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岁常相见》 第 1 章 “这位新姨太也是个可怜人……” “谁说不是呢,摊上这么个倒霉的爹……姑娘才十八岁,这要是搁到前清那会儿,大帅能能给她当爷爷了……” “诶,话不能这么说,这年头谁家老爷家里不添新人儿啊,若是新姨太得宠,再添个一男半女的,她那个爹啊,也就平步青云咯。“ “可是咱大帅你也知道,这两年娶得几房姨太,待得最久的一个也就活了仨月,收尸的时候我进去看过,本来挺好的一个可人儿,大家闺秀的小姐,瘦得皮包骨头的,唉……” “嘘——这话可不能瞎说,仔细被大帅听到,快走了,快走了……” 楚词听着门口两个嘴碎的婆子叨叨,心中没了底——自己又被爹给卖了。 楚词的爹楚自清是个前清的秀才,幻想着有朝一日中个状元能平步青云做个大官儿,可是还没考上举人呢,清朝就亡了。本来在秦淮老家依着楚词她娘的药铺日子平平淡淡过的挺好的,结果后来忽然听人说要□□,心里那一团状元火“嘭”地又燃起来了,明明自己不是那块料,还巴巴地跑去跟人家搞什么□□的,结果赶走了弟弟,耗死了娘,耗干了家财,还给自己搞了个要杀头的罪名,又不知道从哪儿听说的办自己案子的大帅自己虽然没什么文化,但是最爱大家闺秀,于是就托关系走后门的把自己大家闺秀的女儿卖给了大帅换了自己一条命。 “唉。”楚词眼眶红着叹了一口气,没准儿自己那个爹现在还巴巴的盼望自己得了大帅的宠幸,认他这个岳父,可她听说,那个大帅就是个牲口…… 楚词在屋子里左右踱步,家被抄的那天正是她那个就比她晚了半个时辰的从同一个肚皮里钻出来的亲弟弟回国的日子,也不知道弟弟怎么样了,有没有被发现,楚词急的直跺脚,“早不回来,晚不回来的,偏偏赶着枪口子回来。” 正想着呢,就见窗户扒开了一个小缝,男孩子的嗓音,轻轻的,好像又是故意压着嗓子小声喊道:“阿姐!阿姐!” 楚词回头,就见着一张跟自己几乎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张脸,楚词先是一愣,赶忙跑过去扶着,小声回道:“阿辞!” 楚词拉了他一把,将他拉近了屋,又扒着窗户缝儿仔细地左右瞧着,尽管男孩子说:“阿姐放心,看守的人都被支走了。”楚词还是仔细确认了才放心。 回头看着这个跟自己长得一样的男孩子,个子足比自己高了半头,落肩的短发被一根发带扎着,像极了从前在秦淮边上看见的洋画家。楚词红着眼眶——眼前这个,就是自己的亲弟弟啊。 说来也是奇怪,这姐弟俩什么都像,一样白白嫩嫩的小脸,一样一双湿漉漉的杏眼,就连名字,一个叫楚词,一个叫楚辞,都是一样的音,可性格却完全不同。 当年楚自清为了讨好复辟党的,让楚词去给人家做妾,别看楚词长得水水灵灵的、言谈举止是个标准的古典美人儿,骨子里却是刚烈的不行,听到这个消息就投河自尽了,楚自清惊得只能作罢,后来又赶上另一位大官招女婿,楚自华又想到了自家儿子,楚辞跟他闹了一通,姐姐和娘心疼他,不愿意让他一辈子做个抬不起头的上门女婿,就背着楚自清把他送出国留学去了,一走就是三年。 楚辞这刚一回来就听说自己那个糊涂爹又瞎搞,还把他的家搞没了,把姐姐也给卖了,还卖了个暴戾的军阀老头,气的楚辞直跳脚,赶巧这位“未来姐夫”梁大帅是自己同窗好友的舅舅,两人一合计,准备来个偷梁换柱。 三年没见,姐弟俩也顾不得嘘寒问暖,楚辞从随身背包里掏出一身男装,对阿姐说:“姐,你快换上,一会儿我朋友来,你跟他走。” 楚词还不明白自己弟弟是怎么进来的,忙问:“那你呢?“ 楚辞指了指姐姐身上那一身嫁衣:“我替阿姐嫁人啊。“ 楚词皱眉:“胡闹!你知道这是多危险的事情吗?“ 楚辞按住阿姐的肩膀,宽慰道:“阿姐放心,我自有办法逃脱,你相信我。“ 楚词看着弟弟坚定的神情,叹了一口气,转身去屏风后面换了衣服。楚辞也换上了阿姐的嫁衣,只是两人毕竟有半头的差距,楚辞穿着裙子还是短了半截,不过所幸楚词是被绑进来的,没人知道她究竟有多高。 “咚,咚咚,咚。”四下有规律的敲门声。 楚辞赶紧开门,进来了一个穿着西服的男孩子,个子很高,气质不凡,楚词愣了一下,和那少年打了个对眼,男孩子也愣住了。楚辞做了个简短的介绍:“姐,这是陈骁,我同窗。“又对男孩子说:”这是我姐,也叫楚词,不过是诗词的词,怎么样,长得像吧。”弯着眼睛扬了扬下巴。 陈骁呆呆地点了点头,听到外面有动静,楚辞推着二人往窗户边走,边嘱咐陈骁:“替我好好照顾我姐啊!“ 楚词担心的回头看着弟弟,跟着陈骁跳出了窗。 ※※※※※※※※※※※※※※※※※※※※ 开了一篇新文,一个一直想尝试写的小故事,文章基调……甜滋滋吧 我是从后边回来的,因为我发现,我在后头给他爹不小心改了个名字,因为后头写的比较多,我就从前头改了吧…… 第 2 章 楚辞坐在铺着大红绸缎做的锦被的床上,紧张的咬着手,两只脚不安的晃着,胸口装着路上顺手买的俩荠菜肉馅儿的包子暖呼呼的,另一只手从怀里掏出来一小包迷药——自己配的,紧张的小声嘟囔着:“一会儿梁大帅进来,我就跟他喝交杯酒,趁机让他喝了迷药,然后我就跑……洞房花烛夜……大帅的墙角应该没有人听吧。”楚辞小的时候就喜欢画画,经常偷跑到秦淮河边上看那些个洋先生画西洋画儿,待得久了,也听到过一些才子佳人被小丫鬟听墙角的事儿,那会儿年少懵懂,就问洋先生曲儿里唱的是什么意思,给洋先生做“模特”的姑娘们就逗他,把他逗得面红耳赤的,打那儿以后,他就再也没靠近过那些画舫。 “吱呀——”一声,楚辞还没来得及盖上盖头,就见门外走进来了一个醉醺醺的男人,男人二三十岁,虎背熊腰的,腆着肚子一步三晃的朝他走着,一边走还一边色迷迷的打量着他。 楚辞害怕的缩了缩脖子,想了想:不对啊,不是说梁大帅是个可以做爷爷的人吗?就算是保养的好,这也太过分了吧?楚辞想着,壮着胆子捏着嗓子问道:“你是谁啊?“ 只见那男人嘿嘿一笑,两只手抱拳努力的晃了晃:“小妈好啊,我是您二儿子梁浙啊。”说完,就中心不稳地倒在地上。 这么大个人轰地倒在面前怪吓人的,楚辞还在犹豫要不要扶一下的时候,梁浙就自个支起身子伸出手抓住了楚辞的脚腕子:“小娘子的脚够大的呀。“ 本是一句调情的话,让本来就是男孩子的楚辞心里一惊——他这小个子、小脚丫子在男人里已经算小的了,可是相比起女人,却是大了点,莫不是被发现了? 梁浙见楚辞没有反抗,胆子也大了起来,开始把玩起来:“没缠过脚好呀,二爷就喜欢这样的脚。“ 楚辞被摸的一惊,突然想起来女孩子都是要把脚藏起来的,赶紧踢开他的手站起来,又捏着嗓子喊道:“你……你你别过来!” 梁浙扶着床站起来,晃晃悠悠地向他走进,用着调戏的腔调:“怎么?嗓子都哭哑了?儿子给您味点水吧?嘴儿对嘴儿的……”说着就色迷迷地眯起眼撅起了嘴。 楚辞心中一阵恶寒,手里捏着帕子指着他,尽量用更细的嗓音喊道:“你你你放肆!我可是你小妈!“ 梁浙听这话火了:“放他娘的屁!叫你声小妈是看在老东西的面子上,你这种货色嫁进来撑死半个月,爷宠幸你是你的荣幸,你别不识抬举,爷现在就办了你。”说完便推了他一下。 就楚辞这小身板,三个楚辞都不一定有一个梁浙重,梁浙一推,就把楚辞推桌子边上了,楚辞磕的生疼,桌子上的瓷盘子、瓷酒壶被撞得碎了一地,梁浙靠近楚辞,伸着手摸着楚辞的小肚子,嘴里念叨着:“小娘子撞坏了吧,爷给你揉揉。” 楚辞警惕地看着他的手,心里祈祷着:“别往下摸,别往下摸,别往下摸……” 梁浙见楚辞迟钝的看着他的手,一看就是个未经人事的大姑娘,二爷心理乐呀,直往姑娘脖子里钻,嘴里调情的词一句没落下:“让二爷问问小娘子喜日子里抹得什么香……” 二爷突然停了动作,楚辞也纳闷儿,只听二爷嘴里迟疑的冒出一小句嘀咕:“怎么有股肉包子味儿……难道我饿了?”楚辞心里暗叫不好,慌忙捂住胸,眼瞧着梁浙又要凑上来闻,他慌忙从身旁摸来一个瓷片扎了过去,梁浙“啊”的一声捂住胳膊。 梁浙这一声喊是正经的老爷们儿的声音,又是个常年打仗的大老爷们儿,自然是震天响。这一嗓子招来了不少卫兵,就连前院里喝喜酒的梁大帅都听到了。听着这屋子附近的脚步声越来越多,楚辞站起来撒腿就跑。 梁浙胳膊上的口子不小,这一下倒是酒醒了不少,捂着胳膊站起来就往外走,见卫兵过来了就指着楚辞跑的方向说道:“快追!新姨娘跑了!” 眼瞧着后面的兵越来越多,楚辞“刺溜”地钻进一个院子,躲在一个黑屋子里。趴着门缝听外面没了声,慢慢放下心来,不管怎么说,算是跑出来了。 楚辞往屋子里张望着,想着找身衣服换了,这一身红裙子实在是太扎眼。他轻手轻脚地往屋里走着,猛地发现床上趟着个人,楚辞惊得往后挪了两步。 屋里没有点蜡,但依旧亮堂堂地,今天是满月,月亮很亮,楚辞就着月光看着床上地男人,男人瘦的皮包骨头,皮肤苍白,大概是生了什么病,若是健康了,一定是个顶好看地人。楚辞怕男人误会他是个贼,便慌忙摆手捏着嗓子解释道:“我不是贼,抱歉抱歉闯入你的房间,我是梁大帅今天新纳的妾,我是我爹卖个大帅的,我不想嫁……就跑出来了,我……我就在你房间里躲一下下,等那帮兵走远了我就走……” 男人微微皱眉,最终还是点了点头,这让楚辞舒了一口气。男人打量着眼前这个穿红裙子的丫头,这模样倒是标志,杏眼湿漉漉的,像只小兔子,气质倒是像是个书香门第的小姐,这是这声音粗的,可能是不愿意嫁哭的……个子高了点,身材也平了点,这裙子短的露着脚,脚还挺大…… 楚辞被他盯得有点不好意思,左脚搭在右脚上掩耳盗铃地盖着,窘迫的小模样楚楚可怜的,看着男人想笑,小丫头两只脚搭在一起,一只手抓着裙摆,另一只手微微张着,手心像是被什么东西割破了,微微皱眉。 楚辞注意到男人的神情,低头看了看手,一定是刚刚握着瓷片的时候割破了,刚刚光顾着跑,现在看见了道觉得疼了,一双杏眼湿的更厉害了,低着头小声解释道:“刚刚大帅的儿子来新房闹,不小心割破的……” 那男人眉头锁的更紧,手费力地挪动着敲了敲床边,示意她过来,楚辞抬头看着男人,一脸不解的走了过去,走路的姿势倒是一点也不大家闺秀。男人费力地扭头,盯着枕头边的帕子,又看了一眼楚辞的手,楚辞显然明白了他的意思,歪头问道:“是想让我包扎吗?” 见男人点了点头,楚辞乐呵呵的用手绢包住自己的手,小声说道:“你真是个好人。” ※※※※※※※※※※※※※※※※※※※※ 趁着还有存稿就更一更…… 上一章说的复辟那个,不是袁世凯复辟那一次,是1917年滴丁巳复辟,附上丁巳复辟的资料: 丁巳复辟,又称张勋复辟、溥仪复辟,是民国六年(1917年,丁巳年)6月,张勋利用黎元洪与段祺瑞的矛盾,率5000“辫子兵”,借“调停”为名于6月14日进北京。急电各地清朝遗老进京,“襄赞复辟大业”,拥戴已退位的清末代皇帝溥仪复辟。 6月30日,张勋在清宫召开“御前会议”,于7月1日撵走黎元洪,把12岁的溥仪抬出来宣布复辟,改称此年为宣统九年,通电全国改挂龙旗,自任首席内阁议政大臣,兼直隶总督、北洋大臣。康有为被封为“弼德院”副院长。张勋复辟是指由张勋一手策划,于1917年(民国六年)7月拥护清朝废帝溥仪在北京复辟的政变,前后历时共十二天。因发生在丁巳年,亦称丁巳复辟。 复辟消息传出后,孙中山在上海发表《讨逆宣言》,段祺瑞在日本帝国主义的支持下,组成讨逆军,防守的“辫军”一触即溃,张勋在德国人保护下逃入荷兰使馆,复辟仅仅上演了12天 晕fufu的分割线 我来解决错别字和错标点了…… 第 3 章 好人……呵,从前没躺在床上的时候有人说他是个带兵的英雄,有人说他是个乱世枭雄,有人说他是个霸王,独独没人说他是个好人,如今躺在床上不人不鬼的,竟然有个小丫头巴巴的在他眼前说他是个好人了。 小丫头拿了帕子并没有要走的意思,坐在床边的地上手支着床托着脸问他:“你不能说话吗?” 他微微皱眉,这丫头怎么这么不检点,像个野丫头一样。 楚辞见他不回话,又问道:“你是受了什么伤害的身子不能动了连带着嗓子也坏了吗?” 听到“身子不能动了”男人的目光冷了下来,楚辞并没有察觉到,反倒把手伸进被窝伸到他身子下边摸他的脊骨,小声嘟囔着:“我给你看看。”男人显然没有意料到他的动作,脸一下子就红了,想要反抗可是只有几根手指可以动。 楚辞心里一片坦荡,一边顺着他的脊骨摸着,一边看着他微微动的手指,微微皱眉,嘟囔着:“不应该呀,虽然后背上有枪眼儿,但是骨头已经长好了呀……”这会儿楚辞的医生瘾又犯了,楚辞的外公是个郎中,连带着楚辞的娘有一手好医术,只是娘是女子,没办法当座堂大夫,只能背后管着陪嫁来的药铺贴补家用,后来前清亡了,渐渐的人们都不信中医了,爹就把药铺给卖了。刚到外国那会儿楚辞本来想学西医,可是学了一半发现西医是要动刀子的,还要学解剖,楚辞心里那股子善良劲儿就犯了,实在是下不去刀就去学了建筑,后来家里破败了,寄去的钱越来越少,一幅画卖不了几个钱,为了维持生活只能去诊所给人家当助手,看到病人流血那也疼的眼眶发红,诊所里的洋大夫都笑他是个小兔子。 院子里听不到外头的动静不是因为外头的兵都走了,实际上外头围着里三层外三层的兵谁也不敢往里头进,为什么呀?还不是因为这是大爷的院子。梁家大爷梁愿是梁大帅过世的发妻的儿子,别看梁大帅那么多小妾那么多儿子,就还是最看重这个名门出身却陪他一起过过苦日子的发妻的儿子,就连老太太也最看重他,这个孙儿人长得俊,又是个文武全才,还会哄人开心,谁不喜欢这样的孩子?梁愿今年二十九了,刚满二十的时候就被大帅亲点为少帅,一路剿匪替大帅收了不少地方,就在最意气风发、所有人都觉得他会接大帅的班的时候,大爷的腰在一次剿匪中被土匪头子打穿了,枪眼正好挨在旧伤的位置,就这么着,少帅就动不了了,瘫地只能勉强动动头和几根手指头,从那时候起大帅就像是变了个人似的,女人一个接一个地娶,肚子里没动静地都活活打死了,可如今大爷在床上瘫了两年了,儿子还是这么四个,老二虎,老三精,老四年龄还小,心也压根儿就不在这上,矮子里拔大个的也就勉强老三能挑大梁。 这会儿三爷梁闽正按着老二呢,生怕自己一个按不住二哥就冲进大哥的屋子里。 二爷梁浙正骂街:“老三你别拦着我,我可是看着那个小贱蹄子往大哥院子里钻,兄弟们跟我去逮住这一对奸夫□□。” 一众的卫兵谁也不敢搭话,三爷忙劝导:“二哥你别瞎说,你也知道大哥的身子……” 二爷本来就看着大哥受大帅宠爱不顺眼,喝了点酒更是胆子大到口不遮拦:“那小浪蹄子怕不是觉得大哥还是个少帅,指不定是觉得攀上大哥就能飞上枝头当凤凰,说不定现在正在里头折腾大哥呢,她倒是可劲儿折腾,能把一个瘫子给折腾起来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三爷见二哥满嘴污言秽语的编排大哥,忙替大哥解释:“大哥当上少帅也是大哥的本事,大哥受伤也是因为剿匪啊……” 二爷“嗤”的一声,不屑地说:“得了吧,你听了大哥的名儿,梁愿,人家是爹的愿望,我们呢,我在浙江生的所以叫梁浙,你在福建省的叫梁闽,老四河南生的叫梁豫,全他妈是地名儿……”听这话三爷也不出声了,二爷说着激动,提高了嗓门儿:“人家都说大哥就想娶男姨太看不上女的,小浪蹄子可劲儿折腾,折腾起了大哥,再折腾出来个小少帅……” 梁大帅大老远就听到自个儿二儿子在老大院子前说些个污言秽语,三步并两步的走上去抬手就是一巴掌:“胡闹!” 二爷一下子就被打醒了,捂着脸低着头不敢出声,后面的三爷也低着头,显然是真害怕这位父亲的。 梁大帅斜眼看了一眼梁浙的胳膊,问道:“胳膊上的伤怎么弄的?”声音中气十足。 二爷来了精神,赶忙回话:“是儿子去闹新房的时候新姨娘弄得,”然后赶忙指着大爷的院子:“爹,这新姨娘真是下作,新婚就钻到自己儿子的屋子里,这会儿指不定怎么折腾大哥呢……” 还没等梁浙说完,梁大帅抬手又是一巴掌:“吃了熊心豹子胆敢闹你老子的新房,再这么编排你大哥看我怎么收拾你,去把伤叫军医处理了。”说完就进了屋。梁大帅是先去的新房才跟着卫兵来的梁愿的院子,在婚房看到一地的碎瓷片就已经猜到又是老二犯浑了。 梁浙只是简单地包了一下伤口就拉着梁闽跟着他爹进院子了,平时叫他来他也不来,满屋子的瘫子味儿,可是今天他巴不得早早的进来,生怕错过一刻的好戏。 第 4 章 梁大帅推门进屋,走到里屋就看见一个穿着红裙子的小丫头盘腿坐在地上,靠在床边,小声地正说着什么,梁愿侧着头,虽然听着小丫头说话的时候皱着眉,但是倒没有不耐烦的意思,看着眼前这一幕不由得心软了一分。 梁浙跟着进来看到这一幕扯着大嗓门儿:“呀!你个小贱人,手都伸大哥被窝儿了这么不检点!” 楚辞被下了一跳,赶忙收了手“噌”的站起来,低着头心里想着完了完了,怎么就忘记这会儿自己还是个女孩儿,就这么不知羞的往男人被窝里伸手,这下被抓奸了……梁愿看着自己的父亲兄弟,眉头锁的更深了,尤其看到梁浙的时候,划过一丝不耐烦。 梁大帅收回刚才的情绪,扭头问:“不是让你去处理伤口,怎么跟进来了?” 梁浙嬉皮笑脸的:“这点小伤哪儿用得着上药,大哥剿匪受了那么大的伤……”还没等梁浙说完,梁大帅就瞪了他一眼,梁浙缩了缩脖子,声音越说越小:“大哥是英雄么,我这不是怕大哥瘫着受欺负……” 梁大帅提着老二就往院子里走,出门前眼神略带歉意的看了一眼梁愿,梁闽则看了一眼楚辞,和他手上裹着的帕子,便也跟着出了屋门。 楚辞一脸震惊的看着梁愿:“你……你是梁少帅?”心里想着,完了完了,这回撞枪口上了,不然男扮女装骗人家,还钻人家儿子屋子里,这样会被浸猪笼吧……不对不对,都中华民国了……法制社会了,不能浸猪笼……可是都说大帅杀人不眨眼的,不会要变成梁少帅府上死的最快的新姨太了吧…… 梁愿看着他震惊的眼神,和逐渐凝重到最后面如死灰的脸色,误以为他是在怕他,于是冰冷的闭上了眼:果然么,自己就不是个好人…… 院子里梁大帅压着嗓子教训梁浙:“不是不让当着你大哥的面说‘剿匪’、‘瘫’吗,你怎么不长记性?” 梁浙挠头:“我这不是怕大哥吃亏,一时着急……”抬手的时候牵动了伤口,才想起来那个小贱人划伤自己的事,又赶忙说着:“爹,大哥屋里那个小浪蹄子不能留,直接打死得了,真是下作……” 梁闽皱着眉开口说:“爹,我看大哥好像并不厌烦新姨娘,大哥什么样的人啊,最讨厌别人碰他东西,如今竟然用自己的帕子给新姨娘包了手,爹不如做个顺水人情,对外宣称新姨娘暴毙,然后把新姨娘指给大哥,这媳妇伺候总比下人尽心,还能破了大哥喜欢男人的谣言。”梁闽这话算是说道梁大帅的心坎儿里去了,梁浙却嗷的一嗓子喊道:“瘫子要什么媳妇儿啊!”又挨了他爹一巴掌。 梁浙这一个大嗓门传进了屋,楚辞看着梁愿闭着眼微微皱了一下眉头,知道他听见了,在意了,心里那股子小兔子的善良劲儿又泛上来了,一撇嘴就说:“他胡说,我都看过了,你就是养好了缺乏康复训练,肌肉和筋都萎缩了,根本不是骨头的问题,你能站起来的,你相信我。” “你相信我……”梁家大爷当年何等的自命不凡,都是别人信他的份儿,哪儿听过这种话。梁愿睁眼,看着楚辞一双湿漉漉的杏眼红红的活像只小兔子。他明白他爹想的是什么,但是这个小丫头看起来还不明白。小丫头怕他听到外面不堪的话,伸手去捂他的耳朵,梁愿满脸震惊——自己是厌烦女人的呀,这个小丫头一而再再而三的触碰自己的底线,自己竟也不恼? 梁大帅一进门就看见了小丫头踮着脚猫着腰捂着自己儿子的耳朵,见他们进来,扭头撅着嘴,一双杏眼幽怨的瞪着自己的二儿子,小模样可爱极了,梁浙被瞪得直挠头——这小鼻子小脸的谁还有脾气,梁大帅的心又软了下来,摆了摆手示意小丫头把手放下。梁大帅对自己儿子说:“愿儿,这丫头……虽然是爹新纳的妾,但是爹没有碰过她……爹看你跟这丫头处的好,就把她给你当媳妇,让她照顾你,你觉得怎么样?”见着梁愿点了头——也只能点头,梁大帅心满意足的领着两个儿子离开了老大的院子。 楚辞晕乎乎的看了看梁大帅的背影,又晕乎乎的看了看梁愿……他这是稀里糊涂的把自己给嫁了? 梁大帅前脚刚走,老太太屋里的大丫鬟就进来传话了,刚刚后院里发生的事老太太跟明镜儿似的都听说了,听说自己儿子把新纳的妾给孙子当媳妇了,气的直在屋里骂儿子胡闹,做妾的到底上不来台面,担心亲孙儿受欺负,自己过不来,就差了身边的大丫鬟过来训话。 大丫鬟过来请安:“奴婢是老太太身边的,过来替老太太传话,还请大少奶奶移步小厅。” 楚辞迷迷糊糊的跟着她走,大丫鬟是打心眼瞧不上这位新的大少奶奶,长得清汤寡水的不好生养不说,还迷迷糊糊的,听说是她爹犯了事,为了保命才送来做小妾的,这样的哪儿像是什么真正的大家闺秀,八成就是个小门小户的姑娘。 大丫鬟吊起嗓门儿,耍着老太太的威风:“老太太听说老爷把你指给大爷,特地让我来嘱咐你两句,梁家是大户人家,大爷是长房长孙,让你填了大爷的房是你八辈子修来的福气,你别看大爷病着,就作威作福欺负大爷,梁家的加法可严着呢!” ※※※※※※※※※※※※※※※※※※※※ 嗯……连着四天发稿的后果就是存稿木有了,下周继续更呀 第 5 章 大丫鬟说完扭着腰走了,楚辞晕乎乎的走进了屋,挠着头:给人当媳妇……这怎么当啊,听阿娘从前教育姐姐,给人当媳妇,是要照顾人一辈子的,看着大爷的身子,楚辞瞬间来了精神,照顾病人,这个他在行啊!当时在医院里,看见刀子就红眼睛的小兔子,可不就是只能干照顾病人康复的活儿嘛,像这种骨头接上了要康复治疗的,他也是遇见过的。想着这儿,楚辞指着床,问道:“我可以上来吗?“ 大爷看了一眼她,点了点头。 楚辞弯着眼睛坐到床上,双手支在床上晃着小腿,绣鞋的尺寸本来就是按照阿姐的脚做的,阿姐的脚虽然没有缠过,但毕竟还是比他的小,刚才穿着小鞋可把他难受坏了,见没人来了,楚辞一脚一个的踢开绣鞋,嚯!