制造幻界利用的是被困者的心魔。心所思,心所念,心所嗔,心所怨,心所贪,心所恨,心所忧,心所憾。一切皆有心起,万物归宗,不离本源,如若心境清明,饶是幻术师能耐再强也奈何不得。 那么进入幻界看到的一切,都是她心中的魔障吗? 阿絮漫无目的地在皇城高楼上走着,极目远望,盛京夜景好不繁华。 既然她的灵魂与龙玉朗无二,那么就算她没有龙玉朗的记忆,魂魄里却还记得过往与蒲牢所有的曾经。她心里有她,刻在魂魄里,从未忘记。 哎。 阿絮轻轻叹气,两手托着腮帮,坐在城墙头看着城下往来的人群。她心里很矛盾,不明白龙玉朗和蒲牢为什么会反目成仇。秋宁说龙玉朗是个虚伪的恶人,是她绝对无法饶恕的人,却又总是在触及和龙玉朗相关的问题时变得魂不守舍。龙玉朗把秋宁封印在混沌海元,却又把她牢牢刻在魂魄里,永生永世无法忘记。 不管对谁,阿絮都怀着复杂的心情。秋宁把她养大,是她的唯一,不仅仅是爱人的关系。她是她敬仰的神,是无所不能无所不知的长辈,是知己,是导师,也是家人。而龙玉朗是她的母体,她的灵魂元神和肉体都和龙玉朗一模一样,简直就像另一个自己...... 吃秋宁的醋吗?那也太不懂事了,虽然秋宁总说她是小孩子,龙宝宝,但阿絮心里一点也不高兴。吃龙玉朗的醋吗?跟一个死去的人较劲,要不要那么无聊啊。而且那还是她的母体。阿絮抱着膝盖,看到在脚边啄草叶子的雪丝燕,摸摸它们的头,“你们以前跟着龙玉朗,现在跟着我,是因为我和龙玉朗一模一样吗?” 雪丝燕看着她喳喳地叫,阿絮听不懂它们在说什么,又摸摸翅膀,“你们知道我叫什么名字吗?” 小鸟蹭蹭她的手,支着脑袋看她。 阿絮抬头望着月亮,自言自语说:“我啊,是不是活得太窝囊了?没有出色的容貌,没有讨喜的性格,没有逆天的本领,没有坚毅的决心,贪生怕死,庸庸碌碌,胆小怯懦,还总是依赖秋宁,一点用都没有。” 明明无比清楚自己的缺点,却还是不愿去改变,真是糟透了。 “你们喜欢这样的主人吗?”阿絮戳了戳雪丝燕的肚皮,小鸟跳了跳躲开了,阿絮看着月亮笑,“不喜欢呀?呵,我也不喜欢。” 阿絮对着空气说:“那你为什么要喜欢我呢?” 你又不是我,我除了你一无所有。 “虽然我很没用,但是有时候我也会有很想做的事情。”阿絮笑,“而且充满莫名的自信,这点估计就是刻在龙玉朗灵魂里的特性吧。不过你说她傲慢至极,自以为是......”低头看着脚尖,“说真的,秋宁,我其实有点理解她。” 晚风习习,拂过河前杨柳,阿絮走下城楼,看到空中飞舞的柳絮,扬起手,缓缓道:“不论哪一个时代,世人心中都有恐惧,如果连我都退却了,你又该怎么办呢?谁又来保护你呢?” 她无奈的笑,“所以就假装坚强吧,用傲慢来伪装软弱,一天,两天,一月,两月,一年,两年,一个千年,两个千年,日子长了,连恐惧的滋味都忘了。” 顿一顿,沉声道:“心里只剩下一个念头:我要不惜所有追求更强,哪怕要与她分开,哪怕她不再爱我。即使如此,我也要倾尽一生许她一个繁华盛世,保她永世平安。” 轻笑一声,阿絮看着河水中自己的倒影,问道:“是这样吗,龙玉朗?” 如果在乱世,她就要做一个帝王,屏退蛮夷,征战四方,安静看着自己心爱的姑娘结婚生子,即使不能相爱她也会欣慰地微笑,因为没有她的热血拼搏,便没有平安的国家供她生存。她为她创造了美满的王国,却错过了她美丽的爱情。 只要能看着心爱之人幸福平安,夫复何求? 或许有人会觉得这样很傻,觉得爱一个人就要与她厮守终生,认为这样是错误的、可悲的,但是阿絮明白,这就是龙玉朗。 这就是龙玉朗认定的爱。 可阿絮还是不明白,她们过去到底有什么恩怨呢?再怎么样龙玉朗也不该伤害秋宁啊...... 想了一会想不出个所以然,阿絮叹口气,耸肩道:“这么深奥的问题我还是别想了,先想想怎么样才能不给秋宁添麻烦吧,也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是不是也进了幻界。” 阿絮是真想能够解开蒲牢关于龙玉朗的心结,但她也知道有的事急不得,要慢慢来,她们时间还长。自己一个人在这瞎想也没用,认真找下一个幻界的入口吧。 走在大街上,月光照在她身上,影子拖得长长的,人走到哪里,月亮就跟到哪里。 想来这个幻界真不错,风景漂亮,还没有怪兽,比前面两个好多了。阿絮撇撇嘴,除了一开始看到了让人不悦的画面,其他真的挺好的。 阿絮抬头对月亮说:“嫦娥姐姐,也就只有你一直陪着我了,等我出去后一定要去广寒宫探望你,给你家小兔兔采很多奶浆草。” 走了两步,阿絮忽然停下脚。 她仰起脸仔细看着天上,浩瀚星空,圆月皎皎。 月亮,一直陪着我,一直......都在? 阿絮猛地想起什么,眨一眨眼,回想前两个幻界的经历:黑夜里的宿舍,天上......天上是什么?阿絮摇一摇头,仔细想,满月,红色的满月!然后是和秋宁初遇的田野,黄昏的时候,一开始有云,没有月亮,后来云散了,天上有什么?圆月,是灰色的圆月! 她一连走了三个幻界,每一个幻界都是夜晚,都有圆月,这是巧合吗? 阿絮捧着雪丝燕对着月亮,说:“你们看,月亮是圆的,你们觉得它像什么?” 小鸟不解地歪头。 阿絮说:“镜子,你们不觉得它很像圆镜吗!” 作者有话要说:  姑娘们我要出趟远门,请两天假,估计30号更新吧,熊抱大家,安~~~ ☆、决战天寰篇63 如果没猜错的话,天上的圆月便是破解幻界的关键。为了证实自己的想法,阿絮想再走几个幻界,看看其他地方是不是也都有圆月。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267 阿絮找了很久才在一户人家的后院找到一口没有倒影的水缸,伸手试了试,果然没有水的触感,看来这便是通往另一个幻界的入口了。“嘿。”阿絮翻身跳了进去,落到地上,这回是个地下室,而她来的入口则是挂在天花板上的圆顶灯。 她在地下室里摸索了一会,找到楼梯爬上去,上面居然是个恐龙博物馆。阿絮心头一跳:惨了,这地方肯定有怪兽!随后又笑了笑:还好长了个心眼,记着来时的入口,等会怪兽来了可以从来的入口回去安全的幻界。 阿絮小心翼翼地在博物馆里走着,透过四周的玻璃墙向外看,似乎是黎明时分,天上云层很厚,什么也看不见。估计天上是有月亮的,只是被云遮住了。 仔细想一想,在第一个幻界,她是看了红月之后人形巨怪才出现;第二个幻界里,云雾被风吹散,灰月出现鱼骨才出来。以此类推,圆月应该是启动攻击的机关,只要被困者一看到月亮,幻术就会发动攻击。于是阿絮打算试验一下,等会出去召唤冰风把云层吹开,看看圆月露出来有没有攻击就明白了。 不过......照这样来说,为什么第三个幻界没有怪物呢? 难道第三个幻界有什么特别之处? 阿絮靠在玻璃墙上思忖片刻,心想:幻界由心生,心有也长,幻界侵袭;如若本心固若金汤,自然是什么幻术也没辙。幻界无法控制埋在心中最坚定纯净的地方。如此说来,救了她的是...... 呵,阿絮笑的勉强,那还真要谢谢龙玉朗。如果没有那个安全的幻界,她也静不下心来思考各个幻界间的联系,推敲出圆月的线索。 “谢啦。”阿絮挑了个离地下室最近的出口,先用蛮力把墙面地板都打穿,以便待会出现危险时逃跑,然后画出法阵召唤冰风,将天上厚厚的云吹了个干净。 明亮的圆月露了出来,阿絮吹一个口哨,警惕注意周围的变化。 月光亮的不可思议,照进博物馆里,映得恐龙骨架的影子在地上无比清晰,忽然,那些静止不动的影子慢慢扭动身躯,开始移动,张牙舞爪地到处奔跑。 我去,真猜对了!阿絮怕腿就跑,她可不想把自己的影子喂给恐龙吃。 雪丝燕在天上飞着,一只影子恐龙跑过来张嘴就要咬小鸟的影子,阿絮急忙把它抱开,“南旋小心你的影子啊。” 好在早就把路给打通了,阿絮很快就跳下地下室,抓住天花板上的圆顶灯穿了过去。 可是穿到入口另一边后,阿絮傻了。她离开第三个幻界的时候,连接地下室的入口明明是皇城人家里的水缸,但是现在她从地下室原路返回,却没有回到第三个幻界,而是进入了另一个完全不同的地方。 阿絮抓一把头发,她还是小看这个无限复合幻界了,本以为可以利用幻界间的连接口记录线路,可现在才发现原来幻界之间出入口不是一对一的。它只是一个传送点,能让被困者从一个幻界到达另一个幻界,但不保证双向来回是同一个地方。 阿絮坐在路灯下的长椅上休息,不去看天上,害怕见了圆月会触发幻术攻击,先喘口气再说。 其实能不能回到安全的幻界已经无所谓了,因为她证实了猜想的正确性,幻界的关键在于圆月,圆月是启动攻击的开关(换种思路来想这也是保护圆月的措施)。圆月与圆镜相似,或许圆月便是连通镜中幻界与圆镜的结界通道,所以下面集中精力对付月亮就行了。 既然如此,阿絮决定拼一把,等会铆足劲去冲月亮,没准能冲出去。 休息够了,阿絮站起身拍拍手,从衣服里拿出一条手绢,那还是秋宁给她的。阿絮把手绢撕成两半,首尾连在一起,用来遮住眼睛,坐上雪丝燕变的飞轿,抬起头说:“苦艾,南旋,我们去追月亮,要是追上了就能出去了。” 飞轿抖了抖表示明白,旋即飞速升起,向着月亮快速飞行。 越往上越冷,气流波动也很厉害,阿絮咬牙忍着风刃割破皮肤痛,到后来实在受不了了就张开了防御结界。 飞轿飞的很快,但月亮总是很远很远,怎么飞都飞不到头。 阿絮眼皮子有些沉,很累了,想睡觉,但她告诉自己绝对不可以睡着,本来就陷在幻界里出不去,一旦睡着有了梦境的幻术加持,她就再也别想出去了。秋宁现在肯定正在找她呢,她一定要凭自己的力量出去,不能让秋宁担心。 阿絮用爪子割破额头,那里有龙角,破了就会钻心的痛,但现在也只有用痛觉来保持清醒了。 身旁的风刮得呼呼的,阿絮遮着眼睛什么也看不见,只是抱着飞轿的凭栏问:“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飞轿发出长鸣回应阿絮,阿絮明白这是报平安的意思,松了口气,看来出去只是时间问题了。就算不能成功突破幻界,到另一个幻界再找线索也行。 不知过了多久,周围的风都停了下来,飞轿也落了下来,阿絮解下手绢看看是什么情况,发现自己正站在云上。 阿絮蹙起眉,试探着走了两步,没有问题,招呼雪丝燕跟上,在云上慢慢走着,一面走一面张望。 四周全是云,却看不出天的颜色,从上自下白蒙蒙的一片,俨然是个混沌的空间。但阿絮脚下并不是悬空的,有一道白石制成的天路,掩在云雾里,不扇开表层的云就看不见。发现天路后阿絮把注意力放到了下面,全是云,什么也看不见。不过有了先前驱云见月的经验,阿絮估计云下面还有什么东西被云遮住了,于是招了冰风阵来驱云。 浓厚的云层被冰风刮破,很快又慢慢聚拢,阿絮趁着云雾散开向下望,不由打了一个寒颤。 这个空间果然是无限复合秘境的关键,可以说是所有幻界的“中央监控室”。只见浓云下方的虚空里密密麻麻分布着无数小圆,每个圆圈发着不同的色泽,犹如不同环境下的圆月。而在彩色的圆月中心都有一条线,像极了闭合的眼。就在弯腰向下望的一瞬间,诡异的事情发生里,所有圆月蓦然张开,如同大睁的眼,眼球中显示着不同幻界正在发生的事情。 脚下无数的圆月同时张开,尽管有心理准备,这一突变还是把阿絮吓了一跳。她像受惊的猫一般绷起身子跳了起来,连着朝后退了几步,一面捂着胸口一面喘气,缓了好一会才回过神。等恢复心神以后再向下看,浓厚的云层已经把挤满虚空的小圆月给遮住了。 这时阿絮隐隐感到天路的前方飘来凉凉的风,虽然很微弱,但是很明显在路的另一头有空气流动,这说明前面有其他空间相通。 阿絮蹙起眉,心中下定结论:这地方一定能通向外面! 阿絮循着风的方向一路快跑,跑累了坐飞轿休息一会,然后再换雪丝燕休息。虽然路很长,似乎怎么样都跑不到尽头,过程也很枯燥,但好在一路风顺,没出什么岔子,也没遇上危险。 跑步坐轿换了有上百次,总算是把这条天路跑到了头。这么长的路,下面全是密密麻麻的圆月,不知有多少个幻界相连。如果没有穿过月亮逃到这个“中央监控室”,一直在幻界里瞎逛,就算没被里面的怪相摧毁心志,也会被疲劳的奔波活活耗死。思及此处,阿絮头皮一阵发麻,叹一口气转头打量天路尽头,也不知秋宁现在如何。但是阿絮转念一想,秋宁应该没有中幻术;退一万步讲,就算她进了幻界,凭她的念力肯定已经强行突破出去了,哪像自己费尽了心思也没找到出去的门。 阿絮边想边走,看到云墙里嵌着的木门愣了一下,笑道:刚还说费尽心思也没找到门,这就来了扇门。于是当即伸手去拉,门是朝阿絮对面那方开的,刚把门一推开,便从门后传来一股力量把门嘭的合上了。阿絮惊得后退,做出防御姿态,难道门后有人? 这里是幻界的集中监控空间,有专门的怪兽精灵看管并不奇怪,如果是这样,那家伙一定不好对付。但阿絮又有疑惑,既然是守护者,为什么她闯入这里对方却没主动攻击,而只是躲在门后阻止她进入? 不管怎样,她都要出去。 阿絮鼓足劲,决定这回来点狠的,手上用力凝起冷焰,一掌把门给轰开,幻术结成的木门受到灵波干扰,散成波浪似的幻象慢慢消失了。看到门后的景象,阿絮松了口气。后面什么怪兽精灵都没有,是另一条天路,不过这条路不长,约莫走个两百步就到了,尽头连着另一扇门。路上风挺大的,阿絮想也许刚才就是因为风的阻力把她打开的门挡了回去。 打开天路尽头的门,出现了两条路,两条路的尽头又各有一扇门。阿絮选了一个走过去,结果打开门后又出现了三扇门。以此类推,越往后岔路越多,门也越多,这样根本走不出去,和那无限复合幻界有什么区别? 不行,不能这样盲目地暴走。阿絮在原地坐下,仔细琢磨这个门后重门的鬼地方,她是不是漏掉了什么细节,或许有什么其他结界通道能够出去...... 正当她思考的空档,前面突然发出吱呀的响声,阿絮猛地抬头去看,有一扇门迅速开合,门后闪过去一道青影。 作者有话要说:  中秋要放假,国庆要放假,我已经严阵以待了! ☆、决战天寰篇64 阿絮看到二十六扇门中的其中一扇开合了一下,从中闪过一道青影,心头一紧,那是什么?但她很快反应过来,不管那是什么都肯定跟幻界有关,立马跑去追。 “别跑!”阿絮飞快跑过天路,拉开门追上去,身前天台分岔成五道天路,再由五道天路连接七个天台,迂回联合散成二十七道路通向二十七道门。阿絮迅速扫视所有通道,眼中青光一闪,捕捉到头顶跑过的人影。 阿絮急忙跳上身旁的天路,倒一个弯跑上去追,“站住!” 强风从耳边刮过,很快把阿絮的叫喊声淹没,哒哒的奔跑声也被掩盖,只有凭借闪过的残影判断方向。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268 那东西还是跑的太快,不停使用连环瞬移术,尽管阿絮是出浑身解数也只能勉强跟上它,不至于被甩掉。 不断的追逐让阿絮的体力消耗迅猛,速度越来越慢,眼看就要跟丢了。阿絮蹙起眉,她现在根本追不上青影,身边只有雪丝燕。然而在她手里,雪燕飞轿比她御风术的最快速度快不了多少,就是换上飞轿也追不上...... 阿絮唤出飞轿,坐在上面仔细观察,想找出提升速度的办法。她想或许香香会知道关于雪燕飞轿的诀窍,不禁后悔没把她带着。 不行。阿絮皱紧眉头,又想到:从今往后,不能总都想着如果谁在就好了,她不能总是依靠别人。阿絮明白,总有她一个人战斗的时候,总有别人需要她的时候,总有一天......秋宁需要她来保护。 她必须自己解决问题。 阿絮心中翻涌,激动之下一拳砸在飞轿的银侧板上,手指一凉,冰冷的碎碴粘在手上,寒气逼人。嗯?阿絮抬起手看,手上沾着一层碎冰,这是......阿絮下头去查看银侧板,以前她只坐在飞轿中心的软垫上,从没注意过轿中角落的细节,现在才发现飞轿的侧银板和底板上都凝结起薄薄的霜,而且飞轿速度越快,霜层就越厚。 阿絮手指碾着冰碴,心想难道冰霜和飞轿的速度有关?飞轿由雪丝燕幻化而成,而雪丝燕本是冰系,按理应当也用冰霜驱动,可是在这方面她从没尝试过。阿絮靠在冰冷的银侧板上静静地想,如果是龙玉朗,她会怎么做? 阿絮缓缓闭上眼,她记得以前和秋宁在敦煌附近寻找云少稔时,遇到空牧风,然后掉进了一个奇怪的地宫。那是一个保留着记忆的遗迹灵体,她就是在那看到了龙玉朗乘坐雪燕飞轿的残影...... 沉浸在地宫回忆中,鼻尖仿佛又闻到清凉的冷气,阿絮似乎又回到那个冰冷空旷的地下宫殿。记忆里无数白光飘摇,远处银铃轻响,一座银白飞轿缓缓驶来,慢慢穿过了她的身体,阿絮呼吸一窒,转身向飞轿看去,四周忽然飘起白雪,冰天雪地中飞轿疾速一闪,瞬间移到万里之外。 雪。到处都是雪...... 阿絮猛一睁开眼,忽然开口道:“是雪!” 她蓦地站起身,双手结印,让空中水分凝华,降下大范围的霜阵,如此一来就可以最大可能地利用所有冰晶,再借由冰晶作为移行代换的媒介,从而实现瞬移。仔细一想,当初在地宫见到雪燕飞轿时,漫天白色的灵魂娃娃应该是冰精灵,冰精灵与雪丝燕同属冰系,属性相通时施展的法术能够起到更好的效果。 在阿絮凝结冰晶的瞬间前面的青影突然加快速度,拉开身前的门蹿了出去,阿絮暗叫不好,急忙捏了瞬移的诀,抱着尝试的形态移动飞轿撵上去。 若是每个术法拆开来做,阿絮还勉强能漂亮地完成,可要她在短时间内考虑好法术的组合并熟练地衔接就有些难度了。幸运的事这回她成功借由身侧的冰晶作为媒介,移形代换到霜阵边界的位置,跟着青影追进门里。 阿絮暗自祈祷快些捉住青影,不然以她现在的修为可支撑不住那么大范围的霜阵...... 阿絮边追边在心里琢磨着过往修行的知识,以往她只会生硬地模仿,断章取义地捡着学,根本就没有认真思考过各种术法间的特性和联系。尤其是作为所有术法基础的“元属轮盘”。 蒲牢很早就跟她强调“元属轮盘”的重要性,可她只是磨皮擦痒地听着,完了一顿囫囵吞枣,完全没有放在心上,如果不是刚才“雪丝燕”与“霜阵”两两“属相结合”达成高速飞行的实践,她也不会对“元属轮盘”重新引起重视。 所谓“元属轮盘”,即是天下众生“元属”的分布相性。 凡人有灵魂,修士有金丹,神魔有元神,魂、丹、元是众生存在之本,决定了个体的基本资质。而“元属”是对基本资质的分类,不同“元属”之间相生相克,彼此关联,由而构成了奇妙无穷的大千世界。 “元属轮盘”是展示所有“元属”联系、分布的命盘,若是能潜心钻研,在战斗中迅速判断出敌方的“元属”,便可洞悉其优势和弱点趋利避害。另外利用“元属”的互利效果增加术法威力也是修行的关键。“元属”对法术和灵力最为重要,施展法术需要媒介,所有种族都会尽可能选择和自身“元属”相近的地点生存修行。 世间“元属”种类繁多,千奇百怪无所不有,主流之下分支流,每一“流”中又分个三五九等。蒲牢过去曾以自身为阿絮讲解“元属”的资质鉴定: 首先判断“元属”种类,有单一,有复合,她是“复合元属”,主元属水,副元属雷;其二,再看流派分阶,她是“上古海流”,水系“三霸流”之首;其三,看流派阶位,这个不用说,蒲牢自是高阶水族。 这三项是鉴定“元属”的基础,此外血统高贵的还有额外的加成,比如她蒲牢是“上古九龙子”,“开世龙神”嫡女,只这一条便将她与普通高阶水族分离开来,使她成为被龙族供奉的“神龙”。 蒲牢告诉阿絮,白龙王族是主元属水、副元属冰的高阶水族,所以要阿絮着重练习水冰两系的法术。前面讲了一大堆,到了最后,其实阿絮只记住了最后一句话:哦,我只需要学水系和冰系的就好了,其他就算了吧~ 除此之外,蒲牢说在“元属轮盘”之外还有极其特殊的“稀有元属”,称为“稀属种”。讲到“稀属种”时,蒲牢咬牙切齿地说:“套用现代人的话,稀属种的变态全是Bug,先天技能满点,后天自带Buff加成,别人再怎么努力也难以望其项背。” 阿絮那时还好奇问了一句:“那么牛掰啊,居然能让你这么羡慕嫉妒恨,快跟我说说有哪些变态是稀属种啊?” 蒲牢想了会说:“我知道的只有两个,一个是昊天帝姬,还有一个是圣兽雪麒麟。也许还有其他高人吧,我就不清楚了。而且稀属种还有个问题。” “什么问题?” 蒲牢答道:“因为稀属种异常稀有,尚未展现完全‘元属’能力时很难将它和普通‘元属’种类区分,得不到适当的训练和修行,稀属种也只能悄无声息地报废掉。”忽的笑了一下,“很早之前还有一个职业,叫‘元鉴师’,各大家族都有一个,希望能找出稀属种,最后还不是什么都没有。”言罢,无奈摇头。 回忆至此,阿絮忽然想起先前找伊夏时,店里那个老板见到她和秋宁说的“神龙蒲牢,冰裔白龙,稀客稀客”,他口中的“冰裔”是什么意思?那老板会不会就是“元鉴师”呢?阿絮暗中打定主意,出去以后有机会要去找他问个清楚。 连着召唤了三次霜阵,数次移形换影后阿絮总算追上了那道青影的脚步,一闪而过的残影变成快速移动的重影,终于能看清它跑动的轨迹了。 阿絮心知自己坚持不了多久霜阵瞬移,决定来个背水一战,抛了个空符过去,凝聚冰凌困阵,要把青影困死,高声喊道:“给我停下!” 前方巨冰挡道,冷光刺目,青影在冰凌山前顿了一顿,身形一闪便穿了过去,一个筋斗翻上头顶天路,拉开门逃走了。 阿絮瞠目结舌,手上也不敢耽误,召唤霜阵追过去,心中叫苦,该不是打不过那玩意吧?刚一穿过门,阿絮忽然觉得不对劲,猛地朝身下一看,天路下烧起幽冥大火,水浇不死,风扑不灭,旋转的火舌把她团团包围。 阿絮立马唤起雪燕结界顶住冷火的攻击,耳边突然闪过尖锐的细响—— 不好! 阿絮急忙抬手护住头顶,仰脸望去,只见上空坠下一道人影,直直向下攻来。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两天慢性咽炎的老毛病有点严重,结果又感冒了,还上火,晕着脑袋码字不造逻辑会不会有问题,望姑娘们见谅。那啥,今儿这章有点枯燥,尤其是讲“元属”那,但是莫办法,这一套是全文的战力系统表,后期战斗多所以我先把战力等级的系统设定甩出来。我尽量精简啦,而且拆分了,后面遇上了需要讲解的我再跟剧情结合写吧。熊抱大家,安~ ☆、决战天寰篇65 阿絮仰脸望只见上空坠攻下的人影,顶住敌人下冲时产生的强大灵波震动,抓住身边一片冰晶,移形代换到霜阵的边界,侥幸逃出火圈的埋伏,然而冷火一直在吞噬霜阵的雪花冰晶,阿絮想再故技重施死里逃生是不可能了。 趁着霜阵还未完全消逝,阿絮集中阵法内所有的雪片结成一条凶悍的冰蛇,画上“引生符”,将冰蛇使魔化,一声令下,冰蛇便长着大口向对面青色的影子扑去。 有了冰蛇在正面掩护,阿絮跳到青影背后,手在空中一抹,用冰凝成一柄长剑,手腕翻转,剑尖对着青影后背画了“三字真言绝杀咒”,借用咒印来增强兵器的攻击成效。 冰蛇扭动的庞大身躯搅动周围空气,在混乱的气流里很难察觉到阿絮从后发起的攻击,眼看剑刃印着“绝杀咒”马上就要割破青影身上附着的迷雾,阿絮额角冒出细密的冷汗,本以为下一秒就能得手,却不想青影翻身一跃,双臂张开,一手直直刺破冰蛇的喉咙,一手食指一点便折断阿絮附了“绝杀咒”的冰剑。 霎时冰块碎落,雪花四散,白色的冷气环绕飘摇。 青影从她身侧闪过,阿絮睁大眼,险些就怔住了,好在反应过快,手指化形龙爪,生生挡住了对方的袭击,然后借着身后雪丝燕的牵引力退到空中,找了一条天路贴身挂在下边,捏了个“隐身诀”敛了内息暂且躲避片刻,再想对策。 阿絮手掌贴在天路底面,远远看向那道停在原地的青影,周身笼罩着混沌的青色雾气,隐约可见里面有道黑色的人影,那是什么东西呢? 阿絮垂一垂眼,揉了揉鼻尖,动作顿了一下,想起青影与她侧身而过时,因为离的很近,她闻到了一丝淡淡的气味。阿絮思考片刻,心中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耗着也是耗着,那就赌一把。 阿絮勾一勾唇,解开隐身术,飞到空中俯身冲下,做出要攻击青影的姿势,青影猛地回头,朝上飞起,从青色的迷雾里划出一只利爪平削阿絮的下腰。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269 阿絮闭上眼皱皱眉,牙齿咬住下唇,在青影的爪子划破衣衫和皮肉的瞬间,张开双臂紧紧抱住青影,怀中的人突然愣住,立马收了手,身上的雾气也渐渐散去。 阿絮闭着眼笑了笑,凭着感觉抓住对方胸前的长发,往面前一扯,将她拉到跟前,狠狠吻了上去。 青雾散尽,露出内里的真面目,不是别人,正是蒲牢。 蒲牢又急又慌,揽住阿絮的腰,手掌贴在她的腰间为她运功疗伤。 阿絮偏过头,吮着她的下唇轻轻咬了咬,又蹭到她的上唇,张口要衔住,蒲牢侧头躲了躲,斥道:“你怎么不躲?” 阿絮瞪她一眼,满脸的嗔怨,想起第三个幻界里蒲牢和龙玉朗的春宫戏,心下一狠,用力咬破蒲牢唇上柔嫩的软肉,殷红的血顺着下颔滴了下来。 蒲牢怔了怔,不解地看着她,阿絮掀了掀眼皮,抱紧她的肩膀凑上前,将她唇角和下巴的血都舔了个干净。 阿絮问:“你为什么要试探我?” 蒲牢说:“我本来打算直接去找你的,不过想了想,还是想先看看你能不能凭自己的本事走出来,所以就在这里等你。毕竟以后还有很多危险,如果只是这种程度你都解决不了,那就够呛了。” “哦。”阿絮转身背对她,“你终于要把我放养了。” “龙儿......” 阿絮突然蹭到她面前,扯着她的长发说:“你知道我为什么要生气吗?” 生气?蒲牢看了她一会,不知该怎么回答,难道不是因为没有第一时间去救她?可是不应该啊,龙儿不是那么心胸狭窄的人...... 那是因为什么? 阿絮盯着她,眼神阴测测的,末了抱胸哼了一声,朝前走远了,“算了。” “龙儿。”蒲牢急忙跟上去抱住她,轻轻抚摸她腰上的伤口,小声道:“对不起,是我做的过火,伤了你。还疼吗?” 蒲牢发现阿絮没有躲避时已经收了手,虽然还是没来得及躲开,但只是划破了阿絮的皮肉,没有伤得太重,刚才治疗后已经痊愈了,应该没有问题才对。 阿絮鼓着腮帮哼了一声,面上还装着气呼呼的样子,身子却放松下来,软软靠在蒲牢怀里,不理她。 蒲牢抱着她轻轻摇一摇,在她脸上蹭蹭,“龙儿......” 阿絮鼓了一会腮帮,朝天吹一口气,忽的笑了,把头埋进蒲牢胸里,又抱着她笑。阿絮说:“你也没事就好。” 蒲牢垂着眸子,温柔抚摸她的长发,揉一揉,“嗯。” 阿絮说:“其实我还担心你来着,不知道你是不是也进了幻界到处找我,害怕你担心我,又想也许你根本就没进来,在外面绑架了那个秘术师,要她放我出去。” 蒲牢说:“我当时想都没想就跟着你进来了。” 于是阿絮好奇地问:“你都看到了些什么?” 蒲牢说:“什么看到什么?” 阿絮说:“那么多个幻界,你都看到些什么地方了?我连着走了好几个才发现头上的月亮有问题。” 蒲牢揉她的头发,别过脸偷笑,“这个啊,我还真没注意。” “啊?”阿絮拿开她的手,什么意思啊? 蒲牢说:“其实我稍微花点功夫就能干扰秘术师的念力,让整个复合幻界崩溃,自然就出去了,不过这个秘术师估计也要完蛋。不过你还在幻界里,我就没动手。” 阿絮脸色沉了沉,心里嘀咕,这就是差距...... 蒲牢接着道:“念力指示出口在这附近,我一进幻界就直接来这等你了。”摸摸她的脸蛋儿,“不过你能这么快找到这里,我还挺惊喜的。嗯,比我想象中快多了,我做好了随时下去救你的准备,但是龙儿比我想的厉害多了。”用力揉阿絮的发顶。 阿絮抱住她的手咬了一口,“不要揉了不要揉了,再揉就长不高了!” 蒲牢笑道:“你要长那么高做什么?现在不是很好吗?”阿絮的身高本来就跟她差不了多少,只比她略微低些,让身为长辈的蒲牢有着深深的危机感:不能再高了! 阿絮睁着无辜的大眼,“为什么啊?我还想长到一米七呢。” “这个......”蒲牢转转眼珠,点着她的唇瓣说,“因为女孩子太高了不好看。” 阿絮不信,“那叫有气质,我才不听胡说,我要长高。” 蒲牢急忙说:“我不喜欢长得太高的女孩,你这样就很好了。” 阿絮听秋宁说不喜欢心里就不踏实了,改口说:“那好吧,我不长高了。”埋头把她紧紧抱紧,“你要喜欢我。” 蒲牢微不可查地弯弯嘴角,严肃地点头,摸着阿絮的脑袋说:“好。” 阿絮不知哪根筋搭错了,突然打量起蒲牢的身体,又说:“我回去要吃丰胸产品。” 蒲牢愣了一下,“你怎么突然又从增高跳到丰胸了?” 阿絮指着蒲牢丰满的胸脯说:“因为我发现,我没你高,胸还没你大,这严重损害了我的尊严。网上不是说矮妹子胸大吗,你是怎么回事?” 蒲牢没有正面回答她莫名其妙的问题,只说:“增高就算了,但你要丰胸我还是非常支持的。” 阿絮却不怀好意地阴笑,“你支持的事情一定有阴谋,既然你支持,我就不丰胸了。”然后大跨着步子走开了,四下打探,思考怎么从这出去。虽然有秋宁在,但她已经开始实施“放养计划”了,后面肯定还是要阿絮自己想办法出去。 蒲牢拉住她的手,“龙儿要去哪啊?” 阿絮应道:“龙儿要找出口去。” 蒲牢说:“你再往后走都是门,什么时候能找到出口?” 阿絮想了想,确实是这个理,刚才她只顾着追青影,以为青影知道出去的路,结果哪想是作怪的蒲牢,出口的线索也就断了了。 现在怎么办? 阿絮抬头望望天上,又低头看看底下,想到刚才躲着青影的时候倒贴在天路底部,意外发现天路底部的吸力也很强,难道路的正反两面都能走? 周围全是朦胧的云雾,如同置身高空一般,阿絮仔细想着,假设这里就是天空呢?天空与陆地相对,可是天路的两面都有吸力,也就是说地心力对上下两面都起作用,难不成这个地方是天空与陆地对应的“双相镜面”? 简单来说,就是在天和陆的中间地带有一道镜面,两两对立成像再幻界实体化,那么她现在走的“陆”便是原本的“天”,而真正的“天”应当是脚下的“陆”,天地颠倒,虚实互换,如果这里真是“圆镜”最后的结界,自然会将镜面效应发挥到极致,形成“天地置换”的幻象就好解释了。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270 阿絮爬到天路的反面,站起来看,发现转换天地后,所有的天路只通向了一扇门。阿絮笑道,看来这样就对了。 蒲牢跳下身,单手抓着路板,在阿絮眼里像个蝙蝠似的挂着,“龙儿?” 阿絮转身看到她,吓了一跳,“哇,你干嘛,不要这要倒吊着啊。” 蒲牢说:“吓着了?”笑了笑,翻身站到她身边,朝前面的门努努嘴,“出去吧。” 阿絮蹙起眉,认真看着不远处的门,郑重地点头,“嗯。” ☆、决战天寰篇66 蒲牢朝前努嘴,“出去吧。”阿絮看着天路尽头的门郑重地点头,“嗯。”两人一前一后向紧闭的铁门走去。 阿絮走到门前,发现这扇门嵌在繁杂的符咒法阵里,似乎被封印住了,尝试推动门却无法打开,她看了蒲牢一眼,蒲牢没说什么,拿手指在法阵上点了点。阿絮又盯着法阵看了一会,还是不明白该怎么做,可怜巴巴望着蒲牢发呆。 蒲牢瞄了她一眼,笑:“你盯着我做什么?” 阿絮眼珠子转转,“你好看。” 蒲牢用拇指擦一下唇角,笑着抹过下巴尖儿,手指落在门心法阵的中央,垂着眸子看向阿絮,“看好了。”然后用力从指间灌入一分灵气,中央又符合围起的凹槽凝聚起一颗水银似的珠子。蒲牢看了看阵外上下左右的镇压符文,嘴里念念有词,手指沿着法阵里繁复纹路反向划过,“水银珠子”跟着指尖把法阵跑了个遍,所到之处燃起青色冷焰,将经过的符文烧了个干净。 阿絮边看边琢磨,斜着眼睛说:“我还是头一次见你用这种方法解阵。” 蒲牢手指一划,应道:“以前遇到的法阵简单,直接冲破就好,这个复杂一点,如果直接爆破会触碰二次法阵自爆,所以要按照施术者的手法逆解。” 阿絮问:“怎么才能知道是不是复合法阵?” “你看法阵外的‘镇压符咒’。” 阿絮挠挠头,尴尬道:“其实......我不认得那些符文......” 蒲牢不想在这种时候跟阿絮计较她修行偷懒的问题,只说:“有的是时间给你背符文。你只记住,法阵外加成一圈符咒,便是二阶复合,加成三圈符咒,便是三阶复合,以此类推。” “哦。” 蒲牢说:“你看这个‘镇压符咒’只是‘表符’,顾名思义便是附着在物体表层的符咒,这是最容易解的。若是深陷物体内部的,是‘嵌符’,往往覆盖了保护措施,多用于收藏宝物,比较难解。最难解的是‘空符’,会向靠近者主动发起攻击,需要先‘破符’,再‘解阵’。” 阿絮记下了,说:“那该怎么解阵?” 蒲牢手下的青焰烧到法阵的边缘,再解开一圈符咒便能打开法阵了,她看一眼阿絮,“很多方法。”趁机使坏数落她,“平日里你不好好看书,现在碰到麻烦就知道问我了?” 阿絮低下头看向一边。知道干嘛说出来。 “看着。”蒲牢叫她,“这个法阵上下左右各有一处‘副元镇压符’,分别是空、地、光、影,法阵中央的‘主元镇压咒’是‘月’,‘元属轮盘’的相克排表还记得吗?” 阿絮小声嘀咕:“那外面四个‘副元’本来就是相克的啊。” 蒲牢手指一抬,收回手,门上的法阵逐渐淡化,发出莹莹的光。 “在同一个阵法采用相克的‘元属’是很容易被攻克的,可能会被对手直接引导法阵相克‘元属’相冲破坏法阵。但是,一旦利用的好,这个法阵就很难破解,因为你用其中一个‘元属’的克星去破阵,法阵里对应的其他‘元属’会进行干扰。所以一个法阵里‘元属’种类越多,越难破解。” 蒲牢说:“不过这个秘术师功夫不到家,我把这四个相克的符文用‘灵化珠’引导相冲了,外层‘镇压符’不攻自破。” 阿絮看着消失殆尽的外层法阵圈说:“看起来只要摸到窍门就很简单的样子。” 蒲牢低眼看她,“前提是你得把所有‘元属’的符文记牢。” 阿絮看着脚尖不说话,想办法转移话题,“那中间还剩了个‘月’呢。” 蒲牢看着月字符文只说了一个字:“冲。” 阿絮依葫芦画瓢,抖机灵道:“日!” 蒲牢扫了她一眼,阿絮左顾右盼,把手背到背后挪脚丫,“你不是说用相克‘元属’冲吗?日月相克不是?” 蒲牢笑了笑,古里古怪的,反正阿絮是看不出她那笑里有什么深层意味,在一旁老实呆着,什么话也不敢说了。蒲牢从腰带里摸出一小块物什,放到月字符文中心的凹槽里,忽然金光一闪,月字凸起,包围在外的数圈符文缓缓转动,一层层消散,待所有符文解完后,月字粉碎,嵌在中心的小东西叮铃落到地上。 “你刚才放上去的是什么,这么厉害?”阿絮弯腰想去捡,却被蒲牢拉住了,“别管它,知道了是什么你就不想看了。” 越不让人知道,人就越想知道。阿絮低头去看,“到底是什么啊?”地上那玩意看起来金灿灿的,是一个弯曲的钩子形状。 蒲牢说:“是金乌剪下来的指甲。” “梦里那个背上长了翅膀的鸟人大哥?”说着,阿絮蹙起眉,远离它,“你上哪找的这玩意?” 蒲牢低头笑了一下,没告诉阿絮——从岐师楼出来找什刹的时候,什刹曾用玄铁锁链捆住她,蒲牢用龙鳞移形代换,挣脱铁链的瞬间什刹一掌拍在铁链上,从铁链缝隙里弹出一枚金乌爪,蒲牢接住爪子看向什刹,什刹用摄魂术传声给她:拿着,兴许能省不少麻烦。 蒲牢对阿絮说:“开门吧。”却看到阿絮在门前握着拳头深呼吸,问:“龙儿怎么了?” 阿絮连做了几个深呼吸,睁开眼,盯着门说:“我被困在这幻界里那么久,穿越了好几个世界,就好像走遍了生死门一样,突然就能重见光明回归现实了,害怕不适应虚虚实实假假真真的变幻,有点紧张。” 蒲牢走过去摸了一把她的头发,把门推开,“这份紧张还是留到以后吧。”看着阿絮激动的模样不禁有些心疼,阿絮毕竟太年幼了,这让她如何放心得下?心中暗自叹息:敖清,希望你这一次不要拿我最爱的人开玩笑...... 阿絮兴奋地推开门,嘴里说道:“开啦开啦,秋宁我们出去了!” 门一打开,清冷的空气扑面而来,接着是如潮水般涌来的杂音和变幻无穷的光线,经历过一段混沌空间的的转化,身边的场景的镇静下来。 诶? 阿絮眨眨眼,跑到外面转一圈,这是什么地方? 她们走出来,进到一个密闭的房间,墙面底端开着通风口,有很淡的光线从下面照进房间。房里安置着许多亮着显示屏的机器设备,房间正中有一个圆形水池,池中供着一面“秘银鎏金十月镜”。这镜子大的出奇,在黑屋里微光的照耀下真有些像夜空里悬挂的月亮。 阿絮蹚过水,走到镜子面前,仰望着它,“刚才我们就是在这面镜子里吗?” 蒲牢在屋里走了一圈,却没找到这个房间的出口,实在不行只有穿墙出去了。她研究了一下那些机器,看不懂显示屏上的数据,也不知道这些玩意是干什么用的。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271 “秋宁。”阿絮忽然小声叫了一下,不过语气听着不太对劲。 “嗯?”蒲牢回过头,看到阿絮失神的脸,她缓缓张开口说:“我觉得......其实我们还在幻界里。” 蒲牢眉毛一挑,“什么?” 阿絮侧身让她靠近镜子,“你看,镜子里没有我们。” 蒲牢一看镜子,里面果然没有她和阿絮的模样,只映着光线暗淡的屋子。 这是怎么回事? “不会。”蒲牢肯定道,“我们不在幻界里,如果是幻界,这面镜子作为传送点不会映出任何物体,但是镜子能照出东西,说明是现实的,只不过我们不能被照进去。” “那我们......” 蒲牢说:“要么是这镜子有问题——有的镜子照不出活物——要么就是我们有问题,没什么大不了的。我猜这里多半是秘术师供奉圆镜的密室,你别着急,我们先从这里出去,找找獬豸在哪里把事情问清楚。” “好。”阿絮点头应道。 正当蒲牢要使用“穿墙术”时,两人的身子忽然晃了晃,然后猛地抬高,远离地面。 阿絮没站稳倒了下去,被蒲牢扶住,不解地看向周围。 什么都没有。 接下来她们不停“被移动”,悬在空中来回转动方向,不管她们怎么走动,最后都走不出一个限定的范围。打个比方,就好像把人关进了一个透明的盒子,人以为在自由地活动,但他其实被关在盒子里,盒子被移动,装在里面的人连同他所在的“盒子世界”也一起被移动。 “秋宁,这......”阿絮抱住她的手臂,有些不安,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她们不是已经破解无限复合幻界回到现实了吗,那现在这又是什么情况?太匪夷所思了。 蒲牢皱着眉,把阿絮抱进怀里,拍拍她的背,“没事,别着急。”对着水池中的大镜子出神,“我想想。”她记得在打开“幻界之门”出来的瞬间,连通幻界和现实的混沌通道里突然闪过一道光,那光不太自然,似乎是什么幻术的启动记号,而且她还听到了很小的声音,虽然一闪即过还是被她捕捉到了,像是什么暗示的咒语。 蒲牢看了一会镜子,注意到镜子里周围的念力波动有些异常,转念一想,难道镜子周围有“嵌符”?如果有猎物从“镜中幻界”逃脱而出,就会自动触发镜外的“嵌符”,连环启动“二次幻术”? 尽管有多种可能,但就目前情况来说,这种推论最合理了。蒲牢想用法术引出镜外的“嵌符”,但竟发现对物体无效。如此一来,她可以确定这是一个与外界绝缘的独立空间结界,她能看到结界外的东西,但无法隔着结界作用于外界。 蒲牢懒得花时间陪这个秘术师娃娃捉迷藏了,正准备用高压念力强行突破结界,突然密室上方的房顶被掀了开去,两队罩着紫黑面纱的秘术师缓缓落了进来,分散在镜子两侧,齐齐朝她和阿絮跪倒。 两人皆是一愣,秘术师为何跪拜她们? 然而下一秒她们就明白,秘术师拜的不是她们,而是拜拿着装着她们的“透明盒子”的人。 秘术师中为首的老者颤巍巍叩首,“拜见少领主。” 阿絮猛然一惊——少领主?因为神秘失踪而害得天师城被毁的那个秘术师少领主?! 作者有话要说:  争取十月开第三卷,明年能早点完结,希望现实生活里不要有从天而降的“惊喜”打断我神圣的填坑计划,喃无阿弥陀佛菩萨保佑...... ps:等月末第二卷结束后,我准备插一段龙玉朗的番外《外传:嫏媓赋》,古代背景,主角是龙玉朗和蒲牢,不感兴趣的姑娘直接跳过嗷~~熊抱大家,安~~ ☆、决战天寰篇67 秘术师跪拜道,“拜见少领主。”阿絮听得一惊,秘术师的少领主不是失踪了吗?正是因为秘术师指控天师暗害了他们的少领主,上告王城监禁天师城,才害得天师陷入惨境。 可是现在,他们秘术师的少领主怎么会在这里?难道说少领主根本没有失踪,失踪只是个借口,秘术师真正的目的是借此毁掉天师城,后面还藏着更大的阴谋? 准备蓄力突破结界的蒲牢也停下了动作。 她们身边忽然响起空洞的回声,不知从哪发出,却将两人包裹其中。那回声应道:“长老?有什么事吗。” 长老说:“天师城余孽所剩无几,我等想尽了办法还是无法套出‘遥塔’下落,请少领主降罪。” 回声说:“岐师楼呢?许多年前岐天镜接到过‘遥塔密令’,岐家人一定知道‘遥塔’的下落。” 长老回道:“岐家还剩一人,幺子年初便已夭亡,独女——” 回声突然打断,一直沉静的语气有了些波澜,“我知道她,说其他的。” 长老说:“总而言之,现今岐家只有本家长子一人存活,没什么价值,等着编入最后一批俘虏炼化脑髓萃取金丹原液。” 回声没有答话,对面的秘术师惊慌失措地看过来,担忧道:“少领主您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 过了片刻,回声小声答道:“我做了不自量力的事,自知活不长久,但为了阿姐大人的宏图大业,牺牲这条性命也不算什么。”忽然厉声道,“你们听着。” 秘术师惶恐匍匐,“谨遵少领主圣言。” 回声怒吼道:“集合你们所有的力量,用‘十月镜’将我封印,立刻送往永夜塔!” 蒲牢一听暗叫不好,这秘术师娃娃自知斗不过她,想要鱼死网破,用自身做“魂灵缚阵”结合“密镜幻术”把她们困住。蒲牢不知道为什么少领主要把她们送去永夜塔,但想起苍枕月说过什刹暗中调查永夜王的事,心里生起不好的预感...... 秘术师来不及跟少领主依依惜别,面容痛苦地排形布阵,很快整个房间里就展开了巨大的多重复合阵法,水池中的十月镜也开始微微颤动,发出皎洁的光。 蒲牢抓紧阿絮的手,“龙儿,抱紧我。” 阿絮扑在蒲牢怀里,“你要做什么?” “强破结界。”蒲牢话音刚落,身周卷起强劲的飓风,把她们团团围住,蒲牢瞳仁化作金色,手上生出青鳞,利爪凭空劈出数道暴雷,周遭电闪雷鸣,气流迸炸,霹雳闪光鹰撮霆击,竟然把透明的空气拧转,扭曲,生生撕出一道大口子来。 啊—— 飘渺的回声变得尖锐刺耳,发出痛苦的惨叫声,空气里登时飘满腥臭的血腥味。 蒲牢抱着阿絮从张开的裂缝走了出去,秘术师惊恐地看着他们,全都愣住了,手上的动作也忘了,刚刚建成型的法阵被突如其来的打断,缺失灵力的加持慢慢消散。 阿絮回头看到躺在血泊中的黑裙少女,手指用力揪起蒲牢的衣襟,“秋宁,她的眼睛......” 蒲牢侧身低头瞟了一眼,只见更知树蜷着身子窝在角落,身下一滩污血,惨白发灰的脸上唯一浓厚的色彩就是两个空荡荡的眼窟窿。而在她脸边的地上,滚着两颗破裂的眼球...... 蒲牢看着那污秽的眼球,微皱眉头,“瞳中镜。”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272 阿絮听她这样说,顿时恍然大悟。眼珠的晶状体成像和镜子相同,如此说来,刚才她们就是通过“晶状体成像”的“瞳中镜术”被关在那个女孩的眼睛里了,难怪那么诡异。 更知树剧烈咳嗽,奄奄一息,而她手下的秘术师都跪在蒲牢脚下求她宽恕,无暇顾及他们的少领主。 蒲牢厌恶地踢开扑在脚下的秘术师,垂着眼说:“年纪轻轻竟敢修行‘幻禁瞳术’,你知道在秘术里,利用自身肉体换取力量,要付出的代价有多沉重吗?” 更知树已然没了力气,就是想与这位神君说上两句也是力不从心。不错,她是年轻,她恨她太年轻,来不及汲取更多的力量练就登峰造极的幻术,不能为那位大人献出更多的力量。 如果时间再多一点,她也许就不会只是现在这样弱小了。 真后悔啊...... 更知树没了眼睛,却从空气中的内息隐约辨别出站在前方人的身形。她想,要是那个时候......几年前在伯山天寰试炼的时候,没有听红莲队长阻挠的话就好了。那时候,就应该趁蒲牢还只是操纵着一个长了尸瘢的傀儡,把肉傀儡和女伯一起剥皮剐了,然后...... 更知树气喘吁吁地仰起头,空洞的眼窟望向阿絮。然后,把您从蒲牢手里夺回来,还到阿姐大人身边。 更知树勾起嘴角露出遗憾的苦笑,在污血中摸到残破的眼球,把它握在手心慢慢送到嘴边,嘴唇颤动,似乎在念着什么。 阿絮觉得不对,走过去一脚把眼球踩爆,瞪她,“你想干嘛?” 更知树身子一颤,气数已尽,只吊着最后一口气。 阿絮越看她表情越奇怪,多看了一会才发现原来更知树是在对她笑。 阿絮问:“你笑什么?” 更知树动动唇,口中发出轻微的呼呼声,“殿......殿下,回,回......”最后却什么也没说出来,无力地垂下头,彻底去了。 蒲牢站在阿絮身后,眉头紧皱,挥手放出冷火将更知树连带旁边的东西烧了个干净。 阿絮猛地退后,转过身,“秋宁?” 蒲牢把她抱进怀里,摸着她的头发说:“没事了。” “那这......”阿絮看着房里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秘术师。 蒲牢弯身拎起秘术师长老,“獬豸在哪?” 长老一个劲摇头。 蒲牢问:“不知道?” 长老还是摇头。 阿絮看着叹口气,把蒲牢拉开,“秋宁你别这样。”扶着长老站起来,安慰道,“长老你别怕,是你们少领主侵犯我们在先,我们才正当防卫,可惜她偏要与我们作对,最后没有办法才......” “但是你们千万别怕。”阿絮说,“只要你们配合我们,回答我们的问题,我们是不会为难你们的。” 长老面色稍微放松了些,全身却还是忍不住地颤抖,惶恐地点了点头。 阿絮温柔地问:“你们知道獬豸在哪里吗?嗯......不知道也没关系,只要是关于他的消息就行。” 蒲牢靠在一旁,默不作声地看着阿絮,过一会又看着方才更知树躺过的地方发呆,不知心里在想什么。 长老缓了缓,咽一口唾沫,颤抖着说:“府主大人他......他一年前就不在仲裁府了啊。” 阿絮惊道:“一年前?” 长老点头,慢慢说道:“少领主是在一年前接到上边儿的通知,说是让她来接替獬豸大人仲裁府主的位子暗中管理天师城,要她完成一个任务。为了掩人耳目,制造侵入天师城的借口,少领主才编出了失踪再嫁祸给天师城的幌子。” 阿絮说:“你们少领主接任了仲裁府,那獬豸呢?” 长老又摇了摇头,“这个小人真不知道,但是我听说,獬豸大人是在少领主上任前就接到了上边儿的调令到别处去了,那一去就再没回来过,也不知上哪去了呀。” 阿絮急了,问:“你老说上边儿上边儿,你那上边儿到底是哪啊?” “永夜塔。”蒲牢插了一句,眸子里泛着冷光,“对不对?” 长老打了打自己嘴巴,“呸呸呸,我可什么都没说!”双手护胸仰天祷告,“秘月之神阿卡阿琳保佑我这虔诚的信徒吧。” 蒲牢冷笑,“你害怕起来连少领主都不要了,秘月神还会保佑你?” 长老满脸痛苦道:“少领主寡言少语,冷酷残暴,当年不顾老领主阻拦闯入禁地抢走《幻禁瞳术》,修行禁术参加天寰试炼,夺冠回归之后更是沉默的可怕,行为也着实怪异。”摸摸眼角,“我们这些下人早不想跟着她了,可怜我们都只是她的奴才,哪里敢说半个不字?” 蒲牢还是冷笑,不予作答,倒是阿絮哀哀叹了口气,拍拍长老的肩,“那现在你们自由了,重新选一个仁慈博爱的好领主吧,不要再为难天师了。” “是是是,小人知道。” 阿絮说:“我可以放你们走,不过有个要求,要是你们反悔了,我日后一定找你们麻烦。” 长老忙不迭答应,“好好好,小天仙请讲,小人们一定照办!” 阿絮说:“很简单,立即撤除天师城的监禁,发出声明说秘术师少领主找到了,跟天师没有任何关系,天师是被冤枉的。把所有天师俘虏都放了,帮助他们重建天师城。” 秘术师们齐齐口头谢恩,“我等一定照做,多谢天仙饶命,天仙大恩大德小人永生难忘。” 蒲牢压根不觉得这群墙头草的秘术师是什么好货色,想一把火把他们都烧了,就算现在放了他们,以后说不定还会为非作歹。但是阿絮已经做出决定,她也不好再动手,准备待会去把仲裁府下的肮脏的实验室给废了。不过还有一件事让蒲牢很疑惑,刚才那个秘术师少领主为什么要叫阿絮“殿下”?难道天寰刻印龙玉朗并不仅仅只是一个简单的实验...... 收拾完窝囊的秘术师,阿絮终于松一口气,擦擦脸上的污渍跑过去拉起蒲牢的手,笑着说:“秋宁我们回家修整一下再去永夜塔吧。” “嗯。”蒲牢微笑一下,摸摸她的脸颊,“龙儿辛苦了。” 侍女打开香炉,添上线香。 房门轻轻敲响,门内的人应了一声,下人捧着装满水的玉瓶迈着碎步走了进来。 女郎鬓间别着白色的雏菊,微微抿着唇角,手指拨弄花盆中的娇艳的花朵。 岐子莲立在墙角,灯笼的光洒在她的身上,拖出长长的影子。 “阿寅大人。”她转过身,嘴唇有些发白,手里紧紧攥着一枚传声符,“小树她......”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273 葛天寅撇一撇嘴,脸上换上哀伤的表情,拿起桌上的剪子,咔嚓剪掉插花里的月亮花。她看着花篮忧郁道:“我的花儿里有两根光秃秃的梗了。”指着最矮的那截说,“我的蝴蝶兰没了。” 想起接管杨家后申请退出天寰,却被挑断筋脉、抽取金丹的犹伶,岐子莲闭了闭眼。 葛天寅又抚摸刚才被剪掉的月亮花说,“现在小月亮也没了。” “人啊,越走越远,”葛天寅手指压下一朵昆仑玫瑰,又折弯一朵剑兰,望向窗外无尽的黑夜,“直到身边,什么也没有。” ☆、决战天寰篇68 从幻界出来阿絮一身狼狈,打听到獬豸的消息后建议先回一趟家在去调查永夜塔,蒲牢想正好可以回去问碧君交代她的事办的怎么样。 回到洪钟深渊阿絮先洗过澡蒲牢才去浴池沐浴。阿絮抱着衣篓从浴池跑过时,远远望着水汽氤氲里朦胧的裸体顿了顿,把衣篓扔在一旁,鬼鬼祟祟地走了过去。 热水源源不断地从龙头石像的嘴里倾泻而出,落在蒲牢头顶,沿着她的身体缓缓落下,融进漂满花瓣的水池中。 阿絮快速从池中跑过,身后溅起一串水花,冲上去猛地从身后抱住她。 蒲牢突然被她抱住,借着惯性带着阿絮往前倒了倒,抬手撑住前面的石龙头,摸到她的手背,侧过头问:“你不是才洗过吗?” 阿絮边说边从袖子里取出一条手绢,“我要给你看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啊?” 阿絮握住她的腰把她转过去,“你别转过来。”然后用手绢蒙住她的眼睛,在后脑勺打了一个结。那是阿絮在幻界里拿来蒙眼睛的手绢。 蒲牢说:“你遮住我的眼睛做什么?” 阿絮把她抱得死死的,把脸贴在她湿漉漉的背上,忽然问:“你知道我是谁吗?” 蒲牢觉得好笑,不知鬼精灵的阿絮又再玩什么把戏,答道:“知道啊。” 阿絮说:“那你说我是谁。” “嗯......”蒲牢想了一会,说,“小母龙。” 阿絮咬了咬她的背。 蒲牢说:“不对啊?那就是龙儿了。” “名字。” “嗯?” 阿絮仰起脸,“你知道我是谁吗?” 蒲牢怔了怔。名字? 阿絮收紧手臂,安静地听着自己心脏的跳动,也听着蒲牢的心跳。所有的龙都可以叫龙儿,龙玉朗也可以叫龙儿。可是她叫龙玉朗的名字“清儿”,却不叫她的名字“阿絮”。 蒲牢沉默片刻,轻轻叫了一声,“絮?” “嗯。”阿絮抱着她,贴着她的背深深吸一口气,好闻的薄荷味和花香混在一起让人陶醉,这一刻阿絮很想化成一滩水,融进蒲牢的身体里。 蒲牢笑着捏她环在腰间的手臂,仰头抚过面上的水,“你想我这样叫你吗?” 阿絮摇摇头,脸上挂着笑,“没有。只是问问。” 蒲牢说:“我只这样叫你。” “嗯?” 蒲牢摘下手绢,转过身系在阿絮手腕,用沾着水珠的手抚摸她的脸颊和脖子,“我只叫过你龙儿。” 知道被蒲牢猜中了心思,阿絮脸腾地红了,埋下去,“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突然......想问问。” 蒲牢垂着眼看了她会儿,捏住她的鼻子,“小傻瓜,心里还藏着什么坏心眼?” 阿絮脑袋摇的像拨浪鼓。 蒲牢不信,阿絮肯定是看了或者听了什么,心里有事,不然不会平白无故做出这样的举动。她说:“你要是想知道什么,还想问什么只管问。” “我——”话到一半又被阿絮咽了回去,眨巴眼,“我......没什么。” “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蒲牢迎向龙头,用清水冲干净身上的泡沫。 阿絮拉住她,目光闯进她的眼睛,“她对你做过那种事吗?” 蒲牢低着眉毛,嗓音喑哑,“哪种?” “就是......”阿絮红着脸别过头,“你对我做过的那种。” “哦。”蒲牢拢起胸,清洗上腹的泡沫,“你也对我做过。” 阿絮上前把住她的肩,“秋宁!” 蒲牢看着她。 阿絮说:“她的事......你就那么不愿意告诉我吗?” 蒲牢叹口气,揉揉她的头发,轻描淡写道:“做过。” 阿絮呼吸一窒。 “不止一次。”蒲牢说。 阿絮胸口隐隐作痛,却又被蒲牢下一句话整蒙了。蒲牢说:“迷奸。”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274 她似乎还不满意,又说:“她迷奸我。” 阿絮如鲠在喉,竟说不上一句话来,只傻傻盯着她。 蒲牢说:“你以为我是心里藏着她,余情未了放心不下,才不肯提她?”她摇摇头,抬起阿絮的下巴,“不是的。我不提她,是因为她践踏了我的尊严,她是我这辈子最大的侮辱,所以我不愿自己揭自己的伤疤。” 阿絮目光颤抖,握住蒲牢捏着她下巴的手。 蒲牢说:“不是情伤的疤,是身为神者不能遵循自身的愿望,被狂妄自大的小屁孩狠狠践踏了尊严的疤。” “秋宁......” “让你担心了,对不起。”蒲牢无奈地笑,轻轻吻阿絮的额头。 阿絮定定神,目光闪烁,退后几步用手背擦下巴的水珠,嘴里喃喃:“不,对不起。该说对不起的,是我。”闭上眼摇一下头,“我也是小屁孩,我也很任性,我连自己都保护不了,还总是给你惹麻烦,我......” 蒲牢竖起食指点住她的唇,“这样不好吗?” 阿絮深吸一气,自嘲地笑:“怎么会好?这样的我......怎么会好......” 蒲牢说:“你觉得自己不好吗?” 阿絮沉默些许,低下头表示默认。 蒲牢指尖点着她的脸颊,问:“那你觉得怎样才是‘好’呢?” 阿絮想了想,说:“你就很好。有本事,懂得很多,还很温柔。” 蒲牢略微偏头,“有本事,懂得多,很温柔的人很多,以你的标准来说,比我好的大有人在,以后你遇见了,就要抛下我吗?” “不可能!”阿絮抓紧她,“我不会!” 蒲牢说:“那你为什么要执着于好不好呢?” 阿絮答不上话,可心底却相当不安。那是什么让她如此忐忑?相形见绌的局促?担忧无力守护的恐惧?还是只是自己那点可悲的自尊,连在爱人面前也无法放下,非要争出个高低来......好像只有比她更强才能抬得起头似的。但那份“强”是要怎样去定义呢? 阿絮不知道,脑子里一团浆糊。不知怎的,越长大,她的心思越糊涂。明明喜欢一个人去喜欢就好了,为什么非要纠缠进去那么多无关紧要的东西? 蒲牢说:“一个人好,就能让人喜欢吗?一个人不好,就不可以去喜欢吗?感情上人人是傻子,但又不是傻子。你不是我,凭什么指责我爱的人不值得?我爱与不爱,值不值得,除了我,没人有权力决定。” “对不起。” “再说,”蒲牢挑起阿絮胸前一缕银发,和自己深青的发丝缠在一起,打了个同心结,垂着眼说,“金无足赤。再好的事物止步不前,也就是那个程度。所以说,怕的不是一无是处,而是一叶障目。龙儿,总有一天你会看见的。” 阿絮茫然地看着她,“看见什么?” 蒲牢揽住她的肩,带着她仰起头,指向天井上的苍穹,“你的天空。一望无际,无边无垠。往下,睥睨群雄,向上,目穷无极。” 阿絮眼里落入蓝的天,白的云,将蒲牢的话在心中默念一遍。 蒲牢抱住她说:“既然你又来了,就陪我再洗一次吧。” 阿絮警惕地看向她,“你说只洗澡啊。” “嗯。”蒲牢的手不安分地在阿絮身上摸着,慢慢解开她的衣衫,小声说,“正好我有礼物要送你。说来惭愧,直到现在我还没拿出一个像样的定情信物,龙儿心里一定委屈了。” 定情信物?胸脯被双手包住轻轻一揉,阿絮嘤咛一声,面颊绯红,抬手环住蒲牢脖子,“定情信物这种事......你要不说,我根本不会想好吧?” 蒲牢笑道:“既然我说了,龙儿现在便好好想想吧。” 虽然说好了只洗澡,结果阿絮还是被蒲牢扒了衣服,在浴池里被吃了个干净。 阿絮抱着蒲牢美美睡了一觉,醒的时候看到床边空空如也,一旁的桌案上却有落子声。阿絮抬头看了看,蒲牢正坐在桌边一瞬不瞬看着桌上的棋盘。 阿絮揉一下眼睛,说:“你一个人下棋?” 蒲牢指了下对面的椅子,“龙儿陪我走一步?” 阿絮拖着长长的睡裙坐到她对面,睡眼惺忪地看着黑白交织的水晶棋子,说:“我不会下棋,害怕乱了你的局。”又说,“但你叫我走一步,我就随便走了。”说着捡了一枚白字摆在棋盘正中。 蒲牢笑着摇头,“你这一子落下,白子全死了。” 阿絮反笑,“你赢了不是正好?” 蒲牢说:“你倒是学的越来越油嘴滑舌了。” 阿絮说:“你才是好兴致,不好好休息,老早爬起来对着这冷冰冰的棋盘子琢磨。”低声抱怨,“看来我是不如这棋了。” 蒲牢转头看她,阿絮抿抿唇,转向一边整理床铺,问道:“今天要去哪里吗?” 蒲牢挥袖扫过桌面,棋盘没了踪影,应道:“我请了客人来。” 阿絮叠好被褥,侧过头,耳垂下银色流苏轻微晃动,“谁?” 蒲牢站起身走近她身旁,拉起她的手环在腰间,低头轻嗅她的耳根,“已经来了。”指尖划过阿絮耳下的银苏耳坠,轻声道,“我送的礼物龙儿可还喜欢?” 想起昨天在浴池里的荒唐事,阿絮不由身子一颤,别过头,“神君大人送的定情信物,小人怎敢不喜欢。” 蒲牢见她害臊起来可爱得紧,还想调笑两句却被阿絮打断,“你都说客人来了,就赶紧去见,别让人等急了。处理好了还要快些去永夜塔,别再耽误了。” “好。”蒲牢只好作罢,忽然觉得阿絮有些懂事了,揣着笑走向门口。见到阿絮没跟上,唤她,“你怎么还在那?” 阿絮看她,“我先收拾下这儿,再去桃源。昨天回来的时候正巧碰着桃仙酿酒,我跟他学了,还跟旁边的霞姝娘娘学了水晶包子,今天去实践实践。你去见客人好了,客人见完了,我这饭也能给你做好了。” 蒲牢掩唇笑了笑,朝她招手,“我何时说过是我一个人的客了?” 阿絮端着玉盆一怔,“我也去?”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275 ☆、决战天寰篇69 阿絮有些诧异,“我也去?” “嗯。昨天我就跟她打过招呼了,她说今天过来。”蒲牢向她伸出手,“要不了多久的,谈过以后你再去桃源也不迟。” 阿絮放下玉盆,往脸上泼了点水,跟着蒲牢一起走出去,“我知道了。” 到了外殿见了客人,阿絮不由一惊。她本以为蒲牢说的客人是梦里哪位有身份地位的神仙,没想到是守门的碧君。 碧君先向蒲牢行礼,看到阿絮惊讶的模样眨一下眼,笑道:“这不是小龙宝宝吗,已经长这么大了,不过人形长得有木有样,龙形还没成年吧。” 阿絮对这小时候扯她脸蛋的朱亭仙子有心理阴影,下意识退了退,淡淡嗯了一声。 碧君忽然耸了耸鼻子,向她走近一些,说:“你身上都是神君的味道。” “嗯。”阿絮跨了一步走到蒲牢身后去,弯身拿起桌上的瓷壶,“我给你泡茶。” 蒲牢注意到她耳根红了,拦下话唠的碧君,“碧君,我家龙儿为你泡茶,你是不是也该表示一下?” 碧君急忙在腰间摸索,“我也没什么好送的出手的......” “不必。”蒲牢竖起手掌,“你的消息就是最好的礼物。” 碧君停住了动作。 蒲牢请她坐下,“前些时日我托你打探的事,可有结果?” “呃......”碧君欲言又止。 “怎么?”蒲牢看着她,阿絮给蒲牢和碧君倒了茶,正要坐到一边,背蒲牢拉的身旁共坐一榻。阿絮靠在她身边,安静垂着眸子,手心覆在蒲牢的手背上。 碧君叹口气,说:“那日我一接到神君您的吩咐,当天就和螺蛳仙姑去了寻香阁,结果寻香阁弟子说剑灵正在闭关,暂时无法相见。” 蒲牢说:“到现在你还没问着?” “不是的。”碧君摇头,“因为剑灵在闭关,寻香阁的剑仙过意不去,便问了我有什么事,他跟着剑灵修行已久,也许能帮我的忙,所以我就问了他。可是他说,剑灵曾经也花了许多年探寻‘空归’的下落,可是一直没有结果,所以就算我见到了剑灵也得不到答案。” 阿絮抬起头,“空归剑?” 碧君点头,“嗯。你们去鬼市前,神君吩咐我去寻香阁拜见剑灵圣宗苏寻香,他能感知天下剑气脉动,找他询问‘空归剑’的下落。” 阿絮眼中水光波动,握住蒲牢的手,轻声道:“谢谢你,秋宁。” 蒲牢微笑着吻了吻她的额头。 碧君说:“神君交待的事我肯定不敢草率,虽然剑仙那样说了,但我想还是要找剑灵当面问个清楚。之后每天我都上寻香阁拜访,可是剑仙说他一直在闭关,所以......” 蒲牢说:“你一直都没见到苏寻香是吗?” “嗯。”碧君起身在蒲牢面前跪下,“小仙办事不力,还请神君责罚。” 阿絮急忙扶她起来,“碧君姐姐,别这样,这根本不关你的事啊。” 蒲牢笑道:“我要真罚了你,八橘隔天就会上昊天那里参我一本,告我越俎代庖,手长脚长伸到梦姬城内务里去了,我可不敢罚你。” 碧君谢过蒲牢,又说:“可是神君,剑灵一直闭关不见,这该如何是好?” “闭关?”蒲牢笑一笑,“未必。” 碧君问:“神君这是何意?” 蒲牢说:“今早南极仙翁家的鹤儿跑去金乌家胡闹,他收了仙鹤回来的路上过了洪钟深渊,见我在洞府摆了棋,棋瘾一上来就和我斗了一盘。” 阿絮眼珠转动,早上,和南极仙翁下棋? 蒲牢说:“我知道南极与苏寻香交情甚好,所以想提前从他那打听点事。博弈之间听他唠叨,满口抱怨苏寻香棋品太臭,悔棋还有理的很,这些天日日与他斗嘴,都快气死了。” 阿絮心底明了:哦,原来她早早爬起来不是对着冷冰冰的棋子琢磨,而是用那网似的棋盘等着仙翁套进去。 碧君却是不解,“这......” 蒲牢说:“若是苏寻香真的闭关了,还怎么和南极斗嘴?” 碧君思忖片刻,说:“难道是剑灵故意避着我?” 蒲牢摆手,“不。” “那是?” 蒲牢端起茶杯送到阿絮嘴边,阿絮摇摇头,接过去喂蒲牢喝了一口才放下。蒲牢无名指点着嘴角,沉着眼眸说:“寻香阁有内鬼。” 碧君怔住了,“内鬼?不可能吧,寻香阁门训很严的,剑灵也是出了名的严厉。” 蒲牢说:“如果没去鬼市,我还真不相信寻香阁会有内鬼,也不相信天寰的爪牙真能无孔不入。” 碧君沉吟一阵,面色凝重道:“若真是如此,梦里中有人被天寰收买,必定是极大的隐患,必须要上奏给昊天陛下了。”又道,“可是那个内鬼是谁呢?” 蒲牢问:“你每次去都是见的同一个人吗?” “是。他说他是剑灵座下的二弟子,叫刘向安。” “唳风剑焚鹤寻香。” “是的。” 蒲牢眉头一皱,问:“五年前寻香阁参加天寰试炼的名单里可是有他?” 碧君说不清楚,但是上届天寰试炼梦里一共只出过两人参与,一是奉云生神君之命参加试炼的白鹿夫诸少家主,商君,还有一人出自寻香阁,但不确定到底是谁。 蒲牢回想当年在伯山的事。那时她的肉傀被女伯所困,与蛇妖、肥遗、氐人、毕方苦战,灵力消耗超出了人体所能承受的范围,导致肉傀提前衰败长了尸瘢。就在她最后以为要花大工夫解决女伯时,女伯却离奇暴毙,被生生剥掉了皮,死相惨烈。和女伯尸体一起的还有伯山大量的妖魔残骸,那样大规模的围剿,全部出自于一小队人马之手——那就是五年前天寰试炼的一个分队。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276 天寰试炼。蒲牢狠狠皱眉,手握成拳。 当时在伯山发现女伯尸体的妖魔尸堆里,他们第一次见到了吸食灵魂的剧毒蝴蝶“鬼美人”,还有密林里一闪而过的“帝白虎”。后来他们为了净化伯山龙脉去了女伯盘踞的“大沼泽”,结果发现了天寰试炼的那群人。 蒲牢记得,那个时候,她见到了一个女人。虽然只是远远地瞄上一眼,感受不到那个人的灵息,分辨不出她是神,是魔,还是只是普通的人类,但野兽的直觉不断警告她:那个女人很强,强到即便是她的本体,也丝毫没有赢的胜算。 对了。那个女人穿着雪白的长袄,双马尾,发鬓别着雏菊。 蒲牢思绪飞转,记起那日在海元中解开封印,龙玉朗附在阿絮身上说的话:季娘,我要去找“几个人”过过招,若是我败了......还要请你教导阿絮,或许日后还有一线希望...... 蒲牢不禁恶寒。败了?敖清在开什么玩笑,试问这世间,还有几个人能斗得过她龙玉朗?尽管如此,可她知道龙玉朗绝对不会闹着玩,手指扣紧了椅子扶手。 阿絮显然也和蒲牢想到了同一处,说道:“刘向安很有可能就是天寰的内鬼,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他们一直在跟我们兜弯子。” 阿絮说:“我记得五年前在伯山见过鬼美人和帝白虎,还在大沼泽见到天寰试炼的小队,那队人很厉害,后来成了上届天寰的冠军。如果我没想错,后来那支冠军队里的人都被天寰收买了,为天寰办事。”转向蒲牢,“秋宁,而且我敢肯定,暗中一直缠着我们人的就是当年的冠军队,幕后主使是天寰高层,我知道有一个标志是雏菊的女人。” 蒲牢问:“你怎么知道当初伯山那队就是冠军,还有那个戴雏菊的女人......你从哪里听说过?” 阿絮道:“我本以为是件小事,要不是话说到这我都快忘了,也怪我当初没告诉你。之前在杨家千塞湖的时候,我碰到了一个利用灵魂碎片操纵傀儡的死灵,她叫犹娅,是蝶王族的遗孤,和鬼美人的使役者犹伶是发小。” 蒲牢抚一下额,操纵傀儡的死灵,同行啊,这下她算知道当初她是怎么被扒皮的了...... 阿絮说:“犹娅跟我讲了她们以前的事。她说她们小时候,杨家来了天寰发放名额的试炼官,其中一个女人,就是戴雏菊的那个。她把犹伶带走了,给了她大量灵力,教给她很多法术,还让她学会了鬼美人的操纵术。最后犹伶参加天寰试炼,他们队得了冠军。所以有鬼美人的那个队伍,肯定就是最后的冠军队。” 蒲牢说:“犹伶就是白玛,白玛一进谷就跟着我们,看来天寰一开始就盯上我们了。” 阿絮说:“我知道。不过我不明白,天寰的人是怎么知道我们要去大峡谷,提前派人在那埋伏我们的?” 三人一起沉默,殿中顿时陷入诡异的气氛。 突然,阿絮抓住蒲牢袖子说:“君子国的帝白虎——是‘四方秘境’!” 蒲牢也正好和阿絮想到一起,“不错,天寰的人想引我们去‘四方秘境’,而和秘境关系密切的人只有......所以他们才想方设法地缠着我们。”看来天寰刻印龙玉朗,处心积虑引导她们的路线,一定是龙玉朗身上有什么关键因素,天寰需要用她在秘境做什么。 阿絮知道蒲牢省略的部分,并不在意,分析道:“帝白虎本是君子国王族的伴生兽,后来君子国发生变故,伊夏才从秘境逃到人界。天寰碰巧遇上了护送伊夏的军队,袭击了军队,抢走帝白虎,伊夏在混乱中得以逃生后来被敖瀚救了。” 阿絮说:“既然我是天寰的实验体,妈妈肯定一直在监视我,她又是天寰的人,知道我们帮伊夏调查故乡的事,把我们的行踪告诉天寰。天寰派人提前偷了《四方秘境志》乔装成蝶王老者,制造机会在昆仑向云少稔散布君子国的消息,诱导我们去大峡谷,接下来的事都顺理成章了。” 蒲牢完全赞同阿絮的推论,但因为龙玉朗之前的话,加上更知树死前称呼阿絮殿下,她总觉得事情远没有这么简单。不管怎样,当前的首要任务就是去寻香阁捉出内奸,找剑灵问出空归剑的下落,然后再去鬼市永夜塔把“天师城事件”的幕后主使揪出来,想办法得到“遥塔”的消息。 “碧君,这件事就到此为止,辛苦你了。先回去吧,帮我跟八橘问声好。”蒲牢叫道。 “是。”碧君应声退下。 蒲牢揽住阿絮的肩,“龙儿我们走,去寻香阁会他一会!” ☆、决战天寰篇70 蒲牢领着阿絮到离梦里不远的剑丈山,寻香阁便坐落在山巅之上。说来也奇怪,在这山上任何飞行法术都是无效的,山上剑仙都是御剑飞行,所以此行蒲牢又管金乌借了大鸟来当坐骑。 到了山顶,两人被巨大的石门拦住道路。 蒲牢使了变化术,化作碧君的模样上前敲门,动作虽不大,却让石门发出洪亮的响声。 很快有剑童来探查,见到她说:“朱亭仙子,你又来了,我去叫师兄。”看到阿絮又说:“这回还有一位仙子来了,不知是哪位?” 蒲牢说:“这是八橘大人派给我的随从,无需管她。” 阿絮欠一欠身。 剑童点头开门,“两位先请进吧。” 进到会客厅里,一个玉树临风的公子前来迎接,笑道:“碧君妹妹又来了,可还是为了拜访家师?” 蒲牢还礼应道:“正是,请问剑仙,苏寻香前辈仍然闭关未出吗?” 刘向安说:“是啊,也不知他老人家什么时候才能出关。碧君妹妹,空归剑的事我已经说的很清楚了,我们真的不知道,就算师父出来结果也是一样的,你何必劳累自己每天往山上跑呢?” 说着,刘向安转了个身,这才注意到蒲牢身后的低头敛眉的阿絮,惊道:“这是......” 阿絮上前一步,恭敬道:“见过剑仙,小仙乃是南极仙翁座下的小童。师尊说,昨日与剑灵圣尊下棋时将青云紫砂壶忘在后山竹林了,特遣小仙来取,不知剑仙是否方便为小仙引路。”言罢,抬眼看了看蒲牢。 刘向安怔了一怔。 蒲牢做出惊讶的表情,对阿絮说:“哦?这位仙童,照你这样说,昨日剑灵还在和南极仙翁下期,也就是说剑灵他并未闭关了?” 阿絮道:“正是。事实上这几日师尊一直在后山与剑灵圣尊下棋饮酒斗乐,所以这位剑仙说剑灵闭关的事,小仙也正不解得很。师尊还说下午约剑灵一同去琅嬛阁看画,如果剑灵真的闭关了,小仙这里恐怕就有些麻烦了......” 蒲牢语气有些不悦,对刘向安说:“刘剑仙,你能跟我解释一下这是怎么回事吗?虽然我仙阶低微,但怎么说我也是梦里梦姬城的管事仙子。本仙奉蒲牢神君之命特来拜访剑灵,你却一再欺瞒阻拦,是何居心!” 刘向安看着“碧君”心里奇怪:这丫头往日谦卑有礼,极好糊弄,怎的今日如此难缠,跟变了个人似的? 他又看向阿絮,心里更是奇怪:南极仙翁的童子早不来晚不来,怎么偏偏撞在这个时候和碧君一起来了? 哎,时运不齐,时运不齐! 刘向安捡了个很烂的借口说因为师父的房门一直紧闭,叫他也不应,身为徒弟又不敢进去查看,所以以为剑灵在闭关,现在想来是大大的误会,连忙跟蒲牢和阿絮赔礼道歉。他以为南极仙翁真的下午约了苏寻香看画,怕师父到时追查此事,只好硬着头皮带她们去后山,路上再想办法应付这两个人。 早上蒲牢和南极仙翁下棋的时候听他说了,南极仙翁是真的落了紫砂壶在后山竹林,下午也要约苏寻香去看画,准备派个童子去寻香阁,正好蒲牢说她要去,仙翁便让蒲牢代劳了,所以阿絮说的并非全是胡诌。 阿絮在竹林里的石桌上取了紫砂壶,说还要向剑灵亲自传话,就跟着蒲牢继续走。 而在这短暂的时间里,刘向安也想了个新对策。他有剑灵亲手做的泥偶,可用泥偶做成剑灵的替身,正好泥偶身上有剑灵的仙气,就凭碧君和童子的修为是分辨不出真假的,如此一来便能靠“假剑灵”蒙混过关。 刘向安如意算盘打的很好,只可惜他千算万算,没算到一步——眼前的碧君不是碧君,眼前的童子也不是童子,就是单单只凭阿絮的本领,也能轻易分辨出泥偶和本尊的区别。 结果等见了“假剑灵”后,刘向安的谎言立刻被戳破,蒲牢两招破了他的剑法,用捆仙索将他捆住,丢到苏寻香面前,冷冷道:“苏寻香,别以为你白眉老白胡须一把飘我就敬你是老人,论辈分论年纪你都得叫我祖宗。”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277 古稀之年的老剑灵弓着身子向蒲牢赔礼,“还请蒲四姥姥恕罪。” 蒲牢看了看一旁垂着眸子的阿絮,咳一声,“叫神君便是了,别真跟我攀亲戚。” 苏寻香道:“是是是,还请神君恕罪,我这便惩罚这孽徒。” 蒲牢看着躺在桌角的刘向安说:“只怕这家伙轮不到你来收拾了。” 苏寻香问:“那依神君的意思是?” 蒲牢说:“刘向安与天寰高层有染,知而不报,吃里扒外。昊天和云生一直在调查天寰高层的事,你觉得他们会放过你徒弟吗?” 苏寻香弯下腰。 蒲牢道:“梦里早就有过命令,天仙阶位及以上,凡受梦里管辖者一律禁止参加天寰试炼,商君有任务就不说了,是谁给你权力送刘向安去的?” 苏寻香说:“神君,当年老夫闭关,对向安参加天寰之事全然不知,加上后来向安也回来了,梦里也没人追查,一切安静平常不是很好?我也是不想节外生枝啊。” 蒲牢打断他,“刘向安天禄殿会有人来收,你就只当没这个徒弟了。至于寻香阁纵容不报、姑息养奸的罪,我要看你的态度来决定要不要深入追究。” 苏寻香跪在蒲牢面前,拱手求饶,“神君,还望您看在老夫的面上从宽处理。向安他有罪,是我的过失,您要惩罚只要治我和向安的罪便是了,还请放过我门下数十号徒儿。” 蒲牢蹲下身,凑到他面前,“我说了,要不要深入追究,看你的态度。” 苏寻香说:“还请神君明示。” 蒲牢转身走到一边,阿絮不忍心老人家跪在冷冰冰的地板上,扶他起来到一旁椅子坐下,给他倒了杯水,说:“剑灵前辈,君上想跟您打听个事,只要您把您知道的说了,君上与辟邪神君素来交好,她一定会在天禄殿为您和寻香阁多说些好话的。” 苏寻香点头,看向蒲牢:“这是自然,只是不知神君想知道什么?可是看上了什么名器宝剑?” 蒲牢转过身,指向苏寻香,“我只管你问一样东西,三个字:空归剑,可有思量?” 苏寻香细细想了会,略一点头,只是神情不太轻松。 蒲牢手指敲着桌面,“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 苏寻香捻捻胡须,眯起眼,“空归剑是把‘奇剑’啊,不是最好,却是最‘奇’。此剑通体晶莹,状似水晶而非水晶,坚胜金刚却非金刚,据说乃是两千五百年前龙玉朗游历秘境时,从秘境所得一稀世晶矿精炼铸造而成,其原材类如天陨之流,绝非我世凡物。” 顿一顿,苏寻香摇头痴迷而叹,“总而言之,妙哉,实在是妙!” 阿絮见苏老头谈起剑来如痴如醉,想来这老人家是真的爱极了剑。 苏寻香说:“龙玉朗销声匿迹后,这‘空归’也随之失踪了。想曾经老夫花了整整二十年的时间才探到此剑气脉,又花了整整一百年才找到它的大致方位,即使如此,老夫想尽办法也无缘得以一见啊,细细想来,实是此生之憾,哎!” 阿絮问:“既然您知道剑在哪里,为何不去一看呢?” 蒲牢说:“空归应该藏在一个寻常人根本无法接近的地方,不过就连剑灵都不能靠近,确实有些门道。”她问苏寻香,“是某个掌着大权有身份的人藏着剑?” 苏寻香说:“说权力大也没有,身份也并不尊贵,只是很难对付。你要去了,他们会接待你,然后送你走,可你提出的要求他们不答应,你也没办法硬碰硬,大概是这样。” 蒲牢问:“哪些人?” 苏寻香说:“说起来,神君应该也熟悉的很,就是那四大秘宗里的昆仑虞氏。虞家势力如何,背后又有谁撑腰,不用我说神君也知道的很清楚吧?” 阿絮对昆仑印象很差,过去她和蒲牢去过一次,光是守门的小兵就极其嚣张,山门都不让她们过。 蒲牢沉吟一声。同是四大秘宗,虞家和杨家完全不一样。昆仑居于四大秘宗之首,族中各个都是高手,本家更有昆仑光明神陆吾守护,就是梦里的天仙也对他们客客气气的。光明神陆吾便是“昆仑开明兽”,早年侍奉西王母和东王公,后在昆仑晋神,封号“光明”,论辈分算是和辟邪同辈的,搬到梦里去也是个“上阶神君”。 很久之前昊天请陆吾到梦里定居,却被回绝了,他说已经习惯了昆仑,离不开了,也舍不得虞家的孩子们,发誓永远守护虞家和昆仑。如果空归剑真的被虞家占为己有,他们有心不给,这事还真是有些棘手。 苏寻香说:“如果神君想要空归,以神君的身份送些同等价值的礼物交换,虞家也没有不给的道理,实在不行您还可以跟陆吾谈谈,这都好办。可事情坏就坏在,空归明明就在虞家,但陆吾和虞家人并不知情,也许......” 蒲牢知道苏寻香想说什么。虞家或许有心怀鬼胎的奸细故意藏着剑,我在明敌在暗,想拿回空归没那么容易。 既然如此,那就先去找找陆吾好了。要是让他知道有人敢在他眼皮子底下藏东西,说不定他九个脑袋的胡须都会被气折了呢? ☆、决战天寰篇71 得知空归剑藏在昆仑,蒲牢决定去虞家找一趟陆吾。本以为可以顺利解决的事情平添不少麻烦,蒲牢不禁暗叹只要跟龙玉朗扯上关系的事就轻松不到哪去。她总是要让人辛苦一通,把人捉弄一番才高兴。 如果龙玉朗真心想要选一个传人,应当早就把神器和心法准备好,交给值得托付的人,再由那个人传下去,像现在这样让她们兜来兜去转圈子算什么事。 两人早早上了去昆仑的路,半路找了家饭店歇脚,边吃边聊不知怎么阿絮又把话题绕到了龙玉朗身上。 阿絮说:“她本来就没想过这些,愿意把东西拿出来分享就算好了,为什么要对她还有期待呢?” 蒲牢说:“没有人猜得透她在想什么,更不会对她有期待。” 阿絮应道:“所以还是我好,有什么心思一看就清清楚楚。” 过了一会,蒲牢揉着阿絮脑袋说:“你是不是每天都要在我面前吃一遍她的醋?” “不可以吗?”阿絮仰起头。 蒲牢说:“有这时间你要多想开心的事情。” 阿絮掰了一半大饼递给她,“那就吃饼。” 蒲牢笑了笑接过去,放到嘴里嚼,“其实我爱吃腥气比较重的东西。” 阿絮想了想,说:“比如......肥遗?” 蒲牢差点被她的话噎住,看向她,“你......看过我吃妖怪?” 阿絮点头。她说:“你还记得在伯山的时候,有一次你叫我躲起来,你一个人去找杀遗吗?其实那次我偷偷跟去了,看到你生吃肥遗的尸体。” “唔。”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278 阿絮说:“当时你的表情把我吓坏了,就像恶鬼一样。那几天我总做噩梦,害怕你像传言里说的那样是个脾气怪异的凶神,没准哪天就把我吃掉了。” “我只是有时候收拾掉杂碎,顺便塞到嘴里,龙儿你别害怕,以后我不吃就是了。”蒲牢认真地说,“要是你不放心,以后我只吃你给的东西。” 阿絮说:“听说野兽开了荤,见了血,就再也回不到以前的模样了,龙也是一样吧。”想了一下,说,“生吃妖怪是龙族成年的一种标志吗?” 蒲牢喝一杯水,应道:“算吧,但也没有谁规定。幼龙不爱吃生食,成龙会被腥气吸引,偶尔捕猎打打牙祭。” “这样啊。”阿絮点一下头,又给她点了一盘牛肉,生的,“那跟我在一起你岂不是都没吃好?来盘零分熟的牛排打打牙祭吧。” 蒲牢无奈地笑笑,用筷子夹着吃了。 好在饭店本来就是一个方士开的,店里鬼市的能人异士居多,并没有太多人对她们的异常行为表示惊异。 到昆仑山脚的时候,土地公冒出来跟蒲牢请安,得知蒲牢要上山找光明神,毛遂自荐替他们引路。 蒲牢顺便向土地公打听虞家的消息,“虞家最近有什么动向吗?” 土地公拄着拐杖说:“无非就是修炼,修炼,再修炼,虞家对新人的训练一向是抓得很紧的,而且最近换了新当家,在战斗里引入现代武器,小老儿也算是开了眼界,从前可是闻所未闻啊。” “哦?”蒲牢饶有兴致,“虞家换家主了?我怎么没听说。” 土地公拈拈胡须,“也就是这几天的事,虞家族内势力还未稳定,新家主年轻,还在巩固政权,估计没把内部整顿好还不会对外宣扬。” “原来如此,那新家主是谁?”蒲牢问。 土地公啧一声,道:“叫虞靖珂,是原来二当家的儿子,善用火器,身形敏捷,速度极快,从小就有‘风无形’的称号。”掐一掐手指,“今年也才不过二十三四吧,真够年轻的。” 蒲牢念叨一遍,“虞靖珂......这还真是匹黑马,我之前从没听说。” 土地公叹气道:“后生可畏啊。” 阿絮插嘴问:“天寰试炼每五年一次,现距离上次已有五年,今年又该举行试炼了,虞家在这方面有准备吗?” “有啊。”土地公不假思索道,“虞家的后生在天寰试炼里向来很是生猛,常常拿回好名次,这跟他们严格的训练密不可分。” 阿絮说:“想必这位新家主也是当年试炼中的佼佼者吧?” 土地公啧一声,“这个小老儿就不清楚了。” 蒲牢拍拍阿絮的肩,握住她的手,问土地公,“光明神近日可好?” “嚯嚯。”土地公笑道,“他老人家好着呢,最近兴致很高,还陪着虞家这届报名天寰试炼的小孩修行呢。” 蒲牢与阿絮对望一眼,问:“他是怎么陪人修行的?” 土地公爬上山头,用拐杖指一指山坡上的一个小沟,“喏,就在那,山沟子里有个小村,最近村里闹了怪事,光明神派新晋的后生去调查,要他们找出端倪解决问题。” “那陆吾呢?” “光明神在跟后生们玩捉迷藏,要等他们解开村子的谜团才会现身。嚯嚯,想他老人家一把年纪了,还是童心未泯。” 蒲牢嘴角抽了抽,这个老不死的,要玩捉迷藏什么时候玩不好,偏偏等人有要事找他的时候就藏起来了! “哦,对了。”土地公忽然说,“光明神还嘱咐说,训练期间如果有客来访,若是等不及,也可以去村子,解开那的谜团他就会现身。” ...... 个老不死的! 真不要脸。 阿絮问:“那我们还去虞家吗?” 蒲牢说:“不用,直接找陆吾。” 阿絮说:“可是我觉得我们可以先去虞家看看,问问他们的当家知不知道空归剑的事。” 蒲牢却说:“没用,苏寻香之前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他很早就问过,空归藏在昆仑的事陆吾和虞家都不知情,所以直接大张旗鼓地去虞家查无异于打草惊蛇。所以我们只能暗查,如果暗查,需要一个熟悉当地情况的帮手,陆吾再合适不过。” 阿絮嘟起嘴埋怨,“真是做什么事都不顺心,明明很简单的,直接见光明神就行了,偏偏他又藏起来要跟人玩什么侦探游戏,这不是浪费我们时间吗。” 蒲牢捏捏她的嘴,“稍安勿躁。” 阿絮叹口气,垂下脑袋,“去那个村里看看吧。” 蒲牢对土地公说:“劳烦土地公带我们去虞家修行的村子。” 土地公说:“你们不去虞家了?” 蒲牢应道:“主要是想跟陆吾叙叙旧。” “原来如此,那小老儿就直接带两位去缸子村。” 阿絮问:“土地公公,你说那个缸子村里有怪事,要虞家的孩子去查,到底是什么怪事?” 土地公摸摸胡须说:“这个,说来话长啦。” 阿絮冷道:“长话短说。” 土地公愣了一下。 阿絮鼓下腮帮,换了个甜软的语气,“嗯......土地公公,可以长话短说吗?” 蒲牢转过身掩嘴笑了笑。 土地公看了看蒲牢,定定神应道:“小老儿尽量。” 陆吾选定给虞家小孩修炼的村子叫做“缸子村”,这村早年不叫“缸子”,是后来才改的。说是从前有一回昆仑山上闹干旱,天上日头很大,许多小河都干了,过路人喝不了水,都找到山沟的村子里,向村民讨水喝。 去村里的人多了,村民懒得把人都往家里请,干脆每家每户就在门口摆了水缸,往里注满清水供路人解渴。过了很多年,旱灾早过去了,可这个村子还保留着这个习俗,久而久之便成了村子的特色,村名也改成了“缸子村”。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279 缸子村的怪事是最近几个月才发生的。 一开始,有户人家丢了东西,后来连着几家也被偷了,到最后全村每户都被偷过。起初丢的只是不起眼的,比如锅碗瓢盆,放在柜子里的食物,后来小偷变本加厉,村民们接连丢掉贵重的物品,诸如金条珠宝之类。 村里公安接到报案后即刻立案调查,可惜几个月了,一点进展也没有。 如果只是丢东西那也罢了,可怕的是从上个月开始,村里的人陆续染上了恶疾。患病的人一开始只是大少咳嗽,医院都按流感治疗,可是住院后没多久,病人身上就慢慢长出暗紫的斑点,浑身无力,瘙痒难耐,之后不出一周就会死去,死前还会咳出黑色的毛团。 瘟疫爆发不久,健康的村民都卷着家产逃走了,后来上边政府把山沟封锁了,派到村里的防疫队也被感染了,无一幸免,现在政府算是完全放弃缸子村了,准备让它自生自灭。 土地公说:“光明神实在看不下去了,不愿昆仑的子民遭罪,便叫虞家的孩子进村去探个究竟,把缸子村的怪事查清楚,还给村民安宁的生活。” 三人一路说着,向前看去,已离缸子村不远了。 蒲牢问阿絮,“你有什么想法吗?” 阿絮说:“还没看到现场,没有线索,我不敢妄作评论。” 蒲牢说:“只是想法而已,不用太拘束。” “嗯。”阿絮摸摸下巴,想了会说,“我觉得像是某种妖怪作祟,贪财,喜欢囤积财物,身上还带了毒素。”末了又补充,“不过一直没有目击者,一点关于凶手的描述都没有,我想我们要注意这个妖怪的形态变化。” ☆、决战天寰篇72 还没进村前阿絮做了个初步推测,认为缸子村里有妖怪作祟,这妖怪身上带有毒素,还擅长变化形态迷惑人心,所以到现在为止还没有任何目击证人和关于凶手的线索。 快到村子的时候土地公向蒲牢告辞,说:“还请两位保重身体,要是也染上了什么恶疾小老儿可担不起责任。” 蒲牢不悦地扫了他一眼。 阿絮注意到她的眼神,笑了一下,又板着脸说:“蒲牢神君是何许人也,这种低等妖物的小伎俩能伤着她吗?土地公公你这关心可有些过头了,只怕比起神君,你更担心自个儿的地皮被毒素侵蚀吧?” 土地公一急,一口气噎住喘不过来,咳嗽一声道:“哎哟,这位小仙姑奶奶,小老儿担心神君的心可是发自肺腑啊,一片赤诚,我嘴笨,话说的不对,可这份心是真的不能再真了!” 阿絮看了他一眼,不置可否地点一下头,“嗯。” 蒲牢说:“那还真是谢谢土地公公了,回头有空见了社神我会向说说你的好。” 土地公登时眉开眼笑,“嘿哟,谢谢您嘞,谢谢了!”拱手鞠了一躬,原地转了三圈,遁入地中去了。 蒲牢转身看着阿絮,阿絮微微低头,小声问:“你这样看着我干嘛?” 蒲牢偏了下头,朝前走了一步,屈指抬起她的下巴。 阿絮眨一下眼,“干嘛?” 蒲牢半眯起眼睛,说:“我在想......你什么时候,学会看人脸色,还能看穿我的心思了?” 阿絮眼珠向下压,看着蒲牢挠她下巴的手指,长长嗯了一声,手慢慢摸到她的胸前,指尖绕起她的长发,“你的心思......是怎样的啊?” 蒲牢说:“那你刚才跟土地公说的那句话是怎么来的?” “哦......”阿絮点一点头,眸中眼波流转,“你说那个。”忽的仰起脸看向她,手中用力捏住蒲牢的发丝,笑着说,“那......就算我看穿了,你的心思,是不是这样啊?” 说着,阿絮扯着蒲牢的长发把她拽到面前,凑上她的唇磨蹭撕咬一番,立马将她推了出去,抹着唇角晶莹的水珠笑,“嗯?是不是这样?” 蒲牢怔了半秒,伸手抓她,“只有一下我怎么知道我的心呢——哎,你别跑!” 阿絮才不给她追上的机会,遥遥领先,把她远远甩在后面,边跑边回头做鬼脸,“只有一下?你就说你的心思是不是那样,要是不是,那就算了。” 蒲牢看着阿絮娇笑逃跑的模样实在俏皮,不由口干舌燥,腹中烧起一股火,浑身都燥热的很。 她在后面说:“小娘子,你这样是极不负责的。你既看透我的心思,却又捉弄我。你既知道我的心思,却又装作不知。你要如此不仁,那也别怪本神君不义了。” 阿絮耳朵一动,心中笑道:哪来的小娘子?这样害臊的话她也叫的出来,真是越老越不要脸。看来人常说“知人知面不知心”,“日久见人心”都是极为有理的。 阿絮转身背着跑,对蒲牢说:“我什么时候不仁了?你什么时候有义了?再说了,我不怕你,你要真不义,又能做出什么事来?” 她看着蒲牢倒着跑,没看身后的路,后边就是缸子村的村口,道边儿竖着一块高石碑,阿絮口里说着笑,脑袋“嘭”的一声撞到了碑子上,“啊呀”一叫滑在地上。 阿絮这一摔把蒲牢吓着了,连忙飞过去把她抱进怀里,仔细地给她揉脑袋,又气又疼地说:“你要玩就好好玩,把自己伤到了可不行。” 阿絮疼得眼泪花都逼出来了,抱着蒲牢哼哼,“秋宁你可千万别把这事传出去,打情骂俏居然撞上了石头。”钻进她的胸里,“脸都丢到太平洋了。” 蒲牢乐呵道:“你还知道你在打情骂俏,功夫修炼不到家就想操枪上阵?还是乖乖躺着吧。” 阿絮呜咽一声,挣了两下表示抗议就彻底没声了。 蒲牢摸摸她的头,抱紧些,问:“真那么疼?” 阿絮说:“你头冲着石头狠狠砸一下呢?” 蒲牢笑道:“那我还真不会头疼,我有金身护体,一般攻击伤不了我。” 阿絮说:“有金钟罩了还跟脑袋开了花的人炫耀,有你这样当夫人的吗?” “我......” 阿絮指着自己脑袋,“还不给小娘子吹吹!” “好好好,吹吹。”蒲牢撩开她的发丝轻轻呼气,“龙儿不疼了哦。” 嗯? 阿絮趴在蒲牢腿上,看着村口的路,眼睛忽然睁大了些,然后拍拍她,“秋宁。” 蒲牢抬起头,看到面前的路上一个衣衫褴褛的男人艰难爬行,每爬一步剧烈咳嗽一声,干瘦如柴的手臂上爬满骇人的筋脉,凸出的鼓包呈现暗沉的紫色,发出阵阵恶臭。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280 后面突然追上来两个戴着防毒面具的人,抬手一枪打进爬行男人的背里。 男人哀嚎一声,身体震动,面目全非的脸上淌下泪水,冲下脸上的污渍。 他的嚎叫让周围的空气都在颤抖:“我求求你们,让我出去吧!” 一个防毒面具走过来,一脚踩在男人的头上,从面具下传出嗡嗡的声音:“感染源不能出去,为了大家好,你还是做好火化的觉悟吧。” 男人奋力挣扎,鲜血从背部汩汩流出,口中咳出黑血还有杂毛,“我知道,就算我逃出去了,也活不了了。可是——咳咳,可是我的女儿,她是无辜的!她才七岁,她刚刚念小学,她刚刚学会背课文,她第一次从学校拿回老师奖励的作业本,她还没有给我念新学的古诗,我求求你们,让我出去给她请医生吧,我求求你们了!” 男人拖着血爬到防疫人员脚下,“我的女儿她还没有长紫斑,只要有医生,她一定有救的,求求你们救救她,救救她!只要找到医生,我立马就跟你们去火化场,我死,我马上就死!求求你们救救她!” 防毒面具把他踢开,另一个拿来一个大麻袋,把男人拖进去,低声说:“走。” 男人在麻袋里苦苦哀求:“我求求你们了,救救我女儿,救救我女儿......” 阿絮安静看着他们,眼里的瞳仁渐渐竖了起来。 蒲牢抚着她的发,发觉手下触感凉了些,低头看她。 天上的云聚集起来,路边的草上凝结了霜。 阿絮从蒲牢怀里站了起来,慢慢走过去,一手抓住防疫人员的肩,说:“你们没听到他说救救他的女儿吗?” 防毒面具不耐烦地推开她,“过路的?别多管闲事,赶紧绕路逃命,这里有瘟疫,所有人都活不了。” “活不了?”阿絮蹙起眉毛。 防毒面具恼了,转身骂他,“你这女人怎么回事,叫你逃命你他妈还不赶快滚!” 阿絮说:“你这么在乎我的命,”指向麻袋,“怎么不在乎孩子的命?” 防毒面具呵了一声,叉腰道:“真是个疯婆子,圣母啊?同情心爆棚啦?我告诉你,瘟疫面前,死亡面前,所有人只有恐惧,只有等死!你担心他?担心孩子?那是因为你还没得病,还没尝到死到临头的绝望滋味!” 他指向身后的村子,“我告诉你,这里的人,只有死,第一天你开始发烧,第七天你就会口吐黑毛惨死,你连自己的命都保不住,你还要救别人?”拍着自己胸脯,“老子就是王八蛋了?老子就是大恶人了?我呸!你以为大爷乐意在这每天都死人的地方呆着抓人、烧人?老子告诉你,没人想!这里他妈就没人想!” 阿絮立在原地,手里还是抓着他的肩不放。 防毒面具使劲甩她,却发现这女人力气大得出奇,他个大老爷们都甩不开。 阿絮吸一口气,沉下眸子认真说:“我是医生,你把他放出来,我跟他去救他女儿。如果治好了,我会把整个村子的人都治好,如果治不好,我也感染了,我就和你们一起死在这。” 两个防疫人员都沉默了,静静看着她。 眼前这个女子目色沉着,深情坚毅,丝毫没有半分这个年纪女孩的娇弱,反倒透着一股胆识两全的英气。 一个防毒面具说:“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阿絮点头,“嗯,我是医生,救人是我的职责,我当然明白。” 两个防疫人员相互看了看,点一下头,其中一个说:“你想清楚就行,自己要去送死,我们也不拦你。反正最近不怕死进村的人有好几个,再多两个也无所谓。” 阿絮想他们说的那几个不怕死的应该就是虞家派来修炼的新人了。 蒲牢走到阿絮身旁,抬头看向村口的牌坊,上空飘着一团似有若无的黑气。 防毒面具看到这个穿着黑色背心的性感女人都愣了一下。 蒲牢注意到他们的动作,抬手跟他们打招呼,“哟,两位好。”又靠在阿絮身上,眯起半醉不醉的凤眼,“我家医生技术特别好,”竖起大拇指,“世界一流的。” 作者有话要说:  我的存稿快用完了,雅蠛蝶~~~稿稿不要离开我嘤嘤嘤_(:зゝ∠)_ ☆、决战天寰篇73 蒲牢倚在阿絮身旁,竖着大拇指笑道:“我家医生技术特别好,世界一流的。” 阿絮余光看了看她,没说什么,只等着面前的防疫人员回话。 防毒面具隔着透明面具看她,一个人把麻袋拖过去,扔到她脚下,一句也没说就走了。 阿絮脱下身上的水洗色牛仔外套,拿给蒲牢。 蒲牢接过去披上,“怎么?” 阿絮摸了摸她的脖子和锁骨,“光着膀子要被城管抓的,君上。”刚才虽然隔着防毒面具,但那两个男人盯着蒲牢炽热的目光阿絮可是感应的清清楚楚。 阿絮蹲下身,打开麻袋,把里面奄奄一息的男人抱出来,扶他靠在树边,一手按住他背后的伤口,说:“你忍一下。” 男人被她从后拍了一掌,男人猛地咳出一团沾着污血的黑毛,阿絮指尖迅速探进他背后的伤口,两指一夹,将子弹拈了出来。 男人身子一震,又剧烈咳嗽,阿絮往他嘴里塞了一片东西,男人立刻挺住了喘息,感到口中一片冰凉,顿时舒爽不少。 蒲牢问:“你喂他吃了什么?” 阿絮垂着眼,手指探在男人脖间动脉,应道:“冰片。” 蒲牢低下头,这才发现道旁的草叶上覆满了薄霜,阿絮不知何时已经将空中水汽凝华了。她再向缸子村上方望去,上空云雾聚集,看来是快下雨了,这样一来先前飘在空中的黑气消散不少,祛除了许多瘴气。 阿絮扶着男人说:“大哥,你还好吗?” 男人勉强点头,喉咙里艰难挤出音节,“你是......医生?救、救救......” 阿絮握住他的手,“我知道。”又说,“我一定会救你女儿的,但是现在先让我看看你好吗?” 男人闷哼一声,偏一下头,“求求你,先去看......看我女儿。” 阿絮扣住他的手腕,用指甲划开男人皮肤上凸起的紫包,里面的肉都坏死了,流着脓水,发出阵阵腥臭。 阿絮挨着将他身上的毒包都清理干净了,可是很快又长出了新的紫斑,反反复复,没完没了。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281 蒲牢说:“没找到毒素根源,再怎么挑毒包也没用。” 阿絮垂下头,“真后悔当初没有好好修行,以前明明有关于医术的书,我都没看。” 蒲牢揉一揉她的发顶,轻声说:“术业有专攻,你不是行医的。” 阿絮苦笑,“我也没有‘专攻’吧?” 她只能暂时用冰片镇定疼痛,把男人驼到背上,扶着他慢慢走,“大哥,现在我们就去找你的女儿,你能跟我说说村子里的情况吗?” 男人说:“我给你指路,咳咳。村里啊,村里的人,差不多都病死了,但还村里还是在不停丢东西。” 蒲牢问:“刚才那两个抓你的人怎么没事?” 男人回道:“那是政府派来的防疫员,大部分人也感染了,只有少数几个还没事,咳咳,就是他们。” 阿絮看到前面一栋破败的平房,问他,“是这里吗?” 男人虚弱地点一下头,“我女儿就在里面。前些天她突然发烧,应该是感染了......” 阿絮扶他进屋,在卧室里看到了躺在床上的小姑娘。小女孩脸烧得很红,眉头蹙起,在睡梦里也不得安宁,不时咳嗽两声,情况非常糟糕。 男人想走过去看她,被蒲牢拦住了,蒲牢说:“你身上毒素太重,离她近了反而不好,会加速毒素扩散。” 男人只得退到一边,坐在桌子旁望着女儿。 阿絮做了个冰袋给女孩敷在额头,查看她的手臂,身上还没有起紫斑。 蒲牢问男人,“村里丢东西和瘟疫间有联系吗?” 男人说不知道,“先丢的东西,后来才闹的瘟疫。最早发现得病的也是最先丢东西的人,我觉得有关系。” “事发前有什么别的征兆?” 男人想了会,又是一阵咳嗽,说:“没有别的。不过村里老人说,丢东西之前是阴历十五,月亮圆,阴气重,地下有不干净的东西出来了。东西是他们偷的,人也是他们害的。” 阿絮心想又是月亮,这月亮是和她怼上了?从前她还觉得月亮漂亮,现在只觉得它不吉利。 蒲牢说:“又不是盂兰盆,哪有一出圆月就开鬼门的说法?而且鬼族戒律森严,寻常小鬼哪敢随意放肆?” 男人说:“这位姑娘,我是不信鬼神之说,但是那天晚上的确很奇怪,不是中秋,月亮却又大又圆,搞得那几天超市整了‘小中秋’的活动,摆了月饼专柜卖。” 蒲牢说:“自古以来精怪都有吸食日月精气,进补修炼的习惯,如果真像你说的那样,很有可能是修炼了许久的东西借着那晚的精气化形了。” 男人不知该怎么回应她的话,就问:“姑娘,我女儿情况怎么样了?” 阿絮暂且稳定住女孩的情况,用灵息控制毒素的扩散,给她盖好被子。她走过来对男人说:“放心吧,暂时没问题了,只要找到毒源对症下药,把体内的毒素清除干净就好了。” 男人说:“谢谢。我快死了,只求能在死前见到女儿好起来。” 阿絮说:“大哥你想开点,只要找到祛除毒素的方法就好,你一定也能好起来的。” 男人知道她说的都是安慰的话,说:“谢谢你,小姑娘,我的身体我自己清楚。” 阿絮问:“大哥,最近村里来了陌生人吧,你知道他们在哪,有什么动作吗?” “陌生人?”男人说,“村子这种情况还进村的人很扎眼,除了政府派来的,还有几个前些天从山上下来的年轻人,看他们装扮有些奇怪,还都带着枪,不知道是不是外面来的刑警。” 阿絮看了一下蒲牢,问男人,“他们做什么了?” 男人顿了顿,回道:“处理了一批病人,把还没生病的隔离开,定期火化尸体。晚上他们还在村里闲逛,到处看,不知道在找什么。” 蒲牢站在门外,注意到门口的大水缸,里面的水很清,满满的。她用手在缸子边缘摸了摸,送到鼻端闻闻,一股子湿气,还夹杂了什么,她隐约觉得哪里奇怪,却又说不上来,或许是多心了。 阿絮跟男人又说了几句,跟他讲了怎么照顾女孩,然后告辞走了出来。 她看到门口的水缸,走到蒲牢身边,抱住她的腰,“这就是缸子村的缸子?” “嗯。” 阿絮说:“好大,能腌几年的咸菜了。” 说着,她又看向缸里的水,清水映出她的容颜,她说:“如果是我,就在里面养鱼,只有一个缸子多单调。”看向蒲牢,“你以前不是喜欢养花?” 阿絮记得还是念小学的时候,她去蒲家里找她,看到蒲在阳台上给一排排小花浇水。 其实蒲牢不爱养花,只是龙玉朗爱花。龙玉朗在敦煌戈壁下的地宫里种了许多花,硬要拉着蒲牢一起去照料,久而久之养花便也成了她的习惯。后来地宫要沉了,龙玉朗就用冰凌封印了花园。那个花园,便是原来她们去找红花的地方。 蒲牢说:“我不养花。”握住阿絮的手,“除非你喜欢。” 阿絮却说:“我没多大兴趣。” 蒲牢笑了一下,“嗯。” 阿絮看了缸子一会,忽然蹙起眉,凑近了仔细瞧,整张脸都要埋进水里了。 蒲牢把她拉起来,“怎么了?” 阿絮说;“我总觉得,缸子底下沉着什么东西。” “东西?”蒲牢探手要伸进水里。 阿絮急忙拉住她,“别。” 蒲牢看向她。 阿絮说:“在幻界我被那个该死少领主整狠了,现在凡事都要长个心眼。”边说边跳了两跳,一脚把缸子踹倒,“家里几天没人搭理,这水还是别喝了,都倒了吧。” 盛水的大缸子倒在地上,水稀里哗啦流了满地。 阿絮蹲下身,仔细去看缸底,用纸包着拈了一根极细的短毛出来,“这是什么东西?” 蒲牢看了看,阿絮手中的纸巾里正捻着一根漆黑的细毛,说:“看起来像什么动物的毛发。”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282 阿絮凑近闻了闻,“我就觉得这水有股味道,怪怪的,又说不上哪奇怪,原来是这根毛的味道。” 蒲牢说:“我也注意到了,没太在意。”从她手里接过去闻,“这是......” 阿絮说:“我怎么觉得跟涅槃草的味道那么像?难道又是秘术师?” “不。”蒲牢说,“不是涅槃草的毒,涅槃草只能用来萃取灵体提炼内丹原液,本身没有致命毒素。村里的毒素应该来自这毛发的宿主,这个妖怪可能在有涅槃草的环境生长,所以身上带着涅槃草的味道。” “你知道是什么妖怪吗?” “涅槃草本身就很稀有,生长环境很特殊,也不固定,很难推测出这是什么怪物,但只要知道它是什么就好办了。” 阿絮说:“刚才大哥说虞家的人晚上也在找什么,估计就是在找那个妖怪。可是一直没人看到过它,不知到底是什么东西......” 蒲牢说:“别着急,等天黑了我们找虞家人问问,看他们有什么线索,和他们一起找。” “等等。”阿絮突然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手指点了点面颊,“我忽然想起件事。” “什么事?” 阿絮沉吟片刻,看看手里的细毛,又看了看水缸,蹙了蹙眉。 对面的平房里走出来一个裹着身体的妇人,拿起葫芦瓢从缸子里舀水喝。 阿絮猛然一惊,转身跑走,说道:“秋宁你在这里等我,我去一个地方,马上回来。”转身指了一下她,“等我别跑啊!” 作者有话要说:  追文滴花姑娘们,等我别跑啊~~~ ☆、决战天寰篇74 阿絮坐着雪燕飞轿急匆匆跑回梦里,凭着蒲牢洪钟深渊的令牌进了天仙居住的梦姬城。 穿过云雾缭绕的拱桥,飞过九曲连环的玲珑坊,阿絮停到一座高耸如天的阁楼下,抬头望一望,深吸一气走了进去。 阿絮轻叩三下门环,“打扰了。”轻轻走了进去。 走进门内,映入眼帘的是一幅铺天巨画,画里祥云飘飞,神鸟曼舞,空中浮岛起伏,仙人来往匆匆,此乃“梦里全景图”。 阿絮转过身,穿过层层书架,看到一位盛装华服的女子,正背对着她整理古书。 阿絮给她请安,“阿絮见过八橘女仙。” 八橘转过身,手中握着一卷书,“白龙?”从她身边走过,语气说不上冷淡也谈不上友善,“你不跟着四姥,来这作甚?” 阿絮说:“我来找卷书,想到你是执掌‘嫏嬛阁’的仙官,特来问声好。” 八橘不跟她客气,抬手指向一边,“我道你有这样好心,原只是来瞧书的。请吧。”低头看着书,不再睬她。 阿絮笑了笑,“多谢。”转身上了楼。 民间相传“嫏嬛阁”是天帝藏书的地方,高九千九百九十九层,藏书不计其数,其内经典包罗万象,天上地下无所不有,能在阁中呆上一日,便能习得无限知识。 从前蒲牢安排阿絮在“嫏嬛阁”学习天自然是好,奈何阿絮是个贪玩性子,小时候哪里肯好好学习,学不了几页就丢了枯燥的符文法书跑去找小说杂文解闷了。 在缸子村看到妇人喝水的时候,阿絮就忽然想起小时候经常看的一本杂记,里面记载了各地的奇闻异事,其中浙江一带有一个民间传说,故事里的怪物和缸子村的极其相似,所以她才匆匆赶到“嫏嬛阁”找书。 阿絮记性还算不错,花了点功夫还是找到了以前经常猫着看书的地方,那本记着怪物的杂记就放在附近,找找就该有了。 她爬在梯子上把最高层的书全部翻了个遍,又蹲下身把最下边的书找了个全,还是没见到那本杂记。 阿絮自言自语,“怪了,明明就在这,怎么没有了?该不会这么倒霉让人借走了吧?” 正在这时,书架脚传来一声懒洋洋的叫声,“喵~” 阿絮连忙低头去看,原来是只黑猫。 黑猫仰着头,一双琥珀色眸子看着她,卷一卷尾巴,踱着优雅的步子慢悠悠走到她脚边,坐下,尾巴勾住她的小腿,“喵~” 哪来的猫?可能是哪家神仙养的带到这来了吧。阿絮现在没有心思管它,急着找书,想干脆下去问八橘是不是谁把杂记借走了。 黑猫突然蹿上她的肩膀,敏捷地从她怀中拽出一张手绢,飞快逃走了。 阿絮一摸胸口,秋宁送她的手绢没了! 贼猫! 阿絮急忙去追,跟着黑猫上蹿下跳,“小偷快把东西还给我!” 黑猫一个箭步跃起,竟然直接跳上了一百层,把阿絮吓了一跳。 黑猫向下望了她一眼,转身跑进阁楼里。 阿絮赶紧飞上去,“你别跑!”跳上阁楼,跟着黑猫跑了进去。 穿过两排摆放整齐的高大书架,对面露台的光倾泻进来,洒在房里的地板上,看上去格外温暖。 黑猫渐渐放慢速度,叼着手绢拐了个弯,转到一排书架后面去了。 阿絮抬手遮了一下强烈的光,也拐了过去,绕到书架后面,发现一个女人正坐在窗台边看书。 阿絮停下脚看着她,黑猫卧桌上,把手绢放下,仰起脸娇声一叫,“喵~” 女人从书里抬起头,一手捧着书慢慢转过身来。 她看到阿絮,问:“你是?” 阿絮感应到她身上的灵息,深厚强劲却很温和,处处透着暖,好像此时窗外午后的日光,温暖明亮。 梦姬城里住的都是梦里有头有脸的天仙,阿絮猜想这位应当是位尊贵的神女,便先请安,“打扰仙子了。”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283 她退后几步就想离开,这时女人合上了书,阿絮看见她手里的书又顿住了脚,那正是她要找的杂记。 阿絮无奈,只好硬着头皮说:“这位仙子,请恕在下冒昧,可否借仙子手中之书一读?” 女人抬手递出书,“请。” “多谢仙子。”阿絮接过书,这才好好看了看她。 这个女子生的大气,修眉端鼻,明眸皓齿,眉宇间浩气沉定,怡然自得,无论仪容还是气质绝非寻常仙家可比。她散着阳光镀出来似的金色长发,收拢在胸前,用一枚古铜雕环束住,内里一身水冰滴玉浅金软甲,披了一道流光穿金圣纹暗绣云肩,云肩边缘镶着深红鎏金彩苏带,左手拇指戴着一枚与束发铜环相似的古铜扳指。 女人笑,露出一颗虎牙,“客气。” 阿絮低头局促地笑,拿着书走远些翻看,急着寻找关于怪物的部分。 “喜欢下界的新奇事?”女人忽然问。 阿絮惊了一下,翻着书点头。 女人站起身,走到她旁边,黑猫趴在她的肩上打哈欠。 女人说:“我也喜欢。”又说,“我天天在这看书,从没见过你。你是?” 阿絮低头道:“我是蒲牢神君的义妹,叫宋明絮。我很少来,仙子没见过我不奇怪。” 女人笑着点下头,说:“原来是蒲牢的妹妹,早有耳闻。很高兴认识你,我叫‘梦’。”走到书架边,摸着高大木板说,“我经常在这里,如果你有什么问题,欢迎随时找我。” 阿絮看到书里的描写,拿到梦的面前,“那就麻烦梦仙子了。正好我看这里有些不明白,还请梦仙子解惑。” 梦看着书里一只猫坐在屋顶望着月亮的插图,点一下头,认真地看阿絮,“有什么不明白?” 阿絮说:“书中写到,《坚瓠集》载有妖怪‘金华猫’,浙江金华有传闻,猫畜养三年后,每于中宵时分蹲踞屋上,仰口对月吸其精华,久而成怪。每至人家,先溺于水中,人误饮此水,则不见其形。凡遭此猫祸患者,来时如人,日久则成疾。” 顿一顿,阿絮问:“请问梦仙子,如若中了金华猫的毒,该何解之?”看向她肩头的黑猫,“阁下养了猫,想必对猫很是了解,还请仙子指点一二。” 梦说:“这很好办,《坚瓠集》后段有载:‘惩之法为夜间以青衣复盖被上,拂晓察视,若被上有毛,即潜约猎户,牵数犬至家捕捉,剥皮炙肉,分雌雄供遇患者食用,男子食雌猫,女子食雄猫,即愈’。” 阿絮又问:“若是金华带上了涅槃草的毒素呢,使人皮生紫斑,口吐黑毛而亡呢?” 梦对答从容,沉着笑道:“金华猫烹,再加冰凰羽磨粉。”伸手比出三根手指,“三钱即可。” 阿絮暗自思忖:涅槃草名取自凤凰涅槃,淬灵毒性刚烈,却生在阴处,内阳外阴,而冰凰元属主阴,却与火凤呈祥,内阴外阳,正好中和金华猫体内沉积的涅槃草毒素。 妙,实在是妙。 只是不知梦仙子说的剂量是否合适。 仿佛看出她在担心什么,梦说:“你放心,我精通治愈之术,这点小方子是绝对错不了的。” 阿絮点点头,大胆走过去拿回桌上的手绢,道:“多谢梦仙子,在下有要事在身,先告辞了。” 梦捏着黑猫颈子与她道别,“走好,记得如果有问题可以来找我,我在这里随时有空。” 阿絮忙不迭跑去凤凰殿请了些冰凰的羽毛,又急匆匆赶回缸子村。 蒲牢抻着脖子守在村口望,阿絮老远地看见顿时心痛不已,跑过去把她抱住,“你怎么不找个地方先歇着,这么大太阳非要站在村口等。” 蒲牢亲亲她的脸颊,“我心里想着你,你叫我等,我不敢走,就在这盼着。”收紧手臂,“你要再晚点,只怕我就成了望妻石了。” 阿絮嗔道:“尽瞎说。” 蒲牢看到她手里羽毛,问:“冰凰羽,你怎么想起弄了这些来?” 阿絮说:“我知道在这撒野的是什么孽畜了。” “哦?是什么?” “是金华猫。” 蒲牢想了想,转身看向一家门口的大水缸,忽然明白了阿絮的意思,“原来如此。这样便好办了,叫这的人多准备些青面被子,再前几条猛犬,把猫抓住炖了就行。” 她看着阿絮手中的冰凰羽说:“这是拿来对付猫体内的涅槃草毒素吧。”揉着阿絮脑袋说:“你去哪了,跑了一趟就把所有问题都解决了,嗯?” 阿絮说:“我看到缸里的毛,联系起大哥说的月亮,村民失窃生病,没有目击证人,心里就有些想法,总觉得在哪看到过这种情况。后来看到一个大妈喝水,突然就想起小时候看的一本杂记,里面讲了‘金华猫’,所以刚才去了一趟‘嫏嬛阁’,找书去了。” 蒲牢笑着刮了一下她的鼻子。 “哦,对了。”阿絮说,“我还在嫏嬛阁遇到了一个人,冰凰羽的方子就是她想出来的。” 蒲牢怔了一下,“什么人?”嫏嬛阁可不是随便能进的。 “她还说让我以后有问题去找她。”接着,阿絮把在嫏嬛阁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跟蒲牢讲了一遍。 在听到阿絮说“金色长发”和“古铜扳指”的时候,蒲牢的眉头已经皱起来了。 阿絮最后说:“就是她那只黑猫太调皮了,不过也很可爱。” 蒲牢打断她,“那不是黑猫。” 阿絮眨巴眼,不是黑猫?可是那明明就是只猫的。 蒲牢说:“是太古守护兽,‘玄通极帝虣’。” 阿絮也愣住了。 蒲牢问她:“梦姬城是什么地方,在梦姬城里自称为‘梦’的人,你觉得会是谁?” 阿絮怔了好一会,举起手指指画画,嘴里支支吾吾,“她,她她,我......我都没好好跟她行礼,我——” 蒲牢抓住她的手,“好了,她愿意教你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尤其是找到空归剑后。蒲牢说:“她的剑术超群绝伦,单论剑技就是龙玉朗也未必能赢她。” 忽的,蒲牢把阿絮捞进怀里,狠狠吻住,末了还咬了咬她的下巴,阴沉地问:“你说你怎么就到处招惹麻烦的角色呢?”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284 阿絮笑着把冰凰羽毛插在她的发间,拇指指腹摩挲她的眼角,轻声说:“那还不是因为君上教的好。” 作者有话要说:  经呱太姑娘提醒,九九发现全文“嫏嬛阁”的“嫏嬛”都打错了,马上改过来,两个字都是女字旁哟。另外再说一下,正文都是晚上20:00更新,除非特殊情况,不然其他时间看到更新都是捉虫!熊抱大家,安~ ☆、决战天寰篇75 阿絮找到废弃的药店,用里面的铜冲子把冰凰羽捣碎,然后碾成粉,用袋子存好。 当晚两人在村中守候,等到虞家的人把他们叫住,道明来意。虞家的后生都知道蒲牢的名号,听她说完后纷纷表示同意与她们合作。 蒲牢把虞家小孩聚集起来,告诉他们“金华猫”的习性和解决对策,顺带解释了一下“涅槃草”的毒性和解法,让他们准备青衣、青被和猛犬,还有烹饪妖猫的锅具和煮药的砂罐。 有个虞家的男孩不明白,问:“这猫是浙江金华的怪物,怎么会跑到昆仑来?” 阿絮笑道:“只要有猫,有月,哪里都能有猫成精。只不过以金华地区最为典型,所以才说‘金华猫’,别的地方应该也有。” 男孩半信半疑,“当真?” 蒲牢说:“或许有人故意用金华猫修炼的法子在这助纣为虐,救人要紧,你们赶快去准备东西。” 男孩欠一欠身,领着同门办事去了。 村里大部分人都染上了瘟疫,只剩下一小部分健康的人隔离保护起来。已经感染的人妖猫肯定不会再找,所以他们把目标放在了幸存的几个人身上,让他们在青面被子上罩好青衣,又牵了猛犬在房外的树林里静静守着,一旦有异样就冲进房里捉拿妖猫。 等了整整一晚都不见动静,直到黎明时分,房中忽然有了动静。 虞家男孩看到守在幸存者床边,打了个盹醒来发现搭在青面被的青衣上挂着几根猫毛,立马关上门把窗户锁严,给外面的人打了个手势。 早就守在树林中的人急忙赶着猛犬冲进房里,几条凶恶的狼狗一进屋子就烦躁不安,转了几圈后对着房顶的吊灯一阵狂吠,更有甚者跳将起来像是要咬什么东西。 几条大狗在房里折腾了一会,外面太阳越来越大,不一会刺眼的阳光射了进来,本来空无一物的吊灯上忽然慢慢现出一个黑影来,正是那作恶多端的金华妖猫。 守在另一间屋子的蒲牢和阿絮接到消息,立刻赶了过去,蒲牢用一个麻袋往上一抛,径直将妖猫封进袋里,扔给虞家的小孩,叫他拿着杀了给村民炖汤煎药。 躺在床上的村民听到蒲牢的话喜出望外,站起身打开门正要说话,阿絮突然吼道:“不要开门!还有一只,别让它跑了!” 可是为时已晚,村民已经将门拉开一道缝,狼犬飞速冲了过去,一阵狂吠后又停了下来,看来漏网之猫已经逃走。 村民傻傻愣在原地,虞家小孩狠狠瞪了他一眼。 蒲牢对阿絮说:“赶紧追。”然后破门而出。 村民哀怨道:“怎么追啊,看都看不见!” 虞家男孩打了他一拳,“要不是你这蠢货,妖猫能跑掉?只有喝过金华猫泡过的水才看不见它,我们都喝了,那两个女人没喝过。” 村民说:“你这是在怪当初你们进村时我给你们喝了缸子的水喽?” 虞家男孩说:“没人怪你,我要怪只怪自己,没有眼力界。” 他又对同门伙伴说:“此次缸子村试炼就算是过了,我们也没什么颜面去见神上。” 有人安慰他:“神上说过合作精神也很重要,队长不要妄自菲薄,经验是一点点累积的,我们的努力他都会看到,会理解的。” 他叹一口气,道:“这回多亏遇上蒲牢神君相助,日后定要好好答谢神君。” 阿絮踏着树枝一路追踪,口中喝道:“孽畜哪里逃!” 妖猫动作敏捷,速度奇快,连着好几次攻击都被它躲了去,还有好几次明明击中了,它却又生生活了过来,都说“猫有九条命”,阿絮这次才算是真的见识了。 蒲牢在后面跟着却不出手,阿絮急了问她,“你怎么不动手?” 蒲牢朝前扬扬下巴,“我看它要逃到哪去,兴许能把村民丢掉的东西找回来。” 阿絮觉得她说的有理,便也不再浪费力气,只跟着妖猫走。 她们穿过一片山林,找到一个地洞,想来那便是妖猫的藏身之地。 蒲牢把妖猫困死在洞里,后用绳子勒住它的脖子,将它溺在水中,然后把尸体装进麻袋里,等一会好送给村民煎药。 阿絮在洞里掏了两把,挖出不少珠宝首饰,对蒲牢说:“丢的东西还真在这。”不坏好意地笑,“我以为干这种缺德事的只有某些龙呢,没想到某些猫也是这样啊。” 蒲牢听了不高兴了,说:“我蒲牢这辈子就藏过一件最宝贝的东西,其他的都不值一提。” 阿絮托着腮帮,眼睛带着笑看她,“嗯。说,接着说。” 蒲牢挑一下眉,“你就不想知道我藏的最宝贝是什么?” 阿絮转过身,手伸进猫洞深处,悠悠道:“你藏不住的。” 蒲牢怔了一下,“嗯?” 阿絮手上用力,似乎抓住了什么东西,往外拖出来,说:“我说啊,你藏不住的。” 蒲牢皱起眉,“怎么说?” 阿絮把手从猫洞里拿了出来,拿起来看,吹吹上面的土,“小娘子天资聪颖,国色天香,前有圣兽雪麒麟,后有梦姬昊天帝。”偏过头,盯着她看,“你说藏不藏得住?” 蒲牢把她抱住,“我不管,藏不住我就使劲藏,往死里藏。” 阿絮掀掀眼皮,“谁要跟你死了,别说不吉利的。” 蒲牢咬了两下阿絮耳根,低头看见她手里的东西,是个沾满土灰的蚌壳。 阿絮说:“这是珍珠蚌?不然妖猫将它藏起来做什么?” 蒲牢捡起蚌壳,寻了条小溪将它泡在水里,说:“蚌壳虽小,也是我水族的生命,埋在干土里苦了它了,还是让它在水里安息吧。”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285 哪想着蚌壳在水里呆了半分,竟然冒起了泡,活了过来,慢慢张开壳,里面露出个抱着珍珠的可爱小姑娘,竟然是个蚌壳精! 阿絮看着她,突然想起被丢在洪钟深渊罐子里的香香。从鬼市回去后,碧君给蒲牢告状,说香香跟她上寻香阁时背地里说蒲牢坏话,蒲牢一气之下把香香封进了夜壶罐,说她什么时候老实了再放她出来...... 蚌壳精浮上水面,站在石头上,打了个喷嚏:“啊啊啊啊啊——阿嚏!” 石头面上落了几滴小水珠。 蒲牢护住阿絮往后退开,嫌弃地捂住口鼻。 蚌壳精揉揉鼻子,仰头看到阿絮,眼睛忽然瞪得老大,瞬间变成蛋花眼忽闪忽闪,眼泪喷洒奔向阿絮,“主人!” 蒲牢一脚把她踢开。 蚌壳精哇地扑在地上哭了,吸着鼻涕说:“主人,蒲姥姥好凶啊,要主人安慰抱抱!” 阿絮阴测测地看向蒲牢,眯起眼睛笑,“哦,看来这是个认识‘蒲姥姥’的蚌壳精。” 她把蚌壳精捡起来,安慰道:“别怕,没人会伤你。不过我不是龙玉朗,是她的刻印体。” 蚌壳精吸溜鼻涕,“我知道,玉朗主人离开之前交代过我们,很久以后会有她的继承人来找我们,让我们保管好神器,到时候交给您。” 阿絮说:“嗯,香香已经把雪丝燕给我了,那你......” 蚌壳精拍拍胸脯说:“我是可爱的小蚌壳,珍珍,奉玉朗主人之命,看守空归剑的封印。”忽的耷拉下脑袋,“不过前些天我看月亮很大,想敞开蚌壳吸收精气,没想到被猫妖看到珍珠,想要偷走,就把我抓紧了洞里,害得我差点脱水而亡了。” 阿絮点点她的脑袋,“辛苦你了。” 珍珍笑着抱住她的手指,“不辛苦!这下好了,碰巧找到了主人,真是皇天不负有心人。” 阿絮问:“龙玉朗一共有几个仆人,你还知道其他伙伴在哪,都守着什么神器吗?” 珍珍点头,兴奋地说:“我是蚌壳珍珍,看守‘空归剑’。主人已经遇到的是螺蛳香香,看守‘雪丝燕’。还有螃蟹仔仔,他看守《离清言灵术》。另外还有两个分别是龙虾壮壮和水母悠悠,壮壮守着去四方秘境的路线图,悠悠手里有‘遥塔密令’。” 说完,珍珍酷酷地摆了一个pose,自豪道:“我们是打遍天下无敌手,又酷又美又善良的‘海鲜小战队’!” ...... ...... 阿絮把蒲牢拉到一边,跟她说悄悄话,“你说龙玉朗是不是还少找了一个王八?” 蒲牢皱起眉,摸着下巴说:“王八算海鲜?” 阿絮说:“我怎么觉得这个战队只有被吃的份啊。醋溜螺蛳粉,碳烤珍珠蚌,清蒸大闸蟹,爆炒小龙虾,凉拌海蜇头——嗯~真不错。” 蒲牢却说:“总之他们挺有用处,敖清总算做了件好事,准备好神器心法地图密令不说,还留了顿海鲜给我们,也算义气了。” 阿絮点点头,“嗯,有道理。” 珍珍站在一旁,远远望着她们,双手抱在胸前微笑着眨眼。 蒲牢提起装着金华猫的麻袋,揽住阿絮的肩,说:“虽然找到碳烤珍珠蚌了,我们还是要见一见陆吾,先把妖猫带回去再说。” 阿絮点头,把珍珍揣进兜里,“那先回去。珍珍,等会我再问你空归剑的事。” 珍珍一脸幸福地笑着,“好的主人。”举起小手向着前方,“出发!” ☆、决战天寰篇76 蒲牢把另一只金华猫带了回去,虞家小孩已经把之前捉到的那只炖上了。 虞家男孩说:“炖的那只是母的,炖好之后准备送给男村民吃。” 蒲牢说:“金华猫雌雄共修,这只必定是公的,拿去炖了给村里的女人吃吧。记得在汤里都加上冰凰粉,否则涅槃草的毒素去不掉。” “小人明白。” 阿絮坐在椅子上,找了个盆子从林子里的河里舀了水,把珍珍泡进去。 阿絮说:“香香离了水都能过,你怎么就不行呢?” 珍珍不好意思地捂脸,“我养着珍珠,比较娇嫩。” 阿絮无言以对。 阿絮看看四周,见到大家都在忙着炖猫,就问珍珍,“现在没人,你告诉我空归剑在哪。” 珍珍说:“我只知道封印在哪,只有主人亲自打开封印进了结界,才能拿到空归剑。” “封印呢?” 珍珍皱了皱眉,凑到阿絮耳边小声说:“主人,这个有点麻烦。玉朗主人留的封印在虞家宫殿的地下,可是早些年前不知怎的,有人下了山底的地下河,把山挖空建了暗坝,我就是那时被赶出来的。” 珍珍说,原来的供奉空归封印的暗河神庙被大水冲毁,沉在了那群人拦截的水库底部。她们都是水族潜下地下河不成问题,但是地下那群人看守森严,也不知他们底细如何,贸然下去会不会有危险。 阿絮也蹙起眉,“那都是些什么人?” 珍珍摇头,不知道。 阿絮问:“不是虞家人?” 珍珍说:“感觉不像。或者说......虞家大部分不知情?” “什么意思?” 珍珍望望旁边,爬到阿絮肩上耳语,“主人,您知道虞家最近换家主了吗?”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286 阿絮点头,“‘风无形’虞靖珂,土地公说他很年轻。” 珍珍说:“去年我在地下河查看暗坝的时候,在那看到他了。” 阿絮想了想,说:“这至少说明,虞靖珂跟地下暗坝有关系。” “是的。” 阿絮问:“你还记得其他人吗,特别突出的?” 珍珍回忆了一下,说:“有。有个女人,我印象特别深。” “什么样?” 珍珍说:“白长袄,扎着双马尾,头上别了雏菊,很漂亮。” 阿絮怔住,吸一口凉气,目光飘移。是她...... 珍珍补充道:“对了,我远远的听到有人叫她‘王上’,好像是什么......永?还是夜的,记不清了,当时也没听的太清楚。” 阿絮说:“永夜王。” 珍珍忙道:“对对对,就是永夜王。主人知道?” 阿絮叹一口气,“我不知道。”心里却乱做一团麻。 她又问:“你有没有注意暗坝的那群家伙有什么特征,或许他们不是人呢?” “不是人?” 阿絮说:“永夜王是鬼市象征性的王,很少有人听说她,也没人见过她。如果你说的那个女人真的是永夜王,那么她手下的人很有可能是鬼或者妖。” 珍珍说:“经您这么一提,我还真想起来了,他们或许真的不是人。主人,那群家伙都用黑布把自己包的很严实,死气沉沉的,一般人那样裹着早憋死了。他们或许是鬼族。” 阿絮垂下头,心里有些茫然。天师城的事情还没解决,本来她和蒲牢就要去永夜塔查永夜王的,却不想在这就碰上了,也不知天师城的事和这里的地下河有什么关系。如果有关系,只怕永夜王和虞靖珂都是“天寰”的人。 阿絮问珍珍:“他们拦截地下河做什么?” 珍珍说:“他们往里面倒了很多药水,然后泡了很多东西进去。” “什么东西?” 珍珍皱皱眉头,“说不上来,都是些珠子,大小也不一样。” 阿絮想:永夜塔调走了獬豸,派更知树接替仲裁府,监禁天师城,一面大肆抓捕天师淬炼金丹原液,一面借此威胁他们说出‘遥塔’下落。而现在永夜王出现在昆仑山下的暗坝,在地下水库里泡了很多珠子,如此推来,那些珠子应当就是原液炼成的“灵力珠”。 珍珍说:“而且他们引了‘昆仑弱水’下去,正好拦住了供奉‘空归封印’神庙的去路,我们要下去还得费些功夫。” 昆仑之北有水,其力不能胜芥,故名弱水。弱水之弱,鸿毛不浮,不可越也。 这下好了,他们该如何去神庙解开空归封印? 阿絮在这边头疼着,蒲牢在院子里指挥虞家的小孩煎药,折腾了一整天,终于给每个病人的喝了药,村民的情况渐渐好转,笼罩在缸子村头上的黑云总算是散了。 阿絮亲自去看了那个发烧的小女孩。 小女孩已经完全好了,听爸爸说是这个医生姐姐救了她,把自己从学校得的所有小红花都送给了阿絮,一直跟她说谢谢。 村民们把他们送到村口,还给了他们许多东西,他们自然没有收。 经过这件事后,村长说村里以后再也不摆缸子了,也不再养猫了,倒是对狗产生了极大的好感。 提起狗,阿絮就想起岐家的犬神獢獢王,不禁暗自神伤。子木,你转世了吗?你现在......过的还好吗? 阿絮狠狠握紧拳头,子木,你放心吧,我一定会查明真相,为你报仇的。 告别缸子村后,蒲牢和阿絮与虞家小孩一齐上山,就是不知何时才能见到陆吾。 虞家男孩正在奇怪神上怎么还不现形,前方山路的正中就蓦然多出了一座神殿。 众人一惊,“这是?” 阿絮看了看蒲牢。 蒲牢说:“怕什么,这不是你们心心念念的老不死么?” 蒲牢话音刚落,神殿里就传来哈哈的笑声,说道:“蒲四娘,当着小朋友的面,说老朋友的坏话,干这种事可不是龙神之后应有的风范。” 阿絮笑道:“这回终于不是叫你姥姥的了。” 虞家小孩悉数跪下,抱拳道:“虞家弟子拜见光明神上。” 神殿金光一闪,里面晃晃悠悠走出一个穿着土红袍子的人来。 阿絮初见陆吾吓了一跳,没想到这是个长了九个脑袋的神仙! 陆吾正中的头在说话,其余的八个各自做着不同的表情,或沉默或微笑,还有一个对着阿絮做了个鬼脸。 蒲牢抱住她,轻声说:“别怕,陆吾九头虎身,喜爱捉弄人,神格不佳,但心不坏。” 阿絮点了点头,“嗯。” 蒲牢对陆吾说:“我来找你,你不出来迎接还要我陪你手下的小孩兜圈子,这就是你说的老朋友?” 陆吾哈哈大笑,“误会误会,我哪知道你会来。我说这帮崽子能有这样厉害,一月不到就破了缸子村的谜团,原来是有神君相助,也算他们的造化了。” 蒲牢冷笑一声,“是么。”暗道:你要真是有心,哪里容得下村民多受一月的苦,用人的性命来给孩子做陪练呢? 陆吾袖子一挥,变出几头大老虎来,身子一晃坐在为首的那头身上,笑道:“蒲四娘,你且跟我上山吧,你我千年未见,是该好好叙叙旧了。”面色一沉,“正巧我也有事想找你谈谈。” 蒲牢抱着阿絮坐上老虎,应道:“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287 早闻虞家机关阵法独步天下,这次进山阿絮算是开了眼界。 伏羲八卦之术她是不懂,只知道有个生死门,具体运用在实际里,虞家山门结界她是头一次见。 这回虞家总算拿了该有的礼数出来,知道这是蒲牢真身,都恭恭敬敬出来迎接,嘴里神君叫得可甜,阿絮见了全部赏了白眼。 管事的出来禀报光明神,说家主下山巡查去了,暂时回不来,要神上先行接待蒲牢神君,他晚上回来再好好赔礼。 阿絮听了,直觉告诉她虞靖珂是去地下河的暗坝了。 进了大殿,阿絮随蒲牢坐在席垫上,接过侍女端上来的茶水说了声谢谢。 陆吾与蒲牢寒暄两句,先请蒲牢讲话,问她来昆仑有何打算。 蒲牢向来不会绕弯子,直接与他说了苏寻香的话,问他知不知道空归剑的下落。 陆吾摆摆手,道:“我的确不知,空归的事我也有所耳闻,派人查过,并没有发现什么线索。” 蒲牢也不急,她们已经找到了看守空归封印的珍珍,找到空归剑是迟早的事。于是她问陆吾,“那你又想找我说什么?” 陆吾屏退左右,走下台来,低声对蒲牢说:“有人在昆仑山下动手脚。” 蒲牢抬眼看他,“在你眼皮子底下?” 陆吾点头。 蒲牢笑,“这我就不明白了。陆吾,昆仑是你的地盘。” 陆吾说:“也是虞家的底盘。” 蒲牢皱起眉。 阿絮从茶杯里抬起头,低了低眼,又看向陆吾,想要说什么却欲言又止。 蒲牢说:“虞家不忠?” 陆吾没有直接回答,张开双臂,“你看谁不在这?” 蒲牢捏了把指节,垂着眼,嘴角略带嘲讽,“虞靖珂。” ☆、决战天寰篇77 蒲牢说到虞家不忠,陆吾便把话题转到虞靖珂身上。 陆吾说:“我还没和他撕破脸。每次我要派人查,他都会以家主的名义拦下,然后告诉我,”拿起茶杯,重重在桌上砸出响声,“没什么。” 蒲牢说:“原来土地公说虞家新家主‘政权还未巩固’是这个意思,”指了下陆吾,“握着神权的‘摄政王’,可比什么都管用。” 蒲牢问他:“你没暗中派亲信去查?” 陆吾说:“派了,没有一个回来。” 蒲牢说:“何不亲自一探究竟?” 陆吾说:“我说了,还没到撕破脸的地步。” 他顿一顿,竖起手指摇一摇,“而且事情没你想的那么简单,蒲四娘。我之所以还没亲自动手,是因为我的斥候告诉我,有一个比你我都高明许多的人查这件事很久了。” 蒲牢看他一眼。 陆吾说:“既然她都还没动手,我又何须着急?不过你要是也能来帮忙,我想一定会事半功倍的。再说,空归剑如果就在山下,不也正好遂了你的意?” 蒲牢问:“她是谁?” 阿絮突然说:“是什刹吧。” 蒲牢看向她。 陆吾摊开手,笑了。 阿絮说:“其实这么久了,我一直想不通一件事情。前不久我们去过鬼市,苍枕月告诉说什刹一直在暗查仲裁府。凭她的实力,明明可以直接把仲裁府一锅端了,但她却只是‘暗查’,还不愿意让我们插手,这是为什么?” “你说。” 阿絮应道:“仲裁府背后的是永夜塔,而在昆仑山底动手脚的......”她看一下陆吾,“光明神,你刚才说‘事情没那么简单’,想必你也知道鬼市的‘永夜王’与昆仑地下的暗坝了?” 陆吾有些诧异,不由赞叹道:“看你小小年纪,没想到手段还不少。” 阿絮对蒲牢说:“秋宁,我想我知道‘永夜王’是谁,什刹又为什么不想让我们插手了。” 蒲牢问:“为什么?” 阿絮小声对蒲牢说:“我现在只有一个大胆的推测,你听听就好,别当真。” 蒲牢理理她的耳发,“嗯,你只管说。” 阿絮点一点头,整理了下思绪,说:“五年前我们从伯山回家,下山的时候,我一个人跑在前面,遇到一个女人,她的手上缠着一长串辟邪珠。” 阿絮看着蒲牢眼睛说:“秋宁,你记得当时我还问你‘为什么我的辟邪珠是白色的,而她的是红色’吗?” 蒲牢沉下眼睛,应道:“记得,我回答你:因为那是‘辟邪血珠’,世上只有两串,一串在什刹身上,一串送给了昊天帝姬。” 阿絮说:“可是,什刹的在她手上,昊天陛下的也没有丢,这世上明明还有第三串‘辟邪血珠’啊!” 她抓住蒲牢的胳膊,声音有些发抖,“秋宁,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吗?” “辟邪血珠”,要用辟邪的角骨和心头血精心炼制才能成型。龙也有角,阿絮清楚地明白,割下角骨有多么的痛,如果要制成那么长一串珠子,必须要割下整只角。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288 那么重要的东西,一串留给自己,一串供给皇帝,除此之外,还有什么人值得辟邪忍着剧痛割下整只角,刺穿心脏一滴滴搜集鲜血,昼夜不息地守着炉子炼制“血珠”呢? 蒲牢立马联想到数百年前辟邪离奇失踪的事,心中隐约有些猜想,却又暂时理不清头绪,但不管怎样,这事不能让他人知道。 蒲牢一手捂住阿絮的嘴,拇指在她下唇擦了一下。 阿絮看着她眨了眨眼,默默点一下头,没再说什么。 蒲牢温柔地看着她,“嘴角沾了水,怎么都不擦干净。” 陆吾站在另一边看着她们,觉得她们在说什么很重要的事,却又听不明白,好像和辟邪有关。 蒲牢凑近阿絮耳朵低语:“永夜王的事等会我们单独说。” 她拿起茶杯走向陆吾,“你我算是双方互利。既然如此,我们便打个商量。” 陆吾笑道:“蒲牢神君果然爽快,只要你帮我收拾了昆仑山底的麻烦东西,助我整顿虞家,我就与你方便,借你兵力,顺带寻找空归剑。” 蒲牢与他碰杯,仰头饮而尽,“一言为定。” 陆吾举了举茶杯,九个脑袋一起咧开嘴笑,“一诺九鼎。” 蒲牢不跟他客气,“我要使魔,灵药,火器还有暗器。” 陆吾说:“没有问题。” 他拍手找来两个侍女,“带蒲牢神君去客房。”对蒲牢笑,“神君,请吧。” 蒲牢看也没看他一眼,牵住阿絮的手走了。 陆吾看着阿絮的背影,眸子沉了下来。 这个女娃“元属”的灵息,除了水和冰,似乎还有其他的,到底是什么呢...... 进到房间,蒲牢关好房门,开了屏蔽结界。 她问阿絮:“龙儿你告诉我,你刚才在大殿里说的都是从哪知道的,怎么都没事先告诉我?” 阿絮说:“我也是才从珍珍那听到,还来不及告诉你,现在我给你讲清楚,具体的你再问珍珍。”然后把珍珍告诉她的事详实地叙述一遍。 蒲牢点头,先让她坐下,把珍珍放在桌子中间。 听阿絮讲完后,蒲牢沉默片刻,沉声说:“龙儿你听着,如果真像你说的那样,事情会变得很麻烦。” 阿絮问:“你是担心什刹也被天寰收买了,所以她才不想我们插手,暗中包庇永夜王?” 蒲牢摇头,“不。什刹不是在暗查吗,她不是包庇谁,而是在秘密调查。这只能说明那个女人非常棘手,就凭什刹司正三界数千年的实力和经验也不敢轻举妄动。” 阿絮说:“那永夜王手上的辟邪血珠怎么解释呢?如果不是什刹和永夜王有关系,永夜王怎么会有辟邪血珠呢?” 蒲牢沉吟片刻,低沉地说:“几百年前,什刹失踪过一段时间。” 阿絮一怔,“失踪?” 蒲牢点头,面色不太好看,她叹口气说:“后来有一天,什刹突然回来了。以前她只是不爱说话,但还算温和。可是自从她失踪回归之后,整个人就变得冷酷无情,就像哑巴了一样,跟云少稔的关系也越来越差。只要一问起她失踪的事情,她就会很暴戾,我问过几次就再也不敢提了。 阿絮想了想,小声问:“什刹失踪的事,会不会和永夜王有关,就是在那段时间里,她们......” 蒲牢扶住额头,“很有可能。这就是我最担心的事。” 阿絮说:“那个永夜王到底是什么人,明明是天寰的试炼官,怎么会成为鬼市的王呢。” 蒲牢说:“天寰高层的人,全部姓葛,没有人知道他们的底细,也没人知道天寰的老巢在哪里,他们从不与外界接触。那个戴雏菊的女人既然是天寰的高层,那么她应该本身和鬼市没有关系,我觉得最大的可能是她杀了真的永夜王,然后取而代之。” 她又说:“况且那个女人强的可怕,如果鬼市有那么厉害的角色,早就把梦里的天仙赶下去自己住进去了。” 蒲牢心中很不是滋味。她探不出那个雏菊女的实力,说明她们的灵力极限不在一个境地。如果一个人的实力比自己弱,或者强一点,都是能感知出来的。但要是两者相差太多,弱者对强者的感知就会一片空白,这种感知空白被称为“灵力界差”。迄今为止,蒲牢只对四个人有过“灵力界差”的恐惧:神皇昊天帝,圣兽雪麒麟,龙玉朗,还有一个就是那个雏菊女。 蒲牢静静看着阿絮,不敢把“灵力界差”的事告诉她。不管怎样,这次下昆仑山底她都不会让阿絮有任何闪失。 阿絮趴在桌上抓头发,说:“这个永夜王有问题,我们千万别招惹她,也别去永夜塔找獬豸了,等着回去跟昊天陛下禀报吧。空归剑有珍珍带路找,我们躲着点暗坝的守卫,小心点就好。”叹口气,“就是什刹那边我放心不下,有种很不好的预感。” 蒲牢揉揉她的头发,“放心,有我在,不会有事的。” “嗯。”阿絮靠进她的怀里。 阿絮说:“秋宁。” 蒲牢吻一吻她的脸颊,“嗯?” 阿絮说:“你不要太担心。永夜王不可能一直守在那里,我们只要找准时机,不惊动守暗坝的鬼兵就行,取了剑就走,没问题的。” 蒲牢点一点头,心里稍微放松了些。至于那个雏菊女,一定要找什刹问个清楚,什刹肯定藏了很多事情,包括天寰。 噌。 玄铁剑在黑暗里狂舞,擦出锃亮的火星。 子弹飞快袭来,她横剑一扫,挡住所有攻击。 四周重归寂静。 “说。”冰冷的汗水从寒光凛冽的面具下缓缓流下,“她在哪。” 劲风卷过,一道身形拖着残影从石壁上飞跃而下,稳稳落在堤坝之上。 年轻的男人转动手里的枪,停在耳畔,对着枪口轻轻吹气。他低下眼,看到她苍白手臂上缠绕的暗红珠链。 “恭候已久,”年轻男子折起手臂,拳头放在心口,毕恭毕敬,“辟邪神君。”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289 ☆、解锁 《三捎定情(下)》 大晚上不知一群人怎么想不开,非要去吃火锅,还点的超级辣。 其他人怎么样不知道,但是等回到寝室以后,朱思言同学的嘴已经肿了。 小A指着她笑道:“哈!腊肠!” 于是招来了朱思言一顿绵绵拳,虽然杀伤力不值一提,但她发疯般捍卫形象尊严的气势还是相当有震慑力的。 小A说:“猪猪你说你这是什么体质啊,吃不肥,长不胖,一沾辣子就肿。” 朱思言无语。 小B附和道:“是啊,我记得小猪有一次,晚上吃了一碗牛肉面,面儿上就三片肉,结果人第二早起就腊肠嘴了,吃点儿燥热的都上火,立竿见影啊!” …… 朱思言问自己:有这么夸张吗? 呃……仔细回想一下,还真有这回事!所以她对于牛肉羊肉之类,食用都非常谨慎。 小C说:“思言你多吃点梨,喝莲子心吧,我看你爱吃的都是容易燥火的。” “噢……” 小A说:“我估摸着她这是空虚太久,欲火堆积,喷出来了。” 朱思言反驳道:“请别随意诋毁别人的清誉好吗!我可是很清心寡欲的!” 没人搭理她。 朱思言也不在乎,想着要吃点什么压火,一看时间,晚九点了,寝室里肯定没人愿意给她出去买东西。 她又打起了小A的主意。“小A呀,你有没有小学弟小学妹还在外面逍遥呀?” “没有。” 拒绝的这么快?! “小A~” “我是不会再找人帮你带东西的了,要吃自己出去买。”小A决绝道。 朱思言郁卒,爬回床上躺着。 她百无聊赖地翻看手机,东点点,西点点,打开通讯录,下拉,下拉…… 诶? 她的目光定在“小学妹”的备注上。 嘿嘿。 朱思言脑子里灵光一闪,飞快地点开对话框,发了消息过去:(?gt?lt?)想吃肉 袁文倩正在图书馆帮导师整理资料,听到消息提醒,打开手机一看,愣了一下。 想吃肉……? 这是几个意思? 袁文倩单手回道:? 朱思言啧一声,这个小学妹,情商忒低,这么浅显易懂的消息都不明白!那就让她再直白一点吧!于是她回道:—?ZZZ?烤肠—●○◎关东煮—◎●●●●冰糖葫芦( ̄¬ ̄*)流口水 袁文倩看到消息彻底凌乱了,这些奇奇怪怪的符号文字朱思言都是上哪找的! 思索片刻后,袁文倩问她:你想吃东西? 朱思言高兴地一个劲点头,这个小学妹,终于开窍了!立马回道:(?gt?lt?)想吃!( ̄ж ̄) 一本满足!! 袁文倩看了一下时间,叹一口气,问她: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带? 诶哟诶哟,这个小学妹真着道!她说:我想吃校门口大叔卖的炒酸奶!奥利奥口味不要花生芝麻葡萄干,纯奶就好!对了叫大叔便宜一点,没要他花生! 袁文倩还不知道炒酸奶有奥利奥味的,她已经很久没在学校外买过小吃了,最近一次还是帮朱思言买烙饼。 有人答应给带炒酸奶了,朱思言高兴地乐开了花,一边唱歌一边玩游戏,嘴里叨叨个没完,来回就是那两句:炒酸奶,炒酸奶,炒酸奶~ 小B说:“小猪,要是有男生追你,我一定会叫他给你买炒酸奶!” 朱思言不假思索地回道:“糖炒栗子也可以啊!” 众人无语。 没一会袁文倩按照朱思言的吩咐把炒酸奶给送来了,朱思言忙不迭地下去拿。 已经是初冬的天气,风吹的干冷,袁文倩穿着浅驼色的毛呢大衣,一双过膝长靴显得人格外高挑,反观朱思言同学套着一条毛球小斗篷,活像一个中学生。 “小学妹!”朱思言飞奔过去,热情地张开双臂,在要抱住袁文倩的瞬间停住,仰头望她,“可以来一个感激的拥抱吗!” 袁文倩木讷地点了下头。 “谢谢你——的炒酸奶!”朱思言笑着抱住她,紧了紧,然后放开她,有些疑惑地说:“奇怪,你真的是新生吗?我怎么觉得怪怪的……”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290 袁文倩被朱思言抱着的时候心跳慢了半拍。此时听到她这么说,袁文倩黑线了一下:小妹妹,你终于认识到这个严重的问题了,我可比你足足高了五届啊…… 话说她到底哪里长的像水嫩的小学妹了?明明一点都不像好吗!她只是模样看上去……青涩了那么一点点…… 袁文倩说:“我是新生。”博一的新生。 “啊……”朱思言说,“可我总觉的,你的气质很不符合啊……不行,以后不能叫你小学妹了,我要叫你大学妹!” …… 袁文倩想:你可以把那个妹字改成姐,大学姐。 朱思言丝毫没有注意袁文倩面部表情的变化,她欣喜地打开炒酸奶的口袋,拿勺子舀了了瓢,送到袁文倩嘴边,“先请你吃!” “啊?” “吃嘛,别客气!” “唔……”袁文倩张开口,朱思言把一勺炒酸奶喂了进她嘴里,看着她吃完,眯着眼睛笑道:“是不是冰冰的?降火神奶哟~” 袁文倩不知哪根筋没搭对,朝朱思言瘦小的胸脯瞄了一眼,心里想的是:这样的也是神奶? 呃…… 袁文倩摇一下脑袋,都想的什么这是!却看到朱思言把她用过的勺子含在嘴里,袁文倩脸色变了一下。 这……这是间接接吻? 朱思言这回倒是注意到了袁文倩的表情变化,微微一怔,看着小勺说:“对不起啊,我不知道你不喜欢和人合用餐具,不过没关系,先给你用的时候是干净的。” 唔……经朱思言这么一提,袁文倩也觉得没有什么,她就是总在间接接吻里钻牛角尖。 “没事啊,我对这些没要求。”她这么说。 朱思言叹道:“那就好那就好,我害怕你生气了!”把钱和一个手工小别针放到她手里,“这个是钱和回礼,谢谢你啊,麻烦你两次了。” 袁文倩把东西揣进兜里,“没关系,顺路。” 朱思言问:“还上去坐坐吗?” “不了,时间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 “嗯,那再见,晚安~”朱思言说,炸一眨眼,“可以来一个晚安抱抱吗?” “嗯……” 朱思言轻轻抱她一下,转身上楼,“好梦。”咬了咬沾着酸奶渣的勺子,笑了笑。 袁文倩手揣在包里往宿舍楼走,在路灯下停住脚,拿出朱思言给她的别针。 是一个手工制作的姜饼小人,边缘缝着线,咧着小嘴笑得很可爱。 “真是小孩子的玩意……”说着,袁文倩把姜饼小人小心翼翼地别在了大衣的胸口上。 ?? 临近期中,有些半期的结课的科目要考试了。袁文倩的导师带来一节大三的课,监考安排到他,不巧他母亲病危,叫袁文倩代他去监考。 也是在考试的这一天,袁文倩大学姐的身份终于得到了平反昭雪。 挂着牌的监考员拿着试卷袋走进考室的时候,朱思言小朋友的下巴都要掉下来了。 “你……”她惊恐地指着袁文倩,“那那那那个人,不是小小小小——” “啊,我想起来了。”小C说,“我说那次她来宿舍怎么有点眼熟,是文倩姐啊!” 朱思言上身冒了一下,“你认识?” “我表姐的同学,我跟表姐逛街碰到过她两次。她很好认啊,打扮的总是很简单,有也一直是那种风格,发型就没变过,所以我隐约有点印象。” 朱思言结巴,“那那那那,你表姐多大了?” “工作几年了都,25吧。听表姐说文倩姐是大学神,一直在读书,现在博一了吧,今天肯定是替黄老师监考的,黄老他不是国汉博导么?” …… 25? 那,那她之前还叫袁文倩是小学妹?还、还对人家这样,那样?还叫人家不懂的问她?OMG,这脸丢大了! 朱思言猛地埋下头,把脸贴在试卷上,一路狂写,根本不敢抬头,生怕被“小学妹”认出来。 终于,把会做的都写完了,朱思言使出终极必杀武器——小抄!做贼心虚地开始作弊。 突然,袁文倩咳了一声,吓的朱思言猛地把小抄塞进袖子,埋头写字,旁边一个中年男老师走了过去。 好险好险……朱思言拍着小胸脯安抚受惊的心灵,悄悄朝袁文倩投去感激的目光,发现袁文倩对她笑了笑。 过了一会,快交卷了,袁文倩走到朱思言桌旁停下来,盯着她的试卷看了一会。朱思言在旁边可谓是坐立不安,出了一身冷汗。 一分钟后,袁文倩终于有了动静。她伸手在试卷上一道题旁点了两下,什么也没说,走回讲台了。 朱思言立马去看,猛地发现袁文倩刚才点的道和下面那道抄挪了…… 朱思言泪奔,心中对袁文倩的印象由小学妹升级为大学姐,现在又升到了救世主的高度。她在心中默默流泪:学神姐姐大恩大德,小妹今生无以回报,如不嫌弃,小妹愿以身相许( ?) 考试结束后,袁文倩收卷,朱思言从她身边走过,不:“学姐,谢谢啊……” 袁文倩笑:“不是小学妹了?” 朱思言一个劲摇头,“不敢了不敢了,学姐我错了……” 袁文倩叠好卷子,“行了,快去吃饭吧。”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291 “学姐再见!”朱思言风一般地逃跑了。 ?? 自从其中结课考试抓包事件后,朱思言就再也没敢找袁文倩了。 不过缘分哪,总是一种很难说的事情。 比如学渣朱思言同学难得心血来潮上图书馆学习一次,好巧不巧就看到对面坐着看电脑的袁文倩。 朱思言犯难了,打招呼?还是逃走? 正在她发愁时,对面递来一只糖葫芦,“给你。” 朱思言下了一跳,接过去,尴尬地说:“学姐好啊,谢谢……” “嗯。”袁文倩简单应了一声。 朱思言只好老老实实地坐下,翻开习题看。 半个小时过去了,结果她来的时间看的哪一页,现在还是看着哪一页。 她在干嘛呢? 答:她在发呆。 袁文倩合上笔记本,向她靠过去,“这道题你看半个小时了。”拿笔点了一下她的习题册,“一个字也没动。” 朱思言猛地回过神,蹦了一下,“我我我我,不会。” 袁文倩说:“我看你考试很危险啊。” “嗯……”朱思言脸一阵红。 袁文倩把她的本子拿过去,“我给你写吧。” “诶?”朱思言吓了一跳。 袁文倩说:“你十点半才来,折腾半小时,还有半小时就十一点半了,我怕你再磨蹭下去耽误吃午饭。” 朱思言不解,“没事啊,你去吃就行了。” 袁文倩理所当然地说:“为什么我要一个人?” 朱思言又愣住了。 袁文倩动笔刷刷写着,“你以后跟我来图书馆吧,我带你看书,以后考试别打游击战了。” “噢……”朱思言低头答应,心里却是心潮澎湃。 袁文倩很快把题写完了,把包锁好,对她说:“走,去吃饭,拿上你的糖葫芦。” “噢……”朱思言乖乖跟着她去吃饭。 饭吃到一半,朱思言很没胃口。她不吃食堂的饭,但害怕麻烦袁文倩,就没说。 袁文倩看出朱思言吃不下,问她:“你想吃什么?” 朱思言摆手,“没事没事,就这样挺好。” 袁文倩说:“我也吃不下,你说要什么,我去买。” “真的?” “嗯。” 朱思言说:“那我想吃骨汤煲饭。” “等我。”袁文倩二话不说,立马出门去买,很快就提着外带盒回了食堂,摆在朱思言面前,“来吃。” “谢谢!”朱思言登时来了精神,开动起来。 吃饱饭以后两人从操场后的小林子散步绕回图书馆,走到一半,朱思言说:“那个,学姐,之前一直都没有正式跟你道过歉,也没好好说谢谢,这次……我真的要为以前的事跟你说对不起,把你当成小学妹,还使唤你捎东西……”更糗的是,考试作弊还被抓包。 袁文倩安静看了她一会,看得朱思言忐忑不安。 袁文倩说:“用这个我就算抵消了。”拿出姜饼小人的人针给她看。 “嘿嘿,行,那是我亲手做的,还喜欢吗?” 袁文倩点头。 两人靠得很近,一时间陷入了沉默,就这么相互看着,林子里静悄悄的。 袁文倩突然向前倾,慢慢靠近朱思言,在她额上轻轻吻了一下。 朱思言愣住了,脸蛋瞬间飞上两抹红云。 袁文倩咳了一声,小声问了一句:“你看用不用把我也捎回去?省得你以后麻烦了……” 朱思言沉默两秒,嘭的爆发了,跳过去抱住她,重重点一下头,“好!” 袁文倩笑着揉了一把她的头发,拉起她外套的帽子扣在她头上,抱住她一边肩膀带着往前走,“回去跟我。” “好!”朱思言听话地服从命令。 有一个坏消息,还有一个好消息。 坏消息是,朱思言被迫要常年泡图书馆了。 好消息是,朱思言再也不怕没人捎粮食了。 ——【完】——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292 ☆、决战天寰篇79 当日蒲牢和阿絮到虞家时,管事的传话说虞家家主下山巡查,晚上便回来拜见蒲牢,可是直到蒲牢都要离开了,还是没见他的踪影。 陆吾在送蒲牢下山的践行宴上大发雷霆,当着虞家上下的面狠狠批斗了虞靖珂一番,后来蒲牢劝了几句才算作罢。 阿絮想虞靖珂一定是有什么事耽误了,所以才没能回到虞家,说不定是昆仑地底的暗坝出了什么事,难道是永夜王来了,他不得不去陪着? 阿絮蹙起眉,这可不是个好消息。 蒲牢对陆吾说:“你最不该做的事就是把虞家的孩子送到天寰去,你不知道天寰是什么组织吗?昊天帝姬严令禁止梦里天仙参加天寰,下界的人她管不着,可你仙阶位列‘上神’,不该连这点脑子都没有。” 陆吾问道:“我送他们去天寰试炼怎么了,这两千年不一直这样?天寰不就是群神秘兮兮装神弄鬼的人组成一起的试炼队?这有什么。” 蒲牢摇摇头,这陆吾真是久居深山,脑子都愚钝了,比起她这个在混沌海元里封印了千年的人来,消息竟然还要闭塞些。想到此处蒲牢眼神又暗了暗,其实当年她要不是发现了龙玉朗和天寰高层有关系,跟踪龙玉朗,也不会知道天寰可怕的一面,更不会中了天寰的埋伏造成北海灭族的惨剧...... 蒲牢摆手道:“算了,我跟你说不清楚。不过这次下昆仑暗坝的事我要跟你说明白,我只是下去找空归剑,其他的事,我一概不管,你不要想我能帮你把下面的烫手山芋连根拔了。尤其是那个永夜王,你有本事,自己去收拾。” 陆吾袖子一甩,“蒲牢,这可跟我们一开始说好的不一样。你答应我什么?帮我把下面的麻烦给解,决,了。” 蒲牢冷笑,“那又怎么样?” 陆吾说:“你可是拿了我的东西。” 蒲牢说:“值几个钱?你派人去梦里找洪钟深渊的蛟神,让他带你去拿钱,看上什么拿什么。” 陆吾指向着她的鼻子,“你!” 蒲牢走过去拍拍他的肩膀,看着天,说:“光明神上,老朋友了,何须那么客气呢?你与我玩捉迷藏,我跟你开小玩笑,礼尚往来,合适的很嘛!” 陆吾九个脑袋一齐吹胡子瞪眼,看着她不说话,肩膀却是气得发抖。 蒲牢说:“陆吾,你这昆仑山下的事非同小可,牵扯甚多,那个永夜王也是满身的谜。我劝你还是趁早和‘共工’尊上通声气,让他派人帮你,你再上天去向昊天陛下禀报,不然这事拖得越久越危险。你就不要为了脸上那点面子藏着掖着了,当心为了面子丢了性命。” 陆吾沉默良久叹一口气,点一点头,找人过来准备符纸,要给共工写封拜访信。 阿絮在一旁听着,转转眼珠,问珍珍:“你说暗坝下面,鬼族守卫引了弱水做防御?” 珍珍点头,“不错,弱水渠正好挡在地下河底和神庙的中间,所以我后来都没能过去查看过封印的情况。” “嗯。”阿絮应了一声,没再说什么。 等到蒲牢与陆吾告别完毕,走出虞家山门的时候,阿絮对蒲牢说:“秋宁,你和共工关系怎么样?” 蒲牢说:“不好。他是太古末期女娲神系的水神,水正部的首领,我新元初期昊天神系的海神,掌管海域的神龙。我们在治理水族的问题上经常起冲突,你说关系好不好?” 阿絮说:“暗坝下面有弱水的引渠,只有生于弱水的‘五头驼’才能走过去。五头驼是公共的使魔,你说他愿意借给我们吗?” 蒲牢说:“这个问题我想过。公共那老头子记仇得很,就他儿子后土和颛顼那堆破事儿他都能把不周山给撞了,更别说我当年三天两头就跟他吵架,他还常给我扣上不敬尊长的罪名,肯定不会把五头驼给我。” 阿絮看她并不着急,问:“那看样子你是有别的办法过弱水渠了?” “嗯。”蒲牢点一下头,从腰间摸出两枚趾骨,拿了一个给阿絮,说:“五头驼每胎一只,雌雄同体,自体繁殖,只有共工那才有,我们是借不到了。不过五头驼的趾骨可以用来避开弱水的水流,我知道陆吾在虞家玫瑰园的湖泊底下藏了两块,就顺手牵羊带出来了。” 阿絮恍然大悟,她以为昨晚蒲牢是专程带她去玫瑰园看湖的,没想到这才是她的本来面目! 阿絮说:“你这回可算把陆吾给坑死了,从共工那得来的宝贝都被你顺走了,回头陆吾发现了还不得来找你麻烦?” 蒲牢勾唇一笑,“找就找,我又不是打不过他。” 阿絮看了她一会,觉得她骄傲起来的样子别有韵味,笑了笑亲她的脸,“坏蛋。” 蒲牢揉了一把她的发顶,“娘子过奖。” 阿絮抱胸转过身,撅嘴,“谁是你的娘子?” 蒲牢说:“你我早有肌肤之亲,本神君自然是要对你负责的。等事情全部处理完后,我定下重金聘礼,用十六抬大轿把你娶回东海青宫。” 阿絮心想龙玉朗早跟你有肌肤之亲了,你当初是不是也对她说过那样的话?不过阿絮并未将这话说出口,她不想总拿另一个人横在她们中间,这样她不开心,秋宁也不高兴,最后落得两个人都尴尬,何必折磨自己和爱人呢? 再说,如果不是龙玉朗,她们两个也根本走不到一起。 阿絮释然地笑,干脆就把龙玉朗看做她和秋宁的媒人吧。 走了一阵,她们坐在河边的树下休息,蒲牢说她去看看方位,跟珍珍确定一下从哪条溶洞暗河下去。 阿絮坐在河边出神,等了一会蒲牢回来了,还给她拿了两条烤鱼。 阿絮接过一只烤鱼,咬了一口,突然说:“秋宁,我记得以前你说过,龙族里两只雌龙也能产下后代,是吗?” 蒲牢怔了一下,点了点头,“怎么了?突然问起这个......” 阿絮说:“我记得你说,需要用龙珠受孕......”她的手悄悄抓紧衣角,声音越来越小,“要该怎么做啊......” 蒲牢说:“怎么做?这个,就是,那个,需要一定的时间。” 她整理了一下思绪,耐心给阿絮解释,“在龙族里,如果双雌想要产卵,需要以龙珠受孕。这要求固定的双方长期结合,彼此交换龙息,让龙珠留在对方体内。等足够长时间后,龙息积累到一定程度,龙珠的精气和龙息就会融合,形成卵胎,附着在受孕方体内。” 蒲牢抹掉阿絮嘴边的肉末,“听起来很简单,实际很难,不是一两天就能完成的。” “嗯......”阿絮乖乖点头,把蒲牢说的话牢牢记在心里。 蒲牢摸了摸鼻子,一直看着她,不知怎么的心跳的有些快。 阿絮吃完烤鱼,望着河水看了一会,目光飘到蒲牢身上,看到她金色的凤眼,白皙的脖颈,丰满的胸脯,修长的大腿,垂了垂眼,忽然觉得喉咙有些热,口干舌燥,心中躁动不安。 许是脑子一热,或许介意先前蒲牢“肌肤相亲”、“十六台大轿娶回东海”的话,或许放不下蒲牢和龙玉朗曾经有的一段过往,阿絮突然对蒲牢说:“秋宁,把你的龙珠给我吧。”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293 蒲牢愣住了,“龙儿?” 阿絮忍住想要找个地洞钻进去的冲动,红着一张脸说:“等拿回空归剑以后就开始吧。把你的龙珠给我,按你刚才说的做。” 蒲牢从没有觉得这么紧张过,好不容易提起一口气来,握住阿絮的手说:“龙儿,你还小,别想那么远的事。而且你的龙形还没成年,龙珠也没完全成形......” “我不。”阿絮把她抱住,鼻尖深深埋进蒲牢深青的发丝里,“我要你的龙珠,就让它一直呆在我的身体里吧。这样的话,只要我一想起你的一部分永远和我在一起,我们慢慢融为一体,将来还会有属于我们小生命,我就会很开心,心里才会踏实。” 蒲牢心中最柔软的地方被阿絮触动,眼中波光粼粼,紧紧回抱住她,恨不得把她揉进身体里。此时此刻,蒲牢不知该怎么样描述自己的心情,甚至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口,唯一能做的就是用尽毕生温柔深情地重复爱人的名字,“龙儿......” 阿絮埋在她的怀里,瓮声问:“你倒是说话呀,答不答应?” 蒲牢缓缓眯起眼睛,嘴角弯弯,露出幸福的笑容,“嗯。” 阿絮还是第一次见到她这样的笑,像个孩子似的,捏住她的鼻梁笑道:“看你这样子,真傻。” 蒲牢抱着她轻轻摇晃,认真地说:“娘子说我傻,我就是傻。娘子说我是什么,我就是什么。” 阿絮仰头挠她的下巴,看着蒲牢满心欢喜的样子心里也烂漫成一片阳光。 蒲牢低头吻阿絮的脖子,注意到她揣在胸口口袋里的手绢,上面好像写了什么东西,那条手绢是从鬼市回到梦里后她新买给阿絮的,纯色的,手绢上应该什么都没有才对。 “龙儿。”蒲牢把手绢从阿絮口袋里抽出来,拿到手里看,“你的手绢上怎么突然多了字。” 阿絮一脸茫然,“什么字?”她记得在嫏嬛阁的时候,手绢被化成黑猫的“玄通极帝虣”偷走了,后来她找回手绢时还检查了一下,没有什么问题啊。 蒲牢打开手绢仔细看了上面的字,不由诧异地睁大了眼,惊道:“这——这是昊天陛下的手谕!” 阿絮呆呆看着向她,昊天帝的手谕? 蒲牢念道:“神皇昊天亲谕:朕有令,命水神共工率昆仑众神倾尽全力,协助蒲牢找回空归剑,调查‘昆仑暗坝’及天寰‘永夜王’,缉拿罪臣辟邪归案,不得有误。” 阿絮怔神许久,想起当时玄通极帝虣把手绢放在桌上,那位“梦仙子”拿着手绢把玩了一会,原来就是那个时候,梦里的主人,诸神之皇“昊天帝”便在她的手绢上写下了号令昆仑众神的圣旨。 作者有话要说:  姑娘们中秋金福,千里共婵娟:) ☆、决战天寰篇80 看到昊天帝姬的手谕后蒲牢和阿絮都沉默良久,过了好一阵,阿絮轻轻拉住蒲牢的手,小声说:“秋宁,昊天的意思是......什刹她,犯了什么错吗?” 蒲牢也是一头雾水,眉头紧锁。前几天她们讨论永夜王的和什刹关系的时候,蒲牢就在担心什刹和天寰有瓜葛。但以她和什刹上万年的交情来说,蒲牢是根本不相信什刹会做出背信弃义的事来的。可是昊天帝姬的手谕明明白白就写在那里,这要怎么解释? 蒲牢说:“我相信什刹,无论她做了什么,一定有自己的理由。” 阿絮垂着头安静着,不知心里在思考什么。 蒲牢将写着手谕的手绢平摊在掌心,两手把它合住,略微用力旋转,只见两手中泛起金光,手绢上的字迹变成光符文,折成几只小鸟飞走了。 阿絮问她:“传信给其他的神仙了吗?” “嗯。”蒲牢应了一声,叹一口气,“我原本想,只要避开永夜王,绕过暗坝悄悄潜入地下河就行,拿了空归剑再找别的出口出去,免得惹上麻烦,可是没想到昊天帝姬来了这么一手。” 说着,她无奈地笑,“神皇陛下的圣旨,我有什么办法。” 阿絮说:“皇帝要么是最蠢的,要么是最狠的。昊天帝姬在位万年,肯定是个狠的,既然她做出这样的决定,我她想一定有她的考虑,而且不会让我们有太大的危险。” 蒲牢说:“她把昆仑的神都召在一起了,要这样还是解决不了地下那群怪物,那就真的有问题了。”话虽这样说,但想起那个让她产生“灵力界差”的雏菊女,还有龙玉朗在海元结界里说的那些话,蒲牢心里总是隐隐不安。 阿絮握紧她的手笑一笑,“放心吧,那就一定没有问题。” 蒲牢看到阿絮的笑脸才稍微安心些,也许是她太多心。优柔寡断、犹疑不定一向是她的缺点,从前龙玉朗总是一针见血地戳破她的短处,一点情面也不给。 珍珍站在蒲牢肩头望了一会,指着小溪的下游方向说:“主人,神君,再往下走一段的洞窟迷宫可以通到地下的暗坝。” 蒲牢对阿絮说:“准备好了吗,可以的话我们就下去吧。” 阿絮问:“那其他人呢?” 蒲牢说:“刚才飞出去的符鸟会带他们找到我们的方位,我们先走。” 阿絮应道:“好。” 沿着小溪往下走了一阵,小溪在山谷的深处与其他几股河流汇集,聚成一汪深潭,潭上挂了几条小瀑布,瀑布后面有一个足以容下一个球场大的半开岩洞。 蒲牢带着阿絮走到深潭旁时,已经有人在那等她们了。 阿絮看到从潭水里探出身躯的青鳞大蛇,而在那蛇脖子的顶端却生着九个人的脑袋,他身边的石滩上盘腿坐着一个凶神恶煞的莽汉,见到蒲牢和她走过去便站起身来,抱拳向蒲牢行礼,“蒲牢神君。” 蒲牢点一下头,给阿絮介绍,指一指水里的九头蛇身怪说:“这是相柳。”指着莽汉说:“这是浮游。”又给他们介绍阿絮,“这是龙族北海白龙的后裔,叫她阿絮便好。” 相柳和浮游对阿絮点一下头,“失礼了。” 相柳浮游都是水神共工的侍从,他们在这,想必共工也到了。 还没等蒲牢向他们问话,从一旁的树下走来一个面容姣好的青衫仙子,笑道:“蒲牢是在找共工尊上?放心吧,他是来的最早的,只是不到最后不想见你,到一边散心了。” 蒲牢笑着摇摇头,共工果然是记仇的很,以前只不过常跟他吵嘴,到了现在居然还不愿搭理她。 青衫仙子笑着对阿絮说:“白龙妹妹一定不认识我,我便做个自我介绍好了。我叫做青鸟,乃是昆仑西王母座下的神使。”又对蒲牢说:“王母娘娘有事在身不得空,接到陛下手谕就立刻派我来了,希望青鸟也能帮上神君的忙。” 蒲牢说:“青鸟仙子客气了。” 青鸟说:“九天姐姐也来了。” 话音刚落,方才一直坐在潭边的黄裙神女施施然走了过来,笑道:“蒲牢神君,好久不见,此次收到陛下急召我还诧异的很,才知道你的真身回来了。” 蒲牢与她攀谈两句,对阿絮说:“这位是瑶池的九天玄女,前身是四灵之一的朱雀,也是朱雀仙君。”阿絮这忙着才向九天玄女问好。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294 这时跑来一个人,看到蒲牢说:“哎哟,怎么又跟你搅在一块了,早知道是这样,我就跟你一起下山了!” 阿絮转身一看,来的不是别人,正是早上才分开的光明神陆吾。 蒲牢说:“你以为我想管?这本来就是你和虞家该管的事,现在全权交到我手里了,你倒好,捡了个大便宜。我也是刚刚收到昊天的手谕,你要怪怪昊天去,别来找我。” 陆吾想着有人帮自己解决大麻烦,实在是件好事,得了便宜还卖乖的事意思一下就好,不能做的太过分,立马讨好道:“是是是,昊天陛下说了,要我等昆仑神祇倾尽全力协助蒲牢神君,全部都听你的。” 九天玄女看着瀑布后的洞窟说:“是从这里下去吗?” 蒲牢答道:“不错,从这下到昆仑地底,有人拦截了地下河建造暗坝,在里面养了不干净的东西。” 青鸟说:“这就怪了,这么大的动静,我们都在住在昆仑,怎么这么久了怎么一点都知情?”看着蒲牢说:“你们又是怎么知道的?” 蒲牢说:“问陆吾。” 九天玄女看向陆吾,“开明兽,这是怎么回事,有人在昆仑地下放肆你早就知道了?” 陆吾看向别处,“我手下有虞家,昆仑山门都是虞家看守。地下的事是他们先发现的,一直瞒着我,这事不能怪我。” 九天玄女叹口气,“你啊,就是这么个德行!” “我怎么了!” 九天玄女不理他,问蒲牢:“蒲牢,你可知道地下的都是些什么人,竟能让昊天陛下都如此上心?居然这般大动干戈,把我昆仑能说上话的都请来了。还有,什刹又是怎么回事,她是三界司正的上神,出了名的公正不阿,陛下怎么会下令缉拿她?” 蒲牢摆手,说:“下面具体是个什么情况我不清楚,辟邪的事我更不清楚。此次来昆仑,我的首要任务就是找回封印的空归剑,至于其他的,还请劳烦各路仙家多多照应,助我完成陛下交代的使命。” 九天玄女说:“请放心吧,你只管放手去忙你的,其他都交给我们便好。” 青鸟说:“西天王还派了天兵下来,在地上守着,如果有需要随时可以加派人手,全听神君吩咐。” 蒲牢谢道:“各位有心了。” 青鸟笑道:“神君客气,我等为臣,听从昊天陛下调遣是应该的。” 一阵暴躁的吼声从那边瀑布后的洞窟里传出来,很是不满:“磨磨唧唧磨磨唧唧,到底是走还是不走了!”哼了一声,又说:“一群小娃娃过家家,你们不走,老夫先走了!” 青鸟掩唇笑了一声,“神君你看,是共工尊上生气了,嫌我们这群小辈动作慢。” 阿絮赶忙去看,隔着水帘,只看到共工老爷子一头飘散的火红长发,还有长袍下坐骑泥浆色的长尾和蹄子,想来那就是传说中能过弱水而不沉的灵兽“五头驼”了。 相柳和浮游急忙跟上主子共工,青鸟紧随其后,陆吾则屁颠屁颠跑上去拍马屁。 九天玄女陪着蒲牢和阿絮走在后面,向她问些问题,阿絮只能跟在旁边静静听着,插不上话。 九天玄女说:“我看到陛下手谕上写着调查天寰永夜王,如果我没记错,永夜王是鬼市永夜塔里住着的人,只是名义上的王,没有实权,怎么会成了天寰的人?” 蒲牢说:“我想多半是天寰的人把永夜王杀了,取而代之。” 九天玄女叹道:“天寰神秘莫测,实力也是捉摸不透,来无影去无踪,根本没人知道他们的底细。此番之事与天寰有关,竟然惊动昊天帝姬亲自下令指挥,只怕他们很难对付。蒲牢,我们还是小心为上。” 天寰高层的厉害蒲牢自然知道,但她肯定不会与外人说。千年前她与天寰高层恶战,牵扯到龙玉朗的死和北海龙族的灭亡,所以她实在不愿透露半点信息出去。 那场战斗,是她毕生的噩梦。 蒲牢闭一闭眼,也不知道下到地下之后,在前方等着她的,会不会有一千多年前与她对战的熟悉面孔。 那群,葛姓的恶魔。 察觉到蒲牢的不安,阿絮紧紧握住她的手,关切地看着她。 蒲牢低头摸一摸她的头发,“龙儿,一定要呆在我身边,这样我才能保你周全。” “嗯。”阿絮抱一抱她,说:“一定没问题的,等拿到空归剑,我们就一起回家,然后......”仰起脸看着蒲牢笑。 蒲牢吻吻她的额头,“好。我们说好了。” 沉重的电子门上亮起蓝色的数码,密码核对成功,门叮的一声打开了。 黑色西装的眼镜男抱着电子显示仪慢慢走了进去,昏暗的灯光下,一身红装的冷艳女子把玩着手中的化妆面具,旁边尖耳朵的男人趴在桌子上无聊地拨弄绑在盆栽上的铃铛。 一身雪白的女郎发间别着雏菊,负手立在通透的落地窗前,看着悬崖峭壁下激流涌荡的地下暗河,河里飘荡着无数灵力珠子,在黑暗中发出妖异的光芒。 葛天寅转过身,微笑道:“阿旬弟弟来了。” 葛天旬略一欠身,“阿寅姐,小虞回来了。”侧过身,后面走来别着枪的年轻男子。 年轻男子上前一步,单膝跪地恭敬道:“虞靖珂见过阿寅大人。” 葛天寅扶他站起身,请他坐到桌前,对他们三人说:“小红莲,小商君,还有小虞,有客人来了,接待就拜托你们了。” 岐子莲笑了一下,把面具扣在脸上,朔君啧了一声,烦躁地抱起盆栽,嘴里不情愿地念道:“好烦啊,还是快点了事吧。” 葛天寅转身把住虞靖珂的肩,“小虞,你跟我来一下,我有件事想单独问你。” 虞靖珂抬头看她。 葛天寅清淡一笑,问:“她来找我了?” 虞靖珂点一下头。 葛天寅默然,垂下眼,抬起手露出手臂上缠绕的辟邪血珠,浑身放出柔和的蓝光,四周的墙壁浮现蓝色的灵力回路,迅速蔓延至整个“黑色蜂巢”,天寰总部建筑的底部亮起深蓝的闪电,源源不断吸收暗河里的灵力珠,将其化为燃料能源,瞬间照亮整个深渊。 作者有话要说:  不就是过了个中秋吗,我的存稿呢,为什么都没了?说,是谁偷了我的存稿...Orz ☆、决战天寰篇81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295 一行人下了洞窟,相柳浮游走在前开道,陆吾一直在共工旁边套近乎,共工冷着一张脸根本不想理他。 越往下走空气越稀薄,无形中一股逼来一股压力,阿絮抱着蒲牢的胳膊慢慢走着,额角渗出汗珠,心跳的有些快,怎么都平静不下来。 蒲牢给她嘴里喂了一片薄荷草,阿絮看着她笑了笑,蒲牢揉揉她的脖子,让她放轻松些。 青鸟元属主风,对空气流动十分敏感,等下到第二类岩层区时,她发现周围的岩壁透着细风,贴近了看,见到一个埋在石头里的小东西,用手摸了摸。 九天玄女问她:“青鸟在看什么?” 青鸟指给她看嵌在岩壁里喇叭状的小玩意,已经被腐蚀了不少,依稀露出锈蚀的铜色,“九天姐姐,这是做什么用的?” 九天玄女把手贴小喇叭的口子上,明显感到从里窜出了凉风,她叫了一声蒲牢,“神君你来看看。” 蒲牢眯一下眼,说:“这东西在这起码埋了几年了,你们找找附近,肯定不止一个。” 公共在前面捶了一下岩壁,四周的岩石落下一层土灰,露出后面埋藏的小喇叭,放眼望去整个洞内全部嵌满了这不知名的小玩意,密密麻麻的小圈挤在一起,看的阿絮密集恐惧症都犯了。 青鸟说:“这些喇叭的孔连通外界,风带着山林的气味,是下面的人用来通风的吗?” 蒲牢说:“不一定,很有可能还有别的作用,千万不要掉以轻心。” 再往前走一段,原本平坦的路面慢慢变成凹槽,溶洞上方的倒钟乳不断滴着水珠,再加上地下水渗漏,越往后走凹槽里沉积的水就越多。 所有人都走在了水里,阿絮看着脚下的水,很浑浊,就和泥浆一样,约莫没过脚踝的样子,但是后面水越来越深,也不知道到了最后会不会淹没头顶。 在积水逐渐加深的同时,阿絮注意到两旁岩壁上的喇叭口越来越大,从内灌入的风也越来越多,竟让深埋在底下的坑洞空气充足且十分新鲜,相比地面只是多了地下的潮气的腥味。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紧张了,阿絮似乎产生了错觉,总觉得双腿越来越沉,在水里走着越来越费劲。 过了一会,她的腿已经完全动不了了,整个人陷在泥水里,低头一看,整个泥潭慢慢胶合,不知何时变成了粘性十足的黏液。 但她很快明白这不是她的幻觉,因为其他人也被黏在泥潭里无法动弹。 在这的都是身经百战的神者仙君,比这稀奇的场面都见多了,都没什么反应。 蒲牢随意捏了个诀,将泥潭凝固成冰,九天玄女挥袖点了串三昧真火,整个泥潭瞬间被烧成了灰烬。 青鸟担心泥灰有毒,吹了口仙气把空中飘的黑尘都冲散了。 共工的五头驼打了个响鼻,甩甩尾巴悠然自得地继续走,陆吾在一旁伺候着,竟还给公共唱起了小曲。 九天玄女对蒲牢说:“你看开明兽,再怎么也就是那个阶位了。” 蒲牢也是无语,“他本来只是只荒山奇兽,就是西王母破格提他为神,到底是仙根不正,难成大器,与你朱雀真身自然不能相提并论。” 九天玄女说:“蒲牢你还是这样心直口快,有什么说什么。快改改你的脾气,这话要是被陆吾听了去,肯定要叫着和你理论,看他烦不死你。” 阿絮忽然攥紧蒲牢的手说:“秋宁你听,刚才是不是铃铛在响?” “嗯?”蒲牢并没有听见铃响,问九天玄女,“九天你有听见吗?” 九天玄女摇头,把青鸟叫来问了问,她对声音的捕捉向来灵敏,不过青鸟也说没有听见任何奇怪的声音。 阿絮暗自纳罕,怎么一下了洞窟她的感官就如此反常,总是出现幻觉,难道真的只是因为她太紧张了?还是说她在无意间中了什么幻术? 叮—— 又是一声铃响。 阿絮猛地抬头,望向头顶的岩壁,发现黑暗中赫然有一个凹穴,里面嵌着一个比刚才都大的多的喇叭,而那那喇叭里有什么东西正在蠕动着,拼命地往外窜。 阿絮吸一口气,差点没叫出来,把蒲牢拉到一边,九天玄女立刻注意到上面的动静,跳闪到了另一边。 其余人听到动静纷纷抬头去看,只见洞顶的巨大喇叭里爬出一条异常粗壮的藤蔓,像巨虫一样扭曲蠕动,靠近喇叭的根部里面像灌了铁水似的鼓动膨胀,越长越粗,并向外不断延伸,很快爬满整个洞穴顶部。 像是传染的病毒一样,岩壁里所有的喇叭孔中都长出了一模一样的小藤蔓,越长越多,像网一样纠缠在一起,逐渐把洞窟包裹起来。 阿絮看到藤蔓上系的喇叭状金铃铛,没有风却能自行摇晃,叮铃作响,声响越大藤蔓就长得越快、越粗。 陆吾动手去看那些枝条,共工说:“没用的,这种寄生榭缺一口而生两枝,越砍越多。别看它长这么壮,一点用没有,还是快下去早点把那群不听话的娃娃收拾喽。” 说着,共工抬手唤了一道洪刃,将挡道的藤蔓削了个干净,骑着五头驼一摇一摆走了下去。 阿絮蹙起眉,难道他们都看不见藤蔓上的铃铛吗?普通的寄生榭会上面会有铃铛吗? “秋宁。”阿絮指着一个铃铛说,“你能看到铃铛吗?” 蒲牢看向她指的方向,全是绿油油的藤蔓,其他什么都没有。她问阿絮:“什么铃铛?” 阿絮低头,眼睛不安地左右瞟,“怎么办,你们都看不到,只有我一个人能看到。”抓住蒲牢的手臂,“秋宁,我是不是又中幻术了?” 蒲牢心一沉,把她抱进怀里,“别怕,你要是中了幻术我能看出来,现在你什么事都没有,千万别瞎想。” 阿絮抬眼看着摇晃的铃铛,“可是,我真的......” 阿絮话没说完,怔了一下,踮脚摸了一下离她最近的铃铛,只听铃铛猛地响了一声,接着从岩壁里喇叭的深处传出猫叫似的婴儿哭喊声,吓得阿絮连忙缩回手去。 那是什么东西! “秋宁!”阿絮抓紧蒲牢的手,惊慌地说,“你们一定要注意墙上的这些孔,里面有问题!” 蒲牢一下一下顺着她的背,“好的,不会有事的,我们都在这里,你不要怕,跟在我身边绝对不能离开。” 阿絮看着喇叭孔点头,胸中心跳如擂鼓。 共工见状笑了,说:“角还没长全的小龙娃娃,这才多大的阵仗就吓成这样?想当年老夫和祝融老头儿大战三千回合,吊打颛顼老贼,怒触不周神山,那场面,还不当场把你吓晕了?” 阿絮捂着胸口喘息,完全没有力气接他的话。俗话说得好,明剑易接,暗箭难防,共工那些征战都是明面上的实打实,可关于天寰的一切都是未知数,不知道他们用什么招数,耍什么阴招。 而且阿絮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很不好。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296 蒲牢揽着阿絮的肩,笑道:“我家龙儿尚小,让共工尊上见笑了。” 共工见是蒲牢答话,心中不爽,哼了一声不做搭理。 九天玄女摇头拍拍蒲牢的肩,示意她不要放在心上,蒲牢摇摇头,表示并不在意。 又走了一会,前方洞穴面积扩大,大量的湿气迎面扑来,前面有个十来米高的大洞口,看来这条地洞已经走到头了。 再往前,就是被挖空的山底深渊。 阿絮跟着蒲牢走到洞口向外看,蓦然睁大眼睛张开了嘴。 这是一个大的出奇的地下深坑。 仿佛一直向下就能到达地心,穿到地球的另一边。 向上仰望,依稀可见一个白色的光点,那里连通着外界。整个山体是一个被掏空的死火山,山口与地下深坑相连,而连着死火山的一整片山脉全被掏空,连通地下一并形成一个不见边界的无尽深渊。 他们正站在这个深渊边上石壁的一个小洞里,而在石壁上,还有不计其数的洞窟,分别通向不同的出口,连通外界。许多洞中伸出粗壮的锁链,直直连向深渊的深处,其间烟雾缭绕,极度黑暗,根本看不清无尽地坑的中央蛰伏着什么东西。 阿絮注意到有的锁链不时发出幽蓝的光,链条里似乎还闪着什么奇怪的符号,与其说是符文,不如说是像数字。 从地下深处传来湍急的水声,不用想,那就是被暗坝拦截的地下长河。 陆吾看到这等场景闷哼一声:“呵,好生气派!想我坐镇昆仑千万年,也没有过这样的仙宫洞府。” 共工却说:“这种阴暗之地,有什么好稀罕?什么样的地方,住进去就是什么样的神。” 陆吾吃瘪,尴尬笑着应了两声,再不敢随意发表言论。 蒲牢问青鸟,“这些锁链通向何处?” 青鸟招出使魔鸟灵,鸟灵长鸣一声,久久不见回声。青鸟说:“太远了,不知通向何处。但可以肯定这个深坑中心有一个很大的东西,不像生灵,应该是个死物,或许座宏伟的建筑。” 蒲牢说:“我要下暗河去找空归,与锁链通向之处正好相反,既然如此,我们最好兵分两路。” 共工说:“老夫倒是对锁链那边的大家伙感兴趣,不想趟又臭又腥的地下水,先走一步喽。” 他一面说着一面朝外走,却从五头驼上飞了下来,叫浮游扔给蒲牢一枚令牌,“这是五头驼的使魔令,记得回来还给老夫。” 蒲牢接住令牌挂在阿絮脖子上,“谢过尊上。” “哼。”共工昂头一哼,换了头坐骑踏着虚空走了,相柳浮游跟在后面,陆吾赶忙追了上去。 九天玄女对蒲牢说:“我和青鸟陪你去暗河,看看那暗坝是怎么回事。” 蒲牢点头,“好。”用水柱搭了个悬梯,扶着阿絮小心走下去。 幽蓝的锁链在空中晃悠,岩壁上爬满的藤蔓慢慢蠕动,阿絮一边走着一边望着那些寄生榭,只有她才能看见的铃铛不停晃动,响声震的她耳朵疼。 忽然,阿絮捂嘴吸了一口凉气,她看到刚才光秃秃的藤蔓上,绑着铃铛的地方结出了石榴大的肉色果实。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碰到了以前一起学太极剑的姑娘,她把头发染成了绿色……我想把头发染成五颜六色⊙▽⊙ ☆、决战天寰篇82 共工带着人去探查深坑中心的情况,蒲牢她们则继续往下走去看地下河。 在往下的路上,阿絮看到先前还光秃秃的藤蔓上结出了肉色果实,对蒲牢说:“秋宁,藤上长了东西。” 经阿絮一说,其余人都才注意到四周的藤蔓上都零星挂着球形的肉瘤,不知道是植物的果实还是寄生的动物。 蒲牢说:“好浓的腥气。” 阿絮应道:“刚才我不是跟你说藤上有铃铛吗,这些果子都是从有铃铛的地方钻出来的。” 蒲牢有些困惑,这么说来,真的只是阿絮一个人能看见铃铛?那铃铛又是什么东西,为什么她们几个看不到呢? 她问阿絮,“现在铃铛还在吗?” “在,一直在响,震的我耳朵疼。” 青鸟说:“神君,这些果子在生长,越来越大,里面像是有东西。” 九天玄女用袖子掩着抠鼻,皱眉道:“我总觉得这玩意邪乎,怨气浓重。上边长满了,下面也有?” 阿絮看了眼下方,黑洞洞的,隐约传来暗河激荡的水声。她说:“有吧,寄生榭是从下面长起来的,根可能就在暗河里。” 青鸟说:“下面传上来的风有很重的阴气,怕是这地下河的水,还有冤魂怨念滋养了这个妖树。” 阿絮说:“是他们放出来对付我们的。”看一眼不断膨胀的肉瘤果子,里面隐隐透出黑色的影子,“最好趁着现在一把火烧了。” 蒲牢拉住她的手,“这里长满了寄生榭,一时半会根本烧不完,火光反而会暴露我们的行踪,不要轻举妄动。” 阿絮看向她,“迟早会暴露的,不如先下手为强。” 阿絮觉得肉瘤里养了很麻烦的东西,深坑里到处都是藤蔓,长满无数肉瘤,趁现在把它们连锅端了还容易些,要是等它们出来了......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青鸟和九天玄女对视一眼,说:“我赞成神君的说法。我们最主要的目的是掩护你找到空归剑,还是小心谨慎的好,能不出手就尽量不暴露,随机应变就行。” 阿絮叹一口气,心中七上八下,很是不安。 阿絮想,或许是自己太紧张以至于杯弓蛇影,这种情况下还是乖乖听蒲牢的话才对,于是应了一声好,深呼吸调整一下情绪。 蒲牢害怕继续这样慢吞吞下去会招来祸害,收起悬梯,抱着阿絮笔直下坠,青鸟和九天玄女也御风滑行。 原先从上向下看的时候只觉一片漆黑,可是越往下四周越发光明,底下暗河奔腾的河水也清晰可见。 浪花里还翻腾着一些没来得及被“黑色蜂巢”吸收的灵力珠,不时被抛出水面,发着妖异的光。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297 蒲牢问青鸟:“暗河是流向哪里的?” 青鸟探了探风向,说:“深渊中心,共工去的那个方向。” 阿絮把珍珍叫出来确认方位,“你确定封印是在这附近没错吗?” 珍珍说:“我在这住了一千多年了,怎么可能记错。共工他们去的深渊中心,应该就是暗坝水库的中央,虞靖珂接待永夜王去过那边。暗坝的大堤就在这下面,堤下有弱水渠,过了弱水的河底就能找到神庙。” 蒲牢说:“那就这样。青鸟,九天,等会下去麻烦你们给我做掩护,我带龙儿过弱水。” 两位仙女应道:“没问题。” 等到了下边,四人贴在暗河靠岸的岩壁缓慢前行,冰冷的河水溅到脚边打湿了鞋。 走了一阵鞋子全湿透了,里面的袜子黏在脚上,又冷又湿很不舒服。 阿絮看着河里漂移的灵力珠说:“它们要到水库的中心去。” 蒲牢朝暗河的另一头可望了一眼,“希望共工他们不要有事。” 九天玄女说:“共工尊上可是太古末期的尊神,比起他,神君还是多担心自己吧。不管怎么说,听阿絮妹妹的意思,从一开始这些人就是冲着你们来的。” 蒲牢估量了一下和堤坝的距离,说:“走吧。” 阿絮看着河水里的灵力珠,恍惚间仿佛能看到从里面流出的灵魂碎片。 他们在哀嚎,痛苦万分却无处宣泄,永远徘徊在无尽的虚无中。 永无止境的悲哀。 阿絮问蒲牢:“秋宁,你看到河里珠子上飘着的灵魂碎片了吗?” 蒲牢看向河里,里面除了黑色的河水和发光的珠子什么都没有。 她皱一皱眉,摸了摸阿絮的额头,“龙儿,你还能看到什么?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吗?” 阿絮摇一摇头,眼神有些沉,虹膜渐渐浮出鲜艳的红色,“我只是觉得,周围的铃铛很吵,孩子的哭声很吵,河里的碎魂也很吵。大家都很吵,吵得我头疼。” 孩子的哭声? 哪来的孩子? 蒲牢忽然觉得身后窜起一阵阴冷的风,耳边响起青鸟的叫声:“神君小心!” 阿絮猛然一惊,拉住蒲牢躲到一边,噗通一声跌进水里。 头顶悬挂的藤蔓上,一个巨型肉瘤裂开了瓣,从里掉出来一个无毛人怪,浑身滴着黏液,没有脸,脑袋中心嵌着一枚灵力珠子。 蒲牢抱着阿絮浮出水面,脚下聚气踩在水面上,扔了道水鞭过去将异形人牢牢捆住。 异形人关节曲折,动作怪异地仰头向上,身子不住颤抖,没有嘴巴,从身体里震荡发出尖锐的吼声,刺得人耳朵生疼。 现在蒲牢知道阿絮说的孩子哭声是怎么回事了。 叮铃,叮铃—— 空旷的深渊里回荡起铃铛摇晃的响声,回声和河流的水声混在一起,闷得打脑袋。 刚才只有阿絮一个人能看到能听到的东西,现在所有人都能感觉到了。 蒲牢用力牵住异形人,九天玄女点了三昧真火烧它,异形人脑袋上的珠子开始闪光,从珠子下方蔓延出蓝色的灵力回路,异形人的皮肤下飞快地长出蓝色钢片,迅速覆盖整个身体。 九天玄女收回手,化出真身的双翼,飞到一旁诧异地看着它。 这是个什么怪物,体表竟附着了灵化钢片,三昧真火也烧不坏,收拾起来当真麻烦。 青鸟早她们一步飞到了上空,忽然惊呼一声,“坏了,寄生榭是孵化肉瘤的营养管道,异形人全部都成型了!” 蒲牢抬头一看,盘踞在崖壁和洞穴里的粗大藤蔓上,鼓胀的肉瘤表皮凸起肉筋,嘭嘭两声裂成几瓣,黏液哗啦啦流下,有的洒在岩壁,有的直接掉进河里。 黑暗里顿时充满凄厉的尖叫,无数异形人掉落下来,地下河面砸出硕大的水花,有的像蜘蛛一样爬在岩壁上,有的在河里游荡,抓住漂着的灵力珠子就往身体里使劲按。 九天玄女放了玄火阵去烧,异形人受到攻击全身立刻长出灵化钢片,刀枪不入,受了刺激进入发狂状态,空荡荡的脑袋一甩,扭着畸形的身子朝她扑去。 蒲牢用水泡将异形人困住,飞上去和她们汇合。 她正要说话,却被阿絮按住手臂,阿絮说:“秋宁你手上长东西了。” 蒲牢挽起袖子,手臂上湿漉漉地滴下水,什么也没有。 先前阿絮说能看到的东西他们都看不到,可是后来全应验了,蒲牢对阿絮的话再不敢小觑,问她看到了什么。 阿絮知道蒲牢看不到,心里也是咯噔一下,抓着她的手说:“是个小人头。” 蒲牢忽然想起刚才一个异形人掉下河的时候,黏液沾到了她的手上,莫不是那黏液里有异形人的卵包,附着到活体上还能进行再寄生? 蒲牢从腰间掏出匕首,借着九天玄女火翼上的九昧真火烧红了刀刃,喀嚓一声剜下阿絮指的那一片肉,露出血淋淋的筋骨。 阿絮看的心痛的要死,抱着她的手臂泪水在眼里打转。 蒲牢问她:“还有吗?” 阿絮摇头。 青鸟拿了药膏给蒲牢敷上,说:“白龙妹妹别担心,这种程度的伤,神君一会就回痊愈的。” 蒲牢揉揉阿絮的头发,对青鸟说:“你们注意别沾上黏液,最好做个防御结界。” 她又对阿絮说:“看来这回你是对的,要是刚才听你的,在异形人孵化出来之前把肉瘤都烧了就好了。” 阿絮说:“玄女姐姐用真火都烧不掉这些怪物,只怕肉瘤也不能轻易毁掉。” 对话的间隙里,数以万计的异形人已经将她们团团包围,身上覆着阴森森的钢片,脑袋里凹陷的珠子妖光闪烁,挥舞着尖锐的爪子齐齐向她们扑来。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298 青鸟双翼一挥,舞动羽扇,以狂风之术配合九天玄女的朱雀真火应战不计其数的异形人怪。 九天玄女回头朝蒲牢喊道:“蒲牢,这里就交给我们了,你带着白龙妹妹快走吧!” 蒲牢看了一眼精神委顿的阿絮,把她抱在怀里,对九天玄女说:“那就麻烦你们了,保重!” 九天玄女应了一声,拿出手里的令符扔给青鸟,“青鸟,快给西天王传信,让四天元帅带兵下来增援。” 蒲牢牵着阿絮的手一路奔跑,阿絮垂着眼面无神色,好像失了魂。 “龙儿?”蒲牢停下脚捧起她的脸看,发现阿絮身上出奇的冷。 阿絮拉起蒲牢的手,在她还没愈合的伤口上舔了一下,伤口居然立刻好了。 蒲牢难以置信地看着她。 这时从水里窜出两个异形人,蒲牢神经一紧,正要出手,却看到异形人见到阿絮时,脑部的珠子咔咔转动两下,然后掉转身子离开了。 蒲牢深深皱起眉毛,抓住阿絮的肩膀,“龙儿你——” 阿絮茫然的回过头,蒲牢看到映在阿絮瞳仁里,她身后的情形——一株巨大的寄生榭从蒲牢背后的水库底拔地而出,直冲云霄,上面挂满铃铛,在混乱的黑暗里哐啷作响。 阿絮一把将蒲牢拉到身后,站到她身前,张开双臂把她护在后面,仰头狠狠瞪着巨木顶端。 通天巨木上坐着一个人。 朔君抱着系着小铃铛的盆栽坐在藤蔓上笑,“我猜神君一定奇怪小阿絮怎么能看到你们看不到东西,突然有了超常的治愈力,异形人也不敢袭击她。” 蒲牢看着寄生榭上坐着的男人,“商君?” 朔君没有回答她,反而笑着对阿絮说:“因为这里是你出生的地方啊,你属于这里,是这里的主人之一。只有在这,高浓度灵息的环境才能支持你原本的能力觉醒,只有在阿寅大人身边,你才能学会修炼‘稀属种’的正确方法。所以......” 说着,朔君徐徐降下,走到阿絮面前略一欠身,“欢迎回家,殿下。” 阿絮出生的地方?蒲牢心里一震,这里是...... 天寰总部。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中午猝不及防被朋友塞了一口五仁月饼...意外的,味道还不错。问了一下,是手工作坊的酥皮五仁饼,里面各种果仁都很新鲜,不过太甜了,不爱甜食的我hold不住3 ☆、决战天寰篇83 朔君的出现让蒲牢措手不及。 她不知道朔君和商君是双生子,见到朔君以为是商君。商君是云少稔派到天寰的斥候,现在到了紧要关头怎么会为天寰卖命? 阿絮后退一步,绕过他,牵着蒲牢向堤坝的台阶走去。 朔君坐在移动的藤蔓枝头,追到阿絮身边,对她说:“殿下要去哪?” 蒲牢问朔君:“你是商君吧,现在到底是什么意思?你是云少稔的人,还是天寰的人?” 阿絮说:“他不是商君。” 朔君微微一怔,旋即笑道:“不愧是阿絮殿下,对元神和灵息的辨识度精准的骇人。” 阿絮看了他一眼,“确实很像,不过有极其细微的差别。你跟商君应该是兄弟,商君呢?你是又哪边的人?” 朔君说:“我哪边的人都不是。我在鬼市佣兵团打工,那是父王交给我的历练任务。既然是任务,就必须完成。所以我现在只听我上司的,团长叫我干什么,我就做什么。” 蒲牢看到他手中的盆栽,夫诸“元属”主“木”,副元为“土”,而在“元属轮盘”中“土”克“水”,“水”生“木”。看来天寰是刻意把朔君安排在这等着她们的。 阿絮说:“鬼市佣兵团......孽火修罗红莲斩?” 朔君倚在藤蔓上,道:“啊,那就是我们团长。她叫我来接待客人,我就来了。” 说着,朔君双手合十,恳求道:“所以我说,两位美女就配合我一下吧,不然我也很困扰的。”然后抬头望向不远处与异形人苦战的青鸟和九天玄女。 朔君说:“你们知道控制这个‘母胎寄生榭’有多消耗体力吗?怎么说我也是个和平主义者,不想伤害如花似玉的仙子姐姐啊。” 阿絮在空中摸出一柄冰剑,斩断朔君身下的藤蔓。 “嘿哟。”朔君抬腿跳起,落到另一枝头盘腿坐好,“殿下,我可是良民,你不能误伤啊。” 刚才被斩断的藤蔓切口里又冒出了两根新的枝条,长势惊人,很快结出新的肉瘤,不一会就从里面爬出了异形人,冲着前面的战场跑了过去。 阿絮不理他,牵着蒲牢继续走。 朔君追上去说:“殿下,你要过去没问题,但是蒲牢不可以。” 蒲牢问他:“你们到底有什么阴谋?” 朔君说:“上边吩咐,要我们接待客人。殿下是主人,自然想做什么都可以。但是神君你嘛......阿寅大人说,顺便收拾掉也没问题。” 蒲牢冷笑,“好大的口气,就凭你?” 朔君耸肩,“我自然是不行,但是再加两个就好喽。就算杀不了,怎么也能拖延时间吧。或许阿寅大人兴致好了,亲自来见您呢?” 蒲牢朝堤坝看去,大坝的通风口里伸出火炮,那是虞家的精英火器部队。 朔君愣了一下,向那边叫了一声:“小虞,队长呢?” 虞靖珂一个筋斗跳到坝顶,回道:“队长带着兵团问候共工去了,阿寅姐请了另一位大人来探望蒲牢神君,随后就到。说来蒲牢神君一千年前还见过他。” 虞靖珂笑:“我们还是先把明絮小姐请回去吧。” 阿絮冷着脸说:“我宋明絮跟你们一点关系都没有。” 蒲牢问:“你们想对龙儿做什么?”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299 朔君苦笑一下,双手抱住盆栽,手心亮起绿光,取了铃铛在空中摇晃,四面崖壁的喇叭口里钻出无数纸条,肉瘤爆炸,掉下一群异形人把蒲牢围住。 朔君对虞靖珂说:“我们的力量都是阿寅大人给的,用的天寰的灵魂燃料,这种法术靠的是葛氏的灵能。阿寅姐说阿絮殿下在天寰出生,对葛氏灵能免疫,我们的附加攻击对她无效。你想办法把蒲牢和殿下分开,我来拖住蒲牢。” 虞靖珂拿好枪应了一声:“明白。” 蒲牢心里了然,难怪那群异形人不敢伤阿絮,这样很好,至少龙儿不会被异形人伤害。 朔君朝天摇晃铃铛,水底腾地窜出万丈巨木,生生将蒲牢和阿絮隔了开来。 蒲牢招来惊雷把寄生榭劈成两半,燃烧的冷焰火龙啃食藤蔓,她一跃飞起,穿过过碎裂的木片,伸手去抓阿絮。 虞靖珂身形一闪,空中闪过两道残影,瞬间落在阿絮面前,“得罪了。”扣住阿絮手腕,要拉她走。 “龙儿!”蒲牢大声吼道,空中的寄生榭碎片忽然开始蠕动,凭空长出新的肉体,枝条狂舞,结成大网把她困在暗河与岩壁的狭窄空间里。 蒲牢用力把藤网撕裂,暗河腾起汹涌的水柱,合着咆哮的火龙冲向拉着阿絮的虞靖珂。 虞靖珂打出两发子弹,弹壳裂开放出里面的灵压炸弹,把水柱和火龙炸的粉碎,河面激起巨大的水花。 “放开我。”阿絮转过头瞪着虞靖珂看,手上用力挣扎,却浑身无力,怎么都挣不开。 虞靖珂向她略一低头,抬手朝后面的火器部队示意,“开火!” 蒲牢赤金的眼里黑瞳竖起,开什么玩笑! 她仰天一吼,黑暗的深渊里回荡着凶悍的龙吟,山石滚落,水波狂涌,把火炮射出的炸弹全部震成粉末。 蒲牢用带着闪雷的龙爪把水面的寄生榭扯断,上空聚集乌云,晴空霹雳降下数只雷兽,咆哮着向虞靖珂狂奔而去。 眼看蒲牢就要抓住阿絮,虞靖珂大喊一声:“商君召唤灵珠异形!” “用你说个屁!”朔君吆喝一声从天坠下,一圈打在河水里,水面突突爆起,波浪翻滚,水花四溅。 一群寄生榭覆盖着灵化钢片,环绕着蒲牢从水中迅猛长起,硬是把她和阿絮又一次分开。 阿絮猛地向前扑去,双手在铁树的钢片上砸出血来,“秋宁!” 朔君双手合十,光滑的前额蓦然突起,皮下长出一颗蓝色的珠子,从珠子下长出蓝色的灵力回路,蔓延至全身皮肤,他的身上罩起一层微弱的蓝光。 忽的,朔君大喝一声:“铁木万藏朽魂阵!” 环绕蒲牢的钢铁巨木猛然合拢,像马戏团的搭帐篷,严密缝合天衣无缝,内里生出无数沾满寄生黏液的尖刺。 蜿蜒在铁壁上的藤蔓蠕动扭摆,肉瘤不断膨胀,发出咕噜噜的响声,然后放出里面的异形人。 异形人尖叫着冲向蒲牢,遇到攻击就长出灵化钢片,冷焰烧不死,惊雷劈不烂。 蒲牢一面应付数以万计的异形人,还要躲避铁壁上旋转穿刺的钢针,以免被寄生黏液附着,染上寄生榭的卵包。 朔君满头大汗地跪倒在水里,捂着胸口直喘粗气,额上的蓝珠下,鲜血从皮下汩汩流出,手里的盆栽也渗出绿色的浆液,金色的铃铛从枝条上慢慢脱落。 虞靖珂使劲抓着阿絮,问朔君:“你没事吧?” 朔君摆手,喘着气说:“没问题,你快动手。” 阿絮一口咬住虞靖珂的手,龙牙深深嵌进肉里,鲜血横流。 虞靖珂一声不响,皱眉看着她,禁锢她的手却丝毫没有松动。 虞靖珂说:“阿絮小姐,你以为天寰培养出来的精英都是废物吗?” 阿絮目光狠厉,“放开我。” 这时被困在铁阵里的蒲牢发现,异形人体表钢片化的时间并不持久,中间有间歇时间,她抓住异形人体表没有保护的时机,用龙吟灵波把异形人震碎,召来火龙雷兽把结着肉瘤的寄生榭咬碎。 寄生榭重生分裂的能力越来越弱,想来是施术者体能快耗尽了。 朔君口中吐出黑血,倒在水里,对虞靖珂喊道:“我支撑不住了,快带殿下回‘蜂巢’!” 虞靖珂点一下头,对火器部队下令,“集中火力攻击蒲牢!”用枪在虚空里画了一道传送阵,把阿絮推了进去,“请吧,宋明絮小姐。” 火炮放出的弹药结成火灵法阵,联合虞家的符咒罩在铁阵外面。 钢铁寄生榭在火灵法阵的加持下逐渐融化,变成熔浆,空气里的水都变成整齐,刺啦刺啦响个不停。 朔君抹干脸上的血,跳到岩壁上的洞穴,扶着岩石说:“神君果然厉害,我竟是连十分钟也拖不住。” 熔浆擦过蒲牢的身体,她还没来得及躲避,被灼热的蒸汽淌出几块血坑。 蒲牢冷笑一下,用冰凌做出结界,召唤水龙两三下破了虞家的火灵法阵,踏水飞起,赶向传送法阵,伸手去抓阿絮的衣角,“龙儿!” 虞靖珂猛地把阿絮扑倒,回身对着蒲牢脑门开了一枪。 蒲牢偏头去躲,一刹那的时间,传送法阵内圈的最后一道符文亮起,传送开始。 “秋宁你快走!不要管我了!”阿絮撕心裂肺的叫声听得蒲牢头痛欲裂。 她大声呼喊着:“龙儿!” 蒲牢转头看向朔君,吼道:“虞靖珂带她去哪了,快说!” 朔君笑了一下,转身慢慢离开,“我的任务已经完成了,咳咳——”吐出一滩黑血,“总算可以向团长交差了。” 蒲牢追上去,“你别走!” 忽然,身后响起低沉和煦的男声:“蒲牢神君,这个问题你可以问我。” 蒲牢猛然转身,心跳如雷——是谁,竟然可以在她毫无知觉的情况下突然靠近! 近在咫尺的是一身西装革履的斯文男人,戴着一副黑边眼镜,彬彬有礼。 蒲牢瞳孔蓦然扩散,“你是......”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300 男人速度快得根本看不清,一手穿透她的胸腔,微笑道:“在下葛天旬,一千年前因为玉朗捣乱,牵连了‘上古九龙子’,后来玉朗为了保你与兄长大人争执,于是爆发了白龙王族与天寰的东海之战。那场战斗上,我们见过的。” 蒲牢嘴角溢出血丝,勾一下嘴角,龙爪扣死葛天旬的横穿在她体内的手臂,张开口露出狰狞的獠牙,眼里满是桀骜,“啊,是吗!” 作者有话要说:  开森!我的写手姬友浪荡地球365圈后终于死回来,早上找我说要一起码字了← v ←来啊,小黑屋啊,一起快活啊~~~ ☆、决战天寰篇84 暗河上漂满异形人的尸体,白茫茫的一片,在水中起起伏伏。 青鸟和九天玄女匆忙赶上前来,身后跟着四天元帅和天兵大军。 两位仙子看到眼前的情景,不由同时喊出声来—— “神君!” “蒲牢!” 穿着西装的男人悬在空中,一只胳膊横穿在蒲牢的胸膛。 猩红的血从胸前的空洞飞溅而出。 蒲牢低吼一声,用蛮劲活生生掰断了葛天旬横贯在她胸腔里的胳膊,猛地把断臂抽出去,鲜血登时从裂口迸出,染红了身侧的岩石。 葛天旬抖了一下身子,踏风站在半空里,活动一下肩膀,断裂的骨节瞬间长出崭新的手臂,丝毫不见伤痕的踪迹。 蒲牢抓住他,狂躁地把他一遍又一遍撕碎,葛天旬保持着微笑任她凌虐,无论蒲牢把他大卸八块还是五马分尸,最后都毫发无损。 葛天旬说:“没用的,蒲牢。” 蒲牢狠狠看着他。她恨极了这个人的笑脸,按住他的耳根,要把他的脸整张都扯下来。 葛天旬后退,说:“伸手不打笑脸人,虽然还能再长出来,可我不想被毁容。” 青鸟上前一步,想要出手,被九天玄女拉住了。 九天玄女对她摇摇头,“不要轻举妄动。” 葛天旬看着蒲牢暴躁的模样,笑道:“蒲牢,我知道你恨,但你恨又能怎样呢?” 蒲牢按住血如泉涌的伤口,就着龙血在空中展开十三重叠的空咒法阵,四周登时电闪雷鸣,雷霆万钧。 深渊的岩壁震动战栗,无数洞穴里传来万马奔腾的涛声,洪水卷着飓风从洞中狂奔而出,倾泻而下,水声轰鸣,隆隆灌进无底的深坑。 蒲牢抬起覆满鳞甲的手臂,尖锐的爪子指着他,“东海之战?”歪过头啧一声,用拇指抹去嘴角的污渍,喑哑一笑,“抱歉哪,不记得了。” 葛天旬依旧冷静地看着她,只是面上再没了轻松的微笑。 蒲牢腾地飞起,跃到上空,葛天旬仰头望去,只看到一点黑影。 蒲牢似笑非笑的吼声在深坑里回荡:“倒是现在我可以送你一片海。” 轰—— 闪电夹着洪涛从天灌下,响声震耳欲聋。 蒲牢驾着水龙和雷兽坠落而下,电光火石间百条冷焰巨龙怒号俯冲,与此同时空中堕下无数钢精囚龙锥,要把下面的人给扎个千疮百孔,形神俱灭。 蒲牢的吼声振聋发聩:“送你的死海,给你埋葬!” 葛天旬捂一捂耳朵,皱起眉。 九天玄女眉头一紧,招呼众人往外撤,“不好,蒲牢要引水填坑。” 青鸟立马转身,带着一众天兵天将从高处的一口巨洞飞出去,险些被雷霆与囚龙锥所伤。 四天元帅抹了一把汗,对青鸟说:“想不到神君这回如此动怒,一上来就开了霆钧霸海堕天阵。” 青鸟应道:“幸亏九天姐姐反应的快,不然只怕我们都要被水淹了。” 他们站在洞口向下望,只看到一片乌黑的云和闪烁的电光。 葛天旬在雷光坠石之间疾速躲避,心中暗叫不好,没想到蒲牢一上来就用破坏性极强的阵法,担心蓝灵回路的机关岩甲被她破坏,那就麻烦了。 他伸手抓住一条悬在崖壁的蓝色锁链,翻了几个身,踩到一根锁链上,握住锁链与岩壁相接的端口,大喝一声,一掌拍在岩石上,整个深坑的岩壁瞬间写满蓝色的灵力回路。 岩层表面开始变形,石块断裂,凹凸有致,错裂出断层。 原本布满洞穴的岩壁变形成排列有序的方块组合,整整齐齐摞在一起,表面不时闪过蓝色的荧光数码,发出细微的滴滴声。 雷兽张开血盆大口踩着惊雷扑了过来,火龙张开爪子缠上葛天旬的手臂。 葛天旬用力震开火龙,一脚踹开雷兽,仰头朝坠下的囚龙锥吐出一枚钢针,把它顶了开去。 身下响起可怖的涛声,虹吸水龙卷呼啸而来,葛天旬急忙按下岩壁方块上的按钮,方块移动,周围的岩块随之变化,组合成不同的形态,在他头顶形成一座防御塔。 蓝灵回路在岩块上飞速转变,下达不同的指令,使岩石方块任意变换形态,放出蓝光长出灵化钢甲,挡住了雷击和钢精囚龙锥。 葛天旬单手撑地,闭着眼听着头顶乒呤哐啷的响声,防御塔的岩块剧烈震动,风雨飘摇中随时都会散架。 此时深坑里地下河的水位迅猛上涨,波涛四起,骇浪翻滚,在蓝灵回路幽暗的光照下,满河的异形人死尸看在眼里触目惊心。 天上闪着雷,四周灌着水,风声雨声巨石的撞击声混在一起,仿佛日月陨落,天崩地裂。 蒲牢踩着水龙飞了过去,两爪齐用,聚集雷火,对准防御塔狠劲一劈,将摇摇欲坠的防御塔击了个粉碎。 随后,蒲牢唤出三十六柄海神三叉戟旋转着围住葛天旬,嗖的一声齐齐刺穿他的身体。 葛天旬被她定住,摸着三叉戟笑,“我是不死之躯,你这样又是何必呢?”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301 蒲牢说:“死不了,难道你就不会痛?” 葛天旬的笑容僵硬了。 蒲牢一指插进他的眉心,点了一粒雷霆石进去。 轰隆—— 一道闪雷硬生生将葛天旬竖着劈成了两半。 三十六柄海神三叉戟还是牢牢束缚着他的骨架。 不到一秒的时间葛天旬恢复了原样,立刻又被闪雷劈成两半,如此反复,无止无休。 蒲牢回过身,看着悬挂在深渊里数不尽的蓝色锁链,冷声问他:“天寰总部的基地就在深渊中心?” 葛天旬还来不及开口就又被劈成了两截,根本没有回答的时间。 蒲牢挑一下眉毛,把衣摆撕成布条,咬着一端慢慢缠在鲜血淋漓的胸脯,胸口被葛天旬刺穿的空洞已经慢慢愈合,再过一会就能痊愈。 她一遍缠布条一边说:“哈,我忘了。你没有开口的机会了。” 她屈膝坐在锁链上,看着漆黑的深渊深处,眸子一沉。 天寰总部基地就在深渊中心,龙儿一定被带到那去了。 黑暗里浮动的岩石方块四处飘移,擦过锁链时发出沉闷的铿铿声。 蒲牢站起身,跳到一块岩石上,身形轻盈,深青的长发飘飞而起。 她回头看一眼被反复折磨的葛天旬,眼中透着厌恶,一转身噌的飞走了。 空中岩块飘移,不时变化路线阻挡蒲牢的去路,她便降下惊雷将挡路的方块全部劈碎。 过了一阵,寂静里传来细微的“噼啪”声。 蒲牢落在一条锁链上极目远望,抬头看去,前方的黑暗里隐约放出幽蓝的亮光,无数的锁链在蓝光中心汇集,连着一座巍峨磅礴的黑影,远远看着就像一个被链条封锁的“黑色蜂巢”。 地下河在这里汇聚成泊,好像一汪地下深海,“黑色蜂巢”下的水里沉着几道齿轮形的灵路轮盘,轮盘缓慢转动,四周闪着淡蓝的电光。 轮盘下方黑水翻滚,无数灵力珠被吸入其中,在灵路轮盘的搅动下化成蓝色的灵光,被上方巨大的“黑色蜂巢”吞并吸收。 蒲牢跃过几条锁链,向“黑色蜂巢”逼近。 她发现越靠近“蜂巢”,周围的温度越高,再近一些竟看到半空中浮满了妖冶的红莲。 这红莲由极高灵强的烈炎聚形而成,已然是灵识化的“业火”。 “元属轮盘”里“火属”分为三级:焰火,真火,业火。 “焰火”即寻常的火,“真火”是仙家灵息与火融合而成,最高阶的“业火”则是“火中之灵”,可以燃尽一切,能把玄冰也转化成不熄不灭的火焰。 “业火”源自阿鼻鬼狱,世间少有。不过鬼市佣兵团长“孽火修罗”从鬼狱取得了“红莲斩”,操纵业火之术心闲手敏,很有两把刷子。 蒲牢看着空中悬浮的业火红莲,想到共工早带着人往这边来了,现在独见红莲不见共工,不知他们是不是已经击败“孽火修罗”,进入天寰基地内部了。 正当她思忖着,前方空中忽然闪出火光,虚无里开出一朵硕大的火红莲。 花瓣层层展开,花蕊里浮出一道纯金弯镖,一身红色劲装的女子站在金镖尖端,手指按在面具上低了低下颔。 蒲牢一道水鞭甩了过去,岐子莲在空中抹过一道红霞,将冰凌烧成细小的红花,飘散在风里。 蒲牢看着她问:“孽火修罗?” 岐子莲略一欠身,拍拍手,周遭顿时灯火通明。 蒲牢环视四周,偌大的深渊里,贴着岩壁悬浮着一圈鬼士,他们的身体被黑布紧紧包裹,死气沉沉的脑袋直直伸向她。 蒲牢脚下倏地张开一轮巨大的红莲法阵。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看到流浪的小奶猫,想要抱回去,今天看到受伤的小鸟,想要抱回去——没准抱回家第二天就变成小美女躺在我旁边了呢!≧ V ≦ ☆、决战天寰篇85 蒲牢脚下张开一轮巨大的红莲法阵。 随着鬼士的咏唱,法阵分裂变形,由平面化作立体,竖起拉成柱体,轰一声爆出怒号的鬼狱业火,火舌肆虐八方,席卷半空。 蒲牢置身火海之中,镇定自如。你有“业火”,我有“霸海”,都是本元属中最顶级的阶位,正好相抵了。 岐子莲手持黄金弯刀一跃而下,身手矫健,脚底生风。 “用鬼炼业莲阵搭个场子,请神君出招。”岐子莲冲了过去,红光一闪,弯刀扣向蒲牢脖子,蒲牢转身一绕,长发旋转在空中开出青花。 岐子莲扭转细腰,膝盖弯折,上身回转运力向臂,一招回身平抹,金刀擦过蒲牢发尾,削下几缕青丝,在她发梢留下几点业火火星,刺啦一声顺着长发烧了上去。 蒲牢掐指念诀,身周环起净玄神水,抚平发梢的业火星子,神水化作一条银龙缠在蒲牢身上,为她驱赶业火。 蒲牢连着攻了几招,都被岐子莲堪堪接下了。 水与火“元属”相克,不过鬼炼业莲阵为岐子莲提供了“火属”环境,加上鬼士咏唱加持,增强了她的法术强度,且岐子莲白打功夫不弱,因此与蒲牢过了数招还算游刃有余。 蒲牢笑了笑,这“孽火修罗”果然有两下子,否则当不上鬼市佣兵的团长。 不过,也就到此为止了。 蒲牢两指别住红莲斩说:“小姑娘,我没时间陪你玩。”说着,手指弹开刀片,飞身冲出火阵。 蒲牢大吼一声将咏唱的鬼士震倒,龙爪聚气,隔空在暗河泊上画下十三重霸海符咒,水面顿时卷起飓风,水龙腾起,怒吼着咬碎盛开的红莲。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302 岐子莲收回被蒲牢弹开的弯刀,踏空跃起,翻转上身,擦过蒲牢身边时,另一只空手忽的变出一把纯金弯刀,斜劈斩向蒲牢,“不好意思啊,我是‘双刀流’。” 蒲牢迅速躲开,但由于两人靠的太近,岐子莲的速度又极快,她的上臂还是被红莲斩刮出了一道口子。 蒲牢不禁皱眉,红莲斩留下的伤痕无法自愈。 岐子莲仰头看到空中聚集的黑云和轰鸣的雷电,霸海符咒开始生效,四周岩壁轰鸣,巨浪破石而出,整个深渊不久就会被水淹没。 蒲牢冲上前去,龙爪探向她的脖颈,岐子莲并起双刃架住龙爪,用力崩开。 蒲牢一惊,想不到岐子莲竟能扛住她的内力。 岐子莲接了蒲牢蓄力一爪,身形一颤,应付起来力不从心,又勉强撑了两招,终于招架不住了。 她立马翻身跳到一边,拉起身旁的锁链,扯出一长串埋在岩壁里的方块,说:“小人奉命引诱神君进入陷阱,多谢神君配合,告辞!” 说完,岐子莲额前凸起一颗蓝珠,皮下浮现蓝灵回路,伸手在岩块上按了一下,立方阵群放出蓝光,灵力回路快速游走。 岐子莲启动立方阵后纵身跳进水底,潜水游向“黑色蜂巢”。 蒲牢向下追她,却被看不见的屏障挡住了,嘭的一声撞在了什么东西上。 方正的岩块表层碎裂,露出里面的精钢方块,方块表面嵌满蓝色的灵力回路,无数方块聚在一起,排列成一个巨大的立方体,将蒲牢框在中心。 蒲牢趴在无形的屏障上,任她怎么破坏也无法突破结界。 哔。 上方忽然响起细小的声响,蒲牢抬头看到正上方的一排精钢方块,方块中心亮起红色的小灯,从中射出一条条红色的光线。 蒲牢跳起躲开红线,整个立方体内亮起无数光点,射出的光线织成一张网,径直向她扑去。 蒲牢旋转身躯从光线网的空中穿了过去,光点瞬间又增加许多,织成的网也越来越密,蒲牢见躲不过去了,就开了金身结界护法。 红色光线组成的网从金身结界上扫过,竟然将结界的防护膜切割成了碎片,蒲牢心下一沉,这是足以切割玄铁的灵化激光,任何肉体在它的切割下都会变成碎片。 蒲牢的手按在看不见的隔离层上,试探一阵,脸色十分难看。隔离层用了特殊的材料,不知经过怎样的绝缘处理,竟然能够隔绝法术。 她仰头看着满天飞舞的钢铁方块群,每一个方块都是一个沉默的制裁者,残暴又冷酷,整个立方群就是一个为弑神的狩猎阵。 忽然,立方中同时放出几百张激光网,蒲牢手心渗出冷汗,立即构造防御结界。 紧急关头,一道黑影踩着锁链飞快跑了过来,蹲下身,手掌拍在立方顶部,来回点了几下,哐当一声拉开看不见的“绝缘壁”。 立方中的激光网消失了。 蒲牢抬起头,看到一张冰冷的玄铁面具。 蒲牢诧异道:“什刹?” 什刹伸下手,蒲牢拉住她飞了出去。 蒲牢问:“你怎么在这,这里到底怎么回事?”她看一眼空中悬浮的立方阵,抓住什刹手臂,“等等,你看到我家龙儿了吗?” 什刹反手握住她的手腕,把她转到一边,脚尖点了点下方。 蒲牢向下望去,只见晃动的锁链之间挂着几个精钢立方,每个立方中都困着一个人,正是共工他们! 蒲牢困惑地看着什刹,什刹朝她点一下头,跳了下去,低声说:“先救人,看清楚我怎么做。” 蒲牢望了望“黑色蜂巢”,捏了下拳头跟着什刹跳了下去,帮着把共工一行给放了出来。 蒲牢问什刹:“天寰到底是什么来头,竟然这么难对付。” 什刹冷笑,“对付?你做梦吧!” 她揪住蒲牢的衣领,咬牙切齿道:“你知道天寰的高层是什么来头吗?现世里只有‘稀属种’的昊天神皇和圣兽雪麒麟能做那个人的对手!” 什刹猛地一甩袖子,低声吼道:“梦昊天怎么不带雪央君亲自下来,叫你们几个普通元属的来这作甚?送死吗?!” 什刹的话犹如当头棒喝,蒲牢有些恍惚,“什么?” 什刹用铁链卷起共工几人,攥住蒲牢的手,“我只是暂时停住了机关,管不了多久,先跟我走。” 说着,什刹带着他们躲进了远处岩壁的洞穴里。 阿絮睁开眼睛,秋宁呢? 她环顾四周,全身被泡在微蓝的水里。 这东西像水,却又不是水,有液体的触感,置身其中却又像在空气里。微蓝色中微光点点,放眼望去就像寂静的星空。 我在哪里? 我还活着吗? 阿絮向下沉,触到地面,落下去缓慢前行。 不一会,她找到了空旷房间的墙壁。那是一道高大的玻璃墙,里面安详地摆着苍白的人体,不计其数的少女都静静闭着眼睛。 她们的身后插满了细细的管子,透明的管道里附着气泡,不时升腾飘起。 阿絮垂下眼,这些人都是......她的同类?还没醒来的实验体,或者失败的劣品? 然而阿絮还没来得及感慨,就被不远处数码门外的骚动打断了思绪。 阿絮急忙游了过去,趴在门口,上方有个可以拉动的开口,从那能够看到外面。 哗啦——阿絮身前的门抖了一下,猛地被拉开了。 “唔!”阿絮向后一倒,一个人滚了进来,一个鲤鱼打挺站起身,灰白的披风在蓝水里飘舞翻飞。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303 “哟。”这人两根手指并在一起,在头顶划了一下,算是向阿絮打招呼。 阿絮一惊,看着眼前陌生的女人,“你——” “呼。”女人风一般朝里跑去,胳膊肘一拐勾住阿絮的脖子,一手捂着她的嘴,把她拖到了房间深处。 阿絮抱住她的胳膊挣扎,发不出声。 女人风风火火地跑到玻璃橱窗的边缘,手指捏住金属开关用力一扣,啪嗒,玻璃墙打开了,她放开阿絮,身子一偏,嗖的钻了进去,站在一排试验人体里,把自己伪装成标本。 阿絮捂着胸口咳嗽两声,看向她,“你,咳咳,你是什么人?” 闭着眼的女人忽然睁开一只眼睛,朝她眨了一下,嘴唇轻动,“嘘。” 嘘? 房间的大门突然被踢开,十几个长着人头的机器人端着激光枪冲了进来,数码门撞在墙壁上发出嘭的巨响。 机器人对阿絮视若不见,贴着玻璃橱窗,盯着里面的人体标本细细搜索。 等到机器人查到那个女人附近时,女人突然破窗而出,两腿卡住机器人的脖子猛力一转咔哒把它脑袋拧了下来。 “嘿。”女人向上跳起,机器人飞跃而上,把她包围起来。 女人手握成拳,袖中掉出金刚爪,身体旋转成飓风陀螺,把机器人给削了粉碎。 阿絮看到埋伏在她后面的机器人扑了过来,正要开口提醒,女人转身一个后踢,把机器人踹碎,散了一摊钢铁垃圾。 阿絮看得目瞪口呆,女人从她身边跑过,张了张口,人跑远了声音才传到她耳里—— 傻丫头发什么愣,还不跟上来? 阿絮浑身一震,拔腿就跑,不管是谁,先跟她混出去再说! “等我!” 女人踏空跑在风里,怀里抱了个桶,边跑边向四周倒油。 看到追上来的阿絮,女人勾一下唇,朝身后抛了根长鞭,阿絮抓住鞭子,女人手腕一翻把鞭子扯回去,阿絮借着冲力飞到了前面。 女人一掌盖住阿絮的脑袋,飞到前面的传送阵里,抱着她往下跳,抬手打了响指,吹声口哨:“Boom!” 轰! 身后的长廊烧起明火,沿着女人泼的油迅猛蔓延,一碰到墙壁上蓝色的灵力回路就轰然爆炸,把“黑色蜂巢”内部炸穿一个空洞。 阿絮跟着女人在传送阵里飞速下降,呼啸的风声里听到“黑色蜂巢”不断重复的警报声:全员A级警备,全员A级警备,“太古异国”刻印样品突然觉醒,逃出监控,代号“HIT狰”,请歼灭部队接到消息立刻捉拿样品。 阿絮转头看向她,女人撩起耳畔深灰的卷发,把她的头按下去。 女人说:“你听到了,我叫阿狰。” 阿絮正要答话,传送法阵到了底,没做好准备跌进下面翻腾的黑水,慌张中抓住阿狰细长的麻花辫。 阿狰把她拉起来,阿絮凑近她的刹那,居然在阿狰的灵息里察觉出一丝极其熟悉的元神气息。 阿絮脑子猛然一震,睁大眼看向她,这个人是——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人就是——红尘多可笑,痴情最无聊,目空一切也好~今天哭明天笑,不求有人能明了,一身骄傲~风再冷不想逃,花再美也不想要,任我飘摇~ ☆、决战天寰篇86 这个人是—— 阿絮用力甩开阿狰的手,一把推开她,又惊又怒的叫道:“你走开!” 阿狰垂着眼睫,抓着扶梯靠在墙壁上,深灰的长辫在风中飘动。 阿狰微微一笑,说:“怕什么,我也是从里面逃出来的,不会害你。” 阿絮慢慢后退,指着她说:“或许别人认不出你,但我不可能认不出你,因为我对你再熟悉不过了,你就是我,而我也是你......” 阿狰低下头勾勾唇,拉一拉披风的帽子。 阿絮声音颤抖地问她:“你就是龙玉朗,对吧?” 灰白色披风在风中猎猎作响,阿狰一只脚踏在扶梯,一只脚悬在空中,转身望向远处放着蓝光的立方阵。 披风的帽檐耷拉下来,掩住了阿狰半张面孔,微卷的发丝在脸庞轻轻浮动。 阿狰突然说:“你说我是,那我就是吧。” 阿絮转身跑向露台,要从“黑色蜂巢”跳下去。 阿狰开口叫道:“停。” 阿絮身子猛地止住,动弹不得,全身上下只有眼珠能够移动,忐忑地向旁边望去,额角渗出冷汗。 阿絮不安地问:“你要做什么!” 阿狰问:“你去哪?” 阿絮说:“我要去找秋宁。” “秋宁?”阿狰微微一怔,旋即一笑,“你倒是会取名字。” 阿絮警惕地看着她,“你想怎样,给个痛快吧!” 阿狰笑了笑,翻身落到阿絮身边,说了个“解”字,阿絮呼一口气,总算是又能动了。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304 阿絮眼珠一转,问阿狰:“刚才你用的就是离清言灵术?” 阿狰摆一摆手,边走边伸懒腰,“你要说是,那就是吧。” 阿絮瞪她一眼,看了看立方阵的方向,也不知道秋宁在不在那边,该从哪里找起。 阿狰说:“你要去找蒲牢。” 阿絮别过头,“不关你的事。” 阿狰说:“你找得到她吗?” “我——”阿絮确实不知道上哪找秋宁,话到嘴边说不出口,立马改口道:“我有我的办法,总会找到的。” 阿狰点一下头,“哦。找到了,然后呢?继续拖她后腿,连累死她?” “你!”阿絮气急败坏地转身,想撒气也不知道能做什么,最后狠狠叹了一气,转身看向一边。 阿狰转过头,沉着眸子听了听,拉起阿絮跳出露台,飞了出去,“走。” 阿絮回头去看,一大群人马从“黑色蜂巢”里追了出来,架势着奇怪的飞行装置,手里拿着造型特异的枪。 几道激光弹射了过来,阿絮闭上眼,“炸弹来了。” 阿狰口里念道:“缓滞。” 激光弹速度立即减慢,最后悬停在了空中。 阿絮睁开眼看到停在半空的激光弹,露出惊讶的表情,“这......” 阿狰攥着阿絮的手腕把她抡到上空,侧翻过身落了下去,脚尖在水面滑出一道波痕,对着追兵的方向抬起手,做了一个射击的动作,“这是谢礼,请别客气。” 话音刚落,停在半空的激光弹折转方向,朝后面的追兵飞去,轰的一声爆炸了。 阿狰咬住食指拇指吹出悠扬的长哨,纵身飞起,张开手正好接住落下来的阿絮。 空中忽然响起一声低沉的吼声,虚空里跑出一只似猫非猫,似豹非豹的野兽。 野兽的眼睛犀利有神,竖起的尖耳上长着细长的线脉。 阿狰抱着阿絮骑到野兽身上,她拍着野兽脑门说:“丫头,知道这是什么吗?” “大猫?” 阿狰笑,“这是猞猁。” 阿絮又认真看了看猞猁,这还是她第一次看到这种动物。 阿狰说:“猞猁活在雪里,独来独往。它们狡猾奸诈,小心谨慎,活得自由自在。” 阿絮转头看她。 阿狰拉一下披风帽檐,勾唇道:“我很喜欢。” 猞猁忽然加快速度,在风中狂奔前行,阿絮惊呼一声,问她:“你要带我去哪?” 阿狰秀眉一挑,“你猜?” 阿絮娇俏一笑,“你猜我猜不猜?” “哈哈。”阿狰按了一下阿絮的脑袋,“随你!” 前面被什刹暂停的立方机关又开始慢慢运作,沿着蓝灵回路的轨迹上下移动,遇到灵体便展开攻击。 猞猁在立方阵前停下,俯身做出攻击的姿态,喉咙里发出呼噜的吼吼声。 阿絮看着立方阵说:“这是什么?” 不知怎的,这些立方块给她的感觉很不好。 阿狰摸着尖耳朵上垂着的水晶链子,眯着眼说:“哟,这是大本营的弑神利器,不好对付。” 阿絮一惊,“弑神利器?” 阿狰笑着摇头,“嗯,不好对付。” 阿絮掐她,“不好对付你还笑?”手指用力在她大腿上掐出红印,“鬼才信你。” 阿狰包住阿絮的手,轻轻拿开,撇着嘴角说:“好丫头,难道你没看出来,我这是在苦中作乐吗?” 阿絮蹙眉看着她,“你别嬉皮笑脸,到底想怎样?” 阿狰挠着下巴啧声,“嘶......想怎样啊?” “啊?” 阿狰纵身跃起,连翻几个筋斗,一脚踢在最近的立方体上,只见阿狰所踢之处陷进一个凹坑,蓝色立方哔哩一声响,蓝灵回路闪现几下,熄灭了。 阿狰说:“我想这样啊!” 阿絮看着阿狰倒吸一口冷气,她是有多厚的内力,居然能把灵能附体的精钢立方给踢爆! 阿狰在立方阵里上蹿下跳,踩在蓝色锁链上,张开双手,聚集蓝灵回路的灵能,凭空化出一张蓝色的弓箭。 阿絮瞠目结舌,喊道:“喂!你为什么可以用天寰的灵能!龙玉朗,你到底是什么人!” 阿狰咬着唇,拉弓仰身向上,闭起一只眼,瞄准上空悬浮的一道巨大转轮,嗖一声射出一支箭去。 深渊里发出沉闷的巨响,岩壁上的蓝灵回路齐齐点亮,然后逐渐熄灭。 蓝色链条开始震动,锁链上蓝色的光芒和飞闪的数码消失殆尽。立方阵也失去了蓝灵回路,开始摇晃,慢慢掉落碎片,嘭嘭落进水里。 飞石乱舞里,飘在半空的阿狰回过身,对阿絮竖起食指,笑道:“嘘,这件事情要保密哦,小丫头。”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305 “嘿。”阿狰踏着飞尸跑了过来,坐到猞猁身上,猞猁迈开四爪狂奔前行。 阿絮对阿狰说:“我听人说了,天寰的力量源泉是什么葛氏的灵能,异常强大,因为我是天寰的实验品,所以对葛氏灵能免疫。你为什么能用葛氏的灵能?” 阿狰回道:“因为我也是天寰的刻印品啊。” 阿絮说:“你别跟我装了,那为什么你能用我就不能用?龙玉朗,当时在海元结界里你为什么不用我的身体,现在跑到天寰来抢一个刻印品?” 阿狰捏住猞猁的脖子,控制飞行方向。 阿狰说:“选个好用的。” 阿絮气极反笑,“你的意思是,你自己的身体不好用了?” “好用。”阿狰舔一下唇角,“但是太古异国子民的身体更好用。” 她偏身看着阿絮,说:“如果有选择,为什么不选更好的?” 阿絮问:“太古异国是什么,和四方秘境有关系吗?” 阿狰回道:“小丫头别着急,等着吧。这次回去以后,昊天小梦肯定会召集群神召开朝会,把所有事情跟你们讲的一清二楚。” 她又自言自语道:“不过昊天小梦对我有偏见,免不了又在群神集会上把我往死里损。”抓着阿絮肩膀说:“丫头,你可不能信她。” 阿絮躲开她,“你在说什么?” 阿狰忽然凑到她的脸前,一双深灰的眼睛直勾勾看着她,微微扬着下巴,低声说:“我说啊,小阿絮,如果没有我,也就没有你。”说着,阿狰对她耳垂呵一口气,问道:“你要不要叫我一声娘亲?” 阿絮推开她,骂道:“不要脸!你能再恶心一点吗!” 阿狰哈哈大笑,理直气壮道:“能。” “你!” 阿狰握住她的手臂,说:“你爱上了蒲牢,你说你这是什么行径?” 阿絮冷笑,“管你屁事。” 阿狰说:“你抢了你娘的情人。” 阿絮暴跳如雷,掐住她的脖子,“龙玉朗!” 阿狰笑着闭上眼,风雨不动安如山。 阿絮快要被她气死了,或许气到了极点,阿絮忽然平静了下来。 阿絮说:“我就是抢了,怎么着?不像有的人,倾其一生,也得不到一个所爱。”嘲讽地笑,“可悲至极。” 阿狰闷声一笑,提起阿絮把她扔了下去,“你说我可悲,我就把你扔下去。” 阿絮急忙展开御风术,正要与她理论,忽然看到脚下的弱水渠,惊讶地看向阿狰,“空归剑的封印在这下面,你带我来这是要......” 阿狰翻身跳了下来,挑一下眉,“你说呢?” 不等阿絮反应,阿狰扯下她脖子上的使魔令,唤出五头驼骑了上去。 阿狰朝阿絮伸出手,拉她坐上去,说道:“放心吧,你家秋宁没事了。我破坏了蓝灵回路,黑色蜂巢的燃料能源断了,只要没有了弑神立方,剩下的都是群废柴,蒲牢能自己解决。” 五头驼甩着尾巴慢悠悠走,弱水澄澈,空如无物,行走在上如踏虚空。 阿狰忽然又说:“噢,忘了,还有最麻烦的菊花怪阿姨。”眯起眼睛,“现在咱们就把她引过来,不然你家秋宁肯定要被怪阿姨打成趴趴龙。” “......” 阿狰翘着二郎腿,自顾自地说:“等会进了空归封印,老不死的菊花怪阿姨肯定会来找我们麻烦,我得跟她打一架。” 阿狰弹一下阿絮的脑门,认真说:“丫头等会你可得学好了,我只教这你一次。只要你的能力完全觉醒,一路走到太古异国没问题,这样你就能好好保护你的秋宁了。” 阿絮听得云里雾里,似懂非懂,只是重重点了下头。 已经穿过弱水,阿狰喝了一声“开!” 地下河水悉数散开,让出一条道来。 阿狰驾着五头驼飞速向前,吆喝一声,五头驼飞跃穿过河底狭沟,跃起的瞬间阿狰抬手指向狭沟深处大喝一声:“钦兮盼兮,空也归来!” 狭沟底部闪起白色的强光,形成漩涡,产生巨大的吸力。 阿狰用披风把阿絮裹起来,抱着她跳进白光漩涡里,朗声笑道:“来也!” “阿嚏——”蒲牢猛地打了一个喷嚏。 什刹给共工喂了点水,转头看她,“怎么了?” 蒲牢沉下脸,摸着鼻子说:“总觉得刚才有人说我坏话。” 什刹冷声道:“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情想这些。” 她注意到洞穴外的立方阵忽然静止,咦了一声,走到洞口查看。 蒲牢跟着什刹走过去,不知怎的脑海里浮现起许多年前的场景。 那是在寂静的北海古刹,蒲牢与年轻的北海龙王比试法术,身为龙族神君的她竟然连连战败。 一场比试后,又是蒲牢输了。 她擦着汗坐在地上,玉面白冠的女郎慢慢走过来,用剑挑起她的下颔。 龙玉朗眯起一双桃花眼,笑道:君上知道现在自己是什么吗? 蒲牢迷茫地看着她。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306 龙玉朗低下身,手指抚上她的嘴角,嘴唇送到她的耳旁,轻声说:趴趴龙。 想到此处,蒲牢浑身气不住地发抖,一拳打在了岩壁上。 什刹奇怪地看她,“发什么神经。”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把捡的小鸟放走了。我看它恢复的差不多了,就把它放回了捡到它的林子里,结果它还啄我T A T ☆、决战天寰篇87 蒲牢一拳打在岩壁上,什刹诧异地看她,“发什么神经。” 蒲牢看她一眼,目光阴沉,什刹冷哼一声不理她。 什刹扶着岩壁向外看去,立方阵都已经停止了运作。 锁链上的蓝光都熄灭了,石壁上的蓝灵回路也都消失了,空中簌簌落着碎片,不断掉进水里发出响声。 休息了一会,共工恢复了元气,捂住胸口咳嗽两声,浮游扶着他走到洞口。 共工看着洞外说:“刚才外面动静很大,现在蓝灵回路的机关却都停下来了,看样子是被破坏了。” 什刹点一下头,“的确。”转头问共工,“尊上您的身体还好吗?” 共工摆手,“不碍事。”又问她,“什刹,昊天下令要我等调查天寰永夜王,缉拿罪臣辟邪,你是怎么回事?” 蒲牢抱胸靠在岩壁上,余光瞥向什刹。 什刹没有答话。 沉默一阵,共工拍拍她的肩膀,说:“就冲你救了我们,老夫就知道你还是那个司正三界的辟邪神君。”捏着火红的胡须道,“不管昊天怎么想,但是老夫的原则不能破。坏的就是坏的,好的就是好的。” 什刹的肩膀沉了一下,蒲牢在她肩头按了按,笑了一下走到另一边。 安静了一会,什刹说:“我调查天寰很久了。不,相对于天寰存在的时间,我调查的时间根本不值一提。” 什刹指着弑神立方说:“两百年前,我被那个东西抓住过,丢了一只角,还有四只蹄掌。” 蒲牢猛地抬头看向她,所以两百年前什刹失踪的原因是被天寰抓走了?! 共工听着眉头紧锁。 什刹说:“天寰的人抓住了我,削了我的角骨和四蹄,准备把我扔进融化炉淬炼元神,炼制神力珠。” 说着,什刹手指扣紧岩壁,声线打滑,“那个时候,我以为我死定了,打算自爆元神,宁死也不愿受天寰侮辱。” 洞穴里所有人听到什刹的话都不禁渗出冷汗,心中忐忑,更想不明白天寰的组织者到底是什么来头。 什刹说:“可是最后他们没有杀我,只是取了我的角和蹄掌,就把我扔在了荒野,没过多久,一个人来了。” 什刹深深闭上眼睛,玄铁面具映着森冷的光,嘴唇绷成一条线。 什刹说:“她救了我。”话里没什么感情。 共工问:“是天寰的人?” 什刹点了下头。 共工说:“后来呢?” 什刹说:“她消失了。我跑遍了现世都找不到她。为了找她,我去了很多地方,最后终于在罗刹遗址的神殿里找到了线索,然后顺藤摸瓜,暗中追查天寰的事情。” 她顿了一下,继续说:“在追查的途中,我意外地发现昊天和云少稔也一直在查天寰。后来他们发现我与天寰有接触,以为我和天寰暗中勾结。我解释过了,可他们不信任我,却又想利用我,就放着我调查天寰,好从我这获得线索。” 众人沉默。 什刹说:“天寰近日猖獗,荼毒四方,大肆捕捉通灵者炼制灵力珠和神力珠。昊天早有剿灭天寰之心,正好趁蒲牢探查昆仑的机会派你们下来围攻天寰总部,再顺道把我给逮捕回去。” 说着,什刹无奈地笑,“昊天以为她查的够清楚了,但是她根本不知道,组织天寰的那群人没有她想的那么简单。” 又是一阵沉默。 蒲牢总算明白为什么什刹失踪回来后和云少稔关系那么差了。 蒲牢想了一会什刹的话,说:“如果现世找不到你说的那个人,那她就很可能在四方秘境。” 什刹应道:“不错。但是五年前我突然捕捉到她的灵息,她又出现了。在她消失的一百多年里我一直在找她。我花了很长时间才调查出一点眉目,天寰并非来源现世,至少源自四方秘境,甚至更远的界层。” 什刹提到了神史界层,蒲牢就在脑子里过了一下历代界层的变迁—— 目前神灵史官已有记录的界层时期,最早可以追溯到“空无纪”,关于那个时期,史料几乎没有记录什么信息,只是写到有这么一个界层。 然后是“太古异能纪”。据说那个时候整个世界一片混沌,海、陆、空全部泡在一种叫做“鹭海”的灵息介质里,沉浮飘渺,漂移不定。从太古时期起,史官便有了明确的记载。 古籍里描写说,太古时期,“鹭海”有表底两层。“鹭海”的表层有许多神岛,神岛孕育出富有神力的异能者,不同异能者聚集起来,组建成风貌各异的神灵岛国,称为“太古异国”。而在“鹭海”的底部,聚集了另外一群灵能者,称为“魔道”。 直到太古末期,“太古异国”结盟联合,与“魔道”爆发了大规模的战争。战后“鹭海”一分为二,上层升为“墟天”,“太古异国”随之消失;下层堕为“临渊”,“魔道”闭于其中,从此隐遁,太古时期到此结束。 太古混沌纪之后是“上古蛮荒纪”。圣兽在这个界层逐渐孕育,成为上古蛮荒的神者。而那时,现在“新元纪”的各大神族还只是野蛮的灵体,经历漫长的修炼后才慢慢成为神通各异的仙者。 上古末期,圣兽决定隐居,联手打造隐世封印,修成“四方秘境”,离开了现世,从此归隐。圣兽归隐秘境后,现世的神族开始崛起,各自抱团争相为王,建立了属于自己的政权,后规整成神系,按照建立顺序依次是:盘古神系,女娲神系,昊天神系。 圣兽“开世龙神”在上古蛮荒纪中期修成正身,于上古末期诞下“上古九龙子”。当时正值女娲和昊天政权更替,上古九龙子跟了昊天,便成了现世“新元纪”的上神。 只可惜开世龙神的九位龙子现今只剩下蒲牢一个了。 ——思考一番后,蒲牢说:“如果是比四方秘境更远的界层,就是‘墟天’的‘太古异国’或者‘临渊’的‘魔道’了。我只是早年听父君提过一些太古纪的事,从未见过,现在‘墟天’‘临渊’还存在吗?” 什刹摇头,“我也不知道,但是......”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307 共工说:“这种陈芝麻烂谷子的史前纪事等着回去问昊天吧,她是神皇,守着历代史官的禁书,对这些清楚得很。我们现在还是先想办法收拾掉外面的烂摊子。” 什刹拦住共工,“尊上,请听我把话说完,这对接下来的作战计划很重要。” 共工看她,“你说。” 什刹说:“总而言之,天寰的组织者不是现世的种族,他们最低是上古早期的神祇,每次派一个人下界到现世来负责天寰。天寰的基地一直在变化,不同时期选址各异,甚至有时不会在现世现身。” “嗯。” 什刹道:“因为天寰基地经常变化,所以他们每次派来镇守天寰总部的大将也不一样。” 蒲牢说:“看样子你知道这次镇守总部的大将是谁了?” 什刹没答话。 蒲牢勾着嘴自嘲地笑,“你说过要是昊天和雪麒麟不来,我们只有等死。” 什刹望着蛰伏在黑暗深处的黑色蜂巢,说:“她不在这。只要她不在,其他的我们能解决。” 众人看向什刹。 什刹说:“蓝灵回路不知道被谁破坏了,弑神立方丧失效能,只剩下天寰在现世招募的军队和智能机械的大铁块,我们完全能收拾掉他们。” 共工背着手站在洞口,转身问什刹:“那么,这次天寰总部的镇守大将是谁?” 静默半晌,什刹清晰地说出一个名字:“葛天寅。” 蒲牢一惊,果然是葛氏...... 蒲牢想起先前收拾掉的葛天旬,对什刹说:“我跟一个叫葛天旬的打过,他并没有你说的那么可怕。” 什刹摇头,“不一样,葛天旬只是被赐了名的仆人,并不是他们本族中人。” 蒲牢说:“你跟那个葛天寅交过手?” 什刹转头看向她,“错了。” “什么错了?” 什刹说:“不是‘葛,天寅’。” 共工忽然抬起头,两只眼睛睁得老大,蒲牢却一脸不解。 共工身子一软,倚在岩壁上,“难道......” 什刹长叹一气,说:“是‘葛天,寅’。” 共工抬手扶住额头,干笑两声,“原来如此,竟是如此!” 蒲牢完全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问:“这个名字为什么要分作两种读法?” 共工平息一下心情,解释道:“如果老夫没有理解错,‘葛天寅’这个名字并不是姓葛名天寅,而是姓葛天名寅。在这里,‘葛天’是一个姓氏。”看向什刹,“辟邪,你是这个意思吧?” 什刹闭上眼,点了点头,“正是。” 蒲牢更困惑了,“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共工对蒲牢说:“你上古末期才出生,开世龙神要没有跟你讲过,你自然不知道更早的事。” 顿一顿,共工继续道:“上古初期,蛮荒灵界流传着大量太古时期的鹭海神话,但随着时间推移,那些传说渐渐湮灭。我在上古中期粗具神形,那时蛮荒灵界只剩下一些支离破碎的传说,其中一条就是关于‘葛天氏’的。” 什刹接话道:“不错,我是刻意调查天寰,专门请教了圣兽雪麒麟才知道‘葛天氏’传说的。” 蒲牢的心登时沉了下去,既然天寰和“葛天氏”有关,那么被葛天一族制造出来的阿絮...... 蒲牢问:“什么传说?” 共工和什刹异口同声地说道:“葛天长生。” 这时深渊里突然亮起了火光,众人向外看去,原来是青鸟和九天玄女领着天兵赶来支援他们了。 什刹说:“天寰和葛天的事,等处理完这里,我们回去跟昊天禀报了再细谈。”抱拳向诸位仙友行礼,“现在麻烦诸位联手,共同剿灭天寰‘黑色蜂巢’。” 蒲牢笑道:“谈什么麻烦,倒是一直辛苦你了。” 经过一番商量后,蒲牢,什刹,还有昆仑众神联合发动复元法阵围剿“黑色蜂巢”,与巢中余孽进行激烈搏斗,彻底损毁了天寰基地。可是没再见到岐子莲,朔君,还有虞靖珂。他们或许已经逃走了,或许因为大量使用天寰的力量,超越肉体极限暴毙身亡了。 看着“黑色蜂巢”燃烧的残骸,蒲牢一点胜利的喜悦都没有。 阿絮到底去了哪里,镇守天寰总部的葛天寅为什么没有出现,难道葛天寅真正的目标是阿絮...... 蒲牢咬住下唇,握紧拳头:龙儿别怕,等着我,就算是灰飞烟灭,我也一定要把你救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以前我只在文里零碎地提过一点神系和神史界层,比如“蒲牢是上古九龙子”,“开世龙神是圣兽”,“圣兽独立于昊天神系外”之类的,但是一直没有系统地介绍过。这章算是基本把这篇文的大部分地图名字解锁了,在文中粗略地介绍了一下。因为内容很繁杂,所以我在这里简单整理一下。 ——【神灵界层示意表】—— 1.“空无纪”:暂时没有史料记载。 (附)最后肯定会涉及到这个界层,但是为了避免剧透,我先不写啦~ ↓↓↓↓↓ 2.“太古异能纪”:世界混沌,浸泡在鹭海之中。 (1)初期上层漂“太古异国”,下层沉“魔道”。 (2)后期太古异国和魔道大战,鹭海分为“墟天”和“临渊”,太古异国居于墟天,魔道隐遁临渊。 (附)已提及该时期人物:雪神霜吻,伊夏先祖,阿狰(身体为太古异国子民的刻印肉体,元神为龙玉朗) ↓↓↓↓↓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308 3.“上古蛮荒纪”:圣兽统领天下,现世诸神处于野蛮状态。 (1)初期:王者圣兽修成真身,现世诸神灵胎聚形。 (附)已提及该时期人物:四方秘境守护神兽,神皇昊天先祖。 (2)中期:所有圣兽修成真身,现世诸神粗具神形。 (附)已提及该时期人物:雪麒麟,开世龙神,云生兽(北境圣兽王邶虣云狮后裔),水神共工等。 (3)后期:圣兽联手隐退秘境,现世诸神创建神系。 (附)已提及该时期人物:上古九龙子(开世龙神后裔),辟邪等。 (4)末期:现世神系建成,向“新元纪”过度。 (附)已提及该时期神系:盘古神系→女娲神系→昊天神系。 ↓↓↓↓↓ 4.“现世新元纪”:梦里,凡尘,鬼市三足鼎立。(即现在文中时期,不做赘述) ——【我是分界线】—— 葛天氏族全文总Boss,不属于这其中任何一个纪元,如果非要算的话......嗯,我不剧透。 最后来点一下进度。 本卷大概还有几章完结,然后暂时插一段龙玉朗的外传,十章以内。 第三卷:打到罗刹姜家、北冥雪山、四方秘境和太古异国前篇(期间造龙)。 第四卷:打到太古异国后篇,魔道和【哔哔保密姑娘们想想还有哪个比较重要的地方文里提过但是还没出现呢】(期间下崽)。 感谢耐心看九九啰嗦到这里的姑娘,爱你们,熊抱安~ ☆、决战天寰篇88 阿狰与阿絮跳进空归封印里,把五头驼留在了结界外,换乘猞猁跑进了白色漩涡。 阿狰用手遮住阿絮的眼睛,“不要看。白光刺眼,小心变成瞎子。” 阿絮说:“不用你说,难道我就不会闭眼吗?” 阿狰说:“你刚才就是没闭眼。” 阿絮说:“你要是没睁着眼怎么知道我没闭眼?你就不怕变成瞎子?” 阿狰说:“我要是变成瞎子你会哭吗?” 阿絮说:“我神经病啊,你瞎了我肯定大笑三天三夜,才不会哭呢。” 阿狰放开遮住阿絮眼睛的手,“好了。” 阿絮睁开眼,看到飘着白云的蓝天,阳光明媚,空气清新。 “嘀嘀——”下方传来汽车的鸣笛,阿絮低头去看。 她们飞在空中,身下是繁华的都市,灯红酒绿,车水马龙。 阿絮眨眼,“空归结界里怎么是这样?” 阿狰驱着猞猁落到一座大厦楼顶,放下披风的帽子,望着鳞次栉比的高楼说:“我的审美一向以古典为主,怎么会把结界里弄成这个样子。” 阿絮问:“那这里怎么会变成这样。” 阿狰揉一揉耳尖,“有人来了,把我美术造诣极高的结界变了样子。” 阿絮说:“菊花怪阿姨?” 阿狰笑了一下,“你别当她的面说怪阿姨,她会生气的。” “是你先说的。” 阿狰耸肩,“其实菊花怪阿姨脾气很好,生气的时候也只是微笑。” 阿絮问:“你和她是什么关系?” 阿狰说:“我不告诉你。” 阿絮说:“那我问个直接的,你打的过她吗?” “以前打得过,现在打不过喽。” 阿絮愣住了。 阿狰指了一下阿絮,“但是你打得过。” 阿絮怔了一下,没有问为什么,沉下一口气,问:“怎么打?” 阿狰笑了一下,“很好,是个实干家。” 阿絮说:“你说要教我的。” “嗯。”阿狰两肘撑在护栏上,“我现在只是勉强吊着最后一丝元神,不知道能坚持到什么时候。但是你不一样,你拥有完整的我。我的身体,我的元神,我的龙珠,还有我保留下来的所有灵力。” 阿絮脸上写满寂落,“但是我现在什么都不会,也不知道该怎么去做。” 阿狰竖起手,“别着急,这不奇怪。”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309 “嗯?” 阿狰说:“我从出生到能够独立,用了一百三十年,你用了几年?” 阿絮说:“人类十八岁成年,再不济三十岁就自立了。” 阿狰看向她,“那你觉得我一百三十里学的东西,跟三十年学的相比怎么样?” 阿絮说:“人类根本活不到一百三,你用来自立的时间就足够成为人类的智者了。” 阿狰打一个响指,走了两步,转过头说:“我受北海王族供奉长大,自幼吸食高阶灵息;三岁接受高阶水族指导,修行初阶法术;二十岁阅览众海典籍,入嫏嬛阁钻研天帝藏书,整整两百年;三百岁巡游仙界,四百岁继任北海王座,治理北海八十年后让位王弟;五百岁化名玉朗游历天下,于各处求师学艺;八百岁破解四方秘境,进入秘境探险圣兽领域,历练千年。” 说着,她上身前倾,揉一把阿絮的头发,“你说,你怎么用你的二十年跟我比?” 阿絮思索少许,说:“即使有强大力量,如果没有相匹配的基础,也根本无法承受,更别说运用自如。我明白我差的不是时间,而是时间沉淀下来的能量。” 阿狰点了一下她的额头,“但你有极好的资质,毕竟我的资质就是极好的,你只会更好。” 虽然阿狰这话说的自恋十足,但阿絮十分认可。 谁都喜欢自己资质好。 结界里天色渐暗,城市中心高大的钟楼咚咚响了几声。 阿絮朝钟楼望去,从钟楼顶端飞出一群白鸽。 阿狰拍了一下猞猁的脑袋,说:“走吧,人家在等我们了。” 阿狰坐在前面,阿絮坐在后面,一手抓着她的披风,问她:“喂,你还没说等会怎么打。” 阿狰应了一声:“她不会打我。”顿了一下,“嗯,她很疼我的。” 阿絮差点没被她呛死,“敢情你和谁都有一腿?秋宁没看上你真是明察秋毫。” “呵。”阿狰笑,“只有你这小屁孩才满脑子都是情情爱爱,谁说一个人疼另一个人就一定是小两口了?” 说着,她弹了一下阿絮额头,“我这么疼你,因为我是你娘亲啊。” “啊呸!”阿絮恨不得扇她一巴掌,“你是只疼自己,再说你哪里疼我了?” 阿狰笑道:“哈哈,你这脾气跟我小时候真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不愧是我的刻印品。” “滚蛋吧你!有种我们来PK。” “PK?你现在连蒲牢都打不过,还想跟我PK?” 阿絮阴险笑道:“我还没说PK什么呢,要是有命活着出去,我们PK玩游戏吧。” 阿狰有些兴趣,“什么游戏?” 阿絮说:“密室逃脱,敢不敢来?” 虽然不知道密室逃脱是什么游戏,也不知道阿絮早就把攻略看了千八百遍了,阿狰还是爽快地应道:“好!” 很快就要到钟楼了,阿絮看着钟楼说:“我说这个钟楼这么眼熟,原来就是鬼市的永夜塔,只不过缩小了很多。” 阿狰说:“这是菊花怪阿姨的移动钟塔,从太古异国搬来的,怎么样,是不是很难看?像我这种高端审美的人是接受不了的。” 阿絮说:“虽然我不觉得你审美有多高端,但是这个钟塔的确很难看。” 阿狰说:“那就美人所见略同吧。” 阿絮嘴角抽动。 忽然,阿絮心中响起阿狰的声音:丫头,能听见吗? 阿絮一惊,正要开口,阿狰的声音又在她心里说:不要说话,能听见就行,我现在分半丝元神到你体内,等会见了怪阿姨我会调用你的身体,你好好体会一下我是怎么打架的。 阿絮:噗,打架,你就不能用点文雅的词吗? 阿狰:哦,那你就好好感受一下我是怎么用你的。 阿絮:我去,你还是说打架吧。 阿狰努努嘴:如此简明易懂,你不喜欢? 阿絮:我—— 阿狰:喜欢就喜欢,不喜欢也给我喜欢! 阿狰从猞猁身上跳起,双手一震,袖中落出金刚爪,对准钟楼哐啷舞出一串火光。 空中响起刺啦的响声,像是有什么被撕裂了,变成蓝色的光点闪落下去,原来是钟楼外罩着的一层防御阵。 嗒,嗒,嗒。 钟楼上挂着巨大的圆钟,十几米长的指针咔咔转着。 忽然,从圆钟面上开出一个圆孔,里面伸出来一个人的脑袋。 是个年轻的男人,他惊恐地叫道:“救命啊!救命!” 咔哒。 圆钟的指针落了下来,把男人的头削了下来,鲜血四溅。 阿絮猛然一惊。 圆孔里又被送出了另一个人,大声叫着救命。 阿絮飞过去要救她,阿狰急忙回头叫道:“别去!” 阿絮停在了半空,但身体已经落在了圆钟投下的阴影里。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310 咚咚咚咚—— 时针突然疾速倒退,阿絮退回了原点,又坐回了猞猁,阿狰坐在她的前面,钟楼外的防御阵又恢复了原样。 一切都倒回了从前。 阿狰啧了一声,元神在阿絮体内说:不要进入时钟的控制范围。这个钟塔可以改写结界里的时间轴,要是再被它困住,我们就会一直原地打转! 阿絮:我明白了,可是刚才那些人...... 阿狰:葛天寅是个连蚂蚁都不忍心踩的圣母,只有接到不得不服从的命令才会下狠手,不会随意滥杀无辜。 阿絮:死的都是幻象? 阿狰:是啊,专门对付你的。 阿絮:我明白了,再来!需要我做什么你只管说! 阿狰重新打破防御阵,掌心汇聚蓝光,拉开大弓瞄准圆钟中心,应道:只要你别中了圆钟的法术就行。 阿絮不忍心看残忍的幻象,闭上眼别过头去。 圆钟面上的孔里又钻出了一个女人,她哭丧着脸呼唤阿絮:“阿絮,阿絮,你快看看妈妈啊,快来救救妈妈!” 阿絮皱起眉,居然是于尔桐的声音。 阿狰射出第一支箭,破掉了圆钟上的一个数字。 阿絮说:“我没有你这样的妈妈,你安心地走吧。” 时针削掉了于尔桐的脑袋。 圆孔里又换上了宋名郗,他眼里含着泪光,哀声道:“阿絮,你不要爸爸了吗?” 阿絮握紧了拳头,咬住下唇不说话。这些都是幻象。 阿狰拉开弓,射下了第二个数字。 圆钟上有十二个数字,每一个都对应着阿絮生命里一个重要的人。每一个数字坠落后,结界里的时间都会发生变化,繁华的城镇也会消失一片区域。 等岐子木的幻象出现时,阿絮怒吼道:“连逝者都不能安息,你一定要这样做吗!” 时钟轰一声发出震动的响声,倒数第二个数字掉了下去。 阿狰握紧蓝弓,看准时钟顶部的“十二”。 最后一个了...... 圆钟中心打开一道门,从里面推出一个人来。 她的手脚都被缚住,浑身动弹不得。 咔哒。 时针分针马上就要汇合,把捆在钟上的人切成两半。 她说:“龙儿,你不要我了吗?” 秋宁! “不!”阿絮睁开眼,竟然忘记一切只是幻影,伸手朝蒲牢的幻象扑去。 阿狰皱起眉,嗖的射出最后一箭,飞速下落抱住阿絮的腰,拽着她的头发逼她抬头向前看,“你看清楚。” 十二个数字全部坠落,圆钟停住了动静,蒲牢的幻象消失不见,时钟的圆盘迅速旋转,打开了一道门。 阿狰俯下身,点着阿絮的额头说:“如果今天只有你。”用力戳了两下她的眉心,“你就死定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以后还是要尽量避免晚上码字,因为写着写着就...困了Q w Q ☆、决战天寰篇89 破了移动钟塔的机关,圆钟内部打开一道门来。 从外向内望去,门里是一道无尽的长廊。长廊里的墙上点着昏暗的蜡烛,四周铺满石砖。 阿狰趴在门口朝里眺望,冲着长廊摇手,笑道:“喂——有人吗?” 阿絮看着她半开玩笑的模样,心底有些无奈。这个人真的是她的母体,那个传说中所向披靡的龙玉朗吗?怎么看都是一副淘气小孩的样子。 阿狰说:“那就打扰了,要请我吃点心哟!” “哎!”阿絮被阿狰提起来,扔进了长廊。 阿狰骑着猞猁风风火火跳进门,在阿絮落地之前提着她的领子放到猞猁背上。 阿絮心里想着:我的妈,多被这样搞几次,心脏病都出来了。 阿狰的元神在她体内说:小娃娃家要多锻炼,你这样不行啊。身体不好,心理承受力差,啧,姿势都换不了几个。 啥? 啥姿势? 阿絮总觉得阿狰嘴里蹦不出什么好话来。 阿狰又笑:不仅姿势换不了几个,场地也很局限啊,一点乐趣都没有了。 阿絮心里隐隐不安,回道:你在想些什么下作的事?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311 阿狰说:诶,别这样嘛小朋友。你摸着自己的小胸脯问问,你说是下作的事,难道就不是愉悦的事吗? 唔。 有那么一瞬,阿絮陷入了沉思。 她想到了蒲牢两颊飞着红云,凤眸半含春水,在她身下颤栗嘤咛的样子...... 阿狰探到了阿絮心里的幻想,闭了下眼。啧,非礼勿想。 俗话说得好,“上梁不正下梁歪”,这俩人到底是同一个元神、同一个灵魂,就算外部有再大的差异,在某些本质上......咳嗯,还真是完全一致。 但是阿絮丝毫没有忘记她和龙玉朗是爱情上的死敌。 在阿絮心里,龙玉朗是个狂妄自大、风流多情、不负责任的色鬼,是她玷污了秋宁。 而阿絮和龙玉朗不同。龙玉朗追求的是浪漫、刺激,逍遥放纵,游戏人间,阿絮却想要安静平淡的生活。阿絮想静静守着蒲牢,每天看到她开心的模样,叫她一声秋宁,再听她应一声龙儿。 况且当年是龙玉朗让蒲牢受了巨大的伤害,这笔账,阿絮永远记在心底。 阿絮看着身旁的阿狰,暗自下定决心,这笔账她迟早要为秋宁讨回来! 阿狰在阿絮体内的半丝元神把她的心思读的一清二楚,浅浅笑一笑,什么也没说。 越往里走墙壁上的蜡烛火光越强,石砖颜色变浅,两旁的墙上出现了浮雕石像。 阿絮看着石像,它们都被刻成人的模样,下半身陷在石墙中,肩胛后长着硕大的翅膀。那种翅膀不是鸟的羽翼,不是昆虫的鳞翅,而是一种模样怪异的扇状肉膜。 所有的石像都没有脸。 阿狰在她心里说:记住这些石像。它们就是这个世界的悲哀。 阿絮看向她:悲哀? 阿狰眸子一沉,看向前方:不错。如果不是为了它们,就不会死那么多人。我不会死,蒲牢不会受伤,龙族不会毁灭,而你......也不会存在。 阿絮问:是说这些石像代表的东西就是天寰的最终目的吗? 阿狰答道:是的。 前方闪着明亮的光,清新的空气夹着清淡的花香迎面袭来。 快到出口了。 阿狰压着嗓子对阿絮说:丫头,等一会你会见到一个戴雏菊的女人,记住她的名字,叫葛天寅。葛天是一个姓,被诅咒的姓氏,拥有葛天血缘的人,最终都会不得好死。生生世世,世世代代,永远永远得不到宽恕。 阿絮静静听着,抓紧阿狰的披风。 阿狰说:葛天寅忌惮我的身份,不会对我出手。但是我为了教你,也为了救蒲牢,必须跟她战斗。等会我留在你体内的半丝元神会控制你的灵魂和身体,你要用身和心记住对灵力操控的感觉。 阿絮点一点头。 阿狰顿了顿,沉声道:最后一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你一定要记住,等会不论葛天寅说了什么,你都要装作没听到,记在心里就好,绝对不要说话。 阿絮重重点头:我记好了,你放心。 猞猁四爪飞踏,纵身一跃飞出长廊。 明亮的光刺向双眼,飞鸟的鸣叫响在耳旁。 阿狰的元神侵入阿絮的魂魄,灵息与阿絮的龙珠相融合,与她合二为一。 阿絮猛地抬头,睁开眼睛,一只是妖艳的赤红,一只是沉郁的深灰。 阿絮抱住阿狰滑落的空壳躯体,念了声“灵偶偃形”,将阿狰变成一个小小的人偶,扣在了腰带上。 猞猁把阿絮甩向空中,阿絮旋转身体飞升浮起,两手飞快结印,周身放出幽深的蓝光。 “墟天雾隐猞,圣纹异能枷——开!”阿絮大喝一声,俯身冲下,手掌隔空按在猞猁的额头。猞猁仰头张口,露出尖利的獠牙咆哮一声,身体在金光四射中迅速迅速膨胀,后腿直立,四肢绷出坚实的肌肉,变成一个浑身刻满金色符文的圣纹斗士。 阿絮一手在前画符,一手指天画阵,口里念念有词:“一生有二,二化无穷,孤王嫏媓,千军买马。”指尖凝出赤金符咒,点在圣纹斗士的心口,圣纹斗士低吼一声,瞬间化出千万分身,组成一道铜墙铁壁。 同时,她在指向上空的手画出九九八十一重“金钊圣罚唱生阵”,周遭风云忽变,四面八方飞来长满黄金荆棘的圣纹禁壁。 