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状元大佬的模范宠妻守则》 第1章 忍耐是不可能忍耐的! 顾甄对着眼前的老猪蹄子,义正言辞提出了两个要求。 接着,气氛几乎燃炸。 “你这是要造反!作为长辈,我要好好教训你!” 小尤氏三角眼里凶光毕露,像毒蛇一样盯着眼前的儿媳顾臻臻。 新进门不过三个月的儿媳,天没亮敢踹开正屋的房门,对婆母胆大包天要求归还嫁妆并且和离,这就是在良善的婆母眼里,都与造反无异。 告你一个忤逆,去衙门吃顿板子都是轻的。 顾甄神情严肃,眼神专注。 眼前之人就像低等虫族,恶心且没有战斗力。 哦,对了。 给小尤氏当了三个月苦逼儿媳的顾臻臻,已经变成了眼前的顾甄。 确切的说,应该是星际联盟顾甄上将,至于其他称呼,诸如特种机甲师、顶级精神力战士、最优秀的机械师、最厉害的指挥官等等,顾甄自己也记不清了。 “我,接受你的挑战,且允许你拿出最强的实力,希望你,不要让我太失望!” “好好教训你!”无疑是一次挑衅意味十足的宣战,一直勇往直前的顾甄上将坦然接受。 身侧,陪嫁小丫头红梅突然肩膀不停抖动。 顾甄板着脸转头,眼神中有审视。 “扑哧!”红梅看着自家小姐那娇柔中奋力带着凶狠的目光,没忍住笑了出来。 她家小姐才刚满十五,巴掌大的小脸,水汪汪的大眼睛,小巧的鼻子,加上那淡粉色的樱桃小嘴,不要太娇软可爱,虽然进门三个月被婆婆磋磨得差点死过去,脸上失了原本的红润,却也难以强装成威严的样子。 眼下,她家小姐正一副威严老学究的样子,纤细的双手背在身后,将怒意勉强盛满水汪汪的大眼睛,用软糯的嗓音,就着软绵绵的苏州方言说出这杀气腾腾的话,真是不要太可爱。 顾甄几乎秒懂,这长相与前世一模一样,可没有盔甲与作战服的阻挡,又年轻了十岁,完全就是软糯的萝莉样。 她微微皱眉,有些不太满意自己没有了勇猛与坚毅的外壳,但决定暂不理会。 倒是小尤氏听着顾甄的话楞了又楞。 她盯着顾甄黑坳坳的大眼睛,总觉得似乎有什么危险在里头,心头瑟缩了一下,又很快恢复。 她不知道顾甄在瞎说什么,也许是病迷糊了,可她明目张胆地忤逆却是非常明白。 “哼!”小尤氏重重冷哼,高颧骨三角眼一副刻薄样。 “和离?你做梦!无子要休妻的是我们沈家才对!” “嫁妆?你自愿交给我们沈家,哪来的脸还能要回去?” “哼,你今日忤逆婆母被休全苏州城知晓后,小心你那继母一个绳子勒死你。” 顾甄听完,神色没有一丝波动。 她知道,现在的境遇和一本古典小说《状元郎是我的小甜饼》极其相似。 顾蓁蓁的爹是商户,她六岁时亲娘生弟弟难产而亡,被继母教养成了一个懦弱胆小的人。 三月前被继母怂恿着父亲嫁给了一个寡母刻薄的穷书生沈瑜。嫁到沈家三个月,不仅嫁妆没了,夫君沈瑜除了赶考在外的时间,都睡在书房。 至今为止,她还是个完完整整的姑娘家。。 可就这样,她还傻傻做着夫君考取功名,能给弟弟做个靠山的美梦。 沈瑜倒是个实实在在的顶级学霸,连续得了三个案首,不仅是苏州城甚至是江浙近一百年来,第一个连中三案首的秀才,还风风光光成了廪生。 可她美梦不成,连命都没有保住,被婆婆狠狠磋磨一阵后,死在了那个逼仄的小杂屋里。 婆婆小尤氏吃着儿子沈瑜的廪米,用着死鬼儿媳顾蓁蓁的一半嫁妆,日子过得非常舒坦。 而沈瑜从三案首到三元及第,先入翰林后娶太后娘家姑娘,日子和/美,仕途顺利。 可原配顾蓁蓁,连沈家祖坟都没进去,理由是进门没圆房,算不得沈家的人。 死鬼原配一片凄凉,可活人沈瑜一帆风顺。 沈瑜人如其名,长得好,学问好,对妻子更是好得无以复加。 沈瑜后来官拜一品,权倾天下,可后院自始至终只有妻子一人,整个萧国的女人,从十八到八十,没有一个不羡慕嫉妒的,就连高高在上的公主见到沈夫人都酸话连篇。 沈瑜和妻子育有三男一女,在六十岁时辞去宰相和太傅之职,携爱妻游遍大江南北,后定居苏州城,享年九十五岁,被当时的皇上追封为信国公。同时,其妻德才兼备,被萧国女子敬为楷模,故允其合葬同一棺椁,永受后人香火。 书中的内容如同寒光闪过时,身后突然传来“咯吱”声。 红梅拳头握得死紧。 “老毒妇,你颠倒黑白,不得好死!” “嫁妆是你坑蒙拐骗抢走的,无子是因为我家小姐被你拦着根本没圆房!” “姑爷出门院试前让你善待我家小姐,可你呢,把我锁在柴房不说,还把小姐丢进小杂屋等死,差点要了她的命。现在还想要她没了名声后死在继母手里。毒妇,你不得好死!” 顾甄认真看了红梅几眼,把记忆中模糊的容貌记了个清楚。 她昨晚才从最后一场大战的现场来到这里,“重希”的爆炸终于让无尽繁衍的虫族女王四分五裂,她记得自己已经痛快得闭上了眼睛,睁开眼却发现身处一个乌□□仄的房子里,身体虚弱且前途堪忧。 她一秒钟接受现实,找到食物充饥后,一路双手交替甩着一把椅子恢复力气。刚来到柴房前就一下捏断了锁头,带着眼珠都要瞪出眼眶的红梅,回到自己曾经居住的西厢的婚房。 小尤氏和红梅的针尖对麦芒,还原出原主顾蓁蓁英年早嫁又凄惨度日的苦逼日常,却丝毫没有影响顾甄的情绪,软乎乎的小脸上除了严肃,几乎没有任何表情。 嫁得不好,合离便是! 她生前挑选伴侣那都是以几个星系上万个星球为单位的,就算到了这里,顾甄上将也不不认为自己就是个任人宰割的弱鸡。 “少在这瞎叨叨,要么和离还嫁妆,要么动手!” 顾甄有些期待,重生后的第一次战斗。 自己身体还没有恢复,眼前之人也没什么战斗力,可既然有人宣战,就要从容战斗,上将威名,不容亵渎! 小尤氏总觉得有些心悸,但她觉得是一大早被吵醒的原因。 眼前的小姑娘身量都没有全部长开,和刚进门时有些不同,瘦削脸上的红润已然消失,可她说到底不过还是那个在继母手里懦弱惯了,又在自己手里继续懦弱却还做着美梦的顾氏。 小尤氏忽略那丝心悸,不屑地听着顾甄用软糯嗓音说着狠话,且避开顾甄突然间有些深邃不见底的大眼睛后,她根本不怵,继续对着顾甄耍横。 “顾氏,你忤逆犯上,休了你都是轻的,给你一条白绫才对!” 顾甄上将对待战斗非常严谨,但允许一些小范围的意外,“决斗就是决斗,我不接受任何赠礼,但你方若是有此习俗,我可在决斗后赠送你一打白绫。但前提是,你得战胜我!” 小尤氏气得发抖。 “顾氏!你一个小辈,还敢送我白绫?你简直无礼!你忤逆!你、你、你——” 顾甄不想管为何同样赠送白绫,她却被称作忤逆,也不顾身后红梅又是一声响亮的“扑哧”。 “开始吧!” 声音软糯又威严,顾甄施展蓝星擒拿术。 “啊——”小尤氏连一招都没有走完,就被拍飞,瞬间就与房梁一个高度,“顾氏——你要——啊——杀人啦——” 小尤氏在空中发出了凄惨的杀猪叫。 下落,抓住,再次拍飞! 顾甄冷淡地注视着空中的小尤氏已经成功做完反身三周半,准备第三次拍飞。 她脸色没甚表情,但心里却想着这小尤氏比那把椅子可趁手多了,精神力虽然很难恢复,但体力却很容易。 小尤此刻已然是无边的惊惧,破碎不堪的咒骂变成了凄厉的哭喊,尖叫响彻整个沈宅。 “嘭!”小尤氏自由落体成功,老脸一挨着床沿马上成了猪头。 “你、你——”小尤氏喘着粗气,“我要、我要休了你,还要、还要让衙门、让衙门弄死你!” 顾甄威严地俯视小尤氏。 敢于挑战她顾甄上将的人,基本都是将生死置之度外的勇士。 “红梅,赠送她一条白绫!” 顾甄负手,板着小脸发布命令。 你没有战胜我,所以只能一条!你可以感激我,但不能太贪心! 红梅兴奋地大声“哦”,转身就拿了一条白色的长布,丢在了小尤氏身上,眼神还在示意她,赶紧“享用”吧! 小尤氏气得白眼一翻,差点厥过去。 就在这时。 “老夫人,老夫人!”赖婆子举着一张白纸闯进来,“休书,休书!” 小尤氏昨晚就和心腹赖婆子说好,今日顾甄还没死过去就给休书,看见休书,说不定一口气没上来就死了。 再把休书烧了,谁也不知道是顾氏是被气死的。 赖婆子刚听见响动,她就拿着休书匆匆赶来。 红梅看见佝偻着背满脸菊花的赖婆子,想起她是小尤氏用自家小姐的嫁妆银子买的帮凶,狠狠啐了一口,“呸,坏了心肝的老东西!” 赖婆子没顾上看床上丢了半条命的小尤氏,就递出了她费力写成的休书。 “顾姑娘,你进门三月无子,这是太太给你的休书,你离开沈家吧!” “休o?x子,休o” 这是休书? 你确定这不是一份带有侮辱意味的挑战书? 顾甄严肃的小/脸紧绷起来。 她收到的挑战书以万计,甚至有不怀好意的雄性,用各种带着符号的文字来挑衅。 当然,那些挑战者的结局就是在最高端的营养仓里,超过恢复时间才软/绵绵地爬出来,然后,夹着尾巴有多远滚多远。 顾甄眯眼。 老妖精,很好,你成功的引起了我的注意。 来吧,拿出你最大的实力,作为对挑战者的尊重,我一定拼尽全力迎战。 红梅觉得自己肯定产生了幻觉。 赖婆子开启她人生的第一次生物学上的进化,从单纯的人类进化成能飞翔的鸟人。 从向前翻腾一周到向后翻腾两周半转体一周半屈体,凄厉的惨叫也一声高过一声。 红梅兴奋无比,差点就要鼓掌叫好。 终于,飞翔的鸟人折翼降落。 “嘭!” 赖婆子和小尤氏在床/上胜利会师! 同样惨白的脸色,同样瑟瑟发抖的身体,同样颤抖的嘴唇无法开口说话。 顾甄此刻已经不是严肃了,而是带了少有的怒意。 很少人能激怒顾甄上将,因为任何弱者都不配让她产生情绪波动。 除非,这个弱者没有对强者臣服的基本意识。 但,眼前两个就是。 顾甄上将觉得自己的尊严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藐视。 她决定要适当表达一下自己的怒意。 “啊——啊——啊——” “砰砰砰!” 小尤氏和赖婆子开始惨嚎着轮流被拍飞,起飞降落间,还夹杂着屋子里的各种家具。 红梅突然间觉得,那天桥下耍把式卖艺的,绝对没有她家小姐耍得好看。 和离就和离吧,就算顾家的妖妇张氏还要刁难她们,将来跟着小姐去天桥下卖艺,日子一定红红火火! 小尤氏被椅子脚砸了额头,起了碗大一个包。 赖婆子被桌子砸到了胳膊,咔嚓一声脱了臼。 桌子、椅子、柜子等等摔得四分五裂,一屋子的狼藉。 “和离,嫁妆!”顾甄上将再次严肃地提出自己的要求。 两只死狗:“……” 红梅终于从幻觉中回神,由于对将来的红火日子实在向往,她兴奋得嘴唇都有些颤抖。 “小、小、小小姐,和和离书我们也可以写,嫁妆单子我可以背出来,陪嫁的东西放在哪里我也知道!” 顾甄一锤定音:“好!” 半个时辰后,合离书成,嫁妆箱子队伍集结完毕。 红梅看着比自己能干一千倍的自家小姐把几个箱笼全部装车,她只能傻傻当个下手,突然想起来。 “小姐,赖婆子是用您的嫁妆银子买的。” 顾甄秒懂。 一盏茶后,赖婆子嘴巴被塞了小尤氏的臭袜子后,五花大绑丢在了板车上。 红梅又犹豫:“小姐,那小尤氏最近新买的金丝楠木,也是用您的……” 于是—— 半盏茶后,三块两人来高的楠木,也被大力士顾甄放置在了板车上。 红梅抹泪:小姐,那是小尤氏准备打棺材用的,我原是像让你卖了它的…… 小板车:我已经严重超载,我才要抹泪好不好! 顾甄没在意红梅的怨念小眼神,一把轻松地推起嘎吱作响的小板车,向小巷子而去。 刚走了没几步,顾甄突然止住脚步。 她浑身紧绷,迅速进入备战状态。 温度:二十六摄氏度;湿度:适宜;风速:良好。 机甲磨损率:额……暂不计。 能源状况:额……身体状况良好! 前方,正十点钟方向。 出现唇红齿白小相公一枚! 瞄准目标,集中火力,全力射击! 啊不,是出击! ※※※※※※※※※※※※※※※※※※※※ 签约状态终于改啦,新人新文,请小天使们多多支持,么么哒! 第2章 沈瑜刚拐过巷子口,就听见了街坊的议论。 什么沈家的新媳妇顾氏被被赶出屋子蹲在墙角过夜啦;什么顾氏做事毛手毛脚被婆婆斥责没饭吃啦;什么顾氏得了重病就要死了。 沈瑜听得心惊肉跳,脸色平静,步伐却加快了不少。 虽然他对母亲匆匆定下这门亲事不怎么满意,可洞房之夜看到顾蓁蓁本人,他心里的不满意就消失殆尽了。 顾蓁蓁不但人长得极美最重要的是性格柔顺,沈瑜知道自己母亲性格强势,如果自己媳妇也是个强势且不会变通的,日子就没法过。 可后来发现,自己娘子不仅把嫁妆全部交出去,还把新婚的丈夫请去书房,他就觉得自己的娘子柔顺过头了。 但这也不是什么错处,娘子年纪小,日后慢慢教导便是,眼下最重要的是考个功名,彻底改变家中境遇,也能让妻子在娘家挺起腰杆来。 自己睡书房是母亲和妻子同时为自己的长远考虑,他心中虽有不愿,但也接受了。 娇妻在侧,自己却要睡书房,沈瑜咬咬牙,权当自己在修心了。 母亲虽然严厉,却也没见有过分苛责她。 自己每次出门考试都会和母亲交代不要太过严厉,回来看见妻子,都是和出门前一样,低头沉默,柔顺至极,应该没受什么委屈。 可这次才出门几天,自己的妻子竟然就要病死了,沈瑜听到这个消息,简直犹如一个当头闷雷。 顾蓁蓁是个好姑娘,不论出于自己的喜好还是考虑自己今后的科举仕途,他都不想面临丧妻的境地。 家在巷子最里面,沈瑜转头看了一眼,随即背着考篮,脚步匆匆往里赶。 不远处,巷子里一辆嘎吱叫嚣着的小板车在飞快地往外推,那板车上装得东西都快要戳天塌地了,沈瑜心说这巷子里什么时候出现如此勇猛大力士了。 可不知为何,那小板车突然斜过来不动了。 沈瑜心急如焚,刚要开口与那推车的汉子交涉,好歹让他先过去,突然,他也静止不动了。 那奇特的货物后面,探出的那颗毛茸茸的小脑袋,是谁?! 沈瑜风中凌/乱,嘴巴张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顾甄示意红梅扣住赖婆子不让乱动以免翻车,她则自己从板车后面探出身子,眼神晶晶亮地盯着眼前唇红齿白的小相公,迈着沉稳的大方步热切地朝他走过去。 顾甄觉得自己此刻应该是一个非常容易接近的人,没有一身坚硬冰冷的盔甲,没有随身携带的激光长剑,脸上没有血污,身上没有伤口,而且她正尝试努力露出友善的笑容,好让对面柔软可口的雄性不要露出敬畏又惧怕的表情。 可她的笑容在没有展开时就已经阵亡了。 顾甄:该死的裙子,离子炮在哪,哦不,激光长剑就行,我要消灭它! 沈瑜此刻的心情极为复杂。 有疑惑、有不解,更有难过。 眼前,自己的小妻子正头发凌/乱眼神殷切地朝他疾步而来,不顾一切地的姿态差点还被自己的裙子绊倒。 这简直与她平日里的低头沉默,完全就是翻天覆地的改变。 几乎从未出门的她为何会推着奇怪的货物出现在这里 她和红梅两个小姑娘竟然能推动这么重的板车 他沈家什么时候落魄到需要靠女子来出力的境地? 一瞬间,沈瑜脑中转过无数念头,心里有无数的疑问要出口。 可是,见到自己妻子朝自己扑过来的那一刻,那倒映出自己身影的、似盛满细碎星光的闪亮眸子,让他所有的念头和疑问,都只化做一句。 “蓁蓁,你没事吧?” 甚至,他都想打算不顾自己读书人的体面,想要抱住自己踉跄着扑过来的娘子。 “小姐,姑爷回来啦——!” 就在沈瑜离自己娇软可爱的娘子只有不到一丈的距离时,红梅已经探出头,看见了沈瑜,她惊呼出声。 顾甄脚步顿了顿才止住,她心中也闪过了无数个念头,可最终,她还是将重生以来看见的第一个唇红齿白的小相公打上一个狠狠的叉,眼神变得严肃且凌厉。 沈瑜张开的手臂尴尬地停在半空,看着原本热切不已的娘子突然迅速变得冷淡。 沈瑜:神马情况? 顾甄拿出合离书,缓缓走进,上面是她用简体字所写,但沈瑜却一眼就看明白了。 沈瑜伸手接过,修长白/皙的手指禁不住有些颤抖。 “合离书。沈家婆母贪图儿媳嫁妆,妄图害其性命,手段残酷,心性残忍。顾蓁蓁今日与沈瑜合离,今后男婚女嫁各不相关。” 沈瑜眼前有些黑,他怨恨自己怎么就认识眼前这些奇怪的省略了好多笔画的字。 他联想到刚才听到的,猜测大概有些是真的。 可他不愿意把自己的母亲想到最坏处。 是,他母亲小尤氏性格是有些刚强。可她不顾自己有克母的名声,嫁给自己的老童生姐夫来照顾自己,没几年父亲就死了,她走到今天不容易。 所以,很多事情,他都愿意退让。 他的母亲贪图嫁妆,害人性命!他不敢信! 沈瑜很快冷静下来,不管什么情况,把妻子留下在说。 看着眼前表情严肃且坚定的妻子,沈瑜心中又转过数个念头,脸上却不动声色。 又将和离书细细看了一会,沈瑜突然笑容和煦,像是个哄小红帽开门的狼外婆:“娘子,合离书不是这么写的,而且没有到衙门过文书,也是无效的,我们依旧是夫妻。” 顾甄:神马? 然后,当着顾甄的面,把摁着小尤氏指印的合离书一下撕扯成碎片。 沈瑜淡定无比:“娘子,无论休妻或是合离,归家的姑娘总是日子难过,且你那继母不是个好相与的,若是归家,你幼弟被你拖累,更要受她磋磨,留下吧!” 顾甄:你说的似乎有理……不对,我顾甄的弟弟还能被人磋磨? 沈瑜继续笑容满满:“娘子,我回来了,不出意外应该能中秀才,你弟弟以后有我亲自教导,不说光宗耀祖,考个秀才应该不在话下。” 顾甄:……这秀才神马的……我好像的确教不了! 沈瑜的笑容犹如拂面的春风:“娘子,以后我们好好过,母亲那里我会去说的,你放心,不会让你再受委屈。这是我没用完的盘缠,也是我全部的家当,还剩一两三钱,全部交给你。” 顾甄:我竟然神奇的发现,自己有些动摇……这不科学! 顾甄几乎要点头,可还是梗着脖子不懂。 红梅一声欢呼,把还在扭动的粽子狠狠一拍,粽子消停了,自己钻了出来。 “姑爷,你回来真是太好了!” 作为人证,红梅巴拉巴拉把这几天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还把作为物证的棺材板和粽子说了一遍,当然,赖婆子所写、小尤氏按了手印的休书也作为消失的物证,又着重强调了一遍。 转做污点证人的粽子赖婆子,也呜呜着点头表示同意红梅的说辞。 沈瑜:这又是神马情况,简直颠覆我的认知?! 接着,顾甄看见沈瑜突然朝自己团手躬身下去。 “娘子,你受委屈了,是为夫的错,日后必不会再犯,”沈瑜深深弯腰,言辞恳切,他停顿一息后,才缓缓起身,朝顾甄伸手,“娘子,我们回家吧!” 顾甄犹如一座雕像,岿然不动,可内心已经如同钟摆。 笑话,几句话就能把你老娘的罪行给抵消过去? 没门! 就算你长得眉清目秀、眼神清澈、手指白/皙修长、笑容温暖和煦,很符合我的口味,……也是不成的! 顾甄上将坚定了一下心中信念,终于,脚下如同生了根,对眼前的诱/惑视若无睹。 沈瑜的笑容几乎维持不住,伸出去的手臂也因为时间有些长而有些抖。 “娘子?”沈瑜成功捕捉到了顾甄眼中瞬间的犹豫,故意拖长了音调,似乎有些委屈,又有些刻意的讨好。 顾甄异常坚定,身形犹如松柏,可心里如同被羽毛扫呀扫的,痒得不行不行的。 红梅看不过去了,这么好的姑爷,眼看就要到嘴了,啊不,眼看就要和好如初了,小姐怎么能在这个时候掉链子。 红梅动作迅速地把顾甄的手拉了起来,小心放到沈瑜手中。 沈瑜轻轻把那只明显瘦削的小手握在手心,心里颇为酸涩。 以后,她就是堂堂正正的秀才娘子了,有他护着,不会受苦,更不会受委屈。 顾甄感觉自己的手放入那只看着不大,实际比自己的手大出一整圈的温/热掌心时,身体没来由感觉有一个电流从手心流窜到这个身体,酥/酥/麻麻又带着暖流。 顾甄整个人都有些不好,身体残留的感情让她有些防不胜防。 想来,顾蓁蓁对沈瑜应该是极有好感的。 顾甄:顾蓁蓁,你是想再给他一次机会吗? 身体已经给出了反应。 可就在她楞神的一瞬间,突然发觉自己正被那只大手牵着往回走。 第3章 顾甄抬头看着比自己高出一个脑袋的书生,突然无比淡定。 不就一个渣男嘛,重甲不都能改造? 实在不行,成为寡妇! 沈瑜牵着比自己小了五岁的娘子,心情愉悦脚步沉稳地走了好几步,来到了那辆严重超载的小板车前,才依依不舍地松开了掌心的那只小手,放开前,还微不可查的用拇指摩挲了一下。 沈瑜把考篮交给红梅,作为一家之主的男人,奋勇上前推板车。 小板车(得意):你能推得动,算我输! 果然,沈瑜使出了吃奶的力气,超载小板车纹丝未动。 他脸色有些涨红,心里飞快地盘算了一下重量,打算把那只粽子和棺材板子卸下来,板车推回去后,再来解决这些“货物”。 然而,粽子倒是被他半推着自己落了下来,棺材板子却是又厚又结实,小尤氏花着大价钱买来的好东西,沈瑜快把老腰都折了,板子却是纹丝未动。 他平静弯腰,看看下面整齐一摞的箱子,又抬手摸摸那厚重的板子,神色平静的开始思考。 顾甄在一旁看着,觉得沈瑜从容的样子真是太好看了,甚至那通红的耳垂都异常顺延。 沈瑜其实心里很尴尬,连耳/垂都通红一片,看脸上的从容却丝毫微变,他正要想请人来帮忙时,突然发现三个棺材板子同时移动了。 沈瑜扭头,差点一个趔趄趴在地上。 半盏茶后。 文弱小相公沈瑜,艰难推着小板车呼哧呼哧往回走。 身后跟着一个用绳子拉着粽子的大踏步的红梅。 以及—— 扛着三个巨大棺材板子,脚步轻松的顾甄。 四人的队伍极其醒目,特别是扛着棺材板子的顾甄。 污点证人此时已经极为配合,但被绳子拴着走,也是极为惹眼。 更不用读书人正在费力巴哈推着辆超载小板车。 街坊邻居像是免费看大戏一样,一个个停下手里的活计,挤在自家大门前看着这诡异四人组。 “啊呀,瑜哥儿,这是打哪来呀,这么大阵仗!” “呦,这不是那小尤氏的儿媳顾氏吗,怎么还活着?呦呵,看不出来,还是个健壮的大力士嘿!以后街坊邻居有什么重体力活,顾氏你可不要吝啬帮忙哦!” “哈哈哈,端午不是过了,怎么还有五花大绑的粽子呢?真有趣!” “沈家这几天真是演的哪出啊?一出比一出新鲜,大家快来看啊!” 红梅听着街坊邻居刻薄的话,气得包子脸都涨得通红。 就是这帮碎嘴的人,时不时找小尤氏那个老婆子说闲话,从她家小姐这相貌一定会出墙,说到她家小姐的嫁妆这么多一定会欺压婆婆,怎么刻薄怎么来。 哼,我家小姐长得好碍着你们了? 呸,我家太太留下她的嫁妆给小姐又碍着你们了? 让你们眼红,让你嘴碎,最好个个都遭报应! 沈瑜又转头看了一眼,数了数人头。 然后,他刚要转头,给自己娘子一个安抚的眼神,想要示意她不必理睬那些长舌之人,头还没转过去,只听见了头顶“唬唬”的破空声骤然出现。 开杂货铺的马家小媳妇原本磕着瓜子,笑眯眯和自己小姑一唱一和奚落着这巷子里最漂亮的小媳妇顾氏,突然间一阵破空声压着自己头顶传来,惊恐间瞪大眼睛只看见一块巨大的棺材板子正急速打着旋,朝自己飞过来。 “唬”一声巨响,眼看板子就要压倒自己头上,马家小媳妇和小姑子吓得一个重重地屁/股墩直接坐在了地上,疼得龇牙咧嘴。手里拿着的瓜子盘,被板子带来的旋风一刮,囫囵个盖在了两人都上,满头满脸都是瓜子壳,狼狈得几乎要钻进地里去。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第二块棺材板子已经飞旋了出去。 刚才要求顾甄不要吝啬帮忙的廖家婆子,傻愣愣看着已经飞旋到头顶的棺材板子抖着腿迈不动步子。 头顶的石灰扑被飓风刮得簌簌落下,直接把廖家婆子变成了一个从头到脚都是石灰的“灰人”。 “啊啊啊——咳咳咳——”廖家婆子大喊,马上又猛得咳嗽起来。满嘴的石灰让她咳得几乎丢了半条老命,再也说不出话来。 众人默! 就在前两块板子飞旋着回转时,第三块板子也飞了出来。 大家终于回过神来,“啪啪啪”的关门声同时出现,嘴碎看客瞬间在原地消失,灰溜溜地钻回了自己大门里面,都成了缩头乌龟。 “小姐,小姐!”红梅的包子脸上充满了喜悦,眼神中闪烁着小星星,“奴婢明天一定要去天桥下定个最好的位置,咱以后的日子,绝对不愁不红火!” 顾甄从容地将打着旋飞回来的三块板子“顿顿顿”叠好,没事人似地扛在肩上,继续淡定往前走,严肃的小脸上,表情自始至终都不带一丝改变。 红梅大声喊:“看你们以后还敢欺负我家小姐,哼,小心板子压顶!” 顾甄视线极好,从门缝里看见躲在其后偷看的街坊邻居,个个哆嗦着不敢吱声,略微满意的微微点头。 一条街的大门后统一传来牙齿哆嗦的声音,心说这巷子里最没用的小媳妇成了最靓的妞……呃不对,成了最强势的霸王啦? 夭寿了,这日子可怎么过哦!我们以前可都…… 沈瑜看见那厚重的金丝楠木板子就如同小飞镖一样,在顾甄的手里灵活飞来飞去,心里的念头又快又多地闪现又消失,几乎将他转晕过去。 发生过什么?发生了什么?要发生什么? 娘子熟悉又陌生,陌生却又熟悉! 细思极恐,却又觉得改变后的娘子更好。 终于,来到自家大门前。 沈瑜刚要去搬那箱笼,发现一只小手,已经先他一步开动了。 一句话突然传来。 “你,刚才第一句话,问有没有事,而不是发生什么事。” 沈瑜很久才回过味来。 娘子依旧是那个娘子,能为自己的一句话而动容。 娘子却也已经不是那个娘子,她有自己的判断,不再沉默以对。 沈瑜决定全盘接受。 红梅极为有眼力劲地把推车放好,又麻利地将粽子赶去了柴房,空出时间和空间给她家小姐和姑爷。 沈瑜将顾甄送到西厢,看着自己娘子如同木板一样的小脸和严肃至极的表情,觉得可爱又有趣,心里痒痒的。 “娘子,我们约定白首不离。” “娘子,以后我们的孩儿一定也是一个爱家爱娘子爱读书的三好男儿!” “娘子,为夫一定给你挣来诰命,让你风风光光过这一辈子!” “娘子,下辈子我们还要在一起!” 顾甄觉得浑身有说不出的感觉,酥酥的,痒痒的,心里软软的,还想发抖。 这书生的嘴堪比任何武器,顾甄上将觉得自己遭受了前所未有的攻击。 可再感受一下,似乎又觉得很受用。 顾甄上将决定投桃报李一番。 眼前男人用说的,她更愿意用实际行动表达心意。 然后。 沈瑜:我的肩膀……塌了! 红梅打水进来,让顾甄洗漱,沈瑜揉着肩膀去主屋见小尤氏。 推开半掩的屋门,沈瑜僵住了。 屋子里一片狼藉,床/上躺着一个哼哼唧唧的老妇人。 “母亲!!!” 沈瑜一个箭步冲了上去,将小尤氏扶了起来。 小尤氏靠在沈瑜怀中,脸色灰白,额头一个肿块,模样相当狼狈。 “儿啊——呜呜呜——”小尤氏连哭带嚎,“你终于回来了,顾氏、顾氏她要杀了为娘啊——” 沈瑜神情一变,取来引枕,给小尤氏靠上。 “顾氏心狠手辣,差点把为娘打死了,还抢了为娘的东西,逃走了,瑜儿啊,你要把她抓回来,交给衙门好好治她的罪!最好来个去衣杖,让她今后还敢行凶!” “瑜儿啊,为娘后悔啊,给你定了这样一门亲事,这顾氏如此嚣张跋扈,让你受苦了。为娘今日做主,休了那顾氏,日后,为娘一定细细为你挑选,让你娶个敦厚的好媳妇,呜呜呜——” 沈瑜的眼神从刚才的焦急心疼,慢慢变得疑惑,最后,转为复杂。 他从床榻边站起身,站在小尤氏身边,默默看着小尤氏,眼神幽暗深邃,一言不发。 “呜呜呜,为娘头疼,”小尤氏觉得有些不对,儿子不是应该手忙脚乱找大夫,然后安慰自己一定休了顾氏吗?她扶额一边喊着头痛,一边用眼角余光偷瞄着沈瑜。 沈瑜刚才进门时,眼角余光没有略过地上的几张碎纸。小尤氏边哭边诉苦的空当,沈瑜脑中已经拼凑起来。 他的脸色渐渐变淡,最后几乎什么也看不见,只余下眼中复杂的深邃,最后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躬身作揖。 “母亲,儿子外出赶考,母亲在家操持辛苦了。不出意外,儿子应该能中秀才。母亲早年操劳,今后可略安享一二了。 顾氏的事情,依儿子看,不如就此揭过。我们一家三口,和和乐乐过日子。母亲若是头疼,儿子这就为母亲找大夫。” 小尤氏三角眼里还蓄着鳄鱼泪,突然沈瑜的一番话,让她愣在当场。 便宜儿砸,你这是想要上天? 不帮老娘,帮媳妇,你这是不孝! 第4章 刚才得知还有个弟弟似乎还在娘家受苦,顾甄决定,如此便利恢复体力的机会,不容错过。 被红梅硬拽住打扮一番,出门回娘家。 沈瑜刚让赖婆子去请大夫,听见大门“哐当”一声,才反应过来娘子又出门了。 气喘吁吁跟上,才知道娘子是要回娘家。 也好,娘子自从回门那天见了一眼顾霆霆,已经整整三个月没有见面了。 顾家离沈家不远,也就几条巷子的距离。 沈瑜和红梅几乎满头大汗,才跟得上前面裙子几乎已经飞起的顾甄。 父亲顾平贵去巡查铺子,只有继母张氏和继弟顾福昌在家。 知道自家小姐也使唤不动下人,红梅自己去了学堂请大少爷顾霆霆回家。 沈瑜看着顾家的下人对待自己和娘子完全就是两幅面孔,他也不露声色,跟着娘子去了她的院子。 刚有人给沈瑜上了茶,就听见一阵脚步声。 “呦,臻臻啊,你怎么一声不响就回娘家了,这若没有征得婆婆的允许,这可对婆婆也是大不孝啊!” 顾甄充耳不闻,神色不变,眼神专注地看着边上的椅子,心里已经计算分解。 倒是沈瑜微微挑了挑眉毛。 也? 这字里行间,隐晦地骂着他的娘子,在对继母不孝后,对婆婆也是不孝? 真是好歹毒的心肠,一个不孝的大帽子,可是够她娘子受罪的。 看看娘子微微绷着的小脸以及淡然至极的眼神,沈瑜决定先不开口。 又是一阵脚步声,一个满脸横肉的七八岁小男孩狠狠推开仆从闯了进来。 “顾臻臻,不孝是大罪,是要被浸猪笼的!” 顾福昌抬头望着顾甄,被肥肉挤成的三角眼里都是半懂不懂的幸灾乐祸。 浸猪笼? 沈瑜微微眯眼,眼神危险地盯着妻弟。 东西能乱吃,话却不能乱说。 张氏教的好儿子! 若是传出去,臻臻简直都不要做人了。 岳父不会教儿子,他沈瑜不介意代劳一下,一定让顾福昌知道礼义廉耻,甚至还能顺带减减肥肉松松筋骨。 张氏似乎觉得有危险笼罩,看了看四周这才注意到,简陋的屋子里,靠窗台边坐着的,是她便宜女婿沈瑜。 把顾臻臻嫁去之前,只觉这便宜女婿十九岁还没考上童生,也是个没出息的,她很快就能心想事成。 可一转眼,刚成亲不久,这便宜女婿不仅厚积薄发轻轻松松考取童生,还连得两案首,连县太爷都被惊动了,连连夸赞以后拍胸脯保证,只要他再得一案首,以后的科举费用,苏州衙门全额出资,这便宜女婿也小小火了一把。 就在她正要抽口再去见见小尤氏的当口,这便宜女婿竟然和那怂包上门了。 虽然这怂包今日一副漂亮的装扮,头上的簪子更是她死鬼娘亲的陪嫁宝贝,可那又咋样,还不是怂包一个,她们母子一句接一句的难听话,差点就要逼死她了,她依然不敢还嘴半句。 倒是这便宜女婿,张氏并不打算彻底交恶。 刚要对自己宝贝儿子的话转圜几句,让那个眼神突然锐利如箭的便宜女婿消消气,却听见那怂包开口了。 顾甄心里猜测了半天,这应该是自己的继母和继弟了。 她声音依旧是软软的,还有些糯。 “顾福昌,不敬长姐是大罪,是要挨板子的!” 可锋利的言辞,却一点也不软糯。 “作为长姐,我免费教教你一句,人傻不能复生!” 张氏正一脸地不屑,猜想这怂包应该是从便宜女婿那里借了胆子,敢教训起她的宝贝儿子了,也不怕她的弟弟以后日子更难过。 正想着,却看到了自己胖成球一样的宝贝儿子,不过一个眨眼的瞬间,就被牢牢扭住胳膊,一块不知道从哪个椅背上卸下来的板子,正“啪啪啪”的往他屁股招呼。 “啊——顾臻臻,你敢打我,呜呜呜——好疼——哇哇哇——” 顾福昌就像死了亲娘,号起丧来。 张氏心口疼得几乎要晕过去。 她柳眉倒竖,也顾不得平日里尽力维持的娇媚已经变成了粗鲁狰狞,冲上去就要把宝贝儿子夺回来。 顾甄手里擒住顾福昌,还不断的灵活闪躲,张氏硬是抢不到人,可顾福昌的板子一下也没少挨。 “啊——啊——啊——” 顾福昌疼得嗷嗷直叫,这辈子都没挨过打,眼前的板子几乎就是他的灭顶之灾。 “啪!” 板子断了。 顾福昌简直喜极而泣。 眼看他的屁股都要四分五裂了,终于能喘口气了。 可还没等他一口粗气吐出来,突然,一块更厚更长的板子出现在他面前。 顾福昌白眼一翻,差点就死过去。 他牙齿打着哆嗦,看着眼前突然变得凶猛无比的长姐,声音颤颤巍巍:“你,你再打我,我就告诉我爹!” 顾甄上来就是一板子抽飞,“去吧,告诉你爹,你这壮实的身板,被我这个要浸猪笼的弱质女流准备给打了,去吧!” 顾福昌捂着屁股,想了想,狠狠把话头咽进肚子里。 顾平贵从挑货郎发家,自己个人高马大,也只对张氏生下的虎头虎脑的顾福昌格外看中。 顾福昌也不傻,握紧小拳头,死死闭紧嘴巴,不再提起告状的事,心里却涌起了滔天巨浪。 这怂包长姐怎么这么厉害了,自己若是能学上个一招半式的,就能称霸整个私塾了,想休沐就休沐,哪像今天那样,向夫子请个假还要找个风寒的借口。 等以后自己厉害了,别说休沐,就是夫子的胡子也照拔不误。 顾福昌眼看着板子又要落下,赶忙求饶。 “顾臻臻,你别打——啊——不对、不对,是长姐、长姐,求你别打了、我、我”顾福昌一边龇牙咧嘴忍着痛躲闪,一边死皮赖脸地求饶,“我再也不说你浸猪笼了,你身手好厉害,教教我呗。” 顾甄低头,想看头猪一样瞧了顾福昌一眼,嘴里只有一个字。 “滚!” 顾福昌有些不甘心,眼前就有一个绝世高手,可身上被板子抽得火辣辣得疼,屁股都差点被抽烂了,不敢在面对顾甄手里的板子,只得一瘸一拐灰溜溜地滚了。 第5章 见宝贝儿子被狠狠抽了一顿,还如此听话,张氏气得浑身都在颤抖,看着顾甄终于停手,刚疾走几步想要把儿子叫回来,情急之间,没有看见她那便宜女婿已经靠近。 沈瑜一直看着,他娘子明眸皓齿却动作麻利,说不出的可爱有趣。他甚至觉得,娘子愿意教训弟弟,那是他顾福昌几辈子修来的福气,你张氏想要去掺和,那就是天大的不对。 只见沈瑜貌似闲庭信步,一脸淡然闲适地走过来,只是好巧不巧,张氏的脚,正好撞上了沈瑜的长腿。 “砰——” 张氏脸朝地摔得结结实实,眼前金星打着转,头晕眼花,刚要对着沈瑜破口大骂,冷不丁抬头,却沈瑜正弯腰低头,冷飕飕地盯着自己。 “顾太太,小胥不才,只是个童生,可也是已有正经功名之人,你当着这一屋子下人的面,对我拳打脚踢,呃——只有脚踢,也实在有辱斯文,你若是不知悔改,小胥就是不顾自己,也要为了这全苏州城读书人的脸面告到衙门,治你一个不敬之罪!” 张氏狠狠打了一个寒颤。 该死的读书人,该死的沈瑜。 倒打一耙还如此伶牙俐齿! 别说萧国江浙近百年所出的进士人数一直稳居全国之首,就说这苏州城对读书人的重视,就是其他任何地方都不能比的。 一个不敬读书人的帽子要是扣下来,别说衙门会重重治罪,就是苏州城里这许多秉承耕读传家的老族长都要聚集起来一扁担敲死她。 张氏咬咬牙爬起来,勉强露出一个难看至极的笑容,对着眼前一脸“我就要倒打一耙你能奈我何”的便宜女婿从牙缝里挤出完整的话来,“瑜儿啊,我、我刚才是、是不小心,才撞到你的,绝对不是对读书人不敬,我对天发誓,绝对不是,你要相信我!” 你要相信我,所以,决定不能到衙门告我! 沈瑜仿佛不是很相信,对着张氏笑容审视了许久,直到张氏僵硬的笑容几乎维持不住,脸皮都要酸得抽搐起来,才慢悠悠吐出一句话。 “顾太太,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张氏如蒙大赦,连连点头,“绝对不会有下次!” 刚说完,张氏就觉得不对。 这么一来一往两句话,就把她脚踢沈瑜不敬读书人的恶行给坐实了? 这便宜女婿可不是个好相与的,如此奸诈,自己当初应该是看走眼了。 张氏觉得自己背后有些凉。 她反复安慰自己,只要拿到那样东西,这个奸诈的便宜女婿,谁爱要谁要去。 有了心理建设,她稍稍松口气,却不料,刚转身想要脚底抹油,却又对上了一双凉嗖嗖的眼睛。 张氏见顾甄巴掌大的小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犹如一个老学究般背着双手缓缓踱步到自己跟前。 “张氏,污蔑嫡女,教坏子嗣,你这是重罪,也是要挨板子的。” 张氏很看着这小孩假扮大人的滑稽情形很想笑,可那话却让她笑不出来。 顾甄和她的表情有一种反差极大的甜糯,可说的话却一点也不甜糯。 张氏重重冷哼一声,“小贱人,就凭一个小辈,你还敢对我一个长辈动手不成?你弟——” 你弟弟还在我手里讨生活呢! 张氏这句话还没完整出口,就被狠狠堵在了喉咙里。 顾甄一把揪起张氏的衣领,利索地在双手间转了个圈,“唬”一声,将张氏抛到了高高地房梁上。 一根突出的椽子正好挂住张氏的发髻,将她吊在了般空中。 “啊——小贱人——你——啊——” 张氏犹如一只拔了毛被割了一刀的老母鸡,又疼又惊又怒,垂死挣扎惨叫连连。 “张氏,顾霆霆就算不去继承顾平贵的财产,我娘留下的东西,也够他这辈子做个富家翁的,比起你的顾福昌,一个卖身进门身无分文的下人所出的庶子,强了不止百倍。” 顾甄抬起头,看着双手死死抓着椽子吊在半空,脸孔早已狰狞变形的张氏,声音无波无澜。 “小贱人,你外祖家早死绝了,你以为一个小小的童生就是你的靠山,呸,别做梦了!你娘的嫁妆再多又咋样,你们姐弟守得住才算是你们的。就凭你们俩怂包,还不是在我手里苟延残喘了这么多年?小贱人,快放我下来,否则,我让你爹打死你们姐弟!” 张氏双脚悬空还放着狠话,潜意识里总觉得眼前这个小姑娘被她几句话就能吓唬过去。 顾甄好整以暇,双手抱胸,俨然就是看着一只恶心虫子在垂死挣扎的神情,没有半丝的怜悯。 看顾甄无动于衷,张氏对着围在门口的一群下人呼喝起来。 “你们都是死人啊,给我进来,把这小贱人绑起来!” 下人们终于动了起来,刚要闯进屋子,却被一把迎面飞出来的椅子狠狠砸中,一群人摔得四仰八叉,惨叫不止。 张氏双臂酸痛就像要断掉,眼看一大群下人被顾甄扔出一把椅子就完全解决了,心里渐渐明白了一个事实。 “你、你不是顾臻臻!她决定不是这样的。你是谁?” 张氏隐约记得,顾平贵的祖父就是个力气大的,当年码头扛包一个顶四个,顾平贵就是个人高马大的大力汉子,甚至连顾霆霆那个小杂种力气似乎都不小,可进门这几年,似乎从来不知道顾臻臻那个小贱人也是力气大的。 “顾臻臻被你们联手逼死了,我,是顾甄!” 张氏还在迷糊,沈瑜却秒懂。 娘子外租家是瓷器起家,家财颇丰却只得一女。外孙女出生时,特地取了个乳名叫甄儿。 张氏两手死命挂着椽子,疼得几乎要断气。 顾甄只听着眼前悬挂在空中的妇人手臂咯吱作响,全身抖如筛糠,嘴里却在狂喊。 “小贱人,老娘不管你是顾臻臻还是顾甄,你若还不放我下来,我明日就弄死你弟弟——” 就在这时,红梅的声音突然响起。 “老妖妇,你省省吧,我们小姐现在就能弄死你!” 顾甄转头,却见红梅身后,突然跑出来一个瘦高小少年,飞快地跑过来抱着她的腰,却闷声不发一言。 顾甄觉得自己的腰要被眼前的少年给勒断了,可依旧不做声,任他抱着,任他眼泪横流。 “霆霆,男儿流血不流泪!” 沈瑜的声音让顾霆霆从顾甄怀里抬起头,眼泪汪汪瞧着自家姐姐。 第6章 顾甄仔细瞧着顾霆霆,虽然也是个唇红齿白的小书生,可眉宇间的沉郁却十分明显。 想来,张氏不敢在明面上缺了顾家嫡出少爷的吃喝用度,可暗地里的小动作一点也不曾少。 “小杂种,你、你快、快让她把我放下来,快、快点,”张氏声音嘶哑,“否则,你信不信,我明天就能背着你爹弄死你?” 顾霆霆脸上有一瞬间的瑟缩,可马上又恢复了坚定,他一字一顿说着。 “我不是小杂种,你要弄死我,就要被衙门治罪!” 张氏扭动身躯拼命挣扎,她觉得手臂已经痛到感觉不到存在,她尖叫连连,“你就是小杂种,你们一家都是杂种,你们放我下来——” “你,说谁是杂种?” 就在张氏几乎痛得丧失神志的连连尖叫时,一个低沉得声音突然出现。 “张氏,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顾平贵不知何时出现,一声低喝将神志不清的张氏恢复了几分清明。 “相公,呜呜呜,你终于回来了,呜呜呜,妾身今日就要死在他们手里,妾身难以回报你的恩德,下辈子做牛做马再来报恩!只是,妾身不舍你和昌儿,呜呜呜——” 顾平贵微微皱眉,看往日里娇媚的妻子犹如一块腊肉被悬挂着颤抖,也不再计较她关于“杂种”的言论,搬起一张椅子,就要踩者把张氏抱下来。 红梅狠狠皱眉,包子脸都要皱在一起了。 这张氏最是阴毒,和那小尤氏完全就是失散多年的亲母女,手段都是一样一样的。 一个个人前慈母,人后蛇蝎,还楞是把当家男人哄得团团转。 顾霆霆见到顾平贵过来,眼帘下垂,似乎没有看见一般,眼中的恨意却闪了很久才停歇。 顾平贵见到长子又是一副低头沉默的样子,微微皱眉,看到女婿沈瑜在场,也不想多谈,回头再教训就是。 至于女儿顾臻臻,根本就没有在她视线范围内。 沈瑜对于岳丈身体硬朗耳根子却极软地将庶子当做宝贝的做法,极为鄙夷,但岳父既然没有当着他的面露教训他娘子,他也就懒得插嘴。 沈瑜转头看看自己娘子,稚气的小脸蛋上平静无波,仿佛眼前那个男人不是她的父亲一样。 顾平贵身形利索的踏上椅子,手都已经伸了出来,眼看就要够到悬挂的“腊肉”了,却觉得哪里又不对。 脚尖点了一下,可双手还是够不到。 不对啊。 顾平贵心想,按照他的身高,踩在椅子上只要一伸手就能够到张氏。 现在别说够不到,身体似乎还在往下坠。 顾平贵低头看了看,脸上大惊失色。 一只素白的小手,正扒在他的腰带上,也没见怎么用力,他就觉得自己已经在往下沉。 这根本不可能! 顾平贵觉得自己应该是太忙了,竟然出现了幻觉。 可腰带上往下拽的大力告诉自己,这就是事实。 顾平贵也顾不上许多,眼看那块“腊肉”已经坚持不住,他大吼一声:“臻臻,你大胆——” 可他话还说完,却只觉得那只小手突然间加大力气,“啪叽”一声,他已经四脚朝天摔倒了地上。 顾平贵还来不及揉一揉差点摔裂的屁股,只听见一道软糯的声音响起, “顾先生,事情总有个先来后到,我和顾太太的事情还没有解决,你先一边凉快着!” 顾平贵气得几乎要从地上蹦起来。 什么,他听到了什么? 这个不孝女,敢对他这个父亲动手,简直无法无天! 顾平贵人高马大,也不顾屁股疼得不行,伸手就要去抓顾甄,也不顾是个女儿家,想要狠狠地打她一个大耳刮子。 沈瑜知道顾平贵对自己这个穷酸的读书人一直看不上眼,他也懒得计较,反正有张氏在,两家连正常的来往也不怎么有,可现在,顾平贵当着自己的面要教训他的娘子,沈瑜一万个不答应。 “岳丈——” 沈瑜焦急的想要阻止顾平贵,可他刚开口就惊呆了。 只见气势汹汹想要揍人的顾平贵还没碰到顾甄,就被速度快上一百倍的顾甄一把擒住,不过眨眼的时间,屋子里就出现了两块“腊肉”。 同样的被椽子勾住了发髻,同样的用手勉强挂住,顾平贵一边挣扎一边发出了野兽般的怒吼。 “顾臻臻——” “你个不孝女,快放我们下来——” “顾臻臻,你胆大包天,我要好好教训你——” 顾平贵的声音几乎要穿透墙壁,可顾甄却纹丝不动。 沈瑜:娘子威武! 顾霆霆:挂得好!挂得秒!最好挂到天荒地老! 一旁的张氏几乎绝望,她的胳膊已经疼得没了知觉只是在死命硬撑,头皮几乎已经被吊起,似乎有粘稠的东西正在往下流。 “呜呜——相公,救救妾身,妾身——” 张氏声音微弱的几乎听不见,最后彻底没了声音。 顾平贵听见娇妻的呼唤,挣扎得更加厉害。 可他再怎么挣扎,就是牢牢得挂在半空,无法挪动半分。 “张氏,我现在提出三个条件,你若是能答应,你马上下来。” 顾甄缓缓开口。 张氏用最后的力气拼命点头。 “第一、找回顾霆霆的奶娘和仆从。” “第二、我娘留下的东西,全部交给顾霆霆。” “第三、召回我娘留下的铺子庄子的管事,由顾霆霆管理。” 话音落,张氏还没点头,顾平贵倒是先吼了出来。 “顾霆霆一个小孩家,他能懂什么?你这是胡来!” 顾霆霆却也不甘示弱,他掷地有声道:“姐姐,我可以的。” 张氏眼前已经发黑,乘着自己没死过去前拼命点头,“答应,我都答应。” 顾臻臻看向沈瑜:“烦劳立个文书。” 张氏听见文书两字,几乎立刻就要死过去。 那厉害的奶娘哟,那价值不菲的东西哟,那一年进账千两的铺子庄子哟。 张氏觉得,自己的手臂只差一点废掉,可她的心已经千疮百孔了。 她废了多大的力气才享受到一星半点儿的财富,可现在全部都要交出去。 张氏觉得自己已经死了。 沈瑜文书顷刻间就已立好,顾甄把张氏放了下来,让她签字画押。 张氏落地的瞬间,还没好好喘上几口气,眼珠就咕噜噜地转动起来。 “臻臻啊,你看,我的胳膊都快断了,要不让我明天再签——” 张氏的话还没说完,就觉得自己又腾空而起,她忍着在半空中立马改口。 “我签,我签,我马上签!” 沈瑜利落地把签字画押的文书递给顾甄,顾甄又交给顾霆霆。 签完后的张氏,如同又获得了一次生命,她在仆从的搀扶下,颤颤巍巍出了门。 可刚走到院子里,张氏微弱的叫骂却传了过来。 “顾臻臻,你虐待长辈,我要去衙门告你!” 却听沈瑜嗤笑一声,声音慢悠悠传出去,“顾太太,你霸占嫡妻财产虐待其子女在前,辱骂读书人在后,你可以去衙门试试,县太爷是听你的还是信我的。还有,到时候,板子是打你的,还是,打我的!” 张氏身体晃了晃,在仆从的搀扶下,落荒而逃。 “顾先生,现在,来解决我们的事情!” 顾平贵已经奋力把自己解救了一半,眼看拼着摔断一条腿就能从半空跳下来,却见眼前他从来不放在眼里的小女孩突然一个动作,一块板子飞了过来,又把他牢牢钉在椽子上,这次,丝毫不能动弹。 顾平贵人高马大,身体也极重,刚才的奋力自救几乎弄断了两条胳膊,眼看胜利在望,如此一来,顾平贵几乎背过气去。 “顾臻臻,你想如何?” 顾甄对顾平贵的怒吼几乎充耳不闻。 “只有一个条件。” “你现有的和将来的所有财产一半归于顾霆霆,且自今日起,顾霆霆另立门户。” 顾平贵几乎要疯了,他拼命挣扎,连房梁似乎都在咯吱作响。 “你、你做梦!”顾平贵从牙齿缝挤出几个字,眼睛里冒着熊熊火焰,死死瞪着眼前的小女孩。 顾甄对如此没有丁点杀伤力的眼神完全免疫,她略微深沉地思考一会,极其认真地做了一个决定。 “你说得对,一般我都会在做梦时,比较放得开。” 顾平贵这辈子最后悔的就是对着力大无穷的女儿说了这句话。 他用灵魂出窍的状态,接受了顾甄上将的严刑拷打。 挂在半空中的“腊肉”顾平贵,成了悬空的“桩子”,只听得顾甄一边呼呼哈嘿一边飞腾跳跃,往“桩子”上招呼。 半空中的顾平贵从一块完整的“腊肉”,不到半盏茶的工夫,被“打磨”成了一块形状极其不规范的“辣条”。 从怒吼叫嚣,也变成了哀嚎求饶。 顾平贵终于老老实实答应了条件,并约定明天就到衙门过立户的文书。 看着顾平贵也被人搀扶着离开,屋子里再也没有外人,顾霆霆在扑倒了顾甄怀里,放声痛哭。 顾甄还是稍稍有些不适应,僵硬地拍拍怀中小少年,又转头看看身边长身玉立的沈瑜,声音极其语重心长,“你要努力读书。” 第7章 要努力长成一个唇红齿白的读书小相公,我宝贵的时间就不算浪费。 沈瑜觉得自己竟然被那比大海还要深邃的眼神看得抖了抖,有些不可思议,下意识觉得眼前的娘子眼神似乎有些危险,但又觉得这个略深沉地小女孩极其可爱。 上将的时间极其宝贵,她要忙着恢复力气和精神力,一切能动手的机会都不能错过。 顾甄临时雇了四个膀大腰圆的老妇给顾霆霆保驾护航,等顾霆霆的奶娘到来,她就可以卸下胆子。 然后,她就可以心安理得的看着一个小少年,慢慢长成一个唇红齿白的小书生。 那该是多惬意的事! 顾甄看着顾霆霆,眼角眉梢都是略深沉地老怀安慰,她心里暗搓搓地想,春天种下一个小少年,秋天就能收获一个俊俏的读书人,这么高难度有前途的工作她都能胜任,她以前怎么不知道。 沈瑜一边吃力地跟着顾甄往家走,一边不停瞄着她似乎要闪着绿光的眼神。 这眼神从顾家出来,就没有停止过。 沈瑜对这眼神不要太熟悉,早上他就狠狠地见识了一番。 微微垂下眼帘,遮掩心中的想法。 沈瑜有种爆棚的危机感。 娘子喜欢弟弟,更超过喜欢自己! 这怎么可以? 这是绝对不可以的! “娘子,等霆霆安顿好,为夫可以每日给霆霆授课,举人进士不敢承诺,但一个秀才,不在话下!” 沈瑜的声音有略微的讨好,更有绝对的自信。 顾甄放缓脚步,转头看了沈瑜一眼。 沈瑜眼中“果然有用”的喜悦一闪而过,再接再厉。 “娘子,你父亲名下有三十九个铺子,每年的进账为夫可粗略估算,几乎能八九不离十,绝对不会教霆霆吃亏了去。” 顾甄微微点头,“好”,然后顺手伸胳膊在沈瑜肩头轻轻拍,辛苦你了,士兵。 沈瑜差点一个大马趴。 唉,娘子力气大,小生难招架。 “娘子,霆霆的事情安顿好了,你也可以放心了,为夫接下来要准备会试,书房简陋,难以过冬,娘子可否——” “嗯,我让红梅给你收拾收拾,保证你住得舒服!” 顾甄上将自诩也不是不同人情世故的笨蛋,刚才沈瑜多次帮助自己,甚至还答应让顾霆霆考取秀才,这个小忙,既然沈瑜话里话外的示意了,她答应的也就极其痛快。 顾甄一边走一边交代红梅要添置些什么,没注意沈瑜脸色有些臭。 “嗯,蚊帐也再准备一顶,明年夏天也能用得到,哦对了,碳炉也顺便买一个,明年冬天也能用。” 沈瑜简直想要撞墙。 红梅也有些傻眼。 这相公能自动往嘴里飞,怎么自家小姐还能往外推? “小姐!”红梅重重喊了一声,还加上重重一跺脚。 “啥?”顾甄被打断思路,有些不满意,“放心,那蚊帐碳炉之类的,用上几年都没问题,你小气点啥?” 沈瑜想着几年都要独守空房,简直生无可恋。 红梅急得满头大汗,“小姐,姑爷他——” 想要回房住! 顾甄不耐烦打断,“东西置办齐了,他住得应该能舒服了!” 娘子永远都在嘴边飞,沈瑜觉得眼前有点黑。 红梅有些垂头丧气,也不再垂死挣扎,听着顾甄一样一样说着要采购的东西。 终于回到沈宅,大夫刚走不久,交代小尤氏涂抹药膏休息几天就没事,可小尤氏还趟在床上哼哼唧唧。 污点证人表现良好被放了出来,正低头收拾主屋里的狼藉,见沈瑜进来,就机灵地让了出去。 “我的——儿啊——”小尤氏哭声七转八弯,“这家里出了个霸王,为娘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啊——” 沈瑜未做声,深深看着小尤氏。 “你看看,你看看,这屋子被糟蹋成什么样了?”小尤氏用帕子按了按眼角,“说不定啊,以后被糟蹋的,就是我这个老婆子了!” 沈瑜还是沉默,却听见院子里软软的声音郑重响起,“你不是我的嫁妆银子买的。” 言下之意,主屋里的东西,除了小尤氏,都是顾甄的银子买的,她想怎么糟蹋就怎么糟蹋。 小尤氏秒怂,立马闭嘴。 顾甄其实非常怀念小尤氏早上的勇气,敢于挑战自己,可这样的勇气,却没有一直持续下去。 她可比椅子趁手多了,可惜了。 沈瑜嘴角抽了抽,“母亲,你好好休息,屋子里原先的东西就在后院的角落里,儿子给你搬回来,还能继续用。” 小尤氏眉头狠狠皱起,用过了好东西,原先那些就是破烂! 还要哭闹,却见便宜儿子沈瑜已经转身出门了。 红梅刚要出门采买东西,连忙停住脚步。 “小姐,姑爷心里向着你就行了,他可是出了名的大孝子,我们表面上让着那个小尤氏一些,任谁也挑不出错处来。” 顾甄挑眉。 晚上,小尤氏拉着老脸看着屋子里的摆设,想着那几个街坊邻居,心里念头转得飞快。 她行动极快,念头转了不到两天,就有了主意。 可这平日里笑脸相迎的几个街坊邻居,看到她敲门,仿佛是瘟神上门一般,连门缝都不给她一条。 那马家小媳妇甚至还爬到墙头,一盆隔夜的洗脚水倒在她头上:“尤氏,你儿子不是个东西,我相公好好的差事没了,我还没找你算账呢!” 廖家婆子更是拿着明晃晃的菜刀直接追了她半条巷子:“尤氏,我要宰了你,我当家的这两天官司缠身,你别以为我不知道是儿子干的好事,等着,等我腾出空来,让你好看!” 小尤氏心惊胆战,好不容易才平息心情找了其他几人。 没几天,有衙差大张旗鼓地来报沈瑜考中秀才的喜讯,沈家一片喜气洋洋,连一直阴着脸的小尤氏都露出了喜色。 顾家曾有婆子来报告消息,顾霆霆自立门户的事情,似乎衙门看在沈瑜的面子上,办得很是顺利,张氏答应的事情也没敢食言。 下午,头发稀稀拉拉的张氏带着一群人来沈家,和小尤氏在屋子里关门说了半天,走的时候一脸志得意满,虽然看见了顾甄差点趴地上。 红梅:“小姐,那两个大坏蛋凑在一起,准没好事。” 顾甄:“天桥下的把式,都已经主动到位。” 天还没黑,沈瑜拜访了一圈师友兴冲冲回家,小尤氏突然提出要一起吃晚饭。 红梅和赖婆子准备了丰盛的菜市,可架不住小尤氏抹着眼泪忆苦思甜,从沈瑜断奶到沈家断粮,从沈瑜开始上学堂到沈家卖了大半的地,最后,沈瑜也开始红了眼圈。 顾甄自顾自大快朵颐,对小尤氏言辞间的机锋充耳不闻。 “顾氏,瑜儿中了秀才,是沈氏祖上积德,先辈保佑的结果,”小尤氏语重心长,“你作为瑜儿的发妻,理应为瑜儿祭拜祖先,保佑他接下来的科考更加顺利。” 顾甄:高兴!恢复力气的机会又来了。 手里的大鸡腿“哧啦”咬下一大口,不顾沈瑜和红梅阻止的眼神,顾甄一口应下:“好啊!” 沈瑜想要阻止,却被小尤氏先发制人,“瑜儿,为娘这是为你好,你要理解为娘的苦心。” 祭祖被小尤氏安排在半夜,连赖婆子察觉不对,脑袋几乎垂到了膝盖,连呼吸都小心屏着。 沈瑜用几块木板搭成的小杂屋,被小尤氏信誓旦旦说成了祭祖之地。 看着赖婆子进进出出拿了许多木柴进来,顾甄秒懂。 祭祖是假,放火是真。 沈瑜也不是笨蛋,看着母亲和娘子眼中都闪着光芒,总觉得事情不简单,可想想娘子比事情更不简单,也就叹息着冷眼旁观,希望母亲能够收敛一些。 天还未亮,众人都在酣睡。 顾甄突然察觉到了由远及近的煤油味,以及几人的压低声音的交谈。 “沈家老姐姐,你可确定那女大力士能被烧死?” “放心吧,这大半夜的,肯定睡得比猪还死!” “说好了,这么大的风险,顾氏的嫁妆可得分我们一点。” “你们放一百个心,绝对不会少了你们的。” 突然,听见杂物的门又被推开了。 沈瑜第三次出现。 “娘子,看在她抚养我长大的份上,饶她一命,可好?” 显然,整完守着的沈瑜也听见了不远处的交谈声。 顾甄小脸上不是一般的严肃:“小尤氏两次想要害人性命,你却想要饶她性命,你将顾臻臻置于何处?萧国的律法难道是摆着看的?你读书人难道这点道理都不懂?” 沈瑜低头哀求,“这次,是我知悉她绝对不会得逞,故让她载在你手里也好受个教训,所以……” 顾甄沉默。 小尤氏和几个街坊不知怎的,放火少人不成,反倒自己被烧了囫囵个。 被沈瑜拖出来时,小尤氏嘴巴里还冒着青烟。 “儿啊,那顾氏不好好祭祖,竟然放火烧了祠堂……” “母亲,我明日就送你回乡下老宅,你好好呆着,吃穿用度我都会安排好。” 第8章 小尤氏抱怨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沈瑜打断,她漆黑着一张老脸,瞠目结舌看着眼前的便宜儿子,几乎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啊——瑜儿啊——你有了媳妇就不要娘啊——”小尤氏哭天抢地。 沈瑜只当没有听见,“母亲,害人性命是要吃官司的,那时可就不是回老宅这么简单了。” 小尤氏似乎立刻反应过来,止住哭音,“儿啊,是、是那张氏,她想要顾氏嫁妆里的什么秘方,为娘是昏了头才受她挑拨,为娘错了啊,你让为娘住在这里吧,不要去乡下,啊?” 沈瑜脸色微变,却不做声。 “就这么说定了啊,为娘今后一定好好待顾氏,”小尤氏仿佛看到了希望。 沈瑜却说:“母亲,明天天一亮,我就送你回族里。” 西厢屋里,红梅看着大马金刀坐在床上的顾甄,都顾不得她这个奇怪的坐姿,声音都有些慌。 “小姐啊,姑爷是那个小尤氏养大的,难免不忍心,你要往后看。” “红梅,”顾甄的声音有些闷,板着小脸上难道露出明显的疑惑。 “小姐,奴婢在,”红梅赶紧答应。 “红梅,人证物证具在,动机明确,为何小尤氏能两次逃过制裁,她只要履行了本该履行的长辈或母亲的职责,就能得到豁免吗?这个国家的法治如此落后吗,这个时代的文明如此衰败吗?” 红梅:我竟无言以对。 小尤氏天还没亮就被沈瑜送到了乡下族里。 头发被烧的杂乱不齐,脸如锅底般漆黑,小尤氏的狼狈样被族中的七姑六婆嘲笑了好一会,才逃回自己家老宅。 将剩余的一些水田交给族长,让族里照顾好小尤氏,沈瑜急急忙忙赶回城里。赖婆子似乎不愿意留下照顾小尤氏,沈瑜问过顾甄,将她半路打发了去。 刚回家,就发现了那辆兢兢业业的小板车又在履行自己超载的职责。 红梅抖抖索索递过来一张纸。 沈瑜不用看就知道那是什么。 “娘子,”沈瑜看着顾甄面无表情的小脸,马上露出哀求之色,“我已经将母亲送到乡下族中了,你留下好不好?” 红梅适时帮腔,“小姐,姑爷这么做可是大不孝,说不定将来还会影响仕途呢!您就原谅他吧!” 顾甄目露威严望着沈瑜,一度沉默以对。她忘了自己已经不是那个身披盔甲手持长剑的上将,希望眼前这比最新的新兵蛋子还脆弱的书生,不要试图挑战她的底线。 可在沈瑜看来,这渐渐红润饱满起来的小脸上,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里流出出来的专注表情,是对自己的撒娇控诉以及没有安全感的焦虑。 沈瑜上前几步,轻轻抱住眼前比他矮了整整一个头的小妻子,将她带入怀中并轻拍抚慰。 “娘子,你受委屈了,为夫已经知晓。” 顾甄刚要轻松挣脱这个没什么力度的怀抱,可那带着淡淡的墨香有点温暖的怀抱,让她怔忡了好一会,鬼使神差竟然没有挣脱。 “母亲让你受的苦,都由为夫来偿还。娘子,为夫不会说什么好听话,但可以保证,无论将来如何,为夫只要娘子一人,我们两人白首不离。” 顾甄总觉得眼前书生的话熨帖了一个人的心,也填补了另一个人战火煎熬下空荡荡的灵魂。 心里感谢了自己理想型伴侣对自己的态度,但顾甄上将说到底还是一个有原则的人。 “和离书,你签好去衙门备案即可。” 沈瑜身体瞬间僵硬,看着自己空荡荡的怀抱,“娘子?你真的要离开我?” 顾甄坚定点头。 沈瑜眼圈顿时通红,神情委屈至极,看着眼前的顾甄仿佛就是一个负心渣汉:“娘子,为夫已经成过亲,如若被弃,下辈子就再难有良缘,也许就一人孤独终老,娘子你岂能忍心?” 顾甄顿时有种辜负了全宇宙好雄性的负罪感,弱小的雄性如此可怜,上将大人绝对无法视若无睹。 “那你说怎么办?”顾甄愿意考虑弱小的雄性提出条件,若是允许范围内,她大人有大量。 “娘子,你看这样如何?”沈瑜小心假设,大胆求证,“和离书先不签,你先在家里住着,若是为夫有什么地方辜负委屈娘子,只要有一星半点儿,娘子再要离开,为夫绝对不会再反对。” 顾甄思考良久,秉承自己一贯的大度,缓缓点头,“一言为定。” 殷勤地给娘子打下手把小板车放好,冷不丁看见红梅严重的犹如滔滔江水的崇敬之意,沈瑜垂着眼眸回了空落落的书房。 秋意渐浓,长袍被秋风吹起。 刚刚怀抱中软软感觉消失,连那股幽幽的暖香都被吹散。 沈瑜看了看顾宅的方向,脸上笑容消失殆尽,口中喃喃自语。 “天,要凉了!” 第二天,沈瑜早早起来,昨晚告诉红梅不要做早饭,自己天没亮就去了何芳斋排队。 顾甄刚洗漱完毕,远远地突然闻到了一股浓郁至极的香味。 沈瑜兴冲冲推开大门,“娘子,娘子,你看为夫给你买了什么?” 顾甄看着萧瑟秋风中进门的沈瑜额头有细密的汗珠,从衣襟中掏出一个用油纸细细包裹着的点心,小心翼翼递到她面前。 “娘子,你尝尝。” 红梅几乎要雀跃:“小姐,那是何芳斋的梅花糕啊,没有一个时辰的排队,根本急买不到!” 顾甄收下,细细品尝,感觉甜味一直流淌到心中。 这几天,顾甄觉得沈瑜似乎外面事情特别多。 连续几天天不亮出门,天黑透了才回来。 顾甄也不管他,忙着自己的力量训练,以及找寻方法恢复精神力。 沈瑜也没有再提出从书房搬回去的事,虽然他看着顾甄的眼神一天比一天炽热。 红梅是个勤快的丫头,屋里屋外打扫一番,该置办的顾甄也没有吝啬,沈宅到处焕然一新。 沈瑜的同窗陆续来恭贺拜访,都笑称沈瑜有福气娶了个贤惠的娘子。 沈瑜笑而不语。 沈家一片祥和。 可几条街之隔的顾家,似乎最近风水不对。 先是总是逃学的顾福昌出事了。 难得上一天学堂,却被一个刺头挑衅着动起了手。 胖子倒也争气,一个单挑一群,还对着那个刺儿头口出狂言。 “……小爷家中有的是钱,就是揍死你个穷鬼,赔几个钱就了事了……” 话音都未落,就惹得一群家中不富裕的学子集体群殴。 “……小爷读书不行又咋样,小爷敢拔了夫子那丑得不忍直视的山羊胡,你们敢吗……” 话音刚落,一阵怒吼传来。 “你、你给我滚出学堂!永远都不准你再进来。” 小胖子顾福昌最后是被人揍成猪头后,让人搀扶着回家的。 顾平贵给学堂捐了很大一笔银子,又带着厚礼去了夫子家赔礼道歉,才让顾福昌有了再次进学的机会。 那日晚饭时红梅和顾甄说起,顾甄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 这好像是一件值得庆贺的事。 红梅说得绘声绘色。 什么三角眼被胖揍,什么三角眼被夫子狠狠厌弃,什么三角眼就算能恢复上学堂也将被所有同窗排挤,甚至还能从这件被揍的小事里得出他今后科举仕途尽毁的悲惨结局。 顾甄上将回想自己上次动手之事,虚心检讨两者相比的天差地别,也对这次事件的始作俑者表示了滔天崇敬。 心里有了大致作战蓝图,没了机甲和激光长剑,她顾甄上将还是原来的配方原来的味道。 可突然间,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顾甄细心地发现了沈瑜眼中的遗憾。 遗憾? 顾甄觉得自己没有看错。 当日书房,沈瑜又在喃喃自语。 “唉,案首还是不够啊!” 几天后,红梅又在晚饭时说起了八卦,包子脸兴奋得红扑扑的。 “……那张氏的娘家出事了,将女儿卖给顾家翻身后,张家骨子里还是那个不堪的张家,张氏弟弟逼死佃农的事情被抖了出来,佃农大闹,张氏弟弟被关押了,听说是要判重罪,啧啧,张氏哭得眼睛都要瞎了……” 顾甄想起那个头发少了一半的张氏。 被自己狠狠教训了一顿,那日竟然还堂而皇之地来见小尤氏。 是因为没有用离子炮狠狠轰她? 不是! 顾甄心里非常清楚。 比起始作俑者,她的手段还是太过温和了。 点点头,顾甄明白自己应该要做什么了。 沈瑜闷头扒饭,心里却在嘀咕。 这次也是雷声大雨点小,张氏的老娘见过顾平贵后,忍痛送上了三十亩水田,请了城里的举人老爷出面和闹事头领交涉,人家收下钱后息事宁人,衙门里来人都没说什么。 举人老爷啊,哼,羡慕嫉妒恨! 沈瑜狠狠咬了咬筷子,又把嘴里的菜咬得嘎吱作响,眼睛里闪过烈芒。 顾甄这次的高兴来得快去得也快。 她把大部分的注意力放在了沈瑜那里,仔细观察后得出结论。 虽然有哪里是我不知道的,但我敢肯定,与沈瑜脱不开关系。 第二天,顾家又出事了,顾家最近成了苏州城里的大新闻。 这次,是顾平贵的粮铺出了大事。 依旧是红梅在晚饭后饮茶时说起。 第9章 有很多人家陆续吃了顾家粮铺的米面后腹泻不止,请了人一查,发现粮铺卖的米面里,残杂一些发霉的米面和少量的滑石粉。 这街坊邻居们也不知道被谁号召了一番,竟然自发组织起来找顾平贵要说法。顾平贵当然矢口否认,还不知被谁多次言辞相激,竟然怒火暴起,仗着自己人高马大和街坊动起了手。 “……啧啧啧,那顾老爷啊,发髻散了,衣襟破了,两只眼睛乌青一片,嘴角还留着血,瘸着腿被衙门的人带走时,还被人扔臭鸡蛋呢,大家自发组织起来,说以后顾家的铺子以后都不会再去光谷,看他会不会全部关门歇业。真是,要多凄惨就有多凄惨,顾老爷平时多体面的人啊,那日差点要撞墙自尽,啧啧啧……” 这次,顾甄几乎已经不再做比较了,只是将全部注意力放在沈瑜身上。 沈瑜狠狠咽下几大口茶水,可还是有些垂头丧气。 唉,秀才远远不够啊! 哼,官老爷,羡慕嫉妒恨! 红梅消息滞后,那顾平贵很快就用两个铺子,摆平了衙门,甚至还打算摆上三天流水席,大肆宴请街坊邻居以做赔罪。 顾平贵是个老辣的商人,很快就反应过来有人故意激怒他,只是他以为是以往生意场上的老对手罢了,准备暗地里还击。 深秋的夜晚,有些萧瑟。 沈瑜挑灯夜读,心里却难得有些心不在焉。 漂亮、可爱、有趣、软糯的娘子就在一屋之隔的距离,而他却只能独守空房。 呜呼哀哉! 可沈瑜哪里知道,他的娘子哪里只有一屋之隔。 两个时辰前。 红梅:“……小姐,我总觉得姑爷最近似乎不太对。” 顾甄:“你也发现了?” 红梅:“虽然还是很温和,看着小姐你也是还是笑眯眯,可我总觉得不太对,但又说不上来。” 顾甄:“……危险。” 红梅:“对对对,很危险,那是一种从骨子里的感觉。不久前还只是觉得姑爷蔫坏蔫坏的,廖婆子几人看见我们又恨又怕,我还以为是小姐那日的工夫吓怕了他们,后来才知道不是。” 顾甄:这是我毕生追求的境界,让敌人只用想到我就瑟瑟发抖。 红梅:“哎,小姐,你这一身乌漆嘛黑的,干嘛去?” 回答她的,只有一个突然间消失的人影。 月黑风高。 顾家内宅一片寂静。 一个漆黑的人影闪进,盏茶不到时间又闪出。 无人知晓。 红梅终于等回了顾甄,却又马上大惊:“小姐,你怎么浑身一股臭味!我去准备洗澡水。” 顾甄挥挥手:“无所谓。” 第二天天没亮,顾家内宅发出惊天惨叫。 “啊——昌儿,你在哪?我的昌儿!” 顾平贵带着人找遍了苏州城,天黑前,终于在城外三十里的臭水沟找到了奄奄一息的顾福昌。 张氏哭死过去好几回,听见大夫说性命无碍后,才勉强镇定下来。 顾平贵拿着一叠银票去了衙门,可不知道他前脚刚出门,张氏后脚就准备用金子买通地痞准备暗地里弄死顾霆霆。 顾平贵用银子买了“一定抓到凶手”的保证,回家却看见娇妻张氏突然一脸惨白。 大夫刚说了一半,性命无碍,但高烧不退后果凶险。 顾福昌高烧不退,张氏几度哭晕。 沈瑜消息灵通,第二天刚得到消息心里思忖,突然想起,他昨晚半夜听见的水声。 嘶—— 细思极恐啊! 虽然小生我知道发生了什么阔怕的事,但小生绝对不会说! 第二天,顾甄看着眼前热乎乎香喷的豌豆黄,看着沈瑜笑眯眯又测贼兮兮的眼神,觉得有哪里不对。 沈瑜的眼神似乎很好懂。 娘子,大晚上的辛苦了,吃个豌豆黄补补,但作为知情人,我需要一点封口费。 顾甄秒懂,但不知道这封口费该怎么给,也不知道给封口费和杀人灭口之间哪个更容易一些。 沈瑜不知道顾甄上将深沉如海的心思,只觉得他的小娘子眼神懵懂,看着自己的眼神中似乎隔着清澈的山泉,又或者离着远山的迷雾,朦胧氤氲又扑朔难测,一时间心痒难耐。 “娘子——”沈瑜情不自禁一手握住眼前白皙的小手,那柔弱细腻的感觉让他几乎心神荡漾,他声音都有些颤抖,“我们是一家人。” 不仅是一家人,还是一类人,恩怨分明的一类人。 顾甄低头看看自己的手,又看看眼前的小书生似乎激动得眼角都有些红,那“一家人”的承诺,似乎是对“封口费”还算满意。 也好,杀了要埋也费尽。 顾甄心情平静地抽出自己的手,该吃饭吃饭,该读书读书,她忙得很。 沈瑜看着自己空落落的掌心,不知道自己好险逃过一次生死大劫,总觉得那柔软的感觉还不曾消失。 将那只手一直握紧,单手低头吃完了早饭,弯着嘴角去了书房。 乡试在即,刻不容缓。 掌心的感觉伴着一天的苦读,沈瑜的时间过得飞快。 红梅看着眼前的一堆白布疑惑,“小姐,这是要唱戏吗?假扮下凡的仙子和书生约会吗?哦,小姐,姑爷就是个书生欸!” 顾甄小脸非常严肃,“不,不是下凡的仙子,是地狱的恶鬼!” 红梅不明所以。 顾甄想想又补充,“下凡的仙子和书生不是标配,那仙子一个手指就能按死书生,不和谐!” 红梅大惊:我似乎窥见了真相! 她针线忙活了一天,半夜,顾甄就出门了。 月黑风高。 顾家内宅一片寂静。 一个漆黑的人影闪进,无人知晓。 张氏歇在顾福昌的院落里,半夜迷迷糊糊时,瞧见一阴森森的白影飘来又飘去。 下人们似乎都死光了。 张氏在牙齿打颤中找到自己的声音。 “你、你是蒋如梅?你、你来干什么?” 鬼影露出一张惨白的脸,黑洞洞的眼睛看不到底,声音低沉阴鸷,“你故意让我在生产时得知你爬了顾平贵的床,让我儿一出生就背了克母的恶名,你故意教坏我的甄儿,虐待我的霆霆,我,今日就要向你索命,哈哈哈——” 张氏浑身冰冷,声音颤抖,“你、你——” 恶鬼伸出利爪,扑向张氏,“去死吧!” 张氏尖叫一声,昏死过去。 红梅终于等到了归来的顾甄:“啊,小姐,你是下凡被树枝刮了衣服的金刚大力士吧,瞧那白衣都破得不忍直视!” 顾甄挥挥手:“无所谓。” 第三天,沈瑜怀里揣着热乎乎的红豆糕,心里思忖着刚得到的消息。 顾家的张氏疯了,天没亮,她披头散发衣衫不整地冲出家门,在巷子里大喊大叫,什么蒋氏看不住男人就该当个死鬼,什么顾臻臻姐弟就是被她故意教坏了你死了还能怎么样等等。 顾平贵气得脸色铁青,将她打晕带回屋子,大夫说她惊惧难消,以后估摸着就是这个样子了。 沈瑜一边揣着早点一边心里活络,娘子的小手真软和! 顾甄看着眼前热乎乎香喷喷的红豆糕,没有伸手,而是眼神平静看着沈瑜。 沈瑜眼中带笑,嘴角擒着一片温柔,言辞却也怎么听也不温柔。 “娘子,顾家又出事了,听说半夜又恶鬼出没,为夫心里怕怕,想要娘子给为夫压压惊!” 顾甄看着沈瑜一直盯着自己的手,秒懂。 沈瑜看着那双白皙细腻的小手向自己伸过来,那心旌摇曳的感觉似乎又回来了。 可下一瞬! 沈瑜:啊——痛死了!求放手! “娘、娘子,手、手下留情!”沈瑜哆哆嗦嗦挤出一句话。 顾甄手伸回,眼神看向一旁瞠目结舌的红梅。 红梅恍然大悟:小姐说的对,的确不和谐! 可下一刻! 沈瑜又迅速的把自己的大手盖在了顾甄的小手的上,“娘子,求压惊这种事怎么可以劳烦娘子!” 红梅眼神看向一旁瞠目结舌的顾甄:小姐,你说的也不全对哈!有时候也挺和谐的! 沈瑜看着微微张开小嘴说不出话的顾甄,卷翘的睫毛还在不停的颤抖,他心里似乎被羽毛扫过,手指不知餍足地还微微摩挲了一下,看到顾甄眼神瞬间改变,他笑容更加温柔。 “娘子,你的手果然有压惊的作用,为夫不怕了!” 沈瑜餍足地回了他的书房,挑灯夜读似乎也成为一件快乐的事。 红梅瞧着顾甄似乎还在楞神,“小姐,金刚大力士配文弱书生,好像也不错欸!” 顾甄甩甩头,把心里的那一丝异样甩开。 自从她答应留下,原主顾臻臻的意念似乎已经淡薄得无从察觉,也许她已经离开。那么,刚才心里的那点异样,就是自己的。 深夜。 红梅大惊:“小姐,你又是一身乌漆嘛黑的,想要去哪?” 顾甄手指捏得咔咔响:“张氏阴险,也要顾平贵配合才行。日子过得太舒坦,我去给他松松筋骨!” 红梅狠狠点头赞同。 顾甄看看自己白皙的双手,皱眉:“原本我可以想打左眼就不打有眼,可现在……” 红梅:“小姐,那你可以两边都要打,两边拳头都要硬!” 顾甄:“说得很有道理!” 第10章 可就在顾甄出门前,书房的沈瑜突然出现在西厢,拦住了顾甄。 沈瑜看见顾甄娇美的脸蛋加上一身乌漆嘛黑的夜行衣,神情严肃至极,他嘴角抽了又抽。 “娘子,留步,”沈瑜急忙开口,“且,留手!” 四只眼睛齐刷刷看过来:为何? 沈瑜眼神狡黠,嘴角嘲讽:“霆霆还小,让岳丈这几年囫囵个的帮他看几年家业,到时候,无论霆霆是想科考还是当个富家翁,都随他。若是娘子实在气不过想要动手,等院试前三四年就行。” 顾甄前一句听明白了。 现在别动手,张氏母子已经废了,留着顾平贵给顾霆霆挣钱就行。 至于后面那句,为何要在院试前三四年,顾甄想破了脑袋也想不明白。 红梅感觉自己打了个寒颤 挣够了钱,才给死,守孝三年博个好名声,再去考试。 这姑爷的心,黑得哟! 不过,这才是个爱小姐、顾家又厉害的三好姑爷! 红梅悄咪咪看了眼沈瑜,低声给顾甄解释:“姑爷的意思是,什么时候挣够了钱,守个孝就能考试了。” 顾甄终于明白,这真是物尽其用啊! 好聪明的书生!也是个厉害的书生! 沈瑜在顾甄略微有些崇拜的眼神稍微飘了一下,又在心里给得到蒋家全部家当的顾平贵狠狠点了一排蜡。 让你狼心狗肺,教你不得善终! 该! 顾甄伸出小手,这次她刻意控制了力度,握住沈瑜的手,还轻轻摇了摇,“谢谢!” 沈瑜只觉得一股柔和又温暖的气息牢牢笼罩住自己,看见娘子白皙的小手朝自己伸过来,他其实是犹豫了一下的,前几次的痛楚还历历在目。 在娘子的手离他自己的手只有零点零一寸的时候,他勇敢地作出了决定,冒着锥心刺骨的痛,他也要承受娘子的美意。 唉,这虽然有些不太和谐,但慢慢适应了,总会好的。 沈瑜心里如此想。 可谁知,他预料中的疼痛没有袭来,手背上柔若无骨的感觉,细嫩柔滑的感觉,不是他的幻觉。 “娘子!”沈瑜几乎热泪盈眶,立刻反手握住。 娘子还是原来那个温柔如水的娘子,还是原来的配方原来的味道。 看着沈瑜一步三回头的去了书房,顾甄也好像有些难以入眠。 沈瑜的亲娘尤氏和妹妹小尤氏是同父异母,比起小尤氏随了填房的刻薄相,尤氏长得可谓犹如天仙。 沈瑜完美地继承了亲娘的长相,五官精致、皮肤白皙,虽然俊俏得有些女相,可一身读书人独有的高华气质,却也从来没有人将他错当成女子。 顾甄躺在床上翻烙饼,沈瑜刚才那一瞬凤眼水汪汪、脸颊红润润的样子,惹得她心里痒得不行。 可她心里又很清楚,那是一只糯米汤圆,外表白嫩嫩里面漆黑黑。 走一步看一步吧! 沈瑜可没顾甄想得多。 不过,他也实在是没法想得多。 眼前的烛火不停跳动,就如同他的心在砰砰直跳,全身的血液都在翻滚。 娘子的小手是不错,可他现在更加肖像娘子的小蛮腰。 那柔美的线条,那不禁一握的腰身,那款款摆动的腰肢,沈瑜只要想一想就会觉得自己要沸腾起来。 娘子娇艳又暖糯可口,可大力士他不好下手。 灌下几大口凉白开,沈瑜才慢慢熄灭心火。 没有功名,一切空谈! 打开书本,心思沉淀,沈瑜开始忘我的读书。 那边,顾家的日子陷入了泥团。 顾福昌和张氏眼看着都废了,顾平贵心思活跃起来。 纳妾的心思刚起,不知怎的,张家立刻知道了。 张氏的老娘带着一屁股的人,闯入顾家围着顾平贵,从苦口婆心到哭天抢地,从在顾家闹事到在大街上撒泼打滚。 连着闹了十几天,街坊邻居免费看了十几天的大戏。 顾平贵天天发髻散乱,衣衫破碎,脸上的抓痕一道接着一道,直到有一天,张氏的弟弟一脚踢中顾平贵。 顾平贵像条死狗一样躺着不能动弹,这荒唐的闹剧才落下帷幕。 随后,顾平贵也废了,终于歇了纳妾的心思,养好了伤,突然对顾霆霆嘘寒问暖了起来。 而张家,没了张氏母子的维系,张氏的弟弟再次入狱,任凭张氏的老娘如何撒泼耍赖,再也没能出来。 红梅这个八卦小能手,瞧了眼书房,悄咪咪地将听到的消息一五一十的说给顾甄听。 顾甄:“廪生有消息了,他不在,你怕什么?” 红梅嘟嘴:“小姐,您也知道,姑爷心思厉害着呢!我可听隔壁陆婶子说了,就在张家老娘去顾家闹事的前一天,她正好碰见姑爷去了离张家一条巷子的李书生家,谁都知道李书生的老娘是个大喇叭……” 顾甄打断:“他再厉害的心里,又不来对付你,你怕什么?倒是我让你买的大石臼,你打听到了没?” 红梅心说这姑爷的心思比大海还沈,她就是看到姑爷有些怕怕的,“打听到了,小姐您要的重量人家要专门定做,过几天才能到!” 说着话,沈瑜回来了。 “娘子,娘子!”沈瑜呼哧带喘地进门,声音里带着喜悦,“我中廪生了,我中廪生了!” 顾甄迎出门,看见一脸喜色的沈瑜,大大的丹凤眼神采飞扬,脚步轻快的几乎要飞起来。 似乎有些被感染,顾甄走前几步,迎上沈瑜,“恭喜!” 沈瑜不管不顾一把抓住顾甄的手,“娘子,为夫一定努力读书,给娘子挣来诰命!” 下午,沈瑜的几个同窗来恭贺。 小小的书房挤了好几个书生,顿时热闹非凡。 几人恭贺一番,又聊了功课的事,气氛很是活跃。 李书生年纪比沈瑜还大,至今却只是一个童生。 虽然为同窗感到高兴,但眉宇间还是有些落寞。 沈瑜心思透彻,倒也没什么表面上的安慰,只是将自己平时详细记录的一些心得,整理好交给了李书生。 李书生抱着手札一揖到底:“贤弟,无论结果如何,此恩愚兄铭记于心!” 几人又吟诗作对了一番,何书生突然眼尖惊呼。 “沈兄,你可不得了啊!” 按照江浙人的习俗,廊院里挂满腌制的猪肉和肥鱼那是生活富足的表现。就在前不久,这沈家最多挂上几颗干瘪的红辣椒,现在倒好,满院子额腊肉和腌鱼,日子不要太红火。 “沈兄,你深藏不露啊!”马书生惊叹,“刚中廪生,就开始改善生活了?不行不行,今日我们兄弟,一定要在你家痛快喝上一顿!” 沈瑜似乎没有任何扭捏,“何兄,马兄,实不相瞒,这满院子的东西,都是拙荆用她的嫁妆所备下,否则,各位兄长应知晓愚弟的家境,赶考的路费都是娘子所赠,如何能置办如此家当?” 马书生自己失言,刚要开口赔罪,突见大门一开,两道纤细的身影走了进来。 秉承非礼勿视,几位书生赶紧调转视线,不再多看一眼。 顾甄去看了定做的石臼,非常满意,刚回到家中,远远就看见书房中几道修长挺拔的身影。 呀,似乎个个都是唇红齿白的小书生耶! 顾甄上将老毛病又犯了。 前世,整个联盟对顾甄上将的定义是,勇猛,强大,忠义。 因此,顾甄生前唯一的一次伴侣挑选,她看见的无一不是强壮男人,或高大威猛,或粗犷不羁,或孔武有力。 顾甄没选中,没有来得及开始第二次伴侣挑选,就牺牲在了前线。 联盟最高层一致遗憾,在那唯一一次的伴侣挑选中,为何没有挑选兽人一族,那毛发浓密狮兽人,爪子锋利的鹰兽人,咬合力度惊人的鳄兽人,也许能得到以勇猛著称的顾甄上将的绝对青睐。 高层悔之晚矣,纷纷痛心疾首。 同样痛心疾首的还有上将本人。 她坚不可摧的外表下,心理暗搓搓向往的,其实是柔软可爱的雄性。 现在,她十分格外极其地有些激动。 因为,眼前不是一个柔软可爱的雄性。 而是,一群! 顾甄觉得自己中了大奖、或者发了大财,内心嗷嗷叫唤着想要去书房一个个看个仔细。 “小姐!!!”红梅使出了吃奶的力气,把她家眼冒绿光的小姐死命拖住,“你不能去那!” 顾甄不敢再往前走,因为她看见了红梅额角的青筋已经在欢快的蹦跶,在蹦跶记下,估计就会裂开。 好吧,我就远远地看着。 沈瑜从顾甄一进门,心就提到了嗓子眼。 远远看见顾甄眼冒绿光却无奈地被红梅拖住,心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从看见自己的第一眼起,再看到顾霆霆那小屁孩的眼神,沈瑜觉得自己很有可能再次地位不保。 甚至,孤独终生。 沈瑜脑补着可爱的娘子追着俊俏书生远去、自己却独守空屋一片凄惨的场景,狠狠心,作出一个大胆的决定。 “各位兄长,择日不如撞日,今日就在舍下吃顿便饭吧,也尝尝我家娘子的厨艺!” 嗯,其实是我家娘子婢女的厨艺。 当然,这个不能说,我家娘子最能干! 众书生欣然应允。 ※※※※※※※※※※※※※※※※※※※※ 感谢在2019-12-21 14:15:32~2019-12-23 13:41:37期间为我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雾 8瓶;苹果儿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章 红梅半天没回过神。 姑爷匆匆交代了今日要宴请同窗的事。 可宴请就宴请,你那奇奇怪怪的菜式是什么鬼! 要炒蚕豆,黄豆炖猪蹄,排骨萝卜汤…… 还有,最烈的梨花酿! 姑爷,你知道吧这些吃下去会有什么结果吗? 可红梅不敢抗议,小姐是个金刚大力士她不怕,她就怕这个肚子里黑漆漆的姑爷。 几人再次谈论天下抒发胸臆一番,不多久,堂屋传来阵阵香味。 沈瑜邀请几个同窗落座,不一会就把几人眼前的大海碗给倒满了。 “各位兄长,愚弟先干为敬,祝来年兄长们个个一帆风顺!” 李书生差点没摔倒地上。 这……是大海碗吗? 应该不是小脸盆吧? 看沈贤弟的样子,应该不是。 好吧,一碗下肚。 其余几人看年长稳重的李书生干了,也就一起闷头干了。 香喷喷的炒蚕豆下酒正好,众人筷子不停。 黄豆炖猪蹄已经入味,油汪汪极其诱人,众人赞不绝口。 排骨萝卜汤香味飘了许久,众人吃得不亦乐乎。 还有切得整整齐齐的腊肉,撒了绿油油葱花的蒸咸鱼,几个书生破天荒干掉了三坛子烈酒。 “呃—!”马书生打了个酒嗝,顿觉失礼,又马上忍住。 沈瑜笑容可掬,“马大哥,在小弟家里就当自己家,可随意!” 大家都放松下来,乘着酒意,行为轻松。 马书生放了一个响亮的屁,面露宽色。 江书生狠狠揉揉鼻子,不够,还死命扣了起来。 赵书生脱下靴子,狠狠抠起了脚丫。 沈瑜笑容更深,他优雅举杯,缓缓饮下美酒,丹凤眼因为酒意微醺而湿漉漉的,脸颊粉润犹如桃花,薄薄的唇瓣沾了美酒,闪着星星点点的光泽。 顾甄刚要失望又气愤地转身,突然被眼前美景吸引。 那一群现出原形的丑汉子中,一枚俊俏的小书生一枝独秀。 顾甄几乎看呆了! 顾甄眼神直愣愣不带眨的,瞧着那个颜值爆表差点就要美出天际的小书生,眼睛里欻欻地冒着绿光。 红梅两腿哆嗦着,差点就给跪了。 小姐啊,你一个下凡的金刚大力士,这辈子注定是逃不脱那黑心团子的手掌心了。 姑爷那是什么人,除了一张白面孔,那就是整个的黑心黑肺黑肚肠,为了不让小姐你多看其他人一眼,这种不要脸往死里坑害同窗的招数都使出来了。 哎呦我的老天爷啊,那群书生不仅打嗝放屁还挖鼻子抠脚丫的,等他们酒醒过来,知道自己今日干了什么有辱斯文的事,只怕跳护城河的心都有了。 作孽啊,没天理啊,姑爷你咋就这么坏呢! 别说这苏州城,就是这全萧国,都找不到你这么坏的人了! 可回过来一想,这肚里黑的姑爷,这么做是为了谁,红梅心里又舒坦了。 “小姐,小姐,”红梅死命拉着顾甄的衣袖,“我们回去,给姑爷他们煮点醒酒汤,回去啦,走啦!” 顾甄眼下心里哪里还有什么醒酒汤。 这一群看上去人模人样的书生,原来竟是一群不能细看的糙汉。 顾甄上将觉得自己的心受到了加农粒子炮的高强度连续攻击。 心碎了一地,碎渣子捡都捡不起来! 摔! 你打酒嗝就算了,你那嘴巴张得老大的蠢样我只当做没看见; 那谁,你放屁还要歪着屁股,真实又臭又难看! 还有,挖了鼻子不要去抓猪蹄好吗,肘子里放了调料了,不用额外再加了! 还有还有,那谁,你那香港脚的味道都飘到大门外了,没看见那个过路的大妈一副要晕过去的样子吗! 差评!全部差评! 顾甄把视线狠狠盯在沈瑜身上。 我的重甲啊!我的激光长剑啊!我的加农粒子炮啊! 让我好好用美男洗洗眼睛吧! 一直端正无比的坐姿,清澈明亮的丹凤眼,印着彩霞的白皙脸颊,粉嫩水润的薄唇,滚动的喉结,擒着酒杯的细长手指,优雅又迷人的仪态…… 顾甄觉得自己真是捡到宝了,恨不得马上跑过去,抱在怀里。 “……小姐!”红梅喊了半天,发现她家小姐已经神游天外,也不管她是个金刚大力士了,咬牙拖着就往回走,“小姐,那是都是一群外男,还都喝醉了酒,万一冲撞了您可怎么办?” 顾甄眼看着自家小婢女额头不止跳着青筋了,连豆大的汗珠都在往外蹦,生怕她给急出个好歹了,也只好就随着她往回走。 “冲撞?”顾甄微笑,小脸还有一丝认真,语气中满满都是大度与宽容,“嗯,我是不会被他们撞坏的,再说,就算我被撞了,也不会和他们计较太多的!” 红梅差点又要跪了。 我的小姐欸,我一点也不但您会被撞坏,我担心的是那群弱质男流书生们会不会被您撞坏,他们能不能在您手下走过一招就被您团灭还是个问题啊! 好不容易把自家小姐请了回去,红梅忙着去煮醒酒茶。 沈瑜看着廊下的身影终于消失,几乎一下子就软塌塌地趴到了地上。 好家伙,那最烈的梨花酿可真是厉害,那一海碗下去,他直接就已经头重脚轻了。 可那两道视线一直牢牢锁定,沈瑜用了科考三天不带歇的力气,才完美得保持了优雅的仪态和从容的气质,把小妻子给瞒了过去。 抬起袖子,擦擦额头的细密的汗珠,沈瑜长出一口气。 送走了七荤八素的同窗,沈瑜闷头灌下一碗醒酒汤,倒头就睡。 红梅进来时,看见顾甄正大马金刀的坐着床沿,小脸极其肃穆,似乎在想着什么大事。 姑爷的把戏被发现了? 红梅觉得有些可惜,姑爷把同窗坑得这么惨,可是下了血本的。但想想小姐也不是什么愚笨之人,稍微细想一下,就能明白过来。 看着一声不吭的顾甄眉头越皱越紧,红梅心里咯噔一下。 坏了!姑爷要挨揍了!那团子心是黑,可他水晶琉璃似的的人,可不点也不禁揍啊!这可怎么办? 顾甄突然站起身,小脸紧绷,大踏步就往书房而去。 红梅惊呼:“小姐,管杀要管埋!啊不不不——手下留人!” 顾甄充耳不闻,直接一脚踹开了书房的门。 熟睡中的沈瑜隐约听见声音,微微睁开眼,突然发现娘子和自己近在咫尺,红彤彤的俊脸上,一副不可置信。 沈瑜:秒醒!可娘子你一脸要杀人灭口是几个意思! 顾甄:“沈瑜!” 沈瑜:“我……我在!”坦白从宽,我全部交代,求放过! 顾甄:“我允许你从我这里获得一个机会!”真诚相待,携手未来的机会! 沈瑜:被发现了?怎么办?我是会被揍一顿还是狠狠揍一顿还是往死里狠狠揍一顿?求放过!!! 脑中无数念头瞬间闪过,沈瑜不动声色慢慢坐起身。 顾甄眼睛微微眯起,眼前的男子亵衣领子随着起身的动作微微敞开,露出了白皙精致的锁骨,如墨的长发从肩头垂落,因为醉酒,眼神迷离神情慵懒。 “娘子——” 沈瑜低唤,似又在轻声呢喃。 顾甄眼中有危险的光芒一闪而过,但她依旧不动。 “只有一个机会,沈瑜,我希望你好好把握!” 顾甄软糯的嗓音中带了浓浓的威胁,无论外表多么萝莉,那金刚大力士的以往手段,让沈瑜心里的设想瞬间崩塌。 美男计已经没用! 老实交代不挨揍! 先过这关再想辙! 沈瑜眨眼,心里又转了数个念头,他缓缓开口。 “娘子,你不再心悦我了!你看着他们的眼神比看着我还要热烈!我担心你看上他们不要我了,所以我才使计他们在你面前出丑,好让你眼中只看到我一人。我想以前是,以后永远都是!娘子,你原谅我好不好?” 沈瑜声音里全部都是委屈,丹凤眼里似乎已经有了水雾,身上的亵衣松松散散的,好像刚刚遭受过摧折的娇弱花枝。 因为没有得到谅解,他连眉眼都有些耷拉下来,头微微垂着,头发胡乱地散落下来,极其可怜。 顾甄眼中危险的光芒再次闪过,可她依旧不动。 沈瑜低着头,没有看到,注定他今日要遭受狂风暴雨般的蹂///躏。 “沈瑜,这我知道。”我需要的是你真诚相待的表示。 话音刚落,沈瑜身体微颤。 天呐! 娘子早就知道了? 那我把同窗好友往死里坑,她竟然就是明明白白地在看戏? 娘子欸!你有了大力气这个终极杀招后,不要再辣么聪明好不好?你这样也太犯规了! 我该怎么办?我能怎么做? 我太难了! 沈瑜心中脑中高速转着念头,并迅速找到应对办法,脸上笑容更甚。 “娘子,如果娘子以后眼中心中都只有为夫一人,为夫一定不再范这种小错误!” 顾甄挑眉,不语。 沈瑜差点要笑出声来。 顾甄眼睛又大又亮,挑眉的动作让她的眼睛如同猫咪的眼睛一般,圆溜溜亮闪闪,十分可爱。 当然,如果忽略她眼中让人胆寒的深邃外。 “娘子,你要知道,你在我心中比天大,你的目光若是落到了别处,我会伤心致死!” 顾甄嘴角微抖,却还是盯着沈瑜,不语。 第12章 比起顾甄这是嘴角微抖,门外的红梅却是浑身都抖个不停。 她竟然不知道,那黑心团子说起情话来,竟然如此——不要脸!她鸡皮疙瘩都起了满身! 姑爷,你读书人的脸面还要不要? 我家小姐比天大,你敢不敢让天下人都知道? 沈瑜说完,细细看着顾甄的表情。 遭了,还不对! 娘子,你要我怎么做?你告诉我,我一定做到成不成? 顾甄看着沈瑜幽怨的眼神,心里差点就要检讨自己是不是对沈瑜做了什么始乱终弃的事。 “沈瑜!”顾甄开口。 “我在!”沈瑜和顾甄一样,表情十分严肃。 “你若真心相待,我必不离不弃!”顾甄声音掷地有声。 “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沈瑜马上回应,声音也同样坚定。 红梅差点就要拍手叫好了。 姑爷,好样的! 虽然你手段百出的,但这次,我站你这边! 可没多久,红梅就高兴不起来了。 “啊——” 屋子里传来沈瑜的惊呼。 红梅大惊:小姐欸,你悠着点,姑爷虽然已经被你吃到嘴里,但他瓷娃娃一般的人,你个金刚大力士把他弄碎了可咋办! 急急忙忙推开书房的门,红梅几乎楞在当成。 她家看上去小巧可人柔弱纤细的小姐,正举着她家身材修长的姑爷,往上抛。 “小、小、小小姐!”红梅吓得几乎找不到自己的声音。 刚刚还好好的,怎么就要杀人抛尸了呢? 您杀了我帮您埋就是,可您这是在干什么? 还是急中生智的沈瑜在半空中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娘、娘、娘子,这、这亲亲抱抱举高高,是、是要按、按顺序来的!” 顾甄稳稳接住下落的沈瑜,两手牢牢抓住沈瑜的腰,没有再往上举,似乎在思量着什么。 沈瑜低头看看自己腰间白皙的小手,腿还有些软,心里急速的咚咚怎么都无法停下来。 娘子力气大,到底是不是好事? 沈瑜心里在打鼓。 他必须想办法把这不算好事的事,完全变成平生最大的福利! 顾甄似乎心里建设了许久,既然自己已经主动给出了一个承诺,应该做出表率。 一只手往上,攀住沈瑜的脖子,一只手往后,抚上沈瑜的后背。 顾甄微微一个用力,将沈瑜拉到自己面前。 眼看那唇红齿白的小书生衣衫不整的被自己搂在怀中,顾甄上将却生不出一丝旖旎来。 她十分疑惑。 自己打仗打多了,荷尔蒙水平大大降低? 还是,自己某些功能已经完全丧失? 天要亡我! 顾甄上街顿时心如死灰! 沈瑜看着近在咫尺的娘子,她好像有些注意力不够集中。 他十分配合地被娘子圈在怀里,就等着那粉//嫩的唇/瓣贴近自己,可突然间,娘子停下了动作,大眼睛里盛满了疑惑。 沈瑜没有多想,也不想放过这么好的机会,就在顾甄愣神的瞬间,微微低头,在那朝思暮想的粉唇上贴了个过去。 谁知! “啊——” 沈瑜偷香不成,瞬间被拍飞到半空中。 “娘、娘子——娘子、救我!” 沈瑜已经有了半空飞跃的经验,甚至能在半空中发出委屈的求救声。 顾甄只是下意识作出了这个保护性拍飞的动作,沈瑜刚刚求救,她就稳稳接住了他。 把嘴巴利索但身体还是恐惧到僵硬的沈瑜轻轻抱了抱,顾甄软糯的声音极其严肃。 “亲亲抱抱举高高,我们可以反着来!” 沈瑜有些小小失望,但想着最后两步已经到位,那甜蜜的亲亲也似乎不太遥远了。 顾甄放开沈瑜,退后一步,看着眼前黑发白衣的男子。 除了神情有些委屈,那精致的五官、出尘的气质、仿佛就是一个完美的雕像。 顾甄捏捏拳头,转身大步离开书房。 “小姐,小姐,”红梅跟得极其吃力,“姑爷都到嘴里了,怎么就不一口吞下去?” “傻,”顾甄小脸紧绷,“吞下去在肚子里造反,你受得了?” “哦——”红梅似懂非懂,“等姑爷完全臣服,就不会造反了!” 顾甄点头:孺子可教。 沈瑜看着顾甄离开,却站着半天没动。 一来,是他腿还在抖,从来没有看仔细的屋顶解构,他破天荒看了个仔细。 二来,是他心还在抖,娘子看似金刚大力士,可身体极其柔软,还带着阵阵馨香,让他到现在还云里雾里心神荡漾。 良久,沈瑜慢慢踱步,修长白皙的手指将长发轻轻拨到身后,长及后腰的黑发犹如黑瀑,随着脚步摇曳出绸缎般的光泽。 走到床边,沈瑜慵懒又随意地轻轻拢好亵衣的衣襟,将隐隐可见的胸口又裹了起来。 常年屋中苦读,身体肌肤犹如白瓷,这几天又衣食无忧,白瓷般的肌肤上已经有了着健康的光泽。 沈瑜又伸出双手,细细看着,不放过每一个地方。 这真是一双没有任何缺点的手啊,白皙,修长,干净。 可娘子竟然还能坐怀不乱,还真是无比坚定呐! 不急,来日方长。 娘子力气是大,可她也真是香甜可口呢! 沈瑜辗转半夜,才艰难入眠。 第二天,沈瑜照常早起,买了何芳斋的点心后,看着顾甄小嘴鼓鼓囊囊地几口吃完,他心满意足地去书房苦读。 没几天,衙门来人,送上了文书,沈瑜真真正正成了廪生,还领到了衙门给了廪米。 因为沈瑜得了三个案首,还衙门特意额外给了三十两的赏银。 红梅将沈瑜上交的银子收好,一脸喜色,“小姐,您不但是秀才娘子,还是个优秀秀才的娘子呢,您瞧,这街坊邻居看着您都是羡慕嫉妒恨呢,整个苏州城都传遍了。” 顾甄没答话。 沈瑜刚才一脸羞怯地交着银子,说他也可以给娘子买朵花戴了,还约她明天去城外郊游。 顾甄无法想象,自己挎着激光长剑却头顶一朵花是什么情况,却对沈郊游的提议十分有兴趣。 第二天一早,沈瑜提着一个装满小点心的篮子,叩开了西厢的门。 顾甄在红梅的强烈要求下打扮得好,被沈瑜一手牵着,出了门。 沈瑜今日一身月白长衫,丰神俊朗又气质不凡,看得路边的大姑娘小媳妇个个走路撞墙。 