果然是一双大脚。 这丫头……怎么跟个野小子似的,这脚虽然比自己的,甚至比那些个戏子的都小了不少,但是比起“三寸金莲“来说……也太大了吧,不过白白嫩嫩的,倒是很好看。见梁愿盯着自己的脚,有点不好意思的把脚缩了回去,左脚踩在右脚上红着脸说谎:”鞋……太小了,脚不舒服……他们都说脚大会被婆家嫌弃,所以才穿小的鞋……“ 楚辞扯下头发上的缎带,微微自来卷的齐肩短发散在脑后,他倒是不怕梁家说他头发的事,本来他就学着洋画家留着长发,现在文明开化了,许多女子都剪短发,姐姐的头发虽然比自己的长,但是一直盘着也看不出来什么。他一边用手指梳着头发,一边说着他“宏伟的康复计划”,可惜大爷一句也没有听进去,本来么,两年了,该试的方法方法什么没有试过,反正都这样了。 “咕噜~“一声,闻着自己身上地包子味,楚辞自己都快变成包子了,于是羞红了脸,小心翼翼地问:”你这里……有吃的吗?“ 大爷摇了摇头,这丫头看来是饿了,也该饿了,新娘子不能吃东西呢。楚辞自己忍不住了,别过身去,变戏法似的掏出两个包子,问大爷说:“你饿不饿?荠菜肉的,可香了,分给你一个?“ 大爷正纳闷儿包子哪儿来的,猛地发现小媳妇本来就不大的胸更瘪了,不知怎么的,我们阅尽千帆的梁大爷、梁少帅的脸一下子就红了。楚辞学女人抬手捂着胸,左脚搭着右脚,捏着嗓子扯谎:“他们说……那里小,会被嫌弃……“这谎话自己倒是先说不下去了,楚辞的脸红得滴血,快速的嚼了两个包子,也顾不得包子什么味儿了。 大爷看着小媳妇背过身去兔子似的斯斯文文的小口嚼着包子,又像是赌气似的动作飞快,忽然有点好奇包子是什么味儿的。小兔子嚼完包子,抹了抹嘴,脸红得滴血,小声地问:“我……我可以躺进来吗?“ 大爷愣了一下,点了点头。就见小兔子小手小脚地钻进被窝,一边钻一边说:“我明天找他们再要一套被……“然后又咬着手指纠结道:”可是好像成亲了就得睡一个被窝,那要不就不去要了吧……我睡觉很老实的……“大爷胸口躺了很久的那颗石头好像被这股子可爱劲儿揉的有些软,过去那么多女人想爬上他的床,可是没有一个成功的,哪怕是在风月场,大爷也是去光顾戏子。所有人,就连大爷自己,都觉得自己喜欢男的。没想到自己瘫了以后,还真有一个女人成功了……难道自己不是喜欢男人,而是就喜欢这种没胸没屁股的的? 楚辞问他:“你可以喊我阿辞,我阿……娘就是这么叫我的,既然咱俩都成了亲,我该怎么叫你?“楚辞挠着头:女人都怎么称呼自己丈夫来着?honey?babydarling可那都是洋人的称呼吧……不行不行,看这位爷屋里的摆设不像是喜欢西洋物件的人,而且阿姐也不会洋文,会露馅的……梁愿就这么偷偷瞥着自己家小媳妇胡思乱想,最后捂着脸,不好意思的叫了自己一声前清还没灭亡时的称呼,“夫君”。叫完了自己又立刻摇头给否了。 这称呼过去大爷只在楼子里听那些个姑娘戏子们叫过,念着戏文调着情,别有一番滋味,楚辞的这一声软软糯糯的,没有楼里黄鹂般的姑娘的声音娇媚,没有戏子们调情的意味,甚至都算不上好听,只是干干净净的,却挠着人的心窝子,莫名让人想听第二声。 楚辞见他睁着眼,以为他睡不着,就给他动了动身体,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然后学着小时候他阿娘哄他跟阿姐睡觉一样,轻轻拍着他,就像是哄小孩儿似的,小嘴里小声哼着应景地秦淮小调:“春日宴,绿酒一杯歌一遍,再拜陈三愿。一愿郎君千岁,二愿妾身常健,三愿如同梁上燕,岁岁常相见……” 楚辞地声音不算好听,尽管捏着嗓子,还是比女孩子的声音粗了不少,但是软软的,让人心安。说是唱曲子哄梁愿睡觉,自己倒是先睡着了,楚辞的睡姿跟他本人一样,乖乖软软的,梁愿费力的扭过头,看着侧向他睡着的小媳妇,微微撅着小嘴,像极了缸里吐泡泡的鱼,也闭上了眼。 ※※※※※※※※※※※※※※※※※※※※ 从此漂亮的小少爷开启了女装大佬的日子 第 6 章 第二天一清早,楚辞从被窝里爬起来,揉着眼睛,看到梁愿醒了正侧着头看着他,楚辞有过照顾病人的经验,知道这会儿梁愿八成想小解了,作为大夫哪儿有让病人等的道理,楚辞有点不好意思,挠头说道:“阿哥你……下次……醒了就叫我,我没有起床气的……”然后爬下床猫腰在床底下找尿壶,又起来掀开大爷的被子,梁愿一脸不解的看着他,就见着梁愿架着他,让他微微向上靠了靠侧着身,有上手去解他的裤子,动作熟练一气呵成,虽然在床上瘫着的这两年,被下人伺候着早就把他那点廉耻心磨得所剩无几,可是就算是闹剧也好,眼前这个小丫鬟是自己过了门的、还没圆过房的媳妇儿,大爷觉得羞愧难当,想反抗,可是身上没一处动的了的地方,只有几根手指躁动不安着。 楚辞只当他不自在,一边给他拿着尿壶一边安慰道:“你别怕,我照顾病人可有经验了,我在外……”楚辞一哽,差点说漏了嘴,连忙说道:“我外公家世代行医的,我阿娘教过我怎么照顾人……”楚辞边说着,伸着小手边揉着梁愿的小肚子,小手软软的,热乎乎的还挺有劲。 曾经是少帅的时候下人们巴结着伺候着,自从瘫在床上,下人照顾着也只是服从命令的照顾着,没有人管自己躺的姿势舒不舒服,没有人愿意多给自己说一句话,更不会有人愿意这样触碰自己。梁愿的皮肤感受到了一丝丝悸动,想象着小媳妇的手是什么感觉,是不是跟他这个人一样软乎乎的?盯着那只白白嫩嫩的揉着自己小肚子的小手目光黯了黯:世代行医,行的什么医要教女孩子扒男人裤子…… 梁愿这边刚小解完,楚辞还没来得及给他提上裤子,那边就有人推门进来,惊得楚辞捏着嗓子喊道:“别!先别进来!” 门头是送饭的丫鬟,你一言我一语的刻薄着:“哟,大少奶奶这是在屋里干什么呢,这光天化日的不知羞!” 这话显然是说给他听的,可是小少爷都是混高雅圈儿的,哪儿听过这些刻薄词儿,听到这么个不堪的话楚辞眼神有些慌乱,像是做坏事的孩子,耳朵红得能滴下血珠,眼神正好撞上大爷的目光,脸也跟着红了起来,头都快埋到被子里了,大爷想摸摸小媳妇的头,可是抬不起手。 楚辞给大爷穿好衣服,把他扶着靠在床上,怕门口的丫鬟等久了又说什么不堪的词,忙冲着门外喊:“好了,进来吧。” 送饭的丫鬟轻车熟路的,把饭往桌子上一放,吊着嗓子就说:“大家闺秀就是金贵,睡到这会儿才起。” 楚辞一阵脸红,他平时都不这个点起的,是昨天睡得太晚了,一不小心就过睡了会儿……就着刚才对梁愿那股子内疚劲儿,楚辞的头埋得更低了,丫鬟觉得自己拿捏住这位大少奶奶了,顺势指着饭对大少奶奶说:“麻烦金贵的大少奶奶一会儿伺候大爷吃饭,老太太可吩咐了,伺候大爷要有十分心要尽十二分,伤了大爷可担待不起!” 虽然在西方接受了三年的文明开化,但好歹也是做过少爷的,自然知道做丫鬟做成这个份儿是僭越了主子,可是自己这个身份,他也明白,嫁给大爷这样一个病人,说好听点叫做大少奶奶,说难听点就是个伺候人的。 大爷显然在床上听见了这话,皱着眉用手指敲着床,丫鬟顺着声看向大爷,大爷没瘫那会儿就是叱咤一方的枭雄,威严的很,如今瘫着,削瘦的脸本来就吓人,现在的面色更是阴沉。丫鬟看着吓人,赶忙噤声出了门。那两个丫鬟本是过来伺候大爷吃饭穿衣的,军阀家的孩子,说白了就是谁有能力谁得宠,大爷早就风光不再了,两个丫鬟巴不得有人来替她们,听说昨天晚上抬进来了个大少奶奶,悄没声的,还是老爷不要的妾,这不一大早就来给这位大少奶奶派活了,没人愿意照顾一个瘫子。 楚辞先顾着梁愿,洗了手就端着米汤往屋里走,大爷看着米汤微微皱眉,没什么胃口。这会儿就听外面几个丫鬟扒墙角:“我跟你说,这大少奶奶真是不检点,跟大爷钻一个被窝,起的可晚了,指不定昨天晚上怎么折腾大爷!” 楚辞低着脑袋,红着脸也不知道是在跟谁解释:“我没有……昨天是因为没有其他的被子……” 又听外面丫鬟们嚼着舌根:“大爷都瘫了这么久了,她倒是能折腾的起来呀!” 楚辞知道病人最怕听别人说他的病的贱名,自己也听不得别人这么嘲讽病人,气呼呼地把碗往小桌上一搁,站起身左右找着东西,大爷也纳闷儿她在找什么,只见她从床后面找了个落了灰的扫床的扫帚,就往外走,一开门,拿着扫帚就指着两个嚼舌根的丫鬟奶呼呼的发着脾气:“谁准许你们在大爷屋外头嚼舌根的?” 胖乎乎的丫鬟尖着嗓子:“大少奶奶听错了,我们这是在屋外头等着收碗呢,怎么着,大少奶奶这是想打我们?” 楚辞到底是个男孩子,就算是起了口舌也知道男人是不能打女人的,一时理亏,辩解道:“我没有!你们不许再在这儿嚼舌根了!不然我……我就……告诉大帅和老太太。”打不过就告诉家长对于男孩子来说也是个丢人事,楚辞越说越没底气。 俩丫鬟一点也不怕眼前这位大少奶奶,瞧瞧连说狠话的底气都没有就知道大帅和老太太不会给他撑腰,稍瘦一点的丫鬟胆子大些,提着嗓子就说:“哟,您这是嫁进来真以为自己是个什么了不起的人物,这要是以前,我们得尊您一声‘少帅夫人’,现在说不好听的,您跟我们都一样,还真以为自己能飞上枝头变凤凰……” 梁愿本来在屋里听着小媳妇奶凶奶凶的替自己出头,结果听着那俩丫鬟越来越大胆,梁愿皱眉,费力的挪着手,说来也挺巧,碰掉了小桌上的碗。 听到屋里摔碗的声音,俩丫鬟吓得噤了声,楚辞急着回屋,跟两个丫鬟说:“以后大爷不需要你们伺候,你们不要再来了!”奶凶奶凶的。 俩丫鬟一边走一边没好气的说:“那还省了我们的事,跟谁想来似的,以为自己抱着个宝。” 楚辞急乎乎的往屋里走,红着眼睛气鼓鼓的,看着大爷安安全全的躺在床上,舒了一口气,梁愿看着小兔子红着眼睛气呼呼地,没忍住笑了,说是笑,也就是干枯的皮肤扯了扯嘴角,看着有点瘆人,但是能看得出大爷以前是个顶好看的爷们,梁愿也弯了弯嘴角:“原来你会笑呀,笑笑多好,以后要经常笑。“然后蹲下身去收拾碎了的碗,边收拾边说:”下次阿哥饿了就叫我,不想说话就敲敲床,我就来了……“ 大爷过去带兵打仗,掉进匪窝也没怕过,可如今看着小媳妇收拾碎碗片收拾的心惊肉跳的,小媳妇南方来的,小手白白嫩嫩的,软糯的样子仿佛碰一下就能碰坏了。大爷心里想着,这样一个好姑娘,就这么给糟蹋了,叹了口气,说道:“叫下人来收拾吧。“ ※※※※※※※※※※※※※※※※※※※※ 突然想到了一个小番外,按照现在的地域划分,小少爷是南京人,梁大爷是北京大老爷们儿,想象一下他们俩的日常对话: 少爷:“不要假嘛日鬼的,我都晓得了!!!”(你别装了,我都知道了!) 大爷一脸懵:“什么玩意儿?” 少爷:“干么事啊?”(干什么?) 大爷二脸懵:“哈?” 一日,少爷听梁大爷给副官打电话:“合着我跟您这儿逗闷子呐?你丫甭跟我装丫挺的,起什么腻啊,磨磨唧唧,有事儿说事儿!”(我没跟你开玩笑,别给我磨磨唧唧的,有事儿说事儿。) 大爷见这他们家小兔子正一脸茫然的看着他,露出得意的笑,挑着眉说道:“怯勺了吧!”(不懂了吧!) 就见小兔子转身就走,走到门口气呼呼的叉着腰:“稀奇巴拉!”(有什么了不起的!) 嗯,以上跟剧情没有任何关系。 第 7 章 楚辞正收拾呢,就听见脑袋顶传来一个声音:“叫丫鬟来收拾吧。“声音低哑,有气无力的。 楚辞猛地抬头,惊喜万分的笑得明朗:“我就知道你能说话,终于肯说话啦!“ 大爷看着这样一个明朗的小丫头,有些心疼,他二十九了,还是个瘫子,小丫头才十八,十八岁的姑娘,这会儿应该待在女子学堂里念书,他爹心疼他,却白白糟践了这样一个姑娘,不由自主地问她:“你不恨我吗?“ “恨?“楚辞不解,歪头想着,大概是说他爹抄了自己的家然后迁怒于他?楚辞以为他怕自己记恨他家然后给他背地里使坏,就赶紧摇摇头:”我爹做的本来干就是遭人骂的事,而且这一切跟你又没关系……“楚辞听他声音有些哑,转身去倒水去了。 大爷默然:是啊,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看着小丫头捧着杯水走过来,将自己靠在他瘦瘦小小的肩膀上,一点一点的喂他水,大爷抿了一口,把头歪到一边,没有再喝,楚辞见他不想喝了,就放下杯子沾湿了帕子给他擦嘴。从前照顾的人不尽心,大爷的嘴有些干裂,这会儿用水润润嘴皮子舒服些,大爷有点不忍心,却还是说了憋了一晚上的话:“你走吧,你走了以后我跟我爹说,不会有人打扰你的生活。“ 大爷还靠在楚辞的小肩膀上,头枕着他的颈窝儿,香香软软的,大爷等着楚辞的回答,闭着眼睛,静静的像是在等着什么宣判。这回换楚辞不说话了,他当然想走,当初冒险进来的目的不就是救姐姐吗?可是他好为难,自己走了,梁愿怎么办呀……于是脱口而出:“可我刚刚赶走了你的丫鬟……我走了谁照顾你……“ 大爷只是想笑,果然还是想走,也是,没人愿意照顾一个瘫子,都要走了,还管他做什么。轻轻哼了一声,也没睁眼,低着嗓音喘气带着声的:“再找就是了。“ 楚辞想着那样的丫鬟,又想着她们说他时见怪不怪的表情,许是成年累月的趴墙角嚼舌根,赶紧摇头:“不行不行,这样的丫鬟我不放心。“楚辞这是完全把他当成个病人照看了,一点也没注意自己说了姑娘家露骨的话。 楚辞的小碎发扫过大爷的鼻尖,有些痒,连带着触碰皮肤的悸动,大爷张开眼,看着他白皙的脖子上有什么东西晃动了一下,许是看错了没有在意,也没心情想,赌气似的:“你走了,管我干什么。“ 小媳妇又是许久没有说话,然后像是做了什么决定似的,慢慢地把他躺在床上然后站起身来。梁愿以为她要走了,眼睛里好不容易有的小火星又灭了,缓缓地闭上眼睛,却听见楚辞说:“你救了我,我陪你站起来再走,就当是报恩了。“ 大爷的眼嚯的就睁开了,盯着楚辞,盯得他有点不好意思,大爷开了口,低哑的话里含着隐忍的期待:“你想好了,机会就这一次,以后想走,就没机会了!” 楚辞弯了弯眼睛:“嗯!我等阿哥站起来!“然后把窗户打开给梁愿透透气。 今天的太阳好,立秋过后天也渐渐凉快了下来。自从梁愿摊在床上,屋里就常年关着窗,拒绝着外边的一切,就好像自己见不得光似的。久而久之的,梁愿自己都闻着身上有股子病味儿,梁愿看着窗外,突然发现外边好像没有那么厌烦,再看看窗前那只小兔子,小风吹的毛都顺了,小兔子一边舒展着,一边念叨着:“等过几天没那么晒了,我就带你去院子里晒太阳,到时候院子里那几棵柿子树上的柿子就都熟了,红彤彤灯笼似的肯定好看。“那些柿子树是大爷二十岁那会儿第一次带兵剿匪回来大帅亲手给他种的,图个好彩头。 大爷的思绪顺着他的思绪飘着,眼睛里好像又有了小火星。大爷用手指轻轻敲了敲床,对楚辞说:“丫头,你过来。”声音还是轻轻的,低沉的。 楚辞赤着脚,提着裙子走过去,大爷知道他鞋子不舒服,在屋子里头不愿意穿鞋子。 “枕头下面,有把钥匙。”楚辞闻言摸了出来,以为他要让自己帮着拿什么东西,就听梁愿说:“这是西屋的钥匙,取些钱,给自己添点衣服首饰。“想了想又补充道:”屋里有什么喜欢的玩意也拿出来吧。“ 楚辞知道这位爷拿自己当小姑娘哄了,心里有股子骗人的内疚感,连忙摆手说不要:“我不喜欢带首饰的,我不要……”声音软软的直挠人。大爷随便找了个由头:“去吧,毕竟是长媳,屋里添了个人总要添点东西才像样。“大爷这是心疼小姑娘,十八岁正是爱美的年纪。 楚辞打开西屋的门,看到眼前这番景象都惊呆了,这屋子里中的、洋的、古的、今的应有尽有。大爷当年何等的风光,从前大帅走南闯北,后来又跟着先前的总统把前清的皇帝赶下了台,顺带着得了不少好东西,大帅疼孩子,什么稀罕玩意就属大爷这个大儿子得的最多,后来大爷一战成名,燕城附近的都紧着这位年轻有为的少帅巴结,古董、西洋钟、名贵的缎子、西洋画、照相机,还有成箱的大洋……大爷不在意这些东西,送来的都放西屋了,后来……也就更没有心思管那些东西了。 ※※※※※※※※※※※※※※※※※※※※ 下周见啦! 第 8 章 楚辞从箱子里捡了几个银元,吩咐了个丫鬟去置办点东西,又跑去厨房嘱咐每日往院子里送些新鲜的菜肉来,大爷的院子里有小厨房,留学的时候都是楚辞自己做饭吃的,又知道这会儿的病人应该吃些什么,打算以后自己给大爷做饭吃,就这么天天喝米汤能有什么营养,非得把人熬枯了不可。 楚辞是个小书呆,见着西屋里有画架、画板、颜料、炭笔的,还有不少很难买到的书,眼睛都亮了。就在窗边挪了块空地安置了画架,又在旁边摆了小桌子,上面摆上了书。梁愿见他一趟一趟的提着裙子往屋里跑着,跑得小脸红扑扑的,充满了生气,心里也跟着高兴:“你要是喜欢,书房里的书多得是,你想看都可以拿来看。” 大爷的院子一片祥和,外头却炸了锅,都传新抬进来的大少奶奶晚上给大爷唱了一晚上的曲儿,一清早就开了大爷西屋的门儿,还给自己开小厨房…… 这话自然传到了老太太耳朵里,老太太气的握着帕子直锤桌子:“那个丫头开了老大西屋的门儿?” 大丫鬟顺着老太太的胸口,打着小报告:“听说这个新抬进来的大少奶奶很不检点,晚上趴在大爷耳边唱曲儿,今天日上三竿的才起,还把伺候大爷的丫鬟们赶走了……” 老太太咬着一口牙口不太好的牙,不知道哪儿来的力气,噌的站起来,咬牙切齿的说:“走!去愿儿的院子,我倒要看看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丫头敢骑到愿儿的头上!“老太太攥着拐杖就要往外走,大丫鬟赶紧在旁边搀扶着。 梁大帅府上的太太丫鬟们炸了锅,府外边的陈公馆也炸了,自从一大早帅府传出来了新抬进来的姨太太死了的消息,楚词就一个劲儿地掉眼泪,楚词是个标准的古典美人,哭的时候也不出声,只是咬着唇啪嗒啪嗒的掉珍珠。陈骁看着心疼,可大小伙子一个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人家姑娘,挠着头说着:“你别哭……大帅今天去北平城了,等过两天才能回来,过两天我去看看,说不定是阿辞跑了帅府没法交代只能对外说姨太太死了……” 这会儿楚辞刚把钥匙塞回大爷的枕头下边,正坐床边上把大爷的推放在自己腿上给大爷揉着腿,一边揉着腿一边两只脚勾在一起荡着自己的脚丫,这会儿正跟梁愿说给他做好吃的呢,一双杏眼湿漉漉的,睫毛忽闪忽闪的,嘴角也笑眯眯的,大爷靠在枕头上,被楚辞摆了个舒服的姿势,阳光洒在脸上,脸还是那么削瘦,只是眼里有了点活着的感觉,顺着楚辞的话嘴角时不时扯一下,有些瘆人。 老太太进来看见这个景象愣了,两年了,自个儿孙儿的脸上终于看见了点活着的模样。楚辞看见老太太也愣了,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在想着这个阿婆是谁。大爷顺着楚辞的眼神看过去,看到了自家奶奶,微微皱眉。 老太太身边的大丫鬟眼尖,对着楚辞就是一顿教训:“哪儿来的媳妇不懂规矩,也不知道给老太太请安。” 楚辞听了这话赶紧放下大爷的腿站起来,有些不安地含着胸捏着手指,脚趾全在了一起,捏着嗓子小小声的叫了一声:“奶奶好。”老太太被这软软的小奶音弄得也是没脾气,打量着楚辞,身板子单单薄薄的,没胸没屁股是个不好生养的,大白天光着脚勾搭丈夫,不够检点,这脚怎么这么大,刚才听着声音还跟个孩子似的……看得楚辞心里发毛,左脚踩在右脚上。 老太太看着这个孙媳妇是越看越不满意,冷着脸说道:“丫头,你出来。“ 楚辞点了点头要去穿鞋,就感觉有什么抓住了他的裙摆,低头一看,大爷正用手指头勾着他的裙子呢。大爷的嘴动了动:“有什么事就在这儿说吧。” 男人的声音低沉,老太太一愣,眼眶都红了——有多久没听过自己这个孙儿开口说话了?不由得另眼这个刚过门得孙媳妇。老太太点头,又好像没有刚才那么生气了,声音颤抖着:“好!好!” 大丫鬟帮老太太顺着气,楚辞很有眼力见得跑去搬了个凳子放在大爷旁边,让老太太挨着大爷坐。老太太看着提着裙子跑去搬凳子的小模样倒是惹人怜。坐在孙儿身旁目光倒是柔和了几分,问她:“听说你照顾大爷照顾的很不尽心,日上三竿了才起?” 小少爷长这么大都没觉得起得晚是这么大的错误,低着头认错,小声嘟囔着:“对不起……我就是……昨天晚上太累了,就起的晚了点……也没有到日上三……”发誓这辈子再也不晚起了,好像除了床上这位爷每个人都怪他起得晚…… 话还没说完老太太就低声呵斥他:“胡闹!”大爷在一旁看着,也不知道是习惯不说话还是在一旁看热闹:小兔子懵懵懂懂的不知道奶奶说什么…… 老太太年轻的时候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后来又嫁给了大户人家做媳妇,羞耻心比谁都高,闺房里那些个事情不好放明面上,只能隐晦的说:“大爷躺在床上呢,你怎么能光顾着自己,折腾着大爷?”老太太觉得自己说的够明白了。小门小户的就是上不得台面,不但脚大,还满嘴的淫词艳语。 “诶?”楚辞一愣,被骂蒙了,但是还是反省了一下自己,以为昨天晚上给大爷躺的姿势不对让大爷睡的不舒服了,挠了挠头,扭头就问大爷:“阿哥你昨天晚上不舒服吗?要不今天晚上再换个姿势?”楚辞一声“阿哥”小小声的,叫进了大爷的心坎儿。 这话任府上谁听了都能瞎想,可偏偏楚家小少爷还是个小孩儿似的什么都不懂,大爷从前是个当兵的,本来就没脸没皮,快三十岁了什么没见过,看着小媳妇软糯的样子起了欺负的心思,忍着笑说:“舒服,不用换。” 老太太不出意外的想歪了,听着小两口当着她的面说这么露骨的话,脸刷红,直用拐杖“咚咚“的砸地。楚辞看着老太太脸色不对,忙捏着嗓子叫奶奶关切地问:“奶奶你是不是不舒服?“若是平时小辈关切的问一句,老太太是乐意的,可是感到这个节骨眼上,老太太反而气的够呛,也顾不上的问别的,嘱咐让他照顾好梁愿起身就走,边走边想着郎中和洋医都说了,愿儿瘫了,也不能做个正常的男人了,可刚从孙儿的态度上看……莫非! 