阿絮一个筋斗跳到圣纹斗士首领的肩膀上,眼珠向下一瞥,朝前方汩汩涌动的温泉池伸出手,眸中冷光转瞬即逝。 “归兮来兮,空思却矣。怅惘胡悲,心为形役。往不可鉴,来不可知。舟遥波汤,征路微熹。”阿絮凝神屏气,一面召唤着泉底沉睡之物,一面探查着敌人的踪迹。 她双手在温泉池上划动,忽的用力向上一挑,念出最后的咒语:“归兮来兮,空思叹矣。云无出岫,风哀鸟竭。归去不来,世与我违。归去不来,我与世绝。” 平静的泉面翻腾起浪花,泉水翻滚开来,水底射出道道白光。 “钦兮盼兮,空也归来——空归剑,解!” 清澈的泉水托着通体晶莹的宝剑升腾而出,阿絮翻身跳起,接过空归,斗士首领伸长胳膊把她接在手心,慢慢放回肩头。 阿絮握着空归在空中猛力一劈,飞出的灵刃把对面的树林削成了两半。 她笑道:“还好,爱剑未老。” 忽的,四方护法的圣纹禁壁猛烈摇晃,发出震耳的哐当声。 脚下的土地也开始晃动,自下向上裂出可怖的裂纹,轰的一声,大地塌陷了。 阿絮张嘴念到:“后土莅临,浮尘归位。” 原本躁动的大地立即安静了下来,一切恢复宁静。 虚空里的又开出许多黑洞,里面跑出了无数暗物质构成的幽灵刺客,呼啸着来回穿梭,埋藏在阴暗里伺机偷袭阿絮。 阿絮细细聆听,在空中摸出冰灵长鞭,飞快舞动,啪啪打出白色的光点。 圣纹斗士依据光点的指示,一拳打碎暗质结界,把里面的幽灵刺客捉出来撕个粉碎。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312 上空飞过一个巨大身影,带动空气流转,在地上投下阴影,把阿絮笼罩在黑暗里。 阿絮从容不迫地盘腿坐下,点亮一只青铜灯,双手握剑,在灯上缓缓敲着。 “圣纹斗军,神御佾。”她敲着青铜灯笑着说。 圣纹斗士垂着手臂向她聚集,十六为一列,再十六为一排,上下各十六层,组成一座金色的宫殿。 阿絮敲两下灯,“圣纹禁壁,唱生塔。” 金壁翻转,荆棘向上,四方合拢,牢牢护在金色宫殿之外。金色荆棘的尖端裂成四瓣,开出庄严的金晶花,里面钻出闭着眼的黄金小人,朗声咏唱者往生经文。 天上下起冒着白气的雨,呲呲响着,滴落在圣纹禁壁上。雨水触碰禁壁,刺啦一声把表层的荆棘刺融化掉,但是黄金小人的唱诵声化作不竭的灵能,不断补充破损的金壁。 阴云密布的上空传来悠远空寂的长鸣,像鸟儿的鸣叫,又像鲸鱼的歌谣。 乌云里降下忽闪的幽蓝光芒,它们闪烁舞蹈,就像冰原上不可思议的极光。 起了风,飘来花瓣。 是洁白的雏菊。 一个穿着洋装的女孩敛着眸子,撑着一把蓝色的雨伞,安静候在一旁。 一身雪白的女郎耳畔别着雏菊,坐在铁艺的圆桌前,手里端着一杯白瓷的红茶杯。 她们身下托着一张透明的飞毯,上面放着遮阳伞,蔷薇栅栏,还有放着狂想曲的古典唱片机。 葛天寅抬头,看到头顶的伞,抿抿嘴,“下雨了啊。” 她低头看到下面严密无缝的圣纹法阵,向阿絮打招呼:“小絮,你冷吗?” 阿絮看着空归剑,一下又一下敲着青铜灯。 葛天寅有些发愁,“没有回答我啊,是不是被冻坏了?我叫人给你拿件保暖的大衣下去吧,要是你生病了,兄长大人会责备我的。” 说着,她对身旁撑伞的女孩道:“降音,去给殿下送件袄子。” 降音略一颔首,瞬间不见了。 刹那间,她站到了圣纹禁壁的外面,把悬在气泡中的棉袄披风推到前方,“殿下,请注意身体。” 阿絮侧一下头,小声道:“冷空有生,动则成风。风啸,言灵缚。” 降音眉头一皱,身子被飓风卷住,动弹不得。 作者有话要说:  这几天我吃什么了,居然菊花有血...(深思中 ☆、决战天寰篇90 降音被飓风卷住,动弹不得。 葛天寅抿了一口红茶,笑道:“五年不见,你的术法突飞猛进,竟然已经修得了言灵术。” 她长叹一声,手贴在胸前做了一个祷告,“真是太令人欣慰了,兄长大人知道了一定会很高兴。” 葛天寅低眼望着雨水侵蚀中的圣纹法阵,说:“这样一来,我就可以直接送你到四方秘境修炼,我等族人会在鹭海尽头恭候你的归来。” 葛天寅打一个响指,降音身上的飓风消失了,得到解脱的降音立即回到葛天寅身后。 阿絮面无表情,沉着眸子看着青铜灯。 葛天寅重新倒了一杯红茶,走到圣纹禁壁外侧,低下身担忧地看着她,“怎么不说话呢。要喝一杯红茶吗,是今早刚从斯里兰卡采来的,味道很好哦。” 阿絮低声念道:“无光有暗,其形幻化。暗噬,言灵咒。” 葛天寅挥挥手,弹开背后长出来的黑色空符,招来唱片机,拨弄两下,“《克罗地亚狂想曲》,听过吗?” “怨由心生,惶恐则乱。魂毒,言灵谚。” 葛天寅取下耳边的雏菊,碾碎了吹散,净化污浊的空气,不紧不慢道:“如果不喜欢,我们换一首吧,《加沃特舞曲》怎么样?你一定会喜欢的。” 她抱着唱片机转过身,有些抱歉地看着圣纹法阵里的阿絮,说:“对了,关于你身世的真相,你还什么都不知道,所以我现在就跟你说这些事情,你肯定会觉得莫名其妙。” 葛天寅说:“对不起,是我没有考虑周全,让你受苦了。我本来是想让你独自修行,等你学会言灵术之后再来找你,不过现在看来我真是小看你了。” 她把茶杯放到降音手里,忽然笑着说:“小绪,你还不知道你的真名吧,也不知道‘宋明絮’这个人间代号是怎么来的......现在你愿意听我讲讲你的父亲和母亲吗?” 一直蛰伏在体内的阿絮元神猛然一惊,阿狰急忙按住她:千万别出声,要是让她发现我还有一丝元神存活着就麻烦了! 阿絮压住强烈的好奇和不安,乖乖保持沉默。 葛天寅把一朵白菊放在圣纹禁壁上,温柔地微笑,“小绪,你是卿儿的刻印品,你们拥有完全一样的灵魂和元神,所以你也是我亲生的外甥女。” 说着,她的面容有些忧伤,叹道:“卿儿调皮,为了儿女情长违抗兄长大人的命令,最后引火烧身,丢了性命。她走的早,没有人可以跟你说我们的事,害得你流落在外,无依无靠,在现世受苦了。” 阿絮的元神震惊不已,葛天寅在说什么?她是她的外甥女?! 阿狰控制着阿絮的身体说:“对不起,虽然我听不明白你说什么,但是我希望你明白一件事情。就算我是刻印品,和母体完全一样,但我们始终是两个不同的个体。她是她,我是我,我只是宋明絮,不是别的什么人。” 阿絮在空归剑抹上青铜灯油,在圣纹斗士组成的宫殿里翩然舞动。圣纹法阵外的灵波在剑气的引导下具现化凝结,聚成高大的灵体,伴着黄金小人的咏唱声舞动长剑,刺向毫无防备的葛天寅,招招致命。 阿絮冷哼一声,“既然你废话那么多,我就不跟你客气先动手喽!” 葛天寅只张开了蓝灵结界防御攻击,并没有回击的意思。她说:“小绪,你不要激动,你这样对我,我很伤心。当年我看着卿儿出生,十分疼爱她。你虽然是卿儿的刻印品,可却跟她长得不像,反倒和你的亲生母亲像的很,尤其是思考问题时异常认真的神情。” 阿絮长剑一挥,剑气凝结,一道白光窜进圣纹斗士首领的心口。 “圣化异能枷二段解锁,虚隐圣斗王——开!”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313 斗士首领长啸一声,身段暴长,捏着青筋爆起的拳头,站起身向葛天寅狂奔而去。 葛天寅抬手相迎,虚空里张开巨大的白玉灵掌,将斗士首领的拳头握在手心。 阿絮冷笑一声,一手舞剑操纵灵体剑士,一手结印,在半空里画出空符,大喝一声洒向四面圣纹禁壁,“圣化异能枷三段解锁,大悲咒冥塔——起!” 降音撑开蓝伞护到葛天寅身前,“三公主,绪殿下动用了三阶异能,我们只靠防御结界守不住,还请小心。” 葛天寅一手撑着斗士首领的拳头,蓝灵结界的前端出现裂纹。 她眉头一皱,不可置信地看着阿絮,“你竟然会用墟天的异法,看来卿儿不但留下了言灵心法,还藏了圣化异能的符箓。” 阿絮身姿轻盈,在圣纹阵法里上下飞舞,剑光闪烁,气贯长虹。 她旋转上身,猛一回头,双目一沉,回手一剑刺向葛天寅。 剑尖凝着白霜与赤金两道灵气,化作奔腾的灵龙缠绕在剑刃,张牙舞爪地扑向敌人。 高大的灵体剑士双脚猛力向下一塌,大地震了三震,下陷出巨大的深坑。剑士舞动手里长剑,两手齐握,巨剑带着疾风劲火呼啸劈下。 斗士首领化作的虚隐圣斗王仰天怒号一声,浑身肌肉凸起,顶着白玉巨掌的拳头狠狠砸破蓝灵结界,结界碎裂,散成凌乱的碎片。 圣纹禁壁上的黄金小人突然停止了咏唱,纷纷开始哀鸣啜泣,张开口,从中吐出细如牛毫的金针。 金针刺破雨滴,刺啦冒出白烟,像拥有生命的丝线,分裂成微小的绒毛,在空中蔓延开来。 绒毛粘在降音的手臂上,像棉花糖化在水里一般融进了皮肤。降音惨叫一声,只见她的手臂上缺失了一部分,呈现出空洞的黑色。 葛天寅心下一沉,降音的手是被暗质侵蚀了,肉体被吞噬到了异空间。 空中飞舞着侵蚀肌体的暗质绒毛,灵体剑士的巨剑从上方劈来,虚隐圣斗王的拳头从左右夹击,阿絮的空归剑则从前方笔直的刺来。 看着危机四伏的处境,葛天寅眼里流出哀伤的神情,摊开掌心,手心的血管里长出一朵蓝色的小花。她对准蓝花轻轻一吹,蓝花散作晶莹的颗粒,包裹住金针分裂的丝绒。 葛天寅又将双手护到面前缓缓张开,十指指尖开出圣洁的白菊。“长生金盏菊。”葛天寅低声念道,闭着眼低下头,柔顺的长发在空中划出优雅的曲线。 忽的,她睁开眼睛,将盛开的白菊抛了出去,握住胸前挂着的项链,低声喃喃咒语,周身放出幽深的蓝光。 十朵白菊在空中翩飞旋转,中心张开巨大的空洞,像吞噬星空的黑洞,不断吸食周围的灵气。 灵体剑士和虚隐圣斗王的灵息渐渐被白菊黑洞吸走,身形逐渐缩小,攻击效力也慢慢减弱。 阿絮额角渗出汗珠,咬住嘴唇,心下一横,手掌往空归剑柄一推,猛地将剑射了出去。她趁着四面攻击吸引葛天寅注意,留下分身控制空归剑,使了牵引术绕到了葛天寅背后。 葛天寅挥手挡开灵体斗士的巨剑和虚隐圣斗王的拳头,翻身飞起,一脚踢开迎面飞来的空归剑。 在她落地的刹那,身子突然一震,口中吐出殷红的鲜血。 葛天寅脑子一怔,茫然地低下头,看到贯穿她心口的蓝灵冰箭。 阿絮拽住她的两根马尾,在她耳后说:“兵不厌诈。对不起哪,我还是更喜欢粗暴一点的。” “比如......”阿絮一只手在葛天寅胸腔里掏着,抓住她的心脏,硬生生扯出来,笑道,“这样。”为了防止再生,阿絮又再她的体内下了连环引爆的言灵咒。 葛天寅怔神片刻,旋即无奈地笑,嘴角咳出两滴血。 葛天寅抬手抱住阿絮的头,嘴角的血蹭在她的脸颊上,轻声说:“看来我真是太低估你的成长速度了,小绪。” 说着,葛天寅一掌拍向阿絮,阿絮急忙闪开,落到虚隐圣斗王的肩头,拿空归剑指着她。 葛天寅捂着不断炸裂的胸膛,招回吞噬灵息的白菊。 十轮白菊重叠合拢,变成一张巨型传送阵。 葛天寅蹒跚地走了进去,面色惨白,十分虚弱,轻声叫了降音的名字。 倒在血泊中的女孩转了转眼珠,脖颈上长出一个脑袋,很快分裂出一个新的身体。 新生的降音撑着伞飞到葛天寅身旁,扶住她,“三公主,您的身体......” 葛天寅摆一摆手,冲阿絮微笑:“小绪,我知道一时半会你还接受不了,但不论怎样都改变不了你是我葛天子民的事实。现在你排斥我没关系,但你始终流着葛天的血,迟早会回到我们身边的。” 阿絮目光阴沉,抬头看她。 葛天寅咳嗽两声,靠在降音身上,喘息着说:“小绪,你体内流着葛天族最尊贵的血。历代以来,整个葛天族只会诞生一位灵魂中印着‘诏谕之契’的子民,只有‘诏谕之契’觉醒之后,才能召唤‘诏谕使’。” 降音施展治愈术替葛天寅疗伤,葛天寅却把她拉到了一遍,接着对阿絮说:“‘诏谕之契’只能由直系血脉相承,四千年前葛天的‘诏谕之契’是你的亲生母亲,我的姐姐,也是葛天王族的二公主——葛天聿。” 阿絮目色凛冽,昂着下巴说:“哦,这样啊。可是抱歉,我只知道我是一个刻印品,没有父母。” 作者有话要说:  啊...我想喝小房子盒盒的冰镇纯牛奶(趴 ☆、决战天寰篇91 阿絮昂着下巴冷声说没有父母。 葛天寅听了只是摇头,说道:“傻孩子,你怎么能说自己没有父母呢?你是卿儿的刻印体,卿儿是二姐的女儿,你自然也是二姐的孩子。四千年前,二姐下界到现世视察天寰,邂逅了北海龙王敖泓,两人相爱,生下卿儿。二姐给卿儿取了葛天族的名字,叫做葛天卿,敖泓给她取了龙族的名字,叫做敖清。” 阿絮的元神好一会才从震惊中缓过神来,难怪龙玉朗的实力那样强悍,能破解秘境通道,还能驾驭太古异国的异法,原来她不止有龙族的血统,体内还流着葛天氏的血! 阿狰的元神在心中对阿絮说:丫头别这么吃惊,我有的你也有。有什么问题和想法都先憋着,千万别说话,一切交给我。 阿絮应道:我明白,你放心。 葛天寅的胸腔又响起爆炸声,新生的心脏被言灵咒捏碎。 她捂住心口猛地喘两口气,垂着眸子说:“卿儿给自己取了一个人类的名字,叫做龙玉朗。龙玉朗就是敖清,也是葛天卿。”说着,葛天寅看向阿絮,“而你,小绪,是卿儿的刻印体。你诞生之时,兄长大人亲自赐名‘葛天绪’,之后又给你起了一个人间代号,取自谐音‘絮’。” 阿狰控制着阿絮的身体,举剑指向葛天寅,“你跟我说这些有什么意思呢,现在来跟我套近乎了?”冷笑一声,“照你的说法,‘诏谕之契’直血传承,葛天聿没了,龙玉朗魂飞魄散,你们又大费周章地刻印出我来,意图不是很明显吗!”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314 “小绪——” 阿絮说:“你以为随便套个关系,讲个故事,我就会心甘情愿被你们利用吗!那我今天就把话说清楚,绝对不可能!” 葛天寅皱起眉,哀哀叹一口气。 沉默良久,葛天寅拖着疲惫的身体走进传送门,挥手启动传送阵,对阿絮说:“小绪,我只想让你知道,你是我葛天王族后裔,是引导葛天完成亿万年夙愿的‘诏谕之契’,肩上担负着整个家族的荣辱兴衰。” 阿絮站在风中,神情冰冷。 葛天寅缓缓回头,淡淡地笑,“没关系,我会给你很多时间让你慢慢考虑,慢慢成长。小绪,我在前方的路上等你,总有一天你会回来的,回到鹭海的尽头,葛天氏族将在那里迎接你。” 阿絮抬起头,目光坚定,应道:“我不会去的,永远永远。我跟你们永远没有关系。” “小绪,记住,这是葛天的图腾‘金盏菊’,又叫‘长生花’。”葛天寅抛下一朵白菊,笑道,“我会等你的,再见了。” 劲风卷起,传送阵关上大门。 黑云散去,周围的景象发生变幻。 一切重归平静后,空归结界开始摇晃崩塌。 阿狰的元神从阿絮体内离开,回到原本的肉体里。 阿絮重获自由,清醒一下头脑,捡起落在脚边的金盏菊。 阿狰一屁股坐在断墙,把长辫围在脖子上,伸长腿,一只脚踏着石块。 阿絮坐到阿狰身边,看她活动手腕。 阿絮局促又自嘲地笑,对阿狰说:“原来你的身世......是这样的啊。” “啊。”阿狰闷声笑一下,捋了一把前额落下的发丝,看向阿絮,“没想到吧?我早说过,我的资质——”竖起拇指朝向自己,“是极好的。” 阿絮吐一下舌头,在她肩上打了一拳。 阿狰笑着向后仰了仰,望着重见阳光的蓝天,结界天空的边缘正逐渐破碎。 阿絮问她:“你那么强,刚才怎么不杀了葛天寅?” “如果是我的本体当然可以,但以你现在的情况还杀不了。”阿狰挠挠下巴,皱一皱眉,说,“葛天族都是不死之身,瞬间无限再生,破坏肉体根本没用,除非能够摧毁魂魄,否则他们死后灵魂还会回到鹭海尽头重生,不死不灭,货真价实的‘长生’。” 阿絮点一下头,本来想问龙玉朗到底是怎么死的,但想了一会,换了一个问题问:“‘诏谕之契’是什么?” 阿狰说:“还记得来的路上,长廊里那些石像吗?” 阿絮应道:“记得,你说它们代表着这个世界的悲哀,葛天氏为了它们害了很多人。还有,拥有葛天血统的人都......不得好死。” 说着,阿絮诧异地看向阿狰。她和龙玉朗体内都有葛天的血。 阿狰大笑两声,“对,所以我不是不得好死了吗?” 阿絮没心思跟她开玩笑,眉头皱的很紧。她不相信什么氏族血缘的诅咒,从一开始她就是被迫卷进来的,一切都跟她没有关系。 她想做的,只是陪在蒲牢身边,和她快乐的生活而已。 可是阿絮明白,龙玉朗的魂魄已死,如今只吊着半丝元神,所以世界上拥有“诏谕之契”的人就只有她宋明絮了。 为了“诏谕之契”,葛天族不可能放过她。 阿絮抓住阿狰的手,问:“所以‘诏谕之契’到底是什么,葛天族为什么千方百计想要得到它,又要用它做什么?”沉一沉声,“怎样才能毁掉它?” “为了什么?”阿狰眉毛一挑,枕着手臂仰天平躺,眯起眼,轻飘飘道:“为了‘神’啊。” 阿狰重重合上眼,手心握紧。 为了什么? 为了一个荒诞可笑的传说。一个流传在这个世界远古神祇间的传说。一个,关于神族之“神”的传说。 “它们”创造了一切的源头。“它们”不断抛弃已创造的世界,抛弃已创造的能够使用灵力和法术的生命。“它们”孕育了虚无,在无穷无尽的虚无开拓不可计数的世界,无止境地开启新的旅程。 创世之“神”,创神之“神”。 就是这样一个荒谬的传说。 阿絮不解,问道:“可是葛天氏已经是太古纪的神氏了啊,你说他们为了‘神’是什么意思?” 阿狰晃一晃脑袋,葛天并非太古神氏,而且解释那个传说太复杂了,她一点也不想把口水浪费在给小朋友讲故事上。还是等阿絮跟蒲牢回去,让昊天帝姬开会的时候跟她们讲吧。 于是阿狰说:“丫头啊,你看天上。” 阿絮抬起头,“怎么了?” 阿狰朝她歪脑袋,“你看这天是不是要塌了啊。” “嗯。” “这是为什么呢?” 阿絮说:“空归结界要碎了。” 阿狰把她抱到猞猁背上,翻身做到她身后,“不错,所以我们要赶快从这里出去,这样你就能见到你的秋宁啦。” 唔,秋宁。 阿絮猛地点头。 她又恶狠狠地瞪向阿狰,“我警告你!” 阿狰把她脑袋转回去,“我都是个死人了,你跟死人较什么劲啊!” 阿絮噌地转回头,“我警告你!”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315 “哎哟。”阿狰无奈地把她扭回去,“我都这样了,又不能暴露身份,哪有心思干其他的,你放一百二十个心吧!” 阿絮腾地转过头,“我——” 阿狰堵住她的嘴,“你别警告我了,我对你俩的破事儿没兴趣,你安心吧!”一个喜欢老龙吃嫩草的趴趴龙和一个傻不拉几的小白兔有什么意思?!没意思!!! “唔唔——”阿絮被她捂住嘴挣扎着。 阿狰吆喝一声,驾着猞猁飞出空归结界。身后天空粉碎坠落,大地裂陷,一切回归空虚。 出了结界后,她们又回到了地下河的峡谷里,牵着五头驼过了弱水,阿狰探了下路,带着阿絮拐进一口洞穴里。 阿狰问阿絮:“丫头,说个正经的。跟菊花阿姨打了一场,你到底学会了多少?” 阿絮咬了一下她的手指,“七七八八吧,毕竟我们的模仿能力都很强。话说回来,我还不知道自己身体里屯着那么多灵力。但是我没有太古异法的符箓,你给我一张吧?”眨巴眼望着阿狰。 “想得美!”阿狰弹了一下阿絮的额头,“自己打到太古异国去抢吧!” 阿絮嘟嘴,“你怎么这么小气!” 阿狰跟她掐架,“你抢了我情人还说我小气?小朋友真不讲理!” 阿絮掐回去说:“跟龙渣需要讲理吗?我就是要气死你!” “我是龙渣,那你这个龙渣的刻印体是什么?龙渣渣?龙渣渣气不死龙渣的,你是渣的两倍!” “龙玉朗你个臭流氓,二流子!” “你个死丫头,我跟你说了多少次不准暴露我的身份,来,跟娘亲学,叫阿狰姐姐~声音甜一点啊,来,阿狰姐姐~” ...... ...... 青鸟守在洞穴穴口,注意到洞穴深处气流的变动。 她急忙转过身,面色凝重,对后面的人说:“有人来了。” 天兵摆好阵营,所有人的神经都紧张起来,难道是天寰的镇守大将来了? 共工捋一把胡须,拄着神杖大步走向前去,正要施法,蒲牢突然跑了过去。 “尊上且慢。”蒲牢急忙叫道,站到洞口,凝神感应洞穴深处的气息。 她与阿絮龙息交合,在一定范围内能感应彼此。 蒲牢的心脏剧烈跳动,猛地张开眼。没错,这是龙儿的灵息。 什刹不解地看她,“怎么了?” 洞穴内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所有人都做好了攻击的姿态。 可是,现实总是让人始料不及。 “秋宁!” 一身破烂的阿絮倏地从洞里飞了出来,扑进蒲牢怀里,把她按倒在地。 “龙儿......”蒲牢瞬间愣住了,手悬在空中来不及将她抱紧。 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什刹注意到靠着岩壁的阿狰,冷声问:“你是谁?” 阿狰动一动嘴,没有出声。 视线聚集到阿狰身上。 阿狰走到蒲牢面前,缓缓抬起头。 蒲牢看着她,皱起眉。 阿狰眼角抹着橙红色胭脂,深灰的眼睛微微眯起。 非寐却梦,似梦非寐。 “何须浅碧深红色,”阿狰缓缓开口。 蒲牢微微一怔。 阿狰嘴角噙着笑,转过身,抬手抚上阿絮的侧颊,在她耳边沉醉道:“自是花中第一流。” 阿絮愣住了。她挺直了脊柱,诧异地看着阿狰。 蒲牢猛地把阿絮抱进怀里,手中三叉戟指向阿狰。 阿狰大笑两声,口衔两指,一声长哨悠扬,侧身坐上猞猁,灰白披风在空中翻飞飘扬。 阿絮拦住蒲牢,摇一摇头,“她不是坏人。”仰头对阿狰说,“你要走了吗?” 阿狰应了一声,“对啊。你要保重啊,丫头。”拍一下猞猁的额头,转身离去,“后会有期!” 阿絮立在崖头,朝她挥手,露出笑容,“后会有期!” 蒲牢揉着阿絮头发问:“那是谁?” 阿絮嗯了一声,笑道:“我师父。” “师父?”蒲牢满腹狐疑,双手死死箍着阿絮,向飞远的猞猁望去,哪来的师父? 冷风呼啸中,披风的帽子落下,将阿狰的半张脸遮在阴影里。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316 猞猁快速前行,阿狰回过头,灰色的瞳仁里映出崖头张望的人影。 蒲牢抬头望来,模样正好映在深灰的眼珠,猞猁渐行渐远,瞳仁中的人越来越小,逐渐模糊,消失不见。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想在这里放一首诗。 《忆江上吴处士》 唐·贾岛 闽国扬帆去,蟾蜍亏复圆。 秋风生渭水,落叶满长安。 此地聚会夕,当时雷雨寒。 兰桡殊未返,消息海云端。 ☆、决战天寰篇92 天寰总部剿灭完毕,众神准备回归梦里朝拜神皇。奇怪的是他们至始至终都没有见到镇守天寰的大将葛天寅,岐子莲等人也生死不明。 阿絮恭敬地把使魔令交还共工,“多谢共工尊上。” 共工收回令牌,捋着胡须哼一声:“你这娃娃还算礼貌,”瞥一眼蒲牢,“比那些个大的强多了。”拍两下阿絮的肩膀,“别跟她学坏咯。” 阿絮低着眉笑了笑。 蒲牢无可奈何地扶额,九天玄女劝她:“你可千万别放心上。” 共工带着大队人马先行离开,九天玄女和青鸟和蒲牢聊了两句也告辞了,临走之前还嘱咐她们快些回去梦姬城,不要耽搁了。 方才还挺热闹的地下深渊一下又变得死寂。 只剩下蒲牢,阿絮,还有什刹。 蒲牢对什刹说:“昊天下了圣旨,要逮捕你回朝。” 什刹说:“等办完该办的事,我自己会回去的。” 蒲牢说:“那我就跟昊天说没有碰到你。” 什刹和她碰了一下拳头,看向阿絮,低声说:“小白龙,我问你几个问题。” 阿絮没想到什刹会叫自己,怔了一下,“好。” 蒲牢一手环着阿絮的腰,为她整理散乱的长发,说:“什刹你温柔一点,不要吓到我家龙儿了。” 什刹丢给蒲牢一记眼刀子,问阿絮:“你是怎么拿到空归剑的?” 阿絮说:“一开始我和秋宁在一起,后来碰到一个很像商君的人还有虞靖珂,他们把我俩分开了。虞靖珂把我抓到了天寰基地,我在基地碰到了一个女人,她也是被天寰抓起来的,天寰要拿她炼制灵力珠。” “嗯。” “她叫阿狰,是个修行者,不过是个独行侠,很少有人听过她。阿狰在逃亡的路上遇到了我,顺手把我救了出来,我看她那么厉害,还很仗义,就拜她当了师父。” 蒲牢眼光一凛,“就是刚才那个灰辫子的女人?” 阿絮点头。 蒲牢哼唧,“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龙儿以后还是别跟她来往了。” 什刹把蒲牢推到一边,“你别打岔。”问阿絮,“然后呢?” 阿絮看着蒲牢笑了笑,拉着她的手回答什刹说:“后来阿狰师父带我溜出了天寰基地,她问我去哪,把我送过去,我说我要过弱水渠找神庙,她就送我去了。再后来我进了空归结界,折腾了一阵终于拿到了空归剑,就是这样。” 什刹思索片刻,问:“你没有碰到一个戴着雏菊的女人吗?” 阿絮眨一眨眼,葛天寅? 她先不回答,问什刹,“有什么问题吗?” 什刹静了静,说:“她是天寰的负责人,我一直在调查她,一定要把她缉拿归案。” 蒲牢不合时宜地插嘴:“明明是你自己说我们碰上葛天寅都要死的,结果现在你又说要缉拿她归案,什刹你这是自相矛盾。” 阿絮想起葛天寅手上的辟邪血珠,心中有一些想法,踩了蒲牢一脚,第一次觉得自家大龙情商这么低。 阿絮对什刹说:“辟邪君上请别急,你说的那个女人,我的确见到了,但只是惊鸿一瞥,并未近距离接触。” 什刹垂下头,“是吗......” 阿絮应道:“不错,当时我和阿狰师父经过弱水渠时远远望到她,就立马躲起来了。我们都知道她不好招惹,所以一直藏到她离开才动身寻找结界。” 说完,阿絮看向什刹,“君上也知道那个女子来历非同一般,捉拿罪犯的事还是交给昊天陛下,以免造成更多伤亡。” 什刹点一下头,转身召来黑马,翻身骑上,朝阿絮拱一拱手,“多谢,告辞。” 蒲牢上前追她,“什刹,你去哪,不要胡来!” 阿絮抱住蒲牢的腰,“人家要走就走,你追什么追,难道你真想要把她送到昊天那里,关进天牢不成?” 再看前方,什刹已经飞远了。 蒲牢叹一口气,揉着阿絮肩膀说:“你没事就好。” 阿絮看到蒲牢满身的伤痕,心疼地说:“你怎么把自己弄成这样?” 蒲牢顺着她的长发说:“我没事,这点伤过两天就好了。倒是你,衣服破成这样。”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317 蒲牢拍拍阿絮的衣服,从她衣兜里掉出一个蚌壳来,原来是早就晕死过去的珍珍。 阿絮抹掉脸上的灰,把珍珍捡起来,说:“我要拿回空归剑还是要花一番功夫嘛。” 说着,把晶莹剔透的宝剑拿给蒲牢看,“给,好看吗?” 蒲牢接过剑,摸着阿絮的脸颊,看着她说:“好看。” 阿絮跳上去抱住蒲牢脖子,在她下唇亲了亲,“我好想你。” 蒲牢抱住她深深吻下去,“我也是。” 两人拥吻一阵,蒲牢把阿絮揽在怀里,手指绕着她的发丝问:“葛天寅真的没伤害你?” 阿絮小声嗯了嗯。她不是想骗蒲牢,而是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解释空归结界里的事情。她总不能说她一个人把葛天寅打跑了吧?那蒲牢问她是怎么做到的,她总不能说“我和龙玉朗合体了,龙玉朗用我的身体把她打跑”的吧? 那蒲牢再问,什么,龙玉朗逃走的元神回来了,她在哪里? 阿絮不敢想下去了...... 所以,秋宁啊,就原谅我这一次吧,不能把真相告诉你。等到了合适的时机,我会坦白一切的。 阿絮在心中这样忏悔着。 蒲牢亲亲她的额头,“没事就好,你知不知道我担心死你了。” 阿絮生气道:“不许你在我面前提死,我这不是好好的吗?你看你总是担心我,但其实到了最后我总是最安全的那一个。倒是你,总为了我受伤……”是啊,她体内留着葛天的血,是世上唯一刻着“诏谕之契”的灵魂,葛天的人保她都来不及,怎么会允许她受伤呢?一直以来,天寰只不过是在磨练她罢了,从未真正想伤害她。 阿絮和阿狰回来的路上,问过阿狰:“你的灵魂毁灭了,天寰的人找到你封印的龙身重新刻印出了我,就是想要得到刻着‘诏谕之契’的魂魄。既然他们能刻印出一个我,就能刻印出无数个你的魂魄,随便用培养就行了,为什么一定要让我在人间长大,盯着我不放呢?” 阿狰说:“要是那么简单的便宜了他们,我就不是龙玉朗了。”她阴险地笑,摸着耳朵尖说,“好歹我也是葛天的公主不是?怎么能被一群仆人玩的团团转呢。” 阿絮恍然大悟,“你的意思是,天寰之所以如此折腾,都是因为你从中做了手脚?” 阿狰应道:“不错,所以绝对不能让葛天知道我还有一丝元神苟延残喘。丫头,‘诏谕之契’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不是说觉醒就能觉醒的。要觉醒‘诏谕之契’很困难,需要很多条件,其中最基础的一条就是必须学会‘言灵术’。而言灵术由‘诏谕之契’直血代代私传,绝无外人知晓。我母后消逝前把言灵术传给我,我把言灵术藏了起来,魂飞魄散后再没人知道了。” 阿絮说:“原来是这样。所以天寰就算刻印出再多个你也没用,必须要想办法套出你留下的所有秘密,而这其中的关键就是——” 阿絮话音戛然而止。而这其中的关键就是龙玉朗的软肋,她的心上人,蒲牢。 阿絮闭上眼,原来从一开始,她们的一切,早就被安排好了。 命运的转轮无法逆转,而可笑的是,控制她们命运转轮的并非因果循环,而是葛天氏族。 阿狰说:“是啊,就是这样。葛天偏执又愚昧,为了一个根本不可能存在的荒谬传说,残害族人,无休无止的杀戮。” 顿一顿,阿狰解释道:“葛天想要召唤出传说里的‘诏谕使’,需要祭献‘诏谕之契’和大量的灵能。其实葛天族觉醒过很多‘诏谕之契’,却没有一个能召唤出‘诏谕使’。但葛天还是乐此不疲,一次又一次地作贱同族的灵魂,掠夺灵能作为祭品。” 阿絮听得心脏作痛,再想问“诏谕使”的传说时阿狰却不想说了,让她回家听昊天讲去。 阿狰说:“葛天寅现在不急着把你带回去,是因为你没完全具备‘诏谕之契’觉醒的条件,而那些条件只有我才知道。所以你必须按照我留下的线索走一遭,只有那样你才能真正成长起来,完成我生前没来得及完成的使命,跟守卫在尽头的‘那一位’联手,彻底毁灭葛天。” 阿絮问:“‘那一位’是谁?” 阿狰眸子一沉,回道:“时候未到,你们一定会相见的。”顿一顿,露出恍惚的神情,似是自语地喃喃,“在那座从没有人去过的塔......” 湿冷的风刮在脸上,阿絮从冗长的回忆中醒过神来。 蒲牢有些担忧地看着她,“龙儿哪里不舒服?突然就不说话了。” 阿絮叹一口气,靠在蒲牢怀里,闭上眼蹭了蹭,“我没事,就是突然有点累。” 蒲牢在她发顶落下一吻,“那我们就先休息一下,休息好了再去梦里。” “嗯......”阿絮应了一声,眼皮很重,慢慢合上,沉沉睡了过去。 什刹骑着黑色的骏马,孤身一人在黑暗中飞行着。 骏马忽然停住,抬起前蹄嘶声长欧。 什刹浑身一震,拔出长剑挥向空中。 纯白的雏菊碎成两瓣,慢慢飘落,落在她的手心。 什刹蓦然睁大了眼。 前方的虚空里慢慢浮现出一道身影,什刹甩出玄铁锁链把黑影牢牢捆住,握紧剑柄,一剑刺了出去。 被言灵咒束缚的心脏不断炸裂,猩红的血液触目惊心。 冰冷的铁剑从溃烂的胸腔穿过,身体的主人剧烈咳嗽,吐出一滩黑血。 什刹脊柱僵硬,举着剑愣在原地,一动不动。 沾满鲜血的手抚在什刹冷冰冰的玄铁面具上,苍白的手臂上暗红的辟邪血珠格外显眼。 什刹握剑的手抖了抖。 葛天寅握住她握剑的手,猛力贯穿自己的胸膛,眼睛完成月牙,粲然地笑。 什刹用力抽手,葛天寅却不放开。 葛天寅贴到什刹身前,双手捧住她的脸颊,“小鹿啊……” 什刹推开她,擦干嘴角沾上的血,冷漠地看着她。 葛天寅残败的躯体向后倒退,四肢渐渐化成花瓣随风飘散。 原来只是幻影。 什刹攥住缰绳,调转马头狂奔离去。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318 黑暗的风里,徒留两片雏菊花瓣孤单飘零。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昨天我哥们儿写了段话挺搞笑,粘在这里大家看看娱乐娱乐~ 内容如下: 鱼,给人在案上猛地一摔就晕了,虽然嘴儿还一张一合地吐泡泡,但刮鳞破肚掏内脏一套下来,也不觉疼。我不是鱼,是鱼市里的案板,每天几百条鱼可劲儿往脸上摔,也晕,也不觉疼。唯一的区别是,鱼杀了就死,我每天还得被鱼摔,摔个五年十年甚至三十年,直到粉身碎骨为止。人为鱼肉我为刀俎,希望来世大家都做河豚,好吃,还贵。 ☆、决战天寰篇93 十月初七,梦里各处敲锣打鼓,张灯结彩,庆贺神皇昊天修炼出关。 阿絮跟着蒲牢参加昊天帝姬的出关朝会,坐在前往梦姬城的轿子里。 她对蒲牢说:“秋宁,昊天一直在闭关?” 蒲牢点头。 阿絮说:“可我在嫏嬛阁碰到了她。” 蒲牢说:“昊天只是不想见人。” 阿絮问:“为什么?” “图清净。” 阿絮想了想嫏嬛阁里自称“梦”的那位仙子,说:“陛下的确是个雅致的人。” 蒲牢看向她,“比我如何?” 阿絮说:“你比之她,多了沉郁,是冷的。她比之你,却是强过了很多方面,是盛夏的暖阳,宽广的晴空,有着包容万物的气量。”顿一顿,又说,“你不要跟她比,她是神皇,如果你比她强了,就该你做皇帝了。” 蒲牢不高兴了,眉头皱在一起,“本君还是海皇呢。” 阿絮说:“所以你多了沉郁,是冷的。” 蒲牢抽走了阿絮手里的糖葫芦串。 阿絮哎了一声,伸手去拿,“你怎么跟小孩抢东西?” 蒲牢说:“昊天比我好,你找她要糖葫芦去。本君没有神皇好,你就别吃我买的了。” 阿絮说:“是你问我的,我就事论事,你不如人承认就是了,又没说你怎样。”扑到她身上,“我还没吃完呢,你还我。” 蒲牢举高手,眼帘半垂,一脸的冷清,“不给。” 阿絮掀掀眼皮,坐直身,托腮看向一旁的天街,“不给算了,等会我再找吃的。”从昆仑回到梦里她滴水未沾,先前跟葛天寅对战消耗了大量体力,现在她真的有些饿了。 蒲牢斜着眼,用余光偷瞄她。不知怎的,就是去了一趟昆仑,回来以后龙儿再也不跟她撒娇了。 蒲牢突然觉得有些寂寞。 过了一会还不见阿絮有动静,蒲牢拉了拉她的手,“龙儿,生气了?” “没有。” 蒲牢把糖葫芦还她,阿絮反而不要了,蒲牢只好自己把剩下的几颗葫芦吃下去。 蒲牢靠在椅背上叹一声,“岁月无情啊。” 阿絮奇怪地看她,“怎么突然发出这种感慨,我没嫌过你老啊。” “我不是这个意思。” “嗯?” 蒲牢犹豫了一下,还是把阿絮抱进怀里,摸着她的耳发说:“我是说,我的龙儿越来越大了,见识的多了,要求高了,以后就该嫌我不中用了。” 阿絮枕在她的大腿上,合上眼睛,“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神君啊,这是大势所趋,你要勇于接受现实。” 蒲牢听得一怔,忽然笑了一下,揉了一把阿絮的头发,“小鬼头,你还真就蹬鼻子上脸了?看本君回去怎么教育你。” 阿絮撑起神来,撩起蒲牢耳畔的青丝,贴在她耳边低语两句,笑着挪到轿子另一头坐好。 蒲牢低着眼想了一会,神情凝重,似乎在思考什么重要的事情。 阿絮问:“君上,你想好了吗?” 蒲牢一本正经地回道:“想好了。” 阿絮笑,“什么时候?” 蒲牢捉住阿絮的手,一把将她拉进怀里,俯身看着她沉声道:“觐见完昊天之后我便带你回东海青宫,十六抬大轿把你明媒正娶回家。”点一下阿絮的鼻头,“做我东海的皇后。” 阿絮握住她的手指,轻轻摇一摇头,说:“我是北海龙宫唯一的继承人,君上跟我回北海做我的王后可好?” 蒲牢眉毛一挑,“娘子想要篡权不成?” 阿絮说:“我篡哪门子权了?” 蒲牢不知该如何表达心中的想法。篡哪门子权?怎么说呢......上下之权?强弱之权?龙身粗细之权?交配主导之权?嗯,好像怎么说都不太对啊......该怎么表述这种关系呢? 想了半天想不出合适的措辞,蒲牢只好说:“娘子可是答应给本君生个小神君的。” 阿絮忽然哈哈大笑。 蒲牢不明白她笑什么,只能抱紧她免得她笑得过头掉到轿子下面去。 阿絮笑了一会才停下来,搂住蒲牢的背,趴在她身上说:“我好像有点明白你说的篡权是什么权了。”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319 “嗯?” 阿絮挑着蒲牢下巴尖,眯起抹着粉晕的桃花眼,“哎,秋宁宁,我问你啊。” 蒲牢正色,“娘子请说。” 阿絮问:“你看过网上那些讲两个女孩感情的小说吗?” 蒲牢摇头,“我在人界很认真地学习,因为要辅导小娘子。” “嗯,真乖。”阿絮扯着蒲牢垂在胸前的长发,把她的头拽下来,仰头吻住她的唇。 蒲牢抱着阿絮,把她平放在椅榻上,一面与她接吻一面倾身覆了上去。 阿絮感受着唇齿间甜蜜的滋味,贪婪吸食令人陶醉的薄荷清香,心里想道:算了,攻受这种东西还是永远不要让秋宁知道了。 梦姬城,神皇大殿。 仙鹤长鸣,彩凤舞蹈,云雾缭绕,金碧辉煌。 雕空穹顶画藻井,莲花池跨白玉桥。 彩虹端头,孔雀王女举着盖伞徐徐飞来,珠帘掩映间霞云飘散,一头浑身漆黑的威猛巨兽破空而来。 “拜见神皇昊天帝,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神齐呼,匍匐叩拜。 纯黑巨兽抬起头来,一双琥珀色眼眸炯炯有神,仰天呼啸一声,震得大殿都晃了三晃。 巨兽的身前忽然凝聚金光,一道人影慢慢现出形来。 耀眼光芒之中,一身金玉软甲的昊天帝姬披着鎏金红苏云肩,步伐稳健地从虹桥上缓缓走下。 昊天爽朗一笑,两手一抬,“众卿平身。” 众神谢恩站起,“谢陛下!” 纯黑巨兽缩小身形,化作一只黑猫窜上昊天肩头,眯着眼摇晃尾巴。 昊天走到王座坐下,肘部倚在扶手,纯金发丝垂下。她扫视一眼群臣,手指摩挲铜环扳指,“朕闭关多日未理朝政,众卿劳苦。” 众神惶恐,拜道:“臣等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昊天面色一凝,目光沉定,抬首厉声道:“今日朕出关开朝,召集全神开此大会,乃是有事宣告。从今日起,我梦里将全面封锁,严格控制出入制度。” 群神不解,一时议论不止。 昊天说:“即日起,梦里所有事务转交云生神君全权负责,各大分部听从天兵营号令。” 神殿大门洞开,顿时云雾四起。 云少稔手里转着人骨球珠迈着箭步走了进来,一把大刀插在地里,站在昊天身下,拱手笑道:“云少稔谨从陛下圣旨,刀山火海,万死不辞。” 昊天招一招手,让他起身,向群神宣告:“不久之后现世将有强敌来袭,朕与鬼市、凡尘代表达成协议,三方联手,共抗敌军!” 此话一出,众神听有强敌来袭,底下顿时炸开了锅。 昊天看向蒲牢和阿絮,朝她们点一下头,转过身说:“蒲牢你二人随朕走一趟。” 蒲牢躬身领命,“臣接旨。”牵着阿絮跟她走了过去。 昊天领着她们跨过虹桥,走到莲池另一端,扬手一挥,浮现出金星传送阵。 三人站了上去,瞬间转到了嫏嬛阁顶层。 阿絮她从没爬到过嫏嬛阁顶层。打量四周,顶层是个庄重严肃的大殿,四面立着雕刻的壁画,中心的垂落的帷幔里供着朴素的雕像。 昊天在炉鼎里点了香,虔诚叩拜。 蒲牢跟在昊天后面,也拿了香,阿絮虽不懂这的规矩,但害怕失了礼节,便也去拿香。 昊天拦住了阿絮。 阿絮一惊,忙向昊天行礼,“参见陛下。前些日子在嫏嬛阁小人不识陛下尊驾,冒犯了陛下,还请陛下责罚。” 昊天脸上始终带着微笑,扶起阿絮。 昊天说:“若论身份,怎么着也不该你向我行礼,更说不上冒犯。” 蒲牢和阿絮听了都是一怔。 昊天请阿絮走到一面刻着壁画的石壁前,说:“该是我向你叩拜才对,”笑着看向阿絮,微微欠身,“不是吗,葛天的‘诏谕’殿下?” 阿絮呼吸一窒,全身冒出冷汗。 她有葛天血统的事昊天怎么会知道! 如果昊天知道她是葛天的“诏谕之契”,那么昊天肯定还知道她是龙玉朗的刻印体,也知道龙玉朗是敖泓和葛天聿的女儿—— 那么什刹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因为昊天帝姬对天寰高层根本不是一无所知,恰恰相反,昊天才是洞悉所有却装成傻子把所有人都蒙在鼓里的那个! 直到这一刻,阿絮才深刻的体会到一个道理:永远都不要低估一个帝王,就像永远不能认为自己知道的比不知道的多一样。 此时此刻,在偌大的祠堂圣殿里,蒲牢是三个人里最迷茫的。 蒲牢面色一沉,问她们:“这是......什么意思?” 昊天轻声一笑,也请蒲牢走到壁画前,看着壁画说:“要弄清所有事情,朕先来给你们讲段神族帝王间代代相传的远古传说吧。虽然听起来很荒谬,但现在的确需要好好说说它了。” 阿絮看着石壁上的刻画不由自主地发抖,抬起一只手摸向石壁上的雕画。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320 那是一道整齐排列的环形队伍,围绕着一座悬浮的山岛。 浮岛的下面是一座不知有多高的塔,就连塔的底部也深埋在无尽的云海里。 而排环绕浮岛的队伍,每一个形象都被刻成人形的模样,没有下半身,腰下都是虚无的云烟,背后的肩胛却长着硕大的翅膀。 就像在葛天寅的时钟塔隧道里看到的那些石像一样,那些翅膀不是羽翼,不是鳞翅,而是一种怪异的肉膜。 昊天指着被肉翼人环绕的悬浮山岛说:“这个悬浮的山岛叫做‘望若浮址’,很早很早以前,上面居住着信奉原始灵能的子民。‘望若浮址’的中心有一座高山,名叫‘云浮山’,山上供奉着拥有原始灵能的种族。‘望若浮址’的子民把原始灵能称为‘神’,把云浮山上能够使用灵能的种族尊为‘神的遗孤’。” 阿絮把脸贴在冰冷的石壁上,神色安宁。 昊天指向肉翼人说:“‘神的遗孤’由两个种族组成。其中一族叫做‘天人’,他们拥有令人惊叹的能量,传说只用一位天人就足以摧毁整个世界。他们是虚无和灵能的孩子,下半身呈缥缈的云雾状,身后长着灵化的肉翼,象征虚无的浩瀚和灵能的至高无上。” 简单来说,就是力量。 昊天指着浮岛山头上一朵小花的雕画,说:“这是‘神的遗孤’另一族的图腾,叫做——” 阿絮说:“长生花,也叫金盏菊。” 蒲牢诧异地看着阿絮,昊天却只是笑着点了点头。 昊天说:“另一族‘神的遗孤’叫做‘长生’。传说里他们是最早从‘神’那里得到不死秘方的种族,拥有无上的智慧和永恒的生命,与‘天人’一族心心相惜,共生共存。” 简单来说,就是生命。 昊天道:“所以追溯这个世界所有神明和灵魂的起源,都要回归到他们。‘天人’从‘神’那里得到能源和力量,‘长生’从‘神’那里得到灵魂和生命,再由‘神的遗孤’将这些‘神’的赞礼赐给世界,才有了后来的万物生灵。” 阿絮看向下面的塔,想起阿狰说的将来会和她联手“那一位”,问:“那这个塔呢?” 昊天说:“这就是‘遥塔’。” 作者有话要说:  阿絮:秋宁你在干什么啊? 蒲牢:嘘,你上次不是问我看没看过网上讲两个女孩爱情的小说吗,这个人正在写,我瞅瞅。 九九:(对着电脑敲字出了一身冷汗......) 233明天第二卷完结,感谢姑娘们的一路陪伴,然后咱们暂时换外传轻松几天吧~爱你们,熊抱安~ ☆、决战天寰篇完结 “遥塔?”阿絮知道葛天寅一直在搜查遥塔的下落,而龙玉朗手里却藏着遥塔密令。 “不错。”昊天说道,“你看壁画上刻的很清楚,遥塔在望若浮址下方。只有攻破了遥塔,上到遥塔的顶层,才能找到通向望若浮址的路。” 蒲牢忽然问:“遥塔是不是有塔主,称作‘遥塔天师’?” 昊天应道:“对。遥塔天师便是镇守遥塔的塔主,只有通过遥塔的重重试炼,最后打败遥塔天师,才能突破遥塔顶端的封印。” 阿絮说:“遥塔天师和现世的天师有联系吗?” 昊天摇头,“并没有。遥塔天师的身份和‘神的遗孤’相似,是超越这个世界极限的存在,这个稍后朕再详细解释。而现世的天师只是人间道教传承的一个派系罢了,两者天差地别。” 阿絮说:“可是天寰想方设法地迫害鬼市天师城,就是想套出遥塔的下落,难道他们之间没有关系?” 蒲牢说:“天寰要的是‘遥塔密令’,并不是要天师城里的人,换句话说,只要谁手里有遥塔密令,天寰就要抓谁。我记得岐子鸿说过,几十年前岐天镜惨死,就是因为遥塔密令,这只能说明遥塔密令和岐家有关系,是岐家连累了天师城。” 昊天说:“这跟遥塔天师的转世法身有关。刚才朕说过,遥塔天师的身份和‘神的遗孤’相似,‘神的遗孤’是‘云浮山’原始灵能的承载者,而遥塔天师则是另一支原始灵能的使徒。这支原始灵能崇尚仁智和自由,传说里没有详细描述,只说两支灵能相互抗衡,如同世间的阴阳两级相辅相成。” 阿絮和蒲牢同时惊道:“有两股原始灵能?” 昊天颔首,“不错。”一手指向壁画里的望若浮址,一手指向遥塔,说,“表面上遥塔是守卫望若浮址的存在,实际上遥塔是另一支灵能势力修建的,它真正的用作是封印望若浮址,把它和下界隔离开来。” 阿絮问:“那这两股相互较量的原始灵能究竟什么,又怎么区分呢?” 昊天走到一边,指向另一面壁画,“来看这边。” 这张石壁上刻的是一个人形解剖图,类似于黄帝内经的穴位经脉图,上面画满了经络,但跟人体经脉又有差别。 阿絮看着石壁疑惑地说:“这是......” 昊天答道:“这是生命体内的灵魂脉路。” 阿絮问:“魂魄还有脉路吗?” 昊天点头,“对,它是一种埋在魂魄里的线状载体,里面存着原始灵能淡化分解后的微量能源,叫做‘魂源因子’。在神魔的概念里是这样定义的,但凡人不相信灵力和魂魄。” 昊天看向阿絮说:“ 你在凡尘长大,朕用凡人的理论与你讲或许更容易理解些。用凡人的话说,大概类似于生物磁场或者生物能量。” 说着,昊天从袖中摸出一叠资料给她们看,“凡尘有科学家做实验,把智商极高和声称有通灵能力的孩子聚集在一起,可以从能量摄影图片上看到他们身体周围有耀眼的蓝色光环,而普通人的身上光芒极其微弱甚至没有。” 阿絮说:“他们身上的蓝光就是原始灵能吗?” 昊天说:“不是原始灵能,只是残存在灵魂脉路里的微量‘魂源因子’,拥有原始灵能的只有传说中的‘神的遗孤’。‘天人’和‘长生’把力量与灵魂分给万物生灵,其中蕴含着原始灵能的残存能量,但很微弱,而且越往后传能量越稀薄,这也是界层纪元越靠后神祇力量越弱的原因。” 阿絮和蒲牢对视一眼,心中唏嘘不已。 真是荒谬至极。 昊天继续道:“不光是凡尘科学家实验里看到的那样,所有生灵,包括各代神族的魂魄,在能量图里都会显示出蓝色的光环。发出蓝光的是‘魂源因子’,‘魂源因子’能量越强,蓝光越亮,灵力就越强大,而这一切追其源头,都是来自原始灵能。” 昊天指着灵魂脉路图旁边画着的圆符,阿絮和蒲牢抬头去看。 那道圆符一分为二,一边刻出阴影,一边是留白。 昊天指着阴影的那部分说:“因为‘魂源因子’的标志是蓝色的光环,以此类推,作为其源头的原始灵能也应该呈现出‘深蓝色’。所以在‘望若浮址’,原始灵能的子民把他们的‘神’称作‘安蒙曼洛奇’,在望若语中意为‘深蓝之光’。” 蒲牢起先听着还好,越到后面越晕乎,到这时已经理不清头绪了。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321 不过阿絮心里倒是通透的很,想到葛天族用的蓝灵回路,还有葛天寅施法时的深蓝光芒,难道说那就是残存的原始灵能吗? 昊天说:“望若子民坚信‘深蓝之光’能够具化成有意识的实体,敬称其为‘深蓝’,又把‘深蓝’聚集的圣地叫做‘雷帕提亚斯’,望若语中意为‘时之零界’。在望若浮址的神话里,‘深蓝’孕育虚无,在虚无里创造世界,然后诞下‘神的遗孤’管理新生世界,把力量和灵魂分给万物生灵。据说‘天人’是最受‘深蓝’青睐的使徒,‘天人’的首领‘天王’拥有和‘深蓝’对话的能力,所以又把‘天王’叫做‘蓝侍’。” 阿絮沉思片刻,道:“陛下,从您目前讲的内容来推测,我这样理解您看对吗?” 昊天微笑,“你说。” 阿絮说:“原始灵能是一切的起源,具化成实体就是创世之神‘深蓝’。‘深蓝’孕育虚无,在虚无里不断创造新的世界,也就是说,我们所在的这个世界只是无数个世界里的其中之一。再者,‘深蓝’每创造一个世界就会留下‘神的遗孤’管理世界,所以每一个世界都会有一个供奉‘天人’和‘长生’的望若浮址。” 昊天欣慰地应道:“正是如此,没想到朕小时候花了好几年才在父皇那弄明白的事,殿下一听就懂了,不愧是葛天后裔。” 昊天看了看一脸茫然的蒲牢,笑道:“朕知道蒲牢爱卿向来是个行动派,在费脑的心思上就吃力了。无妨,你不明白这些不打紧,朕主要是来跟明絮殿下讲的。” ...... 蒲牢轻咳一声,转身仔细看壁画去了。 阿絮看了眼蒲牢,对昊天说:“陛下请继续。”指向壁画上的圆符说,“我看陛下指着圆符阴影的这一半讲‘深蓝’,想来这个圆符代表的便是原始灵能。然这圆符一分为二,阴影代表‘深蓝’,那么另一半就是陛下刚才所说的‘另一支原始灵能’了?” 昊天赞赏地点头,“殿下果然冰雪聪明。”她指着圆符里空白的一半,道,“关于这支‘原始灵能’记载甚少,朕也不甚了解。你们只需记住它是与‘深蓝’同等地位的存在即可。和‘深蓝’相同,这支原始灵能也有一个称谓,叫做‘鸦青’。” 阿絮说:“按陛下的说法,遥塔天师是‘鸦青’的使徒,遥塔是‘鸦青’的势力,作用在于封印望若浮址。如果望若浮址与遥塔斗争,那就是‘深蓝’和‘鸦青’的角逐,而漫游在虚无中的所有世界都是这两大灵能斗法的舞台!” 昊天闭眼深吸一气,良久才缓缓开口:“不错,正是如此。” 阿絮讥讽地笑:“果真是个荒谬至极的传说!有人到过遥塔吗?有人见过望若浮址吗?哪里来的深蓝,哪里有什么鸦青,又从哪里知道虚无之外还有无数个世界呢!” 昊天把她带到第三面壁画前,指着浮雕里的仪式场景说:“可是葛天氏相信。” 雕画里,一群头戴花冠、身披白袄的人光着脚踩在一张无比巨大的法阵上,法阵里堆满了光芒闪耀的神力珠,身后是高不见顶的遥塔。 法阵中心浮着一个被扒光衣服的裸人,裸人的心口飘出灵魂,魂魄里刻着一道咒印,上书四字:诏谕之契。 阿絮看着壁画皱起眉。 诏谕之契...... 昊天说:“上古中期以前的神祇都知道一个传闻,叫做‘葛天长生’。大概内容是说在太古异能纪,神秘的鹭海尽头飘荡着一支不知从何而来的氏族,自称‘葛天氏’。而凑巧的是,望若浮址的传说里,神的遗孤‘长生’一族也姓葛天。于是鹭海尽头的葛天氏对外宣称他们是被‘长生’遗弃的末裔,以‘长生花’为图腾,拜‘葛天’首领‘长生殿’为始祖神明。” 阿絮低喃:“那‘诏谕之契’和‘诏谕使’是......” 昊天回答:“在葛天长生的传闻里,鹭海尽头的葛天氏是被‘长生’赶出望若浮址的杂种罪民,是被遗弃的末裔。他们被赶出望若浮址时,‘长生’的首领‘长生殿’动了恻隐之心。” 顿一顿,昊天继续道:“长生殿对罪民说:‘看在你们是长生末裔的分上,吾殿赐给你们一次反省的机会。你们离开望若后,吾殿会在其中一人的魂魄里刻下‘诏谕之契’。诏谕之契历经磨难便可觉醒契书,那时你们用足够强大的灵力和诏谕之契献祭,吾殿便能听到你们的忏悔。什么时候你们改过自新了,重新具备了回归云浮的资格,吾殿会考虑派一位‘长生’作为诏谕使,下界接你们重回云浮。’” 阿絮攥紧衣襟,难怪葛天聿和龙玉朗挖空心思地算计葛天,宁死不愿回归鹭海……葛天哪里是她们的家,根本就是坑杀她们的魔巢! 蒲牢注意到阿絮愤怒的情绪,抱住她的拳头,揽着她轻轻拍她的后背。 昊天带着她们走到最后一面壁画前。 石壁上雕刻的是水深火热的人间地狱。 无尽的肆虐,无尽的杀戮。 昊天说:“葛天重回云浮的条件有二:一,诏谕之契;二、足够强大的灵力。诏谕之契出自葛天内部,而足够的灵力......” “他们就从神族和通灵者身上无限掠夺,制作神力和灵力珠。”蒲牢冷声道。 阿絮笑着咬她的下巴,“聪明。” 蒲牢说:“天寰犯下的所有罪孽我全都看在眼里。” 接下来是一小段短暂的沉默。 安静一会,昊天对阿絮说:“所以现在,葛天的‘诏谕’殿下,你有什么想法吗?” 阿絮沉思片刻,低首沉着道:“葛天要抽我的魂魄献祭,要取天下生灵的性命陪葬,我与天下同生同灭,定要杀他个挫骨扬灰。葛天不亡,我命不休。” 昊天拍一拍手,“殿下好志气。” 阿絮忽然问昊天:“陛下,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您刚才提过‘深蓝’有使徒‘神的遗孤’,而与‘深蓝’相对的‘鸦青’也有使徒。请问您可否知道‘鸦青’的使徒除了遥塔天师,还有其他氏族吗?” 昊天沉声一笑,转过身,慢慢走到祠堂圣殿的中心,给帷幔中的雕像上香。 “原本是没有人知道的。”昊天看着帷幔说,“万年之前,朕曾在凡尘走失,混乱中偶然遇过一人,探之灵息竟是一片空白,却又不受灵力限制,随心所欲。当时朕尚年幼,只是觉得那人奇怪,并未留意,后来仔细回想许多细节,联系神皇代代私传的‘遥塔传说’,朕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阿絮和蒲牢齐齐看向她。 昊天捏着手里的香,嘴角勾着诡秘的笑,“如果所有的传说都是真的,神的遗孤是‘深蓝’的使徒,那么‘鸦青’也一定有一群供奉其的侍者。‘遥塔传说’里提到遥塔天师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选择机制。它在不同时期选择不同的‘转世法身’,将‘鸦青’灵能注入其中,发出‘遥塔密令’,把法身请回遥塔,履行塔主的职责。” 阿絮心里咯噔一下。遥塔密令被龙玉朗封印了,而几十年前唯一知道其下落的岐天镜惨遭天寰迫害,现在知道遥塔密令在哪的人只有她和阿狰了。可是龙玉朗当初为什么选择让岐家人看守遥塔密令?难道...... 阿絮问昊天:“敢问陛下,如果被选中的法身没有收到密令,迟迟无法前去遥塔就任,会发生什么事呢?” 昊天说:“那么‘鸦青使徒’会亲自下界迎接法身。” 阿絮看着昊天,试探地问:“如此说来,陛下当年在凡尘走失,遇上的那位奇人便是......” 昊天垂一垂眼,应道:“他的模样和传说里遥塔壁画中的人物形象如出一辙,必是下界寻找遥塔天师的‘鸦青使徒’无疑。” 阿絮急忙问:“不知鸦青使徒有何特征?” 昊天说:“遥塔中的壁画上,鸦青使徒生有鸦青色长发,眼睑下有灵能刻印状似菱形刺青,氏族称为‘秀城’。‘秀城’二字是遥塔密文的直译,而在现世里,‘秀城’意为‘苍色’。” 阿絮把这些记在心里,一切关于遥塔的信息日后都是助她打败葛天的可能。 昊天抬手一挥,帷幔落下罩住四块石壁,她对阿絮和蒲牢说:“朕能说的都说完了,接下来的路,相信两位心中已有定数。” 阿絮与蒲牢四目相对,十指紧扣,目光坚毅,重重点一点头。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322 两头脚踏青光火云的壮牛拉着车从鬼市星曜城飞到了大兴安岭,牛车在山岭深处徘徊许久终于落下,一个满脸胡茬、身裹灰布的男人跳了下去。 滴滴滴,手机铃声响起,男人接起电话,从里传来粗暴的骂声:苍枕月你个狗娘养的,老子要的货什么时候到!限你三天之内把爷订的药草送来,不然扒了你的狗皮! 苍枕月点头哈腰,“是是是,小的知道了,三天之内一定送到,一定送到!” 通话就此中断。 远处雪山连绵起伏,草堆里散落着巨大石柱,这里便是罗刹遗址“葬修罗”的埋藏点。 苍枕月扔掉手机,笑了笑,解开围在身上的灰布,露出背后及地的鸦青色长发,容貌扭曲变化,显出一张清雅俊秀的脸庞,身形一闪,没了踪影。 罗刹姜家漆黑的密室里,商君猛地起身,看着凭空出现的男人和门外昏倒一地的守卫惊道:“来者何人!” 男人身着暗羽斗篷,身侧垂落一地鸦青发丝,恭敬地向商君请安,微笑的脸庞格外谦逊,眼睑下方菱形刺青很是别致,“在下秀城袭,只是一介游吟法师,来请一位故友旧地重游。”言罢,消失了个无影无踪。 只不过与他一同不见的,还有一旁床榻上沉睡的岐子木...... ————【卷二|决战天寰篇】【完】————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卷完结,感谢姑娘们的一路陪伴!后面是十章左右的龙玉朗番外,交代了很多过去的事情哦。 ☆、外传:嫏媓赋1 梦姬城里嫏嬛阁, 天帝书藏千万重。 上下才与争九阕, 自挂帅旗嫏媓封。 ————【外传:嫏媓赋】———— 梦姬城,嫏嬛阁。 沉海楠案,素边淡宣铺,取狼毫,砚漆墨,玉手纤纤穿碧环,璎珞流苏垂云衫。 文成,提笔,落一红章。 梦昊天万一千三十四年,枫咸,无事,颜如玉。 格纹门开,莲花小步款款而来,行至案前,略微施礼,放下一摞书卷。 颜如玉抬眼,拿起一只卷轴,“可是今日陛下新批的?” 仙子点头,“回大人的话,正是。” 放下卷轴,挥一挥手,“我知道了。” “劳烦大人。”仙子退下。 房内重归平静,角落点着龙涎香,青烟袅袅升起,徐徐而上。 颜如玉垂眸翻阅卷轴,心无旁骛,屏息凝神。 不远处的书架上,两排古书的缝隙之间,忽然露出一双明亮的眼,透着明艳的绯红,顾盼神飞,炯炯有神。 颜如玉手下笔顿了一顿,抬头向前方的书架望去,那双赤眸倏地灭了踪迹,遁走了。 沉静的长廊两旁堆满古书,明亮的日光从窗外照进,奔跑之人的影子长长拖在木板上。 是个半大的孩子,娥眉桃眼,挺鼻薄唇,目色沉定,神情恬淡。银发竖着白玉冠,玉颈系着水晶锁,白裙素衫,云涛暗纹上绣银丝龙,腰间坠了一挂镂空琉璃珠。 她躲在书架后,探出身子看了看,确定没有其他人在才走了出来。向东走两步,看看书脊,再向西走两步,查查封面。 一本放在高处的卷轴吸引了她的注意,少女一跃而起,抽走卷轴翩然而下,微微一笑,抛了抛手里卷轴,跨着步子往回走。 “喵。” 少女低头,一只睁着琥珀眼睛的黑猫咬住了她的裙角。 少女垂眼看它,“黑猫?” 黑猫扯她的裙角。 少女拉着裙子向前挪,“不对,是玄通极帝虣。” 黑猫仰头喵了一声,舔一舔爪子。 少女那卷轴敲它的头,笑道:“为老不尊的守护兽,放着威风凛凛的猛兽不做,偏爱一只娇滴滴的小畜生。” 少女站起身,忽然撞到一人怀里。 “唔。”她抬起头,看到一双金色的眸子,纯金的长发被铜环束起,肩上披着鎏金红苏云肩。 那人也是愣了一下,缓了一会才指着黑猫说:“朕——我......我找它。” 少女退后两步,拱手欠身向她行礼,“失礼了。” 女人抱起黑猫说:“我唤作梦,请教阁下大名。” 少女饶有兴致道:“哦?能将神皇代代相传的太古守护兽玄通极帝虣治的服服帖帖,梦仙子真是好能耐,佩服佩服。”说着,又拱手作揖。 女人轻声一笑,“哎呀,看来骗不了你。不错,是个机灵的丫头。”看着少女说,“你是哪家龙宫的龙女吧,还不报上名号让朕听听?” 少女单膝跪下,颔首低眉,却掩不住眉眼间神采飞扬,声音清澈有力:“北海白龙嫡长公主敖清拜见昊天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昊天笑着扶她起来,“朕说是谁家的小龙娃长得这样精神俊俏,原来是敖泓家的长公主。”把着她的肩仔细看了两看,拍了一拍,“不错,是个好苗子,将来必成大器。”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323 龙玉朗应道:“能得陛下赏识实乃小臣荣幸,多谢陛下。” 昊天点一下头,指着她手中卷轴问:“在读海神卷宗?” “正是。” 昊天笑道:“巧了,今日正是八方海神龙族尊神朝会述职的日子,敖清公主可有兴趣随朕一观?” 龙玉朗握着卷轴的手紧了紧,眸子一沉,目光露出喜色,大声应道:“谢陛下,臣愿一观!” 龙玉朗跟着昊天到了灵台,白玉石砌成的阶梯错落有致,四方玉阶围合,构成一个回字台,中心是水波荡漾的仙池,飘着渺渺雾气。 昊天矮身坐在灵台正北的玉阶顶上,屈起一腿,肘部落在膝盖,垂着头好整以暇地看着灵台下方。 龙玉朗犹豫了一下,站在昊天下一级的玉阶上,低头默默看着。 昊天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 过了一会,仙池中心的雾气里逐渐幻出人形,水面泉涌而起,浪花将人托着送了出来。 一位黄衫男子从雾里走了出来,在下面的玉阶上给昊天请安,“九龙囚牛拜见陛下。” 昊天点了点头,抬手指向东边的灵台。 囚牛略一颔首,朝后挥了挥袖,走到右面的玉台上坐下。 紧接着,后面又跟来了剑眉星目的高大男人,他披了一身朱红铠甲,提着重剑朝昊天抱一抱拳,声音雄厚:“九龙睚眦拜见陛下。”然后坐在囚牛下面的玉阶上。 第三个出来的是位白衣飘飘的公子哥,两只细长的柳叶眉眯在一起,握着折扇欠一欠身,笑着向昊天道:“九龙嘲风,参见昊天帝姬。” 龙玉朗握着拳头睁着大眼看着下面朝拜的龙族尊神,眼里神采奕奕,心中想到:那下面的就是父王常说的“上古九龙子”了?父王说,他们是现世龙族师祖“开世龙神”的嫡系后裔,各个神通广大,法力无边,庇佑龙族平安,今日得以一见可算是开了眼。 龙玉朗眼珠一转,目光从已经坐好的三位九龙子身上扫过,又想:不过母后说过,不可鼠目寸光,现世的神都是些小玩意,没什么好玩的,日后一定要去四方秘境和太古异国走上一遭,只有这样才能算得上见过了世面,对得起身体里流的葛天之血。 于是,龙玉朗微勾着嘴角偷笑,等她练熟了母后教的言灵术还有长生剑法,定要与这九龙子斗上一斗,看看是谁厉害! 这一走神,再清醒过来往下看,九龙子已经到了八位了。 龙玉朗奇道:怎么还少一个? 仙池碧波涌动,薄雾散开,从玉阶下面传来轻微的吵闹声。 身披华服的俊美男子捧着仙阶笏从雾里走了出来,头上一对硕大的龙角,背后还长了巨大的羽爪。 男子朝雾里点了点手指,眉头紧皱,在责备着什么,“你这孩子,只会惹事!还不快谢谢神君!” 东南西北四海龙王正巧这时一道走了出来,绕开他们坐到西侧灵台,偷偷朝仙池里望。 嗯? 龙玉朗也好奇地看了过去,这又是什么人,发生了什么? 雾里传来孩子的啜泣声,迷蒙缥缈里,一个青衣女子敛着金色凤眸走了出来,怀里还抱着一个三四岁的小女娃娃。 “哎呀你这孩子,赶紧下来!”华服男子把女人怀里的小孩拽了下来,向女人拱一拱手,然后跪到昊天面前参拜:“应龙天伯拜见昊天陛下。” 昊天转转拇指扳指,笑一笑,“小公主可精神着呢。” 天伯拍了一下女伯的后脑勺,“看什么看!知道这是谁吗!还不跪下!”又叩首向昊天请罪,“小女年幼不懂礼仪,还请陛下恕罪。” “无妨。”昊天看向静立一旁的青衣女子,道:“你迟到了。” 青衣女欠一欠身,“臣领罪。” 昊天说:“朕还没说要治你的罪。”转动两下扳指,指了她一下,“你为什么迟到?”又说,“你可不是会迟到的人。” 青衣女低着头。 天伯说:“启禀陛下,请千万别责罚神君。只因小女不懂事,趁我不在家混到凡尘去玩,遇到了悍匪,幸得神君相救才捡回了条小命,却因此耽搁了时辰。所以陛下别怪神君了,要罚就罚臣下吧,臣回家后定会好好教育孩子,让她明白自己犯的错。” 昊天摆摆手,“好了好了,要是你们每人都来句家长里短的,朕这朝会还开不开了?” 天伯请罪,“陛下息怒。” 昊天靠在玉阶背上,沉声道:“开始吧。” 应龙天伯,四海龙王,还有上古九龙子齐聚灵台,向神皇昊天禀报龙族事务,共同商榷治理河海水族的事宜。 龙玉朗托着腮帮,看着青衣女子走到了东边的灵台,坐到了嘲风下面的玉阶。 那是第四个位子。 龙玉朗眯了眯桃花眼。 她是第四个龙子。 龙玉朗笑了笑。第四个啊,正好是季娘。 为了救一个陌生的小孩,耽误里昊天朝会的季娘。 她是什么孩子都会救吗?如果今天她遇到的是我,会救我吗? 啊,她打架厉害吗?九龙子里唯二的龙女,会很厉害吗? 昊天看到坐在下面的龙玉朗一脸沉思的模样,把手放到她的肩膀上。 龙玉朗猛然一惊,回头看向她。 昊天说:“敖清公主,想的如此出神,是在看什么?” 龙玉朗目光如炬,直直朝西面灵台上静坐不语的蒲牢看去。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324 昊天望了一眼,“蒲牢。” 龙玉朗说:“陛下,您说我要是找她打架,她会同意吗?” 昊天笑,“不会。” “为什么?” 昊天说:“因为蒲牢不喜欢打架。”看着龙玉朗,“而且不喜欢小孩。” “她会喜欢的。” 昊天手指搭在唇上,饶有兴致地看着龙玉朗,“哦?” 龙玉朗捏了捏小胳膊,抿嘴露出洁白的龙牙,“打架。”问昊天,“陛下以为,我和蒲牢,谁会赢?” 昊天沉一沉眼,看着龙玉朗稚气未脱的脸庞和目光灼灼的眼神,点着下巴说:“朕期待你的答案。” “嘿嘿。”龙玉朗盘着腿,两手撑在膝盖上,前后一摇一摇,望着蒲牢发笑。不喜欢打架?那可不行,要喜欢的,因为我要找你打。不喜欢小孩?那可不行,要喜欢的,因为我想看你喜欢的样子。 什么时候呢,季娘? 议会结束,蒲牢站起转过身,目光飘过北面玉阶上一身银白的英气少女。 蒲牢垂一垂眼,撩过散在前胸的青丝长发,静默离场。白龙家的小崽么,样貌真是一如既往的耀眼。“白龙尽美人”,果真名不虚传。却是空皮囊。 满脸冷漠。 龙玉朗坐在高高的玉阶上,忽然仰头唱起了歌。 南有乔木,不可休思。 汉有游女,不可求思。 汉之广矣,不可泳思。 江之永矣,不可方思。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假期都是怎么玩的呀233 ☆、外传:嫏媓赋2 梦昊天万三千一百零六年,露酣,古摩竭、蒙兀战火不断,烽火狼烟。 凡尘大周西北有一部落,名曰鬼方。 鬼方北面摩竭压境,西临蒙兀,以弹丸之躯夹生虎狼之地,举国上下战战兢兢。一月前,鬼方王亲书求援信,派出使者送与大周,寻求周王庇护。 为了避免战乱纷扰,使者团沿东面山林潜行入商,不料山中妖魔作祟,使者团全军覆没,鬼方王的求助书信也不翼而飞。 时值摩竭、蒙兀交战,鬼方危在旦夕,使者团却信讯全无,急坏了鬼方王,他赶紧再书一封,一面差遣使者送往大周,一面派人探听作祟妖魔的消息。 不久后,派去东北山林的探子回报鬼方王说:“王上,小人都打听好了。山里的村民说,近年山中妖魔猖獗,害了使周团的便是那一拨。小人还听说,那群妖怪都是从北面的索岳尔济山下来的,说是山下有一个邪教,他们的教主可是大有来头,就是那个教主给了妖怪力量,这群畜生才敢这样兴风作浪!” 鬼方王大怒,猛地敲击桌案,厉声问道:“是谁!竟敢如此狂妄!”大袖一挥,“孤要请得道的高人去收了这妖孽,看它还敢不敢害人!” “使不得,王上,千万使不得!”有大臣急忙拦道,“王上,现今摩竭蒙兀交战,百姓已经苦不堪言,若是再惹上了妖魔,您要老百姓怎么过呀!” 鬼方王静了一会,长叹一气。 另有臣子上议,“王上,咱们还是等着周王的救兵到了再从长计议吧。” 众臣纷纷赞同,鬼方王沉思一阵,点了头。 此事之后,一个说法就从鬼方的王宫里传开了,一传十十传百,添油加醋越传越玄乎,不管哪个版本,概括起来实际都是一个内容: 北极之地的索岳尔济山里藏着一座北冥雪山,山上有一座供着圣兽雪麒麟的圣殿,名叫“麒麟殿”。麒麟殿里有个镇守圣殿的护法,名号龙玉朗。龙玉朗武功高强,法力无边,来无影去无踪,神秘莫测,就是天上的神皇也要敬她三分。近日凡尘战事连连,烽火连天,龙玉朗也下山来凑这个热闹,成立邪教,给予妖魔力量,放任怪物肆虐,危害四方百姓,实为天下之大害,人神得而诛之! 前往梦里出入口朱亭的桃源路上,白眉毛的老仙官一路没完没了叨着。 老仙官说:“龙玉朗成立邪教,纵容妖魔肆虐,危害四方百姓,实为天下之大害,人神得而诛之!” 一旁的青衣女子面色冷漠,不声不响地只管向前走。 老仙官停了一下话头,突然叫住她说:“哎哎,蒲牢神君,老头我讲了这么多,您都记明白了吧!” 蒲牢说:“凡尘太乱,什刹看不过来,要本君帮忙,下界调查麒麟护法龙玉朗。” 老仙官拍一下手,“哎,对了!就是这样!” 蒲牢叹一口气。一句话的内容这个老头讲了半个时辰。 老仙官问:“那老头我说的那些鬼方摩竭蒙兀大周的人文地貌,国情关系,还有奇闻异事,您都记全了吗?” 蒲牢加快了脚步,看到坐在朱亭门口和大耳怪翻花绳的小仙女,叫了一声:“小八橘。” 老仙官锲而不舍地追着,“君上您都记住了吗,凡尘混乱,人心叵测,您一定要记牢我说的话啊!” 八橘站起来望着蒲牢看,粉扑扑的笑脸十分可爱,“蒲姥姥。” 蒲牢回头看了眼追上来的老仙官,皱一皱眉。 八橘看到她后面的老仙官,问蒲牢:“姥姥要去凡尘吗?” 蒲牢嗯了一声。 八橘急忙招呼大耳怪把朱亭大门敞开,对蒲牢说:“姥姥您快下去吧,这次不用朱亭门牌了,你回来的时候叫我一声,八橘给你开门。”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325 蒲牢摸摸八橘的发顶,“谢谢你。”飞出朱门驾云落了下去。 “神君您记好了吗!别急着走啊!”老仙官气喘吁吁地跑到朱亭门口,往下大声叫道:“凡人工于心计,神君您心思纯净,可千万注意别上了他们的当!” 八橘拍了一下老仙官的腰。 老仙官转身看她,“嗨,你这小娃娃,要不是你急着放神君下去,我还能在跟她嘱咐两句呢。” 八橘说:“老公公,你话真多。” 老仙官眉毛一竖,“你这丫头怎么说话呢,叫什么名字?哪个女仙带的?我找带你的大仙女告状去!”戳戳她的太阳穴,“好生治治你。” 八橘仰着头,眼神明亮,“我是朱亭仙子八橘,嫏媓女官渡梦如玉的弟子。”我的梦想是,有朝一日也能成为像师父那样冷静睿智的嫏媓女官,能听蒲姥姥叫我一声“渡梦八橘”。 蒲姥姥曾经说过,读书最好了,所以跟着嫏媓女官学习是非常幸福的事,一定要努力修行,将来才能成为了不起的女仙。 八橘抬头望向天边的云,白鹤飞过,鸣叫三声。 八橘会努力的。 话说这头蒲牢出了梦里,下了凡尘。 鬼方边境要塞,阿琳城。 清晨,霜重,风寒。 “驾!”两个车夫赶着四匹马从管道疾驰而来。 骑马走在前面的男人大声叫道:“让开,请大家让让,以免误伤!” 蒲牢走到一旁,给马车让行。 四匹马拉的马车十分宽敞,装饰也极其漂亮,素纱银棚,画着精致的云纹,车厢四角还缀着小巧的铃铛,叮当轻响。 蒲牢极少下界,对凡尘之物了解甚少,头一次见到这样精细的凡物,有些好奇,便抬头看了一会。 坐在车厢外的侍女模样娇俏,打扮的也很漂亮,挽着双髻,一身雪白的长裙。侍女笑着撩开窗帘朝里说了什么,车窗里伸出半截手指来,指尖衔着一张绣银方巾,侍女颔首接了过来,拿着细细擦拭额角。 忽然一阵风来,侍女手一哆嗦,方巾随风飘远了。 侍女急忙转身去看方巾,车里的人说了句话,侍女点头应好,又坐回了原位,不再理会那张飘走的手绢。 绣银方巾在风中飘飘摇摇,缓缓飘落,停在蒲牢脚边。 蒲牢拾起方巾,素色云纹的绣银手绢非常美丽,隐隐散着一股淡雅的清香。像化在初夏清泉的雪,又像穿过雨后竹林的风。 蒲牢看看它,又仰头望一望驶远的马车。 想来是大户人家的千金,这样精美的手绢就这样不要了。 前面的酒肆一阵骚动,蒲牢走过去看,顺手把方巾揣进了怀里。 蒲牢推开熙攘的人群,好不容易挤进去,原来是酒肆前的告示板上张贴了新的通告。 蒲牢仔细看了看通告,上面写着:北方战乱,妖魔肆虐,近日情况尤为严峻。为防敌军突袭,妖魔侵略,王上决定加强防御,即日起全面封城,完全封锁通往东北山林的道路,特下此诏告诫众民严守禁令。 阿琳城本来只是严格排查出入人口,现在倒好,直接封城了! 围观的人炸开了锅。 “这不是明摆了要把我们困起来送死吗!” “对啊!这下完了,城门一锁,我们不是要被摩竭人捉去当俘虏,就是要给妖魔当粮食!” 蒲牢穿过人群往外走。 经过一个茶馆时,她听见有路商队正在商量什么,停在瓦房后认真地听。 一个男人说:“怎么办,鬼方王要封城,咱们十几箱的货全部屯着,这要出不去,一年的功夫岂不都白费了!” 一个老头回道:“鬼方王这事干的太臭!诶,不过也不是完全没有退路。”说着,看看四周,凑到男人耳边小声道:“我前几天在地下集会就听南边上来的那队人透露过封城的风声,你看这不,全应验了!” 男人迷眼,“那帮蛮子消息向来灵通,人脉广不说,上面肯定有人。”又问:“那他们有什么打算?” 老头低声道:“听说城北东北角有个废了的大院子。” 男人皱眉,“那不是早年蝤蛴王的宅邸吗!后来蝤蛴王篡位被斩,那院子都荒了几十年了!” “你别急,先听我说完!” “你说。” 老头说:“蝤蛴王的狡猾当年鬼方国可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你说他修那么大宅子,就没有琢磨着在宅里做点手脚给自己留两条生路?” 男人眼神一亮,“哟呵,这么说......” 老头对着他耳朵说:“那蛮子就说,宅邸后院的假山里,有一条通向阿琳成外的地道!” 男人大喜,“那太好了,咱们可以把货从那运出去,再到大周卖掉,今年的生意还能救起来。” 老头却面露难色,“不过......” “不过什么?” 老头说:“蛮子说那地道是通着东北山林的,那儿现在不是妖魔肆虐么......” 蒲牢眸子一沉,东北山林的妖魔,正是龙玉朗的势力范围。她看了眼男人和老头,想到:传闻龙玉朗身手了得,奸诈狡猾,极难对付,硬碰硬肯定吃不了好,何不跟着他们,混在凡人里暗中调查龙玉朗创立邪教作乱人间的事? 于是蒲牢走了出去,手上凝出青色冷焰,冷声道:“我是巫师,我跟你们去。” 男人和老头诧异地看向她,见到她手中的冷焰眼睛瞪得更大了。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326 蒲牢说:“你们是商人,肯定明白交易的道理。我现在要出城,可是城门封了。你们要出城,但是害怕城外山林的妖魔。你们带我出城,我帮你们驱除妖魔,彼此互利,何乐而不为?” 男人紧张道:“我我、我们怎么能相信你能驱除妖魔呢!” 蒲牢一掌轰塌了瓦房,看向男人。 男人吓得失了言语。 姜还是老的辣,老头急忙给蒲牢行礼,客气道:“巫师大人法术高强,老朽佩服得五体投地,一路上有巫师大人保护,我们自然就放心了!”说着,急忙拉着男人给蒲牢赔笑脸。 男人这才反应过来,也给蒲牢行礼。 两人带着蒲牢回了客栈,和商队计划好了逃出方案,当天晚上就动身潜入了蝤蛴王府,找到后院假山,下面果然有条地道通。 商队穿过地道,走了许久才到头,推开地道上方的石板,果然已经到了城外。 他们在山林里走了一段路,人大多累得不行,只有蒲牢一个大气都不喘,老头笑着夸她内力深厚。 忽然有人说前面林子里有光,蒲牢望了眼说:“是山里的村子,可以进去休息。” 于是一队人拉着箱子走向村子。 进了村,问了更夫,说是全村只有一家客栈,便带他们走了过去。 招待他们的是老板娘,三十来岁的年纪,却是风韵犹存,抹了胭脂,别了红花。 老板娘说:“哟,几位爷,荒山野岭的没人来,方圆百里可只有这一个村子,也只有我一家客栈,住的全是周围逃命路过的人,没剩几间房了,就算你们挤一挤,那也塞不下啊。” 蒲牢说:“能挤几人就挤,我其余人住柴房。” 老板娘笑道:“行,就怕你们不愿意。” “行?”楼上突然传来一声低笑,又认真地说:“让女子在柴房休息,老板娘,这怎么能行呢?” 老板娘看着从楼上走下的白衣公子,脸笑成了花,急忙贴上去附和:“是是是,葛公子说的对。哎呀,公子可真是怜香惜玉呀。” 葛公子走到蒲牢面前,略一欠身,恭敬问道:“这位姑娘,荒山凄苦,姑娘赶路辛苦,怎么能和一帮莽汉屈住柴房呢?若是姑娘不嫌弃,在下愿让出客房,请姑娘好生歇息吧。” 蒲牢微皱起眉,闻到一股淡雅的清香。就像......那张方巾。 她抬头看向对方,玉冠雪衣的公子哥面容清秀俊丽,娥眉桃眼,英气逼人,眉宇间却又透着沉稳,谈笑之间风度翩翩,云淡风轻。 作者有话要说:  问:为什么这一章超出了4000字呢?说好了字数应该控制在3000上下的! 答:因为九九死皮赖脸非要写到某人出场(瘫 ☆、外传:嫏媓赋3 老板娘急忙应道:“是呀,这位姑娘,你看一个大姑娘家,本来就应该安安生生呆在家里享福,就怪流年不利,到处都在打仗,害得姑娘你啊只能跟着一群糙汉子颠沛流离。”说着,她提着袖子擦擦眼,“看的我呀,这心里面都不好受。” 葛公子垂眼一笑,走到桌前,倒一杯茶,递与蒲牢,“姑娘请。” 蒲牢的目光从他脸上转到茶杯,杯中茶水映着烛灯,微生涟漪。 老板娘凑到蒲牢跟前说:“啊哟姑娘,人家葛公子都把房间腾出来了,你就接受这番好意咯。”提着裙摆上楼,转身看她一眼,“我呀,这就给你收拾屋子去!” 葛公子举着茶杯的手还悬在空中。 商队老头对蒲牢说:“巫师大人,您就上客房去好好休息吧。” 蒲牢说:“你带你的人去住,我再买一间。”看一眼葛公子,接过茶杯,仰头饮尽,啪一声把杯子放在桌上。 蒲牢径直走上楼去,留下冷冷两字,“多谢。” 老头看葛公子穿金戴银,身家定非寻常人可比,上前与他套近乎,“公子别见怪,巫师大人性子淡薄,对不认识的人态度难免冷淡,多处两人便好了。” 葛公子笑道:“前辈哪里的话,人家好好的姑娘,那是对的,倒是在下失礼了。” 老头说:“我们是狄夷来的商队,主要做些器具买卖,我看公子一表人才,穿着不凡,敢问公子可是做什么大生意的主?” 葛公子略一勾嘴,倒杯茶水给他,手中反复玩着一把折扇,道:“在下葛卿,北境罗刹人氏,祖上做的珠宝生意,倒腾些海货,家中尚且有些积蓄。” 老头眼珠一转,原来是捯饬玉石海珠的,难怪这样光鲜。 老头问:“既然如此,葛公子又怎会到这荒野山村里?听说这附近还闹鬼,您就不怕出什么意外么?” 葛卿轻声一笑,折扇抵在眉头上,看向老头,眼珠映着烛光,“方才前辈说,那位姑娘是位巫师?” 老头点头,“不错。” 葛卿说:“想来这位巫师姑娘就是你们请来保护商队的咯?” “正是。” 葛卿翻转折扇,扇尾指向自己,“巧了,在下不才,略通阴阳五行之术,在斩妖驱魔的事上也算小有造诣。” 老头叹道:“公子真是年轻有为!” 葛卿笑着摆手,“不敢当。实不相瞒,在下此次潜入山中,便是奉家师之命出门历练,为民除害的。” “原来如此。”老头思忖片刻,问:“不知公子接下来要往何处去?” 葛卿捏着茶杯说:“天下之大,处处皆可,只看哪里是有缘之地。” 老头想这葛公子既会除魔又会行商,若是能邀他同行,那可真是捡了天大的便宜! 老头立马说:“公子,老头有个不情之请,还望公子应允。” “老前辈请说。”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327 老头说:“现今外边战乱不断,山中又是妖魔肆虐,我们凭巫师大人保佑才走到了现在,可她另有打算,不知什么时候就会离开。如果公子不嫌弃,可愿与我商队同行,南下到那繁华的大周走一遭?” “嗯......”葛卿用扇子敲着手,眉头皱起。 老头看的紧张,生怕他不同意。 葛卿旋即一笑,娥眉一挑,“有何不可?” 老头大喜,急忙道谢:“如此甚好,那就有劳公子了!” 葛卿抬一抬手,“哎,哪里的话,老前辈不嫌弃才好。” 夜深,弦月挂上梢头。 黑寂的山林不时传出山魈鬼魅的怪笑,还有夜枭诡异的咕咕声。 安静的客栈里,客房的灯都熄灭了,疲惫的人们陷入沉沉的睡眠。 漆黑里,躺在榻上的蒲牢睁开眼睛。 楼下传来叮叮咚咚的声音。 蒲牢翻身下楼,看到厨房里透出微微的火光,走过去,轻拉开门。 灶前蹲着一人,正往里面加柴。 蒲牢开口:“你在做什么?” 葛卿回首:“姑娘来碗面条吗?” 两人同时说道。 蒲牢皱眉看他,原来他在煮面。 蒲牢说:“不了。” 葛卿站起身,揭开锅上的木盖子,拿长筷在里面搅动,“长夜漫漫,姑娘路途劳顿,饿坏了身子可不好。” 说着,葛卿挑出白白的细面,放进兑好料汤的陶碗里,房中登时白雾蒙蒙,香气四溢。 蒲牢低头看着桌上酱色的汤,白色的面,还有青青的菜叶和黄澄澄的卧鸡蛋。 她很少吃凡尘的食物,只吃妖怪。 她没吃过面。没吃过泡在酱汤里的细面。更没吃过飘着菜叶卧着鸡蛋的挂面。 葛卿盛了两碗,放到桌上,坐好拿起筷子夹面。 他说:“姑娘别客气,我的面条下的多了些,正好姑娘来了,我请姑娘吃一碗。若是姑娘不喜欢,那也只能浪费了。”又说:“不过姑娘放心,我的厨艺虽不是王家御厨的顶级水准,但也算可口,味道一定过得去。” 蒲牢低着眼,淡淡看着他。 葛卿挑起细面,凑近闻了一闻,啧一声,眯眼陶醉道:“啊,真香啊。” 他抬头看向蒲牢,举一举筷子,“姑娘别再客气了,快些坐下吃吧。再不吃,就该凉了。” 蒲牢迟疑了一下,在他对面坐下,拿起筷子挑了面送进口中,香醇的汤汁在口腔漫开,细面润滑筋道,酱汤很是入味,口感也美妙。 蒲牢有些诧异。 她还是第一次吃到这么有趣的凡尘食物。 蒲牢动动筷子,夹起卧鸡蛋,咬破蛋黄,里面橙黄的汁水流了出来,吓了她一跳。 葛卿起身,弯腰递给她一方手帕,轻声道:“看姑娘的样子,莫非是没有吃过糖心蛋?” 蒲牢不解,“糖心蛋?”这她可是第一次听说。 葛卿说:“鸡蛋完全煮熟,蛋黄就是我们平时吃的实心黄,但要是还没熟透,蛋黄里就是粘稠的汁液,喏,便是姑娘碗里现在这样的咯。” 蒲牢点一点头,认真看碗。 真是有趣。 她尝了尝糖心蛋,淡淡的腥气很符她的口味。 蒲牢笑道:“味道不错。” 葛卿一手托腮,看着她似醉非醉的金色凤眸,手指在桌上敲了两下。 葛卿说:“看来姑娘家的厨子不太称职。” “嗯?”蒲牢咬着面条看她。 葛卿说:“姑娘都没怎么吃过好菜。”说着,把自己碗里的糖心蛋夹到蒲牢碗中。 蒲牢想到东海青宫里一提做饭就一脸愁苦的蛟神,噗嗤一笑:“算是吧。”也不跟葛卿客气,夹着他送来的蛋就塞到嘴里。 葛卿点头,一边吃面一边说:“那今日我可得好好给姑娘说说这烹饪之道,天下美食不可辜负,姑娘可别负了它啊。” 蒲牢手上一顿,还有这种说法? 葛卿说:“我最拿手的有三样菜,酱汤挂面,红糖年糕,还有......” 蒲牢眨一下眼,“还有一个是什么?” 葛卿轻声一笑,“算了,不提也罢。”她摸一摸耳朵尖,看向窗外,“今晚月上钩啊。” 山林里的鬼魅又开始咯咯地叫。 “林子里也闹腾的很。”蒲牢说。她从腰带里摸出一颗深海珍珠,放到葛卿面前,“我第一次吃这么好吃的面,还有糖心蛋。这个是谢礼。”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328 葛卿把珍珠收进袖中,从耳垂取下一只小巧的龙珠,放到蒲牢手心。 他说:“我家做些海货生意,偶然从海中捞起一枚龙珠,磨成两粒做成耳坠。姑娘送我珍珠,我把龙珠当做回礼,还请姑娘笑纳。” 蒲牢说:“珍珠是面条的谢礼,你不用还我。” 葛卿笑:“礼尚往来乃是人之礼仪,姑娘可别陷我于不礼。” 礼尚往来? 蒲牢心想:这莫不是凡人的什么特殊礼节?下界前老仙官可是一再强调要我入乡随俗,不要坏了凡尘的规矩...... 蒲牢接过龙珠坠子,别在耳垂,“那就谢过了。” 葛卿说:“姑娘客气。” 蒲牢问:“什么时候能让我见识一下你的厨艺,尝尝红糖年糕和第三样菜?“ 葛卿嘿了一声,手肘放到桌上,蹭到蒲牢身前,低眼看她,“你当真想吃?” 蒲牢仰头看他,“嗯。” 葛卿倏地坐回去,爽快答应:“好啊。” 蒲牢起身要走,葛卿叫住她:“姑娘请留步。” 蒲牢回头看他,“你还有事?” 葛卿说:“方才煮面我还烧了许多水,一会给姑娘送上房去。姑娘这几日急着赶路,一定都没有好好洗个热水澡吧?” 蒲牢的脸沉了一下。 葛卿急忙解释道:“姑娘千万别误会,本来我是烧水自己用的,可是看到姑娘,所以就想先给你。” 蒲牢沉默片刻,开门离去,淡淡说道:“那就有劳了。” “不客气!等会我就把水给你送上去!”葛卿笑道,然后收拾桌上的碗筷,嘴里不觉哼起了小曲。 他刚把碗放进水槽,窗外忽然响起了咯咯的动静。 葛卿抬手扔了一只筷子出去,长袖一挥,窗户纸破开,从外掉进来一只死透的山魈,脑门里插着筷子。 葛卿走到窗前,朝外面的林子看去,只见黑暗中闪烁着无数血红的眼睛,虎视眈眈盯着中心的村庄。 “一群坏人名声的讨厌家伙。”葛卿勾唇一笑,两指拈出一道冰符,衔在嘴里,两只桃花眼睛眯起,轻轻念道:“天地有眼,斗转星移。言灵御守,八方祈福阵。” 村庄四周罩起一层无形的结界,将妖魔鬼怪全部挡在了外面。 沉睡的村子重新回归平静。 作者有话要说:  (^з^)☆ ☆、外传:嫏媓赋4 第二早,客栈里出了命案。 商队的男人死了。 蒲牢蹲下探查尸体,冷声道:“是山魈。” 老板娘惊呼一声,躲到葛卿身后,葛卿走到一旁,避开她。 住客一阵骚动,质问蒲牢:“你不是巫师吗!妖怪都到客栈里面吃人了,你怎么一点都察觉不到!” 葛卿举起折扇拦住怒火中烧的人们,“这不关巫师姑娘的事。” 有人不爽,喝道:“你这小白脸又是什么人!什么时候轮到你说话了!” 商队老头急忙拦住他,“不可无礼,这是与我商队结好的葛卿公子,以后我们的生意还要靠他照应。”又向堂中众人说:“各位请听我说,这位葛公子精通阴阳五行之道,驱魔功夫了得,绝不会欺骗大家,我家大铁头的死必有蹊跷。” 老头走到葛卿面前请道:“葛公子,我们的性命都拜托给你了。”又转身面向蒲牢,“也要麻烦巫师大人。” 蒲牢嗤笑一声,看向一边。 葛卿转着扇子绕着铁头的尸体走了两圈,嗯了一声,“依在下看来,怕是大铁头不守规矩,擅自跑到村外去了。村里有棵千年柳树,吸取日月精华化作地仙,布下结界守护山村,所以只要在村子里应该不会有太大危险。” “但是你们看。”葛卿指向铁头被撕裂的伤口,“铁头身上的伤明显不止一种,说明是被许多妖魔围击。妖群不可能进入村内结界里,所以铁头肯定是昨晚偷偷出了村外,才会丢了性命。” 老板娘急忙应和:“是啊是啊,葛公子说得对!村里有柳树仙,寻常妖魔是断断进不来的。哎哟,我看哪,就是这大头男人有什么猫腻,半夜偷偷跑出去,不知要干什么。” 商队有人愤愤不平,看来私下和铁头交情不错。他说:“那你们怎么解释铁头的尸体呢?照你们的说法,铁头是在村外死的,那为什么他的尸体却在客栈里?” 众人议论纷纷,是啊是啊,这该怎么解释呢? 葛卿说:“或许是村里有人和妖魔勾结,把尸体拖来警告我们吧。” 所有人的神经登时绷紧。 老板娘尖叫一声,跑回屋子里躲起来了。 其余人也陆陆续续回了房间,一时间内人心惶惶,生怕下一个被妖魔捉去开膛破肚的就是自己。 老头问葛卿:“公子说村里有人和妖魔勾结,是什么意思?” 葛卿说:“字面的意思。” 老头面色阴沉,“也就是说这个地方安全不了多久了。”转向蒲牢,“巫师大人,我们正午便启程离开这里吧。” 他问葛卿:“葛公子随我们一起?”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329 葛卿不动声色地看向蒲牢。 蒲牢冷声道:“当初说好商队带我出城,我保商队安全。现在我已经出城了,你们南下,我却要上北,就此别过。” 说着,蒲牢从袖中拿出两道黄符交与老头,说:“这是我亲手画的辟邪咒,你们拿着它,只要不遇上道行高超的老妖,定能平安到达大周。” 老头接过符纸向蒲牢道谢,又看向葛卿,“葛公子,先前我们可是说好的......” 葛卿说:“嗯,我还记得。”走到老头身边低语几句,“答应过给你一些珠宝,我马上叫人给你送去,老前辈不用担心。” 老头有些发懵,“什么珠宝?” 葛卿做出惊讶的表情,“就是昨天我们商量好的啊。老前辈你别担心,我不会食言的。” 老头眼睛一瞪,竖着手指说:“可是我们明天说的是,你要——” 葛卿抓住他的肩膀拉他转过身,背对蒲牢,嘴唇微动,眸子红光一闪,老头瞬间怔了怔,一脸麻木。 葛卿笑道:“老前辈,我知道我知道,不就是那颗夜明珠吗,你上去,左转第二个房间,箱子里的东西看上哪个就拿哪个,千万别跟我客气。” “哦。”老头点头,木讷地走上楼。 葛卿急忙回头,蒲牢已经走出了客栈。 “姑娘。”葛卿拿了包袱小跑着追上去。 蒲牢停住脚回头看他,“怎么?” 葛卿说道:“请问姑娘,可是要去北方?” 蒲牢将她上下扫视一番,“是。” 葛卿说:“正好,我与姑娘同路。”她向四周望望,看向蒲牢,“咦,姑娘怎么孤身一人?与你一同前来的商队呢?” 蒲牢往前走,“我一个人。” 葛卿一怔,“这......” “告辞。”蒲牢大步向前走去。 “哎别!”葛卿撵上去,“姑娘,我要赶去东北,回家看我爹娘,不知姑娘要去哪里,我正好把你送去,不然你一个女儿家在荒山野林里,多不安全啊。” 蒲牢蓦然回身,静静看着他。 “哎哎——”葛卿急忙停脚,险些撞到她身上。 蒲牢两指点在她的喉间,“你不也是姑娘,一个人在荒山野林里,就安全了?” “我——”葛卿语塞,眼珠打转,“你怎么知道......”不好意思地笑,摸着衣襟说:“我也是姑娘呀。” 蒲牢勾一勾嘴角,转身走了。 葛卿别过头,露出灿烂的笑容。 “哎!姑娘,啊不对,请问这位姐姐怎么称呼,既然你知道我是女儿身,更不会害你,一路结个伴不是正好吗?”葛卿连忙赶上去,走到蒲牢身旁,“姐姐?” 蒲牢敛着眸子说:“我有四个弟弟一个妹妹,他们叫我姐姐都合理。你又是我哪门子亲戚?” 葛卿嘟一嘟嘴,应道:“我比你年幼,自然敬你一声姐姐,你要不喜欢,我改回姑娘就好了。”掀掀眼皮,笑道:“不然,你就告诉我叫你什么,好不好?” 蒲牢看她,“你们是不是有个习俗,说是问别人叫什么之前,先要自报名讳?” 葛卿点一下头,“是我失礼了!”拱手道:“小妹葛卿,北境罗刹人氏,敢问姐姐芳名?” 蒲牢淡淡道:“我没有名字。” 葛卿叹气,“哎,你就这么不愿告诉我?也罢,你不想说,我就不问。” 蒲牢说:“我没有。” 葛卿诶了一声,“真的没有名字吗?也没给自己取一个?” “嗯。” 葛卿摸摸耳朵尖,“这样啊。刚才听你说有那么多弟弟妹妹,你是家里的老大?” “老四。” 葛卿拍一拍手,“伯仲叔季,就叫季娘如何?”跑到蒲牢面前背着手弯腰,“简单好记,怎么样?” 蒲牢说:“随你。” 葛卿跟在她身边,试探唤了一声,“季娘?” 扑来看她,“嗯?” 葛卿闷声一笑,“没,我、我试一下。” 蒲牢面色一沉,一掌拍到她背上。 “啊。”葛卿趔趄几步,撞在树上,直直滑坐下去。 蒲牢见她受伤,知道自己下手重了,急忙过去扶她,“抱歉,你还好吧?” 葛卿低喘着气靠在她身上,脑袋有气无力地偏进她怀里,声音气若游丝,“唔,还好......” 蒲牢眉头微皱,把住她的手腕探脉,又奇怪地看她。怎么回事,分明没受伤啊...... 葛卿慢慢抬手扶一扶额头,望着天说:“季娘,我头有点晕。” 蒲牢低眼,莫不是葛卿因为别的原因不舒服? 蒲牢扶她站起来,葛卿虚抱着她的腰,轻轻倚在她身上,“对不起季娘,我早上还没吃饭,这会可能是饿的厉害了。”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330 蒲牢躲了一下,但还是抱住了她。 “喂。”蒲牢轻声叫她,“你还好吧。” “嗯......”葛卿在她柔软的发丝上蹭了蹭,鼻尖盈着清淡的薄荷香,“刚才被你拍了一下所以有点晕,现在缓了一会,感觉好些了。只是我的脚还有些软,可以麻烦你扶着我走一会吗?” “无妨。”蒲牢肩膀略微抖了抖,扶着她往前走。 过了一会,蒲牢问她:“你不找点东西吃?” 葛卿虚弱地抬起头,说:“前面村口的大柳树旁有家包子铺,我去那买包子。” “好。”蒲牢搀着她去村口。 之前就听说村里有棵成精的大柳树,可真见到了蒲牢还是吃了一惊。 她站在树下抬头望,绿丝垂涛,树干粗壮,约莫十人和抱才能圈住,不由叹道:“凡尘竟有这样大的柳树。” 葛卿指着旁边的包子铺说:“我去买包子啊。” “嗯。”蒲牢点一下头,围着柳树转了一圈,忽然发现树干上有道隐藏的嵌符。 谁在树上施了嵌符? 蒲牢手心贴在树干上,探了一探,很容易就把嵌符外的隐藏封印揭开了,凑近一看,是一张灵化符。 蒲牢看着树干笑一声,难怪这柳树长得这样好,原来是有灵符守护。想来是有精通法术之人特意在此留下灵符,以此保护村庄,也算是行善了。 葛卿咬着一个包子,手里还拿了几个,走到蒲牢身旁矮下身,递给她一个。 “你在看什么?”葛卿问。 蒲牢一抬头,嘴唇碰到包子上,烫了一下。 她偏过头,抹着下唇说:“我看这里有道灵符,柳树借着符的灵力才长得这么好,成了地仙。” 葛卿递给她包子,“嗯。吃包子吗?” 蒲牢看着包子发愣。 葛卿笑:“你别告诉我你连包子也没吃过?” 蒲牢沉默少许,说:“的确没吃过,怎么?” 葛卿一惊,“不会吧,那你平日里都吃些什么啊?” 蒲牢想了想,说:“鱼肉。” “哦......”葛卿点头,“我明白了。那有空我给你熬鲫鱼汤吧。” 蒲牢问她:“好吃吗?” 葛卿笑道:“我觉得比酱汁挂面好吃,感兴趣吗?” 蒲牢盯着她手里的包子看了会,拿了过去,“嗯。” 葛卿笑着把剩下包子塞进嘴里,含糊地说:“那我们快些赶路吧,等到了城里,我做给你吃。” 蒲牢走在前面,葛卿在她身后,趁她不注意,手指挥向大柳树,一道细细的白光闪过,柳树上又多了一道灵符嵌纹。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赶车回来,休息一天,明天继续(: )~ ☆、外传:嫏媓赋5 过了一些时日,两人来到罗刹国。 蒲牢一路都不愿告诉葛卿她的目的地,进了都城,葛卿又问她到底去哪里,好送她过去。 此时葛卿已经换回了女装,一身素净的长衫,外面套了一件雪绒长袄,白皙的脸颊被冷风吹得泛红,倒是一双桃眼始终水灵的很。 她说:“季娘你要实在不愿说,我也不问了。我想请你到我家喝杯茶,这总可以吧?” 蒲牢抬眼看她,目光落在她发髻间的银簪上。原来凡尘的女子是这样打扮的。 葛卿说:“我给你熬鱼汤。” 蒲牢垂垂眼,似乎是在思考。 葛卿取下银簪,在她的发丝绕了几弯别好,“跟我回去吧,好不好?” 蒲牢捏住银簪,将它取下,还到葛卿手中。 “我是送你进城的。”声音冷冰冰的,“我走了。” 见她转身离开,心里一急,跑上去拉住她的手,“季娘。” 蒲牢略微蹙眉,看着她的手。 葛卿松开她,一脸诚挚地说:“你我相遇便是有缘,又一同穿过妖魔纵横的山林,算是生死之交。现在到了罗刹国,你就赏给我最后一个面子,让我好好陪你在极北看看吧。” 蒲牢说:“我还有事。” 葛卿说:“我自幼在极北之地长大,对周遭的环境熟悉得很,你我相识一场,有什么忙我不能帮呢?就算是斩妖除魔之事,我自认本事也不算差,绝对不会拖你后腿的。” 蒲牢有些迷茫。 这个人话太多。但并不像梦里的老仙官那样让她烦闷。 或许真的如昊天所说,她性子太沉,终日不语,整天只知道泡在海里看鱼儿游来游去,时间久了,连人与人之间基本交往的感觉都不能明白了?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331 她也不想有什么不必要的往来。 葛卿说:“今晚有祈福瑞雪的庆典,还有人家办喜事。季娘,你参加过婚礼吗?” 凡人的庆典和婚礼么...... 蒲牢说:“去过婚礼。”哪家龙王家里有喜事都会请她去,不过她不爱赏脸就是了。九妹螭吻喜欢凑热闹,对于这些很感兴趣,所以蒲牢每次出席宴会,都是螭吻拉她去的。 葛卿说:“可是今晚的婚礼不一样,我不是跟你说过,我做的红糖年糕很好吃吗?” 蒲牢看她,点一下头,“嗯。” 葛卿笑,“那你跟我回家去坐坐,我给你熬鱼汤,晚上做年糕,你陪我去给新郎官新娘子送礼。” 蒲牢沉默了一会。 葛卿说:“庆典上还有很多好玩的东西,真的,你来的正是时候,反正也耽误不了两天,赶得早不如赶得巧,这么好的机会你就甘心让它白白浪费掉吗?” “我......” 葛卿笑一笑,把马牵到她跟前,“你要是真的不愿意,早在鬼方城外就不会跟我一路了。你能跟我走到现在,说明你心里不讨厌,是有我的。” 蒲牢一时不知说什么。 葛卿轻轻握着她的手,把她牵到马身边,对她说:“你坐上去,我牵着马走。如果你不舒服,不愿跟我走,你就叫停下。但是如果只要你心里有一点犹豫,请就这样保持沉默。”看着她的眼睛,“好吗?” 说完,葛卿又把银簪别回蒲牢头上,扶她坐上了马。 待蒲牢回过神来,葛卿已经牵着马走过几条街了。 蒲牢有些怔神。 她茫然地看着前面牵马的女人,不明白为什么自从和她一路后,自己就变得很爱发呆。 明明她还要去调查北冥神山和龙玉朗的,怎么就在这里,被一个凡尘小姑娘牵着鼻子走了呢? 蒲牢揉了揉太阳穴。 走过一座很高的酒楼,葛卿笑着跟她介绍,“这是罗刹最有名的酒楼,他们家的冰雪酿是酒中一绝。但凡罗刹大户人家的千金,都爱上这儿抛绣球招亲。” 蒲牢看向酒楼,也就八层来高,比起梦里的高楼差远了。不过在凡尘,也算奢侈的建筑。 楼中飘来一股沁人心脾的香气。 葛卿笑道:“你闻着了吧?” 蒲牢不解,“什么?” 葛卿点点鼻子,“这么诱人的酒香,你都闻不到?” 葛卿忽然翻身上马,坐到蒲牢身后,两手牵过缰绳,将她护在胸前。 本来她们是有两匹马的,可是蒲牢的那匹在山里被妖怪吃了,现在就只剩下了一匹,蒲牢不肯与葛卿同乘一骑,所以后面一路两人都是走过来的。 现在葛卿没打招呼就骑上马,蒲牢又惊又恼,训她:“你做什么?” 葛卿猛地挥一下马鞭,驱着白马飞奔而去。 她说:“季娘,你有所不知。我这个人呢,喜欢喝酒,闻到好酒的味道就受不了。你闻,跑出这么远了,酒楼冰雪酿的味道还是这样浓烈。” 葛卿这样说着,抹着粉晕的桃眼却波光流转地看着蒲牢金色的凤眸。 蒲牢推她,一脸冷冽,“下去。” 葛卿摇晃一下身子,“哎,季娘你可千万别乱动,马儿跑得这样快,万一摔了下去那半条命可就去了呀。” 蒲牢怕她坠马,只好保持不动,厉声呵斥,“休的胡闹,快下马。” 葛卿说:“那可不行,我要是不快些离开这里,就想赖在酒楼不走,一喝酒就要坏事了!”言罢,快马加鞭,“城西的大河要退潮了,驾!” 马儿加快速度,蒲牢身子一抖,没有办法只好抓住葛卿的袄子,“你回家管城西大河退潮作甚!” 葛卿勾一勾唇,敞开棉袄把她抱进怀里,说:“等会你就知道了。” 冷风呼啸着从耳边刮过,着实冻人,好在葛卿穿了厚袄子,抱住蒲牢为她挡风。 可是蒲牢还是不喜与人接触过近,始终保持着一种僵硬的姿态,很是尴尬。 这一尴尬,就尴尬出了城西,尴尬到了大河。 正是退潮的时候,两岸的湿泥上露出不少贝壳螺蛳。 葛卿停下马跳下来,用刀削了根木棍,下河插鱼。 她说:“城西的大河啊,这个时候捞鱼最好了。”转过身对蒲牢笑,“刚捞上的鱼呢,也是最新鲜的,用来熬汤最好了。” 蒲牢看着她脸上沾了泥,大冷天的光腿光脚在冰冷的河水里插鱼,就是因为只对她提过两次的鱼汤? 蒲牢说:“你不用这样。” 葛卿摇头,认真地看着水里,“美食不可辜负。” 蒲牢无奈,这人怎么对食物这样执着。 葛卿又说:“美人更不可辜负。” 尖刺插进鱼肚,单手一挑,银色的鱼鳞闪着晶莹的光芒从空中飞过,溅起一阵水花。 水珠散开,折射出五彩的光晕,在蒲牢面前缓缓坠落。 葛卿提着鱼尾巴,随性挽着长发,满脸笑容地慢慢向她走近,站在她身前,眼睛弯成弦月,咧开的嘴里尖尖的小虎牙。 脸蛋红扑扑的。像是冻的。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332 蒲牢从她身上移开目光,说:“你总是有奇怪的理论。” 葛卿擦一下脸上的水珠,小声道:“我父王说的,还说要不是这样,他也娶不到天下第一聪明,第一美貌,第一厉害的娘子。” 蒲牢皱眉,“父王?” 葛卿急忙改口,“啊,我爹。嗯,老爹。” 蒲牢心里想,早看出来这人家里条件殷实,原来是罗刹国的公主。 蒲牢问:“那你家到底在哪?为何我们走了这么久还没到。” 葛卿抓着鱼,手指在空中转了两圈,指向远处的极北冰海,“嗯......在那......” 蒲牢看着北海一怔。什么意思? 葛卿嘿嘿一笑,立马把手转向身后的王城,“那!在那!” 蒲牢一看,她指的是城东方向,和她们现处的城西隔了很远。 葛卿把鱼给蒲牢,让她上马,“你拿好鱼,我们这就回去。” 蒲牢退后一步,“还骑马?” 葛卿无辜地眨眼,“不然呢?”小声嘟嘴,“那得走多远哪。” 蒲牢瞪眼,“鬼方到罗刹这么远的路你都走过来了,还嫌这小小的王城?刚才你说担心喝酒误事,我勉强信了你的鬼话,现在你还想怎样!” 葛卿抱头,“行,不骑马。我错了,季娘你别生气。” 蒲牢叹口气,“我没生气,我只是——” “嗯?” 蒲牢也不明白自己是怎么了。我到底......在想什么呢? 葛卿牵马,“那我们走过去吧,半个时辰要不了就能到。” 蒲牢把马背上的棉袄给她,“你快穿上。” 葛卿摆手,“不用,我不怕冷。你穿上吧。” 蒲牢把袄子搭在她肩上,“我不冷。” 葛卿说:“那你把鱼给我。” 蒲牢说:“没事,我拿着就行,你牵马吧。” 葛卿笑,“季娘,你真好。” 蒲牢没了话。 再进城里,街上的人家都摆出了花样,王都俨然换了新模样。 祈福瑞雪的庆典要开始了。 蒲牢有些好奇地四处看着,葛卿说:“这还不算什么,等到了晚上才是正经戏。到时候我带你去放花灯,据说只要心意诚,花灯能一直漂到南边的东海去。” “花灯干嘛非要去东海?” 葛卿幸福地笑,“你不知道啊?东海下面有个海青宫,里面住了位海神姐姐,不仅貌美,还温柔善良,只要花灯漂到了东海青宫,海神就能看到我的愿望咯。” 蒲牢低眼,东海青宫的海神,那不就是她么? 蒲牢问:“你很喜欢她?” “喜欢谁?” “东海青宫的海神。” 葛卿眯着桃花眼盯着她,似笑非笑。 “怎么?” 葛卿没有回答,转身去看旁边小铺摆的首饰,拿了一支雕着蜻蜓的水晶钗,“漂不漂亮?”又拿了一支古朴优雅的桃木簪,举到蒲牢跟前,“这个呢,好不好?” 蒲牢几乎没用过首饰,就说:“都挺好的。” 葛卿笑,“那就两个都要了吧。”把贝壳拿给卖首饰的老妪,然后把水晶钗和桃木簪都放到蒲牢手里。 蒲牢问她:“你做什么?” 葛卿说:“我看你一路时不时就看我的簪子,想你没怎么用过首饰,所以买给你。” “我不用。” 葛卿说:“那个老婆婆可是靠这些手艺谋生的,我买了她的钗子,她今晚过节就能买点肉吃,而又满足了我想要送你首饰的愿望,你就答应我了,好不好?” 蒲牢看了眼坐在冷风里搓手的老妪,又看了看满眼期待的葛卿,硬着头皮点一点头,“好,多谢。”把首饰收下了。 “不客气!”葛卿眉开眼笑,牵着马儿蹦蹦跳跳,竟然哼起了小曲儿。 她叫:“季娘?” 蒲牢看她,“嗯?” 她又笑,“季娘?” “做什么?” 葛卿跳到她面前,弯着腰背手,“到我家了啊。” 蒲牢看到前面一栋不大的院子,这就是葛卿的家?她本以为葛卿是住在王宫的。或者是,这里只是她在外面落脚的小院子?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333 葛卿推开门让蒲牢进去,“来来来,千万别客气。” 有小丫鬟出来迎接,“小姐带客人回来了。” 葛卿带着蒲牢进了她的闺房,里面垂了洁白的砂石帘子,还挂了漂亮的扇贝风铃。 葛卿说:“你先在这等一会,我去熬鱼汤。” 蒲牢问:“你不是还要给新娘子做红年糕吗?” 葛卿笑:“你还惦记着那个呢,那行,你跟我一起来,我教你。” “教我?” 葛卿拉她去厨房,“哎呀放心,很简单的,包学包会!” 这是蒲牢第一次在厨房做菜,也是第一次亲手和面,蒸糕,看着粉末在均匀的搅拌下变成粘稠的糊,再看着它们一点点变成白嫩的年糕。 葛卿在年糕上浇了红糖,夹给蒲牢吃,“怎么样?” 蒲牢吃了以后愣了一下,好一会才说:“甜甜的,好吃。” 葛卿笑开了花,又舀鱼汤给她,“快喝快喝,热乎的冒气儿呢!” “唔嗯——”蒲牢端起碗往嘴里送,满口都是鱼汤鲜美的滋味。 葛卿用还沾着面粉的手指点了一下她的鼻子,“别急啊,你要喜欢,以后每天我都做好吃的给你。” 蒲牢往后缩了一下。 葛卿看着她鼻头的一点白笑。 一个丫鬟走过来,提着八宝盒,葛卿把红糖年糕都装了进去,说:“时辰快到了,季娘,咱们赶紧去给新郎新娘庆贺吧。” 蒲牢站起身跟她出门,“好。” 天已黑,路上张灯结彩,灯火通明。 唱歌的,跳舞的,耍杂技的,还有点花灯的。 迎面走来一个卖玩具的货郎,葛卿指着他手里的架子说:“快看,海神面具!” 蒲牢不明所以。 葛卿跟货郎买了两个面具,一个青的,一个白的。 货郎接过钱递给她面具,“一个青宫海神,一个北海陛下,收您四枚海贝,面具拿好嘞!” 葛卿笑着把青色的面具贴到蒲牢脸上,“给你,现在你就是东海青宫的神君了!” 说着,葛卿把白龙面具戴到脸上,笑着问她:“君上啊,你知道我是谁吗?” 蒲牢说,“这面具上画的是白龙。” 葛卿说:“我是北海龙王啊。” 蒲牢无奈地笑,“多大的人了,还玩小孩子把戏。” 葛卿努嘴,“才不是小孩子把戏呢。” 走到街头,蒲牢看着一个排满长队的小摊,空气中飘着一股香味,格外诱人。 蒲牢问葛卿,“这是在做什么,怎么这么多人?” 葛卿说:“啊,君上,您有所不知,那是我北境罗刹国有名的小吃,黄金串子。”挑一下眉,“怎样,要不要来一串尝尝呢?” 蒲牢拿下她脸上的面具,“行了行了,别玩了。” 葛卿笑着把面具揣进兜里,站过去排队买黄金串子,“我知道你想吃,但是不好意思开口,所以我帮你买。” 蒲牢站在她身后,“我是想吃,可我没有不好意思。” 葛卿冲她吐舌头,略。 蒲牢捏了一下她的脸,“别装怪。” 排了一会买到两根黄金串子,葛卿带她往巷子走,去护城河放花灯。 到了人少的地方,葛卿拿着串子问蒲牢,“你想吃吗?” 蒲牢伸手去拿,葛卿立马把上面的油炸果子全部咬进嘴里。 葛卿擦嘴,摊开手,“啊哦,没有了” 蒲牢无语,“那就算了,下次再买吧。” 葛卿看她,“你真的很想吃吗?” 蒲牢沉下脸,佯装生气,与她理论:“两串油果子我一个都没吃到,你说呢?” 葛卿笑了一下,一手揽住蒲牢的肩,捧着她的头吻了上去。 两片湿润的唇瓣贴了上来,油果子的香甜气味,还有人身上淡雅的清香,通通窜进她的身体里。 窜进,她疯狂跳动的心里。 远处灯火明亮,沙滩花灯漂海,一片欢声笑语。 点了灯,三两少女结伴游海,笑靥如花,手中风车迎风转动,而那些盘旋的海鸟,还在未染晚霞的信风里讴歌长鸣...... 作者有话要说:  不知道西瓜君睡了没有,晚上十一点过我更新的时候jj崩溃了没发表成功,一直到了十二点过才好,拖到现在才发。明明答应好你晚上更新的,结果没能守时,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Q w Q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334 ☆、外传:嫏媓赋6 仿佛整个世界都在继续,静止的却只有她一人。 她总是在发呆。 葛卿厚着脸非要跟着她走的时候,忘了拒绝。葛卿耍小聪明留她做客的时候,没有拒绝。 就连刚才,葛卿把她抱在怀里,唇舌贪婪地在她口中侵略时,她也无法拒绝。 彻头彻尾的手足无措。 唯一明确的只有麻木的脑,还有暴动的心。 灯火斑斓间,她看着葛卿红润的脸。 蒲牢想:这个人啊,明明油果子都吃完了,她还这样做,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葛卿却是看着蒲牢寂然的脸蹙眉。蒲牢的镇定是她没有想到的。她以为蒲牢会勃然大怒,对她动手,然后恼羞成怒地离开。 一阵沉默。 葛卿说:“对不起。” 然后一步一步,慢慢后退。 蒲牢抬起头,眸中目光闪烁,“为什么说对不起,你不就是故意的?” 葛卿暗自叹息。她果然还是生气了。 可是蒲牢却说:“去放花灯吧。” 葛卿手忙脚乱地把篮子里的花灯拿给她。 蒲牢拿着花灯走到沙滩,蹲下身问她:“你的愿望是什么。” 葛卿撕了一小条白绢,用墨石在上面写字,“愿望是不能说出来的,如果说了,就不灵了。” 蒲牢不理她,直接从她手里抢过白绢,“给我看比写在花灯上灵验。” 看到白绢蒲牢愣了一下。 白绢上只写了两个字。 季娘。 葛卿笑着看她,“为什么给你看比花灯灵呀?” 蒲牢把白绢放到她面前,“什么意思?” 葛卿把白绢放进花灯,落入水中,看它漂远,“希望季娘安好的意思。” 葛卿扯了另外一条白绢,合着墨石一齐给她,“你也写下你的愿望吧。” 蒲牢看着粉色的莲花灯问:“这是祈福灯?” 葛卿点头。 蒲牢拿墨石在白绢上写了葛卿的名字,放到水里去,“你为我祈福,我也还你一个吧。” “季娘。” “怎么?” 葛卿看着她的眼睛问:“只要别人对你好,你是不是一定要还回去?世间的情那么多,你要怎样才能算得清?” 蒲牢望向海岸,彩灯随波漂远,“能算清多少,就算清多少。” 葛卿说:“可是你以为这样做就能和全天下都撇清关系吗?” 蒲牢没有回答。 葛卿说:“有什么好怕的呢。” 蒲牢想说她什么也没有怕。但是,真的是这样吗? 有些畏惧是双向的。梦里啰嗦的老仙官曾经这样跟她唠叨。一份恐惧,是一个矛盾。它的两头打着箭镞,你的心想要将它射向这边,离得近一点。可是下一秒,又想要将它射到另一边,逃得远一些。 就好比情啊爱啊的。这些东西,就是神堕落的开端。 凡尘堕落恋。 葛卿提着八宝盒站起来,对蒲牢说:“我们沿着海边儿走,到了北面的村子,就能见到婚礼的宴席了。” 走到海滩的中心,蒲牢看到几个推着小车买花灯的。 小贩看到蒲牢,拿起一盏粉莲花,“姑娘买一对吧,这是姻缘花,只要在上面写上心上人的名字,放到海里,等漂到青宫海神看到了,你们就能在一起了。” 蒲牢拿着姻缘花仔细看了会,不禁锁起眉,这花灯模样实在熟悉的很! “葛卿!”蒲牢丢下花灯瞪她。 葛卿诶了一声,拿起姻缘花看,“这不是刚才我们......” 蒲牢闭一下眼,冷声道:“你说这是祈福花灯。” 小贩笑着拿给她们几盏紫花,“这才是祈福灯,粉红的莲花是少男少女求爱的姻缘灯呀。” 葛卿一双桃眼水灵,无辜的很,“我真不知道,这花灯不都五颜六色的?我叫丫鬟买的,出来的时候随便拿了两个......” 蒲牢甩袖就走。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335 葛卿急忙去追,“季娘,我真不知道!而且我的名字是你自己要写的——” 蒲牢说:“你再多嘴我现在就走。” 葛卿捂嘴,“我不说了。” 过了一会,葛卿又笑,“季娘啊,你说......要是万一青宫海神看到了我们的花灯,会不会真的显灵呢?” 蒲牢沉着脸说:“不会。” “为什么啊?” 蒲牢说:“因为她已经被气死了。” 葛卿嘟嘴,“啊?我这么讨厌啊?” 蒲牢哼一声,“你知道自己讨厌了?” 葛卿说:“人总是要有一两点缺陷的,要是太完美,距离太远了。”笑一下,拍两下蒲牢的肩,“不真实。” 顿了顿,葛卿眯起眼,抬头看着天,“也最容易破碎。” 远处传来敲锣打鼓声,村子的田里亮起橙色的火光。 一队小人抬着轿子走了过来。 蒲牢看着红衣小人说:“是子鼠吗?” 葛卿笑道:“对啊,子鼠嫁女,平常很难见到,正好今天有,我带你来看看。”把八宝盒拿给蒲牢,“你去给他们吧,他们一定会很开心的。” 蒲牢拎着八宝盒走过去,小人们高兴地手舞足蹈,纷纷向蒲牢叩拜,还给了她许多五谷作为回礼。 葛卿拣了几个玉米籽穿在一起,套在蒲牢的手腕上,垂着眼说:“我娘说,这是保平安的。” 蒲牢没有母亲,每次听到别人提娘亲都会有些好奇,“你娘?” “嗯。”葛卿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我娘很早就去世了,但她教了我很多东西。娘懂得很多,是我心中这个世上最伟大的女人。” 蒲牢看着葛卿的面庞说:“你娘一定是位绝世美人。” 葛卿噗嗤笑了,“绝世到谈不上,但她的确很美。嗯,天外飞仙。她温柔善良,古灵精怪,冰雪聪明,对于每件事总有自己独到的见解。要说缺点的话,我觉得只有两个:第一,贪吃;第二,太固执。” 蒲牢笑了笑,“那你的父亲呢?” 葛卿扁扁嘴,“我爹啊,我有点嫌弃他。” “怎么说?” 葛卿想了会,说:“我爹......很难说的一个人,总之想法总和一般人不一样,经常会做出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跟他生活每天都心惊胆战的,生怕他又搞出什么奇怪的东西来。” 蒲牢淡淡地笑。 葛卿说:“比如有一次,我小时候念私塾打架,把一个男孩打伤了,先生领着男孩爹娘来找茬,那边的夫人要跟我爹理论,我爹说:你家儿子连个女娃都打不过,长大也就那点出息了,赶紧找个好师父教他练武吧,什么时候功夫到家了能打赢我闺女再说道歉的事,不然找我是没用的。” 蒲牢噗嗤笑了,“那人家还不给你爹气死?” 葛卿说:“是啊,不仅把人家气死了,还把我气死了,隔三差五那男的就来找我打架,烦不死我。” 蒲牢心底暗笑:有这样的父亲,难怪女儿也不是个省油的灯。 葛卿自豪道:“我爹厨艺好,我娘最爱吃他做的菜,我的手艺也是他教出来的。” 蒲牢叹道:“我父亲也去世了,他是个很严肃的人,没什么特别的。” 葛卿说:“我娘死了,我爹殉情去的。” 蒲牢低声说:“抱歉。” 葛卿笑,“我还没说抱歉呢。不过我还有个弟弟,虽然是同父异母的,但很可爱,也很亲我,现在当家呢,有空带给你看。” 蒲牢笑,“我上面三个哥哥,下面四个弟弟一个妹妹,就不带给你看了。” 葛卿说:“可以一个一个跟我介绍啊,咱们凑一桌都可以开酒席了,我请客。” 蒲牢说:“你还真是什么都能扯到吃上边。” 葛卿嘿嘿地笑,一路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慢慢转回了家。 回到宅子,葛卿吩咐人在浴池里添了热水,给蒲牢准备了干净的衣服,说去处理点事,让她先沐浴。 蒲牢锁好门,脱了衣服下水。 躺在温热的水里十分惬意,她已经许多天没有好好泡过澡了。 打了个盹儿,蒲牢清醒了些,开始打量四周。 水池底好像有什么发光的东西。 蒲牢走过去捡起来看,是一枚小小的纯白鳞片,晶莹剔透,触感冰凉。 这是...... 外面忽然传来葛卿的声音:“季娘你洗好了吗?我刚才都叫了三遍了,你再不回答我就进来了啊!” 蒲牢急忙拿过旁边的亵衣披在身上,糟了,刚才睡着没听见,“别——” 葛卿已经推了门进来。 她也梳洗过了,散着漆黑的长发,身上只穿了一件薄薄的纱衣。 蒲牢抓着湿透的亵衣看着她,“我还没穿衣服。”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336 葛卿急忙退出去,嘭的关好房门,“失礼了!” 蒲牢捂着胸口想,其实她们两个都是女子,也没什么好避嫌的......哎。蒲牢摇摇头,用白巾裹着头发,擦干身子穿好亵衣坐到床上。 房门又倏地被打开了,葛卿抱着枕头床褥走进来,把它们扔到床上,整个人扑了上去,躺在蒲牢身边。 葛卿说:“我突然想起来,我们都是女的,没什么好害羞的。” 蒲牢坐在床边梳头发,“你穿那么少不冷吗,还不把褥子盖好。” 葛卿说:“我刚泡了热水澡,浑身冒气,先让我散散火。”又说:“季娘,我家院子好些年没收拾过了,客房积灰多一时半会打扫不过来,暖炉也不够用。我怕你住着不舒服,所以就先委屈你跟我一起挤一晚上。” 蒲牢梳好头发转头看她,“无妨。” 当视线落在葛卿身上时,蒲牢的目光不由得被灼了一下。 葛卿单薄的纱衣轻轻落在光洁的肌肤,她侧躺着,凸显出腰臀曼妙的曲线,丰腴的胸前缠着雪白的纱带,脖颈上挂的水晶锁陷在双乳的深沟中。 葛卿忽然坐起身,拿过蒲牢手中的漆木梳,为她梳理发丝,“你那样太粗暴了,这么好的头发,你就不能温柔一点?” 蒲牢呼吸一窒,僵硬着身子,感受着身前柔软温柔的躯体,还有萦绕不散的淡雅清香。 葛卿一点一点仔细地为她梳理发丝,挑起一缕散作小扇,凑近了轻轻吹气,仰起脸看着蒲牢笑。 蒲牢轻轻呼一口气,拿起床上的被褥罩在她身上,“当心染上风寒。” 葛卿两手环住她的腰,抱住她,仰头向她慢慢靠近。 蒲牢开合一下眼皮,金凤眼底暗流汹涌,抓着被褥的手静静搭在葛卿的肩头。 “如果染上风寒就好了。”葛卿说。 蒲牢按住她向上移动的肩,“别胡闹。” 葛卿抱紧她,把头靠近她怀里,轻声说:“如果我染上风寒了,说不定你会担心我,留下来照顾我,这样我就能多看你两天了。” 蒲牢心跳如雷,下腹烧起一股无名火。 她把葛卿环在腰上的手掰开,“不早了,睡吧。” “季娘,让我再抱抱你吧。”葛卿还是靠在她怀里。 蒲牢猛地把她推开,下床取了大衣披上,走到门口说:“我头发还湿着,出去吹吹风,你早些休息。”说完,推开门走了出去。 葛卿靠在墙上沉默许久,长叹一气,穿了衣服也出门了。 蒲牢出了后院,在外面转悠了许久才回去,房里黑漆漆的却没有一个人。 蒲牢走出去,看到一个急匆匆跑过的丫鬟,问:“你家小姐呢?” 丫鬟说:“姑娘,奴婢也在找她,刚才收到二公子的飞哥传书,急着送给她呢。” 蒲牢问:“那她去哪了?” 丫鬟说:“刚才换班的小厮说在假山后面的望月亭看见了,奴婢正急着赶过去,既然姑娘找她那就一起吧。” 蒲牢跟着丫鬟左弯右拐,隔着池塘老远地看到卧在亭檐上的葛卿。 月似钩,亭角飞,白衣一袭落愁梅。 卧长风,笑对天,情事莫谈醉一杯。 丫鬟仰头喊道:“主公!快下来吧,你都喝了一晚上了,铁打的身子也受不了啊!” 蒲牢看着碎了满地的酒坛皱起眉。 风里飘来葛卿沉冷的声音:“我没醉。”一手搭在膝头,低眼看丫鬟,“什么事?” 丫鬟展身飞上亭顶,把一枚袖珍玉筒交给她,“回主公的话,是二公子的信。” 葛卿抹掉嘴角的水珠,打开来看,不禁皱起眉。 丫鬟说:“主公,白雉传声,罗刹国主问您北冥神山龙玉朗之事调查进展如何。” 蒲牢猛地抬头看向葛卿。 她也再调查龙玉朗?! 葛卿对丫鬟说:“告诉姜家的老太婆,明天我就去麒麟殿给她把事解决掉,叫她别再催我了!” 丫鬟欠身,“属下领命。”飞身离去。 葛卿看了看下面的蒲牢,缓缓落了下去,手里提着酒坛,踩着碎片坐到亭里。 蒲牢走到她身旁,拿走她的酒坛。 蒲牢说:“你不开心。” 葛卿微笑,“还好。”望着月亮摇一摇身子,“睡不着,我就出来坐坐。” 蒲牢说:“别喝了,回去休息吧,外面风凉。” 葛卿摆手,去抱酒坛,“我没事,我不是跟你说过吗,我很喜欢喝酒,酒量很好的。” “不许喝了。”蒲牢把酒坛拿开。 “给我!”葛卿扑过去抢。 蒲牢急忙伸长手把酒坛拿远,葛卿蹦了一下去够,蒲牢没拿稳,酒坛晃了一下,里面的烈酒全部洒了出来,浸透了蒲牢的衣衫。 葛卿坐起身,急忙掏出方巾给她擦身子,“对不起季娘。” 葛卿抬头看到蒲牢沉眸咬唇的模样,手里的动作慢慢放缓,忽然眸子一暗,抱住蒲牢的脖子吻了上去。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337 浓烈的酒味渡进口里,沉醉和迷恋的滋味,莫过于此。 吻的味道,就是能把一个人心底的情绪,通过辗转和流连,仔仔细细,完完本本地传到另一个人的心里。 这个人正在想着你,满脑子,满心里,全部都是你。 葛卿放开蒲牢的唇,双手捧着她的两颊,鼻尖在她前额亲昵磨蹭,吻了吻,又低下头小心咬住她的唇,细细舔舐,舌头探进她火热的口腔,引导沉睡其中的香舌。 蒲牢身子颤了颤,眸中波光盈盈,闭了眼,慢慢抬起手,紧紧抱住她。 一直徘徊在蒲牢脑中老仙官的警告一点点飘远——“什么情啊,爱啊,那都是神堕落的开端。” 凡尘堕落恋。 作者有话要说:  这天太冷,急需暖床工!(撩被 ☆、外传:嫏媓赋7 天还没完全亮起来,从窗外钻进的冷风拂在蒲牢脸庞,她皱一皱眉,微微睁开眼睛。 梁上悬着洁白的砂帘。 温暖的躯体从身后搂住她,一手抚在她的耳边,将她的头挪进自己胸膛,另一只慢慢握住蒲牢探出被褥的手,五指插进她指间的缝隙里。 “晚上睡得好吗?”葛卿问。 蒲牢舒一口气,把脸埋在葛卿胸里,轻轻应了一声,“嗯。” 葛卿抱紧她,一下一下抚摸她的长发,垂着眼睛温柔说:“对不起啊季娘,我对你做了很过分的事。” 蒲牢微微一怔,抬头看她,“有吗?” 回想昨晚,葛卿趁着酒意撞着胆子吻了她,后来她们一路抱着回到屋里,又在床上搂着亲了一会,葛卿就...... 咳嗯,睡着了。 葛卿也是愣了一下,看着蒲牢身上完整的睡衣,除了嘴唇有些肿外并没有什么痕迹,又低下头看自己...... 扒了个精光。 咋? 葛卿不自然地看蒲牢,“你怎么穿着衣服?” 蒲牢说:“我一直穿着啊。” 葛卿捂住摇晃的胸,“不是,那我怎么——” “晚上你喝了酒,一直喊热,扯自己衣服,我给你穿上你又扒开,最后我就不管你了。” 葛卿皱眉。照这么说,那昨晚她们什么也没发生,只是抱着亲了两口? 蒲牢把单衣拿来给她披上,“别多想。” 葛卿有点懵,裹着衣服坐在床上发呆。 蒲牢起身去拿绢布,葛卿把她拉回来,“你别走。” 蒲牢坐在她身边,摸了摸她的额头,有点烫,问她:“怎么了?” 葛卿说:“昨天是我喝酒了,我说过我一喝酒就会坏事的……是我冒犯了你,所以你要打我骂我都行。反正现在除了对不起,我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蒲牢笑着刮了一下她的鼻子,“傻瓜。” “诶?” 葛卿看着她,傻了。 季娘刚才......是对她笑了? 那这是...... 那啥的意思了? 葛卿脑子咯噔一下,有点乱。 不行,先让她捋捋。 突然,葛卿跳了一下,一把抱住蒲牢。 她仰起头,两只桃花眼笑成月牙,问:“季娘,你是不是愿意跟我一起走了?” 蒲牢搂住她,揉揉她的头发,“你要我跟你去哪呢?” 葛卿抱着她说:“哪里都行,天下之大,何处不能为家?只要有你的地方,就是我最好的归宿。你想去哪,我们就去哪。” 蒲牢想了一想,说:“你这话听着不错,那我就暂且先答应着。” 葛卿一个劲点头,“没问题,你什么时候反悔都行。”抓紧蒲牢的手,只要你答应了,不论怎样都行。 蒲牢应道:“我记下了。” “嗯。”葛卿穿了衣服伺候蒲牢梳洗,丫鬟准备了早点进来,供两人在房里用餐。 葛卿给她盛了粥,夹了酥油小馒头,说:“这是我教出来的丫鬟做的,味道还行吧,不过还是没我做的好吃,以后我每天早点起来,亲自给你做早点。” 蒲牢舀着粥说:“你也可以教我。” 葛卿咬着馒头笑,“好啊,这样我们一块起来,我给你做饭,你就看着我做。”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338 “嗯。”蒲牢垂着眼,一边夹菜一边问,“葛卿,我问你件事。” 葛卿说:“季娘尽管问,我知道什么都告诉你。” 蒲牢说:“昨晚在亭子上,我听丫鬟说,你要去调查北冥神山?” 葛卿拿筷子的手顿了一下,看向她,“哦,那个啊。是的。” 蒲牢问:“你在查龙玉朗?” 葛卿嘴角弯了一下。 蒲牢看她,“葛卿?” “是啊。”葛卿看着她笑,“怎么了?” 不知怎的,蒲牢忽然觉得她的眼底藏着某种说不明的情绪。 蒲牢说:“先前你不是一路都在问我要去哪里吗,其实我的目的和你是一样的。” 葛卿微微一笑,“哦,原来是这样啊。”她停下筷子,凝神打量蒲牢,“季娘,我自幼从师得道修士,习得一身功夫,所以罗刹国主才找我去查北境妖魔作乱之事。倒是你,神秘的很,独自一人就要往北冥闯,想来你的身份也不一般了。” 蒲牢说:“没什么特别的,只是现在不方便说,如果你想知道,等到合适的时候我会告诉你的。” 葛卿笑着给她剥了一个鸡蛋,“没关系,你是怎样我都喜欢。”把雪白的鸡蛋送到她的面前,“糖心蛋,你爱吃的。” 蒲牢接过去尝了一口。 葛卿说:“你也看到了,昨天罗刹国主又再催我,所以我赶得很,今天就得动身。” 蒲牢说:“我也赶得急,要不是你拖着我,我也改到北冥了。” 葛卿笑,“季娘,我虽不性急,但绝不温吞。既然有事,肯定会及早处理,罗刹国主交给我的任务,你当我是真的一直拖着玩不做,又来祸害你吗?” 蒲牢说:“我没有说你祸害我的意思。不过听你这样说,你选在今天才去北冥是有原因的?” “不错。”葛卿喝完粥把碗放到桌上,眼底沉着冷光,“因为今天北冥的主人才回家,正主回来了,下面那些作乱的杂碎就该消停了。” 她朝蒲牢笑一笑,“正好省了我们麻烦。” 蒲牢思忖片刻,问:“你是说,今天雪麒麟从秘境出关回到北冥了?” 葛卿笑,“不愧是季娘,一猜就中。” 蒲牢觉得葛卿说的很明白,自己没什么聪明的。 蒲牢问:“可是你怎么知道雪麒麟的行踪呢?” 葛卿点点下巴,“这个......”眯起眼,“天机不可泄露,但是,很快你就会知道了。” 蒲牢也不多问,只说了一个好。 用完早点后,两人便上路了。 传闻北冥神山藏在极北冰川索岳尔济山之中,风雪连天,变幻莫测,无数前去参拜圣兽雪麒麟的人不是半途而废,就是命丧冰天。 就算侥幸找到北冥神山的位置,也无法靠近神山。 因为北冥深山周围有着万里冰堑,其中生有雪兽,凶猛异常,暴风雪和雪崩更是家常便饭,能够穿过冰堑之人只是凤毛麟角。 而使劲浑身解数越过冰堑,抵达北冥山脚后,也无法登上神山。 他们必须先过山下麒麟护法设下的“玉朗台”,与麒麟护法比试胜出后才能获得上山朝拜圣兽雪麒麟的资格,就算是梦里的仙家去,规矩也是一样。 什刹之所以把调查的任务托付给蒲牢,就是因为这个麒麟护法龙玉朗不是一般角色,很难对付。而且什刹不相信龙玉朗会做出蛊惑妖怪祸乱人间的事,就算她要捣乱,这种做法也实在是太低级了,丝毫不符她豪迈大气的作风。 前往北冥的路上蒲牢都做好了抵御雪暴的准备,可是令她吃惊的是,一切都很平静,什么危险也没有。 蒲牢对葛卿说:“奇怪,你不觉得这里太平静了吗?” 葛卿挑眉,“哦,季娘何出此言?” 蒲牢说:“传闻北冥四周危机四伏,雪虐风饕,可是为何现在如此安静,一点事也没有?” 葛卿说:“那都是外面传说,季娘可曾亲自到过北冥,见过雪麟?” 蒲牢摇头,“并未见过。” 葛卿说:“那不就结了,天下都是你传这样,我传那样,传来传去都是别人说的。可你不亲眼见见怎么知道谁真谁假?” 蒲牢说:“你说的在理。” 葛卿道:“所以季娘就别再担心了,只管走吧。退一万步说,就算遇见了什么不测,凭你我的本事害怕解决不了吗?” 蒲牢看着她微微皱眉,就算葛卿本事再好,也是一介凡人,虽然她很自信,但梦里对北冥的传言也不是个面善的,蒲牢身为海神都不敢轻视,只怕葛卿有些自满过头了。 但也无妨,蒲牢还是有些把握能保护好她的。 蒲牢不知道北冥神山在哪,但葛卿一进极北山地之后便左拐右拐,看起来像是知道路的样子,没用多久就走到了冰堑口子上。 葛卿问蒲牢:“季娘冷吗?” 蒲牢对她有些生疑,只是应道:“还好。” 葛卿从包中取出一袭薄纱,披在蒲牢肩头,笑道:“北海白龙蜕皮织成的轻纱,别看他薄,其实保暖的很。” 蒲牢捏着薄纱惊道:“你怎么会有龙的蜕皮?” 葛卿说:“我有的宝贝还多着呢,日后一一拿给季娘分享。” 言罢,吹了一声口哨,远处飞来两只雪白的小鸟,旋转化作一辆飞轿,悬在葛卿身前。 葛卿扶着蒲牢坐上去,“走吧,你不是还没见过圣兽麒麟?这次可有机会朝拜朝拜她。”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339 “你......” 葛卿用食指点住她的下唇,轻轻摇一摇头,看着远处的北冥神山的影子说:“待会咱们就去看看,是哪个讨厌的家伙在山下造谣,坏了人的好名声。” 飞轿飞到一半,忽然风云骤变,乌云聚集,暴风雪咆哮而来。 葛卿站起身,轻飘飘在半空画了一道灵符,口中念诀,灵符化作白光散出,很快将乌云击散,暴风雪也平息下来。 忽然,四周又响起猛兽的啸声,蒲牢向下看去,成群结队的白毛大猩猩正跳跃追击她们。 葛卿不屑地笑,“这么点小娃娃玩的把戏,是来搞笑的?” 她手指翻转,变幻结印,一道冰冻言灵咒封死了整个冰堑,忽的纵身跃起,抬手凝出白绫抛了出去,银色铃铛在空中叮铃作响,上空蓦然化出一张烧着鬼火的冰凌天网,又笑,“我道是谁,好肥的胆子竟然敢冒充人坏别人的名声,还使得下三滥招数,原来是个真正不听话的,难怪雪央君没有直接收了你!” 蒲牢准备动手,却被葛卿拦住。 葛卿低一下头,说:“季娘,这种杂碎还不配让你亲自动手,我先去教训教训这个不长眼的。” 蒲牢犹豫片刻点头,“你要小心,一有问题我马上去帮你。” 葛卿笑道,“谢谢你的关心,我很高兴。不过你放心吧,这家伙奈何不了我。”言罢,飞身上了天。 蒲牢一怔,朝天望去,葛卿一身雪白,漆黑的长发在冰天雪地里翩跹飞舞,煞是冷艳。 空中忽然传来一阵哈哈狂笑,四周空气迸裂,炸出喀啦的巨响,从天上降下巨大的锁链圆阵,犹如无底的吞噬黑洞,吸取周遭一切灵物,无一放过。 锁链重叠,无限转动,摩擦发出蓝色的闪电,呲呲作响,震得人耳朵生疼。 一个发丝微卷的女子踩着一张五芒光符落了下来,长了剑眉挑眼,甚是嚣张跋扈。 那人指着葛卿说:“死鬼卿,你不见我,只有我想办法逼你出来陪我玩了!” 葛卿说:“啊呸,凶神星,我看只有看我死了你才会高兴吧。” 葛天星骂道:“胡说!你我从小一起长大,你是我最好的伙伴,我怎么会想你死!” 葛卿吼道:“阿星,我跟你说不通,你要找我比试,我陪你,但是今后你别再找我了,你要真为我好,就赶快回你该回的地方去,帮我拖着大舅舅!” 葛天星不解,“阿卿,我不明白你为什么总是违背族长大人的旨意,他可是最宠你的。但既然你都这样说了,好,今日你便陪我打个痛快,等我玩够了马上就回去!” 葛卿凭空抽出通体剔透的空归宝剑,在空中削出云雾的裂痕,冲向葛天星,笑道:“一言为定,那就接招吧!” 葛天星笑着拔出锁环大刀,直直迎了上去,利剑与尖刀激烈碰撞,擦出闪烁的火光。 蒲牢看着上面一阵电光火石,云雾里不住传来铮铮的打斗声,偶有一道人影闪现,却看不真切。 蒲牢喊了一声:“葛卿!” 听到蒲牢的声音,葛卿往下看了一眼,葛天星挥着大刀看了过来,“哈,死鬼卿,下面叫你的是哪个小婆娘啊?” 葛卿眉头一皱,翻了个筋斗跳到她背后,剑尖从她身侧刺过。 葛天星一手把剑折开,俯身要向下冲,“我要看看你藏了个什么人在下面!” “葛天星!”葛卿怒吼一声,竖起两指念起咒语,“云浮招来,长生可泣。诏谕之契,葛天言灵缚!” 葛天星眼前猛地蹦现血丝,脑子一黑,软着身子跪倒在五星符上。 她用刀撑起身子,恶狠狠地看她,“你居然为了一个现世的小玩意用诏谕言灵压制我!” 葛卿走到她的跟前,揪住她的衣领把她拽起来。 葛卿说:“小时候我有没有跟你说过,我的东西,绝对不能碰,我说的话,绝对不能违抗?” 葛天星看着她阴鸷的眼神,面色一沉,偏头嘁了一声。 葛卿捏住她的下巴,扬着眼看她,“听话了吗?” 葛天星低着头不说话。 葛卿说:“听明白了,就赶紧回家。否则下一次,我就真的要好好跟你‘玩’了。” 她在葛天星耳边打了一个响指,“解。” 葛天星身体恢复自由,立马跳出许远,张手收回了蓝灵锁链,朝葛卿喊了一声,“阿卿,你这样待我,还不听族长的话,一定会后悔的!”言罢,绝尘而去。 葛卿抱胸轻蔑地笑,“天奈我何。” 葛天星离开没多久,蒲牢就赶了上来。 蒲牢抓住葛卿的手臂,检查她身上有没有受伤,关切地问:“你没事吧?”望向浓云散开的方向,“我担心你出事赶上来看,结果到这云都散了,打斗声也没了,作乱的孽障可是被打跑了?” 葛卿看着她,故作虚弱地笑,抱住她轻声说:“我没事,那妖孽也被我打跑了。” 蒲牢抱着葛卿轻轻拍她的背,“你果真厉害,是我小看你了。”心中却对葛卿充满了疑问,她到底是什么人? 葛卿仰头摇一摇头,说:“我不厉害,季娘才是最厉害的。” 蒲牢捏了一下她的鼻子,“你没事就好。你可知道刚才作乱的是谁,可是组织邪教引发妖魔暴动的龙玉朗?” 葛卿笑着打了一下蒲牢肩膀,“不是。”指着前边巍峨雄壮的雪山说,“走吧,真正的麒麟护法,在那呢。” 蒲牢点一下头,抓着葛卿胳膊纵身飞了过去。 经过白纱飘舞的玉朗台,上面用长枪插着一尊贴满五星符咒的傀儡,周身还闪着微蓝的光丝。 葛卿弹了一颗石头过去,傀儡嘭的散成了灰。 葛卿对蒲牢说:“看,你说的那个祸害人间的龙玉朗,是个冒牌货。” 蒲牢露出诧异的眼神,一头雾水,“这——” 正当蒲牢困惑之际,天上忽然飘下冰晶雪花,一阵冷风呼啸而来,眼前冰蓝长绫翩然飞舞。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340 一位女子飞扑而来,满头银丝飘飞,鬓上生着冰蓝色符文,白纱裙上绣满水晶六角花,飘逸的蓝色云带随风飞舞。 “玉朗!”她猛地抱住葛卿,满脸灿烂地笑着,“你个没良心的,就知道趁着本座修炼的时候逃出去,有人冒充你给找你麻烦,你也不知道吭一声,还是我回来才帮你解决掉的,这回你要怎么谢我呀?” 葛卿笑着拉开她,朝她略一欠身,对蒲牢说:“我跟你介绍,这位便是北冥神山的主人,圣兽麒麟雪央君。” 雪央君锲而不舍地重新抱住龙玉朗一只胳膊,昂着下巴看蒲牢,“你是什么东西,见了本座还不跪下!” 蒲牢心头一凉,目光落在雪央君挽住龙玉朗胳膊的手上…… 片刻之后,蒲牢自嘲地勾一下嘴角,单膝落地,“小神——” “季娘。”龙玉朗急忙上前将她扶起,一手揽住她的肩,转身对雪央君说:“小雪,这是我的朋友,还请你不要为难她。” “哼。”雪央君冷冷别过头去,哼唧一声死死抱住龙玉朗的手。 蒲牢用力挣开龙玉朗,皱着眉看她,只觉胸中堆了万般言语,一时却无法开口。 龙玉朗淡淡一笑,摇身一转便换上了玉冠白袍,双目如炬,神采飞扬,举手投足之间威风凛凛,英姿矫矫,瞬间褪去了往昔稚嫩青涩的凡尘女孩模样。 她手提长剑,向蒲牢抱拳笑道:“麒麟护法龙玉朗,拜见东海神龙蒲牢神君。” 蒲牢漠然一笑,长呼一气,慢慢转过了身。 可笑啊,没想到最后,居然是这样…… 这一日,看着熟悉又陌生的“龙玉朗”,第一次尝到被欺骗、被隐瞒的味道,蒲牢心里有着说不出的滋味,谈不上愤怒,也谈不上悲伤。 但只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 在转身离开的那一刹那,她感到了无尽的惆怅,还有比北冥雪山上万年沉冰还要凛冽的凄凉...... 作者有话要说:  =^_^= ☆、外传:嫏媓赋8 “季娘!”龙玉朗用力推开雪央君去追蒲牢,手刚落到她的肩头,蒲牢一只龙爪狠狠抓破她的衣襟,目光冷冽,整个身子微微颤抖。 龙玉朗说:“季娘,你怎么了,是生气我一开始没有坦明身份?” 蒲牢转身就走,龙玉朗快步跟在她身旁,“季娘你别走,听我解释好吗?你想想,如果我一开始就说我是龙玉朗,你会相信我吗?还会跟我走吗?” 回答她的只有呼啸的雪风。 龙玉朗跑到她前面拦住她,“还是刚才雪麒麟让你误会了?季娘,雪央君就是那样的人,动不动就拉拉扯扯的,我跟她半点关系都没有。季娘你千万别乱想啊,有什么问题咱们好好说行吗,我是真的喜欢你——” 蒲牢停下脚,静静看她。 龙玉朗局促地笑,抓住她的肩膀说:“季娘,你不开心怎么对我都行,但你一定要相信我,我对你是真心的——季娘,我们现在就一起走好不好,你想去哪我们都去好不好?” 蒲牢抬起头,龙玉朗拉住她的手,要把她拉进怀里。 蒲牢无声地笑了一下,手握成拳,用尽浑身力气打进龙玉朗肚子里。 龙玉朗身子猛然一震,口中喷出鲜血,腰腹疼痛欲裂,内里肋骨粉碎。 蒲牢抬手又给了她的脸一拳,末了摸了摸自己的唇,使劲擦了两把,化作青龙飞走了。 “季娘!”龙玉朗皱眉吐出一口淤血,捂着肚子半跪在地上,望着蒲牢飞走的方向喊了一声。 龙玉朗想要起身去追,雪央君蹦跳着过来,把她按住,一手叉着腰,扬着下巴尖哼道,“飞远啦~你怎么喊呀,都是没用的。” 龙玉朗斜眼瞟她,“你开心了?” 雪央君蹲下身看她,捧着脸摇头,“嗯......不开心~你都受伤了,本座心疼呀~” 龙玉朗扶一下前额,内心有些崩溃,大声跟她理论,“那你要怎样?平时你疯着玩就算了,刚才你明知道她是我带来的,还故意黏我身上气她。雪央君,这次你太过分了!” 雪央君抬手撩了撩冰蓝飘带,“本座就是故意气走她的啊~我对你那么好,你都不陪我,所以我就是不要你好过,就是要你难堪。” 说着,雪央君身子向后一倒,坐在身后凭空生出的冰雪王座上,翘起腿掀着眼皮说:“凡是让我不开心的都是坏小孩,你们都是坏孩子,本座就是专门惩罚你们这些小坏蛋的!” 龙玉朗一拳砸在冰地上,冰层下蔓延开裂纹。 雪央君飞到龙玉朗身旁,把她拉起来,“别装啦,这种程度的伤你还不是马上就好了。说,你是不是想装可怜骗本座心疼你呀?” 龙玉朗把她推开,“你这次真的太过分了!”言罢,愤愤离去。 雪央君看她走远,叉腰喊道:“喂!你去哪!龙玉朗你不准走!你是本座钦定的护法,全天下都知道,你必须陪着我,除了麒麟殿哪也不能去!” 远远传来龙玉朗愤怒的回声:“雪央君,你的蛮横跋扈也是全天下出了名的!当年比武是我赢了你,你不但不遵守诺言给我麒麟角,反而自作主张封我了什么劳什子护法,对外大肆宣扬,引来天下高手找我角斗,搞出‘玉朗台’的破事。” “我——” 龙玉朗打断她,冷声回道:“一切都是你擅自决定的,我从来都没想要给你做什么护法,只是尊敬你圣兽的身份没有违抗,但是也请你给我基本的尊重好吗!告辞!” 雪央君气得浑身发抖,用力跺了两脚,然后站在原地出神。 沉默许久后,雪央君撅起了嘴。 天上乌云密布,俄顷冰雹大作,雪封万里。 “啊——” 雪央君抱着头仰天嚎叫,方圆千里,群山齐齐雪崩。 一阵咆哮后,她瘫坐在冰原上,两眼无神的发呆。 “喵。”一只小小的黑猫慢慢走到她脚边,蹭了蹭她的裙角。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341 雪央君捏着它的爪子把它抱起来,眨一眨眼,“玄通小虣子?” 她抱着黑猫转过身,前方冰雪逐渐融化,一人背对着她坐在不远处的阁楼上,周身泛着柔和的金色光芒。 雪央君皱一下眉,抱着黑猫走上楼,“小黄毛都长这么大了还往本座这跑做什么,麒麟殿不欢迎小娃娃。” 昊天帝姬从汤盆里取出温好的清酒递给雪央君,微微一笑,“蒲牢爱卿调查龙玉朗一案,朕来监察。给雪麟尊上添麻烦了,给您赔不是。” 雪央君拿着酒瓶狐疑地看她,“你这孩子从小心思就重,说吧,来这做什么?” 昊天站起身,“监察臣下办事,见尊上心情不佳再送一壶酒。”向她略一施礼,“晚辈就此别过。” “等会。” 昊天回首,“尊上还有吩咐?” 雪央君盘腿坐下,拍拍旁边的蒲团,“天宫琼澧都带来了,一个人喝多没意思,小黄毛你来陪我坐会。” 昊天勾了勾唇,转过身来,“那晚辈恭敬不如从命了。” 雪央君看着酒杯发愁道:“本座留不住人啊,护法不愿留在山上,还为了别的女人跟我翻脸。”忽然问昊天,“黄毛小梦,你觉得龙玉朗如何?” 昊天想到两千多年前小敖清问她:陛下以为,我和蒲牢,谁会赢? 昊天笑一笑,回答雪央君说:“朕很期待。” 雪央君奇怪地看她,不明白这个回答是什么意思,不过也没在意,很快闲聊其他的去了。 极北冰天,北海龙宫。 从玄晶门到白龙大殿一路跪满臣民,飘着白胡须的龟丞相颠颠儿地跑着,一路跑一路喘,举着珊瑚杖大声喊着:“长公主圣驾!” 北海的新龙王是上任不过千年的敖澜,也是敖清同父异母的弟弟。 敖澜领着大臣前去殿门迎接,弯身笑道:“欢迎王姐回家。” 龙玉朗对跪拜的臣民抬一抬手,“诸位请起。”笑着抱住敖澜肩膀,拉他坐到王座上,捏了捏他的脸,“澜儿最近过的好吗?” 敖澜说:“很好,多谢王姐挂念。” 龙玉朗看了他一会,点一下头高兴道:“不错,越来越有男子气概了。”拍他的手臂,“北海一定会在你的治理下繁荣兴旺。” 敖澜抱拳应道:“承王姐吉言,敖澜定当不辱使命。” 龙玉朗说:“澜儿,再过两天便是你整两千岁的寿辰了,王姐提前回来,就是为了好好给我的澜儿准备准备,过个气派的两千岁。” 敖澜有些腼腆地挠头,“王姐,朕又不是小孩了......” 龙玉朗瞪他一眼,“,龙王陛下的寿辰是不是应该气派呢?” 敖澜思忖一会,点头说:“这倒是,不能在其他龙宫面前丢了我北海白龙的脸面!” 龙玉朗起身来回踱步,边想边说:“这次你两千岁的寿辰,一定要发帖宴请群神,有头有脸的人物全都要请来。昊天与我不合,神皇那边来不了就算了,不过雪麒麟我可以给你请来镇场子。” 敖澜鞠躬,“多谢王姐。” 龙玉朗说:“其他你看着请,但是我龙族尊神和水族里管事的一定都要请全了。” 敖澜有些为难道:“这......王姐,你常年在人界,以前在位时也不管官场上的事,所以不知道有些人是根本请不来的。” 龙玉朗笑,“哦?还有这种人?是谁,说来听听。” 敖澜说:“水神共工和九龙蒲牢,而且这两位肯定不会同时出现。” 龙玉朗说:“共工崇拜上古圣兽,只要雪麒麟来,他就一定会来,你只需给不周山送一封请帖去就行了。至于蒲牢......” 龙玉朗眼珠滑动,对敖澜说:“你叫御膳房准备好食材,我去做一盒水晶雪粉糕,你拿着亲自去拜访螭吻神君,请她务必叫上她的好姐姐一起来参加你的两千岁寿宴。” 敖澜会意,笑道:“王姐果然聪明!臣弟这就去办。” 一切准备妥当后敖澜带着礼物就去西海拜访螭吻了,龙玉朗则是前往龙宫禁地取回她封印的元神和肉体。 龙宫禁地里有座古刹,供着开世龙神的白玉圣像,龙玉朗打开古刹地下的机关,沉到下面的暗海里。 暗海之中冥火幽幽,飘荡着虚无之气。 龙玉朗走到封印台前,注意到东南角的石灯后有人,厉声叫道:“谁,出来!” 靠在灯后的人慢慢走了出去,龙玉朗看清对方的面容皱起眉,“阿星。”把她拉到一边,“你来做什么,我不是叫你别再来找我了吗!” 葛天星啧一声,按住她的肩,一脸严肃地说:“阿卿,今年上面要派人下来了。” 龙玉朗愣了一下,手指冰凉,缓了一会才问:“什么时候?” “一月后。” 龙玉朗烦躁地捋一把头发,“谁下来。” 葛天星沉默片刻,说:“族长。” 龙玉朗瞳孔放大,怔神良久。 为什么是他,为什么一定要是他——如果是本家其他人她还有把握拼上一拼,可是如果是族长,她根本没有胜算。葛天言灵压制不了王族纯血,这样就失去了最有力的的战斗筹码,再加上族长的元属属性和深蓝灵能,她绝对没有胜出的希望。 龙玉朗一拳捶在封印台上,咬牙问:“天寰总部要设在哪!” 葛天星说:“东海。” “混蛋!”龙玉朗破口骂道,眼里凸起血丝。 葛天星说:“阿卿,我说过的,你和族长对着干,一定会后悔。这一次,族长是专门为你而来。他说你不在鹭海好好修炼,不参加攻破遥塔的试炼队,也不钻研诏谕之契的召唤仪式,就喜欢在现世呆着,一定是有什么很吸引你的东西,所以要下来看看。”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342 龙玉朗抓住葛天星,使劲摇她,“你回去跟大舅舅说,我现在就回去。不,我跟你一起回鹭海,叫他不要下来。” “没用的,阿卿。”葛天星说,“族长的性格你还不知道吗,他说了,他只是下来看看,这次指名提炼灵力的原料是龙族,而指定的天寰大将是你葛天卿!” “不可能!”龙玉朗摇头,“他答应过母后,不会动父王的同族!” 葛天星说:“是啊,所以族长说,除了北海白龙,狩猎所有龙族。” 龙玉朗忽然冷静下来,看着封印台里飘忽的元神和龙珠沉思。 葛天星点她一下,“阿卿,你在想什么?” 龙玉朗说:“合欢。” 葛天星笑,“我还以为你会为了龙族的事急得跳脚,赶着下来给你报信,没想到你还能想这种事,看来也没什么。那就好,省的我担心了。” 龙玉朗凝视着龙珠,“我没事。”顿一下,“就按大舅舅说的做吧,我会准备的。” 葛天星说:“三公主过两天下来,会带一队赐名的仆从组织天寰试炼。” “我知道了。”龙玉朗深深闭上眼睛。 最近水族里有件无人不知的大喜事,北海龙王敖澜两千寿辰,宴请天下宾客,不仅各方神仙登门上访,竟连圣兽雪麒麟和神皇昊天帝都给足了脸面,亲自来给敖澜祝生。 北海龙宫玄晶大门,龟丞相和文武大臣排着礼队迎接宾客,看到扎着包子头的石榴裙少女笑着迎上去,“螭吻神君。” 螭吻娇俏一笑,挽着旁边冷脸不语的青衣女子,“笨蛋龟丞相,还有本君的姐姐呢?” 龟丞相惊讶地看着蒲牢,躬身笑道:“哎呀,欢迎蒲牢神君。两位神君前来为陛下祝生,北海不胜荣幸!” 走进大殿,蒲牢对螭吻说:“我答应陪你来了,我们说好的,我不喜欢热闹的地方,你去吃酒席,我去龙宫后面的古刹祭拜父君的神像。” 螭吻推她走,“好好好,姐姐你去吧,我给你偷偷藏点好吃的,等会走的时候去找你哟!” 蒲牢离开大殿,从珊瑚院绕到龙宫禁地后的白玉古刹。 古刹前是广阔的白沙地,沙里竖着数不尽的符标,上面挂了万丈红绫,在幽深的海水中翻腾飞舞,其间闪烁幽蓝和纯白的萤光,彼此交替,缥缈梦幻。 蒲牢慢慢走到古刹前的白玉石像旁,仰头望向开世龙神威严的面庞。 忽然,一只手从蒲牢身后捂住她的眼睛,水里氤氲开淡雅的清香,像被飞雪击落的白栀子。 谁? 蒲牢猛一转身,龙爪掐住雪白的脖子,诧异地看着银发红眸的龙女。 蒲牢狠狠皱眉,“是你。” 龙玉朗笑着闭上眼,“季娘,如果我现在就能死在你的手上,该有多好啊......” 作者有话要说:  看到姑娘们的评论啦,别着急还有点事没交代233外传十章完结,还有两章哟~0v0 ☆、外传:嫏媓赋9 蒲牢立马抽回手,她不想沾上她的血。 龙玉朗走到她面前,轻声说:“季娘,你还在怨我吗?” 蒲牢说:“我没有怨你,我只是笑我自己。” 龙玉朗说:“你有什么可笑呢,为什么要跟自己过不去呢?” “与你无关。”蒲牢转身离去。 “季娘。”龙玉朗拉住她的胳膊,“来了古刹,就进去看看吧。这是供奉开世龙神的地方。” 蒲牢冷冷看了她一眼,跟她走了进去。 龙玉朗双手合十,在开世龙神的圣像前跪下,静静祈祷。 蒲牢问她:“你到底是谁,为什么在这?” 龙玉朗说:“我早就告诉过你了。” “什么时候?” “在罗刹国的瑞雪庆典上,我戴着面具说:你是青宫海神,我是北海龙王。”龙玉朗闭着眼,神情肃穆,“你不记得了?” 蒲牢低吟:“北海龙王......你还想骗我?现今北海龙王是熬澜——”说着,她突然停住了嘴,皱起眉看龙玉朗,“你......” 龙玉朗笑了一笑,“我是历代之中北海在位最短的龙王。我跟你说过,我有一个同父异母的弟弟,现在当家呢。” 蒲牢恍然大悟,“你是敖清。” 龙玉朗仰起头,看着开世龙神像说:“是啊。我在位八十年,不论登基还是退位,你蒲牢神君都从没来看过一次,就算知道我的名字,却从没见过我,又能如何呢?” 蒲牢沉默。她根本就没有义务顾及每一任龙王的上任辞退。 龙玉朗说:“但我很小很小就见过你了。” 她缓缓转过身,银色的发丝在水中曼舞,绯红双眸炯炯有神,玉冠轻灵,白衣胜雪。龙玉朗说:“也记住你了。” 蒲牢退后两步。 尽管她心中还十分抵触龙玉朗,但是看着眼前英气与美艳并存的龙玉朗,还是不由叹道:白龙尽美人。 只是这回,不是空皮囊......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343 龙玉朗说:“我从小有个心愿,就是和你打架,看看是你厉害,还是我厉害。” 蒲牢困惑地看她。 龙玉朗慢慢走到她跟前,身子前倾,“过了很多年,我渐渐明白,这个心愿是没有意义的。”因为我太强,不需要和你比试了。我可以帮你打你讨厌的人,也可以用这份力量来保护你。 蒲牢隐隐觉得哪里不对,想要走开,却晚了半步,被龙玉朗狠狠抱进怀里。 龙玉朗禁锢着她的身体说:“季娘,我根本舍不得啊。”把头埋进她的发丝,鼻尖在她脖颈磨蹭,“我怎么会伤害你呢。” 蒲牢身子一震,使劲挣扎,可是惊恐地发现她在龙玉朗怀里根本使不上力气。 “放开我!”蒲牢愤怒地吼道。 龙玉朗说:“说一句爱我吧。” 蒲牢扣住她的手腕,“你疯了?” 龙玉朗抱着她走到墙面,一手锁住蒲牢两只手腕,把她压在墙上,沉醉地亲吻她的肩胛,“我知道你是爱我的。” 蒲牢慌忙地躲,“敖清你疯了!快住手,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我知道。”龙玉朗抬起头,定定地看她。 要看进她的骨头里。 龙玉朗说:“我要你爱我,你也必须爱我。” 蒲牢吼道:“你简直不可理喻!” 龙玉朗摸着她的脸颊,沉着眼说:“有句话我没有告诉过你,从今天开始你必须牢牢记在心底。季娘,只要是我说过的话,就绝对不能违抗。只要是我想要的,就一定能够得到。” 蒲牢心底一片寒凉。 她恨急了被人威胁,也恨极了被人逼迫。 她是高贵的,是自由的,决不允许自身有所玷污。 蒲牢强撑着她,周围却充满一股异样的香气,从四面八方包裹住蒲牢,钻进她的毛孔刺激她的神经。蒲牢眉头皱紧,这是龙发情时催情的龙息。 “敖清!”蒲牢伸手推她,却使不上力,不知龙玉朗到底用了什么法术,竟能让她浑身疲软,使不上一点内力。 龙玉朗死死锢住她,灼热的吻不断烫在蒲牢冰冷的肌肤上。 蒲牢用脚踢她,龙玉朗抱住她的腿,靠在她耳边轻声说:“神君大人,你是不是奇怪为什么在我面前一点法力都使不出,还没有力气?” 蒲牢满心痛苦地吼道:“你滚开!” 龙玉朗眸子一沉,咬住蒲牢的耳鳍,尖锐的牙齿穿过薄薄的鳍膜,渗出鲜艳的血丝。她说:“因为我的‘话语’是绝对无法反抗的。” 蒲牢闷哼一声,体内的龙息受龙玉朗分泌的催情素影响开始暴动不安,来自龙族最原始的欲望和疯狂不断叫嚣,狂热地渴求解放。 蒲牢狠厉地瞪着她,沉声骂道:“敖清,你这个禽兽!”是了,她早就听说过龙玉朗最厉害的就是言灵术,能够通过言语操控人物和法术进行战斗,当然也能用言语为所欲为。 龙玉朗笑了一下,舔干净蒲牢耳鳍上的血,闻着她青丝间的薄荷香气,低声说:“季娘啊,”眼中闪了一下光,“说你爱我吧。” 蒲牢身子猛地绷直,双眼黯淡下去,反抗的动作也停住了。 龙玉朗抱着她的脸说:“季娘,听话,说你爱我。” 蒲牢面上露出痛苦的表情,似乎在与脑中的言灵指令做着殊死搏斗。 龙玉朗重复道:“说你爱我!” 蒲牢猛一闭眼,咬断了舌头,滚烫的血从嘴角涌了出来。 龙玉朗皱起眉,抬起她的下巴凶狠地吻了下去。她的舌尖舔过蒲牢口腔里每一个角落,把她的血咽进肚里。龙玉朗周身泛起微弱的蓝光,将口中圆润的珠子喂到蒲牢嘴里,清润甘甜的汁液浸润蒲牢的唇舌,瞬间治愈了她的伤。 龙玉朗摸着她的唇角说:“我允许你伤害自己了吗?” 蒲牢看着她桀骜狂放的面容,心底生出难以言说的绝望。 这个敖清,真的是当初那个给她下面条,为她捉鱼,带她游历凡尘山水,体验人间百态,聪慧又豁达的女子吗? 蒲牢难过的闭上眼。为什么要是你。 龙玉朗搂住她的腰,捏着蒲牢的后颈,略一用力便把她打横抱在怀中。她说:“季娘,从今天起你要记住,你是我的。没有为什么,因为是我,所以一切都必定在我掌控之中。” 龙玉朗说:“你爱我。我说你爱我,这就够了。你没有权利选择。” 蒲牢撑着最后一点意志,看着她嘲讽地笑,“敖清,这就是你的情吗?那我告诉你,你一辈子都得不到真正的爱。” 龙玉朗莫名其妙地看她,突然猖狂地笑,“你在说什么傻话啊,季娘。”眼神又忽然变得无比温柔,轻声道:“你不就是我真正的爱人吗,我们约定好了的。你还说过,‘吾爱玉朗,至死不休’,这是你对我的誓言啊。” 说着,龙玉朗唇瓣轻动,某种红光闪烁,言灵情咒的咒语深深种在了蒲牢的脑髓里,刻在蒲牢的魂魄与元神中。 蒲牢脑子变得一片混沌,剧痛难耐,在龙玉朗怀里剧烈的挣扎。 龙玉朗收紧臂膀,紧紧抱着她,不停亲吻她的发丝,“季娘别害怕,我会永远陪着你,保护你,爱护你。” 她这样说着,可是嘴角却慢慢绷起。手上凝聚浅淡的蓝光为蒲牢缓解脑中的剧痛,轻轻拍她的背,“你会没事的。” 蒲牢仰起头,浑身抽搐,额角蹦出青筋,眼中尽是血丝,张口要叫出声来,龙玉朗立马吻住她的嘴,把她的呼喊吞了下去。 不知过了多久,蒲牢终于慢慢恢复了平静,只是两眼浑浊,神情呆滞,好似变成了一个假人。她温驯地靠在龙玉朗怀里,一遍遍柔声低吟:“吾爱玉朗,至死不休。吾爱玉朗,至死不休......” 龙玉朗抱着蒲牢坐在原地,忽然发觉外面有动静,便走到门口探了探。 古刹远处渐渐走来一抹红色的身影。 螭吻吃完酒席来古刹找蒲牢回去,却没看到蒲牢的踪迹。 “姐姐你在哪啊!”螭吻在原地转了两圈,没找到人嘀咕了一声,“难道姐姐嫌无聊自己先回去了?”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344 龙玉朗从古刹走出去,笑着对螭吻说:“神君是来找蒲牢神君的?” 螭吻看到龙玉朗愣了一下,反应了一会才说:“你是......北海的前任龙王敖清?” 龙玉朗欠身,“正是在下。”又说:“如果君上是来找蒲牢神君的,那么很不巧,刚才我正好看到她,她说有些事要处理先走了,还要我给您传信呢。” 螭吻哦了一声,“姐姐又这样,说好了等我的。”对龙玉朗说:“好吧,我知道了。谢谢你啊。” 龙玉朗应道:“恭送神君。” 送走螭吻后,龙玉朗转过身,缓缓抬起手,温柔地唤了一声:“季娘,过来。” 蒲牢闻声从古刹里走了出来,看到她笑了笑,过来牵住她的手,“清儿。” 龙玉朗揽着她的肩,为她整理衣襟,小声询问:“季娘现在正是发情期,身子还好吗?” 蒲牢轻轻摇头,靠在她怀里说:“不打紧。你在就好。” 龙玉朗轻柔地吻她,说:“我这就带你去一个清净的地方。”捏捏她的耳垂,抵着她的前额说:“只有我们两个,然后我们慢慢来。”捉住她的手贴在胸前,“一切交给我。” 蒲牢点头,“好。” 龙玉朗说:“季娘,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我有三道拿手好菜吗?” “记得。” “是哪三道呢?” 蒲牢想了想说:“你给我做过酱汁挂面,红糖年糕,第三道不曾做过。” 龙玉朗说:“今天我就做第三道菜给你吃,好不好?” 蒲牢点头,“好。” 龙玉朗把蒲牢带进北海禁地下的秘宫,牵着她走到深海巢穴底层,拉开石凳扶她坐下。 蒲牢安静地看着她,龙玉朗笑着抚摸她的长发,打了个响指,石壁上的小门打开,葛天星端着一盘精致的菜肴走了过来,把菜放在桌上。 蒲牢低头看盘里的菜,这菜她认得,是鲍鱼。 龙玉朗用食指点进鲍鱼两片肉瓣的中心,轻轻滑动,向下挤压按出鲜嫩的汁水。 她问蒲牢:“季娘可曾吃过鲍鱼?” 蒲牢摇头。 龙玉朗摸着她的耳鳍说:“来,我这就让你尝尝它的味道。” 蒲牢微微一怔,伸手接过龙玉朗递来的一枚鲍鱼,看着它微微翕动的肉瓣发呆。 龙玉朗对葛天星点了一下头,葛天星神情凝重,沉默地离开,给秘宫加了数重封印。 过了好些天。 葛天星从东海赶到北海,下到秘宫里,还没走进海巢就闻到一大股糜烂的气息。 葛天星面无表情地打开封印门,看到水波震荡里纠缠在一起的两条巨龙,眉头不由皱起。 “阿卿。”葛天星叫了一声,说:“总部准备妥当了,族长明晚到。” 水里响起震耳的龙吟,巨大的浪涛猛力袭来,葛天星扶住岩壁定住身子,大声喊道:“听到了回话!” 白龙低头凑近她,硕大的红眸贴在她的面前,下半截龙身还缠在青龙身上。龙玉朗问她,声音带着喘息,“明天你帮我拖一晚上,我后天过去。” 葛天星看着两条巨龙交合的尾部,中心夹着两颗交融的龙珠,咬牙道:“还剩多少!” 龙玉朗说:“快了,再要一天,我就能把一半的龙珠融给她。到时候把她封印起来,谁也打不开。就算大舅舅要害她,她体内有我的一部分,为了完整的诏谕之契,也绝不会对她动手。” 葛天星猛地抬头吼她:“葛天卿,你一定会后悔的!” 龙玉朗敛敛眸子,笑道:“不会的。”脖颈蹭着青龙的鳞片,温柔地说:“她会好的。” 葛天星握紧双拳,全身瑟瑟发抖,转过身边走边骂:“疯子,你就是个疯子。”嘭地关上门,两行清泪滑下,“我是绝对不会因为一个送死的疯子伤心的。”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写的我好纠结,哎,哎,哎......就先这样吧!(顶着锅盖逃跑! ☆、外传:嫏媓赋完结 第三天早晨,龙玉朗提前把龙身封印在了陆地的深山里,用鳞片做了法身回到海底。她抱着沉睡的蒲牢放进龙巢,在秘宫里点满龙涎香。在蒲牢额上轻轻落下一吻,握着她的手凝神片刻,龙玉朗缓缓退出门外,关好门,锁了封印。 龙玉朗特地调来两个亲手培养的影卫,嘱咐她们道:“我的宝贝在里面,你们一定给我看好,别让她跑了。” “属下明白,主公放心。” 龙玉朗点一下头,“我有事出去几天,这里交给你们,有事给我传信。” “是。” 龙玉朗走两步又回头看了看,低下眼帘沉默片刻,深吸一气快速离开了。 还没出北海龙宫,龙玉朗就在玄晶门东边的石林外看到了葛天星。 龙玉朗啧一声走过去,“不就是叫你帮我拖着大舅舅吗,你怎么又来了!” “我来看你怎么死的。” 龙玉朗没心没肺地笑,“我早就说过,你非要看我死了才高兴。”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345 “你死的掉吗?”葛天星抬眼看她。 龙玉朗面色沉下来,低声问:“大舅舅呢?” 葛天星抱胸靠在石壁上,“族长没有来。” 龙玉朗先是一喜,但很快又露出狐疑的神情,“他没来?怎么可能......” 葛天星说:“我偷偷问了三公主的侍女降音,她说是前两天攻略遥塔的试炼队回来了,遇到了麻烦,族长忙着那边暂时下不来。” 龙玉朗沉思片刻,摸着下巴说:“但愿如此。”大舅舅神性阴险,闷葫芦里装满坏水,是个杀人不见血的主,他说过的每一句话,做过的每一件事都要好好掂量掂量。 葛天星问她:“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倒是把你小情人藏起来了,可是龙族呢?” 龙玉朗大步往外走,“只要大舅舅还没下来,我就还有时间准备,能准备多少算多少。” 葛天星跟上她,说:“阿卿其实你知道吗,族长的意思就是让你赶紧和王族纯血成婚,培育下任诏谕之契,然后把你拿去祭祀。” “我知道。” “你要是先生了孩子,再去玩女人,我想族长就不会做到这一步。” 龙玉朗停下脚,狠狠瞪她,“我玩女人?” 葛天星看着她张狂的模样,手心冒出虚汗,往后退了一步,壮着胆子说:“难道我说的不对吗?你别告诉我你真的爱她......” “我玩谁了?哪个女人?”龙玉朗点着她的胸口问,“玩你吗?” 葛天星推开她的手,定定神,说:“阿卿,你知道有多少人念着你吗?你都对别人做过些什么事你心底一点都不清楚吗?或许你是真心对那个龙女很执着,可这难道不是因为你在魔道的时候——” 龙玉朗立马打断她,“葛天星,你说的那些念着我的人里,包括你吗?” 葛天星沉默了,只是用水波粼粼的眼睛看着她。 龙玉朗突然粲然地笑了,拍着她的肩说:“阿星,这辈子有你这样的朋友,值了。” 葛天星怔神一会,释怀一笑,说:“我有你这句话,也值了。”她又说:“阿卿,说这么多,我只想告诉你一点:族长的意图很明确,下界捕捉龙族只是威胁你的筹码,只要你答应回鹭海和弈少主成婚生子,把那个龙女交给族长处置,就能换回全龙族的性命。” 龙玉朗说:“你都能看明白的我心里自然早就看透了。”沉下脸皱眉,“不管如何,这一次我是绝对不会妥协的。我的命生下来不是拿给葛天族为了可笑的传说做祭品的。” 葛天星无奈地问:“那你真的要跟天寰对着干?” 龙玉朗说:“天寰每次出手无非就是启用蓝灵机关,派人把原料赶进去。我提前去把机关毁了,再把天寰招募的人干掉就行。” 葛天星说:“这样虽然容易,但是你想过跟葛天作对的后果吗?” 龙玉朗说:“我没有子嗣,龙珠有一半在季娘体内,大舅舅担心我的诏谕之契,也不会对季娘出手。我会带她走的,天下之大,总有我们藏身的地方。”末了阴狠道:“谁来拦我,我就杀了他。” 葛天星想了一会,找不到其他的话说,只好作罢。 只是...... 她看着龙玉朗的高挑的背影露出寂落的眼神。阿卿,你为什么这样自信呢?我总觉得,这次的事没那么简单啊...... 昏暗寂静的秘宫海穴里,蒲牢扶着沉重的脑袋慢慢坐起身。 虽然被言灵术控制,但她自爆灵脉,用痛觉不断刺激灵识,所以有些时候还是清醒的,只是身体却不听使唤。好像意识和肉体分了家,意识还是自己,可是身体却是别人的。 她就这样被困在一个不听话的肉体里,痛苦地看着自己的身体被那个暴君的任意蹂躏。 说着违心的话,做着违心的事,谈着违心的爱。 这不是最折磨她的事情。 难过到无以复加的是,一向被奉为龙族神君的她在一个小小的白龙面前居然无力反抗! 对尊严的践踏,对自由的禁锢,这些对于蒲牢来说是比死亡更可怕的。 可是龙玉朗把它们全部破坏了。 蒲牢捂着心口喘息,与脑中残存的言灵咒令做着顽强斗争。龙玉朗在身边时言灵术效力非常强,她很难维持自身的意志,所以现在趁龙玉朗不在,是她逃走的最好时机。 蒲牢摸索着找到秘宫的门,凭着体内龙玉朗龙珠的内息打开了封印。 守在秘宫外的影卫挡住她,问道:“姑娘要去哪?” 蒲牢扶在门上看她们,看上去实力很强,不像现世的人,加之她现在身体虚弱,实在不适合大打出手,于是想了个委婉的法子。 她说:“你们是清儿的下属?” 影卫略一欠身,“回姑娘的话,主公令我等在此守护姑娘,还请姑娘回到原处休息。” 蒲牢说:“可是清儿明明叫我醒了以后就去找她的。” 影卫相互对视一眼,“这......主公并未交代啊。” 蒲牢佯装生气,怒道:“你们是清儿的下属,卿儿爱我如命,我也离不开清儿。现在你们居然不听我的话,是想把我们拆散吗!” 影卫立即跪下,“请姑娘息怒!” 蒲牢捂着胸口快步走出去,边走边回头看她们,说:“我现在就去找她,让她治你们的罪去!” 影卫跪着给她磕头,“姑娘息怒,千万别跟主公说!” 蒲牢说:“那你们现在给我磕一百个响头,我就考虑饶了你们。” “是是是。”影卫立即照做。 蒲牢趁说话的空闲一直在画传送法阵,这时正好画好了。她笑了笑,捏了个分身诀,留了一道残影在原地,说:“你们老老实实磕头,磕响点,我就在这看着你们。”然后悄悄走过传送阵回了东海。 到达海青宫时,蒲牢傻了眼。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346 看着满目疮痍的海底,蒲牢面色惨白,嘴唇颤动。 这是......怎么了? 脓水黑血把原本清澈的海水染成可怖的褐色,污浊的水里混着腐尸的腥臭催人呕吐,到处都是水族的尸体,破碎的肉片,枯死的海草,还有白化坠落的珊瑚...... 尸堆里响起沉闷的咳嗽声,蒲牢惊觉地看过去,是她的下官蛟神。 蒲牢急忙跑过去扶他坐起来,“蛟神,这到底怎么回事!” 蛟神的下身已经废了,只有上半截勉强支撑着,倒在蒲牢身上,气若游丝地说:“君......君上,是天寰试炼,咳咳、在东海......东海建了要塞,咳——”猛地咳出一滩黑血。 嘣! 蒲牢心脏猛烈一震,瞳孔蓦然放大。 天寰试炼? 蛟神说:“君上......君上,这些天你到哪里去了,只有一个月,一个月啊,龙族就要亡了!他们是一群怪物,一群怪物啊!” 蒲牢问:“什么怪物,你说清楚点!” “所有的龙都被捉走了。” 蒲牢难以置信,“你说什么?” “是天伯,天伯......” 蒲牢抓住他,“天伯怎么了?” 蛟神撑着最后一口气,艰难地把话说完,“早在之前,天伯不知从哪听到了邪术,利用同族的肉身和灵力淬炼灵珠,用来修炼,咳咳、他暗中滥用管理龙族的职权,利用困兽斗阵残害了许多龙族啊。” 蒲牢震怒,“怎么从未听说过!” 蛟神苦笑,“这事也是这一月内东海剧变,臣下亲眼看到他和天寰的人一起出现,大肆捕猎龙族,才相信的。旁的人,只怕说了也不会相信。” 蒲牢说:“天伯是应龙,怎么能干出这种事!” 蛟神沾满血的手推开蒲牢,“神君,你快逃吧,赶紧离开这里!” 蒲牢正要说话,只见蛟神剧烈咳嗽,猛地一喘,一口气没提上来,去了。 蒲牢神色黯然,沉思少许后,起身离开。如果情况真如蛟神所说,她必须马上赶到梦里去,把这件事上报给昊天,请她派人彻查,给龙族一个交代。 走到一道门口,隐隐感到前方有动静,蒲牢立马凝神屏息躲了起来。 不一会外面走来几个人,像是有人在汇报什么。 “殿下,东海基本已经清除干净了,现在青宫空了,请问该如何处置?” 有人应道:“打扫干净,封起来。” 蒲牢听得一怔。这是—— 这是龙玉朗的声音! “殿下,接下来去哪?” 龙玉朗说:“回基地吧,我去检查蓝灵机关。” “是,殿下。” 说着,几个人跟着龙玉朗走了出去。 听着声音远了蒲牢才探出身子去望,心里想道:这群一定就是天寰的人,既然龙玉朗跟他们在一起,她跟天寰绝脱不了干系! 蒲牢皱眉思索,她该怎么办?是就这样逃走,还是跟着龙玉朗去寻找线索? 眼看龙玉朗越走越远,蒲牢纠结再三,狠下心来跟了上去。不行,她一定要把所有事情都弄明白,否则若是龙族真的全部遇害,她一人也无法苟活。 再者......她跟龙玉朗之间也该有个了断。 蒲牢悄悄跟着他们来到一座宏伟的建筑前,远远望去像一块巨大的黑色蜂巢,架着闪着蓝色电光的锯齿轮盘,在海面漂浮翻滚,激起阵阵波涛。 而在黑色蜂巢的四周布满了深蓝色锁链,彼此交错,繁复密集。 那些交错的锁链上挂满透明的立方块,里面装满了......龙。 上空突然传来一声巨响。 蒲牢仰头去看,从黑色蜂巢里飞出许多人来,他们穿着统一的服饰,正要把一群落魄的俘虏赶进空的立方块,不料一直在旁看着的龙玉朗突然出手,一招把他们打开,抬腿踢了一脚蓝灵立方,被困住的龙全部逃进了海里。 很快,天寰的人和龙玉朗起了争执,二话不说立马打了起来。 蒲牢看的一怔,这是怎么回事? 她面色一冷,忽然觉得身后有人,立马跳开回头看,原来是个穿着奇怪衣服的男人。 他看着面色儒雅,一身漆黑的短衣长裤,脸上还戴了两枚透明圆片。 男人举着一个黑乎乎的东西指向她,好奇地说:“这里还漏了一只大的。”闻了闻蒲牢身上的气味,惊讶道:“你身上有殿下的灵息——你就是蒲牢?” 蒲牢身子一震,转身就跑。 男人抬手放了一枚信号弹,叫道:“我找到了,兄长大人要找的龙女在这里!” 远处正在打斗的龙玉朗猛地看了过来,大叫一声:“季娘!” 虽然不明白现在是怎么回事,但本能告诉蒲牢情况极其不妙,她迅速匿了气息遁入水中,边逃边画传送阵。 龙玉朗连射数箭,把蓝灵机关刺破,将里面的困龙全部放出,立马赶了过来。 她一拳打飞男人,吼一声:“葛天旬!这里什么时候轮到你这个杂碎说话了!”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347 葛天旬身子裂成两半,但很快愈合,他朝龙玉朗的方向单膝跪下。 龙玉朗奇怪地挑眉,葛天旬怎么会对她行最高礼? 龙玉朗来不及细想这些,跳下海去追蒲牢,“混蛋,怎么在这个节骨眼上自己跑出来了!” 一只手用力把她拽回去,低沉的男音响起:“如果你是找蒲牢的话,她在那里。” 龙玉朗脑子一白,胸中烧灼,干呕一声倒在水里。 一身西装的男人面色清冷,左眼下拉着一道骇人的疤痕。 龙玉朗狠狠瞪他,“葛天黎。” 原来刚才葛天旬跪拜的不是他,而是葛天族的族长。 葛天黎把她拉起来,大手一挥,海绵登时卷起惊涛骇浪,一阵阵凄婉悠长的鸣叫从水中跃然而起,听的催人泪下。 龙玉朗张大嘴巴,这是龙王鲸的哀鸣! 龙玉朗死命挣扎,想要到鲸鱼靠近的方向去,葛天黎却死死攥着她,一脸风轻云淡,“龙九子里蒲牢好鸣,却害怕鲸鱼的声音。” 龙玉朗故作镇定,冷笑道:“她体内有我的龙珠,你就不怕伤到诏谕之契吗?” “龙王鲸害不死她。”葛天黎静静看着被鲸鱼群围攻的蒲牢,淡淡地说,“只不过能让她崩溃绝望却始终得不到解脱罢了。” 葛天言灵不能直接压制王族纯血,龙玉朗只能动手跟他硬碰硬。 葛天黎躲也不躲,直接用手开了吞噬灵能的黑色球体,把所有攻击都吸了进去。她受葛天黎‘归元’元属的压制,所有灵能一旦放出立马会被吸食,一切攻击都会变成徒劳。 葛天黎身形一闪,绕到龙玉朗身后,抛出一圈黑球,把她困在其中,“这是惩戒,卿儿,你该听我的话。” 他打了一个响指,天上蓦然撕裂巨大的创口,裂缝金光闪现,传出嘹亮的鸟鸣。 葛天黎说:“你不该挑战超出你能力范围的事情,一切自有定数,就好像蒲牢害怕鲸鱼,而龙族,天生就是迦楼罗的饵食。” 另一边蒲牢被龙王鲸的鸣叫震得呕吐不止,抬头看到早已灭迹的迦楼罗惊恐不已。迦楼罗不是早在上古时期便离奇灭绝了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数不尽的金翅大鹏翅膀扇着火焰呼啸而下,酣畅淋漓地捕食着在海中逃窜的龙。 龙玉朗第一次感到这样无力。 她好不容易放走的龙,就这样像虫子一样被迦楼罗啄食。 葛天黎指着混乱的战场说:“卿儿,看到了吗,现世里呼风唤雨的龙,在鹭海龙王鲸和墟天迦楼罗的面前,就像蝼蚁一样可怜。因为界限差距太大了,根本毫无招架之力,这就是森罗万象的法则。” 龙玉朗手握成拳,眉头紧皱,盯着环绕身周的噬灵黑球不知在打什么主意。 葛天黎说:“而我们,葛天一族,也是一样的。我们是被长生赶出云浮的流放者,你看,我们对于长生,就像逃窜的龙,而长生,就是站在顶端俯视深海的迦楼罗。弱小的我们注定会被侵略,被破坏。所以我们必须回去,不惜一切代价都要回到云浮,找回长生的血液,重新做回‘神’的仆人!” 龙玉朗说:“我才不稀罕做怪物的奴仆。” 言罢,她砍掉一只手臂,断臂落下,吸引噬灵黑球附了上去,由此脱身瞬间移到蒲牢身边,用另一只手把她抱进怀里,断裂的伤口长出新的胳膊,在空中摸出空归,一阵剑光闪过,把龙王鲸大卸了个八块。 葛天黎无奈地摇头,说:“卿儿,我再给你最后一个机会。”指向蒲牢,“把她杀了,回去和弈儿结婚,我就放过龙族。” 龙玉朗说:“你看看这片海上,还有龙活着吗?到了现在你还跟我说这些,你真是仁慈啊,大舅舅。” 葛天黎说:“这一切都是你自己选择的,如果你早做出正确的决定,龙族不会有一个牺牲者。” 龙玉朗大声吼道:“那当年利用父王和我活生生把母后逼的灰飞烟灭,你就觉得母后做的决定是正确的吗!” 葛天黎说:“卿儿,身为诏谕之契,祭献灵魂给望若云浮的长生殿,是至高无上的荣耀!” 龙玉朗让昏迷的蒲牢靠在自己身上,张开结界启动法阵。 葛天黎以为她要负隅顽抗,叹道:“没用的,卿儿,你的本事虽然厉害,但在我的‘归元’和‘蓝灵’面前没有任何作用,还是别白费功夫了。” 龙玉朗笑道:“大舅舅,再见了。” 葛天黎皱眉,立马抛了绝灵蓝界过去,“卿儿,你别胡来!” 龙玉朗忽然把手插进胸中,扯出深蓝色的灵脉,闭上眼念了两句咒语,眼睑下竟慢慢浮现出一块青色的菱形符文,接着,她的浑身放出鸦青色的淡光,将葛天黎的绝灵蓝界震碎。 葛天黎低声吼道:“鸦青使徒的印记?!” 龙玉朗说:“只有鸦青才有资格与深蓝抗衡,我费尽一生心血,就是为了获得一点鸦青的灵能标记,好等到挣脱深蓝控制的那一天。” 葛天黎说:“但也只能如此了,这个世界是深蓝的造物,鸦青无法长存。”招来吞噬虚无的黑洞,海面瞬间变成压抑的深黑,“这次带你回去,我再也不会放纵你了!” 龙玉朗笑了笑,抱着蒲牢站起身。就算敌不过葛天黎,凭着鸦青的一点能量,她还是有把握逃出去的。 在惊涛骇浪中狂呼:“白龙何在!” 原本晴朗的天空霎时浓云密布,冰霜万里,数以千计的白龙咆哮而下。 龙玉朗说:“大舅舅,你别忘了,我的血亲,除了葛天,还有白龙。”通过血的契约,她能把体内的鸦青灵能传给所有白龙,以此与葛天黎相斗。 龙玉朗在给每条白龙的元神里都刻了太古异国的符箓,结了手印驱动言灵,“圣化异能枷五重,临渊玉魔龙,开!” 所有白龙身形暴长,生出三头六爪,怒号着结成法阵朝葛天黎扑去。 葛天黎置身归元结界中,操控蓝灵封锁魔龙。 龙玉朗用刻了符咒的冰凌穿透脑心,利用深蓝灵脉做媒介,连接所有魔龙,把元神里的鸦青灵能传送过去。 魔龙凭着鸦青灵能附体,无视葛天黎的“灵能归元”,暂且能抵挡一阵,但随着时间流逝,超越极限负荷的反噬让所有白龙都化为灰烬。 葛天黎看到龙玉朗要逃,指挥旁边的族人:“快把卿儿抓起来!” “是!”葛天黎带来的人立马围了上去,这时葛天寅赶了过来,看到这等场面倒吸一口凉气。 龙玉朗抱着蒲牢打破葛天侍卫的围攻,一面操控数千魔化白龙,一面与葛天蓝灵打斗,消耗极大,看到葛天寅时皱起眉,“三姨母。”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348 葛天寅心疼道:“卿儿,你这是何必,为了一个现世的小龙女,你这是何必啊!” 龙玉朗咬牙举起剑,“三姨母,休怪卿儿无情了。” 葛天寅闭一闭眼,张开双手说:“你刺我一剑,快走吧!” “多谢姨母。”龙玉朗横剑划过葛天寅的胸膛,飞身远去。 两条魔龙跟来做掩护,龙玉朗则忙着召唤通向混沌海元的传送阵。 这时葛天黎突破鸦青附魂的魔龙阵追了过来,怒喝一声:“葛天卿,你给我回来!”说着,手中凝出硕大的蓝灵原核,朝她怀中的蒲牢轰去。 龙玉朗神经一紧,要是被原核击中,什么都完了。 传送阵还未完成,原核已经飞了过来挡也挡不住。 “缓滞!”她试着用言灵控制葛天黎的攻击,可是敌不过葛天黎纯粹的原始蓝灵,丝毫不起作用。 “混蛋!”龙玉朗抱着蒲牢四处躲避,可是逃到哪原核就像长了眼似的跟到哪。 “卿儿听话,跟我回去!”葛天黎又放出数个巨大的蓝灵原核,把龙玉朗团团包住,疾速聚集,“你逃不掉的!” 龙玉朗看着身下的逐渐成形的传送阵,一咬牙,抱着蒲牢转一个身,以双方交融的龙珠为钥匙,用尽全身最后的灵能种下强力封印,催动法阵,强行打开混沌海元,把蒲牢送了进去。 她笑,季娘,是我对不起你。 转身,龙玉朗把身周的蓝灵原核聚齐起来,纵身把原核引开,给蒲牢沉入封印,海元闭合争取时间。 “卿儿!”葛天黎大声吼道,声音颤动,充满绝望。 诏谕之契,我葛天族的诏谕之契! 他想清除原核,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龙玉朗是铁了心要断了葛天的希望。 龙玉朗看着蒲牢渐渐消失的面容,笑道:“君去飞天阙,我笑堕深渊。”季娘啊,等到有人为你揭开封印的那一天,你就自由了。希望那个时候,你不再伤心,也不再孤单。 龙玉朗大喝一声,用言灵引爆体内的蓝灵,和葛天黎强力的蓝灵原核阵互相冲撞,发出惊天巨响,轰隆一声冲了个烟消云散。 葛天黎精神崩溃,颓然跪倒在虚空,葛天寅蹲下身扶他,泪流满面,“哥哥,我们就在鹭海也很好,为什么非要这样......” 葛天黎怒斥,“阿寅你怎么能说出这种话!”起身凭空撕开裂缝走了进去,“一定有办法,长生殿大人留下的诏谕之契不可能这样脆弱的消失,我一定要想办法让它复活!” 忽然,葛天黎想到蒲牢体内的龙珠,眼里的光沉了沉,闷声笑了笑,牵过葛天寅的手,“阿寅,我们先回家吧,卿儿的事,总该给大家一个交代。” 说完,葛天黎招呼葛天族的仆人一同进了空间裂缝,片刻后便没了踪迹。 一切重归安宁。 这时,微不可查的,爆炸后的云烟里,一缕微小的元神飞快窜进了海中。 远处隐蔽的结界里,灰发飘逸的少年收起幻化水镜,对旁边的人说:“陛下,龙玉朗死了。” 昊天静默不语。 云少稔说:“一切全在您的预料之中。想不到啊,传说中的种族真的存在,托陛下的福,小的大开眼界,这等强悍的场面真是让人跃跃欲试、想入非非呢。” 昊天拍了他的肩,“走吧。” 云少稔看着海面说:“龙玉朗的逃走的元神就放着不管了?” “不用管。” “哈?” “她会回来的。”昊天说。 云少稔摊开手,“陛下,我说您这样放任不管,不怕葛天哪天把现世给灭了吗?” 昊天说:“管,朕当然要管。”抬起头,眼神沉郁,“所以必须借诏谕之契打开通往鹭海的大门。” 说着,她骑上玄通极帝虣,淡淡道:“路还长,朕很期待。”随即扬长而去。 云少稔回头看了眼狼藉的东海,叹了口气,转身随昊天去了。 仿佛一场噩梦,仅仅一月的时间,龙族便销声匿迹,灭了种。 就连应龙天伯,上古九龙子也没了。 与此同时,天下闻名的麒麟护法龙玉朗也没了音讯。 一切都成了谜。 直到很久很久以后,一个从东海村子里走出来的蒲家小女孩上了天,到了梦里,声称自己是蒲牢,请求觐见昊天帝姬。 从此以后,世间又多了一个谜——不知身藏何处,只靠操纵肉傀儡在外活动的龙族幸存者,蒲牢神君。 这天天晴,微风,蒲牢换了新的肉傀,从洪钟深渊到嫏嬛阁看书。 她已经算不清这是第几个傀儡了,只是知道她的身体里埋着另一个人的龙珠,脑子里不时还回荡着她的命令,血液里浸着她的灵息。 她原本是恨她的,可是在冰冷寂静的海元里躺着,渐渐的,她的心开始麻木,甚至连恨都被稀释了。 有的只是淡漠。 蒲牢抬起头,看到书架顶端的卷轴,不知怎的,就是想拿下来看看,飞身抽出卷轴,原来是海神卷轴。 她不想看。都不存在了,还看它做什么? 忽然有风吹进来,有些湿冷,隐隐藏着雪的清香。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349 就像......被飞雪击落的白栀子。 蒲牢像是想起了什么,循着风来的地方走去,看到前面的天井下身着华服的嫏嬛女官正在整理告示栏。 蒲牢走到告示栏前,看到上面的字,“嫏媓赋。” 颜如玉向她行礼,“神君。” 蒲牢再往下看,眼帘垂下,念出下面的名字,“敖清。” 颜如玉看着告示栏说:“是啊,还是四千年前的事了,那时候嫏嬛阁举办藏书大赛,折桂者封王,男为郎皇,女为嫏媓,第一届的冠军就是敖清。” 蒲牢沉默。 颜如玉把宣纸解下,“后来崇拜敖清的后生为她写了赞美的文章,便是这嫏媓赋。” 蒲牢问她:“你撕它做什么?” 颜如玉说:“这是我在位时的事,现今如玉要走了,这些陈年往事,就也随我走了吧。”她说着笑了笑,卷着宣纸慢慢离开了。 八橘敛着眸子走了进来,对颜如玉略一施礼,颜如玉笑道:“八橘,嫏嬛阁今后就交给你了。” 八橘道:“师父慢走。”她看向蒲牢,已然没了幼时天真的模样,“神君,嫏嬛阁即将修缮,还请君上早些离开。” 蒲牢从她身边走过,“打扰了。” 等蒲牢走远了,八橘才回头,默默看着她孤寂的背影。 八橘在案前坐下,刚提起笔,一个仙女领着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娃走过来,“八橘大人,这是今年分来的小仙女,麻烦您了。” 八橘放下笔看着小女孩,“你叫什么名字?” 扎着小辫子的女孩吸溜鼻子,“回大人的话,我叫姚碧君,是、是朱亭仙子,请大人指教!” 八橘随手拿了一卷纸给她,“念来听听。” “是。”碧君唯唯诺诺地接过来,深吸一气,大声念道:“嫏媓赋,题嫏媓。梦姬城里嫏嬛阁,天帝书藏千万重。上下才与争九阕,自挂帅旗嫏媓封......” 清澈的阳光从窗外照进来,映在碧君稚嫩红润的脸庞。 ————【外传:嫏媓赋】【完】———— 作者有话要说:  (*^__^*) ←九九的微笑 ☆、葛天长生篇1 ————【卷三|葛天长生篇】———— 乳白色的纱帘静静垂在窗前,外侧罩着深咖的厚布落地窗帘,杏黄流苏的系带则随意散落在光滑的木地板上。 已是寒冬,阿絮光着脚踩在地板上,索性屋内暖气开得足,也不觉得冷。 蒲牢握着鼠标在浏览器上点了两下,托着腮侧头看阿絮,目光落在她手里捏着的信笺纸上。 蒲牢说:“龙儿,你书桌上有很多东西。” 阿絮的心思似乎都被手中的信纸吸引了,没有注意她,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蒲牢怂了一下鼻子,又说:“全是信啊。” “嗯。”阿絮拉开抽屉拿了纸笔写东西,“还有明信片。” 蒲牢转着鼠标的滚筒,垂着眼睫说:“这个时代明明有方便的通讯工具可以用,为什么还要写信呢?不是很麻烦吗。” 阿絮抖着笔头说:“这是情怀,蒲姥姥。” 蒲牢撇一下嘴,啪一声把鼠标拍在桌上,走过去看她,“这些都是谁给你写的?” 阿絮把信掩住,仰头看她,“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吗,上个月我突然收到妃妃的信,我已经好久没跟她好好说过话了。” 蒲牢不耐烦道:“说名字。” 阿絮眨眼,“唐雪妃啊,你认识的,我们从小长大,我最好的朋友。” “记不得。”蒲牢扒拉她的手,“你写什么,给谁写的?” 阿絮捂着信纸说:“给妃妃的回信。” 蒲牢继续扒拉,“我要看。” 阿絮说:“你怎么能看我写给别人的东西呢?这是隐私。” 蒲牢问她:“那她给你写了什么?” 阿絮说:“这是我跟她的事,没有义务告诉你。” 蒲牢盯着她看了一会,转过身说:“不让我知道就算了。” 阿絮笑了一下,拿开捂住信纸的手。 蒲牢突然又倒了回去,脖子往前一伸,“不让我知道,我偏要看!” 等看清纸上写的东西以后,蒲牢愣住了。 这是...... 印满粉色爱心的信纸上写着工整的字迹,称呼的位置填的是秋宁两个字,至于下面的......都是些不知从哪摘录来的情话。 唔。蒲牢把爱心信纸折起来揣进外套的小包里,清清嗓子说:“我收下了啊。”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350 阿絮笑着眯起眼,顺势抱住她的腰,脸颊贴在蒲牢后背上,压着嗓子说:“你还真是一点都不客气。” 蒲牢揉一把她的头发,问:“唐雪妃到底跟你写了什么?” 阿絮窝在靠椅里,把腿抬上去,脚踩在椅子上,抱着膝盖说:“我是跟她回信来着,结果看到那么粉红的信纸就忍不住写点其他的。”想了一下,又说:“前两次她寄信给我,也没说什么,就是寒暄两句,唠唠家常。不过前天她又给我寄了一封,说请我们去大兴安岭玩。” “我们?”蒲牢疑惑道。 “是啊。”阿絮诶了一声,把桌上杂乱的纸片全部扫进抽屉里,低着眼说:“她请你也去呢。” 蒲牢说:“大兴安岭以北是古鬼方边境,罗刹遗址就在那附近。我们要去北冥神山找离清言灵,她叫我们去东北正是赶在好时候。” 阿絮看着台灯的白光出了一会神,手指收紧,隔着薄薄的外套和睡裙捏住蒲牢腰上的软肉,轻声说:“其实仔细想一想以前的事情,很多我没注意的细节现在看来,都很值得深究。” “你是指什么?” 阿絮说:“小时候妃妃每次来找我玩,总会问你在不在,然后肯定会想方设法叫你一起去。” 蒲牢说:“我没什么印象。” “有一次,初二春游吧,我说你忙实在去不了,结果她也不去了。”阿絮拽着蒲牢的长发把她的头拉下来,“她总是有意无意地盯你,想必秋宁在她心中留下了很特别的印象吧。” 蒲牢的鼻尖悬在阿絮眉心之上,低着眼摸摸她的脸颊,“我只想知道我在你心中是否留下了很特别的印象。” 阿絮穿着纯白色的真丝吊带睡裙,胸前和裙裾镶着蕾丝花边,小巧的缝隙里露出白皙的肌肤。她的一条腿压在另一条大腿上,睡裙柔顺的面料贴着腰臀勾出曼妙的身姿,银色的长发随意散在肩上,垂落腰间。 蒲牢低头看着阿絮婀娜袅袅的身子,心底不禁再次感叹:这个小鬼,真是长大了...... 阿絮说:“有啊,特别深的印象。” 蒲牢眼睛一亮,“什么?” “肾虚。” 噗—— 蒲牢呛了一口气,跌倒在阿絮身上,哀怨地问:“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阿絮特别正经地跟她说:“真的,我跟你讲大实话。” “嗯。” 阿絮把她抱在怀里,低着眼帘,一面回忆一面说:“第一次跟你见面,你从高架桥上跳下来,我以为你是练武的,轻功很好。然后我看你那么白,一点血色都没有,想着电视上打六味地黄丸的广告,里面说肾虚的人都这样,我就觉得你是练轻功太辛苦了,所以肾虚。” 蒲牢忍不住笑了,挠着阿絮下巴问:“这就怪了。龙儿,你说你是喜欢以前那个肉傀,还是喜欢我呢?” 阿絮装模作样地皱起眉,似乎很纠结,深沉地回道:“这是个很严肃的问题,非常值得深入探讨。” “啊?”蒲牢眨巴眼,她本以为龙儿会毫不犹豫地说不管如何,她永远在乎的只有她。 阿絮却说:“哎,果然我还是喜欢那个肉傀,毕竟是她从小和我一起,把我带大的。”摇一摇蒲牢的肩,难过地说:“怎么办呢,秋宁,我把你扔了吧?” “我不。”蒲牢急忙死死抱住她,“你不能这样对我。” “哈哈哈哈。”阿絮笑得肩膀抖动,捧着蒲牢的脸颊,在她额头吻了吻,温柔道,“我才舍不得呢。” 蒲牢刮了一下阿絮鼻子,嗔道:“就知道淘气。” 阿絮晃晃脑袋,得意地哼哼,“就淘气。”她一手抱紧蒲牢的腰,和她坐在椅子上,一手够到梳妆台去拉小抽屉,说:“秋宁,我前两天逛商场的时候买了好多东西,你看看喜不喜欢。” 蒲牢扭头去看,“什么东西啊?” 阿絮说:“哦,对了,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你。就是你在洪钟深渊堆的那些珠宝,我卖了一点换钱了,还有那些蛋壳——” 蒲牢猛地坐起身,“你把我的蛋壳怎么了!” 阿絮按住她的肩,“你别紧张,我给你收好了。” 蒲牢长舒一气,她害怕阿絮又把她的蛋壳送去实验室做碳酸钙实验了。 阿絮边翻抽屉边说:“我跟你说一声,害怕你找不到着急嘛。”问蒲牢,“我们要搬去青宫住吗?” 蒲牢靠在扶手上,好整以暇地看她,“龙儿,你想留在凡尘四处游历吗?” 就像......曾经的那个人一样。 阿絮说:“我没有特别的想法,怎么样都行,看需要咯。”说着,她拿出一管精致的口红,送到蒲牢眼前,“我觉得这款特别适合你。” 蒲牢接过去看了看,“烈艳蓝金999?” “嗯呐。”阿絮旋开管盖把口红交到她手里,又把自己嘴巴凑过去,“快快快,给我涂上。” 蒲牢扑哧一笑,捏住阿絮下巴,用膏体对准她的嘴唇,“你不是说适合我吗,怎么自己拿去用了?” 阿絮撅着嘴支吾,“我说适合你就是适合你,肯定是给你用的啊,不信等会你看。” “好好好,我看我看。”蒲牢扬了扬下巴,居高临下地看她,捏着她下巴左右转转,“嗯,你别说话了,唇线都没勾好。” “嗯!”阿絮乖乖闭上嘴,等蒲牢仔仔细细给她涂好烈焰大红唇。 蒲牢抽出手,“好了。”把口红盖子扣好放在桌上,“你看看?” “好看!”阿絮对着镜子拍手。 蒲牢笑了。这个小鬼,真是越来越自恋了。 蒲牢转过身,屁股靠在桌沿上,说:“你大晚上给我展示买的东西,就是画个女鬼红嘴巴?唔——” 话还没说完,蒲牢就被阿絮拉过去狠狠吻住。 只是四片唇瓣紧紧贴在一起,相互摩擦,并没有更深一步的深入。 磨蹭一会后,阿絮放开蒲牢,抱着她转向镜子,“看你的大红唇,好看吧?”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351 蒲牢抹掉唇角蹭出来的口红,眉毛挑了一下,“哪里好看了?” 阿絮不理她,拿着口红在嘴上使劲涂,“你涂的不够浓,不行不够用,我还是得自己来。” “你涂那么多做什么?” 阿絮转头在她脸上响亮地“啵”了一下,指着火红的唇印说:“盖戳!” 蒲牢一懵,摸着脸上的口红印子,脑子有点晕。 阿絮说:“我在彩妆柜台转圈的时候早就想这么做了,想着一定要试一试,现在我要把想法付诸实践!” 蒲牢往后退,“等等,你又要做什么实践?” 嗷~ 英勇的小白龙勇猛地把大青龙扑倒在了软绵绵的大床上! 阿絮侧身压在蒲牢身上,握住她的手腕,不断亲吻她娇嫩的脖颈,在白皙的皮肤上留下一圈红艳的唇印。 蒲牢被她弄的痒痒,憋不住轻声地笑,仰着脖子放任阿絮作乱。 阿絮一路吻到蒲牢胸前,被纯黑的真丝睡裙拦住了去路,不耐烦地哼唧一声,把蒲牢肩头的吊带拉了下去,露出一片大好河山。 看到阿絮嘟起的红唇就要落下来,蒲牢说:“身上弄满了等会你给我洗啊?” 阿絮爽快应道:“我洗!”俯冲下去一口含住蒲牢右胸上嫣红果实用力一吸,引得蒲牢身子微颤,不由娇吟一声。 阿絮看着开在雪白乳峰上口红唇印中的红梅,笑着指给蒲牢看,“秋宁快看,岭上开花!” 蒲牢把她的手打开,“指什么指,不许笑。”撑着身子坐起来,逮着阿絮把她摁到床上,使劲打她屁股,“我让你胡闹!” “啊~”阿絮抱着蒲牢,把脸埋在她两腿之间,嗷嗷哀嚎。 蒲牢听着她叫声带着股媚劲,知道她又在装怪,手上用力打她屁股,“叫你胡闹!以后还淘不淘气了!” 阿絮眯着眼用力吸取蒲牢身上浓郁的龙息,还有清淡的薄荷味道,一面陶醉地配合大叫,“啊啊~不淘气、不敢了!啊~” 住在客厅水族箱里的珍珍顶着两轮黑眼圈发呆。 老螺蛳香香爬到珍珍睡的陶瓷杯里,拍拍她说:“快睡吧,你学会要习惯这种环境入眠。” 珍珍诧异地看她,“你能睡着吗?” 香香往壳里一缩,“我壳隔音效果好。” 珍珍愁苦地抱住头。明天,就是明天,她一定要跟主人申请搬到楼下池塘去住! 作者有话要说:  嘿,岭上开发!吃我一记鲍鱼捅!绝杀、岭上发发鲍鱼捅!(别管这只废九,拖出去扔了... ☆、葛天长生篇2 蒲牢问阿絮想要一个怎样的婚礼。 阿絮裹着被子说:“有的神君不是说过,要用十六台大轿把我抬回青宫吗?” 蒲牢说:“我是问问你想要什么样的,如果只是十六台大轿那也好办。” 阿絮转过身子,“你喜欢什么样的?” 蒲牢想了一会,说:“其实我想试试婚纱。” 阿絮问她:“你穿过凤冠霞帔吗?” 蒲牢摇头,“我又不曾许人,哪里会穿那个......” 阿絮说:“你不会因为好奇偷偷收集一套穿着玩吗?” “不会。”蒲牢撩开阿絮唇边的发丝,“你会?” 阿絮把头闷在被子里笑了两下,“嗯。Cosplay嘛,不过是很劣质的那种。” 蒲牢英文学的不好,在脑子里拐了几道弯才想明白阿絮的意思,说:“那你都cos过什么?我怎么从来不知道。” “我跟你学学。”阿絮清清嗓子,从被窝里坐起来,理理头发,绷起脸斜着眼看蒲牢,低声道:“龙儿,你又淘气。” 蒲牢给了她一个爆栗子,“看我怎么收拾你。” “嘿嘿。”阿絮窝进蒲牢怀里,笑了一会,说:“婚纱就婚纱吧,我们明天去市中心的礼服店看看。这样说起来,举行婚礼的话就要去教堂了。秋宁,你知道耶稣吗?” 蒲牢搂着阿絮,下巴靠在她肩膀上,轻声说:“嗯......算是知道吧,在学校的课本上见过,还有十字架,圣经。” 阿絮诶了一声,好奇地问:“那是西方的神,你没见过吗?” 蒲牢摇头,“没有。不知道他们是否存在,或许他们也不知道东方的神。” 阿絮说:“吸血鬼和幽灵那些呢,也没有吗?” 蒲牢说:“这我真不知道,毕竟神族的统治范围也是有限的,就和凡尘的国界一样,都有自己的活动范围,超出的部分都是未知。” 阿絮笑道:“你们神族不行啊,看人类都互联网全球同步了,结果你连上帝都没见过。不行,什么时候我要给你们组织一个全球神族多峰会谈。” 蒲牢揉她脑袋,“你这小脑瓜子里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阿絮说:“秋宁我跟你讲啊,西方的传说里有个情欲巫女叫莉莉丝,她是亚当的前妻。” 蒲牢说:“我记得书里说亚当的妻子是夏娃,他们就像上古末期的伏羲和女娲一样,创造了凡尘和人类。” “对啊,亚当见了夏娃,见异思迁,就把莉莉丝甩了。”阿絮用手指绞着蒲牢的发丝邪邪地笑。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352 蒲牢皱起眉,“原来西方传说里也有始乱终弃的雄性。” 阿絮说:“在西方神话里,莉莉丝象征着性,爱情,还有魅力。” 蒲牢说:“你这么一提,我倒想起个老熟人,她在神界也很享用这些‘美誉’。” 阿絮心中暗笑,“哦,还是你的老熟人。” 蒲牢抓一把头发,“她和谁都是老熟人吧。” 阿絮好奇地问:“是谁呀?” 蒲牢说:“九玉面。” 这个名字虽然不熟,但阿絮在梦里还是听过几回的。她猜着问:“金毛玉面九尾狐?” 蒲牢抱着阿絮,亲亲她的唇角,“是啊,她的化身常年在凡尘游乐,变过妺喜、妲己,又去了瀛洲化名玉藻前,被阴阳师封进了杀生石,后来逃出去跑到了摩竭佗国,成了斑太子的王妃华阳天。” 阿絮呲牙,“我在想啊,要是莉莉丝和九玉面撞到了一起,这两个女人的反应肯定很好玩。” 蒲牢一本正经道:“不敢想象,那会是一场古今绝后的狐媚较量吧。” 阿絮从蒲牢怀里逃出去,钻进自己的被窝,拉好被子说:“啊,我好想去国外留学啊,说不定能认识藏在人界的西方神族,就能见到莉莉丝了。” 蒲牢耳朵动了一下,把阿絮从被窝里扒拉出来,“等等。” 阿絮翻身背对着她,“睡觉睡觉,明天去看婚纱。” “宋明絮小朋友,你给我过来。”蒲牢把她连人带被子一起捞进怀里,捏着她的小鼻子说:“你去见莉莉丝做什么?” 阿絮眼皮一掀,“莉莉丝是我女神啊。” 蒲牢嘿了一声,揪住阿絮耳朵,“你居然认别的女人做女神?!” 阿絮说:“是啊,我有事情想请教她嘛。” 蒲牢挠她痒痒,“我叫你胳膊肘外拐!” 阿絮忙不迭求饶,“啊,女侠饶命,女侠饶命!” 蒲牢覆在她身上,揉着她的耳朵根说:“叫我什么,再叫一遍?” 阿絮面上一红,别过脸轻轻唤了一声:“夫人......” “诶。”蒲牢垂着眼睫轻笑,借着月光牵起阿絮的手慢慢送到嘴边,吻了吻,柔声应道:“小娘子。” 阿絮抬头在她唇上啄了一下,“大夫人,快睡觉!”然后躲进被子里。 蒲牢挪到阿絮的被窝,从背后把她抱在怀里,饱满的胸脯贴在阿絮温热的背上。她用手指轻柔地摩挲阿絮光滑的手臂,小声问:“娘子可不可以告诉我,你想请教莉莉丝什么问题?” 阿絮伸出一只手揽住蒲牢的头,转头凑在她耳边说:“我想请教她,怎样才能套牢一条龙的心。” 蒲牢说:“听话,不淘气,好好吃饭,开心地生活,然后每晚乖乖跟我困觉,就行了。” 阿絮仰头抱住蒲牢脖子,忽闪眼睛,“就这样呀?” 蒲牢吻住阿絮,与她唇齿交缠一番,说:“再生一条小花龙。” 阿絮推她,在她锁骨咬了一下,“不生不生。” 蒲牢笑了一下,舔舔阿絮脖子,“娘子你说,我们的宝宝是什么颜色的?” 阿絮说:“最好随我是白龙,要不然像你,黑不拉几的,难看死了。如果是黑白色的花龙,我就不想养她了。” 蒲牢说:“像谁都好,你不养我养着,我养你,再养小花龙。”亲亲阿絮发顶,“好不好?” 阿絮在她怀里拱,“那你更喜欢我还是小花龙?” 蒲牢毫不犹豫地说:“喜欢你。” 阿絮笑得颠颠儿的,豪爽地赏了她一个大啵,顺道揉了一把大波的回礼,抱住她,“好,夫人晚安。” 蒲牢抚摸阿絮长发,安静闭上眼,“娘子好梦。” 早上阿絮坐在梳妆台梳头,珍珍趁着蒲牢出去买早饭的空档爬到阿絮跟前,说:“主人,我要,申请——” “停!”阿絮举起手,手指点她,“不许结巴,一口气说完。” “报告主人我可爱美丽善解人意纯情优雅的珍珠蚌精珍珍想要从水族箱里搬到楼下的小池塘去住希望主人批准主人您一定要批准啊!” 嚯——珍珍一口气说完,立马捂住小肚皮喘息。差点憋死。 阿絮掂着粉底的手悬在半空,看着珍珍挑了下眉。哦? 阿絮说:“行,你带着香香一起吧。” 水族箱里冒了个泡,小螺蛳从假山里爬了出来,贴在玻璃壁上偷听。 珍珍说:“好的主人。” 阿絮拍好定妆粉,在镜子里看看,又用眉笔添了添眉尾,“你们有什么想法只管提,我肯定会答应的。” 珍珍欢天喜地地拖着香香搬家去了。 香香一脸苦逼,似乎很不情愿。 珍珍说:“香香你怎么不高兴啊?” 香香没有回答它。 到了楼下的小池塘,珍珍终于明白了香香不情愿的原因。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353 住在老树根下的蛤蟆老头老远看到香香就跳了过来,“哎!田螺姑娘!你最近怎么都不来池塘了啊!老夫等的可是望穿秋水!” 珍珍鼓了鼓腮帮,摊手,“我什么都不知道。”噗通一声跳进水里逃走了。 再说另一边,蒲牢和阿絮吃了早点去了市中心的商业街,阿絮拉着她挨个逛着礼服店。 原本店里的导购看到阿絮年纪轻轻没什么钱的样子,对她爱答不理,结果看到跟着走进来的蒲牢,眼都直了,一直盯着她腰带上的夜明珠发呆。 阿絮靠在贵妃椅上,翘着二郎腿问导购:“怎么样,我开的条件能做出来吗?” 导购缓了缓神,这才认真看了看阿絮给的设计图纸,转两下眼珠,笑着说:“小美女,这个我要给店长说说,让她问问上面的形象设计师还有服装师。” 阿絮食指敲着扶手,“那我要什么时候才能收到回复呢?” 导购说:“很快的。” 蒲牢站在一边看店里挂着的礼服,皱眉说:“我总觉得这里有股气味。” 阿絮问:“什么气味?” “香味。” 导购说:“是店里的香薰。” 蒲牢问:“真的?” 导购点头,拿着阿絮的图纸上楼,说:“请两位稍等,我去发传真。” 店里另外一个服务生接了柠檬水过来,对阿絮说:“两位可以先在这里看看,如果有喜欢的礼服可以试试看。” 阿絮毫不客气地点头,“好啊。”然后指着展柜里挂着的晚礼裙问蒲牢,“你觉得这里面哪个好看?” 蒲牢摸着下巴想了会,拿了一条露背水晶白纱裙给阿絮,“试试?” 阿絮看着暴露的深V白裙了然地笑了一下,“行。”拿着问服务生,“试衣间在哪?” 服务生带着她往后台走,“小姐这边请。” 蒲牢朝阿絮比了个大拇指,看她走了以后坐到沙发上,拿起柠檬水喝了一口。奇怪......蒲牢揉揉鼻子,怎么总觉得这股香气甜的过分了? 服务生拉开试衣间外厅的门,“试衣间在这里,如果小姐有什么需要可以叫我。” “好。”阿絮走进一个试衣间关好门,刚拉好帘子就闻到一股浓郁的香甜气味。 阿絮看看四周,这里香薰味道这么浓,难道香薰灯就放在附近?她晃一下脑袋开始脱上衣,管它呢,先换礼裙试试。 阿絮光着身子转身拿晚礼裙,刚一转头,看到突然冒出来的人吓了一大跳,“啊。” 被浅金大波浪卷发掩住半边的瓜子儿脸噌地凑到阿絮面前,娇艳的红唇微微勾起,涂着茜素红的纤长指甲轻轻点了点阿絮的下巴。 “啊哼~”女人慵懒地撩了一下身后的卷发,倚在墙边,眯着半只狐狸眼,喉咙里发出似笑非笑的嘤咛声。 阿絮急忙用裙子捂住前胸,“这位姐姐,这有人了,你到旁边去换衣服——” 女人裸着肩膀蹭了上去,带着馥郁甜香的软手盖住阿絮的嘴,“哎~奴家才不是来换衣服的呢。” 阿絮手足无措地睁大眼。那你...... 女人浅浅地笑,“嗯?”从身后拿出一只精致的粉红小盒子,一手翘着兰花指打在阿絮肩头,围着她走了一圈,靠在她耳边呵一口气,“我说呀,小妹妹,穿这件礼裙呢,这个......”说着,她的手摸到阿絮文胸的后扣上,慢慢解开,“是要脱的啊。” 阿絮心中猛地一惊,躲到一边出手捉她,却被女人逃了开去。 女人咯咯地笑,扭着腰,一手放在翘起的臀上,把粉红的盒子递给阿絮,“穿礼裙呢,是要换隐形乳贴的,大姐姐我这正好有上等货,小妹妹买一盒怎么样?”伸出食指滑进自己宽敞的衣领,在椒乳叠起的边缘轻轻弹了一弹,“质量超好的哟~” 作者有话要说:  这几天砖家审查搞得大家草木皆兵,来不及码字,两三天不能更新,等着周五把砖家送走吧╮(╯▽╰)╭ ☆、葛天长生篇3 哈? 阿絮眉头皱在一起,严严实实捂着前胸,呵斥女人:“喂,我说大姐,看你长得那么妖娆,还在这儿卖这种东西......”不自然地抬一下眉毛,“该不会是私底下干什么勾当的吧?” 女人一听不高兴了,绞着发尾媚声道:“哎哟,瞧你把人家说的。才不是小妹妹你想的那样咧,我呀,可是身怀绝技,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兵家阵法,安邦之道,无所不知,无所不晓呢。” 阿絮才不信她的鬼话,肯定是来骗钱的,就赶她出去,“走走走,我还要换衣服,出去出去!” “哎哎,别呀~”女人反手撑住门,手指在门锁轻巧一动,咔哒把门反锁了。她又从身后拿出一个小包,给阿絮说:“还有呢,穿礼裙呀,最好换上这种白色的小裤裤,以免走光。” 阿絮看着白色的蕾丝小内裤,左右两面都是系绳,前后兜布是穿孔的蕾丝,面上一红,扔到一边,“谁要穿、穿这种啊!” 女人吹开挡在眼前的发丝,不知是不是戴着美瞳,她的眼珠呈现出魅惑的紫红色。她说:“小妹妹,你真是一点情趣都没有呢,如果一直这样幼稚下去,怎么能抓住爱人的心呢?” 诶? 诶诶诶? 幼稚吗? 我幼稚吗! 我已经二十一了好吗! 阿絮低头看了眼自己高耸的胸脯,发育也不错啊,抬头狠狠瞪女人,用眼神质问她:你凭什么说我幼稚! 女人似乎看透了她的心思,扭着腰靠在墙边,眯着眼懒散地看着她,嗓音极富磁性地说:“看来你真是一点都没有开窍。小妹妹,快结婚了吧?” 阿絮警惕地看她,“你怎么知道?” 女人笑,“唉哟,都到这儿来订做婚纱了,不是结婚是什么?”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354 婚纱的设计图纸阿絮只给那个导购看过,这个女人是怎么知道的?阿絮沉着眼看她,隐约觉得眼前这个妖媚的女人很是不对劲,再不跟她客气了,冲她吼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这时蒲牢见阿絮半天没有出来就进来找她,在外面喊了两声:“龙儿,你换好了吗?” 女人听到蒲牢的声音猛地扭头去看门,阿絮奇怪地看她,女人又急忙回过头,对阿絮娇媚地笑。 蒲牢在阿絮在的试衣间门外停下脚,忽然皱起眉,厉声说:“龙儿,你和谁在里面!” !!! 阿絮太阳穴一蹦,推了一把女人,低声道:“你有病啊!” 女人无辜地眨一下眼。 阿絮用力把她推开,女人趁机把乳贴和蕾丝小裤裤塞到她手里,哎哟一声撞开门扑了出去。 “哎哟~疼死奴家了。”女人倒在地上,窈好的身材弯成火辣的S形,一手托着下巴,勾着唇看向蒲牢,伸出手,“可不可以扶人家起来一下呀?” 蒲牢诧异地看着倒在地上的狐媚女人,把她拉起来,“九玉面?!” “呵呵。”九玉面站好身子,一手搭在试衣间的门框上,说:“神君别来无恙。”朝里面努嘴,“别着急,你家宝贝呀,好着呢。” 阿絮愣住了。唔,这是个......什么情况? 蒲牢黑着脸关上门,挡在门前问九玉面:“你在这做什么?” 九玉面说:“奴家只是......尽一点地主之谊呀。”眨巴眼。她又朝试衣间大声喊道:“小妹妹,我给你的东西记得换上呀!” 蒲牢问:“什么东西?你给我家龙儿什么了?” 九玉面垂着眼,某种暗光浮动,笑道:“你会喜欢的。”她看着一脸严肃的蒲牢,心中暗笑:对付你这种表面禁欲正经,实则欲求不满,一经撩拨就会缴械投降的神君,我最拿手了。 “两位请用。”服务生端来两杯精致的瓷杯,上面画着腾云驾雾的白狐狸。 阿絮换好礼裙,露着白皙的后背坐在蒲牢旁,好奇地捧着瓷杯左看看,右瞧瞧,”真好看。”然后小小抿了一口,“唔,这是什么?” 蒲牢的眼神不时往阿絮背后瞟,有时候趁人不注意还会偷偷摸上两把。 九玉面摇着羽扇,半眯着媚眼,回道:“狐鞭酒,滋阴壮阳。” 阿絮把嘴里的酒全部吐了出来,“噗——” 蒲牢咳了一声,把杯子拿远,一手将阿絮揽进怀里,捂住她的嘴,问九玉面:“按你的性子,肯定不会无缘无故在这里出现,肯定是早就谋算好了,在这等我吧?” 九玉面掩面轻笑,“是呢,君上还是一点客套都不讲,一上来就直接把人拆穿了呢。” 蒲牢说:“你是人吗?” 九玉面噢了一声,摊一摊手。 蒲牢问:“这家店是你开的?” 九玉面摇摇手指,“不是的呢。” 蒲牢说:“那没关系,我只要知道龙儿设计的婚纱什么时候能做出来,做得好不好。” “能,绝对给您做好。” 蒲牢问:“几天能取?” 九玉面说:“一个月。” “价格?” 九玉面朝后靠在椅背,“价钱好商量,不过我可不要现钱。” 蒲牢就知道这只死狐狸肚子里就没有好水,“那你要什么?” 九玉面往蒲牢身边凑了凑,小声说:“一周后,在妖仙选美的决赛上,还请神君务必到场,顺便投我一票。” 阿絮顿时来了兴趣,问:“妖仙选美大赛!那是什么?” 蒲牢扶了一下额头。这玩意儿还在举行呢?真是有够无聊的!思及此处,蒲牢不禁在心里把开创选美赛的罪魁祸首又狠狠鞭尸了八百遍,这人真是死透了还不让人安生! 九玉面眨眼,惊讶道:“白龙妹妹居然不知道吗?哎呀,这可真是遗憾呢!说起来,妖仙选美大赛还是从你们北海兴起的呀~” “啊?”阿絮一头雾水,很是好奇,“那是怎么回事,快跟我说说。” 九玉面嗔道:“嗨哟,就是当年北海龙王敖清在世的时候,跟昊天陛下提议组织的选美大赛,邀请梦里凡尘鬼市的神仙妖鬼参加,评选出才貌第一的美人呀~第一届的冠军就是敖清嘛。” 蒲牢捂住了脸。 阿絮反应了一下,不是,那敖清不就是龙玉朗吗?转头看到捂脸的蒲牢,小嘴一嘟,狠狠踩了她一脚,你捂什么捂! 蒲牢啧一声,看着阿絮叹气,用神态告诉她:我只是觉得,这种无聊的事情,让我感到很尴尬。 阿絮拧了一把她的大腿,瞪眼:哼,有什么好尴尬的!我看你分明就是心里有鬼! 蒲牢无语,只是希望九玉面别再说下去了。 九玉面继续赞叹道:“想当年北海龙王敖清先是拿下了嫏嬛阁藏书大赛的冠军,封为嫏媓,后来又创办了选美大赛,封为天下第一大美人,真是一代女神呀,奴家好生羡慕。” 阿絮突然问:“那我呢?我漂亮还是敖清漂亮!” 九玉面怔了一下,掩唇笑道:“妹妹真是有骨气。”话锋一转,指向蒲牢,“说起来,神君当年也是被力推的种子选手呢!” 蒲牢满脸冷汗,“啊,什么?”别说了,我警告你,别再说了啊! 可是怕什么,就偏偏来什么。 阿絮穷追不舍,“什么?秋宁当年也参加过选美吗?怎么样怎么样!是不是也当过冠军!”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355 九玉面摇头,“没有啊。” 阿絮问:“为什么啊?”秋宁明明长得很美的,笑起来特别好看。呃,如果她肯笑的话...... 九玉面笑道:“那届参赛人选里,以神君的姿色,当时能够匹敌的也就只有十阎王里的冥雪姬了吧。可是在比试里,神君总是绷着一张脸,冷冷的,逼的人都不敢直视。初赛的时候有胆子大的小神开玩笑叫了声‘神君,笑一个’,结果就被君上打飞了,吓得裁判立马取消了神君的比赛资格。再后来,妖神两界都有一个说法,说蒲牢神君是‘不笑美人’。” 阿絮看蒲牢的脸捂得更紧了,原来她觉得尴尬不是因为龙玉朗,而是因为“不笑美人”。 阿絮抱胸看蒲牢,“神君,笑一个。” 蒲牢立马笑脸盈盈贴了上去,“哎,宝贝......” 阿絮张手拍她脸上,“也不是很难啊。” 九玉面摇着羽扇饶有兴致地看她们,“两位感情真是好呀。”啪一声合上扇子,说:“那么,事情就这样定下吧。”对蒲牢说:“一个月后我会派人把定制的两套婚纱送到府上,不过同时也希望一周后您能到金凤台来为我投票。” 投票蒲牢倒是没有异议,不过...... “金凤台?”蒲牢问道,那不是凤凰族的领地么。 九玉面认真起来,“不错,金凤台,请柬明日我便给您送去。”看着阿絮笑,“白龙妹妹的份自然也算在里面了。” 蒲牢说:“选美决赛定在金凤台,就是说你的对手是......” “懿凰公主。” 自古以来就有龙凤呈祥之说,敖清失踪后龙族最美首推神君蒲牢,而凤凰里最出名的当属金凤家的懿凰公主,所以这两位也没少被人放在一起比较,也传出过一些无中生有的闲话。 不过时间过了那么久,早年的流言蜚语早就没了,蒲牢想着只是去金凤台给九玉面投个票应该没什么问题,就答应下来了。只是她没想到懿凰那么心高气傲的人也会参加选美大赛,估计和她当年一样,是被族人推上去,无可奈何只好参加吧。 告别九玉面,回家的路上,阿絮问蒲牢:“秋宁,懿凰公主......是什么人啊?” 蒲牢嗯了一声,“就是金凤族的公主。” 阿絮说:“那刚才看你提起她的时候,怎么好像有点紧张啊?” “我没有。” “你就有。”阿絮不满地哼哼,“我看你和龙玉朗没什么两样,吃着碗里的瞧着锅里的,都不是好龙!” 蒲牢气急,阿絮怎么能把她和龙玉朗那个祸胎相提并论呢! 蒲牢灵机一动,问阿絮:“龙儿,九玉面在试衣间里给了你什么?” 阿絮脸上一烫,加快脚步走到前面去了,“没,没什么啊......”她才不要让她看到乳贴和蕾丝小裤裤呢! 蒲牢巴巴地跟上去,笑道:“是什么啊,跟我说说呗。” “哎呀都说了没什么了,再问我不理你了啊!” “好好好,我不问了。”蒲牢笑。我不问,我回去看。 作者有话要说:  砖家走啦,砖家走啦~~~(九九转圈欢呼中... ☆、解锁 《遥塔传说·化禄》第三章:长眠 一大早化禄便从茅草堆里爬了出来,拖出一个破烂的木盆,把昨天准备好的葛草剁烂用溪水泡了一阵,待盆里的水差不多染成深褐色,便一股脑儿把水往脑袋上浇,然后用手抓几把草泥往头发上扒拉几下,跑到溪边一看,纯白的卷发勉强染成亚麻色,这才完事。他又跑回城隍庙里,满是灰的香炉里扒了两下,扯出一条黑布带,学街角郝瞎子那样斜着给左眼一绑,露出一只右眼,然后抹了点黑灰在眼眶,伪装成因被揍而充血红肿的眼睛。 准备完毕,化禄小心翼翼地把一只只装满昨晚捏好的一千只白面兔子的八宝盒子搬到推车上,抽出卡木轮的石块,嘿呦一声推着车子迎着初升的朝阳上路了。 “鹿兄贵安!”“树姨贵安!”“狸婶贵安!” 化禄脚步轻快地推着车子在林间穿梭,林道边几只兔子连忙钻进一旁草丛里。 “哎?兔子,”化禄放慢些脚步,定睛往那草丛里望了望,“也不知道昨天捏的那些像不像啊。” “呃,对了,”他又想起些什么,从腰带里摸出一根麻绳,咬住绳头,把另一端绕道脑后,胡乱扎了个马尾,“得快点把货给高老爷送去,走着——” 穿过树林,绕过几片稀稀拉拉的菜田,上桥、下桥,得嘞,进城了。跑过包子铺化禄稍作停顿,跟刘大妈寒暄两句,又叼着肉包向东华街跑去。 “华小子!怎么今天眼睛又是肿的啊?” 化禄咯咯笑,“这不前几天肿起来得还没消完吗?”嗖嗖窜到柜台前,凑到酒坛子前嗅嗅,“哎!吴伯,好酒啊!” “怎的?又想在我这儿捞酒水儿了不成?” 化禄摇头,抹抹鼻子,“不,改明儿我跟您这做个几天小二,换点儿酒水喝成吗?” “好呀。我给你留一坛。” “谢啦!”化禄眉开眼笑,指了指停在门口的推车,“送货呢,走了啊——” “哦好,快去快去。” 又转了好几条繁华大街,总算到了高府门口,化禄看着扣环上的兽头愣了愣,不对,他不该从这进去,又绕道西侧的小门。小门这儿相对正门要安静许多,这样就显得对面哪家酒楼格外喧闹,仔细一听,还有女人泼辣的叫骂声,不知是哪位爷又惹谁家河东狮发威了。化禄摇晃脑袋,表示对那位仁兄的同情,转身噔噔敲了两下高府侧门,不一会一个小伙儿走了出来。 “祭祀用的一千只兔馒头,上个月高老爷跟我订的。” 小伙儿冷冷看了化禄一眼,走到推车前打开八宝盒子一只只验收,确认无误后拿出一小包碎银子扔给化禄,叫来几个伙计把盒子搬院子,立马关上门,把化禄关在外边。 “那叫花子一样的打扮,眼睛瞎了一只,红了一只,该不会有什么传染病吧?” 围墙内,一个伙计问。 “谁知道啊。老爷说他捏馒头手艺好,管其他做什么,收着就行,哪来那么多废话。” “是是是,小的多嘴了。”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356 墙外,化禄掂量掂量手里的银袋子,乐得合不拢嘴,是去买烧饼呢,还是来碗馄饨呢。 满脑子烧饼馄饨的化禄根本没注意头顶的危险。方才楼上那发飙的泼妇端了盆脏水对着凭栏边的男人就是一泼,男人反应倒是快,扭身一躲,哗啦一声,一盆子的水就不偏不倚地全部浇在正好经过楼下的化禄身上。 水珠顺着湿漉漉的头发滴答滴答落下来,全身湿透的化禄落汤鸡似的立在大街中央,抓了把头发,早上染的葛草汁遇水褪了下来,亚麻色的头发瞬间花白起来。 不好! 化禄手忙脚乱地扒下裹在身上的麻布(瞧,他连件像样的衣服都没有,只有一条麻布拿来裹身子)当头巾裹住脑袋,连推车都顾不上了,撒腿就跑。 被当成妖怪满街追打的悲惨经历,他可不希望有第二次了。 一路疯跑,撞上不少人,惹来路人一阵叫骂。 “娘的,赶着去投胎啊!” “狗娘养的,眼睛长屁股上了!” 这化禄也够气人的,逃跑就逃跑,挨骂就挨骂,也亏他在逃跑的同时还有心去回应那些骂声,小声嘟哝道:不是去投胎,眼睛还在脸上…… 嘭—— 不用抬头化禄也知道自己又撞上人了。 “不是去投胎,眼睛还在脸上——” 嘟哝着,化禄抓紧麻布头巾加快脚步一溜烟跑了。 “呀哟,小叫花跑得挺快呀,”秀城嘉陵看着化禄匆匆远去狼狈的背影,打趣道,嬉皮笑脸地看向沈西林,“还让咱少侠受惊了,快让小爷看看撞伤没?荷包有没有少钱啊?” 沈西林扼住嘉陵伸过来要摸他荷包的魔爪,“没伤,也没少钱。” 嘉陵摆出一副臭脸,“知道了——赶路要紧!” 赶路要紧,赶路要紧,一路上沈西林说的最多的就是这句话。诚如昨晚沈西林所言,他的确对这次秀城山庄开的价很感兴趣。他爱财,喜欢收集各种财宝,可这次更吸引他的是秀城山庄的要他干的事儿。之前询问过秀城嘉陵,不想这除了耍宝什么也不会的小子嘴巴也能这么紧,说什么都不肯透露半点消息,非说到了山庄让庄主老姐秀城美苑跟他解释。 “不急,待出了城,避开人眼,看小爷召唤坐骑,速度没的说,分分钟杀回秀城!” 沈西林点头,不再多说,嘉陵也不再自讨无趣,哼哼着自玩自的去了。 许久,沈西林才将手里捏着的东西举到眼前细细看了一眼——一根晶莹剔透的白发。和衰老的灰白发丝不同,一根白净且富有光泽。韧性十足的纯白发丝。 “妖孽。” 黑衣少侠垂下手,冷风跟着刮了过来,失去牵引力的纯白发丝被卷进风里,瞬间没了踪影。 化禄裹着麻布头巾一路狂奔,撞了个姑娘被骂了声变态,下桥的时候还摔了个狗啃泥,面揉着红肿的脸一瘸一拐地穿过林子,终于到了城隍庙边,扯下麻布在溪水里清洗。 正专心理着打结的发丝,忽然听到身后厚厚的落叶层被踩得噼里啪啦的声响,化禄下意识去拿搁在石头上的麻布,但看清来人后又把麻布扔在一旁,哗啦一声跳出水,跑到那人身边,惊喜地叫了声“冬叔”! 身着厚袄,身材魁梧的男人温厚地笑着跟他打招呼。 “冬叔回来了!”化禄高兴过了头,连着蹦了两下。等了两年,冬叔终于回来了。两年前,化禄昏昏沉沉地从睡梦中醒来,恍惚中走到大街上,纯白的长发和赤红的瞳仁引来恐惧的尖叫,虚弱的他根本无法反抗居民们的殴打,浑身是伤的被撵出了城镇。后来,奄奄一息的化禄被冬殁发现了,冬殁把他背到这个破败的城隍庙,把他安置在这里,教他用葛草染发,伪装红色的眼睛,还教他用面团捏点心。化禄学得很快,冬殁常夸他手艺好,受到夸奖的化禄总会开心地挠挠头,然后继续捏点心。冬殁并没有对化禄的外貌感到恐惧和厌恶,相反,十分担心这个如婴孩般单纯的孩子。救回化禄的那天,冬殁问他为什么会在这里,住在哪里,有家人和朋友吗,可是化禄总是摇头,说脑袋很沉,一片模糊,什么都不知道,只知道自己睡了好久好久,可是却一直没有做梦。冬殁又问他叫什么,化禄也是摇头,但忽然想起了什么,背过身,把长发捋成两半,裸露出毫无血色的后背,只见他脖颈下那截儿脊梁骨上不知用什么法子刺上去了“化禄”两个字。因为是及其古老的字体,一开始冬殁还没认出来,以为是什么图案,后来凑近仔细一看,才发现原来是两个字,便问化禄这是怎么回事。化禄沉默着想了一会,梦呓般喃喃,“这个应该就是我的名字。” 关于自己的事情,化禄什么也不知道。 那时,化禄垂着眼睫,有些悲伤地对冬殁说,“我不记得什么时候睡着的,醒了觉得肚子好饿,想找点吃的。可是他们说我是妖怪,追着我打。我恍然大悟,原来我是妖怪,可是我不知道我是什么东西修炼成的。” 冬殁安静地听他诉说着,不时点点头,沉默着拍拍他的肩膀。 化禄顿了顿,往嘴里送了一颗干瘪的山果,嚼了嚼,继续道,“我觉得我睡了好久,都睡傻了,睡着之前的事都没什么印象。我尝试过定神去回想,结果只能零零星星地抓住一些乱七八糟的画面。比如好像有谁在我背后刺了些什么,有很特殊的意义。” “那时候你就是这个模样吗?” “嗯?什么模样?”化禄有些不解。 “就是白头发,红眼睛。” “应该是。” “如果是修炼成形的妖,你可能在最后成功的时刻走火入魔导致脑内混乱,或者被谁偷袭、施加了什么法术,毕竟封印术很多,具体是哪一种也说不好。也有可能你只是普通的人,遇到了什么变故,才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嗯。” “不管哪种,凡事有因有果,真相是不会逃走的。想办法弄明白就行。” “弄明白?” “难道你不想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变成这样,以前究竟发生过什么,你的家人朋友在哪里吗?” 听着冬殁低沉的声音,化禄心里激荡起的层层涟漪一圈圈荡漾开去,渐渐掀起暗涌的波澜。 “想。” 随后,两人都没有说话,陷入了漫长的思考。 许久,冬殁有了一个提议,“我认识一个人,我觉得她一定能帮你。” 化禄诧异地抬头,木讷又欣喜地看向冬殁,眼里直放光。 “真的?!” ☆、葛天长生篇5 阿絮走过去把窗户拉开,小狐狸用后爪挠挠下巴,摇晃一下身子,站起身把信函放到书桌上,小眼睛看着阿絮,轻轻叫唤两声。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357 阿絮伸手摸它的耳朵,却被小狐狸躲开了。它飞快地跑开,跳到外面的树杈上,扭过头又看了看阿絮,打了一个喷嚏跑远了。 蒲牢把信函拿起来看,是妖仙选美的请柬,深红色,四角银,封口处缀着紫金流苏。 阿絮抱怨说:“小家伙居然不让我摸。” 蒲牢一边开信函一边腾出手来揉阿絮的头,“不生气,我摸。” 阿絮拿开她的手,“谁要你摸啊。”凑过去看,是两幅画像,一个她认得,是九玉面,另一个...... 阿絮问:“懿凰公主?” 蒲牢把请柬给她看,“嗯。” 阿絮看着画像上端庄的女人,啧啧道:“这跟九玉面完全不是一种类型。”拿着请柬放在蒲牢脸庞对比,“倒跟你这种假正经的是一种气质。” 蒲牢皱眉,“我哪里假正经了?” 阿絮诶了一声,把只有两三页的请柬翻来翻去,“不对啊,我们两条龙,怎么只有一份请柬?九玉面说了连带我的份也算在里面了啊。” 蒲牢翻把请柬到末页,指着注意事项最后的批注说:“这是亲子帖。” 阿絮仔细一看最末行的小字,果然写着“成年宾客带家属”的字样。阿絮拍拍纸片,“啥意思?这啥意思!” 蒲牢笑,“很简单啊,按龙族的年龄来算,你还未成年,所以我作为监护人带你去。” 阿絮咬着下唇,偏头瞪了蒲牢一会,丧气地说:“好吧。”该做的都做了,孩子也准备要了,这货居然始终跟她强调她还未成年。 阿絮思索一会,突然用一种奇怪的眼光看向蒲牢,“我说,你该不会是......” 蒲牢心里一惊,“我又怎么了?” 阿絮说:“你该不会恋童吧?要是以后我老了,你岂不是要移情别恋到年轻的小孩身上?” 蒲牢有时候真是佩服阿絮的脑回路。她哭笑不得,“你见我喜欢别的小孩了?”她以前可是最讨厌小孩子的,又吵又烦。不过要是她和阿絮的小小龙嘛,嘿嘿嘿...... “噢。”阿絮抱胸,“没事,我就随口一问。” 蒲牢蹲下身,抱住阿絮的腰,侧头把耳朵贴在她的小腹上,眨两下眼,说:“这两天你感觉怎么样?” 阿絮叹口气,把手放在蒲牢发顶,“你这是在寻找胎动?” 蒲牢说:“我知道不可能......但就是忍不住。”忍不住想要寻找一下。 阿絮说:“猴年马月去了吧。”拍拍蒲牢肩膀,“夫人要加油啊。” 蒲牢说:“我可以每天很多次的。” 阿絮仰天道:“早知道就让你生了。”然而事实上她还没成年,龙珠未成熟,不能传授凝结胎儿的龙息,所以她也就只是嘴上说说,心里早就认命了。 一周后蒲牢带着阿絮去了凤凰族的领地梧桐城。 凤凰族里又细分了许多支系,金凤一直是其中的佼佼者。金凤台是金凤族的标志,一座安置着纯金凤凰雕的梯形台,上面刻满华丽的符文,还有凸出的圆槽用来放置启明灯。 还没到金凤台,远远就看到金灿灿的一片,四处挂满五彩的飘带和灯笼,头顶放着团团簇簇的烟花。 阿絮环顾一眼,来的人挺多,不过大多数男性。仔细一看,挺多男人都很俊秀,穿的也很飘逸,长衫襦裙居多,不是弱书生气质就是娇憨的公子哥。 蒲牢说:“这次金凤台主场,看台上大多是凤凰族来捧场的。” 经蒲牢一提点,阿絮恍然大悟,道:“我说那些男的一个个长得跟女人似的,原来都是凤凰,难怪。”凤凰氏族是以母系为尊,大多女子威严,男子文弱,所以懿凰公主的地位在凤凰族内相当的高,有传言她将会继任她的母皇成为下一任金凤女王,统领凤凰。 蒲牢说:“你也别把凤凰的男眷想的太不堪,火凤族的男人还都挺能干的。” 阿絮脑袋一甩,斜眼看她,“你怎么知道?” 蒲牢呃一声,“人尽皆知啊。” 阿絮问:“龙族的男人呢?” 蒲牢咳一声,说:“比凤凰强。这个你放心,而且强了不止一星半点。”尽管现在都不存在了。噢,敖瀚还活着,不能漏了他。 两人走过长长的红毯,在金凤台入场门口,侍女递给她俩一人一张选票,“欢迎两位,里面请。” “嗯。”蒲牢接过票,牵起阿絮的手慢慢走进去。 在座的一看蒲牢来了,都很惊奇,有些胆子大的还过来跟她们打招呼。 有个白白净净的大男孩腼腆地问阿絮:“这位妹妹也是龙族的殿下?” 蒲牢正在和一群小凤凰交谈,敏锐地发现娘子这边有情况,转头看了过来。 阿絮对年纪差不多的人很有好感,再加上这位小哥哥还很有礼貌,阿絮就跟他多说了两句,“嗯,是啊。我是北海的,叫阿絮。” 大男孩微微一笑,双手握在一起,略微低头对阿絮说:“嗯,那你是白龙吧。我是白凤族的,羽毛也是白色。” 阿絮说:“那很漂亮啊,比黑不拉几的好看多了!” “嗯......”大男孩不好意思地笑。 “你看哪个黑不拉几的不好看了?”蒲牢阴着脸走过来,站到阿絮面前,白凤族的大男孩低着头退到一边,给蒲牢请安,“见过神君。” 蒲牢扯着阿絮腰带把她圈进怀里,搂着她的腰对大男孩说:“我家龙儿年幼,让你见笑了。” 小白凤凰急忙躬身道,“没有没有,白龙妹妹很好。” 蒲牢问他:“你是哪家的?” 小白凤凰说:“白凤云霄王世子......” “噢。”蒲牢应了一声,只是白凤族王爷家的小孩,这种小辈她自然不认得。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358 蒲牢说:“我家龙儿是北海王族继承人,要做北海龙王的,不好怎么能行?” 小白凤凰听得清楚,阿絮是北海龙王的候选人,而他只是白凤族里一个不起眼的小贵族,根本高攀不起。他又跟蒲牢问候了两句,识趣地走开了。 阿絮装作听不懂蒲牢的话,看到旁边摆放的糕点,高兴地走过去。 蒲牢把她拉住,“回来。” 阿絮指着糕点嗔道:“豆沙糕!” 蒲牢把她拽到怀里,“等会再吃。”拉她走到一旁庙宇的纱幔后,将她堵在墙角,低头看着她,“你说谁黑不拉几不好看?” 阿絮掀掀眼皮,“说你。” “嗯?”蒲牢慢慢凑到她的耳根,热气扑在阿絮脖子上,“再说说,谁不好看?” 阿絮偏过脖子,轻轻推她,“说你说你就说你。” 蒲牢上半身全部贴在阿絮身上,蹭一蹭,衣襟被扯了一小截下去,露出雪白的肌肤和若隐若现的乳沟,嘴唇在阿絮耳边细腻磨蹭,“哪里不好看了?” 阿絮咯咯地笑,两手抱住她的腰,“哪里都不好看,反正没有我好看。” “嗯......”蒲牢想了想,在阿絮颈边深吸一气,笑道,“好,在你面前,我永远没你好。所以你才把我迷得神魂颠倒的。” 阿絮捧住蒲牢的后脑,仰着脸吻了上去,蒲牢搂着阿絮的腰,在她腰腹和胸脯间来回摸索,反复吮吸阿絮的唇瓣,忍不住在她挺翘的小臀上捏了两把,惹得阿絮娇吟两声。 金凤台上的赛前准备做的差不多了,司仪敲了铜锣请嘉宾入席。 有人从庙宇外走过,见到里面似乎有人,上前叫了一声:“比赛要开始了,还不走啊?” 阿絮猛然一惊,推开蒲牢站好,捂着唇背过身去。 蒲牢不悦地啧了一声,捏捏阿絮的肩小声说了句没事,撩开帷幔走出去,一脸阴沉地看着外面的人。 “神、神君!小神参见蒲牢神君。” 蒲牢说:“比赛要开始了?” “是的,还请神君赶紧上座。” “比赛都要开始了,你还在这做什么?” “是是是,小神这便去。” 蒲牢皱着眉把坏她好事的家伙赶走了,转身看到面色潮红的阿絮,把她抱进怀里,“还好吧?” 阿絮体内的龙息逐渐受到蒲牢调和,虽然还没到发情期,但是一经撩拨就会引起强烈反应,刚才被蒲牢又亲又摸的,弄得她身子有点软。 阿絮靠在她怀里,环住她的腰,“缓一缓就好了。”在她颈窝蹭蹭,“我们快去看比赛吧,不是答应了给九玉面投票吗?不能让她输给懿凰公主嘛。” 蒲牢搂搂阿絮的肩,刮一下她的鼻子,“好,都听娘子的。” 众人见蒲牢扶着阿絮走了过来,纷纷恭敬地让出道来,司仪请她们坐上贵宾席,见她们坐好以后提醒她们准备好选票,等参赛选手展示完才艺后方便投票,蒲牢点头记下了。 一切准备就绪后,司仪请两位参加决赛的美人上台。 一阵馥郁的芳香袭来,九玉面穿着妖艳的红舞裙翩然而至,风情万种,顾盼生辉。 九玉面一上台,观众席就响起一阵欢呼声,阿絮靠在蒲牢肩头淡淡扫了那边一眼,都是些被狐狸精迷倒的男人。九玉面不愧是被称为“红颜祸水”的亡国妖女,走到哪都有一大群男人追着。 凤凰族那边都是很不屑。他们都是正派的神兽,以天神自居,看不上九玉面这种畜生修炼来的妖精,期待等会懿凰公主出来把九玉面这个狐狸精比得自惭形秽,让她自己滚回深山老林去。 可是等了很久,懿凰公主却迟迟没有出现。 观众席里开始窃窃私语,懿凰公主怎么还没来? 众人看向司仪,司仪是金凤族的大臣,他一定知道是怎么回事。 司仪说:“请大家稍等片刻,我这就去探探情况。” 阿絮望望蒲牢,“懿凰公主出事了吗?” 蒲牢顺顺她的发尾,“司仪去看了,等会就来。” 过了一会,司仪回来了,脸色不太好。他说:“懿凰公主弃权,本届妖仙选美冠军是九玉面。” 众人一片唏嘘,九玉面也是愣在了原地。 蒲牢心道:正好,这样就能回去了,省事。她正牵着阿絮要走,金凤司仪飞下台落到蒲牢身边,弯身道:“蒲牢神君,我家公主病了。” “病了?”蒲牢不明所以,这和她有什么关系? 作者有话要说:  天太冷啦,买的夹心面包里面的果酱都冻成坨坨了TT ☆、葛天长生篇6 蒲牢说:“很抱歉听到懿凰公主身体抱恙的消息,希望她能尽快好起来。待我回去后派人给她送些滋补品,算是问候。” 司仪却说:“谢过神君。只是公主听闻您赏脸来了金凤台,想亲自向您问好。” 这...... 和蒲牢没有义务关注每一位龙王上任离职一样,就算懿凰是凤凰的统领继承人,她贵为上古龙九子,根本不需要亲自去探望。如果她不赏脸,那很正常,昊天帝姬的寿辰她都有缺席的时候,从不看人脸面。如果她赏脸了,那是懿凰的造化。 虽然蒲牢和懿凰一个是龙族尊神,一个是凤族权贵,但蒲牢开世龙神的血统在那摆着,却是比懿凰一个寻常的神鸟尊贵了许多。 蒲牢没有回话,她知道懿凰是想借病单独见她,但她不明白懿凰跟她有什么好说的,她们两个除了在大型的聚会上打过几次照面,私底下真没什么来往。 云里传来悠扬的歌声,世间常说凤凰好乐,凤族生产音律高手,平日里也是欢歌燕舞,着实快活。阿絮朝云端望去,看到裙裾飘飘的凤族少女水袖长舞,舞姿婆娑,曼妙的紧。还有那些吹笙弹筝的乐师,低垂着头,喃喃自吟,早已沉醉其中。阿絮看得认真,神色清闲,只是两只绯红的眼睛奕奕有神,不知心里在计较些什么。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359 阿絮上前一步,略一欠身,拱手对司仪说:“懿凰公主身体欠安,我们做客人的,既然来了,哪有不亲自探望的道理?” 司仪听得一怔,看着阿絮心底思索:早闻蒲牢神君不知从哪抱了个小龙仔回去,宠爱呵护有加,似想借此延续后代为龙族开枝散叶,这丫头就是那小白龙,本以为她会从中阻挠,没想到...... 阿絮说:“再者,君上作为懿凰公主的长辈,体恤小辈不是应当的吗?”对蒲牢笑道,“我想于此,神君一定自有思量。” 蒲牢垂眸看了阿絮少许,淡金色眼珠里看不出情绪。她说:“早知道懿凰身体不适,我该准备些东西的。” 司仪从中听出了蒲牢态度的放软,急忙趁热打铁,笑吟吟道:“神君切莫客气,您能亲自探望公主,那便是我金凤族的福分。” 蒲牢说:“言重了。” 司仪给她们带路,“还请两位随我来。” 蒲牢看不懂阿絮的心思,按她以往的性子,遇到这种事不该早就生气了?况且参加选美大赛之前,阿絮还对懿凰的话题敏感异常,怎么到了现在反而成了最置身事外的那一个? 蒲牢轻轻握住阿絮的手,问她:“吃豆沙糕吗?” 阿絮摇头,看着廊桥外彩云上奏乐的凰女,说:“不吃。” 蒲牢从她左边走到她的右边,挡住她看向桥外的视线,“那吃糖葫芦吗?” 阿絮也摇头,她问金凤司仪,“司仪大人,请问梧桐城有什么出名的美食吗?” 司仪说:“当然有了,不知殿下可曾听说凤族的黄金惹娘糕。” 阿絮说:“我年纪小,孤陋寡闻,很可惜现在才知道,有机会一定尝一尝。” 到了王城的后殿,司仪向懿凰寝宫的女官报了安,女官上前向蒲牢行礼,转身回宫通报。 女官很快又走了出来,请蒲牢和阿絮进宫,给她们一人倒了一杯梧桐琼澧,请阿絮稍作休息,却单独邀请蒲牢,说:“神君,我家公主想请您单独一叙。” 蒲牢还没来得及表态,转头看向阿絮,阿絮先她一步说:“请问这位女官姐姐,先前来的路上我听司仪大人说梧桐城的黄金惹娘糕堪称世上一绝,如今身处金凤王城,想来惹娘糕最好的手艺不远了,不知我是否有这个运气能够试上一试?” 女官掩唇笑道:“殿下真是会说笑,怎么能够不试呢?”立刻招来两位模样标致的大宫娥,嘱咐她们道:“你们两个带白龙殿下去点心房,好生伺候。” 阿絮向女官道谢,也没多看蒲牢两眼,只是从她身边走过时淡淡说了一句,“好吃的点心我自然会给君上捎回去的,只是要知道再美味的糕点,搁凉了味道都会差些。” 女官撩开珠帘请蒲牢进去,“神君这边请。” 蒲牢看着阿絮的背影离去,心里有些不是滋味,舌尖在下牙根抵了抵,甩甩袖子跟女官进去了。 珠帘纱幔掩映之间,凤凰羽屏角落升起袅袅香烟,屋里琴声叮咛,如落玉,似流水。 蒲牢踏上水粉色的羽绒软垫,看到雍容尔雅的女子仅仅披着一件单衣,裸着双足坐在睡莲池畔,身前放着一座翡翠琉璃篌,十指纤长,轻轻抚奏。 察觉到身后的动静,懿凰的手停了停,立马站起,回身看去。 蒲牢神情淡漠,静静看着她。 懿凰双手交叠,屈膝给蒲牢请安,蒲牢说:“不必了。你既然病了,怎么不躺在床上好好休息,还穿这么少?” 懿凰没有答话,低一低眼,目光落在一旁梧桐架上的长袄。 蒲牢走过去,把长袄拿给她,“穿上吧。” “谢神君。” 蒲牢问她:“看过御医了吗?以你的体质来说,不应该这么容易患病才对。” 懿凰轻声软语,应道:“看过了。说是气血不畅,心血淤积,久了才会这样。” 蒲牢点头,“如此便好,慢慢调养就行,有空多出去走走吧,活动活动很有帮助。” “是。” 蒲牢说:“我回去叫人给你送些东西来,我记得你小时候到东海玩,喜欢五颜六色的海葵,我会给你准备点的。” “谢谢神君。” “不客气。”蒲牢淡淡地笑,“你好好休息,我就不打搅你了。” “神君!” 蒲牢回头看她,“怎么?” 懿凰目光闪烁,顿了片刻才说:“懿凰没有亲自迎接神君,还叫神君屈尊来看懿凰,是懿凰的过失,还望神君原谅......” “无妨。” “神君,我们很久没有见过了。”懿凰突然说。 蒲牢微不可查地叹一口气,这个懿凰,到底是怎么了? 懿凰走到她身后,问:“我想弹一首曲子,神君喜欢听箜篌吗?”没等蒲牢答话,懿凰又说道:“我闲下来的时候就会琢磨很多事情,可是还是想不明白,后来干脆就把它们都编成乐曲,弹给自己听。” 顿一顿,她摸着翡翠琉璃篌,有些自怜地说:“好不容易有人来了,我想让神君也听听。”说着,她已经在箜篌前坐好,两手重新抚上丝弦。 懿凰请求道:“神君,人都来了,就听我弹一曲吧。” 蒲牢无奈,她这人吃软不吃硬,懿凰都这样恳求了,她也不好拒绝,站在原地没动,便是应允了的意思。 懿凰显然是个醒事的,见蒲牢没走就没多说,只是笑了笑便拨开了丝弦,弹出她“琢磨不透却无法言表的心思”。 一曲完毕,蒲牢迈开脚准备离开,却不想懿凰竟然起身跑了过来,从后抱住了她,脸颊贴在她的后背,声音带着鼻腔,说:“君上,不要走。我真的好想你......” “懿凰,你和你的母皇一样,聪慧,坚强,深明大义。金凤王年幼的时候,我也抱着她逛过梦里的桃源,就是你的外祖母,她小时候我也带她玩过。”蒲牢拉开她的手,速度很慢,但力度不小,“你一直是个听话的孩子,所有人的相信梧桐城在你的手上会更加繁荣。你是凤凰的王,你的子民都在仰望你,还有未来。” 懿凰眼中闪过一瞬即逝的傲慢,使劲闭了一下眼睛,放开她,难过道:“君上,如果你只当我是只羽毛没有长全的小鸟,那你身边的又是什么呢?” 蒲牢面色瞬间阴了下来,冷道:“懿凰,你也算是有身份的,该说什么话,该怎么说,我希望你心里自己拿好一个度。”留给她一个冰冷的背影,“东西我会叫人送给你,我以后不会再跟你有任何来往了。” 懿凰站在原地,拧着细眉看着蒲牢离开,剩下满帘的珠串来回摇晃。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360 “嘁。”懿凰轻蔑地嗤笑一声,抬袖坐在茶几边,给自己倒了一杯琼澧,仰头一饮而尽。 “哟,有好喝的光顾着自己,都不请客人,懿凰公主,你可真不够意思。” 懿凰正在气头上,转头看去,来人身材火辣,一身红装。 懿凰用力把酒杯砸到桌上,“我按你的吩咐做了,根本没用。本宫早就说过了,蒲牢那种油盐不进情感丧失的冰人,怎么会受我影响!” 岐子莲按住眉心,只是脸上戴着化妆面具,所以手指只能按在面具上。她说:“可是我并没有说让蒲牢对你动心,我只是要你介入,破坏她和那个小丫头的感情。” 懿凰问:“那我要怎么做?” 岐子莲说:“你这招棋走的太臭了,你说蒲牢情感丧失,你自己的情商又有多高?不是负值就算对得起你了。” “你!” 岐子莲摊手,“你想想,怎么破坏她们的感情?当然是要当着她俩的面了,结果呢?” 懿凰也是奇怪,“对啊,按你对那小白龙性格的说法,她不该不闹腾才对,怎么反倒没见她跟着一起来?” 岐子莲敲两下桌子,勾了勾唇,“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更何况是殿下呢。”似是自言自语地轻飘道:“越来越不好办了呢阿寅姐......” 懿凰看她,“你在说什么?什么殿下,什么不好办?” “没什么。”岐子莲说,“既然你这么没用,我就走了,忘忧草放这,我看着你吃,把我们的事忘了吧。” 懿凰怒道:“你明明跟我做好交易,我去招蒲牢,你给我红莲斩!” 岐子莲说:“是啊,但你没招到她啊!我这个人呢,看不惯别人做不好事,你做不好事情,我没用红莲斩剃了你的凤凰毛就很意思了,你还想要什么呀?” 懿凰冷笑,“你别以为自己是鬼市佣兵团长,仗着有红莲斩就了不起,告诉你,真要斗起来,我懿凰也不是好惹的!” 岐子莲却全然没有半点畏惧,一点也不把她放在心上,抱胸看她,“我劝你还是不要跟我硬来,我一般对女人下不了狠手。” 懿凰五指收紧,把茶几生生打碎。 岐子莲竖起食指,“死人也不会说话。我给你两个选择,一,自己吃忘忧草,二,我送你上西天。” “孽火修罗!”懿凰狠狠瞪她,岐子莲开始倒数:“三,二......” 懿凰抓起忘忧草喂进嘴里。她狠狠咬牙,得不到红莲斩就算了,但要是真跟岐子莲打一场,肯定会引起不小轰动,到时候事情闹大了对谁都不好,尤其是白凤云霄王家那个对凤凰统帅宝座虎视眈眈的小崽子。 “不愧是懿凰公主,深明大义,能伸能屈。”岐子莲笑,嘴角却浮着再明显不过的嘲讽。 懿凰吃过忘忧草,过了会药效上来,倒在羽绒毯上睡着了,岐子莲蹲下探了探她的脉,确认忘忧草生效后收拾好被她打碎的茶几,从后窗跳了出去。 殊不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嘿!”一人从高梁跳下,轻喝一声,挽着剑花逼到岐子莲跟前。 岐子莲刚从懿凰寝宫后窗跳出就遭到突袭,很是诧异,不过反应也是极快,连着几个后空翻躲开,拔出赤金弯刀指向前方,“谁!” 阿絮娇俏一笑,扒着树梢半身悬在空中,手里耍着空归,跟她开玩笑,“你家小姑奶奶。” 岐子莲看清阿絮后愣了一愣,把弯刀收了回去。 阿絮跳到地上,慢慢走到她跟前,说:“你是三姨母派来的?稀属种‘红莲’,呵,这么劲爆的灵息,别人就算了,可是流着我这种血的人对灵息可是极度敏感的,你难道天真到以为伪装成火元属的火凰女混在乐队里跳舞,我就分辨不出了?”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啊啊啊,这周棒棒要求2w字,呜呜呜_(:зゝ∠)_嘤嘤,天太冷了,所以这周完了以后,直到供暖之前我都要任性地断更!(遁地逃走 ☆、葛天长生篇7 岐子莲这边倒没有明确表态,只是警戒地防备阿絮,问她:“三姨母,你说的三姨母是谁?” 阿絮反问道:“你不知道我是谁吗?”她听岐子莲说了葛天寅的名字,所以断定岐子莲是天寰的人,但岐子莲是不是知道她的身份,还真要打个问号。 岐子莲说:“不清楚。” “不,你清楚。”阿絮却是肯定的很。 “哦?” 阿絮指向她空空如也的手,“那你为什么把刀收了?” 岐子莲轻笑一声,没有答话。 阿絮偏一下头,朝她举起空归剑,“你看不起我?” “没有。” 阿絮不再多说,一剑刺过去从她面颊掠过,想要把她脸上的面具挑下来。岐子莲轻身一闪便躲了过去,五指合起,掌心凝聚真气,空归剑从她指尖的空隙擦过,与真气摩擦发出铮铮的响声。 阿絮说:“做事遮遮掩掩,不敢以真面目示人,一定不是好人。” 岐子莲按住化妆面具,回道:“那辟邪神君也一定不是好人。” 什刹是不是好人阿絮不知道,但阿絮知道岐子莲不会对她动手。阿絮虽有法器和阿狰留下的巨大灵力,可到底修为尚浅,自知不是岐子莲的对手,根本困不住她,所以最多就是想办法从她那里套几句话,也不知有没有用处。 阿絮道:“看你使的什么下流手段。” 岐子莲无辜道:“冤枉,我可什么都没做。” 阿絮觉得好笑,问她:“你为什么要离间我和蒲牢,是葛天寅的意思?”这回阿絮没有和葛天族套近乎了,而是直接说出了葛天寅的名字。 岐子莲答的牛头不对马嘴,“你很年轻。” 阿絮说:“你比我大不了多少。” “我的意思是,你还有很长的路,会遇到更多的人,各种各样,甚至超出你所认知的范围。”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361 阿絮眼里放出寒光,斜手上挑,平抹挥向岐子莲,“于是呢?” 岐子莲很轻巧地避开,“于是,为什么要在路还没开始的时候就用简陋的枷锁把自己锁死呢?” 阿絮操着空归折腰后翻,一个回身后劈,“那你告诉我,什么是‘简陋的枷锁’?” 岐子莲展开双臂,踏着虚空慢慢后退,“它就在你的心里。” “你到底想告诉我什么。”阿絮心底隐隐生起一丝不安,毕竟关于葛天那边的事,她知之甚少,就连蒲牢都一筹莫展。她说:“还是说,葛天寅想告诉我什么?” 岐子莲只是笑了笑,身旁凭空打开一个花卉形状的空间裂缝,她立马走了进去,半边身子没在裂缝里,露出半边身子看着阿絮,“等你一点点长大,就会明白了。” 不知为何,阿絮始终觉得这个红衣劲装的女人带给她很熟悉的感觉,却始终想不出哪里熟悉。阿絮追上去问:“你叫什么名字?” 岐子莲张开手,五指在身前一划,空间缝隙完全闭合,空中却飘摇着落下一片鲜花的花瓣。 阿絮纵身一跳,接住花瓣,看着掌心的殷红喃喃:“这是......‘红花’?”想当初,她和蒲牢为了寻找云少稔和人鱼牧风掉进了沙漠下的地宫,在底下花园里发现了“红花”,阿絮正是通过红花传送到了雁荡山,才遇见了香香,得到雪丝燕。 那个时候阿絮刻意隐瞒了“沙漠红花”的秘密,她怀疑所谓的红花就是一个拥有任意传送空间能力的媒介装置,如今看来她的推测没错。“红花”就是一个可以无视空间法则的传送媒介,而且还是天寰掌握的装置。如此一来就不难推断,从前引导阿絮发掘龙玉朗留下线索的就是葛天族。 阿絮自嘲一笑,是啊,这么显而易见的事,还有什么好推断的呢?从一开始,所有的一切不就都在“他们”的算计之中吗?她的出生是,她的家庭是,她将来要走的路也是。所有都是计划好的——宋明絮,葛天绪,重塑一个龙玉朗,拿到言灵术,直到具备所有资质后,成为诏谕之契,完成伟大的祭献。 阿絮想到了阿狰。 那样自命不凡的龙玉朗,真的就甘于这样的命运安排吗?她不会。那她能够挣脱可悲的束缚吗? 阿絮笑了。她很想看看,虽然这种置身事外的心态很奇怪也不可理喻,但她就是这样,怀着一颗好奇的心,单纯地想看一看龙玉朗究竟能够使出怎样惊天动地的手段,借此扭转乾坤。 但是,她也不会坐以待毙。 这个时候,阿絮和曾经的年幼龙玉朗一样,心里都想起了一个词,那就是...... 鸦青。 只是龙玉朗没能完成的任务,她能做到什么程度呢? 阿絮不知道。没有人知道。但必须去做。 阿絮回头看了一眼寝宫的后窗,隐约可见倒在地上的懿凰公主。她叹一口气,“你也是个可怜人,我就送佛送到西吧。”略微低首,走到前殿,叫住一位宫娥说:“这位姐姐,我刚听见公主唤人呢,快去看看吧。” 看着宫娥走了,阿絮走两步又叫住一个人,问了蒲牢的去向。 女官答道:“蒲牢神君刚才去点心房找你,听说你先回家就走了。” 阿絮点头。先前她就吩咐过跟着她的宫娥在点心房等着,要是蒲牢去找她,就跟她说她先回去了。结果最后她都没有吃到黄金糕,也没给蒲牢带什么慰劳品回去,就这么两手空空,两袖清风地回家了。 虽然宋明絮和蒲秋宁两个名字还存在财大的学生档案室里,但是她们已经很久没有去过学校了,奇怪的是也没有人发觉这个问题,一切都照常进行着。 世界很大,万物共存,几十亿人挤在一个星球,每一天都有人死去,每一天也都有人诞生,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没有世界一定需要谁的说法,也没有谁一定需要这个世界的说法。 但是,真的是这样吗? 阿絮慢慢走在财大外寂静的林荫小道上,路灯下拖着长长的身影。 她想到琅嬛阁顶,昊天帝姬讲的那个传说。孕育虚无,创造世界,深蓝的雷帕提亚斯,鸦青的跨次元遥塔,神之遗孤天人王,云浮山圣长生殿......还有那位一直在等待她的遥塔天师。 如果所有荒诞滑稽的传说都有成为现实的可能性,那么按照昊天的说法,所有的世界都依附于深蓝,那么深蓝就是法则,大家需要深蓝。且不说作为“神”的深蓝和独立于这个体系外的鸦青,就是望若浮址的天人首领“天王”,作为原始灵能、一个世界所有“力量”的承载者,只需要一个拳头就能摧毁一切。可想而知,与之相应的长生族首领“长生殿”也一定拥有举足轻重的分量。 如此想来,就不难理解葛天族疯狂的执著了。 理解归理解,但接受不接受是另一码事。 毕竟阿絮心里更多的是不相信。她认为葛天族就是有着某种特异强大灵力的氏族,他们灵力来源的记载或许断了层,所以史官选择了用神话性质的传说来填补这个漏洞,同时也能强化家族成员的信心和认同感。为了营造更好的效果,他们还编出了“诏谕之契”的谎言,好像只要重复这样的仪式就真的能证明什么似的,让这样的念想一代代传承下去。 所以一定要证明给他们看,遥塔的顶端,根本就没有望若浮址,没有云浮山。长生族不存在,天人族不存在。深蓝和鸦青更是不存在的,它们只是特异灵能的表现形式,不是拥有自我意志的“神”。 妄想症的人们啊,醒醒吧。 梦的可怕之处就在于,你始终清楚的明白,总有一天你会醒来。 阿絮思绪飞转,想的头昏脑胀,把发生的事从头到尾理了一遍,基本理清了头绪,仰头吹了吹冷风才拍了下脸,往街对面的小区走过去。阿絮大一上期的时候还在住校,蒲牢则是一直住在学校附近的租房里,后来她们就很少去上学了,不过每次出了远门都会回到校外的租房休息。 这会儿已经晚上九点了,楼下的烧烤摊子和小酒店还很热闹,阿絮走过去问:“有点心吗?” 老板娘正在烤五花肉,把沾油的手在围裙上擦了两下,拿了一份菜单给阿絮看,“南瓜饼,红糖糍粑,奶油馒头,还有蒸饺什么的,你看看想要什么。” “嗯......”阿絮拿着菜单看了会,手在夜风里吹得齁冷,她抖一抖手,把飘到眼前的发丝捋到耳后,问老板娘,“有豆沙小馒头吗?” 老板年说:“我这没有,你沿街往前直走,第二个路口拐弯,社区集市里卖面点的铺子里有。” “谢谢。”阿絮放下菜单,按照老板娘的说法去面点铺买了小馒头回去。 走上楼以后,阿絮在楼梯的拐口就看到了光。上去两步,她看到她们租房的防盗门开着,门口放着一把椅子,一个人坐在上面,靠着椅背睡着了。 阿絮看到蒲牢安详的睡颜,淡淡笑了笑。她慢慢走上去,拎着香喷喷的小馒头在蒲牢鼻子前晃。 呼。呼呼。蒲牢的鼻子动了动。 “回来了?”蒲牢张开眼,光有点刺眼,又眯了起来。 “嗯。”阿絮问她,“吃了吗?” 蒲牢说:“没有,我就去给人打了个招呼就回来了,十分钟都没有。等你回来。” 阿絮笑了笑。她当然知道蒲牢都去干了些什么。 蒲牢站起身打一个哈欠,抱住阿絮,凑到她嘴边闻了闻,“娘子吃什么了,好香。” 阿絮扬了扬下巴,把手里的小馒头拿给她,“豆沙小馒头,要吃吗?”她还记得,许多年前—— ——蒲走到阿絮跟前,鼻尖轻轻动了动,问:“你吃什么了?”