而沈瑜身后牵着的顾甄,翠绿色纱裙飘逸动人,容貌娇美得让路过的后生们几乎走不动道。 两人还没走到马车边,几乎已经成了最靓丽的风景。 何芳斋的老掌柜摸着胡须叹了又叹。 可惜了了,这三案首的秀才和老蒋家的外甥女不能成为他的招牌,否则,这对金童玉女只要往他店门口站一个时辰,他一年的收益就能翻几番了。 可惜啊,可惜! 沈瑜恨不得把自家娘子贴身藏在胸口,那一双双贼溜溜的眼神,在她娘子身上扫了又扫,气得他牙根都在痒。 拉着娘子的小手,沈瑜匆匆往定好的马车走去。 突然,他脚步一顿。 “瑜哥儿,瑜哥儿,不好啦,你娘得重病了!” 乡下族中老宅的邻居沈况跑得气喘吁吁,告诉了小尤氏重病的消息。 沈瑜脸色微变,“况哥,我母亲现在如何?” 沈况在沈瑜面前站定,看了看沈瑜牵着的顾甄,眼神中流露出一丝厌恶与不屑。 “大夫昨日来看了,说你娘得了重病,具体是啥我也不懂,大夫只说需要老参来吊着命,否则性命堪忧。这不,我一大早就进程来找你了,你可一定要拿到老参去救命啊,否则,三婶她死不瞑目啊!记住,是老参啊,是老参,一般的参救不了她的命!” 沈况说得含糊不清,这小尤氏到底得了什么病,具体严重到什么程度,有没有用过药,什么都没说,只是反复强调是老参。 沈瑜眉头微皱,刚要开口再问。 谁知,那沈况斜斜看了一眼顾甄,又开口了,“瑜哥儿,听说你娘子嫁妆中就有一支老参,这救人如救火,你就拿着那只老参,赶紧去救命吧!” 沈瑜眉头皱得更紧了。 这沈况说是来报小尤氏重病,可病情说得不清不楚却对顾甄的嫁妆清清楚楚,连她嫁妆中有陪嫁的老参都明明白白。 这里头肯定有鬼。 可沈瑜又担心小尤氏是真的得病,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况哥,你先回去,我得了老参马上就回!” 沈况一步三回头,“瑜哥儿,别忘了,要老参,老参!你娘子嫁妆里的就很合适!” 掌心的小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滑走,沈瑜这才低头看了看自己空荡荡的掌心。 “娘子,不管如何,你的嫁妆我永远不会动!”沈瑜斩钉截铁。 顾甄没说话,大眼睛的情绪很是复杂。 郊游泡汤,沈瑜将顾甄送回家,放下篮子就去了一家书斋。 太阳下山,红梅一边做饭,一点嘀咕。 “这姑爷到底去了哪,不会连晚饭也不回来吧?” 顾甄眼神神幽地看了眼大门的方向,没做声。 心里却想着,那天没有做完全部步骤,倒是明智之举。 沈瑜天色擦黑才晃晃悠悠回来,脸色有些苍白,却一口气吃完了三大碗饭。 第13章 “娘子,我给书斋抄了三卷经书,得了一截老参的参须,现在就要回祖宅,你安生在家,如果没事,连夜就回。” 顾甄大眼睛眨了眨,小脸上的表情沈瑜看不懂,“我随你一起去。” 沈瑜将马车夫催了又催,终于在半个时辰内回到了乡下族中。 天已经全黑,沈瑜虽然明白沈况有鬼,却也担心被他赶回老宅的小尤氏会有个三长两短。 族中小道一片寂静,大家都回了屋,吃饭的吃饭,休息的休息。 沈瑜没有惊动任何人,往自己祖宅匆匆而去。 祖宅门口到处都是垃圾,大门上的灰尘足有一寸厚,仿佛里面根本就没有住人。 可里面交谈的声音,却足可说明里面不止有人,还有不止一个的人。 似乎在磕着瓜子聊天。 “……况哥儿她娘,你可不知道,我那儿媳是多么的霸道,硬生生把我从城里敢了回来,可怜我辛苦半生拉扯大了瑜儿,到老了却落得如此下场,我真是苦命啊!” “三嫂子,不会的,瑜哥儿可是个大孝子,我们沈氏一族哪个不知,现在没来,也许是被什么事情耽搁了,他现在可是廪生,不比白身,事情即可多了去了。三嫂子,你要不床上再躺躺,万一他回来,看你这生龙活虎的,还不得难过你骗他。” “哼,廪生又怎么样,我辛苦半辈子,他一粒廪米我都没有吃到,反而在这狗不拉屎的地方等死!我还躺什么,他要来早就来了,现在天都黑了,哪里还会再来!不知道被顾氏那个小妖精迷惑到哪里痛快去了,白眼狼!不过就算他不来,我也不急,顾氏那个小骚货,肯定霸着嫁妆不肯拿出来,我儿是个孝子,就算他再怎么喜欢那小骚货,拿不到老参来给我救命,也肯定会讨厌那个小骚货,时间长了,次数多了,就不会再喜欢了,哼,看他们能长久!到时候,还不是休妻!” 顾甄看着沈瑜站在门里面,却久久没有迈开步。 沈瑜双手紧握成拳,指节有些白。 他从早上给书斋抄经,不愿动用娘子的嫁妆,却又担心小尤氏的病情,整整抄了五个时辰的经书,担心去茅房耽误时间,硬是一口水都没有喝,别说回家吃中饭了。 现在手里捏着那一截老参须,沈瑜却觉得自己手里捏着一截火炭。 烧得他心肺都生疼。 家里的水田交给了族中,刚收到的租子也给了小尤氏。 族中有人给小尤氏照顾日常起居,小尤氏手里也有一笔闲钱,可看大门口那样子,小尤氏是要懒惰成什么样子,才能过上这样的日子。 沈瑜想起自己家中那有条不紊整洁干净的样子,似乎想起来,自从顾甄嫁过来,才慢慢有了改变。 小时候,家里就乱糟糟的。 因为父亲是个老童生,族长对自家特别照顾,那些水田都得了不少的租子。 按理说,父亲在世时五谷不分都能过得下去,为何父亲死了之后小尤氏拿着族中水田的全部租子却过得还能有吃不上饭的时候。 摇摇头,沈瑜不再去多想。 他走进主屋,将手里捏得快变形的一截老参放到小尤氏跟前。 小尤氏和沈况他娘:!!! 两人吓得差点掉地上。 “母亲,这是我给您买的老参须。不过,今日最好的消息就是,您没有得病!” 沈瑜说完转身就走。 小尤氏在身后紧追几步,大喊:“瑜儿,你回来,你回来!” 沈瑜大步出门,拉着顾甄的手就往外走。 可他突然发现,顾甄像是钉在了地上。 “娘子,我们回去吧。” 顾甄清澈明亮的大眼睛盯着沈瑜,半晌,声音幽幽。 “沈瑜,若有人想要用不正当的手段觊觎我的东西,我会让她原地消失!” 沈瑜抖了抖。 “娘子,我……” 沈瑜吭哧了很久,之后的话,却再也没有说出来。 顾甄也不再等待,转身,大步往老宅而去。 “娘子!”沈瑜焦急跟上。 只是,很快沈瑜就跟不上顾甄的脚步,眼看着顾甄轻松地将小尤氏和沈况的娘一手一个挂在了房梁上。 顿时,俩老猪蹄子的痛哭声和哀嚎声充斥了整个老宅。 不比小尤氏已经经历过,沈况的老娘几乎没了半条命,她吓破了胆,几乎丧失理智的大声叫喊,而小尤氏则是大惊之后对着顾甄就是破口大骂。 “不要脸的小贱货,霸着男人不说,竟敢残害婆母,我要告到衙门,让你吃个去衣杖……救命啊,来人啊……要杀人啦……” “娘子!娘子!”沈瑜急得身后冷汗直冒,“要出人命的,娘子,别为了这些事情惹上牢狱之灾!” 顾甄只当没听见,对着挂在房梁上的两条老“腊肉”:“不要以为这些见不得人的恶心手段衙门不会治罪你们就能为所欲为,以后,你们犯一次我就挂你们一次。” 挂着没用,不急,后面还有更有趣的等着你们! 沈况的老娘乱喊乱叫了半天,终于停了下来,改成了哀求。 顾甄把她拽了下来,眼神盯着小尤氏。 小尤氏梗着脖子,颤抖的双手死死反抓住房梁,嘴里骂骂咧咧,眼睛却一瞬不瞬盯着沈瑜。 便宜儿子,你可得救我! 只要我坚持到族中来人,族长一定会出面让你休妻! 沈瑜抬头看着脸色惨白却兀自叫骂的小尤氏,心中叹息连连。 “母亲,甄儿虽然有些粗鲁,但都是被你所逼。你以为大声叫骂能引来族人为你撑腰,可您可有想过,你装病贪图儿媳嫁妆,只是让秉承耕读传家的沈氏一族有些蒙羞,族长睁眼闭眼也就过了。可若耽误了我这个三案首廪生的读书科举,影响了族中利益,别说族长,族中所有叔伯都不会放过你。” 小尤氏眼中精光顿时熄灭。 是了,便宜儿子说中了族长和她的软肋。 贪图儿媳嫁妆,说小了不过是族中之人内部矛盾,扯个皮也就过去了,她就是真拿到了顾氏的嫁妆也不会有什么大事,最多被族老们不痛不痒说上几句。若是耽误了族中天才的举业,那她就是整个沈氏一族的罪人,族长有的是手段让她名声扫地,求死不能。 小尤氏嘴里的骂骂咧咧顿时消失。 沈瑜转身,眼神祈求:“娘子,你放她下来吧。” 顾甄用沈瑜看不懂的眼神,盯了他许久,才放下了小尤氏,然后,转身就走。 沈瑜追出去,已经看不到顾甄的身影,匆匆赶回家,才发现顾甄早已回来。 西厢的染着烛火,却房门紧闭。 沈瑜在门口站了许久,却不曾上前敲门。 第二天一早,沈瑜用一包何芳斋的点心,换得了一封和离书。 还是一样的字迹,一样的叙述,沈瑜心中苦笑连连,表面却不得不笑容和煦。 红梅急得都快哭出来了。 前几日还好好的,怎么今日又要和离了? 拉了拉顾甄的衣袖,红梅声音压低,“小姐,婆母都是这样的,我听说想当初太太带着全部嫁妆嫁给老爷的时候,还低眉顺眼伺候婆婆呢,姑爷不仅没有动您的嫁妆,还把他老娘给狠狠训了一顿,这样的姑爷,别说这苏州城,全萧国都找不出第二个来。” 顾甄挑眉,声音里眼神里都是疑惑,可话语确是肯定:“所以,小尤氏只要占了婆婆这个身份,就可以觊觎别人的私有财产?沈瑜做了他一个识字明理的读书人本该做的事,他就是全萧国最好的人了?这个深奥的道理,我还真是不懂!你们谁来教教我!” 红梅被噎了一下,半天没说出话,她支支吾吾着,只说了一句:“小姐,自古媳妇熬成婆,谁都是这么过来的,您就是个下凡的金刚大力士,只要活在萧国的地界上,就不能例外啊!” 顾甄差点气笑了。 她一把激光长剑,上砍虫族,下砍重犯,义无反顾,勇往直前。她受过重伤,遇过危机,却从来没有想过,要在这两个只占了身份就要害人、读书却不知理的母子面前,委曲求全。 别说在这个憋屈但没性命危险的萧国,就是危险到要面对付出生命的代价,顾甄骨子里还是那个骄傲勇猛的上将。 算上今日,她已经亲眼见识多次这个世界扭曲的三观,她心里也渐渐明白,这个世界和她的世界不同,错的也能成为对的,没错的人,却要委曲求全。 但,就算要这个世界的全部人敌对,她照样丝毫不惧。 懦弱的顾臻臻已经永远离开,现在存在的是她顾甄上将。 “娘子~”沈瑜的声音已经带着隐隐约约的哭腔,却没有换来顾甄的一个眼神。 一边是渐渐贪得无厌的母亲,一边是自己承诺过不再受委屈的娘子,沈瑜心里心里明镜似的。 可多年的教育,却让他无论如何也没法当面指责自己的母亲,但他更不愿委屈自己心爱的娘子。 “娘子,为夫已然知道,娘子的底线是什么。母亲虽然对为夫有养育之恩,但这不是她可以害人的依仗。如若下次再有如此情况,娘子,你可以看着,为夫是如何公正明理的处理的。” 顾甄不为所动,眼神微微往下,扫了扫他手中的和离书。 第14章 沈瑜微微一笑,比春日的暖阳还要和煦,可内心苦得犹如吞了黄连,只有自己知道:“娘子,你可以留下,亲眼见证为夫今日所说是否正确。” 顾甄还没说话,红梅已经着急忙慌劝上了,甚至急得她有些口没遮拦:“小姐,我的好小姐,您就是个下凡的金刚大力士又有啥用,她能一次次害您,可您是一个小辈,就是占了理又能咋样,到时沈氏的族老一人一句不孝,一人一口唾沫就能把您淹死,到时,您能把老恶妇给杀了还是埋了?您埋得了一个老恶妇,还能埋得了全沈氏一族的老古板?小姐,您留下吧,别和姑爷和离,姑爷既然这么说了,到时事发,您再亲眼看着他怎么处理不是更好吗?姑爷若是处理不好,您就是把姑爷拆了我也不拦着您!” 我的好小姐啊,您说的都对,可您说的咱萧国实现不了啊! 婆婆比天大啊! 您不靠姑爷您还靠谁啊! 你若是和离了,和小尤氏一样的婆婆满天飞,可和这姑爷一样的后生却稀有金贵! 顾甄认真瞧着比自己还焦急一万倍的红梅,她有些惊讶竟然读懂了红梅焦急眼神中的含义。 好吧,留下,看着那小尤氏今日受了憋屈后如何作妖,也要看看沈瑜会如何处理。 沈瑜看着顾甄背着手,大步回了屋,才用感激的眼神看了一眼红梅。 红梅:我觉得有些瘆得慌!那黑心团子似乎忘了我刚才把他老娘说成了老妖妇。 沈瑜将手里的和离书撕碎,心里计划着再去书斋抄几卷经书,天凉了好为娘子买件大氅,却听见了“砰砰砰”大力的敲门声。 “沈瑜!” 来人还是沈况,他一脸尘土,语气很冲。 “你娶的好媳妇,昨日差点弄死我娘和三婶,今日你娘被你媳妇逼得一早跳河寻死,郎中已经让准备后事,你马上随我回族里!待办了后事,族中要好好修理你家那个恶妇!哼!” 沈瑜听了心狠狠一跳,都已经办要办后事了,想来不会再骗人。 可是…… 沈瑜眼珠转了转。 “况哥,郎中何时来的,当时什么情况,我母亲什么跳河,是被谁发现的……” “……沈瑜!”沈况似乎有些羞恼,“你娘都要死了,你还在这和我扯这些有的没的,你还有没有良心?你真是个畜生不成!” 那根老参我没份,这次可不能再泡汤! 沈瑜突然朝着沈况笑了笑。 笑容幽幽,似乎还夹着寒气。 沈况一个大大的寒颤,激灵灵就是一个哆嗦。 不对,很不对。 这沈瑜现在还能笑出来,很不对! “沈瑜,我消息带到,马上就回族里,你自己看着办吧!” 沈瑜看着沈况什么也答不上来却落荒而逃,心里已经有数。 顾甄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他跟前。 “走吧,去看看!” 顾甄上将发出指令,自己带着士兵红梅已经走出大门。 “好的,娘子!”沈瑜一声轻快的应和,刚迈出大门,发现似乎有哪里不对。 红梅肩上扛着的,是啥? ……是家里最大的那把扫帚! 这还不是最奇怪的。 前面幽幽传来两人对话。 顾甄:“你的武器没有战斗力!既不能发射,又没有锋芒,差评!” 红梅:“小姐,对付那些老娘们小屁孩,扫帚才是最厉害的武器,没伤痕,又憋屈,您到时就知道了!” 顾甄:“真如你所述,我亲自给你……的武器颁发勋章!” 红梅:“瞧好了您勒!” 沈瑜扶额,刚要劝说。 红梅:“……小姐,奴婢觉得吧,这最厉害的武器,莫过于姑爷那一肚子坏水了,瞧他一黑一个准的模样,我就打心眼里佩服又害怕!” 顾甄:“……如你所言,若沈瑜此战得胜,我亲自为他……的肚子颁发勋章!” 红梅:握拳!姑爷必胜! 沈瑜连说话的勇气也没了,低头看看自己腰身,心说勋章神马的没关系,亲自颁发可有福利否? 娘子又香又软,可否抱个满怀? 摇摇头,将旖思抛去脑后,眼前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马车夫被催上了天,半个时辰到了族中。 刚走进村口,一群小屁孩突然冲了出来。 “啪”几个臭鸡蛋飞了过来。 “沈瑜,你个不孝子,只要狐狸精不要老娘的不孝子,吃我们几个臭鸡蛋!” “休妻!休妻!” 顾甄一边朝红梅喊“亮出武器”一边迅速抱着沈瑜几个腾挪,闪出了臭鸡蛋的包围圈。 红梅双手擒着扫帚,嘴里不停“呼呼哈嘿”,手中扫帚舞虎虎生威,臭鸡蛋竟然没有一个砸到她身上。 顾甄抱着沈瑜在空中转了好几个圈,看着沈瑜的袍脚在半空旋转出漂亮的弧度,无视沈瑜眼中亮闪闪的光芒,将他稳稳放到一边,视线落到红梅……的武器上。 “我叫你们小小年纪是非不分,我叫你们瞎了眼睛为虎作伥!” 小屁孩们一个个被打扫帚揍得嗷嗷直叫,没多久就逃的没影了。 “小姐!”红梅挺起胸膛,“奴婢的武器厉害吧!” 顾甄露出一个“十分可以”的眼神,揍得虎虎生风吓死人却没太大伤害,太可以! 把一路族人的指指点点全部忽略,三人走进老宅。 郎中还在堂屋没走,和沈况似乎在低声说着什么,看到沈况大声喊“沈瑜快过来”,郎中露出了浓浓的惋惜之色。 “沈秀才是吧,老朽回天乏术,您的母亲我已经尽力了,您——” 您若是执意要救,也不是没有办法,听说您的媳妇嫁妆里有的是好药,有的是银子! “这位老先生医术超群,只是瑜认为,老先生的话需要反着来听。上次断言我母亲病重需要老参来续命,这次断言我母亲已经回天乏术。”老郎中的话没说完,就被沈瑜打断,沈瑜看上去极为有礼,可话却怎么听怎么渗人,“只不过,这医嘱需要反着听的事,一般人不一定能听明白,这是个病,严重的病,老先生能医不自医,但我想来衙门的板子应该能让老先生把这个顽固的病治好!” 郎中不可置信看着沈瑜,嘴巴张得老大,却只能把话狠狠别回肚子里。 这沈况可是在瞎说吧 还什么大孝子,还听说老娘没救一定急得什么都顾不得! 哼,被骗了。 郎中看着沈瑜迅速往东次间走,刚想着脚底抹油,却别一把打扫帚拦住了。 “老先生,急什么,好戏还在后头呢!”红梅揪住郎中的衣领,掏出根绳子三下五除二把郎中捆了个结实。 沈况看得眼皮直跳,心说今日似乎不怎么顺利。 小丫头都这么泼辣,那顾氏听说可是个杀人不眨眼的,不知道会怎么样呢 心说早完事早分钱,沈况一溜烟钻进了东次间。 沈瑜看着直挺挺躺在床上的小尤氏,她脸色惨白一片,身上衣服湿漉漉的。 到底是多年母子情分,让开坐在床沿的沈况的老娘,伸出哆哆嗦嗦的手,就要去探小优势的鼻息。 “哎,瑜哥儿,你这是要干什么?”沈况的老娘重重拍开沈瑜的手,“你娘都要走了,你就让她走个安生吧!” 沈瑜看看躺着不动的小尤氏,又看看沈况的娘,突然间似乎明白了什么,看着她张口要说话,打断她,“婶子,我母亲什么时候跳的河,什么时候被人发现的,又是谁救起的她,郎中什么时候来的,又是怎么救治的?” 沈况的娘嘴巴张张合合,半天才说出话来,可这话说得磕磕绊绊,“那个、那个是况儿救上来的,具体什么时候跳的,我、我也不太清楚,对了,那郎中是一个时辰前来的,终于怎么救的,这个我也不懂……” 沈况的娘也没法不磕巴,一来她不清楚,沈况到底是怎么安排的,二来,最重要的是,躺在床上的那个小尤氏,鼻子似乎抽了抽。 哎呦我的妈呀! 沈况的娘心里惊呼,三嫂子你可别露出什么马脚啊,把这一阵子挨过就好啦! 小尤氏刚被沈况的娘到了几盆冷水,后背一阵一阵发寒,鼻子还痒得厉害,用尽全身力气,才没有在沈瑜的面前打喷嚏。 小尤氏心里那个急啊,这一次她忍住了,可下一次她不一定能忍得住。 都怪沈况两母子,这么点小事都处理不好,还准备狮子大开口要和她分东西。 呸,小心我连渣子都不给你们! 小尤氏恨不得捶床,可沈瑜背对小尤氏,盯着沈况的娘,并没有看见。 沈况看他娘答的磕磕巴巴,一把推开他娘,站在沈瑜面前,非常理直气壮。 “就是我救的你娘,我都没有问你要钱,只想着大家都是姓沈的,着急把你娘救回来就行。你这个没良心的,光顾着媳妇就忘了老娘,把她一人丢在族中等死,你简直比畜生还不如。郎中刚才说了一半就被你打断,其实你娘还能救回来,只要用老参续着命,用名贵药材好好养,就能养回来!” 沈瑜倒也不着急了,甚至脸上都浮上了微笑,“所以,只要我娘子嫁妆里的老参和她陪嫁的现银都拿出来,我母亲就能有救了,是吗?” 沈况连连点头:“你知道就好,孝敬长辈是应当应分的。” 第15章 沈瑜心里冷笑一声,刚要转身继续探小尤氏鼻息,顾甄和扭着老郎中的红梅走了进来。 顾甄瞧了一眼急赤白咧的沈况,语气里满是笃定,“回天乏术是吧?需要我嫁妆里的老参续命是吧?不急,急救之术我也会一些,睁开你们贪得无厌的狗眼,我是怎么将她给救回来!” 沈况看见顾甄就厌恶得眉头紧皱,虽然听自己老娘说她很厉害,可心说再怎么厉害,也是个弱质女流。 “这里都是爷们的事,你少在这里——” 掺和。 话都没说完,却见顾甄已经开始行动了。 “需急救人,要先掐人中。” 白皙纤细的手指,牢牢地掐住小尤氏的人中,顾甄脸色平淡至极。 可装死的小尤氏却知道顾甄这看似没用力,实则力气大的惊人,此刻的她却已经疼得老命去了半条。 身体扛不住痛楚要颤抖,小尤氏咬紧牙关死命忍住,心里拼命想着自己喝着那老参汤,大把大把花着银子的美景。 可实在是太疼了,嘴唇上钝痛刺痛一股脑袭来,小尤氏闭着眼睛都觉得四面都有金星在闪烁。 好你个顾氏,等着瞧! 小尤氏心里恨恨。 “看来,是我的力度不够,”顾甄拇指开始用力。 嘴唇上似乎有尖刀在狠狠戳着,脑袋几乎都要裂开。 小尤氏觉得自己真是要死过去了。 太疼了,实在受不了了。 再也控制不住疼痛,小尤氏浑身都颤抖起来。 “你们看,我的急救之术完全有用,她从毫无知觉到开始抖动,说明已经开始好转!” 顾甄语气笃定至极。 小尤氏却差点从床上蹦起来。 嘶—— 太疼了! 沈况的娘感同身受,差点就要捂住眼睛了。 那顾氏的力气她亲身经历过,完全就是个女版的大力士啊! 那三嫂子被她这个大力士一掐,得多大的忍耐力才能不从床上蹦起来诈尸啊! 三嫂子,我打从心底里佩服你,为了对顾甄嫁妆的执著,勇往直前已经到了不顾性命的境地了。 “你、你住手!”沈况眼看着小尤氏开始筛糠,眼皮直哆嗦,眼看着装不下去,急忙要伸手去拉顾甄。 可他还没碰到顾甄的衣角,一把大扫帚已经横到了他面前,狠狠就是一抽。 “我家小姐在救人,眼看已经有了效果,你却要阻止,说,你是何居心?你今日不交代个清楚,我红梅今日就要去问问你们族长,族长解释不清楚,我红梅就要去问问衙门,总有个地方能说清楚!” 沈况被狠狠一阻,又被红梅用话狠狠怼了一遍,只能气得站在一旁干瞪眼。 可被扫帚栏了还是小事。 沈瑜盯着沈况被红梅用扫帚抽回来的手,心说娘子说得对,这扫帚没有锋芒,差评! 这沈况的手敢去碰他娘子,就应该狠狠挨上一刀。 “沈况,按说我们两家早就出了五服,可你这贸贸然闯进我家女眷的屋子,对着我躺在床上衣衫不整的母亲不知避讳,甚至还想冲撞我娘子,我到想去衙门问问,你这个童生如此品行,是否还配得功名?” 沈况被扫帚抽了不怕,可听到沈瑜的话却吓得“蹬蹬蹬”连连退后数步。 这沈瑜太坏了! 专门捡着他的软肋狠狠戳! 他比沈瑜大九岁,考了小半辈子,连娘子的嫁妆都搭上了,小儿子连个白面馒头都吃不上了,还只是个童生。 虽然关起门来家里快要揭不开锅也只有自家知道,可在族里,他这个童生还是有几分面子的。 现在倒好,这个刚出炉的在衙门有几分面子的廪生想要轻松撸走自己的功名,沈况恨得咬牙切齿,几乎就要扑上去狠狠咬上沈瑜一口。 “瑜哥儿,你、你可别瞎说!”沈况挤出笑容,“我、我这不是担心你娘被你媳妇给弄出个三长两短吗?” “沈况,我姨母衣衫湿透贴在身上,你都色眯眯看了半天了,看够了吗?” 沈况一听,顿时脸色大变! 姨母?不是母亲了? 色、色眯眯?看半天? 天爷啊,沈瑜,你、你想玩多大? 不是我想得那样吧? 你这是要我不仅没了功名,还要搭上全部身家啊! 求你了,绝对不要啊? 你、你饶了我吧,我滚、我滚还不成吗? 什么老参,什么嫁妆银子,我都不要了还不成吗? 沈况在自己老娘惊惧的眼神中刚要逃离,突然,听见沈瑜开口了。 那声音,凉嗖嗖! 像冰箭一样,准确地射中了沈况和他老娘的心。 “沈况,我姨母从守寡至今,一直洁身自好,从未与外男有过任何超过礼教的接触。而你,是否是你从河中救起我姨母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姨母衣衫湿透贴在身上,而你却未经我的允许,擅自闯进她的卧房,不知避心怀叵测地看了又看,瞧了又瞧,已经将她努力维序一辈子的坚贞名节尽数毁去。” “族中人都知道,我姨母是一个极其注重名节之人,今日你的恶行,会让她痛不欲生,甚至有求死的念头。为了你的名声和我姨母的性命着想,待我姨母醒来,请你以纳妾的正式礼节,到我家中提亲,以全了我们两家颜面以及我姨母的名声!” “噗——”沈况看着床上比自己老娘更加干瘪的老猪蹄子,一口心头血重重喷了出来。 沈况的娘则眼前一黑,彻底晕了过去。 被红梅绑成粽子的郎中,狠狠低头闭眼。 心里不停祈祷,天爷啊,我刚才可没看几眼啊,那黑心的秀才不会逼着我也一起去提亲他再择优而取吧? 千万不要啊! 红梅差点把眼珠子都瞪出来了。 这姑爷还是原来的配方原来的味道吗? 这心黑得都快没边了! 红梅心里想着,赶紧低头,心说我可没多看那老猪蹄子,总不能让我也一起提亲吧? 顾甄松开手,那小尤氏已经不用她掐人中也已经颤抖个不停了。 她想了想,沈瑜的主意似乎还不错,坏人配恶妇,绝配! 沈瑜是个好极好的婚姻介绍人,点赞! 那边沈瑜还欲苦口婆心教育沈况,顾甄已经将装死的小尤氏提溜了起来。 “既然要嫁人,就得先把病给治好了,落水的病好治,把灌进肚子里的水到处来就行,放心交给我,必将你治好了风风光光嫁人!” 沈况觉得自己快要死了,他完全无法想象,自己的床上如果躺了这么一个老猪蹄子,他的日子要怎么过! 完了,全完了! 顾甄将小尤氏拎在手里,双手灵巧的不断翻身,小尤氏就如同一条被翻炒的肉片,在空中不停变换姿势。 “呕——” 小尤氏终于吐了出来。 可吐出来的不是水,而是混合着各种东西的食物残渣。 顾甄和红梅没注意,沈瑜却是多看了几眼。 “哎呦,小姐,您不够用力欸,这水可是一滴都没有倒出来,可得难受呢!”红梅大惊小怪。 顾甄:孺子可教,继续努力。 就在顾甄想要继续动手时,犹如一条死狗的小尤氏用微弱至极的声音开口了。 “不、不用了!” 小尤氏被拎回了床上。 沈瑜恭敬开口:“姨母节哀,您虽然失节但也请保重。沈况虽然有点色心,但品行还马马虎虎过得去,他愿意将您纳为良妾,虽然年纪差了一点,但他勇于改正错误愿意承担责任,也不失为一桩佳话。您就看在他一片诚心的份上,原谅他吧。以后你们一家……六口,好好过日子,也不枉我今日一片苦心!” 沈况:天呐,我已经死了,什么功名,什么品行,都如过往云烟,你若有事,就给我烧纸! 小尤氏脸色铁青,身体颤抖,牙齿哆嗦:“你、你、你好——” 歹毒的心! “多谢姨母夸奖,我知道我一向对姨母都很好,只要姨母和沈况喜结连理日子和睦,我也就放心了!”沈瑜话头接得极其顺口。 小尤氏:“你、你去——” 你去死吧! “嗯,姨母放心,我回去族中就马上和族长族老们说明,至于沈况觊觎您美色的事我会略过不谈,只说你们两情相悦,您一心下嫁,婚礼之事我也会好好办的,一定将您风风光光地嫁过去!”沈瑜说。 小尤氏:“让、让我、让我去——” 让我去死吧! “姨母,您放一百个心,虽然您是妾,可您是良民,不可能让您当贱妾的,就算沈况要怎么做,我也绝对不会答应的,以后您的孩子,也不会是贱妾的孩子,您绝对放心!” 小尤氏嘴里“嗬嗬”不断,显然是要背过气去。 沈瑜:“姨母,我知道您非常高兴,多年守寡,如今能得良缘,我也替您高兴。您放心,喜事宜早不宜晚,我这就和族长他们说去!” 沈况:“呜呜——沈秀才,沈大老爷,您就放过我们吧!” 沈况看着笑眯眯和小尤氏自说自话的声音,差点就要跪了。 顾甄:“你这就不对了,如此大好姻缘,你怎么就这么不高兴!” 红梅:“你如此好色,我家姑爷替你隐瞒这天大的错处,还让你抱得美人归,你还不知足!要被天打雷劈的,知道吗?” ※※※※※※※※※※※※※※※※※※※※ 小天使们,求点击,求关注,求收藏啊! 第16章 沈况给顾甄跪下了,这样的美人谁爱要谁要去,他宁可被天打雷劈! “求你了,放过我吧,我这个童生今年刚考上,还没焐热呢,饶了我吧?求你了!” 沈瑜缓缓弯腰,低头看着下跪叩头的沈况,笑容越发和煦:“况哥,哦,不对,应该叫您姨父了,以后都是一家人,何必行此大礼?” 沈况膝行一步,对着沈瑜猛磕头:“瑜哥儿,我说,我都说,你饶了我吧,那童生的功名在你眼里一文不值,可对我来说,那是我一家的命根子啊!我全说,你就饶了我吧。” “沈况!”小尤氏突然尖叫,“不准说!” 沈况看都没看小尤氏一眼,心说我都要被你黑心的儿子逼死了,若是真要娶你过门,我宁可一头撞死! 沈况在沈瑜的示意下,白纸黑字写下了事情全部过程。 包括前一次装病要顾甄嫁妆里的老参,这次装病危不仅要老参还要全部嫁妆银子的阴谋。 沈瑜看着沈况咬破手指,摁了手印,快速看了一眼,语气温柔小心翼翼交给了顾甄。 “娘子,你收好!” 沈况捂着磕晕的额头,不敢看沈瑜突然从笑面虎转成了小白兔。 “沈况,刚才的文书,就是你的功名,若被我知道你再敢动一丝一毫的心思,别说功名,牢底都得坐穿!” 小尤氏看着沈况抱着老娘屁滚尿流的逃走,心中知道今天已经没戏了。 那沈况就是个蠢货,沈瑜怎么会将自己一把老骨头嫁给他,亏他读了这么多年的书,竟然也信了这骗人的把戏? 她看着沈瑜向自己走进,正要挤出一点笑容来应对,却见沈瑜突然撩起长袍跪地:“母亲,瑜叩谢多年养育之恩!” 小尤氏突然朝着顾甄得意笑了,看吧,我这个便宜儿就是孝顺! 顾甄看着小尤氏,沉默。 地上的沈瑜站起身,缓缓拍着裤腿的灰尘,郑重的神情变得满面笑容。 小尤氏没来由看着那笑容有些心悸。 “姨母,小侄想着,你已经害了我娘子不止三回了,这几回加起来,杀头都已经够了。可我都没有追究,是想着这不杀之恩,也够偿还你养育之恩了。姨母,从今日起,我沈瑜照顾你生老病死,但绝对不会宽容你阴谋害人。希望,我今日这番话,你能牢记!” 刚走出老宅,沈瑜发现自家娘子和往日里叽叽喳喳的红梅都有些沉默。 他殷勤地往顾甄身边走进一些,眼睛弯弯,“娘子,为夫今日表现可否满意?” 顾甄沉默。 沈瑜再挨近一些,眉眼带笑,“娘子,你别走了,好不好吗?” 顾甄还是沉默。 红梅激灵灵打了个寒颤,离那黑心的姑爷远一点,再远一点。 沈瑜心里对红梅的识趣表示赞同。 他对着顾甄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容:“娘子,别和离了,好吗?” 顾甄还是没说话,但用比来时轻快的脚步上了马车。 回到家,顾甄独自一人回了西厢,紧闭房门,连红梅敲门都没有开。 当然,更不知道,沈瑜在她门口站了很久,才离开。 她要好好想想。 顾甄大马金刀坐在床沿,纤细身板背脊挺得笔直,小脸上神情非常严肃,就如同她作出每次重大的军事决策一样,慎重且果决。 今日沈瑜的表现,说实话的确出乎她的意料之外。 他抓住了沈况的软肋,几乎没下线地威胁要把比他老娘还老的姨母嫁给他,让沈况吓破了胆,吐露了实情。 红梅说得对,这就是个黑心团子。 可这黑心团子似乎让她有些满意。 一早要和离的决定,她决定重新考虑。 顾甄对自己要再次重新考虑和离的决定,其实在心里有些唾弃自己。 换做前世,不管有谁敢胆大包天觊觎她顾甄上将的财物,不是进了军事法庭,就是被她亲手结果,更枉论有人敢用阴谋诡计来害她性命,那是连求饶的机会都没有,早就死得不能再死。 可在这里,她饶了敌人那么多次! 顾甄两手按着分开的膝盖站起,木着一张小脸,背着双手大步走到半开的窗台前。 门口那人站了约有两刻钟时间,折算她原来世界的时间,就是二十八分钟左右。 虽然精神力没有恢复的迹象,可顾甄能感受到隔着一道木门,两道复杂且灼热的视线一直没有离开。 这个距离,她根本不用任何武器,能把一门之隔的书生秒杀,甚至,就算是几十里地之外的老宅,按照她的速度和力量,那些坑她害她觊觎她财产的人,也能神不知鬼不觉灭杀。 可这不是她原来的世界,她也不是手握重兵杀伐果断的上将。 这里没有恶心的虫族,却有恶心的规则。 在回不去原来世界的前提下,红梅话糙理不糙。 “您就是个下凡的金刚大力士,只要活在萧国的地界上,就不能例外啊!” 顾甄瞬间原谅了自己在来到这个世界后,再三推翻决策的行为,虽然战略上不惧与全世界为敌,但战术上要为保全自己利益而融入这个世界,适当遵循这个世界的规则。 虽然做了这个决定,但顾甄还是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她希望有一个软糯可爱的雄性做伴侣,再生下几个可爱的小宝宝,可就她这么多天所见所闻,以及红梅讲给她听的婆媳八卦后综合分析,沈瑜这样外表符合她心意,行事又渐渐公正的雄性,和离之后的确再难找到。 就请客那天的几个书生,红梅一个个给她八卦过。 马书生是个为母命是从的大孝子,用媳妇的嫁妆赶考多年,却听凭母亲对媳妇呼呼喝喝,一旦他母亲不顺心,媳妇饿肚子却是常事。 江书生家中小有资产,可刚中了秀才就纳了表妹做妾,正头娘子见婆婆从她嫁妆里抠了头面送小妾,连句话都不敢讲。 赵书生家中清贫,老娘做缝补带大了他,媳妇进门上交嫁妆外,一年只能在过年时吃上一顿肉,还经常挨打。 顾甄当时听完,觉得那些女人不是脑子有病,就是被门夹了,甚至被驴踢过也有可能。 可红梅却说了,那些媳妇虽然在婆婆手下过得不如意,可出了门个个都是挺胸抬头的,不为别的,就是自家相公有功名,脸上极为有光。不仅自己,连娘家都跟着沾光,自家弟弟妹妹日后还能有个好前程。 顾甄当时唏嘘不已! 相较之下,沈瑜似乎强了不止一星半点儿。 顾甄上将再次在心里唾弃自己。 一直勇往直前,如今也要迂回而行。 可是,具体问题具体分析,在全新的世界找到伴侣并拥有后代,不是更牛逼的事吗? 顾甄再次回到床边,双手放膝上,背脊挺得笔直。 书中死亡的情节已经被她改变,那日后沈瑜娶高门贵女的情节是否会改变,顾甄不知道。 可就算有沈瑜有弃糟糠再娶的念头,顾甄也有信心,不仅将他的念头给打掉,连他的兄弟也会给打掉,再和离,不,休夫!让他孤苦一辈子! 嗯,就是如此! 顾甄上将在心里再次对自己的决策仔细回顾了一遍,已经没什么漏洞,决定严格执行。 突然,门外有奇奇怪怪的声音。 她站起身,打开门。 顾甄:……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沈瑜脸色苍白,在初冬的冷风中只着一身白色里衣,披散头发,正跪在自己门前,身后,还绑着几截树枝。 顾甄:这是……神马情况? 沈瑜:膝盖好疼,但我要坚持住! 红梅在不远处瑟瑟发抖:虽然我知道柔弱的姑爷在负荆请罪,但我总觉得他的坏水又要冒出来了,怎么办? 顾甄:“你这是何意?” 沈瑜艰难地换了身体重心,满脸苦涩地开口:“娘子~你回来时马车上就没理我,一回家就关上门不见我,现在我负荆请罪,请娘子一定要原谅我,不要离开我。娘子~” 红梅在不远处颤抖:姑爷,你撒娇让我五脏六腑都在抖!小姐,您一定要原谅他! 顾甄沉吟半晌,却看着沈瑜不说话。 沈瑜:“娘子~我姨母多次害你,虽然没有成功,但为夫心里清楚,为夫绝对不是愚孝之人,为夫今后一定让娘子不再受委屈,娘子~你原谅我吧,别离开我~” 沈瑜又艰难地换了身体重心,在冷风中脸色愈加苍白,身体都在瑟瑟发抖,他抬起头,眼神委屈又小心地朝顾甄望去。 “娘子~我好冷啊!娘子~我腿好痛!” 顾甄忍不住身体抖了抖,低头看向沈瑜。 丹凤眼中似乎有了雾气,脸色苍白,一副委屈又可怜的模样。 顾甄微微俯身,认真看着小可怜沈瑜:“你真心认错?” 沈瑜点头,眼泪汪汪,极其可怜。 顾甄手里突然多了一根藤条:“吃我几鞭,让我出口气,如何?” 沈瑜含泪,倔强地抿唇:“为夫一定忍住,请娘子出鞭!” 顾甄手腕一抖,“啪”,破空声传来。 红梅差点就跪了:小姐,姑爷瓷娃娃一般的人,一碰就碎了,可经不起你的这般蹂///躏,您可得怜惜着点,手下留人呐! 第17章 沈瑜低头紧闭双眼,准备死扛过这一鞭。 顾甄的力气他清楚,可就算他拼个皮开肉绽,也要扛下这一鞭,让娘子消气,让娘子留下。 姨母小尤氏行事如此过分,想来这之前的三个月中她受的委屈绝对不会少,自己却半分都不知。 自己挨下这几鞭子也好,让她出了这口气,安心留在自己身边。 可破空声都过了好久,预想中身体皮开肉绽的疼痛却没有传来。 沈瑜先睁开一只眼,侦查一番,确定自己感觉没错,又睁开另一只眼,抬头看着顾甄。 顾甄正低头望着他。 沈瑜泪花闪闪:“娘子~为夫就知道,你舍不得!” 顾甄:“沈瑜,我原谅你。” 沈瑜笑逐颜开:“娘子~你真好!” 顾甄:“起来吧。” 沈瑜故作艰难,动了动身体却没起来:“娘子~腿麻,要抱抱!” 红梅:让我瞎了吧!姑爷你嗲成这样,和离了还真没人要你! 顾甄一手托住,将沈瑜扶起来。 沈瑜吸吸鼻子:“娘子~帮我把树枝拿下来呗!” 顾甄看了他一眼,那丹凤眼里泪花消失,重新有了温暖的笑意,遂替他解了身上的绑缚和树枝。 “阿嚏!” 沈瑜突然一个大大的喷嚏。 “娘子,我好像着凉了!”沈瑜声音闷闷的,有些委屈更有些撒娇的意味。 我着凉了! 我好难受! 好要亲亲抱抱举高高! 啊不对,只要轻轻抱抱就行! 沈瑜心里转着无数个分红色的念头,却没仔细注意顾甄。 顾甄抬头,看着比自己高了整整一个头的书生,大眼睛里的光芒闪烁了一会,突然,一把扛起书生,几步就去了书房。 沈瑜差点一个倒栽葱,却死死咬住嘴唇没有发出声音,在金刚大力士手里,他一点也不敢挣扎。 将沈瑜放到床上,吩咐红梅煮姜汤,顾甄坐在床边,看着沈瑜:“我愿意怜惜你。” 声音虽然硬邦邦,像是一个莽汉子对着小娇妻在说着情话,可沈瑜却格外受用。 娘子小脸萌萌哒,眼睛水汪汪哒,声音软糯糯哒,虽然行事有些像个汉子,可这个巨大的反差萌让他心坎里都觉得喜欢不得了。 “娘子~你真好!”沈瑜接着撒娇,“你要看着我喝完姜汤,睡着后再离开!” 尼玛,别和他提什么脸面,这闺房里的乐趣,就是天王老子他都管不了! 顾甄点头。 瓷娃娃沈瑜喝完姜汤睡了一觉,又会恢复了唇红齿白的美貌样子,生龙活虎地努力读书了。 顾甄又去看了定制的石臼,听红梅说起自己名下的店铺庄子,决定要去看一看。 沈瑜从书房的窗口看见顾甄带着红梅离开,眼中寒芒闪了又闪,那个撒娇的书生早已消失不见。 心里盘算了许久,沈瑜冷酷地笑了! 顾甄先去了一家卖文房四宝的店铺。 门可罗雀! 又去了一家卖胭脂水粉的店铺。 无人问津! 雇了马车去了庄子。 人烟稀少! 顾甄上将怒了。 后果将会十分极其非常不美好! 顾甄让红梅将顾霆霆身边的几个老人带回了家。 蒋家的老管家上了年纪,但眼神却精亮无比:“小小姐有什么想法?” 顾甄小脸绷着,眼睛里怒火熊熊:“吃进去的,吐出来!” 老管家点头:“应该的。” 顾甄眯眼,表情有些危险:“欠了我的,加倍还!” 老账房点头:“好像也可以。” 顾甄就要出发,老管家和老账房同时出手拦住她:看账本总要先学会吧。 顾甄一挥手:无所谓。 几个老头相互对望,心里有些忐忑地跟着顾甄出门。 原本以为是去那几个铺子,谁知道,顾甄带着他们先去了那几个掌柜的家中。 文房四宝店的沐掌柜家在祥安胡同里面,一座三进的宅子非常气派,顾甄满意点头。 胭脂铺的范掌柜家在茂林胡同口,一座三进的宅子干净整洁,顾甄再次满意点头。 红梅转了几圈回来,早已打听到了这两家掌柜的情况。 这两家掌柜都是顾臻臻继母张氏的人,虽然打点过衙门里的人,但也没什么太大的靠山。 顾甄仔仔细细听了红梅的叙述,一个字的信息都没有漏掉,认真记在心中。 看过两处宅院,顾甄脚步生风地带着几个老头去了铺子。 站在文房四宝的店铺门口,顾甄下意识摸了摸腰间,空落落的,这才想起,自己的武器早已成为过去去。刚要举气手臂高呼一声“开始攻击”,也放了下来。 沐掌柜几乎不认识自己的东家顾甄,听小二说东家来了还不以为然。 顾甄吩咐小二,上门板关店门,自己大马金刀坐下,看着沐掌柜踱着悠闲的步子从后面过来。 看到顾甄和几个老头,沐掌柜心里咯噔一下,但马上笑眯眯打招呼。 “小姐——”好字没出口,被顾甄打断。 “沐掌柜,这铺子一年挣多少?”顾甄开门见山。 沐掌柜楞了楞,心说这东家气势汹汹地带着这么多人来,看来也没什么准备:“回小姐的话,去年收益三百二十八两四钱,比前年的三百零五两三钱,多了二十三两一钱,比大前年的二百八十一钱多了四十七两三钱。小姐,每年的账本都记得清清楚楚,小姐若是忘记,可翻查一二!” 顾甄点头。 沐掌柜似乎松了一口气,眼神中有些得意。 那张氏已经变得不人不鬼了,那以后的钱都是自己的。这账本他做得干干净净,若不是行家来花上大功夫细查,绝对不会找到问题。更别说眼前这个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了。 听说只是个随了祖上力气大的,可没听说脑子也是个厉害的。 哼,你问,随你问,我若是答不上来,我跟你姓。 老管家眉头微皱,心说这沐掌柜真是狡猾透顶,小小姐若是能看懂账本,也不用现在才来。再说了,这几年前的烂账,若不是细细查看,哪里能那么块找出蛛丝马迹来。 老账房更是脸色微变,这沐掌柜将几年来的账记得这么清楚,想来账本上花了不少工夫,想要找出错处,应该要要花点力气。可小小姐既不懂这生意的门道,更看不懂账本,如何与那老奸巨猾的沐掌柜说理。 两个老头心里都在哀叹,心说今日就该拦着小小姐,让她好好学习一番再来也不迟,总好过现在被抓个沐掌柜牵着鼻子走。 顾甄腰杆笔直的坐着,两手扶着膝盖,十分的威武霸气。可看在沐掌柜的眼中,不过是个表面厉害的小姑娘罢了。 看着眼中得意尽显得沐掌柜,顾甄只说了一件事。 “你七年前从一个偏远小镇每年拿五十两银子的二掌柜,来到苏州当上这铺子的大掌柜,一直没有改换差事,四年前置办宅院,花了三千五百两。我来问你,这三年中,你是如何从一个刚够吃饱饭的二掌柜,变成挣够这三千五百两的富豪人的?不要和我说你老家的三亩薄田或者你爹娘曾经给人做过短工,或者你媳妇曾经给别人做过绣活,就能挣来这笔钱?” 沐掌柜激灵灵一个寒颤。 这直击软肋的手段,简直太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了。 他迅速瞟了一眼那几个站在小丫头身后的老头。 哼,你们真是活得久了,心眼也鬼了! 知道查账本困难,就从其他地方入手。 不过,你们能教这小丫头多少,我糊弄几句应该就行了。 做好了心里建设,沐掌柜刚要开口,却听顾甄又幽幽开口了。 “沐掌柜,这苏州城最大票号的老掌柜,每年手中过的银子何止千万,东家还给了一成的红利,折合月例银子不过五十两,一边不过六百两,就这样,那个老掌柜在票号干了二十年,第十五年,才在寸土寸金的苏州城里买了一间两进的院子。我想知道的是,你沐掌柜每年经手的银子连那个老掌柜的零头都没有,我这个东家也没有给你任何红利,你怎么就能买下三千五百两的豪宅?你倒是给我分说分说,让我也好见识一下,哪里会有这样好的差事?” 沐掌柜额头一层冷汗,也不顾上去擦,心里使劲转着念头,想把顾甄给敷衍过去。 “小姐,这也不能一概而论,我……我这不是在铺子里干了几年的差事,存了一笔钱,然后……然后投资了一点小生意,才——” 顾甄冷笑:“你现在的差事比那二掌柜的每年五十两是多了不少,可也不过每年一百两,契书上写的明白!可就算你不吃不喝存了三年,也不过三百两,你倒是来和我说道说道,哪里有这个小生意,让你的本钱翻了十翻?还是你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挣了这不干净的银子?” 顾甄声音一下子提高,把沐掌柜吓得抖了抖。 小丫头,东西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什么不干净的勾当,这是要蹲大牢的! “我、我没有!”沐掌柜声音有些急,“我、我投资一些小生意,还、还有东家借了一些钱给我,对,就是借了一些钱给我!” 顾甄点点头:“投资小生意?哪些小生意,你若拿不出证据,我这个正牌东家有理由怀疑你干了非法勾当,马上就能去衙门举报你!东家借钱给你,哼,铺子以前是我娘的,现在是我的嫁妆,你说的东家莫不是聘了你的张氏笑话,张氏是卖身进顾家的,扶正前就是个下人,她哪里来的钱借给你?” 沐掌柜感觉背后已经流汗湿透。 他万万没有想到,任何东家查账都是从账本查起,枉费他花了那么的心思和精力做了假账以为绝对安全无虞,可眼前这个东家却根本不安套路出牌,直接就盯上了他的私产。 试问苏州城哪个东家查账是这么差的? 这可让他如何是好? “说吧,证据和借条。”顾甄冷冷发出最后通牒,“若是没有,衙门见!” 沐掌柜心里拼命想了半天,却没有任何办法,想着那不见天日的牢狱,也许这辈子都出不来,不禁双腿一抖,扑通跪下。 “小姐、别去衙门,我说,我都说!” 第18章 沐掌柜佝偻着腰站在顾甄面前,哆哆嗦嗦把自己这几年来贪墨的银子一一交代了个遍。 顾甄功成身退,坐在一旁悠闲地喝茶,听着老管家和老账房一一核对沐掌柜和张氏合谋卖掉的古董和贪墨的银子。 不过几个时辰,大致的银两都已经对上,沐掌柜终于能擦擦额头上的冷汗了。 “小——东家,我都如实交代了,您就放我回老家吧!”沐掌柜看着顾甄脸色还行,大着胆子请求。 他敢这么请求,也不是没道理,这顾甄小小年纪有了这么多家产,自然想要平平安安过日子,就不会做到赶尽杀绝,也免得他狗急跳墙,大家都不好过。 这么想着,沐掌柜佝偻的背也挺直了几分。家中还藏了一些东西,够他回乡舒舒服服过下半辈子了。 沐掌柜甚至还微微抬头,抬眼瞄着顾甄,等这个小丫头一声令下,他就回去收拾包袱了。 可他打了半辈子的算盘,这次可是完全落空了。 半个时辰后,顾甄带着老掌柜他们去往胭脂铺,还拖着鼻青脸肿眼神空洞的从在地上拎起来,像极了一条垂死老狗的沐掌柜。 就在刚才,沐掌柜失去了一次珍贵无比的撞墙的机会。 眼看着墙壁离他还有零点零一寸的距离,几乎胜利在望,可后衣领却被一只铁一般的小手揪住了。 那小丫头还真看不出来,表面水灵灵可心里简直就像灌了墨。 回老家的请求被一口回绝,沐掌柜骤然间听说,他和他的妻妾儿女都要去庄子上当下人还利息,否则,就要去衙门告他。 沐掌柜当时就是脑子一热,当场就要蹦起来和她拼命。 笑话,两个老头一个小丫头,他还不信他一个壮年男人还打不过。 可下场就是,他不仅被那个小丫头揍成了猪头,撞墙不成,还签下了二十年的卖身契。 天可怜见,原本只是十年,加了十年是因为他动手不成反被暴揍! 没天理啊,没天理! 被打成猪头还要在加十年! 沐掌柜生无可恋地被绑着拖走。 胭脂铺的事情就更简单了,范掌柜瞧着死狗沐掌柜,在瞧瞧自己,只用了零点零一息的时间,就决定转做污点证人。 范掌柜不仅交出了贪墨所得,还供出了张氏之前捣鼓很久却缺少秘方一直不成功的秘密窑厂。 此行极为顺利,顾甄却对自己有些鄙夷。 什么时候,她也要和这些手无寸铁的老百姓如此较量了。 鄙夷归鄙夷,顾甄带着老掌柜他们,和顾霆霆开了一次会议。 这是一次胜利的大会,更是一次意义深远的大会。 会议明确了顾霆霆童鞋以科考为主,有了功名后重整家风的重要方针,也在老管家等老人的见证下,重新分配了两人的遗产。 当然,顾平贵的财产还不能称为遗产,但两人心里已经这么认为。 顾甄在红梅的帮助下,在一个妆匣的隔层找到了几个秘方,郑重交给了顾霆霆。 顾霆霆将顾甄这次缴获的所有银两,全部交给了顾甄。 老管家老泪纵横,表示要将小小少爷辅佐成有功名有技术有底蕴有传承的四有青年。 顾甄拿着银子欢喜雀跃,也许能找到恢复精神力的方法。 会议顺利落幕,双方各回各家。 红梅见书房大门敞开,里面留了字条。 “娘子,为夫有事出门,晚归,要想我哦!娘子的亲亲丈夫,瑜字。” 红梅在心里将自家无耻的姑爷埋怨了一千遍,她念得声音都有些抖,顾甄却像个没事人似的。 她心里琢磨着,刚发现精神力的时候,好像是吃了一顿超级大餐后。 遂吩咐红梅,如此这般。 红梅听了眼睛瞪圆,最终在顾甄的催促下出门采买。 无耻的沈瑜在回族中的路上,已经想好了此行同样不需要下限。 沈瑜回族中之前,去了衙门,见了陆师爷。 在沈瑜连中三案首,得到了之后科举由衙门全额资助的承诺后,沈瑜一来二去和陆师爷成了忘年交。 沈瑜感激陆师爷在县太爷面前为他的美言,陆师爷赞赏沈瑜一直对外宣扬衙门在教化方面的功绩。 两人都暗搓搓在对方身上看到了将来的无限可能。 沈瑜直接进了族长沈放的家门。 沈放:三案首的廪生,我要好好利用!沈氏一族在我手中发扬光大,我要流芳百世! 沈瑜:心眼极多的族长,不用白不用!我必须要杀鸡儆猴,否则日后还有人蠢蠢欲动! 沈瑜将那天的事简要说了一遍,其中,他着重说明,好好在家中读书,却被在族中养老的姨母多次打断,这对接下来的乡试极为不利,且族中有心人对他这个廪生极为不满,想要通过他姨母搞事来打乱他科举的节凑。 沈放:不利乡试?这还了得! 沈瑜:请族长多多相助,让我专心乡试,也好为族中争光。 沈放:对,必须争光。 沈放先将小尤氏叫了过来,严令不得干扰沈瑜读书。 小尤氏终于又见到了便宜儿子沈瑜,只要儿子回心转意,族长神马的,都是浮云,顿时痛哭流涕。 “儿啊,为娘知道错了,我也是受了他们的挑拨,才猪油蒙了心,你放心我再也不会了,你把为娘接回城,好不好?” 见沈瑜笑眯眯看着自己,却不说话,小尤氏痛哭流涕变成哭天抢地。 “儿啊,为娘当时嫁到沈家不过几年,就成了寡妇啊,当时你还顶着克母的名头,我们母子日子过得多么艰难!儿啊,你不能有了媳妇就忘了娘啊,这是天大不孝啊!” 沈瑜微微挑眉,看着一旁沉默的族长,嘴角露出一丝嘲讽后,突然团手深深作揖,朝着小尤氏就拜了下去。 “姨母,瑜感念姨母养育之恩,已将家中所有财产全部上交,够姨母安度晚年。可姨母眼馋娘子的嫁妆,这恕瑜无法做到,瑜堂堂三尺男儿,哪有不顾廉耻抢夺娘子嫁妆的道理。姨母既然觉得瑜只顾娘子不顾姨母是为不孝,那好,今日族长见证,瑜今日起放弃科考,只守着姨母度日,这样可好?” 小尤氏一边听一边气得发抖。 沈瑜话里话外说她拿了沈家的财产还要觊觎顾氏的嫁妆,就是不知廉耻,可这不是她这个婆母,沈家的当家人应当因份的吗? 小尤氏刚要还口,却听见沈放哐啷啷咆哮出口。 “小尤氏,我看你是疯魔了,信不信我替死去的沈瑜他爹休了你!” 屋子都似乎有些震,门板都在颤抖,小尤氏吓得差点就坐地上。 沈放这死老头子,到老了连个童生都考不上,却当了族长这么多年。 她这把年纪了,死鬼丈夫都不知道投胎到哪里去了,竟然还要被死鬼丈夫的族长给休回家! 哎呦,小尤氏气得肝疼。 休妻? 她老脸都要被人撕下来,老骨头都要被人敲碎的好不好! 想到尤氏族中那老族长一副古板刚正的样子,不要说休妻,只要沈放这死老头向他告上一状,她就是这把年纪了,都会被叫回去跪上一个晚上的祠堂。 跪祠堂也就算了,老胳膊老腿反正不跪也疼,难堪的是,老族长会叫上族中没有嫁人的小姑娘都围在边上看,还听他教训一个时辰。 那时候,不仅是腿疼了,简直就是不要做人了。 小尤氏想起自家老族长,心肝脾肺肾都要疼得要抽起来。 可小尤氏不敢回嘴,沈放比那死鬼还大上一辈,就低着头掩饰着眼睛里的怨毒,心里却在狠狠骂着他十八辈祖宗。 沈放年纪一把,脾气却不小,对他来说,让沈瑜放弃科考的小尤氏就是全沈氏一族的罪人,剥皮抽筋都不在话下,别说替一个死去的小辈休妻! “小尤氏!”沈放见小尤氏似乎还不知悔改,一声咆哮后,举起手里的拐杖,狠狠就抽了过去。 “啊——”小尤氏尖叫一声,老脸上的菊花瞬间皱在一起,背上被狠狠敲了一棍,疼得她差点就去见死鬼丈夫了,“别打了,二叔,别打了,我错了,我错了!” 小尤氏连连求饶,才让第二棍没有落下来。 “滚!”沈放再次咆哮。 小尤氏狠狠瞪了一旁极为无辜的沈瑜一大眼,才屁滚尿流的跑了。 “唉——”沈瑜叹气连连,“二叔祖,我若是被扣上不孝的罪名,那——唉——” “她敢!”沈放重重一戳拐杖,“你娘当年生产时,差点气死了你娘,她还敢——” 沈放发现自己说瓢了嘴,想要闭嘴却已经来不及。 “二叔祖,你说什么?”沈瑜笑容尽失,眼中甚至有一丝狰狞。 他背了多少年克母的名声,原来其中还有内情? 沈放眼神闪烁,却不再多言。 沈瑜也知道这应该是个天大的秘密,也咬牙忍耐就不再多问。 两人你好我好又喝了一杯茶,沈瑜突然笑眯眯提出,乡试路远,要收个族中有上进心的子弟做书童,除了免费教他读书认字,还有每年二两的例银。 作为介绍人,沈放也能得一两银子的辛苦费。 沈放眼睛瞬间大放光彩。 书童好啊,也许在沈瑜的教导下,族中又能出个秀才呢? 一两银子,好像也不少了。 族中十二岁以下子弟,一个时辰后,全部在沈放家中集合,等待沈瑜挑选。 沈瑜在一个肥脸男孩脸上停顿了许久。 然后,幽幽笑了。 ※※※※※※※※※※※※※※※※※※※※ 感谢在2019-12-21 14:15:32~2019-12-23 13:41:3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雾 8瓶;苹果儿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9章 沈瑜满脸和煦地细细甄选。 男孩们个个屏息静气,挺胸提臀,把自己最好的那一面留给眼前的天才学霸。 说起沈氏一族的天才案首沈瑜,别说是十里八村,就是整个苏州城都家喻户晓。 苏州城里的秀才举人不少,连进士人数都是全萧国第一,可连得三个案首的秀才,苏州城已经百年不遇了。 听说县太爷就此还得了上封青眼,连抵报里都说了县太爷今年的功绩都是“优秀”。 能够给沈瑜当书童,别说能得他指点一二,就是每年二两银子的年例,都已经让人羡慕不已。 一个壮劳力辛苦整年,刨去嚼用,地里的收成也不过五六两银子。 沈瑜笑眯眯看着眼前站得笔直的男孩们,抬手点了两人。 “你,和你。” 两个男孩犹如捡到了金元宝,仿佛自己中秀才挣大钱迎娶城里的漂亮姑娘已经就在眼前,高兴得几乎要蹦起来。 没被选中的男孩们个个用羡慕嫉妒恨的眼神,死死盯着那两人。 其中一个肥脸男孩高兴得满身肥肉都不住地颤抖,使劲睁大眯缝眼,说话结结巴巴,“秀、秀才老爷,是、是我吗?是我吗?” 沈瑜笑容温和,比起哄小白兔开门的狼外婆还要温和一百倍,“瑜观尔身量丰满,是有福之相,想来老天爷庇佑良善之人。作为同族,瑜愿以绵薄之力,为族中再添一二有功名之人。” 肥脸男孩没听见良善两字,只觉得自己马上要中秀才了,脸上的肥肉激动得抖个不停。 另一个小童同样十分壮硕,不同的是眼神和自己老爹沈屠夫一样狠戾,就是今日被幸运的挑选为书童,巨大的喜悦还是掩盖不了平日的凶狠。 其他男孩和自己老爹老娘正要垂头丧气的回家,突然听见沈瑜一声惊呼。 “啊,原来你是马氏之子!”沈瑜一脸愤恨,“族长,抱歉,瑜不愿选他为书童!我们耕读传家的沈氏一族,绝对不能有这样的害群之马!” 众人惊讶,围起来看热闹。 原来,小尤氏曾经两次伙同别人装病,不仅想要吞了儿媳的嫁妆,还生生耽误了沈瑜读书科考。 而挑拨小尤氏害人的元凶,就是沈齐的婆娘马氏。 小尤氏装跳水濒死前,是马氏第二次请小尤氏吃了一顿大餐,向她炫耀自己儿媳不仅上交了全部嫁妆,连小叔子身上的衣服全是她一针一线做的,一个不小心还会被打得下不来床。 众人鄙夷地看着肥脸男孩,连躲在人群中的马氏都被族长狠狠瞪了一眼。 就在大家高兴地以为,空下一个书童的名额时,沈瑜突然摇头长叹。 “唉——如此族中之人如此心性,瑜没有书童也罢!” 大家明白了,这秀才老爷是心灰意冷了,不愿在族中挑书童了。 没选上了也就罢了,这被选上的刚高兴了没一刻钟又落选了,这嚼烂的鸭子都还能飞了,沈屠户的儿子不干了! 就在沈瑜心情低落地告别一脸懵逼的沈放,用恨铁不成钢的眼神颇为遗憾地看了一眼族人,失落至极地抬步离开时,身后响起了“乒乒乓乓”拳打脚踢的声音。 沈屠户的儿子是个不善言辞的,可他比钵大的拳头却一点不饶人,抡起拳头对着马氏的儿子就是一顿暴揍。 马氏横了一辈子,小儿子比大孙子更是她的心头肉,马上就加入了战局,可沈屠户的婆娘也不是个吃素的,瞬间就让马氏额头开了花。 几个看热闹的族人,远远看着沈瑜慢走的背影似乎非常萧索,心知沈瑜是对族中后辈失望又心酸,对马氏更是恨得入骨。 沈瑜的背影都消失了一刻钟,马氏母子才奄奄一息地保住一条命。 就在沈齐匆匆忙忙来接母子二人时,族长沈放又下令,沈齐必须在下月前补齐所有束脩,否则,家中几个儿子孙子都不能上族中学堂。 另外,马氏抢夺儿媳嫁妆,又怂恿小尤氏害人,还差点耽误了族中天才的科举,简直罪加一等,沈放下令,将马氏剃度发配至族中庙堂,十年内不得出来。 沈齐有些蒙。 后一条他根本就没仔细听。 前一条他不顾地上哼哼唧唧的两人,心里算了半天。 天爷啊,让我去死吧,那得多少钱啊? 这束脩一交,全家都去西北风吧! 可族长命令不能改变。 沈齐孤身来,独个回,只留下地上两条死狗绝望的眼神。 沈瑜听着背后悦耳的声音,缓缓踱步到沈况家中。 沈况听见敲门声,从门缝里看见笑眯眯的沈瑜,吓得门栅差点砸脚上。 他不知道沈瑜是如何得知马氏的动作的,可看他整治马氏的手段,就知道沈瑜已经知道了全部。 自己应该也逃不过。 堂屋中,沈瑜坐着,比他大了一轮的沈况弯腰站着。 不多久,沈瑜就又慢悠悠踱着方步离开了。 独留沈况站在原地,似乎被抽走了魂魄。 沈瑜说,小尤氏以后再有什么幺儿子,他若是知情不报,就等着纳妾之喜。 沈瑜说,那个郎中若明天太阳下山之前,没有到衙门自首,他就等纳妾之喜。 沈瑜说,如果他再动什么坏心眼,小尤氏马上就能进门。 沈瑜说,如果他再敢串通谁再什么干坏事,小尤氏马上就能和他洞房花烛。 纳妾…… 洞房…… 想起小尤氏的“美貌”,沈况的心哆哆嗦嗦的,几乎沉入了无边的地狱。 沈瑜,秀才老爷,你饶了我吧! 沈况终于蹲到了地上,抱头放声痛哭。 轻松地离开族中,沈瑜上马车时,又回头看了一眼。 小尤氏,我不知道沈放那没说完的半句话是什么意思,但我总会找到原因。今日我先收点利息,你好好享用。 马车轱辘声伴随着沈瑜进城,他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又去了书斋,接了一本经书。 日落西山,沈瑜将经书交给掌柜。 沈瑜的书法和他本人的俊秀不同,极其苍劲有力,他上次抄写的经书已经被人抢破了头,这次老掌柜给他加了银子。 沈瑜怀里揣着二两银子,花了两刻钟细心挑选了一只银钗,让小二仔细包好,这才觉得腹中空空。 头顶有弯月,耳畔有清风。 沈瑜脚步轻快,觉得腹中饥肠辘辘亦不过小事尔。 敢算计他娘子的人,一个也不会放过。 那个郎中进了衙门,师爷不管是秉公执法将他治罪获得为民除害的好名声,还是得了郎中的钱财让他远远消失,都是师爷的事。 他今日没有白费功夫。 刚回到家中,就闻到了饭菜的香味。 堂屋里,红梅正飞快地摆着一桌子的美食。 而他的亲亲娘子大人,正大马金刀的坐在主座上,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用嫉恶如仇的眼神,看着眼前的一桌美食。 外加一坛女儿红。 这是? 沈瑜有些摸不着头脑。 今日不年不节的,怎么这么大阵仗。 顾甄:“沈瑜,坐!” 沈瑜:“……娘子,这是?” 顾甄:“机遇!” 沈瑜:不懂,但能吃就行,小生快要饿死了,美食当前,应大快朵颐。 顾甄一口一碗女儿红,一口一个大鸡腿,眼前仿佛是她的几世仇敌,又好像是她的在世恩人,吃得极其认真严肃。 沈瑜虽然很饿,但依旧斯文优雅,就着娘子的美色,喝着满桌的美食,他身心都十分满足。 在顾甄中场休息的空当,沈瑜从怀中掏出了一个小包裹。 沈瑜:娘子,送给你的礼物。 顾甄:……眼神先聚焦一个。接过,往嘴里送。 红梅:天呐,姑爷你拦住她! 沈瑜:娘子,为夫给你戴上。 顾甄:……不是吃的啊? 红梅:小姐,你醒醒,姑爷给你买头面了! 沈瑜:娘子比花娇! 顾甄:三碗不过岗,三坛全恢复,干! 红梅:小姐,你醉了! 顾甄眼前有人影在晃,眼神迷离,小脸晕红,根本分不清谁是谁。 沈瑜缓缓收回手,娘子的头发清香怡人,香得他心尖都在颤,真是舍不得收手。 他朝红梅瞥了一眼,红梅抖了抖立刻原地消失。 红梅:姑爷眼看着就要干坏事,我却不能当现场人证,心疼小姐一百下。 堂屋里只剩下两人。 一个小脸红扑扑还举着酒杯的顾甄,一个两眼亮闪闪还一个劲劝酒的沈瑜。 沈瑜:娘子,我敬你,祝你年年比花娇!夫先干为敬! 顾甄:干!干!干!咦,沈瑜的碗好像还有一大半,算了,不管了,我喝完了就行! 沈瑜:娘子,我敬你,祝你月月——欸—— 顾甄:墨迹个啥,我碗里空了,你的碗借我用用! 沈瑜眼看着自家娘子一碗接一碗往嘴里倒,一坛子女儿红眼看着就要见底。 沈瑜暗搓搓观察半天。 应该——可以了。 沈瑜缓缓起身,慢慢走到顾甄身边,伸出一只修长的手,轻轻放到顾甄的肩膀上。 沈瑜:惊喜,天大的惊喜,娘子没有反应!小生没有挨揍,太好了! 接着,沈瑜按捺住狂跳的心,悄悄低下头。 丹凤眼中不停闪着光芒,沈瑜此刻心思还在不停转悠。 如果娘子此刻要动手,我就说低头看看她的发钗有没有歪; 如果娘子此刻软绵绵不动手,我就…… 第20章 外面静悄悄的。 沈瑜几乎能听见自己如同擂鼓般的心跳。 怕什么,不过就是被揍一顿。 揍一顿,换一亲芳泽的机会,值! 做好了心理建设,沈瑜眼一闭牙一咬,低头对准那粉润的红唇就凑了过去。 顾甄喝得有些晕东东的,什么都不记得,只记得灌下这几坛子烈酒,迎接自己的,就是光明的坦途。 可酒是灌下去了,可这坦途却是久久不曾出现。 这该死的精神力,怎么就这么难恢复! 顾甄狠狠皱眉闭眼,把自己心头的怒意给死死地压下。 谁知,刚睁开眼,就看见一张放大的俊脸,就在离自己不到零点零一寸的距离。 天呐,这是神马情况? 难道这是老天爷对自己无法恢复精神力的补偿? 我这是赚了吧? 绝对是! 老天爷的美意,可不能随便辜负! 若是辜负了一次,别说眼前这漂亮的小雄性会飞走,以后一辈子都有可能孤独终生。 不管了,想好了就是干! 顾甄醉眼迷蒙地迅速摸摸胸口又摸摸腰间。 嗯,不错。 顾甄心理暗搓搓的想,今天没穿盔甲也没有佩戴长剑,待会靠近这个小雄性时,应该不会发生什么意外事故。 靠近,不,靠近是远远不够滴! 要酱酱,还要酿酿! 嘿嘿嘿嘿…… 顾甄上将心里迷迷糊糊地已经开始毛手毛脚了,可眼神还是醉得厉害。 来、来吧! 勇敢地上吧,告别单身狗地凄惨岁月,你将是星际最幸福的人! 沈瑜觉得,自己离成功只有零点零一分的距离,粉润的嘴唇已经近在咫尺,甚至连娘子身上的馨香都已经萦绕鼻尖,狂跳得心脏差点击穿胸膛,震得他隐隐有些闷痛。 这个时候,什么挨揍,什么危险,早就已经全部抛诸脑后。 眼前的美景,引诱着他义无反顾的勇往直前。 娘子眼神迷离可眼波总在荡漾,娘子两腮嫣红却似邀他浅酌一口,沈瑜感觉自己全身的血液都开始沸腾起来。 近一点,再近一点…… 快了,就要贴近了。 可是,不对! 哎哎……住手! 还不等他有什么动作,突然一个天地翻转。 沈瑜觉得眼前一阵旋转,然后…… 后背有些硬邦邦的,还有些冷冰冰的。 谁能告诉他,这是神马情况? 他被自己的小妻子凶狠地抵在了墙上? 是自己有不良企图被发现了,要挨揍了? 天爷呀,谁来告诉他,这都是神马情况! 顾甄神志迷迷瞪瞪的,可动作却一点也不含糊,一首搂着沈瑜的腰身,一手放在后背,腰肢一扭,手劲一抖,就将沈瑜贴到了墙壁上。 看着眼前的俊脸,啊呜一口就啃了上去。 呃…… 好像不对。 入口的不是香软的小脸蛋,却好像是一层干巴巴的布料。 不对,一定是亲人的方式不对! 不急,待她重新来过。 抬头——俊脸,上! 啊呜——布料,错! 再来! 抬头,还是俊脸,继续上! 啊呜,还是布料,大错特错! 顾甄更加迷糊,酒劲上头,拼命瞪大眼睛看了又看,可是怎么都想不明白,眼前的明明是张俊脸,怎么自己下口就是一块干巴巴苦哈哈的布料? 沈瑜有些哭笑不得。 娘子放在自己腰上的小手看着白嫩纤细,可力气大如铁钳。 看着像是要将居心叵测的自己按墙上狠狠揍一顿,可他心惊胆战了半天,却发现自己小妻子将他按在墙上,其实是要投怀送抱。 这福利,简直来的猝不及防! 沈瑜几乎要仰天大笑。 可是,他马上又笑不出来了。 看娘子不停往他怀里钻的样子,不是要对他投怀送抱,而是和他的衣襟干上了。 好嘛,衣襟已经被狠狠咬了好几口了,可娘子似乎总是不死心,咬一口,放开,歇一歇,接着再咬。 真是什么怪癖? 沈瑜身体被按着动不了,可脑袋转得飞快。 是惩罚他居心不良,不对。 是奖励他送了首饰,不像。 娘子嗳,你到底是想干啥? 顾甄折腾了不知道多少回,嘴巴都酸了,眼前小书生的俊脸就在眼前,可她一下嘴就飞到了天边。 最后,实在是扛不住上头的酒意,瞪大水汪汪的大眼睛,抬头看着沈瑜好一会,半天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死心了。 然后,她讲脑袋搁在眼前的布料上,不动了。 沈瑜瞬间就觉得腰间的桎梏已经彻底消失了,可怀里的重量却增加了。 小妻子浅浅地呼吸着,夹着着体香的酒香,让他也似乎有些醉意。 眼看着人事不知的小妻子就安安分分地趴在自己怀里,突然间,不知道为什么,刚才的旖思已经消失无踪,心中只余下满满的心疼与爱怜。 沈瑜一手扶着顾甄后背,一手放在她后脑勺,轻轻地将她贴近自己。 娘子,你说要承诺。 可瑜认为,我俩相伴于微末,彼此都见过对方对狼狈的时刻,无论贫穷富贵,无论生老病死,我们都会不离不弃,携手百年。 不用语言,无需承诺。 你只需静待时光来鉴证。 怀里的小妻子似乎酒意更浓,靠在自己怀中都已经站立不住。 沈瑜含笑弯腰,一把抄起自己的小妻子。 看着力大无穷的,其实也就一片云彩的分量,真不知道她那把子力气,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抱着顾甄走进屋里,沈瑜小心翼翼讲她放到床上,也没有叫红梅,细心地给她解了长发,脱了衣物和鞋袜。 掖好了被角,沈瑜坐在床边看着自己娘子红扑扑的小脸,想了想,觉得就这么离开,实在有些吃亏。 遂低头,在顾甄额头落下了一个轻吻。 顾甄觉得额头有些痒,微微睁眼就看见了一张放大的俊脸。 哈,看你这次还能逃到哪里去! 沈瑜来不及惊呼,腰上又出现了一只如同铁钳般的小手,一个天翻地转,沈瑜已经被顾甄秒放倒,甚至,还被顾甄骑到了腰上。 顾甄头晕得厉害,可心里的决心却异常坚定。 刚才让你跑了好几次,这次必须成功。 “嗷呜——”顾甄张嘴,狠狠啃了下去。 恩,柔软的唇瓣,身周还萦绕着淡淡墨香,我稀饭。 ……恩……好稀饭! 顾甄上将大功告成,终于英勇无畏地送出了积攒了两辈子的初吻,心满意足的睡死过去。 沈瑜:…… 心中长叹一声,沈瑜一手扶着瘫在自己身上的顾甄,一手换换摸了摸自己嘴角。 娘子这是没吃饱吧,狠狠啃了一大口。 轻轻拍着顾甄的后背,沈瑜觉得自己身上就像是睡了一只慵懒的小猫咪,没啥重量,还软软的。 轻微的鼾声传来,沈瑜将顾甄放好,刚要转身离开,袖口却被拽住了。 顾甄睡梦中还惦记着被自己狠狠啃了一口的俊脸,想跑,门都没有! 沈瑜从善如流,丹凤眼都弯了起来,和衣躺在了顾甄身边。 不是我要乘人之危,而是娘子盛情难却! 红梅悄咪咪地在房门外徘徊了一遍又一遍,心说堂屋里那一桌子狼藉,明天再说吧。 小姐和姑爷第一次洞房花烛,可不能被任何声音打扰。 如果顺利,明年下半年就能有小小姐或者小少爷出现了。 红梅,想想就觉得美滋滋。 抬脚刚准备离开,红梅突然僵住了。 “啊——” 房里传来一声痛呼。 那——好像是——姑爷的声音! 止住自己想要回去查看的脚步,红梅告诉自己,第一次嘛,总是有些痛的,熬过就好了。 姑爷,你就忍忍吧! 抬脚,继续往外走,红梅又僵住了。 “哦——” 屋里传来一声闷哼。 那——好像还是——姑爷的声音! 红梅有些不知所措。 这好像不是一般的痛,姑爷声音都有些颤抖。 姑爷,你咬牙再忍忍吧,听说过了这第一回,以后就好了。 继续抬脚,红梅再次僵住。 “嗯——” 屋里连闷哼声都发不出来了,只能从鼻子里挤出一点点声音。 那——好像——还是——姑爷的声音! 红梅想起自家小姐那金刚大力士的身板,觉得她家姑爷是萧国历史上第一个死于洞房花烛之夜的男人。 她终于来到房门前,可刚要伸手却踟蹰了。 小姐没开口,应该还能救。 屋里好像没啥声音。 西西听来,只有姑爷隐忍的粗重的呼吸声。 红梅暗搓搓地想,她家小姐是爽够了,所以穿了衣服就不认人了,只留下单薄又可怜的姑爷在一旁疼得难受,却碍于她金刚大力士的身份,只能在一旁苦苦忍耐,等待黎明的到来。 红梅心口拔凉拔凉的。 小姐哎,姑爷这身娇体弱的,怎么经得起你如此狂风骤雨般的蹂/躏。 这好东西要慢慢吃,细嚼慢咽才能品出味道来。 就你这吃相,一口就没了,今后不得饿肚子? 你现在倒是痛快地吃干抹净了,可你得想想以后,细水长流才是硬道理。 屋子里终于安静了,红梅垂头丧气的离开。 顾甄觉得自己又回到了前世。 重希的电子音报告一切就绪,她两脚狠狠一蹬,瞬间跳上驾驶舱。 哈哈,虫族,去死吧! 画面一转,眼前肆虐的虫族让顾甄上将热血沸腾,激光长剑在手,微型加农粒子炮在肩,一场殊死搏斗就在眼前。 可怜的沈瑜,刚捂住了胸口,又得去揉被踢中的膝盖,手忙脚乱,痛呼连连。 第二天一早,沈瑜破天荒赖床没有去何芳斋。 红梅看着生龙活虎的顾甄,又看看蔫哒哒的姑爷,心里将自家小姐埋怨了一百遍。 小姐,你勇猛过头啦! 姑爷这第一次你就不知道怜惜,以后后悔的可就是你! ※※※※※※※※※※※※※※※※※※※※ 感谢在2019-12-24 20:04:22~2019-12-28 12:09:0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雾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1章 今日换成顾甄早起去何芳斋排队,学着沈瑜的做法,将排了一个时辰才将买到的点心细细包好揣进怀里,心说这一大早的冷风还是有些刺骨的,这娇弱的小书生怎么受得了。 回到家中,两人对坐,一人精神奕奕,一人脸色苍白。 顾甄:“给你。” 沈瑜:“……多谢。” 红梅在一旁盛粥,狠狠瞪了自家小姐一大眼。 小姐啊,你这是涸泽而渔,这是不对滴,姑爷是娇花,是要捧在手心呵护的水晶人,你怎么能下这么重的手呢,没看到姑爷刚才走路的姿势都不对? 小姐啊,你实在是太粗鲁了,简直不忍直视! 顾甄似乎接受到了红梅的怨念,再看看沈瑜一副被采撷过度的样子,她挺直要背端坐,两手直直撑住膝盖,神情严肃又郑重。 “沈瑜,你既然已经成了我的人,以后,我会好好照顾你!” 沈瑜听完,猛得咳嗽起来。 红梅:小姐,你看,姑爷都已经被你玩坏了,你个坏银! 顾甄决定要体贴一把,抬手要给沈瑜拍背,可无奈个子实在太矮,只好从威严端坐的姿势站起来,伸手想要去拍背。 沈瑜脸色变了又变,看着自家娘子笨拙又贴心的举动,最终露出一个无奈又宠溺的笑容。 然后,他突然满脸哀怨。 “娘子,为夫已将身心都交付娘子,娘子切不可负我!” 红梅:差点给要归,姑爷你唱大戏呢! 顾甄却郑重其事点了点头。 用过早饭,沈瑜去了书房。 刚关上门,他立刻忍不住龇牙咧嘴。 我的膝盖啊,疼死了! 顾甄带着红梅出门,去看定做的石臼。 石臼是定做好了,可顾甄却没了之前雀跃的心情。 一路顶着众人各异的视线,顾甄将石臼带回了家。 沈瑜书房的窗子边,看见一脸呆萌样的金刚大力士娘子正在呼呼哈嘿,觉得娘子实在是可爱又有趣,可刚要迈腿回去继续读书,膝盖处传来的痛感,又让他马上推翻刚才所想。 娘子,是一种美丽又危险的生物,下嘴有风险,靠近需谨慎! 翻开书本,沈瑜心里想得却是娘子手中的巨大石臼。 应该不便宜。 娘子从来没有开口向他要过钱,刚嫁过来时,家里的钱财全在姨母手中,后来送了她回族中,也没有让她留下家中钱财,一直以来,他的吃穿用度,都是娘子的嫁妆银子。 除了他后来成了三案首后衙门奖励的三十两银子。 算算乡试的时间,还有足足七个月,沈瑜心思有些活络了。 和顾甄交代了一声,沈瑜去了书斋。 老掌柜乐呵呵给了最好的待遇,将几本最“畅销”的经书交给了沈瑜。 因为沈瑜三案首的良好信誉和口碑,老掌柜还特地允许沈瑜将经书和昂贵的纸张带回家抄写。 沈瑜算了算,除去一应报考费用,去乡试的路费和食宿费用,都需要准备起码二十两。 还有,他作为一家之主的男人,必须要给娘子留下足够的家用,最好还能有点富余,给娘子买点首饰,添点衣物。 这样一来,他乡试前必须要挣够起码好几十两银子。 还好,老掌柜给的价格不低,经书量也有保证。 加上衙门发下的廪米,沈瑜盘算了一下,去乡试前,应该能赚足这些银子了。 另外,他还托了不同的人打听,当年自己亲娘难产的原因,如果真是小尤氏在从中捣鬼,别说家中那十几亩水田他要收回,那尤氏一族他也不介意去闹上一闹。 想好了就是干! 沈瑜开始了白天读书,晚上抄经的有序日常。 红梅对姑爷还是睡书房很是有些不解。 可小姐都没有发发话,让姑爷挪窝,她也不敢多嘴。 沈瑜倒是想回屋睡,睡说他愿意孤单单冰凉凉地睡书房,他跟谁急。 可想着乡试在即不想分心,且晚上还要抄书到半夜,索性就在书房扎根了。 娘子虚岁还只有十五,明年才及笄,是她继母张氏为了私心才匆匆将她嫁过来。 等她及笄了再圆房,也不迟。 沈瑜自诩熟读圣贤书,这点定力还是有点。 这天,用过晚饭。 红梅:“小姐,给姑爷买些大蜡烛吧!黑灯瞎火的,这经书又难写,万一出了一个字,整卷都毁了,姑爷得多费神啊!” 顾甄:“不用!” 这雄性就得要经受风雨,耐操耐扛才能获得雌性的青睐,才能获得生育的机会。 红梅刚要噘嘴,心说小姐你也不是个小气的人啊。 突然发现,自家小姐开始翻箱倒柜起来。 红梅:小姐,你够了,不是说不用吗,口是心非的小姐!快放下,那是你们成亲那晚的喜烛! 顾甄乐滋滋:“就这个吧。” 红梅心里暗骂小尤氏抠门到连成亲那晚的喜烛都只燃了一截就藏起来,脚步却随着顾甄去了书房。 沈瑜吓了一跳,连忙问顾甄为何将喜烛找了出来。 顾甄说给他抄经用,还说这红彤彤的看着有趣,以后天天给他买这样的大蜡烛。 沈瑜额头有汗,他悄悄抹一把,让红梅去忙,又给娘子让座,转身看了一眼大喜烛,微笑摇摇头,遂点上。 沈瑜在一旁安安静静地抄经,顾甄看了一会,觉得无聊。 动看西看,最后按照前世记忆,拿笔画了一只下山猛虎,看着这猛虎还有点3d的意思,顾甄满意点头。 烛火摇曳,沈瑜还在抄经。 顾甄托着下巴,细细又看了一遍他的眉眼。 眉眼精致,眼神清明,鼻峰高挺,薄唇优美,平时就觉得很好看,认真抄经的沈瑜,顾甄觉得简直就是百看不厌。 沈瑜当然知道自家娘子在细细打量他,但他就是不动声色,他有自信,就是娘子看上一辈子,都不会厌倦。 顾甄看了一会,屋里的极度安静让她有些不太适应。 看着桌子上有一盘子别人送来的“定胜糕”,闻了闻,觉得不和自己口味,但觉得这糕点做得有点意思,拿着笔又照着“定胜糕”画了一张画。 沈瑜看了看边上一摞抄好的经卷,心说这好动的娘子能坐怎么就也停不容易了,作为奖励,沈瑜放下纸笔,牵着顾甄就往外走。 顾甄:“我们去哪?” 沈瑜:“隔壁街,有一家馄饨店,馅里有虾仁,汤里有鸡丝,葱花很新鲜,晚上还送松花蛋哦!” 顾甄听得眼睛都不带眨的,沈瑜说一句,口水就多一分。 顾甄:“那赶紧的!” 沈瑜觉得掌心纤细的小手紧了紧,拽着他就往前走。 路上街坊目光各异。 “瑜哥儿,这大晚上的,去哪儿啊?” “李大叔,我带着娘子去吃馄饨呢!” “沈秀才,你这行为,简直有伤风化!赶紧把手松开!” “马老童生,你就算能在明年六十大寿前过了院试,也没资格来干涉别人家的事!” 顾甄不想因为别人几句话就影响了享用美食的好心情,但也不妨碍她用手里的一颗豆子打中马童生的膝窝,让他狠狠趔趄一番。 “哈哈哈,老童生,管闲事要遭报应哦——” 路边有人起哄,马童生老脸通红,灰溜溜走了。 沈瑜和顾甄同时转头,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狡黠的笑意。 馄饨店不大,但人满为患。 沈瑜让顾甄坐下,自己去排队。 顾甄等了起码有一刻多钟的时间,沈瑜排好队才回来。 有小二送上了两碗热气腾腾的馄饨,沈瑜刚想说“娘子快吃”,却见顾甄已经快速的干掉了半碗。 沈瑜:娘子好胃口! 顾甄很快吃掉了自己的那碗,虾仁很鲜美,鸡丝很爽滑,她几乎狼吞虎咽地吃完。 沈瑜将自己那碗原封不动的馄饨推过去:“娘子,给你,慢点,小心烫!” 顾甄定定地看了一眼馄饨,又看了一眼沈瑜,心里斗争了很久。 说好了自己会怜惜他,会照顾他,怎么转眼就忘了。 就算是自己手下的士兵,她也会分出自己的口粮,别说眼前的是自己的雄性。 顾甄:“……我、我吃饱了,你自己吃!” 沈瑜看着娘子眼巴巴瞧了好久的馄饨又非常决绝地推回自己面前,眼里的不舍很快被掩饰,满满的都是坚定。 沈瑜:“……那个,娘子,为夫也不是很饿,吃不完也是浪费,所以……这样吧,这一碗我们一人一半?” 顾甄:“好!” 沈瑜:“娘子你先吃,有多再留给我,反正我也不饿!” 顾甄:“好!” 不多久,沈瑜看着推到自己面前的碗。 一碗二十个馄饨,现在还有十个,一个不多,一个不少。 沈瑜吃完了馄饨,牵着顾甄往回走。 顾甄:“沈瑜,你看,月球上的环形山。” 沈瑜:不懂! 沈瑜:“娘子,月亮代表我的心。” 顾甄:不懂+1! 第二天一早,沈瑜照例早起,突然闻到了一阵熟悉的鲜香。 好像……是馄饨! 果然,堂屋里,顾甄脸蛋红扑扑地一本正经端坐,桌上放着香喷喷正在冒热气的馄饨。 红梅一脸满足:小姐昨天把我丢下单独和姑爷去约会,还好今天用鲜美的馄饨补偿了我,小姐最好。 沈瑜满是惊喜:我就说娘子最爱我,昨天我没吃饱,今天就来补偿我,娘子最好! 第22章 连续抄写了大半个月的经书,沈瑜从老掌柜那里得到了二十两的银子。 除了对拿到手的二十两巨款有些意外,沈瑜还意外的拿到了一张苏州城首富赵员外的请帖! 想了半天,这二十两倒是有了解释,毕竟三案首的字能值点钱,可赵员外的请帖却是怎么都想不明白。 可老掌柜说了,赵员外请客当天,会有专门的轿子去沈家接他,请他务必赏光。 沈瑜好奇问了一句何时请客,老掌柜说那是赵员外终于苦尽甘来喜得贵子。 回家的一路上,沈瑜总觉得自己是踩在了棉花上,有些特么的不真实。 老掌柜刚才像是说什么秘密消息似的,把他拉到了角落里,压低声音,细说了苏州城首富赵员外艰辛求子的心路历程。 赵员外有钱,特有钱,极其有钱。 老赵家到他这一代还子嗣颇丰,赵员外上有十五个哥哥三个姐姐,下有十三个弟弟十六个妹妹,到了他的下一代,侄子侄女满天飞。 老赵家原来就是家富户,赵老爷才娶妻纳妾不亦乐乎。 可赵员外却特别聪明,老赵家到他手里成了苏州城首富。 苏州城首富,那可不得里个了啊! 俗话说,苏杭满仓,全国不慌啊! 可赵员外有钱归有钱,可他有个死得不能再死得死穴,就是没有儿子。 这可是比翻天还要大的大事。 没有儿子,意味着他死后,妻妾和一群女儿不仅得不到他的财产被孤苦无依地赶出赵家,他的所有财产还会便宜了他的所有侄子们。 这还了得,赵员外急得上茅房都在焦虑。 赵员外一共有一妻六妾,共有十二个女儿。 眼看着正房妻子四十岁上突然有喜,差点把赵员外给乐坏了。 这正妻有喜,如果是个男娃,那妥妥是个正经的嫡子啊。 如此,前一日,赵员外的正妻临盆当天,正妻将贴身老嬷嬷派去了苏州城外香火鼎盛的寒山寺祈福。老嬷嬷添了五十两黄金的香油钱,得到了《金刚经》一本。 老嬷嬷宝贝一般献给了自家小姐。 那正妻正疼得不行想歇口气,自家贴身老嬷嬷递上了一本经书,她也没细看,就这么一番,竟然翻到了一只活灵活现似乎想要蹦出来的吊睛大虎。 也就是个时候,那正妻顺利诞下一个足有八斤重的白胖男娃。 赵员外当时喜极而泣,当场将嫡长子取名为赵大虎。 门外焦急等着的其他几个妾室,带着各自的女儿当场嚎啕大哭,虔诚地伏身下拜,感谢主母生下哥儿,让她们终生有靠。 赵员外兄弟家中一片低沉,而赵员外府中却一片滔天的喜庆。 就在正妻诞下麟儿当天,赵员外派了心腹去寒山寺打听那经书和那活灵活现的猛虎像出自谁之手,心腹办事牢靠,不声不响就把事情了解清楚回了赵员外,这才有了沈瑜接到请帖的原因。 赵员外上有兄弟虎视眈眈,下有幼子嗷嗷待哺,幼子接班的日子还长着,他也不欲声张,托了老掌柜将请帖交给沈瑜,将事情原由一一道明。 赵员外说了,沈瑜只要还在科举,他每年资助五百两,还说沈瑜是有大福之人,想在暗中安排嫡长子赵大虎认沈瑜为义父。 看着自己大门就在眼前,沈瑜摸摸那五张薄薄的银票。 五百两? 五百两! 沈瑜定定心神,脸上还是一派从容,回到家中。 顾甄正在和红梅讨论赶考事宜。 红梅:“小姐,姑爷要赶考,您怎么可以不同去?” 顾甄:“我又不会八股。要经历风雨,才能顶天立地!” 红梅:“小姐,你可知路上有富商家嫁不出去的小姐,专门会挑路过的俊书生下手?” 顾甄:!!! 红梅:“小姐,你又可知那山寨里的女大王,就等逮过路的俏书生做压寨相公?” 顾甄:!!!!!! 红梅:“小姐,你还可知……” 顾甄:“我马上准备!” 刚说完,就看见去给童生作保的沈瑜回来了。 沈瑜:“娘子,这是我作保所得的一两银子。” 顾甄让红梅收好。 沈瑜:“娘子,这是我抄经所得的二十两银子。” 顾甄让眼珠瞪大的红梅收好。 沈瑜:“娘子,这是你画吊睛大白虎所得的五百两银子!” 顾甄让嘴巴张得老大却说不出话手脚都有些哆嗦红梅收好。 沈瑜:“娘子,因为你的那副吊睛大白虎,为夫在科举结束之前每年都有五百两银子,且赵员外的嫡长子要认为夫做义父!” 顾甄无所谓点点头,红梅却扑通一声摔在了地上,半天没爬起来。 两人看着地上的红梅艰难地爬起来,脸上还有巨大的不可置信。 “小姐,姑爷……”红梅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声音,“你们知道赵员外是谁吗?” 沈瑜微微点头:“我略知。” 顾甄摇头:“我要知道这个人吗?” 红梅只伸出一个手指:“盐!” 沈瑜倒抽一口凉气,没说话。这“盐”背后,文章可不小。 顾甄眨眨眼,心说不就是个贩盐的,又不是贩军火的,有啥了不起! 沈瑜见自家娘子十分不在意,可对苏州城八卦却了如指掌的红梅却郑重其事地样子,心知这赵员外可不只这么简单。 顾甄朝沈瑜挑眉:“五百两,你愿意就收下,不愿意就拒绝,你喜欢那娃娃就认下,不喜欢就推掉。” 沈瑜也差点摔倒。 红梅狠狠瞪了自家小姐一大眼。 这五百两不是小数目,可最重要的是,姑爷是土生土长的苏州人,赵员外可是一条不可小觑的人脉。 红梅刚要解释,顾甄突然又说:“沈瑜,我们以后的目标是中央。”如果可能,也可以是星辰大海! 沈瑜这次被红梅扶了一下才站稳。 好嘛,娘子不是不懂,她心野着呢! 中央,好吧,应该是京城吧,苏州这一亩三分地,娘子根本没放在眼中。 沈瑜如期参见赵员外家的洗三礼。 酒过三巡,赵员外被师爷带着,认识了近期热门人物,三案首的沈秀才。 两人一见如故,去偏厅闲谈。 沈瑜:五百两不用,但两家愿结个善缘,瑜愿收大虎为学生,如若不弃,可亲自启蒙。 赵员外:善,在此代小儿拜谢恩师,待年满三岁,正式行拜师礼。这五百两,听闻沈先生也在资助贫困学子,就让赵某出一份绵力,算是上天善待赵某人的报答。 沈瑜:可。 回到宴席,正好乳母抱着大虎在收洗三的礼,盆子里满满都是元宝,沈瑜看着那胖乎乎的小宝宝,心里却想着,如果娘子也生个宝宝,是不是也会这么生龙活虎可爱有趣。 脚步生风的往家走,路上碰到了给他传信的沈骏。 沈骏:“哥啊,打听不到啊,这老一辈口风都紧的不行,你再容我一些时间。” 沈瑜:“可以。” 路过书斋,老掌柜把他迎了进去。 老掌柜:“瑜哥儿,你现在可还有时间抄写经书?” 沈瑜:“有,但不多,科考在即。” 老掌柜:“寺里点名要你抄的经书,五两一本,如果有画像,五十两一本!” 沈瑜:!!! 接了一些抄经书的活,沈瑜转身去了寒山寺。 听闻沈瑜到了,老方丈亲自来看他。 沈瑜:“方丈见谅,那画像以后都不会再有了,瑜感谢寺里五十两的天价。” 老方丈:“……哦,老衲不知此事,只是感应施主身周与旁人不同的气息,所以来见你。” 沈瑜:挑眉不语。 老方丈:“老衲只有一语,想说与施主。” 沈瑜:“方丈请讲。” 老方丈:“心若正,一切都是坦途,行不正,仙境也可地狱!” 沈瑜听闻,脸色变了数遍。 他朝着老方丈恭恭敬敬做一揖,才转身离开。 老方丈看着沈瑜背影,缓缓闭上眼睛。 此子看似有好命格,高官厚禄,妻贤子孝,可那不过都是镜花水月,假象而已。如今,他身边出现了大福之人,且看他能不能心明眼亮地守住这滔天的大福气。 沈瑜走了很远,才缓缓稳住自己有些紊乱的气息。闭了闭眼,让脑中忽明忽暗的画面退散,才缓缓往寺门行去。 可还没出寺门,就被小沙弥拉住了。 说明缘由,那两幅画不过偶尔才得,今后都不会再有,小沙弥哀求再三,还是垂头丧气地离开交差了。 沈瑜觉得自己看着小沙弥眼泪汪汪却无动于衷实在有些狠心,但娘子闺房的丹青怎可流落在外,当个狠心人也值得。 沈瑜一边往家走,一边算着手里的银钱。 那五百两他既然收下,就要为那些贫困学子干点实在事。 家里,顾甄忙碌个不停。 选马车,选车夫,选书童,选保镖。 红梅央求她姑爷赶考前去寺里祈愿,保佑姑爷高中。 顾甄根本没当回事。 红梅在一旁嘀嘀咕咕,她有小道消息,听说有个什么大将军夫人这半个月都来了来了两会了,听说第二次来是还愿的,边疆打了胜仗呢,寺里这么灵验,小姐去祈个福也不耽误什么大功夫。 顾甄不理她,心里盘算着早点出发,早点到考试的地方熟悉起来,也是好事。 名下的产业要再理一遍,有老掌柜他们帮着看顾,也能放心离开了。 带着红梅往各个铺子里去,卖文房四宝的店里有客人在窃窃私语,说什么寒山寺有画像被炒到了天价,有人愿意出一万两买其中一幅猛虎下山图,也有人愿意出两万两买另外一幅出征必胜图。 几个客人讨论得如火如荼,说那猛虎几乎要从纸上越出,说那将军得胜凯旋意气风发。 八卦能手红梅听得津津有味,她家小姐却淡然一笑。 红梅:“小姐小姐,那画师和你一样,都是下凡的仙人吧!好腻害啊!” 顾甄:就是小姐我本人,但那不过就是巧合而已。 第23章 两人巡视完店铺庄子回家,又去了牙行挑小厮。 长安和长顺眼巴巴看着眼前两个小姑娘来挑人。 他俩家乡水灾,卖身葬了父母,辗转到了苏州,可多少人来挑选过,就是没选中他们。 原因有二。 一、长安表示兄弟两死也要死在一起。 二、长顺是个傻大个,人傻不说饭量极大,一人能吃下寻常四五个壮汉的饭食。 顾甄就看了一眼,就选中了这两兄弟。 牙行老板笑得见牙不见眼,只收了长安的卖身钱,说长顺是个添头。 白送! 长安快十六了,虽然只比弟弟大一岁,可心眼却多了不少。 刚走出牙行,长安就拉着弟弟给顾甄叩头,发誓此生忠心不二。 两个小姑娘身后跟着两个邋遢大男孩,有过路的一个婶子认出那是怎么也卖不出去的长安兄弟俩,纷纷嘲笑顾甄。 “那不是沈秀才的娘子吗,怎么这么不会过日子呢?买了这么一个比猪还笨的傻子回家啊,那猪养肥了还能杀了吃,这傻子可吃不了啊,哈哈哈——” 顾甄不为所动,只是用眼角瞧了一眼傻乎乎跟着哥哥的长顺。 说你是猪,干翻她! 谁知,长顺似乎理解了自家小姐意思,蹬蹬蹬几步走到那个婶子面前,视线盯住那婶子,然后伸手一托,将那婶子举起来放在了一旁的石狮子上。 “哎哎哎——”那婶子看着自己离地三尺,吓得话都说不利索,“放、放我下来!” 长顺头一撇,只做没听见。 长安仔细观察了顾甄的脸色,然后笑眯眯走到石狮子跟前,抬头看着那哆哆嗦嗦的婶子:“这位婶子,你别怪他啊,我弟弟是个直肚肠。” 婶子看了眼地面,只好祈求:“我不怪他,不怪他,你让他放我下来,快点!” 长安一脸遗恨:“婶子啊,你都说他是个傻子,他怎么还能放你下来,我又没这个力气。这可如何是好?” 婶子:“那——那怎么办?” 长安认真想了想:“婶子,这样吧,我回去就好好教育他,这狗嘴里一定是吐不出象牙的,不能太较真,对吧婶子!待他明天想通了,就来放你下来,咋样?” 红梅恨恨:“放她下来干嘛,敢骂我家小姐傻,就让她一直呆着,哼!” 婶子看着眼前狡猾又傻帽的脏不垃圾的兄弟两,气得眼前冒金星,却也无奈只能眼睁睁看着一行四人远去。 长安声音有些低:“小姐……” 顾甄身量纤细,却背着手踱方步:“今后有类似的事,还要回击,记住,什么都吃,就是不吃亏!” 一路上路过成衣铺子,给兄弟两人买了衣物,回家后长安和长顺利索地给自己烧水洗澡,换上了新衣服,重新给顾甄叩头。 两兄弟长得不赖,长安还识得几个字,若不是家乡发了大水,也是殷实的农户。 长顺一口气吃掉了厨房的五大碗饭,看着顾甄的眼神极其单纯,就是感激。 红梅刚想要问长顺是不是每顿都吃这么多,就看见了长安指挥着弟弟,将院子中央的石臼搬开,手脚利落地开始打扫院子。 红梅:我看到了神马? 不过一刻钟的工夫,水缸挑满了水,柴房的柴火劈好码得整整齐齐,咸菜缸擦得赶紧锃亮,大门干净得能映出人影,连房顶的碎瓦片都被长顺爬上去换了新的。 红梅:这吃得是多,可干得更多!以后,她就可以省力多了,大喜啊! 另一头,沈瑜去了一趟族里,给了族长五两银子。 沈瑜:那是我节衣缩食,晚上不眠不休抄经得来的,请族长贴补族中上进的子弟,也算是我为族中所做贡献了。 族长:沈瑜是个好孩纸啊,我几乎老泪纵横! 离开族长家,沈瑜来到沈清家中,给了十两。 沈瑜:这是我资助你参加明年院试的,务必努力,但请保密。 沈清:瑜哥是我再生父母! 沈瑜离开族中,又去了几个旧年的同窗家,有穷尽家中所有财产考上童生的,也有无奈家徒四壁只能中断举业的。 各自留下一些银子,还说了一些科考心得,沈瑜几乎被奉为再生父母。 还有一些帮助过沈瑜的,他也都送了一些银子。 五百两银子转了一圈,沈瑜最终给自己留下了一百两。 算算自己手上抄经的活计,在离家赶考前,还能有三十五两的进账。 他打算自己留下五十两,其余八十五两给顾甄做家用。 顾甄看着长顺乐呵呵地跑进跑出,连墙角的灰都在长安的指挥下打扫得干干净净,心里点点头。 沈瑜刚走进家门,就发觉有些不太对。 突然出现跑来给他行礼的两个大男孩让他瞬间警惕。 直到红梅解释说那是小姐给他买的两个小厮,在他没有差事的时候,帮着干些家里的杂活。 沈瑜松口气。 晚饭时长安和红梅一起做的,长顺帮着打下手,做了四菜一汤一大锅的饭。 顾甄和沈瑜在堂屋一桌,红梅三人在厨房一桌,五人都吃得高兴,特别是长顺,将所有剩菜都倒进自己的大腕了,吃得不亦乐乎。 后面的小杂屋暂时做了兄弟俩的屋子,虽然挤了点,但兄弟俩有瓦遮头,已经心满意足。 顾甄看着这挤得满满当当的小院子,心说再多些人可怎么办,置办新家是迟早的事。 晚上,沈瑜照例睡在了书房,顾甄倒也没有在意。 雄性追求个人目标,那是好事,她应该予以支持。 只是…… 顾甄散了头发,穿着亵衣端坐床沿。 她愿意陪沈瑜去参加考试,但如果她怀孕了怎么办 想起那天她从沈瑜身边醒来,沈瑜连睡梦中都一脸痛苦得样子,知道自己肯定没了轻重,也许还伤了他。 红梅说过,第一次肯定是很疼的,自己下手没轻重,他肯定更难受。 所以,沈瑜这几天一直睡书房,除了支持他追求自己的梦想,另外,顾甄也不愿自己再伤了他。 但就算两人在一起只有一晚上,可还是有一定概率怀孕。 顾甄极其期待孩子的降临,那是她上辈子可望而不可即的事。 这身体只有十五,身体的基础素质并不太好,万一途中得知怀孕,她该马上回转来,还是该陪着沈瑜继续考试。 顾甄上将难得陷入沉思。 想了半天,这件事既不能大刀阔斧的动手,也不能循序渐进的等待,顾甄觉得沈瑜有必要提供一些建议。 书房中,灯火通明,沈瑜抄经抄了一半,看着眼前有些焦虑的娘子。 顾甄板着小脸认真将心中顾虑简短说明。 沈瑜听完差点从凳子上摔下去。 半晌,沈瑜才露出一个极其宠溺的笑容,他站起身,缓缓抱住顾甄,声音低沉却也极其认真。 “娘子,我们尚未有夫妻之实,你的顾虑,暂时不会有。” 顾甄瞬间石化。 不对,有哪里不对。 不,是哪里都不对! 她现在已经退化到这个程度了吗,她已经成了一个废人了吗? 唇红齿白的小相公躺在自己身边,自己竟然无动于衷什么都不做? 天呐,顾甄上将几乎要捶胸顿足。 沈瑜看着自家娘子小脸都皱巴巴了,既好笑又心疼。 “娘子,不急,我们以后的日子还长呢,”沈瑜声音温柔如水。 虽然沈瑜解释清楚了,顾甄还是郁闷了好几天。 院子里的石臼被她挥舞的“呼呼”作响,连红梅都不敢招惹她,除了两眼亮闪闪的长顺。 