老太太眼睛一亮,跟大丫鬟说:“你多关照着点大爷的院子以后大少奶奶要什么,就让下面的人给什么,不许亏待了大少奶奶。“说完想了想又说:”给大少奶奶送几身得体的衣裳,还有合脚的鞋。” 大丫鬟忙点头,有了老太太这句话,以后谁还敢欺负了大少奶奶。 ※※※※※※※※※※※※※※※※※※※※ 大爷名字的由来: 突然想起来梁愿不跟两个弟弟似的取名其实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梁愿出生的时候赶上跟日本人打仗,她娘当时躲在东北边界上某个不知名地屯子里生的他,这样的话可能他就叫梁屯儿了。。。好像也挺好听??? 第 9 章 老太太往大爷院子里走了一遭的事很快便在府里传开了,丫鬟小厮平日里没事最爱八卦主子,府里有点什么事很快的就能传开,传着传着就传到旁院的主子耳朵里去了。这不,二爷媳妇和三爷媳妇正坐到一起磕着瓜子八卦呢。 “这是真的?她真当着老太太问大爷在床上舒服吗?” “这可不是嘛,这大爷还点了头,老太太可气了。” “这大爷不是瘫了吗,怎么还能做那个事?” “这谁知道呢……我还真想见见咱们嫂子。” “什么嫂子啊,就是个上不得台面的丫头!” “不过这丫头真是有手段,老太太去一趟被收拾的服服帖帖的,你看这隔三岔五的衣服首饰的往大爷院儿里头送!” “老太太这是指着那丫头抱嫡孙呢。” “要么说老太太也忒偏心,大爷家的是嫡孙没错,那我们家二爷的孩子还是长孙呢,也没见着老太太有多殷勤……” …… 大爷屋里“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日子过得可充实了,大爷起的早,楚辞就起的更早,一是要在大爷睡醒之前收拾好自己,怕被大爷发现自己是个男孩子,二是要给大爷做饭。于是每天早上天蒙蒙亮的时候就起来到小厨房给大爷做早饭,后来大爷心疼小媳妇儿,每天醒了故意再眯会儿。楚辞的手艺留学那三年早就练的炉火纯青的,活生生的从个小少爷培养成了小厨神,陈骁就经常笑话他:“回国了不搞建筑开个餐馆,我就天天去吃饭,到时候给我优惠啊。”菜末炝锅的面糊糊,再甩个鸡蛋。做好了饭,就进来给大爷穿衣服、小解,再用干净的帕子给大爷擦个脸。给大爷喂了饭,就驾着大爷蹭到门口的躺椅上晒会儿太阳,自己搬个小凳子坐到大爷边上给大爷捏腿、揉揉胳膊,院子里让楚辞种满了茉莉花,只是现在还都是小苗苗。有时候大爷会就着太阳晒着得暖和劲儿睡会儿。楚辞就给他披个毯子去做午饭了,午饭也是变着花样的做,有肉有菜的切的细碎。 下午冷了,楚辞就让大爷斜靠在床上眯会儿,他就坐在窗边画架子旁画画。刚开始大爷还挺惊讶小媳妇怎么会画这些个洋人的玩意。楚辞敷衍他,就说家乡秦淮河边儿上好多洋人支着画架在那儿画画,看得多了就会了。楚辞是个乖孩子,一说谎心里就愧疚,不安的左脚搭在右脚上。梁愿盯着他的脚微微皱眉,后来再也没问他。 晚上楚辞扒了大爷的衣裳,用温热的帕子给大爷擦遍全身,楚辞以前也给那些瘫痪的病人擦过身上,第一次给大爷擦身上的时候楚辞也没有不好意思,全然没有少女的自觉性,只是擦后背的时候看着这一后背的的伤触目惊心的,但是有些眼熟。擦完了身上楚辞又给大爷揉全身的肌肉,揉到直到手酸为止。大爷被扒的干净,脸皮再厚也觉得不好意思,被小媳妇揉着,大爷多想感受小媳妇手上的温度,包着骨头的皮偶尔能感受到一丝丝悸动,大爷告诉楚辞,能让楚辞高兴半天。 揉完了腿,小媳妇就盘着腿坐在床边,抱着大爷的腿在怀里捂着,手里总是捧着书,大爷发现自家小媳妇是个小书痴,这一点倒是像个大家闺秀,但是又有点怪,小媳妇有时候看高兴了,会念给他听,大爷发现小丫头总喜欢捡着西屋里的洋书译本看,说什么是洋诗集,里面的词情情爱爱的说的很露骨,可小媳妇却总说浪漫。 给大爷捂热了腿,也到了该睡觉的时候了,楚辞会在梦里偷偷的想想阿姐和阿娘,也不知道姐姐会不会担心,然后睫毛就变得湿漉漉的,大爷本来就觉少,晚上看着他的鱼宝宝,有时候看到鱼宝宝睫毛湿湿的,嘴巴扁起来,许是做了什么噩梦,大爷就一点一点地费力的挪着手,用手指头轻轻地勾着楚辞的手,许是有了些许的安慰,他的眉头舒展了开,大爷这才安心的闭上眼。就这么过了半个月,梁愿虽然还是动不了,但是也被楚辞养的长了不少肉,脸上有了肉,笑起来比以前好看多了。 楚词和陈骁等了半个多月,大帅终于从北平回来了,陈骁坐不住了,赶忙往大帅府跑,大帅去忙着军务,陈骁跟家里的丫鬟小厮打听着:“诶,舅舅这才回来就出去,是带着新姨娘出门吗?” 丫鬟见是表少爷,表少爷长得好看,丫鬟红着脸,心甘情愿地跟表少爷透府里的“情报“,小丫鬟小声说:“表少爷可别瞎说,姨娘嫁进来当天晚上就被大帅指给去伺候大爷了,现在在家里不好再叫姨娘的。” 陈骁皱着眉,自己跟这个大表哥不算太熟悉,小时候见过几次,大表哥是个带兵的天才,也是舅舅最得意的儿子,年纪轻轻当了叱咤风云的少帅,不过出国的时候也听说自己的大表哥剿匪的时候受过伤瘫了,但是当兵的哪个不是手里沾过血的狠角色,楚辞他再长得柔柔弱弱的也是个男人啊,怎么可能发现不了…… 陈骁越想越不放心,提着礼品去了大表哥的院子。 这会儿梁愿正在院子里晒太阳呢,楚辞看他被自己这半个月养得身上有点肉,不禁有点自豪感,见他身子骨硬朗了起来,就做他的拐,拖着他在院子里挪了两圈。到底是男孩子,还是有点力气,但梁愿这两圈走的心惊肉跳得,倒不是怕自己摔着,毕竟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自己可是比小媳妇高出了一头半,生怕自己压坏了小媳妇。 走了两圈,两人都累的满头大汗气喘吁吁的,楚辞把他扶到躺椅上让他歇会儿,自己蹲在他身边给他擦了擦汗又开始给他揉腿,仰着小脸问他:“累不累?” 大爷靠在躺椅上,侧头看着小丫头仰着脸看着自己,一双湿漉漉得杏眼儿干干净净明明亮亮的,小碎发被汗打湿了贴在额头上。楚辞今天穿着一身桃色的裙子,衬得小脸红扑扑的,可爱的不行。大爷心里怜爱的紧,想给小媳妇擦擦汗,可是抬不起手,不禁有些落寞。 楚辞自然是注意到了大爷的表情,权当他走不了干着急,安慰道:“阿哥别着急,人家都说‘病去如抽丝’,今天才第一天,以后多走走就会好的,我陪你站起来。”听说小媳妇的嗓子是嫁进来的时候哭坏了,好不了了,可那一声阿哥还是叫到了他心坎里。 第 10 章 眼瞧着小风起了,大爷还想在院子里多坐会儿,楚辞怕他吹着就进屋给他那毯子,楚辞前脚刚进屋,陈骁赶巧的紧跟着敲门进了院,有些不自在的叫了声:“大哥。” 大爷记得这个小堂弟,那会儿他还没瘫在床上的时候小堂弟就出国留学了,大爷正纳闷这小堂弟怎么跑自己这儿了,楚辞抱着毯子出来,看到陈骁不由自主的叫了一声:“阿骁?”叫出来那一刹那就后悔了,慌乱的看了一眼大爷赶紧低下了头:完蛋了完蛋了,阿姐不认识阿骁的才对,我怎么给叫了出来…… 陈骁看见一身女装的楚辞也惊呆了,惊得手里的礼物差点都没拿住,那天走的急都没仔细看阿辞穿裙的的样子,这么仔细一看,还真是跟他姐姐长得一模一样,都是美人,就是比他姐姐高了点,阿辞多了两分清秀,小词多了两分柔美……这下陈骁一点也不担心楚辞被发现是个男孩子了——只要不脱衣服的话。 两人的小动作被大爷看得一清二楚,大爷冷着脸说:“我累了,想回屋。” “啊,我扶你。”楚辞浑心慌意乱的扶起大爷,大爷看他心不在焉的样子,连“阿哥”都不喊了,眼睛里黯了黯,脸又冷了几分。 陈骁看着楚辞小身板架着人高马大的大表哥一颤一颤的,赶紧上前想要扶一把,平时心疼媳妇的大爷,这回真有人帮着扶了又赌气似的,冷着脸说:“堂弟身子金贵,让你嫂子一个人就行。“陈骁一直都知道自己堂哥脾气不太好,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陈骁只能在后面跟着。 楚辞将大爷扶到床上靠着,要去给陈骁搬凳子,只见大爷伸着手指敲了敲床,让楚辞坐过来,楚辞只能坐过去,楚辞抬着下巴指了指旁边的凳子,示意陈骁自己搬凳子做。这时大爷挪着手指,楚辞哪儿能让大爷自己挪,伸手去拉他,大爷的手指头有劲了不少,得寸进尺的将修长的手指头顺着楚辞白嫩的指缝插了进去,跟她十指相扣。见得了逞,还是小媳妇自己伸的手,大爷心满意足挑起来一个笑,带着兵痞子的邪气,坏坏的,但很有男人味儿。 陈骁看着大表哥的动作,冲着楚辞一挑眉:这媳妇做的挺得宠啊。楚辞红着脸,要挣开大爷的手,也不知道是大爷劲变大了还是楚辞自己不想挣脱开,到最后两人的手还是扣着的。 陈骁简单说明来意,说是回国给舅舅和大表哥带了礼物,结果舅舅一直不在府里,这才唐突着来打搅大表哥,也不知道大表哥给自己添了嫂子……陈骁不是跟人周旋的料,跟大表哥也算是没话找话,挺尴尬的,看见楚辞平平安安的他多少也安心些,急着回家给那位天天梨花带雨的小姐报信,又寒暄了几句放下礼物就离开了,离开之前冲着楚辞挑了一下眉,示意他出来说两句话。楚辞这会儿也心心念念地想着阿姐,撒开了梁愿的手回头说了一句:“我去送送他。”就提着裙子跑出去了。 梁愿眼睁睁地看着这两个月就这样提着裙子为自己跑进跑出的小丫头,这回提着裙子追着别的男人,一步一步的,最后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屋子里又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了。喉咙颤了一下,闭上了眼。 陈骁没有出院门,就在院子里等着他,没过一会儿就见着楚辞提着裙子跑出来。两个人在国外的时候陈骁本来就像个做大哥的,这会儿忍不住训他:“我当初就不该答应你胡闹,你给人家当媳妇当过瘾了?你知道我跟你姐有多担心你吗?” 楚辞自知理亏:“当时不是没办法嘛……我也想跑出来,但是中途出了点事,再说我这不是没事嘛,阿哥还不知道我是男孩子,对我也挺好的……” “哟,阿哥都叫上了,小少爷这是打算给人家当一辈子小媳妇?当年你姐和你娘费劲把你送到国外就是为了让你来给人家扮小媳妇的?” 楚辞忙摇头:“不是不是,那天晚上阿哥救了我,我为了报答他答应他帮他站起来,他也答应我了等他站起来了就放我走,你别告诉我阿姐我给人当小媳妇的事……” “你也知道害臊啊,你知不知道我大表哥在床上躺了两年了,你那点半吊子医术,你怎么这么有信心啊?” 楚辞急了:“我仔细看过了,阿哥就是能好,真的!他这半个月已经比以前好多了,用不了多久就能好……” “要多久?你可是快要开学了别怪我提醒你。” “最快半年……” “最慢呢?” “不……不知道……”楚辞越说越没底气。 “不知道?”陈骁气的提起嗓门,“五年,十年,还是一辈子?不行,你跟我走,反正就要开学了,大不了你们姐俩一起去念书!” “嘘!你小点声!”楚辞让他小点声,生怕梁愿听见,楚辞舍不得把梁愿一个人丢在这院子里自生自灭,好好的一个人一点生气都没有,就这么熬没了,就对陈骁说:”阿哥他好得快,不会那么久,我才十八,不差这两年,可如果我为了这两年让一个本来可以好的人给毁了,我会内疚一辈子的,你知道的。” 楚辞这性格,说好听点叫太善良,说难听点就是烂好人,可偏偏又有股子固执劲,陈骁头疼,揉着太阳穴,深吸一口气:“行,你报你的恩,小白蛇。” 陈骁这是把他调侃成白素贞了,楚辞也顾不上脸红,跟他说:“如果可以,把我阿姐带国外上学去吧。” “你是怕你姐担心所以想要支开她?” “嗯!”楚辞点头。 陈骁看着这位少爷:“行,我跟她说,做戏做全套,省的梁家这边查出来,等你治好了大表哥的腿就没事了,行吧?” “行!“楚辞感激的点头,小兔子被人喂了胡萝卜的激动样。 “行了,看见你没事我也放点心,你自己小心点,我回去给你姐报平安去。” 看着陈骁出了院子,楚辞舒了一口气——这两天悬在心里的大石头终于落地了,现在就专心让阿哥站起来就好,也不知道刚刚露没露馅,想到这儿,楚辞忐忑的往屋子里走。 ※※※※※※※※※※※※※※※※※※※※ 呜……今天上午没带电脑……木有办法更新 第 11 章 ”五年,十年,还是一辈子?不行,你跟我走,反正就要开学了,大不了你们姐俩一起去念书!”陈骁这句话钻进了大爷的心里,扎得他心口生疼。原来他们早就认识…… 梁愿闭着眼想着,陈骁家是文官出身,父慈母爱,陈骁自己又是个留过洋的新派学生,肚子里有墨水,家世、样貌、学识都算是出类拔萃,不用在枪口上生活,不用担心明天会不会死,最重要的是身体健健康康的……小媳妇小鼻子小嘴,软软糯糯的,又喜欢看书,本身就喜欢这样的斯文人吧……而自己就连最简单的帮媳妇儿擦擦汗都做不到,越想心口越疼。 楚辞进屋,见梁愿闭着眼,小声嘀咕着:“这么快就睡着了?”想着兴许是刚才走累了。就轻手轻脚的走过去,搂着他的脖子让他躺好。摸着他的衣服被汗打的有点湿,就去打了盆水准备给他擦擦身上换身干净衣服。 楚辞小心翼翼地解开扣子,就听男人低沉的声音:“你也这么脱过他的衣服?”声音仿佛有些隐忍和难过。楚辞以为他睡了,冷不防地说了句话,吓得他手抖了一下:“什么?” 梁愿吸了口气,鼓起勇气似的问他:“你也这么给他脱过衣服?” 楚辞一头雾水:“谁啊?” “陈骁。“梁愿有些不愿意提这个名字。 “啊?”楚辞有些摸不到头脑,虽说他跟陈骁住在一个屋里,难免会看见彼此的身子,可是没事脱他衣服干嘛……就回答:“没有啊……” “还是……你脱过其他男人的衣服?”大爷打楚辞第一次照顾自己的时候就有这个疑问了,这丫头好像很熟悉男人的身体,脱衣服都这么轻车熟路的,就连擦拭那个地方都不带脸红的。又想起来什么似的,问了一句:”你说你家住在秦淮河边上是吧?“秦淮河是什么地方,那是历朝历代都唱着“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的地方……画画是跟秦淮边上的洋画家学的,那是扒过洋画家的衣服了? 楚辞一脸疑惑:“这跟我家在秦淮……”楚辞还没问完,猛地想到秦淮河边的姐姐,脸一下就红了:”没,我没有……”楚辞心里急,可是又不能跟他说自己是个男孩子,就扯着糟糕的谎话:”我,我外公家是行医的,教过我怎么照顾病人,我没,没扒过男人的衣服,陈骁的也没,我有个同胞,他跟陈骁是同学,所以我们才认识的……”楚辞着急,结结巴巴的解释着,脸都憋红了,左脚不安地踩在右脚上。 梁愿也没看他,不情愿的拆穿了他:“阿辞,你每次说谎的时候,左脚都会踩在右脚上。”梁愿平日里都叫自己丫头,如今却叫了名字…… 楚辞低头看了一眼,赶忙把两个脚分开藏在裙摆下,抿着嘴没有说话。梁愿闭着眼,知道自己猜中了,深吸了一口气,那一口气都是略带颤抖的:“为什么不跟他走?” “不能丢下你一个人……”楚辞小声嘟囔着。 大爷的声音有些颤抖:“你还年轻,留在我身边没有希望的……” “留在我身边没有希望的……” “没有希望……” 楚辞想到这段日子梁家的下人们都是如何编排他的—— “以为把抱压在大爷身上就真飞上枝头当凤凰了!” “你还真把自己当大少奶奶了啊……” “你就是来伺候个瘫子……” …… 楚辞抿着嘴不说话,骑在大爷的腿上脱着大爷的衣服给他擦着身上。大爷低吼着:“你别碰我!”带着最后的、徒劳的自尊。 一撇嘴,珍珠似的从小兔子眼睛里一颗颗的往大爷肚皮上掉,一边掉一边胡言乱语着,也不怕大爷听到:“我都没放弃你你就自己把自己放弃了,我第一个病人就把自己给放弃了,都说我攀高枝,我攀什么高枝好好的学不上过来给人当小媳妇……” 看着小兔子“啪嗒啪嗒”的掉珍珠,大爷的心比刚才还疼,一颗颗珍珠掉在皮肤上皮肤上麻酥酥的,一下一下跳动着。大爷见不得小媳妇哭,硬骨头的大爷这辈子第一次低头,就是向这个小媳妇。大爷费力地挪着手,要去牵小媳妇的手,嘴上哄着:“不哭了,不哭了,我信你,你说的我都信……”声音低哑。 小媳妇也是赌气似的,掉一颗珍珠擦一下,也不管大爷够过来的手,最后气急了,拖着大爷费力地给他翻了个身擦着后背。大爷看不到小媳妇,手也够不到他,听着小媳妇吸鼻子的声音心里干着急:“都是我不好,你别气了,你打我,出了气心里就舒服了。”大爷长这么大都是他打别人的份儿,可这会儿就觉得小媳妇开心比什么都重要。 小兔子听了这个话更生气了,心想着:我好好的少爷不当一天三顿好吃好喝的照顾着你,你就这么不珍惜让人随便打,到最后小兔子把帕子往大爷的背上一甩,撇着嘴不干了。“诶?”小兔子突然愣住了,紧接着说了一句“是你呀。”突然反转的情绪反倒把大爷给说愣了,“嗯?”楚辞把大爷翻过来,给他讲三年前的事:“内什么……我好像以前见过你……” 原来楚辞帕子一甩,正好盖住了大爷腰上的枪眼,看到他后腰其他的的疤,突然想起来这人身上的疤为什么这么面熟了,出国前的一个夏天,天气闷热久久不下雨,楚辞他那倒霉爹为了迎合□□的人非要把阿姐嫁给人家做妾,阿姐性子刚烈,跑到河边跳河自杀,楚辞追过去下去救人,可谁知没找着阿姐却突然有个什么东西抓住了他的脚腕子,他还以为是个水鬼什么的,赶忙扑腾着上了岸,紧跟着就看见飘上来了一个人,穿着一身军装。楚辞大着胆子把人捞上来,一摸有气就顺手把人给救了,只是救人救了个十有八九,就听后面有枪响,楚辞赶紧躲了起来,见那几个兵头子和那人好像是一伙的,架着救上来的人走了。“我记得我当时给你治好了的……怎么……”楚辞说道一半,就见大爷直勾勾盯着自己,不禁咽了一口吐沫,若隐若现的喉结在嗓子眼上虚晃了一下,暗自懊恼,他在河里……是光着身子的啊。见大爷没什么反应,好像是不记得当时的事情了,又想着当时那人是晕着的,舒了一口气。 大爷看着他红红的眼眶和懵懵懂懂的小表情愣住了,不是没有反应,而是太过震惊。隐忍着压着嗓子对他说:“你躺进来。” 楚辞生怕大爷再问自己什么,赶紧熄了蜡烛,扶着大爷躺好,自己也钻进了被窝闭上眼。 大爷歪头看着楚辞不停颤抖的睫毛嘴角微微上扬,他怎么会忘了当年那个救他的人,若不是他,自己连瘫在这儿的机会都没了,只是后来……枪眼儿刚好打在旧伤的位置上,若自己真的能再站起来,可真得谢谢那个背后放暗枪的人。大爷挪着指头,去勾小兔子的小爪子。 兴许是白天扛着大爷走了一路累了,也或许是刚刚哭累了,楚辞睡得很安稳,梁愿倒是睡不着了。他分明记得当年把他从河里捞上来救他的是个小伙子啊,因为当时在河边上他隐隐约约得听到好像还有人喊着:“少爷,小姐被找到啦!”而回答的人正好就是当时那个救他的人,声音一听也是个软软的小少爷。 梁愿忽然有个大胆的想法,见小媳妇睡的安稳,费力的蹭着手,蹭到自家小媳妇的身上,然后小心翼翼的,生怕吵醒了小媳妇的,战战兢兢的往下摸。忽然间,摸到了一个鼓鼓的、软软又热乎乎的小东西,心中了然,慢慢的把手蹭回来,顺着小媳妇热乎乎的小手从指缝插进去,和小媳妇十指相扣。勾着嘴角合上了眼。 第 12 章 楚辞依旧起的很早,蹑手蹑脚地起身,见自己的手又跟大爷的手牵上了,以为是自己半夜又抓了大爷的手,一边红着脸撇着嘴暗骂自己没出息,一边用另一只手轻轻的一根一根手指扒开大爷的手。大爷的手指修长、骨节分明,许是常年握枪的的缘故手上有博薄的茧子,摸起来硬硬的。楚辞轻轻的摸摸手上的茧子,小声嘀咕着:“枪是这样握的呀……“又摸了摸自己握笔杆子的茧子,”跟握笔的茧子不一样……“小少爷趴在床头起了玩心,抬头看梁愿没醒,又跟做贼似的,把自己的手掌和大爷的叠在一起,像是在比手:“手指怎么这么长……”小少爷撅着嘴不高兴了,大爷的手足足比自己的长了一个指节。 梁愿早就醒了,看着一晚上都被自己乖乖牵着手的小兔子怎么看怎么心里美,瞧着小媳妇醒了就使坏假装接着睡。这会儿正眯着眼看着小兔子嘀嘀咕咕的玩着自己的手指呢。小兔爪子软软的,轻轻地蹭着自己,蹭的心里麻酥酥的。 许是太舒服了,大爷的嗓子里压抑地“嗯”了一声,带着特有的“起床气”,低沉又有点沙哑,富有磁性又有点暧昧。楚辞以为捏的大爷不舒服了,赶忙收了手,像个做错事地小孩子。见楚辞收了手,梁愿还挺失落的,心里暗骂自己好几遍,只好挣了眼,带着哄人的、又有点像要人哄意味,用低沉的声音叫了声:“媳妇儿。”大爷的身体被楚辞养的有肉了不少,说话自然有了不少底气,捎带着点从前的兵痞味儿。 楚辞的第一反应就是用被子遮住自己的身体,害怕单薄的里衣遮不住不该看的东西。睁着双杏眼瞪着梁愿,也不知道这位爷是今早上抽的什么疯,叫起了“媳妇儿”。大爷看着小媳妇那对红耳朵,起了坏心眼儿,勾了勾嘴角佯装着有点不高兴了的说道:“怎么?还不让叫了?” 楚辞后悔捏他的手的心都后悔到秦淮河去了,红着脸摇头:“没……你叫吧。”然后伸手去拿衣服遮遮掩掩的套在身上别扭的下床了。 楚辞总觉得今天的大爷有点不一样,好像今天有点傻……给他穿衣服的时候看着自己,喂饭的时候也看着自己,扶着他一步步地蹭的时候也要看着自己,只要自己离开一小会儿大爷就要扯着嗓子喊:“媳妇儿。”就连做饭的时候都要跟着去,楚辞被磨得没办法,又怕他被小厨房里的烟熏着,只能把躺椅搬到小厨房门口,让他在外面看着自己。 大爷的身子骨好了不少,尽管每天都变着法子做各种各样的糊糊,楚辞还是怕大爷吃得没滋味,今天打算用南瓜丁拌点小疙瘩。楚辞边用面粉和水和着小疙瘩边往边上挪,背后炙热的目光太热了,比灶台里的柴火还热,一边挪一边反思自己:难道昨天拿帕子砸这位爷把他给砸傻了?不对啊,没听说过后背上连着脑子的啊…… 梁愿瞧着小媳妇一小步一小步的小动作,勾了勾嘴角,眼瞧着媳妇儿的小身板要被门框挡住了,扯着嗓子就是一声:“媳妇儿!”声音倒是亮堂,带着兵痞味儿,吓得小兔子的毛都立起来了,差点摔了碗蹦起来,楚辞翻着白眼往边上迈了一大步,正好站在梁愿前边,继续接受着炙热目光的洗礼。 