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362 阿絮一愣,想着刚才午饭后还贪吃了两个豆沙小馒头,从包里拿出剩下的给她看,“豆沙小馒头。” 蒲盯着小馒头久久不语。 阿絮手举的有些发酸,小心问道:“那个......你要吃吗?” 蒲抬起眼睛,淡淡地看向她,“吃。”—— ——“吃。”蒲牢说。随后揽住阿絮的腰,凤眸盈笑,低头深深吻住阿絮。 那就吃吧。呐,给你。阿絮仰头含住蒲牢的唇。谢谢你一直在我身边,秋宁。 作者有话要说:  边码字边听橙光游戏的BGM合集,不得不说橙光有毒啊_(:pゝ∠)_ ☆、葛天长生篇8 阿絮觉得胸口压了一大坨东西,呼吸喘不上气来。她拿手推,推不动,还抓到一团毛茸茸的东西。这是什么? 阿絮睁开眼,看到胸前青色的脑袋蹭来蹭去,松了一口气,问她:“香吗?” 蒲牢牙齿轻轻在她脖子上嗑了两下,说:“香。” 阿絮踢了一下脚,“下去,压死我了。” 蒲牢从她身上翻下,躺到她的旁边,“我还没蹭一会呢,你就醒了。” 阿絮撑起身子去拿床头柜的闹钟看,“几点了?” 蒲牢把她抱回被窝里,懒懒应了声:“还早。” “我已经醒了。”阿絮说,在枕头下摸了摸,“我手机呢?” 蒲牢说:“没电了,我放在书桌上充电。” “噢。” 蒲牢问:“饿不饿?我给你买早饭。” “我们一起出去吃吧。” 蒲牢轻轻地拍阿絮的鸡窝头,“黄金糕好吃吗?” 阿絮叹气,“我哪知道,根本就没吃上。” 蒲牢奇怪道:“那你昨天后来去哪了,那么晚才回来。”阿絮回家后自然就着暧昧的气氛云雨一番,忙完呜呼拉哉睡了一通,昨天的事两人都还没来得及通气。 阿絮光着腿坐到床边,蒲牢给她拿了棉拖鞋,打开衣柜为她挑衣服。 阿絮张开胳膊,蒲牢给她把胸衣扣好,再给她套了件蛋糕毛衣,阿絮说:“昨天在金凤王城,我逮到一个天寰派来的家伙。懿凰受她蛊惑,所以才对你下手,后来天寰的走狗逃跑了,我去追了一阵。” 蒲牢想着阿絮在天寰的地位,也没有多余的担心,只问她:“追到了吗?” “没有,但我跟她说了几句话。” “说了什么?” “我问她是谁,为什么要唆使懿凰挑拨我们,她却叫我不要被简陋的枷锁束缚。” 蒲牢垂下眼,淡淡嗯了一声。 “秋宁。”阿絮转过身,两手搭在她的肩上,“我总觉得那个女人给我的感觉很熟悉,可我怎么都想不起来有什么熟悉的。”这份熟悉并不是指认识这个人,而是她身上的灵息...... 蒲牢握住她的手,给她披上棉衣,“嗯。你说的那个女人,长什么样子?” 阿絮回忆了一下,如实描述道:“身材极好,凹凸有致。” 蒲牢微不可查地挑了一下眉毛。 阿絮继续说:“估计是红色的劲装很显身材。噢,她戴着化妆面具,武器是一把金色的弯刀。” 蒲牢说:“我大概知道那是谁了,没想到她还活着。” “谁啊?” “不是一把金刀,是两把。那是双刀,名字叫做红莲斩。” 阿絮恍然,“啊,孽火修罗?那可真是配极了她!妙!”只是不知道面具下面,那张脸蛋是不是跟那妖娆的身子配的上。 蒲牢看她,“怎么配极了?” 阿絮说:“你不是说你知道的现世里只有两位是稀属种吗?加上她该有三个,除了昊天、雪麟,她也是一个。” “什么?”蒲牢大惊,这不可能。在昆仑山底时她和孽火修罗交过手,尽管那人实力不错,但远达不到稀属种的地步。 “真的!”阿絮说,“诏谕之契对元属的灵息是超级敏感的!” 蒲牢凑近她,“你什么时候对诏谕之契的特质这么了解了?” “呃。”阿絮一怔,脑子锈了半秒。 那还是在昆仑地道里的时候。阿狰骑在猞猁上,大喇喇翘着二郎腿,手里牵着五头驼的缰绳晃来晃去,咧着嘴说:“丫头,你记好了,传说里诏谕之契是云浮山圣长生殿流放下界的祭司,长生掌管众生魂灵,所以作为长生殿的仆人,我们对元属的特征还有灵息的归属都是最敏锐的。”接着,她还教阿絮认了许多稀属种,比如昊天的“世耀”,雪麒麟的“银尘”,另外还有“红莲”、“眠葬”、“苦生”、“无妄”等等。稀属种也可以复合,无限兼容。诏谕之契的“言灵”本身也是一种稀属。 阿絮问:“那么最厉害的是哪一种呢?” 阿狰敲了她的脑袋,“只有无知的人才会一个劲傻着追求最强。你记住了,世上没有最厉害,只有更厉害,更合适,搭配更相容,把所有能量发挥到当前的极致,然后追求更上一层楼。”又说,“可惜啊,世上没有最厉害,但却有最无赖的元属。” “那是什么?” “一个老变态。”阿狰笑,“你要记住他的名字,他为成为你很难攻克但并非最难的敌人。此变态六亲不认,冷血无情,复姓葛天,单名一个黎字。他的主元属是‘归元’,可以吞噬所有灵力哦。”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363 阿絮愣住了。 阿狰舞着魔爪吓唬她,“怎么样,怕不怕!” 阿絮丝毫不掩饰对她的厌恶,骂道:“你真讨厌!” 阿狰毫不在意,只是哈哈笑着...... 阿絮从记忆回到现实,看着蒲牢眨眼,“我......我是诏谕之契啊,我怎么不知道。而且、而且我也有请教昊天帝姬一些事啊。” “真的?” “真的。” 两人对视一阵,蒲牢捏了一下她的鼻子,“好,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阿絮嘟嘴。 蒲牢也穿好衣服整理好了,套上外套问阿絮:“那你没吃到黄金糕,今天我再带你去梧桐城?” “不!”阿絮扑过来,“不用了不用了,我不吃了。” “嗯?”蒲牢看阿絮冲到门口,拉开门,“我就爱吃楼下的灌汤包!” 蒲牢笑,“没事啊,你想吃,我们去吃就行了。” 阿絮摇头,拉她出门,“不去了,我说不去就不去了。” “为什么不去啊?”蒲牢明知故问。 阿絮撅嘴,“哪有那么多为什么,反正就是不想去了。” “哦......”蒲牢点一下头,一边下楼梯一边说,“是不是害怕懿凰公主又请我去做客?” “爱去去,谁管啊。” 蒲牢昂首挺胸说:“我也想吃黄金糕,既然你不愿意去,那我就一个人去好了。” 阿絮鼓了一下腮帮,蹭上去,“你想吃黄金糕?谁允许你想吃的了!” 蒲牢眼珠挪到一旁,“我就是想吃了。” 阿絮打她,“不许不许,我不许你吃黄金糕。”拽着她胳膊下楼,“我要吃灌汤包,你也必须吃灌汤包。” 蒲牢忍着笑跟她跑下去。她对阿絮说:“你就不能好好吃醋吗?” “我不吃醋,我吃豆浆。” 蒲牢小声说:“那我去找懿凰公主给我做黄金糕了啊。” 阿絮停住脚,抱着蒲牢脑袋在她胸前摇来摇去,“不许不许!你敢去我就哭给你看!” 蒲牢小心翼翼捧起阿絮的脸颊,凝视着她的眼眸,“我会让你哭给我看的,但不是现在。” 阿絮心里生起不好的预感,“什么时候?” 蒲牢在她耳朵边小声说:“你求我的时候。” 阿絮脑子里窜过一道闪电。 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这时她们以一种极其古怪的姿势站在楼道口,任谁看到都不由会多想,正好这时有早起买菜的大妈回来,看到她俩贴在一起靠在墙边,停在原地愣了神。 蒲牢注意到外面有人,立马走到一边,轻轻咳嗽一声,拉着阿絮走出去,“走吧走吧,去买你的灌汤包。” “噢......”阿絮有些失神的走出来,跟在她身后,不自觉地伸手摸了摸耳垂,麻麻的。有点红,还有点烫。 唔噜噜—— 阿絮甩甩脑袋,拿冰凉的手拍拍脸。 站在包子铺边,蒲牢给了钱拿了包子,阿絮对蒲牢说:“秋宁,我觉得你变坏了。” “有吗?”蒲牢给她包子,“吃你的包子。” 阿絮坐在她对面,边啃边问:“我们的婚纱进展怎么样了呀?” “月末九玉面派人送来。” 阿絮说:“那我们在哪举行婚礼?” “东海青宫。” “啊?”阿絮目瞪口呆。 蒲牢放下筷子,淡淡看她,“怎么?” “不是。”阿絮拍着桌子跟她理论,“蒲秋宁同志,你结婚要穿婚纱,又要跑去龙宫办婚礼,这不是不伦不类吗!” 蒲牢茫然地看她,似乎并没有觉得哪里不合适。 阿絮说:“你这是混搭啊。” 蒲牢低头,默默吃包子。 阿絮看了她一会,不知怎的,竟从她身上读出了一股子委屈的味道! “好好好,你喜欢就行,那就穿婚纱去龙宫。”阿絮无奈地托腮。 “嗯。”蒲牢抬头冲她笑了笑,给她豆浆,“龙儿喝豆浆吗?” 阿絮瞄了一眼,“什么味道?”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364 “黑芝麻。” “行,拿来。”阿絮勾勾手指。 蒲牢说:“听包子大妈说黑芝麻对毛发好,多吃点能又粗又长。” “噗——”阿絮差点没一口喷出来,“你说什么呢?” 蒲牢无辜眨眼,“毛发好啊。” “是头发吧?” 蒲牢说:“头发也是毛嘛,化成龙形就是龙鬃了。再说了,身上也不是只有头上长毛啊。” ...... “还有哪?”阿絮嫌弃地瞪她。 “哪哪都长。”蒲牢答道。 阿絮把剩下的豆浆塞给她,“你自己长毛去吧,我以后都不跟你吃饭了。” “噢。”蒲牢乖乖喝豆浆。没关系,你不跟我吃,我跟着你就是了。 阿絮问她:“这几天你有什么打算吗?现代的凡尘你还没好好玩过吧?不如我们好好去玩玩?” 这倒是不错。 蒲牢说:“听起来很好。” 阿絮问:“想去哪?” 蒲牢说:“我不太了解,你决定就好。” 阿絮想了想说:“那就去大都市,让你感受一下凡人的力量。颤抖吧,神龙!” 蒲牢笑了,“好好好,我去感受凡人的力量,看看能不能让我颤抖。” 后来一个月的时间里,她们跑遍了大江南北,在沿海发达地区玩了很久。蒲牢倒是没有颤抖,只是对地铁和4D影院很感兴趣,还有航空塔和卫星,都蛮好玩的。另外体感游戏之类的,也是让她很惊奇,智能机器人也让她盯着看了很久。 蒲牢指着机器人问阿絮:“这个以后会变成真的人吗?” “不知道,说不定很久以后会呢。未来的事情谁知道呢?”阿絮这样解释。 两人就这样漫无目的地玩着,很快,一月的期限便到了。 这天清晨,又有一只小狐狸跑到她们租房的窗户外,抬着爪子挠了挠玻璃。 作者有话要说:  又到了吃关东煮的时候啦,我有点想韩江雪妹妹了呢o(≧v≦)o~~ ☆、葛天长生篇9 《遥塔传说·化禄》,第十三章、十四章:剪烛、隐匿之人 化禄素来讨厌黏糊糊的脏东西,摸了块碎石把那舌头钉在石壁缝里,迸出一滩粘液,随即坑槽下传来物体碰撞的咯咯声,周围的一切开始震动,咯咯声越来越大,森然的骨爪攀上石板,接着一只颅骨窜进槽口,两个空荡荡眼窟窿直直盯着匍匐在坑槽里的两人。 与此同时,沈西林条件反射地翻身滚到坑槽最深处,弓背抵住石壁,抬脚对准头颅狠狠一踹,借着食骨向后躲避的冲力整个人滑出坑槽,扑上食骨,双手握剑反刺进食骨头颅顶部双角间的窟窿,窟窿里一团红黑的囊袋登时爆裂,食骨发出一阵混乱的咯咯声,连接头颅与脊骨的筋腱瞬间断裂,骨头一根根脱节,整副骨架完全散架,掉进水中发出一连串响声。 “沈!上面!” 化禄大叫一声,沈西林踏着石桥上隆起的骨架攀上另一端坑槽,用剑一捅,又是一串咯咯声,跟着凌乱的骨头倾倒而下,水面炸开大朵大朵的绿花。 “把捕光石扔下去砸碎!” 化禄立马使劲把石头砸向石桥,噼啪一响,里边的虫子从碎渣里飞出来,身体不断分裂,化成更多虫子,全部发着阴森的绿光,照亮整个地窖。 一下子亮堂许多,沈西林才看清这里是怎么回事。 石桥上,石壁上,坑槽里,全部爬满了吐着长舌头的食骨,滴着涎水咯噔咯噔地,蜥蜴一样缓慢爬着朝他们聚拢。 “这么多。” 一直很吵,到处都是滴答声和爪子摩擦石壁的嚓嚓声,化禄早就知道这怪物不是一只,而是一群,只是没想到有这么多。 “火折子!”沈西林那边喊道。 “你不是说下面空气少不能用吗?” “这里通风,快点!” 化禄麻利摸出火折子点燃,“然后呢?” “等我把它们引过来,工具包里肯定有龙小五开机关齿用的润滑油,全部浇在骨头上,用火烧!” 准备好油和火折子,再往下看,沈西林已经拉着一大群食骨跑了过来,一边插着食骨脑门上的窟窿一边仰头对化禄喊,“放!” 呼啦一声,地窖深处适时送来一阵冷风,风一吹,火折子猛地狠烧起来,火舌吞噬浇满蜡油的骨头,很快就烧开了,地窖里顿时通火明亮,噼里啪啦的响声震耳欲聋。 化禄捂着耳朵跳下去,落到沈西林身边,拍他肩膀,“挺能干嘛,伪君子。” 沈西林挑眉,“你刚才叫我什么?” “伪君子。” “不是,再前面一个。” 化禄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向地窖深处走,黑衣男子垂首握剑,身后,白灰飞舞,火光一片。 “快出去了。”化禄指着前面说。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365 沈西林不语。 化禄丝毫不在意,权当自言自语。 “真不知道这个地方拿来有什么用,还藏了一群怪物。” 走着走着,化禄踢到了什么东西,俯身去看,是个绣花球。 他捡起拿球,转了转,道,“我见过这个。” “你怎会没见过?小孩儿都玩过。” 化禄摇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我刚才见过这个绣花球。” 沈西林看化禄又是一脸认真,“在哪儿?” “就在庙里的后院,那儿有个堂子,堂里戏台上小女孩拍的就是这个球。” “你确定就是这个球?” “错不了,我记得那球上有个图案,这里的花脱了线,下边缝上去的补丁掉了一片——” “如果这个球在戏台,那是谁在这么短时间里把它带到这里的?” “等等。” 化禄趴在石壁上嗅了一会儿,伸长指甲开始扒拉墙。 “狗鼻子。” “嫉妒我鼻子灵也没用。其实一下来我就奇怪,虽然很微弱,但是不是会闻到一股淡淡的香味……” 不一会,化禄从石壁上刮下一层灰不拉几的碎渣,用手抹干净刮下石灰后露出的墙面,仔细看看有模糊的花纹,是牡丹。 “这花纹我也见过!” “这回又是在哪儿见的?” “是那个拍球的女孩衣服上的图案,一模一样!” 沈西林环顾四周,愣了一下,忽然问化禄,“那女孩旁边是不是还有几个戴面具的?” “是有几个演戏的,不过没戴面具,面具在匣子里——你也去了那堂子?怎么在那儿没看见你啊?” “没有,你看那边。” 沈西林把手里的火把朝另一头送了送,化禄看见对面石墙上用锋利的刺骨钉着几副人骨,头骨上都挂着破碎的面具,其中一个画着绿色泪痕的哭丧脸。 想起那个给自己讲《神策》传说的戏者,化禄心中一颤,眼中流出不知是悲伤还是怜悯的神情。 “你看它头上。” 沈西林指了指哭丧脸骨架,颅骨顶部已经冒出了细小的尖角,两角中间裂出一个不起眼的小窟窿,化禄闻了闻便知道,跟刚才那些食骨颅腔内的囊袋味道一模一样。 “我们必须快点出去,看样子那些食骨都是以前闯进来的人变成的,这鬼地方定有蹊跷。” 化禄拉住沈西林,“我突然想起一件事,你还记我按在你头上的那个面具吗?” 沈西林脸沉了下来,声音也冷下来,“我扔藏书阁了。” 化禄咽了口唾沫,“如果真像我们想的那样,我在堂子里见到的东西跟这里有关的话,那么骨架就还少了一副。” “难道你那个面具是——” “对,就是那个哭丧脸送我的,那是他们的面具,”化禄指着那副戴着哭丧脸面具的人骨道,“当时因为好奇,我把匣子里每个面具都拿来看过,所有的面具我都记得。现在那些面具都戴在人骨上,唯独少了我拿走的那面,一定少了一个人。” “最右边插了一根刺骨,以前应该钉着什么,现在没有了。” 两人目光对在了一起,“逃走了。” “赶紧走。” 沈西林越来越觉得这地方瘆的慌,必须马上离开。 就在这时化禄又扯了扯他的衣角,扯的沈西林头皮发麻——这小子一扯衣角准没好事! 顺着化禄指的方向看去,就在刚才他们扒下石灰,有着牡丹花纹的墙壁上竟然透出微弱的光亮,中间一团小小的黑影,先开始很模糊,后来渐渐清晰,沈西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不知那又是什么可怕的东西,攥紧剑柄,等了一会见那黑影没什么反应,定睛一看,发现那是一个影子,类似皮影戏的投影。 “蜡烛,”一旁化禄看着那影子说,“那是蜡烛的影子。” “真亏你们能找到这里来。”胡子拉碴、衣衫不整的男人抿了口酒,卧在书堆里(这男人不爱读书,这都是他从藏书阁搬来当靠垫的),桌案上一盏烛灯燃着橙黄色的光。 “你当时是怎么逃掉的?”沈西林问。 男人拨开头发,露出一对角,指了指头顶的小孔,“我们被食骨攻击后就被钉在墙上,第三天开始我的身体开始发生变化,头骨开裂,但其他人都没什么变化。再后来这角冒了尖,我一下就明白那些食骨是怎么来的了。我想办法拿到腰间的匕首——要知道当时我一点力气都没有了——费了好大劲才把脑子上洞里的那玩意儿挑出来,当时没痛死我,绝对比女人生孩子还痛!” 他喝口酒继续道,“然后我就又昏了几天,再醒来发现胸口插着骨刺的地方开了洞,内脏都没了,但是我还正常活着,真他妈见鬼,”男人拉开衣襟,胸腔内空空如也,“我就从墙上跳下来,发现食骨就当我不存在一样,估计我已经和它们同化了,只是没有完全同化而已。我出去过,但又回来了。买酒才出去,不会在外面多呆。” “为什么?” “我刚才说了,我和它们同化了,只是不完全而已。所以我也会吃人,明白吗?” 男人眼里露出凶光,沈西林下意识摸剑,可什么也没发生。 留在外边,随时就会有吃人的欲望,男人不想伤害无辜的人,才把自己囚禁在这阴暗的地下。 “食骨吃人完全是为了杀戮的快感,它们不需要进食,所以我不吃东西也活到了现在,”他看看满地酒坛,“当然,喝酒只是嗜好。” 之前化禄说他隐隐闻到的香气其实就是那些酒的味道。 不久前化禄和沈西林看着那凭空出现的烛影直冒冷汗,不想从墙壁那边传来男人的声音——“一群畜生,吵死了!” 接着画着牡丹纹的墙壁砰地塌了,原来那根本不是墙,只是一面比较厚的屏风罢了,光是从那边透过来的。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366 破掉的洞里钻出一个头顶长角的大胡子,端着烛灯骂骂咧咧地走出来,对着脚边乱石一阵乱踢,抬头看见沈西林,愣住了,好半天才说,“哦,有人”,看见沈西林后面的化禄,男人竟露出惊愕又恐惧的表情,后退两步,“你——” 化禄跑上去抓住他,“你认得我?” 男人愣了许久,沉下脸,问,“不,不认得。我以为你是妖怪。” “哦……”化禄低吟一声,又问,“那是不是逃走的那个人,戴白脸红唇面具的那个?” 男人沉默一会才点头,把两人带到一个点着烛灯,满地酒坛的石室,这才有了刚才那番对话。 简单交谈后,化禄和沈西林知道了这个男人叫徐汇,一百年前参加遥塔试炼,至此寻找残页被食骨袭击,死里逃生后隐匿于此。 化禄问徐汇找到残页了没有,徐汇说找到了。 徐汇回忆了一下当年的事情,说没有食骨的危险后,他可以在地窖里任意活动,这地窖出奇的大,他花了几年时间摸清楚了地窖的构造。他说在这之下还有好几层,全是食骨,这里简直就是食骨的乐园。残页是在地窖最底层的一个密室发现的。 “能带我们去那个密室吗?”沈西林问。 徐汇摆摆手,“不用去了,残页不在那里。” “也许这次试炼的残页也在那里。” “不会在那里的。上一次试炼的邀请函没人用,按照惯例会沿用邀请函,所以你们路标上标明的残页应该还是我找到的那张。” 石室里突然安静了。 “请徐前辈将残页交与我们。” 沈西林说的很淡,却丝毫没有商量的语气。 徐汇轻笑,抓抓胡子,“残页不在我这里。” “在哪儿?” 徐汇指指脸,“我戴的面具里。” “什么?”沈西林猛然想起被他扔在藏书阁的面具,冷笑,“你最好别耍花招。” “现在残页对我而言没有任何用处,我干嘛骗你们?”徐汇无视很西林的威胁,不动声色地喝酒。 “面具在哪里?”沈西林又问。 化禄抓住沈西林臂膀,沈西林瞪了他一眼。 “面具在哪里。” 沈西林又问了一句,不是提问,是命令。 徐汇靠着书堆,“啊——”了一声,“你们不是见过了吗?刚才一看到我就追问我是不是逃掉的那个戴面具的。” “在哪里。” 沈西林眸子里敛着冷光,利剑握在手里。 徐汇的脸突然变得扭曲,说不出是绝望还是恐惧,嗓音嘶哑着说,“你问我面具在哪里?我告诉你,当年我确实把残页塞在了面具的夹缝里,可是有一天我喝醉了不小心碰倒蜡烛,烧了不少东西,包括那个面具——”说到最后,他的声音开始颤抖,“那面具早就没有了,你们究竟是在哪儿看到的?!” “早就不在了?!”沈西林脑子里绷着的一根弦霎时断了——不对,有什么不对,一开始就不对,究竟是哪里错了? 他霍地回头看向化禄,面如冰霜。 化禄看着他,笑了。 徐汇大叫一声,指着化禄一个劲往后退,书堆轰然散乱,灰尘四处弥漫。 化禄弯着嘴角,双手捧着自己的脸,姿势说不出的别扭,那动作与其说是捧着脸,不如说是捧着一个面具! “在——这——里——” 在沈西林冰冷的目光和徐汇惊慌的叫声里,化禄扯着嘴角撕下自己的脸,露出一张白面红唇、似笑非笑的面具——正是当年徐汇戴的、化禄拿到的那张面具。 面具机械地张开嘴,发出生涩的人声,“在——这——里——” “沈西林!” 石室的门被粗鲁地撞开,一个满身尘土的白发少年闯了进来,鲜红的双眸惊慌失措地捕捉到黑衣男子的身影,心头一喜,但他马上就注意到一旁假冒的“化禄”,身子一晃没了影,下一秒就出现在那面具怪物身后,两手掐住脖子咔哒一扭,怪物嘎嘎笑了两声便倒在地上,没了动静。 沈西林迅速跨到怪物旁边,用刀子割下面具,露出一张人脸,挺面熟,仔细一看,想起来是守真庙里接待他们的和尚之一。 “残页在面具里。” 沈西林对化禄道,一剑劈碎面具。 面具裂成两半,裂缝里冒出黑烟,沈西林并起食指中指在剑上划过一道青光,拿剑去斩黑烟,听到黑烟发出婴儿哭啼般的尖叫,刺耳又难听。 化禄蹲下去捡面具,还没碰到,面具就化成黑色粉尘,明显有被火烧过的痕迹,化禄在粉尘里扒拉两下,摸出一张残缺的金帛拿给沈西林,“有了。” 沈西林接过金帛,污浊的帛面上绣着一个“遥”字,想来就是“遥塔”的“遥”了。 残页找到了。 ☆、解锁 《王牌饲养员》 茵茵醒了,惊恐地发现自己变成了一只企鹅。 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魔法?诅咒?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367 那也请把她变成优雅的仙鹤或者帅气的老鹰好吗!为什么要是企鹅! 嘎吱一声,企鹅馆的铁门开了,一双胶质皮靴走了进来,茵茵仰起脑袋看,一个扎着马尾的女人提着小桶进来了。 接着,周围的企鹅全部蜂拥而上把女人围了个水泄不通。 茵茵心里咯噔一下:饲养员! 女人丢了两条小鱼下来,企鹅们疯狂地去抢,把茵茵变成的小企鹅挤到了一边…… 阿尼玛! 你们是一群饿死鬼吗! 吃饭要排队的,就算你是企鹅也请注意素质好吗!素质! 一只肥企鹅扭着屁股跑了过来,把茵茵挤下水池,茵茵浮上水面冲它吼了一声,想抹干脸上的水,却发现翅膀太短够不着…… 茵茵愤怒地瞪着抢食的肥企鹅看,骂道:吃吃吃,就知道吃,就是因为你吃那么多,所以才长那么肥! 茵茵以为自己在说话,实际上发出的都是啊啊的叫声。 而且现在,她的叫声成功地引起了饲养员的注意——女人提着小桶走到她跟前,捡了一条鱼给她,肚子饿的咕咕叫的茵茵看着小鱼睁大眼睛,登时冒出眼泪花来。 茵茵边吃鱼边啊啊地用企鹅语对饲养员说:饲养员,你是一个好人! 优优是极地海洋公园的一名工作人员,负责照顾企鹅馆的企鹅,还会为表演训练小企鹅。 最近优优遇到了一件头疼的事,不知道为什么,企鹅馆里一只瘦小的企鹅仔似乎得了精神病,疯疯癫癫,而且好像盯上她了,总是黏住她不放。 每次她给企鹅喂食的时候,总会觉的背后一阵恶寒,回头一看,一定能看到那只企鹅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那只小企鹅好像还有自闭症,极其不合群,没事就呆在冰窟窿里鬼鬼祟祟用爪子在冰上磨着什么。有一次优优偷偷跑去看,惊讶地发现地上居然刻着阿拉伯数字,记的是几月几号…… 天啦噜,难道这只企鹅就像电影《雨人》里那样,因为自闭症而拥有超高的智商,是企鹅里的“雨鹅”吗! 后来优优暗中观察着这只企鹅,发现它居然还会仰天四十五度暗自神伤,啊啊地哼的曲子像周杰伦前不久新出的主打曲,还会用鱼骨头梳理羽毛…… woc这简直就是企鹅里的爱因斯坦啊! 于是优优决定了,今年她要选这只自闭症企鹅作训练搭档! 茵茵看着冰上的脚印,企鹅脸沉了下来。 她被饲养员跟踪了。 于是优优在茵茵心目中的形象一落千丈。 茵茵觉的优优是个变态。她是跟踪狂就算了,可是居然连企鹅都不放过,实在是太可怕了! 所以每次优优来投食的时候,茵茵都会远远地观望,阴测测地用眼神警告她。 茵茵看着冰面上新做的日期标记,仰头四十五度望天惆怅。啊,我要什么时候才能变回去啊…… 这天优优喂完企鹅,特意走到茵茵面前,茵茵警惕地瞪着她,你要干嘛! 优优给她打招呼,问她是不是有自闭症,摸摸她的小脑袋,把她抱紧怀里说:“不要担心,我会照顾好你的。” 茵茵脑袋陷进她的胸里,一脸懵逼。 啥? 你才有自闭症,你全家都是自闭症! 优优说:“自闭症的企鹅都超级聪明,你跟我一起训练准备以后的表演吧!” 茵茵愣住了。 啥? 我才不要跟变态饲养员一起训练表演呢! 茵茵开始跟着优优训练了。 优优吹一声口哨,茵茵一脸嫌弃的抬起翅膀跟她握握手。 优优笑着扔了小鱼给她,茵茵看也不看扭头就走。我才不吃呢,我要保持良好身材。 优优吹着口哨给茵茵打手势,茵茵矫健地跃过了立在水面的圈圈,优优叫了声好,扔小鱼给她吃,茵茵还是不搭理。 优优以为她不爱吃鱼了,换着法给她吃小虾米和其他水产,茵茵还是不给面子。 直到有一天,优优剥开大大卷的时候不小心把泡泡糖掉到了地上,茵茵慢悠悠走过去,叼起大大卷嚼了嚼,吹了个泡泡。 优优惊呆了。 下一秒,优优把茵茵抱起来蹭了又蹭,泪如泉涌,“神鹅啊,你是一只神鹅!” 茵茵生无可恋地吐出泡泡糖。我不是神鹅,我只是一个普通的花季美少女。 漫长的训练终于结束了,迎来了表演的日子。 首先是海豚和白鲸的表演,然后是小海狮和小海豹,最后上场的是企鹅和北极熊。 茵茵和一大群企鹅一起登台,穿着特制草裙先跳一段草裙舞。茵茵觉的这段舞蹈真是弱智爆了,想出这个点子的人简直就是智障。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368 这时候广播里说:这段可爱的企鹅草裙舞是由美女饲养员林优优设计的。 茵茵翻了个白眼,那不就是她的变态饲养员吗? 不管怎样,这段憨态可掬的企鹅舞蹈获得了观众的一致好评。 最后表演的是“神鹅算术”节目,由茵茵和优优一起表演,将演出推向了高潮,优优因此荣获“王牌饲养员”的称号。 表演结束后,优优请隐隐吃海鲜大餐,茵茵不肯吃,优优就请她吃自己吃的黑椒牛排,一个人和一只企鹅坐在冰天雪地的展馆里大眼瞪小眼。 优优忽然说:“神鹅,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了。别人都嫌我笨,只会养企鹅,不跟我说话。”她叹一口气,笑容有些忧伤,“如果你要是人就好了,这样我们就可以在一起了。” 茵茵咬着牛排停了下来,静静看着她,突然觉的变态饲养员很可怜。 那么一瞬间,她居然想就这样一直陪着她,忘记了自己现在只是一只企鹅。 日子安静地过去,就在茵茵接受现实决定以企鹅的身份活下去时,意外发生了。 这一天优优拿着笔记本电脑给茵茵放了一段视频,题目是《海豹强奸企鹅》…… 观看过程十分平静。 放完后,优优一脸期待地看着茵茵,问:“神鹅,有什么观后感吗?我想知道,你作为受害者一族有何看法?” …… 茵茵沉着一张企鹅脸,气冲冲地扑向王牌饲养员。 作为受害一族的观后感? 呵,那我现在就让你感受一下企鹅强奸人类,看看你有什么想法! 这时,奇迹发生了,茵茵嘭的一声变回了女人。 优优惊愕地看着压在身上的裸体女郎,脑子一片空白。 茵茵也是愣了许久,忽的笑了笑,低头吻住了她的唇。 真好啊。茵茵想。我终于变回来了,不用再每天吃鱼了。 很多年后,有人问茵茵为什么看上了一个傻傻笨笨的女孩,茵茵说:“因为她是王牌饲养员啊,连这个都不知道,你才笨吧。” 而当人问优优是怎么和茵茵大美女走到一起的时候,优优腼腆地提着小鱼桶说:“大概是因为我只会养企鹅了吧?” 愚蠢的人类啊,王牌饲养员的好,你们怎么会明白呢?(笑) 【完】 微博小短文之二:《修钢笔的女人》 春末夏初,花俏枝,日头正好。 花花把篮子里最后一瓶结晶蜂蜜放到摆摊的小桌子上,抬起头看到了对面摆摊修钢笔的女人。 她看了一眼便别过了头,生面孔。 花花的奶奶在乡下养蜂,今年天气好,蜜蜂勤快,比去年多两罐子蜜,还灌满了一瓶蜂王浆,两瓶花粉。 奶奶收了蜂蜜拿给花花一些,花花带去学校卖。 花花选了学校外人流多的书香路卖蜂蜜,沿街还有许多练摊子的,小贩模样形形色色,其中也有像花花一样的学生。 花花在这里卖了三年半的蜂蜜,都快毕业了,可是从来没见过对面修钢笔的女人。 那是人是新来的,而且还要修钢笔。 花花觉的她赚不了钱,因为在花花印象里,现在很少有人用钢笔了,那是文学家才留着的宝贝。 但是花花觉的钢笔写出来的字很漂亮,可惜她写字很丑。 花花也不用钢笔。 花花大四,论文已经写好了,不考研,也不用去找工作,她要回家跟奶奶养蜜蜂。 所以花花大部分时间是闲着的,天气好多人时候,她就在街上卖蜂蜜。 早上没有人买她的蜂蜜,倒是有人好奇地看着对面摆着钢笔盒子的女人。 有姑娘问女人:钢笔坏了还需要修吗?为什么不重新买一支呢? 女人笑着回答:有的跟着人久了,是有灵性的,同样的型号,或许用着再也没有那么顺手了。 姑娘们似懂非懂。 停下来看她的人很多,但都是好奇她的钢笔,而不是想要给她钱,让她修钢笔。 下午,花花卖出去了一瓶槐花蜂蜜。 有个大妈问花花有没有蜂王浆,她说有,但是在食堂的小冰箱里存着,今天旁边摆摊的人少,花花就叫大妈帮她看一会摊子,她回去拿。 回来的时候,要买蜂王浆的大妈不见了,修钢笔的女人却站在花花摆满蜂蜜的小桌子旁。 花花有些发怔,问那个女人:你怎么在这?我的客人呢?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369 女人说:我帮你看着摊子吧,刚才那个大妈像是骗子,把你支开,准备偷你的东西,被我赶走了。 花花心头一惊,看来天气大热了,热到她脑子都糊涂了。 不过蜂蜜这种东西,也没什么好偷的。 只是蜜蜂和奶奶都很辛苦。 花花对女人说:谢谢你。 花花第一次认真看这个女人,挺高,长长的眼睛,眉目间沉着一股子书墨气。 女人向她伸出手,说:不客气。我叫谷雨,你呢? 花花咂嘴,眼睛看向一边,回道:花。 过了一阵,夏深了,蝉叫的没完没了。 有天下午,一个戴着厚眼镜的辫子姑娘抱着一方小盒子找到谷雨,问她能修吗? 花花在另一头看着,有点好奇。 这是两个月来,第一次有人找谷雨修钢笔。 花花过去看,望着对街自己的摊子。 姑娘打开盒子,是一支白灰色的胖胖钢笔,笔身上画着对虾,还有两片荷叶。 花花不懂钢笔,但是觉的很好看。 谷雨试了试笔,说笔头彻底坏了,要换笔头。 姑娘说笔头出水很好,换了以后会有变化吗? 谷雨让她放心,不会有问题,又拿小盆子接了温水,把笔浸在水里清洗笔胆。 花花第一次看到钢笔在水里吐出墨花儿来,很唯美。 谷雨帮姑娘换了笔头,打了点墨,姑娘试一试,又能写了,很开心地谢谢她。 姑娘说钢笔是她妈妈高中作文大赛获奖的奖品,后来给了她,她一直在用,可是后来坏了,也找不到修钢笔的,谷雨帮了她的大忙。 姑娘问谷雨要多少钱,谷雨却笑了笑,说不用钱。 花花第一次觉的谷雨笑起来蛮好看的,看着她,只觉谷雨眉间的书墨气更浓郁了。 夏天的雷雨说来就来,毫无预兆。 伞儿被豆大的雨珠打得乱颤。 忙着收伞的花花看到对面的谷雨,隐约感觉不太对劲。 谷雨趴在桌子上一动不动,身子微微颤抖,似乎在忍耐着什么,雨水溅湿了她的薄外套。 花花挎着篮子,撑着伞走过去看她,见她仅仅捂着下腹,脸色苍白。 花花有些惊慌,一时语乱:你…… 谷雨听见她的声音,只是掀了掀眼皮,又闭上了。 花花不知道她究竟是怎么了,只好凭自己的感觉去猜测。 慌乱之中,花花用保温杯里的热水泡了一杯热蜂蜜水,喂给谷雨喝。 或许是巧合,谷雨喝下蜂蜜水之后,渐渐缓了过来,在花花的搀扶下收拾好东西,去了屋檐下避雨。 谷雨问花花:你是这所大学的学生吗? 花花说:现在是,但很快就不是了。 谷雨以为她被开除了,有些诧异:为什么啊? 花花笑道:因为我要走了呀。 这是谷雨第一次看见花花笑。 论文答辩完,领了毕业证后,花花真的要走了。 花花整理好行李,买了车票,要回家帮奶奶养蜂了。 离开的前一天晚上,花花收到了导员的电话,叫她去一趟办公室。 花花满肚子疑惑,觉的自己没犯什么错,小心翼翼地去了。 办公室里,导员正和一个清瘦的老头子畅谈,花花喊了声报告就进去了。 导员急忙向花花介绍:这是文学院有名的研究生导师,谷教授。教授指名想见见你,小花快跟教授问声好。 花花不明就里地愣在原地。 谷教授和蔼地笑了笑,对花花说:小花同学,我受一位故友所托,要将一件事物交付与你。 说着,谷教授从上衣胸前的口袋里取下了一支纤长清秀的钢笔。 花花恭敬地接了过去,笔捧在手心里,凉凉的。 花花定神去看那笔,淡墨色笔套在阳光下发着微光,笔尾的位置画了一只小小的蜜蜂,笔身侧面刻着两枚蝇头小楷:谷雨。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370 【完】 《撒娇》 蒲牢盯着镜子看了一会,转身扑向身边的大腿。 蒲牢:龙儿,伦家介里长啦噜痘痘(つД`) 阿絮:(_) 蒲牢:龙儿,我长了颗痘(ー_ー) ☆、葛天长生篇11 肌肤触碰到阴湿的潮气,有些冷,阿絮不由打了一个哆嗦。蒲牢毛躁地弄坏了阿絮的上衣,阿絮抬手环住蒲牢的背,嗔怪道:“你什么时候这么暴力,把我衣服都弄坏了。” 蒲牢吻吻她的额头,摸着阿絮的脸说:“套头衫容易坏,衬衣就好多了。” 阿絮的身子暴露在湿冷的空气里,微微发抖,主动上前贴住蒲牢,“衬衣不是更方便你作恶?扣子还很容易掉,补扣子岂不是更麻烦。” 蒲牢才不管她,继续忙于她的“伟大事业”...... 一阵胡闹后,蒲牢看着怀中阿絮可爱的模样心满意足,温柔地亲吻她。 海浪的波涛逐渐汹涌,小舟被海浪推得上下起伏,左右摇晃,阿絮大口喘息着,仿佛只要差了半秒就会缺氧窒息。 身体疲惫不堪,阿絮仰脸捂住蒲牢红肿的嘴唇,这辈子第一次这么想一刀砍了她。 阿絮受不了了,用力推了她一把,说:“蒲秋宁,你简直就是丧心病狂!” 蒲牢两手撑在船沿,嘴里吐着热气,自责地问:“弄疼你了?” 阿絮苦笑,“我背横在船沿上,硌得慌,你就知道欺负我,都不管人家难不难受!” 蒲牢急忙把阿絮抱进怀里,仔细检查她的后背,果然看到白皙的背脊上有一道刺目的红痕,心疼得要命,低下身轻轻去舔,“宝贝我错了。” “行了,这种小伤马上就好了。”阿絮揪了一把蒲牢的耳朵,娇嗔的样子看的蒲牢心波荡漾,眼睛一亮,忍不住扑上去,“那怎么行,让为妻再好生检查检查!” 阿絮坐在船头,看她如狼似虎猛力扑来的架势,惊道:“哎!你别这么用力——” 话还没说完,某神君已经扑落下来,结果身子没检查到,反而...... 噗通! 海面掀起巨大的浪花,船头金黄的小灯沉入水中,蒲牢猛力一扑带着阿絮滚进了海里,小舟整个翻了个身,被海浪卷跑了。 蒲牢笑着游到阿絮身前,在水中轻轻拉住阿絮的双手。 阿絮瞳色逐渐转赤,发丝由黑变银,人耳也化成了纯白的耳鳍,同样,她也看到蒲牢化出龙族本来的形态。 阿絮用零星覆着白鳞的手使劲捏蒲牢脆弱的耳鳍,“叫你嘚瑟,叫你嘚瑟,船都翻了!” 蒲牢眉头微微皱起,委屈地说:“娘子,疼......” 阿絮凶她,“现在知道疼了?刚才折腾我的时候怎么不知道疼啊!” 蒲牢低下头,“我知道错了......” 阿絮看她认真认错了,也不忍心再怪她,只说:“念在初犯,这次就先饶过你,要是以后你再这样,我就......我就带着女儿离家出走!” !!! “不!”蒲牢把阿絮死死锁在怀里,决绝道:“角可断,鳞可刮,家事不能乱!” 阿絮被她英勇就义的表情逗乐了,好像真的就是生离死别似的。她戳了一下蒲牢的脑门,“好啦,说什么不吉利的鬼话。”吻她的唇角,“老笨龙,今天是我们成婚的大好日子呀。” 蒲牢听了愣了几秒,然后傻兮兮地笑了好几分钟,阿絮开始还笑话她,后来也跟着她一起笑了。 两人抱着亲昵一会,阿絮问:“这离青宫还远吗?” 蒲牢说:“还要一阵才能到。” “青宫有人吗?你不是很久没回去过了么,虽说咱俩结婚没请人,但也不至于连伺候的人都没有吧?” “自然有了,海里的水族还少吗?放心吧,有蛟王安排着,没事的。” 阿絮看看四周幽深的海水,蒲牢身上还穿着衣服,她却是浑身赤裸。阿絮问蒲牢:“小船没了,我们怎么去青宫?你让我光着身子进礼堂吗?” 蒲牢从衣包里拿出小小的乾坤袋,“婚纱都在这里面呢,还有粉色小可爱们。” “哦。”阿絮应道,忽然猛地抬头,“等等!” “嗯?” “‘粉色小可爱们’,啥玩意儿?” 蒲牢摸鼻子,“就是......小可爱们,还有流行的小衣服,可爱的小瓶子什么的......” “嗷——”蒲牢闷哼一声,薄薄的耳鳍被阿絮拧折了。 阿絮大声教育她,“我跟你说了多少遍,那些东西是不健康的,不能留着,尤其是那些不好的药物,对人伤害很大,不能用!” 蒲牢连忙求饶,“是是是,娘子说的是。可是......我们是龙啊。” ......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371 别说蒲牢是龙,被掏穿了胸口过个几天就能痊愈,阿絮流着葛天的血,有强悍的自愈力和无限重生天赋,这点针对人体设计的兴奋剂对她们的伤害力,真的可以无视。 虽然伤害力可以无视,但蒲牢这种捡着什么都爱家里囤的收集癖是不对的。尤其是收集品包括……玩具。 “别说了,我说不准就是不准。”阿絮坚定道。 蒲牢看着乾坤袋,“可是,我想要......” “那你自己留着自己用,不准拿来糟蹋我。” 蒲牢低头,“好......” 阿絮说:“走吧。” 蒲牢把乾坤袋交给阿絮,说:“我化龙载你过去。” 阿絮点头,打开乾坤袋抖了抖,在里面翻东西,“好,赶紧的。” 蒲牢变成两三米的青龙,阿絮骑在她脖子上,随手抓住一只龙角,还在仔细找着什么。 蒲牢问:“准备好了吗,出发喽?” “嗯。”阿絮含糊应了声。 蒲牢甩一甩龙尾,倏地潜入深海,快速潜行。 她问:“龙儿你在找什么?” 阿絮啊一声,笑着从乾坤袋里摸出一根的鞭子,“找到了。” “嗯?”蒲牢回过龙头去看,金色的眸子里映出阿絮手握皮鞭阴险的笑容,龙须抖了一下,“宝贝,你这是干嘛?” 啪—— 阿絮一鞭子抽在龙尾的鳞片上,大喝一声,“驾!” 蒲牢欲哭无泪:我把娘子当宝贝,娘子把我当坐骑! “驾!”阿絮笑得欢畅,谁叫蒲牢刚才那样欺负她呢?她也要欺负回来。阿絮手里挥着鞭子抽打蒲牢的龙尾,可到底心里疼爱,下手很轻,也就跟挠痒痒似的。 蒲牢万般无奈,想她何等身份,别说在梦里,就是在现世那也是很尊贵的,居然现在就让这么个黄毛小丫头骑在身上抽鞭子,一把老脸真是全要丢光了! 但是,这又怎样呢? 看,大青龙的嘴还是以一种诡异的弧度笑着的,说明她心里偷着开心呢!嗯,毕竟对于一个即将正式拥有小媳妇的龙族神君来说,没有什么是比哄媳妇开心更重要的事情啦~ “驾!”阿絮一鞭子又落下来。 蒲牢心想:驾就驾吧,只要娘子开心就好。 阿絮两腿一夹,挥着小皮鞭兴奋地说:“快跑,我的爱马狮子骢!” 蒲牢扬起龙头,水底升起一串泡泡,“再不济也是神龙骢吧?” 阿絮拍她脑袋,“你闭嘴,坐骑是没有权利跟主人叫板的!”拿鞭子打她,“快跑快跑!” “好好好,娘子说什么,就是什么。”蒲牢乖乖甩尾巴游泳。 阿絮纠正她,“不是娘子,是主人。” 蒲牢无奈,满是宠溺地应道:“好的娘子主人。” 阿絮笑笑,没再开玩笑了,收起鞭子,俯身抱住她的龙头,把脸埋在柔软的龙鬃里,手指轻轻挠蒲牢脖颈的鳞片。耳鳍后到龙颈间有七七四十九片逆行生长的异鳞,便是龙的“逆鳞”。和老虎屁股摸不得一样,龙的逆鳞更是摸不得,碰了就会惹龙发威,不过现在阿絮抚摸蒲牢的逆鳞,蒲牢不但没有发威,反而享受的很,喉咙深处不住发出亲昵的呼噜声。 阿絮亲亲她的龙角,细腻触摸她的龙鳞,叹道:“秋宁,要是我们可以一直快乐生活在东海有多好啊,不管龙族以前的事,也不管葛天的事,不论我因为什么诞生,只是简单的,我们两个人而已......” 蒲牢转头,龙吻蹭蹭阿絮的脸,“一起出去看看更广阔的世界,不是很好吗?” 阿絮微微一怔,知道蒲牢是在安慰她,不要担心以后探索未知世界的危险和艰难,要她勇敢一点。阿絮笑道:“嗯,很好。” 蒲牢伸出长长的舌头舔了一下阿絮,又回头专心看路了。 其实到了现在,蒲牢也很后悔当初没有考虑龙玉朗的话。在她眼里,那个女子一直是傲慢张狂、暴力专制的,那个时候她只知道仇视怨恨,就连龙玉朗好心指点她修炼的路子,她也只当那是为了戏弄她的新把戏,坚决不跟她离开现世去四方秘境,而且封闭自囿,停滞不前。 如果当年她听了龙玉朗的话,有了更广的见识,更强的能力,现在就绝对不会这么被动,这么无力,连心爱的妻子都保护不了...... 紧皱的眉头被柔软的手指抹开,阿絮低头轻吻她的鼻尖,说:“秋宁也不用担心,总有一天,我会变得很强很强,能够保护好自己,也保护好你和我们的孩子的。” 蒲牢仰头,看见阿絮自信且澄澈的笑容,金色的眸子有些失神,竖瞳微微扩散...... ——“季娘不用担心,我很强很强,能保护自己,更能保护好心爱的女人。”丰神俊朗的女子爽朗道,笑容永远都是那样自信,且澄澈,“因为我是龙玉朗,没有什么做不到。”—— 阿絮似乎没有注意到蒲牢的细节变化,笑着揉她的脸,“因为我是秋宁的妻子,宝宝的娘亲呀,为了这个家我可要操碎心了。” 蒲牢略一低头,眸中云翳一扫而空,发出轻快的笑声,卷起龙尾拍拍阿絮的头,“娘子威武,今晚咱们洞房花烛夜,就让夫人好好犒劳犒劳娘子吧。” 阿絮一惊,“不要!” 蒲牢边游边笑,“要的,娘子不要害羞嘛,本神君有的是精力,要为宝宝着想呀。” “不要!”阿絮扁嘴,现在下面还隐隐作痛呢。 “我轻一点啦,很柔的。” “不要不要不要!” ...... ...... 东海岸边,一个布满废墟的荒岛。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372 一个人屈着膝盖坐在枯树上,灰白色披风在冰冷的海风中猎猎作响。仰起头,酒瓶倾斜,辛辣的烈酒灌入喉中,深灰的长辫滑下,垂在腰间。 束着纯金长发的女子坐在树下,抚摸黑猫柔顺的皮毛,开口道:“虽然你一向爱喝酒,可是今天,你喝的格外多。” 嘭—— 酒瓶落下,在地上砸了个粉碎。 阿狰翻身落下,整理披风,“废话,你不知道今天是光棍节吗?” 回答只有淡淡一笑。 阿狰转一转拳头,抬眼看她,“来,陪我活动活动。” 昊天抱起黑猫,“不了,朕还要长命万万岁呢。” 阿狰说:“姬灏梦,说真的,凭你这么沉的心思,要不是元属太渣灵力太残,就是在魔道混也肯定是个狠角色。”她盗用天寰实验体作为肉体,隐藏元神灵息,除了身为刻印品的阿絮,本该所有人都认不出才对,可是没想到从昆仑离开后,昊天居然就在山口等她...... 昊天忽然问:“如果放在魔道都能混成狠角色的心思能慢慢让元属不渣灵力不残呢?” 阿狰微微皱眉,“你可以的。” 昊天微微一笑,“殿下还记得当年在灵台,龙族尊神的召见会上,朕是怎么回答你问题的吗?” 阿狰显然记得,看向她。 昊天轻启朱唇,“朕很期待。”略一欠身,“前往北冥转向秘境的路上,还祝一路顺风。” “呵。”阿狰不再管她,看向无尽的海洋。夜幕漆黑,海浪也是漆黑,漆黑的人影融化在漆黑的风里,无声无息。 ☆、葛天长生篇12 终于到了青宫。 蒲牢披着青衫,用丝绒白毯裹着阿絮,把她抱在怀里,穿过巍峨的海底石林,慢慢走进雄伟的水晶宫殿。 四周跪伏着许多水族子民,热情地向她们请安,并献上最诚挚的祝福,“恭迎神君、殿下回宫,敬祝两位大人新婚燕尔,百年好合。” 阿絮握紧脖子上挂着的乾坤袋,蒲牢从里面找了衣服穿,可是她还是全身光裸的,此刻只能攥紧身上的白毯,抱紧蒲牢的脖子,窝在她怀里。阿絮伸出脖子探视周围的光景,原以为深海寂静,青宫破败,却没想到原来竟是如此热闹。 蒲牢举起手,掌心躺着一枚彩色的贝壳,扬眉朝众水族发问:“谁来?” 一群鱼虾螃蟹顿时炸开了锅,都大声嚷嚷着:“我来我来!” 这时,一条小黑蛟风风火火地游了过来,急切地叫唤:“让开让开,我来!” 蒲牢微微一笑,手朝前伸,小黑蛟一爪抓住贝壳,尾巴打了一个旋儿,飞快游走了。后面跟了一群年轻的水族,叫嚷着要跟他抢。小黑蛟说:“有本事尽管追,这个彩头我是拿定了!”鱼虾螃蟹们不服,蜂拥而上。 阿絮抬头向那黑压压的一群望去,不一会,从喧闹的那头升起一支绚烂的光箭,嘭一声炸开礼花,点亮整个海底,与青宫的水晶光芒遥相辉映。 蒲牢说:“这是东海的习俗,每一对新人要在婚礼上送出一枚彩贝,未婚的宾客会来抢,放出贝壳里的礼花,借此沾染新婚者的喜气,希望能早日得一所爱,结成连理。” 阿絮笑道:“就像凡尘里人们结婚抛的捧花一样。” 蒲牢说:“那都是从西方传过来的吧,我们这儿可是货真价实的婚庆传承。” 阿絮想了想说:“那古时候闺阁里的姑娘管成亲的姑娘要抛过的绣球呢?” “这个算。”蒲牢低头抵住阿絮前额,“去换婚纱吗?” 阿絮取笑她,“人家结婚都是两位新人分开,婚礼上才能见面,你倒好,全程包完了。” 蒲牢抱着她往里走,“东海我是老大,我说什么就是什么。” 就这三言两语的功夫,再看四周,到了一个摆满彩色珊瑚的偏殿里。偏殿正前方挂着一面大小可观的巨螺漆镜,下方泛着荧光的晶石长案上整齐摆列着琳琅满目的珠宝首饰,殿中左右两旁的悬阁中则摆着精致的妆品。四位粉雕玉琢的鲛女穿着喜庆的红裙在殿中忙上忙下,见到蒲牢进来纷纷行礼。 蒲牢对阿絮说:“我也不知道什么好,你喜欢哪个,就把商场里能看到的全部买回来了。” 阿絮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蒲牢转头对一名鲛女说了两句,鲛女颔首,水袖一挥,拉出一条环形的竹帘,帘上铺着细绢,摆满古色古香的胭脂水粉。蒲牢拿起一盒玫瑰膏,送到阿絮鼻尖,“怎么样?” 阿絮趴在蒲牢胸口,一凑近膏体就闻见一股沁甜润泽的淡香,“好香!” 鲛女甜甜地笑,双手展开,竹帘延长,在她们面前缓缓浮过,阿絮看到各色各样的软膏露水,心里又好奇又喜欢。 蒲牢说:“这些是梦里鬼市女子常用的妆品,看上哪个喜欢的就用哪个。”她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都是我闲着无聊的时候,自己做的。” 阿絮睁大眼睛看她。看不出来,冷冷淡淡的蒲牢居然也会做这种小女子的活。无聊时闲着做的?蒲牢被封印前忙的天昏地暗,封印后更是没有自由,无聊着做,谁信啊? 蒲牢拿手遮住阿絮水汪汪的大眼睛,胡乱搪塞,“都说了闲得无聊。” 阿絮说:“我全要了,每天抹一种。”她本来还想问问保质期的,但想想还是算了,不能在这么粉红的气氛下拆了神君的台嘛。 蒲牢面上露出微不可查的红晕,点了点头。招呼四位鲛女,叫她们把殿里四角的垂绳拉下,从穹顶落下一尊精雕细琢的琉璃鼎,鼎里盛着一种比海水稍显粘稠却更加清澈的液体,隐隐散发着清幽的香气。 蒲牢解开白毯,轻轻把阿絮放进鼎中,取过鲛女送上的海绵和香膏,在液体中泡开,轻柔擦拭阿絮的皮肤。 鲛女慢慢退下,放下珠帘在外候着,阿絮两手抓着鼎沿,趴在上面挑选长案上的首饰,蒲牢说:“卧过青宫的海皇鼎,泡过青宫的龙泉浆,你就是我青宫的龙了。” 阿絮吐吐舌头,“穷讲究。”心里却是很开心的。 蒲牢拿起镶着宝石的骨梳梳理阿絮柔顺的银发,垂着眼睫说:“能让神君我亲自为你沐浴更衣,娶你过门,这是多少小神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阿絮蹙眉,这家伙,怎么突然这么自恋。 阿絮说:“你怎么不想想,能娶到我这么独一无二、身世逆天的媳妇,是N多大神想象都想象不出来的事呢!”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373 蒲牢的脸色沉了沉,眸子有些淡。手上的水珠滴落下去,发出嘀嗒的轻响。“嗯......”她淡淡应道。心中没来由的有些恐慌。 一直以来,她都没有保护好阿絮。她总是在最关键的时候,使不上力。而且她明明有实力,可是不知为何,偏偏和她作对的总是高不可攀的恐怖势力。有时候她觉得上苍对她无情,似乎把所有的痛和厄运全部集中在一起,用最强的火炮向她攻击。 她在害怕。 她害怕眼前这个从来都是无条件相信她、依赖她的女孩有一天变得学会了怀疑,成长得太过独立。 蒲牢闭上眼睛,手指握着浸满泡沫的海绵,在阿絮柔嫩光滑的脊背轻轻擦拭。 纷繁的尘世,往来的路人,转过来,走过去,问一声好,送一个笑,背过身去,谁也不记得你说上一句话时留下的表情。就是在这样的生活里,有一个人紧紧攥着你的衣角,你走到哪里,她便跟到哪里,她关心你的一切,爱护你,疼惜你。毫无保留地,把所有交付于你。 于是她的出现,就像在灰蒙的雾霭里,唯一染着彩色的风景。 可正因为她是唯一的色彩,不管她一开始再弱小、再稚嫩,总是有无数强大的势力追逐她、掠夺她,所有人都想将她占为己有。 所以蒲牢害怕。如果她见到了现世意外广阔无垠的世界,如果她认识了各种各样强大的角色,如果有一天,她发现自己是如此渺小如此懦弱,而她,早已不再需要......那个时候,仿佛两人之间,就会有一种看不见的联系在慢慢断裂,然后粉碎的无影无踪。 蒲牢苦笑一声,说到底,就是她可笑的自尊心。也是她可笑的自卑心。 龙啊,就是这么一种矛盾又惆怅的生物。爱着另一条龙的时候,总想向她展示自身强大的能力,想要无声地宣告:“看,我多好,我值得你爱,我能保护你!”可是转眼,她又想要对方看到自己的弱处,看到自己藏在心底的难过,好像在暗示:“你知道吗,我也有柔弱的时候,我也想要得到你的安慰,你的关心。” 得意的时候,仿佛她就能赢得爱人全部的崇拜;失落的时候,好像就能征得爱人所有的温柔。但是真当对方赞美她的能力时,她或许会有些空虚;当对方看破她的脆弱时,她或许又会有些羞恼和不甘。 蒲牢咬了咬牙,抓着海绵的手不自觉的用力,狠狠收紧。 阿絮轻轻地笑,把她僵硬的手抱在手心。阿絮说:“不就是结个婚吗,看把咱神君紧张的。” 蒲牢微微一怔,手背上贴着阿絮的掌心,非常温暖。 阿絮转过身,抹了泡沫涂在蒲牢脸上,眉开眼笑,“秋宁,今晚咱俩就正式成亲了,所以我想告诉你一个秘密。” “秘密?” “嗯。”阿絮指了指长案中段的一个水晶项圈,“你把那个拿过来。” 蒲牢把项圈拿给阿絮,阿絮打开后扣,把项圈拆成一个半弧形,交到蒲牢手里,仰起头拉出优雅的弧度,把雪白的脖子送了过去。 阿絮说:“给我戴上。” 蒲牢眸中波光一颤,撩开阿絮背后的长发,认真地把项圈套上她的脖颈。 阿絮手指在项圈铭牌上点了一下,铭牌闪过微弱的白光,变换了铭牌的字迹。阿絮站起身,凑到蒲牢跟前,指着铭牌给蒲牢看,上面刻着蒲牢的名字。 蒲牢张开手臂,环住她的腰,仰头向上望去,眼中映入阿絮沉醉的目光,听见阿絮说:“现在打个标识,别人看见就都知道宋明絮是蒲牢的了。” 阿絮抚着蒲牢的脸颊,声音温润如月下流泉,“小时候你总是跟在我屁股后面跑,跟个牛皮糖似的,甩也甩不掉。我以为是你没有家,没有爸爸妈妈,没有朋友,所以搬到院子里,第一个见到我,就对我产生了‘雏鸟效应’。”可是现在我明白了原因,哪怕一切都是因为龙玉朗。你是真心惦记她也好,是被残留的言灵术强迫也罢,总之你赖上我了,那么我不管过程,反正你赖上我了。既然你赖上我了,就要为承担这个结果做好心理准备——因为我和龙玉朗不一样,于她,只要想要的就必须得到,而于我,只要对方认定了我,我就绝对不会放手! 蒲牢有些羞赧地笑,“说的我以前真像个撵鸡妈妈的小鸡仔似的。” 阿絮抱住蒲牢的双颊,目光坚定,“可是我错了,真正产生‘雏鸟效应’的那个人,是我。” 蒲牢恍然。 “是你的错。你强硬粗鲁地闯进我的生活里,掰开我藏在心底的眼睛,叫嚣着‘快看’,把你的影子结结实实扎在我的眼里,所以你就是你,是第一个,是唯一,我只认定的唯一。”阿絮声音越来越大,“所以,不论有比你好一千倍、一万倍、千千万万倍,有比你强一千倍、一万倍、千千万万倍的人,在我心里,全都不值一提。” 因为你啊—— 阿絮深吸一口气,睁大眼睛盯着蒲牢,无比认真地说:“因为你是我的秋宁,所有人都可以比你好、比你强,但是绝对无法取代你。” 蒲牢张张口,喉中哽咽,缓缓收紧抱着阿絮的手臂。 “笨蛋老色龙,不就是结个婚吗,有什么好紧张的。”阿絮低下身,细细亲吻她的眼皮,脸颊,还有嘴唇,“我就是要告诉你这个秘密,我也紧张,最紧张的就是你。” 蒲牢猛地站起身,把阿絮搂进怀里,吻着她的脸颊,“对不起,龙儿,是我不好,让你担心了。” 阿絮勾勾嘴角,抬抬胳膊,“还不给我擦干净身子换婚纱?外面那么多鱼虾螃蟹等着呢。” 蒲牢抬起她的下巴吻她的唇瓣,笑道:“遵命,娘子大人。” ☆、葛天长生篇13 蒲牢用柔软的南鲛轻绡为阿絮擦拭身上的龙泉浆液,目光落在她光洁的裸背,总是忍不住去抚摸,指腹在凸出的脊柱上反复摩挲,然后低下身轻轻吻啄。 阿絮嘴角噙着笑,反手探到背后,捉住蒲牢的手,说:“老色龙,照你这个速度,什么时候才弄得完?” 蒲牢搂住阿絮的腰,盯着从阿絮下巴滑下的晶莹水珠,闭上眼舔上去,将甘甜的汁液卷入口中,“娘子真的嫌我老吗?” 阿絮弯起手臂,抱住她的脑袋,侧过脸,嘴唇擦在蒲牢脸颊,甚至能够感到她面上细小的绒毛。阿絮说:“夫人嫌我小吗?” 蒲牢双手从腰慢慢往上挪,十指轮番点过柔滑的肌肤,托住圆润的饱满,鼻尖在阿絮颈窝磨蹭,低声长吟,“不小啦......” 阿絮仰头咬住蒲牢耳朵,“摸哪呢!” 蒲牢吃痛,歪一下头,眯起眼说:“大白兔嘛。” 阿絮抓开蒲牢缠在她身上的手,猛地转身,抱住蒲牢的头凑上去吻她,一顿胡咬乱啃,然后把她放开。 蒲牢被阿絮突如其来的袭击震的魂不守舍,看到阿絮后退,上前又要抓她,却被阿絮扔过来一条蓬松的白裙砸在脸上。 阿絮说:“穿衣服。” 蒲牢抱着婚纱,凑在鼻尖深吸一气,慢慢靠近阿絮,“娘子......” “先穿。” 蒲牢展开手里的婚纱,是她的那条长裙。蒲牢撇嘴,“这是我的。” 阿絮说:“当然是你的了,你穿你的啊。”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374 蒲牢说:“娘子说要我给娘子穿的。” 阿絮哼了一声,“你表现不好,不要你穿了,我自己穿。” 蒲牢抱着婚纱走到阿絮身边,朝她面前送一送婚纱,“那......娘子给我穿?” 阿絮眼珠转到一边,瞟了她一眼。 蒲牢脑袋枕在阿絮肩上,“娘子......” 阿絮想了一会,拿过她手里的婚纱,左手贴在她的胯上,“好吧,你先转过去。” 蒲牢转过身。 阿絮三下五除二地扒下蒲牢的青衫扔到一边,拉开婚纱的拉链,慢慢给她套上,同时指挥着,“抬手。” “抬手。”蒲牢乖乖地伸直胳膊。 “抬脚。” “抬脚。”蒲牢听话地提起膝盖。 “挺胸,收腹。”阿絮命令道。 “好。”蒲牢屏住呼吸,阿絮用力收紧腰带,拉好拉链,绑好蝴蝶结,拍了一把蒲牢屁股,“好了,完美。” “转过来我看看。”阿絮把手放在蒲牢脖子边,捏了捏。 蒲牢转过来,牵着裙摆问:“好看吗?” 阿絮食指在下巴点点,“嗯......转一圈。” 蒲牢笑了一下,原地转了一圈,裙摆本来就漂浮在水中,这么转起来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效果。只是在裙摆旋转的时候,高腰分叉的地方会露出蒲牢洁白的大长腿,在舞动的纱裙中若隐若现,煞是美妙。 “好看。”阿絮抱住她,低头在她深V领口露出的双乳间轻轻一吻,“真好看。” 蒲牢弯了弯凤眼,摸了摸阿絮的发顶。 阿絮说:“看在夫人这么漂亮的份上,我就勉为其难地让你给我穿婚纱吧。” 蒲牢打趣道:“哎,这还要使美人计才行啊?” 阿絮斜眼看她,“不然呢?不要忘了是谁说过要把我从小宠到老的。”一手搭在她肩上,歪头过去小声说:“你说听你的还是听我的?” 蒲牢捧出阿絮的婚纱短裙,笑着做了个欠身的行礼动作,“自然全部都听娘子的,现在请示娘子,可否为娘子更衣?” 阿絮赏了她一个大大的香吻,“准了!” 蒲牢揉了一把阿絮的头发,给她套上纱裙,温柔地说:“来。”看着阿絮满脸幸福的模样,蒲牢的心顿时柔软的如同一滩春水。她想,能够亲手为心爱之人披上婚服,牵着她的手,同她说出承诺一生的话语,真的是龙生一大幸事。 梳妆打扮完毕,蒲牢牵起阿絮的手,昂首挺胸,面上挂着微笑,同她一道走出偏殿。 强壮的鲨鱼吹起号角,蜿蜒盘旋的水晶盘梯两旁围满兴高采烈的水族,娇小的鲛女浮在最上方,朝下抛洒五彩斑斓的海葵花,调皮的海豚在水中欢快舞蹈,章鱼活动灵巧的触手弹奏乐器,演奏喜悦的乐曲。 阿絮走在蒲牢身边,好奇地打量四周的一切,这是她第一次以龙族的身份接触这么多的水族。 许多水族都对阿絮投去憧憬钦羡的目光,纷纷向她叩拜,献上诚挚的祝福。 忽的,阿絮隐约听到下面的鱼群里有条小鱼说:“真是感天动地啊,咱们万年光棍的神君终于是嫁出去了,我真是太欣慰了,嘤嘤嘤......” 阿絮愣了一下,立马反应过来,心中暗叫不好,转头去看蒲牢...... 果不其然,此时的蒲牢,虽然面上还挂着和善的微笑,然而...... 阿絮可怜地说:“秋宁,手。” 蒲牢啊了一声,这才注意到握着阿絮的手捏的太紧了,“对不起,弄疼你了吧?” 阿絮轻轻咳了一声,笑道:“呃,那啥,看来大家都很关心你的终身大事的。” 越往下沉,围在水晶螺旋的水族就越多,放眼望去,俨然黑压压的一片。 也不知谁起了头,大家都齐声呐喊着:“恭祝神君殿下新婚大喜,叩谢白龙殿下知遇之恩!” 阿絮越听越心疼,看着身旁努力保持和善微笑的妻子,暗暗叹息:这个家伙,是让手下的子民操了多少心啊。 蒲牢风度翩翩地回应着,心下却默默把肇事者的样子都记了下来:胡来!本君平日里养着你们就是要你们让我在娘子面前出洋相的?!关入大牢,全部关入大牢,必须得好好教育教育才能放出来...... 阿絮拍拍蒲牢的手,挽着她的胳膊慢慢走,微笑着向欢呼的子民挥手致意。 四面八方蜿蜒而至的水晶螺旋在青宫深处集结,尽头缠绕,盘旋成空心的巨大圆轮,中央悬浮着光球,威严庄重的青宫大殿便在其中。 通向大殿的虹桥上方铺着红色的长毯,落满五彩的海葵,阿絮穿着水晶鞋从红毯上走过,凝视着蒲牢微笑,转头向前看去,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头拄着拐杖,正在立在大殿中心,和蔼地朝她们招手。 蒲牢给阿絮介绍,“这是东海最年长的老人,玄龟爷爷。” 阿絮连忙向玄龟老爷子问好,悄悄问蒲牢:“爷爷有姥姥年长吗?” 蒲牢抬手给了阿絮一个爆栗子,“没有,开心了吗?” 玄龟捋着胡须,笑着看她们,也不管两位新人说什么,只当她们感情好。他扶了扶老花眼镜,手指沾沾唾沫,翻着手里的龟甲书,“咳咳,神君请老朽来做证婚人,可真是吓了老头子一跳,唔,证婚我倒是做过几次,可是像神君要求的要准备仿凡尘西式婚礼,难度真是不小哇!” 阿絮捂嘴笑了笑,对蒲牢说:“还不是你,不按规矩来。” 蒲牢说:“我想尝试一下嘛。” 玄龟说:“于是老朽认真研究了一番凡尘的西式婚礼,首先,他们崇拜一位钉在十字架上的主神,婚礼上需要有这位主神的见证,还要向他祷告,所以——”他自豪地转身,双手升起,指向挂在大殿半空的珊瑚架,上面钉着一尊玉像,“老朽就恭敬地把咱们伟大的主神请来,见证神君和殿下这神圣又幸福的时刻!” 阿絮盯着钉在珊瑚架上的玉像看了好一会,越看越眼熟,那俊朗的眉眼,凌厉的目光,怎么看怎么像...... 蒲牢闭上眼深吸一气,暗自庆幸这次婚礼没有请外人,不然这事要传到昊天那去,指不定会闹出什么事来。 “咳咳。”玄龟整理一下仪表,一手举着珊瑚十字架,一手捧着龟甲书,声音庄重地说:“安静,请诸位安静。”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375 欢腾的青宫在证婚司仪老玄龟的招呼下瞬间安静下来,所有水族都向中心大殿看去,激动不已。 玄龟张开胳膊,抬手瞻仰钉在半空的玉像,“欢迎广大水族同胞前来参加蒲牢神君和白龙殿下的婚礼,首先,让我们怀着最虔诚的心,向伟大的昊天陛下祈祷幸福与安宁!” 一大群鱼虾螃蟹普通跪下,无比虔诚地祷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阿絮看着如此盛大的场面心里又好笑又无奈,嘴角抽了两抽,着实无语。这算哪门子祷告,还吾皇万万岁呢,谁家结婚要先拜皇帝啊...... 玄龟大声喊道:“祷告结束,下面让我们一起来见证东海有史以来最激动龟心——啊不,水族之心的时刻!有请两位新人登上礼台!” 四周一阵欢呼呐喊。 蒲牢微微一笑,朝阿絮伸出手,阿絮看着她弯弯嘴角,把手放在她的手心,由她牵着登上阶梯,大殿顶端的光球发出璀璨的彩芒,聚集在十指紧扣的两人身上。 作者有话要说:  我盆友今天开新文啦,《我女神今天开车了吗?》by七月茶,讲一个宅污属性girl和一个小黄~文女司机的故事,有兴趣的姑娘去看看呀~(= v = *) ☆、葛天长生篇14 老玄龟看着光彩照人的两龙走上礼台,乐呵呵地朝她们微微点头。他举着龟甲书,首先问蒲牢:“请问神君,您是否愿意娶阿絮殿下为妻?” 蒲牢看着阿絮,说:“是,我愿意。” 玄龟又问阿絮,“阿絮殿下,您是否愿意成为蒲牢神君的妻子?” 阿絮眯起眼睛,染着粉晕的桃花眼完成月牙,“是,我愿意。” 玄龟点一点头,走到两人中间,说:“你们既然选择了婚姻生活,那么,你们是否愿意一生互相敬爱?” 蒲牢和阿絮一齐应道:“是,我们愿意。” 玄龟盯着龟甲书上的一行字瞅了半天,轻咳一声,问出下一个问题:“你们是否愿意接受上天赏赐的子女,并虔心负责地训导养育她们?” 阿絮转过头,目光从玄龟落到蒲牢身上,看着她清俊淡雅的容颜微微一怔,右手缓缓贴在小腹,说:“是,我们愿意。” 蒲牢跟她应道:“是,我们愿意。” “你们两位既愿结为伴侣,就请你们彼此握着手,面对面,在神皇及水族子民面前互相订立你们的婚姻盟约。”玄龟举起手中的珊瑚架,高声叫道。 “哇哦——”四周一片欢呼。 蒲牢略微低头,勾着嘴角上前一步,低垂眼帘,目光深邃。她对阿絮说:“宋明絮,我如今郑重承认你作我的娘子,并许诺从今以后,无论环境顺逆,疾病健康,我将永远爱慕尊重你,终生不渝。愿神皇垂鉴我的意愿。” 阿絮深吸一口气,微笑着迎上蒲牢深沉的目光,“蒲牢,我如今郑重承认你作我的夫人,并许诺从今以后,无论环境顺逆,疾病健康,我将永远爱慕尊重你,终生不渝。愿神皇垂鉴我的意愿。” 四下一片宁静。 玄龟高呼:“愿神皇降福这对结婚戒指,请你们互相交换,作为亲爱忠贞的信物!” 蒲牢单膝落下,拉起阿絮的左手,为她戴上一枚灵珠铂金戒,在她手背轻轻一吻,仰起脸,无比真诚道:“宋明絮,我给你戴上这戒指,表示我对你的忠贞爱情,愿神皇助佑我们。因天及梦及世耀之名。” 阿絮急忙将她扶起,牵起她的左手,为她戴上戒指,笑道:“蒲牢,我给你戴上这戒指,表示我对你的忠贞爱情,愿神皇助佑我们。因天及梦及世耀之名。” 玄龟郑重宣布:“愿上苍惠然坚固并降福你们在神皇及水族子民面前缔结的婚姻盟约。愿苍生对神皇的爱,实现在你们的生活当中,并赐给你们永远幸福。但愿天作之合,白首偕老。” “天作之合,白头偕老!天作之合,白头偕老!”青宫顿时爆炸,欢呼叫喊震耳欲聋。 蒲牢笑着搂住阿絮的肩,转过身,面向万千水族子民,“感谢诸位特来参加娘子与我的婚礼,本君准备了丰厚的宴席款待宾客,请各位好好享用,度过一段美好的时光。” 众子民叩首匍匐,“谢神君,海皇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海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阿絮手指点在蒲牢胸口,“怎么,你万岁,我就只能千岁呀?” 蒲牢捉住阿絮的手指,慢慢收拢,握在手心,送到唇边吻一吻,“当然不是。”从理论上说,阿絮主元归属葛天氏族,长生不死,寿命无尽,怎么可能只活千岁。 阿絮不依,“那他们都叫你万岁,我只有千岁。” 蒲牢搂住阿絮的腰,手摸到她胯间婚纱开叉的地方,轻轻摩挲,“我把皇位给你,你万岁,我千岁。” 阿絮咯咯地笑,“我才不要呢。” “那就不要,我都听你的。”蒲牢转头问玄龟,“仪式程序都走完了吧?” 玄龟推推眼镜,仔细看看龟甲书,“嗯,完了。” 蒲牢弯腰勾住阿絮的腿,将她打横抱起,阿絮急忙抱住蒲牢脖子,蒲牢看着她说:“那我们就赶紧完成婚礼的最后一项仪式吧。” 阿絮但笑不语,把头埋进蒲牢怀里。 玄龟乐呵道:“证婚结束,送入洞房!” 一片欢声笑语里,阿絮无奈地靠在蒲牢怀中,叹道:这真是最胡闹最任性的婚礼了。但是......很符合秋宁的个性啊。 所以,就这样吧。 这样,很好。 蒲牢侧着头亲吻阿絮的脸颊,长发如瀑下倾,随着动作轻微摇摆,手指捏住婚纱,被阿絮抓住,阿絮说:“这可是婚纱,我们婚礼的见证,很有意义的,你别撕坏了。” 蒲牢把手伸到阿絮耳后,托住她的后脑,上前吮吸她的唇瓣,“好。”然后耐心地拉开阿絮后背的拉链,解开婚纱放到一边,阿絮也替她脱下衣服,很快两人便坦诚相见。 阿絮做了一个深呼吸,抱住蒲牢,两只胳膊穿过她的腋窝,环在她的腰肢。她四处张望,恢弘却不失雅致的寝宫,布置大气,摆设简单。寝宫角落里点着暖色的荧光灯,隔断处挂着海马和海星穿成的帘子,还有各种珊瑚、水晶和珍珠制成的小摆件,这些东西为偌大沉静的宫殿增添了不少温暖柔和的气色,否则在深海里,这寝宫真有些冷清了。 “秋宁。”阿絮说,“你以前......我是说,进入海元之前,一直住在这里吗?” “我很忙的。”蒲牢一下一下抚摸阿絮的长发,“上面有吩咐,或者议事的时候,我会长留梦里,那个时候住在洪钟深渊;如果要下界办事的话,一般就住在青宫,但有时要外出执勤,就只好流离在外咯。” 阿絮下巴靠在蒲牢肩头,“那你小时候呢?是跟着开世龙神和其他龙子一起生活吧?”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376 蒲牢想了一下,说;“那会是上古末期,还有少部分圣兽没有隐居秘境,现世没有完全分离出来,昊天神系也还没成型,我也不知道该怎么描述那段混乱的时期。那时父君带着我们九子妹住在一片水域,现在史书里应该叫做现世原始海。” 阿絮问:“你小时候是什么样的啊,是不是就像你的肉傀。”阿絮耷拉下脸,做出苦大深仇的表情,“唔,面瘫,冷冰冰的,还是个小笨蛋。” 蒲牢揉阿絮的脑袋,笑了笑,但没有否认,“差不多吧。” 阿絮说:“那多不招人喜欢啊,大人喜欢活泼的小孩比较多。”往蒲牢怀里蹭蹭,“那你小时候岂不是没什么小伙伴?” 蒲牢努力回忆,“伙伴......还是有的。比如......什刹,云少稔?” 什刹原来是天禄族的女王,出生在上古末期,后修炼渡劫晋为辟邪,性子冷漠;而云少稔则是北方秘境圣兽王邶虣云狮的末裔,本领高强,恃宠而骄,从小脾气就是出名的臭。如此想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三个家伙还真是出其意料地合得来。 阿絮兀自点一下头,嗯,真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啊,不是馊馒头,不进一个篓。 蒲牢哪里管阿絮心里想什么鬼心思,春宵一刻值千金,何况还是大婚之喜,洞房花烛夜,怎能浪费!于是刚刚娶得娇妻的蒲牢神君立马饿龙扑食地扑了上去。 “啊,你干嘛,跟你说了多少遍要上先打招呼,打招呼!啊嗯——啊......”阿絮惊呼一声,但她的嗔怪很快被蒲牢的吻封锁,淹没在甜蜜的娇吟里。 作者有话要说:  卡。困了,今天先到这吧。(/ o \ )zZZ ☆、葛天长生篇15 作者有话要说:  ——【公告】—— ①本章211原为锁章,因为全章河蟹修改困难所以只有替换。以下文字为替换内容,是我在微博写的小短文,并非正文。但是收费字数是按发表的正文来算的,所以不用担心多收费的问题。 ②原文详情请见文案。 (注意:请没看本章“作者有话说”的姑娘务必先看作者有话说!就在前面!) 微博小短文之一:《小道姑和菜花蛇》 从前有座山,山上有座观,观里有个小道姑,小道姑在做什么?小道姑在找水桶…… “师父,为什么每次都是我下山去挑水啊?”小道姑挠着头问。 老道姑说:“因为道观里只有你一个小道姑,总不能让师父去挑水吧?所以只有你去咯。” 小道姑撅着嘴点头,心里有些无奈,但还是只有老实去挑水。 老道姑说:什么时候你再给道观找一个小道姑回来,你们就可以一起去挑水。 于是走在下山的路上,小道姑心心念念地就是再拐一个小道姑回家。可是……小道姑望着苍茫的天哀叹,她要到哪里去再找一个可以一起挑水的小道姑呢? 年轻的姑娘都想打扮漂亮,找个如意郎君,过幸福浪漫的下半生,谁愿意跟她回山上的道观挑水呢? “哼,一个人就一个人,我愿意!”小道姑越想越生气,越想越孤单,却还要做出骄傲的样子,抬头挺胸,昂起下巴,挑着水桶慢悠悠下山去。 小道姑下了山,走进了城里,要到城外的小河打水去。 走过热闹的早餐摊子,包子西施正在案板上揉面饼,小道姑悄悄问:“包子西施,你这么会做饭,愿意跟我上山挑水吗?” 包子西施翻了翻白眼,“我才不要跟你回去当道姑呢!” 小道姑灰溜溜地走开了,路过繁华的青楼,花魁圆圆正在楼上朝楼下抛媚眼,小道姑站在底下看,竟然看傻了,嘿嘿,圆圆长的可真美! 小道姑仰着头喊:“圆圆,你愿意跟我回去一起挑水吗?” 圆圆丢着手绢笑:“哎哟,小道姑啊,你要是能出的起奴家的赎金,奴家就跟你走呀~” 小道姑愁眉苦脸,“我没有钱。”悻悻地离开了。 小道姑又走啊走,终于走到了小河边儿。 太阳当空照啊,艳阳那个天儿,小河你欢快流啊,小道姑慢慢地走。 河边响着阵阵捣衣声,有人蹲在石头上洗衣服,小道姑凑近了一瞧,原来是住在村头的春花儿。 小道姑说:“春花,你衣服洗的这么好,跟我回去挑水吧!” 春花瞟了她一眼,冷冷道:“山上那么远,我家离河近挑水很方便,我不去。” 呜……小道姑心如死灰,泪水在眼眶里滴溜溜转,你们真坏,一个都不跟我回去! 哼! 小道姑气哼哼地走着,突然脚被什么绊了一下,摔倒了。 “哎哟……”小道姑揉着屁股爬起来,弯下腰看,是什么东西啊,居然敢暗算她! 唔……长长的,冷冷的……这是一条被冻住的小蛇! 小道姑吓了一跳,又冷静下来,不行不行,修道者以关怀万物为己任,这条小蛇多可怜呀,身为最善良的小道姑,一定要救它才行! 于是小道姑把冻僵的小蛇放进了道袍里,挑着水桶慢悠悠,慢悠悠走了回去。 小道姑揣着小冻蛇回到了道观里。 老道姑说:“你的身上怎么有妖气?” 小道姑做贼心虚捂紧道袍,“可能是打水的时候被水鬼撞了。” “嗯?”老道姑将信将疑,看了她一会说:“行吧,看你出了一身臭汗,赶快洗澡去。” “哦。”小道姑抱着换洗衣物跑进了柴房里,烧了热水准备脱衣服洗澡。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377 屋里热气氤氲,小冻蛇在温暖的水里渐渐恢复了知觉,睁开朦胧的眼睛,看到盯着她眨巴眼睛的小道姑。 小道姑笑着用手指点它,“你醒啦。” 小蛇也盯着她看了看,又低头看看热气腾腾的洗澡水,咕一声打了一个嗝。 小道姑吓了一跳,傻傻看着它。 小蛇吐出信子咝咝地叫,歪一歪头对她笑,咝咝,还摇了摇尾巴。 小道姑难以置信地眨巴眼——蛇居然会笑! 小蛇舔舔她的手指,嗖嗖游过去,爬上她的身体,缠在她的脖子上,脑袋蹭蹭她的脸庞,小小的蛇脸上居然有可疑的红色。 噢无量天尊…… 小道姑打了一个激灵,身子一颤,只觉整个人都升华了! 从此以后,小道姑不再寂寞,她有了一个好朋友,就是小蛇蛇。 她吃饭,小蛇就缠在筷子上。 她如厕,小蛇就缠在草绳上。 她挑水,小蛇就缠在扁担上。 她睡觉,小蛇就窝在两团胸中间…… 本来一切都很好,直到有一天,小蛇蛇突然开口说话了! “你好,小道姑,我是一条菜花蛇,是条小女蛇,今年十八岁,我叫菜菜。”说完,菜菜望着小道姑眨巴眨巴眼,低下头脸红了,“我很喜欢你,谢谢你把我捡回家。” 小道姑觉的自己是遇见真的妖怪了,啊一声倒在地上,灵魂得到了新的升华…… 小道姑的生活有了新的乐趣,那就是和菜菜一起。 菜菜知道许多小道姑不知道的事情,比如后山的大胸暗恋湖里的天鹅,而沼泽的癞蛤蟆其实喜欢地下的鼹鼠。 小道姑觉的菜菜懂得很多,还虚心请教她道法修行的事,菜菜都一一为她解答。 可是聪明的菜菜也不是无所不能的,她也有为难的事情…… 下过雨后,菜菜在竹林里柔软的泥土上漫步,突然看到前面冒出的红色蠕动物体,吓的魂飞魄散,弯弯的身子绷成直线嗖地窜到小道姑身上,脑袋埋在她的怀里大叫救命。 小道姑困惑地看向地上的蚯蚓,摸摸菜菜,“那就是条蚯蚓,你是蛇,害怕什么啊!” 菜菜说:“可是它长长的!” 小道姑愣了一下,“你也是长长的啊。” 菜菜说:“它光秃秃的!” 小道姑说:“你也光秃秃的。” …… 菜菜想了会说:“它在地上扭来扭去!” 小道姑说:“你也在地上扭来扭去。” …… 菜菜哼一声,慢慢爬下去,围着蚯蚓转了转,忽然,蚯蚓抬头看到她,四目相对,蚯蚓大叫一声:“妖怪啊!”钻进了土里。 菜菜第一次见到会说话的蚯蚓,吓傻了,大叫:“妖怪啊!”钻进小道姑怀里。 小道姑无奈地摇摇头,挑着水走回道观。到底是谁该害怕啊? 有一天道观里来了一个猎人,猎人养了一只鹰。菜菜说鹰要吃蛇,所以打死不出门,除非把猎人和鹰都赶出去。 小道姑犯了难,因为猎人是道观的客人,不可以赶出去,但是菜菜已经连续几天没有出门锻炼了,越长越胖,又不愿意少吃点减肥,她再这样胖下去,胸前就要塞不下了…… 如果被老道姑发现,菜菜肯定会被当蛇妖处理的,小道姑不能没有菜菜!如果没有菜菜,就没人陪她一起挑水了!她不想一个人! 于是菜菜被强制减肥了,每天只能吃小白菜和小蘑菇,肉食全部取消。 不能吃肉的菜菜日渐消瘦,终于在菜菜瘦成竹竿的时候,猎人也走了。 这天晚上忧郁的菜菜失眠了,想着明天一定要吃肉,可是怎么告诉小道姑呢? 嗯…… 叽里咕噜,咕噜叽叽里,有啦!菜菜想到了一个好办法! 于是这天晚上,菜菜就着手实施了她的秘密计划…… “啊——”小道姑打了个哈欠,摸摸菜菜,咦?怎么……热热的,软软的?手感不对啊……菜菜是长长凉凉的…… 等等!小道姑在被窝里抓住了一团软软的东西,就像……她缓缓转过头,难道说…… “姑姑!”一个裸体美少女噌地钻出被窝,把小道姑抱进怀里,“我要吃肉嘛,你看蛇家饿的胸都缩水了!” 从此以后,道观里又多了一个小道姑,两个小道姑每天有说有笑的下山打水,一起找包子西施买早点,一起跟青楼的圆圆学跳舞,一起帮河边的春花晒衣服。 从前有座山,山上有座观,观里有两个小道姑,两个小道姑在干什么呢?她们…… 【完】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378 微博小短文之二:《哎,收下费!》 古轻轻是个收费员。 在……某段国道上的高速收费站。 每次有人问她:轻轻啊,你现在干什么工作啊? 古轻轻说:收钱啊。 人家一愣:啊,超市里收银? 古轻轻说:唔,也不是……不过性质差不多吧,都是收钱开票嘛。 关于工作,古轻轻并不想多说什么,毕竟不是什么光鲜的工作。但是想要成为国道高速的收费员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相关单位会不定期发布招考通知,也许一两年,也许一直没有考试,一切都看运气。 古轻轻就是赶上了某一年某一月某两天的高速收费员考试,以踩线的成绩光荣地成为了国家高速收费使者的一员! 因为工作位置偏僻,古轻轻需要很早就去上班,有时甚至要加夜班。 不过好在高速交通很方便,一路都很通畅。 每天坐在收费亭里,放下栏杆,伸一伸手,可以看到许多不同的车,还有许多不同的……司机。 比如修车排队的小奇瑞,还有它抱着染色贵宾的女主人。 比如吭哧吭哧的比亚迪,还有它对着金立超长待机土豪金狂吼的胖主人。 比如王冠标志的雪白玛莎拉蒂,还有它穿着紫色衬衫翘着兰花指的男主人。 比如…… 呃,这个…… 古轻轻放下栏杆,伸手出去,“收费。” 高大的蓝色货车慢慢摇下窗户,里面放着响亮的音乐,是七八十年代美国流行的country乐。 驾驶座上坐着一个扣着帽子的女人,摇头晃脑地找钱包,抽了两张钞票给古轻轻。 古轻轻看了一眼后面拉的一车子小猪,说:“你这是满载大货,要加钱,再拿二十五给我。” 里面的女人跟着音乐晃了一下脑袋,摁了摁喇叭,明显没有听见古轻轻的话。 古轻轻皱眉,叹一口气,大声对里面喊:“哎,收下费!” 女人打了一个抖,关小音量看她,“我不是交费了吗?” 古轻轻无奈,只好重复一遍:“你这是满载大货,要加费,再收二十五。” 女人一听,拍拍方向盘,嗓门贼大:“我告诉你,别唬我,我可是文化人!凭什么多收钱啊,小心我告你!” 古轻轻揉两下太阳穴,找了大货加费的文件给她,女人看了两眼,哼唧一声,“对不起啊,我不知道”然后把钱给她。 古轻轻说:“大姐,您第一回开大货上高速吧?” 女人点头,“是啊。” 古轻轻说:“大姐,为了交通安全,您还是回去好好读读相关法规再出来吧!” 女人大声应到:“知道了!” 然后一轰油门,风风火火开了出去。 一道风嗖嗖刮过,还甩了古轻轻一脸尾气。 古轻轻急忙把窗户关上,咳嗽两声,对旁边的同事说:“今天只怕又要出车祸了。” 古轻轻突然觉的外面有点奇怪。 有奇怪的呼噜声。 她打开窗往下一开,原来有只受伤的小猪在拱收费亭的台阶。 我去。 古轻轻扶一下额头,这肯定是刚才那个大货掉下来的猪崽! 高速路上车多,猪在这会影响道路同行,古轻轻没办法,只好开门去把猪崽拖回收费亭,先让它在里边呆一会。 只是那个臭味…… 古轻轻发誓,要是再看到那个女司机,一定要把她宰了! 过了没多久,一辆蓝色大货拉着一车猪崽又开了过来,摇下车窗。 女司机说:“收费妹妹,我之前在这附近丢了只猪崽,你看到没?” 闻到收费亭里的味道捂住鼻子,“你那里边啥味啊。” 古轻轻黑着脸把猪崽子提出去给她,“为了一个崽你还专门绕一圈回来,真是难为你了!” 女人嘿嘿地笑,“哎,谢谢你啊。”提着猪崽的蹄子跟她摇一摇。 滚滚滚赶紧滚。 古轻轻说:“大姐,你这交通素质不行啊,又不知道大货收费,车又开的猛,还落小猪崽,当心出事。”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379 女人摆手,“没事没事,放心吧。” 于是女人开车又离开了。 古轻轻叹一口气,这事总算完了。 苍天总爱捉弄人,等着快下班的时候,古轻轻接到了咨询电话:“喂,高速服务吗,我在xx路段丢了两头猪崽,请问可以放录像帮我找找吗?我叫朱筱筱,运猪到大福猪场,手机号xxxxxxxxxxxx,现在在……” 古轻轻咬牙切齿,又是她! 朱筱筱?哼,真是头猪! 古轻轻斩钉截铁地回道:“对不起不可以,我要下班了。” 朱筱筱说:“别挂电话!就一下,我在往收费站这边赶,马上就到了!我就看一下在哪丢的过去找!” 古轻轻无可奈何,只有等了一会。 朱筱筱开着大货车跑过来,车上的猪已经没有了,倒是换来一车饲料。 她风风火火跑过来敲窗户,“收费妹妹又是你啊,嘿哟,仔细一看挺漂亮嘛,就跟我家二花一样!” 古轻轻皱眉,“二花是谁?” 朱筱筱说:“场里最受欢迎的姑娘,黑白花,可能下小崽了!” 古轻轻赶她,“行了行了,别说了,赶紧的看录像吧!” 朱筱筱嘿嘿笑,搬了板凳老实坐着看录像。 正当她看录像,古轻轻收到了领导的电话,说是xx路段死了两头猪堵塞交通,叫她过去处理。 …… 古轻轻面容极其阴沉,转身抓住朱筱筱的肩膀,“跟我走,我知道你的猪在哪了。”转身给应急部队去了消息。 于是朱筱筱开着大货车载着古轻轻风风火火地赶到了案发地点,一路上古轻轻听着豪迈激荡的country乐,都快被颠吐了。 最后看到肚破肠流的死猪也真吐了。 朱筱筱给她递了瓶水,抱着她捂住她的眼睛,“收费妹妹别害怕,等会收拾干净就好了。”又说:“今天总是麻烦你,改天请你吃饭啊。” 古轻轻立马恢复了精神,“别,猪大姐,我求您了,千万别再见了!” 说完立马又蔫了下去,原来刚才只是回光返照…… 若干月后,万里无云的晴天。 中午车少,古轻轻坐在收费亭懒洋洋地晒太阳。 滴滴。 前面响起了鸣笛声,一辆霸气的吉普开了过来。 古轻轻开窗收费,瞟了一眼车漆,哟,不错呀,好车。 古轻轻伸出手,“来,收下费。” 车里开着很大的音乐声。 古轻轻大声说:“哎,收下费。” 驾驶座上的女人摘下墨镜,拿了钱冲她笑,“收费妹妹好啊。” 噗! 古轻轻指着她说:“猪大姐,你的蓝皮大货呢!” 朱筱筱诶一声,“只允许你大货加费,就不许我养猪发家致富?”靠到窗口朝她挤眼,“怎么样,今天有空没,上次说好请你吃饭。” 古轻轻诶了声,脑子有点懵。 嗯,那啥,猪大姐,你那吉普,挺好看的。 你这人……也挺好看的。 那就…… 古轻轻机械地点头,“哦,好的。” 朱筱筱笑了。 那就答应了吧! 【完】 (最后重复:没有看本章作者有话说的姑娘一定要看啊!!!) ☆、葛天长生篇16 本来阿絮是打算完婚后就去东北找唐雪妃的,看过老朋友后再去罗刹姜家问北冥雪山的事,可是没想到迎来了发情期,只能和蒲牢在青宫恩爱了一阵才准备出发。这一恩爱又耽误了一两个月,不过好在她们的龙息已经完全适应彼此,阿絮的身体也稳定下来,接下来要做的就是保持规律的交合,等待龙珠融合孕育宝宝了。 早晨起来的时候,蒲牢叫了鲛女进寝宫收拾。几个鲛女都是常年服侍蒲牢的,知道蒲牢的脾性,收拾起来麻利的很,目光都不敢多瞟一眼,完成任务后立刻退了下去。 鲛女们什么表示也没有,倒是阿絮看着混乱不堪的寝宫一阵害臊,把脸埋在蒲牢怀里不肯起来了。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380 等鲛女走后,蒲牢笑着揽住阿絮的肩膀,问她:“你有什么好羞的?” “不知道。” 蒲牢拿了一只玉壶给她,“来,把这个喝了。” 阿絮抬头看,“什么啊?” “羊乳燕窝汤。” 阿絮抱住玉壶,温温热热的,拿着很暖和,她摇一摇壶,闻一闻壶口,一股香香甜甜的气味迅速窜进鼻子。她好奇地尝了一口,甜甜润润的,味道还不错。 阿絮说:“用碗就好了,还非得拿个壶。” 蒲牢用食指点住阿絮沾了乳汁的下唇说:“我看你喜欢啜,就给你一个壶嘴,让你吸个痛快。” “呃。”阿絮一噎,脑子里闪过前两月里抱着蒲牢上下吮吸的画面,顿时红透了脸,眉头微蹙却又笑得合不拢嘴,眼里还带着些许尴尬,目光闪躲两下,低下头不说话了。 蒲牢温柔地凝视着她,微微一笑,手掌盖在阿絮头顶,轻轻揉了揉。 阿絮就着蒲牢手掌的推力往前低了低头,抱着玉壶慢慢啜着,眼睛一闪一闪不知在想什么。 蒲牢说:“这是滋阴养巢的好东西,以后我多弄些方子给你补。” “咕咚。”阿絮咽了一大口汤下去,睁大眼睛看向蒲牢,“那我什么时候可以怀上?” 蒲牢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有宝宝,或许过几年就能怀上,或许永远也没有。她把阿絮抱紧怀里,亲吻她的额头,“总有一天会有的,所以你要好好养身子,龙儿养得越白白胖胖,就能越早怀上宝宝。” “嗯。”阿絮咂咂嘴,把嘴边的奶糊舔进嘴里,垂头看着扁平的小腹,拉开睡裙问蒲牢,“秋宁你看,是不是胖了?” 蒲牢笑着抚摸她光滑的小腹,亲吻她耳畔的发丝,“是啊,长小肉肉了。” 阿絮蹙眉,“可是你说要养的白白胖胖的。” “是啊。” 阿絮抬头看她,“但我害怕我要是长成小肥龙了,你就不喜欢我了,你要出轨,一会有蛇精喜欢你,一会有凤凰喜欢你,我该怎么办?” “瞎说。”蒲牢刮她鼻子,“小肥龙也是我唯一的娘子,就养着你,就把你喂得长滚滚的。”按理来说应该是胖的圆滚滚,鉴于龙是长梭梭的,那就说成“长滚滚”吧。 阿絮心中一暖抱住蒲牢嗯了一声,可是蒲牢很不符合时宜地说了一句:“膘养足了,然后过年就可以宰啦。” “......”阿絮又气又恼地挣开她,狠狠推她一把,“你讨厌!” “哈哈。”蒲牢靠过去抱她,“别生气嘛,养足了就可以宰呀,咱们在床上宰嘛。” “哼!”阿絮撅嘴不理她。 蒲牢抱住她轻轻摇晃,“娘子不生气了哦。” 阿絮铁了心今天都不会理她了,任她怎么说都没用!蒲牢也知道真的惹阿絮生气了,但是没办法,娘子为大,只好耐心地哄着。 正午到膳食殿用餐的时候,阿絮的手机突然响了。铃声来的突然,谁也没想到在幽深的海底这普通的通讯工具还工作。阿絮使了避水珠把手机放在空心球里与海水隔离,虽然不会进水损坏,但是人间的信号达不到水底,根本不可能有电话信息能通过来。 蒲牢正在给阿絮切鱼肉,放下刀叉转头朝她手边的空心球看去,“谁?” 阿絮也正奇怪,急忙拿起来看了看,微微张嘴,“妃妃?” 蒲牢皱起了眉,“开扬声器。” 阿絮点一下头,打开手机扬声器,回了一声:“喂,妃妃。” 电话那头传来清澈温雅的女声,只是隔着空心球和海水传出来混着些许杂音:阿絮,我还担心你已经睡午觉了呢,没有打扰到你吧? 阿絮说:“没有,我还在吃午饭。你呢,吃过了吗?” 唐雪妃说:我也没有,正在去食堂的路上。你在哪呢,也在食堂?还是说......和秋宁姐姐在学校外面开小灶? 唐雪妃和阿絮一样,本来今年该读大二了,在东北一所有名的高校读医,但她成绩拔尖,已经预先修完了大三的学分,再过一年就可以提前毕业了。阿絮和蒲牢的事,她们在凡尘认识的普通人根本没人知道,所以唐雪妃应该也只当她们是本本分分的学生,老老实实地念书。而阿絮和蒲牢也应该像看待普通凡人一样看待唐雪妃,只当她是一个聪明漂亮的小姑娘。 但是,唐雪妃的电话竟然穿透了幽深的大海,打到了东海的青宫,原本双方对彼此的认识,现在有一方被打破了。而另一方,却是在很多年前就已经看破了对方的身份,表面远迁他方,实则暗中蛰伏,意图不明。 阿絮看了蒲牢一眼,回道:“在食堂呢。” 唐雪妃说:我给你写的信你都看到了吧,最后一封一直没回我呢。 前段时间阿絮一直在忙婚礼,后来又到了发情期,哪里还有时间管那些,只是给唐雪妃去了电话说过段时间去探望她,就耽搁了。 阿絮说:“看到了,前阵忙着期中测验,没时间回,刚好快放假了,我过两天就去找你。” 唐雪妃笑道:好呀,我们二月七号放假,你们呢? 阿絮说:“一月二十五。” 唐雪妃说:那正好,你可以提前来我们学校玩几天。那个,阿絮,秋宁姐......跟你一起吧? 阿絮掀掀眼皮,扫了蒲牢一眼,蒲牢亲亲阿絮脸颊,阿絮把她推开,回唐雪妃说:“嗯,一起。” 唐雪妃的声音欢快了不少,立马回道:那行,我等你们啊,你快吃饭吧,拜拜咯,有空再联系。 阿絮挂了电话,看着蒲牢不语。 蒲牢一脸无辜地回看她。 阿絮指着蒲牢鼻子说:“蒲秋宁,记得你是有妻之妇。” 蒲牢点头。 阿絮拿起手机看,一点信号都没有,沉道:“奇怪,她是怎么打进来的?” 蒲牢说:“用利用灵波传递信号的通讯仪在现世通用,梦里打电话地府都能接到,你的手机可以接受灵波,或许她的这通电话碰巧走上灵波轨传过来了。” 阿絮纳罕,“普通凡人的电话还能搭灵波轨?”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381 “能,虽然概率很小,但也不是不可能。”蒲牢解释道,“我在网上看过一封帖子,讲了‘死亡回声’的事,当时还被论坛打上灵异头条,火了一段时间,其实就是凡尘通讯走上灵波轨被妖鬼接收了。” 阿絮问:“怎么说?” “原贴是讲桂西的一个男人闲着无聊,用手机拨通了自己的手机号,他本以为会打不通,没想到嘟嘟很久以后竟然通了,然后从电话那头听到了滴水的声音,还有滴水的回声。一个星期后,当地警方在山里的一个溶洞里发现了一具男尸,半截身子已经在暗河里泡烂了,后经证实就是那个打自己手机的男人。” “这......” 蒲牢说:“那个贴子下面总结说:千万不可以自己给自己写信,发传真,打电话,不然就会进入‘死亡回声’的怪圈。实际上给自己拨号根本打不通,打通了的是手机信号接上灵波的频轨,传到其他东西那去了。” 阿絮倒吸一口凉气,“如果妃妃的电话真的是走上灵波轨了,那可真是幸运,要是被其他什么妖怪接到了,后果不堪设想。” 蒲牢叹道:“希望如此,但走灵波轨发生的几率微乎其微,她肯定不会再遇到了。” 阿絮反问:“那万一又遇到了呢?” 蒲牢沉一下眸子,“那只能说......这个人的体质‘厄爻’。” “厄爻”是梦里的说法,拿凡尘的话来说就是“扫把星”。阿絮只当蒲牢说唐雪妃运气不好,想了想,摸着手上的念珠说:“等见了妃妃,我把辟邪珠给她吧。” “不行。”蒲牢斩钉截铁道。 阿絮一怔,也觉得她这话说的有些过了,改口说:“我开玩笑的,那我做道护身符给她。” 这个蒲牢倒没反对,鼻子哼哼两声,但也没说什么,夹了鱼喂到阿絮嘴边,“宝贝来,张嘴,啊——” 阿絮笑了笑,张开嘴巴吃了进去。 ☆、葛天长生篇17 海上天气不是很好,天上布着浓浓的阴云,看起来不久就会有暴风雨降临。有些天气是自然的,而有些天气则不是,可能是风伯雨师的一时兴起,也可能是蓝凫夔牛的打闹嬉戏。 阿絮从水中浮起,上身后仰,银白的长发在空中甩出一长串水珠,“啊,还是阳光好呀。”她笑着望向天空,张开双臂拥抱清新的海风。 蒲牢微笑着乘浪升起,静静坐在一旁看她。 阿絮看着天边越飘越近的乌云蹙眉,问蒲牢:“这是要下雨了?” 蒲牢望了一眼乌云,“嗯。” 阿絮叹了口气。 蒲牢说:“不想下雨吗?” 阿絮说:“我在青宫呆了那么久,好不容易看到太阳,又要下雨了。” 蒲牢说:“这好办啊,我把乌云挪走就行了。” 阿絮拦住她,“别了,能不破坏大自然自身的规律就不要了,再说降雨能给浅水层带来大量氧气,对水族也好。” 蒲牢搂着阿絮说:“真不愧是海皇的娘子,刚过门就知道为水族子民着想了。” 阿絮吐吐舌头说:“少往自己脸上贴金啦。” 蒲牢巧妙地转移话题,“用传送阵去大陆吗?” 阿絮摇头,“不急,妃妃那放假还早呢。好不容易回到海里,还没好好欣赏大海的风情,咱们就这样慢慢游到东北沿岸去吧。” “好。”蒲牢说,“这算是海皇携带娘子微服私访吧。” 阿絮瞪她,“就没见过你这么爱往脸上贴金的龙。” 蒲牢笑一笑,从黑色夹克的包里掏出一张黄金软贴,轻轻按在阿絮脸上,说:“娘子胡说,脸上贴金的龙明明就是你。” 阿絮无语,把金贴拿下来,问蒲牢,“你怎么带着这种东西?” 蒲牢说:“什刹有很多面具,这个黄金软面贴是她以前到东海出任务的时候送我的。这回我陪着你游东海,害怕被海里的子民认出来,所以就戴上了。” 阿絮说:“什刹送你?我看是你死皮赖脸要的吧。” “呃。” 阿絮又说:“神魔辨识个体凭的都是元神,你戴个面具有什么用。” 蒲牢回道:“娘子此言差矣,辨识元神那都是大佬们玩的高级玩意,这海中区区鱼虾小蟹,大多还是看脸的。” 阿絮冲上去拧她耳鳍,“你变个模样不就得了,难道你不觉得戴个黄金面具招摇过市更引鱼注目吗!” “呃。”蒲牢愣了一下,恍然大悟一般,“真的哎。” 阿絮拍她脑袋,“秋宁你有时候聪明的很,有时候智商简直就为负!”尤其是在一些三岁小孩都知道的常识性问题上。 等等——阿絮思绪忽然一顿,转头看向蒲牢,蒲牢揉着耳鳍,可怜巴巴地回看她。 阿絮想到,就是因为是“小孩都知道的常识”,蒲牢反而才会不知道。有的时候,她连小孩都不如,表现极其幼稚,让人匪夷所思。或许蒲牢丧失的,就是“孩子”的“过去”。总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父君,常年征战在外的兄长,贪玩闹腾的弟弟,还有嗷嗷待哺的小妹,蒲牢的童年,除了沉默和修炼,似乎都是空白。 她或许没有向长辈撒过娇,没有在青春叛逆的时候跟朋友分享过心事,还没有体验过被人呵护照顾的滋味,就被开世龙神叫去,对她说:“你三个哥哥忙于战事,家里你最年长,是姐姐,要照顾好弟弟妹妹。”于是她在迷惘和思考中把所有时间都花在责任和使命上。 当她迷惘着,思考着,终于能够独当一面,不再为一个人恐惧时,被开世龙神叫去,对她说:“你是九个孩子里性子最稳重的,所以为父决定把水族托付给你。” 于是,当八位龙子住在梦里的宫殿安闲过日时,她一个人留在了凡尘的青宫,监管华夏水域,治理江河湖海,为水族征战八方,协调各族利益,统率龙族万年,成就水族的繁盛兴旺。 于是,她成了海皇。 一个,没有撒过娇,没有耍过混,没有“孩子”过的,从头彻尾成熟到底的海皇——哪怕最初的时候,她只是努力藏起胆怯懦弱的心,用倔强和冷漠武装自己的“坚强”,以及用自尊心累积起来的“成熟”。 可是啊,虽然这个龙现在真的已经很成熟了,但她缺失的“童真”始终无法补全,所以现在只能偶尔通过犯傻的形式展现出来了。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382 思及此处,阿絮释然地笑了。 蒲牢看阿絮笑得突然,不知她在想什么,还有些担心,害怕自己哪里惹她生气,竟让娘子气极反笑了。 阿絮开口道:“但是你很可爱。” 蒲牢怔住了,刚才娘子才说她笨啊,怎么忽然就改口了? 阿絮说:“你怎样我都爱你。” 蒲牢抱紧她,说:“你才是小笨蛋。” 阿絮吻她的下巴,捧着她的脸颊,深深凝视她的凤眸,说:“那大笨蛋永远都要和小笨蛋在一起,开开心心,快快乐乐,再生一个小小笨蛋,看小小笨蛋生小小小笨蛋,好不好?” 蒲牢眸中波光潋滟,眉眼舒展,唇角微翘。她说:“好。” 阿絮回抱住她,靠在蒲牢肩头,长长地舒气。她想:被秋宁爱护着长大,真好啊。 两人一路向西,阿絮穿着雪白的长裙,张开双臂赤着脚在水面缓慢前行,蒲牢慢悠悠跟在她身旁,不时远远望她一眼,捋过被海风吹散的发丝,又转头跟盘旋的海鸥了解这片水域的近况。 天边的乌云越聚越多,重重叠叠犹如黑城压境,一阵强劲的海风袭来,卷起惊涛骇浪,空中顿时电闪雷鸣。 一道闪电落下,照亮昏暗的海面,阿絮转过头,姣好的面庞打上了白亮的电光。 “秋宁。”阿絮朝蒲牢跑过去,脚下荡开层层涟漪,抱住她说:“暴风雨来了。” 蒲牢把她搂在怀里,“害怕吗?” 阿絮笑道:“我是龙啊,我可以制造暴风雨,怎么会害怕呢?” 蒲牢说:“那我怎么记得,有的龙小时候一遇到打雷闪电就怕的直往我怀里窜呢?” “哼!”阿絮鼓鼓腮帮子。 蒲牢拉住她的手,说:“还是下去吧,海面上吹着风也不好受,明早天亮了再出来享受你的阳光?” “好吧。”好不容易重见天日的阿絮有些舍不得,蒲牢说:“海下也有城镇,你还没去玩过吧,走,我带你好好玩玩。” “真的?那好!”听蒲牢这么说,阿絮才又高兴起来,准备跟她回去海底,身子沉了一半下去时,她突然看到浓厚的海雾里慢慢现出一道渔船的影子,拉住蒲牢说:“秋宁你看,有艘船。” 风雨交加里,一艘渔船摇摆晃悠着冲了出来,船帆已经破损,整艘船在雷雨和怒涛的拍打下脆弱不堪。 蒲牢说:“这种天气情况很不妙,十有八九会沉船。” 阿絮腾身飞起,跃出水面,朝蒲牢伸出手,“去玩玩?” 蒲牢一笑,“有何不可?”握住阿絮的手,搂住阿絮的腰,带着她踏浪前行,右手一挥,海浪中浮出一只木舟,抱着她坐了进去。 无人驱使,木舟却无视狂风巨浪,稳稳向摇摇欲坠的渔船驶去,阿絮会意,两手拢在嘴旁大声呼道:“救命啊!船上有人吗!带我们两个上去吧!” 蒲牢轻吹一气,拂开迎面扑来的劲风,让阿絮的呼救声大声传了过去。 过了一会,渔船里跑出两三个人影,一个人跑去拉船帆,另外两个跑到甲板上向下望,看到在海浪里奄奄一息的小舟,大声喊道:“什么人!” 阿絮沉下眼,蹙了蹙眉,船上凶狠的赤膊男人看起来不像什么善茬儿。小舟已经漂到渔船旁,阿絮对男人叫道:“大哥,我和姐姐出船被海浪卷进了暴风雨,你行行好让我们上船吧!” 男人目光阴鸷,盯着阿絮和蒲牢看了一阵,才说:“我们这情况也好不了哪去,不怕死就上来!”说着,男人抛了一条绳梯下去,阿絮和蒲牢攀着梯子爬了上去,上到甲板,四处查视一番,却被男人吼道:“看什么看!放规矩点!” 船上的木箱和油桶东倒西歪,酒瓶散乱,乌烟瘴气,阿絮低头看到甲板上斑驳的血迹,眉头蹙得更紧了。 另一边控帆的男人使劲攥着绳索,在风雨里吼道:“老大!我快坚持不住了!” 一道巨浪拍来,打的渔船颠了两颠,木箱和油桶滚动撞击,发出乒呤乓啷的响声,船舱里发出惊恐的呼声,听着像是女孩的惊叫。 阿絮敏感地向船舱看去,被带头的男人挡住,他的声音很阴沉,“别乱看!你们到这边躲着!” 蒲牢说:“我会控帆。” 三个男人扭头看她。 蒲牢声音不大,但是中气十足,她指着牵引绳索的男人说:“放开,我来。” 控帆的男人极为不屑,把绳索缠在自己身上,另外一个男人也去帮忙,他正要回口嘲讽蒲牢,不了蒲牢一个翻身飞了过去,一脚把他两人踹开,左手拉起绳索,绕在手臂,踩住桅杆底部一蹬,立马把船帆大撑开来。她在男人们诧异的目光下转过头,问:“有布匹吗,把船帆的破洞给补了。” 带头老大显然比旁边两个男人沉稳多了,他问蒲牢:“你能控住船帆吗?” “能。” 带头老大点一下头,“交给你了。”对两个男人吼道:“废物,还不回来!”又问阿絮,“你能做什么?” 阿絮说:“做饭。” 带头老大说:“跟我来。”吩咐手下的人说:“你们去帮三儿掌舵,下去看看底舱漏水的情况,把破洞堵住。” “是。” 船头儿领着阿絮进到靠近船头的一个船舱里,把门推开,有些锈蚀的铁门发出喑哑沉闷的低鸣,舱里光线阴暗,头顶的灯泡在猛烈摇晃,一闪一灭,四处弥漫着一股酸臭味。 船头儿说:“你就在这躲着,向海神祈祷能够冲破暴风雨,活着回去吧。” 阿絮看了他一眼,什么也没说,慢慢走进去,踩到一个东西,急忙跳开,原来是个平底锅。她仔细打量了一下这个船舱,十分杂乱,还有腐烂的食材,应该是船上的厨房。视线在舱中扫了一圈,阿絮发现在灶旁的木桌脚边蹲坐着一个人。 那人似乎也注意到阿絮的目光,缓缓抬起头来。她穿着一身麻布做的简陋短裙,套了一件不合身的军工大衣,看起来十分窘迫,但她面上很干净,眼睛看起来也很精神。这个女孩年纪不大,约莫十三、四岁的样子,所以看到她沉静得不像这个岁数该有的眼神时,阿絮略微怔了怔。 而且这个女孩的虹膜有些特别,是类似于深棕的暗红色。 女孩望着阿絮说:“你运气不太好啊。” 阿絮说:“天灾是无法避免的。” 女孩说:“我的意思是,你不该上这条船。如果你在海里漂,说不定还能多活几天。” 阿絮笑了笑,“反正都会死吧。”走过去学着她的样子在女孩身旁坐下,“我叫阿絮,快二十一了,你呢?”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383 “红似海,今年一百二十九。” 哦?一百二十九......龙族,包括许多兽族都是十三岁“初始成年”化形,一百三十岁“完备成年”繁育后代,所以阿絮对一百二十九这个数字很敏感。阿絮饶有兴致地看着她,“是吗?” 红似海抿抿唇,“不是。” 阿絮耸肩。 红似海说:“我叫红似海,今年一十三。”说着,淡淡地笑,只是两只眼睛看着窗外飘摇的风雨,有些无神。 作者有话要说:  我终于要开始走剧情了,嘿咻,干劲十足! ☆、葛天长生篇18 阿絮想问红似海为什么说她上船反而活不久,注意到手腕上的辟邪珠闪了一下,但立即熄灭。 蒲牢推开门走了进来,面上挂着和煦的笑,看到旁边的陌生少女,笑容立马消失了。她扶着阿絮站起来,把她拉到身边,问道:“你是什么人?为什么在这?这艘船是怎么回事?” “我叫红似海,被卖给‘渡头’,所以在这。这是艘普通的渔船,但是渡头和船头私下勾结,把买来的女孩运到美国去。” “买来的女孩?”蒲牢扫视四周,“在哪里?” “本来藏在底仓的杂物房隔间里,现在下面漏水,船头把她们都叫上来了。”似乎是印证红似海说的话,一个巨浪派来,隔着不远的船舱里传出年轻女子惊恐的尖叫。红似海说:“已经少了一半了。” 什么少了一半? 蒲牢问:“你为什么没和她们在一起?” 红似海说:“因为我还健康着,而且我有用,能帮他们打渔做饭。” 阿絮说:“那其他人呢?刚才只看见船头,你说的渡头呢?现在乱成这样,他都不管管你们?不管怎么说,你们都是他的——”商品啊......最后几个字,阿絮没说得出口。 滨海沿城虽然富裕,但也有极端贫穷的山村。山村闭塞,重男轻女思想极其严重,妇女以生男子为荣,生女子为耻,许多女人若是头胎生不出男孩,便会一直生育,直到怀上男胎为止。其中有些家庭为了养活儿子,不惜把家中女娃卖给“跑海”的人贩子“渡头”,骗闺女说去国外挣钱享福,实际上是把自家孩子往火坑里推。不,或许应该这样说,这些人从没有把女儿当孩子,只不过是一个为儿子提供养分的工具罢了。 阿絮看着红似海瘦弱的身板,小腿露了一截在外面,脚踝细的可怕。 “渡头没了。” 蒲牢说:“死了?” “对。” 阿絮说:“他死了不正好,你们就自由了。” 红似海说:“船头还在,他本身也算半个渡头,只不过分工不同罢了。” 阿絮明了,问:“所以你说我上船死得更快,是因为担心船头会把我们一起卖去美国吗?”这个根本不用担心啊。 “不。” “那是什么?” 锈蚀的铁门被猛地踹开,船头冷酷地吼道:“你跟她们废什么话!信不信老子现在就把你扔下去喂鲨鱼!” 红似海转头看船头,眼睛略微眯起。阿絮看清她的眼神,里面夹带着愤怒和轻蔑,但丝毫没有恐惧。 又一个男人走过来说:“头儿,阿岫要阿红下去,说有个机轮卡在中缝了,只能要找个个子小的进去上滑油。” 阿岫是渔船上负责维修的机械师,阿红身上的军工大衣就是阿岫给的。 红似海站起身,沉默着走出厨舱,经过船头身旁时,船头狠狠瞪了她一眼,红似海抬头迎上他的目光,说:“还有一半了。”声音没什么温度。 船头微微一怔,但很快恢复了凶恶的表情,他看向蒲牢,“船帆没问题吗?你就在这里了?” 阿絮说:“你身为船头就什么都不做吗?” 船头走上前,举手要扇阿絮耳光,被蒲牢单手钳住,轻轻用力一捏,骨头发出喀啦的碎裂声,船头吃痛,额角留下豆大的汗珠,嘴里不住流出痛苦的呻吟。 一道闪电劈下,照亮整个船舱。 阿絮看向窗外,漆黑一片,唯有劲风和巨浪的咆哮声。她却说:“再有一个时辰,暴风雨就结束了。”又问船头:“你要带那些孩子都去美国吗?” 船头冷道:“什么孩子?” 阿絮说:“你别装傻了,刚才阿红都告诉我们了。你们是人贩子,把可怜的女孩偷渡去美国卖掉,你骗我也没用,女孩就在隔壁,一看就知道你是不是说谎。” 船头吐了一口唾沫。 船头说:“你别听那个丫头胡说,她是个扫把星,跟她扯上关系就会死。”然后露出狰狞的笑,用另一只手指着阿絮和蒲牢,阴沉道:“你们都会死。” 阿絮说:“这个人疯了吧。” 船头厉声喝道:“你们都要死!”用力挣开蒲牢,狂笑着跑了出去,“哈哈哈哈,去死吧!都去死吧!哈哈哈哈——” 阿絮摇摇头,“疯子。”对蒲牢说,“我怎么感觉这船很奇怪,连个正常人都没有?” 蒲牢说:“不知道。但是人类在面临绝境时是很脆弱的,再加上那个阿红说之前死了人,他们精神状态现在都很糟糕,有出格的表现不奇怪。” 蒲牢指着旁边关押女孩的船舱说:“先去看看被困住的人,送她们回家。” 阿絮说:“秋宁,阿红是妖怪吗?”因为辟邪珠只闪了一下,所以阿絮也不确定红似海到底是不是人。辟邪珠不仅对普通的妖魔鬼怪有反应(特殊情况下,或者遇上修为特别高的妖魔是没有反应的),对某些邪恶的凡人也有微弱的响应。 蒲牢记得阿絮对灵息辨识很敏锐,反问她:“你竟然分不出她的灵息吗?” 阿絮也是一怔,想来想去只说:“太微弱了,我反而没办法分出来。”若是像岐子莲那种嚣张的灵息她一下就能感应到,但是这个红似海的灵息......就像飘在海上的一缕烟一样,断断续续,轻轻飘飘,什么也看不出。 蒲牢说:“如果是未完全成年的低等妖兽,化形之后特意隐藏妖气,因为气息太微弱反而更接近人类,估计是你见得少,所以暂时还分不出来。” “所以呢?”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384 蒲牢说:“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但肯定不是人。” 阿絮脚步顿了一下。 蒲牢好笑地看她,“怕什么?” “不是。”阿絮指着被锁链缠住的门把说,“里面味道太重了。” 蒲牢低头,“我早就注意到了。”打了个响指,锁链脱落,铁门悄然打开,只露出一条缝,从里传出腐败溃烂的恶臭。 阿絮捂着鼻子跟蒲牢走过去,拉开门,里面瘫坐着一群衣衫褴褛的女人,大的二十来岁,小的跟红似海差不多,甚至还要年幼些。 这是个密闭的船舱,外面闪电打出白光照进来,里面的人才看清门口站着两个人,尖叫出声,抱头往船舱另一头拱窜。 阿絮看到船舱深处有一团堆积物,但一群姑娘围坐在前面挡着,不知那是什么。 有胆子大的姑娘爬到阿絮脚下,抓住她的脚踝,喘息着说:“求求你,给我点水吧。” 蒲牢把阿絮拉到一边,有些厌恶地看着脚下孱弱的女孩,说:“你看她身上长满了红斑。” 阿絮心头一跳,船舱里其他人听到蒲牢的话都惊呼一声,然后疯狂地爬向远离求水少女的地方,口齿不清地说:“把她扔出去,扔到海里去!她是带上瘟神了!” “可是......你们所有人,都是一样啊。” 阿絮的龙眼有夜视能力,即使没有光,也把所有人的情况都看的清清楚楚。这个时候那些女孩都挪到了一旁,阿絮也终于看明白那堆堆积物是什么了——是一堆尸体,布满红斑,脓水四流,散发着可怖的恶臭。 一瞬的沉默后,船舱里所有人发出崩溃的尖叫,她们用爪子在铁皮上挠着,又哭又闹,泣不成声,阿絮费了很大功夫才听出大概是“我不想死”的意思。 一般来说,渡头给“商品”提供的生存环境极其恶劣,把大量人聚集在狭小阴暗的空间里,给糟糕的食物和少量的水,只要有一个患病,立马就会感染整个群体。但由于这是个暴利的行当,只要保证有一定数量的“商品”成功到达目的地售出,就能轻松地赚一笔,所以渡头丝毫不在乎偷渡中途的“微小损失”。 可事实上运输“商品”的集装箱感染大部分是流行感冒或者其他常见病,稍微治疗就能痊愈,很少见到像现在这么惨的情况。阿絮看着船舱里混乱的女孩,生出一个不好的想法:难道是病毒变种? 蒲牢解开了阿絮的疑惑,她说:“是中瘟。” “中瘟?” “不错,上古传有‘五瘟使者’,分春夏秋冬四瘟,其上有总管‘中瘟’,能散播各种瘟疫。后因人间行瘟时常伴有怨魂恶鬼,有些鬼魂便与瘟疫结合,除了瘟疫本身的危害,还有怨毒和鬼疮,凡人染上必死无疑,就是有些道行浅些的神仙也逃不了大病一场,为‘疫中最害’,后人统用‘中瘟’命名。” “还有四分之一。”忽然有人插了一句,红似海端着一盆清水走了进来。 阿絮想起红似海刚才说的“还有一半”,现在有说“还有四分之一”,难不成说的是船舱里还剩多少“商品”? 红似海蹲下身,用一个小盅舀水,喂给倒在地上的姑娘喝。 蒲牢问她:“你就这么跟她们接触,不怕染上中瘟?”在她眼里,红似海就算是个妖怪,也是个脆的不行的小可怜,这种货色遇上中瘟闹不好也会一命呜呼。 红似海敛着眸子,温柔地给怀中的少女喂水,问她哪里不舒服,安慰她好好休息。渔船在巨浪里颠簸,暴动的女孩们连连发出惊恐的呼叫,在此坏境下,衬得红似海更加沉着冷静,海风带着湿气扑进来,咸腥的海水沾湿她瘦弱的肩背。 “你们不是也不怕吗。” 蒲牢暗笑,你如何跟我们比? 突然,角落里一个女孩冲出来,掐住红似海的脖子,愤怒地咆哮:“你去死吧!你这个瘟神!所有人都病了,只有你没有问题,你就是瘟神!你把病毒给了我们所有人!凭什么要我们为你死!” 红似海闭上眼睛,扬长脖子,等这个女孩发泄够了,没力气了,才慢慢拉开她的手,托着她的头给她喂水喝,说:“抱歉,我已经没有多余的食物可以做给大家吃了,喝点水好好休息吧。” 阿絮问她:“阿红,渡头也是染上病死的?” “是。除了他,船上还因为瘟疫死了很多人,扔进海里了。” 阿絮想问她为什么没事,难道她真的是瘟神? 蒲牢却不太高兴,毕竟东海是她的,凭什么把垃圾都倒她家里? 红似海说:“其他人也感染了,死是迟早的问题。” 阿絮还是忍不住说:“那你呢?” 这时,外面传来船头和另一个男人的争吵声。 “为什么修不好!你想我们都死在这里吗,嗯?!老子告诉你,必须修好!”接着就是一顿拳打脚踢声。 被打的男人吃痛哀嚎,“不是修不好,是暂时启动不了机轮,啊——痛死了,你能不动手吗!把我踢废了谁给你修船!而且这船本来就不算你的,是我家老爷子里给我的——啊!” 红似海垂了一下眼,用力把水盆放在地上,身子一闪窜了出去,拦到阿岫面前,生生挨了船头一拳,面颊爆红肿起,但她站得很稳,用一只手捂住脸,抬头静静看着凶恶的男人。 “阿红。”阿岫一惊,把她拉到怀里,“傻丫头,干啥呢你!”指着船头吼道:“你怎么打小孩啊!” “我才不是小孩啊,蠢大叔。”红似海这样说道,她对船头说:“还有四分之一。” 阿絮注意到红似海红暗红的虹膜又深了一些,近乎变成红褐色,她转头看向船头,这才诧异地发现船头的身后仿佛黏着糊状的团块,张牙舞爪地散发着黑气。阿絮抓住蒲牢手臂,叫她去看,“秋宁......” 作者有话要说:  这还没怀上呢就在想龙二代的终身幸福问题啦?好好好,那你们说说想给龙二代找个啥样的? 另外看到Mo钧大大说乱_伦的问题,这个是不会滴! ☆、葛天长生篇19 “你看船头的背后,那是什么?”阿絮觉得那玩意恶心,手心开始冒汗。 蒲牢的回答却让阿絮心头一凉,“什么东西?” 阿絮说:“船头的后背上,有东西。” 蒲牢仔细地看了一会他,蛮不讲理的男人跟阿岫争执不下,背上除了被雨水沾湿的汗衫什么都没有。蒲牢想起以前在昆仑山洞里,阿絮也说看到了铃铛,但是其他人都都看不见,可之后事实证明阿絮是对的。她握紧阿絮的手,凑到她耳边低声问:“你看到什么了?” 阿絮也想到了昆仑的事,仔细思考一下发现了一个问题,那就是凡是她能看到而别人看不到的东西,都是当下没有发生而在不久之后会出现的。但是这种事也只在昆仑时碰到过一次,所以阿絮也不敢肯定这是偶然还是确有其事。她以为在昆仑山下先知般看到藤蔓上的铃铛,是因为深坑里有天寰基地,受到葛天强大的深蓝灵能干涉才出现变异状况,可没想到如今还会再次显现。 难道自己真有“预见未来”的能力?还说这也是龙玉朗遗传给她的基因?可之前从没听阿狰讲过啊,而且,如果龙玉朗能做到并灵活运用这一点,就算无法预言千万年后的事,只要能够看透敌人下一步的意图,凭龙玉朗的本事打断葛天黎释放“归元噬灵球”的招式应该不会做不到,这样还是能跟葛天的族长拼一把的,不至于说在他面前全无缚鸡之力......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385 阿絮定一定神,辨清船头后背上的东西以后开口道:“他背上黏着一团黑乎乎的糊状物,不,又有点像肉块和酱色浆糊和在一起的东西,两旁伸出触手一样的尖刺,插在船头肉里,身上一直在冒黑烟。” 蒲牢说:“现在我能看到他印堂聚着一团乌青,浑身慢慢冒出污浊的烟雾。” 这时船头和阿岫的矛盾也彻底闹崩了,船头野兽似的怒号一声,从倾倒的铁桶里抽出一把斧子,抡着胳膊朝阿岫砍去。 阿絮喊道:“危险!”正准备动手冰冻船头的时候,红似海先她一步跳起身踢开了船头手里的凶器,掏出一把匕首横在胸前,瞪着船长警备道:“一点也不剩了。” 蒲牢睁大眼,看到浑身缠满黑烟的船头后背趴着一团丑陋的糊状异物,八只尖刺深深插在人体的皮肉里,软绵绵的肉身咕噜咕噜响着,呼吸似的一起一伏。 蒲牢大声叫道:“是中瘟的‘化凭’!” 红似海对她们说:“请两位都不要动手,这些家伙,我一定要亲手解决他们。” 阿絮看了红似海一眼,见她神情沉着坚定,红褐色的眼睛渐渐缩起,俨然一副极其较真的战斗姿态。 阿絮略一思索,也没管她,跑回了蒲牢身边,蒲牢拉着她走远了些,厌恶道:“没有战争居然都能生出这么大的中瘟‘化凭’,真是令人感叹。” 阿絮看着红似海那边的动静,说:“什么是化凭?” “无形的怨毒和鬼疮集聚到一定程度就能具现化,附着到灵体身上吸收养分,控制躯体,称为‘化凭’。” “这个很棘手吗?” “没有大碍,但是长时间近距离接触会损耗元气。而且它最大的问题不在于有多大的攻击力,而在于‘毒素’。这玩意伤脑筋就在,它本来就没有实体,化凭只是一个暂时的具现化品,除非彻底净化,否则打碎之后还能再次聚集。但是净化是件很麻烦的事,大多数人都不愿意干这种费力还没多少回报的事。每次人间战乱都会积攒大量怨毒和鬼疮,收拾起来非常麻烦,所以人间打仗以后什刹都要拖着我干苦力,真是想想就头痛。” 阿絮腹诽:看来什刹真是喜欢把秋宁当冤大头差使,不过这条大青虫嘛......那么别扭,明明喜欢别人找自己,显得自个儿有威严有能力很有存在感,嘴上却说这样不喜欢那样太麻烦,就是应该多给她找点事做。 阿岫抱住阿红说:“阿红,你个小屁孩折腾个啥,哪来的刀子,伤着自己怎么办!” 船头已经完全被化凭操纵,抡着斧子胡乱攻击。 阿岫抱着阿红闪到一边,叫阿絮和蒲牢一起逃进主舱室,“姑娘快进来,先进来躲一躲!” “走。”蒲牢拉着阿絮跑过去。 阿絮问:“区区一个小化凭,净化了不就好了,干嘛还要跟他跑啊?” 蒲牢最后一个跑进船舱,用铁锹把门锁上,说:“是你说要玩的。”看了一眼一旁的阿岫,还有撅着嘴不知生什么气的红似海,跟阿絮咬耳朵,“难道,你不想看看那丫头想做什么吗?” 阿絮是有点好奇,还想知道红似海到底是什么妖怪,于是点了点头。 其实蒲牢只是单纯地不想净化中瘟而已,她觉得晦气。 铁门咚咚的响着,船头拿斧子一下又一下在门外敲着,雨还在下,但是暴风已经过去了,海面渐渐恢复平静,隔壁的女孩一点动静也没有了,不知道是都昏迷了,还是已经去了......阿絮记得刚才红似海说了一句:一点也不剩了。 阿絮看向对面,红似海坐在桌子上,摇晃着纤细的小腿,小小的身板缩在军工大衣里显得格外单薄。 阿岫弯着腰,用纱布沾了水清清擦拭红似海被船头打肿的脸,心疼地问:“你个傻小孩,还好吗?” 红似海仰头,对上他的眼睛,“我不是小孩啊,大叔。” 阿岫说:“好,我知道,你是个美人胚子,人也早熟,将来绝对是个大美人,不耍脾气,做饭好吃,能干家务,还是个打鱼好手,谁要是娶到你真是艳福不浅。” “大叔觉得自己艳福好吗?” 阿岫突然不说话了。沉默了一会,他看向一边,重新露出什么都无所谓似的笑容,打着哈哈说:“啊......嘿,我说,你这么小一点的人啊,还是个女孩子,怎么一天到晚想这种事情呢?女孩啊,应该矜持一点才可爱嘛,对不对?艳福,你知道什么叫艳福吗?阿红我告诉你啊......” 红似海静静看着她,略显稚嫩的少女脸庞透着违和的成熟。 “我......”阿岫话说到一半,看到红似海的目光顿了一下,再也说不出了。他揉了一把她的头发,声音有些低哑,“阿红,这几个月谢谢你一直照顾我,但是我啊,二十八九的人了,每天混在机器里一身机油味,又脏又臭,常年都在海上漂。你......我知道你也是被渡头抓上来的,我不会把你送回卖掉你的村子的。阿红,你去读书吧,我给你掏学费,你去读书,考个好学校,当个漂亮干净的姑娘,你多好啊。” “大叔啊。”红似海踢了阿岫一脚,“你真的是,蠢到难以形容。”她仰头看了看残破的灯泡,尽管它已经不再发亮了。 阿絮歪着头看着他俩,心里感觉有点压抑,却又说不出哪里不对。 蒲牢这边一直在琢磨阿絮先看到化凭,她一开始却看不到的事,想了一会叫阿絮,“龙儿,你还碰到过这种情况吗?” 阿絮猜蒲牢是问她“预见”的事,但还是觉得要确定一下,问:“哪种情况?” “就是......” “你觉得我是妓女,不干净是吗?”红似海突然说。 其余三人都沉默了,只有船头还在门外锲而不舍地凿门。 阿絮哑然,好一会才说:“阿红,你才十三岁......” 红似海大声说道:“十三岁就不是女性了吗!” 啪。 阿岫爽快地给了红似海一巴掌,红似海两边的脸都肿了,看向阿岫,眼神有点迷茫。 “这是小屁孩能说的话吗!”阿岫吼道,他紧握着拳头,怒目圆睁,“你为什么就不能好好听话呢!好好听叔叔的话,不可以吗!” 红似海勾一下嘴角,噢了一声,脑袋垂了下去,眼里的光也渐渐暗淡。 阿岫深吸一口气,把红似海抱紧怀里,轻声忏悔,“对不起,阿红,对不起。” 红似海说:“没事,你蠢啊,不就打了我一下吗,以前没被你少打吧,碎了盘子打我,咖啡洒了打我,土豆没削好还是打我。”当然,阿岫从来没有真的打过她,只是惩罚性的吓唬,更多是开玩笑,只有这一次,是结结实实给了她一巴掌。她接着说,“我会像以前那样,再在你的汤里放很多辣椒粉,让你的舌头肿半个月。” 阿岫把她抱得更紧了,“对不起。” 脚下的铁板突然开始震动,从下方渗出腥臭的黑气,渔船底舱传来阴沉怪异的嘶吼。 阿絮说:“我刚才就奇怪,除了船头,还有两个男人,另外还有一个叫‘三儿’的掌舵,他们都去哪里了?” 蒲牢本来靠在墙边,这时已经站直了身,沉下脸说:“在下面。” 阿岫看向她,“什么在下面?” 蒲牢说:“真正的‘瘟神’,在下面。”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386 红似海请求道:“请交给我。”她笑着对阿岫说:“这艘船是老船长留给你的,但是被渡头抢走了,我知道你一直想要回来,但是敌不过他们人多势众,一直忍气吞声。时间快到了,大叔,我送你一份礼物吧,也算是送我自己的。”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我家三王妃给我做的封面~.....((/ )/~~~~Yeah~~~~~ ☆、葛天长生篇20 这时不但阿絮和蒲牢听不懂红似海说的话,连阿岫也听不懂了,阿岫干笑两声,问她:“阿红,你都在说些什么啊?虽然现在暴风雨已经平静很多,但是还不知道船能不能顺利抵达海岸,我可能也被瘟疫感染了......啊对,你说什么没有时间了?” 红似海没有回他的话,跳下桌,凭借纤细的手臂打开通向底舱沉重的铁板,沿着舱壁的附梯爬了下去,阿岫的神经立马绷了起来,跟着赶下去,焦急地喊她,“你要干什么!” 阿絮和蒲牢对视一眼,准备往下跳,蒲牢说:“我先把上面这个解决了。”说着,她隔着铁门施了个法术,把外面拿斧子凿门的船头的给迷晕了,才跟着阿絮下去。 阿絮问她:“船头还能活吗?” 蒲牢说:“已经死透了。” 阿絮了然,“从他要对我动手那时开始,人就已经死了,后来一直被化凭操纵吧。” “嗯。” 渔船在海浪中摇晃不已,底舱黑暗,铁壁上爬满了变幻形态的黑斑,四周充满刺鼻的酸腐恶气,人在其中就好像置身于刚用氯水消过毒的公共厕所,里面还堆满了发毛的乳酪和坏掉的臭鸡蛋。 阿絮感觉地上黏黏答答,抬一抬脚,鞋上沾满了黄色的脓水,她恶心地踢在铁壁上蹭了蹭。 蒲牢附在她耳边说:“恶心了?是你自己要来玩的哦。” 阿絮咬她耳垂,“你信不信我拿鞋子蹭你脸上?” 蒲牢往她嘴边凑,“你舍得吗?我这样一张让你魂牵梦萦的脸,你......” 阿絮把她推开,“一张口都是酸臭味,恶心死了。” 蒲牢郁闷,“这又不是我的味道,这下面哪儿哪儿都这样。” 走在前面的阿岫一门心思全部放在红似海身上,根本没有注意到身后两个女人的动作,直到底舱尽头的储物仓发出阴沉的嘶吼声,整个船舱为之一振,所有人才停住了动作,齐齐转头向阴暗的长廊尽头望去。 阿岫踢到一堆软物,低头一看,吐了一滩酸水,“三儿......”一个干瘪的湿尸倒在血和脓交融的腐水里,眼洞和嘴大张,神情惊恐,旁边还倒了两个尸体,四肢被拧抹布似的绞成肉条,末端爬满肥亮的蛆虫。 阿絮认出另外两人的身份,“那不就是刚才和船头一起的男人吗?我就说他们去哪里了......原来都在这。” 蒲牢说:“从尸体上看起码已经死了两天了。” “不可能,刚才他们明明还活着,我上船的时候,看到的三个男人都是活人。” “我没说他们是亡灵。” “可你明明说这两具尸体已经有两天了......” 蒲牢叹一口气,说:“是‘超灵’。” 阿絮默然。“超灵”她是知道的,在书上看到过,但却不能学以致用,以至实际遇到了却不能跟书本的知识联系起来。所谓超灵,是指“人类在极苛刻的条件下,燃烧魂魄之力,与自身意念复合形成的一种强力暗示。该暗示让亡灵默认自己还没有死亡,脱离原体再生出新的个体短暂续命”。 但是这种暗示极其脆弱,“超灵体”一旦受到一点阳界的刺激,暗示就会不攻自破,同时,超灵的魂魄也会粉碎,再也无法进入轮回。当时阿絮学到这个知识的时候,觉的“超灵”有点像“梦游”,或许梦游也是超灵的一种低阶体现吧。民间还有种说法,看到梦游的人千万别叫醒他,否则这个人很可能会死亡。 蒲牢说:“海上的灵息不稳定,很容易给各种奇异现象制造环境。” 阿絮说:“像是龙三角(“深幽的蓝色墓穴”,日本以南的神秘海域,无数巨轮在其海面上神秘失踪,与百幕三角类似),百幕三角之类的?” 蒲牢苦笑,“差不多吧。” 两人在这闲聊,没事人似的,阿岫的精神却要崩溃了。 阿岫死命抱住要冲进储物仓的红似海,“死丫头你要干什么!别进去!鬼知道里面有什么,该死,肯定是小棒槌那群赤佬又偷运了什么东西,上次整了头雪豹要运过去卖,结果咬死了船上三个人!” 阿絮看着阿岫的背影,对蒲牢说:“这个男人还真是迟钝啊,这种情况明显就不对劲他还猜是野兽干的。” 蒲牢摇头,“未必,其实他心里也知道事情不简单,有些害怕。” “那他怎么不跑?” “跑去哪里?如果他都乱了,那小孩会更害怕吧。” 小孩?红似海分明就是妖怪。阿絮说:“说起来,整艘船上就只有红似海和阿岫完全没有染上中瘟。红似海暂且不说,假定她是妖怪抗性强一些,那么这个阿岫呢?为什么唯独只有他一个人类毫发无损?” 蒲牢笑,“我不相信你没有想法。” 阿絮掀掀眼皮,不接话了,抱胸看向前方,一副看好戏的姿态,蒲牢搂住她的肩膀,打趣道:“怎么,我家一向路见不平的龙儿,今天见死不救了?” 阿絮不是见死不救,因为她又看见了蒲牢看不见的东西——那是一支箭。方才只是一瞬间,她看到一支暗紫羽箭疾速射出,狠狠贯穿了一团黑影。但是等阿絮反应过来,思考看到的是虚幻还是现实时,一切又恢复原样,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看着红似海沉着的眼神,想起她的那句话——“我叫红似海,今年一百二十九”——再加上一瞬即逝的“暗紫羽箭”,阿絮勾勾嘴角。她小声对蒲牢说:“我好像知道红似海是什么东西了,也明白这艘船是怎么回事了。” 蒲牢挑眉,“你知道什么了?” 阿絮说:“你猜这小妖怪和瘟神谁会赢?” 蒲牢说:“这种没成熟的小妖,迟早被中瘟毒死,活不久的。” 阿絮笑着摇摇手指,“神君大人,这回你铁定输了。” “为何?” 阿絮故弄玄虚,“我押红似海赢。神君你输了拿什么赔我?” “一夜九次。” 阿絮用膝盖顶她的腰,“色龙退散!” 另一边,储物仓的门已经被挤开,铁门变形的十分严重,被压得歪歪扭扭。仓中涌出大量黑气,低沉的嘶吼声愈来愈大,也愈来愈近,阿岫浑身哆嗦,直冒冷汗,但还是壮着胆子把红似海护在身后,握着鱼叉警惕地看着黑洞洞的门口。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387 铁板在晃动中发出吱呀的响声,刺耳难听,储物仓里的嘶吼声逐渐清晰,是低沉喑哑的“kuku”声,像小鬼尖锐的笑声,又带着点哭腔,说不出的诡异。 “ku——kakukuku——”忽然一声巨响,一团锥形的巨大黑影猛地扑了出来,就像一团绞满肉沫和毛发的铁丝,毛线团似的胡乱缠在一起,正前方的中心有个凹槽,里面嵌着一张人脸,五官拆分,乱七八糟地拼在惨白的脸上。 kukukuku!!! “啊啊啊——”阿岫两手捂在眼前,手指蜷曲,被眼前的怪物彻底冲击到神经,错乱崩溃地钉在原地,发出歇斯底里地吼叫:“啊啊啊啊啊!!!” 可是,即便如此,阿岫还是紧紧把红似海护在怀里,他抱住红似海飞快地往后跑,边跑边叫阿絮她们,“快跑!”结果他却没跑得动,因为被他拉住的红似海站在原地,镇定地看着面前的怪物,眼中放出兴奋的光。 “阿红!” 红似海说:“我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阿岫急的跳脚,疯狂地拉她,“快跑啊!” 红似海却笑了,认真地问他:“我说啊,大叔,如果我不是十三岁,你会不会说爱我?” 阿岫愣住了,但一秒都不到,他给出了答案。“不会,”他说,“你这死小孩,快跑啊!” 红似海低一下头,噢了一声,然后用力甩开他的手,把他推向远方,微笑着说:“祝我生日快乐。” “阿红!”阿岫不由自主地向后退着,朝红似海伸出手大喊道。 阿絮和蒲牢也是一惊,诧异地朝她看去,只见红似海纵身跳起,漆黑的长发烧成一片绚烂的红云,腾飞上空,身形轻巧地在空中旋转,纤腰扭动,周身舞起紫红色的光点,慢慢汇集,变成纤细的羽毛。 仿佛印证了自己的猜测,阿絮满意地咧开嘴笑。 看到这场面,蒲牢也才恍然大悟地啊了一声,“这是......”笑着扶了一下额头,“难怪。” 阴暗的船舱里发出一声悠扬的鸟鸣,清脆响亮,悦耳动听,和“中瘟”嘶哑低沉的嚎叫形成强烈反差。 红似海右手在面前横抹划过,唤出十支旋转的紫红羽箭,齐齐射向中瘟,中瘟放出黑色的毒气缠绕她,却在碰到她周身羽毛的的瞬间化作蒸汽,丝毫不能近身。 中瘟察觉到不对劲,转身露出背后绞在肉团里的数十张脸,那些都是年轻女孩的面孔,个个表情恐怖绝望。中瘟抖动躯体,人脸张口喷出毒雾,红似海的背后张开深紫色的羽翼,散出细小的羽毛,羽尖把毒雾悉数刺破。 中瘟只能用毒害人,现在毒气对红似海无效,它没了办法,只有反复释放毒雾和黑气,妄图找到敌人的弱点找到反攻的机会。 红似海凛冽一笑,念动咒语,唤出一支等人大小的羽箭,手掌打出真气,将箭震了出去,狠狠贯穿中文正面中心的人脸,中瘟内核中箭粉碎,释放大量毒气,红似海腾空飞起,扇动翅膀聚集毒气,竟将中瘟的怨毒都全部吸收进了体内! 啪,啪,啪。阿絮拍了几下巴掌,笑道:“好一场毒王争霸赛。生日快乐,阿红。” 蒲牢也笑着祝福她,“生日快乐。” 阿岫瘫软地倒在地上,刚才火光四射的瞬间,他辨识清了中瘟中心的那张脸,正是这几年来欺骗少女走私偷渡的“渡头”,而中瘟身后缠住的则是这些年来被迫害病死在船上的女孩。 只是...... 阿岫茫然看着火焰里凹凸有致的身影,虽然看不清楚,但也不难想象那是一个怎样火辣性感的女人。阿岫嘴角抽动,却说不出话来,只是觉得喉咙里卡的难受,想吐吐不出来,梗在胸腔与喉管交接的位置抑制呼吸,只能大口喘息。 作者有话要说:  我觉得你们该吃肉补补了。 ☆、葛天长生篇21 蒲牢走过去,对红似海说:“我听说‘鸩妖’成年礼上有一个仪式,一定要与另一只足够强大的毒性妖物进行决斗,胜利后吸取了对方的毒气才算合格,才能进行成年人体的化形。以前我还不清楚是怎么回事,今天看到才算明白。” 阿絮看着红似海笑,眼前的红似海已经不是那个十三岁的瘦弱女孩了,而是一个标致的大美人。阿絮向她祝贺,“成年礼快乐。” 红似海微微一笑,红唇艳丽,“谢谢。”她淡淡望了一眼远处的阿岫,到底什么也没说。蒲牢笑着拍拍她的肩,“祝贺你完成成年仪式。”叫了阿絮一声,“龙儿,给他吃忘忧草。” 阿絮嗯了一声,心中五味陈杂,点了阿岫的睡穴,给他吃了忘忧草,等他一觉睡醒后就会忘记发生的一切了。 红似海身上的麻布裙已经被撑破了,只披着大号的军工外套,她把阿岫抱起来,对蒲牢和阿絮说:“这里怨气太重,两位还是先上去吧,剩下的交给我处理。” 蒲牢点一点头,带着阿絮一道上了甲板。 冰凉的海风迎面吹来,顿时让人呼吸畅快,清醒不少。 红似海把阿岫放在甲板上,用指甲划破手腕,挤出鲜血喂进阿岫嘴里。 阿絮问她:“现在你不是十三岁的小孩了,我觉得他心里也是有你的,你要留在他身边吗?” 红似海站起身,脱下军工大衣盖在沉睡的阿岫身上,说:“我不想让他看到我这个样子,况且等他醒来,也不记得我了。” 阿絮看向她。 红似海说:“如果一个男人不会爱十三岁的阿红,那么也不会爱二十三岁的阿红。” “嗯......”阿絮沉吟一会,忽然说,“阿红,有件事我想问你。” “大人请讲。” 阿絮说:“这艘船上的中瘟是常年累月堆积出来的怨毒,你会选择这里举行仪式,说明你早就知道这船的情况。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要放纵恶人行凶,牺牲那么多女孩的性命?红似海,你为了一己之私迫害生灵,难道不觉得自己太自私了吗?” 说到此处,阿絮心脏猛的一跳。她蹙起眉,想起在杨家禁地千塞湖她和蒲牢的争执,不禁心情复杂地看向蒲牢。 当时她和蒲牢争论杨家祭献女孩给虫族的恶行,牵扯到蒲牢牺牲蒲家制造肉傀的事,虽然那会儿阿絮口头说不在乎,只要是秋宁不论怎样都无所谓,可是她心里面真的还是不能做到不在乎。她还是无法接受随意践踏生命,用强力逼迫百姓牺牲的行为。可是很多事她无能为力,只能暗中下定决心,不论如何,自己绝对不会做出这种事。 红似海抬头,迎上阿絮的目光,“回大人的话,第一,因为我是鸩,她们是人,第二,我的确是自私的。” 阿絮呼吸一紧,手握成拳,蒲牢则出奇的安静,站在一旁没有干预,只是静静看着阿絮。 红似海说:“她们是人,把她们抓起来的也是人,我没有害她们。您问我为什么不救人类的女孩,可是,您为什么不问人类,当大量鸩妖雏鸟被人捕杀制药的时候,却没有一个人站出来说救救那些小鸟呢?请问大人,按您的逻辑,您就不是自私的吗?” “......” 红似海沉一沉眼,海风吹过,红发翩飞,“她们是人类,害死她们的也是人类。我是鸩妖,害得我濒临灭族的也是人类。她们受同族所迫害,而被人类迫害的我却默默守在她们身边,给她们做饭,喂她们喝水。” 阿絮安静听着,慢慢垂下了头。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388 “您是觉得我这样做的还不够背祖叛宗,一定要我把血抽干(传说鸩妖的羽毛有剧毒,而鸩妖血却是神药,能解百毒),分给每一个灭族仇人的子孙才算仁义吗?”红似海嗓音陡然提大,抬头睁大了紫红的眼眸,直直看向阿絮。 阿絮抓住胸口的衣服,眉头紧蹙,咬着下唇答不上话。 蒲牢仍旧默然,神情却有些凝重,锁在阿絮身上的目光有些担忧。但是她没有干预,因为还不到时候。阿絮毕竟是在凡尘跟人类长大的,而且年纪还小,很多事都不明白。她还是太善良,太理想主义,但是现实根本不会让她继续单纯下去,哪怕蒲牢已经尽力把她护在身后。不过慢慢的,阿絮会明白,种族、阶级、乃至界限差距,个体与个体、个体与社会、甚至社会与界层,所有的一切都充满杀戮和血腥...... 只有“强大”才不会灭亡,而为了这份“强大”......供奉“凤凰虫”的杨家,利用蒲家肉傀的蒲牢,还有疯狂崇拜“深蓝神话”,要拿“诏谕之契”祭献“长生殿”的葛天族,无一例外。不论他们表面为了什么目的,形式上采取什么手段,但是埋在他们心底最深的那个出发动机就是—— 风平浪静,黑夜退去,海上迎来黎明,一轮红日从红似海身后冉冉升起,美艳的鸩妖大声开口道:“大人啊,你要问我为什么那么自私,为什么见死不救,那是因为——我要活着啊!” 那个出发动机就是,要活着。 不论你为了什么理由,要去做什么,首先你必须活着。 红似海说:“我们,我的家族,鸩妖这个种族,要活着啊!” 是的。阿絮沉沉地闭上眼。她知道,有一个红似海利用人类饲养中瘟,那么就可以有很多鸩妖利用其它生命圈养毒物,以供日后举行成年仪式。因为鸩妖要活着。 阿絮觉得红似海害了人类,她为人类说话,是因为她在人间长大,骨子里还刻着人类的影子。但是红似海不同,她就是妖,人类如何与她无关。这种感觉,大概就像一个人看着屠宰场的猪或者鸡吧。甚至是老鼠或者蟑螂,因为丑,因为脏,恨不得赶紧驱除掉。 人类那样残杀鸩妖,红似海凭什么去救人呢?问题一个接着一个朝阿絮逼来,它们汇聚成形,变作一只魔爪,狠狠扼住她的喉咙。阿絮大口喘喘气,她绝对无法承认红似海是正确的,但她也无法指责红似海是错误的,她的心里非常难受。 红似海苦笑,“大人您能问出这种话,想必您一定没有遭遇过战争吧?也一定没有——” “够了。”蒲牢厉声道。 阿絮浑身冰冷,站在原地止不住地发抖,蒲牢走过去,一把将她抱进怀里。 “秋宁......”阿絮把头深深埋在蒲牢怀里,鼻子蹭在她黑色的背心上吸气。 “啊......在呢。”蒲牢托住她的头,紧紧把她箍在怀里,轻轻抚摸她的头发。 阿絮说:“我不想想这些事情!” “好。”蒲牢低头吻她的发顶,“我们不想!”可是,龙儿啊,你身为葛天的诏谕之契,拥有强大的灵力,身负沉重的使命,总有一天你必须独自一人全部承受。 但是,我在你的身边。 红似海神色怪异地看了蒲牢一眼,“神上,她......” 蒲牢拍拍阿絮后背,回答红似海道:“你是江南丘园的‘红字鸩’部落的?” 红似海颔首,“族长便是家父。” 蒲牢淡淡一笑,“你会成为一个好领袖。” “承神上吉言。”红似海笑着说,可是嘴角挂着笑,眼里却写着寂寥。她仰起头,面朝朝阳,刺眼的光射进她紫红的双眼,竟然流下两行血泪,凝聚成血滴石。红似海把一枚血滴石放在阿岫的手心,在他额上落下一吻,又把另一枚交给阿絮。 红似海欠身,恭敬道:“鸩妖血泪,百毒不侵,先前多有得罪,小小赔礼还望大人笑纳。” 阿絮努力挤出微笑,“没关系,你说的都是事实,是我目光太浅了。” 红似海说:“两位大人请离开吧,我来收拾残局。”她转身看向阿岫,“也算为我自己恕罪。”她说过,要给阿岫一个礼物,也算给她自己一个礼物。她会把这艘船修好,还给阿岫,而于她,顺利完成成年仪式,一身轻松地回家,就是最好的礼物。 送走蒲牢和阿絮,一切清理完毕后,红似海施法把渔船送回东海码头。 “再见。”红似海张开双翼,最后看了一眼躺在船上的男人,然后飞身走远,只剩一艘渔船朝码头慢慢驶去...... 另一边,蒲牢带着阿絮沉到海底,拉着她的手游着,什么也没有说。 阿絮看着眼前渐渐繁华起来的海底城,注意到她们走的方向离西岸相反,才问蒲牢:“现在要去哪里?” 蒲牢说:“我想带你去一个地方。”还一笔欠了很久的账。 “嗯?” “其实我知道你心里一直放不下。” “什么?” “你还是怨我的。” 阿絮张了张嘴,无言。 蒲牢看她,“我都知道。”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打算这章上肉的,但是剧情还没到,要上的话这章就要5000 +了,所以我还是拆分成了两章,下章上肉。 我要停更一段时间。我年末和年中都超级忙,所以要打一个半月的假条,明年一月中旬恢复更新。后天发了最后一章我就请假咯,等我回来吧╮(= v =)╭ ps:温柔地抚摸西瓜君,谢谢soy每天不离不弃(*/ v \*) ☆、葛天长生篇22 阿絮说:“所以刚才红似海说那些话的时候,你才没有制止,哪怕你知道我听了会很难受。”她顿了顿,抬起头,“你是故意的吧?” “我只是选择了沉默,你自己也没有选择打断她,不是吗?” 阿絮无奈地笑。 蒲牢说:“她只是一只小小的鸩妖,所见所知也很局限。所以你想想今后会见到什么,你要凭什么去四方秘境,还说什么鹭海?” “你别问我,我说了不想想这些。”阿絮何尝不明白?她比谁都清楚她有多脆弱多胆小,但这并不代表她没有努力去改变,她需要时间。 蒲牢呼一口气,揽住她的肩,“跟我来,我有东西想给你看,但它并不能为我辩白什么,仅仅只是坦白一个事实罢了。” 阿絮跟着蒲牢穿过海底城,被一片岩林挡住去路,蒲牢找到一块雕了图腾的锥形石,解开封印,岩林阵慢慢打开,朝两旁退去,露出中心幽深的沟壑。 海沟里透着空灵的青光,星星点点,梦幻缥缈。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389 阿絮看着水中飘舞的小东西,惊讶地说:“海天使。”这是只有冰海才有的生物,没想到居然会出现在这里。 再往下游,沉到最底,是一个宽广的石台,两面为崖壁,正前方是一个梯形的石墙,每一层上都立着一块石碑,前方供着鲸油长生灯,海天使三两成群地停在石碑上。 蒲牢走到第一层的石碑前,蹲下身,垂眸摸着石碑说:“这里是灵场。” 阿絮看到石碑上写的名字:蒲文汐。 阿絮一惊,看她,“你骗我,在杨家禁地的时候,你说你根本不记得每一个祭品的名字。”所有石碑上都写着蒲家女孩的名字,这里显然是蒲牢为肉傀牺牲者们修建的祭拜灵场。 “对不起。”蒲牢说,“我当时情绪很激动,而且被残余的言灵控制,神智有些不清晰。” 阿絮还记得当时,她问蒲牢为什么要牺牲蒲家女孩的生命做肉傀,蒲牢张狂地对她吼着:你问我为什么?那都是因为你! 阿絮不知道过去都发生了什么,可要是她知道,就会明白,蒲牢的那句话是说给龙玉朗听的。 一群海天使叽叽咕咕地摘来一束海百合递给蒲牢,蒲牢把海百合放在石碑前面,说:“合适的肉体送上来时,我会抽取她们的魂魄,送她们去转世轮回,请阎罗给她们一个好的家世。” 阿絮说:“可你还是剥夺了她们的生命,不管你怎么补救,错了就是错了。” 蒲牢闭上眼,“我明白,所以我才说了,这并不能为我辩白什么,仅仅只是坦白一个事实罢了。” 阿絮低下头,“嗯。” 蒲牢说:“我可以只用简单的工具傀儡,但是那样契合度太低,只有肉体才能长时间支持灵力,为了避免大规模牺牲,所以蒲家主动提出在家族内选择合适者。” “我知道。” “但是龙儿,你知道为什么我一定非要用肉傀在外界活动吗?并不是因为我耐不住寂寞不愿呆在结界里保持沉默。” 阿絮抱住她,想起蒲牢一个人被封印那么多年就心疼的紧。 蒲牢把她搂进怀里,“我身为海神,统领龙族,管辖天下水族,如果我不在,位置空缺,昊天一定会派新人接管我的位置。你知道有多少人盯着这个空吗?且不说昊天决定人选前,上神里有多少人会不择手段地竞争,等选出人来接替我后,下方势力各怀鬼胎阳奉阴违的肯定不在少数,如此上下各乱一通,好的话暗地较劲,往坏了就是明面的斗争,只要不闹大,上面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着下界的胡来。” 阿絮蹙起眉。 蒲牢接着道:“这只是水族。而水族里种族又分化成各方势力,若是互相斗争,外族看到水族窝里斗,势必趁虚而入,就算最后有领导者出来稳定局面,但免不了一阵长久的纷争......你要我如何忍心看着我守护万年的子民遭此祸害?要我怀着怎样的心情看我治理万年的水域毁于一旦?” 阿絮抱紧她,这些问题,她从来都没想过,如果蒲牢不说,她也根本想不到。 蒲牢抚摸阿絮的长发,“我说句话,你肯定不爱听,但是龙儿,你必须明白,这个世界是需要权衡的。如果拿蒲家几个人的性命和整个水族相比,所有人,包括蒲家上下,一致认为只是牺牲几个人,值得。” 阿絮哀哀闭上眼睛。值得?我要怎样去判断是不是值得...... 蒲牢说:“如果我不现身,蒲家失去海神庇护,必定首当其冲,成为所有势力攻击的对象,到时候死的就不是几个肉傀,是蒲家所有人。那时候,他们就不仅仅是失去肉身和这一生的权利、被我安排去轮回,而是在碾压式的战争里活生生灰飞烟灭!而且灰飞烟灭的不止蒲家,还有更多......” 阿絮忽然想起一句话:很多杀手一开始并不是为了杀人,而是为了不被人杀,双手沾满鲜血,只是不想脑袋分家。 蒲牢低下头,小声说:“所以龙儿,如果等到有一天,在你的权衡里有了更好的答案,我随时都可以......” “你不要胡说!”阿絮大声吼道,“我不准你胡说八道!”她揪住蒲牢的衣服,使劲摇晃她,目光阴沉,眼里透着股子狠劲,“没有那一天,不会有更好的答案,不管怎样都会好的,一切都会好的,我只要你,就要你!” 蒲牢抱紧她,鼻尖埋在阿絮银发间深吸一气,“我只是说如果。” 阿絮坚定道:“所以不会有那种事的。” 蒲牢说:“就像你说的,不论怎么补救,错了就是错了。”她转头,看向沉默在海天使舞蹈里的石碑,淡淡地说,“这么多年来,一有时间我就会到这里来看看,只要没事我就会一直守在这里,不管怎样,她们是我的供奉者,我心中还是有愧的。” 阿絮看了看四周,问她:“守在这里?那你住哪呢?” 蒲牢笑了笑,“跟我来。” “嗯?” 蒲牢带她绕到梯形石墙背后,石墙背面的石壁上凿了一个悬空石房,里面摆了一张沉木雕成的大床,上面摊着一床淡粉的丝被,阿絮摸了摸,十分软和,手感非常好,比她睡过的所有床被都柔顺丝滑。 “好舒服。”阿絮有些惊讶地说。 蒲牢靠过去,拥着她倾倒,嘴唇凑到她耳边,低声问:“要躺躺吗?” “嗯......”阿絮嘤咛一声,顺从地躺在床上,陷在柔软的丝被里,蒲牢倾身覆上,阿絮张手搂住她的腰,仰头接住蒲牢的吻,细腻地舔舐她的唇瓣,用甘甜的龙涎浸润她的上唇,然后再含住下唇细细吮吸。 蒲牢以指为梳整理阿絮的发丝,轻轻按摩她脑后的穴位,为她消除精神紧张造成的疲惫,等她慢慢放松后,屈指点住阿絮下巴尖,加深缠绵的亲吻,软绵的香舌在她温热的小口里翻滚搅动,和阿絮的丁香小舌缠一缠,再舔舔她可爱的小龙牙。 “嗯......唔.......嗯啊......”阿絮轻轻咬了一下蒲牢的舌头尖,手指戳戳她的腰,蒲牢松开她,让她换气。 阿絮说:“你就在别人的墓碑后干这种事?” 蒲牢看着她。 阿絮又好气又好笑,“就你这表现,你说你在这里认真地忏悔?谁信啊!” 蒲牢说:“那不是墓碑,下边什么也没有,只是立了石碑作纪念。” “那也是对死者不尊重。” 蒲牢撑起身,啧一声,“那算了?” 阿絮扣住蒲牢手腕,把她拉下来,“不干。”握住蒲牢胸前的长发,把她脑袋扯近,吻上去,边吻边脱她的衣服。 蒲牢也扒拉阿絮的裙子,搂着她的脖子喃喃:“对了,我还忘了跟你说。” 阿絮白皙的肌肤泛起动情的粉红,面色潮红,喘息着问她:“什么?” 蒲牢在她胸前咬了一下,抱着她说:“娘子受孕期间,切勿费心劳神,当心影响宫巢龙珠。” 阿絮把脸埋进她怀里,娇嗔道:“你个‘龙后炮’。” 蒲牢笑了笑,继续她的造龙大业...... 蒲牢带着阿絮在海底又玩了几天,赶在一月初的时候上了东北海岸,和唐雪妃汇合了。唐雪妃说她放假了还不能走,寒假有个实践周,她通过学校联系了市医院,考完试还要到市医院实习一周,所以暂时还不能陪她们。阿絮说没关系,等唐雪妃考完后,还跟她去医院体验白衣天使的生活,这几日天天都拉着蒲牢泡在医院里。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390 东北边境省城。 大雪下了一晚终于停了,早晨出了太阳,晌午时分沐浴着阳光,久违的惬意,许多人出来找了露天的茶水馆晒太阳。 即使有太阳晒着,但毕竟寒冬冷冽,温度也不高,可是在CBD的步行街上还是有许多穿着靓丽、露胳膊露腿的漂亮姑娘,毕竟写字楼里暖气很足,只在交通站和写字楼之间走几分钟还是没问题的。 “哎哟,不错哟。”一个头上扣着美国西部牛仔帽的人笑着说,她耸着肩,手里弯着鸡尾酒的花式吸管,偶尔抬一下头,露出帽子下面的弯月眼睛,吹了个口哨,“啊哈,那个那个,小腿儿真舒服,啧。”接着就是一长串吸管抽干酒水的响声。 旁边扎着冲天炮的少年掀掀眼皮,发出机械的人声:“主公,你好烦啊。” “你别哔哔。”牛仔帽抬起头,露出俊美的脸庞,浅灰发丝微卷,胸前垂着一条长长的麻花辫,两只月牙眼微微眯起,眼角抹着鲜艳的橙色胭脂。 阿狰往椅背一靠,翘起二郎腿,指着冲天炮说:“你再哔哔,我把你变回原形挂腰带上。” 少年闭住嘴,吃瘪地低下头,默默喝他的牛奶。这个冲天炮少年名字叫做“三炮”,名字是阿狰取的,据说是因为他的冲天炮可以一次放出三枚大炮。三炮是阿狰用异术“化傀偃形”制作出的仆从,用的时候就“化傀”出来当跟班,要是阿狰心情不好了,就把人“偃形”回小玩偶挂在腰带。 阿狰噌地一下从椅子上跳起来,望向步行街的西头,勾起嘴角,“走了。” 三炮急急忙忙跟上,“啊啊?主公我们这是又要去哪啊?” 阿狰领着他刷了公交卡,坐到一栋大楼前的战台下车,三炮仰头一看,张口大叫:“啊?!第四人民医院?!” 阿狰走进去,坐电梯上到五楼,大步走到护士站前台,跟守台的小护士交谈两句,旁边过道上走来三个人,阿狰转头去看,压着帽子笑了。 来人一个挽着发髻穿着白大褂,是实习的唐雪妃,一个穿着毛衣裙,是阿絮,还有穿着鹿皮大衣的蒲牢。 “医生。”阿狰叫唐雪妃。 三个人闻声看来,露出三个不同的表情。唐雪妃有些茫然,蒲牢微微皱眉,阿絮则是目瞪口呆。 阿狰向前跨了两步,摘下帽子,微微向前倾身,“医生,我要看病。” 唐雪妃认真打量这个“病人”,上身是一件挂满金属星星的一字肩深黑T恤,下装只有一条毛呢短裤,露着两条白花花的大长腿,一只脚上是高帮靴,另一只则是款式相同的短帮,在小腿上绑了绣金的黑色布带。 唐雪妃的目光又往上看,看到阿狰耳垂上夸张的菱形大耳坠,一头浅灰的卷发,还有抹了橙红胭脂的深灰眼睛,让唐雪妃不禁怔住。 这......这是个Coser? 唐雪妃皱着眉问:“你哪里不舒服?挂号了吗?这里是住院部不是门诊。” 阿狰笑,“我住院啊。”她直起身,指指自己脑门,对唐雪妃说话,眼睛却瞟向蒲牢,“医生,我脑仁痛。” ☆、葛天长生篇23 脑仁儿疼? 唐雪妃身子略微后倾,一手抱着病例夹,半眯起眼打量这个模样怪异、着装张狂的女人,心中冷笑:你脑仁痛?看着你,我才脑仁痛。 唐雪妃嗯一声,笑道:“这位女士,不好意思,这里不是门诊。” 阿狰就着弯腰上仰的姿势抬起头,距离唐雪妃很近,再往上一点就会碰着她的下巴,唐雪妃促狭地笑,不自觉地向后退了一步。 阿狰笑了笑,慢慢直起身,唐雪妃一步还没退完,阿狰突然身子一晃,绕到了她的背后,一手抓在她的肩上,用力收紧,靠到她耳边说:“诶,没关系嘛。医院就是给人看病的啊,不管门诊还是住院,都是治病嘛,漂亮妹妹你就先给我看看有什么不好?你说是不是呀,那边的小丫头?”说着,阿狰挑起抹着橙红胭脂的眼角看向阿絮,眼珠中划过一点亮光,似笑非笑。 阿絮走到蒲牢前面,正好拦住阿狰朝这边探过来的视线,应道:“我对医院......不懂啊,这个肯定得问医生的。”问唐雪妃,“妃妃你说呢?” 唐雪妃无语,这个烫手山芋又扔到她手上了。她抖了下肩膀,阿狰松开了抓在她肩上的手,唐雪妃加重了语气说:“女士,你要是真的不舒服,就去门诊挂号,找脑科的专家问诊,不过,你要是故意来找茬的,对不起,还有很多病人等着我,请你自重。” 阿狰歪过头笑,露出尖尖的虎牙,摇一下头,“哎,我不是来找茬的,你要不肯给我看病就算了。” 站在阿狰后面的“化傀少年”三炮说:“主公,您是没毛病啊,干嘛来这儿啊,要说您有毛病,那就是有点好色——” 阿狰从包里掏了个干枣扔向后面,正好砸中三炮脑门,三炮闭嘴了。 阿絮低着眼,面色安静,似乎在想什么,蒲牢轻轻叫了她一声,阿絮握住她的手,给了她一个放心的眼神。 三炮闭上嘴以后突然猛一甩头向阿絮看去,接着后腿一蹬就蹦了过去,捏起暴凸青筋的拳头带着风砸向她。 阿絮吓了一跳,好在反应够快,偏身躲开了,凌空一个翻身,掌心聚气接下三炮第二次攻击。 三炮扎着马步弓着身子,坚实的拳头抵在阿絮的掌心,抬起的脸上面无表情。 阿絮莫名其妙地看他,三炮冷不丁地咧开大大的笑脸。 蒲牢脸色登时变得很难看,正要动手,阿狰打了个响指,说:“三炮你这样把人得罪了,这几天咱们住哪里?” 三炮愣住了,立马收回手跑回阿狰身边,哭丧着脸喊:“那怎么办啊主公!我不想睡桥洞了!” 蒲牢冷声问阿狰,“你什么意思?” 阿狰不看她,帮三炮整理衣领,“我拒绝跟你说话,叫我家丫头来。” 蒲牢的脸黑了。 阿絮抓了把头发。 蒲牢向前走了一步,唐雪妃看着她脚下的瓷砖不断蔓延出裂纹,发愁地扶了下额头。 蒲牢的声音犹如冷锋寒凌,质问阿狰,“你叫什么名字?” 阿狰理好三炮的衣领,拍拍他的胸口,回蒲牢道:“美女芳名阿狰,丫头呢?”回过头,一股冷气扑面而来,阿狰看到蒲牢阴沉的脸。 阿絮一把抱住蒲牢,把她拖到一边,在她耳朵边嘀咕了两句,蒲牢嘎吱嘎吱捏了两把拳头,阿絮又抱着她蹭了两下,说了两句好话,让蒲牢消消气,她去跟阿狰说,然后走过去拽了阿狰一下,小声道:“你这个惹事精,唯恐天下不乱!” 阿狰无辜地眨眼。 阿絮拽着她往楼道尽头的露台走,压着嗓子挤眉弄眼,“你跟我过来!” “哦。”阿狰这回出其意料的老实,乖乖地跟在阿絮身后,走过蒲牢身旁时,伸手撩了一下阿絮披在肩头的头发,凑过去说,“丫头,你好可爱啊。”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391 !!! 蒲牢伸长脖子,瞪她! 瞪她! 阿絮闭上眼低下头拽着阿狰快步向前走,阿狰回过头望向一脸黑水的蒲牢,露出人畜无害的微笑,然后...... “略。”阿狰做了个鬼脸。 !!! 蒲牢控制不住地向前踏了两步,唐雪妃看着她脚下睁大眼,这瓷砖不能再碎了! “秋宁姐。”唐雪妃叫住她。 “什么?”蒲牢气愤地甩头看她,唐雪妃看到她眼里的血丝愣了一下。 唐雪妃吞吐地问:“阿絮......认识那个人?” “不认识!” “啊?” “认识也得不认识!” 唐雪妃不明所以地点头,“哦......”又向走廊那边看了看,纳闷道:这几个人是怎么回事...... 露台上,阿絮抓狂地摊开两手,气得说不出完整的话,“你说,你来干嘛?你是存心来搞事!你不是有什么伟大的使命没有完成吗?你还来干什么啊姐姐,你走吧姐姐!” 阿狰一手环在腰上,一手肘子抵在胳膊上,勾着笑说:“是娘亲。” 阿絮用死鱼眼盯她,“哥乌恩,滚。” “诶,孩儿乖。”阿狰拿手摸她的脑袋。 阿絮打开她,“滚。你怎么还不死。” 阿狰说:“我都死了上千年了。” “你的元神怎么还不毁灭。” “我的元神要是毁灭了,你们迟早都会死。” 阿絮看她,“真的?” 阿狰点头,“真的。” 阿絮问:“你都知道些什么,葛天族到底准备做什么?望若浮址的神话是不是真的,葛天究竟有什么阴谋,诏谕之契和传说的长生殿有什么关系,我又该怎么做?” 阿狰说:“你们住在哪里啊?” 阿絮怔住。 阿狰又说:“最好是星级饭店啊,我听说迪拜有个七星的酒店哎,我都没去过,啊,好想去啊。可是我没钱。对了,我记得蒲姥姥很喜欢收藏金银珠宝的嘛,小盆友,你肯定很有钱的对不对?”说着,她朝阿絮挤眼。 阿絮想打她一巴掌,手在半空被阿狰接住了。阿狰说:“没有星级饭店,小旅馆也行。” 阿絮气急,“你丫还想蹭吃蹭住?!” “听说雪麒麟不喜欢见客人。” 阿絮停住动作,怔怔看着她。 阿狰眉目一沉,嘴角勾笑,直直对视她的目光,“现世通往四方的秘境最简单的办法,就是打开北冥麒麟殿的秘境结界。” 阿絮神色微动。 阿狰望天,一脸愁苦,“啊,可是北冥神山在哪里呢?听说就是现世的神仙都很难找到啊,哎,毕竟雪麒麟是圣兽嘛,现世神族怎么能和上古圣兽比呢?啧,真难过。” 阿絮一叹气,一咬牙,说:“医大门口的七天酒店。” 阿狰为难地说:“哎,要说那北冥神山,真是很不好找啊,雪又大,风又冷,怪物又多,啊呀,好可怕。” 阿絮说:“包三餐,外加你那小跟班的份。” 阿狰笑道:“但是好巧啊,我知道怎么去麒麟殿。” 阿絮揪住她松垮垮的领子,狠狠道:“龙玉朗,要是让我发现你有什么图谋不轨,我绝不会放过你。” 阿狰缓缓举起双手,“丫头,我对你的真心可是日月可鉴,你可千万别辜负我的一片心意。” 阿絮推开她,“滚,少恶心我!”转身往回走。 阿狰捂着脸笑了一声,“嗯。”大步跟上去,认真说:“丫头,我说真的,你要不要考虑一下?” 阿絮停住脚,背着她,四周静悄悄的,干净整洁的长廊里落下一道影子。 “龙玉朗,你知道我是谁吗?”阿絮问。 阿狰仰起头。 “我是你。”阿絮说。 她侧过头,拿眼角的余光看阿狰,“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吗?”阿絮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眼底闪过一瞬诡秘的光。 阿狰笑脸相迎,“我在想你嘛。” 阿絮也笑着应道:“所以我也不是你嘛。”小白兔似的蹦跶着跑回去找蒲牢,“秋宁宁我想跟你说个事儿。” 蒲牢接住扑过来的阿絮,抱住她团巴团巴,搂着她的腰,盖住她交叠在腰前的手,“宝贝说。” 阿絮说:“我想跟你借点钱。”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392 蒲牢说:“你卡里的不够用吗?要多少,我再打给你。” 阿絮想了想,说:“五十万吧。” “嗯,你要拿来做什么?”蒲牢拉着她的手去按电梯,四处看看,确定阿狰和三炮没有跟来,才稍微松了口气。 阿絮说:“请一个向导。” “向导?”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肯定会派上用场的。” 蒲牢问:“那个女人呢?” 阿絮说:“那是我的江湖师父,教我点有的没有的,上次在昆仑不是跟你说了吗?她就是性格有点怪,人还是很好的。” 蒲牢哼一声,“我看她没有一点好的,你别再跟她来往了,听到没有?” 阿絮盯她一眼,蒲牢摸摸脸,感觉阿絮这个眼神怪怪的。阿絮说:“你吃她的醋?” “我没有。”蒲牢搂住阿絮。 阿絮看她搂着自己的手,说:“你觉的她看上我了,所以很有危机感?我老实告诉你吧,她有喜欢的人,而且爱的死去活来的,并且那个人不是我。” 蒲牢吻她的脸颊,“我就是担心你被坏人骗了。” 阿絮握着她的手放在肚子上,柔声说:“你的小娘子都要给你下小龙蛋了。” 蒲牢怔神,旋即抱紧她,低声喃喃,“龙儿......” 阿絮反手搂住她的脖子,鼻尖在她脸庞轻蹭,“东海老醋龙。” 蒲牢笑,“嘿嘿,那我就不否认了。” 阿絮轻轻咬她嘴唇,“傻瓜。” 出了医院大门,阿絮和蒲牢在花园的长椅上坐了一会,准备去逛点好吃的再回医院等唐雪妃下班。先前阿絮跟阿狰去露台以后,急诊部送来一个病危伤患,医生护士急着进手术室了,护士台缺人找唐雪妃去帮忙,唐雪妃就让蒲牢等着阿絮以后先出去玩玩,她下班再去找她们。 下午五点唐雪妃提前下班了,脸色不是很好。 阿絮关心地问她,“妃妃怎么了,是不是很累?” 唐雪妃摇摇头,“累到没有,只是这个月连续送来伤况相同的病人,有点......” 阿絮看她眉头皱在一起,“有点什么?” 唐雪妃捂住胸口,说:“有点害怕。” 蒲牢说:“你们科室阴气越来越重了。” 唐雪妃笑,“秋宁姐,大白天的,你可别讲鬼故事吓我。” 阿絮问:“那些病人都怎么了,你有什么害怕的?之前也没听你说啊。” 唐雪妃吁一口气,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定定神,说:“不知道怎么回事,最近送来很多脑袋上开了小洞的人......” “小唐。” 忽然有人叫唐雪妃。 唐雪妃循声看去,急忙跟来人问好,“柳医生。” 阿絮也跟着去看,是个穿着白大褂的眼镜男,面容严肃,头发梳的很整齐,左胸的口袋里露出折叠手帕的一角,衬衣扣子扣到最上面一颗,整个人看起来十分严谨,一丝不苟。 柳医生伸手推门,阿絮注意到他的手非常白,手指奇长,骨节突出。阿絮想象了一下这只手拿着手术刀的样子,不禁不寒而栗。 “下班了?”柳医生对唐雪妃点一下头。 “嗯。”唐雪妃笑着寒暄,“柳医生今天夜班吗?辛苦了。” “还好。”柳医生微低下颔,推门走进大厅。 一道微弱的寒气窜过。 柳医生眼珠一动,略微侧头,看了一眼门外穿着鹿皮大衣、身材高挑的凤眼女人。 蒲牢皱眉,下意识向玻璃门后看去,白大褂已经淹没在人群。 作者有话要说:  元旦好! ☆、葛天长生篇24 《源世雪》,第一章,晨曦之瞳,56节 使吏带着她在皇宫中行走。 果然名不虚传... ...这皇宫根本就是个迷宫。 这样绕来绕去的,什么时候才是头?如果不在这里呆上个五六年恐怕无法在宫中行动自如。 终于,使吏停了下来,伸出手:“请,秋小姐。陛下恭候多时了。” 嬍婧会心一笑:“谢谢。” 使吏欠身,离开了。 嬍婧把手贴在梨木雕刻而成的门栏上,嘴角有抹不去的笑意。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393 窗旁,那人儿把着酒杯倚在圆形的门洞缘,太阳将他的影子投在斑驳的墙壁上。 “玥... ...诸?”嬍婧轻声问,推开了那扇小门,阳光涌了进来。 “小娴。好久不见。九千年来,过得可好?”皇帝别过头,朝她微笑。 “玥诸啊,真是万年不见,当刮目相看啊。如今想见你一面都要费好大功夫。” “嗯。”他轻哼一声,“你为什么不以神释的名义去宫门登记?那样会快得多。” 杯中,透明的香醇如同青春,可饮,可品,可回忆。 她的眼中,透明如同青春,可念,可追,可怅惘。 “云番,离湖秋府秋瑞娴,不是交代得很清楚吗?” “那个小娴,只有我知道。”他举杯,一饮而尽。 “我想简单一点,要那么招摇干什么。” “你一直很简单。” 他放下酒杯。 “别喝酒了。”媺婧说,“十三岁的时候你就回宫了,那时候我才十一岁。转眼间,已是九千年。玥诸,你终于获得了你想要的自由,我真的为你高兴。” “小娴。那时我的确是想,若是我当上皇帝就好了,那样母妃就不会被人欺凌,我也就不用被皇兄欺负。我以为,登上最高的位置,就可以自己做主,不被欺负。只是,那可不是自由啊。”他咧嘴,笑了。只是笑得有些悲哀。 “玥诸,不管怎样,是你自己选择的路。你选择了,就要走下去。不想被欺凌,就必须变强。强大的同时,你必定会失去一些东西。至于你要失去什么,要获得什么,就看你怎样衡量它们了。玥诸,总有一天,你会得到你想要的一切的。用你的一切去换去吧。”媺婧把住他的肩膀,面如梨花。 “我一直以来最害怕的就是‘失去’。或许正是因此,我才总是无法得到我想要的吧。” “你小时候也是这样。玥诸,我觉得,那是因为你迄今为止还没有找到你真正想拥有的东西。当你找到你真的想得到的东西之时,这些问题都将烟消云散了。” “我会的,会有那么一天的。”玥诸点头,窗外,阳光正好。 “小娴,你应该不可以随意离宫的。这次你却只身来了天佑,是否有要事需要我的帮助?”皇帝推来一把椅子,要嬍婧坐下。 他又看到了她。 九千年前那个纯洁善良得如梨花的小女孩。 曾经,他只是五个皇子里最不起眼的一个,因为母亲地位低下,出生又是最后,在宫中倍受欺辱。 有一年,寮原玥诸患了重病,宫里的药师劝谏当时的皇帝说云番离山是块不错的疗养之地,那里灵气四溢,有助于恢复健康,而且离山秋家可是精通医术,定能将小皇子医好。不久,玥诸变被送到了离山,与嬍婧成为了好玩伴。 “我想去煌琊。”嬍婧斩钉截铁,毫不犹豫,眼中却分明闪过了不安与惶恐。 “去那里干什么?!”他很是吃惊。那个次元... ...根本就没人敢去。 所有知道有关次元秘密的人——“晓天音”都知道位于这个本次元的煌琊是没有次元护世守护的妖魔纵横之地,人人避之不及。 “为了我的花。”少女语气坚定。 她也害怕。她也怀疑自己疯了。但她心中很清楚: 有些事情,明知道做不到,也必须去做。 有些事情,即使是不可能,也要去尝试了。 至少,在危险中可以忘记忧伤。 皇帝的话语里有着不肯相信的诧异。 “果然... ...江湖中那个传闻是真的?” 媺婧低下头:“真假又能怎样?到头来不过是一纸沧桑。” “是吗... ...那你去煌琊又有何用?” “去获得力量。超越神的力量。这样,一切,就可以重新来过。” “超越神的力量... ...我不懂,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能让你这样疯狂?” 玥诸有些恍惚了,眼前这个少女,让他感到陌生。 以前的那个善良纯净的小姑娘,有过这样的坚决吗? “那是花的温柔,温柔到让人心痛的善良。”她这样说道,轻飘飘的字眼在冰冷地空气中,渐渐消逝。 “小娴... ...” “不论如何,我一定是要去的。” “好。小娴,一直以来,你做什么都从来不会因为任何原因而改变。如果这是你的决定,那你就去做吧,放开一切,去做就好。尽管那很荒唐,但是,那是秋瑞娴做的决定,不是别人,是秋瑞娴。小娴,我会一直为你祈福的。”皇帝尽自己所能给她尽可能多的信任与鼓励。 “玥诸,有你这样的朋友,我真的很开心了。 玥诸,请把宥光城借我一用,我要自己召唤逆。” 逆是一个造世通向另一个造世的通道。能召唤逆的只有皇族的人和极其强大的神释、翎和妖怪。各造世之间的来往都是通过皇家开启的皇天逆。但是只有需要十分重要的社交时才许允进入皇天逆。 自然界也有偶然发生逆的时候。 有些人或者灵魂什么的会在不知情中被带入其他的造世。当这些人发现自己到了另一个造世时,就认为自己是穿越了,这就是神隐。每次逆的发生也会带走大量的妖魔鬼怪,祸害另一个造世。但是如果在皇宫召唤逆的话,就不会出现这种情况。一般的妖魔鬼怪根本不敢靠近皇宫,再加上东之原的护世神兽——应龙就在宥光城里,更不会出现任何意外。 媺婧不想给另一个世界带去麻烦。 “我可没想到你能够召唤逆了。”皇帝的声音很小,眼角却是欣悦。 媺婧笑:“九千年了,我怎么可能什么都没学到?”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394 “呵呵,对不起,看来小娴真的是变强了啊。”他连忙道歉。 “玥诸你才是啊,从小就觉得我总是很弱的样子。”想起往事,嬍婧有些不服气。 “那不是我认为你弱,是因为小娴很善良,让人总是觉得想要去保护。 不过,小娴。去了煌琊,就能达成你的愿望了吗?” 媺婧长舒一口气:“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三大奇观中最让人叹为观止的源世雪?” 源世雪?! 他心中一震。 究竟是什么,让她如此疯狂? 究竟是怎样的感觉,让她不顾一切的去寻找? 究竟是何人,让她心痛到要拿灵魂去流浪? 呵,源世雪吗? 也罢。 我说过,只要是你的决定,任何事情都改变不了它。 小娴,去吧,去追求你所要的“苍凉”吧。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了。”皇帝晃晃酒杯,笑:“我这宥光城借你用用也无妨。” “谢谢你,玥诸。”媺婧微笑 对你,有什么不可以呢?是你给了我第一份友谊啊。 “什么时候走?” “如果可以的话,就现在。” 玥诸看着她。看着他那儿时记忆中的小梨花,那在风中摇曳的笑靥。 “好。正好也让我见识见识蝶香宫主的实力。” “没问题。”小娴,如果这样可以让你暂时忘记痛苦,那么就不要停止追逐。 她拉着他跑出门外,一如千年前她拉着他在花尘中一路奔跑。 “玥诸,真不好意思,好不容易来看你,却... ...如果我能回来,一定会再来看你的。”媺婧有些愧疚。 “好啊。那我到时候风风光光地为你办个宴会怎么样?”他笑着说。 “可以啊。你那么风光的,可得好好刮刮你的肥油。” 媺婧突然安静下来。 她看着皇帝:“玥诸,我真的走了。保重。” “保重。”他知道,他留不住她。 可以的话,他想陪他一起去,至少可以保护她。 但是他是一国之君,他有他的子民,他必须守护他的国家。 媺婧点头,右手扣起无名指,往前一抬,手腕处突然显现出一个铃铛的模样,却又马上消失了,只听得清脆的一声铃响。紧接着,她扣起左手中指,悬在右手上。 双手之间,闪出金色的亮光。 “迷龙!”她大声叫道。 头顶一片金色,蒐犹高傲出现在空中。 “玥诸,我走了。”她还想说些什么,却终究什么也没说。 媺婧跨上迷龙,四周卷起强劲的飓风,将她包围在一个旋涡中。 岚冉护在媺婧的身后,张开了双翼,将媺婧护在怀里。 岚冉是羽魔,妖魔的一种。 羽魔十分凶残,是妖魔中的顶尖杀手,对风有着极强适应力——即使是逆的所产生飓风也不会对它们造成伤害。 而且拥有羽魔的人也可以获得飞行的能力。 正是如此,羽魔成了翎梦寐以求的式神,只是向羽魔挑战的翎几乎是有去无回。 当年媺婧为了守护岚冉,可是吃了不少苦头。 媺婧闭上眼睛,紧紧闭上眼睛。 或许,她再也不会回来了。 寮原,再见。 飓风渐渐消失,旋涡中的人也不见了踪影。 “小娴。再见。”月光下,玥诸轻轻地说。 另一个造世,煌琊。 漫天飞沙。 来自寮原的少女怀着一颗无法形容的心看着这个陌生的世界。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395 “宫主。”岚冉看出了主人的心事,温柔地叫她,将她揽入怀中,“一切都会好的。一要记得,还有人在等着您啊。” 旁边,迷龙金色的瞳里闪过一道光。 “宫主。这里是煌琊皇宫。这次的逆可真精准。” “是吗?”媺婧靠在岚冉怀里,也很意外。 逆是可以唤起的,但要降落在什么地方可就说不准了。 搞不好还会弄错次元。 这样精准的逆,很是少见。 “嗯?”迷龙察觉到什么,向前方望去,“有人。” “是谁?胆敢闯我煌琊宫!” 迷龙转身,不远处有一座看起来荒废了的宫殿,“宫主,快进去。” “好。”岚冉抱起媺婧闪了过去,迷龙也消失了。 侍卫们追赶了过来,什么也没发现。 “奇怪,刚才明明有人的... ...” “呼——好险。”媺婧扶着巨大的柱子,小声道。 “没有关系,我可以随时要他们的命。”岚冉笑眯眯地说。 “我说过,随便杀人不好。”媺婧皱起眉。 迷龙没有听她们说话,只是仔细看着这宫殿。 谁能来陪陪我? 古旧的大殿似乎在这样沉鸣着,带着无尽的伤痛与无奈。 无数巨大的圆柱支撑着这个大殿的脊梁。 横梁上布着轻盈的红纱,迎风曼舞。 “这么大的宫殿,却如此干净。”媺婧摸着柱子,叹道,“但是看起来应该很久没有人住了啊。” “那是因为有我在这里。” 那是因为有我在这里。 大殿的空寂瞬间被打破了。 “谁?”媺婧下意识张开双臂,随时准备召唤式神。 “谁?”黑暗中,那人轻笑,“你半夜私自闯进我的皇宫,还好意思问我是‘谁’?” “你的皇宫?” “不错。” “那你是... ...” “煌琊,”层层翻飞的红纱中缓缓走出一个人,“渂海。” 他伸手撩开了面前的红纱,顺势靠在圆柱上。 他浑身透着让人窒息的霸气,散落的殷红长发又尽显颓废,只是随便披了一件外衣,裸露着炽热的胸膛,腰间的锦带垂落在地,铺散开来。 迷龙依旧高傲地着看着他。 仿佛那是一个与他一样高傲,多年未见的故友。 “一个神释,凭借个人的力量召唤逆到我煌琊来,身边有文车妖妃,羽魔,还有至高无上的神兽。你是谁?想要干什么?” 不愧是皇帝。 只是看了一眼就对她的底细了如指掌。 的确,如果一个人到了另一个次元,是无法交流的,但是身边有精通语言的妖怪的话一切都好办了。能办到这一点的,只有瀛如的文车妖妃。 瀛如在这个本次元可是很出名的地方。 那里经常发生自然的逆,而且阴气很重,加之妖怪种类本来就多,是个妖魔宝库,捕捉式神的好地方。 “我... ...”媺婧顿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是东之原蝶香宫宫主。” “蝶香宫?好像听说过,让我想想。”渂海的脸上是满不在乎的笑。 “陛下不曾听说过?”也是,煌琊与外界少有联系,他不知道其他次元的事也是可能的。 “那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一个人就能召唤逆,手下还有此等货色的羽魔,你的神兽是最高等级的,居然泛着金色的凝萤,想必前身是神吧?”渂海轻笑,“这样一个了不起的神释,没有必要说明自己的厉害了吧?” “真不愧是一国之君。”媺婧叹道,能坐上这个位子的人,绝不是一般的人。就像玥诸一样,聪慧过人。不。煌琊渂海不仅仅是“一国之君”,整个煌琊就只有煌琊一个国家,他是整个次元的皇帝,可以说是次元之主。 “这里可不是受欢迎的地方。有何贵干?” “好,那我就只说了。”人家既然都这么爽快了,媺婧也不拐弯抹角,“我本来是想明早去求见你的,没想到今天我还真走皇帝运呢,刚到煌琊就碰上了你。” “是吗?”渂海笑。 “嗯。” “看来是这样,我很少来这里。”渂海眼中是翻涌的红纱。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396 “我们... ...”媺婧坐在了台阶上,“谈谈?”小心地看着他。 渂海顺着圆柱滑到地上瘫坐下:“好啊。谈什么?” 媺婧告诉了他此次前来的目的。 她要他和她一起去煌琊大沙漠寻找源世雪。她手上有很多关于那个神秘的雪的资料和传说,只要找到源世雪,就可以达成愿望。而且是神也做不到的事情。 源世雪是自然的骄傲,是世界三大奇观之中最美丽的胜景。 那是只会在沙漠中才会出现的飞雪,是淡粉和淡蓝色的飞舞的精灵,是摄人心魄的无法描述的不可一世的美丽。据说,那些雪在一个形似少女的生灵的带领下在煌琊大沙漠中游荡,如果有人有幸遇见它的话,可以向它许下一个愿望。任何愿望都可以。因为它拥有比神还强大的力量。 而煌琊城与煌琊大沙漠虽在一个造世,实际上是被强大的封印隔离开的两个世界。煌琊的人都在煌琊城生活,煌琊大沙漠则是妖魔的天堂。 要进入煌琊大沙漠,必须由煌琊的皇族才能打开那个强大的封印——那是很久很久以前一个了不起的叫做煌琊玳夏的公主为了拯救千万黎民百姓牺牲了自己的灵魂而换取的神之封印。 她必须得到渂海的帮助。 作为筹码,她告诉渂海只要找到源世雪,他就能找到他的妹妹。 “源世雪!” 同样。在他听到那个名字的时候,也不禁大声叫道。 “怕了?”媺婧微笑。 “呵。”渂海摇头,神情恍惚,“不。只要能够找回她。” “嗯。一定没有问题。”媺婧坚定无比。 她果然没有算错。 只要是为了那个女孩子,那枝沙漠红花,他一定什么都愿意做。 “这个宫殿,就是砂住的地方。”渂海说,“那段时间我从来不离开这里。慢慢的,就很少来了。” “怪不得这里那么干净。”媺婧一下子全明白了,“你这个当哥哥的还真好啊。” “呵。”渂海只是轻声一笑。 “只是我没有想到。原来另一个世界,还有跟我一样疯狂的人。”他话锋一转,落到了媺婧身上。 “是吗... ...”媺婧开玩笑地说道。 “和我讲讲你的故事吗。”渂海语重心长,火红的瞳仁里映着嬍婧的脸庞。 “你就那么肯定我会告诉你?”媺婧有些吃惊地看着他。 渂海把手放在她的肩膀上:“当然。因为,我们一样疯狂。” 沉默许久。 “好啊,我告诉你。”媺婧温柔的话语打破了夜色的寂静。 “正好,有些事情憋了很久,也想要个人听听呢。”她微笑道。 “看来,你很有趣”渂海诡异地笑了。 他把脸凑到嬍婧跟前,嬍婧可以感受到他的呼吸。 “从你出生开始,所经历的一切。”渂海的脸颊从嬍婧的秀发旁擦过,在耳朵旁停下,“我都很感兴趣。毫无保留的告诉我吧。” “好。毫无,保留。”嬍婧也露出了诡异的笑容。 大殿,红纱幔舞。 煌琊夜,梦回云番。 近万年前。 东之原,寮原南部,云番。 卧云之翼,翔空之帆,看千万碧浪倾过九千重楼,再低首,流连把番颂。 寮原最美丽的州——云番,是东之原的璀璨明珠。 但凡提起云番,人们总会想起云番圣境——离山山脉中第三峰之巅的漓湖。 漓湖湖区盛产一种梨,这种梨很白,口感冰凉细腻,名为淡茉梨。 寮原建国时,第一任皇帝曾在这里休憩过一段时日,赞叹道:世间的雨,再美也不过如此吧? 每年春夏交替之时,漓湖便处处飞着洁白的梨花,纷纷扬扬,幻雪化尘。 如今的漓湖旁安住着一户人家。 主人名叫秋练,满腹经纶,学识渊博,他的妻子就是漓湖的守护女,梨容。 秋家生活美满,和和睦睦。 不过这一天,对于他们来说则更是锦上添花,可喜可贺。 厢房里,清秀的梨容满脸笑容地看着夫君抱着刚出生的孩子走来走去,激动不得不知如何是好。 “夫君,女儿的名字你想好了吗?”梨容躺在靠枕上问。 “啊。刚刚想到一个。”秋练把孩子抱到梨容跟前,坐在她身旁,“我想给她起名叫‘秋瑞娴’。你看啊,这个瑞,象征着‘圣气’。很早以前漓湖可是皇家的御用圣地,我们的宝贝女儿作为下一任漓湖的守护女,得担起这个‘王’字啊。我可一直认为她以后一定是一个不一般的人,绝对如同会给世界带来幸福的祥瑞。而这个‘娴’啊,呵呵... ...可就是人如其名啊。她长大后一定会像她母亲一样温柔,一样坚强,一样聪慧,一样明事理。我还希望她不要太辛苦,能够过上闲适的日子。” “呵呵,你啊,就是这样,什么最好的都想要。” “那可不是,我跟你说啊... ...”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397 离山第一峰之东。 万丈深渊之上,笔直峭壁中部的黑洞里。 沉睡了不知有多久的高傲的它,猛然睁开双眼。 人类是感受不到的。 在那个可爱的小女婴来到这个时间的那一瞬,一阵巨大的灵力化成无比强大的灵波从漓湖荡漾开来,好比一块投入水中的石子,激起圈圈涟漪,扩散开去,惊动水下所有的生物——全山的灵物都为之一颤。 好强大。 那种震撼一切的力量... ... 很久,很久,没有感受到了。 整个深渊,金光一闪。 晴朗的天空下,一个孤傲的影子疾驰而过,闪烁着耀眼的金光,照遍整个林野。 “那... ...那是什么!好强的灵气。” 林中,妖怪们一阵骚乱。 “天啊!我的娘亲哎,是金色凝萤!那家伙是神化成的神兽!” “别闹了!千淡大人来了!”一个小妖大喝一声,众妖闻声迅速安静下来。 “大人,您看,那里!”小妖指着空中飞驰的兽影。 那白鹿似的名叫千淡的妖怪抬起头,看着那兽影。银眸里是祥和与安宁。 良久,它欣慰地笑了:“啊。它也感觉到了啊。有资格与它的为伴人终于又出现了。” “大人... ...那是?” 这千淡即是众妖之灵,负责管理人间妖怪的灵妖仙,白泽。 “他是一个很了不起的家伙啊。它披靡天下的时候,你爷爷的爷爷都还不知道在哪里呢。”千淡抛下这么一句话,优雅地抬起鹿首,消失在林中。 “我爷爷的爷爷?”小妖傻傻地数起了手指头。 离山之巅,秋府。 挂着红灯笼的大门口。 四周突然卷起了风。 有谁,来了。 龙首,虎身,马尾,泛着耀眼的金光,不可一世。 “梨花,又开了。” 这年,梨花雨的比往昔壮美许多。 是否会是祥瑞之兆呢? 秋府里,漓湖旁,侍女们畅舞在花雨中。 那些年轻女子或轻抚古琴,或挥墨染宣,尽情享受着难得的“四月梨雨下人间”。 漓湖边的厢房中,梨容抱着孩子哼着小曲。 小窗悄悄被风推开,湿润的空气拥着些许孱弱的花瓣扑进屋内,憩在香案上,一动不动。 “秋瑞娴,秋瑞娴。”梨容呼唤孩子的名字,“我可爱的女儿啊。” 窗外,那“雨”怎样落也落不尽。 “不。她的真名叫媺婧。” 屋外响起一个冰冷的声音。 ☆、葛天长生篇25 面对蒲牢突如其来的问题,阿絮有些措手不及。她别过头,眨了下眼睛,说:“我在昆仑遇见了她,她救了我,我认她做了师父。” 蒲牢显然不信,阿絮的隐瞒让她有些失落,悻悻道:“就这些?” 阿絮坐起身,抱住她,柔声说:“不然你以为我都知道些什么?” 蒲牢搂住她,“你不知道?” “她的事我的确了解不多,如果非要深究下去,我只知道她曾经被困在天寰总部,好像是天寰的实验品,而且‘狰’只是她的代号,附加的还有一串英文。” 蒲牢小小的吃惊,“她是天寰的实验品?” 阿絮点头,“本来她应该被关在实验室里,但是那天在昆仑地底,由于我们闯入似乎破坏了‘黑色蜂巢’的什么系统,让她苏醒趁乱逃了出来,碰巧遇上我,就带着我一起逃跑了。” “那她到底是用来做什么实验的?怎么会被天寰的人捉住?以前又是哪里人?” 阿絮叹气,看来蒲牢是真打算刨根问底了,她向蒲牢解释道:“我不知道是用来做什么的,也不知道她是怎么被抓的,更不知道她的底细——但是......” “但是什么?” 阿絮微微蹙眉,似乎在仔细回忆什么,想了一会才说:“当时在‘黑色蜂巢’里,她出现的时候,我隐约听到系统警报说什么太古异国刻印体......”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398 蒲牢呼吸一窒,瞳孔略微扩散,扣紧阿絮的手,“你听清楚了,真是‘太古异国’?” “嗯。” 蒲牢沉默片刻,摸着阿絮耳发说:“龙儿,上次在昊天帝姬那里,你也听明白太古异能纪和墟天列国的事了吧?” “我自然记的。太古异能纪所有的事物都浸泡在鹭海中,鹭海一分为二,上墟天,下临渊,太古异国就位于‘墟天’。从理论上推断,太古异国是离葛天最近的领域,要去葛天城,必定经过太古异国。” 蒲牢沉吟半晌,道:“虽然这个阿狰着实令人厌恶,但她若真是太古异国子民的刻印体,还保留着母体的记忆,那对我们有很大的利用价值。” 阿絮说:“其实最初我也是这么想的。”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因为我还不敢确定。”阿絮果断地答道,“所以我想先给予友好她的态度但同时保持一定的疏远,探探她的真假,日后再做决定。”阿絮嘴上这样说着,其实心里抓了一把冷汗:我会把她是龙玉朗的真相告诉你?!不可能!这件事我永远都不想让你知道。 “那你之前找我要的五十万,说要请向导......” 阿絮叹道:“就是她。” 蒲牢看向别处,一时没了话语。 “秋宁?” 蒲牢说:“但是龙儿,你要知道阿狰也是一颗定时炸弹。如果她真是太古异国子民,那么现在的你我,都不是她的对手。” “秋宁,你也可以换一个角度想。” “什么角度?” “太古子民比现世高了两个界层,比秘境高了一个界层,我们敌不过她,同样,至少在进入鹭海之前我们路上遇到的人十有八九也斗不过她,这样我们能省不少麻烦。” 蒲牢皱眉,“你就这么有信心她一定会帮我们,不会对我们起歹心?” “对,我有这个信心,也有这个资本。” 蒲牢看到阿絮眉眼沉着,露出胸有成竹的笑容,不禁怔神。 阿絮说:“就凭我灵脉里的诏谕之契,没有人敢动我。阿狰知道我代表着什么,我对她的利用价值远大于她对我。况且,如果她敢动我一根毫毛,葛天族绝不会放过她,不,或许说葛天寅根本不会给她那种机会。” 阿絮握住蒲牢冰冷的手,靠在她肩旁,说:“秋宁你为什么以为我们不是她的对手?小时候,不是你一直在我耳边说,我会飞向属于我更广阔的天空,直至睥睨天下群雄?现在,我能感到一股股力量正慢慢在我体内涌动,迟早有一天,我会成为最强的存在,然后再也没有人能欺负你了。” 阿絮抱在蒲牢身后的手慢慢收紧,握成拳头。她再也不会让蒲牢经历童年时的孤独,不会让蒲牢独自默默承担沉重的责任,更不会让龙玉朗这等无耻之辈玷污蒲牢的清誉、践踏蒲牢的尊严。 蒲牢抱紧她,亲吻她的唇角,“你会越来越好的,但是不要太勉强自己,我会心疼的。” “嘿嘿,不会啦。”阿絮笑着说,“只要一想着能够和你一起平安、快乐地生活,我就赶紧十足,浑身都是力气。” “嗯。” 阿絮爬下床去找手机,“现在几点了?” 蒲牢问她:“还睡一会吗?” 阿絮抱怨道:“被阿狰一折腾,睡意全无。” 蒲牢笑着搂住她的腰,小声问:“那腰还痛吗?” 阿絮手抖了一下,敲她脑袋,“托你的福,痛的要死。” 蒲牢委屈道:“还不是你昨天撒酒疯,乱搞小三就算了,居然还拒认亲妻。” “呃。”阿絮举起手掌,说,“我发誓,那绝对不是我的本意。” 蒲牢也有些奇怪,先前被阿絮气晕了,没细想,但是现在琢磨一下,这事儿是有点不对,就算阿絮喝的再多,有灵息护体,怎么也不该醉成那样,还满口跑火车,而且似乎产生了幻象...... 阿絮摸摸下巴,“我怀疑昨天喝的酒里面有迷幻药一类的东西。” 蒲牢说:“那是自助,别人吃了都没问题,只有你......”顿一顿,接着说,“龙儿,那家店是唐雪妃带我们去的,我们吃的东西她随时都能碰——你就没有怀疑过唐雪妃吗?” 阿絮长叹一气,点一下头,有些无奈地说:“秋宁,妃妃是我朋友。我和她很早就认识了,读同一个幼稚园。虽然在幼稚园的时间很远了,但我依然还有一点印象。那个时候我胆子很小,经常被人欺负,还不敢反抗,其他小朋友都默默看着,只有妃妃站出来替我说过话。一直以来,她都很照顾我。在凡尘里,她和子木是我唯二的朋友,现在小木头不在了,我不想放着妃妃不管。” 蒲牢垂了垂眼,说:“唐雪妃体质噩爻,还有很多的地方。” 阿絮沉默片刻,手指在桌上敲了敲,低声说:“我知道。我想看看她到底要做什么......”旋即笑道,“晚上约她一起玩吧。昨天她不是说连着几天送来的病人让她不舒服吗,该好好关心她一下。” “龙儿......” 阿絮凑上去亲了亲她的嘴唇,撒娇道:“相信我嘛,好不好?” 蒲牢无奈,想到阿絮心中自有打算,便不再多说,陪着她就是了。 快下班的时候阿絮和蒲牢提前到医院去接唐雪妃,坐电梯的时候又碰到了上次遇见的柳医生。这回他穿着白大褂,胸前的口袋里插着一支钢笔。 阿絮想着怎么也算见过一面,就跟他问了声好,“柳医生。” 柳医生推了推眼镜,目光落到阿絮身上,点了点头。 阿絮笑了笑,低头看到他左胸上挂的铭牌,写着“柳夜生”三个字。 出电梯的时候,阿絮对蒲牢说:“那个柳医生的名字好奇怪,叫柳夜生。” 蒲牢说:“怎么奇怪了?” 阿絮道:“就像说是晚上出生的一样。” 蒲牢噗嗤笑了,“没准就是那个意思。” 后面的走廊上急冲冲跑来一队医生护士,推着病人手推车,躺着的伤患脸上还盖着一层白布单。 “请让一下。”跑在前面的护士推了阿絮一下,阿絮噢了一声跳到一旁,眼睛一瞟,无意之间看到推车上的布单掀起一角,露出下面的人头。那人的头顶开了一个乒乓球大小的洞,里面黑洞洞的,在走廊的灯光下隐约能看见一些血水和粉红的黏膜。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399 咕叽。 突然有什么响声。 阿絮定一定神,再往那人脑袋看去,面容一僵。 咕叽。 方才那人头顶黑洞洞的小洞里,蓦然探出一只小小的脑袋,模糊的五官挤在长满长毛的小脸上,对着阿絮咧开嘴。 阿絮动动嘴唇,喃喃道:“猴子。” 蒲牢敏锐地向医生护士推车的方向看去。 阿絮按了按太阳穴,问她,“你看不见吗?” 蒲牢摇头,“只能感到很重的阴气,其他的并没有什么。” 阿絮心中了然,这回定然也和以前预知的片段一样,她又看到了还未发生的事情。阿絮定了定神,说:“我突然想起来,在靠近热带的南方地带,有一种才叫做‘猴脑汤’的菜。” “怎么突然说起这个。” 阿絮说:“我看到从人的脑袋里钻出一只小猴子,就想起来了。” 蒲牢忽的朝手术室的方向抬起头,沉下脸来,“手术室里有什么东西。” 阿絮叹气,“看来那些脑子开洞的病人都有点问题。” 蒲牢说:“这个地方真不太干净,咱们还是早点去找罗刹遗址,跟姜家打探麒麟殿的下落,别在这久留了。” 阿絮笑,“不就是些小鬼妖怪,你有什么好怕的?” 蒲牢说:“我不是害怕,是担心节外生枝。自古以来东北这片戾气就重,道行高的大妖怪很多,甚至勾结地仙天神结党营私的,真要跟什么麻烦角色结了怨,省不了又要耽误时间。” 唐雪妃在更衣室换好常服后走了出来,刚想跟蒲牢打招呼,看到从电梯里出来的柳夜生,说:“柳医生又回来了?” 柳夜生点了下头,走过蒲牢的时候,余光在她身上扫了一收回目光,快步走到护士站,敲了下桌子,冷冷道:“值班不能玩手机。” 被抓包的小护士吓了一跳,忙不迭认错,“对不起对不起。” 柳夜生看了一眼护士手机上的界面,冷笑一声,“无聊。”把手机扔在桌上,走进专家办公室里。过了两分钟,他从里面拿出一个包装精致的盒子走出来,坐电梯下楼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以前给大家列过两次分卷大纲,可能有的大佬忘记了233那我再唠叨一次吧,第三卷只是造龙,龙珠受孕成功几率很低,不可能那么快怀上,第四卷末才会有龙包子。真情检验后才能育成爱的结晶,慢慢来吧=v= ☆、葛天长生篇26 唐雪妃关心小护士问:“你刚才玩什么了,柳医生居然说你无聊。” 小护士摸着小心脏应道:“哎,就是前段时间流行起来的都市论坛,有个贴子说有一个零点网站,类似笔仙之类的可以许愿,我就好奇看了看,这不,被柳医生K了呗。” 唐雪妃听了笑着说:“你也是,别信那些。” 阿絮倒是对柳医生出门时拿的盒子有点好奇,问唐雪妃:“你知道他拿的什么盒子不?” 小护士说:“八成是柳医生的墨宝,他爱练书法,有一个家传的砚,可宝贝了。” 阿絮叹道:“砚啊,倒是很少见人用了。” 这时,蒲牢的脸突然黑了起来。 过道里响起靴子落地的噔噔声,一个人风一般跑了过来,抱住阿絮,热情叫道:“嘿、丫头!” 阿絮尴尬地把阿狰拉开,“你怎么总是神出鬼没的!远点儿远点儿,别黏我身上!” 阿狰笑着露出虎牙,摆摆手,“路过呀,顺带给你打招呼,走了啊!”说完,又风一般跑下了楼梯,后面的三炮才追过来,气喘吁吁地叫着主公等等我。 蒲牢走过去把阿絮紧紧抱住,蹭来蹭去,往她身上吹气。 阿絮哭笑不得,“干什么?” 蒲牢撇嘴,“消毒。” 另一边,阿狰跑到三楼的窗户,轻轻一跃跳了下去,正巧落在走出医院大门的柳夜生前面。 柳夜生露出诧异的表情,“从那么高地方跳下来,姑娘你没事吧?” 阿狰也做出吃惊的样子,说:“啊呀,你刚才也从那么高的地方跳下来诶,医生你没事吧?” 柳夜生皱起眉,冷冷看着她,“姑娘,我刚刚才从大厅出来。” “是吗?” 柳夜生推了下眼镜,“姑娘请注意安全,再见。” 阿狰叫住他:“哎,请等一下。” 阿狰撸起T恤袖子,露出手臂上暗红的抓痕,看着柳夜生的表情,说:“医生,我是想说,你看看我手上的抓痕,问题大吗?” 柳夜生看到她苍白手臂上的一道道触目惊心的红痕,目光一震,却镇定道:“还好,姑娘买点创伤药抹一抹,注意不要碰水,两三周就能痊愈。” 阿狰看着他笑,“医生,以你多年行医的经验,猜得出我这是被什么畜生挠的吗?” 柳夜生说:“惭愧,我在医院工作不过十年,谈不上什么多年行医。不过看姑娘手臂上的伤,不像猫猫狗狗弄的,我也不知道是什么。” 阿狰说:“医生太谦虚了。我手上的伤不是猫猫狗狗挠的,是我家养的鹰抓的。估计它很久没有吃野味了,所以对我喂的鸡肉不满意,一不开心就抓我。我想是该给它弄点蛇啊,耗子啊,黄鼠狼之类的打打牙祭了。” 柳夜生说:“没想到姑娘的宠物挺厉害,那更要注意安全了,我真的要走了,再见” 阿狰抱着胸,笑了笑,看他走到停车广场,开车走了。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400 三炮追上来看到这一幕,惊喜道:“哇——超级大妖怪!”跳起来摇晃阿狰,“主公主公,炼他内丹吃!” “不行。”阿狰立马道,“你别乱来。” 三炮不解,“为什么啊!” 阿狰说:“我看不上,都是垃圾。” “哦。” “不过有件事我还是稍微有点在意......”阿狰穿过马路,走过红绿灯,身旁汽车驶过带来冷风,阿狰伸出手,从空气里抓出一件灰白色的披风,罩在身上,走进没人的小巷,快步跳上楼顶,坐在天台上望着渐落的夕阳。 三炮抱着膝盖坐在她身旁,无聊地问:“主公,你在想什么啊?” 阿狰望着晚霞说:“我在想,很久以前我是不是还欠了些人情没有还。” 三炮说:“可能人家早就忘了,你都死了上千年了。” 阿狰笑了。 “啊,是啊。” 谁还......记得她呢? 阿狰站起身,看向西边,说:“走吧。” “去哪?” 阿狰把辫子卷在脖子上,拉下披风的帽子,吹声口哨唤来猞猁,拎着三炮坐了上去,“努鲁儿山的神龛。”阿狰半合上眼,微微一笑,“如果它还在的话。” 猞猁纵身飞起,穿过被晚霞染红的云,凉风习习,三炮乐呵呵地张开手在空中舞动,“噢——飞飞,开心!” 阿狰笑了笑没说话,只驱使猞猁向西边的山脉飞行。 黄昏的森林充满不食烟火的静谧之美。 一切都很安静。 踩在堆集的落叶和白雪上,树枝发出轻微嘎吱声。 “哈......” 她拉下帽子,灰色的发丝卷在耳边,在寒冷的空气中吐出白色的雾气。 “主公!在这里!”三炮跑在前面,指着败落庭院中,一棵枯萎的古木。三炮兴奋地捧起一团雪抛向空中,“好大的树啊!” 阿狰慢慢走到古木跟前,把手贴在干枯的书皮上,垂着眼抿一抿唇。她转身环视一圈,原本供奉神龛的木屋已经塌了,周围的石墙也被雨雪侵蚀,长满野草和苔藓,而今被雪覆盖。 阿狰站在古木面前,闭上双眼,啪啪拍了三次手掌,轻声喃喃:“神啊,请倾听我的祷告吧。” 三炮抱着雪球微笑着看着她。 阿狰轻动粉唇,“我有一份愿望,希望您无论如何也要帮我实现。” 三炮也甩着头顶的冲天炮,向古木鞠躬。 阿狰神情安详地说:“我的愿望就是,请您安心地休息吧,不需要再疲惫操劳,即使您什么也不做,曾经受您庇佑的子民,以及他们的子子孙孙,也不会将您忘记。您的恩泽,他们将世世代代,牢记于心。” 嘎吱。 被压在积雪下的木屋彻底塌了下去,原本还顽强支撑着屋顶的主梁折成两半。 阿狰转过身,走到断口的山崖,山风袭来,长发飞扬。 三炮趴在猞猁背上,问阿狰:“主公,现在我们去哪呀?” 阿狰闭着眼睛,似乎陷入了回忆。过了许久,她才回道:“我是不是说我养过一只鹰?” 三炮一惊,“真的?那不是你讲来吓唬那个大妖怪的?” “好像真的养过。”阿狰笑一笑,“不过现在,已经不能用‘鹰’来称呼他了吧。” “主公要去找他吗?” 阿狰点头,跳上猞猁,摸了一把猞猁耳朵,说:“我得去见他一面,为了还一份人情,也好帮丫头和季娘解决点麻烦。” 三炮道:“好好好,我最喜欢见新朋友了,只是不知道主公养的小鸟怎么样,是不是像墟天雾隐猞一样可以变成圣纹斗士?” 阿狰笑:“那哪能呢,现世的神怎能跟太古纪的异能兽比。不过他早就不是小小的猛禽了,是连金凤都闻风丧胆的万鹰之神——‘海东青’。” 医院里,阿絮还坐在护士站跟小护士聊天,问她:“你说都市论坛里的那个零点网站,具体讲了些什么?” 小护士说:“这里,有个都市怪谈专区。这条贴子,‘不可思议的零点网站,笔仙碟仙都弱爆了,确定不进来看看?’。” “零点网站?” “嗯,点开看就知道了。这个网址,平时都没有,到了零点就会弹出来,然后登陆注册。只有在所处经度的零点才行,所以要自己根据经度换算时间,很麻烦。” 阿絮点着手机,问:“注册之后呢?” “我也不知道了,总之挺复杂的,论坛里说的人很多,但没几个讲的是真的,他们应该都没有亲身尝试过。不过统一的说法都是,通过网站的考核后就能拜神为师,脱胎换骨,成为神子,可以实现很多愿望,听起来还不错,是不是?” 坐在一旁四十来岁的老护士终于听不下去了,笑道:“什么神子啊,你们这些年轻人真是。想我小时候,那会儿还穷着呢,尤其是乡下,那阵才真流行拜神,还有自称受业于神的神徒,专门在人间为人消灾免祸。” 小护士说:“那不就是跳大仙儿吗?现在村里也跳。” 老护士接着道:“是有,但少很多了,不像以前,打个喷嚏都要请巫师来跳两转,厉害了还得办堂口。不过一直有个说法,如果家里有保家仙,那就不一样了,还有出马仙派的出马弟子,只要家中有他们,包人全家都幸福安康。” 阿絮眨巴眼,“保家仙是什么,出马仙又是啥?”她在梦里呆了那么久,就算一大堆神仙没碰过面,但大体的名讳还是清楚的,怎么从没听过这些? 蒲牢说:“这些都是这片地区特有的习俗,保家仙‘胡黄常蟒柳’,至于出马仙么,应当差不多,也是出自萨满教。”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401 老护士笑道:“没错没错,这个姑娘懂得倒多。” 阿絮哦了一声,对小护士说:“你有那个网址吗?麻烦发我一下,我找了找论坛找到。” 小护士犹豫道:“有倒是有......” 蒲牢忽然拉住阿絮的手,“龙儿,你该不会又要——” “我知道你说我多管闲事,但是已经死了好几个人了。”说着,阿絮看向跪在手术室前哭天喊地的病人家属,蹙着眉说,“再说又不是帮不了,看他们多难过啊。” 蒲牢按了下太阳穴,把她拉到一边,小声说:“龙儿,我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阿絮说:“我知道,给我三天时间,就三天。” 蒲牢沉默几分钟,说:“我不管其他,三天之后,按照我们的原计划,就是把你打晕了,我也要拖你进大兴安岭找罗刹遗址。” 小护士狐疑地问阿絮:“你想试试?” 阿絮点头,“有点好奇。” 小护士说:“那你可一定得小心了,出了事千万别怨我啊。” “嗯。”阿絮应着,点开新收到的短信,是一串网址,域名非常奇怪,看不出是什么语种,倒是有点像鬼市里,伊夏打工杂货店中那些炼药书上的符文。 先前柳夜生走后,唐雪妃又被叫去接了个病人,这回洗好手走过来,“不好意思啊,又让你们多等了一会。”看到小护士说,“又玩手机,刚才才被K了。” 小护士立马把手机收起来,说:“我去查病房。” 唐雪妃转身对蒲牢说:“我们走吧,秋宁姐想吃点什么?” 阿絮看了唐雪妃一眼,拿着手机转了两下,放进外套包里。 蒲牢说:“随便。” 唐雪妃说:“那我带你们去逛逛上仙桥的夜市吧,一到晚上特别热闹,有各种各样的小吃和小玩意,”看向阿絮笑,“阿絮肯定喜欢的。” 阿絮点头,“嗯。” ☆、葛天长生篇27 上仙桥位于城东的过庙河上,桥头立了一块碑,据说最早可以追溯到汉朝,但石碑早已损坏,现在的碑是宋代重建的。碑上刻着过庙河的传说,上仙桥便是当地子民用来纪念传说中的神明的,后又特地立了石碑作为见证。 阿絮站在一个小摊边,看着招牌说:“炒冷面。” 唐雪妃指向斜对面推荐道:“我觉得那家的炒冷面最好吃。” 阿絮立马跑过去,“我去那买。” 唐雪妃注意到蒲牢往桥头的石碑走去,对阿絮说:“阿絮,秋宁姐跟我们方向走反了,我去找她回来,免得一会走丢了。” 阿絮想着老色龙那个家伙隔着十万八千里都能闻着荷尔蒙追过来,还用得着叫?但也不可能把这种话说出口,应了一声开始掏零钱,说:“老板,我要......三碗炒冷面。” 老板问:“大份小份?加什么菜?要什么味道?” 阿絮一看小推车上贴的价目表,目瞪口呆,“这么多种!” 河面结着一层冰,但近日天气回暖,冰层渐渐有了融化的趋势。 蒲牢静静立在三米多高的石碑前,仰头望着上面的字,石碑顶部刻着一副画,一群小人正在朝拜一棵参天古木。 唐雪妃悄悄走到她身旁,轻声说:“石碑背面也有。” 蒲牢低头看了她一眼,“你来干什么?” 唐雪妃笑道:“我怕你走散了。” 蒲牢绕到石碑背面,望着顶部的雕画,这面画的是一个裙裾飘飘的仙人飞跃仙桥的场景,她问唐雪妃:“六年前在伯山的时候,我们见了一面,后来你去哪儿了。” 唐雪妃沉默几秒才回答:“那年暑假我得了一场大病,昏睡了很多天,醒来就忘记了。” “你见过女伯吗?” 唐雪妃轻轻摇一摇头。 “是吗?” “秋宁姐到底想问我什么呢?” “你知道天寰试炼吗?” “不知道,那是什么?” 蒲牢冷笑一声,“你见过翅膀长着骷髅的蝴蝶,蹄下会生出草木的白鹿,无端在空中燃烧的红莲吗?” 唐雪妃侧过身,捋过耳畔碎发,在夜市的灯光中淡淡地笑,“秋宁姐是在讲童话故事吗?” “白色的老虎,你总见过吧。”(请加君羊:伍贰壹叁贰捌捌肆柒) 唐雪妃抬头看她。 蒲牢冷声问:“这些年来你一直跟谁在一起?” 唐雪妃从容不迫地回答:“父亲,母亲,还有姥姥和爷爷。” 蒲牢说:“絮她一直把你当最好的朋友。” “那你一直把我当什么呢?” 蒲牢皱眉看她,浑身的气息变得凌厉。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402 唐雪妃笑:“秋宁姐,阿絮也是我的好朋友。” 阿絮端着三碗炒冷面跑过来,“原来你们在这啊,诶,这里又块好高的石碑啊。” 蒲牢走过去接过阿絮手里的东西,阿絮拿了一碗给唐雪妃,笑道:“这个是给妃妃的,糖醋味,没加辣。” “谢谢。” 阿絮仰头看石碑,“这上面写的什么啊,我怎么看不懂。” 蒲牢说:“有的字已经模糊了。” “咳咳,”不远处,桥边坐的一个算命瞎子说,“三位姑娘是外地来旅游的吧,要不要我给你们讲讲这上仙桥的传说,不贵,每人就收十块钱,嘿嘿。” 阿絮惊道:“讲个故事你就要我们三十块?太黑了吧。” 算命瞎子说:“按人头算嘛,嘿嘿。” 唐雪妃说:“这个故事我知道,我给你们讲,别听这瞎子的。” 算命瞎子笑:“好,好,听你讲。” 唐雪妃说:“相传商周时期,古摩羯和古罗刹交界的山林中妖魔肆虐,奇迹的是有一个山村竟然完好无损地存活了下来,相传那是因为村中有一棵修炼成仙的柳树,人们都敬称它为柳树仙。” 蒲牢低着眼安静听着,面上没什么表情,阿絮则是一边听着一边吃炒冷面。 唐雪妃说:“后来天帝心疼下界子民受妖魔迫害,派出辟邪、獬豸及天兵下界剿灭妖魔,还给百姓一个太平。没有妖魔的威胁后,村中的柳树仙渐渐失去了驱邪的作用,人们便改拜它祈求幸福安康,甚至还有求姻缘求生子的。当年小小的山村也在原先的基础上逐渐发展壮大,向外扩张,一点点变成富饶的城镇。” 阿絮砸吧嘴,“然后呢?” “人们越是富饶,就越不需要神明了。原本备受人们崇敬的神木慢慢被人遗忘,最后神龛荒废,神庙倒塌,消亡了,关于柳树仙的事知道的人也越来越少。” 阿絮问:“那这个桥和石碑呢?” 唐雪妃说:“到了汉朝末年,传说这个小村发展的城中来了一位得到修士,对当时的县令说,城中的猎户得罪了神鹰,不久城中大难将至,他可献上计谋,保城民平安。县令秉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原则,相信了他。后来这修士上山找到被人遗忘的神木柳,做法请柳树仙出马,对抗神鹰。” 阿絮眨眼,“草草能打败大鸟飞?” 蒲牢无奈,小声对她说:“人家看道行的,你怎么能歧视草草?况且商周时期的神木,再怎么着也该是天仙的阶位了,你看人南极仙翁家的老桃贼,月老家的变态银杏(梦里月老宫的姻缘树是雌雄同株的银杏木,姻缘树仙亦是雌雄同体,所以蒲牢称其变态),一个个不都混的风生水起的?” 阿絮了然,“哦......”问唐雪妃,“后来神鹰真的来了吗?” 唐雪妃点头,“来了。道修士请了柳树仙不久后,有一天乌云蔽日,狂风四起,一群苍鹰飞来袭击城民,乌云里隐约还能看到一个巨大黑影,据说那就是神鹰,张开翅膀能遮住整片天空。城民看到那景象都吓尿了,幸亏柳树仙及时显灵,张开结界保护百姓,又现身与那神鹰斗法,才把恶神赶走。” 阿絮鼓掌,“哇哇哇,牛掰!” 蒲牢别过脸去,总觉得阿絮这激动的表现有点没见过世面,丢脸丧德的。“嗯,那啥,其实关于龙神的英雄传说,也有很多的。”蒲牢冷不丁吱声。 “啊?” “嗯?” 蒲牢一愣,糟了,她居然把心里想的说出来了!她立马调整神态,冷道:“没什么,继续讲。”心中已然默默打起小算盘,等以后有空了,要多带龙儿在海边转转,像什么龙王庙啊,海神宫啊的地方,一定得带她好好看看,再找两个靠谱的说书先生给她讲讲,嗯,就是这样。 阿絮眯着眼盯了蒲牢一会,发出诡异的笑声:“哼哼......”老色龙,就你那点小屁成绩以为姑奶奶不知道?哼,就不买你的账! 蒲牢一脸严肃,“怎么?” “没,”阿絮戳了戳唐雪妃胳膊,“妃妃继续。” 唐雪妃说:“小城成功度过一劫,县令邀请修士参加宴席,送他银两表示感谢,修士却婉言拒绝了,说他乃修仙之人,还差一件功德事就能羽化升仙,正好完成这件功德,很快便会位列仙班,请求把这些赏银分给百姓。果不其然,当晚这位修士便羽化成仙了,天上降下仙桥助他飞升,后来这座仙桥留在了人间,成为‘上仙桥’,城民们为了纪念修士,对上仙桥加以修缮,还立了石碑。这便是上仙桥的由来。” 阿絮问:“那位柳树仙呢?这次击退了神鹰,百姓是不是又开始供奉它了?” 唐雪妃哀伤道:“也就一两百年吧,后来小城因朝廷调动前往别处,柳仙的神龛......彻底荒废了。” 阿絮默然。 “嚯嚯嚯嚯,小姑娘,你这也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呀,这里面更深的缘由,你是不知道滴。”安静中,算命瞎子忽然大声发笑。 阿絮问:“你还知道什么?” 算命瞎子摸摸墨镜,咂嘴道:“啧啧,刚才我想说,你们不想听,现在你想听,可我不想说。天机~不可泄露——不过,看在你我相遇有缘,我就送你一样东西,要知道,我一般可是遇不到滴!” “啥?” “来来来,小闺女,你且过来,对对对,近点近点,”算命瞎子悄悄咪咪从披风里摸出一叠薄薄的小册子,偷偷塞到阿絮的小挎包里,“来,闺女,拿着这个,你会有用的,嘻嘻嘻嘻,记住,回去悄悄看,绝对不能让别人看见。” “噢......”阿絮茫然地点头,借着河边的路灯看了看包里的小册子,封皮上印着四个歪瓜裂枣的大字和狗刨似的一串小字:《海神歪史》,编录:九佛陀。 ...... 这啥? 等她再回过神,那算命瞎子已经提起马扎走远了,阿絮看到瞎子背后披风上硕大的魔法阵图,一阵吐槽:“现在的骗子越来不越不敬业了,用着祖宗的八卦易经,穿着洋鬼子的魔法斗篷!” 唐雪妃安慰道:“本来就是骗人的嘛,别在意。” 话没说完,前边街上传来争吵声吸引了他们的注意。 一个倒卖二手手机的小贩在跟一个六十来岁的老太理论:“是你儿子自己买的手机,干我什么事!” 老太气急,哭道:“就是你!我儿子,还有邻家的几个小子,都是在你这儿买了手机才死的!” 阿絮疑惑地看了蒲牢一眼,这是怎么回事? 陡峭的山头雪雾连天,寒冷和悲伤似乎永无尽头。 枯木断枝,曾经鲜活的绿意现已枯萎,剩下残破的尸体,深深埋在纯白的积雪里。 “白头峰这个名字本来是说山峰的,可是没想到,你也是这个样子。”她一步步走在雪里,悄无声息,每说出一个字,空中就飘起一串白雾。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403 苍雪崖头静坐一人,衔着黑色棋子的手悬在半空,听到阿狰的声音缓缓转过眼珠,眉宇间兀自散发出抹不去的哀愁。 阿狰抚摸猞猁的耳朵,盘腿坐在他的对面,两指伸进棋坛,拈出一枚白子,落在棋盘,敛着眸笑:“真是不像话哪,明明才这么年轻,却学我,头发都白了一地啊。” 对面之人穿着黑金战甲,玄璎护盔下露出狭长锐利的细眼。 阿狰轻轻打一个响指,解开他身上的定身言灵咒,有些忧伤地问:“这是为什么呢,雄库鲁?” ☆、葛天长生篇28 上仙桥的夜市里,有许多做不起眼小生意的,比如拍立得大头贴,手工贴膜,倒卖二手电器等等,偶尔商贩会与顾客发生口角,不过像这样吵得如此严重的,还是第一次。 痛失爱子的老太一屁股坐在地上,哭喊着要倒卖手机的贩子赔她孩子,引来一大群人围观,对着小贩指指点点。 小贩也是无奈,急的焦头烂额,“我就是卖了手机,你偏偏把他的死赖在我身上,你讲不讲理啊!” 围观的人也不太理解,有人安慰老太道:“老太婆,节哀吧,你儿子死了,关他卖手机的什么事?除非他是杀人犯,不然你就是拉他去警察局,人也不能立案啊!” 老太抹着眼泪道:“嗨哟,你们是不知道,他卖的这个手机,那是杀人的手机!” 她这话一出,周围的人更加不信了,哪有用手机杀人的,难道可以爆炸,当手榴使? “老太太,要不我们先送你去医院看看吧,你现在情绪太激动了。”有人怀疑这个老太婆经受不住儿子死亡的打击,精神出了问题。 老太挣开扶她的人,凶狠道:“我没事!我今天就是要他给我一个解释,把我儿子还回来!” “老太婆,人死不能复生,你就是杀了他,你儿子也回不来啊!” 老太忽然大声吼道:“我儿子是魂魄被妖精吸走了才死的!只要妖精把我儿子还回来,他就能醒过来!” 四周一片哗然。 老太跑上去打小贩,“交出来!你跟那妖精是一伙的,你把妖精交出来!你还我儿子!” 小贩不耐烦地推开老太,“老婆子你烦不烦!什么妖精!你神经病吧!” “请问这位老太太,您家里有保家仙吗?” 听到问题老太愣了一愣,转过头,看到一个娇俏的姑娘微笑着看着她。 “保家仙......”老太的双眼有些浑浊。 阿絮温和地说:“是啊,家里有保家仙的话,向大仙祈祷,大仙一定会出马帮你降服妖孽的。” 老太摇头,“没有,我家没有,但我知道,我听说过。”忽的,老太扑上前抓住阿絮的胳膊,“姑娘,你家有保家仙庇佑吗?我求求你,让我拜拜大仙,请大仙出马救救我儿子吧,啊?” 阿絮弯起嘴角,“老太太,您很幸运,我是出马弟子。” “出马弟子......” 阿絮说:“上苍仁慈,茫茫人海,却让你我相遇,自然是老天要我家神尊为你解困,以积善行德,好早日飞升,位列仙班。” 老太眼中重新燃起希望的火花,激动道:“那请出马弟子求出马仙显灵,收拾那群妖孽,给我儿子讨个公道啊!” 阿絮笑,“这个简单,不过老太太,帮忙可以,只是我们还需要你的帮助。” “好好好,要什么,姑娘你尽管说,老太婆我一定做到。” 阿絮说:“首先,请把你儿子和其他几位朋友遇害的详细情况告诉我吧。” “好。” “妃妃。”阿絮侧头唤了一声,“麻烦你先带着老太太找个安静的地方坐坐吧,等会我来找你们。” 唐雪妃点头,带着老太婆找了一间茶馆,定了一个包间,请她稍事休息。 老太走后,围观的人渐渐散去,阿絮拉住手机小贩,“哎,你不许走。” “姑娘,你还有什么事?” 阿絮说:“我帮你解决这么大个麻烦,你一点表示都没有?‘ 小贩盯她一眼,笑:“呵,丫头片子,你想要怎样?” 阿絮说:“这事还没完,我想你也不愿意一个疯婆子拿着人命官司天天缠着你,所以要彻底解决这个麻烦,等会还要请你去做下人证。” “你怎么这么多管闲事?你不嫌烦哪!” “放着不管会更麻烦。”阿絮靠近他,小声说,“你自己卖手机,死了多少个顾客你心里不会没数吧?我说......”阿絮挑起上眼睑,带着笑意看他,“你真的就一点都不害怕?” 小贩被她看的心里发毛,“你什么意思?你都知道些什么?” 阿絮笑,“我是出马弟子啊,小兄弟,你被缠上了。要活,还是要死,自己决定。”说完,她朝前走了两步,“要不要来,自己决定哦。” 小贩纠结了一会,哎一声,追上了阿絮,“行,我去。” 阿絮点头,对身旁的蒲牢说:“君上,我要拜托你一件事。” 蒲牢挑眉,“哦?” 阿絮说:“去显显你的神威,把保家五仙召集起来问问,最近有没有什么异常的事情,走了什么人,新来什么人,都可以问问嘛。” 蒲牢揉了一把阿絮头发,“小鬼头。” “嘿嘿。” 蒲牢说:“我去去就回,你一个人小心。”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404 “快回来啊,龙家会想你的。” 蒲牢咧咧嘴,“好,很快回来。”转身走到僻静的地方,打开阴阳结界离开了。 保家五仙“胡黄常蟒柳”分别是修炼得道的狐狸,黄鼠狼,蛇和蟒。其中“常”作“长”即代指蛇,而“柳”则较有争议,一说是柳树仙,但更流行的说法是还是蛇仙。五仙中又以狐仙为首,统领所有保家仙。 于是蒲牢直接找了当地最厉害的狐狸精,让他聚集四周的妖怪。这些妖怪到底有没有形成独立的“保家仙体系”蒲牢不知道,但所谓保家仙就是让妖怪受家族供奉,管它有什么名号,反正都是妖怪,拎过来问问便是了。 老狐狸相当圆滑,见了蒲牢倒是恭恭敬敬的,但听她要查问题,就变得吞吞吐吐,蒲牢漠然地盯了他一会,跟他报了些可拿的好处,老狐狸的嘴巴立马利索多了。 蒲牢双手背在身后,告诉他:“有什么好处,你找九玉面提就是了。” 老狐狸乐呵地摇尾巴,“那可真是太谢谢神君了,能得到九尾娘娘的帮助,真是胡家的福分,呵呵呵呵。” 蒲牢受不了他身上的狐狸骚味,又往旁走了两步。 老狐狸摇着尾巴跟上去,“神君哪,要说最近这片地上有什么稀奇事,那可真没有,不过......啧,让小老儿想想,您要知道,这片儿地上,我们这些小妖惹不起的大人物多了去了,要是他们有什么动静不想让下边儿知道的,我也不清楚不是?所以啊......我知道的也不多。唯一有点特别的,大概是柳家前些日子想要笼络一位能者,却被拒绝了,他们因为这事丢了不少面子。” 柳家?蒲牢急忙问:“笼络谁?” 老狐狸摊手,“以前没见过,新来的。这事儿叫柳家人问最清楚,刚好今天来了个小姑娘,我叫她跟您回去帮帮您。”末了,又鞠一躬。 “带过来。” “是。”老狐狸朝里屋拍拍手,“鳞儿,出来拜见神君。” 门帘掀开,走出一个十来岁的姑娘,朝蒲牢行礼,“小仙白次四鳞,拜见蒲牢神君。” 蒲牢看见她纯白的头发和睫毛,有些诧异,“你是白蛇?” 白次四鳞点头,“嗯。” 蒲牢问:“你怎么不跟着还愿?”还愿蛇仙是梦里的天仙,统领白蛇族,在阶位上与普通的蛇妖有本质不同,一般不会轻易在凡尘现身。 白次四鳞面色有些难堪,没有答话。 老狐狸笑着摸了把胡须,“君上,您好好看看她的眼睛。” 经老狐狸一提,蒲牢才注意到白次四鳞的眼仁是棕绿色,而不是白蛇本有的深红,想来是白蛇和蛇妖的杂血。 白次四鳞说:“我的父亲是柳家蛇妖,母亲是白家蛇仙,父亲疼爱母亲,就让我跟着母亲姓了。” 蒲牢点头,“原来如此。” 白次四鳞略微欠身,“关于那位大人的事,请神君听我解释,这几日也可带着我,我让奴婢为君上分忧。” “若是如此,便叨扰了。” 白次四鳞说,前两年城中忽然来了一个灵力高强的人物,各大家族都心怀忐忑,担心对方对己不利,另一方面又多方试探,想将其收入麾下。虽然众妖打探多时,却始终无法辨识出那人的底细,后来有土地神说,那人已然修得仙气,只是不知道他来这里做什么。 后来有人见他使用木系法术,柳家有蛇妖,也有树妖,当他是自己人,就壮着胆子前去邀约,不想被无情拒绝了。 蒲牢说:“木系精通治愈之术,就我认识的白鹿夫诸,元属‘土’‘木’复合,小蹄子走哪儿都长草呢。” 白次四鳞不禁掩唇轻笑,“神君当真风趣,只是我们这些妖怪,和天仙神兽不可相提并论。” 蒲牢沉下眼,说:“既然精通治愈之术,混在凡尘人间,最好的谋生手艺就是行医吧。” 白次四鳞回道:“没错,他现在就在医院,第四人民医院的柳夜生,柳医生。” 柳...... 蒲牢合上眼,略微偏头。 她总觉应该记得些什么,却什么都想不起来。 又开始下雪了。 白头峰上,两人围着棋盘对立而坐。 最后一棵白字落下,黑子大龙被斩,气数已尽。 海东青垂下头,“我输了。” 阿狰抬起手,淡淡地笑。 她问:“雄库鲁,这些年来,你过的好吗?” 海东青似是讽刺地勾起嘴角,“我很好,他......很不好。” 阿狰目光微颤,手贴在棋盘上,“玉朗......有份遗言,请务必转告给他。她说不用等了,那枚龙珠......也不用交给海神了。” “他已经不在了。” 阿狰呼出一长串白气,缓缓抬起头。 海东青张大口,从喉咙里挤出干哑的哀嚎:“沉睑已经......不在了。” 阿狰深深闭上眼睛。 海东青突然站起身,走到阿狰身边,噗通跪下,匍匐在她脚下,嗓音喑哑地喊道:“主公她还在是吗?请您告诉我,主公她还活着是吗?” 阿狰喉咙干涩。 “主公她......究竟去了何处!为什么,为什么,这都是为什么!沉睑他,沉睑他一直坚守着,相信着,从没有忘记过使命!可是为什么......” 阿狰长舒一气,扶他站起身,眉宇下沉,定定道:“你的主公,她一定会来的。我在这里,不就是最好的证明吗?” 海东青怔怔的看着她,“主公......”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405 阿狰说:“但是,雄库鲁,在那之前我希望你能告诉我,努鲁儿山的神龛是怎么回事。还有柳夜生,沉睑的内丹为什么在他身上?” 海东青的面色渐渐阴沉。 阿狰继续道:“还有医院里,那些病人脑子里的‘墨猴’,究竟是谁给的。” ☆、葛天长生篇29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位古柳修成的神木仙,他很善良,也十分温柔。 他有一头海藻般卷曲的蓬松长发,淡淡的青色,伴着新绿的嫩芽。他笑起来的时候,柳叶似的眼睛会完成可爱的月牙。他的肤色白净,宛如凝脂,甚至比罗刹国最美的歌姬还要柔嫩。他的瞳色很浅,在阳光下会微微闪光,一点点变成柔和的碧玉,又像纯粹的琉璃珠,向人婉转地倾诉衷肠。他的眼睑描着浅淡的银白,敛下眸子时,就像星屑沉落在宁静的月亮湾。 “多么美丽的眼睛啊,沉睑沉睑,人如其名,漂亮。”那个女人如是说道。 神木仙温柔地笑,缓缓蹲下,匍匐在她身前,恭敬道:“多谢大人赞美,沉睑感激不尽。” 女人说:“修炼万年,对于现世的灵体来说真是非常辛苦的事呢,尤其是像你这样的,生在凡尘,还如此孤苦伶仃。” 沉睑声音柔和道:“因为大人是高高在上的贵人,也有活动自如的能力,所以无法明白吧。草木这类灵物,一旦出生,除非外力强迫,便再也无法选择。” 女人静默。 沉睑却微笑着说:“无法选择抛弃谁,也无法选择逃走,草木唯一能做的事,只有默默的守候,一年,两年,直到万年。所以对于沉睑来说,即使再孤单千万年,也没有太大关系。只是希望,我能尽毕生所能,庇佑我的子民。” 女人叹道:“你真的是一位伟大的地野仙(即没有加入天帝神籍,不受神族承认,由妖怪修炼而成自愿保护人类的地仙,虽是地仙,但由于没有神籍,所以一旦失去人类的信仰后就会逐渐消亡),明明那么拼命修成了仙元,却要把自己奉献给无知的凡人。” 沉睑笑得很开心,“我想,是因为我已经习惯了吧。养我长大的山,为我浇灌的山民,还有每天向我祈祷的善男信女,我始终放不下他们。” 女人说:“仁慈和施舍,总有一天都会化为业障,反之吞噬原主。沉睑,你愿意为你的单纯的执拗付出代价吗?” “回大人,沉睑问心无愧,亦无怨无悔。” 女人笑了一声,无奈道:“我本是看中了你,想收你做侍从,可没想到,我还没开口,就已经被你拒绝了。” “万分抱歉。” 女人说:“我既相中了你,自然不会亏待你。我欣赏你,愿意每隔一年来此山村为你加持言灵生符,助你修炼,望你更上一层楼。” “谢大人。”沉睑弯腰道,忽的从身后拉出一个十岁出头的小男娃娃,羞赧道,“大人,我这儿有个不听话的弟弟,争强好胜,只怕留在我身边难有作为,是以恳请主公教导。” “哦?”女人看向小孩,这小男娃浓眉细目,神情冷峻,眼里透着一股子狠劲,女人问他,“小娃娃,你叫什么名字?” 男孩直直看着她,一个字也没说。 沉睑无奈地笑,把他牵到女人跟前,低声道:“雄库鲁,还不快跟玉朗大人请安。” 雄库鲁冷漠地看着龙玉朗,就是不说话。 龙玉朗笑道:“无妨,这种小孩,打一顿就老实了。叫雄库鲁是吗?” 沉睑微笑着抚摸雄库鲁的发顶,“嗯,他是只小鹰,亲鸟被猎户杀害,猎户穿山的时候遇到黑熊,慌乱中把他丢在树下,我就捡了他回家,教他修行,一直养到现在。” 沉睑矮下身,右手抚上雄库鲁的脸庞,温柔地问:“雄库鲁,还记得我为什么给你取这个名字吗?” 雄库鲁面无表情地说:“沉睑说,雄库鲁是万鹰之神,沉睑想要我成为凌驾所有神鸟之上的战神,做苍鹰的海东青。” 沉睑说:“雄库鲁,鹰和树是不一样的。树一辈子只能守在一个地方,但是鹰,从一出生,就注定要去翱翔。” 雄库鲁抱紧沉睑的腿,“我不要翱翔,我要在沉睑身边。” 沉睑拉开他的手,严肃道:“雄库鲁,我们做个约定吧,等到你真正成为海东青的那一天,就回来见我吧。你会是一个英雄,带着你的仰慕者,为我修缮神庙,繁荣香火。” 雄库鲁还是抓着沉睑不放,两眼直直地望着他。 龙玉朗笑了笑,一个手刀把雄库鲁劈晕了,扔到雪燕飞轿上,她问沉睑,“作地野仙,你真的没有问题吗?” 沉睑向她欠身,“请大人放心。” 龙玉朗遗憾道:“可惜啊,你这样善良又温柔的大美人......真的不愿跟我走吗?” 沉睑面上一红,“大人又说笑了,我虽阴柔,到底也是男儿身。” 龙玉朗爽朗一笑,“哈哈,既然知道是玩笑话,你又何须放在心上?沉睑,日后若是人类遗弃了你,你记得一定来找我,我定会为你驱除地野仙的咒缚,免你消亡之灾。你以后有任何困难,也记得随时来找我,我一定为你做主。”说着,她提起轿子上的雄库鲁,笑,“至于这只小鸟,你放心,我会好好调教的。” “谢大人。” 龙玉朗带雄库鲁乘着飞轿飞向远方,雄库鲁从昏睡中醒来,焦急地朝后望去,大声叫着:“沉睑,沉睑!” 龙玉朗坐在一旁啃着桃子,问:“你想回到他身边吗?” 雄库鲁狠狠瞪她。 龙玉朗凑上前,捏住他的下巴,邪魅地勾起嘴角,“对,很好,就是这个眼神,憎恨,痛苦,又充满力量,哈哈哈哈!小娃娃,想要再见他,就变强吧,成为真正海东青。”用力按下他倔强的头颅,狠道,“我会教你战斗,给你力量,而你,首先要学会怎样在主人面前下跪,怎样卑贱地低头。记住,我是你的主公。” ...... ...... 关于沉睑和主公的记忆,都是雄库鲁深藏心底的秘密。他不愿想起,回忆却总是不断涌出。 看着自称是龙玉朗信使的阿狰,雄库鲁心中汹涌澎拜,积满言语万千,一时却不知从何说起。 阿狰又问了一句:“后来沉睑到底怎么了,柳夜生和墨猴是怎么回事?” 雄库鲁说:“如果主公真的会来的话,我想亲自跟她说。” 阿狰看向别处,叹一口气。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406 阿狰说:“沉睑是地野仙,看到努鲁儿山的神龛我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但是柳夜生呢?我不相信你会看着他盗用沉睑的内丹不管,难道说你是在为沉睑复仇,所以包庇纵容柳夜生吗?” 雄库鲁表情复杂地看着她,“你会言灵术,我相信你是主公的信使。可你身为主公的信使,为什么会说出这种不顾沉睑感受的话!” 阿狰怒道:“不顾沉睑的感受?!你这个混蛋,你知道沉睑的愿望是什么吗!” “我不知道!我不在乎他的愿望!我只知道我不想他消失!我要他活着!我要他好好地活着!”雄库鲁突然发狂地咆哮,猛烈捶打自己的胸膛,“就在这里!活在这里!你知道吗!你明白那种感受吗!” 阿狰斥道:“愚不可及!” 雄库鲁冷笑一声,朝她亮出利剑,阴沉道:“对不起,我们没有什么可说的了,你还是闭上嘴看着犯人赎罪吧。”转身离去,顿一顿,留下最后一句话,“我等着主公给我一个失约的解释。” 阿狰看着他慢慢离开,无可奈何地笑,“呵。” 三炮爬上山头,说:“主公,他对你不敬,炼他内丹吃!” 阿狰说:“不准。” 三炮笑着眨眼,“我知道,主公会说:我看不上,都是垃圾。” 踌躇满志的三炮没想到阿狰给了他一拳头,附带一句“你才是垃圾。” 三炮哭着问:“主公,我们现在去哪啊?” 阿狰说:“回丫头那去,雄库鲁不肯出手,我只好教丫头收拾他了。” 三炮点头,“噢。” 上仙桥的茶馆里。 老太不安地抱着茶杯,坐在软凳上瑟瑟发抖,唐雪妃拍拍她的背,安慰道:“老奶奶,别紧张。” 阿絮坐在她们的对面,亲切地问:“老太太,你能把你儿子遇害的过程完整地告诉我吗?” 老太点一点头,回忆片刻后,说:“本来我儿子有一部手机的,可是有一天,他突然说要买一部新的。我也纳闷,这好好的为什么要换手机呢?可他非要换,说买个二手的,不贵,我想可能是他工作需要,就没多问,再想想二手手机确实不贵,还有挺多大牌子,就让他去买。” 阿絮说:“嗯,然后呢?” 老太说:“然后啊,他买了新手机回来,我问他在哪买的,他说在上仙桥西口的二手贩子那里。当天吃完晚饭我跟小区里朋友聊天,说起这件事,她们的脸色都面都变得很难看,说以前小区里也有人图便宜在那买过手机,后来人全没了。” 唐雪妃问:“是巧合吗?” 老太说:“怎么可能!在他那买过手机的人,全死了!” 阿絮想了想,问:“那你儿子买手机之前和之后,有什么异常的行为吗?他有说过什么奇怪的事吗?” 老太仔细想了想,说:“是有些不一样。他买手机前一阵,好像精神状态一直不好,我问他,他说在公司压力大,累,我还买了土鸡炖汤给他补,对了,前段时间他和我儿媳妇关系好像也不太好。但是后来没过多久,我儿子整个人又精神了,我以为是他工作上的问题都解决了。” 阿絮问:“还有呢?” 老太说:“我想想......对了,要说奇怪的话,前段时间他每天晚上很晚才睡,从十一点半就一直守在电脑前,时不时就看一下表,快到十二点的时候就把书房门关死,不让人看,也不知道在干什么,我问他他说是在工作。” “十一点半?”阿絮转了转眼睛,这个时间和零点很接近了,还不停看表,是在计算什么时间吗...... 咚咚。 包间门响了两下,唐雪妃去开门,“秋宁姐。”看到她身后还有人,愣了一下,问,“这位是......” 阿絮转头看到蒲牢带着一个穿着水手裙的女孩走进来,眉头慢慢蹙起。 蒲牢说:“介绍一下,这是白次四鳞。” 白次四鳞微微欠身,“你们好,请继续,不用在意我。”在门边的凳子坐下。 蒲牢坐到阿絮身旁,想摸摸她的头发,柔声问:“问到什么了吗?” 阿絮躲开她的手,朝旁边挪了挪,对老太说:“我们继续吧。” 蒲牢尴尬地收回手,看着空空的手心发呆,诶? ☆、葛天长生篇30 老太露出悲痛的表情,捂住脸抽泣一声,说:“然后我儿子突然说,要跟他媳妇离婚。” “这......” 老太越说越激动,浑身开始抽搐起来,唐雪妃安抚地拍她的背,又给她倒了一杯热茶。 “我劝了他很久,媳妇孝顺,人也踏实,日子过得好好的,为什么要离婚呢?可他就是不听。这么多年来,他从来没有动手打过人,公司年会那天晚上,他喝了很多酒,回家就打媳妇,跟媳妇吵了一架跑出门,就再也没回来。” “他为什么跟老婆吵架?之前关系一直不好吗?” “我也不知道原因,他们以前关系很好,但是自从他买手机前后就开始变了。” 阿絮叹口气,“后来呢,找到你儿子了吗?” 老太掩面哭泣,“过了两天,医院打电话通知我,叫我去认我儿子,交医疗费。” 白次四鳞冷不丁插了一句,“第四人民医院?” 包间里的人都看向她,老太点头,“是啊。” 唐雪妃说:“这么说起来,我好像有点印象。” 白次四鳞说:“恕我冒昧问一句,令郎住院后,脑上是否开有一小孔?” 老太说:“我不知道他头上的孔是什么时候有的,送他去医院的人说,我儿子是经过工地的时候,被楼上的掉下的东西打伤的。”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407 唐雪妃说:“不是住院后吧,最近送进科室的病人好几个都有这种症状,不是到医院后才有的。”她有些古怪地看着白次四鳞,“你怎么会这么问?说起来,你又是什么人,秋宁姐的朋友吗?” 阿絮也向白次四鳞看去,不自觉眯了眯眼睛。 “警察。”白次四鳞站起身,亮出警察证,平静地说,“有人报了案,希望大家协助我调查办案,不过我只是旁听,请不用在意,一切按你们的计划来就行。” 所有人都吃了一惊。 阿絮说:“看你的样子,我以为你还是学生。” 白次四鳞默默收回证件,重新坐好,“正是因为这个模样,看起来才更容易被骗,能让对方说出更多有价值的线索。” 蒲牢扶一下额,在这方面,阿絮好像没什么资格去说别人吧。但是白次四鳞跟来之前只说了正好柳家也在调查柳夜生,派她帮助蒲牢了解当地情况,根本没有说白次四鳞是警察什么的......好吧,蒲牢也以为她是个高中生。 阿絮说:“从你儿子买手机到遇害,一共有多长时间?” 老太算了算,“大概一个星期左右吧。” 阿絮问了一个莫名其妙的问题:“你儿子用新买的手机打过奇怪的电话吗?” 蒲牢和唐雪妃都看向阿絮,不明白她怎么会这样问,白次四鳞则安静地坐在门口,目偶尔扫在唐雪妃的耳垂上。 老太仔细想了一会,说:“你这么一问,我突然想起来一件事。” “什么?” “有一次他打了个电话,那边好像没人接,他就挂了,然后去洗澡。过了一会有电话打进来,我帮他接了,结果没人说话,但是我听到很奇怪的声音。” “怎么个奇怪法?” “嘶嘶飒飒的,一听到我说话就马上把电话挂了。我儿子洗完澡我给他说了这事,他拿着手机出门了,还叫我以后不准再动他的东西。” 白次四鳞咧开嘴,发出一阵拉长的嘶嘶声,问:“是这样的声音吗?” 老太吓了一跳,“没错,就是这个。” 白次四鳞平淡地说:“没什么,恶作剧罢了。” 阿絮问:“老太太,麻烦把你家小区的地址给我吧。”听说小区里还有几个人也是因为这件事死的,或许去问问其他人还能打听到点什么。 “好。”老太接过唐雪妃递过来的纸笔,写下地址。 阿絮点一下头说:“这样就可以了,老太太你先回家吧,等查出凶手后我会在第一时间告诉你的。” “真是太感谢你了,出马弟子姑娘。”老太合掌鞠躬。 阿絮起身出门,“隔壁还有人等着,我过去问问。” 蒲牢赶紧跟上去,却被阿絮关在门外,阿絮说:“我自己就可以了,马上就好。” 蒲牢鼻子撞在门板上,急忙退回去,揉着鼻子冒泪花。 唐雪妃关心道:“秋宁姐,没事吧?” “没事。” 唐雪妃看着门说:“阿絮她好像不太高兴啊。” 蒲牢捂着鼻子想:我做错什么了? 白次四鳞主动提出送老太回去,坐在出租车上,白次四鳞压了压老太的衣领,老太褶皱的后颈上露出一个小小的棕色斑点,凑近了仔细看,会发现那是一只眼睛似的图案。 白次四鳞闭了闭眼睛,拉好老太的衣领,打开背包说:“老奶奶,我送你一把伞吧。” “伞?” “嗯。”白次四鳞从包里拿了一柄白色的油纸伞,交到老太手里,说,“如果可以的话,希望你带着这把伞,离开这里。” “为什么啊?” “其实我们怀疑这是恶性的连环杀人案件,鉴于你的儿子已经遇害,为了保证你的安全,最好到一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 老太不太明白,“是吗?” 白次四鳞点头,“我是警察,当然一切都从保护受害人的角度出发。” “那这伞呢?” 白次四鳞笑了笑,“是护身符,总之请你随时带在身边。” 老太想了一会,说了句“好。” 送走老太后,白次四鳞又回到了茶馆里。 阿絮已经和二手贩子谈好了,顺道把他手里所有的货没收,叮嘱他以后不要再干这行,最好到别处谋生去。小贩也不敢多问,想想几个月来顾客连续出事,他早就害怕的不行了,但为了赚钱也别无他法,再说一直以来他也没出什么事,就这样将就着。现在有出马弟子给他出头,干脆就把烂摊子扔给她,找个踏实活路离开这儿。 “请等一下。”白次四鳞叫住小贩,从包里拿出一柄油纸伞交给他,“无论何时,请把这个带在身边,如果遇到危险就打开它。” 小贩谢过她,“这个是什么?” “护身符。” 蒲牢拿过伞撑开,注意到伞面内侧贴了一张隐水符,“蛇之目。” 阿絮叉起腰,说:“真是难得啊,没想到小白警官还有这么冷门的护身符,真不愧是秋宁姐姐的‘朋友’。” ...... 蒲牢嘴角抽了一下,龙儿绝对是有哪里搞错了!她把伞还给小贩,“拿着这个吧,挺管用的。” 送小贩走好,唐雪妃问:“蛇之目是什么?” 阿絮说:“是‘蛇之目伞’。把蛇的眼睛画在伞的内部,如果人撑着伞,那么外面的人就看不见他。同样,如果被做上记号的人躲在伞下,外面的妖怪也看不见他。因为眼睛是画在伞里面的,所以只能从内向外看,外面没有眼睛,所以不能向里看。”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408 唐雪妃叹道:“原来是这样,阿絮真的懂很多这方面的知识呢。” 阿絮笑道:“都是我师——父——教我的。” ...... 蒲牢揉着鼻子坐在椅子上,从背后看去仿佛看见她满身的黑线。 阿絮对唐雪妃说:“说起来,小时候妃妃家里一直都供着一尊神像(唐家世代供奉的霜吻娘娘,唐雪妃询查多次并无结果,目前只有葛天寅表明知道霜吻的来历),你们家对妖魔鬼怪的事情应该了解更多吧,不过没怎么听你提过。” 白次四鳞听了看向唐雪妃,“真的是这样吗?”又看了一次她的耳垂。 “嗯?”仿佛注意到白次四鳞打探的目光,唐雪妃放下别在耳边的长发,笑着说,“我不太信这些。神啊,妖啊,都是人的意识映射吧,所以不信则无信则有,我无所谓了。” 白次四鳞喃喃一声,“是吗。”从她身旁走过,对蒲牢略一欠身,“那么,我先回去了。” 唐雪妃微笑着跟她说再见,对阿絮说:“对不起啊,本来想带你们好好玩玩的,结果碰到这么不开心的事。” 阿絮说:“没关系,我觉得这事跟你们医院送来的病人有关,关心你,所以多问了几句。” 唐雪妃说:“估计是恶性的连环杀人案吧,警方不是已经出手追查了吗?就把事情交给他们吧,再说我们也做不了什么。只是就算是大案子,病人还是该医院治疗,这是怎么都改变不了的。” 回到宾馆后,蒲牢决心一定要把白次四鳞的事情给阿絮解释清楚。 “站住。”阿絮停下脚。 蒲牢立在原地,睁大眼睛看着她。 阿絮转过身,围着她走了两圈,一字一顿说:“蒲秋宁同志!” “有!” 阿絮冷笑一声,“你行啊,能耐啊,老婆派出门儿显一显神威,你丫就领了个小警花儿回来?” 蒲牢抓狂,“娘子,我冤枉。” “你闭嘴!我准你说话了吗!” 蒲牢委屈地低下头。 阿絮教训道:“我告诉你,今天你要不把话讲清楚,你就别想上床!” “不!” “还敢顶嘴!” “娘子娘子,看在我们还未出世的宝宝的份上,你就心疼心疼我这个宝宝的母君吧......” “你滚远点,蛋壳都没个影呢!” ...... 蒲牢辩解道:“我不知道白次四鳞是警察!”说完,蒲牢觉得不对劲,立马改道,“不是,这不是重点。白次四鳞是老胡家派给我帮忙查柳夜生的,她对这片清楚,也调查柳夜生很久了,龙儿,你不能什么都不问就不分青红皂白地冷落我。” “那你还不分青红皂白就欺负我呢!” “我哪里欺负你了......” “你不问我愿不愿意高不高兴就压着人家强来,还那么暴力,你说你欺没欺负我!” 阿絮的话犹如一口洪钟在蒲牢脑中震荡,顿时让她怔了神。 蒲牢蹲下身,低沉地坐在墙角,“啊,是吗,原来是这样......” 她的心中顿时插过无数写着批斗大字的箭头:强奸犯,性暴力,技术不好,娘子嫌弃的对象,龙儿说她不舒服,被龙儿讨厌了...... 阿絮走到她身后,把手放在她肩上,“等等,你说那个小蛇妖精帮你查柳夜生?那个晚上生的柳医生真的有问题吗?” 蒲牢起身坐在床上,把阿絮搂过去,“是,他身上没有任何异常气息,我也没有注意到他,但是保家五仙的柳家跟他有过接触,说他有仙元,而且来历不明。有人见他使过木系法术,可能是木仙。” 阿絮顺势抱住她脖子,微微蹙起眉头,“这样的话所有事情都能连上了。首先是都市怪谈的零点网站,注册登录后,可以加入一个神秘组织,成为‘神子’。我想成为神子后,就像老太儿子那样,会被指示去上仙桥的小贩那买一部手机作为联系工具。老太说她偶然接过一次电话,而电话那头是‘蛇语’,这就是最好的证明。” 蒲牢诧异,“这不可能,普通人怎么会接到蛇妖的通讯呢?” 阿絮说:“所以必须要让人到指定的地点买特殊处理过的工具啊。难道你忘了妃妃的电话是怎么打进青宫的?” 蒲牢怔了一下,“灵波轨。” 阿絮叹一口气,“看起来她不是体质噩爻,只是一切都是预谋好的罢了。” ☆、葛天长生篇31 蒲牢问:“是唐雪妃吗?但是她为什么要这样做?” 阿絮说:“我没有说是妃妃做的,或许她只是被牵扯了进去。” 蒲牢说:“你也看到了,她的电话能打进青宫,说明她的手机也有问题。如果按你的思路推,凡是注册零点网站,买了手机的人都死了,可是她却没有,这只剩下一种可能,她跟谋犯是一伙的。” 阿絮说:“或许她买手机只是巧合吧。” 蒲牢无语,“难道你没发现那个小贩根本就不认识她吗?” “我知道。” “她不是从小贩那里买的,或者她把小贩的记忆抹掉了,不论哪一种,都只会更加肯定她就是谋犯。” “白次四鳞不是都说了,谋犯是柳夜生吗!”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409 蒲牢顿了顿,静静看着她,“龙儿,你是要包庇唐雪妃吗?” “她是我朋友。” “即使明知道她是个害人精?” “现在还没有证据能够完全证明她就是凶手。” “也没有足够的证据能够证明柳夜生是凶手不是吗,你就已经断定他是谋犯了。” “所以我要把事情查清楚,我说过三天之内一定把问题解决,不是还有两天多吗?” “你就是在包庇唐雪妃,你为什么不承认?” 阿絮突然大声道:“我不想再让一起长大的朋友在我看不见的地方消失掉!!!”顿一顿,意识到自己的失态,阿絮低下头小声说,“也不想看到妃妃误入歧途。” 蒲牢沉默。 阿絮抬手抚摸她的唇缘,“秋宁,你以为在这世上,能让我‘包庇’的对象只有谁?我明白我有多么自私,自私到绝对没有多余的精力去袒护他人。但是,我还是自不量力地想要为人类做一些事情......因为一些可笑的理由。” 蒲牢抱紧她。 阿絮靠在她怀里,慢慢地说:“也许我说出来,没有人能够理解吧。其实我一直也不明白我的心里究竟在想什么,直到遇见红似海,我才看懂我有多么的懦弱。我做的一切,都是在为自己恕罪。我身为龙,却被凡人养大,明明知道对方是天寰的爪牙,却不得不被从小学习的‘孝道恩义’所束缚。 “所以在妈妈用看怪物的眼神一样打量我时,即使我难过到骨头都在发抖,却还是一遍遍告诫自己那是给了我生命的母亲。每一次我想要挣脱‘人’的牢笼和过去时,死去同族的亡灵总是鞭打、拷问摇摆不定的我。我拼命想对周围的人好一点,总觉得这样好像能够还掉所有人类对我的恩惠,我就能撇清跟凡尘所有的关系。” 蒲牢摸着她的长发说:“听着,龙儿,没有龙族会责备你,更不会迁怒你,不会要你赎罪。” 阿絮闭上眼睛,眉头紧蹙,“你知道吗,我小时候经常做噩梦,梦里有像蛇一样的大家伙不停追我,每天每天都是这样。以前我以为那些东西都是蛇,现在我才明白,他们都是龙,是我真正的亲人。他们都在责怪我,训斥我,惩罚我,追问我为什么没有救他们,没有履行龙的责任,反而寄人篱下,为人类所摆弄。” 蒲牢忽然想起千年前,血染的东海,咆哮的龙王鲸,遮天蔽日的迦楼罗,还有四处逃窜的龙。葛天的杀戮,造成了龙族的覆灭。果然,那个人的罪孽是会遭到报应的。① 蒲牢痛心地抱紧阿絮,心中波涛翻涌:龙玉朗,这一切恶果都该由你背负,你死了,所有的罪也应该随你一同死去,该死的,你为什么要把它们留给阿絮? 龙玉朗,龙族是无法饶恕你的,相信你也一直噩梦缠身吧,忍受亡灵的拷问和鞭笞,每一天,每一夜,永无安宁之日。 思及此处,蒲牢嘲讽地笑了笑,她轻声对阿絮说:“但是现在你已经没有做那种梦了,不是吗,没有人向你索取什么。出生在怎样的环境,不是你能决定的,你心怀慈悲,想要对谁好,那是你的权力,没有人能责备你。只要你能斟酌利弊,坚守原则,不论走到哪里都能做出最合适的决定,就足够了。” “没有人责备我?”阿絮抬起头看她,“在杨家的时候,你不是责备我天真吗?在医院的时候,你不是责备我多管闲事吗?在我想保护妃妃的时候,你不是责备我包庇凶手吗?好像无论什么事情都能用幼稚、单纯来指责我!有时候我根本不知道我的决定是否可行,只能小心翼翼地试探、战战兢兢地走着,不然我能怎么样?继续被你们看不起吗?” “那不是责备,只是告诉你现实,让你了解他人的想法。”蒲牢抬起她的下巴,看着她眼睛,“至于要做出怎样的决定,完全是你自己的事。对,就坚持,错,就承担。” 蒲牢问她:“呵,龙儿,你以为别人不会像你一样害怕,不会像你一样战战兢兢?不,所有人都是这样,包括我。还有,没有人会看不起你。或许现在有人轻视你,但有一天你可以让他折服。所以真正可怕的是,看不起你的,是你自己。” 一瞬间,仿佛所有堆积起来的坚强堡垒和城墙全部崩塌。扑进蒲牢怀中的阿絮抹着泪水迷茫着,她问自己,这么久来她的逞强都是为了什么呢?原来所有的脆弱和无助,全都完完本本的被蒲牢看在了眼里。 本来,她还想说她长大了的,本来,她还想说她要保护她的,结果到头来,她只是自以为成长了而已,实际上需要保护和鼓励的那个人,还是自己。 可是蒲牢却亲吻她的额头,笑着说:“我很开心,龙儿真的懂事多了。” 阿絮吸一吸鼻子,说:“明明我说了那么混账的话,还哭的一塌糊涂,你居然还说我懂事了。你啊,还真是一如既往的笨蛋。” 蒲牢笑,“以前我觉得我很聪明,但是遇见你,我觉得笨一点也很好。” 阿絮笑着揉揉眼睛,“嗯。” 蒲牢拍拍她的背,温柔道:“有什么话,说出来就好了,就是不想说的话,也不要以为关心你的人不会察觉。让爱你的人痛苦,你也会逐渐疲乏。你要知道,和你怀着同样心情的,还有我啊。” 阿絮把脸埋进蒲牢胸里,“你就会说些让人脸红的话。” 蒲牢笑着亲吻她的发顶,“那我们早点把凶手绳之以法,解决掉麻烦上路吧。” 阿絮问:“你会对妃妃出手吗?” 蒲牢摇头,“不会,我总感觉她没那么简单,这件事应该跟她没有直接关系。死的病人和柳夜生有关,只要把他捉起来问清楚就可以了。” 阿絮说:“不过有件事我还想不通,妖怪要害人的话直接抓走就行了,为什么还要建零点网站、搞什么组织呢?还有病人脑子上的孔,里面的猴子又是怎么回事?没必要做的这么麻烦吧?” “他们肯定有别的打算。” 嘀嘀,阿絮的手机响了两下。 “嗯?”阿絮打开来看,是阿狰发来的一条简讯,里面有一个网址链接。 “怎么了?” 阿絮点开网站看,“是阿狰。这是给我发了个什么啊,华东民间传说......武夷山的文房瑰宝,文人骚客的小精灵......墨猴?” 蒲牢揉揉阿絮的头发,叹一口气。总算是摸到了,还是揉揉龙儿的脑袋心里踏实。 “啊,原来是这样。”阿絮眼睛一亮,激动道,“这样的话,就能解释最后一个问题了。” “墨猴吗?” “嗯。”阿絮应道,“我记得当时柳夜生走的时候带走了一个盒子,我很好奇,问了小护士,小护士说那是柳医生的家传宝砚。这篇文章上说墨猴多成形于笔筒中,也有极少数的寄身在宝砚里。古时候的文人养墨猴,驱使它们研磨递纸,久而久之墨猴也精通文道,逐渐将主人取而代之。” 阿絮想了想,说:“我猜柳夜生用宝砚养了墨猴猴王,想用墨猴控制人,再让这些人在凡尘做什么事,可是没想到中间出了差错,最后把人弄死了。可是柳夜生到底要他们做什么呢......” “不知道,把柳夜生抓起来就知道了。麻烦的是他身后肯定有大人物撑腰,不然城隍和土地神不会对他的恶行不闻不问。” 阿絮嘿嘿笑了一声,勾住蒲牢脖子说:“不怕,我们这儿有更大的人物撑腰,蒲牢神君,大不大?” 蒲牢捏捏她的小脸蛋,满脸宠溺地说:“大。”可是蒲牢心里清楚,这也就是在现世,只要进入四方秘境,她就如同蝼蚁,任人宰割了。她在心中悄悄对阿絮说:龙儿啊,你一定更坚强,更强大,因为在今后的路上,我就真的无法保护你了,相反,还要寻求你的庇护。 第二早阿絮就拖着蒲牢到老太家里,在她儿子的书房里搜出了一只柳木做的笔筒,里面还剩了一点干果,沾着几根黑色的猴毛,墨猴已经不见了。 阿絮握着笔筒说:“这就是证据,只要拿着这个再抢到他的砚,他就没法否认墨猴的事实,然后我们再追问他害人的理由,在他身后撑腰的是谁。” 于是两人又赶忙去了医院。 医院对面的银座大厦上,少女纯白的长发翻飞。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410 “阁下。”白次四鳞略一欠身,恭敬道,“您要小人查的事,小人已经办好了。” 阿狰微笑着坐在栅栏上,两腿悬在空中,一口一口咬着鲜嫩多汁的雪梨,看到楼下匆匆跑进医院的两点人影。 白次四鳞说:“昨日我跟着神君见到了您说的那个女人,她的耳垂上的确有一个很小的黑点,用‘蛇之目’破译密咒,是一枚袖珍刺青。” 阿狰弯弯嘴角,“什么样的刺青啊?” 白次四鳞颔首,“模样很奇特,看起来像一片六角雪花,周围还有一圈浮云流水似的纹环” “哈哈哈哈。”阿狰笑了。忽的,她皱起眉,目光阴鸷,沉沉念道:滕六冰晶。 作者有话要说:  附注(如无法理解该处内容,请阅下条) ①:现世龙族灭亡始末及葛天卿与葛天黎的东海之战,详见《嫏媓赋》。 ☆、葛天长生篇32 三炮走上前,取了一枚灵能珠给白次四鳞,沉一沉眸,半笑着说:“行了,没你的事了,走吧。”又给了她一株忘忧草,“把这个吃了,不该你知道的事,还是忘了的好。” “奴婢知道。”白次四鳞爽快地咽下忘忧草,拿着灵珠离开了。 嘭—— 前方传来一声响声,三炮向栅栏望去,见阿狰一只拳头将铁栅栏砸变了形。 三炮担忧地低声唤道:“主公。” 阿狰沉一沉脸,抬起手臂指向天空,“滕六冰晶,墟天北十六岛霜吻雪国的王徽,你告诉我,现世有何人晓得!又有何人能把霜吻的王徽刻在一个现世小女娃的身上!” “主公......” 阿狰猛地回过头,两眼血丝纵横,低声骂道:“我就说当年我藏元神在龙珠里的事怎么这么容易就骗过了那个恶魔,原来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中,从一开始葛天黎就派三姨母安插好了人手,一直在监视我。” 三炮按住她的拳头,劝道:“主公,请冷静。阿絮姐已经去找柳夜生了,海东青不会坐视不管,虽然有蒲牢在她身边,但海东青也是正神级,解决起来未免有些麻烦......” 阿狰叹一声气,“用得着我去吗?”自嘲一笑,“见到丫头,雄库鲁一定会向她下跪。” 三炮问:“海东青会把阿絮姐认作主公吗?” 阿狰笑了笑,拉好披风的帽子,骑上猞猁望向白头峰的方向,“随他喜欢。” 三炮沉默少许,向前走两步坐在阿狰身后,抱住她,侧脸贴在阿狰后背。 阿絮和蒲牢进了医院,走过护士站的时候,和阿絮聊过天的小护士正坐在前台值班,看到她们跟她们打招呼,“哎,是你们啊,小唐她今天休息。” 阿絮转头对她笑了笑,“嗯,没事。请问柳医生在吗?” 小护士说:“柳医生正在手术室,你们找他啊,现在这儿坐坐吧。” 阿絮委婉谢绝,“不了,谢谢。”退下身朝蒲牢点了下头,蒲牢走上前叫住小护士,“喂。” 小护士看向她,“还有事吗?” 蒲牢瞳色逐渐转金,眸中瞳仁竖起,在小护士耳畔打了一个响指。 啪。 轻微一响,整个楼道里弥漫起浓厚的水雾,小护士睁着眼睛,面上保持着刚才的表情,一动不动立在原地。方才还充满各种声响的房间霎时安静下来,所有人都以原来的姿态静止不动。 手术室外亮着红的“手术中”三个字悄然熄灭,两扇合起的推门显得格外沉重。 阿絮小步跑到专家办公室门外,找到挂着柳夜生名牌的房间,略微用力,一掌推开了房门,问蒲牢:“宝砚在哪里?” 蒲牢四下看了看,指向房角一坛凤尾竹后面的保险箱,“根据灵息判断,应该在柜子里面。” 阿絮说:“你看一下手术室。”然后跑到保险柜前,蹲下身,用龙眼读取了指印留下的残息图,转了两圈密码锁,密码对上了,可是箱子打不开。 “还没出来。”蒲牢靠在门边,看向阿絮道。 阿絮敲了两下柜子,说:“秋宁,密码锁开了,可是柜子还是打不开。” 蒲牢说:“有嵌符①吧,这么重要的东西,不会随随便便锁在柜子里。嵌符,你能解吗?” “我?解嵌符?”阿絮跳起身退后几步,伸手在空中摸出一把晶莹剔透的宝剑,“那么浪费时间的事,我才不干呢。” 