长安因为上过一年村里的学堂,人还很机灵,沈瑜就让他当了自己的书童,一些打杂跑腿的事,长安干得得心应手。 沈瑜交了最后一次的经书,给了顾甄八十多两的家用,就开始准备赶考事宜,决定在三日后出发。 不想在路上花太多时间,沈瑜准备雇辆马车,早点到并熟悉起来,比什么都重要。 顾甄这几天也忙得不见人影,沈瑜以为她去了自己的铺子,因为身边有个大力士长顺,也就不怎么担心她的安慰,并没有过多询问。 眼看着第二天一早就要出门了,沈瑜躺在床上煎烙饼。 可爱的娘子可能要几个月都见不到,还没离开,已经开始思念。 把长安也留下,三人在她身边,应该不会有什么事,他稍稍放心。 姨母那里还是没有消息,但沈况被他唬住了,会盯着她,有什么动静,族里的兄弟和他交代好的长安会处理好,娘子不会被波及。 想着想着,沈瑜又翻了个身。 真想把娘子带在身边啊,省得日日思念。 唉—— 沈瑜心中叹息。 努力科考吧,等他中了举,有了实力,无论到哪里,都能带着娘子。 沈瑜握拳! 西厢里,红梅正在给顾甄散发。 “小姐,姑爷要出门,你是不是要打打气,鼓励一下?” 顾甄点头:“有理。” 沈瑜刚又翻了个身,突然听见开门声。 “娘子?” 沈瑜惊喜。 顾甄小脸上满是郑重:“我来给你鼓励!” 沈瑜见顾甄散了头发只着中衣,心思不由活络起来。 “娘子,你想如何鼓励?” 沈瑜声音温柔,还带着一丝丝蛊惑。 第24章 沈瑜分别在即,心中念头转得有点多。 他望着顾甄明亮的大眼睛,粉润的红唇,几乎有点心痒难耐。 顾甄却没有和他在一个频道上,眼睛闪亮亮是因为她已经想好了要给沈瑜怎样的“鼓励”。 作为一个打过无数胜仗的上将,她认为这个鼓励必须深刻,必须实效,必须立竿见影。 顾甄:“赶路在即,我……” 沈瑜:上前就要一个热切的拥抱……但没成功! 红梅站在书房外,看着自家小姐进了姑爷的门。 出门在外,哪里在家里便当? 小姐,您就勇往直前地大干一场吧! 想来这一场须时较多,红梅转身就准备离开。 一转身…… 长安和长顺两兄弟正瞪大眼睛,瞧瞧她,又瞧瞧那紧闭的书房门。 红梅赶人:走了走了,少儿不宜! 突然。 “啊——” 书房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 红梅脸色骤变。 两兄弟不可置信地同时捂上了自己的嘴巴。 红梅看着那两兄弟瞪大眼睛再次瞧瞧自己,又瞧瞧书房的门,心里把自己不懂怜香惜玉的小姐埋怨了一遍又一遍。 小姐啊,你就不能悠着点,姑爷又要被你玩坏了。 “啊!,娘子,我疼!” 又一次短暂的痛呼传来,红梅刚要让兄弟俩回避,却见长安已经拉着长顺飞也似地逃走了。 屋外瞬间安静。 顾甄觉得沈瑜实在不是块练武的料。 这基本的擒敌术都学不会,自己一帮忙他就叫得震天响。 “沈瑜,出门在外,应万事小心,如再有防身的手段,那就万无一失了!”顾甄用软糯的嗓音语重心长告诫沈瑜,随便把自己压在他肩膀上的小手伸回来。 沈瑜几乎已经衣衫尽湿。 肩膀上的千金重量一消失,他就蹦了起来,一下子蹿到了桌子后边。 沈瑜娇喘连连加瑟瑟发抖:“娘子,为夫已经二十了,早就过了那七八岁启蒙练武的年纪,为夫这辈子都只能拿笔动不了武了,请娘子高抬贵手……” 顾甄叹气,满脸都是“后辈不知上进”的感慨,背着双手缓缓出门而去。 那背影是如此的萧索,沈瑜刹那间觉得自己辜负了苍天大地,刚要想追出去道歉,两条腿似乎断了似的,只好眼睁睁看着顾甄消失在眼前。 红梅正在屋里做最后的检查,发现顾甄进来,十分意外。 “小姐,你这速度也忒快了点吧,身体没事吧,要给你找个大夫看看吗?”红梅看着自家小姐脸色不虞,心说姑爷也太没用了点。 顾甄没说话,只是小脸有些皱巴巴的。 她有些不高兴,她战斗力高得惨绝人寰的顾甄上将本尊亲自指点还能被拒绝,简直就是不可理喻。 一大早,众人都快速洗漱完毕,各自准备出发。 书房的沈瑜却破天荒一点动静都没有。 顾甄也没让红梅去叫醒他,反正也不赶时间。 门外,沈瑜自己雇佣的车夫等不急过来敲门,被红梅给了钱打发走了。 沈瑜一晚上半梦半醒,醒来早就日上三竿。他穿衣开门,正好看见车夫正接过钱,利索转身。 “哎——回来!”沈瑜披头散发就追了出去,“快回来!” 可车夫驾着马车马上就没影子了,沈瑜垂头丧气回来。 “姑爷,赶紧洗漱吃早饭吧,还要赶路呢!”红梅喊了他一声,沈瑜才浑浑噩噩醒过神来。 算了,吃完早饭再雇一辆吧。 沈瑜食不知味地吃着早饭。 几人吃过早饭,红梅和长安几人利落地收拾好,沈瑜刚要去书房收拾东西离开,却见自家娘子威武霸气的一抬手。 “出发!” 门外有声音传来。 沈瑜抬眼望去。 两架豪华版的马车,两个驾着马车的精干车夫! 沈瑜有些懵:这是神马情况? 只见顾甄雄赳赳气昂昂地带头上了第一辆马车,红梅和长安两人上了第二辆,沈瑜楞了半晌才回过神来。 娘子这是要陪着自己赶考啊,还置办好了一切! 这是多好的娘子啊,老天爷是多么善待自己啊! 沈瑜抬袖子狠狠擦去眼中泪水,飞也似地上了马车。 两架马车浩浩荡荡出了城,沈瑜心中还在冒着甜蜜喜悦的泡泡。 “娘子,”沈瑜到处摸索,掏出了四个荷包,两眼晶晶亮地看着顾甄,“娘子,这是我所有路费,都交给娘子!” 顾甄无所谓,“你留着吧。” 娘子真好,娘子最好,沈瑜心中感动得无以复加。 中途简单休息,吃了干粮,晚上到了一个小镇准备住店。 小镇是往年乡试的必经之路,顾甄一行人到时,已经快要被赶考的秀才挤满。 顾甄习惯性地眼神扫视四周,这家小店龙蛇混杂,虽然有些人刻意装扮过,但瞒得过别人,却瞒不过顾甄。 房间不够,最后顾甄和沈瑜住一间。 简单洗漱过后,顾甄散了头发,穿着亵衣,纤细地身量大马金刀地坐在床沿,做沉思状。 沈瑜:娘子好可爱,可娘子好严肃,我要不要上前打个招呼。我要怎么说,恩,娘子,好巧在这里碰到你。 沈瑜想给自己一巴掌。 可娘子就算像个绝对的掌控者坐在那里无视自己,他也觉得娘子就是个温暖的发光体,吸引着他前进。 沈瑜正感觉自己手脚都有些没地方放,突然听见自家娘子威严地下了命令。 “睡觉!” 好……言简意赅……啊! 沈瑜眼看着顾甄掀开被子,闭眼躺好,他才放轻脚步走过去。 娘子睡在了外侧,沈瑜从脚丫处轻轻爬上床。 在离顾甄足有一尺的距离,沈瑜闭眼躺下。 良久,他又睁开眼睛,微微歪头看看自家娘子。 眼前的一切犹如梦境。 太美好了! 顾甄闭着眼睛就能察觉沈瑜过一会就朝自己瞄两眼,然后无声的傻笑。 她没工夫多想沈瑜的傻样,因为她正仔细地听着外面的动静。 精神力似乎有恢复的迹象,但又好像恢复得极其缓慢。 沈瑜偷看了快一个时辰,才缓缓入眠,连嘴角都带着笑。 原来娘子平时睡觉是这个样子的,安安静静,非常秀气,呼吸均匀,不会翻身,娘子真是太可爱了。 顾甄保持了同一个姿势几乎快有一个半时辰,换成前世的时间就是三个小时。这点时间对她来说简直可以忽略不计。 接近子时,楼梯出现了轻微的脚步声。 顾甄睁开了眼睛,依旧一动不动。 脚步声在门口消失,接着,门框出现了轻微的吱嘎声。 距离极近,顾甄都不用精神力就能看见那是一只长三寸的小竹管,里面缓缓冒出一股浓烟。 顾甄屏住呼吸,听见门栅被小刀一点点挪开。 两个漆黑的身影出现在了床边。 身影甲:“嘿嘿嘿,这小娘子长得可真俊!” 身影乙狠狠一拳头抡过去:“别废话,找钱,他们排场不小,肯定很有钱!” 甲摸着脑袋极其委屈:“那小娘子也能卖钱的!” 乙极其凶横:“老子从来没失手,那是老子业务专精,在一行上努力钻营,才能达到顶尖水平。我们是窃贼,不是人贩子。呛行要遭报应的,懂? 甲想了半天,似乎也没明白,只是木愣愣点头,刚要开口,却听见有个声音幽幽开口。 “当窃贼也是要遭报应的,懂?” 甲朝乙看了看,不明白乙怎么说话前后矛盾。 乙也不明白,平日里呆傻的乙怎么会反驳自己了,遂大怒。 “嘭!”一记老拳过去,乙看着甲再次摸着脑袋委屈状。 甲有些出离愤怒,俺啥都没做错,就挨了两下,遂也大怒朝乙还手。 瞬间甲乙扭做一团。 “唉——” 扭做一团的两人顿时僵硬,四只眼睛咕噜噜朝四周看。 “谁?滚出来,藏头露尾算什么好汉?” 甲和乙脑袋都要扭得掉下来了,却没有往下瞧瞧那床榻上的俩人。 他们仗着独门迷香,在这条街上横行多年,从无失手,绝对不相信就这眼前的书生和小娘子能逃过一劫。 “你们真是蠢得让人发指!” 顾甄缓缓从床上坐起来,眼神冰冷如利刃,星际上将的气势全开,整个屋子仿佛都笼罩在巨大的危险中,顿时将两个窃贼吓得两股战战。 甲朝乙瞄了一眼:这、这是个什么东西?我怎么听见她说话就觉得五脏六腑都在颤抖? 乙回瞄:蠢,是个扮猪吃老虎的女人,连这么厉害的迷香都迷不倒,不太好对付,风紧,扯呼! 可还没等两人开始脚底抹油,两人就觉得完全不好了。 只见一道残影瞬间飞到自己跟前,连怎么出招都没看见,只觉得身周各处剧痛难忍。 “啊——” “啊——” “咯嘣!”牙齿全碎。 “咔嚓!”骨头折断。 顾甄好整以暇坐回床沿,背脊挺直,两手撑在膝盖处,声音软糯,语气却凉凉。 “把你们历年来盗窃的财物交出来,我赏你们一个全尸。” 地上两坨人形生物除了颤抖,几乎说不出一个字。 顾甄冷冷瞧了一眼,转身弄醒了沈瑜。 声音引来了隔壁的红梅和长安几人,也引来了其他的住客。 得知沈秀才抓住了这小镇上专偷过往学子的窃贼,众人纷纷欢呼。 顾甄要打断两个窃贼的手脚,送去官府。 沈瑜却制止了她。 “娘子,暂且一留,为夫有用!” 第25章 顾甄有些不解。 这种渣子,她没有直接扁成肉泥,是因为杀人犯法。 连围在门外的住客都纷纷出口询问。 “沈秀才,干嘛不送官府,这种恶人就应该让衙门好好惩治一番!” “就是就是,他们这几年害了多少人,前年有个书生丢了他老年和娘子的辛辛苦苦攒下的盘缠,居然想不开上吊了,幸亏被发现救了回来,这种恶人偷的是别人的血汗钱,杀头都不为过!”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都要让沈瑜马上送这两个恶人去衙门。 沈瑜却微微一笑,他指挥着长安长顺将两个窃贼拖下楼,丢在大堂中央。 众人跟着沈瑜下楼,看看他到底什么想法。 “诸位,衙门是要送,但最关键的事情也不能遗漏。” 有人高声问:“什么最关键的事?” 沈瑜微笑不语。 接下来,在众人疑惑到惊讶,从惊讶道惊恐,在从惊恐道恍然的眼神中,大家终于明白了,纷纷对沈瑜投去赞赏的眼光。 只见,沈瑜在两坨烂泥面前蹲下,笑眯眯地说:“两位,把你们以往偷窃的钱财交出来。” 两坨烂泥一动不动。 甲是疼得有些迷糊。 而乙却是还梗着脖子死扛,心说老子交出来是死,不交出来也是死,就让那些银子随老子一起下地吧。再说了,就算到了衙门,也不见得完全就是死路一条。 沈瑜继续笑眯眯:“不交代啊,没关系,看到没有,这里都是赶考的学子,他们最痛恨你们这种断人前途的恶贼。我给你们三炷香的时间,隔一炷香没交代,就打断你一条腿。” 围观众人不解,三炷香时间都不交代,也没第三条腿来打,有人终于忍不住询问。 沈瑜也不开口,眼神往下,众人恍然且惊。 这个……有点狠! 不过,对这种恶人来说,该! 地上的甲和乙似乎也感受到了沈瑜的眼神,挪动不了只能狠狠夹住双腿。 甲已经掉了满口的牙,外加断了三根肋骨一条胳膊,本来已经疼得没法开口,这时却不得不拼尽所有力气说话。 “……我、我说、我、我都交代,”甲说话气若游丝,但还是拼命开口,“求你们别、别打断我、我第三条腿,我、我可是家中三代唯一男丁……” “呸!”有个秀才狠狠他啐了一口,“三代唯一男丁?就你这种恶贼,就算有后也是恶人,死不足惜!” “对,打断他的腿!”马上有秀才附和。 “嘭!”一个秀才奋力举起一把椅子,狠狠砸了过去,只听“咯嘣”一声,甲的左腿应声而断。 “妈呀——”甲疼得浑身颤抖,他痛哭流涕,疼得话都说不全,“我、我都说了,要、要交代,你们怎么可以、怎么可以提前动手!说好的三炷香呢,说好的规矩呢?” 砸人的秀才有些讪讪,低头站到了人群后。 突然,楼梯上传来一声软糯但威严的嗓音。 “你们偷人家血汗钱的时候,想过规矩吗,人家失了钱财走投无路的时候,你们想过要给人家留后路吗,你们这种人,死有余辜!” 躲到人群后的秀才重新又站了出来,感激地看着她。 有人认出那是沈瑜的娘子,虽然觉得她说得太对了,可一个妇道人家不应该在如此抛头露面。 “沈家娘子,这里有你相公,你还是回房吧!” 沈瑜原本笑眯眯地脸突然有些沉:“请慎言。没有我娘子出手,今日所有学子的钱财都不一定保得住。” 那个被顾甄解围的秀才第一个站出来:“何秀才,这里有沈家娘子与沈秀才,你还是回房吧!” 沈家娘子在前,沈秀才在后。 何秀才被怼得满脸通红,讷讷不言。 沈瑜见众人也没再多言,又笑眯眯朝甲看去:“说吧,今日众学子在场,你们也别想着用钱财疏通衙门的人好脱罪了,想好了,要么断三条腿去衙门,要门交好好交代,二选一!” 众学子这时已经全部明白了,沈瑜是想把这俩恶贼的赃款给逼出来。去衙门也不一定有用,看这两个恶贼多年行窃却没有落网,看来他们烧得香还不少。 有学子是第二次住店了,亲眼见过那丢了钱财的学子是如何痛不欲生,纷纷出声应和。 “打断腿,打断腿!” “都交代出来,把钱吐出来还给苦主!” 甲想不用再想,三代单传和身外之物,他肯定毫不犹豫选在前者。 “我、我说,你们别再打我了!”甲哭求。 “你敢,我现在就废了你!”装了很久烂泥的乙突然朝着甲嘶吼,把甲吓得抖了抖。 众人眼看甲就要交代,却被乙吓了回去,纷纷怒瞪乙,却也没有办法。 “哼!我看,马上就要废掉的是你!”顾甄缓缓开口,朝长顺看了一眼。 长顺秒懂,举起一把椅子,狠狠就朝乙砸了过去。 “嘭!” “嘭!” “啊——” 乙疼得满地打滚,众学子看得心口一颤一颤的。 就在大家觉得那个大个子已经完事时,突然,见他猛地抬起右脚,狠狠就踹了过去。 “啊——————” 痛呼声响穿过大堂,响彻整条巷子。 众人:汗!大汗! 甲仿佛收了刺激,也不气若游丝了,吐字清晰声音响亮,倒豆子似的一股脑说了出来。 “我们盗窃三年,共偷盗一百十五个书生,共计三千六百两,今年还没有得手。还剩下一千二百两,放在赵家村土地庙里。我都交代了,求你们留我一腿!一定要留我一腿啊,求你们了!” 甲说完,趴在地上就朝顾甄磕起了头。 顾甄让长安长顺两兄弟带着四个学子,往赵家村赶去。 沈瑜叫来了掌柜,找到了三年里来玩的书生姓名和路引上记录的地址。 长安几人不到一个时辰便回转而来,找到了埋在地下的一千多两银子,以及一大堆的担保书和路引之类的文书。 已经没法确认这一百多人到底被偷窃了多少,沈瑜做主,这一千多银子苦主平分,也不想让这里的衙门插手,从这一千多银子中取出十两,联系了本地的一个马帮,让他们代为联系,请他们半年后到三十里外的苏州沈瑜家中领取。 同时,沈瑜还请里苏州最近的两个学子作为见证人。 刚被顾甄解围的学子突然上前一步,朝着顾甄深深一揖。 “感谢沈家娘子奋勇擒贼,小生王一清拜谢!” 原来王一清已经是第二次赶考了,上一次就被偷走了三十多两银子,导致他只能半途折返。 可这银子是他们整个村子省吃俭用一起凑出来的,这被偷走了之后,再凑齐又需要很久的时间,王一清只能放弃三年前那次乡试,直到这次再次凑齐银子。 众人这才明白,刚才为何王一清如此愤怒,直接上前就砸断了恶人的腿。 事情非常圆满,有些心虚的店家主动要求报官。 衙门对着失窃的是已经非常熟练,不到一刻钟,就要衙差过来,店门口的巷子里远远传来他们咋咋呼呼的声音。 顾甄看了看地上的甲,似乎觉得尚能传宗接代丢点银子也没啥,松了一口气似的软踏踏四仰八叉趴着。 “咔”,顾甄扣下一块桌角,宽大的袖口遮住也没人注意,反手就是一个用力。 “噗嗤!”一声轻微的响动,四仰八叉躺着的甲狠狠颤抖了一下。 “啊——啊——啊——”甲像是死了爹娘一样嚎哭起来,“我的爹娘啊!我的腿啊!我终于还是失去了你!” 学子看着甲纷纷目露疑惑,只有沈瑜和长安狠狠打了一个摆子,都对自己说绝对没有看见那块飞速砸落的桌角。 衙差拖走了死狗一样的甲和乙,心说这次碰上硬茬了,衙门也不好做得太明显了。 半夜的闹剧终于落幕。 回到房间,沈瑜僵硬地躺在顾甄身边,心里还再不断回响着那块几乎看不到影子的桌角,下意识并拢了双腿。 顾甄一夜好梦,但身边的沈瑜却死陷入了噩梦,口中连连低喃“娘子我错了”“老天爷不会放过谁”“黄粱一梦终会醒”什么的,顾甄一律屏蔽。 第二天,顾甄神清气爽的洗漱吃早饭,而沈瑜却带着两个大大的熊猫眼,蔫头耷脑地像是被抽干了力气。 红梅一边给沈瑜盛粥,一边狠狠瞪了一眼自家小姐。 又是涸泽而渔! 这累垮了该如何上路! 顾甄仿佛没看见红梅的怨念,吃得香喷喷大快朵颐。 沈瑜似乎在陷在昨晚的噩梦里,有些浑浑噩噩,直到衙门来人。 一群衙差敲敲打打的往巷子里来。 有个长着山羊胡的猥琐老头,衙差称他为张师爷,只见他在大堂一站,高声喊道“沈瑜沈秀才何在?” 沈瑜一个激灵,马上抖擞精神。 “学生不才,正是沈瑜。” 张师爷绿豆般的小眼珠滴溜溜在沈瑜书生转了好几圈,心说就是个这个书生坏了他们的好事,每年至少要少进账一百两。 “衙门念你擒贼有功,我们县太爷封你为优秀才子,诺,这是匾额,这是三十两银子,收下吧!” 沈瑜有些奇怪,王一清却站到他身后,轻声开口:“那是各地县衙对有功绩的学子的奖赏,除了匾额银子还有一封县衙出具的正式文书,只要集齐七个“优秀才子”,乡试时有可能得解元呢!” 沈瑜更奇怪了:“怎么解元不是按科考成绩而得吗?” 王一清解释:“那考官各有各的偏好,谁都不能说谁不对,可优秀才子的认证,可是实打实的,谁的认证多,同样成绩下,得解元的机会就更大。” 沈瑜恍然大悟。 接了匾额银子和文书,众学子纷纷鼓掌庆贺。 沈瑜当着大家的面,将文书和银子交到顾甄手里。 “娘子,这都是你的功劳,请娘子收下。” 红梅笑着接过:姑爷真是…… 长安看了一眼银子:姑爷要这么多钱干什么,当然要交给小姐,好男人是不应该有私房钱的! 长顺:大哥说的对! 红梅:我居然觉得长安说得太对了! 沈瑜默默擦汗:我要当个好男人,梦里的情景,太可怕了! 第26章 顾甄一行人吃了早饭,住店的学子们都纷纷找沈瑜交流探讨,傍晚的时候,突然接到衙门的传话,说县太爷要见见沈瑜。 张师爷回去和县太爷侯忠金说了沈瑜的事,对每年少了一笔进账,张师爷当然没有什么好话。 侯忠金听了一耳朵,心里想着这两个窃贼这几年也上供了不少了,再拿下去也会激起民愤,不如用他们的落网,来给自己换个功绩,也算是实现他们最后的价值了。 至于那个沈瑜,侯忠金并没什么想法,一个小小的秀才只不过有点运气而已,充其量只能说还有点脑子。 可侯忠金的宠妾马姨娘却不这么看。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那个马姨娘的表妹卢珊珊昨晚偷偷去那家店瞧过路的书生,一群人中,就相中了沈瑜。 虽然沈瑜已经有了娘子,可卢珊珊认为自己年长几岁,更加有味道,沈瑜说不定会更喜欢自己,所以,马姨娘大着胆子就吹出了枕边风。 “老爷,那个马师爷年纪大不说,还忒好色,上个月强纳的小妾,比他孙女都还小上两岁呢,”马姨娘柔柔地靠在侯忠金怀里,声音比刚才还婉转,“就算他抢几个少女自己也能压下去,可他一个师爷,除了搂钱的时候卖力,什么时候又给老爷您出谋划策过。” 侯忠金脸色微变,但只是用手摸着马姨娘柔嫩的肌肤不说话。 马姨娘知道那师爷是侯忠金上封给的人,不好打发,可他千不该万不该盯上了自己的表妹。 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心里想着,马姨娘微微侧身,将胸口贴近侯忠金,声音柔得几乎能滴出水来:“老爷,那张师爷贪一点没事,可不能坏了老爷的大事,就这窃贼的事,老爷去年都已经想好了要抓捕归案好有个大的功绩,可就是张师爷阻拦,才又拖到了今年。原本拖到今年也没事,可妾身担心的是,那两个窃贼已经被沈瑜那几个秀才用刑审过,万一他们漏出点什么口风,老爷,你明年的升迁可又落空了!” 侯忠金抖了抖,放在马姨娘身上的手也停止了动作。 其他都是小事,沈瑜也不知道有什么靠山,先探探口风再说。如果人也激灵,也没什么靠山,把他留在身边,顶替那个张师爷,等窃贼的事情风头过了,再打发他不迟。 沈瑜带着长安长顺进了县衙,有人带领他单独去了后院侯忠金的书房。 “侯大人,学生沈瑜,见过大人,”沈瑜行礼,本着有功名在身,见官不跪,沈瑜就做了个揖。 “哦,沈瑜沈秀才啊,苏州城大名鼎鼎的三案首,本官能亲眼得见,也是三生有幸啊!”侯忠金打着哈哈,观察着沈瑜。 “瑜不过得老天眷顾,再加几分努力,当不得大人称赞,”沈瑜也在打太极。 “听说沈秀才智擒窃贼,本官很是欣慰,只是这窃贼原本凶悍,沈秀才不要被那些污言秽语伤到就好!”侯忠金眼睛闪着精光。 沈瑜微微一笑,“哪里,那恶贼被学生的内子一拳打碎了满口牙齿,疼得说不出话来,哪里还能有污言秽语伤人?” 侯忠金闻言,用目光和沈瑜对视好几息。 侯忠金:小子,很聪明。 沈瑜:我神马都不知道。 侯忠金暂时放弃了把沈瑜留在身边的想法,沈瑜告辞离开。 沈瑜觉得自己应该是过了这一关了,可不想刚走出院子,就见到一个婀娜的美人。 说她婀娜,是因为这大冷天的,只穿了纱裙,拿着一把团扇在一座假山边凹造型。 沈瑜:傻缺!真是辣眼睛! 假山边的小路是去前院的必经之路。 沈瑜觉得眼前这个傻缺真是个名副其实的傻缺。 如果可以,沈瑜想要学娘子一样,一个老拳塞她脸上。 卢珊珊冷得都快发抖了,可眼前着心仪的男子朝她越走越近,咬咬牙,再冷也得扛住。 “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卢珊珊把心里反复念了好几遍的诗句,用宛若莺啼的声音念了出来,然后,用一双美眸期盼地望着离自己不过三丈距离的沈瑜。 沈瑜有点牙疼。。 尼玛,什么东西在这里乱吠? 目不斜视地走近,沈瑜连眼神都不屑留给她半个,直接路过,就要扬长而去。 卢珊珊简直想要撞墙。 这位小相公啊,你快点接茬啊,你倒是说句话啊,我快冻死了! 眼看沈瑜就要和自己擦身而过,卢珊珊简直都要晕死过去,她急中生智,脑中灵光一闪,对准即将要和自己擦肩而过的沈瑜丢出了自己的手帕。 “公子~,奴家的手帕——”掉了。 卢珊珊话都没说完,刚要想着沈瑜给自己捡手帕,自己顺势就扑到他怀里。 话说,就算不为了用清白的借口赖上他,在他怀里取个暖也好啊! 嘶,实在是太冷了! 这嫁人靠谋,取暖靠抖,我可真是太难了。 可是…… 可是,沈瑜根本就没有听她把话说完,对着眼前的白色手帕,狠狠一脚就踩了上去。 卢珊珊:你、你、你够狠! 沈瑜:傻缺,没直接踩你的脸已经够好了! 眼看着沈瑜就要就要走出二门了,卢珊珊急得冷汗都冒了出来。 不行,杀手锏! 长安和长顺守在二门口,亲眼看着沈瑜对一个妖娆女子的勾引视而不见,心里很是气愤。 长安:小姐的铁拳没处安放! 长顺:没事我的哥,姑爷就算乖乖的,照样也可以揍一顿,没事的! 卢珊珊急中生智,一咬牙一跺脚,对着假山边的小池塘就是猛得一跳。 卢珊珊:“救命啊,救命啊!” 公子快来救我啊,我保证以身相许啊! 谁知,身后假山边没动静还好,刚出现“噗通”的声音,沈瑜脚底如同抹了油,“刺溜”一声就飞到了二门口。 沈瑜:“县太爷有公务繁忙,我等赶紧离开不得打扰!” 长安:“是,姑爷。” 长顺:“是,姑爷,我们都没有听见有奇怪的声音!” 三人衣袂飘飘,快速离去。 卢珊珊被人救上来时,还剩着一口气。 “表姐,你得给我做主啊,嘤嘤嘤……” “等着,我一定你心、想、事、成!” 顾甄听着回来的三人轮番汇报情况和各自的心得体会。 沈瑜:娘子,我一颗红心向娘子,一百年不动摇! 长安:所报即所见,没有掺假,我以我的忠诚发誓。 长顺:回来时姑爷说请我吃大鸡腿(因为我带头找到了窃贼藏银子的地方),我坚定的拒绝了(因为我要吃的是蹄髈)! 四条炽热的视线投向沈瑜:解释解释,为何要请吃鸡腿,心虚了,害怕了? 沈瑜抹去额头的汗珠:“娘子,是这样。” 解释清楚了,大家松口气。 刚要准备启程离开,衙门有人来传话,说什么马姨娘要见沈家娘子。 顾甄:也好,认个脸熟,好办事。 衙门后宅的一个小院子里,马姨娘和卢珊珊瞧着眼前笔直端坐的干瘪小姑娘,心说沈瑜这个傻瓜,没吃过鲜鱼,才抱着咸鱼不放。 待仔细看去时,却有被眼前小姑娘锐利的眼神吓了一跳。 这沙场回来的将军,不过就是这种眼神吧。 两人让自己怦怦乱跳的心脏平息了一会,才大着胆子开口。 马姨娘:“这是沈家娘子吧,看不出来,这么小就是个秀才娘子了,真是福气不浅啊?” 顾甄面无表情,声音软糯:“承让,比起你这把年纪还是个上不得台面的可以买卖的妾室,的确强了许多。” 马姨娘:心口剧痛!打人专打脸,你怎么不去死! 卢珊珊:“沈家娘子,这男人历来都是三妻四妾,这沈秀才以后若是当了举人老爷,甚至考了进士做了大官,这后院可就不简单了。你虽然现在是正室,可架不住身份不高,以后若是有了高门贵女什么的,你可就没什么好日子可过了。我虽然没什么本事,可只要你点头同意我进沈家门,以后我一切行动听你指挥,我们两拧成一股绳,对付那些个莺莺燕燕,才能立于不败之地!” 顾甄用看白痴的眼神瞧了她一眼:“你想要和你姐姐看齐,成为一个上不得台面又可以随意买卖的妾吗?” 卢珊珊:心口剧痛+1!你怎么可以只用一句话就打了两个人的脸,你怎么不去死+1!!! 顾甄认了脸,就没耐性再留了。 绕道前院,认了那个侯大人的脸,顾甄心满意足离开。 沈瑜等得心焦:“娘子,没事吧?没人刁难你吧? 顾甄:“没有,我们只是就一个可以买卖的物件进行了友好的探讨,气氛热烈且友好!” 沈瑜这才放心。 半夜,沈瑜觉得身边有微风吹过,睁开眼,娘子端端正正躺在身边。 第二天一早,一行人结账静悄悄离开,继续前行。 可县衙后院却极为热闹。 马姨娘发现了自己的宝贝表妹爬上了县太爷侯忠金的床,气得差点白眼一翻当场厥过去。 而卢珊珊本人稀里糊涂经历一夜春雨,虽然不情愿却也覆水难收,她犹如娇艳开放的花蕾,媚得不可方物,几乎闪瞎了师爷的狗眼。 马姨娘要划破卢珊珊的脸,侯忠金要护着刚到嘴的新宠,师爷在一旁虎视眈眈希望能捡个漏,县衙后院几乎乱成一锅粥。 去娘家喝喜酒的县太爷夫人终于回来,听说这场闹剧,三下五除二就理清了头绪。 马姨娘无子,提脚就卖; 卢珊珊媚上,送给师爷; 侯忠金欲哭无泪,可娘子是上封的上封的女儿,他只能无奈仰天长叹。 顾甄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已经到了另一个镇子的闹市区。 安顿好,上街准备购置一些补给,发现前面热闹至极。 突然,一个白衣素面的女子,跑过来就抱住了沈瑜的腿。 “好心的公子,买了奴家吧!” 第27章 江南的冬天,经常阴雨连绵,又冷又湿。 难得今天是个有太阳的日子,顾甄打算趁着天气好,采购一些补给。 反正马车又大又宽,买多少都放得下。 如此,两个车夫拿了一大摞,长安长顺拿了一大摞,连红梅手上都没空着。 李珍虽然低头跪着,因为低泣,头上的草签还在微微颤抖,可她只要眼神稍微动一动,就能看见那一群满载而来的人。 这一看,不得了,李珍差点倒抽一口凉气。 尼玛,那个女孩子手里抱着的一大包,上面印着“云香斋猪肉脯”的大大的油纸包,不会真是猪肉脯吧? 尼玛,目测居然有五六斤? 尼玛,看着不过也就两个年轻主子,你们确定能吃得下这么多猪肉脯? 你们是想要上天? 太过分了! 李珍心里飞快地计算着这包猪肉脯的价格。 上半年猪肉还只有十八文一斤,下半年突然涨价已经变成了快八十文一斤了,这接近一俩银子一斤的猪肉,就是她这个江湖老手“百变妖姬”吃的时候都要犹豫一下,更何况是猪肉的升级版猪肉脯! 尼玛尼玛尼玛! 这年头,吃得起猪肉脯的,都是他妈的超级有钱人! 李珍心里狂飙粗口。 这群人是肥羊啊,不宰白不宰! 李珍干这行多年,行动比思想也慢不了多少,瞅准时机,一个迅速地纵越,人已经来到了那个领头的男人面前,身形柔美地跪伏在地,两手紧紧抱住男人的小腿,如果不是时机还未成熟,她还能贴得更紧一些。 “嘤嘤嘤——这位公子,奴家与爹爹来这里投亲,嘤嘤嘤——却不料亲戚早已搬走,而爹爹又染了重病离世。奴家盘缠用尽走投无路,在此卖身葬父,请公子可怜可怜奴家,买了奴家吧,嘤嘤嘤——” 李珍卖身葬父多年,是这一行的佼佼者,无论柔弱的身段和痛楚的眼泪,都是经过长时间磨砺和不断改进的,甚至头发上的草签怎么插,都是很有讲究的。 这宛如黄莺啼鸣的凄楚动人的哀求,一时间引来众人的不少的同情眼神。 本来就有一群看客,时不时打量一番李珍跪在地上时,犹如柳枝般娇软的细腰,以及她修长白皙的脖颈,而今犹如珍珠般的晶莹泪珠不断从巴掌般大小的细嫩脸蛋上不断滑落,更是狠狠揪动了看客的心。 眼看着那可怜女子求助的是个清隽的书生,众人甚至觉得今日应该能成就一番佳话。 “这位俊俏后生,买了她吧,可怜她一个弱女子,也想着要尽了孝道,让父亲入土为安,此乃大义啊,就收了她吧!” “就是就是,这小娘子水灵灵的,多可人啊,我是买不起,否则,嘿嘿嘿——” “区区二十两银子,就能牺牲自己的一辈子,实乃奇女子也,能买得如此大义之人,书生,你不亏!赶紧掏银子吧!” 红梅气得脸都张红了,若不是手里还拿着小姐喜欢的零食,早就上去撕烂那贱女人的嘴了!沈瑜也同样脸涨得通红,他不是气的,而是力气不足,急的。 那小娘子看似柔柔弱弱,可两只手圈拢了似乎像是一把铁箍一样,他使劲浑身力气,也挣脱不了分毫。 沈瑜:啊!天要亡我,我的亲亲娘子就在身边,我可真是百口莫辩! 顾甄好奇地看着李珍,水汪汪的大眼睛里满是不解,严肃的小脸上都是疑惑。 这人还能自己卖了自己? 卖了自己以后呢,任买家驱使,万一买家心怀叵测呢? 看着眼前的女孩,不过二十出头,看着她的身段和外貌,也不见得是能吃苦的,怎么就能为了安葬一个死人就能将自己置于未知的境地。 再说了,就算你要安葬亲人,寻个偏僻的郊外,最多花个铁锹的钱,多用上一点力气,也能将亲人安葬好。 在顾甄看着,买个铁锹,不过是将眼前这个姑娘一个银耳环卖掉即可。 让自己的亲人入土为安,以后有能力有机会,就将亲人移葬到家乡。 哪里可能需要残忍地用一个年轻姑娘的一辈子来换取二十两银子的风光大葬。 如果她去世的父亲就是这么吩咐的,那么也不见得是个好父亲,这个姑娘拒绝也罢。 如果就是这个姑娘单方面这么认为,这个姑娘就是个智障。 顾甄心理摇头,转眼却看见沈瑜满脸通红地站在原地不动。 不知为何,顾甄心理有些不满,她推了沈瑜一把。 沈瑜一个大大的趔趄,连带着李珍都失重往前狠狠扑去,沈瑜才堪堪摆脱桎梏。 李珍爬起来,看着自己掌心隐隐可见的血丝,觉得自己今天简直没有吃饭。 不对吧,这个书生能如此轻易摆脱自己? 不是,他脸都涨红了也没能挪动一分,应该不是。 那是他身边的小娘子? 更不会了,那圆溜溜的包子脸,那水灵灵的大眼睛,充其量就是个半大的姑娘罢了,她哪里能有这个力气。 也没有多想,原本“卖身葬父”就是业内数得上有难度没前途的任务,别看人家盗贼还让道上的同行封个元帅呢,李珍心念急转,多年经验累积早已有多个应急方案可用,她马上选择以情动人。 “嘤嘤嘤——这位公子,买了奴家吧,奴家来生一定做牛做马,好好还报这个大恩!“说着李珍就柔柔弱弱地开始磕头。 沈瑜连连退后好几步,分明将李珍视为洪水猛兽。 看客们不高兴了,我们有各种理由不能买,你有各种理由可以马上买下,怎么就是不开口。 “哎,那书生,赶紧将这小娘子买下,她多么可怜,你就忍心她将额头磕破?” “被犹豫了,不过二十两,怎么一个娇滴滴的小娘子,你绝对不亏,买回家怎么使唤随你!嘿嘿嘿!” 红梅上去就是一口唾沫:“呸,不要脸我家姑爷已经有我家小姐了,你个狐狸精,滚远点!你这种娇滴滴的小身板,怎么报恩,用什么报恩?可别是到我家姑爷的床板上报恩!” 长安用看垃圾的眼神看着她:“垃圾中的垃圾,来生做牛做马,今生你想干啥,抢别人男人,呸,不要脸,上来就抱着人家相公不放,就凭你种垃圾,还能成为大义,我呸你全家!” 长顺瞧瞧顾甄,有看看哥哥,没有让他动手的意思,就学着哥哥,怒瞪李珍:“呸,垃圾!” 李珍表面羞得满脸通红,一副委屈至极,可心里却又转着念头。 这几人到底是谁做主? 应该是个这个书生吧。到这里应该是来赶考的,那么就是个有功名的秀才了。 行,他做主就成。 李珍继续可怜巴巴委屈至极的用袖口抹着眼泪。 “公子,若公子能替奴家好生安葬父亲,奴家什么粗活累活都能干!”李珍狠狠一抹眼泪,眼神中既有委屈,又有倔强。 沈瑜又微微退后一步。 李珍觉得,既然当家男人没有开口,就应该还有戏,她卖身葬父多年,靠的是一身过硬的演技,而不是粗暴的事后抢劫或傻缺的偷窃。 每年同行聚会,大家都会相互交流心得,交流最多的还是大家的年收入。 值得骄傲的是,李珍工夫最差,年纪最轻,可年收入都遥遥领先各位同行,当然,那位封帅的盗贼除外。 这么想着,李珍自信满满,开始尽情地飙起戏来。 “奴家从小就会干粗活,地里的农活什么都干,一把子力气赛过壮汉,”李珍仿佛刚从梨园行出来,一身的戏仿佛都要溢出来。 沈瑜刚要再退后一步,可不小心看到顾甄紧绷的小脸,总觉得危机已经到来,不自觉连连退后数步。 “……奴家还养过猪,一只手能举起一只半大的……”小猪崽。 一旁,顾甄缓缓地、稳稳的、像是举起一只小猪崽似的,举起了路边的巨大石狮子。 李珍:我神马都没看见,让我先喘口气先! 几个呼吸后,李珍将“小猪崽”三个字狠狠咽回了肚子里,还因为吃了一口冷风,狠狠被噎了一下。 尼玛,我看到了神马? 这还是个小娘子吗? 李珍开始打起了哆嗦,嘴巴都几乎不会说话了,江湖上什么时候出现了这么一号深藏不露的高手? 太吓人了,自己的这点工夫,在这个高手面前,几乎走不过一招就会死的不都能在死。 顾甄看着眼前的女子哆嗦个不停,一句话也讲不出来,她有些不耐烦。 “到底谁的力气更大?” 我已经亲身示范给你看了,到底谁的气力大,这明摆着的事,你这么就分不清楚。 到底是个智障!已经没救了! 顾甄缓缓放下石狮子,身边的红梅瞪着眼睛开口了。 “我家夫人当下人使,下人当骡子使!吃得比鸭少,干的比牛多!睡得比狗晚,起得比鸡早!若是使诈进门的,哼,没有饭吃,不给睡觉,累死拉倒,你还敢来吗?” 李珍狠狠掐了自己大腿一下,才堪堪恢复神智。 我堂堂“百变妖姬”,在江湖上横行十数年,在卖身葬父一行已经少有敌手,只有被模仿,从未被超越,更加不可能被一个空有力气的小娘子给唬住了! 来吧,看招! 第28章 现场的看客们终于有点回过味来了。 那书生家有悍妻,且下人们各个都向着女主人。 听他们一口一个姑爷的,看来这个书生在家中地位不高啊。 接下来应该也没什么好戏了,人群开始散开,不多久,只剩下站着的顾甄几人和躺着等待“安葬”的李父。 李珍今日火气有些大,从业以来,第一次遇到这样的硬茬。 有男人垂涎美色却囊中羞涩的,有买回家按捺不住却遭正头娘子训斥的,应有尽有,可无论什么样的款式,到最后,总是让李珍赚个盆满钵满的,至于那主家到底是全家死光光还是被洗劫一空生不如死的,李珍从来不会再去多看一眼,反正官府也抓不到她。 一个案子一个面孔,就是她最好的护身符。 今天让李珍有些怒,哦不,大怒,在一个空有蛮力的小丫头手里栽了跟头,实在是有些无颜参加年底的业内交流大会。 到时怎么说,哦,我堂堂一个卖身葬父行业的领军人物,让一个小丫头给破了阵,别扯了! 我比力气是比不过你,可比脸皮,你可一定比不过我! 你力气大又如何,你相公不要你,你也只能在茅厕里哭。 李珍深吸一口气,突然脸色苍白,泪珠又开始扑簌簌落下。 她对着沈瑜就是柔柔一跪,从纤细的腰肢开始,身体微微颤抖,声音哀泣,楚楚可怜,“公子,奴家虽自幼吃苦,但一直遵循各种规矩,从来没有和任何外男有过接触,可是,刚才奴家情急之下,与、与公子有了……”李珍微微有些脸红,粉润的脸颊极为诱人,她声音低了几分,极为羞涩,“……有了肌肤之亲,奴家已经没了清白,失了名节,请公子一定要收留我,奴家做牛做马,一定报答公子大恩!” 说到最后,已经泣不成声,纤细较弱的身体跪伏在地上,微微颤抖,一手撑在地上,一手掩面而泣,袖子垂下,露出一截白嫩的皓腕,犹如羊脂白玉,让人几乎想要伸手触摸把玩。 沈瑜叹为观止,心说我你差点勒断了我的腿还想要污蔑我,待会亲亲娘子动手,我若不落井下石一番,那太对不起你的“厚待”了。 顾甄心理其实有些烦,这些个智障的小毛贼,若是在前世,手下的手下的手下都几乎不用亲自上阵,一个小兵就直接秒了,杀了还不用管埋的那种。 可现在不同,小毛贼居然当着她的面,想要觊觎她的雄性,真想直接就埋了了事。 肌肤之亲? 顾甄眨了眨大眼睛,小脸上满是认真思考的严肃表情。 就在李珍微微抬头,用期待又顾盼的眼神祈求地看着眼前男人之时,惊变顿时发生。 顾甄背着小手,裙摆飞扬地大步走到沈瑜面前,一手不动,一手向前,微微踮起脚,狠狠勾住沈瑜的脖子用力往下拉。 沈瑜乖巧顺从的略微弯腰,将脑袋贴在顾甄脖颈处,感受到如刀锋一样笔直站立的娘子用那只手轻轻拍了他后背一下,他还顺势往她怀里钻了钻。 李珍觉得有些辣眼睛。 天呐,她看见了神马? 这年头,居然还有如此不顾礼教、当街行“凶”的小娘子? 比起这个如此奔放的小丫头,她这个“卖身葬父”的魁首简直就是礼教的代言人了! 只见那小丫头一手威严背负,一手霸气搂着一个弯腰驯服的俊俏书生,腰杆还挺得笔直,看向自己的眼神里绝对是不屑和警告。 顾甄开口,软糯却森冷:“这叫亲密,懂?” 李珍被那森冷的眼神看得心脏有些抽搐,浑身有些凉飕飕的,像是被什么猛兽的冰冷兽瞳盯上了一样,极度危险,还没法逃跑。 颤抖了一下,李珍找回神志,刚要继续掩面哭泣继续博得男人同情,刚要用手掩面,却顿在了半空一动不动。 眼前的小丫头缓缓抬起了俊俏书生的下巴,眼帘微垂;而书生一副任君采撷的模样,微微闭眼。 李珍也不掩面了,下意识就捂住了眼睛,可手指留了一条缝,偷偷往外看。 小丫头很随意地在眼前的俊脸上亲了一口。 李珍:亲了……一口?亲了?一口?这大庭广众之下,亲了?一口? 让我去死吧? 比力气不如你,可为什么比脸皮,我这个卖身葬父的狐狸精,还比不过一个书生的娘子? 天要亡我啊! 顾甄自认已经在沈瑜脸上盖了章,放开沈瑜,双手被在身后,附身居高临下睥睨李珍,声音里的不耐烦极为明显:“这叫亲密接触,懂?” 真是烦人,不能秒了了事,也不能埋了走人。 这下应该可以了吧,我力气比你大,你的也不叫亲密接触,死心了吧,别逼我动手,管杀还要管埋,烦! 李珍已经找不到自己的声音,嘴巴张开又闭上,闭上又张开,牙齿在打颤,就是说不出一句话来。 可她又不甘心,心说像你们这样能吃得起猪肉脯的肥羊,我岂能然让你们跑了。 急中生智,李珍突然站起来,矮身低头就往一旁的石狮子冲过去。 “呜呜呜,你们几个人欺负我一个弱女子,如今我名节不保,又无家可归,不如死了算了!” 李珍一边冲,一边大声嚷嚷,原本散去的看客,又渐渐围拢过来。 “太过分了,这么欺负一个善良的女子!” “那书生,不过一个小小女子,你害人家没了名节,理该给人家一个名分,你读的圣贤书都读狗肚子里去了?” 沈瑜沉默,看了一眼身边小脸已经开始紧绷的娘子,心说你自求多福比较好。 果然,顾甄大怒。 我意图以理服人,两次证明你的错误,你却屡教不改,还敢如此挑衅,真当我现在就是个摆设? 眼看李珍就要一头碰死在那石狮子上面,不料一阵大风突然凭空而来。 呼啦一声,李珍一脚被踹飞到半空,身体犹如一只断线的风筝,刹那间从半空中直线降落。 顾甄收回右腿,还不忘坚定一番:“智障!” 李珍眼看着就要脸着地,却不料落到了一个软软的东西上面, 刚松了一口气,耳边却穿了一声尖叫。 “啊——你干什么,肋骨被压断了!” 李珍糊里糊涂起飞,又高空坠落,最后又掉在了一个软绵绵的物体上,多次的失重已经让脑子乱成了浆糊,下意识就开骂:“……你瞎叫唤什么……再装一会……马上就好了……这、这是一只吃得起猪肉脯的肥羊啊……” 李珍还要继续叱骂,却觉得有些不对。 安静,死一般的安静! 想要捂住嘴巴已经来不及了,一瞬间的死寂过后,已经有满天的烂菜叶子和臭鸡蛋砸向了他们。 “诈尸啦!” “乱喊什么,明明就是装死骗人,打死他们!” “前一阵听说李家村附近有人买了一个卖身葬父的女子,后来被偷了所有家财跑了,天杀的,那家的儿子刚成亲,现在媳妇正闹合离呢!” “这不算什么,河西村的赵员外买了个卖身葬父的,没几天家里起了火灾,后来才知道,是那个女子纵火后偷东西呢,可怜赵员外的独子啊,被大火烧成了残废啊,赵员外卖了两个铺子,悬赏一千两,发誓一定抓那个恶贼呢?” “打死他们,打死他们!”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沈瑜却示意长安马上找官差。 眼看着两个小毛贼就要溜走,顾甄看了眼身边的大石狮子,小手轻轻一挥,随着一阵破空声响起,刚逃出人群的两个毛贼顿时被泰山压顶。 李珍被压住了一条胳膊,疼得小脸煞白,可没人再同情她。 李珍的“父亲”被压住了一条腿,痛呼救命,招呼他的只有臭鸡蛋。 就在大伙纷纷鼓掌叫好的时候,有人才反应过来要报官。 有人还没跑出几部,远远的,长安就已经带着官差过来了。 官差拿着一沓海捕文书,一一对照,看着似乎都不像。 顾甄走过去,一把揪住李珍的下巴,“刺啦”一声后,一张□□被撕了下来。 一个官差头领赞赏地瞧了顾甄一眼,几个官差大汉合力,又叫了几个路人,才把那石狮子抬了开去。 李珍两人别说挣扎,连话都疼得说不出来,被官差用锁链牢牢锁住。 两人像死狗一样,只留下半条命,就要被官差狠狠拖走。 “几位官爷,且慢,”沈瑜上前一步,拦住官差。 “何事?”领头知道长安是他的人,也就语气和善。 “官爷,适才那两个恶人装死骗人时,诺,”沈瑜用手指了指几人,“他们似乎一直在片帮那两恶人,学生认为,那几人有几大嫌疑,非常有可能是那两人暗中的帮手!” 官差也不多想,这卖身葬父导致家破人亡的案子上头已经极为重视,直接绑了了事。 刚才看热闹起哄的人立即害怕了,大声辩解自己不是帮凶,可为时已晚。 李珍两人很快如同死狗被拖走,街上又马上恢复了热闹。 顾甄远远看着两只死狗,脸色不虞。 沈瑜不知为何好像有些心虚,心说这好像不是我的错啊,这锅我背得有点冤! 红梅狠狠瞪了沈瑜一眼,心说姑爷这招蜂引蝶的本事见长,以后要小姐好好修理他! 长安和长顺对望一眼,心里都在说小姐真是个好人,姑爷这么招蜂引蝶都没和他计较! 顾甄收回视线,眼神有些复杂,既有霸气的严肃,又有认真的悔恨,心说,我还是动手太快了,这两个惯犯应该有不少积蓄,我应该拖着,等到半夜下手,如此,我就能获得战利品了,失策,失策啊! 大家都不知道顾甄复杂眼神的意义,一群人小心翼翼往客栈走。 不多会,有小二来报,说衙门来人了,要见沈秀才。 第29章 几人下楼时,发现客栈大堂已经挤满了人。 正中央坐着的,是个穿了官服的干瘦老头。 客栈掌柜在老头的耳边低声说了几句,那老头就满脸喜气地朝着沈瑜就快步走来。 “沈秀才,本官乃此地县令,听说你抓获了为祸乡里的“百变妖姬,本官特亲自前来,为你颁发嘉奖,希望你再接再厉,再创奇迹”。 沈瑜听着身边小二积极的讲解,知道了这个老头就是干了几十年都没有机会升迁的本地县令,遂脸上挂着得体的笑容,和县令寒暄了几句。 接过了“优秀才子”的牌匾文书,沈瑜还得到了一百两银子。 没等老县令走远,沈瑜积极主动地把银子上交给自己的亲亲娘子。 看着红梅收好了银票,顾甄还是有些不得劲。 沈瑜有些胆战心惊:“娘子,这真不是为夫的错,我可以对天发誓!” 顾甄还在心疼李珍老巢可能有数不尽的战利品,就这么被她不小心擦肩而过了,悔恨得无以复加。 料想当年,她带着人端了那怎么打也打不死的星际大盗的老巢,那战利品让她至今难以忘怀。 如果今天不是自己没有把握好出手的时机,一气之下向那人演示什么叫“亲密接触”,而是趁着月黑风高直捣老巢,那该多好。 唉,到底是美色误人! 顾甄啊,你有些堕落了。 微微转头,用锐利无比的视线看了沈瑜一眼,却看到了一张无比无辜又委屈的白净脸庞。 顾甄:……我要重新评价自己。 几人回到房间收拾东西准备离开,去了沈瑜那里,发现沈瑜正在给顾甄捏肩揉背。 沈瑜:“娘子,那石狮子多种啊,为夫给你松松筋骨!” 顾甄微颔首,十分受用。 红梅:姑爷真是狗腿,不过,应该! 长安:姑爷应该来个全套服务。 长顺:虽然不懂啥是全套,但哥哥说得对。 正午十分,路过一处郊外偏僻的小山沟,沈瑜被马车晃得有些昏昏欲睡。 顾甄也闭着眼似乎在瞌睡,可耳朵却竖得高高的。 精神力虽然恢复得极慢,却也有如头发丝大小的明锐感知,在自己身周绵绵密密的游走,顾甄听见有十几个脚步极轻的人,一直在身后六点钟方向,已经跟了自己有一炷香的时间。 风速不大,正好是逆风,顾甄甚至能偶尔听见几句轻微的交谈声。 “……肥羊……” “……盯紧了……” “……下手……” 刚刚因为错失了战利品而闷闷不乐的顾甄,突然露出了一丝冷酷的笑容。 不过一盏茶的工夫,马车夫突然狠狠一勒缰绳,马儿长啸一声突然立起,使得马车差点翻到。 沈瑜猛然从瞌睡中惊醒,首先看看娘子没事,然后大声问车夫:“发生何事!” 两个车夫都是顾甄仔细挑选过的,不论驾车还是应变都不会有问题,此刻却有些惊恐不定、说话都有些结结巴巴:“回、回爷的话,是、是个小、小娘子,突然冲了过来,好像、好像被、被、被马蹄踩、踩伤了!” 沈瑜迅速起身,撩开车帘一看,的确有个衣衫褴褛的女子躺在地上,伤势不知。 很快,后面的马车也停了下来,红梅四人一起围了过了。 长安挡在了沈瑜前面,和弟弟长顺将地上的女子翻了个身,红梅则仔细查看起来。 女子不过十七八岁,小脸脏兮兮的,一身衣服有些破烂,可到底伤在哪里,红梅却也分辨不出来。 这可不是个事! 红梅想起小姐急救的办法,使劲往那女子的人中掐去,一边掐一边喊:“长顺,我可能力气不够,待会换你来掐。” 长安往那女子的鼻子下面一看,倒吸一口凉气。 好嘛,皮都掐破了,血丝都渗出来了,还力气不够,信你个鬼! 长顺刚刚憨厚至极又瓮声瓮气的“哦”了一身,那红梅怀中的女子,已经嘤咛一声醒来。 红梅马上把她推开放地上。 王大妞坐在地上,眼泪汪汪,刚要准备娇滴滴开口,谁知红梅先质问她。 红梅:“你是何人,为何要撞坏我们的马,你看,它两个前腿都已经被你撞坏了。” 沈瑜把头微微别过去,心道红梅你说她惊了马稍微要点钱就得了,它两个前腿明明没事! 王大妞:……居然恶人先告状! 长安:“我们这匹马五百两银子买的,撞坏两个前腿,我们也不是坏人,不想讹你,分摊下来赔个两百两就算了,当然,你要留下姓名住址,万一这马要是有什么后遗症,我们还是要来找你的!” 王大妞:你们还不是坏人谁是!比我一个打劫的还坏! 长顺:“红梅姐,哥哥,我看她就是故意来碰瓷的,我们应该要报官,对报官,让她坐牢,挨板子。” 王大妞:没天理了,你们比山贼还黑! 沈瑜笑眯眯走近几步,笑容比这山里的微风还要和煦几分:“姑娘因何原因单独出现在此?” 王大妞:松口气,终于有个善良的傻缺了,看来他还是个主子,今天的买卖有戏! 沈瑜:“莫不是想要打家劫舍?” 王大妞气得差点翻白眼:看上去倒是像好人,怎么说话这么不讲究! 顾甄走下马车:“你们怎么这么多人欺负一个小姑娘,都让开!” 让开,让我来,战利品就在前面等着我! 几人立马往后退开,给顾甄让出一个大大的空间。 顾甄嘴角都已经止不住往上翘了,看着眼前的女子仿佛就是一堆金光闪闪的战利品。 “小娘子,你有没有受伤,需不要帮助?” 顾甄表情认真,声音殷切,眼神炽热。 王大妞一直紧绷的身体松了下来。 看来,这才是这群人里最终主事的。 不错,十四五的小姑娘,天真无知最好骗,看来,今天的买卖已经板上钉钉了。 当然,王大妞此刻还不知道,她认为这一行人里最天真无知的人,一锅端了她们老巢,将他们一群在此处称霸多年的山匪揍得哭爹喊娘,只求自己没来过这个世上。 王大妞悔之晚矣,扛不住顾甄的老拳,甚至破天荒想过要向老对头衙门求救,可已经没有半分机会。 此乃后话。 可想归想,王大妞不知道为什么,身体忍不住地抖了好几下才堪堪忍住,总觉得被这山里的猛兽盯上了似的背后一阵阵发寒。 咬咬牙,忽略背后一阵一阵的白毛汗,王大妞将自己的故事说了出来。 “小女子和父母路经此处,想要去别处投亲,可在这里遇到了劫匪,劫匪抢走了我们所有的财物,连父母都被劫匪给绑走了,嘤嘤嘤~求这位姑娘救我!” 顾甄止住撇嘴的冲动,心说你一个劫匪没读过书我不怪你,可你能成功活这么大年纪,不会连基本的常识都不懂吧? 你的父母被被绑走了,就剩下你一个姑娘家,话说,你得长得多磕碜才放你走? 让我救你?貌似我都比你小,看着也没啥武装力量,你怎么就能确定,我们这一群普通老百姓愿意去对上凶残的山匪? 你蠢没事,不能当别人和你一样蠢啊? 你能顺利长这么大,还真是上天对你的极大怜悯! 顾甄心里讲王大妞骂了个狗血淋头,脸上依旧真诚一片。 “好啊,我一定救你,”救你脱离这个世界,早日投胎重新做人。 王大妞随着顾甄上了马车,红梅自告奋勇也跟了上去,沈瑜就去了后面那辆。 长安兄弟两看着自家姑爷坐着不动,眼睛里却不停冒着着光,不敢多问,两人正襟危坐。 沈瑜如此这般交代了一番,长安点点头,长顺懵懂点点头。 前面马车里。 王大妞看着眼前的小姑娘一片接一片的吃着婢女递过去的肉脯,嘴里的口水几乎要滴下来。 她恨恨地想,自己眼光实在不错,能吃得起肉的都不多,这能吃得起肉脯的,绝对是头沉甸甸的肥羊。 这次若是成功,收获绝对不小,老大应该能把自己的位置挪一挪。 自己现在排行第八。 是不是能挪到第五或第四呢? 好像不行! 老五是瘦马出身,识字不说,还会吹拉弹唱,老大还新鲜着呢。 老四是从卖身葬父这一行来投奔的,听说这江浙的地方,被一个叫百变妖姬的女人给垄断了,买卖做不下去,只能投奔老大当山匪,听说老四那一身雪白的皮肤,比胭脂玉还滑嫩,老大爱不释手。 王大妞低头看看自己有些粗糙的双手,心说自己一个种田的不能和比她们皮相,但她足够机灵,如果今天这比买卖成功,她就已经成功完成三笔了,排行再怎么也能往前挪一挪了。 不是她王大妞太过计较名分,实在是这排名和收入直接挂钩,当然了,有时也和□□挂点勾。 王大妞心里想着,抬头看看顾甄。 这天真的小姑娘什么都不懂,马上就要被山上的兄弟们吃过一遍后卖到窑子里还不知道,竟然还在这里高高兴兴吃着珍贵的猪肉脯。 也好,这生命里最后片刻天真无知,好好享受吧! 第30章 顾甄专心吃着昨日刚买的猪肉脯。 讲真,这萧国的零食,比起星际要好吃得多。 这一大包美味至极的猪肉脯,她不出三两天就能干完,如果红梅允许,她一个小时就能吃得连油纸包都不剩。 红梅唠唠叨叨的声音还在耳边。 “小姐,这肉脯不好克化,您一小口一小口的咬,细嚼慢咽才行,不然像您这样一片三两口就下肚,会涨肚子的!” 无奈,顾甄在红梅的盯视下,开始一小口一小口咬起来,鼓着腮帮子开始细嚼慢咽。 这一副小松鼠吃松果的有趣模样,王大妞是看得几乎要抓狂了。 那猪肉脯似乎是几十里外一家有名的干货铺子出产的,那香味叫一个浓郁,那色泽叫一个鲜艳,王大妞差点被自己的口水给淹死,可她还得装作痛不欲生无心旁骛。 这是个高难度的表演任务,比她刚才那个只编个故事掉几滴眼泪难太多了。 最主要的,是口水的分泌完全不由自己控制。 王大妞狠狠握拳,拼命吞咽口水,假装自己沉浸在父母被绑的惨痛中无法自拔,心里却在谋划,待会将肥羊带上山,要让顾甄“好看”! 顾甄看着坐在斜对面的“孤苦”小娘子一会入戏一会出戏十分繁忙的样子,刚还猛咽口水,现在已经满脸激愤,真担心她一个气不顺就要半途下车,战利品再次与自己擦肩而过。 “给你,”顾甄满脸诚挚。 别气坏了了,不给我们带路! “……”王大妞只犹豫一息,就接过来一口咬下,几个月都没吃到猪肉了,差点咬掉舌头。 真是个天真的蠢货,现在还想着给我吃珍贵的猪肉脯! 两人同车异梦。 在王大妞的指点下,马车七拐八弯,绕过小道,穿过树林,最后马车无法无法前行,一行人跟着王大妞往一座看似山寨的地方而去。 王大妞两眼冒着绿光:愚蠢的大肥羊到手! 顾甄兴奋不已:战利品就在眼前。 刚到了寨子里面,就有一群胡子拉碴的汉子围了过来,纷纷讨论八娘手段高明,今天的肥羊连绳子都不用绑,自己就主动跟了过来。 “哎,八娘,今日买卖不错嘛!手段见长哦!” “呦嗬,这小娘子水灵的,待会老大享用完了,老子要排第二!” “这小娘子就不用卖了吧,留给哥几个把,嘿嘿嘿——” 王大妞狠狠瞪了几人一眼,担心顾甄几人发现真相,但马上又觉得无所谓,老大马上出来,后面还有兄弟们断后,根本不怕肥羊跑了。 李彪接到消息说自己的第八房小妾王大妞带了一只大肥羊过来,有些兴奋,从瘦马的房里穿了衣服出来,想要看看是怎么样的一只肥羊。 山寨外里到处都是碎石,这寨子倒是用木头搭建而成。 挂着聚义堂三字大匾额的寨子大堂里,两边站了一群目光贪婪猥琐的壮汉,中间主位上,一只长约半丈的宽椅上,铺着一张油腻腻的虎皮垫子。 李彪后院的偏门一进来,看见的就是两手捏着猪肉脯,心无旁骛正鼓着腮帮子细嚼慢咽的顾甄。 嘿,这松鼠一样有趣的小娘子真是绝品呐! 李彪眼瞳猛得一缩。 那小娘子不但人长得极美、连身上衣饰都不是普通之物,今日他真是发了意外的大财了! 李彪朝王大妞投去赞赏的一撇,心说该给她挪个位置了,今日功劳实在不小。 刚坐上宝座,李彪就探出上半身,伸出黑乎乎的手,朝顾甄招了招:“小娘子,到本大王这里来!本大王这里有好吃的,保证比你的猪肉脯还好吃,哈哈哈!” 说完,他猥琐的低头看了看自己裆下,笑得一口参差不齐的黄牙都露了出来。 两边的汉子都咧着嘴笑起来! 顾甄正好悠闲地吃完手里的那片肉脯,接过红梅递过来的帕子,镇定自若地擦擦手,对着眼前敞开胸口一大片黑毛,还冲她招手的膘肥体壮的大汉直接开口。 “把钱都交出来,我自会留你们一个全尸!” 全场有一两息的安静,然后,哄堂大笑。 “呦,小娘子要钱啊,来来来,大爷这下面有钱,快来掏啊,哈哈哈——” “啧啧啧,小娘子的声音真好听,及笄了吗?这脆生生的如同黄莺似的,来,多叫几声,哥哥喜欢!” 连站在顾甄身边的王大妞都笑得花枝乱颤,“小妹妹,吓傻了吧,还留个全——” 尸,说胡话吧! 这是王大妞没说完了几个字,可这几个字永远也说不完了。 顾甄抬起手,谁也没有看见她是怎么从几步开外的地方,突然出现在王大妞身边的,等众人看清时,顾甄白嫩的小手,已经放在了王大妞的脖子上。 “咔嚓”,王大妞头颅以一个怪异的姿势扭曲起来,然后,“砰”,身体重重倒地。 “我先留个全尸,表示我的诚意!接下来,看你们的了,不要让我失望哦!” 顾甄的声音依旧软糯,依旧脆生生,可众人已经觉得她不是个软糯的小娘子,而是一个地狱来的煞神! 你他娘的诚意,二话不说就动手杀人,这也叫诚意! “啊——杀了她!” “救命啊,弄死她,快弄死她,她是个怪物!” 刚才还猥琐得一匹的汉子惊恐连连,操家伙的操家伙,躲起来的躲起来,场面十分混乱。 顾甄身边有方圆三丈的真空,除了红梅等人,山寨的土匪一个个看她都是洪水猛兽,离得要多远有多远 李彪马上从镇静中回神:“慌什么,她再厉害,不过一个人,不要怕,一起上,弄死她!” 众土匪举着家伙,猫着腰,抖着腿往顾甄慢慢包抄过来。 有人胆大,直接哇呀呀冲了过来。 顾甄抬起一脚,那人直接飞出大堂,脑袋砸到了门外的一块大石头上,顿时一个碗大的血窟窿。 众人围拢的脚步慢了下来。 红梅:“小姐,把这群垃圾一锅端了吧,东西我们慢慢找!” 长顺:“小姐,弄死几个再说!” 顾甄刚刚点头,李彪怒吼:“弄死她,他们人少,我们一起上!” 然后,就看见李彪举着两把寒光闪闪的斧头就冲了过来。 顾甄看着那飘动的黑色胸毛,第一次有些后悔自己在战斗前补充能量。 忍住呕吐的冲动,顾甄看准了距离,对着李彪的胸口抬腿就是狠狠一脚。 原谅顾甄对着一个普通人用出了星际上将的实力,实在是李彪的黑毛太恶心了。 “咯嘣”几声闷响后,李彪从半空落到了地上,躺尸了半天都没有动弹。 “啊啊啊——”众山匪群龙无首后开始慌不择路,如无头苍蝇一般慌不择路到处乱窜。 顾甄突然从原地消失,只留一个残影在慌乱逃窜的山匪中不停出击。 哀嚎声,求饶声,痛呼声此起彼伏,不过半盏茶的工夫,地上已经歪歪扭扭倒了一片。 红梅不知道从哪里捡了一个木棒,看着哪个倒在地上还目露凶光的,上去就是一棍子。 发现沈瑜和长安长顺似乎去了哪里,顾甄并不在意,慢慢走到李彪面前,缓缓俯视:“我说了,谁交代了,我赏谁一个全尸!” 李彪断了好几根肋骨,可嘴巴还挺硬:“老子就是不说,你杀了老子也不——啊——” 顾甄直接拿起他的斧头,“咔嚓”一下,砍断了他的一条腿。 李彪疼得满地打滚,血流了满地。 顾甄再次俯视:“说不说?” 李彪张开嘴大口呼吸:“你他娘的哪条道上的,有你这么黑吃黑——啊——” 红梅举起棍子,在李彪的断腿上狠狠来了一下,血溅三尺,疼得李彪差点当场死过去。 有个离得近一点的山匪被溅了满脸血,吓得浑身哆嗦不止,腿间顿时一股热流涌出,浓重的尿骚味差点差点熏死自己。 “嘭”,红梅上去就是狠狠一棍子,“让你不讲卫生!” 山匪脑袋顿时一个黑血泡,他都要差点哭了,我就忍不住尿个尿你还打我,有没有天理了! “还敢瞪我!”红梅气不打一处来,再次一记狠狠的棍子,“让你瞪我!” 山匪额头血流如注,顿时眼泪汪汪,我做啥了,我到底做了啥了,你这么打我,山匪也是有人权的! 顾甄背着手,缓缓走到主座旁,一看油腻的垫子,到底还是没有做下去。 她站立中央,眼神冷漠如冰,声音锐利如刀:“既然你们对我的诚意如此无视,也就别怪我先礼后兵了!” 众山匪:你礼过了吗?礼过了吗?到底有没有礼过?真是太不讲理了! 顾甄低头看了一眼地上各个鼻青脸肿、断胳膊断腿的山匪:“我比较赶时间,所以,么工夫和你们捉迷藏,从现在开始,我开始数数,若每五个数没有人交代,我就断人一条腿,恩,就从你开始!” 李彪已经疼得几乎神志不清了,可看见顾甄嫩生生的手指指着自己,几乎是拼尽所有力气大喊:“为什么是我,为什么又是我,命运对我如此不公平!” 那个额头流血的山匪颤巍巍偷偷摸了一把脸上的唾沫星子,心说老大,再砍一条腿你就对称了,当然了,再砍两条胳膊也是对称的! 顾甄严肃又认真:“大家要对我的诚意有信心,我不会亏待任何人,每个人都有份,大家可以开始期待了!” 众山匪:诚意你个鬼!期待你个鬼! 额头流血的山匪刚琢磨这要交代什么好过关,突然额头有被来了一棍。 山匪眼前满是金星,瞪了半天才勉强看清红梅。 他声音几乎带着哭腔:“我又做了什么,你还打我!” 红梅将棍子往肩上一扛:“我家小姐说话你敢开小差,我打死你!” 第31章 沈瑜坐在一块半人高的大石头上,似乎有些悠闲地瞧着那不远处的寨子。 风稍微有些大,吹得他袍角有些飞舞。 这是下山的必经之路,长安举着棍子,长安扛着斧子,死死的守着。 沈瑜算是看出来了,娘子是故意被人骗上山的,至于为什么,他不管,只要娘子愿意,他在后面配合就行。 风沙中渐渐出现了几个人影。 几个女人背着小包袱脚步匆匆而来。 长安已经举起了棍子,长顺眼神死死盯着,就等着沈瑜一声令下。 五娘远远看着长顺手里的斧子,就开始有些害怕,抓紧了小包裹往四娘身后躲。 四娘眼睛微微眯了一下,马上镇定下来。 “这位公子”,四娘声音婉转,刚走近几步就对着沈瑜抛媚眼。 这个书生模样的人看着不像坏人,骗他几句赶紧下山要紧。 “嗯,”沈瑜看着那小包裹,心情极好,脸上的笑容犹如春风般和煦。 那包裹材质都很不错,里面想来细软不少,拿过来交给娘子。 “公子,奴家几人被这里山匪强掳而来,日日以泪洗面,而今寨子里终于有人来除暴安良,奴家几人终于得以逃脱,请公子几人放行。” 不放,就揍死你,看你衣着不差,下山前还能做笔买卖。 “哦,”沈瑜眼中笑容更盛。 细软交给娘子,把眼前的女山贼交给衙门,哪个都不能浪费! “呀——纳命来!” “动手!” 四娘见沈瑜毫无让路的意思,沈瑜心说绝不能放任何人离开,双方同时动起了手。 长顺被顾甄教了一阵子,除了力气大,还动作到位,行动敏捷,那四娘不过几手花架势,在长顺手下过不了十个回合,冷不防被一拳打爆了一排门牙,捂嘴的时候还被打爆了一只眼睛,捂着眼睛的时候被砍断了一条腿,血流满地。 然后,就像一只死狗一样躺着,一动不动。 几个同时下山的女人尖叫一声,几乎吓晕过去,心说这娇滴滴的四娘你们也能下如此狠手,你们不会也是山匪吧! 四娘的包裹被沈瑜拿在手里看了一会,然后,他的目光盯上了缩在石头后面只露出脑袋的其他几个女人。 “把东西都交出来!”沈瑜声音凉凉。 五娘被人狠狠推了一把,踉跄着出来,没说话眼泪先不要钱似的狂流,看上去要多可怜就有多可怜:“公子,奴家也是好人家的女儿,被这山匪抢过来,过的是暗无天日的日子,我——” “嗯——”沈瑜声音拉长,语气凉幽幽,“手上刻了字的金镯子有三两重,头上的翡翠簪子水头还不错,手指白嫩指缝干净,嗯——的确暗无天日!” 五娘张开嘴,嘴唇颤抖着,半天没说出话来。 “长安!”沈瑜突然爆吼,“给我往死里打!” “啊——”五娘头上狠狠被挨了一下,血流了满面,“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沈瑜又一声怒吼:“长顺,砍了她的手!” “啊啊啊——”五娘惨叫一声倒地不起。 那只刻了字的金手镯随着断手咕噜噜滚了下来,上面刻着一行小字:爱女出阁万事顺遂。 有个女人吓得一哆嗦,她想起来了,那是山上做了笔大买卖,抢了一个出嫁富商的女儿。 抢了她嫁妆不说,那姑娘后来被山里的兄弟玩了个边,最后还被扔去了乱葬岗。 那时五娘看着那姑娘被夺了全身的首饰,光顾发着嗲跟老大要那只金镯子,根本没顾上那姑娘凄惨的喊叫。 沈瑜捡起那只镯子,走到五娘身边,瞪着血红的眼睛,一脚狠狠踩上她的脸:“抢了人家姑娘的嫁妆,害了人家性命,山匪该死,你,心安理得戴着人家的嫁妆,更该死!” 沈瑜将手镯狠狠攥在手里,手背青筋暴起,一旁的长安看着他眼睛都有些猩红,不明所以却也不敢多问。 看着白莲花四娘和白狐狸五娘相继倒下,其他几人都哆哆嗦嗦自动上交了细软。 长顺可不管人家是不是长得如同豆腐一样白嫩,三下五除二将几个女人都绑了起来,稍有反抗,一斧子下去就见血。 长安将收来的细软收拾一番,捆成一个大包裹,抬头看自家姑爷,正拿着那个金镯子在出神。 沈瑜有些浑浑噩噩,感觉自己又看到了梦境中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男人。 那个男人的母亲和别人勾结,抢了儿媳妇的嫁妆,还害死了她,而那个男人总觉得孝道第一,娘子的死总是命。 唉—— 沈瑜心中长叹一声。 那个这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男人,结局如此凄凉,也是理当如此。 抢了人家的嫁妆,还要害人性命,畜生不如,死不足惜! 此时,寨子大堂里。 顾甄不知为何,兴奋的眼睛都有些血红。 嘴硬是吧,太好了,砍! 眼看着李彪痛得几乎没了神志,红梅口中数的五个数又到了,顾甄痛快地举起斧子,寒光闪过她面无表情的小脸,眼神锐利犹如沙场归来的煞神,让地上的山匪吓得连哆嗦都没一丝力气。 “……三、二” “噗嗤!”顾甄一斧子就砍了下去。 李彪另一条腿也被砍了下来,血溅得到处都是。他眼神都已经涣散,撑着最后一口气,从喉咙里憋出几个字:“你、你、为何、为何、又是、又是、我……” 顾甄表情淡然,但眼神凶狠,一句话不说,夺过红梅手里的棍子,对着李彪□□就是一棍子。 李彪“嗷”一嗓子惨嚎后,就彻底昏死过去。 被顾甄干翻满地躺着的山匪,总觉得自己□□也疼得不行,有的尖叫,有的吓尿,有的求饶,还有胆大的,直接就骂了出来。 “他娘的,小贱人,你是哪条道上黑吃黑的吧,老子不怕你,有种你杀了老子,来呀,来呀,老子眨一下眼就是孬种!” 一个人叫骂,其他人也开始胆大,“臭□□”“小贱人”的此起彼伏。 顾甄觉得异常新鲜。 她前世也被人骂,那被她撵地无处躲藏的大盗、被她端了老窝的军火贩子,一口一个魔星、一人一句煞神的骂她,可从来没有骂她是什么“臭□□”“小贱人”的。 “噗嗤!”一条腿砍了下来。 “噗嗤!”一条胳膊砍了下来。 第一个带头骂她“小贱人”的山匪,直接被斧头削了脑袋。 现场在一片血雾中,死一般的寂静。 顾甄将斧头抗在肩上,背脊笔挺,眼神冷酷。 躺在最角落的几个山匪,挪动着身体,忍着剧痛开始耳语。 “五哥,这样不行啊,一条腿一条胳膊的砍,这小娘们是要虐死咱啊,咱想法报官吧,脑袋掉了不过碗大一个疤,只有官兵才能干掉她了!” “六弟,你说的对,这小娘们咱土匪还狠,在她手里,能痛快求死都不行!” 几人小声商量了,准备乘顾甄不注意,从小门爬出去报官。 一人刚挪动身体,一阵破空声传来,“噗嗤”一声,斧子砍断了一条腿。 “啊——”那人一声惨叫,索性破罐子破摔,“臭娘们,我们要报官,我们要求救,你杀了我们,你也跑不了!” 顾甄突然凉飕飕地笑了,“那好,山中突发大火,寨中无一生还!” 战利品什么的,无所谓! 刚才不过一时兴起,端个土匪的老窝,搜刮些战利品就得了。 可她看了这么久,发现端了这个匪巢,让这些人渣全部去死,比得什么战利品更高兴。 “红梅,找家伙准备点火!” “好嘞,小姐,烧死这帮畜生!” 就在顾甄主仆两找东西准备防火时,沈瑜那边等了很久都没发现有人出来。 长安让弟弟长顺到里面去看看。 长顺到寨子的后院找了一遍,回来时抱着一个箱子,和一个饿得说走不动路的七八岁小男孩。 “你是谁家的孩子,为什么在这里?” 沈瑜刚问出口,就看见了寨子起了冲天的大火。 根本顾不上小孩说了什么,沈瑜拔腿就往前冲。 “娘子,娘子!” 沈瑜大喊大叫,不顾浓烟就要往里冲。 “我在。”一个清脆的声音传来,顾甄带着红梅从浓烟里走了出来。 沈瑜不知为何,突然有些后怕,不顾有人在旁,冲上去抱住了顾甄,“娘子,你没事就好!” 顾甄有些莫名其妙,但沈瑜马上放开了她。 几人七拐八绕下了山,如果不是顾甄记忆好,这山路平常人根本走不出来,也难怪官府一直打不下这个寨子,让它为祸乡里这么久。 长安兄弟两报了官,还是那个有些干瘦的老头带着官兵赶来。 见又是沈瑜,老头意外的有些兴奋。 沈瑜说了很多大实话。 为救一个女子父母,勇闯匪寨,娘子打败了一群山匪,山匪气愤之下放火,却被他们机灵逃了出来,而山匪却烧死了自己,同时,他们还抓住了几个意图逃窜的女山匪,一并交给官府。 老县令激动的山羊胡一颤一颤的,大大夸奖了沈瑜一番。 不到三天,自己已经立下两份如此巨大的功劳,无论如何,这长久不动的官位,也该动一动了。 沈瑜拱手告辞,老县令拉住沈瑜。 “沈秀才,你有勇有谋,为老百姓立下如此大功,本县将颁发给你第二个“优秀”奖章,请务必再多留一日!” 沈瑜谦虚几句,照单全收。 将那小孩交给了老县令,几人坐着马车回到之前的客栈,顾甄虽然很是兴奋,却还是惋惜自己又错失了一次战利品。 “娘子,你们看这是什么?” 一个由小包裹组成的大包裹,还有一个雕花木箱子。 除了那只金镯子交给了县令,所有的东西沈瑜都留留下来。 一大包的金银首饰,近一千两的银票。 顾甄:…… 将木箱子的锁捏碎,一沓厚厚的银票出现在顾甄面前,数了数,足有近三万两。 顾甄:!!! 第32章 第32章 顾甄几人在客栈里又多呆了两天,等来了县太爷的第二次嘉奖。 与上次不同的是,这次的嘉奖由衙差敲锣打鼓一路宣扬着他们的事迹而来,一路上,有不少人跟着听了全过程,在衙差到达客栈时,竟然发现身后跟了一群人。 “呜呜呜——沈家娘子,听说你打死了那个寨子的所有山匪,我在这里给你磕头了,我女儿至今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现在也算是有人给她报仇了!” “沈家娘子,我们去年路过那里,被抢了所有东西,我二哥还当场被他们打死了,我被他们打落山脚,瘸了一条腿才保住一命,我在这里替我二哥给你磕头了!天杀的的山匪,下辈子投胎成畜生!” 那一群人你一眼我一语,有些说完了还磕头,有些说完了还塞过来满满一篮子鸡蛋或者一条腊肉。 有个老太太眼泪汪汪要给顾甄磕头被拦住,就塞了一双纳好的鞋底过来。 顾甄捧着那双没什么重量的鞋底,心里却有些沉甸甸的。 县太爷的到来,让现场安静下来。 上次嘉奖的时候,还不清楚是顾甄抓到了“百变妖姬”,这次沈瑜可是说得很清楚,是他的娘子干翻了整个寨子的山匪。 所以,这次的奖励,除了有“优秀才子”的认证和二百两的奖励,还有额外奖励给顾甄的五百两银子。 顾甄把那双鞋底一只握在手里,却把那五百两的银票毫不在意地递给了红梅。 离开这个县城里的路上,那群人跟着马车送了很久,顾甄没有回头看,却一直握着那双鞋底,坐在马车里一言不发。 无论是剿匪还是上战场,战斗的血腥,离别的伤感,胜利的喜悦,顾甄无一拉下的都体验过,可今日这中心里沉甸甸的感觉,她还是第一次体会到。 摇摇头,将所有复杂的感觉一并甩掉,顾甄心理告诫自己,她什么大场面没见过,稳住! 一只白皙修长的手伸了过来,沈瑜轻轻地将顾甄怀里有些被攥得变形的鞋底抽了出来。 顾甄身体有些僵硬,却没有反抗被拥入一个温暖的怀抱中。 沈瑜没有忘记,那日顾甄带着红梅从浓烟中出来,虽然毫发无损,可那全身的血迹,那杀红了眼的冷酷表情,那滴着血的斧头,无一不在说明,里面也许已经是黄泉地狱。 沈瑜轻拍顾甄的脊背,口中低语:“我家娘子最棒!我家娘子最厉害!” 就在他浅浅低喃的时候,觉得胸口有渐渐清晰的濡湿感。 顾甄虽然被抱了个满怀,可心里的孤独感却渐渐浓重起来,她想重希的电子音,想属下平时对她的没大没小勾肩搭背,想自己从来不离身的武器,可马上,她又觉得不对。 太匪夷所思了! 她竟然流泪了? 她被炸断一条腿的时候没哭,她最好的战友离开时没哭,甚至与虫族女王同归于尽时也没有,如今,竟然为了一双鞋垫,就……哭了? 僵硬地离开沈瑜的怀抱,顾甄抹了抹自己的眼睛,嗯,湿漉漉的。 抬头看去,沈瑜正笑眯眯瞧着自己。 顾甄眼睛澄园瓮声瓮气:“看什么?” 沈瑜眉眼含笑声音宠溺:“看娘子清澈明亮的大眼睛!为夫突然更加喜欢了!” 顾甄不知为何有些小欢喜,回想刚才那个及时出现的拥抱,嘴角有些往上翘:“哼~” 沈瑜嘴角上杨,看着她没说话。 去下一个县城的官道似乎不太平整,马车颠簸得好像有点厉害。 沈瑜看着顾甄打个小瞌睡,脑袋在马车壁上一撞一撞的,有些心疼地将她抱在怀里,小小的人坐在他腿上,缩在他怀里,呼吸声可闻,沈瑜觉得自己似乎极其满足。 待顾甄小瞌睡醒来,沈瑜下马车查看。 他记得曾经看到过一本杂书,说在稍微改动一下,可以减少震荡感。 回想书中记载,沈瑜心里设想了好几遍,决定在下个县城买点物件改装一下,说不定能就能实现。 顾甄撩开帘子,看着沈瑜走过来转过去,时而还蹲下细细查看,不知为何,刚才的小欢喜又来了。 她仔细看着沈瑜精致的眉眼,他专注地看着马车,一贯拿笔的修长手指在马车轱辘上摸了又摸,弄得一手泥,心里感觉和前几天吃的猪肉脯一样,香甜香甜的。 将手放在窗棱上,将脑袋支在手背上,身体懒洋洋歪着,看着沈瑜忙忙碌碌,顾甄上将允许自己有片刻时间的坐没坐相。 午后的官道边,暖融融的阳光斜照,顾甄小脸上镀上了一层淡淡的光晕,微微眨动的睫毛似乎染了金色的光芒,明亮的大眼睛中好像有细碎的琉璃在闪动,她不自觉的嘴角微微翘起,带着自己都不知道的甜美笑容,仿佛一朵刚刚打开花苞的柔嫩俏花枝,在和煦的暖阳中,在微微的清风里,缓缓绽放。 沈瑜要起身回马车,突然就站立不动了。 眼前的美景让他有些窒息,手指微微颤抖,却不敢迈步回马车,担心自己一旦有了动作,眼前的美景回刹那消失。 可就在那时,突如其来的一阵乱风,吹起而来路边的杂草枯叶,打着卷的飞过,彻底打碎了沈瑜眼前的美景。 “桀桀桀桀桀——”一阵猥琐的笑声,突兀的出现,又突然的消失。 沈瑜打了个寒颤,却见马车里的顾甄已经瞬间出现在马车顶上。 红梅几人围了过来,朝着声音消失地地方望去。 顾甄很随意地挥手让大家会马车:“不过一个猥琐小毛贼!” 去下一个县城还有两个时辰,这两个时辰里,那猥琐的笑声时不时出现,一会在前,一会在后,可顾甄飞身出去查看时,却又不见人影。 终于到了一个有人烟的村落,红梅借着讨水喝的机会,问了缘由。 一个老头佝偻着腰,眼神晦暗,神态戚戚:“唉,我们这里的姑娘出落得好,十里八村都有名,所以这里被采花大盗盯上了,我们村这半年来丢了十几个姑娘了。官府抓了快一个月,谁知,唉——那采花大盗像是会飞一样,只能听见声音,连人影都见不到,唉——我们这里的姑娘都出去避祸了,小姑娘,你也早早离开吧!” 顾甄停了红梅的话,微微挑眉,眼中闪过一丝冷酷的光芒。 既然让我知道了,你也离死不远了。 沈瑜脑中不断回响顾甄紧握鞋垫的样子,脸色变了数变:“娘子,为夫虽力气不如你,但对付一个小小的采花贼,不在话下。” 顾甄将信将疑看着沈瑜信誓旦旦,心说这毛贼也就动作快一点,应该没事。 沈瑜经过了前两次的事情,开了眼界,也大了胆子,心说自己的娘子就是要自己保护。 到了县城客栈安顿好,沈瑜借口买东西,带着长安长顺就往街上走。 红梅:“小姐,这姑爷弱不禁风的,能对付采花大盗吗?”他长怎么俊,不会自己都被“采”了吧! 顾甄:“没事,我会看着他的。”我有点喜欢他故作厉害的样子! 几人简单吃了晚饭,洗漱后睡下。 沈瑜这次和衣躺在了外侧,黑暗中,一直努力睁着眼睛,不曾有丝毫松懈。 他两手紧紧握成拳,寂静的深夜中,心脏的跳动声几乎就在耳边。 说实话,他就算直面任何严苛的老学究、马上参加严酷的乡试,他都无所畏惧。 寒窗苦读多年,手里的一支笔杆他自信能担负起整个人生。 可是,那不见首尾的采花大盗,沈瑜心里有些没底。 可他又不愿意自己的娘子去面对那猥琐又可恶的采花大盗,只有让自己强大起来,才能保护娘子。 一只软软的小手,伸了过来,强势地想要包/裹住他的手,无奈手掌太小,只能盖住他的手背,然后,非常老成地轻拍几下,视作鼓励。 沈瑜全身一震,似乎全身都有了无穷的力量,甚至想起刚才的手背上慈祥老长辈般的鼓励,他甚至都有多余的心思弯了嘴角。 门口有轻微的响动声,那脚步似乎还走一步顿一顿。 按照沈瑜的本事,他没有练过武,自然也不会耳聪目明到能听见一个练家子的极其轻微的脚步声。 可这个脚步声,他能听见。 沈瑜不是别人,肚子的弯弯绕已经让门外的采花贼有些头痛。 就在门口三丈之内,沈瑜密密麻麻的甩了许多乡下砌墙的糯米浆,一点点犹如芝麻大小,不仔细根本看不见,别说在这漆黑的半夜。 此刻采花贼朱老三几乎想要大声爆粗口,他已经可以说得上身轻如燕了,可就是门口的那些糯米浆让他的靴子几乎抬不起来,小燕子成了大肥猪。 他狠狠皱眉,黑色蒙面巾上,一双猥琐的细长眼睛露出了凶光。 娘的,早知道就从房顶上下去。 当然,朱老三根本不知道,房梁上被沈瑜要求长顺安了密密麻麻的尖锐长钉,只要他落脚,马上就会白钉子进红钉子出。 “咯吱,咯吱!” 朱老三已经将动作放到最轻,可靴子与地面的亲密接触,让他拔腿艰难。 终于到了门边。 里面没有动静,很好! 朱老三细长的眼睛里闪着兴奋的光芒。 那小娘子真是太漂亮了,如果到手,应该好好把玩一个月! 取出迷香,抠破窗户纸,吹出迷烟,然后,屏息静气停了半晌。 没有动静。 成了! 朱老三轻轻推开门,眼中的精光掩都掩不住,抬腿就要往床边冲。 “哐当!” “哗啦!” 一个大脸盆掉落,一盆满满的夹着奇怪臭味的污水,将兴奋的朱老三浇了个透心凉! 沈瑜坐起身,将捂在鼻子上的湿帕子拿开,眼神如刀地看着朱老三。 第33章 朱老三刚抹干了脸上湿漉漉的臭水,忍住当场大呕一场的冲动,盯着眼前笑眯眯看着他的书生,以及他身后觊觎了一路、跟着坐起身的顾甄。 臭书生!老子差点着了你的道!老子在道上成名这么多年,从来没有受过这样的侮辱! 小泽哎,你今天必须死! 朱老三眼睛冒着怒火,不顾身上还在滴答淌着水,朝着沈瑜就猛冲了过去,恨不得一把就掐死沈瑜,马上带走顾甄。 只不过刚迈出一步,就觉得不对。 好像腿有些软。 好像灵活无比的身体有些不太协调。 还有,好像原本夜视不错的眼睛有些模糊不清。 不管了,弄死那小兔崽子在说! 朱老三再次大步迈出。 “哐当!” “啊!” 一只大号的捕兽夹在捕获猎物后,成功大力咬合。 “噗嗤”,铁器切入皮肉的声音在寂静的黑暗里极其明显。 朱老三不想惊动太多人,隐忍地痛呼一声,刚那一下子疼得脑壳都抽动了好几下,大口喘气了好久,才慢慢缓过来。 他是采花大盗,不是江湖上抡锤子的猛汉。平时仗着轻功了得没少干坏事,却一次也没有被抓到过,更别说受到如此严重的皮肉伤了。 一只脚僵硬地挺立,另一只脚被兽夹夹住的伤脚颤抖的厉害,朱老三只觉得右腿刺骨钻心的疼痛,几乎要了他的命,眼前金星乱飞,好一阵子才看前面黑暗中的两人。 你们,都要死! 朱老三双眼通红,黑色蒙面巾下面孔已经扭曲变形,犹如被激怒的凶兽,浑身散发出嗜血的寒芒。 他黑暗中没法全部看清自己受伤程度,但极其轻微“咔嚓”声传来,他知道自己的右腿今天是凶多吉少,希望只断了骨头,没有伤到经脉,只是还不到几息的工夫,已经能隐约感到自己的袜子被腿上急剧流下的温热湿透。 我要弄死你们!我要将你们剥皮抽经,剁碎了喂狗! 沈瑜嘴角翘得老高,眼睛里的笑容几乎都能溢出来,他坐在床沿,微微前倾上半身,瞧着眼前狼狈的大盗,声音透过幽幽的暗黑,凉飕飕地传来。 “来着都是客,怎么样,滋味还可以吧?这可是我精心调制的,由泔水、老鼠药、安眠香、童子尿按比例严格组合而成,保证滋味极其爽口!哦,还有童子尿!童子尿解百毒,便宜你了!” 朱老三拳头握得咯吱作响,双手轻轻一抖,手腕一沉,两把闪着寒光的短刃已经出现在掌心。他轻吼一声,单脚用力,直接跃起,朝着沈瑜两人就飞扑而去。 就在此时,梁上吊下一把巨大的铜锤。 “咣——” 朱老三好巧不巧,脑袋结结实实对上了那把比脑袋还大的铜锤。 飞翔的瘸子脑袋瞬间开花,然后,重重掉落在地上,只有一声轻微的闷哼,再也没有了任何声音,像一只死狗,趴着一动不动。 撞击的余声好久才歇,一旁桌子上的茶壶盖嗡嗡作响了好一会,才慢慢停下。 嘿,这力道脑壳都碎了吧! 沈瑜都替那个傻乎乎的大盗觉得疼得不行不行的。 那声响,比寒山寺的钟声也小不了多少了,沈瑜呲牙。 要不是沈瑜事先交代了掌柜,早就有人来瞧热闹了。 红梅和长安长顺顺着角落的梯子爬了下来,点上灯,屋子里瞬间亮堂起来。 几人瞧了一眼地上的一动不动的黑衣人,慢慢围拢过去。 顾甄却只瞧了一眼,依旧板着脸没说话。 红梅几乎手舞足蹈:“姑爷,你可真厉害!” 长安表情严肃:“这样的畜生,就该往死里整,老鼠药不行,就兽夹,兽夹不行,就撞扁他脑袋,总有个死法合适他!” 长顺瓮声瓮气:“哥哥说得对!” 沈瑜第一次制服拳脚比他厉害数倍的高手,也有些喜形于色,带头走到地上的黑衣身边。 那黑衣人虽然头上包了黑布,脸上蒙了黑巾,却一点也不妨碍沈瑜瞧见他的额头都凹进去一大块,眼睛紧闭,满脸都是血。 啧啧,报应!如此行径,猪狗不如,早该见阎王了! 沈瑜心中嘀咕着,伸手想要去探他的鼻息。 突然,一片寒光闪过沈瑜的眼睛,地上的死狗黑衣人不知何时,握着手中利刃,一个鲤鱼打挺就朝沈瑜刺了过来。 沈瑜眉头狠狠一跳猛然回神,那黑衣人是在装死等待对敌人最后的致命一击。 而自己,中招了! 若是论动脑子使计谋,他沈瑜自认不输他人,可要躲过这暴徒志在必得的致命一击,他沈瑜知道肯定躲不过。 也许今日重伤难愈,也许今日丧命于此。 沈瑜心中突然涌现很多情绪。 娘子看似很喜欢他,其实,她只是喜欢自己的一张脸而已,甚至,娘子她自己都不知道喜欢一个人是什么的样的。 以前,总以为时间还很长,有许多许多的时间感动她,教会她喜欢自己,把自己深深刻进她心里,然后,生几个或聪明或有趣的孩子,携手度过余生。 可是…… 也许永远也做不到了! 就在这利刃就要刺入胸口的哪短短一瞬间,沈瑜微微垂下眼帘,掩饰住心里的悲伤和无奈,任心无数个画面在眼前快速闪过。 长安离得最近,不过半丈的距离,他二话不说咬牙就朝黑衣人扑过去,却已经晚了。 眼看着那闪着寒光的利刃朝着沈瑜的胸口就刺了过去,他心中一凉,这下糟了! 红梅尖叫一声,捂住了眼睛,仿佛已经听见了利刃划破皮肉的声音。 长顺几乎是飞扑过去,看到的却和哥哥长安一样,他怒吼一声,想要为沈瑜报仇。 主仆四人被浓浓的悲伤凄惨笼罩,几乎已经看到沈瑜身死当场的画面。 就在大家都以为沈瑜胸口肯定要挨上一刀,说不定甚至性命就要交代在这里时,奇迹发生了。 一把铜锤在朱老三的利刃刺出的时候,就像凭空出现的一样,正确无比地狠狠砸落在朱老三的头顶。 鱼跃而起的朱老三甚至都没有来得及做任何反应,半蹲而起的身体已经被砸得矮了几分。 “哐——” 朱老三脑袋被砸进了脖子里,他脚下的地面成蛛网状碎裂。 顾甄眼睛自始至终就没有离开过地上那只死狗。 沈瑜几人以为得手,兴奋地围拢过去时,她感觉到那只死狗微弱的呼吸声似乎像有些改变。 不对!很不对! 顾甄当时没想过,沈瑜可能会遇到危险。 在她眼中,自己离那死狗不过几丈的距离,她无论用什么方法彻底让他死透,不过零点零几秒的时间,换算为这里的时间,不过四分之个呼吸的时间。 顾甄一边注意这沈瑜那边的情况,一边轻松跃起摘下那把当空悬挂的大锤,只要那死狗敢有什么动作,这一锤子可不像刚才那样的儿戏,只是凹进去一块。 心理想着,顾甄将大锤抗在肩头,看着沈瑜志得意满地蹲下身看他的战俘。 顾甄没有出声阻止,在她看来,小兵需要经过严苛的生死训练,才能在接下来的重重危险中,争取一条生路。 她就这么看着,像一个严苛但慈爱的长官,看着自己手下的小兵直面人生。 可就在死狗的突然亮出手中利刃时,不知为何,顾甄的心脏猛然剧烈的收缩了一下。 有一些酸涩,还有一些闷痛。 似乎有重要的东西,要离开自己。 本能远远快于思想,顾甄手中大锤飞出,比自己预料的几乎要快上正整整一秒钟。 沈瑜保持动作不变,僵硬地反应好久,眼珠瞪得溜圆溜圆,半天才明白过来,朱老三这才是真正死绝了。 “娘子!娘子——”沈瑜迅速起身,两腿还有劫后余生的颤抖,飞快地向顾甄跑去。 一把将有些呆滞的娘子紧紧拥入怀里,沈瑜觉得刚才似乎已经走过了两辈子那么久远。 顾甄觉得脖子里有温热的液体流进去,有些痒,但她忍住没有去擦,甚至还伸出一只胳膊,将身前的男人动作轻柔地抱了抱。 她觉得心里被填得满满的,好像不仅仅是打了胜仗的喜悦,还有一些其他她不怎么了解的东西。 有些陌生,但她一点也不抗拒。 “娘子~”沈瑜的声音带着哭腔,用浓浓的苏州口音软软地撒着娇,“娘子~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 红梅擦擦眼泪:姑爷你不要脸!不对,姑爷有这个东西吗? 长安长顺相视一眼:小姐要好好安慰柔弱的姑爷!兽夹和锤子我们只当是姑爷半路捡的,不是他故意设计的! 沈瑜撒娇很有分寸,娘子的小手放了下来,他的哽咽也就停止了。 转身面对红梅几人,又是一个标志的聪慧书生。 “长安,报官!” “红梅长顺,告知和掌柜,让他安抚客栈里的住客!” 沈瑜发布命令,然后静静等着此地衙差的到来。 两人坐在桌边,沈瑜给顾甄到了一杯水,然后,默默想着待会县衙来人,如何应对。 不经意,眼角余光看着顾甄正专注看着他。 沈瑜露出了差点遇袭后第一个笑容。 “娘子,有何事? 顾甄板着脸,眼神极其认真,声音依旧软弱,可坚定得能直入人心:“沈瑜,要充分预估危险,你如果遇害,我会难过!” 沈瑜突然眼泪掉了下来,比起刚才假模假样的哽咽,真挚一百倍。 那心口的一丝丝甜蜜,是怎么回事? 第34章 这是娘子自成婚以来,第一次如此情真意切啊情真意切。 沈瑜喝到了一大口蜜,直接甜到了心里。 娘子行为直来直去,似乎还有些不通人情,可沈瑜心里知道,娘子不傻。 她可能想要一个俊美的丈夫,可能还想要一个可爱的孩子,但从来不会被前两条迷惑双眼,绝对不会轻易地将自己的心交出去。 成婚快大半年,沈瑜要么见顾甄对自己唯唯诺诺,要么将自己看作一个随时可以合离的陌生人,今天是第一次,见顾甄有些真情流露。 他抬起手,用衣袖仔仔细细擦干眼泪,然后,像顾甄认真看着自己一样,认真看着她:“娘子,为夫一时被胜利迷了双眼,有些骄傲自大,险些将自己置于危机之中,是为夫的错。” 沈瑜靠近一些,直到两人呼吸可闻,看着顾甄渐渐抬头,明亮澄澈的大眼睛中有一丝老怀安慰的“孺子可教”,与她呆萌的小脸十分不协调,但他就是觉得很可爱。 他笑了,两只手轻轻用力拥紧,缓缓低头,在顾甄眉间落下浅浅一吻。 顾甄有些别扭,脑袋上湿乎乎有些不太舒服,刚才脖子里湿哒哒就算了,可脑袋上湿乎乎的,就当真不能算了。 轻轻一个挣扎,挣脱沈瑜的怀抱,顾甄担心沈瑜的口水什么的,会流进她的眼睛里,狠狠皱着眉头,挥手就用衣袖重重一擦。 “下次要注意个人卫生!”顾甄黑着小脸,抱怨得极其义正言辞。 沈瑜满脸黑线,甚至有一瞬间的尴尬,可他不过一个眨眼的瞬间,马上又笑得如沐春风。 笑着像只狐狸一样难看,顾甄在心里给了个差评。 “娘子,不知是那个不讲卫生的姑娘,在为夫的脸颊上亲了一口,还说那叫什么来着,哦对,亲密接触!” 顾甄脸色有些黑。那怎么能一样? “还有,娘子,不知道是哪个不讲卫生的姑娘,抱着一双鞋垫将为夫的衣衫都……” “闭嘴!”顾甄被戳了痛处,脸色黑如锅底,大喊一声止住沈瑜,“不准说!” 沈瑜又笑了,风淡云轻:“娘子为何不准为夫说,嗯?” 顾甄恼羞成怒,小拳头都举了起来:“就是不准说!”老子流血不流泪,从来没哭过,哼!你再说一个字,老子就揍你! 沈瑜见顾甄像只炸毛的猫咪,爪子都举了起来,露出了毛茸茸的肉垫甚至还有尖尖的小利爪,可想了很久也不明白娘子为何不准说她为哭。 不过也没等他多想,红梅上来说,县衙来人了。 几人下楼,看见一个头发稀疏的穿着官服的干瘦中年人,正抬头殷切地朝他望过来。 “沈秀才,沈秀才!”本地县令洛轶见红梅带着一个清隽的读书人下来,想都没想三步并成两步急冲冲就朝着沈瑜冲了过来,“听说你抓住了本地大恶人采花大盗,太好了,太好了!本官——本官——” 死也瞑目了! 洛轶在此地待了三年多,刚来的时候还是意气风发的青壮年,想着有生之年还能往上升一升,可还不到四年,他满头的黑发眼看着掉了一把又一把,剩下的一半头发也急得染了霜,可让他食不下咽睡不安寝的采花大盗始终没有落网。 说来也怪,这小小的安城县有山有水,几个村落的姑娘出落的极为水灵,附近的几个县都有和安城县通婚的习惯。 可自从三年前,那号称朱老三的采花大盗来了这里以后,不知道有多少姑娘被他糟蹋了,时间长的一个月,时间短的半个月,总是能在县城外的乱葬岗找到尸体。 那些姑娘的家人接到噩耗,活生生当场咽气的都有。 有些老实人报到了官府,眼巴巴等着采花贼落网。 有些庄稼汉不甘心,大伙商量着想法抓人。可人没抓到,倒是死了好几个身强力壮的汉子。 安城县的老百姓各个人心惶惶,哪家哪户没有大姑娘小媳妇的,被急红了眼纷纷到县衙大门前跪地请愿,有家中丟了女孩的,还差点和衙差动了手。 洛轶曾经试过,请哪家姑娘做饵,好做套逮住那采花贼。 可姑娘倒是成功做饵了,可她也差点被那采花贼抓走,那采花贼像是一阵风似得的无影无踪,姑娘的父母差点和洛轶拼命。 就是那次之后,洛轶的头发就一大把一大把的掉,好好一个青壮年几乎就成了一个佝偻的老头。 他不敢上街,怕被老百姓丢臭鸡蛋,可要抓那采花贼,他有没本事。 上封骂过,老百姓恨过,他想着明年可能就要被调去蛮荒山区,也许再也回不了江浙了,想着想着连最后的一半头发也差点掉光了。 直到一个名叫长安的小厮来报官,说采花贼已经落网,洛轶得嘴唇颤抖说不出一句话来,高兴得几乎能飞上天。 沈瑜看着激动得把自己的双手紧紧握住有些语无伦次的本地县太爷,把事情经过简单几句带过,让他带着人去查看尸体。 似乎并没有多少人见过朱老三,洛轶和属下通过朱老三的兵器、缉捕画像、以及朱老三极富特征的左手三指才确认无误。 洛轶几乎是老泪纵横,就算他要被调去蛮荒之地也好,这里几十个年轻姑娘无辜丧命,而他竟然无法抓到凶手,总是这辈子无法磨灭的愧疚。 这下好了,他能对那些悲痛的家人有个交代了,他对自己也能有个交代了。 狠狠擦一把眼泪,洛轶正了正衣冠,就着半夜的烛火,对着沈瑜和顾甄两人,郑重地一揖到底,并请沈瑜夫妇多留两日,县衙有谢礼送上。 换了房间,沈瑜和顾甄睡到了日上三竿。 用过饭去了街上,发现街上空空荡荡了,和来时根本不同。 红梅拉了个匆匆赶路的大婶问了才知道,大家都去县衙那边了。 “后生,你不知道吧,有个英雄将我们县最大的恶贼给抓了,谢天谢地啊,我家的妞妞能从外租家回来了!对了,今天县太爷决定,要将那个恶贼的尸首悬挂在起来,示众三日,街坊邻居都去瞧了,我也赶着去呢!” 第35章 沈瑜和顾甄相视一笑,并没有去看热闹,买了一些顾甄喜欢的零嘴,就准备回客栈。 眼神瞟过红梅手里的一大摞话本,沈瑜脸色突然一变。 下午,几人正坐在客栈大堂里,突然听见巷子里有敲锣打鼓的声音。 有人兴高采烈来报:“县衙来人啦?沈秀才夫妇在吗?快出来,快出来,领赏啦!” 洛轶今日极其精神,官帽中的稀疏发髻束得一丝不苟,迈着大步朝客栈走来。 沈瑜再次获得了一个“优秀才子”的嘉奖,以及五百两银子的奖励。 客栈门口围了一群激动的老百姓,见洛轶刚和沈瑜夫妇说完话,就冲了进来。 有拼命塞东西表示感谢的,有激动得话都说不清楚只能一个劲说谢谢的,沈瑜应对得的妥帖又从容。 顾甄却十分焦躁。 有一个大妈和一个大姐满脸感激地朝她塞了两篮子鸡蛋后,又说了很多感谢的话,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抱着顾甄一把眼泪一把鼻涕。 顾甄身体僵硬极其难受,脖子里又黏又腻,恨不得一把推开她们。 可她终究没有这么做。 她能理解她们的感情,这样的痛苦没有一丝作假。 拳头握紧又松开,松开又握紧,终于,红梅将两人劝走,顾甄才大大松口气。 又是敲锣打鼓的被一群人送了老远,顾甄这次同样也收到了很多小礼物,小到一块绣着花的帕子或者纳好的鞋底,大到一篮子鸡蛋或者一大块腊肉,可她已经镇定了许多。 前一世,她手握重兵,面对的全部都是大灾难,甚至是整个人类的生存灭亡,从来没有直面老百姓的如此强烈直白的情感。 她想了想,除了脖子里的黏腻没法接受,其他的,似乎还不赖! 除暴安良,她乐意! 马车徐徐离开,进入了去向下一个县城的管道。 不知道沈瑜怎么做的避震,马车的颠簸感似乎真的小了很多。 当然,沈瑜也不知道这叫做避震,只是按照书上所说,改装了一下而已。 还是个挺能干的书生呢! 顾甄心理有些骄傲。 当然,她有选择性的遗忘了沈瑜差点被朱老三弄死的情景。 又行驶了大半天,还有两个时辰便能到下个县城。 沈瑜让大家吃点东西,休息一下。 红梅利索地铺好了毯子,拿出车上小炉烧好的热水,放好干粮和小姐喜欢的零嘴,无视姑爷黑黢黢的脸色,怀里揣着话本准备偷闲给小姐看。 