梁愿觉得自己被楚辞套的牢牢地,尤其是被楚辞每天变着花样做的饭。今天南瓜做的小疙瘩很合梁愿的胃口,在吵着吃了两小碗以后被楚辞哄着收了碗——一口气吃那么多会吃坏的。 楚辞扶着梁愿,让他靠在自己的肩膀上给喂了点水,放下杯子犹豫地伸了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又摸了摸自己地,小声嘀咕着:“没发烧啊……” 梁愿闭着眼装没听见,靠着楚辞的颈窝儿耍赖。楚辞低头问他:“阿哥你……今天不舒服?” 梁愿继续耍着赖,蹭着楚辞的颈窝儿摇着头,蹭的楚辞直痒痒,小声地哼哼说:“我不能动,看不见你就觉得你扔下我不管了。”大爷脸皮厚,不怕害臊。 这话听着怪可怜的,楚辞小兔子的同情心又泛上来了,摸了摸大爷的头,红着眼眶跟大爷保证:“不会的,我会陪着你站起来的!”大爷听着这话窝在楚辞怀里忍着得逞的笑。 就这么一天天的,大爷的日子充满了盼头,不知不觉的,满院子的柿子熟了,楚辞看着满院子红彤彤的实在欢喜,趁着今天天气好,搬来了躺椅到树下的石桌旁,搂着大爷蹭到院子里。到底是十月的天,风还是有些凉,给他又盖了个毯子。 楚辞的个子不算高,站在石凳上摘柿子,还是只能垫着脚尖勉强够着下面的,大爷看着小兔子为了摘柿子都要在小小的石凳上蹦起来了,心也跟着一颤一颤的。 小媳妇摘了四个柿子,心满意足的冲着梁愿笑得弯了眼睛,比柿子还甜,把三个柿子放到石桌上,留着最大、也是最好看的一个柿子揣怀里捂着,然后乖乖的做到大爷对面画画儿。 画板背对着大爷,楚辞左手搂着柿子,右手拿着画笔蘸着颜色在画布上抹着,调色版上是柿子的橙红和大爷褂子上的绛紫色。楚辞抹完最后两笔,满意地弯了眼睛,大爷看着媳妇可爱的小模样忍不住问:“画的什么呀这么高兴?” 楚辞笑眯眯的将画板转过去,大爷看着画愣了——画里是一颗柿子树,树上的果实红彤彤的十分讨喜,树下的石桌上也摆着三个红彤彤的柿子,石桌旁坐着一个穿着绛紫色褂子的神采奕奕的男人,眼神温柔的看着前边,大爷仔细看着,男人那张棱角分明的脸分明就是自己的呀!楚辞很细心,只画到梁愿第四颗盘扣的位置,画里的大爷就好像是健健康康的坐着似的,眼里是藏不住的温柔。 自持脸皮厚的梁大爷这回倒是有点不好意思了:“我哪儿有这么好看……” 楚辞弯着眼睛:“阿哥很好看呀。”声音软软的,软到了大爷的心坎儿里。 楚辞并没有说谎,梁愿算是长得好的,棱角分明的脸,英气的眉,大眼睛,高挺的鼻梁,薄薄的唇,嘴角总挂着似有似无的痞笑……当年可是有很多姑娘都想嫁给这位梁少帅。 这会儿柿子在楚辞的怀里被捂热乎了,楚辞把蒂去了,用小勺挖着喂梁愿,大爷躺在躺椅上,心满意足地吃着带着小媳妇温度的柿子,直咂吧嘴。 小媳妇嘴馋,忙问他:“甜不甜?”大爷眯眼晃了晃脑袋:“你尝尝。” 楚辞挖了一小勺送到嘴里,瞬间弯了眼睛:“好甜!“舌尖舔了舔嘴唇回味着了,大爷看着小媳妇无意的动作,就好像舔在自己的心窝里,被撩的直痒痒。 这会儿小媳妇手里的小勺又送到嘴边,大爷耍无赖似的叼着勺子不撒嘴,吃着小媳妇舔过的勺子。俩人就这么一口一口地吃着柿子。 楚辞嘴馋,但是又怕大爷看见了还要吃,最后还是忍住了,大爷看着小媳妇的小眼神一个劲的偷瞄柿子,就用手指头去勾小媳妇的手,像说悄悄话似的说:“等我好了,我给你摘上头的柿子,上头的更大更甜。” 第 13 章 转眼到了年关,梁愿靠在床边上捧着小手炉,看着楚辞提着裙子跑进跑出的收拾着,年底各院分了不少东西,大爷的院儿也不例外,老太太赏了不少东西,楚辞给梁愿看过以后挑挑拣拣的其余的摆在西屋了。大爷又让楚辞去西屋翻出来两个锦盒,楚辞好奇问盒子里的是什么,大爷吓唬他:“你可别偷偷开盒子,盒子里是守岁用的妖兽,长得可凶了,看了晚上要做噩梦的。” 楚辞哆嗦了一下,以为这是北方过年地什么奇怪的习俗,撇了撇嘴笑话大爷:“现在都是新时代了,讲究‘民主’和‘科学’,我……我才不怕!”可还是把盒子放地远远的。大爷靠在窗边忍着笑不拆穿他。 连着忙活了好几天,大年三十终于到了。外面热热闹闹地唱了好几天地戏,相对于外面来说,大爷地院子里显得冷清。小少爷上的洋学,听不懂那些咿咿呀呀的戏,大爷过去总喜欢去戏园子,不管是不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现在满眼都是自己家地小兔子。两人依旧过着自己的小日子。 为了应景,楚辞特地要了红纸,打算写个福字对联啥的贴门上,可是拿起笔就犯了难,他这个接受西洋教育的,钢笔字写的好看,毛笔字却写的是真的只能说是还算字,写个药方记个东西的话还行,写这种大字就有点拿不出手了。 梁愿见他在桌子前低着头,头发有点散,便喊了声“媳妇儿”叫他过来。 楚辞坐在床边上继续想着,由着梁愿给他绑头发,熟悉的动作一看就是经常干。楚辞“嫁”过来好几个月了,头发长得改过了肩膀,本来想学着女人把头发盘起来,可是他也不会盘,依旧像从前一样用一根缎带随意地扎着。自从大爷地胳膊能动了以后便主动请缨,天天帮媳妇扎头发,美名其曰是为了活动手指,楚辞拗不过他,由着他给自己扎头发。 小兔子的毛有点自来卷,柔柔顺顺的,有淡淡的皂角香。大爷爱极了这样的头发,有时候使坏故意把缎带系的松松的,然后轻轻一扯缎带,缎带就顺着小媳妇柔柔顺顺的头发滑了下来,来回折腾好几次,直到小兔子炸了毛,奶凶奶凶的威胁他下次不让他帮自己扎头发了才肯罢休。 梁愿给他系好了头发,伸手戳他的小细腰问他:“想什么呢?”梁愿现在越是见好,说话越是有一股兵痞味儿,声音低沉,有着独特的腔调,撩着人的心。 楚辞回过神,被戳得直痒,红着脸拍掉他的手对他说:“我想写个春联,可是我不会写大字……” 梁愿笑:“媳妇儿,扶我去桌子前。” 楚辞照着做,架着梁愿到了桌前,梁愿一手搂着楚辞的肩膀,另一只手拿起毛笔就在方形的纸上写了个“福”字。梁愿低头问他:“媳妇儿,你看这样行吗?” 楚辞看着红纸上龙飞凤舞的是草书的“福”,眼里不由得闪烁着崇拜的目光,一个劲儿地点头:“好好看!” 看着自家小媳妇眼里快溢出来的崇拜,大爷心里充满着自豪感:“那是,你夫君我可是文武全才,这要是身子没毛病的时候写的更好看!” 楚辞红着小脸没有听清其他的,就光听见大爷嘴里那句“夫君”了,想到他刚来的那会儿傻乎乎的叫的那一声,脸更红了。 大爷的手并没有好利索,写了几个大字就已经出了满头大汗,他在红纸上继续写着,笔锋力道张弛有度,最后一笔落笔,就见红纸上留下了十四个字。 “花灿银灯鸾对舞,春归画栋燕双栖。” 这对联虽然没小少爷平日里念的诗那样,却也是让人脸红,小少爷结结巴巴的说:“哪有人过年贴这个的……” 大爷坏笑,扶着桌子往后挪了两步,从后面环住媳妇的腰,下巴抵在他脑袋顶上说着悄悄话:“那贴什么?愿做梁上燕,岁岁常——相——见——”随后三个字特地拉着长音。 大爷没脸没皮,催着小媳妇贴对联,小少爷脸皮薄,没好意思往外边帖,红着脸把对联贴到屋门口。贴完了回来直瞪他,大爷只当小媳妇给他暗送秋波,顺着目光看回去。小少爷没招,脸皮厚不过大爷,翻了个白眼去做饭。 北方除夕吃饺子,因为大爷吃不了饺子,楚辞怕大爷看着眼馋,也就没包,怕大爷过年吃不到饺子难过,特地安慰他说:“耳朵冷了我给你捂着,保证不让你冻掉耳朵!” 梁愿倒不是在意几个饺子,就是觉得小媳妇傻乎乎的,反过来逗她:“那你给我捂着,你耳朵冻掉了怎么办呀?” 小媳妇不懂情调,反而弯着眼睛笑呵呵的说:“我才不怕呢!我们那边没有吃饺子的习俗,嘿嘿嘿。”一脸得逞的笑。 虽然大爷别的地方还动不了,但手和胳膊比以前有力气多了,楚辞还是不自觉地给大爷喂饭,大爷自己不说,毫无愧疚之心的装傻吃着媳妇手里的饭。这会儿吃完了饭,两人正坐在床边往外看,外面正下着小雪呢,今年的头一场雪。楚辞是南方孩子,看到外面飘着小雪花甭提多兴奋了,提着裙子就往外跑,大有去雪里打滚儿的架势。把大爷吓得,小兔子要去滚雪地,天那么冷,那么黑,冻着怎么办?摔着怎么办?赶紧哄到:“现在还不大呢,没什么意思,等到了明天早上,满地白白的,跟铺了一层棉花似的,那才好玩儿。” 楚辞眼睛放着光:“真的呀!”然后乖乖的在屋里带着,雪白的小手往窗户外面伸着够着雪花。 梁愿靠在床边看着小兔子蹦蹦跳跳地,宠溺的笑着:跟个小傻子似的,看见个雪就高兴成这样。见楚辞玩够了,叫了声“媳妇儿。”把人叫到床边。楚辞关了窗户,坐的比平时离大爷要稍微远一些,怕把寒气带到他身上。大爷伸着手拉她,把小手放到怀里捂着。 “大爷、大少奶奶我进来了啊。”门外的人一边说着一边推门进来,是老太太身边的大丫鬟。说是不吃饺子,老太太还是派人送来了饺子,说是给大少奶奶尝尝。大丫鬟还以为大爷像以前一样瘫地那么厉害呢,一进来就看着大少奶奶伸着手摸进大爷的衣服了。大丫鬟佯装没眼看,代着老太太的身份教训着:“诶哟大少奶奶啊,您这是干什么呢。” 楚辞赶忙把手收回来背到身后去站起来往边上挪,梁愿不高兴了,你进来打扰我跟我媳妇亲热还有理训我媳妇了,于是瞪着大丫鬟。事实证明无论大爷脸上有没有肉,瞪起人来都怪可怕的。大丫鬟忙把饺子放下,说着:“这饺子是老太太吩咐给大少奶奶送的,说是让大少奶奶尝尝。”说完便出了门回去打小报告去了。 老太太送的是心意,自然是要趁热吃的,楚辞端着饺子直挠头,闻着挺香的,要不吃一个?然后犹犹豫豫地看了梁愿一眼,背过身去偷偷咬了一口。 梁愿看着小媳妇这会儿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光明正大的“偷吃”,知道小媳妇想吃,但是碍着自己吃不了,就笑着说:“要吃就坐过来好好吃。” 楚辞怪不好意思的,坐到床边上小口咬着饺子,大爷看着小媳妇斯斯文文地小口咬着饺子,秀色可餐的比自己吃了饺子还香。楚辞被他炙热的目光看得发毛,以为他也想吃,犹犹豫豫地,问他:“要不……我喂你点?” 梁愿也不是多喜欢吃饺子,只是楚辞管他的吃食管的很严格,虽然变着花样的做但是还是都是流食,这会好不容忍松了口,梁愿自然是点头的。 梁愿点了头,可是楚辞自己咬了半只饺子嚼着,大爷正纳闷呢,就见楚辞凑近他,将唇瓣贴到他的唇瓣上,小舌头笨拙的一推,将饺子和着唾液推到了大爷的嘴里。然后逃跑似的坐回到床边,假装什么都没发生似的低头小口咬着饺子。楚辞的整个身子都要红透了,担心大爷嫌自己脏,又不好意思问。 一切发生的太快,若不是嘴里还有饺子团,若不是看见小媳妇头上都快红冒烟了,大爷都以为自己是在做梦。反应过来的大爷咧着嘴咽饺子,然后张嘴说还要吃,像是等待喂食的小鸟似的,那叫一个天真无邪,没有一点坏心思。 小媳妇就这么稀里糊涂的一口一口的喂饺子,喂到最后觉得自己都要被煮熟了。老太太送的饺子不多,是标准的小媳妇量,饺子没一会儿就被俩人分着吃完了。大爷耍赖不撒手,楚辞红着脸不敢抬头看大爷,小声说着:“阿哥……没有了。” 梁愿的喉咙微紧,赶紧浑身好像有一股暖流似的,搂着小媳妇,嗓音有些低哑,在他耳边小声哄着:“还有呢。” “嗯?哪儿有……”楚辞抬头,被梁愿咬住了嘴巴。 楚辞紧张地闭着眼直发抖,两只白白的小手紧紧地抓着梁愿的衣服。梁愿松了嘴,在他耳边呢喃:“宝贝儿,放松。”梁愿的话像是什么咒语,楚辞松了力气,梁愿见他放松了一些,用舌头轻轻地舔着他的唇,舔的他心里痒痒的。 外面的雪静静地下着,天上炸开的烟花也打搅不了。 绛唇渐轻巧,云步转虚徐。 第 14 章 俩人在屋子里吃了一夜的“饺子“,第二天楚辞是在梁愿的怀里醒的,瞧着自己压了梁愿一晚上内疚的不行,生怕把大爷给压坏了,赶紧支起身子,一抬头就发现大爷正盯着自己看,嘴角勾着笑。楚辞的脑子里猛然想到昨天晚上的事情,脸噌的就红了,读了那么多诗歌,在小少爷的意识里,亲吻是因为甜甜的爱,诗里好像没有说男孩子和男孩子之间不能有爱情,那男孩子和女孩子之间的亲吻是甜的,昨天的那个亲吻的味道虽然是肉馅饺子味的,那……男孩子和男孩子之间的爱情,应该也会是甜的吧…… 大爷躺在床上,看着小媳妇的小脸红扑扑的,一双湿漉漉的杏眼盯着他的嘴唇,喉咙微微发紧,低哑着嗓音:“媳妇儿……” “嗯?” “你再这么看我,我就想吃饺子了。” 楚辞红着脸给他揉胳膊:“昨天把你压的不舒服了吧,你应该叫醒我的……好不容易能动了点,又给压坏了可怎么办……” 梁愿笑:“哪有那么弱,“然后伸手握住楚辞的手,手上的细茧在他手背上轻轻地磨着勾着嘴角,”媳妇儿,今儿大年初一了……“ 楚辞点点头,以为他要说什么吉祥话,谁知道这个没脸没皮的竟然说:“咱俩可是从去年亲到了今年……“ 楚辞翻了个白眼把手抽回来捂脸,顺道还伸手拿了枕头扔他。梁愿日常在被恼羞成怒的媳妇打的边缘疯狂试探,见媳妇都开始捂脸了,就不闹他了,笑着对他说:“今儿大年初一,去找身新衣服,陪你在院子里看雪啊。“ 楚辞给大爷找了身绛紫色的褂子,上面绣着祥云纹,又不知道从哪儿翻出来了一块羊脂白玉的坠子给他挂到腰间,想着这个男人如果穿西装应该是英俊潇洒的类型吧……然后给自己找了一条藕色的裙子换上,裙摆上是用白色的丝线绣着的山茶花,这会儿大爷正给坐在床边晃着小脚的楚辞梳头发呢,楚辞的头发长得有点长了,一直不得空剪,大爷给他把头发编起来,这会儿正用绛紫色的缎带扎上发尾,跟大爷褂子一样的颜色。 楚辞一边晃着小腿,一边想起什么似的问梁愿:“阿哥,我是不是得去给奶奶他们请安呀?“ 大爷逗她:“怎么,想要压岁钱呀?“ “才不是呢,这不是大年初一么,不去是不是不合规矩。“楚辞红着小脸辩解道。 大爷微微皱眉:“不用,我不用去你就不用去,咱俩夫唱夫随么。“然后又想起什么似的:“媳妇儿,你还记得年前我让你找的那两个盒子吗?“ 楚辞点头:“那两个装妖兽的盒子?记得呀。“ 见楚辞乱晃着脑袋,大爷抬手轻轻扶了一下他的头,动作熟练的一看就是经常做,然后在发尾打了一个漂亮的蝴蝶结继续说:“你把它拿过来。“ 楚辞下了床,提着裙子跑到书架上拿来那两个盒子,见大爷打开盒子,楚辞紧张地抓着衣服下摆,又好奇地把这小脑袋往这边瞟,大爷看着他想看又不敢看地模样,伸手指了指床边,笑着说:“过来坐。”然后打开第一个盒子,里面是一串羊脂白玉的珠串,上面的珠子细小精致,每一颗珠子都被刻成了弥勒佛头,后来他还数过,足有一百零八颗。大爷将珠串缠了四圈挂在楚辞细白的腕子上,笑着说:“夫君给的,新年礼。”楚辞还没来得及反应,大爷就打开第二个盒子,是一块糖玉的莲子形状的长命锁,大爷伸手把它挂到楚辞脖子上,又说:“婆婆给儿媳妇的。” 楚辞挺不好一次的,摸了摸手串,又摸了摸长命锁:“可是我和我阿娘没有给你准备新年礼……” 大爷笑了,伸手把楚辞抱在自己怀里,摸着他手腕上的珠串,指尖若有似无的滑过他白嫩的手腕:“你已经给我了呀。“ 楚辞以为他说的是腰间的那个坠子,忙解释道:“那坠子是我从西屋找的,不是我买给你的……”然后想要支起身子,怕把他压坏了。 怀里的人乱动,大爷把人往怀里按了按,耍起坏心眼儿,伸手用拇指摸了摸小少爷的嘴唇,:“媳妇儿,你看大年初一多重要的日子,不盖个戳留念一下?” 楚辞被他手上的细茧蹭的心烦意乱的,伸手要去抓他的手,懵懵懂懂的问着:“盖……戳?” 梁愿挡了楚辞来抓自己的手,提起楚辞的下巴吻了下去,轻轻地一下,男孩子的嘴唇软软的,热乎乎的。然后他耳边呢喃:“嗯,盖戳。”磁性的声音连带着呼出来的气,带着一股麻酥酥的感觉顺着楚辞红了的耳朵传遍全身。楚辞顺着他的话,往上探着身子,两只小手紧张地抓着大爷的衣服,将小嘴覆在大爷的嘴上。 小少爷初尝这世间最甜的糖,有些笨拙,不一会儿就憋得满脸通红,大爷搂着怀里的小人,小声地调戏着:“昨儿亲了一晚上,还这么紧张啊……” 这下小兔子毛都炸了,大爷目测一会儿得重新给小兔子顺毛。小兔子可把大爷可爱坏了,红着脸半天憋出一句:“才没有。”然后整个人转过身跪坐在床上,十分主动的去咬大爷的嘴,没错!兔子急了会咬人哒! ※※※※※※※※※※※※※※※※※※※※ 上一章还在审核,嗯……不知道啥时候能审核得出来,也不知道你们能不能看到…… 给大家补个性感大爷在线盖戳的小剧场: “媳妇儿,今天大年初一咱们盖个戳……” “唔……” “媳妇儿今天情人节咱们盖个戳……” “嗯……唔……” “媳妇儿今天元宵节咱们盖个戳……” “阿哥唔……” “媳妇儿今天清明节咱们盖个戳……” “嗯嗯嗯???” 大爷您这样不怕老祖宗爬出来么? 第 15 章 所以说真的不能怪小少爷不主动,因为每次小少爷好不容易下定决心的时候总有人推门而入,命中率高达百分之百,所以这次也不例外。 三十晚上大丫鬟来送了饺子,回去就把大少奶奶把手往大爷怀里揣着暖手的事儿跟老太太说了。本来大年初一请安拜年的谁也没拿这个名不正言不顺的大少奶奶当回事,大宅子里的女人最闲,这一点无论怎么改朝换代都不会变,现在出了这档子事,这会儿院子里的女人们都等着看看这个能在当年战无不胜的大爷身上暖手的大少奶奶呢。 大丫鬟边推门边说:“大少奶奶老夫人请您过去呢。“可谁知刚一推门就看见大少奶奶正跪在她男人的身上要亲嘴儿。大丫鬟赶紧捂眼睛,还不忘留个缝出来,嘴上也不饶人:“诶哟喂,这还是光天化日着呢。” 楚辞又惊又羞,忙推开大爷做好,努力镇定着:“怎么了?”大爷摆明了不乐意,摆着一张臭脸脸色很难看。 大丫鬟仗着给老太太传话摆起了腔调,可是碍着大爷的面子又不敢太明显:“老太太请您过去呢,别人家的媳妇大年初一都来给长辈拜年,可咱们家大少奶奶金贵,得长辈去请。” 楚辞忙点头说:“我这就去。” “大少奶奶快点,大伙都等着您呢。”说完大丫鬟就走了,回去继续打小报告去。 楚辞横了梁愿一眼:你不是说不用去吗?梁愿当没看见,满心思的想小家伙的小嘴巴,玩着小媳妇的手指调戏似的说:“媳妇儿,把门插上继续么?” 楚辞抽手捂脸:“我没脸见人了。”为什么你们家的人都不喜欢敲门呢?其实还真不是,只是大家这两年都习惯了进大爷的屋直接推门,毕竟敲了也没人应和么。 楚辞真的是够倒霉,本来“嫁”进来以后所有人都不拿他当回事儿,就连丫鬟都能嘲讽随便两句,每次有人注意到他的时候,都是他成为整个院子的主仆热议对象的时候,每次还都是因为他好不容易鼓足勇气跟自家夫君亲热。很久以后俩人谈论到这件事,大爷拍着他的肩膀:“媳妇儿!你这叫作‘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大爷微微皱眉,毕竟是大家族里长大的孩子,又在官场军营的混了小十年,什么嘴脸没见过,指不定又是有人嚼舌根。大爷用手指轻轻理了理楚辞的头发,柔着声安慰小媳妇:“我陪你去。” 楚辞感激的尊称都出来了:“谢谢您!”带着南京味的燕城话。 大爷被他逗笑了,回了一句:“客气了您嘞。” 可是转眼楚辞就蔫儿了,担忧的说:“你的腿……” 大爷哄他:“没事儿,这不今天还没走呢么,就当日常锻炼呗,而且你不是一直说俩人在雪里走特‘罗曼蒂克’嘛,今儿咱也‘蒂克’一回。”楚辞被他逗得直乐。 “再说了,这不是有你在呢吗,我们互相陪着。”大爷柔声说,深邃的眼窝里盛不下的温柔。 楚辞愣了,因为长得像女孩儿,从小楚辞就挺自卑的,特别怕见人,每回过年有人来拜年,所有人都把他当成姐姐,因为姐姐是女孩儿家很少出门,自己每次出门的时候都会被指指点点的“一个女孩子怎么穿男孩子的衣服?“只要他一反驳,就会有其他男孩子笑话他一副女人相。只有秦淮河边的洋画师愿意做他的朋友,渐渐地,小少爷也不辩解自己是个男孩儿了,有人注意到他的时候他只企盼这个人可以赶紧忽视他,久而久之他也习惯了一个人躲在角落里。这会儿有人跟他说“我们互相陪着“让他感觉心里暖洋洋的,小少爷弯着眼睛点头,伸手去牵大爷的手,像是个找到了玩伴的小孩子,又像是找到了同类安了心的小兔子,给他抚平衣裳,扶着他出门。 楚辞握着大爷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另一只手搂着大爷的腰俩人慢慢地在雪里走着,大爷的肩上披了一个黑色的衬着貂毛的披风,正好也能把楚辞给盖住,一手搂着楚辞,另一只手拄着拐,如果不仔细看露在披风下面抬不起来的脚根本发现不了大少爷腿脚不方便,老远看就像是两个亲密的人依偎在一起散步似的。大年初一人们都在前院热闹着,后院出来扫雪的丫头小厮也没什么人,丫鬟小厮们老远看见瘫了两年的大爷今儿和大少奶奶出来了都一脸的震惊,不知道是大爷从前太过凶狠霸道,还是如今这场景太过温馨,没有一个人愿意上前打搅,纷纷让了道,一路上只有两个人踩雪的声音,轻轻地,“吱呀吱呀”的。 屋里的人等了好久,可是谁也没有要离开的意思,七嘴八舌的说着闲话,老太太听着也是面色铁青。 “诶呀这位大少奶奶什么来头啊,竟然让娘等那么久……” “可不是呗,独独得了我们大爷专宠呗……” 这会儿楚辞和梁愿刚走到门口,楚辞正一边给他擦着额角的汗问他:“有没有累着”呢,里面二姨太和四姨太的声音就传了出来。楚辞听了这话手上的动作微微一顿。大爷眯了眼,搂着楚辞肩膀的手紧了紧。紧接着屋外头就传来了一个男人的声音,声音亮堂浑厚,带着些独有的浑腔:“可不是呗,我就宠着我媳妇儿。”听着是句戏谑话儿,却莫名的有威严。屋里头的人一时想不起这熟悉的声音是谁的,两位排在前头的姨太都以为是年轻时的大帅回来了,只有老太太眼眶红了,抓着帕子的桌角紧紧地握着桌子。 楚辞扶着大爷慢慢地走进屋里,大爷继续插科打诨:“我这腿走得慢,连带着连累我媳妇儿,奶奶您要怪罪就怪罪孙儿,孙媳胆儿小,您可别吓唬他。” 