蒲牢看她唤出空归剑,心里一跳,“龙儿,你该不会——” 没等蒲牢说完,阿絮一剑带着劲风斩了下去,哐当一声响,保险柜罩上一层翠绿荧光,把剑弹了回去。 阿絮惊道:“可以啊,竟然能抗的过我家小空空一斩。” 蒲牢还想说什么,忽然注意到手术室的门往里扣了一下,露出一道隙缝,急忙转头过去盯着。 阿絮越战越勇,连着劈了保险柜十来下,愣是活生生把罩在柜子外的镇压符结界给劈碎了,她笑着抹抹鼻子,一脚踢开柜子,从里面掏出一块用红锦包裹的盒子来。阿絮把盒子放在地上,揭开红锦,里面是一方镂花的雕木盒,阿絮掰了掰锁扣,依旧打不开,于是她非常干脆地操起空归剑,低喝一声,对着木盒劈了下去。 一丝冷风袭来,蒲牢身形一闪,一道碧影飞快窜了进来,柳夜生一手捉住阿絮的手腕,背后却也被蒲牢用龙爪抵住心窝。 柳夜生冷冷问:“你们要做什么?” 阿絮说:“人赃俱获,你还想抵赖?” 柳夜生扣紧阿絮握剑的手,“你们擅闯私人房间,损坏私人物品,怎么,恶人先告状?” 蒲牢抓住柳夜生胳膊用力往外一扯,怒道:“放开她!” “哼。”柳夜生扣着阿絮的手,腰身一转,手从阿絮臂下穿过,夺走她手上的木盒,纵身跳出几米来远,背后却传来灼热的痛感,回头一看,原是蒲牢放出的冷火青焰。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411 蒲牢低吼一声,坠下囚龙柱,把柳夜生困在其中,警告道:“你是逃不掉的。” 柳夜生护着木盒冷笑,“第一次在医院门口见到你,我就知道你不是什么善茬儿。” 阿絮跑过去大声说:“你要没做亏心事,害怕我们做什么?” 柳夜生眯起眼睛看了看她,“你们想做什么?”一只手摸在囚龙柱上,电光闪烁着缠上他的手臂,可是柳夜生的体内也散出一层柔和的青光,护住他的心脉,柳夜生对蒲牢说:“真动手我赢不了你,但从这里出去的本事我还是有的。我没做对不起你们的事,你们何必寻我麻烦?” 阿絮说:“你有救人的本事,不好好行医,为什么反倒唆使妖精去害人呢!” 柳夜生抓紧囚龙柱,“不关你的事。” 阿絮说:“你要害人,我就要管你,如果你不收手也不悔过的话,就不要怪我不客气了。” 柳夜生嗤笑一声,“狗拿耗子,多管闲事。”轻身一转,柳叶似的飞镖伞缘飞雨似的散开,噌噌扎进囚龙柱里,“破”,低喝一声,囚龙柱由内而外裂开缝隙,从内挤出柔和的绿光,炸裂一声,数根铁柱裂成碎块,柳夜生急忙逃了出去。 阿絮二话不说,握着空归剑追了上去,柳夜生回身掷来飞镖,阿絮拿剑挡下,身近柳夜生腰下,提剑上挑,柳夜生纵身翻一个筋斗,单脚点剑,上身疾速下坠,两指夹着一枚飞镖直直向阿絮眉心刺去。 “龙儿!”蒲牢疾呼一声,一个踏步飞起,探出龙爪向柳夜生抓去。 阿絮左臂屈起,用肘子狠狠撞向柳夜生心口,身子往后一滑,后背顶住他的前胸,“嘿!”大喝一声,左手滑过柳夜生控制飞镖的臂膀,点过臂弯时一个后折反剪,连带过肩摔把他按在了地上。 蒲牢的爪子抓破柳夜生的右腹,腥臭的血味瞬间飘散开来。 “敢暗算我!”阿絮气道,踩了柳夜生两脚。 蒲牢对柳夜生说:“你的内丹很不错,但只厉害在治愈术上,斗法并不占优势,劝你还是老实投降吧。” 柳夜生神色凝重,单手护在胸口,周身绿光柔和,伤口很快痊愈了。他缓慢坐起身来,如临大敌地看着她们,“你们想怎样?” 阿絮说:“你已经害死人了,既然你的治愈术那么厉害,想必起死回生也不是难事,把你害死的人救活吧。还有现在的那些病人,也要治好他们。然后把你的墨猴收回去,别在妄想控制人了。说,你为什么要做这些事情?” 蒲牢从乾坤袋里拿了条捆仙索出来,把柳夜生结结实实绑起来,困在囚龙柱里,还用冰锥贯穿了他的肩胛骨,把他钉在冰枪上。 柳夜生倒是丝毫没有畏惧,冷静地说:“看来我不给出一个答案就出不去了?” 阿絮拿空归剑在他身上比来比去,狠狠瞪他,“没错!” 柳夜生闭上眼,笑道:“那你们就这样锁着我好了,我不在了,也会有其他的人代替我行使使命。” 阿絮怔了怔。 蒲牢问他:“什么使命,你的身后还有谁?” 柳夜生从容道:“杀了我吧。” 阿絮看了他一会,弯起嘴角,说:“好啊。” 柳夜生闭着眼。 阿絮沉下眸子,徒手穿进柳夜生胸腔,握住一颗碧绿的内丹,慢慢向外拉出。 “呃啊——”柳夜生仰头嚎叫,满头大汗,痛苦万分。 阿絮说:“我知道内丹被活生生掏出的滋味很不好受,可是‘杀了我’这种话是你自己说的。” “啊啊啊——”柳夜生大喊着抽搐,眼珠向外凸起,青筋暴露。 阿絮掏出内丹,摊在手心,邪魅一笑,“辛辛苦苦修炼的成果,就这样毁在他人手上,你真的愿意吗?” 柳夜生的眼神突然露出前所未有的恐惧,叫道:“不要动内丹!” 阿絮收回手,“怎么,改变你的主意了吗?” “不用动那颗内丹!”柳夜生吼道。 阿絮蹙起眉,隐隐觉得柳夜生的反应有些奇怪。 蒲牢看到内丹也露出困惑的表情,低喃一声,“不可能啊。” 忽然,从天劈下一道惊雷,三人抬头朝头顶望去,楼顶坍塌,碎块滚落。 阿絮挥剑击碎坠落物,蒲牢也撑开结界屏开碎块。 一柄长枪直直坠下,插在阿絮脚边,掀起强劲的灵波。 蒲牢跳到阿絮身边,抱着她躲到一边,皱紧眉头看向天上翻滚的乌云。 束缚柳夜生的囚龙柱和冰锥被灵波震破,柳夜生急忙跪倒在地,抱拳做出迎接的姿态。 蒲牢冷笑,“我早猜你身后有撑腰的,没想到居然还是个正神级,本君倒要看看是哪个吃里扒外违反纲纪的,送去给什刹遛遛玩!” 乌云里传来一阵沉闷的笑声,紧接着,一阵飓风卷下,呛得阿絮来不及喘气。 一道黑影坠下,戎装战甲的魁梧男人拔出长枪,背后张开雄健的双翼,飞身抢过阿絮手里的内丹,护在怀中,抬手操纵长枪指向蒲牢,沉声道:“蒲牢,听说你受昊天所托要去北冥办事,没想到却在本帅的领地上作威作福,你可真是闲啊。” 蒲牢看着男人眉毛一横,冷道:“海东青元帅,你勾结妖物祸害凡尘,本君发现你的罪行上报天帝,只是略尽监督职责,作威作福从何谈起?” 海东青护着怀中翠绿的内丹,低着眼说:“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他,包括你,蒲牢。” 蒲牢眉头一皱,上身略微前倾,抬起一只胳膊把阿絮护在身后,朝海东青怀里的内丹看去。 作者有话要说:  新年好! 【注释】 ①嵌符:中阶镇压符咒,深陷物体内部的,表面往往覆盖保护措施,多用于收藏宝物 ☆、葛天长生篇33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412 “哈?”蒲牢身子略微前倾,抬手把阿絮护在身后,朝海东青怀里的内丹昂起下巴,“我之前就发现了,这颗内丹至少有万年的修为,比你的年纪都大,肯定不是你和柳夜生的。难道说你做这么多乌七八糟的事情都是为了这颗内丹真正的主人?” 海东青敛了敛眸子,抬手张开手指,五指扣成鹰爪,四周卷起风穴,将柳夜生吸了过去。他拎着柳夜生放到一边,从胸甲里取出一只色泽温润的玉壶,小心翼翼把内丹封了进去,交到柳夜生手里,低声命令道:“回去,这里我来解决。”柳夜生抱住玉壶,颔首离开。 让柳夜生逃走后,海东青抬头静静地看着蒲牢,面容虽然平和,可细长的鹰眼里早就腾起浓重的杀意,蒲牢自然不会怕他,直直地回视相迎。 阿絮眨了眨眼,双手轻轻搭在蒲牢胳膊上,伸长脖子仔细打量被战甲裹得结结实实的大鸟人,都是鸟人,这位海东青元帅可比金乌威猛帅气多了,气力也很足。阿絮跟蒲牢咬耳根,“秋宁,这鸟人元帅是什么来头?” 蒲牢没时间跟她详细说明,简略道:“万鹰之神,正神级的神祇,不过跟我不属同府①。海东青是昊天直属的天兵元帅,主管东北边境,神职与云少稔相当。” 阿絮不由一惊,白云怪是邶虣云狮②的后裔,这个大鸟飞竟然跟白云怪是同级的神职,这大鸟人有那么厉害? 阿絮问:“他这么厉害?” 蒲牢的脸色黑了黑,语速极快地说了一句:“传闻说他是%rsf$0l,4mj*p的徒弟,所以功夫十分了得。” 蒲牢说到中间声音变得十分小,阿絮根本没听清,蹙眉问:“传闻他什么?” 蒲牢搪塞过去,“反正你只要知道他拜过一个很厉害的师父,虽然年纪很小,但后来居上,实力非凡就行了。” 阿絮将信将疑地应了声,“噢。”又盯着海东青,摸着下巴陷入沉思。 海东青说:“蒲牢,你贵为海皇,掌管天下水域,我直属天帝,掌管东北天兵,你我井水不犯河水,何必做的这样难堪。” 蒲牢右手在空中一抓,握住一柄海神三叉戟,乒乓一声敲在地上,厉声道:“难堪?你告诉我,什么叫难堪?海东青,你自己监管不力,放任妖怪行凶不说,还包庇妖怪,我替天行道有何不可?” 海东青握着长枪的手越收越紧,语气也逐渐阴沉起来,“我的事你不要管。” 蒲牢嗤笑一声,抬起三叉戟指向他,“看来不把你打得服服帖帖的你是不会说真话了?” 海东青张开双翼,提着长枪旋转着冲了过来,“我是战场上拼出来的硬功夫,跟你这种整日养尊处优的神君本质上是不同的!” “好,那就让本君好好领教元帅的本领!”蒲牢吼道,一掌拍在阿絮背上,将她送了出去,用三叉戟画出霸海结界阵,召唤崩天海流,踩在洪水集结的黑龙头上,操着三叉戟生猛地向海东青攻去。 阿絮轻轻抬手飞了出去,“苦艾,南旋。”她低声唤道,两只雪丝燕应声而来,变作白色巨鸟托住她。阿絮托着腮帮,漫不经心地看着天上打作一团的两人,不时叹一口气。 “秋宁刚才说大鸟元帅是万鹰之神,那不就是鹰神么。”阿絮喃喃自语,“鹰神啊,总觉得在哪里听过。” 阿絮闭上眼,慢慢整理思绪,把最近发生的一切又串了一遍。 首先,受害者在零点网站注册,然后加入神秘组织。他们从神秘组织接到指令,到上仙桥的小贩那里买做过手脚的二手手机,通过二手手机,可以跟妖怪联系。与妖怪联系后,他们得到饲养墨猴的笔筒,得以驱使墨猴,但时间长了反被墨猴控制,最后墨猴会进入人的身体,夺取人的生命,也就是后来阿絮在医院看到的那些头上开洞的病人。 墨猴是由柳夜生养的墨猴王控制的,柳夜生如此麻烦地折腾,定然不只是害人性命那么简单,他的初衷应该是让墨猴控制人,然后利用人类替他办事,而且这些事一定是神仙和妖魔都无法办到,只有人类才能做到的事,可是操控墨猴的途中出了差错,所以才让人丧了命。 事情还没有结束,因为柳夜生身后还有人。 柳夜生说他死了不要紧,会有其他人继续他的使命,这就说明柳夜生是替人办事的,替谁办事呢? 阿絮抬眼望见乌云中偶尔落下的男人,他翻一个身,扑闪巨翅,又提着长枪飞了上去,叮铃哐啷接住无数雷兽锋利的爪牙,一个跃起笔直堕下,枪头对准蒲牢刺去,蒲牢挥舞三叉戟接住,戟沟叉住枪头,绕了三绕,生生将海东青整个人拽了下来,随后周围海洪涌起,又把两人包围起来。 阿絮叹一口气,挠挠下巴,继续梳理思路。 正如现在所见,柳夜生背后的人是大鸟飞战士——不对——海东青元帅,传说中某位很厉害的xxx的徒弟——秋宁为什么不直接说出xxx的名字?——功夫了得,号称万鹰之神,也就是鹰神。 这位鹰神交给柳夜生的使命是什么呢? 嗯,看起来这个使命和那枚秋宁说有上万年修为的内丹有关。柳夜生死都不怕,却害怕那颗不属于自己的内丹有闪失。海东青也很在乎那颗内丹,并且为它放出豪言,说什么“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他”——海东青不让任何人伤害的......是谁?应该指那颗内丹原本的主人吧。 好的,最关键的问题来了。那颗内丹的主人,到底是谁? 海东青跟那个人一定有很深的渊源,那个人发生了什么不幸的事,所以留下了内丹,人却不在了,海东青为了帮助他需要做些什么事,所以才会命令柳夜生在凡尘做事。 阿絮弯弯嘴角,越来越清楚了,不是吗? 接下来,只要弄明白那颗内丹和它主人的事就简单了。 阿絮用食指和拇指卡住下巴尖,枕着雪丝燕,望着天空里雷雨交加的混乱战场,啧一声。 那颗内丹是翠绿的,秋宁带来的小蛇妖精也说过,有人见柳夜生用木系法术,柳夜生的治愈术也的确很强,所以可以确定的是,那是一颗拥有万年修为的木系内丹。 鹰神,乌云。万年,木系内丹。墨猴,养墨猴的柳木笔筒。 阿絮闭着眼蹙一蹙眉。 鹰神,万年,柳木。 一道微弱的细光穿过阿絮的脑髓,她忽的坐起身来,大声道:“上仙桥鹰神和柳树仙的传说!” 可是,有哪里不对啊。阿絮屈起膝盖,抱着小腿想。传说里说的是城里的猎人得罪了鹰神,鹰神要惩罚古城,所以修士才上山请了柳树仙来帮忙击退鹰神。经过鹰神和柳仙的战斗后,城民又重新崇拜起柳仙,并为他修建神龛,供奉香火...... 等等,阿絮眉头紧锁。一个普通的凡人又怎么会有能力得罪神明呢?况且海东青还是一个正神级的天兵元帅。就算猎户伤害了鹰,作为神,庇佑子民的方式千千万,可从没听过有哪位神会亲自现身惩罚凡人的——秋宁那家伙说过,如果渔民不知恩惠竭泽而渔,只要给他们海啸和飓风他们就会忏悔,同理,若是仅仅处罚凡人的话,海东青的做法实在是太说不过去了。 一件事情太说不过去的话,那么它很可能是一个幌子。 因为神鹰要惩罚古城,所以修士请来了柳仙,柳仙击退了神鹰,所以原本落没的柳仙又重获敬仰。这样看起来,鹰神的惩罚简直就像为了柳仙能够重新获得人类的供奉而做出的策略一样。 阿絮眼里波光闪动,神采奕奕,如果说,从一开始,那位修士,打着幌子袭击古城的鹰神,还有本已落没、失去人类信仰的柳仙都是一伙的呢? 哈,那上仙桥的传说根本就是编造的大谎言吧!神鹰的目的根本就不是惩罚人类,而是为了帮助柳仙重获人类的信仰,维系神龛和香火! 阿絮脑中思绪飞转,立马想到了以前在嫏嬛阁跟昊天一起看书的时候,昊天跟她讲过神系的管理。其中提到了社稷府管理的麻烦,有一条就是“地野仙”。一般来说,神明是不需要人类的信仰的,因为神明自然实在,不需要人类的精神支持维系灵力,但地野仙却不同。 地野仙是妖怪小鬼修行成正果,自愿为人赐福。他们没有正规的神籍,依靠人类的祈祷和信仰才能维持灵力,信仰旺则灵力盛,信仰衰则灵力竭。这种生命与信仰直接挂钩的现象称为“地仙灵缚”,很难解开,所以愿意抱着不确定因素牺牲自我的地野仙极其罕见。 阿絮用食指点点下唇,看来那颗内丹的主人,是修炼万年的柳仙,这位柳仙自愿成为地野仙,可是失去了人类的信仰,逐渐走向灭亡。如果想要拯救柳仙,唯一的办法就是为他重新修建神龛,供奉香火,累积人类的信仰。海东青和这位柳仙有很深的感情,所以海东青想要帮他。如此推来,海东青让柳夜生带着柳仙的内丹控制凡人,还成立了什么邪教,八成是想宣传柳仙,让人们重新供奉他。 只是这样......真的正确吗? 阿絮轻笑一声,蒙蔽心智的邪教和真心朝拜的信仰,可是有着天差地别啊。而且一位牺牲自我保护人类的地野仙,是绝对不愿看到自己的子民被愚弄的。 阿絮仰头望向战场,蒲牢大喝一声,双手握住三叉戟,卷着水龙电光,狠狠向下扎去,海东青挥着双翼勉强支撑着,横倒在乌云中,用长枪抵住三叉戟,霎时发出耀眼的电光和刺耳的响声。 “苦艾,南旋,我们上去。”阿絮拍了拍雪丝燕的头,两只白鸟鸣叫一声飞了上去。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413 沉静在上升的风中,阿絮仔细回忆,阿狰说过的话在她脑中逐渐清晰:丫头,所谓言灵就是,能用嘴皮子解决的事情,就不要用钱,能用钱解决的事情,那就不叫事!言灵可以发出命令,能攻击,能防守。可以施加咒令,实行镇压,也可以解开咒令,斩断因缘。只要你愿意,起死回生又有何难?哈哈哈哈—— 海东青额头渗出冷汗,长枪的手柄在三叉戟的穿刺下逐渐出现裂纹,最后噌一声断成两截,旋转着飞了出去。 海东青闭上眼,等待冰冷的尖刺穿破喉咙的痛感,可是那份疼痛却迟迟没有到来。 他疑惑的睁开眼,看到的不是尖锐的武器,而是一张俊俏精神的脸。 阿絮蹲在他头前,踩着雪丝燕,一手牢牢握住三叉戟的坚韧,鲜红的血沿着戟背慢慢滑下,一滴滴落在海东青的鼻尖上。她低头看着他,眼睛微微眯起,染着桃粉的桃花眼敛着清澈的光,绯红的瞳仁容光焕发,微微勾起的唇角带着信心满满的笑意。 阿絮的微笑的面容深深烙进海东青的眼里,他心脏猛烈一蹦,喉咙干涩,“你......你是......” 阿絮爽朗地笑道:“雄库鲁,我来答应你一件事情吧!” 作者有话要说:  【注释】 ①三府:“三府”为昊天直系梦姬府,各族自主管辖的神王府,主管地仙、联系鬼市的社稷府 ②邶虣云狮:四方秘境中北方秘境的主人,北境圣兽王 ☆、葛天长生篇34 神明失去子民的信仰时,就会渐渐衰亡,直到消失。 私塾里的先生是这样讲的。 垂髫小娃抓着先生的袖子问:“神明大人失去我们的香火和祈祷,真的会死去吗?” 先生捋捋胡子,“世世代代便是这样相传的。” 坐在角落的男人站起身,默默离开。 先生叫住他,“你就要回去了?怎样,听过我的课后,决定把孩子送来吗?” 男人看了先生一眼,沉默着离开了。他走出县城,登上高山,极目远眺,最后望了一眼这座繁华的城市。 他回到神庙,细胳膊细腿儿的面具小妖急急跑出来,慌张道:“元帅!元帅!柳公大人他、快不行了——” 海东青面容一僵,眸中的光点熄灭。 “沉睑!” 他跑进破落的神庙,石墙都已败落,但院子里打扫得干干净净,墙角里也点了安神定魂的沉香,池中睡莲寂静地绽放,一旁的白玉护栏里,参天的巨柳正在逐渐凋零。 “沉睑——”海东青跪在榻边,轻轻撩开浅碧的纱帘,一只苍白到近乎透明的手按住纱帘末端,传来一阵剧烈的咳嗽。 沉睑哑着嗓子微笑,“请不要看我现在的样子,好吗?” “说什么胡话!”海东青抓住他的手,紧紧握在手心。 沉睑低吟一声,海东青急忙松开手,看到沉睑透明的手上赫然出现黑色的勒痕。海东青痛心不已,哀哀道:“已经反噬到这种程度了吗?沉睑,我一定会想办法救你的,你别害怕,我一定会救你的。我的命是你给的,我怎么能眼睁睁看你离去......” “雄库鲁。”沉睑轻轻唤道,即使病入膏肓,他的声音还是非常温柔,“灵物啊,总有一天会衰亡的,所以我没有害怕,只是舍不得。我总觉得,怎么活都活不够啊......哈哈,对不起,一把年纪的我说出这种话,一定很可笑吧?” “才没有那种事!”雄库鲁小心地抱住他的手,想要用力握住,可又担心弄疼他,只好轻轻将掌心盖在他的手背上,“我觉得沉睑就应该永远活着,你还有很多地方没有去过不是吗?总在山上看着,都寂寞了吧,我带你去别的地方看看。听说南方秘境是非常美丽的地方,神木藤鸢大人①的花草和鸟儿都十分幸福。沉睑,我们去那里吧,你一定会开心的。” 沉睑咳嗽着笑道:“雄库鲁啊,你真是长不大的孩子,好像还是那只羽毛都没长齐的小鸟,今天虽然已经成为了鹰神,却还说这么笨蛋的话。” 海东青垂下头,深深闭起眼睛,五指扣进他冰凉的指间。 沉睑幽幽道:“我啊,很快就会消失了。” “不会的!绝对不会的!” 沉睑说:“雄库鲁,我有一件事想要托付给你,可以吗?” 海东青摇头,“有什么事您亲自做不就好了吗,为什么要交给我。” 沉睑抬手抚摸他的面颊,“又说傻话啊。” 海东青想要握住他的手,可是手指却直直穿过了他。海东青诧异地张大嘴,纱帘后沉睑的身体发出点点萤光,他的身躯正在慢慢破碎,一点点消散。 沉睑说:“我的体内有我修炼万年的内丹,还有一颗龙珠。等我走后,你记得吃下我的内丹,可以保你免受伤病之苦。至于那颗龙珠,是龙族灭亡前玉朗大人交给我的,她说让我等着,如果有一天海皇大人派傀儡来取,就把龙珠交给她,转告她说那是玉朗大人留给她的‘钥匙’。想当年她们曾一同看望过我,那时的她们,真的很好啊。” 海东青皱眉道:“都这种时候了,您还想着为主公做事吗?” “这是我的使命,别人托付给我的事情,我一定要做到。现在我完不成了,就只有拜托给你了,雄库鲁。” 海东青说:“我再去求陛下给你神籍,现在就去——” “已经来不及了,陛下也不会答应的。就算她答应了,有了神籍地野仙的咒缚也无法祛除,除非——咳咳,除非玉朗大人还在......” 海东青焦灼难安,“可我要到哪里去找主公,主公失踪很久了,到处都在传她已经去世了,就连陛下都默认了这个消息。” 默默坐在一旁垂泪的小妖忽然望向门口,一个戴着黑纱斗笠的人走了进来,看了他们一会,忽然说:“我有办法能暂时续他一命,不过今后能活多久,就要看人类的良心了。” 海东青警惕地看向她,“你是谁?” 头戴斗笠的女人揭开黑纱,露出面容,一双凌厉的吊角眼精神抖擞,她说:“你刚才说了死鬼卿的名字是吧。” “谁?” “龙玉朗。” 海东青握起长枪,腾起杀意,“你到底是谁?与主公有何干系?” 女人伸出胳膊,亮出手心,她的掌心正中刻着一枚五芒星,昂然道:“我叫阿星。”收回手,走到榻边扣住沉睑手腕,为他打入灵能续命,转头对海东青说:“专业跑腿三千年,为你那死鬼主公扫地擦屁股。”② 海东青看着沉睑逐渐好转的身体,狐疑道:“你真是主公的朋友,有办法救沉睑?”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414 葛天星骂道:“朋友?她要当我是朋友我想想就一身鸡皮疙瘩。哎行了别磨磨唧唧,救他有什么大不了的,只不过我说了,最后还是得看人类的良心。”她朝海东青勾勾手,“你,伏耳过来。” 海东青听了她的计划,点点头,立马散出要惩罚猎户的消息。葛天星则扮作修士入城觐见县令,做法请柳仙出山,与海东青合演了一出戏。虽然戏是假的,但效果很好,柳仙很快重获了人的信仰,神龛香火旺盛起来,沉睑的身体也日益恢复。 葛天寅离开的时候,海东青还问了一句:“阿星小姐,请问主公她还好吗?什么时候能够回来?我想请她为沉睑解除地野仙的咒缚。” “她死了!”葛天星骂道,旋即又笑着说,“很多人都这样认为吧?谁知道呢。” 海东青听得一片雾水,静静目送这个浑身是谜的女人离开了。 沉睑托付内丹和龙珠的事因为葛天星的相助暂且搁置了,此后维持了许久的平和,直到千年后,沉睑再次面临消亡的危机...... 冗长的回忆结束,血泪模糊的眼前仍旧映着阿絮神采奕奕的容颜。 海东青喉头蠕动,颤抖着低喃:“你是......” 阿絮点了点头,向他伸出手。 “龙儿!”蒲牢几乎是在阿絮握住三叉戟的瞬间喊出声,但当即抽出武器必定会再次划伤阿絮的手,所以她握着三叉戟原地不动,等阿絮放开后才抛开三叉戟,蹲下身抱住她的肩。 海东青凝视着阿絮伸来的手,白皙的手指上布满血痕,但伤口瞬间就愈合了,半点痕迹都没有留下。 阿絮笑着对海东青说:“虽然现在还不行,但只要你相信我,我可以帮你解开地野仙的咒缚。不过相应的,你要答应我,尽到你应尽的责任,再也不要做伤害百姓的蠢事了,我想柳仙看到你这样做是不会同意的。” 蒲牢沉默着在一旁听着,海东青呆滞片刻,两眼放空,“沉睑......” 沉睑。蒲牢在听到这个名字时略微一怔,总觉得应该记得些什么,但又什么都想不起来。 阿絮说:“怎么样,我答应你为柳仙解开地仙灵缚,你就此罢手吧,为了百姓,也为了柳仙。这么多年了,你就不能让他安静一点吗?你这样做的话,如果他知道了,肯定会生气的。” 海东青笑,“你又知道什么呢?口口声声说他不会高兴,但是有什么比活下来更重要呢?如果你能解开的咒缚,为什么不早点回来呢?自以为什么都明白,可是你真正关心过谁?!你都懂些什么啊!” 阿絮掀开他的头盔,对着他的脸狠狠打了一拳,鼓足气大声吼道:“什么都不懂的是你啊王八蛋!你问我如果能解开咒缚为什么不解开?那你怎么不问柳仙既然一开始就知道咒缚解不开为什么要成为地野仙?不是因为有了解决的假设才去做的决定,而是明知道一去不复返却还是选择保护人类!这就是他为什么是受人敬仰的柳公,而你只是令人恐惧的恶神的本质区别!” 海东青别过脸,面上肿起一块,嘴角渗出血丝。 阿絮大声道:“都到这种地步了,别人都在为他人着想,你却还始终把自身的想象加在对方身上,总以为自己为对方想的对他就是最好的,你有设身处地地真正理解过他的感受,为他思考过吗?!” 阿絮低下身,捏起拳头对准他又是一拳,“不去想自己应该尽到什么责任,反而祸害百姓,还来责怪我?!我告诉你大鸟飞,我管你丫是什么鹰神还是什么元帅,凡是没有尽好自身责任的混球统统没有资格去指责别人!” 蒲牢深吸一气,抱住阿絮的腰,低声说:“龙儿,冷静一点。” 阿絮秀眉拧在一起,转过头说:“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这么生气,就觉得不好好教训他一下不解气。”叉腰对海东青说:“你这么大的人,头发白了一地,做的事情还跟小孩一样。” 海东青目光一震,看向阿絮,忽然笑了两声,“哈哈,是吗,您教训我的话和以前一模一样啊,不过沉睑也这么说就是了。” 阿絮听得迷惑,“以前?我什么时候见过你了?” 海东青摆一摆手,“罢了,虽然不知道您经历了什么可怕的事情,不过看到您还安好雄库鲁就安心了。” “什么?”阿絮不解,难不成海东青把她当做别的谁了? 蒲牢皱起眉,约莫猜出个八九十,拉住阿絮让她别在追问。阿絮想了一会心里也有了数,烦躁地扒拉头。她总算知道先前蒲牢小声不愿说出口的是谁了,马丹又是龙玉朗! 海东青勉强撑起身,在阿絮面前单膝跪下,抱拳道:“请您解开沉睑的地仙灵缚,雄库鲁也会谨遵您的教诲,从此悔过,一心一意守护东北。” “呃,”阿絮摸摸鼻子,“虽然我说可以解开咒缚,但也不是现在啦......” 海东青笑了笑,“我们会等您的。” 阿絮点头,“嗯。” 海东青沉思片刻,看向蒲牢,说:“蒲牢,我这还有——”突然,他想到在白头峰时,阿狰对他说那颗龙珠不用给海皇了,于是又住了口。 蒲牢问:“怎么?” 海东青笑着摇了下头,“没事。” 蒲牢揉揉阿絮的头发,叹道:“也好,不枉我打了这一场,胳膊都酸了。” 海东青笑,“有些事不打一架,是没法好好说的。” 蒲牢无语。 海东青看向阿絮,“您曾经这样说过。” 阿絮抽动嘴角:马丹!这话真有某位龙渣的风范! 沉睡在蒲牢结界里的医院还安静的保持着原样,一切都在静止当中。 三炮忙着清理超出结界范围外的打斗痕迹,阿狰躺在医院天台看着空中翻滚的乌云,咧嘴笑道:“我就说嘛,有些事不打一架,是没法好好说的。” “诶。”三炮扛着两大块钢筋水泥,望向前面两栋靠的很近的大楼,阴暗狭窄的小巷里有两个戴着帽子、穿着风衣的人正在交头接耳。 三炮转头叫阿狰,“主公。” “嗯?”阿狰眯起眼,朝小巷望去。 巷子里,岐子莲左右看了看,小声对身旁的女人说:“蒲牢查到墨猴王变异的时候,我会把线索引到我身上,你不要有任何动作。她们接下来会找去罗刹遗址,你先和姜无夏联系,她会接应你。”③ 女人点一点头,转身走进巷子深处。 作者有话要说:  【注释】 ①神木藤鸢:四方秘境中南方秘境的主人,南境圣兽王 ②葛天星:与葛天卿(龙玉朗)在葛天城一同长大的好友,葛天卿的得力助手,详见《嫏媓赋》 ③姜无夏:罗刹姜家子民,上届天寰试炼SS级A组成员,与岐子莲一组同属葛天寅指挥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415 ☆、葛天长生篇35 一场打斗后,双方的心境都平静下来。又说了些关于解开沉睑咒缚的事,海东青问了几句阿絮的近况,都被她敷衍过去了。末了,海东青关心地问了一句:“那么您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呢?” 蒲牢说:“对了,海东青你在东北呆了那么久,知道古罗刹的遗址在哪里吗?我曾派许多人找过,可是听说罗刹遗址每年都会换地址,所以不太确定。” 海东青想了想,说:“我跟姜芪见过几面,能帮你们问问。不过你直接派使者找她不就行了?”① 蒲牢有些诧异,“我找不到她” “嗯?”海东青也是一惊,思忖片刻,小声地说:“蒲牢,我说一句话可能得罪了,你和姜家是不是有什么过节,姜芪故意躲着你?” “没有。”蒲牢摇头,忽然想起一件事,说:“不过雪麒麟不喜欢我,但也谈不上过节。”② 海东青正色道:“这就不难解释了,罗刹侍奉雪麟尊上,就算尊上不明面上为难你,下面的人也会察言观色的,疏远你是在所难免的。” “......” 阿絮问海东青:“你是怎样给姜家传信的呢?” 海东青说:“四处派人找姜芪,过上几天她会派人来见你。” 蒲牢心里想吐血。她是招谁惹谁了?谁都跟她过不去。就说以前怎么都打探不到姜家地消息,敢情人家是自己送上门的,不理睬她她能找到就怪了。 阿絮把蒲牢拉到身后,淡淡道:“我去找吧。” 海东青说:“其实没关系,我可以代劳。” “谢谢,不过不用了。”阿絮说,“是我有事求人,那么就应该我亲自去找,如果是假借你手,性质有点不一样。我早听说过姜家家主姜芪是个人精,人称老狐狸,这种人自然待人看事都与寻常人不同。如果到时候她以为我们之间有什么联系......总之我不想那样。” 海东青动动嘴,欲言又止。 阿絮毫不留情面地说:“虽然很不好意思,但是雄库鲁,你在这片的名声不太好吧?” 海东青低下头。 蒲牢笑着搂了搂阿絮的肩,阿絮按住她的手,踮起脚尖跳了跳,蒲牢又点了点她的鼻子。 海东青看着她俩说:“两位还是这么要好,我就放心了。” 两个人顿时又尴尬起来。 “差不多该回去了,秋宁你得把医院的结界解开。”阿絮说。 “我记得呢。” 临走之前,阿絮问了海东青一个问题:“雄库鲁,我想让你回去问问柳夜生,他的墨猴应该只能操控人才对,最后怎么会害死人呢?人死了,对你们的计划也不好吧?” 海东青皱起眉,说:“我也奇怪这件事,似乎是墨猴王出了问题。前些天他还跟我提起过此事,我没放心上,后来死的人多了我才开始注意。您放心,我回去好好问问,一定给您一个答复。” “好。” 阿絮让雪丝燕载着蒲牢一起下落,蒲牢拂过阿絮飘散的耳发,问:“龙儿,有件事我有点奇怪,你是怎么知道海东青名字的?” 诶? 阿絮脑子一空。 她是怎么知道的? 阿絮垂了垂眼,选择编了一句谎话,告诉蒲牢说:“好像以前,昊天陛下跟我提起过。” “陛下跟你还真是无话不谈啊。” 阿絮笑道:“当然了,她还跟我讲各大天神的糗事呢。” 蒲牢脸黑下来,“是吗?有我吗?”暗中腹诽:真是防人之心不可无,没想到面上看起来浩然正气的天帝,居然私底下是个喜欢收集人糗事的坏蛋! 阿絮想了想,说:“哈哈,我记起来一个。‘神君,笑一个’,算不算?”③ 蒲牢嘴抽,“这个不是九玉面说的?” 阿絮说:“那我再想一个吧......‘神级妹控’,是不是?听说你把给螭吻神君求婚的男神都吓跑了?” ...... “那是他们太弱了!根本就不是真心想娶螭吻!” 阿絮捏住她的嘴,“好了好了,你别说了,我知道啦。” “唔唔唔——” 糗事的话......阿絮记起当日在上仙桥,一个算命瞎子给了她一本《海神歪史》,她还没看呢,不过应该很有意思。等秋宁不在的时候,就偷偷翻出来看看,没准里面都是海神龙族地各种糗事呢?哈哈哈哈! 回到医院,蒲牢惊讶地发现超出结界外的打斗痕迹都奇迹般的消失了。 阿絮走进大厅时,楼梯转角处的大镜子里忽然冒出阿狰的身影。 “啊。”阿絮吓了一跳,但很快发现镜子里不是真的人,只是一道残影。 镜子里,阿狰的残影笑着竖了竖大拇指,“丫头,感谢我哦,清理费要给吧?哈哈哈!” 阿絮轻轻踢了镜子一脚,“流氓!” 蒲牢解开结界向她走来,“龙儿,怎么踢镜子呢?” “啊?没什么。”阿絮急忙走过去,问:“都处理好了吗?”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416 “嗯。” “那走吧,你跟我讲讲怎么找姜芪。” 蒲牢说:“只要她会派人出来接应就好,不过得你自己找,首先我们先进大兴安岭山区吧。” “好。咦?”路过三楼时,阿絮突然望向过道对面。 “怎么了?”蒲牢跟着看去,看到护士站上挂的牌子脸沉了沉——那是妇产科。 蒲牢下意识地摸摸阿絮肚子,发出只有水族才能听到咕噜噜的龙鸣。 阿絮打开她的手,“干啥呢!” 蒲牢委屈地抱住她,哼唧一声。 阿絮拉她,“你看。” 蒲牢盯着阿絮肚子,“嗯。” 阿絮捏着她下巴抬起来,转向右面,“我叫你看那个女人。” 女人? 蒲牢顺着阿絮的手指看去,果然看到一个穿着宽松长裙,神态疲惫的女子,样子长得还行,年纪也不大,就是太过憔悴了。 阿絮蹙起眉,“她来妇产科做什么?” 蒲牢问:“那是谁啊?” 阿絮说:“那个老太的儿媳妇,就是在上仙桥闹事的那个。” “哦。”蒲牢真记不得了,又盯着阿絮肚子,摸了摸。 阿絮受不了她,掀开,“别摸了别摸了。” 蒲牢撇嘴。 阿絮拽着蒲牢过去跟女人打招呼,“你好,还记得我吗,我是上回到你家捉墨猴的出马弟子。” 女人略微一惊,旋即向她行礼,“你好,我还记得。谢谢你们安抚我的婆婆。” “没事,她还好吧?” “嗯,你们找出那只妖精猴子后,婆婆知道了丈夫的死因,把猴子烧了,也就安心多了。” “那就好。不过你......在这做什么?” 女人难堪地别过头。 阿絮微微一笑,“如果不方便的话,就别说了,我很抱歉问了不该问的问题。因为你婆婆跟我说过,你丈夫死前有段时间跟你关系不太好,现在他......所以我很担心你的。” 女人默默留下眼泪,说:“我丈夫一直对我很好,是我对不起他。” “嗯?” 女人说:“你是我家的恩人,我很感谢你,只是家丑不可外扬,所以......” “我知道了,希望今后你能照顾好自己,保重。”阿絮按了按她的肩。 “谢谢。” 阿絮点了点头,拉着蒲牢走了。 她们下楼时,人流手术室的护士叫了那个女人的名字。 阿絮静静说:“去老太小区的时候,我听邻居嘴碎了几句。” 蒲牢把视线从阿絮肚子收回来,“嗯?” 阿絮垂眼,抚摸小腹,说:“那个女人被他丈夫的上司强奸了,还威胁他丈夫说,如果告发这件事,就会开除他。所以那段时间,老太儿子的精神很差,最后受不了了,才会去尝试那个零点网站吧。” 蒲牢抱紧阿絮,默然。 阿絮苦笑一声,说:“秋宁啊,你说要是沉睑的信徒都是这样的可怜人,他会怎么想呢?” “我不知道。” 阿絮叹了声起,“所以我才说,雄库鲁什么都不知道啊。” 蒲牢看了阿絮一会,抱着她一顿乱揉,狠狠吻了几下。 “干嘛干嘛!”阿絮掀她。 蒲牢说:“龙儿,我好喜欢你。” 阿絮顶着一头乱毛,生无可恋状,“这一点,我早就明白了。” 蒲牢忘情地吻着她的脖颈。 阿絮把她箍在腰间的手扒开,“但是神君大人,请你不要在大庭广众下揉我的肚子可以吗!” 蒲牢立马放开她,咳了一声,“龙儿,今晚......” 阿絮快步走出大厅,“我们要快马加鞭地赶去大兴安岭。山区路不好走,你想办法,找使魔也好,买马也好,反正要整两匹坐骑来。” “龙儿,我已经三十六——” “嗯——?”阿絮转身,竖起食指敲她的鼻子。 蒲牢缩脖子,“小时......没有碰过你了......” “手?!”阿絮竖眉一瞪。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417 蒲牢悻悻地把放在她胸上地手抽了回去,可怜巴巴跟在她后面。 阿絮打她,“你发情了?” “没有。” “真的?” “真的。” “那说好,在外面检点点,不许动手动脚。” “好。不能让外人看到龙儿羞羞的样子,嘿嘿。” “再说一遍?!” “唔,是不能不检点!” “嗯。” “龙儿龙儿~” “啊?” “娘子娘子~” “干嘛?” 蒲牢抱住阿絮,蹭一蹭,“叫叫你嘛。” 阿絮无奈地笑,摸她耳朵,“傻大龙。” 回了酒店,收拾收拾,做好准备后,明早就要出发去大兴安岭了。 作者有话要说:  零点写的脑子有点迷糊,有纰漏请指出,望海涵=v= 【注释】 ①姜芪:罗刹姜家家主 ②雪麒麟对蒲牢的妒忌,详见《嫏媓赋》 ③“神君,笑一个”的笑闻,出于神妖选美大会,详见第三卷初九玉面相关章节 ☆、葛天长生篇36 总算解决完一桩事情,回到酒店后阿絮打算舒舒服服洗个澡,然后再美美满满睡一觉,不过她原本美好的计划被蒲牢背后一个偷袭拥抱粉碎了。 “去去去,别乱摸。”阿絮嫌弃道。 蒲牢大型犬似的趴她身上,碎碎念着:“龙儿她不爱我了。” “瞎说什么呢。” “那你都不跟我恩爱一下下~” 阿絮一身鸡皮疙瘩,扭着她转过身,戳她脑门,“蒲秋宁你这样很别扭哎。” 蒲牢愣了愣,搂住她,“哪别扭了?” “嗯......说不上来。”阿絮想了一会,扭过头,双手抓住她的衣袖说:“秋宁,你是在跟我撒娇吗?” 蒲牢眨了眨眼,“不可以吗?” 阿絮笑着摇摇头,“没说不可以,只是有点意外。” “为什么?” 阿絮站直身子,马下脸,双手背后,一本正经地说:“因为君上平时都是这样的啊。” “呃。” 阿絮踮起脚尖摸摸她的头,“或者是这样的。” 蒲牢摇了摇她的肩,问:“那我不能像现在这样吗?” 阿絮被她晃得头晕,连忙点头,“可以可以,你想怎样都可以。” 蒲牢耳朵竖了一下,“你说的啊!” “等等!” 可惜为时已晚,某大青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小白龙扑倒在地吃干抹尽。 于是毫无悬念的,阿絮第二早又扶着酸不拉几的腰,顶着一头鸡窝毛起床了。 阿絮一大早就狂吼:“蒲秋宁!你就不能换个腰不酸的姿势吗!” 蒲牢翻一个身把她捞进怀里,“龙儿乖,为夫腰不酸。” 阿絮一拳头砸在她屁股上,“你是谁的夫啊?” 蒲牢把她的手塞进被窝里,摸来摸去,“夫人的夫嘛。” “不对。”阿絮又把手抽出来,推她,“重点不在这儿,问题是我说我腰酸,你腰酸不酸关我什么事?” 蒲牢坐起来抱紧她,撇嘴道:“龙儿不关心我。” “起开起开,就不关心你。”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418 “不要。” 阿絮没辙,不过她这回真想好好跟蒲牢谈谈节制性欲的问题。就算是为了宝宝,那也经不住日日夜夜没完没了...... 不行,阿絮没脸想下去了。 阿絮跟蒲牢好商量,说:“秋宁,咱们这样,定期交合,不要乱糟糟的,这样不好。” 蒲牢说:“没事的,多多益善,没有乱糟糟。” 阿絮无奈,只有使出杀手锏了。她回忆了遍昨天蹭蒲牢洗澡的时候偷偷看的《海神歪史》,清了清嗓子,说:“蒲牢神君,如果你要是不按为妻说的做地话,那么就休怪为妻无情了。” 蒲牢哟一声,挠她下巴,“怎么,小家伙还学会威胁人了?说吧,你想怎么无情无义?” 阿絮转一转眼珠,狡黠一笑,小手在她肩胛和脖子上有一下没一下点着,绞着她的发丝,附在她耳边轻轻开口:“蒲牢少君因年幼聒噪被开世龙神扔出原始海,蒲牢少君雌雄同体修炼与火凤王两三事,诸神未解之谜之谁吃了蒲牢神君最喜爱的贝壳小馒头,最令蒲牢神君困惑的千里长条海兔春宫卷,猜测蒲牢神君再也不参加昊天帝姬寿宴之便秘假说——唔、唔唔——” 蒲牢死死吻住阿絮的嘴,猛地把她压在身下,瞪着眼睛狠狠道:“都是谁告诉你的!还有谁知道!” “唔唔、唔嗯,哈哈哈,哈哈哈哈。”阿絮一阵狂笑,腿都快抽筋了,搂住她的脖子问:“真的?嗯?告诉我,那些都是真的啊?” 蒲牢哼了一声,别过脸,“都是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拿给那些野史添油加醋,真是无聊!” “哈哈哈哈,秋宁,你小时候怎么爱瞎吵吵啊,还被赶出家门了,人以为是海啸了呢,结果是你在那唱歌,哈哈,哈哈哈——” “你别笑了!” “好,好,我不笑了。”阿絮强忍住笑,严肃道,“蒲牢神君,你要是不答应我制定合理的交合计划,我就把你的这些小秘密,通通发布出去!” “不准!”蒲牢咬了她一口,“你要想好,这是你夫人的形象,是名誉!” 阿絮拍拍她的脸颊,桃眼春波含笑,“那你得听我的,合理节制。” 蒲牢彻底蔫了,有气无力地回了一声:“好——都听你的——”用力抓住阿絮,瞪眼,“说,是不是昊天告诉你的!” 阿絮答应过那个算命瞎子不会把《海神歪史》的事情告诉任何人,再者她要牢牢抓住这个把柄,不想让蒲牢知道,于是就把屎盆子往昊天头上扣,“没错,就是陛下告诉我的。” 蒲牢气急,“陛下真是岂有此理!等下回天帝寿辰时我得去找她理论。” 阿絮凑过去,贼兮兮地挑眉毛,“神君,吃了寿宴不会便秘吗?” “龙儿!”蒲牢恼羞成怒,抓住阿絮摁在床上打她屁股,“没教训你你就涨行市了是吧!今天为夫就要振一振夫纲!”接着一巴掌就扇在了阿絮又圆又翘的屁股蛋上。 啪—— “啊!蒲秋宁你欺负我!我要告你!我要告你!”阿絮趴在床上扑腾手脚。 两人正闹着,门铃忽然响了,房里顿时安静下来。 阿絮推蒲牢,“我屁股疼,你去看看。” 蒲牢扶着阿絮躺好,给她垫好靠垫,盖好被子,披了件呢子大衣去开门。 打开门,外面站着一个扎着冲天炮的少年,双目烁烁地看着她。 “哟,早上好!”三炮兴致昂扬地跟蒲牢打招呼。 蒲牢冷着脸问:“什么事?” 三炮递了一张白色的信笺给她,“我看到这个在你们房间门外的地上,害怕你们没注意,就来提醒你们一下。” 蒲牢接过信笺,摸了一下封皮,右下角有细微的凹痕,如果仔细看,就能发现这些凹痕组成了一个徽章,是一个颅骨的图形。 是罗刹姜家的葬修罗徽记,象征姜家的文书。 这下倒好,本来要去找姜家,没想到姜家自己找上门来了。不过姜芪主动跟她联系,这是为什么? 蒲牢问三炮:“你来之前附近有人吗?” 三炮摇头,“没有。” “嗯。”蒲牢拿着信笺进门,“你和你那倒霉主公收拾好了吗,今天就要出发了。” 三炮叉腰生气道:“不许你诋毁我主公!” 蒲牢面无表情地说:“我讨厌她。” 三炮皱起眉头,“一直受人保护的家伙,却总以为自己很了不起,你们都是这么自以为是的吗?” 蒲牢脸色很难看了,“你把话说清楚。” 三炮哼了一声转身走了,边走还边小声絮叨,“明明什么都不知道......” 蒲牢觉得莫名其妙,这个小跟班就和他的主人一样神经病。她拿着信笺转过身,看到阿絮光着脚丫站在后面,外套也没有穿,身上只有薄薄的睡裙。 “龙儿?” 阿絮跑过去抱住她。 “怎么了啊。”蒲牢揉揉她的头发,温柔地说,“快把衣服穿好,我给你煎鸡蛋吃。” “嗯。”阿絮把脸埋在蒲牢怀里,点了点头。 “好啦好啦,快去刷牙,记得穿好衣服,小心着凉。”蒲牢亲了亲她的脸颊,搂着她去卧室,给她拿换的衣服。 蒲牢去厨房的时候,阿絮叫住她:“秋宁。” “嗯?” 阿絮顿了顿,微微垂下眼,说:“那个三炮神神叨叨的,你不用理他......” 蒲牢笑了笑,又走回来,吻吻她的额头,“我知道,好了,快去洗漱,我给你煎荷包蛋。” “嗯。”阿絮点一点头,甜甜地笑,转身走进浴室,手不自然地攥着裙边,闭着眼睛喘了一口气,胸口渗满冷汗。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419 秋宁说的很对,阿狰就是一颗定时炸弹。不但对她们,更是对她宋明絮。蒲牢口口声声说恨极了龙玉朗,可是越是恨,就越说明蒲牢放不下,不管她对龙玉朗是什么感情,那种程度的在乎......只要稍微想一想,就会让阿絮嫉妒的发狂。 阿絮捧起冷水泼在脸上,用只有自己才能听见的声音说:“秋宁是我的,谁也别想从我身边把她抢走。” 阿絮的手慢慢收紧,狠狠握成拳头,指甲在手心勒出深深的月牙。 厨房里传出烤吐司的香味,还有火腿的肉香,蒲牢解开围裙搭在椅子背上,看了看餐桌托盘里的瓶子,问道:“龙儿,你要蜂蜜还是牛奶?” “蜂蜜蜂蜜!”阿絮擦完脸,穿好毛衣跑了过来。 “来。”蒲牢帮她拉开椅子,加好火腿三明治放到她的盘子里,再弄好自己的在她身旁坐下。 阿絮咬了一大口三明治,注意到桌上的白色信笺,还有摆在信笺旁的一枚灰珠。 “咕噜。”阿絮喝了一口蜂蜜水,戳了一下灰珠子,稀奇道,“这不是什刹的信物么?怎么一起送来了?” 蒲牢用刀子把三明治划成一小块一小块的,说:“什刹说因为公事找姜芪会谈,听说我在东北,就邀请我们一同出席协助她办案。姜芪再怎么讨好雪麒麟,也不能不卖昊天的面子。” “哦......”阿絮点头,“反正这样就省的我们瞎兜圈子找她了。” “嗯。” 阿絮的手机亮了一下,她打开看了看,是海东青发来的简讯,说是刚才打电话没人接,所以又发了个信息过来。 蒲牢问:“说什么了?” 阿絮眉头紧锁,语气沉重地说:“柳夜生说墨猴王死了,爆炸死的,肚子里有孽火红莲的种子......” 蒲牢停了停动作,低声道:“孽火修罗红莲斩,天寰的人。”无奈地笑,“龙儿,看来还真是没完没了啊,都来催我们了。” ☆、葛天长生篇37 吃完饭,收拾完东西,就准备出发了。 阿絮穿好新买的登山服,跑到蒲牢面前转了一圈,笑着问:“好看吗?” 蒲牢摸摸她的头,“好看,我家娘子怎么都好看。” “嘿嘿。” 蒲牢凑近她耳边说:“不穿衣服红着脸羞羞地叫最好看。” 阿絮一巴掌拍她脸上,“讨厌!” 蒲牢捂着脸说:“生气也好看。” 阿絮揉揉她的脸,“你怎么这么色。” 蒲牢说:“食色,性也。” “你真是又好色又爱吃,两点全部占完了。” 蒲牢得意地昂昂下巴,不管阿絮怎么说,只要是她家龙儿,怎样都乐意。 阿絮和阿狰约好在酒店门口集合,蒲牢把东西全收在了乾坤袋里,外面再用登山包装了一点食物、水、纸巾等常用品,以免只穿了一身登山服看起来突兀惹人眼。 两人下楼时,阿狰和三炮已经在大门口等着了,三炮端了个小马扎坐着,阿狰弯着腰再跟他讲什么,走进了一看,原来是阿狰在给三炮讲画本书。 阿狰绘声绘色地讲着:“然后小孩就叫着跑过来,大喊着:狼来啦!狼来啦!” 蒲牢看了阿狰一眼,无语地别开头。 阿絮握紧蒲牢的手,反复握了几下,慢慢放开她,让她留在原地只身走到阿狰身旁。 三炮聚精会神地听阿狰讲故事,阿狰又说:“可是根本就没有狼,农夫们都很生气,这已经是小孩第三次骗人了。最后一次,狼真的来了,小孩又喊:狼来啦!狼来啦!农夫们都以为小孩又在骗人,没有一个上山帮他,最后他的羊就被狼群吃得干干净净。” 三炮说:“他不应该骗人,不过自己没被吃掉已经很幸运了。” 阿狰笑:“这个故事的寓意是,不要自以为是地无中生有,一次又一次利用身边人的信任,该有的报应迟早会来的。” 不知怎的,阿絮听着,手心出了一层细密的汗。 “阿狰,都收拾好了吗?”阿絮问。 阿狰合上画本给三炮,露出灿烂的笑容,“随时可以出发!”她看到蒲牢背的东西,问:“这么多,里面都有啥啊?” 阿絮说:“零食啥的。” 阿狰眼睛发亮,“有没有旺仔小馒头啊?” 阿絮额角跳动,“没有!你爱吃的都没有!” 阿狰眼里的光暗淡下去,“你是坏人。” 蒲牢找胡大仙开了辆面包车来,送她们去大兴安岭。 阿狰一路上都在跟三炮飙歌,吵得蒲牢没法安生,最恐怖的是,他俩带着胡家的司机小狐狸也飙了起来。 小狐狸那嗓门也真是没几个人能赶得上了,五个音没一个在调上的,一个劲吊着嗓子吼,奔丧似的:“我是一只小狐狸我真呀真美丽,有一天我心血来潮要去扒人皮!我扒了男皮扒女皮,我扒很多人皮,扒回家里送给姥姥做件袄子披!” “噗——”阿絮一口苏打水喷了出来,蒲牢急忙拿纸巾给她擦干净。 阿絮捅了下狐狸的肩,“你唱啥呢!” 小狐狸嗨一下,眯着眼睛笑:“嗨呀咱这又没人类,小龙神你干啥嘛!” 阿狰笑道:“没人没人,你唱,爱唱啥唱啥,哈哈哈!”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420 阿絮郁卒,不想搭理他们。 等到了山区口子,阿絮和蒲牢已经被其他三个整的神经衰弱了。 晚上搭帐篷的时候,阿絮裹在被子里说:“我终于明白以前你父君为什么要把你看出家门了。” 蒲牢黑脸,“不是,这事怎么又到我身上了?” 阿絮翻过身,拿小拳拳砸她的胸膛口,“瞎吵吵,瞎吵吵!” 仿佛是应证阿絮说的话,帐篷外的篝火旁传来哈哈哈的大笑声。 原来阿狰一到山脚下就和附近的山精野怪打成了一片,称兄道弟,你给我敬酒,我给你夹菜,天南地北一通海吹,个没心眼的三炮还在旁边敲锣打鼓,吹个笛子跟吊丧一样。 蒲牢抱住阿絮,摸她的小脸,“是谁招惹她的?嗯?自己说,是哪个小妖精?” “烦死了烦死了。”阿絮拍拍被子,仰起头,撅起嘴看蒲牢,“亲一下。” 蒲牢捧起她的脸,碰碰她的唇,舔一舔,探探舌头,给了她一个绵长湿润的深吻。 阿絮拱进她怀里,关了小夜灯,抱着蒲牢说:“秋宁,捏个结界吧,不听他们吵。” 蒲牢亲吻她的额头,搂搂她肩膀,“好。”架好结界抱着阿絮睡了。 篝火旁还很热闹。 阿狰跟一个独眼鬼碰杯,“来来来,干了这杯。”又问:“这两天有没有其他陌生人进山啊?” 独眼鬼一口干了酒,说:“有啊!前两天才进去一个大姑娘,嗨哟她骑的那匹吉量啊,真是好嘞!” “哦?”阿狰淡淡地笑,“你还记得她长什么模样么?” “记得记得,我给你画画?” 阿狰勾下唇,“那哪用麻烦你呢!”转头喊道:“三炮!大碗酒!” “来喽!”三炮放了一大碗酒在衬布上,“主公请!” 阿狰伸手在独眼鬼脑顶点了一下,把它的手放在酒上,说:“你就想着那个女人的样子。” “好。” 独眼鬼心里回想那个女人的相貌,手下的酒水开始震动,然后浮现出清晰的画面。 “可以了。”阿狰拿开独眼鬼的手,看到酒面上的画面,一个穿着披风的女人骑着一匹缟身朱鬣、目若黄金的文马在山道上快速奔腾着。 阿狰问:“这几年里还有其他陌生人常来吗?” 一只貂说:“常来的没有,但是前几年听说罗刹遗址那边出现过一头大白虎,当时闹得沸沸扬扬的。” 阿狰笑:“不就是白化虎吗,有什么稀奇的?” 貂说:“哎,那你就不知道了,要是普通的白化虎谁怕它啊,关键是那好像不是一般的野兽啊......总感觉和我们都不一样,反正我说不上来。那种灵息的厚度,很诡异啊!” 阿狰心下了然,拍拍它的背,给它拿了一只鸡腿,“明白了,来,吃肉。” 阿狰站起身,走到远处的开阔草地,靠在树上,望着蒲牢她们的帐篷出神。 昔日北海龙宫里,葛天星激动之下的吼声她脑中回响:阿卿,你知道有多少人念着你吗?你都对别人做过些什么事你心底一点都不清楚吗?或许你是真心对那个龙女很执着,可这难道不是因为你在魔道的时候—— 阿狰长呼一气,抬起手,张开五指,凝气化出一枚晶牌,莹润的晶体内嵌着一个“狰”字。 化傀偃形术。 魔道。魔道。魔道...... 阿狰闭了闭眼睛。 “主公。”三炮轻手轻脚地走到她身后。 “嗯?”阿狰闭着眼睛问。 “有什么心事吗?” “我在想,果然很多年前三姨母就来过了,还一直安排霜吻雪国的人在丫头身边,监视她。” 三炮鼓着腮帮认真说:“主公,三炮不明白。” “你有什么不明白?本来脑子就不大,别多想了,会坏掉的。” “主公,很多事情明明你亲自来做就会快很多,那些自以为是的人,什么都不懂,还无能,你这样憋屈自己奶妈一样带孩子,为了什么啊!看了就受气!” 阿狰低头笑了笑,“三炮,你以为我这半丝元神还能坚持多久?” 三炮怔住。 阿狰握起拳头,调动全身灵能,眼睑下浮现出一方鸦青菱形标记,身躯逐渐透明,露出遍布全身的灵魂脉路,中心的一颗深蓝色浮球呈现出空心状。 阿狰说:“吊着元神,最多能活五百年。” “主公......” 阿狰爽朗地笑:“但是像我这样滥用灵能,一百年都坚持不了吧。” 泪水从三炮眼中滑落。 “傻小子,哭什么!”阿狰拍他后脑,“男子汉大丈夫,拿出点气概来!” “主公!”三炮猛地抱住她。 三炮说:“想想办法,再想想办法,葛天是不死的啊,就算灵魂毁灭了,不是有长生殿吗?求求望若吧,求求云浮吧!” 出其意料的,永远光彩照人的阿狰眼中露出寂落,“葛天的不死是相对其他灵体来说,只要魂魄没有粉碎,可以无限修复重造,但是魂魄粉碎,就再也无法重生了。就算魂魄还在,体内深蓝枯竭,如果没有补助,也会消失。”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421 所以...... ——既然有第四界层,为什么会荒芜呢? ——因为没有人了啊。都走了。 ——那不简直就像被遗弃了一样吗? ——是这样的哦,所以我才说如果真的知道了长生是怎样的存在,小玉一定会非常的失望吧。 阿狰的心猛一抽搐,捂住心口倚在树上。 “主公,怎么了?”三炮急忙扶住她。 缓了一会,阿狰说:“现在你明白了吧,我必须在一百年之内,把一万年的所有,全部交给另一个我。” 阿狰目光暗沉,丫头,你一定要去鹭海,去魔道,去见道御官,然后......在这个世界的尽头,约定的地方,有个人,一直等着你...... 来不及爱了,还有使命。 值。 大兴安岭山壑交叉口,乱石坟起,周遭树林繁盛,地势复杂,山崖交错,断层四伏,自天布下广大结界,寻常人根本无法找到这里。 捂着面纱的白衣女子躬身迎接,笑道:“欢迎诸位来访葬修罗,在下姜无夏,奉家主姜芪之命特在此迎接诸位。” 阿絮抬头看了看,周围十分安静,连一声鸟鸣都没有。 三炮说:“没看到宫殿啊,只有一堆乱石头。” 阿狰笑了一下。 蒲牢说:“葬修罗是地宫,在地下。” 阿絮说:“非常抱歉打扰了,不过我们确实有些事想问问贵家主。” 姜无夏颔首,“白龙殿下客气了,辟邪神君已向家主说明原委,现正与家主等候诸位。” 阿絮与蒲牢对视一眼,点了点头。 阿狰说:“哎,我没什么身份,还是不跟你们一起了。” 姜无夏说:“如果姑娘喜欢独处的话,可以随处游玩,不能进入的地方有人把守,姑娘稍加注意便好。” “我知道了。”阿狰赶着三炮走,“我们去玩,别跟他们掺和,肯定无聊。” “等等。”阿絮把他们叫住,“阿狰,其实我希望你跟我们一起的。” “嗯?”阿狰看了她一眼。 蒲牢垂垂眼,说:“走吧。” 阿絮招招手,“来,走吧。” 阿狰努努嘴,“好吧。”也跟她们一道下了地宫。 ☆、葛天长生篇38 葬修罗地宫修得像座倒塔,每层借用八阵图法,八角各一门,落一罗刹恶神石像镇守。入错门,走入其他困阵;入死门,死无葬身之地。 阿絮跟在姜无夏身后,左拐右绕,对蒲牢说:“这地宫看着麻烦,但如果用暴力毁掉,也就不足为惧了。” 阿狰大为赞赏,但瞎起哄的嫌疑居多,“不错,深得吾心。” 走在前面的姜无夏听了淡淡一笑,停在东北角生门的石像前,按下恶神左边的眼珠子,暗格里的石梯放下,请众人下楼。 蒲牢皱眉,把阿絮拉到左侧,自己挡在她和阿狰中间,低声斥道:“别听她胡说,如果用蛮力,想要得到的,或者守护的东西也会一起毁掉,得不偿失,最初的目的也会失去意义。” 阿狰摊手,“我就随便一说,你至于吗?什么事你都这么严肃?老古董,死气沉沉的,一点都不可爱。” “呵,你这来历不明的家伙,出口成狂,难道就觉得自身有什么造诣吗?” “能不能出口成狂要看你有没有那个底气,怎么,你觉得你能打得赢我?要不咱比试一场?啧,算了,我是个怜香惜玉的人,你不心疼,我还心疼伤了你呢。” 阿絮把她俩拉开,“够了!这是在别人的家里!你们这样吵吵一点做客的礼仪都没有!丢死人了!” “哼。” “嘁。” 姜无夏掩唇轻笑,“无妨,家主喜欢热闹。” 阿絮仍是尴尬地道歉,“对不起啊。” “没关系。”姜无夏轻轻抬手,袖中飞出雪花,飞雪飘过之处点燃幽幽的白烛。开阔的地道中铺满石板,走在其中发出嗒嗒的回声。 姜无夏边走边说:“家主是个害怕寂寞的人,不论何时总是笑嘻嘻的,让人觉得她有用不完的精神,是个快乐的人。对了,很多人都不知道,家主并非出生本家,而是流落在凡尘,生在城市的普通人。” 阿絮心中隐约有些不快,一个下人而已,怎么能够随便提起家主的私事呢?怪虽怪,阿絮还是很好奇这些八卦的。 其余人都静静听着,蒲牢和阿狰的脸色都不太好,估计还在气头上。 姜无夏说:“家主年少时也念过凡尘的学校,听说是南华的Z大,是所名校呢。” “啊,”阿絮一惊,“全国第二啊,全球也能排上名,我高考差了几十分呢,秋宁的分倒是刚好能上,不过想走好专业还是有点玄乎。” 阿狰看向蒲牢幸灾乐祸的笑。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422 蒲牢说:“如果把英语这门学科去掉,你们会看到不一样的光景。” 阿絮捂了下脸,她这辈子都不想跟蒲牢纠结英语的问题了。 姜无夏走到正西角的生门,按下石像腰带上的宝石,降下石梯,说:“家主从小就喜欢一些稀奇古怪的民俗传说,还有寻宝探险的故事,私下也参与了很多探险活动。有一次她参加了一个调查古蒙兀神冢的探险队,平凡的人生从那时改变了。” 阿絮看着姜无夏按下的那颗宝石,眼珠动了动,下楼时在宝石上摸了摸。她在脑子里把姜无夏的话倒了一个弯,梦里和鬼市说的古蒙兀,大概指的是现在西亚和蒙古一带,又问:“然后呢?” 姜无夏说:“家主他们去蒙兀调查一个游牧民族的传说,结果遇到了麻烦,还被当地土著囚禁了。整个探险队只有家主一个人活了下来,听说是当地的一个游牧民救了她,可是家主又陷入了另一个麻烦。” “另一个麻烦?” “嗯。游牧民族的传说里有一个神冢,那是游牧民的朝圣地,他们的守护神在那里。但实际上那个神冢是一个藏宝地,埋藏着巨大的宝藏,所以很多人都盯着它,但迄今为止没有人找到过那个地方。” 阿絮不禁唏嘘,没想到姜家家主还有这么一段神奇的经历。而且这个姜芪还和她一样,是在凡尘人间长大的普通人。阿絮好歹身边一直有蒲牢陪着,可姜芪呢?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姑娘,在荒凉的戈壁沙漠里,遇到恐怖危险的事,是怎么想的呢? 姜无夏继续道:“家主在的探险队当时也是为了藏宝地才去的。听说凡是为了藏宝地去的人,都离奇死亡了。我们问家主是怎么回来的,她说她到游牧民的聚集地当晚,救她的那个人找她单独谈话,把她带到了一个女巫的葬包,结果没想到那个葬包塌了一个角,里面伸出了黑色的手,把她们拉了下去。” 阿絮问:“是僵尸吗?” 姜无夏摇头,“不知道。” “后来呢?” “家主没说了。但是她说她去了那个神冢,也就是藏宝地,里面确实埋葬了东西,也藏了宝物,不过跟世人想的不一样,没有黄金白银。” 阿絮说:“那她是怎么回来的?” 姜无夏笑,“一开始我就说了,是一个游牧民救了她呀。” “哦......” 阿絮忍不住问:“那她在神冢到底看到了什么啊?那是谁的坟墓,又埋了什么宝贝?” 姜无夏无奈地笑,“殿下还是亲自问问她吧。”停在一对大石门前,微微前身,恭敬道:“家主和辟邪神君就在里面等着大家,请进。” 笃笃笃...... 沉重的石门慢慢推开,室内传出飘忽的火光,一股沉郁地檀香气味弥漫出来。 嗖—— 忽的,一条锁链疾速飞了出来,蒲牢反应迅敏,抬手化出龙爪,抓住铁链绕了两绕,用力往外扯。 咔嚓,什刹挥剑削断铁链,回手扔了一杯斟满烈酒的铜爵出去。 蒲牢接住酒爵,看着杯中酒水摇晃。 姜无夏欠一欠身,合上石门退下了。 蒲牢揽着阿絮的肩走进去,看到什刹坐在正东的坐席上,桌上放着剑,握着酒杯放在唇边,秘银面具在烛光下泛出冰冷的光。 什刹的身旁,正北的坐席上,坐着一个身形瘦小的大女孩,约莫二十出头的年纪,看上去比阿絮大不了两岁。 大女孩轻笑一声,撑着矮桌站起身,乐呵呵地走上前来,向着来客一一施礼,道:“贵客光临寒舍,有失远迎还望恕罪。自我介绍一下,我是姜芪,旁边这位辟邪神君,与蒲牢神君是老相识了,我就不多说了,来,各位请坐。” 阿絮听人说姜芪是个老狐狸,叫她姜老太婆,原以为是个古来稀的白发老妪,没想到竟然是个娇滴滴的小姑娘! 蒲牢皱了皱眉,没有动作。 姜芪点了点头,看着蒲牢说:“君上莫不是不满姜芪往日的避而不见?” 蒲牢没有作答,但答案已经很明显。 姜芪笑,“还请先坐。君上乃上古末期神祇,阅历不凡,自然知道世间森罗万象的道理,天地唯一,本是不变,万事万物因果循环不离其中,等价代换更是亘古真理。是故凡事皆有所因,皆有所起,君上若不问原由,只凭表面做出主观的狭隘判断,未免有失风范了。” ...... 姜芪这人......阿絮惊叹,真是爱说教啊。 阿絮回过头小心地观察其他人,阿狰没什么表示,安安静静地喝酒,还教育三炮小孩未成年只能喝果汁,在桌上找了葡萄酒给他......阿絮不经意间注意到什刹,面具下的嘴角颤了颤,看那动作,什刹莫不是在笑? 再看蒲牢,已经大大方方坐好了。 姜芪欠身,对蒲牢说:“失礼了。”又问阿絮,“殿下感觉还好?在地宫中可有不适?” 阿絮看着姜芪,她的脸很小,巴掌大,五官也很小巧,两只杏核似的眸子水灵灵的,招人怜爱,不过说起话来却像刀子。 阿絮笑道:“谢谢姜家主关心,我很好。” 姜芪问阿狰,“请问这位客人呢?” 阿狰说:“我很好,谢谢你。” 姜芪坐回原位,拍拍手,说:“今日能与两位神君会面,真是姜芪毕生荣幸,现在还激动得难以平息,多有失态,见笑了。” 蒲牢幽幽地叹一口气,侍奉雪麒麟的人说出这种话,真是难以令人信服。 姜芪说:“蒲牢神君,这回是辟邪神君请你来的,想必是有很重要的事找你,我在场多有不便,所以就此告退,你们好好谈谈。”说罢,姜芪起身要走。 阿絮站起身跟上她,叫道:“姜家主,请稍等。” 姜芪转身做出惊讶的神情,“殿下有什么事吗?” 阿絮看了看什刹和蒲牢,说:“我觉得我也不适合在场,也退下好了。姜家主,我早听说葬修罗机关精巧,内部景观也十分奇特,好不容易来了,能请你带我见识见识,开开眼吗?” 姜芪敛敛眸子,道:“不知蒲牢神君意下如何?” 蒲牢沉默少许,说:“去吧,注意安全,等会我去找你。” “嗯。”阿絮点头,问阿狰,“阿狰,和我一块吗?” 阿狰拿着酒杯,目光在什刹脸上扫了一扫,弯弯嘴,“不了,我在这。”问蒲牢,“神龙大大介意吗?”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423 蒲牢本就要问什刹调查北冥的事,好找出四方秘境的通道,阿狰是太古异国子民,对开路行程也有帮助,于是应道:“不介意。” 阿絮点头,“那我走了。” 姜芪微笑着伸出手,“来。” 阿絮牵住她的手,跟她从后门走出石室,外面是一汪幽静的莲池,山石间垂着小瀑布,叮叮咚咚响着。 阿絮看向姜芪,说:“姜家主,我可以问几个问题吗?’ 姜芪点头,“殿下请随意。” 阿絮问:“姜家主去过的那个游牧民的神冢,里面有什么呢?” ☆、葛天长生篇39 阿絮一脸认真的神情落在姜芪眼里,小小年纪做出这么决然的表情,倔强又可爱,看得姜芪忍不住偷笑。 姜芪感叹一声:“被下人卖的体无完肤的,除我之外大概再没有人了吧。” “嗯?” “无夏,刚才带你们过来的那个女人告诉你的吧?我过去的事。” “呃,唔嗯......”阿絮低下头,果然被下人嘴碎私事是很不好的。 姜芪丝毫没有生气的样子,只说:“我暂时不能告诉你。” “暂时?” “与一开始就纵观全局、俯视苍生的强者不同,我和大多数人一样,只能如履薄冰地试探着行走。我有自己的判断,也有自己的手段,这都需要我思考拿捏。所以现在我也在判断,正如你一样,殿下。” 阿絮垂垂眼,仔细思考她说的话,沉默片刻后,说:“我明白了,开始吧。” 姜芪挪动脚步,带她走到莲池中心的望鱼亭,“请坐。” 阿絮坐在石凳上,整理整理思绪,开口道:“即使再宽容的家主,也不会允许下人私传自己的私事。如果有下人这么做了,家主也不会任他放肆,否则这对一个家族的威信都是很大的威胁。” “嗯。” “可是无夏姑娘却坦然地讲给我听了。” “嗯。” “除了受家主的命令专门把那些事讲给我听这种可能之外,我实在想不出其他的理由。” 姜芪微微一笑,为阿絮倒了一杯茶,“请。” “谢谢。”阿絮双手捧起茶杯,小小啜了一口,莲花的清香弥漫整个口腔,“但是我不明白姜家主为什么要这样做,是出于什么目的呢?” 姜芪沉静地看着她。 阿絮说:“我听完了无夏姑娘讲的故事,得知姜家主原本不是姜家本家的人,可是经历过那段奇遇后却成为了四大秘宗里实力最强、最神秘的姜家的领主,所以我想,你经历的那些事,一定和姜家,和罗刹有关系吧。” 姜芪抿了抿唇。 阿絮继续道:“原本我只能想到这里,但是当我看到我身边的人时,我突然意识到我的想法还是太浅薄了。” “身边的人?” “阿狰,灰头发扎辫子的那个。” 姜芪点一点头。 阿絮说:“可能你不太了解她的性格,其实我也不太了解......但是她到了葬修罗以后的有些表现确实不太自然。” “哦?怎么说?” 阿絮说:“阿狰个性浮夸,豪放不羁,什么热闹都喜欢凑,之前一路她走到哪就跟人打成一片,吵吵闹闹的,可是一到葬修罗她就安分了不少,甚至在下地宫之前还说她没有身份,不愿和我们一起下地宫。说实话,当时我有些吃惊。” “所以呢?” “所以阿狰有不想进地宫的原因,可是我又实在想不出她对姜家有什么好怕的。” “的确。” “不过再联系一下姜家的职责,好像有个说的过去的理由。” “什么理由?” 阿絮说:“秋宁说以前她找过罗刹遗址,你都避而不见,多半是因为雪麒麟不喜欢她,而你为了讨好雪麒麟,所以故意给她碰壁。” 姜芪苦笑,“我真是风箱里的老鼠,两头受气。” 阿絮说:“或许其中是有误会吧,你只是见机行事,但你让秋宁受气了也是事实。” 姜芪看着阿絮严肃声讨的样子忍俊不禁,“殿下真是护短。” 阿絮面色略有松动,“我才没有......” 姜芪不再捉弄她,轻轻点了点头。 阿絮又说:“所以我想,这其中一切的关键都在雪麒麟。秘宗四大家表面上威风无比,不过跟着秋宁经过一些事后,我才明白实际上四大家也只是依附于守护神狐假虎威罢了。秋宁失踪后蒲家就败落了,而侍奉雪麒麟的姜家一直都傲气的很,不是吗?所以说白了,家主对外是一家之主,可实际上一个家到底由谁做主,最后还是要看伺候对象的意思,比如姜家必须服从雪麒麟。” “哈哈,”姜芪笑道,“我不否认。” 阿絮看着姜芪,沉声道:“姜家主,你家主的位子,是雪麟尊上给的吧?” 姜芪没有回话,只是微笑着默认了。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424 至于阿狰到了葬修罗浑身不自在,话也变少了,八成是因为姜家是雪麒麟的地盘,就雪麒麟几千年前对龙玉朗的纠缠程度,估计阿狰现在心里还有阴影...... 当然,这一点阿絮就忽略带过了,这件事是不能说的。 阿絮最后给出结论,“我最后的猜想是,那个游牧民族传说中的神冢......也跟雪麒麟有关。姜家主因为神冢和雪麒麟结缘,得到雪麟尊上的赏识,她便把你收到座下,做姜家的家主替她办事。” 姜芪笑了一会,说:“你还想了什么,全部说出来吧。” 阿絮摊手,“只有这些了,你让无夏姑娘告诉我你的故事,又让无夏姑娘叫我问你神冢的事,不就是想听我胡乱猜么?” “哈哈......”姜芪渐渐收起小声,眸子一沉,低声道,“很有意思,不过也只沾了一半吧,但是能想到这么多已经很让我惊奇了。毕竟有些超出认知外的事,是怎么也猜不出来的。” “嗯?” 姜芪笑道:“好了,我已经有判断了。我告诉你你想知道的事情。” 阿絮身子一轻,长长呼出一口气。 姜芪垂下眼帘,眸中波光点点,思索片刻,说道:“神冢里埋的是西方秘境的一位宗师,不过是谁我就不清楚了。所谓的宝藏不是金钱,而是远远超出金钱价值的东西。” 阿絮也是一惊,“西方秘境的宗师?秘境的人为什么会埋葬在现世?” 姜芪摇头,“我不知道。” 阿絮眨了眨眼,“那份宝贝是......” 姜芪靠近她,小声说:“一块魂髓。” “魂髓?” 姜芪说:“稀属种的继承法,就是说,把魂髓植入魂魄灵脉中,可以优化元属。” 阿絮不由张大了嘴——元属还可以继承的说法,她还是第一次听说!从前蒲牢告诉她关于元属的知识里,改变元属是几乎不可能的,除非改变血统,或者完成难以想象的修炼,只靠移植魂髓就能优化甚至升阶元属的事根本闻所未闻。 不过冷静下来仔细想想这也不奇怪,蒲牢知道的知识仅限于现世。现世几乎没有稀属种,原材料都没有,又何谈淬炼魂髓?就算有原材料,现世又有谁能制服稀属种,又有谁有淬炼魂髓的本领呢? 姜芪叹道:“不过就算有魂髓意义也不大,自身素质能够承载魂髓强大力量的人没有几个,强行植入魂路,只会引火自焚。” 阿絮点头,这倒确实,她问:“后来呢?” 姜芪尴尬地笑,“当时我想把魂髓占为己有,雪麟尊上赶到神冢制止了我,托她的福,我捡回了一条小命,后来她就把魂髓交给我保管了。” 阿絮笑,“这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如果是我的话,也一定想把魂髓独吞掉......诶,不过嘛,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先给秋宁......”说着,她不好意思地摸摸耳朵。 姜芪笑而不语。 阿絮迅速转移话题,“既然雪麒麟那么麻溜地赶去救你,说明她早就知道那个地方了嘛。” “嗯。”姜芪说,“说出来你也许不信,其实雪麟尊上才是看守那个神冢的守护者,不过由于她这个人......呃,怎么说呢,哎,总之就是太忙了抽不出空来吧,所以总让人钻空子......” 阿絮也无奈地叹气,雪麒麟的性子她多少还是知道一点的——雪央君那哪是太忙了?其实压根儿是忘记了还有那茬子差事了吧! 姜芪说:“在辟邪神君刚到葬修罗的时候,雪麟尊上就吩咐我了,说那块魂髓我受不得,但是有人受的了,并且用处很大,所以那时我就想,神冢里壁画上刻的救世主,终于要来了。” “诶???”阿絮诧异地眨巴眼。 姜芪浅浅地笑,“说的夸张而已,别紧张。” 阿絮顿时对那块魂髓来了兴趣,“姜家主,那块魂髓对应的是什么珍稀元属啊?” 姜芪托腮,想了想,说:“老实讲我也不太懂,但雪麟尊上说那叫‘眠葬’。” “眠葬啊......”阿絮露出憧憬的笑容。 灌了几大盅葡萄酒的三炮终于喝醉了,趴在矮桌上打呼噜。 阿狰低着头,嘴角勾着笑,一手轻拍三炮的背,一手搭在膝盖上。 蒲牢正在跟什刹讨论拜访麒麟殿的事,不过蒲牢十句话什刹也不见得回一句。 蒲牢无语地看什刹,“正经事呢,你就不能多说两句?” 什刹面具上冰冷的光无声地回答了她。 这时,阿狰冷不丁插了一句:“空心无叶花,整整数十年,奢侈,真是奢侈啊。”① 蒲牢听得一头雾水,什刹却呼吸一窒,浑身冰冷,猛地看向对面满脸嬉笑的女人。 作者有话要说:  【注释】 ①空心无叶花,只生长在四方秘境联合禁地“天井海”海崖上的仙草,什刹曾浸泡过数十年的空心无叶花药浴,与其失踪时间内的经历有关,详见我的专栏——深蓝附录——《什刹外传:玄铁面》 ☆、葛天长生篇40 阿狰轻蔑地看向蒲牢,说:“同是神君,这位可比你有胆识多了。” 蒲牢努力抑制心底的怒气,冷声道:“什刹比我有胆识,我没意见。倒是你,整天神神叨叨,疯疯癫癫,到底想说什么?” 什刹握剑的手不受控制地发抖,五指收紧,抓起剑,起身向石门走去。 “喂。”阿狰上身后仰,眼珠跟着什刹的动作转,“辟邪,你要故地重游么?只怕你这回没那么好运气还能活着走完预想的路,别太天真了。” 什刹看了她一下,拉开门,漠然离去。 “什刹!”蒲牢起身去追。 “你坐着。”阿狰把她拉回来。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425 蒲牢手上运气,竟挣不开阿狰的手,转头瞪她,“你这个疯子。” 阿狰把她拽回原位坐好,一掌拍在桌上,低头道:“听着,你那个计划,雪央君是不会见你们的。我问你,按你想的,用昊天的名义,既然她名义那么好用,为什么昊天不直接送你们见雪央君,亲自拜托她送你们去秘境?” 方才蒲牢提出的计划阿狰都听得仔仔细细。蒲牢想借昊天所托的名义,护送阿絮到秘境修行,由此朝拜北冥神山麒麟殿,恳求雪麒麟为她们打开结界。 阿狰说:“如果你的想法行得通,按你的思路想,在昊天宣布委托云生兽代理政事,暗中支持丫头去秘境修行的时候,雪央君就会亲自来接你们。” 蒲牢问:“那雪麒麟是什么意思?” 阿狰用拇指摁了蒲牢眉心一下,“她那是不愿意放你们去送死。” 额头留下温热的触感,蒲牢微微一怔。 她神情复杂地看向她,隐约有些奇怪的感觉。 阿狰问她:“你了解四方秘境吗?一点准备都没有就去闯?郊外旅行吗?” 蒲牢手握成拳,“完全没有去过的地方我怎么知道,这些事只有实地探索了才会全面掌握吧?” 阿狰说:“你不知道就没有知道的人吗?” 蒲牢语塞。 “就连丫头都比你了解的多。” 蒲牢慢慢睁大眼睛。 阿狰笑,“不然你以为这一年她在嫏嬛阁泡那么长时间都在跟昊天喝茶吗?” “我......” “几千年,几万年,你就没有长进,守护,稳定,安康,这就是你推崇的法则。但是我告诉你,蒲牢,你错了。万事万物都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你如果不思进取,那么你不是原地踏步,而是被世界甩着后退。” “你......” “曾经有机会去尝试去挑战,你一次都不愿意,没有了解过自身极限之外的强大,就永远都是坐井观天孤芳自赏,到了最后还把问题归罪外界的客观,不从自身找原因。” “曾经有机会?雪麒麟她——” “昊天不行吗?蒲牢,曾经还有其他人,比她们都好说话也更可靠吧?” 蒲牢怔住。 阿狰撑起身,后退两步,“辟邪肯定去过四方秘境,她清楚那是个怎样的地方,知道你就是个愣头青,所以根本不想搭理你。” “辟邪真的去过四方秘境?”蒲牢问。她记起来什刹曾失踪过两百年,没人知道她去了哪里,现在看来应该就是去了四方秘境。 “废话。而且她肯定在那发生过什么事。”阿狰耸肩,“你们这几个人真麻烦,凑在一起就是一团烂泥,还不如我一人带着丫头私奔了轻松。” “闭嘴!”蒲牢怒道,“我早就看出来你觊觎我家龙儿了,我警告你,那是我娘子,很快就会有我的骨肉,你好自为之!” 阿狰吹了声口哨,抱胸出门,“啊,那就公平竞争吧。” 蒲牢破口大骂:“你这个轻狂之徒!” 阿狰才不在意蒲牢的辱骂。 再说,该骂的,她早就听完了...... 莲池旁的竹屋里,什刹立在桌旁,卷着绷带一圈圈缠在手上。 姜无夏在一旁静静看着,问:“君上为什么不跟蒲牢神君好好谈谈秘境的事情呢?” 什刹低眼看着桌上摊开的地图,上面批满标注,用朱砂精心做了许多笔记。 静默半晌,什刹开口说:“我还没有想出帮她的办法。” “帮蒲牢神君吗?” 什刹侧身打开红木橱柜,里面整齐列着一张张面具。 她取下面具,露出脸上狰狞的伤疤,它们都是岁月的痕迹,微微泛白。 看到什刹布满伤疤的脸,姜无夏吸了一口凉气。 “我丑吗?” 姜无夏摇头。这不是谎话,即使什刹面上满是触目惊心的疤痕,可并没有让人可怕的感觉。相反,无夏觉得那些都是战斗的功勋,给人增添刚毅和坚韧。 什刹忽然说:“这就是不敢爱的代价。” “君上?” “不仅仅是一张脸,或者浑身的疤。” 姜无夏第一次听什刹说这么多话,不敢多言,只能静静听着。 “我无法接受的是不辞而别,所以我要一个回答,一个解脱,哪怕是死亡,也是光荣的。” 就用这柄剑。 什刹缓缓拔出长剑,寒冷的剑身映出她同样寒冷的脸庞。 了结全部的过往。 屋外传来打斗的声音。 什刹拿了一副新面具,迅速扣在脸上,与姜无夏一同向窗外望去。 莲池水面上,阿絮手持空归,目色下沉,剑尖笔直指着姜芪心口。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426 姜芪面不改色,和蔼微笑,“殿下,还有三场回合,我依旧不出手,只要你能从我手里拿到这朵莲花,我就把魂髓给你。” 阿絮回剑蓄势,“姜家主,我还是那句话,你就是出手也无妨。” 姜芪身形缥缈,灵巧避开阿絮的剑花,笑道:“虽然殿下底子极好,但未经打磨,现在还不是我的对手,所以只要殿下取到我手中莲花,就算殿下赢。” 阿絮凌空飞过,向下俯冲时指尖划过水面,莲池顿时凝成冰河,阿絮手一上扬,冰面腾起长龙,蜿蜒而上,咆哮着追击姜芪。 冰龙在后方追击姜芪,阿絮则飞身跳到姜芪前面,横剑画符,唤出霜天阵,把姜芪困在其中。 姜芪双手张开,轻巧旋转,散出的风旋拂开射来的冰冷,笑道:“殿下对冰系的法术掌握的还不错,不过想要调动体内最大的能量,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冰龙破裂,碎成一块块冰碴从空中坠落。 姜芪眼睛一晃,找到霜天阵冰冷排序的缺口,从角落跳了出去,道:“阵法也还有破绽。” 阿絮沉声暗笑,那就上这个吧! 她调动湖中水汽,借用湖面制造出一个映射的幻象,再将幻象拉起,在空中构架起一个完全相同的幻境。 姜芪叹道:“这回是要换幻术了吗?” 幻境里的阿絮举起剑,飞身向姜芪刺去。 姜芪侧身避过,绕到幻象身后,幽幽道:“即使有两个殿下,我也没有问题。” “嘿!”阿絮从高空坠下,伸手去够姜芪手中的莲花。 姜芪急忙转身背过,身形一晃闪了过去,“我说了,即使这样,也没有用。” 幻境里的阿絮一掌拍在水面,水浪腾起,在空中开出一朵朵晶莹的水花,然后旋转着染上粉红,飞成漫天莲花。 “殿下想使障眼法吗?” 阿絮摇摇头,挥剑一指,空中的莲花悉数飞至姜芪身旁,将她团团围住。 吧嗒。 幻境里的阿絮打了一个响指,集结成群的莲花簌簌落下,化作水流把姜芪浇了个透心凉。 姜芪无奈地笑,“殿下真过分,都不害怕我感冒么?药钱你给啊。”她举了举手中的莲花,又说:“还剩一场回合了,殿下莫失良机。” 忽然,从头顶传来阿絮幽深的呼声:“姜家主,花我已经拿到了,你快上来吧!” 嗯? 姜芪愕然,上方说话的......不应该是幻境里的幻象阿絮吗? 她再看手里,原本牢牢攥在手心的莲花已经不知去向,手中空空如也。 这...... 姜芪呼吸渐渐吃力,周身轻飘,脚底生出一种浮力带着她上升。 “咳唔——” 四周猛地灌入池水,淹没她的感官。 阿絮跳入池中,握住姜芪的手,将她拉了上来。 “咳咳——”姜芪浑身湿透,靠在石柱上吐水,诧异地看着阿絮手中的莲花,问:“你......不是幻象吗?” 阿絮笑着摇头,“怎么可能,要是那样能骗过你吗?” “你是什么时候把花拿过去的?” 阿絮说:“空中莲花散成水浇透你的时候。我拍水制造幻境时,其实已经用空间转换术把你调换了位置,你以为你逃出了幻境,其实是从现实又自己跳到幻境里去了。所以你一直被困在水下,攻击我的幻象,不过在你看来就像是和刚才一样在躲避我的攻击。不过进入幻境的只有你,真的莲花我就拿走啦。” 姜芪笑道:“没想到你竟然成功了。” 阿絮说:“不是的,因为我知道姜家主是凡人,虽然修炼有为,但感官始终不够灵敏,并不擅长幻术,也不擅长应付幻术,所以才特地选了这种办法,并不是随便试的。” “那你为什么一开始不用幻术?” 阿絮尴尬道:“阵法和咒语的吟唱时间......不够。” “哈哈,看来在这方面你要走的路更长啊。” 候在边上的侍女急忙送来大袄给姜芪披上,“家主当心着凉,快回屋换身干净衣裳。” 阿絮歉意地笑,“抱歉。” “没事。”姜芪说,“我也没出手啊。” “嗯......”阿絮揉揉鼻子,看到莲池另一边的小屋,什刹正和姜无夏朝她这边望。 阿絮惊道:“什刹在那里吗?不是在和秋宁谈事情?那秋宁呢?也在吗?”啊,不好,就那三脚猫功夫,刚才的样子要是被秋宁看到,肯定会被笑话的,啊啊啊啊—— “没有。”姜芪安慰道。 什刹纵身一跃,空中残影一闪,瞬时落到阿絮身旁。 “诶?” “葛天绪。” “啊?!!!” 什刹说:“我有事要跟你说。” “你怎么知道我那个名字——唔,我那什么,秋宁她还——” 什刹拉住她的袖子,“叫蒲牢一起。”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427 ☆、葛天长生篇41 阿絮被什刹拉着向前走,频频转身望向石山上的小门。 正巧阿狰从石门里出来,看到莲池边混乱的模样,怔了一怔,旋即一笑,架着三炮咯吱窝把他拎走了。 “哎,她都出来了,秋宁呢?”阿絮扭着脑袋问什刹。 姜芪说:“我去看看,君上,你们先谈吧,我跟蒲牢神君说说。” “等一下。”阿絮垂下手,抬头看辟邪,“什刹,能放开我吗?” 什刹看了她一会,松开手。 阿絮倏地转身,跑向石门,齐人高的芦苇蒿草遮掩后,一袭修长的身影慢慢走出。 “秋宁!”阿絮跳起来扑上去,蒲牢接住她,收臂抱紧,鼻尖在她柔软的发丝上轻轻磨蹭,“龙儿。” 姜芪舒了口气,走到什刹身侧,瞧了瞧辟邪的眼神,后者没什么特别的反应,眼中毫无波澜。 阿絮在蒲牢怀里蹭了蹭,蒲牢抚摸她的长发,问:“怎么了?” 阿絮说:“抱抱你嘛。” 蒲牢敛敛眸子,轻轻嗯了一声。 静默半晌,蒲牢捧起阿絮的小脸,垂眼凝视着她,轻声说:“辛苦了。” 阿絮笑,“我又没做什么,说这种话干嘛。” 蒲牢揉了揉她的发顶,揽住她的肩,看向什刹,点一点头,“来吧,想说什么?” 姜无夏捧着几件斗篷过来,看到蒲牢和阿絮紧密的模样,笑道:“还真是母慈子孝呢。” 众人皆哑。 “诶?”安静的过分的氛围立马让姜无夏察觉出刚才失言了,可又不知哪里说错什么,只能尴尬地退到一边闭了嘴。 “咳。”姜芪率先打破尴尬的气氛,把斗篷分给什刹和蒲牢,对阿絮说,“我想以殿下的体质应该不需要这个,不过还是披上吧。” 蒲牢接过雪白的棉袄斗篷给阿絮穿好。 满脸通红的阿絮摸摸鼻子,“嗯?要斗篷干嘛?” 什刹说:“我带你们去北冥,不过那边的风雪不同现世,最好做好御寒工作。” 蒲牢问:“可以直接去麒麟殿吗?” “不。只是到北冥的山口,后面还有很长的路要走。我在山口凿了一个洞府,我们可以暂时先在那里休息准备,我顺便给你们讲一些事。” 姜芪亲自送来一尊小香炉,交到阿絮手里,悄声说:“殿下,眠葬就在这里,等见到雪麒麟,她会帮你的。香炉里也放了火鼠胆珠,一路能够保暖。” 阿絮红着鼻子点头,“谢谢。” 姜芪低下头,把声音压得更低,说:“殿下,我想跟你讲讲我在神冢看到的壁画。” “嗯?”阿絮记得姜芪还开玩笑说她是救世主...... 姜芪说:“又像云,又像水的空中之海上,漂着许多奇形怪状的岛屿。” 阿絮略微睁大眼。鹭海。 “海里盘踞着许多黑影,有数不尽的怪兽。云上也有很多东西在飞,像鸟的,不是鸟。像蝙蝠的,不是蝙蝠。像龙的,也不是龙。” 还有龙吗?鹭海也有龙吗?那是不是说,灭绝的只有现世的龙,四方秘境和鹭海有上古期之前的龙族呢? “海底最深的地方有一个无边无际的大嘴巴,所有沉入海底的东西都要被它吃进去。” 阿絮想,那就是临渊吧。 “从海底大嘴到海面中心的一座环岛之间,贯穿了一大条‘龙吸水’风暴卷,风暴卷的中心在闪光,被长生花簇拥的小人从那里出现。” 姜芪也知道长生花吗?还是壁画上就那样写着? 姜芪说:“虽然我不知道神冢里埋葬的宗师是谁,但是雪麟尊上告诉我,那是一位伟大的预言家。” 预言家? “这是我的请求,殿下。”姜芪这样说道,“请你务必去西方秘境看一看,寻找那位宗师的痕迹,我想一定会对你有帮助的。” “嗯,我记住了。”阿絮严肃道。 什刹握了握剑,说:“走吧。” 姜芪问:“那位灰辫子的姑娘呢?” 阿絮从蒲牢怀里探出脑袋说:“不用管她,只要她愿意,谁都拦不住她。” “嗯?” 什刹召来两头雪鬃麒麟马拉的轿车,把蒲牢吓了一跳。 蒲牢惊道:“这是雪麒麟养的秘境灵兽啊。” 姜芪掩唇笑道:“是啊,辟邪神君在北冥神山跟随雪麟尊上修行多年了,这是雪麟尊上送给辟邪神君来往北冥的座驾。要不然她怎么会跟我们姜家这么熟悉?” 蒲牢问什刹:“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都不知道?” 什刹抚摸麒麟马雪白的鬃毛,说:“本来就没几个人知道。”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428 “你为什么要瞒着我,失踪那段时间其实是在秘境的事也不告诉我。” 什刹瞥她,“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好歹朋友一场,我那么担心你。” “有些时候知道的越多反而不是好事。上车。” 麒麟马呼噜着往阿絮手下蹭,阿絮笑着挠挠它的下巴。 姜芪说:“这马很喜欢殿下啊。” 什刹说:“秘境以上都是恃强凌弱的东西,葛天绪身上全是第三界层的灵能,这畜生当然喜欢。” 蒲牢问:“每个界层不一样吗?” 什刹让她俩进了马车,最后坐进去,关好门,说:“到了洞府再详谈,这个很复杂。我们要在那呆上一段日子,做好准备通过雪麒麟的考验才能去秘境。”说着,她看了阿絮一眼,“不过,可能也可以开后门,一切都看这位了。” 雪山巍峨,银装素裹,寒风凛冽,卷着硕大的雪片呼啸连天。 “这里。”什刹跳下车,指尖凝聚灵气,边走边在积雪的山壁上画出一道道符文,符文闪出金色的光芒,一点点融化积雪,露出下面被掩盖的石纹阵法盘。 蒲牢抱着阿絮下车,阿絮跑到什刹跟前,看着巨大的石盘问:“这是什么?” “开山阵。” 阿絮仰头望着日晷似的大法阵,点着嘴唇,说:“有很多很少见的元属符号啊。” 什刹有些惊讶,“你认得?” 阿絮不好意思地笑,“以前我不会解法阵,秋宁批评我不好好学习,基础的元属轮盘都不认识,我挺伤心的。后来在嫏嬛阁遇到昊天陛下,一有时间就会去,跟她学了不少东西。” 蒲牢从身后搂住阿絮,阿絮放松身子倒在她身上。 什刹问:“你能在这上面找到象征昊天的徽记吗?” 阿絮抬起袖子,轻轻摇了摇,一只白色的小燕子飞了上去,停在右上角的一个圆形符文上啄了啄。 阿絮说:“世耀,没错吧?” 什刹微微垂眼,淡淡地笑,“那么,雪麒麟呢?” 阿絮招呼道:“南旋,下去一点。” 雪丝燕又往下飞了飞,停在左下角一处点状簇拥的符文上,啄了啄。 阿絮说:“中正圣兽王,银尘雪麒麟。” 什刹指了指阿絮抱着的小香炉,“里面那个呢?” 阿絮跑到石壁下,跳了跳,指着银尘徽记旁边一点的符文说:“这个是眠葬。” 什刹说:“看来昊天教了你不少,稀属种徽记很少有人知道。” 阿絮看着石盘说:“可是这上面几乎都是稀属种啊,其实有几个我也不认识。但我肯定陛下没有教过我那些,这是我第一次见。” “就算是昊天,也不一定清楚秘境的事。有些稀属种是只有秘境乃至鹭海才有的,所以雪麒麟才清楚。就我听说的,在稀属种之上,甚至还有‘绝’的说法。” 蒲牢和阿絮一齐问道:“绝?” 什刹在空中飞快点了几下,触动石盘元属符文,核对密码,石盘缓缓转动,前方雄伟的山发出轰轰巨响,朝两旁退去,中间开出“一线天”。 “跟我来。” 蒲牢搂着阿絮慢慢往里走。 什刹说:“因为我们只是普通元属,所以把罕见的元属称为稀属种。但是在秘境,稀属种对于他们来说虽然不是人人皆有,但并不稀奇。稀属种之间还有一些极其罕见的元属,甚至是复合变异的,秘境子民称之为‘绝’。” 阿絮惊叹,“真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啊,竟然还有这种说法。” 什刹略一回头,“秘境能用魂髓提升元属修炼,要炼成稀属种并不是特别难的事,只要有钱,有基础,肯吃苦,都能达到目的。” 阿絮说:“但是绝就不行了吧。” “没错。不过按照魂髓继承的方法,如果有足够的绝作为材料,再加上过硬的底子,也能如法炮制。” 阿絮抱住蒲牢的胳膊,“这样的话,秋宁也可以变强不是吗?提升元属在秘境的话更有利吧。” 什刹说:“我之前一直没有开口就是因为这个。蒲牢根基不行,承受不了稀属种魂髓的负荷。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帮蒲牢。” 蒲牢无可奈何地扶额,这没办法,天生的。 阿絮摸摸她的手,问:“那你呢?其实从很早以前我就有点在意了,什刹,你体内散发出来的灵息......和其他人都有点不一样。” “嗯,的确不一样。这是个关键问题,等会到了洞府我会慢慢说。” “好吧。” 穿过“雪山一线天”,山的另一面也有两轮相同的大石盘,什刹迅速催动石盘合上山谷。 忽然,不远处的雪地上腾起一片雪雾,紧接着,一阵冷风扑来,伴着两声虎啸。 “阿絮!” “咳咳——”阿絮被人扑倒在地,呛了几下,抹掉脸上的雪,看清来人面容后也是一惊,“伊夏?!” “嘿嘿。”清秀的大男孩腼腆依旧,虽然已经换回朴素的男装,俊俏的容颜还是雌雄莫辨。 阿絮又惊又喜,抓住他的胳膊,“你怎么会在这儿?” 伊夏挠挠头,回道:“老板不在鬼市了,他说不干了,把我送回了伯山,敖瀚哥哥就让我去了梦里,托八橘仙女给我安排差事。昊天陛下听说了我的事,召见了我。陛下确定我是北方秘境君子国的遗民,说可以找雪麒麟帮忙送我回家,就拜托辟邪神君带我来这了。”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429 “这样啊,真是太好了!”阿絮欣喜道。 “嗯!”伊夏笑着点头,身旁的白灵虎兴奋地跳来跳去。 蒲牢和什刹静静看着他们,心中五味陈杂。 有的人,出生在错误的地方。 可是无论什么困难,都无法阻挡他们归去的脚步。 ☆、葛天长生篇42 在开山阵意外碰到了伊夏,这下去秘境的路上又多了一个伙伴,而且这个伙伴原本就是秘境的子民,阿絮很开心。 伊夏请阿絮一同骑乘白虎,白虎厚厚的肉垫踩在积雪上欢快地跑着,蒲牢默默跟在一边,两眼锁在他俩身上,浑身散发出一种淡淡的幽怨。 什刹一手搭在蒲牢肩上,“不要做的像个寡妇一样。” 蒲牢掰开她的手,低声吼,“谁像寡妇?我做什么样了?” 什刹从面具眼窟窿的缝里瞄了她一下,“瞧你那样,不就小对象跟别的娃娃聊聊天么,深宫幽怨的样子,我都不好意思说你。” ...... “什刹你吃饱了撑的是吧。” 什刹呵呵一下,张开手,“不好意思,本君饿着呢。” 蒲牢斜眼,“活该饿死你,活那么久,该死死了。” “你找死是吧?” “我不介意跟你打一场。” “算了吧,就没赢过。” ...... 忽的,一旁的白虎跑的高兴了,嗷嗷叫唤两声,蒲牢敏锐地捕捉到什刹身子抖了两下。她哼哼一笑,靠到什刹身边,“怎么,辟邪神君害怕老虎啊?” “你有病?” “我有病没病你都怕老虎啊。” “滚。” 蒲牢在她耳边小声说:“食草的神君,别怕,有食肉的神君在呢,会保护你的!” “蒲牢你神经病吧!” “哈哈哈哈!” 如此闹腾一番,蒲牢的心情比先前好了不少。 伊夏抱着白虎的脖子,趴在它柔软的皮毛上,问阿絮:“阿絮也要去四方秘境吗?” “嗯。” 伊夏问:“阿絮也是那边的人吗?东南西北哪一边呢?听说秘境中心还有极荒区,那里有一些流浪民族,你的家人不会在那吧?” 阿絮摇头,“都不是,我想应该还要往上一点。” 伊夏叹道:“啊,那真的好远啊,我回秘境都要费很大的力气,你想要回家的话就更麻烦了。” 阿絮问:“伊夏知道我要怎样才能回家吗?” “不太清楚,隐约记得一点......大概是来到现世之前的记忆?因为很恐怖,好几次噩梦都梦到了,所以印象深刻,应该是我小时候发生的。那个地方大概是一片海吧,到处都是怪兽,还有海啸,滚火雷,地震,海涌岩浆。海心有一条特别特别大的水柱,像龙卷风一样,卷着水浪一直冲到天上去,听说上面有神仙。阿絮,难不成你是住在上面的神仙?” “呃,这个......我想不是吧。” 伊夏笑着说:“等你找到家了,记得跟我说一声,我也想去看看。” “好啊。” “谢谢你啊,嘿嘿。” 阿絮说:“你回家以后有什么打算呢?” 伊夏想了想,说:“先找找家人吧,等一切安定下来以后,我想回现世好好跟敖瀚哥哥还有老板他们道谢,如果可以的话想把他们一起接到秘境去。不过能不能见到老板就不知道了,他总是神出鬼没的,也不知道去哪了,一点联系都没有。” 什刹插嘴道:“你想接他们一起?劝你趁早打断这种念头,他们去不了的。” “诶?” “啊?” 伊夏和阿絮惊愕又失望地看向她。 什刹走到前面被雪淹没的石柱前,拔出剑,在积雪的锁链上敲了敲,锁链摇晃抖落雪块,连着前后几串锁链一同晃动。 远处的风雪里传来时近时远的低吼声。 “那是......”阿絮穿过雪雾望去,隐约看见几个模糊的黑影。那些影子看起来很高大,有些像人,胳膊很长,在广袤的雪原里漫漫游荡。 什刹看了看山风吹来的方向,目色寂然,“寒水猿。” 嗷呼呼,嗷呼呼—— 辽阔的雪原上回荡着这样的叫声,它们夹杂在呼啸的风里,和雪崩落的声音混在一起,组成冰雪极地特有的交响曲。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430 蒲牢说:“是秘境那边的灵兽吧。” “嗯。”什刹点了点头,单膝落下,抛开石柱下的雪,伸手在下面探着什么。 阿絮走过去蹲下,“这是什么?” 苍白的雪堆里藏着一粒粒紫红色的豆子,它们陷在深雪之下泥土里,围着石柱绕了一圈又一圈。 什刹捻起一颗豆子,说:“这是‘道标’的‘艮子’。” “道标的艮子?道标是什么,艮子又是什么?” 什刹从斗篷下摸出一只锦囊,从里倒出一小堆艮子,按着原来的痕迹洒在石柱旁,再用雪盖上。她站起身,一手扶在石柱上,说:“这是秘境那边的基本常识。四方秘境与现世截然不同,虽然只是不在同一界层,但简直就像两个世界。” 蒲牢仔细看了看石柱,抹开上面的霜雪,发现石柱正中嵌了一枚白色的宝石,自宝石四周扩散出反复的符文,“这石柱就是‘道标’吧,我看道标围着这边的平地绕了一圈,像是篱笆一样把这里保护起来了,或许是专门起警卫作用,防止妖魔入侵的?” “不错,”什刹应道,“在四方秘境,虽然有一些实力强盛的大国,但更多人还是以聚落的形式集合起来,散落在山河里。人聚居的地方很少,此外大部分地区都是妖魔横行的野地,人们为了保护聚落,就用灵源强大的‘兑头’和符咒结合,筑成‘道标’立在城外,洒上‘艮子’,用以巩固结界,防御妖魔。” 阿絮走到蒲牢身边,踮踮脚,蒲牢抱她起来摸了摸那块白宝石,阿絮的手一贴上去,立马传来温热的触感。 “真是不可思议!它在发热!”阿絮惊道,“这就是‘兑头’吗?” 伊夏拍了拍脑袋,说:“我好像有点印象!我记得我家附近的兑头都是淡蓝色的,道标很大,是巨型碑坊,重重叠叠,就像万里长城,还是白玉的呢。每尊道标嵌了成百上千的兑头,上面雕了白虎,兰花,还有伟大的勇士,下面用青瓷坛子盛了许多艮子,每一颗都有鹌鹑蛋那么大。道标上系了蓝白长绫,风一起,万里飘扬,可壮观了!” 什刹说:“君子国是北境大国,也只有大国才有能力支撑那么浩大的工程。不过根据你说的那种场面,应该是国都才有的规模,也许你还是王族。” “嘿嘿,那就不知道了,我希望是呢。”伊夏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蒲牢抠了抠嵌在石柱里的白兑头,听说这玩意灵源强大?抠下来吃了补补,会不会灵力大增,提升体质? 什刹把她的手打下去,“别抠了,没用的。” 蒲牢恨她一眼,问:“从哪搞到的?” 什刹说:“四方秘境有‘宝晶脉’,类似于现世的矿脉。所谓‘宝晶’,指的就是贮藏着强大灵源的宝石,这些宝石都是‘兑头’的原材。每个国家的宝晶都受王族的严格管制,不过荒野里有更多成色极好、储量巨大的晶脉,有些不要命的人在野外搞兑头原材的开采,风险很高,却是暴利行业。” 阿絮感叹,“你知道的真不少啊。” 什刹无奈地看她一眼,“为了这一刻,我可是准备了上百年。” 蒲牢哼哼,“怎么办,我越来越想知道食草的神君在失踪期间里经历了什么,居然对秘境如此执着,看看,就像个怨妇一样,本君都不好意思说了。” “蒲牢你!” “怎么?” “哼。”什刹甩袖走开,不再理她,对阿絮说,“这边来。” 阿絮揪了揪蒲牢领子,小声嘀咕,“说什么呢,怎么能这样啊?” 蒲牢掀掀眼皮,“她先招我的。” 阿絮笑着戳了一下她的腰窝子。 前方是一座断崖,断崖对面的山壁上开了一座洞府,两崖间悬了一挂吊桥,覆满白雪,桥索和铁板都垂了不少冰棱。 什刹握着剑走上吊桥,边走边说:“刚才说了兑头取材于宝晶,艮子则是秘境一种驱魔神木的种子。神木名为‘建术’,各处都有生长,‘凡生建术者,妖魔无之’。而建术又以南方秘境圣王国所产最佳,神木藤鸢借着交易建术艮子每年也能充盈国库。“ 阿絮哇了一声,“圣兽王亲自做生意呢?” 什刹点头,苦脸道:“你要是见了雪麒麟在拍卖会上大砍价的样子,一定会吓晕过去。圣兽砍价,那都是打架打出来的......” “唔。” 什刹接着说:“兑头和艮子的名字也是各有含义。‘兑’和‘艮’取自卦文,兑为巫,寄托着城中强者的力量,为镇守者,是为‘兑头’;艮为路径,为小石,为看门人,其寓明眼,能辨识敌友,看守门路,驱散妖魔,是为‘艮子’。” 终于走到洞府门前,蒲牢看了看石匾上的刻字,闷声发笑,“辟邪洞,你能取个再土鳖一点的名字吗?怎么不叫什刹洞?你的洞啊,那岂不是你住在你的洞里?” ..... 阿絮拽了一下蒲牢的袖子,“秋宁。” 什刹毫不客气地给了她一拳头,“蒲牢你信不信我把你丢出去!” 蒲牢冷笑,“你丢啊,丢了我,龙儿跟我走,看你怎么去秘境。” “你!”什刹叹一口气,“呵,蒲牢,你是你二哥教出来的吧?我不就刚才说你像寡妇吗,你就一直怼我,睚眦必报,小肚鸡肠!” 蒲牢抱住阿絮,“随便你怎么说,我有龙儿。” 阿絮默默拿开她的胳膊,“对不起,这件事我不想帮你......” “啊?” 什刹冷哼一声,推开洞门,“我不跟寡妇计较。进来吧。” 作者有话要说:  【小广告】 我的新文《穿越之年差(GL)》开始更新啦,魔法穿越的扯淡文,自攻自受,感兴趣的姑娘还请多多支持哟~(づ ̄3 ̄)づ╭?~ ☆、葛天长生篇43 一进洞府,是一条宽敞的石道长廊,布局倒是和葬修罗地宫的风格有些相近。 长廊的两边,石壁上开凿出了蛇形回旋的凹槽,摆放了一些陶罐,瓷瓶,还有药草。 走到长廊尽头,空间顿时开阔起来,大洞厅里有一池温泉,上横数座石桥,蜿蜒徘徊,彼此交错。 什刹在池边蹲下,从壁槽里取下一枚瓷瓶,往水里倒了粉末,“这洞府是姜家帮我修的。”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431 阿絮用手挥了挥池面升起的水雾,“难怪这里的感觉和葬修罗有几分相似。”看向什刹手里的瓷瓶,“这个是?” “艮子粉,融在温泉里有增强灵气浓度的功效。” 阿絮眨了眨眼,“灵气?” 一旁四处查看的蒲牢揪了一截干草下来,那扎草药堵在陶罐后面,蒲牢用劲大了些,一不小心把干草和陶罐一起薅下来了。 跟着走进来的伊夏吓了一跳,退到一边静静看着,不敢说话。 “蒲四姥!你干什么!”什刹猛地吼道,跑过来把她拉开,“我的墨野梗!” 蒲牢帮她捡药,“抱歉,我不是故意的,好奇就扯了扯。” “扯它干什么!普通的草药,有什么稀奇的!” 阿絮抱抱蒲牢,好声劝道:“对不起啊什刹,她确实不是故意的,之前说的话也很过分,我代秋宁给你道歉,你就原谅她吧,好不好?” 蒲牢把脸埋在阿絮胸里,嗡嗡嗡地哼哼。 什刹满脸黑线,推蒲牢,“四姥,别装可怜了,就你那样子,单纯骗骗葛天绪。” 阿絮摸摸蒲牢头发,笑一笑,“她只会跟我撒娇。平时都严肃的很,油盐不进的样子,也就只能在我这小孩一下。” 什刹一时无言。 阿絮说:“不过什刹姐也跟秋宁关系很好。” “谁跟她关系好了!” “这点我听了一点也不高兴。” 蒲牢和什刹齐声说道。 阿絮戳蒲牢的脸颊,“是吗?平时跟外人都谨言少语的,也很注重威仪,可是一跟什刹姐在一起,你就很放得开,随心所欲地拌嘴,不是关系很好吗?” 蒲牢转头,“因为从小一起长大,斗嘴习惯了。” 什刹说:“四姥跟云少稔也能吵起来,没什么稀奇的。” 蒲牢说:“小马子你能不叫我四姥吗?” 什刹听得青筋跳,“你叫小马子就有理了?” “哼,本来就是四不像。” “嘁。” 阿絮牵着蒲牢站起身,捡起剩下的罐子在凹槽里码好,看了一眼草药,“什刹姐还研究治愈术吗?” 什刹应道:“谈不上研究,只是知道一些草药晶石而已。” “嗯。”阿絮摘了一片草叶在手心捻捻,又闻了闻,问:“这些都是秘境那边的?” “有一些是秘境的,雪麒麟带回来的。大部分是北冥神山的,算秘境和现世交界处特有的草木。” 阿絮说:“一定要多准备药品,否则一受伤不能及时治疗会很麻烦。” 蒲牢问:“有自愈力,一点小伤不会那么严重吧?” “根本没用。”什刹一口否决。 “虽然还没有去过,但我想估计现世灵体在秘境的自愈力微乎其微。”连阿絮也粉碎了蒲牢最后的一点自信。 蒲牢彻底尴尬了,“秘境到底是个什么地方?不可能我们过去了,连寻常人都不如吧?” 什刹阴测测地笑,“伟大的蒲牢神君,你太乐观了。” 蒲牢眨眼,“嗯?” 什刹告诉她,“你可能会被秘境的老鼠追杀。” ...... 蒲牢眉毛跳了跳,这家伙到底都经历过什么......她抱胸道:“你不要恐吓我,没有用的。” 阿絮却很认真,摸着蒲牢的手说:“秋宁,我觉得什刹姐没有吓唬我们。我想秘境的灵体肯定跟现世有很大的不同,从多方面考虑的话,可能在现世既定的法则到了秘境会被削弱,甚至失效。” 蒲牢看向她,无言。 什刹眼睛沉了沉,“不愧是葛天家的诏谕之契,脑子很灵光。” 蒲牢说:“我知道秘境灵体实力很强,但从没想过光是界层不同,就有这么大的差距。可是这一切都太不合常理了不是吗?且不说现世普通的神族,我可是上古九龙子,父君是圣兽,再不济我也继承有圣兽血脉,只是父君成形太迟没赶上四方秘境迁移,最后并入了昊天神系......以前和葛天打输得一败涂地,我认了;可是连秘境的一只耗子我都打不过,这岂不是太可笑了?还谈什么法则?” “不,秋宁,正因如此,才真正地体现了法则。” “龙儿......” 什刹正色道:“不错,关于这点我也琢磨了很久。虽然我族并非圣兽血脉,但也是于上古末期成形的,按理说不该和现世普通神族一般羸弱才对。不过后来了解原因后,也没什么好疑惑的。”她转头看向阿絮,问:“葛天绪,你是怎么想的?” 阿絮叹一口气,“你怎么跟姜家主一样,都想先从我这里套话。” 什刹说:“集思广益,我也会提供情报。来,说吧。” “嗯。”阿絮点一点头,集中精神讲了起来,“首先,有人跟我讲过,界层是像球体一样层层包裹的,由内而外逐渐扩张,也就是说,内层的灵体进化发展到了一定程度,会脱离原本的界层,创造并前往更高的界层,那么留下的界层里都是些老弱病残,然后就是后来再成形的灵体。” 什刹一惊,“这种话是谁告诉你的?!” 阿絮闭了闭眼睛,是阿狰,鬼知道龙玉朗怎么懂那么多东西! 阿絮不管三七二十一,把屎盆子往昊天头上扣,说:“陛下。” 听阿絮说是昊天,什刹和蒲牢都没什么疑虑。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432 阿絮继续说:“因此,界层之间差距很大才正体现了森罗万象的法则,毕竟低等界层里的事物,都是被淘汰下来的。不仅仅是高智力的灵体,畜生花草也是经过进化的严格筛选的。没有用的东西为什么要带走呢?” 没有用的东西...... “力量膨胀到一定程度必然会溢出,然后侵略。秘境的灵体那么强,为什么没有欺压现世?” 蒲牢说:“有雪麒麟把守通道。” “那也是圣兽王联合商议决定的。秘境的灵体,从一开始就没有想过现世,或者说,他们对于现世是不予考虑的。” 蒲牢有些恍惚,什刹低了低头,秘银面具泛着寒光。 “你想想,一个成年人会对两三岁小孩的玩具车感兴趣吗?不,应该更卑贱些,一个人类,会对虫子的小土坑感兴趣吗?” “......” 阿絮说:“昊天陛下热衷搜集秘境的文献,秘境联合把天井海列为禁区,葛天族疯狂崇拜云浮的传说。可以看出每一界层的强者,都在寻找上层的突破口。” 什刹说:“我明白你想说什么了。”转向蒲牢,“你明白了吗,这就是现实的差距,不要再对自己抱有幻想了。” 蒲牢问:“这点我已经知道了。那么血统呢?” “秋宁,你看看他。”阿絮把伊夏叫过来,伊夏不明所以,非常紧张。 “怎么?”蒲牢瞟了伊夏一眼。 阿絮说:“说血统,他是君子国子民,上古初期成形,在秘境出生成长。你看他,有什么闪光之处吗?” 蒲牢无语,“跟凡人没什么区别吧,估计连凡人都不如。” “不是这样,所以秋宁无法察觉到这一点,这也是界层差距的一种,”阿絮把伊夏拉到身前,对什刹说:“什刹姐,拜托你凝聚灵气,用力打伊夏一拳。” “灵气?你注意到这个了么?”什刹笑。 “嗯。”阿絮点头,“灵息,灵气,灵能,在提及不同界层时会出现不同说法,我想这样刻意的区分不是毫无意义的文字游戏。” 伊夏牙齿抖颤,“不要啊,你们别这样,虽然我一直很耐打,但是很痛啊!噗、啊——” 没等伊夏废话说完,什刹一拳打进了伊夏的肚子,伊夏眼睛翻白,吐出一口血。 什刹拍他脸,“别装死,起来。” “噢。”伊夏立马站起身,擦干嘴角的血,没事人似的,跑到石桥另一头,挥手说:“我怕你们了,先进去打扫一下啊。” 阿絮说:“什刹姐,用刚才的力道打我。” 蒲牢紧张起来,“龙儿。” “没事。” 什刹握起拳头,冲到阿絮身前时,空气中肃杀的气流顿时减弱,逐渐平息。 阿絮对蒲牢说:“秋宁,别看我没事,其实这种力道,会打穿你的肚子。一直以来你都在担心我,怕我受到伤害,可是事实上,我才是最不需要担心的。” 什刹说:“我不是在秘境环境下成长的灵体,也没有血统,凝聚的灵气都是强行压缩的灵息,不论力道,驱动,还是燃料都很弱。” 蒲牢忽然觉得头有点重,靠在阿絮身上,看着她出神。 “龙儿......”蒲牢抚摸她的脸颊。 阿絮包住她的手贴在脸上,敛着眸子说:“什刹姐刚才已经把关键说出来了。想要达到秘境灵体的强度,血统和环境,缺一不可。你虽然有圣兽血脉,但开世龙神成形晚,被排除在秘境外,你的血统其实并不算......” “嗯......” 阿絮有些不忍,声音放软,“再者,秘境的高密度灵气环境,吃的饭,喝的水,呼吸的的空气,所有都与现世不同,会把体质和灵力的差距越拉越大......” 蒲牢说:“可是你也没有在鹭海长大啊。” 阿絮苦笑,“秋宁,我是......刻印体。” ☆、葛天长生篇44 阿絮说出刻印体的话让三人尴尬了一下,蒲牢把阿絮抱进怀里,小声咕噜,“抱歉。” 阿絮笑着揉她耳朵,“没事啦。”蒲牢用耳朵在她手心蹭了蹭,阿絮笑了笑,捏捏她的脸蛋,把下巴靠在她肩上。 什刹无视两人的亲昵举动,补充道:“而且秘境灵体与现世灵体的生长周期也不同。蒲牢,我在秘境遇到模样十一二岁的小孩,你知道在秘境普通子民要达到那种体型需要积累多久吗?” “我只知道现世需要几十年,多的上百年。” 什刹眸子一冷,说:“那个小孩告诉我,那天她六千八。也就是说,在秘境,普通子民的成年期能达到上万年。” 蒲牢抱着阿絮消沉下去,侧脸贴在阿絮腹部,无力地笑:“好,至少我到秘境以后,就没人嫌我老了。” 阿絮戳了戳蒲牢额头,嗔道:“谁嫌你老了?”又说:“高中上生物课,老师说远古时期地球空气里的含氧量很高,所以那时候的生物体型都很大,这算是环境影响生物的显著例子吧。我想秘境环境对灵体的影响也是如此。” 什刹说:“伊夏流落现世,虽然年纪小,不会法术,看起来弱不禁风,但他出生在秘境,底子就跟现世灵体有本质不同,灵息几乎对他构不成威胁,所以显得很耐打。” 阿絮搂紧蒲牢,看向什刹邪邪地笑,“什刹姐姐,我早就注意到你的灵息强的有点过分了,昊天陛下和云少稔也是。你们都背着我家的宝贝秋宁做了什么勾当啊?有好东西怎么能不一起分享呢?” 什刹一张面具冰冷,应道:“昊天和云少稔一直走得很近,我不知道他们的事。至于我,对不起,无可奉告。我选择和你们合作,仅此而已。” 阿絮眸子一沉,“辟邪神君,你很聪明,傍了个鹭海至尊的大神。” “过奖了。今后还请多多照顾,诏谕殿下。” 阿絮笑道:“要关照简单的很哪,那你先答应我,以后跟秋宁吵架,不许怼她。” “......”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433 蒲牢哈哈大笑,赠阿絮一枚香吻,“我就知道,娘子始终是疼我的。” 阿絮又教训她,“你也是,别总欺负人家。欺负我就算了,还去招惹别人。” 蒲牢握住阿絮的手,说:“娘子要是吃醋的话,直接告诉我就好,那我以后只欺负娘子。” 阿絮说:“我这么疼你,你就欺负我啊?” 蒲牢正色道:“那就都听娘子的。” 什刹默默转过身,握了握玄铁剑,踏上石桥,朝府里吆喝一声:“养虎的,把西厢房收拾出来,给两角大青虫和她小媳妇住!” 蒲牢愤愤,“像鹿像马像牛像羊的,你说谁是大青虫呢!” 什刹晃了晃左手,“又长又粗,扭来扭去,不是大虫是什么?” 蒲牢想了想,说:“那也是有媳妇的大虫。” 什刹用余光瞥了瞥她,默然,提着剑跨过石桥,悠悠道:“行,你说什么都行。我不着你道。” 阿絮拽着蒲牢说:“秋宁宁,虫子下的是卵,好恶心,不想当虫子。” 蒲牢说:“龙下的也是龙卵。龙儿以后生的宝宝,也是从卵里孵出来的。到时候龙儿盘着宝宝蛋,我盘着龙儿......” 阿絮想了想大青长条卷着小白长条卷着奶牛色蛋蛋的画面。 阿絮说:“龙蛋是有壳的,硬的,不恶心。虫卵是一串串的小小的密密麻麻的,恶心。那根本就不一样好吗。” 蒲牢说:“那就别说了,免得想了难受。” 伊夏拿着笤帚从鹅卵石小路走过来,白虎趴在花圃边摇尾巴。伊夏抹了抹额角,走到阿絮面前说:“大虫实际上是叫大老虎的。” 阿絮朝前望了望,跨过温泉石桥后,是一片种满花草的苗圃,其间零散分布着几条鹅卵石道,通向不同的洞室。 伊夏指了指左边的那条小路,“神君说安排你们住那边。” 阿絮笑道:“看你这样是已经给什刹打下手了?” “没有啊,这地方是她的嘛,我们三个都是客人,你们又对我有恩,所以我就多干点事,这是应该的。” “这样啊。” “嗯。”什刹在路边的小石子上蹭掉笤帚黏上的灰团,哦了一声,又说:“我打扫卫生的时候在附近转了转,那有一个曲字廊房,建在温泉湖边,旁边是一大片竹林,很漂亮的。” 阿絮开心地说:“火山带就是好啊,温泉多。” 蒲牢说:“东海底也有许多海底火山,大温喷泉,能喷好几百米,以后天天带你去玩。” 伊夏说:“我以为龙是在岩浆里泡澡呢。” 蒲牢冷眼,“你说的那是喷火龙。” 伊夏耸耸肩,拿着笤帚拍拍白虎屁股,“走啦。” 白虎懒洋洋地打个哈欠,站起身跟着伊夏走。 阿絮问:“你去哪啊?” “我去北洞室打扫一下,神君在那休息。对了,她还说没有特别的事别去打扰她,叫你们先休息着,适应一下这儿的环境,她要准备点东西,过两天找你们。” “但是我还想问她雪麒麟考验我们的事。” “她就是在准备这个,阿絮你放心吧,神君说了,等她想好以后就会告诉你,还有暂时增强蒲牢神君根基的方法。” “我想先找她谈谈,快点见到雪麒麟,问她魂髓的使用方法,还要找言灵术。” “龙儿。”蒲牢抱住阿絮,“先让什刹清净一下吧。什刹向来谨慎,她既然让我们等一等,肯定是有什么必要的事需要先完成。” 阿絮蹙蹙眉,点点头。 蒲牢和阿絮在石子路上慢慢走着,两旁的草坪里开着星星点点的小黄花。 阿絮往左边靠了靠,身子擦在蒲牢胳膊上。 “嗯?”蒲牢偏头看她。蒲牢比阿絮略微高一些,低下眼,从这个角度看去,正好能看到她卷翘的睫毛,就像一把莹白的小扇子。 想要摸一摸。 小扇子扇了扇,慢慢偏转,带出眼角的桃粉,绯红的瞳仁鲜艳明亮。 阿絮浅浅地笑,“这个地方,有点像老家春天的草田。” “啊,那个啊......”蒲牢脑中浮现十几年前的记忆,在那个西南的小镇上,热闹的集市,温馨的院落,风过碧涛的稻田。 还有小不点的阿絮,肉傀的蒲姐姐。 “没想到,居然是这个样子的。”阿絮噗嗤一声笑,仰起脸,眼波粼粼。 蒲牢心中柔软,“什么没想到?” “你呀。” “不懂。” 阿絮摇摇头,目光远望,“我也没有明确的意思,就是觉得,从那一天走到现在,想想这些年,再想想以后的路,心里就......”她缓缓转过身,定住身,静静凝视着身边的人。 蒲牢微微一笑。 阿絮张开双手,抱住她的腰,侧脸贴在蒲牢胸膛。 “就想抱住你。” 心里的感觉光靠嘴就无法表达了,只能这样,用身体和行动去诉说。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434 蒲牢抬手搂住她,掌心紧贴阿絮后背。 也只能这样,用身体和行动去感受。 “秋宁。” “在呢。” 阿絮问:“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从高架桥上跳下来,那之前我听见一声铃响,后来你在地上捡了一个铃铛,那是什么?你是用那个找到我的吧?” 蒲牢揽着阿絮肩膀,带着她慢慢地走,此时苗圃快到尽头,远处渐渐显出壮丽的湖泊和蔚然的竹海。 蒲牢说:“那是‘徐徕’,往铃铛的细孔里放一点有宿主痕迹的东西,就能追踪目标。” 阿絮打趣,“你的龙鼻子比狗鼻子都厉害的多,找人还用法器呀?” 蒲牢为自己辩白,“那时候我用的肉傀,能力很有限,而且你当时被下了咒,还中了结界,我用法器动作更快一点。” 阿絮伸出手。 蒲牢问:“怎么了?” “小铃铛还在吗?我想要,送我吧。那个比戒指,龙珠吊坠和流苏耳坠都好,是真正的定情信物。” 蒲牢咧嘴,“巧了,徐徕是一对,我把当时找你的那枚留着。”说着,她从衣包里取出乾坤袋,从中摸出一颗小铃铛,放到阿絮手心,“这是我带在身上的,给你。” 阿絮收起手,踮起脚亲了下她的嘴。 蒲牢目光微震,面上浮起淡淡红晕,小声道:“都结婚了,还这样......” 阿絮偏头看她,摇了摇手里的徐徕,娇俏一笑,“今后路途凶险,你要是迷路了,就要摇铃铛;我要是看不到你了,也要摇铃铛。” 铃悬楼一响,雁鸣霞徐归。 门八方而开,客四海而来。 我要回去,你也要回来。 蒲牢原本想说,如果地方隔得远了,或者有结界阻隔,有徐徕也不能找到对方。 但是她没有开口,只是抱紧她,重重地点头。 阿絮笑着转身,张开双臂,欢快地跑进竹林,一面跑一面回身招呼蒲牢,牵她的手,往前拉几步。 “龙儿!”蒲牢噗通踩进温泉湖的水里,温热的暖流从脚踝渐渐没至腰际,而后淹没胸口。 阿絮从水里蹦出来,带起哗啦的水浪,将蒲牢扑倒在浅水滩上,倾身俯下,蜜臀高翘,水浸透了衣裙。 蒲牢目色含春,轻轻撩起垂在她眼前滴水的发丝,一点点剥落她身上濡湿的衣料。 阿絮褪下蒲牢的湿透的外衣,沉甸甸的胸脯在她起伏的胸膛落下,手指缓缓摸到蒲牢肩头的吊带,仰起雪白的脖子,一双桃眼凝视着她,嘴角粘着细碎的银丝,呵气如兰,“我就爱看你穿黑色的吊带背心,很性感。” 蒲牢怔了怔,捏住阿絮高高翘起的小屁股,伸手在她心口点了一下,凤眸金波流转,“没想到你里面偷偷换了小肚兜。” 阿絮垂眼,看到胸前绣着粉荷红鲤的粉白肚兜,面色微红。 蒲牢看她,银发微乱,桃眼潋滟,小脸飞红,酥胸半露,樱唇沾着半点水珠,裸背泛着莹莹玉光。 暖湖乍起风,竹林飒飒,叶翩飞。 像美人的眉,一片青青的竹,落在她的乳间。 一瞬间,蒲牢看她,痴了。 ☆、葛天长生篇45 竹叶翩翩,远不可见的深处响着断断续续的古琴。 金色的眼像阳光酿成的醇酒,细碎的波纹荡开微弱涟漪,映出洁白的玉体。 还有绣在肚兜上的半朵荷花。 她挪动眼珠,看向亲吻着雪白肌肤的清水里,想要找那条荷花下的鲤鱼。 阿絮慢慢抬起手,两指衔住落在胸前的柳青叶,微微探出舌尖,在莹润的唇瓣点了点。 蒲牢的视线落到浅浅的水底,细细的白沙里藏着一些小小的贝壳。鲤鱼,红色的鲤鱼,到哪里去了呢? 指尖还带着水迹,软软地贴在她的脸颊上。 阿絮问她:“在看什么?” 蒲牢脱口而出:“鲤鱼。” 啊......糟了。 “嗯?”阿絮看了她一眼,陷在细沙里的身子随着波浪轻微晃动,瘫软的胸脯上下起伏。阿絮撩起肚兜的一角,自顾自地说:“别的鲤鱼我不知道,红色的小鲤鱼,我这倒是有一尾。” 蒲牢挪回眼珠,仰着脸,眼帘里洁白的身躯换成娇俏的面容。 染着桃花的粉。 阿絮的手伸到背后,解下肚兜的系绳,将一条的绳头拉到身前,轻轻打开蒲牢的手,把绳头放到她的掌心,垂着眼说:“不知道神君看不看得上眼。” 蒲牢抻着脖子,用拇指摩挲肚兜上的绣纹,然后一点点贴到阿絮的小腹上,隔着一层绵软的绢布,轻缓按揉。 “神君不说话,妾身就当神君默认了。”阿絮这样说着,略微低头,含住柳叶,慢慢凑近她,送到蒲牢唇边。 蒲牢动了动嘴,张开口,咬住柳叶,凝视着她。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435 阿絮浅浅地笑,蒲牢嚼着嘴里的叶子,倒不觉苦涩,反而尝出些甜的味道。阿絮摸着她的唇角说:“大龙还吃草叶子吗?” 蒲牢吹出一口气,拂开阿絮额前垂落的银发,“不是哪个小妖精喂的?敢不吃么。” 阿絮面色微红,低头吻住的唇,手指在她肩背游走...... ...... ...... 水底的白沙慢慢凹陷,周围散开一圈圈的涟漪,远处曲廊亭在湖面支出的木桥上摆着一盆青瓷大坛,里面栽着两朵荷花,一红一白,并蒂而生,相互缠绕,对面而开。 小巧的翠鸟扑闪羽翼,掠过湖面,叼走一条银鱼。 “啊——” 浅滩那边似乎传来人的呼叫,翠鸟惊起,展翅飞逃。 呼...... 濡湿的青丝黏在前额,脖颈,和雪白的裸肩上,卧在白沙中的人不住地喘息,满脸水光,不知是暖湖的温水,还是春情的热汗。 阿絮侧头贴在她的耳边,银发倾泻而下,散在水中,徐徐漂浮。 她半嗔半笑着问她:“喜不喜欢?” 蒲牢低下眉,下巴点在她的肩上。 阿絮不依不饶地跟到她眼前,嘟着嘴问:“爱不爱我?” 蒲牢闷声憋了一会,终于忍不住了,噗嗤笑出来,搂住她,声音还有些发哑,“喜欢,爱你。” “啊!”阿絮开心地叫,抱住她摇晃,“是不是最爱我了?” 蒲牢被她摇的脑子有些发晕,笑着摸她的耳发,“好了好了。” “是不是最爱我了!”阿絮凑到她面前,略微抬抬下巴,嘴唇就贴到她的唇瓣上。 蒲牢笑了笑,蹭着她的额头,摇摇脑袋,“不是。” 阿絮眨眼,鼓起腮帮,推开她,“你骗龙。” 蒲牢拉住她的手腕,牵着她揽入怀里,温柔地摸她的肚子,“最爱的是我们的宝宝。” 阿絮蹙起的眉瞬间展开,又露出灿烂的笑,抖了一下肩膀,“你坏。” 蒲牢伸直两手,把阿絮框在胸前,说:“宝贝让我吃一下。” 阿絮探手抓住漂在水面的肚兜,扔在蒲牢胸前,昂着下巴说:“你想吃掉我的小鲤鱼吗?” 蒲牢咬了咬她的下巴。 阿絮别开头,哼唧着笑两声,抱住她的脖子,悄悄说:“等天黑了......” 蒲牢吻她的眼皮。 阿絮动动鼻子,好像嗅花蜜的小动物,嗲嗲道:“我有点饿了,想先吃点东西。” 蒲牢收起腿,脚还有些麻,刚才绷得有些用力了...... 阿絮笑了一声,挽住她的胳膊扶她站起来,“没想到你也有今天。” 蒲牢也是一怔,脸颊莫名的潮红,支吾道:“我也不知道今天怎么回事。” 阿絮看了看四周,湖光暖色,竹语清幽,对她说:“可能是野合比较来感。” 蒲牢脚下一软,差点带着阿絮摔一跤。 阿絮又笑她,“每个人都有特殊的癖好,有的时候就是特别有感觉啊,比如你,蒲牢神君,就喜欢——唔唔。” 蒲牢单手捂住她的嘴,“行了别说了,去曲字廊房看看,做点吃的。” 阿絮呼噜着说:“我想吃烤大龙。” 蒲牢咬牙切齿地威胁她:“我晚上就要吃蜜汁小白龙。” 阿絮立马闭了嘴。 踩着平静的湖面,一步步走向另一端的水上回廊,有说有笑,年轻的还是那样天真的烂漫,年长的还是那般宠溺又温柔。 湖面又起了风,拂过温泉湖,穿过青竹林,飞过石子堆砌的小路,忽的仰天冲起,吹散漫天纯白花瓣。 北洞室里的山丘上,种满漫山遍野的白色雏菊。 清秀的少年端着镶银鱼纹的托盘,脚踏石阶,拾级而上,来到山丘顶的白石亭。 “神君。”伊夏略一欠身,把托盘和汤菜放在圆桌上。 什刹单手背在身后,立在亭前,手里拿着一只精致的银色面具。 听到人声,什刹把面具收进衣襟里,对伊夏说:“不用这么称呼我,叫我什刹就可以了。”她看伊夏的年纪不过十八九岁,但是按照秘境的年龄推算......可能上万了也说不定。 “可是......” “没什么问题。” 伊夏不好意思地说:“那我就跟阿絮一样,叫你什刹姐姐吧。” “嗯。” 伊夏捏了捏衣边,两只脚尖靠在一起,小声说:“那个,什刹姐,你去过君子国吗?” 什刹藏在面具后的眼睛沉了沉,轻轻嗯了一声。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436 “那、那君子国现在是什么样子的?” “很繁荣。”听什刹这么说,伊夏露出憧憬的眼神,但心情随即又因什刹的下半句话跌进了低谷,“也很糟糕。” 伊夏问:“这是什么意思?” 什刹回忆了些许从前的事情,只是那些记忆似乎并不轻松。她说:“很多年前,君子国的国都在一夜之间被夷为平地,正统王族全部覆灭,镇国灵兽‘灵王帝白虎’也不知去向。所以自那以来,君子国一直都没有正统的王室和镇国兽。” “怎么会这样......” 什刹说:“但是有百姓和大臣推选出来的亲王代理执政,很显然,那位亲王很贤明,把国家治理的井井有条,所以现在君子国也很繁荣。” 伊夏却还是无法放心,“可是没有镇国兽,始终有隐患吧?” 什刹叹着气点头,“是的,镇国兽是国家中心防御结界‘兑头巨核’的守护者,只有世代传承的正统王室才能令镇国兽臣服。总的来说,君子国目前的情况还是不容乐观啊......” 伊夏垂下头,咬紧下唇,两手微微颤抖。 “什刹姐......为什么......会这样?” 为什么会这样? 这个问题,曾几何时,她也想知道。 可是她没有机会问,也不能说。 什刹说:“因为君子国的国都,在一夜之间被夷为平地。” 伊夏问:“所以我想问,这是为什么?” “是天罚。” “谁能给秘境天罚呢?就是圣兽王也没有这个权力吧?” “你说天井海的水龙卷上住了神,不是吗?” 伊夏顿了顿,“原来身为天神也是有信仰的。” “神者是相对的。”什刹应道。 缓慢踱步,面向花海,她说:“凡尘世人把我们奉为神,是因为我们能灵活自如地运用灵息,操纵他们无法控制的事物。如果有另外一群灵体,能做到我们无法做到的事,任意处置我们的生死,那么它们就会将我们踩在脚下,我们就只剩下了仰望。” “我明白的。”伊夏抬起头,“可是天罚一定是做了十恶不赦的大坏事才会降下的酷刑,君子国到底做了什么让天井海上的神明愤怒的事呢?” “你相信神明吗?” “什刹姐为什么要这样问?” “就像我刚才说的,超乎想象的强者就能成为高等界层的神。可是它们只是比你强,谁规定说强者必须守护弱者呢?” 伊夏忽然浑身恶寒。 什刹说:“神会保护子民,表彰善良,惩罚罪恶,这些大概只是下等灵体的一厢情愿吧。有些神是喜欢开玩笑的,伊夏,这就是真相。” 何况“神”这种称谓,本来就是下层强加给上层的东西,至少梦里的各位从来不需要凡尘的供奉,保护凡人只是昊天为了展示慈悲外加维护现世和平的手段罢了。 “神的玩笑?随便糟践生命的玩笑?我绝对不喜欢。”伊夏愤愤道,端起托盘,“对不起,什刹姐,虽然你告诉我这些,但我还是想用自己的眼睛亲自去看看,也想用自的心清楚地去体会。” 伊夏说:“我相信我的国家,相信我的同胞,也相信在天井海上观望我们的神明。”他不想把一切想的太美好,但也不想把一切想的太糟糕,伊夏觉得什刹的话未免太偏激了些。 什刹也不再多说,留他一齐用餐,“现在就回柴房吗?一起吃饭吧。” “嗯?不是的。”伊夏摇一摇头,“我看你回来后脸色不太好,所以先做好菜给你送过来,但是阿絮和蒲牢神君那边还没有送过去,我担心她们饿了没饭吃。” 什刹摆摆手,把他拉回来,按着他的肩让他坐下,“你别去了,先跟我一块吃吧。她们要是饿了,自己会去觅食的。” “噢......”伊夏怯怯地坐在石凳上,看到亭边的雏菊,问道:“原来什刹姐喜欢白雏菊。” 什刹的目光变得柔和了些,轻声道:“很漂亮吧。” “嗯。”伊夏扒了两口饭,看着什刹碗里诶了一声,问:“你不吃肉吗?” 什刹咳一声,冷声道:“我是素食的。” “好吧。”伊夏总算明白蒲牢之前怼什刹的话是什么意思了。 ☆、葛天长生篇46 由于什刹的阻拦,伊夏没给阿絮她们送饭过去。晚上睡觉的时候伊夏还有点担心,但是想着什刹叫不要打扰她们,翻了个身安心睡了。什刹始终觉得蒲牢看阿絮的眼神有股色情的味道,两人在一起肯定会找点事做,大概是没工夫吃饭了。 四字真言,龙性本淫。 第二早,什刹想那两人总不至于一大早就折腾吧,于是打算去找她们,完事了她还得去雪原巡查。 从寝宫出去,走下山丘,满眼都是洁白的雏菊花。看着美丽的花海,什刹的心情莫名的好了起来。 “嗯?”她抬起头,视线从雏菊移到远处的小湖旁,眼神一震—— 那两个人是怎么回事?! “喂哎——”扎着冲天炮的少年大笑着朝她挥舞双臂,打过招呼后跑到旁边支着阳伞的躺椅旁,蹲下去对躺在上边的人说:“主公,有人来啦!” 什刹对这个灰色辫子的古怪女人印象很深,她感受不到她身上的灵力,应该是她刻意隐藏了。 阿狰撑起身扭头望了什刹一眼,笑着拍拍身旁的位子,勾手道:“快来快来,还能躺一个。” 什刹看着她一身比基尼的打扮很是无语,这是洞府,哪有太阳给她晒日光浴? 什刹走过去,把剑插在白沙里,敛眸看她,“你怎么进来的?”她早想过阿狰是个实力很强的人,但没想到她竟然能够在自己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自由出入洞府……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437 阿狰说:“我是风一般的女子,来无影,去无踪。” ...... 阿狰双手枕在脑后,望着洞顶的天窗摇晃翘起的长腿,咂嘴道:“你好像......很喜欢白雏菊啊?” 什刹低头看向脚边的小花。 “这个地方有点伊芙南山麓的味道,不过跟伊芙比起来,还差得远。” “伊芙?” “啊,长满金盏菊的山脉,很壮观,你想看看吗?” 什刹怔了怔,应道:“我从没听说过那种地方。” “那没关系。”阿狰叫三炮摘了几朵雏菊过来,编了一个花环,递到什刹跟前,问:“你会这个吗?” 什刹的手碰了碰花环,双手接住,抚摸柔软的花瓣,说:“不会。” 阿狰忽然说:“你收了我的雏菊花环,一点表示都没有吗?” “你要什么?这些花可是我种的。” 阿狰说:“在我的故乡,送人雏菊花环的话,是有特殊含义的。”她走到什刹身侧,眼珠看向她,“怎么,你以前也是这么随随便便,就收了人家重要的东西吗?” 什刹呼吸一窒,从她身旁跳开,拔出沙里的剑,紧紧握在手中。 阿狰吹了一声口哨,“那我告诉你吧。雏菊是快乐第一的花,倔强,坚强,纯洁。不过要是把它送人呢,就只有一个意思。” 什刹一手捂住脸上的面具,后退两步。 阿狰慢慢走到她的跟前,上身微微前倾,目色深沉,双唇开合:“你爱不爱我?” 锃—— 什刹瞬时拔出长剑,可惜没能伤到阿狰,反倒削掉半亩白菊。 “好了,我只是确认一下,看来我猜的是真的了。”阿狰摆摆手,重新躺回躺椅,摇着脚喃喃:“一个个都是老牛吃嫩草,怎么就不害臊呢?哎。三炮,有个词儿咋说来着?为老......” “主公,是为老不尊。” “噢对,为老不尊。”阿狰满意地点头。 什刹握剑的手微微抖动,阿狰的话她听得云里雾里,心中非常不快,就像被扒光衣服赤裸裸晾在大街上一样。 阿狰话锋一转,说:“我看你在后洞室存了一些啖英,我算了一下,按照目前秘境的市价,那种成色的一盒,需要八万蚨,你从哪里搞那么多钱去跟雪麒麟买?” 什刹额头渗出冷汗。 阿狰捏着手指说:“啖英的确有强本筑基的功效,但是跟叁岐、暮暙比起来都差些,更别说跟天井海的空心无叶比了。你想用以前你老情人救你的办法帮蒲牢打根基?八个字送给你:杯水车薪,不自量力。” 什刹说:“你似乎以为自己掌握了我全部的想法?” “似乎?对不起啊,我不需要这个修饰词。”阿狰托着腮,侧身看她,“你敢否认我说的是事实吗?被人说中了就承认吧,以为自己端着很了不起吗?不不不,这是很尴尬的,因为明明大家都清楚心里怎么想的了,你却还偏说不、不是这样,啊噢......” 什刹深吸一口气,问她:“你找我要说什么?” “乾雩丹,龙鲸脑,庐庭槭芽,育山石精,鹤民赤紫河。”阿狰站起身,凭空捧出一只八角宝盒,送到什刹跟前,“还有一些其他的,我就不细说了,反正说了你也不知道。” 什刹诧异地接住八角盒,只是这些材料传出的浓烈灵气,就足矣让人震撼。她曾泡了数十年的空心无叶,即使是秘境最珍贵的仙草也没有这么强的味道...... 阿狰说:“所以说,某些人还是不够疼你,哪像我,从来不吝啬什么。” 什刹记下几个拗口的名字,问:“龙鲸脑是龙王鲸的脑髓?鹤民指的是墟天列国里的鹤民国?” “问那么多干什么,我拒绝回答。”阿狰潇洒地堵住她的嘴,小声告诉她,“考虑到受者体质的现状,暂时就用这些吧,太强的她也撑不住,只能原地爆炸,不过光这些也够她受了。嗯……在十年里,用这些对付小雪的把戏足够了。” “小雪?” “咳,雪麒麟。” 什刹震惊地问:“你到底是......” 阿狰挤眼,“风一般的女子啊。” 什刹打开八角盒,看着里面整齐配好的药草,“这个剂量怎么配?” “按最大地加,她受不了再停,只要能忍就继续加。” “这......” “十年才能上麒麟殿,你还嫌这个耗时少吗?” 阿狰的话,什刹无法反驳。 “你这么帮我们,要什么代价?”什刹问。 “我是帮我自己,你们拖后腿啊,知道吗?” ...... 阿狰说:“我有三个要求,你记住了。一,不许告诉她们这些是什么东西,就说是秘境的药草;二,不许告诉她们我来过这里;三——” “三?” 阿狰顿了顿,意味不明地看了她一眼,说:“照顾好自己。” 什刹绷紧的神经突然被弹了一下,松了。 只是呆呆看着她。 阿狰快步上前抱了抱她的肩膀,退开,摆一下手,“保重,我会再送药来的。再会!”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438 什刹目送阿狰和三炮骑着猞猁远去,捧着八角盒陷入沉思。 这个阿狰,究竟知道她多少秘密呢? “兔子和乌龟谁跑的快?” “兔子。” “错,是乌龟,因为龟兔赛跑乌龟赢了。” “呃。” “亲一下。” 蒲牢用唇碰了碰阿絮的前额。 阿絮又说:“兔子和乌龟谁跑的快?” “乌龟。” “错,是兔子。” 蒲牢的脸垮了下来,“为什么?你刚才说的答案是乌龟啊。” 阿絮洋洋得意道:“因为刚才我省略了前置条件啊,那是童话故事里的乌龟和兔子,我现在说的是现实世界的乌龟和兔子啊笨蛋老色龙。” “哦......” 阿絮把左脸送过去,“亲一下。” 蒲牢老老实实地赠上香吻一枚。 阿絮说:“兔子和乌龟谁跑的快?” 蒲牢问:“你省略的前置条件是什么?” “没有前置条件。” “童话的还是现实的?” “现实的。” “那就是兔子。” “不对啊,是乌龟。” “为什么!” “因为它们在下坡,乌龟会滚啊!哈哈哈哈,快亲一个!” “你不是说没有省略前置条件吗?” “这是后置条件,亲一个嘛,快来!”阿絮坐在蒲牢大腿上,抱着她的脖子蹭来蹭去,蒲牢没辙,只有再亲一个。 这回对准了阿絮的嘴。 四片唇瓣刚刚贴在一起,门就被敲响了。 什刹推门而入,“我进来了啊。” “唔。”阿絮睁大眼,推开蒲牢。 蒲牢一个重心不稳,连着椅子翻到在地。 什刹挑了挑眉,看着蒲牢倒在地上的样子想笑,但终究是忍住了。她耸耸鼻子,满屋子都是股异味,问:“你们是把屋里每个地方都玩了一遍吗?这么大味儿。” “不是。”蒲牢扶好椅子,表情有些挣扎。 阿絮从柜子里拿了一个坛子出来,从里散发出一股奇妙的味道,阿絮眨巴眼说:“昨天我饿了,没人给我送东西吃,我就亲手用搜集到的食材做了一锅符合秋宁腥气口味的......” 什刹表情微妙,“妖力结晶核?” “错,是疙,瘩,汤。”阿絮自豪地揭开盖子,一股酸腐的恶臭扑面而来。 什刹急忙退到房外,“你拿什么做的!” “面团啊!” “哪来的面团!” “地窖里发现的。” 什刹眼部泛白,“那是太岁。” “啊?” 什刹捏着鼻子喝道:“赶紧把它收拾了,我有正事跟你们说。” 阿絮有些失落,蒲牢哭笑不得地揉了揉她的头发。 ☆、葛天长生篇47 其实阿絮也知道那不是真的面团,就是想着蒲牢喜欢吃腥味的东西,她闻着地窖罐子里的东西味儿挺足的,就拿来用了,没想到是太岁。阿絮把太岁做成“疙瘩汤”后,蒲牢根本不愿意吃,阿絮劝说多次无果,只好作罢,决定等什刹来的时候拿来恶心她,令人开心的是,她成功了。 “快点快点。”什刹催阿絮把疙瘩汤处理掉。 阿絮说:“扔哪都有味儿啊,话说回来,什刹姐,你在地窖放那么多太岁干什么?”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439 什刹捏着鼻子吆喝蒲牢,“四姥,把罐子烧了。” 蒲牢张开手对准罐子,放出青色冷焰把它烧成粉末,牵着憋屈的阿絮抱进怀里,说:“我也想知道,你在地窖放太岁干什么。” 什刹扇了扇鼻子前的空气,缓了一会才走进屋里,坐在竹椅上,给自己倒了杯凉水喝。她捏着茶杯,轻轻摇了摇,说:“那是用来吸附空气里的杂质的,可以净化灵息,提炼灵气。”她似乎很渴,连着又倒了两杯,抹抹嘴角,“每间屋子的地窖下都有,虽然这里是现世和秘境的交界地带,但灵气浓度和秘境还是相差甚远,我想长期保持好的身体状态,就必须靠这种‘人工’的方法控制灵气的浓度。”说完,她伸手去拎茶壶。 “我来吧。”阿絮先她拿了茶壶,斟满一杯水,什刹嗯了一声去接,没想到接了个空,诧异地看着阿絮把茶杯拿给蒲牢,“我看你舔嘴唇了,喝点水。”蒲牢笑了笑,就着阿絮的手把杯里的水喝干净。 什刹默默看了她们两秒,用力拍桌子,愤愤道:“你们两个,别太过分了!” 见什刹生气了,阿絮才笑吟吟地给她倒水,“好好好,什刹姐姐别生气,我给你满上。”什刹瞥了她一眼,把茶壶抢过去,看着蒲牢说:“早知道刚才那罐疙瘩汤就该给你留着。” 蒲牢说:“我又没有做对不起你的事情,你这样有意思吗?” 阿絮注意到什刹的鬓发有些潮湿,又有些口渴,问:“什刹姐,你刚才忙了什么,头发都汗湿了。” 什刹应道:“我没什么,接下来要说忙的,应该是你们了。” “嗯?”阿絮和蒲牢相视一眼。 什刹双手悬起,慢慢拂开,把阿狰交给她的八角宝盒放在桌上,打开盒盖,捡了一小包药囊递给阿絮,“百年前我在秘境遇难,有人救了我,让我浸泡了数十年的药浴,药性渐渐浸入骨髓,由此改善我的体质。” 蒲牢脑灵光一闪,问:“就是你一直在找的那位恩公吧?我记得你说过还是天寰的高层?” 天寰的高层,这么说......阿絮抬起头,“很有可能是我的族人。”蹙起眉头,满脸深沉,一手搭在什刹肩上,“姐们,攀亲戚否?” ...... 什刹抖肩甩开阿絮的手。 蒲牢不知在脑子里描绘了怎样的光景,坏笑着说:“首先,我想搞清楚,你的恩公的是‘她’还是‘他’?啊对了,你不是说过那人是这届天寰的镇守大将么?龙儿,你能确定是谁吗?” 阿絮心中已然有了答案,脸黑了黑,“God.” 什刹低声呵斥:“都给我闭嘴!” 阿絮搂住蒲牢脖子,吊在她身上,手肘撑在桌面,眼睫下垂,低声说:“我心里有点数了,但是我不说,因为这个推论有点惊悚。”手指夹着药囊,眼珠子盯着什刹,有几分揣测的味道,“什刹姐,这是什么?嗯,我猜猜,你想要如法炮制,也给秋宁泡药浴来打根基?” “不错。”什刹冷脸应道,不拿正脸看她。 “噢。”阿絮醉酒似的点了下巴,缠回蒲牢身上,闻闻药囊,说:“什刹姐,你在秘境都泡了几十年空心无叶,所以我担心这个药效力不够,会不会要泡上几百年才有成效?”阿絮口上说着,心里没闲着,考虑到如果拜托阿狰的话,肯定能弄到好药材,说不定她还有更好的办法帮蒲牢,不过离开姜家后就没看到那家伙了,她去哪了? 什刹坚定道:“十年就可以达到秘境的最低标准,但是前提是,你能坚持住。”这句话自然是对蒲牢说的。 话题一下子转到蒲牢身上了。蒲牢收紧搂着阿絮的腰,团巴团巴,喃喃:“十年啊......”阿絮反手抱住她的背,想了想说:“书上都说‘双修’有奇效。” 蒲牢问她:“你又看什么书了?” “各种修仙升级打怪,超级带感,就像咱们现在这样!”阿絮趁机安利,“秋宁我跟你讲,等回头完成任务我也要写一大系列,第一部叫《童养媳修仙传》,第二部叫《我在凡尘那些年》,第三部《我的老婆不是人》,第四部《小龙媳的逆袭时代》。” “你别,先说《童养媳修仙传》是什么意思,你解释一下。” 阿絮不理她,自顾自地说:“我还要写一个惊天地泣鬼神的凄美爱情故事!” “我真是败给你了。”蒲牢按按眉心,问什刹:“十年是吗?有没有更快的可能?” 什刹回答:“一切以你的承受力为准,只要能够承受,就加大剂量,提前完成应该没有问题。” 蒲牢握紧阿絮的手,点头,“好,那就开始吧。” 哗啦—— 棕色的液体从头淋下,沿着潮红的皮肤缓缓滑落。四周氤氲着白气,莲形浴池的花瓣尖角对应摆着盛满艮子的磁盘,布满水珠的墙上镶满用灵石摆成的灵化符阵,房顶开窗,阳光和雪花一齐落了进来。 嗞啦—— 雪白的大腿在深色的池水中滑动,迈着拖沓的步子,然后慢慢跪下,让身子浸没水中,从背后抱住静静盘坐在浴池中心的人,亲吻她的脖子,用手当做小瓢,舀起药液一点点浇在她的肩膀和背上。 蒲牢浑身燥热得泛红,感觉药液里的灵力一点点渗入她的肌肤,窜进筋脉骨髓,疾速膨胀,快要把她的身体都撑开了。很热,很胀,像要炸开一样。阿絮安静地抱着她,陪她泡在浴池里,用亲吻和抚摸安慰蒲牢,在她胀热到不行时,就含着在雪里埋过的冰薄荷喂到蒲牢嘴里,跟她接吻,交合,由此缓解蒲牢精神和肉体上的痛苦。 日子一天天过去,随着蒲牢体质的提升,药浴的剂量也慢慢增强,阿狰暗中给什刹送的药也越来越多,两年后,还添了新的药材。阿狰把一块赤橙色的温热晶石交到什刹手里时,什刹看着晶石里舒展巨翅的图腾,不由一惊,这个东西她在麒麟殿的藏书里见过。什刹担忧道:“你要把迦楼罗具陀罗给她吃?这不是要她的命吗?” 阿狰叹道:“你居然认得这东西?” 什刹眼尖,抓住阿狰的右手,扯过来看,苍白的手臂上紧紧绑着绷带。她目色一沉,问阿狰:“这是怎么回事?” 阿狰一脸风轻云淡,“怎么,关心我?” 什刹追问:“是梵天国的宝顶迦罗尊者?” “不,你想多了。”阿狰叫三炮过来,三炮那小子气鼓鼓的,一脸不情愿,阿狰打他脑袋,“快点。”三炮哇哇叫了两下,才扭扭捏捏拿了一只小鼎出来,塞到什刹手里,“拿去拿去!” 什刹把小鼎抱在怀里,阿狰嘱咐道:“把具陀罗丢进去炼,炼碎了磨粉,用剩下的三十七味药材制丹,给她吃。不能只看到眼前,觉得能进秘境就够了,不然等到时候上鹭海再重新打根基就晚了,要补就一次到位。” “可是......”什刹忧心忡忡,现在蒲牢的身体已经是极限了,再加这么猛的料,恐怕会灵脉爆裂而亡。况且水火相克,迦楼罗还是现世龙的克星,让蒲牢吃迦楼罗的灵能结核,实在是太冒险了。 阿狰幽幽道:“放心吧,她死不了的。”再怎么说,她的龙珠不是白在蒲牢体内放那么多年的,而且现在还有丫头在她身边...... 什刹嫌她站着说话不要痛,“你说的轻松。” “倘若事事都轻松,天下何来英雄?”阿狰如是说道,拎着猞猁脖子洞府大门走,走了两步,忽然停下,侧身说:“我可能下一次回来晚一点,如果药不够了,就叫丫头用雪丝燕给三炮传信,我叫三炮送过来。” “你什么时候回来?” “再过两年吧。”阿狰说。她出了洞府,封上门,随手抛了几块闪烁灵光的兑头,嵌入道标,四周荡开强劲的灵波,远处雪原上咆哮的寒水猿立马停止声响,安静地蛰伏在冰雪里。 阿狰咬开手臂上的绷带,三炮凑过来看了看,“罪业的爪痕还没消吗?” 阿狰看着手臂上空洞的裂痕沉默。 三炮哀哀道:“主公,别再去了魔道城了......”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440 阿狰扯了新的绷带缠住手臂,“过几天就好了。今年年末葛天城会派出遥塔试炼队,我跟他们混进去,至少要再见道御龙一面。” “可是你的灵能......” “我的情况我清楚,没事,走吧。”阿狰骑着猞猁沸腾跃起,拐过雪峰的时候,眼角瞥到山谷里迸出的金光。 “世耀。”阿狰说。 三炮问:“昊天在下面?” 阿狰驾着猞猁向下飞去,远远看到一金一白两道光影彼此交织,不断融合又不断分离,四周冰冷积雪逐渐融化,露出漆黑的岩石。金光自然是昊天的玄天剑,而白光则是阿絮的空归。 又一回合结束,阿絮提剑抱拳向昊天道谢:“陛下承让了!” 昊天收剑笑道:“客气,诏谕殿下的体术进步迅猛,着实令朕动容。” 阿絮与昊天约定每日早晨练剑习法,今天的比试完成了,她急冲冲跑回洞府,开心道:“秋宁,我来给你送饭啦。” 远远的,阿狰微微一笑,拉起披风,转身离开。 作者有话要说:  姑娘们女生节快乐~ ☆、葛天长生篇48 “阿狰又走了吗?”阿絮端着托盘望向洞门,问凝望着雪原的什刹。 “嗯。”什刹握了握手心的迦楼罗具陀罗,提着药材包袱转过身,看到阿絮手上的吃食,道:“这几年不光看你修为增长,烹饪的手艺也精进不少。”特意把迦楼罗具陀罗揣进袖中,腾出一只手去拿托盘里的酒酿茄子,阿絮扭腰躲开她,“这是我夫人的,不过我专门给你做了好吃的。” 什刹心想我又不吃肉,尝你个茄子怎么了?别以为就你厨艺好,我做饭那技术在梦里也是数一数二的,没几个人有福分能吃上本神君亲自做的菜......越往后想,什刹越愤愤不平,有媳妇怎么了?她握紧药包袱,突然想往蒲牢的药池里倒辣椒水,抖了抖宽袖里沉甸甸的具陀罗,不知道这个加进去以后会不会辣屁股? 呵,算了。什刹摇摇两袖,悠然踱步,反正日后入了秘境,有她蒲四姥好受的,有媳妇护着怎么了?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该受的苦总会来,一个也少不了。想着有的没有的,走到柴房,什刹望了两眼炊烟,推开门走进去,正在吹火的伊夏抬起头来,满脸乌黑,就剩俩眼白亮闪闪的,笑的时候露出两排白牙,新月似的,“什刹姐。” 什刹摆手扇开烟雾,打开桌上的罐子闻闻看看,说:“葛天绪那丫头说专门为我煮了什么,在哪呢?” 伊夏反应了一下,拍掉手上的灰,边在围裙上擦手边走过来翻罐子,“有的有的,阿絮跟我说过,我看放哪了。啊,有了,这个。”他抱起两个耳朵的陶罐给她,“就是它。” 什刹打开盖子看了看,眉毛鼻子拧在一起,“这是什么?” “阿絮说叫红烧太岁来着。” 很好。什刹问:“辣椒都在哪里?” 伊夏指了指窗边的箩筐,那堆满了各色蔬菜,什刹气冲冲走过去,把整框辣椒都提了起来,伊夏拦住她:“什刹姐你要做什么!” “药浴新的配方需要辣子做引,我拿去配药。” 伊夏欲哭无泪,“什刹姐你的心情我理解,但你不要想不开啊。” 另一面,西洞室的廊房里,蒲牢凝神闭目,静静坐在药池中,耳中传来窸窸窣窣的轻响,她的嘴角露出淡淡的笑。阿絮轻手轻脚走到池边,蹲下身,把托盘放在玉阶上,落脚踩进水里,淌着药水,慢慢走到她面前,双手环到蒲牢背后,把她抱进怀里。蒲牢笑:“吃饭就吃饭,抱这么紧做什么?” 阿絮闭上眼睛,神情恬淡,“让我先抱抱。” “嗯。”蒲牢耳朵贴在她的小腹,拢住她的手,“今天陛下也来了?” “是啊,她还夸我了呢。” “真乖。”蒲牢仰头看了她一眼,阿絮开心地笑,蒲牢问她:“这么高兴,是赢了?” “是呀。”虽然她知道是昊天让着她,但第一次在和昊天的比试里占上风,对她来说是莫大的肯定。 蒲牢吻她的手指,“又多了一块茧子。” 阿絮搓搓手指,轻轻嗯了一声,往旁走了两步,伸长手把托盘端过来,放在水上漂着。托盘是竹子做的,中空雕花,质地很轻,是阿絮为了蒲牢在池中用食特制的。她拿起筷子,对着空气夹了夹,柔声说:“来看看,今天都有什么好吃的。” “好。”蒲牢也取了筷子,把盛菜的盘子挨着指了一遍,“西施舌,醋溜鱼,虾仁腰,酒酿茄子,萝卜汤。”阿絮夹了一片鱼肉,喂到她嘴边,“我喂你,来。”蒲牢圈住她的腰,张开嘴,让鱼肉一点点化在嘴里,吮了吮筷子尖,乐道:“我每天泡在药水里,除了学习秘境的事,其他大部分时间都在想你。” 阿絮似乎还不太满意,撅着小嘴说:“那还有一小部分时间呢?” “发呆咯。” 阿絮转过头,安静看着她,双目盈盈,一只手慢慢抚摸她的脸,眉眼渐渐舒展开来。是了,她在心中想,眼前这个人啊,有时候就是呆呆的可爱,一可爱起来,就情不自禁地想要吻她。垂下眼帘,低下头,缓缓凑到她的唇边...... 咕噜咕噜! 水流的奔涌声不符时宜地响起,阿絮急忙扭头去看,什刹面无表情地提着木桶,往药池里咕咚咚灌水。阿絮舒了口气,把鱼肉夹进蒲牢的碗里,走出药池皱眉,说:“什刹姐,这药水味道怎么那么奇怪?” “哪里奇怪?没什么奇怪。” “不,肯定有问题,别倒了。”阿絮跳起身,扣住她的手。 伊夏苦着脸跑到门外,不敢进来,扯着嗓子吼:“阿絮快拦住什刹姐!她把柴房的辣椒全榨汁和药水里了!” 蒲牢的脸霎时黑了,披了纱衣跳出药池,怒道:“什刹,你太缺德了!枉你还是司正的天神,居然做出这等丧心病狂的事!”不一会身上就火辣辣的疼,蒲牢脸上的表情也变得扭曲起来,扶着阿絮说:“龙儿,赶紧给我准备一桶冷水......” 什刹扛着木桶,冷道:“本君大公无私,心里清明的很,不用人担心,四姥你还是好好担心自己吧!”走过阿絮身侧,低声说:“谢谢你的红烧太岁。” 阿絮倒吸一口冷气,叫伊夏赶紧拉桶冷水过来,抱住蒲牢小声嘟哝:“没想到什刹居然这么小心眼,玩阴的。”蒲牢咬着牙靠在阿絮怀里,攥着纱衣说:“你不知道,小时候她有个外号,叫‘蝎闷子’,表面不做声,暗地里把人往死里整,不然你以为她抓的犯人都是怎么老实认罪的?呃——”忽的,蒲牢闷哼一声,突然没声了。 “秋宁!怎么了?”阿絮紧张地问,只见蒲牢满脸猪肝色,尴尬地说:“龙儿,我泡药浴把灵脉都打开了,辣气全部窜了进去,然后我的......” 阿絮看她欲言又止,“你的?” 蒲牢悲催道:“屁股痛。” 阿絮心痛地把她塞进伊夏送来的冷水桶里,默默忏悔:以后还是别招惹什刹了。 “蝎闷子”毒是毒,但不是蛇蝎心肠,人家还是正义凛然的,整完蒲牢出了恶气,就尽心尽力地去炼丹制药,给蒲牢配药水了。药房就在柴房对面,什刹每天在这边炼药,伊夏每天在那边烧菜。 在烟熏熏的柴房里熬了几年,伊夏终于忍不住了,跟什刹申请了“天地易购”,走“妖仙达”买了一大箱厨具回来,送货的是位穿着白制服的仙鹤小哥,还让伊夏扫了下手机,说:“这是我的灵纹码,麻烦扫一下,记得给好评哦。”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441 伊夏糊里糊涂地扫了码,送仙鹤小哥出洞府,碰到正要出门练功的阿絮,见她身形轻盈地跑过小路,跟她打招呼:“阿絮早啊。” 阿絮笑着挥手,“早!”脚下蓄力,嗖一下冲向洞门,身形一闪,瞬间飞到洞府之外,连飞千里,雪上无痕。 穿过寒风呼啸的山谷,越往后余雪片越小,周围的积雪也逐渐减少。 阿絮张开双手,脚尖点地,稳稳落下,看到抚摸黑猫的人微微一怔,今天她的装束与往日不同,没有穿黄金软甲,只随意披了一条云肩。 “喵。”黑猫懒洋洋叫了一声,昊天抱着猫,迈开步子,阿絮略微颔首,感到四周洋溢着舒心的暖流,不禁感慨,这位帝王在的地方,总是环绕着明媚的光。 “陛下早。”阿絮向昊天请安,问:“陛下今天这样打扮,是不打算指导我剑术灵法了?” 昊天淡淡地笑,看向山谷西口的风雪。 嗯? 阿絮抬头望去,视线穿过飘舞的白雪,捕捉到一个隐约的身影,那影子慢慢走近,原来是头灰白色的大狼,驮了一位十七八岁的少年。好巧不巧,这少年她还认识。 少年一副笑脸,撩开垂在颈边的灰白长发,发丝顺到末尾幻作云烟,缥缈地融化在雪雾里。他转了两把手里的大刀,驱着大狼扑到阿絮身侧,厉声喝道:“本君来陪你过上两招,如何?” 敌人攻击将至,阿絮才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好在多年地训练让她迅速做出回击,空归剑与醉云刀猛烈撞击,发出吭锃巨响,刹那间雪沫横地,火星流窜。 昊天随手变出石桌石凳来,一边喝温酒,一边给猫挠痒痒,不时提点阿絮几句:“殿下请注意,少稔的优势在于力量,而你的灵巧性是很好的,所以速度一定要快。” 阿絮的速度又提升许多,云少稔听着嗤嗤地笑,也加快了速度,道:“陛下这话说的臣下好像只有蛮劲似的。” 昊天笑着说:“你的绝对优势还是力量,这是跑不了的,动作也算灵敏,但要碰上速度碾压,还是会被压制。” 阿絮快速移动留下的残影围攻很快应证了昊天的话,云少稔看着十几个阿絮有些犯愁,“是啊,这丫头,光靠灵息我竟然分不出哪个是真身。” 昊天抿了一口温酒,悠然应道:“朕也着过她的道。” 很快,阿絮用空归剑耍了一套云少稔的刀法,凌厉的剑气逼得他连连后退,云少稔一惊,叹道:“好狠的速仿功夫。” 阿絮笑:“就是皮毛,没什么威力。” “很不错啊,小龙丫头。”云少稔从大狼身上飞起,大喝一声,“好,我上真家伙了。” 昊天会让着阿絮,可云少稔不会,接连数月昊天都让云少稔陪她练习,阿絮一次也没赢过,最好的一回也只是打了个平局。尽管知道自己实力还很薄弱,可连续败北也让她有些消沉。 眼看十年之限将近,蒲牢的体质终于有了质的飞跃,灵脉强化,周身萦绕起薄薄的灵气,看到蒲牢精神抖擞的样子,什刹松了口气,一块石头总算落了地。即使如此,蒲牢也丝毫不敢懈怠,每日除了坚持药浴,还跟着什刹练习体术灵法,活动筋骨。阿絮更是勤勤恳恳地学习修炼,生怕浪费了珍贵的一分一秒。 第二次和云少稔打了平局,阿絮气喘吁吁地跪立在地,云少稔后退数十米,眉头紧皱,嘴角竟被震出血丝来,却哈哈大笑,直呼打得过瘾。 昊天把他二人看在眼里,说:“就到这里吧。” 阿絮撑着剑站起,“嗯。”抱拳向云少稔欠身,“多谢云生神君指点,明天也请指教。” 昊天道:“不,朕是说,修炼就到这里吧。” 阿絮怔神。 昊天笑了笑,解释说:“朕叫云少稔陪你练这最后一年,是因为他不仅是现世最强的战神,还是北境圣兽王的后裔,跟梦里其他有圣兽血统的天神不同,云生幼年是在秘境生长的,虽然只呆了几百年。” “原来是这样......”阿絮惊讶道。 云少稔抹掉嘴角的血,笑道:“我算可以代表秘境普通灵士的水平了吧,你能跟我打平手,在秘境跟寻常人打斗是没有问题的。喂,我说,刚才我可没有手下留情啊!” “啊?是!”阿絮急忙应道。 昊天与云少稔对视一眼,云少稔点了点头,走到阿絮跟前,交给她一块晶莹剔透的骨雕令牌,正色道:“现世的北冥神山连接秘境的北冥雪山,属于北方秘境的领地。统领北方秘境的圣兽王是我的太老爷邶虣云狮,如果有什么困难,带着这个去见他。” ☆、葛天长生篇49 阿絮怔神片刻,急忙接过令牌,微微欠身,“谢、谢谢。”低头仔细端详这块凉凉的骨牌,用手指摸上面的纹路,骨牌中心雕的是一头威风凛凛的雄兽,至于是不是邶虣云狮就不得而知了。 风刮得紧了些,远处响起寒水猿的呼啸,雪山深处还隐隐传来狼嚎似的鸣叫。昊天极目远望,开合一下眼皮,转身看向云少稔微笑,“如果你思念故乡,大可以和诏谕殿下一同去,到邶涂看看你的亲人。” 云少稔只是笑了笑,没有开口。 狼嚎似的鸣叫又响了起来,声音越来越大,在山野间回响共鸣。阿絮十年来都没听过这种叫声,担心是什么异变,询问昊天:“陛下,这叫声是什么妖兽吗?我之前从没听过这个声音。” “是一种叫做水晶狼的灵兽,水晶狼过界了,应该是雪麟尊上归殿了。” 诶? 阿絮又是一怔,望向绵延雪山的尽头。原来今天,是雪麒麟归殿的日子...... 昊天问云少稔:“你真不回去看看吗?” 云少稔说:“我想回去什么时候都可以,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 昊天点头,“好,朕知道了。”她看向阿絮,“准备好了,这几天就上路吧,过了时间雪麒麟闭关了,再想见她就难了。” “可是我还没有找到离清言灵术......” 昊天打断她:“殿下,以你现在的状况,雪麒麟是不会等你的。” 阿絮有些懵,呆呆看着她。 “她也不会因为你有任何通融,你要做的,是拼劲全力抓住每一次机会。” “但凭我现在的身手,恐怕不能通过她的考验。” “你知道她会怎么考验你吗?” 阿絮摇头。 昊天说:“你可以这样想,反正你不知道她要考验什么,不管你现在实力如何,能不能通过考验,都可以先去试探,有过一次经验后,就算失败了,下一次也更有把握,不是吗?”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442 阿絮叹道:“陛下的话跟辟邪神君恰好相反,她告诉我要事先做好准备才可以,没有把握不能去冒险。” “朕不是叫你一身空空地去硬闯,你是怎么看这十年的修炼的?”昊天握住玄天剑,“难道朕和云爱卿是闲得没事做才来陪你戏耍了十年?” “我绝对没有冒犯之意,只是我......真的很迷茫......” “朕问你,你知道言灵术的心法藏在什么地方吗?” “我不知道,但是应该就在北冥神山。” 昊天顿了顿,说:“殿下,你还记得在嫏嬛阁上,朕给你看的那些石碑,讲给你听过的传说吗?” “嗯。” “据朕所知,葛天族的诏谕之契似乎都会这门法术,只是现世之人不了解葛天的神话,所以才以为言灵术是龙玉朗独创的。但是朕以为,言灵术的关键不在于心法,而在于诏谕之契本身。也就是说,不是诏谕之契,无论如何也无法习得言灵;相反,如果身为诏谕之契,或许不需要心法和师父在某一天就能自发领悟言灵术。严格来讲,言灵不是一门法术,而是一种特质,一种‘绝’。” 所谓“绝”,便是稀属种中的稀属种,使用“魂髓”移植都几乎没可能得到的至尊元属。元属本身就是灵能分配的体现,分到的越多纯度越高,力量越强,元属就越高级,越稀有,所以拥有高等的元属,先天就拥有更强的力量, 阿絮醍醐灌耳,道:“这方面我倒没仔细想过,多谢陛下提点。” 昊天说:“殿下切勿妄自菲薄,请殿下牢记你尊贵的身份,以你的血统和魂力,应当以自身为中心,其他的什么再好,归根到底也不过是你的强化剂罢了。” 阿絮眸色一沉,朗声应道:“我明白了,谢陛下。” 昊天点头,提了一盏鎏金飞霞灯,给她,“风雪大了,朕送殿下一程。” 阿絮有些惶恐,“不了不了,陛下还是请回吧,这点雪不算什么的。” 昊天谦逊地笑,“哪里,只怕日后需要仰仗殿下的事情还多着呢。”转身吩咐云少稔两句,“云卿,朕送送殿下,你先回去吧。”便陪阿絮往洞府的方向走去。 云少稔弯腰恭送昊天离去,手里捏着两枚骨珠转了转,沉思片刻,驱着大狼去了姜家的葬修罗地宫。一到地宫山门口,姜芪便带着几位长老出门相迎,脸上挂着礼节性的笑,连声道:“云生神君,怎么今天有空到我这穷山坡地来呢?敢问神君,可是陛下有什么旨意?” “呵。”云少稔自然是眼尖的,姜家那群人里,多了谁少了谁,扫一眼就清楚得很,“姜家主,好像没有看到经常跟在你身边的那个小姑娘啊,挺漂亮的那个,好像叫......” 姜芪低着身,抬眼偷偷看了他一眼,微蹙起眉,又低下眼。 “对,叫姜无夏。”云少稔转着骨珠,笑着问:“去哪了?” 姜芪急忙应道:“回神君,无夏前些天练功走神伤了心脉,现在正静养着,劳烦神君挂心了。” “原来如此,姜家主,你过来一下,我有几句话想跟你仔细说说。” “姜芪洗耳恭听。”姜芪笑了笑,走到云少稔身侧,云少稔跳下坐骑,和她走远了些,低声说:“我知道几年前,姜家的无夏小姐是冒名顶替的,直到近两年才回了葬修罗,我很好奇前几年真正的无夏小姐去了哪里,所以稍微查了查。” 姜芪吃惊道:“还有这等事?身为姜家之主,我——” “得了吧,姜芪,不要以为跟了雪麒麟就鸡犬升天了,老子太爷是邶虣云狮,也没怎么嘚瑟啊。”说着,云少稔狠狠握了两下骨珠,两枚圆球摩擦发出刺耳的咔咔响声。 “神君恕罪!”姜芪双膝跪下,云少稔伸手拉住她,“别,后边还有人还着呢,不然以为我把你怎么了。” “是......”姜芪面色苍白,一身冷汗。 云少稔掐了掐指节,说:“姜无夏在天寰干过,上届天寰试炼的镇守大将,那个戴雏菊骑白虎的女人,安排了一个人跟着无夏到葬修罗,那人在哪?” “人在是在,”姜芪吞吐道,犹疑地看了他一眼,“神君你......” 云少稔呲牙笑了笑,拍她的肩膀说:“只要你把差事办好了,少不了你的好处。” 姜芪低眼,思忖少许,问:“不知神君想要如何?” “南海仙岛的神籍有几位空缺,最近正要考虑调度的事。姜芪,你任劳任怨为雪麒麟做了好些年的奴,甚至冒着巨大危险帮她安插人手在天寰当细作,囚禁天寰大将派来的间谍——可是你做了这么多,到了现在,也还就是个挂着修士头衔的凡人吧?” 姜芪不语。 云少稔说:“不管姜家再厉害,说到底不过是凡尘的‘四大家’,凡尘的玩意儿,有什么好稀罕的,嗯?” 姜芪轻笑一声,抬头正色,提高音量道:“是姜芪糊涂,让神君见笑了,神君远道而来,我葬修罗怎能不好好招待呢?神君请随我来。” “哼。”云少稔冷嗤一声,跟她下了地宫,进到最底层的冰窟地牢里。冰窟深处,坚硬的冰墙后,一个人四肢被镣铐锁在玄武岩上,眼睛上系了一条黑布,而“练功伤了心脉的”姜无夏正好好地守在这囚犯的身边,看到家主带着云生神君来了,惊慌地跑了过来,“这是?” 姜芪把姜无夏拉到一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姜无夏茫然地点了点头,紧张地看向云少稔。 云少稔抛出四枚骨钉,打碎禁锢囚犯手脚的镣铐,问:“你叫什么名字?” “唐雪妃。” “你跟天寰的镇守大将是什么关系?” “没有关系。” “你跟霜吻雪神有什么关系?” 这回唐雪妃怔了怔,霜吻娘娘的事,一直以来只有阿寅大人知道,可是这个男人竟然也听说过,他又是什么来头? 云少稔笑:“你的犹豫已经回答了我,并且告诉我你刚才撒了谎!” 嗤啦—— 疾风刮过,森然的白骨如同黄泉河畔的舍子花一般怒然盛放,簌簌作响,尖锐的骨刺穿破身后的冰墙,缠绕着暗紫的电光,将她封锁在荆棘骸骨之中。 唐雪妃敛下眸子,淡淡看他,屈身坐在白骨之中,垂首静默,半晌后,才幽幽道:“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云少稔目光阴沉,盯了她一会,朝身后的姜芪和无夏做了个手势,两人正愁走不掉,得了命令立马逃了出去,把门锁好。 冰窟里只剩了跌坐在白骨里的可怜女人,还有一身凛冽的云少稔。 他慢慢走到她跟前,蹲下,托起她的耳垂,皱着眉摸了摸上面黑色的小点,然后放开,“你倒是被教得听话,底子也不差。” 唐雪妃迷茫地凝望他的灰蒙蒙的眼睛,神情凄婉,“嗯?” “楚楚可怜的样子,不是吗?” 唐雪妃摇头。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443 云少稔讥讽地笑,坐到骨架上,小声说:“听着,不出一月,蒲牢她们就会进入四方秘境所在的第二界层。雪麒麟那关你肯定过不了,一月后,会从北方秘境刮来一场罕见的暴风雪,那时候我会把你送过去,机会只有一次,你把握好了。” 唐雪妃混混沌沌的样子,喃喃道:“我不懂。” “有两只猛兽互相为敌,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吃掉你。为了活命,你决定投靠其中一头,并且帮助它打败另一只,但是你必须记住,在另一只倒下的同时,你依附的这一只就成了你最大的威胁。而这个时候,原来被打倒的那一只猛兽现在就和你有了同一个敌人。”云少稔嗓音喑哑,慢慢说完这段话,灰蒙的眼里照不进一点光。 唐雪妃眨了眨眼睛,似乎在思考什么。她抓住身前的骨刺,指了指身后的冰墙,云少稔解开法阵让她过去。唐雪妃把手掌贴在冰墙上,百尺寒冰瞬间融化,显出藏在后面的山洞来。 洞外吹来阴冷的雪风,她闭上眼,呼吸冰冷的空气,轻声说:“一个月后,我在这里等你。” ☆、葛天长生篇50 白瓷豆碗里的小火星抖了两下,趴在木板上的白虎有些焦躁,时不时仰起脑袋,咧嘴呼哧一声。伊夏放了一盘狍子肉在它爪子边,摸白虎的前额,“这是怎么了,前天晚上开始就吭哧吭哧地叫。” 什刹说:“它看起来有点不安分。” 伊夏说:“它有点焦虑,以前很少这样。” 隔着山石,雪山另一头隐隐传来悲怆的狼嚎。呼......什刹把豆碗的琉璃罩子盖上,火光顿时暗了不少,“肯定跟水晶狼有关系。” 吱呀一声,房门被推开,阿絮提着鎏金飞霞灯轻手轻脚走进来,伊夏急忙迎上去,接过提灯,把手拢在灯罩上,叹道:“好暖和。” 阿絮笑,“这是陛下给的,当然暖和。”坐到什刹身边,什刹看了她一眼,“回来了啊。” “嗯。” 什刹说:“雪麟尊上归殿了。” 阿絮点头,“我知道,刚才从陛下那听过水晶狼的事了。” 什刹的面具映着火光,一闪一闪,她的唇线绷了绷,语气有些担忧,“界层的通道打开时,位于通道两端的兽类受到环境的影响会鸣叫,但一般不会持续太久。” 伊夏抚摸白虎脖颈的皮毛,把盘子又往它嘴边挪挪,白虎还是不可能吃,伊夏丧气地把肉拿开,望向窗外,“这些狼叫了三天了。” 什刹叹了口气。 伊夏摸着白虎问:“它为什么这样啊?都不好好吃饭了。” 阿絮说:“水晶狼的嚎叫也不正常,白灵虎和水晶狼在害怕同一样东西。” 什刹心下一紧,“什么?” 阿絮说:“我猜是什么严重的灾害吧,超大的暴风雪一类的。” “极其罕见的情况下,会有横跨两个界层甚至多个界层的‘灵象’出现,我见过两次贯穿秘境北冥雪山和现世北冥神山的‘银尘风暴’。” “可能吧。” 什刹说:“如果真是这样,那情况对我们就更不利了,风暴过后会引起雪崩塌方和兽潮,灵气混乱,短时间内会封死界层两边的通道。” “但是那种灵象发生,界层会自动产生破口,两边有些灵物会穿越吧?” “虽然几率很小,但不能排除这种可能。” “嗯。”阿絮低下头,想了想,认真道,“我们这两天就动身吧,什刹姐,从这里到麒麟殿,需要几天的时间?” “御风术最快需要六天。” 阿絮说:“我用雪丝燕载大家。” 什刹拍板,“那么时间可以缩短一半,三天就足够了。” “好。”阿絮对伊夏说,“麻烦你收拾行李了。” 伊夏边给白虎刷毛边说:“没问题,今晚就能搞定。” 什刹靠在木柜上,眼里闪着幽幽的光,阿絮顿了顿,问了一句:“她呢?” “出去了。” “出去了?去哪了?” “说出去走走,没说去哪,我警告过她不要跑到道标外面去,以她现在的体质,就是去了外面,寒水猿也伤不了她,放心吧。” 阿絮转身跑出门,伊夏叫她:“阿絮,飞霞灯。” 她顾不上什么灯,飞快地跑出洞府,凭着她和蒲牢交合多年的龙息,循着气味找她。阿絮屏息凝神,捕捉到蒲牢的大概方位,大约在洞府后东南方的位置,她记得那个方向有一个很深的峡谷,蒲牢去那里做什么?还是说只是在洞府闷久了,随便出去散散心? 靠近洞府的雪地上一点痕迹都没用,雪还在下,就算有脚印很快也会消失,蒲牢也有可能用了御风术,所以没有留下印迹。 阿絮坐在雪燕飞轿上四处找着,不悦地蹙眉,“都要到晚饭的点了,还往外面跑,也不等我回去,真是的。” 到了峡谷附近,能够看到峭壁上裸露的黑岩,在一片纯白的世界中尤为扎眼。阿絮落下地,沿着崖边走了两步,她能感到蒲牢的气息很近了,可暂时还没看到她的踪影。 “在哪呢?”阿絮迈着步子,想,“要不喊两声?” 再往前面一点,峡谷的断崖上有一座结满冰冷的吊桥,远远望去,桥中心隐约立着两个小小的人影。 阿絮停住脚,聚集灵息化出龙眼,仔细朝桥上看,怔了一怔。 那是...... “其实我知道这十年来一直都是你在帮我。” “我没有帮任何人。” “在高界层面前,我明白我的无知,但我也能感觉出我用的药材绝非凡品,那些东西就是雪麒麟也不一定弄得到手,除了你,我想不出别人。” “这也没有我一定要帮谁的意思。”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444 “药材确实帮了我很大的忙,所以我要谢谢你。” “药吗?你爱用就用吧。”她摆摆手,拉起肩头滑下的披风。 “谢谢你。” “我不接受,你随意。” 蒲牢神色有些难堪,“你有恩于我,我向你道谢,这是我坚持的原则,如果你不接受那我也没办法,只是我单方面要贯彻我的原则。” “哦,那你就单方面好了。”她戴着斗篷帽子,揉了揉脑袋,“想怎样怎样。” 蒲牢皱起眉,接不了话。 远远地,阿絮望着桥上的两人,袖中的手紧紧握着拳头,指甲在手心剜出月牙。她匿了气息,潜行到桥头,默默看着她们。 阿狰下意识抬眼看了看桥头,对蒲牢做了一个留步的手势,往和阿絮相反的桥头走去,蒲牢则静静看她走远,然后回身,才看到桥头正立着一人,浑身落满薄薄的雪。 “龙儿......” “你出来做什么?” “你怎么不叫我一声,外面这么冷......” “蒲牢,我问你出来做什么。” 蒲牢目光一颤,肩膀塌了塌,“龙儿......” 阿絮握了握双拳,抬起低垂的头颅,蒲牢看到她的眼圈有些微微的红,洁白的牙齿咬着下唇,看她的眼神有一点奇怪。 蒲牢快步走过去,牵住她的手,说:“我本来是在洞府外面散步的,忽然看到阿狰一闪而过,想要和她道个谢,所以跟了上去,结果一直追到了这里。” “有什么好道谢的。”阿絮说,“你根本不需要向她道谢,你从来不欠她,她更配不起你的感激。” “为什么?” “她是在利用你,利用我们,她想回鹭海,可是仅凭她一个人做不到,所以必须拉着我们一块。” 蒲牢疑惑地看她,“这都是真的?” 阿絮言辞凿凿,“千真万确,秋宁,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她目光盈盈,右手贴在蒲牢左脸上,“我无论做什么,都是想你好,要你好,好一点,好很多,好得不能再多,你要听我说的,看清一些人的真面目,不要伤了自己,也不要伤了我。” 阿絮看到蒲牢和阿狰单独会面的时候,整颗心都停止了跳动。 她最害怕的事,就是有一天蒲牢知道阿狰的真面目,知道阿狰就是龙玉朗。要是那一天真的来了,蒲牢会怎么样?或许,她心底还隐隐藏着她本人都没有察觉的依恋,或许,她想起过去她们的事,心中的仇恨屈辱席卷而来,那些夹杂战火血腥的痛苦,会生生折磨她。 不论哪一种,对阿絮来说都是无法想象的毁灭性灾难——眼睁睁看着对方旧爱难舍,抑或看爱的人重受折磨。 虽然目前为止什么也没有发生,也许是阿絮把事情想得太糟糕,但一切存在的可能性,哪怕几率再小,她都要未雨绸缪,严加防范。 听到阿絮的最后一句,蒲牢紧张地抱住她,“龙儿,你在瞎说什么,我怎么会伤你,怎么忍心伤你,这种胡话,以后绝对不能再说了。” 阿絮搂紧她的腰,深深闭上眼睛,拢着她冰凉的发丝,说:“好,蒲牢,这是你说的话,我记住了。”我要把你留在我的身边,谁也抢不走,夺不去。她的一只手慢慢摸到小腹,等以后我们的孩子出生了,就真的再也没有任何人能骗走你了。 “嗨,丫头。” 突然,阿絮的背被拍了一下。 两人皆是一惊,急忙松开拥抱,阿絮迅速转身,把蒲牢挡在身后,沉着眸子冷冷看阿狰。 “你回来了。” “回来了啊,你看,我们很少见面,我回来了,你给她拥抱,都不给我拥抱。” 阿絮说:“既然回来了,就准备一下吧,我们准备后天去麒麟殿。” 阿狰摇头,“等不了,今晚动身吧。” “什么?” “你们到那要花三天时间吧?雪麒麟再四日就要闭关了,后天启程,迟了。” 阿絮捏了一把冷汗,“我知道了。”紧紧握住蒲牢的手,“我们赶紧回去准备出发。” 蒲牢被她拉着向前走,擦过阿狰的臂膀,目光从她眼前飘过,阿狰微斜过头,瞳仁透着蒙蒙的灰色。 只是一瞬,蒲牢看向前方,走在阿絮身边,把她揽进怀里,阿絮笑了笑,偏头靠在她的胸膛。 “秋宁,以后你不准招呼都不打一声就一个人往外面跑,要不然就必须带我一块。” “好,我知道了。这回不是因为你忙着跟昊天修炼吗,所以没来得及跟你说。不过也是我做的不好,以后不会了。” “你不知道我多担心你。” 蒲牢吻了吻她的脸颊,把她的手握在手心,低声道:“抱歉宝贝,是我错了。” 阿絮脸颊红了红,在她耳边小声说:“既然你这么诚恳地道歉,我就原谅你了。” 蒲牢笑着揉她的发顶,拍落她发梢的白雪,牵着手,慢慢走。 白雪皑皑里,灰白的斗篷飞舞,阿狰转开视线,渐渐消失在广袤的雪原中。 等阿絮和蒲牢回到洞府后,伊夏已经做好了饭菜,满满摆了一大桌。 “好丰盛!正好我饿了!”阿絮急忙扑上去。 “啊,真是好丰盛啊!我也饿了!” 两双筷子同时伸进了一盘菜里,阿絮震惊地看着阿狰,“怎么又是你!” 阿狰点头笑,“对啊就是我!” 什刹不紧不慢地把一大盘青菜全部倒进自个儿碗里,淡淡道:“阿狰说带上她一天就能到麒麟殿了,她知道捷径,给我们带路。”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445 当然,两位当事人是没有听她讲话的,她们已经以饭桌为战场开始了新的一轮没有硝烟的战争。 蒲牢和什刹对望一眼,叹一口气,“哎。”然后,吃饭。 作者有话要说:  有的姑娘还不知道,我再说一下,今年很忙很忙,一般每周五更一次,不过有时候也会在其他时间更新,忙到必须断更的时候会通知挂请假,安~ ☆、晋江文学城独家发表 雪燕飞轿逆着风雪快速前进着,最外层的银纱和白幕都放了下来,众人围坐在轿里,中心点着暖炉,里面烤了好几颗火鼠珠。蒲牢时不时扭头去看轿头,阿絮正坐在白幕外面,一方面探查方向,一方面观察四周的动静,蒲牢好几次都想走过去坐在她身边,无奈阿狰说她要给阿絮指路,蒲牢只好作罢。 什刹在暖炉上烤了红薯,分了伊夏,问蒲牢要不要,蒲牢盯着阿絮的背影发呆没搭理她,什刹拿着红薯在她胳膊上烫了一下。 “嘶——”蒲牢急忙举起胳膊,推搡什刹,“有病吧。” 阿絮转过身撩开帘子关心问道:“怎么了?” 蒲牢立马眉开眼笑,夺过什刹手里的红薯给她,“龙儿吃红薯。” 什刹怪里怪气地瞟了蒲牢一眼,点儿出息! “谢啦。”阿絮把红薯拿过去,又把帘子放下,蒲牢叹一口气,又恢复了幽怨的样子。什刹笑她:“嘁,我说蒲四姥,你至于吗你?” “不,”蒲牢皱眉说,“你不明白。” “你倒是说说,我不明白你什么了?” “你全身上下,里里外外都不明白。” 什刹浑身一哆嗦。 蒲牢强调,“反正你就是不明白。” 阿絮和阿狰坐在轿头,原本该在阿絮手里的红薯到了阿狰手中。 阿狰一口一口咬着热腾腾的红薯,仰头瞄了一眼东边一千米左右的山头,阿絮顺着她的目光望去,看到一条摆动的冰蓝色长尾,一掠而过。 阿絮往阿狰这边挪了挪,问:“狼?” 阿狰一口咬进红薯里,“水晶头狼,放哨的。” “它想吃我们?” 阿狰抹掉嘴角的红薯渣,“它吃寒水猿,见人了也吃人,但你放心,它不吃你。” “它知道斗不过我们吗?” “知道,不过狼群一拥而上也很难说。” 阿絮不禁蹙眉。 阿狰指了指前方,两旁雪山山脉的间距逐渐拉开,视野越来越开阔,“但是雪麒麟回了麒麟殿,这群畜生暂时不敢开荤。” “嗯。”阿絮左右望望,觉得这条路跟其他路没什么区别,问,“你为什么要带我们走这里,真能快出两天时间?” 阿狰说:“第一届层的空间结构很简单,基本就只有结界或者空间转移的说法,但是越往高的界层走,时与空的构造越复杂,这一点在北冥雪山和北冥神山的连接处就体现出来了。” “怎么说。” “打个比方。”阿狰随手在空中点了一下,浮现一朵透明的冰花,“假如说我们现在在这里。” “嗯。” 阿狰又在冰花的另一边点了一朵,用一条光线把两朵花连起来,指着第二朵说:“这个地方是一个山谷。” “嗯。” “我们从山谷过去,到了另一片雪原,这个时候你往哪走?” “继续往前,随便选个方向。” “那你来的地方呢?” 阿絮奇怪道:“关来的地方什么事?我已经走过了啊?” 阿狰笑了笑,手指沿着光线回到第一朵冰花,“但是麒麟殿就在这里。” “怎么可能!那个地方刚才明明走过了,倒回去应该是那个山谷。” “也有可能啊,你走一次,或许是山谷,再走一次,可能就是麒麟殿了。” “这是为什么?” 阿狰解释道:“空间的承接点不一样,有的承接点只能承载一个空间,但是有的能接受两个,三个,无限个。”她把手合拢,“现在,就像我的手,一个平面上只有一个空位,你走过的地方,就是走过了,”她把手慢慢分开,上下隔开,“而现在,上下分离,这个承接点上有了三个空位,你从一个点穿过,你说,你到了哪一层?” 阿絮倒吸一口凉气,“秘境都是这样?” “不全是。这个世——”阿狰忽的顿了顿,说,“鹭海最多也就只有三层复合的,所以不用太担心。” 阿絮将信将疑,按着她的思路推,“照你的意思说,麒麟殿是在一个空间的承接点上,我们要利用这个性质,跨越多个空间的距离,实际只用了两个空间的路程?” “嗯。想做到这个的关键点就在于,要能准确地找出空间的承接点。” 阿絮问:“要怎么做?” 阿狰问她:“你知道你用雪丝燕为什么飞的这么慢吗?” “狗屁,这是极限了吧,就是你用也未必能快到哪儿去,难道要不间断地利用瞬移?距离太远的话根本无法支持吧?” “所以需要用言灵打开‘流体’的门,避开看不见的阻力。”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446 “什么是流体?” “一切充盈在空间里的质。好比现在的风,雪,空气,还有灵息,让它们给你开道,你的速度会大大提升。” 阿絮忍不住掐阿狰脖子,“所以你倒是把言灵术拿出来啊,你教我啊,藏着掖着,自己瞎显摆,算什么英雄好汉。” 阿狰一脸无辜,好不委屈,“离清言灵术不在我手上,而且那只是套心法,你的言灵灵脉没有打开,有心法也没用啊。” 阿絮挑起一根眉毛,“你怎么打开言灵灵脉的?” 阿狰理直气壮地摊手,“我不知道啊!” 阿絮瞪她,谁信啊! 阿狰哎一声,“不骗你,天生的,就是会啊,按理说你是我的刻印体,难道不应该天生也会吗?老实说,第一眼看到你的时候,我还是有点失望的、啊——” 阿絮毫不客气地给了她一拳头,“我对你也很失望!” 阿狰哎哟一声,抱着脸说:“但是你别太沮丧,言灵术光靠打开言灵灵脉是不够的,心法也是必须的,所以先拿到离清言灵再说吧,说不定到时候你就开窍了呢?” 阿絮翻翻白眼,勾勾手,“那你偷偷告诉我,你把离清言灵藏哪了?带我去取吧?” 阿狰理直气壮地摊手,“我不知道啊!” 阿絮一脚踹在她膝盖上。 “噢——”阿狰敏捷地跳到一边,拍着胸脯说,“好险好险。” “你说不说啊。” “我不知道。” 阿絮看她认真的模样,问:“真不知道?” “我什么都给你了,至于藏一份心法么!” 阿絮想着,她说的也算有道理。 阿狰说:“我记得当时我把离清言灵封在了麒麟殿,但是那个阵法是随机打开空间结界的,所以我也不知道心法到底封入了哪里,不过仔仔跟心法在一起,当年我拜托他看守心法的。” “仔仔是谁?” “咦?香香和珍珍没跟你讲过?螃蟹仔仔啊,另外还有龙虾壮壮,水母悠悠......” “行了行了,你这取名的功底,早百年前就被吐槽个遍了。” “有吗!分明是你们这群人不懂艺术!” 路上阿狰给阿絮指了几处空间的承接点,有高耸的断崖,凹陷的冰斗,陡峭的山脊,甚至还有广袤的雪原。过了好几处,阿狰问阿絮:“有点感觉了吗?如果定不了位,到秘境很吃力。有时候你看见一个人拐个弯就不见了,以为是结界或者瞬移或者隐身,其实他只是进入了同一承接点相连的不同层位。再者,进不去某个层位,你也去不了一些地方。” 阿絮凝神细细感受,回忆刚才经过承接点的感觉,点一点头,“有点感觉。” “说说看。” “嗯,怎么说呢,经过那几个点的时候,能感到上下左右的流动质感,像风,也不是,是灵气吗?或者其他什么?” “没那么复杂,就是单纯的空间感,前面有条路,有个坑,还是其他什么,和这个感觉是一样的,习惯了就跟走路一样,关键看你到没到那个境界。” 阿絮忽的睁开眼,看着阿狰笑,“嘿,真好玩。” “是吧?好玩的还多着呢,慢慢学吧。” 阿絮说:“虽然你人很讨厌,但你懂得很多,这点还是招人喜欢的。” 阿狰努努嘴,嗯了一声,“想来全天下讨厌本少侠的只有你一人吧。” 阿絮冲她吐舌头,“不要脸。” 夕阳落山,黄昏将至,风刮得更紧的了,雪雾浓起来的时候,一行人终于抵达了北冥神山。 伊夏骑在白虎上,抬头仰望神山,叹道:“把天戳穿了啊。” 什刹摇头,“都是障眼法,没有那么高,但是也要飞一会才能到顶。” 伊夏一惊,“障眼法?” 什刹说:“雪麟尊上说,山太高了,难爬,所以不要太高;但是矮了,又不雄伟,所以用障眼法让它看起来很高很高。” 阿狰冷不丁地噗嗤一笑。 其他人看她,不明所以。 阿絮把她拉到一边,小声问:“障眼法的馊主意,你给雪麒麟出的吧?” 阿狰看向别处,“好像是有过这事,当时随口一说。” 阿絮使劲拧她胳膊,“流氓。” 阿狰躲开,“我怎么了又是流氓?” “我就是想骂你,没别的。” “龙儿。”蒲牢走过来,牵住阿絮的手,冷冷瞥阿狰一眼,把阿絮拉走,“过来。” 什刹走过去拍阿狰的肩,说:“你呢,还是跟我一块走吧,跟小白龙靠太近,会有杀身之祸的。” 阿狰耸耸肩,“那我也是很无奈哦。” 果然如什刹所说,北冥雪山看起来高不见顶,实际上并没有多高,御风飞行约莫两个时辰就上去了,不过只能在半山腰靠上点的高台停下,再往上的结界只能慢慢爬了。 台阶上的的雪很厚,一脚下去能淹没小腿肚,有些地方还有冰棱子。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447 忽然,从远处自上而下飘来一阵冰晶雪花,隐隐吹来冰凉的风,同时,几乎是下意识的,阿狰掉头拔腿就跑,阿絮以为她要跑路,反手去抓,“喂你去哪!” 阿狰一晃就没影了,“条件反射!来不及解释了!诸位兄台保重小弟先行一步!” 嘭一声,一道冰蓝色飘带落下,一袭雪白的身影将阿絮扑倒在地。 阿絮倒在台阶上硌得屁股疼,哀嚎一声,“啊呀,什么东西!”抬头看到前面台阶上左右各立了两位垂眉顺眼的白衣童子,共四位,都低着头,手里捧了白玉托盘,每盘各盛一只冰玉长颈瓶,其中装了清亮的琼液。 什刹拉了拉蒲牢的袖子,两人恭敬跪下,匍匐叩首,伊夏也翻身下虎,弯腰行礼。 阿絮心里咯噔一下,蓦然回首,一张娇蛮的笑脸映入她的眼帘,搂着她的脖子,嗔道:“我好想你啊,你这个坏东西。” ☆、晋江文学城独家发表 阿絮被凭空飞出的陌生女子紧紧抱着,战战兢兢地撑起身,嗫嚅道:“对不起、这位、呃——漂亮的......” “说呀。”满头银丝顶着兰色的花纹,女人玻璃珠般明亮的眼球直直看着她,“我就爱听你夸我,说我美,说我漂亮,说我聪明,说我比其他人都好,好上千倍万倍,谁也比不了。” 阿絮沉吟一声,由着她抱着胳膊,在蒲牢的搀扶下站起身,女人挑起一只眼皮,神情冰冷地看向蒲牢,捉住她的手,从阿絮身上拉开,冷言冷语道:“你又不喜欢她,把她害得那么惨,何必惺惺作态。这里不要你。” 蒲牢皱起眉,“雪麟尊上,你误会了,这位不是你认识的某个人。” “什么?”雪央君秀眉一挑,转向阿絮,扣住她的手腕拉到身边,在她耳边轻轻嗅了嗅,笑,“你当我跟谁一样,什么都分不清?本座堂堂中正圣兽王,不说品阶,小青虫子,就是你的父亲开世龙神见了本座都得下跪,你算个什么东西,胆敢教训我?” 蒲牢一个头两个大,急忙跪下,“尊上恕罪,蒲牢无意冒犯。” 阿絮见不得蒲牢受半点委屈,甩开雪麒麟扶蒲牢站起来,把她护在怀里,迎着雪麒麟桀骜的目光,说:“不过是第二界层的玩物罢了,既然知道我的身份,也敢对我的人无礼,这样就是圣兽王的聪明吗?你要想我夸你,还是拿出真本事来吧,雪麒麟。” 阿絮此话一出,几人霎时都没了言语,最诧异的当属雪麒麟,“第二界层的玩物”,四方秘境里都没人如此出言不逊,更别说现世了!什刹的脸都青了,此刻也说不出话来,只是别过头叹气,这个节骨眼儿上得罪雪麒麟,真不知道葛天绪是怎么想的。 台阶上端玉瓶的白衣童子厉声斥道:“大胆!竟敢对中正王无礼!”话音刚落,一道金光便闪了下来,原是童子掷出的回行镖,阿絮敏捷地躲开,从锁骨上双燕的白色纹身飞出两只白鸟,快速追上回行镖,用爪子碾碎了。 蒲牢按住阿絮手背,低声道:“龙儿,小不忍则乱大谋,不要为了我顶撞雪麒麟,对我们只有坏处。” 阿絮摇摇头,沉下眉,说:“不,秋宁,你不明白,对付雪央君这种人,就必须狠狠踩她,把她踩死了,她才会听你的话,否则她就会一直欺负你。我要不在一开始跟她狠着干,越到后面越受牵制。” 雪央君昂着下巴看着她们,面上有些疑惑,朝阿絮走近两步,说:“虽然我早就想过,你一定经历了非常可怕的事,会失去很多东西,忘记很多事情,可是没想到,你居然落魄到了现在这个样子......”说着说着,她的眼中忽然有了湿气,伸出手,轻轻去摸阿絮耳边的发丝,“你知道我看到你现在的样子,有多心疼吗?” 阿絮绷着脸,沉默看着她。 雪央君说:“从前你不说,我心里也是清楚的。我知道,你是从‘井’上面下来的,自然看不起我。可是从前,你是绝对不会说这样糟践人的话的,不管我再怎么任性胡闹,你生气归生气,但从不会给我脸色看。” 阿絮打断她,“你的臆想结束了吗?” “什么意思?” “你以为我是谁?” 雪央君说:“我知道你经历了我无法想象的劫难,所以失了灵能,废了肉身,容貌记忆都面目全非,但你的魂魄还是你的魂魄,你灵魂脉路里的气息是无法改变的,不论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能认出来。” 阿絮看着她慢慢走近,低下身,抓住她的臂膀,说出口的每一个字仿佛都是用胸膛挤出来的,“我是小雪啊,玉朗,我是小雪,和你在大禁井看海天雨的小雪,帮你在碌宁川追踪地脉的小雪,陪你在星风之柱望流霞捞坠光的小雪啊。” “雪麒麟,接受现实吧。” 雪央君说:“你只是暂时想不起来而已,但你还是回来了,不是吗?没有关系,我会帮你,帮你回到原来的样子......” 阿絮大声道:“接受现实吧!”两手固定她的头,压低嗓音,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道:“你说的那个人,已经死了。她是一个怎样的人,我不知道,但我也清楚她很强,强到足以站在整个世界的顶端俯视众生,无数人被她吸引,情愿为她付出一切,我明白,我理解,那份与身俱来对强者的憧憬和崇拜,以至生出的盲目的爱,但是,请你记住,这些人中不包括我和我的妻子。” 雪央君冰蓝的瞳仁缓慢放大,中心映出阿絮和蒲牢的容貌。 阿絮说:“我的出生和她的确有些渊源,有人利用她的残体刻印创造了我,我保留有她的一些特质,除此之外,我与她没有任何关系。”说到此,阿絮冷笑一声,“而且很混蛋的是,我却还要因为她背负沉重的使命,去承担根本与我毫不相干的责任。自己做错的事,让别人去赎罪,还牵扯进许多无辜的生命,我不止一次想过,她是一个多么糟糕的人,所以每当有人把我和她强硬地捆绑在一起时,我的心中都会生起一股恶寒。” 雪央君吼道:“我不许你这么说她!” 阿絮镇定道:“雪麒麟,我的灵魂就是她的灵魂,这是在不同选择下,走在不同道路上的同一个灵魂,对另一条路上的自我的评价,就此而言,你才是没有权力插嘴的那一个。” “呵呵。”雪央君低着头,肩头抖动,忽然阴沉沉地笑了,“我就知道,这么一个人,我永永远远,永生永世都无法企及,只能仰着脖子在后面追着,赶着。人家呢,有心情的时候安慰你两句,看你可怜,陪你玩玩;可要是忙了,烦了,就把你扔的远远的,看不起你,你从都到尾都是一个局外人。” 阿絮毫不留情道:“在什么阶层,玩什么游戏,这个道理,你应当比我懂。” “没错。”雪央君昂起头,一扫满脸阴翳,两眼神采奕奕,神情倨傲道,“既然你不愿意‘大树下面好乘凉’,那么现在,游戏的规则由我制定,你觉得你凭什么能成为胜出者?” “我显然就是一个坐在大树下面乘凉的人,只是没有选择直接钻进空树壳子里做徒有虚名的寄生物。我的身份,我的使命,就是我请求的人都必须与我结盟的筹码——因为如果拒绝了我,迟早有一天,世上所有灵物都会化为腐朽。” 雪央君沉下脸,叫了一声什刹,“辟邪,她所说的使命,究竟是什么?” 什刹说:“那是只有她才清楚的事情,不过只有她才能从源头上铲除‘天寰’,加上秘境诸国的‘长生供’制度,尊上仔细想想吧。” 天寰的狩猎不仅在现世出现,在秘境更加频繁,近乎每百年都有一支氏族伤亡惨重。秘境诸国的‘长生供’制度更是给秘境子民增加了沉重的负担。每十年都会有神秘的‘圣女’从‘井’上面下界,向指定的国家公布新的贡品,只要没能按时完成,就会面临亡国之灾。 阿絮说的对,迟早有一天所有灵物都会消亡,谁也逃不掉。 雪央君问阿絮:“龙玉朗到底是什么人?你又是什么人?” 阿絮满脸无谓,戏谑笑道:“龙玉朗是个死了的人,至于我么,我姓宋,宋明絮。”答完雪央君的话,她沉沉地看了什刹一眼。看来辟邪这个人,知道的比她想的要多。什刹口口声声说一直跟随雪麒麟,跟她修行,打听秘境和鹭海的事情,可是丝毫没有提起葛天传说,也没有揭露龙玉朗的身份,倒是个有心思的。 不过转念一想,根据什刹在秘境的遭遇推算,当年救她的人是葛天寅无疑,跟葛天族的三公主朝夕相处上百年,只怕偷了不少“见不得人的东西”。她们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什刹又隐瞒了什么?为什么执着于秘境和鹭海?呵,阿絮抿唇一笑,有意思。 雪央君说:“那你自然也是‘井上客’吧。”所谓井上客,即居住在天井海中大禁井 水龙卷之上的人,指的就是第三界层的人了。 “是。” 雪央君沉默半晌,勾唇轻笑,翩翩然转身,踏雪拾级而上,“是井上客,是宋明絮,不是别的什么。既然如此,一切都靠自己来吧。” 阿絮和蒲牢对视一眼,长舒一气,后背全湿透了。 雪央君骑上童子牵来的雪鬃麒麟,摇着新收来的十宵露,幽幽道:“本座肯定会送你们去秘境的,而且会好好护送你们,只是在那之前我的考验,你们是一定要过的。刺探实力都是其次,主要是为了出气。”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448 这......阿絮看她一眼,觉得好笑,随她怎么折腾吧,要是真过不了雪麒麟的考验,她也没脸去闯秘境,更不会带着蒲牢去冒险。 上了山顶,进了麒麟殿门,众人跟着雪麒麟走向正殿,却被拦下。 雪央君伸手把阿絮拉上坐骑,牵引缰绳,转向从殿中走出的参侍,命令道:“你带蒲牢去金石房,按我早先吩咐的做,等会我去找你们。” 参侍领命,带着蒲牢穿堂走去后院,“这边请。” 蒲牢担忧地望着阿絮,“龙儿,不要勉强自己。” 阿絮竖了竖大拇指,“放心吧。” “嗯。”蒲牢垂下眼,回头跟参侍走了。 “辟邪。”雪央君又叫什刹,“你带这位君子国的客人去藏书阁吧,那里有君子国的书卷,可以先熟悉熟悉。” 伊夏一惊,急忙道谢,“多谢中正王。” 雪央君笑,“我跟你们北境王熟悉,乐意帮你。”挥动缰绳,驱使雪鬃麒麟飞跃而起,跳上巍峨高大的正殿高楼。 好宽敞的殿堂,就是光线太暗,只有四个角落里的小天窗能透进光,投下四条光线,汇集在大殿中心。 突然,雪央君把阿絮推了下去。 “哎。”阿絮急忙调整姿态,稳稳落地,“怎么突然推我下来,也不打声招呼?” “哼。”雪央君倨傲一笑,驾着雪鬃麒麟飞出殿堂,两手击掌,沉重的店门向内合上。 阿絮急忙向外跑,“你这是什么意思?!” “这就是本座的考验!” 殿门合上,封印落锁,在完成考验之前,殿堂内的人是无法出来的。 阿絮捶打殿门,“你这算哪门子考验啊!要比试什么都尽管来啊!把人关起来算什么英雄好汉!” “你要是出不来,就永远连我都敌不过;你要是能出来,我期待着看你独步天下的那一天。”雪央君留下最后一句话便向金石房飞去了。 阿絮叹一口气,这算什么考验啊?既不比法术,也不比体术,什么都不比,就玩密室逃脱?不管了,想办法离开这里要紧。她转过身,借着四道光线的微弱亮光,把周围的环境看了个大概。 就是个普通的大殿,除了很宏伟,其他没什么特别的。殿中有许多粗壮的圆柱,有的圆柱上挂了长长的卷轴。 ☆、晋江文学城独家发表 稍微有一点动静,空旷的殿堂里都会响起回荡的声响。阿絮走到大殿中央,从四角天窗射入的光线在半空,她伸出手,穿过四条光线汇聚的点,地上落下黑色的影子。再过一会太阳完全下山了,连这点光都没有了。阿絮靠着一根柱子慢慢坐下,抱着肩膀懊悔,刚才都没问雪麒麟会不会给她送饭,殿里有厕所没,不然怎么吃饭上厕所啊?没饭吃就算了,顶多饿一会,那上厕所呢?难道就地解决? 阿絮摇摇头,告诫自己别想那些乱七八糟的,往小天窗外望了望,天色越来越暗,干脆先睡一觉好了,白天操纵雪丝燕花了太多精力,又爬了那么久的山,跟雪麒麟对峙也伤了不少脑筋,总之,她现在很累,需要先休息一会。 好在大殿里光线虽然暗,但比很暖和,也很安静,阿絮坐在地上靠着墙,脱下披风盖在身上,闭上眼想,不知道秋宁现在怎么样了,雪麒麟有没有为难她,如果什刹在那的话,希望什刹能帮帮她......想着想着,阿絮渐渐睡着了,不过并没有睡多长时间,原本她以为那么累,会一觉睡到大天亮的,结果没有想到半夜就醒了。 “还是晚上啊......”阿絮揉了揉眼睛,看向角落的天窗,窗外映着深蓝的天空,偶尔飘过两朵黑色的云,黑云飘过忽然露出一颗白色的星星,她惊讶地站起来,跑到天窗下微笑,“真好啊,还能看见星星。” 今夜月亮一定很大,外面肯定很亮堂,因为从四角的天窗透进的月光都能把大殿照得微微发亮。 阿絮放松身子,背靠在墙上,望着星星说:“真是不可思议,明明很累的,没想到睡了一会就醒了,一点也没有疲惫的感觉。嗯,是在麒麟殿的原因吧,灵气很足,所以恢复也快多了。”她伸一个懒腰,抬起手臂左右运动,头偏向右边,目光在圆柱上雪白的卷轴一掠即过。 眼睛转向左边,一点残影在脑海一瞬即逝。 诶? 阿絮突然顿住,刚才的画上,是不是画了什么? 进入殿堂的时候阿絮大概看了看殿里,知道有些圆柱上挂了卷轴,也大致看了一眼,但大都是些山水花鸟,没什么特别的,就没细看。不过仔细想想,这么空旷的大殿,其他没啥看的,也就只能看看这些画消遣了——难道说,这些卷轴有什么玄机? 阿絮走到刚才看到那幅画前,凑近了些,用灵火点了招引子,把画照亮些看。 “啊,看得我都有些饿了,想吃东西。”阿絮拖着嗓子叹道。面前的画轴约莫有一米来长,分为上下两部分。上半部分从上自下画星月云层,下本部分则是一户山野人家,外面是果园,里面是茅屋,果园的坝子上有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娃,光着膀子,握着蒲扇,弯着腰在看草丛里的蛐蛐。 阿絮盯着果园里硕果累累的果树,摸着憋憋的肚子咂嘴。她想起刚才一晃而过的黑点,整幅画面都很干净,在柔和的月色下十分素净,并没有突出的黑点或者墨块,那刚才她看到的是什么呢? “难道是眼花了?”阿絮捏着招引子的尾巴,把它又往卷轴靠近了些,从上到下仔细找,看到茅屋的门角时,忽然往后跳了一步,深吸一口气,“这是......什么啊。” 阿絮低下头,伸手隔着一点距离指着茅屋的门角和地面的衔接线,有一团黑乎乎的东西从门里伸了出来,仔细看的话,有点像什么的胳膊,尖端的位置还有分叉,像是模仿手或者爪子一类的东西。 整个安静祥和的画面,就被这不起眼一角的黑影给破坏了。 这是同一个画师画上去的吗?为什么要在这么安详的景色里画上这么可怕的东西? 那其他的画呢? “走。”阿絮扯住牵引子的尾巴,把它拖到另一幅卷轴前。这幅卷轴上画的是一条河,沿河两岸有许多土屋,有妇人蹲在河边捣衣,有孩童在河里戏水,远处的小路上,一个樵夫挑着柴火归来。 没什么奇怪的。 她又围着大殿转了一圈,把每幅卷轴都认真看了一遍,其他都是些普通的画,画了古人的生活风俗,很平常,再没有找到像那幅画上黑影一样的东西了。 阿絮又回到了第一幅卷轴旁,去看茅屋门角的黑影,皱了皱眉,是她的错觉?怎么感觉......这团黑影比刚才变大了?如果没有记错的话,刚才应该只有“一只胳膊”才对,可是现在,感觉更像“半只胳膊”。 但是因为在画面里占的面积本来就很小,有一点变化是很难察觉的,所以也很难说清楚这画里的黑影到底是动了,还是没动。 “也许是画师不小心滴的墨吧。”阿絮这样想,她也没有太多心思观察这些画,仰头看了看殿堂的高粱,飞上去落到横梁上,打算把这里里外外都查一遍,好找到出去的方法。 又过了两个时辰,天完全亮了,天窗里照进明媚的阳光,大殿完全亮堂起来。 阿絮已经把堂顶查了个遍,呛了一脸灰,除了在梁上的一个犄角旮旯里摸出一支炸毛的烂毛笔外,其他什么也没有。 “咳——咳咳。”阿絮小臂捂着口鼻,落到地上,使劲用手掌扇风,“就说她吧,好歹是什么中正圣兽王,这么大的宫殿也不让下人好好打扫,这是积了几千年还是几万年的灰啊,咳、咳啊......” “不行了。”阿絮用手在半空抓了一把,催动水汽凝结,用冰晶结成小杯,盛了一杯水喝,又洗了把脸,“让我休息下先。”然后随便找了根柱子抱着喘气。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449 缓了会,阿絮抬起头,看到卷轴里的画,不由瞪大眼——这、这是晚上看到的那幅画吗? 以防出错,阿絮把大殿里每一幅画又看了一遍,确认没错,整个殿堂里只有一幅画画了河,就是这一幅。可是晚上的时候,阿絮看到这幅画里的河流里水波荡漾,可是现在,河里根本没有任何水,只有干裂的河床,妇人依旧在河边,孩童也站在河底,樵夫依旧走在归来的路上。 阿絮握紧手里的烂毛笔,跑到那幅果园图边,眼睛往茅屋门角一瞟,果然,黑影不见了。接着,她看到坝子里的那个小孩,小孩的表情也变了。晚上看到他时,小孩正一脸认真地看着蛐蛐,而现在......他正两眼空洞地笑着,就像......就像失了魂一样。 仿佛被什么偷偷换掉了里面的东西。 阿絮看着这画看的心里发毛,她总觉得她在看画,画也在看她,尤其是那个小孩,怎么看怎么诡异,似乎是正在对着她笑。 这些画到底有什么寓意? 阿絮想不通。她坐在圆柱边,目不转睛地盯着面前的卷轴,想看清画面究竟是怎样变化的。然而看了一天卷轴都没有变动,到了黄昏,就在阿絮准备放弃的时候,画面突然开始动了! “我的天......”阿絮目瞪口呆地看到有河的那幅画里,原本干涸的河床里,从河头涌出了水,而那幅果园图里,有一道细细的黑影从小孩脚下慢慢游走...... 阿絮转过身,看到背后紧闭的店门上,白天空白的横幅卷轴上,逐渐浮现出一道人影来。画像里的人身形很模糊,只能看个大概,但是细节完全无法辨认,大约能看出是个衣袂飘飘长发束冠的,手中一道长痕,估计是剑一类的武器。整个人像动作流畅,即使看不清,也不难想象画像原主的神风俊采。 看着门后的横幅,她低下头,看着手中斑痕累累的烂毛笔,眸中波光点点,“难道说,你想告诉我什么吗?”静静转过身,指尖凝聚水球,握起毛笔,用水浸润笔尖,待毛笔湿透,走到一幅小桥阁楼的花边,用毛笔的水痕把阁楼的楼梯延长,一直画到卷轴外,画到圆柱上,再画到地面,画到脚下。 ——“画之为精,即为‘画魅’。魅有‘中仙’,有‘中魁’,有‘风月’,其以静中有变,静自为动,最为上成。” “如有画之魅者,育灵人可延其墨,至现世,一墨相连,两境相开。”闭着眼,阿絮念完从前看来的古卷的话,提笔成花,一脚踏入地上的画梯里,下身竟陷了进去,再走两步,回头看,居然已经脱离了殿堂,走在了圆柱之中。 阿絮露出笑容,没想到真行!连忙把破毛笔收进衣兜里,可得把这个收好,否则到时候恐怕回不来了。 再走两步,已经踏入花卷之中。大殿里是夜色将至,画卷里却是阳光明媚,莺歌燕语。 朱色的小桥下淌着碧水,偶有微风拂过,粉色的茶花上沾着水珠。顺着小桥走到小山边,小心翼翼上台阶,走到凉亭里。 一位风姿绰约的女子低着头,怀中抱了一只横式琵琶,两绺淡金的发丝垂在琴弦边,纤长的指甲扣在弦上,不时拨动琴弦,发出铮铮的轻响。 一名身披铠甲的将士从凉亭的另一边走进,抱拳道:“启禀公主,犬戎镐西大旱,毕方顒枭攻城,已派西海黄龙镇守,不幸战局突变,前线告急,还请公主下令指示!” 琵琶落下,女子抬起头,阿絮站在凉亭另一边,看到她纯金的双眸,还有额间金色的应龙花钿。 “岂有此理。”女子把琵琶放到亭椅上,对将士说,“召集四海龙王,湖神河伯,本宫随后就到。” “是,公主。” 阿絮看着女子,眼中惊异万分,她不就是...... 将士走后,女子蓦然转身,两步掠到阿絮身边,略微倾身,贴在阿絮面前,“你是何人,怎能来到这里?” ☆、晋江文学城独家发表 “我是从......”阿絮缩着脖子往后退,低着眼珠看着女子卡在脖颈上的手,然后慢慢向下,落到身后的石阶上。 “从?”女子扬起眉,眼里充满疑惑。 “对不起公主殿下,我是从北海来的,爹爹嘱咐我不能乱跑,可我看到这么漂亮的院子,又看到公主殿下的美貌,所以情不自禁......”阿絮怯生生急道,顺势跪伏顿首,半化出龙角和龙眼,“还请公主恕罪。” “白龙啊。”女子狐疑地看她,过了一会,才一点点放开手,阿絮稍微松了口气,又听到她问:“你是北海哪宫的龙女?父亲是谁?来这做什么?” “我......”阿絮眼珠急转,咬了咬后槽牙,小声道,“家父......敖澜......” “北海龙王?”女子看她的目光变得凌厉起来,“现任龙王青年才俊,可还年轻得很,北海两位王子和一位公主我都认识,你又是从哪来的?” “这......我......”阿絮神情尴尬,嗫嚅道,“娘亲她......上不了台面,不曾要名分,我也没什么可说的。” 女子沉默半晌,总算肯放她走了,“本宫对别人的家事不感兴趣,你既然知道错了,就不许再犯,这地方不是你随便能来的,赶紧找你父亲去。” “是,谢公主殿下。”阿絮欠身送她离去,抬起眼,弹出两指,放出一只雪丝燕,低声道,“南旋,跟着她,有任何动静立马告诉我。”南旋抖了抖翅膀尖,化作一缕白光,闪了闪,变成一个小点,落在那女子的后颈根。 阿絮最后看了女子的背影一眼,捏了隐身诀,跳上房檐,越过楼阁顶端,找到宫城的大门,捡了个僻静的角落落脚,收回手臂,望向高悬城门之上牌匾,“镇天公府。” 她敛一敛眸子,嘴角微撇,“原本是王侯公爵,声名显赫,最后却落得个皮肉分家尸骨无存的下场,说是受欺于人,又何尝不是玩火自焚,说到底还是太愚昧。” 往前百步,是巍峨雄壮的镇天门,门上缠绕着寒光凛冽的粗壮锁链,左右各一应龙石像,四爪能载千乘,双翼能蔽云日。 镇天门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还有人“抓紧”的催促声。 一列兵将跑过,阿絮退到一边,观察他们的服饰,与云少稔的天兵营不同,不是天兵,像是哪家龙宫的海兵。 阿絮叫住队尾的一位士兵,询问道:“请问这位兵哥哥,这么急是出什么事了吗?我刚从镇天公府出来,听说犬戎镐西战况吃紧,是不是真的?” 士兵着急赶队伍,简单应了句,“八九不离十,魃神那边越打越狠,这不正召集水兵么,该是要去增援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为什么会打起来?” 士兵哪还有空理她,匆匆赶上队伍跑走了。 阿絮还伸出的手还悬着,无奈地叹口气,一边望着云彩一边嘀咕,“画魅呀画魅,你到底想给我看些什么,又想我做些什么呢?”摸一摸下巴,思索着,“我要怎样才能出破解画魅的阵法,打开麒麟殿的结界走出去呢?” 雪丝燕轻轻鸣叫一声,飞到阿絮肩头,歪着脑袋看她。 阿絮听它啾了一会,“你的意思是,关键在‘天灾与人祸’上?” 啾啾啾。 “所有画上的内容?”阿絮靠在路的最边上慢慢走着,“天灾的话,很明确就是犬戎镐西一带的旱灾了吧,画上也画了白天干涸的河,至于人祸......恐怕是依附在人身上的妖物,旱灾妖物,瘟疫是逃不了了。” 忽然,阿絮脑中闪过一道光,急忙从包里拿出一个小锦囊,在锦囊里翻着,呃,龙玉朗送给蒲牢做耳坠又被蒲牢转送给她的劳什子龙珠链子,在洪钟深渊一起洗澡被蒲牢占便宜后莫名其妙送给她的银流苏耳坠,结婚时蒲牢亲手给她戴上的破戒指,和蒲牢两人各拿一只的铃铛“徐徕”,还是白玛时的犹伶送的手镯子,半片菊花怪阿姨留下来的长生花瓣,一本算命骗子给的《海神歪史》,最下面压的是...... 啾? 雪丝燕偏过头,小豆眼里映出一滴鲜红的血色。 阿絮抬起手,掌心托着一枚猩红艳丽的血滴石,“这是在东海的废船上,红似海给我的。”笑一笑,“本以为这辈子都用不上了呢。”她问雪丝燕,“苦艾,只有你能化形坐骑吗?”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450 苦艾点一下头,啾。 阿絮说:“没有轿子大鸟也是可以的。”跳到苦艾变化的大白鸟背上,“先去犬戎西南边境的狼脊。” 苦艾长鸣一声,挥舞翅膀俯冲而下。阿絮抓紧苦艾颈部的羽毛,束起的长发在风中飞舞,沉着眉,心里想着画上的景象和画魅之阵里的境况。旱灾和妖物都是确定的,其他还有几幅画,有一幅白天是败落的村庄,夜晚是宁静的药铺,所以阿絮推测,不久之后必有大型瘟疫爆发,到时死伤无数,必须想办法控制疫情,同时驱旱引水,降除妖魔。 阿絮看一眼手心的血滴石,想到红似海克制中瘟的情形,嘴角微微勾起,“鸩妖毒王,谢谢你留给我你的血。” 麒麟殿中的画是变化的,白天,画里山河干枯,妖瘟肆虐,夜里,画里山清水秀,妖魔蛰伏,再联系起大殿殿门上那幅白天空白夜晚显形的横幅,阿絮猜测,解开画魅之阵的关键应该就是化解阵中的劫难。只在晚上才会出现的殿门横幅上的人影,虽然极其模糊,但阿絮多少也猜出是谁了,渐渐的,一个更加大胆的推论在她心中成形......也许“离清言灵术”正在此阵之中! 由此看来,化解当前劫难便是首要任务了。 几个时辰后,阿絮抵达狼脊,山上的河流几乎枯竭,只有一小股溪流还顽强地淌着,越往下越稀少,可想山下的土地已经干裂到什么程度了。 “谁!”阿絮拔剑转身,身后大树倒下,红绿相间的多脚蛇怪冒着蒸汽爬行而来,阿絮眉头一皱,“蛇肥遗。”这家伙她熟悉,想当年蒲牢还背着她偷偷吃过呢。 “喝!”阿絮助跑一段腾身跃起,空归剑刃覆了层霜雪,划出一片洁白的剑花,山丘大小的肥遗轰然倒地,肥胖的身躯被大卸八块,肉块中心突然长出冰凌,一层层向外扩散,直至所有腐肉净化消失,最后碎裂成细小的冰尘,融化成水,汇集成河,蜿蜒着流下山去。 阿絮静里树顶枝头,闭目凝神,忽的睁开绯红双目,以己为中心,成扇形外扩,在扇形区域内依次圈出几点,画上符咒,口中念诀,倒握剑把,剑尖向下,将画好的法阵投了下去,法阵旋转膨胀,笼罩整片山林,只见山中银光迸溅,数头肥遗哀嚎,顿时冰雪漫天,不时下起大雨,河水奔流。 “嘿。”阿絮跳到苦艾身上,双掌合贴,默念口诀,摊开符纸,吹一口气,把符纸上的使令小人变成仆役傀儡,抛向四面八方,“妖魔斩,雨雪生。” “得令。”众傀儡齐声应道,倏地散开,以同样的阵法清缴其余山林中的引旱妖物。 苦艾仰起头冲着阿絮啾了两声,阿絮低头看它,“毕方顒枭的驻营就在狼脊以西,不久将与黄龙守兵大战?”想了想,问它,“我看你对这儿的事挺熟悉啊,到底是南旋那边给你报的消息,还是你本来就知道呢?” 苦艾鸟身一僵,尾巴毛都竖起来了,不敢再多嘴,只管使劲飞。 阿絮说:“战争才刚刚开始,不知道魃神为了什么生气,竟敢公然挑衅梦里,祸乱人间。”还是说,魃神和应龙结了什么梁子?算着时间,天伯这会儿应该已经跟天寰的人接触了,只怕私底下已经偷偷开始用困兽之斗阵弑龙淬炼灵力珠了吧...... 到了狼脊西部的荒原,黄沙飞扬,沟壑纵横,一黑一黄两片大军交织一体,难舍难分,从天上看下去整个就一大马蜂似的。阿絮看他们打仗看得想要吐血,下面两军一边拼命吐火,一边使劲喷水,这么原始蛋疼的战斗方式,有够难看的。 “估计大招都放完了,现在没力气只有拼谁口气大了?”阿絮风凉地笑,握剑立在眼前,周身刮起雪风,风卷冰晶旋成暴雪,逐渐升腾,化成玉龙,仰天咆哮,盘旋冲下,登时乌云满天,电闪雷鸣。 下方交战的旱兽水龙都抬起头,诧异地看着天生异象,很快黄龙门反应过来,大喜道;“援军!女伯殿下带援军来了!” 火鬼毕方阴鸷笑道:“不要高兴得太早!”召集身旁的战士,摆好阵型,催动法阵,大地瞬时烧起妖火,直逼天际。 苦艾托着阿絮飞向高出,阿絮看着烧上天的妖火,心头一震,这是怎什么妖火,竟能穿破她的玉龙霜天? 吼嗷! 耳后一声巨响,阿絮劈剑回头,上下左右扑来八只蝠翼踏火的利齿红狐,阿絮挥剑去斩,不料红狐灵敏异常,没有注意到身下多出一只比另外八只小了许多的狐狸,小红狐张嘴咬住阿絮小腿,刺啦燃起一片虚火。 “红莲业火?!”阿絮小腿吃痛,看到腿上的上大吃一惊,没想到是稀属种的业火—— 嗷呜! 阿絮小腿一松,只见那小红狐哀嚎一声,身子断成两截,飞溅的血肉中蹦出一粒燃烧的火红种子。 一只矫健的雄鹰疾速飞来,叼走种子,回身飞走。 远处传来略带笑意的召唤,“干得好雄库鲁,回来。” 阿絮浑身一震,抬头望去,这个声音是...... “到处乱跑可不好啊,”仿佛被雪打落的栀子般清香,又像雨后穿过竹林的风,白衣胜雪,银发玉冠,一转眼,恍若盛世桃红满人间,靠近她的身畔,轻轻道,“这里的獙獙,可是成了精哟。” ☆、钩心 嘶......阿絮皱眉,矮身抱住小腿,红莲业火从她的小腿肚一直烧到脚踝,拉出很长一串口子,虽然伤口正在愈合,但到底是稀属种的业火,好的没那么快当。 “哦?”对面的人看着她,目光掠过阿絮腰间玲珑剔透的宝剑,举起手中长剑,笑道,“是不是有点像?” 阿絮正要开口,却看她眼珠一转,眉毛一扬,翩然一个翻身,空归出鞘,剑舞凌云,一刺,一挑,将左右袭来的獙獙削了个粉碎,空中燃起狐火,刺啦啦熄灭,留下几缕烟缓缓消融。 肩胛一紧,阿絮回过头,贴到温热的身躯,视线下移,看到抓在她肩膀的手。 “我有话要跟你说。” 阿絮扣住她的手腕,绕了个圈挣脱,“有话就说。” “你是......” 阿絮以为她看出了什么,绷紧神经,手心直冒汗,不料对方沉默片刻后粲然一笑,伸出手,说:“我看姑娘面善得很,想来应是前生一体,错不了了。” 风带着橙色的火星吹散她的发,偶一两点停在她的眼角,恍惚间,在她眼里,这个人不是当前的模样,而是那个眼角抹着橙色胭脂的阿狰。阿絮想,我是算你猜对了,还是错了呢? “失礼了。” “喂!你干什么!”阿絮惊呼一声。 妖火连天里,天边飞来的白雪星星点点,迎着凛冽的风,满头银丝飞舞。她弯下身,一手穿过阿絮委中,一手托住她的背,鼻尖擦过柔软的发丝,鼻腔里哼出淡淡的笑,纵身一跃,冲向更高的虚空。 “你放开我!” 她搂紧阿絮的腰背,轻盈地转身,躲过地上射上来的火箭,眸子一沉,露出尖利的虎牙,纤手一扬,抛出百张灵符,手臂一挥,定定念道:“石火风灯,百象俱灭。”灵纸嘭嘭爆裂,吐出浓密的烟雾,蜿蜒缠绕,像有了灵识的手,把毕方和顒枭的军队死死箍紧,令其动弹不得。 阿絮看得一怔,忽然感觉脚踝一凉,仰头骂道:“干嘛!流氓!”甩出去的巴掌被稳稳接住,可是小腿还被她捏在手里,这会伤倒是都好了。 她向阿絮靠近了些,略微倾身,“还疼吗?” 阿絮蹬腿踹她肚子,被她轻巧地躲过,落到她背后,捏了一下她的耳垂,笑着说:“那就是不疼了。” 阿絮气恼地拍开她的手,怒斥:“不要脸!” 雄鹰停落在她的肩头,把衔着的红莲种子放在她的手心,她摸了摸雄鹰的羽毛,留了飞轿给阿絮坐着,纵身跃下,银发逐渐化作墨色,赤眸也褪去绯红,变成黑白分明的眼,扮作凡人的样子,半空中白光一闪,飞出一头长耳鹿身又像豹的白兽,四爪一蹬,驮住她,继而御风直下。 察觉异样的黄龙士兵仰头张望,惊喜道:“诞讹!龙玉朗的坐骑诞讹!定是龙玉朗来助我们了!”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451 龙玉朗乘着诞讹穿过火焰洪水,直逼敌营中心,斩断袭敌的头颅,噌一声,空归剑劈到了火鬼毕方的头顶,沉下眼,唇角一勾,“魃神偷了红莲斩?” 火鬼毕方背脊僵硬,“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那就很遗憾了。” “遗憾?!” “嗯哼。”龙玉朗咧嘴一笑,利落地在他胸前划了一道,一掌轰出去,腾空跨跑两步,“哪里逃!”一手扔出捆仙索,牢牢绑住方才飞快溜走的黑影。 哇呜——火光里发出凄厉的惨叫,金光灿灿的捆仙索里绑着一只黑漆漆的大鸮,这鸮长了九只脑袋,眼里放着阴光。 黄龙军赶了上来,见此状况里面召唤出囚龙柱,把大鸮关押进去,并给囚龙柱笼盖上黑布,龙玉朗赞许道:“不错,鬼车眼睛的光能致幻,还是遮起来比较好。” 黄龙将军抱拳谢道:“这次还多谢女侠相助,没想到能在这遇到你,真是太幸运了。” 龙玉朗似乎有些失望,“怎么,女伯请来帮忙的大神没有来吗?” “这......” 一旁的副将说:“听说女伯殿下本来是请蒲牢神君增援镐西的,可是辟邪神君那边忽然有急事把蒲牢神君叫走了。” 龙玉朗皱起眉,“真是点儿背,明明算好了时机才来这边的......” 黄龙将士听得一脸茫然,“啊?” “没事,对了,你们回去报告给天伯,就说魃神偷了阿鼻炼狱的红莲斩,所以才敢这么张牙舞爪。魃军都带有鬼车,应该和红莲种子有关,如此召唤红莲业火,战况对水族很不利。让天伯想想对策,但别把所有担子都压在女伯身上,”啧一声,叹道,“明明还是个如花似玉的小姑娘,结果天天阴着脸,一点都不可爱。” 呃......众将士无言,不知道龙玉朗的真实底细,只当她是个凡人,虽然本事极其厉害,可这样对神族指手画脚,总归不妥,但他们也不敢多嘴。 “哼,你倒是整天都会为人着想啊。”一旁传来讥讽的嘲弄。 众人转头看到一个水灵灵的姑娘坐在小土包,怀里抱着一柄晶莹长剑,两只娇俏的桃眼带着点愠气,时不时掀着眼皮子望天。 “这位是......”黄龙将军讷讷道。 龙玉朗垂下眼睫,“是她先赶到战场,施了霜天阵镇住魃军,你们最该谢她才是。” 将军长吟一声,走上前向阿絮欠身,“多谢女少侠。” 阿絮惴惴地后退两步,“我又没做什么,鬼车是她抓的,”低眼看了看龙玉朗,犹疑半分,轻蹙眉头,问将军说:“你......真的是龙吗?” 将军笑,“当然了,我是西海骁勇的战士。” 阿絮仰起脸,眼中映入莽莽黄沙,熊熊烈火,翻滚的旌旗,还有万千身披铠甲的勇士,他们高举着战矛,发出胜利的呐喊,嗓音浑厚。 看着看着,她沉声一笑,眼角有些湿润,“真的,是龙啊。” “一个人在那感怀什么,”雪白的衣袖从她眼前飘过,龙玉朗拉住她的胳膊提上诞讹,扬一扬下巴,“我看你呢,是一个人,我也是一个人,那就一起一个人吧。” 龙玉朗让阿絮坐在她的身前,两只胳膊把她护在怀里,一面驱使诞讹一面对阿絮说:“诶,丫头,你叫什么名字?” 阿絮恶狠狠道:“我叫‘杀青’。”谐音杀清,或者杀卿,哪个都行,反正把你削了就好。 “呵,好浓的杀气。” 阿絮挣开她,“放开我!” “最近到处都很危险,小孩子不要乱跑。放心吧,跟着我很安全,我就觉的跟你面善得很,想多看看你,多跟你说说话,你就陪我几天好了。” “笑话,我凭什么要陪你?再说了,我一个人又不怕谁,你别自以为是,觉得别人离了你就活不下去。” 龙玉朗敛了敛眸子,低吟一声,“嗯,那我就说真话吧。” 阿絮满脸鄙夷地看她。 “我很寂寞,只是一想到你能在我身边的样子,就忍不住笑出来。”她的眼睛里映着橙色的云,红色的霞。 “骗你的。”很快,她又笑了,孩子一样顽皮。阿絮看着她,却根本笑不出来。 雄鹰腾空而起,展翅翱翔,鸣叫响彻天际。阿絮举目远望,辽阔的天穹下,只有她们在云霞中穿梭,影子落在下方的云顶,这时候阿絮第一次对龙玉朗有了憎恨和厌恶意外的情感,那就是同情。或许这个世上,根本没有人理解龙玉朗,甚至从没有一个人尝试了解过她,阿絮想。 龙玉朗拍她肩膀,安慰道:“哎呀,小丫头,别这么垂头丧气的嘛,我带你去看看好玩的,怎么样?” “别把我当小孩子,我有很重要的事要做。”阿絮嘶一声,回头盯着她看,“哎,我问你啊,你跟黄龙将军说魃神偷了红莲斩,所以有了底气跟梦里作对。魃神为什么要造反?人间的异变是不是都跟魃神有关?” 龙玉朗嘿嘿笑,“对呀,我说的好玩的事呢,就是把这件事查清楚,拯救百姓于水火之中,等天上的神皇陛下知道以后,一高兴,还会赏赐不少东西呢。怎么样,有没有兴趣跟我一起?” 本来阿絮就是来解画魅之阵的,有龙玉朗带着打头阵固然好,便答应了,可还是装作很勉强的样子,哼一声,“那要是神皇有赏,你想要什么?” “我?”龙玉朗眸子一沉,“我想要的,神皇给不了。” “什么东西神皇都给不了?” “一个人。”龙玉朗的眼里藏不住笑意,“一个美人。”忽然,她的脖颈一痛,急忙把阿絮拉开,“啊!你咬我?!” 阿絮狠狠瞪她,呲牙咧嘴,唇角还带着血迹,说:“没错,我就是要让你尝尝痛的滋味。”不用想了,这条大贱龙肯定又在意淫她的妻子!痴心妄想!就算是在画里,阿絮也不准任何人打蒲牢的主意。 龙玉朗低着眼打量她一会,阴测测地笑,“好,够辣。不过沾了我的血,可得悠着点,很少有人招架住的。” “你的血怎么了?我就只碰了一点点。”阿絮嫌弃道,但是很快她就明白龙玉朗的意思了。阿絮全身发热,只觉有股力量在灵脉里奔涌,想要释放,却又放不出来,憋在身子里很难受,没一会就趴在龙玉朗身上,头晕得厉害。 龙玉朗笑着把她揽进怀里,顺着她的耳发说:“如何,现在信了吧?” 阿絮咬牙切齿,“你居然暗算我。” “冤枉,只能说我的血给你补过头了。” 阿絮头越来越沉,晕乎乎地回道:“有什么好神气的,总有一天,我要让你知道我的厉害......” 龙玉朗微微笑了一笑,揉揉她的耳垂,小声说好。 阿絮倒在龙玉朗怀里睡着了,醒来的时候头还是昏昏沉沉的,睁开眼,看到土黄的房顶,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简陋的破木床上。她走下床,拿起桌上的茶壶看了看,里面还剩半壶水,虽然喉咙有些干,还是没敢喝。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452 这是什么地方? 阿絮打开门,走到屋外,看到一条积满沙土的街道,周围全是方方正正的黄土房,天色昏暗,正是黄昏的时候,整条街上都静悄悄的,只有零星几个人,都在忙着什么。她在街上走了两步,来回张望,叫道:“龙玉朗,你去哪了?龙玉朗?” 嘭哒。阿絮碰到什么东西,停住脚往下看,一个男人正蹲在墙角,仰起脸,面色苍白,阿絮急忙道歉,“对不起对不起,你没事吧?” 男人摇摇头,低下脑袋继续看墙角。 阿絮有些奇怪,问:“你在看什么?” 男人往一旁挪了挪,指着从墙角裂缝里不断涌出的黑色小虫说:“看,蚂蚁在搬家。” ☆、俞元 画魅阵中一天,现实里不过一个时辰,阿絮在画魅里呆了两天,空闲下来就会思念蒲牢,担心她为自己操心,蒲牢也确实很挂念她,但此刻面对盛气凌人的雪麒麟,她更加发愁的是自己,蒲牢想竭尽所能为阿絮分担重负,可心里始终提不起信心。 跟着雪麒麟来到后院的金石房,看着满屋的橱柜和琳琅满目的晶石,蒲牢有些诧异,“这些是?” 雪麒麟屈指敲了敲橱柜的玻璃窗子,“这间屋子里摆的,全部都是四方秘境的宝晶。” 蒲牢呼吸一紧,神经一下绷了起来,把每一块宝晶都仔细过一遍眼,边看边听雪麒麟说:“小青虫儿,不是本座刻薄,但凭你这小身子骨,就算把基础打得再结实,移植魂髓练个什么稀属种来,也不能作为战斗力。” “我知道。”蒲牢还是把自己的位子摆的很正的,最自暴自弃的时候,她甚至想过与阿絮辞别,留在现世等她回来,省的拖她的后腿。但是,每当阿絮撒着娇躲进她怀里时,这种不争气的想法就会烟消云散。有人陪着总是好的,蒲牢想。葛天的事,虽然她帮不上什么忙,但至少也要一直守在阿絮身边,在晚上刮风的时候,给她一个暖和的怀抱。 雪麒麟手指抚着玻璃活窗,沿着橱柜慢慢走,转过身,说:“但是,秘境不是你想象的那样,并非每个人都擅长战斗,风吹就倒的弱鸡也是一抓一大把的。” 蒲牢露出惊讶的表情,雪麒麟摇摇手指说:“这并不意味着他们一无是处,要知道,只要是在秘境,再弱小的存在也有其价值。六艺,兵书,数术,方药,粹晶,驭灵,梦见 (xiàn) ,每个人都有所长,各尽其职。一个国家乃至民族的存亡需要所有人的团结,这是永恒不变的。 “所以您的意思是......” “不错,所以你必须学会一技之长。”雪麒麟停在一架独立的橱柜前,划动指尖解开锁扣的封印,拉开玻璃活窗,取出一枚半透明的乳白宝晶,放到蒲牢手心,“拿着。” 蒲牢双手接住,盯着宝晶看了一会,眼瞳里映出宝晶中渐渐浮现的七彩虹光,双手微微发热,一股温暖的热流自晶体通过手掌源源不断地灌入她的体内,打通全身灵脉,蒲牢喟叹一声,合上眼,感觉轻飘飘的,身体似乎化作了暖阳下的白云,伴着白鹤的鸣声飘啊,飘啊,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雪麒麟说:“这枚宝晶名叫‘虹霞坠光’,是坠光宝晶的一种,无论成色还是品阶都是上等,产自‘大禁井’荒野的星风之柱,那个地方,连我都不敢独自前往,”说着,她的目光变得沉郁,落在蒲牢手里的虹霞坠光上,“我第一次找这宝晶的时候,忘记了时间,差点被‘晨昏时化’吞噬了,千钧一发之际,是她救了我,那也是我们第一次相遇。” 蒲牢听得有些尴尬,雪麒麟包住蒲牢的手,说:“这原来是她送给我的,现在我送给你,算作两清了吧。” “我......” 雪麒麟不等她说完,跑到两排橱柜尽头,推开两扇错纹铜门,对蒲牢说:“接下来,本座对你的考验,就是这个。” 蒲牢捧着晶石走进去,看到一间堆满古书和宝具的小屋,雪麒麟一一给她介绍各种书籍记载的内容,还有宝具的操作方法,蒲牢尽力记下了,有些遗漏的,暂时也没办法,只有以后再问。 一番讲解后,雪麒麟拿出一只小鼎放在桌上,告诉蒲牢:“这是我叫小丫头拿来的,里面是眠葬的魂髓。刚才我已经讲的很清楚了,魂髓不能直接嫁接,需要经过炼化,还有很多辅助材料一起才能供人修炼。然而每种魂髓需要怎样的配方,从来没有确定的方子,都是历代粹晶师呕心沥血钻研出的。小青虫,这块眠葬小丫头肯定要用,炼化方子我有,但我不说,你自己想,她能不能用眠葬,就看你了。” 如何识别宝晶,如何开采晶矿,如何探索矿脉,如何淬炼宝晶,如何配制炼化魂髓的材料方,堆积如山的问题一下子全部压在了蒲牢身上。秘境有哪些宝晶,又有哪些材料,产地在什么地方,周围是什么环境,材料本身有什么特性,蒲牢一片茫然,全部都要从零开始。 雪麒麟说:“这样不是很好吗?” “是。” “不明白本座的用意就不要回答是。” “......” “学会识别宝晶,探索矿脉后,你基本就对秘境的全景有了大概了解了,这比让你看界层纪录轻松多了。” 蒲牢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这么笨,她是看上你哪点了,笨的好欺负吗?” 蒲牢语塞。 雪麒麟嘟嘴,“那为什么我那么聪明,她还欺负我......”跺脚,凶蒲牢,“你知道本座为什么选择成为一名出色的粹晶师吗?” 蒲牢摇头。 雪麒麟说:“那你知道为什么那么多技艺,本座选择让你学习粹晶吗?” 蒲牢还是摇头。 雪麒麟大声说:“因为粹晶最赚钱啊笨蛋!” 蒲牢醍醐灌耳,“原来如此!”顿时,蒲牢来了精神,能够赚钱!倘若现在是龙身,蒲牢觉得自己的龙尾巴都能竖起来摇摆了,凡是能够大量扩充她宝藏的事情,她都是非常开心的。 雪麒麟笑:“当年她就是这样告诉我的。” 唔。蒲牢把虹霞坠光捧得高高的,仔细端详,眼睛笑成了月牙,在心里默默给它盖上了闪亮的大戳:值钱!嘿嘿。 金石房的外门被敲了两下,守在门口的参侍请示道:“中正陛下,有人求见。” “什么人?” “名讳是‘阿狰’,从气息来看,似乎不属秘境子民,虽然说不出是什么根源,但却和西北之角的‘原族’有微弱的相似气息。” “四角原族部落?这可不好办了......”雪麒麟,看了蒲牢一眼,“你认识?” 蒲牢叹气,“嗯,跟我们一路的,不过我们也不清楚她的真实身份。” 雪麒麟说:“既然是朋友,就请进来吧。” 外门被慢慢推开,扎着灰色长辫的高挑女子套着灰白披风走了进来,几乎是瞬间,雪麒麟指着她身后的猞猁发出惊呼:“墟、墟天雾隐猞!” “诶?”阿狰笑,摸了把猞猁耳朵,“这位漂亮姐姐认识短尾巴喵喵呀?” 雪麒麟说:“我在太古纪的古卷里看到过......还有四方秘境的‘墟天雾徙’传说,在大禁井荒野的迷原里,起大雾时偶尔会出现神秘黑影,传说那是墟天雾民的迁徙队伍,领头的就是能够化身黄金斗士的墟天雾隐猞。” “哈哈,”阿狰摆手,“说的跟鬼一样。”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453 雪麒麟戒备地看着她,“敢问阁下究竟是何方神圣?” 阿狰耸肩,“我也不知道。” 雪麒麟狐疑地看向蒲牢,蒲牢摇头,她也不知道。 阿狰蹲下身,用手指戳一戳最底层的玻璃窗,淡淡道:“我被天寰抓去做实验,丫头救了我,以前的事我都不记得了。” 其余两人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阿狰嘻嘻地笑,“虽然我忘了认识的人和过去的经历,但是很多常识我还是知道的,比如这个因母石啊,那个阿努曼玛瑙啊,还有那个班托门,那个那个胡尔加,我还是很清楚的。” 雪麒麟露出赞叹的目光,拍拍她的肩,“真是不错啊,那个笨蛋就交给你了,你俩一起研究研究吧。” “好~~”阿狰故意拖长尾音,身子后倾,歪头冲蒲牢瞪圆眼睛,“大笨蛋,不要客气啊。” 蒲牢火冒三丈,恨不得把她左抡三圈,又抡三圈,踩在地上剁成渣渣。 阿絮在墙角不小心撞到一个男人,弯下腰一看,原来他在看蚂蚁搬家。阿絮问:“蚂蚁搬家有什么奇怪吗?”男人说:“不知道,但总觉得它们想告诉我什么,而且,有种很熟悉的感觉,所以就一直看。” 阿絮想了想,说:“是快下雨了吧,蚂蚁住在地洞里,如果空气潮湿了,害怕雨水淹没地洞,就会搬到更高的地方去。” “哦,”男人点头,仰脸看天,“要下雨了啊。” 阿絮隐隐感觉他怪怪的,但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沉默片刻,问他:“请问大哥,这里是什么地方?我跟朋友走得急,路过这里,还没注意界碑。” “这里是俞元,你们找个客栈放心住吧,这几年雨水少,收成不好,上面赋税又重,所以城里看起来怪荒凉的,其他还好。” 阿絮又问他:“大哥,那你见过一个长得比我高半个头,一身白衣,长得很漂亮的女子吗?” 男人摇头,“没有,我一直在看蚂蚁。” 阿絮叹气,“谢谢,再见了。”只好一个人在街上溜达了一会,真的很冷清,家家户户都关着门,一点声音也没有。阿絮气鼓鼓地搓了会手指,抱怨道:“真是的,龙玉朗到哪里去了嘛。”她转念一想,万一龙玉朗只是先出门探查情报去了,等会就回去找她了呢?于是阿絮赶忙回到之前躺过的黄土屋里,可还是没人,她百无聊奈地坐在窗户边张望,考虑要不要继续等龙玉朗。 再等一会吧,如果到了明早龙玉朗这死鬼还不回来,她就先自己行动了。阿絮正这样想着,忽然听到外面传来轰隆隆的巨响,像仲夏的闷雷,但不是从天上劈下的,更像是地底涌出来的,接着是一阵哗啦啦巨响,犹如波涛翻涌,顿时气温骤降,湿气浓重,不一会,街道灌入洪水,阿絮立马清醒过来,那不是“犹如波涛翻涌”,它根本就是波涛翻涌! 嘭——阿絮破门而出,迎面扑来惊涛骇浪,她看着慢慢上涨逐渐淹没整个城市的洪水瞠目结舌。 ☆、明水 洪水迅速上涨,很快淹没了整个俞元城,阿絮坐在苦艾背上望着凭空生出的巨大湖泊,刚才那个地方,还是一个城市,虽然有些荒凉,但至少有些人气,现在除了浑浊的水,什么都没有了。这下该怎么办呢?醒来时呆的那个小土屋已经被淹没了,不能再在那里等龙玉朗吧?不过其实到了现在这个时候,阿絮已经相当怀疑龙玉朗不会再回来了。 不知道这画里大概是什么年代,有没有“说曹操曹操到”的玩笑话,这句话拿来形容龙玉朗正好,阿絮正想着她,这个神出鬼没的人又出现了。龙玉朗骑着诞讹从西边飞了过来,看到阿絮身下的苦艾说:“真是神奇。”这个丫头不仅手里的剑和她的空归极为相似,就连坐骑也和雪丝燕十分相像,可惜这里原本就是画中世界,谁也辨不清真假。 见到她阿絮总算松了口气,问:“你去哪了?这里......” “嗯,我知道。”龙玉朗说,“还好你没事,我很担心我不在你会被人贩子拐走,卖去青楼就麻烦了。” “喂,”阿絮拽她的胳膊,“有你这么诅咒人的吗,凭我的本事,怎么会被拐卖。” 龙玉朗说:“哄一哄下个药,还是能骗到的,现在世道可乱了,许多坏人专盯着你这样的小娃娃。” 阿絮懒得跟她纠缠,问:“我们来这做什么?” 龙玉朗指着身下波澜壮阔的湖泊说:“下去看看就知道了。”吆喝一声,驱使诞讹扑进水中,阿絮急忙跟了下去,两人都是龙族,在水里行动自如。水下是被淹没的城市,一切和先前在陆地时相差无几,唯一不同的是......城里多了许多爬满苍藻的石雕。 走了两步,阿絮看到刚才走过的街道,一处土屋的墙角放着一尊蹲坐的石雕,从外贸特征看来是一个青年男子,石雕神态栩栩如生,正专心致志地凝视着墙角。阿絮认出来了,这就是那个看蚂蚁搬家的男人。 龙玉朗说:“这个城市叫做俞元,在陆地版图上是不存在的,因为它存在于水下,一年露出水面一次,然后在当天的黄昏再次被湖水淹没,是一座死城。” 阿絮环顾四周,摸着石雕说:“城里的人都变成了石像,是吗?” “不错。”龙玉朗手里拿起召唤使魔的玉符,随着她走动的步伐,身旁的诞讹逐渐虚化成烟雾,旋转着钻进了玉符里,阿絮走在她身后说:“我想起来一个寓言故事。在遥远的西方有一个猎人,他能听懂动物的话,但是他不能把听到的话告诉人类,否则就会变成石头。后来有一天,我忘了是要火山爆发还是地震了,猎人从动物那里知道了消息,纠结很久后还是告诉了村民,结果村民得救了,他就变成了石头。” 龙玉朗带着她穿过坊市,远远看到一座高高的土基台,四周围着宫墙,想来是宫城。她说:“很抱歉,这里的过去,和你讲的故事恰恰相反。一个人知道即将发生的灾难,为了保全自己,他选择让其他所有丧命。” “这样的人最后也会遭到报应。” “最难受的惩罚并非来自外界,而是来自内心。”龙玉朗登上基台,屈起手指敲了敲宫墙,几块土砖凸了出来,借着水的浮力沉到别处,露出仅供一人通过空洞,走进去,拉阿絮过去,“但是如果没有足够的阴魂提供阴气,这里的幽冥水源是无法维持的,也就无法保护将来能拯救更多生命的东西,所以一个掌权者,随时随地都需要抉择。”阿絮松开龙玉朗的手,在衣服上抹抹,问:“什么东西?” 龙玉朗注意到她的动作,觉得有点好笑,手在水中一握,抓了把铲子给她,“挖一挖这个地方。” 阿絮握住铲子走下台阶,宫城里零星分散着几座简陋的宫殿,除了上方采光特别好,能够将月光完完整整地保存下来外,其他并无特别之处。宫城说大不大,说小不小,阿絮拿着铲子绕着几座宫殿转了一圈,问:“我从哪里开始挖啊?” 龙玉朗倒好,坐在正殿前的石阶上,依着沉木柱子悠悠看她,“看看月光,哪里采光最好,水温最凉,就从哪里挖。” “说了等于没说。”阿絮白她一眼,龙玉朗笑一笑,手指竖在唇边,说:“感,觉。”去你的感觉吧,阿絮不想理她,找了个自认为月光尤其明亮的地方,一铲子梭下去,挖出一滩淤泥,如此反复,不一会,感到铲子抵到了什么坚硬的东西,呐喊道:“诶,碰到什么了?” 龙玉朗说:“就是它了,把它拿出来,然后接着挖旁边的泥,这里有很多。” “哦。”阿絮弯腰拨开淤泥,看到藏在里面的波痕贝壳,把它捡了出来,忽然反应过来,“你说这里很多,也就是说随便挖哪都能挖到喽?” 龙玉朗托着腮笑了笑,阿絮把贝壳扔过去,“烦人精!”龙玉朗接住贝壳,装进乾坤袋里,说:“赶紧挖吧,挖了好去救人。” “救人?” “嗯。”龙玉朗解释道,“这些贝生长在阴魂滋养的幽冥水源里,终年吸食极阴寒气月光精华,体内储存的汁液能安神去火,祛除眼疾,就是瞎子也能治好。这些贝壳的汁液叫做‘明水’,据我所知,明水克制红莲业火是很有效的。” 阿絮边挖贝壳边说:“所以你就拿这些贝壳给水兵,好让他们战胜魃军,对吧?” “是啊,我都说的这么明白了。” 阿絮丢了一捧贝壳给她,问:“但是你直接出手不就好了吗,凭你的能耐,一句话的功夫就能解决所有问题了,干嘛还要看着人家去打仗,得祸害多少百姓啊。”不是阿絮夸张,如果使用言灵术的话,打败魃军真的就是一句话的事。 龙玉朗把贝壳一一装进袋里,“国家训练出军队,就是要去战斗,要去守护的,如果自己的安稳不是自己给的,反而被抓在别人手上,不论你对他们再好,始终无法改变你是外人的事实,总有一天,你也会被怀疑。”说着,她敛着眸子轻笑,“安稳这种东西,必须要靠自己,才能长久,才能保证根基。” 听了一会,阿絮把堆积成小山的贝壳推到一边,走过去她身边坐下,抬起她的头,说:“好听的话,你都能讲,什么道理,你都明白,可是为什么,你总是要让我最爱的人不好过呢?”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454 龙玉朗有些迷惘,“你最爱的人?我认识吗?” 阿絮干笑一声,隔着茫茫水波望着天上月亮,“可惜这里不是过去,能够改变的,出去之后依旧无法改变。” 她们几乎把宫城里的贝壳翻了个遍,临走前龙玉朗又埋了几百枚贝壳回去,阿絮笑道:“行啊,还知道可持续生态发展。” 龙玉朗说:“竭泽而渔的事,稍微有点脑子的人都不会干吧。” 装着贝壳到了镇天公府,龙玉朗让阿絮拿着贝壳进去,还有龙玉朗亲手写的文书,讲明了明水对红莲业火的克制功效,希望水族军队能早日获得胜利。办完差事,阿絮从镇天公府蹦跶着出来了,手里还抱了一大堆赏赐,见龙玉朗坐在飞檐上往下看着,轻轻飞了上去,坐在她身旁,“喂,看什么呢?” “嘘。”龙玉朗摇了摇手指,目色柔和,静静看着殿宇之下,阿絮顺势看去,只见一青衣女子神色清冷,慢慢走向了西天门,阿絮抻长脖子,脱口欲出:“秋——”回头看龙玉朗,她垂下眼睫,像是自言自语:“有时候我在想,爱上一个人,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啊——”龙玉朗胳膊一痛,“上次咬了我就晕血了,还敢咬?” 阿絮得意洋洋地举起沾满血的宝石匕首,“我没咬,我用捅的!” 有了明水的帮助,战事顺利多了,犬戎镐西一带的魃军节节战败,很大一部分逃进了鬼市,女伯立马写了封书信给鬼市的獬豸,请鬼市协同水族作战,早日歼灭魃军,将魃神捉拿回梦里,由辟邪亲自审判。 旱灾消退,瘟疫紧随其后,此外很多地区还闹起了“影子鬼”,家家户户都不敢把每间房关死了,若是在密闭的空间被鬼踩了影子,就会被夺走身体吃掉灵魂,然后成为影子鬼的人皮套子。 龙玉朗说:“旱灾易去,中瘟难解,我又该去想个借人行善的治疗法子了。” “哎,”阿絮叫住她,“这个嘛,我这正好有神奇的东西,包解百毒,中瘟也不在话下。”说着,掏出了挂在脖子上的血滴石,“喏,看这个。” 龙玉朗笑道:“鸩妖血泪,鸩王成年时淬炼体内毒素结晶而成的灵药,现世十分罕见哪,真亏你手里还有这样的宝贝。” 阿絮神气道:“我人缘好喽。” 把血滴石交给驻扎在瘟疫区的将领后,两人又调查了影子鬼,协助巫师们祛除恶鬼,净化亡灵。渐渐地,饱受旱灾瘟疫和恶鬼摧残的土地一点点恢复了往日的安详与宁静,山川清秀,农田富饶,家和事兴,国泰民安。 站在高高的树梢,满眼绿树葱茏,耳边是放牛小童的歌声,阿絮有些失望地叹气。龙玉朗倚在一旁的树枝,问她:“怎么,问题都解决了,还有什么遗憾吗?”遗憾?当然有了,阿絮本以为能在画魅之阵里找到言灵术心法的,结果没有,她对龙玉朗说:“反正说了你也不懂。”然后坐下身,想:已经完成考验了,按理说画魅之阵该自动破解啊,可是现在一点动静都没有,是什么意思呢? ☆、仔仔 阿絮这话听在龙玉朗耳里有些可笑,龙玉朗搭在膝头的胳膊晃了晃,直起腰,撑起身来,一手抓在树干上,仰头问她:“你说来听听,天下之大,有什么我不明白的。” 阿絮对她的自大嗤之以鼻,回道:“其实呢,有时候一个女孩子说‘说了你也不懂’,不是你真的不明白,而是她根本不想告诉你这件事情。” “哦,”龙玉朗点头,“所以你是不愿意让我知道你为何遗憾了?” 阿絮露出一副无奈的样子,不是不愿意,而是不能,难道要她直接问龙玉朗离清言灵术在哪里吗?龙玉朗又不知道她是谁,自己也解释不清,龙玉朗怎么可能会把言灵心法给她?再说了,画魅之阵里的言灵心法,也不是现实里的东西,带不出去的。阿絮撇撇嘴,所以还是别打言灵术的主意了,等破了画魅以后,再慢慢悟吧,最不济逼着阿狰默写一遍。 阿絮坐下身,两脚垂下树枝晃悠,撑着脸说:“也不是不想,这样,我先问你个问题吧。” “嗯?”龙玉朗侧枕着脸颊,敛了敛桃花眸子,翘起的眼角弯弯的。 “别那样看着我,”阿絮把她眼睛遮住,小声说,“你愿不愿意把你最重要的东西给我?” “怎么?” 阿絮嘿嘿笑,“你要是愿意,我就告诉你我的遗憾是什么,你要是不愿意,就算了。” 龙玉朗答的干脆:“不愿意。” “呃,”阿絮尴尬,“你都不带考虑的?” “没什么考虑的。”龙玉朗忽的飞起身,落在雪丝燕背上,下巴微扬,“你的遗憾,就让它一辈子吧。” “你!” “后会有期。”龙玉朗翩然转身,坐在飞轿中,转瞬不见了踪影。 “大骗子!”阿絮咬牙,“遇到我的时候非要绑着我,现在又跟没事人一样拍屁股走了,翻脸比翻书还快,神经病!”对着天骂了一会,阿絮骂骂咧咧跳下树,摸着包里的烂毛笔,盘算着要不回镇天公府的花园里,从来的地方再画一幅画,然后看看能不能回去?这样想着,阿絮立马付诸行动,哼一声:“不就是言灵术吗!还诅咒人遗憾一辈子,至于吗!” 天堑另一边的方诸山崖上,龙玉朗一身白衣席地而坐,裙带松散,手里握着一条红色的长巾,鲜艳的红色里,还有一枚刻着“狰”字的晶牌被她牢牢攥在手心,细细摩挲。她的眉头一点点皱紧,头颅慢慢偏转,银白的长发迎风飞扬,“蒲牢?蒲......牢......” 诞讹和猞猁悄无声息地走到她的身旁,轻轻舔舐她的脸颊。 吸取来时的经验,阿絮捏了隐身诀,偷偷混进镇天公府,找到来时的小偏房,用烂毛笔沾了外面水缸的清水,在墙面上画麒麟殿,可是无论她怎么画,画始终都是画,没有任何打开画魅的迹象。阿絮有些急了,这是怎么回事?难道画魅的考验不是平定魃神之乱?她点了点肩头苦艾的小尖嘴,“怎么回事,该怎么出去呀?” 啾啾,啾啾啾。雪丝燕望着她跳了跳。 阿絮的脸垮下来,食指戳它毛茸茸的小肚皮,“你也不知道?说,要你何用。” 啾。苦艾张开翅膀遮住脑袋挪着小爪子往边靠。 一道白光飞进来,落在阿絮另一边肩上,是先前派去跟着女伯的南旋回来了,它在阿絮耳边啾了两声,阿絮脸色突变,低声道:“什么?你说的是真的?”南旋忙不迭点头,阿絮向外疾走,“走,带我过去。” 雪丝燕化作飞轿,载着阿絮飞出天宫,下到凡尘中南部的山川里。周围的山脉被施了大范围的结界,寻常人物进来不得。结界里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这味道在阿絮鼻腔里无比刺激,令她喉咙作呕。这些腥臭的血都来自龙,来自她的同族。 是谁如此胆大包天,竟然敢对龙族下此毒手?龙族全灭不是龙玉朗和天寰东海血战后的是吗,怎么现在就有这样惊悚的屠龙规模...... 阿絮一路狂奔,踩过落叶和碎石,翻过山头,低头俯视盆地,映入眼底的是满山的血红和破碎的龙骨,凄厉的风刮过,阿絮抱头大叫:“不!!!” 整片山脉中用金乌爪和重明鸟血画出巨型法阵,涌动于地下的尸肉潮若隐若现,那些尸体都是因魃神叛乱而亡的生灵,有畜生,有妖魔,更多的是无辜的人类百姓。 染碧成红的山林中,漆黑的阴影下,一抹金色缓缓走出,女伯满脸沉重,摊开双手,哑声叫道:“父王,是你吗,这都是你做的吗!” 伫立在糜烂中男人啊啊笑着,转过身,向他宝贝的女儿展示他最得意的杰作,“伯儿,看哪,这是何等的壮观!” “父王!”女伯跑上去捏住他的臂膀使命摇拽,“你是龙族之神啊,龙是我们的子民,你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呢!父王!你快醒醒!跟我去昊天陛下面前认错吧!” “错?!”天伯双目圆瞪,额角青筋爆起,“呵呵哈哈,”张开乌青的嘴唇,低声说道,“本王错了?”他用沾满血浆的手拍了拍女伯的头,又长又尖的指甲划破了女伯白皙的脸庞。天伯把脸靠近女伯,捏着她的下巴,狠狠道:“伯儿,父王原谅你。” 女伯大张着口摇头。 天伯慢慢放开她,一步步后退,瞪着眼四处张望,边走边说:“父王原谅你。”他的身体不住抖动,“原谅你,愚昧,胆怯,弱小,所以你不懂,你们——”猛地,他回过身,指向女伯,嚎叫道:“都不懂!”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455 噗通,天伯跪在肉块碎骨中,仰天咆哮:“神呐,看看哪,这就是您要的祭献,多么美丽,多么耀眼啊!我伟大万能的长生之神啊,请您倾听我的祷告吧!我是您最忠诚的奴仆,誓死为您效忠,请您赐予我供奉您的力量吧!” 困兽之斗阵,天伯弑龙,长生祭献......幼时的记忆被唤醒,天伯的咆哮轰鸣不绝,阿絮抱住脑袋,痛苦地蹲下。 天上落下红色和白色的花瓣,阿絮在压倒性灵能强制和无尽的惶恐中,第一次看到了“那个男人”,也第一次感受到了蒲牢说过的“灵力界差”——那种,完全超越极限的恐怖。 一身纯黑的西装,神情肃穆,左眼拉着一道丑陋的疤。男人转过眼,目光似鹰,狠厉阴冷。与黑相对的是身后一身雪白的恬淡女子,头顶戴着白色的雏菊花环。 阿絮趴倒在地上,胃酸翻涌,只觉身上压着巨大的重量,疼痛难耐,口里不断吐出苦水。 男人居高临下地看着天伯,嗓音低沉,“是你在呼唤我吗?” “哥哥。” 男人举手打断女子的话,后者蹙起眉,哀哀闭上眼睛转过头去。 天伯兴奋地浑身战栗,“是我,神,是我在呼唤您啊!” 男人看了他一会,勾起嘴角,“应龙啊,我就给你力量吧。”两指一弹,夹住一枚深蓝色的灵能珠递到天伯跟前,说:“看见了吗,这就是世界的源泉。用生命,灵魂,情感,还有力量来换取,不久,你就会见到你想要的。” “哈......啊哈......神啊,神......”天伯颤抖着接住灵能珠,牙齿咯咯作响,“感谢您,伟大的长生,感谢您,伟大的长生......” 男人淡淡嗯了一声,陶醉地仰起脸,鼻尖弥漫着血肉的腥味,舒畅地喟叹:“多么迷人的气息啊。贪婪,嫉妒,傲慢,堕落,渺小卑贱的生灵,鲜活的味道。”然后看着天伯说:“对,遵循你的欲望,变强,破坏阻挡在你面前的一切。”握住他的手,小声说:“龙的命运,就在你的手上。” 女子忽然叫:“哥哥,你答应过二姐不伤害姐夫同胞的!” 男人狠狠瞪她一眼,女子立马低下头,再不敢说话,只是死死咬着唇。 男人直起身,凭空撕出巨口,走进空间隧道,“我倒要看看,卿儿能倔强到什么时候。” 女子深深叹一口气,落下晶莹的泪珠,摘下头顶的花环,弯腰挂在一具龙骨的角上,对天伯说:“你能够不要听他的话吗?” 天伯发狂地笑,“哈哈,圣女大人,您在说什么,我怎么能够不遵循神的旨意呢?”他把灵能珠往嘴里塞,嘎嘎地咬碎,狼吞虎咽,喉咙不断发出齁齁的笑。 女子最后看了他一眼,沉默着走进空间隧道...... 直到他们离开很久后,阿絮才喘着气慢慢恢复知觉,浑身的衣衫都被汗湿了,肌肉还不能自由运动,心如擂鼓,两眼失神,这是何等的力量才能造就如此变态的灵力界差?以她诏谕之契的身份,居然在那男人面前被压制得无法动弹。这一刻,阿絮终于深刻地明白了龙玉朗当年为何会输,墟天为何是他的囊中之物,而她和蒲牢今后的路,又有多么艰辛,多么遥远...... 阿絮苦笑,画魅,原来这才是你真正想给我看的吗? 渐渐的,周围风景翻转,景色一点点变化,阿絮的面前出现一条布满壁画的长廊。这条长廊和阿絮当初与阿狰在葛天寅结界里所见的十分相似,两边石壁都刻着长有硕大肉翼的半身人像,而墙上的壁画正是望若浮址的传说故事。 阿絮扶着画壁慢慢向前走,经过漫长的画廊,来到一个开着巨大天井的神庙,清白的日光从天泻下,天井四周垂落瀑布,汇集在中央的方池。天井下,水池里,正中的莲花台上,一只巨大的螃蟹缓缓转过身,对着阿絮发出嗡嗡的声响:“您终于来了,主公。” ☆、离清 螃蟹的声音伴着嗡嗡嗡、嗡嗡嗡的细响,阿絮盯着它看了一会,小心翼翼走过去,伸出一只手指摸摸它光滑的壳,试探着叫了一声:“螃蟹仔仔?” “嗯......”仔仔眨了眨眼睛,低着眼珠默默凝视她。 ...... “哇。”阿絮友好地抱住它的一只螃蟹腿,“你是我见过的最英俊的螃蟹。我早就听珍珍和香香提过你了,我知道,你负责镇守的是离清言灵术,快告诉它在哪里?” 仔仔沉默了一下,嗡嗡嗡地说:“主公,我是一只母螃蟹。” 阿絮说:“没毛病,你是我见过的最英俊的母螃蟹。”往它的腹甲凑了凑,敲一敲,小声嘀咕,“这么大一只,得有多少蟹黄啊,能吃好几天呢。” ...... 咔嚓,咔嚓,仔仔挥舞了一下巨大的蟹钳子,阿絮立马闭了嘴,轻咳两声,道:“嗯,那个,我开玩笑的。在这见到你,说明画魅之阵已经破解了吧,好了,快把言灵术的心法给我,赶紧跟我走,时间不多了。” 仔仔咔嚓着钳子横着挪到一旁,抬起一条蟹腿嘣嘣敲敲身下的莲花台,“在这里面,请主公把石板移开。” “好。”阿絮笑了笑,跳上莲台用双手搬石板,石板不大,长宽都约莫半米的样子,也不沉,可是阿絮尝试了十来次,没能挪动石板分毫。她无措地看向仔仔,嘟起嘴,“打不开,你是不是骗我呀?” 仔仔想了想,说:“我没有骗你,我也想尽早离开这里。这块石板过去被玉朗主公施了言灵术,也只能用言灵才能打开,所以小主公,你得试一试。” 阿絮呵一声,无奈地摊手,“要我用言灵打开石板?我开石板就是要拿言灵术心法的,要是我会言灵,还用得着来这吗?龙玉朗这混蛋什么王八蛋逻辑!” “小主公,请不要这样说。” “凭什么不能说?我恨死她了。” 仔仔碰了碰两只钳子,说:“既然如此,我也没法劝什么了。不过小主公,言灵和你所理解的言灵术有些偏差。言灵是一种与身俱来的能力,不需要学习就能获得。而言灵术是以言灵为依托创建的术法,只有拥有言灵灵脉的人才能学习使用。言灵术是十分强大的战斗术法,但就言灵而言,只要拥有这种能力便可以办到许多简单的事情,比如:用言灵移开这块石板。” 阿絮愣住了,“可是,从出生到现在,我从来不知道言灵是一种怎样的感觉,根本无从下手。” “哎,”仔仔用钳子挠头,“果然出生在现世是很麻烦的事,不过能平安出生已经是万幸了。小主公,从今往后,你一定认真起来,尽早成为独当一面的诏谕之契才行啊。” “这种事情,不用你说我也知道。” 仔仔说:“你作为人类出生,最初连龙的身份都不知道,不会化龙,光从人类走到龙族就浪费了大量时间和精力,请你想一想,从有到无的过程是否是最困难的?” 阿絮点头。万事开头难,只要入门了就好。 “实际上言灵对于诏谕之契来说就如同龙族化龙一般,和普通眨眼张嘴的动作没有区别,是天生就能做到的。你现在找不到言灵的感觉,是因为你出生在一个错误的地方,没有接受正确的教导,以至于暂时丧失了最基本的能力。” “的确如此。” “当然,领悟言灵也需要一定的引导,这也是我守候在此的原因。小主公,接下来请让我给你一点提示吧。” “好好好。”阿絮笑着拍打仔仔的蟹腿,“仔啊,我发现你是海鲜战队里最靠谱的一个,我要册封里为英俊小蟹哥。” 仔仔搓搓钳子,“小主公,我是螃蟹小公主。” “没毛病,英俊小蟹公主。” ......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456 阿絮死死盯着身前的石板,如临大敌,双手握拳,大声道:“说吧,该怎么做?” 仔仔用钳子捋了捋头顶并不存在的秀发,慢慢道:“嗯,首先,关于言灵的原理,我们需要知道,世界的框架和其中包含的内容都是由灵子构成的。每一种法术,都是灵子的作用,言灵和言灵术也不例外,归根结底都是用自身的灵子去干扰外界的灵子。” 阿絮说:“我上的化学课说世界是原子构成的,超自然无法解释,原来还有灵子这回事。” 