大家刚坐下准备吃点东西,就听见有脚步声传来。 几个衙差模样的男人挤挤挨挨地跑了过来。 一边跑,还一边想把别人挤到后面。 有人被挤着差点摔了一跤,嘴里还骂骂咧咧。 “你他娘的急什么,你们县哪里有我们县的情况急,给我滚一边去!” 说着,那个差点摔跤的衙差就和前面挤他的衙差当场打了起来。 场面有些诡异的混乱。 沈瑜皱眉,缓缓放下手中干粮,十分不悦地看着眼前这些人。 沈瑜眉头皱了起来。 原本好好的土路,现在被搅得尘土满天。 看看顾甄把准备送到嘴里的干粮又放了下来,红梅在一旁用画本子狠狠扇飞扬的尘土,沈瑜掩下心中极度不悦,声音都有些冷。 “你们有何事?为何如此喧哗?” 说清楚赶紧滚,否则,就把你们当干粮吃了! 沈瑜余光看见顾甄似乎不太高兴,心里更火了。 “沈秀才,你是沈秀才吧?”那个差点摔跤的衙差突然间爆发神威,又是推又是踹,将身边两人挤开,踉踉跄跄着差点就扑到沈瑜跟前,说话都喘不过来气:“我们县又遭流寇了,昨儿个去了二十个兄弟埋伏,今天一早只回来缺胳膊短腿的三个,沈秀才,沈老爷啊,救救我们县吧!” 沈瑜眉头皱得更紧,看着他刚说话就被另一个衙差给挤到一边。 “沈老爷、沈老爷!我们县事情才棘手呢!”挤到沈瑜面前的衙差衣服都有些破,不知道从自己县城赶到这里,其中经历过什么,“我们、我们县被人贩子盯上了,已经有三十几户人家的小孩失踪,连我们县太爷的小儿子都被掳走了,救救我们县吧!” “去去去,你们县算什么!”一个膀大腰圆的衙差挤了过来,“我们县闹虫灾,那蝗虫已经吃光了我们县大半的良田,再吃下去,我们县都要饿殍满地了!沈老爷,救救我们县吧!” 这个说完,又有人挤上来,什么两个村因为水源械斗死了人,什么发了猪瘟死了好几个村落的猪等等。 沈瑜眼看着眼前的一帮衙差推推搡搡着叫苦不迭,似乎他们一行人不去解救,那几个县城都要处于水深火热之中。 哦,不,是早已处于水深火热中了! 我是去赶考的,不是给你们当万金油的! 你们几个县的县令都是吃干饭的?光拿俸禄不干实事,乌纱帽是这么好戴的? 如果我不去,是不是你们几个县都要死不瞑目! 沈瑜额角青筋跳了又跳,脸色极度沉郁。 可既然衙差都求到跟前了,不去实在又良心不安,他转头看自家娘子。 顾甄冷冷扫了一眼众衙差,用软糯的声音,铿锵有力地发号施令。 “先解救被掳孩子,再去剿灭流寇,其他县城的事,自己解决!头前带路,出发!” 丢孩子的县名叫同安县,衙差几乎欣喜若狂,找到自己马就骑马狂奔。 一个时辰的急速狂奔,终于到了同安县。 没有应衙差的邀请去县衙,几人落脚在一个不起眼的小客栈。 顾甄坐下已经半盏茶的工夫,一直沉思未开口,眼睛却一只看着长顺。 红梅和长安长顺都有些战战兢兢,那明亮的大眼睛里似乎有惊涛骇浪,细看却又只有眼中光滑闪动。 终于,顾甄开口了。 “人贩子盯着懵懂小孩下手,我们也找一个,作为诱饵。” 沈瑜几人点头。 “我想好了,从我们几人中选择一个。” 沈瑜几人都看向了红梅。 第36章 红梅挺胸抬头:“小姐,虽然我不懵懂,但我一定漂亮的完成诱饵的任务,……话说,我要装扮成流落他乡的美丽小姐,还是被大妇打骂与管家私奔中途走散的美丽小妾,还是……” 沈瑜和长安:……捂脸! 长顺:我好像最懵懂,最呀最懵懂! 顾甄沉吟一会,眼神有安抚:“红梅,你虽然很……美,但这次没有你太多的戏份,我决定让长顺去做诱饵。” 长顺:果然,我最呀最懵懂! 红梅:“小姐,难道长顺比我还美?”我不能接受这个事实! 顾甄说了自己的计划。 红梅扮演大户人家寻找失踪少爷的丫鬟,边找边喊,吸引人贩子注意,沈瑜带着长安扮演严厉指责红梅的年轻管家和小厮,长顺则扮演那个失踪的少爷。 长顺:少爷?我果然需要立即磨练演技! 顾甄再次将计划从头至尾打磨了一遍,确保没什么细节有疏漏,一行人开始各司其职。 傍晚,太阳西斜,同安县大街的热闹渐渐恢复平静。 一条巷子里出现了一声惊呼:“啊,我的少爷,你在哪里?哦,我不能失去你!” 隐在暗中的沈瑜和长安:再次捂脸! 红梅接着如同没头苍蝇般乱转,小脸上的悲伤如同涛涛江水:“啊,我的少爷,你在哪里?在廊檐下,哦不,你不在!在巷子深处,哦,你还是不在!我的少爷,我终究还是失去了你!” 沈瑜额头青筋跳了又跳,让你看画本子,让你不学好,如果这次事情搞砸了,看我怎么教训你! 长安将脑袋往墙上砸,我没听见,也没看见!哦不,让我去死吧,红梅在发神马神经病啊! 终于,轮到两人出场。 沈瑜不用装,脸色漆黑如锅底:“红梅,少爷去了哪里,为何你不看好他?你可知道,他虽然十几岁还是天真如稚童,却是太太心头肉,万一被坏人掳走,我看你有一百条命也不够赔!” 长安看见红梅犹如看见梨园行的劣质学徒,气得心尖都在颤却不得不配合演戏:“红梅,二管家说得对,太太五六万两的嫁妆据说全部留给了少爷,就是十分喜欢他,你怎么可以把他弄丢了!” 红梅一脸生无可恋:“啊,让我去死吧——我的少爷,没有了你,就像生活没有了阳光,没有了你,就像生活没有了空气,啊,我的少爷!” 沈瑜额头青筋暴起:那些考不上功名靠写画本子度日的潦倒书生,你们荼毒了多少天真少女,你们真该死! 一丝微风轻轻吹动了树叶,顾甄站在茂密的树梢上,看着一个黑衣人听完了对白后,匆匆离去。 几条巷子外的小桥边,一个身穿绫罗绸缎、手上待了十个金戒指的壮硕少年,已经呆呆坐了很久了。 长顺:我最呀最懵懂,你们快呀快点来! 一丝微风吹过,轻轻扫过少年的袍角。 少年一动不动,像是在思考全人类最深沉的终极命题。 微风再次吹过,一个穿着黑色短打的中年干瘦男人,出现在哎少年跟前。 “小……” 宝宝?不对! 小孩?不对! 小哥哥?好像行。 “小哥哥……”怎么那么别扭,男人差点咬掉舌头,尼玛,他在道上混了这么多年,还没拐过年纪这么大的“小孩”。 “你、是、谁?”长顺站起来,低头看着男人。 “小……”尼玛,这“小孩”比我还高!“这位小——少爷,你在等人吗?” 长顺秉持懵懂原则:“我、我不知道啊,但我家很有钱!” 男人有些烦躁:我知道你家有钱,否则我也不会帮你这么个“孩子”! 长顺继续懵懂:“你能带我回家吗,我找不到回家的路了。若是你能顺利带我回家,我娘能给你很多很多银子!” 男人心说我早知道你有很多银子,否则我才不会在这里浪费时间。 “好!”男人斩钉截铁,然后,稍微侧了身体,对准长顺的脖子就是一个狠狠的手刀。 “太好了!”长顺摸了摸脖子,“我们什么时候出发?我娘有许多银子哦!呃,你干嘛要摸我脖子?” 男人不可置信:……摸、摸你脖子?老子是手刀,手刀,不是摸,不是摸! 长顺随意转了转脖子,活龙鲜跳地自己先迈腿:“走呀,快走呀!” 男人紧绷着脸,嘴唇抿成一条直线,瞅准时机,对着自己跟前的背影就是狠狠一拳头。 “唬!”只有一声破空声。 “你怎么不走?”长顺正好转身问他。 “走,马上走!”男人咬牙切齿。 一路七拐八弯,两人走到一个巷子深处的小院子前,开门进去,又来到了后院的一个小屋子里。 突然,一群黑衣人出现,长顺被猝不及防的推进了一个地窖里。 “哐当!” 地窖被关上,里面乌漆墨黑一片。 长顺适应了一下黑暗,听见有隐约的声音传来。 “老四,你弄这么个东西来干嘛?这么大年纪,看上去又傻,卖给谁去!” “老大,你别急,看他一身珠光宝气的,家里可有钱呢!听说他可是家里的心肝肉,到时写封勒索信,老大,不愁没银子,说不定,比那些小孩加起来都值钱呢!” 长顺不高兴:小姐说了,我不傻! 他从怀里掏出火折子,一点燃被吓了一跳。 一个几丈见方的地窖里,坐着、躺着挤满了五六岁、七八岁的小孩。 那些小孩神志似乎有些不太清楚,脸色苍白,有几个躺在地上半天都不会动弹。 长顺心里很不舒服,将几个小孩扶起来,仔细看了,却发现只是被饿的。 “哥哥……”突然,一个似乎在哪里听过的声音从角落里发了出来。 长顺举着火折子,慢慢挪过去。 “怎么又是你?”长顺眼珠瞪得溜圆溜圆,差点吼出来。 眼前的小孩脸色蜡黄,眼神都有些涣散,可看着长顺却格外用力,仿佛这是他最后的救赎。 “哥哥,救我,”小孩用尽全力喊出来,“救我,不要再把我送回去!” 第37章 长顺眉头紧皱,他明明看着姑爷将人妥妥当当地交给了县太爷,县太爷也表示会马上找到他的家人,让姑爷一定放心,他救下的人一定安置好。 可这出现在人贩子地窖里的小孩,再次饿得奄奄一息几乎讲不出话的小孩,就是所谓的“安置好”? 长顺想破了脑袋也没想通,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个小孩哭求,其他小孩也强撑着站起来,似乎是撑着最后一口气,呜呜咽咽地也求长顺一定要救他们出去。 想起小姐买下他们兄弟俩之前的凄苦日子,长顺拳头握得咯吱作响,人贩子,都该死! 至此,长顺已经圆满完成了他作为诱饵的戏份,举着火折子,他挨着小孩子们坐了下来,用有些哽咽和愤怒的声音告诉他们:“没事,不用怕,我家小姐是天神,她回来救咱们的!” 地窖里发生了什么,人贩子们根本不在意。 不过一个极为有钱的傻少爷罢了,拿到赎金他们也准备去另外一个县城了。 这伙人贩子一共七人,五个膀大腰圆,两个干瘦奸猾,现在,他们正商量着如何摸清那傻少爷的住址已经准备要赎金。 人贩子一边说一好像如看到大把银子入口袋一样痛快地大笑,甚至有人还说拿到钱离开前,要去本县的青楼好好爽一把。 这是顾甄蹲在屋顶透过瓦片看到的所有情况。 七个恶棍,顾甄连蔑视的心情都懒得有。就算是七十个、七百个,在她面前都如同马上可以消散的尘土。 轻轻跳下屋顶,顾甄一脚狠狠踹开了房门,“哐当”一声巨响,只见木块、木片、木屑满天飞舞。 “啊——什么人!” “他娘的,敢到老子们的地界来撒野,宰了你!” “抓住她,快抓住她!” 原本或坐或躺、闲闲喝着小酒吃着花生米的人贩子突然暴起,一阵纷乱后马上回复镇定,就要朝着门口的身影开始动手。 可一阵闷哼声打乱了他们的节奏。 六个人贩子一头转头看去,只见一个倒霉的壮硕男人直接被一块尖尖的木片划破了喉咙,脖子下面的血流个不停,嘴巴里却再也发不出声音。 “你——是谁?”人贩子老大一脸阴鸷,眨眼间就死了一个兄弟,还是被木片杀死的,这简直不可思议! 木片、木屑渐渐落地,顾甄的整个身影全部出现,声音软糯,语气冰冷,“我来找人。”顺便杀几个该死的人。 “啊?是个标志的小娘子!”有人惊呼。 把长顺带来的那个干瘦男人突然大喜:“你、你不会就是那个傻少爷的娘吧?”听说你的嫁妆就有好几万,而且全是给那个傻儿子的! “啪!”干瘦男人的脑袋被老大狠狠拍了一掌:“蠢,这小娘皮才多大,能生出这么大的儿子?” 干瘦男人讪讪低头,不敢再开口。 老大三角眼眼睛微微眯起,上上下下地仔细打量顾甄,猥琐三角眼里的精光不停地闪烁。 这气度、这穿戴,就算不是那个傻少爷的娘,可定也是家中不得了的主子。 啧啧啧,今日的买卖都不得了啊! 死一个兄弟算什么,尝过这小娘子的味道,再把这傻少爷和小娘子换钱,将那五六万的嫁妆钱全部到手,比干什么买卖都强! 老大心里想着好念头,脚步轻浮地往门口走去。 “小娘子,嘿嘿嘿,你放心,你弟弟一定会找到的,”老大发出奸笑,露出一口大黄牙,盯着顾甄差点留口水。 你会找到你弟弟,同时,也会——哎哎哎——!!! 老大被顾甄的美貌吸引,满脑子的黄腔,连刚才顾甄的大力破门都忘到了脑后,然后,也就没有然后了。 屋子里五个人贩子眼看着他们老大喜不自胜、脚步轻快、一踮一晃朝门口那个小娘子走去心说不会当场就要干点什么吧,他们要不要避开,他们要不到当做没听见。 可还没等他们脑补更多,一声骨骼断裂的脆响就清晰地传到他们耳朵里。 紧接着,他们老大一声闷闷的嘶吼,差点震碎了他们的耳膜。 “啊——” 五个人贩子眼看着他们工夫最好的老大,整个头颅以诡异的姿势往后翻转,然后,像坨屎般软踏踏摊了地上。 一个纤细的身影完整的出现在他们眼前。 “死、死了,老大死了!”脑袋被打的干瘦男人结结巴巴说出一个事实。 “杀了她,杀了她,为老大报仇!”马上有人大喊。 可喊声停止了很久,也不见有人上前。 顾甄小脸没有任何表情,她背着手,抬脚缓缓迈过门槛。 五个人贩子哆哆嗦嗦,齐齐往后退了一步。 顾甄走进屋子,眼神凌冽。 五个人贩子几乎屏住了呼吸,互相拥挤着再次往后退了一步。 顾甄再进,几人再退。 终于,几人背后抵上了墙,再无可退。 “噌!”五人中一个大胡子拔出了一把锋利的匕首,五官扭曲,面目狰狞,“来呀,小娘皮,看老子不弄死你!” 其余几人也似乎受到了鼓舞,纷纷亮出兵器。 长顺双手捧着火折子,耳朵竖得高高的,没有放过上面一丝一毫的动静。 有极其细微的打斗声,过了一会,断断续续的□□痛呼以及求饶声,最后,似乎是几个人的凌乱的脚步声。 红梅首先冲了进来。 屋子里乱糟糟的,到处都是打斗的痕迹,有两具尸体,还有五个脸孔像猪头的汉子在地上打着滚。 红梅极度兴奋:“啊,小姐,你是我的英雄!我爱你啊——小姐——” 顾甄有些牙疼:“好好说话!” 红梅马上正常:“小姐,你真厉害。可这五个大恶人还能喘气,要不要我给他们一个痛快?” 顾甄摇头:“留着他们,我有用。” 沈瑜看着红梅几乎有些癫狂的表现,心里将那些瞎写画本子的书生骂了个狗血淋头,决定这件事一了,就把红梅所有的画本子没收。 长安循着说好的线索,在后面一个屋子的角落,发现了长顺丢下的几颗绿豆。 第38章 这屋子极为狭小,顾甄几人站着几乎都已经挤满,若不是长顺留下的线索,说不定也就疏忽过去。 可知道这就是长顺被关押的地方,却不知道如何找到入口。 几人找了好一会,终于找到了像是开启地窖的隐秘机括。 试了好几次都没有成功,直到顾甄出手,才启动了那机括,几人才松口气。 当暗无天际的地窖再次迎来光明时,地窖的几个孩子都开始呜咽起来。 长安长顺把几个饿得走不动路的小孩抱出地窖,红梅在厨房找到了饭食,匆匆让几个孩子吃下。 沈瑜刚要让长安去报官,顾甄拦了下来。 孩子们刚刚吃完饭休息了一小会,苍白的小脸刚刚有了点人气,顾甄就背着手走了过来。 “你们,要报仇吗?”顾甄的声音软软的,但充满了干坏事的蛊惑,还十分坚定,“你们,甘心被人如此伤害吗?” 一群小孩抬头看着她,眼中有些迷茫。 有个胆大的女孩问:“姐姐,什么叫报仇?什么是伤害?” 顾甄眼中有欣慰之色,不懂就问,恩,很不错的幼崽! 微微低头,刚要开口,却见一个瘦瘦的男孩扯了扯女孩衣袖,声音很低,却很清晰:“伤害,就是把你从爹娘身边带走,让你永远也见不到他们,还把你关在黑屋子不给你吃饭,最后,像卖猪卖鸡一样把你卖给坏人,让你活得像猪狗一样,甚至还不如。报仇,就是他们如何对待你,你就狠狠回击,让他们比你还痛苦!” 女孩听着永远见不到爹娘,还活得比猪狗还不如,“哇”得一声就哭了出来,继而抽抽搭搭听完男孩的话,握紧小拳头,狠狠一吸鼻子,“我要报仇,报仇!” 顾甄眼中欣慰之色更浓,看着眼前一群瘦小的孩子,眼神似乎已经越过他们,看向更远处。 一个高挑女子,身姿笔挺,盔甲锃亮,她举着长剑大吼:“那群可恶的虫子,抢占了我们的星球,杀死我们的同胞,抢夺我们的资源,我们要不要报仇?” 女子眼前一排又一排同样盔甲锃亮的士兵,气势如虹,声音震破天际:“报仇,报仇!” 顾甄收回目光,将视线投注在似乎有些熟悉的男孩身上:“对,我们要报仇!” 顾甄雄赳赳气昂昂带着一群小萝卜头,来到前院,前方空地上,躺着五个半死不活的人贩子。 小萝卜头看到这几个人,似乎都有些瑟缩,脚步停滞,眼神有些害怕的闪躲。 只有刚刚的女孩和男孩似乎胆子较大,紧紧跟在顾甄身边,一步也没有拉下。 顾甄也不以为意,走过去就是对着一个人贩子就是狠狠一脚。 那人贩子暴怒地“嗷呜”一声,全身颤抖了好几下,却还是躺着动不了,根本躲不开顾甄的另外几脚。 顾甄转过身,背着手,满脸肃穆:“你们,要学着强大,要永远记住,不能对恶人有任何心慈手软,回家后,要告诉大人和身边小孩,如何提防人贩子,让身边之人不再受伤害。如果今日不被解救,你们要面对的,可能是窑子里的暗无天日,可能是被奴役的痛不欲生。记住,对付敌人最好的办法,就是直面他,打倒他!” 说完,接过星星眼的红梅递过来的一根棍子,对着地上的人贩子就是狠狠一下。 “咔嚓,”人贩子的腿应声而断,凄惨的尖叫响彻整个院子,“啊——你个贱人!我们有罪伏法就是,为何要这样虐杀我们?” 顾甄眼中泛起寒霜,抓捕幼崽的时候,你们怎么没想过伏法?将幼崽拿去换钱供你们享乐的时候,怎么没有想过要伏法? 她冷哼一声:“你们拆散了多少家庭,多少人家庭用血泪的度日。别说虐杀,让你们受尽酷刑再死,都不为过!” 话音刚落,刚才说话的小男孩第一个出列,学着顾甄的样子,狠狠踹了几脚,揣着揣着,小脸上就挂满了泪珠,他想哥哥,他恨爹恨那个恶毒的姨娘。 有人身先士卒,就有人大着胆子上。 一时间,地上的五个人贩子被一群孩子拳打脚踢,拳拳到肉,虎虎生风。 血花与拳头齐飞,痛呼无处不在,几乎惨不忍睹。 人贩子刚开始还扛得住,小孩子毕竟力气有限。 只要扛过这段时间,挨到那些没用的衙差到来,他们总能捡回一条命。 要知道,他们能在这个院子里设下如此隐秘的地窖和机括,也不是什么靠山没有的人。 你县太爷在厉害,对着几个名流豪绅也总要给几分薄面。 就这样想着,那五个半死不活的人贩子竟然都开始咬牙准备扛过去。 可事情并没有像他们预料那样顺利。 第一个动手的男孩似乎有着滔天恨意,小脚丫踹了几脚后累得气喘吁吁,再也没力气了,正好蹲在一旁大口喘气。 那人贩子觉得自己似乎看到一线曙光了,比起他,其他几个男孩女孩更没力气。 可就在他沾沾自喜等救援的时候,“嘭”一身巨响,脑袋剧痛传来,接着眼前一片弥漫的金星。 人贩子痛苦又艰难的抬起手,颤颤巍巍抹了一下额头,然后,两眼一翻就晕了过去。 “哇,我们胜利了!”刚才那个大胆的女孩举手高呼,“我们打败了坏人!” 男孩将手里的大石头再次砸向了那个晕过去的人贩子,僵硬又紧绷的身体才缓缓松懈下来。 有人带头,就有人如法炮制。 一块接一块的大石头,被招呼到地上的人贩子脑袋上。 炸开的血花此起彼伏,随着尖叫声,五个人贩子都晕死过去。 一群受尽折磨的小孩,都突然像是换了一个人,浑身有了力量,胆子也大了起来。 沈瑜看着看着,不知为何,心尖尖有些颤巍巍。 如果他和娘子日后的女孩也是如此厉害,他该说好还是不好? 视线扫过地上的五条死狗,顿时一个激灵,沈瑜心里告诉自己,当然是强悍些好,打倒坏人总比被坏人伤害好。 这世道艰难,女孩强悍些才能活得更好。 一场单方面殴打终于结束,小孩们脸上的苍白渐渐消退,取而代之的是红扑扑的兴奋。 ※※※※※※※※※※※※※※※※※※※※ 小天使们,打滚求收藏啊!各种求,各种求,求求求! 第39章 长安这才被吩咐去请衙差。 不多久,县太爷带着一群衙差风风火火赶到,他着急忙慌跑进小院子时,脚上的一只官靴差点飞掉,官帽也歪到了一边。 “沈秀才,沈秀才,太、太好了!”同安县县太爷李兆刹车有些不及时,几乎要将沈瑜抱个满怀,“你救了这些孩子,本官、本官——” 沈瑜飞快地侧身一闪,险险地必过县太爷的“熊抱”。 李兆激动得几乎有些语无伦次,他一把抓住沈瑜的双手:“本官、本官代本地所有黎民百姓,感谢沈秀才大、大恩。” 说完,他退后一步,郑重地扶正官帽,拉好官服,朝着沈瑜就是一揖到底。 沈瑜和李兆寒暄时,一众衙差已经将这座院子再次翻了遍。 看见熟悉的狭窄小屋,发现那个巨大的石臼就是打开地窖的机括时,众衙差几乎气得要爆粗口。 这座院子,他们最起码来翻过三遍。 这狭小的屋子,这巨大的石臼,他们几乎熟悉无比。 可谁也没有想到,这狭小的屋子是巨大地窖的入口,那几个壮汉才能挪动的石臼,是开启地窖入口的机括。 衙差头领怒火中烧,眼睛几乎顷刻间爆满血丝,这让他们一群汉子吃不下睡不好差点要撞墙的贼窝,就在他们眼皮子底下轻松逃过数次。 人多力量大,不过半个时辰,贼窝的七个人都已经被辨识出了身份。 其中两人已死,另外五人衙差从一群报仇报得正欢实的小孩中解救出来,再一细看—— 嘿,和死了也成不了多少,只剩下最后的一口气罢了。 沈瑜和李兆聊着聊着,就发现李兆似乎还有难言之隐,这人贩子的背后黑手似乎还不好拿下,沈瑜心里就很是有些不高兴了。 顾甄带着孩子们过来,站到了沈瑜身边,李兆的话她可是一句都没有拉下。 “……是是是,要妥善安置……” “……这幕后黑手嘛……恩……也要……恩……也要……着手……” 顾甄狠狠皱眉。 这大官她也当过,知道背后的弯弯绕不少,有些可以不管不顾,有些可以虚与委蛇,但是,不包括这一大群的无辜幼崽被绑架还要手软放过幕后黑手的。 “李大人,”顾甄幽幽开口,眼神中有些不善,“你可曾派人询问过这些小孩的原籍来历?” 李兆非常正式地笑:“沈家娘子请放心,本官已然安排妥当。” 顾甄也笑,视线看先不远处那个小姑娘。 刚才,自己一系列对幼崽的报仇“教育”以及动手训练,很多幼崽已经对自己崇拜不已,甚至掏心掏肺。 别说是刚才那个大胆提出问题的小姑娘,大多数小孩的情况她都了如指掌。 顾甄笑容冰冷:“你肯定不知道,那个小姑娘是谁家的吧?” 李兆笑容微收,当官多年,这“谁家”两字包含的信息是在是不小:“这……” 顾甄大眼神凉飕飕地瞧着李兆:“她是巡抚大人家的幼女,其他的,你懂的……” 李兆听完差点就是一个趔趄,脸色瞬间已经苍白无比。 他心里算了又算,自己一个芝麻小官,和正三品的巡抚相比,中间的差距是不是比天壤之别小上那么一点点。 如果被巡抚大人知道,自己包庇了什么幕后黑手导致他女儿有冤屈不能平,别说是乌纱帽,就是小命都不一定保得住。 这还是其中一个小孩,其他的,不定还有什么大背景。 李兆满头冷汗刷刷往下落,自己还浑然不知。 回到衙门,李兆依旧有些浑浑噩噩,现在不是幕后黑手是不是要除掉的问题,而是这巡抚大人的幼女在自己地盘上被关了近半个月,自己居然丝毫不查,还是依靠一个赶考路过的秀才破获此案,这一个不查和渎职的罪名下来,自己官途就已经到头了。 沈瑜被要求在同安县在停留一天,他收到了意料中的“优秀才子”认证和五百两银子,也得知了还有十几个孩子没有人家来认领。 “李大人,银子恕学生不收,”沈瑜见李兆顶着一双漆黑的大眼圈,对着自己要求露出一脸防备的表情,他微微一笑,十分大义凛然,“李大人,学生请求县衙用这笔银子,确保被拐的孩子必须每个都回到家中。” 李兆一愣,半天才回过神来,这沈瑜沈秀才可是一个表面聪明内心精明的“大尾巴狼”啊! 瞧瞧这架势,救人的英勇事迹他占了,无私帮助小孩的高尚品德他也占了,李兆觉得自己已经里外不是人。 罢了罢了,把那幕后黑手抓出来,不论是在本地老百姓面前勉强拉回点好感,还是未来在巡抚面前还能有个辩解的余地,已经势在必行。 沈瑜顾甄换了一家闹市区的客栈,准备看看李兆的后续动作再离开。 红梅带着长安两兄弟去采购日常用品了,沈瑜一边沏茶,一边和顾甄聊天。 顾甄看沈瑜平时握笔的修长手指,轻轻捏着一只白色小瓷杯,姿态闲适有雅致,白皙的手指和莹润的白瓷,她竟然觉得两者竟然没什么差别,一时间,看得有些呆。 沈瑜当然知道自家娘子在看什么,内心有些小雀跃,表面却不动声色。 “娘子,那巡抚的家中似乎也太乱了点,好好的一个主子小姐,都能给丢了。说来也怪,这巡抚这么大官职,连个人贩子团伙也抓不到,真是,乌纱帽白戴了这么多年,这官场也是白混了。” 沈瑜略低沉舒缓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中,极其悦耳动听。 顾甄将视线从手指慢慢转移到脸庞,精致的五官配上如沐春风的笑容,她看得还是有些呆。 有些话就开始不受控制的脱口而出:“哦,那个小女孩不是巡抚的女儿,而是巡抚府中大管家的。” 沈瑜身体一个激灵,差点从椅子上掉下来。 我听见了神马? 我神马都没有听见! 还有,红梅他们回来没有,赶紧出发,离开这里! ※※※※※※※※※※※※※※※※※※※※ 快过年啦!求个收啦!都开心呀!都漂酿呀! 第40章 顾甄见沈瑜身体抖了抖,椅子都应为重力角度变动而嘎吱作响,而后脸色变了数变,从疑惑到惊讶到后怕,最后一下子从椅子上跳起来,慌乱的开始收拾东西。 沈瑜:“娘子,我们赶紧走!”李兆说不定现在已经知道了,马上要来问个欺瞒之罪! 顾甄:“……为何?” 沈瑜解释了几句,突然又镇定下来。 他清楚记得,娘子当时说的是“她是巡抚大人家的幼女”,而不是“她是巡抚大人的幼女”。 沈瑜突然仰天大笑,然后,眼珠不错的看着自家娘子。 顾甄:傻笑什么,莫名其妙! 沈瑜看了又看,然后,上前几步,一把将顾甄拥入怀里。 顾甄尚且还能感觉到沈瑜胸腔中微笑余波的震动,抬手拍了拍沈瑜后背,却发现自己被搂得更紧,扭了扭身体,没挣脱,也就随他去了。 “娘子!娘子!我的好娘子!”沈瑜既兴奋,又激动。 这县太爷李兆原本是想把这拐卖孩童的事情就此了结的,抓什么幕后黑手,不可能! 自己能发现,聪明的娘子肯定也会发现。 所以,她编了一个小孩特殊的身份,把李兆吓得差点屁滚尿流,别说担心乌纱帽不保,现在更担心的是巡抚的女儿在他辖区被找到,竟然连幕后黑手都不法办,那是小命都要完的节奏。 娘子真是聪慧至极! 把那个明哲保身的李兆吓得够呛,说不定现在已经大刀阔斧地开始动手对付幕后黑手了,却只是用了一句模棱两可的话。 沈瑜两只手臂将怀里的姑娘用力搂紧,自然而然在她脸颊上印下一吻,胸腔里还在因为兴奋和喜悦而一颗心咚咚狂跳。 老天何其眷顾自己,沈瑜啊,你福气滔天啊! 顾甄却更加莫名其妙,你搂着我就算了,还将口水涂到我脸上,是几个意思,说清楚! 可想着面前的男人只有一张脸还能看看,自己一动手,这男人就会给自己掰碎了。 算了,他爱抱就让他抱吧,只是不能再涂自己一脸口水了,哼! 顾甄傲娇的想着,也就随着沈瑜抱着了。 沈瑜抱着顾甄,心里却开始想着其他事情。 那李兆一旦发现小姑娘不是巡抚大人的亲女,想要邀功却被碰了一鼻子灰,到时来寻自己麻烦,自己该如何应对? 娘子说了那句话,是不是会被李兆嫉恨? 自己就算中举,也比他那个寥寥草草的同进士还差了很多,到时该怎么办? 沈瑜心里开始转起来,必须要想一个没有任何后顾之忧的好办法。 怀里柔软又馨香,沈瑜很是不舍得放开,索性,弯下腰一手抄起顾甄的腿弯,一手抱住她的后背,将她稳稳抱了起来。 然后,踱步到床边,自己坐在床沿,让顾甄坐在他腿上,开始静静地想事情。 既能抱着香香软软的娘子,又不妨碍肚子里转着坏水,沈瑜表示很满意。 自己得到的赏银全部用于被拐的小孩找到回家的路,沈瑜原本只是想给自己博个好名声,且说不定以后还能经营出人脉来。 现在想来,好名声和人脉可以先放一放,这件事情现在就可以好好在利用一下。 李兆如果想要找自己麻烦,可自己身上有了光环他就极有可能投鼠忌器,他一个没什么背景的小小县令,还翻不起什么大风浪来。 再者,自己这次乡试,无论师座还是同考,都可以经营好许多人脉关系,只要利用好了,就算是直面李兆,也不见得是什么难事。 沈瑜心里想得越来越多,心中计划安排也越来越详细,自信的笑容渐渐回到了他的脸上。 突然,一阵浅浅地呼噜声直直撞到他耳朵里。 低头一看,娘子居然放松地靠在自己胸前,美美地会周公去了。 小脸红扑扑的,仿佛睡得非常踏实满足。 娘子再过六个月,就正式满十六岁了。 马大哥的娘子十五岁就生下了长子,十六岁又生了长女。 其他几个同窗,不是儿女双全,就是有子万事足。 可他怀里的娘子,却如同一个完全天真懵懂的少女。 沈瑜轻叹一声,微微低头,再次于娘子额间,留下自己浅浅一吻。 儿女双全又如何,相敬如宾到相敬如冰,年纪轻轻过着死气沉沉的日子,生活的意义又在哪里? 如果用一个孩子来代替他可爱的娘子,他绝对不同意。 再多,都不行! 顾甄睡得还真可以。 梦里甚至还看见了星际中某些星球上被抛弃的半兽人幼崽,他们顶着别人异样的目光,大大方方展示自己不能隐藏的耳朵或者尾巴,靠自己的种植技术养殖术也撑起了自己精彩的人生。 赛文星上,她曾经徒手用光离子大炮轰掉了一个贩卖半兽人幼崽的巨大窝点,虽然那个窝点背后有联盟的高层撑腰,可顾甄最后连那个高层也轰了,还谁也不敢多说她半句。 解救幼崽后,有个漂亮的人鱼小哥哥经常会给他寄珍珠,还有一群胆小会脸红的兔兽人连续给她寄了好几年的胡萝卜。 睡梦中,顾甄上将左手握着一大把的美丽珍珠,右手举着一根鲜美的胡萝卜,正在惬意的享受人生。 突然,左手的珍珠消失,右手的胡萝卜也消失,耳边一阵嘈杂的人声。 “小姐,小姐,你看我买到了什么?”红梅脚步凌乱,头发凌乱,声音凌乱,只为了将手里的东西第一时间给她家小姐看。 门外声音犹如洪钟,将沈瑜敲得脑壳嗡嗡作响。 你最好是真有事,否则吵醒娘子,我要好好教训你! 他正想着把怀里的顾甄小心放到地上,却突然间怀里一空。 顾甄已经利索地站在了床边,已经转身去开门。 门“吱呀”一声缓缓打开,然后,飞快跳进来一个激动无比的红梅。 “小姐,小姐,你看!”红梅小脸红彤彤,眼睛亮闪闪,手里拿着一个话本,颤抖地递到顾甄面前,一脸求表扬的兴奋,“小姐,这是逍遥公子的最新话本《锦鲤小书生:公主娘子甜蜜蜜》,我眼疾手快才从一大群姑娘中抢到了一本,小姐,你看我多厉害!” ※※※※※※※※※※※※※※※※※※※※ 各位读者,除夕夜快乐,祝大家万事如意,心想事成! 第41章 沈瑜看见红梅手里的画本子,额头青筋跳了又跳,刚要开口阻止,却见顾甄信手接过,翻看起来。 顾甄看得很快。 书中,一个福气满满的书生经历了很多变故,娘亲为了他这个唯一的儿子,把他上头的三个姐姐全部卖掉,第一个姐姐卖掉是为了他的口粮,第二个姐姐卖掉是为了他的束脩,第三个姐姐都要嫁人还卖掉是为了他的聘礼。 可这三个姐姐就是被卖掉的凄惨命运,却也应为他的福气而绝地大逆转。 第一个姐姐最后成了镇上老员外的填房,虽然她和老员外的小儿子岁数一样大,可不妨碍她最后和七姨娘一起夺了家产。 当然,这夺取家产也应为书生弟弟有份参与,最后有一大部分进了书生的口袋。 第二个姐姐最后受尽苦楚终被严苛的婆母接受,成了县衙里师爷的第三房妻子,在一次上山烧香的途中,马车轱辘掉落,母子两双双见了阎王,而被勒令在家的二姐却逃过一劫。因为二姐任劳任怨任打任骂,故被夫家族中接受,抚养师爷的儿女成人,成了老封君,最后还得了一个牌坊。 当然,书生弟弟应为有礼教教科书的姐姐作为代言人,他的科举一直极为顺利,不论师座还是同窗,都对他极为友善。 第三个姐姐更加牛逼,因为貌美辗转几人,最后成了一个侯爷的外室。该侯爷钱多、女人多,连小妾都有二十八房,通房更是不计其数,可他有一个缺点,就是没有儿子。不是他的女人生不了儿子,而是他以往的八个儿子都莫名其妙死了。所以,这个侯爷痛定思痛,将三姐安置在了外面。说来,三姐也争气,三年抱俩,还全是儿子。侯爷的娘,侯府老夫人知道后,喜不自胜,按照贵妾的待遇将三姐接回侯府,还把她当成了眼珠一样护着。自此,除了生了三个女儿的侯夫人能拿捏她一二,其余人几乎都没了战斗力。后来,侯爷似乎浪子回头,将所有妾室通房一并驱逐,就守着三姐过日子,至于正房妻子,不过是个管家和操持庶务的。三姐的孩子最后个个成才,大儿子继承爵位,小儿子最后还在书生舅舅的教导下,成了和舅舅一样的状元郎。 当然,侯爷老娘是当今的嫡亲胞妹,书生能得当今信任,取到当今的掌珠,甚至从一个没有实权的驸马成功逆袭成一品大员,也与三姐的婆婆脱不了干系。 哦,对了,书中关于书生的原配,就是当年用卖了三姐的银子换成聘礼娶的张举人的女儿,早已在书生考取举人之前,因病死了,同时消失的,还有原配生的女儿,书中给的理由是思念亲娘郁郁而终。 书生最后和公主一生一世一双人,生了一儿一女后隐退朝堂。 而那一儿一女的故事,逍遥公子在书中透露过一点信息,已经开始动笔,将会在三个月后与大家见面。 顾甄将画本子合上,大眼睛中原本闪亮的琉璃不知为何已经消失,黑暗且沉郁,心中幽幽叹息一声,心中做了决定。 红梅原本还兴高采烈的,她从一大群如狼似虎的女人中抢到这刚刚从书局面世的正版,可花了她不小的气力,别说,她脖子里被挠破的血口子还火辣辣得疼,腰上被人狠狠撞了一下,到现在还在隐隐作痛,估计已经有淤青了。原本以为小姐看到会很高兴,可事实与她意料的相反。 沈瑜看着顾甄似乎有些莫名的悲伤,就开始心疼了。看着红梅时已经满脸铁青,这逍遥是个什么货色,苏州的所有学子都知道,想不到他科举无门后,倒是在画本行业挣出了名声。 红梅急忙询问:“小姐,这是怎么啦,您看着不大高兴啊!是逍遥公子写得不好吗,没有大团圆结局吗?还是书中主角的福气太小了,您不满意?” 顾甄缓缓摇头:“不是,都不是。” 书中主角走路能捡到玉佩,交回失主后还得到失主感激的一大笔钱财的,让人相信,品德高尚之人有好报。 书生在村子里闹饥荒亲娘将大姐卖掉换买口粮后,他一个小豆丁都能用小短腿找到一只刚死掉不久的野猪,解决了家中口粮危机,甚至还发现了一颗稀有的草药,给不知道如何填满家中米缸的亲娘解了燃眉之急,相信读者看到这里,会觉得小豆丁都有像现实生活挑战的勇气,只要好好努力,生活一定会好起来,有些善良的读者甚至会热泪盈眶,决定好好应对翌日的酷暑烈阳。 书生帮大姐干掉了她几乎能当爷爷的员外丈夫,从而获得了他正当劳动所得的员外的家产,让人相信,努力总有回报,那个色眯眯娶了和小儿子一样岁数的媳妇的老色鬼员外,就应该死不瞑目。 书生的二姐任打任骂,最后成了获得牌坊的老封君,那是贤良淑德遵循礼教的良好表现,既然姐姐这么贤良,弟弟的品性也应该极为出色,甚至在二姐被婆婆毒打差点死掉的时候也认为这是二姐的家务事,既然是冲喜而进门,在没有见到冲喜的效果时,挨打也是正常的,最后二姐终于苦尽甘来,让人相信,好人有好报,老天爷还是开眼的。 书生的三姐被小权贵倒卖了好几手,那时一个小小举人的书生没什么战斗力,看着姐姐受苦也是正常,最后三姐不是在侯爷手里过上了荣华富贵的好日子吗,锦鲤书生的福气终于让姐姐扬眉吐气,生活一帆风顺。 最后,中了状元的书生不仅才华横溢、没有家室之烦恼,还一身清隽芳华气质出尘,让公主娘娘一见钟情,与公主喜结连理携手大好人生。 真是一部主角与所有配角都获得大圆满结局的、感人至深立意深远的、无论老百姓读者和衙门都满意的叫好又叫座的高大上著作。 顾甄将中肯的予以评价:“这是一本好书!” ※※※※※※※※※※※※※※※※※※※※ 貌似今天才是除夕,哈哈! 预祝大家新春快乐!阖家幸福! 还有,要天天开心呀,俗世也许并非一帆风顺,都在今天以后成了过去式啦! 新年要开心呀!一定要开心! 蠢作者今天做饭把手指切了,还好有存稿箱君在,希望早点好,嗯,早点好! 第42章 顾甄一如既往的严肃且认真,小脸紧绷,眼神肃穆。 红梅几乎都要喜极而泣,她就知道,拼了老命抢来的新书,怎么能不好嘛! 沈瑜额头的青筋几乎蹦跶得更欢实了,看向红梅的眼神有些恶狠狠的意味。 长安两人不明所以,只得将视线在表情奇怪的三人,哦不,小姐比较正常只是似乎有些低落,向奇怪的红梅和姑爷望去。 沈瑜紧皱着眉,将一直激动的红梅和长安两人赶出门,看着门栓拴得牢牢的,才走到有些楞神的顾甄面前。 顾甄还坐在桌旁,手里还握着那话本,眼神却变得犀利起来。 沈瑜低着头,心里想着该如何解释这落魄书生科举无门后,就只能编写乱七八糟的东西来糊口了,任他再好的文笔、再离奇动人的故事,以后都要少看,不,最好不看。他没有注意到顾甄眼中几乎浓到实质的杀意。 沈瑜走近顾甄,刚要开口说话,却觉得背后凉飕飕的,一股死神降临般的寒气刹那间笼罩全身,他正觉得莫名其妙,突然身体就被翻了过来,手臂因为扭曲甚至传来一股钻心般的疼痛。 “娘、娘子?”沈瑜身体被制,疼得额头冷汗直接就落了下来,“你这是作甚?” 顾甄单手就将高出她一个头的沈瑜瞬间制服,她眼神中带着利剑,声音里淬了寒冰,她冷冷盯着沈瑜,如同一条恶心的虫子,“锦鲤小书生?甜饼状元郎?” 那个死鱼书生现在几岁?他原配现今如何?是否来得及救她一命?还有,她的女儿。 “沈瑜,乖乖的,把那个书生的地址告诉我,待我救下她的娘子和女儿,再来和你掰扯!” 沈瑜手臂剧痛,心说娘子你在多用半分力,为夫的手臂就要费了! 可他还是忍着剧痛,将顾甄的话听进了耳朵里,然后,心思陡转。 为何娘子说要救下逍遥公子的娘子和女儿,为何娘子对自己的态度完全改变,为何娘子对自己下如此重手? 心念急转,沈瑜骤然脸色惨白。 娘子她——知道他梦里的事? 所以,娘子认为逍遥公子的书中死了的原配和长女,是人为?或者直白的说,是逍遥公子要攀高枝,亲手杀害了妻子和长女? 所以,娘子要出手救人。 所以,娘子要迁怒自己! 沈瑜脑子实在灵活,不过几个呼吸的时间,瞬间想通了所有。 “沈瑜,快点交代,我耐心有限!”顾甄手上加重了力道,骨骼咯吱的声音隐隐传来。 剧痛再次袭来,沈瑜衣衫湿透,深吸一口气,“娘子,手下留人,请听为夫解释!” “废话少说,地址说来,否则,连你一起杀!”顾甄眼睛通红,血液都有些沸腾。 “逍遥公子原名顾长顺五年前考中秀才后成婚有一子妻子去年被顾长顺用完了嫁妆银子气得病故他酗酒失足瞎了一只眼睛现在写话本谋生他住在——” 顾甄听着沈瑜犹如倒豆子般将逍遥书生的生平一一说来,最后还附上详细住址,思考一番,才慢慢收回手。 沈瑜感觉手臂的桎梏消失,缓了很久在慢慢站直身体,回转身直面顾甄。 “你说的都是实话?”顾甄声音还是很冷,“没有隐瞒?” 沈瑜一边揉着胳膊,一边缓缓在顾甄身边坐下,语气斟酌,还有些小意讨好,“娘子,关于逍遥公子的生平,为夫未有一字隐瞒。” 顾甄想了想,挑眉问:“似乎,关于别的,你有隐瞒?” 沈瑜抖了抖,眼睛睁开又闭上,似乎下了很大决定:“为夫有一梦境,隐瞒许久,决定今日像娘子坦白。” 顾甄扯了扯嘴角:“不必,你的梦境,你自己享受吧。” 沈瑜却不理会顾甄的不屑,自顾自将自己的梦境说了出来。 苏州郊外,沈氏一族有个名叫沈瑜的书生,随着父亲去了镇上定居。 辛苦将他拉扯大的继母为他选了富商顾老爷的长女为妻,在他院试的前三个月成亲。 可就在他成为廪生之前,新婚三月的妻子生病而亡。 他也难过了几天,所以没有去想妻子的嫁妆在继母和岳母之间到底是否分得均匀。 继母说,他娘子的死命中注定,谁也挣不过命去,他虽然难过,但也认同继母的说法。 后来妻弟好像也很快生病死了,继母就更加确定了她命中注定的说法。 沈瑜守丧一年,在继母的牵线下,娶了苏州城丁举人的庶女。 可谁知道,那庶女表面贤良内心蛇蝎。 嫁过来没几天就被继母发现她已经有了三个月的身孕,继母想要找丁举人讨说法,却被丁举人找人害死,沈瑜找到继母时,她已经在臭水沟里腐烂发臭。 沈瑜将丁举人父女告到了衙门,可官司却没有打赢,他还落了个断了一腿的下场。 那庶女趁着他卧病在床,竟然公然就在沈家屋子里会起了情夫。 沈瑜忍无可忍,将此事告知了族中,可族长却因为他断了一腿无法科举,不肯帮他出头。 沈瑜自己和那奸夫干了一场,最后瞎了双眼。 那庶女称自己被丈夫迫害,带着孩子合理回了娘家,最后,嫁给了一个不嫌弃他有孩子的“老实男人”。 沈瑜瞎了眼睛,断了腿,因为诬告丁举人还被夺了廪生的资格,他无以为生,只好为书局写画本子。 其中,最有名的一本书,就是《状元郎是我的小甜饼》。 沈瑜拿着写话本得来的钱,治好了双眼,终于能迷迷糊糊看到一点颜色。 可好景不长,那庶女的“老实”丈夫,竟然是本地花楼老鸨的弟弟,年二九那晚带着人将沈瑜狠狠揍了一顿,说是为那庶女报仇,最后,他还从那男人口中得知,自己原配不是病故,而是被继母害死。同样,妻弟也不是病故,是被拿到秘方的姨娘害死。 那晚下了整夜的鹅毛大雪,沈瑜饥寒交加,再加上身上伤痛难忍,死在了年三十的清早。 沈瑜睁大了眼睛,最终也只见到了满天的白色。 —— 屋子很是寂静。 沈瑜说完了梦境里的故事,之后,就是长久的沉默。 顾甄突然笑了:“这是一个,很有趣的故事!” ※※※※※※※※※※※※※※※※※※※※ 大年初一啦,新年快乐,快乐快乐! 穿新衣没?吃美食没? 对了,收藏了……没? 第43章 沈瑜有些心惊胆战,总觉得娘子的笑容极为——诡异! 顾甄伸手拍拍沈瑜的脸,轻微的“啪啪”声响起,她笑容阴恻恻:“小锦鲤?小甜饼?嗯?” 沈瑜听着这森然的语气,背后汗毛倒数,却不敢缩脖子:“娘子,这、这是那个沈瑜、是那个沈瑜,不是我,真的不是我,你信我,我不会让姨母害了你的!” 顾甄眼神冰寒一片,幽幽叹息:“可顾蓁蓁,还是死了。” 沈瑜狠狠颤抖一下,差点咬了舌头:“娘、娘子,你胡说什么?你不是好好的吗?” 顾甄声音凉得刺骨:“她死了,死在了你回来前的那个夜里,在那个黑暗狭小的杂物里饥寒交迫而死……” 沈瑜突然瞪圆了眼睛,不可置信看着顾甄:“你、你——” 顾甄压低了声音:“我,只是异世的一缕幽魂,在顾蓁蓁死后才来的。哦对了,介绍一下,我是联盟军官,顾甄上将!” 沈瑜眼神惊恐,浑身僵硬,眼泪倏得就流了下来:“她真的不在了?” 顾甄微点头,口气嫌恶:“死了,被你娘逼死了。” 沈瑜深呼吸几下,勉强让心底翻涌的恐慌与震惊的情绪平静下来,然后,抬起袖子擦去眼泪:“……就因为她的嫁妆,姨母和顾家的人里应外合,害死了……她?” 顾甄再次点头,一副“你也不傻”的眼神:“你娘要的是顾蓁蓁的嫁妆,顾家那个姨娘要的是那个秘方,所以,在两人合谋之下,顾蓁蓁先死,他弟弟后脚也跟着去了。” 沈瑜眼神暗沉下来:“所以,梦中霆霆也……” 顾甄冷哼:“哼,两个恶毒的老女人!不过,这一世就不同了,既然我来了,顾霆霆就不会死!” 沈瑜内疚,再次眼泪:“是我不好,没有护住她。” 顿了顿突然又猛然盯着顾甄,然后,带着小小的期望:“你……能来,她……能去吗?” 顾甄撇嘴:“不知道。” 她的身体没损毁,可我的身体…… 眼看着沈瑜眼中希望的小火苗就要熄灭,顾甄想想友好地补了一句:“我能来,她应该也能去吧。” 沈瑜大大松口气,把惊恐压下:“希望她在那边,一切都好!如果有来生,我一定好好护着她!” 顾甄瞥一眼沈瑜,眼神极为唾弃:“老娘弄死了媳妇,你可以说在外面考试不知道。可老娘是个什么恶劣品行,你媳妇又是个什么懦弱性子,你不会心里没点数吧?” 这男人看着也不傻啊,也不像是个用媳妇嫁妆考试然后马上急着白眼狼、告诉世人“我就是这么忘恩负义”的傻叉啊,顶着这么个名声还要不要继续考试当官了,怎么老婆死了自己一点都不知道? 不科学,非常不科学! 沈瑜似乎斟酌了很久:“你、你说……你是——上将?” 顾甄大方承认,脑袋点得如同啄米的小鸡:“当然,如假包换。” 沈瑜隐去复杂眼神的那点温柔,犹豫半天才开口:“上将……姑娘,我不知道你们那里情况如何,但我们萧国,历来孝道大于天。所以……我继母就算有什么不对,我娘子忍气吞声不敢言语也是很正常的,我的几个同窗家中媳妇都是如此……” 顾甄狠狠皱眉,插话:“所以,你们这个世道,你娘错的也是对的,你媳妇忍气吞声你就当做没看到?” 沈瑜感觉无地自容:“我……我们这里……我们这里都是这样的,我那个姨母,在我祖母死之前,也是——” “嘭!” 顾甄气得一拍桌子,吓得沈瑜狠狠一个哆嗦,他立马闭嘴。 磨了磨后槽牙,顾甄恶狠狠:“所以,给你提供了考试经费、善良懦弱的顾蓁蓁就该死?” 沈瑜连忙摇头:“上将姑娘,您、您息怒!我就算在愚孝,可不可能不顾娘子的死活,退一步说,就算我再愚孝,也不可能在科举的时候守孝吧。所以,娘子的死,是我的疏忽,我很内疚,但绝对不可能随我姨母听之任之。” 顾甄斜眼瞧他:“当真?” 沈瑜表情郑重:“而且,既然知道我那个姨母和顾家的人害死了我的娘子,我也不会就此善罢甘休。上将姑娘,请你拭目以待。” 顾甄满意点头:“就你这心黑的模样,应该不难办到。” 沈瑜嘴角抽了抽,突然他想起了什么,犹犹豫豫地问:“上将姑娘,你是怎么来到这里的,怎么知道、知道那个、那个……甜饼?” 顾甄不以为然:“哦,那个啊,我也不知道在哪里看到过,还以为就活在了书里呢,看着你后来娶了大权贵家的小姐,还名垂青史呢!” 沈瑜尴尬笑:“那什么、那个是另外一个沈瑜落魄时后写来糊口的,不作数、不作数的!” 顾甄挑眉鄙视,眼神极为不善:“当然不作数,否则,嘿嘿嘿——” 沈瑜被那“嘿嘿嘿”的笑吓得背后再次一身冷汗,连忙转移话题:“那个——上将姑娘,你是怎么到、到这里的?” 顾甄不经意抬起下巴,自信满满,但口气极为不屑:“我弄死了一只可恶的虫子,然后,到了这里,接管了顾蓁蓁的身体。” 虫子?弄死一只虫子? 弄死一只虫子就能来这里? 那么,蓁蓁应该也能去这儿上将姑娘家乡吧? 饶是沈瑜就算再聪明再厉害也想不出来,眼前这个“上将”是如何在弹药燃尽、补给全无、支援全死的状态下,用一具肉身一把长剑和足有一幢楼大小的“虫子”勇猛干架的。 那只虫子应该有很大吧? 既然要一个军官而不是一个普通衙差去弄死,那应该是很大的。 起码有一只老鼠那么大! 不对,应该有一条狗这么大! 想想一条狗这么的大的虫子,沈瑜鸡皮疙瘩起了满身,的确不小了啊! 说不定还有毒,咬一口能疼上大半天的。 厉害了,很厉害! 娘子,哦,不,是——上将大人,沈瑜用崇拜的眼神看着顾甄,里面的小星星连顾甄都都觉得很明显。 这个“娘子”又可爱又勇敢呢! 沈瑜心里说。 ※※※※※※※※※※※※※※※※※※※※ 俺是存稿箱,俺主人只管闷头码字,也不会卖萌求个收藏,俺就不同啦。 各位美腻的大姑娘小媳妇们,新年快乐,成为学霸,新年快乐,变成美女!! 最后,求各位收藏一下啦!谢谢谢谢啦! 第44章 沈瑜心里暗搓搓的想着,以后和这个“上将”娘子该如何相处,才能把小日子过得美美哒。 呃,不对,先得保证自己不挨揍才行。 “上将”娘子厉害着呢,弄死一只狗一样大的毒虫都很容易,何况是对付自己这样只会执笔的书生? 嗯,小心为上,保命要紧;如果有可能,再拉近距离。 沈瑜心思活络,脸上却不动声色。 门口传来长安的声音:“姑爷,县衙来人了。” 沈瑜马上一脸严肃,措辞小心地问顾甄:“那个——上将姑娘……” 顾甄不耐烦打断:“叫我顾甄就行。” 沈瑜想起那只虫子,声音颤巍巍:“顾、顾……” 顾甄更加不耐烦:“算了,按照以前,叫娘子吧!” 沈瑜眉眼松了几分,清晰地开口:“娘子,我去看看。” 顾甄也跟在他身后。 打开门,长安带着一个衙差和一个男孩站在门口。 进屋,衙差说明来意。 男孩名叫梁峥,是同安县一个殷实人家的嫡次子。兄长梁晋出门赶考不久,这梁峥就失踪了两回,这一次,这刚满七岁的梁峥是再也不愿回家了。他使劲在衙门闹,要求跟着救了他两次的人。其他小孩见他闹,也跟着一起闹,衙差无奈,才领着他找了过来。 “这……”沈瑜没有一口就答应下来。 他不介意带着梁峥找到他嫡亲兄长梁晋,这小孩似乎很懂事,照顾他不过加双筷子的事,以后见到他赶考的兄长,又是多了一份人脉,绝对不会吃亏到哪里去。 可他不知道顾甄的想法,若是顾甄不愿意带着一个孩子上路,他也愿意尊重她的意见。 沈瑜大心眼里希望娘子能高兴,除了不用挨揍,还能拉近距离。嗯,一举两得。 顾甄感觉到沈瑜看过来的视线,似乎带着征询的意思,想都没想就点了头:“没问题,留下吧。” 沈瑜感激地看了一眼顾甄,让长安送走衙差。 吩咐红梅准备点小零食,顾甄用一个豌豆黄和梁峥建立了初步的友谊。 梁峥年纪小,还不满八岁,却在经历了两次的“被拐”事件后,已经被迫迅速长大了。 为何每次昏睡后都会出现在贼窝里,梁峥回想张姨娘事先都会来他房里一回。 院子里曾经有人嘴碎,说哥哥梁晋若是成了举人老爷,那张姨娘的儿子以后更没出路,庶子没多少家产可继承,只能喝西北风。 那时他没怎么放在心上,哥哥出门前想要带着他,却被父亲阻拦了,他也没有强求,现在想来,若是没有遇到这沈秀才夫妇,自己估计已经得死第二回了。 梁峥一边用力嚼着豌豆黄一边在心里骂自己太笨,他不敢多吃县衙给的东西,就怕吃了之后睁开眼又是回到了梁家。 顾甄眼看眼前瘦削的小男孩似乎很是老成地叹了一口气,眼中有些笑意:“梁峥,在找到你哥哥之前,放心留在我们这里。该怎么对付敌人,我已经教过你,年纪小,就保命积存实力,一个人势单力孤就和哥哥联合起来,记住,勇敢直面敌人,直到击败他为止!” 梁峥嘴角边还残留着豌豆黄,可眼神却很坚定,他重重点头:“我记着呢,不会忘!” 沈瑜见梁峥似乎适应得很好,比起在山寨见到时,坚强了不少,小脸蛋都瘦得凹陷进去了,脸色有些蜡黄蜡黄的,眼神却格外的坚定,心里对顾甄的教育又认同了几分。 无论男孩女孩,都是坚韧勇敢些好。 心里默默地开始做起了美梦,若是以后有个厉害的小子会是个什么光景。 如此想着,不经意,连眉眼都温柔起来。 红梅不知道刚刚被赶出去是为了什么,看气氛不错,又拿出了那话本,想要和自家小姐好好交流一番心得。 沈瑜不知为何,额角的青筋在看见那话本时,就不受控制开始狂跳。 “锦鲤小书生”和“状元小甜饼”就像两把尖刀,插在了他胸口,几乎都喘不过气来。 红梅刚要沾沾自喜地开口,却被顾甄打断了:“红梅,以后那话本不要再买了。” 红梅一万个不明白,小脸都要垮了:“为啥呀小姐,你不知道逍遥公子的话本多难买……” 顾甄看了一眼几乎要暴走的沈瑜,再次确认:“不买了,那都是假的,那逍遥公子赶考多年,不事产出还用完了媳妇的嫁妆最后还气死了她,实在不是个好人,这样没品的人写得书,咱们以后不买了。” 红梅大惊失色:“啥?这么说逍遥公子是个渣男啊!小姐你不早说,知道是个渣男我红梅别说买他的书了,看见他一次我还能用大扫把狠狠抽他一次!呸,用媳妇嫁妆赶考还害死媳妇的渣男,死一个少一个,死完了干净!” 顾甄点头表示红梅“孺子可教”:“红梅,以后看到这样的人,先把那人渣狠狠揍一顿,往死里揍,最后打断他第三条腿,然后,让他可怜的娘子带着孩子,与他合离!” 红梅狠狠点头:“小姐说得对!让所有渣男都去死!” 顾甄忍住笑,听着红梅从自己这里学的一口一个渣男,再看沈瑜脸色苍白几乎身体都在哆嗦了,才让红梅去忙别的。 晚上,沈瑜眼看着梁峥乖乖地跟着红梅走了,眼神闪烁地瞧了顾甄一眼。 又一眼。 这—— 和能干掉一只狗这么大虫子的军官同床共枕,话说,这没生命危险吧? 如果自己稍微……嗯、那个……动点“凡心”,不会被往死里揍吧? 顾甄正坐在床沿洗脚,心理想着下一个县流寇的事,没工夫多搭理那颤巍巍的视线。 沈瑜将颤巍巍的视线往下,看见的是一双白皙纤细的脚踝。 昏黄的烛火下,那一截露出的脚踝似乎像是羊脂白玉一样,又细腻又朦胧。 沈瑜狠狠咽了一下口水,心里义正言辞告诉自己,“凡心”和小命之间,孰轻孰重。 可孰轻孰重倒是分了出来,眼神却还是不受控制往那里瞧。 心里念头转了又转,沈瑜把自己的体型和那只大虫子的体型仔细比较了一番。 虽然自己力气不大,可比起那只虫子来,自己还是占了优势。 不要怂,往前冲! 沈瑜,你行的! 做了思想建设,沈瑜就抬步就气势汹汹往顾甄走去。 顾甄正弯着腰,感觉身前一阵阴影完全笼罩下来。 身前之人半天没有说话,似乎憋着要说什么很厉害的话。 顾甄一挑眉,刚要开口。 却听见一个严肃至极的声音。 “娘子,为夫替你倒水吧!” ※※※※※※※※※※※※※※※※※※※※ 新年快乐,小天使们,要保护好自己! 第45章 顾甄心里想着事,也没多注意沈瑜的口气。 有些僵硬,还有些心虚。 她只是说了声“好”,就直起身将两只脚伸出水面,搁在了水盆边沿上。 刚要转身拿放在一边的布巾来擦干,发现有人比她速度更快。 沈瑜眼疾手快拿过布巾,然后立即蹲下身,一手捏着顾甄的脚,一手拿着布巾,仔仔细细得擦了起来。 顾甄这才觉得有哪里不对。 似乎刚才走过来是气势汹汹、站在自己面前时颇为凌厉、讲话口气还硬邦邦的,总觉得沈瑜刚才要说事情视乎很严重,或者他还有其他什么想法。 绝对不会是什么帮忙倒水或者现在的帮忙擦脚的事。 可在细看沈瑜表情,极其认真,还非常仔细,顾甄心里对自己说,也许就是这个事吧。 沈瑜被顾甄探究的目光看得有些心惊胆战,心里暗骂自己真是个怂蛋,脸上却还是一本正经的样子,仿佛为娘子擦脚就是这么天经地义的事。 当然,娘子的小手不怎么敢摸,摸个小脚也算是心满意足了。 还有,他心里有个不怎么想告诉顾甄的事。 上将娘子到了这里,由他好好照顾,护在手心,那么,蓁蓁到了她的家乡,也希望有个好男儿好好照顾她,将她护在手心。 将娘子白嫩嫩的小脚丫擦干,又帮她套上鞋子,沈瑜将布巾往肩头一搭,端起水盆就往外走。 顾甄的精神力恢复的极其慢,但沈瑜刚才的情绪波动她还是感觉到了。 自从把事情全部说开,沈瑜对原主顾蓁蓁的感情不似作假,虽然没有情深义重到马上要去殉情,但顾甄还是认同了他不会眼睁睁看着老娘害死妻子的说法。 接下来,就要看沈瑜是如何为顾蓁蓁讨回公道了。 她决定拭目以待。 两人都洗漱完毕,照理和以前一样,顾甄睡在外,沈瑜睡在里。 顾甄上将睡觉都保持了良好的军姿,身边的沈瑜却翻了一夜的烙饼。 蓁蓁还是死了? 沈瑜侧过身,背着顾甄,无声中眼里湿了枕头。 他做了这么多,只希望能有所弥补,他曾经唾弃,梦中的沈瑜是蠢到了什么地步,才让姨母害死了娘子,现在想来,他自己也不过是个同样愚蠢的渣男而已。 他现在一心只希望,蓁蓁能去上将娘子的家乡。 听说那里女子地位极高。 听说那里的婆婆都极为讲理和善。 听说那里的男子都非常疼妻子。 瞧瞧抹干眼泪,沈瑜虔诚地祈祷心想事成。 侧过身,沈瑜幽幽叹息一声,闭上了眼睛。 蓁蓁离开了,现在的妻子是上将娘子,前者没有护住,后者无论如何都要牢牢护住了。 突然,一只小手探了过来,微微用力握住他的手。 沈瑜眼眶再次有些湿润,他也用力地回握。 天蒙蒙亮,李兆疲惫且欣喜地带着一群衙差回衙门。 行动很顺利,对方甚至根本想不通自己为何会做这种断了后路的事,就被自己一锅端了。 一边是巡抚,一边只是有些靠山的本地豪强。 李兆脑子很清醒,自己能靠上巡抚,为何还要看他们脸色。 既然事情完成得很漂亮,李兆决定,亲自带着巡抚的幼女上门请罪。 可是—— 顾甄和红梅采购了一上午回来,长安长顺手里满是零嘴小食,几人正收拾行李准备出发,突然听见楼下客栈大堂里一阵喧哗。 “咚咚咚”楼梯上传来沉闷的脚步声,黑脸县太爷李兆出现在沈瑜房门前。 沈瑜下意识就要把顾甄往身后藏,那两手死命往后护住顾甄的架势,仿佛是一只极度护崽的老母鸡。 顾甄意外了一下,眼神往李兆的黑脸瞟了一眼,立即明白了沈瑜的意思。 这手无缚鸡之力的小书生,是要在他们眼中代表绝对权力的官老爷面前保护自己啊! 有些小小感动,顾甄抬手,握住往后想要笼住她的手,轻轻捏了一下。 嗷~ 疼死啦! 沈瑜感觉手指遭受了无情的碾压,可偏偏掌心细腻柔软的触感让他就算手指断了也不想甩开。 沈瑜脸色由涨红迅速秒变锅底黑,连眼神都有些忍耐到狠辣凶狠的意思。 心里在呐喊,娘子你别松手,我还忍得住! 李兆从刚才怒气冲冲的兴师问罪,到看见罪魁祸首的凶狠凌厉,突然有些无法适应,简直觉得自己才是让差点让别人前途尽毁的恶人。 李兆心里心念电转,这书生听说是个三案首的秀才,听说到他这地界之前,已经获得了好几个“优秀才子”的认证,听说和好几个县城的县太爷成了莫逆之交,听说他…… 自己这么高调来兴师问罪,是否合适? 身后的小手已经松开,痛感消失地同时,那让自己欲罢不能的触感也骤然消失,沈瑜不顾自己往日经营了很久的、对谁都是一副和煦友好的形象,狠狠瞪了李兆一眼。 李兆:……我竟然有些无言以对,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将人引进屋,沈瑜夫妇和李兆分座三侧。 李兆犹豫良久,才表情不善地说了那女孩不是巡抚的幼女的事实,眯着眼睛危险地盯着沈瑜,希望他老实交代,好从轻发落。 沈瑜仔细听着县太爷的话,一个字也没有放过,然后他沉思良久,突然来了一句:“宰相门房三品官,李大人是想放弃着难得的——” 难得的什么,沈瑜故意卖了关子,可李兆却听明白了。 他一个没什么关系背景的小县官,之所以对那些人如此忍让,不过就是想能靠着这关系让自己在官场上更进一步,现在,大好的机会就在自己面前,怎么就会一时昏了头没想通。 沈瑜见李兆脸色变了数遍,知道他只是一时没想通而已,混了这么久的官场,别说眼前有机会攀上巡抚,就是没有,想要想尽办法绕尽九曲十八弯也要找到机会攀上去。 这个道理,他一个没人官场的小秀才都明白,何况一个官场打滚多年的老油子,不过就是气急败坏没想到而已。 沈瑜乘此时机,又义正言辞的缓缓开口:“李大人,你不单单将人贩子的窝点一举剿灭,还和瑜一起制定了将剩余被拐孩童送回原籍的章程,你见瑜所出银子不够,还私下贴补了许多,让这些孩子生活改善了许多。这样的义举,李大人应该让巡抚大人知晓一二,而不是做了好事不留名。” 李兆:我……还是无言以对,沈瑜的嘴,骗人的鬼!如此一来,你都在巡抚面前留了好印象了。呃……不对,管他什么,有用就行! ※※※※※※※※※※※※※※※※※※※※ 沈瑜:各位漂酿的小娘子,求个收啊! 李兆:沈瑜的嘴,骗人的鬼。 沈瑜:我求收绝对是真心话! 李兆:那“漂酿”? 沈瑜:那更加绝对是大大的真心话! 第46章 李兆走了,下楼时脚步都没有那么沉闷了。 沈瑜和红梅长安长顺一起收拾行李,准备出发。 沈瑜从一大包零嘴中仔细挑选好两人顾甄爱吃的几样包好准备带上车,发现顾甄正一瞬不瞬地看着他。 沈瑜吩咐长顺把新买的一个红泥小炭炉里装好顾甄爱吃的小红薯,发现顾甄正一眨不眨瞧着他。 娘子眼珠乌溜溜的,乍一看似乎像一颗水汪汪的葡萄,动人又可爱,看着就令人心悦。可沈瑜知道,如果细看,那是一处深邃不可见底的湖泊,细碎的琉璃荡漾在湖面让人赏心悦目,可谁也不知道里面的深浅。 可不管是水汪汪的葡萄,还是深邃的湖泊,沈瑜对跟随自己行动的视线有些高兴。 以前,娘子虽然看着喜欢自己,可喜欢的是自己的一张脸,从来不会用这样专注的眼神注视自己。 谁都知道,当年尤氏一族的尤姗姗那是十里八乡出名的貌美,所以才能嫁给沈氏一族早早考取童生的沈瑜父亲。 沈瑜以前对自己一张精致的脸庞还有几分自得,可现在,他更喜欢娘子看重的是他本人。 红梅几人大包小包下楼了,房里留下沈瑜和顾甄两人。 顾甄想了想,走到沈瑜身边,把下意识想要揽住他肩膀的手半途放下,改为牵住他的手。 掌心的小手软软的,沈瑜觉得指尖不可察觉地微微颤抖了一下,然后,那颤抖仿佛传遍了全身。 沈瑜哪里有过这样的感受,也没听说过几个同窗好友说过牵自己娘子的手会有什么了不得的体验。 他好像发现了什么新奇的事物,简直都有些心潮澎湃,激动地眼睫毛都在激烈的颤抖。 顾甄其实是想表达自己的谢意,虽然被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保护能用什么作用,但她领了这份心意。 但这书生一声不响握着自己的手一个劲傻笑是个什么鬼? 顾甄有些疑惑,觉得是自己的表达太过含蓄。 所以—— 沈瑜还在傻乐呢,突然觉得后脖子一紧,上半身就已经往下弯了。 发生了什么情况? 沈瑜还在纳闷,突然嘴唇“吧唧”被人狠狠亲了一口。 啊啊啊啊! 沈瑜内心几乎已经要抓狂了,眼珠瞪得老大,人却定在了当场,维持了微微弯腰的姿势,一动不动。 娘子亲我了? 娘子亲我了! 我该肿么办,亲回去?好像不敢。 不亲回去,好像有些怂。 沈瑜内心转着好几个念头,脸上却僵硬无比,这次连个笑容都扯不出来。 顾甄:这弯着还要不动,又是什么鬼? 半晌过去,沈瑜才回过神来,轻轻将娘子揽入怀中。亲一个,他现在还不敢,万一被一掌拍出去嵌到墙壁里面扒不出来,事情可就难堪了。 顾甄靠在沈瑜怀里,心说这还差不多。 三人归置好东西,翘首等两人。 可左等不来,右等也不来。 红梅突然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小姐功力渐长啊,看来不用看大夫了。姑爷你要顶住!” 长安一副见鬼了的表情,带着弟弟退后三大步。 沈瑜牵着顾甄的出现在马车辨识边时,脸上还带着隐隐的红晕。 红梅眼见,狠狠瞪了一眼长安,一副“我真相了”了的表情,然后屁颠屁颠来到顾甄身边:“小姐,你要不要抽个旱烟?” 长安眼皮直抽抽,带着不明所以的长顺再次退后三大步。 顾甄一脸疑惑:抽旱烟,什么说法? 沈瑜后牙槽磨得咯吱作响,瞪着一脸喜色的红梅心里狠狠立誓,一定要把红梅早早嫁出去。 马车行驶地很顺利,在出城门的时候,却受到了阻碍。 沈瑜撩开车帘,“前面怎么回事,这么吵?” 车夫打听一番回来,“姑爷,前面一群人朝着要见救了小孩的英雄,被官兵拦着所以吵吵起来。” 要见我? 沈瑜一脸和煦的笑容,整理了仪容就要下车。 谁知,车夫又说:“他们要见带着孩子们打倒坏人的……小姐!” 沈瑜一个趔趄,差点从车上摔出去,半晌,才回过神来,牵着顾甄下车。 两人刚走到城门边,就听见一个声音高喊:“顾姑娘来了,快看,英雄来了!” 接着,一群挎着篮子拎着大母鸡的人就结伴冲了过来。 “顾姑娘啊,多亏你,我家大丫才能回来啊!” “顾姑娘啊,谢谢你啊,我家三宝回家后勇气大增,成了个小大人了,他能回来,真好,呜呜呜——” “顾英雄啊,俺家花妮回家后,现能打趴下村子里的恶霸了,谢谢你啊,俺给你立长生牌啊!” 然后,绣了漂亮花朵的帕子,纳得细细密密的鞋底,腊肉、鸡蛋、老母鸡像是不要钱似得往顾甄怀里送。 顾甄经历过几次,倒也大方收下。 然后,她一个轻轻纵越,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下,几脚借力后轻松到了城墙上。 吓得官兵们一个个不知道该赶人好,还是该上报好。 顾甄似乎回到了前世,她大马金刀长在城楼上,软糯的声音清朗至极。 “你们,要回归家园,将过去永远埋葬,努力迎接明日的朝阳!” 一句慷慨激昂的话说出,顾甄对自己颇为满意,然后,她静静等着下面众人的掌声。 寂静! 然后,几声零落但清脆的掌声响起。 顾甄虽然失望,但也欣慰,低头一看,红梅正涨红着小脸,一脸崇拜的抬头望着自己。 呃——没有人回应啊! 没事,只要大家安好就行。 顾甄十分大度,刚要借力下来,却听见一个颤颤巍巍的老婆婆开口了。 “顾姑娘,瞧你年纪轻轻的,不知婚配了没有。一个人过日子,身边连个知冷知热的贴心人都没有,这可不行。我家二狗子今年十六了,要不,你待会来我家瞧瞧?” 顾甄眼看离地面不过一丈不到,一听脚一崴,差点就直接趴下啦。 沈瑜眼疾手快,一个健步冲上去,将顾甄牢牢抱进怀里。 哟,真沉! 然后,沈瑜转身黑着脸,瞪着老婆婆。 “这位婶子,你给我妻子介绍男人前,是不是要问过我同不同意?” 老婆婆低头想了一会,点头:“好像应该哦!” 沈瑜脸都和锅底一个样了:“我,就是她丈夫,她男人!” 老婆婆点点头:“二狗子,你怎么也来了?” 众人哄堂大笑。 沈瑜差点背过气去。 老婆婆突然笑了:“二狗子,好好待你媳妇哦,否则,老婆子我绝对不答应!” ※※※※※※※※※※※※※※※※※※※※ 沈瑜:二、二狗子?你是亲妈?你真是亲妈? 作者:二狗子,多好的名字,让那些收藏的小天使乐呵一下,多好! 沈瑜:求收藏啊(我不要这个名字,求小天使们给我做主啊!)! 第47章 接下来,一直到同乐县的路途,沈瑜脸色一直臭臭的。 设计并使用了多年的春风和煦的笑脸,仿佛早已成了过去式。 红梅在上马车前一直憋着笑,待坐上了马车就开启了狂笑模式,笑得自己差点抽经岔气不说,连前面足有十丈远距离的沈瑜顾甄的马车里,都能听见。 沈瑜的脸色更加臭,后槽牙磨得咯吱作响,顾甄却不以为意。 “名字不错!”顾甄严肃中肯的评价,“我们那里,是忠诚和力量的象征。” 可不是吗,狗兽人力量不错,还绝对的衷心不二,他们这个族群离婚率是全星际最低的族群。 沈瑜瞬间被治愈,和煦的笑容再次出现:“娘子说什么,都是对的!” 马车在行驶到一条岔路时,顾甄毫不犹豫选了去同乐县最近的小路。 行驶了约莫一盏茶的工夫,沈瑜脸色微微有些凝重。 “娘子,这同乐县流寇猖獗,那衙差来求救时,差点都快哭了,多少有随扈的行商经过,都载了。我们直接从小到穿过流寇抢劫事故频发的地点,是不是有些冒险。要不,我们绕道先去城中,先谋划一二再行动也不迟。” 顾甄却根本不以为意,听了沈瑜劝说的话,只是微微皱眉,随即马上舒展开来,声音还是软软糯糯的,细听却带着一丝嚣张:“不过几个流寇而已。” 几个著名的星盗团伙都能轻松拿下,不过几个“软塌塌”的流寇而已,根本不是个事。 顾甄将那些让衙差闻风丧胆的流寇形容成“软踏踏”也不是没有道理。 试问星际哪里强盗能在顾甄上将面前还能硬得起来。 见娘子如此说,沈瑜放下心来。 至于后面的红梅几人,梁峥不懂,长安长顺听顾甄的,红梅更是认为自家小姐是金刚大力士下凡,连顾虑都没有一丝一毫。 马车七拐八弯来到了一个小树林,顾甄发散出去的精神力似乎有了目标。 她微挑眉,露出一丝笑容。 果然,出现了一整纷乱的脚步声。 马车似乎瞬间被包了饺子。 “此、此、此树是、是、是是是、是我、我栽!”一个粗嘎的男声响起,“此、此山、山、山山山山是我、我我我我、我开!” 沈瑜狠狠掏了掏耳朵,眼看着身边的娘子如同残影一般消失在自己眼前,他也慢慢撩开车帘,慢悠悠下车。 “要、要想、想想想、过——”汉子原本就结巴,眼前突然凭空出现的小娘子,连结巴声都没了。 顾甄站在马车旁,看着一群胡子拉碴、衣衫褴褛、足有二十人的糙汉子,眼珠不错地瞪着自己,心里有些烦躁。 那领头大胡子汉子结巴几个字,她就捏了几下手指。 咔吧!咔吧! 我是个极其有打品的人,每次打架我都非常尊重对手,既然耐着性子允许你将开场白讲完,你就也要尊重我,快速把话说完,赶紧开打才是。 可你枉顾我对对手的尊重,废话连篇不算,还要用结巴来拖延时间,拖延时间不算,竟然还敢用闭嘴来再次拖延时间。 很好,你成功的挑战了我耐性的底线! 后果,你将会无法承担! 你不要以为你把胡子长到了额头上,我打不中目标。 “嘭!” “啊——嗷——” 领头大胡子刘全安已经忙碌了快半个月了没好好整理仪容了,头发盖住了眼睛,胡子长了满脸。云里雾里听说有肥羊路过,抄了家伙匆匆忙忙就带着兄弟们来抓肥羊了。 可他话还没说完一半,从车子了跳——不对,好像是飞出来的小娘子让他几乎吓了一跳,连改了好几十年都不成功的结巴都结巴不了了。 这、这不像是个…… 就在他还在琢磨哪里出了错的时候,脸上已经被狠狠塞了一记老拳。 刘全安蹬蹬倒退了十数步,才堪堪止住身形,捂住嘴,从胡子里抠出一颗老黄牙,以及满手的血。 刘全安还在纳闷,这看上去不过是十五六的小娘子哪里来这么个怪力,身后的兄弟们已经开始暴怒了。 一个破了袖子差点就要光着膀子的瘦高个汉子怒瞪顾甄一大眼:“呜呜呜,你把我家老大打坏了,你赔你赔!” 红梅和长安兄弟两站在一起,她竟然看见了瘦高个眼中闪烁的水光,几乎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另一个矮瘦子从人群中站出来,将手里的棍子往地上狠狠一戳,面目狰狞地扫了顾甄等人一眼,突然就坐到了地上嚎了起来:“哎呀呀,没天理呀,我家老大不过说了几句话,就被人打掉了门牙呀,没天理了呀,日子没法过了呀!” 红梅觉得有些牙疼,从车夫手里抢过马鞭,对着矮瘦子就抽了上去:“我叫你嚎,我叫你嚎,看我打不死你!” 那矮瘦子不知道是嚎傻了,还是没反应过来,堂堂一个流寇,既然躲不过一个小丫头的鞭子。 “啪!”一声破空声后,矮瘦子身上重重挨了一鞭子,衣服马上破了一个大大的口子。 矮瘦子这才反应过来,一骨碌爬起来就要躲,可躲来躲去还是又挨了好几鞭子。 “老大呀,老大唉,你还管不管了,我就要被人打死了唉!”矮瘦子一边躲一边嚎。 顾甄有些傻眼,这都是些什么鬼? 说好的流寇呢,说好的让有许多随扈的行商都遭殃的凶狠流寇呢? 你妹的衙差,有这么耍人玩的! 顾甄整个人有些不好,脸色比刚才的沈瑜还臭。 “都闭嘴!”顾甄大吼一声,震得马车都在抖,“给我说说怎么回事?” 矮个子不嚎了,红梅停下了鞭子,长安带着长顺和梁峥站在一边,沈瑜抽着嘴角看着眼前流寇。 “俺、俺、俺叫、叫——” “我没让你说,换个人!” 刘全安结巴被打断,气得嘴唇都有些哆嗦。 还好刚才那个高瘦子擦干眼泪又站了出来。 “我家老大叫刘全安,是我们全安寨的老大,刚听说北边有个黑心富商带着三十个练家子要往南边去倒卖黑心棉,所以我们打算做这笔买卖,谁想买卖不对,就撞上了你们——” 你们这群比“黑心棉”还黑心的人! ※※※※※※※※※※※※※※※※※※※※ 沈瑜:听见没,听见没,我是最忠诚的伴侣! 作者:听见了,小狗狗。 沈瑜:我最忠诚不二,小天使们,收藏我绝对不亏! 第48章 顾甄一时有些懵。 在脑中回顾一遍高瘦子的话,心说她理解能力没问题,再细看高瘦子义正言辞的神情,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小可爱们,不要和本上将搞鬼哦,否则,不管你们是有锋利的爪子和獠牙,还是有健硕的肌肉和合金般坚硬的骨骼,本上将都会让你们死得很不好看,连亲妈都认不出的那种哦! 所以,乖乖的,缴械投降,哦不,老实交代,本上将会尽可能让你们死得漂亮一点。 高瘦子离顾甄最近,看见她嘴角微微上挑,露出了一个有些残酷意味的笑容,腿肚子哆嗦了一下,好险差点没直接趴地上。 离得远一些的流寇没受太大影响,可也被不知名恐惧笼罩,脸色惨白起来。 刘全安颧骨以上全是散乱的头发,颧骨以下全是邋里邋遢的胡子,到没有被别人看出来他也有些脸色发白。 “你、你、你你你、你想干什么?”刘全安使劲憋出一句囫囵话来,他本能的不敢直视顾甄的眼睛,却还是大着胆子把心里的话说了出来,“别以为我们、我们、我们好欺负,我们劝富济贫二十余载年,衙门都见我们要退让几分,我们侠肝义胆,从来就不是能被吓退的。今日只知道是有个黑心商贩,想着吓唬一下得了,所以没使出看门绝招,你还能好好在这里喘气。哼,你若是不服气,有什么绝招,只管使出来,我刘全安要是眨一下眼睛,我就跟你姓!” 刚说完,大胡子刘全安身边的弟兄们就一个劲鼓起掌来。 “老大,说得好!” “老大威武,劫富济贫二十载,我们无怨无悔!” “老大,虽然我们吃了上顿没下顿,衣服都破得没法补,但我们心里高兴!” “呜呜呜,老大,你的结巴,没了!” 刘全安原本还昂着脑袋,一听最后发言的那个兄弟哭泣声,突然热泪盈眶。 “我刘全安行侠仗义多年,老天开眼啊,终于治好了我的结巴,放心,兄弟们,我只要还能喘气,就能在行侠仗义这一行,再干二十年!” 刘全安高亢的声音刚落下,一众兄弟们就又马上开始鼓掌。 沈瑜难得将脸上的笑容收敛下去,朝着长安使了眼色,长安会意,准备随时报官。 长顺嘴巴张开又合上,他总觉得眼前的这帮人似乎和他有同样的毛病,又傻又憨。 红梅丢开了马鞭,牵着梁峥的手,惊讶不已地瞧着眼前的“侠士”们,可当她听见领头的结巴老大竟然说是老天爷治好了他的结巴,红梅瞬间就不干了。 “你眼瞎呀,明明是我家小姐把你吓得都不敢结巴了,说什么老天爷治好你?”红梅再次举起了马鞭,冲过去对着刘全安就是狠狠一鞭子,“这世上哪里有什么老天爷,你该感谢的是我家小姐,没眼力见的男人,活该结巴这么多年!” 刘全安看着红梅一鞭子过来,想着一个小丫头片子也不值得还手,直接一个侧身躲过:“你个小娘子,懂什么,我行侠仗义才能积累福气,有什么错,哎哎哎——别抽了,别抽了,你个小娘子,性子这么烈,怎么嫁的出去?” 红梅怒:“我有我家小姐,还嫁什么人?” 长安听闻,低头抿了抿唇,没说话。 长顺好奇地看看哥哥,有瞧瞧鞭子抽得啪啪响的红梅,学着哥哥低头抿唇,也不说话。 梁峥小朋友看看红梅,又看看长安兄弟两,悄悄凑到长安身边,小声开口:“长安哥哥,红梅姐姐昨天把一双做好的鞋子悄悄塞给你,我看见了,她一定会嫁给你的。放心,顾甄姐姐一定不会和你抢的,她已经有沈瑜哥哥了。” 长安低头瞟过脚上的新鞋,眼中有光彩闪过。 顾甄听见了梁峥自以为很小声的话,连续眨了好几次眼睛,才把信息量有些大的话给理解清楚了,一嗓子把正在甩鞭子的红梅叫了回来,并且给了长安一个“我对她没有兴趣你绝对放心的眼神”,把长安弄得有些摸不着头脑,她却开始了沉思。 从这些人的衣着打扮来看,不像是抢劫致富的山匪; 从刚才的对话来看,他们这次行动,似乎是要对付一个贩卖黑心棉的黑心商贩,并不是针对自己一行人。 衙差当时来求助时,将他们说得无恶不作,十恶不赦,可如今近距离一看,完全就是一群傻不拉几的乌合之众,顾甄心里怀疑,就这帮几乎没有武力值的人,怎么在官府正规军队眼皮子底下混了这么多年的。 就如他们自己所说,今天是要拦截一个有三十个随扈的黑心商贩的,可就是这个武力值,别说三十个,三个都不见得对付得了。 顾甄越想,小脸就越是紧绷得厉害。 算了,如果他们真是劫富济贫的,那和小鸡小鸭一样的战斗力,就放他们一条生路。 顾甄绷着小脸,觉得眼前的一群乌合之众有些污了眼睛,连红梅和长安的喜讯都没有让她把小脸放松几分,她挥挥小手:“我们走!” 谁料,刘全安却不干了。 “不行,”他冲过来拦在顾甄面前,无视沈瑜的眼刀,深吸一口气,壮着胆子对着顾甄就下了战书:“这位小娘子,我刘全安今日败在你手中,那是没有拿出我的看家本事。你要走,可以,前面五里,就是我设下的埋伏,如果你能顺利走出这埋伏圈,我刘全安从此金盆洗手,愿做小娘子随从,赴汤蹈火,只要小娘子你一句话。若是小娘子被我的埋伏圈困住,那就请小娘子当着我各位兄弟的面,与我道个歉,以后这一行,我刘全安还要接着混的。至于你打落我一颗牙齿,也就算了。如此,可愿接受挑战?” 顾甄小脸绷得更紧,想都没想,直接一击老拳就又塞了过去。 很好,你成功地表达了你想要继续挨揍的决心。 那就,再掉一颗牙吧! “嘭!” “嗷呜——” 刘全安再次一手的血,手心里还躺着一颗牙。 ※※※※※※※※※※※※※※※※※※※※ 顾甄:这群智障加弱鸡,怎么能活到今天? 作者:虽然你是女主,但也不能爆粗口,请小天使们有时间往下看就知道,怎么能活到今天。 第49章 刘全安傻楞在当场,半天都没说出一句话来。 矮瘦子见状,“嗷呜”一声,坐在地上就伤心地抹起了眼泪:“老大呀,老大唉,那个杀千刀的凶娘子唉,要把你打死了唉。我们怎么办啊,救命啊!” 被矮瘦子一嚎,刘全安终于回了神,也不管地上的矮瘦子如何伤心难过,抬起袖子狠狠摸一把沾血的胡子,朝着顾甄十分恭敬地抬手抱拳:“这位小娘子,我刘全安绝对诚心诚意。” 半盏茶后,两人来到刘全安所说的地方。 刘全安的弟兄和沈瑜等人在五丈开外的地方远远观望。 “小娘子,我们开始吧!” 话音刚落,刘全安再次一抹胡子,忽的掏出两把寒光闪闪的大斧子,“哇呀呀”一声怒吼,冲着顾甄就砍了过来。 “嘭!”顾甄一拳头砸飞! “哐!”顾甄一脚踹走! 刘全安傻愣愣看着两把打着转飞翔着远去的斧子,又看看自己空落落的手心,不可置信地“嗷”一嗓子吼了出来:“你、你、你,你等着!” 顾甄微挑眉,不说话,就看着他。 刘全安转身,在一棵树上敲击几下,一道天网落了下来。 顾甄迅速闪身,躲开的同时,还不忘将那张大网搞了个大洞。 刘全安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张天网几乎从无败绩。 知道遇到高手了,刘全安开启了所有的陷阱。 顾甄利落跳过一个几人深的陷阱,飞身躲过一阵密密麻麻的剑雨,踮着脚踩过十几个锋利的捕兽夹,最后,在刘全安震惊的目光中,再次一击老拳,塞到了他的脸上。 刘全安几乎要泪流满面,这个小娘子几乎破了他引以为豪的所有陷阱。 拼着最后一口气,刘全安抽出两把大砍刀,然后,被揍! 拼着最后一把子力气,刘全安叫上了所有兄弟,然后,被痛揍! 拼着最后一丝信念,刘全安偷偷修缮了天网和陷阱,刚放好小工具,然后,被狂揍! 刘全安牙齿都不知道掉了几颗,一把大胡子几乎完全被血浸透,实在是被揍得没力气还手了,他只好朝着顾甄跪了下来。 “小娘子大侠,手下留人啊!小人刘全安甘为小娘子大侠鞍前马后,绝对忠心不二!” 顾甄微微撇嘴,招呼众人刚要离开,矮瘦子就哭哭啼啼开口了。 “小娘子大侠,我们老大从来没做过坏事,我们劫富济贫多年,几乎都是吃了上顿没下顿,小娘子大侠请你明鉴啊!” 顾甄更加不屑,不想和这群没脑子的人多说话。 刘全安突然“砰砰”磕起了头:“小娘子大侠明鉴,我刘全安劫富济贫这些年,从来没有欺负过一个好人,都是劫了黑心官商去帮助苦难老百姓。” 顾甄没说话,也没再转身。 刘全安怕顾甄不信,连忙给自己举证:“小娘子大侠,这山西面的平西村,我去年劫了一个卖烂茶叶还打人的富商,资助了他们五百两,让他们建了私塾;这山东面的平东村,我前年劫了一个收黑钱的师爷,资助了他们三百两,让他们开了水渠,今年就没有因为水源的事和其他村打起来,还有——” 顾甄打断他:“这与我没有关系。” 刘全安急得额头冒汗:“怎么没有关系,我刘全安要追随小娘子大侠,就应该把生平一一说明。我知道官府恨我,可我更恨他们。” 刘全安担心顾甄不耐烦要走,竹筒倒豆子把自己的事说了一遍。 刘全安是个孤儿,从小在平西村吃百家饭长大,长大后和平西村的老村长学了木工手艺,人勤快日子也还不错,娶了平东村的姑娘,日子眼看越来越快红火。 可是,姑娘赶集时,被县里一个恶霸看上了,抢过去糟蹋了好几天,刘全安最后见到的是一具伤痕累累的尸体。 他去衙门告恶霸,却被打了一顿,老村长让大家凑了钱想为他出头,可连老村长家都被连累,老村长的小儿子无缘无故被人打断了腿。 一气之下,刘全安成了流寇,专门流窜作案。可他从来不会欺负老百姓,专挑贪官恶商下手。劫来的银子,他从来不会给自己用一分,全部给了村里需要帮助的人。 官府知道平西村和平东村出了流寇,专门挑小官吏和富商下手,可这个劫匪除了有老百姓的掩护,他自己还有一手做陷阱的绝活,抓了快一年都没有抓到他。 顾甄仔仔细细瞧了他半天,发现他不像说假话,紧绷地小脸缓和了几分,但也没有立即相信他。 正在为难,这么个傻不拉几的家伙,该怎么处理,沈瑜走到她身边,微笑着耳语了几句。 顾甄郑重点头,表示同意。 天擦黑的时候,衙差举着火把,哗啦啦就涌了过来,小树林一时挤满了人。 顾甄眼力好,小树林边,还有一群老百姓远远围了过来,似乎是想要看个究竟。 领头的衙差就是曾经向顾甄求救有流寇的人,看见沈瑜顾甄几人就是一脸喜色:“沈秀才,你让人来报案,说你们已经抓住了流寇?人在哪里?你看,我们连优秀才子的匾额都带来了。” 早点交人,早点领赏,大家都乐呵! 顾甄听见,小树林边上的老百姓一个个咬牙切齿,恨不得扑上来咬一口。 沈瑜一脸为难,语气尴尬:“这位差哥,这流寇刚才是抓住了……” 领头衙差笑得黄牙都露了出来:“在哪,在哪?” 沈瑜接着为难,语气更加尴尬:“那个,那个,他们人多,我们刚制服不久,他们就有援兵过来,把人都救走了,真是、真是不好意思!” 领头衙差一听这话,气得差点跳脚:“你、你你你——说什么?” 沈瑜摊手,十分坦荡:“被人救走了。” 领头衙差一脸狰狞,对着沈瑜举起了拳头,却不敢落下去。 笑话,人家帮忙是情分,不帮也不欠你什么,再说,人有功名在身,见官不跪,别说他一个小小衙差。 沈瑜对着那半空的拳头挑眉,笑得有些挑衅:“差哥要是敢碰我一下,我保证,你一家老小都得饿肚子!不信,你大可一试!” 领头衙差愤愤然放下拳头,可心里的气没撒出来,对着衙差们抬过来的优秀才子的匾额,狠狠一脚就踹了上去。 匾额碎了一地,领头衙差报复地看了沈瑜一眼,带着人扬长而去。 ※※※※※※※※※※※※※※※※※※※※ 匾额:我碎了,我碎了啊,怎么办? 沈瑜:不就一个匾额吗,没事,我有娘子! 第50章 沈瑜脸上的笑容消失,脸色沉了下来,眯着眼睛盯着领头衙差好半晌。 那些个衙差一边走一边骂骂咧咧,还没走出众人视线,突然间嚎叫起来,领头的衙差不知道什么回事,身体狠狠抖了一下,像是被什么无形的利器击中要害一般,哐当一声直挺挺就仰面倒了下来,后脑勺直接撞在了一块大石头上,头一歪就彻底晕了过去。 其他几个衙差莫名其妙倒下的倒下,哀嚎的哀嚎,场面极其混乱。 这边,沈瑜几人惊讶的看着眼前,说不出话来; 那边,小树林边的村民差点击掌叫好,纷纷奔走相告。 顾甄,面无表情地从沈瑜身后走了出来。 因为身高问题,刚才被沈瑜一手挡着牢牢护在身后,几个衙差也没有注意到她。 不过注意了,也没用。 顾甄收回恢复了一两成的精神力,用看垃圾的眼神看了一眼地上打滚的衙差们,然后,示意沈瑜,准备离开。 谁知,衙差们没走,县太爷倒是来了。 马建新在县衙等得十分焦急,这流寇几乎已经是他的心腹大患。李员外的儿子半年前途径小树林,被流寇打断了四肢,幸亏家丁拼死相救,才让他逃过一劫,可后半生也只能在床上度过。 李员外的儿子昏迷前看见了那个流寇头目,后突然想起了他就是那个水灵灵的小村姑的男人,吓得从此失禁。李员外憎恨那个让他独子残废的流寇头目,多次上门威胁县太爷必须让他不得好死,否则,官位难保。 马建新今日得知有人上报流寇依然落网,竟然等不及衙差回来,自己就赶了过来。 还没看见沈瑜,就看见在地上打滚的衙差。 马建新勉强按捺住心中焦急,仔细询问,却得知落网的流寇已然被人救走,几乎眼前一黑,当场就厥过去。 师爷狠狠掐了人中,马建新醒来第一件事就是要见那个报案人。 沈瑜带着长安过来,说了事情经过。 “马大人,原本学生是抓到了那个头目,”沈瑜神情看上去还算恭敬,可声音怎么听都是淡淡的,“可学生这边势单力孤,流寇后来来了帮手,将他们从学生手上救走了!学生让小厮去衙门的时候,并不知道流寇还有后手,被人救走,学生也很是无奈。” 马建新不比衙差,细细问了沈瑜很多问题。 沈瑜也不傻,早做准备,有问必答,基本没有漏洞。 顾甄注意到,原本挤在小树林边上的老百姓似乎都松了一口气,好像很是庆幸流寇没有落网。 马建新问到最后,脸色几乎阴鸷至极,“沈秀才,本官大约听说了,你家娘子和小厮都是有功夫的人,之前的多个功绩,都是他们倾力相助。为何今日却能让一个泥腿子出身的流寇逃跑?沈秀才,你是不是该好好解释一下?” 尼玛! 抓不住还是老子的错? 你们这群衙门来的人,是干什么吃的! 沈瑜心中气得牙根都有些痒,可面上还是一脸春风和煦:“马大人,内子和小厮虽然有工夫在身,可双拳难敌四手,可纵是如此,他们两人还是尽了全力,流寇虽然跑了,但也受了很重的伤,按照学生的估算,他们逃进深山中,缺衣少药,也拖不了几天了!” 马建新听完,脸色这才微霁。 可小树林边上的村民却开始骚动起来,一个小孩哇一声大哭:“呜呜呜——全叔死了!”还有人随手捡起地上的石头,准备随时给沈瑜来一发。 马建新也瞧见了那边的动静,可还是放心不下,朝着沈瑜露出一个奸诈的笑容:“沈秀才,如果你现在能提供流寇的下落,县衙可以赏你白银一万两。如何,考虑一下?” 沈瑜脸眼睛都没有眨一下:“马大人,学生不知。” 马建新干瞪眼了很久,最后只能带着一群东倒西歪的衙差失望而归。 衙门的人刚消失,小树林边上的村民哗啦啦全涌了过来。 刚才痛哭的小娃一下扯住沈瑜的袍角,小脸皱巴巴地大哭:“你还我全叔,你个坏蛋,还我全叔。” 一个长胡子老头身边围了一群人,各个义愤填膺,眼睛冒火,拳头紧握,恨不得扑上来将沈瑜几人狠狠咬上一口,碍于老头没发话,各个都只是动动嘴皮子骂人,没有上来动手。 有人说刘全安送银子度过难关,有人说病得看不起大夫忽然全哥就送了家里十两银子,有人说揭不开锅都是全叔送的米,七嘴八舌什么样的都有,有人说着说着还哭了起来,骂黑心的衙门和富商勾结,老百姓没活路。 沈瑜耐心听完了所有讲述。 就在老头就要发号揍人的时候,听见远远的树林深处,一阵淅淅索索的响声。 老头还没转身看,慕然间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村长,我没死!” 老村长瞬间老泪纵横。 刘全安解散了弟兄,只带着三个人家乡发了水灾的兄弟,打算誓死追随顾甄。 走的时候,刘全安给老村长重重磕了头三个响头,抬头时,汉子眼中满是水光。 老村长仰头看看天,让沈瑜稍稍留步。 不过半刻钟,一块刻着四个方方正正大字“优秀才子”的厚重木牌到了沈瑜手里,沈瑜原还要推拒,老村长说了,家中世代木匠,这个不算什么。 顾甄和红梅被塞了好几篮子的鸡蛋和腊肉,连小梁峥手里都被塞了一块饼。 沈瑜刚要拜谢离开,却见一个拄着拐杖的清瘦老人,带着小童过来,送了他一副写着“优秀才子”的字。 担心衙门的人会折返,沈瑜只是粗看了那副字一眼,却倒吸一口凉气。 字体苍劲有力,就像是书法大家所书写。 下面的落款来不及细看,沈瑜对所有村民深深一揖,几人乘夜匆匆离开。 村民脸上带着释然的笑容,各自散去。 清瘦老人的小童突然问,“大——老太爷,我们途径此处,在这里住了好几天了,什么时候回苏州老宅啊?” 清瘦老人微微眯眼,没让小童看见他眼中的杀意:“等解决了这里的几个蛀虫,我们再安安心心回乡养老!” 总不至于,连个后辈都不如吧! ※※※※※※※※※※※※※※※※※※※※ 马大人:他们往哪逃了? 沈瑜:学生不知。 马大人:他们现在有几人? 沈瑜:学生不知。 马大人:他们伤势如何? 沈瑜:学生不知。 马大人:!!!!!! 沈瑜:(你已经领盒饭了,少瞎叨叨了,别妨碍小天使们看文!小天使们,收藏一下呀!) 第51章 找到马车,顾甄命刘全安和他的弟兄找个地方好好捯饬一番。 四人拿了长安兄弟俩的衣服,在一条小河里洗漱了一番,修干净大胡子,将到处是破洞的衣服换下,不过瞬间,几个流寇就成了老实巴交的庄稼汉,和县里通告上的抓捕画像根本就是两个人。 全坐在马车有点挤,刘全安和三个兄弟分别坐在了车辕上,打算帮着车夫一路赶车。 顾甄没说话,但心里已经打算好了,出了这个县城,就去买四匹马,扮作家丁随赶考少爷进城,料想也没多少人会多加关注。 天刚蒙蒙亮,一行人稍事休息就准备出城。沈瑜没有睡死,朦胧间听见身边似乎有微风飘过,也没多在意,张开眼时见娘子好端端在他身边,也没多想。 今日出城似乎有些困难,守城的官兵各个一脸戾气,对着出城的老百姓张口就是骂骂咧咧。 长安打探了一番回来,才知道,城里首富李员外的儿子半夜死了。 死了到还是小事,原本就不大好了,不过拖时间而已,诡异的是他儿子下面被人割了,还一根绳子吊死在李家大宅的门口,血留了一地,李员外的儿子眼珠几乎凸出眼眶,舌头神得老长,死相极惨。 李员外连夜让衙门缉拿凶徒,现在这城门要出去,难如登天。 沈瑜不知为何,情不自禁瞥了顾甄一眼。 见她极为平静,听见长安的回报如同没有听见一样,心里埋怨自己冤枉自家娘子了,娘子是多好的一个人呐,怎么会这么做。 长安回报完,离开继续观望前面的情况。 顾甄撩开帘子,看着城门口围着的乌压压的人头,心理有些烦躁,突然来了一句:“早知道,我就出城后折回来弄死他,麻烦!” 沈瑜听见,狠狠哆嗦了一下,可不过几个呼吸间,他有微笑着安慰自家娘子:“娘子做得对,这李员外的儿子作恶多端,有这样的结局一点也不过分。现在也不麻烦,离乡试还有整整一个月呢,为夫就不认为,那马大人胆大包天,敢将所有学子滞留于此!” 到时,已经不是他乌纱帽的事了,脑袋都不一定保得住。 顾甄的烦躁情绪瞬间消失,她认真看了沈瑜好一会,“沈瑜,你真聪明!” 她一直犹豫刘全安所说的真实性,老百姓和官府之间,都不能只听一面之词,他这样做,既看见了官府的真面目,也明白了老百姓的真实想法。 沈瑜被顾甄水汪汪亮闪闪的大眼睛看得有些不自在,眼神闪烁着讷讷道:“……还行,还行吧!” 顾甄也不只是嘴上说说,按照她一贯的做法,赞美人总有点实际好处,现在她没有军衔可封,那么,拥抱一个也行! 沈瑜突然猝不及防地被娘子熊抱,他其实是很有些蒙圈的。 心里祈祷你轻点呀,我的肋骨要断哒——可实际身体的压力并没有出现。 顾甄知道自己的力量,所有,既然有心赞扬般的拥抱,她就很小心地控制了重量。 良久,顾甄没有松开,沈瑜也没有站扎,两人静静地相拥在一起。 突然,一阵浅浅地呼噜声传来。 沈瑜失笑,别人都在休息,谁叫你去半夜偷跑出去,瞌睡了吧,活该! 轻轻换了姿势,沈瑜将顾甄抱在怀中,坐在马车上,让怀里的小脑袋靠在自己胸前,静静等待城门开启。 县衙中,马大人已经跪了快一盏茶的工夫了,额头的冷汗已经开始往下滴落,两条腿已经哆嗦得完全不受控制,可他却大气也不敢出。 眼前一个拄着拐杖的清瘦老头,正坐在他的位置上,由小童伺候着,慢慢悠悠喝茶看公文。 顾甄不知道自己睡着了,醒来就无比怀念过自己的身体,哪怕几天不睡也照样生龙活虎。 长安突然一脸喜色地敲响了车壁,“小姐,姑爷,城门放行了,我们可以走了!” 几人打起了精神,顺利出了城门,往下一县城赶去。 离乡试地点南直隶的应天府还有七天不到的路程,沈瑜认为时间极为宽裕,到了县城,给刘全安和三个东兄弟置办了几身衣服,又买了四匹马,几人在客栈安顿下来。 大家都有些疲惫,洗漱用饭后就倒头补眠。刘全安带着自己一个小小的工具箱,到客栈的后院给顾甄的马车修理一番。 他不过做了没多久,这震得头晕的感觉就极其难受,这小娘子大侠和众人是怎么忍受下来的。 且看他这个老木匠显摆一下身手吧, 刘全安心里苦笑一下,如今,他也只剩下这个手艺了。 突然,有个清脆的沈声音响起。 “呀,刘大哥,你在修马车吗?”红梅到车上找针线,看见的正蹲在车轱辘边上的刘全安。 刘全安腼腆笑笑:“马车震得厉害,我不过试试看!” 红梅也蹲下,递给刘全安一个红薯:“刘大哥,你真厉害,我们姑爷以前也试过,效果好像一般。”你如果能修好,我们小姐就能做得舒服一些,真好。 刘全安刚把红薯揣回兜里,长安的声音就幽幽出现了,他先是责备红梅:“红梅,你真是,怎么,刘大叔一把年纪了,你这没大没小,也亏得大叔不计较。” 转头又向刘全安赔笑:“刘大叔,你别计较,红梅就是这么个直脾气!” 刘全安突然间被叫大叔,楞了好久,心说自己也不过二十六七,怎么就是个大叔了? 不过,他又觉得有理,自己这相貌,叫大叔也不为过。 红梅莫名其妙,觉得哪里不对,但又说不出来。 闲聊几句后,红梅找到了针线,被长安拉着急急往回走。 红梅皱眉不解:“什么事这么急?” 长安塞了红梅一个带着体温的大红苹果,想了半天:“……哦,我有点想你。” 红梅终于知道哪里不对了,闹了个大红脸,一跺脚:“哼,不理你了” 然后,一溜烟跑了。 长安耳根也有些红,看着红梅的背影,心说,你这辈子,都跑不掉了。 ※※※※※※※※※※※※※※※※※※※※ 红梅:觉得哪里不对,但又说不出来。 长安:你叫他大哥,这还得了? 红梅:哼,不理你。 长安:让读者评评理,你刚送了我一双鞋,怎么可以又送别人一颗红薯呢? 红梅:好吧,那你把鞋还给我,我给你红薯,把鞋给刘大哥,这总可以了吧? 长安:…… 第52章 顾甄在客栈房间香喷喷松软软的大床上,舒舒服服睡了一个好觉,起来还吃了一顿十分美味的大餐。 当然,香喷喷松软软的被褥是红梅用的马车上的备用被褥,大餐是沈瑜事先让店小二准备好的。 不得不说,睡饱喝足心情大好。 顾甄一脸痴汉相,暗搓搓地主动牵着沈瑜的手,准备逛个街压个马路,好好拉近一下两人的距离。 