老太太见着几个月前还瘫在床上不能动的瘦的没了人样的孙儿现在一如过去那样跟自己插科打诨的就站在自己面前直抹眼泪:“说什么混账话,赶紧过来坐着来。”然后赶紧命人在自己身旁安置了张舒服的椅子。” 二爷是个直肠子,虎了吧唧的没什么心眼儿,上来就问:“大哥你瘫地不是挺厉害的什么时候好的啊?”二爷的话还没问完呢,他娘二姨太和老太太都横着眼瞪他,瞪得他赶紧闭了眼。老三看着大哥这会儿坐在老太太身边心里还挺吃味儿的,心情复杂地看了一眼这会儿正小心扶着大哥坐下又替他解下披风的大嫂一眼。 楚辞这会儿乖乖的站在大爷身后,不动声色地一只手撑在大爷的背上,减轻他一只手扶着扶手撑着上半身地负担。 老太太问梁愿的身体恢复的怎么样,梁愿不正经地回答着,逗得老太太又哭又笑的,一旁的二少奶奶和三少奶奶小声议论着:“看见没,那丫头的手,大哥后背上呢。” “是啊,一刻都离不开她男人呢,啧啧,真够粘糊的。” 屋子就这么大,楚辞自然是听见了,可是又担心梁愿坐不住,手微微攥拳。大爷地耳朵好,但是假装没听见,勾了勾嘴角换了一只手扶着扶手,那只手把楚辞的小手拉在手里有意无意地玩着楚辞手上的珠串。 家里人都知道前些年大爷得了一串羊脂白玉地手串,足足一百零八颗地羊脂白玉雕地佛头,价值连城,大爷孝顺,外面若是得来了什么稀罕古董首饰的先挑最好的孝敬奶奶,但这串珠串大爷放话了要留给未来媳妇儿。当时老太太还笑骂他来着。 大爷不是信佛的人,这乱世里就连个普通人都今天不知明天事的,更别提个当兵的,自己这些年剿匪争地盘得罪过不少人,做自己身边的人就是在枪口上生活,大爷这是提未来媳妇攒福气呢。 二姨太先回了神,笑着替自家儿媳妇解围:“大少爷是真心疼爱大少奶奶,大伙瞧见没,大少奶奶手上的手串。” 大爷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修长的手指顺着媳妇的指缝跟他十指相扣,跟老太太说:“孙儿是捡到宝了。”说的楚辞一阵脸红。 四姨太看着,酸溜溜地说道:“你看大少爷和大少奶奶多恩爱,照这个架势等大少爷好了过不了多久老太太就能抱上嫡孙了吧。” 老太太听这话乐的合不拢嘴,楚辞却愣住了,小手在大爷的手里攥了拳,想往回收。大爷拉着他的手,安慰一般的将小手放到嘴边上蹭了蹭,挑着眉说:“要什么孩子,好不容易好了还不好好搂着媳妇儿亲热亲热。” 老太太笑骂:“不知羞的东西。”可就算是几句嬉皮笑脸的玩笑话还是像一根刺一样扎在楚辞的心里。 接下来屋里的人说了什么他也没仔细听,只是机械的回应着,浑浑噩噩的。 第 16 章 大爷最不喜欢听一帮婆姨娘们儿叽叽喳喳地嚼舌根,他就是来保护媳妇儿顺便秀个恩爱的,老太太知道他还没好利索,也怕他累着,俩人在屋里待了会儿就回去了。梁愿搂着楚辞的肩膀在雪地里走着,远远瞧去像画一样的一双碧人,一路上只有踩雪的声音,宁静安逸,可楚辞心里乱得很,总觉得自己欺骗了大家。楚辞心里想着事儿大爷心里头清楚,安慰似的用手指轻一下重一下地按着他的肩膀没有说话,撩动着少爷的心,倒是楚辞自己憋不住了先打破了宁静:“阿哥,你说男人是不是都要娶媳妇?”他说的媳妇是真正意义上的,能生孩子的媳妇。 梁愿显然没明白,以为他是在说自己呢,“吧唧“亲了一口媳妇儿的额头:“那是当然,” 楚辞愣了一下,心里有些说不上来的感觉,问了他一个特别不想问的问题:“那……” 可还没问出口呢,梁愿就说:“不会。” 楚辞惊讶:“你知道我要问什么吗就回答?”楚辞用力的扶着梁愿,费劲地往上一提,大爷自己拄着拐也努力地支着自己的身子来减轻压在细胳膊细腿的小媳妇儿身上的重量,好不容易抬起了一点腿,两人迈过门槛走进自己的院子。 梁愿勾了勾嘴角:“当然了。”然后叹了一口气,停下脚步,特洒脱的说:“身逢乱世,我们这种当兵的和媳妇儿相守都不知道能不能一辈子呢,还是不要祸害下一代咯!” “大年初一的,瞎说什么。”楚辞怪他百无禁忌,奶凶奶凶的推他,大爷被他这么一推,一个没站稳就往后倒,楚辞赶忙拉他,可楚辞那个小身板哪儿拉的住他,结果俩人的重心都往楚辞这边倒,大爷护住楚辞的后脑勺,总从赶走了每日来伺候丫鬟,大爷这院子里就剩下楚辞和大爷两个人了,院子里头的雪楚辞还没有扫,铺的一地的雪白绵软,两人倒在雪里一点都不疼,大爷压在小兔子身上,情不自禁地在小兔子鼻子上轻轻”啄了一口。 小兔子捏着大爷的脸,凶巴巴的教育着:”你给我好好活着,是我把你救了现在又来治你的病并且肯定能把你治好的,所以你的命是我的!”然后又想起来什么似的从脖子里扯出一个平安符挂到大爷的脖子上:“这是我小时候我阿娘给我的,现在你阿娘保护我,我阿娘保护你,她俩都在天上看着呢,你不许丢我阿娘的脸听见没?” 大爷看着小媳妇可爱的模样笑了,脸蛋儿上一边亲一口,额头亲一口,眼睛一边一口,鼻子又是一口,最后是嘴巴,亲的楚辞七荤八素的,然后用顶温柔地声音小声说着悄悄话:“好,不给咱们阿娘丢脸。”然后又冲着天上喊了一嗓子:“阿娘,谢谢您给的宝儿!”也不知道说的“宝儿”是平安符还是楚辞。 这天晌午,大爷的院儿里传来了爽朗的笑,声音亮堂又舒展,天上的乌云都散了,太阳洒在雪地上亮晶晶的,树上红彤彤的大柿子上像是盖了一层糖霜似的,甜的发腻。大家都听说了大爷站起来的事,心里都高兴着呢,这会儿听见大爷院儿里头的笑,虽然都不知道大爷笑什么,但是肯定跟大少奶奶有关。大爷已经很久没这么笑过了,即使是瘫之前。大家都觉得这位大少奶奶一定是上天派来的仙女,来救大爷的,这日子都有盼头了。 日子一天天过着,院子里的小日子平凡又充实,大爷现在已经能自己拄着拐走,每天走的起劲儿,老太太看着自己的孙儿见天儿的好心里也高兴,有时候也会把孙媳妇儿叫过去聊聊天,楚辞是个会照顾人的,人也乖巧,变着法儿地给老太太做好吃的,按摩的手法也好,伺候的老太太舒舒服服地,梁愿吃起醋来连奶奶都是不认的,经常一瘸一拐的从老太太屋里把人领回去,还跟老太太说:“奶奶您别跟我抢媳妇儿。“逗得老太太直乐。 都在院子里做媳妇儿,见大帅和老太太都偏着这个媳妇儿心里不好受,嘴上也酸溜溜的,若是寻常姑娘家早就被酸死了,可楚辞到底是男孩子,就算长得再秀气也有男孩子的骨气,听了刻薄话就是笑一笑也没没有吵起来,本来就不占理的那边见着楚辞的模样也不好再说什么,就连大帅也觉得这个媳妇儿有气度,除了家世都是拿得出手的。 这天老太太又把大家聚一块儿。几位姨太正说着外头的事。 四姨太磕着瓜子:“诶,听说没,又要打仗了。” 二姨太见怪不怪:“我当是什么大事儿呢,这年头打仗比吃饭还勤……“ 五姨太忙插话:“我可听说了,这次可不一样了,大帅这不是又出远门儿了么,走之前说这次可是大阵仗,要收拾几个旧派,政府做了好多准备呢,还说要收编□□一起打仗……“ 楚辞在边上听着微微皱眉,这年头见天的打仗,民不聊生的,好多建筑都毁了。自从大爷能走了,知道楚辞爱看书,就吩咐人给楚辞成箱成箱的买书,楚辞最近翻着报纸看哪儿又打仗了,就翻着书把当地有名的建筑搞描画下来,想着哪天不打仗了还能把它重建起来。大爷逗他:“挺好,我在前边带兵把楼轰塌了,你在后边紧跟着就盖楼,这是给我死后积德啊!”气的楚辞直翻白眼。 见着楚辞愣神,老太太逗她:“丫头吓着了?” 还没等楚辞说话呢,二少奶奶就说了:“大嫂怎么会被吓着呢,我听我们家二爷说了,大哥现在可是又开始帮着大帅处理军务呢,应该早就见怪不怪了。”话里透着一股子酸味儿。 老太太毕竟是上上代宅斗的胜利者,又活了这么大岁数,知道老二媳妇又挑理了,就拿手拍了拍桌子:“男人的事情让他们干去,反正外头再怎么打也不会把你们抓去打仗,你们就安安生生地再后院想着福好好伺候自己家男人就行了。” 三爷媳妇儿跟三爷似的也是人精,赶紧搭老太太的话:“诶,我看二嫂这裙子挺好看,料子也好,哪家铺子做的啊?” 二爷媳妇穿的一条新式旗袍,桃红的缎子衬得人娇俏的很,陪着翡翠的镯子和耳坠,头发烫着卷儿,别着钻石的发卡。瞧着有人夸她的新裙子,人别提多得意了:“这是二爷托人从上海带的料子,这燕城可买不着。”二爷喜欢华丽的东西,自然也给自家媳妇儿身上装的珠光宝气的,几个媳妇嘴上不说,心里可是羡慕着呢,二爷的娘故作酸气地说:“欸欸欸,老二就是娶了媳妇忘了娘。” 二少奶奶赶紧哄到:“娘可别这么说,二爷走之前可跟我说了,这次回来赶上娘的生辰要给你备份大礼,说是顶好看的东西,让我别跟您说呢。” 楚辞一个大小伙子对这些珠宝首饰的一点都不感兴趣,静静地坐在边上当是听故事。可有的时候越是静静地待着,越有人愿意帮你刷存在感。而通常愿意帮楚辞刷存在感的就是二少奶奶,楚辞从觉得是因为从前他把二爷给伤了所以跟二少奶奶结下梁子了。 就听二少奶奶说:“要说好玩意还是大哥那儿的多,怎么也不见大嫂戴啊,男人到底不细心,奶奶您可得说说大哥,回头也让大哥给大嫂找点好料子做身旗袍穿。 楚辞一个男孩子带什么首饰啊,那旗袍布料那么少,那么修身,穿了不都是的他是个大小伙子了,而且自己穿旗袍……想想那个画面感就诡异,忙摆手替自家男人辩解:“阿哥他对我挺好的,是我不爱戴那些东西。” 三爷媳妇在一边帮腔:“现在都新时代了,大嫂也别总穿着旧式的衣服,咱们家男人们都在新式政府当值,眼见得小姑娘都穿着新式小裙子,仔细大哥看着不顺眼了。” ※※※※※※※※※※※※※※※※※※※※ 这个星期的最后一章咯!希望大家开心食用,下周一见咯 第 17 章 这会儿就听门口说:“我呀,就喜欢我媳妇儿这么穿!”大爷一早穿着一身军装出门了,说是跟大帅去趟督军府有事,这会儿刚回来,楚辞听着熟悉的声音高兴,抬眼看着身姿越来越挺拔的男人,弯着眼睛喊了声:”阿哥!” 大爷听得心坎儿都软了,忙答应着:“哎!” 老太太看不得两人腻乎,敲了敲桌子板着脸佯装生气地说:“我这儿又不是狼窝,你还怕我把你媳妇儿吃了不成?回回都上我这儿要人。” 大爷打着浑腔:“哪儿能啊,我这不是半天看不见媳妇儿怪想的。”楚辞听了这话直脸红,从裙子底下伸脚踢他,让他收敛点。 老太太看着两人的小动作摆了摆手:“得了得了,领着你媳妇回去吧,看着你就心烦。” 大爷勾着嘴角:“得嘞!”然后伸手去拉小媳妇的手,那叫一个自然。大爷本来就是没脸没皮的,根本不知道什么叫害臊,小少爷早早就去留学了,那洋人见面可是贴面礼的,自然也觉得拉个手没什么。屋里的媳妇们虽然总看着,可是又开始酸酸的议论起来。 “这大嫂平时看着挺害羞一个人,怎么碰上大哥就这么胆子大了呢。” “害,你们年轻不懂,这女人偶尔大胆点招男人喜欢。” “这大嫂比我们小了不少还挺有招。” 三爷媳妇是正经大户小姐,平时本来就瞧不上这位大嫂,这会儿更是冷哼一声:“看样子不久这家里就要添小孩儿了。” 梁愿的腿没好利索,楚辞平日里本来就不让他走得太多、走的太快,加上今天梁愿出了趟门走得也有点累,这会儿正拉着媳妇儿慢慢悠悠地走呢,听到后面这话顿了一下,梁愿感受到了媳妇儿地反应,就捏捏媳妇软软的小手冲他眨眨眼睛:“别听他们瞎说。” 梁愿的话音刚落,就听屋里的老太太用拐杖敲着地,冷着脸说:“以后谁再在大爷面前背后说这话,看我怎么收拾他。” 老太太为什么这个反应呢,眼瞧着大爷的腿走得越来越利索,夫妻俩也越来越恩爱,老太太默默的就把曾孙安排上了日程。老太太脸皮薄,打算私底下叫孙媳妇来问问自个孙子那方面恢复的怎么样,谁知道孙子跟狗皮膏药似的也粘着来了,这下老太太更没法开口了。说得更加隐晦,可自家孙媳妇太过单纯,听了半天都没听明白,反倒自家没脸没皮得孙子开口直接说:“恢复不好,看着媳妇天天都想亲热但就是起不来,挺严重的,就等着老四长大娶媳妇以后过继了。” 大爷说得直白,楚辞一下子就明白了,红着脸翻了个白眼听着大爷睁着眼说瞎话:这人是多不想要孩子。 大爷说这话脸不红心不跳的,臊得老太太脸红得够呛,连摆手让他俩回去,曾孙的事也没再提。 想到这儿楚辞“噗嗤”地笑出了声,鬼使神差地小声问他:“真的挺严重地吗?其实我还会点针灸,要不回头我看书研究研究,给你扎两针。” 大爷知道楚辞想到那天在老太太屋里的事儿,气的直翻白眼,咬牙切齿的在楚辞边上磨耳朵:“我行不行你还不知道啊,要不今晚咱们把之前没办得事事儿办了?” 其实从大半年开始梁愿除了腿有点瘸之外哪儿都挺好,人都比以前好看了。可能是之前躺的太久了,梁愿总是不愿意平躺着,自从能自己翻身了就总爱在在床上左翻翻右翻翻地不老实,楚辞要给他捏腿擦身,每天晚上都得追着他在床上爬来爬去,一天天气的不行却又舍不得打骂。那天晚上还和往常一样,楚辞照例给他捏腿,大爷将胳膊盘在脑后,看着这会儿坐他腿上用自己的腿使劲夹住他不让他乱动的小媳妇一脸惬意,嘴里哼着小曲儿:“一愿郎君千岁,二愿妾身常见,三愿如同梁上燕,岁岁常相见……“声调充满着调戏的意味。楚辞红着脸拍他大腿让他别闹,大爷左右乱晃,楚辞小手一下就打歪了,只听大爷闷声哼了一下,倒不是楚辞打的力气多大,而是他……打的真的不是位置。楚辞愣了一下歪头:“诶?”了一声。大爷低头看了一眼脸一下就红了,红着脸忙捂着不动。大家都是男人,楚辞自然知道他怎么了,也红着脸问他:“你……” 还没等楚辞问,大爷忙红着脸打断:“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然后继续用手压着。 楚辞看他的表现只觉得他什么都不懂,哪儿能想到平时净喜欢打浑腔的大爷这会儿是真的脸红,伸手抓了帕子扔到大爷脸上红着脸吼他:“不许掀开!”然后伸着小手去抓大家伙。 大爷悄悄将帕子掀开个小缝,看着小媳妇脸红红的跪坐在自己身上用热乎乎的小手笨拙的抓着大灰狼,嘴角勾着笑惬意的不行。 打从那儿以后每天晚上一钻进被窝,大爷就没脸没皮地往小媳妇儿身上蹭,在他耳边打着浑腔:“媳妇儿~”、“媳妇儿~”的喊着。楚辞心软,见不得他难受,自己羞得脸红可又被磨得没办法,只能答应他。大爷天天不做人,变着法子撩楚辞,撩的他又羞耻又气愤,可是下次还是心软的答应大爷。大爷睡觉不老实,晚上睡觉不是抱着他就是闭着眼在被窝里到处乱摸的找他然后抱住,好几次大爷冷不丁地伸手从后面抱住他,吓得他不行。 大爷呼出来的气打断了楚辞的思绪,弄得他耳朵直痒,楚辞知道大爷又开浑腔了,甩了大爷的手捂着红扑扑的小脸往屋里跑,头也不回的甩了一句:“你自个进去!” 楚辞今天穿的一件月牙白地裙子,是大爷自己画的花样找人做的,旗袍领蓬蓬裙九分的喇叭袖,刚好遮住胸和屁股,还镶着鹅黄的花边,裙摆是用白色丝线秀的一圈小区在,这会儿楚辞往屋里头跑就像是大兔子后边跟着鱼群小兔子一块儿跑似的,可爱的不行。楚辞顾不得这些,心里特内疚,大爷以为他是女孩儿,想跟他做跟女孩儿才能做的事儿,自己骗着大爷的感情心里不舒服,拿出了前几天阿姐寄来的信又看了看,阿姐说过两个月陈骁一毕业她要跟陈骁结婚了,可能以后不会回来了,这次回来收拾收拾东西,顺便带他一起走,让他好好准备。 大爷在门外看着楚辞手里的信微微皱眉。 ※※※※※※※※※※※※※※※※※※※※ 就这么被锁了……我尽力改…… 第 18 章 大爷在门外看着楚辞手里的信微微皱眉,走了进去问他:“看什么呢?” 楚辞闻声忙把信藏在身后:“没……没什么……”然后忙把信压在桌子上的建筑稿下,把之前抄的诗放到上头。 大爷拄着拐走了过去在他嘴上轻轻“啄”了一口:“有什么是还要瞒着你夫君的啊?” “没,真没什么,就是之前抄的一些诗而已。”然后想起什么似的眼眶红着问他:“是不是……男孩子和男孩子之间是不能亲吻的啊?” 大爷皱眉,神情有些严肃的问他:“谁跟你说的?” 楚辞怕大爷发现,忙摇头:“没……没谁……我就是好奇问问。” 大爷看着小媳妇红着眼睛快哭了的模样,忙心疼地搂着小媳妇柔声哄着说:“喜欢一个人才会去亲他呢,不是因为他是男孩儿或者女孩儿才会亲他。”见着小媳妇情绪好点了,又问他:“现在可以跟你夫君说说怎么了么?” 楚辞吸着鼻子含糊的说:“没什么,我不是有个同胞么,在国外上学的,她要结婚了,以后定居国外……” “跟你胞姐结婚的是陈骁?”梁愿问。 “你怎么知道?”楚辞一时震惊也没管他说的是“胞姐”。 梁愿耸肩:“他是我堂弟么,前阵子我听我爹说他爹娘辞了职也跟着移居国外去了,说国内乱,要跟儿子媳妇在国外住,他们先过去,等过俩月他带着媳妇儿回趟国陪媳妇看看亲人什么的,往后可能就不回来了。” 楚辞犹豫着开口:“我……” 梁愿好像也怕他说出来似的,直接跟他说:“你想去见见你胞姐是吗?我陪你去。”带着少有的不容置疑的口气。 楚辞犹豫的点了点头,心里乱得很,将头埋在梁愿的胸前。 梁愿抱着她没有说话,眯着眼看着桌上小媳妇抄的诗。 少年达佛尼斯在追逐多里斯, 他在喊:停停,美人,停一停! 说一句'我爱你',我便 不再追你,我以爱神起誓! 住口,住口!理智在说, 可爱神却说:说吧:你真可爱! 你真可爱!牧女重复了一句, 他俩的心中于是燃起了爱火, 达佛尼斯跪在美人的脚下, 多里斯垂下了多情的眼睛。 跑开,跑开!理智对她说, 而爱神却在说:请留下来! 她留下了,--幸福的牧童 用颤抖的手将她的手紧握。 他说:瞧,在椴树的浓荫里, 两只鸽子正在相互拥抱! 跑开,跑开!理智反复地说, 爱神却对她说:学它们拥抱! 在美人那滚烫的唇边, 滑过一道温柔的微笑, 她带着眼中的缱绻, 倒进了情郎的怀抱…… 祝你幸福!爱神对她说。 理智呢理智已无话可道。 从那天起两个人心照不宣的谁也没有再提这件事,梁愿还是像往常一样白天看媳妇儿画房子,晚上嚷嚷着要吃兔子,过的没脸没皮的天天不做人。偶尔出门替他爹处理处理军务,回来晚了小媳妇儿叉着腰瞪他奶凶奶凶的,别看小媳妇大多时候胆子都挺小,但是惹急了也挺凶,这会儿正在梁大帅的屋里“发脾气”呢。 前清灭了,建了共和国,可中国还是变得四分五裂的了,南边传来消息说是要北伐,北方的一些军阀看着形势都跟着响应,梁大帅就是其中一个,这会儿这些个大帅人人自危,都暗自准备着,大帅的所有儿子里只有梁愿最让人放心,交给他七分的事儿他能办出十分的效果,所以这阵子他连带着儿子也跟着忙。 梁愿嘴上不说,可大帅看着儿子的腿也心疼啊,还没来得及说让儿子回去歇着呢,儿媳妇就来了。 楚辞瞧着梁愿这阵中天天往外边跑,天没亮就出了门,晚上回来腿都肿了,经常给他揉着揉着腿就睡着了,心疼地他不行。见着今天大帅在家里,就决定跟大帅好好谈谈。 楚辞站门口深吸了一口气敲了敲门,进门看见梁愿也在,喊了声:“阿爹。”就开始瞪梁愿。梁愿自知理亏,被媳妇瞪得直挠头,瞥着自己爹求救,这父子俩一个德行的,大帅闭眼装瞎,那意思:你媳妇我可不管。 楚辞摆明了也没打算饶过大帅,奶凶奶凶的喊了声:“阿爹!”然后幽怨的瞪着大帅,那意思是我一天天费劲给你儿子养身体你就这么不心疼,大帅也被瞪着没法儿,看着儿媳妇这模样也是没脾气,看得梁愿在边上直乐。楚辞红着脸凶巴巴的说:“以后梁愿每天站着的时间不许超过五个小时不许走太长时间不许走得太快不许搬重的东西,要是晚上我在看见他的腿是肿的我就让医生给他打一针安定让他第二天睡一天!”见儿媳妇明明害怕自己但是假装淡定气都不喘得一口气说这么多,给梁大帅也逗乐了。 见梁大帅和梁愿都一副想笑倒是忍着的表情,尤其是梁愿咬的腮帮子都疼了,到底是男孩子硬骨气,觉得有点没有面子,轻轻咳了一声:“阿爹我们回去了。”然后拉着梁愿的袖子走了。 梁愿被楚辞拉着,看着媳妇幽怨的背影,忍着笑认得肩膀都抖了:小媳妇儿胆子挺大啊,生起气来连大帅都敢训。 楚辞扭头横了他一眼:“不许笑!” “好!”梁愿忍了半天,平复了情绪过去揽着媳妇的肩膀问他:“媳妇儿,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哪一天天下真的太平了,你做什么?” “嗯……”楚辞认真的想了想:“修房子?你们拆了太多房子了,等天下太平了我要把他们都修好,这样后人就不会只能从书里看见他们了。” 梁愿半开玩笑似的:“真给我积德啊?”话还没说完楚辞就瞪他。 梁愿又问:“那修了房子呢?” “不知道诶,四处走走,画画不同的风景?可是我感觉我要修好久的房子……”楚辞认真地思考着。 “那……你画了这么多房子,有没有想过有一个是自己的?”梁愿继续提示他。 “嗯?” 梁愿拉住他,和他面对面站着,伸手捏着他的耳垂儿,柔声说着:“阿辞,画一个房子吧,一个属于我们俩的房子,等到战争结束了,就找一个好地方建起来,以后就住在那里,秦淮河边上怎么样?听说那儿就是个好地方……”声音带着期待和忐忑,眼神真挚,还有对未来的憧憬。 楚辞一愣,弯了眼睛点头:“嗯!” ※※※※※※※※※※※※※※※※※※※※ 嗯……自我检讨,第十七章可能是糖量超标被锁了,我尽力改 第 19 章 这些日子楚辞正经意识到自家男人是个当兵的,自从上次他去“凶了”大帅一通以后,大帅就特许他在自己院子里处理军务,本来楚辞也知道避嫌地道理,在梁愿处理军务的时候刻意的坐在院子里画画,给他足够的空间,可大爷总是找各种理由把小媳妇扣到屋里。于是大爷靠在书房里的软榻上当着“瘫子”,心安理得的一边看着军报,一边吃着媳妇儿手里切成块的水果。 院子里楚辞刚“嫁”进来的时候种的茉莉花开了,白色的小小朵可爱的不行,屋里的窗户是开着的,阵阵小风刮过茉莉花香,让人神清气爽。楚辞坐在边上支着脑袋看他,时不时在自己的画稿上添两笔。大爷站在桌前身姿挺拔,军装衬衫领口的扣子开着两颗,袖子挽起,露出结实的小臂,阳光透过窗晒在桌子上,晒得暖洋洋地,楚辞被晒得小点犯困,趴在桌子边打着盹,乖巧安逸。