仔仔黑线,这两者间能比吗......算了,还是继续吧,于是接着解释道:“言灵,可以看做是一种启动仪式,也就是一种咒语。好比符咒,抛出符,念动咒的时候,其本身并非干扰灵子的力量,而只是一种释放力量的标志。所以启动言灵的关键,就是把握好‘言语’的启动力量和灵能释放之间的联系。” “虽然这样说我明白了一些,但具体怎么做还是没有头绪。” “嗯,那就先试着把两个分开的过程慢慢结合在一起吧。” “好,怎么做?” “初级的言灵,是不需要特殊的言灵咒的,只需要给出明确的命令就行。小主公,你试着对石板下达移开的命令,然后在对它施加动力,干扰组成石板的灵子,如此反复,在其中寻找关联。” 阿絮点头照做,先对石板大喝一声:“开!”然后聚集灵能推动它,两个动作一开始中间隔了一定时间,随着阿絮练习的次数增加,两者间的用时也越来越短。“开。”阿絮出声的同时,空气里聚集的灵能也撞上了石板,石板微弱的抖动了一下,那一瞬间,她的意识中模糊地闪过一只深蓝色的灵子手,在石板上推了推。 诶?阿絮摸着下巴想,如果只是干巴巴地去说‘开’,或者发出什么命令,就像改变现实的一样东西,实在是有点困难,但是如果通过一点媒介,会不会对灵子的操纵更精确有力?就像刚才那只一闪而过的手一样。在对石板下达语言命令,释放灵能的同时,聚集灵能,将其想象构筑成一只手,或者爪子,用这只手或爪子去推动石板,这样的动作就形象许多,也更好操控了! 说干就干,阿絮拍拍脸颊,集中精神,凝聚好灵能将其想象成手爪的形式,一声“开”下,瞬间操纵灵能手抓推动石板,只听嗞嗞一声,石板被推开了一半左右,露出下面漆黑的匣子。 仔仔兴奋道:“没错,主人,就是这种感觉,继续加油!” “没问题!”阿絮使劲闭了闭眼睛,感受周围灵能的波动,甚至能够感受到石板上残余的灵能力量,重新凝聚灵能,努力摸索着刚才用灵能手爪推出去那一瞬间的感觉,省掉想象手爪的步骤,就着感觉大喝一声“开!”猛地释放灵能,石板刺啦一声飞了出去,旋转着飞过水池撞到神庙的墙壁上,裂成碎片掉到地上。 阿絮开心地跳了起来,“有了,我找到言灵的感觉了!” 仔仔看着墙壁下散落的石板碎片默默擦了一把并不存在的冷汗,泼阿絮凉水说:“恕我直言小主公,你这纯粹就是没有头脑毫无技巧地胡闹,只是移动了石板,但是完全不能控制力度和石板的移动轨迹,这样的水平,和真正使用言灵术战斗还差得远呢......” ...... 仔仔继续补刀:“而且操纵言灵术需要极其强大的身体素质和精神力量,同时要有非常优秀的体术,对于其他各类的术法也有很高的要求;再者,如何将各种术法用言灵命令串联起来组成一套完整连贯的战术,也是十分困难的;最后,战斗经验和应变能力也十分重要。” 阿絮抓狂,“行了行了我知道了!”弯下腰,捞起莲台凹槽里的黑匣子,小心打开,里面放着一叠精致的玉简,还有一张云纹的白色帛书。阿絮展开玉简,上面雕刻着言灵术的招式和咒令,以及辅助言灵的修炼方式。大概浏览一遍后,阿絮把玉简装进特意准备好的乾坤锦囊,贴着心口放好,再打开帛书,“这是什么,也是心法?” 帛书上用黑色的墨画了一个吐着舌头的笑脸,一旁还写了几个字:嗨,我叫龙玉朗,我每天都对言灵术操作自如,我是不是很厉害? 阿絮两手颤抖,肩膀也跟着抖起来,半晌的静默后,猛地咆哮一声把帛书扔出去,“厉害你个大头鬼啊啊啊啊!!!” 仔仔慢悠悠横着爬到水池后的平台上,身子慢慢缩小,变成了一个穿着石榴裙的包子头小姑娘。阿絮淌着水走过去,捏着她的头发坨坨说:“真是英俊的小蟹公主啊,蟹英俊,这个名字你觉得怎么样?” 仔仔神情凄凉,不论是玉朗主公的仔仔,还是阿絮小主公的蟹英俊,她都持保留意见......仔仔急忙转移话题,带路道:“我们还是先出去吧,小主公这边请。” “好好好,不然秋宁该担心我了。” 仔仔的眼神忽然沉了一下,什么也没说,继续向前走着。不一会,两人走到神庙的后殿,阿絮发现殿中北面的沉木墙上挂了一幅画,不由走近瞧了瞧。画里画了一个人,还有一匹白色的狼。 “这衣服......是牛仔裙吧,还有高跟的长靴?背上背的......是炮?这画是什么年代的,那个时候有这些东西吗?”阿絮看向仔仔,仔仔摇头,“属下不知,只知道这幅画很早以前就在这里了,可是画上是谁,又是何人所作,属下一概不知。” 阿絮看到画中人的脸,蹙眉,“奇怪,这人怎么没有脸啊。” 仔仔走到神殿后门,撕下门上贴满的符纸,把门推开,恭敬欠身道:“主公,这边请。” “来啦。”阿絮并没有放太多心思在那幅古怪的画上,画魅之阵嘛,里面有什么都不奇怪啦!阿絮急切地想要把学会言灵的喜讯告诉她,蹦跳着跑出后门。 大门合起,神庙震动,画魅之阵开始崩塌。碎裂的石屑簌簌落下,画卷滚落,摊在地上,淹没在碎石中...... ☆、过关 蒲牢戴着护目镜,操着金刚刀嗞嗞地切割着一颗黑不溜秋的石头,阿狰趴在一边举着放大镜,指着黑石头说:“哎哎哎,偏了偏了,过来点。”蒲牢瞪她一下,略微改动刀片的角度,把石头割出细细的碎屑,阿狰又说:“啊,偏过了,再回去点。” 咚!蒲牢蹭地站起身,拿转动的金刚电锯指向她,“我看你也需要修剪修剪。”二话不说,操着电锯向她走去。 阿狰连忙举起双手逃命,边跑边说:“美女动口不动手,我好心好意提醒你,你不能狗咬吕洞宾啊。” “我不是狗,你更不是吕山人。”蒲牢两手握住电锯,露出阴冷的笑,步步紧逼。 阿狰跑向金石房大门,喊道:“救命啊,杀人了!”她还没把门推开,大门就自动打开了,阿絮欢呼雀跃地跳进来,大呼一声:“秋宁,我回来啦!” 蒲牢怔神片刻,丢下电锯,跑过去把阿絮紧紧抱在怀里,捧住她的脸,抵着她的额头磨蹭,“宝贝我想死你了。” “嘿嘿。”阿絮回抱住她,蹭着她的前额微微扭动身子,“有多想啊?” 蒲牢摸一摸她的脖子,低声说:“很想很想,很担心你,还有没出世的宝宝。” 阿絮在她鼻尖轻轻咬了一下,“瞎说,还没怀上呢......” 蒲牢环着她的肩膀,亲亲她的脸颊,握着她的手指仔细地看,“让我检查检查,受伤没有。” “没有啦。” 蒲牢在她耳朵边悄悄说:“我还是不放心,等没人了要找个机会好好检查检查。” 阿絮耳郭染上粉晕,把脸靠在她的肩上,“快不许瞎说了。” 阿狰蹲在门口的椅子上,一边摇晃上身一边掀着眼皮咕噜咕噜作怪,“哇儿哇儿哇儿哇儿~”两人看了她一眼,不理睬,蒲牢笑着抚摸阿絮的脸颊,柔声道:“回来就好,累坏了吧。”阿絮轻轻摇头,握住她的手贴在脸上,“不累,一点都不累,想着你在这儿,我就精神的很,蹦着跳着就回来了。” 蒲牢屈起食指刮阿絮的鼻子,“好,我家龙儿最厉害。” 阿絮弯弯眼睛,抱紧她,抱了一会,她打量打量金石房,问蒲牢:“秋宁,这两天你都在干什么呢?” 蒲牢狡黠一笑,牵着阿絮的手,揽着她的肩膀领着她往小屋里走,慢慢跟她介绍粹晶师这个职业,还有那些个宝晶矿脉,以及她这些天的研究成果。 仔仔合着衣袖迈着碎步走进金石房,四下张望,没有看到阿絮,“小主公?”一转头,看到蹲在椅子上的阿狰,微微一怔。 “您是......” “你找絮丫头啊?”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457 仔仔皱起眉,看了她一会,面上露出些奇怪的神色,但终是什么也没说,点一点头,说:“我看小主公刚才进来了,是在里面吗?” 阿狰说:“在里面,我说你啊,也不用一天到晚跟着她嘛。” 仔仔叹气,“我害怕她做出不好收场的事。”阿絮刚刚才找到点言灵的感觉,一路上没少拿身边的东西做实验,可是技术又差,凡是被她盯上的那叫一个惨不忍睹。 阿狰变戏法似的从背后掏出一个红澄澄的柿子,递给她,“吃吗?” 仔仔看着柿子又愣了愣,接过去,慢慢转着看。 阿狰笑,“怎么,不爱吃?” “不是。”仔仔垂下眼,眸中波光点点,“恰恰相反吧。”她这只大螃蟹喜欢吃柿子,这件事没有几个人知道。 阿狰跳下椅子,“我看我们还是先去通知雪麒麟丫头回来了吧,至于里面那两个,等会再说。” “诶?”仔仔忽闪睫毛,阿狰拉她出门,“走啦。” 金石房的小屋里,蒲牢把写满小字的炼化方子摊在桌上,在一旁放好分门别类装满各种晶石样本的百宝匣,简单给阿絮介绍了一下魂髓的炼化方法,还有自己的一点小小心得。 蒲牢认真投入的样子阿絮越看越心动,最后蒲牢讲的什么她全没听进去,蹭上去吻住蒲牢的唇,托住她的后脑勺,用舌尖一点点撬开她的齿门,然后缠住她香滑细软的舌头,轻轻吮吸,慢慢地啜,蒲牢两手环在她柔软的腰上,温柔回应着她。 蒲牢仰脸咬阿絮的下唇,勾着她的肩膀问:“不知娘子可曾想我?” 阿絮吻她的额头,撩起她耳畔一缕青丝,也送到唇边吻了吻,“想,吃喝拉撒都在想。” 蒲牢被她逗乐了,拧她耳朵,“吃喝想着就好,拉撒还是别想了。” 阿絮在她怀里钻了钻,“好,好吃好喝的都想着你,什么都紧着你,我心疼我夫人,就是不知道夫人心不心疼我。” 蒲牢点点她的左心口,“娘子就自己问问小心脏吧。” 阿絮把两手合在胸前,比出一个爱心,扑通扑通跳着,靠在蒲牢肩头,笑着说:“娘子的小心脏说啊,夫人还不够心疼。”拆开爱心的一边,举起左手看她,“嗯?”蒲牢勾勾嘴角,抬起右手,比出半个爱心和她重合在一起,搂搂阿絮肩膀,吻着她的发顶问:“再问问呢。” 阿絮笑着闭了眼,凑在蒲牢脖颈旁,一字一顿说:“现,在,够,啦。” 两只手紧紧扣在一起,摇一摇,一颗心,两个人,都在轻轻摇晃。 一番温存后,阿絮才不舍地离开蒲牢的怀抱,捏着她的手指,说:“我该去找雪麒麟汇报了,既然已经通过了她的考验,她就该带我们去秘境了。” 蒲牢拉住她的手,“正好,我也一起去。” 阿絮惊讶道:“她给你的任务你也完成了?” “没有。” “那你......” 蒲牢说:“这个情况有点复杂,我相信雪麒麟也注意到了,等会我跟她说明情况,她会明白的。” “那就好,走吧。” 这时,门外传来雪央君骄横的话音:“不用找了,本座已经来了。” 两名白衣童子拉开门,雪麒麟领着侍从大步走进来,身旁还跟着阿狰和仔仔。 雪央君大喇喇坐在椅子上,侍从送上露茶,雪央君抿了两口,把茶放到一边,先是看着阿絮轻笑一下,“还不错,比我想象中动作快一点,怎么样,学会言灵了吧?” 阿絮抱拳弯腰,“回尊上,托尊上的福,学会了,我给尊上演示演示可好?” “不必了。”雪央君果断拒绝,看向蒲牢,“你的炼化方子......也好了?” “回尊上,没有。” “呵,”雪央君冷笑,“那结果就不用本座来说了吧。” 蒲牢不慌不忙道:“但是尊上,请听小神一眼。” “你还想说什么?” 蒲牢继续道:“这些天我对眠葬魂髓做了细致的反应分析,发现这块魂髓跟文献上记载的有些不同,想来是跟魂髓原来的宿主有关。如果只是寻常的魂髓,我想我能够找出合适的宝晶和药材,但是这块魂髓并没有那么简单,也就是说,仅凭您提供给我的这些资料,我是无法配出匹配这块魂髓的炼化方的。” 雪央君皱起眉,“你说不同,有什么不同?” 蒲牢答道:“眠葬系土属稀种,克水而受制于金,我将其与水属、金属的宝晶及灵液淬炼试验,不管哪一种它都没有出现应有的反应。不仅如此,受到刺激时,魂髓周遭会浮现一层极其稀薄的防御壁,大致呈现灰蓝色,且防御壁消散时会出现短暂符文,墨蓝色。符文字形不属于四方秘境任何一种语系,和西北角的原族部落使用符咒最为接近,所以小神猜想,这块魂髓是被某个部落炼化封印过的。如果这样,那么很抱歉,以小神现今的能力,还没到能够破解原族部落封印的地步。” 屋子里陷入短暂的沉默,随后响起啪啪的掌声,雪央君站起身走到蒲牢身边,叹道:“不错啊,蒲牢,本座没对你抱什么希望,只想试探试探你的能力,真是令人惊喜。” 阿絮问:“西北角和四方秘境不在一起吗?原族部落又是什么?” 蒲牢摸摸她的头发,“路上我慢慢跟你解释。” 雪央君走到她们两人之间,大声道:“既然如此,本座说到做到,你们通过了本座的考验,本座就带你们去秘境。不过丑话说在前头,我只带你们到秘境,但之后的路怎么走,全在于你们,本座一概不管,就是死在荒山野林,也不要埋怨任何人,自己选的路,就是死,也要走下去!” “好!” “我们明白。” 雪央君静默片刻,看向阿狰,阿狰笑着招招手,“我来开路。” 阿絮问仔仔:“你去吗?” 仔仔摇头,“我虽生在秘境,但跟玉朗主公在现世呆惯了,她叫我守在北冥,我便守在北冥,现在使命完成,我就留下伺候中正陛下吧。” 雪央君说:“也好,闲下来,还能聊聊她。” 仔仔又对阿絮说:“小主公,壮壮和悠悠会在前方的路上等着你,祝你一路顺风。” “嗯,放心吧。” 蒲牢牵住阿絮的手,“走喽?” 阿絮握紧她,“嗯!”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458 作者有话要说:  从这章往后就要进入“第二界层·四方秘境”了,跟深蓝的牵连越来越多,专用词汇也会变多,如果是不看深蓝全系列的朋友,有些剧情看不懂不用管它,不影响单部总体剧情:) ☆、秘境 开启界层的通道建在广袤的雪原上,这片雪原藏在北冥神山后面,需要翻过神山才能远远地望见一角。雪原中心有一片广阔的冰面,冰下延伸开墨色的法阵图,四周插满道标,白绫飞舞,紫红的艮子把雪白的冰地染成深色。 什刹紧紧跟在雪央君身后,不时跟她交谈两句,伊夏则追着白虎到处跑,这白皮老虎兴奋得过头了,看到偶尔经过的水晶狼就撒欢地撵,吓得狼群四处逃窜,阿狰一个人骑着猞猁在最前面慢慢晃悠,不时望望天,雪花飘下来,落在她灰色的睫毛上。 阿絮问雪央君:“尊上,界层间的通道也是传送阵吗?” 雪央君说:“原理类似,不过要复杂些,也比较困难。” “哦。” 雪央君看出她的心思,“怎么,你想学?” “啊?嗯。” “我是不会教给你的。” “啊?” “你们最好呆在那边永远不要回来了。” 蒲牢在阿絮耳边小声说:“有去无回的意思。” 阿絮抱着肩膀抖了一下。 阿狰叫了一声:“你来还是我来?” 雪央君转过头,“你方便吗?” 阿狰摸下嘴巴,“方便是方便,就怕有风暴。” 雪央君掀掀眼皮,“还是我来吧。” 阿狰跟后面的人一一打招呼,“等会通道开了,一个跟着一个,跟紧点,千万不要散了,看到什么都不要乱跑,一直向前走。” 众人应道:“好,放心吧。” 雪央君双手飞快变化,画出不同符文,围绕法阵旋转,四周渐渐卷起风穴,雪原的风景开始变幻,如同被风撕裂一般,呈条纹状散开,空中打开螺旋形转动的七彩隧道,脚下的陆地消失,所有人都漂浮在虚空中。 伊夏大喊一声:“小鹿!” 什刹几乎是第一时间扭过头,“啊?!” 伊夏身下的白虎嗷呜一声就要跑出队伍,阿狰驱着猞猁往前一横,把它拦住,训斥伊夏道:“管住你的畜生,别乱跑!”抬头瞟了什刹一眼,“没主的畜生自己管好自己。” 什刹牙齿咯咯作响,说谁是畜生呢! 阿絮和蒲牢牵着手坐在雪燕飞轿上嗑瓜子,看着周围旋转的彩色光带,说:“这里风景不错啊,我看科幻小说里写虫洞啊,时空隧道啥的,配图都是黑窟窿,这个带颜色,挺好。” 蒲牢衔着瓜子皮望一望前边,说:“龙儿你看,真的有鹿,也是彩色的。” 阿絮顺着她望的地方看过去,果然看到一头鹿角结满彩色果子的白鹿一蹦一蹦地在七彩的螺旋光波里前行,雪白的鹿皮上也长满彩色的花纹,有月牙形的,梅花形的,还有一些奇形怪状的形状。 阿絮站在轿头指着鹿说:“真好看!” 蒲牢不禁叹道:“秘境的灵兽果然不同凡响,颜值都比现世的畜生高出不少。”摸摸下巴,自言自语道:“那鹿角上的果子能吃吗?” 阿絮哈喇子都快流出来了,“嗯,我希望是多种口味的,像彩虹糖那样。” 仿佛感应到有人在打自己的主意,那白鹿猛一回头,屈腿向前顶了顶角,额间弹出一道光束,直向两人射去。 雪央君,长袖一挥,将光束挡了回去,教训两人说:“老实呆着,别说话,刚来就想招惹九色,急着入土吗?” 这下两人老老实实闭嘴了,安静坐在轿子上嗑瓜子。 再往前走,出现了很多九色,阿絮一行人走在中间,两旁都是九色迁徙的队伍,越往前越多,还出现了其他稀奇古怪的灵兽,有在北冥雪山见过的寒水猿、水晶狼,还有一些两腿奇长的步行鸟,奶黄色的大耳蝙蝠。 隧道尽头,摆着一道山脉般大小的天幕屏风,上边绣着瑰丽的山川河海,边缘是五彩斑斓的蝴蝶,阿絮原本以为那是绣上去的,结果阿狰驾着猞猁跳起穿过屏风时,满屏的蝴蝶簌簌飞起,每一只都有天鹅般大小,把阿絮和蒲牢都吓了一跳。 阿狰大声喝道:“过!别看蝴蝶!鳞翅上有致幻粉!” 蝴蝶翅膀簌簌,五彩粉末从天而降,仿佛彩色的雨,雪央君抛出手中丝巾,丝巾延展扩大,罩在众人头顶,阿絮急忙驱使飞轿朝屏风跃起,蒲牢从身后抱住她,把她藏在自己身子底下,穿过屏风的一刹那,耳中涌入莺歌燕语,清风徐来,阿絮仰起脸,笑着吻住蒲牢的嘴唇。 蒲牢在她唇上啄了一下,抱着阿絮直起身,微笑着,准备迎接阳光明媚心旷神怡的秘境风光。 风光...... 呼——一阵寒风刮过,现实是,穿过屏风后,摆在她们眼前的是比北冥神山更加寒冷荒凉的......冰块山,连雪都省了,直接是冰好嘛! 阿狰、雪央君、什刹、伊夏站在对面,裹着毛皮大氅,静静看着她俩穿着单薄的外套坐在飞轿里打喷嚏。 阿狰四十五度角望天,“啊,不知道为什么,感觉好爽啊。” 什刹紧紧皮草,“加一。” 雪央君说:“正好过来了,本座就去南境走走,上次和藤姬订的单子还没砍价。” 伊夏低头看脚,“那个......神君,阿絮,你们还好吧?” 两人抱在一起取暖,阿絮愤愤道:“太过分了!你们怎么能这样!” 伊夏说:“现世北冥神山连接秘境北冥雪山,这不是常识吗......” “常识,”阿絮瞪蒲牢,“某人不是说秘境的基本常识都学会了吗?” 蒲牢一脸尴尬,“这不是你回来的太突然吗,我忘准备了......”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459 “行了,”什刹实在看不下去了,从乾坤袋里取了两条火鼠皮衣给她们,“赶紧穿好,真感冒就不好了。” “谢谢。”蒲牢先给阿絮穿好皮衣,然后再给自己穿上,在乾坤袋里找了几只小暖炉,发给其他人抱着取暖。 雪央君自然不用,阿狰也说不要了。 现世有雪风,北方秘境里北冥雪山的风就是冰碴子风。阿絮窝在蒲牢怀里,问什刹:“什刹姐啊,这明明就是冰山,怎么叫北冥雪山啊。”什刹答道:“你猜对了,这就是北冥冰山,再往南走一阵才是雪山。”阿絮郁卒。 蒲牢说:“别理她,单身鹿逗你呢。这一片都是北冥雪山山脉,往南走是北冥雪原,然后是莫喀什山系,然后往西南是丘陵草原,往东南是高原高山。” “嗯.......”阿絮想了会,问:“那我们往哪边走呢?” 蒲牢说:“往西吧,正好可以去西北调查眠葬魂髓的封印,解开它你才能用嘛。” “好,反正走哪边都是一样,只是不知道壮壮和悠悠在哪里,拿到四方秘境的路线图就好办了。” “车到山前必有路,走一步看一步吧,再说,天寰的人肯定会来找我们的。” 想起天寰和葛天的事阿絮又开始发愁,“嗯......”噘着嘴托着下巴发呆。 或许因为北冥雪山太过荒凉,灵物真的很少,阿絮一行一路上没遇到什么太大的问题。半途他们撞见了一支雪骆驼商队,雪央君听说商队是采了岁杪皇莲去南方秘境换建术木枝的,就立马跟阿絮一行说拜拜,跟着商队扬长而去。 雪央君一走,阿絮他们就开始遭遇各种难题,比如掉进冰潭沼泽里的奎鳄巢穴,被锡鹰疯狂追赶,以及沾了一身毛茸茸白团团的不明寄生生物,怎么甩都甩不掉...... 等一个多月后走出北冥雪山的时候,除了阿狰,其余几人都已经伤痕累累,萎靡不振。 阿絮倒在浅浅的草丛上喘气,瞪着一旁趴在猞猁背上翻白眼的阿狰说:“你又没被鳄鱼咬,没被老鹰抓,也没被白毛球寄生,你装什么装。” 阿狰举起一只手摇晃表示她还活着,气若游丝道:“饿......我是饿的......” ...... 什刹顶着一背的白团团爬起来,从包里抓出半块硬馒头,塞它手里,“老铁,来,别客气。” “哦,不不,”阿狰虚弱地把硬馒头塞回什刹手里,摇摆双手,“老铁,还是你请,我还撑得住。” “嗯?”阿絮四处张望,“秋宁呢?秋宁?” “这......我在这里......”从阿絮屁股下的一片白团团里伸出一只干枯的手,“龙......儿......” “天哪!”阿絮急忙跳起身把蒲牢拉起来,奈何蒲牢身上白团团数量实在是太多,压得蒲牢直不起身,再看蒲牢饥荒面瘦的脸,精气神已经被白团团吸走大半了。 “OMG!”阿絮上去抱住蒲牢,“老婆,你不能死啊老婆!” 阿狰和什刹都捂住脸,伊夏坐在白虎上歪头看着她们,忍不住偷偷地笑。 阿狰说:“死不了,这是雪绒精灵,靠吸食宿主的灵气喂食,等宿主的灵气耗尽就会离开的。” 果然,没一会蒲牢身上的白团团都飞了起来,咕噜咕噜地笑着飘远了。 “龙......儿......”蒲牢伸长手颤抖两下,身子一抽,两眼一闭晕过去了。 “老婆!老婆!”阿絮急了,埋头吻住她的唇,呼呼给她灌气。 阿狰拍拍什刹肩膀,“那边已经结束了,你这儿还好吧?”什刹望天,“还好。” 阿狰又问伊夏:“你呢?” 伊夏说:“雪绒精灵害怕白虎,所以不敢接近我。”白虎骄傲地嗷了一声。 阿狰叹道:“那就好,原地修整一会,然后进军南下!”说完,倒头从猞猁背上栽了下来,“饿......”什刹靠在猞猁身上,奄奄一息,伊夏帮忙给什刹驱赶雪绒精灵,阿絮则在一旁抱着蒲牢哀嚎外加补气。 几个时辰后,草甸远处走来两个小小的身影,阿狰和伊夏抬头去看,露出警惕的眼神,慢慢的,身影越走越近,看清对方后,伊夏不确定地喃喃:“那是......狼?” “不,是犬。”阿狰纠正道。 耳边传来悠扬的排笛乐曲,穿着格子碎花短裙的姑娘摇着铃鼓,踩着欢快的舞步来到他们身边。 “你们好,请问,你们是从七彩天幕另一边远道而来的客人吗?”姑娘弯下身,友好地向他们打招呼。 “我们——”阿絮闻声抬头,看清姑娘的相貌后瞬间石化,在心底大声呐喊:天、天哪!!! 原来这位嗓音婉转的姑娘,长着一颗狼犬的头。 ☆、犬族 “这,这......”阿絮望着姑娘结巴,“呃,这位可爱的姑娘......不,可爱的狗狗......也不对,还是可爱的姑娘......”纠结一会阿絮被自己绕晕了,“哎,那就这样,这位可爱的狗狗姑娘,我们从北冥雪山另一边的山村来,你估计没有去过那里。嗯,请问狗狗姑娘怎么称呼啊?” “我叫朵莉法。”狗狗姑娘笑着回答,头顶毛茸茸的耳朵动了动,抬手搭在眉前望向远处的远山,说:“我们这支部落已经是极北的住民了,再往北,雪山里是没有固定民族居住的,听说在北冥以外有一道神奇的七彩天幕,暴风雪的时候就可能有客人从天幕那边过来。” 这就很尴尬了,阿絮挠头不敢再接话,害怕越说越错,暴露得更多。好在这位朵莉法狗狗姑娘并不在意阿絮的欺瞒,希望能够让她安心一些,解释道:“我家一直住在莫喀什北麓,以前也曾接待过几位天幕那边的客人,诚然,四方大陆对你们来说是十分危险的,但是请放心,至少我和我的族人不会伤害你们。”说完,她一一探查阿絮几人的身体情况,这才注意到阿狰和伊夏,不由一惊。 朵莉法朝后退了两步,不敢接近白虎,向着伊夏略一施礼,“竟然还有君子上国的贵客在此,看来是我多虑了,不过其他两位身体状况不太好,还是先请跟我回村子休息吧。” 阿絮把蒲牢抱起来,问她:“你看看我夫人,她刚才被雪绒精灵吸光了灵气,现在还没醒,该怎么办呢?” 朵莉法看着蒲牢轻声问道:“夫人?” “嗯。” “没有大碍,”朵莉法说,“一般健康的灵体被雪绒精灵附身是不会昏阙的,她会这样还是由于体质与四方大陆的子民不同,不过请放心,这种程度的灵气流失仅靠呼吸很快就能痊愈了。” 阿絮嗅着凉爽清新的空气,果然比现世的灵息浓度高了不止一点,整个人都神清气爽,精神不少,灵脉流动也更加通畅,除了身体疲惫有点饿以外,其他都很好。 阿狰爬到朵莉法脚下,抓住她的脚踝,奄奄一息道:“吃,有吃的,什么都好。” 阿絮真是不明白这家伙怎么会饿成这样,别人都没事,就她要死不活的。 朵莉法笑着把阿狰扶起来,帮她骑上猞猁,又去扶什刹,想让她跟伊夏骑白虎,什刹立马直起脖子,“不,我还能走,我可以的!”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460 阿絮说:“她怕老虎,还是麻烦姐姐你扶着她吧,我得抱我夫人,腾不开手。” “好的,没问题,千万别跟我客气。”朵莉法把什刹的胳膊搭在自己肩上,背着她走在前面带路,阿絮抱着蒲牢跟在她身旁,猞猁和白虎紧随其后。 阿絮活动活动手臂,蒲牢的脸往她怀里偏了偏,深青的长发散在阿絮的衣袖上,阿絮盯着她白皙的脸庞和卷翘的睫毛看了一会,低下头在她耳边小声说:“你是不是偷吃妖怪了,体重见长,抱久了手怎么有点酸呢?”她知道蒲牢听不见,纯粹是没事找事,想找点话说,“叫你平时欺负我呢,这回遭报应了吧,待会看我怎么收拾你,呐,有冤的报冤,有仇的报仇,打场漂亮的翻身仗。” 什刹听见了,说:“你有没有听说过一句俗语。” “草食神君请讲。” 什刹竖起两指手指,晃一晃,“咸鱼翻身,还是咸鱼。” 阿絮笑一声,加快脚步走到她身旁,说:“让我猜猜啊,什刹姐你是眼红我和秋宁你侬我侬呢,还是嫉妒刚才我只关心秋宁没有关心你呢?” 什刹说:“请问殿下,这两者之间有区别吗?” 阿絮指向阿狰,说:“你可以跟她互相关心嘛。” 什刹应道:“这就不劳你挂心了,谢谢。” 雪山上流下的溪水格外冷冽,有的水面还漂着冰,清澈见底,没看到小虾小鱼。越往山下走,河流越多,草甸渐渐变成草原,青翠欲滴,一望无际,天蓝色的河流蜿蜒汇集,其间点缀着些许彩色的帐篷,还有白色的羊群,红色的马匹。 艳丽的彩旗在空中飘扬,在草地上投下一道道阴影,干枯的草堆整齐地码放在一起,依次排列的木桩上捆着结实的麻绳,角落里安置着石磨水槽和粉红盐块。 朵莉法走过道标,往界碑顶上的石盘里放了一颗艮子,回头笑道:“欢迎来到我们的村落。” 阿絮抱着蒲牢跨过道标界限,被悠扬欢快的乐曲吸引,四处寻找,发现不远处的木桶堆上坐着一位穿着马甲的狼犬大叔,正全神贯注地弹奏着一把鲁特琴,身子跟着节奏抖动,弹着弹着从木桶堆上跳了下来,踢踏着大长腿跳起舞来。 “见笑了,草原上没什么好玩的东西,大家都爱音乐舞蹈,还请各位不要嫌弃。”朵莉法有些害羞,询问什刹的身体状况,“姑娘你现在感觉好些了吗?” 什刹说:“好多了,再过一会就能动了。”她不是第一次来秘境,这种事情她早就习惯了。 “那就好。”朵莉法背着什刹走着,跨过了一条马蹄状弯曲的小河,经过一片小花圃,穿过两大群爆炸棉花糖似的大肥羊,来到几张大帐篷前,一旁还立着一架风车,咔哒哒地慢悠悠转着,吹来的风带来一阵烤肉香,远处其他帐篷里缓缓升起灰白的炊烟。 朵莉法把什刹放下来,搀扶着她,打开小篱笆的门,“里面请。” 阿絮耸耸鼻子,闻到肉香鼻子肚子更饿了。 “肉!”阿狰诈尸而起,闭着眼仰着头,深深吸气,“肉......” 朵莉法忍不住笑道:“知道你们饿了,这就给你们拿吃的去,都是些粗茶淡饭,也请不要嫌弃。” 帐篷外有木头搭的棚子,用石头围着篝火,周围摆着凳子和桌子,朵莉法招呼他们在小棚里用餐,阿絮跟着她进了一间小帐篷,把蒲牢放在床榻上,给她盖好毯子,坐在窗边,紧紧握着她的手。 忽然,外面传来伊夏悲痛的哀嚎:“不!白白,你怎么可以吃羊呢!这是别人养的羊!不行不行,吐出来吐出来!” 阿絮从帐篷的小窗户向外望去,看到白虎正趴在羊圈里,死死咬着一只炸毛肥羊不松口,而伊夏则抱着它的大屁股死命往外拖。 朵莉法抱着一盆新鲜的水果,笑着说:“没关系,一两只羊而已,让它吃吧。能在这里看到君子国的白虎,对我来说也是很美好的事。” 她这一说伊夏更不好意思了,拽着白虎尾巴拖,“吐出来!” 阿絮无奈地摇摇头,再看棚子里,皱起眉,那个整个头埋在木盆里的不明生物是啥?根据装束推测是阿狰;然后是坐在一旁吃......草的什刹......阿絮闭上眼睛,真是不堪入目。这些家伙,现世里的尊严呢? “阿絮妹妹,我进来了?”朵莉法掀开帐篷帘子,探进半个脑袋,阿絮急忙应道,“好。” 朵莉法断了一只小碗进来,里面盛着乳白的凝胶,面上摆着两片青绿的小叶子,她把小碗递给阿絮,“尝尝吧,这是我们的特产,能补充灵气。” “谢谢。”阿絮接过去,用小调羹舀了一点送进嘴里,眯起眼睛,“真好吃,清清凉凉的,这是薄荷吗?” “嗯。”朵莉法点点头,两只耳朵摇一摇,身后的尾巴晃来晃去,“雪山薄荷骆驼酪,我们最喜爱的食物,所有客人吃了都说好吃。” 阿絮盯着她的耳朵看了一会,问:“朵莉法,虽有有点冒昧,我想问问你们是......” “啊,是我不好,光顾着问客人的事,还没有自我介绍。”朵莉法摇着尾巴,两只手放在大腿上,说:“我们是舒穆法,北方秘境边缘的游牧民族,虽然地方很偏,物资匮乏,贸易也拿不出手,但是托地理位置的福,很少卷入战乱和政斗之中,日子过得很安宁,也很自由。” “战乱,政斗?”阿絮问,“秘境还有这些吗?不是大家在四位圣兽王的统领下幸福快乐地生活吗?” “咯咯,不是那样的,圣兽王也只能照顾好直辖区‘圣城’,很多国家都治理不过来。四方大陆架上并不是只有四个秘境,就常住种族地来说,除了秘境还有四角部落,四方秘境和四角部落内部也有很多国家和区域,各地情况不同,总之很复杂。 “除了有种族定居的地方,还有处于未开发状态的荒野地区,四方大陆架中心的大禁井海域啦,大陆架以外的时海,时海里的神秘岛啦,什么的。” 说着说着,朵莉法仰起脑袋,耳朵也往后倒,微微咬着手指,想了想继续说:“所以说,我是偏远山区的小土妞,很多地方都没有去过,大部分是听过路的旅人和长老们说的,具体也不太清楚啦......阿絮妹妹,你们打算去哪里呢?虽然不多,但我也能稍微帮点忙。” “这个嘛......” 阿絮还没开口,帐篷帘子就被撞开,两只毛茸茸圆滚滚小狼犬扭打着滚了进来,嗷嗷呜呜地叫着,凶巴巴的样子,很快,其中淡茶色的那只败下阵来,黑褐色的那只咬住它的尾巴,疼的它嗷嗷叫,瘸着小短腿往朵莉法这边跳,“嗷!嗷!” “诶,这是?”阿絮惊讶地看着脚边毛茸茸的小狗崽,这两只完全是狗狗的模样,而不像朵莉法是兽头人身,因为还没成年? 朵莉法当即露出生气的表情,双手叉腰,恼怒地训斥道:“托普,托曼,不许打架!难道你们想让客人看笑话吗!” ☆、鸟瞰 “托普!还不停下!”朵莉法厉声呵斥,尾巴上的毛都竖了起来,指着黑褐色的那只小狼犬喝道:“说,为什么打架,还有,你先跟托曼道歉!” 托普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呜呜声,一双小眼睛狠狠瞪了瞪朵莉法,甩甩头,这才松了口。 “嗷呜。”淡茶色的小狼犬趴倒在朵莉法的短靴上,小耳朵耷拉着,漆黑的眼珠子泪汪汪,朵莉法把他抱起来揉他的肚子,“快说,怎么回事?”托曼在她腿上拱了拱,下巴放在小爪子上,扒拉扒拉不说话。 托普站起身,走到阿絮脚边,来回踱步绕了两圈,仰起头嗅了嗅,朵莉法提着他的脖子把他拎到一边,生气道:“这是客人,不准没礼貌,过来坐好,先跟托曼道歉,再说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打架。” 托普跳到凳子上坐好,哼一声别过脑袋,小尾巴翘着摇了摇。 朵莉法敲他脑袋,“快说!不然今晚不许吃肉!” 托普的尾巴僵了僵,这才气呼呼地垂下头,舔舔小爪子,说:“是托曼惹祸,不听我们劝告,最后出了事还把责任推到大家身上,我教训他,怎么了?” “惹祸?”朵莉法捏着小狗爪子把托曼抱起来,看着他的小眼睛,问:“还不老实交代?”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461 托曼躲躲闪闪,支支吾吾,吭吭唧唧,托普帮它说:“它眼馋圣庙的贡品,偷摸着爬上去,结果把长生祭的圣像弄倒了。” “什么!”朵莉法蓦地站起,拍打托曼的狗屁股,“居然闯这么大的祸!小狗崽子,是活的不耐烦了吧!从小就教育你们,长生祭的圣庙不可以随便进入,长生祭的贡品不能乱动!托曼,你知道如果惹怒了长生之神,会有怎样的后果吗!” 长生祭?长生之神?阿絮沉下眼,握着蒲牢的手紧了紧,把小碗放到矮几上,转过身,趴在蒲牢胸前。 见惹事的小伙伴终于受到了惩罚,托普得意地摇起尾巴,仰着头呜呜叫。 朵莉法戳着托曼额头说:“几百年前,君子国就是个例子!群星陨落天坑塌陷,太古流传至今的大国,一夜之间荡为废墟,就是因为忤逆了长生!” 两只小狼犬都怔了神,呆呆看着朵莉法,阿絮低着头,表情呆滞,有些失神。 朵莉法深吸一气,低声喃喃:“整个四方大陆,除了西弗部落,所有种族都供奉长生祭,每隔数年上缴祭品,祈求长生庇佑,长生之神若是满意,一切好说,若是有一点不满意,等在众人前方的就是灭顶之灾。” 托曼吓得瑟瑟发抖,结巴着问:“姑......姑姑......大家会死吗?” 朵莉法打他脑袋说:“不知道!所以你们一定要听话,以后绝对不可以再四处捣乱了!尤其是和长生祭有关的东西,听明白了吗!” “是......”两只小狼犬低下头,尾巴也垂下去,蔫巴巴的。 朵莉法赶他们出去,“好了,快去吃饭吧,吃完饭乖乖完成功课,待会我检查,没做完的扔进雪山里喂野兽。” 等两只小狗崽离开后,阿絮慢慢坐起身,问朵莉法:“莉法姐姐,刚才你说的长生祭是?” “啊,那个啊,是四方大陆的一个神话,每个国家,每个种族,都供奉的一族神明。” 阿絮说:“四方秘境也有神族吗?可是在现世看来,秘境里的灵物已经是超越神族的存在了。” 朵莉法尴尬地说:“活在什么地方,过什么日子,有些东西之间差的太多,就连怜悯都说不上了,我们也有很多困难,操心自己都来不及。” 阿絮点头,又问:“那么,长生是怎样的呢?你们见过他们吗?” 朵莉法摇头,“既然是神,怎么能看见呢?” 阿絮说:“既然不曾见过,你们又为何对他们如此深信不疑呢?” “因为圣罚。”朵莉法解释道:“刚才你也听到了,相传君子国的事就是最近圣罚的例子。君子国原本是太古时期墟天列国之一的白灵国,后来鹭海消匿,白灵国的遗民在四方大陆建起全新的国家,就是现在的君子国。君子国承自太古异国,物产丰富,国力雄厚,是北境圣兽王的重点关照的地区,这样强大的国家,竟能在一夜之间被悄无声息地毁灭,难道还不能说明长生的神威吗?” 阿絮说:“也就是说,一直以来,四方秘境从来没人见过长生的真面目?” “这个就没有人知道了,或许有的人见过,但也活不了吧。正好,阿絮妹妹,在这我也警告你们,以后在四方大陆上,绝对不可以与长生祭沾上关系,否则随时可能惹上杀身之祸,明白吗?” 阿絮心里叹道:这已经不是杀身之祸的问题了。她想了想,问:“对了,刚才你还说,四方大陆除了西弗部落,其他都供奉长生祭,这个西弗部落是怎么回事,他们没有长生的信仰吗?” 朵莉法挠挠耳朵,说:“西弗部落......这个很复杂了,我知道的也很有限,简单给你说说吧。” “嗯。” 朵莉法找了纸,铺在矮几上,画了一对同心圆,在两圆之间画了一个方形,又将方形的四角划分出来,在四角和方形的其他部分分别标上名称,又在最里边的小圆里画了一个井字,井字中心戳了一个黑点,然后把整幅图里的一大部分空白涂了黑线。她用笔点着左上角,说:“西弗部落在这里。” 阿絮眼睛一亮,这不正是他们要去的方向?她问:“西北方?” “不错。”朵莉法道,“东西南北四个角居住着这个界层最原始的种族,称为‘原族部落’。他们在圣兽从现世来到秘境之前就生存在这里,不属于四方秘境任一势力,他们有自己独立的体系,也很少和秘境来往。其中与秘境来往最少,最为神秘的,就是西北角的着一支,叫西弗,以白鼓丁为图腾,善于占卜,也是四方大陆上唯一有梦见(xiàn)之力的民族。” 阿絮想起她偶尔会看到未来才会发生的残象,莫不是和西弗有关?于是忙问:“梦见是怎么一回事?能详细跟我讲讲吗?” 朵莉法面露难色,“抱歉,这个我真的不知道,关于西弗和梦见,了解他们的人实在太少太少了。不过我以前听过路的旅人说起过一位梦见师,大概是能够看到未来,就是像先知一样吧。” 阿絮脑中思绪飞转,如此说来,她跟西弗一族说不定真有联系,可是如果这个推测属实,那么龙玉朗也肯定与西弗有关,为什么之前关于西弗,阿狰一点都没跟她说过呢?难道......在刻印术的实施过程中,葛天黎在她身上做了什么改动?哎,不行,阿絮摇摇头,一切还是等调查过西弗一族才能再做假设,现在想什么都太武断了。况且西弗不惧长生威吓,说不定他们有对抗葛天族的手段,这对阿絮来说是弥足珍贵的资源。 “在哪里可以见到梦见师呢?除了梦见师,还有什——”阿絮话还没问完,躺在榻上的蒲牢动了动手,慢慢睁开眼,阿絮感受到掌心的手动了,急忙转头去看,见到蒲牢醒来了,激动地抱住她,“你终于醒了!” 蒲牢抚摸阿絮脸颊,面色还有些发白,“对不起龙儿,害你担心了。” “你没事就好。”阿絮吻吻她的脸庞,把她圈在怀里,拿起矮几上的小碗,用小调羹舀了一勺骆驼酪喂到她嘴边,“来,尝尝,还有薄荷味,就像小时候你给我的那种。”说着,她在蒲牢颈边嗅一嗅,“秋宁的味道真好闻。” 蒲牢笑着握住她的手,在她怀里蹭了蹭。 朵莉法见她两人恩爱的样子有些害羞,搓着手说:“那个,我就先不打扰了。” 阿絮赶紧叫住她,“哎,莉法姐姐先别走,我还有问题没问完呢。” 蒲牢问:“你们在谈什么?” 阿絮小心翼翼给她喂骆驼酪,有些乳酪渗出来了,急忙拿丝巾擦干净,把她脖颈间凌乱的发丝整理好,挪到肩膀后面,说:“我向莉法姐姐打听四方大陆的基本情况,刚好说到西北角的原族部落。” 蒲牢这才注意到朵莉法的狼犬脑袋,震了一下,“你是?” 朵莉法无奈地笑了笑,说:“我是舒穆法,名字叫朵莉法,”看向阿絮,“看来我又要重新说一遍了。” 蒲牢不好意思地说:“对不起,麻烦你了。” “没关系,还不知道姐姐怎么称呼?” 蒲牢道:“我姓秋,单名一个宁字。” 朵莉法笑,“你好秋宁姐。” “嗯。”蒲牢突然想起一个问题,问她:“呃,那个,稍微等一下,我可以问问莉法姑娘你今年多大年纪了吗?” “这个......” 蒲牢换了种说法,“嗯......三万有吗?” 朵莉法说:“没有,我今年差不多一万二。” 蒲牢哦一声,那还好,是姐姐没错。按照什刹的说法,秘境的生长周期换算成现世的,最少是六百年约一年,绝对不能被秘境里灵体的外表所蒙蔽,有的看起来嫩得能掐出水,实际上保不准是个老古董了!要是被一个百八十万的老家伙叫了姐姐,多可怕!要折寿的! 作者有话要说:  Happy birthdayyou. I always miss you,so I miss you,so I miss you,so I miss youmuch.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462 ☆、Ⅲ葛天长生篇64 蒲牢醒来后朵莉法又把刚才和阿絮谈论的事与蒲牢说了一遍,蒲牢思索片刻,说道:“你们刚说到原族部落和西弗?” “不错。” 阿絮说:“莉法姐姐,刚才我的问题还没有问完呢。在哪里能找到梦见师,除了梦见师,还有什么地方,或者什么人,能接触到西弗?” 朵莉法笑一笑,捡起一边藤椅上的毛织披肩抱在怀里,说:“看样子你对西弗很在意,难道说阿絮妹妹与西弗有什么渊源,还是妹妹知道西弗什么事,所以特别放在心上?” “其实我们——”阿絮话没说完就被蒲牢抢了过去,蒲牢说:“没有,关于四方大陆我们一点都不了解,只是刚才听你说西弗不供奉长生,还有神奇的梦见能力,所以比较在意罢了。”言罢,握着阿絮的手略微用力,阿絮呼出一口气,点头接过前话:“是的,其实我们也是因为一场意外的风暴被卷到这里的,这里的一切对我们来说都是未知数,西弗和梦见都是第一次听说,但是听起来很神奇,所以才想多了解一些。” 朵莉法嗯一声,“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你们是特地寻找西弗的,那样的话我就真的帮不上什么忙了。西弗梦见的确神奇,与此同时,也很神秘。” 阿絮眼里忽闪忽闪,问:“莉法姐姐,我想的是如果能找到梦见师和西弗部落,我想跟他问问我的未来,你帮帮忙啦,要是知道点什么就告诉我咯。” 蒲牢微笑着摸摸阿絮的发顶,捏了一根呆毛出来,被阿絮捋下去了,顺带打了一下蒲牢的手。 “嗯......”朵莉法陷入思考的时候会轻轻咬住手指,两只耳朵摇来摇去,“可是我知道的真的不多了......这样吧,北方秘境最繁荣的就是云狮陛下直辖的圣城,还有中南部的君子国,常年有奇人异士聚集,消息也很灵通,你们的朋友里有君子国的贵客,何不随他一同去君子国看看呢?” 这样也好,正好能送伊夏回他的故乡,然后打探好西弗的消息,去那西北之角调查西弗能够抵抗长生的秘密,途中经过圣城,还能用云少稔给的骨牌拜见邶虣云狮,请他给予一些帮助。 朵莉法看她俩都大为赞同的样子,便说:“那就这样定了吧,再稍加休整两天,我问问最近有没有南下的商队或者采石队,找个信得过的向导带你们去。” “好,麻烦你了。”蒲牢感激道,又说:“对了,在下有个不情之请,不知莉法姑娘你能否答应。” “秋宁姐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只要朵莉法能办到的一定帮忙。” 蒲牢说:“我想去看看长生祭的神庙,你也说了,在四方大陆长生祭事关重大,我想多了解一下,以免在以后的行程中触怒了长生禁忌,酿成大祸。” 朵莉法爽快道:“说的不错,这是件要紧事,只是现在天黑了,秘境有‘夜不过道标’的说法,荒野中野兽妖魔猖獗,所以还是明早再去吧,今晚你们就好好休息。” 蒲牢问:“贵族的长生祭神庙在聚落道标之外?” “不只是我族,所有长生祭神庙都是建在荒野中的。” 阿絮不解,“可是这样,神庙不会被野兽妖魔破坏吗?” 朵莉法摇头,“不会不会,长生神威无边,野兽妖魔怎敢靠近呢?再者,神庙外有强力结界,妖物都不敢靠近的。” 阿絮想起画魅里葛天黎的灵力界差就冒出一身冷汗,忙不迭应道:“这倒也是。” 帐篷帘子抖了抖,两只小狗崽跑了进来,“姑姑、姑姑!” 朵莉法弯腰接住它们,一手一只抱了起来,“怎么了,别大吼大叫的,慢慢说。” 托曼结结巴巴,“太可怕了,是银尘大风暴!”夹着尾巴躲进朵莉法的怀里。托普哼一声,用爪子拍它屁股,“胆小鬼!”然后搭起两只小爪趴在朵莉法胸上,说:“刚才多露洛从山上下来了,说北冥雪山那边出现了罕见的银尘大风暴,把山口的瞭望台都吹散架了,正跟长老汇报,准备明早带人上山修台。” 朵莉法皱起眉,“银尘大风暴?有几百年没遇到了吧,怎么这几天这么多风暴......”说着,她看向蒲牢和阿絮,“如果发生大风暴,从七彩天幕那边带来客人的几率就很大,发现你们之前雪山上也起过一阵风暴,不过不太大就是了。”她垂下耳朵,咬着食指看向窗外,担忧道:“这回风暴也带客人来了吗?这么晚在荒野,也不知道有没有事......” 阿絮安慰她,“放心吧,只是几率大些,也不是一定会卷人过来。” 朵莉法嗯一声,“但愿吧。阿絮妹妹,秋宁姐,我得去长老那里看看,问问具体情况,可能明天要和大家一起上山修补瞭望台,到时候顺路带你们去看长生祭神庙。” “好。” “那你们先休息,要吃什么到外面凉棚拿,吃完了就问这俩小东西拿。”交代好事情,朵莉法就赶去长老帐篷了。 托曼看了阿絮一会,不好意思地用小爪子挠挠耳朵,怯怯道:“你......你好,我叫托曼,嘿嘿。” 托普两只眼睛眯成一条线,眼神迷离地看着自家狗兄弟。 阿絮盯着小狗崽眨巴眼,说:“你好可爱,我能抱抱你吗?” 托曼羞涩地摇尾巴,“可......可以。” “哇!”阿絮走过去把它拎起来,刚抱进怀里,就被一只白皙的纤手提了起来,阿絮扭过头,看到蒲牢咧开的嘴和诡异的笑,蒲牢把小狗崽扔到一边去,搂着阿絮往外走,说:“龙儿,你跟我说说,这有什么好吃的?对了,得先洗个手,小心有狂犬病一类的病毒,千万别吃进肚子里。” “哎......”阿絮往后张望,托曼委屈巴巴地望着她,托普在一旁看着心情很不错似的。 凉棚里的烤肉和水果都被阿狰和什刹吃的差不多了,两人过去的时候只剩下伊夏还抱着一只羊腿,看到她俩,默默背过身,偷偷啃羊腿。阿絮掀掀眼皮,酸唧唧道:“真是今时不同往日,以前又是好姐妹,又是好兄弟的,现在有了吃的,是既不给好姐妹,也是好兄弟了。” 伊夏噎了一口,咳嗽两声,把啃得坑坑洼洼的羊腿递给她,别着头闭着眼,狠心道:“呐,拿去!别说我不讲义气!” 阿絮捏着鼻子后退,“去,谁要你吃剩下的。” “呐,你自己不吃啊!”伊夏迅速收回羊腿,继续啃。 蒲牢笑着摇摇头,矮身坐在凳子上,一盘切好的烤羊肉片递到她跟前,旁边搭着甘蓝和梅子,蒲牢向身旁看去,阿狰一脸淡然,手里正雕着一块萝卜。 蒲牢看着她耳边轻轻晃动的发丝,灰色的眸子波光潋滟,映着银色的刀刃,青白的萝卜,认真的眼神,一点一点雕着。 顿了顿,蒲牢拿起叉子,小声说:“谢谢。” 阿狰抬起手,就着小刀摇了摇。 蒲牢看她手里,“你在雕什么?” 阿狰收起五指,把半成品萝卜抓进手心,靠近蒲牢,“秘密。”倏地坐回身,抛一抛萝卜,跳起身坐到远一点的木桩上去了。 蒲牢远远看了她一会,在暮色的微风中短暂地失神。秘密? 你这个人,才是秘密吧...... 落日余晖洒满整片草原时,阿狰把雕好的萝卜放在木桩上,原是一条腾云的龙。 “秋宁,你有吃的啦?我刚才叫小托曼从厨帐里又给你烤了新的羊羔。” 蒲牢回过神,端着盘子走到阿絮身边,“你也还没吃呀,来,我给你切羊肉。” “嗯!要是能沾点蜜汁就跟好吃了。”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463 蒲牢说:“那找找吧,问问那个小狗,看看有没有。” “好。” 蒲牢摸她的头,揽着她进了厨帐。 什刹走到阿狰身边,望着蒲牢和阿絮说:“羡慕吧,她俩关系可好了。” “不羡慕。” “不会吧?” 阿狰勾起一边嘴角,又拿起一块萝卜,“是假的。” “我就知道,哪能不羡慕呢。”什刹凑到她身边,“你手挺巧啊,给我雕一个?” “你要什么?” “就辟邪吧,帅一点。” 过了一会,阿狰雕好了放在桌子上,什刹一看,怒道:“混蛋,你怎么能这样!我俩该是一条船的啊!” 阿狰瞥了一眼桌上的萝卜狗,轻声一笑,伸着懒腰走向远处的草原。 第二天,什刹说要在舒穆法部落打探打探消息,拉着阿狰和伊夏在部落里四处转悠,蒲牢和阿絮跟着朵莉法和舒穆法的修补队伍上山,行至半山腰,队伍眼前出现两条岔路,朵莉法带着蒲牢和阿絮走了右边那条,队伍领头的问朵莉法:“阿朵要上神庙?” 朵莉法说:“我带两位客人去认识一下,以免她们不认得长生祭的神庙,以后在秘境惹上麻烦。” 领队很是赞同,“不错,那你们快去吧,看完后记得来瞭望台找我们,再一块回去,有什么危险放烟火。” “放心吧。”朵莉法往前走了两步,招呼蒲牢和阿絮,“咱们要快一点,不然可能天黑之前赶不回去。” 阿絮应道:“没问题。”手臂传来毛茸茸的触感,阿絮急忙收回手,原来是身旁比人还高出几头的草正来回摇摆地动。 朵莉法看了说:“噢,没事,那是跳跳草,周围一有动静就会来回摇动,一根穿一根,很快一片都会跳舞,你刚才碰到它了所以才会这样,快走吧。” 阿絮蹙眉,盯着舞动的一片草丛,“是吗......” 蒲牢刮刮她的鼻子,牵着她的手拉她走,“别看啦,赶路要紧。” 阿絮这才回过头,“嗯。” 三人渐行渐远,茂盛的跳跳草丛后,走过几只头顶彩果的彩斑白鹿,正是先前阿絮在七彩隧道里见过的灵兽,九色。 领头的一只九色背上坐着一个尖耳朵的男人,手里拿着桃,咬一口,对身边一身黑衣的少年说:“喂,虞靖珂,风暴残痕收拾干净没有?” 虞靖珂冷冽一笑,“要不你去看看?” “滚。” 红衣劲装的女子走到他俩中间,撑开手,沉声道:“别吵,只是刚接到人,任务还没算完。” “子莲姐......” 岐子莲闻声转过头,看着风尘仆仆的唐雪妃,挑起眉,“嗯?” 唐雪妃虚弱地问:“接下来我们要去哪里?” 朔君咬完最后一块桃肉,转动桃核,扔向山路,眯起一只眼,说:“君子国。” ☆、Ⅲ葛天长生篇65 虞靖珂抬手看一看表,拽着九色的缰绳转弯,“走吧,早点去早点交差。” 岐子莲走过去扶唐雪妃骑上九色,唐雪妃小心翼翼地爬到九色背上,岐子莲把缰绳送到她手里,唐雪妃拿好,嗫嚅问道:“我能问问去君子国要做什么吗?” “女人就是麻烦。”朔君不耐烦地挠头,说:“让你去你就去,到了不就知道吗?问这问那,有用?” “朔君。”岐子莲低喝一声,朔君啧一声,“好吧,你跟她慢慢解释。” “子莲姐?” 岐子莲对唐雪妃说:“雪妃,秘境晚上不安全,所以我们必须赶在黄昏之前到达下一个村镇,在路上边走边说,好吗?” “嗯。” 岐子莲笑着点一下头,拍拍她的肩膀,朝前面说:“上路吧。” 虞靖珂两腿一夹九色肚子,吆喝九色向前走,大叫一声:“大鹿子,带着你的小鹿子上路了!” 朔君额角跳动,扭头骂道:“没有文化的人才把夫诸当鹿,你多读点书吧,虞家主。” 岐子莲嫌那两人太吵,故意放缓了些速度,唐雪妃骑着九色也走的很慢,尽量保持着比岐子莲略微靠后的距离。 岐子莲说:“是这样的,雪妃,这么跟你说吧,蒲牢要去君子国,只要到了那,你就能见到她。” 唐雪妃登时来了精神,灰扑扑的脸上只有两只眼睛是亮闪闪的,“你是说,我们是去见秋宁姐是吗?” “会见到她,但这不是我们的目的。” “目的?”唐雪妃问,“我们的目的是什么?阿寅姐交代你们什么了吧,有任务她为什么不告诉我?” “阿寅大人最近很忙,恐怕没有时间特地联系你,我们接到任务也是很久之前的事了。不过你放心,雪妃,阿寅姐交代的任务我们肯定会全力以赴完成的,也会照顾好你。” 四人由草甸走入了高山东南部的落叶森林,虞靖珂在小溪里取了清水过来,岐子莲看到他手里拿的水壶,说:“把精钢的水壶都换掉吧,再往南走是黑岩山脉,森林里有很多磁溪,指南针会失灵,任何钢、铁一类的物品都会受磁溪影响,很可能把我们引向错误的道路。” “知道了。”虞靖珂应了一声,把各类仪器连同电子地图一并装在了包裹里,在森林边缘找了一棵高大的柏树,把包裹埋在树下,做了一个标记,以便日后再取。虞靖珂问:“队长,我们来的时候没走这条路,为什么这次选的路线这么复杂?”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464 岐子莲说:“殿下和蒲牢在舒穆法北边的村落,必定会想办法南下君子国,雪麒麟善通宝晶之道,教给蒲牢粹晶师的技艺,两日后有一支商队和一支采石队路过村落,为了丰富宝晶的知识,蒲牢一定会选采石队,而黑岩山脉——卡拉内海一线荒野晶脉遍布,是采石队的必经之路。我们潜伏在暗处,可以一路观察她们,以便采取对策,随机应变。” 虞靖珂点头,“好。” 岐子莲说:“手绘地图都带在身上了吧,我已经标注了路线和停宿点,你跟朔君都好好看看,但是记住,”她靠近虞靖珂耳朵,小声说,“不要让唐雪妃知道我们一路都跟着蒲牢,只要让她知道到了君子国能见到蒲牢就行了。” 虞靖珂有些不解,“为什么?用得着处处提防她?她可是阿寅姐亲自挑选出来的人,从小就安插在殿下身边啊。” 岐子莲沉声一笑,说:“你以为是谁召唤银尘大风暴把她从现世送到秘境来的?” “云少稔。说到这,我一直不明白,原本阿寅姐带我们来秘境时,我还问过她,为什么不带上雪妃,难道要把她一人留在现世不成?结果阿寅姐笑了笑没会有回答我,只说她想看看猜没猜中某个人的心思,如果中了,就当捡了个便宜,如果没中,就少了一点趣味。队长你说,阿寅姐这是什么意思?” 岐子莲说:“你想想云少稔听命于谁,又为什么要把雪妃送到秘境?唐雪妃是殿下的发小,让她到秘境,无非只有两个大用处,一,便于接近殿下,方便监视,二,挑拨殿下和蒲牢的感情。既然利用价值相同,那么利用者的目的也相差无几。” 虞靖珂恍然大悟,“队长的意思是,‘某个人’是昊......” “阿寅姐把雪妃留在现世,就是为了试探那个人的目的,如果她没有其他心思,自然不会理睬雪妃,到时候阿寅姐再接雪妃过来,轻而易举的事情,少一个较量对手,自然无趣。可是她把雪妃送过来了,这就说不好她心里在想什么了,不过应证了阿寅姐对她的猜测,也算捡了个小便宜。” 虞靖珂问:“昊......那位知道雪妃的真实身份吗?” “不,她肯定不知道。”岐子莲肯定道,“她要是知道雪妃的重要性,就不会上阿寅姐的钩了。以雪妃的出身,阿寅姐肯定不会把她落在现世,接她回家是早晚的事,而那个人却以为雪妃对天寰无关紧要,所以只当她是一枚仅仅在现世才能发挥作用的小石子,现在被阿寅姐丢弃,她便捡过去,收为己用。” “啊......”虞靖珂仰头轻叹一声,说:“我总算知道为什么当初当队长的是你,不是我了。” 岐子莲笑,“难道不是因为当时我看起来是年纪最大的一个?” 虞靖珂促狭地摆手,“队长,你别开玩笑了。” 岐子莲温婉地笑了笑,捧起手里的竹筒慢慢喝水,眼里却露出丝丝忧伤。木儿,姐姐不知道你现在怎么样了,你一定要保重啊。对不起,为了找到当初被天寰夺走的遥塔密令的下落,我只能这样做了...... 蒲牢阿絮跟着朵莉法爬了一个时辰的山路,总算到了长生祭的神庙。神庙建在一块人工削平的坝子上,外围由道标圈成圆形结界,留出一条小道通向中心的神庙。小路两旁都插着一种类似于白玉的石柱,头顶横跨齿形串旗,每一扇小旗上都用墨笔画着长生传说的内容,这会没有风,所有旗子都安安静静地垂在空中。 阿絮看了会石柱,石柱上刻的雕像也是以前在长廊里看过的长有肉翼的半身像,蒲牢也注意到了,问阿絮:“龙儿,这个上面的雕像好奇怪,像人,又不是人,也不是鸟类的翅膀,下半身还是云雾状。” 阿絮心想之前见到天人雕像的两次都跟龙玉朗和葛天长生有关,她有意对蒲牢隐瞒这些事,在此也不能露出马脚,于是装傻充愣,说:“真的好奇怪,不过我总觉得以前在哪见过类似的形象,好像是......” 蒲牢想了想,悄悄跟阿絮说:“是不是在嫏嬛阁顶楼,昊天帝姬给我们看的那个什么云,什么浮址的石雕,传说里跟长生一起住在什么山上的那个?” “啊,好像是天人什么的?” 蒲牢急忙应道:“对,就是那个。”她想知道在秘境人们是怎么称呼天人的,以及在秘境是否有关于深蓝和望若浮址的荒诞神话,便问朵莉法,“莉法姑娘,这石柱上刻的是什么?” 朵莉法在神庙外成花瓣弧形摆开盛满清水的石坛里取出三朵金盏菊,分别递给蒲牢和阿絮,回道:“在长生祭的传说里,那些都是保护长生的勇士,他们拥有强大的力量,配合着长生源源不竭的魂力,以保众生安宁,生生不息。”她把沾着金盏菊水珠的金盏菊佩戴在胸前,拇指贴近掌心,四指展开成翼状,交叉靠近双肩,闭目喃喃:“这是最接近长生花的花朵,我们佩戴它表示对长生的虔诚的忠心,要进入神庙内,也请两位佩戴金盏菊吧。” 蒲牢和阿絮学着她的模样戴好金盏菊,朵莉法取来浅薄的纱衣,轻轻为两人披上,站在门前祈祷片刻后,小心推开庙门,露出一条雪白的长毯,长毯之上落满金盏花瓣,庙顶镂空雕满长生画像,白色日光从缝隙中筛下,于静谧的殿堂中绘出一副神圣安详的光之画卷。 朵莉法一步一叩首,缓慢前行,阿絮敛一敛眸子,抬起头,越过朵莉法忽上忽下的身影,目光直对高大石像的眼睛——那是一双威严不可侵犯,却又充满魅惑的眼睛,饱满的瞳仁,妖娆的眼尾,就连一根根卷翘的眼睫,都清晰可见,栩栩如生。 她是谁? 阿絮呼吸窒息,心跳停止,近乎失魂地立在原地,呆呆看着石像。 这个人是谁? 蒲牢从身后抱住阿絮,说:“我以为长生祭供奉的主神是葛天族长的石像,结果不是......” 阿絮拢住她的说,说:“有的,你看主神像下面还有两尊,左边的女子看起来是葛天寅,右边那个就是葛天黎。” “嗯,可是这个主神像是谁?以前从没见过,也没听说过。” 朵莉法完成朝拜后,在香案前点了一支返魂香,再叩击个头,才站起身向他们介绍:“主神像便是长生,下面两位是长生之城的城主和圣女。” “长生?”阿絮低声喃喃,莫不是云浮山上的那位长生之主?这怎么可能呢,若是长生殿真的存在,那深蓝和无限世界岂不是也存在了?这是绝对不可能的。阿絮问朵莉法:“请问长生住在什么地方呢?” 朵莉法说:“传说里神住在大禁井水龙卷之上,和太古的墟天、临渊并存,长生之城便在鹭海的尽头。” 阿絮冷笑,什么长生之城,不就是葛天城吗?如此说来什么望若浮址长生天王都只是葛天杜撰出来的荒诞神话,用以愚民以实现统治所有界层的野心的,真是卑鄙枉为,可笑至极!竟然还要为此举行天寰试炼毒害大量生灵淬炼灵能珠,牺牲自己的同胞进行诏谕献祭,简直丧心病狂! “长生祭由神官和神庙侍从负责,一般人很少有机会接近,所以只要两位遇到相关事宜时虔诚以待,不用担心在秘境会因为长生祭遇到什么危险,虽然长生神威凛冽,但他们始终是庇佑四方大陆的神明。” 阿絮微微蹙眉,凝望长生石像,殿中一片寂静,花瓣散落,光影迷离,只有返魂香的香烟在空中袅袅升起。 朵莉法匍匐着后退,对一直候在门口的两人说:“现在看好了,我们快去瞭望台找多露洛吧,再过两三个时辰太阳就快下山了。” “龙儿?” 阿絮回过神,“嗯?” 蒲牢说:“该走了,还要看什么吗?” “没有,走吧。” 朵莉法把庙门锁上,说:“我们这地方小,神庙修的也寒碜,等你们到了君子国,那儿的神庙可气派多了,雕刻技艺也是出神入化,那时再好好欣赏吧。” 不一会,她们跟舒穆法的队伍汇合返回部落,朵莉法也跟长老打听了快抵达部落修整的商队和采石队,得到消息后立马跑回家里,问蒲牢和阿絮想跟哪一支队伍走。 ☆、Ⅲ葛天长生篇66 晚饭的时候朵莉法回来了,大家围在凉棚的圆桌边吃饭,朵莉法提出了商队和采石两支队伍,询问蒲牢和阿絮的意见。 “采石队?”蒲牢放下碗筷,问:“是粹晶师采集宝晶的队伍吗?” 朵莉法说:“哪能呢,粹晶师是有身份的巧能者,有专门的组织,有的在使臣家供职,有的是跟师父在外修行的学徒。粹晶师若有需求,会选择和法力高强的人搭伙搜寻高阶宝晶,也有仓库存货,很少有粹晶师跟随采石队。不过有的采石队会高价聘请粹晶师一同进山采矿,帮忙鉴定晶脉价值。一般在山里探寻晶脉的采石队,大多是些胆大矿民罢了。” “原来如此。”蒲牢说,“我原本就对矿藏十分感兴趣,如今有机会接触到宝晶矿脉,也想跟着长长见识,龙儿,不如咱们就跟随采石队南下君子国吧?” “好啊,”阿絮把嘴里的面条咽下去,一边擦嘴一边说:“其实跟哪边走都没关系的,诶,我还想问问,两支队伍走的路线相同吗?”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465 “一般来说是不同的。”朵莉法答道,“我们现在在莫喀什山系,往西南,是奎平大草原——卡拉内海一线,途经纳金丘陵和纳金密林,多奇花异草,珍奇灵兽,商队倾向于这条路线,补充草药兽皮等货物;往东南,是黑岩山脉——卡拉内海一线,途经黑岩、阿洛奇山系,这条线路多宝晶矿石,采石队多选择这条路线。” 阿絮哦一声,问:“那哪条路好走些呢?” 朵莉法叹气道:“哪条都不好走,只要是在荒野地带都很不安全,所以整个四方大陆才会有‘夜不过道标’的说法,因为夜晚的荒野瘴气很重,白日蛰伏的魔物都出来了,很危险。从奎平草原走,虽然道路平坦些,但是野兽妖魔多,还有肉食迷幻植物,不好对付;从黑岩山脉走,地形崎岖陡峭,高寒植被相对单一,野兽妖魔种类少一些,但是有很多奇异的地理现象,也增加了危险。” 阿絮嘟嘴,“看来一路免不了困难重重了。” 朵莉法安慰道:“也不用太过担心,能够行走在荒野间的采石队都是经历过风雨锤炼的,相当有经验了,也有强力的术者护送,不会出问题的。而且途中都有城镇村落,只要在白天赶路,夜晚安全停宿,不会有问题,而且路上还很有趣哦。” “嗯嗯,有道理。” “再说了,不是有位君子国的小帅哥在吗,他带着白灵虎,有白灵虎随行,低阶野兽不敢接近的。” 阿絮一惊,“哇,伊夏的小白虎这么厉害?难怪有的草食神君那么怕哟。”说着,不忘怪里怪气地冲什刹眨眨眼睛,后者哼一声,抱着胸扭过头去。 伊夏不好意思地捂脸,“我也不知道我家白白这么厉害啊,难怪从雪山下来一路上雪绒精灵都不敢靠近我。” 朵莉法说:“灵兽野兽间能辨识出彼此阶位的,野兽畏惧灵兽,同一兽系里低阶畏惧高级,所以会避让啦。” 蒲牢问:“灵兽,野兽是不同的兽系吗?” “是的,两者不同,它们是按灵性高低与灵气强弱来划分的。灵兽极具灵性且灵气较强,有的天生就是我们的伙伴,有的则能被驯服做来使灵或者坐骑宠物;野兽的灵性就差很多,一般是做食物皮毛的料了。” 蒲牢又问:“那么妖魔呢?” 朵莉法嗯了一会,答道:“其实对于妖魔,到现在也没有一个准确的界定,究竟什么是妖,什么是魔,没有一个确切的说法,所以大家统一把荒野里灵气强大、具有高阶灵识的灵物并称为‘妖魔’。” 蒲牢说:“也就是说,荒野里最棘手的是妖魔了?” “总的来说是这样吧,最大的威胁肯定是妖魔,但也不是所有的妖魔都有破坏力。” 阿絮说:“我大概明白了,四方大陆的野兽就是我们那的野生动物,灵兽就是有智慧的进阶家畜宠物,妖魔嘛,就差不多了,对应妖魔鬼怪。” 朵莉法嘿嘿地笑,“虽然不太明白你们那边是怎样的情况,但是听起来应该差不多啦。” “嗯!” 晚饭吃的差不多了,朵莉法站起身收拾碗筷,说:“我给大家烧了热水,你们洗个热水澡,明后两天我带你们置办些路上用的必需品,等采石队启程的时候好送你们。” “谢谢你。” 小狗崽托曼特别殷勤地帮阿絮引路,小尾巴摇的很是起劲,“阿絮姐姐,阿絮姐姐,这边这边~” 阿絮笑着跟着它走,“好的好的,你别着急。” 蒲牢板着脸,装作不小心,用脚尖顶了小狗崽子的屁股眼。 “嗷!”托曼颠了一下,委屈巴巴地扭头看看。 阿絮给了蒲牢一下,“讨厌。” 蒲牢用力把她拉进怀里,手指摩挲她的肩头,鼻尖蹭蹭阿絮发丝,“不讨厌。” 阿絮抖肩膀把她甩开,“就是讨厌。” 用作洗浴的帐篷里用木头支了一间高架小木屋,托曼忍着小屁股的痛,继续热情地介绍:“这个大石盆是我阿父从雪山上抱回来的大石头凿出来的,用来泡澡澡棒棒的!” “嗯嗯。” “还有这个这个,神奇海绵绵!沾着个羊羊奶浴盐,抹在身上搓泥泥,很香很干净!” 阿絮问:“你们这还产海绵?” 托曼说:“不产,跟商队买的。” “好好,知道了。” “还有还有,热水在那边的池子里,打开这个机关,就可以用竹管把水引过来啦。” “好了好了,知道了,你快出去吧,我要洗澡啦。” 托曼摇着尾巴出去,“秋宁阿姨我们一起出去吧。” 蒲牢冷着脸看它跑出门,“你出去就行了。”把门关上,转身走到阿絮面前,拉住阿絮外衣的腰带,阿絮按住她的手,“干嘛?”蒲牢低着眼,轻轻拿开她的手,在她手背吻了一下,一边揉捏她的手,一边解开她的腰带,脱下她的外衣,说:“泡个热水澡,用神奇海绵绵,沾着羊羊奶浴盐,抹在身上搓泥泥。”拨开最后一层中衣,亲吻她的锁骨,“很香很干净。” 阿絮脸蛋染上红晕,慢慢后退,矮身坐在石盆边缘,往后躺了躺,伸长手够到竹管出水口的机关,扒拉打开,温热的清水汩汩流出,汇集在大石盆里。 噗通一声,洁白的胴体落入温水之中,后背微微蜷曲,张开双手拥抱身上温暖的身体。 木屋内暖气腾腾,白雾弥漫,浮满香甜泡沫的清水里,深青和银白的发丝相交缠绵,红嫩的唇瓣在白皙娇嫩的脖颈上留下可爱的吻痕。 一阵欢好后,阿絮拿着神奇海绵沾满浴盐,使劲在身上搓着,边搓边笑,“真好玩,以前我都没用过这样的。” “嗯。”蒲牢躺坐在水底,将阿絮拥在怀里,下巴尖搭在她香滑的肩头,“以前不是也用过浴花海绵吗?” 阿絮说:“这个不一样,比较糙,搓起来格外带感,嘿,嘿,嘿——” 突然,阿絮手一用力,把胸口戳破了一块皮,红了一片。 “啊!疼!”阿絮猛地缩成一团,翻身钻进蒲牢怀里。 “怎么了?”蒲牢搂住她的腰,“我看看。” 阿絮仰起脖子,露出红红的胸口,晶莹的水滴沿着雪白的肌肤缓缓滑落,经过殷红的胸脯,轻微的刺痛惹得阿絮嘤咛低喘。 蒲牢眸子沉了沉,抬起一只手托住她的后脑,轻轻吻她的心口,然后温柔地吹气,“呼呼一下就不疼了。” “嗯。”阿絮软下身子,趴在蒲牢光滑柔软的身躯上。 蒲牢从她手中抽走海绵,吻她的脸颊,“不用这个了。” 阿絮抱紧她,“嗯。”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466 蒲牢用竹筒舀水浇走阿絮头发顶的泡沫,说:“冲干净了去睡觉,好不好?” “好。”阿絮枕在蒲牢肩上,甜甜笑着,闭上眼睛。 “好乖。”蒲牢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满眼柔情似水,慢慢揉开阿絮头发上的泡沫,一点点冲洗干净,然后抱着她走出石盆,用大绒巾裹住她的身子,仔仔细细给她擦干净。 阿絮揉揉眼睛,靠在蒲牢身上,蒲牢摸摸她的脸颊,“困了?” “嗯。” “马上就睡了。” 回到帐篷里,蒲牢把阿絮放在榻上,倾下身吻她,“宝贝睡觉了。” 阿絮哼哼道:“胸口还痛。” 蒲牢笑着躺下身,把她抱进怀里,轻声说:“睡着就不痛了。” “嗯。”阿絮靠在蒲牢心口,合上眼,没一会两人都进入了梦乡。 三天后,采石队全员到齐,整装待发。 朵莉法一家在村口与阿絮一行送别,再三嘱咐采石队的领头利斯好好照顾阿絮她们。 利斯是个体格健硕的男人,身材不算高大,但是一身麦色的匀称肌肉十分惹眼。他贴身穿了一件软丝护甲,外面套着行者披风,笑起来格外爽朗,“阿朵姑娘,远道而来的客人,你们放心吧,我利斯跑野采石已有三千多年了,期间鲜有差错,对路线也熟的很,保管把你们舒舒坦坦平平安安送到君子国!” 采石队共有二十来人,其中领头利斯修行法术,除此之外,还有四人也是怀有术法的战力,另有一名方药师负责应急治疗和饮食,一名驭灵师负责管理灵兽和防御野兽,其他十几人都是经验丰富的采石工,还有两位年纪大的曾经做过粹晶师的学徒,相较其他采石工学识更为丰富。 蒲牢一路与采石工交流学习,学会了许多书本上没有的知识。她和两位采石工趴在岩层的钻孔边往下打灯,取出一枚通体漆黑的石块,采石工说:“这里面有次墨晶。”蒲牢有些疑惑,问:“据《宝晶初鉴》记载,次墨晶盛产于东境苦库洛斯山脉,内里中空,质轻,色泽也较为莹润,可是这枚看起来只是普通的黑岩矿啊。” 采石工笑道:“这你就有所不知了,你说的那种是品相极好,已经自然风化磨合成形的次墨,而早期的次墨原晶就是这模样,和黑岩矿极为相似,你看,这里,有细微的‘川’形纹,这些细纹会随着风水侵蚀而逐渐扩展最后裂开,露出内部较为光滑的晶体,而其内部也有细纹,里外有小洞相同,碎屑由内排出,中部最为坚实不会松动,所以后期只留下一枚中空圆润的宝晶,最终成形。” 蒲牢恍然大悟,“竟是这样!原来同一宝晶在不同时期的特性相差如此之大,书上虽有提及,但并未做出详细说明。” “正是!”采石工指着手中晶矿点头,“不仅如此,有的矿种在不同条件下还会变质变异,甚至进阶成高阶宝晶,有趣的很!” 蒲牢接过次墨晶,由衷感叹:“当真有趣!”琢磨着找个漂亮的宝晶给阿絮打成首饰,让她开心开心。 采石工接道:“所以在平日采石的过程中,一定要勤做笔录,也要多向前辈请教,着实大有裨益。” 蒲牢感激道:“好,秋某受教了,多谢前辈。” 一个穿着杏色流苏白斗篷的小姑娘坐到阿絮身边,递给她一只盛满清水的竹筒,“喝点水吧。” 阿絮接过竹筒,“谢谢。” 姑娘托着脸望着对面在黑岩上采石的同伴,问:“你的朋友喜欢研究宝晶?” 阿絮这才把目光从蒲牢身上挪回来,看向身边的姑娘,嗯了一声。 这位姑娘梳着斜刘海,胸前扎了两条辫子,笑着摇晃手里的哨笛说:“我叫诺玛,采石队招征的驭灵师,你呢,叫什么名字?” ☆、Ⅲ葛天长生篇67 “叫我阿絮吧。” “你好,阿絮。” 阿絮伸出手想碰诺玛的哨笛,诺玛笑了笑,把哨笛给她,“没关系,想看就看吧。” 哨笛就是一个小小弯弯的空心筒,有点像意大利通心粉。阿絮把哨笛送到嘴边,轻轻呼气,哨笛口释放出微弱的波动,头顶的树叶发出簌簌的响声,没一会一只凤冠鹦鹉似的鸟儿落了下来,停在阿絮发顶,挪挪爪子,低头叼她的头发。 诺玛在一旁看着,掩唇偷笑,阿絮定在原地一动不动,眼珠往上望鸟,“诺玛姑娘,这个......怎么办啊?”鸟儿扑闪扑翅膀,叫了两声,俯身偏过脑袋看她,阿絮继续道:“你能不能......让它走开啊?” “哈哈哈,别担心,它不伤人的。”诺玛抬起胳膊肘,低喝一声,“炫凤!”鸟儿闻声飞起,停在她的胳膊尖上,咯咯笑道:“胆小鬼,胆小鬼。” 阿絮一惊,整理散乱的头发,“它还能说话?” “嗯,这是一种叫做姆哥的灵鸟,常常被训练做信使,不过大多数性格比较糟糕,很顽皮。” 炫凤抻着脖子说:“我一点也不糟糕,糟糕的是你们!” 阿絮叹气,“真的很糟糕。”对诺玛说:“难为你还留着它。” 诺玛有些惭愧地说:“因为能力有限,也只能选这种低阶的灵兽了,若是我技艺精湛,早就选择聪慧驯服的使灵了。” 阿絮问:“那可以买训练好的灵兽吗?” “价钱很高的,再说了,作为驭灵师,如果不是自己捕捉训练的使灵,有什么意思?” “嗯,这倒是。”阿絮握着哨笛摸了摸,递给她,“还给你。” 诺玛抚摸炫凤的羽冠,问阿絮:“现在大家都在忙,我看就你我比较清闲,你有没有兴趣跟我去看看我的孩子们?” “你看着这么年轻,都已经有几个孩子了?” 诺玛说:“不是我生的孩子,是我训练的灵兽。” “噢噢,”阿絮再一想,又觉得不对,“什么叫只有你我比较清闲,那跟我一起来的那些人呢?” 秋宁就算了,一天到晚趴在土里挖石头,那什刹病怏怏的,能做啥?伊夏娘兮兮的,能做啥?还有那什么,阿狰,来无影去无踪风一样的女子,能做啥?!凭什么说我闲!结果阿絮四处转了一圈,当真见不到还有人跟她一样坐在大树下乘凉。伊夏因为带着白灵虎能够驱退普通野兽,被利斯带去巡逻了,阿狰跟两位术者护送采石工探测开钻点去了。 “诶,那什刹呢?” “什刹?” 阿絮说:“就是跟我一起来的,戴面具的女人。”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467 “哦,那位黑衣姑娘啊,她跟扇扇进林子采药了。” 这回轮到阿絮疑惑了,“扇扇?” 诺玛从临时搭建的三角帐里拿了一根长鞭出来,说:“就是我们的方药师,这几天吃的饭都是她做的,如果有人受伤也要拜托她了。” 想到在现世的洞府里什刹收集了许多草药,想来她是主攻方药方面的知识了,大家都在努力,作为未来摧毁葛天最关键的人物,又怎能松懈呢?阿絮暗中握握拳头,一定要尽快熟悉言灵术,独当一面才行。 诺玛拉拉鞭子,说:“走吧,跟我去看看,前段时间我新捕获了一只大家伙,还没收拾服帖,不过也快了。”说这话的时候,诺玛水灵眸子瞬间变得凌厉,“迟早会让它降服。” 阿絮有些好奇她抓了什么大家伙,也想看看驭灵师是怎么驯兽的,说:“我跟你去看看。” 诺玛握紧鞭子挥一挥手,沉着笑道:“走!” 跟在她身后,看着她娇小的背影,阿絮不禁叹道:“真是小小的身体,大大的理想。” 坐骑都关在一座小岩山后面的笼圈里,其中有一只玄铁铸成的大笼子被单独放在一边,笼子上还贴了镇压灵兽的符咒,罩着黑布,远远就能闻到一股血腥气味。 嗷呜......空气里响着低沉的呜咽声。 诺玛走到铁笼前,骄傲道:“就在这里,阿絮,天幕另一边的客人,我要让你看看我最引以为豪的猎物!” 唰—— 纤手一挥,黑布被掀落,刺眼的阳光射入囚笼中,一头体型似虎外形同狼的翼兽咆哮而跳起,身体撞在笼杆上,被符咒烫伤皮肉,鲜血和火红的兽毛混在一起,已经分不清究竟是谁的颜色。 嗷呜...... 一头遍体鳞伤的困兽,只有满怀仇恨的眼睛仍然炯炯有神。 啪一声巨响,铁笼剧烈震动,翼兽胸前又添了一道血痕,闷声一哼,扑向挥动长鞭的诺玛,触发符咒,又被烧掉前爪的肉掌,翼兽颓然倒下,在诺玛上前查看时猛然扑上前去,张开血盆大口,“嗷!” “畜生!”诺玛又一鞭子落下,打在它的额头上,翼兽哀嚎一声,匍匐在地,呲着牙狠狠瞪着她。 阿絮在一旁静静看着,心里说不出的滋味,不管如何,她无法认同诺玛这种方式。她问:“诺玛,驭灵师都是这样驯兽的吗?” “不是。”诺玛把鞭子放在笼子外,正好是翼兽面前的位置,走回阿絮身边,插着腰说:“每个驭灵师都有自己的一套方法,对不同的灵兽也有不同的驯服方式,像这种桀骜不驯的猛兽,必须熬!” “诺玛妹妹此言差矣!” 忽的,身后传来高亢洪亮的女声,两人回过头去,只见利斯、伊夏,还有两位同队术者带着另一队陌生人马从山林小道中慢慢走来。 刚才说话的正是那队陌生人马打头的女子,这女子身材火辣,穿着也颇性感,只有胸前和下身裹了灰色兽皮,头顶长发用一根木簪盘起,身上围着披风。 阿絮发现这女人来了后诺玛的神情变得很奇怪,似乎有些愤怒,还有恨意? 诺玛一脸阴沉,低声叫道:“塔茜。” 塔茜微抿红唇,走到铁笼前,捡起鞭子,转身对诺玛说:“诺玛,你竟然对师姐直呼其名,就这么没有礼貌吗?你还是小时候可爱些,那时每天都会抱着小猫跟在我身后转来转去。” 诺玛眉头紧缩,大声喝道:“你来这里做什么!”转头看向利斯身旁的一队人,这队人都骑着一种长着青色长毛、头身似狐、四肢似鹿的长尾灵兽,而跟在塔茜身后的,是一只威风凌凌的高大翼兽,头似龙、身似马、四肢如虎,体型比诺玛抓住的那只“大家伙”足足大了一倍。 塔茜笑一笑,抚摸坐骑低下的头颅,说:“不过是偶遇罢了。” 利斯跳下坐骑,解释道:“我们在附近巡逻,听见有人打斗的声音,就去看了看,结果碰到塔茜的商队在和野兽战斗,就帮了他们一把,带他们一起回来了。” 阿絮说:“我听朵莉法说,商队都从纳金平原哪边走,你们怎么往黑岩这边来呢?” 塔茜看了看阿絮,微笑道:“因为我的雇主这次给的货单里有一批宝晶,所以特地来黑岩采取一些,再赶往纳金。想必这位就是从天幕那边过来的阿絮姑娘吧?” “诶?你怎么知道......” 塔茜说:“在来的路上,利斯和你的朋友伊夏已经跟我讲了很多你们的事了,非常高兴能够遇见你们,也欢迎你们来到四方秘境。”说着,塔茜双手抱拳略一施礼。 阿絮忽然有点不好意思了,也回了礼,“你好,塔茜姐。” 塔茜说:“我这师妹道行不够,性格倔强,平日里也有些泼辣,希望她没有做出太多丑态,让妹妹见笑,还请看在我这个师姐的面子上多多包涵。” 诺玛愤愤叫道:“塔茜!你说谁丑态百出?别污蔑人!” 塔茜皱起眉,走到铁笼前,矮身抚摸翼兽血迹斑斑的皮毛,扬眉厉声问道:“因为自己无能无法使灵兽屈服而使出这等卑劣手段,还不是丑态百出?!” 诺玛呼吸一窒,呆呆立在原地。 塔茜靠近翼兽,低声吹了两声口哨,轻柔抚摸翼兽耳朵,如此反复十数次,翼兽慢慢张开眼,竟然颤颤巍巍站起身,向塔茜低下了头以示臣服! 诺玛紧紧咬着下唇,两眼发红,沉默片刻,哼一声跑走了。 “诺玛!”阿絮要去追她,被塔茜拦下,“让她去吧,小孩子闹脾气,撒撒气就好了。” “可是——” “没关系,我的师妹,我很清楚的,相信我。” 阿絮看了她一会,只好点点头作罢。 塔茜打开铁笼把翼兽放出来,一边查看它的伤势一边说:“伤的太严重,不恢复个把月没法投入使用。”她提着翼兽下颔的毛领着她走到阿絮跟前,说:“它与你我相见算是有缘,不如就把它送给你吧。” 阿絮连忙摆手,“这、这......还是算了吧,我不是很懂这些,而且我有坐骑了。” 塔茜笑道:“是吗,看来我是好心办坏事了,既然如此我便将它带走,以免它再在诺玛手下受罪。” “嗯......啊!啊——”阿絮惊呼一声,后背一紧,身子一声,周围卷起狂风,刚获自由的翼兽一口叼住阿絮后领,腾空飞上云霄。 “不好!” “阿絮!” “阿絮姑娘——” 众人立马惊醒,塔茜跳上坐骑赶忙去追,“这畜生竟然佯装驯服,伺机逃生!这次真是大意了!不愧是翼兽里最狡诈的‘卡蒙’!” 谁知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忽然有人从山路另一头狂奔而来,声嘶力竭吼道:“快逃!时化了!快逃!时化了!!——”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468 众人呼吸紧蹙,面面相觑,利斯当即下令:“所有人马上回驻营,找扇扇打开画魅结界,送大家去空间法阵避难!快!快!” 昏黄的天边蓦地卷起漆黑的浪潮,以不可思议的速度侵蚀着天空和大地,所经之处一切都被吞入黑暗,化为虚无。 利斯朝空中大喊:“塔茜!快回来!别去追了!遇见晨昏时化,不论妖魔还是天仙,只有一个死!连尸体都没有!阿絮姑娘命不好,你别把自己搭进去!” 伊夏睁大眼睛,捶打利斯臂膀,“你说的什么鬼话!去救阿絮啊!我要去救阿絮!” 利斯一掌打晕伊夏,伊夏倒在白虎身上,白虎会意,立即驮着主人向驻营跑去。 利斯最后呼唤塔茜无果,哀叹一声,骑着坐骑飞奔回了驻营。 远处的晚霞和山川都已并入虚无,黑潮渐行渐近,河流树林一点点碎成漆黑的粉末,飘飞分离。 卡蒙叼着阿絮在空中极速飞行,饶是它再拼命,也逃不过时化的巨口,眼看着黑色的粉末就要染上卡蒙的尾尖,阿絮与卡蒙交锋多次始终无法从翼兽的利齿爪牙下挣脱,心一横,抽出插在卡蒙腹中的长剑,削开衣襟,惊呼一声,笔直落下。 “南旋!苦艾!” 阿絮双手握剑御风而下,雪丝燕张开双翼盘旋成轿,上空冲下强劲气流,阿絮反手挑剑,击中卡蒙右爪,卡蒙怒号一声,两翼拍打,闪出血腥的风。 阿絮往后一看,时化黑潮已然逼近,很快就会将他们吞噬殆尽,阿絮破口骂到:“你个蠢货!我们很快都要死了!这黑潮到底是什么玩意啊!” 卡蒙凶狠的脸上竟露出诡异的笑容,喉咙里不住发出吼吼的低吟。 “我宋明絮若是今日命丧于此,全世毁灭亦不久矣!老天!你要的就是这种因果轮回吗!”阿絮仰天长号一声,挥剑斩向迎面扑来的卡蒙,笑道:“龙玉朗,这个时候你就别来救我了,好好保护蒲牢吧!”希望你的聪明,这个时候用到对处。 吼嗷—— 卡蒙皮开肉绽,鲜血四溅,从空中坠下,落入时化黑潮,瞬间被虚无淹没。 阿絮跪倒在飞轿上,大口喘气,眼中血丝密布,额前沾满发丝,血与汗混作一团,一身狼藉。 她猛一回头,黑潮铺天盖地而来,一个大浪打下,四周一片死寂。 阿絮死死闭着眼睛,等待死亡的来临...... ...... ...... 喂。 喂? 喂~ 声音由远及近,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清晰。 “喂喂喂,已经没事啦。” 嗯?阿絮晃了晃脑袋,动一动手,怎么......好像还活着? 两点冰冰凉凉的柔软物什贴在她的眼睛上下,轻轻张开她的眼,耳旁又传来清脆悦耳的声音:“哎呀,快点睁开眼睛啦!” 阿絮睁开眼,四周涌入晚霞的红光。 晚风里,飘着淡淡的脂粉香。 “唔?嘿嘿。”面前,是一个粉雕玉琢的俏丽少女,一张小脸贴在阿絮眼前,眨巴眨巴纤长的眼睫,不待阿絮反应过来,抽身退去,打着响指自顾自地说:“我说没问题了嘛,你就是不敢睁眼看看。” “谢......” “哎,”少女急忙做出打住的手势,嘟着粉嫩的小唇说:“我知道,你肯定要说什么大恩人谢谢无以回报啦,不用啦,我心肠很好的,做好事不要回报的。”她点一点头,又摇摇手。 阿絮看着她淡淡地笑。 “以后小心啊!”少女拍她肩膀,招一招手,转身蹦跳着离去,发髻上系着淡粉的羽毛绒子,跟着她的步伐轻快蹦跶,荷粉色的纱裙在脚下开出娇美的花。 阿絮捂着伤口目送她远去,望着她窈窕的背影,不自觉喃道:“小羽毛?呵,挺可爱的。” ☆、Ⅲ葛天长生篇68 轰隆隆! 天边传来巨响,山体剧烈摇晃,打头的采石工抛了钉山卯丢下绳索,挥手大叫:“撤!快撤!” 蒲牢抓紧岩块稳住身子,心情一下跌到了谷底,“龙儿......” 采石工熟练迅速地沿着绳索跳下岩山,采石工头抓住蒲牢的手拉她下去,“秋姑娘,赶紧撤啊!” 空中投下骇人的阴影,面积之大,近乎笼罩了北面全部山林,蒲牢仰头望见自北空席卷而来的黑色浪潮,眼中落满阴翳,震惊道:“这是什么?!” “晨昏时化,哎,秋姑娘,赶紧跟我走吧,别看了!”采石工拔出钉山卯,指挥采石工骑上鹰骏,“时化了,大家赶紧回驻营,找扇扇姑娘进入画魅空间法阵!” 蒲牢牵住鹰骏的缰绳向后看,黑潮奔腾而来,气势汹汹,焦急地问采石工头,“鲁大哥,有没有看到我家龙儿,她刚才还在那边树下坐着的。” 采石工头说:“我刚才看到阿絮姑娘跟着诺玛回驻营了,别担心,她跟着诺玛不会有事,这会肯定已经进入画魅避难了!” 听到此处蒲牢才放下心来,跟着采石工赶回驻营。 营地里扎着七根水晶柱,分别固定七轮不同的灵气壁障,中心翻转着二十八道变幻的空行符咒,空符聚成大型灵球,罩着面纱的白裙女子举着法杖维持着灵球里画卷的展开状态,见到归来的采石工大声喊道:“快入阵!” 与此同时,西面森林的山道里拐出一路人,是利斯和塔茜的商队,看到他们扇扇总算舒了一口气,招手呼喊:“快!快!时化马上就来了!” 利斯红着眼,满脸疲惫,看到蒲牢怔了一下,别过头不敢说话,只叫身旁的兄弟让大家赶紧逃进法阵。等所有人都进入画魅后,扇扇问:“还有人没回来吗?”利斯站在阵法入口,朝西方的山林望了一眼,嗓音喑哑道:“没回来,也回不来了。” 扇扇面色一沉,“你在说谁?” 利斯垂着肩膀走进法阵,“塔茜,还有阿絮姑娘。诺玛回来了吗?”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469 “诺玛回来了......” 利斯闭上眼睛,“那就好。” 扇扇垂着眸子沉默片刻,退入画魅,从内合上空间阵法。 采石队的画魅之阵空间并不算大,阵法中只有一栋多层高楼,还有一片院落和几栋小平房,利斯挨着调查回来的成员,叫扇扇检查有没有人受伤。 蒲牢在画魅里找了个遍也没有看到阿絮的踪影,甚至闻不到她的龙息,虽然秘境灵气浓厚,各种气味混杂,严重干扰了彼此龙息的感应,但在小范围还是能够感受到的,可是现在在这小小的法阵中,她却连她一丁点的味道都闻不见。 她慌了。 “龙儿,是不是没回来......” 蒲牢跑下楼梯,每见到一个人就问有没有看到阿絮,什刹坐在楼梯口帮着扇扇给负伤的同伴上药,蒲牢跑过去抓住她的手,“什刹,看见龙儿了吗?你看到没有?看到没有!” 什刹一直以为阿絮跟蒲牢在一起,听蒲牢这么问也愣了,“她不在?” 蒲牢脸色煞白,转头跑出高楼,抓着人阿絮的下落,越问越不安,径直朝画魅出口跑去,在院落里看到安抚灵兽的诺玛,抓住她的肩膀问:“龙儿呢,你不是跟她在一起吗?” 诺玛说:“你别着急,阿絮一开始是跟我一起,可是后来我走了,她跟着利斯一块,你去找利斯,他们肯定在一起。” “利斯?利斯在哪?” 扇扇和利斯慢慢走到她们身后,利斯红着眼睛不敢说话,扇扇轻轻叹一口气,小声说:“秋姑娘,对不起。” “对不起,为什么要跟我说对不起?”蒲牢两眼无神,笑得有些无力。 扇扇吞吐道:“阿絮姑娘她......被翼兽叼走了,事发突然,又遇上时化,谁也没有办法......” “没有办法就不会想办法吗!”蒲牢突然咆哮一声,“也是,你们非亲非故,自然不会救她,可是为什么不立即告诉我?!”猛一甩衣袖,飞快向出口跑去。 利斯跑去拦她,“秋宁姑娘!并非我们不救,而是根本救不了!” 蒲牢目光狠厉,回头盯着利斯扣着她肩膀的手,“倘若龙儿不在了,我留着这口气做什么?放开!” 利斯深吸一气,提高音量:“你以为我不想救吗?你以为我就能苟活吗?我告诉你,我心爱的女人塔茜,为了救阿絮姑娘,跟她一样没有回来!我和塔茜青梅竹马,我答应有朝一日要娶她......你以为我不想救她们吗?” 蒲牢眉头紧锁。 利斯继续道:“听着,你才到秘境,对‘四方通象’一点都不了解,‘晨昏时化’是四方大陆的十大通象之一,也是四方大陆最可怕的自然现象,除了利用长生祭恩赐的灵力珠炼造空间阵法躲避别无他法。每日都有大量的灵物被时化虚无吞噬,无数人经受着生离死别的痛苦,但是你不是只有最爱的那一个人,你身边还有许多人,许多事物需要你的支持,走了一个,伤心几个人,再走一个,走两个,多走几个,你要剩下的人怎么办?” 什刹提着药箱走过来,抱住蒲牢,低声说:“你别着急,相信我,她肯定没事。”凑近蒲牢耳边,小声道:“既然长生祭赐予秘境子民的灵力珠能抵御时化,说明葛天族有本事破解时化。葛天绪是长生的诏谕之契,葛天族必定不会让她受到伤害,放心吧。” 蒲牢呼吸粗重,靠在平房的砖墙上,长叹两声,两手抱住头,慢慢蹲下,躲墙角瑟瑟发抖。 “四姥......”看她这样,什刹心中也难受的紧,伸手去拍她的后背。 一只灰白的长靴闯入在蒲牢泪光模糊的视线。 什刹收回还没碰到蒲牢的手,抬起头,迎上来人半带笑意的沉着目光。 “就算你哭成这样,也不会有人心疼的。”即使有,也会假装不心疼的。 蒲牢开合眼皮,睫毛沾着水珠张开,浑浊的眼珠映出灰色的发丝橙色的胭脂。 “呐,”阿狰抱着手臂,缓缓蹲下,从包里取出一方云纹绣银方巾,放到蒲牢手里,“如果我把丫头找回来了,你就当做欠我一个人情,怎么样?” “你说。” 阿狰笑着点头,“只要你以后看到我都笑一笑,我就帮你。” “好。” 阿狰微笑着站起身,打一个响指,“你说的,记好了。”转身指向阵法出口,数道:“三,二,一、巳辰颠倒,亥午重双,时令不往,听我遣调——晨昏堑,开!” 嘭! 画魅入口火花迸溅,炸开深蓝色的灵光,烟雾里映出一个冲天炮少年的模样,牵着一个少女跳了进来,兴奋叫道:“主公,我来也,圆满完成任务!” “秋宁!”阿絮一落地就冲过去抱住蒲牢,两眼湿润,笑道:“你没事就好,吓死我了!”阿絮被偶遇的神秘少女救下之后,困在密林中找不到回驻营的路,没走一会就碰到阿狰派去找她的三炮,便跟着他回来了。一路上阿絮都在担心蒲牢的安危,问三炮他又什么都不知道,只好急急忙忙赶回来,现在看到蒲牢平安无事,心里的石头顿时落到实处。 “混蛋,你才是吓死我了!”蒲牢紧紧抱住阿絮,想要把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捧住她的脸颊,靠在她的额头上,“以后不许这样了,知道吗?不许再分开了,不许了,知道吗?” “嗯......” 蒲牢仰头大口喘息,“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阿狰眼珠转了转,走到利斯身边,说:“利斯队长,放心吧,你的心上人也没事,外面时化已经过了,她就在不远的树林里给坐骑疗伤,你等会出去找她吧。” 利斯惊喜道:“真的?” 阿狰拍他胸脯,“嗯,我刚才在阵法口看了看,见时化过了就出去转走了一圈,在林子里碰到塔茜,她叫我给你传个口信,说她没事,叫你不用担心。” 利斯笑道:“长生保佑,真是太好了!”找了几个同伴一起往外走,“我们出去看看。” 时化已过,扇扇说为了节省长生灵力珠的能源把空间法阵收了,众人都回到了山林中,再看被时化吞噬过的地方,所有景象都变了样,原本的山峰被新的山体取代,山林也全变了样。 阿絮惊讶地看着一切变化,靠在蒲牢怀里,扇扇一边给她检查身体一边解释:“每次时化吞噬天地过后,就会生成新的景象,甚至还有街镇楼房,听说西方秘境那边还出现过城市呢。” 阿絮不禁叹道:“真是神奇啊。” “是呀,就连圣兽王也不知道晨昏时化的原理,不过秘境里神奇的东西还多着呢,等有空了,慢慢跟你讲,没准你以后都能见到。” “嗯。” 扇扇收起药膏,惊叹道:“真是不可思议,阿絮妹妹,你的自愈能力很强啊,我都没怎么上药,你看这些刮伤,还有腰上这么深的口子,都已经愈合的差不多了。” “嘿嘿,家族遗传吧。”阿絮笑了笑,没往细说。 “快点快点,那边,把箱子全都搬到鹰骏背上。” 阿絮看到大家都在忙着搬东西,问扇扇:“我们这就要走了吗?不是还要呆三天采集黑石和次墨?”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470 蒲牢说:“我刚才听利斯说,什么过了时化之后,‘那个’要来了,所以不能在荒野呆着,必须马上前往下一个村镇。” 阿絮眨巴眼,“那个?” “老阁,给我来一大——坛果子酒,嗯,要今年开春新采的爆浆果酿的哦,最好还有淡淡的红色,倒出来呢,会在琉璃杯的边边上留下那么一小圈圈的金色,呐,冰冰甜!” 掌柜站在柜台前,看着眼前口齿伶俐的少女发愁,“小姑娘,爆浆果子靠近大禁井的荒野地带才有,那种果子酒得上圣城才能喝,这穷乡僻壤的,你让我上哪给你找去?” 少女啊一声,手肘撑在柜台上,托腮嘟嘴,“没有啊,那你有什么嘛。” 掌柜说:“只有最普通的野梅酒。” 少女噘嘴,摇头,“不好,不甜。” 利斯和塔茜给各自同伴分配好客房后,带着众人走进行馆会客厅,一进门就看到一个穿着粉纱裙子的少女趴在柜台为难憨厚的掌柜,塔茜听到他们的对话笑了笑,走上前说:“这位姑娘想喝爆浆果酒?我是走通南北的商人,正巧手里有爆浆果酒的货,不知姑娘有没有兴趣?” 少女转过头,两只大眼闪闪发光,“哇,真的真的真的吗?我买我买!”忽然,少女看到跟在利斯身旁的阿絮,咧开嘴,跳了两下,招手笑道:“哎!” 阿絮微微一怔,望着她。 少女笑了两下,往前跑了两步,向她挥手,“哎!” 阿絮大脑反应了两秒,这、这不就是昨天救下她的少女吗? 少女歪歪脑袋,水灵的小鹿眼忽闪忽闪,眼睑上染着一层浅浅的荷粉,亮晶晶,眼角还缀着淡淡的飞羽灵纹,脸蛋也粉扑扑的,耳垂上的羽毛坠子跟着她歪头的动作一跳一跳。 阿絮脱口而出:“小羽毛?”意识到自己的失态,阿絮急忙改口,“呃,是你啊......姑娘你好,昨天的事......多谢了!” 少女一惊,甜甜地笑,露出洁白的牙齿,“嗨呀,我都说不用谢了,诶,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呀?说,你是不是梦见呀,嘻嘻。” 蒲牢诧异地问:“你们认识?” 阿絮摇头,“见过一面。对了秋宁,这位就是昨天救我的姑娘,是我的救命恩人。” 蒲牢急忙向少女弯腰道谢,“多谢姑娘救了我家娘子,感谢姑娘大恩大德,来日必当重谢。” 少女忙不迭摆手,有些紧张,结巴道:“不用不用,那个,你赶紧起来,”扶蒲牢站起身,耸耸鼻子,悄悄咪咪说:“啊~你们是小两口啊,我就说怎么一看到你们,就觉得那么般配呢,嘻。” 蒲牢搂着阿絮,不好意思地笑了。 少女拍拍手,一派豪爽的模样,说:“其实也没什么啦,刚好昨天傍晚我在追月见兔,追着追着,就时化啦。”摊摊手,“兔子追丢了,我只好走喽,就那么一回头,嘿,居然看到天上有只卡蒙叼着人飞!”少女啪一下拍响柜台,震得掌柜往后退了两步,少女接着道:“那我怎么能见死不救呢!樱——呃,英明的主公说过,行走江湖,讲的就是义气,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嘛。” 众人看她天真俏皮的样子都忍俊不禁,阿絮更是笑得花枝乱颤,以前她一直以为自己是最没心眼的,如今看到这丫头,才知道自个儿那都是小打小闹。 少女说:“就是开个瞬移传送的事儿,很简单的,把人从时化区域转到安全的地方就可以啦。” 利斯和塔茜都不由赞叹:“灵位瞬传?那可是上成的术法,没想到姑娘你年纪轻轻,术法便有这样高的造诣,佩服佩服。” 塔茜说:“对了,你刚才说追捕月见兔?那可是黑岩山脉最珍稀的灵兽,能有本事降服月见兔,看来姑娘真是不简单。” 少女捏着大拇指,羞涩道:“哎呀,也不算啦,厉害的人很多的,主要是长——呃,长期修炼的成果,是主公教的好,嘿嘿。”蹦一蹦,可怜巴巴望着塔茜,问:“美女姐姐,你刚才说的果子酒,卖不卖啦?” 塔茜想了想,说:“嗯,是这样的,我们的货物里还有一些高阶灵兽,凭我们的能力捕捉有些困难,如果姑娘愿意帮我的话,果子酒就当做报酬送给你啦。” 少女爽快应道:“哈哈,没问题!成交!” 塔茜伸出手,微笑道:“你好,我叫塔茜。” 少女认真点头,“你好,我叫慕常羽。” 其余人也依次自我介绍,“慕姑娘好,在下利斯。” “我是扇扇。” “诺玛。” 蒲牢微微欠身,“在下秋宁。” 慕常羽也笑着弯腰,比蒲牢身子埋的更低,“秋宁姐姐好。” 阿絮眼皮跳了跳,动动眼珠,“嗯......”手在外衣上蹭了蹭,伸过去,“你好,我,那个,宋明絮。” 慕常羽问:“你叫我小羽毛啊?” “那个,因为之前看你头上戴着羽绒坠子,就......小羽毛了......抱歉,多有冒犯。”说着,阿絮摸摸鼻子。 慕常羽扬起下巴,笑,“没事没事,你是哪个xu呀?” “柳絮。” “诶,柳絮羽毛都是轻飘飘的,你叫我小羽毛,我就叫你小柳絮啦?” 阿絮点头,“好。” “你好小柳絮!”慕常羽握住她的手摇一摇,转身跳到塔茜身边,询问她需要捕捉的灵兽,好早些抱果子酒喝。 阿絮见蒲牢目光还在慕常羽身上,戳她,“还看啊?” 蒲牢牵着她上楼,低声说:“你别乱吃飞醋,我是在想,这姑娘背后一定有点背景,会不会跟葛天有关?不管如何,我们还是事事小心,在没了解对方之前提防着点的好。” 阿絮点头,“嗯,有道理。秋宁,之前利斯说‘那个’要来了,‘那个’到底是什么?” 两人走进客房里,关好门,蒲牢说:“我也不太清楚,总之说是时化过后晚上容易出现的东西,整个村镇的道标都已经强化了,行馆周围也布置了结界,就看今晚会不会来。” 阿絮抱住蒲牢,把头靠在她肩上,“放心吧,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我会用我这份大大的福气好好保护你的。” 蒲牢笑着刮她的鼻子,“小傻瓜。”紧紧回抱住她。 ☆、Ⅲ葛天长生篇69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471 安排好巡逻守夜的人,其他人早早就休息了,拿利斯的话来说就是不知道最近几天能不能好好睡觉,现在能养足多少精力算多少。 睡觉前蒲牢本来想在客房外加结界,可是仔细一想凭自己的法力,在秘境构建结界连一只猫都防不了,还是别瞎费劲了,于是抱着阿絮踏踏实实地睡。刚躺上床一会阿絮还絮絮叨叨,聊些有的没有的,后来慢慢就着了,蒲牢却有些焦虑,翻来覆去睡不着,好不容易睡着了也很浅,稍微有点风吹草动就醒了。 大约子时左右,蒲牢隐约听到木板摇晃的细响,类似于海上船板的嘎吱声,醒来后就再也睡不着了。她坐起身,先给阿絮牵了牵被子,然后靠在床沿横杆上,摸一摸后背,细细密密出了一层汗,把内层的里衣都浸湿了,或许是先前一直都在北冥雪域气候寒冷,如今南下越来越炎热,她的身体暂时还没习惯。蒲牢拉开一点窗帘,把窗户推开一个小缝,看向外面,行馆外的灵火灯明旺旺烧着,四周的树木没有一点动弹,静悄悄的,除了关在圈舍里的灵兽偶尔呜鸣两声,再没有一点声音。 蒲牢第一时间想到了现世里八月的闷雷天,雷雨降临前夕,说不出的闷热与烦躁。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好像赤脚踩在地板上似的,速度不快,从西边跑到了东边。 蒲牢曲起五指,右手抓紧被单,抬起头望着天花板。 吱——呀——嘎嘣! 声音消失了。 蒲牢屏息凝神,静静等了一会,还是没有动静。她轻轻吐出一口气,摇身边的阿絮,但没有叫出声,只是靠在她的耳边做出呼唤她名字的口型,龙儿,龙儿,摇了两三下,阿絮翻过身,扭了扭身子。 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 头顶再次传来脚步似的响声,蒲牢的放在被褥上,全身僵住。 阿絮睁开迷蒙的眼,动动唇正要出声,捕捉到楼上的异响立马醒了个透,抓住蒲牢的手摇一摇头,做出噤声的动作,蒲牢表示知道,点了点头。 阿絮注意到窗户打开了,看了蒲牢一眼,蒲牢指了指窗户,阿絮眨一下眼睛,蒲牢点头,蹑手蹑脚走过去,蹲在墙角,伸高手把窗户关好,然后小心翼翼站起身,贴在另一面墙上,一点点拉上窗帘。 忽然,她的动作顿住了,窗帘还剩一条缝,正好能看到窗外,阿絮奇怪地看着她,两只腿落地准备走过去,却见她双眼渐渐长大,脸上露出惊异的表情。 阿絮呼吸一窒,光着脚跑了过去,蒲牢抓住她的胳膊,让她不要过来,阿絮皱眉往窗外看去,只见行馆外的街道上有一个瘦瘦高高的人形黑影,四肢仿佛无骨,犹如波浪一般前后甩动,从街道上跳跃着跑过。 那黑影很高,比寻常人高了四五倍不止,手脚异常的纤细,很长,说是影子,但能看到它内部有某种漩涡一般的暗影在扭曲舞动,就像晨昏时化的黑色浪潮一般,不过不知道它是否也能吞噬掉周边的一切物质。 阿絮低下头,心下一冷,这就是利斯说的晨昏时化后很可能会出现的“那个”吧,应该是时化的遗留物,以人形的姿态出现,难道里面混合着冤死的灵魂? 小臂猛的一疼,蒲牢扣紧了阿絮的手臂,连指甲都陷进了她的肉里,阿絮感觉到蒲牢在轻微地发抖,抬头去看,发现刚才还自顾自欢乐畅跑的黑影竟然停了下来,站在街道的分叉口,上身往后扭转,头部向上仰望,似乎...... 阿絮精神绷紧,心脏蹦到了嗓子眼,机械地转过头,看到蒲牢恐慌的脸。 在蒲牢眼里,那个黑影正在与她对视,黑影根本没有实体,没有脸面,更不用说五官,可是蒲牢就是能够感觉到,它缓慢地弯起了并不存在的嘴角,它在对她笑,仿佛还在说什么...... 原来在那里啊。 蒲牢后脊一凉,接着心脏又受到重磅打击——站在街道岔口的黑影消失了! 她浑身冒出冷汗,心脏都僵直了,保持着原动作一动也不敢动。 “啊——啊——啊!!!” 一声凄厉的惨叫惊醒整座行馆,馆中顿时灯火通明,楼道中响起房门的开合生和脚步声,还夹杂着人们低沉的交谈声,所有声响都往二楼汇集,蒲牢与阿絮对视一眼,“下去看看?” “走。” 走出门外,两人才发现过道的墙壁上都飘满了蓝色的咒语和符文,越靠近二楼中心的房间咒语符文的颜色越深,最后在人们聚集的客房外呈蛛网状完全变成黑色,越往房间里黑色越暗沉,最后变成有生命的线体似的,噼里啪啦跳动着,在墙上爬来爬去。 一群人围在客房外,面色低沉,时不时有人低声耳语两句,但大部分都沉默着不说话。 利斯和塔茜带了两名术者和一位方药师进去查看,过了好一会才走出来,脸色都不太好,尤其是利斯,小麦的肤色都掩不住他脸上的煞白,塔茜小声安慰了他两句,对大家说:“结束了,哎......扇扇姑娘很不幸,年纪轻轻就丢了性命......”她跟行馆馆长商量了一下,希望可以腾出一个大堂,给扇扇办一个像样的吊唁礼。 蒲牢身边两个采石工小声交谈:“我就猜到了会是扇扇姑娘,每次时化过后,遭殃的总是负责空间阵的人,长此以往,你说以后谁还敢在时化开阵?” “但是如果不开空间阵,遇见时化大家都得死,就算扇扇今晚不死,时化那会也得死。可要是这回运气好没有‘消夜’呢?那她就能活下去了。” “也是,听说有可厉害的人在了,既不怕时化,也不怕消夜,空间阵法那更是随便开,啧,只是有这种人,咱们也跟不了。” “那起码是国师级了,人家保护王族的,你有本事就去当国王,再不济也得是个富可敌国的商贾吧?” 阿絮听了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心里有些伤心,昨天扇扇还给她治伤擦药,笑着跟她讲四方大陆的趣事,今天就...... “秋宁姐姐,小柳絮!” 蒲牢和阿絮转过身,看到慕常羽冒冒失失跑了过来,冲到阿絮跟前两三步了才急刹车,“你们没事吧?” 阿絮笑道:“没有,谢谢你的关心。” 慕常羽说:“我听说扇扇出事了,刚刚才赶回来。” 阿絮惊道:“大家都躲在屋里不敢出去,你一个人还在外面瞎晃悠?!” “哎呀,我没事,不怕的。”慕常羽乐呵呵地摆手,“我在外面守灵兽,好几个月不回城的时候都有,荒野里经常能看到消夜,不管它们就是了。” 阿絮又是敬佩又是胆颤,“你也真是心大。”万一有个什么意外,岂不是连命都没了? 蒲牢问:“慕姑娘,请问这个‘消夜’究竟是什么东西?” “啊?利斯和塔茜没跟你们说过吗?真是的,这种事情应该早点说清楚啊。”慕常羽有些生气,往楼梯上跑了两步,招手道:“下面太乱了,走,先上我房间坐会吧,坐着慢慢讲。” 蒲牢说:“我问过利斯,他当时很忙,也不愿多说,我以为是禁忌就没敢多问。” 慕常羽说:“唔,这倒也可能,不同地域风俗不同,也许这片地带的确不准明面上说咯。” 阿絮问:“黑影就是时化的残留物吧,但它为什么专门袭击开空间阵的人呢?” 慕常羽解释道:“哎,是这样的,要说消夜,就必须先讲讲晨昏时化。时化的本质是一种吞噬灵子的介质,有人叫它‘虚无’,因为灵子构成灵物,如果把灵子吞噬了,没有东西了嘛。其实每次时化的过程不是消除,而是重组,好像洗牌一样,所以时化过后,原来的地方才会出现新景物啦。” “简直不可思议。” “习惯就好,我觉得很平常呀。然后呢,因为晨昏时化发生在白昼黑夜交接时,之后有很大几率留下残留物,看起来很像黑影,活动在戌时至寅时之间,此段时间成为‘消夜’,所以时化的残余就叫做‘消夜妖子’,俗称消夜。消夜受到灵物杂念的干扰,会聚成人形,在荒野里悠悠荡荡,看起来挺孤单的,没几天就会消失掉,有时也会访问周边的城镇,估计是实在寂寞的不行了。” 阿絮舌头打结,“喂,你这幻想也太离谱了吧,那么恐怖的东西被你说的多可怜似的,它会害死人啊。”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472 慕常羽摇摇手指,“归根到底,消夜只是时化残余,怎么会专门针对谁呢?时化吞噬灵子,被强大深厚的灵力吸引,消夜也不例外。消夜多攻击时化期间开过空间阵的人,只是单纯追踪他们使用的长生灵力珠而已,大量的灵子才是消夜的目标,跟这个人是谁没有任何关系。” 阿絮思考片刻,说:“也就是说,消夜要吃的不是人,只是想要长生灵力珠?” “是啊。”慕常羽说,“所以说扇扇把灵力珠给消夜不就行了,为什么会把自己害死呢?” 阿絮说:“除非她没办法给。” 慕常羽笑,“怎样给才不了呢?” 阿絮道:“因为吸食了灵力珠的灵气,用灵力珠修炼,两者融为一体,自然给不了了” 蒲牢越听心里越不安,当时她明明感受到消夜在与她对视,按理说该被袭击的应该是她,可是为什么......难道是她当时精神太紧张,出现了幻觉? 慕常羽气愤道:“长生给的本来就不是好东西,真搞不懂为什么那么多人追求它!” 阿絮倍感惊讶,“小羽毛,难道你不信奉长生祭吗?” 慕常羽摇头,“这个说起来很复杂了,小柳絮,总之我劝你还是跟长生划清界限的好。四方大陆到处都是他们的爪牙,你们一定要小心啊。” “嗯......” 楼道里刮过疾风,咚咚两声一响而过,接着响起门窗破裂的声响,三人惊起,房内原先沉下的咒语和符文又全部浮现出来,慢慢变黑。 房外传来利斯慌乱的叫声:“怎么回事!消夜不是已经走了吗!扇扇都被吃掉了,它还来干什么!” 众人惊慌:“消夜从来只攻击一次,这回是怎么了!难道其他地方又时化了,扇扇的血把其他消夜引过来了吗!” 所有人都陷入恐慌和无措之中,聚集在布好灵壁和结界的大堂里,警惕地等候着死神的来临。 三楼靠边的客房里,阿絮、蒲牢、慕常羽静静站立着,阿絮并着呼吸,看着剧烈抖动的房门一瞬不瞬。 蒲牢捂着胸口张嘴呼气,脑中乱成浆糊,全身衣裳都被汗水浸湿。 原来在这里啊。 脑子里忽然闪过这样一个念头,不是自己想的,而是其他什么灌进脑里的,蒲牢猛一回身,一只椭圆的头型黑影破窗而入,带着疾风向蒲牢面前飞去—— ☆、Ⅲ葛天长生篇70 “躲开!” 阿絮抱住蒲牢往后飞转,慕常羽跳起身,从袖中放出光雾弹,周围顿时飘起粼粼闪光的青色光点,消夜脑袋正中开出一个螺旋小口,小口像风穴一样,把光雾都吸了进去,阿絮拉着蒲牢跑出房间,消夜紧跟着追出,慕常羽飞身踩着墙面跑过去,两手飞快变幻启术手势,口中念动咒语,狭窄的楼道里浮出青色的符咒,逐渐缩紧,把消夜包围起来。 消夜扭动身躯,贴在地板上,影子鬼魅一般蜿蜒爬行,阿絮聚集灵气,回头大声喝一声:“去!”消夜蓦然从地板上竖起,由平面的片状体变回立体的黑影,猛地往前冲撞,却仿佛碰到什么无形的壁障,在原地顿了一下,但只是一瞬,很快就穿过了阿絮构建的灵子屏障。 狰狞的黑影伸长魔爪,从侧面去捞蒲牢,慕常羽腾空一翻,掷来数枚光羽,穿透消夜,消夜的长胳膊抖了两下抖,从蒲牢身边擦过,脑袋一扭,一个回旋扑过去。 “右边!”慕常羽倒立着从天花板跑过来,双手合掌发出啪的一声,一直环绕在消夜身边的咒文倏地腾起,将消夜团团包裹,慕常羽翻身跳下,抛出一串光羽,光羽一碰到消夜就立马被黑色的漩涡吞噬,但是在消夜吞噬光羽的时候,它的行动就会迟缓下来。 慕常羽冲阿絮喊道:“快,带她走!” 阿絮掉头离去,拉着蒲牢一路狂奔,慕常羽右手一提,中指卡着一圈细绳,手指一抖,垂下一块刻满繁纹的令牌,眨了一下眼,眸中瞳仁渐渐化作青色的竖核,嘴唇慢慢张开,周身化出缥缈模糊的浅白淡光,逐层扩散,末尾荡开极其浅淡的粉色。慕常羽的嘴缓慢开合,隐隐发出奇异的嘶鸣声,几不可闻,青色的咒文随着她的咏唱变幻方位,排列组合成不同的咒令,束缚消夜的行动。 消夜被困在符咒带中,全身插满光羽,在吞噬光羽的同时颤动不止,黑色的阴影变成流质,从咒文的缝隙钻出去,形成无数细长的黑丝,朝慕常羽袭去。黑丝环绕住身周,慕常羽身形一闪,好似撕裂一般。下一刻,顶端飞过白色的飓风,眨眼间,慕常羽从上空坠下,双袖震开,露出绑在手腕上的尖锐刺刀,手上燃起青色灵火,保护肉体免受侵蚀,手臂穿过消夜时,慕常羽转动手腕,刺刀割破消夜的暗影,溅出的黑影被青色符文印上标记,再由灵火烧尽。 阿絮带着蒲牢逃到底楼大堂,利斯看到她们急忙打开灵璧和结界入口,焦急问道:“消夜呢?” 阿絮扶着蒲牢坐下,“小羽姑娘撑着呢,也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 塔茜握紧胸前的彩漆护身牒,祈祷道:“听说许多大师都能克制消夜,慕姑娘法术高超,一定会平安无事的。” 利斯也安慰说:“是啊,现在我们再急也只会给慕姑娘添乱,还是好好呆在这里,等慕姑娘的好消息吧。” “嗯。”阿絮蹲下身,握紧蒲牢的手,仰着脸看她,“秋宁,还好吗?” 蒲牢满脸水光,汗水沿着脸颊的曲线滑落到下巴尖,然后汇成水滴,慢慢滴下。她呼一口气,咽了咽唾沫,两手握住阿絮,轻轻点一下头。阿絮站起身,把她抱进怀里,一下一下抚摸她的后背,“有我在,不会让你有事的。” 诺玛抱着追踪犬走过来,轻声安慰道:“秋姑娘,你是有福气的人,放心吧,不会有事的。”只是愁眉间的伤痛还没有散去,“只可惜扇扇,她没有福......” 蒲牢把脸埋在阿絮颈窝里,环着她的腰,低低喘气。阿絮吻一吻她的额头,“没事了。”抚摸着蒲牢的长发,心中十分困惑:消夜应该只对长生灵力珠感兴趣,之前的扇扇私自吸食灵力珠,和灵力珠融为一体才招致灾祸,可是蒲牢根本没有接触过灵力珠,而且她只是现世的小神龙,身上的灵力少的可怜,消夜为什么会盯上她? 守在灵璧旁的人大吼一声:“消、消夜!” 上层的楼梯里,慕常羽看到脚下破裂的木板惊出一身冷汗,“糟糕,漏了一条!”原来消夜的主体被她用灵能咒诵锁住,主体被消磨的差不多了,可没想到消夜利用上身主体转移了她的注意力,趁她权力对付主体时在地板钻了小洞,放出一小部分黑影窜了下去。 底楼大堂里气氛异常死沉,黑影如同波浪一般将灵璧和结界团团围住,消夜慢慢舒展身形,挪动纤细修长的四肢,一点点爬到灵璧上,脑袋中心打开黑色的漩涡,开始吞噬灵气壁障。 “死定了!” “把她推出去!消夜要吃的是她!” “对!把这个女人弄出去!” 矛头一下全部指向蒲牢,阿絮眉头一皱,大吼一声:“都给我闭嘴!” 众人慌乱如麻,又气又急,几十双眼睛带着血丝,定定看着她。 阿絮狂躁吼道:“谁再敢说一句,我先把他弄出去!” “阿絮。”塔茜拉她的手,“我们理解你的心情,但是现在......” 阿絮瞪她一眼,眼底闪过狠厉的光,塔茜怔神片刻,竟有几秒全身僵硬,无法动弹。阿絮把周围的人扫视一圈,沉声道:“所有人听着,我不准任何人讲秋宁的坏话,”顿一顿,扬首大喊道:“听到没有!” 人们的身子都僵了僵,面色呆滞,片刻后才渐渐找回知觉,迷蒙地看着阿絮扶着蒲牢慢慢向结界外走去。 什刹上前追了两步,“你要干嘛,别做傻事!” 阿絮说:“他们不是要赶秋宁走吗?好,我们这就走。反正我们死了,你们就能活下去了。我宋明絮从来不是贪生怕死的人,只是,”她停下嘴,蓦地回过头,两只眼睛死死盯着靠在猞猁身边沉默的阿狰,提高音量:“我不想让我和我的妻子死的不明不白!”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473 嗤。阿狰额前的帽檐抖了一下。 利斯和塔茜,还有其他人都看向她。 阿狰拿起猞猁背上的长弓,拍拍猞猁的头,不紧不慢走到阿絮身边,把弓递给她,阿絮深深看了她一眼,握住长弓。阿狰扶住虚弱的蒲牢,小声问她:“你最近是不是吃过胶质食物?”蒲牢脑子昏沉一会,想起在高山草甸时舒穆法的特产骆驼酪,忽然睁大眼,诧异地看向阿狰,阿狰叹气道:“看来是了。” 她转过头,矫正阿絮拿弓的姿势,附在她耳边说:“箭矢就是高纯灵子,射出蓝灵箭,葛天灵能可以摧毁时化的残余。”阿絮闭起一只眼,心中默念离清言灵的法诀,瞄准消夜脑袋中张开的黑色螺旋,聚集灵气,将它们汇集成高密度的灵子,嗤啦——阿絮手中闪现深蓝色的火花,拉开弓弦,搭起蓝灵箭,蓄势待发。 阿狰高声道:“瞄准黑色螺旋!” 嗖—— 阿絮猛地松开弦,放出蓝灵箭,只见一道蓝光疾速飞过,噗啦一声插进消夜头里,正中黑色螺旋的中心,几乎是瞬间,深蓝的光芒覆盖了全部黑影,粼粼闪闪,刷拉拉落下,什么都没留下。 众人目瞪口呆,傻傻看着阿絮。 长弓落在地上,叮咚一响,阿絮两手颤抖,双膝跪倒在地。“龙儿......”蒲牢弯腰去抱她,阿絮扑过来搂住她的腿,闷声抽咽,而后放声大叫:“啊——啊!!!” 利斯与塔茜对视一眼,点点头,率领众人单膝跪下,抱拳道:“我等多谢阿絮姑娘救命之恩!” 阿絮颤抖着站起来,抹掉脸上的水渍,二话不说,对着阿狰的脸打了一拳,阿狰被她的拳头往旁边带偏了点,抬手去摸嘴角,转回头,看到阿絮愤怒的眼睛,阿絮拿手指着她的脑门,说:“爱玩?” 阿狰眉头微微皱起,放下按在嘴角的手。 阿絮大声道:“总有一天玩死的就是你!” “龙儿。”蒲牢抱住她的头,抚摸她的脸颊,“好了,没事了,好了......” 阿絮狠狠瞪了阿狰一眼,牵住蒲牢的手走到楼梯口,又看了一眼抱拳下跪的人们,上了楼。 慕常羽站在二楼看着一片狼藉的大堂,长长舒了一口气,转动眼睛,视线和仰望蒲牢的阿狰碰在一起,愣了一下,阿狰看到慕常羽也微微一怔,慕常羽急忙转头,快步走进梯阁的交接口。 蓝色的珠子洒了一地,脚边画着复杂的蓝灵符文,夜风里蓬草舞动,一只手往蓝色的火堆里添了一朵圣洁的花朵,火焰晃动一下,烧得更加旺盛。 “殿下怎么样?” 蓝色的火光边投下黑色的人影。 “已经启动了言灵术,今晚用蓝灵箭破除了消夜。” 岐子莲微抿红唇,抓了一把灵力珠塞进锦囊,交给虞靖珂,“用另一种方法,在蒲牢经过下一个长生庙的时候,”顿了顿,勾起嘴角,“让她吃下去。” “是。” 黑夜沉寂,茂盛的蓬草丛里,唐雪妃睁着惊讶的眼睛,慢慢用手捂住张开的嘴。 ☆、Ⅲ葛天长生篇71 藏身于蓬草丛中的唐雪妃捂着嘴,呆坐在原地,过了好一会才回过神来。在他们经过下一个长生庙时,让蒲牢把这个吃下......她看着在夜风里摇晃的蓬草,岐子莲的话在耳边无法抹去。秋宁姐......他们是要伤害秋宁姐,是吗?唐雪妃低下头,鼻腔酸涩,怎么可以这样呢,到底大家都在做什么事,为什么要去伤害一个跟自己毫无冤仇的人呢? 如果他们要把秋宁姐杀死的话,阿絮一定会保护秋宁姐吧。唐雪妃自我安慰地点一下头,两只脚并在一起,脚背上落满蓬草根流下的露水。可是......唐雪妃想,阿絮真的能够保护秋宁姐吗?如果她做不到,又该怎么办呢?她抓起身边的一把泥土,合着些许杂草,紧紧攥在手里。 霜露深重的寒夜里,唐雪妃陷入深深的思考,她对未来的路一无所知,仅凭着一份不甘平凡的自傲,从普通的凡尘小女孩走到现在进退两难的地步,中间的路程她从不敢做过多的停留来仔细考虑,就是害怕会有这样的迷惘。 还在很小的时候,唐家祖祠背后的神祠里就供奉着一尊女神石像,老祖母告诉唐雪妃,那是他们唐家世代守护冰雪女神,霜吻娘娘。唐雪妃问过很多老者,查阅过许多书籍,甚至专门拜访过一些通古博今的民俗学家,很可惜都没有任何关于霜吻娘娘的线索。直到在伯山的冰窟里遇到了圣女,才知道了霜吻的真实传说。那位圣女便是葛天寅。 葛天寅告诉唐雪妃,霜吻原本是北冥雪域的冰霜女神,可是后来由于雪域的子民叛变,将其弑杀,霜吻神陨后,侍奉她的神侍一族逃亡到了凡尘,过上隐姓埋名的平凡生活。倘若不是那些逆贼,唐家现在应当也是神族的一支,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过着普通凡人落魄的日子。葛天寅自称一直在找霜吻神侍的后裔,好在找到了唐雪妃,希望有一天唐雪妃能够光复北冥雪神一族。 再后来,唐雪妃知道了蒲牢和阿絮都是龙族的真相,更加不甘于平凡,于是对葛天寅言听计从,只求能从葛天寅那里得到更多的灵力,一来是希望有一天真能如葛天寅所说光复雪族,二来是只要拥有灵力学会法术,她跟蒲牢的距离就会更近一点。 听说北冥在四方秘境,所以云少稔送唐雪妃过来的时候她是很高兴的,以为葛天寅会给她下一步指示,却没想到葛天寅对她避而不见,还容许手下的人迫害蒲牢。想想葛天寅承诺的前后矛盾,再想想岐子莲的闪烁其词,唐雪妃越发的困惑。透过蓬草的间隙远远偷望围坐在火堆旁的三人,唐雪妃暗中决定,绝对不能再相信他们,从今往后真的要靠自己了。 抬头望望天,黑云有点重,看不见月亮和星星。唐雪妃的心也像沉寂的天一般阴郁起来。或许,她一直都被人欺骗着呢?信任这种东西,还是留一半扔一半吧。 经历完消夜之乱,所有人的精神都放松了许多。塔茜准备改道去纳金平原,和利斯做告别,因为先前和慕常羽说好以捕捉灵兽交换爆浆果酒,所以慕常羽也加入了塔茜的商队。 利斯对慕常羽说:“太好了,有你跟着塔茜,我就放心多了。” 慕常羽嘿嘿地笑,问:“利斯大哥,塔茜姐姐,你们什么时候结婚呀?” 塔茜轻咳一声,看向别处,向来大大咧咧的利斯也变得吞吐起来,挠着后脑勺的尾发支支吾吾,“啊,那个啊......还在准备中。” “哦——”慕常羽拖长音调坏笑,“好呀,婚礼请我喝喜酒呀!” 塔茜说:“慕姑娘可别听他胡说啊,谁要嫁给她了?” 慕常羽说:“嗯,我要给你们包一个大大——的礼物,嘻嘻。” 阿絮挽着蒲牢从楼梯口走下,看到停在台阶中央的诺玛,她望着下面说笑的三人,似乎不太开心。阿絮叫她:“诺玛,是不是塔茜姐要走了你舍不得啊?”诺玛哼道:“谁舍不得了?她走了我开心还来不及呢!”咚咚跑上楼去。 阿絮看了蒲牢一眼,偏偏头,做了个鬼脸。她先扶蒲牢坐下,给她倒了一杯茶水,说:“塔茜姐,我们有事想跟你商量一下。” “请说,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 阿絮应道:“因为扇扇姑娘去世了,诺玛的灵兽也损伤了小半,利斯大哥说想去最近的城镇招募方药师和驭灵师,再采集些物资,会耽误一两个月的时间。但是我们时间比较赶,所以想跟你的商队走,不知道塔茜姐姐方不方便?” 塔茜说:“方便,当然方便,你们能跟我们一路,我开心还来不及呢。” 蒲牢说:“而且慕姑娘也在,我想路上会安全很多。” 慕常羽磕着松子说:“那是,有我在,什么妖魔鬼怪都不用怕!”把怀里的盘子放到桌上,又从八宝盒里抓了两把果仁放进去,抱回去端着吃,“唔啊,对了,秋宁姐姐,你们要去哪里啊?” 蒲牢给阿絮理了理衣襟,目光柔和,轻声说:“我们要去君子国。” “白灵——唔嗯!”慕常羽嘴角掉了两颗瓜子出来,急忙用手抹掉,“君子国啊,嗯,去那干嘛呢?”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474 塔茜给慕常羽拍拍后背,好笑道:“慢点慢点,没人跟你抢。” 慕常羽把盘子又抱紧些,挨着给桌上的人分了点瓜子。 蒲牢接过瓜子,剥好了放在茶盅里,答道:“我们刚到秘境的时候,在北冥雪域被一位舒穆法族的姑娘所救,听她说离我们最近的繁荣大国是君子国,有很多稀奇的事物,所以我们想去那看看。还有,与我们同行的一位朋友是君子国人,只是幼年漂泊到了异乡,如今有机会了,要回家乡寻找失散的亲人。” “哦,原来是这样!” “嗯。”蒲牢发现茶盅里剥好的瓜子阿絮一个也没有动。阿絮面前的盘子里摆好切成兔子形状的苹果,还有剥好的瓜子松子,她把盘子连同蒲牢剥好的那一盅一起推到蒲牢面前。 阿絮说:“我们这边都准备好了,塔茜姐,商队什么时候上路呢?” “两天后。”塔茜叫身旁的男人拿了一则文书来,勾画着说:“后面的路比较远,我给你们每人配个脚力吧。” 慕常羽靠过来,把文书上的名字扫了一遍,指了一个说:“我要这个,句英,超级好看的,还很可爱!” 塔茜在勾上句英的名字,“好好好,给你给你。” “嘻嘻。”慕常羽抱着果盘美滋滋。 塔茜问蒲牢和阿絮:“两位呢,有什么要求吗?” 阿絮说:“我们对秘境的灵兽不太懂,还是塔茜姐看着给我们配吧。”由于害怕雪丝燕会引人生疑,阿絮还是选择使用普通的灵兽坐骑。 塔茜说:“行,那就给你们阮青吧,这种灵兽性格温顺,新手驾驭起来也比较容易。” “谢谢。” 慕常羽把手伸进阿絮切好苹果的盘子里,仰起脸,不好意思地笑,“啊,苹果......”蒲牢弯弯嘴,把盘子端到她面前。 “嗯......?”慕常羽吸着腮帮偷偷瞟阿絮,阿絮说:“吃!吧!” “谢谢!”慕常羽取了小叉吃苹果,“嗯!好吃!” 塔茜问:“不知道慕姑娘是哪里人,师承何处,归属哪一势力?” 慕常羽嘴里包着苹果呼噜道:“荒野里的野游人家,没名没号的。师父啊......我跟随我主公出游,主公要我捉月见兔子,他们去南境圣城,叫我在夏至之前在陀伦国跟他们会合。势力嘛,没有呐,主公也是做生意嘛!” 塔茜见慕常羽说的含糊,知道她不愿透露过多,也知趣地停了话头。 慕常羽对阿絮说:“对了啊小柳絮,还有秋宁姐姐,然后还有那个面具姐姐,你们三个以后都不要再跟人说你们是现世过来的了。” 阿絮下意识说:“我们三个?” 阿狰坐在慕常羽背面,听到她说这些话,把帽子拉下来戴上。 “嗯。”慕常羽嘴边还沾着苹果渣,“是啊,虽然秘境里但凡脑子正常的人都没兴趣欺负现世人,但是未免还是会有歧视。如果你们被知道了现世人的身份,很多事情不方便,所以呀,你们还是先慢慢把灵气培养起来,那样别人只会当你们底子弱,不会多想的。” “嗯,我记下了,放心吧。” 慕常羽又说:“但是小柳絮,我觉得你底子很好,非常有潜力,好好修炼一定会很厉害!” “谢、谢谢......” “嘿嘿,加油啊!”慕常羽在八宝盒里挑了一个梨,咬一口,“嗯,真好吃!” 行馆馆主端着新采的山梅走过来,笑道:“好吃吧,那路上多带几个?” 慕常羽重重点头,两只鹿眼水波汪汪,“谢谢馆主!” 商队里每人都配了简易包袱,手绘地图,烟火弹,坐骑,还有一只装着徊鸽的小笼子。阿絮骑在阮青背上,拎着小笼子看的眼睛都直了,用手指逗着小鸟玩,“塔茜姐姐,我们每人拿只鸽子干什么啊?” 塔茜说:“黑岩山脉到阿洛奇一带司南都会失灵,为防迷失方向,所以要带着这种能识别方位的灵鸟。” “哦。”阿絮戳了戳徊鸽肥肥的小肚子,被小鸟啄了一下,“疼!”真凶,一点也不可爱,比起南旋苦艾差远了! 蒲牢说:“你别逗它,它跟你不熟,当心它吃掉你的手指头。” 阿絮冲她吐舌头,“吃掉你的手指头!”又问塔茜:“为什么司南会失灵呢?” “黑岩和阿洛奇多晶脉,多种矿石宝晶沉积,有些被河水冲刷沉在河底,久而久之形成了这片地区独有的晶溪,磁溪就是晶溪的一种。磁溪中的磁石和磁化水对许多铁精都有影响,思南自然就坏掉了。” “哦哦。” “不过磁化水对身体很好,沿途多饮用磁溪水,用来泡泡澡也很不错。” “那挺好的。” 阿絮惦记着塔茜说的磁溪,走山林的时候用铁石挨着检验,走了一天后,终于在三条河流的交界口找到了一条磁溪。该处水源充足,塔茜招呼商队扎营休息,男人们扛着木桩做起临时的道标,女孩们则抱着木桶沿着道标泼洒艮子。 瞅了瞅,确定没什么人注意,阿絮悄悄去找蒲牢,叫她一块去磁溪洗澡。蒲牢说她有些累,先休息一下,等会就去找她。 待阿絮走远后,蒲牢垂下头,凝视着河中自己的倒影。 良久,她长叹一气,眉头紧紧皱起,一拳打进水里,水面上清丽冷艳的人影登时化作粉碎。 ☆、Ⅲ葛天长生篇72 河边的小草被挤开,芦苇从里钻出一个人来。蒲牢拔出腰间小刀向草丛指去,慕常羽举起双手拼命摇晃,“不要啊不要啊,秋宁姐姐,是我。”然后傻兮兮地笑,“嘿嘿。”蒲牢悬起的心又放了下来,整理一下神色,淡淡笑道:“慕姑娘,有事吗?” 慕常羽拍拍衣裳上的土灰,走到蒲牢身边,坐在河边的石头上。她用手掌在石面上摸了摸,问:“秋宁姐姐知道这是什么石头吗?” “普通的流河石。” “没错,它是很普通。” “慕姑娘对宝晶有研究?”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475 “没有,只是耳濡目染知道一点点。” “耳濡目染?” 慕常羽屈起双腿,两只手臂叠在一起,规整地放在膝盖上。她说话很认真:“嗯,等一下我就告诉你。不过在那之前,我想先跟你讲另外一件事。有一次我出任务,去了一个粹晶场。他们需要大量地流河石,我很奇怪,因为流河石没有任何利用价值,所以我就问那里的粹晶师,为什么要那么多流河石呢?” 蒲牢安静听她说。 “粹晶师说,大量的流河石和秘沙坠光在高浓灵气和飞禹油的催化下会发生变异,生成魔导宝晶,是用来制作魔杖灵石的必需品。这种宝晶要价很高,市场很好,许多粹晶场都愿意投入生产。所以你别看它现在只是一块不起眼的石头,但是只要它在合适的地方,发挥自身的用处,就会释放巨大的潜能。” “嗯。” 慕常羽转过头,耳垂上的羽毛轻轻跳动。她笑的时候嘴角两边的肉会微微向上嘟起,粉嫩的脸蛋惹人怜爱,“这几天我注意到秋宁姐姐时不时会翻看记录宝晶的手记,也常跟采石工取经,秋宁姐姐,你是不是对宝晶很感兴趣呢?” 蒲牢坦诚道:“实不相瞒,我的确对宝晶很感兴趣,也一直在学习相关的知识。不怕慕姑娘取笑,我的志向是成为一名粹晶师,然后淬炼宝晶,研制出炼化稀属种魂髓的方子。” 做好充足准备迎接嘲讽奚落的蒲牢却得到慕常羽一声赞美:“这很好啊!” “你不嘲笑我吗?” “不会啊!” 蒲牢垂下睫毛,眼睛泛着水光,“谢谢。” 慕常羽往她身边坐近一些,“咳咳,不用谢啊。” 蒲牢见她从衣包里摸出一只鸭梨,在袖子上蹭蹭,不禁笑道:“你来这里是偷吃的?” “不是!”慕常羽有点急,“塔茜姐他们在说谈婚论嫁,我婚什么嫁什么啊,没有说的,就躲过来咯。”声音越来越小,低下头啃梨子,“刚好你也在这里,跟你说说话嘛。” “原来是这样啊。” “喏,为了证明我不是偷吃,这个大苹果给你,我珍藏的哦!”慕常羽递了一个红彤彤的大苹果给她。 “那我可要好好享用了。” “千万别跟我客气!” 蒲牢把苹果放在磁溪里泡着。 慕常羽说:“刚才我说我耳濡目染,是因为我身边有精通宝晶的人。秋宁姐姐,既然你志向成为一名优秀的粹晶师,那你一定要知道当今世上最有名气的粹晶大家。” “愿闻其详。” 慕常羽举起两根手指,“四方大陆最有名气的两位粹晶家,家喻户晓,国王都求不得,一是‘清为山人’谭弘文,二是‘白鳞公子’葛卿。不过千年前葛卿突然销声匿迹,所以现在只剩谭弘文独领风骚了。” 独领风骚这词是这么用的吗?蒲牢把苹果送到嘴边,咬了一口,那都不重要了。白鳞公子葛卿......蒲牢头有些疼,又是那个人。敖清啊敖清,你真是......到哪都留着你的影子,你说你死了还这么风骚,你就不能死的清净点么?等等,风骚这词是这么用的吗? 蒲牢烦躁地摸了一把头发,她怎么纠结这些没用的东西? 慕常羽说:“说到这个葛卿啊,我要多插一点题外话,他不仅在宝晶上很有研究,在方药、兵书上也很有建树,尤其在驭灵方面,葛卿更是有‘普生灵王’的美称,他称第一,没人敢当第二,真是出尽了风头。而且他好像跟西弗家族颇有渊源,我曾经怀疑他不是秘境——呃,就是怀疑过他的底细,可是也没查出什么。” 蒲牢不想再听龙玉朗的事,说:“慕姑娘,咱们还是说宝晶吧。” “哦哦,好。咱就说谭弘文吧。谭弘文最拿手的就是研制各种稀属种的魂髓炼化秘方,包括绝。秋宁姐姐,你知道《清为密鉴》吧?” 蒲牢顿时来了精神,“知道,这在采石业和粹晶师里很出名的!收录了各种魂髓的炼化配方!原来这个清为就是清为山人的清为,作者便是谭弘文老前辈啊!” 慕常羽笑,叉腰摆摆手,“不老不老,他老人家不老。” 蒲牢灵光一闪,问:“难道慕姑娘说的那位精通宝晶的朋友是清为山人谭弘文?!”也是,朵莉法说过,技艺高超的粹晶师都会与术法精进的强者结伴,两者互利互惠,慕常羽这样厉害的术者,谭弘文与她合作并无不可。 “哈哈,这个,怎么说呢。”慕常羽食指挠额角,“算朋友吧,但这么说不太尊重,其实他是我主公。” “主公?!” “嗯,除了粹晶家这个名号,他还有另外一重身份,那个名声更大一点,但是我就不好透露咯。” “这个自然。” 慕常羽一本证道:“秋宁姐姐,我偷偷告诉你一个小秘密。” 蒲牢无奈地笑,这个慕常羽,真是又傻又可爱。 慕常羽带着调戏的意味说:“我家主公是个残废。” 噗—— “可是他身残志坚。” ...... 慕常羽丝毫没有避讳,接着道:“主公小时候独自进荒野挖石头,遇到骢茏,啊,就是一种很凶猛的灵兽,结果被咬掉了半条腿,还好路过的驭灵师把他救下了,于是成了半条腿的瘸子。” “很抱歉......” “没什么抱歉的,他活得好好的。”慕常羽说,“虽然有义肢,但他还是喜欢让人推着轮椅陪他到处走。” “不能自愈吗?” “小时候受的伤,太严重,没有那么强的自愈力,所以永久留下来了。” “很可惜。” 慕常羽说:“瘸子主公从小被人歧视,家里出身也不好,受尽欺负,有一段时间他非常落魄,族人把他关在兽圈里,主公像猪狗一样任人欺凌,那时候别说修行了,他连饭都吃不饱。” “没想到粹晶大家谭弘文还有这样的经历......” “有的人生来就是光鲜的,但有的人是后来活出光鲜的。” 蒲牢微微一怔。 慕常羽引以为豪地笑道:“但是主公从来没有放弃,后来他偷了少奶奶的钱,又跟朝夕相处的灵兽搞好关系,最后拿着钱带着一圈灵兽跑了。最早在街上经商,没经验,吃了不少亏,慢慢的有了门道,生意越做越大,有了起步资金,他就开始专心研究宝晶,才有了后来的清为山人呀。”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476 “厉害厉害,不过偷钱这事可不光彩。” “哈哈,主公最后还回去了嘛,十倍的钱币和灵兽哟!” “也是有血性了。” “那是!瘸子主公嘛,死皮赖脸臭脾气。”慕常羽停下嘴,嗅一嗅,忽然大喊:“烤鱼啦!烤鱼啦!秋宁姐姐,我去吃烤鱼!再见!” 蒲牢笑着看她跑开,再静下心时,发现心情好了许多,许多心结都能暂时放下了。她望向远处的青山,想,当今最有名的清为山人是个瘸子,早年的境遇比她还不如,人家都没有轻言放弃,最后达到了如此高的境界,她蒲牢有什么资格在此独自消沉呢?龙儿需要增加修为,需要高级魂髓,需要她的帮助,她应该努力才是,怎么可以这样脆弱,不堪一击呢? 越深思,蒲牢越觉得自己先前的消沉过于悲观了,着实好笑。雪麒麟也说过,又不是人人生下来都是用来打架的,谁还没有自己的本事呢?蒲牢天生对金银宝矿敏感,现在有机会好好研究宝晶,自己喜欢,还能帮龙儿的忙,不是很好吗? 蒲牢沉下心,暗暗打定主意:好,我蒲牢定要在四方秘境的历史上填上光辉的一笔,让世人知道,闻名天下的宝晶大师除了清为山人谭弘文,白鳞公子那啥啥,还有她——呃,想个啥名号呢?唔——还有她阿絮夫人秋宁! 对了,龙儿刚才还邀请她共浴山溪来着,她怎么能抛诸脑后呢! 不行不行! “龙儿!”蒲牢站起身朝磁溪上游走去,“你洗好了吗?我来了啊!” ☆、Ⅲ葛天长生篇73 听说磁溪水对身体很有益,阿絮就拿了好几只竹筒盛磁溪水。她在水比较深的地方沐浴,再往上游一点河床陡然拔高,形成一个小瀑布,阿絮趴在堆砌的山石边缘,下身没在清凉的水里,光着上臂,纤纤玉指握着翠绿的竹筒泡进小瀑布上游的积水潭,竹筒沉在水底,发出咕咕轻响,冒出一小串气泡。 “龙儿......”蒲牢沿河走过来,看到盛水的阿絮停住脚步,凝望着她。 薄薄一层轻纱披在阿絮肩背,已经被水浸湿,服帖地黏在她白嫩的肌肤上。阿絮回过头,笑着朝蒲牢招手,“休息好了吗?” 蒲牢强行把上翘的嘴角绷了下去,解开外衣,叠好摞在干净的石头上,合着中衣下了水,不满地说:“你怎么没有一点戒备,随随便便就在外面这样。” 阿絮划拉水游到她身边,牵住她的手转了一圈,“反正就一会嘛,这会儿大家都该吃饭了,除了你谁会过来呀?” “淘气。”蒲牢刮她的鼻子,阿絮乐呵呵地躲开,摆着头说:“就淘气就淘气~” “嗯?”蒲牢沉一沉脸,投给她责备的眼光,阿絮躲开她的目光,弯腰抱住她,把脸贴在她的后背,柔软紧紧靠在身上,清甜的乳香盈盈环绕,蒲牢的背脊麻了麻,身子先是一绷,然后慢慢放软下来,问阿絮:“怎么啦?” 阿絮的声音软软的,带着点鼻音:“我知道你心里不舒服。” 蒲牢侧身靠在小瀑布的石堆上,阿絮的手探进她的单衣里,环住她光滑的腰肢,说:“但是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又可以做什么,因为我现在也是一团糟。” 蒲牢撩开她脸颊上湿漉漉的发丝,抚摸她湿润的长发,“没有关系,我也不能为你做什么。” 阿絮说:“两个人即使关系再亲近,也有无能为力的地方,有些事情就算我安慰了也没用,事实无法改变。所以秋宁,我觉得我们是两个一起走在路上的人,各自会摔倒,但是只能看着对方,鼓励对方,却不能去搀扶,如果自己站不起来,另一边也没有办法。” “嗯,我明白。” “我也是一样。” “在爱一个人之前,首先得做好自己,这个道理我当然明白,只是有时候事情太多,脑子太乱,我就会暂时忘记。” 阿絮叹一口气,心疼地吻她脸颊,“对不起,是我给你太大的压力了。” 蒲牢偏头枕在阿絮肩上,五指扣在阿絮指缝里,在水中一张一合,荡开细细的涟漪。蒲牢两眼放空,神情恬淡,嘴角带着浅浅的笑,说:“其实我一直都有些懦弱,害怕失败,害怕在人面前出丑,暴露出弱点。” 听蒲牢这么说,阿絮心底稍微有些吃惊,连呼吸都放缓下来,安静听她说,生怕惊扰了她。 蒲牢说:“我很看重面子,总是站在很高的位置,受人尊敬,受人崇拜,我总是想着要在世人面前维持最庄重最完美的一面,不能出半分差错。” 阿絮难过地垂下眼,抱紧她。可是现在......她怀中这个“完美”的人已然和完美差了十万八千里。过去站在云端俯视苍生,现在却跌在泥坑苦苦挣扎,如此巨大的落差,任谁都无法不动容。 “秋宁。”阿絮嗓音沉了沉。 蒲牢仰起脸。 阿絮说:“我觉得完美是一种态度,是认真、刻苦、不断追求进步的一种态度,不是因为你多庄重、你在世人面前展现出多强盛美丽的姿态你才完美,应该是你因为不断进步,不断渴求更高的标准并为之付诸实践和努力,这种过程和意志使人感受到完美,感受到这个人从心里,由内而外都在追求完美,从而散发出完美的气息。” 蒲牢沉默地靠在石堆,小瀑布的水哗啦啦冲刷她的脊背。 阿絮问她:“你换个角度想,某个界限忽然提高了,导致原本完美的东西不完美了,如果真心追求完美的话,不是应该尽力去提升,然后弥补和新界限之间的差距吗?相反,止步不前仅仅沉迷于过去的成就的话,就只会离完美越走越远。不怕不好,就怕明知道不好,还不愿承认。”阿絮低下头,前额蹭着蒲牢的额头,说:“秋宁,你今天愿意跟我讲讲心里话,这就已经很好了,不是吗?你看看人家什刹,心气也高,到了四方大陆还不是老老实实地当草食神君了?好歹你还是肉食的嘛。” “龙儿......”蒲牢的心里轻松许多,胸中热流涌动,一阵暖意冲将上来,惹得她两只眼睛都雾蒙蒙地,阿絮看在眼里心中有些痒痒,忍不住叼住她的香嫩嘴唇,厮磨碾压了一会。 蒲牢拍拍阿絮的背,微微喘息着说:“在外边呢,别闹厉害了。” “我知道。”阿絮把她抱结实了,略一用力,把她抱起来,蒲牢弯起小腿,上半个身子都浮出水面,阿絮抱着沿着小瀑布转圈,笑声合着瀑布击打水面的叮咚响声一起和鸣,“我高兴,想抱着媳妇转圈圈。” 蒲牢搂住阿絮的脖子,发尾甩出水珠,笑着问:“我是不是又瘦了?” 阿絮说:“还行吧,就是比我重那么一点点。” 蒲牢用力捏阿絮的后脖子肉,说:“那可不行,你肚子里还有宝宝,不可以和宝宝加在一起都没有我重。” 阿絮嗔道:“胡说!分明还没怀上呢!” 蒲牢满眼柔光,“那我可要时时注意你那小肚子的动静,万一哪天就能听见宝宝的蛋壳在摇了呢?” 蒲牢扑下来,伏在阿絮身上,阿絮被她扑的向后趔趄两步,后背碰到一个软乎乎的东西,绵绵的,还有点弹性,挺舒服的。这是什么啊?阿絮转过身去看,还没看的太清就蹦了起来,尖叫一声:“啊!” 不远处的驻营里,大家都听到了阿絮的叫声。 塔茜当即站了起来,什刹说:“我过去看看吧,刚才听她们说要泡澡,可能现在不太方便。” 塔茜点头,坐在一旁烤鱼的方药师丝丝说:“这样吧,我跟什刹过去看看,如果有人受伤也好给她们治疗。” “行。” 什刹和丝丝急忙赶了过去,只见穿着单薄中衣的蒲牢抱着光溜溜的阿絮站在水里,阿絮一个劲往蒲牢怀里钻,还不停用手在背上扑拉,委屈地哼哼。蒲牢有点幸灾乐祸地笑,安慰她:“好了好了,又没什么伤害,你都洗干净了嘛。” 阿絮反手指着身后混在芦苇里的一大团“石头”说:“那么恶心!你去试试呢!”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477 蒲牢吃瘪,偷偷地笑。 “啊呀。”丝丝望着被阿絮嫌弃得不行的“大石头”,脸上露出喜色,忙不迭跑过去查看。丝丝弯下腰,先用手指在那团青泥色的软物上按了按,然后泼了些清水上去,从小药匣里拿出小刀,把表皮上的苔藓挂掉,露出凝结成膏状的肉白色凝脂,隐约还能看见凝脂里蜷曲的毛发。 什刹正跟着丝丝修行,也好奇地研究了一下,虚心请教:“丝丝师父,这是什么?莫不是什么珍奇药物?” 丝丝激动地点头:“这是兽夏草啊!而且还是这么大的体积,实在是太罕见了!咱们自己留下一点,药性很好不说,就是拿到大都城的集市上也能卖个好价钱呢!” “兽夏草?” 丝丝用刀熟练地剔除腐尸表皮的苔藓藻类,边干活边解释:“这是一种寄生菌类,叫做‘覆灵草菌’。冬季的时候,它把孢子埋在灵物体内,一点点蚕食灵物的灵气和血肉,等到了来年夏季,宿主的精血就会被寄生菌吞噬殆尽,只剩下一具空壳。夏季阳光充足,覆灵草菌就会破壳而出,长出草叶一样的成熟菌体,是非常珍贵的药材!” 什刹认真听着,帮丝丝清理兽夏草。没一会,这被寄生的可怜家伙的真面目露了出来,原来是一只长毛羚羊模样的灵兽。它的毛已经完全被体内溢出的油脂融化,凝结成膏,从腹部蔓延出长长的菌丝,菌丝缠绕着盘旋向上,形成波浪形的草菌,漂在水里就像普通的水草,不仔细看真的发现不了。 阿絮看着灵兽头部弯曲的大角,叹道:“这有点冬虫夏草的意思啊。” 丝丝说:“哦,你说的是最普通的虫夏草吧,覆灵草菌力量越强,选择寄生的宿主也越强。寻常的覆灵草菌只能对虫子下手,就是虫夏草,还有鱼夏草,鸟夏草等等,兽夏草是最珍贵的。” 阿絮打了个个冷颤,“那......是不是还有人夏草啊?” 丝丝想了想,用小刀画着圈,开玩笑地吓她:“是呀,没准明早你一醒来,就发现你的皮肤底下长满了细细密密的小孢子呢!诶,刚才你还碰了它吧?哎呀,那就更有可能啦!” “啊啊啊!”阿絮觉得浑身发麻,抱着蒲牢发抖,“太恶心了!” 什刹说:“放心吧,不会的,她是吓你的。” 阿絮委屈地看她,“真的?” 什刹说:“不然要你们定期喝药做什么?就是杀虫除菌啊。” “哦。”阿絮悬起的心瞬时放下了。 几个人把兽夏草搬回了驻营,进行了简单处理,准备在沿途的集市出售。约莫半个月后商队走出了黑岩山脉,又花了两三个月的时间穿过和阿奇洛山脉交界的山谷,进入纳金大平原的范围。 走过纳金大平原,气候逐渐湿润温暖起来,物种越发丰富,沿途的风景也更加多彩,阿絮一路见识了很多新鲜事物,连蒲牢都被大量的新奇玩意吸走了注意力。 按照约定,慕常羽帮商队抓了三十来只高阶灵兽,商队带着灵兽,意外收获的兽夏草,还有采集的各类商货走上了前往卡拉内海的驰道。 塔茜说卡拉内海边缘有个通向南方的渡口城市,叫及马港,是极北最热闹的城市。再走两周就能到达及马港了,商队会在那里修整几天,到时候阿絮她们可以在城里逛逛,开开眼界。 作者有话要说:  亲亲们注意一下文案变动哦! ☆、Ⅲ葛天长生篇74 纯白的楼屋漆着天蓝色的装饰,高楼的半圆窗里支出白色的布棚,家家户户房檐下都挂着鱼骨风标,尾巴缀着贝壳海螺串成的穗,风一吹互相撞击,发出簌簌的声响。一楼的大门前大多开着铁艺的小门,屋前摆着各色各样的木栏、瓷坛、花瓶,里面插着鲜艳的花朵。街巷之间间隔着风车小屋,连接着岸边的牧场,借助潮汐和海浪的动力给民宿和牧场发电。 窗台前停了一只雪白的白鹳,阿絮跑过去,唰的推开窗户,白鹳展翅飞起,阿絮冲着窗外大叫一声:“啊——大海啊,我的故乡!” 嘭!对面扔来一颗果核,传来骂骂咧咧的声音:“叫什么叫!大清早让不让人睡觉了!” 呃,阿絮朝外面望了望,看到对面二楼的窗户里站着一条愤怒的青鱼,弯着鱼鳍叉在腰上,明明没有眉毛,阿絮都能想象出两条竖起的黑杠。 蒲牢笑话她:“谁让你大吼大叫的,被骂了吧。” “对不起啊。”阿絮先跟鱼人道歉,回头收拾蒲牢,挠她痒痒,“叫你幸灾乐祸,叫你幸灾乐祸!” 塔茜敲了套房的门,蒲牢打开门请她进来。塔茜端了一盆车厘子似的大红果子,说:“这是及马的特产,路托阑,尝尝,别的地方吃不到的。” “谢谢塔茜姐!” “不客气。” 蒲牢摸着阿絮头说:“你小声一点,别待会又吵到邻居了。” 塔茜神情变了变,问:“怎么了?” 阿絮撅起嘴,腮帮里嗡嗡嗡,蒲牢说:“刚才她打开窗户装疯,被对面的鱼人扔果核砸了。” “鱼人?” 蒲牢说:“我看他长着鱼头,身子是人,应该是鱼人吧?在我故乡是没有这个种族的。” 塔茜用手捂住嘴,“鱼人族在四方大陆也很少见,十有八九是神秘岛的客人。” “神秘岛?” 塔茜解释说:“我们脚踩的土地是四方大陆架,大陆架以内最大的海洋,也是四方秘境联合禁区——大禁井天井海。天井海周围是的陆地是大禁井荒野区,天井海中央是通向天空的大禁井‘水龙卷’,水龙卷外的外域分布着大禁井‘井字暗化带’,暗化带就是被虚无的黑暗因子填充的地带,跟时化和消夜一样。” 阿絮说:“那岂不是很危险?” “是啊,所以根本不会有人去那里,最多也只是到大禁井周围的荒野,那里有很多奇珍异宝。四方大陆以外的广大海洋统称‘时海’,时海里分布着岛屿,大陆上的人对那些岛屿了解甚少,管它们叫神秘岛。” 阿絮感叹道:“原来是这样,最早我以为四方秘境只有四个秘境,圣兽王就是最牛的,后来一位舒穆法姑娘告诉我这里是四方大陆,四方秘境外还有荒野,四角的原族部落,也听说了大禁井和时海,但是她说的没有塔茜姐你讲的这么详细。” 塔茜笑:“北境游牧的小姑娘当然没有我跑商队的知道的多了。” 蒲牢也有些兴趣,问:“鱼人是神秘岛的住民吗?” 塔茜说:“不是,听说是时海里的种族。” 阿絮一惊:“诶?时海里也有民族?” “当然了,除了大禁井,其他地方都有人生活的,就算环境不适宜人居住,也有其他灵物。” 蒲牢说:“那为什么说鱼人是神秘岛来的客人呢?” 塔茜应道:“因为要把长生祭神庙建在离天最近的地方,所以时海里的民族就把神庙建在岛上。今年有五年一度的长生祭祀大典,各个地方的民族都要派大祭司到大禁井集合,共同参加祭祀。那些鱼人应该是护送龙族大祭司前往大禁井的。” 仿佛一个闷雷炸开,蒲牢和阿絮异口同声道:“龙族?!”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478 塔茜被她俩吓到了,“怎......怎么了?” 阿絮睁大眼睛,问:“四方秘境也有龙族吗?” “有,而且有很多支,对面住的应该是从北边来的巨水龙吧,据我所知并不算很大的一支种族。不过也是贵客了,你们初来乍到,还是别给自己惹麻烦,避着他们点哦。我去交易所看看,你们要是闷得慌就叫丝丝带你们去集市逛,或者去海边玩,也有很多旅游景点可以去,我先走了。” 蒲牢又是震惊,又是疑惑,看着阿絮问:“龙族不是已经被天寰全灭了吗?” 阿絮思忖一会,说:“秋宁,你也看到了,四方秘境的环境和各种灵物与现世都有很大的差别,我想时海的龙族肯定和我们这种龙也有很大的区别。当初天寰弑杀龙族的范围仅仅只是现世,并不影响其他界层。现世有龙族,四方秘境有龙族,鹭海肯定也有龙族,只是这龙族和龙族之间差距肯定很大。”说着,抱着蒲牢的肩膀摇晃,“秋宁我告诉你,现在咱们是流落异世,你可别瞎想,乱认亲戚啊。” 蒲牢不高兴了,说:“怎么可能,你把我想的太蠢了吧。” “你不蠢吗?你,不,蠢,吗?” “不蠢!” 阿絮抓了两颗路托阑塞到她的嘴巴里,堵住,“哈哈,不给你反驳的机会!” 蒲牢生气,含着果子去吻阿絮,也堵她的嘴。 早饭吃了烤鱼,煎蛋,还有果子酒。果子酒是慕常羽送来的,还有两片沾了香酱的烤肉。大受慕常羽推荐的美食除了果子酒,还有金灿灿的鱼子酱,以及一种红澄澄的大肉丸子。 人来人往的街道上,一个马戏团带着灵兽在广场表演,慕常羽抱着竖琴走着,在一个卖花的摊子停下,给了妇人一只青色的飞虫小雕板,“阿姨,我要这几盆风信子,蓝紫色的。” 阿絮远远看到人群中淡粉的一抹身影,笑着对蒲牢指了指,拉着她跑过去,弹了弹慕常羽耳垂吊着的羽毛坠子,“小羽毛!” 慕常羽捋着风信子叶子,头也不回地说:“小柳絮,我知道是你,还有秋宁姐姐。” 蒲牢见花农把飞虫雕板收进锦囊里,问慕常羽:“怎么给她虫子呢?” 慕常羽说:“那是钱啊。” “钱?” 阿絮说:“我想起来了,之前在北冥神山的洞府里,什刹也提过多少蚨多少蚨的,是指四方秘境的通用货币?” 慕常羽无奈地笑,掏出腰间锦袋,解开绳子,打开给她们看,里面装满了各色各样的飞虫雕板,有金银的,也有玉石的,还有其他一些宝晶材质的。 阿絮拿了一片仔细端详,“这就是蚨?” 慕常羽说:“你们来秘境好几天了,不会连青蚨币都没见过吧?” 蒲牢和阿絮一齐点头,“嗯嗯嗯。” 慕常羽一副要晕倒的表情,说:“青蚨是一种灵虫,主要产自南方秘境的荒野,多栖息在建术林。” 阿絮说:“又是南方秘境,做艮子的建术在南境,做货币的青蚨也在南境,神木藤鸢得多赚钱啊!” 慕常羽笑:“呵,你还知道艮子和建术,不错不错,藤鸢是很有经商头脑,所以南方秘境非常富饶啊。” 蒲牢认真地听,表情十分神往。 慕常羽说:“母青蚨爱子,它的血液和青蚨幼虫有很强的感应能力,把子青蚨留下,只要在钱币上涂抹一点母青蚨的血,花出去没几天,钱币就会追着孩子飞回来,如此一来花出去的钱就都会找回来,钱币越积累越多,就可以财源滚滚啦。” 蒲牢说:“这不就乱套了吗?” “是的,所以后来各大商会、交易所和各国财政大臣召开了联合会议,下令禁止使用青蚨血。之后为了纪念这个大事件,也寄托着人们发财的梦想,联合会议决定把货币铸范做成青蚨的样子,于是有了现在的‘青蚨币’,计量单位就是蚨啦。按照青蚨币材质的不同,代表的价值也不一样,一般就是这种青石蚨币咯。” 阿絮捏着一枚青蚨币把玩,银币上的每一根纹路都十分清晰,连青蚨翅膀上的小细纹都印得栩栩如生。 蒲牢抚摸风信子的花瓣,问:“慕姑娘,你买这些花有什么用处?” 慕常羽整理几盆花,放到随行的小车上,说:“昨天夜里你们都睡了,我一个人在行馆花园里闲逛,碰到住在其他别苑的客人,她说有人看着她,她不能走出行馆,一路都闷在小小的空间里,很无聊。我看她精神很不好,想带点外面新鲜的东西给她,让她开心一点。” 阿絮淡淡地笑:“应该的。” 蒲牢心中生疑,什么人一路上都被禁足,半点都不能出门呢? 阿絮问慕常羽:“你还准备买些什么啊,我们跟你去转转。” “好啊!” 阿絮捡她手里的木把手,“我帮你推车吧。” 慕常羽摆手道:“不用了,你那小胳膊小腿的,怕累着你。” 阿絮扁扁嘴,看到刚才卖风信子的花摊新送来一车花草,花农正忙着把花盆卸下来。阿絮灵机一动,走过去说:“我来帮你们吧。” 送花的男人笑道:“小姑娘去玩吧,这种粗活不是你干的。” 阿絮说:“没关系,分分钟的事。” 蒲牢看出了阿絮的意图,暗叫不好,立马制止她:“龙儿别乱来。” 阿絮念了一声“起”,车上的花盆齐齐飘浮起来,看的花农都呆了,蒲牢一脸担忧,慕常羽却开心地拍手:“小柳絮很棒啊!” 蒲牢别过头叹一口气,阿絮一声“落”后,半空的花盆全部坠落,在地上砸了个稀巴烂。果不其然,蒲牢就知道会是这个结果。阿絮这家伙一有空就练习言灵术,可惜技术太渣,总是给人添麻烦。 花农顿时怒了,抓着阿絮怼:“干嘛呢你这小姑娘,砸我们花啊!” 阿絮秒怂,冲蒲牢挥爪爪:“媳妇救我。” 蒲牢也发愁,她今天也才第一次认识青蚨币,哪里有钱啊,只能眼巴巴地盯着慕常羽。 慕常羽不厚道地笑了一会,手伸进锦袋里找钱,“大哥哥我来赔你吧,要多少?” “这花摊是谁的,花我全买了。” “哎,是我的是我的,这些花您是全要了?”花农和妇人急忙贴上去,点头哈腰地笑。 阿絮和蒲牢向后看去,慕常羽也抬起了头,看到被一群鱼人簇拥的蓝裙女子,她的额前挂了一串莹润的珍珠,脸上罩着月白色的面纱,只露出一双冷色的眼瞳,低着眼打量五彩的鲜花。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好冷清啊,还在看的亲亲冒个泡嘛!亲亲们注意文案变化哦!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479 ☆、Ⅲ葛天长生篇75 听女子说把花都包了,花农和妇人开心的很,女子给了花农一方小匣,花农把匣子打开,呃了一声,与妇人对视一眼,吞吐地对女子说:“这位女公子,海珠虽然是好东西,可是在大陆并不通行,我夫妻两人还得拿着它去交易所换钱,未免有些麻烦,女公子手里可有蚨币,给我们要方便些。” 女子静静听着,道:“很抱歉,是我考虑不周。”问身边的鱼人:“你们有大陆的货币吗?”鱼人摇了摇头,“之前换的青蚨在上一个渡口已经花完了。”女子有些愠怒,“都说了要做好准备,安排周全,你们是怎么办事的?下午回去把珍珠和珊瑚都兑换成青蚨币,多换点。”鱼人颔首领命,“是。” 慕常羽给了花农两枚银青蚨:“早说了我赔啦,那位姐姐的花一起算吧。” 花农依依不舍地把海珠还给女子,慕常羽对女子说:“就算你有钱也不能这样挥霍啊,这些花不值那么多海珠的。”女子略微点头,“多谢姑娘提点。”慕常羽说:“你来这边有没有带够脂膏啊,及马港虽然靠近卡拉内海,但是昼夜温差很大,白天太阳晒着对皮肤很不好的,我呢看你皮肤异常娇嫩,害怕你脱水生病呀。” 女子淡淡地笑:“谢谢姑娘关心,我自有分寸。” 慕常羽说:“呐,你说你有分寸的,我就不瞎操心了啊。” 女子把海珠匣给慕常羽:“既然是姑娘帮我付了花钱,若是姑娘不嫌弃,就请收下这些海珠吧。” 慕常羽摆手:“谢了,但我真的不用!我有很多好东西的,也不缺两块银蚨,就当我买花送给漂亮姐姐了,我不跟姐姐客气,姐姐也不要跟我客气,不然我心里会很烦恼的,你知道吗,就是那种小蜜蜂在脑子里嗡嗡嗡的感觉,可不舒服了。” 女子捧着匣子不动,慕常羽把她的手推回去,“不要小蜜蜂不要小蜜蜂,我还要逛街,先走啦,姐姐再见。” 阿絮问慕常羽:“你是不是对所有人都很好啊?救我的时候你说你救人不求回报,晚上在花园闲逛碰到素不相识的人,超级关心人家,今天还专门给人买花。刚才你又给那位女公子付买花钱,你这样行走江湖,不怕被人骗?” 蒲牢也觉得慕常羽好心肠有些过头了,对朋友自然没话说,可是对陌生人也倾囊相助实在是有些心大。 慕常羽说:“我对好人好,对坏人坏,只要不是坏人,有需要,我又有能力,为什么不能帮呢?我法术好,一般人欺负不了我,我不怕。我不缺钱,不用因为金钱原因束手束脚。你要是自己遇到困难,就知道雪中送炭有多感人了。就算有人骗我,那也要分情况,有的人是真小人,可是有的人本性不坏,是被迫走上歧途的,所以对走上歪路的人,能帮也得帮。” 蒲牢听着在心里发笑,这个慕常羽,还真是理想主义,这一点倒和阿絮挺像的。总是觉得什么都能往好的想,坏人也可以拉一把,变成好人,所有事情都可以和平解决,大家能创造出和谐的世界。但是天下之大,万物相交,错综复杂,那有那样简单,那样纯粹? 太纯粹,就容易受伤。 蒲牢心中思绪刚一飞过,阿絮就点头称赞慕常羽:“不错,我觉得你讲的有道理,也支持你。”蒲牢偷偷叹一口气,果然是自家娘子。 慕常羽给阿絮看手里的竖琴,拨弄琴弦,“你听过这个吗?叮铃铃,就像流水一样。” 阿絮摸着金黄的琴声:“这不是丘比特的小竖琴吗?” “丘比特?” “哈哈,你不知道吧,他是一个光屁股的小男孩,有两个小翅膀,会射箭,只要被他射中的人就会被彼此深深吸引,坠入爱河。” “哇,听起来很棒哎!” “还有更棒的,就是我的女神莉莉丝。” 蒲牢打断她,“行了,别给慕姑娘灌输一些奇怪的思想。” 慕常羽说:“不会啊,我觉得很有趣,这些以前我从来都没有听过!” 阿絮说:“回去我画给你看,她的腰有这么细,这儿有这么大,这么大!”阿絮两手在胸前比划,比出一个夸张的尺寸,蒲牢看不下去了,给她一个爆栗子:“淘气!” “哈哈哈,”慕常羽捂嘴大笑,“那是姆林奶牛吧!那么大!” 阿絮也跟着她没心没肺地笑:“是呀!” “不许淘气了!”蒲牢狠狠打她脑袋,阿絮蔫蔫耷拉下头,忏悔道:“噢......”蒲牢责备地瞟她一眼,这话说的好像在嫌她多小似的...... 慕常羽推着车都能健步如飞,跑在前面说:“啊啊啊,我跟你们讲,过了那条街就是海边的鱼市口了,哇,好多海鲜的,小羽毛大推荐,洋葱鱿鱼圈,绝对不能错过!快走快走!” 阿絮拉着蒲牢跑,“你快点,快点嘛。” 蒲牢被阿絮拉着四处乱窜,忽然觉得自己老了,跟这些小孩玩起来有点力不从心,她还是喜欢安安静静坐在花园的摇椅上看看书,或者跟阿絮在卧室里干点别的。 阿絮对慕常羽说:“真的好香啊,我老远就闻到鱿鱼的香味了。” 慕常羽说:“还有小墨鱼,海蜇,虾子,螃蟹,海贝,沾着肉酱烤一烤,味道一级棒,等会我教你小羽毛特质肉酱!” “好!” 最后小推车落到了蒲牢手上,阿絮和慕常羽挨摊挨户搜刮小吃,看到喜欢的买了就扔在车上,蒲牢就成了个推车拎包的,偶尔阿絮喂她吃点鱼,还被各种酱汁画了个满脸花。蒲牢打一个喷嚏,拉着脸跟在她们身后,只觉浑身疲惫。 慕常羽说:“码头怎么围了那么多人?走,过去看看!” 阿絮跟她跑过去,穿过人群,远远看到海面上翻起一片浪花,面积非常广,海浪里时不时显出白色的长条,白条在海中扭曲翻滚,逐渐向岸边靠近。 站在码头观望的人叽叽喳喳,十分吵闹。“那是什么?海啸?”“不像啊,你看那白色的,那么大,海怪吧?”“问问库奇船长,他知道那是什么吗?”“不行啊,得赶紧通知城卫,把灵子堤坝给抬上去。” 慕常羽展开双臂,飞上天空,身形轻盈,仿佛真是一片轻薄的羽毛。她向前飞行一段距离,悬浮在海面上,探查清海上的情况后又折了回来,大声喊道:“大家静一静,静一静,听我说,那是‘海白线虫’,从时海顺着海峡进到内海的,这种虫子一般藏在时海底部,如果漂到海面上的话,就说明快有地震或者火山爆发啦!” 众人炸开了锅。 慕常羽大喊:“大家快逃吧!” 原本没多少人信她的话,可是海浪越来越大,天气也阴沉下来,有些人开始害怕了,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赶忙跑回家,其他人看有人行动了,也按捺不住跟着走了,渐渐地,热闹的鱼市口空无一人。 慕常羽急忙叫蒲牢和阿絮也跑,推着小车往行馆赶,刚到半路,就感到大地剧烈震动起来,还来不及思考,地面就裂开奇长的缝隙,路面石板翘起,沿途房屋崩塌,人们纷纷架起结界,抱团躲在原地不敢动弹。 慕常羽拦下身后两人,看进地面的裂缝里,猛地拉住她俩飞起,说时迟那时快,三人刚退到空中,地缝里就刺出一条粗壮的黑色荆棘藤,枝条尖端长出马车大的圆球,表面鼓起突起,咕噜噜响了两声,嘭一下裂开,露出一只骇人的眼球。 啊!啊—— 周围惨叫四起,黑色荆棘丛地缝里蜿蜒而出,肆意在大地蔓延,长出的球体有的变成眼球来回张望,有的变成巨口吞食灵兽和人。 “救命!”躲在废墟里的男人大叫一声,被荆棘的利齿从腰部咬成两半,鲜血迸溅而出,慕常羽抱住阿絮往后一闪,躲开秽物,打开一道圆阵作为在空中的支点,把阿絮和蒲牢一齐安置在上面。 慕常羽纳闷道:“怎么这一路事就这么多呢,要把百年不遇的通象全部碰个遍啊。”开玩笑地对阿絮和蒲牢说:“你们运气真是好啊,才看过时化、消夜,紧跟着就遇到‘地脉神眼’了。” 阿絮紧攥着蒲牢的手,眼眸深沉,俯视着盘踞在大地之上啃食生灵的魔物。 慕常羽飞下身,手中凝出法杖,告诫她们道:“地脉神眼跟时化一样是四方大陆的通象,一时半会平息不了,你们好好呆在上面,等城主派兵镇压地脉后你们再下来。”她的眼神变得忧伤,哀哀叹道:“好好的及马港,怎么就遇到地脉神眼了呢,这次又得死多少人啊......”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480 耳边充斥着哭天抢地的悲鸣,土地碎裂的巨响,阿絮咬住下唇,慢慢跪倒在圆阵上,右手握紧。明明她继承着葛天族最神圣的血,拥有言灵的能力,以她的力量,要救这些无辜的生命该是易如反掌,可是现在因为她的懦弱和无能,却什么都办不到,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些前天还在对她微笑的人们像虫蚁一样,任由魔物凌虐。 蒲牢握住她的手,“龙儿,不是你的错。你已经很努力了。” 阿絮用拳头捶打圆阵,汗水和唾液混在一起,随着她的怒吼飞溅:“为什么我要出生在现世,为什么我没有在葛天城长大,为什么我跟她差了那么多,为什么我努力过了还是什么都做不了!” 蒲牢耳膜一震,呆呆凝望她。 慕常羽赶回行馆的时候,行馆西面的别苑已经受到了攻击。行馆里乱做一团,大厅里跪满了鱼人,死气沉沉。慕常羽问先前遇到的女子:“出什么事了?” 女子愁眉紧蹙,行馆馆主走过来说:“这是巨水龙族的长生大祭司,巨水皎神官,护送今年君子国钦定的长生大祭奠祭子去白灵虎神寺,刚才祭子居住的别苑遭到地脉神眼袭击,祭子她......不幸身亡。” 慕常羽一愣,“那、这,怎么跟君子国交代?” 巨水皎闭上眼睛,滑坐在椅子上,长叹一口气。 馆主说:“情况紧急,我们还是先躲过这一劫再说吧,我得赶紧去机关室,你们注意防御结界。”不一会,飞行机械的开关启动了,行馆覆盖整片区域都由飞行船载了起来,在半空中缓慢飞行。 慕常羽赶忙去找阿絮和蒲牢,把她们接回来。 什刹走在城郊挑选药草的时候,忽然感到大地震动,以为是地震,迅速逃到了空旷的山地高台上,没想到这回不是地震,而是地脉神眼。什刹只在书上看过地脉神眼的描述,从来没见过。奇怪的是地脉神眼极少发生,她曾在秘境呆过几十年都没有碰过一次,时化也只见过两次,没见过消夜,怎么这回这么凑巧,一月之内就中了这么多着?什刹心里越发不安,难道以后遇到的麻烦会更多? 正当她思索时,脚边的草地突然裂开地缝,黑色荆棘喷涌而出,球体张开血盆大口,森白的利齿向她扑去。 什刹猛然回头,呼吸停滞。 闪耀着红光的金翼从眼前掠过,炽热的火焰灼烧荆棘,妖冶的藤蔓就此枯竭。沿着地缝蔓延开去的熊熊大火,染红了她的眼睛。深埋在记忆深处的火光,又逐渐清晰热烈起来。 什刹蓦然抬头,雄壮的帝白虎睁着冰蓝的圆瞳,呲着利牙护在什刹身旁,火光里飘散璀璨的黄金飞羽,高贵的迦楼罗尊者挥舞着羽翼,右拳靠在胸膛,硕大的拳头上坐着洁白的人影。 “你为什么要这么傻?” 作者有话要说:  小鹿和大奶牛的恋爱故事在什刹外传里,跟这里是相通的,没看过的亲亲可以去我专栏看看。 说一说龙玉朗和阿絮的差距。 除了最基本的界层环境和时间积累外,决定性差距在于杰弥的对龙玉朗的空洞训练,可以说没有杰弥,就没有龙玉朗。因此不论阿絮怎么努力,如果以后没有杰弥的帮助,她永远达不到龙玉朗的程度,更不用说以后和葛天的决斗。有关杰弥的剧情在龙玉朗前传,我专栏里有,不过内容需要全系列总体背景做基础,很难懂。(第四卷跟整个系列有关联了,不看全系列的亲亲不用纠结那么多,看不懂就别管了) 所以阿絮突破性的成长还是在第四卷,在临渊魔道邂逅杰弥后才会大爆发。 ☆、Ⅲ葛天长生篇76 火焰飘摇里一切景象都飘渺如烟,高大的巨人岿然不动地屹立在烈炎之中,金黄的羽翼徐徐扇动。坐在迦楼罗尊者右拳上的人开口道:“走,马上走,我送你回去。”耳边风声一变,细光闪过,玄铁剑刃闪着寒光,锃的一响,剑尖笔直指在她的心口。 迦楼罗尊者惊愕唤道:“三公主!” 葛天寅抬起手,告诉他没有关系。 她低下眼,冰蓝色的瞳仁里映着冷冽的剑光,光滑的剑身映着她苍白的面颊。剑尖在微微发抖。她昂起雪白的脖颈,长发自肩头滑下,扬着下巴,合上双眼。守护心脏的皮肉被锋利的剑刃打开,即使拥有强悍的自愈力和永恒的寿命,也无法避免刀剑穿破心房的痛楚。她只是蹙一蹙眉,抹去面前之人下颔沾上的鲜血,说话的声音也变得虚弱:“这个面具你还戴着,我很高兴。” 什刹只觉整个身子全被抽空,鲜血淋漓的手握着剑柄颤抖,一阵干呕,嘴角溢出狼狈的唾液,另一只手握住抖动的右手,想把剑抽出去。葛天寅却紧紧按住她,目光柔和,轻轻说:“走,我送你回去。” 不,不...... “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你快回去,我送你回去。”葛天寅耐心地说着,擦干什刹脸上的血,还有她嘴角的涎水,“小鹿,听我的话好不好?” 什刹弓起身,埋下头,浑身战栗不止。葛天寅上身前倾,让长剑贯穿她的胸膛,前胸顶在剑柄上,张开手把她抱紧怀里,话音越来越软:“我求求你。” “我求求你好吗!”什刹厉声吼道,在葛天寅怀里挣扎,“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为什么要救我,为什么要让我看到那些东西——为什么要躲着我!” 葛天寅动了动唇,眼里露出忧伤。 什刹一掌推开她的肩膀,拔出玄铁剑再次挥向葛天寅,愤恨道:“你和天寰所有的罪行我全都看在眼里,身为司正之神,我永远无法宽恕你的残暴和虚伪!” “你要杀了我?” “我要带你天宫,让天下生灵都看到对你的审判!” “我愿意。” 什刹话语一滞。 葛天寅说:“对不起,但不是现在。”她抓住什刹的剑,牵住她的手,“我有我的使命,我答应你,等我完成我的使命,我就跟你走,我这一条烂命,你拿去。” “你究竟在做什么?你究竟还想骗我到什么时候葛天寅!” 葛天寅苦笑一声:“你都知道了?” 什刹怒道:“我还不知道?难道要被你骗一辈子吗!什么阿寅,什么孤儿,什么君子国小村,那些空心无叶,那些白雏菊......还有......那个晚上......你为什么要躲着我?” “是你先走的。” “我一直在找你。” 葛天寅叹一口气,“我知道,你一直找我,然后要把我抓回去审判,杀了我。” 什刹一口气堵在胸中,难上难下,苦不堪言。 葛天寅说:“我说了,等我完成任务,我的命就给你。” “你要怎样?” 葛天寅决绝坚定:“我送你回去,你好好呆在家里,不要乱跑,只有这样我才能......”不让哥哥发现,藏住我们的秘密,保住你的性命。她不敢告诉什刹真相,也不敢留有丝毫侥幸,当年葛天聿和敖泓就是很好的例子。如果她和什刹再有任何联系,葛天黎迟早会发现,等到那时一切都将万劫不复! “你从头到尾都在骗我,我为什么还要信你!” “那你就不要信我!”葛天寅大吼一声,攥住什刹手腕,“你必须回去,不许越过北冥半步!”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481 “你是骗子!” 什刹的嘶吼震荡在葛天寅的脑海里,让她有些目眩。葛天寅扶在迦楼罗尊者的胸膛上,迦楼罗发出沉闷的密语:“公主,诏谕殿下来了,带着两个人从西南方向赶来,约莫还有三里的距离。其中一人是现世的蒲牢,还有一位女子......属下探不出她的底细。” 葛天寅狠狠皱眉,松开什刹的手,对她说:“听话,你一定要回去,我现在不能和小绪见面。小鹿,我会再来找你的。”言罢,她取下耳畔发丝里的雏菊花别在什刹发鬓,脸颊在什刹面具上碰了碰,“保重。”飞向天空抽身退去,虚空里张开黑暗的裂缝,迦楼罗尊者额前凝聚符箓,化身金翅大鹏鸟,合拢双翼,护着葛天寅和帝白虎消失在空间裂缝里。 硕大的迦楼罗金羽托着什刹缓缓落地,什刹在地上走了两步,身后的金羽飞快消逝,她捧着剑,抚摸剑上的血迹,在面具的掩藏下,眼下的淤青愈加深重。 寂静少许,远处传来阿絮和蒲牢的呼唤声。 “什刹姐!” “什刹!” 阿絮、蒲牢还有慕常羽赶了过来,三人看到她手里沾满鲜血的剑都吃了一惊。阿絮忙跑过去扶住她,“什刹姐,你没事吧?”什刹摇摇头,“我没事。”阿絮见她嘴唇泛白,说:“还说没事,看你的嘴,都白了。别以为你戴着面具我就看不出来,这会你脸色肯定很难看。”什刹拨开她的手,一瘸一拐地走,“别管我。” “可是你......” “龙儿。”蒲牢拉住阿絮,摇一下头,“让她一个人静静。” 慕常羽跟什刹不熟悉,也不好说什么,只能嘻嘻哈哈打圆场:“呃,那个,既然人没事,大家安安全全的就好,有什么事情以后再慢慢解决嘛。那我们就先回行馆吧,吃顿饭,再好好泡个澡,踏踏实实睡一觉,好好休息两天。” 阿絮担忧地望着什刹单薄的背影,与蒲牢对视一眼,歪头靠在蒲牢肩上,“我真的是关心她。”蒲牢摸摸她的背,“嗯,我知道。但是什刹是那种什么都闷在心里的人,她不愿意说,谁也问不出来。我看得出她状态很糟糕,不过越是这样,越让她一个人呆着比较好。” “别出什么事啊。你说她到底遇见什么了?” “不知道。可能跟她以前失踪一样,是个永远的谜了。她本身就那样,不用太在意。” 回到行馆里,鱼人正在巨水皎的吩咐下清理地脉神眼后留下的狼藉场面。 慕常羽坐在花园的水池旁,挨着给一筐花瓶灌水。 阿絮端着糖果站在一旁看她,问:“这会人们都消沉的很,你精神倒好,还在这给花瓶装水。” 慕常羽聚精会神看着手里的花瓶,问:“你知道巨水龙族承诺给君子国的祭子因为地脉神眼丧命了吗?” “嗯。” “那天晚上我在花园里遇到的女孩就是祭子。”慕常羽取了两枝鸢尾插入花瓶,摆在石桌上,“她一直被软禁,没有自由,更别说见外边的新鲜事物了。她说她挺喜欢花的,可是行馆花园里只有单调的蝴蝶兰,要是能见到外面的花该多好啊。所以我买了风信子。” 阿絮说:“巨水神官买下所有的花也是为了祭子吧。” “是的。”慕常羽看向阿絮,目色忽然暗沉下来,“小柳絮,你知道祭子是做什么的身份吗?” “不知道。” “是长生祭的引子,用祭子的魂魄作引,带领祭品献给长生。” 阿絮面上的神情僵住。 慕常羽说:“祭子是由长生选定的,下达神启给大神庙的司灵神官,司灵接到神启后向各方长生祭神庙发出通告,由选中祭子的神庙神官护送祭子到大神庙,集中一个片区的祭子后再由司灵一道送去天井海。因为祭子是长生选中的,所以无法替代。巨水龙的祭子死了,没办法向君子国交代。” 阿絮道:“用祭子祭祀的做法本来就不对!再说,祭子意外身亡,跟巨水族没有关系啊!没有办法更改祭子吗?” “司灵神官可以向长生祷告,请求更换祭子,但需要付出额外的祭品,这必定加重许多国家的负担,所以无论君子国,还是同属该大神庙管辖的其他国家都不会善罢甘休的。” “这——” 慕常羽把花插好,巨水皎买下了整个花摊,数量不少,等会她就把花瓶送到大厅和每个客房去,希望至少能给灰霾的气氛增添一点色彩。她语重心长阿絮道:“所以啊小柳絮,你一定要离长生远一点,他们真不是什么好东西。” “小羽毛......”身后响起脚步声,阿絮回头去看,原来是蒲牢和伊夏,什刹回房后就锁进门没有出来,神奇的是阿狰居然也在,这家伙平日神出鬼没的,经常找不到人,也不知都在搞什么鬼勾当。阿絮笑:“怎么样,伊夏你没事吧?” 伊夏挠着白灵虎的脖子,说:“我没事,一直在行馆里没出去。” 阿狰不满:“丫头偏心,都不关心人家。” 阿絮直接无视她,问蒲牢:“什刹姐好点了吗?” 蒲牢表情不太自然,什么也没说,阿絮大概明白了。 碰巧巨水皎整理完祭子遗物从西别苑走来,满脸愁容,不经意间瞟到伊夏的白灵虎,走出了两步又急忙退回来,脸上先是震惊,然后转为侥幸的笑容,把手里的包裹交给身旁的鱼人,跑到伊夏面前,急急地问:“这是你的大君帝白虎?” 在场所有人都为之一惊,伊夏当场凌乱,“大君帝白虎?不是啊,白白只是寻常的白灵虎。” 巨水皎抓紧他的手,问:“你叫什么名字?” “我、我不知道我的本名啊......我,我是个孤儿,没有名字。我小时候经历过一场很大很大的火灾,然后我昏迷了很长一段时间,以前很多事都不记得了。” “那你总得有个称呼吧!”巨水皎心急如焚,“别人怎么叫你?” 伊夏瑟瑟发抖,“我、我叫伊夏啊......” “哈!哈啊......原来是你,原来你在这......你竟然在这里!” “怎、怎么了?” 巨水皎用力抓他的胳膊,指着白虎的额头问:“看见它两耳之间的‘文’字黑斑了吗?” 伊夏傻傻点头。 巨水皎快语道:“我跟随君子国司灵神官修行时曾听他讲过白灵虎的阶位,普通人根本不知道。这个‘文’字黑斑是伊夏王族的标志,只有王子的白灵虎才能继承的墨纹,是大君帝白虎的象征。护国兽灵王帝白虎的耳间是会发光的灵纹,伊夏王登基后大君帝白虎的墨纹就会变成银纹,成为王君帝白虎。” “可是白白的体型很小,连帝白虎都赶不上。” 巨水皎说:“我没看见您的另一头白虎,敢问那只白虎是否已经丧命?” “嗯,它在我很小的时候为了保护我丢了性命。” “君子国人生而伴有两只白虎,少了一只,另一只就无法正常生长,所以您的白虎才没有帝白虎的体型,但这丝毫改变不了大君帝白虎的事实,也改变不了您是伊夏王族正统继承人的事实!”巨水皎倏地跪下,匍匐哀求道:“王子理,巨水龙族神官皎恳请您剿灭君子国假王集团,登基称王,重掌国政大权,还百姓一个安康盛世!” “我、我不是——我不是......”伊夏惶恐地后退。 巨水皎向前膝行,“也求王子理饶恕皎之失职,请司灵祈祷更换祭子,体恤巨水龙族,联合极北众国筹集祭品!皎之贱命死不足惜,但请可怜巨水龙及他国无辜的百姓!”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482 伊夏一个劲后退,众人看的目瞪口呆,阿狰忽然说了一句:“哇,这么厉害啊!有了君子国王君撑腰事情当然好办多啦,”说着,看向阿絮,道:“那要是有北境圣兽王邶虣云狮帮忙,是不是更好办了?!” 阿絮猛然想起,对啊!临行前云少稔给过她一枚骨牌,说如果有难处,可以拿着骨牌找邶虣云狮,云狮会看在云生兽小孙儿的面子上帮她的! 阿絮把住伊夏的肩,让他不再躲避,大声对巨水皎说:“王子理会登基,邶虣云狮也会帮你,放心吧!” “多谢王子理!多谢姑娘!两位大恩大德,皎永生不忘,巨水龙族定当以死相报!”巨水皎叩首相拜,抬起头,两眼深邃,神采奕奕。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晚点啦,亲亲们好梦~手动小心心 ☆、Ⅲ葛天长生篇77 及马港遭遇地脉神眼重创后,城主立即派人上报了邶虣云狮,请求支援以修整城区港口。休整一些时日后,塔茜收到雇主的来信,说因为地脉神眼的影响,交易货物又增加了,要求塔茜去东方秘境补充物资,故而塔茜商队无法带阿絮她们去君子国了。不过正好,巨水皎认出了伊夏王子理的身份,主动提出带阿絮一行前往君子国,同时费尽心力劝说伊夏理夺回王位重掌君子国。 一页页翻开陈旧的书卷,温和有力的声音仔细讲着:“君子国哀王名为伊夏不惑,也就是您的父王,与王后和两位王妃育有两男一女,分别是您的王兄,王姐,还有您。哀王四万八千三百七十三年,因献祭的玉石出现纰漏,触怒长生,长生之神降下天罚,君子国都城蓦兰一夜之间荡为平地。” 兽车在空中快速行驶着,偶尔遇到猛烈的气流左右摇晃。 神官平静的声音继续着:“是夜,除前两日被王后秘密送去城郊行宫的王子理,伊夏王族及其旁宗,全部丧命。” 车厢里出奇的沉默。 “护国兽灵王帝白虎不知所踪,王子伊夏理也不知下落,生死未卜。” 伊夏理寂然的脸上忽的露出微笑:“谢谢你告诉这些,巨水神官,我也终于知道了父亲母亲给我起的名字。我听说现在的君子国很好。不管我有着怎样的身份,又有着怎样的过去,很多事情都已经发生了,我的同胞现今都过上了安乐的生活,我想他们不想被一个陌生的外来客打扰,而我,也不愿干预一个陌生的国家。”一边说着,他一边捏着放在腿上的手,“说起来有些惭愧,希望神官和这里的大家不要笑话我。或许我曾经有一个美满的家庭,可关于幼年的记忆,我几乎不记得了,我只知道我是一个孤儿,在凡尘摸爬滚打,吃不饱饭,穿不起衣服,被送到福利院,还被卖去过洗衣店。” 顿了顿,他接着道:“洗衣店的老板使唤我们干活,没日没夜地干活,经常不给我们饭吃,夏天有时候给的粥都馊了,他们也不管。还打我们。后来,我们受不了了,跑了,有的被抓回去,我和两个小孩又被送去了当地的福利院。再后来,福利院倒了,我又被送去了另一个福利院,那个福利院在山上。那很好,虽然全是死人和妖怪。还好有一个大哥哥救了我,保护我,我才能坚持活下来,才能遇见阿絮,才能来这里,听神官讲过去的事情。就像大家看到的这样,目前为止我过的就是逃亡流浪的命,没念过书,不懂文化,更别说那些个大道理,什么治国安邦,权术争斗,呵,我不会的。” 巨水皎双手护胸,微微欠身,“我很抱歉。” 伊夏理说:“请不要这样说,好像我很可怜似的,其实不。我遇到了很多转机,每一次机会,都会给我全新的路,不是所有人都能遇到转机的。我不可怜,我活到现在,真的很感激命运,也感激帮助过我的恩人,感激我自己。” “您说的是。” “所以这一回也算是个转机吧。”伊夏理交叉双手,“我可以硬着头皮上,也可以默默过流浪的生活。我也很想帮你,想见见我的家,可同时我很害怕,也很无奈。我知道我做不了什么,而且我的同胞也并不需要我。”他仰头望望摇晃的厢顶,“无所作为的王者,徒有其名,却不在其位,徒有慈心,却不具其能——这样的王者,就应该被遗忘。” 沉闷地咚一声响,环扣们叮呤乓啷撞击。巨水皎使劲拄了一下法杖,提高音量:“王子理,您难道以为您的子民不需要您吗!” 伊夏理说:“君子国现在很强盛,很富饶,有君王,有亲臣,国民安居乐业,为什么我还要打着腐旧的旗号去打扰他们的生活呢?” 什刹插嘴道:“的确,现在的君子国即使没有伊夏王族,在新王的领导下也发展的很好。”蒲牢啧一声,偷偷拉她的袖子,这个时候瞎说什么话啊!阿絮坐在一旁静静听着,目光很沉,仿佛在深思着什么。 巨水皎紧紧握着法杖,咬了一会嘴唇,哎一声,大有破罐破摔的意思,道:“那不是你们表面看到的那样!王子理,我知道无论我说什么您都不会提起勇气,那么我干脆把后路给您封死,就像您国王遇见的那些凶恶之徒一般,逼着您往前走吧!” 车厢里所有人都看向巨水皎,巨水皎说:“一个国家要生存,就要有国脉,国脉巩固,才能确保这个国土上的天地精脉旺盛不朽,使百姓齐家和乐,国家才能长治久安。敢问诸位,何谓国脉之根本?” 伊夏理摇摇头,“对不起,我不懂这些。” 蒲牢说:“财政大权。” “非也。” 阿絮说:“那就是兵马大权!历史书上讲,没有兵权的皇帝都会嗝屁!” 车厢里出现了短暂的静默。 “非也,”巨水皎略微茫然,“请问阿絮姑娘......嗝屁是什么意思?” “呃,这个嘛,就是被架空权力,成为傀儡。” “原来如此。的确,这是事实,但这也并非国脉根本。” 阿絮小声嘀咕:“啊?那到底是什么啊,钱也不是,军队也不是,难道是思想控制?” 巨水皎轻轻摇头。 靠在车厢门口的阿狰望着前方不断飞来的白云,一只脚垂在空中,仰着脸,任风拂过她满头的灰发。阿狰声音很淡,就像指尖拂过的云:“是一种羁绊。纯血王宗和护国灵兽间的羁绊。” 巨水皎舒一口气,“不错,正是王宗与护国兽之间的羁绊。国界上的国御道标是护卫国家的根本,道标的力量来自镶嵌其上的兑头,而掌控国家中心防御结界‘兑头巨核’的守护者正是一国的护国兽,因此也称其为镇国灵兽。护国兽与王宗心脉相连,只有纯血王宗才能得到护国兽的认可,令其发挥出最大的能力,也只有护国兽和君王同心协力,国家才会安全,得以长治久安。” 伊夏理蓦然站起身,神色慌张:“神官你的意思是说,现在君子国的国御道标只是个摆设?!” “这是只有白灵虎神寺管辖的神官和假王高层才知道秘密,对外一直宣称假王是哀王的私生子,大宗伯千辛万苦将其找回,先是立为亲王,后对做出公告:护国兽灵王帝白虎已由亲王找回,按照律法亲王可以登基,但亲王为人高尚,决不放弃寻找王子理殿下,等王子理归来,定当奉还王座!但国不可一日无君,所以做了个百官请君的假戏,送他坐上代政王的宝座统治君子国。” “简直胡闹!他若真有伊夏王宗血统就罢了,能把国家治理得这样好,我要亲自去叩拜他!可他若是没有,怎么能够欺骗百姓!没有护国兽启动兑头巨核开启国御道标,整个君子国就如同张开双壳的蚌,赤裸裸把软肉暴露在所有危险面前!万一出了什么事,妖魔入侵,敌国进攻......”伊夏理捂住脸,颓然坐下,“该怎么办......” “理殿下,”巨水皎跪下身,一手握着法杖,一手覆住伊夏理的手背,“这便是小臣说的绝境,为您封死后路,逼您向前的理由。殿下,您若不回去,一日不称王,一日不找回护国兽,那么君子国,就一日得不到真正的安宁,百姓,就一日得不到真正的幸福!” 青涩的少年握紧双拳,背微微驼,低着头看不见表情,只听见牙齿咯咯作响的颤抖。 巨水皎恭敬一拜:“殿下,请您三思。”起身走出车厢,上了别的兽车。阿狰朝里望了一眼,也走了,走的时候还叫上了什刹。 蒲牢看着他们离开,又看看阿絮,见她没有要走的意思,便坐在远处没有动弹。 阿絮说:“男子汉大丈夫是不可以哭的。” 伊夏理用小臂挡住眼睛。 阿絮垂着眼,嘴角挂着恬淡的笑:“但是你是在福利院从蛇妖手下救过很多孩子的伊夏,在伯山用凤凰血帮过阿絮的伊夏,在鬼市穿过高跟鞋和公主裙的伊夏,这么善良,这么勇敢,还这么漂亮,所以现在伊夏伤心了,难过了,是可以哭的。” 伊夏理啼笑皆非,闷声轻哼。 “我也难过。”阿絮忽然湿了眼睛,一把抱住他,“我跟你一样的难过,你知道吗!你说,‘徒有其名,却不在其位,徒有慈心,却不具其能,无能的王,就应该被遗忘’。对,说的很对,而且最可悲的是,这不仅仅是无能的王,还是‘被无能的王’。” 听到阿絮的话,蒲牢揪心的疼。 阿絮拍着伊夏理的后背,哭道:“谁想要做那些事情啊!明明只是想要简单的活着,却一路被追着,赶着,不停出来一群人告诉你,你不是这样,你该是那样,你要努力,你要拼命,你做不到拼死也要去做到,可是不管怎么努力,却连最爱的人都保护不了,再想一想肩上还要负担那么多人的性命,真的快要疯掉。为什么非得我来做?为什么是我?有时候真想撒手不管,一走了之,可是所有的人都看着你,你往哪走?走不了!” 伊夏理抬起手抱紧阿絮,张一张口,最后除了嘶喊声什么也发不出。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483 蒲牢深深看了他们一眼,撩开车门的纱帘,默默走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这要改名叫午夜剧场了w ☆、Ⅲ葛天长生篇78 阿絮抱着伊夏理,轻拍他的后背,眼角余光注意到蒲牢的身影,待她离开后慢慢松开怀中的少年,扶他坐下。 阿絮说:“暂时的迷茫和胆怯是可以理解的,也是允许的。”她抓住伊夏理的手,伊夏理抹了两下眼角,尽力平息心情,“谢谢你,阿絮。但是我现在真的......很无力。” “你只是不够自信。你想想,这从来就不是一个公平的世界。仅凭你体内流的血,你就应该挺起胸膛,信心满满地告诉自己,你比很多人强,只有你能调遣君子国的护国兽,别人不行,这是你的血统,你有那个资格。但是,这也是一个因果循环的世界,它变相地体现了公平。也正因为你的先祖比别人的先祖付出了千倍万倍,开创了国家,现在作为子孙的你才拥有一出生就高人许多的纯血。同时,在享受尊贵时,你也承担了超越常人的责任。” “是吗?” “千真万确。如果在你认为自己没有力量的时候,就先悄悄想一想你拥有什么吧,尤其是别人没有的东西,非你不可的东西,这样你会觉得自己有一点点重要。你被人需要,你有价值,慢慢的,心里会踏实些。” 伊夏理问:“阿絮以前是这样想的吗?” “嗯。”阿絮说,“最怕的是连利用价值都没了。首先,最重要的是,你要找回一点自信。退一万步说,就算你不想当王,你斗不过假王朝政,你治理不好君子国,但是你可以找回护国兽,起码能重启君子国的国御道标,保护你的百姓啊。” “这话不错!” “人一受挫就容易看不清周围,独自抱起来舔伤,好像全天下都是敌人似的。其实不是这样,时间长了,原本担心你的人会看不起你,会失望,原本你的仇人更加看不起你,还没战斗就失败了。所以你好好想一想,也擦干眼泪好好看一看,有多少人站在你这一边,愿意支持你,愿意追随你。” 伊夏理眼里重新亮起光,阿絮把手放在他的肩膀,说:“一个人的王,是王,两个人的王,是王,一个国家的王,也是王。伊夏,只要有一个子民真心臣服你,就没有人有资格说你是无能的。我相信你。你和从小养尊处优的王子不同,你体验过民生疾苦,知道底层百姓的真实生活,只有亲民,爱民,才能治好民。” “阿絮......” “伊夏,我希望你能够明白,你应当保持的信念是:我不会,我去学。我做不到,是现在做不到,而不是以后都做不到。” 伊夏理眉头渐渐皱起,眉宇间沉下一团气,两眼微微闪着火光,火光里燃烧的绯红正是瞳仁里映出的阿絮的眼睛。 阿絮眉眼舒展,朗朗笑道:“而且,伊夏,我想有件事情是你搞错了。” “搞错了?” 阿絮整理他的衣领,在他胸膛拍一拍,道:“不是做不好你不是王,做得好你就是王,而是你生下来就是王。这件事不会因任何外界因素而改变。或许这个道理在有些地方行不通,但是在四方秘境王宗纯血与护国兽生生相惜的纽带里,就是永恒不变的真理。” 静默片刻,伊夏理握拳放在心口,重重点头,“我明白了。” 阿絮和他碰拳,“那就回去,组建新的朝廷,带领你的臣民好好走下去。” 停宿在依河而建的小城中,城中的集市虽然没有及马港那样热闹,可也算有模有样,各种商品一应俱全。这里离君子国不远了。 唐雪妃换了走南闯北的商队常穿的便服,以免引人注目,其他几人也是穿着简单,外面披着遮风的大斗篷。快到君子国了,就能暂时安定一段日子。想着很快就能见到蒲牢和阿絮,唐雪妃一直压抑的心情稍微放松了些。平时虞靖珂都看着她,不许她四处乱走,只有岐子莲得了空才会带她外出转转,解解闷。 经过决斗场的时候,唐雪妃留意到在外买水的格斗家的脚踝上都戴了脚铐一般的锁链,眼珠动了动,问岐子莲:“子莲姐,你看他们的脚踝。” “怎么了?”岐子莲看了一眼站在冰铺旁找钱的彪形大汗,他的脚踝上分别铐着四枚粗重的铁环,中间连着沉重的锁链。她说:“那是用来训练敏捷度的。” 唐雪妃微微点头,“是说平时戴着脚铐增加负重,长年累月习惯这样的重量后,有朝一日取下来,负重忽然减轻,就能身轻如燕了?” “是的,雪妃妹妹真聪明。” 唐雪妃说:“不知道在哪能买到这种脚铐呢?” “雪妃妹妹也想用那个?”岐子莲劝道,“我劝你还是不要了,别看它只是普通的脚铐,其实用来制作脚镣的材料极其的沉,还有些镶嵌了重力元素的宝晶,那种负荷岂是你这种小姑娘承受的了的?” 唐雪妃说:“在困难的修行也有初学者,我觉得既然是训练敏捷度的道具,一定有适合我这种新手的初级品吧。”她挽住岐子莲的手,说:“子莲姐,我知道我身子弱,不会厉害的法术,也没哥哥姐姐经验丰富头脑聪明。我不求能帮什么忙,不想着不给大家添乱就好,不会攻击,但至少也学会保命。我听说不论习武,还是修行术法,身体素质都是基础,硬功夫是少不了的。反正雪妃整日闲着也是闲着,子莲姐姐,你说何不让我先在逃身之术上打打基础呢?你看有了这个,长时间下来,我的速度能提升不少吧?” 岐子莲略加思索,觉得可行,一来戴个脚铐不影响什么,二来唐雪妃也说的在理,索性点头答应了。她再三叮嘱道:“雪妃,只能买最小最轻的啊,先戴着试试看,只要有一点不舒服就马上取下来。雪妃,你是阿寅姐最喜欢的小徒弟,阿寅姐多次强调要我们照顾好你,你可千万别让我为难哟。” “谢谢子莲姐关心,哥哥姐姐都对雪妃好的不得了,雪妃怎么会忘恩负义呢?”唐雪妃打趣道,“就怕哥哥姐姐嫌弃我这个拖油瓶的妹妹,反倒阿寅师父那去编排我的不好,不要我了呢。” “妹妹说笑了。” 岐子莲随她在杂货铺子里挑了一条最轻最小的脚镣,唐雪妃弯腰把脚镣扣好,岐子莲问她:“感觉怎么样?”唐雪妃走了两步,说:“还好,的确很沉,但也走得动,慢慢习惯吧。” 杂货老板在一旁笑道:“这个两位女公子大可放心,这个基础款的‘如飞链’呢,是城里最受姑娘欢迎的款式了,尤其适合初学者,重量合适,软铁打造,不磨脚,不会伤害女公子的皮肤。” 唐雪妃掩着嘴笑了笑,就是个破链子,叫他说成这样,真是为了赚钱嘴上都抹了蜜,说什么都是甜的。 岐子莲付给老板两枚青铜蚨,问唐雪妃:“还想要点什么?” 唐雪妃说:“我想在街上再逛逛,也不知道还要些什么,兴许再逛逛就有想买的了呢?” “好。” 唐雪妃笑着低下头,眼里微不可查地闪过一丝冷光。昨晚她用葛天寅教给她的花魂使魔偷听了岐子莲他们的谈话,如果没错的话,蒲牢她们就住在与她现在所在的街道之隔两条管道的行馆里,她在城门口记下了一份地图,沿着这条街,走到第五个十字口,左拐,再笔直向前跑,一直跑,一直跑...... “子莲姐,你看那边,那个捏糖人的,看那个小兔子,还有小老虎,像不像阿寅姐养的那两只?”唐雪妃笑着往拐口的糖人摊慢慢挪步子,“如飞链”在地上发出叮铃铃的碎响,摘下一只白虎给她瞧,“好看吗?” 岐子莲抿抿唇,拿出一小枚青蚨给糖人师父,“喜欢就拿着,看看还有其他中意的吗?” “诶,子莲姐看那,那边的春卷好香呀,去尝尝?” “哎,雪妃。”岐子莲仰头望去,隐约可见旌旗牌坊后行馆的牌匾,拉住她的手。 “怎么了?”唐雪妃露出困惑的神色。 “雪妃妹妹,我知道有一家春卷炸的特别好吃,跟我来这边。” 唐雪妃忽然打开她的手,转身跑开,望着只有百余步近的行馆大门,托着脚链吃力地踉跄前行,一边跑一边哆哆嗦嗦,嘴里悉悉索索不停念叨。 “雪妃?”岐子莲又去拉她的手,唐雪妃猛地尖叫一声:“啊!!!” 这一叫在闹市里都显得尤为突兀,引得旁人纷纷侧目。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484 “我求求你,求求你,不要再折磨我了,我听话,我听话,求求你不要打我啊!”唐雪妃双手抱头,两眼无神,嘴唇颤抖,噗通一声坐在地上,一面后退一面求饶,“放过我吧,你放过我吧!” 岐子莲心里咯噔一下,用力拽她,“雪妃,别闹了,跟我回去!” 唐雪妃拼命大叫:“啊!啊!!!我什么都不知道!你为什么要害我,为什么!”她拖着脚镣在地上爬,“你不要过来!不要过来!” 围观人群里有些热心的已经按捺不住了,有个男人站出来,挡在岐子莲面前,“这位姑娘,你看这女孩都吓成这样了,在下不清楚你们之间有什么误会,但现在请你不要再吓唬她了好吗?” 唐雪妃顺势抱住男人的小腿,急喘着气:“救救我,这位大哥,求求你救救我。我家住在极北的荒野里,我和我娘相依为命,我娘病了,我急着找钱给我娘治病,她、她骗我要带我到城里赚钱,结果是卖我去官家做妓女!大哥,求求你救救我,救救我!” 岐子莲气愤得很,大喝一声:“唐雪妃!” “啊!不要,不要过来!你不要过来!” 岐子莲使劲拽她,“唐雪妃你再血口喷人搬弄是非,休怪我无情!” 男人推开岐子莲,厉声道:“姑娘,看你这凶神恶煞的样子,想来这位女孩说的是真的了!大伙别看热闹了,都来帮帮这孩子!” 岐子莲气不打一处来,以她的功夫收拾掉这群刁民没有大问题,可是这是在城里,一有暴动就会引来官兵,要是把城主招惹来事情就麻烦了,葛天寅不可能为了这种小事出来替她擦屁股。她只能指着唐雪妃说:“雪妃,咱们有话好好说,你说,你到底怎么了?你想要怎样?” 唐雪妃躲在男人身后瑟瑟发抖,咬着嘴唇一语不发。 凑热闹的人们议论纷纷,交头接耳,又有两个人站出来为唐雪妃主持公道,没一会朔君和虞靖珂也赶来了,双方各执一词,僵持不下。 “是谁在大街上吵吵闹闹,耍混撒泼呀!”掺着笑声的娇嗔传入众人耳中,众人转头去看,只见一身淡粉的娇美少女蹦跳着走过来,纤手一挥,飞出一枚神羽镖直逼岐子莲,岐子莲反应敏捷,迅速后退,飞镖扎进路面石板,嘭嘭炸开十米路径。 “嘿。”慕常羽抓起唐雪妃后领,把她拉到身边,并起两指在她脖颈探了探,诶一声,狐疑地看她,“你也是那边过来的?” 唐雪妃目光躲闪,浑身颤抖,一副过度受惊的样子。 慕常羽凝出法杖对着岐子莲一挥,竖眉嗔道:“呆会再收拾你们,胆敢轻举妄动,你们就试试看看!”转头叫道:“小柳絮快过来,这个女孩是从你的家乡来的!” 唐雪妃蓦然回头,映入眼帘的是蒲牢和阿絮的影子。 “阿絮!秋宁姐!”唐雪妃两眼热泪模糊,脚一软跌在地上,满头黑发散乱,脚镣重重拖在地上,一步步爬过去,“救我!救我......”她咬破压在舌下的药丸,口中一涩,舌根一阵刺痛,接着两眼一黑,沉沉昏去。 ☆、Ⅲ葛天长生篇79 方药师萝拉坐在榻边,再次为唐雪妃把了脉,轻轻摇头,略一叹气。阿絮忙问:“她怎么样?还好吗?”萝拉尽力化繁为简,道:“唐姑娘原本只是凡尘人,体质薄弱,身子骨本来就不好,可怜到了四方大陆后不但没有好好休息、强健根基,反而舟车劳顿,还摄入了许多刺激她灵息的药物食品,现在体内经脉一团糟,需要好好调理一阵。”阿絮担忧地看着沉睡的唐雪妃,拉住她的手,低声喃喃:“妃妃,是天寰的人把你绑到这来的,都是我害了你,本来一切跟你没有一点关系的,是我在来秘境之前去找你,还执意调查墨猴的事,才把天寰引来的......” 阿絮伏在有些泛黄的乳白被褥上,看到唐雪妃红肿的脚腕,“如飞链”已经被拿了下来,沉重的铁环在唐雪妃娇嫩的皮肤上勒出了刺眼的伤痕。阿絮抹抹眼睛,去拿萝拉手里的青瓷盒子,“萝拉姐,我来给她上药吧。”萝拉嗯了一声,把小镊子和小棉团匣子也给她,阿絮小心翼翼给唐雪妃上着药,生怕弄疼了她。 一群人挤在行馆的客房里,平日住着也不觉小的房间顿时显得有些拥堵,作为队伍的领头人,巨水皎率先表态:“好了,现在人也救下来了,伤也看好了,大家就先出去吧,也好让唐姑娘安静休息,好好养病。”众人就此散去,慕常羽安慰阿絮道:“放心吧小柳絮,萝拉说了,小唐唐只是身子弱,积劳成疾,再加上没有底子就胡乱吃了秘境的药物,惹得体内气息紊乱,但没有受伤,也没有其他大问题。萝拉医术那么厉害,小唐唐很快就能醒过来的。”阿絮脸色依旧不太好,嘴唇微微发白,“嗯,谢谢你,小羽毛。” 蒲牢送大家出门,慕常羽跟阿絮摇手拜拜,阿狰走在最后,一只脚跨出门后身子顿了顿,往床上昏迷的人看了一眼。蒲牢拉过房门,客套地微笑:“怎么,还有事?”阿狰侧侧身,倚在门框,说:“丫头好像很喜欢那个什么小唐?”蒲牢说:“她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阿狰道:“你看丫头那么仔细地照顾她,满口自责愧疚,你心里......没有那么一点点的酸?”说着,阿狰拇指和食指相互点了点。蒲牢口气冷淡:“与你无关。”阿狰转身走掉,两只胳膊抱在脑后,拖长尾音:“好吧,我只想表达我的意见,我建议你们都不要太喜欢那个小唐,这样比较好。” 蒲牢看也不看她,合上门,阿絮给唐雪妃敷完药,收好药具,掀开一点唐雪妃脚部的被子,走到桌前坐下,倒了杯水给蒲牢,再倒一杯自己喝,问:“阿狰又在胡说八道了?” 蒲牢伸出手,牵过阿絮,将她的两只手摆在桌上,细细抚摸,放低声音说:“其实她是在提醒我们要提防唐雪妃,龙儿,我觉得她说的不无道理。” 阿絮扬一扬眉,没有出声。 嗯?蒲牢有些困惑地看她,阿絮朝唐雪妃那边使了个眼色,蒲牢当即会意,笑着点一下头。 阿絮说:“秋宁,阿狰来历不明性格古怪,总是满口胡话,这种事怎么能信她的?妃妃从小和我们长大,她什么脾性你不清楚吗?本来她就只是凡尘的普通人,使我们连累了她,她被天寰抓去不知受了多少苦,现在好不容易逃出来了,我们应该好好保护她才对,怎么能够怀疑她,甚至弃她于不顾呢” 蒲牢放柔了声音,指腹摩挲阿絮的手背,噙着笑,眼里染着光,说:“是,龙儿说的在理,是我多心了。” 阿絮慢慢收起手,把蒲牢的纤长手指握在掌心,一点点送到嘴边,细腻地吻,“多亏秋宁细心周到,不然我们在秘境也会吃不少苦。我们还是别在这里说话了,影响妃妃休息,等晚点再来看她吧。”走到她身边,蒲牢借着阿絮的力站起身,随她一道出了门。 待两人走后,寂静躺在榻上的病人微微动了动眼睫,嘴角露出淡淡的笑。 行馆别苑的长廊里,阿絮牵着蒲牢慢慢走着,阿絮张开手臂环住蒲牢的腰,把头靠在她的肩上,边走边说:“我给妃妃上药的时候,看到她眼球动了。” “她没有昏迷?” “在大街上救她的时候她确实是昏迷状态,可是我给她上药上到一半发现她的眼球开始动了,我就想她是醒了。” “既然醒了却不说话,她是想从我们这听点什么?” “我也是这样想的。”阿絮神情有点惆怅,眼底透出些许忧伤,叹着气说:“我猜妃妃可能是被天寰利用了吧。秋宁,我想将计就计。” 蒲牢搂着她的肩,为她整理耳边的银发,低下头,嘴唇靠在她脸颊边,“将计就计?怎么个说法?” 阿絮略加思索,朝她勾勾手,“伏耳过来。” 蒲牢温润一笑,下颔又低了低,耳郭贴在阿絮唇边,阿絮抬手抱住她的脖子,在她耳边细语两声,嘴唇开合,唇瓣在耳郭细嫩的肌肤上轻微摩擦,带着湿湿的暖气,蒲牢感觉很是舒服,十分受用。讲完悄悄话,阿絮狡黠地笑,轻轻咬住蒲牢的耳垂,往下扯了扯,再探出舌尖点住蒲牢耳垂,往上推一推,蒲牢轻呵一声,竖起食指,点在阿絮下唇,眉头微蹙,佯装生气地摇了摇头,责备她不许胡闹。阿絮吐吐舌头,仍然环着蒲牢的腰,满心温暖地倚在蒲牢身上,悠悠踱回客房。 酉时太阳快下山了,只露出半个脸面在山边上,巨水皎派鱼人去商行换了海珠,得了新蚨币,正巧遇上鱼市打烊,买了许多河鲜回来。萝拉想着楼上住了病人,特地采了些性子温和的草药,合着山核粉、驼奶膏一起熬了白鱼汤,一会给唐雪妃送上去。 快到饭点了,住在行馆的人陆陆续续下了楼,聚集在大厅准备用餐,萝拉端着鱼汤上楼,碰着伊夏理小跑着跳下来,准备向他行礼,不巧伊夏理跑得太急,打翻了萝拉手里的鱼汤。 “啊呀!” “对不起!” 伊夏理急忙去扶萝拉,“你没事吧?都怪我不小心。烫着没?来,赶紧去冲冲凉水。” 萝拉摆手,“没事没事,这点不算什么,很快就好了。”蹲下身拾捡瓷碗碎片,看着洒在地上的一滩汤水,奇怪道:“诶,怎么会这样呢?” 伊夏理询问:“怎么了?” 萝拉说:“这里面的药粉本该融化在汤里才对,怎么凝结成疙瘩了?”心下一沉,“难道里面混了其他东西进去?”赶紧从药箱里取了银针检验,银针尖端渐渐染上浅黑,萝拉倏地收回手,细声道:“慢性毒素......” 伊夏理的心也提了起来,问:“这汤是给谁的?” “今天救来的小唐姑娘。” 伊夏理沉默少许,说:“萝拉你是巨水族的方药师,这些天一直都是你负责巨水神官和我的饮食,只怕这个毒,要针对的不是小唐姑娘,而是另有其人。”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485 “这......” 伊夏理拍拍她的背,靠近她低语一句:“没关系,从答应巨水神官回去君子国那一刻起,我就做好了一切准备,这种小事,无需放在心上。此后你只需要分两套行事,一套真,一套假,做给藏在暗处的看就是了,切勿打草惊蛇。” 萝拉小声应道:“嗯,殿下请放心,萝拉明白。” 伊夏理把她扶起来,提声嘱咐道:“下次小心一点,再去乘一碗给唐姑娘送去吧。” “是。” 伊夏理站在楼梯上,俯看熙攘的大厅,眼里映着各色各样的人物,一脸寂然。 另一边,萝拉给行馆的厨子打了招呼,叫厨子熬一碗鱼汤,萝拉全程陪同,确定没有问题才给唐雪妃送去。走进房间,萝拉惊喜地发现唐雪妃已经醒了。 唐雪妃虚弱地靠在床头,嘴唇干裂,气若游丝:“请叫阿絮和秋宁姐来,我有......我有很重要的事,要......要告诉她们。” “好,请你等一下。”萝拉立马叫了阿絮和蒲牢来。 唐雪妃看到蒲牢露出欣然的笑容,喘着气呼唤她:“秋宁姐,没事就好。啊......真是太好了。” 蒲牢说:“你才刚醒,不要激动,来,先喝点水,有什么话慢慢说。” 萝拉坐在唐雪妃身旁,喂她喝了两调羹清水,然后再喂她鱼汤。喝完汤,唐雪妃的气色总算好了些,说:“秋宁姐,我拼了命逃出来就是为了告诉你,天寰、天寰要害你!” 房中霎时安静的出奇,萝拉说:“我该下去看看粥熬得怎么样了。”急急退出房门。 唐雪妃探出手,想要抓住蒲牢的衣裙,但蒲牢站在原地纹丝不动,唐雪妃只好放下手,阿絮坐过去扶她坐好,对她说:“到底怎么回事?绑架你的那些人究竟是什么来头?他们要对秋宁做什么?” 唐雪妃拧起眉毛,恨恨道:“他们都是天寰试炼的人,我听说,他们是上届天寰试炼的冠军队,一直跟着天寰的高层,受高层驱使。他们的队长,外号孽火修罗,武器是阿鼻炼狱的红莲斩,拥有稀属种红莲的魂髓,名字叫岐子莲。” 轰隆!岐子莲的名字犹如晴天霹雳,生生把阿絮的心劈成两半。蒲牢也露出震惊的表情。阿絮一时有些无措,五指抓紧床单,岐子莲......子莲姐居然是天寰的人?那么子木的死是不是跟她有关?天师城的事情她明明知道为什么不管?! 唐雪妃继续说:“还有一个能掌控草木和土石的人,他的原型是一种像白鹿的兽,名字叫商君。另外一个男人用的是手枪,人称风无形,名字是虞靖珂。有天晚上,他们把我扔在草堆里,以为我睡着了,就在一边生火聊天,我爬过去偷偷看到,岐子莲给了虞靖珂一袋子蓝色的珠子,叫他想其他办法让秋宁姐在下一个有长生神庙的地方把珠子吃下去。” 如此一来,先前消夜之难便真相大白了。是天寰设法让朵莉法给蒲牢吃下了掺有长生灵力珠粉末的骆驼酪,然后才引发了后来一系列悲剧。 阿絮恨得咬牙切齿,天寰,总有一天,我宋明絮定要你血债血偿! 一个月后,巨水祭祀一队终于进入了君子国境内。鱼人战士打头,伊夏理乘着白灵虎走在正中,巨水皎坐在兽车中,后面跟着一干人等。高大的道标由白玉制成,犹如绵延不断的高楼,道标头顶系着蓝白相间的长绫,在风中猎猎鼓动。越过道标,就由驰道进入官道。君子国官道十分宽敞,可同时供八辆兽车行驶,路面平坦整洁,每过一里便有石碑提示里程。 复行数日,队伍抵达了君子国东部的第一大城,文蓝,与国都蓦兰相距不远,再走两天便能到了。 巨水皎说:“虽然我们找到了理殿下,但假王朝廷定不会承认,王子回宫之事我们还需从长计议,先暂时在文蓝歇下,我去联系在君子国的亲信,找到伊夏王族的旧部,再详细商榷。”于是祭祀队便暂且在文蓝城巨水祭司的雅苑里住下了,而且这住的时间还不会短。 阿絮想起要来君子国的初衷一是为了送伊夏理回国,而是为了寻找西弗部落的线索,于是有空的时间就和蒲牢在闹市里转悠。 这日,两人在集市里闲逛,阿狰和慕常羽也跟着,碰到一个自称是梦见的艺人,好大的排场,又是大型道具,又是助手的,围观的人还不少。 阿絮一听是梦见,与西弗有关,赶忙拉着蒲牢去看。 这艺人得意的很,不耍真功夫,只吹嘘自己的梦见之力有多神奇,不想半途却被一个短衣少年砸了场子。那少年骑了一头威风的大白狼,扎着及肩的马尾,嗖一声越过艺人头顶,用手中匕首割破艺人的面具,这一割不要紧,结果露出艺人的脸,把围观群众都吓了一大跳——那艺人的脸只有一半,而另一半,不知是什么可怕的事物,被一层黑色的薄膜遮住,只露出一点点狰狞的肉筋。 半脸艺人捂着脸跪倒在地,咿咿呀呀哭嚎:“我的脸,我的脸啊!” 骑狼少年回头看他一眼,一双冷瞳寒光慑人,指尖射出一枚银针,贯穿艺人咽喉,艺人当场毙命,阿狰蓦地抬起眼,目光定在那匹白狼身上,眸子很沉。 集市里登时乱了,人群散开,有些胆小的大呼:“杀人啦!杀人啦!” 再一看,白狼和少年早没了人影。 街尾的树林里,阿狰往前追了两步,最后停在原地,凝望着飞奔而去的白狼,良久没有动静,只是眼光深深的,仿佛只要看一眼就会落下去。 入夜。 晚上回到行馆,累了一天,阿絮要去沐浴,蒲牢说她要记录今天在集市新认识的宝晶,叫她先去,独自一人留在房间里。 夜里静悄悄的,忽然响起敲门声,声音十分响亮。蒲牢起身去开门,“谁?”门外传来略微深沉的嗓音:“是我。” 蒲牢打开门,有些诧异,“是你?” 阿狰点点头。 蒲牢拘谨起来,问:“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 阿狰说:“我今天在集市上买了一样东西,想要送给你。” 蒲牢要关门,“无功不受禄。” “那你跟我去看一看吧,就算不要,就只看一看也好。我想让你看一看。” 蒲牢露出疑惑的目光,阿狰不等她答应,已经率先走出廊亭。蒲牢叹口气,只好合了门跟过去。 阿狰领着蒲牢走到中庭,抬起下巴,眉眼里都展开温柔的笑意,“看看,喜不喜欢?” 这般模样的阿狰蒲牢还是第一次见到,心里不由怔了怔。接着,她转过头,看见了中庭里的“礼物”。 原来是一头威风凛凛的大白狼。 白狼注意到蒲牢,低下眼,眯起幽蓝的瞳仁,雪白的皮毛在月光下微微泛光,深邃的目光与蒲牢的视线重合。 阿狰嗓子有点哑,说:“我想把它送给你。” 作者有话要说:  小11高考加油!还有其他考高的小亲亲也加油!一定会取得好成绩的,嗷嗷嗷! ☆、Ⅲ葛天长生篇80 月光如水,树影斑驳,微风里竹叶沙沙的响。雕花的砖瓦墙边盛开着紫色的藤萝,小方桌上摆了紫砂壶,茶杯中漂了两瓣紫藤花。翠竹与紫藤的掩映间,鲤鱼湖的粼粼波光穿过月亮门,月窗前淡紫的轻纱轻飘曼舞。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486 手心贴在柔顺的狼毛,阿狰俯下身,拥抱白狼的狼吻,缓缓合上眼眸,深深纳一口气,满鼻清香。阿狰伸出手,嘴角盈着柔和的笑,对蒲牢说:“来。” 蒲牢鼻尖微微凉,身子不自觉地向右倾,那边是回房的路。蒲牢别过脸,声音冷冷清清,“不了,我说过,无功不受禄。” 紫砂壶口的细烟忽的抖动,凉风骤起,倒映着明月的湖面泛起褶皱,竹语飒飒,紫藤飘落。月亮门的轻纱纷飞二起,白狼猛然昂起脖颈,上身偏转间,幽蓝的眸子里晃过清亮的圆月。 四周围着凉风,卷起的衣袖让皮肤暴露在夜晚的冷气中,唯有身后的柔软散发着腾腾的热气。蒲牢眼里映满雪白的狼毛,手腕被扣住,力道正好,不轻也不重,引着她把住白狼后颈的缰绳。 “放开——” “如果要乘这种猛兽,最好把头发束起来。”阿狰低着下颔,轻柔拢过蒲牢脑后浓密的青丝,从袖里推出一枚浅金圆环,将如瀑长发束在其中。阿狰摸着固定在发丝上的圆环,笑道:“这样就好了。” “我自己下去。” 阿狰扣着蒲牢的手不放。她问:“冷着你了吗?” 蒲牢挣了两下,没挣开,冷冷瞪她。 阿狰从披风下取出一条红色的长巾,撩起蒲牢长发,慢慢给她围上,围到一半时,阿狰停住了手,还剩一截长巾垂在蒲牢胸前。阿狰静静看了半刻,垂下眼,拾起那截布头,缓缓抬起手,遮在蒲牢眼睛上。蒲牢后顶手肘,打在阿狰的软腹,阿狰堪堪接住,话音低柔:“别怕,别动。” 蒲牢脑中闪过一道细光,额角渗出细汗,竟然全身动弹不得...... 阿狰眼尾橙红艳丽,灰色的眼瞳盛着廊亭檐下摇曳的烛火,鼻梁泛着暖光,一手按在蒲牢脖颈边的长巾,一手拉开另一边长巾的布头,一片红色挡住蒲牢的视线。阿狰双眼一瞬,眸中烛火闪烁,夜风携着紫藤花屑飞过她的唇角,唇线微微上扬,划出优美的弧度。悄无声息地倾下身,唇瓣悬在她柔嫩的耳垂,缓慢翕合:“猜猜我是谁?” 猜猜我是谁。 鲤鱼湖中的锦鲤褪去彩鳞,被风卷起,合着散落的紫藤,刮过廊亭的灯笼,染上烛火,烧成光晕,恍若一阵飓风,卷着,烧着,冲上了漆黑的夜空。要到哪里?要到过去。过去哪里?过去记忆。 洁白的齿压着殷红的唇,快要滴出血来。没有来由的悔恨,没有来由的愤怒,还有无处掩藏的耻辱,一股脑全部涌上心头,激荡她的内心,冲荡她的头颅,然后眼前的鲜红换成黑暗,沉痛,沉痛。为什么?蒲牢混混沌沌地呆滞不动。这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身体无法动弹,为什么心里这么难受?蒲牢耗尽全力压制住心头的暴动,吃力发出声音:“我猜不到,你是谁?” 阿狰放开手,红色长巾落下,风停,花落,灯灭,茶凉。 廊亭里传来窸窣的脚步声,趿趿拉拉,跟着响起担忧的呼唤声:“秋宁——秋宁——你在哪呢?”接着又俏皮地笑了笑,“你是不是想跟我玩捉迷藏呀?嘻嘻,快出来吧,别跟我耍花样啦。” 蒲牢安静站在中庭里,四下一片寂静,月光冷冷清清,竹林靠着砖墙,砖墙托着紫藤,紫藤掩着月窗,月窗扶着轻纱,轻纱飘动,伴与湖光粼粼起舞。 阿絮啊哈一声,跑过来,用力抱住蒲牢,蹭一蹭,仰着脸说:“原来你在这里,让我抓到了吧!” 蒲牢两肩一跨,垂下双臂,阿絮搂着她的腰蹭上去,嘟起嘴,“被我抓到了,大娘子亲亲一个。” 迟迟没有回应。 阿絮脸上的笑容渐渐淡下去,站直身,抬眼仔细看蒲牢的面容。蒲牢的脸色很不好,嘴唇近乎和脸颊一样苍白。她的眼里有些湿润,不知怎的,身子开始轻微颤抖。蒲牢抓紧外衣,把脸埋在阿絮颈窝,话里带着鼻音,从发丝和衣物间闷闷地透出来:“龙儿,我好冷。” 脑子和心一样又空又钝,充斥着矛盾。阿絮如芒刺背,如鲠在喉。她的秋宁,何时露出过这样软弱的模样?又何时露出过这样令她心痛的模样! 阿絮揽住她的腰,将她抱在怀中,用手按着她的头,让她窝在自己心口,收紧手臂,狠狠抱住,恨不得把她揉进心中。 阿絮搂着蒲牢,把她抱回房中,锁好门窗,放下纱帘,生起炭火,点好宁神的杏香,在榻上垫好柔软的绒毯,熄了灯,从背后拥住蒲牢,外面裹了软和的被褥,柔情地亲吻蒲牢的脸颊,舔舔她光滑的肩脖,转过蒲牢的下巴,牢牢吻住她僵冷的唇。 指尖柔柔地撩开蒲牢黏在额前的发丝,阿絮亲昵地吻一下,再探出舌尖舔舐她的脸颊,希望能传递给她丝丝温暖。蒲牢软软地窝在阿絮怀里,一只手搭在腰上,五指嵌在阿絮指间的缝隙,紧密相扣,弯着左臂搂着阿絮的脖子,仰着头在她胸前亲吻。 阿絮低着头,右手细腻描绘怀中爱人的眉眼,弯弯的黛眉,细挑的凤眼,只要微微一笑,就会荡漾出醉人的酒色。可是现在......阿絮心里又是一痛,把蒲牢抱得更紧了些。 阿絮轻轻唤她:“秋宁。” 蒲牢点一点头,没有出声,但阿絮能感受到她的动作。 阿絮把她护在怀里,团巴团巴,声音柔柔的:“小时候,我不会化龙,还生长痛,寒毒冷得刺骨,你就喂我吃你的龙息。” 蒲牢伸出手指,绕起了阿絮肩头的银发。 阿絮说:“你现在冷了,我就喂你吃我的灵能,虽然我流的是葛天的血,灵能也是葛天的,但是不管怎样,现在都是属于我的,我的就是你的,好不好?” 蒲牢有点了点头,回抱住阿絮后背。 细细密密的吻落在蒲牢脸上,阿絮抵着蒲牢的额头,呢喃道:“秋宁告诉我,为了什么不开心,好不好?” 蒲牢眼睛酸胀,抱紧阿絮,没有答话。 阿絮蹙起眉,吻着她的耳根细语:“那......是不是谁欺负你了?还是遇到什么你不喜欢的事了?” 蒲牢还是没有答话,只是呼吸变得急促起来,张开口,轻轻咬住阿絮的锁骨。 只是一瞬间,阿絮敏锐地捕捉到蒲牢太阳穴的位置有一点白光闪了闪。阿絮蹙起的眉紧紧皱起,表情变得狰狞,眼底射出凶光,搂住蒲牢的后颈,鼻尖埋进她的秀发里。薄荷的清香萦绕心房,许久,等蒲牢的呼吸逐渐平静下去阿絮才渐渐恢复冷静。 那点白光是言灵术的残迹。 阿絮扶蒲牢静静躺平,为她盖好床被,满怀心事地抱着她,一夜未眠。 “你在做什么?”慕常羽啪的钳住萝拉握着瓷瓶的手,目光凝重,举起她的手,“这是什么?” 唐雪妃领着巨水皎和伊夏理赶来,后面跟了几个人,见到厨房里的场面都倒吸一口气。 唐雪妃说:“我一直在厨房守着,这几天总觉得萝拉姐有点不对劲,就在离开后又偷偷跑回来,果然看到她往吃食里放东西。” 巨水皎正要训话,伊夏理走过去,巨水皎退到一边微微前身,不再言语。伊夏理站在萝拉面前,眼神还是一样和煦,问:“萝拉,那天我撞倒了你为小唐姑娘熬的鱼汤,鱼汤里有毒。这些天饭菜......真的都是你做的?” 萝拉眼里写满无措,惊慌地摇头,“不是我啊,不是我,殿下,神官,真的不是我!” 慕常羽抽出萝拉手里的瓷瓶,闻了闻,“失心草。”制住萝拉手臂,斥道:“这是有慢性毒素的药粉,现在在你手上,人赃俱获,还要怎么狡辩!” 巨水皎掀掀眼皮,低一下头,昂首问:“萝拉,我早听说君子国亲王大人派了许多细作,散布在大神庙管辖的许多部族里,不知道你是不是跟亲王殿下,或者大宗伯大人比较熟悉呢?” 萝拉跪在地上哀声求饶:“不是的,真的不是那样的,神官大人,萝拉真的不是亲王的奸细!萝拉也没有下毒!” 伊夏理坐在一旁,安静观察着厨房里每一个人。 唐雪妃指着失心草粉说:“那你拿着毒药在这做什么?小羽姑娘可是亲眼看到你往王子理的燕窝里下毒了,大家也及时赶来看到你被抓现行的样子,你要怎么解释?” 萝拉拼命摇头,落下泪来,“我不知,我真的不知道啊。我刚才明明是在给黄豆磨浆的,然后就忽然魔怔了,再醒来,就是被慕姑娘抓着的样子了。殿下,神官,真的不是我,请相信萝拉啊!”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487 慕常羽沉眸道:“可是谁都无法洗脱你的嫌疑。” 伊夏理说:“先把萝拉押下去关着吧。” “殿下!你相信我!” 伊夏理闭了闭眼睛,负手走出房门,巨水皎最后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可怜人,跟着伊夏理走了。几只鱼人走进来,用粗布堵上萝拉的嘴,押着她去了密室地牢。 慕常羽跟在巨水皎身边,四处望了望,说:“好奇怪啊,今天怎么没有看见小柳絮呢?” 伊夏理说:“阿絮好像一大早就出门了,跟阿狰一起。她还把秋宁姐送到了什刹姐的屋里,拜托我派人好好保护她们。我道有些好笑,在神官的雅苑里能出什么事?也不知她为什么那么多心。” 慕常羽摸着下巴嘀咕:“嗯?是吗......” 花园里匆匆走来一人,在巨水皎耳边密语几句,又急急退下。巨水皎面露喜色,走近伊夏理,低声说:“恭喜殿下,伊夏王族的旧部返信了,鸿威上将军伊夏辽请求与您一会。”贴在他耳边小声道:“他是您母后的胞弟。” 作者有话要说:  还在看的亲亲们多冒冒泡嘛,好让我知道大家对剧情发展的看法呀(*/ω\*) ☆、Ⅲ葛天长生篇81 伊夏理点头应道:“时间和会面地点都定好了吗?” “一切都已办妥,请殿下放心。” 慕常羽等他们低语完了才走过去,问:“伊——王子......” 伊夏理笑道:“慕姑娘不必客气,现在我还没有登基,大家都是朋友,你还是像以前那样叫我伊夏就可以了。” 慕常羽松了口气:“嗨,那就好,我最玩不来官家的那套了,就是以前在主公那儿,主公也常责怪我不懂礼数。”说着,她自暴自弃地摇摇头。 伊夏理问:“慕姑娘想说什么?” “哦,我就想问问你,知不知道阿絮早上去哪了?” 巨水皎道:“我记得早晨天还没亮,我下楼准备去花园散步,正好碰到阿絮姑娘要出门。对了,她当时脸色不太好,还问我附近有没有什么宽敞的地方,我说行馆往南十几里的后山边,有一大片荒废的农田,平时很少有人去,她也没回话,急急忙忙地出门了。” 慕常羽思忖片刻,暗叫一声不好,冲了出去。 “这......”巨水皎一头雾水,与伊夏理交换视线,伊夏理道:“随她去吧,定是有什么急事要忙。巨水神官,虽然你说已经安排妥当,但我还想再问一句,我所谓的那个王舅,当真可信?” “殿下大可放心,这些年来一直坚持寻找您的踪迹、奋力抵抗假王朝政的,正是上将军大人。” 伊夏理沉思片刻,回道:“如此便好。” 巨水皎说:“还请殿下随我来,前些天为您定制的华服已经请最好的绣娘做好,请您先试试,待稍后沐浴更衣,我们未时出发。” “好。” 行馆往南的乡道上。 慕常羽远远听到刀剑碰撞的响声,间或伴着清亮的鸟鸣,心下一紧,果然她猜的没错,一路走来她看得出阿絮跟阿狰很不对付,今日一大早阿絮和阿狰一同出去,去的还是开阔的地方,再加上巨水皎说阿絮早晨脸色很不好,那么她们很有可能是起了争执。 “小柳絮!” 漫天飞着黄沙,方圆半里的沙土卷聚成一坨巨大的拳头,巨手张开五指,带着疾风猛地向阿絮抓去,慕常羽身形一闪,蓦地挡在阿絮身前,长袖一挥甩出一道粉白光刃,沙石聚成的拳头松散开来,簌簌落在地面。 “多谢!”阿絮手腕一翻,挑起空归,在空中耍了几道剑花,凌空踏起,身后剑尖画过的纹路倏然扩大,深蓝色的符咒旋转成法阵,雷光闪电翻滚向前。 阿狰走位缥缈,只在空中闪过几点,来不及辨清踪影便破空而出,一只利爪抓开尘沙刺啦拍下,阿絮歪头避过锋利的金刚爪,转瞬另一边飞来劲道的鞭子,锁在阿絮腰上,阿絮眼珠一沉,纵身上翻,雪丝燕应声而起围绕主人旋转,白光灰炎交缠在一起,噼里啪啦爆出刺耳的啸声。 慕常羽腾云而上,阿絮飞速转动,将腰上的长鞭甩了出去,两个筋斗落下,与飞来的慕常羽汇在一起,慕常羽托出她的臂膀,跟着阿絮被冲力逼的往后退了十来步,两腿分开一蹬,霍地转身,一臂震开袭来的灵波。 猞猁凶残地咆哮,爪下划出骇人的裂痕,两眼毒光迸发。猞猁狂奔自右突袭,阿狰影步无形自左而来,烟尘四起,霎时间分不清敌我的行迹。 “言灵·风驱。” 狂风大作,沙石无影。 阿狰张开双臂,足间点立猞猁背上,微微眯起眼,深沉的目光落在竖剑眉间的阿絮身上。 阿絮举着空归,剑体周身萦绕幽光,深蓝灵火越烧越旺,呲的一声,灵火扭曲变形,腾空化作幽岚魔灵,幻出两肢,一手握法杖,一手持魔镜,双目紧闭,额上霍地开出一只魔眼,射出透明飞针。 慕常羽瞬移躲开,无声惊呼,转头看向另一边。 大地上蔓延开橙红的火光,半透明化的灵火烧起,猞猁后肢舒展,渐化人形,头前罩上盔甲,前掌一挥,把席卷而来的火焰和飞针拍到一边。黄金斗士托起巨掌,阿狰抱胸站立其上,微皱着眉,灰色的长辫在风中舞动。 慕常羽看到黄金斗士额头上的符箓缓慢融化,自斗士额头生出橙红的咒文,迅速扩及全身,火风螺旋而下,在它身外构起一层防护膜。慕常羽急叹一声,两手拉开凝出法杖,护到阿絮身前。 “小柳絮,别打了,有什么话好好说不行吗?你打不过她的。”慕常羽小声劝阿絮。 阿絮伸直手臂,食指指着阿狰,怒目圆睁,眼白里血丝突出,随时都要爆出来似的。 “言灵都用上了?”阿狰走上前,“玩真的?”拇指压着下巴,略一低头,柳叶眼睛突然张大,咧嘴露出尖利的虎牙,“那样的话你会死!” “小柳絮!” 阿絮拔剑冲刺,幽岚魔灵俯天而下,魔杖凝聚紫电,在天空扭转出气流漩涡,闷雷砸下,飓风狂袭,雪丝燕化成御灵结界笼住阿絮,阿絮单膝跪地稳持身形,食指中指并起,大声念诵:“狂谷幽岚,羽魔成殇,言灵·岚冉令!” 扑啦啦满天压来黑云,黑云如海潮,翻滚涌动,待黑云靠近后才能看清那根本不是云,而是铺天盖地的黑羽! 慕常羽低声喃喃:“羽魔岚冉......” 阿狰挥着利爪狂笑跳下,一面与阿絮过招一面厉声喝道:“还这么嫩就敢召唤临渊魔裔?你招架得住吗你!” 阿絮横剑挡住她的金刚爪,鼻头皱起,“就是死,我也要为我的爱人争一口气!而你,就是个卑鄙下流的渣滓!” 阿狰瞳孔略微扩大,不屑一声:“你懂个屁!” “小柳絮!”慕常羽张皇地看着四周,黑羽乱坠,羽魔与兽形斗士厮打成团,场面极其混乱。她跺一下脚,见叫阿絮不应,又去唤阿狰:“喂!阿狰姑娘!你们别打了!”阿狰又哪里会理她,两边都不松手,也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让她俩恨成这样。但是一直打下去不是办法,慕常羽心一横,飞到两人中间,法杖一舞,腰间的废铁模样的令牌发光浮起,慕常羽闭眼竭力嘶吼:“别打了啊啊啊啊!!!”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488 轰! 中心荡开一圈又一圈九柱图,淡粉与莹白的灵光交替闪烁,相互碰撞,释放出青色的灵光,竟然生生把胶着战斗的两人向两边弹了出去! 阿絮嘭的摔到地上,沾了一身土灰。两边都收了手,羽魔退去,黑云消散,兽形斗士也合为一体,变回猞猁。阿絮仰头一惊,那是......什么阵法的图文,为何如此怪异,以前从未在任何地方见过?阿狰跳起后飞,落到猞猁背上,看着空中青色的九柱图眼里露出一丝阴沉。 慕常羽吐出一口气,注意到阿狰打探的目光立马别过头,把阿絮扶起来,“小柳絮,你没事吧?” 阿絮抹掉嘴角的血丝,踉跄两步,狠狠瞪着另一边的阿狰,“我没事。谢谢你小羽毛,不过以后我和这个贱人的事,你还是不要管的好。” 阿狰挑眉,“贱人?你约我出来,一句话不说就往我脸上招呼,难道我要白白伸着脸让你打?我是宠你,但你不要得意忘形。小丫头,不要忘了,没有我,你什么都不是!” 慕常羽着急:“小柳絮,你们到底怎么了嘛!” 阿絮冷笑:“我什么都不是?那你又如何?你是不是贱人你心里面清楚!你对她都做了什么你心里更清楚!宠我?啊呸!我告诉你,总有一天,我要你的命!” “我对她做了什么?”阿狰提高音量,“我担心她在秘境受欺负,特意猎了极品的狼王,花了数日制服,供她当使灵,你说我做了什么!”阿狰抛出一串驭灵香,“你问问她,我有没有动过她一根手指头,我到底都做了什么!” 阿絮接住驭灵香,满心疑惑。蒲牢昨晚那个模样,怎么想都是阿狰欺侮了她,连言灵术都用上了,如果只是送她使灵,为什么要用言灵呢! 慕常羽拿过驭灵香看了看,说:“小柳絮,这的确是上品的使灵,你是不是误会她了?” 昨晚发生了什么只有阿狰和蒲牢清楚,看蒲牢那样的状态,蒲牢不说,阿絮肯定不会追问,至于阿狰这边,打都没打出来半点真相,看来这回真是没辙了。 阿狰冷眼瞥了一下阿絮,领着猞猁走了。穿进树林,阿狰越走越慢,驼起背,全身皮肤透明,露出交错深蓝灵脉,连接着胸口的元神灵核,咚咚跳动,而心口的空洞却越来越大。 三炮从树后走出,扶住她,“主公......” 阿狰仰脸坐下,长长太息。 三炮努力憋住眼眶里的泪水,“主公,您不能再滥用灵能了,这丝元神能吊到什么时候啊,多留些到鹭海用吧。主公,要我说,您还是抢回来吧,那肉体和魂魄本来就是您的!” 阿狰抬手让他住口,缓了许久才低低道:“让我想想,让我好好想想。”她紧紧攥着手里的狰字晶牌,取出柔软的红色围巾裹在脖子上,深深吸气,再慢慢吐出。该怎么办呢?如果你在我的身边,会要我怎么办呢...... 作者有话要说:  写打戏特别爽,分分钟就有好多字~ ☆、Ⅲ葛天长生篇82 慕常羽搀扶阿絮回到雅苑,两名侍女跟着什刹,神色紧张,口里喋喋不休,不知在说些什么。 阿絮叫了一声:“什刹姐,出什么事了?” 蒲牢一怔,快步走过来,摸着阿絮脸颊:“你怎么了?”阿絮忍着胸腹剧痛,强撑着微笑:“我没事,起得早,跟小羽毛出去转了转。是吧,小羽毛?”慕常羽心慌地眨睫毛,“啊?嗯、嗯!” 阿絮捏捏蒲牢的肩膀,柔声问:“早饭吃好了吗?” 蒲牢说:“吃过了,你走后我跟什刹一起吃的。我要吃肉包子,她只吃素包子,我还挑了鲜肉包里的肉逗她。” “嗯,”阿絮亲吻她的脸颊,“坏坏的。”看到蒲牢今天精神了许多,都有心思欺负上什刹了,阿絮心里才舒坦下来。蒲牢伸出胳膊想要搂住她,阿絮装作不经意地往旁挪了挪,走到什刹面前,问一旁的侍女:“到底怎么回事?”又对什刹说:“什刹姐,你这么焦急的样子,出什么事了?” 什刹说:“唐雪妃抓了萝拉下毒的现行,现在萝拉被关进地牢了。这些天我一直跟着萝拉学习医术,我相信她的为人,她不会做出这种事的。所以我要去机关室调厨房的水镜监察记录,可是这些人拦着我不让我去。”转头呵斥侍女:“难不成你们心里有鬼吗!否则为何不让我去查个明白?” 侍女为难道:“什刹姑娘,不是我们不让你去,而是机关室是府中禁地,除了神官大人谁也不能去。” “那我先去,等你们神官回来再跟她讲清楚不行吗?” “姑娘还是先等神官回来,等神官许可后再去看吧。我们就是做下人的,姑娘无所谓,一旦出了什么问题都是我们的责任啊。请姑娘体谅体谅我们吧。” “什刹姐......”阿絮正要说话,兀的喷出一口黑血,浸透胸前雪白的衣襟。阿絮猛然转过身,捂住嘴,连着又咳出两口血,慕常羽低呼一声,扶住她,阿絮拽着她的衣裙,弯身弓背,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 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蒲牢乱了。 “龙儿,龙儿......”蒲牢慌张地喃喃,举着手在她身边抖着,想要抱住她,怕碰到她的伤,想要安抚她,怕弄疼她。 什刹把蒲牢往旁拉了拉,“我看看。”扣住阿絮手腕探了探,面容一震,看向慕常羽,“灵脉都崩断了,怎么搞的?” 慕常羽皱着眉咬着嘴,急出来了:“她不让我说。” “什么时候了还不说!” 慕常羽道:“不行,我答应小柳絮的,不能说就不会说。” “你!” “我、我也想不到会这么严重,刚才还好好的,突然就这样了......你别问我了,赶紧给她疗伤啊!” 什刹叫侍女取担架来,扶着阿絮就地坐下,暂时不敢动她:“不要碰她,原本灵脉还连着的,只是有损伤而已,可是没有及时治疗,拖久了,现在稍微动一下伤势都会更严重。” 慕常羽蹲在阿絮身边,轻轻揽着她,让她靠在身上,满心担忧地看着她。 阿絮满身污血,满眼浅白淡粉的花园里,唯她一片红黑格外醒目。她偏过头,眸中柔情似水,声音嘶哑:“秋宁,秋......” “我在,你别动,别说话,我在呢,啊。”蒲牢轻轻握住她的手,抵住她的额头。 阿絮的笑容很乖巧,“嗯。你放心,我没事的。我是......”她把声音压得很低,“我是长生,是诏谕,”笑着摇头,“不会死的,就是死了也会复生,然后来找你,还有我们的宝宝......” 蒲牢一遍遍亲吻她的脸庞,舔舐她嘴角的残血,满口的猩红,辛辣和苦涩迅速占领味蕾,从舌根爬进食道器官,钻进心肺,火辣辣的痛,“傻瓜,你就是受了点伤,什刹马上给你治好,还有伊夏呢,让他给你请最好的方药师,肯定没事。” “嗯......”阿絮觉得眼皮越来越沉,头还晕乎乎的,竟然说起胡话来,“好多雪花啊,凉凉的,冰冰的,这是在哪啊,六角的冰,冰......” “龙儿?龙儿!” 阿絮脸上还挂着淡淡的笑,身子一轻,倒进蒲牢怀里,蒲牢哀鸣一声,轻轻拥住她,垂着头,散乱的青丝遮住她的面容。 阴霾顿时笼罩整个庭园。 唐雪妃急匆匆地带着侍女跑过来,指挥侍女把担架放好,“阿絮怎么样了?没事吧?”她转过头,看到蒲牢一身颓然哀哀护着阿絮的模样,面上的表情僵了半瞬。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489 “别吵,别吵到我娘子。”蒲牢头也不抬道,语气不带丝毫感情,仿若寒潭冰涧,刺进人骨里。 唐雪妃头一次见到这样的秋宁姐姐,见她这样搂着阿絮,又叫她是娘子,心里不由裂开一条细小的缝,黑漆漆,隐秘里向内延伸...... 慕常羽轻声对蒲牢说:“秋宁姐姐,麻烦你先把小柳絮身子放平,我用浮身术把她安置好。”蒲牢点点头,小心翼翼地把阿絮放在地上,慕常羽指尖轻点,打一个响指,粉白的光点聚集在阿絮身下,把她送到担架上,然后让侍女抬去药庐。 什刹问:“还有谁会医术?” 慕常羽说:“我会治愈术,应该可以帮上忙。” 什刹对侍女说:“我们先应付着,你们赶紧去市里请最好的方药师过来。” “好。” 蒲牢要进去,被什刹关在门外,“你在外面等着,别来添乱。”蒲牢沉默片刻,跌坐在门口,失魂落魄。 什刹解开阿絮身上的衣服,招呼慕常羽清理血迹,有些外伤已经快要愈合,什刹打开灵脉衍光仪检查她体内的灵脉状况。可惜的是虽然什刹略懂搭脉之术,可是并未实际操作过,也没那个能耐,现在只能暂时先缓和一下伤势,以防病情恶化。 什刹说:“如果不是强行使用超出自身极限的法术,或者被敌人重创,是不会让灵脉遭到这种程度的损坏的。如果是外界力量,她的外伤不可能好的这么快。”看向慕常羽,“她乱来了吧?” 慕常羽犹疑少许,点头,“对方并没有怎么出手,只是小柳絮一定想跟她争个输赢,如果对方动真格的,小柳絮就危险了。” 什刹一边施针一边叹气:“到底为了什么......” 雅苑正门,雅致的兽车款款而落。 温婉的侍女拉开门帘,锦衣玉服的少年在神官的搀扶下走下栏板,门前守卫颔首致礼:“恭迎主人回府。”伊夏理略一点头,施施然走上台阶,身后跟了一群侍从女婢。 府门闭合,巨水皎跟在伊夏理身侧,开心笑道:“这下可好了,殿下心里可有踏实些?” 伊夏理喜形于色,却又做出担忧的样子,“踏实不少,但问题也不小。接下来的事,才真需要仔细商量,从长计议了。” 巨水皎欠身,“殿下放心,我等定当尽心扶持您的。” “有神官和王舅在,本宫自然放心了。”伊夏理抬一抬手,抚摸白虎后颈道:“诶,怎的苑中如此寂静,守在庭园的侍女都去哪里了?” “嗯?” 正在这时,一个侍女气喘吁吁跑过来:“殿下,神官,大事不好了!” 巨水皎拉住她,“别着急,什么事说清楚。” 侍女缓了口气,惊慌道:“先前阿絮姑娘受了重伤,萝拉大人关在地牢,没人给她治疗,现在阿絮姑娘昏迷不醒,什刹姑娘在帮她看着,也派了人去市里请方药师,可是人还没有回来!” 伊夏理面色一沉,“阿絮她现在怎样?” “什刹姑娘和慕姑娘正在为她治疗,听说伤势暂时稳住了,可人还没醒。” 巨水皎说:“走,我去看看。” 西侧铁门跑来一个侍卫,大声喊道:“神官大人,出大事了!” 巨水皎心里一紧,“快说!” 侍卫跪地道:“神官大人,刚才突然有刺客劫狱,刺客功夫极其厉害,萝拉大人被其掳走,现已出动精锐部队困住刺客,属下无能只怕支撑不了许久,请大人前去捉拿!” “混账!”巨水皎对侍女道:“你快去把慕姑娘请来,阿絮那边我等会去看。”又对伊夏理说:“殿下,您先去药庐,北墙的壁画后有密道机关,千万小心,别让假王奸计得逞!” “是!” “本宫明白。” 巨水皎率侍卫赶去地牢,“走!” 刚到地牢外的囚房就听见兵刃相接的打斗声,一声猛兽怒吼,继而响起一片哀嚎。 巨水皎举起法杖召唤使灵,两只水凝翼龙环绕周身,主人一声令下便朝敌人扑去。 “神官您回来了!”见到援兵侍卫喜出望外,手上也更有干劲,奋力抵抗猛兽的爪牙。 慕常羽匆匆赶来,摸出数枚光羽,正要抛出,看到攻击侍卫的猛兽时露出疑惑的眼神——那不是那日在大街上看到的大白狼吗?难道说那个杀死半脸艺人的少年也在?思及此处慕常羽飞身越过房顶,向下望去,果然在侍卫围堵的阵法中看到遮着半张脸的马尾少年。 似乎注意到房顶的目光,少年蓦然仰头,一双冷瞳直直看进她的眼眸。 作者有话要说:  我这几天都要考试,更新不了啦,过两周补上,亲亲~ ☆、Ⅲ葛天长生篇83 说不清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远远看去,像是倒卧的凤凰,细细弯弯,眼角上扬,虹膜的颜色也很古怪,偏向深灰,但往深里看又透着厚重的蓝。 少年的目光并没有在慕常羽身上停留太久,抛出的银针请准地刺入侍卫颈下的穴位。这样的攻击只会令人昏厥不会取人性命,看得出少年并不想伤害无辜,这与那日在集市上见到的冷酷无情的他有些不同。慕常羽想,这少年或许不是蛮横无理之人,应该是有什么缘由才会作此举动。 巨水皎见慕常羽立在房顶没有动弹,大声喊道:“慕姑娘在想什么,还不拿下那奸细!” 慕常羽一惊,翻身跳了下去,但又不愿真与少年动手,于是收了飞羽,赤手空拳与他过招。 少年底子不弱,功夫也练得扎实,可慕常羽能看出他实战经验不足,招式也耍的不灵活,如果真要碰上训练有素的禁军铁定吃亏,更别说做慕常羽的对手了。 慕常羽不点破,假装把他引到一边,害怕巨水皎再召唤出什么厉害的使灵,到时候少年能不能活下来就难说了。 两人翻过墙,跑到禁苑的另一边,这是一片防风林,太阳走到了西边快落山,葱茏的树木紧密相连,投下大面积的阴影,置身其中很难发现他人的踪影。防风林连接着城郊的树林,若是慕常羽再不将他擒住,少年真的要逃之夭夭了。 不过慕常羽也是佩服这人的体力和速度,他要一个人能跑的这样麻溜慕常羽也不觉有什么,只是他背上还背了一个萝拉,带着个包袱跑这么快,还这么远,也算他有能耐。 没一会身后卷来大风,慕常羽用余光一扫,眼角掠过一瞬白影。这回她有些吃惊了,莫不是那头白狼赶来了?这白狼有多厉害,连巨水皎和侍卫联手的降伏不了? 走神的空隙给少年抓住了把柄,少年一个旋风腿踢了过来,慕常羽敏捷躲开,飞到他的身后,弯胳膊去拐他的脖子。 白狼低啸一声扑过来,慕常羽不得已推开,错失了突袭少年的时机,白狼俯身驮起少年,飞快跑开。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490 慕常羽恼了,飞出光羽钉在前面的树上,打开扇形的结界,把他们困死在结界里。 白狼猛地刹车,利爪在空气里摩擦,划拉出闪耀的火星。 少年皱眉,抱紧萝拉,用腰带把她捆在身上,牢牢打了个结。他回过身,拔出腰间的匕首,冷瞳沉下,准备接下来的殊死搏斗。 慕常羽说:“你先冷静一下,我不一定非要抓你回去,但我必须先搞懂几个问题。” 少年狐疑地看着她,没有作声。 慕常羽越走越近:“你为什么要来劫狱?这个女孩和你是什么关系?是你指示她毒害人的吗?” 少年的眼里也露出困惑。他用黑布遮着下半张脸,慕常羽只能通过他的眼神来判断他的表情。 慕常羽道:“看来你只是想要带萝拉出去,但你本身和她并没有关系?” 少年还是没有答话。 慕常羽问:“你救萝拉干什么?” 嗖! 一只银针疾速飞了过来,慕常羽转身闪躲,两指夹住银针,甩头去看少年。 白狼口爪并用,想把结界冲撞开,一次次撞上坚固的结界壁,额头的白毛都脱落下来。 慕常羽扔出绳索,将白狼四肢和狼吻锁住,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夹着银针扎在少年肩胛,少年身子一怔,被定住了。 两只冷瞳恶狠狠瞪着她。 慕常羽故作害怕:“哇,这么凶!” 少年总算肯说话了:“我技不如人,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慕常羽说:“我先前就说清楚了,我不一定抓你回去,更不会杀你,但请你把事情真相讲明白,因为我们这边也出了很大的问题。你看,要是我们都讲明白了,你能帮我们,我说不定也能帮你呢?” 少年看着她不说话,似乎陷入了沉思。 慕常羽说:“好死不如赖活,再怎样,你也不至于为了一个杀人犯把自己搭进去吧?” 少年思考一番,回道:“她不是杀人犯。” “什么?” 慕常羽和少年坐在一棵大树下,慕常羽不解地说:“我亲眼看到萝拉往汤里下毒,失心草是慢性毒草,而且之前我们的人也发现过她做的饭菜里毒,你怎么解释?” 少年说:“下毒的是她的身体,但不是她。” 慕常羽一点即通:“萝拉被人控制了?是什么......心蛊?摄魂?都不是啊,如果是这类邪术我不会看不出来。” 少年用手在一半脸上抹了抹:“是‘半脸生’。” “半脸生?上次你在集市上杀掉的那个半脸艺人?” 提起半脸艺人,少年的话里便多了气愤:“没错,就是他们那些无中生有的臭虫!” 按少年的话来说,“半脸生”是一种类似于寄生胎的畸形病症,并非法术。半脸生多发生在同时出生的婴孩身上,患病胎儿只有一半脸,而另一半则是活动的肉体。胎儿一出生,这部分“半脸”就会寻求其他宿主,依附在另一个人体上,久而久之,将会把寄生者变为本体的奴隶,受本体驱使。 慕常羽恍然大悟:“难怪我没察出半点不对,原来是这样。”她对少年笑;“你一定是在调查半脸生作乱的事吧,抢萝拉出去也是想审问半脸主体的下落,误打误撞碰上我们,也算是场误会了。” 慕常羽把手放在他肩上:“早说清楚就没事了嘛。正好,你说的这个半脸生可能也是我们的敌人,谢谢你提供的情报,不然我们现在还被蒙在鼓里,更加冤枉了好人。” 少年有些错愕:“你肯信我?” 慕常羽啊一声:“你刚才是骗我的?!” ...... 少年扶额:“没有,我讲的都是真的。” 慕常羽点头:“可你又为什么追查半脸生呢?” 少年忿忿道:“因为他们假冒梦见师,到处招摇撞骗,坏了梦见的名声!” “哦~”慕常羽若有所思,“梦见啊......”盯他:“你叫什么名字,从哪里来?” 少年把萝拉推给她:“既然你们也要调查半脸生,我就退到幕后吧,后会有期!”言罢,骑着白狼飞奔离去,慕常羽也没再为难他,打开结界放他走了。 慕常羽背着萝拉回到雅苑,才知道是先前少年逃走的时候扔了延时的迷雾弹,炸开后把巨水皎一干人全部迷晕了,白狼才能及时脱身。 她捡了侍女送上来的迷雾弹残骸,轻轻嗅了嗅,再翻看碎片,注意到一粒弹片上印着一枚小小的徽记。 慕常羽仔细瞧了瞧,小声喃喃:“白鼓丁,西弗?” 她把碎片收起来,去房里探望巨水皎,告诉她萝拉带回来了,然后再跟她细讲半脸生的事情。 房门响了两下,什刹打开门:“你怎么来了?” 蒲牢满脸疲态,眼下积了厚厚的淤青,提着一方食盒走进来,坐下倒茶:“龙儿刚才醒了一会,我喂她喝了粥,哄了她一会,现在又睡着了。” 什刹沉默片刻,说:“你睡会吧,我去看着。” 蒲牢摇头:“我睡不着。”拉她坐下,“你等等。” “怎么?” 蒲牢垂着眼说:“你说龙儿为什么受这么重的伤?” 什刹说:“她不是都说了吗,她跟慕姑娘去郊外玩,遇到了厉害的妖魔,不得已使了言灵术,没想到反噬太大才会变成这样。” 蒲牢面色凝重,像是有很重的心思。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491 蒲牢忽然问:“阿狰呢,我从今早起就没见过她。” “我不知道,她一直神出鬼没的,一会不见没什么奇怪。你怀疑葛天绪的伤跟阿狰有关?” “我也不知道。可是,我总觉得......”蒲牢眉毛拧起来,“她怪怪的。” 什刹安慰道:“你别庸人自扰,想太多只会自乱阵脚。葛天绪有葛天的灵能和血脉,不老不死,断几根灵脉没什么大不了。鬼知道他们的诏谕之契历代都是怎么熬出来的,也许呆在葛天城,真正的修行会恐怖的多吧。你别太心疼她,要成器,就必须吃苦。” 蒲牢把打开的食盒又合上:“本来看你辛苦,我是想给你送点吃的。”斜眼看她,哼一声,“没想到你是这样无情无义,算了!” “哎你!你这人怎么能这样!” 蒲牢才不理她,径自走到门口,停了停,说:“其实我还有件更重要的事想跟你说。” “什么?” “伊夏跟上将军见过面了,假王一直都在为护国兽发愁,找了帝白虎假扮护国兽欺骗圣兽王,才能保持安定。但是就像巨水皎说的一样,那只是个幌子。如果哪天真的打起仗来,没有护国兽,国御道标名存实亡,君子国必将遭遇浩劫。假王也知道这个问题,所以私下大肆走私军火、扩建军队,财政上的负担转嫁给百姓,虽然还未波及中心城市,但是边境已经开始混乱了。” “嗯。” “他们商讨得出结论,伊夏想要夺回王政,最直接有力的办法就是找回护国兽,当着全国百姓的面解开假王虚伪的真面目。” 什刹默不作声。 蒲牢摸着门框上的雕花:“伊夏要到哪里去找护国兽?是叫灵王帝白虎吧,体型比普通帝白虎还要庞大,周身会散发温和的荧光。什刹,你知道在哪里可以找到吗?” “出去。” 蒲牢回头看她一眼。 什刹面具冰冷,泛起寒光,伸长手指着门:“出去。” 蒲牢吸了吸嘴皮,把食盒放在门口,关上门走了。 过了两日,阿絮的伤势好了大半。 萝拉的嫌疑洗清,慕常羽说为了引半脸生出来,让她还是像平常一样,然后派了使灵秘密跟在她身边监测。 有了萝拉的帮助,阿絮恢复得更好了。 萝拉笑:“真是不可思议,我还从来没见过灵脉断了能在七日内痊愈的人呢。” 阿絮美滋滋地握握拳头:“是吧,我的自愈力超强的!” 蒲牢摸她脑袋:“看你以后还敢不敢胡来了!” 阿絮认真地说:“既然能够好得这么快,那还不如多多训练术法,超越极限,这样我才能有更大的进步啊。” 蒲牢抱紧她:“你别这样,我心疼,你不知道这几天我都快被你吓死了,小坏蛋。” 阿絮揉她的黑眼圈:“对不起,今晚我好好跟你睡,睡他个天昏地暗,世界毁灭。” “瞎说。” 阿絮吧唧她的嘴:“俗话说得好,三千世界鸦杀尽,与君共枕到天明,有良妻如此,夫复何求?” 蒲牢捏扁她的嘴巴:“还没好利索,就淘气?” “嘿嘿嘿。” 萝拉在一旁收拾好包袱,交给侍女:“差点落下这个,赶紧把这个送去后门口,就说是我的一点心意,叫她路上小心。” 阿絮问:“萝拉姐,这是要给谁啊?” “什刹姑娘啊,她今早启程,怎么,没跟你们说?” 阿絮和蒲牢面面相觑:“什刹要走?我们怎么不知道?!” 萝拉说:“她没说她要去哪里,但我看她准备的衣物,像是往南,中途会经过大禁井荒野,很危险,也不知道她到底有什么打算,唉。” 阿絮翻身下床,蒲牢抓住她:“你去哪?” 阿絮急道:“你没听见?她要去大禁井啊!我要把她拽回来。” 不想蒲牢一反常态,冷声道:“去,让她去。这事你别管,我们都别管,让她去。” 阿絮面露疑色,静静看她。 ☆、Ⅲ葛天长生篇84 日头正旺,铺满石子的土灰道是小镇通往荒野的必经之路,直溜溜伸展出去,在约莫百米的地方猛一拐弯,躲进了比人还高半身的青阳草丛。 路边有片用石块围成的苗圃,种些小瓜小菜,躺倒的冬瓜靠着木栅栏的墙,茶肆升起香烟袅袅,青蓝的布旌静静垂着,店小二端着托盘来回过门时,帽子会把旌旗擦得微微摇晃。 把一枚青蚨放在桌上,还未喊话,小二便乐呵呵跑了过来,用抹布揩揩手,捡了青蚨揣进包里,笑:“正好,姑娘慢走。” 站起身,握一握剑,目光向茫茫山林中的山路望去。 小二看她两眼,说:“姑娘,你......一个人上路啊?” 什刹问:“有何不可?” 小二抹着桌子说:“再往南是川哇国,广平国,黄蒙国,过了黄蒙的国御道标,就是出了北方秘境的圣兽王结界了,属于中央大禁井禁区的荒野边境,很危险的。” 什刹转动剑身:“我可曾说过要去何处?你又知道我什么?” 小二瞥到她按在剑上的手,低嗤一声,把抹布搭在肩上,绕开她走了。 北方秘境的南面区域不像极北山峦起伏,虽然有大片的平原,但还是以低山丘陵为主。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492 什刹轻装简行,买了一只脚力好、性情温顺的灵兽,假装与一支商队同路,远远跟在商队附近,以躲避荒野里的危险。 时间长了,商队的人也发现了什刹,没有驱逐她,有时候队里的方药师还会送点果子来给她,陪她聊两句。 方药师惊讶地捂住嘴:“你要去大禁井?” 什刹拢着三角叶子盛着的清水,浅浅呷一口:“我想去很危险的地方,所以去大禁井是最便捷的路径。” “危险?你是有什么想不开的事情,非得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呢?” 什刹嘲讽又痛心的笑:“不是我想开自己的玩笑,而是有的人总是想不开,要拿我寻开心。” 觉察出身旁女子情绪的低落,方药师的目光也暗了暗。他不太擅长安慰人。方药师说:“我看得出来你很不开心,但我相信,你说的那个人一定也不开心。或许下一次你们可以坐下来好好谈一谈。” 什刹的手指贴在秘银面具上轻轻压着,抬起食指,点两下,再沿着下缘慢慢滑动。 方药师说:“我的部落里有一个很烂俗的习俗。” 他顺手摘下脚下的一朵小花,举起来:“男人爱的姑娘生气了,男人就要去山崖上摘开在崖壁上的山玫瑰送给她。只有这样做姑娘才会消气,才会原谅男人,和他厮守一辈子。那个山崖很陡,还有角长虫一类的毒虫蛇兽,非常危险。可正是因为这份危险,姑娘才会冰释前嫌吧。” 说着,方药师把小花递到什刹眼前:“姑娘也要去采一朵山玫瑰吗?” 沉寂的黑瞳里倒映出洁白雏菊。 “小白花,给你了。”方药师把雏菊搁在她的膝头,提着竹筒回了驻营。 小花落在泥土里,人没了踪影。 她俯身跨坐在阮青背上,紧紧攥着缰绳,飞奔在荒无人烟的山林。 黑暗里传出夜枭的嘀咕声,红色和绿色的兽眼藏在角落,诡异的眼珠跟随猎物变换轨迹。 灌木里响起簌簌的杂音,什刹转身拔出长剑,冷月的光辉从剑锋闪到面具,回身后劈,掌心传回利刃穿破皮肉的弹力。她用力向上一挑,拔出玄铁剑,头顶响起闷雷似的兽鸣。 旋身飞起,剑光凌乱,削破的不只有飞舞的落叶,还有厚重的兽皮。 横斩,挑刺,挂剑,突袭,剑花合着清辉凉月浸透人心,扑在面上的点点猩红仿佛就是刻在心头的印记。 叮铃哐当。 长剑和锁链散落一地,什刹无力地倒在阮青的尸骸上,望着头顶黑云白月。 急促的呼吸慢慢平静下来,非常均匀。 抬起苍白的手,别起发丝绕到耳后,吧嗒一声,解下面具的卡扣。她的手里还满沾着妖兽腥臭的污血,五指蜷曲抓住面具,把她放在心口,此刻手腕的脉搏与心脏的跳动强烈感应着彼此,她的脑中全是咚咚的闷响。 由于面具的遮掩,她的脸常年不得见光,寡白的可怕。而那些爬在她脸上歪七八扭的伤疤就像蠕动的虫子一样,丑陋异常。 唯一称的上漂亮的只有她黑色的眼睛,可是就连这唯一漂亮的地方,上下的眼皮也被拉出了长长的刀疤。 说来也奇怪,明明已经过去很久了,伤口早已愈合,可是现在,她忽然觉得眼睛很痛很痛。 迷蒙中,什刹听到了野兽的低鸣,还有摩拳擦掌的窸窣声。 有什么要来了。 是来吃她的。 可是她已经没有力气了。 反正她的目的就是要把自己逼上绝境,这个结果正是她想要的。只是在感叹终于可以松口气的同时,什刹也感到深深的无奈和挫败:真的很没用,虽然知道自己很快就会走上穷途末路,可是这个“很快”,未免也太快了...... 一觉睡到大天亮。 什刹仰起头,一块冰冷的毛巾啪叽砸下来,使劲按在她额头上。 辟邪的头顶有角,额头被这样暴力对待很不舒服。 什刹锁眉,条件反射地抓住施暴的凶手,扣住一只柔软的手腕,睁开眼想要坐起身,只是一个刹那,干裂的嘴唇撞上了水润的唇瓣,然后猛然转过脸。 葛天寅触电似的坐直身,目光闪烁,蓝天白云小怪兽都看了个遍,就是不敢低一下头。 对了,这次出来的目的—— 什刹抱住她的腰,往四周打探,嗓音嘶哑话不成声:“灵王帝白虎......我来找灵王帝白虎。” 唔嗯—— 葛天寅抬着胳膊一个劲闪睫毛,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 没有看到白虎的身影,什刹很失望。 她抓住葛天寅的衣襟:“护国兽呢?这次怎么没带来?” 葛天寅小小舒一口气,捏着毛巾轻柔擦干她额角的汗渍:“你听我的话,我就把白虎交给你。本来当初我把白虎带在身边,就是为了有朝一日王子理回来,希望君子国能东山再起。” 什刹暴躁地扑腾,碍于躺在葛天寅大腿上不好动弹,只能挥着拳头打地上的土:“不听不听!骗子说的胡话我都不听!” 葛天寅用中指和拇指扣了个圈,哒一下在她额头弹了弹:“你不听,就耗到你听为止。你回去,乖乖吃草,乖乖睡觉,做一只安静骄傲的小鹿,多好?” ...... “我不是动物!” “当当当当!”葛天寅变出一根胡萝卜。 什刹盯着胡萝卜。 葛天寅眼睛弯弯:“我就知道你饿了。” 什刹边喝蘑菇汤边骂:“骗子骗子骗子,我再也不会听你的了。” 葛天寅烤着胡萝卜笑一笑,没有作声。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493 她把烤萝卜给什刹:“你不听我也要你回去。” “你把护国兽给我。” 葛天寅放下萝卜,看她:“你是不是还没吃够苦头?” ...... “只要你回去,老老实实待着,当我死了,我就把白虎给你。” 当她死了? 什刹望向她:“当你死了?” 葛天寅笑:“反正,你不是恨我吗?像我这种冷酷残暴的杀手,你恨不得我原地爆炸、永世不得超生吧?” 什刹揪着衣角的手指收紧。 葛天寅突然说:“你不要以为我们的过去真的有什么。” 什刹的心放了空。 葛天寅淡淡地笑,眼神没有聚焦:“我要成亲了。” 什刹张了张口。 “是葛天城里有名的英雄,很英俊,也很温柔。” 突然觉得回答什么都没用。 葛天寅自己咬了给什刹烤的萝卜:“我喜欢可爱的小动物,所以,还是希望你好好的,也不希望你再来说什么......你回去吧,我会把白虎给王子理的。” 什刹死死盯着她。 葛天寅努努嘴,“剩下的萝卜都给你。我走了。噢,就到这吧,别再见了,下一次就算你真的死了,我也不会来的。” 说到最后葛天寅鼻子一酸,转过身,牙齿咬住手背,越跑越远,越跑越远。 什刹看着火堆旁的萝卜发呆。 多么低劣的谎言,谁会相信啊? 可是、可是——为什么她一定非要这样呢!为什么一定非要赶她走呢? 什刹蜷起身抱住自己,小火苗在一旁悄悄地烧。 傍晚时分,什刹走过山谷的湖泊。或许是因为葛天寅的缘故,一路上的野兽妖魔都对她敬而远之。 茂密的林木里两道白影一闪而过。 什刹想也不想,立即追了过去。 果然是灵王帝白虎。 什刹循着白虎的身影望去,不由怔了神。 平静的湖面上默然立着一人,雪白的长袄拖在光滑的水面,深棕的长发束成两条马尾,安静垂在腰间,白色的雏菊花环跟着脑袋倾斜的角度微微下滑,靠在一汪浮起的清水中。 葛天寅抱着湖水化作的精灵,把脸埋在它的怀里,而那水精灵的模样......不是什刹,还能是谁? 小小的房间里有张小小的床,小小的床儿轻轻地摇。 吱呀~吱呀~ 床头拉着的纱幔也来回摇晃。 “一!二!三!四!” 阿絮中气十足地喊着。 “一!”阿絮坐了起来。 “二!”阿絮躺了下去。 “三!” 蒲牢拉住她的手:“别做了。” 阿絮视死如归脸:“不!我还有最后十一个仰卧起坐!” 蒲牢扶着额头:“可是我给你压脚,你的脚丫子都快把我屁股颠麻了。” “呃,抱歉。那你换手嘛,还有最后几个,可不可以?”阿絮眨巴眼。 “好吧,谁叫你是我娘子呢。” 阿絮抱着后脑手接着做仰卧起坐:“秋宁,你说什刹都走了好几天了,不会出什么事吧?” 蒲牢说:“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这次她要不狠点心,你小姨母能交出护国兽?” “嗯,这倒也是。” 蒲牢捶捶肩膀:“我们啊,就等着什刹的好消息吧。” “十一!终于做完啦!”阿絮咻地坐起,抱着蒲牢耸动,“爱不爱我快说爱我!” 蒲牢揉她脑袋:“爱爱爱。” “咦?”阿絮摸着蒲牢脖子露出困惑的表情。 “怎么了?”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494 阿絮说:“这里有个小黑点。”