她心里计划着,是否要将自己不太顺利的相亲历史告诉他,顺便再强调一下他是自己中意的那款,自己要尽量甜美可人一些,小鸟依人一些,绝对不能让自己表现得像个肌肉猛男一样(呃——这个有点难度,前世她练习很久很久,貌似半点成效也没有看见,反而让自己的脸部肌肉经常失控抽搐,但是没关系,这副身体她想要猛男都猛男不起来),然后两人浓情蜜意,最后水到渠成,瓜熟蒂落,一片和谐。 嗯,就这样,大家都懂的。 顾甄心里想得有些美,冷不防远处冲过来一辆马车。 嘚嘚嘚嘚! “快让开,快让开,马儿发狂了,快让开——” 顾甄眼角一扫,视线里,牵着小孩的妇人、背着篓子的小商贩、挎着篮子的老婆婆,几乎都在处在了危险的区域里,仿佛只要下一刻,这几个人都将成为马蹄下僵硬的尸体。 尖叫声此起彼伏,众人慌做一锅粥,你推我桑,场面越来越乱。 她想都没想,直接一个原地纵越,连身旁的沈瑜都只见到一个残影,她甚至中途都没怎么借力,直接一个飞身就到了马车前面。 谁也没有看清顾甄是如何出手的,众人只看见一个穿着粉色夹袄的身影,就像原地骤然出现在马车前一样,然后一个残影飘过,马儿惊恐又凄惨地长长嘶鸣一声,竟然猛地抬起两只前蹄,再猛然落下,最后,竟然在矗立在原地不动了。 马车夫竟然也是个能人,随着车辕抬起又落下,除了脸色苍白额头冒汗,竟然也没有受伤。 狠狠擦去额头冷汗,马车夫两股战战下了马车,看见制住发狂烈马的只是个小姑娘,大大震惊,然后抱拳拱手:“多谢……女侠相助!” 顾甄气息都不带一丝紊乱的,她微微侧身看看身后要么震惊捂嘴说不出话的,要么身体哆嗦忘了尖叫的,再回身看看马车夫,凌厉至极的眼神像是看着一个罪犯,“闹市超速,妨碍公共交通安全,置百姓生命安全于不顾,我代表联盟——额,我——” 马车夫一脸懵懂,心说这女侠古道热肠、身手不错,连声音都像黄鹂鸟那样清脆,可她说的话,我怎么就听不懂呢? 顾甄本想说,我代表联盟拘捕你,可想想马上改口,却“我”了半天没有“我”出个所以然来。 本来嘛,她前世说要代表联盟当街拘捕一个超速行驶置公共安全于不顾的罪犯,那是谁也不敢多说一句的,可现在,她能代表谁?衙门,别搞笑了! 正当救人无数却英雄末路的顾甄上将有些艰难的卡壳、马车夫一脸听不懂的懵逼的时候,沈瑜从无数次震惊这次也不例外但已经好多了的情绪中回神,快走几步来到顾甄身边。 “这位兄台,你在这人流涌动的闹市,如此纵马狂奔,绝对有当街行凶的嫌疑啊!”沈瑜一脸嫌弃,我娘子好心救了你,你却一脸呆滞是几个意思? 马车夫一脸苦逼,几乎满头都是黑线:“后生,不是我要策马狂奔,我也更不敢当街行凶啊,实在是、实在是事出有因啊!” 众人小心翼翼围了过来,听着马车夫说了一段即将催人泪下的故事。 马车夫是城里商户蒋老爷家的,今日一早,他送大爷夫妇去城郊三十里外的法华寺上香,可半途遇到了匪徒,将大爷夫妇抓走,让他回来报信,说要赎回大爷夫妇,必须让蒋老爷拿出五万两银子。 马车夫急着回来报信,可也只知道闹市不得纵马的规定,一只小心翼翼驾马。可就在刚才那个转角,一个皮猴正在玩爆竹,马儿受了惊吓,才如此狂奔的。 顾甄听完,点点头,算是放过这个纵马的车夫。 车夫仔细看了一眼眼前大眼睛圆脸蛋的小姑娘一眼,给她深深作了一揖,口称“女侠留下大名,我家老爷必有重谢!” 顾甄根本没理会,抬手轻飘飘一挥:“路人甲。” 陆仁贾?有名有姓就能找到! 马车夫心中记下,转头牵马,很快消失在人群中。 人群渐渐散开。 顾甄刚要继续牵着沈瑜的手继续压马路,却听身后一个妇人喊她:“女——侠,女侠留步!” 顾甄沈瑜转身,却见刚才那个牵着小孩的妇人正一脸星星眼地站在他们对面。 “小宝,给姐姐磕头,”妇人和小孩说话:“若不是姐姐,刚才我们母子两都要丧生马蹄!” 名叫小宝的小孩,抬起小脑袋朝顾甄两人看看,乌溜溜的黑眼珠满是好奇,他两只包子般的小手团了团,然后噗通一声跪下,声音软糯可人:“多谢姐姐救命之恩,小宝拜谢!” 顾甄连续转眼眨眼好几下,心中万分确定,以后她的幼崽一定要像眼前这个小团子这么可爱。 妇人牵着孩子走远,顾甄才回过神来。 她在心里狠狠握拳。 大胆上吧,狠狠干吧,上将,你行的! 光说不练假把式,吞进嘴里才保险! 顾甄在心里狠狠练习了一把小鸟依人,然后,将自己想象成最甜美可人的兔兽人,尽力控制住脸上的所有肌肉,既不能可怕的抽搐,还要露出迷人的微笑—— 非常有难度,但你能做到,上将! 沈瑜有些茫然。 自家娘子看着那小团子的背影以及消失的方向,足有半盏茶的工夫了,眼神一会凶狠,一会僵硬,嘴角一会往上翘一会又不停地抽搐。 “娘子?娘子”沈瑜轻拍顾甄的手背,“怎么啦?” 顾甄凶相毕露。 ——额,不,她正勉力露出自己最“小鸟依人”最“甜美可人”的一面。 可是,她瞪大的双眼,僵硬地面部肌肉,不停抖动的嘴角,都无一在表明,她失败得很彻底。 无所谓! 顾甄上将表示,表情神态什么的,失败就失败了。 光说不练假把式,上去就干真英雄! 然后,顾甄将自己想象成年幼的翼兽人,原地飞起,张开双翼,朝着沈瑜就“依”了过去! 嗯,是时候展露自己温柔可人本性、吸引雄性全部心神的时候了。 ※※※※※※※※※※※※※※※※※※※※ 顾甄:呔,看我小鸟依人! 作者:唉,你那叫大鸟压人。那沈瑜皮薄血脆,哪经得住你这么一压? 顾甄:哇呀呀,看我甜美可人! 作者:脸皮别绷紧,眼珠子别瞪大,嘴角不停抽抽…… 顾甄:好耶,我已经快要甜美可人了! 作者:做到上面三样,你已经远远望见了甜美可人的门槛,继续努力,你可以的,上将大人! 顾甄:!!!!!! 第53章 沈瑜总也算是有些经验之人。 举高高也好、手劲极大能捏断手指也好、一拳打掉对方的门牙也好,他也算是身经百战了。 眼前大……小鸟飞扑压人之势,他心里狠狠一惊,马上有了应对之策。 张开怀抱,闭紧眼睛,准备来个硬扛! 自己娘子都接不住,那是没用的渣男! 说好了要护住她,那么就算是在闹市,也一样能稳稳接住她。 至于可能要面临断几根肋骨的打算,沈瑜觉得只要手指不断,还能握笔,一切都是小事。 可对面的顾甄成功将自己想象成翼兽人,刚展翅起飞,就已经收拢了羽翼。 沈瑜这小身板,若是能经得住自己全力一“依”,他也就不是书生沈瑜了吧? 强行收住冲势,冲力狠狠反震了自己,顾甄身体有些许僵硬,可她依然面不改色拉住沈瑜的手,准备将没有压完的马路继续压完。 沈瑜将掌心的小手紧了紧:“娘子?以后,不管是什么地方,有多少人,是什么情况,只要你想,只管冲过来,为夫无论如何都会接住你!” 顾甄仔仔细细将这话听到了心里,反复咀嚼了一遍,然后,将它埋在心底深处:“好!” 两人牵着手,虽然宽大的衣袖遮住了两只紧握在一起的手,路上还是有人投来了指责和鄙视的目光,沈瑜视而不见,顾甄则根本不在意。 路过云香斋的分号,沈瑜给顾甄买了一大包的肉脯,惹得店里挑东西的大姑娘小媳妇一脸地羡慕。 一手拎着满满当当的零嘴,一手牵着漂漂亮亮的娘子,沈瑜觉得他是全萧国最富有的男人。 两人慢慢走着,眼前落脚的客栈就在眼前,突然,一群家丁模样的人冲过来,围住两人。 沈瑜下意识将顾甄挡在身后,一脸警惕:“各位是什么人?为何要拦住我们?” 家丁里面挤出一个人,沈瑜惊讶地认出那就是刚才那个车夫。 车夫一头大汗,连连作揖,说找了沈瑜他们很久,城里各大姓陆的人家都找遍了,连城郊都找过了,最后幸运地在这里遇见他们,是想请他们帮忙救回被绑架的大爷夫妇。 沈瑜听完,眉头微皱:“这……你们老爷没有报官吗?” 车夫差点要掉眼泪:“实不相瞒,我们大爷的长子去年被绑架,我们老爷也报官了,可……唉,最终结果,我们大爷的长子被撕票了。所以,今年大爷夫妇俩被绑架,我们老爷痛定思痛,不想再报官了,老爷他想招募一些江湖侠士,帮忙救人。这不,就想到了陆女侠。” 顾甄被挡在沈瑜身后,安安静静地啃着手里的肉脯,“陆女侠”什么的,根本和她没关系。 沈瑜眉头皱得更紧,他不愿娘子以身犯险,可若是能在保障安全的情况下帮忙一番,他倒也不是不能考虑。 微微侧身,沈瑜看见了躲在自己身后、两个爪子都油汪汪的自家娘子,腮帮子鼓鼓囊囊的,因为美味在口连眼睛都亮晶晶的自己娘子。 众家丁满脸嫌弃:……这就是传说中的女侠?骗人的吧! 车夫可是亲眼见识过顾甄的身手,对满嘴美食的“陆女侠”只是稍微楞了一下,就恭敬拱手施礼,面露急切:“陆女侠,请您一定帮忙,报酬好商量!” 顾甄停止进食,对陆女侠这个称呼思考了半天,才想起来别人的误会。 “听说你们招募了一些江湖人?”顾甄舔舔手指,意犹未尽。 家丁连嫌弃都欠奉,直接对着顾甄上白眼:就这贪嘴的小娘子,还是个女侠?别是出来骗钱的吧! 车夫点头,郑重细数:“长风镖局的副总镖头、龙虎武馆的李武师,还有……” 顾甄抬起油汪汪的小手制止:“我可以帮忙救人,但我要独自行动!” 家丁们终于哄笑出来:“小娘子,你还是回家好好吃零嘴吧,独自行动可别是去送菜的吧?你可别去了就回不来,这么水灵灵的菜,一口就被吞下去了!” 沈瑜脸色沉下来,心里瞬间转了好几个注意。 车夫急得狠狠瞪了一眼家丁们,却也阻止顾甄单独行动:“女侠,人多力量大,您一人前往,万一出事,我可就成了罪人了!” 顾甄没多话,直接问清赎人的地点,再问明白救人报酬,拉着沈瑜就要离开。 沈瑜却站着没动,对着车夫神情极其严肃:“你载着你家大爷夫妇去庙里,却在去的途中就出事,极有可能是家中除了内贼。有些内贼藏得深,不容易发现,可有些举动还是经不住细细推敲的,你是当时人,不妨向你家老爷明说一番。” 车夫在家丁的七嘴八舌中看着沈瑜两人离开,看着这一群半年前二夫人当家后买的的家丁,心里细细咀嚼这沈瑜的话,突然心中似乎想起了什么,犹如一块大石头般压在了心里,想起被老妇人捧在手心的二爷,心里沉沉的,透不过气。 车夫慌里慌张往回跑,家丁嘻嘻哈哈在后面慢悠悠往回走。 见过老爷,车夫将沈瑜的话和家丁的表现一一细说,老爷的脸色越来越阴沉。 不到一个时辰,张家的左邻右舍都知道了,张家的一大半家丁被狠狠打了五十个板子,听说有几个还被打断了腿,赶出了张家,而那个刚刚在大嫂怀孕时掌中馈的二太太也被关进了祠堂,张老太太哭瞎了眼睛,都没有被放出来。 沈瑜听到风声时事情早结束了,他并不意外那些紧要关头还在嘲笑他家娘子的家丁会是什么好货色,此刻,他现在正忙着给自己娘子说绑匪的残酷和他满心的担忧。 “娘子,那些绑匪会残害被绑架之人,什么断肢割舌的,娘子你一定要看准了再下手!” “娘子,你双拳难敌四手,功夫再好也要小心在小心,为夫为担心的!” 顾甄虽然觉得沈瑜的话都是没有的废话,可她还是表面认真的听了。 表面认真? 对,她心里已经在仔细想如何将那帮绑匪狠狠折磨到阎罗王也不敢收的地步。 敢在她顾甄上将的眼皮子地下作恶,那叫什么来着? 对,老寿星上吊——找死! ※※※※※※※※※※※※※※※※※※※※ 沈瑜:愁啊,娘子要去当英雄,我要多啰嗦几句,让她注意安全。 顾甄:冲啊,弄死那帮狗绑匪,我要狠狠下重手,让他们都去死! 作者:微笑,多么和谐的一对小夫妻啊,甚欣慰! 第54章 县城里有个小娘子异想天开想要对付绑匪的事,很快就传遍了。 有人轻飘飘说她是去送菜的,有人郑重说她是□□加智取的,也有人提早准备了板凳瓜子,想要等着听八卦的。 红梅和长安两人从街上采买东西回来时,气得嘴唇都在抖。 顾甄根本视流言蜚语为无物,心里已经想好了怎么最快地干翻那群绑匪,拿到报酬,然后尽快带着沈瑜去考试。 刘全安和三个弟兄已将斧头和大刀擦得锃亮,摩拳擦掌想要随时上阵。 顾甄根本没打算用刘全安四人,可架不住他们四人干劲十足,说好了只是打探情况,也就随他们去了。 看着四人背影都虎虎生风,顾甄心说挫折是最好的实战。 城郊二十里,一个小山坡的背阴处,隐蔽的林子深处一间茅草屋里,几个黑脸大汉正在说着什么趣事,一边说一遍奸笑。 “啥,姓陆的高手,还是个娘们,嘿嘿嘿,说错了,是个水灵灵的小娘子?” “哈哈哈,她是知道哥几个日子无聊,所以——嘿嘿嘿!” “听说啊,这小娘子嫩得能掐出水来哦,,哥几个也不用等到拿到钱去找花魁了,哈哈哈!” 几个黑脸大汉正一脸□□着,外面有人乐呵呵禀报。 “大哥大哥,好消息好消息!我们抓到了四个大家伙,点子还有点硬!” 茅草屋门吱呀一声打开,一个黑方脸壮汉走出来,满身健硕的肌肉几乎撑破了衣服,他一脸不耐瞧着自己几个手下,眼神凶狠:“啥事?” 有人胆大,笑容猥琐,领功还要点头哈腰:“大哥,这四个鬼鬼祟祟的东西被兄弟们抓了,特来向大哥报告!” 刘全安四人被十几人围攻,没了擅长的陷阱,拼了不到一盏茶就落败。可打架败了,骨气却没拜。被拖到那绑匪头目前,几乎已经奄奄一息,可愣牙缝都没有被撬开过,嘴巴比蚌壳还要紧。 那绑匪大哥名王麻子,愣是靠抹了黑泥才掩盖了满脸的麻子。 踢了踢地上四条几乎无法动弹的死狗,王麻子一脸得意的狞笑:“这就是那个陆姓女人的手段,哈哈哈——不过几个没有的废物,兄弟们,我们等着水灵灵的小娘子送上门给我们乐呵了,哈哈哈——呃——” 十几个手下正看着老大得意地笑,突然,都一起瞪大了眼。 王麻子张大的嘴巴闭得死紧,两只手胡乱的抠着脖子,仿佛刚才吞了毒药进去一般。 “呃——啊——”王麻子脖子上被自己抓得都是血痕,两只眼珠因为极度痛苦,差点要脱出眼眶。 “老大!老大?”兄弟们呼啦一下围了上来:“老大,你怎么啦,该死的,有埋伏,是谁,滚出来!” 王麻子眼看着抠脖子没用,倒也有些应变,随即张开血盆大口,也不管自己肥硕的手掌是否能塞进嘴里,狠狠就是往里一掏。 “呕——”王麻子忍着恶心继续用力掏,最后,“哇”一声,将中午吃的东西一股脑吐了出来。 一条两指长还在蠕动的长虫,从呕吐物中爬了出来。 “啊!”刚才还一脸关心的手下,尖叫着呼啦一下子又迅速散了开来。 “蜈、蜈蚣?”有人认出来。 王麻子嘴巴都差点裂开,狠狠一抹嘴角撕裂的血迹,转头到处查看,嘴里还不忘放着狠话:“哪条道上的好汉,莫不是只敢藏头露尾?出来!” 几丈外的一颗小树枝丫抖了一下,飘过一丝几乎无从察觉地微风,残影消失后,原地凭空出现了一个穿粉红夹袄的少女。 王麻子瞪眼瞧着,一抹纤细的粉红映入眼帘,突然间忘记了微风和残影,也忘记了差点分成两半的脑袋,眼神中露出可耻的贪婪。 王麻子的手下有些愣怔,可老大不发话,他们也没敢有动作。 顾甄原本是十分有礼的,她手里拎着一个小篮子,给王麻子他们都准备了十足的见面礼,可摊在地上的四人却不能等顾甄送完见面礼了。 “好可惜啊,我还有一篮子呢?”顾甄低头看看小篮子,嘴里喃喃自语,鼓着脸十分可惜的样子。篮子那是她看见这周围一片阴湿,顺路“借”的。 王麻子一听那软糯的苏州方言,清脆的黄鹂音色,差点整个人都激动起来,止不住的往前连续走了好几步,恨不得将眼前的粉衣少女一把捏到手里。 顾甄嘴里说着可惜,手里小心翼翼掀开了盖子,仿佛里面是怎么珍贵的见面礼一样。 一阵倒抽凉气的声音传来,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王麻子想要止住脚步,可已经走进了“见面礼”的射程,一条条张牙舞爪的蜈蚣“友好”地和他进行了亲密接触。 一条能对付,可十条二十条五十条呢? 王麻子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一脸黑泥,最后还是成了麻子,还是肿成猪头的麻子。 猪头麻子也不再做美梦了,顶着一张被蜈蚣咬得到处都是洞的破脸,使出了看家本领,招呼着兄弟们,对着顾甄就招呼了上去。 可就是几个呼吸之间,旋转的残影将猪头麻子和他的手下完全揍趴下,有些还缺胳膊断腿的。 场面很血腥,顾甄很忧虑。 上个世界她几乎没有敌手,这个世界她完全没有敌手。 顾甄咂咂嘴,觉得有些索然无味。 寂寞如雪啊,寂寞如雪! 没有重甲,没有光离子大炮,肉搏都没有敌手,真是寂寞啊。 就在顾甄满心聊赖的时候,却猛然发现寂寞有时也会如血。 血红的血! 顾甄稍一感慨,忘了那个猪头麻子还没死。 猪头麻子右手都被顾甄硬生生掰断了,可不妨碍他用左手抽出靴子里的匕首,身体一滚、抵住了刘全安的喉咙,瞬间有血线伸出渗出。 “你自断、自断一臂、否则、否则,我马上弄死他!”猪头麻子疼得话都断断续续,可求生欲望十分强烈,他不知道那四条死狗和眼前的怪物是什么关系,可性命攸关随便什么都要试一试。 效果不错,猪头麻子露出了狰狞地邪笑。 眼前粉衣怪物竟然毫不犹豫,左手并拢如刀,慢慢抬起了右手。 ※※※※※※※※※※※※※※※※※※※※ 顾甄:好吧,脖子都流血了,防止方一,我卸个胳膊先! 作者:你、你、你认真的?沈瑜会被你吓死! 沈瑜:神马?卸胳膊?拦住她,是亲妈就拦住她! 作者:我好想是亲妈来着,但她这个武力值,我拦不住! 沈瑜:我那几个优秀才子的认证都给你,拦住她! 作者:……把银子给我就行了! 第55集 树林边出现了一阵马蹄声。 沈瑜从马车上不要命地蹦下来的那一刻,正看见自家娘子抬起了右手,一副毫不犹豫就要断手的样子,落地那一刻狠狠一扭,差点裂了脚踝。 “娘子,住手,住手住手住手!”沈瑜目眦欲裂,几乎想要和王麻子拼命。 顾甄转头,目光平静地看向沈瑜。 月白色的袍角被车辕刮破了一个大口子,一丝不苟的发髻有些歪,笑眯眯地丹凤眼没了神采飞扬的样子,除了恐惧担心就是害怕,脸色惨白地朝她不要命的狂奔而来,好像愿意牺牲自己一条胳膊,更好像愿意随她一起去死。 是的,没错,愿意和她一起死。 顾甄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有这种想法,可她就是这么想了。 突然心口有些酸痛,有什么东西涨得满满的,感觉很陌生,但清晰存在。 她躲在树上送“见面礼”的时候,就听见了五里地外的熟悉马蹄声,当时想着不过几个呼吸就能解决的事。 “娘子,住手,我来了,交给我,别动,别动啊!”沈瑜一边狂奔,一边狂喊,还止不住眼泪狂流。 是他的错,就是他的错! 自以为娘子天下无敌,就可以插手别人的闲事将自家娘子置于危险之中? 凭什么满足了自己救人危难的自豪感,要让娘子面对这种奸猾恶人? 沈瑜,你该死! 顾甄看着沈瑜脸上毫无血色的朝自己狂奔,可一个书生的狂奔又能有多快,他一边跑一边喊一边喘不过气,奔跑的速度还不如一只飘荡无依的风筝,可他越跑越慢,却越跑越执着,胸腔里痛苦得拉着风箱,嘴巴长大老大像是一条垂死的鱼,却一点也没有想要放慢速度的意思。 该死的树林,沈瑜心里将这一片树林诅咒了一千遍,马车驶不进来,他只能用两条腿跑。 猪头麻子原本狰狞的邪笑更增加了一分得意。 这跑几步都有些困难的书生,待弄死了眼前的,再一口气解决他。 “听见没有,自断一臂,否则我马上弄死他!”猪头麻子最后下通牒。 这次沈瑜先有反应,眼看离顾甄还有几丈的距离,索性不跑了,气喘吁吁地开口:“杀、杀了他,最好、最好马上、马上杀了他!” 猪头麻子一瞪眼:“你别后悔!” 说着,猪头麻子就要动手,匕首闪着寒光,往刘全安脖子戳去。 突然,轻轻地一声“咯嘣”,猪头麻子听见,沈瑜也听见。 转头看去,顾甄的右手软绵绵垂了下来。 沈瑜觉得眼看一黑,好一会才清醒过来。 “小姐——”后一辆马车也到了,红梅和长安长顺冲了过来。 三人体力都比沈瑜好,气喘吁吁冲过来时,顾甄已经断了一只胳膊。 红梅双眼通红,头发都要竖起来了,捡起地上一块最大的石头,就要朝猪头麻子冲过去。 “慢着!” 沈瑜面无血色,声音冰冷,他拦着红梅,眼神犹如冰刀,射向猪头麻子。 抚平衣襟,扶正发髻,沈瑜甩开袍角,缓步走向地上的猪头麻子,慢慢俯身,眼神如同看着一个死物。 沈瑜:“你用这个人威胁我娘子,然后伺机再杀了我娘子?” 麻子紧紧手里的匕首、眼神极度凶恶:……显而易见!你这没用的书生,我一巴掌就能呼死你! 沈瑜:“你就是个弱智的蠢货、没用的傻逼、智障的混球、该死的蠢蛋、恶心的臭虫、狠毒的豺狼、没用的垃圾、恶臭的粪便!” 麻子听得头晕目眩,他呲牙,露出寒光闪闪的匕首:“你、你再说信不信我马上宰了你?” 沈瑜:“你不承认你是个弱智的蠢货、没用的傻逼、智障的混球、该死的蠢蛋、恶心的臭虫、狠毒的豺狼、没用的垃圾、恶臭的粪便?那你是什么?” 麻子狠狠瞪眼,脑袋里已经一片浆糊,想半天都没说出自己是个什么:“……我、我、我就是我!” 沈瑜:“你是“我”?不、你不是我,我是个书生,是个已经有了功名的书生,是有个可爱的娘子的书生、是每月有廪米可领的书生,是获得衙门五次权威认证的优秀书生?你是书生吗?是个有功名的书生吗?是个有可爱娘子的书生吗?是个每月有廪米可领的书生吗?是个获得衙门六次权威认证的书生吗?你是“我”吗?“ 麻子眼珠子已经在转圈,头晕得根本分不清东南西北:“……我……不是……我?” 沈瑜:“所以,你不是我,你也不想用人威胁我娘子,你只是想用匕首杀了自己,而已!对吗——?” 麻子早已神游天外,迷迷糊糊一片茫然:“……对,是……” 沈瑜:“你要动手了!” 麻子晕晕乎乎,拿起匕首,往胸口狠狠一戳:……我终于……是……我……了。 红梅、长安、长顺:…… 顾甄顿了顿,才“咯嘣”一下接好了自己的胳膊,犹如残影一般,眼神闪烁地出现在沈瑜面前。 沈瑜看看地上死不瞑目的麻子,又看看自家娘子活动自如的胳膊,终于腿一软,人就倒了下去。 可预想当中疼痛感没用袭来,沈瑜切切实实感觉到了一阵温暖的馨香,然后,就失去了知觉。 醒来时,手脚还有些软,似乎那是后怕的感觉,不是怕自己直面那个麻子冰寒的匕首,而是后怕从此失去娘子。 沈瑜转动脖子,然后,看见了坐在床沿,一脸星星眼的顾甄。 立刻,手脚也不软了,沈瑜立刻生龙活虎。 真汉子的娘子面前,必须是个勇猛的——呃,脑袋勇猛、以及嘴皮子勇猛的男子汉! 顾甄看着沈瑜颤巍巍坐起身,一脸没事人地靠坐好,满不在乎地瞧着自己,不知道为什么,就这副傻乎乎的模样,她也打心眼里喜欢。 狠狠一个熊抱,在沈瑜喘不过气来时分开,顾甄毫不吝啬在沈瑜脸上留下一个颊吻。 嗯,作为一个英雄,上将大人没法按功劳奖赏,一个吻还是可以的。 沈瑜顿时变成了一只烧红的虾子,脸颊滚烫,耳垂发红,眼神晶晶亮,说话颤巍巍:“娘、娘子——我、我——” 我心悦你! 顾甄笑眯眯,一脸“我明白”,左手一指,“你看,县令来过了,优秀才子的认证!” 沈瑜嘴巴张开,没说话。 顾甄更加笑眯眯,一脸“我非常明白”,右手一指,“你看,张家的酬劳,一千两银子!” 沈瑜闭上嘴,没说话。 顾甄笑得开怀,一脸“你什么也不用说我都明白”,指了指床头一个铁盒子:“从麻子那里搜来的,一共三万两!” 高兴不? 沈瑜闭上眼,再也不想说话。 突然,耳畔有气息,一个糯糯的声音悄悄说:“沈瑜,我的英雄,我喜欢你!“ ※※※※※※※※※※※※※※※※※※※※ 作者:哇,好多钱! 顾甄:没多少,前世钱多得数不清。 作者:好想要!最近特别穷。 顾甄:下次碰到绑匪,搜来都给你! 作者:好啊,好啊! 沈瑜:……娘子,别理她,我所有衙门给的钱,都给她搜刮去了! 顾甄:哇呀呀!把命交出来!!! 作者:顾甄合离成功,沈瑜孤独终老(大结局) 沈瑜:呜呜呜,都给你,都给你! 作者:咩哈哈哈!跟我斗! 第56章 红梅三人在客栈大堂里处理后续。 衙差走了,老百姓来了。 张家老爷亲自带着幸免的长子道谢,长安接待得妥妥帖帖。县里德高望重的几个老族长组团来看望舌战绑匪的英雄,红梅应对得十分有礼。 虽然大家都没有见到英雄本人,但丝毫不影响英雄本人光辉事迹的广泛流传。 沈瑜又在床上躺了小半天,终于再次满血复活,看着自家娘子喜滋滋的分战利品。 刘全安四人被拖了回来,浑身绷带,但已经没啥危险,听说自己每人能分得一千两银子,几乎乐得差点把绷带给崩裂了。 红梅长安长顺每人六百两,连小梁峥都分到了一百两。 长顺有些懵,拿着银票出了屋子就一直脑袋晕乎乎的。这六百两啊,一年用十两,用到哪年哪月才能用完啊,这也太…… 谁知,长安一下就顺走了长顺手里的银票,一下跑到红梅跟前,将一千两百两塞进她手里。 长安:“咱家的规矩,银子是要上交的。” 长顺:……咱家?上交? 红梅:“……觉悟不错,但还要继续考察,银子我代为保管,以观后效!希望你再接再厉,好好表现!你的所有,我都会看在眼里!” 长安:……好严厉的训话! 梁峥举着小手,也将一百两银子交给了红梅。 红梅低头,在梁峥圆鼓鼓的小脸上亲了一口:“小峥最乖。”然后,牵着梁峥的小手,扬长而去。 长安觉得自己整个人有点不太好,抬手摸摸自己的脸,然后站在原地,半天没动弹。 休息不过三天,皮糙肉厚的刘全安四人竟然已经能下地了,死活不愿耽搁行程,硬是翻上马背,跟着马车一起离开。 七天的路程走了十天,终于来到了应天府。 城中赶考的学子到处可见,背着考篮的,带着书童的,坐着马车的,有成群结队的,有两两相邀的,有相熟交谈的,有见面招呼的,街边一家接一家敞开店门的店铺,文房四宝,各类书籍,胭脂水粉、干果点心,应有尽有,人流攒动,十分热闹。 沈瑜放下马车帘子,看着自己坐了一路的舒适马车,又转头看看自家昏昏欲睡的娘子,心里竟然有一种无比满足的感觉,前世的那个沈瑜,中了秀才后再无寸进,还落得死不瞑目的下场,自己如今可谓是泡在了蜜罐子里。 要惜福啊,沈瑜! 放慢车速,找寻落脚点。 历来这应天府就是萧国南直隶的乡试地点,城里各家客栈每三年都会有面向各地学子的住宿优惠套餐。 马车停在了一家客栈门口,马上就有激灵的小二上来介绍。 “……我们客栈可是百年老店了……这三元及第套餐,包含一个天字号房间,两个地字号房间,三个人字号房间,三餐按照明天六百文、三百文、一百文的价格直接送到房间里,另外,我们客栈还有鲤鱼跃龙门套餐,包含……” 订好了房间,小二喊人来牵走马匹,几人进了房间。 沈瑜和顾甄的房间是天字号,里面一应俱全,且干净整洁,但细心地红梅还是从马车里拿出了准备好的被褥、铜盆和茶壶。 简单洗漱后,两人等着小二送餐。 门很快被敲响,沈瑜喊了声“进”却半天没动静。 沈瑜起身开门,门口却不见端着饭菜的小二,只有一个身穿白色直裰、脸色复杂的书生,身边有两个书童远远站着。 沈瑜总觉得眼前这张脸在哪里见过,遂拱手:“兄台何事?” 梁晋眼神止不住往里面扫了好几眼,忍住心里失望,但还是认真回礼:“愚弟梁晋!” 都是聪明人,沈瑜马上从外男眼神乱瞟的不满中回过神来:“那梁峥是——” 梁晋再次施礼:“是家弟。” 带着梁晋去了红梅的房间,梁峥正在小口吃着红豆包,一看自己亲哥突然出现在自己眼前,立马扑过去就抱住亲哥的大腿,眼泪汪汪,却没有哭出声。 顾姐姐说过,雄性不能动不动就哭,就这哭的力气,不如留着对付自己的敌人。 梁晋将幼弟抱紧,怀中小娃娃全身肉鼓鼓的,眼中的水汽也很快消失。 红梅上了茶,带着梁峥去了长安那里,沈瑜缓缓将经过道来。 梁晋脸色一会急得惨白,一会气得通红,听完整个过程,又站起来,恭恭敬敬给沈瑜一揖到底。 “沈兄,我差点有负母亲临终所托,幸亏有沈兄相救,峥儿才两次脱险。如此大恩,晋不言谢,若沈兄有任何差遣,晋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沈瑜一把扶起梁晋,“贤弟不必如此,任谁看到,都会救助,贤弟言重!只是,贤弟家中似乎较为复杂,你带着梁峥今后有什么打算?” 梁晋心说这家不回也罢,就跟着你回苏州也不错,只是嘴上没说。 两人相约在考前的最后几天好好交流学问,梁晋带着一步三回头的、傻乎乎拿着一张一百两银票的弟弟离开。 第二天,梁晋带着几个相熟的学子,来拜访沈瑜,几人相交恨晚,从日头升起一直谈到了到夜幕沉沉,才惋惜离开,并请沈瑜三天后去云来客栈的三楼莲花厅,参加一个大型的学子交流会。 三日后,沈瑜如约而至,近一百个秀才二十个廪生在三楼谈天说地、谈古论今,从民生说道时政、从盘古开天说到学子认证,还有几人喝了几两小酒,当场吟诗作对,泼墨挥毫,场面十分热烈。 沈瑜没有动眼前瓜果,更没有喝酒,理智而谨慎地索取自己所需信息,然后,有礼拜别众人,含笑离场。 傍晚十分,街上行人匆匆,有着急回家做饭的,有着急找客栈落脚的。 沈瑜脚步从容,袍角飘动。 刚才席间,有人绍兴学子司马吉,不但已经是廪生,一路上因为功绩颇多,是这届南直隶乡试中唯一一个已经获得了七个优秀才子的认证之人。 廪生,占一届秀才的不到一成,说明司马吉功课扎实,成绩优异,考取举人不在话下。 唯一一个获得七个优秀才子认证的廪生,说明靠山不少,后台很硬,若是同等成绩,这司马吉很可能就是夺得魁首之人。 嗯,得像点办法! 第57章 自己在娘子的帮助下,才艰难拿到了六个优秀才子的认证,可以说,没有娘子,他几乎一个都难。 所以,他沈瑜若是想要多得魁首,就必须在考试时,以绝对优异的成绩稳稳压下司马吉一头,如此,八股中如何破题凸显自己的见解、在考官眼中脱颖而出就至关重要,当然,这十分冒险。 如果自己不挣这乡试魁首,那么区区一个三案首和一个普普通通的举人,在今后的会试中也可能无法出人头地,在一堆的进士中从此隐没。 暂时来说,沈瑜没什么当大官的雄心壮志,只是他觉得,他优秀的娘子,需要有一个优秀的丈夫而已。 而在书生沈瑜的世界里,三元及第只是一般优秀,青云直上或可自信一二,官居一品才是能护着娘子周全的终极目标。 当不当官无所谓,可这官位能配的上自己娘子,且能为她保驾护航,这才是最重要的。 想到这里,沈瑜微微皱眉,但很快又马上舒展。 若是不挣这乡试魁首,也不是没有退路。 八股文求妥求稳,稳扎稳打,不寻剑走偏锋的捷径,用扎实的功底在所有考官面前博个最佳的印象,如此,就算自己因为差一个认证而屈居第二,也为自己以后会试后留下了可以经营的人脉。只要自己用心经营,师座的点拨和提拔,那也是一笔不小的财富。 有非三甲进士候补到肥缺的珠玉在前,也有候补十几年没有职缺的倒霉蛋在后,沈瑜心思转得极其活络。 进可攻退可守,沈瑜心里已经做了极其详细的规划。 总之一句话,举人进士都是浮云,手握一方实权让娘子开心快乐才是最最要紧。 很快到了开考之日,顾甄根本不觉得这是一个什么特别重要的日子,只是将沈瑜送到客栈门口,一个简单的拥抱就把人打发走了。 可顾甄的简单在旁人眼中却极其不简单,虽然众人都知道了沈秀才的娘子是个不拘小节的江湖豪侠,但这大庭广众的搂搂抱抱,实在有辱斯文。 沈瑜脸不屑眼神都欠奉,反而交代红梅好好照顾她家小姐,别关顾吃零嘴,不好好吃饭,晚上要好好睡觉,别出去溜达。 红梅重重点头。 进了考场,沈瑜发现自己的考间位置不是太好,倒也不是靠近茅房,而是屋顶和墙角肯定有漏风的地方。 这深秋初冬的,总觉得凉飕飕的,冻到了骨子里。 第一个白天过去,沈瑜揉揉酸痛的手腕,吃了一个娘子特意准备的牛肉饼,弯腰区脚团身闭眼休息。 入夜的冷风吹得更欢,沈瑜哆哆嗦嗦裹紧毯子,打算装作没有听见耳旁呼呼的冷风。 突然,一阵细细索索的声音出现了。 墙那一侧,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动。 沈瑜刚开始还不以为意,然后,他就躺不住了。 好像有什么东西补住了墙角和屋顶的缝隙,冷风终于再也灌不进来。 沈瑜好奇不已看了好一会,最后经不住困意,睡了过去。 后面几天因为睡眠充足,格外顺利。 沈瑜提前做好了草稿,再次细看一遍,准备开始誊抄。 心里做好的准备,自己用了第二个稳扎稳打的方案,决定不急于一时,刚要落笔,眼角余光却瞧见了自己斜对面的一个考生差点滴到卷面上的鼻涕。 那个考生用袖口擦了一把,继续写。 真恶心! 沈瑜心里斥责一句,这才有辱斯文。 刚要落笔,沈瑜突然想起来,这个留鼻涕的考生好像得到是最好的位置,怎么也冻得鼻涕直流的? 没多想,沈瑜仔细誊抄起来。 “阿嚏!” 一个响亮的喷嚏让主副考官都狠狠皱眉,主考官甚至用严厉的眼神狠狠盯了他许久。 打喷嚏的考生来不及捂嘴,却狠狠转头剜了沈瑜一眼。 沈瑜没抬头,却感觉到了恶毒的视线笼罩自己。 没理会,继续誊抄。 “阿嚏!阿嚏!” 连续几个响亮的喷嚏,主考官“腾”一下站起来,几步来到他面前,黑着脸低声厉喝:“注意举止,否则,立即驱逐!” 一个副考官差点把脸都埋到胸口了,只当自己没瞧见那个倒霉的司马吉。 九天过去,乡试结束。 沈瑜衷心感谢贪嘴的娘子不知道从哪里搞来了美味的牛肉,既美味又管饱。 当然,他有牛肉这件事是秘密。 其他学子出来都是蔫蔫的,只有沈瑜除了有些疲惫,精神还很不错。 司马吉出门时,一脸高烧的通红,人还差点摔了出去,幸亏自己书童眼疾手快扶住了他。 用毒蛇般的眼神再次盯了沈瑜一眼,才像是一坨烂泥回了客栈。 长安将一切疑问放在心中。 长顺接过了考箱,将自家姑爷接上马车,一路回客栈。 一番洗漱,吃了一顿丰盛的晚饭,沈瑜倒头就睡。 醒来时,将房间一角有一团糯米泥浆,心思几个转动间,似乎什么都明白了。 “娘子,你几日入夜前来来过考场?” “嗯。” “娘子,你将那个司马吉的考间给捅了个洞?让他喝了几晚上的凉风?” “嗯。” “娘子,你是怎么知道为夫的考间漏风的? “不知道,但我听见有个书童和一个官差说悄悄话,我就知道了。他想害你,那我就害他,很公平!” 沈瑜想起了那日细细索索的声音,忘记了不让顾甄半夜外出的嘱咐,却觉得连考试都有娘子与他同在,为他铲平一切障碍。 无论自此考试有什么成绩,一般的功劳都是娘子的。 不,大半的功劳都是娘子的! 叫来了长安,沈瑜如此这般嘱咐。 长安点头,带着刘全安四人离开。 沈瑜眼中闪着凶光,你初一,我十五! 桂榜还有大半个月,几个考官们在里面争论不休,外面不知道,外面快变天了,里面也无暇顾及。 说是变天,其实一点不为过。 一个个自称孔孟弟子的斯文书生,放弃了自己擅长的巧嘴和笔杆,竟然在大街上玩起了械斗。 若不是苏州来的书生沈瑜力压全场,可能这一届的乡试,将要终结于血泊中。 ※※※※※※※※※※※※※※※※※※※※ 沈瑜:牛肉真好吃! 顾甄:外面回来洗手了吗? 第58章 批卷房里,安静至极。 两个副考官之一的张大人拿着一份字迹端方、论点明晰的卷子看了已经足足有一炷香的工夫。 张大人已经当了好几届乡试的考官,手中的卷子他一看就知道,这明显端方却隐隐又有些苍劲的字体,包含了考生许多的想法。 比如:学生我刻苦练字,多年练就苍劲笔力,行书草书不在话下,但科举学业为重,这馆阁体为学生也未有一丝疏忽。 再看这破题承转,这学子心里恐怕想法极其多,但为求稳求妥,将心中这许多想法按捺下去,却暗搓搓露出一丝丝需要细看才能发现的端倪,而呈现在考官面前的只是一份稳妥到没有瑕疵漏洞的卷子。 嘶——张大人有些牙疼! 这考生! 将手中卷子又看了一遍,张大人突然有些想笑。 这狡猾的考生! 张大人今年五十有五,比主位上端坐的主考官只小了不到五岁。在他看来,乡试考的是基本功,花里胡哨的想法留到学问和阅历都扎实了,找会试的考官的显摆去。 可他手里的这份卷子,这考生不但明显得显摆了他的学问功底,还隐晦的表达了他还有一份为国为民鞠躬尽瘁的能力和才华。 说白了就是:学生我,学问和阅历都是可以滴,魁首一定要考虑我哦! 啧啧啧,张大人心里给这狡猾的书生点了一个赞。 一桌之隔的柳大人,也在仔细看一份卷子。 柳大人和张大人年纪不相上下,可却是个出了名的老顽固。 既然夫子都教了如何起承转合,你一个小小秀才就不要在这里给老夫我搞什么花里胡哨。 眼下,手里的卷子就很合他的口味。 功底扎实,知道乡试看中的是什么,显然教导他的夫子脑子很清醒,或者说,这个考生有个知道怎么乡试的夫子,再直白一点,就是这个考生的夫子,至少是个举人。 两位副考官极力推崇的卷子,都到了主考官李大人的手中。 李大人手捻胡须,两份卷子都一一细看,平日里两只昏花的老眼顿时精神奕奕。 都是心里十分有想法的年轻人! 一个明显心思活络、一个显然家底丰厚,但无可厚非,两人的学问功底都不相上下,甚至,连天赋方面都不分仲伯。 李大人再次细细看了一遍,然后,做心里已经有了选择。 十几天的初步判定和复审,让三个老头极为疲惫,最后的甄选结果只要半天就能完成,想想这一届学子大多还是可造之材,顿时有了力气。 可其他所有人的名次都没有问题,魁首之选成了争议的重点。 李大人和张大人一致同意,张大人手里拿份卷子最为优秀,可选为魁首,可柳大人却涨红了一张老脸,梗着脖子就和上封争论起来。 最后,仨老头决定,看看这学子的品行如何。 有人送上了卷宗,仨老头一翻,柳大人几乎要扬天长啸。 柳大人:哈哈哈——七个优秀才子的认证啊,小小年纪忧国忧民,实乃后辈楷模啊! 张大人一盆冰水浇了上去:你看看清楚,第一个优秀才子的认证是捐了一座庙,第二是捐了一个碑、第三个是给某个贫困县的某个村修了一座祖坟,他哪个认证不是用钱买来的? 柳大人有些哑火,但还是扯起了嗓子嚎:七个,是七个!数量制胜! 张大人不屑白他一眼:再看看人家,不是端了人贩子的窝点,就是毁了绑匪的老巢,你知道这说明什么吗? 柳大人傻傻问:说明什么? 张大人抬头挺胸,仿佛这个考生已经是他板上钉钉的门生:说明他不仅学问好,还真真正正的为民办实事,魁首不选他,选谁? 柳大人还嘴硬:修桥铺路难道不是真真正正的为名办实事? 张大人很想一口墨水喷死他:在哪修桥?在哪铺路?你给老头我说说清楚? 柳大人极其不死心,瞪大浑浊老眼看了又看,捐了三座庙,捐了两个碑,还有一个祖坟…… 李大人看两老头掰扯半天,看完了一场戏才笑眯眯拍板:“既然朝廷规定,这优秀才子的认证也作为乡试的一部分,那么我们要给予高度重视!学问也好,品行也好,两手都要抓,且两手都要硬!” 有门!数量制胜! 柳大人顿时笑逐颜开,张大人一口老血差点堵在心口。 李大人又慢悠悠开口:“当然,数量要考虑,质量更要考虑,所以,这次的魁首是——” 您瘪喘大气行吗?张大人好悬提起一口气。 两位副考官刚竖起耳朵,听最后的决定,突然,被一个真正喘着大气的衙差给打断了。 “大、大、大人,不好了,乡试的学子们都打起来了,血留了一地,还有人、有人——”有人断了一条腿! 仨老头突然动作迅速起来,飞快誊写名次,清点卷子,贴好封条,盖上官印,以最快的速度结束阅卷,颠簸着老胳膊老腿就冲了出去。 衙差看着眼前的小吏们以更快的速度封存卷宗,关闭阅卷房间,心说自己也早点闪吧。 城里最大最热闹的永乐街上,几乎已经被来往的行人挤了个水泄不通,通过一个个脑袋望过去,只知道里面是一群原本该斯文有礼之乎者也的书生正在械斗。 械斗? 对,械斗! 没看见那个袭良俊袭书生正一脸愤怒地抄起一个烧火棍,朝着对面的司马书生身上招呼吗? 袭书生的书童更加满脸都是狰狞,拿起一块拳头大的石头就向司马吉头上砸,一边砸一边还怒吼:“原来是你个狼心狗肺的东西,害我们少爷连连腹泻无法应考,可怜我的少爷啊,寒窗苦读多年,眼看到了考场门口都无法考试啊!我今日就要杀了你,为我家少爷报仇!” 司马吉胡乱中挨了一棍,他心虚地左右躲闪,嘴里还不忘回击:“你家少爷自己水土不服,还怪到别人头上,还有没有王法了?你们还敢打人,我马上报官,让你们少爷好好吃几顿牢饭!” 袭书生刚要破口大骂,不料却被带着家丁书童小厮凶猛冲进来的齐宏远齐书生给打断:“给我打,往死里打!” 现场看热闹的有认识齐书生,十分纳闷:“怎么他怎么快就被衙门放出来了?” ※※※※※※※※※※※※※※※※※※※※ 沈瑜:狡猾是克敌制胜的法宝! 顾甄:别废话,记得要洗手! 第59章 有人吃瓜看戏一个不落:“今儿一大早,有个绿荷姑娘自称是被齐书生包养的清倌,说有了身子后齐书生不认账,楼里要她弄干净继续接客,她不甘心所以逃了出来,找齐书生讨个说法。” 有人大惊:“这赶考的书生这么明目张胆地狎妓,还能这么快被放出来,这也太没天理了!” 吃瓜人一副“我知道的可不少的样子”感叹:“可不是嘛!” 谁知,吃瓜人刚叹完,就被人狠狠一巴掌招呼到了脸上,一个高大的家丁恶狠狠开口:“少他妈诬陷我家少爷,衙门都查清楚了,是那个叫司马吉的狗杂种,使了银子找人败坏我家少爷名声,我家少爷是无妄之灾!你敢再多叨叨一句,看我不打死你!” 吃瓜人捂着脸不敢说话,刚要退出人群,吃瓜本性让他听见了另外一个家丁嘀咕:“听说,那个司马家还买通了人,暗害一个叫沈瑜的书生,让他的考间就安排在一个漏风的地方,好叫他落个风寒就算有本事发挥不出来!” 有了齐书生的加入,司马吉一对二简直就是逢打必中的人形沙包。 家丁书童一个没防住,被怒海汹涌的袭书生狠狠一棍子打断了一条腿。 这下还了得! 家丁书童们眼睛都绿了,这少爷如果真瘸了,就算是考上了状元也当不了官了! 抄家伙的抄家伙,捋袖子的捋袖子,和对面两拨人狠狠地干上了。 这边干架干得热火朝天,不远处一处茶楼的二楼包间,沈瑜一边看戏一边悠闲自得地给自家娘子斟茶。 顾甄一口喝干了沈瑜满上的茶水,又塞了一个梅花糕,才慢幽幽开口:“那排腊肉,我依约都放下来了。” 沈瑜正在饮茶,差点一口全喷出来,暗搓搓偷偷瞄了一眼,想想娘子的勇猛,还是一如往日。 长安突然走进,低声说了几句,沈瑜点点头。 “娘子,该为夫出场了,”沈瑜笑眯眯,眼神狡黠。 顾甄大气摆手,不过一个小场合,去吧,有事我给你兜着! 这十几天里,沈瑜长安长顺和刘全安四人,那是干了不少的事。 当然,发现苗头不对的梁晋主动请缨,在里面也起了不少的作用。 眼看事情就能圆满成功,可最关键的证人蔷薇阁的老鸨却怎么样都不愿反水。 沈瑜倒是能理解,司马吉在蔷薇阁住了好几天,连害袭良俊的泻药都是蔷薇阁的人帮忙准备的,那空口白牙攀咬人家齐书生的绿荷也是老鸨的人,那老鸨怎么愿意反水。 可这世界上有顾甄上将办不到的事? 没有。 若是有,顾甄上将表示,我就再弄出个光离子大炮来,轰了了事! 沈瑜和梁峥两只利口,威逼利诱轮番上阵硬是没用,顾甄火了! 老鸨看两个一脸精明的男人都落了下风,正得意,看见个水灵灵的小娘子走了出来。 顾甄:是你逼我的(满脸认真)! 老鸨:小娘子,快到我碗里来(笑得差点吼不住)。 正当老鸨和一群龟奴加护卫盯着顾甄正笑得不怀好意,突变顿生。 老鸨被不知道从哪里飞出来的扫帚狠狠一拍,一脸的灰尘加满脸的血痕,还来不及等她发怒,眼前这个水灵灵的小姑娘一只小拳头就如闪电般塞了过来。 顾甄一边眼神示意红梅干得好,一边身形化成残影连连出击。 那龟奴就算了,护卫简直就像是一群棒槌,眼看着老鸨刹那间一只眼乌青一边嘴角裂开,还没看清是怎么回事,人已经被挂到了房梁上;下一刻,护卫们根本没有反应过来,哐哐哐哐,一群护卫和龟奴也被挂到了房顶。 老鸨睁着仅存的一只眼睛,看着下面动手如同凶兽却依旧水灵灵的小姑娘,开口用软糯的嗓音说着硬邦邦的话:“你若是执迷不悟,那接下来,挂上去的就是你那些娇滴滴的姑娘了!” 哎呦! 老鸨简直就要喘不过气,她的心都要碎了。 那娇滴滴的姑娘们可动不得一根头发丝啊,那是她的银子啊,是她的摇钱树啊! 这杀千刀的小姑娘还愣是觉得不过瘾,拿起一旁一个比她拳头还大的茶杯,就当着自己个的面,一把捏成了粉末! 粉末啊,粉末! 那小姑娘还威胁她,若是不反水,阁里的姑娘都会被她捏成渣渣! 老鸨已经喘不过气了,她的心完全碎成渣渣了。 这蔷薇阁里无论哪个姑娘,只要被她这么一碰,哎呦,那还有好果子吃? 尼玛,这水灵灵的小姑娘合着完全就是一妖怪啊,专杀她这个老鸨的妖怪啊! 想了好久,实际上也不顾几个呼吸之间,老鸨艰难做出选择。 这阁里的护卫龟奴缺胳膊断腿都没事,姑娘却不能掉一根头发丝。 老老实实写下事情经过,老鸨已经七魂去了三魄。 咬着牙抖着腿送走了这水灵灵的女妖怪,老鸨才脸色惨白地拍拍自己胸口,觉得自己完全是从鬼门关溜达了一圈回来,侥幸才保住一命。 算了,反水就反水吧,什么都没有性命重要。 打点好了,说不定能早点出来。 这女妖怪,她惹不起! 获得自己娘子同意,沈瑜起身走出包厢,此刻再看他的表情,已经是一脸后知后觉的疑惑、愤怒、无奈、惊慌统统交织在一起,怎么看都是受了欺负的苦主模样。 拐出茶楼楼梯,沈瑜又狠狠掐了一把自己大腿,疼得脸色惨白,嘴唇都在发抖。 刘全安几人打头阵,冲进人群一脸愤怒大吼:“司马少爷,我家姑爷到底什么地方碍了你的眼,你怎可如此歹毒,让我们姑爷在考试的时候得风寒,你可知,你可能会毁了我家姑爷的科举,毁了他十几年的寒窗苦读,毁了他的一辈子,你也是个读书人,你怎可如此歹毒?” 长安立刻接上:“我家姑爷从考场出来就说里面风大,吹了几天的冷风一直不舒服,差点误了这三年一次的乡试,司马少爷,你如此居心,到底为何? ※※※※※※※※※※※※※※※※※※※※ 沈瑜:我吹了冷风,我脸色苍白,娘子抱抱我! 顾甄:洗手了吗? 第60章 袭书生的书童一脸苦大仇深,恨不得此刻能一口咬死司马吉:“你家姑爷终归还是进了考场,我家少爷被司马吉害得连考场都进不了,这寒窗多年,赶考又千里迢迢,眼看着考场就在眼前,这比死都要难受!这畜牲不如的司马吉,我今天就要和他拼命!” 书童一翻话,让无辜从衙门里转了一圈又回来的齐书生瞬间又怒火高涨,眼看着一波械斗又要开始,众人却见第三个苦主沈瑜从人群中一脸仓白地挤了进来。 袭书生和齐书生都认识沈瑜,也知道这个持有六个优秀才子认证的才子是苏州城近百年来唯一的一个三案首,几人都不是傻子,眼睛一眨就都明白了司马吉到底按的什么心。 袭良俊有六个优秀才子认证,但不是廪生,齐宏远有六个优秀才子认证,还是个廪生。 司马吉一下子干掉了这一届中顶尖的三个对自己极为有危险的考生,魁首之选几乎就是板上钉钉。 想通了这一点,两人已经怒发冲冠,怒目圆瞪冲着断了一腿的司马吉就不要命的冲了过去。 “两位仁兄,且慢动手,听愚弟一言,”沈瑜眼疾手快拦住两人,苍白的脸庞因为用力更加苍白了几分,一副吹了几夜冷风的十分难受的模样,几乎有些摇摇欲坠。 “我等从小熟读孔孟,虽遇事也该进退有度应对有礼,听闻两位无端遭人暗算诬陷,愚弟心中也极为不忿,但我等读书人,不应在此大庭广众械斗肉搏,不但有辱斯文,毁了读书人的名声,也不利于为我们自己讨回公道。” 沈瑜说完,就有看热闹的老百姓大声叫好。 袭书生和齐书生皱眉,他们何尝不知,但一个到了考场干瞪眼没法进,一个无缘无故衙门大牢半日游,简直就是苦大仇深,都是恨不得将司马吉剥皮抽筋的主,狠狠瞪了一眼基本没伤筋动骨的沈瑜,抄起家伙就要继续干架。 你个孬货,你自己想法讨回公道吧,我们不和你组队了! 见状,沈瑜也不多言,苍白的脸庞上露出一丝坚毅之色,弯腰一扯袍角,“刺啦”一块破布直接到手,“两位大哥,小弟也不和你们做口舌之争,械斗伤人也伤己,考生被害找衙门按律审判,这才是天经地义。我沈瑜不才,但写份状书尚不在话下。若衙门审判不公,不能为我等讨回公道,我沈瑜在此立誓,一年没有结果,我就官司打一年,十年没有结果,我就官司打十年,如若衙门存心不给我等读书人活路,我就厚颜问问全天下读书人,这不公道的世界,不公道的日子,我们读书人还过不过?” 话音刚落,众人只见沈瑜一口咬破食指,在那块破碎的袍角上用血书写起来。 嘶—— 袭书生和齐书生两两相对,不自觉倒抽一口凉气。 尼玛,看不出来啊,这上来就是一口“莫辱斯文”的书生,还真他妈是个很角色! 两人看看对方,在低头看看自己手指,心说抄起家伙揍人还行,自己养尊处优多年都不知道多久没有受伤了,还要留这么多血来写状子,想想都有些毛骨悚然。 现场一片死寂。 刚才还看热闹叫喊的老百姓一个个都像是被掐住脖子的公鸡,死活都憋不出一个音来。 乖乖,这才是个很角色呢!这一口下去,十指连心啊,得多疼! 有看热闹的书生顿了顿,竟然高声附和起来:“讨回公道!讨回公道!” 此书生话音刚落,一片的附和声此起披伏。 “应天府若是敢包庇罪人,我们就去京城,总有人讨回公道的地方!” “讨回公道!上京讨回公道!” “我们读书人不是好欺负的!” “读书人被如此欺压,我们这十几年的悬梁刺股算什么?我们十几年受的苦向谁去讨?马上还我们一个公道!” 不过几息之间,原本还和老百姓一样隐在人群里的书生被挑起了情绪,群情激奋,摩拳擦掌,仿佛各个都是此次事件的苦主。 沈瑜已经洋洋洒洒写了满满一块布的鲜红诉状,他拱手朝四面激动不已的书生和老百姓施礼,一脸大义凛然:“瑜今日既向衙门递诉状,若是瑜遭遇什么不测,请今日在场各位做个见证,瑜虽然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但瑜作为读书人的气节从未丢失。就此拜别!” 沈瑜坚定的抬起头,坚强地没有让眼泪流出来,可人群已经有人开始呜咽起来。 “我们一起去衙门,欺负个读书人算什么本事,有能耐把我们所有人都弄死!” “一起去!一起去!” 原本拥挤不堪的街道,突然变得有秩序起来。 沈瑜穿着一件破衣服、拿着一份血书、视死如归的走在前。 袭书生和齐书生一脸悲愤地紧紧跟在身后。 后面,是一群义愤填膺的本届乡试的书生。 最后面,是一大群的老百姓。 落下的,是被家丁扶住的司马吉。 司马吉已经是欲哭无泪啊。 你妹的,不过扯了块布,就怂恿了一群书生和一大群的老百姓给你当小弟! 衙门就算是我开的,也不敢公然偏袒了。 怎么办?怎么办? 司马吉眼前发黑,想死的心都有了。 他那时没想到,沈瑜考间里漏风的地方突然挪到了自己这里,沈瑜活蹦乱跳的出了考场,自己一场风寒差点就没顶住,坚持考完试他是用身体在硬抗! 他昨日没想到老鸨会反水,他花了多少银子,他知老鸨知。 他现在更没想到,牢狱之灾也许就在向他招手! 眼前骤然变黑,司马吉两脚一蹬,彻底晕死过去。 路边茶楼,顾甄正津津有味吃着梅花糕,敏锐的听力听见了隔壁仨老头正在吵架。 老头甲:哼,小子演技不错,但是,心性不可取! 老头乙:老柳头,沈瑜那小子被人陷害,没有带着家丁小厮械斗,还愿意冷静走正规流程上报衙门,是对衙门的信任,就算他故意煽动情绪,可他说的事情分毫无错,若是这三个考生不得公正,你让全天下的寒窗学子如何自处,不心寒才怪? 老头甲:老张头,那小子狡猾狡猾滴,我不信你没看出来? 老头乙:他狡猾吗,我看未必,你老柳头有时比他狡猾多了! 老头甲:哇呀呀,我们打一架! 老头乙:哼,谁怕谁! 老头丙:都给我消停些!看戏不语真君子,我们静待结果。 ※※※※※※※※※※※※※※※※※※※※ 仨老头:吵架归吵架,洗手的正确方法要普及! 作者:好老头! 第61章 顾甄耳朵动了动:狡猾?还有比沈瑜更狡猾的,你要不要见识一下? 柳大人刚被上封训斥,低头喝茶准备消消气。 “啪嗒!”一粒东西飞了进来,茶盏溅起的茶水弹了柳大人一脸。 细看,似乎是一颗硕大的鸟屎。 柳大人原本就黑漆漆的脸,更加变得乌黑如墨。 外面有仨人的护卫,柳大人也没想过是有人要和他过不去,谁知,刚皱着眉头把茶杯放下,一阵微风吹过,仨老头身边,突然出现了一个湖蓝衣裙的小姑娘。 顾甄点头示意。 仨老头:……好心慌啊,拍怕心口! 顾甄微抬下巴示意:“怎么不喝?你真是狡猾至极!” 老柳头肚里一阵恶心,他一蹦三尺高,握拳要揍人:“你、是你干的!你是谁?” 顾甄挑眉:“你看,一颗没下嘴的鸟屎,你都要揍人,那三人哪个受得罪都比你多得多,还搭上了十几年苦读的时间,不过想法为自己讨回公道,你就说人家狡猾!” 老柳头:……我竟无言以对! 其他两老头刚要开口,却见眼前小姑娘脚尖一点,竟然顺着窗户消失了。 老李头深深看一眼老柳头:你还不如个小姑娘通透。 顾甄回来坐好,继续吃着饼看着戏。 红梅一旁给倒茶:“要去看看那个黑心的姑爷吗?话说他最近演技飙升得厉害呀!” 顾甄摇头:“雄性也要经过战斗的洗礼。” 红梅煞有其事点头:“对!小姐说得对!” 顾甄嘴巴鼓鼓的,一遍竖起耳朵听隔壁的动静,“红梅,隔壁三个老头似乎还在说什么考试的事,可能是考官,沈瑜少了一个官方优秀才子的认证,但还有两个老百姓给的,咱不缺,咱还比那个司马吉多一个。走,显摆显摆去!” 仨老头眼睛瞪圆,愣愣地看着先前的小姑娘在一个举着扫把小丫头护卫下,雄赳赳气昂昂地再次走了进来。 “诺,你们要的认证!”顾甄把一个厚重的木牌和一张白纸放在仨老头面前。 想了想,顾甄严肃又郑重地显摆了一句放之四海皆准的名言:“你们要懂得,群众的眼睛才是雪亮的!”哦,还有,不用感谢我的教导。 老李头老眼锃亮,想起来了眼前这位应该是沈瑜的妻子,卷宗里记录地非常清楚,无论是救下孩子还是抓获绑匪,沈瑜娘子居功至伟。 老李头破天荒给小姑娘拱手:“老夫替那些回家的孩子多谢沈家娘子!” 顾甄严肃点头,小崽要保护好。 老张头还在纳闷老李头的多礼,老柳头却像是突然吃了苍蝇,涨红了一张老脸,张开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老李头一把夺过老柳头手里的白纸,几个苍劲有力的草书突然出现在眼前,在一细看落款,老李头也惊得说不出话来。 老张头突觉不对,赶紧凑过来看,一看竟然有些腿软。 红梅不耐烦,一把夺回来:“哼,看完了就还回来,这是一个快九十的老人家手写的,比你们什么衙门给的牌子也不见差多少,别给弄坏了!” 老李头眼睛都在闪绿光了:你们竟然不知道当朝帝师? 视线中两个小丫头离开,仨老头才回过神来,一起瞪着眼睛看门口:显摆一下九十岁老头的字就好了?难道不是硬要说明这副字抵得过所有衙门的认证?你们回来!回来说清楚! 叹气一声,仨老头面面相觑。 这边仨老头被狠狠狠狠刺激了一把,那边大队人马的县衙之行倒是极为顺利。 原本齐书生因为老鸨的反水被放了出来,衙门就准备将司马吉捉拿归案,严加审讯,有了沈瑜的带领和学子们的请命,原本就提上日程的事就极为顺利。 沈瑜是被师爷送出县衙大门的,师爷看着沈瑜撕破的袍角和手指翻开的皮肉,心说这可是个狠货,一路好言好语,还话里话外的褒奖沈瑜的一心求公正的坚韧心态。 袭书生和齐书生被告知过几天正式通知审判结果,他俩屁颠屁颠跟着沈瑜,身后还跟着一群还在激动的学子以及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老百姓,队伍人数明显超标。 走出衙门,沈瑜站定转身,朝身后的学子和老百姓一揖到底:“瑜感激大家的鼎力相助,衙门不日就有结果,届时,瑜一定及时告知所有热心人!” 学子们纷纷推说沈瑜才是带领他们打赢这场战役的英雄,老百姓都夸沈瑜这后生心智坚定必有出息。 沈瑜众望所归,带着一身领袖风姿、一身英雄气度,在众人的目送下离开。 袭书生一脸崇拜:这才是书生该有的清隽本色! 齐书生满眼崇敬:我要坚定向沈瑜学习! 衙门很快就有了结果。 司马吉的一项项罪行被公之于众,杖八十,流放一千里,赔偿袭书生白银一千两,赔偿齐书生白银五百两,赔偿沈瑜白银二百两,且三代都不得参加科举。 老鸨被关了起来,据说要关十年! 衙门和学政里被司马吉买通的人也被揪了出来,打得皮开肉绽还要蹲大牢,想死的心都有了。 袭书生不缺钱,在沈瑜的安慰下,痛定思痛决定三年后再战乡试。 桂榜很快就张贴起来,沈瑜成了这次乡试的魁首,实至名归的解元。 梁晋得了第二名,齐书生得了第三名。 沈瑜很快忙碌了起来。 拜访之前的考官现在的师座,联络这届的考生,还拿出一笔银子来资助家中贫困的学子,鼓励他们三年后再考。 俗话说,只有穷秀才,没有穷举人。 这帮落第的秀才中好些个家中不济的,收下了沈瑜的银子和鼓励,坚定信念继续苦读。 仨老头看着沈瑜忙碌着,再看着沈瑜在一群学子的热切目光中,风光离开应天府,心里有些感慨。 非池中之鱼啊! 说不定,下次再见,就是另外一番光景了。 回去还是按照原路,有了顾甄上将的一路扫荡,回去路的几乎一帆风顺。 沿途有老百信知道顾甄和沈瑜回来,还是准备了鸡蛋腊肉和鞋垫,送给他们。 顾甄早已接受这一切,甚至有个小媳妇悄咪咪告诉她如何打击家中小妾,她都一本正经地听完了。 红梅:“妾?小姐,姑爷要纳妾?” 顾甄:“不,他还没活够!” 红梅郑重点头:“小姐说得对!” ※※※※※※※※※※※※※※※※※※※※ 红梅:姑爷要纳妾? 顾甄:他不敢,连怎么正确洗手都是我教的! 第62章 沈瑜今日一身月白长袍,得体至极的笑容,让他看上去既温和亲切又进退有度。 远远看着前来送行的张家老爷和大爷,以及带着师爷的县太爷走近,他一手背在身后一手在前,稳稳走了好几步,待到近前,才向县太爷拱手施礼。 眼前此人不可小觑,县太爷和师爷悄悄对视一眼,心里皆有数,待张家父子再次向沈瑜表达感谢之意后,县太爷和沈瑜寒暄起来。 开始,县太爷称沈瑜沈举人,一炷香后,沈瑜已经成了沈老弟。 沈瑜脸上的笑容依旧温和,只不过细看似乎多了一些内敛矜持,一个举人老爷该有的内敛矜持。 马车一路往回走。 沈瑜刚上马车,那一脸的内敛矜持突然就消失无踪。 他垮着一张俊脸,举起那只受伤的手指,眼睛中似乎还有泪光点点,像是一只受伤的小狗“……娘子,为夫手疼!” 疼是真疼,皮肉都翻开了,留了不少的血,长安要细细包扎,沈瑜当时眨眨眼,就阻止了。 顾甄看着沈瑜手指上绷带嫣红的血迹,心说长安也不擅长外科包扎,这胡乱绑上的,止血效果就是差。 解开染满血迹的绑带,刚要往上绑新的,顾甄突然瞧见沈瑜皱着眉,疼得眼中已经蓄满了泪水,差一点点就要掉下来。 也许、可能、好像、貌似……自己的力气对沈瑜来说,是有些大了。 一手捏起衣袖,给沈瑜小可怜擦擦眼泪,顾甄语气有些歉意:“我尽量轻一点。” 沈瑜吸吸鼻子,像是委屈又可怜的小奶狗,眼睛里水雾弥漫,但一副坚强地样子,“恩,为夫不怕!” 顾甄觉得,自己若是坚硬的铠甲在身,也架不住心都要被融化的感觉。 中午用饭休息的时间,沈瑜私下里吩咐了长安和刘全安几句,让他们提早会苏州族中报信。另外,沈瑜特地交代了长安,族中有些人是否安分,也要仔细看清楚。 红梅给长安和刘全安四人准备了一包袱的吃食,嘱咐长安若是路上起了什么歪心思,比如看上了什么小娘子之类的,直接洞房花烛就成。 长安:……一脸便秘。 红梅:因为,若是不马上洞房花烛,我直接一扫把过来,你们就直接死翘翘了!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哦亲! 长安:……冷汗直流,我却不敢擦。 目送长安和刘全安四人快马加鞭的离开,红梅暗搓搓问顾甄。 “小姐啊,如果族中硬要给姑爷纳妾,我们该怎么办?” 顾甄正用皮囊喝水,一大口水仰脖就灌了下去,用手背狠狠一擦,“什么怎么办,恭喜他们百年好合啊!” 红梅狠狠瞪眼,非常疑惑:“……就这么放过这对狗男女!” 顾甄又是一大口水灌下,真是痛快至极:“然后,帮他们合葬呗!” 再找一个唇红齿白的,不难吧! 红梅点头,心说好办法,等长安回来也和他这么说。 沈瑜正在和似乎在马车上写着什么东西,背脊突然一阵寒凉刺骨,探头出来看,娘子和红梅正兴高采烈说着什么。 应该是说回家后要买何芳斋的零嘴吧,娘子好久没吃到了,回去马上先给她买一些解解馋。 沈瑜继续埋头自己的扩建族中私塾的计划。 顾甄看见沈瑜目光柔和地看了自己一会,心里刚才的痛快劲头突然烟消云散。 心里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涩和失落。 沈瑜只有一个,让自己付出情感的书生沈瑜只有这么一个,自己两世为人,唯一有过感情牵绊的,也只有这么一个雄性。 顾甄难得有些失落,但也很快恢复,迅速制定作战计划,一往无前,誓死如归。 如果沈瑜继续和她组队,那么夫妻双打,能文能武,无论是老娘还是族长,都是浮云。 若是沈瑜半路变节毁约,那么女子单打,先打负心汉再打恶毒老娘和贪心族长,一切不在话下。 当然,如果能够挽救,顾甄上将表示,她愿意随时等候沈瑜回归组织的怀抱。 自从制定了作战方针,顾甄上将又恢复了斗志和……食量,就这沈瑜的俊脸,一斤的肉脯瞬间消失。 沈瑜目瞪口呆,看看娘子粉嫩嫩的小嘴,又看看娘子纤细的腰肢,简直要怀疑自己眼睛。 用过午饭,继续一路往回走。 接下来的回程中,一路都有百姓迎接和相送,甚至各县的父母官也亲自出面。 李兆运气似乎在遇见沈瑜后,一路福星高照。在沈瑜离开乡试的过程中,他战战兢兢地顺利攀上了高枝,来年还有望升上一升。 沈瑜似乎天生就是要走仕途的人,从开始的矜持内敛,经过回程几个县的历练,应对其当地父母官来,已经可是说波澜不惊从容不迫。 无论是满腹的才华,还是灵活的交际手段,沈瑜已经完全从一个秀才蜕变成一个合格的举人老爷。 长安几人一路快马加鞭,回到苏州城外沈氏一族。 族长沈放听到消息,几乎喜极而泣。 族中秀才都稀稀落落,举人已经五十年不见了,解元更是从来没有。 长安岁数不大,心眼却不小。 旁敲侧击问了一下自己姑爷的姨母近况,从族长复杂如牙疼便秘一起来的复杂表情中,心里已经猜测了几分。 刚走出族长家中,长安几人直奔沈瑜老宅。 果然不出所料,沈瑜离开苏州不过半个多月,其姨母小尤氏就带着自家侄女尤玲,堂而皇之地住进了沈宅。 左右不过稍稍打听,就明白了小尤氏拿准了三案首的便宜儿子一定能中举人,为了自己举人老爷孝顺的名声,也不敢拿自己这个老母亲怎么样。 甚至,小尤氏还放出话来,沈瑜若是中举,十年寒窗,她这个老母亲已经贴心地为自家辛苦多年的儿子准备好了纳妾的人选。 不仅中举,还有纳妾之喜,双喜临门,小尤氏笃定自家便宜儿子不敢再中举的当头,敢拿自己怎么样。 而自己,若是成功的登堂入室,那么,往后的日子,就是她借着孝道的名义,狠狠拿捏这个有功名的儿子了。 孝道,屡试不爽的利器,萧国古今中外闻名的、居家旅行必备的顶尖法宝。 小尤氏做梦都要笑出声来! 读书人嘛,面子比天大! 一个不孝的帽子压下来,别说举人的功名被革掉,以后人人喊打,日子都没法过。 对,就这么干。 ※※※※※※※※※※※※※※※※※※※※ 沈瑜:解元,有些激动! 顾甄:来,新出炉的解元郎,给大家示范一下如何正确洗手。 小手洗白白,身体更健康! 第63章 长安觉得自己已经飞起,快马加鞭真是被他做到了极致,可刘全安还是远远快他好几个身位。 快速离开一片树林,眼看着自己小姐的马车就在眼前,长安提起最后一股劲,再狠狠一甩鞭子,马儿吃痛,长啸一声撒开四蹄。 被刘全安从马上抱下来,长安吭哧吭哧将话说完,然后,将沈清给的一封书信交给了沈瑜,就两眼一黑,彻底睡死过去。 刘全安留了两个兄弟在沈宅周围盯着,自己和长安迅速返回。 十几日的日夜不休,刘全安再次一副胡子拉碴的样子,红梅和长顺照顾回来的两人忙前忙后, 沈瑜却身体僵硬地坐在一旁的石头上,远眺前面树林,长久的沉默,手里的一张信纸被他手指渗出的鲜血染红,沈瑜似乎浑然不知。 继母嚣张地带着表妹旁若无人地登堂入室,这是长安几人带回的消息,而自己亲身母亲去世的真实消息,沈清的信中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 沈瑜拳头越握越紧,眼里的怒火几乎要燃尽一切,他命自己冷静下来,好好想想,如此恶毒之人,应该要收到怎样的“超凡待遇”。 心思转悠开来,沈瑜狠狠舔一圈后糟牙,心里暗暗发誓,新怨旧恨一起算,他一定会“好好”给姨母“养老”。 顾甄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他的身旁。 沈瑜抬起头,看见自家娘子乌溜溜的大眼睛里,一片平静,就像无边的大海,也许海底已经开始积蓄巨浪,但海面依旧平静至极。 沈瑜心中似乎有一块壁垒轻轻塌陷,心中有些苦闷难当。 止不住地轻叹! 娘子对自己是否有感情? 有,且真挚! 也许别人家中发妻坚持三从四德,看似深情满满的背后是相敬如宾甚至是嫁汉吃饭,如遭不测换一个相公照样相敬如宾,嫁照样汉嫁吃饭。 可自家娘子不同,有真挚的感情,还有这世间女子绝无仅有的理智。 她心悦你时真心实意,她遇到事时冷静理智。 这样的娘子好吗?何止好,还稀罕!至少他沈瑜特稀罕! 再默默叹息一声,沈瑜刚打算开口说些什么,来打断眼前略显尴尬的沉默。 可再一看,沈瑜差点笑出声来。 娘子小脸紧绷,双手抱臂在胸,摇杆挺得笔直,双脚分开站立,就像是—— 对,就像镖局里训话的总镖头。 嗯,站立姿势倒是极为相像,可娘子嗳,你粉嫩嫩的嘴唇能不能别撅起来,眼睛也别眨巴眨巴着像是闪烁着星光,还有还有,那总镖头可不会把小腮帮子鼓得像个圆球,搞得人心痒痒地想要去戳一下。 顾甄其实有些难得地纠结。 沈瑜到底是不是和她组队,她还有些不太清楚。 来到这个世界也有不短的时间了,这世间有一种名为“孝道”的凶器,可以把人压得透不过起来,甚至杀人于无形。 老娘若是到衙门告儿子不孝,那最大的行刑尺度是杀头,丢官职革功名也不在话下,若是婆婆告媳妇不孝,那基本就是死路一条,在婆家被磋磨而死,或被休会娘家羞辱而死。 顾甄上将其实在心里暗搓搓考虑过消灭这把凶器的可能性,可无论是她重现重甲在身还是武器在手,她实现愿望的可能性都只有一个结果。 不可能! 她既期待沈瑜还是和她一条心,也做好了沈瑜变节受死的准备。 来吧,雄性,坦白你的想法。 沈瑜觉得自家娘子的眼睛突然犹如明明灭灭的星光,似乎心里再做着什么重大至极的决定,原本控制不住直直往上翘的嘴角突然变成了柔和的弧度。 他直接站起来,双臂一伸,忽的将顾甄抱进了怀里。 “娘子,你是在想如何抛弃我吗?”沈瑜故意将声音弄得闷闷的,一副可怜相,就差身后一条摇摇晃晃的尾巴了,“我那恶毒的姨母竟然又出来蹦跶了,如果没有娘子帮助,为夫会变成姨母手中苟延残喘的小可怜;如果没有娘子撑腰,为夫会被姨母啃得连骨头渣子都不剩;如果娘子不再垂怜,为夫宁可死于娘子之手也不愿被姨母摆布;如果娘子不要我,为夫现在就去死!” 顾甄:……你好像是有些可怜哈! 沈瑜发现怀里的娘子身体不再僵硬排斥,眼中露出狐狸般狡猾的笑容,声音却愈发可怜,甚至还带了一丝哽咽:“娘子,你一定要帮我啊!” 顾甄迟疑的抬起手,迟疑的拍拍沈瑜后背,迟疑的开口:“……你好像……”自己就能搞定吧! 沈瑜带着哭腔开口:“对对,我好像只要有了娘子,就什么都不怕!” 顾甄眨眨眼,心里说着信你才有鬼,手却不听使唤又拍拍沈瑜后背似在安慰。 马车继续慢悠悠回苏州城。 那日,刚到苏州城外,红梅乘着买糕点的机会,打听到了一件事。 “小姐,我要一扫帚拍死那个老毒妇!”红梅气得脸色涨红,把打听到的八卦说了一遍 沈瑜出门赶考不过没几天,沈氏族中就出了一个老封君,她还带着自家死了丈夫的侄女尤玲,明目张胆在沈氏族人的相送下,大摇大摆地从乡下回到了城里,一路炫耀着儿子马上就要当举人老爷,是儿子将她提前从乡下接来城里享福的,一路上大家纷纷说她福气好,沈宅的街坊邻居还各个上门送礼,希望沈瑜考中举人后能拉拔一把。 沈瑜听闻消息,表情没有任何变换,差点把红梅给急死了。 顾甄安慰她:不急,看戏不怕台高。 红梅:小姐,恶毒婆婆加小妾,毒上加毒! 顾甄:嗯,是有小妾,沈家有喜了! 红梅兀自还在疑惑,沈瑜已经下了马车,快走几步,朝着亲自到城门口迎接的县太爷和师爷拱手施礼。 县太爷名张元富,邸报上沈瑜一连拿下六个优秀才子还桂榜第一的佳讯,让他喜不自胜,甚至已经在暗落落的期待沈瑜能再得会员,让他在上封面前更加有面子。 沈瑜一脸春风得意,感谢张大人一直以来的关照,也请张大人往后也继续关照。 原本还要再细聊,沈氏一族来人,请沈瑜直接回乡祭祖。 沈瑜向张大人拱手道别:“恕瑜先走一步,除了要回乡祭祖,还有家中长辈有喜事要办,作为晚辈,自当风光大办!” 师爷狠狠皱眉,沈瑜这小子还有啥长辈,不会是那个姨母吧? 要嫁人了? 啥,那老菜帮子要嫁人了! ※※※※※※※※※※※※※※※※※※※※ 沈瑜:嘿嘿嘿,把老菜帮子嫁出去! 顾甄:先拜天地,喜宴聚会要延后哦亲! 第64章 族中异常热闹。 老人一脸期盼族中解元回归,壮年信心满满给家中培养一个脑袋和沈瑜一样灵光的学子,孩童只晓得族中到处鞭炮连连一派喜气洋洋。 族长沈放脖子比丝瓜还长的时候,远远看着沈瑜走近,只差老泪纵横了。 抬起袖子擦擦眼泪,沈放拉着沈瑜的手就要往回走:“瑜儿,随我去祭祖上香,多谢祖宗保佑啊!” 沈瑜一脸无辜,笑得很是疏离:“族长,我多年寒窗苦读,夜半入梦也不见半个长辈来看我一眼,这祖宗保佑什么的无稽之谈,还是不要瞎说了!” 沈放老脸一僵,打着哈哈就要略过去:“哈哈哈,玩笑,玩笑,我们赶紧去祭祖吧,沈氏一族已经五十多年没有举人老爷了,何况还是个魁首!” 沈瑜笑容凉飕飕:“族长,这魁首的确是个好消息,但我们族中有个更大的好消息,你怎么不当着这全族人的面宣布一下?” 沈瑜瞧了一眼乌压压围着的人群,隐隐看见沈况和他老娘缩在人群里,有些得意,似乎还有些心虚的不敢靠近。 沈放想了半天,都没想起来,族中除了沈瑜得了解元,还有什么更大的好消息。 沈况身体狠狠哆嗦了一下。 他总觉得,沈瑜的眼神比刀还锋利骇人。 不会出什么岔子吧? 沈况转头看看自家老娘,发现她的脑袋差点都要低到裤裆里了。 他娘的,天杀的沈瑜,当了大家瞩目的举人老爷了,还敢不把孝道放在眼里。 这脸面不要了可以,这功名都不要了? 这世上还有不要辛辛苦苦考来、能当时富家老爷的举人功名? 他想干什么? 他敢当着全族老少的面,把自家继母嫁给他当妾? 只要他敢,那小尤氏说过,只要沈瑜敢露出一丝端倪,小尤氏就到衙门告他一个驱赶继母、不愿赡养老母亲的大不孝之罪! 到时候,沈瑜就算能保住一条小命不被板子打死,这解元也是保不住了! 只要有点脑子,他沈瑜就绝对不敢。 沈况如此想了一圈,心里逐渐安定下来,悄悄扯扯自家老娘的衣袖,示意她别怕,当着这一百多老少族人的面,沈瑜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闹出什么幺蛾子。 沈况的娘见儿子如此坚定,心里有些疑惑,这儿子是个傻透了不怕死的,还是小尤氏说的就是真是金玉良言,缓缓抬起头,冷不防正瞧见沈瑜射过来的眼刀。 那眼刀,比起之前见面的那次,几乎已经不可同日而语,极度瘆人且冰冷至极。 沈况的娘到底多活了几年,重重一把拽住沈况的手,想要拉着他当场跪下挽回一条狗命,可傻儿子沈况死活傻愣愣站着,硬是拽不动。 拽不动不要紧,沈况失去了一次生还的机会。 只见沈瑜用眼睛狠狠剜了沈况一眼,然后,转头笑咪咪的瞧着沈放,那笑容,比起三月里的和煦的春风,也不遑多让。 “族长,我出门乡试前,无意中发现沈况未经我的同意,擅自进入我家老宅后院姨母房间,我姨母衣衫不整,而沈况却驻足不去,后才得知我姨母和沈况私下已经定情。”沈瑜将最后几个字说得很重。 “啊——!”一个七十多岁的白胡子老头惊呼一声,想着这举人老爷可不会空口白牙乱说话,抬起手指哆哆嗦嗦指着脸色惨白地沈况,“你、你、你伤风——!”败俗,不得好死! 最后几个字还没说出来,已经白眼一翻撅了过去,身边之人已经乱做一团看向沈放。 沈放简直想要撞墙。 这老头是他三叔,是原来的老族长,如今被这不孝子孙气得晕死过去,沈况固然罪不可恕,他这个族长同样也是推卸不了责任。 沈放一咬牙,抡起手里的拐杖对着似乎死了半条狗命的沈况就打了过去,一边打一遍呼呼喝喝。 “沈况,给大家伙说清楚,你到底和小尤氏有什么关系,你们两家关系再好,也不可乱了规矩,沈瑜的母亲,也是你的婶婶!” 沈瑜眼角微微挑起。 姜是老的辣,沈放一句话将沈况轮乱的罪名变成了小辈的行为疏忽。 沈况背上狠狠挨了一下,才回过神来,眼看见自家母亲已经在筛糠,定定神,张开嘴,刚要给自己开脱,却见沈瑜小心翼翼地从他身后的顾甄手里拿过一张纸。 沈况眼神涣散地看见沈瑜几根手指轻飘飘捏着那张纸,就狠狠哆嗦了一下,仿佛看见了自己好不容易考来的童生已经岌岌可危。 “我、我——”沈况牙齿在打着哆嗦。 沈瑜啊,你怎么不按套路出牌啊! 我求你了,正常一点,像个普通的学子,像个普通的举人老爷行吗? 哪个媳妇不受婆婆磋磨,挨不过去是她命不好,这不是大家公认的道理吗? 媳妇嫁过来,人都是夫家的了,她那点子嫁妆给了婆婆又能怎么样? 不管再挨多少磋磨,不管给了多少嫁妆,一个举人娘子的名头,还补偿不了吗? 你娘子也太贪心了 沈况脑子里闪过太多疑问,让他迟疑了稍稍一下下,终于再次失去最后的机会。 沈瑜捏着那张纸,示意族长沈放走近来看。 沈放放下拐杖,刚要去拿那张纸,沈瑜却没让他拿到手,示意他就这自己的手看。 沈瑜:“族长,这是沈况与我姨母的婚书!” 沈放瞪眼:“胡闹,沈况几岁,你娘几岁?!” 可待沈放凑近一看,差点背过气去。 呼哧呼哧喘了好一会,沈瑜也不插话,待沈放自己考虑。 这他娘的沈况! 沈放老脸简直挂不住。 这娃真是自己考上童生的? 不会是作弊的吧?否则,不会这么蠢啊! 这与人合伙干坏事,第一蠢! 被人拿到冲撞女眷的把柄还立下字据,第二蠢! 可最蠢之人,却是自己。 那日小尤氏带着尤玲被一群人送回了城里,他只以为老娘最清楚儿子学业,笃定沈瑜乡试一定中举,才睁一眼闭一眼地放行。 谁知,沈况和小尤氏还有这样一腿! 眼看沈瑜不死不休,沈放悔之晚矣! 这沈氏一族的童生,和小尤氏的名声,在沈放看来,极为容易选择。 童生他得保住,至于进门的小妾,不过被人耻笑几句, 待风声过后,本来就年岁已大的小妾,就算突然去了乱葬岗,谁也不会多说一句。 就这么定! 沈放狠狠一柱拐杖,宣布沈况三日后纳妾之喜! ※※※※※※※※※※※※※※※※※※※※ 沈瑜:别急,一桩一件慢慢来! 顾甄:早点散了啊,全族都挤在这里,人太多了! 第65章 “咚!” 沈况的老娘直直往后栽去,而沈况却似神游天外,硬邦邦地站在原地,任由老娘摔在地上。 有好心的族人马上跑过来将沈况的老娘扶起,刚要扶到一边,突然见一个小姑娘风风火火跑了过来。 红梅看见自家小姐皱眉,也跟着狠狠皱眉。 “放着,我来!”红梅几步来到沈况的老娘身边,随即找准了人中,伸出爪子狠狠就掐了上去。 扶着沈况老娘的大婶,看着她鼻子下面血丝都沁出来,倒抽一口凉气。 哎呦我的老天爷哎,这谁家姑娘这么大力气,? 刚要阻止,却见原本死鱼一条的沈况老娘竟然闷哼一声,醒了过来。 红梅一脸得意,郑重医嘱:“家里有喜事可以高兴,但也要保重身体,妾进了门也许不久之后就会添丁进口,往后高兴的事情多了去了,你每回都这么激动,可不得了啊!” 沈况的老娘差点一口气没出来又死过去。 别人家纳妾是添丁进口,可他们家纳妾是养老送终啊! 老婆子我不要啊! 沈况也不顾老娘了,认出了红梅就是顾甄的人,恶狠狠地瞪着她,几乎目眦欲裂,仿佛发誓般怒吼:“就是你们陷害我,我死也不会娶那个老婆子,死也不会!” 沈瑜微微眯眼盯着沈况,冷冷嗤笑:“红梅刚刚还当着大家的面,把你娘救醒,你不说感激一番,却在这里污蔑我们陷害你。娶不娶我姨母,那是族长的决定,你既然和我姨母私定终身,就应该像个男人一样负起责任来,否则,别说我沈瑜,就是你的儿女,都会一辈子瞧不起你!” 沈况几乎一口老血直接喷出来,眼睛充血,脸色惨白,他扯开嗓子尖叫:“去你娘的混蛋沈瑜,我什么时候和你娘私定终身——” “慎言,沈况!”沈瑜脸色狠狠沉了下来,“我母亲已经去世多年,嫁进沈氏一族前清清白白,死后我更不会容你污她清誉。族长宽和,容你三天准备纳妾之礼,可我姨母名节被你玷污这么久,还要再容忍三天,我作为侄儿,必须为她讨回公道!” 沈瑜顿了顿,像是下定了决心:“今日祭祖完毕,你即随我回去下聘,一应纳妾文书今日必须办理完毕,每日一早,我要看到你接人的喜轿!” 沈况腿一软,差点给跪了。 沈瑜你不是吧,真要玩这么大? 明天就我把那个老猪蹄子娶回家,你这是要我的命吧! 沈况牙齿磨得咯吱咯吱响,半晌才从牙齿里挤出几个字:“打死我也不会娶!” 沈瑜刚要开口,却听顾甄嘀咕了一句,“哦,打不死,就能娶!很好!” 勉强握紧拳头,沈瑜才控制住自己,没有从原地蹦起来。 娘子别说动手,就是说错一句,族里的老古板都会用唾沫星子淹死他。 刚才在马车里,沈瑜记得自己交代了一遍又一遍,让娘子一定要“按兵不动”,这种小场面,让他这个小书生对付一二即可。 娘子答应得好好的,不会现在变卦了吧。 沈瑜紧张看了顾甄一眼,还好,还在“按兵不动”。 刚突出一口浊气,转回头差点傻眼。 沈况原本穿戴整齐的衣服,突然松了开来。 衣襟敞开露出松垮垮的肚子不说,连亵裤都掉了下来。 露出里面一条皱巴巴的白色裤衩,小腿的黑色长毛格外不羁竟还迎风招摇。 有个离得最近的大婶抱胸往后一蹦三尺远:“沈况,你个色胚,再色眯眯朝老娘看,我就挖了你的眼!” 啊——啊——啊—— 原本站在沈况身边的所有女性生物,不论年纪大小,一概放声尖叫。 连一条掉光了牙齿的母狗,都乱吠着狂奔离开。 你你你! 脸呢?脸去哪了?为了不娶,你既然做出猥亵全族老小的事来! 沈况,你这杀千刀的,赶紧给我穿回去! 沈瑜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转身,抬手就捂住了顾甄的眼睛。 长安依葫芦画瓢,一把捂住红梅的眼睛。 长顺歪头想了又想,拉过刘全安,将他的手贴上自己的脸,才劫后余生地长舒一口气,心说我还是个纯洁的好孩纸。 刚晕过去的老族长被一浪高过一浪的尖叫声吵醒,刚张开昏花的老眼,就看见如此“激动人心”的场景,终于再也扛不住,一口憋了很久黑血终于吐了出来,人也彻底晕死过去。 “族长!你倒是管管啊!” “大哥,我们族中除了如此伤风败俗之人,你可是难辞其咎!” “族长,不好了,我祖父也厥过去了,快喊郎中!” “族长……” “族长……” “族长……” 沈放自己眼前金星乱飞,一声接一声的“族长”让他差点提早见阎王,猛吸一口气,他抡起拐杖就狠狠打了下去。 沈况觉得背后一股大力袭来,被打趴下才发现自己竟然衣衫不整。 这可如何是好? 他还只是个童生,还要考功名的! 吐掉嘴里一口泥,胡乱爬起来,沈况这才发现何止衣衫不整,整个下半身凉飕飕的,低头一看,大吃一惊! 沈况仰天“嗷呜”一声,吐着白沫就背过气去。 族兄弟们一脸“你他妈死也给老子死远一点”的愤恨表情,赶紧七手八脚地给不知廉耻的暴露狂沈况胡乱拉起裤子、拢好衣襟,然后,也不知道是谁说了一句掐人中,沈况的鼻梁下面就出现了一只漆黑粗糙的手。 嘶—— 身边几人都一同倒吸凉气,然后,沈况满脸都是血、一脸生无可恋的醒过来。 沈瑜这才放下手,顾甄眨巴眨巴着大眼睛,心里不但恭喜自己恢复得不错,还想着下次不仅要拽下他的裤子,得把他满腿摇曳的长毛也给拽下来! 红梅和长顺相继都看到了下巴淌血、坐在地上直喘气的沈况,不知道为什么,两人不约而同地朝顾甄看去。 顾甄一派闲适,就像她前世每次出去干架且必然胜利一样,看见红梅和长顺两人如同通人性的小动物洞悉的眼神,微微翘起嘴巴,还骄傲地挺了挺胸膛。 顾甄:我宣布,我对此事负责,且坚定地鄙视沈况这个蠢货一百年! 一场闹剧以沈况只剩下半条狗命被抬走而结束,沈瑜在族长的带领下风光地祠堂祭拜先祖。 远远看着族长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趴在地上感谢先祖保佑沈瑜乡试夺魁,顾甄很是疑惑:“红梅,这人都成渣渣了,还能保佑别人?这是什么鬼说法?” 八卦小能手红梅难得地沉默,张开嘴巴,却没有声音。 顾甄撇嘴,瞧不起这里的雄性对老婆不好还组织傻缺的迷信活动。 竟然还有雌雄愿意承担痛苦的繁衍工作,这个世界简直不可思议! 第66章 一个闪身,顾甄借力几个纵越,消失在原地。 她要去看看,这传说中给沈瑜准备的妾室,是个什么模样。 三头六臂?那也得碾成渣! 身高八尺?那也得揍扁她! 冗长的祭祖过后,沈瑜撇开身旁啰里啰嗦的沈放,疾步走出祠堂,看见自家娘子远远站着,吃着一块梅花糕。 有个老头正指责她不敬祖先,嘴里骂骂咧咧的。 顾甄来回一趟有些饿,暂时没工夫理会那老头,沈瑜却不干了。 转头狠狠剜了一眼沈放,心说我刚给钱扩建族中学堂,转眼就欺负我娘子,你们如此狼心狗肺,就别怪翻脸不认人。 沈放看见了,不过在他眼里,老辈的人教训一下小辈根本就是小事,所以却不吱声。 沈瑜快走几步,当着那老头的面,抬起袖子给顾甄仔细擦了嘴巴上的碎屑,好像是对着顾甄在说,眼神却瞟向那老头:“娘子,为夫刚和族长说了要扩建学堂,但细想似乎还欠考虑,所以此事暂缓,我们回家吧?” 那老头有些傻眼,他只是辈份大人又不傻,知道刚才自己的话得罪人了,可又拉不下脸来求后辈,只好朝着沈放干瞪眼。 沈放拄着拐杖脚步趔趄地走近,经过刚才一事,沈瑜疼娘子他总算已经知道了。 “十六弟,瑜儿的娘子饿了吃点东西也很是平常,你这老头,和一个孙子辈的女娃娃计较,岁数都活狗身上了?”沈放心里苦啊,如果把十六弟骂一顿能让沈瑜解气,他能不睡觉不喝水连骂十二个时辰。 老头赶紧赔笑,看着沈瑜的脸像笑更像哭。 让老头我去死吧! 我一把年纪还要给一个小辈道歉。 可转念一想不对,家里的小孙子别人都说是个读书的料,可不能得罪了族中百年来的第一个解元。 “瑜儿啊,那个、那个”,老头结结巴巴,“我、我只是——” 沈瑜看向沈放,把老头当空气:“族长,这组学扩建原本就是大事,容我回去好好想想!” 沈放一个眼刀子丢向自己十六弟,老头激灵打个颤,随即明白过来,拉着一张老脸,给顾甄赔罪。 “那个、瑜儿婆娘啊,那个、那个我、我只是一时——” 顾甄吃完手里糕点,才眨眨眼看向老头:“沈瑜他没钱!” 老头一脸惊诧看着沈瑜,沈瑜点头。 顾甄再眨眨眼看向沈放:“让族中男性对女性好一点,我不仅同意沈瑜扩建学堂,还批准他每年出资帮助族中学子!” 沈放一脸见鬼看向沈瑜,沈瑜再次点头。 老头差点给跪了,早知如此,就算顾甄坐在祠堂的案桌上吃东西,他也只会往前再多送一点。 吭哧吭哧半天,老头又憋出来一句:“瑜儿婆娘啊,刚才老头嘴欠,你别往心里去啊!” 顾甄抬起眼皮,仔细瞧瞧眼前老头,半晌才转头和沈瑜说:“学堂的事,就这么定下吧!” 沈瑜郑重点头:“好的,娘子!知道了,娘子!” 老头眼前一黑,好悬在站直了没倒下,这举人老爷惧内,是好还是不好啊? 不一会,这新出炉的举人老爷是个惧内的,全沈氏一族都知道了。 有人愤愤不平,有人义愤填膺,有人摩拳擦掌,甚至有人还选好了沈瑜的填房。 沈放狠狠将拐杖往地上一戳,眼珠子瞪得溜圆溜圆:“学堂的事没完成之前,谁都不准出幺蛾子!” 沈瑜问了沈况的现状,很满意,带着顾甄准备回城里。 城里沈宅,小尤氏已经差侄女尤玲去巷子口看了不止三遍,正沉着脸差她去第四遍。 小尤氏吊着嗓子,端着老封君的派头,却还是掩饰不住她越来越刻薄的神情:“赶紧去,这点小事都办不好,怎么能当举人老爷的妾!你若是不中用,立马给我滚回去!” 尤玲腰肢款款行礼,仿佛面前真是什么了不得的老夫人,袖子里的手指却差点把手心给掐出血痕来。 她时运不济,这一辈里她尤玲无论容貌女红都是拔尖的,家里给她千挑万选挑中了一个童生,想着考取秀才后也能做个秀才娘子,可她偏不愿,选了城东头的富户贾桂仁做了个贵妾,以为凭自己的姿色,总能在贾老爷的后宅一枝独秀。 可谁知道,贾老爷死得忒快,头七还没过,后院所有没生养的小妾都被大妇提脚卖了,尤玲也没有生养,只因为她也是苏州城里人,所以被大妇叫人搜干净了东西,放了她回家。 小尤氏和她见面的时候,两人心里都怀着鬼胎,几乎是一拍即合。 小尤氏说她儿子是个孝子,她要给儿子纳妾,儿子不敢不听。 尤玲想着自己能迷住见惯了世面的老油条贾老爷,肯定也能迷住小葱管一样嫩的小表弟,她今年二十有三,真是风韵犹存的时候,想起那个老色鬼说自己一掐都是水,尤玲更加坚信自己一定能在小表弟这里站稳脚跟。若是自己能抢在大妇之前生下男孩,那么,别说那个没用的大妇,就是眼前这个刻薄至极的老毒妇都要仰她鼻息过活。 尤玲扭着小腰出了门,没多久,就脚步匆匆回来了。 “姑母、姑母,表弟回来了,表弟回来了!”尤玲声音都有些颤抖,她远远看见了和街坊邻居道谢的沈瑜,那俊美的样子,勾得她差点走不动道。 小尤氏眉毛倒竖,高高的颧骨下面凹进去的脸颊黑漆漆的,又尖酸又刻薄:“没规矩,他是你老爷,我是你老夫人,明白吗?” 尤玲紧紧咬住下唇,才缓缓点头:“是,老夫人!” 听见门口有了动静,小尤氏刚要站起来,想想又不动如山。 该是这个便宜儿子孝敬她的时候了。 可是,预想当中儿子膝行向前,抱着她的膝头,哭着感谢多年养育之恩的场景,却迟迟没有出现。 等了很久,一个洪亮却带着丝丝鄙夷的声音远远传来:“姨母,侄儿恭贺姨母再嫁之喜!” 小尤氏以为自己听错了,晃晃脑袋,正准备站起来,却看见了一个脸色惨白如厉鬼的男人,像是丢了魂魄一样,艰难至极地沈瑜一步一步走到自己面前。 沈况? 小尤氏如遭雷击,当场石化! 第67章 现场有股诡异至极的热闹。 门口沈瑜交代的唢呐手吹得像送葬; 沈况身后跟着的族兄弟一脸丧气样; 那一直笑眯眯的喜婆差点要去撞墙; 刘全安持大刀在沈瑜身后保驾护航; 顾甄和红梅在最后磕着瓜子等戏唱! 尤玲吓得出了一身的白毛汗,她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这一个一个牛头马面怎么像是来要账买命的? 说好的举人老爷回乡之喜呢? 说好的跪谢母亲大人养育之恩呢? 这、这不对啊! 你们这一个个的绝对是要杀人放火的,我现在逃还来得及吗? 这号称满身都是水的尤玲后宅还能有一拼之力,可这前院之事,她却是分毫不知! 吊着最后一口气转头求救般地看着姑母小尤氏,尤玲已经被吓得脸如白纸。 小尤氏看这阵仗,心里哪里还有不明白的。 这便宜儿子今天是要不顾举人老爷的名声,拼着对科举仕途不利,也要报复她这个继母了! 可她是这么好对付的吗? 呸! 小尤氏心里狠狠啐了一口。 狠狠一掐自己的大腿,小尤氏疼得差点去见沈瑜的老爹,眼里的泪水犹如臭水沟的臭水,不要钱的往外淌。 “瑜儿啊,你这是怎么啦,刚得了魁首就不要母亲了,这可是大不孝,要不得啊,要影响你今后科举和仕途的!” 沈况原先还在低头装死,被沈瑜轻飘飘盯了一眼,连忙抬头接话,一张脸灰白灰白的,眼珠子凸出来,像是个刚死不久的尸体,他牙齿打着颤,声音有些发抖,可还是结结巴巴说了出来:“小、小尤氏,你、你我私、私下定……定情已久,举人老爷回来第一件事就想成全我们,实乃一片孝、孝心,他一心想着你,你却说他不孝,实乃狼心狗肺不知好歹!” 小尤氏被一句“私下定情”堵得胸口差点要炸开。 私下你个鬼哦! 定情你个鬼哦! “一派胡言!”小尤氏气得犹如只被狠狠踩了一脚的蚱蜢,一蹦一蹦地指着沈况爆出口:“沈况你个狗崽子,我岁数和你娘一样大,你个狗崽子竟然说和我定情,你良心被狗吃了,竟然如此害我。老天爷啊,为我做主劈死这个不要脸的狗兔崽子!” 一群街坊邻居刚开始还被沈况的话打击得一脸懵逼,心说自己的耳朵是被门口的唢呐吹坏了,所以才听到这□□之言,小尤氏这义正言辞的指责,才回过神来,发现这沈况应该是脑子坏掉了,在小尤氏的儿子中举回乡当天就敢如此□□。 “听说这沈况还是个童生呢,怎么就高兴过头了,都敢□□了?” “怕不是失心疯吧?娶族弟的老娘为妾,从古至今没听说过?” “说不定是恶心沈瑜呢,你考中举人有这样,你老娘是我的妾,你就是我的庶子” “啊,我的老天爷呀,很有可能!好深沉的心机!” 沈况脑袋嗡嗡作响几乎看见了奈何桥,可沈瑜的眼神却能让他立马回光返照,他猛咳一声:“小尤氏,之前多次来我家中与我促膝长谈,后又衣衫不整约我去你闺房耳鬓厮磨,我、我哪里说错半个字!” 小尤氏全身都在哆嗦,差点气得窜上房梁:“你一派胡言,哪里有促膝长谈,又哪里有耳鬓厮磨!” 沈况整个人都已经全部灰败下去,可声音却还是十分清晰:“你那时来了我家四次,每次都是让我娘、我妻子孩子离得远远的,挨着我紧紧贴在一起,需要我说促膝长谈了什么吗?” 嘶!!! 一阵响亮且整齐的倒抽气声突然传来,一帮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街坊邻居纷纷瞪大眼睛,仿佛眼前的小尤氏是什么三头六臂的妖怪! 小尤氏一身冷汗,有些卡壳:“我……”你狗够狠,那是我们第一次算计顾甄的嫁妆,你让我说什么! 沈况索性把脸皮撕下来扔地上踩,他接着说:“后来,你先脱了衣服躺在床上,又把我叫到你的闺房,后来我们耳鬓厮磨——” 小尤氏腿一软坐在地上,绝望尖叫:“啊!!!闭嘴!住口!”你他娘的沈况,老娘要剁了你!那是我们设计落水后让你诓骗沈瑜的,你又想让我怎么说?啊啊啊—— 沉默!死一般的沉默! 街坊邻居中有个老头突然嘶吼起来:“给——我——浸——猪——笼!” 说完,白眼一翻,晕死过去。 众人手忙脚乱给他掐人中扇巴掌,终于,老头幽幽醒来,气都没喘匀,老头一脸怒色看向沈瑜:“瑜哥儿,这样不知廉耻的恶妇,你还留着等过年吗,今日我老秀才兼里正做主,要么送衙门,要么浸猪笼,你若是脸嫩,让老头我来!” 沈瑜却拱手作揖,一脸无奈:“我的老里正叔啊,不是小侄我心软。实在是姨母对我有养育之恩,且我家娘子说了,若是姨母和况哥乃是真心实意,让小侄无论如何要成全他们!多一对佳人,就少一对怨偶!小侄想想,娘子心思玲珑且愿意看到人间至善至美,所以小侄同意娘子。” 老头眯眼想了半晌,才缓缓开口:“瑜哥儿,你娘子虽然柔弱内向,倒也是个剔透人,我听说她也受过你继母磋磨,今日竟然还愿意成全,想来,也是个好姑娘,你要善待她!” 人群后的顾甄疑惑的抬起手,伸出一根白嫩嫩的手指,指着自己,看了半天,心说沈瑜还有一个老婆,还柔弱内向,不会吧?这柔弱内向的,不好下手啊! 沈瑜郑重点头:“叔说得是。另外,小侄也知道,姑母和况哥他们两人隔着辈分,恐有人指指点点今后日子不美满,我家娘子特地提醒我,一早让族长开了祠堂,同意姑母以贵妾身份嫁给沈况。小侄想着也对,有族长作保,应该阻力会小一点。小侄也希望姑母日子越来越红火!” 老头微微颔首:“瑜哥儿,你好福气啊,有如此深明大义的娘子,真是两辈子才能修来这样的福气啊!” 沈瑜重重点头。 第68章 顾甄更疑惑了,怎么有人提醒沈瑜要族长同意小尤氏嫁给沈况,她怎么一点也不知道? 红梅突然笑眯眯凑近她耳朵:“小姐,姑爷这演技啊,梨园行的头牌!” 顾甄转转眼珠,才明白过来,瘪瘪嘴,没说话。 那边沈瑜拱手:“小侄谨遵叔的教诲,一定好好待娘子!” 想了想老头又叹气,很是有些恨铁不成钢,“瑜哥儿,让我说你什么好,虽然你们夫妻两一个比一个有孝心是好事,可你继母如此不知廉耻,我们居然一点风声都没有,你如此煞费苦心为你继母遮掩,还在中举回乡当日就准备成全她,如此愚孝虽然不可取,但——唉!你让老头我说什么好!” 叹息一声,老头转头看向坐在地上的小尤氏,握紧拳头,勉强让自己没有一拳头打过去,一脸长辈的肃穆:“小尤氏,瑜哥儿夫妇都是个孝子,他们如此为你着想,我也不好再说什么。既然如此,你好好嫁给沈况安安分分过日子,上敬公婆嫡妻,下敬嫡子嫡女,勤劳本分,不可逾越。若是让老头我知道你又有什么伤风败俗的事情,老头我就是拼着让瑜哥儿翻脸,我也要抓你浸猪笼,望你谨记!” 小尤氏看着沈瑜和老里正你一言我一语的,虽然免去了浸猪笼的苦果,但一个不知廉耻的名声,却将会随着她一同进入坟墓,想到这里,什么希望都没了,眼珠子一番,彻底晕死过去。 尤玲站在人群里,看着小尤氏彻底躺尸,正悄悄往后挪,准备逃走,却见一把染着血红的扫帚拦在自己面前。 见小尤氏晕过去,沈瑜急忙喊人。 红梅将水粽子扔到一边,撸起袖子就来帮忙急救。 小尤氏的嘴唇都快被掐破了,也没人同情多说半个字,掐了半天,才要死不活的醒来。 