阳光给他的睫毛染上一圈金色,梁愿看着日头有些晒,小兔子微微皱眉,睡的并不安稳,就拿左手能当右手使,抬起一只手替他当着阳光,换成另一只手拿笔圈着地图。琴瑟在御,莫不静好。 副官跑来汇报军情,看见这一幕愣了,看着自家少帅眼睛里的温柔都要溢出来了似的差点没认出来,刚要开口,就见梁愿抬头瞪他,带着威胁又护短的意味,瞪得他打了个冷战。只见他家少帅抬起食指放到嘴边示意他噤声,然后指了指门外,做了个嘴型:“出去说。”副官点头出门。 大爷这院儿后改的窗户很大,窗子是用厚玻璃制的,透过窗子恰巧能看到屋里的那一双人儿,能看到梁愿轻轻得拨了拨楚辞的刘海儿,嘴角勾起一抹笑意,这抹笑意不像是他家少帅想到如何收拾对方的时候的嚣张的笑,是有温度的。见梁愿拄着拐轻手轻脚的从屋里出来,副官突然想到了城中的八卦,梁少帅娶了位仙女儿,仙女儿治好了少帅的身子,还治好了少帅喜欢男色的病,如今被少帅金屋藏娇。 少帅从屋里出来,恢复了军人的神情,微微皱眉说:“怎么了?”副官凑近少帅的耳边,小声说:“督军府那边……”梁愿的眉头皱的更深了。 不知道睡了多久,楚辞坐起来揉了揉僵硬的身体,又揉了揉眼睛,半闭着的眼睛视线刚好看到桌子上的地图,图上画的是个大宅子,脱口而出:“这是要拆房子吗?这几个点是拆不掉的哟~” “嗯?媳妇睡醒啦?”梁愿抬手揉了揉楚辞的头发,然后继续咬笔。 楚辞揉着脸,拿了根笔又在图上画了两个圈:“这种西式的宅子一般是那种有权有钱但是没有保护他们的人可是周围环境又不太平才会需要的,为的就是要防止外敌入侵,一般都用石头和着水泥建的,没准骨架还用了金属,坚固的很,有很深的地下室和排水通道,应该是在这里吧……可能有下水道的出口……” 梁愿眼睛里放着光,把人拉到身边:“那要是你有一个这样的房子,要抵御外边的人,会重点在哪儿把守?” 楚辞伸手拍了拍脸醒神说道:“我的话……东西两个碉楼放哨兵就好了啊,这两个制高点可以看到整个建筑周围的,只要看见一点风吹响动立即拉铃戒备就好,不过么……” 梁愿拦着他拍自己小脸的手问:“怎么了?”嘴角勾起一抹笑,想到了对策。 “这样也有一个致命的缺点啊,如果入侵者有胆识枪法够好并且够默契的话,同时击毙哨兵,就完蛋……“楚辞还没说完,就见梁愿皱着眉一脸复杂的看着自己:“你这是……什么表情……”糟糕,是不是自己说得太多暴露了?他不会起疑心了吧…… 梁愿一把搂住楚辞,露出一排洁白的牙:“我这是捡到宝了呀!” 这西式宅子是督军不为人知的别院,政府决定北伐以来,北边的军阀们草木皆兵,督军虽然名义上是梁帅的上司,可是到底是半路插来燕城的,一直觊觎梁帅的兵力,想找个由头撤了梁帅的职,梁帅奉命去缴获一批新式军火和制造图纸,可军火藏匿点并没有图纸,图纸都被藏在这个院子里,老东西知道梁愿查到这个院子,并且派人24小时的盯着。既然图纸不好转移出去,就想着等梁愿自己往院子里钻,好来个瓮中捉鳖,所有故意把洋楼的图透露给他。 梁愿抱着楚辞逗她:“媳妇儿,这个房子可以拆吧,洋玩意儿来的。” 楚辞点头:“嗯,这个楼其实建的一点都不好,既没有美感又不是很安全,画图纸的人肯定就是个学建炮楼的,还只学了个半吊子,要是我来画,肯定不会让人找出这么多破绽。”大爷有时候发现,自家小媳妇虽然平日里总是一副任人拿捏的软糯模样,其实嘴巴;厉害的很,若是让老家伙们知道自己废大功夫请来外国设计师设计的房子被这般吐槽,怕是要气的背过气去。 “我媳妇儿这么厉害呢?”大爷用食指轻轻勾了一下楚辞的鼻尖,低头笑着。 一提到自己的专业,楚辞仰着小脸特骄傲的拍着干瘪的小胸脯:“我可是专业的!”这会儿人完全清醒了,才反应过来,半推开梁愿问他:“呀!不会是阿爹要打这个楼吧?不行不行我得再想想,那个方法太冒险,万一打不着哨兵肯定会被发现的!”然后把人往外推。 梁愿笑着把人搂回来,笑着说:“你不是说有胆识枪法好又有默契的话就行么。”其实一说到会在两个碉楼里安排哨兵的时候他就想到这个办法了,果然么,媳妇跟自己心有灵犀。 “话是那么说,远程射击的话人也就这么点点大,哪儿那么容易啊,若是真的都有这个本事,这种洋楼也不会被誉为‘最坚固的堡垒’了。”楚辞说着,举起白白的小手比了个黄豆大小。 梁愿把小手拉过来放到嘴边,硬硬的胡子茬沙沙地磨着楚辞手:“你夫君,有胆识枪法好的那个。”少帅大言不惭。 小兔子一听就炸毛了:“什么?你要去?不行不行你这个腿跑得了吗?你不许去!” 梁愿忙给兔子顺毛:“我不进去,我就在老远放一枪就走。” “真的?”小兔子半信半疑。 梁愿撒谎不带脸红的:“真的,你看他们叫我啥?叫我少帅,少帅是带兵的,不是冲锋的,冲锋有先锋官呢。”楚辞不知道,梁愿是扯了谎的,这个少帅每次都跟先锋营的一起出生入死,别人带兵打仗喊得是:“都给我往前冲!”梁愿喊的是:“兄弟们跟我一起冲!”因此梁愿手底下的兵都很服他。 梁愿揉了揉他的头发:“放心,你夫君也是专业的!” 楚辞红着脸点头:“嗯嗯,上辈子专业拆迁队的。”然后踮着脚尖伸手揉乱他的头发。梁愿见着自家媳妇越来越胆大,怎么看都是越来越可爱,忍不住低头在他嘴上亲了一口,然后得逞的笑了。 ※※※※※※※※※※※※※※※※※※※※ 嗯……还是木有解锁,我继续改…… 第 20 章 三日后的夜里,燕城郊外的白色洋楼对面的林子里,梁愿拿着□□瞄准碉楼上的卫兵,旁边趴着的是跟他一起出生入死的好兄弟,也是他的副官司徒原,司徒原他爹是梁大帅的副将,俩人从小一起长大,司徒原比梁愿小两岁,后来认了梁大帅当干爹,梁愿跟他比跟自己亲兄弟还亲,梁愿瘫了的那会儿,他的兵虽然都交给老三带,老三本来也挺高兴,打着收编了大哥的兵充实自己部下的主意,可司徒原不是省油的灯啊,等梁愿好了,司徒原愣生生的把他的兵都带了回来,一个人都没少。司徒原这个人也是有本事,战场上就是少帅肚子里的蛔虫,枪法也没得说,这也是梁愿对这次狙击特别有底气的地方。 当梁愿的副官心理素质得特别好,司徒原的心理素质强得过分,这会儿用胳膊肘碰了碰梁愿:“诶,听说嫂子可厉害了,干爹跟我爹说前阵子为了你都凶了他一顿,她要知道你大半夜的出来玩命,回去了不跪搓衣板啊?”梁愿带的兵,自然跟梁愿一样没皮没脸的。 梁愿听人说她媳妇儿,翻脸不认兄弟:“滚滚滚,你嫂子对我可温柔了,知道心疼人儿,天天变着花样给我做好吃的。” 司徒原平生除了打仗就剩下吃了,甚至还励志找个厨娘当媳妇儿,一听有好吃的眼里放着光:“呀!我要去你家蹭饭,吃你小厨房的!“ 梁愿是个占有欲强的:“滚蛋,想吃自个儿找媳妇儿做去。” 司徒原调侃他:“哟哟哟,这就护上短了,难不成真是城里传的,我们梁少帅娶了个仙女儿金屋藏娇呢?” “仙女儿算不上,顶多是个仙子。” 司徒原挠头:“有区别吗?” 梁愿看表,拿着望远镜看着守卫换防,抬手做了个手势,两人对着东西两个碉楼的哨兵“砰!” 梁愿回屋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了,月色茭白,洒在地板上,楚辞穿着里衣披着衣服趴在桌子上,手里握着铅笔。前两天楚辞问他那张西式楼的图纸还有没有用可不可以给自己,问的时候还挺忐忑的,怕是什么军事机密。梁愿知道他是看不惯图纸上的漏洞想改改,又见着小少爷第一次伸手给自己要东西,甩甩手恨不得把自己连带着图一块儿打包给小少爷,别提多豪放了。 梁愿脱了外头沾着凉气的外套,拄着拐轻轻地走到桌前,慢慢地抽掉楚辞手里的笔,又把那张图纸抽出来看,眼里满是自豪,嘴角勾起来——幸好小家伙是自己的人,要是当时老东西按着这张图纸建楼,估计今天晚上自己就没命回来了。梁愿看着图,突然发现图边上有个箭头,上边画着一个吐舌头的鬼脸,这下梁愿给看乐了——小家伙这是自己扮演攻守两方给自己找破绽呢。 梁愿第一次发现,小兔子的皮下边盖着一颗黑猫儿的脑袋,画出这样的图这得有多聪明的脑袋瓜啊!梁愿低头轻轻地吻了吻媳妇儿的眼皮,把拐杖放到一边,抱起媳妇儿一瘸一瘸得往床边走。 楚辞的睫毛微微颤了颤,闻到熟悉的皂角香后又恢复安稳,寻了一个舒服的姿势窝在那个柔软温热的怀里,温顺的像一只猫儿。月出皎兮,佼人僚兮。舒窈纠兮,劳心悄兮。 离天亮还有几个小时,梁愿搂着媳妇儿睡的安稳,督军却气的睡不着觉,督军本来等着梁愿往洋楼里钻,可谁知道梁愿不知怎么的简简单单的就破了楼,甚至还在里头把屋子都炸了,然后大半夜的厚着脸皮过来跟他报告说:“督军,您让我盯着的那个洋楼里估计是军火库炸了,估计是里头的人研究出错了,自己把自己给炸了,一片火海的可惨烈了,这会儿火势挺大的,我已经派人去灭火了,等灭完火明天一早我亲自带人去搜图纸,不过可能性不太大,而且都能把自己给炸了说明这新式武器也不怎么样,您也甭惦记了,得,心里惦记的大石头也落地了,您也能睡个好觉了。”说完拄着拐一瘸一拐的就回家睡觉去了。 气的督军在屋子里直摔东西,咬牙切齿的:“梁愿,既然你这么不顾情面,就别怪我没有手下留情了!” 转眼到了陈骁楚词回国的日子,陈骁从小在国外生活,在国内没什么朋友,楚词一个大家闺秀从前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也可见的人,因此两人回来本来也没告诉什么人。楚辞跟着梁愿从汽车上下来,这会儿正在陈家门口犹豫着要不要进呢,梁愿也是有私心的,低头对他说:“要是不想去,要不咱打道回府?” 楚辞鼓起勇气,对门口的管家有礼貌的说:“阿伯您好,我是楚辞。” 这么有礼貌的孩子谁不喜欢,老管家笑呵呵的请他进,把人请进去才反应过来:诶?不对啊,早上少爷明明让我在门口等着以为叫楚辞的少爷啊,这会儿怎么变成个姑娘了? 陈骁听见动静,走出来迎他,就见着他穿着一身女装,旁边还跟着个梁大帅,微微皱眉,上前跟梁愿打了个招呼:“表哥。”梁愿点头算是回应了。 陈骁皱着眉对楚辞说:“快进去吧,你阿姐等你等了好久了,”然后小声问他:“你怎么还穿着女人的衣服?你这让你姐看见了怎么办?” 楚辞也有些为难,陈骁对他说:“去,左手上二楼第二个房间,衣柜里有我上学时的衣服,换上再出来。” 楚辞往身后看了一眼,有些犹豫:“可是……” “你现在是把心思全放这位少帅身上了是不是?小祖宗我一会儿想法子跟表哥说让你陪你姐两天让他先回去总行了吧?你快去换上吧,你让你姐看见了你姐心里得难受死。” 楚辞皱眉点头,转身对梁愿说:“我……我去楼上找阿姐。”然后提着裙子跑上楼。 “阿……”梁愿张口叫他,陈骁挡在他面前:“表哥还是先回去吧,阿辞和他姐姐许久没见,想要在一起叙叙旧。” 梁愿冷笑:“这就是堂弟的待客之道?” 第 21 章 “是我们怠慢了,还请少帅见谅。” 是一个女子的声音,端庄温柔,却能听得出疏离。梁愿闻言看向楼梯的方向,那是和他家小兔子长得一样的一张脸,举止端庄优雅,不蔓不枝,亭亭净植。脸上带着礼貌的笑意:“梁少帅请进。” 陈骁有些不安:“小词……” 楚词轻轻摇摇头,:“其实我早就猜到了,你和阿辞瞒我的事情,是我这个阿姐做的不够好。”梁愿微微皱眉。 楚词给梁愿倒了一杯茶,笑着说:“我跟阿辞长得很像吧?” 梁愿点了点头:“早就听阿辞说他有一个胞姐,没要到真的长得很像。” “我们俩虽然长得很像,可是阿辞他好像更继承了家慈的医者仁心,虽然性子软软的,可是一直都有主见又有担当,只要是碰上了违背良心的事,怎么劝他都不会去做的,说到底是个单纯善良的孩子。” 梁愿笑,眼里满是温柔:“是啊,阿辞他很善良。” “当初家父做错了事,本来是让我嫁到贵府来换家父的命,可是阿辞他不放心,硬是冒充我把我换了出来,终究是我们楚家欺瞒了您,楚词在这儿给您道歉。”楚词站起来给他鞠躬。 陈骁忙站起来扶她,轻轻地叫了一声:“小词……” 楚词抬头,不卑不亢的说:“阿辞小时候就说过,等天下太平了,他要把打仗毁掉的古建筑全都修缮,阿辞他本来有很好的前程,如果他当时没有回来,或许现在可以成为一个很有名气的建筑学家。”梁愿回想着过去三年楚辞画过的画,还有之前跟他说天下太平以后想做的事情,没有说话。 “若是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就算是拼上这条命,我也绝不会让他受这些苦的。我知道少帅您对他很好,我很感激您,您带兵打仗,自然也惜才,您也知道他不该荒废在这里。我之前听闻,您说答应他等您好了就放他走,我和陈骁这次回来,就是来接阿辞走的,我们想让他继续上学,等到中国太平了再回来。” “这是他自己选择的,还是你们替他选择的?”梁愿的语气听不出情绪却给人压抑的感觉。 “不管这是谁做的选择,少帅心里最清楚,这是对阿辞来说最好的决定,不是吗?”楚词的脸上挂着礼貌的微笑。 楚词是个男孩子,还是一个有着天赋的男孩子,他非池中之物,属于他的应该是整片神州大地,而不是在那一小方院落里。可是大爷心里舍不得,真的好舍不得…… “当然,阿辞是一个成年人,无论他做什么决定我都会支持他,若他真的不想走,我不会强迫他,这几日就让阿辞住在这里,让我们好好叙叙旧吧。” 梁愿点了点头,怕在这里再多待一刻就要冲上楼去抢人了,站起身说了声:“告辞。” 楚辞躲在门后,最终松了口气。 大爷回了家,觉得哪儿哪儿的空荡荡的,下人们看着大爷的脸色,仿佛又回到了从前,谁也不敢出声。大爷院儿上头的天都变得灰蒙蒙的。 大爷想小兔子想的不得了,让下人买了窝兔子,一个取名宝贝儿,另一个叫心肝儿,可真看见满地跑的兔子又觉得闹得慌,想起这个好歹是自家媳妇儿的同类,又舍不得扔出去,用胡萝卜好吃好喝的伺候着。晚上早早就在床上摆大字,叹着气睡不着,觉得楚辞平日里做饭肯定给饭里下毒了,还是相思毒。 梁愿是个自己不痛快就会折腾兄弟的,没办法,好兄弟就是用来用难同当的么。这会儿司徒原站在他桌前打着哈欠:“大哥,你再这样要给我加班费,说吧,又有什么不痛快的,兄弟给你排解排解。” 大爷心虚,厚着脸皮装无辜瞪他:“我能有什么不痛快,就是现在局势紧迫,我叫你过来是来商量军务的。我……我之前吩咐下去的事情进展怎么样了?” 司徒原知道他就是自己睡不着没事找事,看了一眼表,忍着耐心的闭着眼跟他说:“成~那我就再跟您汇报一遍,现在呢,是晚上十一点,四个小时以前,刚跟您汇报过的,城郊洋楼里的东西清点完毕了,抓到的活口呢也审出来了,跟您之前想的一样,那儿就是老东西藏图纸的地方,督军府也派人监视着呢,这个点督军应该是搂着姨太睡觉呢,您还有什么问题吗?没有问题我去睡觉了,今儿我可是在休假。” 梁愿坐在桌子后用手支着脸心不在焉的听着汇报,然后突然拍桌子站起来:“还有一件事,我觉得有必要查一查最近跟外国人接触密切的人,万一有□□贩卖人口的。” 司徒原被他这么一拍吓了一跳,点头:“好,我明天就吩咐下去。” “不行,兹事体大,我们现在就开始查,我看水杨街36号的陈公馆就很可疑,他家少爷少奶奶这几天刚从国外回来。” 司徒原是谁啊,人送外号军界包打听,转转眼珠子,水杨街36号的陈公馆:“嚯,那不就是您堂弟家么,怎么着您堂弟是贩卖人口还是走私军火了?用不用给您派一个排的帮您大义灭亲去?” 提他这个堂弟他就来气,那简直就是拐卖!□□裸的拐卖!他家小兔子那么单纯,就这么拐跑了……少帅越想越气,于是一拍桌,连拐都不拄了,一瘸一拐的往外走:“不行,我得亲自去盯着,不然真拐跑了怎么办!” 司徒原左手拿着拐右手拿了件外套追他——这瘸子跑得还挺快,满头问号问他:“诶,不是,你表弟真贩卖人口了啊?” 如果不是这位爷的副官,司徒原真想暴打一顿他,让他还自己的假期。他容易么他,堂堂燕地三城卫戍军司令的副官,黑灯瞎火的跟自家上司扒人家少爷墙角,看着这位爷一脸痴汉相,这会儿他只庆幸自己和树上这位爷没穿军装出来。 司徒原冲着树上喊:“大爷,求求您下来吧,您自个儿的腿心里没点数吗?”司徒原不知道这个瘸子哪儿来的能耐上树,生怕自家少帅伤个好歹。 梁愿不耐烦得摆摆手,让他小点声。他是来看少爷的,不过不是冲着他堂弟陈少爷,而是看他们家小少爷来的,梁愿甚至都不知道他家小少爷住的屋子靠不靠窗,就这么碰运气似的拖着自己的瘸腿一棵树一棵树找,终于找到了这棵正冲着小少爷窗户的树。 小少爷穿着银灰色丝质睡衣,前边来着两颗扣子,露出好看的锁骨,白皙的颈上挂着一个温润的长命锁,头发微微的自来卷微微披在肩头,拿着本书坐在窗台上,赤着脚踩在窗台上的毯子上,奶白的小脚丫勾着,拿着一本《诗经》看着。 门口有人敲门,楚辞眼睛亮了亮,说了声:“进!”是干净的少年音,带着期待。见进来的是阿姐,眼睛又暗了,有些失望的笑了笑。 楚词自然是注意到自己弟弟的神情,没有说什么,只是把手里那杯热牛奶递给他,温柔得笑着说道:“我记得你很久以前就不看《诗经》了,怎么?突然感受到了传统诗歌的魅力?” 楚辞弯了弯眼睛叫了声“阿姐”,跳下窗台去接了牛奶。 窗子外面的人听不见动静干着急,看见楚词进来递给他家小少爷一杯牛奶,不屑的说:“哼,一杯牛奶就像把我家小家伙收买了?”然后心里默默记下,回去就吩咐下人每天晚上给他们家小阿辞热一杯牛奶。他家小阿辞太瘦了,洋人都是每天喝牛奶才长那么壮的,多喝点就买没准小阿辞也能长点肉,那就一天两杯吧,早上一杯,晚上一杯…… 楚词送完牛奶,楚辞以为阿姐会跟他说些什么,可是他什么都没有说,替他拉上窗帘,对他说了声“早些睡”就离开了。 这边梁愿胡思乱想着,看着楚词拉了窗帘,气的嘟囔了一句:“坏女人!你们一点都不像,看都不让看,真小气!” 司徒原在树下边蹲着听得眼睛直跳,他知道自己兄弟过去一直喜欢男人,可是陈骁他……是他亲堂弟啊,忙仰着头劝他说:“祖宗,您可快断了念想吧!那可是你堂弟欸,亲的,而且人家已经娶媳妇儿了,你不是也有媳妇儿了吗?想想你们家仙女儿啊仙女儿!” 梁愿听着白了他一眼:“瞎说什么玩意儿呢。”爬下了树,从司徒原手里抢过拐杖不甘不愿得拄着拐回了家。 小少爷哪儿能睡得着,光着脚踩在地上拉开窗帘看月亮,叹了口气:“风雨如晦,鸡鸣不已。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 嗯……我的错,今天晚了晚了,这就奉上新鲜热乎的——柠檬??? 偷偷告诉大家哦,其实我最 第 22 章 事实证明,梁愿不喜欢做人,就算是家里有仙女儿也不能把他从畜牲道拉回来。连着被这么个丢人玩意儿拉着听了三天陈家少爷的墙角,第四天司徒原终于坚持不住了,拿着军医开的疲劳过度的诊断单子去请假。 作为少帅军营里的二把手,司徒原一直都是最忙的一个,他的职责除了要执行少帅军令,还要保证他的安全,照顾他的日常,安排他的行程,外头人看着少帅光鲜亮丽的,连带着也觉得他这个副官是人中龙凤,可谁知道晚上还得陪这混蛋玩意儿友情加班干趴墙角的丢人工作,谁愿意干谁干,反正他司徒原是不干了,是饭不好吃还是饭不好吃?他干嘛想不开来这儿找虐。 梁少帅都不是人了那能批吗?就见梁愿抬笔挥了挥手“赐了墨宝”:“给我忍着。” 就这么悲痛的过到了第五天,司徒原晚上终于被赶回去睡觉了,倒不是因为别的,就是梁少帅家仙女儿下凡回家了。 梁愿又去扒了一晚上墙角,回来在床上翻滚半天好不容易天快亮了才睡着,这会儿闭着眼抱着媳妇儿的枕头做美(chun)梦,就听见一个干净柔软的少年音:“呀,小兔子,你们怎么会在我家呢?” 梁愿闭着眼勾起嘴角,抱着媳妇儿的枕头蹭了蹭,今天这梦太他妈真实了,直接能听见媳妇儿的声音。诶……不对呀,为啥说是媳妇儿的声音,媳妇儿不是这个声音啊……梁愿“噌”地坐了起来,自言自语道:“糟糕!有人偷兔子!”也顾不得穿衣服了,□□着上身就一瘸一拐地往外冲,嘴里还喊着:“放开我的心肝儿宝贝儿!” 这一喊给院子里抱着兔子地楚辞喊楞了,一撒手两只兔子掉地上,兔子也被吓着了,缩在他的绣鞋边儿瑟瑟发抖。 昨天晚上吃晚饭的时候,阿姐对楚辞说:“我们打算明天动身回南京看看,你不是也好久没回家了吗?明天跟我们一起回去看看吧。” “那……那之后呢?”楚辞犹犹豫豫的问她。 陈骁回答他:“我们打算啊,之后带你出国,让你把你之前没上完的学上了,你不是也喜欢修建筑吗,其他的就别想了,男人还是要有自己的事业。” 楚辞没有说别的,点了点头:“嗯,好。”然后随便扒了两口饭,冲着他俩挤了一个很难看的笑容:“我吃饱了,先回房间收拾东西了。” 楚词看着弟弟没落的身影,对陈骁说:“我上去看看他。” 陈骁握了握她的手,温柔的说:“你也别太着急,阿辞他就是钻牛角尖,等去了那边重新开始忙其他的事情了就好了。” 楚词点了点头,敲了敲门:“阿辞,我可以进来吗?” 楚辞忙把手串带回到手上塞进袖子里,用袖子胡乱擦了擦眼睛冲着门口说道:“进。” 楚词看着弟弟红红的眼眶,坐在床边拍了拍旁边示意他坐下,抬手将他耳边的碎发别在耳后,柔声问他:“阿辞,你……是不是喜欢梁少帅?” 楚辞一惊,好像是什么藏起来的小心思被戳破了似的,红着脸忙摆手:“没有没有!” 楚词看着弟弟笑了:“没关系的,你只管告诉我你心里最真实的想法就好,阿姐现在可没有那么封建。” 楚辞犹犹豫豫的点头。 “那你知道自己是男孩子吗?” 楚辞又点了点头。 “那梁少帅知道阿辞是个男孩子吗?” 楚辞摇了摇头,咬着嘴唇低下了头。 楚词揉了揉他脑后的发:“阿辞啊,在中国,大多数人是不接受男孩子和男孩子的爱情的,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有一天他发现你是个男孩子了,不接受你怎么办?” 楚辞越想越委屈,红着眼对阿姐说:“阿姐,你很爱很爱阿骁才会跟他在一起的对不对?