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十点过就能更新的,结果大晚上被抓去做了个把小时的劳务费用报表,断断续续地写,拖到了现在,我现在感觉脑子胀得要升天了,碎觉碎觉,安安! ☆、Ⅲ葛天长生篇85 蒲牢奇怪道:“小黑点?我怎么不知道?” 阿絮把她摸上来的手拿掉,凑近她的脖子仔细瞧:“是新长的痣吗,以前都没看到过。” 阿絮的鼻息打得蒲牢有点痒,她撩开脖颈边的发丝,靠在阿絮身上:“我身上有几个痣,长在哪,你都知道?” “知道知道,我什么都知道,说起来你右胸上还有一颗小红痣呢!” 蒲牢捂住她的嘴:“不要说出来。” 阿絮笑:“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多漂亮呀,我让你瞧瞧。”说着就去解她的衣带。 蒲牢连忙把衣襟捂紧,说:“我在凡尘时听说,痣是小型的良性肿瘤,以后我要把它点掉。” 阿絮笑着倒在她怀里,揉她的脸颊:“好啦,不让看就不让看嘛,原来你也有害羞的时候。” 蒲牢戳她的脑门:“就是不能惯着你。” 这一闹腾,两人很快便把小黑点的事忘在脑后了。 雅苑里新请来一位厨娘。 新厨娘心气很傲,以前是文蓝城里醉仙楼的名厨,后来赚足了钱财,隐退了,这回是看在巨水龙族的面子上才答应来雅苑帮忙的。 也许是为了避嫌,萝拉洗清冤屈后巨水皎没再安排她负责饮食,只有在涉及药膳时才会叮嘱她去厨房看看。 唐雪妃整日在雅苑里闲着,没人教她术法,她也不知能学些什么,只好在厨房里跟着学点菜品,好打发时间,可她心里挤满了各种心事,一面担忧天寰找她算账,一面又为渺茫的前途忧愁。 她本是个局外人,不明就里地被云少稔送到这个完全陌生的界层,又糊里糊涂地跟着天寰走了一截,而现在,虽然找到了蒲牢,却什么都做不了。 而且蒲牢的身边,有一个宋明絮;蒲牢的眼里,只有宋明絮...... “干什么啊你!面都被你捏变形了!长没长点心眼啊,尽在这瞎捣乱,走开走开!”新厨娘怒喝一声,吼声又尖又细,吵得唐雪妃耳朵疼。 唐雪妃目光甩向厨娘,眼底闪过一道阴鸷,面向厨娘时已换上歉意的笑容,急忙退到一边:“对不起,对不起。” 新厨娘傲慢地扫她一眼:“真不知道神官是怎么想的,怎么能让你这种笨手笨脚的家伙留在厨房呢?一点规矩都不懂。” 唐雪妃连声赔笑:“真的很抱歉,以后再也不会了。” 萝拉背着药箱走进来,笑道:“娇娇又发脾气啦,对姑娘家温柔一点嘛。”萝拉话刚说完就看到站在一旁的唐雪妃,脸上笑容僵硬了一下,然后礼节性地对她点一点头。 萝拉从唐雪妃身边走过,放下药箱,对新厨娘说;“分配给我一个炉子吧,我熬一点药膳。” 等萝拉完成工作准备离开的时候,唐雪妃小声叫住她:“萝拉姐姐,上次的事,对不起。” 萝拉敛着眸子笑了笑:“不怪你,是我失责,被半脸生利用,你性子警惕,那样做也是为了殿下好,这件事我不放在心上,你以后也别再提了。” 新厨娘听着她们的对话,意味不明地嗤笑一声,埋头调制高汤。 送走了萝拉,唐雪妃安静走到厨房角落,自顾自忙活起来。 新厨娘不放心她,问:“你又要做什么?” 唐雪妃说:“我煮一点米,厨房里有好几个帮厨盯着,你还怕我干什么坏事不成?” 新厨娘哼一声,量她也掀不起什么浪,懒得管她。 唐雪妃从米缸取了两碗米出来在冷泉水里泡着,卷着袖子在盆里不时淘两下,托着腮帮想:这几天秋宁姐为了阿絮太操劳了,食欲不好,精神也不好,记得小时候秋宁姐爱吃梅汁米,干脆做点给她好了,再煎两条小鱼,秋宁姐一定会喜欢。 心动不如行动,想到这里,唐雪妃的干劲又提了大半截,卖力洗好米,用冷泉镇着,然后去后山上采野梅。 雅苑正门向街,两面环林,背靠一座青山。 后山很少有人去,虽然没有荒野里那么多野兽和妖魔,但还是藏了些凶狠的家伙。 好在唐雪妃这趟梅子采的很顺利,没遇见什么意外。 下山的时候看到荷塘边长着开了紫花的芦苇,唐雪妃心中喜欢,走近了去摘。 先前离得远,加上有芦苇青阳的遮挡,唐雪妃并没发现水边有其他人,所以当她走近荷塘看到躺在脚边的人时,不由吓了一跳。 “别出声。”女子枕着胳膊陷在青草丛里,闭着眼睛说道,眼角橙红胭脂抹在苍白的肌肤上显得格外醒目。 唐雪妃挎着篮子捂住嘴,看清她的容貌后吞吐道:“你......是你啊。” 阿狰嘴里衔了根狗尾巴草,左眼睁开一条缝看她:“啊?” 唐雪妃坐下身,把篮子放在一边,轻声说:“大家都在找你,秋宁姐还问你来着。”看向她,“你怎么又在外面瞎转悠,不回去?” 阿狰睁开另一只眼睛:“你说蒲牢问我?” 唐雪妃点头:“嗯。” 阿狰指着她装满梅子的竹篮问:“那你呢,一个人上山采梅子做什么?” “秋宁姐最近食欲不好,我想做点开胃的吃食给她。” “哦。” 唐雪妃扶着青阳草站起来:“你呢,一起回去吗?” 阿狰说:“如果你那顿饭是做给蒲牢的话,我给你一个小小的建议。”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495 “建议?” “加个糖心蛋吧。” 唐雪妃笑道:“好的,谢谢。” 唐雪妃走了两步,阿狰突然坐起身说:“你叫唐雪妃是吧。” 很意外阿狰竟然继续跟她搭话,唐雪妃不解地转回身:“是啊。” “如果,我是说如果。”阿狰伸出右手比划两下,“给你一个国家,你会怎么办?” 国家? 成为一国之主吗? 这是唐雪妃从未想过的事情。 唐雪妃发笑,难道人人都是伊夏理吗?随随便便来个人叫声殿下,就成王子公主了?这未免也太荒唐了。 但是...... 唐雪妃回道:“我会把我的权力用到极致。” 阿狰打一个响指:“我喜欢你这个答案。” 唐雪妃微微地笑,问她:“真的不跟我一起回去?” 阿狰摆手道:“不,还没到时候。我不想回去吵来吵去的,再过几天吧。” 唐雪妃也不深问,应一声走了。 回到厨房后,唐雪妃把野梅捣成泥,用梅泥和梅汁把洗好的米和好,放进蒸锅一起煮,然后开始煎小鱼,等一切办妥后又煮了一个糖心蛋。 用漂亮的瓷碗盛好精心烹制的食物,唐雪妃还在米饭上放了一片清香的小叶子。 她开心地看着杰作,拍手:大功告成! 盘算着快到用餐的时候,唐雪妃收拾好食盘,正当她要给送上楼去时,蒲牢来了厨房。 唐雪妃又惊又喜:“秋宁姐。” 蒲牢往角落里看了一眼:“你好。”转头去问看炉子的侍女:“萝拉姑娘吩咐下来的药膳好了吗?” 侍女掀开药壶探了探,放下壶盖,取来长柄勺和盅子:“好了,我这就给您盛了送上去。” 蒲牢说:“不用了,我就是来拿药膳的,你盛好给我,我直接拿上去。” “好的。” 唐雪妃端着食盘走过去,笑盈盈道:“秋宁姐你怎么亲自下来了啊,叫侍女送上去,或者跟我说一声就好。” 蒲牢目光一直跟着侍女的动作:“没事,给龙儿的东西我亲自拿着才放心。” 唐雪妃不自觉地抬了抬上眼皮。 “啊,这个,”唐雪妃把食盘向前递了递,“秋宁姐,这是我亲自——” 啪啦! 窗户的玻璃炸裂,窗台上放的一盆八转花茎猛然拔高,瞬间增长数米,粗壮异常,花朵疾速膨胀,噼啪一声爆开,花心里蹦出一张人面裂嘴,裂嘴自中心张开,犹如五角海星,翻开的肉瓣里长满锋利的倒刺。 这人面怪花仿佛有眼一般,避开其他人和杂物,专冲着蒲牢去。 蒲牢察觉出怪花的意图,丢下药盅往外跑,前脚刚踏出门外,怪花就跟了上来,卷起绿萼,嘎嘎咆哮两声,欻一下张开裂嘴,从口心里射出布满毒刺粘液的藤舌。 千钧一发之际,唐雪妃来不及思索,身体率先做出反应,冲过去挡在蒲牢身前,不知从哪来的勇气,竟然以身相搏,抱住藤舌保护蒲牢。 唐雪妃浑身吃痛,双臂流下黑血,大声叫道:“秋宁姐你们快走!” 厨房外的人听到里面的动静都跑了进来。 慕常羽两枚飞羽把怪花钉在墙壁上,搀扶唐雪妃:“你没事吧?” 唐雪妃气息微弱:“还好。” 慕常羽摸了她的脉,说:“只是中毒,伤不重,我带你去萝拉那看看,以后别这么莽撞,你又不懂法术,拼不过它的。” “嗯。” 唐雪妃难过看着散落一点的梅汁饭,寻找蒲牢的身影。 蒲牢走过来,抱歉地对她说:“刚才谢谢你,不过完全没必要,我只是想把怪物引出去,你不要为了别人伤了自己。” “秋宁姐,我......” 蒲牢对慕常羽说:“慕姑娘拜托你照顾她了,过会我再看看小唐。龙儿还在等我,我得赶紧把药膳带回去喂她吃,不然她又该不听话了。” 慕常羽嘻嘻地笑:“嗯呐!小羽明白!秋宁姐姐你就安心去哄小娘子吧,小唐唐交给我,一百二十个放心!” “多谢。” 慕常羽叫住蒲牢:“等等,秋宁姐,你脖子上有个标记,那怪物应该是循着标记来找你的。” “标记?”蒲牢摸摸脖子。对了,阿絮说她脖子上有个小黑点,原本没注意,现在看来果然有问题。 慕常羽说:“等会我去找你帮你烤掉吧。”她看向被钉在墙上扭曲的怪物,沉声道:“藏在花里的应该就是半脸生了,我得告诉巨水神官,让她好好查查。” 又是一场有惊无险。 阿絮知道了蒲牢差点遇害的事,气得咳嗽起来。 蒲牢抱住她给她顺气:“你别激动,我又没事。”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496 阿絮道:“是不是又是天寰干的!” 蒲牢摇头:“应该不是,据说半脸生是假王那边放出来针对伊夏的,对我是误伤。” 阿絮狠狠吻她的嘴,抱着她的头说:“不行,以后你不能离开我半步,不能脱离我的视线,不然我保护不了你。” 蒲牢无奈:“你还限制我龙身自由了?” 阿絮坏笑:“哼哼,这下你知道我小时候的痛苦了吧?” 蒲牢苦脸:“知道了,真不好受。” 慕常羽在外等了一会,见里面这两人的私房话没完没了,终于等不下去了,敲门走进去:“秋宁姐姐,我来给你去标记。” 阿絮给她搬凳子:“来来来,小羽毛请坐!你轻点哦,我家夫人超怕疼的。” 蒲牢勾住阿絮手指,嗔道:“胡说。”转向慕常羽:“慕姑娘别听她瞎说。” 慕常羽取了飞羽,指尖点燃灵火,烧透羽根,扎在蒲牢脖子的黑点,蒲牢闷哼一声,脖子冒出一缕黑烟,再看看,原来的黑点不见了,只留了点红印。 阿絮用冰枕给蒲牢覆着脖子,问慕常羽:“小羽毛,我记得你说你要在夏至之前到陀伦国跟你主公汇合?” “是呀,你记性真好,我都快忘了,幸亏你提醒我,不然主公该骂我了。” 阿絮说:“陀伦国在南方秘境?” “嗯,陀伦国的兵书很出名,也是南境最大的军火产地,四大秘境很多国家从陀伦购买兵器火药,我家主公这回去陀伦也是为了拜访一位老朋友,是个兵书大家哦。” “原来如此......”阿絮握住慕常羽的手,两眼熠熠发光,“小羽毛,我想拜托你一件事。” 慕常羽目光落圈着她手腕的阿絮的手上,眨巴眼,睫毛扇得有些快。 作者有话要说:  我噗啦一声突然出现,然后啪啦一下突然更新! ☆、Ⅲ葛天长生篇86 隔天慕常羽就收拾好包袱准备南下。 伊夏理和巨水皎都不舍得她走,慕常羽法术高强,人也好相处,有这么个免费的护法在身边是天大的便宜。送行之时巨水皎再三挽留,她需要大量的人力来保证伊夏理的安全,并与假王势力对抗。 面对巨水皎的盛情挽留,慕常羽也很不好意思,跟巨水皎解释了好几遍:“真的是没有办法,我也很想和大家一起,但是和主公约定的期限快到了,我必须得赶过去。这样吧,见过主公后,如果没什么别的事情,我载回来看你们呀!” 既然慕常羽与她主公有约,别人的私事巨水皎也无权干涉,只好祝她一路顺风。 临走前,慕常羽悄悄对阿絮说:“小柳絮你放心吧,你交代我的事我一定会办妥的,过段时间再见啦!” 阿絮感激道:“谢谢你啊,希望就寄托在你身上了哟。” “没问题。” 蒲牢揽着阿絮在花园里的水渠边漫步:“你叫慕姑娘去陀伦阻断假王军火的进货渠道,这样当然可以打击假王的势力,但是君子国现在表面上看着依旧是繁荣强盛的大国,就算暂时没有大量的军备力量,其他国家也不敢轻举妄动,这样做有什么意义呢?” 阿絮蹲在水渠边,把石桌上的茶碗一盏一盏放进水渠,让茶碗顺着水流漂远:“我要他没有军火,肯定就要打他个措手不及。” 蒲牢诧异:“你要怎么打他?假王虽未登基,但握有王政实权,身后是一整个国家,你到哪里再找一个国家的力量与他争斗?” “嗯......”阿絮继续往水渠里放着茶碗,“我还没想好。” 蒲牢叹气,按住她的手:“龙儿,这是君子国的内政,一不小心就关系到国家兴亡,岂能儿戏呢?” 阿絮顺手打开漂在水面的茶碗盖,浅青的茶水上浮着一朵泡开的金盏菊,蒲牢的目光落在象征长生的圣花上,怔了一下。 阿絮问:“妃妃现在情况怎么样了?毒素排干净了吗?” 蒲牢抽出丝绢擦干阿絮手上的水珠:“那日我还说得空了去看望她,结果一转身就忘了。” 阿絮说:“不是我说你,妃妃是为了救你才受伤的,知道你不喜欢她,但好歹去看看吧。我现在去看她,你跟我一起。” 阿絮拿过蒲牢手里的丝绢:“这是你的?以前没见过呢。” 蒲牢立马解释道:“我一个人的时候就捣鼓捣鼓宝晶,原料充足时能粹出不错的胚子,拿到集市上去卖,有一回一个姑娘买了我的凤燕石,说她很喜欢,要镶在凤冠上,然后硬把条丝绢塞给了我。” 阿絮安静看了她两秒,嗯一声,把丝绢还给了她,指了指药庐的方向:“走吧。” 唐雪妃躺在榻上,萝拉正在给她上药:“最后一次换药,明天你就能痊愈了。” “谢谢萝拉姐姐。” “这是方药师的职责,不用客气。” 阿絮一走进门就听到唐雪妃快痊愈的消息,高兴道:“太好了妃妃,我还一直担心你。昨天我昏迷了半日,才听到你受伤的消息不久,马上赶来了。” 唐雪妃坐起身:“我的伤没什么,就是中了点毒,倒是阿絮你,我听萝拉姐姐说你的灵脉都断了,怎么这么不小心,伤的那么重,要说担心也是我担心你啊。” 阿絮笑了笑,帮她在背后垫了一个靠枕:“你啊,还是这么善良,只知道为他人着想,一点也不顾自己。” “哪有......”唐雪妃关切地问蒲牢,“秋宁姐,你还好吧?后来那个怪物怎么样了,有没有再作乱?” “没有。” 唐雪妃松一口气:“真是太好了。” 蒲牢问了一句:“你呢,现在感觉怎么样?” 唐雪妃甜甜地笑:“很好啊,见到秋宁姐很开心。” 阿絮在一旁默默看着,不动声色地提了唇角,似笑非笑。 唐雪妃笑吟吟地凝视着蒲牢,蒲牢礼节性地微微颔首,一时没了话语。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497 短暂的沉默里,阿絮忽然提出送唐雪妃回现世的事:“妃妃,你到这边来有段时间了,你的家人,朋友,同学老师,还有医院里的同事肯定都很担心你。你看你在这边什么也不会,还很危险,你也看到了,我们自身已经应接不暇,根本照顾不好你。妃妃,这几天我就托人送你回去吧。” 唐雪妃敛了敛眸子,先是望了蒲牢一会,然后点一点头,轻声应道:“好,那就麻烦你们了。” 阿絮抬起眼皮,眸子里透着光点。她没想到唐雪妃回答应得这么爽快。 出了药庐,蒲牢问阿絮:“你打算叫谁送她回去?” 阿絮回过身,蒲牢急急刹住脚,阿絮看着她的眼睛问:“你真以为她答应回去,就会回去了?” 蒲牢眨了一下眼。 阿絮哂笑:“你还在这,她舍得走?” “龙儿。” 阿絮抱胸向前走:“我真不明白为什么有那么多人的心系在你身上——哎,”阿絮竖着手指转身靠在她嘴边:“就是你这种傲然清高又略带受伤的表情。” 蒲牢立即调整神态,“唔......” 阿絮单手抚着她的侧脸,就着蒲牢呆呆的神情吻了上去。 直到阿絮咬了一下她的嘴唇,蒲牢才清醒过来,搂住阿絮的腰笑了笑,说:“那我也没办法,天生就是这样的性情,如果你非要我改,我试试好了。” 阿絮问:“改成什么样?” 蒲牢说:“你想要什么样?” 阿絮摇头:“暂时想不出,所以就这样吧。且不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不论你变成什么样子,都是我的夫人。” 蒲牢摸摸脸:“怎么感觉有一点点不好意思呢?” 阿絮打趣道:“难为你有这么害臊的时候,往日里总是一本正经做脸红心跳的事。” 蒲牢想一想,笑:“大约是被你带的。” 唐雪妃说想出门走走,萝拉将将扶她走出药庐,就看到不远处雾铜树下的两人,阿絮蜻蜓点水地吻了蒲牢,而后两人有说有笑,抱着搂着走远。 萝拉从唐雪妃的眼里看出了酸涩的色彩。从唐雪妃急于告发她被半脸生操纵下毒时,萝拉就觉得这个女孩清纯可人的外表下藏着一颗急功近利之心,而现在,似乎又多了妒忌。唐雪妃让萝拉想起了缠绕在苹果树枝毒蛇,它死死盯着鲜红的果实,口里尖锐的獠牙闪着毒液的冷光。 以后会怎样呢?没有人知道。 几日后。 阿絮借巨水皎的灵兽给远在南方秘境的雪麒麟传信,请求她帮助唐雪妃回现世,雪麒麟应允了。 雪央君没空关心一个凡人,随便派了下属护送唐雪妃,没想到半路被劫走了,下属被施了术,回禀雪央君事情已办妥,雪央君又给阿絮回了信。 阿絮听了只说:“但愿如此吧,如果不是,我也管不了太多。妃妃,你我是幼时好友,我能做的已经仁至义尽了,你自求多福吧。” 劫走唐雪妃的是虞靖珂,不过落回天寰手里的唐雪妃一点怯色都没有,大方得很。虞靖珂不料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本来是劫人的,结果半路又被人劫。 虞靖珂运气没有雪央君下属那么好,这位劫匪二话不说,一招就把他结束了。 唐雪妃拍拍肩头的灰,看着虞靖珂的尸体有些于心不忍:“用不着取他性命吧。” “死人的嘴巴最保险。” 唐雪妃没有回应,问她:“今天你愿意来救我,是不是说明那天的问题你想好了?” “想好了。” “恭喜你做出了决定。” “那你呢,你是怎么想的?心甘情愿放弃竞争的权利吗?” “竞争的权利?”唐雪妃轻轻一笑,兀自摇头,“不,这些天来我渐渐领悟一个道理。” “哦?” 唐雪妃双眼空洞,望着山下缥缈的云雾:“没有力量之前,是什么都得不到的,包括爱情。卑微入骨又如何,没有价值,没有人会看你一眼。” 阿狰递给她一枚被光咒环绕的幽蓝灵核:“可惜不是人人都像你能领悟得这么通透。” “嗯?” “跟我来吧。” “去哪里?” “现在是一片废墟,但是不久之后,会是一座美丽的浮岛。” 唐雪妃淡淡地笑。 阿狰说:“在我们出发之前,你需要办一件事。” “什么事?” 君子国,文蓝,长生庙。 阿絮上完香,走之前最后看了一眼伫立在正中的神像——那位端庄与轻佻并存的女子。 蒲牢问:“怎么了?” 阿絮思忖片刻,犹疑地说:“你说......那位正神女像,会不会是传说中的‘长生殿’?不然以葛天黎的狂傲,怎么会愿意让自己的神像屈居旁侧呢?” 蒲牢的视线在三座神像间转动:“的确如此。若是长生殿真的存在,也就意味着长生和天人的故事都是真实的,‘深蓝’也是真实的。仔细想一想众神之神,创造世界和无限世界,挺可怕的。” “都是无稽之谈罢了。” 如果长生殿和天人王存在,他们为何不制裁在这个世界无恶不作的葛天?如果深蓝之神存在,它们为何不制裁姑息葛天作乱的长生和天王? 谁也没有站出来为黎明苍生做很任何事情。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498 所以无论是长生天人,还是造世深蓝,阿絮是一个都不信的。 蒲牢摸着阿絮发顶说:“葛天族向来崇拜长生,已经到了丧心病狂的地步,否则哪里来的诏谕之契?那尊神像应该是葛天族依据传说和想象雕刻的。” “嗯。” 巨水皎和文蓝长生庙的祭司一直候在外面,见她们出来立即走过来。 文蓝祭司笑道:“没想到啊,两位竟然还是圣兽王的贵客,我已上书给圣城邶涂的圣灵大神官,大神官接到书信后自会通报云狮陛下,再请两位带着信物觐见陛下。” 巨水皎喜上眉梢:“哎呀,如果有了圣兽王的帮助,咱们王子理复国的希望就更大了,这回还多亏了你们呐。” 蒲牢一头雾水地看阿絮,阿絮小声对她说:“我让祭司把云少稔给我的骨牌做了拓印,上呈给邶虣云狮,到时候请他来看一出好戏,也好做个权威见证人。” “你就这么随便把骨牌拿出来了?龙儿,你又想做什么,请北境王看什么好戏?” 阿絮狡黠一笑:“想知道答案?那就要请夫人随我出使一趟邻国了。” ☆、Ⅲ葛天长生篇87 “我询问过萝拉什么叫做‘半脸生’。萝拉告诉我这是一种罕见的遗传症,类似的还有无脑儿,异瞳人。” 青踏鹿长尾飞扬,四蹄踩在云端,闪耀青蓝的光芒。迫云马在前牵引,九星豹左右护翼,享有睦邻友好的美誉的青踏鹿队拉着使车安舆穿梭在云间,舆顶蓝白相间的轩旗迎风飘扬,旗上英武神姿的白虎正是君子国特使的证明。 蒲牢端坐在蒲团上,认真听阿絮说着。 “正因为这种病症极其罕见,所以一国境内很难寻得几个。可是根据巨水皎的调追踪查,仅在文蓝城中发现的半脸生数量就不下十只,并且都是经过特殊训练能够自如操纵‘半脸’的刺客。试问,患有恶疾的人已难搜寻,而今却突然冒出一支数量不小、训练有素的半脸生军团,如若不是假王刻意为之,作何解释?” 蒲牢应道:“不错,关键是假王要这些半脸生做什么,又是怎么凑齐那么多患者的呢?” 阿絮答道:“第一个问题很好解释,我推论与近百年来大量出现在北境各国的梦见师有关。梦见师出自西弗部落,向来稀少,非常珍贵,但凡入境都会受到国主厚待。假王让半脸生伪装成梦见师潜入邻国王国,从而掌控邻国机密,以此牵制邻国缓解国御道标缺位的压力。一般的咒术很容易曝光,而半脸生操控萝拉的时候连小羽毛都没能察觉,所以利用半脸生是个绝妙的办法,毕竟没人能想到重病患者竟然还能被用作刺客。” “至于第二个问题,秋宁,你想想鬼市仲裁府下的科研室。” 那个时候她们是追寻岐子木消息去的天师城,结果发现不计其数的天师被捉进了天寰的研究室,抽取大脑脊髓还有灵脉金丹。 阿絮说:“天寰那么唯利是图的组织,怎么可能只用天师来淬炼灵力珠呢?” “他们肯定还做了其他研究,比如改造灵体?” “打个比方,以前在凡尘,很多人爱吃鸡腿,就有新闻报道说有厂家研发出了多腿鸡,大大缩减了成本。我举天寰和多腿鸡的例子就是想说,假王很有可能通过某种手段,针对半脸生研制出一种高效遗传的病患群。” 阿絮顿了顿,神情有些悲伤:“后来我调了户籍册查看,发现一条记录,大约在一百多年前,君子国西部的一个小山村里,当年产下的几十名婴儿,全部患有恶疾,第二年起了山火,全村覆灭,无一活口。” 蒲牢说:“我不信是山火,定是假王回收婴儿顺带杀人灭口。” 阿絮重重点一下头。 蒲牢握住阿絮的手:“龙儿,那我们这回出使外国,是要......” 阿絮端起茶碗,浅浅喝了一口:“如果各国国主知道了自己好吃好喝款待着的梦见师其实都是君子国亲王安插的奸细,并且这个亲王还是个假王,君子国没有护国兽,没有国御道标,现在完全是个失去硬壳的卵蛋,你猜,他们会怎么做?” 云外一声雀啼,蒲牢松开手。 阿絮翘一下嘴角,咽下茶水,掩上茶盖。 令官上报,传白虎使节。 阿絮长衣束冠,恭敬呈上伊夏理和鸿威上将军的联名亲笔信函及云兽骨牌拓印一封。 虹浩国主笑着展开书信,而后面上愁云密布,怒声喝道:“白虎使,信上所言可都属实?” 阿絮低眉欠身:“陛下,鉴明真伪有何难?只需请贵国梦见大人出来一辩,便知真假!” 震怒的君王招来梦见师,难为这冒牌货还能临危不惧,与阿絮据理力争:“贵使,你如此不分青红皂白就污蔑于我,未免有损君子国威。” 阿絮道:“有没有损君子国威,还是要看你有没有梦见之力啊。” 虹浩国主道:“那就以梦见先知之力斗法,梦见国师,你最好别给寡人丢脸!” 假梦见轻蔑一笑,抬袖高声道:“贵使,请!” 阿絮面上从容镇定,实则心里如擂响鼓。她虽然有时候能看见未来发生的残象,但并不能自如掌握先知之力,也不知道这样上阵行不行。不过她也做好了对策,如果斗法失败,那时蒲牢带领的术者也布好了法阵,就将半脸生一举拿下! 正当斗法紧张拉开序幕之际,令官又通报一声,众人回头望去,只见一马尾少年怀抱星盘款步而来。 阿絮眼底闪过惊异之色,这人正是在集市杀死半脸艺人、劫狱神官雅苑的白狼少年。 少年先向虹浩国主行礼,朗声道:“阿絮姑娘乃君子国贵使,岂有让一国使者与一国梦见师斗法之理?在下不才,虽在君子国司灵神官府中贡事,但对梦见之术得心应手。” 说着,少年亮出白虎令牌:“以梦见会梦见,国主以为如何?” 虹浩国主捋着胡须笑道:“好!君子国不愧为北境大国,能人才子辈出,那就以梦见会梦见,两位请开始吧!” 少年胸有成竹地走向天象台,沉眼与阿絮交换目光。阿絮看着她深灰带蓝的眸子若有所思。 [开始吧,一定要让半脸生露出真面目。] 少年没有开口,一句话语却穿进阿絮心中。 阿絮目色沉着略一点头,退到殿下用使魔传声与蒲牢联络,蒲牢说法阵已经准备就绪,届时将与王宫禁卫合力捉拿半脸奸细。 梦见师斗法平常人一生都不能得见,阿絮第一次见到也是惊呆了眼。 天象台上两人周身浮满各种景象,犹如走马灯、过眼花,仿佛预示着即将上演的所有事情。 半刻钟后,假梦见神情逐渐变差,一声咳嗽,竟咯出污血来。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499 少年勾起半边嘴角,傲慢地问:“梦见国师,你看出在下的命格了吗?” “你......” 少年说:“可是我已经洞悉了阁下所有命宫,就连不久后发生在你身上的悲剧也已了然于心。” 假梦见指着少年破口大骂,边骂边喷出血珠:“你、你这小人,休得血口喷人!” 蒲牢看准时机,眯起眼,做了一个手势:“开阵!” 形象台下燃起灵火,升起奔雷锁天阵,自天坠下吊着锥刺的锁链,定在假梦见头顶。 少年倏地跳起跃下天象台,指尖飞出银针刺穿假梦见面上的易容皮,露出半张丑恶的蠕动肉块。 半脸生恐怖的长相把虹浩国主吓得不轻,慌张呼叫:“来人啊,给寡人把这假王奸细拿下!” 阿絮上前道:“国主陛下,现已验明梦见真身,陛下可愿相信下官及王子理了?” 虹浩国主眉头紧缩,思忖片刻后一拳砸在案上,嗓音浑厚道:“云麾将军听令,传寡人口谕,三日后发兵,协同王子理讨伐假王,定要他伊夏淳叩首谢罪,正我虹浩国威!” 不出一月,千周、崇炎、鬼香、敬安四国与君子国断绝贸易往来,丞博、莽魏、傲平、乾瀚达等国宣布与君子国断交,虹浩、宇楚、天齐三国发出王令与君子国亲王朝政确立敌对关系,联合军团驻扎君子国境外,将其团团包围。 往昔众星捧月的君子之国,现今完全处于危难之中。 虽然各国均表明与君子国划清界限,但都不谋而同地没有提起被半脸生假扮梦见欺骗的事。 出使列国的途中,神秘少年帮了阿絮不少,阿絮想请他回去协助伊夏理,再好好谢谢他,可惜被少年拒绝了,乘着白狼转眼没了踪影。 回文蓝的路上,蒲牢还是有些担忧。她靠在阿絮身边,焦虑地问:“龙儿,你说我们会不会做得太过火了?倘若这几国中有图谋不轨之人,岂不是真害了君子国?” 阿絮摇头:“不会。国王都是要脸子的。你看他们一个个都闭口不提被假王耍的团团转的事,温和点的断绝往来,暴力点的直接出兵,但出兵也是打的‘讨伐假王、扶正纯血’的旗号。伊夏国最大的问题是王宗缺失,护国兽国御道标缺位,只要伊夏理登基,一切苦难都将迎刃而解。” “嗯......” 蒲牢侧身倚着阿絮坐着,静静看她头头是道地分析,心里腾起一阵烟,恍恍惚惚,然后慢慢散去,又变得缥缈了。她从她的眉眼里看出十几年前她稚嫩的容颜,会傻傻地笑,偶尔耍耍小性子。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这个人再也没在她面前怨天尤人,也不再一味沮丧,她只会怒己不争,默默向前,跌倒了,爬起来,跌倒了,爬起来...... “秋宁,怎么了?” 蒲牢温柔地笑,两手捏住阿絮的脸蛋:“我想捏捏龙儿肉肉的小脸。” 阿絮嘟起嘴,拥住她:“你这样说,不是在嫌弃我长得胖?” 蒲牢说:“胖点好啊,养小龙龙。” 阿絮笑了:“那也得先养小龙蛋,才能有小龙龙。” 安舆里的清淡的暖香变得甜腻起来。 蒲牢把手贴在阿絮小腹,鼻尖蹭在她颈窝呢喃:“我定了文蓝名胜凉锦湖的吉嵊榭。那可是个俏得很的位置,可非了我一番功夫。宝贝,好不容易忙完了,今晚好好休息一下吧。” 阿絮耳根微微泛红,勾住蒲牢搭在她胸前的手指,低低嗯了一声。 自家老色龙的心思,她知道...... 是夜,微风习习,翠山环绕碧湖,湖水清澈,泛起涟漪阵阵。 岸边漂着莲灯,画舫泊在桥头,红裙的花娘子扭着杨柳细腰咿呀唱着戏。 几只小船点着小灯浮在湖面,有老翁清心钓月,也有公子玉笛吹箫。 吉嵊榭独立碧湖中心,水波潋滟,只消一眼便得满心清凉,凉锦湖凉锦湖,凉的是水,五彩的是水中文鱼。 水榭四周没有凭栏浮桥,只能飞过去,围着水榭插了许多挂着风车铃铛的道标,柱身系着飘逸的纱幔,纱幔飘舞风水之间,妙不可言。 蒲牢披着薄薄的青纱,赤脚走到亭屋边,仰起脸,放下帷幔,扣好巾钩。 沐浴过后,她给阿絮披上绣荷白绢,轻轻咬住她的后颈。 阿絮笑着和她躺下:“咬我脖子是什么意思呀?” 蒲牢眼里泛过媚光:“就是咬咬脖子的意思。” 阿絮咯咯地笑,搂住她的肩膀,慢慢闭上眼睛...... 一夜春宵。 作者有话要说:  咱们按老规矩走,新来的亲亲注意文案哟(*/ω\*) ☆、Ⅲ葛天长生篇88 邻国纷纷与君子国断交,王政陷入危机。 王宫乱作一团,假王收到陀伦国军商发来的断货消息几乎快要气疯:“一定是有人从中作梗,本王百年基业就要毁在这些贼人手上!” 大宗伯捋着雪白的胡须,思索道:“陛下,稍安勿躁,越是危急时刻越不能自乱阵脚。” 伊夏淳眼里射出凌厉的光:“大宗伯,你也相信巨水族捡来的杂种是王子理?!” 鹤发童颜的老者抖抖宽袖,略微欠身:“陛下息怒。王宗之礼,老臣说的,不算;护国兽选的,才算。” 蓝玉白虎案被猛地拍击,伊夏淳冕旒的垂珠跳动:“混账!依大宗伯此言,是指责本王之位名不正言不顺?大宗伯,你可是要逼宫?” 老者匍匐下身,两手慢慢抱拳:“老臣不敢。” 靠在白虎戏球玉雕柱后的女子轻移莲步,提着浅蓝的裙摆行礼:“陛下,奴家有一拙计,不知可否能解陛下燃眉之急。” “哦?”伊夏淳狐疑地打量前些天自称长生灵使前来拜访君子国的女子,“唐姑娘有何高见,不妨说来听听。”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500 唐雪妃轻声道:“奴家听说前日文蓝的长生庙祭司越过王宫司灵神官私自向圣城邶涂呈送信物,不知有何阴谋。”翩然转身,略一沉眼:“陛下,依奴家看,此事必有蹊跷。您想,巨水族自称寻回伊夏纯血王子理,暗地勾结前王后的胞弟辽将军,现今逆贼盘踞文蓝,信物是从文蓝送出的,里面必定有见不得人的秘密。” 伊夏淳点头:“不错。”狠厉一笑:“那信物现在送到哪里了?” 唐雪妃淡淡地笑:“若是陛下信得过奴家,此事便交给奴家去办。请陛下放心,君子国乃长生之主青睐之地,长生一定会庇佑您的。” “好,有劳灵使了。” 领了王命的唐雪妃走出御书房,穿过偏殿出了侧门。 阿狰躺在树枝上,闭着眼睛问她:“云兽骨牌拓印的事告诉那个男人了吗?” “说了。他说交给我们办,看样子真的很信任我们。” “他必须得相信。”阿狰坐起身。 唐雪妃问:“为什么?你怎么那么肯定?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能通过长生的神像向祭司和神官下达神谕,让他们相信我是长生的使者呢?” 阿狰莫名其妙地问了一句:“宋明絮没有做过这种事吗?” 唐雪妃呵一声:“阿絮?说什么啊,她怎么可能?” 阿狰说:“不用问了,去做你的事情。” 唐雪妃已经慢慢习惯阿狰的怪异,立马跟上的思维:“接下来要我做什么?” “文蓝祭司要给邶涂圣灵大神官的是伊夏理的请命文书,还有云少稔的信物骨牌拓印。” “那骨牌有何特殊之处,要我们必须从骨牌下手呢?” 阿狰解释道:“那枚骨牌是云生兽给宋明絮的,告诉她若是有困难,可以把骨牌交给邶虣云狮,云狮会帮助她。邶虣云狮是北方秘境的圣兽王,统领北境众国,而云生兽是他的小孙子。” 唐雪妃当即领会其中精髓:“小孙子找老爷爷给阿絮帮忙,阿絮想通过圣兽王推翻假王朝政,扶持伊夏理上台?” 阿狰邪魅地笑:“没错,就是这个意思。” 唐雪妃想了一会,说:“可是现在各国都与假王断交,虹浩天齐甚至已经准备攻城,国御道标缺位,南方又断了军火,假王的真相势必暴露,光在骨牌上做手脚也救不了王政啊。” “倘若已经保不住王位,那么最不济也要来个鱼死网破。我没猜错的话,假王的意思是他做不了王,伊夏理也不能得到好处——就算伊夏理证明纯血,但就伪造云生兽信物欺骗圣兽王这一条欺君罔上之罪,便足够剥夺伊夏理登基的资格!” 唐雪妃半眯起眼,一瞬不瞬看着阿狰半笑不笑的面容。 阿狰看她:“怎么?” “没。”唐雪妃向街道走去:“我去了,得手后再和你联系。” “带着这个!”阿狰扔给她一个小小的傀儡:“叫他三炮就能出来,四方秘境里的一般货色他都能对付。” 唐雪妃接住傀儡,背着她走远:“谢谢。” 阿狰折下一片柳叶,咬在嘴里。 她凭着记忆吹出悠扬的小曲,漫不经心地在王城中穿梭,无视楼房墙壁,身形模糊一闪便穿过障碍,畅通无阻。 穿过行人的身体,人们惊异地回头看她,她却似浑然不知,只是慢慢地走,慢慢地吹着柳叶。 “我想知道,没有我,到底行不行。我还想知道,你的真心到底在她那里,还是借着她,偷偷念着过去。” 诸国与君子国断交五日后,虹浩、天齐联合向假王寄出战书。 十七日后,天齐率先出兵,半月攻破东南国御道口,次月攻陷东南三城。 君子国中人心惶惶,怨声载道。 房屋被破坏,耕地被烧毁,安宁美好的家园顿时变成火山火海。 悲愤的民众终于知道了护国兽和国御道标缺位的真相,全部把矛头指向假王:“看来文蓝那边的传闻是真的!巨水神官带来的是王子理,而坐在蓦兰王宫里的那个是假王!” 有志之士和部分官员逐渐向文蓝聚集,在上将军和巨水雅苑的安排下组成拥护王子理的临时朝政。而伊夏理也不负众望,勇敢地承担起了匡正朝纲、保卫王国的重任,在追随者的协助下颁布应战诏令,一方面声明讨伐假王夺回王政,一方面向邻国请和,放粮赈灾,祭祀长生以求平安。 两月后,王子理军与假王军交战,适逢邻十一国联军突袭北侧道标,把战事推向了白热化的高潮。 君子国东北边境。 巍峨绵延的国御道标前,城里城外千军万马兵戎相向,无辜的百姓和被俘士兵巴巴地望着烽火狼烟的嵌兑楼,在那高大的城楼上,两位王者各据一方。 伊夏理一身素衣俊逸风雅,简约不失精致,对面被文武百官簇拥的伊夏淳玉冕虎袍,手握虎神王剑。 四目相对,一个清淡微笑,一个沉眸静默。 伊夏淳忽然仰天大笑,拔出王剑挥向伊夏理,剑身在战火中闪出慑人的冷光。 伊夏淳大声吼道:“诸国大将,我君子国万千子民,今日,你们都睁大眼好好看着!我,伊夏淳,还有这个——”两指怒指城楼那头风度翩翩的少男:“自称是王子理的逆贼,究竟谁才是为了这个国家鞠躬尽瘁肝脑涂地的人!” 大风卷着血腥的火花刮过一片又一片残破的土地。 伊夏理孤身一人立在城楼尽头,极目远望,楼下人头攒动,无数双痛苦又疲惫的浑浊眼睛呆呆望着他。 伊夏淳面目凶狠,一步步向前逼近:“没有国御道标又如何?当年天罚之后是谁力挽狂澜拯救君子国于水火之中?又是谁几百年来兢兢业业励精图治,把君子国重新建成强盛富饶的北境大国?”他猛一转身,蓝色锦袍在风中飞起,阴鸷的目光扫过楼下每一个人:“本王是如何待君子国,而今君子国又是如何待本王的?!” 一片寂静。 “本王做了那么多,牺牲那么多,就是为了让所有人都过上好日子。可是什么王宗羁绊,护国兽,兑头巨核国御道标——这些虚无的东西难道都比不上本王的百年盛世吗?”伊夏淳的眼球都要跳将出来,用力敲打胸口:“良心啊!本王在哪里能看到良心?何处有本王子民的良心?!” 无人回应。 “一个国家的王由谁来当,应当看他的才能和德行,而不是由血脉和灵兽来决定!本王就是不服!”伊夏淳狂暴地喊着,“现在有人要来把本王含辛茹苦养大的孩子抢走,凭什么?!就因为他是伊夏不惑的儿子?就因为他体内有血?凭什么!对这个国家,他从未参与过,本王不承认他,绝对不承认!” “的确,本宫没有为国家做过什么。” 众人看向伊夏理。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501 他依旧淡淡地笑着:“但本宫不会妄自菲簿,你说的才能和德行,本宫自认都有,而且似乎不会逊色于你。你把国家比作你的孩子,不错,你确实曾经让君子国强盛起来,可是后来你又对它做了些什么?君子君子,仁义为任才君子。你把私购军火的财政负担转嫁给百姓,利用西山村民繁育半脸生监视他国,冒充王室欺骗国民,卑鄙如此,试问你有何颜面再谈‘君’字?身为一国之君,你又如何担得起‘君子国’之‘君’?!” “无毒不丈夫,自古兵不厌诈,为王者必有其手段,牺牲小我成就大我有何不可?!那都是维护国家的必须手段,为何不可!” 伊夏理忽然厉声喝道:“所以才必须要纯血王宗和护国兽共同治国,启动兑头巨核国御道标!所以你所做的那些恶事完全不需要!” 伊夏淳蓦然睁大眼睛。 “国家不是王一个人的家,而是全国国民的家。一个家不是一个人能治理的好,而是要所有人一起努力才能做到更好。你拒绝护国兽,无视王宗羁绊,视百姓生命如蝼蚁,这就违背了一个王的准则!”伊夏理走到他身前,张开双臂:“如果你能让十一国退兵,让百姓原谅,让护国兽接受,让国御道标重启君子国从此不再陷于危难,本宫马上自刎,就在这里!王位给你,你继续你的春秋大梦,开拓你的万世盛景!” 伊夏淳怒吼:“那你呢!永远只会站在别人的身后,散布谣言,让百姓真以为你就是王宗后裔,可你真的是王子理吗?既然你是王位名正言顺的继承者,那好,你让护国兽出来,让大家都看看真正的伊夏君子!” 听到这话,坐在瞭望台的阿絮心脏揪了起来。她抓住蒲牢胳膊:“怎么办啊,什刹还没回来!” 蒲牢也很紧张,但只能安慰她:“放心吧,什刹从来都是赶着关键时刻来的。” 阿絮发愁:“也只能让大君帝白虎先顶一下了。” 威武的白虎轻巧跳上城楼,护在伊夏理身侧,前身微低,发出警告的呜鸣声。 伊夏理托着白虎耳朵,摸着耳背上的文字墨纹:“这是大君帝白虎的标志。我的白白因为伙伴去世,无法正常生长,但王子伴生兽的证明永远不会消失。” 百官看清大君帝白虎的墨纹一阵哗然,伊夏淳坚持着最后的尊严:“那又如何,只是一个印记,想要仿造又有何难?没有护国兽,你终究不能说明什么!” 伊夏理抬头狠狠看他,伊夏淳笑同鬼魅。 突然,一道冷傲笑声破空而来:“谁说我们殿下没有护国兽了?!” 阿絮扭头看去,兴奋得站起身来:“什刹姐!”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结束君子国部分,进入西弗部分,然后完结第三卷w ☆、Ⅲ葛天长生篇89 什刹翻身跳下云端,落在阿絮身侧,阿絮关切地问她:“怎么样,护国兽带回来了吧,你有没有受伤?葛天寅她......” 蒲牢捂住阿絮的嘴,笑着对什刹道:“难为你一个人领着两只大老虎回来,真是辛苦了。” 阿絮憋着气眨巴眼,注意观察什刹的表情。 什刹原本煞白的脸转成铁青,狠狠瞪蒲牢一眼,后者抱着阿絮后退,一脸无辜。 耀眼的光芒从天而降,万民下跪叩首,灵纹白光的灵王白虎踩着祥云飞奔而来。 文武百官喜出望外,齐齐跪拜:“护国兽,是护国兽!” 伊夏理深深看伊夏淳一眼,他的身后站在白发白须的大宗伯。伊夏淳的脸上除了憎恨还有惊愕,而大宗伯此刻白眉微皱,眼珠压得很低,注视着伊夏理。 对视片刻,大宗伯走上前,向伊夏理略一施礼:“大难当前,请王子理同护国兽开启兑头巨核,启动国御道标。” 伊夏理拔出七宝匕首划破手心,让血浸满整个手掌,将血红的手高高举起,一左一右的灵王帝白虎向中心看来,冰蓝的兽瞳把单薄的人影牢牢锁定。 两虎一人陷入沉默的对峙。 阿絮看着血水从伊夏理的手心蜿蜒到手臂,担忧道:“他们这是在干什么?伊夏明明就是王子理,护国兽为什么还不服从他?” 蒲牢思索道:“可能是伊夏在现世呆了许久的缘故吧,按照四方秘境的时间算伊夏还没有成年,体质薄弱,护国兽也许是在考量他有没有资格继承王位。” “伊夏王室现在只有他一个后代了,还要怎么考量?真是急死人了!” 什刹说:“你们安静点吧,一定会有个结果的。不论结果如何,都是君子国自己做出的选择。它的路,由它来定。” 国御道标外还聚集着十一国的军队,各国大将见到护国兽都不敢轻举妄动。倘若伊夏理顺利继位,君子国有纯血王宗和护国兽共同治理,这个国家便会逐渐走上正道,他们就可以撤兵了。 伊夏淳全身冒出细密的冷汗,握紧虎神王剑,仿佛那就是他唯一的防备。 他还不死心。 他尝试着最后的搏斗,讥讽地嘲笑:“看啊,王子理,这就是你的血统。某人不是自诩王宗纯血吗,口口声声要令护国兽重启道标,呵,怎么,现在不被护国兽承认了?” 官员们在伊夏理和伊夏淳之间来回望,一个个面露难色,无所适从。有人想上前把伊夏淳劝下来,毕竟伊夏理是在与护国兽对峙,能有资格与其交流就足以证明伊夏王宗的资格,接下来就看护国兽服不服从伊夏理了,在这紧要关头打扰到伊夏理很可能会影响到他的灵气和意念,这是所有官员都不想看到的事。 一群人面面相觑,谁也不敢站出来说话,因为万一护国兽没有服从伊夏理,凭假王的手腕,这个王座鹿死谁手还说不定...... 伊夏淳隐约看到伊夏理的嘴角抽搐了两下,用言语更加凶狠地攻击他:“哈哈,没想到王子理是个招摇撞骗的逆贼!你这小白脸,分明就是杂种,竟然大言不惭冒充王室,等着让你可怜的叛党为你收尸吧!” “亲王阁下。”大宗伯欠身,“适可而止吧。” 伊夏淳挑起眉:“大宗伯,你是什么意思?” 百年前君子国天罚后,是大宗伯在民间找到他,带他回宫,扶持他登上假王的宝座。自伊夏淳坐稳江山后,大宗伯一直称他为陛下,可惜物是人非,他又变回了那个“亲王阁下”。不,或许很快他连亲王都不是,甚至比不过一个普通人——他即将成为败寇,一个阶下囚。 伊夏理与护国兽的对峙整整持续了三个时辰,黄昏临近,残阳似血,赤红的光洒在大地和人们身上,巍峨的城楼上传出高亢的呼啸,两头灵王帝白虎前肢压地,垂下高傲的头头颅,向新的王者表示臣服。 绵延万里的道标骤然亮起荧光,粗壮的白玉柱中心,暗沉百年的兑头宝晶霍然闪亮,与青瓷巨坛里堆积的紫红艮子交相辉映,蓝白相间的长绫舞动飘扬,白虎旗猎猎舞动,威风凛凛。 灵王帝白虎猛然甩头,幽蓝的暗光射向伊夏淳,伊夏淳头皮发麻,浑身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一头白虎怒吼一声,伊夏淳倏地跌落在地,抱着王剑呻吟:“哈......哈......做什么!你们这些畜生要做什么!” 百官们露出不悦的神色:“亲王,怎么能对护国兽不敬呢!” 伊夏淳用力喘气:“反了,你们都反了!本王才是伊夏国主,什么护国兽,那不过是两只畜生!” 大宗伯沉下脸,躬身跪在伊夏理跟前,行稽首之礼,声音厚重却带着些颤抖:“大宗伯伊夏纶,叩见理陛下,国主仁慈,万寿无疆。” 伊夏理垂下眼,大君帝白虎轻轻舔干他手心的血迹,耳背的文字花纹也由墨色变为银色。 冢宰见此异状,高声呼道:“大君帝白虎已在护国兽的默许下晋为王君帝白虎,我君子国终于重获纯血王宗,实乃天地之幸,长生之恩啊!” “国主仁慈,万寿无疆,天地之幸,长生之恩!”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502 百官与万民齐声呐喊,气势冲天,突破云霄。 伊夏理与城下的辽将军对视一眼,略一点头,走到伊夏淳身边,拎着他的衣领把他提起来:“本王说过,蔑视王宗羁绊与镇国灵兽者,必无王之器。” 伊夏淳瞋目切齿,眼中放出的精光快要把面前耀武扬威的敌人烧掉! 伊夏理低身轻道:“亲王无需忧虑,本王不会伤害你,稍后会把你安排到安静的地方,之后本王还有很多事情要慢慢向你请教。” “伊夏理,你以为有了灵王帝白虎,你就能真正统治君子国了吗?你在现世凡尘尽受玷污,根本应付不了四方大陆!呵,伊夏理,你就等着坐吃山空陷入死境吧!” 伊夏理皱起眉,黑瞳深邃,最终却只是淡漠一笑:“辽将军,亲王大人交给你了。” 伊夏辽抱拳领命:“得令!” 巨水皎握着文蓝祭司的手喜笑开颜:“太好了,这样巨水祭子的事就能请求理陛下开恩了。陛下德贤智慧,一定会为我们做主的。” 文蓝祭司微笑着点头:“我们要联合北境诸国,上书邶涂圣灵大神官,请求神官向长生祷告,才好更换祭子准备祭品啊。” 禁卫用锁链捆住伊夏淳的双手押下城楼,虽一身狼狈,却犹然孤傲自若。 走到阶梯的一半,他仰头望天,闭上眼眸向长生祈祷。 或许,是他的祈祷真的传到了墟天的另一边,像是长生之神显了灵,天穹骤黑,冷风呼啸,墨云压城而来,而在那深沉的云海中,蓦然拧出许多漩涡,从天上降下墨色的云雾,云雾渐渐扩散,包围人群。 伊夏理不知出了什么事,朝大宗伯投去疑惑的眼光。 大宗伯是朝中资历最老的春官,辅佐过谦王、哀王,假王执政时也是由他扶持,如今伊夏理重掌王权,必然也少不了他的帮助。 伊夏纶见多识广,一群人里见了这场面还能镇定自若的也只有他了。 忽然,天空中心突出了一团黑云,黑云翻腾变化,慢慢膨胀扩大。 嗒,嗒,嗒,嗒。 旷野里响起沉闷的踏地声,好似无形的迷雾中藏着隐秘军团,从四面八方聚拢而来。 嗒,嗒,嗒,嗒。 道标内,惊慌知错的百姓和君子国军往城内躲避,道标外,十一国联军也向南北散开,很快城门外的大片土地被空了出来。 嗒,嗒,嗒,嗒。 随着踏步声的逼近,踏声的源头逐渐现身,人们望着从黑雾里走出的铠甲骷髅目瞪口呆。 那些骸骨中不仅有各族族人,还有灵兽和妖魔。骷髅战士们内部分化也十分鲜明,从它们的武器装备来看除了术法者还有六艺,兵书,数术,方药,驭灵,规模之大,竟然超过了君子和十一国军队的总和。 空中往下突出的黑云缓慢展开,黑雾朦胧里走出一只巨大的云兽,生有八尾外形似狐,通体墨黑仪态优雅。 云兽信步上前,昂起头:“君子国伊夏氏理,可在此处?” 大宗伯长呼一气,掺着伊夏理走过去:“陛下,这位是圣城大灵司,八尾墨云大人。” 伊夏理听到一个云字,和这么大的排场联系起来,心下确认这八尾墨云是邶虣云狮的亲信,肯定是云狮派来恭贺他登基的。 怀着这样的想法,伊夏理笑着向八尾墨云请安:“大人安好。” 趴在瞭望台的阿絮叫来蒲牢:“秋宁你看这些骷髅军,是不是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蒲牢呵呵两声,什刹抢话道:“骷髅军不是云少稔的最爱吗,今天我算明白了,他们云兽喜欢骨头的怪癖是祖传的。” 八尾墨云威严的话音在旷野里回响:“伊夏理听旨。北方秘境圣兽王邶虣云狮特下此诏,君子国伊夏理伪造云兽信物云茧骨牌,妄图以此骗取圣王信任获得支持,经查实确认罪责确凿,判为犯欺君罔上之罪。伊夏理虽为伊夏正统王室,但君王有过与庶民同罪,故圣兽王有令,囚禁伊夏理一千年罚其悔过,加君子国五百年双倍税贡,以示惩戒。” 众生哗然。 八位墨云低下眼珠,俯视身下的芝麻小人:“理陛下,请随本司走一趟吧。” 听得此诏,阿絮脑子嘭的炸开:“骨牌拓印怎么可能是假的?那是云少稔亲手给我的啊!” 什刹沉下脸:“只怕骨牌早就被人动过手脚了。” 阿絮语塞。 蒲牢问什刹:“你没把‘菊花’带回来?现在在这种情况,不能求她帮帮忙?” 阿絮揪着蒲牢胳膊骂:“‘菊花’要是肯帮忙的人会搞出天寰那么多事吗?说不定君子国变成现在这样就是她干的!” 什刹眼光一冷,唇线紧绷。 阿絮急的跳脚:“干脆我回去把骨牌拿来,让这黑狐狸仔细看看,肯定是他们弄错了!” 蒲牢把她拽回来:“有人改了拓印,肯定不会遗漏骨牌,你要是再拿个假的去找云兽,会把局面变得更糟!当务之急还是先冷静下来,帮伊夏看住假王,等形式稳定以后再找雪麒麟和云少稔想办法救伊夏出来。 “可是——” “云狐且慢!我家主公有话要说!” 忽的,黑云里破开一条淡粉的灵光,清灵的少女踏风飞来,所经之处吹过徐徐清风,驱散黑雾。 嗯? 八尾墨云转头向她望去,看到慕常羽和她身后的一队青衣仆从。 阿絮等人皆是一惊,慕常羽不是已经到陀伦跟她主公汇合了吗,怎么又折了回来,而且还带了那么多人?她的主公又是何许人也,竟敢与圣兽王的亲信叫板? 蒲牢知道一点谭弘文的事迹,可一个粹晶大家又怎能与圣城灵司相比?这个古怪瘸子肚子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八尾墨云并未有太大动摇:“幻神飞羽,云狮陛下非常欣赏你,可这是北境的国事,姑娘还是莫要插手的好。” 慕常羽抱胸哼道:“我刚才说啦,是我家主公有话要说,不是我有话要说!” “哦?”云狐抬头看向空中的楠木轮椅,华盖下垂着莹润的青晶珠帘,遮住了里面主人的尊荣。 慕常羽弯腰向珠帘一侧笑道:“是不是呀,瘸子主公?”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503 椅中人先是教训慕常羽,而后朗声笑道:“今天来的人可真多哪,在下也来凑个热闹。” 原本姿态倨傲的云狐听清他的声音后神情立即认真起来,微微眯起眼睛:“阁下可是从西境苦禅远道而来?” 蒲牢觉得苦禅这地名有些耳熟,想了一会终于记起来,苦禅是西方圣兽王直辖的地域——西方秘境的圣城。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蒲牢和阿絮要分开了,但是两个人都会有很大的提高,期待两人分开的历险和重逢后的喜悦吧! ☆、Ⅲ葛天长生篇90 八尾墨云向珠帘后的人发出询问,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被青衣仆从簇拥的檀木轮椅上,可惜有青晶帘子掩着,他们什么也看不见。 谭弘文一面泰然自若地回应云狐,一面抖出宽袖里的骨牌暗中转给慕常羽,慕常羽接住骨牌,当即明白了他的意思,偷偷溜去阿絮身边。 谭弘文手里玩着一枚冰玉珐琅鼻烟壶,悠然道:“嗨呀,肯定是这玩意味道太重,才被邶涂大灵司猜了出来。”抬眼朝外笑了笑,“是也不是?” 八尾墨云应道:“瑷丝烟确实是苦禅的宝物,可本司也并非没见过世面。本司在意的不是阁下手里的小冰玉,而是阁下的嗓音。” 谭弘文略一挑眉:“哦?哈哈,那可真是稀奇了。敢问司灵大人,在下的嗓音有何特别之处啊?” 云狐向后退了两步,抬起前肢,骷髅大兵退回黑雾之中。他对谭弘文说:“两百年前本司曾随云狮陛下参加过五圣兽王议会,对阁下的声音似乎有些印象。” 慕常羽紧张地仰头去望轮椅,阿絮问:“怎么了?” “没事。”慕常羽摇摇头,把骨牌塞进阿絮的手心,凑到她耳边说:“我保证这是真骨牌,你叫伊夏理拿给云狐,就说先前的事都是假王从中作梗,等你们发现假王偷换骨牌陷害你们时,拓印已经交上去了!” “这——” 慕常羽推着她向前走:“哎呀快点吧,这是最简单有效的办法了。然后你让他再说,你们发现骨牌被换掉后立即寻找真骨牌的下落,最后终于找到了,就是这个,你们没有撒谎!不然伊夏理要被关一千多年,君子国还要交两倍的税贡,百姓好不容易找回新王结果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多惨啊!” 阿絮重重点头,嗯一声跑去伊夏理身旁,把慕常羽的话转告给他。守在伊夏理身边的伊夏纶也听到了,赞同道:“目前这是最好的选择了。看,云狐已经让骷髅军撤退了,说明他还是惧惮轮椅里坐着的那位。看来这位贵人来头不小。”劝慰伊夏理说:“陛下,今日有贵人相助,您定会平安无事。” 另一边,谭弘文还在和云狐周旋。 谭弘文自然不会坦明真实身份,否则数万年来的心血岂不白费?他说:“在下真是有幸,能与给大灵司留下深刻印象的人有相似之处。不过可惜了,在下这是第一次见大灵司。” 八尾墨云心中不悦,但面上仍不敢流露:“那本司就更不明白了,阁下与本司没有瓜葛,与君子国更是非亲非故,何以干扰本司执法呢?” “诶。”谭弘文啧声,“正是因为灵司大人要秉公执法,在下才要来提醒大人,切莫被卑鄙小人的伎俩蒙了眼啊。” “阁下之意是说本司冤枉了好人?可这拘捕令乃云狮陛下亲笔所书,阁下莫不是也要怪罪云狮陛下昏庸无脑了?!” 谭弘文依旧保持着从容的笑:“大灵司千万别激动,大家都是受假王的障眼法所骗而已,包括云狮陛下在内,都是受害者。这件事要从七日前说起。七日前,有位姑娘突然拿了一枚骨牌找到我门下的徒弟,要他打造一枚一模一样的,我那徒弟向来心细,觉得骨牌并非等闲之物,便拿来我看,我也觉得很是蹊跷,于是多留意了些。后来听闻君子国出了大事,一番打听,才知道问题出在这里。” 云狐将信将疑:“哦?那就是说有人故意偷走了伊夏王的骨牌,造假陷害伊夏理?” “不错。” 云狐质问:“既然如此,那真正的骨牌又在何处?如果伊夏理能拿出真的骨牌,那骨牌也确实是云生小王爷的信物,一切就另当别论了。” 伊夏理眸色一沉,顺着台阶往下走,呈上阿絮给他的骨牌:“启禀灵司大人,其实方才小王正要向您禀报此事。正如这位公子所言,伪造拓印欺骗云狮陛下一事全是假王伊夏淳所为,此人一直视小王为眼中钉肉中刺恨不能除之后快,自从知道小王有云生王爷的信物后就一直虎视眈眈,小王当时势力浅薄,寡不敌众遭其暗算才会酿成大错。好在后来终将骨牌寻回,请大人过目。” 云狐张开爪子抓住骨牌,凝视片刻:“不错,确是云茧骨。” 伊夏理欠身行礼:“大人明鉴。” 谭弘文笑道:“如何,大灵司,这下可以还伊夏王一个清白了吧?” 八尾墨云点头:“不错,既然伪造拓印骨牌一事全部出自假王之手,伊夏理身为受害人自然无罪。不过此事还需启奏云狮陛下,一切事宜均由陛下定夺。”低头对伊夏理说:“君子国主,不好意思你还是得随本司走一遭,不过现在还要带上那个假王!” 伊夏理连忙回道:“是。” 骷髅军用铁笼把假王押走了,伊夏纶、伊夏辽还有文蓝司灵祭司陪同伊夏理跟随八尾墨云一道去了邶涂。 几人向云狮阐明原委,云狮看到骨牌皱了皱眉,云狐以为又出了错,可是云狮并没有说什么,下令撤除对伊夏理和君子国的惩罚,严厉处置伊夏淳。 伊夏理顺势向云狮禀报了巨水族祭子丧命地脉神眼的事,请求圣灵大神官向长生之主祷告更改祭子,并由北境诸国共同承担更换祭子而产生的额外负担。 云狮阴沉地看了他一会,闷声答应了。 伊夏理退下后,满腹疑云的八尾墨云问云狮:“陛下,刚才臣下见您皱眉,可是骨牌有什么不妥?既然有问题,为何您要饶恕他们,还答应伊夏理让北境诸国分担巨水龙族祭负的要求呢?” 两鬓霜白的圣王伫立乘乾宫前,俯视身下万丈云海。 邶虣云狮手里转着三枚雕花骨珠,目光沉郁:“骨牌是真的。” 云狐跟随云狮少说也有几十万年,对主子的习性非常了解,刚才云狮皱眉的动作绝对不会这么简单。 果然,云狮接着道:“但是,不是小稔的。” “这?” 云狮的浓眉又拧在一起:“是过去本座送给业神隐魂的。” 八位墨云神色一震:“西、西圣王陛下?!” 处理好在君子国落下的事务,与伊夏理告完别,阿絮一行受慕常羽的邀请,随谭弘文一道去往西方秘境。 几个人坐在宽敞的兽车里有说有笑,一路倒也有趣。 素衣公子提着瓷壶斟茶,眉目清逸,举手投足尽显仙风道气。 阿絮受宠若惊,小心接过他递来的茶水:“谢谢谭公子。” 谭弘文又挨着给蒲牢和什刹斟茶:“姑娘们别客气,只是谭某应尽的小小地主之谊,远不够赔偿阿羽那烦人精给你们造成的精神损失。” 慕常羽应声跳起:“什么呀,主公你能讲点道理吗,我哪有烦人精,又哪给她们造成精神伤害了!”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504 阿絮急忙帮她辩解:“不是的谭公子,你误会小羽毛了,小羽毛对我们很好,帮了我们很多忙!” 蒲牢也替慕常羽说话:“是啊,慕姑娘机灵可爱,法术高超,是个很招人喜欢的好女孩。” 慕常羽抡着小拳头砸谭弘文:“听见没有听见没有,你这个讨厌的瘸子~大瘸子!” “哈哈,好了好了,”谭弘文挡开她的手,“要出洋相呢,等私底下慢慢闹腾,现在有客人在呢,要淑女一点哦。” 慕常羽哼一声,但见好就收,又嬉笑着跑到阿絮旁边坐下了。 阿絮对谭弘文说:“君子国的事真的非常感谢谭公子,但是阿絮有一事不明,公子所说有人带着骨牌找到公子徒弟造假的事,是真的?” 谭弘文摇头:“哪会是真的?不过是谭某胡编乱造罢了。” 阿絮三人皆哑了。 伺候在谭弘文身边的风姿绰约的女子掩唇一笑:“三位莫要见怪,主公就是这样任性妄为,让姑娘们见笑了。不过任性归任性,这人哪,还是很可靠的,呵呵~” 慕常羽两手捧腮:“蚕娘每次都只知道说主公的好话,哼。” 蚕娘笑着戳了她的眉心。 阿絮问:“可如果公子当初所说都是应急之策,那真的骨牌岂不是——” 慕常羽道:“放心吧,骨牌绝对是真的,比蒸笼都真!” 蒲牢疑惑:“慕姑娘何以如此肯定?” 蚕娘与旁侧侍从相视一笑,和慕常羽交换过目光后,慕常羽告诉蒲牢道:“很快就要下车了,等会你们自己看吧,看了就知道了。” 约莫半个时辰后,兽车抵达目的地,车中人都被请下了来。 脚踩着铺了软垫的梯子刚刚着地,就被眼前宏大威严的场面和百官齐鸣的声响给慑住了。 阿絮错愕地回头看着温润如玉的俊逸公子,谭弘文微微一笑。 她又转头去看跪拜在铺满青玉地砖的大殿中的官员,耳中回响着气势雄伟的人声:“臣等恭迎隐魂陛下、幻神六使回宫,圣恩浩荡,西境永昌——” 阿絮悄悄抓住蒲牢的手,两人对视着发傻。 待谭弘文应付完繁冗的迎接仪式后,总算脱了身出来见阿絮三人。 知道谭弘文身份后,她们都有些懵,再见谭弘文时都或多或少有了拘谨。 谭弘文笑:“你们可别这样,我向来是被教训的最惨的,藤鸢说我是有史以来最不像圣王的一个,早些年她还说我做王跨不过一百年的大坎呢。哎,老天垂怜,还是让我活了这么多万年,哈哈!” 经谭弘文这么一开玩笑,茶室里的气氛缓和不少。 蒲牢不好意思道:“早闻清为山人鼎鼎大名,可是没想到......谭公子还有更可怕的一面。” 她的心中很是疑惑,谭弘文明明是人,怎么能做圣兽王呢?且圣兽王自上古开期以来便无更迭,又哪来的“有史以来最不像圣王的一个”?但现实摆在眼前不容置辩,蒲牢只好暂时把这些疑问压下去,希望日后可以得到答案。 慕常羽插话道:“我早告诉你了嘛,我家主公除了清为山人这个头衔外,还有一个见不得人的身份,就是西境圣兽王啦!” 阿絮恍然大悟:“原来如此!谭公子是西境圣兽王,同为圣王,有云狮的骨牌也不奇怪,既然是云狮送的,那给伊夏的那枚肯定是真的了!” 谭弘文点头轻笑:“不错,两百年前召开五圣兽议会,西北两境加深来往,云狮送了我一枚云茧骨牌。所以那日在君子国界,黑云狐狸说我的声音听着耳熟时,可把我吓坏了,生怕他认出我来,哈哈。” 阿絮看着他笑的模样也忍不住笑起来,暗自里想:这个人怎么会害怕云狐呢?真是心坏。 一阵闲聊后,谭弘文点出正题来:“那么三位到君子国的初衷是什么呢?” 阿絮说:“一是为了送理陛下回国,二是为了寻找梦见。” “寻找梦见?梦见源自西弗,凡对梦见感兴趣的,必然都会上西弗去,你们也是?” 阿絮爽快承认:“正是。” 谭弘文又是一声大笑:“哈哈,西弗可不好进去,就是我,当年也被踹出来过好几次。”又问:“你们为什么想去西弗呢?” 蒲牢取出小鼎,里面装着“眠葬”的魂髓:“这是雪麒麟交给我的,我想把它炼制出来给小絮用,但是魂髓外加封了符印,我查过很多书,确定它是西弗的封印,所以想去西弗求得解开封印的方法。”还有阿絮拥有微弱先知之力的事情,蒲牢没有说。 谭弘文有些吃惊:“中正王给你的魂髓?眠葬......哦,就是很久以前死在现世的那个什么先知宗师吧?阿羽你记得不,那会西弗分流派闹内乱呢,有一群人吃败仗逃出去的那回?” 慕常羽扁嘴:“记得。” 谭弘文认真道:“那肯定就是他们其中的一个了。” 这下眠葬主人的身份终于真相大白了。 可是更大的疑惑浮了出来,西弗为什么会内乱?逃到现世的先知宗师为什么会得出阿絮是救世主的预言?阿絮和梦见是否有什么联系?而这份联系,会和葛天长生有关吗?如果有,为什么过去的龙玉朗却丝毫没有提起梦见之力? 一切的谜团都等着她们去解答。 ☆、Ⅲ葛天长生篇91 了解事情大概后,谭弘文说:“西弗部落就在北境和西境相交的西北角,离苦禅也不远,骑乘脚力好的灵兽最多半月就能到达边界。不过西弗部落深处荒野,入口也相当难寻,危机重重,你们打算如何去?” 这...... 谭弘文的目光在她们身上扫一眼,对三人的灵力做了个评估:“看来阿絮姑娘是没有问题的,只是秋姑娘和面具姑娘......不知作何安排?” 蒲牢问什刹:“你不回去吗,一直跟着我们?” 什刹当时骗葛天寅解决完君子国的事就回现世,葛天寅才答应把灵王帝白虎给她。现在伊夏理顺利登基了,她本应履行诺言回去现世才对,可她没有。 蒲牢不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 阿絮说:“西弗我是一定要去的。”因为她要解开自身微弱先知之力的谜团,还要搞清西弗不用惧怕长生的原因——说不定那是对抗葛天黎的关键。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505 谭弘文说:“我说你没问题,是指你满足去西弗的最低标准,光你自己没有同伴,一样不能安然无恙地走进西弗部落。噢,就是见到了西弗人,也可能会被赶出来。” 慕常羽沉默许久,看向谭弘文:“主公,我愿意陪小柳絮去。” 蚕娘拉住她的手:“阿羽,你是幻神六使里法术最高的一个,你走了,谁来保证主公的安全?” 慕常羽说:“前段时间我也不在主公身边,大家不都好好的?况且现在主公在圣城王宫,更不会出事。蚕娘,主公虽然只是半圣体,但好歹也是业神隐魂,要想伤害主公得有多大能耐啊?” 她知道蚕娘也是担心她,不想让她去冒险才这么说的。 蒲牢小心提问:“恕秋某冒昧,请问什么是半圣体?” 谭弘文解释道:“这也不是什么秘密。西境圣兽王业神隐魂是一种寄生形态的魂体,由天地万物的欲念形成,没有真身,需要依附在其他灵物上行动。” 蒲牢心下了然,原来这就是谭弘文身为人类却能成为圣兽王,西境圣兽王有更新换代的缘由。 一直没开口的什刹突然说道:“我不去,不给你们添乱了。宋明絮你最好也别一个人去,慕姑娘愿意帮你,你何不拼一把?” 听什刹的意思,似乎没把蒲牢算在阿絮的队伍里。 阿絮一时不知如何作答,垂下眼握紧蒲牢的手。 谭弘文说:“阿羽想去就去吧,我正当壮年,骨头硬得很,不至于没了个小丫头就半身不遂了。”这句话是说给蚕娘听的。 蚕娘叹一口气。 谭弘文又道:“面具姑娘选择留下是很明智的选择,秋姑娘你呢?” 阿絮抢道:“不行,我必须和秋宁在一起。”现在阿狰下落不明,如果阿絮离开蒲牢,阿狰趁她不在来找蒲牢麻烦怎么办?她如何放心把蒲牢留下? 蒲牢没有表态,摸一摸阿絮的长发,心中还在思考。 谭弘文说:“你要带秋姑娘一起的话,势必保不住她的性命。” 阿絮倒吸凉气,把蒲牢抱进怀里。她问谭弘文:“谭公子,西弗到底有多厉害?我们从北方秘境走到这里,中间经历过晨昏时化、消夜妖子、地脉神眼,可怕的东西见过不少,终究也挺过来了。我始终不放心离开她的身边,我要保护她。” “可是要去西弗,你保不了自己,是阿羽保你。阿羽保得了你一个,但保不了两个。你说,你要怎么保护秋姑娘?” “可是!” “西弗有多厉害?就凭整个第二界层只有西弗部落不用供奉长生祭。” 谭弘文一句话把阿絮逼入死境。 谭弘文说:“阿絮姑娘,你坚持要把秋姑娘带在身边,说要保护她,不放心她留在我格扶宫,难道说阿絮姑娘心里惧怕的是比西弗还要危险的事物吗?” 此时,就连蒲牢和什刹都向阿絮投去了困惑的目光。的确,在旁人的眼里西境圣兽王的宫殿里已经十分安全了,阿絮舍不得离开蒲牢不愿留下她,这点可以理解。但是在去西弗自身难保的险境下阿絮还是执意要带蒲牢走,这就有点令人费解了。 实际上真被谭弘文说中了。 他们不知道阿狰的真实身份,可是阿絮知道。如果阿狰真要动手,别说西方秘境,就连整个四方大陆几乎都没人是她的对手。 阿絮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进退维谷。 她看到什刹,心里突然有了别的想法。阿狰虽然讨厌,但就算对蒲牢出手,也不会伤害她的性命。再者,什刹赖在这里不走,无非是想跟去鹭海找葛天寅。有什刹在蒲牢身边,如果阿狰要找蒲牢麻烦,葛天寅担心什刹有危险必定回来帮忙,到时候借葛天寅的手抵御阿狰也不是没有可能。 如此想来,让蒲牢留在格扶宫也不是不可以,至少比跟着她去西弗送死强。 蒲牢回抱住阿絮,温柔地安慰她:“龙儿你安心跟着慕姑娘去吧,路上要听慕姑娘的话,不可以调皮,也不可以捣乱。一定要保护好自己,明白吗?” 阿絮鼻子眉头皱在一起,眼睛湿湿的,蹭蹭她:“嗯。” “至于秋姑娘......” 蒲牢看向谭弘文微微颔首。 谭弘文笑一笑,指向案上的小鼎:“有没有兴趣跟谭某玩玩晶石呢?” 蒲牢怔住:“这、谭公子......” 谭弘文低一低眉,微笑着看她。 自从听说清为山人的事迹后,蒲牢对这位富有传奇色彩的粹晶大家十分向往,如今得见真人,大师还愿收她为徒,真是以往做梦都不敢想的事! 蒲牢立马弯身谢道:“多谢谭公子,秋某乐意之至。” 谭弘文点头:“这枚眠葬就放在这吧,我得空的时候看看,咱们一起想办法把它打开。至于西弗那边,阿羽,路上小心,带上这个。”递给慕常羽一个小秀囊。 秀囊灰扑扑的,是带着蓝的灰色。底端用暗纹的月白绸布缝合,周身绣着圆弧状的花纹。 慕常羽打开看:“一朵白鼓钉。” 阿絮不解:“白鼓钉?” 慕常羽道:“白鼓钉是西弗部落的图腾,你不觉得西弗就像白鼓钉一样,纯洁、自由,还有些神秘吗?”问谭弘文:“主公,这是你以前去西弗采的吧?” “是当时西弗的大梦见栽的,临走时他送了我一朵。如果他还活着,应该会认得吧。” 慕常羽撇嘴:“那也没什么用,大梦见在西弗的地位仅次族长,哪有那么容易见到。我和小柳絮还是自己摸索吧。” 谭弘文笑:“多少算个信物嘛。” “略~” 夜里,蒲牢和阿絮躺在床上。 “秋宁。” “嗯?” “你说我们能够活下去吗?”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506 “又说傻话。” 阿絮侧身,右手抱住蒲牢的肩。 “等我坐上葛天族长的位子,就再也没人敢欺负我们了。” 蒲牢把手搭在她的腰上,亲吻她的肩膀:“那龙儿不可以欺负别人。” “我才不会欺负人。” 阿絮望着房顶出神:“秋宁,给我生命母体的父母是什么样的人呢。母亲过去也是诏谕之契吧,如果她遇到这种情况,会怎么做呢?要和葛天族抵抗吗?” 蒲牢回忆龙玉朗过去讲她父母的事情,说:“你母亲很漂亮,也很聪明。你父亲很调皮,特立独行,很多鬼点子。总之两个人在一起很幸福吧。” 阿絮问:“你怎么知道?” 蒲牢说:“我想象的啊,所以才能遗传给你又聪明又淘气的基因。” 阿絮抱紧蒲牢:“如果我能见他们一面该多好啊......” 蒲牢抚摸她的发顶。 夜很深了,两人还都睁着眼睛。 阿絮说:“秋宁,我们多说说话吧。” 还有两三时辰就快天亮了。天亮了,阿絮就要走了。 蒲牢轻轻捏她的手指:“好啊。” “你先说。” “嗯......我给龙儿讲个故事?” 阿絮窝在她怀里,脸庞靠在她的颈窝:“好。” 蒲牢想了想,开始讲故事:“从前,有一条小青龙,她飞啊,飞啊,孤孤单单地飞着。突然有一天,她捡到了一颗蛋,于是就把它藏起来。小青龙担心蛋里的宝宝出世后看到她会害怕,就把蛋托付给了山下的一户人家。后来蛋里孵出来一条小白龙,她无忧无虑地过着快乐的日子。小青龙在远处偷偷地看她,因为实在是太孤单了,所以忍不住找她一起玩。” “嗯。”阿絮抱着蒲牢脖子,眼角湿润。 蒲牢的嗓子有点哑,还带点鼻音:“小白龙一开始不知道小青龙是谁,害怕她,不跟她一起玩,还说小青龙讨厌。但是小青龙脸皮很厚,她想看小白龙怎么玩,于是寸步不离地跟着小白龙,非要跟她一起玩。玩着玩着,小白龙发现小青龙不是那么可怕,所以渐渐接受了她。” 阿絮问:“后来呢?” “后来啊,后来小白龙慢慢长大啦,小青龙教她飞翔,教她游泳,告诉她很多她不知道的事情。小白龙越长越大,问小青龙:我从哪里来呢?小青龙也不知道。于是小白龙要去找她的爹爹娘亲。原来小白龙的真实身份很尊贵很尊贵,她的家在很远很远的地方,那里非常非常危险......” “嗯......后来呢?” “后来啊......” 蒲牢低头吻阿絮的耳郭:“龙儿?” 阿絮安静靠在她的颈窝,呼吸均匀。 蒲牢淡淡地笑,脖颈湿了一片。她轻轻抚摸阿絮的手臂:“睡吧,做个好梦,我的宝贝。” 小白龙越来越强,小青龙逐渐觉得自己配不上她,可是小白龙还是把小青龙当做唯一的宝贝。经历过很多事情后,小青龙终于明白,没有谁配不上谁,只有自己放弃自己。 小青龙想:每一天,都会比昨天更好。 天还没亮,慕常羽牵着翼兽走到阿絮房外,安静坐在台阶上。 寂静的寝房中,阿絮蓦然睁开双眼。她看着眼前沉睡的蒲牢,咬下唇,然后匆匆下床离开。她不敢耽误半刻。因为只要半刻,她可能就再也不忍心走出这扇小门了。 听到房门关闭的轻响,蒲牢的睫毛动了动。她也不敢起身送阿絮。因为她怕一起身,就再也放不开手,不忍看她离去。 骑着翼兽走在路上,慕常羽咬着苹果望天:“嗯,今天是个好天气。启程的日子就要天气好,这样预示一路顺风,路途会有个好结果。” 阿絮低声应道:“是的。” 慕常羽说:“我知道你舍不得和秋宁姐姐分开,但是小柳絮,只要我们动作麻利,尽早办完事回来,不就可以早点见到秋宁姐姐了吗?” 阿絮点头:“你说得对。” 慕常羽竖起大拇指:“所以小柳絮要提起干劲呀!” 阿絮努力让自己从低沉的情绪中振作起来:“好,向着西弗出发!西弗,我们来啦!” 作者有话要说:  日常想完结=v= ☆、Ⅲ葛天长生篇92 出了西方秘境就是西北角广袤的荒野。西北多冰山,濒临时海,沿海多峡湾。时海暖流环绕西北内海湾横穿整块大陆,火焰山分布广泛,冰山峡谷中常有温暖美丽的“冰川绿洲”。 半月后,阿絮和慕常羽抵达了西方秘境和西北荒野的边界。早晨阳光明媚,正午烈日炎炎,下午就袭来一场暴雪。好在暴雪来的快,去的也快,造成的损失不算太大,就是糟蹋了一大片庄稼。 慕常羽好心肠地帮几户农家复苏的植株,得了几块农家做的蜜枣米糕,兴冲冲跑过来:“小柳絮,吃米糕吃米糕~” 阿絮坐在田埂上,抬着一只胳膊看,呲牙咧嘴的。 慕常羽把米糕放在坐骑的鞍上,坐过去看她:“怎么了?” 阿絮白皙的手臂上生了几个鲜红的大包,惨不忍睹。 “哎呀。”慕常羽叫一声,握着她胳膊:“疼吗?” 阿絮摇头:“痒,但我不敢挠。” “千万别挠。”慕常羽用手指点出一根飞羽,拿羽尖扎进红包,抽出来时挑出一根细小的管状物,把它抖进烧麦秆的火堆里。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507 阿絮低呼一声,皱起眉。 慕常羽问她:“疼?” 阿絮点头。 慕常羽说:“你忍一下啊,还有两个,马上就好。” “嗯......” 慕常羽挨着把大红包挑破,然后在药箱里找了一种淡蓝色的膏体敷在阿絮胳膊上。她又拿出一只瓶子,倒了两颗药丸给阿絮吃,还给了一个小香囊叫她贴身戴着。 阿絮一一照做了。手臂上药的地方清清凉凉,一会就不疼了,阿絮问慕常羽:“那些大包还有里面的东西是什么啊?” 慕常羽咕噜着甩头:“你还是不要知道的好。” “你说吧。” 慕常羽指她:“哪,是你叫我说的啊。” “嗯。” “那是摩角姬蜂寄生在灵体内的卵鞘。刚才我让你吃的是驱虫药,香囊里的是用香叶葵、艾蒿、升麻制成的杀虫香。” ...... 阿絮扶着石头呕吐:“你让我吐一下。” 慕常羽拍她的背:“我早说了不要告诉你的嘛。” 阿絮苦脸:“小羽毛,我想用药水泡个澡。” 慕常羽说:“等找到安全的地方落脚吧,应该有方药师的荒野药庐或者粹晶师、驭灵师的应季石屋,打深井水或者清泉水。不然随便找个水池害怕里面有什么菌或者吸血虫。” “不行不行,你别说了。这地方怎么比北方秘境的荒野可怕那么多?” 慕常羽笑道:“北方秘境的极北几乎全是冰山,环境比这边恶劣得多,灵物自然少些。再者北境连着现世,时常有银尘大风暴,也减少了灵物的数量。不过最根本的原因是四角荒野不属于四方秘境,没有圣兽王管理,除了原族部落无人居住,探险队也很少。这里完全处于蛮荒状态,野兽妖魔猖獗,当然恐怖啦~” 阿絮打个寒颤。 慕常羽吓唬她:“这还没进西北角呢,就害怕啦?悄悄告诉你哦,我还去过大禁井荒野区呢,那里才是真吓人咧!” “别说了别说了,刚刚才被虫子叮了,让我缓缓。” 休息一会后继续赶路。 进入荒野后,慕常羽召唤了使灵,一共有五只,全部都是高一阶的人形妖魔,一只在前探路,两只警戒,还有三只全部严严实实护在阿絮身边。 阿絮抱着米糕和奶酒坐在翼兽背上,不好意思地笑:“小羽毛,你也不用让它们全部围着我吧。”她小心翼翼地打量三只妖魔,以前她在秘境看到的使灵都是高阶灵兽,妖魔很少见,慕常羽随便一出手就是五只人形妖魔使,真是...... 鸢尾花鬼忽的转头看向阿絮,对她笑了笑,吓了阿絮一跳:“小羽毛!” 慕常羽举着法杖转过来,阿絮见她挥手就是一枚光弹飞了过来,心惊胆跳,却听身后轰隆一声巨响,回头看到摔倒在地的吸魂蜈蚣。 蜈蚣刚一倒地,周围的草丛发出窸窣的响声,没一会跑来一群老鼠般大小的锯齿行军蚁,潮水一般辗过蜈蚣的尸体,须臾之间,十米长的大蜈蚣连个渣都不剩。 阿絮来不及喘气又是一惊,花鬼拉住她的手跑到慕常羽身后,慕常羽用法杖在地上划出一道裂缝。锯齿行军蚁正要向这面进攻,突然天上落下几滩粘稠的黄浆。黄浆顺着地缝流下没能沾到阿絮他们,但是把锯齿行军蚁全部牢牢黏成一团。 哗啦一阵大风卷来,天空投下阴影,歪脖黄鴷扇着翅膀俯冲下来,叼起蚁团又冲向云霄,脑袋一扬,一口把蚁团吞进腹中。 花鬼用花瓣给阿絮擦额角的汗,阿絮向她道谢,花鬼甜甜地笑,阿絮觉得妖魔也可以挺可爱的。 阿絮说:“好险哪,幸亏小羽毛划了地缝,不然我们也会沾上粘液的。” 慕常羽道:“多在荒野走慢慢就有经验了,小柳絮你要提高警惕啊。” “嗯。” 歪脖黄鴷飞出不远,一块岩石从林中弹出,生生将它击落。 阿絮见状惊呼出声,花鬼急忙捂住她的嘴,树林一阵抖动,高大的林木里走出一只二十来米高的朱猩,前爪抓着一只用树干和藤条制成的简易弹弓,蹲下身去捡坠落的黄鴷。 朱猩吼吼低鸣两声,转头向阿絮这边看,慕常羽拉着阿絮躲进草堆里,过了好一会,听到朱猩越走越远的脚步声才继续赶路。 慕常羽告诉阿絮:“朱猩饿了的话是要吃人的。” 阿絮咽一口唾沫。 慕常羽说:“而且朱猩很记仇,有它们特殊的交流方式,能够相互传达讯息。只要杀过一只朱猩,以后就会被其他朱猩缠住,没完没了。” 阿絮叹气,看着敷了药膏的手臂说:“我现在只想泡个药水澡,把身上的脏东西都洗掉。” 晚上不可以点火,因为火光会吸引野兽。同时为了减少气味对野兽的吸引,也不能怎么吃熟食。阿絮吃了好几天的野果和干粮,气色不是太好。 慕常羽看她脸色寡白,心里不忍,叉了鱼片成薄片,裹着浆果榨成的酱汁和野椒碾成的香料吃。 见阿絮狼吞虎咽的样子,慕常羽笑:“怎么样,我的手艺还不错吧?” 阿絮满嘴鱼肉,话音模糊:“嗯,好吃!” 半夜阿絮肚子疼,跑到草丛里解手,然后找到小河边洗手。漆黑里突然蹦出一条四脚鱼,张开大嘴嘎嘣就是一口,幸亏阿絮反应灵敏跳的快,不然凭四脚鱼那满口利齿,阿絮的鼻子就要没了。 如果是妖物还有妖气可以察觉,但这些野兽真是让人没办法,除非磨练身手积累经验,否则就是法力高强,在荒野里也讨不了好。 险里逃生的阿絮回到帐篷里躺好,一身疲惫。也不知道秋宁现在过得好不好,希望一切平安。 数日后,阿絮和慕常羽进入了冰雪区。虽说是冰雪区,但是因为山区海拔差异很大,在低山地带还是比较温暖的。慕常羽说附近时常有火焰山爆发,嗜热的野兽妖魔爱在其附近聚集,需要小心岩浆和喷火的怪兽。 但是,也托火焰山的福,慕常羽说能找到很多干净的温泉,阿絮很快就能泡上舒服的温泉澡了。 按照慕常羽的安排,白天沿着山脊赶路,夜晚找山洞或者谷底休息。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508 翻过两座雪山,她们遇到了一个在崖壁上采药的男人。 男人看到她们惊讶不已:“长生在上,我已经一年多没有见到过人了。” 慕常羽说:“你好,我们在荒野里走了很久,也是第一次碰到人。” 男人笑道:“两位姑娘真是了不起啊,快跟我来,回我的药庐休息一下吧。” “谢谢。” 男人说:“我的药庐修在温泉旁边,姑娘们可以沐浴梳理,我看两位都累坏了。” 慕常羽说:“我们还想用一点先生的药草,可以用青蚨跟你买吗?” 男人道:“不用不用,别客气,想要什么尽管拿。” 阿絮高兴不已,终于可以舒舒服服泡个澡了,感叹道:“想不到在荒野里还能碰到这么好的人,方药师先生,真是太谢谢你了。” 到了药庐,慕常羽挑了药材给阿絮泡药浴,阿絮入水化成了白龙,懒洋洋盘在水底吹泡泡。啊,真是太舒服了...... 她眯起龙眼,打了个盹。 男人说晚上有很多铁星蚊,毒素很强,所以在药庐的角落养了荧光蘑菇,又在蘑菇旁放了药水盆子,蚊子喜爱火光和水,围在蘑菇边上落进药水就不会骚扰人了。 慕常羽想这是个好东西,于是管男人讨了两颗小蘑菇,以后路上用来驱虫。 泡好澡后,男人准备了吃食给她们:“荒野里没什么好吃的,委屈姑娘了。” 阿絮看到有新鲜的蔬果,还有一些烤鸡肉,几乎快要哭出来:“不委屈不委屈,已经很丰盛了。”除了鱼,她已经快一个多月没闻过别的肉味了。 男人笑了笑。 慕常羽提起的筷子又放了下去,瞟了一眼男人,一顿饭下来什么也没吃。 男人给她们一人安排了一间小屋,说是给其他上山采药的方药师准备的,不过他的朋友有点事,今年来不了,所以才拜托他多在山里呆一年,好让灵兽给他们送药材。 阿絮抱着被子在矮榻上躺了一会,不知道怎么有些心悸,慌慌的。 慕常羽叫使灵装作她的样子躺在床上,熄了灯,跑到阿絮的屋前敲门。 “小羽毛?” 慕常羽抱着枕头:“小柳絮,我想搬过来跟你一起睡。” “跟我一起?” “不可以吗?” 阿絮让她进屋:“没有,之前也一直睡一个帐篷,只是你突然跑过来我有点没准备。” “嘿嘿,打扰啦!” 阿絮翻了几个身,问身边的慕常羽:“小羽毛,你有没有觉得有点热啊?” 慕常羽摇头。 阿絮敞开领口:“好奇怪啊,我怎么觉得这么热......” 慕常羽忽然翻身趴在她身上,阿絮一惊,身子僵住:“小羽毛?” “嘘。”慕常羽沉下眉,用食指封住她的唇,警惕地望向窗外。 唔...... 第一次......和她靠的这么近。 阿絮紧张地眨着眼,凝视身上可爱的少女,她的身上有一股淡淡的香味,微甜,略微带些酒气,阿絮笑,难不成是慕常羽最爱的爆浆果酒把她灌成果酒味的人了? “小柳絮,我不太肯定。”慕常羽小声说,回过头:“我总觉个男人怪怪的,又怕是我多疑伤害无辜,所以过来守着你,这样你要有危险我能及时救你。咱们明早还是赶紧走吧。” 慕常羽看到满脸通红的阿絮,脸蛋也烧了一下:“我......我是不是压着你了?那个,刚才外面......有什么跑过去了。” 呃——阿絮摇头:“不是,我身体有点奇怪,感觉很热,你看我脸是不是脸很红啊?” “嗯......” 慕常羽跳到窗台上:“你不舒服的话躺着休息一下,花鬼和水蜮都在你身边,它们会保护你。你不要害怕,我出去看看,马上回来。” “好,你小心啊。” 慕常羽点头:“嗯!” 阿絮蜷起身子,浑身热的难受。就像......寒毒过后的发情期一样。这个时候要是秋宁在身边该多好啊。 她抱紧被子,没关系,忍一忍就过去了。 房门被悄悄推开,萤光蘑菇的光幽幽照了进来。 “谁?” 一道人影挡在门缝外。 阿絮的心提了起来:“是方药师先生吗?” 两只指节奇长的手伸进来,扒在门上。 作者有话要说:  日常需要亲亲加buff(*/ω\*) ☆、Ⅲ葛天长生篇93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509 手指抓着门板,静默不动。 阿絮呼唤使灵的名字:“花鬼,水蜮?” 没有回应。 阿絮抓紧被子坐起身,盯着门外的影子。使灵不见了。 阿絮大声问:“是方药师先生吗?是的话,请回话,不是的话,你是谁?” 安安静静的,只有荧光蘑菇的光幽幽发亮。 阿絮说:“不说话的话,我就动手了。”她集中精神,想象四周的灵气都往门口聚集,猛一开口:“开。” 房门被风推开,屋外的身影左右摇晃,闪了闪,定住身形,手松开门,两只胳膊搭在身侧。手指上覆盖着青色的鳞片,指节看起来长的出奇是因为它根本不是人手,而是兽化的龙爪。 这是...... 阿絮眼里映出冷艳的面容和飘飞的青发,睁大眼喃喃:“秋......宁?” “这里很危险。” “你——” 抓住阿絮的手,把她拽下床:“马上跟我走。” 阿絮被她拉的踉跄,抓住门板停在门口:“你怎么来这里的?”拉起她伤痕累累的手臂:“浑身都是伤!”阿絮吸一吸鼻子,把住她的肩:“不是叫你留在格扶宫吗,你为什么不打招呼就过来了!” “对不起,我一直瞒着你一件事情。” 阿絮眉头紧皱:“什么事?突然跑过来要说什么事啊?” 她手指冰冷,还沾着污血,捧住阿絮的脸颊:“原谅我,你一定要原谅我。” 奇怪。 阿絮转动眼球,看进她金色的凤眸。 秋宁的身上没有秋宁的味道。 她说:“你是不是在想我身上没有龙息的味道了?” 阿絮一惊。 她凄然地张开嘴,鲜血喷涌而出,垂头倒在阿絮的怀里。 阿絮张开手,愣在原地:“你、你怎么了?” 她说:“我没有龙珠了。” “秋宁......?”为了受孕,阿絮和蒲牢交换了彼此的龙珠,两者龙珠交融,分别埋在各自体内,蒲牢怎么会没有龙珠呢? 她拉开身上残破布料,露出胸腹巨大的创口:“是她,她抢走了我的龙珠。”说着,她眼里露出悲伤的神情:“你不相信我了,你不愿意跟我在一起了,是吗?” “秋宁,我没有。” 她抚摸阿絮的脸庞,颓废地笑:“我知道,从很早以前我就知道了。你看不起我,你开始嫌弃我了,你的目光更多放在别人身上,比我强、比我好的人太多了......你喜欢上了别的人,你不要我了。” 阿絮大声喊道:“我没有!秋宁你在胡说什么,你心里一直是这样想的吗?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我不可能嫌弃你啊,更不会不要你,我没有你想象的那么骄傲,再说了其他人好不好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真的吗?” 阿絮慢慢扶起她:“真的。” 她微微眯起眼,擦干嘴角的血,把阿絮抱紧,软语糯糯:“我以为你不要我了,所以才撇下我。当初我说的都是气话,我想看你会不会真的把我丢下,你不知道你答应分开的时候我心里有多难过。你不知道,自从来到这里以后吃了多少苦,心里有多难受,你都不知道......” 阿絮心痛的要命,搂住她的腰,不停安抚她:“是我的错,是我不好。你罚我好不好?” “罚你。” 阿絮扶她坐在榻上:“龙珠的事我们待会再说,现在先治好你的伤,好吗?” 阿絮蹲下身,找到慕常羽给她的备用药箱,仔细给她上药。 她静静看着她,两眼无神,手指她阿絮脖颈间徘徊:“你的身子很烫。” 阿絮的手抖了抖,红着脸低头:“嗯......很想你。你别说话了,我给你上药。有点疼哦,要忍住。” “唔?” 她的手很凉,缓缓摸进阿絮的领口,冰冷的鳞片刮在细嫩的肌肤上,有点痒。 阿絮仰脸看她,满脸红晕:“别这样,先给你疗伤。” 她凝视阿絮两秒,低下身,一点点贴近她的唇。 跟着谭弘文走进雕阑玉砌的金石房,蒲牢又惊又喜,对处处都好奇,可又什么都不敢碰,在心中叹道:不愧是清为山人钻研宝晶的地方,着实令人开眼! 谭弘文请她坐下:“秋宁姑娘,对西弗施加的封印你有什么想法吗?” 蒲牢发愁地摇头:“一点眉目都没有,我连封印的符文都无法解读,更别说解开它了。” 谭弘文道:“谭某有一事不明。” “谭公子请讲。” 谭弘文问:“魂髓虽然珍贵,但并非难得之物,秋宁姑娘想要给阿絮姑娘炼制魂髓培养元属,大可以采用其他魂髓,为何非得使用这块眠葬不可呢?” 蒲牢思忖片刻,答道:“谭公子,这个原因说起来有些玄乎。实际上小絮和梦见有点渊源,眠葬的主人也就是死在现世的那位先知宗师,做出了和小絮有关的预言。所以我相信这块魂髓里藏了重要的信息,或许能解答一些疑惑。” “原来如此。”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510 蒲牢问谭弘文:“谭公子可有什么想法?” 谭弘文用镊子取出眠葬魂髓,把它放入青瑶古硫炉,点燃灵火。他看着跳动的火光,幽幽道:“说实话,我也从未见过西弗的封印,可能会令姑娘失望。” 蒲牢眸里的光暗淡下来:“实在解不开,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谭弘文说:“但是,我很有信心打开它。” “谭公子?” 谭弘文举着烧红的镊子笑:“如果打不开,就把它敲烂吧!” 蒲牢扯起嘴角:“诶?敲——敲烂?” 谭弘文转着镊子说:“说点厉害的话吓唬魂髓,它就会听话了。” “魂髓还能听懂话?” 谭弘文点着嘴角:“当然,你可别忘了魂髓原本就是一条活生生的生命。” “嗯......”蒲牢查看保存在水晶柜里的魂髓,认真对比它们的属性和成色。 走过拐角时,蒲牢的裙角勾住了矮架上的摇头玩偶,玩偶啪嗒掉到了地上。 蒲牢急忙把它捡起来,谭弘文朝这边望过来,蒲牢羞愧道:“抱歉!” “没事。”谭弘文摸着下巴狡黠地笑,“不过这是吉凶娃娃,吉凶娃娃摔倒了......啧,说不定有什么坏事要发生哦。” 手掌拢住了柔软的胸口,残留着血腥味的唇缓慢靠近,阿絮屏住呼吸,身子放软,眼神渐渐迷离。阿絮手心的药粉散落,抬起手环住她的腰肢,身边萦绕着露水的冷香和污血的腥臭。 荧光蘑菇的幽光在门口闪烁,同空气里的古怪气味一样诡秘。 人的影子印在地上,彼此拥抱,互相缠绕。 屋里的角落画着不起眼的旋锋星符,漆黑的叉字下压制着躁动的黑影,不断有细密的花瓣和水珠渗出,但很快又被镇压下去。 身体在渴求这个人。 眼里只有她的身影。 阿絮紧紧抱着她,享受她的亲吻。 她的手指一寸寸摸过她的脊骨,舔舐她的耳垂。 阿絮问:“你怎么不说话了?我有好多话要跟你说呢。” 她沉着眸子看她,在她脖子磨蹭。 她忽然说:“清儿,我很高兴,你愿意原谅我了。” 清儿?敖清? 一道闪电窜过阿絮的大脑,阿絮目光一冷,盯住她。 她往下探出手,阿絮钳住她的手腕,眸色深红。 阿絮说:“是啊,我原谅你了。” 她说:“清儿,我是爱你的。” “可是我不爱你,怎么办呢?” 她倏地定住,咔咔扭转头,看向阿絮。 阿絮指尖暴长,用尖锐的龙爪抵住她的前额,催动灵气低声念道:“死,吧。” “你是谁。” 房间的灵火灯骤然亮起,背着药篓的白衣男人站在门口,警惕地看着阿絮。 灯光亮起的瞬间,她不见了。 阿絮一个人坐在床上。 阿絮站起身,穿好凌乱的衣裙:“方药师先生,你怎么突然过来了?” 男人狐疑地看她,走到房角,用脚把画在地板上的旋锋星符擦掉,鸢尾花鬼和惑心水域鱼贯而出,男人指尖点住阿絮脖子:“这是你的使灵?” 阿絮说:“这是我朋友的啊。方药师先生,这么晚了你还出去采药?刚才我碰到一个很奇怪的人,你的药庐了还收留了别的客人吗?” “你的朋友?”男人确定阿絮没有威胁才慢慢收回手,“什么朋友?我出门两个月了,刚刚才回来,你朋友又是谁,为什么会在我的药庐里?” 阿絮脊背发凉:“我们明明是在山里遇到你,你带我们回来的啊。” 男人锁眉:“恐怕是妖魔来了。” 忽的,男人猛一跳脚,转身跑向傍山而建的阁楼:“糟糕,只怕来找我的同僚都遇害了!” “啊!!!” 山林里传来一声女人的尖叫。 “小羽毛!” 阿絮带着使灵赶过去,和男人一起挤进阁楼。 房中器物散乱,数具尸体被红绳五花大绑,地上成片的血液已经干涸。 这些束缚的艺术品都被摆出头朝下,腿朝上的姿势,而最引人注目的是每一具死者的肉体里都插了一束花。 被血溅染的墙壁上挂着风雅的插画绘画,瓷瓶里素雅的花朵和人肉里妖冶的紫花一同盛开,此时看来竟然多了几分讽刺。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511 慕常羽捂着眼睛又大叫一声:“啊!非礼勿视啊!大家怎么可以不穿衣服!” 阿絮叫她:“小羽毛!” 慕常羽仿佛听不到她的声音,捂着脸在房里转圈,连撞倒了椅子也没有知觉。 男人瞪大眼睛,全身愤怒得颤抖:“杀友之仇,必报之!”他走过去,一一解开捆绑尸体的绳索,找来黑布盖在他们身上。 阿絮拉住慕常羽,把她困住,花鬼在她面前吹了一口气,慕常羽眼睛一亮,看了阿絮一眼,正要叫她,脑子一沉晕过去了。 水蜮说:“主人魇住了。” 阿絮着急:“其他使灵呢?” 花鬼低眉:“肯定也被封住了。” 阿絮困惑地看男人,她该怎么判定这个人是真的方药师,还是假的呢? 男人那边更加怀疑阿絮:说不定这个女人就是杀害同僚的妖魔。 阿絮苦笑:“看来我们都没法相信对方了。” 男人说:“先把这收拾干净,坐下来谈谈再想办法吧。” 两个人坐在大堂里,慕常羽躺在长椅上,被解救的使灵站在一旁。 男人说:“我叫光熙,是西方秘境鸿卓商会特派在西北荒野里的驻野方药师。”拿出一枚令牌放在桌上:“这是我在鸿卓商会的户籍令。” 阿絮看过,道:“我叫宋明絮,从君子国来,那是我的朋友慕常羽,我们要去找西弗部落。” 光熙面露惊色:“西弗?!你们要去西弗?!” “哈——多歧!是多歧!” 慕常羽猛地坐起,抓起法杖跳起身,紧张地环顾房内。 她看到光熙,命令使灵围住他:“臭妖魔,竟敢戏弄我,看我不收了你剁成酱喂野狗!” 阿絮抱住她的胳膊:“小羽毛住手,他叫光熙,是鸿卓商会特派的驻野方药师,刚刚才回来。” 慕常羽厉声吼道:“胡说!那会我追出窗去,亲眼看到它穿上了方药师的人皮,它是特阶的异质妖魔多歧!” 【解锁补个小剧场 】 小白龙被蚊子叮了一个大包,在凉席上蹭来蹭去。 蒲牢爬过来,问:“娘子你怎么啦?” 小白龙哼哼:“我被蚊子叮了一个包。” 蒲牢掀起一片白鳞,看到了鳞片下一块鼓起的红包,给她上药。 蒲牢抬头看她:“好啦!” 小白龙低下头用龙吻碰碰蒲牢的脸颊:“谢谢夫人。 作者有话要说:  解锁一期工程。 ☆、Ⅲ葛天长生篇94 光熙哈哈大笑,摊开手:“多歧?特阶变异质妖魔多歧?”转手指向自己:“这位姑娘,你看我像吗?我要是四方大陆最可怕的妖魔之一,哪里还用站在这里跟姑娘说话?只怕早把姑娘给吃了!” 慕常羽握紧法杖,拧眉瞪着他。 方才慕常羽闯入阁楼时看到捆绑的尸体,接着使灵都掉进了事先准备好的旋锋星符封印,她刚要出手,就被魇住了。 慕常羽的使灵都是高阶妖魔,同类中只有特阶妖魔才能压制;再者慕常羽定力极佳,普通幻术迷不住她,但要是碰上擅长蛊惑人心的特阶妖魔就说不准了。 根据以上线索,加上在进入阁楼的瞬间捕捉到一个黑影钻进人皮的画面,慕常羽推断引她们进药庐的方药师很有可能是妖魔多歧。 多歧和奎尔丹、恩卡,还有埃达拉斯并称荒野四大妖魔,属于特阶妖魔中的变异体,多出没在大禁井地区。传闻它们是太古时期遗留下的临渊魔族,但凡遇上四大妖魔的人鲜有生还。 四大妖魔能力各异,其中多歧擅长读心和迷幻。它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挖掘出人心中最迷惘、最恐惧的部分,把它们糅合在一起编织梦魇,迷惑人的心,再一点点吞噬人的精神,直到猎物精疲力竭,混沌死去。 光熙说:“实不相瞒,西北荒野里一直有多歧出没的传言。” 阿絮虽然不知道多歧的厉害,但光听“特阶”和“变异”两个头衔就猜出这个妖魔不一般。她问:“既然西北荒野这么危险,光熙先生为什么还要留在这里呢?” 光熙道:“生活所迫。但是我在这里工作了四年,从来没有碰到过多歧。” 慕常羽无法信任光熙:“你说什么都没用。你没有证据证明你的清白,除非你剖开肚子,让我看看里面究竟是什么!” 阿絮看向光熙。 光熙破釜沉舟:“姑娘你态度如此强硬,想必我如何辩解都没用吧?我看你带着高阶妖魔使灵,定然法术高强。凭姑娘的本事,真要笃定我是多歧还不早就给我开刀了?何必浪费时间与我对峙?姑娘没有动手,说明姑娘心里还是有些判断的。” 慕常羽冷冷道:“我是有判断。我现在没有动你是因为凭我的能力要杀多歧也不是轻松的事。我要保持高度的精神力,而不是害怕错伤无辜下不了手。” 光熙无奈:“那姑娘到底要我怎样?划开肚皮给你看?那样我会死的。你要我为了你的猜疑牺牲生命?这未免太荒谬了!” 慕常羽举起光羽飞镖:“好,我想通了!我帮你开膛破肚验明真身!” 光熙吓傻了,丢掉药篓就跑:“算我怕你了!好,既然你们怀疑我是妖魔,不分青红皂白要我的命,那我走!” 他边跑边气愤地嘀咕:“真是倒霉催的,什么人啊!明明是我的药庐,我在山里迷路两个月,刚回来就把人家药庐霸占了,完了还要杀我?!简直不讲理!” 阿絮拖住慕常羽,看着光熙跑远,还听见他跌倒叫了一声。 阿絮劝道:“好了小羽毛,他都跑了。他要真是妖魔的话,照你说多歧那么厉害,你对它出手它会逃吗?”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512 慕常羽摇摇头。 她凝视阿絮片刻,抓紧阿絮的手:“小柳絮,我刚才真的好害怕。” 阿絮想起在房间看见的蒲牢幻影,小声嗡嗡:“我也很害怕多歧,它的幻术真的很厉害。” 慕常羽声音微微颤抖:“我不是害怕多歧,我是怕你出事。你要是有个什么万一,我该怎么办......” 阿絮安慰她:“没有发生的事就别瞎想。此地不宜久留,咱们赶紧走吧。” “嗯,我也没想到会在西北荒野遇到多歧,因为四大妖魔实在太罕见了。” 罕见...... 阿絮忽然想起自从她入四方大陆以来,很多罕见的事都密集地聚集在她身边,难道真的只是巧合吗? 慕常羽收拾好包袱,到兽房牵走翼兽,对阿絮说:“其实高等的妖魔是不会随意攻击人的。它们很挑食,对玩弄的对象也有特殊喜好。” 阿絮问:“阁楼里那些插花的尸体很特别吗?” 慕常羽说:“他们没什么特别,我估计那几个人只是碰巧到了药庐,多歧顺手把他们杀了。” “啊?” “我检查过那几具尸体,都做了防腐处理,死亡时间应该在一周以内。但是房间里生活痕迹很少,说明药庐有很长时间没有人住过了。也就是说,妖魔是一周以内才来的药庐,刚好那几个倒霉蛋也到了药庐,多歧为了清场就把他们杀了扔在阁楼里。”慕常羽顿一顿,沉沉道:“我觉得多歧是特地赶过来等人的。” 阿絮诶一声:“难道说它是专门来吃我们的?” 慕常羽面色有点难看:“小柳絮,我有一种感觉,你在妖魔眼里肯定非常具有诱惑力。” “呃?” 慕常羽凑到阿絮面前嗅一嗅:“嗯~总觉得小柳絮身上的灵气很棒啊,纯度非常高的样子,还有说不出的香味,总之非常好!” 阿絮不知所措,身子后倾:“嘿嘿,是吗?”心里默默地想,这难道跟葛天族的灵能有关?的确,不要说在四方秘境,就是在鹭海,葛天的灵能都是极其诱人的。 虽然阿絮的体质受现世环境和凡胎孕育的影响不易被察觉,但是妖魔的感官却极其敏锐——它们不管对方是什么,只要明白这个东西很美味可以了。 至于消夜妖子和地脉神眼一类的更不用说了,这些追逐长生灵能的东西自然会跟着阿絮。 仔细一想,阿絮恍然大悟:遇见消夜妖子的时候,她一直以为是蒲牢吃了蓝灵珠的缘故才会引来许多危险,可是现在往深推敲,她应该才是最终诱因! 否则一两桩事件可以解释,但是小几率事件大量重合解释不了啊!那么葛天寅和阿狰呢?她们在四方大陆行动不会受到影响吗? 阿絮脊背一凉,忽然觉得山风吹得很冷,不由抱住身体。 黑夜里,她没有注意到旁边慕常羽的目光一直胶着在她身上,眼眸深邃,嘴角挂着深沉的笑意。 接下来的几天都很平静。 越往西北走,冰雪覆盖越厚,“冰川绿洲”也越难找。 有时候天气恶劣,她们不得已只能开启空间结界躲进去。但是在结界没有人看守入口的话非常危险,所以在空间结界里不能待太久。 黄昏的时候下起暴雪,山脊上没有蔽身之处,慕常羽临时构建空间结界,带着阿絮进去避雪。 慕常羽生起火堆,脱下斗篷抖落积雪。 火星噼里啪啦,结界里安静的有些过分。 慕常羽奇怪阿絮没有动静,轻声呼唤:“小柳絮?” 没有人答应。 慕常羽心一紧,四处张望:“小柳絮!” 慕常羽匆忙地站起身,甜甜的声音在她背后响起:“你是在找我吗?” 慕常羽回过身,怔了神。 她手指勾着斗篷在地上拖动,外衣散落,贴身的内衣若隐若现,一对酥胸呼之欲出。 慕常羽往后退:“小柳絮,你快把衣服穿上,会着凉的!” 她轻轻地笑,赤着脚靠向她身前,指尖从她鼻梁抚过,慢慢划到自己的肩头,抬起眼:“你不是偷偷看我吗?” 慕常羽口中干涩:“你多心了,我没有偷看过你。” 她抱住慕常羽的一只手臂,把脸贴上去:“你晚上偷偷看我,还偷偷地笑,我都发现了。我还知道,你喜欢我身上的味道。”仰起脸:“小羽毛,你发现了我的秘密,对不对?” 慕常羽定在原地,鼻腔里充满甜美诱人的灵能气息。 她的手指在慕常羽脖颈游走,点在她的下巴:“我也发现了你的秘密,小羽毛。”贴近她的耳垂,悄悄告诉她:“其实你根本不害怕多歧。你在药庐时故意打开精神防壁被多歧魇住,就是为了让多歧缠住我,然后趁我释放言灵的时候吸取我的灵能,从而进一步验证你这些日子对我身份的猜测,对吗?” 慕常羽心脏一震。 她舔舐慕常羽的下颔:“其实你骗了所有人,你才是那个只在传说里出现过、最令人绝望的‘魔’......” 哈! 慕常羽猛然惊醒,眼中瞳仁竖起,额前浮出转动的九柱图咒印。 眼前,伪装成阿絮的梦靥幻影还在笑:“我们是一样的。” 飘忽的远方传来模糊的叫声:“多歧!” 慕常羽身上溢出青色的灵光,徒手撕碎梦魇,高声喊道:“小柳絮!” 光熙握着荆棘花鞭立在阿絮身后,探出紫红的舌尖刺探猎物的香气。他转过头,看着慕常羽笑,声音喑哑雌雄莫辨:“别动!只要你一动手,我立刻杀了她!”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513 慕常羽吼道:“放开她!” 光熙阴阳怪气地笑着,尖锐的指甲划破眉心的皮,像拉拉链一样打开人皮,露出漆黑丑陋的真面目。 阿絮闻到刺鼻的恶臭,别过头。 多歧捏住阿絮下巴,看向慕常羽:“让我猜猜,你都看到了什么?啊哈,我还以为你会沉浸在梦魇里舍不得出来呢。啊~多么迷人的力量啊,你就不心动,不想要吗?” 慕常羽沉下眼。 多歧说:“只要你答应不为难我,这份大餐我分你一半,如何?呵呵,要知道,本来我是打算连你一块吃掉的,如果没有看到你的心......” 阿絮睁大眼:多歧的话是什么意思? 暴雪停息,山上弥漫起浓厚的雾气。 雾里响起呜呼呼的缥缈之音,远远传进结界里。 多歧空洞的眼眶转向空间结界入口,神情呆滞,手里的动作停了下来。 浓雾里慢慢显出模糊的身影,间或还有猛兽的影子。 它们排着队,有条不紊地走着,呜呼呼——呜呼呼—— 迷雾笼罩整座冰山,灌进结界里。 结界中雾气氤氲,灵气浓度陡然暴增,就连空气的味道也变得清新许多。 只是瞬间,阿絮突然感到体内沉睡的某种力量蠢蠢欲动,好像马上就要苏醒过来冲出体外。 从未感受过这样奇异的感觉。 阿絮对身周的灵力波动都有了敏锐的感知,能够清晰分辨出每一个灵体及其灵脉分布,还有它们灵力和魂魄连接的致命点。 她的舌头和喉咙不由自主地发出连贯音节,复杂的言灵咒语脱口而出,灵气收到命令汇集成锋利的锥刺,穿透多歧体内连接魂脉和肉身的灵核。 多歧惨叫一声,身体从锥刺扎破的地方开始碎裂,然后一点点散落在地上。 阿絮受到灵气的冲击向前跑了两步,鲜红的瞳仁看着手掌:原来是这种感觉。 真正的言灵术的感觉。 慕常羽呆呆站在结界门口,望着雾中的影子远去。 阿絮走过去,面无表情,言语冰冷:“这是什么?” 慕常羽说:“四方大陆十大通象之一,墟天雾徙。传说它是墟天雾之民的迁徙队伍,他们的雾蕴含大量的鹭海灵能,会给人带来好运。” 鹭海的灵能? 阿絮看着逐渐消失的迷雾沉默,难道是因为墟天雾给了她鹭海高纯高浓的灵能环境,让她体内的葛天血统起了反应,刚才才突然感觉力量充沛使出了言灵术? 慕常羽喃喃:“太神奇了,居然看到了墟天雾徙。传说中这个只可能在水龙卷海域出现,目击者寥寥无几,我从来没见过啊!”她激动地握住阿絮的手:“小柳絮,你看清了吗?” 很快她看到地上粉碎的黑渣,又做出更加惊讶的样子:“太不可思议了,竟然一击杀死了多歧......小柳絮,这是你做的吗?怎么办到的?!” 阿絮活动手指,一时还没有回过神。 她在回忆刚才念出言灵咒语的感觉。 跟着那个感觉走就对了,那样使用言灵术就对了...... “小柳絮?小柳絮!” “嗯?”阿絮低头看多歧的碎成粉末的残躯,“不是我。可能是我命不该绝,雾里的墟天子民大发慈悲救了我吧。” “嗯......”慕常羽垂下头,“小柳絮对不起,是我没有保护好你。” 阿絮缓过点劲,淡淡地笑:“没关系。多歧不是四方大陆最厉害的妖魔之一吗,就算小羽毛法力高强也不好对付它吧。一路上你已经很照顾我很多了,千万别自责。” “对不起,如果我再强一点就好了,那样我就有把握在药庐杀掉多歧。可是多歧的读心术和迷幻术很厉害,我怕斗不过它,陷入梦魇没法保护你......” 阿絮拍她肩膀,认真道:“我都说没关系了。你已经帮我很多了,谢谢你,小羽毛。” 慕常羽双眸泛光:“小柳絮你放心,从今往后我一定会好好保护你。”轻轻抱住她:“真的会好好保护你。” 阿絮胸前一暖,心头跳动,摸摸她的头发:“嗯,我知道啦,谢谢小羽毛。我也会加油变得更厉害,以后就能保护小柳絮咯。” 慕常羽深吸一气,闭着眼睛点点头。 雪停了,雾散了,天空挂上了太阳。 西北荒野的天气就像淘气的小孩子,爱耍脾气,反复无常。 天气转好,慕常羽收了结界,和阿絮继续赶路。 太阳快下山的时候她们找到一个山洞,慕常羽提议在山洞里修整一天,探查好方向后第二日再出发。 翌日启程,翻过一座冰山,一条人工开凿的栈道沿着山壁盘旋儿上。 两人都很欣喜,这里有人活动的痕迹,看来离西弗部落不远了。 她们骑着翼兽在栈道上前行,没一会身后传来悠扬的兽铃。 阿絮回头远望,只见栈道拐弯处走来两匹灵兽,后面跟着一队官差,拉了几车箱子。 作者有话要说:  凌晨一两点写的这章,思路有点乱,所以下午又重新改了,不好意思啦~么么哒~(*^__^*) ☆、Ⅲ葛天长生篇95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514 叮铃铃。 炎牙马迈着蹄子踏过细碎的山石,脖子上系的兽铃不停摇晃。灵兽拉着车,有的官差帮忙扶着车上的箱子,有的护在车旁。 阿絮和慕常羽贴身靠着山壁,腾出位子让他们过去。 走在队伍最末的男人穿戴银石甲胄,腰间配着长刀,面色沉着,看来是领队的差头。 阿絮小声对慕常羽说:“他们拉着箱子速度肯定没有我俩骑翼兽快,刚才我们慢悠悠走不碍事,可让他们到了前面,一会我们加速怎么办?” 慕常羽说:“跟在他们后面吧。看起来他们应该是哪家朝廷给西弗部落送货的,说不定有西弗人接应。这些人能安全走到这里,身手肯定不错,人多力量大,我们安全也有保障呀。” 阿絮笑着点头:“嗯,有道理。” 两人跟着官差队走了一个多时辰,才将将绕着山转了一圈,抬头望去山峦绵延,不知什么时候才能翻过去。 正午时分,官差的队伍停在树下休息,他们把炎牙马拴在树干上,八人一组围成圈,盘腿坐在地上,从包里摸出干粮吃午饭。 差头啃了两口白饼,见阿絮她们坐在对面的树下,放下白饼向她们走过去。 慕常羽正向阿絮推销她的爆浆果酒,这已经不知是第多少次了,阿絮清楚表明过她不喜欢,慕常羽总是忘记。 慕常羽握着酒囊撒娇:“好东西我跟你分享,小柳絮你再喝一口。” 阿絮躲到翼兽后面:“不喝了不喝了,喝多了会晕的。” 差头跟她们打招呼:“两位姑娘好。” 慕常羽把酒收起来,略一欠身:“官差大哥好。” “大哥好。” 差头问:“我看两位跟在后面很久了,敢问两位姑娘在西北荒野里做什么呢?” 阿絮说:“我们要到西弗去。大哥你们是要把箱子送去西弗吗?如果顺路的话就太好了。” 差头答道:“是的,我奉命西胶国主的命令,要把这批货物送去西弗部落的行馆。” 慕常羽跑过来:“哇,那真是太棒了!差头大哥,西弗那边有人来接应你们吗?” 差头说:“这个就不知道了。国主只交代说把货物放在行馆就可以走了,别的一概不管。” “哦......” 阿絮问:“大哥你们一路走来还好吗?有没有遇上厉害的妖魔?” 差头说:“还好,除了天气恶劣点其他没什么。” 慕常羽唉声叹气:“你们运气真好,我俩路上尽遇到麻烦的家伙,还差点被多歧吃了。” 差头脸色也是一变:“变异多歧?噢,那真是太可怕了,长生保佑。”他单手摸一摸肩膀,简短祈祷几句。差头说:“遇见多歧还能死里逃生,两位姑娘真是英勇非凡哪。” 阿絮吐舌头:“运气好罢了,可能是它不太饿,先前已经吃饱了,又嫌我们肉少,所以就算咯。” 差头说:“我们几个弟兄赶路无聊得很,如果两位姑娘愿意,不如和我们一道走,聊聊天解解闷,人多还安全。” 经过多歧假装方药师的骗局后阿絮疑心很重,一时不敢答应,目光投向慕常羽。 先前在路上慕常羽观察了他们许久,确定这批官差没有问题,点头答应了。 石子路走到后面变成了泥巴路,道旁的花草也多了起来。 阿絮说:“这一带气候比过来的那边好啊,小羽毛你看,这些小花还挺漂亮的。” 慕常羽说:“快到西弗部落了吧,人要居住肯定是挑环境最好的,西弗人应该住在很大的‘冰川绿洲’里。” 阿絮问:“谭公子以前不是去过西弗吗,那里是什么样子小羽毛不知道吗?” “不知道,那时候我还不认识主公呢。” “啊......说起来小羽毛的家在哪呢,跟随谭公子以前又在做些什么,术法都是跟谁学的呀?” “嗯......诶,你看,下雨了耶。” 明明日头正好,天上却掉下了雨珠。 阿絮抹掉落在鼻子上的雨滴:“真的诶。” 慕常羽摘了宽大的叶子插在阿絮的衣领里,当做小伞:“嘻嘻,这个给你。” 阿絮笑:“还能这样啊?谢谢你。” 慕常羽看到官差们暴露在雨中推车,问:“大哥,你们不打伞吗,或者先休息一下避避雨?” 差头说:“没关系,这点雨不算什么,姑娘你们照顾好自己,不用担心我们。” “好吧。” 前面有东西挡路,炎牙马停住了脚步。 官差查看回来说:“‘患’长出来了,咱们还有酒吗?” 差头用目光挨个询问手下,官差们一个个摆起了头。 差头没法,只好向慕常羽求助:“姑娘,你能借点酒给我吗?” 慕常羽有点舍不得:“我这可是上好的爆浆果酒,可好喝了。” 差头说:“但是路上长了‘患’,不用酒浇下去的话,我们的车队过不去啊。” “唔......” 阿絮走到队伍前头,看到路中心长出一头足足有五人高的大泥牛,没精打采地哞哞叫着。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515 慕常羽走过来,噘着嘴把酒从泥牛头上浇了下去,泥牛哞哞两声,化作一缕黄烟散了。她对差头说:“可以了,走吧。但是我也没剩多少酒了,如果路上‘患’多的话,我也帮不了你们了。” 差头道:“没关系,再过两座山就到西弗行馆了。” 阿絮露出笑容:“真的?!” “不错。” 很不幸的是,后面他们又遇到了三头患,把慕常羽的爆浆果酒浇完了。 慕常羽把酒囊倒过来,嘤嘤道:“真是一滴也没有了。” 阿絮安慰她:“回去以后再买嘛。”又问:“那些泥牛是什么啊?” 慕常羽说:“那是‘患’,长在荒野的路上,喜欢下雨天。它是飘荡在荒野的愁怨凝聚而成的,所以需要‘借酒消愁’把它浇掉。” “哦,明白了。” 西弗行馆建在山间高台的山林里,铺了一条石板路下来,连着栈道。 石板路中间要上一个陡坡,看官差们推得辛苦,慕常羽用漂浮术帮他们把货物运了上去。 上到行馆,差头指挥官差把货物卸在中院,没有逗留太久就要下山去。 阿絮问差头:“大哥你们不等西弗人来取货吗?” 差头说:“国主吩咐我们把货放下就好,现在我们要走了。说实话我们几个都是家里太缺钱,想着那份赏金才来跑这趟活的,不然谁愿意干啊?”叹一口气:“西北荒野就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西弗部落也怪异的很。姑娘,我劝你们还是尽早离开吧,保命要紧啊。” 阿絮目送官差远去,轻声叫道:“呐,小羽毛,为什么大家都那么讨厌西弗呢?西弗不是有梦见师吗,那应该是很受欢迎的人才对。” 慕常羽说:“大家不是讨厌西弗,而是害怕西弗所在的西北荒野。不过最近几百年西弗好像出了什么问题,跟它有来往的国家越来越少了,说不定和西弗内乱有关。” “反正有人会来取货吧,我们等等,见到西弗的人就好了。” “嗯。” 白昼逝去,黑夜降临,慕常羽和阿絮裹着毯子靠在墙角。 慕常羽说:“小柳絮你睡一会吧,我看着箱子,要是有人来了我叫醒你。” 阿絮说:“你要是困了就叫我,我看箱子你睡觉。” “嗯,你睡吧,晚安。” 阿絮一觉睡到大天亮,发现慕常羽一瞬不瞬盯着箱子。 慕常羽笑:“你醒啦。晚上是不是梦见秋宁姐姐了,我听你叫她名字啦~” 阿絮脸红:“没、没有。” 慕常羽说:“我又不会笑话你,害什么羞嘛。” 阿絮揉脸:“我没有啦。你一宿没睡啊?休息一会吧。” “没事,我不困。” 一只纯白的大角羚羊从墙外跳了进来,褐色的眸子扫了她俩一眼,打了一个响鼻。 阿絮指着它:“羊羊!” 慕常羽喜出望外:“羊背上有兽鞍,肯定是西弗人的坐骑!” “啊呀,有人哪。” 一个包着头巾的长发男人走进来,羚羊跑过去蹭他的手,男人抓着它的角拍它的脑袋:“乖乖的,听话。” 阿絮问:“请问你是西弗人吗?” 男人一脸诧异:“啊......啊,我是诘诺,请问两位有什么事吗?” 阿絮眉宇下沉:“你好,我叫宋明絮。我想去西弗部落见大梦见。” 慕常羽送上谭弘文给的白鼓钉:“喏,我家主公很多年前到过西弗,还和你们大梦见住过一段时间,这是大梦见送给他的。” 西弗诘诺接过白鼓钉看了看,还给她:“我们大梦见在一百年内已经换了三个了。” “什么?” “一百年三个?!” 西弗诘诺叹气:“姑娘你们还是回去吧。” 阿絮抓住他:“不行,我不能回去,我一定要见大梦见。” 西弗诘诺沉下眼。 慕常羽急忙拉开阿絮,笑道:“诘诺哥哥,我们帮你把箱子搬回去吧?” 西弗诘诺说:“不用搬箱子。” “嗯?” 西弗诘诺打开面前的箱子,招呼她们:“来看看吧。” 阿絮疑惑地看进箱子里,里面空空如也。 阿絮问:“为什么——” 西弗诘诺说:“你们两个盗贼,我要把你们送去部落审问。” 他的影子投下来,挡住阿絮的眼睛。 一片黑暗。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516 黑夜来临。 慕常羽和阿絮裹着毯子靠在墙角。 阿絮跟她说了几句话,靠在墙上睡去。 早上醒来,慕常羽笑:“你醒啦。晚上是不是梦见秋宁姐姐了,我听你叫她名字啦~” 阿絮轻微摇晃脑袋,看着她...... 纯白的大角羚羊跳进来,“啊呀,有人哪”,走进来一个包着头巾的男人。 阿絮抓住他的袖子:“带我去西弗!” 慕常羽说:“诘诺哥哥,我们帮你把箱子搬回去吧?” “不用搬箱子。来看看吧。” 打开箱子,空空如也。 男人说:“你们两个盗贼,我要把你们送去部落审问。” 他的影子投下来,挡住阿絮的眼睛。 一片黑暗。 黑夜来临。 慕常羽和阿絮裹着毯子靠在墙角。 慕常羽说:“小柳絮你睡一会吧,我看着箱子,要是有人来了我叫醒你。” 不对,有哪里不对...... 阿絮捂住耳朵,陷入沉思。 一直在重复同样的经历,这是一个循环。 她在哪里? 问题出在哪里,要从哪个环节才能出去? 天亮了,阳光照耀,慕常羽逆着光微笑,睫毛的影子落在白皙的脸庞。 慕常羽说:“你醒啦......” 阿絮看着她的面孔,猛然惊觉:影子。是从影子开始的。影子遮住了光,光产生黑夜,然后开始循环。 她要打破“影子”。 白色的羚羊跳进来,包头巾的男人走进来。 男人打开箱子,她们过去看。 “来看看吧。”男人转过身,向她微笑。 他的影子投下来,阿絮仰头与他对视,话语触发言灵:“早上好!” 唰—— 影子落在地上,被她踩在脚下。 慕常羽睁开眼,惊异地看着眼前的景象,扶住额头:“刚才是怎么了?” 西弗诘诺对阿絮露出赞许的眼神:“恭喜你通过了考验。” 阿絮问:“你用了什么术法?” 西弗诘诺说:“不是术法,只是最简单的引导罢了。” “引导?” “引导你记忆的时间。简而言之,就是切割你记忆的时间点,运用你的记忆碎片重新组合,只要捏造一个简易的循环公式,它就会无限反复。” 阿絮一时无言。 西弗诘诺说:“听起来不可思议是不是?” “嗯。” 他说:“其实没什么。西弗擅长的就是和‘时间’打交道。时间里有过去,有未来。过去成了回忆,未来则是梦。人们拥有回忆,所以对拥有之物不觉贵重,反之,对不可预测的未来趋之若鹜。所以他们憧憬着梦见,同时却又恐惧着梦见。”西弗诘诺笑着骑上羚羊:“就像一个人害怕洞悉他未来的人会迫害他似的。” 阿絮觉得他说的话就像菩萨念经一样,高深莫测,难以捉摸。 “不论过去还是未来,都不过是在时间里罢了。不论掌握了哪一个,其实都只是浩荡大河里的一滴水,随波逐流也好,激流勇进也好,永远逃不过时间。所以,不要有任何非分之想,也不要做无谓的抵抗。”西弗诘诺问她:“你能看到我的未来吗?” 阿絮仰起脸,迎面吹来清凉的风,视野豁然开阔,仿佛置身旷野之中。 树,是树,好大的树。 那是一棵如同一座大山般雄伟的桃树,整座城市全部建在树上。 漫天桃花飞雨,树下白狼奔腾,花间孔雀曼舞。 眼前闪过的景象,仅仅一瞬。 阿絮又看到了破碎的片段,她知道那是还没发生但是即将发生的事情。 阿絮对上西弗诘诺的眼睛:“桃源树。” 西弗诘诺淡淡地笑,朝她伸出手:“我明白了。欢迎你们,远方的来客。” 作者有话要说:  蒲牢:啊!啊!啊!!!本君现在只能活在别人的对话里了???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517 ☆、Ⅲ葛天长生篇96 世人都以为西弗部落栖身在西北荒野最温暖的“冰川荒野”里。 可惜,他们都错了。 飞鸟的长鸣划破天际,洁白的羽翼掠过云端,影子投在蔚蓝的海面,落下飞羽。 阿絮和慕常羽坐在白孔雀背上,拨开云雾,眺望无尽的时海。 在西弗行馆时,西弗诘诺再次打开箱子。里面并非空空如也,而是装满了长着斑点的穆拉玻璃蛋。 慕常羽说:“这么多箱子里全是蛋吗?诘诺哥哥你要一个人把它们全部运回西弗?” 西弗诘诺笑道:“不用不用,相反,我还需要它们的帮助。” “它们的帮助?” 西弗诘诺取下胸襟上别的袖珍星象盘,轻轻拨弄上面的图像,当上弦月与天鹅座重合时,箱中蛋壳依次裂开,无毛的雏鸟爬出来,张开翅膀,须臾间生长成羽翼丰满的白孔雀。 阿絮看向西弗诘诺的星象盘,上弦月的转轮正在慢慢往前回转。 西弗诘诺指着白孔雀道:“请两位挑一只最中意的作为飞行工具吧,外族翼兽不准许入境,还请见谅。” “哦......” 西弗诘诺说:“我们要在限定的时间里到达西弗,否则就麻烦了。” 阿絮问:“当上弦月转回原位时,孔雀们又会变成蛋,是吗?” “没错。” “可是不是有令灵物迅速成长的法术吗?” “之前我已经说的很清楚了。任何一个点都在时间之内,不要有任何非分之想,也不要做无谓的抵抗。任何违背时间法则,也就是森罗万象的行为,都是需要付出代价的,只不过代价有大有小罢了。西弗擅长与时间打交道,所以除非特别情况,我们不愿破坏自然的时间轴。” 时海的海风与内海有很大不同,没有咸腥的臭味。 阿絮搂着孔雀的脖子,一想到如果在规定时间内没有到达西弗这些鸟儿就会变成蛋落入海中,不由有些担忧。 慕常羽小声说:“小柳絮,你看下面。” 通天的桃树自海里拔地而起,方圆千里尽蔽于桃树枝叶之下。巨木的主干被开凿成不计其数的盘旋大道,树干中部镂空,雕刻成宫殿楼宇,绫罗绸缎盘桓其中,成为连接各大城镇的虹桥。 猛兽的呼啸震破云霄,翻涌的海浪里露出交错的树根,身披战甲的白狼趴在树根,冲着天空呼啸。 咔叽。西弗诘诺波动胸前星象盘,弦月归位,孔雀们挥动羽翼着陆,收起翅膀逐渐缩小,最后还原成穆拉玻璃蛋整齐排列在地上。 许多内穿短衣外罩长袍的人围了过来,他们都生着深蓝的长发,瞳膜呈现奇异的深灰蓝色。 空中飞舞着素净的白鼓钉,脚下张开绚烂的万象星空阵,大角羚羊慢悠悠踱步徘徊,海面卷起大浪时,合着桃树的花瓣一起打在树根的堤岸上。 看了一圈围观的人,慕常羽拍脑袋:“啊!那个小子果然是西弗人!” 阿絮扶她站起来:“那个小子?” “就是在文蓝雅苑掳走萝拉的那个,骑白狼的。你看这里的人都是深蓝发色,眼睛的颜色也很特别,那个小子也是这样。” 阿絮有印象:“我记得他!我和秋宁游走君子邻国的时候,半脸生要我和他们比试梦见之术,都是他帮我比下来的。我还以为他耍了小把戏,原来他真是梦见师啊。” 慕常羽说:“我是发现他的烟雾弹上有白鼓钉徽记猜的。哎,早知道要找西弗,那个时候就该拜托他的。” 阿絮苦笑:“啊,这个嘛,既然都已经到了西弗了,就不要想其他啦。” 西弗诘诺在前引路:“姑娘想见大梦见,我倒是可以引荐,不过两位需要考虑一下要见哪位大梦见。” 要见哪位大梦见? 诶?诶!!! 阿絮和慕常羽面面相觑:“难道西弗有很多大梦见吗!” 琉特琴的乐声戛然而止,织花锦和刻鎏球的女人转过头,就连赶羊车的车夫也停下车看她们。 “呃。”西弗诘诺笑着把她俩拉走,低声道:“我们还是找个安静的地方慢慢说吧。” 西弗诘诺把阿絮和慕常羽请回家里,一边喝茶一边给她们说明了西弗目前的状况。 一番解释后,西弗喝一口茶:“总而言之,现在就是这样的情况。” 阿絮思索片刻,总结道:“就是说,西弗自古以来有一件圣物,因为那件圣物,长生祭的使者明确告诉西弗,只要西弗安分守己长生祭就不会干涉西弗。可是在一千多年前,一场大海啸卷来两样宝贝,大家不知道这两样宝贝到底是什么,为防万一,老族长把它们封印起来,锁在天象阁里。” 慕常羽接着道:“但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大约在四百年前,一个月黑风高的夜里,天生异象,一个道行逆天的绝世高人从天而降,夺走了西弗圣物和天象阁里的宝物之一,前族长也不幸丧命。” 阿絮话音悲凉,神情壮烈:“从此以后,西弗大乱,分为拥护少主和支持八梦见的两派,争斗不休,战乱不止。” 西弗诘诺一时语塞,看着她俩怎么有种自个儿被可怜了的感觉。 他说:“争斗总有一天会结束的。别看西弗里面闹成这样,对外还是很团结的。” “嗯。” “你们别不相信啊。” “嗯。” ......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518 阿絮心里抑制不住的激动:葛天黎指明不干涉西弗,说明他很是忌惮西弗的圣物,只要拿到西弗圣物,就有希望对抗葛天! 不过圣物四百年前就被抢走了,如今下落不明,又该上哪去找呢? 哎,真是没有一帆风顺的道路啊。 西弗诘诺说:“少主那边的大梦见是去世的老族长时期的八梦见首席,西弗穆亚大人;八梦见那边的大梦见还是老族长时期的大梦见,西弗琨派大人。” 慕常羽问:“为什么有个大梦见,还有八梦见啊?八梦见首席又是什么?” “讲通俗点,‘大梦见’就是世人俗称的大神官,是西弗部落里除去族长外最尊贵的人。‘八梦见’是西弗部落里最德高望重的八位梦见师组成的议团,类似秘境王国中的三官。‘八梦见首席’嘛,就是八梦见推选的领头人啦。其实历代以来大梦见和八梦见首席实力都是不相上下的,权力也相当,只不过大梦见名义上荣誉更高些。呵,反正都是相互牵制的筹码啦。” 阿絮和慕常羽默默点头。 西弗诘诺问:“怎么样,你们想见谁?穆亚大人还是琨派大人?” 慕常羽问:“他们都是怎样的人啊?” “啊,我这有他们的玄水镜像哦!”西弗诘诺摆出两张立体水凝画,“看吧,左边这位亲切和蔼的呢是穆亚大人,右边这位威厉严肃的呢是琨派大人。” 慕常羽指着穆亚的画像说:“见他吧,看起来年轻又帅气。” ...... 西弗诘诺问阿絮:“这位姑娘呢? 阿絮也指着穆亚说:“就他吧。” 西弗诘诺说:“你们不可以仅凭外貌评判一个人啊!” “不是这样的。” “我也想这样说。” 西弗诘诺叹道:“其实我比较建议你们去找琨派大人,他经多见广、博古通今,如今支持八梦见一派的呼声也强烈些,少主那边......老实说大家都不太看好。” 阿絮说:“就是因为这样,所以我想拜访这位大梦见,也想拜访少主。” 阿絮不相信一族之长会把西弗圣物的秘密传给自家骨血以外的人,西弗少主绝对是她找寻圣物的突破口。 西弗诘诺不解:“为什么呢?姑娘是想问梦见之力的怪事吧,这样找更博学的琨派大人不是更好吗?” 阿絮回道:“要说为什么的话......”莞尔一笑:“大概是年轻人和年轻人之间更有吸引力吧。” 慕常羽吐舌头:“是啊,那个老头光看画像都有点吓人,还是不要去打招呼好了。” 西弗诘诺说:“随你们,两边我都可以去通报。既然决定了,我现在就去霄头府送白南客喽。”南客是西弗对孔雀鸟的称呼。 阿絮向他道谢:“有劳阁下。” 西弗诘诺笑道:“不客气。”走到门口,他忽然说:“其实说来你可能不太相信。” “嗯?” “在我内心深处有一个声音不断对我说:也许这个女孩就是带西弗走出迷惑的梦见之人呢?” 阿絮淡淡地笑。 西弗诘诺摆摆手:“姑娘见笑。我出发了。” 在西弗诘诺的引荐下,阿絮和慕常羽很顺利地见到了拥护西弗少主一派的大梦见,西弗穆亚。 西弗穆亚的府邸即是西弗诘诺提到的霄头府。 两人走在霄头府,如履薄冰——脚下冰玉打磨镂刻成的曲云尺,冰玉云尺薄如蝉翼,横贯虚空,浮云掩映之间飘着细细的寒烟。 云尺不长,但她们走得仔细,花了不少时间,生怕一个不小心从宽大的镂花掉下,坠进海里。 巨大的白狼卧在李子树下,竖起一只耳朵,睁开冰蓝的眼睛,眼里映出两个陌生的女子。它露出獠牙,正要起身,身后传来温和的呼声:“彦雪丸,坐下。” 白狼呜咽一声,重新趴下。 身披蓝夜落星袍的温煦男子漫步而来,取下童子呈上的星象盘,微笑着递到阿絮面前:“尊贵的客人,请转动它。” 阿絮的手点在弦月转盘上,不敢拨动。 西弗穆亚温柔道:“不用担心,这轮星盘没有拆分时间的能力,仅仅只是用来占卜的小玩意罢了。” “哦......谢谢。”阿絮小心地转动它,等弦月停下:“啊,在这里。咦,这个位置怎么是空白的呢?” 西弗穆亚说:“是‘空之宫’。” “空之宫?” “是一种变数,需要由命主自己去选择,然后创造出新的天数。” “哇......” 西弗穆亚收回星象盘,侧身抬手:“请两位姑娘入殿小坐,一切自有分晓。” “啊、好!” 年轻的大梦见又说:“贵客来访,奈何少主贪玩在外不能接见两位,实在是失礼。” 阿絮失望道:“少主不在啊?” “抱歉,本官也不知道少主殿下什么时候回来。” 阿絮苦脸,总不可能一直在这等少主吧?这下好了,在找西弗圣物前还要先找扶不上墙的废柴少主。 殿里安置着一座宏伟的天象仪,西弗穆亚坐在天象仪下,阿絮和慕常羽分坐两侧。 阿絮说:“大梦见阁下,我没有西弗的血脉,可我有时候会看见未来景象的碎片,这是为什么呢?”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519 西弗穆亚说:“梦见之力并未来,也不是每一个西弗人生来就会用的能力。即使是西弗族人,也必须有较高的天赋和严格的训练才能习得梦见术的皮毛,就算这样,也无法准确预见未来之事。所以姑娘所说的未来景象碎片,应当与西弗无关。” 慕常羽困惑地问:“梦见师不就是预测未来吗,这和小柳絮说的看到‘未来景象’有什么不一样呢?” 西弗穆亚说:“姑娘,本官送你一句话:尘埃落定,囍字红烛,与生与死,他乡无归。” 慕常羽一头雾水:“这是什么啊?” 西弗穆亚说:“这是本官看到的姑娘的‘梦见’。” “可我完全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啊。” 西弗穆亚说:“这就是梦见。所谓梦见,是指动用灵魂的意念,以超越时光的速度强行打开时间轴,在灵光闪烁间捕捉到有关未来的模糊元素,这和详实的画面差得远了。” 阿絮摇头:“不一样。我看到的是很真实的画面,就像正在发生的事。” 慕常羽也蹙起眉:“这是怎么回事呢?” 西弗穆亚说:“而且动用梦见之力时,也会伴随很大的风险——” 殿外童子歇斯底里地喊叫:“穆亚大人!‘残响’泄出了!” 西弗穆亚脸色剧变:“糟糕!是我太鲁莽,两位姑娘快跟我走!”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卷完结倒计时:倒数第三章! ☆、Ⅲ葛天长生篇97 尖锐的嗡嗡声四处激荡,像是把脑子全部敲碎用力摇晃,耳朵里开始呜鸣,眼睛频繁闪起黑影。 西弗穆亚扶着阿絮跳进坐垫下的暗道,用塞子堵住她的耳朵,再把慕常羽拉下去。 慕常羽接过塞子堵住耳朵,想要说话,整个暗道剧烈一震,三人跌到在地。 西弗穆亚把她俩拖起来飞快往下跑。 跑了好一会那奇异的声波才缓慢减轻,但时不时还是会蹦出猛烈的震动。 阿絮扶着墙壁,发现墙面和阶梯都是木质的,看起来这条暗道也是挖空了桃木枝修在里面的。 暗道的墙上有许多支出的灯架,但都没有燃料。 西弗穆亚说:“待会会有麻烦的东西过来,两位千万小心,一定躲在我的后面。” 阿絮问:“是‘残响’吗?外面的童子怎么样了?” 西弗穆亚摇头:“没有办法,已经去到‘那边’了。” 那边是......? 阿絮不敢细想,垂下头。是不是她的到来也给西弗带来了危难? 阶梯从上部开始扭曲,那种景象如同哈哈镜里被拧坏的镜像,又像在水中被打碎的倒影。但面前的扭曲可不是开玩笑的,它并非虚幻的影子,而是真实存在的物质扭曲! 阿絮惊恐:“这是什么?” 连慕常羽也不淡定了:“这个跟晨昏时化差不多吧,都会把人吞噬掉。”转头问西弗穆亚:“有什么办法消除它吗?赶紧转移到别的地方!” 西弗穆亚说:“没用的,‘残响’会追踪施术的梦见师。” “没用?” “来不及解释了,有命活下来再与两位详说吧。” 西弗穆亚取下壁上的灯座,原来灯座的下端是一根尖刺,尖刺插在空心的灯架里,如果不拔下灯座无法察觉。 阿絮惊道:“大梦见你在做什么!” 噗嗤。 西弗穆亚翻转灯座,把尖刺刺进心口,鲜红的血液沿着尖刺流入灯座圆盘,烧起深蓝色的火光。他的血凝聚成滴蜡,火光点燃血蜡,西弗穆亚朝蜡烛吹一口气,剩下的滴蜡和血融成油脂。 西弗穆亚举起灯座,大喝一声:“躲开!” 慕常羽抱住阿絮转到他身后,只见西弗穆亚长袖一挥,将手中血油泼了出去,血油泼溅之处烧起蓝火,火焰合抱成圈,一层层展开,一阵爆炸声后对面卷来更加狂暴的声波,震得三人撞到在墙,西弗穆亚的双耳渗出血珠。 阿絮抢过他手里的灯座:“只要用血做油就可以把它烧尽吧?我来。” “小柳絮!” 西弗穆亚吼道:“不要胡闹,这烧的不是血,是你的命!” “命?” “不错,要以生命为代价来交换逆行时间的残响。刚才我花了五十年的寿命没能补上残响,不知道它有多深,要消耗多少魂力啊!” 阿絮笑:“既然是命,那我就更不在乎了。我什么都缺,唯一不缺的就是命。”反手把尖刺插进胸口,血丝飞舞缠绕在灯座上,连着点燃好几盏灯,把烧出的血油都泼出去,深蓝的火焰异常旺盛,约莫半个时辰不到把残响都补全了。 西弗穆亚瞠目结舌地看着她,慕常羽双手贴在胸前,一脸担忧。 阿絮问:“如果我要把被残响吞噬的东西都还原,需要烧多少支蜡烛?” 西弗穆亚眼珠颤动,摇了一摇头。 阿絮淡然:“不知道吗?”笑:“我试试吧。” 慕常羽抱住她:“小柳絮,你不能乱来。” “我没事。要命的话,给多少都没关系。要魂力的话,给多少也没关系。”阿絮这样说道。她认为自己是一个无能的人,除了不死的生命和不竭的魂力,其他什么都做不好。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520 最可笑的是,目前她唯一可以肆意挥霍的消耗品也不过是从龙玉朗那里继承来的罢了。 阿絮说:“如果烧了我的命也不行,那就再加上这个。” “这个?” 阿絮深吸一气,压低喉咙,喉头震动出咒语:“虚实颠倒,昼夜重双,昔梦不往,听我遣调——天象门,开。” 头顶传来惊天动地的响声,暗道内扭曲的墙面和阶梯也慢慢复原。 “小柳絮!” 阿絮拔出灯座尖刺,疲惫地跌坐在地,咳一声,歪头把污血吐掉。 慕常羽矮身扶住她,为她擦掉嘴角的血迹,正要为她包扎伤口,却惊讶地发现她胸前的伤已经愈合了——这是何等卓绝的自愈力! 阿絮抬头对西弗穆亚笑:“啊,我说,大梦见。” 西弗穆亚蹲下身,认真看她:“嗯。” 阿絮举起手指:“虽然说这次残响是因为你帮小羽毛引起的,但填补残响我这边也花费比较多。” 西弗穆亚皱起眉,心中惊悚:何止只是花费多......一次性点燃十几盏大乘天罗灯,维持了半个时辰,最后居然还抢回了被残响吞噬的事物——实在是太匪夷所思了!西弗穆亚在世数万年,饱读史书,博闻强识,从未听过有人能做到如此! 他沉沉凝视阿絮。这个女孩刚才烧掉的寿命......只怕已经不能用万来计数了。可她丝毫没有衰老之色,这个人生命的极限究竟在何处?! 阿絮从容不迫道:“我们来这里本来就是想请教大梦见问题的,当然,务必也要拜访少主。所以我们会在这里一直等到西弗少主回来,见他一面。在这段时期内,如果还有残响发生,我愿意帮你填补它。” 西弗穆亚面色震惊。 慕常羽坚决反对:“不可以!小柳絮你太胡闹了,不管怎么说我是不会让你冒险了!” “完全没有问题。”阿絮站起身:“你们看我像有事的人吗?” 两者无言。 阿絮说:“相应的,作为交换,我只有两个要求。” 来了。西弗穆亚沉下眼。这人愿意出这么大力帮忙,肯定不会没有所图。 那么,来听听她开的“价码”吧。 “姑娘请说。” 阿絮沉声道:“我有两个要求,这两个要求也不过分,以大梦见的权位和能力完全能够办到。” 西弗穆亚屏息凝神。 “第一,四百年前被偷走的是西弗圣物和两个宝物的其中一个,我想看剩下的那一个宝物。” “......好。” “第二,我要见少主。希望大梦见和少主都保证与我交谈的内容正确属实。” “这点请姑娘放心,少主光明磊落,绝不会做欺瞒之事。本官也非宵小之辈,没什么需要藏着掖着的。” 慕常羽看阿絮一脸坚定的样子知道怎么劝都没用了,只好任她喜欢。 西弗穆亚按下机关按钮,暗室上升。 走出暗室后,西弗穆亚给府中管家交代几句,带着两人前往西弗天象宫。 西弗穆亚谦和道:“不好意思,是我礼数不周,还未请教两位姓名。” 慕常羽说:“你是西弗的大梦见,大家为人臣子,我也不客气啦,告诉你我的名号吧。在下幻神飞羽,业神隐魂手下幻神六使领头。” “原来是幻神飞羽,西境王幻神六使的美名本官早就听过了,今日得见不胜荣幸。不知这位姑娘呢?” “我吗?”阿絮回过头看他,垂垂眼,靠近他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复姓葛天,单名一个绪。” ——“既然是命,那我就更不在乎了。我什么都缺,唯一不缺的就是命。”—— 西弗穆亚两眼发直,浑身冰冷。方才这个人在暗室说的话,竟然是真的。 葛天是长生之主的姓氏,如果一个人站到西弗穆亚面前说“我是葛天”他肯定不会信,但是刚才阿絮燃烧寿命填补残响的事实铁铮铮摆在面前,西弗穆亚不信也得信。 阿絮淡淡瞥他一眼,没有说话。她对西弗穆亚的反应很满意,心想这样对他施压的话,他就更该乖乖听话了。 阿絮望着枝头硕大的桃花,静静沉思。离鹭海越来越近了,厉害的角色越来越多,仅凭现世和四方大陆的能力是无法在第三界层立足的,所以到了不得不把葛天身份拿出来的地步。但是,这并不意味着她要承认葛天丧心病狂的罪行,恰恰相反,这才是她报复的开始。 慕常羽抱住她紧紧握拳的手:“小柳絮,身子不舒服吗?是不是刚才放的血太多了,头还有点晕?” 西弗穆亚的姿态放低了很多,愈发恭敬起来,甚至有些卑微:“如果姑娘身体不适请到宫中暂作休息。” “不,带我去天象阁。” “是。” 西弗穆亚一边走一边说:“琨派那边一直想抢走天象阁的掌管权,好在有少主坐镇,八梦见的嘴脸也不好做的太难看。” 阿絮道:“天象阁原本就由历代族长看管,八梦见没有权力干预,劝他们还是早点死心吧。” “姑娘明鉴,下官也是这个想法。” 西弗穆亚与守卫打了几个照面,把手按在星天柱上:“按照常理只有少主下令才可以打开天象阁。不过两位贵客身份特殊,还帮了西弗大忙,便破一次例吧。”说着,他向星天柱注入灵气,天象阁刻满星座的轮盘咔咔转动,森严的大门慢慢打开。 室内透出水纹的光波。 慕常羽奇怪地看向阿絮:“怎么有水?” 西弗穆亚打头阵:“请进。” 天象阁中用灵气封存了大量的液体,呈现水波的状态,但并不是简单的水。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521 西弗穆亚解释道:“这是用极高纯浓度的灵气模仿的鹭海灵能介质。” 慕常羽惊叹一声:“哦~这里好棒!” 西弗穆亚道:“史书记载西弗圣物是鹭海保留下来的遗物,如果不以鹭海的环境保存圣物可能会腐坏,所以西弗先祖们便想了这种办法来存放圣物。” 慕常羽问:“圣物到底长什么样子啊?” 西弗穆亚摇头:“很抱歉,我也没有见过。” 慕常羽一回头阿絮就不见了:“诶,小柳絮呢?小柳絮!” 阿絮孤身一人走到阁楼深处,停在一座雕像前。 雕像上隐约趴着什么东西,注意到阿絮走来,动了动,微微打开眼睛。 忽的,那家伙猛然睁开眼,倏地跳将下来。 黑洞洞的阁楼里亮起光,阿絮看清了雕像上落下的小家伙,是一只龙虾。 赶来的西弗穆亚吓坏了:“这是守护宝物的虾子,一千年来它从没醒来过,现在居然开眼了!” 慕常羽满脸困惑。 龙虾咔咔挥舞钳子,绕着阿絮转了几圈,然后直起身,仰着小脑袋望她。 阿絮和蔼地笑,伸出食指向它问好:“你是壮壮吗?” 龙虾漆黑的小眼睛里渐渐渗出泪光,两只钳子抱住阿絮的手指,点头。 阿絮用另一只手点点它的壳以示安抚:“你和水母悠悠一起被海啸带到这里的,是吗?” 壮壮委屈地点头,声音也小小的:“主公......” 阿絮低沉道:“看来被抢走的是遥塔密令了。”该死,偏偏又是最重要的东西没了。 壮壮抖抖胡须,目光射向阿絮身后的慕常羽。 慕常羽不自觉后退一步:“小柳絮,想看的都找到了吧?我们快出去吧,在别人藏宝阁呆久了不好。我先出去了啊!”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卷完结倒计时:倒数第二章! ☆、葛天长生【完结】 等慕常羽走远后,阿絮瞥了一眼立在身后的西弗穆亚。 西弗穆亚低垂头颅,视线不敢有丝毫逾越。 阿絮轻轻把龙虾抱起来:“壮壮,来,把地图给我。” 壮壮点点头,用钳子在胸甲里拽了拽,扯出一张丝巾:“小主公,就是这个。” 阿絮点它的脑袋:“辛苦你了。” 西弗穆亚沉不住气了,却又克制不了心中对葛天的恐惧,呼出的气息断断续续:“长、长生......这是......是西弗的宝物,若是您擅自取走,小人难辞其咎——” “你知道它有什么用处吗?” 西弗穆亚低下头,汗如雨下:“小人......不知。” “西弗拿着它有用处吗?” 西弗穆亚答不上来。 阿絮凝视他片刻,叹气:“但我把它拿走你会受到惩罚,同时会给八梦见那边留下把柄,对少主在西弗的争斗也很不利,是吗?” “是......” 阿絮说:“我知道了。”她将手掌覆在丝巾上,停留少许,轻轻一挥,复刻出一张完全一样的丝绢。阿絮把复刻的丝绢收进包里:“这样就没有问题了吧。” “理论上是这样。虽然能看出丝绢上画的事一张地图,但没有人能看地图的内容。不知道长生大人拿这份地图要做什么?” 阿絮从他身旁走过:“帮我找个地方吧,我等他回来。” 完全无视了西弗穆亚的提问。 西弗穆亚连忙追上去:“他?” “你们的少主。” “这......” 阿絮注意到他的神色有些不对劲,这位大梦见似乎慌张的过头了。 阿絮问:“怎么?不方便让我留在这里吗?” “不,小人绝无此意。” “大梦见为何做出这样为难的表情?” 西弗穆亚艰难道:“因为少主是偷跑出去的,除了少数几个服侍少主的近卫,其他人并不知情,我们一直对外解释说少主在闭关修行......” 阿絮皱眉:“偷跑出去?呵,这少主做的也真够心宽啊。难怪诘诺说西弗子民更支持八梦见一些,这个少主实在有点不靠谱。” 西弗穆亚万般无奈:“少主年纪尚小,又经历了与亲人的生离死别,这么重的担子压在她身上,确实太为难她了。” 阿絮走出天象阁:“也就是说,现在不是你们少主回不回来的问题,而是他能不能回来的问题。一个小孩子离家出走,外面世界险恶,能不能安然活下来都是个未知数。” “是做臣下的失职。”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522 西弗穆亚看到龙虾雄纠纠气昂昂地举着钳子也走出了天象阁,把它拦下:“小虾子你要去哪?宝物还在天象阁呢,你得守着它。” 壮壮不乐意了:“我等在这里是因为和玉朗主公的约定,她要我在这里等小主公来,把地图给小主公。现在任务完成了,我要跟着小主公离开。” 西弗穆亚扶住额头:“哎。” 阿絮稍加思忖,对壮壮说:“你跟我过来一下。”独自走到一旁与桃枝相连的寒玉桥上,壮壮巴巴跟过去。 阿絮问他:“壮壮,你可以回答我一个问题吗?” “嗯。” 阿絮问:“在你眼里,龙玉朗是一个怎样的人?” “独一无二的人。” 阿絮温柔地笑:“可是世界上每一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 壮壮说:“以目前的程度,无法有人能够爬到她所在的山峰,与她一同欣赏万千风景的人。” 阿絮思考过无数次,所谓的龙玉朗的顶峰,究竟指向何种境界? 如若有朝一日站到她的身旁,眼中所映入的,又会是怎样旷世绝伦的光景? 又或许,关于那个人,一切的方向都是错的。 无论向上,还是向下,抑或偏转至歪斜的角度,走的愈远、愈深,都可以达到日臻完美的境界。那个时候,因为没有同一层面的人物能够做出判断,其他人只能做出仰望的姿态。 而后,愈加仰望,愈加遥远。 久而久之,将从这个世界的轨道慢慢偏移...... 龙玉朗,你站在受人仰望的那个位置,在哪个角度?又是从何时开始,你开始慢慢从这个世界抽离? 而你,是否也曾深陷孤立无助,绝望又渴求地仰望过某颗无法企及的星? 壮壮见阿絮久久没有回应,用钳子拉她裙角:“小主公?” “嗯。”阿絮抚摸冰冷的脸颊:“壮壮,你以后有什么打算吗?” 壮壮说:“如果小主公需要我,我就跟着小主公;如果小主公不需要我,我就安安静静的,不打扰小主公。” “这样啊。”阿絮蹲下身,朝他微微一笑:“壮壮,从今天开始,你自由了。走吧,去你想去的地方,再也没有人使役你,也没有人禁锢你。路上开心,一路顺风。” “小主公再见。”壮壮化成童子人形,与阿絮拥抱,然后走掉了。 阿絮回到西弗穆亚身旁,说:“我们在这里等三个月,如果三个月后少主还没回来,我们就去找他。”目色一沉:“不过他是否健在,我就无法保证了。” 西弗穆亚忙道:“少主不会有事的,至少现在没有。少主身边有梦野纸鹤,如果少主有危险,纸鹤会飞回西弗报丧的。” “只要保证他还活着,三个月后我们就去把他找回来。” 西弗穆亚说:“少主武功和法术都不弱,有极高的梦见天赋,更重要的是少主心思缜密,冷静又聪明,不会让自己身处险境。依我看,少主她不是遇到困难回不来,而是疲于应对西弗的内乱,故意流浪在外不想回来。” 慕常羽说:“如果少主不情愿回西弗就不太好了,我们去找他他也会刻意躲着。不管怎么说我们还是希望少主自愿配合,对吧小柳絮?” “嗯。” 走在去会客殿的路上,阿絮说:“要是少主真是不愿意回来,我倒有个办法能逼他主动现身。” 慕常羽问:“什么办法?” 阿絮狡黠一笑:“一个损人的办法。”那是曾经有人用来逼龙玉朗现身的阴招,最适合对付心高气傲的别扭角色。 “损人?” 阿絮问西弗穆亚:“你们少主在乎名誉吗?” “少主向来是很珍惜名节和荣誉的人。” 阿絮拍手:“那就好办了。”竖起三根手指:“我们在这里等他三个月。三个月,他若是没回来,我就是西弗少主了。” “啊?” “哈?!” 青衣碧纱的宫娥弯腰拉开松木障子,浓密的水汽从药池扑将出来。 蒲牢浑身缠着白绢,撩起湿漉漉的长发,拢在脑后。 她走到茶室里坐下,拿起松针茶一饮而尽。 蒲牢看着杯中水珠,心里幽幽地想:龙儿离开已经一年有余,至今未归,虽然慕姑娘偶尔会寄书信回来报平安,但对龙儿的担忧和思念却无以派遣。 只望龙儿平安,然后早日归来。 谭弘文左手拿着凸透水晶搁在盛放魂髓的丝绒盘上,右手翻着一卷竹简:“九个月里接连移植两枚魂髓,感觉如何,你的身体还能承受的了吗?” 蒲牢低头看右手,握起,松开:“还好,比我想象中轻松。可能是我在现世泡过很久药浴的缘故。我不太清楚,但我的朋友应该是通过雪麒麟的渠道给我找了许多好药材,以前没太大感受,现在看来效果还不错。” 谭弘文应道:“你的体质比我想象中好。你肯拼命,有了稀属种的元属会游刃有余,更上一层楼。我给你移植的都是最适合你基本元属的魂髓,‘玄幽’和‘灵晔’,呼应你的‘霸海’和‘雷霆’。啊,不过价格是按正规渠道收费的,鉴于我们的朋友关系嘛,谭某就给秋姑娘打个九五折吧。观察一个月,如果恢复的好呢可以再加下一块魂髓,前段时间我炼出一块很不错的‘绝’哦,名字是‘千里镜’。正好是‘水’加‘雷’这样的组合,很适合秋姑娘。” 蒲牢摇摇桌上的铃铛:“交钱啦交钱啦,老板说九五折,可以便宜不少哦。” 房门被踢破,什刹怒冲冲走进来,隔着面具都能感受到她凶狠的杀气:“有本事自己掏钱啊,把你房间里的破石头都卖了!” 蒲牢把她拽过去:“少啰嗦,叫你付钱就付钱,都打九五折了怎么还那么磨叽。” “四姥我告诉你,这辈子我跟你没完!” “那就没完吧,快掏钱。”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523 谭弘文摇着头笑,放下竹简:“对了,刚才我把西弗封印最后的一段密咒破译出来了。” 两人都安静下来:“也就是说,先知宗师的遗言全部拼凑完整了?” 谭弘文点头:“没错!” 蒲牢认真看他,什刹也忘记了愤怒,全神贯注听他说话。 谭弘文微微皱眉:“老实说,当我看懂宗师的遗言后吓了一跳。不过我总算知道西弗为什么会内乱,而先知宗师又选择躲藏到现世了。”顿一顿,神情凝重道:“因为,他的这份遗言真的是太重要了,稍有不慎就会引起四方大陆的混乱。” 两人都屏住了呼吸。 谭弘文继续说:“宗师说,这件事情的真相必须有人知道并且传承下去。他占卜出会有一位决定性人物出现,那个人在现世,所以他必须到现世去。但是那个时候宗师已经身负重伤,自知时日不久,便把自身元属凝结成魂髓,并且加之密咒封印,等到有一天这个秘密能交到那个人手里。我猜宗师说的那个决定性人物就是阿絮姑娘吧?” 蒲牢眸子里的光闪了一下。 谭弘文笑:“阿羽虽然热情大方,但我很少见她对什么人特别上心,她对阿絮姑娘那么好,一开始我真挺意外的。阿羽直觉很准,她认定的好朋友一定不是等闲之辈。” 蒲牢淡淡嗯了一声。 谭弘文说:“接下来我要说的事情,涉及到西弗的机密和关系到整个四方大陆的存亡,两位姑娘确定要听吗?” “嗯。” “听。” 谭弘文正色道:“保密之类的话我就不啰嗦了,只是希望两位能够冷静听完。” “西弗先祖自太古成形初期持有一件圣物,名曰‘十六连弧星云咒诀’,由西弗历代族长保管,传承亿万年。鹭海自成一体升高一界后,上古纪伊始。西弗不愿迁移鹭海,留守时海桃源树。后墟天葛天族下界,借长生祭统领四方大陆,唯独不敢觊觎西弗。西弗史书有载,葛天城主黎曾与西弗族长摩加达成协议,只要西弗保证永不触发‘十六连弧星云咒’,以梦见之力将其永久封印,作为交换,长生永不侵犯西弗。” 蒲牢眼中露出兴奋的神色:十六连弧星云咒......原来葛天黎怕的是这个!只要拿到它就能打败葛天黎,摧毁葛天城! “大约四百年前,十六连弧星云咒诀及另一宝物为神秘术士所盗,族长卡多牺牲,西弗群龙无首陷入大乱,届时内战爆发。当时与西弗卡多一同对战盗贼的,便是这位留下遗言的先知大师,西弗涅莫。涅莫是在卡多的掩护下逃出生天的,为的就是留下盗贼的线索。” 什刹忍不住问:“那么,盗贼究竟是......” “根据涅莫的遗言,盗贼的身份指向四方大陆的中心。” “中心?” “大禁井水龙卷。” 蒲牢问:“是指水龙卷上的鹭海?” 谭弘文摇头:“不。这就是四方大陆另一个惊天秘密了。” 蒲牢和什刹道:“难道是在水龙卷里面?” “正确!”谭弘文道:“涅莫说,在水龙卷里还居住着的一支不为人知的民族,他们是鹭海的守门人——抢走西弗圣物的盗贼正是来自这支民族。” 得知西弗封印的真相,蒲牢心中久久无法平静。 她连着失眠了几个晚上,又害怕又兴奋,裹在被褥里激动地发抖。 快一点,快一点。 她想快一点见到阿絮,把西弗圣物的消息告诉她,她还想快一点让阿絮看看她移植魂髓后的力量,更想亲自为她淬炼宝晶和魂髓,做她坚强的后盾。 这夜,蒲牢睡得很浅,迷迷糊糊总是睡不好。 汗黏了一身,实在难受,蒲牢索性起床出门溜达,要知道圣城苦禅的夜市可是四方大陆一等一的出名。 灯楼连天,璀璨如星河绵延直上夜云霄。 灵火灯笼散漫地飘着,街上乐声人声不断,微微凉风送着酒肉香味,还有胭脂水粉香,十字街头,软红十丈。 “哎,这串糖雪球要多少蚨?” 这个声音...... 蒲牢惊觉,循声望去。 一群星袍侍从安静地跟在锦衣玉带的女子身后,神态谦卑,恭敬有加。 女子说:“很便宜嘛,本少主全要了!打包带走!” “是,少殿下。” 女子咬下一颗糖雪球,娇俏一笑,翩然转身,深蓝的发丝在风中轻轻飞舞,背后华袍上的三垣庙星图与夜空的星海遥相辉映,闪闪发光。 只有一瞬,蒲牢看清了她的相貌。 她的模样已经深深烙在她的心底,只要一瞬便能知道。 是她。 蒲牢忙不迭追上去:“龙儿!”来不及思考她为什么发色和衣着都发生了天差地别的变化。 舞蹈的长队将蒲牢拦住,蒲牢无奈,只好跳上酒楼继续追。 追到一家热闹非凡的酒楼。 蒲牢落在露天舞楼的欹台上,望着贯串数十层楼的红艳的垂幔皱眉,满鼻子都是浓烈的脂粉香,这个地方莫不是......她转身仰脸张望,满楼风景都是男子搂着风尘姑娘......花楼? 一束光打在蒲牢身上,蒲牢遮眼抬头,头顶传来慷慨激昂的叫声:“今天竞价的第三位姑娘是我们的绿芙蓉娘子,各位大爷看看,美不美哪!” 众人齐呼:“美!美极了!窟剌妈妈开价吧!” 蒲牢心头一惊:难道她误闯了花楼的拍卖会,这些人把她当做竞标的姑娘?! 蒲牢猛地回头,果然看到一个打扮的花枝招展的绿裙姑娘气鼓鼓瞪着她:“你是哪来的,坏我好事!” 蒲牢立即逃走:“抱歉,我不是故意的。”向楼上大喊:“各位继续,我先走一步!”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524 楼上的立马有术者跳下来,按住蒲牢的肩膀:“美娘子既然来了,就不要走啊!” 蒲牢脸色一黑,反手还击,一道雷掌把舞台劈了个粉碎。 男客们吹起口哨:“喔!这个娘子好生泼辣!大家就来个比武娶亲吧,最后谁赢了,就把美娘子娶回家!” 众人附和:“好!这个提议好!” “我先来!” “我第二!” “后面的排队啊!” 蒲牢骂道:“一群无赖!” 一番打斗后,男人们都领教了蒲牢的厉害,都怯懦起来,不敢上前。 蒲牢轻蔑地笑,正要离开,不料一人突然从天井飞下,出手极快,巧妙躲过蒲牢所有攻击,扣住蒲牢手腕,拉入怀中。蒲牢望着她的脸庞发呆,这人正是方才在街上买糖雪球的女子。 女子捏着她的下巴勾勾嘴,对着众人大声道:“哈哈,我赢了!从今天起,这个什么绿芙蓉娘子就是本本少主西弗珈珞的人了!” 众人哗然:“西弗珈珞?你们听见了吗,她就是那个烧杀掠抢、奸淫赌博、无恶不作的西弗少主!” “啧啧,真是臭名昭著啊!她还有脸来苦禅了?也不怕隐魂陛下把她轰出去,多给西弗丢脸啊!” “赖不住人家是西弗的少主嘛,梦见师诶,很吃香的啦!” 嗯哼~ 西弗少主抿唇轻笑,低下眼,怀中美人也正凝望着她。 蒲牢伸手摸她的脸颊:“龙儿,你回来了。龙儿——” “哎,我叫西弗珈珞,是西弗部落的少主,不是你的什么龙儿。” 蒲牢神情凝滞。 西弗少主叫来侍从给蒲牢戴上手铐脚镣,敲着折扇说:“本少主买了你,你就是我的仆人,以后你都得听我的,知道吗?” 蒲牢看着她深蓝的长发和灰蓝的眼瞳,陷入深深的困惑。 少主挥挥手:“把她带走。” “是,少主!” 一群人躲在背后对她指指点点:“西弗向来神秘低调,这个败家仔半年之内把西弗的名声毁尽了。” 蒲牢被侍从拽着锁链踉踉跄跄地走着,不死心地呼唤:“龙儿,你肯定在西弗发生了什么变故,所以才变成这个样子。我是秋宁啊,你仔细想想,一定能认出我的。” “我说过多少次了,我叫西弗珈珞,不叫龙儿。”少主揪住蒲牢的衣带,小声说:“不过看样子你对那个龙儿很痴情嘛......我看哪,你就易个主,从了我吧?本少主绝对比你的龙儿好千倍万倍。” 蒲牢怔怔望着她。如果是龙儿,会对她说出这种话吗? 她真的不是阿絮吗? 少主放开她,转过身大步向前,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偷偷弯起嘴角。 绿芙蓉娘子?嗯,美娘子,美娘子。 我的美娘子。 ————【卷三|葛天长生篇】【完】————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卷完结啦,感谢亲亲们的一路支持O(∩_∩)O ☆、Ⅳ穷极遥塔篇1 ————【卷四|穷极遥塔篇】———— “本少主买了你,你就是我的仆人,以后你都得听我的。” 一旦成为奴隶,就必须服从主人的命令,主人的所有要求都必须完成,不得有半点反抗。 蒲牢被强行带去了时海里的一个小岛。 她不知道那个小岛在时海的哪一个方向,离苦禅有多远,离西弗有多远;也不知道她会在那里受到怎样的对待。 她只记得,那个小岛上长满了一种纤细柔美的花树,开出的花儿娇小可人,一簇簇拥抱在一起,海风吹来的时候漫天纷飞,就像晴空里盛舞的雪花。 少主是个娇蛮又任性的女子,像个长不大的坏小孩。她总是会想出一些稀奇古怪的法子折磨人,但对分寸又拿捏得恰到好处,不会把人逼入绝境。 而对蒲牢,少主并没有过分的要求,只不过偏爱调弄她,刺激她的自尊心罢了。 蒲牢的脚镣一直锁着,手铐会依据少主的安排取下来,好让她干活。 少主不是每一天都在岛上,时常会出远门,一去就是十几日,一点音讯也没有。 她不知道她去了哪里,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会回来。 格扶宫那边也没有人来找蒲牢,恐怕是这海岛太偏僻,隐藏在茫茫时海里,就是谭弘文也无从寻觅。 日子一天天过去,蒲牢坐在沙滩的岩石上遥望深海,看着广阔的海面,她会不禁感叹:这是多么寂寞的海啊,空中没有海鸟,水中没有游鱼,更别说勇敢的帆船。 身边的这群人整日守在孤独的海岛上,什么也没有,除了风,就是花儿,他们留在这里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龙儿去了哪里,为什么不愿与她相认?还是说......她才是认错人的那一个? 裸着小腿的姑娘提着裙摆汲水而来,振臂呼喊:“绿芙蓉!绿芙蓉!”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525 蒲牢皱眉,她不叫这个名字,是少主硬扣在她头上的。 “绿芙蓉。”远远望见蒲牢,姑娘笑开颜,急忙跑过来:“快回去沐浴更衣!” 蒲牢从巨石上跳下来,姑娘上前握住她的手,撩起她因油污黏在一起的发丝:“看看你,都脏成什么样了,每天都在海边发呆,有这时间还不如多打整打整自个儿。” 蒲牢想了想,说:“今天的豆子我都摘完了,海陀经也抄完了,合子香也磨好了,没有落下的活。” 姑娘掩唇笑:“嗨呀,奴家又没有责怪你偷懒,是少主回来了。” 蒲牢瞳孔微微放大:她回来了? 那——这一次她会不会认出她? 蒲牢低下头,两手藏在破烂的粗布袖子里瑟瑟发抖。她等她很久了,一直在等她。等她想起过去,回忆起所有,等她与她相认,投入她的怀中。 等到那一天,她一定要紧紧抱住她,然后...... “绿芙蓉,绿芙蓉!” 蒲牢回过神:“啊,她回来了?” 姑娘牵着她的手走上石子路:“是啊,少主回来了,传你去伺候呢。” “我知道了......” 少主的府邸建在小岛西部的山地上,房屋高低错落有致,每一扇窗都能看到心旷神怡的海景。 蒲牢梳洗完毕,挑了件简单的青衣穿上,跟着侍女登上最高的阁楼。 挽着双环髻的丫鬟拉开青松障子,房内天窗洞开,嵌在黑夜里的月亮又大又圆,一不小心就会掉下来。 少主卧在美人榻,身着月白长裙,胸口左右各绣一只白鹤,两相飞鸣。 她转过身,灰蓝的眸子映出蒲牢沉寂的面容:“芙蓉娘子来了。” 侍女略一欠身,退出障子。 少主说:“其他人都下去吧。” 蒲牢候在原地没有动弹,等待主人的命令。 少主说:“芙蓉娘子,我不在的日子里,你想我吗?” 蒲牢眼珠移动。 少主淡淡地笑:“你肯定不会想我,我知道,你在心底恨我,恨我把你掳到这与世隔绝的孤岛上,每天折磨你,害你与你的朋友失去联系,无法与你亲爱的龙儿相聚。我还知道,你在心底怕我,因为我是无恶不作的西弗少主。” 蒲牢长呼一气。不,我从未有恨。有的,只是怨。怨你至始至终不能认出我,不愿想起我......怨你不顾往昔情谊肆意玩弄我。龙儿,倘若有朝一日让我知道你这几月的所作所为都是故意的,到时候休怪我不留情面。 少主两手叠放在腰间,凝神闭目:“绿芙蓉,过来。” 蒲牢沉一沉眸,慢慢走过去。 “跪下。” 蒲牢深深看了她一眼,冷漠的少主安静躺在绒毯上,神情安详。 少主又一遍重复,声音像透明的玻璃珠子落入冰河:“跪下。” 蒲牢的身子一点点矮下去,左腿弯曲,贴在木板,再放下右腿,跪立在她脚旁。 少主闭着眼说:“说说话吧。” 蒲牢回道,性子淡淡的:“我没有什么说的。” “在主人面前,奴隶该怎么称呼自己?” 蒲牢咽一口唾沫,声如蚊蚋:“奴婢......没什么想说的。” 少主冷漠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那就给我捶腿吧。” “是。” 蒲牢顺从地答应,把手放在少主的裙摆上,隔着一层轻薄的布料触摸她的双腿。 少主幽幽道:“你要好好给我捶腿,不论重了还是轻了,只要不合我的心意,我都要惩罚你。” 蒲牢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手的力道上,虽然她自认为捶腿的力度非常合适,但她心里很清楚,少主绝对不会轻易放过她。 香燃半刻,抖落一寸灰。 少主说:“重了,你弄疼我了。” 蒲牢立马停下手。 少主道:“我要惩罚你。罚你什么好呢......这样好了,绿芙蓉,你脱一件衣裳吧。” 蒲牢怔怔看向她。 少主嘴角勾起的笑带着几分邪魅,她举起食指说:“只要你出一次错,就脱一件衣服,直到脱完为止。” 蒲牢沉下眼。 少主冷冷看着她:“还不动手?等着本少主亲自帮你脱吗?!” 龙儿...... 蒲牢在心底默默念着她的名字,抬手捏住外服的衣襟,脱下来放在矮桌。 少主满意道:“好,继续吧。” 烧完半柱香,少主说:“怎么力道越来越轻呢?绿芙蓉,你又该受罚了。”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526 她看着蒲牢解开腰带,然后慢慢脱下青衣,露出里面纯白的中衣,饱满的胸脯把前襟撑得挺翘,蓬松的衣摆也藏不住她窈窕迷人的腰肢。 少主的视线在她身上逡巡片刻,合上眼:“继续。” 她自然不会饶她。 “绿芙蓉,脱。” 蒲牢无声地叹息,剥落肩头的布料,中医滑落,露出雪白的肌肤和芽色肚兜。 “脱。” 蒲牢迟疑半瞬,少主有些愠怒:“叫你脱你就脱,愣着干什么?” 蒲牢露出悲伤的神色,慢慢解开系在腰后的小绳,用胳膊护在前胸,静默跪在她身前。 见她褪去身上最后一层掩护,少主才舒展眉眼,微笑着坐起身,撩起她深青的长发,送到嘴边浅浅一吻。 是薄荷的味道。 少主把蒲牢拉起来,向环廊的美人靠走去,悬着风铎的檐下竖着尺余高的长镜。 她让蒲牢站在长镜前,与她共同欣赏镜中的香艳画面。 几缕长发垂在蒲牢胸前,挡住美丽的光景,少主温柔地把它们拈开,站在蒲牢身后,搭着她的圆润的肩头,喉咙里发出笑声:“绿芙蓉娘子是万千男子的梦中情人,美丽如此,芙蓉娘子可有欣赏过自己的身体?” 此刻她们靠的是那么近,她没有心思听她的问题,全心扑在背后之人的身上,想要多从她身上闻到一点气息。 镜中映出明亮的圆月。 少主笑道:“呵,看,连月亮都来偷看美人的胴体呢。” 蒲牢呼吸一窒,她的鼻息也离她越来越近。 非常熟悉的触感,也非常想念...... 龙儿...... 少主温热的唇瓣在她滑嫩的玉颈上轻柔滑行,偶尔潮湿的舌尖掠过皮肤,勾起酥麻的触觉,惹得蒲牢悄悄战栗。 “真是太美丽了......”她的手从她的肩头挪动,指尖点过她的侧胸,肋骨,张开五指,握住她柔软的细腰,摸着她的脸颊呵出气:“就连本少主看了都忍不住心动。” 少主的心动没动蒲牢不知道,但蒲牢的胸膛里无比喧嚣。 噗通,噗通。 那是蒲牢心脏跳动的响声。她只知道她很想她,很想她。 少主牵起唇角,侧脸转向蒲牢的脸颊。 蒲牢感到她的唇瓣擦过脸庞。 彼此的呼吸越来越近,交融在一起。 嘭咚,嘭咚。 蒲牢沉沉闭上眼睛,满腔都是她身上清淡的香气。 “你以为我会吻你吗?” 猛烈的心跳戛然而止。 蒲牢睁开眼,面上写满寂落和迷惘。 少主狷狂一笑,手指划过她白皙的小腹,向后退开:“你就那么想要我的吻吗?” 眼看她就要离开她的视线,蒲牢心中一涩,立马追上去:“龙儿,我知道是你,你快点想起来,想起我,好不好?” 少主走出阁屋,合上障子。 啪一声轻响,两盏松油灯灭。 屋外的灯火把她的影子投在障子的画屏上。 她侧着身,睫毛如蝶翼闪烁,嘴唇翕合:“我不是你的龙儿,我是西弗珈珞。” 冷月的清辉洒在蒲牢赤裸的身体,她把木板上的散落的衣物一件件捡起来,抱在怀里,把脸埋进去。 作者有话要说:  【缓更公告】 亲亲们好,第四卷《穷极遥塔篇》开始啦,这是本文最后一卷,这卷结束以后《蒲牢》正文就全部完结咯。第四卷结束后会有一小段跟“深蓝系列”接轨的外卷《真实镜像·刻印术》,是对葛天族和阿絮来历的完整交待。嗯,后面的大纲和剧情都是拟定好了的,梗概和地图我都发表过了,还在wb上向亲亲们讨了龙套,嘻嘻~ 只是由于接下来很长一时间我都需要准备学位考试,暂时不能麻利地把后面的剧情结束,大概要等明年七月以后才能恢复正常更新,非常抱歉,要在这里跟大家说一声“对不起”! 这段时间里我有空隙就会写几篇,保证每个月都有更新,但数量不多,还望大家谅解。 感谢亲亲们两年来的支持,爱大家,么么哒(*^__^*) ☆、Ⅳ穷极遥塔篇2 刚才发生的一切让埋在蒲牢心里的疑惑膨胀到极限:如果是阿絮,断不会做出那般践踏她的事来。那么...... 她披上外衣,赤脚走到障子跟前,缓缓拉开。 回廊里的灯都熄灭了。 她的眼里满是黑暗,幸好还有冷清的月光能够带来些许光芒。 那么,西弗珈珞是谁?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527 龙儿,你到底经历了什么? 佣人的房间在山脚,仆人一般是不允许登上少主活动的区域的。 时海的风没有腥气,但却很凉,吹在身上很冷。蒲牢睡在靠窗的床铺,与她同屋的还有三位姑娘。但是只有蒲牢戴着手铐和脚镣。 佣人房的窗户糊着遮光的黑纸浆,如果房内不点灯,外面的光很难透进来。 黑黢黢的房间里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蒲牢迷糊中睁开半只眼,看到对铺床上的两个瘦小身影。 有人悄悄说,声音很低,但蒲牢还是敏锐地捕捉到了:“囡囡,我们被她抓来,是不是永远逃不掉了?” 另一个女孩摇头:“阿贝,心存感激吧,庆幸我们只是仆人。你是没有看见过后山囚室里关的那些欲奴,进去那里才是生不如死。” 蒲牢的瞳孔收缩一下。 欲......奴? 感到两道视线射过来,蒲牢抓紧单薄的被褥,冷空气里又传来女孩们的窃窃私语。 “喏,看到那边那个了吗?” “绿芙蓉?” “我听说她是少主从妓院买回来的,本来是要丢进囚室的,但是少主临时又改变主意了,给她戴了桎梏,让她在下面干活。” “啊......说起来她的确很漂亮呢。” “或许就是因为太漂亮了,所以少主舍不得,才要慢慢品尝吧。” “但是我听芒苼姑姑说,少主经常召见她,应该真的很喜欢她吧?不然怎么都给她派最轻的活,也不限制她的活动,仆人里只有她可以随便跑到松鹤斋去。啊,少主还经常给她买好看的新衣裳呢。” 寂静里响起一声嗤笑:“少主是什么样的脾性你还不清楚吗?别忘了当初她是怎么在大街上羞辱你的。” “......” “行了,快睡吧,明早还要早起下海捡珠子呢,要是晚了,姑姑又该罚了。” “嗯。” 小屋子里安静下来。 蒲牢的手腕和脚踝都靠在一起,冰冷的铁环和锁链摩擦发出嚓嚓细响。 一旁的人翻身啧了一声,蒲牢立马停止动作,一动不动。 她在心中一遍遍回忆女孩们的谈话,越来越困惑,越来越难过,那份纠结的心情里有痛苦,有愤恨,有迷惘,还有深深的担忧和思念。 蒲牢暗自握紧手铐的锁链,皱眉:不行,不能再这样坐以待毙,她要主动出击,把一切事情都弄清楚。 花了一些时间平复情绪,蒲牢快要入睡时,佣人房的门被推开了。 走进来的人脚步很轻,甚至连呼吸声都听不见。 当人都快走到床边时蒲牢才猛然坐起,看到微笑的小姑娘。 “芒苼......” 芒苼竖起食指做了个噤声的动作,退到房外,勾一勾手:过来。 房里其他人都睡得很死,蒲牢走出去,房门自动关上了。 蒲牢问:“这么晚来找我,要干活吗?” 芒苼带着她穿梭在回廊里:“嗯,少主传你去伺候。” 蒲牢心一跳:“她还没睡?” “就是快睡了,所以传你。” 蒲牢注意到芒苼带她走的这条路和以往不同,不是上松鹤斋的,而她以前也没走过这个路线。 “我们去哪?不是去松鹤斋吗?” 芒苼回道:“少主现在不在寝宫。” 建筑渐渐稀少起来,草木山石接替了亭台楼阁。 藏在树林里的石牢亮着火光,从里面传出噗啦的杂音和压抑的呻吟。 蒲牢抓紧外衣,这是后山的囚室?那里面就是...... 芒苼停在石牢外,缓声交待:“少主责罚罪人的时候不喜欢有外人在场,你自己进去吧。” 蒲牢忙问:“你刚才说她要就寝,结果把我带到这里来?” 芒苼没有回答她的意思:“进去吧。” 蒲牢无奈,打开门,抓着衣摆走进去。 石室的角落里点着火灯,地上散乱扔了许多刑具,但没有致命的利器。 七八个衣衫褴褛的女人被绑在木架子上,细嫩的肌肤上爬着殷红的鞭痕,发丝凌乱,都垂着头,脸庞染着不自然的潮红。 啪。 一记鞭子落下,打在女人的胸脯上,女人悲鸣一声,身子一抖,嗡着鼻子求饶:“少主,奴婢错了,请少主责罚奴婢吧,请更加......疼爱地责罚奴婢吧。” 蒲牢呆在原地。 “啊。”少主侧眼看到蒲牢,抬起手:“绿芙蓉,来我身边。” 蒲牢动了动手指,没有迈出步子。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528 这个人,眼前的这个人...... 蒲牢金色的眸子里映出她深蓝的长发和灰蓝的眼睛,除了相貌和气息和阿絮相同外,完全大相径庭。 她脸上的冷漠,还有整个人散发出的阴鸷,阿絮是绝对没有的。 “不愿意过来吗?” 蒲牢的后脊窜起一股凉意。 这个人,这个人...... 盈满雾气的桃花眼低垂,秀眉微蹙,小巧的肩头泄气一般塌落下去,娇憨的话音轻轻的:“我......一直都在等你,原来你是真要丢掉我了。” 哈啊...... 蒲牢脑子一空,抬起眼,怔怔凝望她:“一直在等我?果然是你,我——” 蒲牢走过去的瞬间,她的表情骤变,冷眸一沉,咧开的嘴露出尖牙。 “你!” 蒲牢往后退,少主一把揽过她的腰,把手里的皮鞭塞进她手里,下巴点在蒲牢肩头,抱着她往前迈步。 “凭你的力量完全可以打倒我的仆人逃出去吧,”少主一边抱着她逼近被束缚的女奴,一边在她颈边呼气,“但是你为什么不逃呢?我明明给了你很多机会。这都是自己选择的。” 蒲牢呼吸一短,龙爪萦绕电光,但在触及她的刹那,电光又消失了。 她看着她发呆。 少主笑:“你对我下不了手吧。你还在怀疑吗?你已经很清楚我是怎样的人了吧?” 蒲牢不知道怎么回应。 “还是说你天真地以为可以从我这里找到她的线索呢!”大声喊出这句话,少主握着蒲牢的手挥出皮鞭,重重打在对面女人的身上。 “啊——” 蒲牢撞开少主,鞭子摔在地上。 “你到底是谁?” 一反常态的,少主没有给出明确的回答。 正是这片刻的迟疑,给了蒲牢可怜的希望。 少主望向通风口外,繁密的林木里有什么跑动,虽然只是一瞬的事,也逃不出她的眼睛。 呵,快了,快得手了。 至少接下来这段时间,她必须忍耐。 少主猛地睁大眼:忍耐着,等到那个人出现! “本少主要就寝了。”少主施施然转过身,幽幽道:“绿芙蓉,跟我来,我要沐浴。” 蒲牢低下头:“是。” 西弗少主作恶多端,恶人多半生性多疑,所以少主的寝宫和浴池也不止一个,分散在不同地点,就连少主的贴身侍女也不清楚到底有多少。 比如后山禁苑里靠近海边的礁石泉,这是侍女们都不知道的。 少主站在沙石上,展开双臂,冷声命令道:“替我更衣。” “是。”蒲牢的手有点发颤,很简单的结解了许久都没能打开。 少主瞥了她一眼,蒲牢咬住下唇,少主抓住她的手指,领着她解开衣带的活结。 “继续吧。” “是......” 指尖触碰肌肤的感觉是那样令人迷恋,每一寸白皙曾经都是她的领地,她曾在上面大肆进军,也曾一败涂地,步步为营。 提起肩头轻薄的纱衣,一点点剥开,然后脱下,接下来是柔软的白裙,最后是精致的夜穗朱梅肚兜。 圆润的饱满在月光下莹莹泛光。 “龙......” 少主矮身没入清泉中,扬起手臂,让晶莹的水珠沿着柔美的曲线滑落。 水珠落进泉中,也敲在蒲牢欣赏,发出清脆的滴答声。 她咽下一口唾沫,想要抚摸她,但最后什么也没敢做,只是静静在一旁看她在水中独舞。 第二早起来时,蒲牢躺在松鹤斋的偏房里。 阁楼外嬉戏的欢笑吸引了她。 推开窗,向外望,雪白的花瓣纷飞,阳光在花瓣间跳跃。 “哈哈哈,换下一个。” 粗壮的花树枝上绑了秋千,少主坐在秋千上,旁边排了一群仆人,挨着帮她推秋千。 忽的,她仰起头,视线与她相连。 触电一般,蒲牢下意识地躲闪。 少主大声喊:“绿芙蓉,下来。” 蒲牢沉默着看她。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529 少主乘着秋千荡起来,第一次露出明媚的笑容:“来帮我摇秋千。” 香风携着白花涌入窗内,床前的身影眨眼间消失不见。 山林间回荡着女子轻快的笑声,没有人知道她的笑里有多少是快乐,又有多少秘密。 那么不可捉摸,那么变化多端。 秋千又一次荡起,抓紧绳索的她眸色一变:来了。很快。要上钩了。 两天后,小岛上烧起了大火,有人行刺西弗少主。 府邸上下警钟大响,护卫和仆从都做好防御,一面救火一面缉拿刺客。 连环长廊里回荡着匆忙的脚步声。 火光的映照下,每个人的神色都很焦灼。 “秋宁姑娘。” 蒲牢转身,橙色的火星飘零。 “芒苼姑姑?” 小姑娘微笑着招一招手:“过来。” 跟我来。 咚咚,咚咚—— 鼓声如雷,从四面八方奔腾而来。 晴空万里,风平浪静,海面没有丝毫动静,墨色的云沉在黑色的海里。 芒苼飞快地在空中疾走,蒲牢紧紧跟在她身后,不时回头张望。 那座小岛已经淹没在火海。 “请看。”缠绕在芒苼身周的疾风忽然停息,她向前方伸出手,指着悬在海天之间的巨大明月:“梦的预兆,由此而始。” 于尔,而终。 咚,咚——咚咚! 鼓点声沉闷震动,摇撼气流。 “芒苼?” 名唤芒苼的女子淡淡地笑,身形缥缈,散作烟雾后留下一片羽毛,坠落深海。 蒲牢一惊,这不是真的人,她竟然至始至终没有发觉! 羽毛? 她蓦然回首,看到火光中的小岛无声爆炸,碰到无形的结界,开出璀璨的红花,然后,喷涌出人性的雾气,最后迸出飞羽,洒落天空。 咚,咚咚咚,咚咚—— 蒲牢转过头,讷讷看到眼前的风景。 海天相接之间,巨月散着冷辉,平静的水面上生长出出灵光凝聚的月见花树,光点的花瓣徐徐飘散。花树之中悬了一面硕大的银光水鼓,鼓上有人,衣袂飘飘,跳着飘逸空灵的飞天舞,舞者每一次起落都会溅起鼓中的水珠,倾落时海。 起舞之人身上只着了薄薄的纱衣,在明月的照应下几乎透明,投射出婀娜的黑影,直直冲进蒲牢被慑住的眼瞳里。 纤长的手指舞动,如同凤凰展翅;柔软的腰肢翻折,好似扶风杨柳;笔直的长腿勾起,一如壁画里探身的仙子,踏地而起,直上凌云。 叮。 鼓声里掺杂了其他的声音。 舞者腰间一点闪光,蒲牢心头一震,飞了过去。 距离拉近,她看到她的腰间挂的小铃,是“徐徕”。 她看到她,勾唇一笑,舞完最后一个动作,腰间一软,笔直坠落,砸进盛满清水的银光鼓里。 海,天,月。 鼓,舞,花。 飞天,坠落,张开的怀抱。 她的笑。 然后是寂静,沉浸在水中的寂静。 蒲牢听到细小水流的声音,还有下沉时上升的气泡声。 睁开眼,朝思暮想的面容就在眼前。 深蓝的长发褪去色素还原成纯洁的银白,接着是绯红的眼。 娇俏可爱的笑脸一如既往的触她心弦。 狂躁和愤怒撑破蒲牢的心,她抓破她的衣裙,抢走徐徕,嗓音低沉,威严不可侵犯:“我说过,倘若有朝一日让我知道你这几月的所作所为都是故意的,休怪我不留情面。” 汩汩水流擦过她们的耳际。 阿絮温驯地靠进她怀里,抓住她的长发拉低她,吻住她的唇。 “我若要扮西弗少主,必须经由西弗银水鼓脱胎换骨,此间我会被我的梦见操控,除了自我暗示下达的目标任务,其他的,不论做什么都与我的理智没有关系。”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530 蒲牢使劲钳住她的下巴,狠狠道:“也就是说那些‘游戏’是你埋在心底的真实欲念吗?” 阿絮被她问得措手不及,目光游移:“什、什么游戏?我说了我先前被自我梦见操控,做什么都不知道的。但是现在好了,我要找的人抓到了,只要再进银水鼓变幻一次我就可以复原了。我、我们一起出去,我有——哈啊!” 蒲牢粗暴地压制她,头昏脑涨,被愤怒和欲望支配。啊,她真是太天真了,要知道,身下这个人无论多么纯良,始终都是龙玉朗的刻印体,骨子里藏着折磨人的坏妖精。 阿絮甜蜜地苦笑,这本“坏账”,她真得好好还了...... 作者有话要说:  首先,补充说明上一章的缓更公告,缓更的意思是说我会更新的很慢,但不是断更,只是不定期的更新,然后等明年忙完以后日更完结。 第二,给大家说一下我开了防盗系统,订阅率要求80%,否则72h替换。 最后,这章补r我待会晚点写,wb看文案,嗯呢。 爱大家,么么哒O(∩_∩)O ☆、Ⅳ穷极遥塔篇3 阿絮的坏账还的艰苦异常,直到被蒲牢折腾得精疲力尽浑身酸痛,眼泪花都止不住了,还是难解蒲牢心头之气。 疲惫的阿絮昏昏沉沉睡了一觉,醒来的时候还在银水鼓里,蒲牢远远坐在旁边,只要阿絮看她,她就会立即扭过头,不予理睬。 阿絮哀哀叹一口气,尝试着靠近她,然而蒲牢并不领情,身周总是散发出“生人勿扰”的冰冷气息,阿絮近一步,她就退一步。 这样的蒲牢让阿絮发了愁,她终于明白为什么很多人都不太敢接近蒲牢了,原来蒲牢对她的好是她身在福中不知福。 啊,怎么办怎么办啊,她到底该怎么做? 阿絮发愁仰望星空,以前从来都是蒲牢讨好她,哪有她向蒲牢讨饶?而且问题是她现在非常积极地想向蒲牢认错,努力采取一切措施领受责罚,可是蒲牢一律冷处理...... 阿絮翘起嘴巴。 到底该怎么办啊!!! 水流的深处传来波动,水中逐渐浮现出虚幻的景象,一点点拓展,然后清晰起来。 阿絮朝那边望去,蒲牢也注意到水里的意象,稍微往前游了一点。 阿絮知道蒲牢离她不远,解释道:“你能看到吗?” 蒲牢没有作声。 阿絮指向水中晕染开的真实画卷:“那就是‘梦见’。” 银水鼓是西弗独有的圣器,凡入水鼓者便可把身体重塑为西弗子民,并且有一定几率能在水鼓里看到自我的“梦见”。这种重塑身体的能力可以通过再次浸泡银水鼓解除。 阿絮说:“‘梦见’这个概念西弗穆亚跟我解释过很多次,但是那时我也不能完全理解。后来变作西弗人实际操作梦见术后我才慢慢明白它是怎么回事。 “简单来说,梦见是关于未来影像的碎片。比如一个人将来会死亡,他是病死的,死的时候躺在床上,床边有油灯,还有亲人陪伴,那么他可能看到一张床,一盏灯,或者一张人脸,就是这些零零碎碎的东西。 “越强的梦见师能看到越多的元素,再加上体验梦见时的情感,把它们串联在一起就能做出有关命运的忠告。” 说了这么多,蒲牢只是目不转睛地凝视前方,一脸冷漠,也不知她听没听进去。 阿絮小心翼翼地拉她袖子:“秋宁,你给点反应嘛。” 蒲牢依旧没有说话,但大发慈悲地看了她一眼,向前努努嘴,阿絮这才注意到水鼓里的画面已经完全展开,栩栩如生,仿佛真实的风景就在眼前。 那是......什么地方? 那是广袤无垠山麓的花甸,开满漫山遍野的长生花。 青色的龙在云中穿梭,不时俯冲而下,擦过花瓣和草叶,再腾飞上空。 隐约里传来如云似水般的婉转乐声,一个人抱着碧玉雕成的箜篌,悠悠在花海里走着。箜篌被雕琢成凤凰的形状,美丽优雅。 青龙再一次从天飞下,小人走过去,从香案上举起一杯茶,青龙低一低头,伏下身卧在小人身旁。 小人拨动琴弦,奏出清澈悠扬的琴声。 水流迂回,画卷渐渐模糊,花海慢慢淡化,青龙和小人的影子也原来越远。 蓦地,蒲牢惊愕地睁大双眼,瞳仁紧缩。 梦见画面快要消散时,那个小人朝蒲牢看了过来,抬起脸,淡淡地笑。 蒲牢清楚地看到她的银发红曈,还有遍布前额与睑下灰蓝咒印。 小人抚摸着青龙的龙吻,开合嘴唇,似是在对蒲牢说话,可是蒲牢听不见,她只能壮着胆子根据小人的唇部动作来推测小人说的话。 ——我深爱的人啊—— 她这样说。 蒲牢猛一趔趄,胸腔里冲出一口气:“十六连弧星云纹咒!” 阿絮急忙扶住她,把她拥进怀里:“怎么了?” 蒲牢抓住她的肩:“刚才我看到她的脸了,你没看到吗?” 阿絮摇头。 蒲牢喃喃自语:“一定是这样的没错,那就是我们的未来。” “嗯?” 蒲牢激动地摇晃她:“我们不会死,我们会活下去,我们一定能够打败葛天!” 阿絮开心地抱紧她:“嗯!”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531 蒲牢呆滞了两秒,冷冰冰把阿絮推开,默默游到一遍,又恢复了先前的“死机状态”。 ...... 阿絮嘟哝嘴,什么啊,刚才还激动地欢呼我们会有美好的未来,下一秒立马翻脸不认人。哼,坏蛋龙。 阿絮游过去,戳戳蒲牢:“我们出去吧。哎呀糟糕,你会不会变成西弗人?” 蒲牢也是一怔,她是第一次进银水鼓,按照理论是会变身的。 阿絮拉着她往上游:“我们先上去,然后你再进来泡一次,变回来再走。” 慕常羽在桃源树等阿絮,迟迟不见人回来,心里着急的很。 太阳快落山的时候阿絮和蒲牢终于姗姗而归,慕常羽先是兴奋,后来注意到阿絮红肿的眼睛,担忧道:“小柳絮,你怎么哭了呀......” 阿絮脸一红,那是被蒲牢......咳咳。 她敷衍地搪塞:“没有,在水里泡多了就肿了。” 慕常羽呆呆地点头:“哦。” 慕常羽看到蒲牢很高兴,同时也很不好意思,怯怯地说:“秋宁姐姐,对不起啊。其实那个小岛只是个荒岛,房子是新修的,里面的人也是我用飞羽变的。小柳絮这段时间对你很不好......你生气,惩罚她!” 阿絮一惊:“小羽毛?!” 慕常羽气鼓鼓瞥她:“嗯,对,惩罚她。” 阿絮欲哭无泪:“我已经在努力赎罪了,不,应该说我不奢求原谅。” 慕常羽又说:“一方面是银水鼓的确会令人丧失心智,另一方面是小柳絮这个‘暴君形象’是做给真正的西弗少主看的,那位少主心思缜密,稍有不慎就会让他发现蛛丝马迹,让他逃走了我们就前功尽弃了。” 蒲牢安静听着,不予评论。 慕常羽亮着眼睛看她一会,见蒲牢没有回应,伤心地转向阿絮:“秋宁姐姐不理我,完了,肯定也被讨厌了。小柳絮,都怪你。” “我?我——” 阿絮百口莫辩,词穷了。 蒲牢冷淡地瞟她们一眼,开口问:“少主抓到了是吗?” 阿絮和慕常羽齐齐点头,乖巧回答:“是!” 蒲牢说:“去看看吧。” “好的!” 落网的西弗少主被软禁在天象宫里,西弗穆亚寸步不离地跟着,生怕少主跑路。 宫门轻轻推开,三人走进来。 西弗穆亚回头一望,略一欠身:“三位好。” 阿絮熟稔地打招呼:“大梦见好。” 西弗穆亚向她恭敬低头。 书案后坐着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扎着马尾,抬起脸,直愣愣瞪她们。 双方皆是一惊。 “是你?!” “是你们?!” 原来这少主便是过去她们遇见的白狼少年。 阿絮跑到桌前,近距离观察她:“你就是西弗珈珞?!” 少年微微蹙眉,身子往后退:“嗯。” 西弗穆亚低声道:“少主,记得臣跟您说过的话吗?” 少年硬着头皮点头:“记得。” 其余三人不解,这是怎么了? 西弗穆亚对阿絮说:“还请阁下借一步说话。” 阿絮笑道:“干什么还要借一步啊?这里的都是自己人。” 西弗穆亚犹豫片刻,点一点头,扶起少年,一大一小两人走到阿絮跟前,俯身跪下,行稽首之礼。 阿絮心头一震,扶他们起来:“你们这是干什么!” 慕常羽和蒲牢站在阿絮身边默默看着。 西弗穆亚碰一碰少年手肘,少年压低头颅,用稚嫩的声音念道:“西弗珈珞叩拜长生,谨以西弗少主之名,恳请长生宽恕西弗,保佑西弗盛世安康。” 阿絮垂下眼,手上用力,用蛮力把他们二人提了起来。 阿絮认真道:“自己的盛世安康,就自己用双手去实现吧。” 两双迷茫的眼睛望着她。 阿絮笑:“总有一天我要让所有人都能做到,而不是跪拜祈祷别的什么。” 蒲牢上前说道:“既然少主也找到了,我就开始说正题吧。” 阿絮问:“对了,我一直想问你为什么突然跑到妓院去呢。” 蒲牢瞪她:你以为我想去吗?!!!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532 阿絮缩脖子。 五人围着书案桌坐好,蒲牢把眠葬封印的破解译文和预言宗师的遗言从头到尾给他们讲了一遍,四人听了都震惊不已。 西弗珈珞说:“圣物是十六连弧星云纹咒这个我是知道的,但是它被谁抢走,关于盗贼又有什么线索,这些我完全不知道。 西弗穆亚叹道:“简直不可思议,水龙卷里还有一支种族?天哪,那是要怎样的强悍才能在水龙卷里生存?” 蒲牢说:“如果不是封印的遗言清清楚楚写着,我也不相信水龙卷里有民族定居。”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终于给仓仓选好瓷窝了,开心!更新! 我最早按“春秋树脂、夏瓷、冬棉”的原则依次给仓仓挑选了窝窝,瓷窝定的是森度胡萝卜。可是后来预定拿品高17粉跑轮,考虑到配色的问题,我只能忍痛把配色基调改为“白+粉”,全部用具都要换,好累T_T 总之最后定下来啦,选了樱粉蘑菇屋和水红瓷瓶窝,一定要打造出一个温柔梦幻的“樱飞雪”造景笼(*/ω\*) ☆、Ⅳ穷极遥塔篇4 大禁井水龙卷位于四方大陆正中的海域,此海被称为天井海。 天井海周围是妖魔纵横的大禁井荒野,臭名昭著的四大妖魔多歧、奎尔丹、恩卡、埃达拉斯皆活跃于此。此外,大禁井荒野中负面的“四方通象”爆发的频率也非常之高,例如晨昏时化和地脉神眼,此外还有阿絮等人未曾见过的罪业作祟、晶矿迷光、魔王号角及太古蜃诅咒。 最值得警醒的两点是:一,水龙卷外的海面布有一层与晨昏时化的成分相同的“井字暗化带”,会吞噬一切靠近的灵体;二、水龙卷四周有强大的气流和高腐蚀性的“魔酸雨”,近之则死无葬身之地。 “如果水龙卷是一道流体形式的结界,按照人类对龙卷风的研究,它的中心应该是平静的,所以里面有人住不奇怪。”阿絮如是解释。 慕常羽啪啪拍手:“人类真是博学啊!” 阿絮瞥瞥蒲牢,蒲牢呷一口茶,并没有看她。阿絮耷拉下头。 西弗珈珞跟着阿絮到了苦禅,也住进了格扶宫。西弗珈珞此次行踪极为保密,西弗穆亚并没有让任何知道,也没有让随从跟着少主,这样做完全是为了秘密找回西弗圣物。因为只有西弗珈珞年幼时跟着老族长见过圣物几次,所以追寻圣物的任务只能交给这位小少主。 几个人坐在茶室里,提着十二分精神认真讨论探索水龙卷的事宜,各自提出不同见解,讨论相当激烈,就连平常寡言少语的什刹也跟人争的面红耳赤。 可是,在这热闹的环境里,唯一不和谐的沉默因素就是...... 阿絮轻轻戳她胳膊:“秋宁,你也发表一下意见嘛。” 蒲牢看也不看她,抱着茶壶坐到帷幔后的木椅上。 阿絮的心都碎了。 争论还在继续,没人关心这两个人的小矛盾。 谭弘文说:“阿絮姑娘说的这个绝对成立,事实上四方秘境每年都有失踪的能人异士,而且很大一部分是在水龙卷附近消失的。” 慕常羽吃起了手指,被谭弘文拍掉。 谭弘文:“阿羽,你紧张什么?” “人家没有紧张!” “你一紧张就吃手指。” “唔。” “行了,没空管你。” 什刹说:“在大禁井失踪不是很正常吗?” 谭弘文道:“并非如此。接下来我要说的有些事情是圣城高官才知道的机密。如同天寰试炼一般,每隔一段时期都会有参加的人神秘消失,失踪在水龙卷的情况跟其很类似。小鹿姑娘,不要小看了人类的智慧。” ...... 什刹黑脸:“西圣王陛下,你以前不是叫我面具姑娘吗?” 谭弘文拍着后脑笑:“啊,哈,那个啊,是秋宁姑娘告诉我的......总是面具来面具去的不太礼貌,是吧秋宁姑娘?诶,秋宁姑娘呢?” 阿絮悄悄地指了指帷幔后面,谭弘文点点头,对什刹尴尬地笑:“那么就这样,小鹿姑娘。” 什刹捏紧茶杯:“陛下请继续。” 谭弘文清清嗓子,说:“历代圣兽王都有整理在水龙卷失踪人口的名单,请注意这里是指水龙卷地区,范围仅缩小至水龙卷附近。那些人都是四方大陆数一数二的大师,在各自擅长的方面登峰造极,以前也经常出入大禁井荒野,掌握了在大禁井地区生存的技巧。” 顿一顿,他道:“正是这些能力最强的人,好像约好了一样,突然某一天聚集在一起行动,然后又突然消失在水龙卷,你们不觉得这些点凑在一起就有些奇怪了吗?” 阿絮摸着下巴思忖半晌,道:“我记得四方大陆有一个说法,水龙卷是通向神明的道路,是吗?” “是有这个说法,但从没有人上去过,也没有神从龙卷上下来过。古籍里确实记载了太古纪和鹭海,但时间已经过去那么久,它们是否真的存在本身就值得怀疑。” 阿絮说:“我做凡人的时候连有鬼都不相信,后来知道了真相,感觉自己被打开了神奇开关,以后再碰到什么都不奇怪了。” 什刹说:“现世也根本不相信四方秘境的存在。知道的人屈指可数。” 阿絮笑一笑:“换个思路说,不是没有人知道水龙卷的秘密,而是有能力知道水龙卷秘密的人都已经上去了呢?” 空气突然安静。 阿絮说:“这个很正常啊,灵体强大到一定程度就会膨胀,然后寻求更高的界层谋求生存,不是吗?” 谭弘文叹气:“的确,这点无法反驳。” 什刹说:“要说自身能力的话,圣兽王应该最有话语权吧,那为什么圣兽王极少换代,也没听谁说过这种事呢?” 阿絮应道:“这个也很好说啊,因为掌票权在我手上。” “你?” 阿絮道:“打个比方,如果我是水龙卷的看管者,掌管连接四方大陆和鹭海的通道,而且这个秘密只有我和我上面的人知道,那么请谁进入这个通道的决定权就在我手上。你的能力达到了我的标准线,我认为你有利用价值,那么我就暗中给你发一张通行票,请你过来。一旦你来了后,要么死,要么上鹭海,与四方大陆再无牵连。”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533 “就算如此,为什么不给圣兽王发通行票?” 阿絮掀掀眼皮,一副看待笨蛋的表情瞟什刹:“我先问你,昊天的实力在四方大陆都算高手,为什么她不来秘境,圣兽王也不主动请她来秘境?” “因为昊天是现世神皇,是现世的管理者。” “我再问你,雪麒麟贵为圣兽王,为什么其余圣兽王一致决定让她留在现世入口?” “因为入口需要管制......你是说——” 阿絮点头:“没错,奴隶要有奴隶头子管着,圣兽王不是没有利用价值,而是他们的利用价值跟普通能力者有明确分工。” 言罢,阿絮抱歉地对谭弘文笑:“对不起啊谭公子,我说这话肯定是冒犯你了。” 谭弘文摆摆手:“无妨,我喜欢这些新鲜的说法。” 阿絮讲出自己的想法:“所以我认为水龙卷会放行的人是无关整体利害的强大流动个体,而非牵扯广泛的社会强者。” 谭弘文应道:“不错,那些名单上的人都是江湖上有名气的,几乎都跟宗教国政没有关系。” 慕常羽的掌声应声而起:“小柳絮真聪明!” 阿絮跑过去跟她击掌:“耶!” 慕常羽抬手啪一下:“耶!” 蒲牢坐在帷幔后,撩起一点垂布,看见她们的亲密动作动了动鼻子,在阿絮目光转来的瞬间放下帘子,若无其事地喝茶。 阿絮斗志昂扬地说:“我们要想在短时间内拿到水龙卷的秘密通行证是不可能的,但是,我们可以硬闯!” 众人鼓掌:“好志气!” 阿絮叉腰,笑嘻嘻看谭弘文:“西圣王陛下,嘿嘿嘿。” “干干干......干什么?” “‘好志气’就要麻烦你啦!” 纵使怎样见过大世面的人看到此刻的情形也会吓一大跳。 四方大陆五大圣兽王齐聚一堂,竟是为了给几个小孩当保安...... 栗发翠衫的高贵女子是南圣王神木藤鸢。 藤鸢友好地编排了一下最年轻的同僚:“难为业神陛下头一次发动圣王召集令,孤王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呢,原来是给小宝宝护航。” 谭弘文的眉毛跳一跳:“是呢,让女王陛下见笑了。” 东圣王图腾魅精有些惋惜,他看着手心的酒壶,凄凉道:“寡人还以为是隐魂小弟终于想起我们的酒香之约了。” 谭弘文脊背发凉,魅精的嗜好一直有点偏离轨道,还是离他远点的好。 雪央君从阿絮身边走过,冷冷瞥了她一眼:“这么异想天开的法子也只有你这野丫头才能想出来了。” 阿絮也不谦虚,开心地嗯一声。 雪央君无奈:“好吧,看在玉朗的面子上,本座就帮你们一把。” 五圣兽王连同手下高手,合力把阿絮等人乘坐的“龙龙号”低配版灵力火箭掷进了水龙卷,其间又要避开暗化带,又要注意魔酸雨,实施过程非常艰难。 艰难归艰难,好在“龙龙号”发射成功,成功进入了水龙卷,至于接下来的事情,就要看阿絮他们的造化了。 阿絮坐在驾驶座,看着窗外激荡的水流。 此时他们正处在水龙卷内,置身漩涡里的大瀑布,好像在玩超级版激流勇进。 阿絮欢呼大叫:“龙龙号,冲啊!” 什刹坐在副驾驶,头都被撞晕了:“我真佩服你,我都要吐了。” 自愿跟随阿絮冒险顺带做保镖的慕常羽给她递上柚子叶:“含含吧,要稍微好点。” 蒲牢坐在后座全程缄默。 西弗珈珞看了她很久,问:“你也不爱说话?” 蒲牢开合一下眼皮:“不,我是不想说话。” ☆、Ⅳ穷极遥塔篇5 正如阿絮所料,大禁井水龙卷外部危机四伏,但内部中空,十分平静。 龙龙号被强大的水流拍到沙滩上,散了架。 几人从“火箭”残骸里爬出来,脚踩在实地,心里踏实不少。 阿絮仔细查看了四周的情况,原来水龙卷中心是一座面积广大的岛屿。放眼望去,沙滩上还有其他驾驶工具的残骸,这从侧面肯定了阿絮的猜测:的确有不少人收到“鹭海看门人”的邀请来到这里。 蒲牢站稳身,走到一边拍拍衣摆,阿絮跑过去抱住她:“秋宁,你没事吧?” 蒲牢淡淡瞥她一眼,幽幽移开视线。 西弗珈珞浑身都被水溅湿了,她擦干头发,悄悄告诉阿絮:“我问过她了,她说她不想说话。人家不想说话你就不要打扰她了,不然她会觉得你很烦。” 蒲牢的眼珠抽了一下。 阿絮鼓鼓腮帮,黏在蒲牢身边:“唔,嗯,我觉得我还是抱着秋宁比较好。”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534 什刹背过身,捂住了嘴。 慕常羽急忙把西弗珈珞拉开,挤眉毛弄眼睛:“你瞎搀和什么呢?” 西弗珈珞一脸茫然:“我说的有错吗?这是为人的基本道理。” 慕常羽刮他鼻梁:“是为人的道理,但不是恋爱的道理。” “恋爱的道理?” “以后你慢慢就明白了。” 什刹清清喉咙,说:“你们看,这座岛很奇怪。” 慕常羽指向海岛正中直插云霄的灯塔式高楼,叹道:“哇,这么高,根本看不到顶哎!我们是不是要进那里面去?” 阿絮抱紧蒲牢,蹭着她胳膊点头:“是的。” 蒲牢抽抽手,阿絮不放。 蒲牢问她:“你不热吗?” 阿絮眨巴眼:“我很冷,我需要你。” 蒲牢掀掀眼皮:“随便你吧。” 西弗珈珞瞪着眼睛歪脖子,无法理解地看着蒲牢。 慕常羽推着他往前走:“小家伙你又在胡思乱想什么?” 西弗珈珞带着推敲的语气答道:“我在观察恋爱的道理。” 什刹打头阵,带领伙伴向海岛中心的通天楼进军。 一路并没有遇见任何敌人或者陷阱。 阿絮嘟哝:“奇怪,怎么都没有逮捕入侵者的人呢?” 什刹说:“也许是因为高楼的主人知道就算有人擅闯没有通行证也进不去吧。” 慕常羽道:“不错,我认为要进入那座楼是非常困难的事。” 西弗珈珞观望高楼一阵,沉声应道:“嗯。” 啪啪! 两道排列整齐的彩带筒齐声迸发,五颜六色的花纸欢乐飘散,两个可爱的天使少女捧着粉红的玫瑰飞过来。 “嗨,我是梅梅~” “呀呼~我是琳琳!” 两位天使携手舞蹈,击掌后舒展臂膀,热情地笑道:“我们是最甜蜜的Juice组合!” ... ... 一行人两眼懵逼地看着眼前不可思议的天使少女,还有她们身后雄伟壮丽的镶金水晶旋转门,以及被蔷薇和玫瑰缠绕的石雕群像和宝石喷泉。 天使欢快地飞一个圈,落到几人面前,优雅地欠身:“勇敢的冒险者呀,欢迎来到美好与梦幻的国度——爱莎公馆!!!” 阿絮结巴:“可、可是,我们并没有收到邀请......” 天使竖起食指:“啊,您是指弗兰特大公爵向龙卷外发出的‘夜莺信函’吧?公爵的信物的确是进入公馆必要的物品,但是——” 另一个天使与搭档相拥,陶醉道:“没有夜莺信函也完全没问题!要说为什么的话,因为菲洛米娜公主定下的规矩是——任何成功达到水龙卷内部的人都有成为爱莎公馆客人的资格!” “......” 天使邀请他们走进旋转门:“那么,请各位尽情享受梦幻的生活吧!” 阿絮小声对慕常羽说:“这打脸来的真够快的。” 慕常羽苦笑。 什刹说:“谁知道这的规定那么随便啊,冲进水龙卷就算客人,那个什么菲洛米娜公主是这里的首领吧?不过听名字像西方人。” 蒲牢走在最前面,突然冷幽幽地飘出一句话:“要说打脸的话,这才刚开始吧?” 几人向前看去,不由目瞪口呆。 只见富丽堂皇的大厅里躺满了各式各样的尸体,死法千奇百怪,总之都极其残暴,血腥不已。 “啊,是新来的客人呀,几位不用担心。” 他们转过头,刚才送他们进来的天使已经不见了,说话的是一个相貌平平的女子。 她的五官毫无特色,是那种只要融入人群就会立即被遗忘的类型。 但她的相貌又非常的与众不同,因为在她左颊上有一道蓝白相间的条纹。 阿絮走上前把蒲牢护在身后,眼神充满戒备,态度却很谦和:“你好,我们是刚到这里,想要去鹭海。我叫阿絮,他们都是我的朋友,请问姑娘怎么称呼?” 女子怀里抱着一只森林猫,一下一下地抚摸猫的长毛。 她垂下眼睛,眼珠不知看着哪里,语速和她的动作一样慢悠悠:“蓝白条。” “诶?” “我说,我的名字叫蓝白条,这里的人都这么叫我,你们也可以。”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535 “啊,好的,你好蓝白条小姐。” 蓝白条抬头对站在服务台后的制服小姐说:“那么,开始吧。” 几人手心冒出冷汗,开始?什么开始? 制服小姐亲切地笑着,从台上的篮子里捡出四枚号码牌,一一交到阿絮他们手中。 制服小姐微微一笑:“每个人的号码象征各自在公馆里的身份资格,请好好保管哟。下面开始‘符试’和‘电梯’的说明。” 阿絮握紧蒲牢的手,慕常羽抓紧裙摆,什刹和西弗珈珞都沉下眉。 “‘符试’是每一位客人进入爱莎公馆时进行的最初试验。稍后女仆们会献上鹭海的‘符箓’,各位需要在最短的时间内降服符箓,如果无法降服,最后会被符箓异兽吞噬,结果就是大家看到的大厅里的这些断骨和肉块。 “利用符箓使异兽与饲主本体融合炼化的异法是鹭海的战斗基础,请大家重视这项基础测试。我们提供的都是最低等的符箓异兽,请各位放心。当然,您要是后悔来到这里,现在逃也来得及,不过只要您逃,一定会死掉哦~” 制服小姐笑的时候露出了尖利的犬齿,反射的冷光让人不寒而栗。 自然没有人逃跑。 阿絮皱紧眉:“好,我们知道了,请继续下一条说明。” “通过符试后就要恭喜大家顺利成为了爱莎公馆的一员!”制服小姐转身,展开胳膊指向大厅中心华丽庞大的升降电梯,电梯贯穿整栋高楼,像是《西游记》里孙猴子的定海神针,结结实实屹立不倒。 制服小姐眉飞色舞地说:“每一层楼的电梯口都设有服务台,大家可以在服务台转动电子荧屏里的随机转盘,得到的点数就是您可以到达的楼层。” 什刹拍桌道:“你说什么?如果这样的话根本就不能自由活动吧!” 制服小姐抿抿唇:“而且还要说明的是,每个人必须单独使用转盘,大家全部都要分开行动哦。啊,不过给各位准备的房间是可以随时使用的,需要回房时请大家使用这边的观景电梯。”说着,制服小姐指了指他们身后的方向。 蓝白条拍一拍装饰着蔷薇的电梯门:“这个电梯可以任意使用,不需要转转盘,但它的使用范围仅限平民客人的居住区。你们的号码牌上前两位数代表楼层,后两位代表房号。” 阿絮问蓝白条:“真的没有办法一起行动吗?” 蓝白条回道:“有。” “是什么?” “这种事情这么轻易告诉你就没有意义了吧。” 蒲牢开口:“我猜在这里可以通过各种方式赚取道具,有了它们就能得到很多便利,比如与伙伴同行,随心所欲地指定电梯楼层,或者与菲洛米娜公主约会,拿到通向鹭海的许可。” 蓝白条轻描淡写地啊了一声,安静撸猫。 制服小姐拿来电子板:“请各位输入身份信息和号码牌编码,谨记不要有任何隐瞒,不管您来自哪一界层,爱莎公馆都会一视同仁,同时会极力保证您的隐私安全。登记成功后即将开始符试,请各位做好准备。” 阿絮接过电子板:“我先来吧。” 蓝白条看到她输好名字,眯了眯眼:“嚯哦?”侧头跟身边的女仆耳语两句,女仆惊讶地看了阿絮一眼,低下头匆忙地走掉了。 “下一位。” 蒲牢拿起电子板输入姓名。 蓝白条看了她的名字,挠挠猫的下巴,对她说:“原来你就是秋宁姑娘,你不用去新客的宿舍‘老鼠管道’,有位相当厉害的客人早已为你在贵族的城堡‘夜莺鸟笼’定了最好的套房。” 蒲牢震惊。 蓝白条扫了她一眼,说:“符试过后再给你钥匙和门卡吧。” 什刹和西弗珈珞也完成了登记。 电子板传到慕常羽手里,制服小姐仔细看了她两秒,从包里拿了一枚号码牌给她,正要说话,慕常羽悄悄给她做口型:别说,别说。 制服小姐露出困惑的表情,慕常羽急忙把号码牌拿过来装进包里,抢过电子板快速点击。 面对未知的挑战,阿絮几人精神极度紧张,注意力完全放在了女仆送来的符箓上,并没有注意到慕常羽怪异的小动作,也没有发现一开始制服小姐只给他们四个拿了号码牌,而慕常羽的牌子是后来制服小姐单独给她的。 慕常羽在“贵宾回程记录”界面点击了“回程确定”,把电子板还给制服小姐:“谢谢。” 制服小姐恭敬地颔首,然后退回服务台。 大厅的广播里突然响起蓝白条豪迈的吼声:“符箓试验,开始!”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wb网友澡***游戏提供的【蓝白条】角色!(*^__^*) 想要龙套角色的亲亲也请留言哦~(书评和wb均可)格式↓ 名字|外貌|体型|性格|喜好}禁忌 日常爱大家,么么哒O(∩_∩)O ☆、Ⅳ穷极遥塔篇6 阿絮对符箓并不陌生,她和龙玉朗联手操纵过墟天雾隐猞,与兽人斗士融合作战的感触非常强烈,让她难以忘怀。阿絮估算了一下阿狰那只猞猁的品阶和实力,估计出公关提供的低等异兽也就和大禁井荒野里的高阶妖魔的实力差不多,如此看来不算太难对付。 长久以来的精神历练和各方面的修行大大增强了阿絮对言灵术的掌控,加之其体内蕴藏的葛天灵能,还有与龙玉朗共同作战时的经验,阿絮以四十分钟的好成绩击败了巫子雀,拿到封存异兽能量的符箓。 慕常羽那边更快一些,大约二十七分。 蓝白条勾着嘴角观望,看着慕常羽意味不明地弯弯眼睛。 猫女坐在她的身旁,舔着爪子:“居然玩了半个小时,相当心不在焉哪。” 蓝白条压了压眸子。 提起符箓异兽时,什刹第一个想到的是葛天寅的迦楼罗尊者,想来那就是葛天寅的符箓异兽了。她们分离的时候,葛天寅担心什刹的安危,给了她一枚赐福过的金翅胆,叮嘱她一定要随身携带,有了它就可以抵御四方大陆的妖魔,甚至连鹭海的小怪物也不在话下。 什刹握紧挂在胸前的小香囊,沉下心来,既然如此,她就以防守为主,找出敌人的破绽,然后一举歼灭。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536 什刹还做出另外一个决定,金翅胆的事绝对不能告诉蒲牢他们,这是她辟邪神君耀武扬威挽回尊严的好机会,要是让人知道其实她一直靠着葛天寅吃软饭就糟了。 对战时什刹一直在与紫硫兕周旋。 紫硫兕是性情比较温和的异兽,攻击方式单一,主要是冲撞和角刺,什刹在多个回合后摸清了它的招数,开启敏捷模式高速闪躲。 两个小时过去了,什刹终于发现了全身厚甲的紫硫兕唯一的柔弱之处——眼睛,她用金翅胆摩擦玄铁剑,使剑充分吸收迦楼罗的业火后再施展御剑追踪术偷袭紫硫兕的眼珠。 两时四十分是什刹的最终成绩。 西弗珈珞用西弗族和长生祭的特殊关系换取了特别通行,剩下最令人担忧的......便是蒲牢了。 慕常羽冲着什刹拍手:“小鹿姐姐真棒!” 什刹怒:“不许叫我小鹿!” 西弗珈珞歪头:“诶,为什么呢?” 阿絮全然没有心情,一门心思悬在深陷苦战之人的身上:“秋宁,没问题吧......” 一片狼藉的大厅里,蒲牢和猛已经对视将近三个小时了。 什刹不解地问:“为什么那个食肉的怪兽不攻击?” 西弗珈珞说:“应该是在判断对方的价值吧。荒野里的野兽都是这样,有些猎食者会用对视的方式来比试定力和毅力,如果谁先怯场的话就会输掉成为食物,另一方不战而胜。” 什刹皱眉:“这样下去只会耗光自己的精力,应该先出手杀掉它才对。” 阿絮紧紧凝视着他们,忽然隐匿了气息,悄无声息地绕到了猛的身后。 蒲牢安静地注视阿絮的一举一动,神态没有变化。 就在阿絮张开嘴的一刹那,蒲牢的眼神突然凌厉,几乎是瞬间,猛后腿蓄力飞跃而起,利爪拍击脑子的前一瞬,猛的身体由内而外被血红的冰凌穿刺,嘭一声炸成了肉酱。 “秋宁......” 蒲牢淡淡道:“我花了很长时间侵略它的灵脉,用电麻痹了它的知觉,慢慢把它的血液冻结。” 阿絮牵住她的衣角。 蒲牢把衣角抽出来:“谢谢你分散了它的注意力,否则我不会有那么好的机会下手。” 蒲牢走到服务台前,一只手按在肩头活动筋骨,问:“这样就都可以了吧?” 制服小姐甜甜地笑:“是的,恭喜各位,大家都非常出色哦!” 阿絮望着蒲牢冷淡的背影眉毛拧在了一起:“她不理我......” 西弗珈珞虽然不明白阿絮怎么了,但是觉得她看起来有点伤心。 “接下来,”蓝白条从二楼的阳台上跳下来,取下猫女尾巴上勾着的钥匙,连同一张印有粉红蔷薇的卡交给蒲牢:“这个,物归原主。” 蒲牢接过长钥和蔷薇门卡:“可以告诉我是谁给我订的套房吗?” 蓝白条竖起食指指向上空:“她说,你以后会明白。” 蒲牢点头:“刚才你说‘夜莺鸟笼’是贵族的城堡,对吧?” “如你所言。” “既然是贵族,是否应该有携带奴隶的权利?” “如你所愿。” “那么,”蒲牢指向身后的阿絮:“我要带我的奴隶上去。” “哔噜噜噜噜~噜啦哔哔哔~” 炉灶上的小锅嗞嗞冒着气,里面盛着棕色的咖喱,芬香四溢。 咖喱里混着番茄和土豆,倒了点芝士粉,又加了片薄荷叶进去。 “嘟噜啦啦啦啦,哼哼噜......” 将咖喱倾倒出锅,填满青瓷的盘子,配上晶莹剔透的米粒,再来一片饱满的荷包蛋,最后加上两根烤香肠。 门边的智能小屏报出声响:“注意,注意!主人回来了,主人回来了。” 轻快的歌声停止了,接着传来慌张的脚步声。 阿絮光着身子,只有一条围裙可以勉强蔽体,急急忙忙跑到一楼玄关,跪下坐好。 虹膜扫描确认完毕的提示结束后,门被打开。 阿絮趴下身子:“欢迎主人回家!今天小媳妇也很想念主人!” 蒲牢穿着一身纯黑的西装,青色长发用深红的发带束起,斜垂在右肩。 “夜莺鸟笼”区域刚刚下过雨,蒲牢手里握着长柄伞,浑身透着阴冷的湿气。 她居高临下地俯视裸体围裙装的阿絮,把伞立在她面前,阿絮急忙把伞收进铁艺桶。 蒲牢要在客厅用餐,打开电视,爱莎新闻频道正在播报近期即将举行的活动动态。她倚在美人榻边听新闻,阿絮跪在一旁一口一口喂她吃饭。 阿絮满眼小期待问:“主人觉得今天的咖喱饭怎么样?” 蒲牢看也不看她一眼:“马马虎虎。”翻个身:“来,给我捶捶腿。” “好的主人。” 捶了一会,蒲牢哼道:“怎么回事,你没有吃饭吗,一点劲都没有。”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537 阿絮撅起嘴:“对不起。”手上加重了力道。 又捶了一会,蒲牢说:“力气太大了,你就不能温柔一点吗?” 阿絮嘤嘤一声,低头认错:“对不起。” 吃完饭,蒲牢要洗澡。 大浴室里摆着毛玻璃球型浴池,蒲牢脱光衣服坐在浴池里,指挥阿絮:“小媳妇,过来给本大人搓背。” 阿絮可怜巴巴地过去:“是。” 小媳妇搓澡工兢兢业业地干着工,搓着搓着,心思不觉被主人火辣的身姿勾走了魂,开始贼兮兮地搞小动作,结果被主人现场抓包,惩罚她表演光屁股管子舞。 阿絮欲哭无泪,此时心中只有一个声音:出来混,迟早要还的。 深夜,阿絮托着小枕头溜到主卧门外,悄悄推开一条缝。 房里传出冰冷的话音:“门口那个,我发现你了。” 阿絮愣住,像一只竖毛的猫咪。她扒在门边,闪烁着大眼睛,吧唧吧唧嘴:“请问亲爱的大青龙主淫,小媳妇可以和您一起睡吗嗷呜~” 床上飞来一坨抱枕,砸在阿絮脑门:“滚粗去。” 阿絮趴在地上啜泣:天不逢时,人心不古,床上龙臭,门边死骨,嘤嘤嘤...... 阿絮定了闹铃,每天都要早起为蒲牢准备早点。 蒲牢早中晚都习惯性看电视里的爱莎新闻,密切关注爱莎公馆里重要人物的动向。 新闻:“8873楼东南部霍塔沼泽的泽之主发布委托,希望有能力者能够帮助他实现愿望,事成定有重谢。另,泽之主特别赞助指定转盘一百架,前一百位报名竞标的客人可以获得指定转盘任意选择电梯楼层,使用限制一百次。” 嗞。 蒲牢关掉电视,披上外衣出门。 阿絮追上去问:“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蒲牢锁门:“想我一万次就回来了。” 阿絮笑着红了脸。 客人生活区,新客宿舍“老鼠管道”0771楼,0334房。 几个人盘腿坐在榻榻米上。 慕常羽打出一张草兔:“兔子,吃草。”看向阿絮:“所以你就天天叫她主人,忍气吞声地伺候她?” 什刹扔下一张黄鼠狼:“捕杀。”又道:“我早说过,她是很记仇的,你这是自作自受。” 西弗珈珞飞了四张蚱蜢出来:“天灾!绝杀!”严肃道:“阿絮姐姐,其实我觉得这件事你一开始就错了,如果当时你找到我好好跟我谈,我肯定答应乖乖跟你回西弗。” “......”阿絮摊开手里的牌:“我输了。”抓一把头发:“啊啊啊!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我就是个小媳妇,受气包!她天天都在报复我......” 慕常羽探头看清她的牌,戳她:“小柳絮你傻啦,你这里有四张红椋鸟,可以破蝗虫!” 阿絮恍然大悟:“啊,对诶。”重新拿牌打出去:“人定胜天,复活!” 西弗珈珞蹬腿:“不行,你们耍赖!” 寝室门被敲响,什刹打开门,皮衣长靴的蒲牢走进来,拎起阿絮就走:“小媳妇受气包,准备接受报复了。” 阿絮耳朵都立起来了,苦苦求饶:“主人我错了,主人我再也不敢了,主人我非常喜欢你报复我,我热爱你的践踏,渴求你的折磨,我求求你惩罚我吧呜呜呜......” 哐当!门被重重关上。 三人坐在榻榻米瞠目结舌,慕常羽轻轻摇头:“太可怕了,人都是会变的。” 爱莎公馆综合区,8873楼东南部,霍塔沼泽。 蒲牢把号码牌交给传令官,说:“泽之主陛下,我是429335号秋宁,第八十二个报名的志愿者。” 泽之主打量她片刻,点点头,鼓着腮囊对一旁的鱼人说:“咕咕呱唧,呱呱哇啦,啊啊哇哇,呀咕叽叽。” 鱼人翻译道:“我们陛下说,欢迎两位来到霍塔沼泽,也感谢你们愿意帮助我们。” 泽之主:“咕咕呱呱......” 鱼人:“下面我说的事情请两位务必保密。近年来霍塔沼泽受到了一种神秘菌类的侵犯,它严重破坏沼泽水质,危害沼泽住民的健康,因此我想请两位帮忙调查这种害菌,并且消除它。” 接受了泽之主的委托,蒲牢和阿絮开始霍塔沼泽的调查工作。 阿絮望着水里嬉戏的美人鱼和鬼蜥蜴,托腮:“这里看起来没什么问题啊,也没听说沼泽里有受灾区,要从哪里开始查呢?” 嗯? 阿絮发现蒲牢低头看着石头下面,也埋下脑袋。 一只小小的粉红钝口螈正微笑着凝望她们。 小钝口螈:“你好~” 阿絮惊道:“啊!六角龙!” 作者有话要说:  300章纪念(づ ̄ 3 ̄)づ ☆、Ⅳ穷极遥塔篇7 钝口螈摇一摇脑袋上的六根须须:“嘿嘿。”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538 阿絮蹲下身戳一戳它,钝口螈不好意思地抹抹脸。 蒲牢半眯起眼睛,阿絮收回手,乖乖跪坐在她旁边。 钝口螈费了点力气才爬上大石块,仰着脑袋问她们:“你们好,请问你们是陛下请来清除害菌的冒险家吗?” 阿絮说:“是啊,听说在我们之前已经来过很多人了。” 钝口螈笑一笑:“差不多吧。” 阿絮问它:“泽之主说沼泽被菌类感染了,可是我完全看不出这里有什么问题。” “是吗......” “你知道些什么吗?” 钝口螈说:“你们可以潜水吗?跟我下去看看就知道了。” 阿絮开心道:“能。” 潜到水下后她们才发现这个沼泽的问题所在,原来水底一片荒凉,光秃秃的,除了沙石什么也没有。 蒲牢说:“就算水底再怎么干净,水草和沉木应该有吧。” 钝口螈忧心道:“是啊,以前霍塔沼泽是很漂亮的,可是现在除了表面上看起来有泥潭和浮藻意外,下面已经是一潭死水了。” 阿絮问:“沼泽的居民怎么办呢?” 钝口螈回答:“陛下每年都派军队栽培水植,可是无论种植什么很快都会死去,根本无法存活。” 蒲牢说:“可是我看那边的人鱼和蜥蜴都很健康。” 钝口螈的六根须须都耷拉下来:“害菌目前只对水植有破坏性,但是任其发展下去不知会怎样。” 阿絮摸摸它光滑的额头:“嗯......你们是怎么知道沼泽变成这样是因为害菌的?” “弗兰特大公爵带生物组来这里采过水样,说是化验水样后得出的结论。” “他们为什么不想办法除掉害菌呢?” “生物组也尝试过,但是没能成功,所以情况才会一直恶化,陛下不得已只能向公馆里的客人求助。” 蒲牢说:“从你的描述来看这种害菌是慢性的,毕竟现在沼泽的居民还没有受它侵害。这么广阔的湿地,以慢性菌类的破坏速度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才能吞噬整个沼泽的植物,那么害菌是从什么时候出现的呢?” 钝口螈摇头:“不知道,但是可以去问问我的爷爷。我爷爷是前任陛下的史官,活了可长时间啦,他什么都知道!” 钝口螈带她们去找老蝾螈。老蝾螈住在沼泽深处的洞穴里。 崎岖的地沟里有许多类似藤壶的甲壳石林,行走在里面弯弯绕绕。 阿絮想,现在她们的首要任务是追查十六连弧星云纹咒和上鹭海才对,为什么蒲牢要管这些闲事?会不会是她从每天看的爱莎新闻里得到什么消息了? 嗯,等回去以后得好好问一问,不能这么稀里糊涂的。 老蝾螈戴了一副眼镜,请两位姑娘坐在石头凳子上,然后翻看龟甲书。 老蝾螈自豪地向她们介绍桌上的一大摞龟甲:“这是老夫的日记。” 钝口螈钦佩地赞叹:“真是了不起。” 老蝾螈抬抬老花镜:“根据我的日记记载,最早开始出现异变的水域是东边的浅水凼,大约是......啊,四百多年前吧。” 阿絮蹙眉,又是四百年前。 老蝾螈接着道:“说起四百年前啊,那可是个多灾之年啊。那年老陛下去了,年轻的泽之主才上位;爱莎家族的王离奇失踪,把沉重的担子扔给了菲洛米娜公主。诶,我想起来了,就是在那年,很多楼层都受到了波及,‘鹭鸣门’打开了。” 阿絮心头一跳,这一定和四百年前被盗的十六连弧星云纹咒有关! “‘鹭鸣门’是什么?” 老蝾螈摸摸脸,犹豫地说:“是爱莎公馆的天窗。” 阿絮不由自主地仰头望,是模拟制造出来的天空。 爱莎公馆的天窗,也就是说,是上面鹭海里的...... 老蝾螈说:“鹭鸣门是很少打开的,老夫这一辈子也只见过那一次,因为要到上面去鹭鸣门不是唯一的路。菲洛米娜公主在‘蔷薇典礼’上说过,鹭鸣门与其说是一道结界,不如说是一种仪式,用来欢迎或者送别尊贵的人或事物。” 蒲牢道:“这四百年你们不会就坐以待毙吧,没有人尝试过治理害菌吗?或者过去有其他类似的问题和解决方法吗?” 老蝾螈查阅龟壳:“有的,有的,在这里。八万年前7631楼的里比维斯湖遭毒素侵袭,湖光女神通过神秘手段取得了一件器具,名为‘重砂鉴’。此物吸附能力极强,可以净化空气和水质。可惜的是,重砂鉴一经使用立即销毁,不能重复利用。” 蒲牢说:“既然这上面写了重砂鉴,你们为什么不去找它呢?也许对霍塔沼泽的害菌一样管用。” 老蝾螈摇摇头:“我等四脚爬虫,哪里想得到这些。况且公馆楼层上万,每层都有不同的事件发生,要不是今天你们特意问我,我哪能把这些联系起来?” 蒲牢面色阴沉下来,阿絮当即明白她不悦的缘由:老蝾螈把四脚爬虫贬得一文不值,她大青龙不也是个四脚爬子么?这样说她不生气才怪。 钝口螈请求道:“两位姐姐一定要救救霍塔沼泽呀。” 蒲牢说:“我们知道,我就是为这个来的。” 告别老小蝾螈,蒲牢带着阿絮下去7631找湖光女神。 阿絮以为湖光女神是个美女水精灵,可是没想到是只湖螺。 听了蒲牢的来意,湖光女神惋惜道:“霍塔沼泽的事我听说了,我也很想帮助他们。可是关于重砂鉴的获取途径,真的没有办法,我无能为力。” 阿絮不明白:“既然你拿到过重砂鉴为什么不能再拿一次呢?” 湖光女神说:“因为重砂鉴是我从‘不存在的楼层’买来的。” “不存在的楼层?”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539 湖光女神耐心地给她俩解释:“是这样的,爱莎公馆里流传着七件不思议事件,其中一件叫做‘不存在的楼层’,即搭乘电梯时会偶然停靠原本不存在的一楼,电梯口也没有楼层的编号。” 阿絮抱紧蒲牢:“可怕。” “有一年,湖里来过一位客人,他给了我一块小石头,说带着它可以遇到奇妙的事,算是那些天我照顾他的回礼。我一直带着小石头,把它当做幸运物,不过并没有期望它能发挥什么作用,直到湖里被毒素侵害的那一次,我搭乘的电梯在‘不存在的楼层’停靠了。” “哈啊——”阿絮抱着蒲牢胳膊挡住眼睛:“然后呢?恐怖小说里一般都会写走出去以后就是地狱!地狱电梯,听说过吗?” 湖光女神摇头:“地狱没听过,要说传说里最恐怖的地方是无极临渊的‘妖莲魔境’。” 蒲牢拉回正题:“你到了不存在的楼层,然后呢?” “然后我走进了一家店,说是店铺,看起来更像巨大的城堡,里面陈列了很多珍宝,又像博物馆。但是总感觉那里和我们有很大的不同......” “不同?” 湖光女神腼腆地笑:“我也说不上来。店主问我需要什么,我说只想拯救我的湖,她们就卖给了我重砂鉴。” 蒲牢问她:“你的小石头呢,带着它有几率去那个店吧?” “抱歉,小石头在我买到重砂鉴后就不见了。” 阿絮说:“珍贵的东西只能使用一次。” 湖光女神有个建议:“或许你们可以从爱莎公馆的怪谈入手,搜集关于‘不存在楼层’的情报。” 要说情报最多的地方,自然是肮脏和贫穷的聚集地,纵观整个爱莎公馆,“老鼠管道”是最适合不过了。 新客宿舍“老鼠管道”0771楼,0334房。 什刹:“爱莎公馆七大不思议事件?” 西弗珈珞:“公馆里的怪谈故事?” 慕常羽:“不存在的一层楼......啊,我听说过!” 阿絮惊喜地抓住她的手:“真的吗!” “嗯!”慕常羽说:“为了赚取爱莎金币我经常会去佣兵会的公告栏领任务,有一次我要去找泥潭里的沼鱼女巫,女巫常年被人厌弃非常孤独,拉着我聊了好几天,其中就有不存在的一楼和魔女的店铺。” 阿絮问:“女巫有说怎样才可以去店铺吗?” “有啊,她说拿着沼鱼额头的鳞片默念想要到达的楼层就可以。” “默念‘不存在的楼层’就行了?” “嗯!” 什刹在一旁听着很是无语:“这是骗人的吧?” 西弗珈珞赞同地点头。 可是并没有用,阿絮已经拉着慕常羽去泥潭找女巫了。 因为慕常羽的面子,阿絮很轻松的得到了沼鱼的鳞片,准备跟蒲牢去找魔女的店铺。临别前慕常羽在阿絮手心画了几下,阿絮问她那是什么,慕常羽笑着说:“跟宿舍隔壁的老阿姨学的,她说这样能祝福朋友好运。” “谢谢你小羽毛。” 爱莎公馆的电梯随机停靠在任意楼层,但是拿着沼鱼女巫的鳞片心里默念想要到达的楼层,就可以避免这个麻烦。 电梯里,阿絮一直默念着:不存在的楼层,不存在的楼层...... 寂静里,电梯停了。 咦? 电梯的门自动打开,露出两扇宏伟的石刻门。 沉重的石门缓缓滑开,幽暗的青光照射进来,身着斗篷的女子撑起竹篙,划着纤长的贡多拉船朝这边驶来。 石门后面是不见边际的灵波念海,水面飞跃出金黄的狮头鱼,翅尖划出水滴。 另一位法袍飘扬的魔女从空中翻落,立在狮头鱼背脊,身后掀起壮丽的浪花。 灵波水面渐渐浮现百里长道,法袍魔女踩着高跟长靴踏上大理石板,从巫师帽下取出一枚刻着太阳的石板,慢慢走到她们跟前:“欢迎光临,我是橙子。” 斗篷魔女从口袋里取出月亮石板:“欢迎光临,我是橘子。” 橘子说:“请问两位需要买点什么?依据货物等级的不同,收取的代价也不同。” 阿絮一脸惊诧:“不是用钱吗?” 橘子温和地笑:“两位需要点什么?” ☆、Ⅳ穷极遥塔篇8 阿絮点头,说:“我们受一位朋友所托来买东西,他说只有在这里才可以买到‘重砂鉴’。请问你们还有吗,卖给我们吧。” 橘子和橙子对视一眼,把日月两枚石板合在一起,完整的石板绽放出青色的光波,光波层层扩散,显出巍峨的古堡。 阿絮和蒲牢惊奇地打探古堡里的景物,不敢乱碰。 橘子说:“两位想要重砂鉴是吗,请稍等。” 阿絮点头。 “稍等。”橘子查阅电子索引,在空中用手指画一个光点,对橙子说:“C区502楼133房48架B面10756号,快去快回。”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540 橙子应一声,跟着光点飞走了。 阿絮叫道:“橘子小姐!” 橘子转头看她。 阿絮不好意思地问:“请问这个重砂鉴要多少钱啊?太贵了我们可能买不起......但是我会想其他办法抵债的!” 橘子看着她沉默片刻,说:“那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送给你了。” 阿絮惊道:“诶?诶诶?那怎么好意思!” 橘子走到阿絮跟前,微微倾身:“如果你非要支付我什么的话,答应我一件事吧。” 阿絮望望蒲牢,蒲牢略一点头,阿絮不解地问:“好,请问是什么事情?” 橘子说:“永远不要探索超出理解范围之外的不思议,因为那样不止会失去你一个人的性命,被销毁的将是整个世界。在绝对力量面前,信念和情感一文不值。除非遇见奇迹,否则沉默地活下去,为了你,也为了这个文明。” ......? 阿絮听不明白,只好呆呆点头。 不过重砂鉴总算拿到手了。 阿絮看着怀里抱着的粗砂磨盘说:“我还以为重砂鉴是面漂亮的大镜子,没想到就是个大磨盘。” 蒲牢眉头微皱:“这样才有吸附力。不过我有点想不通,那两个魔女是什么人,为什么会到这来,她们真的愿意无偿地把货物给我们吗?” 阿絮说:“天下隐士高人很多的,我倒是觉得她们没必要骗我们。” 又或许......蒲牢看阿絮的目光变得温和,或许,正因有葛天的诏谕在,很多事情才有例外。 送走客人,橙子关闭石门。 石门闭合,古堡消失,贡多拉船头掉落两块石板。 橙子捡起石板,把另一块给橘子:“奇怪,以她们的能力无法开启灵波念海,是怎么触发交易契约的?” 橘子撑起长篙,小声道:“那个刻印体手上有印记,是印记触发了召唤魔法。” “我没注意。” 橘子摇动船桨,贡多拉船行驶出航:“那是青次元魔兽的徽记,等同‘鸦’的凭证。” 又下雨了。 雨点滴滴答答敲击雨棚,淅淅沥沥。 路过的客人闲聊:“‘蔷薇花园’很爱下雨啊。”蔷薇花园是贵客居住的“夜莺鸟笼”外的生活区域,包含非常完善的基础设施及高端场所。 “毕竟公馆外是水龙卷嘛,有水飘进来再正常不过。从‘夜莺鸟笼’和‘蔷薇花园’看到的天空都是真实的,因为贵客的生活区是开放的露台。” “空气真清新哪,我喜欢这里的生活,就算一辈子上不了鹭海也无所谓。” ... ... 蒲牢带阿絮在街上走着。 她们带回的重砂鉴净化了霍塔沼泽,从泽之主那里拿到了报酬——一枚红蔷薇胸针。 阿絮说:“其实我早就想问了,你为什么要帮泽——” 蒲牢打断她:“你饿了吗?” “嗯......有点。” 蒲牢说:“吃点好吃的吧。” 蔷薇花园最著名的美食楼建在大露台的边缘地带,下座如同一道陡峭的彩虹,食楼坐在弧线顶端,想要入内需要爬很长一段台阶。 进入食楼,自内向外望,视线穿过吐司面包一样略微带弧度落地玻璃,能够看到黄金屋檐下漂亮的五彩灯笼和楼下彼此交错的架空长桥。 见阿絮目不转睛地盯着窗外的景色,蒲牢订了阳台花园的餐桌,那里风景更好。 “您好,您的点餐。” “谢谢。” 阿絮看到眼前热腾腾的九宫格铜锅眼睛都亮了:“九宫格火锅!” 蒲牢为她介绍:“这边三格是清油,骨汤、菌汤、乳鸽汤,这边三格是牛油,鱼汤、鸡汤、竹荪汤,剩下的是鲸油,海怪汤,妖魔汤,异兽汤。” 听着前面的还好,后面就不大对劲了。阿絮问:“为什么还有妖魔汤?” 蒲牢淡定自若:“这里的特色底料,卖的很好。” 阿絮闭着眼睛尝了尝,没想到味道还不错,不知道这个妖魔汤是不是用可恶的多歧炖的...... 大快朵颐一番,阿絮摸着圆鼓鼓的肚子打了一个嗝。 她问:“你特地帮泽之主是为了那枚蔷薇胸针吗?” 蒲牢从燕尾服外套的胸包里取出便签纸和钢笔,写道:是的,这件事要从头说起。首先,我在蔷薇花园的香槟舞会结识了爱莎家族的贵妇,收买了她的女仆。女仆跟我说了些爱莎家族的内部情况。 阿絮点头。 蒲牢又写:爱莎公馆目前分为两派势力,菲洛米娜公主和弗兰特大公爵。公主是前任爱莎王的独女,有批准客人进入鹭海的权力。但是公爵掌控公馆实权,公主又受制于公爵。 阿絮叹道:“原来如此。”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541 蒲牢:爱莎王在四百年前离开过爱莎公馆,回来后开启了一次鹭鸣门,接着神秘失踪。因此我怀疑十六连弧星云纹咒是爱莎王抢走的,也就是那时,因为某种原因,十六连弧星云对爱莎公馆造成了范围的破坏,所以才会有老蝾螈说的“多灾之年”。 阿絮伏下身,趴在桌上看蒲牢的手,白皙纤长,握着纯黑的钢笔在纸上沙沙比划。 嘻嘻,真好看。 蒲牢:红蔷薇胸针是老爱莎王的信物,爱莎王把五枚胸针分给了五个帮助过他的朋友,许诺可以用胸针兑换一次要求。其中一枚就在前任泽之主的手上。现在爱莎王不在了,胸针的承诺依然有效,我想得到它去见菲洛米娜公主,请她送我们上鹭海,还有告诉我们十六连弧星云纹咒的下落。 阿絮眨眨眼,惊奇地看她,没想到蒲牢竟然独自闷头费了那么大心思。 原来蒲牢每天把阿絮关在屋里,自己却在外面奔波卖命,可是她还怪她折磨她......真是太没心没肺了。 阿絮低下头,声音软糯糯:“秋宁,对不起......” 蒲牢淡然一笑,写下最后一段话:想要做成这些事必须进入公馆最高层的环境,所以我一开始才没有拒绝神秘人士给我订的套房。 阿絮握住她的手,揉一揉,蒲牢冷冰冰地抽出手,捡起筷子在火锅里翻找吃食:“我还没吃饱。” “呜......”阿絮低鸣一声,百般忏悔地给她夹菜:“主淫你吃这个,溜溜丸子,敲滑嫩~还有这个,章鱼小肠肠,很不错哟!” 热闹的花园餐厅里走来两个人,一个在前,是个垂眼的女孩,一个在后,是蓝白条。 一些食客看到蓝白条脸色变了变,有的换上谄媚的笑,有的眼里藏起提防。 蓝白条在花坛旁停下脚,朝前努努嘴:“就在那里。” 少女轻嗯一声向阿絮走过去。 蓝白条欠身:“我先告辞。” 蒲牢和阿絮都注意到了她们,放下碗筷保持警惕。 少女走到阿絮跟前,单膝跪下,嗓音清澈:“殿下。” 蒲牢的手抖了抖,撞到手边的油碟,洒了几滴红油在桌布上。 阿絮转头看清女孩的容貌,一脸意想不到:“你是......降音?!” 蒲牢也低头看她。 女孩剪着齐肩的短发,发色微蓝,穿着简约的背带裤,胸口的带子上别了一只小熊头,上身还披了一件透明的薄外套。 蒲牢迷惑,这是谁,阿絮认识的人?为什么她不知道? 降音神态谦和,语气不卑不亢:“是我,殿下。” 阿絮有些局促。她和龙玉朗联手对战葛天时见过降音一面,降音是跟在葛天寅身边的贴身管家。阿絮有点后悔刚才叫出来降音的名字,待会她不好向蒲牢交待她和降音是怎么认识的。 阿絮偷偷瞥了瞥蒲牢,心里忐忑不安:“你到这来有什么事吗?” 降音道:“探望殿下,看看殿下是否安好,有无什么需要。” 阿絮苦笑:“你们要有这么好心就忘记我的存在吧。” 降音的眼珠是很浅的冰蓝色,近距离看就像水珠:“殿下请不要开玩笑。” 蒲牢抓紧手下的桌布,开口问:“你是葛天城的人吧?你现在到这来是要把绪抓走吗?” 降音的回答没有温度:“我没有收到带回绪殿下的指令,只是奉命来探望她。” 蒲牢与她对视片刻,降音合一合眼,转身走了:“请殿下好好休息,再会。” 蒲牢质问阿絮:“你以前就认识她?你背着我和葛天城一直有往来?!” 阿絮颤抖:“没有,她是葛天寅的管家,以前葛天寅带她见过我,我只见过她那一回,这是第二次。” “葛天寅什么时候找过你!跟你说什么了!” “在昆仑......黑色蜂巢的时候......她告诉我我的身世......没有了,其他真没有瞒你的,只有这些!” “当时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因为后来在嫏嬛阁昊天讲了葛天长生的事,我想你已经知道了就不用再说一遍了。” 蒲牢把她抱进怀里:“这不一样,你懂吗?以后不许再瞒着我。” 阿絮咬咬唇:“嗯,再也不会了。”她不是故意瞒着蒲牢,而是害怕泄露对战葛天寅的事从而暴露阿狰的身份。 蒲牢话音发颤:“你不知道我有多害怕他们把你带走,如果他们把你带走了,我该怎么做才能把你抢回来......” 阿絮心疼地搂紧她:“不会的,暂时还不会。诏谕之契必须满足很苛刻的条件才能达到祭献资格,而这些具体条件只有每代诏谕之契才知道。我还不合格,所以他们暂时拿我没办法。” 蒲牢说:“那你就永远不要达到那些要求。” 阿絮轻拍蒲牢后背,柔声说:“不要担心,我有分寸。还记得你在银水鼓看到的梦见吗?我们最后会打败葛天城。”阿絮狡黠地笑一笑:“而且我还发现了一个大秘密,说不定葛天城里有内鬼。” “什么秘密?” 阿絮蹙眉,压低声音在她耳边说:“葛天黎肯定还不知道十六连弧星云被抢走了,否则他不会没有动作。十六连弧星云纹咒肯定有令葛天黎惧惮的原因,我们一定要尽快拿到它。” “说的没错,但是等等,我也发现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蒲牢说:“你说降音是葛天寅的管家?” “嗯。” 蒲牢啧一声:“管家来了主子八成也来了,你说你三姨母来这儿干嘛?” 作者有话要说:  大约半年前征集了水龙卷的剧情元素,狼狼提出了九宫格火锅和雨,转眼已经过去许多日子,时间真是不饶人哪~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542 ☆、Ⅳ穷极遥塔篇9 斗地主打得好好的,慕常羽突然要走。 西弗珈珞拉住她:“你去哪啊。” 慕常羽倒回来拉她一起跑了:“带你去个好地方,快走!” 慕常羽前脚拉着西弗珈珞跑走,后脚就有人敲响了房间的门。 什刹莫名其妙被两人排挤在外,心情奇差,粗暴地拉开门:“不是要去好地方吗,倒回来干嘛——” ... ... “兔......兔兔。”沉默半晌,门外的人搂了搂怀里淌着血的肥兔子,两只水汪汪的大眼睛往里望:“是兔兔受伤了。” 什刹的心就像被拴在绳子上抛出去蹦了一次极。 她问门外那个看起来柔弱无辜的人:“你来干什么?” 葛天寅抚摸兔子的长耳朵:“我去食楼吃饭,他们要杀兔兔,我不让他们杀,就把兔兔抱回来了。” 什刹要关门,葛天寅挤进去:“救救兔兔好吗?” 什刹烦躁地叹一口气,把门锁好,翻了药箱给她。 看了一会葛天寅给兔子包扎,什刹说:“我是不会回去的。” 葛天寅笑了笑:“我知道你不会回去。” 什刹说:“你也不要妄想赶我回去。” “我不赶你。” 什刹不明白葛天寅又再打什么鬼主意,只能警惕地盯着她。 葛天寅抱起兔子问她:“可以收留兔兔吗?” “不可以。” “唔。” 什刹急了:“别哭!你怎么总这样?烦死了!可以可以可以,行了吧?” 葛天寅拉出茶几下的果篮,嘿嘿地笑:“那让兔兔住在这里。” “你有什么打算,还是葛天城又有什么计划了?” 葛天寅解下头花拿给什刹,在梳妆台前坐好:“我跑了好久才赶过来,头发全散了,快帮我扎扎。” 什刹叨叨着麻烦,把她的长发分成两半,边梳边说:“我不会分中线,也扎不好双马尾,你自己要求的,待会难看了别怪我。” “嗯!” 头发梳好了,后脑勺的中线歪歪扭扭,两边的马尾辫不一样高,一前一后,有一边还松松的没扎稳。 葛天寅顶着乱糟糟的发型坐在床上吃薯片,津津有味地看电视里播放的卡通剧。 什刹看不懂卡通片的剧情,催她回答问题:“你不会在这不走了吧?你不是要扔下我不管吗?” 葛天寅抓了一把薯片塞她嘴里:“好吃吗?我特别喜欢蜂蜜黄油味。” “......” 卡通片演完,房门又被敲响了,什刹以为是慕常羽回来了去开门,葛天寅拉住她的手:“坐着。” “嗯?” 门外传来清澈的女声:“三公主,属下确认过了,殿下状态很好。” 什刹蓦地睁大眼,揪住葛天寅的衣领:“你要抓葛天绪?” 葛天寅摇摇头:“我不会,除非哥哥下命令。但是哥哥是不会派我带小绪回去的,他会亲自来。” 什刹的眼神有些涣散。 葛天寅握住她的手,温柔地说:“哥哥暂时不会那样做,因为小绪的言灵还没有完全觉醒。” 什刹要甩开她的手,可是葛天寅握得很紧,什刹甩不掉。 葛天寅说:“哥哥又杀人了。” 什刹知道葛天寅说葛天黎杀人并不单单指取了几个人的性命,而是毁灭了几个种族。 葛天寅撸起袖子,露出手臂上缠绕的辟邪血珠,环在什刹腰间:“在他杀掉最后一个人时,我终于做出了决定。” 什刹的呼吸短了短,低头看着她雪白手臂上暗红的串珠。 葛天寅抱着她,把脸埋在她的后背:“我......不想再那样了。” “喂,你别犯傻——” 葛天寅说:“我想拼一拼。” “阿寅!” “为了我的小鹿拼一拼。” 从门外的对话响起到门被踢开整个经过不到一秒钟。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543 “咦降音你怎么在这里?” “三公主!诏谕殿下来了!” 嘭!门被踹开。 阿絮和蒲牢目瞪口呆:“哇,你们在干什么,什刹你居然让她摸你!哇,你们干了什么,菊花你的头发乱得不堪入目!” “滚出去!!!” 从阿絮和蒲牢被暴扁一顿踢出门外整个经过也不到一秒钟。 什刹气急败坏地蹲在地上,恨不得找条缝钻进去。 葛天寅笑着拍她:“不要害羞,她们摆明了是开玩笑的。” 阿絮精神抖擞地走进来:“没错,我就是开玩笑的。” 她转向葛天寅,沉下眼,严肃道:“但是我来找你,不是开玩笑的。” 葛天寅弯弯眼睛:“小绪,我想你看到降音一定会来找我。” 四个人围着小桌坐在榻榻米上,降音守在门外。 葛天寅说:“哥哥近百年分配给我的任务是监管四方大陆的长生祭和天寰试炼,所以我有很多时间在下界游走,偶尔也会在爱莎公馆逗留,他不会怀疑。这次来公馆我也有一点任务,但很快就能办妥。” 阿絮的心沉了一下,害怕葛天黎叫她来查爱莎王和十六连环星云纹咒失踪的事,担忧地问:“你来公馆办什么事?” “向爱莎家族收取贡品而已,怎么,小绪有很担心的事吗?” 阿絮蹙起眉,菊花果然不好惹,稍微问了一点话就引起了她的疑心。 葛天寅感伤道:“看来我的外甥女还不太相信我。” 阿絮说:“突然出现的怪阿姨没人会信吧。” 怪、怪阿姨......葛天寅抱着茶杯仰望什刹,要挤出水来。 什刹头痛地扶额,在柜子里找了找,翻出早上剩下的草莓泡芙给她:“别哭别哭,千万别哭,你别管她,不要跟小孩一般见识。” 蒲牢的目光在葛天寅和什刹身上飘移,问葛天寅:“所以你现在的行为是私下叛变吗?” “并非如此。” “哦?” “我只是想抓我认为的好机会。” “那你就是那种‘一旦发现有危险便会立即停手,伪装什么都没发生过,尽力保全自己’的奸细。” 葛天寅笑:“你要非要那样认为我也没有办法。” 阿絮问:“你想要抓住什么机会?” 葛天寅说:“在回答这个问题之前,小绪,你可以叫我一声姨母吗?” “我不是讨厌你,而是不想承认和葛天城有关系。” “如果有一天坐在葛天王座上的是你呢?” 蒲牢眼底闪过暗光,不自觉地抓住阿絮的手。 阿絮反握住蒲牢,回答葛天寅:“那就另当别论了。” “嗯。”葛天寅说:“这个机会就是我想拼一拼的原因。” 葛天寅讲了一些最近发生的事,作为换取阿絮初步信任的代价。 “葛天城位于伊芙山脉里的盆地,是通向鹭海轮回之源‘归墟星漩’的必经之地。换句话说,葛天城控制了‘归墟星漩’,从而坐稳了墟天霸主的位子。 “葛天城由四重城垣组成,由外向里分别是衢,大城,小城,宫城。王族聚集在宫城,供奉长生殿圣像的云浮神宫是宫城的中心,其次是诏谕宫和王座宫。 “卿儿过世后诏谕宫一直空着,哥哥封印了诏谕宫,除了他谁也不能出入。” 阿絮问:“葛天黎不住在他的宫殿?” “哥哥经常留在诏谕宫。他搬了很多东西进去,除了珍贵的宝物,还有葛天祖祠里的族谱和史记。” “......葛天祖祠?” 提起这个词葛天寅的表情低沉下来:“嗯,葛天族有一个很奇怪的习俗,把家族的历史封存在祖祠里,只允许王进入祖祠,其他族人完全不知道家族的过去。” 蒲牢说:“或许祖祠里有葛天族不可告人的秘密,很有可能是致命的弱点。” 葛天寅说:“算是吧......前段时间探索遥塔的军队回来了,这次损伤特别惨重,听领队的将军说,遥塔的守塔人变了,所以哥哥决定亲自去看看。哥哥走后不久,‘归墟星漩’爆发了一次大规模星爆,诏谕宫的封印在星爆里裂了一角,我趁没人的时候溜了进去。” 阿絮问:“你偷看了葛天的族谱和史记?” “......嗯。” “上面记载了打败葛天黎的方法吗?” “里面有葛天族的第一代先祖和其独有的言灵、归元两大能力。第一先祖也是第一任诏谕之契,祭献长生殿后把言灵和归元分别传给了不同的子嗣,诏谕掌管言灵,王作为制约言灵的约束掌管归元。” “打败归元的方法呢?” 葛天寅放下茶杯,微笑道:“今天就到这里吧。” 阿絮机动地撑起身冲到她面前:“什么!说到这里你竟然断了!” 蒲牢面色凝重,半信半疑。 葛天寅解释说:“后面的事情扑朔迷离,我也不能完全确定,需要走很多地方确认一些东西。”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544 “很多地方?” “嗯。我知道你们也在找某样东西,对吗?” !!! 阿絮喊道:“你监视我们?我们的人里有内鬼,是谁!” 蒲牢把什刹押过来:“绝对是她。” 什刹:“我什么都没做!” 葛天寅笑:“我给你的金翅胆有好好利用吗?” 什刹幡然醒悟:“原来那个是监视器?!” 阿絮和蒲牢制住什刹:“果然是你!” 葛天寅正色道:“好好把‘它’找回来吧,那样宝物真的至关重要,一定要在哥哥发现漏洞之前找到它。只有梦见之力才能镇压的‘诅咒’失控地偏离轨迹,从中破坏的外来因素也不知底细,这对我们来说是唯一的机会。” 阿絮说:“葛天的史记里清楚写明了十六连弧星云纹咒吧?” “是的。” “那你为什么不现在给我们讲清楚呢?” “因为时机还不成熟,而且我还需要趁诏谕宫的封印修复之前多溜进去看几眼。” 阿絮思忖片刻,沉着笑道:“那就拜托了,千万小心啊,三姨母。” 葛天寅略微怔神,旋即莞尔:“嗯!” 降音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三公主,跟爱莎女巫约定的时间到了。” 葛天寅起身出门,与她们告别:“我要走了,我们约在迦楼罗国见面吧,那时我会详细地告诉你们全部。这段时间里我会暗中协助你们,但是仅限特别危急的时候。”摆摆手:“再会!” 屋子里瞬间安静下来。 阿絮给什刹一个粉红的小礼盒:“我们去吃了九宫格火锅,这是美食楼送的冷豆花,专程带给你。” “谢谢。”什刹拉出茶几下的果篮,抱出里面的小兔子,温柔地摸摸头。 阿絮问:“这个可以宰来吃吗?” “滚出去!!!” 阿絮和蒲牢再次被赶出门。 蒲牢拖着阿絮上电梯:“回去吧。” 阿絮习惯性地问:“今天回家小媳妇可以和主淫一起碎觉觉吗嗷呜?” 这一次蒲牢没有回答,但也没有拒绝。 阿絮笑着蹭上去:“嗷呜!” ☆、Ⅳ穷极遥塔篇10 逃跑的慕常羽拉着西弗珈珞跑进一个光线很暗的大厅,厅里有很多人,还有许多花花绿绿的机器。人们三五成群地围在绿色的大桌子边,嚎叫着往桌上加码。 西弗珈珞抻着脖子往里望:“这是在赌博?” 慕常羽:“嗯!” 西弗珈珞说:“不行不行,父亲从小教育我不能赌博。” 慕常羽自豪地朝自己竖大拇指:“我很在行的!” 慕常羽选了最热闹的一桌,把最近赚的钱全部押进去,小声告诉西弗珈珞:“你不是一直想跟我学法术吗?” “嗯嗯。” “赌博的事你帮我保密,我以后每天教你一个小术法,怎么样?” 西弗珈珞想一想,郑重其事道:“你先跟我签个协议,说我跟你没有任何关系,要是你输的裤衩都不剩了,我也不负任何责任。” “嘿!你这小家伙,看不出来你是这样的人!” “这是原则,你签不签哪?” 慕常羽败下阵来:“好吧,我签。” 赌局开始了。 玩了一阵,没想到慕常羽手气还真不错,连着赢了几盘,本钱翻了一番。 慕常羽把桌上的金饼全部抱进怀里,笑着说:“再来再来!” 西弗珈珞看得胆战心惊,悄悄问她:“刚才你急吼吼把我拉出来就是为了来这赌博?那也不用带我一块吧?“ 慕常羽正玩在兴头上,不假思索道:“我是出来了才临时决定过来赌钱的。” “那你为什么要出来?” 慕常羽摇骰子:“因为有人来了,她很有可能会认出你和我,所以我们必须躲起来——哎哎,那边的,该你们了,你们最后一局了啊,没钱就别来了,不然欠着我债我会很困扰!” 西弗珈珞一头雾水,问:“那是谁来了?如果我们被她认出来会怎么办?” 慕常羽数着金饼说:“如果你被她发现,小柳絮的计划就会暴露;如果我被她发现,我就会——诶,等等,你问这么多干什么呀?”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545 “呃......” “嗯?” 咔哒! 赌博厅里的灯全部亮起来,人们难以适应突如其来的强光都抬起胳膊遮住眼睛。 “如果你被人发现,会怎么样?” 刷拉拉,慕常羽怀里的金饼散落满地,倏地低下头,咬着指甲左顾右盼。 来人是位姿色艳丽的妇人,梳着华贵的穿花四环髻,身后悬浮两轮樱色灵球,周身花瓣飞旋,彩带飘飘。 另有两位少女,一左一右,掌灯提香,安静跟在妇人身侧。 妇人信步上前,捡起一枚金饼,重重掷在慕常羽身前,低声呵斥:“玩物丧志!” 慕常羽缩脖子,抱着西弗珈珞往后退。 西弗珈珞吓了一跳:“你要躲的就是这个人?” 慕常羽摇头:“不是她,是另一个,不过她我也得躲着......” 妇人垂眼看她,呵一声:“还不随老奴回去!” 西弗珈珞茫然地看着慕常羽:“一个奴才敢这样跟你说话?” 慕常羽撅嘴:“我不,我不回去。” 妇人大喝:“胡闹!如今是什么局势,你又是什么身份,还敢在外鬼混?!今天你愿意也好,不愿也罢,奴婢是定要把你带走的。” 慕常羽辩驳:“反正我不怕你,不回去就是不回去。” 妇人气急:“‘那边’的使徒不久就会到来,这是我们回到‘那边’唯一的机会,你难道想要困在这里做一辈子窝囊废?!” “樱桃!” 樱桃敛眸:“疏星,稀月,把主子带走。” “是。” 樱桃见慕常羽还在挣扎,说:“你要记得你的身份,还有你的使命。时机仅此一次,倘若错过了,到死我们都再也回不去了。” 慕常羽听得一怔,停止了挣扎,颓然地垂下头。她对西弗珈珞说:“以后有机会我再教你术法吧,小珈珞,拜托你帮我跟小柳絮她们说一声再见,不用担心我,我们一定会再见的。” 西弗珈珞慌了,追上去:“哎,你去哪?你自己跟她们道别,不然我怎么跟大家解释?” 慕常羽无奈地勾勾嘴,跟着樱桃离开了。 输钱的人见状蜂拥而上,把金饼都抢了回去,西弗珈珞趁乱逃走,跑回宿舍。 什刹黑着脸把门打开,看到西弗珈珞一个人有些诧异:“慕姑娘怎么让你一个孩子在外面晃悠?” 西弗珈珞忙道:“别说这个了,阿絮她们呢?” “说是晚上富人区有舞会,她们要去舞会找爱莎公主。” “啊?” “怎么?” 西弗珈珞慌张地说:“小羽姐姐被人带走了!” 贵族生活区,“蔷薇花园”夜色舞宴。 盛装的宾客们簇拥在一起窃窃私语,一些新来的客人脸上浮现惊吓的神色,经验丰富的老手们则沉默不语,嘴角挂着轻蔑的笑。 有人说:“坐在月桂树那边胸前别着红蔷薇的都是爱莎家族的人。” “这么说,刚才那个......”惊慌失措的女人瞥了一眼舞厅角落,一个女孩昏倒在血泊里,“也是爱莎贵族干的吧?” “就眼睛看到的来说,是这样没错。” 月桂树下走来一位风度翩翩的男子,剪裁得体的纯黑礼服,绣金的红领带。他戴着一顶绅士帽,略微欠身,把拐杖交给一旁的女仆,走进舞池。 “是弗兰特大公。” “哦,真是他本人,比电视上看起来还要英俊很多啊。” 弗兰特公爵向着这边拥挤的人群略一鞠躬,优雅地笑道:“我想请一位女士与我共舞。” 宾客们推推搡搡,都不敢上前。 弗兰特公爵扫视一圈,勾起唇角:“如果没有人愿意主动的话,我就擅自选一位了。” 人们安静下来,弗兰特走到一位青花礼裙的冷艳女子面前:“我就请这位小姐好了。” 蒲牢沉一沉眼,迈出一步:“有劳公爵。” 弗兰特公爵托起她的手:“这是我的荣幸。” 目睹刚才发生的血案,阿絮不放心蒲牢单独跟爱莎的人接触,正想跟她交换,却被人抢了先。 一直坐在月桂树旁弹奏白色钢琴的人站起身,不紧不慢地走过来:“像弗兰特这样英俊的男子如果被别人抢去的话我会嫉妒的。” 弗兰特看了她一眼,微微松开托着蒲牢的手:“谁叫我以前被狰姑娘当众拒绝过好几次呢,所以不敢再轻易尝试。好歹我也是个有脸面的人物,还是希望保留风度。” “那么这一回邀请公爵给我一次机会了。” 弗兰特注视她片刻,放下蒲牢的手:“非常抱歉,美丽的女士,稍后我会补偿你。”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546 蒲牢眉头紧缩,来回审视他们。 弗兰特对她做出请回的动作,蒲牢最后看了阿狰一眼,回到阿絮身边。 乐队重新开始演奏。 阿絮跟蒲牢小声交谈:“她怎么在这里?” 蒲牢说:“她早就在这里了。” “你的套房是她订的?” “你不是猜到了吗。” “那就是说你早就猜到咯?” “彼此彼此。” 舞池里,弗兰特和阿狰的舞蹈已经开始了。 阿絮拍拍蒲牢的腰:“你仔细看。” “嗯?啊......” 弗兰特一手环着阿狰的腰,牵着她转圈的时候,嘴唇贴近阿狰的颈部,速度很快,如果不用灵视分解根本看不清。 弗兰特的尖牙与阿狰的脖颈擦过,再靠近一点点就能见血。 阿絮说:“这个舞宴就是爱莎家族猎食的盛宴。” 蒲牢应道:“好险,这么快的速度要保持这么近的距离我肯定躲不开,如果闪到一边的话能躲开,但是说不定会遭到爱莎家族的围攻。” 阿絮生气:“刚刚才死了人,你怎么就那么傻不拉几地跟他走了?” 蒲牢道:“我总不能让你去吧?” 阿絮踮起脚尖戳她的鼻梁:“这才是我想说的。” 一舞完毕,弗兰特遗憾地说:“狰姑娘的舞技比我想象的还要精湛,看来我今晚要饿肚子了。” “公爵真会撒谎。” “果然你还是不会给我留情面......不过我很欣赏狰姑娘直率的这一点。” “多谢。” 弗兰特面向人群:“既然狰姑娘赢了我,我就把下一个主动权交给她了。”对阿狰说:“狰姑娘,选一位你喜欢的舞伴吧。” 阿狰转过身,视线从每一个人身上掠过,最后落在蒲牢身上,笑:“我还是请这位美丽的女士吧。” 阿絮怒火上涌:“你!” 蒲牢按住阿絮:“没关系,她不会陷我于死地。” 阿絮放不下心:“让我去!” 阿狰穿了一条雪白的长裙,衣领和袖口绣着古色古香的云纹,从边缘延伸出的纹路盛开成素净的莲,裙摆和胸口都飞着白羽仙鹤。 莲鹤礼裙配上阿狰灰白的卷发让整个人显得一尘不染,眼角橙红的胭脂犹如点睛之笔,让她的一片纯色里跃出一点耀眼的色彩。 她微微欠身,向蒲牢伸出手。 阿絮拉住蒲牢摇头,蒲牢摸一摸她的发顶:“放心吧,几分钟就结束。” 蒲牢转过头,把手放在阿狰手上,阿狰牵着蒲牢走进舞池。 阿狰把手搭在蒲牢腰上的时候,蒲牢问她:“是你给我订的房间,对吗?” ☆、Ⅳ穷极遥塔篇11 阿狰并不直面回答蒲牢的问题,握着她的手,脚下划开步子,带着她旋转:“房间还满意吗?在你来的一个月前,我把别墅里的壁纸、地板、窗帘还有主件家具全部都换成了青色。” 蒲牢跟着她的动作仰起脸,水晶灯耀眼的白光在头顶旋转。 阿狰说:“我还买下了别墅周围的所有土地和建筑,没有人会在别墅附近活动。” 蒲牢笑:“难怪那么安静。” 阿狰扬扬眉:“你喜欢,不是吗?” 阿絮两手交叠抓紧胸襟,张皇不安地看着她们。 蒲牢对阿狰说:“你对我这么好,我感到很荣幸,不过我想知道你为我做这些的原因。” “你要我上哪里给你找那么多理由?只要一想起你,就会迫不及待地去做那些事情,这样的解释还合你心意吗?” 蒲牢拉着她的手转出去,点脚,谢礼。 舞蹈结束,蒲牢转身背对阿狰:“我无以回报。” 