沈瑜一脸极致的真诚和孝顺:“姑母,小侄已经禀报族中,且有老里正做主,依小侄看,不如乘着今天小侄中举的好日子,给姑母办了这喜宴如何?” 小尤氏胸口像是按了一个风箱,“噗嗤噗嗤”只听喘气没有说话声。 老里正狠狠一拍桌子,走过来朝着小尤氏就是一个大大的耳刮子:“不知好歹!” 小尤氏一张口,一口血沫子里还和着两颗牙,她抬头,咬牙切齿恶狠狠看着老里正。 “啪!”又是一个狠狠地耳刮子,小尤氏连耳朵都在嗡嗡作响。 老里正气得眼前有点黑,狠狠怒斥:“小尤氏,别给脸不要脸,喜宴和浸猪笼,你应该会选择!” 小尤氏脸颊肿得老高,却还兀自不死心。 沈放那老东西是个什么鬼,别人不知道,她还能不知道。 今日进了沈况家的门,明日就能弄死丢去乱葬岗,她今日不是要拜堂,而是走黄泉路。 可还没等小尤氏想好如何逃脱,沈放却带着沈况的老娘和妻子风风火火赶来了。 老里正看见沈放犹如看见坨粪,一脚踩过去又怕惹了一身臭味,狠狠瞪眼:“沈放,你个老不死的,要作死别拉上我们瑜哥儿!” 沈放原本不想过来,可想着顾甄临走前说的话,若是能得到资助,再出几个秀才,甚至肖想一个举人,那么他做梦都能笑醒。 他也不管老里正那黑漆漆的老脸,拱手作揖后就来到小尤氏面前,微微弯腰附身问她:“做了决定吗?” 小尤氏眼中仿佛淬了毒,瞪着沈放一脸死也不会瞑目的样子,牙齿却咬得紧紧的,死活不愿开口。 沈放既心虚又焦急,早点把这老婆子弄死了早点了事,也不管在场的人,狠狠一拐杖就轮上去,“做出如此如此不堪之事,你若是还是个人,老早就应该一条白绫了解自己,而不是让我们沈氏一族在这里丢人现眼。来人,把这老东西给我捆起来,今日死也要压着她把事情办好!” 小尤氏刚才被沈放的拐杖差点打断了脊梁骨,还没反应过来,被跟着沈放一起来的健壮老妇塞住了嘴巴绑了起来。 接下来的事情就顺利多了,拜天地那是不用想的,可给沈况的正妻敬茶却是少不了,小尤氏被人摁着脑袋抵在地上,一个族中小辈替她敬茶过礼。 沈况的娘子脸色惨白嘴唇颤抖,勉强过了纳妾的礼。 小尤氏只剩最后一口气,被人拖着回了族里。 老里正一脸疲惫,恭贺了沈瑜中举后就被人扶着离开了。 沈瑜一脸得体的笑容,将街坊邻居一个个送走,转身却看见沈放正搓着手殷切看着自己。 “瑜儿,这族中资助的事……”沈放小心翼翼询问。 沈瑜微微挑起眼角,冷意闪过,“族长,事情还没完呢,你急什么?” 沈放想了想,也对,那小尤氏还有一口气,随即一脸“我明白你放心”的告诉沈瑜:“瑜儿,不出三天,你就会看到结果!” 可事情却没有等到三天。 第二天,沈放刚舒舒服服歇完午晌,却见有人急冲冲来报,沈况家来了很多衙门的人。 沈放狠狠一个激灵,心说沈况和小尤氏合谋的事被人知道了? 这童生不知道还保不保得住。 立马叫上人去沈况家,刚一踏进大门,一个衙差就在沈清的指引下,将沈放给拷了起来。 很快,沈氏一族族长和人合谋害死人的事,就快速传了开来。 小尤氏贿赂沈放当年害死沈瑜亲娘,被衙门判了斩立决,很快上头核实的文书下来,半个月后行刑,沈放被杖刑五十,流放两千里。 眼看已经入冬,小尤氏没有挨过十五天,直接死在了大牢里。 沈瑜接到消息的时候,正和自己娘子在商量起新宅子的事情。 衙门来人问沈瑜是否要领回尸身,沈瑜直接回绝。 送走衙差头头,沈瑜在门口驻立了很久。 蓁蓁,那老恶妇死了,愿你在上将娘子的家乡,找到一个好男人,好好过日子,我欠你的,只能让那个好男人来弥补了。 再见,蓁蓁! 第69章 深秋黄昏,落日晕黄且柔和。 “姑爷,小姐喊你吃放啦!” 沈瑜眨眨眼,眼中似有水雾立刻散去,眉眼中有温柔的笑意:“来啦!” 红梅已经布好了菜,顾甄正瞪着大眼睛盯着眼前一盘油亮油亮的红烧猪蹄,看到沈瑜进来,立刻拉着他坐下:“红烧猪蹄呢,很好吃的!” 转身出了堂屋,红梅想起还有一半的猪蹄留给而来长顺和刘全安四人,至于长安嘛,留了最香的蹄尖尖。 一桌子菜大半进了顾甄的肚子,顾甄吃得那个欢实,嘴巴上油汪汪的,小脸兴奋得红扑扑的,说不出的高兴。 讲真,这里的美食真是甩前世几个星系。 顾甄总觉得自己不算是个挑嘴的人,前世战事吃紧,连续几个月都只能吃没什么味道点营养液,她都没觉得什么。 可自从到了这里,顾甄觉得自己哪里只是嘴挑啊,简直就是不知足了。 一路来回,哪里有美食沈瑜都不会落下,不是藏在袖袋里,就是放在衣襟里,总会变着法的悄咪咪掏出来哄她。 可就是不知道为什么,这苏州城里口味总是偏甜的食物,她已经抓肝挠肺地想了一路了。 这一路上再好的美食,也抵不过想了很久的家乡菜。 沈瑜早已放下碗筷,眼睛一瞬不瞬看着自家娘子无限回味地咂咂嘴,然后粉粉的小舌头舔着白嫩嫩爪子上甜美的酱汁,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然后,自己也不知道怎么了,突然凑近,看看娘子唇角、又看看娘子手指. 半晌,沈瑜一手圈住顾甄的腰肢,一手轻轻握住顾甄纤细的手腕,将她的手指轻轻吮了一口。 顾甄看看空掉的盘子,在看看手指上被舔掉的酱汁,有些不高兴,她皱皱眉,想了想眉头又很快松开。舔就舔了吧,我总归比你吃的多得多,你再舔我也不吃亏哒! 沈瑜看着自己怀里的娘子视线转来又转去,看看空落落的盘子,又瞄瞄自己的手指,委屈地嘴巴都嘟了起来,大眼睛里满满都是控诉。 忍住笑,发现自己和娘子抢食似乎也没受到惩罚,沈瑜又握住另一只手腕,将另外一只手上仅存的甜美酱汁给吮了去。 这可了不得了! 顾甄委屈得腮帮都鼓了起来,眼睫毛忽闪忽闪,大眼睛里充满了控诉。 好你个沈瑜,最后一口都被你吃完了,你实在太坏了! 沈瑜忍笑忍得辛苦,一脸的可怜:“娘子,刚才为夫没吃到多少……还有些饿!” 顾甄腮帮马上憋了下去。 那个什么,她几乎一人干光了半个猪蹄,是那个……有些……那个什么哈! 可她瞄了一眼空落落的盘子,也有些为难,要不,让红梅赶紧再做一些? 沈瑜却一副大方得体好丈夫的样子,“算了,看哪里还有剩的,随便再吃个两口就行!” 顾甄更加心虚,这光盘行动就数她执行地最彻底。 沈瑜委屈巴拉地貌似退后一大步,和自家娘子打起了商量:“要不,哪里还有剩下的汤汁,随便下口饭就算了。” 顾甄狠狠点头,简直不要太同意:“嗯嗯,好好!” 沈瑜视线往空盘子上遛了一圈,仿佛实在是无奈至极:“娘子,不是为夫太挑拣,这实在太干净了,连半口汤汁都没有留下……” 顾甄有些愧疚,大眼睛无辜地看着沈瑜:“那……怎么办?” 沈瑜被顾甄亮汪汪的眼睛看得心都要化了,丹凤眼里温柔似水,声音柔和如春分:“为夫看着……娘子的脸上还剩最后一口汤汁,不如娘子大方一点?” 顾甄脑袋有些晕,这书生真是越来越好看了…… 就这一个分神,顾甄觉得身体一轻,整个人已经被沈瑜抱在了怀里,“吧唧”一口,晚饭最后一口鲜美的汤汁已经归了沈瑜。 顾甄:……!!!……??? 不对,我似乎中了美人计! 正要从沈瑜怀里挣脱,却听见头顶沈瑜闷闷的一声“娘子~” 这声音嘿,绝了! 好像在撒娇,又像很委屈,细听觉得他似乎是在邀宠,再听听心肝都要被他揉碎了。 顾甄狠狠颤抖了一下,那颤抖的感觉直接传到了心口,心里痒痒的,酥酥的,麻麻的。 这种感觉很陌生,但顾甄显然一点也排斥,微微仰起头,和沈瑜那几乎能勾人心魄的丹凤眼对个正着。 一直勇往直前地上将大人哪里能轻易落了下风,就算是她不熟悉的战场,也不可能就这样认输。 顾甄微微咧开嘴,舌尖扫过牙齿,恶霸附身般笑:“沈瑜,味道不错吧?” 沈瑜背后似乎凉飕飕的,当还是异常勇敢坚强地点头:“味道好极了!”然后,他就不知道为什么天地会倒转,哐当几声,盘子被顾甄尽数扫落在地,而人已经被顾甄压在了桌子上。 顾甄抬起下巴笑得很是嚣张,很是酷霸狂拽的样子,一手叉腰,看着沈瑜微微敞开的领口,另外一手还顺手摸了一把脖子,嗯,滑溜溜的手感不错,她有些满意地微微眯眼:“吃独食可不好,要受到最严厉的惩罚!” 沈瑜看着自家娘子叉了腰还恨不得一只脚踩上桌沿,一副欺负良家弱男子的恶霸模样,伸出了看似罪恶的爪子却只不得法地轻轻摸了摸他的下巴就收回了手,像是一只凶狠至极的猫咪恶狠狠嗷呜一声后,却只是伸出了可爱至极的毛茸茸小爪子和粉色小肉垫。 真是太可爱了! 沈瑜背后是硬邦邦的桌子,心里却软乎得一塌糊涂! 一副抬手扶住顾甄的腰,笑得如盛开的桃花般灿烂,沈瑜的声音里似乎还带着深深的诱惑:“娘子,让惩罚来得猛烈一点吧!” 顾甄上将从善如流。 红梅几人吃了回苏州后第一顿大餐,除了刘全安四人不怎么吃得惯明显偏甜的食物,长顺几乎一人吃掉了刘全安四人的饭量,还意犹未尽。 长顺小心翼翼用筷子夹起最后一个小块肘子,正想往嘴里送。 “哐当!” 一阵盘子落地声传来。 长顺:……吓我一跳,肘子还掉到了碗里! 再次夹起,可还没放进嘴里。 “咔嚓!” 一阵桌子碎裂的声音再次传来。 长顺:……肘子和我一同掉在了地上,肘子好可惜! 红梅和长安对视一眼,放下饭碗就冲了出去。 跑得最快是的长顺。 只见他跑到了堂屋口一看,竟然满脸绝望地又跑回来,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小姐,小姐快没了!” 红梅几人被他堵在门口,一脸黑线,连忙问:“什么叫,快没了?” 长顺眼泪哗哗的,哭地极为伤心:“她被姑爷狠狠抓着,快被姑爷啃光了!” 第70章 没了?没?了? 听的人都是一头黑线。 红梅长安一脸蒙圈,想了半天也想不通,不就吃个饭,怎么人就“快没了”? 这是要准备后事的节奏! 什么时候,吃个饭也成了这么危险的事了? 家里什么时候没人设了埋伏……啊,不对! 红梅突然转着眼珠没吱声,刘全安是个过来人,但他也不敢脑补太过,涨红了一张脸,支支吾吾让红梅先别进去。 瞬间,除了觉得自家小姐快和肘子一样,就要被人”啃”完的长顺,其余几人纷纷回去吃饭。 至于堂屋的那两个,等他们“啃”得尽兴了,自然会出来。 长安开解了长顺几句,长顺半懂不懂的,继续回去“啃”肘子。 那边,堂屋的两人角逐良久,却难分胜负。 屋子里两人大眼瞪小眼,却依旧相拥而立,呼吸可闻,咫尺相距。 沈瑜同学胜在腹有诗书,没有经验也有见识,虽说照书籍照搬照抄开始还有些生疏,但解元的名号不是浪得虚名,他活学活用,举一反三,试图让对手三招内臣服,但意图未果,被对手仅用一招干翻,最后秉持科举读书精神,再接再厉,勇往直前。 而顾甄同学胜在体力强悍精力旺盛,动力好耐力足,体内如有小马达永动不息,精神力源源不断,虽然说前世忙着打仗干架没时间研究宇宙终极奥秘,但领悟力却不是盖的,她迎难而上,不卑不亢,对手看似娇弱但强在脑袋灵活心思灵敏,不过,再花哨的招式在顾甄上将眼中,那都是浮云,一招干翻后将对手置于云雨之巅、巫山之际,浑浑噩噩,让她予取予求,毫无怨言。 “你对我的惩罚有异议吗?”顾甄上将破天荒亲自惩罚小兵蛋子,语气虽然有些难得的宽容,但听上去还是非常严厉。 沈瑜此刻白皙的俊脸上粉红一片,丹凤眼里有弥漫朦胧的水雾,嘴唇似乎有些红肿,整个人还在娇喘连连,听见自家娘子如此询问,忍不住柔弱地将脑袋低垂,靠在她的肩膀上,“为、为夫没有、没有异议!” 顾甄很满意:“嗯,没有异议就好。小小惩戒,不要放在心上!” 沈瑜很受教:“知道了,娘子,如果下次再犯错,娘子一定要再次狠狠惩罚我!” 顾甄严肃的认为,沈瑜这句话是绝对有歧义的,但歧义在哪里,她也没怎么多想。 小妖精,反正你也逃不出我的手心! 红梅几人来收拾好了屋子,沈瑜突然想起,柴房里还有一只粽子,遂问起。 顾甄微微皱眉,下意识不喜欢沈瑜提起别的女人,又是那还是浑身都水的娇滴滴女人:“你想干嘛?” 沈瑜笑得狡猾:“尤氏一族,该付出点代价,这个人太有用了!” 顾甄舒展眉头:“我之前调查了一下,此人名尤玲,是你的一个表姐,嫁人前和一个读书人有纠葛,后来嫁给了一个富商,期间倒还安分,富商死后没有回家,两年中和邻居屠夫有暧昧关系,你继母找到她之前,正打算做一个老员外的外室!” 沈瑜极为惊讶:“这个人,不简单。” 后续沈瑜想要怎么用这个不简单的尤玲,顾甄没再问,沈瑜说起了买地盖新房的事。 成了举人老爷,光是免掉的徭役和赋税都极为可观,起个新宅子不在话下。 目前刘全安四人和长安兄弟已经挤得没地方住,盖新房迫在眉睫。 沈瑜心里早就想好了新宅子要三进的,小厮护院都是现成的,但给娘子添几个使唤的丫头却是必须的,自己中举后有很多事情,还要准备会试,恐怕不会有太多时间陪着娘子,如果娘子身边有人陪她玩,给她做好吃的,她也就不会寂寞。 说了起新宅子的想法,顾甄没有意见。 来回一趟乡试,沈瑜得了个解元,顾甄得了一大笔巨款。 但顾甄建议直接买个现成的,钱全部从她这里出。 沈瑜见顾甄坚持,也就同意了,心里暗暗决定,等他考上进士做官,一定加倍还给她,后宅的女人手里有钱才心安,虽然他沈瑜的娘子不一样,没钱也照样安心。 晚上还是一个人独守空房,沈瑜熄灭烛火,翻了一个身,又翻了一个身,心里咬牙,明天天一亮就马上找人买宅子。 顾甄洗漱完毕,散了头发,赤了脚丫,独自在西厢的大床上舒服地打滚。 可睡觉是舒服了,一个人能占领一个大床,心里却有些空落落的,不知怎么的,就怀念起乡试路上的客栈里,身边有个人总在不停翻烙饼的情形。 刚要下床去找沈瑜一起睡,顾甄想想又算了,书房那狭窄的小床,沈瑜翻一个烙饼就能掉下去,还是等买了大宅子再说吧。 第二天睡了个自然醒,顾甄伸个懒腰出起来吃早饭。 又是何芳斋香喷喷的点心,顾甄瞬间清醒,心情犹如枝头欢叫的鸟儿。 今天何芳斋出了新款,老掌柜知道举人娘子爱吃,派了小伙计送货上门,还说从今往后,每天都送。 不用举人老爷亲自出面,长安接待了这个小伙计,话里话外告知小伙计,那老掌柜的小孙子若是要考试,他家举人老爷一定亲自作保,还不收一文钱。 小伙子乐呵呵的走了,留下一包香喷喷的点心。 顾甄听红梅在一旁八卦,一边吃得不亦乐乎。 “姑爷这举人老爷的派头啊,一天比一天神气,连他身边的小厮都被人赞不绝口呢,”红梅一脸得意,“长安越来越被姑爷看中呢!” 沈瑜笑眯眯看着自家娘子吃完了点心还舔爪子,一把握住她的手,用帕子给她把手指上的碎屑仔细擦干净,“不够吃,让长安他们再去买,管够!” 顾甄眨眨眼,又点点头,看上去一副乖巧配合的样子,其实心里在骂沈瑜暗搓搓用手指刮她掌心,痒! 看身边没人,沈瑜飞速地又亲亲娘子脸颊,笑容满面地刘全安和长安出门了。 第71章 今天有好几件事。 第一件,沈瑜出门直接找了中人。 得知举人老爷亲自上门,沈瑜待遇直接飞上了天,由大东家亲自接待。沈瑜也很有眼色,虽然摆足了举人老爷的款,但说话却极为接地气。大东家心里直呼痛快,给了沈瑜最“贴心”的价格。 选了好几个宅子,沈瑜挑了最满意的几家,准备回家给娘子看。 沈瑜出门不过一刻钟,好几家的中人就知道了刚才那个一身清隽但气度不凡的年轻后生,就是苏州城里刚中举的沈老爷。 有人悄悄交头接耳:“看这通身的气派,说这沈老爷是个高门公子哥都有人信啊!” 有人马上接:“对啊对啊,这样貌,这气度,娶个公主娘娘都不在话下!可惜啊,已经娶妻了!” 第二件,沈瑜要和新族长谈族学的事。 要起个新房子,要请几个有真学问的老秀才来当夫子,要挑选族里优秀的苗子资助他上城里的学堂等等。 新族长还没定下来,暂时由沈放的三弟沈商代理族长一职。 沈商年纪比沈放只小了三岁,两人乍看上去几乎长得一模一样,一样拄着拐杖,一样眼里写着算计。 两兄弟连性格都差得不多。 族学之事沈商不敢弄什么幺蛾子,否则族中男丁有一个算一个都会打死他,但狮子大开口却是一桩又件。 一会要求沈瑜为他孙子开蒙,一会又要求沈瑜每年资助一百两直到考中举人,算是沈瑜对族中的回报。 沈瑜沈老爷,当场就拒绝,朗声回道:“族长,非瑜不愿给族中孩童启蒙,也非不愿给族中出力,只是瑜读圣贤书长大,不愿做那徇私舞弊之事。族长你的孙子在族学中逃课谩骂夫子打架各种劣迹,众人皆知。若瑜放着其他优秀子弟不教,却选了族长而孙子,那瑜不仅白读了这十几年的圣贤书,还愧对沈氏一族的先辈。至于资助的银子,瑜有言在先,无论是族中谁家学子,只要学业良好,读书刻苦,瑜都会予以考虑。” 知道沈瑜来族中特意商量族学之事,很多人探头探脑围在了门口,听说沈瑜这么一说,群情激奋都差点闹起来。 “瑜哥儿说得对!” “你还不是正式族长,就想徇私枉法,呸!” “还是举人老爷明理啊,否则我们可就吃大亏了!” 沈商辈分够,但涉及科举大大事,就是老祖爷爷从棺材里爬出来,都没用。 众人义愤填膺,差点就要冲进来动手,沈商的儿子沈鼎冲到门口,一脸横肉凶光四溢对着族中弟兄压低声音放狠话:“你们再闹,就是反抗族长,小心把你们从族谱上赶出去!” 赶出沈氏一族? 那死了以后都没香火! 众人马上哑火。 沈瑜差点当场就要笑出来! 这么好用的棋子,不用费心就能找到,且还能有很大的发挥余地,真是老天开眼。 也无心再和沈商多说什么,沈瑜心里的算盘已经打得啪啪响。 端着一副举人老爷不好商量的架子,沈瑜看着沈商狠狠皱眉,满脸写着“我就是不会徇私且我非常极其不耐烦”,随意拱拱手就离开了。 长安刘全安一路跟着沈瑜回城里,两人都很是不明白沈瑜为何放过那沈商父子,可两人细看沈瑜眼角眉梢都写着“计谋”两字,心里给沈商夫子点了一排的蜡烛。 城里,沈清的娘子赵氏今日去城里的绣铺卖出了一些绣好的鞋面和帕子,换得了一两四钱银子,正要往回赶,半路碰见了出门的顾甄和红梅。 顾霆霆刚离开,举着小拳头发誓一定要和姐夫一样出息,顾甄十分高兴,决定出门买个礼物送给弟弟。 顾甄知道沈瑜资助了几个族中学子,沈清就是其中一个,她不认识沈清的娘子,赵氏却在祭祖当日远远见过顾甄一面。 赵氏飞快的拢好头发,整理好衣襟,疾走几步来到顾甄面前,深深一个福礼:“见过举人娘子,小妇人赵氏,沈清是我家外子。” 顾甄蒙圈了半天,外子?哦,相公。眼前赵氏是沈清的娘子。 红梅也马上反应过来,八卦小能手立刻上前几步扶起赵氏。 顾甄和赵氏闲聊了起来,得知她是去绣铺卖绣品贴补家用的,不禁好奇:“沈瑜资助的银子不够花销吗?还要你贴补?” 赵氏有些羞赧:“那个、多谢沈老爷相助,但想着能多补贴一点,相公就兴许能多赶考一次,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就、就绣点帕子来卖!” 顾甄不明白,红梅却是清楚,家里有读书人,表面风光,内里艰辛。 看着赵氏衣着朴素却干干净净,对着自己这个举人老爷的娘子有礼却不巴结,顾甄很是有好感,请赵氏回家坐坐。 赵氏小心翼翼在顾甄家里吃了一顿饭,还接了顾甄每个月五两银子的绣活,觉得实在有些受宠若惊,抓肝挠肺地坐立不安,很是想要报答一番。 可她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来,这眼前漂亮又有家当的举人娘子,还却什么。 还却什么呢?真是急死人! 突然,赵氏想到了。 饭后,赵氏浅浅坐在凳子一角,和顾甄聊着族中女子的寻常日子。 “……不过就是地里家里两头转,我家里公婆还年轻,又看着沈清读书好,所以我也沾光不用去地里,只要每月做些轻便的绣活,只是……公婆还催我们再生个孩子,最好是男娃。”赵氏说着,看看顾甄的肚子。 顾甄顺着赵氏视线,也看看向了自己的肚子,大眼睛眨了眨,有些不太明白。 赵氏被顾甄有些呆又有些可爱的表情萌到了,突然间面对对自己有恩的举人娘子也不小心翼翼了,细细打量了顾甄的眉眼,微微探近身体,压低声音:“顾娘子啊,你们不会是没圆房吧?这生儿子可是大事,虽说你上头没有公婆,可保不住男人三妻四妾,趁着自己年华正好,赶紧生个男孩,那样,就算举人老爷以后中了进士也不怕有大门户的女子进门。” 随后,赵氏又说了一些乡下十分“普及”的“房中术”,细细说给顾甄,然后,在顾甄一脸“啊还能如此”“哦我要试试”的表情中,离开了。 红梅送了赵氏回来,看见自家小姐眼睛似乎在闪着绿光。 第72章 沈瑜回了城里,去拜访了夫子同窗,也得到了城里几个举人老爷想要见面聚会的意思。 不过介绍几个想要巴结自己的富商之类的,沈瑜心里早就打好了算盘,哪些人能见,哪些人能用,哪些人要防。 这些人脉经营好了,良田土地不问自来,甚至用赋税和徭役就能给自己带来至少每年近一千两的进账。 这些庶务,沈瑜从乡试夺魁回苏州的路上就已经琢磨好了,有些琐碎,却没什么难度。 他现在看中的,是自己在苏州城学子心中的威望。 族中建学也好,看望同窗予并资助也好,其实都只有一个目的,扩大自己在苏州这个进士全国第一的学子中的威望。 有了学子中至高无比的威望,将来的仕途才能走得更顺利。 沈瑜依稀记得,娘子曾经无意中似乎说起过,她曾经所在的国度,上将只有区区两个,再往上,那是元首,相当于萧国的一国之君。 那就是说,娘子的官职,至少是个官居一品的宰相,或者说,是个手握全国一半兵权的大将军,这个官职已经不是什么封疆大吏高门贵胄可以比拟的了。 目前自己面前只是个轻飘飘的举人,是个全国上万个举人中的一个,沈瑜想起就觉得自己福气冲天才能攀上了云端的高枝。 要努力啊,沈瑜,你最起码要当上宰相,才能勉强配得上自家娘子啊。 这样想着,沈瑜今天的最后一件事,是去见了师爷。 两个身份现在已经相同,话也就相对能说得开。 师爷心中惊讶沈瑜短短时间里,从一个温和的秀才,变成了眼前举止谈吐皆不凡的举人老爷,惊讶之余心说之前的判断没错。 沈瑜在师爷家喝了点小酒,被师爷亲自送到了大门外,这有些出乎他的意外。 让马车跟在后面,沈瑜笼着披风在街上走了一段路醒酒。 抬头是深秋清冷的明月,沈瑜脑袋有些晕,心里却亮堂堂的。 这日子幸福又美满,他从前连想都没有想过。 若是这样的日子长长久久,他沈瑜不走仕途也甘之如饴。 不对,沈瑜晃晃脑袋,娘子说过,她很想去各地走走。 那好,沈瑜紧紧握拳,三年后,会试见分晓! 酒意散去,沈瑜上了马车,路过翠韵斋的时候,下车挑了一只水头极为不错的镯子,老掌柜见是新出炉的举人老爷,给了最优惠的价格。 走时太阳尚未东升,归时金乌早已下沉。 沈瑜几乎是迫不及待的跳下马车,将刘全安和长安远远甩在身后,像是几日不见一般,匆匆见他的娘子。 顾甄吃了晚饭,无聊又给长顺喂了几招。 这男娃除了看上去有些呆,身体素质极为不错,挨揍也不会抱怨,顾甄对此相当满意。 回到房间,让红梅拆了头发洗漱一番,顾甄披着头发坐在桌子前愣神。 这赵氏的话说得有些含糊,顾甄有些听不太明白,但凭借自己极高的悟性,细细梳理,总结归纳了好几点,还煞有介事地记了小笔记。 至于这男孩女孩,顾甄一点也不讲究,星际生育率逐年速降,愿意生育的雌性越来越少。她不会因为自己生了一个女孩就埋怨沈瑜,也不会自己生了女孩而抛弃沈瑜另外再找一个雄性。 这概率问题,谁都懂,不能全部怪雄性不给力。 在脑子里记了好几遍,终于,等到了沈瑜回家的声音。 顾甄将眼中隐隐有些泛着绿光的眼神隐隐收敛,刚站起来就看了匆匆进门的沈瑜。 “娘子,”沈瑜的声音有些低沉,眼神却很是炽热,仿佛他和顾甄已经分别了很久很久,可实际上,不过短短一个白天而已。 沈瑜看着顾甄只着白色亵衣,黑亮的长发倾泻如瀑布,白皙的肌肤在烛火下泛着莹润的光泽,突然见觉得有些口干舌燥,心里埋怨自己为何要多喝那一盅酒。 脸颊有些微微发烫,沈瑜尽力将自己有些过快的心跳给忽略,从袖袋中掏出镯子。 “娘子,喜欢吗?”沈瑜一手握住顾甄的纤细手腕,一手将镯子往里套,“你若是……” 他本想说你说是喜欢,我明天再给你买个翡翠簪子。 可他说不下去了。 不但声音颤抖得说不下去,连整个人都在颤抖。 顾甄对首饰不太有兴趣,但难得雄性一片好意她也就勉强接受了。 一只手被握着戴镯子,另外一只手她也没闲着。 赵氏说什么来着? 顾甄当时有些听不懂愣神想别的,所以漏掉了几句,不过没关系,她顾甄上将是什么人,漏掉的几句也能自己领悟过来。 “……屁股大,生男娃的多……” 沈瑜感觉整个人都要不好了! 他清晰的感觉,那只小手,透过下垂衣摆伸了过来,不仅摸了又摸,还捏了几把。 沈瑜像是着了火,抖得更厉害了。 嗷呜! 沈瑜内心嚎叫起来! 就算我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可上将娘子,你这么招我,是想死吗? 沈瑜眼睛瞬间变得猩红,握着顾甄的手也用了九分力气,那只纤细的手腕仿佛下一刻就要生生在他掌中断成两截,可手腕的主人根本无知无觉。 顾甄不知道标准得多大,只觉得手感不错,所以多捏了两把,刚要顺着往下,却觉得身体一轻背后一凉,她被狠狠抵在了墙上。 沈瑜一手箍着顾甄的腰,一手张开虎口裹住她的后脑勺,鼻梁抵着她的鼻梁,眼睛盯着眼睛,呼吸急促不堪,声音暗哑带着一丝颤抖,从牙齿缝里一个字一个字挤出来:“顾甄,你欲何为!” 顾甄很是有些懵,但马上反应过来,骄傲挺起小胸膛:“我想生个娃,看你屁股大不大,你激动个啥?” 沈瑜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难得心里暴起了粗口,这他妈什么乱七八糟的,可仍然突然间心里像是灌了蜜。 娘子想要和我生娃! 这他妈天大的喜讯! 沈瑜顷刻间只差狂奔尖叫了。 别以为娘子喜欢他,就甘心情愿为他生儿育女。 沈瑜心里门清! 第73章 乡试来回的一路,两人夜夜同窗共眠,哪里见过娘子主动表达过一丝丝想要亲近他念头。 也不是沈瑜自己不敢主动,倒不是怕娘子的铁拳,而是沈瑜心里明镜似的,娘子以前就算想要生个孩子,也只是单纯想要孩子,而不是喜欢他沈瑜所以想要共同养育后代。 沈瑜差点被这波狂喜给晕过去,马上振作精神。 “我不激动绝对不激动,娘子!什么时候生孩子,娘子?打算生几个孩子,娘子?马上开始吗,娘子?” 顾甄皱眉,抬起眼皮,用一种上位者特有的审视眼神,眼神略凌冽地将沈瑜扫了又扫。 你有些急躁,士兵! 可转念一想,他沈瑜也不是自己手下的兵,这点浅薄的心理素质,也不能怪他。 沈瑜全身都在冒火,不料顾甄一盆冰水兜头盖脸浇了下来。 顾甄:屁股不够大,差评! 沈瑜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掩面狂奔回了书房,一头扎进被子里流泪到天明。 红梅看着沈瑜狂奔而过,一脸疑惑走进来问:“小姐,姑爷这是怎么啦?您把他弄疼了,还是弄坏了?” 顾甄简单说明,红梅一脸恍然。 顾甄:这屁股太小有补救的法子吗? 红梅:小姐,小黄书可要一观?内有七七四十九式,还有九九八十一变式,绝对能够弥补身体的不足! 顾甄:可!大善! 天未亮,沈瑜就已经起身,翻遍了屋中所有书籍,却没有看到只言片语是能够对自己帮助的。 手伸到身后,比划了一下,虽然不大,可也不小啊! 唉,烦恼至极。 匆匆洗漱,沈瑜没来得及吃早饭,就带着人出了门。 济世堂的老大夫刚打完一套五禽戏,尚未洗漱,就被小徒弟连拉带拽地请了过去。 初冬的早晨,年过花甲的老大夫一身单衣微微薄汗,脸色红润,气血充盈,眼神清明,沈瑜有些羡慕,他张开手掌,看着略微苍白的手掌突然明白了娘子为何要嫌弃自己。 老大夫被举人老爷匆匆而来,既不请脉,也不开药,只详细问了五禽戏,就悠然而去搞得有些迷糊,但举人老爷的小厮笑眯眯买了一大包的燕窝,他很是高兴。 沈瑜觉得自己昨天晚上有些失策,他一个小举人肖想手握重兵的大将军,没有万全准备就冲锋上阵,战败逃离丢盔弃甲在所难免,他没法和上将娘子硬碰硬,他的特长是智谋。 对,是智谋。 沈瑜心里转了七八十个弯,又计划了□□十遍,燕窝先讨娘子欢心,再五禽戏锻炼身体,双管齐下永不言败。 对,就这样。 有了谋划沈瑜信心百倍。 在外忙碌了一天,沈瑜天擦黑才回家。 没有了一早的仓皇逃离,晚饭时他已经胜券在握。 饭后一盏清茶,两人开始共同挑选新宅子,顾甄对好几个宅子都非常满意。 气氛极为融洽,长安适时拿出了一早准备的燕窝。 顾甄对这种没啥热量的东西不太敢兴趣,倒是对沈瑜宣布明天开始练习五禽戏很是好奇。 沈瑜将五禽戏详细介绍一遍,听得顾甄一愣一愣的,听了半天,她明白沈瑜似乎是想表达练习五禽戏之后会身强体壮。 这点顾甄很是同意。 强壮一人,幸福双方。 沈瑜见顾甄的大眼睛露出满意神情,心里狠狠握拳。 挑灯夜读两个时辰,强壮锻炼半个时辰。 沈瑜有信心,一个月后,她的亲亲娘子会见到一个不一样的相公。 熄灯熟睡不久,沈瑜似乎听见房门被打开了。 夜色朦胧间,一个纤细的身影到了他的床边。 “娘子?”沈瑜睡眼惺忪。 顾甄颇为嫌弃地将手中小册子扔到一边,心说这像素这造型逊毙了。 “沈瑜,”顾甄居高临下,“你已经成年,屁股已经无法长大。” 沈瑜顿时清醒,一脸幽怨起来点灯,转身,却见顾甄已经站在他身后,一脸的淡定让他很是有些蛋疼,可他也舍不得说自家亲亲娘子一点不好。 “娘子,为夫有弥补的办法,你再等两个月,不,一个月!”沈瑜无奈又无辜。 “不!”顾甄斩钉截铁。 沈瑜刚要扶额,眼前娘子已经动嘴又动手,她还一脸严肃:“你躺着,交给我!”。 屋子里烛火再次熄灭,沈瑜一个痛并快乐着地漫漫长夜即将开始。 第二天,日头已经爬得老高,红梅将早饭热了第三遍,才看见自己小姐神清气爽的从书房推门出来。 对了,顾甄想起来自己的小笔记。 “红梅,煮个红糖鸡蛋,给沈瑜送过去!” “好勒,小姐!” 刘全安一脸吞了苍蝇的表情,拉着三个兄弟走到墙角,狠狠啃起了手中的大饼。 沈瑜一脸春色的出现在书房门口,红梅就送上了一个红糖鸡蛋。 哭笑不得又喜滋滋的吃完了鸡蛋,沈瑜揉了揉酸涩的四肢,抬头看看天色,决定今天不出门。 可出不出门似乎不是由沈瑜本人决定。 顾甄提出要去看看宅子,沈瑜立马兴高采烈的答应了。 有新宅子就不用分房! 有新宅子就有香香软软的媳妇! 沈瑜心里乐呵,就算身体再累,这件事也必须立刻办好。 顾甄上将办事雷厉风行,一个上午不到的时间,马车赶得啪啪响,走路虎虎生风,沈瑜开始还兴高采烈跟着娘子选新宅子,后来,实在是体力不支,只能待在马车上看着顾甄忙碌。 终于选了一间三进的宅子,下午就过了地契房契,衙门的备案也快,还不到傍晚,两人就已经在回家的马车上商量搬家事宜了。 按照顾甄的看法,搬家更好办。 由刘全安四人在,还能让中人请人来帮忙,根本就不用费心。 可沈瑜不这么想。 他要好好规划两人的房间,再也不能出现去了书房就再也回不来的情况。 顾甄觉得这是小事,都随他。她现在想着,要在苏州城里开家武馆,还是规模最大的那种。 沈瑜听说后,差点趴地上,瞪着眼睛半天才回过神来。 第74章 沈瑜声音有些颤抖:“娘子,你考虑妥当否?” 顾甄肯定点头。 沈瑜有些欲哭无泪,这洞房花烛夜的第二天,知道娘子要开个武馆,他实在有些接受无能,想着娘子以后每天刀枪剑戟不离手,心里像是灌了铅。 再说,万一怀孕,这要有个闪失,可如何是好? 可再一想,娘子堂堂一个将军,日日守在家中无趣不说,满身的本事无处施展,这更为难受。 唉,沈瑜心里重重叹气。 想了半天,沈瑜艰难做出一个决定。 娘子喜欢开武馆就开武馆吧,避子汤伤身子,反正他们现在年纪也不大,推迟几年再要孩子也不迟。 唉,沈瑜再次重重叹气。 洞房花烛夜刚刚尝了甜头,就要变回以前独守空房的凄惨岁月。 再转念一想,沈瑜想想,也没多付出也什么。 如果他成了手握一半兵权的将军,既然成就过英明,在正当年突然回乡养老,他能接受吗? 不能! 别说从一个将军到种田翁,就是他今日从小小一个举人突然变成秀才都难以接受。 好吧,就如此这般吧! 这样想了,自己也就没有任何包袱了。 顾甄微微挑眉,瞪大眼珠仔细瞧着沈瑜从微笑消失、到一脸痛苦、再到释然放松,总觉得沈瑜心里又在转什么鬼念头。 抬高一只胳膊,架在沈瑜肩膀上,一副“哥俩好”的模样,顾甄一脸“我知道你在转什么鬼念头但我希望你自己坦白”的样子,一瞬不瞬盯着沈瑜。 沈瑜有些心虚,心说娘子怎么知道他其实刚开始是持反对意见的,然后坦诚地将自己想法告诉了顾甄。 顾甄:……卧擦,我没听错!武馆哪有幸福要紧! 沉默半晌,顾甄告诉沈瑜,鉴于开个武馆也只是打发时间,不如生个孩子来玩更加有趣。 沈瑜瞬间乐开花。 所以,搬家前的夜晚,格外的漫长,又格外的短暂。 搬家工作很顺利,沈瑜花银子请了人,根本没用到家里力大无穷的娘子大人。 不到七天时间,沈瑜带着顾甄住进了新家。 下午的时候,沈瑜让顾甄去顾霆霆那里,请小舅子过几天来和搬迁喜酒。 顾甄觉得沈瑜有些小题大做,自家弟弟,让长顺去带个口信就信,但沈瑜坚持,说让她多玩一会,晚饭再回。 顾甄在顾霆霆那里吃到他奶娘的拿手小点心,腮帮子鼓鼓的,一下午就没停过,大眼睛笑得眯起来,直到太阳落山才想起来回家。 带着红梅回到新宅子的大门口,顾甄突然发现挂了红绸。 跨进门,突然看见对面遥遥站立的红衣男子,似乎是沈瑜。 长安端着一个托盘,上面似乎也是一件红衣。 沈瑜笑眯眯迎向顾甄,吩咐红梅:“给娘子换上喜服。” 顾甄莫名其妙穿了一身大红嫁衣,盖着盖头被红梅牵出来时,才听见沈瑜温柔醇厚的声音:“娘子,为夫一直欠你圆满的一个婚礼,今天补上。希望我们白头到老,生生世世不离不弃!” 顾甄被盖头盖着,却能听见沈瑜的声音中带着不易察觉地哽咽,这哽咽还悄悄钻进了她心里。 沉默地拜了天地,顾甄被沈瑜解开盖头,自家所有人在一起吃第一顿乔迁饭。 又做了一次新郎的沈瑜,当晚被娘子褒奖。 武器精良,弹药充足! 沈瑜无比自豪。 忙完了搬迁的事情,沈瑜又开始了忙碌。 族中定了沈商为族长,沈瑜扩建族学的事情开始进入实质性阶段,经过和夫子商议,沈瑜又拿了银子赠送了学业良好的学子个一套文房四宝。 和师爷商量了半个月,沈瑜决定出资修桥铺路,又拿出二百两,准备给二十个家中贫困却成绩优秀的学子每年提供十两银子的资助。 一时间,沈瑜沈老爷善心为名的名声远远传播,谁家提起沈瑜沈老爷,都要举起大拇指夸奖一句“善心人”。 此刻,天色近黄昏,沈瑜披着大氅,怀里揣着一包刚出炉的点心,正往家赶。 马秀才家中出了事,娘家舅舅村子里因为来年春日水渠的事,早早和邻村动了手。两村的村长也没有调停下来, 眼看着就要动手,马秀才病急乱投医找了沈瑜沈老爷去调停。 沈瑜的举人身份让他首先有了话语权,智谋百出的能力更是让他妥善解决了此事。 自此,沈瑜沈老爷名声更加响亮。 这时的沈瑜,早已将什么计谋抛到了九霄云外。 娘子虽然是个做过大将军的人,可换洗的日子没有红梅提醒,根本记不住。 这个月已经过了三天了,沈瑜每天心惊胆战。 回到家,看着屋里燃着炭,娘子穿着一件粉红色的小夹袄,正眼巴巴看着一桌子美食流口水,沈瑜心里恨自己怎么不早点回。 吃过晚饭,沈瑜正要和顾甄说说今日趣事,陪她打发一下时间,却发现娘子手里捏着一块梅花糕,正点头打着瞌睡。 沈瑜心里一缩,却没有多说,抱起顾甄轻轻放到了床上。 顾甄睡得很是香甜,她是被自己饿醒的。 一看太阳老高,顾甄奇怪自己为何如此贪睡,赶紧洗漱,马上吃早饭。 刚狼吞虎咽吃完早饭,顾甄发现沈瑜带着一个白胡子老爷爷来到了家里。 老大夫给顾甄请了脉,又和沈瑜说了一些顾甄听不懂的话,最后只看见沈瑜脚步不稳的亲自送老大夫出门,回来时还一副云游天外的样子,很是鄙视。 士兵,你要稳重! 沈瑜看着顾甄,心里有千万多花在同时盛开,激动得不知道说什么好。 “娘子、娘子!”沈瑜有些结巴:“我们,我们有宝宝了!” 顾甄反应半天,才明白自己此刻已经孕育了后代,惊喜有些突然,但尚在意料中。 她站起身,抬手拍拍沈瑜的肩膀,决定给沈瑜一个鼓励:“沈瑜,干得漂亮!再接再厉,争取再创佳绩!” 沈瑜只顾着高兴,也不管娘子说了什么。转身写了个采买的单子,一个劲吩咐红梅买最好的。 红梅清脆应了一声,脚步轻快的出门了。 第75章 红梅带着家里能带的人手,除了让长顺待在家里,全部人随她风风火火出门。 能送的就让店里送,要及时带回家的就让刘全安几人扛着,红梅终于买完了她家姑爷给的长长的采购单,又风风火火的回了家。 顾甄简直要飞上天,这么的美食,她以前怎么就不知道! 所以,顾甄上将开始了她在星际时梦寐以求的生活,睁开眼就吃,再吃到闭上眼睡着。 可梦寐以求的日子并没有过多久,害喜的症状就来了。 一天比一天严重,甚至连她最喜欢的猪肉脯都吃不下去了。 吃了就吐,吐了继续吃,人开始瘦下去,小脸也开始苍白起来。 沈瑜觉得,自己头发快要愁白了。 没心思搭理各种庶务,上门求见的一律不见,沈瑜开始了寻访郎中的苦旅。 苏州城里最擅长妇科的老郎中姓孙,原来是宫里的太医,现在老头快九十了,基本已经很少问诊,都是孙子辈在看诊。沈瑜求上门时,孙老太医的孙子小孙大夫接待了他。 沈瑜来不及擦额头的汗,将情况细细说了一遍,小孙大夫见是修桥铺路的沈老爷,二话不说就带着小童跟着去了沈宅。 红梅正在给顾甄漱口,刚一个梅花糕又吐了出来,看见沈瑜领了一个五十几的老大夫,又说是“小孙大夫”时,差点惊呼出声。 原来是真的呀! 孙老太医九十多,孙大夫七十多,那老太医的孙子小孙大夫不就是五十多吗。 小孙大夫见顾甄年纪不大,虽然身体有些虚但眼神明亮,正准备漱口后再吃一个豌豆黄,一丝颓废的神色都没有,心里已经暗暗点头。 坐下诊脉,小孙大夫问了很多问题,顾甄一一回到。 “……喜欢吃猪肉脯,喜欢吃梅花糕、喜欢吃果脯……” “……早上吐得最厉害,下午好一点,晚上也厉害……” 小孙大夫看着眼前还是个小姑娘的举人娘子,刚吐完也没有躺着不起,也没有矫揉造作一脸沉郁,心里就放松一半。 开了药方,说了几句宽慰的话,小孙大夫就离开了。 长安封了一个五十两的红封,小孙大夫也没收,只说了一句“大虎娘是我远房亲戚”。 顾甄看着眼前黑漆漆的药,心里有些毛毛的,看着就苦,咽下去更苦! 沈瑜无心读书,看着娘子大眼睛东看西看,犹犹豫豫就是不肯喝药,就将她抱在自己怀里,用好话哄着:“娘子乖,喝了药就能吃一斤肉脯,二十块梅花糕!” 顾甄眼睛一亮,抢过沈瑜手里的药丸,极其豪迈的仰脖一口灌下,虽然苦得舌根都疼,但心情极好。 她期待地伸出小手:“肉脯和梅花糕!”虽然吃了要吐,但我还是坚决迎难而上。用肉脯和梅花糕向我攻击吧! 沈瑜笑眯眯:“有,必须有,但那是十天的量!”我又没有说一下子都给你! 顾甄发现被坑,气愤地鼓起腮帮。 士兵,你太狡猾了! 两天的苦药灌下去了,沈瑜紧张的发现,娘子害喜的症状一点也没有减轻,甚至还有加重的趋势。 他没收了不好克化的肉脯,将梅花糕也减少到了一天一块,好不容易安抚好自家娘子,沈瑜再次去了孙老太医家。 这次出诊的大夫有两个,小孙大夫和他父亲孙大夫。 孙大夫头发花白,却精神矍铄,一路听着儿子所说,在看到顾甄的情况时,夫子两都吃了一惊。 不过两天的工夫,这举人娘子的脸颊都有些凹进去了,怪不得这沈老爷急得不行。 再次细细诊脉,孙大夫在儿子的药方的基础上,在增加了一味药,又做了剂量的细微调整,临走时嘱咐沈瑜,如果两天后还是加重,他请父亲出马。 沈瑜点头。 果然,顾甄这两天不吃任何零嘴,只吃点燕窝和小米粥,还是吐得天昏地暗。 沈瑜看着自家娘子颧骨都有些凸出来的小脸,已经不是焦急,而是心惊胆战了。 也不再等老夫上门,沈瑜要抱着顾甄上马车去看孙老太医,顾甄虽然有些难受,但严词拒绝。 沈瑜看着顾甄似乎瘦得只剩一把骨头了,却还是轻松地上了马车,眼泪几乎没有人忍住掉下来。 娘子故作坚强是做给他看的! 如果娘子现在在开武馆,说不定身体棒棒的! 孙老太医听了儿子孙子两个嫡系传人的描述,又细细看了方子,眯着眼睛细细思量起来。 顾甄其实心里对九十岁老大夫的好奇,超过了她吃了就吐的难受。 绕过一个小庭院,来到孙老太医的院子,顾甄刹那间就被满院子的漂亮大花给吸引住了。 这东西可金贵呢! 顾甄上辈子除了没雄性伴侣,其他任何事基本都是上手就会。 当然,还要除了养花种花。 上将大人想要用养花来弥补没有伴侣的缺憾,可她手贼贱,种什么死什么,养什么挂什么。 走近一个次间,一个鹤发童颜的老头正在眯着眼睛看书,看见儿子带着一对年轻男女进来,他缓缓抬头。 沈瑜带着顾甄见礼。 顾甄拱手抱拳,大眼睛量亮闪闪的,声音清澈响亮:“老头你好,老头我喜欢你的花!” 沈瑜差点一个趔趄摔了个大马趴。 媳妇唉,我们是来求医哒,不是来求花哒! 赶紧帮忙圆话,沈瑜有些尴尬:“老太医,内子……” 谁知,沈瑜的话却被打断了,老头哈哈一笑:“娃娃,你有眼光!” 沈瑜差点捂脸。 老太医,你可是不知道,内子看见路边拇指肚大小的野花,都觉得漂亮。 似乎从花开始打开了话匣子,孙老太医既不诊脉,也不开方,就着话,一老头一女娃就聊开了。 “……娃娃,你不知道吧,这是老夫从京城带回来的,这苏州城啊,不好养啊,带回来二十,这不过十数载,现在不到一半了……” “……老头,你已经很厉害很厉害了,要是换做我啊,一年就得全部阵亡,老头,我崇拜你…… “……娃娃,你喜欢什么品种……” “……老头,能活着的品种,我都喜欢……” “哈哈哈,娃娃爽快,活着就是颗好样的花,来来来,尝尝老头这里的八宝粥。” “……好吃,再来一碗。老头,你别看我,你也吃!” “好,再尝尝老头这里的山药茯苓饼。” “……哇,好吃好吃!老头,再来两碟!” “哼!老头的好东西都被你吃光了,来,我们接着聊聊养花。” “好吧,可我还饿呢!” 第76章 两人从花卉的选择,到栽种的季节,再到养护的方法,一直聊一直聊。 当然,顾甄童靴只有瞪眼傻愣愣听的份。 期间,老头让人送了一叠桂花糕后,隔了半个时辰又送了一碟子炒蚕豆。 顾甄吃着蚕豆,咯嘣脆,眼睛都在闪闪发亮。 吃了蚕豆没多久,顾甄口渴,喝了老头递过来的一杯水,仰头一口闷。 咂咂嘴,觉得有点苦,但老头说她要愿意帮他种花,就能同意送她一盆花。 老头话一出口,他的儿子孙大夫和孙子小孙大夫差点傻眼,沈瑜几乎要惊呼。 这是个孕妇啊,父亲/祖父/老大夫! 您没看见她瘦得只剩一把骨头了! 您没看见她吃什么都……吐,不对!这小丫头吃了辣么多的东西,快两个时辰了,一口也没吐。 顾甄没想这么多,她当然乐意。 眼看着接近午饭时间,老头提出先吃饭,歇个午觉再干活,顾甄点头。 午饭极为丰盛,虽然有些菜味道有些怪,但大部分还是很好吃。 老头把顾甄夫妇俩安排在他的暖阁里,命人点上安眠香,自己则躺在榻上闭目养神。 午睡半个时辰,顾甄扛着一把锄头,和老头干起了花农的活计。 期间,老头还让人送了一碗甜汤过来,顾甄吃得滋遛滋遛的,别提多高兴,干活也相当卖力。 一旁的沈瑜和两个大夫都捏紧了拳头,却一个也不敢出声。 老头拔了一颗草站起身,突然问顾甄:“娃娃,平常喜欢干什么呀?” 顾甄蹲在地上吭哧吭哧刨坑:“喜欢打拳(干架),喜欢吃肉!” 老头大笑:“你来打我试试!” 顾甄站起来,拍拍手上泥土,小脸皱巴巴,一脸看小孩的无奈:“老头,我从来不打医生哒!” 老头别过头,噘嘴:“打不过就直说!” 顾甄更加无奈:“那好吧。” 说完,一个小拳头就塞了过来,老头轻巧一个闪身就躲了过去。 那边两人打拳,这边三人急得差点背过气去。 孙大夫/小孙大夫:父亲/祖父,手下留人,你眼前两条人命! 沈瑜:娘子,手下留人,老太医可经不起你一个指头! 谁知,老头也好,娃娃也好,两人均无碍,还同时夸奖了对方几句。 “好老头!” “好娃娃!” 金乌西沉,两人均是一脸泥。 洗漱一番,老头又让人送了吃食。 这次,是一碗白嫩嫩的豆腐花。 顾甄干活饿坏了,狼吞虎咽吃了三大碗。 顾甄低头吃美食,老头却没闲着,笑眯眯盯着沈瑜看了好一会。 沈瑜略一思忖,突然放下碗,起身给老大夫一揖到底。 捧着一大摞的美食,还带着一盆漂亮的大花,顾甄满载而归。 马车上,沈瑜将昏昏欲睡的娘子抱到自己腿上,紧了紧手臂,将脸贴在顾甄发顶,声音很轻却坚定:“娘子,明天我们就将武馆开起来!” 娘子,我也不会老让你待在屋子里; 娘子,我们也有院子,我们也种好多好多的花; 娘子,你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沈瑜心中坚定,以后要定个规则,娘子说什么就是什么,自己若是不明白不应该轻易否决,她一个手握重兵的大将军,难道还不如自己这个小举人。 顾甄听着沈瑜喃喃低语,抬起手臂昏沉沉拍拍他后背,“不开啦,不开啦,种花喽!” 回去倒头就睡,第二天醒来,顾甄觉得自己神清气爽。 想想也是,自己关在小屋子里几天不出门,也不晒太阳,也不活动筋骨,整一个消化不良。 老大夫没有掉书袋,也没有照本宣科,可就是治好了自己的孕吐。 从此,沈瑜开始了“三陪”工作。 陪娘子散步晒太阳,陪娘子种花,陪娘子吃东西。 苏州城里,很快大家就知道了,沈老爷是个惧内的举人老爷。 有人唾骂读书人没了读书人的样子; 有人暗搓搓羡慕举人娘子的好福气。 很快,沈瑜天天陪娘子散步的事情,就传到了族里。 沈商看着儿子找来的一个清倌,再三确认是个听话的,就带着人上门了。 沈瑜带着长安接待了族长。 沈商:瑜哥儿啊,你娘子有孕,你身边也没个知冷知热的,这不,我给你带了人来,今晚你就可以再做新郎了,哈哈哈!不要太感谢我哦! 沈瑜差点给气笑了,心里给沈商点了一大排的蜡。 今日顾甄不在,去了小孙大夫家,他孙女今日及笄,顾甄得了帖子去观礼,还带了亲手画的立体画。 沈瑜一脸感激加推辞:瑜有妻,且还要读书,这红颜添香之事就留给族兄了。 沈商再要留下,沈瑜已经让刘全安送客了。 沈商走的时候一脸阴鸷,恨不得将沈瑜狠狠咬上一口,心说这水灵灵的姑娘你都能往外推,这不是打我这族长的脸吗? 沈瑜送走族长,心里气得直哆嗦,脸上却不露声色,思忖一番,对着长安如此这般。 沈商当日气不过,将清倌收拢到了自己房内。 原本只是一件多个女人的事情,说不定明天这个女人就不见了踪迹,谁知,沈氏一族没几天闹起了事情。 沈鼎和尤氏一族的尤玲搅在一起的事情,本来瞒得密不透风,只有沈鼎和他几个小厮知道,突然见被人捅了出来。尤玲的母亲得知后,带着族中小辈到族长家大闹,言明尤玲只当贵妾。 沈鼎的娘家也不甘示弱,两家吵得不可开交。 谁知,这尤玲的事情还没结束,沈鼎的儿子赌博并将族中新族学地契房输掉的事情被散播开来。 沈商气得中风,沈鼎在和原配娘家哥哥打斗中掉了四颗门牙,沈鼎的儿子被激愤的族人打了个半死。 沈瑜沈老爷被大家推举做族长,沈瑜推拒了,选了族中三叔公沈肃为族长,沈氏一族这才平静下来。 沈肃比沈放还大两岁,当上族长当晚,婆娘就开始叨咕了。 婆娘:我娘家有个侄孙女漂亮,要不给沈瑜当妾,贱妾都行。 沈肃一个巴掌呼上去:沈瑜后院的事,你若是敢动一动,他再出手能让你灭族,安生点吧! 沈瑜几天后知道沈肃婆娘差点要出幺蛾子,心说我娘子比天大。 你们谁敢动,我灭谁! 第77章 今天家里发生的精彩的事,顾甄不知道,可孙家发生的精彩的事,她可是全程参与。 接到帖子的时候,红梅解释了才明白,那是姑娘家的成年礼。出门的时候被红梅拉着硬是上了妆,顾甄其实有些不耐烦,用手指抹了一下还被红梅拦下了,但想想这也是社交礼仪,也就忍了。 出门时带了自己画的一副画,这是顾甄想破了脑袋才想出来的礼物。 去了孙家才发现,似乎观礼的人极少,有个四十岁上下的妇人朝自己温和笑,她也不认识。不过她听红梅说过,及笄礼要请好多人,还有很多……好吃的,呃,后面这条忽略不计。 等及笄的小姑娘低头出来,顾甄才看清楚,这孙家第五代的大小姐,右脸颊上有个鹅蛋大小的胎记,黑紫色,几乎遮了半张脸,不大好看。 小孙大夫的娘子,就是这大小姐孙婧仪的祖母,特地提早一个月,请了这苏州城里极为有名望的一个六十多岁的女先生来为孙婧仪做正宾,也没看见孙婧仪有多高兴。 顾甄有些奇怪,看了半天也没看见孙婧仪的母亲,而是她祖母坐在主位上。 红梅这个八卦小能手低声解释,孙婧仪的母亲在她此生后就去庙里吃斋念佛了,说是给自己女儿这个煞星赎罪,孙婧仪长这么大都没见过自己母亲几面,今天及笄礼不出现也正常。 顾甄瘪瘪嘴,没说话。 这孙大小姐从一开始出来就低着头,脸上没有丝毫的喜悦。 及笄礼开始,作为正宾的女先生一脸慈祥,眼中的鼓励意味谁都能看出来,她拄着拐着,缓缓高声吟颂祝辞曰:“以岁之正,以月之令,咸加尔服。兄弟具在,以成厥德。黄耇无疆,受……” 孙婧仪还是低着头,一脸漠然和自卑。 女先生心中暗暗叹气,这姑娘怕是毁了,刚要给孙婧仪加钗冠,却听见正厅门口一阵哄闹。 “让我们进去!你敢拦我?你知道我是谁吗?” “孙婧仪,好歹我们以前也是一块长大的,怎么,你今日及笄,连亲戚好友都忘了吗?” “哈哈哈,何玉蓉,你也太替她张脸了,孙婧仪什么时候也有过好友了,就她这鬼脸,照镜子都怕吓着自己吧,还好友,没被她吓死,就差不多了!” 几个蛮横的小姑娘一溜烟冲进来,家丁们看都是姑娘,也不敢真的出手阻拦,就让她们一直冲到了正厅门口。 孙婧仪吓得浑身都颤抖起来,也不管女先生是否行礼完毕,跌跌撞撞就跑到了祖母身后,听着外面一阵一阵叫骂,连脑袋都不敢探出来看看。 女先生手还伸在半空,孙婧仪却已经消失不见,她叹口气,收回手,拄着拐杖往回走。 这姑娘,又胆小又自卑,却也可怜。 女先生打定主意,如果门口的那群小姑娘如果再口没遮拦,就是看在她和孙婧仪祖母的交情,她都要出手教训人了。 小孙大夫和他娘子看着门口叫嚷的小姑娘,心里重重叹气。人家也不傻,只在门口叫骂几句,并没有冲进来,可架不住门里的自家孙女胆小又怯弱,自己这老两口难不成还和这十几岁的小姑娘们计较。 小孙大夫一脸纠结,他的娘子倒是笑容不变,缓缓放下茶盏,准备开口让这几个小姑娘消停一会,或者,直接让几个嬷嬷将她们“请出去”。 这儿孙啊,都是债! 小孙大夫的娘子刚在心里想好了办法,却见坐在右手下首的一个粉色袄裙的年轻小少妇突然站了起来。 那少妇脚步极快,没怎么看清她就已经站到了门口那几个叫嚷的小姑娘面前,身边的丫鬟手里还抄了一把扫帚。 这……是什么情况? 顾甄有些不高兴。 这孙家的大夫刚给她治了病,这几人就来闹事,几个意思? 是知道她上将大人好几天没干架了,所以纯粹上来找虐? 只见她伸出一个细细的手指,指着一个下巴比鼻子还高的绿衣小姑娘:“你,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谁,还要问别人,是吃屎吃多了脑瘫。这个病好治,不用来这里让人家大夫出手,我给你个方子,放弃吃屎,正常吃饭即可。诚惠,瞧病一百两,方子一百五十两!……看什么看,掏钱呐!” 赵碧莲听完,脸都衣服一个颜色了:“你、你又是什么东西?” 顾甄无奈叹息一声,看着眼前的傻缺:“我刚说你脑子有病,现在好了,我看你眼睛也有病。你自己成了吃屎还乱叫的狗,可你不能看人家正常人也是狗啊,这病也得治。方子吗,好办,再次放弃吃屎,正常吃饭,哦对了,心里要把自己当成给一个人,不能当成一个畜生!” 赵碧莲差点鼻子都气歪了,长这么大,还没人敢指着她的鼻子骂畜生。 她是赵员外嫡亲大哥的长女,下面有十三个弟弟和二十六个妹妹。 虽然她父亲和赵员外是亲兄弟,和除了血缘上还有些相似,其他,比陌路人还不如。 这几年,赵员外的大哥比其他几个兄弟还捉襟见肘,他们都差不多商量好了,赵员外财产要怎么分。 赵碧莲是长女,知道一些事情,甚至都想了,赵员外的一个极其赚钱的银楼最后要收入她的荷包。 可事与愿违,赵员外竟然老来得子,还是嫡妻生的嫡子。 赵碧莲看见孙家之前频频给赵员外正妻瞧病就恨孙家,心中暗恨孙家断了她的财路。 想到这里,她索性也不开口了,直接一个巴掌就要扇过去。 突然,一把带着扫帚劈头盖脸就打了过来,虎虎生风的同时,还夹杂这一声软糯但中肯的评论:“红梅,速度还要再快些,手腕要用力!” 红梅大吼一声:“小姐,看好喽!” 只见那赵碧莲从头到脚、从左到右,给狠狠“清扫”了一遍。 再看赵碧莲,蓬头垢面、衣衫破裂、手脚发抖、连连跳脚,不断惊呼,不过几个回合就完全落败,抱着脑袋就落荒而逃。 一边跑一边怒吼:“女人,你给我等着,还会回来的!” 顾甄正在努力思考自己应该要等她多久,才能再见面狠狠揍一顿。 突然身后一个清脆傲慢的声音:“你是哪里来的土包子,出口污秽之语,本小姐劝你,识相的话。早早离开,否则,我何玉蓉,今日就要给你点颜色瞧瞧!” 第78章 顾甄缓缓转身,给了何玉蓉一个大白眼,刚要开口怼回去,却被另外一个声音拦住了。 “何小娘子,你挑着婧仪及笄之礼来闹事,也不见得是什么名门闺秀,我们这里不欢迎不请自来还揭人短处的市井恶妇,你,请回吧!” 顾甄抬眼看去,是刚才那个朝自己微笑的妇人。 不认识,但也朝她点点头,顾甄再次给了何玉蓉一个大白眼:“在别人的及笄礼上,恶意嘲笑别人脸上的缺陷,你才是坏心眼的土包子吧,哦对了,你和刚才那个蠢货嘲笑人家是恶鬼,那么,我今日也让你尝尝变成恶鬼的滋味!” 妇人一个愣神,还没明白恶鬼是什么意思,就看见顾甄一个残影就到了何玉蓉身前,抬起手就狠狠扇了一个巴掌。 “啪!”一声脆响,连缩在祖母身后的孙婧仪都探出了头。 孙婧仪的祖母突然有些觉得事情有些超出控制,连忙示意身边嬷嬷去阻止,可还是来不及了。 何玉蓉狠狠一个趔趄倒在了地上,还头晕眼花站不起来。 身边丫鬟好不容易扶起了她,却听丫鬟一声惊呼:“啊,小姐,你的脸,破相了!” 何玉蓉只觉得火辣辣地疼,半个脸都在火烧火燎,根本察觉不到到底是哪里破相了。 丫鬟结结巴巴:“小姐,好长,好长一条、血口子,你、你的脸被那女人的指甲划破了!” 啊——何玉蓉尖叫,捂着脸满是惊慌失措。 顾甄哈哈大笑:“快来瞧,快来看,这里有一只恶鬼出世啦!” 点头的妇人脸色吓得一白,刚要上去给何玉蓉查看,却被她身边的哗啦啦围拢一圈的丫鬟给挤了出来。 这可如何是好? 这下,连匆匆忙忙走出来的孙婧仪祖母和女先生都傻眼了。 孙家和宝草堂十几年的恩怨,如今这恩怨扯到了为孙婧仪出头的无辜的顾娘子身上,连小孙大夫都有些着急。 孙婧仪的祖母缓缓上前一步,按捺住心里的焦虑,亲自和何玉蓉交涉:“何小娘子,让老婆子给你看看伤吧,我们孙家别的没有,这宫里娘娘们用的雪花玉肌膏是我们孙家秘方,保证你治好你脸上的伤。” 何玉蓉捂着脸,眼神阴毒:“哼,就你们孙家有秘方?我们宝草堂玉容膏天下有名,我的脸哪里需要你们来看。” 孙婧仪祖母忍着怒气问:“你待如何?” 何玉蓉重重冷哼一声:“我要她坐牢!红菊,带人报官!” 孙婧仪祖母看看一旁还在气定神闲的顾甄,心里既感激她出言相帮,又埋怨她为何如此急躁,这毁了一个女子的脸,可不是什么小事。 她还在心里想法子,却见顾甄小手一挥,“让她去告,我等着衙差!” 那名叫红菊的丫鬟,带着几个强壮的嬷嬷,挤开家丁的包围,冲了出去。 孙婧仪的祖母眼前一黑,差点晕过去。 这沈举人的娘子要是在她们府上出了什么事,别说沈举人,就是赵员外都得跟她急。 有人悄悄把事情报到了孙老太医和孙大夫那里。 老头摸摸胡子,心说那娃娃也不像是个心狠手辣的,遂吩咐人,看看再说。 衙差很快就来了。 一听是举人娘子,也是态度客气,说是请她到衙门去一趟。 顾甄慢悠悠抬起小手,指着捂着脸蛋的何玉蓉:“她们告我什么?” 衙差两头为难,这沈举人很得县太爷看中,和师爷几乎要穿到一个裤衩里去,可这宝草堂在苏州经营数百年,更不好得罪。 想了想,衙差道:“顾娘子,来人说你打伤了何娘子,脸上被划了一道血口子,这女人家毁容可不是小事,你还是随我走一趟吧!” 顾甄嗤笑:“她们说毁容就毁容,我还说她们用恶言恶语逼着一个小姑娘去死呢,你怎么不抓人?” 衙差无奈,耐心劝解:“顾娘子,这小娘子们玩笑打闹都无妨,可这毁容衙门却不能不管!” 顾甄眯眼笑,“那让何玉蓉给大家看看,她是怎么个毁容法?” 衙差还没说话,何玉蓉就放下了手,恶狠狠瞪过来:“我丫鬟都说我脸上长长一条血口子,你还狡辩说没有,等着吧,尝尝坐牢的滋味,也不错!” 众人朝何玉蓉脸上看去,果然,一道长长的血口子。 衙差一声令下,就要拿人。 小孙大夫大喝一声拦下:“等等,这位差哥,今日孙女及笄礼,小娘子们玩笑几句,顾娘子只是无心之过,能否通融一二?” 衙差还没开口,何玉蓉尖叫起来:“你们衙门都是吃干饭的吗,我脸都毁成这样了,你们还闲站着不办事!” 衙差脸上有些火辣辣,只好准备动手拿人。 红梅不干了,挥舞着扫帚,哇呀呀一声怒吼,冲进那丫鬟围成的包围圈里,上去就是干! 丫鬟们和红梅推搡起来,红梅以一敌五,丝毫不落下风。 顾甄还在一旁拍手叫好:“红梅,好样的!” 衙差终于忍不住了,大喝一声,抖出镣铐,:“给我住手,你,跟我们走!” 小孙大夫急得满头大汗,正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却听顾甄笑嘻嘻地开口:“何玉蓉,你脸上的血口子不见了!” 何玉蓉一惊,和刚才一样也不敢用手摸,只轻轻用手背碰了一下。 还是有些疼。 不对,这血的颜色不对! 何玉蓉有些不敢置信,两忙用手心在摸了下。 天呐,这是什么? 有丫鬟过来看,才发现这是被指甲印刮上去的胭脂,这鲜红的颜色乍看上去就和血口子一模一样。 何玉蓉眼前有些黑,心里命令自己镇定下来,马上想出办法来解决。 可愤怒的衙差早已怒火中烧,声音都有些恶狠狠:“何小娘子,你谎报案情,我等必要上报大人,治你一个不敬衙门和诬告之罪!” 何玉蓉想要解释,张口却说不出话来,恶毒地盯了一眼顾甄,带着丫鬟们匆匆走了。 留下一群给孙婧仪观礼的人,面面相觑。 这就结束了? 原来没破相啊! 孙婧仪缩在门框边上,遮住一边的脸往外偷偷看。 这顾娘子真的厉害啊,我要是和她一样厉害就好了! 第79章 何玉蓉怒气冲冲离开,临走时还放下狠话,让小孙大夫有些不安,担心外面有宝草堂的人还等着准备闹事,一边急忙差人给沈瑜报信,一边用精致小点心把顾甄留下,准备探明情况再护送他离开。 可顾甄就像没事人一样,听说有好吃的,乖乖地就被孙老太医的小童给领走了。 一连吃了三碟子山药枣泥糕,顾甄又一大盅的燕窝喝下去,尚且意犹未尽,抬头砸吧砸吧嘴,看着对面老头那里没吃完的枣泥糕,眼神里仿佛能伸出钩子来。 对面的老头被她的眼神吓了一跳,连忙将碟子死死捂住,凶恶地回视,一副你敢抢试试看,小心我揍你的表情。 孙婧仪瑟瑟缩缩进来时,就看见了这一幕。 低头行礼,小声问安,小心站起,再低头安静地站到一边,立刻,就像没有她这个人一样。 孙老太医心里暗暗叹气,但小辈的事,他不想插手。 可顾甄却没好气地开口了:“你,过来点,过来呀,就是你!” 孙婧仪犹犹豫豫半天,看自家曾爷爷没发话,才战战兢兢地低头走过来。 顾甄用下巴示意,“诺,老头碟子里还有点心,我们合力抢过来,一人一半!” 抢、抢过来? 孙婧仪腿一软,差点直接坐地上,幸好顾甄扶了她一把。 “那就四六,我四,你六,成了吧?”顾甄觉得加大筹码也许她胆子会大一些,想了想,还接着往上加,“你看哈,抢了这些,待会若是还有,我们还是按这分,如何?我绝对不会让你吃亏哒!” 孙婧仪脸都白了,面前的曾爷爷她一年也见不了几回,见面了除了行礼也不敢多说话,今天是爷爷发话,让她来这里陪顾甄,所以她才大着胆子过来的。 顾甄见她犹豫不决,也没耐心在继续等,直接拉着她的手,对准了碟子就伸出了罪恶的爪子。 老头当然要拦,可顾甄眼疾手快一把就将碟子塞进了浑身发抖的孙婧仪怀里,老头怒目圆瞪,捏住筷子就要往碟子里往回夹,被顾甄带着孙婧仪一个闪身就躲了过去。 战利品到手,顾甄拉着孙婧仪大大咧咧坐下,当真分了孙婧仪一大半。 “吃,吃!”顾甄嘴里塞满,还不忘交代手指都在哆嗦得孙婧仪,“大口大口吃!” 吃完了点心,顾甄孙婧仪被老太医拎去干活。 老头吹胡子瞪眼睛,指着地上的锄头:“不把这活全部干完,你们别想吃晚饭!” 两人干起活来。 谁知,活才干了一半,就听见顾甄扯起嗓子喊,“老头,我饿!” 孙婧仪吓得直接坐到了地上,微微抬头,偷偷看顾甄。 这么张扬,这么自信,这么厉害,这么聪明! 为什么我就天生是个煞星呢? 孙婧仪眼泪差点又要流出来。 屋内隐隐一声冷哼,却听见老头让人端甜汤的声音。 转头一看,孙婧仪捂着脸颊,眼泪汪汪地半垂着头。 “哭啥呀?哦,为了那个胎记吧!” “……我、我是个煞星,我娘为了我,常年在庙里吃斋念佛给我赎罪,为了我,我父亲一直心怀愧疚,所有人都瞧不起我……” “不不不,你不是煞星,绝对不是,你信我!” “啊?” “你是个傻逼!!!” “……嘤嘤嘤!” “不但你是个傻逼,你娘也好不到哪里去!” “……你还说我娘,嘤嘤嘤——” “我问你,长个胎记就是煞星,那有些无恶不作的江洋大盗、杀人不眨眼的恶贼若是脸上没有胎记,他们就是好人了?” “当然不是!” “为何不是,他们很多人脸上根本没有胎记,别说胎记,连颗痣都没有,这不是好人吗?” “你、你怎可如此说,既然无恶不作、杀人不眨眼当人就是坏人!” “那我问你,判断好人还是坏人、判断善良还是邪恶,标准是什么?” “那还用说,他们干了什么,若是杀人放火就是坏人,若是老实本分就是好人!” “你也不傻嘛!那我问你,你杀了多少人,做了多少天理不容的坏事?” “你、你瞎说什么,我连府门都不常出,最多就是看看医书,种个草药什么的,哪里会杀人!” “那你还把自己当成个傻逼的煞星,不是自虐就是有病!” “可是、可是我脸上——” “那只是不漂亮,关煞星是什么事?” “可是、可是别人都说,我是个煞星——” “那我说你是个傻逼,你信吗?” “……嘤嘤嘤,不、不信!我不傻,我三岁就会背汤头歌,五岁就会认穴,七岁——” “打住,你就好好的种草看书就得了,一张脸漂亮不漂亮又不影响你将来当个好大夫!” “是种药草,药草!” “随便啦,脸不漂亮,又不影响,你担心个啥,把草种活了,把书看懂了,将来当个好大夫,才是你的本事,有了实力,脸不漂亮怕啥,直接抢个漂亮的小相公进门就行,瞎担心个啥?” “我、我没想过要嫁人!” “嗯,这个好,直接抢一个就行,我攒成!” “你、你说什么呢?” …… 两人鸡同鸭讲,似乎聊得还顺利,孙老太医笑眯眯捋了捋胡子,转身离开窗台。 吃过晚饭,顾甄回去时,有四个男护院加一个扫把女护院相送,五人手里满满当当都是点心盒子。 孙婧仪两只眼睛哭得如同核桃般,亦步亦趋跟在顾甄身后:“……你、你有空再来啊!” 顾甄瘪嘴,“你就不能来找我啊!” 孙婧仪傻眼,然后重重点头。 回到家,顾甄发现沈瑜竟然不在。 长顺说有个凶巴巴的沈老头来过,后来又有个姓马的书生来过,还有什么小厮来过,所以姑爷就出门了。 五福楼三楼大包间里,沈瑜坐在首位。 突然将定时的交流聚会提前,沈瑜沈老爷还一脸沉默,愁绪几乎爬满了脸,众学子几乎异口同声问了出来。 沈瑜一脸哀愁加后怕,被人焦急询问很久才说了出来。 “……都是内子的错,那宝草堂的何小姐要打她一顿就让她打一顿不就好了,何必去得罪她呢?打了一顿,我们最多保不住孩子,可现在这样,是小命都保不住啊!” 章80第 沉默。 但马上爆发出来。 马书生一脸愧疚,向沈瑜拱手。 “沈举人,我等皆受过你的恩惠,无论大小均此生不忘!今日你的娘子无辜受辱,而沈举人你又如此焦虑难安,让我等如何能咽下这口气!” “就是,就是,沈举人的娘子做了什么了不得的事,不过替孙老太医的小辈说了几句公道话,难道这就要被打?这宝草堂难不成是我们苏州吴县的县衙不成?” “这三案首和乡试解元都要如此忍气吞声,那我们这些穷秀才莫不是只有死路一条?” “沈举人,你修桥铺路资助学子,若是只能落个如此下场,我们苏州七县的学子还读什么圣贤书,做什么良善人?” 沈瑜一脸惊慌:“诸位,莫要声张——” “沈贤弟!”马书生极为悲痛,“愚兄知道你如此忍气吞声,不想让我们受牵累。可是,我们受了你的大恩,却眼看着你受尽如此屈辱而无动于衷,那简直就是枉顾圣人教诲,忘恩负义猪狗不如!” “马大哥说得极是!” “马贤弟说得对!” “绝对不能让宝草堂如此嚣张!”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各个义愤填膺。 沈瑜从开始的沉默,到最后同意大家的意见,不能让宝草堂如此只手遮天。 大家商量着如果吴县不敢插手这件事,就直接联名上告至知府,知府不行,还有巡抚,总有读书人伸冤说理的地方。 马书生撸起袖子,准备写诉状。 不料,有个童生,原本站在人后,突然鼓起勇气站了出来。 “马大哥,愚弟有事要说。” 那童生将他们村一人带着老母去宝草堂求医,无奈药资不够被赶出来的事说了一遍。 “……大勇哥哀求宝草堂的活计,让大夫先给抓药,他马上回去凑钱,别将他们母子赶出去。可那活计说,没有钱,别想要抓药,硬是将他们母子赶了出去。大勇哥回到村子里,终于凑够银子拿回了药,可他母亲却已经走了……” “那副药一共二两八钱银子,一两三钱是大哥勇临时找人借的,可他好不容易借到钱,他母亲还是走了……” “……后来,有个游方郎中经过我们村,说大勇哥抓得那副药都是最差的药材,根本不值二两银子……” 马书生咬牙奋笔疾书,这件事情还没完,另外一个书生又站了出来。 “……马大哥,你也知道,我们村里经常给宝草堂供应草药的。我们村有根叔前年挖了一支百年灵芝,原本可以卖上几十两银子,却被宝草堂的人以二两银子强收了去。有根叔不愿意,宝草堂的人就威胁他不再收他们村的药材。有根叔无奈,只好答应。谁知,宝草堂转眼就将灵芝以八百两卖个了一个过路的富商……” 有一就有二三四。 还有人说什么药不对症死人不管的,甚至还有宝草堂的郎中医死人威胁人不准说的,还有说在药房当值烫了手也没有赔偿被赶回家的等等。 马书生一口气写下了十几封的诉状,郑重其事交给沈瑜。 沈瑜心中有些沉甸甸。 原本,他想着通过众学子给宝草堂施压,给个教训帮娘子出个气就行。 谁知,这苏州百年老字号竟然如此不堪,如果再让它继续为祸一方,他就不叫沈瑜。 他,必须为名除害! 一边和众学子商讨计划,一边心里飞速转了起来。 顾甄看天色黑下来,沈瑜也不见回来,想起何玉蓉放的狠话,她叫来红梅交代了几句,自己则准备小憩一会。 红梅回来的时候,正好顾甄小睡刚醒。 一桩桩一件件的事情一说,顾甄眼睛冒起了怒火。 看不出来,这宝草堂原来是怎么个污秽不堪的东西,她顾甄就不能轻易饶过它。 主仆两人吃着小点心,说着明天的计划。 顾甄走了之后,孙婧仪打开了那副画。 刚打开,满画卷褐色为基调的岩石、黑褐色的参天大树犹如活物一般沉重地扑面而来。 孙婧仪腿软了好几息,才堪堪站稳。 看惯了五颜六色百花千鸟的闺中女子,突然被如此逼人的暗色系冲击,差点惊吓得站不住。 孙婧仪匆忙带着画见了祖父,又被祖父带到了孙老太医那里。 孙老太医也颇为讶异,他活了近百岁,也都没见过如此逼真的画卷。 岩石仿佛下一刻就要松动落在头顶的陡峭岩壁,枝干如同钢铁般坚硬的苍褐色松柏。 “婧仪,你要好好善待顾娘子的一番苦心,”老太医一脸郑重,“她希望你像岩石一样坚毅,像青松一样傲骨峥嵘,像咏松一样历寒不衰,四季长青,好好保管这幅画。且今日一番混乱尚未好好感谢,明日一早你们父女两先去过顾娘子再行上山拜见你母亲吧!” 孙婧仪抱着那幅画,哭了一夜,也想了一夜。 天一亮,就和父亲去了沈宅。 顾甄正在打拳,一身单衣湿透,听见孙婧仪来访,看看刚升起的日头,有些奇怪。 听闻来意,顾甄随意擦去额头的汗水,无所谓摆摆手,“喜欢那副画就好!” 父子两离去的时候都甚为奇怪。 听家里说起过,这顾娘子害喜严重,连孙家连续开了两个方子都没用,还是孙老太医亲自出手,才有了效果。 可奇怪的是,孙老太医除了让人干活吃点心,什么方子都没有开。 可如今这样子,别说是害喜了,脸色红润,气血旺盛,一看就是养得不错。 孙婧仪的父亲心中叹息,奇人异事还真不少。 父女两到了山脚下,刚要下轿子往山上的庙宇而去,却听见前面人声喧哗。 家丁来报,一刻钟前,这通往山上的唯一一座石桥塌了,那时桥上一对母子落入水中,幸好有人相救,才在这大冬天的幸免于难,但一场风寒,是决计逃不过去的。那儿子还好,那母亲若是一场严重的风寒受不住去了,也是极有可能。 嘶—— 孙婧仪父女相视一眼,均倒吸一口凉气。 若不是老太医嘱咐先拜谢顾娘子,这落入水中之人,就是他们父女! 第81章 顾甄迷迷糊糊睡到半夜,才觉得身边多了一个人。 八爪鱼一般将沈瑜抱住,顾甄再次沉沉睡去。 第二天,顾甄起来时沈瑜已经出门,长顺认认真真一字一句告诉她沈瑜嘱咐的话。 “娘纸~为夫有事出门,晚归。昨日在植香园定了二十盆月季,想必今日晌午左右就能送到,在家种花玩,别太累!” 顾甄一下高兴起来,没在意沈瑜想要用花将她留在家里,心里盘算着种完花什么时候能出去。 嗯,就在下午! 兴高采烈地种完花,顾甄还特地留了一盆决定给那老头作为还礼。 洗干净花猫脸,顾甄一大碗鸡汤面下肚,歇了一个午觉,就准备出门。 雄赳赳气昂昂跨出大门,顾甄发现身后的跟班从红梅长顺两人,变成了一大串的人。 红梅悄悄告诉她,这是她打听到的被宝草堂坑过的街坊邻居。 还有,街坊邻居叫来的帮手。 顾甄哦了一声,她觉得无所谓。 就算宝草堂有一支军队,她也不会放在眼里。 那天被何玉蓉说是土包子她无所谓,但被何玉蓉叫来的不分青红皂白的衙差呼呼喝喝她觉得有些过不去。 她没错,所以,这个亏绝对不吃。 可到了宝草堂门口,顾甄才觉得有些事与愿违,她想要把场子找回来,似乎得排队。 她远远一群护卫模样的人,正围着一个年轻人在拳打脚踢,嘴里还骂骂咧咧:“……没钱?没钱你还敢来咱宝草堂?识字不?看看,咱这是宝草堂,就是说,一根草那都是宝贝。你没钱,想要来咱这里拿宝贝,你做什么春秋大梦呢?” 其他护卫一阵哄笑,手脚却没闲着,将被打倒在地上那鼻青脸肿的年轻人再次一顿暴打。 年轻人抱着脑袋,连连哀求:“各位,求你们了,我老父看了好几个郎中,都说治不了了,我听说你们宝草堂有神医,才来求药的,求求你们,让我——” 谁知,那青年人话还没说完,就被人一拳头打到了嘴巴上,一口血沫子夹着半颗牙齿,年轻人顿时说不出话来。 “滚!再不滚,就打死你!” 围观的百姓都目露同情,这样的事情,每几天都要发生一次,他们只敢远远看着,无一人敢上前。 年轻人还在祈求,他还不想放弃父亲的一线生机,眼看着另外一个鉄钵大小的拳头又要砸过来,吓得紧紧闭上了眼睛。 可预想中和刚才一样的剧痛没有出现。 他睁开眼,突然有些不可置信。 那黑脸的凶戾壮汉的拳头正被一个比他矮了两个头的粉衣小姑娘扭着扣在身后,疼得龇牙咧嘴浑身筛糠,刹那间从一条饿狼变成了一只小鸡仔。 顾甄刚才真是大怒,如此欺负人真是该死。 她脚尖一点,踩过几处屋檐,直接就到了宝草堂门前,一出手就制服了一个壮汉护卫。 人群哄闹起来,原本还只是远远围观,现在都挤了过来。 “嗬!这小娘子真厉害!” “是啊,何止工夫厉害,胆子也委实不小呢,连宝草堂都敢惹!” “不对,你们可看清楚了,好像是沈举人的娘子顾娘子呢!赶紧去找沈老爷啊!” “哦,那就不用为这小娘子担心了,这顾娘子啊是个大力士,听说沈举人乡试一路上得了六个优秀才子,端了好几个贼窝,都是顾娘子的功劳!” “我们赶紧帮顾娘子加油啊!” 顾甄刚一把将黑脸凶汉像块破抹布一样地随意扔地上,就听见了老百姓的加油加好的声音,然后,她想了想,再加了一脚,“咻”的将手里黑脸凶汉踢上屋顶。 黑脸凶汉疼得哭爹喊娘,却不敢徒手从屋顶上跳下来,只能在趴在屋顶上干嚎。 红梅就觉得哪里有不对。 她家小姐仿佛打了鸡血一般,这加油声越大,她越是来劲,将这原本单方面围殴别人的壮汉护卫,一脚又一脚地全部利落地踢上了屋顶。 屋顶瓦片哐啷啷往下落,还夹杂这壮汉们的嚎叫,真是好不热闹。 红梅看看身后站着的一群人,再看看自家小姐,总觉得计划真是赶不上变化。 顾甄拍拍手,整理衣裙,抬头挺胸,对所有叫好的老百姓三百六十度拱手抱拳:“见笑了!” 围观群众吃了个甜甜的大瓜,不忘嘴里叫好。 “好样的,顾娘子!” “顾娘子威武!” 顾甄笑得开怀,再次返场拱手道谢:“应该的!” 红梅扯了扯她的衣袖:“小姐,宝草堂里出来人了,好多!” 顾甄根本不以为意,但有人喝彩她甚是高兴,左手背负,右手一抬,昂头挺胸,摆了一个漂亮的姿势,“头前带路,我去好好会会他们!” 红梅心说小姐你赶紧恢复正常吧,别什么带路了,你只要转个身,就能看见了。 顾甄慢悠悠转身,看见了一个眼睛犹如铜铃的方脸大汉,目测两米开外,体重一百五十公斤,胳膊比她大腿还粗。 方脸大汉一声怒吼,声音犹如洪钟:“你是何人,为何打伤我宝草堂的护卫,今日,无论是男是女,我都要你付出代——” 价! 顾甄有些不高兴,难得这么多人给她叫好,就被人打断了,踮着脚上去一个拳头就闷在了大汉脸上。 方脸大汉连对方何出拳都没有看清,已经被不可抗拒的宇宙洪荒之力砸得倒飞出去。 嘭! 倒飞了十几丈,直接砸坏了对面铺面的门板,当场晕了过去。 顾甄很是得意,如她法炮制,抬头挺胸,再次拱手:“见笑了!” 现场却是一片死寂。 顾甄有些不明所以,刚才还如此热情,怎么这么快就熄火了? 瘪嘴,有些不满意,顾甄缓缓将手放下来。 谁知,现场一群热烈的掌声响起。 “顾娘子,你是英雄!” “顾娘子,我们爱你!” 甚至,一个小娘子还羞答答塞了一块手帕过来。 顾甄开心了,原来只是被我一招制敌惊呆了所以慢了半拍啊,她再次拱手:“应该的!” 她高兴了,宝草堂的护卫们不高兴了。 他们的头头可是宝草堂花了重金从江湖上请来的外家第一高手,同辈中几乎无人能敌,谁成想被个小姑娘一招制敌、 四五十个护卫感觉脸上火辣辣得疼,什么都不管了,呼啦啦一下子将顾甄包围起来。 “蹭!” 护卫们一脸狰狞,纷纷亮出兵器,将围观百姓吓得连连后退好几丈。 红梅刚紧了紧收了扫把,就听见自家姑爷气喘吁吁的声音。 “娘子,别怕,我们一起死——” 第82章 围观的百姓呼啦啦瞬间留出一条路,正好给泪流满面的沈老爷通过。 “娘子~我来了,虽然我们两人在这四五十人面前绝对死路一条,但我们一起死你别怕!” “娘子,虽然我们今日也许惨遭毒手会死无全尸,但黄泉路我们一起走不孤单!” “娘子,都是为夫的错,小小一个举人,护不住满心正义却惨遭围殴的你,为夫来生再来寻你!” “娘子,虽然我们无辜赴死,但正义永远留在人间,相信总有人会为我们伸冤的!” 围观人群顿时骚动起来,看着一脸哀伤视死如归的沈瑜,再看看被刀光剑影包围的顾娘子,刚才到底是什么情形早已抛到了脑后。 有大胆的站了出来。 “凭什么伸张正义的顾娘子要去死,凭什么修桥铺路的沈老爷要去死,你们宝草堂如此嚣张跋扈不顾别人死活没有医德,怎么不去死!” “宝草堂去死!” “宝草堂去死!” 护卫们简直要给跪了! 这沈老爷真是厉害啊。 这几句话,没一个字带着宝草堂,却生生将宝草堂说成了害死他们夫妇的罪人。 正气得不知如何是好,“嘭”一个臭鸡蛋飞了过来,正好砸在护卫们脑袋上。 紧接着,烂菜叶子、石子、臭鸡蛋一通乱飞,几十个护卫无一幸免,各个满身狼狈。 顾甄有些懵,心说这凶恶护卫死绝了她都不会有事,但沈瑜紧紧抱着她,她就很乖没动。 这书生,心眼多着呢! 宝草堂终于有管事的人出来,一脸赔笑朝沈瑜走来,刚要说几句息事宁人的话,衙门来人了。 “……让开,让开……什么,手持管制武器,还想一群对付两个手无缚鸡之力之人,简直目无王法无法无天……都给老子带走……” 宝草堂管事见激起大片民怨,也就没有当场疏通衙差,就这么眼睁睁看着衙差将几十个护卫全都拷走,心说这苏州城不是变天了吧! 沈瑜将顾甄送回家,叮嘱她好好休息,就去了衙门。 县太爷打着官腔,既不想得罪沈瑜,更不想得罪宝草堂,两边打了个圆场,见沈瑜一直沉着脸不说话,要求宝草堂将赔偿金额从五百两提高到一千两,再让人上门给顾娘子道歉,沈瑜才勉强同意不告宝草堂伤害妇孺、聚众伤人等多条罪名。 不到傍晚,宝草堂的大掌柜,带着赔礼亲自给顾甄道歉的事情,就传开了。 何玉蓉气得将屋子里的瓷器砸了个遍。 她娘蒋氏一边让人从库里补齐,一边笑着安抚:“不过是个小小举人罢了,就算是个进士我们宝草堂也有办法让他翻不了身!” 何玉蓉眼神凶狠地追问:“什么办法?” 蒋氏慢悠悠放下茶盏,笑得得意:“他不是还要会试吗?哼!让他先苦读三年,等会试前,呵呵呵——” 如此这般! 何玉蓉不满,“还要等三年?” 蒋氏翘起眼角:“苦读三年,眼看会试在即,却一生希望落空,这从天上落到泥坑里,不是才更解气吗?你要沉得住气!” 何玉蓉咬牙:“好,我等着!” 可是,何玉蓉终究还是没有等到那一天。 顾甄被接下来的各种各样的绿植鲜花给迷住了眼绊住了脚,乖乖待在家里侍弄花草,时不时去老头那里打个秋风,她后来才知道那些个点心是老头带回苏州的御厨所做,才知道会什么那么好吃。 一盆花换十几盒子的糕点,顾甄觉得马马虎虎还过得去。 待在家里烤火吃点心,还听着红梅八卦,顾甄日子十分惬意。 “……听说啊,这沈放将那清倌直接就收房了,啧啧啧,沈放的孙女都比那清倌大好几岁呢……沈放被族里的老一辈骂的狗血淋头,说堕了沈氏一族耕读传承的美名……” “……这还不算了,沈放的儿子孙子也不是个好的……” “……族里换族长了……” 顾甄经常一边听一一边打瞌睡。 直到几个月后的有一天,红梅说起了宝草堂的事。 顾甄已经显怀,好几天没有出门,乍一听有些惊讶。 “……不久前苏州盐帮闹起了大事,死伤惨重,江苏巡抚镇怒,后派人彻查才知道,苏州知府的小舅子通过姐姐吹枕头风插手盐运,里面好些个势力分赃不均所以才闹了起来,知府的乌纱帽差点不保,知府五十三岁的嫡妻何氏一把年纪差点被休回娘家……” “……小姐,你可知道,那何氏就是何玉蓉的嫡亲姑奶奶……” “……宝草堂的老掌柜带了厚礼向知府求情,何氏才免于被休,被赶到了乡下去终生不得回来,老掌柜才心有余悸的回来,总以为事情就这么过去了,宝草堂虽然收了打击,但余威犹在……” “……谁知,巡抚收到了苏州学子的联名诉状,状告宝草堂欺压百姓、谋取暴力等十数条罪状,江苏巡抚简直大怒,着苏州知府必须在半月内查清,否则,别说乌纱帽,连脑袋都保不住,可就是巡抚发下话来,知府的嫡子却还能胆大包天从中作梗……” “……说来也巧,知府的庶子也是个傻的,从中推波助澜,以为弄死嫡子自己能上位。那嫡子也是个拎不清的,还以为自己能在父亲面前极为受重视,就这样,嫡子和人联手恐吓证人、消灭证据,把案子一推再推,在半月后交差时,知府上报巡抚的结果是,苏州学子联名诬告……” “……这可是不得了了,苏州学子五百多人,乌泱泱一大群在巡抚衙门前静坐整整三日,直到巡抚发话派出专使重审宝草堂案件,这才压下了学子的静坐示威……” “……调查结果出来时,苏州知府以受贿等九条罪名,直接申报刑部处斩,嫡子庶子都没落到什么好下场,那乡下的何氏直接被知府的族人一根绳子勒死了……” 顾甄有些傻眼,怪不得这几天街上似乎不太对劲。 红梅一脸得意:“宝草堂被抄家了,男丁充军,女子冲为官妓,那何玉蓉被拖出去时,听说还吓尿了好几次呢!” 顾甄唏嘘,这宝草堂一夜倾倒,从孙婧仪及笄到消失到现在,不过短短几个月。 算了,这不管自己的事,顾甄突然问:“沈瑜什么时候回来?” 红梅更加得意:“姑爷前几天见巡抚大人刚回来,今天去了新上任的知府那里,估摸着傍晚才能回来呢!” 第83章 几个月的时间里,顾甄不仅显怀还养得白白胖胖,脱下了了冬衣换上苏州城最新款的孕妇石榴裙,除了几个月没找人干架手痒痒得厉害,走路依旧风风火火。 顾甄吃饱喝足等待沈瑜回来,准备一起去城郊五里外的翠植园瞧当季的鲜花。 沈瑜带着长安进门时,还是一副举人老爷的持重样子,远远看见自家娘子正翘首以盼,突然间脸上就像是渡上了一阵最温柔的春风,眼角眉梢都是醉人的笑意。 牵着自家娘子肉呼呼的小手(其实是顾甄拽着沈瑜),几步就出了家门上了马车。 红梅见前面没人,也学着自家小姐,笑眯眯地拉着和长安坐上另外一辆马车,刘全安四人骑着马,几人出了城。 刚出了巷子,街坊邻居瞧见马车就知道是举人老爷家的马车,大家纷纷热情地来打招呼。 街坊甲:前面马车里是沈老爷吧,多谢你啊,我家相公一定好好读书,争取考上秀才! 邻居乙:顾娘子啊,刘壮士给俺弟弟帮了大忙,俺堂妹阿秀看中他哩,你可同意这门婚事啊…… 顾甄刚听着感谢沈瑜的话,倒还坐得住,听到她手下的人要有伴侣了,马上就兴奋得坐不住了。 “唰”,拉开帘子,顾甄探出一颗小脑袋,看清了说话的人,立马高兴起来,挥着小手打招呼。 “杨大嫂子,同意同意,我绝对同意,让你家阿秀来咱家玩哈!” 隔着马车牵红线感觉不过瘾,顾甄踮起脚尖就要从马车窗口跳出去,还好沈瑜眼疾手快一把抱住她。 沈瑜虽然也在上将娘子手下当了好几个月的小兵了,也算是历练出来了,但娘子挺着肚子爬窗户,他还是吓出一身冷汗。 心思转悠一圈,沈瑜决定用新上市的月季吸引娘子的注意力。 果然,很是奏效,顾甄马上两眼亮晶晶地听沈瑜说漂亮的大花。 翠植园里鲜花满园,顾甄简直就是心花怒放。 最近她很是得意,从老头那里顺来的几盆花,全部打了花骨朵。 这代表什么? 这代表她顾甄上将不仅能上阵杀敌,还能闺中养花! 看现在谁还说一声“那个性别不详的勇猛上将”,她就跟谁急! 妥妥地急! 沈瑜看着自己娘子一身大红衣裙,在满园鲜花中欢乐徜徉,心里也很是甜蜜。 这几个月的殚精竭虑,值得! 甚至,他还觉得,娘子是他一辈子唯一的知音。 在带领苏州学子于巡抚衙门前静坐的时候,有很多学子几乎要打退堂鼓。 有的是家中长辈不同意,更多的是家中妻子和懂事的孩子战战兢兢地表达反对意愿。 可他娘子怎么说的:“沈瑜,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就是天塌下来还有我给你顶回去!” 当然,顾甄那时想的是,就算有再大的陨石掉下来,我也能给你一拳轰回去。 最后,巡抚彻查知府贪墨和徇私一案,苏州学子秉持公义、不计个人得失,被吏部在邸报中大大褒奖了一番,一句“苏州学子不负圣贤教诲,心存正义,当敬之”,让所有参与静坐的学子各个面上有光,大家私下里在传,若是来年乡试,一个“优秀才子”几乎已经板上钉钉。 苏州知府案件后,沈瑜在苏州学子里被私下成为“才子大佬”,不仅学识扎实还有勇有谋,堪当他们所有学子的大佬。 顾甄选了五六盆,喜滋滋回家。 马车上,沈瑜提出来再买两个小丫鬟。 “……红梅长安也该办喜事了……” “……以后让她给你当管事嬷嬷……” 顾甄点点头,没意见。 牙行里回来,顾甄让红梅做主,挑了两个憨实的小丫头,虎头虎脑的大丫和胖圆脸二妞,坐在后面的马车里,一起回家。 回家安排住处,两个小丫头捧着衣服一路跟红梅往里走。 红梅心里喜滋滋,一定要将这两个小丫头培养成小姐的左膀右臂。 大丫憋了好久,脸都红了,但还是大胆说了出来:“红梅姐,小姐好美,姑爷好俊。” 红梅非常得意:“我们小姐和姑爷好看吧,观音座下的童子似的!” 大丫拼命点头。 二妞想了想,眼睛亮闪闪:“我刚才听刘大哥说起,咱府里有个武器库,还是咱们小姐归置的,咱小姐真厉害,比那武馆的师傅都厉害!” 红梅重重点头:“我们小姐天下第一厉害!” 二妞小心翼翼:“那咱姑爷敢纳妾,小姐就用武器揍他!” 红梅嗤之以鼻:“瞎说什么?” 二妞马上闭嘴。 红梅下巴抬得老高:“姑爷是上门的,要纳也是我们小姐纳!” 大丫和二妞:“……好像有道理哎!” 红梅冷哼表示当然有道理。 大丫:“我看到姑爷给小姐揉腰,姑爷服务好周到!” 二妞:“我看到姑爷给小姐投喂小点心,还给擦嘴角,姑爷好贴心!” 红梅:“且!这有什么,我还见过小姐狠狠亲了姑爷一口呢!” 两人:羞羞! 红梅:“这有什么,我们小姐以前还将姑爷摁在墙上、书桌上,酱酱酿酿呐!” 两人:!!!!! 沈瑜牵着顾甄回房,突然觉得后背一阵一阵凉飕飕,看看日头,心说不对啊,这都快立夏了。 顾甄回来胡乱吃了些东西,就匆匆把刘全安叫过来。 顾甄坐得大马金刀:“兄弟,好样的,有崽没?” 原本就脸色通红地刘全安差点一个大马趴:“小、小姐,我们、我们……” 顾甄兴奋得站起来,叉腰:“马上请产婆,啊不,请媒婆!” 刘全安感觉自己老脸没了,胡乱点头就飞也似地逃走了。 沈瑜有些虚弱地把手从脸上拿下来,看着刘全安还能回光返照地出门,心说能跟着娘子的人,都是名副其实的勇士。 顾甄快乐的心情简直无法形容。 星际出名的光棍上将不自己有了小崽,手下的兵都能嫁出去了,不对,都能有伴侣了。 简直需要普天同庆。 顾甄心理暗搓搓地在想,是不是需要狂饮一百杯,庆祝这个惨绝人寰的大好消息。 第84章 天气刚刚入秋,红梅长安和刘全安阿秀刚办完婚礼,秋高气爽之时,顾甄圆滚滚的肚子终于有动静了。 沈瑜急得汗都下来了,他生平第一次当爹,手忙脚乱让长安去请稳婆,自己则在门口急得团团转。 长安跑得快,也亏得红梅早就预定了最近的稳婆,等在门口的大丫看见气喘吁吁地稳婆一把就要往产房里面拽。 可稳婆进去不过几息时间,就面色怪异地出来了。 沈瑜心脏狠狠一缩,再看看产婆身后,红梅三人一个也没有出现。 这——? 难不成出事了。 这一脚踏进鬼门关的事,可谁也说不好。 沈瑜脑补娘子和孩儿双双离开他的场景,脸色瞬间苍白,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刘全安原本和阿秀站得比较远,一看沈瑜脸色,“蹭”一下拔出靴子里的匕首,冲着稳婆的脖子就刺了过去。 “说,怎么回事?”沈瑜见刘全安匕首架在抖如筛糠的稳婆脖子上,一点劝阻的意思都没有,反而阴沉着脸质问。 稳婆简直要撞墙! 尼玛,这种情况老娘接生了一辈子都没见过,吓死老娘了! 幸亏知道这沈老爷夫妇不是怪物,她几乎都要晕死过去。 沈瑜见稳婆牙齿哆嗦,一脑门子冷汗,就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直接往门里面冲。 然后,他也楞住了。 屋子里一股浓郁至极的血腥气,在蒸腾的水汽里,这味道更佳刺鼻。 原本应该在努力生产、还有可能一脚踏进鬼门关的娘子大人,正散着头发,穿着带血的白色亵衣,身姿笔挺地站在床头,双手托着一个滑溜溜、黏腻腻的婴孩,正在—— 往上抛! 这是生了? 不对,不对,生了不该是躺在床上吗? 还有,干嘛要把小宝宝往上抛? 沈瑜脑子“嗡”一声,眼前有些黑,他拼命摇头,将一时间的身体因为极度恐惧担忧而产生的反应熬过去,然后,朝顾甄飞扑过去。 “娘子!”沈瑜大喊:“住手!” 可沈瑜还没走进,一把扫帚出现在眼前,红梅像个英勇杀敌的将军:“姑爷,止步!” 顾甄看着高高落下,又瞬间被自己接住的小宝宝,和自己一模一样的大眼睛正睁得大大的,有对未知的惊讶,却没有一丝恐惧,心里高兴,她匆匆转头和沈瑜说了一句:“稍等,还有最后两项检测!” 沈瑜简直懵逼。 娘子,你不去床上躺着,做什么检测啊! 大丫和二妞把大木桶装满水,顾甄将小宝宝放入水中,不过几个简单至极的辅助托举,小宝宝已经能自然地舞动四肢产生微弱浮力和前进速度。 然后,红梅三人合理分工,将小宝宝擦干裹好襁褓,递给一旁仔细观察的顾甄。 有过上一次教训,沈瑜尽管担心恐惧得背后衣衫湿透,却死死忍住没有多言。 顾甄抱着小宝宝,满脸都是得意:“来,最后一项测试!” 说完,手上加了几分力气,啪得就朝小宝宝的屁股上拍去。 沈瑜一口气没上来,直接坐到了地上。 “呜哇~” 小宝宝眼眶都是眼泪,哭得极是委屈。 还没等沈瑜晃晃悠悠站起来,这一声划破天际的响亮啼哭将他又震得再次一屁股墩到了地上,脑袋像是被锤子敲过,闷闷得一阵钝痛。 桌子上一个倒置的茶壶盖直接被震得颤抖了几下滚到了地上。 “好啦,可以啦!”顾甄兴奋简直想要飞上天,狠狠一个吻亲在了小宝宝的额头。 转头看自家相公如同一只软脚虾一样,半天都没有爬起来,索性走过去,一手抱着小宝宝一手拉起小宝宝的爹。 沈瑜觉得自己好像死过了一回,身体哪哪都好像被震得不对劲,再看看红梅三人,脸色也不太对。刚要询问几句,可眼前襁褓里的小团子,就瞬间将一切抛到了脑后。 小团子被三个小丫头洗得白白净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水雾还未退去,正一瞬不瞬地瞧着自己。 沈瑜觉得自己心已经化了,颤抖着手指,连呼吸都屏住,从娘子手里小心翼翼接过襁褓,轻轻抱进自己怀里。 心里的酸涩喜悦,仿佛都化成了眼中的水雾,沈瑜勉强忍着没有让自己落泪,细细打量小宝宝的眉眼。 大眼睛,像娘子! 高鼻梁,像自己! 饱满的额头,像娘子! 圆圆的耳朵,像自己! 沈瑜心中雀跃,一点一点细数怀中小宝贝的优点。 宝贝啊,你可知道,你能来到这个世界,是一个多么大的奇迹! 你娘亲上辈子应该是拯救了一个世界吧,才能让你的父亲完全地逆转人生,才能让你的父亲有机会孕育你的生命。 宝贝啊,欢迎你的到来! 沈瑜抱着孩子,不管怎样的使劲忍着,眼泪还是流了下来。 顾甄一边在红梅三人帮助下换洗,一边兴奋地地嘀嘀咕咕。 “……身体强韧度,s级……” “……神经系统灵敏度,s级……” “……骨骼坚硬度,s+……” “……精神力,s++……” “……太棒啦,太棒啦……” 洗漱完毕,顾甄坐在桌子边,等着大丫和二妞一趟一趟往厨房跑。 擦干眼泪,沈瑜一脸狂喜地抱着孩子,像展览珍宝一样给外面的长安长顺、刘全安阿秀几人看过,刘全安才放下匕首。 虽然没帮上忙,长安还是给了稳婆一个大大的红封。 稳婆这才觉得自己捡回一条老命,想着这沈老爷不是坏人,临走还谄媚地说了一句:“沈老爷的公子哭声响亮,今后定然是人中龙凤!” 沈瑜极为受用,点头道谢,让长安送人。 突然,他明白过来。 公子? 他的小宝贝是个男孩。 刚才光顾着焦急和高兴,连是男是女都没问。 公子也不错。 有了嫡长子,今后再有像娘子一样漂亮软糯(?)的小女儿,那就更好。 就在这沈瑜显摆儿子的空档中,顾甄干完了一只鸡和一只蹄髈,正要仰头一口喝下一碗燕窝,看见沈瑜一脸傻笑,抱着儿子进来。 沈瑜抱着儿子,一脸“万事皆完美”的魔怔表情,静静坐在一旁,傻乎乎看着自家娘子,一直笑。 一直笑。 第85章 西北边境,飓风刮得军旗猎猎作响。 空旷之地,冷风似冰刃。 李克臭着一张老脸,一回将军府就吭哧吭哧直冲老娘的院子。 “……四老爷,老太君还在休息,您……” 虎头虎脑的小丫鬟力气极大,李克的甲胄被她扯得咔咔作响,却耐不住李克力气比她还大。 眼看着抱厦就在眼前,李克脑袋一懵就要往里冲。 “唬!” 一阵罡风夹着一个茶碗射了出来,李克连忙闪躲才险险避过,刚要庆幸,谁知,才一转身,半空的茶水却已倒了他满头满脸。 “兔崽子!”一个老妇人的声音亮如洪钟,远远传来,“给我滚回去!” “娘!”李克噗通一声跪下,将头盔抱在怀里,嘭嘭嘭磕了三个响头,“娘,您就让我去呗!” 那声音听似苍老,却铿锵有力:“贸贸然这么求上门,你想吓着人家?还是想给人家惹麻烦?” 李克一噎,想想也是,总不能上门就说他要找顾娘子索画求子。 那顾娘子一拳头把他轰出来还差不多。 从地上爬起来,李克挠着脑袋,半天才哆哆嗦嗦憋出一句:“……娘,要不您让我纳妾吧?” “砰!” 里面有拍桌子的声音出来,随即,一个满头银丝的老夫人身姿矫健地飞奔出来,她一来到李克身前,就狠狠揪住了他的耳朵。 “……娘、娘、娘,疼疼疼!” 张老太君一把揪住幺儿李克的耳朵,几步就拽进了屋内。 小丫头们眼观鼻鼻观心,见惯不怪。 李克老实跪着,满脸哀戚。 “娘啊,我都四十了,您就让我那个妾吧——” 张老太君眉毛狠狠一挑,历声问:“你大伯二伯的爵位,为何会落在你大哥头上?” 