我也好喜欢好喜欢阿哥,喜欢到想跟他过每一个每一天,我只知道现在的每一天我很开心,阿哥也很开心,如果……如果以后阿哥发现了,我……我会离开他的……” 楚词叹了一口气,抬手摸了摸他的头,温柔地说:“既然你已经选择了,阿姐就一定会支持你,如果哪一天你想离开了,就来找阿姐,阿姐在哪儿你的家就在哪儿……” 这会儿门口又出现了敲门声,楚辞扭头,就见陈骁靠在门口抱着胳膊:“这么大的人了不让你姐省心,饭都没吃就过来看你。” 楚辞笑着跟阿姐说:“阿姐你快去吃饭吧,不然一会儿阿骁该打我了。” 楚词脸颊微红,温柔的跟他说:“好。”走到门口,陈骁小声对她说:“去吧,我让佣人重新热了热。”见楚词走远了,陈骁走进来问他:“真决定好了?” 楚辞弯了弯眼睛:“嗯!” “你可想好了啊,留在国内不但做不了你喜欢的建筑,还随时可能面临生命危险,”陈骁坐到他身边:“我舅舅家到底是军阀出身,平时树敌不少,你跟在表哥身边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出了危险怎么办?” 楚辞摇摇头,弯着眼睛坚定地说:“我不怕!”在他身边我就不怕。 梁愿看见院子里头的人儿也愣了,就见着楚辞一身月牙白的裙子,脚边的心肝儿宝贝儿像是从裙子是绣的兔子花样儿掉出来似的,楚辞提着裙子跑过去踮脚搂住梁愿的脖子,眉眼弯弯的,声音又变回了从前那般捏着嗓子似的:“阿哥,我回来了!” 直到怀里有了真实的触感,梁愿才知道这不是梦,是他的心肝儿宝贝儿真的回来了,把怀里的人搂得紧紧地。 阿辞啊,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 ※※※※※※※※※※※※※※※※※※※※ 楚辞:“祝大家圣诞节快乐呀~谢谢大家来见证我和阿哥的感情,生活有阿哥,有你们,真的好幸福哟!也祝你们在今天,在今后的每一天都可以和自己最爱的人像我和阿哥这样甜甜蜜蜜的!” 第 23 章 楚辞被搂得有点喘不上气:“阿哥……你抱的太紧了……” 梁愿回了神,赶忙松开手,抓着小媳妇的手,左看看右看看:“嗯,是不是瘦了点,还是在自己家好,在别人家就会饿着我媳妇儿。” 楚辞为自己阿姐不平,撅着嘴小声辩解:“阿姐对我很好的……”然后看着梁愿光着的上身吞了吞口水:“阿哥……你怎么不穿衣服就跑出来了呀。”梁愿被楚辞养的好,再加上现在恢复了军职,身上是线条好看的肌肉,让楚辞莫名想到了以前在国外看到的《大卫》雕像。 梁愿看着小媳妇儿的痴汉脸,勾着嘴角坏笑:“怎么样,你男人的身材好吧……”吓得楚辞赶紧捂眼。梁流氓哪儿给他捂眼睛机会啊,拉着媳妇儿小手就往自己胸膛上放,“媳妇儿,害什么羞啊,我哪儿你没摸过。”然后把人箍在怀里。见小兔子脸红的头上直冒烟心里美滋滋地:“我刚才做梦,梦见有人偷我的心肝儿宝贝儿,就给吓醒了,衣服没来得及穿就跑出来了。” 以为他又打浑腔,楚辞红着脸结结巴巴的说:“什……什么心肝宝贝啊……”触摸梁愿皮肤的指尖微微发烫。 梁愿用下巴指了指跟着楚辞跑过来靠在楚辞脚边的兔子:“就他俩啊,我买的,一个叫心肝儿一个叫宝贝儿,怎么样,好听吧?” “哦……”楚辞心里还挺是失落。 梁愿低头亲了一口怀里失落的小兔子,小声在兔子耳边说:“不过现在我的心肝儿宝贝儿回来了。”勾人的嗓音弄得楚辞头顶冒的烟都沸腾了。 梁愿弯腰用修长的手指一手抓一对儿,提着兔子耳朵提到自己面前:“小兔崽子平常不跟我亲,这回儿找到同类了?不许跟我抢媳妇儿,不然把你们做成麻辣兔头!”大爷不是人,兔子的醋都吃。 见两只小兔子可怜巴巴的被大爷提着,颤抖着小鼻子瑟瑟发抖,楚辞一把把小兔子抱在怀里,凶巴巴的对他说:“不许吓唬兔子!” 今天楚词和陈骁要回南京了,楚辞送完阿姐他们一大早跑回来是想趁着今天天气好又没什么事带着梁愿去订两身衣服,梁愿的身子比去年这会儿结实的多,除了军装好多衣服都不能穿了,从前都是家里送来什么楚辞就给大爷穿什么,现在不一样了,梁愿好歹是燕地三城有头有脸的人物,出门儿不能随随便便的,就打算带着梁愿去买两身衣裳。 楚辞给梁愿订了两身儿西装,想象着梁愿穿上肯定特别好看。又想着他比较喜欢穿大褂,又给他订了两身儿大褂。梁愿不知道从哪儿拿来了一套骑士服,说是骑士服又有点像是礼服,上头是衬衫马甲配着燕尾服外套,下头是蓬蓬的裤子配长靴,梁愿在他身上比着,想象着小少爷留学的时候穿西装的样子,满意地点着头。 楚辞看着他拿着一身男装在自己身上比划心里紧张地不行:“阿哥……这是男人的衣服……我,我不能穿的……” 梁愿睁着眼说瞎话:“诶,现在早就文明开化了,我瞧着好多女孩儿都穿着这样的骑士装,好看的不行,是不是呀老板?”然后转身瞪着老板,那意思你敢说不是我一枪崩了你。 吓得老板还没来得及反应这位军爷说什么,就连着忙点头:“是呀是呀,这身衣服卖的可好啦!” 出了服装店,梁愿没打算回去,好不容易没事天气又好,打算带着媳妇儿逛逛街、吃点好吃的,开车在后边跟着的司徒原看着这会儿正抱着一袋栗子给媳妇儿包的少帅直翻白眼,这还是在畜生道出不来的梁流氓吗?仔细瞧着这位嫂子的模样有点失望,不是像传闻中说得那样美若天仙的模样,就是看起来长得清秀、干净而已。 梁愿觉得身后的司徒原像极了屋里头新安的电灯泡。大手一挥放了他半天假,让他回去睡觉去,说走累了就叫黄包车回家。司徒原心里直骂这个不省心的,光天化日的这位爷就这么大摇大摆地街上溜达,这不是摆明了给别人当靶子么,可是没办法还是得服从命令,安排了警卫以后不放心的开着车回家了。 梁愿到底是军人出身,感觉敏锐的很,感觉身后有人跟着,就揽住了楚辞,用自己挡住了他大半个身子,准备随时掏枪。 ※※※※※※※※※※※※※※※※※※※※ 从此开启养兔大业咯 第 24 章 楚辞显然也感受到了身后有人跟着,那些人好像并不害怕暴漏自己,他有些不安,小声问着:“阿哥,是不是有人跟着我们?”然后想要回头看。 梁愿忙制止,低声说:“别回头!”然后小声对楚辞说:“你还记得刚刚咱们买栗子的那个胡同口吗?” 楚辞点了点头。 “一会儿到胡同口了你在往前走,不远处就有个电话局,你去给司徒原打电话,就说老家伙动手了。” “那你呢?”楚辞一双杏眼儿里满是担忧。 “我往胡同里走,看样子老家伙派的人不少,司徒原留下的警卫不够,如果真要是在大街上开了枪,百姓就遭殃了。” 楚辞听这话眼睛都红了:“不,我不要……” 梁愿抬手揉了揉他的头发,柔声说:“乖,听话,我也带着枪呢,打起来我不吃亏,只要你能快点把司徒带过来,我就保证不受伤。”眼瞧着快到栗子摊儿了,梁愿对他说:“媳妇儿,听话,现在可只有你能救你夫君了。”然后咧着嘴没心没肺的笑。 楚辞回头看了他一眼,提着裙子往前跑着,“快,一定要快”。梁愿看着他往电话亭跑着,心里有了着落,勾起嘴角往胡同里走着,对身后的人说:“都出来吧,别躲着了。” 楚辞抱着电话急的直跺脚“快接呀……”听到电话那头“喂?”了一声,楚辞赶紧说:“我是楚辞阿哥现在被人跟踪在电话局旁边的胡同里他让我给你打电话说老家伙动手了让你赶紧带人过来晚了他就有危险了!”楚辞这辈子都没说过这么快。 电话那头反应过来了,立刻说:“好,我现在就过去,你在电话局等我。” 听到巷子里有枪声传来,附近的人们赶紧收拾东西躲起来,楚辞站在电话局门口走来走去,看着四散而逃的人们急的不行,看到司徒原带着人跑过来就指着巷子的方向。司徒原立马把人往会拉:“嫂子你在这儿等着,你去了不安全少帅会分心。”说完就领着人把巷子堵住了。 梁愿靠着墙,一手插着兜,另一只手用修长的手指转着□□玩儿,见着司徒原带人过来笑着说:“你这速度不行啊。” 当着手下这么多兵不好发作,司徒原白了他一眼,抬手吩咐人处理掉尸体,然后跑过去给他捡拐,梁愿伸手钩住司徒原的脖子冲他挑眉,那意思:扶我出去。嘴角勾起得逞的笑。司徒原知道他又要拿老家伙当猴耍了。扶着梁愿刚走出巷子,就听“砰”的一声,两人转身,就见楚辞手里握着枪,打倒了一个人,眼睛里出现前所未有的惊慌,梁愿这会儿也顾不上装不装受伤得了,大喊一声:“阿辞!”瘸着腿快走过去。 原来楚辞在电话局门口等不住了,就提着裙子往胡同这边跑,刚跑过来就见着街对面一个人拿着枪瞄着梁愿,楚辞赶紧从一个当兵的手里抢了枪,冲着那个人开了枪。 梁愿看着惊慌失措的楚辞一脸心疼,伸手夺了楚辞手里的枪给了身后的司徒原,伸手揽着他的肩膀,轻轻的亲了亲他的额头柔声问:“有没有受伤?” 楚辞被夺了枪,手还僵在扣动扳机的动作,发着抖胡言乱语着:“我……我看见那个人拿着枪对着你,我就抢了一把枪,我……我……杀了人……”楚辞一边说一边红了眼眶。 梁愿把人按在怀里,心疼地安慰道:“没事了,没事了……”然后把人抱起来,冷着脸对司徒原说:“把那个人送到医院救活,然后把嘴撬开。”说完就抱着楚辞瘸着腿钻进了车里。 对于连解剖都下不去手的小少爷来说,开枪杀人,亲眼看着子弹穿过那个人的胸膛简直就是噩梦,可是小少爷到底不是小姑娘,就算是害怕也还有理智的。梁愿把人按在怀里柔声说:“别怕,你没有射中他的心脏,所以不算是杀了人,反倒是因为你的那一枪让我没有受伤,你是在救人啊。” 楚辞把头埋在他的胸前,闷声说:“我……我没有怕,如果再来一次我还是会开枪……我就是看到他拿枪指着你……所以才害怕……不是怕开枪……” 梁愿点头,在吓坏了的小兔子的爪子上轻轻地吻了一口,暗自发誓再也不会让他被卷入这样的事儿了。 楚辞被吓得够呛,最后是窝在梁愿怀里稀里糊涂睡着的,第二天也没起来。梁愿见楚辞这会儿睡得安稳不忍心叫醒,在小家伙的脑门儿上轻轻亲了一口就起来穿衣服准备去军部提审犯人。这会儿就听见门口有人鬼哭狼嚎的,床上的人儿微微皱眉,不安稳的缩了缩身子,梁愿赶紧伸手哄着捂人耳朵。见门外的人喊个不停,梁愿有种提着枪出去的冲动,开开窗户压着嗓子说:“你丫敢把我媳妇儿吵醒了我扣光你假期!” 然后瘸着腿出门,看见院子里的司徒原□□着上身后背背着荆条乐了:“哟,这大清早的唱哪出呢?” 司徒原一撇嘴:“你扣吧,再扣俸禄也行,我有罪。” 梁愿抱着胳膊斜倚着:“你说你长这么大能不能换一出,别听你爹的每回都跑我院子里唱负荆请罪的折磨我,俗不俗啊大清都灭了十好几年了,我媳妇儿那儿有不少洋剧本儿,借你读读?” 司徒原嘴撇的更厉害了:“你别笑话我了,这次是我失职让你差点受伤,要不是嫂子我可能已经被我爹打死了。” 梁愿皱眉:“得得得,别说肉麻话,也别惦记你嫂子,这事儿不怪你,谁也没想到老家伙还留了一手。”先前那些人就像是平白无故送死似的,好像就是为了当众等着后边这个放枪,引起军心不稳。 见司徒原不起来:“你要是一会儿让我媳妇儿出来看见你裸着上半身,我让你爹看着你在家天天唱荆轲刺秦,让越老板亲自指点你。” 司徒原想到那个画面就打冷战,越老板是个唱旦角的,那画面……太可怕了……赶紧站起身解下荆条,一边解一边说:“昨天嫂子的枪法还挺准,正好打在锁骨上,你教她的呀?” 梁愿瞪他:“没有。” 司徒原被他瞪惯了,毫无察觉:“现在都在传你家仙女儿又救了你,反正我现在是特佩服你媳妇儿,你有没有打算培养一下?没准是一代神枪手,铿锵玫瑰呢” “别打我媳妇儿主意!”梁愿长腿一抬,踹在了司徒原的屁股上。 第 25 章 “立正!” 梁愿带上手套,拄着拐下了车,军部上头的天乌糟糟的,警卫们见自家少帅脸色也阴沉沉的,全都立正敬礼,大气不敢出。虎父无犬子,在某方面梁愿更是青出于蓝,起初军界说他能文能武,这所谓的“文”,不是指他会舞文弄墨,而是说他没有撬不开的嘴,只要是抓进军部里是个喘气儿的,他都能审出个底儿朝天,军部的人私底下都称他是地府里派出来的判官,手里头拿着阴阳簿的。 “少帅今儿是怎么了,好久都没有脸色这么差了……”见少帅进去了,警卫们都松了口气,两个警卫员小声嘀咕着。 “听说了没,昨天关进去的那位差点就暗杀成功了,多亏了少帅夫人……” “真的啊……” “那可不呗,我兄弟昨天就在现场,说少帅夫人看见街对面有人拿着枪瞄咱们少帅,夫人立刻抢了把枪冲对方开了枪,别看夫人柔柔弱弱的,关键时候绝不含糊,动作干净利索……” “咱少帅夫人不会真是什么仙女儿吧,上天派下来保护咱少帅的。” “可不是吗,我听说仙女儿在人间开了杀戒就是犯了天条,就回不去天庭了,昨儿夫人为了少帅开了一枪,要么咱少帅今儿这么生气……” “那不挺好么,仙女儿回不了天上,那不可以天天陪着少帅……” “啪!”“啪!”警卫长过来拿手拍在两个警卫员头上:“再在背后议论长官我让你俩升天做仙女儿!” 梁愿坐在桌子上看着昨天刚做手术取了子弹的犯人,抬手摆了摆两根手指:“把他叫醒。”然后转头对司徒原说:“我饿了,有吃的没?” 司徒原翻了翻白眼,真不知道这位爷什么口味儿,每次提审犯人之前都得在牢里头垫补两口吃的,是闻着血腥味儿、看着满屋子的刑具特下饭怎么着:“成,我去找人给你弄碗儿面来。” 一盆凉水浇在犯人的头上,见犯人没有反应,梁愿冷笑一声:“别装了,我媳妇儿什么枪法我心里有数,要么就是……老家伙派了个窝囊废?呵呵,派一群窝囊废来,老家伙这是让我替他清废物呢,啧啧,混的也太差了,连个废物都养不起急着清仓了?”梁愿的嘴太毒,那个人睁眼瞪着他。 给梁愿瞪乐了,勾了勾嘴角:“哟,还挺精神,我得给下头的狱医发奖金。我救了你,你不打算说点什么报答我?” “别费心思了,梁少帅。” “您可真是太抬举自个儿了,您现在就是一个阶下囚,命都在我手里了,有什么可值得我费心思的,回家搂着媳妇儿不好么,你这么丑。” 这会儿司徒原进来端着一碗面:“您心情不好的事儿都传到厨房里,炊事员特意给您握了俩鸡蛋,溏心儿的。” 梁愿心满意足的接过来面,伸手拍了拍司徒原的肩膀:“去跟行政说,你这个月扣的工资给炊事班全体当奖金发。”给司徒原气的想把面扣他脸上。 梁愿一边大口吃着面一边对犯人说:“你也听见了我心情不好,不好到都吃不下饭了,原因就是你犯蠢没个眼力价,站在那儿让我媳妇儿打你,所以你最好想想自己该说点什么让我高兴高兴,虽然你长得丑,但是看起来年纪还不大,可千万别做让自己后悔的事。” 那犯人气的直瞪他:我长得丑不丑跟你有关系吗?你看看你这个吃相,碗都快吃了像是吃不下饭的吗?还有要不是你媳妇儿打我我早就完成任务回去升官发财了我还得感谢你救我另外跟你媳妇儿道个歉说“实在抱歉啊站在那儿让您受累打我了?”外头人都说这位梁少帅是阴曹地府派上来的判官,进了军部监狱就如同进了地狱,可没想到眼前这位少帅是这个画风,除了嘴损了点好像也没什么特别的,于是冷哼一声:“呵,外头人说您梁少帅文武全才、国之栋梁,也不过如此,天天想着和女人鱼水之欢,什么仙女儿,我看就是个妖女。” 梁愿的动作顿了一下眯了眯眼,挑眉勾起嘴角笑着说:“哟,挺有文化,成语知道不少,早生几十年没准能考个状元,可惜了。”司徒原看他的表情知道他是生气了。 “今儿落在您手里是我倒霉,要杀要剐悉听尊便。”说完那个人闭上了眼,听见的是大口吃面的声音。 梁愿吃完了面,把碗往边上一放,手摸着下巴:“啧啧,别一天到晚想着死不死的,多俗气,长得丑也不是你的错。你这伤你也感受到了吧,我军部的狱医水平没得说,技术特别好,而且伤口上还给你裹了防水布,就连刚刚浇的那盆水也让你发不了炎,是不是觉得特贴心,军部监狱特温暖?” 犯人睁开眼冷哼一声:“梁少帅这么给我这个犯人送温暖,难道是想招安?” 梁愿“呵呵”笑了一声:“军部可不养长得丑的和窝囊废,”然后指了指司徒原:“你刚才没听见给炊事班发奖金都得用扣我副官的的工资发么,哪儿有闲钱?”气的司徒原额头直跳。 梁愿从桌子上下来,凑近那犯人闻了闻,立刻又往后退了一步:“嗯……一股子走狗味儿。”然后又说:“见过瓶子里头的苍蝇吧,瓶口给他一点光,甭管是不是要他命的火光,都拼了命得往外头钻。你这种人每年往军部送的多的是,贫寒出身,空有一腔所谓的报国热血却投奔无门,饥寒交迫的时候随便受个什么人的一饭之恩就觉得自个儿是韩信了,觉得自个儿遇到了明主受到了知遇之恩,可你也不想想这个世界上能有几个毛遂?乱世之中有真能耐的不多,自以为是有假能耐倒是的不少,你们也不动脑筋想想,要是每个人都这么干,军部早成收破烂儿的了。” 梁愿的嘴阴损的厉害,犯人被气的激动起来,冲着梁愿吼:“你怎么知道我没有真能耐,像你们这种坐享其成的不管底下人,有什么资格说督军?” 梁愿乐了,扭头跟司徒原说:“看见没,真是老家伙,做笔录的时候这儿用红笔写啊。”然后扭过来斜倚在桌子边上:“就凭你能被我手无缚鸡之力的媳妇儿一枪打进军部监狱,我就能说你没本事,”然后想了想又说:“哦,我忘了,你说她是个妖女是吧,那我只能把你这种自己没本事还怪女人的人说成是窝囊废了。” “我梁愿一向不信什么妖魔鬼怪,因为我比妖魔鬼怪更十恶不赦。”梁愿眯眼,用拐杖拄在那人的伤口上,“但我梁愿就算是再十恶不赦,也是带兵上战场,剿的是匪,今天的地位是靠着战场上的真枪实弹换来的,可你这种人呢,天天嚷嚷着‘救国救民’却躲在后边耍阴招,被人当了清除异己的炮灰还傻呵呵的往前冲,大爷我不是什么好人,没工夫劝你们一个个的把脑子里进的馊水倒出来,自个儿想清楚把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了,不然我保证不让你白来军部走一遭。”对司徒原说:“把该审的审清楚了。”然后拄着拐出了门。 犯人的伤口又被梁愿的拐杖给弄开了,疼的咬牙直哼哼,司徒原睁着眼说瞎话:“我们少帅是个文雅人,有耐心跟你说这么多话,我可没有,说说吧,你也知道进了军部监狱没有撬不开的嘴……” 那个犯人嘴里吐出来了不少东西,当年联合土匪冲着梁愿放暗枪的事儿都吐出来了。梁愿一听乐了,说要用扣司徒原的工资给他升官发财,要不是他自己也遇不见小媳妇儿,气的司徒原直骂他神经病。 梁愿回到家已经是晚上了,怕自己身上沾上牢里的血腥味儿被鼻子好使的小兔子闻见,就先去冲了个澡才进的屋。楚辞问他:“饿不饿?累不累?”然后又是揉肩又是揉腿的。大爷摸着下巴,虽然媳妇儿平时也体贴,可是今天殷勤的过了头,“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挑了挑眉用手指轻轻捏了捏楚辞的小鼻子:“媳妇儿,今天这么殷勤,你是不是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儿啊?” 楚辞红着脸:“没……没有……我就是觉得你忙了一天了怕你累着,然后把两个脚踩在一块。” “编,继续边。”大爷抱着胳膊不说话,挑了挑眉斜了斜眼看着楚辞的脚。 楚辞立马把脚收起来,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我……我就是想让你教我开枪……” 梁愿听了皱起眉:“怎么突然想学这个?” “我不想做那个遇到危险什么都帮不上忙还会拖后腿的人,我想堂堂正在的站在你身边……”楚辞不是女孩子,自然不愿意做暖房里的花儿。 梁愿乐了:“你一直都堂堂正正的站在我身边啊,“玩着楚辞的手指,开玩笑的说:“这么好看的一双手,拿笔拿多了我都心疼,我可不忍心让它拿枪。” “可……” “阿辞,”梁愿打断他,“若非深处乱世为了活命,我一辈子都不想拿枪,一但杀了人,哪怕是坏人,注定这一辈子手上都有血腥味,所以我希望你一辈子都不会开枪。”人们都说杀过了人,死后是要下地狱的,梁愿从来不信什么怪力乱神,可是对于楚辞来说,他宁愿什么都信。 ※※※※※※※※※※※※※※※※※※※※ 新的一年的第一天也是小少爷陪着大家的一天 第 26 章 1925年的初夏少了一阵惊雷,闷得人汗津津的,到处都是学生和工人的呼喊、洋人的叫骂还有镇压的枪声。北平又换了长官,来了位新总理。连带着拽下来了从前那位燕地三城的督军。北边的战事还是来了,大帅已经将近一年没回家了,索性有北平那边撑着,替燕地三城分走了不少注意力,可梁愿这个替大帅接任不久的卫戍司令也不轻松。 “北平出事了,学生们为了上海工人的事□□,当局抓了不少人。”楚辞看着报微微皱眉,“小四在北平上学呢,可别被牵连了。” 梁愿笑:“小四他肯定会去参加□□的。” 楚辞点头:“所以才担心啊……”梁豫的性格也不知道随了谁,太善良太正直又不通世故,认准了一件事儿死命的往里头钻,梁家人也没这样的性格啊?殊不知自己就是这么个性格,梁豫也从小就喜欢这位嫂子。楚辞放下报纸继续皱着眉拿着笔画着,画的不是房子,而是一座城的防御工事。楚辞本来就是学建筑出身的,自己又看了不少军事防御类的书,这两年帮着梁愿设计了不少防御工程,燕地三城没有燃起战火的一个重要原因也是这个。 梁愿走到楚辞边上,伸出修长的手指抚平他的眉头,站到他身后给他揉揉肩安慰他说:“别担心了,小孩儿么,多经历经历也好,出了事有他大哥给他兜着。” “我总觉得会有什么事,眼皮子直跳。” 梁愿从他的手里把笔抽出来:“你是太累了,看你的黑眼圈,知道四川有一种叫熊猫的动物么?你这比军部那帮臭小子可卖命多了,我都不好意思不给你发工资了。” 楚辞把笔拿回来,抬着头笑道:“好呀,那你给我发工资呀。”两只白嫩的小手摊在大爷面前,右手上还沾着黑色的墨迹,一双杏眼儿弯弯,笑得明媚。 梁愿一愣,抬起少爷的下巴弯腰吻了下去,然后在楚辞的耳边吐着气:“要钱没有,要人有一个。” 楚辞的耳朵被热气挠的痒,抬手推他:“嘁!你的工资本来就在我这儿。”别看梁家大爷在外头叱咤风云的,回家可是乖乖的把工资都交给媳妇儿,兜里一分钱都不留。 