阿狰沉声一笑:“你体会过那种感觉吗?恨不得把看到的听到的所有全部拿到手,然后送给一个人,单单只是看到她惊喜的神情就会觉得天地是如此的美妙。”缓慢地跟着蒲牢的脚步,“那比什么都强。” 蒲牢寡淡的话音里掺了几分悲悯:“你说的这种......难道不是施舍者的自我陶醉?” 你能够得到所有的东西,这只能证明你有多么的强大;你把所有的东西一股脑儿全部塞给一个人,这只能说明你有多么的慷慨。这一切,全部都是为了证明你,证明你一个人,为了你一个人。 肆无忌惮地炫耀自我,这就是你美妙感受的根源。 蒲牢说:“我以前认识一个人,你们很像。”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547 阿狰在她凌厉的视线下停住跟随的脚步:“你有什么想法?我很想知道。” 蒲牢侧过脸,目无神采:“以前我很恨,但是久了我连恨的感情也没有了。” 阿狰立在原地。 蒲牢转身走掉:“因为浪费时间。” 灯坠摇晃,白光跳动,伴着那人的每一个迈腿的动作,一步步,越行越远。 而在人群的那头,是那个从她的血肉灵魂分离出去的“掠夺者”,她们笑着,拥抱着,在喧嚣的喝彩里,在高昂的乐曲中,言笑晏晏,信誓旦旦...... 独留她一身惊艳绝尘,纵使目极苍穹、倾国倾城,也只落得茕茕孑立,形单影只。 不在乎。 这点小事,不会去在乎...... 阿狰低垂着头,弯着嘴角,像是在笑,却又不像,不过这个时候谁会去在乎她呢? 宴会继续,舞蹈依旧,每一个路过的宾客只是路过,大家最多好奇地望一望,但也仅限于此。 爱莎公馆综合区,9999楼,鹭海通行所。 弗兰特大公爵微笑着坐在受理台前,滴下烫金蜡:“狰姑娘,确定离开了吗?这次办理了最终通行证,下次再来重新建档手续就会很繁琐了。” 阿狰换回了日常的披风装束:“如果你让我等得不耐烦,我就用最简单的方法解决麻烦。” 弗兰特耸耸肩:“我是开玩笑的。狰姑娘,一路顺风。” 阿狰抚摸猞猁的颈毛,一声不吭地踏上天梯。 回到久违的故土,还没来得及好好呼吸甘甜的灵能,便迎来漫天的腥风血雨。 炸到空中的血浆唰的冻结成红润的冰凌,盘旋在鹭海奔腾的灵波洋流,仿佛盛开的红石英花。 长耳的雪玉冰灵飘忽着飞过来,清理掉脚边的尸骨。 英俊的吹雪载着玉姿清灵的女子款款飞落,面纱笼着银纱,耳垂下赫然垂着“滕六冰晶”的玉露坠子。 女子翻身下了吹雪,落到阿狰身边,环顾四周:“你很生气啊。” 阿狰抬起一只眼。 女子说:“一回来就大开杀戒,再这样下去霜吻附近的异兽岛就要被你清空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孤王是个多么可怕的巫婆。” 阿狰喉咙干涩地笑:“看来你已经很适应这个角色了。” “拜你所赐。” 沉默少许,女子道:“是因为蒲牢?” 阿狰两眼没有焦距。 女子说:“你喜欢她。” 阿狰反问:“你的心思呢?” 女子道:“对你隐瞒于我没有任何好处,我只会说实话。我从小就对她有很大的兴趣,以前也看不起宋明絮,认为我比她强得多,没什么配不上秋宁姐。” 阿狰嗤笑一声。 女子急忙倒转话锋:“但是我早明白我该做什么了,配拥有什么,不配拥有什么......所以我会好好利用属于我的权力,至少要留下最后的尊严。” “配拥有什么,不配有什么?配,不配,配,不配......”阿狰自语喃喃,女子心里困惑却不敢打扰,只能安静候在一边。 阿狰走到浮冰的边缘,摸出怀里的刻着狰字晶牌,眼眸空洞。 “配?不配?配,不配......” 配得上,带我走。配不上,丢下我。配?不配? 带我走,带我走,带我走...... “你为什么——”阿狰悲恸地咆哮:“要丢下我?!——” 鹭海灵波翻涌,空中的石英红花逐渐冰裂,闪着彻骨的冷光凋零散落。 爱莎公馆综合区,蔷薇花园。 夜色舞宴圆满结束。 趁着宾客退场的人流高峰期,蒲牢和阿絮混到月桂树另一边的稀疏的队伍里。 蒲牢轻轻牵住一位女仆的裙角,女仆回头与她对视一眼,略一点头。 顺着人群出了剧院,女仆悄悄把蒲牢拉到一边,耳语几句,蒲牢道一声谢,拉着阿絮上了道边的马车。 阿絮问:“刚才那个就是你收买的女仆?” “嗯。” 阿絮歪歪嘴:“长得还蛮可爱的嘛,圆圆脸,小鬏鬏,哼,不过比起我来还差一截就是了。” 蒲牢怔一怔:“嗯?” 阿絮小声叽歪:“靠那么近,又不是听不到,那边不害臊,这边也是故意的,一个巴掌拍不响......” 蒲牢摇她:“你叽叽歪歪什么呢?说大声点。” 阿絮咬住嘴唇:“什么也没说。”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548 蒲牢说:“这是最后一次机会啊,不说我以后不管你了。” 阿絮嘟哝半天,冒出一句话:“光屁股管子舞都跳到金牌资格了,每天白看,一个亲亲也不给。” 蒲牢转头捂嘴,偷着笑了出来。 阿絮捶她:“不准笑!没肺没心肝!” “噗嗤。” 阿絮恼羞成怒,使劲扒拉她:“你一个亲亲也不给我,一个亲亲都不给。” 嘶欧~ 马儿一声欧鸣,车轮停下。 蒲牢抓住她的小手,拉她下车:“要办正事了,要闹回去再闹。” 阿絮噢一声,老实跟她从玫瑰城堡的小侧门溜了进去。 她们走到城堡的大厅里,摆钟旁站着一个中年女士,女士上前招呼,领着她们上楼。 女士与她们攀谈:“你们是来找公主的?” 蒲牢回答:“是的。” 女士道:“说来也奇怪,自从爱莎王失踪后公主的情绪一直不稳定,成天害怕有人监视自己,足不出户,很少见客人,就连鹭海通行证的审核也交给了弗兰特公爵,这次公主亲自提出接见你们,我感到很意外。” 阿絮不太满意一个仆人问东问西的,说:“别人再怎么想不通也不能干预公主的事,接见谁不接见谁是公主的权力。” 女士被她说的一噎,咳嗽两声:“这里上去,沿着走廊走到头,看到最里面的门上画了红蔷薇的房间,公主就在里面。公主有令从这里开始不允许下人擅自上去,抱歉我不能送你们过去了。” 蒲牢淡淡道:“谢谢。” 两人来到画有红蔷薇的门前,房里传来稚嫩的童声:“是秋宁小姐和阿絮小姐吗?” 蒲牢与阿絮对视一眼:小孩子? 房里又说:“请稍等。” 大约半分钟后,门锁转动,咔哒一声打开了。 蒲牢和阿絮看进门里,没见人,略微低头才看到一个粉雕玉琢的“洋娃娃”。 “洋娃娃”牵着裙角微微鞠躬:“初次见面,我是菲洛米娜。” 阿絮后退一步,有点诧异;“你就是爱莎公馆的主人菲洛米娜公主?” 菲洛米娜乖巧地点头:“嗯,两位姐姐叫我米娜就好。”转身打开落地台灯:“请快进来吧。” 米娜给她们泡了蜂蜜红茶,怀里抱着系了红缎带的熊布偶,垂头坐在松软的沙发里。 蒲牢从怀里取出一只精致的镶钻小绒盒,放到米娜的桌前:“就是这个,请公主过目。” 米娜迟疑片刻,小手微微颤抖,拿起盒子慢慢打开,红玫瑰色的眼瞳里流出晶莹的泪水:“是血红蔷薇,是爸爸的血红蔷薇。”她擦一擦脸上的泪痕:“谢谢你们,帮我找到爸爸的遗物还把它带给我。” 阿絮不解:“五枚红蔷薇别针不就在爱莎公馆里吗,你完全可以自己去拿啊。” 米娜哭着摇头:“我做不到,如果没有弗兰特的许可,我根本出不了这座玫瑰城堡。” 蒲牢沉吟:“原来如此,公主是被弗兰特监禁了......” 米娜抹干泪水,说:“你们带回了血红蔷薇,按照爱莎王族的契约我必须兑现爸爸的承诺。告诉我你们的要求吧,只要在我权力范围之内,不论如何我都会尽力实现。” ☆、Ⅳ穷极遥塔篇12 有了爱莎公主的保证,蒲牢稍微放下心来。 蒲牢说:“我就不拐弯抹角了,我想拜托公主做一件事,还想问公主一件事。” 米娜说:“这是两个要求了。” “公主不愿意吗?” 米娜摇摇头:“没关系,你先说说看吧,拜托我的事我一定会做,问我的问题得看我能不能回答。” “第一,我想从公主这里拿到鹭海通行证。” “这个没有问题,可是你们确定在鹭海有自保的能力吗?” “请公主放心。” 米娜说:“待会我就写一封信函,带着信函去9999楼的鹭海通行所就可以了。” “不限人数?” 米娜微笑:“不限人数。” 顿一顿,蒲牢说:“第二,我想问一个问题。” “请讲。” 蒲牢浅金的眸子泛着幽深的光:“四百年前爱莎陛下为什么打开‘鹭鸣门’?” 蒲牢和阿絮都注意到米娜的目光颤了颤。 米娜小声道:“我不知道。” 蒲牢说:“我收回刚才的请求,我不要通行证。”她拿起蔷薇胸针,放在米娜手心:“我要你把四百年前爱莎王失踪的经过告诉我。”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549 米娜抱紧怀里的熊偶,握住胸针:“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蒲牢说:“我们丢了一件很重要的东西。” 米娜怯怯往后躲:“你们丢了的东西,关我什么事......” 阿絮拍米娜的肩膀,坐到她身边:“米娜,你很想念你爸爸吧?” 米娜泪光盈盈:“嗯。” 阿絮说:“你知道的每一个细节都可能是很重要的线索,或许你只是害怕,并不是想隐瞒,但因为你的害怕很有可能失去找回你爸爸的机会,你忍心吗?” 米娜惊异:“机会......你们有我爸爸的消息吗?” 蒲牢道:“我们在找丢掉的东西,根据宝物失踪最后的线索推断,你的父亲与此有很大的联系。如果你能协助我们,我们也许可以找到爱莎王。” 米娜沉思片刻:“真的吗?” 阿絮说:“我的家乡有句老话,死马当做活马医,只要有一线希望都不要放弃。” 短暂的沉默后,米娜说:“那天晚上,爸爸送给我这只熊熊。” 阿絮跟熊偶握握手:“嗯。” “爸爸说他要出门,叫我好好呆在城堡里,哪也不要去。我问他去哪,他说去公馆外面,帮上面的人取一样东西。” 阿絮看了蒲牢一眼,蒲牢默默点一下头。 阿絮轻声问:“爸爸回来了吗?” 米娜说:“回来了。” “带回那样东西了吗?” 米娜微微蹙眉,细细想了一会,说:“应该是那个吧......嗯,是带回来了。” 阿絮急忙问:“你看清它的样子了吗?” 米娜说:“没有,但是我记得很可怕。” 蒲牢也有点迷糊:“可怕?” 米娜有点犯愁:“该怎么说那种感觉......‘扭曲’,这样形容可以理解吗?” 阿絮苦笑:“一个抽象形容此而已,怎么拿来形容物品啊?” 米娜说:“你们从泽之主那里拿到的血红蔷薇,看到那里的害菌了吧?” “嗯。” “实际上那是因为爸爸带回的东西而产生的异变,不仅是霍塔沼泽,整个爱莎公馆或多或少都受到了波及。比如波旁蜡像馆的蜡像一夜之间全部复活;米萨学院的植物教授都长了全身的蜘蛛痣;那一年的新生儿很多都没有脑子,器官错位,却奇迹一般活到了成体。” 蒲牢犹豫地问:“我在想,你的意思是不是说,当人接近那个东西的时候,就会自动受它影响,所以根本看不清它的真面目。” 听米娜的描述,爱莎王带回的那样东西很像是某种异常强大的能量源,得不到妥善保存的能源发生了泄露,与周围的灵物交集,然后互相作用——这有点类似现世的辐射,但与辐射不同的是,辐射无法与灵体的意识交流,但这种能量的可以。 米娜幽幽地叹气,小小的嘴唇豁开口子,抬起头,伸出两只小手:“你们看我只有五千来岁的样子,是吗?” 按照四方大陆和现世的年岁差异表对照,四方大陆民族的一岁大致相当于现世人类的五百年,米娜看起来不过现世十岁左右的小孩子,实际换算后是个应该是五千才对。 呃。 阿絮露出怪异的表情,这个“五千来岁”好像刚才一直叫她姐姐吧? 天哪,会折寿的! 阿絮让自己冷静,决定以后坚决不考虑年龄问题。 米娜说:“其实我今年已经两万多了。” 阿絮眨眼:“诶?那你......” “在爸爸回来的那一刻,我看到他,叫他的名字,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 米娜躬身捂住脸:“我再也长不大了。” 阿絮轻轻拍她的背。 米娜的脸庞滑下泪水:“都是我的错,我想爸爸离开,那个时候我在心里想,要是我们永远都能像小时候那样就好了,爸爸每天都在,妈妈也没有去世......”她突然大哭出声:“可是——可是只有我一个人变成这样,错的是我,错的只有我!” 米娜痛苦地哭喊:“是我害死了爸爸,是我害了他!” 阿絮抱住她:“公主,请你冷静一下。” “是我,都是我的错......” “然后呢,你爸爸带着那样东西回来,没有受到影响吗?” 米娜摇摇头:“没有,我看到爸爸是好好的,只是在看到他以后我发生了变化,但是那会他并没有异常。” 蒲牢问:“那你为什么说是你害了他?” 米娜接着往下讲:“爸爸回来以后,说要把东西交上去,这样才算完成任务。然后他打开了‘鹭鸣门’,我问他,为什么要开天窗呢,公馆顶部的那扇窗户从我出生以来从没打开过,爸爸说,那是一种仪式,是对神者的尊崇。” 阿絮疑惑:“神者?” “嗯,爸爸说鹭海之上都是神啊。爸爸打开了天窗,上去以后再也没有回来......”说到最后,米娜恐慌地抓起头发。 蒲牢道:“你知道为什么爱莎王能够不受那东西干扰,能够平安把他带回来吗?爱莎王去鹭海以后失踪跟你有什么关系,为什么你说是你害了他?” “因为!”米娜瞳孔缩小,浑身颤抖:“因为爸爸说他有异界之神赐予的‘九柱图’,所以不怕‘诅咒’的影响。他把九柱图的图案画在我的背上,说那是连接鹭海和公馆的回程契约,叮嘱我千万不可以擦掉,否则他就回不来了。”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550 阿絮惊道:“你......把图案擦掉了吗?” “不是我擦的!是弗兰特!” 蒲牢眸子一冷:“公主,我可以看看你的背吗?” 米娜点点头,背过身,阿絮小心地拉开裙子的拉链,见到女孩小小的身子上爬满触目惊心的伤痕,心头猛烈震动。 阿絮愤愤道:“太过分了。” 蒲牢问:“弗兰特知道你背上这个符咒的意义吗?” 米娜摇头:“他不知道,他只是单纯看我不顺眼罢了。我的法力不如他,所以受他打压,被他监禁,最初我不依他,他才对我动了粗。” 蒲牢说:“也就是说,符文被毁是个意外了?” 米娜肯定道:“嗯。” 蒲牢合上眼,哀哀叹一口气。 米娜眼珠子不住往下掉:“都是我的错,如果我早点向弗兰特低头就不会发生这种意外了。” 阿絮怒道:“这根本就不是你的错!弗兰特趁爱莎王出走时欺负你,集权自重妄图篡位,他才是罪魁祸首!” 蒲牢走过来,低眼仔细看米娜背上被疤痕划得面目全非的青色图案,沉吟:“好奇怪的符咒,从来没见过这样的符文系统。” 符咒由符文组成,符文可以是特殊的文字,也可以是花纹,但不论如何变化,就像语言一样,每种咒术都有属于其的体系和分支,就算遇见了陌生的符咒也能根据符文系统找到大略的‘既视感’。 但是米娜背上的“九柱图”让蒲牢感到全然的陌生,那是不同于她所知道的任何咒文系统的符文,不仅现实里不曾见闻,甚至连关于太古纪的史书里也没有记载。 晾着后背被两个人研究,米娜有些害羞:“我也是第一次从爸爸那听说‘九柱图’,过去从来没见过。” 阿絮摸着下巴,眉头紧蹙,手指在米娜背上划拉:“我倒是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这种花纹.......” 蒲牢眯眯眼,拉开阿絮,给米娜拉好拉链,抱歉道:“对不起公主,是我们鲁莽了。” 米娜抹干眼泪:“嗯,没关系,是我该好好谢谢你们。” 蒲牢说:“你已经兑现了我们的要求,我们就不打扰你了,告辞。” 米娜叫住她:“请等一等。” 阿絮歪歪头:“米娜?” 米娜跑到说桌前,快速写了一封信函,咬破手指在末尾滴上血印,拿给蒲牢:“请收下这个。” 蒲牢说:“你已经实现我们一个要求了。” 米娜把信封塞进蒲牢手里:“这不是兑现的要求,是我给你们的礼物。” 蒲牢看她一会,道:“谢谢。” 米娜牵着裙角鞠躬:“请你们一定要把我的爸爸从异界之神手里解救回来。” 蒲牢也回一个礼:“放心吧。” 蒲牢打算回别墅,阿絮却在电梯上按了低层的楼数。 蒲牢问:“你要去‘老鼠管道’?” “嗯。” 蒲牢有点不悦:“很晚了。” 阿絮沉闷异常:“我有事找慕常羽。” 蒲牢略微诧异,看她,只见阿絮一脸阴郁。 很少见啊,阿絮居然叫了慕常羽的全名。 到了什刹几人的宿舍,阿絮敲门的手还没落下去,西弗珈珞急匆匆窜出来:“你们终于回来了!出大事了,小羽姐姐被人带走了!” ☆、Ⅳ穷极遥塔篇13 “你说什么?” 西弗珈珞努力平静下来,把打结的舌头捋直:“上午我们一起打牌,小羽姐姐突然拉我出门,我们在外面玩,玩了一会来了一个贵妇,她跟小羽姐姐吵了两句,就把她绑走了。” 阿絮问:“贵妇?你认识吗?” 西弗珈珞忙不迭摇头:“不认识,第一次见。” 什刹走过来:“上午那会就是阿寅来的时候吧。” 阿絮的眉头锁得更深。 蒲牢敏感地问西弗珈珞:“你说你们三个打牌,慕常羽突然拉你走。”然后转向什刹:“紧接着葛天寅就来了?” “是的。” “没错。” 蒲牢对西弗珈珞说:“你别着急,把事情经过完完整整地说一遍。” “好。” “慕常羽走之前说了什么?带她走的人又说了什么?一句话都不要漏。” 什刹给每人倒了一杯水,西弗珈珞双手握紧水杯,并着膝盖坐在沙发凳上:“我已经跟小鹿姐姐讲过一遍了。小羽姐姐带我去游戏厅玩,我不喜欢玩就看着她玩,觉得无聊,跟她说了几句话。”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551 西弗珈珞倒是守信用,没把慕常羽赌博的事供出来。 她接着道:“我问她为什么要跑出来,她说为了躲人。我问为什么要躲,她说如果那个人认出了我,阿絮的计划要失败,她正要说如果认出了她会怎样,突然来了一个贵妇。 “这个贵妇自称老奴,可是对小羽姐姐毫无礼节。贵妇说了很多奇怪的话,比如‘回去那边’、‘记住自己的身份’,具体我记不清了,反正很晦涩。再后来她就把小羽姐姐绑走了!” 蒲牢分析道:“慕常羽要躲的绝对是葛天寅。她知道葛天寅是葛天城的公主,但她不知道葛天寅和葛天黎有嫌隙,以为葛天寅认出西弗珈珞的身份后势必怀疑西弗家族出了问题,然后上报葛天黎,如此一来十六连弧星云失窃的事就会败露。” 什刹说:“从这一点考虑,慕常羽至少不是站在我们的对立面。” 蒲牢说:“问题在于她隐瞒的内容,很明显,葛天寅能够认出她,但认出她之后会怎样就不得而知了。” 阿絮蹭起身,从蒲牢腿上越过去,叫什刹:“联系葛天寅。” “呃。” 阿絮面色沉郁,眉头皱紧,竟让人感到一丝冷酷:“别跟我撒谎,我知道你肯定有办法找到她。” 蒲牢抓她的肩:“龙儿,别这样,放松一点。” 阿絮瞥她一眼:“不,事情和你们想的不一样。” 蒲牢微微怔神,阿絮转过头扣住什刹的手:“快一点。” 什刹急忙从茶几下抱出兔子:“啊?哦。” 她戳戳兔子脑袋,拎着它的耳朵说:“喂,帮我跟你那倒霉主人连个视频,快点。” 兔子用后腿挠头,发傻。 什刹尴尬地笑:“它跟我还不太熟,稍等一下,马上就好。” 阿絮心烦意乱地嚼口香糖,把头扭到一边,枕在靠垫。 蒲牢捏捏她的后颈,语气温和:“怎么了?” 阿絮连着嚼了两口,声音飘飘忽忽:“我......她是我很重要的朋友。” “嗯?” 阿絮静静说着话,音响上的小闹钟嗒嗒地走。 “我一直过得糊里糊涂的,脑子不聪明,不会哄人,性格不成熟,不会照顾人,没有特长,不招喜欢。” “怎么突然说这些。” 阿絮说:“遇到你我都觉得太梦幻了,想着只要有你就好,可是经过唐雪妃的所作所为,我才知道我还是太高估自己。” 蒲牢垂下眼睛。 “我羡慕你和什刹虽然嘴上厌恶却两肋插刀,也羡慕你和云少稔见面相互不满却总能雪中送炭。说真的,秋宁,我知道也心痛你经常孤孤单单,但不可否认的是,在你身后有关心你的人。”阿絮仰头张开口:“他们从没有背叛过你。” “是。” 阿絮说:“小时候,唐雪妃很受欢迎,漂亮,成绩好,大家都围着她转,而我恰恰相反,那样优秀的她却愿意主动关心我,我打心底把她当做最好的朋友。可是,她却背着我投靠天寰。” “龙儿......” 阿絮轻轻地笑:“慕常羽对我很好,晨昏时化的时候她救了我一命,本来是该我欠她的,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还的完,结果我却欠她越来越多,她为我驱散消夜,帮我扶持伊夏上位,保护我去西弗,一路陪我到这......” 蒲牢把她抱进怀里:“你啊,是不是又胡思乱想了?” 阿絮抱紧她:“我没有。我怀疑过她为什么对我那么好,但是她那个人那么简单又那么善良,慢慢的,我就告诉自己她是真的对我好,她是小柳絮最好的朋友小羽毛。但是、但是——” “但是?” 阿絮抓紧衣摆,咬牙:“但是事实摆在面前,我无法不去怀疑。” 蒲牢忧虑地问:“龙儿,你到底发现什么了?” 阿絮说:“在玫瑰城堡我说过感觉在哪见过‘九柱图’。” 蒲牢慢慢睁大眼,难道说...... 阿絮敛眸:“我想起来了,是慕常羽。” 那还是在君子国文蓝城,巨水祭司的雅苑里。有一个夜晚,阿絮发现蒲牢身上有言灵术的残余,第二早约了阿狰去后山单挑,打斗进行到一半时慕常羽突然来了,她劝了几句两人都不听,于是挡在两人中间,三个人的灵能碰撞在一起,慕常羽的身上张开了九柱图阵符。 当时阿絮不知道那是什么图案,只觉得很怪异,如果不是看到爱莎公主背上的符文,或许已经把它忘记。 蒲牢陷入沉默。她知道这对阿絮来说意味着什么。 慕常羽是九柱图的使用者,也就是说她必然属于盗取十六连弧星云的势力。慕常羽是敌是友尚且不清,但她长期潜伏在四方大陆伺机接近阿絮是肯定的。 因为什么?答案只能是一个,为了诏谕之契。 到头来,视为珍宝的友谊不过是一场蓄谋已久的诡计。 蒲牢哀叹,现在的阿絮一定是这样想的。 “啊!通了!” 什刹抱着兔子开心地发出笑声。 她把兔子放到桌上,叫其余三人过去看。 哔,兔子的眼睛射出红光,在白色的墙上打出一道圆形影像。 影像里传出低沉的咆哮,此起彼伏,听得人一身恶寒,抖落一地鸡皮疙瘩。 画面中光线很暗,只有靠近人影的地方亮着微微的光。 什刹感觉情况有点不对,大声喊道:“阿寅,你在吗!”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552 轰隆! 那边传出震耳欲聋的爆破声,强烈的火光炸开,就是隔着影像也能感到强大的冲击。 接着传来迦楼罗模糊话音:三公主,妖莲遗址残存的红蛇牙毒太过生猛,再这样下去只怕打开九阶异能也扛不住,还是先回去稍作休整,请星大人一同前来。 什刹愣住,蓦地抓住兔子耳朵大吼:“阿寅!你听得到吗!说话啊!” 又是几声爆破,影像里黑暗的画面闪出血红的火光,说不出那是怎样的的地方,像是漫无边际的废墟,无底的深壑里冒着迷幻的魔烟,阴郁的死寂里竟然开着一朵朵娇小的红光妖莲。 “阿寅!” 影像抖了抖,镜头晃动,眼前闪过凌乱飘飞的深棕长发,然后是微笑的冰蓝眼瞳:“嗨,小鹿~” 什刹的心都快被吓掉了:“你在干什么!这种情况怎么笑得出来!” 迦楼罗又说了些什么,葛天寅回过头,背对着镜头喃喃:魔道的残秽果然不好对付,只能把阿星叫来了。不愧是我族先祖耗尽七千万年也无法杀死只能将其封印的魔族帝尊,呵,空无纪遗存下来的史前怪物...... 葛天寅交待迦楼罗几句,又把镜头转回来,笑着说:“小鹿还有小绪和她的朋友们,你们好呀~” 爱莎公馆的四人满头黑线,这个人明明身处险境,竟然还笑得这么开心,这样真的好么? 葛天寅说:“我现在正准备和大鸟鸟回家,你们呢,吃过夜宵了吗?” 这回迦楼罗尊者和影像那边的四人一起黑线,原来在他亲爱的主人的眼里他是一只大鸟鸟...... 什刹哼一声,说:“没事就好,葛天绪找你。” 原本满肚无名火的阿絮看到这场面火气也下去一大半,平静地说:“三姨母,我问你个事,你知道‘九柱图’吗?” 葛天寅回答:“我没听说过这个名字,但是也许见过,你有实物或者记忆拓印吗?给我看看。” 阿絮聚集灵能催动言灵,念出“九柱图”三个字,灵气根据阿絮记忆中的画面在空中画出一道九柱图的符文。 阿絮说:“我只匆匆瞥过一眼,记得不清晰,大概轮廓是这样,实际还要复杂得多。” 葛天寅仔细观察一会,摇摇头,还问了迦楼罗尊者,迦楼罗也没见过。 葛天寅抱歉地笑:“对不起啊小绪,我也不知道,帮不上你的忙了。” 阿絮想了想,眉目一沉;“那我换个问法吧,三姨母,最近五百年里鹭海有没有哪个片区的重要人物常年不在领地?” 葛天寅跟迦楼罗稍微讨论些许,答道:“没有这样的消息,如果非要说有的话,听说鹭海巡察使几次设宴,长空岛主都没有去过。” 阿絮又凝聚出慕常羽的相貌,葛天寅看了说不认识,长空岛主不是这个模样。 蒲牢问:“长空岛?那是什么地方?” 葛天寅甜甜地笑:“水龙卷顶端的一座浮岛,鹭海里的外号是‘镇守下界的门户’,是进入鹭海的必经之地。你们要去那里玩吗,离开公馆很快就能看到了哦~” 阿絮沉吟:“长空岛......” 葛天寅笑着竖起食指:“虽然长空岛风光秀丽,但是你们不可以赖着不走哟,记得早点来迦楼罗国,我会叫大鸟鸟好好招待你们的~” 四人:...... 迦楼罗尊者:...... 咻~影像熄灭。 什刹宝贝地抱起兔子,喂它吃胡萝卜。 蒲牢鄙视地扫什刹一眼,揉揉阿絮发顶:“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阿絮靠进她怀里:“回去睡觉吧,我脑子很乱,明天再想。” 蒲牢轻轻嗯一声,叫什刹和西弗珈珞也好好休息,然后揽着阿絮回了别墅。 ☆、Ⅳ穷极遥塔篇14 原本是五人同行,现在少了最闹腾的那一个,四个人的气氛不免显得沉闷。 爱莎公馆里一部分的物品是可以带去鹭海的,除了官方明确列出的违禁品其他都可以带作行李。 蒲牢向了解鹭海的客人询问鹭海的情况,在商场里购置了一些随行物品,以备不时之需。 西弗珈珞在一间杂货店里淘到一张破旧的地图:“我特地问杂货老板淘的,他说我运气好,前不久刚有人卖了一份,这个是鹭海的地图吧?” 阿絮瞧了瞧,感觉有些眼熟:“我看看。” “嗯。” 阿絮看了一会,忽然想起她从西弗拿到龙玉朗留下的路线图副本后就再也没看过,而眼前这个破地图和龙玉朗的路线图有几分相似,兴许是四方秘境通向鹭海的线路指引,于是买下来拿回去做对比。 阿絮回别墅找到自制的言灵匣子,两只雪丝燕正栖在上面打瞌睡。 看着圆浑蓬松的雪团子,阿絮无奈的摇头,人不运动身材走形,鸟不运动变成团子。 阿絮戳团子:“起来了。” 叽!雪丝燕惊醒,竖起尾巴环顾四周,做出机警的样子。 阿絮又好气又好笑:“就你们这样还守家当呢?我不在就偷偷打瞌睡,被人捉去熬了鸟汤都不知道,还不如人家一柄剑。” 说着,压在匣子下的空归剑噌噌地摇了两摇,好似在得意地笑。 雪丝燕咂咂嘴,摇着尾巴跳下匣子,蔫巴巴趴在桌面。 阿絮用言灵术打开匣子,取出龙玉朗的路线图,和买来的地图摊在床上对比。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553 什刹在房外的小客厅里说:“宠物店老板说这是新出的高营养合成兔粮,特别适合这种营养不均的小兔子。” 蒲牢的声音一会远一会近,像是在四处走动:“你来就来吧,干嘛还带你的兔子。” “是你叫我们来的。” “那你也别跟我讲你的兔子,我不养兔子,不学习养兔心得。” 蒲牢敲敲门:“我进来了。” 阿絮嗯一声,坐在床上没动。 蒲牢给阿絮端了一杯橙汁,低头看到龙玉朗的路线图,尽管时隔数千年,但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的字迹。 ——君去飞天阙,我笑堕深渊。 唔。蒲牢脑子突然钝痛,但只是一瞬,很快又恢复了清明。 阿絮仰脸:“怎么了?” 蒲牢摸摸她的发顶:“看看你在做什么。”坐在她身旁,指着龙玉朗路线图里一条长筒上盘踞的触手阴影问:“这画的是章鱼吗?” 阿絮给她看买来的地图上相应位置的标注:“可是这里画的是蛇颈龙。” 蒲牢想一想,说:“会不会是这两张图年代不一样,所以那里的怪兽换了?” “有可能。” 阿絮认真对比地图,蒲牢轻轻地叫她:“龙儿。” “嗯?” 蒲牢说:“你打算从长空岛查起吗?” 阿絮神情严肃起来:“是的。” “葛天寅说了不认识九柱图,长空岛主也跟......她没有关系。” 阿絮说:“有可能她变了模样,有可能她操纵的肉傀,或者像多歧一样披了人皮,有很多可能——总之我的直觉告诉我她一定在那,我要去找她。” 蒲牢一边抚摸一边注视着她,虽然知道那两人的感情是透明的友谊,但是听到爱人说出这样的话还是有些嫉妒。 不过现在不是嫉妒的时候。 阿絮完成两张图的对照,把两边大致补充组合了一下,重新画了一张大图。 什刹和西弗珈珞已经在小客厅等了一段时间,见阿絮一出来就凑过去。 阿絮把自己的想法详细地讲给她们听:“这两张图大部分是四方秘境的内容,可惜现在对我们没有太大用处。最有价值的是中上部这一块,讲了水龙卷之上的一小片鹭海区域,也就是我们离开爱莎公馆后即将踏入的地区。” 什刹问:“为什么水龙卷上画满了波浪线?” 阿絮回道:“因为鹭海是灵能形态的波流啊,第三界层没有天地海洋的明确说法,全部泡在里面,上浮墟天,下沉临渊,中间都是漂移的......呃,乱七八糟的东西,具体我也不清楚。” “原来是这样。” 西弗珈珞指着地图上的一坨黑影问:“这个呢?是鹭海入口的守护兽吗?唔,看这图形是长满触手的......蛇颈龙?” 蒲牢闻言看向阿絮。 阿絮:...... 西弗珈珞叹道:“好奇怪的怪物啊,真不愧是鹭海的异兽!” 阿絮尴尬地说:“不是的,我不知道那是什么怪兽。” “诶?” 阿絮拿出两张图:“因为它们上面画的不一样,我就组合了一下。” “好吧,我明白了。” 蒲牢指着图上的一圈圆环:“这就是长空岛吧。” “嗯。” 蒲牢说:“看起来像是把水龙卷团团围住了。” “是的。” “地图上的怪兽盘踞在出口,长空岛则是鹭海的门户,两者之间应该有关联。” “赞同。” 蒲牢又问:“经过长空岛以后呢?圆环外指示了三个方向......” 桌上的大图纸里,象征水龙卷的圆筒外环绕着一圈环形岛屿,而在岛屿外又向东北、正东、东南三个方向画了三个箭头,由虚线连接指向了不同海域,然后便断了,地图的篇幅走到了尽头。 什刹说:“阿寅叫我们去迦楼罗国啊。” 蒲牢瞪她一眼,什刹抱着兔子作冷漠状。 西弗珈珞道:“去迦楼罗是最好的选择,一来有葛天公主保护,二来与她汇合后才能知道葛天史记的秘密。” 阿絮说:“这倒是,那就去迦楼罗吧。” 蒲牢应道:“也不知道这三天路线代表什么意思,至于怎么去迦楼罗等到了长空岛看情况再说,实在不行再问葛天寅。” “嗯。”阿絮点头。 阿絮不知道龙玉朗给她留下这纸用处不大的废图意义何在,也不相信龙玉朗安排的一切都是为了黎明苍生不藏一点私心。 只要龙玉朗有一点私心,那么从开始到现在所有的线索都有可能只是一个荒唐的骗局。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554 爱莎公馆综合区,9999楼,鹭海通行所长官理事处。 蓝白条的肩头趴着慵懒的森林猫,面前立着一米多高的珐琅大花瓶,花瓶里插了许多艳丽的孔雀尾羽,她低头看着手里的东西,猫不时跳起来扒拉羽毛。 弗兰特坐在办公桌前,手中钢笔抖动,忽而停下来,抬眼看她:“蓝白条小姐,这么认真是在看什么呢?” 蓝白条的视线从纸卷上部画出的三个箭头上移开:“主人的信物。” 弗兰特轻轻地笑:“是那位大人啊。” 蓝白条略微偏头,问:“你知道我的主人是谁吗?” “不。”弗兰特双手交叠,友好地微笑:“完全不知道。” “是吗?” “但是,看到你的时候,偶尔我会猜想。” “猜想的对象呢?” 弗兰特低头继续书写:“不想说出来。” 蓝白条皱皱鼻子,这个男人,明明只是鹭海的一条小小看门狗,却总是令人火大。 她的目光又落到纸卷上,不禁回想起到爱莎公馆前接到的吩咐:这个我画了两份,你都拿去,一份在爱莎转手给她,一份你留着。过了长空岛,如果她走北边,你就带她来见我;如果她要去东边的迦楼罗,你就暗中跟着她,不要暴露行踪,什么也不用做;如果她往南边的周饶去了,你就回来,不用再管她。 弗兰特说:“你的猫快把我的装饰薅没了。” 蓝白条抽回思绪,默默卷起地图,放回包里。 通行所的门被敲响,紧接着走进来客人。 弗兰特放下笔上前迎接:“你们好,要来办理通行手续了吗?” 蒲牢走过去出示爱莎公主的信函:“我们要去鹭海。” 弗兰特笑着接过信函:“稍等片刻。” 阿絮走在后面,进门时注意到房里还有一人,她正在看她。 蓝白条转开眼珠,搂着森林猫往门口走。 阿絮以为她要出门,让了让,却听到蓝白条说:“你要去哪里呢?” “诶?”阿絮转头看她。 只看到一条清瘦的背影。 签完证书,弗兰特不由叹一声:“蓝白条小姐也走了,一下就空落落了。” 蒲牢诧异:“那个女人不是你的下官吗?” 弗兰特耸肩:“不是的,我花了很多钱请她帮我办事,现在合同提前到期了” 阿絮走过来告诉弗兰特:“人做事,天在看,你做的恶迟早会遭报应的,劝你趁早收手吧!” 蒲牢害怕阿絮为了爱莎公主意气用事又节外生枝,抱着她把她拖走了。 办理好通行手续,四人跟着指示牌上到了爱莎公馆的顶层,第10000楼。 顶楼是很普通的螺旋楼梯,没有阿絮想象中的宏伟壮观。 楼梯尽头有一扇感应门,通过那扇门,便是茫茫无际的鹭海。 智能识别发出冰冷的语音:“通行证核实通过,准许放行。” 门缓缓滑开,语音还在继续:“欢迎下次光临,祝您一路顺风。” 话音刚过,门外涌进看不见的强大波流,身体感觉被洪水淹没,无形的阻力大大增加,走路前进都比以前费劲许多。但与之相反的是,当波流席卷全身是时,能够明显体会到力量充盈灵脉和肉身的畅快。 踏出门外,眼前一片混沌,没有任何落脚之处,所及之处全是虚空,还有如水般流动的云霞烟雾和四处奔腾的异兽。 头顶卷过狂躁的风,仿佛鲸鸣的冗长呼声自空中缓慢掠过,隐约间投下淡淡的蓝色光影。 蒲牢被鲸鸣震慑,浑身发冷,阿絮下意识抱紧她。 西弗珈珞惊愕地呼叫:“快看哪,好大的触手蛇颈龙!” 其余三人齐齐仰头,目瞪口呆。 头顶越过的不是章鱼,不是蛇颈龙,而是遮天蔽日绵延万里的海神鹭海蛞蝓,因其常活动于长空岛附近,俗称“长空蓝龙”。 蓝龙下腹呈透明状,自下往上看像是隔着水浪仰望天穹;背部能拟色,能与游经的环境融为一体,形成天然的隐身衣。 蓝龙四肢延伸向外,头尾纤长,远远看去有些蛇颈龙的影子,但它身形不规则,细看之下周身蜿蜒曲折,又像无数触手。 阿絮说:“我总算知道大章鱼和蛇颈龙是怎么来的了。” ☆、Ⅳ穷极遥塔篇15 阿絮堵住蒲牢的耳朵,安抚地拍她后背:“没事,只是叫声像鲸,不是鲸。” 西弗珈珞不解:“秋宁姐害怕鲸?为什么?” 蒲牢咽一口唾沫:“我不是怕鲸,而是鲸鸣我对有刺激。” 阿絮发愁:“我们只能赶紧离开这了。”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555 什刹说:“我记得海蛞蝓有剧毒?” 西弗珈珞道:“没有,只是海蛞蝓爱吃剧毒的水母,触手上有残留的神经毒素,碰到会有刺痛,但是不至于致死。” “你很懂这个啊。” “从小在海里长大,习惯了。虽说这里是鹭海,但是下等界层的灵体都是它们分化的后裔,主要习性应该差不离。” “嗯,有道理。” 阿絮抱着蒲牢走到爱莎公馆天台的边缘,脚下是茫茫的虚空灵波,云雾缥缈,令人顿生苍凉之感。 什刹望一望远处,道:“这里海天一体,没有陆地,墟天的浮岛列国都漂浮在鹭海之上,我们应该往上走。 几人看看天,蓝龙巨大的身躯还遮蔽在上空,只是因为它通透的躯体没有遮住光线,容易让人忘记它的存在。 阿絮心痛地看一眼怀里的人,说:“等蓝龙走了再说吧。” 约莫等了两个多时辰,蓝龙游走了,活动在周围的异兽也少了些,阿絮才叫雪丝燕变了飞轿,载着四人往上飞。 阿絮说:“根据地图显示,长空岛在水龙卷之上,我们现在已经出了爱莎公馆,也没看到水龙卷的影子,是地图出错了吗?” 什刹说:“也许有误差。” “嗯。” 什刹看向蒲牢:“你好一点没?” 蒲牢摸摸脸:“还行。” 什刹说:“灵物相克真是个神奇的东西,想你平时天不怕地不怕,一听到鲸鸣就趴下了。” 蒲牢黑脸:“你见了老虎不也这德行?” 阿絮道:“什刹姐你再说胡话我就把你的兔子扔下去。” 什刹护住兔子:“这可是联络器,你想清楚啊!” 蒲牢笑着摸摸阿絮的发顶:“对待小动物还是要温柔一点。” 阿絮点头:“好的。” 几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饿了吃点东西,顺带玩了几场牌消磨时间。 过了好些天头顶的波流变得急促,在往上形成漩涡,最后像喷泉一样喷涌而出,把飞轿吐了出去。 阿絮稳住轿子,从高空往下俯瞰,才发现刚才他们所经之处的确是一道壮观的水龙卷,能够清楚地看到海面和波涛。 其余人见此场面也惊讶了,在鹭海水龙卷里完全感觉不到水的存在,但是现在却看到了水的形态。 阿絮调整姿势,忽的指向正前方水雾里露出的一点黑影:“在那!苦艾南旋,去那边!” 飞轿突然加速,几人因惯性往后倒了倒,迅速抓住飞轿的横栏:“飙车前打个招呼啊。” 随着前行云雾里的黑影逐渐扩大,显出陆地的轮廓,隐约可见其上的花草树木。 不过很快他们就发现陆地的上空有人。 什刹警戒地问:“是敌人吗?” 阿絮远远望了一眼:“应该是长空的巡逻。这里是鹭海和下界的通道,出入的人不少,他们应该司空见惯了。” 那些巡逻者背上都生着羽翼,凭着翅膀在空中巡视。 果然,正如阿絮所说,他们只看了她们一眼便按照原路线继续前进,对她们没什么兴趣。 成功着陆,阿絮收回雪丝燕,蒲牢的晕眩也全好了,整装齐发开始探路。 这地方是大森林,树木出奇的高大,走在林中几乎见不了光。 脚下的落叶都有床榻般大小,躺下去捡一张盖便能就寝了。 什刹看到脚边有一颗小果子,漫不经心地踢了一脚,接着响起嘭的爆炸声,把她的衣服给烧焦了。 什刹:“......” 原来是个能炸弹果子。 蒲牢无语地把头上的兔子抓下来,扔过去:“你的兔子到我这来了。” 什刹接过兔子,拍拍衣服四处张望:“哪里有水,我镇定一下烫伤的皮肤。” 蒲牢凝了一块冰给她:“凑合着用吧,这点伤对你来说应该很快就好了。” 什刹把冰按在肚子上:“不知道,鹭海的杀伤力太大,我怕我承受不住。” 阿絮在前用剑开路:“刚才还看到有人的,现在怎么看不到人烟?怎么着也该有个小村庄吧,不然怎么问路啊。” 蒲牢说:“这里是海岛边境,居民住在内陆,再走一会吧,别急。” “嗯。” 虽然这里的树高大的不寻常,但其他事物的比例都是合理的。 正午时她们走到一条河旁,停下来休息,打一壶水喝。 西弗珈珞插了两条小鱼,看着鱼长得五颜六色的还带翅膀,也不知道能不能吃,正准备刮了鳞烤,听到身后传来的窸窣声。 他转过身,草丛灌木微微抖动,好像里面有什么东西。 异兽?还是人? 西弗珈珞蹲下身,偷偷爬过去,扒开一个小角往里瞧。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556 灌木丛后有一小片凹槽,在大树雄伟的板状根缝里用枯草树叶打了一个小窝,声响正是从那窝里传出的。 草叶掩盖中露出一枚直径半米大小的蛋,蛋壳已被敲破,一道身影鬼鬼祟祟趴在蛋后,用树枝伸进蛋壳搅动。 西弗珈珞当即反应过来,这是在偷蛋! 蒲牢装好一壶水,转身发现西弗珈珞不见了,走到灌木丛边发现了他。 见西弗珈珞撅着屁股钻在草里扭来扭去,拍了他一下:“干什么呢?” 西弗珈珞头皮一麻,定着身子直视前方。 偷蛋贼停了动作,倏地起身朝灌木丛这边看。 如此一来西弗珈珞才看清了偷蛋贼的真面目。 总的来说看起来像个十四五岁的少年,不考虑界层成长周期,目测年纪和西弗珈珞差不多大。和先前见过的巡逻者一样,他的背上也长着一对羽翅,除了脸部,所见之处浑身长满飞羽,如同人的汗毛。他的头发和阿絮一样,是白色的,凌乱地披在肩上。 西弗珈珞满头冷汗,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生怕偷蛋贼发起攻击。 蒲牢也觉察出西弗珈珞的异常,小声问:“怎么了?” 西弗珈珞没有出声,紧张兮兮地观察偷蛋贼的动静。 出乎意料的是偷蛋贼并没有把他放在心上,扫了他两眼,撬开剩下的蛋壳,把头钻进去把蛋席卷一空,然后擦擦嘴巴转身走掉了。 西弗珈珞长舒一气:“呼——”等偷蛋贼走远了才慢慢退出去,心跳慢慢降下来。 他靠在树根擦汗,说:“我看到人了。” “你怎么不叫住他?” 西弗珈珞啧啧嘴:“可是,该怎么说呢,像是人,又不是人,是鸟吗?鸟人?” 蒲牢也被他说迷糊了:“鸟人?” 西弗珈珞道:“就是全身长满了羽毛,但如果是鸟人怎么会偷蛋吃呢?那是什么的蛋?” 走回营地,阿絮坐在河边的石头上拔毛,脚边躺了一只硕大的鸾。 阿絮笑着跟他们打招呼:“我打到了一只肥鸡,咱们可以烤鸡吃。” 西弗珈珞跑过去看一看死鸟,叹道:“这个很像青鸾啊,在四方大陆是珍贵的灵兽。” 阿絮说:“我看这林子很多啊,就是普通的肥鸟,哎呀,吃吧吃吧,估计在这也不值钱了。” “唔,嗯......”西弗珈珞想刚才那人吃的蛋是不是青鸾蛋。 大家围在一起烤鸾鸟,西弗珈珞把刚才看到的情形说了一遍,蒲牢不好意思地向他道歉,幸好偷蛋贼没有敌意,不然很有可能有危险。 听了他的描述,阿絮说:“那应该是羽民。” “羽民?” “嗯。我在描写太古纪的古书里看过,里面介绍了一些墟天异国,羽民就是其中之一。书上说他们喜欢吃鸾鸟的蛋,也是从蛋里出生的。” “说的那么好听,其实就是鸟人。” 什刹望一望参天森林:“这种树很适合羽民生存,他们喜欢在树上生活。” 她对阿絮说:“你不觉得这里和一个人很投缘吗,非常多的羽毛。” 阿絮微微蹙眉,握紧手里的树枝:“嗯。” 什刹给火堆加了树枝:“吃了饭爬上树看看吧,下面找不到人,应该都在树顶上。” 羽民的城市建在悬崖和树干上。 在树林里晃悠了许久的几人改变路线,不再原地抓瞎,试着向上探索。 过了几天,他们找到了第一个羽民城镇。 这个城镇和西弗的桃源树有些相似,不过没有桃源树那么明艳多彩,倒是朴素得多。 羽民全身覆羽,背生翼,白发。 城里有异族来了羽民也不在意,只是做着自己的事,仿佛已经习惯。 溜达了一阵,阿絮才发现这还有很多其他的民族,看来长空岛是各族聚集的交通枢纽,在这见到什么人都不足为奇。 阿絮向一位卖松露的羽民询问:“请问你见过这个姑娘吗?” 说着,她用言灵画出慕常羽的相貌。 “没有。” 阿絮又问:“那么请问这是什么地方?” “长空岛。” “长空岛什么地方?” “羽民国啊。” “这里在羽民国的哪一个方位呢?” “这里是内环东区,葡汤城。” “除了羽民国岛上还有其他国家吗?” “没有,这里是羽民的地方,离得最近的是鹤民国和灌头国。” “我要找人的话该去什么地方?”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557 “找你刚才画的那个姑娘?” “嗯。” “我怎么知道。” 一段对话不愉快的结束了。 阿絮失落地回到队伍:“怎么办啊,一点头绪都没有。” 蒲牢灵机一动,对西弗珈珞说:“你说慕常羽是被一个贵妇带走的?” “是啊。” “你记得贵妇长什么样子吧?” “马马虎虎。” 蒲牢迈开步子:“行。先找地方住下来,找人的事慢慢说。” ☆、Ⅳ穷极遥塔篇16 在葡汤城转了一会没发现一家旅馆,蒲牢很困惑,难道这个羽民城镇里没有酒店? 黑了,还没找到住处。 街头的路灯陆续点亮,支撑电线的塔柱下发出断续的喀嚓声。 蒲牢望了望电塔,塔身与墙面的夹角里落下漆黑的阴影,喀嚓声就是从阴影里传来的。 蒲牢说:“小心一点。” 几人走到远离电塔的另一边,加快脚步赶过去。 咔嚓。 “哦,年轻人。” 阿絮循声看去,一个顶着鸟窝的老大叔向他们打招呼。 老大叔举起手里的剪子,咔嚓落下一撮头发:“你们的头发都很长啊,需要剪一剪吗?” 电塔的阴影下摆了一座简陋的理发摊,墙上支出一小架棚子,下面放着桌椅镜子。 一个红毛的矮子坐在椅子上,老大叔正在为他理发。 阿絮道:“晚上了,大叔还不打烊吗?” 大叔指指身前的红毛矮子:“这是最后一位客人喽,如果你们不剪的话。” 阿絮说:“谢谢你,不过女孩比较爱留长发。” “是吗,那很遗憾。”老大叔挥舞剪子,利落地理发:“我的手艺在内环东区可是很出名的。” 阿絮淡淡地笑,蒲牢舒一口气,说:“走吧。” “嗯。”阿絮应道,又忽的掉头回去说:“等等大叔,我突然想起来我的发尾有点分叉,要不你待会帮我理理?” “分叉啊,那是发根的营养没有传送下去,毛鳞片张开受损。”老大叔低下眼,挑起阿絮一缕发丝:“很枯燥啊,你一定很久没有好好爱护它了。” “很抱歉。” “这样对待珍贵的头发,它们可是会哭泣的哩。” 阿絮垂垂眼,没做声。 什刹小声问蒲牢:“她没事吧,在这修什么分叉?” 蒲牢夹住她的嘴皮子:“别多问你就看着吧。” “唔唔唔——你说说她要干什么啊,落脚的地方还没找到。” 蒲牢把她拉到墙边的长凳坐下:“她有分寸,做的每件事看似漫不经心,其实都有一套理由。” “嚯,你真是很了解她啊。” 蒲牢的视线落在阿絮身上,老大叔给她系上了白色衬布,蒲牢说:“我不敢说了解她,有时候想一想,跟一个人相处越久就会感觉越不了解这个人。只是这些年来和她经历的一切告诉我一个事实,她是那种凭直觉完成思考的人,这或许承自葛天高级灵体的血统,但总是让我人感到踏实,因为可靠。” 什刹不解:“凭直觉完成思考?这完全就是第六感瞎猜了吧,哪里还有思考?” 蒲牢立马否定:“不,不一样,‘单纯的直觉’和‘凭直觉完成思考’是两码事。说的吓人一点,你需要花几分钟整理思绪的事情,她瞬间就能得出最优的方案,这种能力看起来就像靠第六感行事一样,其实不然,真相是她省去了常人需要消耗的思考时间,并且......”她沉一沉眼珠:“本人毫无自觉,甚至会无法理解不能瞬间得出正确答案的人。” 什刹哑然,缓了片刻,道“就算你这么说......” 老大叔开始理发,阿絮开始和大叔的对话,打断了这边两人的窃窃私语:“啊,说起来好险啊,昨天刚从爱莎公馆回来,下面厉害的家伙越来越多了啊。” 什刹奇怪地看蒲牢一眼,蒲牢挑挑眉,朝阿絮努嘴,什刹点一下头,认真听他们闲聊。 大叔笑道:“哈哈,后生可畏说的就是这样,能上来的都是下面时代的佼佼者,怎么说也比鹭海混日子的强吧。” 阿絮佯装生气:“我可不是混日子的人啊!虽说现在的住宿条件是越来越差了......哎,也想早日享受优质的生活哪。” 大叔咔嚓剪子:“啊呀,这种抱怨街上到处都是,葡汤西林的‘树行’质量是最差的,‘租鸟’脾气暴躁,总是克扣城建发配下来的物资,好好努力拿到转户券去葡汤政馆迁户,搬到东林去吧。” 什刹语塞,与蒲牢对视一眼,压着嗓子说:“‘树行’和‘租鸟’是什么?” 蒲牢道:“应该类似于行馆和包租婆。” “这样啊。”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558 阿絮道:“说的轻松啊,东林那边谁都想去吧,转户券哪有那么好拿。啊,大叔,我在爱莎还碰到一个很有钱的女人,她说她也住在长空岛,当时我还想是骗人,羽民国哪有那么富裕的人哪,你说这世道怪不怪。” 大叔啧两声:“那可未必,有钱人都在彦阳都,小妹妹,看你这样子肯定没进阳春宫城看过吧。” 阿絮惊叹:“啊,大叔去过吗?!阳春宫城那么了不起的地方,我还是听母亲讲的。” 大叔笑道:“哈哈,想当年我年轻的时候,云游四方,在阳春宫城给不少富人剪过头哩。” 阿絮说:“那里的人身边都会飘花瓣,还有漂浮的灵球吗?” “怎么会,灵能球这种东西只有神宫里的人会用,怎么,你在爱莎遇见的人有灵能球吗?那很有可能是神宫里的女官啊。” “我好像记得有人叫她......叫什么来着,好像是樱还是桃来着?” “哦!那可很了不得啊,樱字我不清楚,不过桃字是岛主大人的亲信才会被赐予的花押,那个人也许是下界办事的神宫女官吧。宫城里边的事都说不清啊,毕竟我们只是平民。好了小妹妹,看看这个长度合适吗?我知道女孩子都不喜欢剪太短。” 阿絮回道:“很好,谢谢大叔。” 她拿了几枚爱莎铜币给他,见老大叔脸色要变,急忙说:“哎呀,看我都忘了已经回了鹭海了,还带着爱莎的习惯。” 老大叔笑一笑,拿出一只小电子仪:“没关系没关系,一共八十分。” 阿絮看了两眼电子仪,翻翻衣包,尴尬道:“真是对不起,我回来的太匆忙没带来。”她取下手腕上的黑珍珠手链说:“我先把这个押在你这好吗?过两天给你把分打过来,如果我忘了这些珍珠就给你了。” 老大叔想了想,答应了。 临走时老大叔还友好地提示他们:“早点搬去东林吧,西林的树行实在太糟糕了!” 阿絮挥手:“谢谢你啊大叔!” 阿絮问蒲牢:“看看我的新发型怎么样?” 蒲牢摸摸她柔顺的发丝:“怎么都好看。” 阿絮说:“我本来没报太大的希望,没想到这个街头摊子技术还不错。” 西弗珈珞走到阿絮身边:“我有点饿了,可以先吃饭吗,中午吃的鸟肉不太管饱。” 阿絮摇头:“这个地方的管理很严格,资产都是虚拟管理,没有id表根本无法进行正常活动。” “id表?” “就是刚才我要付钱时,大叔给我看的那个电子仪器。” “哦,那现在怎么办?” 阿絮指指来时的路:“我在问那个卖松露的羽民时看到松露店旁有一大块显示板,虽然看不懂全文,但是根据在嫏嬛阁学过的羽民文大概可以推出那是市场示意图,旁边还有葡汤城的林地和街道分区。真要感谢昊天陛下当年对我学习的督促,不然啥也不懂真要两眼摸黑了。” 众人汗颜:那块横七竖八的是显示板?不是一幅涂鸦画吗?谁看得懂啊! 阿絮继续道:“按照大叔的说法,西林区的树屋行馆是贫民窟,东林区是较为富裕的住宅,要移民需要一定的条件,得到政馆的许可才可以办理转户券。” 从小养尊处优的珈珞小少主哀怨道:“我们只能去贫民窟去寄宿吗?” “未必。” 什刹说:“看样子长空岛没有旅馆,只有树屋行馆提供给流民寄宿,因为是流民,所以政馆才对中饱私囊的行馆员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蒲牢说:“毕竟长空岛处在鹭海和四方大陆的交界口,但凡混乱之地必然聚集难民匪寇,很难管理,长空岛能做到这么安静整洁已经很好了。” 什刹问阿絮:“你刚才说未必是什么意思?” 阿絮说:“既然已经到了鹭海,就不能再按常理出牌,只能‘八仙过海各显神通’了。” 众人困惑:各显神通? 阿絮拢住西弗珈珞的手:“小珈珞,把樱桃的相貌传给我。” “怎么传啊?” “用言灵的灵识辨析,抓紧我的手,用心想她的样子。” “好。” 两人静默一会,阿絮收回手:“好了。” 他们找到一个通宵的小茶馆。 阿絮说:“什刹姐和小珈珞先在茶馆坐一会,秋宁跟我走一趟,等会我们回来找你们。” 什刹叫住她:“我们没钱啊。” 阿絮笑道:“待会就有了。”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茶馆,蒲牢说:“你要有事自己去办就好,带着我只是累赘。” 阿絮停下脚,沉声道:“笨蛋。” 蒲牢抬起头:“嗯?” 阿絮回过身抚上她的脸颊:“我必须守在你身边啊。” 蒲牢笑一笑,点点她的鼻子:“我会尽力帮你的忙。” 蒲牢牵着阿絮的手在安静的路上走着:“等会需要我做什么吗?” 阿絮摇头:“不用,在一旁看着就好,不过你最好用龙鳍闭上耳道。” 蒲牢沉眸瞥她。 转过街角,视线顿时开阔起来,展现在眼前的是一片大广场,广场中央竖着七面旗帜,后面矗立着一栋威武的建筑,门前碑刻“葡汤政事馆”。 阿絮说完下半句话:“我还控制不好言灵的力度。”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559 ☆、Ⅳ穷极遥塔篇17 葡汤政馆只开了一道侧门,除了大厅和流体拐角点着灯,其余地方基本都安静沉浸在黑夜里。 大厅外开了一个小窗口,一个羽民坐在窗口打瞌睡。 阿絮给蒲牢使了一个放心的眼神,过去敲敲小窗:“你好。” 羽民耷拉的脑袋顿了一下,倏地醒来,抬起头:“什么事?” 阿絮问:“晚上可以办事吗?我们刚从爱莎公馆回来。” 羽民说:“夜间办事处可以办理基础的事务,你们需要什么服务?” 阿絮沉一沉眼,压下肩膀,靠近窗口低语几句:“实际上,我们是这样的......” “啊......” 羽民的眼珠逐渐暗淡下来,耳中低沉的话音盘旋,脑中插入一位雍容华贵的形象。 阿絮接着说道:“樱桃大人吩咐我们在爱莎的事已经处理妥当,如今我们打算在这落脚,还请帮我们重新登记户籍。” 羽民呆呆坐在原地,沉默片刻后,机械地点头,站起身给她们开门:“两位请进,稍等片刻。” 阿絮朝蒲牢招招手,拉着她跟羽民走进政馆。 羽民带她们上到二楼,阿絮一路观察每个房间的挂牌,小声告诉蒲牢:“这里是户籍办理处。” 户籍室里还亮着灯,里面坐了两个羽民,一个正在整理资料,一个正在审查系统。 羽民门卫敲敲门,查系统的那个喊了声进来。 整理资料的羽民问:“这么晚了还要来办理户籍吗?” 阿絮走到他面前,低沉道:“是的,详情我已向这位大哥说明。” “哦?”羽民看向守门的同胞。 门卫开合嘴皮:“樱桃大人叫她们来的。” “女史大人?” “是的。” 户籍室里的两个羽民表情复杂地审视阿絮:“你说的是真的吗?神宫的御史我是见过的,以前没有见过你。” 阿絮的瞳仁又变红了些,口中喃喃念着什么,轻轻触碰羽民的一只手:“是的,我是樱桃叫来办事的,请帮我登录四人份的户籍。” 羽民觉得眼前这个女人很怪异,来不及细想脑子就昏昏沉沉,混沌里浮现出樱桃的容貌,然后两眼失去光泽,讷讷地点头:“啊,是的,我想起来了。两位请稍等,我这就录入新户籍。” 另一个羽民晃晃头,愣了一会往里走,打开房间门:“我去拿id表。” 蒲牢等他们停止交谈才打开了早先闭合的耳膜,幸好阿絮提前提醒了她,否则就算阿絮的言灵对象不是她,凭言灵指令的强度也很有可能波及到她的意识。 蒲牢在户籍室里慢慢地走,把墙上贴的文件都浏览一遍,纸上全是条条杠杠的奇怪文字,看不明白。 但是她注意到在一架展柜旁垂挂的大面海报和其他文件有很大不同,这张海报的落款处除了文件上都印有的红章,还有一枚桃花的标志。 “龙儿。” 阿絮按照羽民的提示输入了四个假名,回过头:“怎么了?” 蒲牢指一指海报:“你来看看这个,上面写的什么?” 阿絮跟羽民说了两句,走过来瞧:“这好像是什么招聘。” 羽民说:“那是神宫发出的召集令。” 阿絮认真看海报,蒲牢则问他:“召集什么?” 羽民答道:“神宫在招募新侍女。” 阿絮看完海报内容沉吟:“招募新侍女啊......”问羽民:“这里可以报名吗?” 羽民说:“不可以,侍女需要苛刻的身份审核,除了血统外还要有可靠的实力。侍女是挑选出来伺候岛主的,必须严加筛选。” 阿絮问:“怎么筛选?” “由每级政馆层层递交,递级淘汰。” 阿絮急忙道:“葡汤的筛选结束了吗?” “还没有。” 阿絮扑到信息台边:“把我的信息加进去。” 羽民怔神:“你没有血统证明,也没有参加考试。” 阿絮定住他的眼睛,命令道:“把我的信息加进去,随便找一个身份都可以。” 羽民眨眨眼,垂头:“好的。” 从羽民的口中可以得知樱桃是长空岛神宫的女史,既然是樱桃把慕常羽带走的,那么慕常羽十有八九也在神宫里,找到慕常羽就有可能问出九柱图的信息和十六连环星云纹的下落。 阿絮的言灵虽然能对付普通羽民,但不敢保证也能这么轻易地制服神宫的异能者,所以现在跟着招募的侍女队伍混入神宫是个不错的选择。 蒲牢很快猜到了阿絮的想法,把她拉过去:“不行,你这样太危险了。” 阿絮说:“我不会危险。”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560 蒲牢担忧地看着她。 阿絮摸摸她的脸颊:“只要你平安无事我就不会有危险。” “龙儿......” 羽民说:“御史大人,信息已经登记完毕。” “我看看。”阿絮走过去看屏幕,蒲牢欲言又止,把剩下的话咽了回去。 阿絮仔细看了看羽民录入的信息,又叫他改了改,然后把资料提交上去。 阿絮说:“选出的侍女什么时候走?” 羽民回答:“半月后前往胡桃城,筛选后直达阳春宫城。” “到时候通知我。” “好。” 临走前阿絮又给三个羽民下了言灵咒,以防出什么岔子。 蒲牢说:“我跟什刹他们先去胡桃城,等你选拔后再去阳春。” 阿絮道:“不用,你们直接去阳春宫城,我想在胡桃逗留的时间不会太长。” “嗯。” 阿絮把三份id表和户籍券给蒲牢,还给了她三张充值卡:“我给你们都登记的假名,注意在人前不要露馅,这三张卡里每张有一万分的资产,省着点花。对了,叫什刹别给她那兔子买太贵的兔粮。” 蒲牢听了满脸黑线:“我记住了。” 阿絮笑一笑,说:“为了避免神宫的人怀疑,我要先跟选拔侍女的队伍待在一起。” 蒲牢一面清点卡券一面应道:“嗯。” 阿絮抱一抱她:“只要我们不刻意暴露身份,在这个龙蛇混杂的的地方没人在意几个不起眼的游客,如果实在碰到什么问题就找城里的司法局,再不行叫什刹联系葛天寅,但是你放心,我绝对不会有事。” 蒲牢反手回抱她:“我知道。你自己小心,我们在阳春宫城等你。” 半月后葡汤选拔的侍女坐上飞艇迁到胡桃,暂宿胡桃北部的官政树行。 由于阿絮在葡汤通过言灵强行加入了选拔侍女,没有参加过正式考试,手里的血统证明也是随便挂在葡汤城一户贵族名下的,所以在胡桃的内环东区选拔赛上下了一番功夫。 正如阿絮所料,内环东区各城送上的侍女数量都严格控制在个位数,胡桃的选拔耗时不长,只用了一周便又把侍女转送去位于外环北部的阳春宫城。 出发的前一天,阿絮用id表和蒲牢联系了一次,他们已经在离神宫最近的树行租了房,顺道打听宫城里的消息。 最后从胡桃送达阳春宫城的侍女只有五人,加上其余三区的五人,全员二十人,这二十名侍女中只会留下一半,进入神宫的几率是二分之一。 比赛期间选中的侍女可以在规定时间内自由活动,但是一旦进入神宫,大半辈子都会困在神宫,所以很多大户人家并不愿意把自己的女儿送进去。 和阿絮走得近的一个小姑娘就很不愿意在神宫浪费青春,到了阳春后一直在哭,哭肿了。 阿絮安慰她:“你别伤心了,眼睛肿了就不好看了,会耽误下午的仪态审核。” 小姑娘抹着泪花说:“难看就难看,正好把我刷掉!” 阿絮无奈,说:“要不要我陪你出去逛逛?趁还没进神宫多在外面看看吧。” 小姑娘想一想,抽泣着点头。 阳春宫城由两部分组成,一层是外圈的环形树林,巨木的枝条如同猛兽的骸骨,一根根坚挺粗长,蜿蜒纠缠着朝上攀沿,外城的建筑便分散在这层环形树林之上;环形的巨木树林中心便是长空岛神宫,一片由玉石修建的森林宫殿区,周遭环绕淡粉色云雾,实为强力的防御结界,另有精兵强将昼夜把守。阿絮她们就住在神宫脚下的树行里。 为了安抚小姑娘悲伤的心情,阿絮利用休息时间陪她上街游逛。 小姑娘问阿絮:“你不想家吗?” 阿絮说:“我比较想我的亲人。” “那你怎么一点也不伤心?” 阿絮道:“因为我也必须进神宫见我的朋友。” 小姑娘诧异:“你有朋友在神宫里?!” 阿絮嗯一声:“怎么?” 一旁的酒楼里忽然滚出几个人,四仰八叉地躺在路上。 五大三粗的羽民抱着胸走出来,喝道:“走远点,长空岛容不下你们这些大佛!” 躺在路上的有胡子拉碴的青年男人,也有年迈的花甲老人,看起来都脏兮兮的,非常落魄。 一个男人拄着木杖艰难地爬起来,嗓音嘶哑:“长空岛向来中立,我们来这有何不可?反倒是你们这些下民的做法,只怕会令长空岛主丧失颜面!” 小姑娘见到这架势心里害怕,拉着阿絮说:“小絮,我们还是回去吧,这里看样子会出事。” 阿絮应一声,牵着她绕到一边去。 大道迎面袭来一阵强风,十几个健硕的武士头扎布带,骑着高大的云豹飞奔而来。 领头的武士跳下坐骑,将倒地的人扶起来,互相低语几句。领头武士皱起眉,不满地瞪了酒楼里的羽民,什么也没说,带着他们走了。 阿絮心里正疑惑,就听小姑娘说:“他们应该是墟西的人。” “墟西?” “嗯。就是墟天西部不愿归降葛天城的国家,他们一直在反抗。墟西列国大多处在战乱中,行走在外的墟西人很容易招来葛天的伐军,长空岛上的大家都不愿意看到他们。” 阿絮垂下眼:“原来如此。”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561 空中蓦地拉响警报,抬头望去,远远飞来一群黑影。 街上城民赶忙躲回了屋里,城中瞬间沉寂无声。 冷风乍起,横空坠下灼烧的炎锥。 阿絮,抱着小姑娘转身躲开,接着天顶簌簌落下密集的炎雨,穿透笼罩宫城的结界。 眼看大火即将摧毁街道,阿絮敏锐地回身,一片纯白花瓣从她眼角擦过,白光展开,从街道中央迅速长出参天的桃木,盛开的白色桃花吐出湿润的云雾,温柔地抚平暴躁的火焰。 阿絮措手不及:“你......” 美人翩然转身,乌黑的长发翩跹滑落,细腰盈盈一握,惊讶又羞赧的脸庞白皙如雪。 诧异只有一瞬,美人的脸颊迅速飞满红霞,抓着裙裾弯腰,大声道:“对不起!是白桃子的错,没有保护好大家!” 阿絮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一旁的小姑娘抖着扑将在地,低头跪下:“白桃、白桃子公主!” 白桃子一面轻松地应付敌人的军火,一面羞涩地道歉:“是的,是白桃子!竟然大意地让入侵者破坏了宫城,没有颜面再见大家!” 阿絮大张着嘴看白桃子,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暴力软妹? 阿絮摇头清醒一下,追上她:“暴——啊不,漂亮公主!要不要我帮你啊!” 作者有话要说:  自17年8月16日起缓更数月,缓更期间每周六更新一章,预计18年6月恢复正常更新,节日加更和特典也像往年一样看wb通知,爱大家么么哒(*^__^*) ☆、Ⅳ穷极遥塔篇18 外敌突然来袭,房屋烧毁,白桃子组织街道上的住民撤离。 来自天空的军队迅速降落,驻扎城郊的羽民军也快速赶来,两军对峙,形成羽民包围敌军小部队的阵势。 尽管被团团包围,这支攻击羽民国宫城的小军队毫无怯色,可见他们底气十足。 阿絮追着白桃子跑过去:“公主殿下!” 白桃子突然停下,抬手将她拦在身后,阿絮往前看,这才发现羽民军让出一条道来,里面的人往外走,白桃子也往里走。 阿絮慢慢跟在白桃子身后,视线越过她的肩膀看到入侵者的首领。 体态优雅的男人要配长剑,穿着挺括的军服,一点也不符合阿絮心中对敌人凶神恶煞面貌的猜想。 面对破坏建筑伤害国民的罪魁祸首,饶是白桃子这般好脾气的姑娘也忍不住气,厉声道:“你们为什么要这样?难道不知道长空岛是中立国吗!” 领头的男人礼貌回道:“我很抱歉,白桃子公主,我希望你明白我们针对的不是长空岛,而是逆党。” 白桃子不悦地挑眉:“逆党?哪来的逆党?” 男人招招手,身后的士兵送上来一名高大魁梧的羽民汉子。 男人说:“这位大厨,请你帮我把刚才的见闻转告给你们的岛主大人。” 阿絮心头一惊,看向白桃子,原来她就是长空岛主......转过头见到士兵带来的人,阿絮认出了这个羽民厨子,正是刚才跟那几个墟西流民发生争执的大老粗。 羽民厨子先向白桃子行礼,战战兢兢回话:“没多久之前我们在做生意,跑堂的到后厨说大堂里有几个又脏又臭的痞子耍赖皮,还讨论敏感的话题,小老板知道了担心惹麻烦,叫我们几个看起来壮实点的把他们轰出去。” 领头男人微微一笑:“看来羽民国的国民教育还是很不错的,餐馆的厨子都分得清什么是敏感话题。” 羽民厨子局促地笑,接着道:“我们听痞子吹牛才知道他们是墟西的匪寇,根本不敢留他们,当场就轰人,结果没多久就来了一批‘眉勒军’把痞子捎走了,我就说那些混混是墟西来的逆贼,只要有他们在绝对没有好事情!” 说着,厨子委屈地望了领头男人一眼,他工作的餐馆都被这群入侵者烧坏了,想要发牢骚又不敢,只好耷拉头不做声。 阿絮想起刚才骑云豹的那些武士,厨子说的“眉勒军”应该是指他们,如此说来这个名字应该是与葛天城抗争的墟西义军的称呼。 领头男人叫士兵把厨子放走,对白桃子说:“我奉少主之命,一直在肃清中部海域的墟西逆党,少主的旨意是不论逆党逃窜何处,无须有任何顾及,一律清除。” 白桃子狠狠皱紧眉,气愤地微微颤抖,但也不能做出多强硬的回复,憋了一会只说:“奕殿下仁德,致力剿灭逆贼以保墟天太平,此情此德长空岛感激不尽,但是也请葛天城的各位把握好分寸,城中不仅有逆贼,更多的是我羽民国的百姓,请你们不要伤害他们!” 领头身旁的副官笑:“公主这玩笑有些过头了,不过是五阶的异能火符罢了,也没想到轻飘飘几张扔下去阳春宫城的结界就破了?哈哈,见笑见笑,既然知道了你们的情况,下次我们自然会把握分寸咯。” 白桃子猛抽一口气,面红耳赤地朝副官瞪去。 阿絮听到葛天城三个字的时候心已然沉了下来,又听副官说话咄咄逼人,心里更加不是滋味,既愤怒又羞愧,实在不愿相信自己体内流的是和他们相同的血液! 领头低斥副官一声,歉意对白桃子笑:“副官语出狂妄,还望公主莫放心上。不过他刚才讲的也并非全无不对,白桃子公主,近百年来长空岛的防御愈来愈薄弱,不知是否与圣宫灵能急剧消散有关,请公主务必留意。” ...... 白桃子咬着嘴唇僵持一会,吐出气,长袖一挥:“我知道了,谢谢关心,我自会下令增强守卫,也会尽早排查出墟西逆贼,各位请忙吧。” 领头礼节性欠身:“劳烦公主,告辞。” 闹剧告一段落,葛天的肃清队正要离开,好不容易缓和下来的氛围又因为突如其来的质问声紧张起来。 阿絮大声喊:“你们犯了错连一句道歉都不说吗!” 所有人皆是一惊,白桃子最先反应过来,抓住她的手露出责备的眼光,使劲摇头。 阿絮拍拍她的手,笑一笑,转身走过去,说:“你们抓逆贼,可以,但是伤害百姓,不可以!” 领头脸色微变,低声说:“小丫头,念在你年纪轻轻不谙世事,收回你的狂言我便不予计较。” 阿絮高扬起头:“所以你的意思是,年纪大就可以肆意妄为为老不尊了?” 副官一记电棍砸了过来,阿絮手腕一翻,长剑低鸣,哐当一声将电棍弹了出去。 副官被空归的反作用力震得连退几步,惊讶地看她,又要上前,却被阿絮绯红的怒眼震慑住。 阿絮浑身溢出灵能的蓝光,四周气流变得阴郁,银发躁动起来,徐徐飞舞,雪丝燕从肩头腾起,化成凶猛的白隼振翅鸣叫。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562 她舞动长剑,直指敌人,猛地大喝一声:“我叫你们道歉!” 红眸泛光,言灵启动,声波伴着灵波震动,侵袭人的魂灵,摧毁神智,然后施法号令。 葛天的肃清兵全部捂住脑袋,副官也暂时失去了意识,呆呆立在原地。 领头晃晃头,飞快在副官太阳穴点了一下,副官才恍恍惚惚地清醒过来。 领头目光深沉,神情复杂地审视阿絮,视线在空归剑和雪丝燕来回游荡。 沉默许久,领头低下头:“我为我们的粗鲁向您道歉。” 副官惊愕:“少尉!” 领头按住他的头一起鞠躬:“道歉。” 副官瞪大眼,牙齿上下颤抖,唾液不受控制地渗出滴落:“对......不......起......” 领头放开副官,向阿絮略一施礼:“告辞。” 这一回,葛天的肃清队是真的走了。 几秒出奇的安静后,顿时爆发出热烈的掌声。 阿絮长舒一气,朝不知何时围满街头的人群招手。 白桃子面色微红,快步跑到阿絮跟前,抱住她:“谢谢你,你是第一个敢跟葛天正面交锋的勇士,不论今后会有怎样的麻烦,只凭这份勇气你就足够当得起羽民国的英雄!” 围观的百姓跟着欢呼:“小英雄!小英雄!” 阿絮不好意思地笑,轻轻扶开拥抱她的软香美人,淡淡的馨香也慢慢远离。 阿絮站直身,忽然愣住。 街口的另一条路上,正静静立着一人。 素雅的长裙,深青的长发,眼里藏着星星点点的柔光,温柔地看着她。 白桃子注意到那边街上的多出的女子,转过头,只见阿絮也怔怔望着街上的人,嘴角一点点咧开,然后绽放出灿烂的笑容,跑过去,抱紧她。 蒲牢揉揉她的发顶,说:“我看到了。” 阿絮蹭一蹭,兴奋地问:“看到我赶走葛天人的霸气样子了吗!” 蒲牢说:“我看到你跟别的女孩抱抱了。” ...... 阿絮抽出身仰头摇摆:“不是的,不是你看到的那样,你听我解释!” 蒲牢笑一笑,略微低头,在阿絮脸颊浅浅啄了一下,压低声音道:“我开玩笑的。” 阿絮眼睛熄灭的眼睛重新燃烧起来,牵住蒲牢的手,咂着嘴说:“我就知道媳妇对我最好了。” 却不想蒲牢又说:“虽然是人家女孩先抱的你,但我还是不开心。” 阿絮垂下头:“我知道,我错了,下次一定躲开。” 白桃子羞赧地低着头,捏了一会手,红着脸走过去,说:“可以请两位到神宫做客吗?” 阿絮惊呼一声:“啊,惨了,今天下午还有选拔赛呢,我肯定赶不上了!” 白桃子茫然:“什么选拔赛?” 阿絮郁闷道:“神宫侍女啊。” 白桃子抿唇笑道:“我怎么敢用小英雄当侍女呢?”伸出手指,指指阿絮,再指指自己:“看样子你们想进神宫啊,我可以直接带你们进去呀。” 蒲牢来的时候正好赶上阿絮怒怼肃清队,并没听到先前领头和厨子的对话,不知道白桃子的身份,于是边问:“请问阁下是?” 白桃子挪挪脚尖,小声说:“大家都叫我白桃子公主。”挠挠头,“其实叫白桃子就可以了。” 阿絮拍拍脑袋,说:“那怎么可以,你可是长空岛主啊。” 蒲牢闻声脸色也是一变:“原来是岛主大人,秋某失礼了。” 白桃子连忙摆手:“没有没有,两位千万别见外,该是我好好招待你们才是,这样的会面真是糟透了,千万别笑话我啊。” 没想到大名鼎鼎的长空岛主是个腼腆软萌的小妹妹。 蒲牢笑着摇摇头,说:“岛主太客气了,既然岛主这么热情,我们也的确有个不情之请。” 白桃子说:“有什么要求尽管提,我不会吝啬的。街道马上要修整了,还请两位跟我回神宫详谈。” 阿絮说:“呃,我们还有两位同伴。” 白桃子诚恳道:“请一起来!” ☆、Ⅳ穷极遥塔篇19 不想进神宫的小姑娘一个人躲在街郊的防空洞里,等了许久外面才平息下来。 同在洞里避难的人陆续往外走,小姑娘犹豫一会,跟着人群出去。 街道上一片狼藉,政馆已经派人修缮。很多人家的住房损毁了,商铺也化作废墟,百姓们发愁地沉默着,只有不经事的小孩蹲在地上捡石头玩,什么也不懂。 书签府的羽民老阁用翅膀摸摸下颔:“政馆应该会发补偿费吧。” 一旁调香铺主子回道:“政馆肯定得负责,这几年长空的防御壁越来越薄弱,按照四百年前的状态,就算是葛天城的人也不能这么轻易就闯进来。”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563 老阁啧一声:“怎么搞的,不会是神宫里出什么问题了吧。” 小姑娘听到他们的对话心里也马不实在,长空岛近些年的状态的确有所下滑,让人担忧。她举头望向被树骨簇拥的玉树神宫,眼里罩上一层雾霭。 短暂的走神后,小姑娘清醒过来,急忙四处寻找失散的阿絮:“小絮!小絮你在哪啊!” 另一边,快跟白桃子走出街道的阿絮突然说:“糟了,我还没跟我的朋友说再见呢,这会也不知道她怎么样了,有没有受伤。” 蒲牢敏锐地问:“你的朋友?不到一月时间,你又多了一个好朋友?” 阿絮吃瘪,解释道:“是一起参加侍女选拔的小姑娘。” 蒲牢说:“我知道,一定是机灵可爱,而且和你特别聊得来的小姑娘。” 阿絮机智地转移话题:“我跟她一道出的门,现在要离开总得跟人道个别。秋宁你先去接什刹和小珈珞,我们约个地方汇合。” 白桃子问:“你们那两个朋友在什么地方?” 蒲牢说:“不远,就在玉树神宫下的宝珠树行。” 白桃子糯糯道:“这个好办,我们先过去,在那等阿絮姑娘。”看向阿絮:“需要我帮忙吗?” 阿絮摇摇头:“我现在不需要岛主帮忙,不过跟我一块的那个小姑娘不想进神宫,所以如果她被选上了,请岛主放她回家。” 白桃子叹口气:“哎,看来我是真的不受欢迎,大家都不愿意进宫陪我。” 阿絮笑了笑,勾勾蒲牢的手指,凑过去小声说:“你怎么跟什刹呆了几天就学得这么爱闹别扭了?” 蒲牢牵住她的一角衣袖,压低眼珠:“我有吗?” “你有啊。”阿絮握一会她的手,轻轻放开:“我去去就回,等我啊。” 阿絮回到街上,正巧碰上小姑娘也在找她。 小姑娘跑过来,气喘吁吁地说:“哎哟小絮,我可算找着你了。” 阿絮帮她擦额角的汗珠:“我也找你呢,你没事吧?” 小姑娘撑着膝盖喘了两声,摆手:“我没事,在防空洞里躲了一会。我们赶紧回去吧,还有半个时辰仪态考核就要开始了。” 阿絮说:“我不去了。” 小姑娘瞪眼:“啊?” 阿絮笑一声,握住她的胳膊说:“我说,我不参加侍女选拔了。” 小姑娘迷茫地眨眼;“可是、可是这是神宫的指令,你这样不符合规矩。” 阿絮宽慰她道:“我没事的,我已经跟人说好了,不选侍女了。而且我还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刚才也跟人说好了,就算你被选上了,她也会放你回家。” 小姑娘一头雾水:“你跟谁说的啊?侍女是神宫的女人,怎么能说放人就放人?” 阿絮拍她的肩,转身道:“我跟白桃子说的喽。走啦,再见。” 白......白桃子? 小姑娘反应半天才醒悟过来:“岛主大人?!” 吃惊之余,她再望向阿絮,人已走远。 小姑娘欣然地笑了,举起手臂挥舞,大声喊道:“小絮!谢谢你!” 紫竹走廊外蓄着一汪清池,池边生满白芦。 白桃子一头晶莹乌黑秀发如云如瀑,和着一身云青色草花素绫裙,纤细的胳膊披着掐牙月季纱云锦,安静坐在走廊边,裸着玉足在清凉的水里划来划去。 鹅蛋脸的小侍女施施然走来,矮身,放下缠枝错金托盘,娴熟地研磨青茶。 侍女沏好茶,将玲珑汝瓷杯一一送至贵客案前,欠身告退。 蒲牢坐在禅堂之内,靠在障子边缘,目光轻飘飘落在阿絮身上。阿絮盘腿陪白桃子坐在走廊边,什刹和西弗珈珞在她们身后相对而坐,围在香檀矮几旁。 阿絮把他们的来意大致跟白桃子讲了一下,白桃子歪着头思忖片刻,开口道:“问题有点多,我挨着回答可以吧?” 阿絮点头:“非常感谢。” 白桃子敛敛眸,说:“第一个问题,是你们说的‘樱桃’。” “嗯。” “你们说,樱桃在爱莎公馆把你们的朋友带走了,你们怀疑她们都在长空岛神宫。” 阿絮疑惑道:“难道不是这样吗?” 白桃子摇头:“神宫里确实有一位名唤樱桃的女史,不过那只是一个对外的幌子。樱桃的身份很尊贵,可以说在我之上也不为过,神宫里的人都叫她玥樱娘娘,樱桃是她在外使用的化名。 “前些天玥樱娘娘下界去了,到现在还没回来,如果真是她带走了你们的朋友,我也爱莫能助。” 阿絮不解:“可是你已经是岛主了啊,为什么樱桃的身份还会在你之上?” 白桃子无奈地笑,捏着自己的手指,低下头:“因为我只是长空岛主,不是羽民国的信仰——这个国家是有信仰的,神明远远凌驾于国王......” 阿絮长吸一气:“这是什么意思?” 白桃子捧起汝瓷杯,浅呷一口,说:“要解释这个问题,要追溯长空岛的历史了,我尽量长话短说。 “在鹭海,所有国家的历史都要和史前神话相结合。但是包括我在内的很多王族都认为,所谓神话,神话和凡尘的区别,不过在于力量、信仰还有消逝的时长罢了。 “神与凡,是相对的。” 这些话听在阿絮耳中略显晦涩,但她又隐约有所感悟。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564 “简而言之,长空岛的历史和长空岛的史前神话有关。 “传说第四空无纪还存在时,这个世界只有两个界层,第一界层是鹭海,第二界层是空无,这两个界层并存的时代被称为‘史前’。 “史前时代的初期只有神魔两道,那时鹭海还未分裂,墟天列国也不存在,鹭海的浮岛上渐渐诞生出异能者,他们在两道交战的夹缝中苟且偷生。 “神道,指的是空无纪里的某种高等灵体;魔道,即是现在蛰伏在临渊里的魔族。关于神道的记载很少很少,只有传说说他们是从鹭海之外飞来的,更有传言说他们是‘超神级’的‘绝对神氏’;而魔道,最早不仅代指魔族,更多是用来当做魔族帝尊的代称。” “神道和魔道无休无止地争斗,直到最后,一位神道的圣女向魔道帝尊发出了决斗战书,才终于给两道之战画上了休止符。可是这位圣女花了七千万年的时间也无法降服强敌,只有牺牲性命换取诅咒封印魔道。 “战事平息后,鹭海开始分裂,上浮墟天,下沉临渊,墟天异国由此孕育,魔族元气大伤、群龙无首,便一直躲在临渊。” “下面回归正题,我们长空岛的主神便是在史前两道战争时期横空出世的。 “她搭建起强大的防御壁,庇佑长空岛不受战火侵扰,让所有羽族,包括鹤民和灌头人都沐浴恩泽,后来更是创造了长空岛中立不灭的奇迹,延续至今。 “玉树神宫的羽神殿里有主神的神像和赞颂主神的功德碑,功德碑由史前时期的长空岛主雕刻而成,上面记载了主神现世时的盛景。” “深蓝的鹫 血红的蛇 柔弱的雏鸟无以安息 慈悲的主啊 降下鸦青的飞羽 善良的主啊 迎来异世的神明 风与雨的库库尔坎 赐予宁静安详 旭日东升 霞满灵波 鸟展翅 向星鸣.” 趁着白桃子休息的功夫,阿絮问:“最后这首歌是什么?” 白桃子说:“是功德碑上羽神的赞歌。” 阿絮说:“神道魔道打仗、百姓生活艰苦,这些我都能理解,但是这个横空出世的主神和异世神明是什么意思?” 白桃子说:“意思就是说,我们长空的主神是来自异世界的神明。” 阿絮忽然想起长生殿和深蓝造世的神话,心里说不出的憋闷。 阿絮皱眉道:“我不相信。我从来不信异世一类的说法,你们说的主神肯定是史前期灵能高强的灵体。” 白桃子嘟嘟嘴:“你不相信也没关系,我一开始就说了,这是长空的信仰。长空岛是一个有信仰的国家,长空岛的历史和史前神话紧密联系。不论你相信与否,我都把我知道的全部告诉你了。” “嗯,谢谢你。” 白桃子补充道:“和羽神一同现世的护法就是玥樱娘娘。” 阿絮一愣,转头看向她:“羽神的护法?护法亲自下界去找人......还自称老奴,那她要找的那个人......” 白桃子的头埋的更低了,两只小手不安地绞着衣带,脸蛋越发的红:“嗯......这就是我要回答你的第二个问题。” 阿絮看她那么紧张,也跟着紧张起来,往旁边挪了挪,抹抹手心的汗:“第二个问题?” 白桃子声音越来越小:“第二个问题,你问神宫里有没有一个叫慕常羽的人,这个是没有的,但是敢在长空岛使用羽字做名字的人只有一个,没有其他人的......” 白桃子的声音太小,阿絮靠近一点听,坐在禅堂里的蒲牢微不可查地动动眉头,很快又恢复淡然的神情,若无其事地喝茶。 阿絮说:“什么,能说大声点吗?” 白桃子的脸越憋越红,要是一壶水就该烧开了。她抓紧裙摆,埋着脑袋提高音量:“第三个问题,你给我看的那个符文是九柱图,别处是没有的,只有羽神殿才能看到。” 嘭咚! 大地一震,众人惊起。 神宫外传来轰隆的巨响,接着是慌乱的人声,还有出征的号角,噼啪的炮火。 惊慌失措的羽民将军急急跑来,跪倒在白桃子脚下:“岛主大人,大事不好了!” 白桃子眉头紧蹙:“快说!” 将军仰起头,神情悲愤:“墟南边境的污染灵突然来袭,北外环的防御壁已被打破!” 白桃子失神滑坐:“什么?!” 阿絮接住她:“墟南怎么了,你为什么害怕成这样?” 白桃子扶额:“墟天南方和临渊相连,墟南边境受魔族控制,一部分列国变成了污染灵,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它们比葛天城的人还难对付!” “这......” 白桃子对阿絮他们说:“你们在神宫好好歇着,哪也不要去!”转身带着将军快步离开:“马上给鹤民、灌头、三首、贯胸四国送信,叫他们立即派军支援!走,现在就去北外环,一定要把污染源扼杀在中环以外!” “是!” “这是长空岛的耻辱,不能再让墟天列国看我们的笑话了!”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565 ☆、Ⅳ穷极遥塔篇20 谈话忽然被战报打断,白桃子气冲冲地往外赶,眼看人就要走远,阿絮连忙追上去,呼道:“公主,我来帮你吧。” 白桃子闻声回头,眉目一沉,说:“我知道你有本事,但国与国的战争不是个人角斗,纵使你有天大的本领也敌不过千军万马。再者,这是长空岛的国事,我不希望把你们牵连进来。” 阿絮说:“公主大可以把我看做耐打些的士兵,如此一来千军万马对千军万马,不就好了?” 白桃子微微动眉:“你......” 阿絮继续道:“你都把我们奉为座上客了,主人有难,做客的岂能袖手旁观?” 将军本就着急,听她们对话更着急,劝道:“岛主,再晚就来不及了。” 白桃子斩钉截铁:“好,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阿絮姑娘,请随我来。” 蒲牢的目光追随阿絮,跟着她站起身,走过去:“我跟你一起。” 阿絮摸着她的手臂说:“也好,你在我身边我还放心些。” 蒲牢看什刹:“你也一起吧,一路上你都畏畏缩缩的。‘她’给你的金翅胆呢,号称百毒不侵、妖魔退散的那个?” 什刹抱紧臂膀:“干嘛?你们有能耐,大可以去逞英雄,我可不行,本君只是来这旅游的。我就在这,挺好,等你们回来啊。”说着,她用肩碰碰西弗珈珞:“你说是不是啊,小少主?” 西弗珈珞点头如捣蒜:“嗯嗯,什刹姐姐所言极是,我也在这等你们回来。” 蒲牢盯了什刹一会,咧开嘴。 什刹看她这么笑,起了一身疙瘩:“你这个表情什么意思?” 蒲牢二话不说把什刹绑走:“就是不能打你也进红十字充军医去,好吃懒做谁养你!” 就这样,什刹被送进了军医部队,悬壶济世、救死扶伤,造就十四级浮屠。西弗珈珞则心满意足地留在了神宫,安静等待同伴归来。 长空岛的北外环防御壁被击破,海浪自浮岛边缘向内侵蚀,海岸线支离破碎。连接内陆和鹭海的河沟纵向加深,横向拓宽,左右曲折,好似峡湾一般。从空中俯视,海边探入岛内的沟壑歪七扭八,由密变疏,像一只张牙舞爪的大章鱼,又像无数刺穿躯体的巨鲨利齿。 泥土不断融进水中,洪水猛兽般咆哮,扎根大地的巨木惨遭摧残,枝叶震颤,依托在树林之上的羽民城也摇摇欲坠。 映入阿絮目中的满是浑浊的泥浆河海,河道已被削成深沟,两岸变成陡峭的崖壁,崖壁里露出盘根错节的树根群,沙石滚进水中发出惊天巨响,震得耳朵隐隐作痛。 被泥土染黄的河水让她想起现世的黄河,曾经孕育出最伟大的大河文明的母亲河,许多年后也是这般模样。 蒲牢骑在一头异兽上,扣住阿絮肩头:“别走神,你看那边。” 阿絮循着蒲牢指的方向望去,光箭炮弹之间,海河交错的水里爬出一滩滩烂泥,泥巴扭曲着人立而起,伸出泥胳膊,踏出泥腿子,张开血盆大口,空腔里震荡出刺激耳脑的音波。 这种音波带着回音,像某种泥做的空笛,吹奏起来能让人失去方向,接着神智迷乱,最后七窍流血而亡。 蒲牢放下缰绳,用手捂住阿絮的耳朵。 阿絮说:“没关系,我闭上了耳膜。” 蒲牢笑:“这时候发现做龙还是好的吧?” 阿絮望向高空里射箭的羽民:“看样子他们也不受影响。” 泥人前赴后继,争相恐后地登录上岸,所过之处花枯草死,土地生疮,恶臭的泥浆混着尸体的腐肉像是大地的脓水,滑落地表,融进泥水。 臭味越来越弄,刺得阿絮脑仁痛,她下意识捏住鼻子,问蒲牢:“咱们是不是还应该进化出两个鼻膜?” 蒲牢噤声。 泥人数量众多,但羽民骁勇善战,一时间难分胜负,可接下来从泥浆里爬出的庞然大物一下改变了战局。 泥河里忽然浮出密密麻麻的鳞沙蚕,疾速滑动着细小的节足,形成壮观的“沙蚕涌”。成群结队的鳞沙蚕上驮着笨重的霸王深海沙虫,沙虫扭动又肥又长的身躯,仰起前身,咔哒一声猛然射出喉中的内颌,藏于咽喉后部的第二套颌骨活活咬住一个羽民,生生将他拖进喉中,囫囵入腹。 沙虫每吞食一个猎物,尾部的泄孔就会释放出腥臭的毒气,恶臭的毒瘴迅速扩散,很快笼罩整片战区。 原先占据上风的羽民逐渐败下阵来,毒气让他们头晕目眩、腹泻呕吐,藏身于瘴气中的泥人和沙虫频频发动突袭,完全破坏掉了羽民军队的阵型。 蒲牢寻找白桃子的身影:“到了战场就没看到岛主,现在情况危急,她去哪了?” 阿絮指一指羽民精锐集中的部队,说:“她在后面森林里,说要搞一个大工程,算算时间......估计现在快好了。” 果然,不出十分钟,忽闻林中灵雀啼鸣,婉转悠扬,纯白的水雾袅袅升起,雾气构成枝叶的形状,枝头绽放雪白的桃花。 附在阿絮锁骨的雪丝燕展翅飞出,迎来白雾枝上树叶化作的灵雀,小鸟们轻声鸣叫,欢畅和鸣。 白桃叶雀盘旋飞翔,歌喉灵动,唤来滋润大地的甘霖,甜美的雨露抚平黄土的疮痍。 森林深处,一棵参天的白雾桃树拔地而起,直冲云霄,鸟鸣声愈渐高亢,叶雀成群飞舞,围绕白桃神木飞转而上,好像围在半山腰的环形云圈。 鸟在天上飞,鱼在水中游。 叶雀的身形印在天上,阳光将它们的身影投在浑黄的泥水上,竟画出一条条鱼儿的影子,雀鸣一声,鱼头扬,雀鸣二声,鱼鳍扑,雀鸣三声,鱼鳍摆。 画鱼随着叶雀的动作也在水中盘旋游动,接着鸟鸣改变声调,仿佛收到攻击的指令,倏地散开,在水中灵巧地穿梭,捕食鳞沙蚕和泥人。 白雾枝头的桃花徐徐旋转,像挂在枝条上的花风车,恍惚间还能听到细小的摇铃声,铃铃~铃铃~ 盛装华服的白桃子举着金串摇铃,赤着脚从白雾里缓缓走出,娇小的叶雀飞在她的身旁,用小嘴牵起她乌黑的发丝。 发动“叶雀画鱼”需要种下白桃神木的种子,不停息地用灵能浇灌,然后由术者虔诚转灵,如此才能圈定结界范围。 白桃子绕着整个北中环足足走了一圈,才将将围住战场。但是她还不可以歇息,转灵次数越多,神木威力越强,她必须在灵能耗尽之前竭尽全能灌溉神木,增加转灵圈数。 白桃子满脸坚毅,深深望了烟尘弥漫的泥河一眼。一定要在三圈转灵内消灭所有污染灵! 看到岛主的白桃神木,羽民重振军心,毒气被白雾驱散,鳞沙蚕和泥人也被画鱼吞食,最可怕的深海沙虫没了鳞沙蚕的驮运也失去了战斗力。 形势再次扭转,羽民重新抢回了战机。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566 然而好景不长,这回墟南的污染灵来势汹汹,岛外的海面竟然都被泥浆染成乌黑,海面腾起毒雾,远远传来恐怖的号角,黑雾里驶来声势浩荡的幽灵鬼船。 阿絮拔出空归剑,踢开脚下的深海沙虫,朝号角声那边望去:“鬼船?” 蒲牢沉眉道:“来者不善。” 阿絮嗯一声,说:“有点像加勒比海盗。” 蒲牢弹一下她的额头:“大敌当前还有心思开玩笑?” 阿絮揉揉前额:“你看白桃子的神木那么厉害,难道还怕几个小海盗?” 阿絮想的太简单,从船上下来的根本不是小小的海盗,而是满满的尸体。鬼船靠岸后便倾倒在沙滩,倒出堆积如山的死尸。 羽民军跑来辨认,惊呼:“是鹤民国和灌头国的军队!” 另一边也响起羽民惊恐的喊声:“这边是贯胸国的!” “这里是三首国......” 块头更大的幽灵鬼船靠岸,扔下甲板,一群皮肤黝黑、凶神煞的驼背巨人举着斧子棒槌跳下船,大猩猩似的捶胸咆哮,抡起凶器残杀羽民。 可怕的是这些黑皮巨人好像没有痛觉一样,怎么砍也没有用,就算把他们胳膊腿都卸了,他们也凶悍不减,即使被异法烧成灰里,落进泥土里,过一会也会重生出来。 白桃子越来越疲惫,渐渐提不上气来,走两步,脚下一软,只好倚在树边稍作休息。 将军找到她,满目热泪:“岛主,四国的援军全部遇害,污染灵攻势未减,只怕这回长空凶多吉少......” 白桃子厉声喝道:“胡说!” “岛主!” 白桃子脸和脖子红成一片,急促喘息:“我不许你胡说!我长空世代受羽神庇佑,生是羽神的信徒,死是羽神的护灵,怎能说出如此丢脸丧气的话!” 阿絮见空归斩不死黑皮巨人,言灵术倒是可以,不过敌人太多了,她还远没有龙玉朗一人抵万军的威力,逞不了这个英雄,只好暂时撤退。 蒲牢拉着她逃进树林:“逃命事大,面子事小,先找岛主找个安全地方躲着,这个场面我们应付不了。” 雪丝燕带路,跟着叶雀的指引找到虚弱的白桃子。她正坐在树根和几位将军商量对策。 白桃子说一句咳两声:“眼下之计只有暂且撤回神宫,我想办法加固防御壁,你们组织百姓全部牵到中内环里。” “是!” “阿德琅,你赶紧派人找玥樱娘娘回宫。” “好。” “琼尼,你给迦楼罗国和霜吻雪国送信,请宝顶金翅王尊者和霜吻娘娘支援长空。” “属下领命!” 阿絮蹲在白桃子身边,扶住她:“你还好吧?” 白桃子歉意地笑:“对不起阿絮姑娘,我没办法保护好大家。” 阿絮说:“我看出来了,你是守护神,不是战斗神。你看家看得很好,没有错,错的是家里能打的那个。” 白桃子微微一滞,旋即苦涩道:“你这话糙,但理不糙。” 三言两语间,头顶突然罩起遮天的阴影,原来是天上飞来枯骨飞艇,跳下无数黑皮巨人和腐毒僵尸。 此时再躲依然来不及,在场的几人都没有任意开空间结界的本领,手里也没有空间法器,只好合力撑起结界,奋力抵抗敌人。 敌人伤不了、打不死,又有压倒性的数量优势,攻势凶狠,如同排倒之山、狂啸之海。几人寡不敌众,结界越来越薄,最后刺啦一声裂成碎片,破了。 利爪和斧头呼啸而来,最后一刻,混乱间阿絮看到身边的白桃子闭上眼,口里默念出一个名字。 念完那个名字,她的脸上便挂上笑容,安详的像个不谙世事的孩子。 狂暴的冲击波暴力袭来,一阵炸响,瞬间将巨人僵尸轰得尸骨无存。 阴翳消散,树林里顿时寂静下来。 半空悬着一道人影,身披绯羽,臂挽纱帛,淡粉的长发轻舞翩跹,抬起两手用力一推,空中登时腾出壮观的九柱图腾。九柱图层层重叠、飞转上升,而后疾速扩大,汇集在长空岛中央的天顶闪烁发光,紧接着,重叠的符印轰然一震,迸发出震人心魄的力量。 雪青色的光芒笼罩整个长空,九柱重叠,九九八十一层结界齐齐扣下,冲天射出一道青光,穿透云霄。 那人缓缓转过身来,耳垂飞羽跳动,眉心一枚粉色鳞片熠熠闪光。 阿絮又震惊又恼怒:“小......羽毛......” 好似换了个模样的慕常羽猛地别过头,飞到高空,对候命的樱桃说:“把无启国的泥巴蛮子全部杀光!本座要他们一百年后一个土包都冒不出来!” 樱桃欠身:“老奴知道。” 慕常羽轻身一转,脚下展开反复的九柱图阵,覆盖长空岛的所有空域。 未等阿絮醒过神,只见身旁的羽民都唰的跪趴在地,森林里看不到的地方、树顶上的枝叶里、远处的城镇中,响起震天的呼喊:“风与雨的库库尔坎!青之羽的飞天蛇神!风与雨的库库尔坎!青之羽的飞天蛇神!” ☆、Ⅳ穷极遥塔篇21 黑皮巨人和腐毒僵尸全被击退,战火在羽民的高声呼喊中渐渐熄灭。慕常羽从空中降落。她刚一着地,白桃子便将身子转向她,轻轻挣开阿絮。 单薄的人影从眼前晃过,阿絮撒开手,看着白桃子朝前方跑去。 就在连蒲牢都以为白桃子会拥抱翩然落地之人时,却见她猛地刹住脚,弓起背,两手捂住口唇。 白桃子的声音异常虚弱,是从指缝里飘出来的:“库库......”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567 慕常羽沉下眉毛,手指还未触及她的衣袖,只听白桃子急喘一声,吐出一滩血,渐得两人都是满身血污。 白桃子脑子一阵钝痛,身子软下来,靠在慕常羽胸前。慕常羽稳住她,听到阿絮叫她:“小羽毛。” 被阿絮一叫,慕常羽神色一动,仿佛受了惊。她蓦地放开白桃子,樱桃走上前扶住了她。 慕常羽张开几次口,想要跟阿絮说话,但始终讲不出一个字。 白桃子在一旁看着,阖了阖眼,挣扎着站起来,说:“我早猜到这两位是你的朋友了,所以在等你回来。” 没有其他人说话。 白桃子说:“你一走就是五百年,虽然这点时间不算什么,但是你一个招呼不打就消失......其他的就算了,可你有没有想过万一长空出了什么事,你要我们怎么办?” 别人的事阿絮不好插嘴,虽然有一肚子的问题想问,但出于礼貌她还是先等她们处理好内务再说。 慕常羽沉默少许,走过去,抬手在白桃子发顶轻轻拍了拍,话音柔和:“嗯,是我不好。” 白桃子的头顺着慕常羽的动作往下低了低,方才恢复的脸色又烧了起来。她小声嗫嚅:“对不起,我弄脏了你的衣服。” “没关系。”慕常羽叫来樱桃:“带小桃回家休息吧。这么跟无启国打太吃亏,没必要的。” 阿絮逮着机会问:“无启国是什么,刚才就听你说到它了。” 慕常羽也正愁找不到话题搭话,立马顺着阿絮的台阶走:“无启国是墟南的污染灵,全民无性,从秽土里出生,不伤不死,被异法破坏后还能落入秽土,一百年后复生。” 趁着慕常羽说话的空档,阿絮在她不注意的时候扣住了她的手腕。慕常羽不解地看她,阿絮笑:“我怕你又跑了。” 慕常羽促狭地笑:“我害怕你会因为误会怪罪我,甚至不肯原谅我。” 阿絮问她:“你做了什么亏心事,亏心到连‘我不肯原谅你’的自知之明都有了?” 慕常羽没有立即回答她,反而认真地看了她一会,说:“在回答你的问题之前我想先问你一个问题——小柳絮,你知道的真实身份吗?” 阿絮不假思索地回答:“如果你指的是我葛天族的身份,我可以明白告诉你,我知道。”她顿一顿,道:“我是葛天的诏谕之契。” 慕常羽的表情略微轻松了些,舒一口气:“那就好......” 阿絮不解地问:“你问这个做什么?” 慕常羽还要说什么,后面的樱桃厉声道:“此地不宜久留,请主公先行回宫。” 慕常羽猛然一震,连忙给阿絮陪笑:“抱歉小柳絮,我一着急把正事都忘了,本来该好好招待你们的。”对众人说:“大家先跟我回神宫,好好休息一会再慢慢谈其他事吧。” 阿絮看了奄奄一息的白桃子一眼,应了一声:“好。” 一行人回了神宫,慕常羽吩咐神官安排战后修整,然后叫樱桃带白桃子去疗伤。大致处理好后事务后,慕常羽领着阿絮和蒲牢进了羽神神殿。 羽神殿非常朴素。整个神殿由一种类似青铜的金属筑成,东南西北各有九根梁柱。殿内陈设也十分简单。神殿正中供着羽神神像,是一条盘旋做升天状的羽鳞飞蛇,神像前摆了一张香案。除此之外,只有角落里还放了一些造型奇特的陶罐。 阿絮仔细观察羽神的圣像,回想之前在战场时羽民呼唤羽神的壮观场面,对慕常羽说:“真想不到你竟然是长空岛的羽神,难怪你那么厉害。”她完全无法把羽神雕像和慕常羽联系在一起:长满羽毛的怪蛇怎么能和甜美可爱的少女相提并论呢? 闲杂人等不被准许进入羽神殿,而此时樱桃和白桃子都不在,所以慕常羽亲自端了茶水过来。她给阿絮和蒲牢上了茶,坐在阿絮对面:“也没有很厉害啦。” 慕常羽抿抿嘴,见阿絮的视线越过自己的肩膀往后望,就循着她的目光看。慕常羽看到盘旋升天的羽鳞飞蛇,问阿絮:“你是不是在想这个雕像跟我一点都不像?” “嗯。”阿絮直接道:“这个就是你的原形?” 阿絮这话虽是问句,可语气肯定。不料慕常羽却回答说:“不是。” 阿絮的眼中露出些微疑惑:“你明明就是羽神,可你又说羽神不是你的原形,那你究竟是什么?” 慕常羽垂垂眼。 蒲牢说:“白桃岛主跟我们讲过,长空岛的羽神是史前时期来自异世的神明。”看着慕常羽:“那么,你应该是史前时期的灵体。史前期的主宰是神魔两道,你是神道,还是魔道?或者说你真的是来自异世界的神明?” 慕常羽摇头:“说实话,连我自己都不清楚我的来历,我苏醒后就在这里了。樱桃倒是一直陪着我,但她也什么都不知道。” 阿絮和蒲牢对视一眼,丝毫没有头绪。 慕常羽又说:“你们要问我真正的形态是什么,我很难描述,一定要说的话,可以把它形容成一枚卵。” 阿絮惊奇:“卵?” 慕常羽微笑着点头:“嗯,羽蛇神的卵。” 慕常羽的话太过匪夷所思,阿絮很是费解,等于到了最后她们还是弄不明白羽蛇神究竟是什么。不过阿絮无意追究慕常羽的底细,她只关心从西弗被盗走的十六连环星云纹咒和遥塔密令。 阿絮开门见山道:“你的过去如何我无权追究,但是小羽毛,有一个问题你必须老实回答我。” 慕常羽顿时安静下来。 阿絮皱起眉,沉声问:“四百年前,是你下令让爱莎王盗走西弗圣物的吧?” “我......” 阿絮指着羽神殿里随处可见的符文图案,说:“白桃子说这个符文是‘九柱图’,只有羽神殿才有,是羽神的象征。可是我在其他地方也见过九柱图,一次是在你施展法术的时候,还有一次是爱莎公主给我看她背上的印记。 “既然九柱图是羽神的象征,那么只有羽神可以用它。爱莎王在带着西弗圣物复命之前告诉爱莎公主,只要不破坏公主背上的九柱图契约,爱莎王就可以平安的从鹭海回到爱莎公馆,也就是说爱莎王的复命对象也使用九柱图。 “最后,所有的线索综合在一起,都指向了你,小羽毛。” 阿絮抬头盯住慕常羽:“毫无疑问,你就是当年指使爱莎王抢走西弗圣物的幕后主使!我想此时此刻,你应该不会找拙劣的借口欺骗我,小羽毛?” 慕常羽异常沉着,回道:“我不会骗你。” 阿絮问:“你把十六连环星云纹咒拿到拿去了?” 四目相对,僵持片刻,慕常羽神情有些凄婉,撑着桌子站起,颓然转过身:“十六连环对我来说根本不重要,你想要它,我给你。” 阿絮当然不会轻易放过她,一把把她拽回来。慕常羽一个踉跄,险些跌倒,迎头撞上阿絮深邃的瞳仁。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568 阿絮提高音量:“你给我就行了?你以为这样简单简单就能了事了吗?” 慕常羽也急了:“你不是想要十六连环?我给你就行了啊!” 阿絮大声道:“你给我就行了?!你不好好解释一下?还有,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从西弗抢走的不止十六连环?!” 阿絮步步紧逼,慕常羽毫无退路,憋出满头细汗:“小柳絮......你这个样子......我有点害怕。” 阿絮急红了眼,嗓音带了分嘶哑:“你以为我想这样吗!走到如今这般地步都是你逼的!” 慕常羽连连后退,一面摇头一面摆手:“你不要这样,不要生气,我把十六连环给你,我把它给你了你就不要怪我了好不好?” 阿絮冷笑一声:“事到如今你还是不愿向我坦白吗?” 阿絮在保存西弗圣物的天象阁里找到了龙虾壮壮,那是龙玉朗留下来看管秘境路线图的仆从。壮壮说,它和看管遥塔密令的水母悠悠在一千多年前被海浪冲到西弗,随后便被西弗人捡了回去。息夫人把它们视作宝物,将其与西弗圣物一同存放在天象阁。再后来,爱莎王受羽神指使盗取西弗圣物,连悠悠和遥塔密令一并抢走,只剩下壮壮守在西弗等候新主公的到来...... 面对阿絮的质问,慕常羽手足无措,不住喃喃:“你别生气,我给你十六连环就是,你千万别生气。” 阿絮敏锐地察觉出症结所在,说:“你能够毫不吝惜地把十六连环给我,却不愿透露遥塔密令半分,难道说你真正想要的是遥塔密令?!” 听到“遥塔密令”四字,慕常羽登时失了神,两眼直勾勾盯着阿絮,微微张开嘴,额角滑下一滴汗珠。 阿絮诧异慕常羽的态度转变,眉宇下沉:“果然如此,原来你真正想要的是遥塔命令。” 慕常羽咬一咬唇,不语。 阿絮沉默片刻,暴躁地吼道:“你都知道些什么!遥塔密令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为什么你们一个二个都要为它迫害那么多无辜的生命!” 因为遥塔密令,岐老爷子莫名暴毙,岐子木英年早逝,好好一个家只剩下岐子鸿,鬼市天师城也因天寰的阴谋损伤惨重;因为遥塔密令,西弗族长为保护圣物命丧爱莎王之手,西弗珈珞失去了父亲,西弗族陷入混乱;因为遥塔密令,爱莎公主再也无法与最爱的父王相见,权力被架空,沦为弗兰特公爵的囚徒...... 阿絮指着慕常羽鼻子骂道:“你知不知道因为你的一个命令,害死了多少人,害得多少人阴阳相隔!” 慕常羽沉下脸,眼珠渐渐镀上一层冷色:“小柳絮,你现在还不懂,为了守住禁忌和苍生,一点微小的牺牲算不了什么。” 阿絮粗着脖子咆哮:“算不了什么?!那是因为死的不是你!!!” 蒲牢跑上去抱住阿絮:“你冷静一点!” 阿絮满腔的怒气全部爆发,对着慕常羽一通咆哮:“从一开始你就在做戏!你假装在晨昏时化救我,装成人畜无害的样子接近我,就是为了骗取我信任,对吧?你说和我是好朋友也是假的,对吧?以前我一直很骄傲有你这个朋友,我坚信你是真心对我好的,呵,真是讽刺——没错,你是真心对我好,是‘真心计划’对我好!” 慕常羽拼命摇头:“不是的!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承认,我的确是故意接近你的,但我绝没想过要害你,我是真心要对你好的!至于遥塔密令,我必须拿到它,但是很抱歉小柳絮,我不能告诉你原因。” 阿絮红着眼睛问:“相信你?你要我凭什么相信你?” 正当气氛极度紧张之际,羽神殿的门突然被打开,西弗珈珞急吼吼窜进来,打破了沉闷的局面。 见神殿里三人安安静静,脸色都不太好,西弗珈珞先是怔了一下,等了一会看她们没反应才说:“正好你们都在,我要给大家说一个很重要的发现。” 西弗珈珞成功吸引了几人的注意。 深陷低气压的阿絮也转头看他:“什么重要发现?” 西弗珈珞说:“这几日我在神宫研究了很久,读完了所有关于羽蛇神的传说记录,突然记起一则西弗先祖留下的梦见神话,那则神话里也有关于羽蛇的预言。” 他在神殿里环视一眼,走到慕常羽面前,问:“小羽姐姐的真名是‘库库尔坎’,对吗?风与雨的自然之神,羽蛇神库库尔坎。” 慕常羽无奈,轻轻嗯了一声。 西弗珈珞兴奋地点头,转身对阿絮说:“如果这样的话,依照梦见预言的指引,‘摧毁葛天的英雄’需要四份强大的力量相助,其中一份就是来自库库尔坎!” 阿絮听得一愣,其他二人也是。 呼呼——傍晚的风从墙顶的通风口溜进来,吹得西弗珈珞耳畔的发丝轻轻飞舞,渗进神殿的霞光中,他俊俏的容颜上挂着自信的微笑。 傍晚风还未凉,羽神殿飞檐下垂挂的流旌随风旋转。 黑暗的角落飞过点点碧色的萤火,一只灰鸽踱来,萤火受惊飞起,愈行愈远,躲进飘荡在晚霞里的流云。云朵里游着扇动侧鳍的独角鲸,头顶螺旋的长角生出优雅的枝丫,枝头亮着碧绿的翡翠花。 蓝白条抱着森林猫安静地坐在鲸背上,身后有人轻轻拍她肩膀。蓝白条回头,看到耳畔系着浅绿流苏的短发女孩。 女孩微笑:“晚上好。” “晚上好,耶若。” 耶若弯弯眼,坐在蓝白条身旁,周身绿萤环绕,问:“明絮小姐决定往哪个方向去了吗?” 蓝白条回道:“还没有。按照主人的意思,如果她向北,我就带她去见主人;如果她向东,我就暗中跟着;如果她向南,我就离开不再管她。” “嗯。” 蓝白条问耶若:“是主人叫你来的?他不放心我?” “没有,他一直在晨昏塔,是我自己想来看看你的任务进展如何。” 蓝白条浅浅地笑:“谢谢。” 耶若低下头,视线穿过层层云雾:“主人说,等到鸦青使徒来了就把遥塔密令收回去。”顿一顿:“但是如果明絮小姐需要的话,就给她。” “好。” 独角鲸长鸣一声,俯身扎进云海,微风淡淡,翡翠流光。 作者有话要说:  【公告】 因为很多亲亲反应这章不好理解,所以本章进行了较大的改动,现在大家看到的是修改后的版本。 有任何疑惑请大家留言,下面我简单梳理一下剧情线索,么么哒(*^__^*) [线索梳理]:为了弄明白从姜家得到的眠葬魂髓和阿絮类似梦见的预知能力→寻找西弗→得知西弗圣物“十六连环星云纹咒”和宝物“遥塔密令”被抢走且与爱莎血族有关→确定盗贼是爱莎王→发现爱莎王是被人指示的且幕后主使与九柱图有关→阿絮找到了九柱图和慕常羽的联系→确认幕后主使是羽神慕常羽。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569 ☆、Ⅳ穷极遥塔篇22 独角鲸在云海中游弋许久,眼看长空岛的影子越来越小,蓝白条说:“行了,我还得看着明絮小姐,不能再往外走了。” 耶若晃晃身子,迎着风站起来,两只袖子往前一甩:“那我就先回去了。” 蓝白条挥挥手:“再见。” “再见。” 耶若展开双臂,翠绿的喇叭袖在云雾里旋出一道圈,点点萤火闪烁,飘过一串翡翠小花,带着耶若的身影消散在风中。 蓝白条回头看独角鲸的长角,方才还长在角上的翡翠花树已经没了踪影。 幽绿的萤火聚集,汇成一团梦幻的灵光,安静的女孩乘着萤火飞越云海,扬手一挥,在无尽苍空里打开空间隧道,只是一瞬的功夫,便从长空岛领空飞到了墟天北部的“雾隐迷踪”。 “雾隐迷踪”是墟天北部一处永久被迷雾笼罩的灵域,即使是最老道的探险者也会在此迷失方向,如若得不到救援,只能困死其中。 迷雾使雾隐迷踪成为墟天最神秘的地带,也许是物以类聚,墟天最神秘的一支势力就扎根在雾隐迷踪里。 目前,墟天主要被划分为五片势力范围。中部是凭借羽神力量极力保持中立的长空岛;东部是葛天城及其附属国;西部是以不死国和沃野国为首,与不愿屈服葛天族的原墟天列国结成的“眉勒军盟”;南部是被临渊魔族感染,堕入魔道的污染灵;北部则是栖身于雾隐迷踪的“乌尤晨昏塔”。 墟天的住民都知道在墟北漫无边际的迷雾里有一座神秘的钟塔,但是几乎没有人听说过它究竟是什么模样,更别说亲自看上一眼。乌尤晨昏塔之所以这么不亲民却家喻户晓,是因为它控制着墟天的昼夜晨昏和气候变幻。 墟天没有时间过度的迹象,它的白昼会突然昏暗,甚至直接进入黑夜;午夜和正午之间亦没有黎明的预告,太阳有时会鲁莽地闯进黑夜——这些荒诞不羁的变化都是乌尤晨昏塔的杰作。 百姓只当晨昏塔的主人是昼夜和气候的调理人,却不知道晨昏塔另一重真实身份——墟天。 墟天有本事的人物或多或少都和乌尤晨昏塔打过交道,找晨昏塔主解答困惑,或者交易一些珍稀情报。 耶若在雾隐迷踪里轻盈地穿梭,灵巧地避开漂浮的剑冢和磁山,轻车熟路,就像迷雾的精灵。 很快,水雾朦胧中遥遥现出高耸巍峨的黑影,再往前,雾气自动散开,露出黑影的真面目:一座由齿轮和蒸汽机构建的机械钟塔。 咔哒,咔哒,咚! 天顶传下指针响亮的转动声。随着时针钝响,天际蓦地泼下黑墨,将绚烂的红淹没,空中一片黑暗。分针往前迈了一步,只见黑夜里又亮起无数星辰,指针咔哒,群星闪烁,好像约好了似的,钟声和星星都按着节奏表演,默契十足。 耶若仰望了一会星空,轻身飞起,落到晨昏塔的顶端。 晨昏塔顶有一座古朴的阁楼。阁楼分为两半,一半悬着纱幔,一半完全暴露在空中。 耶若立在阁楼对面的高空管道上,远远望了一眼,发现那边的纱幔里端坐着一道人影,露空的另一边还坐了三个人。 耶若当即明白:有客人来了。 阁楼里,三位客人坐在枯草蒲团,一人在前,后左右各坐一人。 三人面向台阶,台阶向上绵延,没在缥缈的纱幔后。其他三面都被阁楼的铁艺栅栏围了起来,栅栏下摆满木质的矮花栏,栏中开满洁白的雏菊。 坐在前面的客人乐呵呵笑道:“塔主真是贴心,刚刚本宫瞧着花栏里还是雪绒花,一眨眼就换上雏菊了。” 仔细一看,这位客人面容姣好,扎着两条长长的马尾,头上戴着雏菊花环,不是葛天寅是谁?至于她身后跟着的两位,正是岐子莲和假冒商君的朔君。 纱幔后的人影一动不动,传出温雅的男声:“能够得到寅公主的赞赏,鄙人十分高兴。” 葛天寅用食指挑一挑雏菊的花瓣,说:“我猜在我之前来找您的那一位是霜吻雪国的女王吧?” “是的。” 葛天寅说:“霜吻雪国荒芜数百万年,一夜之间复活重生,塔主您不觉得这事太过蹊跷?” 塔主道:“不知这可是寅公主此次要问鄙人的问题?” 葛天寅忙道:“不不不,一个人十年只能问一个问题,我才不会把机会浪费在这种事上!” 塔主似乎轻轻笑了一声:“公主请提问吧。” 葛天寅的神情严肃起来:“是这样的,这件事说来有点话长。” “鄙人时间很宽裕,公主只管放心讲。” “好。”葛天寅想了想,说:“我找了几个本领不错的朋友去了魔道的妖莲遗址几次,发现魔道帝尊妖莲红蛇的封印似乎被动过......” “嗯。” “按理说妖莲遗址的魔气是任何人都无法靠近的,很多年前我哥哥也去过,连他都无法触碰遗址外围,可是现在我和我的朋友都能潜入遗址地宫,这很奇怪。” “公主是想说,妖莲遗址的力量在逐年减弱?” “不错。” 葛天寅和塔主认真交谈着,岐子莲坐在后面蹙着眉,眼神复杂地打量纱幔后的人。 朔君做着唇形问她:怎么了? 岐子莲用唇语回道:很奇怪,我总觉得这个塔主给我一种非常非常熟悉的感觉。 朔君问:你认识晨昏塔主? 岐子莲说:这是我第一次来墟天,不可能认识他,所以我才很困惑。 葛天寅继续和塔主的对话:“魔道帝尊真被封印在妖莲遗址下方,遗址的力量不可能减弱,所以我怀疑妖莲红蛇根本就不在遗址里,或者说她被转移到其他地方去了。” 塔主悠悠道:“嗯,的确有这个可能。” 葛天寅眉头深锁:“如果妖莲红蛇真正的封印不在妖莲遗址,那么她在哪里?如果妖莲红蛇是被人转移了,那么是谁解开了封印,又把她带去了哪里?如果红蛇是自己苏醒的,那么......她现在在哪,为何会复苏?” 塔主耐心地听她讲完,温柔道:“公主,你只能问一个问题。” 葛天寅整理一番思绪,定定神,问:“妖莲红蛇在哪里?”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570 纱幔后塔主的身影做出动作,他抬起胳膊,指向西边的冷月:“去寻找真正永生的神话吧,在碧绿的彼岸,生命的希望将对所有子女张开温暖的臂膀。” 葛天寅循着他指的方向望去,若有所思地低声喃喃:“墟西不死国?” 塔主淡淡地笑,沉默片刻后开口:“公主请回。” 临走前,岐子莲频频回头,总是觉得这个塔主给她的感觉太熟悉了,百思不得其解。 见客人走了,耶若笑着走到塔主身边。 塔主整理耶若耳畔的流苏,耶若从果盘里拿了桃子:“谢谢主人。” 晨昏塔主是一位俊朗的青年男子,穿着深黎长服,用金镶玉冠高高束着深棕的长发。 男人问耶若:“你去看蓝白条了?” “是的。” 男人微笑着弯起眼睛:“也看到明絮小姐了吧?” “嗯,很漂亮,就像天师尊上说的那样。” 男人还要说什么,忽然向外望去,叹一口气:“哎,看来今夜注定不得安宁。” 耶若一脸困惑,听到一声野兽咆哮,接着一头猞猁扑上来,抓破了纱幔。 来者一脸傲慢,嘴角挂着不羁的笑。 阿狰一手握着拳头,挑起染着橙红的眼角:“晨昏塔主?两千年前我跟塔主是好朋友,怎么没见过你?” 男人让耶若坐到后面,指指身旁的蒲团:“姑娘先请坐。” 阿狰昂起下巴:“不必了,就这样吧。” 男人问:“请问姑娘有什么事。” 阿狰说:“我叫阿狰,与人交往先报姓名是常识,懂吗?” 男人低声一笑:“恕难从命。” 阿狰喝一声,用手捂住半边脸,周身放出青光,然后在男人震惊的目光中慢慢拿开手,露出眼睑下鸦青色的菱形符文。鸦青菱符,那是传说中鸦青使徒身份的标记。 耶若惊呼一声,攥紧男人的垂袖:“主、主人,这是!” 男人镇定半分,谨慎地问:“请问阁下与‘鸦青’有何渊源?” 阿狰哂笑:“渊源?”她抓住男人的衣领,哑声道:“你这只小狗,以为跟着遥塔天师鸡犬升天修成大境我就认不出你了?” 男人看进她灰色的眼珠:“你是......” 阿狰猛地放开他:“我告诉你,你们大主子遥塔天师的身份都是我赏的!没有我,你们算什么?” 男人和耶若都没了声,静静看着她。 阿狰忽的失落起来,自语道:“想当年,遥塔密令是我得到的礼物,我把它给谁,谁就是遥塔的守塔人。后来我把它给了一个现世的凡人,但是他不懂得密令的珍贵,不珍惜。我很生气,把密令收走了,然后藏起来。可是没想到千年后他的后人还是继承了遥塔天师的位子......” 阿狰转过身:“不过这都不重要了。只要在遥塔天师身边,就有可能见到‘那边’派来这个世界的使徒,对吧?” 男人皱眉不语。 阿狰大声问:“是不是?!” 耶若站出来,拉开她:“就算是,也跟你没有关系!” 阿狰嘶声力竭地吼叫:“带我去遥塔,我要见遥塔天师!” 男人摸摸唇缘,说:“看来你跟我家主公还有鸦青使徒确实有很深的渊源,相信天师尊上也有很多问题想要问你。” 阿狰一脸戚戚:“只要能打开召唤使徒的道御官封印,这丝元神剩下的一百年,我不要了。只要能再听师父叫徒弟一声小玉,我什么都不要了......” 男人和耶若交换一个眼神,心领神会地点点头。 长空岛的羽神殿里,三个人呆呆坐在原地,目瞪口呆地听西弗珈珞慷慨激昂地讲完了一段激动人心的故事。 就在不久之前,阿絮还对着慕常羽咄咄逼人,但在听完故事后,她已经完全冷静下来了,准确来说是懵了。 西弗珈珞把西弗祖上传下来的关于‘摧毁葛天的英雄’的预言从头到尾完完整整地讲了一遍,那叫一个激情澎湃。 不过估计西弗珈珞的语言表达能力有待提高,慕常羽暂时还没理清整个预言的关系,正在掀着眼皮摸索。阿絮听倒是听懂了,只是整个人有点懵,还在回魂中。 最清醒的是蒲牢。 蒲牢用极其简介的语言概括了西弗珈珞用了一个时辰才讲完的预言:“总而言之就是说,想要彻底摧毁葛天城,预言的英雄必须找回被葛天始祖分离的‘言’能力和‘灵’能力,实现完整的言灵术,并且得到库库尔坎的自然之力、妖莲红蛇的原始之力、生之碧湖的生命之力还有道御官的某种奇特力量。” 慕常羽拍手:“啊,就是这个意思,秋宁姐怎么一说我就彻底弄懂了。” 西弗珈珞当即黑脸:“你自己听不懂怪我讲的不清楚?” 慕常羽顾左右而言他。 阿絮缓过点神来,碰碰慕常羽:“咱们现在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怎么,你还不解释遥塔密令的事?” 慕常羽一脸为难,纠结了很久才答应:“好吧,我把我能说的都告诉你们。” 作者有话要说:  【公告】 315章(上一章)已经修改完毕,改动很大,还请看过的亲亲重新浏览一遍哦。 对文中有任何疑问请留言,么么哒(*^__^*)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571 [线索梳理]:为了弄明白从姜家得到的眠葬魂髓和阿絮类似梦见的预知能力→寻找西弗→得知西弗圣物“十六连环星云纹咒”和宝物“遥塔密令”被抢走且与爱莎血族有关→确定盗贼是爱莎王→发现爱莎王是被人指示的且幕后主使与九柱图有关→阿絮找到了九柱图和慕常羽的联系→确认幕后主使是羽神慕常羽→得知慕常羽真正想要的是遥塔密令→追问遥塔密令的秘密。 ☆、Ⅳ穷极遥塔篇23 慕常羽说,要道清遥塔密令的原委,必须从“深蓝造世”的神话讲起。关于“深蓝”的传说,以前昊天帝姬也给阿絮讲过。 传说“虚无”中有一种原始能量,它具有构建世界和创造灵物的能力。因为这种原始能量散发着深蓝色光芒,所以“造世”里的“造物”都敬畏地称呼它为“深蓝”。 此外,虚无里还游荡着另一种与深蓝能力相当的原始能量。这种能量呈现出鸦青色光芒,故称“鸦青”。 接下来,慕常羽的话题转到造世的结构上。深蓝的造世多属于同心球结构,层层包裹,每一层为一阶造物的载体,称为“界层”。 界层由内而外突破,进而扩张,进化扩张后的原界层在外,被淘汰的造物滞留在内,形成新的低阶界层。因此,造世的界层数量越多,位阶越高,实力也越强。 但是,不论一个造世的界层如何扩张,其最高界层始终是初始界层,即该造世的能量之源——“深蓝仆从”的摇篮,望若浮址。 紧接着,慕常羽又讲到深蓝仆从和造物的关系。 深蓝授予仆从“魂力”和“灵子”,分别象征“精神”和“物质”,且被授予的魂力和灵子永不枯竭。深蓝仆从分为两大种族,一为“长生”,管理魂力;一为“天人”,管理灵子。长生族世代承袭葛天姓氏,天人族根据长生的祈福起名。 听到这里,阿絮若有所思道:“依照这个神话推测,我们世界最高的界层是第四空无纪,空无纪时代居住有长生和天人。” 蒲牢附和:“的确,神史最早的记载就是空无纪,不过仅仅提到空无纪三个字,别的什么也没有。” 阿絮说:“说到这,我隐约记得昊天跟我讲过,鸦青使徒会在‘望若浮址’和下级界层间修建遥塔,用遥塔分离深蓝仆从和造物。对了,她还说‘遥塔密令’是用来选拔‘遥塔天师’的,好让遥塔天师看守遥塔。” 慕常羽听了阿絮的话,神情变得古怪,盯了她一会,点一下头,说:“嗯,是这样的。” 阿絮问慕常羽:“你那么想要遥塔密令,难道你是遥塔天师?” “不是。” “你想抢遥塔天师的位子?” “也不是。” 阿絮问:“那你为什么要费劲心思地抢遥塔密令?” 慕常羽把视线移到一边,小声说:“我必须得到它。” 阿絮知道慕常羽肯定不会往下说了,暂时不再追问,只当把遥塔密令寄放在慕常羽那里,倒也算安全。比起遥塔密令,更重要的是十六连环星云纹咒,而慕常羽已经答应把十六连环给阿絮,这就够了。 不知为何,每次听到深蓝和鸦青的传说,蒲牢心里都会没有来由的不安,甚至恐惧。 蒲牢两手握在一起,轻轻搓动,抹掉手心的虚汗,开口时嗓子有点嘶哑:“那......创世的‘蓝’,是真的......?” 那......葛天族的传说是真的?阿絮诏谕之契的身份不是凭空捏造,牺牲阿絮真能召唤出深蓝仆从“长生殿”? 如果一切都是真的,她们注定...... 阿絮一眼看出蒲牢的心事,沉着道:“我相信鹭海之外有通向空无纪的遥塔,也相信空无纪有超乎想象的强大文明,但我绝不相信‘深蓝创世’。” 蒲牢嘴唇发白:“是吗?” 阿絮坚定道:“我认为‘深蓝’和‘鸦青’都是被后人无限神格化的强大文明,它们也许存在于空无纪,也许存在于空无纪和太古纪的交替时期,但最后都湮没了。” 蒲牢知道自己的胡思乱想毫无意义,只能顺着阿絮的思路往下走,也只有这样,才能让她找回一点点冷静。 西弗珈珞在一旁做着笔录,弹弹纸页,说:“结合小羽姐姐的神话故事,西弗的预言更清晰了。”沉眉看向阿絮:“我们必须尽快找到妖莲红蛇、生之碧湖,还有那个神秘的道御官,时间拖得越久,风险越大。” 蒲牢应道:“葛天城那边迟早会动手,我们必须赶在葛天黎前面。” 这时,慕常羽突然问阿絮:“鸦青使徒和遥塔的事,你听谁说的?” 慕常羽抓住了阿絮的手臂,脸上震惊又困惑,看起来很紧张。 阿絮奇怪慕常羽怎么有这么大的反应,狐疑道:“现世的神皇昊天帝姬,怎么了?” 慕常羽咬嘴唇,屈起食指划动下唇:“不可能,‘深蓝创世’和‘鸦青使徒’的详细内容只有我和葛天王族知道......”双目圆睁,看着阿絮:“昊天帝姬是怎么知道的,她还跟你说过什么?” 经慕常羽这样一说,阿絮也觉出一点诡异来。 阿絮仔细回忆了一下当年在嫏嬛阁顶的场景,慢慢道:“她带我看了一些望若浮址的壁画,有云浮山,有长生花,有创生民,还有长着肉翼下身是虚体的天人。” 慕常羽的瞳孔微微收缩:“不可能......” 阿絮说:“昊天说,深蓝的传说是神皇历代相传的秘密,她也是从她爷爷那听来的。” 慕常羽嘴唇微颤:“不可能......” 阿絮又记起了一些,说:“还有,昊天还说鸦青使徒都有一个代号,按照鸦青语言音译过来念做‘秀城’,意译则是‘苍’。秀城一族都长着鸦青色的长发,眼睑下有一处鸦青色的菱形符文。” 慕常羽的神情恍惚起来,口里还在喃喃。 阿絮说:“昊天说她小时候遇到过一个男人,她觉得那个男人是鸦青使徒。” 阿絮看一眼慕常羽,在她眼前晃晃手:“小羽毛?” 慕常羽恍然惊醒:“啊?” 阿絮担忧道:“你没事吧?” 慕常羽摇头:“我没事,但这个昊天肯定有事。”她秀眉紧蹙,凝重道:“小柳絮,你说的这个昊天帝姬有问题。” 阿絮有点懵:“她有什么问题......” 慕常羽跟她讲理:“你想,连我和葛天王族都要死守的秘密,一个小小的现世神皇是从哪里知道的?” 阿絮哑然:“这——”她问蒲牢:“你跟着昊天的时间长,有发现她有什么异常吗?”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572 蒲牢沉思一番,说:“没有。其实我对昊天很不了解,跟她走的最近的是云少稔,云少稔倒是一直在查天寰的事。” 阿絮对慕常羽说:“或许昊天真的遇到过鸦青使徒,是从使徒那听到的深蓝神话呢?” 慕常羽深吸一气:“不知道,我只能往这方面想了,否则......我们必须对她留个心眼。” 阿絮笑一笑:“好了,这件事就说到这吧,凡事多往好处想。”说着,她拍拍慕常羽的肩。 “嗯。” 阿絮问西弗珈珞:“红蛇、碧湖、道御官,预言有什么指引吗?” 西弗珈珞回答的干脆:“没有。” 阿絮又问慕常羽:“羽神大人有什么线索吗?” 慕常羽浑身起鸡皮疙瘩:“别别别,你可千万别学小桃子那套,小羽毛多好听呀,不许叫别的。” 阿絮说:“那就小羽毛吧,鹭海你熟,劳烦跟我们指点一二。” 慕常羽笑:“不敢不敢,指点谈不上,但是关于这三样的名堂我倒是可以跟你们摆谈摆谈。” 阿絮很想听慕常羽继续说下去,但注意到蒲牢的精神状态,心下一紧,连忙打断她:“等等小羽毛,我看时候不早了,今天大家这么累,都早点休息吧,剩下的事明天再说。” 西弗珈珞适时地打了一个打哈欠,眼泪花都冒出来了,不好意思地笑:“我有点困了。” 慕常羽抱歉地笑:“对不起,都是我招待不周。要是我早点赶回来就好了,可是我半路跟樱桃吵了架,耽误了好几天,要不然墟南的蛮子怎么敢上长空撒野。” 走出羽神殿,此时夜色已深。 树林深处偶尔传来灰鸽的咕咕声,草丛里响着起伏的虫鸣。 阿絮扣住蒲牢的手指,靠在她身边。 阿絮说:“你身上好冷啊。” 蒲牢牵牵嘴角:“龙的体温本来就不高,你又不是不知道。” “嗯。”阿絮低着头,轻声哼哼:“要不要我帮你暖和暖和?” 话音刚落,阿絮肩上一沉,接着鼻尖盈满清淡的薄荷香气。 蒲牢从身后环抱住她,下巴枕在阿絮肩头。 阿絮吹开蒲牢落在她脸颊的发丝,说:“哎,你说我一条混血龙,为什么不是上半身是人、下半身是龙呢?基因融合真是神奇啊。” 蒲牢噗嗤一声:“你又想奇怪的事情了。” 阿絮侧过脸,脸庞从她唇边滑过:“有没有开心一点?” 蒲牢敛敛眸子:“嗯。” 阿絮追着她问:“真的?” 蒲牢重重点头:“嗯。” 阿絮笑嘻嘻地挠她胳肢窝:“那就回房暖床吧!” 宾宫的寝殿里摆着一道大屏风,阿絮和蒲牢回到寝殿时,屋里灯亮着,屏风上映出婀娜多姿的倩影。 阿絮奇怪地诶一声,敲敲门,屏风上的人影站起来,很快走出来迎接。 原来是白桃子。 阿絮关心她:“你的身体好了吗?” 白桃子笑:“玥樱娘娘帮我治好啦。”举起手里的月白香烛:“今天让你们受惊了,我给你们点些安神桃香,保准你们一觉睡到大天亮,元气满满。” 阿絮说:“谢谢。” “不客气。”白桃子小步跑出去,笑着合上门:“晚安,好好休息。” 阿絮和蒲牢一齐回道:“晚安。”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国庆快乐O(∩_∩)O ☆、Ⅳ穷极遥塔篇24 床头的小桌上摆了一盏织纱灯笼,里面点着白桃子特制的月白香烛。阿絮趴在床沿,嗅了嗅香烛的桃子香气,还用手闪了闪香烟。 蒲牢解开发带,随手把外衣放在床上,问她:“好闻吗?” 阿絮把灯笼罩子提起来,说:“没有你好闻。” 蒲牢睁故作冷脸:“淘气。” 阿絮拨拉了两下香烛。光滑的蜡烛上刻着精美纹饰,是桃树的枝条,还有叶雀和画鱼的倒影。她说:“我只是想看看这个蜡烛。” 蒲牢噢一声,掀开被子躺进去。阿絮回过身,蒲牢侧着身,两眼看着她。 阿絮手忙脚乱地把灯罩放回去,胳膊肘压在蒲牢耳畔的枕头边:“一直委屈你了,很累吧。” 蒲牢吸了吸鼻子,摇摇头:“还好。”抱住她的脖子:“过来。” “哦。”阿絮乖乖地点头,顺着她的力道窝进她的怀里。 蒲牢说:“我只是有点心不在焉。”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573 阿絮用脖子在蒲牢胳膊上滚着玩:“最近你看起来很疲惫,我担心你的状态。” 蒲牢停顿片刻,呼一口气:“说实话,不累是假的,但我现在的状态和单纯的疲惫不一样。哎,该怎么说呢,我也不知道。” 阿絮扭转头,凝视她的侧颜。 “是心累了吧。”阿絮说。 蒲牢面上飞过一瞬茫然,转而看她:“是吗?” 香烛白烟袅袅,伴着柔和的光,一切看起来都是那么温暖,那么温柔。 阿絮忽的坐起身,靠在靠枕:“跟我扯上关系是很危险的事,而且你跟我本来就没有关系。如果从一开始不是你来找我,你就与葛天就毫无关联。你不被卷进来,天寰一样会试探我,葛天寅一样会找我,我始终会到这里,为了自己的生命和命运去战斗。” 她低垂脑袋,绯红的眼瞳微微泛光:“而且我很抱歉,秋宁,我没有.....”阿絮自嘲地笑一下:“她的那份自信,”仰头:“能够夸下海口保护你,能够许下平安活到最后的誓言。” 蒲牢开合眼皮,心里发慌。她忽然觉得头一点点变沉,就像灯烛旁萦绕的香烟,飘飘忽忽。 “不要这么说。”蒲牢翻身抱住她,“我和谁在一起,不是为了谁能保护谁。” 阿絮说:“明知前面死路一条还让对方跟着自己冲着去送命,这不是我想要的。” “无所谓,这些都无所谓。” 蒲牢的声音越来越模糊,渐渐听不清楚。她的话带着浓重的鼻音,说到最后近乎于吼叫:“我只是不想再被丢掉,不要再被丢下!” 阿絮被她的吼声震住,呆滞一秒,立马把蒲牢拉起来,抱住她的脸颊。 “秋宁,你......”阿絮讷讷地看着她沾满泪水的面庞,心中金戈惊响,顿时兵荒马乱。 蒲牢张着口,轻轻喘息,装作若无其事地抹掉眼泪:“没事。” 不待蒲牢说完,阿絮猛地抱紧她:“不会丢,绝对不会丢!把我丢了都不会丢下你!” 把脸埋在阿絮的肩颈,蒲牢深深地闭上眼睛,絮絮叨叨说着话:“喝了青宫的龙泉,就是嫁给了东海的海皇;嫁了东海的龙,就一辈子是东海的媳妇;做了东海的媳妇,就要给我下龙蛋,孵小龙崽子。” 阿絮收紧臂膀,细腻地亲吻怀里的妻子。 “我不管你是不是深蓝的仆从,也不管你是不是葛天的诏谕,不管你有多厉害,不管你的身边有多危险,不管你嫌我有用没用,不管其他人怎么看——反正我都不管、我不管!” 阿絮轻柔地抚摸她:“好,不管,我们都不管。” 蒲牢咬住阿絮左肩的锁骨:“活这么大岁数,我还没任性过,就这一次,我偏任性了,偏无理取闹了,我偏要由着自个儿的性子胡闹一次!” 阿絮无奈地笑,眼中满是宠溺。她贴在蒲牢耳边说:“好,由着你,都由着你。” 蒲牢扬起脸,两手勾住阿絮脖颈,缓缓靠近,吻住她的唇。 阿絮看到她的眸子深处燃起火光,叹道:“才说由着你,你就怎么放肆怎么来了?” 蒲牢没做声,默默把手探进了阿絮的衣襟...... 白桃子的香烛是用白桃神木的琼脂制成的,具有极好的宁神功效。托这香烛的福,阿絮和蒲牢这一觉睡得很好。 蒲牢还做了一个梦。这个梦很奇怪,梦里的主角是蒲牢最不愿想起的一个人。虽然梦里有最抵触的人,她却没有以往的仇恨。 那个人,一如既往的美艳,俊朗,不可一世。 梨花落尽,白衣胜雪,挥剑转身的刹那,桃花眼角的淡粉染开的不只明媚的笑意,还有整个春天。 “见过北海龙王。” 梨枝交缠,恰如屏风,疏疏落落之间,几道匆匆人影。 “陛下,蒲牢神君请见。” “不见。” “陛下!那可是九龙子!” “我说不见就不见,怎么,她的面子比昊天还大吗?昊天我都不乐意待见!” 神螭焦头烂额地追上前,抬头看到立在中庭的青衫女子,惊道:“神君!”又急忙转头:“陛下,这——” 银发绯瞳的年轻龙王昂起下颔,挑一挑眉,信步上前,扔给她一柄长剑:“北海龙王敖清,神君,请过招!” 数不清有多少场比试,她都输了。 她擦着汗坐在地上,玉面白冠的女郎慢慢走过来,用剑挑起她的下颔,眯起一双桃花眼,笑道:“君上知道现在自己是什么吗?” 她迷茫地看着她。 她玉朗低下身,手指抚上她的嘴角,嘴唇送到她的耳旁,轻声说:“趴趴龙。” 梦境的画面转变,蒲牢立在北冥神山的冰原。 面前站着雪麒麟,身边陪着的是素衣布甲的女公子。 雪麒麟冲蒲牢怒斥道:“你这条小青虫算什么东西,见了本座还不跪下?!” 女公子当即拦在蒲牢面前:“雪央君,她是我此生认定的唯一。” 蒲牢脑子一空,呆呆看着雪麒麟唰白的脸,还有女公子宠溺的笑容。 她揽着她的肩头,她靠在她的胸前。 坐在雪山的顶峰,蒲牢听到女公子对她说:“我叫敖清,外面的人都叫我龙玉朗,听说我蛮厉害的,可以保护你,一辈子宠你。” 蒲牢托腮,饶有兴致地打量她:“‘听说你蛮厉害的’?那你到底厉不厉害?” 龙玉朗举一举透明长剑:“厉不厉害?你不总输给我么?”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574 蒲牢噤声。 两人吹了一整天冷风,太阳落山时,龙玉朗憋红了脸问她:“我可不可以亲你一下啊?” 蒲牢忽闪眼睛:“嗯?” 龙玉朗指天:“有蝴蝶!” 蒲牢张望:“这里有蝴蝶?不可能吧——唔嗯” 龙玉朗吻住了她,摸一摸蒲牢纤长的眼睫,悄悄说:“有蝴蝶呀,就在这里。” 梦境像走马灯,一帧帧闪过。 斜阳横云莽,流霞走天边。 她牵着威猛的诞讹,她高高坐在灵兽的背上。 蒲牢手里拿着五色纸折成的风车,风车系了铃铛,在风里咔哒转着。她竖眉:“聘礼就给我个小风车?” 龙玉朗翩然回首,银发飞舞,嘴角咧着笑:“你知道在我的故乡,风车是用来做什么的吗?” “你的故乡?北海有风车吗?” 龙玉朗说:“不是北海,是我母后的故乡。” “那我怎么知道。” 龙玉朗松开诞讹的缰绳,走到山崖顶端,面向天空张开双臂:“是轮回。” “轮回?” 龙玉朗冲着天空大声道:“风车一转一轮回,妖莲一开一往生!” 她回身对蒲牢说:“在我母后的故乡,有一座山,覆满熔岩,但是在熔岩里开满了红罂粟。人们把那叫做‘不死山’,是亡魂往生的地方,所有分离的爱人都将在那相遇。” 蒲牢低低沉吟:“不死山......” 龙玉朗说:“祭拜不死山不能用鲜花,因为除了红罂粟其他花草都会枯萎,所以人们都用风车。风车转了一圈,就是一个轮回,风车的响声是给亡灵安息的乐曲。” 蒲牢摇晃手里的小风车:“所以这个?” 龙玉朗握住她的手,把她拥进怀里:“不论日后如何,我要我们都在不死山相会,轮回万世永不分离。” 蒲牢抚摸风车的扇叶,漆黑的底上画着跳跃的火焰,火红的火焰开满火红的罂粟花。恍惚中,她仿佛感受到指尖窜起了炽热的灼烧,眼前燃起熊熊大火,将她吞噬,将她吞没。 你看那些火焰,那些罂粟花,它们在舞蹈,它们在燃烧。耳边回荡着谁的声音。她说,我们终有一天会相遇,回到盛开罂粟的地方。 ——红罂粟,希望,窒息的美,伤害她的爱。 罂粟的红,黑夜的火,在蒲牢眼里烧开一片荒凉。 梦境被火焰和罂粟掠夺,思绪被带到千年前的东海。 蒲牢被带回东海之战的噩梦。 天寰在东海布下困兽之斗阵,以数百龙尸为引,将蒲牢困在其中,捉了她正好凑齐九龙子炼制灵能珠。 威震八方的东海龙族在天寰和迦楼罗的面前犹如虫豸,东逃西窜,毫无招架之力。往昔盛景不再,徒留血海茫茫。 即使深陷囚牢,孤傲的海皇也决不低下头颅。蒲牢保持着一贯的高傲,安静等待死亡。刀枪血雨丝毫不能令她动容,但只一个简单的拥抱,却让她泪如泉涌。 她来救她了。不,准确来说,是她来用自己和千百同族的性命来换她了。 龙玉朗抱着她的头,手指插在她的发间,轻轻抚慰她,脸上依旧挂着自若的笑:“我觉得我确实很强,一直把你照顾得很好,只是这一次,”猛地收回手臂,把蒲牢按进胸膛:“忘记吧,千万不要相信我说过的话,千万,不要等我。” 蒲牢心神一震,面容扭曲,喊道:“敖清!” 银鳞战甲泛光,冰丝白袍飘扬,空归出窍,雪燕长鸣。 海浪翻卷而起,成百上千的白龙呼啸而至,环绕飞翔,与天水融为一体。 龙玉朗高举长剑,提声大喝:“我北海将士何在!” 白龙齐鸣:“白龙在!” “今上古九龙子蒲牢神君有难,我北海一族既为白龙,当为龙族神君身先士卒,粉身碎骨,在所不惜!” “粉身碎骨,在所不惜!粉身碎骨,在所不惜!” “要死我们一起死!” “你又在说什么傻话?!” “敖清,你休想赶我走,你休想丢下我!你——” 嘭! 蒲牢腰间一痛,眼前水波震荡,瞬间被灵波震出法阵。 敖......清...... 毁灭的咒符逐字闪耀,法阵中心凝聚黑色的暗球,噼里啪啦激起爆炸的声音。 蒲牢被水浪和灵波一点点推远,两眼空洞,忘记呼吸。 被黑暗吞噬的法阵里,那个人,开心地笑着,她挥剑转身的刹那,明媚的笑容从蒲牢眼里逐渐消散,消失的不止她眼角淡粉染开的笑意,还有整个世界。 “敖清!” “忘了吧。”归元灵核不断炸裂,吞没她的身影,蒲牢眼睁睁看着她破碎、肢离。最后一道掠影,是她翕动的双唇,伴着言灵的白光:“真真假假,虚虚实实,关于我的一切,忘记吧。” “敖清!”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575 “君去飞天阙......” 灵核爆炸,震荡引起海啸地震,顿时天翻地覆。 我笑堕深渊。 黑暗彻底攻陷蒲牢的眼眸。 “敖清!!!” ... ... “哈......啊......啊......” 窗外的天还没有亮,鱼肚皮刚刚翻白。 阿絮坐在床头,紧紧抱着蒲牢,心痛如绞,眼看心爱的妻子被噩梦折磨,她却无能为力,又是受挫又是懊恼。 “哈啊......” 阿絮深深皱着眉,用丝绢擦掉蒲牢落下的眼泪,一面亲吻她一面低喃:“这是怎么了,眼泪一直停不下来啊,再不醒我就要叫你了啊。” 蒲牢安静地闭着眼睛,神情安详,只有眼角不停淌着泪。 正当阿絮准备叫醒她时,蒲牢蓦地睁开眼,没等阿絮反应过来便勾着她的脖子把她拉倒在床,粗暴地蹂躏她的嘴唇。 阿絮热切地回应蒲牢,轻拍她的背:“不要害怕,跟我说说做什么噩梦了?”又笑:“我要找白桃子好好理论,说好的安神香烛呢,怎么让我家秋宁做噩梦了?” 蒲牢抚摸阿絮的脸颊,沉声说:“不要走。”矮身抱住她:“有你在我就不怕。” 阿絮笑着给她梳头发:“哎哎,你这老色龙怎么越长越小呢,撒娇功夫见长啊。” 房门响了两声,白桃子在外面说:“两位起了吗,库库尔坎大人请你们去书房。” 阿絮摸摸蒲牢的发顶,走过去开门,笑道:“说曹操曹操到,我刚正说想找你理论呢。” 白桃子眨巴眼:“理论?理论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祝大家中秋佳节美满! ps.给担心蒲牢感情的亲亲吃定心丸,梦只是梦罢了,言灵术也只是言灵。不过事实的真相是有点复杂滴,先不剧透啦~ ☆、Ⅳ穷极遥塔篇25 早晨白桃子给慕常羽送早饭,敲了一会门没人应,碰到路过的樱桃。樱桃说慕常羽在书房呆了一晚,这会还在书房,叫白桃子去那找她。 白桃子把松露粥送到书房,慕常羽说她来得正好,要她请阿絮和秋宁姑娘过来,白桃子叮嘱慕常羽好好喝粥,倒转去叫阿絮和蒲牢。 白桃子担心两位客人还没起,先轻轻敲门试探一下,没想阿絮很快就来开门了,还笑着说:“我正说想找你理论。” 白桃子茫然:“理论?找我理论什么?” 阿絮请她进屋:“你说你的香烛是安神的,可是秋宁做了一整晚噩梦。” 白桃子下意识观察蒲牢的脸色,蒲牢摸摸微红的眼角,说:“没事。” 白桃子问阿絮:“你昨晚做梦了吗?” 阿絮道:“没有,我睡得很好。” 白桃子垂垂眼,旋即甜甜地笑:“肯定是秋宁姑娘太过操劳,昨天又受到墟南污染灵的惊吓,连我的桃香也不管用了。” 阿絮开玩笑说:“看来这香烛也没有你说的那么靠谱,以后跟人宣传时谦虚一点,不要砸了自个儿招牌。” 白桃子连连应道:“是是是,我晓得了。” 阿絮问她:“你吃早饭了吗?我准备去给秋宁煮面条。” 白桃子急忙叫住她:“哎,絮姑娘,早饭的事你就别操心了,我叫人给你们准备松露粥。你们先去书房吧,库库尔坎大人吩咐我叫你们过去。” 阿絮说:“这么着急?我还说吃了饭再去呢。” 白桃子说:“嗯......我也就是传个话而已,总之请你们先去给羽神打个招呼吧。” “行。” 阿絮给蒲牢披上外衣,说:“我去上个厕所啊,等我回来一块走。” “嗯。” 白桃子说:“我收拾一下桃香。”说着,她提起矮桌上的灯罩,捡起灯座里残存的一小截香烛。白桃子见阿絮走了,轻声关上门。 蒲牢不解地问:“岛主阁下,有事吗?” 白桃子走到蒲牢跟前,仔细地看她的眉眼,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岛主?” 犹豫再三,白桃子才开口,不过把话音压得很低:“秋宁姑娘,桃子有一件事想问问你,如果有什么冒犯的,还请原谅。” 蒲牢淡淡地笑:“岛主请说。” 白桃子说:“秋宁姑娘昨晚......是不是梦到了与现实不相符的情景?” 蒲牢微微一怔:“与现实不相符?”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576 “或者说,像是不曾存在的记忆,被偷换掉的记忆。” 蒲牢按住眉心:“我......不知道。” 白桃子忧虑道:“已经开始分不清虚幻和真实了吗?” “我......” 白桃子面色低沉:“秋宁姑娘,白桃神木的桃香是战争使用的省神剂,虽然现在放在宫里当安神香,其实原本是用来解除战士身上的摄魂咒的。我最初只是想让你们睡个好觉,可是没想到......秋宁姑娘,如果白桃香能够去除你体内的咒令,你应该一夜无梦,可是现在看来,它只能刺激深埋魂魄的咒令让它浮现出来,却无法根除。” 蒲牢抱住臂膀,缓缓滑坐在木椅上:“我有中什么咒术吗?我、我完全不知道。” 白桃子深埋着头:“我的治愈异法在鹭海已是佼佼,恕我直言,若是连白桃神木都无法驱散的咒令,恐怕......” 蒲牢沉思片刻,祈求道:“白桃岛主,谢谢你没有当着龙儿的面道破,也希望你不要跟任何人提这件事,包括羽神。” “但是!” 蒲牢向她鞠躬:“当我求你。” 白桃子露出深深的担忧:“秋宁姑娘......” 蒲牢又问:“岛主,我身上的咒令当真一点解救的希望都没有吗?” 白桃子想了想,低眉咬唇:“很抱歉。” 蒲牢忽然心头一轻,觉得有什么东西从心里飞走了。那些曾经很沉重的什么,突然放飞了。她放松身体,靠在椅背,恬淡地笑道:“我知道了,谢谢你。” 白桃子还要说什么,不料阿絮回来,立马住了口。 阿絮探探蒲牢的额头,关心道:“你好些了吗?” 蒲牢圈住她的手腕:“我又没生病,看把你紧张得。” “人家担心你嘛,你是不知道你做梦都哭,把我吓坏了。”阿絮跟白桃子摆摆手说拜拜,挽住蒲牢,边走边说:“你到底梦见什么了?” 蒲牢嗯一会,说:“我梦见你说不要我了。” 阿絮张大嘴:“啊?” 蒲牢说:“你还找了一个很帅的男人,说要跟他结婚,不要跟我孵蛋了。” 阿絮一个劲摇头:“不可能不可能!梦都是反的!” 书房的门虚掩着,阿絮扣两下铜环:“小羽毛,我们进来了啊!” “啊?啊!”慕常羽噌地站起身,带翻了案上的碗。 阿絮走进去一看,慕常羽手忙脚乱地收拾碗筷,抬起头,嘴角还沾着米。 慕常羽用手背蹭掉米粒,给她们拉椅子:“啊,那个,随意随意,请坐。” 阿絮扫一眼房里,书本卷轴散落一地,各种资料散乱扔着,乱得一塌糊涂。 慕常羽不好意思:“不要在意,一会叫人收拾。” “哦哦。” 慕常羽说:“你们还没吃饭吧,没关系,这有粥和海鲜包子,边吃边说。” “谢谢。” 樱桃扣了扣门上的铜环:“库库尔坎,人带到了。” 慕常羽咬着包子说:“唔嗯,快请进。” 什刹带着西弗珈珞走进来,帮着收拾了一下书卷,看到蒲牢在喝粥,说:“还没吃饭?” 蒲牢把碗递给她:“分一杯羹?” 什刹嫌弃:“我一大早就吃过了,谢谢。” 慕常羽把客人都安排好,回到桌案后:“各位请就坐,准备好了我们就开始吧。” 阿絮问:“要讲红蛇、碧湖和道御官了吗?” “是的。” 什刹说:“听樱桃说,你准备了一晚上啊。” 阿絮惊道:“诶,真的吗?” 慕常羽不好意思地笑:“嗯,是的,害怕有遗漏,查了很多资料。” 阿絮说:“辛苦你了。” 慕常羽说:“说什么辛苦啊,大家都是朋友嘛。” 慕常羽在地上摊开一大幅地图,手指点在地图上,空中就会浮现出灵子投影。几个人围在一起看,慕常羽说:“首先从妖莲红蛇开始吧,” “好。” 空中浮现出醒目的符文,是一朵怒放的红光火莲。 阿絮原以为妖莲同“孽火修罗”的红莲相似,看到符文才明白:虽然它们都称为“莲”,却一点也不像。红莲看上去还是朵花,妖莲则完全是一枚由火红灵光勾勒的咒文。 慕常羽望着莲形符文,长叹:“这就是妖莲。” 仔细看,会发现妖莲花瓣的上缘还盘绕了一条细小的红蛇,那便是“妖莲红蛇”。 慕常羽垂着眸,似是在回忆,缓缓道:“自我记事起,世上只有两级界层,一是据说已经坏死的‘造世摇篮’,一是深陷战火的鹭海。那个时候鹭海是一个整体,没有墟天,没有临渊,只有神魔两道和漂浮在鹭海里的岛。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577 “神道起源何处无人知晓,但是神道有一支末裔留存了下来,就是现在的葛天城。”说着,她看向阿絮:“关于此事,小柳絮,如果有机会,你可以问问葛天黎。” 阿絮神情凝重,点一点头。 慕常羽继续道:“魔道的首领是魔道帝尊,真身是一条巨大到能够环绕世界的红蛇。妖莲是红蛇的伴生灵符,所以她又叫妖莲红蛇。 “关于妖莲的能力众说纷纭,一直没有得出一个确切的结论。但是有几点可以肯定,妖莲能够提供不竭的灵力,释放焚烧灵子的巨大能量,还能连接异行空间。” 阿絮问:“异行空间?” “嗯。鹭海自古就有一句俗语,‘风车一转一轮回,妖莲一开一往生’,说的就是魔道帝尊妖莲红蛇。 “风车指的是不死国祭拜不死山时安置的灵物,风车每转一次象征一次轮回; “妖莲指的是红蛇的妖莲,妖莲绽放一次就能实现一次转生,意指妖莲有掌控彼时和此时的魔力,能够转换这个世界的异行空间。” “什么是异行空间?某种空间结界吗?” “不是空间结界,是实在的空间。” “那到底是什么?” “比方说,现在的你所依托的是一个异行空间,另一个时间的你所依托的是另一个异行空间。” 现在的你,另一个时间的你。 蒲牢默然,慢慢睁大眼睛。 慕常羽话音平静:“不同的时间,不同的选择,会产生不同的结果。举个例子,假如你在这里死亡,妖莲能在你死亡的瞬间把你的意识转移到发生危险之前的异行空间,你避开危险存活下来,这就是一次‘往生’。” 不同的时间,不同的选择,会产生不同的结果。 蒲牢的眼前有些模糊,脑中浮现的虚实莫辨的梦境。不断闪现的画面里,龙玉朗立山崖顶端,面向天空张开双臂大声呼喊:风车一转一轮回,妖莲一开一往生! 她对蒲牢说:不死山,亡魂往生的地方,所有分离的爱人都将在那相遇。 她还说:不论日后如何,我要我们都在不死山相会,轮回万世永不分离。 蒲牢的手心渗出密密麻麻的细汗,心脏收缩。 慕常羽说:“所以,妖莲红蛇拥有无穷无尽的灵力,拥有焚烧天地的妖火,还有扭转异行空间的魔力。还记得我在羽神殿里讲的吗,神道圣女向魔道帝尊下了一封战术,斗了七千万年才将红蛇封印,神道圣女之所以打得这么费劲,就是因为她中了妖莲的‘往生’,陷入了红蛇的‘轮回’。” 阿絮心中震撼,久久不能平静:“真要这样,岂不是永远也逃不出去,没有尽头。” 中了往生,陷入轮回。 永远也逃不出去,没有尽头。 蒲牢两眼放空,脑中浮出梦里龙玉朗推开她时脸上的笑容:忘了吧,关于我的一切,忘记吧...... 阿絮抓住慕常羽的椅子扶手,激动道:“如此说来,妖莲红蛇岂不是非常危险?!” 慕常羽哎一声,举着放大镜说:“小柳絮呀小柳絮,你这可是身处鹭海,走到哪里不危险?鹭海有句老话:‘想要活命,先不要命’。” 阿絮皱眉:“嗯。” 慕常羽说:“很久以前我见过红蛇几次,老实说,她被封印我很意外,总感觉这世上没什么能降的了她。红蛇豪气,不拘小节,欺负人的事根本不会做,你不用担心。能不能找到她才是最大的问题,还有怎么解开封印。” 什刹想起有回兔子视频,葛天寅说了妖莲遗址和魔道封印的事,插嘴道:“我听说魔道被封印在妖莲遗址下面,你为什么要担心能不能找到她?” 慕常羽摆手:“不,妖莲遗址只是魔族造出来的幌子。圣女封印红蛇时我就在现场,除了圣女和红蛇,还有我、樱桃和道御官在,知道真相的只有我们五个。” 阿絮问:“红蛇真正的封印在哪里?” 慕常羽说:“不清楚。” “不清楚?!你明明说你在现场的!” 慕常羽急忙解释:“哎哎,你别着急,圣女封印红蛇的时候触发了往生妖莲,两个人一起消失了,所以我不知道真正的封印在哪。但是后来圣女回来了,跟着没几天就死咯。” 阿絮哀叹:“啊,那怎么找啊。” 慕常羽说:“当时神道的人是在不死山找到圣女的,我确信不死山一定有红蛇封印的线索。” 阿絮拍板:“好,我们就去不死山!” 我们就去不死山。 ——不论日后如何,我要我们都在不死山相会,轮回万世永不分离。 不死山,不死山...... 蒲牢失了神,没了魂似的瘫在椅子里。 阿絮扣住她的手,蒲牢猛然惊醒:“龙儿......?” 身边英气逼人的女郎微微一笑,绯瞳似火,银发如雪。 蒲牢略微蹙眉。 敖......清? ☆、Ⅳ穷极遥塔篇26 蒲牢看着阿絮,面前阿絮的容貌渐渐和记忆里龙玉朗模糊的面容重合,脑海深处的对白依稀回响,蒲牢的意识逐渐迷乱。 阿絮不知道蒲牢正经历着怎样的变化,只觉得蒲牢的精神有些恍惚,以为是她过疲劳。她用双手包住蒲牢冰冷的手,轻声唤她的名字:“秋宁。” 蒲牢倏地清醒过来,吁一口气,背上出了一层冷汗。听到阿絮叫她的名字,蒲牢立即醒悟过来:是了,“秋宁”是龙儿给我起的名,是独一无二的,属于我们的约定。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578 阿絮关切道:“秋宁,再回去休息一会吧。”说着,扶着她的肩要起身:“走,我陪你回房。” 蒲牢搭住她的手臂:“不了,就是晚上没睡好,有点乏,现在睡也睡不着。”看向慕常羽笑了笑:“正事要紧,先听羽神讲完吧。” “真的?” “嗯。”蒲牢说:“羽神,刚才是讲到红蛇封印的线索可能在不死山,是吗?那接下来......” 慕常羽垂着眼皮看了蒲牢两秒,又看一看阿絮,见阿絮略一点头,慕常羽才说:“是的,所以我的意见和小柳絮一样,先从红蛇入手,去不死山。” 蒲牢问:“那么碧湖和道御官呢?和红蛇比起来如何,有没有其他优先考虑的选项?” “嗯......”慕常羽用上齿磕磕手指,说:“这么来说吧,我决定先从红蛇入手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下面我简单说一下碧湖和道御官的事吧,听完你们就明白我为什么做这样的决定了。” “好。” 慕常羽抿着嘴眨眨眼,捋了捋思绪,说:“生是碧湖是环绕遥塔的永生湖,它的湖水能够起死回生,传说是因为它充满了支撑生命的魂力,是遥塔给予世人的礼物。如果要去碧湖,也就意味着要去遥塔。以我们目前的状态去遥塔......” 阿絮果断道:“这不可能,葛天城精英都无法靠近遥塔,更别说我们了。” 慕常羽皱眉:“其实不攻击遥塔,只在碧湖活动是没有危险的,只是碧湖处在临渊的边境之外,要穿过魔道城到达那里非常非常困难。” 蒲牢问:“那道御官呢?” 慕常羽回答:“道御官是魔道城里设的一个官衔,而且是个只有名没有人的官衔。” 阿絮奇怪:“没有人?” “是的。道御官这个职位,是等着特定的人来做的,所以就算我们去找道御官也没用,据我所知,魔道城已经有好几千年没有出现过道御官了。” 阿絮呃一声:“什么样的人才能做道御官?我们可以提前去找她吗?” 慕常羽露出无奈的表情:“小柳絮,这个问题没有人知道,道御官是一个谜。” 阿絮深感无力:“啊......这该怎么办?”转身抓住西弗珈珞:“你的预言还说什么了?没有再详细一点?比如红蛇封印在哪,有没有去碧湖的捷径,或者寻找道御官的办法?” 西弗珈珞被她问得发蒙,茫然地摇头:“没有。” 蒲牢安抚阿絮:“龙儿,别急躁,珈珞她要是知道什么肯定会说的。” 阿絮叹气:“嗯,也是。”拍拍西弗珈珞的肩:“刚才抱歉啊。” “没事。” 蒲牢稍加思索,说:“也许当我们要找她的时候,她就会出现了。” 阿絮歪头:“找她?招谁?” 蒲牢揉阿絮的头发:“傻小龙,当然是说道御官。” 阿絮拿开她的手,梳理发丝:“我不傻,不傻。” 慕常羽偷偷瞟她们一眼,叫什刹帮她一起整理书卷,边忙边说:“这下我们就定好了,先去不死国的不死山。不死国在墟西的最深一带,我们先往西向走。” 什刹卷着卷轴,诶一声:“我记得先前在大街上,有葛天城的人来挑衅,说长空岛包庇墟西逆贼。” 慕常羽叹道:“是啊,墟西很不太平,往西走就等于摆明了跟葛天叫板。” 什刹眸色微动:“那你......” 慕常羽佯装委屈,很快噗嗤地笑出来,摊开手无赖地摇晃:“但是没有人认识我呀,长空岛岛主是白桃子,又不是库库尔坎~” 什刹记得葛天寅也说过没有见过慕常羽,看来鹭海真没几个人知道慕常羽的真实身份,这样想来倒是省了很多麻烦。 西弗珈珞踮着脚往,转过身问:“小羽姐姐,我们什么时候出发啊,下一个地方到哪?” 慕常羽敲着灵子屏想了会,说:“明天走吧,长空岛西面是鹤民国,再往西走一段就是墟西范围了,我们必须在鹤民国办理出境手续。” 众人应好,各自回房收拾行李。 墟天的极东是鹭海轮回之地,归墟星漩,令整个鹭海闻之色变的葛天城便坐落于此。 葛天城上挂着以蓝灵编织防御壁垒,远远望去好像优雅的巨型鸟笼。“鸟笼”顶部挂着十轮明亮的光球,像是小巧的太阳。城中的绿地和花坛栽满了洁白的长生花,圣洁的花儿在灿烂的日光下欣欣向荣,期间穿梭着华丽的蝴蝶。 城里有许多白石雕成的喷泉,里面漂着长生花的花瓣。四处都非常安静,只有风声、鸟鸣,和偶尔响起的乐曲。 葛天王城的中心是供奉长生殿的圣宫,外部有城主的王殿和诏谕之契的诏谕宫两相环护。现在,葛天城的王并没有居住在王殿,而在圣宫里住了一段日子。 圣宫被严实的结界和禁咒封印,除了葛天的王葛天黎,谁也无法进入。 此时正值午后,阳光明媚,一身纯黑西装的男人静默地站在高大的石像前,身边笼罩着深邃的阴影。 圣宫外,一人背着长管灵子枪阔步走近,左手往悬空符咒上一划,打开门,走了进去。 哒,哒,哒,空寂的圣殿里回荡着战靴的踏地声。 忽然,脚步声停止,背枪的人停在了离男人后背十米远的白毯上。 西装男人仰着头,用两手捂住整张脸,张大嘴,向石像无声地呐喊。 与石像相比,男人就像一只蚂蚁,那么渺小,那么卑贱,连石像的一个脚指甲盖都够不着。 蓦地,男人垂下手,转过身,一道骇人的伤疤纵向劈开他的左眼,往下在左脸画出扭曲的线条。 “族长。” “噢,不。”葛天黎理理西服外套,退到背枪人身后,扬手指向走道尽头的石像:“请向长生殿祷告,忏悔。奕,身为葛天城的下一任继承人,你要时刻谨记这个规矩。” 葛天奕深深望一眼被黑影掩藏的石像,点头。 葛天黎请他到忏悔室做祷告,然后把透明的水杯摆在他的面前:“奕,有什么事要向我报告吗?”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579 葛天奕取下防风镜和手套,把耳边的碎发别到脑后,认真道:“族长,我的手下告诉我,他曾看到三公主偷偷潜入圣宫。” 葛天黎动一动嘴角:“阿寅?噢,那个不成气候的东西,我从未对她有过任何期许。不过既然她越来越不知分寸,我便小小地警告她一下。”他眼珠一转,把手放在青年肩头:“别让这种小事打搅你,奕,你有更加重要的使命。奕,听着,这是我们盼了千万年的盛典——你知道吗,阿聿,阿卿,我们的诏谕之契,她又以另外一种姿态......” 葛天黎张开双臂,脸上洋溢着陶醉的笑容:“回来了。” 葛天奕略微沉眉,静静看着对面的男人。 沉默片刻,葛天奕说:“我只想要找回我的未婚妻。” 葛天黎摊手:“很好,我英俊的男孩,你现在就应该去找她,去找我可爱的外甥女,她继承了我妹妹的灵魂,也继承了阿卿的灵魂。” 葛天奕的嗓音很低:“我失去了聿公主,又失去了卿儿。”狠狠皱眉,一拳砸在桌上:“这一次,我一定把她留在身边!” 水杯被拳头的力道震向空中,分离破碎,葛天黎笑着将碎片复原,重新摆在青年的面前:“你一定会和小绪一起,诞下下一任诏谕之契。”他贴在葛天奕耳边低语:“我告诉你接下来的任务,不过在那之前,你要先在阿寅面前这样做......” 葛天寅离开乌尤晨昏塔回到葛天城,城门洞开,一队装备精良的士兵正向城外进发。 高大的青年骑着覆满钢铁的凶兽,慢步走到葛天寅跟前。 葛天寅抱着兔子对他笑:“阿寅见过少主奕。” 葛天奕道:“三公主客气。” 葛天寅询问他:“看这阵仗,少主是又要去遥塔了?” 葛天奕抚摸枪管:“我舍不得走,每一次出征,都不知道能不能再看到葛天的长生花。” 葛天寅递给他一只花环,弯弯眼睛:“恭候少主凯旋。” 葛天奕压低眼睛,接过花环,驱着坐骑飞奔而去:“后会有期!” 葛天寅目送军队走远,抚胸松一口气,转身进城。她心底放松许多,只要少主带兵出征遥塔,葛天黎的注意力就能分走一大半,这样她便有更多的机会偷进圣宫研究葛天的秘密...... ☆、Ⅳ穷极遥塔篇27 最后一个高举旗帜的士兵走出城门,葛天寅立在桥头,微笑着摇手。城门闭合,缓缓落下警戒线。 今天和往常一样,艳阳高照,圣洁的长生花亭亭玉立,街道间乐曲悠扬。 葛天寅在路上遇到一位孤独的老奶奶,见她行动不便,打算送她回家。 她问老奶奶:“您看不见吗?” 老妪的眼珠很浑浊,笑容很慈祥:“是的,瞎了很久了。” 葛天寅说:“下一次我会给您送一些碧湖的水,把它抹在眼睛上就能重新看见了。” 老人委婉地拒绝:“上一次看见阳光时,我的儿子还活着。他以前是出征遥塔的勇士,我勇敢的儿子再也没回来过。如果我看见阳光,却看不见他,那种亮堂堂的寂寞令我恐惧。” “......” 老人的声音很平缓:“世人都说葛天长生不死,就是肉体腐烂,灵魂也会返回归墟重新转生,可是葛天的灵魂也是会死的。” 虽然老人说她看不见,可是葛天寅总觉得坐在身边的这位老太太正牢牢盯着她的心脏。 “小姑娘,你要记住,这世上有长生,有不死,但是没有永恒。” “这......难道不是一个悖论吗?” 老人用她枯槁的手摩挲葛天寅的脸颊:“是不是悖论我不懂,但那不重要,重要的是,它存在。” 告别老妪,葛天寅慢慢走在前往王城的路上。她看到路边带小孩的妇人吓唬哭闹的小孩,说:“再苦,再哭就送你进王城的军队,长大以后出征遥塔。遥塔的钢铁龙可厉害了,一口吃掉一百只魂魄和元神,被吃的人连回归墟重生的机会都没有。”小孩立马止住哭声,一声不吭。 葛天寅的眉头渐渐皱起,不自觉地加快脚步。 王宫花园的浮雕喷泉前,管家降音穿着纯白的燕尾服,恭敬迎接主人的归来。 葛天寅解开长袄的系带,降音跟在她身后,为她脱下长袄,顺手交给身边的侍女:“公主,热水已经备好,请问今天您中意香乳还是花粉?” “花粉吧。”葛天寅取下头花,一边松耳坠一边问:“最近宫里怎么样?我回来的时候看到葛天奕带军去遥塔,哥哥呢?” 降音屏退侍女,摁下屏蔽结界的按钮,跪在葛天寅的雕花银凳边,仔细梳理她的长发:“老臣谨遵公主指令,密切监视宫中一举一动,自上次族长和少主奕从遥塔回宫后并无异样。今天早晨少主奕进过一次圣宫,正午时族长先带一支军队出了城,刚才少主奕又带军出了城。” 葛天寅把头花放在水晶盘子里,低眼:“也就是说,哥哥和奕都去了遥塔?” 降音颔首:“是的。” 葛天寅站起身,一颗颗解长裙的盘扣:“哥哥走之前留什么话了吗?” “族长说这次出征时间不定,期间也请公主主持宫中事务。” “我知道了。” 葛天寅把衣领退到肩头,裸着脚踝走到浴室门口,侧脸:“怎么?” 降音满眼困惑:“嗯?” 葛天寅按下按钮,门扉合拢:“你出去吧。” 降音望着门上妖娆的人影,垂垂眼,弯腰:“是。” 哗啦—— 她立在浴池中央,偌大的水池里只有她一个人的倒影。葛天寅把木盆举过头顶,再次倒下混着花瓣的清水。头发湿漉漉地贴在光滑的肩背上,大腿泡在热水,上身瑟瑟发抖。 她闭上眼睛,抱住自己。 葛天奕说舍不得离开葛天城,因为每一次出征遥塔,他都不知是否还有机会再看到城里的鲜花。葛天寅又何尝不是?她舍不得宝贵的生命,舍不得离开心底的人。每一次接到葛天黎的任务,每一次瞒着葛天黎偷偷做事,她都害怕得要命。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580 但是她必须去做。 降音端正地坐在客厅,听到浴室门咔哒一响,抱着浴巾走过去。 葛天寅已经穿好衣服出来了。 降音微微一怔,来不及为她擦干头发:“公主,您这就要出门?” 葛天寅快速地转身,把门带上。透明的水晶将两人分隔,四目对望。 葛天寅说:“我想一个人走走,心情好些了就会回来。” “老臣陪您......” “千万不要跟来。”葛天寅贴在门上的手指一根根抽离,“我现在心情很糟,你要是不听话,我会骂人的。” “公主!” 满城的长生花都在微笑,向着太阳,努力地生长。 宽阔的白石道上落满洁白的花瓣,一落脚便会陷下去。 葛天寅在圣宫前踯躅一会,眼眸一沉,找到上次星漩风暴时震裂的封印缺口,悄悄潜入。 缺口开在侧殿,侧殿对面是忏悔室,穿过忏悔室,是准备礼拜的大堂,从大堂左门往后,是布满琉璃画窗的祷告长廊,然后一点点往前走,往前走...... 每次经过长廊,葛天寅总会在长廊尽头的石像前驻足片刻。说不出原因,总觉的靠近这尊石像,心就会不由自主地被吸引,或许,这便是石像的本尊——至高无上的“长生殿”——的魅力。 绕过石像,在圣殿的背后有一间宽阔的密室,里面存放着葛天族的历史和秘密。 葛天寅匆忙翻阅书卷,还差最后一卷便能补全整个故事了。她的手指冰凉,哆嗦着分不开书页。她听不见自己的呼吸,也感受不到心跳。葛天寅甚至怀疑自己的脑子是否是清醒的,生怕记错一段内容。 一切有惊无险。 葛天寅记下了最后一段史记,又哭又笑地合上架。她用双手捂住脸,张大嘴,急促地喘气,然后颤抖着倒在墙边,扶着墙一点点往外走。 走出圣殿,来到石像前。 葛天寅歪歪头,头脑恍惚,用力揉眼睛。她慢慢转身,昂起下颔,视线穿过昏暗的光融入暗沉的阴影,里面藏着石像的脸。 “原来、原来你真是深蓝的......” 嗒。 哈啊——葛天寅陡然睁大眼,瞳孔缩成一点。 粗糙的手死死扣住她的肩膀。 “我发现你了,三妹。” 阿絮一行已经离开长空岛范围,搭上到鹤民国的航船。 甲板上稀稀落落站着几个人,阿絮趴在护栏上张望,头顶飞过蔚蓝的影子,长空蓝龙低低长鸣。蓝龙带过的风掀起浪花,溅湿了乘客的衣衫。 阿絮护在蒲牢身前,捂住她的两只耳朵。蒲牢闭了一会眼睛,捏住她的手轻轻放下:“诶,我好像没事了。” “这回恢复的很快啊,以前听到鲸鸣一类的声音你都会缓好一阵。” 蒲牢说:“不知道,但是刚才真的没有太大感觉。” 阿絮开心地笑:“这是好事。” “看!是白鹤!” 不远处的海面上露出弯曲的海岸线,三两只白鹤单足着地,高昂长颈四处张望。 蒲牢惊讶道:“这鹤体型好大。” 阿絮附声:“是哦......”她拉着蒲牢跑到甲板前端,抓住护栏往前撑,伸长手指:“白鹤身下有人。” 慕常羽的声音随着海风飘远:“他们在开河道。” 远远望去,海岸边缘犹如梯田,河口在此汇集,水流层层下落融进汪洋。白鹤小幅度地踱着步子,身下的小人跟着它的足迹行走,每过一级水台便开一道水闸。 阿絮敏锐道:“那些就像小兵一样,跟在白鹤屁股后面跑,怎么像是被自己养的异兽使唤?” 慕常羽努努嘴,说:“你错啦。” 阿絮诧异:“我错了?” 慕常羽下巴贴在交叠的小臂上:“鹤民国鹤民国,国民是鹤,不是人。” 听得这话,阿絮心里有点怪异,等入了鹤民国的航道,她渐渐弄明白了这份违和感的来由。 河道两岸是巍然的斜面大堤,堤面凿了许多洞,仔细一看,每一个洞穴都是一个哨岗,里面守着矮小的士兵。地面上也有很多地穴,每个洞口都安置有一块大石头,刻着洞穴主人的名字。鹤民国的人族体型矮小,大多蜗居在地穴。 小矮人们被白鹤奴役,植树种田、建造房屋,什么累活脏活都由他们干。 每逢异国船只经过,河道附近的矮人就会赶来凑热闹,探着小脑袋,投来羡慕的目光。 蒲牢转身走向船舱。 阿絮追上去:“不舒服吗?” 蒲牢说:“我的身体没事,只是觉得被那些小人望着很别扭。” 阿絮低头:“我也觉得身上起鸡皮疙瘩。” 航船停泊,旅人陆续下了船。 一只白鹤踱步过来,弯着长脖子看着一众矮小的旅客:“请到前面的政馆大厅办理国境和审核手续。”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581 慕常羽带头,阿絮她们都跟着她走。 人群忽然骚动起来,有人惊呼:“捉小偷!” 阿絮扭头去看,只看到左顾右盼的茫然旅客,根本没有逃窜的小偷。 一道洪亮的男声响起:“在这里。” 阿絮又转头望,蒲牢抱住她脑袋转回去:“别瞎转,跟着羽神别丢了。” “噢噢。” 白鹤脑袋一摆,腾地飞到队伍前端,一爪按住灰扑扑的小矮人。 白鹤脚边沾着一个身形健硕的青年,扎着长长的马尾,穿着暖色的毛衣和纯白的风衣。 白鹤说:“谢谢你帮忙,小伙子。” “客气。” 青年拍拍身旁猛兽的甲胄,牵着缰绳往前走。 阿絮眼角的余光掠过,在熙攘的人群里捕捉到被人影切乱的青年的背影。挺拔的身姿透着温暖的气息,干净利落的穿着,还有随着步伐晃动的长发...... 如果他还活着,一定就是这样。 如果,如果...... 如果? “子——”阿絮扭着脖子,话还没喊出口就被蒲牢拖着左转。 蒲牢瞪她一眼:“干嘛呢?” 阿絮低低眉:“眼花了。” 蒲牢揉她的头发:“在这你能认识谁啊,别乱跑,听见没?” “嗯嗯,我知道。” 一座山被劈成两半,中间的空隙修满长桥栈道,白鹤立在山谷,人们循着栈道盘山而上,找到对应的大厅办理手续。 政馆出入境厅。 慕常羽目瞪口呆,一秒后瞬间开启暴怒模式,她把印着白桃的公文书重重拍在白鹤面前:“你看好,我这可是长空岛主亲自签的免签证!在鹭海中心,东西南北往来,哪个不得守着长空岛的规矩?!白桃岛主亲自做主,你鹤民国居然说不能放?!” 白鹤也着急:“姑娘,长空岛主的公文自然有效力,可是你们是要去墟西,墟西是什么地方?那是随随便便能去的?你们要是去其他地方,我肯定二话不说,立即给各位放行。” “啊!气死我了!”慕常羽瞪眼鼓气,“气死我了!” 阿絮安慰她:“好了好了,过不了就算了,总有办法啊。” 慕常羽敲着桌子大声说:“我问你,现在去墟西必须要什么文件?” 白鹤咂咂嘴,答道:“葛天城的特批。” 慕常羽的眼珠子都要瞪掉了:“他奶奶的大腿毛!” 阿絮倒吸一起,抱住她:“小羽毛,你别冲动。” 慕常羽说:“以前出入境什么时候要葛天城点头?鹭海中心从来都是长空岛的管辖范围!” 白鹤说:“姑娘,你说的那是两百年前的事了,现在都听葛天的啊,就是长空岛那也得敬着它。你就别在这为难我了,要么拿葛天的通行文牒,要么回家,不然你跟我这耗着也出不了境啊。” “啊啊啊啊气死我了!” 白鹤扬长脖子:“下一位!” 修长的腿蹬着墨黑长靴跨进门,骨节分明的手指伸进背包,夹出印满长生花的文牒,搁在桌案。 青年别过头:“你们要去墟西?” ☆、Ⅳ穷极遥塔篇28 青年询问他们:“你们要去墟西?” 慕常羽有些懵,没想到:“啊?哦,嗯!” 青年略一低头,把文牒递到白鹤身前:“带上他们,记在我名下。” 白鹤被葛天文牒吓得哑然,立马给他盖章,然后点头哈腰地送一行大神离开。 慕常羽打量青年,向他搭话:“大兄弟,谢谢你啊。你也去墟西?那个,你和葛天什么关系啊?” 青年牵着坐骑走在前面:“我在云游,去哪里都行。我跟葛天没关系,只是喜欢到处走,办个通行证,方便。” “哈哈,是这样啊,大兄弟你还真是风雅啊。” 阿絮走在后边观察青年的背影,心脏跳动:这不就是那个帮忙抓小偷的男人么,刚才没看清他长什么样,不知道他是不是...... 这么想着,阿絮跑上前,转身,一抬头和青年的目光撞了个满怀。 那是一双黑色的眼,宁静的黑色,犹如浸透清水的黑曜石。 清水中的黑曜石微微泛着幽幽的蓝。 不是他。 不是和她从小铁到大的岐子木。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582 阿絮局促:“我、你——不好意思,刚刚远看以为你是我一个朋友,所以......” 青年停下脚步,静静注视阿絮,淡淡牵起嘴角:“现在呢?” “对不起,我认错人了。” 青年温和地笑:“没关系,现在认识了。” 阿絮啊一声,不知该回什么,随意接了句话:“那个通行文牒,谢谢你。你都出境了,肯定往墟西走吧,打算去哪里?” 青年顿一顿,没开口。 阿絮以为青年不方便透露,急忙换了话题:“抱歉,是我冒昧了。我叫阿絮,大哥怎么称呼?” “翼。” “诶?” 青年抚摸坐骑的前额:“飞翼,翅膀的意思。” “哦,翼大哥是哪里人呢?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我是个孤儿,自幼四处流浪,没有故乡。我也没有打算,走到哪里便是哪里。” “很酷啊!” 蒲牢对慕常羽说:“我们寄名在他的通行证上没有问题吗?” 慕常羽答道:“现在没问题,但是我们返回长空岛的时候必须也要有他的通行证。所以我才跟他示好,方便以后联系。” 蒲牢苦脸:“能不能回去都是个问题吧......” 慕常羽用手刀轻轻在她后颈敲了一下:“可不能一开始就没了斗志啊勇士!” 政馆西边有直达鹤民国西疆的航道,负责出入境的白鹤组织旅人登船。 慕常羽看着空荡荡的国道感叹:“果然去墟西的人少得可怜。” 在政馆分流前旅人还挤满了宽阔的道路,现在只剩下孤零零的几人。 因为人少路宽,视野顿时开阔不少,一眼就能看清其他行人。这条前往直达西疆航线的国道上,除了阿絮一行和飞翼外,只有两个人,仔细一看,那仅有的两人里其中一个阿絮还认识...... 阿絮惊异地脱口而出:“啊!那不是——” 慕常羽也注意到了那个熟悉的面孔,表情好像出糗的样子:“喂,那边那个该不是蓝白条小姐吧!” 隔着防风林的另一边,蓝白条无精打采地转过头来,打一个哈欠:“什么叫‘喂,那边那个’,既然认得我的名字就应该好好叫出来吧?” 慕常羽大声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蓝白条也大声地回复她:“我要找工作啊,找工作!你这种闲人是不会理解就业压力的!” “找工作需要到墟西吗?话说回来你是怎么过境的,难道说你有葛天城特批的通行证?” “墟西有招牌我就去啊,再说哪有那么容易拿到葛天的通行证啊,你不知道一万点数就可以办一张假证吗?” 呃。 在场所有人都愣了愣,连飞翼的表情都有些僵硬。 蓝白条后知后觉地捂嘴:“啊,糟糕。” 很快,后面飞来几只白鹤,扯着嗓门喊:“前面那个穿连帽衫的站住!你涉嫌伪造证件,跟我们走一趟!” 蓝白条拔腿摆臂:“被发现啦,跑啊跑啊~” 这家伙跑起来速度非常快,一眨眼就从原来的位置消失了。 等阿絮回过神来,蓝白条正巧从她身侧擦过。 电光石火之间,蓝白条悄声在阿絮耳边说:“不要跟那个男人走在一起。” 阿絮眉毛一动,反身抓她:“等等!” “他不是好人,记住了啊!” 白鹤在空中追捕蓝白条:“站住!你要被捕了!” 可是光口头喊喊是抓不住蓝白条的,她早就溜了。 蓝白条的小插曲很快就过去了。 阿絮乘船抵达鹤民国西疆的边塞,和慕常羽物色远航墟西的船只。 码头边有商会的工人,也有卖鱼的早市。 刺着纹身的矮人叼着雪茄,坐在木桶上说:“这个时段出海的都是亡命之徒。” 阿絮看慕常羽一眼,不远处便是雾气蒸腾的飘渺鹭海,那些粼粼的波动看起来是水,实际上是液态的灵能。这与阿絮所见过的任何水域都不同,绝对不是通过简单的法术就能飞跃的汪洋,正因如此慕常羽才会不惜麻烦地走官方航线。 慕常羽说:“我们只需要一艘结实的船,还有一个向导,你开多少价都没问题。” 矮人哼哧一声:“你们既然找到我,想必已经听说我是这一带最有人脉的线人了,我现在告诉你们没有船没有水手,就是没有。你们看,现在是信风和季风交替的时段,风向紊乱,气候也不稳定,这个时间没有人敢出海。” 阿絮看到对岸码头上指挥工人往船上搬箱子的飞翼,问矮人:“那你为什么可以把船卖给他?” “啊,那个啊。”矮人扭转身子望过去,吐一口烟:“那船不是我卖给他的,是他寄放在我这里的。好几年前的事了,他在我这寄放一艘船,给了我很大一笔钱,说以后来云游时再取。” 慕常羽啧一声:“云游都这么财大气粗,怎么不放艘飞艇在这?这么着,我也叫桃子运艘船过来。”在鹭海的交通工具主要有船和飞艇两种,但是空线全部被葛天霸占,所以其他人只能选择海航了。 飞翼拿着图纸跟工头说话,空闲时抬头,看到阿絮正向他这边望。 飞翼看了阿絮两秒,竟然朝她挥手臂。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583 “唔。”阿絮连忙转头,把脸埋进蒲牢的斗篷帽子。 蒲牢认真挑选航行需要的物资,抬手放在阿絮发顶:“怎么?” 阿絮小声说:“我好像被人误会了。” 蒲牢沉默一小下,捡起一串鲨蛟骨头,掂一掂:“误会......说起来,很久以前我有想一个问题,不过后来太忙就带过去了,而且那时候你还小。” 阿絮的心跳的有点快,偎在蒲牢身边。 蒲牢换给商人点数,把鲨蛟骨揣进包里,顺手拿起一旁货架上的红茄果:“你小时候有没有喜欢过那个臭小子。” “哈???你说什么?” 啪叽。 蒲牢把红番果按在阿絮鼻子上,凑上前:“我说鬼市岐家的三小子。如果我没有出现,你会平凡地长大,和岐子木结婚吗?” 红艳的汁水从阿絮脸颊淌下,阿絮一脸混乱。 这都什么跟什么,乱七八糟。 阿絮把果子丢掉:“我从来没有想过这种问题,哎,我已经跟你成亲了啊!” 蒲牢说:“在政馆的时候你觉得飞翼是岐子木吧?” “你怎么知道?” “我在这方面超级敏感,这样解释可以吗?” “木头是我从小玩大的铁哥们儿,死的不明不白,我心里记挂他于情于理都没错吧?” “是没错,所以你刚才说的话才非常正确。” 阿絮越绕越糊涂:“我刚才说什么了?秋宁你今天怎么怪怪的,你到底想说什么?” 蒲牢说:“你的确被人误会了。” 阿絮感到当头棒喝:“啊!” 蒲牢把背包扔到阿絮怀里:“但是你搞错了误会你的对象。” 阿絮抱着背包眨眼,拧着眉毛凝视蒲牢的背影。 刚才阿絮是想说她觉得飞翼误会她喜欢他了。 秋宁是什么意思?难道秋宁觉得她心底惦记岐子木,而且把那份念想投射到飞翼身上了? 秋宁是在指责她精神出轨,警醒她注意这是外遇的先兆? 阿絮使劲拍头,这都是什么啊!怎么会有这么麻烦的事出现?秋宁是在吃醋吗,以前没有这么明显过吧?还是说其实秋宁吃醋一直都很明显,只是自己太迟钝从没察觉过? “絮。” 阿絮吓了一跳,飞翼已经走到她身后。 这会面对飞翼阿絮倍感尴尬,干笑:“翼大哥,有事吗?” 飞翼扫了码头一眼,说:“你们找不到出航的船吧。” “是......” 飞翼说:“不介意的话跟我走如何?你们要去哪,我送你们。” 阿絮心里多少有点不适:“谢谢你的好意,不过这事不能我一个人做决定。我们时间很充足,不急这一时半会,再说这个时段出海确实很危险。” 飞翼的眸子渐渐冷下来:“在政馆西道时你的朋友说我不是好人,叫你不要跟我接近,是因为这个你才犹豫吗?” “这......你都听到了?”阿絮彻底尴尬了,“那个人不是我的朋友,她说的话你别往心里去。” 飞翼嗯一声,说:“我明白了,那么告辞。” 阿絮有些诧异:“翼大哥要出航了吗?” “是的。” “对不起啊。” 飞翼淡淡地笑:“不要这样说。” 阿絮送给他一块鲨蛟骨头,那是刚才蒲牢买的:“之前我说过吧,我觉得翼大哥和我一个好朋友有同样的气息,即使现在也这样认为。” 飞翼把骨头放在掌心:“是吗。” “嗯。”阿絮说:“就当做是我对友人的寄托吧,希望他安好,也希望翼大哥安好。鹭海的水手把鲨蛟骨当做护身符,送给你,祝你一路顺风。” 飞翼把骨头放在胸口的衣包:“谢谢。” 他飞身骑上高大的坐骑,右手手指张开,做成翅膀的形状,把手贴在胸口,风衣里杏白的衬衣上绣着圣洁的长生花。背对着阿絮,他轻轻张口:也祝你一路顺风,绪。 慕常羽焦头烂额地跟白桃子联系时,飞翼的船已经出航了。 船舱里,一脸阴沉的青年愤怒地捶桌,满手戒指砸得桌子嘭嘭响:“查,给我查,是谁连葛天的证都敢造假!” 白桃子动作很快,接到消息后立马派了船来。船有了,可向导是真找不到,思来想去她慕常羽浪迹鹭海没什么害怕的,干脆亲自上阵掌舵,于是备齐物资就出海了。 船在灵波海里晃晃悠悠。 西弗珈珞托腮看着窗外,什刹伏案写字,不时看他两眼:“小朋友,想啥呢?” 西弗珈珞说:“我心里很没底啊。”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584 “哦,怎么说?” “你说小羽姐一个羽神吧,史前纪留下来的老古董,很厉害的,按理说咱们一路该顺风顺水,可是怎么感觉她不是很靠谱呢。” 什刹越写越慢,搁下笔。是啊,总觉得有些地方......应该是另一种模样。 门口突然传来慕常羽的声音:“背着人家说坏话啊?” “小羽姐!” “慕姑娘......” 慕常羽仰头靠在门边:“我知道,你们还在怀疑我的动机。” 没有人否认。 慕常羽说:“老实说,我除了战斗什么都不会,甚至不知道怎样才能保护好重要的东西。”长空岛和白桃子就是这样。 她说:“一直以来所有事都是樱桃帮我办的,她说我做个小孩就好,总有一天会有大人来接我回家。我呢,什么也不想,简简单单生活就是了。” 但是。 慕常羽站直身:“对小柳絮,我是认真的。你们无法相信我也没关系,但是在需要我力量的时候,请先利用我吧。” 短暂的沉默后,西弗珈珞说:“哇,你这番发言要是被秋宁姐听到了岂不是会非常不妙,而且你的前半句本身也很有歧义。” 蒲牢抱胸从过道走过来:“不好意思,我已经听到了。” ...... 慕常羽笑一笑,问蒲牢:“小柳絮呢,没跟秋宁姐在一起吗?” “她睡着了。” “这个点就睡了?” 蒲牢垂下眼,走到她面前:“羽神阁下,我们谈谈吧。” 墟西航行的第一站到了。 踩在土地上的感觉真的很好,船上颠簸的日子实在有些难熬。 西弗珈珞一路晕船,好不容易踏上陆地开心得不得了,兴高采烈地四处张望。 从驻船点深入内陆,穿过大片的田地,有一个安静的村落。 还不知道这个岛上是什么国家,不过根据航海图来看,附近没有很危险的势力,所以不用太过担心。 走着走着,西弗珈珞的脚步渐渐放慢,原本开心的脸也消沉下来。怎么感觉有东西在一路窥探?是不是他多心了? 阿絮问西弗珈珞:“你怎么了,刚才还挺开心的。” “有点在意的事情。” 阿絮叹气:“你们都有心事啊。” 西弗珈珞奇怪:“‘你们’?还有谁啊?” 阿絮瞥了一眼斜后方。 西弗珈珞抽动眉毛:哇,那边的气压超级低。 蒲牢和慕常羽各走一边,一个冷若冰霜,一个满面愁容。 阿絮又悄悄偏头望过去,小声嘀咕:“小珈珞,你说我是不是该做点什么缓和一下她们的气氛啊?” 咦,怎么不回话? “小珈珞,我在征求你的意见哪,你怎么不回——” 阿絮转过头,愣住。 身边空无一人。 阿絮瞪大眼环顾周围,明明......刚才还在这里的。 什刹大喊:“在那边!我看到一个黑影抱着他闪进后巷了!”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重阳节安好O(∩_∩)O~ ☆、解锁 是春,二三月晴初,日光静美。 神州郎溪县,艾草绿得正好。 不知从何处远远飘来一声远远的呼喊:“踏青去——” 如水的日光下,鬼海十分平静,清风徐来,水波不兴。 巨涛足下,千寻之深,纵使再耀眼的光也穿不透这等的幽深。 只是这安详在海底的皇城却是光彩夺目,被各式夜明宝珠,奇异光石缀得璀璨之极。 那些光晕随着荡漾的水波徐徐散开,沿着水六都的方向迂回流转,再由无数细小的水因子射散开来,似浅亦深,似深却又道是浅,最后在偶尔路经的美人颊旁涂上一抹彩晕。 海底皇城里,珊瑚树亭亭玉立,舒枝展叶,欣欣向荣。大头的鳕鱼流连于其间,游到拐弯处,便将腰轻巧地一扭,身后细长的尾气就飘了过来,然后又兴致昂扬地抬起头,漫步而去。倒是那漂亮的蓝鱼对发光的神气珠石充满了好奇,总是徘徊在它们周围,实在按捺不住心中的求知欲,所幸拿嘴去啄了几下。至于那些螃蟹和小虾,干脆就眯起眼睛带起了盹,还有甚者悠悠道:“啊,那个——春日难求,春日难求嘛。”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585 不错,虽然是深海,但春时的海水的确还是明显比其他世界温和许多。既无寒流,又少涛波,的确是惬意得很啊。 “哎哎,小声些。”老龟敲了身旁的螃蟹小生一下,故意拉长了语气,表情很是严肃,“皇太子来了,小心等会他让你连春日求都求不到!” “是是是——小生知错了,呀呀——龟老爹您别打我了啊!” “还敢顶嘴!这厮——现在的年轻人......” “正午好,苍濂君大人。”宫娥们微微屈膝,笑得很是甜美。 “今天的确不错。” 应声的是鬼海的皇太子,苍濂君。 他心满意足地勾起嘴角,苍青的长袍漂浮在水中,袍边绣着墨色异藤璃花纹,袍身用彩染镂印手法绘以苍龙出海,群螭绕月图;长袍里衬一纯黑冕裙,自中腰系以苍色锦带,缀七七四十九粒玖珠,下摆褶皱皆由青丝衔缝;百褶又参差不齐,似马藻奇鱼之尾,翩跹于空灵的水波中,曼妙得很。 “今儿个大人怎的想起来看公主殿下?”一宫娥打趣道。 “瞧你这丫头说着,像我没心肺似的,不曾来探过你家公主?”苍濂怪罪道,为自己不平。 “错,错,奴婢的错。大人您啊,着实是好皇叔来着,今儿还专程来探探小皇侄女儿。”另一宫娥也跟着凑起了热闹。 “你们哪。真是什么主子什么奴才。仗着皇后疼爱你家小公主,你们也跟着活跃起来了,可不是?”苍濂正色道,剑眉一挑,本就不凡的俊貌是更加光彩起来,那苍色的眉儿是粗一分嫌浓,细一分嫌淡,生得恰到好处。 “大人说笑了。”两宫娥止了笑,拨开一挂水晶帘,“快些进去吧。” “早当如此了。小心耽误了大事。”苍濂飘了过去,轻描淡写地甩下一句话。 步入中庭,只见得一妙龄少女正浮在一珊瑚树下,指挥宫女们清点着一地的彩贝。 那女孩好比四五月悄悄开放的栀子,绾起的海花髻边别着两朵纯净的海繁花,一双杏核眼,侧脸回眸间不经意透露出些许稚气。她身着一件蕴着点浅青的玲珑芙蓉披风冰丝裙,披光色米白白练缎带,颈边领口缀一圈浅色海葵褶边,在水中轻舞;下身的裙摆犹如锦鲤的尾鳍悠悠摆动,层纱相叠,婆裟起舞。 拣贝壳的宫女看见了对面的苍濂,游到少女身旁,轻声耳语几句:“公主,苍濂君来了。”又匆匆退下。 “皇长叔——”少女倏地转过身,一脸欣喜,轻盈地飘到苍濂身边,边说话边打量起了他身上的那四十九粒玖珠,“您来看简栀,简栀很高兴呢。”然后兴奋地扬起笑脸,“是不是有什么好事情要告诉简栀呢?” 苍濂笑呵呵地抱起小侄女,“高兴就好,那皇叔以后经常来看你。”他把头扭向那些宫女,宫女们微微颔首示意请安,继而又埋头继续工作。“这次我来看看,大典要用彩贝准备得怎么样。” “嗯,今天就可以全部拣好了,等会就带她们去碧潭着色。”简栀点点头,对苍濂说。 “我们小简栀真的是名不虚传啊,历来的水铃合奏都是你一手包办的,真是厉害。”苍濂称赞道。 “嘿嘿,其实也没什么的。多熟悉几次制作全程就可以了。”简栀心里很开心。 “还有一件事。”苍濂放下简栀,面容变得严肃,一本正经地问:“你姑姑到哪里去了,我怎么从鲸海办事回来就从没见过她?她有告诉你吗?一般你姑姑去哪潇洒去了都会告诉你的。” “这个... ...”简栀歪歪脑袋,小手点了点额头,“说是——踏青去了。”然后从记忆里挑出了这么句话。 “踏青?”苍濂很是茫然,“那是什么?” “所谓踏青,就是郊游。在陆地上啊,到了春季,艾草绿了,人们就该去野外郊游了,所以叫踏青。”说起陆地上人类的事情,简栀的眼眸里闪烁着光芒,无比憧憬和向往。 “说了多少次了,人类的事情很无聊,不要花太多时间去关注那些东西。”苍濂有些愠恼,轻慢地斥道。 “可是我觉得很有趣,很美妙呢。”简栀挽起苍濂的手,轻轻摇晃,“简栀喜欢呢。” 苍濂摇头,很是无奈,最终还是拗不过他可爱的小皇侄女,“好,好。你喜欢就行。” “嘿嘿。”简栀眯起眼睛笑了。 “你啊,就跟你父君一样!”想起他的四弟,郁溱君,一种难以言述的感觉蔓上他的心头,说不清悲哀还是其他什么... ...总之,最后都化成了无奈,像海玄鸟一样盘旋在心海之上,久久不肯散去。 “你姑姑怎么会想着去踏青?”苍濂回过神来,问道。 “因为艾草绿了呀。” “去哪踏青了?” “神州。” 苍濂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苍濂没好气地问:“她不知道庆典再过半个月就要举行了吗?” “恐怕是的。”简栀不敢抬头,她感觉到一股怒气正向她逼来,“她很早就出去了。” “要出乱子,要出乱子。我就知道,每到关键时刻她就总是乱来!”苍濂猛地一甩手,“可是这次请的上宾是普耳国的国主啊!普耳海虽说不是什么大帝国,却是上古神国,历来出席庆典的次数是少得屈指可数,这么重要的庆典,她怎么可以不知道呢?!” “皇长叔——”简栀想为姑姑求情,却被打断。 “不准为她求情!如果她不能再大典之前回来,等她回来后看我不罚她!真是太不像话了!我怎么会有这样的妹妹?”言罢,苍濂一身怒气,甩袖离开了。 站门的两宫娥见得刚才心情大好的皇太子转眼怒放冲冠,不知何因,互相对视后都轻轻叹息。 惨了——姑姑,您快回来啊。简栀心里默默念着,祈祷她那倒霉姑姑能快些刚回来,免遭她那有着“莫惹君”戏称的皇长叔的惩罚。 “公主,贝壳已拣好。”一宫女起身请示简栀。 “好!”简栀拍拍手,高声道:“大家收拾一下,去碧潭吧。” “是,殿下。”宫女们起身应道,整理好一筐筐彩贝,说笑着出了忻槐宫。 春回大地,光耀神州。 衡山山脚,一小村安详地卧于一片静谧之中,悄无声息。 忽而耳畔响起阵阵缫车声,寻声而望,现一小院,隐匿于数棵大枣树之中。 “骆姑娘,这布似与往日不同啊。” 骆枣簌继续穿着梭,往前一推,又穿过一条线。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586 “当真?苏姑可看出有何不同?” “与其说是布不同,倒不如说是骆姑娘你的心境不同了。” 骆枣簌停了一下手,有些恍惚,旋即又开始织布。 “心境不同... ...”枣簌喃喃。 “姑娘心里定是想着谁吧。这心思呀,全然不在‘布’上喽。”苏姑用枯槁的手指了指枣簌面前的织布机,笑道,然后转身离去,只留得枣簌一人在院子里。 枣簌垂下眼帘:“想着谁?” 雁城大街,喧嚣繁华,人往如川,马过似涧,永不停息。 一绿裙女子挽着一黄衫男子漫步与人来人往的大街。 女郎出落得很是秀丽。叫人印象最深的当是她的那双眼睛,俨然像水晶桃核精心雕琢而成的绝世精品,日光轻抚着,于眸中婉转流离,不忍离去。两弯蛾眉轻微上扬,眉间一点碧色鱼鳞似的刺青清秀出尘,小巧的鼻下,两瓣玫瑰小唇一张一合,字句珠玑。 身边那男子气宇非凡,剑眉下一双琥珀色的眼睛,好似天上正得意的骄阳,热烈而奔放;高挺的鼻梁,两侧鼻翼以近乎完美的曲线划下,嘴角两端弯出两线如蝴蝶触角般的弧度,竟显出些许妖邪之气。 另一灰衫男子尾随其后,神情不羁,浑身透着冰冷之气。 “奇漫。”绿裙女子忽然停下步子,转身面向黄衫男子,若桃花的粉颊绽出天真的笑颜,“和我在一起,你... ...快乐吗?” 奇漫面对她突如其来的问题,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竟愣了几分,好久才笑答:“当然,你是我们的开心果。” “真的吗?”女子欣喜若狂,碍于大街之上人多口杂,只好尽力抑制住自己的感情,闪烁着大眼睛,“那你... ...喜欢我吗?” 这一次,奇漫是真的无法回答她了。他的眼前顿时幻一袭淡淡的身影,其后摇曳着星星点点的树影。忽然,一阵暮春之风夹香而来,卷落枣花无数,侵占了他的心。 “奇漫?”女子有些不安地看着他,小嘴不禁嘟起,摇晃对方的手,“回答我啊。” “浅静,这个我现在不知道怎么告诉你。”奇漫心里很痛苦,半天才挤出了这几个干瘪的字来。 “没关系。我可以等。”罗浅静握住奇漫的手,正色道;“如果是你不知道的话,那么总有一天,你会有答案的。” “对不起。我不知道。”奇漫别过头,不忍心看她的眼睛。 “奇漫!” 她大声喊道,幻想远去的人能够止住脚步。 可是那人早已不见踪影。 突然,身后传来灰衫男子冰冷的话音:“你还是不要再见他了。” “为什么?”浅静猛然回头,双眸直勾勾地等着他,“我说过,我可以等!” “我实在看不下去了,就告诉你真相吧。” ☆、Ⅳ穷极遥塔篇30 湖里荡起激烈的水花,西弗珈珞发出愤怒的吼声,用力顶开身后的人,拔出藏在腰带的匕首。 刀刃在空中削出一声呼啸,吉佩奴雅略微吃惊,只是微微后仰,游刃有余地躲了过去。 不待侍卫动手,吉佩奴雅一手制住怀中暴怒的小兽,低声道:“停止无谓的反抗。” 珈珞的衣服全部被湖水打湿,发梢滴着水珠,脸上白了又红,红了又白。 侍卫关切地询问女王:“陛下?” 吉佩奴雅冲侍卫摆摆手,拔走珈珞手里的匕首,轻车熟路地用金线索把他绑起来。 她贴近珈珞的耳垂,低语:“一路上你也看到了吧,这片土地上全是女人,作为这个国家的王,我想要多少女人,就有多少,想要什么样的女人,她都会乖乖到我跟前。” 珈珞露出牙尖,狠狠地瞪她。 吉佩奴雅诡秘地笑一笑,慢慢放开她,话音轻飘:“所以像你这种发育都没完全的黄毛丫头,我是没有兴趣的。” 仿佛坚硬的岩石被敲开,心中发出破碎的声响。 珈珞的双眼逐渐放大,屈辱和愤怒一股脑儿涌出,冲击炽热的胸腔。 吉佩奴雅侧过身,用傲慢的眼光打量她:“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隐瞒女子的身份,不过在这全是女人的地方,性别的欺骗完全没有任何意义。” 上下两排牙齿都在打颤,嘴里渐渐充斥起血腥味。 珈珞猛一皱眉,啊啊地张大嘴,猛烈地挣扎,在水中拍打出浪花,她冰冷的眼中射出凛冽的寒光:“我一定要杀了你!” 吉佩奴雅不以为意地耸耸肩,迈着优雅的步子登上湖畔的台阶,谦卑的侍女为她披上裘皮。 吉佩奴雅说:“今天我的兴致全被扰乱了,把这个小女娃娃关起来,另一个男人送到我寝宫。” “是,陛下。” 走了几步,吉佩奴雅突然停下,看向西弗珈珞沉下眼,思忖片刻,抬抬手指:“等等,我改变主意了。” “陛下?” 吉佩奴雅勾起火红的嘴角,隔着远远的距离对珈珞的下巴挑挑食指:“小丫头,你是跟伙伴路过这里的吧,你的同伴们知道你其实是个姑娘么?” 西弗珈珞的瞳孔收缩一下,晃动着大喊:“你想干什么!” 吉佩奴雅昂着头,拍拍手:“先她带到我寝宫。” 四名侍女低头应声,走进湖中搀扶珈珞。 女王的寝宫金碧辉煌,连地砖都是黄金镶嵌而成。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587 吉佩奴雅坐在帷幔交织的榻边,用丝绢浸透温水,细致地擦拭少女光滑的肌肤,不忘评价一句:“你皮肤很白,这在我的国家很少见,不过白色的肤色被认为不健康。” 珈珞散着披肩长发,只有胸前和腰下围着薄薄的白绢,光着胳膊任身旁的女人摆布。 吉佩奴雅使使眼神,一列侍女捧着各式衣裙和琳琅的首饰款款上前。 吉佩奴雅牵着珈珞的手,带着她挑选衣物饰品。 “如何,有你喜欢的吗?” 珈珞把头别向一边。 吉佩奴雅呵一声,手在一堆衣物里翻来覆去,看看这件,瞧瞧那件,最后捡了一条妖娆的红纱舞裙套在珈珞身上,又给她戴上黄金臂钏和猫眼石吊坠。 珈珞冷声道:“我讨厌这种装扮。” “是吗?”吉佩奴雅撩拨珈珞耳边垂落的宝石,“我倒觉得很合适,你不喜欢是因为你还小,不知道冰冷的钻石要扔进火堆才会更加耀眼。” “滚开!” 吉佩奴雅呵呵地笑,倏地撑起身:“客人应该快到了。” 侍女迈着碎步上前,小声上报:“陛下,长空岛大使求见。” 听到长空岛的名字珈珞敏锐地竖起耳朵,转头看向门口。 吉佩奴雅点点手指,扭腰回视珈珞,笑:“这时候你的反应倒是灵敏。”她张开手,让侍女给她戴上面纱,雍容地穿过殿宇:“走,让我见见白桃花的小狗。” 宫殿大厅里,慕常羽和阿絮已经恭候多时。 吉佩奴雅坐上王座,一手托住下颔,饶有兴致地观望台下的两人。 “不知长空贵使来我女子国有何贵干?” 慕常羽上前一步:“太阳神,客套的话我就不说了,刚才你从拍卖馆买走的男孩是我们的朋友,希望你审视国家利益,做出正确的决断。” “哦。”吉佩奴雅舞动纤长的指甲,轻轻点一下眼角,“男孩吗?” 阿絮也着急地说:“女王陛下,人口交易本来就是不光彩的,我理解贵国的难处,但我们只是路过,还请陛下高抬贵手。” 吉佩奴雅没有急着回答,转一转眼珠,若有所思。 慕常羽强硬道:“陛下,如果客客气气的你不喜欢,就不要怪我等无礼了。” 吉佩奴雅突然开口:“我可是花了钱的。” 慕常羽和阿絮皆是一怔,没想到一国之王居然会计较一个奴隶的赎金。 高高在上的女王咧嘴邪笑:“我说笑的。” ...... 慕常羽沉一口气:“女子国的吉佩奴雅果然如同传闻中一样恶劣。” 吉佩奴雅仰起脸,无声地闷笑:“可爱的女孩不要当面这么说我,不然我会很难办的。” 阿絮盯着高台上的桀骜的女王,有些厌恶。 吉佩奴雅走下殿台,慢悠悠说:“女子国的女人一出生就一辈子离不开这个浮岛,外面的人也不愿意到这来,要见到岛屿外的人很难得。看到你们我很高兴,只想玩玩罢了。” 说着,她勾勾手:“想要回你们的朋友就跟我来吧,不过我先说好,我买回来的只有小姑娘,没有小男孩。” 慕常羽和阿絮对视一眼,这是什么意思? 见到身穿舞裙的西弗珈珞时阿絮吓了一跳:“小珈珞?!你该不会在君子国的时候跟伊夏学会女装了吧?” 珈珞当即黑脸,把头转到一边:“不要看我!我是被逼的!” 慕常羽的反应正常多了,看到这场面当即明白是怎么回事。 慕常羽说:“珈珞,原来你一直女扮男装啊......女孩的打扮不是很漂亮吗,为什么一定要藏起来,难道说跟什么预言有关吗?” “......” 吉佩奴雅靠在软椅上:“人给你们,这样就完事了吧?” 慕常羽找到珈珞原来的衣服帮她换上,吉佩奴雅在一旁静静看着,没出声,眼珠晃来晃去,不知在打什么主意。 珈珞用红绳把头发绑起来,突然想起关在偏殿的飞翼,对阿絮说:“阿絮,我看到飞翼大哥了。” 吉佩奴雅的睫毛抖了抖。 阿絮瞪向吉佩奴雅:“你把飞翼大哥关哪了?” 吉佩奴雅说:“你已经从我这里抢走一个了哦?” 阿絮说:“抱歉,那么要怎样赔偿才行?” 吉佩奴雅勾勾唇,轻声飞到阿絮身侧,手掌在快要贴近阿絮脸庞的时候停下。 “你身上的灵能很强,陪我一晚,如何?” 阿絮淡淡地笑,指着自己的脖子,说:“是很强,会把你毒杀,因为我身体里的东西不是区区的你所能承受的。” “是吗?” 阿絮用喉咙发出低沉的嗓音:“不信你可以试试。” 吉佩奴雅收回手,转身:“不了,我相信你。”她拍手唤来侍女:“把刚买的男人带来给她们。”然后,她小声地念叨:“我今天做了一桩亏本买卖。” 被送到殿内后飞翼才慢慢醒来,看到阿絮的脸庞时先是茫然,然后一阵惊喜:“絮,你怎么在这里?”张望四周:“是你救了我吗,谢谢你。” 阿絮扶他站起来:“不用客气,你怎么这么不小心,有哪里不舒服吗?”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588 “没有,不用担心。” 吉佩奴雅托腮望着他们,嘟哝:“有男人真好。” 阿絮噎了一下,对她说:“你误会了,我有爱人,这位大哥是我只是的朋友。” 吉佩奴雅懒懒应一声:“噢。” 三人离开太阳城时,吉佩奴雅对着他们大喊一声:“小丫头,你洗了我黄池的水,要给我回来抱小公主哦!” 策马的珈珞一口唾沫喷了出来,扬头大骂:“混蛋!等我一定杀了你!” 阿絮顿感心情复杂,珈珞真的会怀小孩吗?要是那么容易就能怀上,她是不是也该去泡泡黄池? 还好慕常羽打消了她俩的疑虑:“放心吧,黄池只对女子国的国民管用。” 珈珞长舒一气,感觉世界都美好了。 夕阳西下,吉佩奴雅漫步在巍峨的城楼。 向西眺望,红霞漫漫。 “走出去,真好。” 跟剩下两人汇合后再回到海岸边时,所有人都傻眼了。 慕常羽望着空空如也的海岸发呆:“船呢?白桃子给的船呢?” 阿絮干笑着安慰她:“估计是......风太大漂走了吧。” 提着新购物资的蒲牢站在一边,阴沉地盯着突然冒出来的飞翼。 飞翼无视一旁阴冷的目光,笑吟吟地提议:“既然这样,大家就乘我的船吧?” 阿絮为难:“可是......”朝慕常羽投去求助的目光。 慕常羽考虑片刻,点头:“事到如今只能如此,那就麻烦你了飞翼兄弟。” 飞翼爽朗地答应:“不客气,大家跟我来。” 众人登上飞翼的航船,清点好物资后便扬帆启程。 慕常羽站在甲板上赞叹:“飞翼兄弟,你这船真不错!” 飞翼抱拳道谢:“过奖过奖。”转头问阿絮:“絮,你觉得如何?” 阿絮忙不跌回答:“好,好啊!” 蒲牢听了哼一声,拂袖走人,阿絮苦笑一下立马去追。 晚上睡觉的时候蒲牢一直背对着阿絮,阿絮怎么说好话也没用,蒲牢始终不搭理她。 阿絮无奈,只好从背后抱住她,把脸贴在她的背脊。 阿絮摸摸蒲牢的腰,诶一声:“秋宁,你瘦了。” 蒲牢放慢呼吸,没有回答。 阿絮往上靠靠,捉住她的手把她拉进怀里,亲吻她的前额。 “秋宁,你的手怎么这么冷?” 蒲牢闭上眼:“水龙的体温本来就很低。” 阿絮抱紧她:“你瘦了好多,我心疼。” “心疼我你就不要跟别人在一起。” “你说飞翼吗?这个......我们搭他的船也是没有办法啊。” “我知道,但我看你跟他说话就是不高兴。” “对不起。” 蒲牢仰脸看阿絮:“说你爱我,好吗?” 阿絮不安起来,抱住她的肩:“秋宁,你怎么了,最近真的有点奇怪。” 蒲牢说:“就是想听你的声音,想听你说爱我。” 阿絮点点头,一遍遍细语:“我爱你,秋宁。秋宁,我爱你......” 蒲牢用心记住阿絮的每一句话语,希望这样,在梦里的时候就不会再陷入虚假的记忆...... 一段航行后,他们抵达了第二座浮岛。 飞翼拿着航海图,说:“根据航海图来看,这里应该是丈夫国。” 阿絮刚想问丈夫国有什么奇特之处,想起昨晚蒲牢的举动,又及时住了嘴。 一踏上陆地,无边无际的竹林里就传来悠扬的笛声。 阿絮笑着对蒲牢说:“真好听,秋宁你觉得呢?” 蒲牢摸她的发顶:“龙儿觉得好听我就觉得好听。” 什刹在一旁瞧着,酸酸地咂嘴:“啧啧啧,一股子酸臭味。” 慕常羽走在沉脸的飞翼旁边,嘀咕:“我这边是一股子臭酸味。” “哇!”打头的阿絮惊呼一声,慕常羽和飞翼急忙赶上去。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589 “小柳絮,怎么了?” “絮,没事吧?” 阿絮乖巧地趴在蒲牢怀里,蒲牢用手捂着她的眼睛。 前面的草丛里无端冒出许多笋,笋尖越长越大,最后长成男人的形态,“诶嘿”一声跳出地面,然后变成赤裸的汉子嚎叫着跑掉了。 竹林里还有很多“笋男”不停往外冒,一个接一个往林子深处跑。 阿絮问:“这些是什么啊?男人吗?怎么不穿衣服?” 飞翼解释道:“这些是‘竹鞭’生出来的子芽。竹鞭是竹埋在地下的茎,可以长很长,范围极大,这一片竹林可能都是一根竹鞭的子嗣。” 慕常羽接道:“传闻丈夫国只有男性没有女性,全靠竹鞭增生繁殖,刚才那些是丈夫国新生的子民。” 蒲牢疑惑道:“之前是女子国,现在是丈夫国,难不成这两者间有联系?” 没想到回答她的人竟然是飞翼:“怎么说呢,算是吧。” 作者有话要说:  解锁解得我三亏 ☆、Ⅳ穷极遥塔篇31 蒲牢一直不对付飞翼,飞翼也有自觉,所以下意识尽量与蒲牢保持距离。刚才飞翼主动跟蒲牢解释竹鞭让她有些诧异,但很快蒲牢又恢复了平静。仔细想一想,这些日子她因为飞翼和阿絮闹别扭真是有点孩子气。蒲牢认为她最近的反常举动都跟她魂魄里的咒令有关,咒令每天都在折磨她的精神,长此以往,连理智都逐渐被消磨了。蒲牢定定神,告诉自己:现在是要寻找对抗葛天城方法的紧要关头,绝对不能因为自己的问题惹乱子。 草堆里钻出的“笋男”都往一个方向跑进竹林深处,蒲牢把笛声和他们的行为联系在一起,提出自己的看法:“这笛声是召唤新生男子的吧?就像‘雨后春笋’里的春雨,能够唤醒沉睡在泥土中的胚芽。”飞翼回应她的想法:“没错,丈夫国有鸣笛唤子的传统。不过一般来说唤子的时间还要等再暖和些的时候,这回有点提前。” 慕常羽说:“也许今年回温比较早。” 飞翼指着男人们奔跑的方向说:“不管怎样先过去看看,吹笛人都是丈夫国的官员,正好可以跟他回去城市,省的我们在林子里瞎转悠。” 众人表示同意,迅速跟上了“笋男”的队伍。 竹林中央有一块还算开阔的空地,刚从泥巴里出生的男子们在空地上排出整齐的方阵,神情肃穆地等候着什么。从队列另一头走来几人,与一众赤裸的男人不同,他们穿着整洁的衣装,为首的一个身着云雁官服,后面有小厮打扮的童子,还有身披铠甲的将领。云雁男一面审视“笋男”,一面听将领低声讲话,不时嘱咐书童记下几笔。 阿絮正奇怪这几人的来头,云雁抬眼对上她打探的目光。发现灼热的视线竟然来自一个细皮嫩肉的小姑娘,云雁不悦地皱眉,冲阿絮他们吆喝:“这里不招女兵,想入女子营的去沃野国再说。”听云雁一说,阿絮几人才知道原来这里是在征兵。 云雁在书童的纸卷上敲了敲,让他修正几处错误,目光晃过站在阿絮身后的飞翼,对他招招手:“你过来,看你精气神不错,要不要来试试?” 飞翼气得额角跳动,心中暴跳如雷:混账!我是何等身份,岂能让你当做小兵?!不过身边还有那么多人,他自然不会表露出来,假装客气地抱拳:“承蒙官爷赏识,不过在下只是一介云游小生,实在难当重任。” 云雁诶一声,惋惜道:“大丈夫志在四方,若能建功立业岂不快哉?但我不强人所难,既然如此你们就快走吧,这里暂时不是游客能随意出入的地方。” 阿絮注意到这几人额头都绑了布带,和在长空岛遇到的眉勒军相同。眉勒军是墟西几个国家组成的联盟,专门对抗葛天城,也因此被葛天城视为眼中钉。眉勒军与葛天城敌对多时,想必他们对葛天的情况有不少了解,如果能对眉勒军善加利用,定能事半功倍。心中有所盘算,阿絮叫住云雁:“请问官爷可是大名鼎鼎的眉勒军旗下?” 云雁挑一挑眉,举着名册转身看她:“小姑娘倒是胸怀大志,不错,我正是负责眉勒军征兵的典章官。” 阿絮走上前:“刚才典章大人说了想进女子营就去沃野国,是吗?” “是。” “不知大人接下来有何安排?” 武将嫌阿絮多嘴,想上前封住她的口,被云雁拦下。云雁扫了阿絮两眼,说:“丈夫国男子多,我打算招一批新生的壮年回去,待这边的事处理妥当我便会带新兵返回沃野。” 阿絮笑道:“我跟我的朋友想进女子营,不过我们的船在女子国丢了,所以恳请大人带我们一道去沃野。” “小女娃娃,参军可不是过家家,你说进军营就进军营?” 阿絮冲慕常羽眨眨眼,慕常羽心领神会,昂首挺胸走过来。慕常羽对云雁说:“哪,两个对一个是欺负人,典章官,我们分开跟你比试,要是赢了你,你就带我们去沃野眉勒军大营,如何?” 云雁大笑:“好,堂堂七尺男儿难道还怕两个娇娘子不成!” 为免在葛天的死敌面前暴露身份,阿絮没有动用言灵,只耍了几招空归剑,配合雪丝燕的防守,轻松占了上风。慕常羽那边自不用说,光是她养的那几只异能斗士都比云雁的厉害许多。两个姑娘给足了云雁面子,都是点到为止,虽然并未分出明显的胜负,但云雁已对这两人的身手有了底。 偶得两名优秀的战士,云雁喜出望外:“真是巾帼不让须眉,两位姑娘好功夫!此次回营我定要向王上和大帅推荐两位,如此一来我们与葛天抗衡的力量又大大增强了!” 飞翼在一旁听着,无端地冷笑。蒲牢离他靠的近,发现他反常的动作,问:“你笑什么?”飞翼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急忙调整神态,掩饰道:“我在笑那个典章官,刚才还看不起絮和慕姑娘,现在被教训得服帖了,立马变得殷勤起来,你说好笑不好笑?”蒲牢低吟一声,没有作答。典章官这种人她见的多了,虽说前后反差令人发笑,但在凭实力说话的世道并没什么好指责的。 云雁花了三日挑选了一批健壮的新兵,休整一日后如约带上阿絮一行启程。阿絮本想着就此跟飞翼告别,飞翼却说他也想去沃野国游玩,但又不能扔下自己的船,就跟云雁商量了一下,跟在眉勒军的军舰后面。蒲牢对此评价道:“真是个臭虫。”阿絮知道她又在生闷气,这个时候说话话坏话都是她的错,所以干脆闭嘴,面对蒲牢只能傻傻地笑。 见识了女子国的沙漠风情和丈夫国的竹林风韵,美丽富饶的沃野国让阿絮几人更加赞叹。珈珞用小溪里的清水洗了几把脸,摘下一朵粉红的小花,说:“这里比长空岛还漂亮啊。”慕常羽纵使不服气也无法否认:“是啊,沃野国可是鹭海公认的仙境,这儿的人吃彩鸟的卵,和甘甜的霖露,还懂得与异兽交流,小日子过的别提有多滋润,哪像我们长空,被一群臭家伙夹在中间,哪哪都得防着。” 清点完新兵人数的云雁听到慕常羽的话,笑道:“慕姑娘说的都对,如果葛天没有出现的话。” 阿絮不解,问他:“大人总说葛天犯下诸多罪行,可是我看沃野国很好,其中有什么弯弯绕绕?”云雁说:“墟西现在表面上的太平是我们用鲜血和生命换来的,最早的时候这里只有一片荒原。”觉察出云雁话里的悲哀,阿絮没再往下深究。被异族侵略的屈辱,任谁也不愿回忆。 云雁是个信守承诺的人,一回军营当即兑现了在丈夫国许下的诺言。他先把阿絮和慕常羽引荐给女子营将军和眉勒军总帅,然后在总帅的带领下送她们觐见沃野国王。云雁只是个小小的典章官,功力不足以看出阿絮和慕常羽的底细,可就算再怎么隐藏,她二人的深浅在总帅和国王面前都藏不住——就是女子国那个成天只知温饱思淫欲的吉佩奴雅都能闻出阿絮体内深厚的灵能,更别说这二位身经百战的老狐狸了。 阿絮看出沃野国王的忧虑,开门见山道:“陛下,我时间很紧,就直说了。” 沃野王眯眯眼,说话时满嘴的白须都在抖动:“请讲。” 阿絮眉眼一沉,低声道:“我必须要赶在死亡之前杀掉葛天黎,毁掉葛天城。” 沃野王的神色并无改变,只是淡然一笑。 坐在一旁的总帅开口说:“如果能做到,百万年前我们就把他杀了千万次了。” 沃野王说:“姑娘,我知道你是葛天的族人。” 阿絮愣住。 沃野王布满皱纹的眼眶里,蓝色的眼珠如同广阔的天空,睿智而深远。 “因为千年前,有一个人也曾像你这般,高昂着头颅,自信满满地对我许下豪壮誓言。从见到她的第一眼起我就知道她是一个无比尊贵的人,就算是在葛天城里,也无人能超越她的身份。” 阿絮咬住牙,大声说:“我不是她!”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590 沃野王嗓音温和:“没有任何人是相同的,我也没有把你们重合,我只是想告诉你,即使是那样尊贵的人也终究没能挣脱命运的缰绳,看着晦暗的前方,你也愿意义无反顾地冲上前吗?” 阿絮努力稳定情绪,说:“我就是为此事而来,因此想求助陛下,求助墟西列国。” 沃野王抬抬手:“孩子,在那之前我想想让你知道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听完之后,你再给出你的选择,好吗?” 阿絮皱紧眉,手握成拳,重重地点头:“不论如何我都不会改变我的意念!” 沃野王赞许地微笑,与总帅对视一眼,缓缓开口:“这是亿万年来墟西无数生命换来的情报,孩子,你听好了。第一,葛天黎的‘归元灵核’能够吞食并吸收所有攻击他的灵能,也就是说,不管多么威力的攻击,对他来说均为无效;第二,诏谕之契的言灵术对葛天族长没有制约效力。”说到这,沃野王深吸一气,沉眸凝视阿絮:“孩子,这等于要你放弃你最尖利的爪牙。” 仿佛一道晴天霹雳,把梦中之人劈醒。阿絮的脑子陷入空白,只感到深深的无力,好像天已经塌下来一般。攻击无效,言灵无效,越多的敌人对葛天黎来说就是越多的动力,自己拼死拼活,到最后全要变成劲敌的养料,就这样,还说什么要打倒葛天黎......阿絮两眼涣散,嘴角抽搐——简直就是个天大的笑话! 沃野王的目光逐渐深邃:“但是,也不是全然没有办法。” 阿絮咬牙切齿:“不管是什么,我都一定要做到!” 沃野王的笑容有些苍凉:“她曾经止步于此,希望‘站在她肩膀上’的你能够成功。” “你说的办法是什么?!” 沃野王变化出一轮光球,不断往里注入灵能,眸色幽深:“森罗万象的法则永远不会改变,万物恒定,有进必有出,有增必有损。”光球里的灵能越积越多,把光球撑得膨胀,“只要施加足够强劲的灵能,撑破极限的容器就会崩溃!”沃野王最后一蓄力,五指收紧,光球咔嚓一声爆开,支离破碎。 “亿万年来,我们一直在寻找那份‘足够强劲的力量’。” ☆、Ⅳ穷极遥塔篇32 阿絮想不到有什么能够撑破葛天黎极限的力量,但结合珈珞的预言想了想,说:“我想我知道该怎么做,我也是为此才来的墟西,希望得到列国的帮助,具体怎么做,还请两位听过我的话后再做决定。”沃野王和总帅低语几句,点头答应。接下来,阿絮把西弗的预言详细讲给两人,羽神、碧湖、道御官还好,当听到“红蛇”二字时,他们的脸上都露出惊愕的表情。 沃野王说:“羽神我们不清楚,碧湖和道御官更加神秘莫测,只有妖莲红蛇与我们最为接近......毕竟,她曾是魔道的帝尊。”总帅深深叹一口气:“而且红蛇的诅咒从未在这片海域上消逝。”阿絮迷惘地喃喃:“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沃野王情绪低沉,沉默良久,对阿絮说:“你提的这四份力量是我们从未想过的,因为它们对我们而言太过渺茫虚幻,但是现在,我认为有必要拼一次。”他皱起苍白的眉毛:“你们到墟西来是为了找红蛇的遗址?”阿絮答道:“不错。” 沃野王奇怪道:“妖莲遗址在临渊,你们为何找到墟西来?”阿絮也不隐瞒,把慕常羽亲身经历之事讲出来:“妖莲遗址只是红蛇设的局,并非真正封印她的地方。我们有准确消息,当年与红蛇交战的神道圣女是从不死山附近逃出异行空间的,所以我们推断红蛇真正的封印应该与不死山有联系。” 总帅听后思考片刻,应道:“的确,这么说来也不是没有可能。”沃野王跟着点头:“实不相瞒,我们也曾想过借助魔道的力量,派了不少人潜入临渊妖莲遗址寻找红蛇封印和其遗物,但是从未发现半点线索,想来封印根本就不在临渊。”阿絮问:“遗物?红蛇还有遗物?”沃野王答道:“是红蛇血滴,由红蛇生前的魔力凝聚而成,蕴藏着超乎世人想象的力量。”阿絮在心中默默记下,如果真能找到这种好东西,那就再好不过了。 阿絮略加思索,又问:“刚才总帅说,红蛇的诅咒从未消失,这是什么意思?”沃野王深沉地看了总帅一眼,替他答道:“红蛇的诅咒就是葛天。” “葛天?” 沃野王说:“相传葛天族是神道圣女的后人,诏谕殿下不知道?”阿絮说:“我只在长空岛听说了一些史前时期的神话,真实情况我不太了解。”沃野王轻笑一声:“葛天的历史是族长代代相守的秘密,除了族长和诏谕之契,就是其他葛天族人也不知道。不过殿下在凡尘生长,恐怕对葛天的了解连普通族人都不及,这不奇怪。”阿絮不以为意地笑:“我倒还庆幸自己没有在那令人作呕的地方生活。” 沃野王转回正题:“葛天的秘密我们不清楚,但是红蛇对葛天的诅咒真切地渗透在鹭海的每一个角落。过去真实的情况不得而知,就史前流传的神话而言,圣女杀不死红蛇将其封印,红蛇诅咒圣女‘穷尽毕生而不得’。后来圣女亡故,这份诅咒并未随之离去,而是沿着血脉被葛天族一代代传承下来。” 阿絮打了一个寒颤,问:“穷尽毕生而不得?圣女想要得到什么?” 沃野王安静下来,伸出食指指向上方,话音喑哑沧桑:“空无纪,长生殿,一个可以‘返回’的归宿。” 阿絮立马反应过来:“是‘深蓝’的造世神话,葛天族相信自己是被‘长生’驱逐到造世的流放者,所以拼命炼制灵能珠祭献诏谕之契的魂魄,想要召唤长生殿......” 沃野王啊一声,应道:“是啊,就像红蛇的诅咒说的那般,葛天族穷尽毕生也无法得到长生殿的回应——别说它很可能根本就不存在,越是得不到回应,葛天就越是残害生灵,抓更多的灵物去炼制灵珠,然后周而复返,永无宁日。” 这,就是红蛇的诅咒。 沃野王眯起眼,捻着白色的长须,和蔼地说:“不管怎样,孩子,你能站出来为了苍生而战斗,我很欣慰。你放心,墟西诸国定会全力协助你,直到亲眼看见葛天城毁灭的那一天。” ...... 白天在密室里和沃野王的谈话一直盘绕在阿絮心里,傍晚和大家挤在大食堂吃饭的时候,阿絮跟什刹说:“葛天寅还有事情没有跟我交代清楚,我想问问她,你最近跟她有联系吗?”什刹本来慢条斯理地夹菜,被她这么一问,筷子尖的青菜抖下来。 阿絮微微蹙眉:“怎么?”什刹回忆了一下,说:“挺长时间没有她消息了。”阿絮问:“挺长时间是多长时间?”什刹说:“从我们离开长空岛以后。” “一次也没有?” “一次也没有。” “你没有主动跟她联系过?” “有啊,她没有回应我。” ...... 什刹低下头没有作声,她放下碗筷,低声说:“葛天绪,你说阿寅她......”什刹的声音越来越小,“是不是......” “不是!” 阿絮的话音陡然放大,惹得周围不少人都抬头来看。 蒲牢垂眼,搂住阿絮的肩膀:“别担心,没事的。”阿絮轻嗯一声,笑着对什刹说:“你忘啦,她可是很忙的。一边又要骑着迦楼罗去临渊探险,一边又要悄悄打探藏书阁里的秘密,还要抽出时间照顾一大群小动物,哪有那么多时间管你呀,什刹姐,你可不要把自己的身段摆的太高了,我家三姨母可是很博爱的。” 什刹的头垂的更低了,她端起碗,快速刨了几口饭,说话的声音都在颤抖:“嗯,说的对。” 蒲牢握住阿絮的手,她的手是冰凉的,蒲牢心中那份不安的预感愈加强烈起来。 葛天城的“笼”上罩着十轮光球,即使在夜晚也亮如白昼。降音快步在王宫里走着,叫住迎面走过的侍女:“你们等等。”侍女颔首:“降音大人。”降音问:“有看到三公主吗?”侍女们摇头:“没有。”降音眉间的焦愁又加深几分:“行了,走吧。” 身后传来呼唤降音的声音:“喂,阿寅的管家!” 降音急忙回身:“星殿下。”接着看到跟着葛天星后面的红衣女人和白衣男子,心里疑惑:他们来干什么? 葛天星一如既往地开场白,先是抱怨一句:“自从阿卿被凡尘的龙女拐走以后宫里就好无聊啊,真想她快点回来,不过不知道这死鬼现在到哪逍遥快活去了。”降音不知该说些什么,尴尬地站在原地。葛天星说:“哎,我知道你肯定要说诏谕殿下已经死啦,请节哀啦,什么的。我不爱听这些,但是没关系咯,反正我相信她一定还在这个世界的某个地方活着。”降音无言以对,只能点点头。 葛天星唠叨完才把身旁的两人拉过来,说:“我在宫外遇到的,非要我带他们进来,说是要找三公主,我实在是被缠的烦了,就带他们来咯。我现在很忙的,等会还要去雾隐国,你带他们走吧!” 降音眉头紧锁,看着岐子莲和朔君,又看看大步流星准备离开的葛天星,急忙叫住她:“星殿下,公主近日事务繁忙,对他二人是有安排的,可惜我也脱不了身,可否请殿下帮公主一个小忙?” 葛天星最爱凑热闹,倒回去:“哦?什么忙?”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591 “请殿下带他们去墟西不死国。” 葛天星皱起眉:“去那干什么?” 降音说:“那是公主的安排,老臣就不知道了。” 葛天星爽快地答应:“好,没问题,到不死国就行了吧?正好我去雾隐路过那边,顺道。” “多谢殿下。”降音道过谢,把岐子莲叫到一边,塞给她一枚小芯片,里面存着葛天寅这些天整理的笔记,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说:“公主交代的事你们都记好了吧,这可是一等一的机密,绝对要保证完成。”岐子莲握紧手心的芯片:“属下明白。” 葛天星笑:“呵,搞得还挺正式,走吧!” 岐子莲和朔君带着葛天寅的笔记逃出了葛天城,葛天星素来心大,在飞艇行至不死国上空时便将他们扔了下去,说已经到了不死国空域,她就懒得再送了,然后径直飞向东北方。 岐子莲对朔君说:“葛天寅肯定出事了。” 朔君道:“必须赶紧把情报送到宋明絮那里。”他顿了顿,问:“队长,现在小木有了保障,天寰散了,葛天寅也没了,我们的任务是不是......” 岐子莲叹一口气:“嗯,我们的任务到此为止了。送完密信我们就去爱莎公馆等着,昊天陛下会亲自来接我们,然后我们就去罗刹地宫接木儿。” 朔君露出开心的笑容:“真好,我也能见到父王和商君了。” 作者有话要说:  冒个泡 看看有木有评论 (≧U≦) ☆、Ⅳ穷极遥塔篇33 突然一道黑影闪过,手指一扬,刹那间朔君变化成了一只巴掌大的迷你小人,被来人攥在手心。岐子莲惊慌失措地看去,却见戴着黑色眼罩的长发男人扛着一把灵子长枪勾着唇对她笑,岐子莲拔出红莲斩准备迎敌,厉声喝道:“放开他!” 男子笑道:“你们要把什么送到絮那里啊?” 岐子莲隐约感觉这个男人在哪见过,忽的想起来什么,惊道:“你是葛天奕!” 葛天奕捏住小人朔君纤细的脖子,说:“你要不说,我马上掐断他的脖子。” 岐子莲面如死灰,紧紧盯着他手中的朔君。 朔君大喊:“队长快走啊!别管我!快去找宋明絮!” 岐子莲还在犹豫。 葛天奕冷笑着扯断小人的一条腿,朔君发出撕心裂肺的嘶吼:“队长快走!” “朔君!!!” 葛天奕的手指捏住小人的胳膊:“我的耐心是有限的,下一个是这边,你要不要老实交代?” 岐子莲咬住牙,她知道自己肯定跑不掉,即使牺牲朔君的性命也没用,与其那样,还不如...... 天边袭来云潮,一头独角鲸猛冲过来,碧绿的萤火将对峙的二人团团包围。耶若纵身跳下,袖中飞出翠色的缎带卷住葛天奕的手脚,右手一挥,云中又跃出无数凶猛的独角鲸,鸣叫着俯冲向葛天奕。 耶若幽碧的眸子掠过岐子莲苍白的脸庞,疾速转身躲过葛天奕的攻击,投掷出更多坚韧的的缎带,把葛天奕牢牢包裹,形成一颗硕大的茧。耶若对岐子莲说:“主公叫我来接您,请您乘上独角鲸,它们会带您去生之碧湖,我的哥哥在湖畔等候您。” 岐子莲一脸茫然:“你的主公是......” “犬魂君煌真。” 岐子莲心神一震:“犬神?是獢獢王的契约解封了吗?那是——!” 耶若收紧束缚葛天奕的缎带,指尖伸出碧色的血液:“抱歉,没有时间了,请您马上离开!”言罢,耶若口吐鲜血,两臂被缎带另一头的蛮力扯断,露出皮肉下璀璨的翡翠断骨。耶若用膝盖推动独角鲸:“快走!” 葛天奕用枪杆斩破缎带,转动枪口对准耶若,眼神阴鸷:“生之碧湖的翡翠花,你怎么在这里,难道说那个女人跟遥塔有关系?!”耶若用脚接住断臂,重新接上胳膊:“葛天少主,我们没有与你为敌的意思,但是请你不要冒犯我家主公尊贵的客人。”葛天奕冷笑:“翡翠花,就凭你奈何不了我。” 话语间,数枚寒星闪过,葛天奕抬手接住,原来是银刺,再抬头,只见蓝白条沉着脸,张着十指与他对视。葛天奕笑:“哟,看来碧湖的狗腿都来了,怎么,犬魂君和粼粼孑呢,蓝白信使和耶若童女都到了,摆渡人和蜉兮童子没来吗?”蓝白条幽幽道:“我来对付你,其他人就不必了。”葛天奕骤然暴起:“对付我?拿你那只猫吗?!” 蓝白条不停闪躲灵子弹,大声叫耶若:“赶紧送起岐姑娘走!”耶若纠结道:“你没问题吗?”蓝白条苦笑:“我只怕是活不了了,记得叫主公每年给我烧高香。”“蓝白......”“走吧!”耶若眼里浸满泪水,说:“谢谢你来救我,明明与你无关的......那么——永别了!” 葛天奕说:“你们碰见我,算你们倒霉,我撞见你们,也是我倒霉。”蓝白条回过头,看到葛天奕的灵子弹轨迹在空中画出巨大的法阵,然后嘭一声,他的枪里射出最后一束激光,法阵打开黑暗的“虚无”,从中伸出无数漆黑的触须,缠住蓝白条的脚踝。葛天奕歉意地笑:“我在继承葛天王座的位子前都无法使用‘归元灵核’,所以只能打开这么简陋的空洞招待你。” 蓝白条缩小的瞳孔往上移,除了贪婪吞噬她肉体和灵魂的“虚无”外,还有一只手盖上了她的额头。葛天奕用力按住她的脸,沉声道:“去死吧,碍眼的虫子!” 蓝白条合上眼,突然勾起嘴角。 不知道虚无的空洞中,会不会开出翡翠的花? 有没有捉住岐子莲葛天奕并不在意,反正那女人没有见到宋明絮,就算真有什么不得了的讯息也不会传到阿絮的耳朵里。至于生之碧湖的走狗......葛天奕面无表情地看着虚无的空洞缓慢愈合,嗤笑,葛天自古和碧湖遥塔势不两立,杀它两个狗腿又如何? 葛天奕倾身下落,眼前云雾退散,逐渐露出沃野国富饶的景色。葛天奕在心里推算,估摸着今天差不多就是阿絮启程去不死国的日子。 云潮翻涌,独角鲸驮着岐子莲在空中游弋。岐子莲抱紧独角鲸,心中紧张无比,在心底不停默念犬神的名字,忐忑地求证自己的猜想,如果她猜的没错的话,他的弟弟岐子木已经不在罗刹的地宫了......岐子莲仰起头喘气,只要他能好好活下去,她所做的一切全都值得! 前方的天空突然放出一轮耀眼的金光,独角鲸猛然停下,发出悠长的啼鸣。岐子莲急忙用手挡住眼睛,烈日般的强光刺得她睁不开眼。 身披软甲的女子踏着火红的莲纹缓缓走来,金色的长发犹如碎金在光芒下闪耀。 “岐姑娘答应过任务完成后便来见朕,这是要去哪里呢?为何不赶紧到朕身边来?” 岐子莲的心脏猛烈跳动:“昊、昊天?!你早就来了,刚才朔君被葛天奕杀害的时候你也看到了是不是!你为什么不救我们!” 昊天神色哀伤:“夫诸王的小王子去世了吗,朕深感悲切。” “昊天,你到底是——” “葛天寅查到了什么,把芯片给朕。” “你!” 昊天伸着手,眉眼深沉:“不用害怕,朕会保你安全。” 岐子莲颤抖着取出芯片,放在昊天手里:“原来从一开始,你什么都看的清清楚楚,我们这一群人拼死拼命,只不过都是在你眼里跳戏......”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592 昊天的身周散出温暖明媚的光芒,她淡淡地笑,声色安宁:“生为帝王,是为帝王,乐也帝王,哀也帝王。” “小皇帝,你说想要的东西拿到了吧,你再不走孤要走了。” 岐子莲这才注意到昊天的身后还有一人,这人身量比昊天还高上许多,但从身形看来是一个女子。感受到岐子莲探寻的视线,那人转过头,赤红的长发翩跹飞舞,猩红的双目嵌着纯金的竖瞳,两只眼睑下生着红艳的倒开妖莲。 那一瞬间岐子莲的心脏剧烈收缩,生生跪倒在独角鲸的背脊。她惊恐地张大嘴,嘴角止不住地滴落唾液,无形中有股强大到无法估量的力量碾压着她,让她呼吸不得。 昊天把岐子莲扶起来,拍拍独角鲸的脑袋,对岐子莲说:“去爱莎公馆吧,朕跟血族首领打过招呼,他会安排你回现世的。” 岐子莲惊魂未定地捂住胸脯,呆呆目送她们远去。 昊天说:“有人正在找您哦,陛下。” 那人回道:“你很吵啊。” 昊天摆摆手,笑道:“是吗?朕还以为您会很期待那种可歌可泣的重逢。” “啊?重逢?跟谁啊?吵死了!” “请陛下不要这么说,朕可是很期待的。” “喂!你不要这样笑啊,看起来很不爽。” “是很不爽啊,一想到继承了那个女人灵魂的后代要和你见面,我的心就会变得不知道该怎样才好。” “......” ...... 阿絮说:“看过不死山我们先去迦楼罗国吧。”蒲牢知道阿絮在担心葛天寅,应道:“龙儿,可能我说的话不好听,但是葛天寅她要是真有什么不测,我们也无能为力。” “总不能放着她不管吧?而且我们也只能从她那里知道葛天的卷宗到底记载了什么,里面肯定有十六连环星云纹的用法和归元的弱点。”蒲牢说:“我们能怎么办?你和羽神联合起来去打葛天城吗?且不说葛天手下的势力葛天的精锐,光是葛天黎一人出手,你们的胜算有几分?” 阿絮扑在桌子上用拳头捶打桌面,狠狠道:“可恶!要是我有更强的力量就好了!凭什么葛天黎就能拥有超越所有人极限的能力,而剩下的我们加在一起拼了命却什么都做不到!”蒲牢心疼地抱住她,抚摸她的头发:“好了龙儿,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大家都在想办法不是吗,你千万不能一个人自暴自弃。” 阿絮抱着蒲牢的腰冷静一会,从体内取出慕常羽给她的彩色十六面骰子,里面封印着十六连环星云纹咒。阿絮把骰子拿在手里仔细端详:“哎,一点眉目都没有,还是不知道怎么用它。”蒲牢揉揉她的脑袋,温柔地说:“慢慢来,总有一天会知道的。” 就寝时蒲牢和阿絮拥抱了一次,蒲牢希望带着阿絮的热情和温度入睡,不要再被虚假的噩梦禁锢。 半夜时分,蒲牢睁开眼。奇怪,今天晚上居然没有梦到她...... 嗯? 一只莹白的雪妖精停在虚掩的门缝,在清凉的月光下微微发光。 那是...... 蒲牢的脑中闪过阿絮的话:总不能放着三姨母不管吧?而且我们也只能从她那里知道葛天的卷宗到底记载了什么...... 蒲牢看着雪精灵,慢慢收紧拳头,不,葛天卷宗里记载的秘密,还有一个人肯定知道——龙儿,如果事态发展到不可控制的局面,无论牺牲什么,我都要守住你的性命! 蒲牢轻轻吻了吻阿絮的脸颊,悄无声息地翻身下床,跟着雪精灵走出门外。 蒲牢跟着雪精灵走到王城后的一处高原,那里许多断裂的峡谷,高原上散落着说不清的风化石。夜幕中,纯白的雪精灵在月光里沉浮,靠近悬崖的裂岩顶端坐着一袭洁白的身影,那道身影虚无缥缈,周身萦绕着微弱的荧光。 蒲牢走过去,仰头看她。 “你果然还活着。” “只是一个幽灵罢了。” “我有话要问你。” 龙玉朗没有寄宿在阿狰的傀儡里,而是以元神本体的形态出现在蒲牢面前。她的面容依旧,只是比以往添了更多深沉。龙玉朗仰望万里星空,缓缓转过身,微微偏头,把食指搭在唇前:“嘘。” 蒲牢怔住,安静看她数着星星,一夜无言。 ☆、Ⅳ穷极遥塔篇34 “把这个披上吧。” 蒲牢下意识后退,龙玉朗从裂岩瞬移到她的身后,把白色的裘皮搭在她的肩头,然后往一旁滑出一段距离。蒲牢握住裘皮的领子,声音很轻:“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呢?”龙玉朗理所当然地回答:“你怕冷。” “你明明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 龙玉朗正色:“我做过的事太多了,你问的是哪一件?隐瞒身份接近你,招致龙族祸害,还是把龙珠埋在你体内?” “不......我问的不是过去的事。” 龙玉朗挑起眉毛:“那是什么?”蒲牢不禁恼怒:“你对我做了什么难道你自己心里不清楚吗!”龙玉朗越发困惑:“我怎么了?我现在只剩一丝元神了,还能对你做什么?”蒲牢提高音量:“那你现在找我是什么意思!” ...... 龙玉朗说:“我根本没想过会在这见到你。” “不是你让雪精灵带我来这的?” 龙玉朗一脸坦然,不像骗人的样子:“没有啊,我不知道。” “什么?” “我真没有,我要走了,来这边只是办点事。” 蒲牢感到迷茫,走,去哪?鹭海已经是接近这个世界边缘的存在了。她凝视龙玉朗虚幻的身形,感到这个人越来越遥远,仔细想来,她从未了解过她。 蒲牢不由向龙玉朗走近:“你要走?去哪?”龙玉朗静默半分,答道:“我没必要说。”蒲牢略一怔神,浅浅地笑:“是啊,本该就是这样。”龙玉朗低下眼睫,放柔声音说:“外面风大,你快回去吧。”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593 “敖清!” “......” 蒲牢跑上去,指尖穿过龙玉朗空荡的手,龙玉朗见她露出无措的表情,轻叹一声,化出半只实体的胳膊,隔着袖子握住她的手腕,拉着她站直身。蒲牢垂眼,自嘲地笑:“我一直想问你一个问题,你再给我一点时间,好不好?”她抬起脸,白皙的脸庞日益瘦削,清淡的眼,清淡的眉,笑的时候嘴角还藏着隐忍的忧愁,看在眼里让人心痛。 龙玉朗忍不住蹙眉,用拇指帮她展平嘴角的弧线,静静道:“你说吧,我听着。”蒲牢看进她的双眼,开合唇瓣:“对你来说,我到底意味着什么?” 一个玩弄的对象?一个泄欲的工具?或者一时兴起想要留下的风情? 龙玉朗说:“你是想问我到底有没有爱过你?”蒲牢没有否认,龙玉朗抓住她的手,说:“如果我说有,现在你跟我走吗?”蒲牢定住身,龙玉朗抽手,蒲牢又握住她。蒲牢真诚地问她:“你还会回来吗,什么时候回来?”龙玉朗没有作答,蒲牢双手握住她:“我跟你走。”龙玉朗脸上没什么表情,蒲牢说:“但不是现在,我想请你答应我的请求,等我做完想做的事,我就跟你走,你要怎样的可以。” 听到这,龙玉朗的眼神变了变:“我要怎样都可以?”蒲牢点头:“是的,只要你答应承担起本应属于你的责任,还给宋明絮自由,我愿意陪你一起去死。”龙玉朗玩味地笑:“是吗......” 蒲牢说:“我这个样子很下作吧,但是敖清,你也别忘了你过去的作为有多么龌龊。我不想跟你谈感情,只想确认彼此的利用价值,如果你喜欢我的皮相和肉体,你就拿去,但是你必须兑现对我的承诺......你知道葛天历史的真相,也知道击败葛天黎的方法,对吗?你那么强,我陪你走剩下的路,你放过宋明絮,好吗?” 龙玉朗看了蒲牢一会,捂住眼睛深呼吸:“季娘,我太伤心了。” “我当然知道,可让我跪着看你和雪麒麟暧昧的时候,用言灵术囚禁迷奸我的时候,你想过我的心情吗,啊?” “是我的错。”龙玉朗低吟一声,为蒲牢系好裘皮的衣带,给她戴上帽子,温柔地说:“回去睡一会吧,你瘦了,好好休息......你说的事等我回来的时候给你答复。” 龙玉朗转身挥挥手:“我走了,季娘,你多保重。” ... ... 蒲牢醒来的时候靠在高原的巨石旁,她扶着石壁站起身,面向壮阔的峡谷,看到冉冉升起的朝阳。环顾四周,除了高大的乱石和稀疏的草木,空无一人,她怀疑昨晚发生的一切是否真实,或许龙玉朗从未来过。 “为什么对咒令的事只字不提?每次都是这样,什么也不说......” 沃野王派给阿絮几人一名领事,负责他们在沃野国的行程。领事在码头转过一圈后愁眉苦脸地走回来,说:“暂时不能出海了。”阿絮也看出了鹭海在狂风下的凶险:“这就难办了。”领事说:“今年季风交替时间太长,而且风力也比以往强。” 云雁因为好奇也一直跟在他们身边,此时摸着下巴思考:“也许可以从红树峡那边过去。”领事皱皱眉:“那条路线倒是不会受海风干扰,但是走那边必须穿泥沼吧?”云雁苦笑:“是的。” 阿絮问:“除了海路还有其他办法到不死国吗?”领事回答:“有,各大海岛并非全部独立,有些距离相近的岛屿在灵波下有陆架相连,淹没在灵波下的陆架会形成陆中海或者红树峡和沼泽。沃野国和不死国相距不远,处于同一陆架,穿过北部的红树峡就能到达不死国边境,只是......” “只是什么?” 领事解释说:“只是在红树峡里有一处泥沼,里面住了一群麻烦的部落。”阿絮说:“那个没事,我们从上面飞过去就行。”领事摇头:“红树峡外围与鹭海相接,沿途的悬崖上栖息了大量异兽,异兽会袭击空行的人,而且泥沼里的部落会用声音诱惑经过的人,即使从上空走也没有用。” 阿絮咂嘴:“那还不如直接从红树峡里走呢。”领事说:“那不就要和泥沼的部落正面冲突了吗?”阿絮问:“那个部落除了迷惑人还有什么可怕的?”领事说:“不知道,沃野国和不死国的人宁愿走海路也不愿靠近他们,去过红树峡的人一般都回不来,就算回来了不是傻就是痴。” 云雁说:“宋姑娘,不然还是等换风期过了再走海路吧?”阿絮斩钉截铁地回答:“不行!我没有时间可以浪费了,就从红树峡走,管它什么部落迷惑不迷惑人,敢造次我就端了它的老窝。”慕常羽在一旁帮腔:“对,端了它老窝!” “......” 领事探寻地看向蒲牢,蒲牢说:“我没意见。”领事又看什刹,什刹这些天精神一直不好,连领事的目光都没有注意到,领事只好再看西弗珈珞,珈珞慌张地摆手:“看我做什么,我更没意见。”领事无奈,只好说:“好吧,我给你们红树峡附近的地图,送你们到滩涂,不过后面的路就要靠你们自己了。” 沃野王给了她们一人配了一只坐骑,还给了他们许多食物和装备。出发前蒲牢问了一句:“飞翼呢?”阿絮说:“他说想在沃野国多留些时日,所以提前跟我说了再见。”蒲牢笑:“真好,终于走了。”阿絮戳她脸颊:“你怎么这么小心眼啊。”蒲牢说:“我没有小心眼,我心眼可大了,只是都用来装你了。”阿絮脸蛋微红:“不要说这种话啦。” 领事把她们送到红树峡的滩涂就离开了。 “祝各位一路顺风!陛下已经知会不死国王了,几位到达不死国边境就会有人接应。” “好的,请代我们谢谢陛下,也谢谢你这些天的照顾!” 红树峡里长满茂盛的红树林,枝叶交错,树干浸在浅水里,一脚踩下去全是腐叶和软泥。 阿絮望着枝叶间筛落的光线,问慕常羽:“小羽毛,你知道这个峡谷里的部落是怎么回事吗?”慕常羽说:“不知道啊,这种小地方的小野人我也不清楚,不过不用怕啦,我会保护你们的。”阿絮调侃她:“小羽毛真可靠。”慕常羽自信地点头:“那是,除了那些个最厉害的角色,我在鹭海还是没什么对手的。” 阿絮好奇地问:“最厉害的角色?比如呢?”慕常羽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支支吾吾:“比如葛天黎啊,晨昏塔主啊,魔道城法师什么的,哎呀,你别问啦!” “哈哈,原来你也有害怕的人啊。” “那是当然了!” 入夜后她们听慕常羽的建议睡在红树枝上,白天继续赶路。 第二夜,阿絮迷蒙间听到空灵的歌声,揉揉眼,夜色沉寂,空中挂着弦月,周围都静悄悄的。 那歌没有词,只有清灵的哼唱,恍若破冰的清泉,幽凉澄澈,沁人心脾。 阿絮跳下红树,鞠了捧水洗脸,甩甩头让自己清醒一下,感到缥缈的歌声渐渐靠近,远处的树林里微微泛出白光。阿絮向白光看去,看到一只雪白的胳膊从树枝后伸出来,轻轻向她招手。阿絮打一个激灵,那是什么? 阿絮不管它,低下头掬水,心里笑道:这妖魔怎么那么幼稚,以为唱唱歌勾勾人猎物就会上钩了? 凝视着水中的倒影,阿絮的笑容突然消失了,她茫然地把脸埋进水里:“妈......妈妈?” ☆、Ⅳ穷极遥塔篇35 脸颊浸透冰冷的水,睁开眼,倒影中仿佛就是另一个世界,有辉煌的朝阳,巍峨的殿宇,立在山崖的人极目远眺,冷风中披风猎猎作响,视线拉近,阿絮看到她的侧脸,朗目皓齿,器宇轩昂,阿絮惊讶地张大嘴,感叹这人的容貌竟与龙玉朗十分挂相,还是说...... 空灵的歌声连绵不绝,萦绕在阿絮耳边,她在水中眨着眼睛,困惑地看着倒影里的景象。画面变幻,现出北海的龙宫,一棵白色的梨花树下,长发高束的女将军愤怒地扣住身旁之人的手腕,银发白裙的龙王雌雄莫辨,狡黠又骄横地撩起将军的袖管,指尖沿着从她手心蔓延而上的暗红血痕走到左边的心房,笑道:完啦,我昨日在你饭中下了七步亡莲丹,若是七日内没有我的解药...... 阿絮看得发笑,这位龙王的性格倒是和龙玉朗有几分像。水中波光潋滟,闪过一道道梦幻的光影,幻景里张灯结彩,喜气洋洋,无数仙家前来道贺,恭祝北海龙王新婚燕尔,龙王殿里热闹非凡,新娘婀娜多姿,却独独少了最重要的新郎君。目光移动到龙宫禁苑,阿絮认出了层层幻象后的白玉石像,那是蒲牢的父君开世龙神的神像,一身红衣的龙王醉醺醺跪在石像旁,吐的天昏地暗,直到一人静静走到龙王跟前..... ——你是不是忘了给我解药? ——哈哈哈哈! ——我要抓你回去,你敢不敢? ——敢!有什么不敢? 水里荡起涟漪,幻象渐渐消散,忽然,那位龙王的面容逐渐清晰起来,阿絮惊异地看着龙王,龙王微笑着向她张开双臂,轻启红唇:“来,让父王抱抱。”接着是洋溢着宠溺笑容的葛天聿,她一手把龙王揽进怀里,伸出的手仿佛在抚摸阿絮的脸庞,沉声道:“别听你娘胡说,是她用龙珠骗我才怀上你的,按上下算我才是你父王。”龙王的秀眉拧在一起,要与她理论:“什么是按上下算?今天,现在,我就要——”葛天聿托着腮发笑:“就要什么?”龙王别开眼珠,小声说:“谋杀你。”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594 阿絮的嘴角也挂上笑意,向水里探出手,想要触碰她们,这时龙王突然看向阿絮,朝她走近,就在龙王要拉住阿絮的手时,龙王叫了一个名字,说:“卿儿呀,你为什么长得那么像你母后,搞不好父王哪天一生气就会忍不住连你一块欺负哦~” 卿儿?葛天卿?龙玉朗! 我不是龙玉朗! 阿絮猛地抬起头,神智瞬间清明,与她不到十公分的距离,一个浑身雪白的怪人正惊慌失措地看着她,旋即飞也似地转身逃窜。阿絮立马反应过来,这就是那个唱歌迷惑人的部落住民! 那白化人只有迷惑人的本领,实打实战斗起来根本毫无还手之力,阿絮连法术都没用就把她按倒在地,三两下用绳子绑起来,拴在红树上,把人都叫醒准备审问。 白化人的嗓音十分尖细,听得人耳朵不舒服,一番逼供后才知道原来红树峡的泥沼里有一个叫白民国的部落,他们以红树峡特有的黄米为食,能驯化驱使栖居在悬崖的野兽,与异兽合作谋害经过红树峡的旅人,以此吸食旅人体内的灵能。 阿絮问被抓住的白民:“你是用什么术法迷惑我的?” 蒲牢听了心里咯噔一下,目光阴沉地看向白民,迷惑阿絮?怎么迷惑?难道说是色诱?阿絮上钩了吗? ...... 白民张开嘴,声音像撞击的碎玻璃:“是真相——从你的灵魂,你的过去,挖掘出的真相......” 阿絮不悦地后退,眼前的白民披散着干枯的白发,皮肤褶皱,就像《白雪公主》里送给皇后毒苹果的老巫婆。 “巫婆”直勾勾凝视阿絮的面庞,似笑非笑:“我之一族通晓心脉,绝对不会看错,是你,隐瞒了真相,窃取了真相,咳咳......你是骗子,是盗贼,终有一日......你会为你的罪行付出代价!” 慕常羽一脚把白民踹翻:“胡说八道!”蹲下身,用羽刃贴住她的脖子:“带我们穿过红树峡去不死国,否则我要你们全族下葬。”白民诡异地笑:“你也是骗子,是盗贼,哦,不......你还是一个背叛者——”慕常羽割破白民的喉咙,站起身眺望明月,指了一个方向,说:“我们往那个方向走,骑坐骑不眠不休,再过几日就能到不死国。” 什刹看着白民逐渐在水中融化的尸体,皱起眉,看向慕常羽的眼神又深了几分,最后什么也没说,拍拍珈珞的肩膀:“乘上坐骑吧。” 阿絮咬了咬下唇,翻身骑上异兽:“小羽毛,你带路。” “嗯。” 蒲牢驱兽跟在阿絮身旁:“龙儿,白民对你做了什么?” 阿絮看一眼跑在前面的三人,故意把速度放慢,用龙族的密语传话给她:白民潜入了我的灵识,让我看到了一些幻象。 蒲牢越发紧张:什么幻象? 阿絮顿了顿,答道:我的两个母亲。 蒲牢不觉说出口:“于尔桐?” 阿絮说:“不是她。” “那是......” 阿絮转头,对她挤出奇怪的笑容:“怎么,你的老相好没有给你介绍过?” ...... 短暂的沉默后,蒲牢气恼地低吼:“龙儿!”她无可奈何地摇两下头,“这事都说过多少遍了,以前是以前,我跟她没关系——唔?” 阿絮飞身一跃,跳到蒲牢的坐骑背上,从身后揽住她,一手牵住骑兽的缰绳,一手捏住她的下巴,亲吻她的冰凉的嘴唇。 “唔嗯......” 阿絮看着蒲牢扇动纤长的睫毛,用舌尖点了一下她的唇,慢慢松开口,嘴角牵出晶莹的丝线,不等蒲牢平复突然加快的心跳,阿絮压低了嗓子说:“跟我有关系,她们也是我的生母。” 蒲牢眼光波动,明白了阿絮的意思:“原来是这样。” 阿絮把两只胳膊收紧一些,把蒲牢牢牢护在怀里,目色深沉:“秋宁,我想知道我的原身——龙玉朗——她是怎么跟你讲述我的母亲的。” “龙儿......” 阿絮眼瞳深邃:“你会告诉我的,对吗?” 蒲牢微微怔神,静默少许后,笑着点头:“我知道的也不多,而且不保证她当时没有骗我。” 蒲牢回忆了一下千年前在罗刹海滩与龙玉朗的对话,说:“她说她双亲去世的很早,父王还是为母后殉情而死。她的母后很漂亮,很聪明,是真正的天外飞仙,她的父王很古怪,但是做得一手好菜,不过她不太喜欢她父王......就这么多了。” 阿絮冷不丁问:“你觉得龙玉朗漂亮吗?” 蒲牢头疼地回答:“你漂亮。” 阿絮说:“龙玉朗和我母亲长得很像,至于那个白龙父王,不仅做得一手好菜,还下得一手好毒。秋宁,你觉得龙玉朗性格好吗?” 蒲牢心里已然吐血,今天这是怎么了?她回答:“你性格好。” 阿絮说:“那你一定会喜欢我父王的。” 蒲牢不解:“你不是说你有两个母亲吗,那......” “我父王是女的。” 蒲牢一惊:“没听说北海有第二个女王啊。”众所周知的那一个自然是大名鼎鼎的敖清。 “就是因为历代龙王都是男性,她才会假扮男子。” 蒲牢问:“她们是怎么......传下孩子的?” 阿絮抓住蒲牢的左手放在自己小腹,侧眼看她,扬扬嘴角:“我母亲说,龙王用龙珠骗了她。”蒲牢惊异的表情逐渐凝滞,一时说不出话,阿絮搂紧她的腰,亲吻她的脸颊,小声道:“你也一样。” “秋宁,你跟我的‘父王’一样是条坏龙。” 阿絮问蒲牢:“是不是龙族都这么阴险?”蒲牢无声地笑,靠进她怀里,闭上眼幽幽道:“你不也是龙吗?”阿絮挑一挑眉:“嗯哼。” 阿絮说:“母亲最后被葛天黎抓去祭献长生殿了,我看到父王抱着她的胳膊不撒手,哭着吵着要和她一起死,结果母亲斩断了自己的左臂。” “......” 阿絮苦涩地笑,指向漆黑的前方,抚摸蒲牢的脸庞:“秋宁,你知道这条路再和我走下去,意味着什么吗?” 蒲牢长吸一气,环住阿絮的脖颈,恬淡地微笑:“蒲牢神君为心上人殉情而死,新的海神卷宗上就这么写吧,对了,我还得多给八橘准备点杨梅蜜饯,拜托她把我的形象写的伟岸一点。”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595 骑兽在红树林中飞奔,蒲牢的话音一点点被冷风湮没。 “秋宁。” “嗯?” “我很感谢白民迷惑我的幻术,她让我看到了我的生母。” “嗯。” “我的母亲也让我下定了决心。” 蒲牢心头一震,缓缓仰起脸。 阿絮说:“秋宁,如果有那么一天,请原谅我‘斩断我的左臂’。” 或许至此往后,正是分道扬镳的起始。 ☆、Ⅳ穷极遥塔篇36 经过白民突袭后,阿絮一行再也没有遭到过攻击,平安抵达不死国南边的国界。不死国王派了使臣迎接他们,阿絮看着使臣老头白花花的胡须,笑:“原来不死国也有老爷爷?”使臣捻着胡须笑:“不然何来‘老不死’一说?”此言一出,阿絮和慕常羽都大声笑了出来:“哈哈哈。” 使臣抬手邀请:“几位请随我来,我已在不死山为你们安排好了行馆。”阿絮拱手道谢:“有劳。” 阿絮觉得不死山开满罂粟的活火山。 朦胧的山灰在空中飞散,方圆万里弥漫着硫磺的气味,炽热的岩浆如波似涛,从山口涌出,奔腾而下,妖艳的罂粟在熔岩里怒放,合着五彩风车的咔哒声在风中飘飘摇摇。 阿絮惊奇地上前,想要摘一朵罂粟,使臣急忙拦住她:“小殿下,使不得。” “怎么,这花不能摘吗?” 使臣耐心解释:“火魂罂粟会灼伤您的皮肤。” 阿絮说:“我试试,若是伤了我,不要你负责。” “这......” 阿絮用蓝色的灵光覆盖手指,小心翼翼地摘下一朵罂粟,送到蒲牢面前:“夫人喜不喜欢?”蒲牢满腹心事,没注意刚才使臣说的话,见阿絮送花给她,径直伸手拿了过去,不料罂粟刺啦燃烧,疼的蒲牢冒泪花:“嘶——” 阿絮一惊,捉住她的手含进嘴里,边舔边说:“你怎么回事,没听见使臣说不能碰罂粟吗?” “我......” 阿絮轻轻吹她的说:“还疼吗?”蒲牢摇头,阿絮问使臣:“被罂粟烧伤了怎么办?”使臣应道:“也无大碍,静养几日便可自愈。”阿絮放下心:“还好还好。”然后叮嘱蒲牢:“秋宁你可千万别徒手碰这些花,小心又烫着了。”蒲牢淡淡应一声:“嗯。” 不死山外围用四方秘境道标似的柱子圈了起来,外面有不少人前来朝拜,在山前的神龛供上一炷香。阿絮问使臣:“他们都来求什么?”使臣捋着胡须说:“什么都求,事业,姻缘,轮回。”阿絮边点头边说:“轮回也能求吗?”使臣说:“能求啊,不死山是妖莲红蛇的战场,传说中留下了妖莲的魔力,有用异行空间的轮回之力。” “唔。” 使臣躬身:“小殿下来此的目的不正是为此吗?” 阿絮嗯道:“是这样,没错,所以你能给我什么有用的消息吗?” “消息的话......”使臣话说到一半,看到面色苍白的蒲牢,提醒阿絮:“小殿下,您的......爱人看起来脸色不太好。” 阿絮闻声回头,蒲牢身子晃了两晃,竟然笔直倒了下去。 “秋宁?秋宁!!!” 耳朵里嗡嗡的,在漆黑的地方,不知道具体是哪里,传来深切的呼唤:我们终有一天会相遇,回到盛开罂粟的地方,不论日后如何,我要我们都在不死山相会,轮回万世永不分离。 你知道在我的故乡,风车是用来做什么的吗? 轮回,是轮回。风车转了一圈,就是一个轮回,风车的响声是给亡灵安息的乐曲。 风车,不死山,火红的罂粟。 红罂粟,希望,窒息的美,伤害她的爱。 黑暗中,有什么,越来越清晰...... 雪,是雪,飘零的雪,还有一轮模糊的人影,她背过身,话音凄凄:我觉得我确实很强,一直把你照顾得很好,只是这一次......忘记吧,千万不要相信我说过的话,千万,不要等我。 千万,不要等我。 “你要去哪里!你还有事没有答应我!” 阿絮抱紧蒲牢,慌张道:“你终于醒了!”她扶住蒲牢的肩,用热水浸湿的毛巾给她擦汗:“感觉怎么样,来喝点水。” 有人靠在桌边,转动手里的羽毛笔,笑着说:“我就说这样她会醒的。” 阿絮看都不看她一眼:“无关人等给我闭嘴。” 阿狰无奈地耸肩,两指夹住刚刚写好的处方,吹口气,飞给什刹:“熬这个给你们孱弱可怜的秋宁姐姐喝,早晚一次,药到病除~” 什刹看过药方,瞪她:“迦楼罗王内丹?!你让我上哪找!”阿狰向前走两步,弯下腰,凑近她:“找不死国王咯?”什刹皱眉:“真的管用?”阿狰站直身,朝蒲牢望一眼:“反正我把她弄醒了,信不信看你们。”末了在什刹耳畔小声说:“别忘了在北冥神山我是怎么帮她筑基的。”什刹无言,拿着药方老实转身。 阿絮抱着蒲牢,喂她喝完糖水,低斥阿狰:“你能不能安静点。” 阿狰用羽毛挠阿絮脸颊:“才用完人家就要扔掉,丫头,你好无情哟。” “滚。”阿絮把她推开,“你离我们远一点。” 阿狰看到蒲牢困惑的目光,指指门口趴着的墟天雾隐猞,说:“我要去雾隐国,途中经过不死国,想着到不死山求个姻缘,结果碰到你们,所以顺手做个好人咯。”她呃一声,指一下阿絮,摸鼻子:“咳嗯,不过有的人不领情。” 蒲牢:“......”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596 阿狰对蒲牢说:“我说完了,该你了,你有什么事?” 蒲牢一脸茫然。 阿狰挂上受伤的小表情吧:“不是吧,你刚才自己说的话,转眼就忘了?” 阿絮说:“秋宁说的是梦话,跟你有什么关系?你快滚出去。” 阿狰哼一声,转身:“一个是无情,一个是无义,只把原来的吃干抹净,倒是好相配。” “阿狰!” “怎么,我说的有错?” 阿絮踢她出门:“你赶紧消失吧!” 阿狰欠身:“遵命。” 关门前,阿狰顿了顿,看向蒲牢的眼睛:“你的身体没有问题,不用担心,具体原因让你变成这样我还不清楚,不过我想让你知道,有人是清白的。” 蒲牢坐起身:“你说什么?” 阿狰说:“我真得走了,不然赶不上回家的时间咯。” 阿絮拉住阿狰,把头探进房间,笑道:“秋宁你先休息一会,我送她走,马上回来。”说完关紧门,拽住阿狰的衣领把她摔到墙上,两眼狠厉:“龙玉朗,你到底想做什么!”阿狰脑袋后仰,慢慢举起双手:“我投降。”阿絮狐疑地看她,阿狰认真地点一下头:“投降。” 阿絮瞪了她一会,放开她:“跟我过来,我有事问你。” “没问题。” 阿絮带阿狰进到走廊尽头的书房:“坐。” “谢谢。” “我不说废话,两个问题,一,十六连环星云纹咒怎么用,二,怎么破除归元?” 阿狰翘起二郎腿,深深吸一口烟斗:“方法你不是找到了吗?” 阿絮反应了一下,问:“你说集齐西弗语言里的力量?‘ 阿狰吐一口烟圈:“老实说,西弗预言不在我的原计划里,因为我根本不知道十六连环星云纹咒被藏在西弗,也不知道西弗有救世主的预言,更没想过那四种力量。我原本只想借助红蛇的魔力对抗大舅舅,但是没想到天妒英才......” 阿絮瞪她一眼,阿狰轻咳一声,言归正传:“我估算了一下,集齐羽神、红蛇、碧湖,还有......”