李克憋憋嘴,一脸不情愿,但不敢不答:“大伯二伯的姨娘害死了他们的嫡子,婶婶们弄死了庶子和姨娘,大伯二伯和父亲皆战死,却只有我们四兄弟活了下来……” 张老太君再冷冷问:“还有呢?” 李克低着头,半天才憋出几个字:“父亲没有小妾,大哥二哥三哥也没有,所以,后宅安稳,杀敌齐心。” 张老太君冷哼,再问:“所以,你是想从分府单过,还是索性想出族除名” 李克吓得一个激灵:“不不不,没有,我不是!” 张老太君面露嘲讽:“无子怎么了,你媳妇对你不好?” 李克连忙摆手:“不是不是,我们一直都挺好的,就是、就是……缺个孩子!” 张老太君一巴掌狠狠扫过来,“啪”,李克的发冠被打落,披头散发低着脑袋却不敢多说一个字。 “滚回去!”张老太君发话,她声音有不容置疑的威胁:“再让我听见一个妾字,直接五十军棍!”。 李克不敢回嘴,颤抖着爬起来,刚走了几步,想想又壮了胆子回来,突发奇想地小心翼翼祈求:“娘啊,那您床头的那副画,能借我娘子挂几天吗?”说不定和那猛虎下山图一样有奇效呢! 张老太君被这个年过四十的幺儿给气死。 她张嘉佑生下这个幺儿第三年丈夫就去世了,忠勇将军府就靠着她带着四个儿子撑起了门庭。 去岁,她应好友之邀在苏州城游玩,无意中得了一张出征必胜图。 谁知,刚得到那副无比怪异犹如真人真境的图,就收到了千里急报,长子李贤带着三个兄弟,活捉了蛮夷的大皇子,皇上龙心大悦大大嘉奖了一番。 回程途中,张老太君还听说了赵员外的嫡妻终于生下嫡长子的喜事。 自此,那张出征必胜图就被她珍尔重之的挂在床头。 张老太君想了想,觉得还是不妥,好好的出征图成了送子图,到时不再保佑他们李家可怎么办? “不行!”张老太君一口否决,将小儿子赶出门去。 李克垂头丧气刚回到自己院子门口,“唰”一杆长枪就刺了过来。 李克的娘子杨氏一把红缨枪舞出了残影,直接就冲李克面门刺来。 无奈接了几招,李克闪身躲过抢头,一把抱住娘子的腰就往屋子里奔。 杨氏:“放开我!” 李克:“你生气啦?” 杨氏:“你去老太君哪里干嘛?求纳妾?李克,我三十九了年纪大了,所以你嫌弃我丑,想纳个漂亮的?你就不怕我一枪捅死你!” 李克:“别别别!话说你年纪不大的时候,也不漂亮啊!” 杨氏:“李克!!!” 李克:“咱家把人的大儿子给宰了,大战说不定就在眼前,我总要给你留个后——哎哎哎,别抱那么紧,我都喘不过气了!” 杨氏:“咱两一起生,就一起死!” 李克:“瞎说什么,我还想把咱两的儿子培养成读书人呢!要不——你看——行不行?” 杨氏:“……好像——也许——咱试试!” 于是,当天半夜。 两人装扮成到夜香的仆人,刚出府门就被人拦下了。 张老太君头疼不已,七十五岁的她曾孙子都有了,可小儿子还膝下空空。 罢了罢了。 “去吧,堂堂正正以将军府四老爷夫妇的身份上门,你们不偷不抢,做什么要伪装,”张老太君拐杖狠狠一拄,气沉丹田声音洪亮,“备上厚礼,替老婆子好好谢谢顾娘子,如果此行被人盯上,那就告诉全天下,沈瑜夫妇俩由我们忠勇将军府护着!” 李克夫妇高高兴兴领命而去。 苏州城,秋高气爽。 洗三礼沈瑜原本不打算隆重办的,可马书生等人一起刻了一副“才子大佬”的牌匾正要送上来,却被赵员外给接了胡。 赵员外连夜让自己的银楼开工,照着这大小,铸造了一块一模一样的全银制牌匾,给沈瑜送了过来。 抬着送牌匾的,是四个豪气壮汉,一路围观叫好的,是全城激动的百姓。 好吧,别说苏州城,连江浙动惊动了。 洗三礼当日,全苏州学子几乎个个到场,知府和吴县知县亲自到场送了洗三礼,甚至连江苏巡抚都派人送了贺礼,沈瑜的名声响彻江浙路。 ※※※※※※※※※※※※※※※※※※※※ 感谢在2020-02-28 15:43:40~2020-03-04 14:21:1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金金 2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6章 顾甄恢复的极其神速,若是以前,战事吃紧雌性生幼崽只能休息一天,而她现在几乎天天都在休息,身体修养得非常棒,所以,她第二天已经照常打拳散步,让想来帮忙的孙婧仪吓了一跳,至于第三天洗三礼,顾甄已经生龙活虎地接待各家夫人太太了。 沈瑜给长子起名思齐,沈思齐在顾甄的怀里睁着乌溜溜的眼睛瞧热闹,洗三时都不哭不闹,只有看见哪家夫人太太带着的小姑娘漂亮,才会露出浅浅的小酒窝,让各家妇人们啧啧称奇,打趣顾甄将来门槛要被媒人踏破。 顾甄哈哈大笑,想了半天才文绉绉来了一句“我家娃儿,只取一瓢饮”,还自觉文采斐然,且颇为自得。 忙碌了一天,送走全部客人,沈瑜简直累成狗,再看自家娘子,却一副没事人的样子,正在给沈思齐喂奶。 秋日天气好,屋中一片静谧,窗外偶尔传来一声鸟鸣。 沈瑜换了衣服坐在桌旁,白日迎来送往的喧嚣与嘈杂已然消失,舒展了眉目,心中安宁一片,他缓缓啜了一口茶,目光柔软地看着自己娘子和儿子。 娘子回绝了他请奶娘的打算,现在看来,除了辛苦娘子,儿子吃得非常好。 小孙大夫听孙婧仪说起娘子第二天就起床打拳,急得马上赶来阻止。谁知,亲眼见母子两人后,除了啧啧称奇和留下几个食补的方子,就没再多说一句。 沈瑜心里想着,娘子的决定从来没有错过,毕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将军,自己一个小小举人,到底还是见识浅薄了。 半盏茶下去,儿子也换了粮仓,屋中安静,连小混蛋显然吃得很满足,连砸吧嘴的声音都非常明显。 沈瑜脸有些黑,心说这福利你也享受不了多久。 顾甄给儿子哺育完,就将儿子交给沈瑜,一把拉好衣襟,扯着嗓门就大吼:“红梅,红烧蹄髈,赶紧上!” 只听小厨房里红梅一声爽利的“来啦——”话音刚落,就见三个小丫头端着盘子来了。 顾甄撸起袖子,上去就是干! 一边是小丫头齐上菜顾甄吃得欢,一边是沈瑜抱着儿子笑眯眯着,一边乒乒乓乓,一边安安静静。 却也奇怪的和谐,顾甄的嘴巴没停下过,沈瑜的嘴角没停止过笑容。 就在沈瑜想着如何办半个月后满月宴的时候,一群西北来的客人突然来访。 长安俨然已然是沈宅的大管家,他恭请地请眼前的夫妇两人稍作休息,赶紧向沈瑜禀报。 沈瑜一看拜帖是将军府李四夫妇,心中十分纳闷。 心说这李四不会是死了丈夫带着三个儿子亲自上战场的张老太君的幺儿李克吧,无缘无故,又相隔千里,怎么就到了他沈宅? 连忙出了二门迎接,沈瑜见眼前的一对中年夫妇虽然隐约带着杀场戾气,大马金刀地站立,但对他却颇为有礼。 大厅分宾主落座,还没寒暄几句,李克就说明来意,杨氏还在一旁频频点头。 沈瑜正在喝茶,听闻出征图倒也没什么,后面一句却让他一口茶喷了出去。 “求、求子?”沈瑜不顾下巴上还在滴落的茶水,眼珠子都瞪得老大。 李克夫妇重重点头。 沈瑜心里想要爆粗口。 尼玛,我娘子又不是送子观音! 可见人家带着厚礼大老远过来,沈瑜也不好一口气就推辞,想了半天,还是让见过世面的娘子大人来应对。 顾甄听闻是来了一对高手,几乎飞着就出了二门,刚到了大厅门口就大喊:“比划比划!” 杨氏立马高兴,“好!” 眼看着三人交起了手,沈瑜扶额的力气都没有。 最后,以李克夫妇狼狈地从屋檐上跳下来为结局,几人刚坐下,顾甄上将就觉得自己已经是个非常老练的过来人,十分不拘小节地问开了。 一月几次? 一次多久? 都在哪里? 什么姿势? 刚开始李克夫妇还有些拘谨,顾甄工夫比他们好,是自己技不如人,可一个比自己夫妇小了二十多得小姑娘如此大咧咧问房中私密事,就有些抹不开了。 “切,婆婆妈妈!” 顾甄见李克一个大老爷们都支支吾吾,直接以自己成功至极的例子做示范:“我和沈瑜最后一次是在灶间,还断了好几捆柴火。” 沈瑜眼前一黑,差点厥过去。 李克见小姑娘都如此豪放,心说自己别扭个啥,胖乎乎的小娃娃难道比自己面子重要,他一抱拳:“沈举人英勇!” 杨氏也是个爽利人,遂将以往大夫的要求一一说明。 顾甄听得云里雾里。 三虚? 十忌? 养生二十大法? 去你的大混蛋! 顾甄直接爆粗口,然后让长顺去孙家请人。 孙婧仪小脸红扑扑赶到时,沈瑜已经面红耳赤虚弱至极地一脚踏进了黄泉,只听见顾甄在大声嚷嚷。 “怕啥?待会我的好朋友来了,你们该吃药吃药,该干活干活,我家的柴房随你们折腾,等怀上了再回去!” 李克夫妇见一个脸上有胎记的小姑娘进来,壮着胆子学顾娘子不拘小节地说话,一通望闻问切之后开了方子,似乎又犹豫了良久,才拿出一个小瓶:“这是我独门秘方,虽然我年纪小,若两位信得过我,不妨一试。” 沈瑜从虚弱中回神,说明孙婧仪的身份,李克夫妇心想这是顾娘子的朋友应该信得过,就在沈宅住下来。 满月宴当天,顾甄抱着孩子出现,众人哗然。 顾甄气色红润,眼神明亮,根本就不像刚生孩子。她大喇喇地一边抱着孩子,一边热情招呼众人。 礼单堆起了厚厚几沓,沈宅热闹非凡。 赵员外带着嫡妻嫡子亲自出席,大虎小胖子走路已经非常稳当,小胖爪子举着一只袖珍纯金小算盘,蹒跚着送到顾甄面前,甜甜地笑。 顾甄被小胖子帅哥的酒窝给迷倒了,直接一把抄起,狠狠亲了一口。 沈瑜看着自己娘子饿狼一般的动作,眼角狠狠抽了一下。 第87章 刚收下小算盘,突然长安带着一亲兵模样的人过来,此人恭敬献上一副精铁打造的小铠甲,顾甄看着制作精良的铠甲几乎挪不开眼,高高兴兴地就收下了。 白白胖胖的小团子沈思齐今天裹了大红襁褓,漂漂亮亮的出现在众人眼前,大眼睛看着谁都能笑成弯月亮,嘴里“呜呜呀呀”的不知道是在和谁说话。 知县的夫人看着有趣,亲手从顾甄手里抱了过来。 “哎呦!”知县夫人大惊:“这是个小秤砣吧?” 然后,知县夫人怀里的小秤砣被一个称作李夫人的中年女人接了过去。 谁知,那李夫人更意外,怀中小宝宝一只白嫩嫩的小拳头直接伸了出来,幸亏她闪得快。 那小宝宝还吐了几个泡泡“咿呀呀”高兴地叫。 杨氏单手抱着襁褓,另一手给重重给顾甄比了个大拇指。 满月宴一只热闹到了下午,众人纷纷离开,可心里的疑问却迟迟没有散去。 这送铠甲的人,到底是谁? 吃了满月宴,去了寒山寺,还将灶房折腾地差点散架,三个月过去了,杨氏的肚子没有一点动静。 李克看着手里的第三封飞鸽传书,叹口气求到顾甄面前。 “画,什么画?”顾甄奇怪。 李克如此这般说明,顾甄恍然大悟。 “这个啊,大虎娘能生下大虎,和我没关系,这是大虎他爹给力,四叔,你再加把劲,说不定就有好消息了!” 李克心里急,再三请求,顾甄无奈只好答应:“婶子喜欢啥,我给她画一个!” 谁知,顾甄的画还没开始,杨氏的嬷嬷焦急来传话,“夫人、夫人不好啦!” 孙婧仪匆匆赶来,一看杨氏吐得天昏地暗后还背脊挺得笔直,就觉得不是吃坏了东西,细细一诊脉,心里的猜想被证实,连忙向李克报喜。 “夫人是喜脉!” 李克听闻,顷刻间眼泪就流了下来。 杨氏被留下养胎,李克先回西北。 走的时候,李克觉得自己简直是天底下最幸福的男人,一大老爷们拉着自己娘子的手,叽叽歪歪说好好吃饭好好睡觉的大白话,直到杨氏狠狠一脚踹他屁股上,才依依不舍的离开。 “顾娘子,沈举人,后会有期!” 三个月后,养得白白胖胖的杨氏,在刘全安的护送下,也去了西北。 “顾娘子,我若生了儿子,以后就是沈思齐的弟弟,若是生了女儿,是沈思齐的妹妹还是娘子,随你们挑,”杨氏一抱拳,“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我们有缘再见!” 直到杨氏的马车消失,沈瑜才觉得自己呼吸顺畅起来。 杨氏是谁,老雍亲王唯一的嫡女。 虽说老雍亲王娶了个终生不能入玉碟的草莽女子,还差点被削了爵位,最后被先皇嫌弃扔到西北这个鸟不拉屎的封地来,但人家老爹毕竟是个王爷,还是个爱娘子不爱造反的王爷,当时他皇帝老哥虽然表面上骂他堕了皇室威严,可心里不定多高兴少了个威胁。杨氏虽然没有被封郡主,但人家超有钱,还颇为得西北黎明百姓的爱戴。 这外祖是王爷祖父是将军的弟弟或妹妹,是他沈瑜一个小小举人的儿子能高攀得起的吗? 但转念一想,娘子还是个万人之上的大将军呢,不怕! 面前唯一要紧的大事,就是好好读书,考中进士,夺得魁首,先进翰林后去六部,如果能委任实缺,就好好干出政绩。 入夜,顾甄喂饱了自家胖儿子。 想着,时隔一个月自己丈夫总能喂饱自己了吧,哎,人不见了。 顾甄上将一脸的欲求不满,气冲冲寻到了外院书房。 没有机甲,操蛋的人生,这一个月还好有个唇红齿白的小相公相伴,吃不到只能摸一把,过好歹过过干瘾! 现在可好,人都不见了。 沈瑜正挑灯夜读,见自己娘子散了头发,披风里只有一件里衣,黑着一张小脸,正站在门口朝自己直瞪眼。 赶紧把娘子拉进来,沈瑜不解:“何事啊?” 顾甄脸黑黑:“想你,睡不着!” 沈瑜心口甜甜:“嗯,娘子你先睡,为夫稍后就回。” 顾甄拳头松了又紧,猛地抓住沈瑜的腰身往榻上一推:“等不及了!” 沈瑜赶紧握住那只扯腰带的小手:“今天,不行!” 顾甄郁闷:“为何不行,月事来了?” 沈瑜气笑:“你刚出月子,再休息几天。” 顾甄瘪嘴:“哼,男人就是麻烦,明天,再迟不能超过明天!” 见娘子兴冲冲而来,蔫哒哒而回,沈瑜觉得自家娘子连垂头丧气的样子都那么可爱。 遂挑灯至半夜。 至于吊灯夜读的后果就是被自家娘子榨干了所有力气,沈瑜却一点也不后悔。 秋去春来,转眼又是一年。 沈瑜再次准备启程赶考参加会试。 沈思齐已经在背三字经,偶尔顾甄也会训练一下他的体能,小包子完全继承了他老爹能说会道的巧嘴,在苏州大姑娘小媳妇里相当吃得开。 知道要随爹爹上京赶考,沈思齐让刘全安带着,已经开始和街坊邻居的小姐姐们告辞了。 “我要和爹去赶考了,你们要等我回鸭,别着急嫁人哦!” 一队四辆马车,刘全安带着三个弟兄骑着马,众人浩浩荡荡往京城出发。 长安扶着大腹便便的红梅,望着已经消失的车队,安慰自己娘子:“等你下个月生了宝宝,休息好了,我们就出发!放心,小姐把你托付给孙家小娘子,肯定不会有问题。” 红梅吸吸鼻子,握紧拳头,重重点头。 小姐,你要在京城等我! 还有,大丫,你别老想着和长顺眉来眼去耽误了差事,长嫂不发话,别想着嫁过来,哼! 还有还有,二妞,把小少爷看好了,小心他一指头戳穿了马车轱辘,你们还得停下来修缮。 还有还有还有,大丫二妞和长顺,把姑爷看紧了,京城的大姑娘可能漂亮,却比不上我们小姐一根手指头。 顾甄不知道红梅在想什么,他们途径扬州时,差点被卷进一桩番邦商人的谋杀案中,事情闹得沸沸扬扬,差点耽误了行程。 第88章 风和日丽,扬州码头热闹非凡。 一群群蓝眼睛黄头发的番邦人到处可见,他们或三五成群,或单独成行,在扬州这片水路发达的土地上做着来往贸易。 大丫和二妞眼睛有些直,从来没见过蓝眼睛的人,连刘全安都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沈瑜应一好友邀请,来扬州拜访一二,安置好住处后,顾甄决定出来瞧瞧。 街上人来人往,顾甄紧紧抱着怀里扭来扭去时不时还伸处爪子指这指那的小胖墩,几乎没工夫给自己寻找好吃的。 沈瑜伸处一只手臂护着母子俩,一手挡着攒动的人群,心说这庙会就不应该来。 不远处有三个番邦人和两个扬州人在争吵,有好事的人围拢在看热闹,使得原本拥挤的街道更加不好走。 有个脸色青白的番邦人操着一口蹩脚的扬州话在嚣张跋扈地质问对面火冒三丈的扬州人,没说几句就动起了手。 扬州人比番邦人少了一个,占了下风冷不防被打了好几拳,番邦人也鼻青脸肿,但依旧哈哈大笑,指着不远处一个年轻妇人手里的小娃娃,“泥们酒是喝榻逸阳滴笑挤载(你们就是和他一样的个小鸡仔)”。 顾甄头发都差点竖起来了,她大怒,眼睛微眯没让沈瑜看见她眼中的凶光,将沈思齐往沈瑜怀里一塞,不过瞬间的工夫就到了几个番邦人跟前。 “嘭!”那个说话的番邦人被一个小拳头狠狠揍得倒飞出去,半天才捂着嘴巴跌跌撞撞走回来,他指着眼前不过十多岁的小姑娘,恶狠狠道:“泥嘶遂(你是谁)?” 顾甄抬起下巴叉着腰,虽仰头才能看见人高马大的番邦人,语气却极为不屑:“哼,说说看,谁才是闹事打人却掉了牙齿的鸡仔?” 看热闹的哄堂大笑:“路易斯,门牙都掉了一颗,这漏风的样子还说什么话,赶紧回你们番邦看牙齿吧!” 路易斯一脸恼怒,刚要抡拳头,却见一个瘦高个的俊美年轻男人抱着刚刚他说的“小鸡仔”疾步到了他的面前,沉稳开口打断了他的话。 “这位路易斯先生,根据我《大萧律》以及《通商会典》,你在我萧国的土地上蓄意挑事动手伤人,按照我萧国律例,轻伤者,杖责二十,罚银十两,重伤者,杖责五十,罚银五十两,驱逐出境,永不得入我萧国!我大萧国六年前驱逐了三个琉球人,三年前驱逐了五十个高丽人,一年前驱逐了十三个倭国人,今有扬州众人作证,驱逐你们这些个闹事在先打人在后的罗刹国人,根本不在话下!” 现场有好几息的静默。 这白净书生哪来的? 不仅熟读律法,连历年来扬州邸报上的事都清清楚楚,真是个人才! 众人拍手叫好:“说得好,说得太好了!你们滚出去,滚出萧国,滚出扬州!” 路易斯脸色涨得通红:“泥煤看见(你没看见),窝嘶辈榻哒了(我是被她打了),窝踩嘶搜还则(我才是受害者)!” 这下连沈瑜和众看客都不用开口,两个刚才被打得扬州人立马站出来:“瞎说,你单方面提价,还要强买强卖,不答应还动手,若不是这位小娘子出手,你们不定还会做出什么恶心的事来。怎么,你没理还在人家地界上横行霸道,真当我们怕你不成!” “滚出去!” “滚出去!” “小娘子打得好!” “书生威武!” 路易斯三人还待争辩,却遥遥瞧见一队衙差正赶来,原本嚣张跋扈的心被沈瑜说得有些虚,三人悄悄对视一眼,钻进人群就消失而去。 顾甄觉得没劲,这几个人高马大的番邦人嘴巴厉害却根本不禁打,她还没用力,牙齿就掉了一颗,算了,买点扬州出名的点心就回去吧。 回到客栈,沈瑜脸上不显,可心里恼怒,好端端逛个街自家娃却被人说成了鸡仔。 瞧自己娘子早已放下此事正吃着豆干,遂放下心来打算去见见自己好友。 心中不虞,只在好友出待了不到两个时辰,沈瑜就回了客栈。 哪知,刚回到客栈门口,就看见一队衙差被一个罗刹国人带着,举着明晃晃的刀正往这边冲。 “……久试啫喱,泥们遥抓祝她,给窝们依个交代,窝滴盆友捕能拜死(就是这里,你们要抓住她,给我们一个交代,我的朋友不能白死)……” 沈瑜心中咯噔一下,心中顿时有不详预感,他死命拨开人群,闷头往楼上冲。 顾甄正在给沈思齐吃东西,听见门“哐当”重重被踹开,沈瑜气喘吁吁出现在门口,奇怪:“怎么啦?” 沈瑜深吸一口气,马上稳定心虚,心里瞬间还饶了好几道弯:“上午那个被你打了一拳的路易斯死了,他的朋友应该是告到了衙门,现在衙差已经上门来拿人,你放心,一切有我!” 刘全安听闻,四人“噌噌噌”立刻拔出武器,大丫和二妞马上站到顾甄身边警惕看着门口,众人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顾甄却笑眯眯无所谓地摆手。 “不过几只小虫子,怕什么?” 本上将能星际法庭都闹过,这里的衙门根本不值一提。 楼下已经隐隐有嘈杂人声,顾甄迅速了解衙门审问过程,期间,对沈瑜自告奋勇当讼师颇为满意。 士兵,让你见识一下本上将大闹法庭的雄风! 还有最后一点时间,沈瑜嘱咐了刘全安几句,衙差被人带着到了房门口。 “安德烈,你可看清了,打死你朋友的人,就是眼前这个小姑娘?若是诬告,扬州衙门会在驱逐你之前,再加三十板子!” 沈瑜眉毛一挑,心说扬州知府应该不是个拎不清的。 这就已经很好了! 顾甄大方承认,她看见有番邦人打扬州人、且嘲讽自己幼子是鸡仔才出手教训他,但只是打掉一颗门牙,并没有出手致命,被打的其中一个扬州人似乎还断了一条胳膊。 沈瑜也上前自报家门。 苏州三案首加南直隶乡试的魁首……的娘子? 衙差原本由原本小娘子打死大个子的疑惑,改成了深深的崇敬。 “原来是顾娘子,在下扬州江都县衙衙差张吉,一早听闻顾娘子侠肝义胆,挑了好几个恶徒的老窝,是我们江浙一带的女英雄,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 感谢在2020-03-04 14:23:59~2020-03-07 21:12:1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雾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蓝胖胖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9章 到了衙门,顾甄有些矛盾。 不同于星际最高军事法庭,法官和陪审员见到自己都是战战兢兢的,自己有什么都可以畅所欲言。而这里,知县老爷惊堂木一拍,自己作为白身还得下跪回话。 当然,顾甄上将自信可以瞬间夷平整个江都县衙,可理智告诉她,只要还在这个世界生活,就算荡平整个江都也无济于事,还能引祸上身一辈子不得安宁。 这就是规则,出局和继续只能两者择一。 顾甄想起自己刚刚生下的小崽。 星际生育率逐年骤降,她之前连寻找伴侣都艰难,而现在已经成功有了后代,甚至还颇为优秀,为了一个小小的跪拜,放弃她幼崽平静的生存环境? 这笔账上将大人算得很清楚。 一个跪礼,换儿子平安长大,绝对值。 可顾甄试了又试,可腿弯似乎是铸了铁,任凭她如何努力都弯不下去。 她能战斗在星际到最后,毫不畏死只身对抗虫族王者,可是,她在这里却难以弯下这双膝盖。 突然,聚在门口的老百姓中一个细嫩的嗓音传过来。 “长、长顺哥哥?”小女孩挣扎着从大人怀里跳下来,看着门口一脸焦急的大男孩,“你是长顺哥哥,我认识你!” 长顺只是回头瞧了一眼,似乎眼熟,看是个小姑娘,就瓮声瓮气地的“嗯”了一下,但没有多加理会。 小女孩不顾身后仆人们的劝阻,冲到长安跟前往里张望,然后大吃一惊,尖叫起来:“顾姐姐?那是顾姐姐!爹爹,那是顾姐姐!”, 小女孩的爹脸色骤然一变:“宝儿,确定那是救你们的顾娘子?” 小女孩重重点头:“没错,就是顾姐姐!” 小女孩的爹脸色凝重,对着身边仆从如此这般说了几句。 不过几息工夫,人群骚动起来。 宝儿的爹突然带头跪拜:“青天老爷在上,我扬州江都水路商会副会长何志远及手下所有会员,愿用身家性命为顾娘子担保,求青天大老爷看在顾娘子除暴安良解救我扬州五县十多名无辜被绑稚子的份上,一定要还顾娘子一个公道!” 听说眼前女子是剿了绑匪老巢的顾娘子,门口看热闹的老百姓纷纷跪地恳求,一定要给侠肝义胆的顾娘子一个公道。 长顺用袖子狠狠一擦眼泪,心里告诉自己,等衙门里的老爷把公道还给自己小姐了,他一定好好藏起来,不再给别人偷走。都是自己不好,哥哥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保护好小姐和姑爷,却让狡猾的小偷偷走了这么重要的东西。 知县汪大人人也有些为难,这惊堂木拍了半天了,也不见那顾娘子下跪回话,可这是正常不过的过堂章程,并非他有意为难,正要想着是不是要再来一次惊堂木,门口的百姓倒是闹了起来。 他也知道那苏州三案首沈解元的娘子顾氏一年多前的壮举,当时诸多失踪孩童归来,他悬了很久的心才放下来,头上的乌纱也稳当了,他私心里也颇为感激顾氏。 可眼下如果顾氏不跪,别说他知县,连江都衙门的脸面都没了,再次一拍惊堂木:“堂下何人,依律该下跪回话,一一从实交代!” 顾甄正纳闷老百姓的喧闹,乍然间又听惊堂木响起,心说今日这一跪在所难免。 算了,不过一个姿势而已。 顾甄心里不断痛快地告诉自己这个姿势非常有价值,身体却变得更加僵硬。 刀山火海能一往无前,下跪叩头却百般艰难。 她要放下灵魂深处的自尊,来面对眼前的难关。 深深叹息,顾甄觉得自己终于从一个虚无缥缈的“性别不明的上将”成了一个活生生知道疼痛的能感觉悲伤的雌性。 也许,这也是一种进步吧! 狠狠闭眼再加咬牙,顾甄聊起裙摆,视死如归般,眼神坚毅,缓缓下跪。 一只白皙的手,突然伸出,托住了她的胳膊,因为力气不大,只在她膝盖最后落地时才死死拽住她。 “娘子,有我!”沈瑜轻声说。 然后,沈瑜扶起疑惑的娘子,轻轻一撩衣摆,利落下跪:“学生沈瑜,为顾氏之夫,今一替内子下跪回话,二替内子担任此案讼师,请大人恩准!” 顾甄低头深深看了沈瑜一眼,心里有什么东西塞得有些满。 汪大人也大吃一惊。 这读书人的心思他懂。 他就是个考中进士的读书人。 读书人最骄傲的是什么,就是寒窗十年一朝跻身上流阶级,哪怕是最最末的上流阶级也是生平荣耀,俗称“见官不跪”就是读书人的特权。 一个小小秀才就能口称“学生”见官不跪,何况眼前这个江浙文明、三案首加解元郎的沈瑜,如从荣耀加身,该是何等的骄傲! 可他偏偏就是跪下了。 汪大人心里五味杂陈,心说看在百姓的请命以及沈解元下跪请求,他江都县衙破例一次,也未为不可,遂做沉思状,半晌才答:“本县从未破例,但看在顾氏以往侠义之举,且看在你沈瑜赤城一片,本县特破例允准!” 沈瑜高兴,起身再次拜谢,县衙门口的百姓一片叫好声:“青天大老爷!” 作为原告的安德烈不干了,他一个原告还老老实实跪着回话呢,怎么一个被告就能堂而皇之地站着。 可他刚刚争论了几句,就被门口愤怒的老百姓丢东西了,烂菜叶子太远够不到,一个臭鸡蛋“咻”一声就正中他脑袋。 “滚出萧国!” “诬告者死!” 安德烈刚要怒骂,却听惊堂木狠狠一拍,“原告,休得喧哗,你若再藐视本县,杖责二十!” 安德烈气得差点翻背过气去。 好嘛,他一个被告要跪着,说了几句还被丢臭鸡蛋,完了还要被威胁打板子,还有没有天理了! 等着吧,顾氏,你得意不了多久了! 第90章 将事情大概禀明,顾甄原本要收押,可没等她自己反驳,沈瑜已经抢先开口。 沈瑜一脸从容不迫,他上禀知县,此案他已经着人调查,若给他一炷香的工夫,可立刻写毕诉状,且作为讼师可为娘子顾甄当场辩驳应诉。 汪大人考虑再三,且询问安德烈后也未有反对,同意当堂开审。 安德烈带了自己行商多年一直跟随的讼师,他们罗刹国称成为大律师的波尔捏,两人对视一眼,对沈瑜的决定有些意外但很中他们下怀,时间越短,胜算越大。获得赔偿,赶紧溜之大吉。 不过半盏茶的工夫,刘全安带着消息回来,四人分别回了沈瑜各自的信息。 波尔捏死死盯着沈瑜,却见他除了脸上带着安慰他娘子顾氏的一丝笑容,一直保持这从容之色。 波尔捏有些惊讶。 一个举人老爷能为自己娘子当讼师,他只是有些奇怪。 作为一个免于跪拜的举人老爷能替代自己娘子下跪,他有些不敢置信。 从接到消息到现在决定当场应诉,不过短短半个时辰,这个举人老爷能如此决定,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在萧国讼师和讼棍分不清的时候,他根本不行沈瑜一个只会做八股文的书生能有什么办事。 沈瑜仔细听了刘全安四人的回话以及看了四人递给他的纸笺,眉宇间也渐渐松动。 随后,沈瑜提出,要查看路易斯的仵作验尸尸格。 随着尸格的查看,沈瑜眉宇间已经轻松一片,将尸格归还,沈瑜还不忘给自己娘子眨眨眼表示让她绝对放心。 顾甄有些想笑,沈瑜做到了她想做的事。 在星际军事法庭,她可以畅所欲言 小吏送上笔墨,沈瑜不过思索片刻,一篇诉状在他笔下顷刻而成。 汪大人拿起诉状,仔细过目。 嘶—— 汪大人倒吸一口凉气。 三案首加解元郎,的确名不虚传。 就这场官司,根本就不用再堂审,直接就能判定顾氏无罪。 汪大人拿着诉状有些愣神,他甚至有些怀疑,眼前的沈举人沈老爷是居心叵测,他故意做了局让罗刹国的人往里跳。 否则,他的证词会如此天衣无缝,他的辩驳会如此一矢中的,他的结论会如此让人无法反驳? 安德烈看着汪大人拿着诉状一动不动,皱眉看看波尔捏。 波尔捏马上会意,拱手:“汪大人,请问,可以审问人犯了吗?” 汪大人脸色一沉,刚要狠狠训斥,沈瑜已经上前一大步,也拱手,行礼后转身一脸嘲讽对着安德烈与波尔捏:“两位,如果空口无凭就能给人定罪,”沈瑜再次转回身拱手,“汪大人,学生有充足理由怀疑罗刹国可能通过制造两国贸易摩擦和人命案,以此为由发动两国战争,妄图侵占我大萧国,学生在此恳请大人,立刻将两人收押,并马上斩首示众,以示我大萧国威!” 铿锵有力地声音刚落,衙门口看热闹的百姓已经大声附和:“斩首示众,扬我国威!” 安德烈和波尔捏吓得差点一屁股直接坐地上。 天呐,你还能再胡说八道一点吗? 我们只不过是想把首领的死推卸掉责任,我们和商会间的事情,怎么就牵扯到两国的战争上去了? 万一罗刹国国王知道了,我们还能有活路吗? “你你你、你胡说什么?”波尔捏第一次看见有人这么能上纲上线的,“明明是你的夫人杀了路易斯——” “你说我娘子杀人就杀人?人证、物证?缘由?”沈瑜打断波尔捏,他一步一步逼近波尔捏,“我娘子第一天踏足扬州城,第一次行走于扬州码头,第一回见到路易斯,有何深仇大恨要杀害素未谋面的路易斯?” 波尔捏梗着脖子,勉强抬头仰视沈瑜:“我、我——你、你娘子当着大家的面,打了路易斯大人——” 沈瑜一脸看白痴的眼神:“哦,我家娘子一拳打爆了你家大人的心脏,还打得你家大人因长期吸食五石散而不堪重负的经脉寸寸断裂?哦,原来我家娘子是未卜先知的神仙啊,我大萧国明令禁止五石散,见一个砍一个,所以见到你们路易斯大人吸食我大萧国禁药而出手,那么,如此这般,我娘子又有何错之有?你们罗刹国商人吸食禁药在前,诬陷我大萧国女侠在后,若不说你们心怀叵测,我想你们自己都不信!” 波尔捏开始还一脸义愤填膺,一听五石散身体就微不可查的抖了抖,心虚地微微低头,不敢再看沈瑜。 安德烈却跳将出来,大声尖叫:“泥唬硕(你胡说)!久试泥滴府人傻乐路易斯(就是你的夫人杀了路易斯)!” 沈瑜嗤笑一声,打断。 “安德烈先生,撒谎和诬陷其实是一门很深奥的技能,你们若是不好好研究随意使用,胡说八道乱指认一番,是不能到达自己不可告人的目的。” “来吧,既然你们罗刹国让你们两个白痴加弱智来行走他国,我就免费替你们学府私塾好好教导你们一下,免得在我们大萧国这片智慧的土地上,你们水土不服被自己蠢死了,还诬陷我们大萧国不够善待邻国友人。” “路易斯长期吸食五石散,身体每况愈下,近三个月你们一共请了十一回大夫上门问诊,其中有三次因为心疾差点病危,还有两次因为身体五脏六腑衰竭得厉害,用了老参准备吊着命回罗刹国,可路易斯刚愎自用,身体有些好转就得意忘形,今日在码头的争吵就是。当然,口说无凭,我有济安堂、保和堂两位大夫和小童的证词,他们本人就在门口,随传随到。” 汪大人马上传令,两位大夫和小童马上进来作证,期间,两位大夫异口同声说路易斯随时有可能死于心疾,必须卧床静养,否则随时有危险。 波尔捏已经不敢抬头,安德烈却还振振有词,就算路易斯有危险,那顾甄的一拳就是导致他死亡的根本原因。 沈瑜冷冷笑了:“安德烈先生,你不仅智商有问题,记性还很差,不但记性差,脸皮还比城墙厚,用我们大萧国的话来说,就是不要脸!我沈瑜几天就要当着大家的面,把你的厚脸皮扒下来!” 第91章 府衙门口的百姓哗啦啦一片掌声传来。 “扒了他们的厚脸皮!” “吸食五石散者,杀无赦!” 汪大人一拍惊堂木,“肃静!”然后示意沈瑜继续。 沈瑜拱手:“是,大人。” 可沈瑜接下来要说的话,却被顾甄打断,只见她豪迈地一抱拳,连福礼都不蹲一个。 “大人,那路易斯既然在我萧国境内长期明目张胆地吸食禁药五石散,不管生死,都是我萧国决不饶恕的罪人,请大人让我当场解剖——呃,验尸,证明我的一拳的力道可以精准到:我想让他掉上边的牙齿,就不会让他掉下面的牙齿,我想让他掉一颗牙齿,就不会掉两颗牙齿,我想让他掉牙流两毫升——呃,五滴血,就不会让他流六滴,力道之精准绝对不会殃及除牙齿外其他部位。我顾甄说到做到,若是我今日食言,项上人头立刻奉上!反之,若我证明路易斯之死与我无关,汪大人,请将这个诬告的恶人重重之罪,以平民心!” 静! 周围一片死寂! 门口的老百姓先是狠狠一个愣神,然后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这口气,都快狂出天际了! 若不是知道她是那个剿了绑匪老巢的顾娘子,大家简直都要一致地认为她就是来大闹衙门的。 汪大人也觉得眼前的顾氏简直不可理喻,可又听说这沈瑜夫妇俩风评极好,可再好,也不能让一个只是有点工夫的妇道人家在公堂上验尸吧。 遂细细打量眼前站得如同松柏的顾氏。 狂是真狂,傲是真傲,那眼角眉梢都只差写着“不服?老娘必会让你心服口服!” 可就是真狂傲,汪大人也没有觉得顾氏实在藐视他作为一县之主的威严,那狂傲都是冲着那两个番邦人去的。 这么想着,脸上的威严减了几分。 可安德烈却急得差点跳脚,一口乱七八糟的扬州话叽哩哇啦的,强烈抗议验尸。 开始汪大人还只是皱眉,让一个衙门之外的妇道人家来当中验尸的确不妥,可安德烈搬出了他们罗刹国,激动之下竟然用本国语言说出如果萧国衙门擅自毁坏尸体,他们将大兵压境杀尽萧国之人。 汪大人不动,可看热闹的商会中人有人会罗刹国语,一字一句翻译过来后,汪大人大怒,他一拍惊堂木,板子先留着,等顾甄验尸完毕,与诬告之罪一起数罪并罚。 衙差棍子齐点,如擂鼓般震得安德烈背后一阵发毛,冷汗涔涔赶紧和波尔捏商量对策。 沈瑜看了自家骄傲的娘子,虽然有些心惊胆战,却莫名觉得自家娘子威武,没来由得对她充满信心。 尸体被抬了上来。 顾甄向仵作要了工具,接过麻布手套,刚要开始动手,沈瑜自告奋勇要求在旁记录。 安德烈想要从旁作梗,却被几个衙差用棍子夹住,动弹不得半分。 顾甄从容掀开裹尸布,犹如前世每一次查看手下士兵被虫族攻击后的死状一样,沉稳且平静。 一边指着死者外表每处异状,一边细细分辨吸食禁药与被暴击致死的全部细微之处。 仵作频频点头,眼中惊讶不断闪过,却也极为认同。 两个大夫尚未离开,对顾甄准确说出死者生前吸食禁药的时间区间和数量次数,极为惊奇,对身体状况的细微变化描述得也相当透彻。 嘶,这女娃娃不会就是售卖禁药的吧?怎么如此准确。 不会不会,绝对不会,望这脸色都不像,不但不会,听说还是个见义勇为的侠女呢! 俩老大夫相视一眼,同时去掉心中猜想。 接着顾甄剖开死者胸腹,极为利落且精准地取出一颗几乎已经九成坏死的心脏,没有因为气味难闻而皱眉,也没有因为动作疏忽而弄坏其他脏器,她缓缓解释致死原因。 吸食五石散过量,因血液加剧循环导致的五脏六腑的超载附和,最后使早已崩坏的心脏不负重压最终停摆而猝死,绝对和脸部的暴击无关。 仵作再次点头,心脏骤停的确是死亡原因,但他无法准确告知汪大人头部的暴击是否和心脏骤停没有任何关系,他不敢下定论,只能看顾甄如何自辩。 府衙外的老百姓却早已开始沸腾起来。 “顾娘子,好样的! “让诬告顾娘子的人滚出我们大萧国!” “打板子,赶出去!” 沈瑜深深看了一眼正弯腰仔细查看尸体的顾甄一眼,觉得自家娘子就是个宝藏,总有意外的惊喜等着他发掘。 顾甄用手打开尸体口腔,一颗下门牙脱落非常明显,而其他的牙齿完好无损。 顾甄示意汪大人师爷仵作衙差等人细看,那脱落的下门牙边上紧挨着的两颗牙齿,在她刻意的推动下岿然不动,上面一排牙齿更是连牙肉都没有一丝红肿。 闭上口腔又再次打开,颌面骨没有一丝错位,甚至连嘴唇被打到的地方,都只有稍许的红肿。 显然,就是汪大人这个不是大夫更不是仵作的人,都觉得如此小伤,根本足以致命。 汪大人若有所思。 可安德烈却再次叫嚷起来,大吼大叫这是顾甄的一面之词。 顾甄缓缓挑眉,突然笑了,“既然你执意不信,我还有一个办法。” 还有办法? 安德烈还在愣神,一个拳头已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了过来。 “嘭!” “啊——” 安德烈踉踉跄跄从地上爬起来,一手捂着嘴巴,一手指着顾甄,眼中怒火滔天。 顾甄笑眯眯踱步到安德烈面前,背着手,嘲讽的眼神仿佛在看一个小丑:“安德烈先生,把手放下,让大家看看……怎么,不敢?” 有两个衙差一边一个拉开他的手,一颗门牙吧嗒掉了下来。 顾甄刚要伸手,一只白皙修长的手已经伸了过来,仿佛知道她的想法,一边掰开安德烈想要死死闭紧的嘴巴,一边示意仵作和两个大夫过来查看。 “……下面中间的那颗门牙,两边及上面没有一丝松动,”一个大夫看了又看才开口。 “……流血,一滴,两滴……真的是五滴!”仵作差点咬掉自己的舌头,这若不是巧合,那顾娘子就是个神人! 顾甄一脸理所当然的得意,看着安德烈像是一条死去的虫子。 ※※※※※※※※※※※※※※※※※※※※ 感谢在2020-03-07 21:15:04~2020-03-09 12:16:3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金金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2章 看热闹的百姓沸腾起来。 这顾娘子果然名不虚传,说的话无一不中,简直就是个神人。 大家闹哄哄的请命,请青天大老爷汪大人一定要严惩罗刹国商人,吸食禁药加污蔑之罪数罪并罚,最好当场砍头示众,决不能让他轻易逃过。 安德烈眼看事情完全失去掌控,也不管一旁战战兢兢不敢说话的波尔捏,拼命挣扎大声叫嚷:“泥们都试传统豪德(你们都是串通好的),握救市不符(我就是不服),窝要商报罗刹国(我要上报罗刹国),泥们——” 顾甄上去二话不说就是一个拳头,她心里开始有些怒意。 原本,这个世界的刑侦手段落后就算了,她上午打了人,那人回去吸食毒品后猝死,和她打人没半文钱关系却被带上公堂,她认了,亲自动手解剖尸体以证清白。 那是时代和文明的差距,她理解! 可如今真相大白,这个罗刹国人还能如此狡辩,这可就不是文明的差距,而是人心的险恶与狡诈了。 不服? 哼,没关系。 本上将打到你服! 顾甄再次朝汪大人一抱拳:“大人,既然安德烈认为他突然间先告发,我仓促间被迫应诉还能与大人串通,他不信我一拳打过去掉了牙齿心脏骤停根本无关,那我恳请大人,让我再次出手实验,看我的拳头是不是猝死的元凶!” 汪大人微微眯眼,看着被衙差扣住的安德烈,心里怒意早已蹭蹭蹭往上冒。 他已经任知县多年,考评一直都是优,上封也多次暗示,明年他的位置可能会动上一动。 现在倒好,这帮无视萧国禁令的罗刹国人,竟然在他的地盘上多年吸食禁药五石散,让他管辖之地出现如此大的纰漏,明年升官的希望几乎已经很是渺茫了。 破天荒的,也许更是顾甄的验尸和之前的好名声让他做了如此决定:“本官,准!” 沈瑜就在一旁看着,没出声。 他家娘子也许不是要实验,是心里不忿要出手教训人了。 可他会说吗? 当然不会! 顾甄对着安德烈就出了重拳。 “嘭!” “啊——” 一颗牙齿掉落。 安德烈痛得嗷嗷叫,“泥给窝住手(你给我住手)!” 顾甄笑得开怀,在法庭上揍人,这是她历来的强项,看了就是到了萧国,也不能例外。 她露出一个胸有成竹的微笑:“你看,安德烈先生,按照你的说法,一拳不能让你心脏骤停,看来,还得接着来!” “嘭嘭嘭!” “啊啊啊——” 安德烈眼看着自己牙齿随着拳击一颗接一颗掉落,几乎话都讲不出来,最后,突然白眼一翻晕死过去。 顾甄咦了一声,“死了吗,被我打死了?” 安德烈眼珠子微微一动,但没有睁开眼。 顾甄疑惑:“老大夫,你带了银针吗?” 针包递上,顾甄抽出一根三寸长的银针,看着安德烈抖动不停的睫毛,凉飕飕开口:“从眼角扎进去呢,还是从鼻子扎进去?” 安德烈再也忍不住一下从地上跳起来,跪地额头,满嘴是血,一脸惊惧:“窝搓了(我错了),路易斯灶上汇去厚右夫乐五石散(路易斯回去后又服了五石散),我闷丹心辈叱责(我们担心被叱责),所以——秋泥了瘪渣窝(求你了别扎我),毁嘶德(会死的)!” 顾甄将针包还给老大夫,两臂抱胸,一脸嘲讽看着安德烈:“哼,现在不死,迟早也会死的!” 看热闹的老百姓大声附和:“砍头,砍头!” 吸食禁药虽然是大醉,但当场砍头确实不可能,需要上报刑部核实,可若是番邦人闹事加诬告加吸食禁药,那当场狠狠一顿板子是谁也挑不出错来的。 “来人!” 汪大人重重一拍惊堂木:“罗刹国商人在我萧国境内滋扰事端、其头领路易斯吸食禁药隐瞒不报、诬告他人心怀不轨、藐视本官当堂闹事,本县依我《大萧律》,先杖责一百,上报刑部后再一律处决!” 衙差立刻上来行刑,安德烈的惨叫很快被淹没的板子声中。 顾甄被当堂无罪释放,被一群兴奋的老百姓簇拥着离开。 沈瑜向汪大人施礼告退,心中却沉思满腹。 从好友出回来时,他已经得知某些番邦人在萧国底气十足的原因了。 他们的火器比萧国更加精良。 就扬州码头的海船来说,罗刹国的海船比萧国的海船作战能力更强,萧国和罗刹国一直保持表面的友好,乃是罗刹国看中了萧国的富庶,说不定哪天就能动起手来。 表面不显,心中却已经思量开来,沈瑜和顾甄回到了客栈,看着顾甄逗弄一会儿沈思齐,他又坐到窗边细细思量。 半夜,顾甄醒来,看见窗口的烛台还有豆大的烛火,沈瑜正在灯下奋笔疾书。 一个小小商人,敢如此嚣张,应该依仗不小,顾甄心里明镜似的,沈瑜作为一个书生有如此长远忧虑,应该是这个时代的进步。 顾甄转身,也没有打扰沈瑜,沉沉睡去。 第二天,汪大人听说沈瑜求见,虽然心情不佳,但还是见了他。 行礼,沈瑜大大方方下首落座,然后,将昨夜所思所写,递给汪大人。 汪大人有些诧异,三案首加解元,学问不浅他明白,可一个过路的举人连夜荐书,有些意外。 细看之后,汪大人倒抽一口凉气。 “勿精于治术,而昧于世界大势。” 下面是洋洋洒洒的几千字。 从全国彻底放开海禁而不再局限扬州若干码头、到阔建海军研制精良火器,到制定通商细则鼓励商人积极参与商贸等等各个方面,沈瑜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最重要的一点,要及时了解世界大势。倭国的一体而成的长刀也好,罗刹国的火力凶猛的大炮也好,番邦有什么进步,萧国也该齐头并进,才不至于将来有一天落后挨打。 汪大人看向眼前年轻的举人老爷,眼底的复杂深邃连他自己都没有注意。 沈瑜连忙站起来施礼:“学生一时所想,或许有所疏漏,请大人指正!” 汪大人微微摇头,沉默半晌,让师爷送了一块玉佩过来。 沈瑜双手接过,却见玉佩似乎是制式,上门有“心怀社稷”四个字,也没有多想,拜别后离开。 第93章 踏出县衙之时,忽觉腹中空空,抬头望天,才发觉早已过了午饭时间。 虽然交了荐书,但沈瑜却未觉有多少轻松,多年寒窗,有抱负的学子大多并不仅仅为了荣华富贵。 心中多多少少总是还留那么一些被称作抱负的东西。 但愿,他想的都是多余,将来的事情谁都不知道。 眼下外戚掌握了近一半的兵权,皇后一族有了兵权嚣张跋扈,皇上却迟迟不愿动手,这才是面前最棘手的事。 罢了,就算他今日上了金銮殿,考上了状元郎,最好的结局不过去了翰林院。 外戚也好,兵权也罢,就他而言,不过是小小蚍蜉面对参天古木一般,太过渺小,也太过遥远。 眼看着客栈远远就能望见,沈瑜心底的复杂变成的暖暖的充实。 娇妻(?)幼子在旁,就算他考不中进士,回乡当个富家翁也不错,凭他的才能,在这十几年间赚点银钱,待孩儿长大,就可以带着妻子游遍天下。 此生,也足矣! 脸上又恢复了往日里春风般和煦的笑容,回到客栈房中,发现在家娇妻正准备出墙。 呃,不对,是趴在窗头看美男。 一边看一边和两个丫鬟讨论。 “……这个书生好看,瞧他那小嘴红红的,小脸白嫩嫩的——” “……小姐,那个才好看,个子高高的,那腿又长又直——” 沈瑜默不作声走进屋子,用力抿抿唇,尽量让饥饿的自己嘴唇看起来红润一下,柔声呼唤:“娘子,为夫回来了!” 顾甄转头看他,沈瑜这才看清,娘子一脚踩着圆凳,两手叉腰,正一副威武霸气的姿态在看美男。 “哦,回来了,看你这模样应该没吃午饭吧”,顾甄吩咐两个丫鬟,“你们去拿点吃的。” 沈瑜眼中露出喜悦,看着两个丫鬟从身边走过,故意借着那阵轻风大步走近,衣摆飘起,笔直修长的腿若隐若现。 顾甄愣了愣,随即热情招呼:“来,这里。” 沈瑜不明所以:“何事?” 顾甄一副“哥俩好”“我不吃独食”的大方模样,“你来看,这扬州的美女,不必苏州差!” 沈瑜想扶额,但还是走了过去。 两个丫鬟动作迅速,一盘子精致的糕点,一壶清茶端了过来。 顾甄一股脑塞在沈瑜身旁:“吃,边吃边欣赏,有助于消化。” 沈瑜拿起一块糕点,刚要往嘴边送,想了想终于开口:“娘子,为夫有娘子,无需看别的美女,娘子在为夫心里,永远最美!” 顾甄头也不回,这是“嗯嗯”两声,表示听见。 沈瑜心里叹气,忍了又忍,还是一脸委屈至极的问了出来:“娘子,你有为夫,为何还要看别的男子?为夫在娘子心里不美吗?”冤家,你以前还说我是唇红齿白漂亮的小相公来着,这还不到三年,你就变心了,我真是太苦了! 顾甄瞪大眼睛,疑惑不解地看了沈瑜一眼。 士兵,你是在吃醋? 心里暗中想了想,顾甄发现自己的想法八九不离十,自己从此聪明,她突然自豪地笑了。 “沈瑜,你收藏的碑文好看吗?我们宅子里种的花漂亮吗?这扬州的点心精致吗?” 沈瑜逐一点头。 顾甄一张小嫩脸上摆出一副老气横秋的样子:“你觉得我好看,那是情感,我觉得那些花美人俏,那是赏玩,不可同日而语。” 沈瑜又点头,但还是脸上还是非常委屈:“娘子,为夫希望娘子眼里心里,只有为夫一人,生死不离!” 顾甄觉得自己简直亏欠了全天下,眼前那个书生睫毛都快要被水汽氤氲而黏在一起了,说出出的委屈可怜,心里不由自主地一抽一抽得疼,赶紧一把将他抱进怀里,心里使劲想了半天,才挤出一个成语:“我们一生一世一双人!” 沈瑜眨眨眼,眼眶似乎还有些湿润,双手搂紧娘子,语气却还是委屈至极的样子:“娘子,你要记得!” 一阵委屈的结果就是,沈瑜得到了娘子从心灵上的关心已经从行动上的慰问。 娘子的投桃报李似乎永远都很是直接,沈瑜已经从之前的痛并快乐着到现在的如鱼得水总结一条心得。 就是娘子力气大绝对不是坏事,单看自己如何引导和引领。 且娘子聪慧异常,稍稍指点就能领悟许多。 一场淋漓尽致的慰问运动之后,沈瑜身心舒畅地抱着顾甄睡了一个舒适至极的午觉。 晚上沈瑜抱着儿子、带着娘子逛了夜市,采买了足够的补给,第二天一早便离开了扬州,直往京都而去。 京都繁华,物价奇高。 沈瑜数了又数自己所有家财,也只够买一个极为偏僻的一进小宅子。 顾甄却不同,刚到客栈安顿好,就让刘全安四人去了解情况了,没有红梅这个八卦小能手,两个小丫鬟也被塞了银子出去多看多瞧。 学子的聚会哪里多,哪里的酒家美食多,哪里的勋贵后宅乱,顾甄不到两天了解个大概。 虽然不是来打仗,顾甄还是沿袭了往日习惯,知己知彼。 沈瑜没法说服顾甄不要用自己的私房银子买桂花项那间三进的宅子,顾甄却觉得无所谓,她提出了的想法让沈瑜有些吃惊。 所谓共同财产,就是成亲后,沈瑜的钱有她一半,而她的钱也不是自己的私房,也有沈瑜的一半。 沈瑜一脸的惊讶。 这小户人家的恶婆婆要抢占媳妇的嫁妆为人不耻,那高门大户勋贵人家的媳妇嫁进来,嫁妆银子的所有出息,可都是归媳妇个人所有,拿了一针一线都是觊觎媳妇嫁妆,是要被圈子里所有人唾弃的,别说儿子当官被人拿把柄,女儿嫁出去都会被嫌弃。 他的上将娘子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沈瑜眼中华彩闪烁,既感谢娘子不嫌弃他吃软饭,又觉得自己得苍天照拂,得了一个稀世罕见的的宝贝。 桂花巷三进宅子安顿好,眼看着还有六个月的时间就是会试,沈瑜足不出户,开始努力读书。 三个月后,刚刚入冬的时节,眼看着苏州学子一一到来,苏州学子联盟渐渐人员兴盛起来。 沈瑜当仁不让做了老大。 第94章 腊梅飘香,沈瑜和梁晋几人在郊外的亭子里饮酒作诗赏梅。 正值兴起,远远听见一阵脚步声。 两个披着狐裘大氅的年期男子,几丈之外就在高声询问:“前面可是苏州解元郎沈瑜沈举人?” 沈瑜优雅起身,缓缓拱手施礼,朗声答道:“正是不才,敢问兄台何人?” 两人一边疾步而来,一边兴奋地高声回答:“我等乃京城学子联盟学子,在下姬庆,这位是王轩之。” 沈瑜心中有些不虞,但脸上丝毫未见改变,友好但不热络的请两位到亭中落座,并介绍梁晋等人给他们认识。 几人互相施礼,各自落座。 姬庆和王轩之是京城学子联盟里学问较好且比较活跃的人物,之前曾通过某苏州学子想要联络沈瑜,都被沈瑜以学业为重不便聚会游乐为由拒绝,今日不知为何他们竟然找到了这里。 姬姓和王姓在京都家喻户晓,姬侯爷的老娘是大长公主,王尚书是工部的一把手,两人虽然有些纨绔,但学问还是没有放下,不似皇后娘家江氏的子弟般嚣张跋扈不可一世。 可沈瑜就是不想与他们有什么牵扯。 姬庆和王轩之与皇后的侄儿江宇从小不对付,长大了更加看不顺眼。 沈瑜觉得,自己小小一个举人,充其量能考个进士,可在权势滔天的外戚面前,比一个蝼蚁好不到哪里去。 他这点能耐,在苏州这一亩三分地还能使使,就算中了进士分到实缺,还是要小心经营的才能慢慢往上爬,若是想要杠上外戚江氏这样的庞然大物,他起码的呕心沥血经营数十年,胜算还只有一半。 现在嘛,沈瑜心里摇头。 撇清关系,明哲保身为上。 姬庆和王轩之到也不是什么急功近利之人,苏州沈瑜连得六个优秀才子,途中灭了多少恶徒狂匪,在全国的学子圈里都能耳熟能详。 这样一个不畏恶势力的优秀才子,姬庆和王轩之早就想要拉拢过来。 加上早几个月浙江巡抚上表的一份上奏,“勿精于治术,而昧于世界大势”,不仅让龙颜瞬变,更是让所有学子虎躯一震,如有人当头棒喝醍醐灌顶。 他们光顾着读书做学问,有些人一心想着削尖了脑袋钻营,像他们两人就一心想要搬到只手遮天的江氏,可苏州城的沈瑜已经将眼光放到了百年之后。 对啊,若是百年之后,萧国大大落后诸国,这繁荣富庶的国度,就是一块任人宰割的肥肉,他们这一代人在这里明争暗斗,等待后代子孙的就是被他国奴役。 那将是何等凄惨的境地。 两人对沈瑜颇为崇敬,可苦于人家闭门苦读,不得一见。 今日,终于得到消息,两人急冲冲赶来,终于有缘得见。 苏州才子,果然名不虚传。 两人刚才观沈瑜一身白色狐毛大氅,身姿笔挺地迎接二人时,那种超脱学子范畴俨然一副上位者的气度,让两人心中暗暗吃惊。 等落座饮茶细谈,才发现这位苏州解元郎不仅五官比女子还精致,却相貌堂堂没有一丝女气,举手投足间沉稳气派若说他是哪家王府的世子都有人信。 姬庆对比眼前俊美的男子,再瞧瞧自己,若是沈瑜就是这京城人氏,哪有他们什么事,还四大美男呢,除了自己的发冠比沈瑜金贵、王轩之的腰间美玉比沈瑜名贵,无论样貌学问,哪一样都比不上他。 可两人想要交好的心思就算一览无余,偏偏那个解元郎就是看似友善实则疏离一一完美推拒。 聊完了诗词歌赋,姬庆想要说说时政,被沈瑜当场做的一首绝句给岔了开去。 聊完了颜真卿的字,王轩之刚要说说全国兵力分布,却被沈瑜一手狂草给吸引了全部注意力。 好吧,好吧,人家其实早就表态了,是他们太过执着。 也罢,和这样惊艳才绝的人单纯地交流学问,也不失为一桩美事。 眼看金乌将要西沉,几人开始作别往城里而去,却不料被城郊一群悲惨嚎哭的果农给绊住了脚。 京城富庶,周边的村落都种植一种叫林檎的果子。 该果大而红,汁水丰沛,价格昂贵,除了京城稍微富裕一些的果农种植了直接供给京城大的酒店,还有少量直接卖给一些大户人家,其他地区都鲜有人知,京城的一般老百姓都是吃不起的。 可今年不知为何,林檎树结果个小不说,还味道有些酸涩,各大酒店都不愿再收,大户人家更是不让果农进门。 眼看着这一年的心血付之东流,果农们各处求告无门,眼看一地林檎就要腐烂,来年的口粮都不知道在哪里,他们绝望不堪,抱头痛哭。 沈瑜远远看着姬庆两人掏出好几张银票,受了果农们的跪拜才离开。 他看着二人背影,眼中疏离的神色有了缓和,但马上转移视线。 和梁晋他们作别,沈瑜上了马车,吩咐刘全安到他指定的一颗腊梅前,亲自折了一支腊梅,才回到桂花巷。 一改刚才和梁晋们交流学问的认真严肃,也没了应对姬庆两人的疏离,沈瑜一脸温柔的笑容,就如同还是个小小童生般,讨好地将那只腊梅小心地递到顾甄面前。 顾甄正在教沈思齐蹲马步,小胖墩每天都蹲完三炷香,腰不疼腿不酸,顾甄甚为欣慰,对自己身体力量的渐渐减弱也从惊讶微惧到了从容接受。 这个脆弱的世界,不能有太多强者,这也是游戏规则。 顾甄很快接受了这个事实。 沈瑜不甘心娘子的视线全都在儿子身上,也不去书房,就在身后紧紧抱着她,久久腻着不愿离开。 沈思齐狠狠皱眉,小包子脸上满是愤慨。 娘整个晚上都归你,白天还要来和我抢,真是—— 唉。 沈思齐心中长叹,学问不如老爹,有力气娘不许他朝老爹使,所以,注定了他就是甘拜下风的那个。 算了,本小爷大度让你几回又如何,等我长到如你般唇红齿白的时候,娘肯定会最喜欢我哒! 沈瑜不知小儿心中打算,晚饭时偶然说起了果农的遭遇。 顾甄却轻飘飘一句:“这个啊,太好办了!” 第95章 沈瑜笑了笑,“娘子,这果子味道酸涩,制成果酱或果脯都难掩其涩味,且大冬天的,晾晒制作果脯需要一定时间,果农现在都快揭不开锅,也等不起。再说,大户人家就算吃个果脯,也不过是个点缀,不像鲜果那样时新,量太少商贩都挣不到几个钱,果农更加血本无归了。” 顾甄不以为意:“我知道啊,我也不爱在冬天吃硬邦邦的果脯,可若是大冬天的有杯热乎乎甜蜜蜜的奶昔,可就是大大的享受了。” 沈瑜没听说过什么奶昔也就没有追问,果农嚎哭他虽然没有感同身受但亲眼看见了,就想力所能及地帮上一把,再看看这件事有什么可以谋划的,打算饭后去书房好好想想。 顾甄却拉住了他。 如此这般说了一通,沈瑜将信将疑:“还有此等美味?” 顾甄点头,和前世各种味道的营养液差不多,但她只知道大概做法,详细的只能靠沈瑜自己找人去琢磨了。 沈瑜有些激动,也不去书房了,匆匆就让刘全安载着出了门。 就这么忙碌了三天,第一杯奶昔就在一个苏州举人家族在京城开的酒楼里顺利制成了。 除了冰块改成了热羊乳,其他一切都和顾甄说的一模一样。 除了林檎,还有其他颜色各异的时令水果制成的奶昔,因为羊奶的膻味会影响口感,沈瑜等人特地查找了书籍,试了许多个方法才去除膻味,最终成品除了幽幽奶香和浓郁的水果香味,一丝其余的怪味都没有。 苏州学子联盟特此开召开了一个临时聚会,议定此奶昔秘方除了快马加鞭送回苏州外,还派人以苏州学子联盟的名义,送给京城的果农。事情安排妥当,苏州学子们开始在这个酒楼中开怀畅饮新品奶昔,没有烈酒的辛辣痛快,但十分温软爽口,颇为意外。 沈瑜还提议赛诗获酬,夺魁者今日可额外获得由他本人提供的免费至会试前所有份额的奶昔,或赠人或自用皆可。 学子沸腾了。 朗朗诵诗声不绝于耳,散会后仍在酒楼绕梁三日不去,引得京城勋贵大户纷纷驻足或上门,还让这酒楼好好赚了一把。 苏州人开的酒楼用林檎制成了奶昔的事,一传十十传百,京城大户爱时新之物,果农们的果子从滞销到有人问津再到抢手货,不过短短半月,随着奶昔秘方的轰动全京城,还有苏州学子联盟的美名远扬。 其中,以苏州解元沈瑜名头最盛。 在京的各地学子连门纷纷前来结交,可此时的沈瑜已经又开启了闭门苦读模式,所以,等他知道软柿子果农硬气地因为不愿交出秘方而被殴打的时候,已经是三天之后了。 苏州人的酒楼被人闹事私下处理之后,还是保住了奶昔的秘方,可没有后台的果农们却被盯上了。 京城最大的酒楼凤翔楼派了人多次向果农威逼利诱索要秘方,却无功而返,有个老村长带头硬扛,他扯着嗓子喊可以饿肚子,但不可以失了节气,若威逼一下就能把别人善心赠与的东西交出去,那他就白活了几十年。 凤翔楼掌柜接幕后主子江琦的命令,无论如何都弄要到手,就下了黑手。 老村长被打断了腿,还有无数反抗的青壮年被殴打,可就是如此,还是没有把秘方交出去。 老村长的儿子敲了京城府衙的登闻鼓,可最终的结果就是凤翔楼的几个打手挨了板子,得了几十两的赔偿,第二天,凤翔楼又换了一批人去找了果农的麻烦。 梁晋一脸怒火地坐在桂花巷沈宅的前厅告知沈瑜此事,义愤填膺地想要捋袖子与凤翔楼大干一场,沈瑜却阻止了。 他表情淡淡,声音更是淡淡:“找人告诉老村长他们,凤翔楼要秘方就给,多要点银子就是了,他们凤翔楼的后台有的是钱根本不在乎。” 梁峥也算是经历过风浪的人,此次出门弟弟就带着身边,长兄如父让他成熟不少,可辛辛苦苦得来的秘方拱手让人他有些不甘,甚至果农们一腔义举想要保住学子们好心赠与的秘方也让他热血沸腾,沈瑜轻飘飘的一句话,让他如同当头就被泼了冬日冰水一般,冻得彻骨。 “沈瑜!”梁峥腾得站了起来,“我们读书人的脊梁骨还不如一个大字不识的果农,十年寒窗,气节何存?” 大吼声让沈瑜眼中闪过一丝紧张,转头看看通过后院的门,确认顾甄还在最里面的院子里陪儿子玩耍,才放下心来,脸上还是神色淡淡:“你若是愿意带着弟弟一同赴死,瑜愿在明年的此时,为你在家中缅怀一番!” 梁晋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 你袖手旁观也就算了,连为我堂堂正正上柱香还不愿意,圣贤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正待好好争论一番,脑中却突然闪过弟弟胖嘟嘟的小脸,以及小大人般的严肃神色。 是了,他自愿飞蛾扑火,可却万万舍不得弟弟受半点伤害。 沈瑜是个精明到骨子里的人,看他挑灯数晚不眠不休,最后秘方不仅解了果农燃眉之急博了个好名声,更是为苏州学子联盟挣了光拓展了人脉,最最实际的是,他的秘方六百里加急送往苏州赢得长远之利,这一举三得之事才是他胸有成竹愿意去做的。 梁晋心里叹气,他不能说沈瑜不顾百姓凄苦而独善其身,秘方就是他想出来的,无偿赠送分文不收已经就是义举,而今他抽身而出不愿掺和到与凤翔楼之争,表面看有些凉薄却也实在是既精明且无奈之举。 好吧,是他冲动了,可自古读书人的一腔热血不就是用在百姓疾苦的时候,一往无前吗? 苦着脸拱手作揖,正待离去,却听见沈瑜淡淡开口:“保存实力,留等青山!” 梁晋一脸惊喜,再看沈瑜,依然十分平静。 目送梁晋的身影消失,沈瑜缓缓垂下眼帘,神色渐渐肃然,唇角的意思嘲讽却再也没有掩饰。 屋外寒风凛冽,沈瑜的脸色比那冬日的冰雪好不了多少。 他独坐大堂,如神色肃穆,如同一个真正的上位者那样,将世事了然于胸,按兵不动只为形势所迫,时机未到而已。 他知道梁晋想说什么,不就是读了多少圣贤书都等于白读。 没见看那姬庆和王轩之都没能拿凤翔楼的主子江琦如何,苏州学子联盟全部加在一起,都不够人家正眼瞧上那么一眼,何必要做那无畏的牺牲。 不过,再看看他弟弟之前的遭遇,沈瑜也就释然了,连自己家人都护不住,何谈天下黎明。 摇摇头,正要起身回后院,突然感觉身边多了一个人。 沈瑜脸上瞬间春风和煦,温柔地揽过亲亲娘子的腰,眼神里颇有些委屈巴拉:“娘子啊,为夫已经有整整两个时辰没有见到你了,你好像一点也没有想我!” 第96章 顾甄也一个大大的熊抱,还顺手拍拍沈瑜的后背:“想你,想你,想死你了,行不行?” 沈瑜不敢问顾甄来了多久,听到多少,担心顾甄知道后会插手此事,现在毕竟上将娘子只是个光杆司令,万一吃亏了他会心疼死,所以只装作没事人地问:“娘子,我看你昨天手腕似乎有些红肿,好像不太对劲,要不要为夫用药油给你揉一揉?” 顾甄无所谓,力量的减退需要适应罢了:“没事。” 两人手牵手往后院走,沈瑜想了一路,悄咪咪转弯抹角地问:“娘子可要见见小梁峥,听说长胖了许多,你刚才可听见梁晋说他弟弟像头小猪?” 顾甄大咧咧直接说:“这倒没有,我就听见他想要你组织所有苏州学子为那果农讨回公道,似乎有些不死不休的意思。” 沈瑜差点崴脚。 顾甄还毫不在意地继续说:“他表情……似乎在心里说,你这么胆小怕事独善其身的,读了这么多年圣贤书,应该是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唉——站稳了,怎么啦,刚才还好好的,我不信那梁晋这么想你会不知道。” 沈瑜有些慌,站定转身,看着自家什么都知道的娘子大人:“你——”不会要去揍人吧 顾甄摇头,十分坦率,水汪汪的大眼睛里全部都是信任:“你有你的思量,如果没有向我求助,你应该能够自行解决,我不会插手。” 沈瑜瞬间心里就被填得满满的,激动无比一把抱住顾甄,“娘子,你真好。” 顾甄拍拍他的后背,像是在安抚一只毛躁的小狗:“嗯嗯,我知道。” 梁晋回去后,果农很快按照他的意思,把秘方高价卖给了凤翔楼,刚要哀叹世道不公,没有保住解元郎的秘方,不料,没几天苏州学子联盟那里一大早又传了消息过来,说是解元郎知道了为何今年结果又小又涩的原因,提供了方法,让他们用手里的一部分银子改善土壤和种植方法,明年有七成的把握能再次获得丰收。 果农当场跪地大喊苍天有眼,保佑解元郎高中,保佑苏州学子仕途顺利。 老村长叫了周边几个村的壮汉,带着牌匾正要上门感谢,却被一个挎着大刀的年轻人给拦住了。 “我们姑爷说了,不过绵薄之力,无须挂心,努力改善种植方法才是!” 刘全安将话带到,回去把半路截人的事一说,沈瑜才堪堪松了一口气。 有点小名气,但又不会引起权贵的注意,才是他面前所能承受的。 回到房中,发现顾甄还没起,撩开床帐,刚要看看娘子大人迷人的睡容,不料,一只白皙的小手突然伸了出来,可怜沈瑜沈老爷连惊呼都来不及发出一声,就被那只小手给卷进了幔帐。 严冬犹还在,幔帐已春动。 顾甄一脸轻松地起床洗漱,留下满脸绯红的沈瑜像是散架的小可怜一般,柔弱无骨的躺在床上动弹不得,泪花闪闪看着自家娘子穿好了肚兜就不理人的严肃样子,说不出的怨念。 两个丫鬟似乎心有灵犀,端了一大盘的食物。 顾甄风卷残云,心满意足的摸摸嘴巴。 嗯,尚能饭,雄风在,本上将没有给星际丢脸! 漱了口,顾甄亲了亲相公水嫩嫩的小脸蛋,“乖,再睡会”,就出门看儿子了。 沈瑜委屈又羞涩地点点头,拉起被子盖住头,轻轻“嗯”了一声。 脚步声出了此间,又似乎已经出了抱厦,渐渐消失,沈瑜闭上眼,再睁开,除了一丝缱绻又餍足的笑意,朦胧的水光已经全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浅浅的慵懒与计谋得逞的快意。 拉开被子,刚刚还蜷缩的身体舒展,沈瑜朝天躺平,放开四肢,一手随意搭在腹部,一手往上枕在脑后,眼神渐渐深沉而复杂,犹如一个老辣的猎手在思考如何干净利落地捕获猎物,残忍而熟练。 苏州学子近日来出尽了风头,过犹不及,需要收敛一番了,但好处也不是没有。 在苏州经营得再好,将来也不可能就此偏居一隅,人脉永远不嫌多,将来有了实缺外放,好处数之不尽,这些人脉于将来,就是看不见的巨额财富…… 至于会试名次,他大约也摸清了各地学子的情况,若是单比学问,沈瑜自信不落前三,有个山东范氏一族的学子学问应该不再他之下,甚至有可能比他还高出一截…… 这会试应该要怎么应对,才能不显山不露水地进入殿试,然后在殿试脱颖而出一举夺魁,这个要好好计划,应该还是有文章可做…… 那什么外戚江氏的,就算有一半兵权,还不是有西北李家这样的庞然大物在制衡,萧启大概就是仗着国家不会乱才想着要徐徐图之,年纪大了不想伤筋动骨,朝中老臣都看得明白,只有那些愣头青才如此急功近利,他沈瑜可是与那些毛头小子不同…… 想着想着,果真睡了过去,直到过了晌午才幽幽醒来。 问了顾甄不在,似乎是带着沈思齐上街了。 也没多想,洗漱用饭,沈瑜慢悠悠踱去了书房。 可刚坐下没多久,姬庆跑了来,刘全安死活拦不住,沈瑜只好出了二门见他。 “……你可知道,”姬庆一口气站着闷完了一盏茶,“你可知道,原本你应该有一个心系黎民的玉牌,被江琦找人拦下了!” 第97章 沈瑜一边听姬庆怒气冲冲说着话,一边悠闲自得地慢悠悠饮茶。 “……你可知道,集齐“心怀社稷”和“心系黎明”两块玉牌,就算不能进前三甲,也破例能入翰林,若是想要个富庶之地的实缺,更是不在话下,唉唉唉,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沈瑜放下茶盏,微微颔首:“嗯,听见了。” 姬庆差点跳起来:“你听见了?你听见了?那江琦耍了手段,几乎毁了你的前途,你还在这里慢悠悠喝茶?我说沈瑜,你十年寒窗,不会就这点能耐吧?” 沈瑜微微抬眸,看着上蹿下跳的姬庆,浅笑看着姬庆:“多谢姬公子好意,沈某心领。” 姬庆气得头发都要竖起来了,眼前的俊美男子安静得如同精雕细琢的雕塑,他却像一只上蹿下跳的毛躁猴子,不仅气急:“说过了,不准叫我鸡公子,不准!” 沈瑜见他发冠都要跳歪了,遂也温和一笑:“姬四爷,沈某知道四爷你只是一番好意,并未有着借此拉拢沈某的意思。只是沈某科举靠的是实力,不是两块牌子。区区一块牌子,沈某还不放在眼里。” 姬庆大大叹气:“你知道就好,我来还想告诉你,小心江家的人!” 沈瑜再次点头,看着姬庆转身,突然开口:“四爷,三年一度会试即将来临,又是某些势力重新洗牌的时候,不定会有什么状况发生,你还是听从家中教诲,安安静静闭门读书吧。” 姬庆想要跳脚,龇牙咧嘴:“哼,不用你管,小爷知道。” 想了想又说:“知道知道,你多保重吧。” 送走了姬庆,沈瑜苦笑着摇头去了书房,这高门贵胄的子弟如果不是家中幼子,如此实诚到也是少见,如果不是身份悬殊又牵扯朝中盘根错节的关系,结交一番也未尝不可。 只是,可惜了那一块牌子。 如果不能进前三甲,外放之地是否平安富庶,升迁是否顺利,都能起到很大作用。 不过,沈瑜心里又摇头,前三甲他是必须要进的,哪怕只是一个榜眼。 有牌子不过锦上添花而已。 为了一块牌子和江府杠上,绝对不划算。 回到书房,静心读书。 金乌西沉,沈瑜才觉得腹中空空。 平日里早就该热闹哄哄的宅子里,依旧很安静。 娘子还未曾回来? 沈瑜有些没来由的担心。 刚要带人亲自出门寻找,长顺气喘吁吁跑回来了。 “……姑爷,小姐说了,她和长安去吃饭了,让你不用等她吃晚饭,还有,小姐说了,她会带五味楼的八宝酱鸭回来给你当点心……” 沈瑜听着,笑容不知不觉就爬了满脸。 他的娘子真是可爱,和手帕交吃个饭还要惦记给他带好吃的。 不对! 沈瑜眉头微皱。 没听说过娘子有什么手帕交啊,怎么就去酒楼吃饭了? 还有,这长安是谁? 长顺还没走远,沈瑜叫回来问他。 长顺挠着脑袋想了想:“长安是个大姐,虽然和我与哥哥的名字差不多,可她好像不是个男人。” 大姐当然不是个男人! 沈瑜忍住没有扶额,再问长安长什么样,住哪里知道否。 长顺再挠挠脑袋:“不知道住哪里,但她的丫鬟们叫她殿下,还有——哦对了,长安说请小姐以后去他们家里玩,说了个地方叫啥来着,永安巷,对永安巷。” 沈瑜很想一屁股做地上,但理智告诉他,现在最先要做的事,是捂住长顺的嘴。 永安巷公主府的长安公主! 皇上的长女,俞贵妃所出。 “长顺,长安是封号,你,若是再说一次名字差不多,我们沈宅以及苏州沈氏一族,全部都会死,明白吗?” 长顺吓得眼泪汪汪拼命点头:“知道了!知道了!”小姐说过,姑爷心黑但聪明,听他的准没错。 沈瑜放下心来,长顺不傻,只是有些迟钝,说清楚了他就不会再犯错,遂问因何故一起用饭。 长顺小心翼翼:“那个大婶当街被一只……一只马打了,砸过来的东西差点扔到小少爷,小姐上去说理,谁知他们人多,小姐说不过,就和大婶一起把那只马给打了,然后,那只马跑了。 沈瑜急忙追问母子俩情况。 长顺连忙说母子均安。 沈瑜这才长出一口气,可一想到驸马的身份,他心里咯噔一下。 长安的驸马是皇后的二哥振武候江越的小儿子江宇。当初俞贵妃的父亲兵部尚书被牵累到一桩舞弊案,江宇使了手段才娶到了貌美如花的长安公主,几年前俞尚书平反,一家从原籍回京官复原职,可皇后和江宇却扣着长安的两个儿子,不同意合离。长安虽然舍不得两个儿子忍着没有合离,却也是从小习武脾气刚烈的,他不过来了京城几个月,就听说了好几次长安和驸马大街上大打出手。 沈瑜一边让长顺回去顾甄身边守着,一边在心里迅速分析起来。 萧启刚靠着岳家坐稳皇位,他其他势力的女人就弄死了皇后的两个儿子,所以他为了补偿,将一个低阶妃嫔的儿子养在皇后身边。萧启一边防着心死的皇后通过娘家向他报复,一边又心里尚有一丝愧疚潜邸时就跟着他的正妻,所以一边用李家制衡江家,一边对江家的所作所为视而不见。皇后心里应该也是有点数,江家再怎么作天作地,就是和谋反不搭边。别人再是恨得咬牙切齿弹劾不断,可萧启就是不为所动。 再看这俞尚书,从龙之功不可灭,可人稍有些耿直,人家德妃和柔妃联合娘家灭了皇后两个嫡子却不动如山,他俞尚书无辜被牵扯不仅差点丢了老命还把女儿搭了进去。但人会变,这几年俞尚书就算不是只老谋深算的老狐狸,也是吃一堑长一智了。 如果经营得法,他沈瑜能联络上李家和俞家,再加上苏州和京城的悉心运作,从江氏手里保下娘子易如反掌。 书房里安安静静,桌上下人端来的饭食已经没了热气,沈瑜却已经浑然不知。 端坐书桌旁,沈瑜一动不动垂眸已然思考了半个时辰,他脸色凝重却眼神坚毅,一张精致的脸庞上不经意透露的却是老谋深算。 如此这般,这般如此,不过大半个时辰,沈瑜眉宇渐渐舒展,胸有成竹。 第98章 外面响起了脚步声。 一阵在沈瑜听来犹如天籁的笑声由远及近。 “……沈思齐,你个小坏蛋,把东西还给我,那是给你爹的……哈哈哈,被我抓到了吧,快快束手就擒,本上将不杀俘虏……哈哈哈——” “……咯咯咯,痒——痒死了——娘,别挠了……” 沈瑜快步出门,温柔如春风的笑容简直要溢出来,刚才的凝重和谋算仿佛只是错觉,可声音却满是委屈和怨念,“娘子,你可回来了,你去吃好吃的,留为夫独守空房腹中空空,你,好狠的心纳!” 顾甄一脸歉意,把一个油纸包塞到面前一脸委屈的男人怀里:“抱歉哈,这个补偿给你,最好吃的翅膀和腿,都给你,别生气了!” 沈瑜这才稍稍满意,弯腰将儿子抱起,“走,我们一起吃!” 沈思齐其实颇为嫌弃,老爹的力气没有老娘大,抱着没有老娘舒服,这就算了,老爹时不时要在老娘面前唰一波存在感,恨不得时时刻刻把老娘系在腰带上。 真是嫌弃! 算了,谁让他是自己老爹呢,听老娘说,他力气不大,可脑子还是蛮好使的,勉强接受他吧。 热了饭菜,沈瑜就着秘制酱鸭翅和娘子的美色小口品尝,虽然娘子捏着鸭腿大口撕扯的样子有些豪迈,但还是很可爱,百看不厌。他并没有将自己的打算告诉顾甄,这是他沈瑜的事,自己的娘子自己护,天经地义。 顾甄吃完才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说好给沈瑜的,自己又吃完了,所以决定把自己今天的英雄壮举告诉他,作为下饭的菜。 顾甄:“……我正带着沈思齐在街边看杂耍呢,谁知飞快街对面突然就冲过来几人,前面两人还扭打在一起。细看是两个华服男女,差不多都三十上下了。我看着似乎是夫妻打架,觉得也再正常不过,唉,你别这样的眼神。” 沈瑜:“为夫永远也不舍得动娘子一根手指头!” 沈思齐:切,你能动得了到才行。 顾甄:“那个男人似乎一肚子火,但力气却没那个女人大,脸上被狠狠揍了一拳后恼了,说什么我儿子是姓江的,你若是合离儿子得留下。那女人大吼,你现在有一堆的女人,让她们给你生一堆的儿子!那男人也大吼,就是不放,你死也是我的鬼!女人大怒,大打出手,将男人揍成猪头,男人情急之下,抓着路边小摊上的摆件往外扔,差点就砸到沈思齐了。” 沈瑜:“有没有伤到?” 顾甄:“当然躲开了。” 沈思齐:哼,没见识,我没当场让那个摆件碎掉已经很收敛了。 沈瑜缓缓吐出一口气。 顾甄:“然后,我想着别人在处理家务事,也不想打扰别人就准备走了,谁知,又一个摆件飞了过来,差点掉我脑袋上,我就火了,这准头这么差还当街打架不扰民吗,就上去找男人要他道歉,可男人的仆从刚才还在看热闹,突然就朝我围了过来,哎哎哎,你别站起来。” 沈瑜:“娘子娘子,你可有事,快让我看看?” 顾甄:“你坐下,我怎么会有事,有事的是那个男人,我和那个女人一起来了个女子双打,把他揍成了烂猪头,还有,不知从哪里闪出来几个黑脸壮汉,可能是那女人的护院,就在我们身后,后来看我们没事就又闪没了。” 沈瑜突然闪过一些思绪,却被顾甄再次打断了。 顾甄:“那男人肿着猪头脸,悲怆至极地看了女人一眼,然后灰溜溜离开了,我这才知道,那女人是长安公主,男人是他的驸马。驸马又纳了一个妾,却死咬着不肯松口合离,所以才打了起来。长安邀我喝茶说答谢我出手,我就答应了。喝茶吃饭时才知道,那个驸马家很厉害,每次他们打架都没人敢帮长安,所以长安对我有些意外,还说请我去她家里玩。” 沈瑜还想再问几句,却见沈思齐已经小脑袋一点一点打起了瞌睡,也就没有多问。 洗漱完毕,两人刚要安置,沈瑜却见顾甄白皙的手腕内侧上有一道血口子,虽然已经止住不在流血,也不过半寸左右,却刺痛了沈瑜的眼睛。 娘子天生神力还身手矫健,一人剿灭一个寨子的恶匪都不在话下,如何会被驸马的普通随从伤到? 可娘子不说,沈瑜决定不问,深深掩藏在心里。 半夜,沈瑜轻轻掀开被褥,给顾甄轻轻盖好被子,披着衣服去了书房。 事情似乎很普通,可有些地方沈瑜有些疑惑与担忧。 一路上京时,他五官不敏,可娘子却说有一队人马似乎总是和他们同路,可饶是如此,他却从来没有见过这队人马。 江宇其他名声不显,可大家都知道他多年前疯狂追求长安公主的事,如今江府如日中天,就算他不追究自家公主娘子,可他能放过自己娘子吗,他哥哥江琦更是个心狠手辣的主,他江家如果明日一早就来个措手不及,他该如何应对。 听说江琦的娘子能言善辩,颇得皇后欢心,若是他们提前在皇后面前嚼了舌根,恐怕明日一早,娘子就要遭殃。 把刘全安四人叫了过来,细细吩咐了一阵,眼看着天色已经蒙蒙亮,沈瑜才回房安歇。 太阳还没全部升起,顾甄翻了个身,刚要抱住沈瑜的腰身准备柔情蜜意一番,却听见原本应该情意浓浓的沈瑜,一脸清醒地催她起床。 “娘子,长安公主昨日请你饮茶,按照礼俗,我们也应该回礼一番,不如这样,你带点苏州特产,今日一早便上门回礼吧。” 江宇不会当着长安的面如何与你,江琦也不会直接当着弟弟的面杀人,可宫里的人可说不准了,根本不用皇后出面,随便哪个宫的娘娘给你鸡蛋里挑个骨头,几十个板子下来小命就没了一大半了。可有了长安公主的庇佑,哪怕只要两个时辰的庇佑,他沈瑜的部署就能完全起作用了。 他的娘子,他一定要护得稳稳当当。 顾甄还有些迷迷糊糊,但不管几个眨眼,她就想明白了。 “没事,我有准备!” 第99章 窗外有风刮过,沈瑜愣了一下,细细查看顾甄神情,却发现她似乎不像是在开玩笑。 不放心追问一边,顾甄一边懒洋洋穿着衣服,一边将经过说了一遍。 沈瑜有些紧绷地脸色缓和下来,心中却不敢松懈,昨晚的布置没有收回。 刚用过早饭,突然有人来报,说宫里来人,请顾甄马上更衣梳洗,立刻进宫。 沈瑜脸色顿时苍白,跟着去了前院,见到了板着脸的一个老姑姑,他手中鼓鼓的荷包送了出去却被退回来,始终无法打听到是谁要见顾甄。 沈瑜心中暗恨自己无能,虽然他的布置能保住娘子的一条命,却不敢保证她能毫发无损。 他正心急如焚,顾甄吃饱了打扮好出来,对着一脸严肃到傲慢的长脸老姑姑视而不见,给了沈瑜一个放心的眼神,就出了门。 随着顾甄的身影消失,沈瑜也带着人立刻往外奔。 马车嘚嘚地行驶在街道上,沈瑜觉得那声音仿佛如同一面打鼓,重重锤击在他心头。 为何要明哲保身? 为何要一避再避? 如果不是他的无能和退让,娘子何至如此? 你江家子弟当街殴打公主不说,还牵累无辜百姓,若不是他儿沈思齐一直学习拳脚,那么当街就能被砸死砸伤,若不是他娘子身负绝学,昨日里可能就会一命呜呼。 沈瑜狠狠打了自己一个响亮的巴掌。 “啪”的一声极为响亮,差点让刘全安勒住缰绳,听了听没什么异常,刘全安才继续驾车。 顾甄还没坐进宫里派来的轿子,就知道不对了。 细微又绵密的精神力放开来,很快就明白了原委。 她也没吱声,直接就坐了进去。 这种把戏,实在有些小儿科,曾经军部那些耍小手段的人被顾甄收拾了遍,想要哭爹喊娘上报元首却死活不敢开口。 不服? 哼,憋着! 直接把垫子上的小针吸了出来,然后一屁股坐下,心说这皇宫出来的东西就是软和,以后也弄一个玩玩。 看着手里听话堆成一小捆的小针,顾甄歪头想,光扎回去似乎有些不得劲。 对了! 经过一个热闹的街道,顾甄微微闭着眼,似乎还有些心不在焉的把玩着手里的针,细微的空气波动后,跟在马车边上的马脸老姑姑突然凄厉至极的哎呦一声,手快速地向后,捂住了肥硕的屁股。 这感觉她太熟悉了,银针入肉的锥心之痛啊! 有时候,她不小心,行刑的时候扎到自己,就是这个感觉。 只是不小心扎到自己不过就是破一层油皮,可刚才这痛得屁股都要炸开的感觉,那是整根针都已经快要从前面飞出来了。 应该就是轿子里那个小蹄子干的。 听说她可是有功夫在身的,刚才她做了满是针的垫子一句话没说,自己倒是嘀咕了她,以为她忍气吞声了。 哼,敢反抗,现在先当着街上所有人的面叱责你一番羞辱你,待会到宫里再让你好好享受! 如此想着,老姑姑拉长脸,满目狰狞地就一把撩开了帘子,一句尖厉的“顾氏,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行刺——”本女官三个字还没说出口,却瞪大眼睛惊恐地看着眼前的轿子突然四分五裂,突然间,右眼一阵钻心的剧痛,就再也说不出话来。 “咔嚓!” 马车全部分解,木屑飞了满天,四个抬着轿子的健壮嬷嬷各个被不知哪里来的巨力震了四仰八叉。 街上的百姓纷纷围拢过来。 “啊,里面有个人?死了吗?”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好像是宫里的轿子,里面的人叫什么顾氏的。” “顾氏?哪家的顾氏,没听说过啊,摔得真惨啊,都差点被板子压扁了,只看见一只手,什么都看不见!只怕当场就死透了吧?” 就在大家七嘴八舌猜测的时候,一阵马蹄声传来,众人纷纷跪拜。 “参见长安公主殿下!” 大家还都在好奇呢,今日怎么就公主一人,平日里练习打架的好伙伴驸马大人呢? 长安公主萧煜蓝跳下车驾,一把推开身边的婢女,三步并成两步来到碎了一地的马车前,看不见人脸,只能握住那只手声嘶力竭地大吼:“甄甄妹妹,甄甄妹妹,你怎么了?” 感觉被握住的手微微一动,萧煜蓝马上会意,柳眉瞬间倒竖:“来人,快把甄甄妹妹救出来,拿我的牌子,立刻进宫请太医!” 有嬷嬷应声而去。 萧煜蓝缓缓踱步到长脸嬷嬷跟前,发现她一脸的血正倒在地上人事不知,右眼已经被一条半尺长的木条扎穿了眼珠。 一个小宫女正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萧煜蓝历声喝问:“你们,为何要杀害本宫的义妹顾甄?” 脸朝下,正好枕着那软垫的顾甄心理有些疑惑,我啥时候成了长安的义妹,我怎么不知道?改了剧本,能让我事先知道一下吗? 还有,那黑脸汉子,对对,就是你,别以为我躺在一堆木板下面就感知不见你,木条能扎穿眼珠,那飞叶就能杀人了,一看就是练家子的工夫,你要帮忙也要低调一点好吗,飞个木条像射箭似的,从苏州到京城跟了一路了,能好好露脸认识一下吗? 摔!!! 这边顾甄心里郁闷之极,那边小宫女却连头也不敢抬,嘭嘭嘭只敢磕头:“奴婢们没有、没有要杀害顾氏,女婢们奉皇后娘娘之命——!” “大胆!”萧煜蓝一声爆喝,差点震得路边看热闹的老百姓直接趴地上,“你竟敢假传皇后懿旨,当街杀害我大萧国学子之妻,妄图寒我大萧国诸学子之心,欲动摇我大萧国根本,你真是其心可诛,说,你是不是奸细?还是,你想要谋反?哼,不说,本宫马上回禀父皇,诛你九族!” 小宫女吓傻了,身体抖得筛糠似的,嘴唇直哆嗦,半个字也讲不出来。 老天爷啊,这都哪儿跟哪儿! 不过是皇后要教训一下顾氏,而姑姑要一路膈应顾氏罢了,哪里能和谋反搭上边。 这犯了错她要被推出去抵命也就算了,皇后按照惯例肯定会保她一家,可这要是诛九族,可怎生是好! 第100章 眼看眼前镶着珍珠的绣鞋就要离开,小宫女一股脑全吐了出来。 江琦的夫人一早进宫向皇后哭诉,江宇被一个庶民打得起不了床,皇后一怒之下打算要好好教训一下替长安公主打驸马的顾氏,而那嬷嬷却在马车座椅上扎了无数银针,想让顾氏先吃个苦头再进宫,谁知,半路马车就裂开了。 听罢,萧煜蓝目光一凛,还来不及开口,路旁的百姓却一个个却倒抽气声此起彼伏,窃窃私语声此起彼伏。 “啧啧,扎针?心黑得哟!” “教训?这是想杀人吧,你看,这人还埋在板子下面呢,是死是活都不知道呢!” “唉,谁让她得罪了江家呢?” 萧煜蓝故意没说话,让安静的四周里低语声更加明显。 小宫女脸色惨白,这次她无论是皇后的板子还是诛九族,都已经是死得不能再死了。 萧煜蓝嘴边一抹嘲讽的冷笑:“任你如何狡辩,奸细就是奸细,想要攀诬皇后?胆大包天!待我进宫禀明父皇,一定将你们这些奸细千刀万剐!” 这时,几个公主身边的老嬷嬷已经七手八脚将埋在木板堆里的顾甄给“救”了出来。 萧煜蓝忍住嘴角的抖动,心说你这血包放得也太多了,然后狠狠一掐自己的大腿,眼眶瞬间就红了。 “甄甄妹妹?甄甄妹妹?你可还能听见?快,请太医!这全身都是血,可还能救回来?” 众人远远看去,只见一个浑身是血面目全非、被人一路抬着还滴答淌血的女子,奄奄一息地上了公主车驾。 大家纷纷扼腕叹息,这一条命,恐怕不保了。 长安的车驾一离开,皇后的人马也匆匆回宫复命了。 公主的车驾就是豪华,顾甄连脸上的血都来不及擦干净,就在精致的小桌子边上,开始大快朵颐起来。 萧煜蓝几乎要笑喷:“你杀了几只鸡啊,这么多血?” 顾甄一口芙蓉饼咽下:“鸡血?哦不,那早已过时了,我用的是自己调制的液体。” 萧煜蓝一下子好奇,这可是秘方,她坐这么近,一点怪异的味道都没有,说不定以后自己还能有用。 顾甄如此这般说了,萧煜蓝的小婢女还十分认真记录了下来。 突然想起了什么,顾甄问萧煜蓝:“我什么时候成了你义妹了?还有,宫里的太医可靠吗?” 萧煜蓝挑眉:“怎么,我的义妹还辱没了你?你昨天能出手帮忙,让我狠狠打了个痛快,这多年的怨气啊,一遭散,痛快!别说,你那一手木条扎眼睛的工夫真是厉害,那桂嬷嬷手下冤魂没有一百,也有九十九,瞎了一个眼睛,便宜她了……别瞪眼,太医很可靠,是我爹的人,放一百个心!” 顾甄也挑眉:“没啥不放心的,如果能让我痛痛快快杀进宫里,绝对不会给你丢脸!” 萧煜蓝白她一眼:“ 你再厉害,也双拳难敌四手,我昨天不是给了你我的玉牌吗?是父皇给我的补偿,拿着这个玉牌除了他,谁都可以不跪。哪里用得着你大开杀戒。我还想让你好好站着膈应皇后和那二妃呢,谁知你的法子更好。” 顾甄也不傻,认识不过两天,这贵重物品可不能用,遂掏出牌子物归原主:“好了,让太医宣布我需要好好养伤,半年不能出门吧!” 不到半天,皇后娘娘要杀一个苏州学子之妻的事情,已经闹得全京城都知晓了。 太医进了长安公主府大半天才一脸忐忑地出来,很快,太医的遗嘱就到了萧启的御书房。 “……全身骨头断了六处,外伤极为严重,失血过度,若是明晚还不能醒来……” 皇后正一脸怒容地教训独眼龙桂嬷嬷,却听见皇上驾到,只好勉强出门迎接。 皇后江氏敷衍行礼,萧启也神色淡淡,既不谈江琦江宇兄弟,更不谈苏州学子之妻顾氏,只说了现在养在皇后膝下的皇子。 江氏神色更加淡,说无论后宫谁的孩子在礼法上都是她的皇子,该尽的孝道谁也不能少。 萧启走了,江氏的贴身嬷嬷苦劝不要和皇上作对。 江氏冷冷一笑,如果现在萧启还活着的时候都不能肆意,以后那两人的儿子继位,她能活着就不错了,为何不乘现在好好肆意一番。 嬷嬷苦笑,再劝江氏,让江琦无论如何收敛一些,一大早江宇自己都没说什么,江琦的娘子就哭哭啼啼来告状了,江氏明知江琦的娘子不是个好东西,还偏偏要顾氏来宫里听训斥,还故意找了个心狠手辣的桂嬷嬷。 江氏不语。 嬷嬷再苦笑,再劝江氏她不放过任何一个机会让京城乱起来,让那两人的儿子狗咬狗,可江府倒了,她又能有什么好下场。 江氏沉默,冷笑,我父亲为了儿子忍了,我却没了儿子,为何要忍。 嬷嬷心里哀叹一声,终不再言语。 萧煜蓝出了公主府就往皇宫里奔,二十大几的人了,抱着萧启就是一顿嚎哭:“父皇啊,女儿不活啦!难得有人愿意出头,替女儿打那个黑心的驸马,竟然被人打残了呀!女儿去死了算了,女儿不活了!” 萧启很想扶额,但胳膊被拉着,动不了,这个女儿他也心有一丝亏欠:“蓝儿莫哭,父皇补偿给你,莫哭了!” 萧煜蓝抬头,泪眼汪汪看着他:“怎么补偿?她人都差点没了?” 萧启长叹一声:“她的夫君,父皇预备要重用的,既然顾氏是因为你遭殃的,那么——封个县主吧!” 萧煜蓝涕为笑,央求:“父皇小气,女儿和江宇打了多少年了,从来没有一个人敢为女儿我出头的,别说你的好女儿我的好妹妹们,就是和我从小一起长大的手帕交,都不曾为我说一句话,看见我就像见了瘟神似得恨不得躲得远远的。每次我们打架,皇后偏帮的都是江宇,我都是被训的那个。现在顾氏都能为我豁出命去,你就一个小小县主打发了,不行,我长安的义妹无论如何都得是郡主!” 萧启无奈,想起沈瑜的那篇文章,也就点头同意了。 所以,等沈瑜从尚书府出来正准备下一步召集学子时,听说了那两个消息,顿时僵在原地。 顾甄差点就死了。 顾甄被封了永安郡主。 第101章 第101章 沈瑜有些懵,没去想怎么自家娘子怎么就成了个郡主。 只满脑子想着娘子遇袭重伤,性命垂危。 刘全安将马车赶得差点飞起,沈瑜赶到了长安公主府,正碰上一脸青紫的驸马江宇被人轰了出来。 沈瑜根本视而不见,通传后被人带去后院,大冬天满头大汗地跑进内室,内心惶惶不安正要往架子床走去,却听见熟悉声音在说话:“这个好吃,再送一碟来。” 脚步顿了顿,沈瑜一个箭步窜过去,只见她重伤的娘子正完好无损地在吃着一块糕点。 有些不信,沈瑜细细从头看到尾,才长出一口气,腿一软,差点做到地上。 顾甄扶他坐下,将事情说了一遍,沈瑜一颗心才终于落了地。 萧煜蓝过来,沈瑜躬身作揖,几句寒暄后,公主府派出车驾,将据说已经重伤濒死的顾甄送回了桂花项。 一路上,顾甄听着路边老百姓的议论,说自己得罪江府小命不保,还说沈瑜前途未卜,两人实在可怜。 回到沈宅,顾甄看了看自己儿子,正要回去补个眠,却被沈瑜拉住了。 “娘子,你别有事,”沈瑜将顾甄狠狠抱进,“你若有事,我必无法独活!” 顾甄拍拍他的后背,脸色渐渐郑重:“沈瑜,你没看出来吗?” 沈瑜身体一僵,遂放开顾甄:“娘子,这些事情交给为夫就行,你高高兴兴地练拳吃点心就行!” 顾甄却摇头。 她和江宇打架的确偶然,可长安请她喝茶之时已经不再是偶然了,应该早已确认过她的身份了。 萧煜蓝弟弟萧煜靖,在皇子中排行第三,既不嫡也不长的,她就算不为自己谋划,也要为这个弟弟谋划。 所以,如果说萧煜蓝感激素昧平生的自己出手相助,倒不如说她想要拉拢苏州来的学子,更想要替萧煜靖将沈瑜收入麾下。 这个套路,星际里的军部高层用得不要太熟稔,她顾甄上将哪里会不明白。 沈瑜为果农寻找出路殚精竭虑,却被江琦轻飘飘夺了去。 姬庆两人多次上门表示好感,沈瑜却明哲保身不愿掺和。 都是因为他们没有后台。 如果,她还是拥有绝对兵权的上将,那么一切都不在话下。 可她不是。 非但不是,她还有着顶级精神力的幼子。 她要护着丈夫和儿子,有些险她就必须要冒。 ……乘她还能冒险之前。 “沈瑜,我现在手中无一兵一卒,我……”顾甄还没说完,又被沈瑜抱进了怀里,这次更紧,更用力。 “娘子——”沈瑜喉咙哽得有些疼,“我们回苏州,我们回族中种田,我当个夫子也能养活你和孩儿!” 顾甄没说话,只是轻拍沈瑜后背:“沈瑜,别埋没你的才华,我能成为上将,你也能成为首府,我拭目以待。” 沈瑜眼泪无声留了出来。 赐封的圣旨第二天就下了,顾甄“伤”得没法起床,沈瑜接了圣旨后就成了新出炉的“郡马”。 虽然这个郡主只是好听的名头,实际的封邑不过区区五百,比一个县主多不了多少,但沈瑜转身就通过俞尚书,暗中和萧煜靖的人联络上了。 皇后被萧启派人训斥了一番,禁足一个月,可江琦却丝毫没有被波及。 沈瑜心中暗暗记了一笔。 郡主府是一个官员的旧寨重新翻修而成,顾甄知道后就想亲自去看看,如果可以,给虚岁三岁的沈思齐建一个专业一点的训练场地。 一个下午,顾甄打扮成小丫鬟,一个人去了郡主府。 很大,比起沈宅豪华许多,顾甄乘着没人,在后院看了很久,刚选了一块地方准备好好规划一番,一群黑衣蒙面之人突然出现。 顾甄感知虽然在减弱,但对付这些个小虫子还是不在话下,不过半盏茶的工夫,二十个黑衣人全部到地身亡。 顾甄刚要抬脚走人,第二批黑人出现。 第二批显然比第一批厉害得多,顾甄却也没有放在眼里,除了手臂被划了一刀外,基本没有受伤。 一盏茶后,第二批黑衣人倒下。 知道还有后续,顾甄原地等待,果然,第三批紧接着出现。 一批比一批厉害,顾甄开始受伤,几个黑脸大汉也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和顾甄并肩作战。 第三批显然都是高手,顾甄几人苦苦支撑了一炷香的工夫才彻底解决,可黑脸大汉已经阵亡一半。 第四批比他们想象得还要厉害,一队弓箭手在外,一队高手贴身进攻,顾甄身中三箭,终于解决了这第四批,可黑脸大汉已经全部被杀。一个黑脸大汉强撑最后一口气,发出讯号,让顾甄一定撑到援兵过来。 第五批人马显然是对方的底牌,一队人手持火铳将顾甄团团围住,不远处,还有一队强弩手待命,顾甄几乎插翅难逃。 抹去嘴边的血迹,看看自己身上多处被折断的一大半箭头却还在体内、不停流血的伤口,顾甄脸上的从容几乎从未消失,仿佛身体没有痛感。 手持火铳的黑衣人几乎有些腿软 ,就是江湖上最最顶尖且不出世的高手,也经不住这一波又一波的袭击,眼前的女人到时是什么来历,是那个门派假扮而来的老前辈。 火铳齐发,顾甄深吸一口气,用最后的力气将身体飞出了残影。 一阵阵巨响后,火铳手震惊地发现,他们几乎无一射杀成功,而刚要再次发射,却看见自己的同伴一个接一个地被折断了脖子。 顾甄终于解决了这批人,可不等她稍加休息,强弩破空之声袭来,被强烈透支的身体再也无法承受高强度的技能,就是再努力,也无法躲开全部强弩。 顾甄右腿被三支连弩射中,左胸被击穿,一阵血雾过后,终于倒地不起。 一个黑衣人想要过来探查了她的鼻息,却听见有脚步身传来,看着地上的顾甄胸口一血洞正在汩汩冒血才放心离去。 强弩手消失,除了一地的尸首,死寂一片。 沈瑜正与梁晋几人在外,一个黑脸大汉匆匆而来,说不便挪动,让他带着儿子见顾甄最后一面。 惨白这脸抱着儿子,沈瑜匆匆赶去郡主府,看见的是已经奄奄一息的顾甄。 沈瑜一言未发,却觉得脸上湿漉漉的。 抬袖胡乱一抹,却发现是自己留下的竟是血泪。 第102章 萧煜蓝带了珍藏的百年老参和太医匆匆赶来,紧急救治了整整半天,顾甄才堪堪吊住一口气,微微睁开眼。 “小兵,保护好沈瑜!”顾甄声音微弱,口气却很严厉,“以你的生命。” 只有虚岁三岁的沈思齐小脸极为凝重,重重点头:“是,上将大人!我沈思齐将以生命保护我父沈瑜!” 沈瑜心口剧痛,目眦欲裂。 他一个大男人,却需要女人和稚童来护佑! 太医说,顾甄熬不过今晚就只能准备后事。 父子两人抬头看看天上的太阳,心中突然祈祷金乌永不西沉。 终于,子夜的打更声终于响起,无论如何今天终于已经完全过去。 可床上的顾甄非但没有心来,还气息越来越弱。 太医一直熬着没走,两个时辰前他就要开口,现在终于忍不住了。 “沈举人,放手吧,让她好好走!” 沈瑜似乎没有听见,脸色惨白一片,两眼直直盯着顾甄,一动不动。 沈思齐奶声奶气的声音却很是坚定:“太医爷爷,再等等,我娘一定会好起来!” 可是,黎明前的鸡叫刚过,顾甄微弱的气息终于彻底消失。 公主府的人要帮忙收敛,沈瑜却像是发了狠似的,紧紧抱着顾甄死活不肯松手。 他声嘶力竭的大吼:“我娘子没死,我娘子没死,你们都走开,走开!” 公主府的嬷嬷很是为难,几人围上去拉沈瑜,几人走过去想要把顾甄抢出来。 拉扯中,沈瑜的手背很快被抠破,鲜血流出来,他却丝毫不觉。 沈思齐走近拉扯的人群,小小一个人将一群嬷嬷都推了开去。 嬷嬷们还来不及惊讶,沈瑜眼睛血红声音嘶哑地说:“我要带我娘子回去,你们请回吧,多谢公主好意!” 这个哑巴亏,他只能先和血咽下去。 既然顾甄要修养半年,为何会出现在郡主府,他想要伸冤都没地方开口,说不定还会落个欺君之罪。 第二天,桂花项的沈宅突然一群人进进出出。 桂花巷的街坊邻居听说,沈举人的娘子突然病重,也许就要不治。 果然,第三天一早,沈宅突然大门紧闭,里面所有人突然消失无踪,大家都在猜测,也许沈举人的娘子已经不治身亡甚至已经他带着棺椁回乡了。大家几乎不约而同地扼腕叹息,沈举人的娘子没有福分,刚被封了郡主娘娘就死了。 但谁也不知道,沈举人到底是换了住处,还是直接就放弃会试直接回乡了。 半个月后,瘦成一把骨头的沈瑜见到了从西北匆匆赶来的李四夫妇,以及他们怀里抱着一支缩小版红缨枪的小女儿李曼。 沈瑜见到黑脸大汉时才知道,娘子之前说的人是李家派人暗中保护他们的人,此刻见到李四夫妇,也就不再惊讶。 李四夫妇很是愧疚,两个孩子是夫妻还是兄妹由他们自己选择,说两家之前的约定却是不变。 在京城待了三天,李四夫妇急冲冲回了西北。 李四的岳丈大人这辈子有口气始终出不了,还有他死去的大伯二伯喜欢美人给嫡妻嫡子招来祸事,他老娘这口气似乎也一只梗在心尖。 可到底要怎么做,李四夫妇还是要回去和家中人商议。 沈瑜颇为意外,凹陷的脸颊上难得出现死寂意外的震惊。他听说过李四的大伯二伯连最后的子嗣都没有留下,据说宠信的女子都来头极大,让嫡妻们下手很是投鼠忌器,直到等嫡子们死完了,才心灰意冷的弄了个鱼死网破。 送走李四夫妇,从苏州日夜兼程的红梅夫妇也到了。 红梅一路上眼睛都差点哭瞎了,见到沈瑜差点就扑上去咬一口,沈瑜木然地看着长安死死拉着发疯似得红梅,有些无动于衷。 三天后,萧煜靖亲眼见到江南才子大佬沈瑜的时候,有些不可置信。 眼前几乎形销骨立的瘦高男子,眼中内敛至极的沧桑和沉肃让他极为有疏离感,和姬庆口中温和儒雅的美男子沈瑜几乎就是两个人。 沈瑜开门见山,如此这般说了整整两个时辰,萧煜靖因为皇族礼仪的习惯,知道沈瑜走后,他才露出一脸的震惊,震惊到简直认他不能呼吸,张开嘴却说不出话来。 苏州学子联盟近日里和其他几个有名的学子联盟关系极为容器,沈瑜几乎成了全国学子的领头人。 三年一度的会试开始。 沈瑜看着自家娘子一年前就给他准备好的考箱,禁不住又潸然泪下。 乡试的时候,香喷喷的牛肉饼,现在红梅按照食谱给他做了。 乡试时没考虑到的也许会分到茅厕边上的考房,也做了除臭剂,还有防水的雨衣等等等等。 沈瑜深吸一口气,娘子,等我! 果然,乡试当日,沈瑜的考房就在茅厕边上,还破破烂烂漏着风。 有考生用布条塞了鼻子,呼哧呼哧张口呼吸,沈瑜看着自己的除臭器,心里又软又涩。 几天的考试,沈瑜差点熬不住。 终于出了考场,沈瑜坐上马车就昏睡过去。 沈思齐等到他回来就转身去了后院,父亲在外奔波,家里的女眷就归他一人守护。 沈瑜洗漱一番,也去了后院。 虽然憔悴,但干干净净。 娘子一点也不喜欢他变丑。 休息了一个晚上,沈瑜有开始了在外奔波的日子。 姬庆来过,说让沈瑜心里要有准备,也许此次会试,他会落第。 沈瑜除了拱手作揖表示感谢,几乎已经面无表情,犹如行尸走肉。 果然,三月的杏榜上,沈瑜名落孙山。 京城立刻炸开了锅。 各地的学子联盟纷纷询问苏州学子联盟,不停的询问到底为何沈瑜一个三案首加解元,竟然落榜。 梁晋几乎要疯了,差点带着人就要往衙门里门冲,却被沈瑜拦住了。 他想,不急,一步一步来。 几日后,一个春寒料峭的早晨,京城的早春寒风如刀,宫门口一个穿着麻布、披散头发的学子,正高声朗诵着自己会试所做八股。 禁军们似乎被人打了招呼,直到那个学子近乎癫狂地将整篇八股诵读完,才后知后觉地将他抓住。 金军统领纲要将那个癫狂的学子驱赶,却来了一队人马,口称该学子在宫门口闹事图谋不轨而关进了大牢。 可那个学子被抓走,他刚刚诵读的八股文却被有心人默抄了下来。 第 103 章 一时间,该学子会试的文章在京城迅速流传出来。 首先反应过来的苏州学子联盟,如此文章你考官再挑剔不能入前三,可总不至于名落孙山吧。 这明目张胆的科考舞弊,难道这天子脚下都没有王法了吗? 苏州学子联盟的人带头在宫门口静坐示威,要求重开会试答卷封条,让天下所有学子鉴证复核。 “……朗朗乾坤,天子脚下,我苏州三案首解元郎沈瑜蒙受如此不白之冤,让我等读书人十几年寒窗就是为了亲眼目睹这不平之事,我们不服!” “……我大萧国历来尊崇学着文豪,我大萧国读书闭门苦读,就是为了有朝一日报效国家,可如此肮脏的科考舞弊,竟然在天子脚下堂而皇之的发生,让我们这些读书人情何以堪!” “还沈瑜一个公道!” “用我们的性命担保,沈瑜已蒙受不白之冤!” 众书生你一言我一语,越来越激动,甚至一个姓梁的书生直接以头叩地,满脸都是血,不一会就晕了过去。 “啊——死人了!” “科考舞弊!害人性命!天地不公!” 很快,苏州学子的激愤言辞,将全国各地的学子都感染了,禁军们有些傻眼,这几十个还能抓,这几百个难不成都抓了。 可就在禁军犹豫之时,一群京畿衙门的人凶神恶煞地冲了出来,三拳两脚先将领头的苏州学子打到在地,又将各地学子一一用武力驱赶,一群平日里只会拿笔的书生被打得嗷嗷惨叫,却一个也不肯离去。 “……你们——你们——”梁晋被人扶着,幽幽醒来,抖着手指指着那群凶徒,“你们如此恶行,苍天有眼,不得好死!” 有远远看着的老百姓看到那些人冲过来时就已经呼啦一下退散了,那是谁的人?江琦的人,那可是杀人不眨眼的。 这一群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死了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终于,这群群情激奋的书生在一群凶恶之徒的暴打和驱赶下分散开来,可就是如此,他们依旧不肯离开,纷纷跪地朝宫门口磕头大喊。 “老天爷啊,求你开开眼吧!” “皇上,求您派人彻查吧。” 终于,宫门打开,一个太监传萧启旨意,传考官和沈瑜觐见。 萧启见下面跪趴着一个浑身鞭伤的男子,似乎气息奄奄,心说这难道是那个传闻中长得比女子还精致的苏州才子沈瑜,似乎有些不像。他示意太监开口。 太监问沈瑜:“沈举人,那日宫门口诵读的是你在会试当日所著八股文?“ 沈瑜浑身剧痛,但依旧叩头有礼回话:“回公公的话,正是!” 一个瘦干瘦干的老头立马噗通跪下,他满面怒容:“回皇上的话,此学子满口谎言,这片文章,是第一名山东学子刘文斌所著,请皇上明察!” 萧启突然开口:“沈瑜,你说是你所写,有何凭据?” 沈瑜再恭敬叩头却:“回皇上的话,小民有三法,三者合一,哪怕是大字不识之人,都能判定是小民的文章。” 萧启微挑眉:“哦,哪三法?” 沈瑜说:“第一法,请第一名山东学子亲口诵读该文。小民当场所写,后上交后封卷,刘文斌有天大的本事都无法偷看,小民认定他就算有大本事能看到,却也无法一丝不漏背诵。此其一。” 萧启沉默。 沈瑜又说:“第二法,请皇上当场出题,允许我与那山东学子当场做答,再做判定也不迟。” 萧启再沉默。 沈瑜接着说:“第三法,小民当日考试,因感念皇上为内子赐封郡主,心中感谢滔天皇恩,故在卷中隐了一首藏头诗,其中一句便是”苏州沈瑜报君恩,鞠躬尽瘁不言悔”!” 萧启神色微变,示意太监拿来那试卷,细细一看,果然,看到那句话,终于当场震怒。 还什么第一法,第二法,这自己的卷子里按列数排下来第九行一直斜着往下看,就是这么明显的一句话,是不是自己的卷子还能不知道? 当即下令,沈瑜为会试名副其第一名,与其他人同参加殿试,主考官和副考官三人立刻下狱,着三法司会审。 看着沈瑜一身是伤,萧启眼睛微微眯了起来。 你要闹可以,但不能动我社稷的根本。 一身是伤的沈瑜终于回到京城郊外的一个庄子,他躺在外侧,时不时转头看看身旁犹如长眠、只有胸口还有一丝暖意的顾甄。 “娘子,这只是开始而已!”沈瑜握紧身边女子枯瘦如柴的小手,心里说。 殿试在科考舞弊案结案后三天。 江家长孙江琦作为主谋,其勾结官员夺走沈瑜心系黎民的功德玉牌,击杀顾甄,科考舞弊,意图监狱灭口,平日里欺压百姓等等数十条罪状,被萧启判了斩立决,江琦的父亲求见皇后三次无果,在御书房长跪不起,最后,用自己爵位换得长子性命。 沈瑜殿试再次夺魁,既解元会元后,再得状元,入翰林院,赐御前行走。 一场科考舞弊的大案刚刚落下帷幕,江府江琦向西北鞑子贩卖萧国特制强弩的消息突然传开。 西北李家的老太君突然一封奏折,几乎用血泪书写李家男人用生命对抗鞑子的历史,痛斥江家竟然不顾西北百姓,枉顾李家的战魂与白骨,竟然帮助鞑子对付自家儿郎,她请求萧启必须严查。 江琦父子是在半个月后被砍头的,江宇因为是驸马且没有参与,免于一死,但萧启同意萧煜蓝带着孩子合离。 江府彻底倒台。 京城的老百姓一片欢腾。 沈瑜给自己沉睡的娘子在擦脸,“娘子,你看,我们胜利了第一步了!” 翰林院的日子平淡无奇,可沈瑜自己知道其实可以用惊心动魄来形容。 足不出户的皇后突然叫了两个死对头来自己宫中喝茶。 萧启下朝时,看见中宫冲天的火光时,想要救人已经完全来不及。 短短半天,一个皇后和两个高位妃嫔死于宫中走水,一个老嬷嬷带着皇后口谕“愿下辈子再也不要遇见你”见了萧启后,撞柱自尽。 萧国当日似乎陷入了死寂。 第104章 萧启第二天没有早朝。 他在皇后被烧焦后倾塌一片的寝殿里枯坐到天明。 脸上干涩涩的,应该已经干了。 直到天色微微亮,大太监小心提醒他该上朝了。 萧启喉咙沙哑,“国母薨,休朝三日!” 大太监领命而去,周围又恢复死寂。 萧启看看四周一片焦黑狼藉,抬起僵硬的手臂摸摸自己心口。 哦,是有些闷。 还有些疼。 称孤道寡,大权独握,但毕竟还是血肉之躯。 结发几十载,光阴似乎就在眼前。 潜邸时不离不弃,登上至高之位却突然失去两个嫡子,反目成仇。 那是多么聪慧的两个儿子啊,萧启甚至还能听见长子朗朗读书的声音,幼子奔跑着扑向他怀里的脚步声。 是谁酿成了眼前的悲剧? 萧启缓缓闭上眼,水光掩去。 江家心大,他不得不搬出柔妃和德妃的娘家来制衡。 后来…… 失去两个嫡子,皇后犹如疯兽入囚笼,肆意想要毁灭一切。 而他自己…… 想得多,做得却少。 不知不觉,天色大亮,萧启闭眼再睁开,已经恢复帝王威仪。 从容起身,大步离开焦黑的废墟,帝王萧启收敛一切情绪,起驾去御书房。 礼部受命,按规制办理皇后丧仪,在礼部拟定谥号供萧启挑选时,大太监似乎有些欲言又止。 “说吧,”萧启看着奏折,却没放过贴身大太监的一丝一毫表情变化。 大太监犹豫良久,普通一声跪下,“皇上,奴婢得知,得知……” 萧启嫌弃他突然吞吞吐吐,微微放下折子,刚要抬头,却见大太监嘭嘭嘭叩起了响头:“有人不满先皇后谥号中有贤德二字,礼部侍郎的夫人昨日被娘家姐姐怒斥,说礼部侍郎不懂礼,一肚子的圣贤书都进了狗肚子,难当大任不如早日退位……” “啪!”折子摔倒了桌案上,萧启眼神有些冷。这礼部侍郎夫人的娘家姐姐嫁到了武安侯府上,就是柔妃的娘家。 这些个女人,国母大行,竟然如此不知避讳。 大太监又连连磕头:“还有,礼部尚书的女儿因被一众女眷痛斥其父亲与祸国妖姬同流合污,昨日半夜被逼自缢,到现在还不知道有没有被救回来。” “祸国妖姬?!”萧启腾一下站起来,脸色极度阴沉,“可有查到出自谁人之口?” 大太监声音颤抖:“城外一座庄子的管事娘子……” 萧启眼神危险,看着大太监。 大太监抖如筛糠:“……那座庄子,是德妃的弟妹永宁伯夫人的陪嫁。” 萧启突然幽幽开口:“朕听闻乡下老农家产稍有丰足,虽年事不高,但觊觎者众,老老实实守着自己的本分难道就不好吗。” 停了几息,萧启冷笑:“朕的发妻是妖姬?其心可诛!” 京城到处挂满白幔时,一群女眷殷红的鲜血,突然让京城从死寂一片到狂躁不已。 俞贵妃在礼部突然接到圣旨无限制提高皇后丧仪规制后,她又突然提了位份成了皇贵妃,受命代行副后之职,严查后宫流言蜚语,一经查实,无论位份高低,一律杖毙。夕妃差点要大闹,被家中劝阻。明妃已经带人到了贵妃宫门口,临时家中口讯到也马上回去紧闭宫门。一群又一群太监宫女,因为生前嚼了舌根死在了棍棒底下,甚至有个平日里萧启颇为宠爱的婕妤,因为被皇贵妃查到其说过皇后江氏已故的两个嫡皇子的坏话,皇贵妃不知道如何处置禀到了萧启处,被萧启两字朱批“凌迟”! 后宫犹如一座死宫。 前朝官员的女眷也开始被波及。 京城郊外的一群老百姓,眼睁睁看着隔壁庄子的管事娘子被人打到只剩最后一口气后,和庄子里好几个女人被一起拖走。还没等人看完热闹,家里从城里回来的男人就告诉他们,被拖走的都被凌迟了。 相当惨! 不止如此,好几个官员突然间落马,其家眷不是被皇贵妃招进宫里问话死在宫里,就是去了半条命才被抬回来。 京城人人自危。 萧煜靖有些坐不住。 他问沈瑜是不是也要向上头两个哥哥一样,弄个追思母后的诗赋做给萧启看看。 沈瑜心里冷笑,表面却恭敬阻止。 萧煜靖犹豫一会,想想沈瑜虽然手段凌厉却一人顶他幕僚一群人,遂丢开幕僚给他的赋,做独自暗暗悲伤样,偶尔拜见萧启表露孝心,看着上头两个哥哥一会思念母后生病,一一会追忆往昔流涕,依旧安安分分地做他的三殿下,以及,以后没啥实权的亲王。 可生病的大哥被父皇命人从府邸拎出来到皇后面前哭灵,流涕的二哥连鼻涕都没有擦干净就被人丢到了皇后的棺椁前烧纸,萧煜靖看着沈瑜的眼神几乎带了一丝丝的崇拜。 沈瑜再次被萧煜靖暗地里召见,是皇后已经下葬后半月。 细细打量,萧煜靖发现眼前男子气色稍微好了一些,眼睛里有了些许神采,偶尔还能看见一丝光芒,心说,他和长姐源源不断送去的百年老参应该起了作用了。 长姐老说要重用沈瑜,不是看他一身才华和计谋,就是看他身后的全国学子联盟,就不能错过这样的人才。 萧煜靖听人说起过,当日太医宣布救治无效,嬷嬷们要乘着人没有冷掉好穿衣,眼前之人就是死活不愿放手,还好他的不放手,人被救了回来,可太医说至今没有苏醒。 如今看来,沈瑜的发妻应该是有好消息了。 的确,沈瑜今日一身月白长袍,发髻输得一丝不苟,束发之冠也是娘子精心(?)为他挑选的,在他自己看来,所有萧国的男人,都没有比他好看一丝一毫的。 今天一大早,喜鹊在枝头叫得欢实,红梅照例带着两个小丫头给顾甄翻身洗漱,却见顾甄微微动动手指,虽然睁开眼睛只有不到半盏茶的工夫,却也让憔悴无比的沈瑜精神大震,他马上净面洗漱,随着顾甄的视线,选了一件干净素雅的长袍和精致的发冠,打扮停当后他颤抖着手一边摸摸顾甄的脸,一边握住她枯瘦的小手,委屈犹如滔滔江水,从梗得发痛的喉咙里爆发出来:“娘子~,你睡了这么久,到现在此愿意正眼瞧瞧我,为夫心痛难当!” 顾甄还没法开口,却用尽全力,让一根小手指微微翘起。 轻轻滑过沈瑜掌心。 第105章 掌心里微弱的感知犹如惊涛骇浪,凶猛地冲刷沈瑜这段时间所有的压抑痛苦和无奈,不过一点火星即可燎原,让他一下子释放出来。 沈瑜哭得犹如三岁稚童,眼泪哗哗直接就往外飙,瘪这嘴狠狠皱着眉头,委屈得不行不行的:“娘子~我好难过啊,你睡了这么久,我以为你不要我了,你若是不在了,我可怎么办呢?娘子,你看看我呀,你别睡了,我心里难过啊,心里疼啊,我真得是疼啊!现在好了,你终于醒了,我太高兴了,真是太高兴了!” 顾甄用力半天,却只能微微睁大眼睛,指头都不能再动一下,原本沈瑜连哭带笑鼻涕眼泪一大把的样子,让她很想笑,可嘴角未能牵动半分,眼泪却突然从眼角滑落下来。 沈瑜看着顾甄的眼泪,突然有些不知所措。 他手忙脚乱地去抹,却越抹越多,他不知道娘子这是怎么了,从来不会皱眉的上将大人,突然哭得眼泪止不住。 “娘子~呜呜呜,你别哭——呜呜呜——”沈瑜极其无助,仿佛就是个委屈至极孩童,挚爱的宝贝就要被夺走,却怎么也没法抢回来。 顾甄心尖抽疼了一下,可用尽力气就是说不出话来,眼皮沉重犹如负累千金,她用最后一丝力气把眼睛弯了一下,露出个不像笑容的笑容。 士兵,要坚强!本上将永远与你并肩作战! 沈瑜看见顾甄眼神似乎有笑容,刚要细看,却见她又闭眼陷入了沉睡。 赶紧请了太医,老头一脸狂喜,掉了一大堆的书袋,然后恭喜沈瑜:“沈大人,尊夫人已无大碍,接下来好生修养即可!” 沈瑜让长安带着老头去抓药,根本没去理会那一把胡子的老太医一声接一声的惊叹。 “奇迹啊——” “这都能活下来!” “那箭矢再偏个半分,心脏就完了,万幸啊万幸!” 沈瑜抬袖胡乱抹去眼泪,从傻乎乎的红梅三人手中接过帕子,细细给顾甄擦脸。 红梅已经哭成了一个泪人,口里碎碎念着“苍天保佑,观音菩萨保佑、如来佛祖保佑”,将所有能想到的菩萨一个接一个念了一遍,才反应过来应该给自己小姐擦洗身体。 沈瑜看着刚抹干眼泪就一脸喜气洋洋的红梅,指挥者两个健壮的小丫头做这做那,什么梅花糕,什么茯苓饼,深深看了一眼沉睡的顾甄,就去了书房。 书信已经加急送到苏州,沈瑜之前一直拦住孙老太医派人往京城赶,就是担心他的谋划会牵累他人,现在疾风骤雨已经过去,只能绵绵不断的细雨,娘子也已经醒来就等着后续调养,他才敢让孙老太医派人过来帮忙。 去了库房,一应药材都准备的满满当当,孙婧仪过来时,还会带上一些,相信娘子调养用的药材是足够了。 沈瑜大大松了一口气。 三皇子突然派人来传口讯。 沈瑜一边交代好长安和刘全安看好家中,一边自己整理衣冠往后门的黑色马车而去。 三皇子其实不是行三,就像他口中的私下称呼的大哥二哥也不是行二行三一样。 萧煜靖其实行五,萧启的长子和次子是他刚登基就殁了的皇后嫡子,因为不到七岁,所以当时皇后嫡子的葬礼都没有按亲王规制来办理。 郊外一处别院,沈瑜向萧煜靖恭敬施礼:“见过五皇子。” 萧煜靖又是一愣,然后才虚扶一把:“免礼。” 这皇子私下的排行称呼,那是柔妃和德妃两人私心,表面上是希望萧启忘却两个嫡子早幺的伤痛,暗地里却是希望萧启最好彻底遗忘他还曾经有过这么两个嫡子。 萧启不置可否,所以除了正式场合,私下里按错误的排行称呼,萧启听见了也只当没有听见。 萧煜靖很像问问沈瑜的娘子可有好转,但嘴巴都张开了,却死死把话给咽了回去。 长姐说过,沈瑜的软肋只有一个,就是发妻顾氏。 他很难想象,如果明年大婚后,他的王妃也成了他的软肋,却该如何是好,听说还是个母老虎。 嘶,想想都有些后怕。 沈瑜不知道五皇子在想母老虎,至少眼前的五皇子一本正经的严肃样子,很符合皇家礼仪教养。 萧煜靖行五,虽然他有个尚书的外祖父,但那个外祖父却远远没有上面两个哥哥的外祖父那么老谋深算,且外祖家遭难,贵妃和他低头在深宫小心谋生路,让他保命为上更加没什么野心,如果不是长安公主首先抛出橄榄枝,沈瑜绝对不会选择萧煜靖这个如此本分温和的皇子。 可温和本分有温和本分的好处。 十五岁的萧煜靖吃过苦,听老娘和长姐分析局势更加用心,不像上头两个哥哥,觉得搬倒皇后指日可待太过显眼。他小心蛰伏,如果能逮住机会一飞冲天那是侥幸,如果不能,老老实实没有任何威胁的早点去封地,实在不行娶个草莽女子去了爵位也能保住性命。 萧煜靖问沈瑜接了下该怎么办,虽然脸上有皇子威严,但语气颇为诚恳。 沈瑜如此这般详细说了计划,萧煜靖眼神的震惊已经无法掩饰。 “这……这、这”萧煜靖有些结巴:“沈大人,这……好像有些难度啊!” 沈瑜沉默,萧煜靖半晌后艰难点头。 最后,萧煜靖送了自己私库里一支极为珍贵的两百年老参,果然,沈瑜如获至宝一揖到底。 沈瑜离开后,萧煜靖一脸愁苦地问自己的贴身小太监:“这让本皇子如何是好,这沈大人是想让本皇子扮演一个刚断奶的小娃吧,嗷嗷待哺不说,还要悲痛难当!不仅是个刚断奶的小娃,还是个知恩图报的小娃,不仅要悲痛难当,还要情不自禁的怀念往昔,这——难度不是一点半点啊,本皇子现在马上去梨园行拜师还来得及吗?” 小太监嘴角有点抽,却不得不恭敬回答:“三——啊不,五殿下,沈大人说得应该极为深奥,我们要回去好好推敲一番,咱宫里的小宫女有会唱的,演一个试试!” 萧煜靖苦着脸回去了。 三天后,萧启刚训斥了大皇子和二皇子一顿,就听说了萧煜靖已经三天没好好吃饭了。 遂宣之。 萧启看见小儿子萧煜靖一脸平静,除了眉宇间有些不易察觉的哀伤外,没有大家纷传的“思念皇后以至于食不下咽”。 不知为何,萧启心里从原本认为萧煜靖做作博同情的鄙夷,突然变成了“你个原本本分的孩子也是个白眼狼”的怒意,刚要开口训斥,却见萧煜靖行礼完毕起身时,藏在袖袋里的一只荷包。 荷包似乎有些旧,但萧启一眼就想起来,那是皇后亲自赏赐给萧煜靖的生辰之礼。 萧启训斥的话到了嘴边,又突然沉默。 第106章 萧启看着萧煜靖站起身,恭敬站立,然后满是疑惑的望着自己。 “父皇宣儿臣……”萧煜靖等了很久,终于忍不住开口。 萧启觉得自己似乎这几天坐在了一艘置身狂潮的小舟上,情绪起伏简直快要难以控制。 老三和老四为了江家散落的兵权已经争到了明面上,国母大行没有一丝悲痛已经大不孝,甚至连自己母妃的死都没有看出他们有半点的难过。 萧启早已怒不可遏,如此心性,如何能担负江山社稷。 骂完了三四,又听说小儿子学着哥哥们做戏想要博得他的关注,只是他不用什么吟诗作赋表达狗屁的哀思,而是直接绝食。 萧启心中直接爆粗口。 一个一直老实本分的皇子,怎么就不学好,只逮着人家错处去学,这不是该骂,而是直接该打了! 可正当他皱眉想要开口怒斥,却见别人口中因绝食而走不动路的老五不但身体不错,还精神饱满,除了因微微皱眉而不经意显露的一缕哀思,其他完全正常。 他觉得满腹怒意无处发泄,更像是准备的一击重拳狠狠打在了棉花上。 将怒意收回,正要说几句寻常话打发走,却又看见了那是已经破旧不堪的荷包。 不,没有全看见,只是看见了一个角。 皇后那手绣活,萧启简直不忍直视,可她就是爱做,做好了送给孩子,也不管那竹子绣成木棍好不好看,针脚不齐挂在孩子们身上体不体面。 最后一次绣荷包,登基还不到半年,两个嫡子相继而亡,后来,皇后依旧浑浑噩噩绣了两个荷包,听说俞氏去看望绝食三天的她时,送出了一只荷包给老五。 那比棍子还难看的竹子似乎还在眼前,萧启好像还能听见潜邸时自己调侃皇后的话:“王妃,这难看的绣活,大萧国也就咱们父子三人见识过了,这待遇,咂咂——” 萧启不明白,这都多少年前的话了,自己如何还能这样清晰的回忆起来。 如今,荷包还在,人却已逝。 密密麻麻的痛楚包围胸口方寸之地,萧启觉得自己痛得无法开口说话。 “……父皇?”萧煜靖更加疑惑,这都站了快半盏茶了,父皇看着自己一句话不说,到底是怎么了? 萧启闭眼,再睁开,眼中恢复一丝清明:“靖儿,近日来可有用功读书?” 萧煜靖恭敬做答:“回父皇,昨日夫子在教儿臣《大学》,‘所谓治国必先齐其家者,其家不可教而能教人者,无之。故君子不出家而成教于国……’” 萧启听着萧煜靖摇头晃脑的说着夫子交给他的“学问”,似乎稚童学语,天真純善,心里的痛楚似乎渐渐在淡去。 这个老五,虽然性子弱了一些,但胜在本分,以后安安稳稳当个王爷,也不失为一个好的出路,就和她娘俞氏一样,现在都已经是皇贵妃了,还战战兢兢一丝不苟,总觉得他萧启还会在立个皇后一样,一应宫务整理的清清楚楚,随时准备把自己手里的权利交出去。 老五本分也不是不好,只要够勤勉,至少能做个合格的守成帝王。 萧启突然皱眉,他怎么会想让老五为储? 老五今年才十五,上头两个哥哥早已大婚成年,嫡子庶子各有一大堆,外戚也都势力不弱,而老五尚未大婚没有子嗣,外祖还是个莽夫…… 不对,外戚! 老三老四无论哪个为储,外戚总是威胁。 算了,老五再好好观察吧,如果可以,扶一把就成。 因为功课学得好,老五离开御书房时,得了丰厚的赏赐,像个小孩子似得,眉开眼笑地走了。 晚上,萧启去了俞氏宫里,似乎不经意间提出让老五去户部学习历练一番,话刚出口,俞氏就有些慌:“皇上,小五还小,可不能去户部捣乱!” 萧启仔细看俞氏,和那天禀报婕妤的事情一样,小心又谨慎,没有一丝皇子开始历练的喜悦。 也对,她爹落难那些年,母子三人都不好过,幸亏皇后帮过一把。 所以,户部原原是皇后的人,俞氏担心老五会给户部添乱。 唉…… 老三老四是步子太大,老五娘俩是胆子大小。 不过没事,胆子可以练。 萧启结果俞氏亲自端过来的茶盏,喝了一口,然后,一锤定音:“就这么定!” 萧煜靖得了赏赐开心的傻样刚被老三和老四笑了一通没见识,又忽然传出萧煜靖直接去户部的事,老三萧煜跖和老四萧煜冀简直有些傻眼。 这傻子怎么就得了这么大的便宜? 可后宫里的老娘都已经殁了,萧煜跖和萧煜冀突然就像是断了与后宫的联系,一时间只能干瞪眼。 沈瑜突然间收到萧煜蓝一大堆血燕花胶时候,知道萧煜靖虽然演得困难无比,但也收获颇丰。 他示意来人如此回话:“于户部多听多看,暂掩锋芒,静待瑜下一步部署。” 萧煜靖安心去了户部。 十多天过去了,顾甄终于能保持明天清醒四五个时辰了,可依旧不能动弹,这让她极为懊恼。 所以,她化懊恼为食欲。 对,食欲。 孙婧仪来了好几天了,一张半边都是胎记的小脸上除了愤怒已经看不见任何情绪,她几乎是扯着嗓子大吼:“顾甄,你真不能再吃了,半个时辰前刚一个肘子,小半个时辰前刚一碗梅花糕,一盏茶前刚一碟子绿豆饼,现在,你,给我停下,我要给你扎针了!” 看见顾甄张开嘴就要反抗,孙婧仪啪叽把一个软木塞塞进了顾甄张开的嘴巴里,非常熟练:“针灸时不能吃东西,我最后在说一遍!” 顾甄手脚不能动,红梅现在全听孙婧仪的,眼看那豌豆黄就在眼前,却怎么也吃不到,也不管嘴里的软木塞了,“倪熬嘶墙嚎行供都个嘛呕霸可就嚎额(你若是抢小相公的时候也这么霸气就好了)!” 孙婧仪没听懂,自管自把顾甄扎成个刺猬。 可红梅却听的清楚明白:“小姐,只要等你好了,孙娘子想要多少小相公,你给她抢回来不就行了,每天一个换着来,绝对不带重样的!” 顾甄眼睛一亮,“嗯!” 孙婧仪这才明白过来,顾甄两人到底在说什么,手一抖,差点扎错位置。 第107章 第106章 孙婧仪琢磨了半天,才明白顾甄含含糊糊说了句什么话。 顿时,脸如火烧。 “顾甄!”孙婧仪脸黑如锅底,“瞎说什么!什么一天一个小相公,这要被人听了去,我还要不要活?” 红梅看了一眼自家疑惑的小姐,再看看气得炸毛的孙娘子,心说她说错话了,赶紧补救:“对对不住啊,孙娘子,我瞎说的,哪里一天一个小相公。” 孙婧仪脸色缓和几分,心说算了,人家只是开玩笑而已,拿起手里的银针继续。 谁知,红梅万分抱歉地接着又说:“我们小姐说了,像孙娘子这样的大国手,一天两个三个都是没问题的,是红梅狭隘了,对不住啊!” 那嘴里塞了木塞的顾甄更加同意,不能动却能拼命眨眼。 孙婧仪简直想要撞墙,气得呼哧呼哧的,根本说不出话来。 老天爷啊,这什么世道啊,我能一把银针扎死这主仆俩吗? 能吗?能吗? 我孙婧仪抢一个心仪的小相公就可以了,哪里需要那么多? 不对,我刚才好像用了抢字! 糟了,我已经变坏了。 她瞪起眼睛,狠狠剜了顾甄一眼,一根针又稳又准扎了进去,嘴里狠狠教训她:“你个没良心的,我们都急死了,你还再说风凉话!” 顾甄却闭上了眼,佯装混不在意。 孙婧仪,你肯定不知道,我也很急。 我在军部几乎说一不二,只要有才干的人几乎都在我的掌握中,同样,类似于沈瑜这样已经掌握一些隐性势力的人,除了被现有的利益集团收归己有,就是直接抹杀,现在的情况不可能让他有时间有机会单独成长形成独一无二的势力,而他还在天真的徐徐图之。 如果没有我置之死地,沈瑜也许就是被列入二甲甚至当个同进士也认为还有图谋余地。 这条路,现在不去博,以后会更难走。 顾甄想起她如何从一个小小士兵,艰难的往上爬,最后成为一个手握大权的上将。 就算上辈子和敌人同归于尽,她也毫不后悔之前一切的努力付出。 上辈子她还没什么后顾之忧,可现在不同了,她有了伴侣和幼崽,既然这里的游戏规则不容许女性掌权,那她就让他的伴侣成长,直到强大到能主宰自己的命运。 可她就算是做了这样的决定,也计算过自己仅存的实力对敌后用沈思齐薄弱的精神力恢复生机的可能性,她知道有八成的机会能活下来,现在想来,虽然坚定但也不是没有担忧。 以往那个永远一往无前“性别不详的英勇上将”也已经成了现在这个做了决定却也会不舍丈夫孩子的普通雌性。 顾甄,你越来越优秀了呢! 睁开眼,顾甄眼中已经都是调侃的笑意,她舌头一顶吐出木塞:“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我还等着你给我治好了,帮你把赵太医家的小孙子给你抢过来洞房呢!” 看着孙婧仪又要炸毛,顾甄还坏心眼又补了一句:“洞房时,你要在上面,可不能堕了我顾甄的威名!” 孙婧仪又羞又恼,狠狠瞪了一眼仿佛十分无辜的八卦小能手红梅,刚要说话,却听见一个温柔醇厚的声音传来:“娘子~在说什么呢,这么霸气!” 相互见礼,翰林学士沈瑜沈大人脚步沉稳地亲自将孙婧仪送到二门口,然后,一看着人影消失马上小跑着回到了顾甄身边。 “娘子,”沈瑜脸色微微有些泛红,声音里有些委屈,眼角都耷拉下来:“娘子和孙小娘子说什么呢,为夫一天没见到亲亲娘子了,我好想你!” 说完,低头啪叽一下亲在了顾甄脸上。 红梅十分淡定地给自家小姐擦去脸上口水,似乎很是嫌弃眼前的大狗不仅甩尾巴还乱抹口水,一转身就去了厨房,打算在准备一些小点心,然后却看看小少爷和自己的小宝宝。 小宝宝已经能咿咿呀呀说话,红梅抱着她给顾甄看了第一眼顾甄就开心不已,直接说要给五百两银子做见面礼。长安吓得不敢收,红梅却淡定收下,小姐给什么就收什么,无关多少。 沈瑜见红梅这个烦人精离开,身后的尾巴甩的更欢实了。 从袖袋里掏出一支翡翠发簪,比划着要给顾甄戴上:“我家娘子美若天仙,小生何德何能有此殊荣——” “不,你家娘子力大无穷、英勇无边!”顾甄打断沈瑜碎碎念,“沈瑜,备好武器,待我伤好,我们再战三百回合!” 沈瑜脸上突然飘起红霞,低头垂眸好似十分羞涩:“娘子,你好粗鲁,一点也不怜惜为夫!” 顾甄想要哈哈大笑,却无奈无法高声,只能呵呵两声:“放心,放心,我一点好好怜惜你!” 说了一会沈思齐读书习武的日常,顾甄沉沉睡去。 沈瑜收敛起笑容,用手指温柔描绘顾甄熟睡的眉眼。 娘子,以后的事,都交给为夫。 终有一日,为夫也会高高站在庙堂,配得上你上将大人的赫赫威名。 顾甄渐渐能动动手指的时候,沈瑜也收到消息,孙老太医决定举家从苏州搬回京城。 当年的太医院院使大人要从苏州回来,连太后都惊动了。 老辈的人不远谈起往事,但太后还是着人送了厚礼到了孙府。 现任太医院院使和左右院判皆持弟子礼,上门探望孙老太医,孙府一时热闹非凡。 可这热闹劲却比不过苏州学子联盟在京学子一次聚会。 大家都知道翰林院沈大人的夫人病情渐渐好转,这一次定期的聚会中大家都来恭喜沈大人。 骑马游街的时候,沈瑜虽然病容憔悴,但也不是没有人递出橄榄枝。 可沈瑜都已不负糟糠为由,一一婉拒。 此次沈瑜的夫人即将大好的事情被众人知晓,沈瑜情深不离不弃夫人侠气义薄云天的事,被人赞扬开来。 沈瑜却称不敢当,却激动地说萧国好男儿遍地、贤妻良母家家有,萧国男人敬爱发妻是优秀传统,伤上到天子下到黎民,只是有人说有人不说而已。 梁晋考中第二甲第九名,在鸿胪寺任六品主簿,听到沈瑜一说,喝了点小酒也激动起来,当场挥毫写了一首诗,称颂萧国男儿顶天立地保家卫国,另外有个一起中了进士的苏北学子,更是当场将沈瑜和发妻顾氏事情口诵成一段佳话,什么天子教诲,敬爱发妻,家庭和睦,国家鼎盛。 众前学子现各部小官纷纷玩笑,写成话本一定精彩。 不到一个月,京城里最有名的李家班有一出堂会《美满家园》在京城红火起来。 第108章 萧煜靖在户部似乎还混得不错。 既不指手画脚,也不一声不吭,不懂就虚心的请教,做得不对被一个六品的主事指出来也不会摆皇子架子,户部上下原以为来了个副后的独子上下都得供着,或者和上头两个哥哥一样嚣张跋扈,谁知,都在大家意料之外。 户部章尚书虽然和江家无甚来往,但早年受过皇后大恩,所以原本打算是对五皇子这个与皇后有过几分香火之情的小毛孩子宽待一二的,谁知,冷眼旁观下来,这五皇子虽然和风评一样的温和,却也不见得就是个笨的,单看他入户部不过数日,上下就是一片称赞声,此皇子就不是个简单的。 心中有图谋就好。 你若是自己站稳了,有的是想要从龙之功的人。 甚至,家族。 顾甄这几日在经过孙老太医亲自诊脉后,已经能扛着大旗放开肚皮吃东西了。 老头笑眯眯捋着胡子,看着扎成刺猬的顾甄,一脸幸灾乐祸:“娃娃,想吃啥吃啥,只要你吃得下,把屋子花园子吃下去都没事,只一点,老头的花圃不是你能肖想的,还有第二点,只有心里想吃的时候才能吃,不能因为急于恢复所以强撑自己,当然,第一点最重要。可明白老头的话?” 顾甄大喜,“噗”一下吐出软木塞:“老头,你是我的知己啊!” 孙婧仪现在也不怕自家老祖宗了,皱眉刚要说话,只见老头转头看向她:“也别扎针了,对她无甚大用,你自己秘制的大保和丸给她赛个几颗,就行!” 孙婧仪脸有些微红,这大保和丸是她自己的方子,不敢拿出来献丑,所以一直没说过。 顾甄好奇,“大保和丸,听上去好像挺好吃哒?” 孙婧仪瞪她一眼,没好气:“是,很好吃,有山楂,有山药茯苓,还是甜的!” 顾甄费劲力气才能微微点头:“来它个一大筐!” 孙婧仪差点一屁股坐地上,就知道吃! 顾甄刚要得意,却听老头一脸揶揄,懒洋洋开口:“养病期间,最后少动妄念,不利于身体恢复!” 顾甄傻傻瞪着眼珠,半天才明白过来,用尽力气大吼:“老头,和谐才是夫妻之道,我就想想你还不让我想,真是霸道,你个坏老头!” 孙老太医听着她中气十足的话,老脸上的褶子都展开了,笑容不是一般的明媚:“娃娃欸,憋着吧!哈哈哈——” 送太爷爷去二门,孙老太医详细问了顾甄受伤经过,却最终也没有提出要改变自己医嘱,在他看来,胸口一个窟窿,身上多处伤口还能从黄泉逃回来,就算是他的祖爷爷在世,也回天乏术,只能是顾甄自己体质特殊。 药物和针灸虽然有效,但比不上她自己的愈合,自身需要什么给什么,才是最合适的方子。 沈瑜回来的时候,见自己娘子满脸都是郁闷,细问才得知孙老太医的医嘱。 心里知道孙老太医说得有理,可见娘子郁闷难解又觉得心疼,一张俊脸十分纠结。 “这样吧,”沈瑜拉着顾甄的小手,十分大义凛然地放在自己脸上,“为夫的俊脸无偿贡献给娘子,想怎么摸就怎么摸!” 顾甄眼前一亮,“其他,也要摸摸。” 沈瑜吓了一跳,差点惊呼出声,脸红犹如虾子。 顾甄一脸鄙视。 最后,沈瑜羞涩至极地两只手差点被摸得蜕皮,顾甄才心满意足地睡了过去。 沈瑜低头落下一吻,脸上羞涩渐渐退去,眼中神色渐渐变得深沉,他喃喃低语:“娘子,为夫一切都是你给与的,别说将这副皮囊全部给你,就是我的灵魂,也是你一人的!” 顾甄吃饱睡好心情开朗,沈思齐俨然就是一个小小男子汉,沈瑜不在家的时候,他就是家中小小守护神。 顾甄上将颇为老怀安慰。 沈瑜依旧十分忙碌,看似清闲的编修一职,被他忙碌到了学士大佬的境界。 翰林院大学士偶尔看着沈瑜忙碌的身影,知道这个人,在翰林院应该也待不了多久了。 萧启听着大太监绘声绘色地复述李家班堂会人山人海的样子,心里对《美满家园》有些好奇起来。 大太监简单说了个大概,萧启不自觉竟然竖起了耳朵。 《美满家园》讲了一个贫穷落魄的书生的两世奇缘。第一世含恨而亡,第二世和发妻同甘共苦,相互携手不离不弃,期间经历了颇多磨难,最终学业有成报效国家。后来发妻亡故,书生几欲跟着亡妻而去,但最终想着亡妻临终遗言。 “傻瓜,你好好活着,我就没什么牵挂了。以前说过什么,有过什么,再大的隔阂,难道还能比得过我们之间相遇相知的缘分吗,你要好好的,等着我们下辈子再相遇!” 大太监突然说不下去了,因为他发现萧启气息有些不稳。 屏退左右,大太监也退下,四周一边安静,萧启依旧觉得闷得喘不过气,特别是胸口,堵得想要把那颗疼痛难当的心直接剜出来。 江婉柔,说好了,下辈子我们再相遇。 沈瑜刚刚把手里需要编撰的一部古籍整理好编目,突然接到萧启口谕,整理仪容,沈瑜从容面圣。 萧启神色一如往昔,帝王威仪以及这个年纪应有的从容睿智,让沈瑜心里觉得自己今后的路很长。 回答了萧启提出的关于前几朝水利和农耕的一些典籍内容,说到关键处沈瑜也不过见萧启只是略略颔首,沈瑜更加谨慎小心。 一应问答后,沈瑜恭敬行礼刚要准备离开,萧启突然开了口,问起沈瑜发妻是否好转。 沈瑜的回答四平八稳,但萧启似乎能听出两人以前矛盾似乎不小差点都闹到和离的地步,最后,眼前的新科状元突然有些羞涩说了一句“夫妻间哪有不吵架的”,萧启痛得有些麻木的心,不知道为何突然间有些熨帖了。 翰林院大学士总觉得自己不会看错,他已经等着沈瑜往六部轮转了,却在不久后接到了沈瑜从七品编修变成六品侍读学士的圣旨。 好吧,总归验证了他眼光独到,不到半年就升官,这个小子搁哪都不容小觑。 沈瑜升官升得顺风顺水,顾甄却面临了第一次小三出轨。 哼,当然是未遂! 第109章 顾甄感觉自己能吃完一个小行星,然后强壮如牛的再次展露雄风的时候,八卦小能手嗅到了一丝很不一般的气息。 姑爷,他可能要纳小! 事情是这郭样纸滴。 话说,那天沈瑜去京城最大的银楼给顾甄买了一支钗子,是偶遇巧遇还是意外尚且不可考,忽然遇到了一个恶霸正在调戏一个柔弱小娘子,沈瑜出言为柔弱小娘子解了围,小娘子先是被沈瑜的学识和口才折服,第二是被沈瑜精致的容颜所惊艳,第三是被沈瑜新科状元的身份所俘获,而今,小娘子已经禀明家中长辈,此生非状元沈瑜不嫁。 至今迟迟未来提亲,是想等着状元发妻咽气好做正房。 而今,突然传出状元发妻身体即将痊愈,柔弱小娘子觉得以她的身份给沈瑜做小,不太可能,正在家中闹。 而小娘子的姨娘,哦对了,柔弱小娘子是萧启的老娘当今庞太后的娘家庶侄孙女庞珊珊,她的姨娘是太后胞兄老禹国公长孙的第一宠妾乔姨娘。 全京城都知道,那乔姨娘堪比九天仙女下凡,生了四儿三女依旧美艳无比。 说道这里,红梅突然被顾甄打断:“那乔姨娘什么时候开始生的,每隔几年生一个,如何保养的?” 红梅狠狠跺脚:“小姐,你先把重点搞清楚!重点不是她为何这么能生,重点是她一停不停生孩子还能狠狠霸着爷们。这个技能全萧国就她乔姨娘独家拥有,如果那个庞珊珊也继承了那个技能,那么小姐,现在危机就在眼前,泰山已经压顶,我们要考虑的事情实在太多,要做的事情也实在太多,你能不能先把重点搞清楚!我们要做的是重拳出击,打击小妾,而不是研究那个乔姨娘时候开始生的孩子!” 顾甄撇撇嘴,十分不屑,“打击什么,沈瑜要出墙,直接咔嚓了就是,重拳都不用!” 红梅恨铁不成钢:“小姐,有人惦记了,就会有负心汉,有了负心汉,就会有黑心前夫,这个是千古不变的真理,小姐,你要严阵以待!” 主仆两说着话,突然来了圣旨。 红梅心慌得差点打起了摆子,心说这要是皇上赐婚该如何是好,小姐要杀进皇宫她的扫把是不是要升级成大刀才行。 传旨太监一脸笑容几乎都能满溢出来。 萧启的圣旨不知道是翰林院哪个混蛋写的,顾甄基本听不懂,只知道萧启夸沈瑜忠心为国,还夸了他们夫妻情深,所以,作为萧国美满婚姻的表率,萧启加封顾甄食邑一千户,另外金银珠宝若干,还说郡主府基本已经修缮完毕,择黄道吉日可搬迁过去。 顾甄等了半天,也没听见什么赐婚啥的,在红梅的搀扶下站起来,心情不错地给了打赏,就乐呵呵回去吃饭了。 红梅也松了一口气,她仿佛看见拥有绝世技能的貌美小妾已经被彻底扼杀在摇篮里了,也就准备放开不提了。 至于姑爷沈瑜为何要在银楼中解救柔弱小娘子,既然小姐不准备问,她就更不会多嘴了。 可事情远远没有红梅想的简单。 不知道什么时候,京城流传出一个谣言,用庞府的话来说,那是一段佳话。 庞府小娘子被恶霸所欺,新科状元不畏恶势力,挺身而出,赶走恶霸,小娘子感动不已,愿以身相许,共度余生。 这段佳话的男女主角很好猜,新科状元夺魁前就已经是全国学子的精神领袖,从江家猛虎口中夺得状元基本已经让全国学子唯其马首是瞻,而那个柔弱小娘子,大家更是耳熟能详,大名鼎鼎乔姨娘的幼女,连庞府正经的嫡长女都退避三舍的庞珊珊。 那天英雄救美被打压的恶霸已然不可考,但那段佳话却如同春日野草般疯长至整个京城。 乔姨娘正在柔弱无骨的撒娇,要求爷们想法弄死顾甄好让庞珊珊做正房却还未得手的时候,萧煜跖已经在太后宫里游说开了。 “启禀皇祖母,孙儿观沈瑜其人,虽然起于微末,苏州一般市井小民而已,但其还算上进,珊珊妹妹眼光也算不错。可沈瑜的发妻这么久还不死,与其珊珊妹妹进门再扶正,还不如……” 太后庞氏沉默半晌,借口乏了,才让萧煜跖离开。 谁知,萧煜跖离开不到半盏茶的工夫,萧煜冀来了。 “启禀皇祖母,孙儿观沈瑜其人,虽然起于微末,苏州一般市井小民而已,但其还算上进,珊珊妹妹虽然眼光也算不错,可到底不过一介寒门,沈瑜到底还是配不上珊珊妹妹,孙儿正好有一人选……” 太后庞氏这下是真乏了,挥手让萧煜冀告退,赶紧让贴身嬷嬷揉脑袋。 这两个不争气的孙子,心眼一样多,口气一样坏,老娘死了不知道装一装难过,江家的兵权没挣到,就开始盯上了沈瑜背后的全国学子。 萧煜跖的外祖母出自庞氏一族,他想要借着自己的手拉拢沈瑜倒也情理之中,可萧煜冀如此急赤白咧正大光明的来破坏,到底依仗什么,死去的高位份老娘还是外祖家的势力? 庞氏重重叹气,这两个孙子都不见得是储君的好人选。 可珊儿的眼光倒是的确不错。 可听说那个顾氏不仅伤势好转了,连皇上都给了赏赐,一个小小六品的娘子,竟然还是个郡主。 哦,对了,现在是个名副其实的郡主了。 珊儿的事情不太好办呐。 庞氏头有些疼,贴身嬷嬷在庞氏耳边低语了几句,庞氏渐渐舒展眉宇。 第二天,顾甄接到了太后召见的懿旨。 在公里嬷嬷来接人的时候,顾甄和休沐在家的沈瑜似乎刚刚大吵了一架。 大宫女看着沈瑜的发妻顾氏一脸惨白,似乎随时都要断气的样子,非常担心她可能一不小心就要死在去太后宫里的路上,和顾甄讲话都是小心翼翼的。 再一路小心翼翼抬着顾氏出门,路上不巧遇到了前来探望的顾氏义姐,长安公主萧煜蓝。 大宫女不知为何,心里咯噔了一下。 好像,要出大事。 第110章 萧煜蓝最近春风得意,瞎子都能看出来。 以前能打成平手的驸马,最近连招架之力都没有,一旦他暗搓搓出现在公主府门口,萧煜蓝赏赐熊猫眼那已经是手下留情了。 公主轿撵刚停下,就有女官厉声喝问,太后宫里的大宫女不想正面对上,躬身做答,乃太后宣召沈大人的夫人。 萧煜蓝差点从轿子里飞出来,声音凄厉近乎嘶吼:“甄甄妹妹,你可还活着?” 活着? 当然活着! 我们可什么都还没做! 大宫女腿一软直接跪下,抖抖索索回话:“回长安公主的话,沈夫人一切安好,太后只是——” 萧煜蓝仿佛没听见大宫女的话,直接一把掀开帘子,然后尖叫一声:“啊——太医、太医!” 大宫女冲过去一看,轿子中原本脸色苍白的顾甄已经面如白纸,唇角还有血迹,一副怒急攻心气息奄奄的样子。 刚、刚才还好好的啊!大宫女心里再次咯噔一下。 好不容易等来了太医,萧煜蓝一把眼泪一把鼻涕死死拽着顾甄的手,仿佛一分离就是永别:“甄甄妹妹,太后宣召,姐姐也不敢阻拦,只是——嘤嘤嘤,妹妹放心,妹妹的儿子就是我萧煜蓝的儿子,一定会护着他平安长大,嘤嘤嘤——” 轿子中虚弱不堪的顾甄点点头,痛苦无奈地当场托孤:“姐姐,我儿思齐托与你了!” 大宫女很想把自己的脸用袖子遮起来,人家这节骨眼上还要谈新人进门的事,和明说你早点去死没什么两样。 可萧煜跖的老娘和萧启是表兄妹,人家不仅天生一对还和盟友弄死了原配正室嫡子两名,还依旧逍遥多年,太后这个婆婆屁都没放一个,可想而知太后的心偏得基本没有德道礼法可言。 萧煜蓝擦干泪眼,凄惨又无奈的眼看自己的义妹去送死,……去见太后,街边上的路上却不管眼前之人滔天的怒火和无奈,纷纷议论开了。 “这吐血的小娘子是状元郎的夫人吧,怎么又要被接到宫里去了?” “你不知道?庞府那个比嫡女还厉害庞珊珊看上状元郎了,太后今天要见状元郎的夫人,应该就是要商量新人进门的事吧。” “啧啧啧,可怜呢!那庞珊珊的嫡母还是辅国公的嫡长女呢,嫡妻这么硬的外家都干不过一个乔姨娘,状元郎的夫人听说只是苏州一个小商贾出身,那以后还有好日子过?” “以后?你也想得太多了?别什么以后了,我看眼前就过去下去了,这模样,瞧着似乎一口心头血被气得逼了出来,人都没几天活头了,还什么以后? “你看着吧,不用几天,状元郎就会被压着将那小狐狸精庞珊珊以正妻之礼娶进门,这原配能不能进状元郎家中祖坟,还是个未知数呢?” 路人一片唏嘘,大宫女低头只当没有听见。 庞府只要不是叛国谋逆,有太后这座大佛在,谁敢多说一句。 轿子刚走了不到几步路,又被人拦住了去路。 一个穿金戴银的女管事款款来到顾甄轿子前,声音极为嚣张跋扈:“沈瑜沈大人的娘子是吧,我家王妃交代我,有一句话想要教导与你:状元郎寒窗苦读是要报效国家的,你的存在只是他的一个耻辱,若是自觉下堂那皆大欢喜。若是想要和姗姗妹妹一争高下,那也别怪我们做哥哥嫂嫂的出手太狠,一个表妹都护不住,这个王爷也不用当了!哼!” 女管事倒是说了话甩袖便走,可苦了太后派出去的大宫女。 轿子的顾甄连续吐了好几口血,直接不省人事。 这……可如何是好? 说不定人还没到宫门口,直接就死翘翘了。 大宫女一边派人回宫传口讯,一边将人匆匆往回送。 刚到宅子门口,看见了一脸焦急的沈瑜。 几个宫女将胸口全是血的顾甄给扶了出来,沈瑜一看直接白了脸色。 “娘子!娘子!”沈瑜一把从宫女手中抢过自家娘子,声音近乎哽咽,“娘子,为夫说过,让为夫与太后说清楚,为何你就是不听?娘子,你别怕,就是豁出一条命,我也要在皇上面前说清楚,我们生死不离!” 说着,沈瑜抬起袖子狠狠一擦通红的眼眶,用刀子般的眼神一一剜过在场太后派出的人,一撩袍摆,骑上大马,飞也似的离开了。 几人面面相觑一会,然后才想起来回宫复命。 萧启正在俞氏宫里说着老五最近的表现,听大太监禀报,几乎有些不敢置信。 新科状元沈瑜一身素衣披头散发跪在宫门口,请皇上做主,赐他娘子一条生路。 萧启听大太监如此这般说了一通,微微皱眉。 母后心太急了。 那庞珊珊做个平妻又不会怎么样,以后能扶正就行。不能扶正,以沈瑜娘子的背景难道还能与庞珊珊抗衡? 现在好了,要闹出人命了。 心思转了一下,刚要舒展眉头,却听见大太监又说了几句。 萧启的眉头又微微皱了起来。 老三和老四真是—— 合着你们是把皇祖母当猴耍啊! 简直岂有此理。 把沈瑜宣了进来,萧启略作安抚,赏了不少的名贵药材,期间说起庞珊珊,萧启说以国公府小姐的身份给他当平妻,也不算辱没了他。 沈瑜磕头回话,正义凛然:“瑜乃寒门出身,洁身自好,既不结党营私,也不攀附权贵,瑜乃我大萧国堂堂天子门生,就凭这个身份,瑜就算褪去官身一身布衣行走这天下间,亦不会辱没任何人。瑜此生衷心我大萧国天子,一身才华尽付我大萧国黎民,所余不过半点柔情归于我结发妻子,瑜此生不会再有别人,请皇上明鉴!“ 再次叩头到底,沈瑜抬头时,却发现萧启的眼神比刚才复杂了百倍。 帝王权柄在手多年,他看不上沈瑜身后暂时不成气候的莘莘学子,但也不会心里没有想法。堂堂天子门生不会辱没任何人,这个马屁,萧启都觉得简直堪称一绝。 只是在他看来,不过一个庞珊珊而已,沈瑜是个聪明人就不会如此仓促的站队,庞府也不会轻率的表态要拉拢一个羽翼未丰的寒门状元郎。 可如今沈瑜如此一说,萧启倒是郑重起来。 沈瑜的话,只差没说明白“我沈瑜生是萧启的人,死是萧启的死人”了,用不纳妾来推拒庞珊珊,划清与皇子的关系,与发妻情深义重,倒也是个好借口。 沉默半晌,萧启开口:“既然如此,那太后的美意,沈大人只能辜负了。” 沈瑜叩拜:“瑜有愧太后恩典,只有衷心报国才能还此大恩。” 萧启想要笑,但只是眼中略有笑意闪过,突然问:“沈大人,未有表字?” 沈瑜答是。 萧启想了想:“朕赐你表字,怀瑾,如何?” 沈瑜再次叩拜:“微臣,谢皇上赐字!” 第111章 沈瑜得了皇帝老儿亲自赐的表字,依旧宠辱不惊,恭敬行礼转身离去。 萧启看着沈瑜从容背影消失,才心里微微赞叹。 倒是个聪明持重的人。 虽然蓝儿和他娘子结交在前,可他得中状元前诸多磨难,却未见他求过蓝儿一次半次,再观察一段时间,也应该要栽培起来了。 心里安排了沈瑜的将来,萧启又想起了老三老四,不禁微微有些皱眉。 这两个人最近步子跨得不是一般大啊。 你们若是不能像老六老七那般谨慎小心,这国母大行不到半年,也总得和老五一般温和本份一些吧。 虽然他心里也明白,路上那个女管事多半是兄弟俩自己窝里斗搞出来的,哪个王妃会如此明目张胆派人如此行事,可总是无风不起浪。 不过一个苏州微末小家族出身的沈瑜,竟然让兄弟俩出丑到如此地步,眼皮子浅不说,还连累了太后。 哼,真是岂有此理!难堪大任! 也没心思再去俞氏那里,萧启直接去了御书房。 沈瑜刚出了宫门,一脸从容就变成了满心焦急。 那满衣襟都是鲜血、一脸煞白的样子,虽然是事先说好的,但娘子毕竟伤势刚愈,应该无碍吧? 太后宫中女官如此跋扈、一副“你死也要和我们一起去见太后的样子”没有把她吓坏吧? 自己匆忙中离开,也没给她一个好脸色,她会不会责怪自己? 沈瑜一个文官,将马鞭抽得啪啪响,连身后的刘全安什么时候跟来又跟着回的,也不太清楚。 回到宅门口,沈瑜利落跳下马,一阵风似得往后院跑。 “娘子~娘子~”沈瑜气喘吁吁,跑进内室一看,自家亲亲娘子正表情惬意地大快朵颐。 一旁红梅还不停递这小碟子,让她多吃点。 沈瑜松了一口气。 娘子没事就好! 也不觉得自家娘子没过问他的情况有什么不痛快,坐在顾甄身边,陪她吃了一点小点心就匆匆去了书房。 打铁要趁热,他要好好谋划。 顾甄嘴巴里塞得鼓鼓的,还在机械地咀嚼着,直到看着沈瑜背影消失,顿了顿,才突然“哇”的一口,将嘴里的食物全部吐了出来。 两个小丫头连忙将门关上,红梅飞速拿出一个小盆,让顾甄对着吐得昏天暗地。 半盏茶后,顾甄才慢慢恢复过来。 小脸煞白,嘴唇没有一丝血色。 红梅眼泪汪汪的:“小姐,你这是何苦?” 顾甄苍白的脸上还挂着泪珠,那是因为强硬吞食后的痛苦呕吐而造成的生理性泪水,她有些虚弱却眼神清亮,甚至还有难掩的笑意,仿佛自己又打了一次胜仗:“沈瑜这个大傻瓜,嘿嘿,被我骗过了吧!若是被他看见我回来后在床上躺尸,还不定要做出什么事来。现在不是很好嘛,我高高兴兴吃东西,他高高兴兴去谋划,皆大欢喜!” 红梅眼泪直接流了下来:“小姐,你的身体——” 顾甄却满不在乎,眼中全部都是豁达的乐观:“要有个漂亮又聪明的小相公,总要付出些代价的,我觉得,值!” 我上辈子已经成就了自己,且死得其所,未有一丝遗憾,那么这辈子就让我来成全我的伴侣,至少到现在,我也未有一丝遗憾。 从半路折回来想要告诉自家亲亲娘子自己得了个了不得的表字的沈瑜,在窗台边紧紧捂住自己的嘴巴。 喉咙哽得难受,视线有些模糊,沈瑜却没有发出一丝半点的声音。 他大大咧咧的娘子,其实心细如尘。 娘子,让你受此委屈,是为夫无能。 可是娘子,为夫此生一定会拼尽全力,不但会让你此刻觉得值,更会让你一辈子都觉得值。 苍天为鉴,厚土为证,我沈瑜此生若是有负与顾甄,将魂飞魄散,永不入轮回。 抬脚轻轻离开,沈瑜没有从窗台缝隙里再多望一眼自己娘子。 可不用多看,顾甄之前活泼娇憨现在瘦弱坚强地样子,已经深刻的印在他心里,任时间如何流逝都不会磨灭。 一路走向书房,沈瑜回想这几天的事。 那日送出簪子之后,沈瑜也和逐渐清醒的顾甄零星说起过几句,他心里其实一直有些担心,利用一个女子来打成他的目标,手段是否有些不堪入目。 娘子却说,雌性和雄性一样,既然她有权利呼风唤雨就有责任承担一切责任,不看性别,不论年龄。 当时沈瑜大大松了一口气。 他选庞珊珊作为目标,虽然那最有竞争力的老三和老四不会因为一个女子的争夺而让萧启彻底放弃他们,可至少也燃起了一个小火苗。既然有了火星,以后只要不停往里加柴火,目标的达成只是时间问题。 沈瑜有时候也会想,娘子之前的环境到底是如何开放文明,竟然造就了她这样豁达的性格和不凡的见识。 现在想来,不管是什么世界,总归娘子是老天爷赐予他的厚赠,他只管用心的过这一辈子,是否还有来生,不应太过苛求,否则薄了此生福泽,得不偿失。 萧启第二天才看到了萧煜冀有些惊慌地向他澄清,那个狗屁的女官是不是他派出去的,也和他的王妃没有任何关系,绝对是有人陷害他。 当然,萧煜冀没有说是老三萧煜跖陷害他,可萧启从他字里行间听得很明白,老四只差爆粗口大骂老三手段下作心思肮脏了。 挥手不耐烦让老四滚下去,萧启太阳穴有些突突地跳。 这老三老四以前怎么看着还稳重些,怎么柔妃德妃去了之后,怎么越看越无能,越看越幼稚。 想起德妃柔妃,萧启又免不了想起皇后江氏。 不但太阳穴疼,心口也有些疼。 他的母后不喜欢江氏,是因为他萧启靠着江氏一族成就帝王霸业,总觉得他在老丈人那里矮一头,连带影响她这个婆婆也在媳妇面前抬不起头。 可他从来没有不喜欢江氏,江氏耿直到有些可爱,潜邸时的闺房乐趣他至今记忆犹新。 说到底,不过是他无能,驾驭不了江氏一族的野心只能在自己亲身骨肉身上做文章。 萧启有些自责。 傍晚,原本应该去到别的妃嫔宫里,却意外去了俞氏那里。 俞氏竟然在做针线! 这如此家常的行为,萧启有些猝不及防。 俞氏羞涩地连忙藏好,语气中有些不自觉的娇羞:“陛下可不能嫌弃臣妾,说到底,臣妾的女红可不能算最差!” 那谁最差? 当然是皇后江氏。 萧启心里酸涩无比的对自己说。 当晚,俞氏好好安慰了一下有些黯然的帝王,睡梦中似乎还听见萧启说要让她当皇后,差点把她吓得从榻上滚下来。 萧启哈哈大笑,这才快慰几分。 第二天,一脸娇羞的俞氏送走神清气爽的萧启,看着他从门口消失,不过几个呼吸间,满脸的娇羞成了面无表情。 心里不停琢磨着父亲那里传递过来的消息,心说这个分寸还真不好拿捏。 不过,见效甚著。 那状元郎,还真是个人才。 ※※※※※※※※※※※※※※※※※※※※ 感谢在2020-03-31 13:23:50~2020-04-01 14:07:4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還在想!!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2章 顾甄发现沈瑜最近很喜欢赖床。 沈瑜不用上朝,卯时上衙,申正散衙,偶尔晚归。 但最近似乎有些不同,能在床上多赖一刻半刻似乎都是好事。 顾甄心理暗搓搓对沈瑜赖床的懒惰行为表示唾弃,但对自己口是心非地能在早上抱一会可爱又懵懂的小相公又不觉得有啥不好意思,就这么一边唾弃一边享乐,郡主府已经修缮完毕。 永安郡主正式入驻郡主府的事情,全京城都惊动了。 最主要的是,萧启派人送了镇宅的玉如意过来,翰林院沈瑜一时风光大盛。 萧启其实没想送玉如意,他想着副后俞氏应该想到了,就算她没想当皇后,为了老五也应该想到了。 谁知,萧启左等右等没见俞氏有动静,那老五一心在户部当个好学子,也没动静,心里一边埋怨俞氏和她老爹一样是个榆木疙瘩,一边纳闷老五真是一点没想法,最后只好自己出面送。 倒是蓝儿送了一大堆的东西过去,可蓝儿当天和人家正主和个酩酊大醉,被心疼妻子的沈瑜一肚子怒火给轰了出来,蓝儿那暴脾气还在街上大声骂那义妹顾氏是个不争气的夫管严,把沈瑜气得呼哧直喘。 你这是去帮弟弟结交? 结仇还差不多吧! 萧启想想都头疼。 的确,沈瑜不过一个小小六品翰林。 可怎么老三老四就想着要拉拢,你老五一家子就丁点没想过? 真是一家子榆木脑袋! 萧启想想就怒,把在户部当小工的老五揪了出来,一顿训话只差没当面骂他不长进,一个不想当太子的皇子,不是一个好皇子。 老五有些懵,一脸无辜加委屈:“父皇,您身体康健,我想那遥不可及的事情做甚,谁当储君,由您安排就好!不管谁当太子,我总归都是您的老五!” 萧启愣了很久,心里复杂难明,一挥手让老五滚蛋。 笨蛋,一家子都是笨蛋! 这种笨蛋,他还是多看顾吧,一不小心被人吞了,还什么都不知道。 没几天,萧启把老五从户部提溜了出来,塞给了自己的老师左相王阁老,申明如果他这榆木脑袋若是还不开窍,就直接滚去王阁老家不用回宫了,也别想着大婚了,一辈子打光棍就行。 老五灰溜溜跟着王老头走了,一句话也不敢多说。 到时那王老头笑得有些高深莫测。 顾甄一边听着红梅说着京城的八卦,一边做着康复训练。 引以为傲的精神力已经消失殆尽,一身蛮力倒是有信心再练回来。 听沈瑜说,他正在四处寻找萧国的外家高手,甚至连不世出的内功高手也在广泛撒网有目标的找寻中。 顾甄不太懂,所以不太在意,并未放在心上。 那日,沈瑜沈书生挑灯夜话,决定要好好解释外家和内家工夫各自优势,激起娘子雄心,再攀高峰。 “……那外家高手,一记重拳,隔山而出,一壮硕牛犊轰然倒地……” “……那内功高手,清脆嫩叶,掌中飞旋,一合抱大树瞬间洞穿……” 沈书生滔滔不绝,说着那高手绝世武功,激动不已,胸膛起伏,脸色潮红,可怀中那娇小女子已经打起了哈欠,睡眼迷蒙。 “沈瑜,我们睡吧……” 顾甄扛不住周公的召唤,漂亮的小相公,醇厚的嗓音也提不起半分力气,直接发出同睡邀请。 沈瑜叹口气。 娘子虽然伤势愈合,但精神头明显不如从前。 好吧,明天再说。 两人洗漱一番,大被同眠。 刚想把娘子抱在怀里,却发现有些不对。 沈瑜一个头晕目眩,发现自己已经处在了……下面。 没了以前的疾风骤雨,自顾甄伤愈至今,第一场春雨极为温和绵长。 沈瑜又担心娘子力气不支,又担心败了娘子兴致,一肚子话要讲不讲的,极为不爽。 最后,小兵沈瑜获得了战场主导权,再次被上将大人称赞。 武器精良,弹药充足! 第二天,顾甄破天荒没有在沈瑜点卯前醒来。 沈瑜掖好被角,在顾甄脸上轻轻落下一吻,轻手轻脚离开。 顾甄瞬间睁开眼睛。 心中大喜。 没了精神力,她的生活依旧幸福。 朝堂上,那老五从户部的学生,变成了老王头的学生,忙得脚不沾地。 而那老三萧煜跖也似乎忙碌了起来。 萧煜跖一个侧妃的娘家在济州,一个族兄欺压乡里,不甘受死的佃户发起暴动时死了很多人。 侧妃送了好几个漂亮女人给萧煜跖,萧煜跖觉得不过小事一桩,给地知府带了话,一定要把事情给压下去。 可后来那族兄胆子越来越多,死的人也越来越多,知府那边实在压不住刚要上报,济州学子联盟已经将事情给闹大了。 静坐,要求公正判决,学子被人打伤数十人。 联名上报到巡抚处,半路差点被人灭口。 济州学子联盟一边八百里加急给沈瑜报信,一边着人去苏州搬救兵。人家对这种事情的处理,有经验。 沈瑜接到消息大惊,一边让人通知全国各地学子支援济州,一边紧急求见萧启。 萧启那边从京城派人去济州严查还未到济州地界时,济州周边的学子已经入大批涌入,知县和知府衙门周边密密麻麻挤满了学子。 知府大人愁的头发胡子一把把的掉。 几十个他敢动手,可上千个就算他敢动手,他也没这个人手了。 京里刑部和御史台的人,和巡抚衙门的人一起过来时,县衙和府衙已经被学子们围了三天三夜了。 眼看着里面的知府老爷差点就要断粮,可门口轮班静坐的学子们却津津有味吃着一种叫牛肉干的东西果腹,刑部的人差点就要上去讨要一块。 学子们推举一个苏州姓马的学子作为代表,与知府老爷交涉。 第一重审佃户死亡案件、第二赔偿被打伤的学子药费、第三给静坐却被打入大牢的学子正名。 事件翻转极为迅速。 侧妃的族兄、知县、知府一个都没有逃脱罪责,学子们有些获得了赔偿、有些得了认证,还有些……得了一年的牛肉干。 刑部和御史台的人回京,禀报了萧启事件经过,萧启大怒。 萧煜跖被降为郡王,撸掉了吏部的差事,罚俸三年,年底直接就番。 沈瑜这几天似乎很是忙碌,顾甄以为要他盯上萧煜冀的时候,给她带回了一个仙风道骨的道姑。 第113章 这道姑有些拽。 至少在顾甄看来。 她道号清风,四十五岁,不食荤腥,一身道袍松松垮垮的,目测身上的肌肉不超过百分之十,唯一的武器还是一根脱毛严重的扫帚。 ……红梅说那叫拂尘。 你不吃肉?不吃肉能有能量? 顾甄撇嘴。 可红梅却一脸十足十的恭敬,又是香茶又是蒲团,还有一碟子枣泥糕双手奉上。 顾甄对上门的客人不打算无礼,但也不打算热情结交,刚打算寒暄几句就送客,却见那清风道长的扫帚……一手把拂尘往身后一收,单手做了个“请”的手势。 打架打多了,顾甄这个手势还是能看懂的。 抱拳也一句“请”之后,顾甄犹如一头下山的猛虎就冲了过去。 清风道长一个太极手就轻轻将上将大人圆润地推了开去。 顾甄卯足劲再上。 清风道长一个八卦掌就稳稳将上将大人轻飘飘拍开老远。 哇呀呀——顾甄咬牙继续。 清风道长索性一手背负一手弯曲至于腰间,不再做任何攻击性动作,等顾甄到了跟前,左右几个闪身,轻松躲过顾甄所有攻击。 顾甄只听见自己拳头带出的呼呼破空声,可眼前瘦不拉几的的道长她是连衣角都没有碰上。 这里也有人拥有超级精神力? 这绝壁不科学! 顾甄呼哧呼哧喘气,终于累得停了下来,瞪着大眼睛不可置信看着眼前瘦不拉几却连呼吸声都听不见的中年女道长。 “……s级?”顾甄犹豫着开口。 清风道长:……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顾甄更加好奇:“清风大姐,你这是什么功夫?” 清风道长有些牙疼,若不是知道顾甄是解救被拐孩童的女英雄,她才不会到这红尘中来:“贫道,清风!” 顾甄眨眨眼,我没叫错鸭,……不对,应该叫大婶? 清风看她一副懵懂的样子,心说自己道观里的徒孙和她差不多大,却徒有一身功夫不知济世天下,眼前之人还是个小小秀才娘子的时候,就已经救下好几条人命了,遂也就不再纠结称呼。 “沈夫人,贫道所学,道门正宗内功。” 顾甄眼前一亮,对了飞叶穿树! “大婶,你叫我顾甄就行,我可以学你的工夫吗?” 清风道长一个轻微呼吸吐纳,“贫道此次前来,就是应沈大人之邀,特地来教……你功夫的。” 顾甄狂喜:“大婶,太好了!” 清风道长:“但请沈夫人禀明师长,今后将入我清风观,成为我清风观俗家弟子,否则,无法习得我……” 顾甄喜不自禁地打断:“可以,太可以了,我没师傅,也几乎没有长辈!” 师承之事定下,只待拜师礼后正式授课学艺,顾甄心里对内家工夫的期待几乎和当年知道自己拥有顶尖精神力一般。 道长被安排去了一个开着遍地鲜花的院子,这是顾甄精心挑选的地方。 郡主府地方大,住的开。 沈瑜还没下衙,八卦小能手已经将清风道长的生平说了个大概。 其他什么都没可注意的,顾甄只知道清风道长是西南清风观的知观,历史上西南边境有两次差点失守,是清风道长和她的师傅一起带着弟子和守城士兵共同坚守到了援兵到来。 西南清风观和京城法华寺是唯一两个皇帝亲临过的宗教场所,南清风,北法华,地位极高,这是顾甄的理解。 当然,挤眉弄眼的红梅说的当年法华寺住持称霸武林只为红颜一笑的事,她听过没记在心上。 所以,当一个精神矍铄的老和尚上门时,她一脸懵懂。 老和尚自称法华寺僧人,号无尘。 顾甄傻乎乎点头,身后的红梅直接一屁股坐地上。 疑惑地将红梅提溜起来,顾甄听见红梅虚弱至极的声音:“……法华寺……住持……” 顾甄点点头,看向老和尚:“老头,你好。” 无尘法师看着顾甄清澈无垢的大眼睛,笑眯眯点头:“小友好啊!” 把老和尚请进门坐好,无尘法师道明来意:“老衲与沈瑜施主论法,略输一筹,故而履行约定,给小友当一个月的老师。” 红梅撇嘴。 无尘法师能输给姑爷? 姑爷肯定老脸皮加歪门邪道加一肚子坏水,才赢的。 无尘老和尚当然不会说他是故意输的,有朋自远方来嘛,错过这一次,今生都不再有机会。 顾甄没表态,但抱拳做了个“请”的动作。 能不能当我的老师,拳头下面见真章。 然后…… 金刚伏魔掌、小无相拳、拈花手把顾甄耍得一愣一愣的,心说我要早会这些工夫,别说一只虫族女王了,就是一堆我也像切菜似得容易。 辛亏老和尚没有要求顾甄入佛门,顾甄乐颠颠地把老和尚安排在了清风道长边上,等着老和尚教自己工夫。 当晚沈瑜似乎有事没回来,刘全安手下的人带了个口讯,顾甄就安心睡觉等待明天的学艺。 谁知,半夜就被打斗声吵醒了。 “……叮叮咣咣……” “……乒乒乓乓……” “……秃驴,纳命来……” “……小清,你听我说……” 顾甄睡眼朦胧地跑去吃瓜看戏,却见一场疾风骤雨中,一老和尚被一老道姑逼得节节败退,眼神却亮得惊人。 好在郡主府场地够大,还有一个专门的演武场,俩人打得精疲力尽直至天边露出鱼肚白,才偃旗息鼓,坐在了凉亭的石凳上,开始忆起了往昔。 打架能看热闹,谈私事却不行。 顾甄打着哈欠,虽然心里很奇怪这俩上了年纪的人这么精神,却扛不住眼皮打架去补眠。 沈瑜刚刚回来。 虽然一脸疲惫,却有掩饰不住的兴奋。 见顾甄一大早竟然困顿不堪,十分好奇。 一听红梅八卦了一阵后,才后知后觉的发现,他竟然无意中当了一回鸿雁。 无尘老和尚,看不出来,你也是狡猾狡猾的。 今日正好休沐,沈瑜刚要洗漱一把去书房,顾甄却睡眼朦胧地一把拖住了他。 “沈瑜,我们睡吧……” 沈瑜眼神晶晶亮,福利再向我招手! 大早上的,兴奋不已的沈瑜利索地脱掉衣服钻进被窝,等待上将大人下令开始征伐。 谁知,等了半天,上将大人十分平静。 难道是在观察双方敌情? 沈瑜自觉已经整装待发,兴奋地转头一看。 傻眼! 上将大人早就已经抛弃他,投入了周公的怀抱。 第114章 接下来的日子,两人似乎都忙碌起来。 顾甄忙着习武。 虽然底子不错,但要学习高深的内家功法,饶是顾甄是个能吃苦的,也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当然,偶尔两位师傅需要“热情”交流的时候,她就可以在旁偷懒一会。 可她再忙碌,也抵不过沈瑜。 顾甄已经好几天没有见过沈瑜了,要么半夜回来洗漱一番就走,要么好几天不见人影。 她只知道,京城可能要有大变动了。 果然。 年底要就番的老三突然就发动政变了,一场逼宫闹得沸沸扬扬腥风血雨,他带人几乎就要冲进御书房了,终于被萧启的护卫砍翻在地,晕过去的时候几乎面目狰狞。因为,他似乎看到了老四的身影。 老四是来护驾的。 可当初说好,他也是一同逼宫的。 老三不甘心,可到底是晕死过去。 至于老四是不是救驾的,老三已经不知道了。 可萧启却看得明白。 离成功只有一扇御书房的门,老四在惺惺作态杀完了老三的人马后,也露出了真面目。 他算盘打得不错,萧启和老三的人马几乎损失殆尽,现在是他渔翁得利的时候。 可他刚露出真面目,萧启的底牌就亮了出来。 任老四就是已经带人冲进了御书房,剑尖已经刺穿了老五那个傻缺的肩膀,他最终还是被御书房里埋伏好的人顷刻间拿下。 老四几乎一口心头血当场就喷了出来。 以为天衣无缝的计划,竟然失败的如此彻底。 老三那头蠢猪,也不知道听了谁的谗言,怎么就没看清形势如此着急忙慌的逼宫! 老三老四相继被入了大牢,身后柔妃德妃的家族哗啦啦全部倒下。 太后一口气没上来,差点就跟着去了。 萧启倒是毫发无损,回想傻乎乎的老五当时捂着肩膀一个血口子大叫“父皇快走”,心口真正是难受至极。 太后批头散发来找萧启,一哭二闹三上吊要求萧启手下留情,大孝子萧启忍着一肚子怒火,答应留下老三老四性命终生圈禁,柔妃德妃娘家主事之人砍头,其余流放,太后才略微满意。 可没等太后养好病,圈禁两位皇子的地方半夜着了大火,老三老四无一人生还。 太后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去闹,萧启已经听说了民间的传言,说是皇后想念两位皇子,所以带走了。 太后连御书房的门都没进去,就被萧启的大太监赶走了。 俞尚书的一处的偏僻别院中,江宇突然朝沈瑜跪了下去,狠狠磕了三个头,沈瑜连忙去扶,江宇起身,缓缓掏出了江家族长令牌。 京城里,无论是德妃柔妃娘家的倒台,还是两位皇子的死于火海,纷纷扰扰了两个月,终于安定下来。 俞氏被封了皇后,俞尚书战战兢兢一脸担心她女儿难当大任,萧启没理那个老榆木疙瘩。 老五被封为太子,俞尚书和皇后同时战战兢兢,一起担心老五难当大任,萧启没搭理那两个榆木疙瘩。 当了太子的老五和没当太子时一样,除了给阁老当小工,就是到六部当小工,萧启有些怨儿子胆子小,但阁老和六部尚书各个好评,心说做个守成的帝王,老五也绰绰有余了。 沈瑜在再次被升官的时候,提出了要外放历练,萧启准。 外放在一个月之后,沈瑜算算时间,也够了。 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萧启第三次面临死亡的危险。 一群又一群不命的死士,突然出现在萧启寝宫,武功高且不要命,怎么杀都杀不完,眼看就要驾崩。 老五的再次出现,让萧启看到了曙光。 可老五这次不是来救驾的,而是来送他上路的。 以往一脸温和的老五,一身黑衣,面容肃杀,眼神深沉的连他都看不透。 萧启不是傻瓜,瞬间明白了一切,看着没入心口的箭矢和一旁冷漠注视的老五,有再多的不甘,也只能去地下找江氏诉说了。 皇后俞氏带人来到太后宫中,靠着亲家夺权上位风光了一世的太后也没能挣扎多久,马上就和儿子团聚了。 老五萧煜靖第二天发布讯息,萧启死于柔妃和德妃的娘家反扑,太后哀伤不已,已然薨逝。 满朝文武跪请太子登基,太子萧煜靖哀伤两位长辈的突然离世,竟然无心国政,王阁老带头长跪不起,太子终于暂时放下哀伤,开始接手朝政。 因为在国丧期间,沈瑜的外放十分低调。 除了当今太子萧煜靖和长公主夫妇,无人相送。 萧煜靖塞了他一块令牌,要沈瑜保证,五年内必须回京,才放沈瑜离开。 直到马车看不见影子,萧煜靖才缓缓转身。 他突然有些后悔,这沈瑜走了,他该什么办。 现在马上去把他抓回来,是不是还来得及? 算了,不过五年。 王老头应该还能撑五年。 不对,他还有件很重要的事没说。 沈瑜疾驰的马车突然停了下来。 下车,传消息的人如此这般说了几句,沈瑜眼神亮晶晶。 顾甄看着脸色截然不同的沈瑜,等着他自己说。 沈瑜笑眯眯:“娘子,萧煜靖说了,若是不到五年就回来,公主和护国女将军随你选。” 顾甄听了却没什么表示,忙碌又充实的人生她已经有过,现在这一世,是她享受乐趣的一世,什么公主将军,没兴趣。 沈瑜好奇:“那娘子现在对什么敢兴趣?” 顾甄嘿嘿一笑,靠近沈瑜耳朵:“沈瑜,我们睡吧……” 沈瑜大惊,白皙的脸颊上顿时飘起了可疑的红云,他似乎极为羞涩:“……这、这恐怕……” 顾甄犹如史上最强最不要脸恶霸,一张口就是骗纯情小相公的谎话:“放心,我会很小心地,不会弄疼你的,你只管躺着不动,好好享受就行!” 沈瑜红着脸,半推半推着答应了。 然后,沈瑜发现有些不对。 顾甄把他摆成了一个很奇怪的姿势,接着自己也同样照做。 书生上过当,半吊子不上不下太难受,索性大着胆子阻止上将大人:“不不不,先停下,睡可以,先说好,怎么个睡法!” 115章 萧煜靖开始了按部就班的皇帝生涯。 早朝前洗漱早膳,听大太监说一说昨日尹川县沈县令的一日安排。 早朝后午膳时,听大太监说一说沈县令的夫人又做了哪些了不得的事。 批完所有折子入寝前,听大太监说一说沈县令和他夫人一天又撒了哪些狗粮。 沈县令改进了水车、研究了增肥土壤的方法、亩产唰唰往上涨,老百姓的荷包鼓了起来,后来又增设学堂,连一辈子土里刨食的八十老头都能在赶集时记好账目,尹川的三年内考上秀才的人数比以往多了四成。 沈夫人建了保育堂、增设了女子书院和女子技校,还开了一家规模不小的武馆。有老学究上门找沈夫人要说法,好好的女红不做,非要上什么书院技校,怎么嫁的出去,沈夫人没动手,也没动嘴,直接拿出一份文书,上面列明书院和技校的女子嫁人生子的比例和家庭收入,还有个叫啥……哦对,幸福指数,老学究们瞪眼瞧了半天,灰溜溜走了。 萧煜靖日复一日听着,连面对枯燥的折子也觉得没那么烦躁了。 沈县令有什么新措施,他也慢慢在其他县推广,甚至,连沈县令每年寄来的牛肉干也一斤不落得吃完了,后来,沈县令变成了沈知府,萧煜靖也要大婚了。 大婚拖到了十八岁,萧煜靖听了沈夫人的建议,私下里曾暗搓搓翻墙偷看过自己的娘子,萧国的皇后。成功三回,被逮住四回,两人悄咪咪关上房门夜话……好几回,才把自己的娘子娶回了皇宫。 俞太后对萧煜靖想要只娶一个皇后的做法只反对了三次,也就随他去了,萧煜蓝忙着和复合的驸马生孩子,弟弟的事根本就是撒手不管了。 老王头年事已高,装模作样地带着群臣下跪求萧煜靖广纳后宫后就准备要乞骸骨了。 有几个老头没眼力见,继续苦劝皇上选秀广纳后宫,在把皇后惊得差点小产,萧煜靖大发雷霆,当着面说群臣希望他断子绝孙,把一个御史大夫气得差点翻白眼。 正好,刚刚重新回归皇室不久的老雍亲王回京城祭拜先皇和先先皇,听说了御史大夫的事情,那七十多的老头一身蟒袍蹲在御史大夫家门口大骂了好几天,什么你的第八房小妾比你孙女还小两岁,什么你的圣贤书都读到了小妾的肚兜里,那御史大夫臊的连大门都不敢迈出一步。 可谁敢管,那老雍亲王是当今天子的皇叔祖,现在还是宗室令,只要不是通敌叛国,连当今太后都得恭敬地叫声叔叔。 西北的李家老太君更是直接一封奏折,大为称颂萧国有天子如此重情重义,那是萧国所有子民天大的福气。 好了,明眼人心里都清楚了。 这刚登基的天子虽然有些不要脸,可腰杆子不要太硬。 几个月后,萧煜靖的娘子生下大皇子,是原太医院院使孙婧仪大夫亲自接生的,一个大胖小子把萧煜靖乐得差点要上天。 可没几个月,沈夫人第三子顺利出生的红蛋就送到了萧煜靖手里。 萧煜靖看看自己娘子,再看看手里的红蛋,心说娘子我们睡吧,努力睡,脸皮没有沈瑜厚,儿子要比沈瑜多。 沈瑜在当地办了一个全国有名的书院,他自己兼任山长,里面的学子不仅要求什么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每天不去演武场跑上三圈,夫子是不会讲课的。还动不动就模拟考试,三年乡试,五次模拟。 斥资建了叫什么一比一的考房,学子们每隔一段时间都要去里面模拟考试一回,简直就是地狱里过日子。 有尹川的学子参加乡试,精神抖擞的进去,精神抖擞的出来,其他人惨白着脸色羡慕不已。 刚开始,很多萧国有名书院的山长嗤之以鼻,可不到半年,人家都渐渐砸出点味道来了。不过一年,萧国大部分的书院都建立了模拟考房。 老王头终于要告老还乡了,萧煜靖脖子等得老长,才盼来了回京的沈瑜一家人。 沈瑜已经有了三个嫡子,一个比一个长的俊俏,最奇怪的是他夫人,生了三个孩子,几乎还和离京时一模一样。 萧煜靖当天晚上悄咪咪带着自己娘子和两个儿子去郡主府蹭饭。 虽然自己长得没有沈瑜好看,但自己两个儿子却不必沈瑜的儿子差多少,颇为欣慰。 可让萧煜靖郁闷的是,沈瑜吃饭的时候竟然无比熟练地给她娘子剥虾壳,而他竟然不会。 奇耻大辱。 简直就是奇耻大辱! 好在,皇后娘娘当晚非常热情,让萧煜靖的郁闷减了不少。 可奇怪的姿势又让他十分不解。 “那是道门正宗房中术,不仅易得子嗣,还延年益寿!”皇后有些羞涩,“郡主告诉我的!” 好吧,萧煜靖咬牙,为了子嗣,勇敢上! 沈瑜回京就在吏部当了右侍郎,没一年又去了各部轮转,在沈瑜三十岁的时候入阁,成了萧国历史上最年轻的阁老,任右相,以及皇太子的老师。 郡主府的大门差点被人踏破,可沈瑜却没见多少人。 因为,他娘子顾甄最近不太高兴。 萧煜靖的娘子,当今皇后又生了一个公主。 顾甄看着眼前一溜四个雄性,极为烦躁。 她如今房中术习得炉火纯青,就是博学多才的沈瑜也必须称一声好棒,可她盼望许久的、粉粉嫩嫩的小女娃,就是迟迟不来。 上将大人认为小兵沈瑜不够努力,哦不,以前的小兵也成了肱骨大臣,三令五申要求沈瑜必须严阵以待,务必要生一个如萧煜靖的小公主般可爱的女娃。 沈瑜有些委屈,他自认从来未有一天放弃锻炼身体,别看他已过而立,却依旧身体健硕,比起那些赶考一次就走不动路的软脚虾们,厉害了不止千倍百倍。 可娘子有意见,就是他做得不够好。 一个秋高气爽的夜晚,上将大人提出来要去阁楼顶上试试。 娘子的话绝对要盲从,沈瑜二话不说就同意了。 两人在阁楼顶上决战到天明,第二天,沈瑜除了稍微有些疲惫,直接洗漱早膳就上朝了。 不多久,顾甄又被孙婧仪诊出了喜脉。 宝刀未老,沈瑜狂喜。 可没等沈瑜高兴两天,京城里高门贵胄的小娘子们上赶着要在顾甄孕期照顾她、顺便也想要照顾沈相大人的消息接踵而来。 红梅气得鼻子都歪了,顾甄却一口一个豌豆黄:“急啥,他敢纳妾,我就剁了他再合离!” 沈瑜惊出一身白毛汗,他被剁成肉泥都没事,可却是万万不能与亲亲娘子合离。 就在全京城的媒婆为了谁先去沈相家提亲而大打出手的时候,沈相大人的《沈氏家规》隆重出台。 沈相肚子里黑墨水多多,家规犹如古籍般密密麻麻上千条,看得人简直头晕眼花。 好吧,沈瑜照顾那些学问没他好的人,将繁复家规改成简单守则。 很好,大家都看懂了。 然后,全萧国炸锅了! 第116章 谢氏一族乃百年大族,出过帝师、有过宰府,谢老太爷曾经和王阁老一样,给萧启当过三年帝师,已过耄耋但门生遍天下。 谢老太爷有妻三人,妾十八房,上个月刚纳了一个和他曾孙女一般大的如花似玉的小姑娘为第十九房小妾,他心里盘算着,如果这个小妾能够生养,就说明他还能呼风唤雨二十年。 那日,谢老太爷刚刚在小妾房里提溜好裤子,他最最心疼的第三任老婆王氏生的小儿子的八孙子,突然就不管不顾冲了进来。 披头散发、一脸痛不欲生。 问之,遂答。 “老太爷啊,我不活了啊!” “那上官五和慕容六今日一起叱骂于我,说我们谢府爷们就钻女人亵裤有本事。有本事把嫡妻给休了,否则,他们都不再理我啦,呜哇哇——” 谢老太爷瞪眼:“这上官府和慕容家,与我谢府从来都是同气连枝,姻亲关系盘根错节,为何突然出此恶言伤人,简直岂有此理!” 八孙子一脸愤懑:“九婶不是姓上官吗,三嫂七嫂不是慕容家出来的吗,还反了天了,出嫁之人还要回娘家嚼舌根!真是该休了他们!” 谢老太爷眯眼:“那倒也不用,不就是死了几个嫡子吗,从妾室那里过继几个就行!” 八孙子想想也对,突然,脸色一变,“老太爷,不对啊,这上官家和慕容家不都是您的子弟吗,以前看见我哪次不是恭恭敬敬的,这次怎么突然腰杆子就这么硬了,绝对有古怪!” 有古怪,查! 不过半日,终日流连内宅妄图创造奇迹的谢老太爷终于找到了缘由。 原来如此。 好吧,黄口小儿,给你点教训,让你知道萧国是谁的天下。 不出三日,萧国三妻四妾的爷们被自家没有娘家靠山的嫡妻唠叨得一个头两个大、被自己有娘家强硬靠山的嫡妻威胁得痛不欲生的时候,萧国京城突然出现了暴动。 京城巡防营、提督巡捕营突然出现哗变。 两大营统领一面在皇宫前聚集示威,一面围在京城九门各处向来往百姓发出严苛指令必须要求一致反对沈相家规,同时要求萧煜靖罢免沈瑜。 萧煜靖大怒,正要派出羽林卫,却见许久未见面的谢老太爷出面为两大统领辩解。 一、两大统领为国为名,是为萧国根基,先身先士卒为抵御萧国出现的不正之风,何错之有。 二、沈相谬论,于情不合,论理有亏,对事有悖,于法不容,误国害民,因早早纠正,罢官反省,萧国尚还有救。 最后,谢老太爷还极其嚣张地说了一句自认极其在理的话,“陛下,老臣只见过一茶壶配四个茶碗的,您见过一个茶碗配四个茶壶吗?” 萧煜靖瞪眼,张嘴半天,也没说出一个话来。 谢老太爷差点要上天,脸色却一脸痛惜:“陛下,若今日您不给老臣一个说话,老臣今日就撞死在这金銮殿山!” 突然,有人报沈相求见。 萧煜靖如听佛语伦印,忙传。 一阵和缓从容的脚步声传来,谢老太爷看见一个身穿大红朝服、脚登黑色云靴的俊美男子,带着如春风般和煦的笑容,出现在他身旁。 那一品仙鹤绣纹的补子,刺得谢老太爷心肝脾肺肾都在酸。 沈瑜给萧煜靖行礼,脸上化不开的温和笑容,让萧煜靖心尖颤了不止一颤,心说这厚脸皮的沈相可能又要使坏了,那一肚子的黑水先如今正无处可倒。 朕现在让你放谢老太爷一马,肯定来不及,可若是朕大哭一场,求你高抬贵手呢,还来得及吗? 京城的老百姓和贵胄高官子弟一样,死死盯着沙漏,也死死盯着全国学子联盟京城总部的《学子历书》,一旦两代大儒有了结果,就会立即公布。 日过正午之时,太医院一个老太医匆匆进去,半个时辰后才出来,一边摇头一边叹息。 金乌即将西沉,只见太医院现任院使带着三个老太医一起匆匆进去,半天后,一脸惨白胸口一大块血迹的谢老太爷被抬了出来,听说留住了最后一口气。 就在大家为谢老太爷庆幸终于保住一条老命之时,天子圣谕随后而下。 谢老太爷心怀叵测、对国不忠,妄图用哗变煽动民心,扰乱社稷,处杖责三十,收回一切虚衔和先皇御赐的一切荣誉,谢氏一族所有男丁充军,女子入官妓,永世不得回京。 巡防营和提督营参与闹事者,按责任大小,从砍头到杖责到罢官,几乎经历了一次血洗。 萧国一时寂寞无声,仿佛所有人都被扼住了喉咙。 这明眼人都看得懂,之前萧煜靖对谢老太爷还是恭敬有加的,怎么突然间就如此赶尽杀绝呢? 《学子历书》马上连夜出了一期新的历书。 沈相舌战谢老太爷概况如下。 谢:哼,一个茶壶配四个茶碗,哪有一个茶碗配四个茶壶的? 沈:谢老太爷风流倜傥宝刀不老,可眼辞间似乎有些为老不尊,瑜后学末进,今日也腆着脸依葫芦画瓢,请问,一把锁可配备几把钥匙(唉,微臣饱读圣贤,实难启齿,请陛下恕微臣金銮殿戏言之罪)! 谢:你你你、装腔作势! 沈:谢老太爷之言,才才算是于情不合。 萧:(虽然是几个孩子的爹,可不说不知道,这谢老太爷大庭广众如此妄言,真是——真是丢了读书人的脸!) 谢:咳咳,老臣只是一时玩笑。 沈:谢老太爷说的一个茶壶配四个茶碗,就是反对沈某家规中一夫一妻忠心不二,那沈某撇开夫妻忠心,给你算一笔萧国国力增减的账目。一个男人配四个女人,且不说后宅斗争中夭折不能序齿的稚童,就是我大萧国男女比例为六比五,哦,沈某人解释一下,就是说,十一个人中,萧国男人有六个,女人有五个,你让这五个女人配给了两个男人,还有四个将孤独终老,那沈某给你算算,目前萧国孩童出生成长率为二成五,就么说,十对夫妻中,只有二十五个孩童能顺利长到成年,若按谢老太爷所说,萧国男人中只有三成有妻室,那二十五个孩童就只有七个半。 谢:七个半又怎样,良好的教育能顶一百个。 萧:(好像哪里不对?) 沈:呵呵,第一代孩童成长率只有三成,第二代只有三成的三成,到第四代第五代呢?我萧国耕地荒芜无人耕种,我萧国军队年年减员,国门如同虚设敌军来犯无人阻挡,一旦发生天灾人祸,我大萧国国库收入年年锐减无力赈灾,回天乏术。届时,我大萧国子民凋零,经济衰退,长此以往,家不成家,国将不过,我大萧国不出五年,就会在这片大陆上的版图上,彻底湮灭在历史长河中。 谢:你你你、危言耸听!(突出一口血,得太医急救) 萧:(倒吸一口冷气)谢老大人,沈相句句在理,何来危言耸听! 谢:…… 沈:谢老太爷之言,才真真是论理有亏。 谢:黄口小儿,一派胡言! 萧:谢明赋,朕的肱骨大臣,被你贬称黄口小儿,你居心何在! 沈:谢老太爷,此其二。京城乃天子脚下,你不为天子鞠躬尽瘁,反而煽动两大营长,聚众闹事,威胁皇城安慰,甚至想要威胁到当今天子头上,你真是其心可诛! 谢:胡说! 沈:昨日申时,巡防营营长蒋建良与你密谋,得白银一万两,并获你承诺,事成后其子要升任巡抚,皇上,此乃蒋建良小厮口供;昨日子时,提督营统领曹骏与你密谋,得温泉庄子一座,白银五千两,并获你承诺,事成后其长孙来年会试一举夺魁,皇上,此乃曹骏副手口供。谢老太爷,你如此恶行,将萧国百姓置于何地,将萧国天子置于何地,你才是对事有悖,于法不容,误国害民! 萧:谢明赋,如此恶贼,朕要诛你九族! 谢:狂吐三口老血,晕! 不到三天,萧国上下都知道了沈相大人舌战谢老太爷,再次在萧国上下引起轰动。 “状元大佬,名副其实!” 国人纷纷称颂。 萧国老百姓怎么评价,沈瑜没时间搭理。 因为,亲亲娘子因为怀相不好,孕吐连连。 此刻,舌战谢大儒的沈相正戴着红梅特意制作的毛茸茸长耳,蹲在娘子榻前,希望博娘子一笑。 “娘子……你看为夫的耳朵可爱不?不不,应该是,你看为夫可爱不?你吃口饭,就吃一口,为夫给你扮小犬!” 红梅鄙视一眼,沈瑜习惯性视而不见。 顾甄却噗嗤一笑,看着毛茸茸的耳朵,伸手就抚上了沈瑜的脑袋:“我家的小相公最可爱!” 不,不仅最可爱,沈瑜,你还是我的英雄! 我此生挚爱! 顾蓁蓁番外 星际历,sefq54789年3月9日。 虫族的彻底覆灭的第三日。 天空中因爆炸而扩散的焦黑色气体依旧没有完全消散,在决战处札瓦星上空,因上将大人和种族女王的同归于尽,甚至还能看见至今都未曾散去的蘑菇云。 星际联盟总部艾伦星球上,军部总帅格瓦斯已经三天没有合眼了。 老格瓦斯死也不会相信,那一身顶级精神力武力值牛破天的上将,会就这么安心地死了。 她还没有找到伴侣呢!死了也会从坟墓里蹦出来! 找,给我找,把整个星际所有星球绝地三尺,都要给我找出来。 那个牛人,只要心脏还没有彻底死去,哦不,就算她心脏都死了,在营养仓里多呆几天,绝对还能生龙活虎的活过来。 所以,联盟的军队一半打扫战场,一半用来干挖掘机的活。 若论挖掘技术哪家强,联盟老瓦绝对超级棒。 可是,半个月过去了,被虫族毁坏的家园都要重建起来了,那个牛破天的上将大人,却连片盔甲都没有找到。 老瓦留了一缸的伤心泪,后继无人他死不瞑目,可最终,也只能重新振作,投入到繁杂无比的工作中去。 离札瓦星有一段距离的赛文星上。 一片又一片黄橙橙的胡萝卜地里,因为札瓦星飘来的风尘和烟雾,让这里的胡萝卜都脏了一片。 半兽化的兔兽人不知道为什么,一个个不像以往的精神饱满工作,而是有些垂头丧气,毛茸茸的兔子耳朵耷拉着,短尾巴也一动不动,有些机械又有些呆滞地在地里干活。 赛文星现在是联盟里极为著名的农业星球。 纯天然的植物和顶级珍珠,只有赛文星能出产。 每当丰收季,联盟里所有星球的订单,能把赛文星两大首脑的办公桌给淹没。 今年也不例外。 赛文星首脑之一的人鱼兽人布鲁从另一个首脑兔兽人萨莫的空旷又奢华的府邸出来,虽然神色还是有些焦虑,但他不像萨莫难过到无法工作,甚至无法入眠,他还是投入到紧张的工作种去。 府邸里,萨莫因为不断熬夜而有些红彤彤的明亮大眼睛,已经哭得血红一片,原本精心打理的毛茸茸的长耳朵耷拉在脑袋上,绒毛纠结在一起,一张原本白皙的俊脸因为难过而惨白一片。 萨莫已经把最昂贵的营养仓都准备好了,还花了巨款找了联盟里最有名的蓝翔挖掘机公司,差点把札瓦星的地给翻遍了,都没有找到哪怕一片衣角。 倒是虫族女王的支离破碎的身体被不断找到,可那个人,却连一丝一毫的踪迹都没有找到。 萨莫的心都要碎了。 他有钱,非常有钱,极其有钱,可以说联盟里的顶级金融巨鳄还要望其项背,他桌子上的纯天然胡萝卜订单已经排到了五百年以后,虽然他一直不明白,他越是提价,销售量越是猛增,他越是用最普通的黄泥地、用最原始的方法种植,消费群体就越是急速增长,那实验室出产的基因胡萝卜和大棚里出产的清一色形状漂亮的胡萝卜越是卖不出去。 上将大人,你在哪里? 萨莫伤心欲绝。 贴身助理苦劝良久,萨莫才听进去了一些,他胡乱吃了几口饭,起身离开府邸,想要去自己的胡萝卜种植园看看。 可还没等他把其中一片广袤的种植园巡视完毕,飞船驾驶舱里的首席驾驶官就发来讯息。 “大人,坐标356.258处,发现种植人员扎堆现象,似乎……” 萨莫不耐烦去看这种小事,刚要开口说让管事去处理,却看见屏幕上一个兔兽人徒手挥舞出“sos”求救信号,萨莫赶紧让飞船降落,准备急救。 豪华至极的飞船从天降落,一身泥土的兔兽人纷纷散开,这种顶级豪华版的飞船,连驾驶员都要配备十好几,星际能使用的,不超过一只手,在这里,只有他们赛文星的首脑大人才能用得起。 天神一样的萨莫大人迈着大长腿快速走了出来,他收起了耷拉很久的长耳与尾巴,永远一身干练的如同军队制服的着装让他气质卓绝,刚刚围拢的兔兽人无论男女,都是一片的星星眼。 他们的大人长得超级帅,性格温柔,还超级有钱,唯一的缺点就是太忙碌,连找伴侣的时间都没有。 “是谁受伤了,需要求救?” 萨莫大人的声音温柔又有磁性,安抚了兔兽人一贯胆小的性格,大家安心下来回答他们的大人:“这里,有个重伤的雌性!” 萨莫大人点点头,走过去,准备和以往一样,亲自将受伤的种植人员抱起来,用自己的飞船送往城里的医院。 兔兽人虽然觉得他们的大人和以往一样的温柔善良,可小心脏还是忍不住扑通扑通乱跳。 有生之年,能够让他们的萨莫大人抱上一抱,哪怕当场死了也甘愿。 受伤的雌性真是伤得极重,一张脸几乎都已经损毁的差不多,四肢都有严重的骨折,有些地方甚至还露出森森白骨,如果细看,腹部受伤最严重的地方甚至肠子都已经露了出来,几乎没有呼吸。 没时间考虑为何平静的种植园都有如此伤害,萨莫一把抄起那个雌性,思考着医院的救治手段可能还不如家里的,寻思着准备往家里送。 总是一条人命,当初他们这些低贱的半兽人被如此糟蹋,几乎没有生还的希望,她也从来没想过要放弃他们,甚至不惜得罪众多强大的对手。 萨莫大人此刻没有考虑过此人身份来历,也没有想过救治后此人有没有钱来偿还医疗费,就做了决定带回自己的府邸。 怀里的雌性似乎有些腥臭,就和地里的虫子一样难闻,兽人明锐的知觉让萨莫有些不舒服,可他还是抱紧了怀里的雌性,准备迅速回家治疗。 顶级医疗师团队,顶级的医疗设备,最专业的医疗服务,那个被萨莫带回府邸的雌性终于在半个月后,睁开了眼睛。 萨莫作为星球首脑,也是自己农场的主人,在贴身助理告诉他那个被他一路抱回来的雌性已经醒过来后,萨莫不知道为什么,想要亲自了解一下,为何自己的农场有如此大的威胁。 低沉的脚步声在门口停止,房间里大床上的插满管子的人睁开眼睛。 脸部被损毁的皮肤虽然已经修复,四肢骨骼也已经愈合,可身体还是很虚弱,这原因顶级医师也无法了解。 按现在的医学技术,就算身体器官全部衰竭死亡,只要脑部还有一丝的精神力,医疗仓和营养仓都能把人从关门鬼拖回来,就算精神力再差,这样的医疗条件下,无论如何都不应该是这幅虚弱至极的样子。 除非,这个人精神力几乎不存在。 萨莫锃亮的皮鞋迈过大殿,走近偏殿,跨过似乎要直入苍穹的大门,来到一张大床前。 刚要开口询问,就在看清床上之人面容时,身体犹如遭受重创,狠狠颤抖起来。 顷刻间,他泪如雨下。 “……大人,我是萨莫,您还记得我吗?” 萨莫,炽热的夏天,浓烈的艳阳,是您说的,我的未来就是夏天。 ※※※※※※※※※※※※※※※※※※※※ 感谢在2020-04-06 15:41:00~2020-04-07 14:15:5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蓝胖胖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