讲到这,龙玉朗顿了一下。 “还有?”阿絮诡异地看到阿狰玩世不恭的眼里竟然流露出深深的悲哀,不由在心中惊愕,究竟是怎样的事物能让不可一世的龙玉朗露出这样的神情? 阿狰跳过了这个话题,摸着鼻子说:“总之四种力量加起来能够破掉归元,这个我肯定。” “十六连环呢?” “史书上说那是激发言灵术真实威力的封印,也许有了它就可以用言灵制约葛天黎,怎么用你得自己想办法。” “嗯......” 阿絮沉吟片刻,思忖一阵,还是问出了那个问题:“道御——” 阿狰站起身:“她的事我来想办法。” 阿絮跟她站起来:“她?” “那件事我来办。” 阿絮紧紧赶上她:“龙玉朗,你到底隐瞒了什么?” 阿狰用食指控住她的眉心:“你,找到了羽神,现在需要找到红蛇,还有碧湖的摆渡人,而剩下那个最重要的交给我,OK?” “龙玉朗!” 阿狰停住脚。 阿絮蹙起眉,缓缓道:“螃蟹仔仔的结界里,我看到一幅没有脸的画像,画里人的穿着根本不可能出现在千年前的时代,还有一匹白——” “她在等你。” 阿絮怔住。 阿狰指指扶墙向这边眺望的蒲牢,嘴角微扬:“她,在等你。” “秋宁?!你怎么出来了!”阿絮急忙跑过去,搂住她:“你现在身子还很虚,要多休息,知道吗?” 蒲牢亲吻她的下颔,微笑:“我没事,就是看你一直不回来,想你。” 阿絮说:“我跟阿狰又吵了几句,你知道的,她嘴巴很讨厌,我马上跟她说拜拜——”扭转头,走廊的另一边空空如也。 不死国东北,雾隐国。 葛天星扛着长刀走到码头边缘:“她不会来了。” 披着斗篷的灰发女人只是默默注视着烟雾缭绕的鹭海。 葛天星笑一笑,用拳头碰她的肩膀:“我就知道你还活着,一眼就能认出来。” 葛天星循着她的视线远眺:“好好看看吧,卿,这是最后一眼。” 阿狰的眼珠罩上一层水雾,嗓音沙哑:“我告诉她了,我要去雾隐国。” 葛天星拍拍她的背:“葛天卿,你有个毛病,知不知道?” 海风有点冷。 葛天星说:“你从来不好好讲真话,也不好好开玩笑,到了最后,你开玩笑,人家以为你来真的,当真了,被骗了,你讲真话,人家以为你开玩笑,不信了。”她摊一摊手,笑:“走吧?”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597 阿狰低着头,浑身微微战栗,忽的,她抬起头,满脸笑容:“走。” 葛天星挥舞长刀开启空间隧道:“道御官的强制召唤封印你没记错吧,进了魔道城就没有退路了。” “一辈子都忘不了。只是苦了凶神星,就你敢陪我送死。” “哪里哪里,荣幸啊,哈哈!” ... ... ☆、Ⅳ穷极遥塔篇37 无边无际混沌之境一片昏暗,到处漂浮着黑色的光点,紫灰的暗质灵息聚集成壮观的星带,相互交织,无限延伸。临渊的深处盘踞着沉睡的星云,自上鸟瞰,仿佛被撕裂的怪兽梦境。 阿狰骑着猞猁在黑色光点里穿梭,一边保持平衡一边提醒好友:“注意不要碰到暗质灵息,不然感染上‘虚无’,我们的灵能都会被吞噬。”葛天星得意道:“这个我自然知道,不劳你费神。” 葛天星驭着五芒阵下降,望见星带下若隐若现的无尽长桥,噢一声:“阿卿,能看到幽溟长桥了。” 阿狰取下斗篷的帽子,敛敛眸:“嗯,我看到了。” 葛天星顺着幽溟长桥延展的方向眺望,一座巨大的梦幻城堡静默地卧在星云之中,她咧嘴露出牙尖:“葛天的诏谕啊——” 阿狰打断她:“抱歉啊,我现在只是一丝元神,不是诏谕之契了。” 葛天星扬扬眉:“噢!葛天的勇士啊!” 阿狰扶额。 葛天星继续她激情澎湃的表演:“准备好迎接魔道法师的洗礼了吗?!” 轰!空中传来焰火爆炸的声音,阿狰掀开斗篷纵身跃起,拉开长弓连发十箭,兴奋地大喝:“来吧,用你们的魔力让我恐惧!” 守卫魔道城的法师很奇怪,只要来人能够突破他们的远程魔攻,等人进入城内后他们便不再理睬,大概是法师们认为魔道城里的“恶魔”远比他们的魔攻更有威慑力,那些“恶魔”便是连葛天黎都束手无策史前魔物,传说里来自空无纪的怪物——罪业。 魔道城中一切均为虚幻,没有存在的实体,就连道路也只是无数条交错纵横的光带,各种抽象的几何形建筑飘浮在虚空,自远处观望就像碎裂的拼图,站在光带上,每走一步脚下都会荡开波纹,泛着幽深的蓝光。 阿狰和葛天星走在光带上,戒备地探查路线。 魔道城内满是游荡的“罪业”,它们的头部像鸟类的喙,呈三角状,外部罩有坚硬的盔甲,没有颈,只有一根又长又细的管状物连接下体,其下盘是如同蜘蛛的腿脚一般岔开的尖锐巨镰,整体看上去像一只的钩爪。 罪业依靠开合镰脚在混沌里行动,尖锐的“喙”能喷出暗质灵息,一旦被击中便会把自身的灵能献给虚无,必死无疑。 阿狰在上空施了道“目”符,监视路线上罪业的行迹,一有危险立马转移。 葛天星躲在一块旋转的四面体后面,把在前面探路的阿狰叫回来:“你确定是这条路?” “确定啊,怎么?” 葛天星啧一声,两根浓眉挤在一起:“你说她道御老人家的墓......”葛天星看到阿狰的表情瞬间狰狞起来,急忙改口:“不对不对,瞧我这臭嘴,该打。哎,阿卿,你说那道御官是什么身份?那在以前是连魔道帝尊都要祭拜的对象啊!堂堂道御官的召唤封印,怎么能有那么多小杂碎在外面晃悠呢?你看这边罪业这么多,我感觉不对劲啊。” 阿狰靠近她,揪一把她的耳朵:“你少说两句行吗。” “啊,你轻点。” “我说这边就是这边,要么你自己回去,要么闭嘴。” “哎哎,阿卿你别扔下我,这破地方太可怕了,没有你我会死啊~~~” “那你就闭嘴。” “噢。”葛天星惊叹一声,突然安静了。 阿狰奇怪:“怎么?” 葛天星两眼出神:“我信了,你说的没错。” 阿狰扭头去看:“你怎么一惊一乍......的......” 不远的前方,紫灰的星尘徐徐散开,露出隐藏在黑暗里的七彩立方,立方的中央有一处凹槽,显然是开启它的关键。 葛天星指指立方:“那个是通向道御封印的结界吧,你有打开结界的钥匙吗?” 阿狰走过去,伸手在凹槽处摸了摸,握拳在金属壁上捶了一下:“妈的,是遥塔密令。” 葛天星掀掀眼皮,向她摊手:“大姐,你不是有吗?拿出来啊!” 阿狰瞪她:“我没有啊,留给丫头了!” “你说你那个弱鸡的刻印体?” “啊!” 葛天星踹她一脚:“葛天卿你TM脑子有病吧!” 阿狰举起手,一脸严肃:“等等,让我想想。”她低着头来回走了几步,元神从阿狰的傀儡里抽离出来,叫葛天星捡起阿狰的化傀:“我想除了遥塔密令还有可以打开结界的东西。” 葛天星握着小小的傀儡:“什么?” 龙玉朗缥缈的元神朝她手里的傀儡努努嘴:“我的心。” 立方解锁,绽放出七彩光芒的那一刻,龙玉朗激动地睁大眼睛,元神跟着颤动,就像被风吹得飘忽的火苗,看得葛天星头痛:“阿卿你赶紧钻回傀儡吧,万一等会你这点元神给抖没了怎么办?” “滚,你就只会诅咒我。” 但是当花了一番功夫击退结界隧道里的魔兽到达封印遗址时,两个人都茫然了,因为等待她们的只有一片空地,除了斑驳的石板,什么也没有。 龙玉朗颓然跪倒,无形的手抚摸石板,却穿了过去:“当年我离开这里时,明明不是这样的......”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598 可怕的沉默。 龙玉朗的声音剧烈颤抖:“那个时候,这里有扇门,很大的门,那边,那,还有那,有钉着魔兽石像的锁链......为什么现在什么都没有了?”她抬起头,俨然一头无助的幼兽,悲恸又失落地询问童年的好友。 葛天星看清她的脸顿时慌了神:“卿、阿卿......阿卿!” “啊?”龙玉朗迷惘地看着她,浑然不知自己的脸上淌着四条猩红的血泪,触目惊心。 这个地方,原本她以为保留着最后希望的地方,什么也没有。 记忆深处,分不清梦还是现实的地方,不知属于谁的话语温柔却冰凉。 ——我觉得就算你拜我为师意义也不大,因为我不属于这个世界。 ——这是我第一次到这里,或许以后还会来吧。 ——你真的那么执着于变强吗......我明白了,我教你。 ——每一个人都要为自己曾经做出的选择付出代价,小玉,我走了。 龙玉朗贴在冰冷的石板,元神逐渐变得模糊。 没有了。师父,你留下的痕迹,渐渐的都没了。 慕常羽捂着耳朵在床上翻来覆去,不停叹气,一阵折腾后出了一身汗,她躺平身,忽然感到一只手贴上了她的额头。慕常羽敏锐地扣住那只手腕,但立马闻到熟悉的气味,绷起的神经松懈下来,她埋怨道:“樱桃,是你啊。” 雍容华贵的妇人矮身坐在床头,不动声色地收回手:“睡不着吗,库库尔坎?” 慕常羽垂下眼睫,用手指揉太阳穴:“嗯,脑袋有点痛。” 樱桃帮她按摩头部,问:“有想起来点什么吗?” 慕常羽望着天顶:“没有,脑子很乱,只有很零碎的画面,嗯......像是白色的纱,银钻,很多很多眼睛,金色的翅膀......还有,我很伤心。”她蹙着眉捂住心口,“这里很痛,拼命想要得到什么,但是却不得不去摧毁。” “嗯。”樱桃帮她梳理头发,问:“你和诏谕之契的刻印体怎么样?” 慕常羽笑道:“小柳絮很好啊,对我也很好。” 樱桃凝视她片刻,慈祥地抚摸她的脸颊:“真的吗?如果你没有认错人,那么她曾深深地伤害你,库库尔坎,你要找回残酷的真相吗?” 慕常羽的胸口泛起鸦青色的光芒,从她体内析出一枚简朴的令牌,令牌上赫然刻着“遥塔”两字,她双手握住遥塔密令,护在胸前默默祈祷。 慕常羽说:“我相信命运,虽然感受不到爱情,但我的命运告诉我,我爱她,过去在某个时间,某个地方,我曾有愧于她,所以今世报来了,我要还给她。” 樱桃目色深沉:“你想起她的名字了吗,是宋明絮,还是葛天绪?” “不,都不是,我不记得她的名字,”慕常羽坚定道,“但是我认得她的灵魂,只要我们相见,我就知道是她。” ...... “库库尔坎,你将因此错过回归‘巢穴’的机会,我体内的灵石告诉我,秀城的使徒即将降临,这是我们重启‘万维隧道’跨越世界的唯一机会。” 慕常羽打断她:“我知道。” “这是我最后一次劝你,秀城降临时我不会再等你。” 对着樱桃逐渐隐没于黑暗的背影,慕常羽大声吼道:“就算我回到次元魔兽的巢穴也会不停寻找她,既然我已经找到她了,为什么还要离开?!” “或许,你找到的这个宋明絮也只是个幻影,谁知道当年长生殿委托给深蓝特别调查科的刻印术计划究竟隐藏了多少肮脏的交易?又有多少个造世,多少被长生放逐的羔羊愚昧地信奉着并不存在的戏言?那可是一念之间便能决定一个世界存活与否的‘魂灵之主’啊,想要让她听见下物卑微的忏悔?除非你能让这个造世的界层数量突破千级界限,整个世界都璀璨耀眼。” 你帮不了她,没有人有罪,你我,都只是受害者。 慕常羽在房中徘徊许久,咬住牙,抱起床上的枕头,赤脚走到阿絮和蒲牢的房门外,深吸一口气,敲响房门。 敲了三次,阿絮打着哈欠拉开门,睡眼惺忪:“小羽毛?怎么了?” 慕常羽扔掉枕头抱住她,难过地闭上眼睛:“小柳絮,我做噩梦了,害怕,你可不可以陪陪我?” 阿絮的瞌睡登时醒了个透,推开她:“啊?!” 作者有话要说:  哎,还是早点写完算了。 ☆、Ⅳ穷极遥塔篇38 房门打开的一刹那,蒲牢脊柱里窜过一道冷电,浑身的肌肉轻微抽搐,脑子也变得混沌起来,她紧张地抓紧被褥,这是咒令侵蚀她意识的先兆...... 慕常羽觉察出阿絮的犹疑,慌张地闪烁睫毛:“对不起,我不太懂人情世故......我来找你秋宁姑娘会不开心吧?”阿絮苦笑:“你都说出来了,那是肯定的啊。小羽毛,我是有家室的人,怎么能够随随便便——”慕常羽急忙摇手:“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只是睡不着,想找你聊天。”阿絮有点为难:“秋宁最近身体不好......” 蒲牢担心自己被咒令侵扰时做出让阿絮伤心的举动,想和她保持距离,开口道:“龙儿,你去陪她吧。”阿絮有点惊讶,前几天蒲牢和慕常羽的关系一直很紧张。阿絮以为蒲牢在说气话,可是蒲牢翻了个身背对她:“不用担心我,我想好好睡一觉,昨晚你总踢被子,我都睡不好。” “呃......” “快去吧,早上早点回来。”蒲牢说完最后一句就合上了眼,阿絮在原地站了一会,转头看到慕常羽企盼的大眼睛,无奈,小声对她说:“我只陪你一小会哦,你感觉好点了马上去睡觉。”慕常羽乖乖点头:“嗯。” 不死山的火光在黑夜里格外耀眼,即使在行馆里也能感受到滚烫赤炎的火热。 阿絮和慕常羽坐在宿舍楼顶的花台边缘,问她:“你做了什么噩梦?” “白色的纱,银钻,很多眼睛,金色的翅膀。” “这些是什么?” 慕常羽小心翼翼地观察阿絮的神情:“关于这些你有什么印象吗?” 阿絮摇头:“没有,不过我可以帮你分析分析,白纱是裙子,或者衣服?银钻......也许是某种装饰?很多眼睛一般是魔鬼的象征吧,金色的翅膀会是鸟吗,比如像迦楼罗那样的?” 慕常羽皱起眉,脑袋又开始钝痛,一道模糊的身影一闪而过——那是一个人,蒙着眼,坐在高高的凳子上,仰头望着贯穿长廊的落地窗......不行,再多的怎样也想不出来。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599 阿絮碰碰她:“小羽毛,不舒服吗?” 慕常羽笑一笑:“没有。” “不舒服要看医生。” 慕常羽问她:“小柳絮以前是怎样的?” 阿絮回答:“普通的人类小屁孩,普通地上学,普通地交朋友,普通地羡慕成绩好的孩子,希望自己快点长大。”说着,她轻笑一下,“我还想着以后要当伟大的科学家,结果现在背道而驰。” “背道而驰?” “因为和科学家完全相反啊,变成超自然生物了。” 慕常羽说:“这不是超自然,只是以凡尘人类的文明暂时无法理解更高等的事物,等他们进化以后慢慢就会明白很多东西也可以加入科学了。” “说的也是。” 慕常羽问:“还有呢?” “什么还有?” “再之前,你是怎样的?” 阿絮笑:“那我怎么知道,在我寄生的女人体内吧。” “再之前呢?” “还之前啊?那就没有我了,只有刻印我的母体,就是上一任诏谕之契,龙玉朗你认识吗?” “不认识。” 阿絮换一种叫法:“葛天卿呢?” 慕常羽啊一声:“知道,她还蛮可怜的,出生不久母亲就被祭献了。” “是吗......” “嗯,但是她是历任诏谕之契里最强的,而且我觉得她强的有点......哎,你之前说你中学有的考试题超级难,难到变态,怎么形容的?” “超纲。” “对,没错,就是超纲了,我跟她过过招,感觉她的路子有点......” “有点野。” “是的!” 慕常羽托住腮:“而且我总觉得她有的招数我在哪见过,会让我想起一个不可能的人,但是说不定她们间真的有联系,听说上一次生之碧湖涨潮后葛天城的诏谕之契失踪了上百年。” 阿絮的面容阴沉下来:“你说的不可能之人是谁?” 慕常羽点住下巴:“那个啊。” 阿絮拉着她跳下花台:“跟我来一下。” “要去哪啊?” 书房里,阿絮找出纸和笔,画了一个没有脸的女人,发型非常奇怪,穿着一条类似牛仔短裙的制服,脚上绑着高跟长靴。慕常羽看着画诶一声:“这不是......”阿絮想了想,又在人像手边添了一把枪炮似的武器,然后在人像后画了一头比人更高大的白狼。 阿絮抬头看她:“你是不是知道这个画的是谁?”慕常羽拿起画仔细辨认:“嗯......应该是吧。”阿絮激动地抓住她的手:“她是谁!” 慕常羽沉吟片刻,说:“小柳絮,我觉得你知道她是谁也没意义。” 嘭咚——心脏猛一痉挛,阿絮蓦地睁大眼,怎么好像......在哪里听过这种话? 慕常羽继续道:“因为这个人可能永远不会再出现了。” “她死了吗?” “不是死,是不存在。” “不存在?” 慕常羽叹气:“小柳絮,有些事情我一时半会跟你说不清,这么跟你讲吧,这个人曾经是魔道城的道御官,魔道帝尊和神道圣女决斗时她也在场,我只见过她那一次。你根本无法想象她是怎样恐怖的存在,我站在她身边,她没有动用任何法术,竟然能在足以撼动整个鹭海的战斗中保证我们不受任何波及。她全程冷漠地看完魔道和神道的斗争,最后竟然只是淡淡微笑,在本子上写了点什么,从容地走掉了。” “......” 慕常羽说:“她大概连葛天黎都不会放在眼里吧,所以西弗预言里提到道御官我很意外,因为道御官像根本不存在的人物,根据鹭海形成以来的记录来看,道御官出现的次数不超过五次,只是听说道御官降世一次生之碧湖就会涨一次潮。说实话,我觉得我们找不到道御官......但是小柳絮,请你相信我,我一定会想办法弥补道御官的那份空缺。” 阿絮想起阿狰临走前说的话,问慕常羽:“如果有人说,她有办法找到道御官,这是怎么回事?” 慕常羽破天荒地怔了一下,吞吐道:“听说魔道城的深处有发生紧急情况时用来召唤道御官的道御封印,但是迄今为止从没有人找到过。” “如果这个人曾经认识道御官,清楚道御封印在哪,也知道召唤她的方法呢?” 慕常羽眨眼:“有这样的人吗?” 阿絮捂住脸,慢慢张开十指,露出投射冷光的眼睛:“很幸运,我好像刚好认识这么一个人。” 阿絮表情阴鸷,无声地咧开嘴:龙玉朗,我发现你的秘密了。 “哈哈。”阿絮低笑两声,抱过慕常羽的肩,小声说:“小羽毛,明天我想请你帮个忙。”慕常羽开心地问:“什么忙?”阿絮说:“刚才听你说的那些,我突然想到一个可能性,也许我们可以找到妖莲红蛇的踪迹。”慕常羽点头,问:“要怎么做?”阿絮说:“明天我想请你以红蛇的身份和我决斗。” 慕常羽惊讶道:“啊?”阿絮说:“传说里葛天族是神道圣女的后裔,我继承了神道的魂灵,你是羽蛇神的卵,同是蛇,你可以代替魔道,我想还原当时战斗的场景,兴许能发现什么。” 慕常羽思忖一番,爽快答应:“好。” 蒲牢醒来的时候阿絮正靠在床头看着她,蒲牢仰起头与她交换一个吻,问:“什么时候回来的?”阿絮细腻抚摸她的脸颊和脖颈,低头贴在她的颈窝:“我很早就回来了,守着你睡了一晚,我怀疑你说我晚上踢被子是不是骗我的。” 蒲牢托起她的下颔:“我没说奇怪的梦话吧?”阿絮挑眉:“你会说什么奇怪的话?”蒲牢说:“比如娘子加油,蛋蛋快出来了。”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600 ...... 阿絮红着脸敲她的额头,站起来背过身:“快起床,今天你有工作。” “工作?” 慕常羽早已在不死山上空准备就绪,阿絮让雪丝燕化成飞轿载着蒲牢悬浮在高空,嘱咐蒲牢看清她和慕常羽战斗时不死山的变化。蒲牢拉住阿絮的手,阿絮看她一眼,蒲牢说:“娘子小心。”阿絮用力握她的手:“我超厉害的。” 慕常羽双手合十,猛喝一声:“小柳絮,要开始了!”周身灵波震荡,顿时风起云涌,数重九柱图轰鸣闪现,阿絮凭空拔出长剑,念动言灵咒语,应道:“来!” 不死山周围聚集了不少观战的人群,除了空中不绝于耳的战斗时,还有人群喧闹的议论。 阿絮乘着言灵岚魔的头盔举剑刺下,偏身问慕常羽:“如果你快死了,你会怎么做?”慕常羽旋转腰肢,张口喷出毒液:“会要你陪葬。”阿絮挥剑斩向她的头颅:“没错!” 慕常羽稳着身子下落,阿絮叫道:“就是现在,快!”慕常羽向下伸出手,释放出大量灵能,飞旋的九柱图卷着鸦青的灵火荡平流淌着岩浆的山脉,不死山被拦腰斩断,一时间火光迸裂,空中升起乌黑的云烟。 与此同时,蒲牢在高空腾地站起身,惊异地看到一片狼藉中,无数朵火魂罂粟欣然怒放,除去岩浆与黑岩后,燃烧罂粟的汇成一支箭镞,直直指向东南的海疆。 作者有话要说:  倒计时:42 BTW,如果有朋友看不懂关于道御官的内容,也许你可以看看文案里这篇小说的阅《道御官》^_^ ☆、Ⅳ穷极遥塔篇39 听说不死山被人劈成了一摊石块,迸出的岩浆毁坏了沿途的城镇和田地,不死国王一个头两个大,虽然心里苦不堪言,但面上还是乐呵呵的,笑着说:“不死山没了,好在我们还有罂粟花海。” 慕常羽不会看人脸色,兴冲冲地问:“要不我再把那些石头垒起来,还你一座山就是了。”不死国王忙不迭摆手:“不了不了,感谢你的热情。”只要这姑娘不再暴力拆迁他就要烧高香了。 不死国王听阿絮说完出海的意向后,面露疑色:“小殿下,您确定红蛇留下的指示是通往东南方?我不死国往东只有靠北的雾隐国,南边全是鹭海灵波,直通东方葛天城的领域。” 阿絮问:“那有没有无人定居的小岛呢?” “没有。” 阿絮的心沉下来:“难道说红蛇的封印在鹭海下面?” 不死国王说:“鹭海往下就是临渊了,小殿下已经判定妖莲遗址并非红蛇封印真正的所在之地,所以我以为......” “我明白你的意思,既然如此我们就先去雾隐国。” “这......” 阿絮看他:“怎么,又有什么问题?” 不死国王呃一声:“小殿下,再往北走,自雾隐国往东,那可就是葛天的管辖范围了。” 阿絮点头:“行,知道了,自家地盘更没什么好怕的。” 不死国王微微颔首:“是。” 季风混乱的时期已经过去,出航雾隐国的行程非常顺利。 阿絮站在甲板上,手上的电子环闪了两下,蒲牢嚼着菠萝说:“叮咚,你有一封新简讯。”阿絮点开通讯按钮查阅信箱,歪头问她:“你上哪弄的水果?”蒲牢自豪地吧唧嘴:“游轮特别供应,还有飞饼吃。” 阿絮不想看她为了点吃食就莫名嘚瑟的样子,低头念出简讯:“絮,你好,几日不见甚是想念,不知你们已经到达何处,我正在迦楼罗国游玩,期待与你相会——” 蒲牢狠狠捏了一下阿絮的腰,冷道:“那你们就相会去吧。” 阿絮后悔地抱住她:“夫人我错了,我错了。” 坐在窗边的什刹指着甲板上的那对龙女女,教育珈珞:“看见了吗,做人要实在,不能挑战犯贱的极限。”珈珞一脸苦大仇深,机械地点头:“嗯,虽然不是很懂,但是看起来确实是这样。” 雾隐国是一个由众多城邦联合而成的国家,国民们都可以用闲云野鹤来形容。这个国家的人作息习惯很奇特,起雾时开始劳作,雾散时便归隐山林,很少与外界交流。 雾隐国有一种能力强大的异兽,叫做墟天雾隐猞,常被驯做异能斗士跟随主人战斗,顺带一提,阿狰用的便是这一种。 阿絮一行在海岸等了许久也没见到人,就是城镇里也是空的,无奈之下等到了第二早晨雾升起之时,这才在远处的山林间隐隐看到走动的人影。 阿絮叫住一位扛着锄头的少女:“请问你知道东南方的海域里有浮岛吗?” 雾隐国的雾民都生着灰白的头发和灰色的眼睛,看起来雾蒙蒙的。 少女微笑:“有啊。” 阿絮一惊,没想到随便找一个人就问到了:“请问你确定吗?不死国的人告诉我附近的浮岛只有雾隐国,往南全是灵波。” 少女说:“一般来讲东南方的海上是什么都没有的,但是季风稳定后到下弦月这段时间里,三苗国的岛屿会顺着洋流漂到雾隐国的东南方向,这是只有长期在东南岸出海的雾民才知道的事,因为我祖上世代在此捕猎海兽,所以才会知道此事,希望能够帮到你。” 阿絮激动地握住她的肩膀:“谢谢你!真的帮我大忙了!” 阿絮跑回海岸,看到蒲牢孤身一人立在码头,海风中她的身影显得格外单薄。 她好像又瘦了...... 阿絮心疼蒲牢,走过去把她搂进怀里,吻她的前额:“你在看什么?” 蒲牢靠在阿絮怀里,眼中映满飘渺的汪洋,轻轻摇头:“我也不知道。” “嗯?” 蒲牢的眼珠无端笼上一层薄雾:“就是觉得......”她朝蔚蓝的天空伸出手,指尖缠绕潮湿的烟雾:“这个地方看起来蛮寂寞的。” 阿絮搂紧她,把脸埋进她的发丝:“秋宁......” 蒲牢双眸剪水,虚弱地牵一牵嘴角:“就像是......怎么等都等不到。” 阿絮吻住她的唇,抱着她脸颊:“爱你的人不会让你等,我会和你在一起。” “我知道。”蒲牢反身拥住她,“我都知道,我们会一直在一起。”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601 三苗国的岛下半部分是中空的,被水蚀出许多孔洞,因此在鹭海里极不稳定,整年被环绕墟西群岛的洋流推着来回浮动。因为浮岛的位置一直在变动,所以航行时不仅需要计算距离,还要根据月亮的残缺程度计算三苗浮岛的偏移角度,十分麻烦,总之阿絮她们费了一番周折才登上三苗国的陆地。 别看同处一个温度带,雾隐国冷得人手脚冰凉,三苗国却像是热带雨林,叫几人一时适应不过来,珈珞甚至还染上了热伤风...... 热情的三苗女巫用某种蛙类和毒虫熬制了汤药给珈珞喝,珈珞闻到汤药的诡异气味,病登时好了大半,跳起来东躲西蹿:“我好了,我真的好了!”逗得女巫咯咯笑。 岛上来了客人是十分稀奇的事,三苗国的大祭司亲自接见了阿絮,听过她的来意后,遗憾道:“很抱歉宋姑娘,我们在这岛上生活了千万年,从没见过与魔道相关的遗迹。” 阿絮本来也没指望大祭司能提供给她什么有用的情报,请求道:“可以让我们在岛上自行寻找吗?” 大祭司礼貌地微笑:“当然,诸位请便。” 珈珞一脸崇拜地跑到大祭司屁股后面跟着:“您好,我是四方秘境西弗家族的少家主。”大祭司听后也是惊喜:“呀,阁下就是初界的原生民‘西弗’族人?”珈珞腼腆地挠头:“正是。” 大祭司与她坐下详谈:“西弗族是世界起源时便存在的神圣民族,拥有梦见未来的神力,一直是我三苗国敬仰的对象。”珈珞沉醉道:“哪里哪里,素闻鹭海巫族三苗氏精通天文药理,占卜之术问鼎天下,如今能见到三苗大祭司,真是幸会幸会!” “久仰久仰。” “幸会幸会。” ...... 阿絮碰一下蒲牢:“她们这算什么?” 蒲牢说:“不知道,神棍的惺惺相惜?” 阿絮耸一下肩:“爱做梦和爱算命。” 那边聊的酣畅淋漓的两人浑然不知这边有人早把她们编排了一番,珈珞突然大声喊阿絮:“阿絮,你过来一下。”阿絮被点名有点慌张:“怎么了?”珈珞把她拉过去,说:“你之前不是专门到西弗问你能看到未来景象的原因吗,或许大祭司能够解答这个谜题。” 阿絮半信半疑地看脑门上贴了三根鹦鹉毛的红脸蛋女人,问:“真的?”三苗大祭司笑着点点头:“嗯,请姑娘把手给我。” 大祭司握住阿絮的手,两人交握的部位泛起柔和的绿光,大祭司闭着眼,轻声念道:“泪痣,龙珠,白纱,银钻,青鳞。”大祭司缓缓睁开眼:“黑暗的地宫,污秽的海船,壮丽的桃源树。” 阿絮惊异地看着她,大祭司松开她的手,微微一笑:“这便是你要的‘因果’。” 阿絮问:“你说的这个就是我能看到未来景象的原因吗?” “是呀。” 阿絮问珈珞:“我怎么听不懂这个原因?” 珈珞说:“占卜和梦见是一个道理,只能推出因果,捕捉元素,具体的原因需要你自己去串联,然后解析。” 阿絮垂头:“好吧,早知道还不如我自己编一个......” 蒲牢说:“地宫指的是你在昆仑地下预先看到寄生榭那次吧?海船应该指的是你在超灵的船上预先看到鸩妖,桃源树就是你到西弗求问的经历,这样来看事件都能对上号。” 阿絮比较相信蒲牢:“那前面的怎么解释呢?” 蒲牢摇摇头:“我也不太清楚,但我觉得龙珠指的是某个人,青鳞指的是我,其他几个就没头绪了。” 阿絮没有追问“某个人”的问题,感叹:“看来我这个预知未来的能力要追溯到被刻印的母体之前了,没关系,慢慢想吧,总有一天会解开谜底的。” 转过身,阿絮沉下眼,白色的纱,银钻......为什么和慕常羽说的噩梦一样? 接下来的半个月里,阿絮她们把三苗国转了遍,也没发现任何跟红蛇有关的痕迹,最后只得放弃,蒲牢说也许罂粟指的方向并不是三苗国,可能还有其他被隐藏起来的地方。 这一日,众人准备返航回雾隐国,不知怎的,阿絮的心总是不踏实,她望向岛屿上最高的那座山,山峰挂着一条大瀑布,好似一挂银线,在阳光下熠熠闪光,忽的,阿絮脑中闪过一道光,话也不说地冲着瀑布飞跑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倒计时:41 ☆、Ⅳ穷极遥塔篇40 其余人马不停蹄地追上去,山涧道路湿滑,稍不留神便会打滑,众人的速度略微放缓,蒲牢找到停伫瀑布前仰望的阿絮:“你怎么了?” “花。”阿絮纵身走进激荡的水流,“我看到花了。” 蒲牢来不及细纹,跟着她走进去:“什么花?”不料阿絮却将她拦下:“秋宁,我要自己去。”蒲牢迟疑一下,小心地问:“我不能陪在你身边吗?”阿絮拥抱她:“这是我必须面对的宿命。” “龙儿......” 阿絮一点点放开她的手,疾速下落的水流逐渐隐没她的脸:“秋宁,我看到了未来。” 瀑布后面隐藏了一处巨大的洞厅,就像凡尘古代话本里写的那些神仙洞府一样,不同的是这个“洞府”简陋不堪,不说琼楼玉宇,就连一张石头桌子都没有。阿絮在洞厅里来回走动,探了许久也没发现端倪。奇怪,刚才眺望山峰的瞬间,她明明看到一朵奇异的巨花舞动着藤蔓从瀑布里爬出,沿着石壁攀沿而上,继而盘踞山峰。 除了阿絮其他人都没注意到山峰上的异动,看来是她又看到未来景象的残影了,既然是即将发生的事,那么这个瀑布后的洞穴里应当有那朵巨无霸怪花才对,可是现在的洞厅里什么都找不到。 阿絮心中一动,转过身往洞口走两步,然后猛地回头,仰脸,看到头顶的石壁往山里无限延伸,在上部与洞厅的壁垒形成宽大的缝隙,但是对面的石壁却仅有千米的距离,这显然不可能是洞厅的尽头。人的身高有限,目光所及之处也多以平视为主,偶尔能顾及低于视线水平位置的事物,但是极少能注意到超出视野范围之外的东西,比如背后或者头顶,阿絮心想这洞室结构如此怪异,其中必有蹊跷,于是跳上石壁与上顶夹层的缝隙,匍匐着向前爬行。 约莫十来分钟后,阿絮听到振聋发聩的水声,仰头便被力道生猛的水流浇了个透心凉,此时石缝的空间已经可以容纳一个人的升高,阿絮扶着石壁观察四周,原来外面大石厅的上缘有一条通向山体内部的缝隙,整座山都被掏空了。阿絮借着龙眼的夜视向上看,目光穿越数千米的黑暗直达顶部,见到一朵包合花瓣的倒开王莲。 山体空洞的石壁上垂满生有尖刺的粗藤,自洞顶的一道开口里倾下汹涌的水柱,奔腾的水流笔直闯进冬底的水潭,黝黑不见其底。阿絮望了一眼黑潭,张开双臂御风而上,拔出空归剑,这时沉寂的王莲突然颤了颤,紧闭的花瓣慢慢舒展,阿絮动作一顿,剑尖指向王莲,警惕地观察。 重重花瓣展开,一朵红艳的倒开妖莲完整地展现在阿絮的眼前。 “这就是......妖莲?” 飒! 阿絮身体猛一抽搐,浑身僵硬地悬在半空,手指逐渐麻木,失去知觉,空归剑倏地落入水潭。怎么回事?她的心提到嗓子眼,喉中弥漫起浓重的血腥味,为什么......为什么动不了?她想用言灵术解除身上的异样,可是连舌头都动不了,只能呆滞地仰着头,一瞬不瞬注视上方的妖莲。 莲花的中心并非花蕊,而是变幻莫测的光线,它们曲折弯绕,渐渐消散在黑暗的空洞里,黑洞深邃无比,仅是看一眼就仿佛要把人给吸进去,阿絮闪过一道激灵,难道这就是红蛇的异行空间?! 飒! 妖莲退去实体的花肉,露出火红的符文,显出它原本的真面目,洞中瞬间烧起虚幻的灵火,把幽深的洞穴照的血光冲天,如同炼狱。阿絮感到迎面铺来不可抗力的压强,残暴地碾压她的心肺与魂灵,喉中的腥味愈加浓烈,疼痛和窒息感刺得她流下泪水。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602 飒! 又一声蛇鸣般的低语,妖莲的黑洞中蓦地射出一双慑人心魄的蛇目,血红的眼珠里嵌着赤金的竖瞳,邪魅狂狷地俯视动弹不得的小人,忽的,蛇瞳猛一收缩,骇人的灵波震荡山石,阿絮膝盖打颤,不得自控地跪伏在地,大张着嘴却无法吸气,急促的喘息全部卡在喉咙里。 阿絮突然意识到,这里就是神道圣女走出异行空间的出口,也是红蛇留下的妖莲遗迹,既然她已经找到了红蛇的异行空间,那么是不是......阿絮强迫自己挣脱无形的压力,却也抬不起头,她想要与红蛇的眼睛对视,可是做不到。 阿絮想和红蛇对话,但是无法发出声音,于是她尝试着用心与红蛇交流—— 非常抱歉打扰您的沉眠,魔道陛下,但我有无论如何也想做到的事,恳请陛下怜悯,给予我您伟大的力量。 蛇瞳微微舒展,深沉地凝视倔强的小人。 葛天屠戮众生,已为世人所不忍,望陛下垂怜,助我一臂之力,摧毁葛天,如若陛下应允,日后我定肝脑涂地,偿还您的恩情。 冥火焚烧的鬼洞中响起红蛇威严的话音:“傲慢的长生末裔,你体内的灵魂让孤厌恶。” 哈——阿絮的喉咙忽然能够放松,她疯狂地吸气,急喘着昂起头。 红蛇雄浑有力的话语在洞中回荡:“孤憎恨你的祖先,你继承着葛天语若的魂魄,并会将其代代传承下去,延续魔道的诅咒。” 阿絮两眼放空:“葛天语若是......” 红蛇缩起竖瞳:“空无纪的最后一名流放者,这个世界葛天氏族的真祖,她为了这个世界的掌控权曾与孤纠缠数千万年。” 阿絮悲愤地叩首:“伟大的魔尊,我等罪民恳求您的宽恕。” 一阵沉默。 红蛇喑哑地开口:“孤在你的身上看到了十六连环星云纹,那是魂灵之主‘长生殿’赐给葛天语若的囚徒烙印,既然你自称罪民,孤就让你看看世代寄宿在诏谕魂魄里的囚徒记忆!” 狂怒的灵波从四面八方涌来,淹没阿絮,迅速吞没了她的感官,似有若无的声响从身体深处飘来,眼前笼罩一片白光,接着意识不再属于自己,她似乎变成了另一个人,带着无尽的谦卑和热烈的爱慕之情,迈着碎步,快速赶在一道高大的背影身后。 阿絮张嘴说话,发出不属于自己的声音,憧憬地微笑着:“天......天王大人,我、我对您......” 接着,她趴跪在虚空中,惊慌地后退,视线里一双雪白的玉足慢慢向她走近,然后是华丽的金色卷发,妖艳的红唇,还有唇角那一颗血珠一般的朱砂痣。 漂亮的脚踩在她的脸上,娇俏放肆的声音在她耳中轰鸣:“想要吃些点心吗,天王?” 立在一旁的黑影没有作声,而她,只能颤抖着趴在冷风之中。 放浪的声音还在继续:“还是说,天王陛下觉得我更美味呢?” 依旧是沉默 “那就交给天王自行处理吧,吾殿一向都是很仁慈的。” 她抓住黑影的裙角,哭泣着哀求:“天王大人,天王大人,求求您——” 黑影伸出宽厚的手掌,捂住她的眼睛:“我放你走,尚可保你及眷属魂灵,若是她出手......语若,愚蠢之物最是可悲。” 神情肃穆的世监官宣读审判:“深蓝神执行官天人王恩典,宽恕创生民户籍处语若的秽乱罪行,赐黥纹十六连环星云一枚,特准保留长生使能‘言灵’、‘归元’,与其眷属流放低等造世。” 她哀哀地回望让她朝思暮想的王者,却看到那人单膝跪地,托起另一位女王的赤足,虔诚地亲吻。 “天人王就是长生殿养的一条狗,暴力的狂犬,没有自我,没有意识,只知道狂吠,然后为了主人去破坏。”下界到荒芜的造世后,她这样对身边的眷属说,眷属环顾四周,回应她:“语若大人,这个世界与望若浮址的万维隧道已经被长生陛下撤走了。” 她一脸惘然,盲目地在混沌中奔跑,哭喊,嚎叫:“不要扔下我,长生,求求您不要扔下我、留我独自一人在这荒芜的地方!长生殿!!!” 眷属们心碎地搀扶落魄的首领,有人劝道:“语若大人,听说长生殿在云浮留有承诺,她会聆听每一个流放罪人的忏悔,只要用能够证明是长生后裔的灵魂和大量的灵能进行祭献,也许有一日陛下便会回心转意,让我们重回望若浮址。” 她的面目变得狰狞而丑恶,嫉妒和悔恨让她被欲望的毒火吞噬,她开始变得冷酷,越发的残暴,逐渐不择手段、涂炭生灵。 只要能够回到望若浮址,只要能够重新回到众世的终极,她将不惜一切代价。 再往后,通过诏谕之契寄宿的记忆,阿絮见证了葛天语若及其眷属组建的“神道”,见证了神道与魔道的亿年战争,见证了葛天语若和红蛇的决斗,也见证了葛天语若把自己的魂魄一分为二,言灵与归元分离,一个化作诏谕之契,一个化作葛天族长,同样,她也见证了葛天城的诞生以及葛天族犯下的沉重罪孽。 阿絮手足无措地趴在地上摸索:“那些都是什么?怎么会是这样?我不相信......我不相信!” 倒开妖莲还在洞顶闪烁,黑洞里的血红蛇目已经消失不见。 阿絮把脸贴在冰冷的石壁,胸膛里沉闷异常,想要宣泄无从释放,一只手轻轻拍拍她的肩膀,把空归剑递给她,阿絮抬起头,惊愕地看到一个熟悉的面孔:“昊天......?!”沉静的神皇披着柔和的金光,淡淡一笑,把宝剑放进她的手里,柔声道:“别担心,她会帮你的。” 阿絮迷茫:“你说谁?” 昊天勾勾唇,拍拍手站起身,朗声道:“予一人,你玩够了没,朕的小朋友都快被你吓坏了。” 头顶的妖莲刺啦散作火星飞灭,身披红袍的战姬抱着胸大步流星地走过来,向阿絮伸出手。 阿絮接住她布满厚茧的手,映入眼帘的是女人红褐的长发,血红的蛇目,还有桀骜的笑颜,她捂住疼痛欲裂的脑袋:“您是......” 战姬略一用力,一把将她拉起来,笑时露出锐利的尖牙:“妖莲红蛇狂魔道,唯我独尊予一人。” 作者有话要说:  倒计时:40 p.s长生殿和天人王这部里不会写,不用深究望若浮址和其他世界的内容,等到《遥塔传说》葛天恒桓主场的时候会详细写的 :P pp.s差点忘了放昊天的小番外,在这补上,很早以前写在微博哒,嘻嘻^_^ 《红蛇道》 (1) 什么人? 折合的光线缓慢聚拢,翻转,蜿蜒,然后徐徐展开,延伸向外,无尽变幻。 为什么在这? 光线集合汇成光束,如地浆迸裂,好似神鸟的羽翅蓦然舒展,呼啸,腾飞。 黑暗与霞光交汇的深处蛰伏着什么,此刻仿佛感应到闯入者心中的困惑,自沉睡中慢慢醒来。看不清的迷蒙里隐隐透出凛冽的锐气,深渊里的眼睛深深凝望着她,而她,也深深俯视着深渊。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603 姬灏梦来过这里很多次了。 作为神皇的好处就是能够掌握许多绝密的资料,所以她才能洞悉葛天的秘密,才能学会利用魂髓为自身移植除了“言灵”和“归元”外的完整元属命盘,成为名副其实的“披着羊皮的狼。”不,她应当远比狼更隐忍,更阴沉。 每一次来到临渊,经过魔道城外的幽溟长桥,伫立桥端,湿冷的风刮过她的面庞,她总能感到有一股特别的力量在呼唤她。那样沉重,那样堙郁,堵在喉咙,压在心头,往下坠,拼命往下坠。 她侧身坐在玄天极帝虣背上,沉默凝视桥下浩瀚无际的光海幽溟。这是一个神奇的地方,分明流光溢彩,却又深不见底,落入黑暗。 这次那奇异的呼唤尤其强烈。 姬灏梦停下极帝虣,静思少许,似是自语:“若是下去看看,会如何?” 极帝虣发出不安的呼噜声。 姬灏梦勾嘴一笑,扬袖轻身而起,笔直飞落深渊。 不知过了多久,她在寂静里梦了一遭,待睁开眼时周围的风声渐渐消弱,无穷的黑暗里忽然闪现艳丽的红光,光线勾勒出妖艳的花,那些花儿生在纤长的藤蔓上,有着细长的花瓣,一点点张开,再一点点收拢,张开,收拢。 双脚落在实处,好像平静的水面,姬灏梦露出惊讶的神色:临渊幽溟竟然是有底的! 信步走开,脚下荡漾开艳红的涟漪,远处的暗色里蓦然开出一朵朵妖异的红光睡莲。 妖莲? 湿冷的风吹过,两滴冷水打在她的脸上,姬灏梦略微偏头,恍惚间看到妖莲中簇拥着一道身影。 什么人? 姬灏梦猛然抬起头。 为什么在这? 是一双金色的竖瞳。 还有猩红的火鳞。 姬灏梦倒吸一口冷气,后退几步,她万万没有想到魔道城外的幽溟光海下还封印着东西! 嗤。 那人只是见惯不怪的低嗤一声,不带半点苦怨,也没什么喜悦。 姬灏梦冷静下来,点燃世耀灵火,这才封印之物的面貌。 那是一条蛇。 一条红蛇。 她的上身还挂着残破的战甲,红褐的长发大半束起,另一些凌乱地散在身下,如同黑幕里开合的妖艳花朵一般无尽蔓延。她的下身是一条火红的蛇尾,每一张鳞片都异常光润,在世耀的光芒下微微发亮。 她光裸的腹部插着一支深蓝的魔杖,自肚脐散开重重咒印,将她死死钉在死寂的幽溟之底。 姬灏梦喃喃低笑:“朕刚才说什么来着?若是下来看看,会如何?” 欻—— 只是一瞬,红蛇已然逼到她的身旁,纤长的指甲涂着暗沉的红,扣在她的下巴。 看着面前冰冷的竖瞳,姬灏梦的心沉下来。 红蛇咧开嘴,露出尖锐的牙。 姬灏梦注意到她眼睑下倒开的血色妖莲,红艳的印记无比的张狂,那是何等放肆的美丽。 红蛇紧紧捏着她的下颔,红褐长发在翩跹飞扬,冷风吹散漫漫妖莲,红与黑的舞蹈,美丽又绝望。 姬灏梦寂静的脸上绽放出愉快的微笑:“你想要朕的心脏?” 红蛇与她对视半刻,自虚空里拔出一把长刀,凌空一舞,刀柄落在水面砸出红光莲瓣,飞凌在两人之间。 “孤可实现你一个愿望,你想好了,就帮孤把这魔杖□□。“红蛇笑声豪迈,眉间神采飞扬,”你只有这一次选择的机会,只是放出了孤,你便要做好承担此后一切罪果的准备。“ 姬灏梦牵着唇角,一脸恬淡。 她只回了两字:“好啊。” 而后召唤全盘元属释放所有灵能,集中力量握住贯穿红蛇腹腔的魔杖,大喝一声,用力把它拔了出来。 红蛇按住姬灏梦的肩膀,抓住她的心口,金色的眼珠划向眼角,静静看着她。 姬灏梦丝毫没有畏惧,怡然得很,说:“朕乃昊天神皇姬灏梦,请教阁下大名。” 红蛇慢慢咧开笑,金色的瞳仁慢慢竖起,蛇尾缠在她的身躯,嗓音低沉:“魔道予一人。” 姬灏梦忽的记起,在太古早期,临渊是没有魔道城的,那时统领魔族的王者只有一个称谓,便是“魔道”。 (2) 魔道城外有吞噬灵体的暗黑灵子,魔道城内有啃食血肉的罪业铁器。浩瀚的星云里肃穆的城堡静卧其中,头顶笼罩变幻的极光,巍峨的城墙排满沉默的法师,冰冷的头盔泛着凛冽的寒光。 脚步在魔道城门前停下,仰头眺望。 予一人问她:“魔道城,进去过吗?” 姬灏梦摇头:“不敢。” 予一人笑:“想不想去走一遭?” 姬灏梦循着她的视线望去,古城沉郁静谧:“朕倒愿意,梦一遭。” 予一人道:“有了孤,你就只愿当是梦了?原本以为你是个胆大包天的人,原来也不过如此。怎么,你害怕孤不成?” 姬灏梦双手抱胸:“你眼睑下的倒开妖莲,是天生的?”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604 予一人伸出手,掌心对向沉重的城门:“你喜欢?” 后者不置可否。 “你在想什么?” “魔道陛下若有兴致,何不猜一猜朕在想什么?” “你在想孤。” “对了一半。” “你在想孤要做什么。” “朕想你要做什么呢?” 予一人手掌一挥,拉出艳红的光索,一扬,一紧,卷了一群罪业,喀啦一声,将令墟天临渊都毛骨悚然的罪业粉碎成渣。 她抬起头,视角旋转,深深呼吸。 “孤什么也不想做。“ 嘴上轻飘飘地说着,手上动作却丝毫没有放软,不论罪业铁器,还是魔道法师,在她手下都无法招架。 姬灏梦微不可查地扬了扬眉,她不敢在魔道城里随意走动,只好跟在她的身边。 过了好一会,予一人进到一个神殿里,夺出一粒纤长的红色滴晶。 予一人凝视半刻手中红晶,手掌一翻,把它镶进眉心,火红的灵光自眉心荡开,蔓延全身,然后逐渐消弭。 “孤只是来取回属于孤的东西。至于其他,一场大火便可烧尽,孤没什么兴趣。“ 姬灏梦问:“朕有个疑问。” “讲。” “你这样大张旗鼓,不怕把你的死对头引来?” 予一人转过头:“葛天语若还活着?” 葛天语若......?据姬灏梦所知,葛天一族全以单字命名,从未听过双字名,这个语若莫不是葛天族的先祖? “她就是活着,孤没什么可怕的。” “接下来,你打算去哪?” “哪里都行。” 姬灏梦提议道:“不知陛下有没有兴趣跟朕下界游玩一番?” 予一人没有急着答应,先问:“现今界层到几层了?” “算上传说的空无纪,有四层。” “哦。那你是第几层的小皇帝?” 姬灏梦笑的有些无奈:“一。” 予一人看她的表情有些微妙的变化:“哦?” 姬灏梦那时觉得,予一人看她的神情大约就像老祖宗打量小孙子一般,带着点怜悯,还有......玩味? 现实总与想像不同。 这位老祖宗级别的临渊魔王并没有什么雄韬武略,平日除了挑刺,就是说些风凉话。 要劝她,她就义正言辞地指着姬灏梦鼻子骂:你这连个给孤练武的地方都没有,更没人可以陪孤打,孤安静如此已经很仁至义尽了,你还想要怎样! 姬灏梦无奈:那朕尽量抽时间陪陛下去鹭海玩玩吧。 予一人常在她耳边说:“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 “你整天窝在这破书堆里看来看去,有什么用处?还不如跟孤回幽溟去,孤将毕生绝学传授于你,你再称霸鹭海,岂不比你在这小小的现世呆着痛快?” 姬灏梦理理云肩,从书中取了一小片红莲花瓣风干制成的书签,放在她的鼻尖。 予一人抓住她的手腕:“什么意思?” 姬灏梦靠近她:“陛下可懂的一个‘情’字?” 予一人神色一动,后退起身:“所以孤才说,负心多是读书人。” 清澈的日光透过窗,懒懒洒在她金色的头发上,穿过她的背影,落在她淡淡微笑的嘴角旁。 姬灏梦坐在九千九百九十九层的嫏嬛阁顶,漫漫云海里激荡着波涛,水面漂满妖异的红光火莲。 她好笑地问:“你有什么好生气的?” 予一人粗暴地扯落姬灏梦手臂上缠绕的辟邪血珠。 姬灏梦无奈:“喂喂喂,这可是朕最欣赏的臣子以自身骨血为礼献给朕的。” 予一人满不在意:“孤给你一个好它亿万倍的。” “当真?” 姬灏梦举起手臂,只见予一人摇身一变,化作一条指粗的小红蛇,弯弯绕绕盘上她的胳膊,缠在上臂。 姬灏梦心底一动,轻拍小红蛇的脑袋,小蛇凶悍地吐出信子。 “你为什么会叫‘予一人’呢?” “唯我独尊。”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605 “唯我独尊心里就会很坦荡吗?” “要何坦荡,何又为坦荡?” 姬灏梦轻笑:“你还是不懂一个‘情’字。” 予一人问:“你又为何对此如此执着?” 姬灏梦负手而立,背对着她,沉默许久,缓缓转过身来。 “因为朕也想明白。” 予一人道:“情不情,孤不知道。但你执于情,必定不得。” 天上有云海,云海有波涛。波涛有妖莲,妖莲有花却无心。 姬灏梦闭目凝神,迎风长立:“这样也好。” 满身妖红的战姬静静走到她的身旁,一身冷艳。 她侧头看着她,开始回想她问她的第一个问题—— 你眼睑下的倒开妖莲,是天生的? 只是她不知道那句话还有半句没有说完:它们很美。 (3) 你说这只兔子是馒头? 长发高束的红衣战姬目光直直地盯着手中粉白的兔馒头。 看了一分钟,两分钟...... 昊天笑得颇有些无奈的意味,拿过来,掰开,露出里面的豆沙。 予一人低呼一声:“哇。” 昊天分了一半给她:“嗯?” 予一人抢过去塞嘴里,嚼一嚼,尖尖的牙齿闪亮亮。 予一人边吃边走,昊天抱着油纸袋,予一人不停从里面拿吃的。 昊天问:“你能吃多少?这袋又快见底了。” 予一人瞥她一眼,昊天收了后话。 予一人突然抓住昊天袖子:“那是什么?” 昊天望了一眼:“糖人。” “走走走。” 昊天被予一人拉了过去。 予一人说:“孤要一条大红蛇。” 捏唐人的麻利地干活:“姑娘家都怕蛇,我看女公子你一身豪气,开口就要红蛇,果然不是一般人。” 予一人接过红蛇给昊天:“赏给你了,小皇帝。” 昊天叹口气收下:“谢过陛下。” “那是什么?” “桂花汤。” “那个?” “天香膏。” “那边?” “杨枝甘露。” “那个那个!” “鹿血大补丸......” 予一人就像一个活动收割机,沿途的商铺无一幸免。 卖璎珞的汉子拦住她:“姑娘,这个还没给钱呢。” “钱?你找孤要钱?” 汉子震住:“呃,这......” 予一人豪迈一指,冲着后面被大包小包压得直不起腰的金发女子说:“找她要。” 汉子巴巴地跑过去:“嘿嘿,一共是五十文。” 见昊天弯着腰够不着钱袋,汉子主动请缨帮她,拿了五十文出来。 汉子说:“这位姑娘,不如你买辆车吧?” 昊天苦笑:“不用了,谢谢你。” 予一人大喇喇走在前面,手里拿着一根大苹果的糖葫芦:“你啊,就是缺乏锻炼,这点东西都拿不了,以后要多修行啊。” 昊天说:“并非如此,而是那样的话在凡尘反而会过于招眼。” “哦?还有这样的说法?quot;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606 “不错。” 予一人叼着糖葫芦,胳膊抱到脑后,不禁感叹:“啊,过了那么久,世界变化真大啊。让孤都有点舍不得再过寂寞的日子了。“ 昊天问:“最早不是这样吗?” 予一人摇头:“最早这里只有两个界层,一个是你们说的空无,那是第二界,第一界是太古纪。那可时候‘他们’还在,但是有一天葛天语若和她的族人被赶出来了,再后来从世界外来了一群青鸦,他们在魔道边境修了塔,然后空无纪就此荒芜,被塔封印。” 昊天略微想象了一些,道:“那是水深火热的日子吧,肯定到处都在打仗。” 予一人大笑:“是啊,所以现在你们这些娃娃功夫都不深,真要有什么大变故,每一个扛得起梁子的!” 昊天突然说:quot;可我不是有你吗?“ 这一次,她没用“朕”,直接说了“我”。 予一人狂傲的笑容停滞半分,然后咬碎糖葫芦吞下去,掀着眼皮含糊道:“孤啊,孤是不会帮任何人的,孤只是觉得好玩。” 昊天递给她一杯梨汤:“后来呢?那群青鸦,还有被赶出来的葛天语若怎么样了?” 予一人喝着梨汤说:“青鸦啊,留了铁片龙,还有守塔人,诶,孤记得还有一条狗。葛天语若啊,霸占了墟天,修了葛天城,然后开始确立诏谕之契的制度,一心想找到把她赶出去的人。孤也不想跟她打,可她非跟孤过不去。” 昊天了然点头:“朕大概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昊天问:“那你呢,有想过离开这个世界,去其他地方吗?朕想这个世界里,只有你有这个能力了吧?” 予一人说:“孤要是走了,你怎么办呢?” 你刚才可是说:我不是有你吗? 昊天抿了抿唇。 予一人指向王城尽头高耸入天的云楼:“我们来个比赛吧。” “乐意之至。” “谁先飞到塔顶,谁就赢。若是你赢了,孤任你处置。若是你赢了,就再陪孤逛完下半条街。” 昊天无言,就算她赢不了,不是也得陪她? 昊天说:“行。若朕赢了,陛下就继续给我讲过去的事吧。” 这次不是为了想了解遗忘的历史,而是...... 仅仅想要靠近你。 End. ☆、Ⅳ穷极遥塔篇41 阿絮依着石壁缓了一会,不免有些愠怒:“你们早就认识了?”昊天温和地笑道:“不算认识,有点渊源。”予一人难以置信地盯她,随即用肩膀撞了她一下:“喂!忘恩负义是你的帝王之道吗?”昊天说:“朕是不敢高攀。” 阿絮无心理会两人的戏言,方才回忆所见历历在目,每一个画面无疑都在鞭笞她的灵魂。沉思许久,阿絮才失神地问:“我看到的都是真的吗?” 昊天看向予一人,予一人低下眉,转头对阿絮说:“孤不知道你看到了什么,我只是激活了你体内传承的诏谕魂魄的记忆。” 阿絮迷茫地问:“每一个诏谕之契都会看到吗?” “如果这个诏谕之契完全掌握了言灵术,她就能够看见。” 阿絮垂首低吟:“也就是说龙玉朗早就知道真祖的真相了。” 昊天问阿絮:“你看到了什么?” 阿絮摇摇头:“很难说清楚,我不太能理解看到的画面,不过我想问魔道陛下一个问题。”予一人火红的眸子映出阿絮的面容:“问。”阿絮定定神,胸中难以抑制的沉痛:“什么是深蓝,它真的存在吗?”予一人神色镇定地回答:“很抱歉,孤不能回答这个问题,因为孤也不知道。” “是吗......” 予一人的话音铿锵有力:“但是无限世界是存在的。”阿絮感到晕眩,苦笑:“这样啊。”予一人接着道:“孤不知道深蓝是什么,也不知道它是否存在,但是孤知道虚无里有无数个独立却又彼此联系的世界,也有监控所有世界的管理者。” “所谓的管理者便是‘长生’和‘天人’?” 予一人应道:“恐怕是的。” 阿絮痛苦地捂住脸庞:“即使知道这些又如何,只会让人更加绝望,不是吗?”予一人说:“曾经有从‘外面’来的人邀请孤出去。”阿絮和昊天同时望向她,予一人坦然地接受她们探寻的目光,道:“孤听那些人提到过,每个世界都有阶层和等级的测评,达到某种标准的世界能获得‘管理者’的批准,自主与其他世界交流,甚至在虚无的某一个平台还有众世联合的‘角斗场’,参与赌博的贵族会在诸世搜寻投入生存游戏的棋子,甚至还有专门用来培育战斗角色的世界——‘斗族’的‘养殖场’。” “......” 阿絮失声地笑:“这样的游戏有什么意义?” “通关者会被奉为众世传颂的英雄,获得面见创世神氏的资格。” “有人成功过吗?” “目前只有一个。” 阿絮本想问那个英雄是谁,突然感到由衷的悲哀,把头靠在石壁上,两眼失去焦距:“那也跟我没有关系。” 一直沉默的昊天抓住予一人的腰带:“所以你才一直不肯详细跟我讲这件事?那些家伙是不是想抓你去角斗场?”予一人把手放在昊天肩头:“不是,他们只是说我符合个体评级的标准,可以去测评更高的地方。” 阿絮抱住膝盖,支起小臂环住肩,小声说:“我只想找到摧毁葛天城的方法,然后好好和心爱的人过日子。”说着,她仰脸看予一人:“魔道陛下是来帮我的吗?西弗的预言说我需要集齐四种力量,其中就有您。”予一人说:“孤欠小皇帝一个人情,现在还给她,所以才出现在这里,否则就算你找到妖莲也见不到孤。” 阿絮说:“连真祖都不是陛下的对手,想必陛下可以铲除葛天黎吧?” “自然。” 阿絮问:“您的封印早就解除了吗?”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607 “是。” “那您为什么不杀掉葛天黎呢!” 予一人回答得轻描淡写:“因为跟孤没关系。” 昊天皱起眉,低声唤她:“予一人。”予一人示意她闭嘴,对阿絮说:“就像孤刚才说的,只要孤愿意,孤就可以去任意其他一个世界,这里的一切都与孤无关,再者,小朋友,葛天语若是孤的仇敌,看着她的后人遭受折磨于孤而言是不错的娱乐,另外你不觉得你们葛天的家事自己去解决比较合适吗?或者该这样说:葛天犯下的罪孽,难道不该由葛天自己去赎?” 阿絮牙齿抖动,忍不住发出破碎的呻吟,使劲抿了下嘴唇,把头埋进胳膊:“您说的很有道理,我无法反驳。” “你能想清楚最好不过。” 阿絮大声道:“可是您说过会帮我!”予一人点头:“孤是答应过,所以孤会给你两样东西,就看你想不想要。” “什么?” “一,孤可以告诉你十六连环星云纹的启动方法,二,孤可以给你一朵妖莲,但你只能使用一次异行空间。” 阿絮抽吸鼻涕:“好,谢谢您。” 昊天俯身抚摸阿絮的头发:“辛苦了。”阿絮往一旁挪了挪,昊天勾勾嘴,不再触碰她。 予一人说:“据孤所知,十六连环星云纹是黥纹,如果你接受它,就代表着要接受罪人的身份,同时也将重新承担起向云浮忏悔的责任。” “我没有罪。” “这也是语若当年丢弃十六连环的原因。” “如果我接受了十六连环会怎样?” “可以恢复完整的言灵术,用言灵制约归元的所有者。” “但也无法破除归元是吗?” “是的,除非你用灵能冲破归元的极限。” 阿絮叹道:“那也行,有一点用总比没有好。” 予一人目光深沉:“你会背负长生的责罚。” 阿絮泪光闪烁:“您看我,现在有区别吗?” 予一人稍加沉默,说:“其实只要激活诏谕之契的记忆后就能吸收十六连环,你回去后再打开十六面骰看看就能明白。”她把手指贴在眉心,一点血痕融化在手中,然后化作一枚妖莲红符,予一人把莲符植入阿絮掌心:“记住,你只有一次机会,选择哪一个时空的断点,想清楚。” “谢谢。” 阿絮目送她们远去,予一人的背影逐渐消逝:“至于那些久远的记忆,你可以选择憎恨,也可以忘记。” 阿絮靠在石壁,听着水柱冲击黑潭的声响闭上眼睛。 憎恨,还是忘记? 几人在瀑布外焦急地等了很久才把阿絮给盼出来,蒲牢跑上去问:“怎么样,有没有发现什么?”阿絮说:“我见到红蛇了。” 空气突然安静。 慕常羽一副准备开打的样子:“哪呢?在哪呢?!”阿絮笑着拉下她的胳膊:“别担心,她已经走了。”慕常羽先是一惊,旋即摸着胸脯舒气:“我就说嘛,红蛇豪迈,不会因为和你老祖宗的过节跟你过不去的。”阿絮一脸认真,回想予一人的英姿,点头:“确实很霸气,不愧是魔道帝尊。” 站在阿絮身后的蒲牢表情出现了微妙的变化,喉咙里哼哼一声,绕开前面几坨人:“先行一步。”阿絮还在跟慕常羽和珈珞吹嘘她在红蛇面前是如何的威武不屈,听到蒲牢的声音立马慌了神,紧张兮兮地撵上去。 “秋宁秋宁,你是不是该表扬我一下?” “不了,我没有魔道那么豪迈。” “这、这跟表扬我有什么关系?” “我也没有魔道那么霸气。” 阿絮急了,生气道:“我也没有昊天那么虚伪!” ??? 阿絮话一出口就后悔了,果不其然,几双眼睛齐刷刷向她射出雪亮的光。阿絮一噎,缩脖子:“呃,我什么也没说。” 在三苗巫师的盛情欢送下,阿絮一行踏上了返航的旅程。 大祭司立在码头挥舞手杖:“西弗殿下,有机会在一同探讨扶乩之术啊!”珈珞趴在甲板栅栏挥手:“一定一定,大祭司保重啊!” 蒲牢问阿絮:“接下来我们去哪?”阿絮摆弄十六面彩骰,犹豫要不要吸纳十六连环星云纹,想一想,回答蒲牢:“该去生之碧湖了吧。”蒲牢点头:“没错,道御官找不到,只有先去跑不掉的碧湖了。” 慕常羽说:“去倒是可以,但是我一个人保你们实在是太勉强,所以我只能带小柳絮一个人去。” 自从那晚慕常羽找过阿絮后,蒲牢和她的间隙越深了,听到此言没有表态。 阿絮看一眼什刹,说:“我想在下临渊之前先去一趟迦楼罗国。”什刹闻言抬起头,对上阿絮微笑的目光:“金翅宝顶尊者不是那的亲王吗,或许三姨母也在那呢?” 数日后,航船抵达迦楼罗国。 船刚靠岸,码头上便传来热情的呼唤:“絮!各位姑娘还有珈珞小兄弟,你们终于来了!”飞翼高兴地走过来接她们:“我一收到絮的消息说你们要来,立马在行馆订了最好的房间,备了一桌好菜,噢对了,今天晚上戏院还有演出,你们想看的话我马上订票!” “飞翼大哥!”阿絮笑着对他打招呼,“太感谢你了,游记写得如何?” “很不错啊,采编说读者反响很好。” “飞翼大哥真厉害。” “哈哈,过奖过奖。” 蒲牢跟在两人身旁,恨不得用眼刀子把这个男人戳死,余光扫到商楼悬挂的巨幅灵子屏,上面放映着炫彩夺目的珠宝博览广告,顿时勾走了她的注意力。蒲牢不由自主地走过去,一只雪兔玩偶跳过来发给她传单:“美女看看吧,霜吻雪国的珠宝博览会下周将在云汐岛举行哦~” ......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608 (**)哇~ ☆、Ⅳ穷极遥塔篇42 蒲牢回头看,阿絮和飞翼在移动邮亭看报,慕常羽和什刹陪着珈珞趴在甜品店的橱窗,见大家都没走远,蒲牢抖一抖传单,仔细看。传单是清凉的浅蓝色,由十几层精致的剪纸重叠而成,褶皱间洒满晶莹的钻石粉末,最表面的滑面上印着灌入了灵光的字符。 传单里不仅列出了每件展品,还介绍了每件珠宝的来历和传奇故事,博览会后也安排了拍卖会,相中珠宝的客人可以竞价拍回喜爱的宝贝。蒲牢来回翻了两遍传单,被里面光芒四射的珠宝深深吸引,尤其是最后压轴的“冰霜之吻”。 蒲牢看清楚博览会的举办事项,问雪兔玩偶:“博览会是六天后在云汐岛举行吗?”雪兔挎着邮差包点头,长耳朵一摇一晃:“是的!”蒲牢翻到传单最后一页,没找到云汐岛的地图,问:“云汐岛在哪,离迦楼罗远吗?” 雪兔从包里掏出一根仙女棒,叮铃在空中一点,画出云朵似的路线图:“迦楼罗国在西边的位置,霜吻雪国靠东,云汐岛是两国之间的小半岛,是远近闻名的旅游胜地哦!每天都有葛天特限的飞艇航班,只要100积分便可往返乘坐,单程只需一小时博览会的票价也很优惠!” 蒲牢捏紧传单,小小的激动了一会,拉住雪兔的小手手:“我要订一张票!” 蒲牢手中的传单被抽了出去,阿絮看了两眼:“你要去看这个博览会?”蒲牢说:“你怎么过来了,不是在跟什么飞翼大哥聊游记么。”阿絮和雪兔握握手:“帮我也订一张。” 雪兔积极地回应:“好的!”它的眼睛开启扫描模式,看看蒲牢,又看看阿絮:“请问由谁付款呢?” 蒲牢问:“博览会的门票是多少,传单上没有写,还有,如果算上拍卖会的入场券呢?”雪兔回答:“门票是1500积分/人,入场券需要2800分~” ...... 蒲牢默默后退,手指对着阿絮:“扫她。” 阿絮愣住:“......”只怕她的电子账户里也没有那么多钱...... 雪兔用电子眼扫描完阿絮的魂魄后,举起小手手在她手背盖了一个荧光戳,后退两步向她微微鞠躬:“尊敬的殿下,您好,依照葛天王族的宪法规定,您享有墟天所有活动的免费权。”阿絮惊讶地眨眨眼,她的身份还没有在葛天城登记,雪兔肯定扫不出来,可是现在居然能够用她的魂魄扫描出信息,真是匪夷所思。阿絮思索一番,嘿嘿地奸笑,难不成因为她是龙玉朗的刻印体,所以雪兔从她身上扫描出了龙玉朗的账户? 哈哈哈! 阿絮问:“门票和入场券都能免吧?” “回殿下,是的。” “那么买东西呢?比如我要买那颗‘冰霜之吻’,需要花钱吗?” “购物是需要扣除费用的,殿下。” 阿絮说:“能帮我查查我账上还剩多少钱吗?” “乐意为您效劳,请稍等。” 半秒后,雪兔亮出胸前的电子屏:“现在显示账户余额,请您确认。”阿絮和蒲牢都凑过去看,等数清前面的999后面有多少个零后,两人都露出了震惊的表情。雪兔问:“请问余额是否正常,正确无误请回答,如有错误请报错。”阿絮结巴着说:“正正正正常!” 雪兔关闭电子屏,从邮差包里取出两张精美的礼票:“缴费成功,请注意会展时间,期待您的光临。”蒲牢接过票:“谢谢。”阿絮掰着指头走在蒲牢旁边,神叨叨地低喃:“我这辈子都没见过那么多钱,而且还是鹭海的积分。”蒲牢憧憬地看着“冰霜之吻”的那一页,赞叹地咂咂嘴,最后竟然还摸一摸,愉快地哼起海村小调。 阿絮有些愠恼,咕叽道:“哦,一颗蓝钻比我还重要。” “它真的很漂亮。” 阿絮说:“你自己掏钱买哦。” 蒲牢回的快:“不要,娘子给我买。” “娘子不想给你买比娘子还重要的珠宝。” 蒲牢不高兴了:“我家娘子每天除了跟别的女人眉来眼去,还要和别的男人眉来眼去,我又冷静又大度,娘子给我买一颗钻石有什么不可以!” 阿絮憋不住笑出来:“秋宁宁,你多大了?” 蒲牢说:“去掉前面四位才三岁。” 阿絮无奈的眼光里饱含爱意,手臂揽住她的腰:“好,你厉害,我说不过你,娘子给你买。” 蒲牢偏头倚在阿絮肩上,慢慢地走。 阿絮说:“其实那些钱不是我的。” “我知道。” 对话没有再继续。 临渊,幽溟光海。 龙玉朗虚弱的元神沿着长桥缓慢前行,两眼空洞,一身失魂落魄,葛天星沉默地跟在她身后,远处浩渺的星尘中,沉寂的魔道城散发幽深的光。 葛天星笨拙地安慰她:“阿卿,道御官本来就可遇不可求,我们不是一开始就没有寄托什么希望在她身上吗?” 龙玉朗机械地杵一下头。 葛天星问:“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她顿一顿,神色变得忧伤:“我看你的状态恐怕维持不了多久,要不你别管葛天的破事了,我们想想办法看能不能利用元神塑造魂魄和灵脉,送你去归墟星漩复生。” 龙玉朗嗓子喑哑:“如果有办法我早就做了。” “你的刻印体呢,直接和她的魂魄融合没问题吧?” 龙玉朗拖着缥缈的身形往前走:“不了,有人会伤心。” “阿卿......” 葛天星咬着唇,心里越来越憋屈,鼻头一酸,渗出泪来:“葛天卿,你就从来没有想过我会伤心,是吗?你说你啊,哈......”她仰起脸,用拳头遮住眼睛:“这个人怎么自私到这种程度?” 龙玉朗回过身,由于元神虚幻,只能象征性地拥抱她,葛天星短暂地怔神,等清醒过来时龙玉朗已经撤开了,空气里飘散着她轻飘飘的话音:“非常抱歉,我很自私,我自私地渴求着有一个人能对我这样自私,阿星啊,你还能像这样站在我的面前,可是谁有想过我会伤心?” 这个问题,葛天星无以回应,并非她的心中没有答案,而是有的问题,人不对,永远不会有正解。 龙玉朗走在前方,云雾吞没她的背影:“骄傲的头颅一直高昂,长此以往,便会忘记低头的方向。”骄傲的灵魂没有选择,除了荣光,还是荣光。龙玉朗深深闭上湿润的桃眼,这也是她从鲜血和孤独中学到的,唯一的,能够粉饰软弱的坚强。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609 “阿卿......” “走吧。” 葛天星把阿狰的化傀摊在手上,问她:“去哪?” 龙玉朗套上阿狰的皮囊,牵起猞猁的颈毛:“先到临渊古镇溜达溜达,稍微休息几天。” “行。” 葛天星很快平复了起伏的情绪,和平常一样爽朗,走了几步,她噢一声,说:“阿卿,有件事我觉得有必要跟你讲一下。” “什么?” “阿寅公主不见了,我到雾隐之前降音一直在找她,降音碰到我,还要我帮公主送两个人去不死国,是不是很奇怪?” 阿狰沉下眼:“肯定有问题,葛天黎呢?” “我当时走得急,没太注意。” 阿狰骑上猞猁:“先去古镇休息一会,然后去找三姨母。” 墟天,迦楼罗国,王都大光明宫。 慕常羽不开心地摆腿,一个劲往嘴里塞奶油甜点:“你们两个偷偷搞小动作,那么有意思的博览会都不带我们去!”没有人帮她说话,慕常羽更不开心了,敲打珈珞:“小珈珞说也想去看珠宝,对不对!”珈珞呃一声,慕常羽对她呲牙:你要不帮我,我就不教你法术。 迫于慕常羽的淫威,珈珞硬着头皮帮腔:“对,我也想去看看,如果有优质的水晶球,那对梦现术是很大的帮助。” 蒲牢暗自生气,一开始她只想一个人逛逛珠宝展览散心,没想到后来阿絮也要去,那样她们二人世界约会也不错,结果最后又搞得这么乌烟瘴气......真是气死龙了! 阿絮倒是无所谓,比起约会被搅黄她更担心什刹,刚才她们拜访了金翅宝顶尊者,尊者说他已经有一段时日没有收到葛天寅的指令了,给她发消息也没有任何回音,和尊者的谈话结束之后什刹的脸色一直很糟糕。 阿絮倒了杯茶给什刹:“别太担心,跟我们出去走走吧。” 什刹低垂着头。 阿絮说:“看到你这样,她会难过的。” 什刹迟疑一会,接过杯子喝一口茶,点点头。 六日后,几人沾阿絮的光荣升特限飞艇的头等舱,除了额外多出来的慕常羽、珈珞和什刹,还加了一个飞翼。蒲牢哀怨地扫了一眼包厢里满满的人头,丧气地倒在躺椅里,这叫什么事儿啊。 飞翼兴致勃勃地向大家展示他的摄影作品,赢得一片称赞,飞翼笑容满面:“谢谢夸奖,谢谢夸奖,咳嗯,适逢这次霜吻雪国珠宝博览,鄙人定当努力拍出最富深度的相片,写出最具感染力的报告。” 霜吻雪国矿藏丰富,墟天不少宝石都产于这个银装素裹的国家。霜吻雪国的珠宝质地优异,深受墟天民众喜爱,也是贵族们竞相追捧的对象,此回在云汐岛举办的博览会也是聚集了大量目光,平日幽静的云汐小岛一时间热闹非凡。 展馆内人潮涌动,大多是欣赏珠宝的贵族和爱好者,但也有少数嘴碎的闲人。 “自从霜吻王族断了血脉,雪国冰封了千万年,就在不久前,眨眼之间重建都城复兴王室,这里面当真没有半点猫腻?” “新王有滕六冰晶,那可是霜吻雪神时代传承的徽记,错不了!有了新王,复国还能难?” 阿絮和蒲牢听了以后面面相觑,展馆深处的礼台传来呼声,刚才闲言碎语里的主角登场了,头戴冰晶王冠的冷艳女王穿着镶满钻石的礼裙登上高台,她握着冰棱权杖转正身,带着优雅和自信面向宾客,微笑:“欢迎诸位参加我霜吻雪国的珠宝会,祝大家度过愉快的一晚。” 两人看清雪国女王的容貌大吃一惊,“妃妃?!”阿絮抓紧蒲牢手臂急促地问:“秋宁我没有看错吧,那是不是唐雪妃!” ☆、Ⅳ穷极遥塔篇43 蒲牢皱起眉:“是她。”阿絮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为什么会在这里!难道又是天寰的人带她来的?可是三姨母已经......”蒲牢反手封住她的嘴:“嘘,小声一点,等会我们去查清楚。” 不等她们出手,人家就自己送上门了。 唐雪妃一眼就认出了人群中的蒲牢和阿絮,跟身旁的仆从低语几句,其中一名管事向他们走过去:“两位姑娘,女王有请。” 两人被请到展馆的贵宾招待室,唐雪妃叫人给她们泡了热可可,然后让外人都退下,她高兴地走到她们面前,激动得难以言语,不停念叨:“还好你们没事,没事就好。” 阿絮看一眼蒲牢,把唐雪妃拉到一边:“你怎么在这里?你知道这有多危险吗!”唐雪妃无辜地望着她,一双水灵的杏眼透着泪光:“阿絮,我一直在担心你们。” 阿絮问:“四方秘境分开后你去哪了?为什么没有回家?你现在还和天寰纠缠不清吗?” “回家?”唐雪妃抹开泪花,“这里就是我的家呀,雪国就是我的家。” 阿絮五味陈杂地看着她:“妃妃,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鹭海不是拿给你玩的地方,我不知道你到底经历了什么,但是肯定有人要利用你,你要看清楚身边的人,好好保护自己。” 唐雪妃抽一口气,说:“阿絮,你先坐,我和你说说。” “我也想明白你究竟是怎么回事。” 唐雪妃说:“小时候我们两家住的近,你经常来我家玩,记得我奶奶做的核桃酪吗,你那会可是最喜欢吃了。” 阿絮垂下眼,目光飘到一边:“......” “我家院子大,最适合躲猫猫,有一回我们捉迷藏,嗯,子木、小胖、向妮他们都在,”唐雪妃笑着看蒲牢,“秋宁姐也在,那次还是秋宁姐做的鬼呢。”阿絮说:“我记得,我躲进了你后院的祠堂,还打翻了祭坛上的香炉。”唐雪妃掩唇轻笑:“我陪你一块受罚,在祠堂跪了半个小时蒲团。”阿絮动动眼睫,表情有所松动。 唐雪妃说:“我家祠堂里供奉的女神像叫做霜吻娘娘,老祖宗留下的家谱说我们唐家是侍奉娘娘的天仙,可惜中道落寞,所以流落人间。”阿絮略微诧异:“以前从没听你说过。”唐雪妃走到窗边,用手指在起雾的玻璃上勾画雪花:“我以前不相信家谱说的,家族里也没多少人信,但是我奶奶一直坚定地信奉着霜吻雪神,所以终于......”她转过身,欣慰地笑:“我回到了本应属于我的家乡。” 如果唐雪妃真的是霜吻雪神的族裔阿絮也不能再干涉,她问:“你是怎么确认雪国王族的身份的,和天寰有什么关系?”唐雪妃说:“我能回到这都要感谢一个人,说起来也要感谢阿絮你,因为我的恩人好像也是阿絮的亲人,至少她是这么告诉我的。” “谁?” “阿寅姐。” 如此一来所有谜团都解开了,葛天寅是上一届天寰测试的主持人,她找到唐雪妃带她到鹭海是轻而易举的事,先前唐雪妃跟孽火修罗几人混在一起应该也是葛天寅的安排。 唐雪妃沉沉眼,坐到阿絮身边,附耳低语:“阿寅姐叫我重建雪国,雪国自古都是葛天城忠实的附属国,有我在葛天城做内应,或多或少能帮帮你们。”阿絮半信半疑:“你说的是真话?”唐雪妃兀自苦笑:“阿絮,以前我是做了些对不起你的事,事到如今我也不瞒你了,你不知道从小我有多么嫉妒你吧?” “妃妃......你也不知道我小时候有多羡慕你。”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610 唐雪妃缓缓情绪,说:“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说到底我只不过是一个对各种美好充满幻想的小女人,渴望能被人无微不至地呵护,渴望能幸福快乐地生活。” 阿絮说:“你觉得我幸福快乐?” 唐雪妃回答:“在知道葛天诏谕之契的宿命之前我是这样认为的。” 蒲牢问:“你打算怎么做?”唐雪妃说:“秋宁姐,我希望你和阿絮都好好活着,所以我要帮你们。” 阿絮说:“你能牵挂我们,我很感激,但是妃妃你要想清楚跟葛天黎作对会有什么后果,现在你代表的不止是你还有整个霜吻雪国。” “这个你不必担心,阿絮。墟东列国全是葛天城的附属国,即使服服帖帖地听葛天的话,一个不小心便会惹来灭顶之灾,大家活得战战兢兢,只是没有人敢站出来做第一个反抗者罢了。”唐雪妃蹲下身,托起阿絮的手,饱含希望地凝视她:“但是阿絮你不同,你是葛天的诏谕,拥有众多支持者,也有足够的力量,我们相信你能带领我们击退黑暗走向光明。” 阿絮无措地看着她:“妃妃......” 唐雪妃跪下身,在她脚背磕了一下头:“阿絮,墟东的大家就拜托你了!” 阿絮把她拉起来,安慰地抱抱她:“不要这样,我一定会完成我的使命。” 唐雪妃点点头,说:“墟东每个国家都有葛天的驻兵,国家的军队也由葛天掌控,一旦有什么行动我都能立马知晓,那时我会把上面的指令透露给你,你们那边好早作准备。” “谢谢你,妃妃。” 唐雪妃摸摸她的发鬓:“傻阿絮,说什么谢谢,我们是一起长大的好闺蜜呀,不管发生了什么,相伴成长的情谊是不会变的。” 蒲牢走过去环住阿絮的腰,把额头靠在她背上,唐雪妃见了笑一笑:“你们的关系还是那么好。”阿絮宠溺地拍拍蒲牢的手:“就是人越大越爱撒娇。” 唐雪妃移开目光,从托盘里捡了颗巧克力送入口中,说:“难得今天相聚,晚上我请你们吃饭吧,诶,你们忙吗,要是有空跟我回雪国玩几天怎么样?我知道阿絮你对珠宝应该没什么兴趣,看样子是秋宁姐喜欢,霜吻雪国可是珠宝之国,秋宁姐要不要去参观原石开采现场?” 阿絮替蒲牢回答:“最近挺忙的,一起吃顿饭就好,旅游什么的还是算了。”唐雪妃笑着应道:“好,我这就去安排,你们先去看看展览吧,等会我叫人找你们。” 阿絮这才想起她还带了一群拖油瓶子,总不能自己吃大餐把好队友撂一边吧?阿絮问:“我还有几个一起朋友,能加几副碗筷不?”唐雪妃说:“当然没问题,我一个国王难道会怕被几张嘴吃穷?” 唐雪妃在云汐岛的大酒楼摆了一场宴席,外厅接待参展的宾客,自己则在雅间招待阿絮一行人。 阿絮没有跟唐雪妃讲她们的计划,只是简单给她介绍了一下几位朋友,慕常羽给唐雪妃敬酒:“我是长空岛的女官小羽,四方秘境我们就见过吧?”唐雪妃笑道:“你好,很荣幸你还记得我。”慕常羽说:“没想到你是雪国的王族,一开始都没看出来。”唐雪妃笑着没有应答。 几个人围着圆桌坐,从什刹开始介绍,最后绕了个圈轮到珈珞,唐雪妃问:“这位小弟弟叫什么名字呢?一个人出远门家里不担心吗?”珈珞回道:“我叫西弗珈珞,很早就自立了,家里不担心,女王陛下你是阿絮的好朋友吗?” “是的,我们一起上的幼稚园,从小就在一块。”唐雪妃在心底重复几遍西弗珈珞的名字,眼底掠过阴冷的光,笑一笑,给客人们夹菜:“大家敞开吃,千万别客气,等会还有雪国的‘霜天冻虾’,味道很好。” 慕常羽对吃食最有研究,一听到冻虾哈喇子都流出来了:“我要吃大虾!” 吃到一半,唐雪妃说:“抱歉失陪一下,我得去拍卖会主持一下开幕式。” 阿絮说:“那个冰霜之吻可以留给我吗?”唐雪妃给她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是要送给秋宁姐吗?”蒲牢不太自在地轻咳一声,阿絮眉开眼笑地握住她的手,正面回答唐雪妃:“是的。”唐雪妃勾勾嘴角:“好呀。”昂首挺胸走出雅间,侍女躬身关上门。 唐雪妃没有去拍卖会,而是回到了她在云汐岛的行宫。 推开沉重的大门,殿内空空荡荡,唐雪妃走到大殿中央,黑暗里亮起一株投影红花,她按下投影根部的按钮,花谢一朵,一道阴沉的人影即刻出现在她面前,唐雪妃的呼吸急了半分,慌忙跪下:“葛天主上。” 来人正是葛天黎。 葛天黎不耐地瞥她一眼:“霜吻?你有什么事向我汇报?呵,希望你不是在浪费我的时间。” “小王不敢!” 葛天黎整理领结:“说。” 唐雪妃全身贴在地面:“启禀主上,小王在云汐岛举办珠宝展,碰巧遇到了诏谕殿下,殿下现在还和凡尘的龙女厮混在一起,实在有损葛天圣威......她身边还有长空岛的女官,另外有一个自称‘西弗珈珞’的少年也十分可疑。” “西弗?!” 唐雪妃头一次见到藐视众生的葛天城主露出那般震惊的神情,身子忍不住颤抖,把头埋的更低。 葛天黎抓住她的头发把她拉起来:“你确定有一个人是西弗家族的梦见?”唐雪妃惶恐地摇头:“小王不知,只是那人亲口告诉小王他叫西弗珈珞。”葛天黎猛地把她扔到墙上:“一群废物。” “主上息怒!” 葛天黎拽着袖扣背过身,目光凶狠:“我的小外甥女真是有点能耐,竟然查到了西弗,看来必须得我亲自动手了。”他活动指节,发出咔哒的声响,“想用言灵压制我?呵哼,太天真了。”他打一个响指,阴影中浮起一个人头,葛天黎吩咐道:“让奕十分钟内到诏谕宫等我。” “遵命。” 唐雪妃怯怯地仰起头:“主上......?” 葛天黎用拐杖拍打她的脸庞,嗓音低沉:“感谢你的邀请,预祝会展顺利。” 唐雪妃趴在地上急促喘息,过了好一会才回过神,她用冷水泡了泡脸,补了妆,换了一套礼裙,定定神,重新回到酒楼。 唐雪妃微笑着唤道:“阿絮。” “你回来啦,小羽毛想问你还有没冻虾,真的很好吃!” 唐雪妃说:“有的,你们要吃多少都有。” 慕常羽欢呼:“太棒啦!” 唐雪妃敛敛眸,牵起阿絮的手:“阿絮,我有要紧的事要告诉你,你跟我来一下。”阿絮迟疑一下,点头:“好。” 唐雪妃把阿絮带到雅间外的露台上,认真地说:“刚才我收到阿寅姐的消息了,她要说她遇到了麻烦,现在很危险,明天有一个很重要的任务要当面交代我,我想......你们要不要见个面?” 阿絮一怔:“你和葛天寅有联系?” “对,几个月前她就在秘密调查一些事,为了安全起见她隐藏了自己的踪迹,只是偶尔跟我联系。” 阿絮顿时松了口气:“她人没事真是太好了。”她把住唐雪妃的肩,“你等一下,我叫什刹过来,你跟我们一起说!” “好。” 唐雪妃看着阿絮激动的背影,脸上的笑容一点点变得阴狠。 宋明絮,我得不到的,就要毁掉。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611 ☆、Ⅳ穷极遥塔篇44 墟东伊芙山脉,葛天王城,诏谕宫。 “唔!”男人一声闷哼,从地上撑起身,用拳头捂住嘴大口喘息,葛天黎负手而立,等葛天奕站起身后又对着他的胸腹打了一拳:“你是不是也想听我叫一声废物。” 葛天奕心肺剧痛,捂着肚子跪好,低头:“奕惶恐。” “你跟着小绪都做了些什么,连她身边有什么人都不清楚?呵,还要一条苟延残喘的狗来向我报告?” 葛天奕仰起头:“绪身边的人,什么人?” 葛天黎弯下腰,凑近他的脸:“西弗族人。” 葛天奕在脑子里把阿絮的同伴都过了一遍,说:“奕不明白,西弗族人有什么问题?无名小子不足为惧。”葛天黎指着他的鼻梁骂道:“身为葛天少主,下一任归元继承者,你还不明白西弗的重要性?!”葛天奕叩首在地:“请族长明言。”葛天黎道:“言灵归元本为一体,葛天真祖为制约族长和诏谕之契,死前将两种能力一分为二,并将十六连环星云纹咒施以封印交由拥有梦见之力的西弗族镇压看守。十六连环承载着言灵术的精髓,有了它诏谕之契便能靠言灵术压制归元所有者,所以历代葛天族长都严守这个秘密,决不能让十六连环落入诏谕之契手里。” 葛天奕思绪飞转:“现在西弗少主跟着绪,也就是说......”他看向葛天黎:“绪拿到十六连环星云纹咒了?”葛天黎没有回答,拍着他的胸膛说:“这件事你应该早告诉我!” “可是就算她有十六连环也没有太大意义吧,归元能吸收一切攻击......” 葛天黎暴怒地吼道:“言灵能侵略你的神识,你有把握完全不中招吗!” 葛天奕说:“就算这样,我们为什么要和绪为敌呢?我们是一家人啊,她是我等了万年的未婚妻。” “与她为敌?!”葛天黎指向天顶,“倘若她肯乖乖与你成婚诞下子嗣再奉上灵魂祭献长生殿,一切都会迎刃而解!” 葛天奕沉下脸,要阿絮与他成婚产子......他想起整日与阿絮黏在一块的龙女,皱紧眉,要阿絮与他成婚生子,她是绝对不会愿意的。但即使如此,任何问题都改变不了阿絮是他未婚妻的事实。 葛天黎命令道:“明天去把你未婚妻接回宫。” 葛天奕望向他。 葛天黎朝他微笑着点一下头:“我陪你。”打一个响指,对阴影里浮出的人影低语:“把落雷庭的叛徒带过来。”转过头,迎上葛天黎疑惑的目光,笑:“让我们一家团聚。” 墟北浮图群岛,迦楼罗国,王都迦陵频伽。 什刹问阿絮:“待会是不是可以见到她?”阿絮说:“这是你问的第四遍。”什刹垂头,阿絮说:“是的,妃妃说三姨母跟她联系好了,等她到了妃妃会通知我们的。”什刹摆弄手里的花朵:“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过得好不好。” 阿絮拨一拨她桌上的雏菊和草叶:“你这是干什么呢,见你一大早就在弄这个。”什刹把她的手赶开:“你不用动,把花揉蔫了就不好看了。”阿絮皱皱鼻子:“哼,小气。” 蒲牢抖着毯子走过来:“龙儿怎么了,什刹欺负你?”阿絮说:“我摸她两朵花花她就赶我。”蒲牢批评什刹:“确实太小气了。”拈一朵雏菊别在阿絮耳边:“我给你戴上,嗯,真好看。”阿絮傻笑:“嘿嘿。” 什刹无语,恨恨地瞪她俩一眼,埋头编花环。 阿寅,你一定要没事啊。 一个时辰后唐雪妃终于来了消息,让阿絮她们到迦陵频伽南边的礼拜广场,阿絮看什刹:“这样你该高兴了吧?”什刹握着花环出神:“也没有特别高兴。”阿絮笑着摇头:“真不坦诚。” 慕常羽走出房门,看一圈招待厅里的人,问:“飞翼大哥呢?”珈珞诶一声:“昨天晚上吃饭的时候他突然说接到采编消息就出门了,我以为他很快就会回来,没想到来后一直没见到人。”阿絮哦一声:“他应该是回新闻社了吧,正好,我们也该跟他告别了。”慕常羽应道:“是啊,鹤民国那次真得感谢他。”阿絮冲着大门举起胳膊:“龙龙小分队,出发!” 今天街上的人很少,不过阿絮她们以前没有来过这片城区,所以也没有奇怪,过几天似乎有一个迦楼罗族的圣节,到处都布置的很漂亮,华丽的街道和安静的空气形成鲜明对比,隐隐透着寂落。 整齐的楼房沿着街道往两旁扩散,前方露出宽敞的圆形广场,空中挂满金色的旗帜,灿烂的金旗迎着阳光飞旋舞蹈。几人越走越近,放眼搜寻唐雪妃和葛天寅的身影,广场那边蓦地传出撕心裂肺的吼叫—— “快逃!逃啊——快逃!”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慕常羽,抬眼的瞬间一束蓝光如雷坠下,嘭一声炸开骇人的电光,登时把四周照的雪白,慕常羽化出法杖环身一挥,大喝:“闭眼!小心暴盲!” 阿絮把蒲牢拉进怀里,咬破手指飞快画动空符,踩在岚魔的肩膀,高耸如山的召唤使魔蹬地而起,扇动巨翅卷起风暴。蒲牢闭着眼,茫然地问:“怎么了?龙儿,怎么了?”阿絮一手托着她的脸颊,亲吻她的额头:“没事,有我在别担心,答应我,千万别睁开眼睛。”蒲牢感到爱人的手渐渐抽离,惊慌地拉住她:“龙儿!”阿絮放开她的手:“记住,千万不要睁开眼睛。” 慕常羽画出法阵,罩在什刹和珈珞脚下:“什刹,你带珈珞快走!”什刹全然没了理智,不要命地向前冲:“是她,是她的声音!我听到了她的声音!”慕常羽喊珈珞:“你在干什么,还不拉住她!”珈珞抱住什刹的腰:“快走!”什刹拼命地挣扎:“放开我,她在叫我!” 阿絮乘着雪丝燕飞到慕常羽身边:“让她们到岚魔那去,我叫岚魔送她们走。” 天空噼里啪啦闪烁深蓝色电光,虚空里开出一个漆黑的圆洞,阿絮看到一个戴着护目镜的青年阔步走出,抱着一捧鲜艳的红玫瑰,慢慢落到她的身前。 “你是谁?” “你未来的丈夫。” 阿絮听出他的声音,神色微动:“你是......飞翼大哥?” “是,我是葛天奕。” 阿絮失望地睁大眼:“你骗我。” 葛天奕落下单膝,举起玫瑰:“绪,我等了你几万年,你该回家了。绪,嫁给我,待我继承归元之后,你的言灵与我结合定会生下最完美的孩子,相信我,我会做一个好丈夫。” “你做梦!” 阿絮的手被堪堪接住,接下来,迎接她的是灵子枪黑暗的枪口,葛天奕说:“我的爱,我不想伤害你,请你也不要伤害我。”阿絮彻底被他激怒了,不间断地催动言灵符咒,向他施展各种攻击:“你闭嘴!就是死,我也不会和别人在一起,我永远不会背弃和妻子的承诺!” 葛天奕应付阿絮一人勉强尚可,但加上慕常羽就分身乏术了。 慕常羽躲开飞电的袭击,赶来援助阿絮,不料眼前闪过一道黑影,西装革履的葛天黎不带表情地挡在她的面前。 慕常羽惊呼一声:“葛天黎!”葛天黎优雅地迈出长腿,扬起胳膊,仿佛表演交谊舞一般,向她行一个礼:“很乐意与您交手,‘鸦青’的羽蛇神。”慕常羽握紧法杖,手指微微颤栗:“你知道我的真实身份......”葛天黎张开双手,十指间夹了八枚闪耀着虚无黑点的灵核,两手交叠在眼前:“了解每一位敌人的身份,是对敌人应有的尊重。” 咻!八枚归元灵核旋转着飞出,围成圆圈把阿絮几人困在其中,周围的物质都开始晃动,一点点碎成粉末被吸进黑色的灵核。 慕常羽血色尽失,无措地环顾四周,一点点往圆圈中心退缩,阿絮斩断葛天奕灵弹划出的轨迹,转向抱着蒲牢的岚魔,葛天黎略一抬手,指尖凝聚一团虚无:“啊......我每一天每一夜都在思念你,我美丽的诏谕之契,只有你才能让伟大的长生听见忏悔的祈祷——绪,我的诏谕之契,来吧,让我送你一点见面礼。” 所有人的神经都绷了起来,好像时间凝固,动作被放慢。 阿絮惊恐地大吼:“不!!!”她一掌劈碎十六面彩云骰,七彩光芒夺目而出,刺得人瞳孔猛一收缩,葛天黎的脑子空了一下,指尖的方向偏离,包含虚无的灵核嗖的射出,笔直飞向什刹和珈珞,什刹下意识推开珈珞,忽然一声钝响,绝望的颜色弥漫了整只眼睛。 葛天寅的身体变得完全透明,全身的灵脉迅速枯竭,魂灵的摧残让她法力废尽,早已奄奄一息,此时她的灵魂和躯体在虚无因子的侵蚀下迅速破裂,散成黑色粉末飞散消融。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612 这是......什么? 什刹朝前伸出手去,黑色的虚无吞噬掉最后一粒灵子,所有心碎与恐慌消失的无影无踪,结果什么都没有。 滚烫的泪喷涌而出。 求求你告诉我,刚才我看到的都是骗人的,从见你的第一面起,你就一直在骗我。 她不知道,白雏菊落了。 ☆、Ⅳ穷极遥塔篇45 “啊——!!!” 所有人的头都转向哀嚎的什刹,她悲恸地倒在地上,用手在地面抓着什么,阿絮和慕常羽皆是沉默,或许她在想为什么一个人去了,连尸体和血迹都不曾给她留下。 什刹嘴里嘟囔着:“你太残忍了。”在空中摸索:“骗我,丢弃我,什么也不给我。”拖着沉重的身子缓慢爬行:“你太残忍了!” 阿絮吸纳完十六连环星云纹咒,她的额头凸起灵脉的脉络,逐渐显现出深蓝色的面纹,从额顶往下蔓延,穿过两只眼睛,在下眼睑下拖出纤长的尾巴,犹如两把利剑。阿絮重新看向葛天黎,举起剑:“我现在敌不过你,但用不了多久,我会让你毁灭。”葛天黎摊开双手:“的确会有人毁灭,但是小绪,那个人......是你。” 包围她们的归元灵核开始躁动,慕常羽说:“小柳絮,归元要攻击了,我们必须把它击破。”阿絮问:“怎么击破?”慕常羽答道:“用灵能把虚无填满。”阿絮心下一沉,如果不停用灵能填充虚无,没完没了,这将是一个无底洞,搞不好会把自己给耗死。 “难道我们要灵能枯竭而死吗?” 慕常羽已经开始布阵:“不,先把这几个收拾掉,然后想办法逃走!” 阿絮点头:“只能这么办了。”她扫一眼疯癫的什刹,如鲠在喉,但此时除了应敌也没有多的精力顾及她,阿絮哀哀叹一口气,命令使魔:“保护好我的人!”使魔用宽大的手掌包住蒲牢,闭合翅膀撑起防御结界,阿絮确认归元灵核暂时不会伤及他们才转头对付葛天黎。 与对面的负隅顽抗不同,葛天黎显得十分从容,葛天奕却因葛天寅的死有些动容:“族长,三公主她......”葛天黎扇了他一耳光,葛天奕侧过头,嘴角渗出血丝:“族长?”葛天黎深深呼吸,目及远方,深沉道:“葛天奕,你给我记住,每一个葛天族人生来就是为祭献长生而活,三妹为召回诏谕之契牺牲,是无上的荣光!!!” 葛天奕眼中布满血丝,慢慢转过头,看着他,葛天黎皱起眉,大声喊道:“她!该死!!!”葛天奕深深看了一眼阿絮,握紧长枪:“族长,何为葛天?”葛天黎道:“长生的意志,便是葛天。”葛天奕又问:“那何又为长生?”葛天黎一脚把他踩在地上:“葛天奕,你是葛天未来的王!” 葛天奕闭上眼睛:“我还记得,小时候我常被烈他们欺负,躲在喷泉后面哭,每一次都是三公主找到我,给我摸她养的小白兔,还给我桂花糕......”葛天黎用枪打破他的喉咙,声音毫无温度:“你也要死。”俯下身,拍他的脸:“但不是现在。”葛天黎招来影卫:“把少主带回宫。”然后挽起袖口,说:“我来请诏谕回宫。” 阿絮的心顿时提起来,握紧空归剑,两眼如炬地瞪着他,葛天黎一手捂着左眼的伤疤,走到阿絮面前时倏地消失,阿絮警惕地转身,葛天黎又站在她的身后,待阿絮再劈下长剑时,葛天黎又不见踪影。 葛天黎摸着伤疤说:“小绪,我眼上的疤,一道是二妹留下的,一道是卿儿留下的,你知道当时我的心有多么痛吗?” 阿絮一剑刺破葛天黎的心腹,葛天黎的身形立马化作灵光消散,然后又站立在其他地方,继续对阿絮说:“阿聿,为了一个女人,背叛了我,背叛了葛天;卿儿,也为了一个女人,背叛了我们;而你,小绪,你也要为了一个毫不相干的女人背叛伟大的长生吗!!!” 阿絮念出言灵的咒语,葛天黎停住动作,阿絮化出龙爪刺向他心口的魂灵原核,葛天黎蓦地睁开眼,笑着掐住她的脖颈:“欢迎回家,我的小绪。” 重重高楼之外,两人操控“目之符”静默看着广场上上演的一切。 葛天星提着一盏灯,说:“找到三公主了。”转头,阿狰伏在猞猁背上,食指交叉架在鼻梁上,眼珠里通过符咒映出岚魔怀中蒲牢的颜容。葛天星把灯往她面前送了送,阿狰没有看,说:“交给你了。”葛天星提起灯,琉璃罩子里流转着一丝微弱的魂魄。 葛天星移动目符的位置,照出葛天黎扼住阿絮咽喉的景象,站起身向前走两步:“要出手吗?”阿狰腾地挡在她面前,低头:“不。”葛天星诧异:“难道你不打算帮她们?那个龙女也在——”阿狰牵着猞猁转身:“有人来了。” “有人?”葛天星回过头,高中张开扩散的翠绿波纹应证了阿狰的话,葛天星跟着阿絮走:“那是?” “碧湖的人。” 葛天星睁大眼:“生之碧湖?!” 阿狰略一颔首,拉住葛天星的手:“我们走。” 广场中混战的人纷纷仰起头,叮铃一声,空中泻下碧色灵波,灵波奔流不息,很快淹没了在场的所有人,纯净的灵能迅速填满归元的灵核,让葛天黎最有力的的武器全部变成哑炮。 葛天黎脸色一变,松开阿絮退后两步,碧波的深处响起清脆的铃声,一叶小舟徐徐驶来,两旁升起翠绿的浪花,一边盘坐着一位少年,另一边坐着一位少女,小舟船头立着一个男人,他挥舞着手里的船桨,碧湖灵波随着船桨的舞动不断向前奔涌。 阿絮和慕常羽瞬间回过神,飞速拉过什刹和珈珞退到蒲牢身边,阿絮横剑对向碧波里的来客:“你们是谁!” 葛天黎目露凶色,掌中凝聚黑暗的灵核。 盘坐浪花之上的少年起身合掌:“碧湖童子,粼粼孑·蜉兮。” 少女也合掌欠身:“碧湖童女,翡翠花·耶若。” 言罢,童子童女相对而立,向船头的男人鞠一躬,男人伸出胳膊亮出掌心的“生之泉眼”,说:“碧湖摆渡人,遥塔犬魂君·煌真!” 阿絮默念:“遥塔......?”惊道:“碧湖!你就是碧湖摆渡人?!” 葛天黎展开双臂,召唤虚无的归元军团,大喝道:“犬魂煌真!真没想到你会来到这里!”煌真微微皱眉,扬手招来铺天盖地的灵波:“葛天城主,有些时候没见你带兵来遥塔了,天师尊上托吾给您带话——高塔寥落无以为乐,许久不见甚是想念。” 葛天黎怒吼:“终有一日我葛天定会攻下遥塔,要了他遥塔天师的狗命!”煌真竖起船桨,沉眸:“煌真生为犬魂,自是狗命,但城主若要污蔑尊上,请恕煌真无礼!” “你以为光凭碧湖的灵波就能吞没我的归元?别忘了我是怎么一次次突破碧湖的防线,率领葛天大军攻打遥塔的!” 煌真迎面接道:“那请城主也别忘了我遥塔道御龙是怎么一次次吞噬掉葛天将士的魂灵!” 趁着碧湖守卫和葛天黎战斗之际,阿絮抱住因灵能压迫陷入昏迷的蒲牢,慕常羽打晕什刹,两人带着珈珞寻找结界的漏洞逃离。耶若指挥独角鲸和翡翠铃帮助煌真包围葛天黎,蜉兮童子则飞到阿絮身前,说:“不要害怕,我带你们逃出去。” 阿絮一身戒备:“我要怎么相信你?”蜉兮看看旁边的慕常羽,说:“羽蛇神,让你的朋友相信我。”慕常羽愣一下,急道:“小柳絮,跟他走!”阿絮沉沉地看他们,收紧抱着蒲牢的臂膀,咬住牙:“好,我信你!” 逃离的路上,蜉兮说:“你现在还对抗不了葛天黎,时机未到。” 阿絮问:“什么时候时机才会来?” 蜉兮指向碧波隧道的尽头:“快了,就在那里。” 阿絮极目远望:“那里?” “她,要来了。” 她,要来了? 到处都是黑黝黝的,连快可以踩的地面都没有,一切都沉浮在混沌里。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613 就是在这样一个混沌之境里,一块块浮板相连着悬浮在深沉的黑暗中,它们拼接成承载城镇的地面,向八面深处望不到尽头的浮桥,浮桥与城镇的接口立着花哨的牌坊,高高的竹竿上挂着耀眼的红灯笼,黑中映红,分外鬼魅。 阿絮她们跟着蜉兮着落浮桥,走到牌坊口,一个抽着大烟的女人摇摇晃晃地走过来,靠在圆柱上,摊开手心:“嗯?”蜉兮张开手放出六枚碧色的虫卵:“碧湖粼粼孑。”女人喷一口烟,红唇开合:“过~” 他们跨过门界,身前一震,闪过一道透明的屏障,回头,浮桥上排满长队,各色各样的人物都有。阿絮抚摸蒲牢沉睡的面庞,把脸埋在她的颈窝,深吸一口气,继续往前走。 不省人事的醉鬼倒在路边,举着几瓶说:“这里是鹭海的分叉口,无处可归的家伙都在这里聚集,无论你是人,是妖,是仙,是魔,无论你是爱,是恨,是失,是得,来了这,就要喝酒,醉了,就什么都醒了,哈哈哈哈!” 阿絮停住脚:“这里是?” 慕常羽没有作声,望着走过的牌坊抬起头,阿絮循着她的视线看到灯笼上的字:“临渊古镇,殊途半步多。” 阿狰坐在酒楼外的凭栏边,跳下楼走到阿絮面前,阿絮护住蒲牢后退:“你怎么在这?”阿狰想要抚摸蒲牢的手停在半空,幽愤地看着阿絮的眼睛:“你是怎么照顾她的?看看你都把她折磨成什么样了!” ☆、Ⅳ穷极遥塔篇46 一想到害蒲牢和自己卷入各种是非的罪魁祸首就是龙玉朗,阿絮遏制不住的愤怒,她厉声道:“是,我没有照顾好她,所有人都可以指责我,除了你!如果不是你,她现在正安静地待在青宫,过她喜欢的生活,如果不是你,我根本不用来到这个可悲的世上!我们的悲哀都是因为你,你是悲哀的源泉,就算除去你也无法抹灭被你伤害的印记!” 阿狰急火攻心,扬手一巴掌就要落下去,慕常羽叫了一声“小柳絮”,阿絮昂着头愤恨地瞪着阿狰,阿狰看到她的表情心里有一处地方隐隐作痛,高举的手微微颤抖,最后慢慢放下,“我是悲哀的源泉,”她笑的凄凉,“悲哀。” 阿絮问:“你在这做什么?你还想干什么?” 葛天星提着一只饭盒走过来,看到这一幕,“阿——”阿狰说:“别叫我的名字。”旁边的人都奇怪地看着她们,阿狰从葛天星身旁走过:“回房吃饭吧,我饿了。”葛天星满脸疑惑,转头看阿絮:“你跟她说了什么?” 阿絮没有理睬葛天星,大声问阿狰:“你为什么在这?”阿狰回答:“我只是来这休息。” “休息?” 葛天星看着阿絮和她怀里的蒲牢,毫不掩饰地露出厌恶的神情:“她很累了,劳驾你闭嘴。”阿絮感受到她的恶意,问:“你又是谁?”葛天星说:“如果没有她拦着,我就是要你命的人。”阿絮怔了怔。 待人走后,慕常羽把昏迷的什刹交给珈珞,走上去扶住阿絮的胳膊:“小柳絮,你没事吧?”阿絮轻轻摇头,慕常羽问:“你和阿狰是什么关系,我看你刚才......跟她很糟糕。”阿絮说:“她就是我。” “啊?” “也不是我。” 蜉兮童子沉眼看完一切,道:“各位先随我到客栈稍作休息再好好许久吧。” 蜉兮带着一行人来到一家破落的客栈,墙面的漆掉的七七八八,梁上爬满蛛网,稍一动作天顶便会簌簌落灰。 慕常羽嫌弃地说:“粼粼孑,我们就住这?这也......” “这也什么?”客栈大门的木板被搬开一块,里面挤出一个大肚便便的矮子,她仰起头,上半张脸罩着一副倒三角形铁面,肥厚的嘴唇一噘:“我这可是全镇最好的客栈,没点殷实的身家都住不上。”慕常羽有的是钱,不过是墟天的积分,而且都存在白桃子那,这会根本不管用。 蜉兮略一施礼,道:“萤三掌柜,这几位是都是我家主公的客人,还请掌柜好生招待,账都记在他名下。”萤三一见蜉兮面色缓和不少,听到煌真的名号立马笑容生辉:“嗨哟,原来是犬魂君的客人,欢迎欢迎,我马上叫半初给各位准备上好的房间!”说着,萤三扭着肥胖的身躯缩回门内,转头大声吆喝:“半初!收拾乾字房出来!”女孩的声音回道:“掌柜的要几间哪?” 萤三搬开剩下的门板:“来来,请进请进,”一面招呼跑堂给他们倒茶一面殷勤地问:“几位是一人一间?”阿絮说:“我和秋宁一间,小羽毛你照顾什刹和她住一间吧,珈珞就......”珈珞说:“我也和小羽姐住一块吧,这里不安全,大家还是一起行动比较好。”萤三哼一声,掀着眼皮说:“放心吧,我这安全的很!” 阿絮说问蜉兮:“碧湖童子,你留下吗?”蜉兮笑道:“留下,姑娘无需担忧我。”阿絮点头:“谢过童子。”对萤三说:“麻烦掌柜准备两间房,我们有两位病人,希望房间尽可能暖和些。”萤三道:“放心放心,我这的房间都好着呢!”她往大堂里叫:“半初!五楼的房间收拾好了吗?”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女孩探出头:“哎,好嘞!”萤三忙道:“还不下来请客人进房!” 安顿好后,阿絮坐在床边紧紧握着蒲牢的手,眼里泪光闪烁,她把两人交握的手贴在唇边,小声地喃喃:“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蜉兮探过蒲牢的灵脉,为她盖好被褥,叹一口气。 阿絮问:“我妻子怎么样?她没事吧?现在要怎么做才好?”蜉兮说:秋宁姑娘近段时间可有跟阿絮姑娘提起过有何不适?”阿絮想了想,说:“她总睡不好,爱做噩梦,我若细问她总推说没事,请了医生看,她也不依。”蜉兮轻叹:“哎。” 见蜉兮如此反应,阿絮心如刀绞:“童子......她......怎么了?不是身子虚弱为噩梦所扰吗?”蜉兮道:“非也,虽然秋宁姑娘体质弱、底子薄,但体内有迦楼罗具陀罗和些许葛天灵能加护心神,只要平日配以适当的调理,并非大碍。可是方才我为姑娘探查灵脉......秋宁姑娘她受‘彼世’波频波及,异世精神互相纷扰,已经损了魂灵原核。” 阿絮当场愣在原地:“这是什么意思?” 蜉兮幽深地看她一眼,道:“阿絮姑娘,为了秋宁姑娘的身心着想,你还是和羽蛇神保持距离吧。” “小羽毛?” “嗯。” 阿絮不相信慕常羽会做出伤害蒲牢的事:“怎么会这样,小羽毛她做什么了?虽然她一直瞒着我很多事情,可她绝不会害我和我爱的人。” 门外传来慕常羽平静的声音:“剩下的事我来说吧。” 蜉兮取出一只雪色小瓶放在桌上:“方子我已写好,可缓解秋宁姑娘的精神之苦,蜉兮先走了。” 阿絮目送蜉兮离开,慕常羽没有进屋,合上门:“我不进去了,从现在开始我会和你们保持距离,但是你放心,我会一直守护你。” 阿絮伸直腰,一只脚尖转向了门口,但手里蒲牢冰凉的温度告诉她她不能离开,阿絮问:“小羽毛,你对秋宁做了什么?还有遥塔密令的事,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吗?” 慕常羽把额头靠在门页上:“小柳絮,我什么也没做,可是我的存在决定了就算我什么都不做也会伤害到一些人。” “为什么?你是我的好朋友,我愿意分担你的痛苦,告诉我,好吗?” “因为......你们是‘蓝’,而我,是‘青’。” 深蓝的造物和鸦青的造物,由不同灵子构造的魂灵和肉体基础,彼此排斥,互不相容。 “那又如何呢?” “我只是一枚卵,是我分裂本体千千万万碎片的一部分,本体分裂后,我们这些碎片化作数不尽的羽化卵,散落进不同世界的不同时空,我本不应出现在这里。” 阿絮用热毛巾给蒲牢擦身子,笑一笑:“那么你是来自未来,还是过去?” “因为我通过了跨越世界的‘万维隧道’和逆转时空的‘幂次云’,魂灵与两者摩擦,使我身上带了异世时空的活动灵子,它们产生的波频可能会对有些人的灵识产生影响,可是这种事以前从未发生过,所以我从没放在心上,可是没想到秋宁姑娘她......” 阿絮说:“这不是你的错,秋宁和我都不会怨你。” “对不起。” “你想回到本体所在的世界,对吗?” 慕常羽合上双眼,眼角划下泪珠:“是。”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614 阿絮微笑:“所以你需要遥塔密令,对吗?” 慕常羽的声音染上浓重的鼻音:“是。” “小羽毛,曾经你对我说过,你有负于我,放不下我,可是我们没有过去,是不是未来的我们会发生什么?” “是。” “可以告诉我吗?” “对不起。” “这样啊,嗯。” 屋外没了声音,阿絮给蒲牢擦好身子,轻轻吻她的嘴唇,打开门,外面空无一人,阿絮低下头,看到门槛边躺着一枚简朴的令牌,她把令牌捡起来,上面刻了个“遥”。 临渊古镇,殊途半步多,只要一个不留神,选错了路,哪怕只是半步,便是遥遥殊途。 远道而来的旅人,你定是无处可归的可怜人,请问,你是否选好了方向,准备好迈出脚步? 葛天星烦躁地推开窗,朝楼下大吼:“老巫婆!吵死了!一天念几百遍烦不烦啊!”抽大烟的看门人抬眼:“这是老娘的营生,老娘不说书,你养老娘啊!”葛天星骂道:“你那是说的狗屁书!”扭头叫隔壁房的阿狰:“阿卿,你出来教训一下她,我还想睡觉呢。” 没有动静。 “阿卿?” 葛天星急忙撞开阿狰的房门,里面没有人。 萤三客栈,五楼乾字房。 阿絮刚进门手中的铜盆哐当落地:“龙玉朗!放下她!” 阿狰合着被褥抱起蒲牢:“我要带她走。” “放下!” 阿狰眼底暗流汹涌:“她本来就是我的,我本想拜托你好好照顾她,可是你反而把她害得伤痕累累,让她继续跟着你受苦,我心痛。” 阿絮两眼充血,发狂地扑上去:“我叫你放下!” 阿狰脱不了手,连忙把蒲牢安放到榻上,转身格挡阿絮的剑刃,沉眼:“看样子不好好收拾你,你不会听话。”阿絮眯起眼:“龙玉朗,我要你死。” 两人打斗着跳出窗外,用言灵术对峙,长剑与钢爪硁硁作响,擦出凛冽的火光。 街上围来许多看热闹的人,一个劲叫好。 忽的,阿絮发现阿狰的一个破绽,左手佯攻,右手点住她的腰窝,阿狰回手去抓,阿絮屈腿,阿狰以为她要起跳,抬臂去挡的瞬间阿絮仰身从她胯下滑过,反肘把她打在地上,一脚踩住她的背,用龙爪扼住她的脖颈:“我要你死!” 阿狰勾嘴一笑,仰头抓住她覆满鳞甲的爪子:“我——”她的话突然顿住,脑袋转向长街的前方,瞳孔逐渐扩散,张大嘴,无声地呐喊,却无论如何也发不出任何字节,只能“啊——啊——”徒劳地低鸣。 阿絮心头一震,困惑地向前望去,看到一个身材窈窕的人戴着扎满符节的黑纱斗笠,身后跟着一头威风凛凛的雪白巨狼。 “老阁,我要一壶酒。”那人轻柔道,笑容恬淡。白狼向阿絮她们投去视线,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呼噜声,女子看向这边,凉风拂开黑色的纱幔,露出白色的头发和苍老的颜容。 阿狰竭力嘶吼,朝前爬行,颤栗着向她伸出手,她满头的白发是那样的沧桑,刺得她的心都要碎了。 阿絮也震惊地凝望着她,女子温柔地对阿狰笑,与阿狰所见的老人不同,在阿絮的眼中,她清丽的面容竟与蒲牢一模一样。 “小玉,你长大了。” 阿狰一步步爬到她脚边,嚎啕大哭,泪水仿佛决堤的星河,怎么也停不下。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微博网友最爱三拍子51251提供的角色“萤三”,么么哒 0v0~ ☆、Ⅳ穷极遥塔篇47 阿絮痴痴地开口:“秋......宁?”不对,阿絮用力甩头,她不是秋宁!阿絮向她走了两步,当她反应过来自己正不由自主地向那女子靠近时又立即后退,目光捕捉到女子眼角的一点泪痣,问:“你是谁?” 泪痣......三苗大祭司为阿絮占卜能够看到未来景象能力的由来时,提到的因果联系中第一个便是泪痣,难道说——阿絮盯着女子,一切的开始都和这个女人有关?她究竟是谁?为什么认识龙玉朗,又为什么长得和蒲牢一样? 女子撩开斗笠的黑纱,轻启薄唇:“你,想我是谁?”说着,她朝阿狰伸出手,拉住她站起,拍掉阿狰身上的灰尘,为她整理衣领。 阿絮动动唇:“我看你的相貌和......” “和你的心上人一模一样。” “你怎么知道?!” 女子没有回答她,叫阿狰的名字:“小玉。” 阿狰看着她摘下斗笠,衰老地面庞爬满褶皱,青丝不再,白发沧桑,可是她的笑容依旧恬淡,温润的如同初夏的月光,凝聚成河,轻轻流淌。那一刻,龙玉朗第一次领会到除了恐惧和兴奋以外的战栗,那是一种震撼,一种迷惘,亦是一种悔。 老人张开口,缺了几颗牙,豁口带出风声:“我老了,是不是不好看了?你是不是该嫌我丑了?” 阿狰的双膝犹如灌铅,噗通跪在她的脚下,热泪顺着脸颊滑落,与鼻涕涎水混为一体:“不,不是。” 老人说:“这是‘鸦青’的惩罚,对我泄露天机的惩罚。” “不......” “请不要在意我,我的任性触犯了法则,所以我必然领受责罚。与之相应,我希望小玉能够按照自己的想法生活,破除业障,放下‘执’。” 阿狰凄然地闭上眼睛:“我一直都听您的话。”她有太多的话说出口,比如“师父,我一直很想您”。我一直在想,什么时候奇迹能够垂怜,让我用命运交易您的踪迹,秀城杰弥。 杰弥再次将阿狰拉起来,握住她的手往身边一带:“来。”阿狰随着她的动作往前倾身,元神倏地从化傀从里,显出缥缈的身形,而阿狰的肉体随即化成傀儡,被杰弥接在手心,交到龙玉朗手里。 龙玉朗虚幻的手握住杰弥,垂着眼说:“我已经好久没有直接触碰到真实的物体了,能做到这样的只有您。”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615 杰弥笑一笑,探手抚摸龙玉朗耳边的银发:“我的小玉长高了,师父都摸不到头顶了。”龙玉朗略微倾身,在布满皱纹的前额轻轻一吻:“我永远是师父的小玉。” 阿絮站在一旁,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再次问道:“你是谁?” 杰弥蓦然转身,苍老的容颜映在阿絮眼中却是蒲牢姣好的面容,笑容浅清:“我觉得就算告诉你我的名字也没有意义。” 阿絮心神一顿,脑子里闪过似曾相识的话语—— ——因为我不属于这个世界。 “我很快就会离开这里,所有记录过我的一切都将被抹去。” 阿絮捂住疼痛的脑袋:“我们以前见过吗?你究竟是谁?” 杰弥笑着对龙玉朗说:“你们真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龙玉朗温驯地低头:“她是我的——”杰弥说:“我知道,她是你的刻印体,但不是我的小玉。”龙玉朗的脸颊染上微微的红晕:“嗯。” 杰弥走到阿絮面前,说:“看着我,你看到了什么?” “青色的菱符。” “看着它,你想到了什么?” 阿絮记起嫏媓阁上昊天讲的遥塔传说,猛然醒悟:“鸦青使徒,秀城氏!” “这世上的人更愿意叫我是魔道城的道御官。” 阿絮皱起眉,指向龙玉朗:“你要帮她?” 杰弥说:“我遵循森罗万象的法则,不偏倚任何人。” “那你为何站在她的身边?” “因为这也是法则的指引。” “所以......她之所以这么强,是因为你给予过她超越了自身极限的力量?” 杰弥目光沉静:“那是她自己努力得到的,如果你能做到,也可以。” 阿絮血脉偾张:“如果我做到了,就能打败葛天黎吗?” 沉默片刻后,杰弥答道:“可以。” “我要怎么做!” “抱歉。”杰弥扶龙玉朗骑上白狼,侧身道:“我想先和小玉说说话。” 阿絮大叫着去追:“等一下!”可是发现自己越跑离她们越远,不知是何缘由却无可奈何。 看着她们逐渐缩小的背影,阿絮喊道:“龙玉朗,你是因为蒲牢和秀城长得一样才接近她的吗!我一定要杀了你!”杰弥茫然地看龙玉朗,龙玉朗注视着她沧桑的脸,为她戴上斗笠,回道:“我的师父拥有‘千面千象’的使能,可以让不同的人看到她的模样都不一样,我不知道你看到了什么,但现在在我眼里,她和我一样。”和我一样,白发胜雪。 蒲牢从昏迷中醒来,靠在床边缓了一会,脑子还是有点沉,忽然房门被推开,蒲牢以为是阿絮回来了,唤道:“龙儿?” 不是阿絮,是一个奇怪的男人,浑身裹着漆黑的斗篷,脚边露出一截法袍,边缘做成破碎状,动起来像黑色的羽毛。男人看到蒲牢也是一惊,倒退出去看门号:“不是乾字六号吗?”看清号码牌后,拍头:“噢噢,这是九号,看错了。”拱手向蒲牢道歉:“叨扰叨扰。” “等等。”蒲牢撑起身,仔细看男人及地的鸦青长发,还有左颊上一道菱形的鸦青色刺青,微微喘息,问:“这位公子,我们以前可是在哪里见过?” 男人尴尬地笑,摆手:“没有没有,姑娘认错人了,临渊古镇多的是流浪之徒,在下也不过一介无名小卒......” 男人前脚刚跨过门槛,蒲牢跑下床,拉住他的斗篷:“我想起来了,你是伊夏在鬼市时的杂货店老板苍枕月,你脸上的刺青很特别,我印象很深。” ...... 男人立即拉起围巾捂住脸:“哈哈,真不好意思,被姑娘认出来了,我这生意做得大吧,业务都拓展到临渊来了......” “我听说有一群侍奉原始灵能‘鸦青’的使徒,是他们修筑了遥塔,遥塔里刻有使徒的画像,还有文字,他们的姓氏意译是‘苍’,而音译叫做‘秀城’,”蒲牢深深地看他,“是吗,秀城的使徒?” ...... 男人长长叹一口气,站定,欠身施礼:“姑娘你好,在下......秀城袭。” 蒲牢道:“你果然是,你们修筑了遥塔,而葛天族倾其所能也对付不了它,你们杀掉葛天黎一定易如反掌,对不对?” “这......姑娘,在下知道你心中又恨,可在下来此不是为了杀生。” “杀生?除掉那恶魔你就说是杀生?!” 秀城袭正色:“不论好与坏,神与魔,凡灵物皆由造主所创,我等侍奉造主的信徒只能遵循森罗万象之法则,履行监管之责,更何况这里是‘深蓝’,无关‘鸦青’。” 蒲牢的心沉到海底:“那你还来这做什么?” “在下在此探查多年是因为......” 楼道后传来女子温和的声音:“会长你在门口站着做什么呢,怎么不进去?”秀城袭如获救兵,笑:“杰弥你看看,这是九号,不是六号,我说什么来着,你那马虎劲跟我有的一拼吧?”紧接着楼梯口走上来一个同样裹着鸦羽斗篷的老太婆,打趣道:“会长你再颠倒是非,小心我回‘波塞冬’告诉青华夫人你跟别的女孩聊天。”秀城袭一脸辛酸:“世态炎凉,人心不古,可叹,可叹。” 杰弥走近,看到蒲牢的相貌,微微一怔,笑道:“原来是你呀。”蒲牢不解:“这位老人家,请问你是?”杰弥转身下楼:“会长,我们不住这里了。”秀城袭追上去:“为什么,我看这挺好,以前我还在这住过两次。”杰弥说:“这里不安静。”秀城袭说:“很安静啊,没人吵闹,也没蛐蛐。” 杰弥忽的停住脚,与秀城袭一同隐没在空气中。 哒,哒,哒,楼梯上响起脚步声,昏暗的走廊口亮起微弱的白光,“师父,我刚才喂白藏牙吃了好多肉,它可高兴了,居然想吃我,那我肯定不干,我还给她刷了毛,诶,您说这些年了它找到狼媳妇没有?”龙玉朗提着裙裾走上来,“师父您是住哪间房啊,临渊古镇太破旧,要不我给您找个好地方住着,再带您到处玩玩,您有没有想去的......” 龙玉朗絮叨着抬起头,直直对上蒲牢失神的目光,一时两相无语。 “敖清?” “季娘?” “你怎么......” “我刚刚......” “你先说。”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616 “不不,我没什么,你说吧。” “我——” “那啥,我——” ...... 蒲牢垂垂眼,走上前:“刚才的鸦青使徒......是你师父?”龙玉朗笑得骄傲:“嗯。”蒲牢说:“是个和蔼的老人家。”龙玉朗满眼都是笑意:“年轻的时候很漂亮。”蒲牢犹豫少许,问:“你能劝她帮忙吗?”龙玉朗说:“当然了,她是最疼我爱我的师父。”蒲牢的眼眸顿时亮了几分:“那么,那日我们的约定还算数吗?” 房间里的窗户被推开,阿絮刚走到房门口,正好听到蒲牢的话,看到她站在龙玉朗身边。 作者有话要说:  明后两天不能更新,十号看情况,最迟十一号更新 0v0 p.s这章线索和牵连太多,考虑到有的朋友没看系列里其他文章,在此稍微做些解释: 1.鸦青使徒共有十四个议会,一个总议会,十三个分议会,秀城袭是第四分议会的会长,其夫人是云浮山的废王,前任长生殿,葛天青华。(《天涯雪内眦》《云浮山纪事》《云浮出游手记》) 2.秀城杰弥本名路路里德·D·杰弥,是系列第三部的主角,她为了寻找被鸦青总议会囚禁的爱人“银满”选择成为鸦青使徒,此后奔波于不同世界,此次和秀城袭来到这个世界也是为了银满的封印。(《遥塔传说》) 3.“波塞冬”,即第四分议会所在“原塑”,“原塑”是由创世神的管理层自行创建的世界载体,与普通的“造世”相对。(同1) 4.“秀城”姓氏为鸦青语言的音译,意译为“苍”,此条最早由昊天在嫏媓阁顶提出。(《蒲牢·卷二》) 5.“苍枕月”出现于伊夏在鬼市扮女装打工的时候,是伊夏的老板,后来到罗刹地宫露出鸦青使徒的真实身份,接走岐子木。(《蒲牢·卷二》) ☆、Ⅳ穷极遥塔篇48 阿絮推开龙玉朗,丝毫没有怀疑蒲牢,只当龙玉朗又对蒲牢使了什么坏,要伤害蒲牢,与她怒目相对:“你,又来害她?”龙玉朗笑得无奈:“我没有。”阿絮怒斥:“你在这干什么?刚才你们在说什么?不是你强迫她她能那跟你说那样的话?!” 龙玉朗的嘴张开半天,一时找不出话来:“我——我,”她低一下头,呵一声,抬手指蒲牢:“季娘,你倒是说句话。”蒲牢抓紧裙子,别过头,她不可能让阿絮知道那件事,所以最后只是保持沉默。 蒲牢的沉默让阿絮的怒火更旺,毫不客气地冲龙玉朗大吼:“你还有什么好说的!还要人请你滚吗!”龙玉朗无力地干笑:“我?我又做什么了?”阿絮说:“你自己造的孽你自己清楚。” 龙玉朗看向蒲牢:“你不说点什么吗?”阿絮怒吼:“你还有脸跟她说话!”龙玉朗的目光渐渐黯淡,蒲牢闭眼转过身,什么也没说。 龙玉朗说:“那件事......” 蒲牢立即打断她:“对不起,我不想听你说。” “......” 蒲牢看一眼阿絮,告诉龙玉朗:“你明白吧,至少不是现在。”阿絮抱紧蒲牢:“秋宁你别怕,我会保护你的,这辈子我都不会再让她伤害你。”龙玉朗怔神片刻,眼神空洞,点一点头,声音很小:“好,好,我懂。” 阿絮不在理会龙玉朗,紧张地关心蒲牢:“感觉怎么样,脑袋还疼吗,身子有没有哪不舒服?”蒲牢靠在她身上:“好多了,就是不怎么有力气,龙儿知道这里有什么好吃的吗,我肚子有点饿。”阿絮连忙说:“好啊,我这就给你做。” 蒲牢问:“她......走了吗?” 客栈上下都没看到龙玉朗,看样子她是走了,阿絮应道:“是啊,总算滚了。”她犹豫一会,还是把心中所想说出口:“秋宁,有件事说了肯定会让你伤心,但我还是要把真相告诉你。” “什么?” 阿絮说:“龙玉朗从一开始就在玩你。”蒲牢苦笑:“我知道。”阿絮心疼她:“她心里没有你。”“我知道。”“她根本就没喜欢过你。”“龙儿......” “秋宁,你听好,龙玉朗当年找你的原因是你的容貌和一个女人一样。” 蒲牢蹲下身,抱住自己,阿絮抱着她,声音低沉:“对不起,这些事对你来说都很残酷,但我必须告诉你。”阿絮亲吻她的头发,托起她的脸:“你还好吗?”蒲牢摇摇头,把脸埋进她怀里:“我什么都不想,过去的,就过去了。”阿絮如释重负地笑:“嗯。” 两人静静相拥了一会,蒲牢问:“我能知道和我容貌相同的那个人是谁吗?”阿絮沉思些许,道:“正好我也想见她,不如我们一起去?”蒲牢皱眉:“我不想和她见面。”阿絮说:“龙玉朗是龙玉朗,那个人是那个人,不论龙玉朗如何,我相信那个人是好的,而且我还有事想求她。” 蒲牢支起身:“求她?” “不错。” “她是......” “我们一直在找的道御官。” 秀城袭和秀城杰弥在魔道城里的光带上慢慢走着,袭向杰弥抱怨:“看看你,好好的客栈不住,非得来这荒凉的地方。”杰弥笑一笑:“我心软弱,见不得人受伤心痛,所以早早地远离是非之地,省的折腾自己。”袭怀疑道:“是吗,你又惹谁心痛了?” “我不知道,可是会长,你说我什么都没做,安静又老实,会什么总会有这样那样的麻烦人找上我?” 袭说:“能让你称得上麻烦的只有炎宵月科长*吧?也许因为和杰弥在一起世界都会安静,不用害怕回忆开心的事清醒后再寂寞,也不用害怕沉浸于悲痛失去希望的微光,你就是有让人冷静下来的力量,所谓平常心,维持一种平和,是难事。” 杰弥倚在白狼身旁,说:“会长讲的那么好听,其实只是因为我的脑袋空空,总是走一步看一步,所以才会显得不骄不躁,显得‘平和’。” “不看过去,不看未来,只看到现下的你我,踏实地前行,如此美好的事,你还要奢求什么?” “要奢求啊,我很贪心,我想让叁棱锥停止运动,想让深蓝造主安抚银满的疼痛,我想和祂*团聚,想和祂自由地生活,哪怕日子苦一点,没关系,我受得。” 袭尴尬地笑:“这样说来,你还是现实一点的好了。”他注意到来的方向驶来一架飞轿,对杰弥说:“找你的。”杰弥说:“我感受到了。” 杰弥迎上去,罪业纷纷退散,给阿絮和蒲牢让出一条道来,杰弥问:“小朋友,有什么事吗?” 蒲牢看到杰弥愣了愣,迷茫地问阿絮:“你说的‘那个人’是她?”“是。”蒲牢说:“她是鸦青的使徒,还是个老人家,我哪里和她像了?”阿絮说:“龙玉朗当年看到她的样子应该和我现在看她的样子一样。”蒲牢说:“我不明白。” 杰弥悠悠道:“每一个鸦青使徒都有‘鸦青’赐予的特殊能力,称为‘使能’,我有两样使能,一是‘超越引力’,二是‘千面千象’,千面千象如同它字面的意思,不同的人看我,能够在心中形成不同的相貌。”蒲牢了然:“所以龙儿看到的你和我看到的你是不同的。”“是的。” 阿絮问蒲牢:“那么你呢,在你眼中杰弥师父是什么样的?”听到阿絮使用的称呼杰弥微微一怔,怎么,这孩子也想拜她为师? 蒲牢说:“是个白发苍苍的老太太,像凡尘的西方人,但轮廓又没有那么突出,。”阿絮困惑不解,盯着杰弥看了好一会:“是真的吗?”要知道在她眼里,现在面前可是有“两个蒲牢”,只不过其中一个脸上有刺青眼角有泪痣罢了。 蒲牢说:“当然是真的。” 杰弥说:“如果没有执行任务,我很少发动千面千象,但是就算我没有发动,有些人看到我也会自动触发千面千象,当初的小玉是,现在的你也是。”说着,她微笑着看向阿絮。阿絮问她:“那时候龙玉朗看到的你是什么样子?”杰弥飘向蒲牢,托起她的手:“我想,应当就是这样。” 蒲牢和阿絮皆是无言,心中所想却是不同。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617 阿絮痛惜蒲牢,对杰弥道:“果然一切的开始都是因为你,龙玉朗对你......”杰弥说:“请不要随意揣测一个人的心。”“难道不是吗?”“有的事错了就是错了,但是错误并不代表真相,想要怎样的答案,那就要取决你只是想要满足内心欲望的托辞,还是事情的真相。” 阿絮说:“杰弥师父,你也知道龙玉朗做的事是错的,既然能够判定她的所谓是错误,就必然有支撑这个判断的真相,您还想为她辩解什么?”杰弥答道:“错的不仅是事,还有人心,真相可以是事情的真相,但未必代表人心。” “那您告诉我,龙玉朗的心里究竟装着什么真相?” “这个问题,我一直在引导她寻找。” “您是在跟我开玩笑?” “你也该寻找。” 阿絮正欲反驳,秀城袭忽然道:“杰弥,找到叁棱锥了。” “哈啊——”杰弥倏然转头,“在哪!” 秀城袭沉脸道:“我不能告诉你,银满身上的缺陷因子又开始暴动,这回吸食的灵能很多,可能会毁掉十到三十级界层,必须马上把祂转移到有灵源藏的造世。” 十到三十级界层?阿絮愕然,在她的世界里第三级鹭海便已是封顶,倘若有三十级界层,那该是怎样的光景?一次性毁掉三十级界层的人,那该是怎样的存在? 杰弥却说:“释放三十级界层才能抵消的能量,祂该多疼啊,祂会疼的。” 阿絮远远看着杰弥,想,这个人真是自私,三十级界层的性命不管不顾,独独担心一人会不会痛苦。 秀城袭打开万维隧道,那是阿絮第一次看到据说能跨越世界的通道,像科幻小说里写的虫洞,但又有些差别,很难形容它究竟什么样。 秀城袭拦下杰弥,说:“你不能去,我先过去看看能不能压制银满,如果我一小时内没有回来,你马上请总议长过来,只有他能强行扭转叁棱锥的空轨。”转头喃喃:“天人王的刻印体实在霸道。” 杰弥非要跟他一起走:“会长,我好不容易才找到祂,我要见祂,佛否则这次一别,下一次找到祂不知道又要过多少个星纪!”“你见不到祂。”“我知道,我就在叁棱锥外看看,祂能感受到我。”“可是这次不一样,你可能会被祂‘吞掉’,杰弥,你觉得祂会开心吗?”“会长......” 秀城袭把她推远,灵子纤维逐渐淹没他的身影,秀城袭说:“我很抱歉,杰弥,请你祈祷下一次奇迹吧。” 杰弥吸气,说:“我明白,会长,你是对的。”她转头,看到阿絮和蒲牢,抹抹眼:“你们还在呢?” 阿絮说:“我原本以为龙玉朗和你......”杰弥道:“抱歉,我们之间文化习俗相差太大,你肯定误会不少,小玉也是。”阿絮笑:“看来是这样。” 阿絮沉沉眼,在杰弥面前跪下,道:“鸦青使徒秀城杰弥,我向拜您为师,请您务必答应。”杰弥深深叹息:“和我扯上任何关系都没有意义。”阿絮说:“我不想和您有关系,只想从你那里学会超越自我的力量。” 杰弥低眼看着她,没回话,变幻的幽光里飘来一片金黄银杏,接着,一片,两片,越来越多,阿絮惊讶地接住一片银杏叶:“这是......?”杰弥哀哀闭上眼睛,向着银杏飘来的虚空张开双臂,银杏叶凝聚成巨大的人形,温柔地将她抱在怀里,阿絮隐约闻到一股淡淡的雪茄香气,听到一个声音:你每一次到来我都晓得,我把你留下的枫叶封在背上,凑够一整片山坡的枫林,就开始飘零。放手吧,杰弥,别再找我了。 待银杏散去后,杰弥缓缓回身,不知从哪摘来一片火红的枫叶,扶着阿絮站起来,把它交给阿絮:“起来吧,我答应你。”阿絮向她鞠一躬:“谢谢杰弥师父!”她看着枫叶,问:“杰弥师父,刚才那是?”杰弥淡淡地笑:“那个时候我们都还年轻,她喜欢红枫,我喜欢银杏,后来......”她的笑容渐渐冰凉,“变成我永久的孽。” 作者有话要说:  *炎宵月:最高综合指标平台式深蓝造世“阿勒梅兰斯”,生存游戏“蜃”最终通关副本“深蓝城”,深蓝特别调查科科长,无性超神体,被杰弥的胆魄和充满奇思怪想的头脑深深吸引,身为游戏NPC曾下令要求“蜃”的所有玩家必购买杰弥被拒出版的杂记才能开启副本,总之是个极其任性妄为的角色。(《深蓝战记》) *祂:是对超神的称呼,也代指不在性别范围内的第三人称;银满原为女性,后因深蓝特别调查科的“天人王刻印实验”被改造为无性超神体,改造失败,银满本体遭到反噬。(《遥塔传说》) ☆、Ⅳ穷极遥塔篇49 阿絮问:“后来呢,杰弥师父和那个人经历了什么?”杰弥说:“我不愿意提起过去的事情,只是思及皮表,便会让我感到无能为力的挫败,那是我的无能。”顿一顿,杰弥定定神,对阿絮道:“我留在这的时间不多,从现在开始会尽我所能教给你变强的方法,至于能达到何种地步,就要看你的悟性了。”“谢谢您。” 杰弥说:“我的训练是很严苛的,也很无情,不保证你能留得住性命。”阿絮猛一抬眼,杰弥神情凝重,没有半分玩笑的意味。蒲牢的心顿时乱了,慌张道:“什么训练?老人家你想要我龙儿做什么?”杰弥应道:“我要她放弃。” 阿絮示意蒲牢冷静下来,问杰弥:“放弃?”杰弥话音幽凉:“对,我要你放弃你的身体,放弃你的感官,放弃你的意识,把你的一切还给‘深蓝’,然后在虚无里寻找自己,塑造自己。”阿絮不敢相信:“这样的事要怎么做到?” 杰弥说:“孩子,你必须明了,你,是‘深蓝’的附庸物,你,是这个世界的‘附庸物’。 “你需要空间生存,你需要空气呼吸,你需要水和食物补充能量,你害怕受伤,你惧怕死亡,你的一切都是别的东西赋予你的。除掉外物,你无所凭依,所以你害怕,究其根本是因为你是一个附庸物。 “从内在来看,你的感官、意识、元神、魂灵,都是构造这个世界的‘深蓝’给你的,没有它,你什么都不是,没有‘深蓝’,你便从未存在。 “所以,你必须放弃自己,放弃‘深蓝’给予你的一切,当你不再惧怕失去,能够完全把握自己时,你才能由内而外地打破‘造主’施加给‘造物’的禁锢,才能突破自身的极限。” 阿絮愣在原地,被杰弥的一番话语震大脑空白:什么都没有了,那要上哪去找自己,又谈何重塑自我,谈何变强? 杰弥提高音量:“你能做到吗,回答我,葛天绪!”阿絮愕然:“您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我等‘鸦青使徒’作为旁观者观察着深蓝造物的活动轨迹,记录造物的生命作息,洞悉世事,无所遗漏。”杰弥再一次问:“你能做到吗,回答我,葛天绪!” 蒲牢强硬地把阿絮按进怀里,抱紧她的头:“不行,我不答应!”杰弥的视线好似筛子,滤过蒲牢颤抖的身躯,直直钉在阿絮脸上:“回答我,葛天绪!”阿絮抓住蒲牢环抱她的手臂,咬紧牙根,满口都是浓重的血腥味。 杰弥的眼睛蓦然张大,满头白发飞扬:“回答我!” 蒲牢哀求阿絮:“不要,龙儿,不要,求求你.....”阿絮用力眨几下眼睛,瞳色绯红,她深情地亲吻蒲牢:“我爱你。”慢慢放开她,坚定地看向杰弥,铿锵有力道:“我能!” “龙儿!不要去!” 杰弥张手打开模拟“虚无”的空洞,朝阿絮招手:“你要在模拟的虚无里放弃自我,重塑自我,无论成功与否,一百年后我都会进去接你。”笑一笑,“不负责你的安全。” 阿絮狠下心让自己不去顾及蒲牢,快步走向空洞,答的干脆:“好。”她说:“你让我在里面待一百年,可是我没有那么多时间。”杰弥说:“我有‘时间云八音盒’,可以储存和提取时间,也可以调控平行世界的时间轴,这点你无需操心。”“好。” 杰弥问:“你还有什么放不下的需要我帮忙吗?” 阿絮道:“有。” “说吧。” 阿絮深深看一眼落魄的蒲牢,向杰弥鞠一躬:“请杰弥师父在我修行的期间照顾我的妻子,保她不受伤害。”“好,我答应你。”“谢师父!” 蒲牢跑向慢慢闭合的空洞,泪水花了脸:“龙儿,你不要去,龙儿,我求求你不要去!”杰弥看了她一会,矮身递给她一方丝巾,说:“你不相信她?”蒲牢泪眼模糊:“到了这种地步,你还问我相不相信?你会置一生挚爱的生命于不顾吗!” 杰弥淡然一笑,起身:“你对她没有信心。”蒲牢大吼:“这与信心无关!你要她在虚无里放弃自我、重塑自我,那是说说就能做到的吗!但凡有个万一,她会永远离开我!” “自然不是说说就能做到的。”杰弥说,“我曾经也站在你现在的位置过,我曾经也这样无助地嘶吼过,我曾经也像你一样怨天尤人地哭喊过。”蒲牢怔住,呆滞地仰起脸,仿佛能看到杰弥眼里熊熊燃烧的火,杰弥道:“所以我向前走了一步,站到了和她一样的位置。” “和她一样的位置?” 杰弥指着空洞闭合的方向,说:“你也可以像我当年一样,陪着她,一起去,咬破舌头,不过一嘴血味,断下头颅,不过一道碗疤,天昏地暗地在她背后哭泣,何不沉默地为她和死亡战斗?” 蒲牢两腿发软,扑倒在光带上:“战斗?我只会拖她的后腿罢了......”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618 杰弥温柔道:“他人身后之人,已经输了胆魄,还要输了信任吗?”“对不起。”“这句话不应该对我说。”“是。” 杰弥牵起她的手,招来白狼,抱着她骑上去,道:“我答应过小绪要保护你,这段时间你就放心跟着我好好休息。”蒲牢止不住地抽吸:“谢谢你,谢谢你......” 杰弥安抚她两句,驱着白狼在混沌的星光中奔跑,道:“人的每一句感谢,都承载着对应的力量,对应着一份等量的代价,拜托他人时先要权衡自己是否有偿还的能力,接受他人恩惠时也要明白自身的价值,计算日后如何归还。” 蒲牢问:“使徒告诉我这些,是问我何时偿还您的恩情吗?” “不。” “那是......?” 杰弥道:“是要你明白感恩之心的分量,森罗万象的法则是守恒的,所以今后你所做的每一件事都要深思熟虑,能靠自己的,决不凭依他人,如此以往,才能摆正自己的身形。”才不会哀哀戚戚,终日感伤自身的弱小,自暴自弃地蹉跎下去。杰弥轻轻吐一口气,她也曾是造世里卑贱的造物,所以她明白,有时候强大所需要的不仅是力量,还要一颗冷静的心。 没有谁要求你一定要和谁比,到了最后,不放过你的一定是你自己。 蒲牢小心翼翼坐在杰弥背后,询问她:“使徒大人,你把空洞的时间设定为一百年,我们在外界需要等候多久?”杰弥说:“两个月。”蒲牢不安地低头。杰弥说:“这段时间你可以做你想做的事,也可以跟在我身边,你有什么想法吗?”蒲牢陷入思索:“我......” 杰弥等候她的回答,蒲牢说:“我想回客栈,等龙儿出来。”杰弥轻嗯一声:“好,我会给你做上造世管理者的记号,普通造物将会失去对你存在的感知,你安心,不会有人伤害你。” “使徒大人,您这两月里有什么安排吗?” 杰弥抚摸白狼的颈毛,道:“等会长的消息,然后见见新上任的遥塔天师,交待他和上任塔主交接要注意的事情。” 阿絮置身于模拟的虚无中。 虚无不仅是黑暗,是一无所感。 漫长的沉寂后,阿絮开始怀疑自己有没有眼睛,曾经看到的景象是否存在过。再往后,她的听觉、味觉、嗅觉和触觉都渐渐迟钝,最后,她慢慢失去了四肢和胸腔的知觉。 阿絮感觉自己快要消失了,或者说......她怀疑自己是否存在过。她问自己:我在哪里?为什么我感受不到自我的存在?如果我存在着,为什么什么都感觉不到?如果我不存在,正在思考这些问题的是谁——这个正在思考的东西......是什么? 呼吸和思考都快停止了。 阿絮分不清自己是睁着眼还是闭着眼,因为都一样黑暗;分不清自己是醒着,还是睡着了,因为都毫无知觉;分不清是死了,还是活着,因为都只有空虚。她发过狂,但是一切暴动最后都在意志的消磨中逐渐平缓,只剩下心中的一片宁和。 不知过了多久,阿絮发现眼前出现了深蓝色的微光,她想要捉住它,在虚无中寻找脖颈、肩膀、手臂和手指的知觉,然后想象自己正在活动臂膀,用双手笼罩那几点蓝光。 空洞里响起细小的声音,问阿絮:“嘻嘻,你是谁?” 阿絮惊喜地回道:“我好久没有感到耳朵的存在,没有听到声音了。”那个声音又在问她:“你是谁?你能听到我在说话吗?”阿絮激动道:“能啊,我能听见!” 忽的,那些深蓝的小光点缓缓凝聚,化作一只展翅的极乐鸟,飞到阿絮面前,说:“恭喜你,被放逐的长生末裔,终于找回了深蓝世监官的自我。”极乐鸟扑楞着光羽高飞,阿絮追上去:“等等我,蓝色的小鸟!”极乐鸟高声鸣叫:“深蓝的仆从无需借助造世的生命与光芒,他们拥有深蓝恩赐的能量,管理深蓝的造物,经营管理者的原塑。” 阿絮呼喊:“等等我,小鸟,等等——” 她伸出手,前方涌来刺眼的白光,清新的风吹散漫天银杏树叶,一道清瘦背影静静立在旋转的金属锁牢前,极乐鸟散作蓝光,闪烁着消失不见。那背影缓缓转过身,风拂起祂漆黑的长发,阿絮下意识拿出杰弥给她的枫叶,交给祂,祂嘴角衔着雪茄,接过枫叶,把它封进后背的皮肉里。 阿絮微微张口:“您是......?”祂抖落雪茄的烟灰,说:“回去吧,这里不属于你。”阿絮迷惘:“我这是在哪?”祂的背后展开巨大的肉翼,肉翼上嵌满释放蓝光的灵核,其间走满繁复的灵纹,肉翼扇动,陷在骨中的锁链和钉子相互撞击,发出叮铃的巨响,伴随着祂喑哑的话音:“我感受到她了,作为回礼,来,我送你回去。” 强烈的灵光袭来,阿絮抬臂挡住眼睛,等周围安静下来后再睁开眼,她看到了杰弥微笑的脸庞。 “杰弥师父?” 杰弥点住她的眉心,道:“用心感受体内的魂脉,你能感受到‘深蓝’的力量了吗?”阿絮只觉神清气爽,体内灵能如泉涌出,不停游走于全身各处,她噗通一声跪在杰弥身前,磕头道:“多谢师父!” 杰弥挑出夹在阿絮发间的银杏,浅笑清灵:“是我......该谢你。” 作者有话要说:  【许多年前的银满和杰弥...】 杰弥:不许抽烟! 银满:每天打怪兽日子已经很苦了... 杰弥:不许抽烟! 银满:每天保护你日子已经很苦了... 杰弥:不许抽烟! 银满:...遵命,路路里德中尉! (转身亮出烟盒:我不抽烟抽雪茄~~~) ☆、Ⅳ穷极遥塔篇50 算着日子,阿絮已经在空洞里待了一个多月了,蒲牢独自在客栈里生活,因为杰弥抹去了她存在的记号,周围的人都无法感知她,就好像与世隔绝地活了一个月。蒲牢只能与杰弥谈话,杰弥嘱咐客栈的老板萤三每天记得给蒲牢房里送饭,萤三虽然觉得奇怪,但是有钱赚她也懒得多管。 前几日杰弥说要去见遥塔天师,需要离开些时日,过些天再回临渊古镇,这几天蒲牢完全没有任何人可以交谈,感觉就像回到了被封印的时光。 半初把桌上的剩菜收进餐盒里,在客房里转了一圈,侧着头走出门:“真奇怪,明明屋里没有人,也不见人出入,可是一日三餐都有人吃。”蒲牢站在她的面前,可是半初看不到她,也感受不到她的鼻息。刚开始时蒲牢还会因为这样的事感到些许寂寞,久而久之便习惯了,现在甚至能够心平气和地观察身边的人。 蒲牢笑一笑,说:“要是能跟她说话就好了,今天的豆腐烧得有些咸,下次要少搁盐,明天我还想吃螃蟹。”说着,眼角余光扫到书桌上的纸笔,她灵机一动,道:“干脆写下来用镇纸压在桌上给她看好了。” 话音刚落,一只泛着白光的虚幻之手递了紫竹狼毫过来,蒲牢吓了一跳,转头看清身旁的人,往旁走了两步,微微舒气:“是你。” 龙玉朗又给她拿了白纸:“是我。” 蒲牢铺好纸张,边写边问:“你怎么能看到我?”龙玉朗不解:“你怎么了吗?为什么看不到你?”蒲牢没有直接回答她这个问题,想了几道菜,下笔:“我的事等会再说,先说你吧,你怎么来了?”龙玉朗说:“我来找人,嗯......她不在,我就在这等等,没想到你还在。”她左右望望,“丫头没在?呵,不像她的作风啊。” “你......” 龙玉朗正色,看向蒲牢:“嗯?”蒲牢垂下眼,低吟片刻,说:“你来找谁?”龙玉朗摸摸鼻子:“咳嗯,放心,我不是来烦你的。” 蒲牢放下笔,笔杆扣在桌上发出吧嗒轻响:“我知道。”抬眼看她,“既然不是来看我,又来我这作甚?” 龙玉朗看蒲牢的眼神变了变,话音变得柔和:“季娘,你......”蒲牢收回目光,把镇纸搁在纸上:“我没什么。”龙玉朗立在她身后,说:“你之前说的事,我不是说等我回来以后给你答复吗。”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619 蒲牢坐到床边,低下头:“那天的事是我做的不好,我不敢在龙儿面前提起我们的约定,对不起。”龙玉朗走到她脚边,落下膝头跪坐在她身前,仰起脸:“你觉得我是在意那种事的人吗?” 蒲牢凝视她,眸中星星点点,道:“你是。”龙玉朗笑一声,幻出实体握住她的手,唇瓣开合:“对别人,是,对你,不是。”蒲牢淡淡地笑,眼角晕开些微泪光,嗓音有点哑:“敖清,你啊......你说你为什么要是这样?”龙玉朗眼中迷茫,心里隐隐不安。 龙玉朗把身上摸了个遍,找出一张皱巴巴的手帕,擦掉蒲牢脸上的泪水,结结巴巴:“你、你怎么就哭了呢?你以前可不是这样,季娘,你别伤心,你担心絮丫头,我帮你就是,你说什么我都答应你。”蒲牢没有反抗,安静坐在原地,说:“第一次看到你这么笨手笨脚。”龙玉朗停下手,嗫嚅:“对不起。” 蒲牢沉默一会,眼睛不知看着哪里,幽幽地说:“有的话迟到了便不再有效力,事到如今,你说这些做什么呢,敖清?” “季娘——” 蒲牢的脸上又滑下两行清泪:“你还要骗我到什么时候,敖清?以前你害我,我认了,你玩我,我认了,但我以为至少一开始你对我有一点真心,结果到头来......” “季娘?” 蒲牢拿开她握着自己的手:“我不过是不可能之人的......”哭着发笑,“替,代,品。” 龙玉朗的表情瞬间凝固,接着狠狠皱起眉,连鼻头都挤出褶皱,她张张嘴,到底什么也没说得出来,只有喉咙里挣扎出碎不成音的呜咽。龙玉朗突然腾起身,吻上蒲牢的唇,仰身倒下,翻转蒲牢的身体让她倾身覆将下来。 “唔——唔!” 蒲牢瞳孔震颤,用力想要撑起身,却被龙玉朗牢牢抱紧。 房门哐当一响,阿絮破门而入,一剑刺穿龙玉朗的侧胸,龙玉朗幻化的实体立即消散,化作无数白色的光点,飞到窗边重新凝聚成形。 蒲牢猛地起身:“龙儿!” “闭嘴!” 蒲牢心脏一震,脑中一片空白。 阿絮满眼的恨,拉长一边嘴角,笑容凄苦又自嘲:“蒲牢,你是不是觉得我不在了,就能又和她好了?”蒲牢浑身打颤:“不,不是你看到的那样,龙儿,我没有......” 阿絮暴怒:“没有?没有你能把她压在床上亲她?!!!” “龙儿,那是她强迫我的,我——” “她又给你下言灵术了?哈,我告诉你蒲牢,你身上有没有中言灵,我看得清。” “我真的没有!” 阿絮指着她:“你知不知道,在你和你的老情人亲热的时候,我一个人,在那个连自己的存在都要忘记的虚无里,快死了,可是我满脑子都是你,害怕你孤单,害怕你受伤,一遍遍告诉自己不能丢下你!” 蒲牢深深抽气:“龙儿,你不能因为刚才那一幕假象就污蔑我,尤其是污蔑我对你的爱情!” 阿絮吼道:“假象?!你们都亲着滚上床去了还跟我说那是假象?”她偏头,咽一口唾沫,“好,你们都是有情有义的,就我从头到尾都是多余,从一诞生就是个多余!” 蒲牢瞪大眼看了阿絮一会,甩头望向龙玉朗,压着嗓子说:“你不解释?”龙玉朗扬着下颔,眼睫微垂,道:“世人看我师父有千面千象,人人眼中她的面容皆不相同,季娘,你可知为何在我眼里,看她是你?” 阿絮大声喘气,十指嵌进手心:“好啊,你们真好。” 蒲牢捂住耳朵大声嘶吼:“住嘴!别说了,你别说!” 龙玉朗静静把话说完:“人来有先后,住进来,走过去,谁是谁的影射,就那么难辨清?曾也少不更事,有话违心,有话较劲,假假真真,就那么难算计?” 蒲牢大喊着弯下腰:“你别说了!!!” 龙玉朗的眼角落下泪珠:“现世梦昊天万一千三十四年,枫咸,无事,北海龙王长女年八十有四,得见蒲牢神君。”顿一顿,她道:“说出来让人听听,也好断个先后,看看是谁,在谁心底。” 错了,就是错了,错的不仅有事,有情,还有心。 不信,就是不信,哪怕看破真相,不信,还是不信。 我且问你,你要的是想看的真相,还是我胸膛里,跳的这颗心? 哈哈,只怕我捧出来,人家还是不要的罢! 龙玉朗抹掉泪水,道:“笑话看够了吧,该说的我都说了,从今往后......”转过身,笑:“随你们!” 蒲牢哪里有心去管龙玉朗,站在阿絮身旁,急得一团糟:“龙儿,刚才我在房里写字,她突然进来,我只和她说两了几句话,然后她——”阿絮厉声打断她:“够了。”蒲牢受伤地凝视她:“龙儿......” 阿絮冷笑:“蒲牢,有件事我一直没有告诉你。”蒲牢感到刺骨的寒冷:“什、什么?”阿絮深呼吸,缓缓道:“好几个夜里,你梦里说话,都在叫一个名字。” 蒲牢震住——那是被羽蛇神异世灵子干扰的时候...... 阿絮贴近蒲牢的脸,脸色苍白:“你知道,你叫的是什么吗?”蒲牢双目无神,绝望地摇头,阿絮微微一笑,轻声道:“我来告诉你吧,你叫的是......”蒲牢体内的血液逐渐凝固,接着,她听到阿絮小声地念出两个字——“清儿。” 蒲牢颓然倒地,阿絮发狂大笑:“哈哈哈哈,蒲牢,你以为我忍得轻松吗?你以为你偷偷跑去和她见面我没有感觉吗?你以为你们暗中有来往我什么都不知道吗?”她戳着自己的胸口,一字一顿道:“我是谁?我是你捡来的小丫头?是你们都看不起的刻印体?蒲牢,你觉得自己是替代品?哈哈!其实我宋明絮才是她龙玉朗的替代品!” 蒲牢难以置信地看着她,摇头垂泪:“龙儿,没想到你竟这般看待我,这般看待我们的关系!” 阿絮嘶吼:“蒲牢!我差点就要死了!在我就要死的时候你却跟龙玉朗在一起,你叫我怎么能咽下这口气!怎么能咽下这口气!” “龙儿!” 阿絮拔出空归剑,三两步奔向龙玉朗,龙玉朗纵身跳出窗户,惊异地看着阿絮体内涌出的深蓝灵光,喃喃:“不可能!难道说师父也让你——”阿絮斩落长剑,大喝:“龙玉朗,我最看不惯口口声声全是‘心’的人,今时今日,便让你我做个了断!” 蒲牢追到窗口,探出手:“龙儿!” 阿絮回头痛心地笑:“秋宁,你要我如何放的下你。” ☆、Ⅳ穷极遥塔篇51 为战斗搭建的结界开始崩塌。 记忆里,那些快乐的,美好的,欢笑的,彩色的,全部变得模糊,变得破碎。 龙玉朗淡淡地笑,融进阿狰的皮囊,手掌放在膝盖,站起身,亮出金刚爪,眸下鸦青菱符骤亮,灵脉爆破,周身荡出劲爆的灵波,天地变幻,颠倒黑白。 阿絮奔跑翻滚,踩着雪丝燕挥剑相迎,透明的剑对上坚硬的爪,言灵符咒变化无穷,法阵迭起,灰与白交纵起舞,冰雪与火星纷飞,闪起深蓝和鸦青的电光。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620 硁!龙玉朗低下头,两指控住锋利的剑刃,眼珠滑动,视线从蜿蜒的血迹转移,落到阿絮愤怒的脸上,阿絮翻手拍出一掌,正中龙玉朗腰腹,生生把她轰了出去。 龙玉朗摔在乱石之间,滚了几圈,吃力地抱住一截石柱踉跄着站起,捂嘴不住地咳嗽,猛地喷出一滩黑血。 阿絮查出她的不对劲,狐疑地问:“纵使我通过了虚无的考验,也及不上你的功力,你到底怎么回事?”龙玉朗急喘几声,笑着说:“你还有心思关心敌人吗?”阿絮横剑:“没有。” 龙玉朗拖着金刚爪摇晃地走过来,说:“丫头,我再教你最后一课吧。”阿絮警戒地防守:“什么?”龙玉朗凌空张开数重环形符阵,点燃冥火,边咳边说:“战斗时,永远不要关心你的敌人。” 阿絮镇静地观察飞符旋转的规律,伺机寻找突破口。微弱的白色光点从燃烧的黑火外透进来,混乱中阿絮闻到了血的气味,那一刻,她想到了“死亡”。 阿絮手上舞动,绘制深蓝灵纹破解张牙舞爪的冥火环符,说道:“从解开蒲牢封印的那刻起,你仅存的一丝元神就是靠着杰弥师父留的一点‘鸦青之芒’吊着命吧。” 漆黑的火符团团包围着阿絮,她仰头张望,看不到龙玉朗,但她知道龙玉朗就在外面,与她一道火墙的距离。 阿絮说:“龙玉朗,你早就该消失了,为什么要死磨到如今这般地步,你说说,这世上,你有何留恋的?” 符阵里射进燃着灵火的箭,阿絮灵敏地躲闪,怜悯道:“如果我猜的不错,你本就撑不了多少时日了,所以我现在能做的只是提早为你送行罢了。”也许是听不惯阿絮说话的语气,龙玉朗拉弓的动作停在半空,忍不住问:“宋明絮,你就那么想我死?为了蒲牢?” 阿絮徒手捉住蓝灵箭,眉目低垂,沉浸在暗影中的脸颊看不清模样。沉寂片刻,阿絮翻转灵箭,不顾手心溃烂的伤,反手一掷,用尽全身力气把箭射向符阵外白光闪烁的方向。 “咕唔!”龙玉朗身形一滞,低下眼,看到一支折断的箭贯穿了她的胸膛,埋在她元神里的箭镞放出耀眼的蓝光,突然嘭的爆炸,来不及眨眼的瞬间,龙玉朗抬起脸,绯色的瞳仁里映出碎裂的灵核和飞散的魂丝。 阿絮飞跃而上,在龙玉朗元神爆裂的刹那凑到她的身旁,一只手摸在她的嘴唇,看着她眼里倒映的自己:“为了杀戮。”龙玉朗的眼瞳抖动,深处划过明亮的光,阿絮曲起腿,俯身跳开,雪白的银丝缭乱龙玉朗昏花的视野,沉沉道:“我,是你啊。” 结界边缘的残片簌簌坠落,阿絮昂着头,一步步走向前方,身后天崩地裂,火光与红霞肆意妖娆,黑色的符阵徐徐落下,慢慢消失在虚无。 魔道城里变幻的光线扭转曲折,冷风呼啸,夹杂着幽冥的星光。 意识渐渐恢复,她捂住胸口,嘴角扬着笑。身体的深处,看不见的地方,跳动的空洞一点点扩张,随后被攀援的黑暗一寸寸啃咬,吞食。 “我......”她躺在绵延的光带上,气息微弱,“为什么还......” “要喝一点酒吗?” 她费劲地挪动视线,看到坐在身旁的清婉女子,顿时感到无比的舒畅,找不到任何缘由,就像是回到了家,安心了,踏实了。 虽然身旁之人的样貌对她而言完全陌生,可是她知道,是她。 她艰难地动动喉咙:“师......师父......” 杰弥转过头,是十分年轻的面容,齐肩的鸦青短发,欧亚混血似的立体五官,眼角的泪痣和脸颊的刺青没有变化,笑起来总是那么宁静,那么温柔。 “师父......” 杰弥送下酒壶,喂她喝了半口酒:“喝一点酒就不会痛了,伤心的事也会忘记。” 龙玉朗蜷起身,偎在杰弥身边,像个小孩似的哭泣:“师父,师父......”杰弥抿着唇,轻轻抚摸她的头发,指着遥远夜空的星河:“记得吗,我教你的,想家的时候,数星星,一颗,两颗,数完了,大家就都回来了。”龙玉朗嚎啕大哭,枕在她腿上,嗡嗡地回答:“记得,我都记得。” 杰弥轻声笑出来,揉乱龙玉朗濡湿的发丝:“什么啊,我还以为小玉长大了。” “对不起,师父,对不起......” “傻孩子。”杰弥把可怜的小泪人抱进怀里,手心贴在龙玉朗空洞的胸口,“该说对不起的是我,小玉,原谅我,原谅我不能用鸦青灵子为你捏造灵核,塑造身躯,原谅我不能延续你的生命,我只能收集你分散的元神,把它们凑在一起,然后看看你,像这样,说说话。” 龙玉朗抬起手,小心翼翼地触碰杰弥的脸庞,“不,我不要师父做那些,上一次师父告诉我深蓝的秘密就被剥夺了青春的容貌,所以我不要师父再为我失去任何东西,哪怕它们不值一提。” 杰弥偏头靠着龙玉朗,问:“小玉,想回家吗?”龙玉朗笑得烂漫:“想,想娘亲,想母后,想小时候一起玩的伙伴,师父走了以后特别想师父。”杰弥摸着她的鬓发:“在许多世界旅行的时候,我也会想小玉哦。” 龙玉朗感觉眼皮越来越沉,浑身没有力气,只能奄奄地倚在杰弥肩头,说:“师父,多跟我讲讲其他世界的故事吧。” “好啊。”杰弥说,“有一个世界,那里有很多彩色的星球,星球上的人全都是美食家,会做很多很多好吃的,他们睡在大大的布丁上,盖的是棉花糖,做的梦里下的都是雨都是糖浆。” “真好。” “还有一个世界,那里没有人类,只有很多书,但是每翻开一本,就能会被吸进去,一本书就是一级界层,那次我和执行任务的朋友在图书馆里迷了路,幸好遇到了管理员伊娃,是她把我们救了出来。” “师父不是说那个世界没有人吗?” “对呀,伊娃是个很可爱的人偶哦。” “对噢,人偶也可以很可爱。” ... ... 龙玉朗的脑子越来越沉,耳边杰弥的声音也越来越远,她喘着气,摸到杰弥的手:“师......师父。”杰弥反握住她:“小玉,我在。” 龙玉朗脸上挂着幸福的笑,眼睛弯弯,眸中闪着亮光:“如果我不是出生在这个世界,如果师父早一点出现,那样......就好了。”杰弥垂下眼,嗓音温润:“如果那样,如果没有经历曾经所经历的一切,那时的你不会在意那时的我,不会再有小玉,也不会有我。”她摇动手里的酒壶,说:“水酿成酒,便不是水。” 龙玉朗的眼角渗出乌黑的血,耳根偷偷爬出紫黑的血纹,喉咙里卡了看不见的毒针,每呼吸一次,这破一次皮肉,因为卡在喉中,所以疼得钻心,因为空了胸腔,所以感不到疼。 真好。 安心了。 龙玉朗的意识渐渐散漫,说起了胡话:“师父,为什么我心里想着一个人,却不明白自己?” “什么叫不明白自己?” “就是不明白。” “既然如此,你什么都不要做的好,那是因为你不明白心里究竟想要什么。” “若是已经做了呢?” 杰弥沉默少许,道:“那便去恕罪吧。” “那个人不会稀罕了,我唯一能做到的只有消失。” 杰弥点头:“这样也好。”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621 “我想去别的世界看看,我想走的更远,学更多更强的术法,见识更多更强的人,我想离开这个狭小的牢笼,我想走出去,我想有疼我爱我的亲人,我想回家——”龙玉朗忽然叫住杰弥,“师父,带我走,好吗?” 杰弥的视线落在龙玉朗积满言灵死咒的耳根,温柔地微笑:“好。” 龙玉朗失神许久,哭了。 “师父,再说一遍,好吗?” “好。” “再说一遍......” “好。” “再说......” “好。” “......” “好。” 死寂。 “好,好,好。” 只有一个人的声音。 好。 ... ... “好美的星云啊。” 耳边忽然响起这样的赞美。 杰弥回过头,洒出手中的白色光点,轻声道:“您回来了,会长。” “嗯。”秀城袭点一下头,矮身坐在虚空里,理着衣袖说:“这个......是你的徒弟?”杰弥垂下眼睫:“是的。”秀城袭看到她怀里抱着的水晶瓶,里面装着细小的魂丝,微笑道:“你把她带在身边了啊。” 杰弥说:“她把我当亲人,说想看看不同的世界。” 秀城袭点头:“挺好的。”他知道她在担心什么,把手放在杰弥肩上:“那边没事,拼尽一切找到救出银满的方法吧。”杰弥咬唇:“嗯!” 秀城袭说:“我要回‘波塞冬’了,你呢,遥塔天师的交接安排妥当了吗?”杰弥道:“妥当了,不过会长,我想再在这待几天,您先回去吧。”秀城袭看了她一会,笑着告别:“嗯,早点回家。” 杰弥抱紧怀中的水晶瓶:“早点回家。” ☆、Ⅳ穷极遥塔篇52 秀城袭走后,杰弥除去蒲牢的标记,独自在临渊闲逛,几日后碰到一个妇人,妇人拎着如花似玉的姑娘,看见杰弥把姑娘往前一推,跪下叩首:“老奴玥樱石拜见使徒秀城大人!” 旁边的姑娘不满地挣扎:“放开我,我有手有脚,知道怎么做!” 樱桃呵斥道:“使徒面前不得放肆,还不行礼!” 慕常羽心虚,乖乖俯身磕头:“鸦青次元魔兽......羽蛇神,拜见秀城大人。” 杰弥略一点头,白狼会意,抬起宽厚的爪子按在慕常羽头顶,樱桃见状慌了神,急忙爬到杰弥脚下为慕常羽求情:“秀城大人!库库年纪还小,不懂事,看在羽蛇神本体一生为鸦青抵御‘深蓝四原始’的份上,请您高抬贵手吧。” 慕常羽胸脯起伏,闭上眼感受狼爪力度的变化,她明白,只要白狼再一用力,她的魂魄就会立马被撕成碎片。 樱桃苦苦哀求:“秀城大人,求您了!” 慕常羽深吸一口气,道:“我没有错,樱桃你为什么要这么低声下气?况且次元魔兽本就不是使徒饲养的使灵,不像道御龙,本体留给我的骄傲告诉我,我们是自由的,不会向除了鸦青造主以外的任何存在低头。” 樱桃气急,都什么时候了,这丫头还这么蠢?!樱桃忍不住骂道:“你给我闭嘴!”转而朝向杰弥:“秀城大人,请宽恕我们的罪孽。” 杰弥忽然笑道:“罪孽?你们有什么罪啊?” 杰弥的一笑把樱桃和慕常羽都弄迷糊了,樱桃以为杰弥是愤怒之下才说出这样的话,慕常羽却觉得杰弥是在开玩笑,壮着胆子伸手摸白狼的爪子,白狼竟然挪开了前爪,低头舔了两下慕常羽的脸颊。 慕常羽脑子有点懵,傻傻地看杰弥:“使徒大人,你不是要惩罚我吗?” 杰弥噗嗤笑出来:“我没说过那种话。” 樱桃舒气,还好有惊无险:“那刚才白狼使......” “喔,”杰弥微笑道,“那是白藏牙在给羽蛇神打招呼。” 原来是虚惊一场。 杰弥说:“不过你们做了什么错事,最好老实告诉我,如果真的造成了麻烦,我好及时处理,那样议会也不会治你们的罪。” 樱桃颔首:“多谢秀城大人。”抬头捏一把慕常羽的胳膊,道:“库库尔坎原本找到了使徒大人遗落的遥塔密令,准备等您来时交还与您,好请您带我们回去次元魔兽的巢穴,可是不久前她却擅作主张,把密令给了长生的末裔。” 杰弥应道:“原来是这件事,没有关系,新的遥塔天师已经顺利继任,旧的密令失效了。” 慕常羽小声说:“嗯......秀城大人,我还用了一点点密令里封存的‘鸦青之芒’。” 杰弥说:“这也没有关系。” 该说的话都说完了,三人顿时陷入沉默,过了一会,杰弥问:“还有别的事吗?收拾好了的话,我便如你们所愿,送你们去次元魔巢。” 樱桃盼这一刻不知盼了多久,感激涕零:“好,现在就好,秀城大人请吧!” 慕常羽道:“秀城大人,您送樱桃回去吧,我......我要留在这里。”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622 樱桃怒斥:“库库尔坎,不许胡闹!” “我没有胡闹。”慕常羽满脸真诚,“这是我想了很久做出的选择。”说着,她站起身,双手交叉,贴在额前,虔诚地跪下,稽首:“秀城大人,请您允许我留在这个世界。” 杰弥问:“为什么?” 慕常羽回道:“因为这里有我前世的爱人。” “是吗......” 樱桃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秀城大人,千万不能答应她,羽蛇神本体分裂成千万羽化卵,少了一枚本体都无法重生啊!” 杰弥镇静道:“听她把话说完。” “是......” 慕常羽弓着身,话音坚定,仿佛每一个字都要了却一个夙愿:“我没有本体的记忆,也没有本体的感情,但是我清楚地感受着本体的愧疚和痛惜,它们折磨着我,也驱使我寻找那个我曾背叛的爱人,让我偿还她,报答她。” 杰弥看她两眼,说:“我们以前见过面吧?” 樱桃气恼愤恨地盯着慕常羽,啧声砸了一拳。 慕常羽伏低身子:“是。” 杰弥说:“如果你想回巢穴,早就能叫我送你走了。” “是。” 杰弥淡淡地笑:“你,不后悔?” 慕常羽缓缓昂起脸:“我,此生无悔。” “好,我答应你。” 樱桃大惊失色:“秀城大人,不要听她的胡言乱语,请务必送我们一起走!” 杰弥扶慕常羽站起来,告诉樱桃:“我尊重她自己的选择。” 慕常羽握住樱桃的手,乖巧懂事:“玥樱石嬷嬷,这些年来,谢谢你一直陪伴在我身边。” 樱桃泪水纵横,怜惜地抚摸她的脸庞:“库库尔坎,我的傻孩子,就这样回去,你叫我怎么跟羽蛇大人的其他分身交代?” 慕常羽呵气:“她们会明白的。” 杰弥说:“我离开后,恐怕再也不会有人能送你回巢穴,你真的想好了?” 慕常羽道:“是。” “那好。” “秀城大人。” 杰弥侧耳:“还有什么?” 慕常羽说:“我还有最后一个请求,请秀城杰弥大人赐予我一次‘千面千象’的能力。” 杰弥问:“你要它做什么?” 慕常羽磕头:“请大人赐给我‘千面千象’,我不敢奢求多的,只要一次便好。” 杰弥稍加思索,应道:“好,我答应你。” 杰弥食指指尖凝聚青光,在慕常羽眉心点了一点,慢慢退开身:“从此以后,你与‘鸦青’再无瓜葛。”言罢,带着樱桃隐没在万维隧道,慕常羽静默着目送她们离去,最后向她们行了一礼。 永别了,玥樱石嬷嬷。 永别了,秀城大人。 永别了,鸦青...... 临渊古镇,萤三客栈。 蒲牢坐在地板,头靠着床头,她听到房外响起沉重脚步声,闻到熟悉的气息,心里想去拥抱,却不敢回头。 脚步声越来越近,除了她熟悉的体香,还有血的腥气,房中温暖的空气逐渐湿冷起来,沾着血迹的手环过脖颈,抚上蒲牢的脸庞,冰冷的唇贴在脸颊边,身后传来纤细的话音:“我有几个问题,每一个,你都要回答我真话。” 蒲牢坐在原地,眼睛都不敢眨一下,透明的泪渗进嘴里,又苦又涩,她说:“好。” 身后的人开始提问:“你,真的爱我?” 蒲牢颤动喉头,声音破碎:“哈......爱......呼呜......爱。” 指尖沾着血在蒲牢脸颊滑动:“你,爱她吗?” “哈啊啊......”蒲牢的整个身子都开始战栗,双目红肿,清色的鼻涕和泪水混在一起,“爱......过......” “呵。”阿絮笑一声,五官却扭曲在一起,靠在蒲牢耳边,“她死了。” “她早就死了。” 阿絮说:“我刚才,让她永远的,彻底的,”狠狠地压下音,“没有了。” “龙——”蒲牢刚要转头,阿絮一把抱住她的脸,固定她的头颅,笑着冷道:“不要看我。” 蒲牢抱紧自己,嗫嚅:“我害怕。” 阿絮把脸贴在她的脸颊,缓缓道:“那时她在这屋里跟你说那些话,你有没有过一点动心?哪怕只是一点怜悯,一点伤心,一点追忆。” 蒲牢撞在床边,把脸埋进被褥:“我求你,不要......” “说啊,你说啊。”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623 蒲牢哭着摇头:“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我不知道......” 阿絮温柔地梳理她的青丝,在她耳边低语:“告诉我真话,那个时候,你有没有一点动心?” 蒲牢紧紧攥住毛毯,眼泪浸湿床褥。 阿絮从身后拥住她:“告诉我。” 蒲牢反复咬嘴唇,心中悲痛又无助:“......有。” 阿絮慢慢放开她,一步步后退,蒲牢跪着转身,哭着去探她的衣角:“龙儿,过去的事,都过去了。” “你走吧。” 蒲牢震住,呆呆地仰望她。 阿絮面无表情:“你走吧。” 阿絮走到门口,蒲牢叫住她:“龙儿!我的心不是铁石,你扪心自问,你的身上有没有我的爱,难道只是一点小小的悲悯,都不能留给我吗?” 阿絮顿一顿,扬起下颔看向远方,一字一顿,冷酷决绝:“不,能。” 蒲牢身子一空,瘫在地上,看着她慢慢走远。 “我们,就到这吧。” ... ... 临渊古镇,八方天桥。 慵懒的女人抽着烟斗扭过来,阿絮扬一扬眉:“怎么,来的时候要钱,走的时候也要不成?” 女人呛一口烟,笑道:“嗨哟,看你人家说的,嘻嘻~你家来呀,是帮人捎信儿!” “哦?” 女人携着她的手,侧身往桥边的石墩一指:“喏,看那里。” 远远望到一道粉色的身影向这边招手,阿絮低低头,对女人道:“多谢。” 阿絮飞身越过吊桥,踩着晃动的铁环跳到石墩旁的牌坊顶端,屈膝坐下,望着远处的混沌星云不做声。 慕常羽摸摸眉心,放下手,轻轻地笑:“长空岛,墟西列国,墟东、墟北不愿服从葛天的异国,都已经准备好了,”转过头,“只待你一声令下......” 阿絮沉下眼:“全军,”抬手,“攻。” ☆、Ⅳ穷极遥塔篇53 在离开阿絮的日子里,慕常羽按照阿絮的指令走访墟天诸国,以葛天诏谕之契的名义集结不满葛天城统治的各方势力,只等阿絮完全掌握十六连环星云纹咒后带领众军讨伐葛天,没想到阿絮意外地获得了道御官的帮助,如此一来更增添了他们取胜的信心。 义军的大营定在不死国,阿絮和众国主商讨完初步的作战计划,满怀心事地走出大殿,慕常羽在门外等了许久,看她出来了立马叫住她。 阿絮把慕常羽拉到一边,站在一面大屏风后面,问:“怎么样?” 慕常羽说:“我都按你说的办好了。” 阿絮沉吟少许,道:“珈珞还听话吧?” “嗯,如果顺利的话,她们今晚就能到四方秘境了。” 阿絮靠在屏风的扶架上,捏捏眉心:“这样就好,回昊天身边就安全了,毕竟有予一人。” 慕常羽犹豫再三,说:“小柳絮,你这样做真的好吗?” “......” 慕常羽小声嘟哝:“我看到她......眼睛都哭肿了......她不是爱哭的人吧。” 阿絮默然。 慕常羽说:“你做了那么过分的事,就算赢了战争,可能也不会得到她的原谅了。” 阿絮径直走了开去:“性命比原谅重要,心爱之人的命都保不住,我还有什么颜面去求原谅?” 慕常羽望着她清瘦的背影哀哀叹气,召唤阴影里的使魔,要它们在路上保护好珈珞几人。 夜里,桌上点了一盏小灯。 阿絮坐在桌前,手里拿着一只古朴的小铜铃,看着它,一看就是一个时辰。 敲门声响起,阿絮头也不抬:“进。” 慕常羽端着托盘走进来,放下一碗莲子羹:“我看你晚上没怎么吃,再过两天就要攻城了。” “嗯。” 慕常羽看到她手里的铜铃,顺势坐在她身边,问:“这是什么?” “徐徕。” “徐徕?” 阿絮悠悠念道:“铃悬楼一响,雁鸣霞徐归,门八方而开,客四海而来。”摇一摇,铜铃发出叮的细响,“我要回去,你也要回来。” 慕常羽问:“是召唤道具吗?” 灯光映着阿絮的侧脸,她说:“二十多年前,就是它把她带到了我面前。”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624 慕常羽知道这个问题她插不上话,于是安静地倾听。 阿絮收紧手,两只手握住铜铃,额头抵在手背:“要是时间一直停留在那个时候,多好啊。” 慕常羽轻轻抚摸她的后背。 阿絮的声音很轻:“我就是个不懂事的小孩,任性,淘气,她是住在我对楼的小姐姐,喜欢穿白色的衬衫,水洗的牛仔裤,骑单车带我上学,教我做功课,放假的时候出去玩,晚上躺在山坡的草坪上,看星星。” 慕常羽的眼角渐渐湿润,阿絮动动鼻翼,说:“我从小就和她在一起,寸步不离,每天晚上她都抱着我睡觉,我喜欢她身上的薄荷香,没有她就睡不着。” 阿絮突然拉过慕常羽的手,把铜铃放进她的手心,慕常羽诧异地问:“你这是做什么?” 阿絮说:“我把徐徕交给你,如果我有命活到葛天城覆灭,再找你要回来。” 慕常羽拒绝道:“不可以,这么重要的东西你还是——” “还有这个。”阿絮从项链上取下一枚钻戒,一并交给慕常羽。 慕常羽惊呼:“小柳絮!” 阿絮把住她的肩,认真道:“听着,小羽毛,不论到时战事如何,你一定要早些逃走,活下去。如果我没了,你就带着徐徕和这枚戒指去找她,告诉她,我对她情义已尽,从她那拿的,都还给她,所有的冤孽从此斩断,她彻底自由了。” 慕常羽气恼道:“难道我在你心里就是这样不讲义气的窝囊废吗?如果你有个万一,我是不会苟活的,追随你的将士都不会苟活!” 阿絮喝道:“就是要死,你也要完成我的委托后再自断性命!” 慕常羽被她吼懵了。 阿絮一把抱住她,握拳捶打她的后背:“你不是说你在未来有愧于我?” 慕常羽神情凄然:“是,我明明那么爱你,却对你做了很坏很坏的事。” 阿絮说:“那你现在就补偿我吧,活下去,如果我死了,帮我完成我的遗愿。” 慕常羽凄凄地点头:“好。”她在心中铮铮道:小柳絮,你放心,我是绝对不会让你死的。 阿絮笑道:“小羽毛,谢谢你。” 慕常羽抹抹眼睛,端起碗:“喝碗莲子羹吧,我加了好多糖。” 阿絮拿着勺子搅拌羹汤,看着里面的红枣和枸杞,问:“小羽毛,我能问问未来的我们......”抬起眼,目光盈盈,“发生了什么吗?” 慕常羽先是微蹙愁眉,而后温柔地笑,伸手抚弄阿絮粘在嘴角的发丝,说:“我有没有跟你说过,我是羽蛇神死亡后分裂的千万分身之一,与未来的你有交集的是我的本体,我没有本体的记忆,所以不知道未来的事情。” 阿絮说:“本体和分身么,某种意义上说来,我们很相似。” 慕常羽道:“虽然我没有本体的记忆,但是本体强烈的意念遗留给了我。” “什么意念?” 慕常羽目色沉静,道:“找到你,补偿你,爱护你,还给你。” 阿絮疑惑:“要把什么还给我?” 慕常羽牵起她的食指点在自己眉心:“我的命。” 阿絮神情复杂地凝视她,慕常羽起身:“早点休息。” “你也是。” 慕常羽走到门口,问:“我熬的莲子羹......好吃吗?” 阿絮道:“好吃。” 慕常羽背着她,弯弯嘴角:“那样就好,我很开心。” 慕常羽又做了支离破碎的噩梦,梦里有许多眼睛,金色的翅膀,银色的钻石纱巾,一个声音在她耳边回旋:我奉命来取你三人性命,不过刚才见你们被‘四原始’欺负,现在倒不忍心了。 听着那声音,梦里的慕常羽很高兴。 再后来,梦境里出现开满紫色樱花的山峦,山顶的凉亭上,有人抱着另一人的腰,教她徐徐拉开半月弓。慕常羽的心生起微微凉意,她偷偷躲在凉亭外的草丛里,望着凉亭,那个飞雪般冷清的女子戴着银色的头纱,纱巾低垂,遮住了女子的面容。 慕常羽想,这不公平,明明同时出现在她眼前,为什么她却对她不在意?她......要什么时候才愿笑着注视她的眼睛? 陷在噩梦的慕常羽瑟瑟发抖,看到黑发高束的女郎慢慢地揭开那女子的头纱,露出宠溺的表情。慕常羽情不自禁地攥紧衣襟,无声地痛哭:为什么?凭什么?!是我先喜欢她的!!! 慕常羽气愤地冲上去,推开黑发女郎,伸手去抓银纱女子,张口喊她的名字:“古——” 慕常羽睁开眼,恍惚地喃喃:“还差一点我就知道她是谁了。” 阿絮坐在她床边:“做噩梦了?我看你还没起床就进来看看,结果见你躺在床上发抖。” 慕常羽擦擦汗:“没事,老毛病了。”换好衣裳,问:“可是今天攻城?” 阿絮无奈地笑:“你还记得呢,我刚才还发愁你醒不来怎么办,少了你我就少了一大帮手啊。” 慕常羽挽起袖子:“放心吧,我一定把葛天的军队打的落花流水!” 阿絮笑道:“好,我拭目以待。” 墟西的眉勒军作为先锋队,已经在不死国王的带领下突破了葛天附属国的防线,墟西军团作为主力军长驱直入,墟北和墟东的义军分别组成左右翼包抄伊芙山脉,另有各种特殊天赋的士兵组成的异兽团、咒术团,全部奋力战敌。 阿絮与碧湖的蜉兮童子通好气,算准时机,趁葛天城的精锐部队攻打遥塔时举兵宫城,杀它个措手不及,等葛天黎收到消息火速返回时,葛天城已经被义军攻破了城门。 蜉兮答应随阿絮应战,召唤碧湖灵波抵御归元,但是召唤灵波需要消耗极大的灵能,所以坚持不了多久,阿絮必须在一个小时内击败葛天黎。 碧波激荡中,葛天黎率领乌黑的归元军团压城而来,灵能与虚无互相抗争,相互融合,难舍难分。慕常羽布下九柱图阵,阿絮在她的掩护下开启十六连环星云纹咒,连续发动言灵,牵制葛天黎的行动。 葛天黎大笑:“我可爱的外甥女,看看你,把我们的家糟蹋成什么样了!” 阿絮回道:“天下之大,恐怕只有你把这肮脏的罪巢当做家!”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625 葛天黎大手一扬,无数归元灵核倾泻而下:“你以为打败葛天军队就能打倒葛天吗?痴心妄想!真正的葛天是长生!而我,是长生派在这个世界的使者,打倒我,才能打倒葛天!” 阿絮静静地看着远处癫狂的疯男人,握紧剑,喊叫着飞上去:“那你就去死吧!”大声嘱咐道:“小羽毛,掩护我!” 慕常羽会意,利用九柱图操控碧湖灵波屏退归元灵核,为阿絮打开靠近葛天黎的通道。 失去归元的优势,葛天黎持枪与阿絮斗法,阿絮口中咒术不断,试探数百次后终于用一条缚魂咒定住了葛天黎的心神,事不宜迟,正当阿絮要一击粉碎葛天黎的魂脉时,葛天黎突然睁开眼,阴沉地笑:“对不起,迟了半秒!” 葛天黎反手打向阿絮腹部,阿絮本能地后退,可是葛天黎的手还没碰到她,阿絮的小腹猛然一阵剧痛,顿时站立不能,直直跌下厚重的黑云。 慕常羽血色尽失,冲上去接住她:“小柳絮!” 阿絮剧烈喘气,捂着肚子歪头咬牙。 慕常羽检查她的身体,忽的看到阿絮的衣摆全被染成刺目的猩红,慕常羽尖叫:“血!阿絮,你下面全是血!” 阿絮仰长脖子抽气:“卵......是龙卵。” 慕常羽晴天霹雳:“你说什么?!” “我跟道御官修炼的时候,在独立的空间里待了一百多年,出来以后才发现肚子里多了东西。” 慕常羽问:“她知道吗!” 阿絮满头是汗,摇头。 慕常羽又心疼又气愤:“你这个傻子!” 阿絮抬头望着向下探望的葛天黎,抓住慕常羽:“别管我,你快逃!” 慕常羽气道:“我不走!” 阿絮斥道:“慕常羽,难道你忘了答应过我什么吗!” 葛天黎降到她们身旁,眼里射出狂喜的光,勾嘴道:“放心,你们俩,还有新的诏谕之契,一个都跑不掉。” ☆、Ⅳ穷极遥塔篇54 只是一念之差,生死便颠了个转。 阿絮腹痛不止,慕常羽护着她无力抵抗葛天黎,剩下的小兵小将在归元军团和葛天军队面前毫无招架之力。战况逆转,义军节节退败,葛天城里狼藉一片,血流成河。 葛天黎叫来葛天奕:“把诏谕之契带回宫,好好伺候。” 慕常羽紧紧抱着阿絮,视死如归地瞪着他。 葛天黎笑一笑,打个响指:“噢,带上长空岛的羽蛇神。”他轻轻摸了摸阿絮的肚子,道:“我们很快就会有新的诏谕,有了新的,旧的就可以立即投入使用。” 在场的人皆是一惊。 葛天奕抢道:“族长,你答应把绪嫁给我——” “新的诏谕给你。” 慕常羽不敢相信地看着他:“葛天黎,你还有人性吗?” 葛天黎闭目养神,好一会才睁开眼幽幽道:“我代表的,是长生。”他告诉慕常羽:“你的灵能正好可以作为祭献长生殿的养料,省去我准备灵力珠的功夫。” 慕常羽怒吼:“葛天黎!你不得好死!” 葛天黎仰天长笑:“哈哈,哈哈哈——”张开双臂,“真是长生庇佑,伟大的长生殿,请您倾听我等的忏悔!”他回过头,训斥葛天奕:“你怎么还站在那,要等我亲自动手吗!” 葛天奕牙齿抖动,颤巍巍制住慕常羽,将她和阿絮一并施以封印:“得罪了。” 葛天黎轻而易举地降服了城外的叛军,凡是反叛的国家,一个臣民也不留,墟天列国死伤大半。在葛天大军的镇压下,墟天重回平静,只是到处都充斥着死亡的气息。 阿絮和慕常羽被葛天黎锁在诏谕宫,外面由葛天奕看守,葛天黎交待他:“守着小绪,直到她诞下新任诏谕之契,之后我们便准备祭献长生殿。” 葛天奕还残留有对阿絮的念想,但在葛天黎的威迫下他不敢做任何举动,只得默默点了头:“是,奕明白。” 诏谕宫里冷冰冰的,根本没有人的生气,冗长的琉璃画廊筛下斑驳的碎影,尽头的阴暗里竖立着高大的圣像。密室里的葛天史册和其他秘卷已经被葛天黎转移走了,偌大的宫殿里只住了阿絮和慕常羽两个人。 每个房间几乎都空荡荡的,还积了很多尘土,慕常羽斟酌许久,在顶楼选了一个采光较好的房间,打扫干净,把阿絮抱到床上,等葛天黎叫来的治愈师开过药方后,烧热水给阿絮煎药,费了很大力气才让阿絮安镇定下来。 慕常羽每天写好需要的物品,让候在宫外的侍女送进来,再把垃圾送出去。虽然她不愿屈于葛天黎之下,但此刻为了阿絮和......小龙宝宝,她必须忍气吞声,决不能轻举妄动。 阿絮的妊娠反应非常强烈,经常痛得难以喘气,吃什么立马就吐。原本龙珠结子胎卵就很脆弱,加上怀孕初期她不静心修养反而疲劳奔波,后来与葛天黎对战更是雪上加霜,差点流产……所幸最后龙卵是保下来了,真是有惊无险。 慕常羽边喂她喝石莲子鸡汤边给她擦嘴角溢出的汁水,心疼地说:“小柳絮,你好歹喝一点,哪怕最后都要吐出来,从身体里走一转也好啊,多少能吸收点营养,不然连宝宝都要跟着你挨饿。” 阿絮咳嗽几声,坐起身,慕常羽连忙帮她扶起靠枕:“来,靠这个舒服些。” 阿絮说:“这个孩子不能要。” 慕常羽的手僵住:“你说什么?”抓住她衣袖,“再说一遍?” 阿絮重复道:“这个孩子,不能要。” 慕常羽慌了神:“你怎么可以有这种想法?”摇晃她,“那是你的孩子,是你和秋宁姑娘的结晶啊!” 阿絮面无神情,任她摆布:“如果没有这个孩子,我就不会输。” “阿絮!你不能这么想!你怎么可以这么想!你肚子里的是你的宝宝啊,她身上不仅流着你的血,还有秋宁姑娘的血!” “我知道。”阿絮眼里泛起泪光,“可是这个孩子的娘亲是诏谕之契,她一生下来,就要背负血海深仇还有整个世界的命运!” “小柳絮......” 阿絮自暴自弃地捂住脸,深深弯下腰:“而且,她的娘亲不但保不住自己,还保不住她的母君!”她猛然抬头,涕泗横流:“她要一个人,孤单地、痛苦地活着,然后一辈子受可笑又可悲的命运摆布,一生无法承诺爱情,孤独地走向灭亡。”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626 慕常羽抱住她:“即使这样,小柳絮,你也无法剥夺一个生命来到世上的权力。也许她会摆脱你说的那种命运,如果她不行,那就她的孩子,她孩子的孩子。你的母亲为什么选择生下你?每一代诏谕之契内心深处肯定都怀揣着对未来的希望,还有对伴侣深沉的爱。” 阿絮摇摆脑袋:“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已经拼尽了全力,可我还是杀不死他,明明就差一点了,只差一点我们就可以自由了——” 慕常羽提高音量:“阿絮,为秋宁姑娘想想吧!” 阿絮当即止住抽泣。 慕常羽垂下眼,柔声道:“我不会让你有事的,你一定要平安地生下宝宝,和秋宁姑娘见面。”说完,她慢慢退下床沿,阿絮抓住她:“小羽毛,你有什么打算?” 慕常羽说:“我会保护好你和你的孩子。” 阿絮命令她:“你看着我。” 慕常羽低下头,阿絮看进她的眼:“你是不是有事瞒我?” “没有。” “不要做傻事。” 慕常羽笑出声,捧起她的脸颊碰碰她的额头:“放心吧。”重新端起碗:“来,把汤喝完,你才是要答应我,千万不能做傻事,一定要顺利生下龙宝宝。” 阿絮沉思良久,喝下递到嘴边的汤:“嗯。” 随着龙卵的发育,母体的负担越来越重,阿絮每日不是醒着忍痛就是痛得昏睡,苦不堪言。慕常羽守在她身边,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却是干着急,除了想尽办法让她更舒坦点,别的一筹莫展。 有时阿絮睡得不安稳,梦中哭着叫蒲牢的名字,两手到处乱摸,慕常羽心痛地握住她,一遍遍道:“是我,我在。”只有这样阿絮才能安静下来,念叨着不知什么,再皱着眉睡去。 慕常羽握着她的手细细亲吻,贴在阿絮肚子边含泪哀求:“小宝贝,姨娘求求你不要欺负妈妈了好不好,她真的很难受。” 几日后,阿絮再也维持不了人形,长出白鳞龙角,渐渐化成白龙,整日泡在花园的小湖底,浑身冰凉,像幼年初次化形时又冷又痛。慕常羽无奈,只好陪她泡在湖里,用法术调节湖水的温度,尽量让她好受些。 慕常羽抚摸阿絮光滑的龙吻,梳理她的龙鬃:“小柳絮,你要坚持,一定要坚持。”阿絮弯曲洁白的龙身,在湖底搅起激烈的水花,慕常羽捡起掉落的龙鳞,叹气,龙卵要什么时候才能生下来,这样的日子实在太苦了。 叮。 蒲牢回头,低眼,看到掉在脚边的铜铃。 自从葛天寅去世后什刹一直失魂落魄,她蔫蔫地转身:“怎么了?” 珈珞也停下来看:“秋宁姐,再过半个时辰雪麒麟就到了。” 蒲牢捡起铜铃,久久出神:“徐徕......” 珈珞疑惑:“秋宁姐?” 蒲牢倏地望向天穹,高大的水龙卷直冲云霄,在那无边的云海上漂浮着墟天列国,星辰的深渊里沉睡着魔道城,而在接近这个世界终极的地方,有她的妻子。 我们,就到这吧。 阿絮的决绝的话还停在她脑海里,每想一次,蒲牢的心就会痛一次,仿佛坠入永封的冰潭,万劫不复。 蒲牢捡起铜铃,转身走两步,叮,徐徕又落了下去,蒲牢再把它捡起来,心生疑惑,刚一转身,徐徕第三次落在地上,发出凄婉的铃响,叮,叮,叮—— “蒲牢!” “秋宁姐!” 蒲牢头也不回地向大禁井中心飞去,热泪喷涌而出:“我怎么这么笨,怎么这么笨!”龙儿,等着我,就算你真要赶我走,我也不会离开你,就是死皮赖脸,我也要跟着你! 爱莎公馆的弗兰特公爵不解地看蒲牢:“你不是刚刚走嘛,怎么又回来了?” 蒲牢跑到他桌前,喘着气说:“我要上去,快开门!” “唔?” “快!” 弗兰特啧啧嘴,找人带她上楼:“行行行,去吧,哎,去哪要想好,别来回折腾了!” 蒲牢跑出公馆天顶,竟然看到葛天奕正在等她。 蒲牢问:“你在等我?” 葛天奕走过来:“是。” “为什么?” 葛天奕沉默半秒,开口:“她怀孕了。” 蒲牢木然,嘴唇打架:“怀怀怀......怀孕?” 葛天奕说:“她每天都痛不欲生,退回原形,在小湖底痛得打滚,搅得水面都无法平静。”顿一顿,“我想她这么夸张的反应是不是跟龙族的特性有关系?” 蒲牢捂住痉挛的心脏,声音颤抖:“是,龙族孕子,一定要有伴侣喂食灵力。” 葛天奕笑得苦涩:“这些天我一直在赌,赌我的命,赌绪的命,赌她那么爱你是不是值得!” 蒲牢被他说得更懵了:“什么?她不是......” 葛天奕揪住她:“她提前送你回现世,独自与葛天城对战,墟天早已满目疮痍,若不是她早有安排,只怕你已死于非命!” 蒲牢精神恍惚:“龙儿......龙儿......”攥住葛天奕:“带我去!带我去她身边!告诉葛天黎,只有我能帮龙儿生产,否则他休想得到新的诏谕之契!” 葛天奕道:“就等你这句话。” 蒲牢匆匆跟葛天奕到了葛天城,葛天黎早就掌握了葛天奕的行踪,自然爽快地答应了蒲牢的要求。 蒲牢心中激动万分,身上却冷得发抖。她的愚钝和粗心让她最心爱的宝贝遭受了如此折磨,在阿絮最需要她的时候,她没在她身边,还深陷自己的悲情漩涡——她无颜面对她! 湖里传出痛苦的龙吟,蒲牢脑子一震,再也没法思考任何问题,化身青龙遁入湖水,慕常羽和阿絮看到她都愣住了。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627 阿絮高声骂了一句笨蛋,泪水潸然而下,蒲牢低吟一声,舒展龙身缠绕阿絮的身体,一青一白相互交缠,细腻磨蹭。蒲牢 用龙吻蹭她的脸颊:“宝贝,我要缠着你,就算你把我扔掉,我也要追上去,缠着你。” 阿絮埋头靠近她怀里:“秋宁啊秋宁,我该拿你怎么办?” 我到底,该拿你怎么办...... ☆、Ⅳ穷极遥塔篇55 半月后阿絮成功诞下一枚龙卵,一青一白两条大龙都激动地凑过去看。 阿絮用吻尖摇一摇龙蛋,说:“没想到它是斑点蛋。” 蒲牢细细的尾巴尖在龙蛋上扫一扫,温柔道:“多可爱呀。” 阿絮想起什么很重要的事,问蒲牢:“卵没受精能孵出来吗?” 蒲牢呃一声,有些不满,咬住她的龙脖子:“这可是我的龙珠和你的宫巢结出来的卵,要什么受精!” 阿絮吃痛,耷拉下脑袋趴在软乎乎的淤泥,蒲牢急忙松开嘴,伸出舌头帮她舔舔:“对不起,我咬疼你了吧。”阿絮吹吹龙须,不想搭理她。 两条龙的心里都装了不少事,可是谁也不想在这个时候说出口。 阿絮盘着身子护在龙卵上,蒲牢则盘绕在她身边,不时舔舐她洁白的鳞片。 阿絮的龙下巴枕着蒲牢龙腹的软肉,两只眼睛望着青白相间的龙蛋子,慢慢皱起看不见的龙眉毛:“哎,你说。” “嗯?” “这斑点蛋孵出来会是个什么颜色的娃呀?” 蒲牢面露难色:“这......花花?” 阿絮摇头:“不好看。” 蒲牢说:“小白龙吧,随你,貌美。” 阿絮说:“蛋壳都是斑点的,孵出来怎么可能是纯色?” “唔......那就是斑点龙。” 阿絮叹气:“比花花还难看。” 蒲牢不高兴了:“这是我们的孩子!我们,的,孩子!” 阿絮噗嗤笑了,亲亲她:“我知道啊,开玩笑嘛。” “不行,孩子的事不能开玩笑,儿不嫌母丑——” “儿不嫌母丑?” “不不,是母不嫌儿丑,孩子都没破壳呢,你就开始嫌弃她的长相了,你说说,有你这样当娘的吗?” 阿絮低头认错:“是我错了,不管宝宝是什么样,我都爱她。”说着,她宠溺地亲吻斑点蛋,还贴在蛋壳上对里面的小家伙说悄悄话。 蒲牢问阿絮:“你跟宝宝说什么了?” 阿絮转转眼珠,坏笑道:“我刚才跟宝宝说,等她破壳了,让母君给她喂奶喝。” 蒲牢一噎,严肃:“我又没有生产,哪里来的奶水?” 阿絮说:“我不管,反正我已经跟宝宝说啦!” 蒲牢用尾巴拍她的龙头:“龙儿不乖。” 阿絮晃晃头,诶一声,问:“龙是爬行动物,不用喝奶吧?” “龙有人龙两形,人形状态是可以喂奶的。” 蒲牢咂咂嘴,弯着脖子往阿絮盘起的身子里钻,阿絮被她挠的痒痒,笑着问:“干什么呢?” 蒲牢说:“按理说你该有奶水了,我先替宝宝尝尝味道如何。” 阿絮龙脸一红,扭开:“我这是龙形,没有奶水!” 蒲牢舔她的脖子:“宝贝乖,变回人形我看看。” 阿絮不安地扭动:“不要,不要!” 蒲牢缠住她:“乖嘛。” 阿絮别过脸,小声支吾:“我刚下完蛋,你别......” 蒲牢看到她洁白的龙脸上浮现羞赧的红晕,登时明白了阿絮的意思,轻咳一声,盘紧她,在她的脸颊和脖颈落下细密的吻:“好,那就过两天再说。” 她们享受了一会宁静的温情,慕常羽拖了一大车吃食过来,开始往湖里投喂大龙。 慕常羽喂了一会食,忍不住把头探进水里,问:“我可以看看龙蛋蛋吗?” 阿絮温蔼地笑:“好呀。”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慕常羽觉得自从有了宝宝以后,阿絮整条龙都变得无比温柔,而且充满母性光辉,慕常羽甚至怀疑这不是她认识的那个小柳絮了。 慕常羽满心怀喜地游到湖底,蒲牢和阿絮挪挪身子,露出水藻里可爱的斑点蛋,慕常羽抱住它,摸一摸,耳朵贴在上面仔细听,惊讶道:“哇,宝宝在里面动诶!” 阿絮笑着眯起眼:“是吧?” “嗯嗯。”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628 幸福的日子从小龙破壳那天起被打破了。 一条白色的小小龙用吻尖的小角戳破蛋壳,努力地爬出来,咕咚滚到淤泥和水藻里,呆愣半秒,呼噜噜甩掉鼻子沾上的泥,呜呜地哭起来。 阿絮蹭蹭小龙,把她叼到盘曲的怀里,轻轻舔舐她身上残留的卵黄和粘液。 蒲牢仔细观察小龙,叹道:“还好是白色的。” 阿絮抬头:“怎么,你害怕宝宝是青龙?” “我是怕你不喜欢青色。”蒲牢用爪子点点小龙的额头,小龙歪着脑袋,好奇地盯着蒲牢的龙爪看,两只小爪爪突然抱住蒲牢的一根指甲,嗷嗷笑起来。 蒲牢无奈又宠爱地戳了戳她,对阿絮说:“宝宝前额有一道青灰色的胎记。” 阿絮给小龙舔着鳞:“总算有点地方像你了。”托起小龙的小爪和尾巴,说:“爪子和尾巴尖的毛也是青灰色。” 慕常羽匆忙地赶到湖底,连刚出身的小龙都没来得及看上两眼就惊慌地对阿絮说:“小柳絮,葛天黎知道宝宝出生了。” 阿絮显得很淡然,叼着小龙交给蒲牢,认真与慕常羽交谈:“他当然知道,我们这是在葛天城里,葛天城有什么动静是他不知道的?” 慕常羽叹气,欲言又止,阿絮看一眼旁边逗小龙的蒲牢,碰碰慕常羽,游向湖的另一边:“过来说吧。” 蒲牢瞄了她们一眼,没吭声。 慕常羽压低音量:“小柳絮,葛天黎说......明天是个好日子,是时候把你送上长生祭坛了。” “嗯。”阿絮的回应淡淡的,“知道了。” 慕常羽看她的身子:“你的身体还好吗?要是再战一场的话......” “赢不了。” “哎。” 阿絮眼皮沉重:“我刚生产完,虚弱得很,没完没了的瞌睡。” 慕常羽说话带上了鼻音:“你要丢下宝宝和秋宁姑娘吗?” 阿絮微微一笑:“小羽毛,是你说的要我留下希望。”远远望着被小龙欺负的蒲牢,“只要能让她们活下来,怎么都好。” “小柳絮......” 阿絮笑得开心:“我的孩子是诏谕之契,至少在她觉醒言灵之前,葛天黎会对她好的,也不会伤害她的母亲。” 慕常羽摸摸她的龙鳞,最终什么也说不出。 阿絮转身回去:“是时候行动了。” “行动?你是说......” 阿絮叫道:“秋宁,带孩子过来。” 蒲牢拎开扒在脸上的小小龙,打一个大喷嚏,教育小家伙:“不许闹了。”叼着她游到阿絮面前,“怎么了?” 阿絮张开龙爪,爪心印着红蛇的妖莲,蒲牢看着妖莲怔了怔:“龙儿,你——” 阿絮捂住她的嘴:“嘘。” “唔?” “秋宁,我这辈子求过你什么事吗?” 蒲牢的眼神暗下来:“没有。” 阿絮靠在她身边,幽幽地说:“秋宁,现在我求你,带着孩子一块走,我送你们到异行空间去。” 蒲牢挣开她:“我不走。” “你必须走,和孩子一块走。” 蒲牢心烧怒火:“你先前就赶过我一次,现在又要赶我和孩子吗!” 阿絮猛地把她们抱进怀里:“我不是要赶你们,而是保护你们,为了我们一家能够再次团聚。” 蒲牢困惑地看她:“你是什么意思?我不明白。” 阿絮解释道:“我会把你们送到一切灾难还没开始的时空,那里有以前的我......秋宁,你一定要帮我做出正确的选择,打败葛天黎。” “龙儿......” 阿絮压住她的龙爪:“答应我,这是我今生最后的请求。” 蒲牢痛心疾首,憋着泪,哭不出,只有不懂世事的小龙淘气地摇摆尾巴,东窜窜,西跳跳,开心快活。 蒲牢与阿絮对视许久,深吸一气,埋头:“我知道了。” 阿絮笑一笑,把妖莲对准蒲牢眉心,念动魔咒,湖底卷起黑色漩涡,打开异行空间的隧道,蒲牢与阿絮吻别,一步三回头,终是抱着小龙不舍地隐没于漩涡之中...... ... ... 蒲牢化成人形,在异行隧道里走了很久很久,看看怀里的小龙,早已睡得不省龙事。蒲牢担心她着凉,脱了一件里衣包住她,小龙呼噜了一个泡泡,翻身抱住蒲牢继续睡。 再往前走,蒲牢看到微弱的亮光,能够感到清凉的风,风里夹着幽香。隧道终于走到尽头,蒲牢发现自己正站在一座山丘顶部,四周丘陵起伏,漫山遍野都是盛开的紫樱花。 唦唦——唦唦—— 不远处有什么在轻轻摩擦,不停发出细微的声响,蒲牢循声去找,望见不过十米远的另一座山丘顶头立着一道人影,那人也注意到蒲牢的目光,转过身来,头顶和脸部都罩着银色的轻纱,只露出一双银色的眼瞳。 风掀起她的面纱,蒲牢看到她的容貌,脱口而出:“龙儿?” 银纱女略微怔神,忽的向空中望去,只见夜幕里划过两道流星,空中撕裂一道口子,唰的睁开成百上千的眼睛,吓得蒲牢连连后退——那是什么?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629 银纱女轻声道:“别怕。”向与蒲牢相反的方向走了几步,接着,天空坠下一颗金光灿灿的火星,火星越来越近,蒲牢这才看清那是一头长着翅膀的金狮子。 金翼狮欢腾地踏着虚空飞来,倏的化成一个十四岁的少年,笑着跑到银纱面前蹦跳:“鱼姐姐!鱼姐姐!” 银纱女笑着摸他柔软的金发:“小狮来啦。”抬眼看向他身后:“千郎呢?” 金翼狮耸鼻子,直勾勾看向蒲牢:“嘿!她是谁!” 金翼狮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拽回去,黑夜里响起低沉的嗓音:“我在这。” 银纱女笑:“来都来了,藏着做什么?刚才又不是没看到你,整片天都被你占没了。” 夜色里回荡着均匀有力的呼吸声,一个高束黑发的高挑女子缓缓从黑暗中显出身来,抬手握握弓,短袖滑下,露出她胳膊上紧密镶嵌的眼珠。 蒲牢远远望着她,心底升起恐惧,她是什么魔物,简直闻所未闻。 黑发女指指蒲牢,问银纱女:“闯进来的?” 银纱女说:“她刚才叫我‘龙儿’。” 黑发女点头,瞬间站到蒲牢面前,凝视她的双眼:“我问问。” 蒲牢猛然一震,被她抽取精神记忆。 精神读取即刻完毕,黑发女转头:“鱼少,她知道‘白龙’在哪个造世。” 银纱女露出惊喜的眼神:“真的?” 黑发女抱出蒲牢怀里的小龙,给她:“这是白龙的孩子。” “快,给我看看。” 金翼狮也兴奋地跳过来:“是鱼姐姐的外甥女!哇!好可爱!” 蒲牢一回过神就听到金翼狮的话,震惊地看向和阿絮有着相同样貌的银纱女:“你是她的姊妹?!” 银纱女微笑着把小龙还给她,略一施礼,道:“你好,我是深蓝原始少监仪,古代鱼。白龙是我的同胞妹妹,我们的刻印胚胎出自同一个母本,只不过白龙被送去了下界造世,我一直被留在深蓝城,被炎宵月科长改造培育。” 金翼狮也抢着自介:“我我我!我是鸦青次元魔兽的老三,狮有翼!” 黑发女面无表情站在一边,古代鱼瞟她一眼,无奈地把她拉过来,咳一声,黑发女吊着眼皮,活像一张扑克:“鸦青次元魔兽领主,千魔眼。” 蒲牢脑袋一团浆糊,把他们三个轮着指了一遍,问:“羽蛇神是?” 古代鱼闻声沉下脸,千魔眼冷道:“羽蛇死了几百年了。” 狮有翼单纯,该说的不该说的一并竹筒倒豆:“羽姐是次元魔兽的老二,被鱼少美女救美后沉迷暗恋无法自拔,结果没想到鱼少和老大好了,羽姐妒火攻心,就设计挑拨鱼少和老大的关系,搞得她俩决斗,老大失手差点一箭射死鱼少,羽姐为鱼少挡箭就死翘翘了,分裂成羽化卵落入不同造世的时空,哎,要我说这是何必呢!其实嘛老大就是缺了情魄的木头——唔唔!唔!” 千魔眼粗暴地把他扔出去,嫌弃地皱眉:“话太多。” 蒲牢神情决然,蓦地在古代鱼面前跪下:“鱼姑娘,请你看在与我妻同胞的情分,救她一命!” ☆、Ⅳ穷极遥塔篇56 古代鱼急忙扶起蒲牢:“救她?别着急,有什么事慢慢说。”携着她的手走向凉亭,微微侧头:“千郎,沏点茶水来,青龙姑娘一路赶来定是累了。” 千魔眼吊着眼皮没有动作,狮有翼呃一声,满脸尴尬的笑:“我来我来,怎么能让老大端茶送水呢!” 狮有翼端给蒲牢盛有紫樱花的热茶:“请用!” “谢谢。” 狮有翼两眼亮晶晶地望着她怀里的小龙:“那个,我可以抱抱她吗?” 蒲牢点点头,把孩子给他:“麻烦了。” “没事没事!”狮有翼的黄金眼变成蛋花,“哇,真是太可爱了!” 古代鱼问蒲牢:“青龙姑娘,白龙遇到什么麻烦了?” 蒲牢抱着茶杯,汲取热茶的温度,把她和阿絮经历的一切全部讲了一遍。 古代鱼听后,说:“言灵和归元在长生族里是很常见的能力,一般来说都是同时拥有两个。葛天语若的事我也有所耳闻,她被驱逐后把自己的特技分成两份,分别交给两支后裔继承,所以才有了后来的诏谕和族长之分。” 蒲牢哀叹:“以我渺小的力量,对抗那种存在......完全是螳臂当车。” 古代鱼说:“不过是归元罢了,想破除它并不困难。” “既然如此,鱼姑娘——” “我们不能出手。” 蒲牢的稍稍提起的心瞬间跌入谷底:“为什么!” 古代鱼歉意地笑:“想想你们遇到的人吧,红蛇能救你们,可是她没有,秀城氏能救你们,可是他们也没有。我,千郎,小狮,随便一人出手,都可以救你们,不过很抱歉,我们也不能出手。” “这究竟是为什么?难道强者都要眼睁睁看着弱者死亡吗?” “因为秩序。从来没有规定强者需要保护弱者,恰恰相反,只有留强去弱众世才能进化。而且身为管理者,还被《雷帕提亚斯公约》束缚,不会有人为了私欲而触犯法则。” 蒲牢哑口无言。 古代鱼覆上蒲牢的手背:“我不出手,并不代表我不帮你,正如你所说,白龙是我的胞妹,从一记事我就在找她,想见她一面。” “那......” 古代鱼说:“我现在走不了,科长一直在监视我,不过有机会我会去看她的。” 蒲牢收紧手指:“你刚才说,你会帮我......”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630 “会。” 古代鱼站起身,绕着圆桌踱步:“长生掌控灵魂的力量,遍布全身的魂脉是他们精神力量的来源,言灵基于此,归元亦然。言灵的本质是把魂力注入言语,刺激精神力,从而调动深蓝灵子,归元则是利用魂力吸收封印深蓝灵子,不论两者威力如何,归根结底离不开魂力。” 她转过身,耐心地给蒲牢解释:“你们想用足够多的灵能突破归元容纳灵子的极限,这确实是一种方法,不过太麻烦,而且你们也没有那么多的能量,要突破长生归元极限,最好是有天人族,毕竟天人族是深蓝灵能的代表,生来就有用不完的能量。” 蒲牢无措:“那我该怎样才好?” “我刚才说过了,长生能力的本质是魂力,言灵也好,归元也罢,全是在魂力的基础上施展的。归元对你们来说虽然威力强,但它只是一个招式,一种工具,只要击溃术者的魂力,归元无法施展,问题就解决了。” 蒲牢说:“表面招式我们都无法攻破,怎么击溃长生的魂力?” “如果对上长生族确实很麻烦,深蓝代管层的身份不是开玩笑的,但是你们遇到的对手是仅有微弱魂力的长生末裔,所以我想那样做应该没有问题。” “那样做?” 古代鱼停在千魔眼身边,一只手落在她的肩头,对蒲牢说:“她是千魔眼,每战胜一个值得敬重的对手,就会留下对手的眼睛,同时也能把对方的能力据为己有。” 蒲牢本能地远离她。 “千魔眼射出的箭凝聚着眼睛的力量,也就是说,她每射一箭,就能随心所欲地释放她所拥有的任何能力。”说着,古代鱼低头看千魔眼,“我记得你有跟天人族的一个将军比试过,是吗?” 千魔眼张嘴:“是,他叫瑟雷。”扯开衣领,露出肩胛下一只黑色的眼球,“这个。” 蒲牢看着那只转动的眼球,心生恶寒:“鱼姑娘,你是想......?” 古代鱼道:“凭借天人族霸道的灵能,即使不是由千郎射出,只消一支千魔箭便能粉碎长生末裔的魂力。” 蒲牢眸中泛光:“鱼姑娘此话当真?” 千魔眼冷道:“我的箭是无敌的。” 古代鱼没说话,似笑非笑地别开眼。 千魔眼万年不变的脸上终于露出了表情,她不悦地挑眉:“怎么?” 古代鱼赔笑:“没。” 千魔眼想起什么,噢一声,道:“你指我输给你的那次?” “啊?” 千魔眼说:“看着你的脸,我怎么射?” “......” 古代鱼越过千魔眼,从她背后的箭篓里抽出一支黑黢黢的箭杆,摊开手:“魔兽的领主大人,帮个忙吧。” “不是很想帮。” “那,记我欠你一次?” “原始的少监仪大人,你已经欠我很多次了。” “那我自己拿。” 千魔眼扣住她的手,推开,然后自己扣出肩胛下黑色的眼珠,捏碎涂抹箭杆,扔给古代鱼:“总有一天,我要你的眼睛嵌在我心上。” 古代鱼抿抿唇:“悉听尊便。” 蒲牢双手接住古代鱼给她的千魔箭,犹疑道:“这......真的能行吗?” 古代鱼问:“你是不信我,还是不信千郎?” “不,我是不信自己。” 古代鱼抬起她的下巴:“你知道你为什么会闯进魔兽巢穴吗?这儿不是你和白龙的异行空间,而是实实在在的造世。” 蒲牢惊异:“这里不是异行空间?” “其一,红蛇不仅有控制灵体异行空间的能力,拼劲全力也能打开通向异世的隧道,这是她帮助你们的方式;其二,羽蛇神身上的异世灵子不止扰乱了你的精神,还能通过次元魔兽的感应把你送到千郎和小狮身边,好让你向他们求助,这是她帮助你们的方式。” 古代鱼沉眼,道:“拼命时,没有人知道行不行,只知道,如果不拼,必死,但是拼了,能活。必然的死和可能的生,你选哪一个?” 蒲牢恍惚地看着她。 “深蓝的世界,必须死,才能活,只有将死亡抛诸脑后,不要命,才可能活。” “我......” 古代鱼用力抬高她低下的头:“看着我!” 蒲牢咬住唇,古代鱼说:“我知道,你不是懦弱,你不畏惧死亡,你只是遭受了太多挫败,害怕一步走错尽失所有,所以总是犹豫不决。” 古代鱼叫道:“小狮,把小龙抱过来。” 蒲牢慌忙去看小龙:“宝宝。”接过孩子紧紧抱住,温柔地亲吻她。 古代鱼说:“有了孩子的母亲,不会犹豫。” 蒲牢抚摸小龙柔软的鳞片,小家伙哼唧两声,睁开朦胧的睡眼,嗷呜含住蒲牢的手指,吸啊吸,咕噜噜地笑。 蒲牢猛一咬牙,一搂住孩子,一手握紧千魔箭:“谢谢!” 古代鱼淡淡地笑:“白龙的爱人,我们一定会再见的,那个时候,你们再一齐向我道谢吧。”碰碰千魔眼手臂,“千郎,送她回到我可怜的妹妹身边。” 蒲牢抱着小龙深深鞠躬:“好,我记下了。” 古代鱼笑着向她挥手:“回去她身边,她需要你。” 明日,阿絮就要被送上长生殿的祭坛。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631 侍女为阿絮洗浴,给她换上飘逸祭祀礼服,服侍她静坐在长生殿的圣像前,按照葛天黎的吩咐,诏谕祭献前阿絮需要向圣像祷告一天。 慕常羽独坐房中,脸深深埋在膝盖里,浑身不住地发抖。她想起杰弥离开前和她的一段对话,泪水止不住地下落。 ——“你甘愿牺牲吗?” ——“我要赎罪。” ——“你不害怕吗?” ——“怕,我怕,害怕得全身发抖。” ——“那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我想......重新爱她。” 重新爱她......爱谁?白龙,还是...... 慕常羽腾地起身,擦干泪,干瘪地笑,走到这一步,已经无所谓了。她看着镜子,伸出食指点住眉心,低声呢喃:“伟大的鸦青使徒,请赐予我千面千象的力量。”她的声音颤抖着,越变越小:“让我,成为她。” 慕常羽的双手盖在眼前,感受青色的光芒包裹全身,待一切安静后再缓缓睁开眼,看着镜中的“阿絮”,微笑着说:“从现在起,我就是葛天绪。”沉默半面,她闷哼一声,将匕首插进心窝,生生挖出羽化的灵核,放进熬好的莲子羹。 琉璃长廊十分寂静,阿絮一人坐在圣像脚下闭目祷告,感到身后有人,回过头。 千面千象一个时辰后才会起效,慕常羽赶着时间端着素雅的瓷碗走来,甜甜地笑:“小柳絮,你说过我煮的羹好吃,最后......再吃一次吧?” “小羽毛,你......” 慕常羽摆弄调羹,坐在她身旁:“这是我唯一能做的了,来,吃吧。” 阿絮想只要蒲牢和宝宝没事就好,明日是死是活,随它去吧,于是喝下慕常羽递来莲子羹:“小羽毛,今世的恩情,我只能来生再报。” 慕常羽没接话,只是静静看着她。 莲子羹里加了迷药,阿絮很快昏睡过去,慕常羽抱着她交给使魔,让使魔带她逃走。阿絮吃下了羽化卵的灵核,可以暂时掩盖诏谕之契的气息,即使葛天黎识破骗局,也不能在短时间内找到阿絮。 慕常羽最后看阿絮一眼,在她手背印下一吻,毅然转身离去,千面千象生效,她走到宫殿门口,侍女向她请安:“殿下,请继续祷告。” 慕常羽回头,望着阿絮离开的方向:“好。” ... ... 第二日,长生祭坛,诏谕祭献开始。 蓝色的光束贯穿她的身体,割破肉身、魂魄和灵脉,五感尽失,疼痛感渐渐远离。意识消散的那一刻,她仿佛看到了那个悠然微笑的女子,在紫色的樱花雨里翩然起舞,银色钻石洒满星空,纱幔飘飞,还有金色的羽翼和许多眼睛。 她笑着流泪,心中温暖无比,啊,是你,我想起来了,是你啊...... “慕常羽!!!” 她的记忆缓慢回流,转过头,动动唇:古......代......鱼...... 疯狂赶过来的阿絮目瞪口呆地看着慕常羽消失在祭坛,伸出手:“不要!慕常羽!不要!!!” 她走了。笑着走了。 对不起。 我还想,重新爱你。 ☆、解锁 【如题】 懂得赏花的人会说,荷花之气,最清莫过于晨。 于是有人起疑——是吗?可是为何清晨之时,从未闻过荷花之味?愚以为哪,最佳赏荷之时还当属黄昏啊。 池塘畔,有老者捋胡轻笑。 非也非也,荷之气最清莫过于晨,确也。 如许得其清? 有心人。 梦里,一片荒凉的苍白,无尽无息。 只是不觉得寒冷。 缘在不远处烁一光环,杏黄明萌,柔和得要融化在灼灼日光之下。 不闻伊人音,但现伊人茜佳容。 紫苑花开的时辰,光中若隐若现的人一个优盈的回眸。 做梦之人想要转身,却失去了知觉,动不了身。 隐隐感觉到,身后有人无力地伸出了手,呐喊着,却没有声响。 光圈中,杏黄明萌。 那人微笑着,微微翕动着嘴唇,依旧毫无声响。 不知为何,自己的心中升起一袭悲凉。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632 好像身后,有一双绝望的眼睛... ... 在无声中, 哀哀哭泣。 “为什么会那样悲伤... ...” 一声鲸鸣,卧在榻上的她吃力地睁开疲惫的眼睛,眼角有些湿润。 “娘娘醒了!” 一旁,两个梳着双环髻的黄衫小宫娥开心地互相击掌,兴奋地跑向两边,“唰——”的一下拉开了沉重的落地的大窗帘,无数耀眼温暖的光射入屋内,明亮了整个内殿。 “这是... ...” 她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新奇地看见窗外的花园内竟留过一弯潺潺的小河。 水中怎么可能还有这种景致出现? 这可是在海底啊!所有的溶液都会融为一体,怎么可能... ... “娘娘喜欢吗?”小宫娥抿唇笑道,“殿下说,娘娘喜欢阳光,喜欢温暖,喜欢明亮,所以吩咐奴婢们每天清晨都必须拉开宫内所有的窗帘,好让明媚的光充满整间屋子!殿下为了让尚香宫内的光线可以和海岸上一样漂亮特意在宫内安置了比平日宫里还多三倍以上的磷光石,可又怕这些冷光不够温暖,有专门吩咐宫里的每件器具都定时搬到岸上去晒呢。您闻闻,还有阳光的味道哦。” 另一个小宫娥乐着说:“娘娘一定奇怪在海里怎么还能有小河和花园吧?其实整个尚香宫中的海水并不是真正的海水,是殿下用灵力幻成的水,就好像陆地上的空气一样的存在,所以在宫里所有的生活都可以跟陆地上一样呢。” “殿下还说了,明黄色是最接近阳光的颜色,也是最温暖最明亮的色彩,所以连我们的衣裙都是明黄的呢!” “娘娘,请起来吧,早膳已经备好了,是特意熬制的荷叶粥呢,虽然有些苦,但很清香哦。” 荷叶粥... ... 碧鳞垂下眼帘,在两个小宫娥欢快语音中有些恍惚。 “我知道了。”她举起左手,示意她们稍作暂停,“他现在在哪儿?” “他?”两个小宫娥一怔,交换了一下目光,微笑道,“哦,您是说殿下吧?” “喏,他在那里呢。”小宫娥朝窗栏转过身,指向窗外。 顺着宫娥的手,碧鳞的目光交织在花园内一大池塘的水榭亭上。 有位披着墨蓝长卷发的清俊公子,白衫印着普蓝色的星样花纹,凭栏而望。 只不过,他的目光在远方。 “娘娘?”小宫娥不解地看着径直向门外走去的碧鳞,“您要去哪儿啊?还没用早膳呢。” 碧鳞轻微摆手,沉默着脸。 未曾提起,喜爱阳光。 未曾说过,喜爱温暖。 未曾告知,喜爱明亮。 未曾奢望,有人能如此待她... ... 你究竟是怎样的人呢? 是水琅麒,还是那个八月? 手,拂过贝壳打磨而成的光滑栏面。 心事重重,心尖萦绕山间初晴的薄雾。 你究竟,是为了什么? 可是为何... ... 总感觉有一种莫名的悲伤。 仿佛每一次,你空灵的目光都悄无声息地穿过我的身体,好像投在我身后的另一个人身上... ... 难道这里面,有什么秘密吗? 还有那个梦... ... 为何一切明明都那样美好,那样静美如光,却处处都藏不住一种难以言述而不可名状的悲伤? 各异的多种性格后,哪一个才是真实的你? 恐怕,我不值得你对我这般的好吧? “阿碧。” 琅麒斜依贝栏,一身轻灵。 “你从一开始,就知道我是谁?” 琅麒看了她一眼,眯眼,“不错。我知道。” “那你为什么骗我?” “我没有骗你。” “没有?那为什么不告诉我你真实的身份。你不是也承认,从一开始就是拿我来消遣的吗?” 一阵沉默。 “倘若我告诉了你,你会留在我身边吗?” 碧鳞微微蹙眉,“呵。是吗?我一直不明白。既然是拿我来消遣,为何还要假装好心,对我如此这般?难不成你有什么企图?是想谋取我鬼海什么宝物吗?所以才来讨好我这个父皇的掌上明珠?”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633 琅麒没有回答,缓缓站起身。 他把住碧鳞的肩,转向栏外池塘。 水上,满池水色,满池花。 无风起,荷花却摇曳不止,翩跹而舞。 “我说过,麒麟蹄下之花,只为选定之人而开。满池灵息之荷,悉数为你盛放。我说过,只要再次触碰那暮春的阳光,我绝不会再沉默着呼吸。我会拼劲全力抓住曾经因年少的无知而错过的温暖。” 琅麒神往着说道。 “一开始我只是好奇,所以才会循着你一路北上,与你结识。可是后来,我惊喜地在你身上发现了另外一样东西。那瞬,我在梦里苦苦追寻了三千年的光明。 “这个时候,我开始意识到,我的父王这四千多年来终于为我做了一件正确的事情。那就是帮我娶到了你这个王妃。 “我本以为那只是巧合,所以不敢确定,更不敢深追。 “可是直到你只身前往忘川时,我突然发现我错了。 “我在无尽的恐惧与迷茫中,猛然意识到如果离开了你,我的世界又失去了那只三足金乌,那轮,明亮如春的红日... ... “所以我才会去找你。想要得到你的原谅,想要得到你的信任,想要带你回家。 “阿碧,你可以原谅我了吗?” 他含情脉脉地看向碧鳞,一脸忧伤。 “你怎么就那样确定我就是你的王妃?”碧鳞面无表情地问道,“实不相瞒,大婚那晚,本公主是逃了婚的,你连我的面都没见过,怎会认得我?” “因为我也要逃婚。而你却抢在了我的前面。我很好奇啊,是怎样的女子,居然比我还急着逃走呢。” “你也逃婚?!”碧鳞打了一个激灵,睁大眼睛,“也就是说当时北门的那架水车... ...” “不错。”琅麒略微点头,“那车是我准备逃婚用的,但被你抢先一步,驾走了。所以我跟着那车随你一起北上,直到在乱石林,你撞上了巨石,我就又跟着你进了那家旅楼。” “果然你一开始就在跟踪我?!”碧鳞有些恼怒。 “是... ...那个时候,我对你撒了谎... ...”琅麒幽幽地闭上眼睛,回忆起当时的场景... ... ——“你为什么会在那里?那个地方离城区很偏远,又很荒芜,你去那里做什么?” “那里的石林是个好去处,平日里还是有不少人前去游玩的,小姐莫见怪。” “没什么,是我想太多了... ...”—— “你要我怎样原谅你?”碧鳞的声音有些颤抖,表情已然因痛苦而扭曲,“你根本就没有在我面前展现过真正的你。可以妖冶,可以文雅,可以小孩,可以高深莫测,可以悲悲戚戚... ...到底哪一个才是真正的你,水琅麒?!原谅你?我连你是谁都不知道,还说什么原谅你?” “阿碧!你不是说你相信我吗?”琅麒有些紧张,一种恐惧攀上心头。 “相信你... ...你知道吗?我现在连我自己都不敢相信了!” 碧鳞抽搐着不停往后退,哭丧着一张脸,水灵的碧眸中渗满了通透的泪水。 “因为我根本无法知道,你对我这么好到底是为了什么!人在面对突如其来并且毫无预兆的美好时,会感到莫名的恐惧!你知道吗?你现在让我感到好无助,好害怕,好像在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里,徘徊不定,无所适从。你这样让我很没有安全感!这样的你,要我如何原谅,如何相信,如何去接受?!我做不到!” 抹着泪,碧鳞掩面而去。 一袭青影哀哀而过,惹落繁花千朵,折断光芒万束。 曾昔碧色化甲鳞,潜入水中无处觅。 今朝青衣又离离,落花靥芒何已已? 凭栏相望不相依,梦里三千无笑寻。 话里相求话里依,星空苍苍亦无音。 悲兮,哀矣,可怜好好公子郎,不知此女非那梦里笑。 知道吗? 一样是太阳的光,却可以折射出不同的芒。 不是看见了耀眼的白光,就可以误认为是明萌的柔亮。 繁花落,亭中人,伤了神。 到底哪一个才是真的我? 这很重要吗? 我为什么要对你那样好? 他的脑海里浮起碧鳞天然的傻笑,不禁陷入迷茫。 抬头,望着结界外幽深的海浪。 难道,是我错了? 或许她根本就不是... ... 不过不论她是不是他要找的那个人,都有一个不争的事实摆在琅麒的面前。 那就是,跟她在一起,很快乐。 有一天,在你无聊的生活中会蓦然出现一个恍若世外的人,彻底结束一直以来那段腐朽糜烂而颓废的生活,从此开始变得有血有肉起来。 琅麒的生命中就已闯入了这样一个人。 不管他有没有发现,一切都注定开始改变。 以为他想,跟她在一起很快乐。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634 尤其是她骂人的样子,受气的样子,俏皮的样子。 到底哪一个才是真正的我? 琅麒手托着下颔,轻笑一声。 “这个就是真正的我啊。” 池塘里,倒影着公子清俊的脸庞。 “说好了要相信人家的,现在居然又说出这样的话,真是太无情了。” 四殿下霍然长身而起,笑得如痴如醉。 “不相信就罢了。要想让一个人相信,就得拿出自己的诚意。事已至此,就只好让你看看我的诚意了。” 言罢,绝尘而去,不见踪迹。 有的人,其实从未变过,你最放不下的那位,便是了。 海上,又是红霞绯飞之际。 小宫娥轻叩房门。 “进来。”如果是琅麒的话,就一脚把他踢出去。碧鳞心中这样想着。 鸢鸢轻巧地推开房门,笑着用身子顶住门,给莺莺使点进来。 “嘿嘿。”莺莺端着盘迈着小碎步赶了进来。 “娘娘。嘿嘿... ...”鸢鸢兴冲冲地跑到碧鳞面前,笑嘻嘻地说,“这个,殿下要我们给你的。说是娘娘您无论如何也要收下。快打开看看吧。” 莺莺上前放下托盘,将盘上做工精致灵巧的水晶盒移上圆桌,摆在碧鳞面前,退到鸢鸢身旁,婉婉道:“娘娘,就是这个。” 碧鳞却只是看着那盒子,丝毫没有要动的意思。 鸢鸢转了转眼睛,小声道:“娘娘,不论您现在做了什么,殿下都是不知道的。” 墙上闪着澹澹水波的影子。 ☆、Ⅳ穷极遥塔篇58 葛天城,金盏宫。 阿絮拖着长摆穿过烟霞池缥缈的云雾,笑吟吟道:“战乱结束不久,城里邋遢得很,蜉兮童子这时想着来,呵,打得我措手不及。” 蜉兮立在拱桥一端,欠身行礼:“恭贺城主继位,蜉兮此回来不是做客,只是传信,城主不必劳神摆宴了。” “哦?”阿絮请他入席,“可是我没用那星漩大殿招待童子,童子怪得我怠慢了?” “蜉兮并无此意,确是只来传信。” 阿絮笑:“既然如此,我便不强求,但童子来都来了,还得喝一杯酒吧。” “谢过葛天陛下。” 阿絮略微挑眉,心里偷笑:葛天陛下?不错,这倒是个好称呼。 蜉兮晃动高脚杯,看着杯中金黄的液体,叹道:“我是好久没有尝过金盏花酿的滋味了。” 阿絮好奇道:“童子以前也来葛天城里做过客?” 蜉兮噢一声:“那是好些年前的事了,算也算不清。”他对阿絮说:“早时鹭海未分墟天临渊,只有神魔两道和荒岛。啊,语若娘娘的事你也知道,继她之后,神道有两位当家还是不错的,可惜在位都不长,我和耶若都曾受邀在葛天城做过客。” 这么说来......阿絮皮笑肉不笑:“蜉兮童子......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蜉兮敏锐地从她的话里嗅到了点什么别的气味:“城主这话作何解释?” 阿絮说:“夸你优秀。”暗自腹诽:真不知道这群老不死是怎么活那么久的,年纪都赶上老老老祖宗了,还整天童子来童子去,有没有点脸? 蜉兮见她走神,装作嗓子不舒服咳嗽两声,阿絮掩饰地倒一杯酒,递给他:“蜉兮童子要传什么信给我?”蜉兮是生之碧湖的人,碧湖是守卫遥塔的壁垒,也属鸦青管辖,如此推敲,能差遣蜉兮的,不是犬魂君就是高居遥塔之上的那位...... 蜉兮放下酒杯,碎步行至阿絮桌前,双膝落下,躬身递上一方锦盒:“蜉兮奉碧湖摆渡犬魂君之命,送遥塔天师请柬一封,恭请城主葛天绪前往遥塔一会。” 阿絮接过锦盒放在桌上,指腹压在盒盖,低喃出声:“遥塔。” “是。”蜉兮坐直身,笑:“城主打开看看吧。” 阿絮沉默些许,仔细小心地开启锁扣,轻轻推开盒盖,里面静静躺着两枚棋子,一枚黑王,一枚白后。 阿絮怔神道:“西洋棋?” 蜉兮点头。 “你不是说,这是遥塔天师给我的请柬吗?” “是,主公转交给我时说是尊上的请柬,但我们并不知道盒中是何物。” “这样......”阿絮看一会棋子,问他:“这西洋棋,有何寓意?” 蜉兮说:“我不知道,但是我听主公说过,塔高寂寥,主公常陪尊上下棋。” 阿絮轻声一笑,收起棋子:“那便是寂寞了。” 蜉兮颔首:“尊上心思,我等不敢猜忌。” 阿絮问:“何时赴约?” 蜉兮回:“尊上交待说,临渊无昼,葛天无夜,塔上无昼也无夜,不用休息,所以随时恭迎,看您心情。”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635 阿絮笑着摇头:“真是个随便的人,行,我记下了,得空了就去。” 蜉兮:“蜉兮使命完成,告辞。” “你真不多呆一会?我已为你备了酒宴,再说那时在半步多的恩情还没还你。” “城主要谢,便谢尊上吧,原本按照法则的规定,遥塔是不许干涉下界纠纷的,碧湖也不该帮你,若不是尊上开口,迦楼罗广场那日......蜉兮言尽于此,城主保重。” 阿絮低着头嘴唇碰着酒杯,浅浅低吟:“嗯......” “客人走了?” 阿絮抬眼,嗯一声,抱住蒲牢交换一个吻,蒲牢点她的鼻尖:“不高兴?”阿絮郁闷道:“今晚只有我们一家三口吃大餐了。” 小龙听到大餐尾巴都翘起来了,呼噜呼噜爬到阿絮头顶,鼓足气大叫新学来的名字:“割田鸡!吃大鸡!” ...... 阿絮的脸都黑了,蒲牢咳咳:“我会教好她的,娘子放心。”阿絮瞥她一眼:“希望如此。” 关于遥塔,阿絮心底有一些想法。 葛天城修缮的七七八八,列国也渐渐恢复元气,剩下些个不听话的,该罚罚,该杀杀,事情总算处理得差不多,阿絮对蒲牢说:“我们回去一趟吧。” 蒲牢正拿着奶瓶给刚学会化人的葛天菁喂奶,转过头:“回去?” “回现世凡尘,我们相遇的小镇,我想回去拿点东西,拜访些人。” 蒲牢不知阿絮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管答应,按住怀里不安分的小家伙,问:“菁菁怎么办?” 葛天菁适时地叫唤:“鸡鸡!” 蒲牢立马捂住她的嘴,教育:“大人说话小孩别插嘴,叫不好自己的名字就别叫了。” “割田鸡”很委屈。 阿絮把孩子抱过去哄,埋怨蒲牢道:“行了行了,自己取的名字不好,拿孩子撒气干嘛。”蒲牢不想回答。 阿絮说:“把珈珞找来吧。” 蒲牢疑惑:“找珈珞?” “我要重整墟天,争取把临渊也拿下来,你要帮我看着墟东的无量海和归墟星漩,往后我俩都没时间带孩子,总得找个帮忙的。” “为什么选珈珞?” “因为她是西弗族长,西弗梦见对言灵术有很大的助力,我想让菁儿从小跟在她身边,这样对她以后有好处。” 蒲牢点头:“这个听你的。” “这事我找人办吧,给珈珞个巡察使的官衔,任职前期让她先在宫里带菁儿。” “行。” 阿絮和蒲牢很久没有回过现世了,蒲牢惦记着她洪钟深渊的一笔财产,非要回梦里看看,结果没到朱亭就被仙鹤赶了出去。 蒲牢气愤:“你们知道本君是谁吗就敢这样对待本君!” 仙鹤问:“‘本君’是谁呀!” “蒲牢神君!” 仙鹤说:“赶的是蒲牢就对了,昊天陛下有旨,凡自称蒲牢者,赶!” ...... 蒲牢气得要命,伸长脖子对着仙山喝道:“姬灏梦你这是几个意思!” 阿絮看不下去,拉着她走了:“别惦记你那几个破钱了,昊天摆明了要跟我们划清界限,你还是乖乖跟我在墟天做媳妇吧。” 蒲牢按住胸口:“我知道,我就是气不过。” 阿絮噗嗤笑出来,看她:“秋宁,你有没有觉得......你比从前变了许多?” 蒲牢迷糊:“有吗?” 阿絮笑笑不说话:“算了。” 走在小镇上,街道还是以前的街道,大多老店还在,新开的也不少。小区还是以前的小区,搬走几户人家,又搬进几户人家,坝子里的黄角树还在那里,枝叶繁茂,在骄阳下长得郁郁葱葱。 阿絮牵着蒲牢走到一栋单元楼下,抬头望,二楼的窗户关的严严的,杏白色的落地窗很厚重,一点光也透不进去,对面的二楼也很长时间没人住了,蓝色的窗户积着厚厚的灰。 一个戴着眼镜的青年胖子提着一包零食走过来,盯着阿絮看了几眼,走过来,试探着叫了一声:“宋、宋明絮?” 阿絮转过身,看着他,短暂的沉默后,道:“对不起,你认错人了。” 胖子局促地笑,挠挠头:“啊,抱歉,我以为你是我小时候的朋友。” 阿絮笑笑:“没关系。” 胖子提着零食走了,阿絮望着他,蒲牢问:“为什么要撒谎?” 阿絮说:“承认了......有意义吗?” 对蒲牢,她可以永远只是宋明絮,但对这个世界,她是葛天绪。 阿絮从以前住的房子里找出一本相册,翻了翻,抽出几张相片又出门:“走吧。” “去哪?” “鬼市,天师城。”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636 鬼市,异人域,岐师楼。 白鹤报名三声,有来客。 阿絮敲门时,岐子鸿正在给岐子莲喂汤药,听到鹤鸣立即叫她上楼躲着:“她们知道你是孽火修罗,现已尘埃落地,从前的事还是不要纠缠的好。”转头指指啃桃子的男人:“商君也上去,你在昆仑地宫还跟葛天绪交过手,她肯定记得你。” 等两人藏好,岐子鸿笑着去开门:“两位好久不见。” 阿絮指着门外的两双鞋:“家里有客?” “呃......” 阿絮不再多问:“子鸿大哥不必紧张,我们就是来探望探望您。” 岐子鸿道:“多谢妹妹关心,若不嫌弃进来喝口茶吧。” “谢谢。” 阿絮望着香案上供奉的犬神像,说:“我记得从前拜访,子鸿大哥说犬神像与獢獢王心神相连,主在,獢獢王在,犬神像在。” “民间传闻罢了。” “看来獢獢王和他的主人都平安无事。”阿絮笑着看向他,“只是不知犬魂君有岐家的犬神可又关联?” 岐子鸿放下茶杯,神态真诚:“子鸿未曾听过犬魂君,不知关联。” “是吗?” “是。” 阿絮说:“子鸿哥一人在家也很寂寞吧,有犬神像陪着,心里应该会暖和些。” “劳烦妹妹挂念。” “大哥可以给我一件岐家的礼物吗,我这次回家,或许再见大哥就不容易了。” “稍等。” 岐子鸿上楼取了一只僧袋下来,鼓鼓囊囊装满不少东西,递给阿絮:“希望妹妹能喜欢。” 阿絮抱住僧袋:“会喜欢的,那么再见了,子鸿大哥。” 岐子鸿微笑着摇手,永别了,葛天陛下...... ... ... ——天师尊上说,高塔无昼无夜,休息不得,随时恭候,看陛下心情。 阿絮说:“今儿个我心情好,渡碧湖,上遥塔,走着~” 煌真撑着篙,蜉兮和耶若坐在船尾。 耶若在灵波里荡着脚,问阿絮:“城主拎着的可是要送给尊上的礼物?” 阿絮笑:“是呀。” 耶若举着翡翠色的风筝说:“尊上说了,不搞贪污,不收礼。” 四人都笑了。 远远望见壮观的高塔和覆满合金芯片的巨翅龙,阿絮吓了一跳:“那就是遥塔和道御龙?” 煌真说:“平时它们都很温驯,城主不用担心。” “噢噢,这生化武器做的真棒,该好好学习。” 耶若说:“深蓝重灵能,鸦青重科技。” 阿絮叹道:“那就更该学学了。” 船到岸边,煌真停篙:“到了。” 遥塔底部的螺旋门一扇扇旋开,走出一道人影来,煌真三人齐齐弯腰:“见过尊上。” 来人是个温润如玉的谦谦君子,眸点星光,长发低绾,身上披着深青的鸦羽长袍,左手半握靠在腰间,右手把着左手手腕,走到阿絮面前,略一点头,又抬起脸,左颊刺着一道空心菱符,笑容温煦,眉间朱砂殷红耀眼。 阿絮瞪大了眼:“是你......真的是你!” “在下——” 阿絮飞冲过去抱住他,激动地哭出声来:“小木头!真是太好了!那时候他们都说你死了,我就是不信!” 他抬起双手,微笑着把话说完:“第七十五任遥塔天师,曲无伤。” “你明明叫小木头!” 岐子木低笑一声:“那是遥塔天师世袭的名字。”轻轻扶开她,“听说你都当妈妈了?” 阿絮抹一把泪,脸微微泛红:“嗯,你倒好,进了遥塔,怕是一辈子讨不了媳妇了。” 岐子木只是笑,没回话。 阿絮急忙把取的照片和僧袋都给他:“这是我给你的礼物,你不是说塔里无聊吗,好歹拿去消遣消遣。” 岐子木说:“你这热心肠的性格从来没变。” “那要看对谁了,你是我铁哥们啊!” 岐子木走进螺旋门,回头说:“阿絮,其实这次找你来,是一位大人物想见你。” 阿絮跟进去:“谁?”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637 岐子木指尖轻点,黑暗的塔中展开瑰丽的图卷,每一幅图卷里都是一个美丽的空间,他带着阿絮穿梭在不同风景,应道:“她说已经见过蒲了,现在如约来见你,并且送你一个愿望。” “到底是谁?” 两人走到开满紫樱花的山丘,岐子木看向凉亭:“她在那。”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冬至快乐,考研的亲亲考试顺利 ^_^ 嗯,明天大结局,然后有几篇番外~ 【蒲牢阿絮~50问】 1:请问你的名字是? 蒲牢:蒲牢,娘子给我取的名字叫蒲秋宁。(什刹画外音:人称蒲四姥~) 阿絮:人类的名字是宋明絮,葛天族的名字是葛天绪。 2:你的年龄是? 蒲牢:遇见娘子的时候大概三四万。 阿絮:遇见夫人的时候......未成年。 3:您的性别是? 蒲牢:女。(什刹画外音:她还会雌雄同体术~) 阿絮:女。 4:请问你的性格是怎样的? 蒲牢:温柔婉约,善解人意。(什刹画外音:呕,我前天早上吃的窝窝头都要吐出来了!) 阿絮:总的来说算是活泼可爱吧,但缺点也很多,有时候很固执,容易冲动。 5:对方的性格呢? 蒲牢:娘子天真烂漫。 阿絮:对外人有点冷漠,对我很温柔。 6:两人什么时候相遇的?在哪里? 蒲牢:小镇外的农田里。 阿絮:我十岁那年的初秋,镇子外稻田边的高架桥下面。 7:对对方的第一印象是? 蒲牢:好小,然后......(非常的小声)提醒自己一定要注意,这个孩子是x......的刻印体。 阿絮:肾亏的武功高手。 8:喜欢对方哪一点? 蒲牢:敢爱敢恨,善良认真,护妻。 阿絮:一身清高却又楚楚可怜的模样。 9:讨厌对方哪一点? 蒲牢:有时候太倔,不听劝。 阿絮:跟龙玉朗纠缠不清。 10:你觉得自己和对方相性好吗? 蒲牢:好。 阿絮:很好。 11:您怎么称呼对方? 蒲牢:娘子、龙儿。 阿絮:夫人、秋宁。 12:希望对方怎么称呼你? 蒲牢:亲爱的。 阿絮:葛天陛下。 13:如果以动物比喻的话你觉得对方是? 蒲牢:小白兔。 阿絮:泰迪狗。 14:如果要送对方礼物你会选择? 蒲牢:我。 阿絮:珠宝。 15:自己想要什么礼物? 蒲牢:娘子。 阿絮:心意最重要。 16:对对方有哪里不满吗?一般是什么事情?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638 蒲牢:背着我做危险的事,有时太完美主义。 阿絮:跟龙玉朗纠缠不清。 17:您的癖好是? 蒲牢:收藏珠宝。 阿絮:研究新奇的事物。 18:对方的癖好是? 蒲牢:我。 阿絮:收集金银财宝。 19:您做的什么事(包括毛病)会让对方不快? 蒲牢:(很小声)跟......有过不愉快的经历。(什刹画外音:省略的部分是龙玉朗!) 阿絮:一般是我倔起来的时候。 20:对方做的什么事(包括毛病)会让您不快? 蒲牢:犯倔。 阿絮:跟龙玉朗纠缠不清。 21 你们的关系到达何种程度了? 蒲牢:已婚。 阿絮:有龙宝宝了哟。 22 两个人初次约会是在哪里? 蒲牢:在宋奶奶家看子鼠娶亲。 阿絮:因为从小一直在一起,好像没有特别的约会诶。 23 那时候俩人的气氛怎样? 蒲牢:还不错。 阿絮:如果非要说是看子鼠成亲那次的话,我很困,只想睡觉。 24 那时进展到何种程度? 蒲牢:已经讨论婚姻大事了。 阿絮:普通邻居的关系。 25 经常去的约会地点? 蒲牢:有水的地方。 阿絮:海啊,湖啊,小溪啊。 蒲牢:浴缸啊。(蒲牢被家暴) 26 您会为对方的生日做什么样的准备? 蒲牢:仔细沐浴。 阿絮:...... 27 是由哪一方先告白的? 蒲牢:我。 阿絮:她。 28 您有多喜欢对方? 蒲牢:喜欢得生了宝宝。 阿絮:这是只有彼此才清楚的事。 29 那么,您爱对方么? 蒲牢:你觉得呢? 阿絮:嗯嗯。 30 对方说什么会让你觉得没辙? 蒲牢:“你跟龙玉朗纠缠不清”。 阿絮:“我想要你”。 31 如果觉得对方有变心的嫌疑,你会怎么做? 蒲牢:顺其自然。 阿絮:你又跟龙玉朗纠缠不清? 32 可以原谅对方变心么? 蒲牢:顺其自然。 阿絮:既然有过一次龙玉朗,就不在乎两次三次四次龙金朗龙银朗,哪来那么多道德绑架?(蒲牢哭了) 33 如果约会时对方迟到一小时以上怎办?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639 蒲牢:从来都是一起走的。 阿絮:不会有这种事,两个人一直在一起。 35 对方性感的表情? 蒲牢:羞涩得不得了还要死撑说自己能行。 阿絮:一本正经地讲脸红心跳的话却毫不自知。 36 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最让你觉得心跳加速的时候? 蒲牢:睁大着无辜的大眼睛一直看着我。 阿絮:...... 38 做什么事情的时候觉得最幸福? 蒲牢:咳嗯。 阿絮:和菁儿一起给她刷鳞。 39 曾经吵架么? 蒲牢:吵过。 阿絮:嗯...... 40 都是些什么吵架呢? 蒲牢:不说。 阿絮:什么事都有。 41 之后如何和好? 蒲牢:做着做着就好了。 阿絮:...... 42 转世后还希望做恋人么? 蒲牢(故意的):容我想想...... 阿絮(坏笑着反击):我想试试其他人,比如龙玉朗。(蒲牢哭了) 43 什么时候会觉得自己被爱着? 蒲牢:任何时候。 阿絮:嗯嗯。 44 您的爱情表现方式是? 蒲牢:随心所动。 阿絮:嗯嗯。 45 什么时候会让您觉得“已经不爱我了”? 蒲牢:不让我做。 阿絮:跟龙玉朗纠缠不清。(蒲牢哭了) 46 您觉得与对方相配的花是? 蒲牢:鸡蛋花,很可爱。 阿絮:幽兰。 47 俩人之间有互相隐瞒的事情么? 蒲牢:没有。 阿絮:阿狰就是龙玉朗。 蒲牢:什么???! 阿絮:骗你的。 48 您的自卑感来自? 蒲牢:出身不好,等级太低。 阿絮:龙玉朗。(蒲牢哭了) 49 俩人的关系是公开还是秘密的? 蒲牢:公开。 阿絮:从小公开。 50 您觉得与对方的爱是否能维持永久? 蒲牢:再问一遍试试? 阿絮:能啊。 【蒲牢阿絮】:感谢大家收看采访,今天的内容先到到这里,明天见! ☆、【大结局】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640 夜色浓厚,却不压抑,紫樱花泛着微光,在夜幕中莹莹发亮,美得宁静安详。 她戴着银色的头纱,听着风的声响缓缓转身,两只眼眸淡淡微笑。 阿絮疑惑地看岐子木一眼,岐子木弯腰做了个请的动作,阿絮踏着空中开出的水波樱花走过去,凉亭中人向她伸出双手。 阿絮问:“你是谁?” 她说:“你的爱人没有告诉你她与我见面的事吗?” “没有。” 她揭下卡在耳郭的搭扣,露出和阿絮一模一样的脸庞:“我是古代鱼。” 阿絮惊异:“你也有千面千象一类的能力?” 古代鱼牵住她的手,目光如水:“不是那样,我是你的同胞姐姐。” 阿絮说:“不要以为你和我长得一样就能随便套关系,我是刻印体。” 古代鱼说:“我也是由葛天卿的龙珠而生。” “这是怎么回事?” 古代鱼沉眸:“说来话长。” 阿絮的脸色凝重起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古代鱼说:“白龙,我的妹妹,我一直在寻找你,现在我告诉你我们身世的真相,你听完后告诉我你的愿望,我会尽我所能实现它,这是我作为姐姐送你的礼物。” ... ... 古代鱼讲了许多,包括当今的长生殿,长生殿企图取代创世神的妄想,刻印术的发明,以及葛天语若的后裔是如何得到的刻印术卷轴,后来才有了她和阿絮的诞生。 阿絮听完事情原委后好长一段时间才缓过神。 古代鱼扶她坐到石凳上,轻轻拍她的背:“我知道,这么复杂的事对你来说一时难以接受,这是正常的。” 阿絮捏捏眉心,问:“你要说的,都说完了?” “完了。” 阿絮说:“那我可以提我的愿望了吧?” 古代鱼没想到阿絮对自己身份来历一点感慨都没有,有些茫然地点头:“可以。” 阿絮说:“让这个世界忘记和深蓝鸦青有关的一切,能做到吗?” 古代鱼沉默几分,问:“你要为这个世界的所有造物做决定?” 阿絮说:“你做不到?” “我只是在确定你的愿望。” “那就让我一个人忘记吧。” 那些记忆太过沉重,就算知道了也无济于事,只会平白增添她心中的苍白和无力,所以,还不如忘干净的好。 古代鱼静静看着她,眼神有点哀伤。 阿絮笑:“这个你总能做到吧?” 古代鱼说:“能。” “那么,现在就实现我的愿望好了。” 古代鱼垂垂眼,立在原地:“你回去吧,回去了,就能忘记了。” 阿絮起身走出凉亭,头也不回,没有丝毫留恋:“我走了。” 岐子木对古代鱼略一欠身,带着阿絮离开这幅空间画卷,紫色的樱花纷纷散落,遮住凉亭里向外眺望的身影,画卷慢慢合拢,隐没在黑暗之中。 阿絮边走边问他:“你是怎么到这的?” 岐子木推开面前的卷轴,走进去,面朝星空海洋,透明的浮冰上安着两座一桌,桌上画着方格,摆满西洋棋。他请阿絮坐下,负手而立,脸上挂着笑意:“秀城大人救了我,带我来的。” 阿絮说:“是杰......”她停下嘴,咦,刚才是想说哪个名字?为什么......突然记不起来了?唔,算了,反正也不重要。 岐子木笑一笑:“就是一个人带我来了,其他的都不重要。” 阿絮说:“也是,只要你好好的就行。” 岐子木问她:“你呢,以后有什么打算吗?” 说起以后的生活阿絮充满希冀:“嗯,好好和秋宁过日子,照顾孩子,顺便整顿一下墟天的秩序,我想和临渊讲和,还要废除葛天以前的陋习,重新规划四方秘境。” 岐子木说:“很好啊,以后你就能和喜欢的人过上安稳充实的日子了。” 阿絮笑:“你也是,要照顾好自己,如果闷了,就叫人来找我,我会再来看你。” 岐子木牵牵唇角:“嗯。” 他把她送到遥塔门口,叫住她:“阿絮。” 阿絮回头:“嗯?” 岐子木微笑:“珍重。” 阿絮点点头,挥手,登上煌真的船。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641 煌真撑篙,小舟在碧绿的灵波里滑出长长的痕迹,阿絮回身望见遥塔,怎么都想不起来她刚才在和谁说话。 阿絮问煌真:“请问这位大哥,船要什么时候才能到幽溟长桥,我的妻女都在家中等我,我想快些回去和她们团聚。” 煌真凝视她一会,说:“姑娘,很快就到了。” 岐子木立在碧湖岸边,对身旁的蜉兮和耶若说:“今日起,将碧湖和遥塔封至第四界层空无纪,再不下界。” “是,尊上。” 岐子木走进螺旋门:“唤醒道御龙,煌真回来后,便动身吧。” 许多年后。 虚无的塔尖,周遭是无边无际的荒芜。 幻彩的阁楼里重叠的八芒星缓慢旋转着,啪嗒,透明的棋子是虚幻的,却清晰地落在八芒星的棋盘上,啪嗒,又落下了一枚棋子。 寂静里,有人问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另一个人回答:“阿絮姑娘的孩子应该已快成大境了。” “才过了这么一点时间啊。” “嗯。”又问:“尊上,鸦青的使徒下一次什么时候来呢?” 他侧过头,微笑着取下天象桌上精致的相框,鸦青长发垂落,露出眼下空心的菱形刺青:“什么时候啊......”轻轻摩挲着老旧的相片,里面有三个女孩,一个男孩。那三个女孩里,一个剪着齐齐的刘海,桃花眼,挽着旁边穿着白衬衫的少女,右边还站着一个抿唇轻笑的小姑娘。 他的指尖停在被挤在中间的小男孩身上,长长的头发,眉间一点朱砂:“什么时候呢......” 遥塔之上,望穿世界的眼,陷落星辰大海...... ... ... 墟天,伊芙山脉,葛天城。 斥候甲:“少主,珈珞大人已经进入伊芙山脉了!” 葛天菁:“好,再探!” 斥候甲:“是!” 斥候乙:“少主,珈珞大人已经过了丹明桥了!” 葛天菁:“好,再探!” 斥候乙:“是!” 斥候丙:“少主,珈珞大人已经进入葛天城了!” 葛天菁拍案而起:“好!布阵!” 斥候丙及将军甲乙丙丁戊:“是!” 葛天王宫城楼之上。 葛天菁握着喇叭大呼:“鹭海巡察使西弗珈珞,鹭海巡察使西弗珈珞,你已经被包围了!你已经被包围了!奉劝你立即束手就擒,即刻与本少主恋爱!即刻与本少主恋爱!如此尚有一线生机,否则,后果自负!后果自负!!!” 城楼下,西弗珈珞淡淡瞥了楼上一眼,策马转身,轻松破了法阵,悠悠走进城门。 葛天菁当机立断,假装跌下城楼,痛呼:“啊啊啊!!!我摔下来了!我要摔下来了!” 众将士墙头垂泪:“少主!您千万别想不开呀!” 咚!葛天菁结结实实摔在地上。 西弗珈珞骑着天马从她身侧走过,半个眼神都不曾给她,葛天菁撑起头,伸长手痛苦地呻吟:“啊!好痛,珈珞姐姐,我......好痛!” 无人鸟之。 葛天王宫,星漩大殿。 西弗珈珞翻身下马,脱下披风交给随行的侍女,上前参拜:“鹭海巡察使拜见隔天陛下。” 阿絮笑吟吟走下来,扶她起身,珈珞抽着嘴角附在她耳边小声说:“陛下,管管您家‘割田鸡’吧,都闹到城门上去了,您不嫌丢人我都嫌。” 阿絮脸色骤变:“什么?菁儿都闹到城门上去了?” 珈珞皱眉:“你当初就不该叫我帮你带孩子,这下可好,甩都甩不掉!” “呃。” 殿外传来葛天菁痴狂地呼唤:“珈珞姐姐~我好痛~要姐姐呼呼才能起来~” 珈珞瞪阿絮:“你家的小龙是看上我哪点了?” 阿絮欲哭无泪:“我也很想知道她看上你哪点了。” 葛天菁的呼唤声越来越近,珈珞从侧殿跑出去:“我先逃了。”阿絮跟着她:“一起。” “你跟我逃干嘛?” “她来了见你不在铁定缠着我闹,我也烦啊!” “那怎么办?” “没事,秋宁马上过去了。” 蒲牢前脚踏进大殿后脚就被葛天菁抱住痛哭:“母君!珈珞姐姐摔了我屁股,好痛好痛,还不给我呼呼!”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642 远远听见葛天菁哀嚎的珈珞:??? 就这样,蒲牢被宝贝女儿缠着哭诉了几个时辰,都快耳鸣了。 阿絮带着珈珞走进诏谕宫,问她:“什刹有消息了吗?” 珈珞喝一杯白水,坐下喘气:“有。” “她在哪,现在过得怎么样?” 珈珞说:“她在东方秘境的一个边界小镇,我找到她的时候,她在哄小孩。” 阿絮一震:“小孩?” 珈珞看向她:“和那个人长得一样。” 阿絮喃喃:“不应该啊,她们以前没有......” 珈珞说:“我还遇到了一个人。” “谁?” “葛天星,龙玉朗的发小。” 阿絮沉下脸:“然后呢?” “葛天星说,迦楼罗广场那次,她和龙玉朗也在,龙玉朗用招魂灯留住了葛天寅的一丝魂魄,后来龙玉朗把招魂灯交给她,她带着招魂灯去了归墟星漩,花了上千年让魂魄凝结重生。” 阿絮说:“的确,葛天族只要有一丝魂魄便能复生,如此说来,那个小孩就是三姨母的转生了。” “嗯。” 阿絮抿起嘴:“真好,就让她们安静地生活吧。” 蒲牢好不容易把第一百零一次单方面宣布失恋的葛天菁哄睡着,揉着脖子回到诏谕宫,刚准备休息,忽然听到一旁的金盏宫后院传来了奇怪的声音...... 金盏宫,后院。 葛天菁摆弄玉笛,问:“哎,这玩意儿咋使?” 乐官甲恭恭敬敬接过笛子,稍加演示,将笛子递给她:“这样,这样,嘴对这,对对对,少主试试。” 葛天菁对着笛子一阵海吹:“呜呜!呜呜呜——”末了,她两眼放光地询问乐官:“怎么样?!” 乐官甲两眼斗鸡,口吐白沫地竖起大拇指:好!好极了...... 葛天菁得意地点头,拍打他的肩膀:“嗯,很有欣赏水平!”再次吹笛:“呜呜呜呜呜——” 乐官甲,卒。 葛天菁慌张道:“诶?怎么回事?你还没教我吹《珈珞姐姐我的嫁》呢!”甩甩袖子:“算了,下一个!” 乐官乙屁颠屁颠跑过来:“哎,少主,来了来了!” 葛天菁高兴道:“嗯,快教我吹这首,《珈珞姐姐我的嫁》!” “好嘞!”乐官乙忘我地吹奏一阵。 葛天菁琢磨片刻,道:“好,学会了,我吹吹啊。”说着,她吹起笛子:“噗噗噗噗噗——” 乐官乙七窍流血也不忘溜须拍马:“少主所奏真、真乃天籁之音......” 葛天菁得意地笑:“嗯,如此甚好!”转身飞奔:“小哥哥,我来啦!” 乐官乙,卒。 鹭海巡察使府邸,后花园。 呜呜呜呜呜!噗噗噗噗噗—— ...... 呜呜!呜呜呜呜呜!噗呜呜呜呜!呜噗噗噗噗! ...... “呜呜呜!啊,我亲爱的珈珞小姐姐~噗——你在我的心上~噗噗噗噗——” 嘭!珈珞猛地推开窗,冷瞳如霜,睥睨而视:“给你三分钟消失。” 葛天菁两眼爱心,飞扑而上:“珈珞姐姐~” 嘭!西弗珈珞猛地关上窗,葛天菁撞在窗户上,圆润地滑落在地,她挺尸般挥手,不死心的继续唱:“我心爱的珈珞小姐姐,你就要睡觉了,我该躺哪里好,你宽衣解带要上床,我也一样!” 咚!不知从哪飞来一只冬瓜砸在葛天菁头上...... ... ... 春日游园。 珈珞跟在阿絮身后,葛天菁兴冲冲跑归来:“娘亲娘亲!听说珈珞姐姐回来啦?”珈珞默默别过头。 阿絮狡黠地笑,抚摸葛天菁的发顶:“是呀,你陪她转转吧,我要去找你母君了。” 葛天菁拍爪爪:“好啊好啊!” 珈珞:...... 葛天菁和珈珞在花园里走了一会,珈珞突然说:“少主殿下,属下还有公务在身,先行告退。” 葛天菁忙道:“哎,吃过饭再走嘛!本少主亲手下厨哦!”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643 “不必了,多谢。”西弗珈珞转身离去,忽然惊叫一声,腾地扑进葛天菁的怀里。 葛天菁红了脸,怯怯地抱住她,发现前面的树叶上爬了一只小青虫,她把小虫赶开:“好啦好啦,小虫走啦~” 珈珞立马推开她,跑路,葛天菁呆呆望着她,泪汪汪...... ... ... 葛天城上的光球早已被撤掉,现在葛天城在晨昏塔的控制下也有了黑夜。 忙完一天的工作,蒲牢打着哈欠回家,看到阿絮正立在中央大殿的楼梯上,望着窗外的明月发呆。 蒲牢拾级而上,搂住她的腰:“宝贝?” 阿絮抬起胳膊勾住她的脖子,依偎在她怀中,安静片刻后,阿絮挽住蒲牢的胳膊:“秋宁,你跟我来一下。” “嗯?” 阿絮走到诏谕宫顶楼角落的阁楼,用言灵打开锁,领着蒲牢走进去,取下一幅画:“我总觉得,我忘了很多事,不知为何,每每想起,心里想哭,哭不出,心里想恨,却很痛。” 蒲牢抱住她,轻柔抚摸她的额角,整平她的鬓发。 阿絮说:“不久前我才发现这间阁楼,这幅画不是我画的,它一直被锁在诏谕宫。” 蒲牢展开画,泛黄的画纸上颜料已经脱落,画里有一个女人,一头白狼,女人穿着短裙长靴,没有画脸。 阿絮问:“你知道画里的人是谁吗?” 蒲牢垂下眼,目色深沉,阿絮眼睫闪烁:“秋宁?” 蒲牢拥住她,亲吻她的唇瓣,温柔道:“一幅画罢了,应该是以前哪个诏谕留下的。”牵起她的手,又在她手背轻轻一吻...... 夜色沉静,月光如水。 古老的画无人认领,被人随意丢弃,摇摇坠落在地,窗外飞来微弱的白色萤光,停在画上,一闪,两闪,白昼来临,纸卷空空。 宁絮三千五百六十六年,谷丰,太平。 ——【全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平安夜安安~ ☆、【完结番外】 【完结番外】 第九十三代诏谕之契葛天绪统一葛天城后,重整长生祭与天寰试炼系统,一改葛天从前残酷暴戾之风,葛天成为众界所向往的圣洁之域。 天寰试炼由残暴的武斗改为文武并修,有官方消息放出,本届天寰科考的主考官,乃是墟天“无量海皇”蒲秋宁。 想要取得好成绩,除了渊博的知识,良好的声誉也尤为重要的,于是考生们早早相聚伊芙天城,吟诗作赋、行善乐施,希望能尽可能多的积攒声望。其中,撰写文章讨好考官也是不一个路子,比如近日书摊上热卖的《一代贤皇蒲秋宁》,《风华绝代蒲美人》,《我与蒲大人梦中有个约会》等等,花样百出。 话说这日,来自四方秘境的粹晶大家谭弘文给无量海皇送来新炼制的魂髓,顺道捎了一本考生所作的小说。 蒲牢瞥了一眼,道:“又是‘贤皇美人有约会’?年年都这样,他们不烦本座都要烦死了。”谭弘文笑:“非也,陛下看看这本?”蒲牢狐疑地看了他一看,捡起书册,封皮上花里胡哨的几个大字映入眼帘:蒲大人与我偶像二三事。 ——《蒲大人与我偶像二三事》 前言:我的偶像,乃是当今葛天族长,墟天之主葛天绪。传闻许多年前,偶像只是一介凡尘女子,命里机缘巧遇,与盛世美颜的蒲大人美丽邂逅...... ......第一章:只见绪大人惊呼一声,俊俏的小脸飞上一抹绯红,糯糯道:“你真坏。”蒲大人爽朗一笑,将其揽入怀中..... ...... 第二章:行完鱼水之乐,绪大人羞愧不堪,那欲拒还换的模样着实我见犹怜,怎的不叫蒲大人心动?遂捉了她那芊芊小手,又覆将回去...... ......最终章:绪大人热泪盈眶,飞扑进蒲大人怀中,大声呐喊:“夫人,我爱你!为了你,我无怨无悔,为了你,我——”“嘘。”蒲大人将她紧紧搂在怀里,深情道:“只要与你一生相守,足矣。” ... ... 蒲牢面不改色地合上书册,翻到扉页,瞧见作者的名字,叫来身边管家:“去查查这个叫清霁的人,还有,跟考院的人通声气,就说本座很看好这个孩子。”管家欠身应道:“是。” 是年,清霁文试夺冠,晋为墟天修习御史。 御史台,修习御史纷纷入殿,监察大臣拿着花名册挨个核对报道的新人。 一容貌清秀的女子捧着入官典策上前行礼,监察大臣叫她的名字:“清霁?” 清霁再一欠身:“是我,长官。” 监察大臣腾地坐直身,举起老花镜仔细看看她,再看看花名册,又点开灵子屏上的文件看了看,一张老脸笑开了花,走过去和她握手:“噢噢,你就是清霁同学啊,啊,你的文采那是非常的好哦!连无量海的蒲大人都非常赏识哩!你能来我们这个御史台啊,那是太好了!不错不错,有前途嘛。” 清霁保持不卑不亢的微笑:“长官谬赞,清霁定当尽心工作。” 副臣端着茶杯走进办公室,瞧见清霁领了座号牌出门,呵一声,凑到老同事跟前:“那谁啊,刚才我竟然听到你夸她了,嗯,夸新人,不像你的作风。” 检察大臣调了份资料给他看:“她叫清霁,是雕题国的墨玉麒麟。” 副臣叹道:“出身不错啊,诶,清霁,是蒲大人看好的那个吧?今年文试夺冠的那个。” “可不?” “嚯嚯,我说你这个老家伙怎么突然不吝赞扬,原来是有阴谋的。” 新上任的清霁借着座号牌找到办公的地方,把准备的用具都放好,伸个懒腰,规规矩矩地坐在椅子上。好几个同期的御史过来跟她打招呼,她也是不冷不热,一一应了。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644 一个看起来就很八卦的女人跳过来,跟清霁说悄悄话:“清霁?你是不是很会写同人小说?” 清霁淡淡瞄她一眼:“略懂一二。” 八卦女子咯咯哒地笑,撞撞她:“嘿嘿,我看过你以前写的小说,那个《偶像二三事》,很好看。”靠过去小声说:“哎,我说,咱们是同好吧?“ 清霁看看表,说:“现在是工作时间。” 八卦女看出这位文试状元并没有搭理她的意思,识相地回去自己的座位。 中午大家在大食堂吃工作餐,葛天城所有部门都集中在这用餐。 清霁挑了喜欢的苦瓜和芹菜,坐在顶楼角落的窗户边,边看天上飘过的云边咀嚼,一个人安安静静。 突然,食堂里一阵骚动,几个半大的孩子还穿着葛天皇家中学的校服,夸张地跑动,大喊:“快跑啊!快跑啊!‘甜皮鸭’找‘割田鸡’来报仇啦!” 后面追来一个十八九岁的银发龙女,拉着抽抽搭搭的小青龙,凶神恶煞地叫骂:“你们吃了雄心豹子胆了!知道本少主是谁吗!知道葛天城主是我老娘吗!一群皮痒痒的,敢欺负我妹妹!我不打死你们!” 小孩们东躲西藏,毫不惧色,竟然略略吐舌头:“甜皮鸭!黑黑鸭!甜皮龙!黑黑龙!哈哈哈哈哈!” 葛天菁气愤地叉腰,指着妹妹的鼻子说:“葛天雅,你要是葛天王族的孩子,就给我打回去!好好教训他们!” 小青龙抹着泪花委屈:“我不黑,我是青龙,不是黑黑龙,哇——” 她这一哭,淘气的小孩们笑得更猖狂了:“喔喔喔!甜皮鸭哭喽!黑皮龙妞哭喽!” 葛天菁气得跳脚,瞪一眼葛天雅,恨铁不成钢。 清霁坐在角落,远远看着她们,咀嚼的动作渐渐放慢,慢条斯理地咽下去。老师说,看到她崇拜的葛天城主的孩子居然这么怂,她很意外,甚至有点失望。“哎......”清霁轻叹一气,但是怎么说呢,那毕竟是她偶像的孩子对不对,偶像的面子她还是要给的。 这么想着,清霁在心里默默地为自己点赞,摇身一变,化出墨玉麒麟的原形,迈着蹄子优雅地从一众小朋友面前飘过。 麒麟天生便是优雅的种族,加之墨玉麒麟是珍稀中的珍稀,非常难得,墨黑的皮毛在阳光下会泛出微微的蓝紫光芒,非常美丽。 小孩们都被墨玉麒麟高贵清雅的身姿给迷住了,睁大眼张大嘴惊叹:“哇,是墨玉麒麟耶,好美,好漂亮~” 清霁停在葛天雅面前,甩一下飘逸的尾巴,想要告诉她,肤色不是问题,黑,一样可以很美~ 蓝鹅...... 三秒的寂静后,小青龙爆发出灾难性的狂笑:“哈哈哈哈哈!我从来没有见过你这么黑的动物,你真丑!哈哈哈哈哈!”她高兴地手舞足蹈,拉着姐姐说:“姐姐姐姐,快看,终于有比我还黑还丑的家伙啦!” ...... 一群人“噫”地盯着小青龙,偷偷远离,连亲姐姐葛天菁都用关爱智障的眼光看着她:这妹妹,怕不是傻的吧?是母君和娘亲亲生的吗? 清霁挑挑眉,不说话,剩下的苦瓜芹菜都没吃完就走掉了。 其他人都尴尬地抽一口气,陆续散场了,葛天菁把妹妹提溜回家,打算从小学生启蒙教育开始好好跟她摆谈摆谈。 从那天起,葛天雅的脆弱的小心脏里有了一个坚强的支柱,那就是:她不是最黑的,那头麒麟才是最黑的,麒麟最丑! 此后,葛天雅见一次墨玉麒麟,就夸张地嘲讽一次:“哈哈哈,你最丑!”“丑八怪你又出来丢人现眼啦!”“黑麒麟!四不像!丑得乌鸦呱呱叫!” 清霁额角跳动,觉得自己一定是被感染了智障,明明知道这小青龙脑子有问题,还一次次化出原形来感化她,希望她明白黑也是可以美的。 葛天雅还在大声地嘲笑她,清霁硬着头皮想:算了,这是偶像的孩子,我要淡定,淡定...... 不料葛天雅捡起一支木棍对准清霁就是一套“中小学生初级剑术”,大喝一声:“哈!我小公主葛天雅今天要为民除丑,干掉你这个黑不拉几的丑八怪!” ......好尬。 清霁实在是忍不下去了,化回人形穿好衣服,摆摆手:“你回去自己玩吧,我实在是忍不下去了。”揉揉太阳穴,扶着人行道的栏杆慢慢走:“哎,感觉这几天智商受到了侮辱......” 葛天雅在看到清霁容貌的那一刹目瞪口呆,感到整个灵魂都得到了升华:“世上竟有如此美丽的女子!” 此后,葛天雅恼羞成怒,为了掩饰自己之前的智障,她更加凶狠地攻击清霁,甚至还组织低年级的小跟班到御史台骚扰清霁,严重妨碍了御史台的监察工作,但是忌惮小青龙葛天小公举的身份,各路大神都不敢发言。 一日,雪霁天晴朗,腊梅处处香,清霁狂奔出城,嘭的撞上一人,定睛一看连忙行礼:“巡察使大人。”西弗珈珞诶一声:“你是今年文试状元清霁,秋宁姐跟我提起过你,我认得你。” 清霁正欲回话,城门后飘来大声的吼叫:“黑麒麟!丑八怪!你给我站住!本公主今天一定要为民除丑!” 珈珞诧异地看清霁,城楼上也飘来大声的呼喊:“珈珞姐姐我的嫁!不要走嘛~让我亲亲你~~~” ...... 清霁与珈珞对视一眼,两脸苦大深仇,重重点一点头:“跑!” 宫城的角楼上,蒲牢拥着阿絮,问:“你说菁儿和雅儿的性格像谁啊?” 阿絮秀眉一挑:“像你咯。” 蒲牢勾唇笑笑,挑起她的下巴深深一吻,桌上摊着一本书,题为:蒲大人与我偶像二三事,贰。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