大爷抱着少爷的小腰一把抱到桌子上,弯腰用额头抵着他的额头,勾着嘴角在他嘴边说:“媳妇儿,钱拿了人也带走呗,不然你夫君就要流落街头了~”梁愿的腿好得差不多了,身子骨比寻常人硬朗不少,楚辞都常常惊叹这个人的力气怎么这么大。 楚辞坐在桌子上,胳膊勾着大爷的脖子,腿勾着大爷的腰,“吧唧”亲了一口大爷的嘴儿,挑了挑眉“嘿嘿”一笑:“不要~” 眼瞧着被自己带坏了的小媳妇儿大爷不以为耻反以为荣,抱着黑皮兔子的头“吧唧”“吧唧”地亲了好几口:“再说一遍,要不要?要不要?” 少爷仰起小脸露出一口白牙“咯咯”地笑:“不要!不要!” 大爷一挑眉:嚯!小家伙现在胆子越来越大了。低头吻了下去,炙热又绵长。 两颗悸动地心在闷热地午后跳动着,大爷的手不老实,直往少爷的衣服里伸,温热的手掌探进上衣里,搂住少爷纤细的腰,手上的细茧磨的少爷白嫩的小腰上滚烫,少爷不舒服的哼哼了两声,挺直了小腰板往大爷身上凑,细胳膊细腿勾的大爷更紧了,大爷的喉咙微微发颤,手向少爷的裙子下滑。 裙子下头的小兔子抬了头,楚辞难受地在大爷怀里头蹭了蹭,裙角被大爷掀到了大腿的位置,楚辞一惊,忙推开梁愿捂住裙子,大爷的眼睛里划过一点点失落,小声哄着:“媳妇儿,我早就好得差不多了,咱们……什么时候圆房啊……”听了这话,楚辞捂着裙子不说话,两只脚不安地搭在一起。 梁愿拉过媳妇儿的手,小声问他:“你是不是嫌……我没有给过你一个婚礼?”楚辞又摇了摇头不说话。 “那……是不是害怕,害怕我跟你干那个事儿?”楚辞犹豫了一下,又摇了摇头。 “那……是为什么呀,难道……你是男人?”梁愿试探着问他,楚辞今年二十三岁了,自己在二十三岁的时候已经在战场上建立了自己的事业,他舍不得,舍不得这个捧在心尖上的人一辈子窝在院子里装女人,他要他真真正正的活成楚辞的样子站在自己身边。楚辞听了这话眼睛里满是惊恐,把手抽回来瞪他:“才……才不是!”两只脚叠在一起紧紧地缩在裙子里。 “其实……”梁愿刚开口,楚辞的小脸通红的瞪着他:“我……我去喂兔子了!”然后跳下来提着裙子跑了出去。 小兔子生了一窝又一窝,二爷三爷家的小孩儿抱走了几只,楚辞又送给了老太太了几只,可还是满院子的小兔子,小兔子粘人,而且只粘楚辞一个人,有时候大爷连兔子的醋都吃,笑他上辈子一定是兔子精。 梁愿望着窗外被小兔子围着的楚辞,自言自语道:“其实你是个男人也没关系啊……”是女人没准我还不喜欢呢…… 天气并没有因为是晚上儿变得凉爽,可是两人还是习惯抱在一起入睡,可今天发生了白天的那件事,大爷感到怀里的人紧绷着,于是搂着怀里的人低声呢喃地哄着:“乖宝儿别怕,你什么时候让我碰你我再碰。” 楚辞的声音有些哽咽,心里压着的那股子内疚劲儿又上来了,小声道着歉:“阿哥,对不起……” 大爷闭着眼,手上紧了紧,在人的脑门上轻轻地亲了一口:“傻瓜,睡吧。”不知道过了多久,大爷睁开了眼,看着少爷微微颤抖的睫毛:阿辞啊,我喜欢你,特喜欢的那种…… 天上响起了一阵惊雷,“哗——”的一声大雨瓢泼,赶走了闷热。 ※※※※※※※※※※※※※※※※※※※※ 突然更新,吼吼吼~ 问:梁家大爷什么时候能扒掉兔子皮? 第 27 章 下了将近一夜的雨,天气清朗了不少。楚辞翻过身在大爷的身边寻了个舒服的位置窝成一团,乖巧的像只小兔子。梁家大爷每天早上醒得早,也不着急起身,堂堂司令官厚着脸皮搂着媳妇儿赖床。楚辞的女人扮相不算是美人,少爷站到男人堆里又显得太清秀,可就偏偏生成了梁愿最喜欢的模样。大爷爱看楚辞,爱看他弯着眉眼笑,爱看他红着脸害羞,爱看他撅着嘴奶凶奶凶的等他,还爱看他躺在自己身边乖乖的睡着的样子。大爷躺在他身边,有时候数媳妇儿睫毛,有时候轻轻地玩媳妇儿手指,媳妇儿睡的熟地时候悄悄地戳一戳他撅着小嘴的鱼宝宝似的脸,楚辞自认为总要比他醒的更早一点,每次楚辞睡醒的时候大爷都赶紧闭上眼睛,等到楚辞穿戴整齐了,再揉揉“惺忪”的眼,露出一口白牙,用着略带沙哑的起床音笑着说:“媳妇儿,早呀。”带着些耍赖的意味。楚辞总会眉眼弯弯的回他:“阿哥,早呀~” 今天梁愿依旧比楚辞起得早,这会儿大爷正抓着少爷的手玩儿他手指呢,大爷手上细细的茧子轻轻划过楚辞葱白似的指尖,怀里的少爷突然动了动,惊得梁愿赶紧停了手上的动作,连呼吸都放轻了。就见小家伙还在睡着,小脑袋在他的胸口蹭了蹭,齐肩的自来卷柔柔软软的,蹭的有些乱糟糟的。小脸上有枕头压得微微的红印,嘴巴撅着像是在吐泡泡,软的像只小兔子。大爷被他蹭的心里头痒,下头的那位大灰狼先生不满的抬起了头,梁愿心里暗骂自己昨天装什么“柳下惠”,然后平摊在床上摆大字作躺尸状,由着身边的小兔子抱着他——好想吃兔肉! 突然床头的电话响了,梁愿轻轻地把胳膊抽出来,用温热的大手捂住楚辞的耳朵,另一只手去够床头的电话,把听筒放到耳边压低了声音小声问:“怎么了?”不知道电话那头说了什么,梁愿听完微微皱眉。 挂了电话,大爷看见楚辞坐起身,一只手揉了揉还闭着的眼睛,另一只手抓着捂着他耳朵的大手,好似有些贪恋似的,习惯性的摸着手上的细茧,声言软软的,带着些许的起床气:“怎么了?”楚辞长得本来就是一张少年脸,好像不会变老似的,声音也温软地像是泡在牛奶里长大似的奶味儿十足,尤其是刚起床的时候,软软的奶音儿让大爷这些年来每天早上的心都是化的。昨天晚上下了一夜的雨,楚辞睡的不是很安稳,蹭来蹭去的连带着蹭的梁愿心里火燎燎的,楚辞的衣服蹭的有点松散,这会露着性感的锁骨和白皙的脖子,还带着半个白白嫩嫩的小肩膀,撩的大爷刚熄灭的火又着了起来。 大爷赶忙给他把被子往上拉了拉,转移话题似的问他:“把你吵醒了?”然后继续抬头望房顶,此时觉得自己太他妈有毅力了。 楚辞摇了摇头,继续问他:“是出了什么事么?”然后伸手抱着被子,歪着头靠在被子上,乖顺的耷拉下来兔子耳朵。 梁愿叹了口气:“小四被抓了。”梁愿瞪大了眼睛猛地坐起来:“什么?!”这会儿彻底醒了。“小四怎么样?有没有受伤?有没有被虐待?”在燕城这几年,梁愿虽然一次也没带他去过军部的监狱,可他也听过自己家这位爷被人说成是阎王派来的判官,就连司徒原也跟他说梁愿在军部人称“鬼见愁”。那别的地方的兵就算是没他们家这位那么厉害也有个十之八九了吧。 梁愿拉住他:“别急,小四毕竟是我弟弟,北平那边刚上台,位子还没坐稳,就算不在意我这个卫戍司令,也该忌惮爹这个总司令的,如果没猜错的话,这两天该来人把他亲自送回来了。”说完微微皱眉,说一点都不担心,那是假的。 前些日子在前线的梁大帅传来消息,北平新上任的那位段总理往燕城派了个都督,新来的都督叫段新阳,是总理的三儿子,三十岁,前不久刚从国外回来。燕地三城虽然既不是什么政治中心,也不是最繁华的地方,却是战略要地,是西北军东进的一道门,是北平城的一道防御屏障,这两年三城的防事被梁愿修的十分坚固,若是强攻必定要以至少三倍的兵力配以先进的武器,并且一定会伤亡十分惨重。所以不到万不得已的情况下若能合作绝不敌对。 本来段新阳进城的日子定在六月二十日,隔天梁愿是要去新任总督的办公室述职的。但他好奇那位“鬼见愁”的梁少帅,提前两天来到了燕城。段新阳本来就是个新派留学生,人长得斯斯文文的,总是穿着一身黑色的西装,梳着背头油亮整洁,眼睛上架着一片单片眼镜。走在街上看起来就像个西医院的医生,或者是个留过学的大学老师。 今天梁愿早早的去了军部,楚辞自己在家,这会儿正提着裙子爬着梯子抓院墙上趴着的兔子呢。最近天气越来越热,兔子们就喜欢窝在花丛里,但是院子里的兔子太多,个别几只找不到好地方的就顺着栏杆一蹦一蹦的蹦到院墙上的柿子树边上。小兔子们又傻又胆小,每次上墙了又不敢自己下来,回回都要梁愿蹦到墙上一只只抓,后来有的时候梁愿忙得顾不上兔子们,楚辞就自己爬梯子,一回生二回熟,梁愿也就由着他。好巧不巧的,带着副官一路溜达着走到梁帅府的院墙边上的段新阳,就这么遇到了趴在墙上的楚辞。 段新阳抬头,看见一个“女孩子”正趴在墙头抱着一窝兔子,“女孩子”身量纤纤,细软的卷发别在耳后,一身鹅黄色的传统款式的裙子显得有些俏皮,藕臂如玉,裙下纤细的脚脖子上晃悠得两只大脚丫倒是显得有些出戏,段新阳看着这场面觉得有趣,跟身边的副官说:“梁司令家的女人都这么英勇么?”他看着那个身影觉得眼熟,可是又一时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 楚辞听见了声,转头寻着声音的方向看,看见了院子外头的段新阳。段新阳看见那张脸微微一愣:绸缪束薪,三星在天。今夕何夕,见此良人?子兮子兮,如此良人何? 他看着楚辞怀里的几只兔子,鬼使神差的问他:“兔子……可不可以卖给我一只?” 楚辞歪头看他,是一位斯文儒雅的先生,捏着嗓音问他:“你会好好养着小兔子吗?”段新阳闻声点了点头,这“姑娘”的声带莫不是受过伤…… 楚辞弯了弯眼睛,一双杏眼好看极了,笑着说:“这兔子是不卖的,不过你想要养的话可以送给你一只。”腾出一只手托住一只小兔子俯身递给他,他的手小,力气也不大,一只手托着兔子有些吃力,段新阳怕他摔下来,一边紧张地说:“小心些!”一边赶紧快走过去抬手去接兔子,指尖触碰到楚辞的指尖,心里有了一丝悸动。 楚辞近来也是爬墙爬惯了,倒也没在意,道了声“多谢。”声音是软软的。又笑着对他说:“这只年龄小,还不怎么认家,就是有点调皮。”然后又跟他仔细地交代了养兔子的注意事项。段新阳看着她一张一合的嘴,全然没有在意他在说什么,只是觉得这个“姑娘”的嗓音虽然有些粗,可是听起来很干净;明明长得不算个美人,笑起来却又像是四月的春风揉进了和煦的阳光,只是看一样,就让人复活了一般,让人念念不忘。 如同往常送出去任何一只兔子的时候一样,楚辞耐心地说完最后一点注意事项,弯着眼睛问道:“都记住了吗?”段新阳有些心不在焉的点了点头,不自觉的挂上了与往常不同的有温度的微笑,道了声谢,抱着兔子离开了。 楚辞把兔子养的好,兔子们吃的好,每天“锦衣玉食”的什么都不用担心,崽子一窝一窝的下,家里的兔子成灾,别人又瞧着兔子们憨态可掬不怕生,兔毛又柔软雪白,起先是家里的孩子们瞧着小兔子可爱,找大伯母要来玩,后来楚辞往外送了不少。尤其是一到夏天,路过的人看见墙头趴着的兔子,如果恰巧碰到楚辞,想要兔子的就会去要一只。虽然梁少帅的名声都是什么“地狱判官鬼见愁”,家里小孩儿不听话大人吓唬“再不听话梁司令就来了”的类型,可架不住这尊神家里头有位温柔可爱又亲民的“仙女儿下凡”的媳妇儿,虽说燕城里没多少人见过楚辞,可提起梁少帅的夫人,没有不喜欢他的,尤其是小孩子都喜欢这位少帅夫人和他的兔子,久而久之人们都说梁少帅的夫人是抱着玉兔下凡的嫦娥。司徒原笑话梁愿:“你媳妇儿的名声可比你好,人家是走亲民路线的,捎带着你的群众好感度都提高了不少。”梁少帅脸皮厚,笑呵呵的满脸骄傲:“那是,我的目标是让家家有饭吃、有衣穿,社会安定没打砸抢烧,我媳妇儿的目标是家家小孩儿人手一只兔子不打架!” 所以楚辞只当段新阳就是普通来要兔子的百姓,晚上随口跟大爷说:“阿哥,今天我又送出去了一只兔子。”毕竟院子里的兔祖宗是梁愿买的,白天楚辞送出去兔子晚上都会跟他说一声。 “嚯!燕城还有家里没兔子的呢?”大爷觉得燕城迟早兔子灾,以后带兵打仗就组成一支猛兔大军,那画面感太强了。 “哪儿有这么夸张,我也没送出去那么多呀。”楚辞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小脸微微发红,继续解释道:“两个男人,西装革履的长相挺斯文,走在前头的那位带着单片眼镜,看起来像个绅士,两个人都不像是本地人,可能是新调来燕城大学的老师吧。”梁愿听着自家媳妇儿的描述,皱了皱眉。 段新阳是瞒着人出来了,所以并没有去总督府,而是抱着兔子回了旅店。一到旅店,就吩咐随行的几个人说打听一下梁帅府的一个养兔子的女人。段新阳在房间里缓缓地踱步,沉了多年的心又被托了起来,悸动着,变得鲜活了。他用手揉着兔子身上雪白柔软的毛,回忆着过去在康桥边的故事。 段新阳从二十岁开始出国留学,这个年纪在当年并不算早,可也不算晚,乱世里的人相遇又离别,来去匆匆,后会无期,佳人倩影都留在回忆里。 那是在英国留学的第三年的一个暮春时节,华人学生会的同学们在剑河边上的草地上举行活动,段新阳远远地就看见桥下盘腿坐着一位华人少年,齐肩短发微卷,穿着深蓝色背带裤和黄色格子衫,脚上踩着一双皮质的深褐色短靴,头上戴着黑白格的贝雷帽,带着耳朵上夹着一支铅笔,抱着画板画着什么,夕阳余晖洒在他的身上金灿灿的、暖洋洋的,他只当他是华人新生,就让身边的同学去问他要不要一起参加学生会的活动,那少年很不健谈的样子,见有陌生人跟他说话就憋着一张通红的脸,慌乱的摆着手拒绝。段新阳看清了他的长相,是一个干干净净、清清秀秀的男孩子,一双杏眼湿漉漉的让人忍不住关心,像极了女孩儿。后来段新阳打听到,少年名叫楚辞,是南方一位书香世家的小少爷,康大建筑系的学生。 少年时的心事总是藏在心底。段新阳和楚辞都是康大的佼佼者,在华人圈很有名的,只是性格、样貌样样相反。段新阳修的法律,为人交际健谈,是华人学生会的会长,平日里总是穿着一身西装,像个绅士一样谈吐不凡,温文尔雅;而楚辞却是个子小小的,白白嫩嫩的像个没有活在世俗里的小少爷,又总喜欢一个人,每天过着简单的教室、宿舍还有打工的医院三点一线的生活,每天跟他说话最多的人就是室友陈骁了,因此段新阳知道楚辞,而楚辞却不知道他。再健谈的人遇到了心里的悸动都会变得胆小。那个时候,楚辞每个周末下午都会到剑河边写生,有时也会坐在草地上看会儿书,段新阳就捂着欢心利用职权组织学生会在剑河边上活动,远远的看着楚辞。男人和男人之间的感情终究是让人看不起的,段新阳在他生日的时候匿名订了个蛋糕,贺卡上写着莎士比亚的十四行诗: 我能把你比作夏日吗? 你更可爱,更温顺。 狂风吹拂五月的娇嫩花蕾, 夏天的租约时间太短了。 有时天堂的眼睛灼热, 他的金色面容常常暗淡; 每一个公平,从公平的时刻下降, 偶然,或自然的变化过程不修剪。 而你如仲夏繁茂不凋谢 也不要失去你所拥有的美丽; 死神也不会吹嘘你在他的荫下休息, 当你在永恒的诗行中成长, 只要男人能呼吸,眼睛能看见, 生命如此长久,这给了你生命。 可是后来楚辞回国了,他本以为楚辞会再回来,可是还没有等到他的白月光,段新阳就出事转学去了美国。 副官敲门进来,对段新阳说:“少爷,打听到了,那个女人姓楚,是梁司令的夫人,听说是四五年前梁司令还瘫在床上的时候梁家悄悄抬进去的,没人知道夫人的娘家是哪儿的,只是说口音像是南方的,这位夫人的名声很好,燕城的人们都说她是仙女儿转世救了少帅,平日里又极为亲和,秋天院子里的柿子吃不完会摘下来分给小孩儿,现在家里养的兔子生的多了也经常送给孩子们。” “姓楚……他姓楚……”段新阳念着这个熟悉的姓,摘下自己的单片眼镜,微微一笑:“隋年,备些礼物,过两日去梁家拜访一下这位少帅夫人。” 副官有些为难:“可是少爷,咱们今天是私自进城的。” “无妨,”段新阳轻轻地捏了捏兔子耳朵,小兔子不舒服地扭了扭身子,“毕竟以后要一起共事,咱们初来乍到,总要拜访一下这位燕地卫戍司令的家,他上头还有位总司令呢,面上也要过得去,而且今天咱们进城的事他未必不知道,更何况我们还要给少帅带父亲送给他的礼物呢。” 隋年点头:“是,属下这就去准备。” “还有隋年,以后还改称呼了,”段新阳将镜片又重新带回到眼睛上,镜片在有些黑暗的屋子里反射出一道寒光,他勾起嘴角:“该叫都督了。”明明是很彬彬有礼的表情,却显得有些阴森和危险。 隋年一愣,忙低下头:“是,总督。” 阿辞啊……你怎么会是个女人?一别多年,在你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那……梁愿又知道吗? ※※※※※※※※※※※※※※※※※※※※ 别问为什么这一章这么长,问我也不会告诉你们我一不小心把两章合到一起了…… 不过别担心!真正的勇士,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敢于直面淋漓的鲜血!明天还是会照常更得 新人物上线咯! 看评论的宝子说希望一直甜,鬼儿(这是个儿化音)举起四根小短手保证哈,不会虐滴,结局是美好滴,就是还在想如何让我们小少爷摘掉自己的马甲,这么历史性的一刻得写点激烈又难忘的吼…… 怎么又被锁了……我觉得纯情小少爷被锁的委屈 第 28 章 六月二十日下午,燕城的百姓迎来了不知道第多少位新长官,虽然百姓们对于换长官这件事已经麻木了,可还是象征性的夹道欢迎,段新阳坐在车里打开车窗,友好的向百姓招手,显得亲切又平易近人。梁愿站在军部办公楼的窗边,插着兜往下看,微微皱着眉。 “嚯!新上司是个嘴上没毛的小伙子啊,长得还挺好看,斯斯文文、白白净净的,比前边那几个膘肥体胖、油脸秃瓢的老东西好看多了。”司徒原跟他一起站在窗户边往下看。 “呵,皮是白的,心是黑的。”梁愿扯了扯嘴角,转身离开窗户边。 “你认识他啊?”司徒原有些惊讶,自家司令难得凭着第一眼就给人□□。 “不认识,但是他觊觎我们家兔子。”梁愿冷哼一声,阴着一张脸。 “啊?”司徒原一头雾水“合着他前两天偷偷进城跑你们家不偷机密文件而是偷兔子?你真在家搞什么‘猛兔大军’了?”前两天楚辞跟梁愿说了兔子的事儿以后,梁愿就让司徒原派人查了这位段总督的行踪,果不其然段新阳前两天就进了城,还大摇大摆地在梁帅府门口转悠了一圈,丝毫没有避讳,甚至还顺走了他们家一只兔子,这让梁愿非常不爽。 梁愿冲着司徒原翻了个白眼:“去你大爷。”然后从衣架上把军装外套从衣架上拿下来穿上,对司徒原说:“备车。” 司徒原问他:“去哪儿啊,不是明天才去述职么。” “回家,这位段总督这会儿应该已经准备好了‘礼’迫不及待的去家里拜访呢。” 梁家不算是人丁兴旺,家里头梁大帅带着二爷、三爷打仗去了,老太太这两年一直都身体不好,家里现在做主的就是楚辞这位大少奶奶,不过楚辞忙着帮梁愿画图,又实在不擅长做这种事,三少奶奶前阵子刚生了孩子,家里除了一些大事以外,很多事情都是二姨太和二少奶奶在打理,家里没有不服大少奶奶的,至少目前是,都觉得他是他们家大爷的贵人,就连爱计较的二少奶奶也不挑事儿了,因为如果不是这个大嫂,管家的事儿一定落不到她头上。 梁愿在军部简单交代了一下就坐车回了家。不同于都督府前边办公后头就是都督住的地方,军部和梁帅府是分开的,因为军部人多,后头住着兵还有练兵场、射击场之类的地方。 司徒原一边开车一边说:“没事儿,这么多年什么样的督军没见过,还会怕个毛头小子,没听燕地的百姓都说,‘流水的督军,铁打的梁帅’么,咱们才是燕地的主,把他放到眼皮子底下也好,省的再搞出什么小动作来。” 这么多年梁帅府的外观一直都保持着传统的中式风格,梁愿穿着军装长腿跨过门槛,见着前厅坐着一个穿着黑色西装、把自己收拾的利落的男人,二少奶奶看着大爷进来了,忙叫了声大哥,就回了后院。 段新阳站起身迎着梁愿,笑得彬彬有礼:“梁司令,久仰久仰。”礼数周到又平易近人,看起来温文尔雅的。 梁愿勾起嘴角:“段总督动作够快呀,刚刚还在路上检阅燕城的百姓,这会儿就到寒舍了。” 段新阳摆了摆手:“哪里哪里,段某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的,理应先来拜访梁兄。” 梁愿挑眉:还挺自来熟,大爷我跟你很熟么?笑着说:“不敢不敢,梁某的三个弟弟都不在燕城,不曾听说家父还在外头养了一个儿子,实在担不起一声梁兄,更何况这两日段总督应该已经对燕城很熟悉了吧。” 段新阳也不尴尬:“我看着燕城百姓安居乐业的,这都是梁司令治理有方啊。”梁愿摆了摆手,皮笑肉不笑。 “北平要是能有燕城一半安定家父也就省心了,”段新阳继续说着“这不前些日子北平就有好些个闹事的学生,这‘子不教,父之过’,都还是孩子细皮嫩肉的也不能打死啊,就只能严格审讯看看是谁带的头,这一审不要紧,来发现里头有个叫梁豫的孩子。”段新阳看着梁愿的反应。 “哦?”梁愿抬眼看回去,挑了挑眉:“舍弟也去闹事了?” 段新阳微微一愣,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没有,令弟乖巧懂事,家教严格,怎么会做出此等荒唐事?这不是误抓了么,家父得知此事赶忙让我把令弟送回来。” “舍弟不懂事,见着大街上闹事的人也不知道躲闪,有劳总理和总督费心了。”大爷喝了口茶,不咸不淡的说着。 段新阳命人把梁豫来进来,梁豫看见自家大哥差点热泪盈眶,又看了看段新阳,吞了吞口水,小心翼翼地叫了声:“大哥。” 梁愿皱眉:“臭小子胆子不小啊,给总理和总督添麻烦,还不快谢谢总督送你回家。” 梁豫撇了撇嘴:“谢谢总督。” 段新阳笑眯眯的说:“顺路而已,小弟弟以后不要随便在街上乱跑了呀。”梁豫看着他的笑和镜片上的寒光打了个冷战。 梁愿皱眉:“臭小子还不快去给你嫂子报个平安,你知道你嫂子多担心你吗?”梁豫点了点头,跟逃似的往后院拔腿就跑。 段新阳喝了口茶:“提到夫人,段某前两日有幸得到尊夫人送的兔子,还没当面拜谢呢。” “内人生性胆小,不喜欢与人交谈,况且家里的兔子成灾,内人心善舍不得烹煮,送出去了不少,段总督不必在意。”我家兔子多的是,我媳妇儿人美心善,逢人就送兔子,跟你没关系,没准知道是你还不送了呢。 段新阳笑了笑没有说话,梁愿又说:“今日仓促,梁某军中还有事,就不留段总督在家吃饭了,改日一定亲自上门赔罪。”这是下了逐客令。 “哪里哪里,是段某不请自来,既然令弟安全到家,段某也就放心了。”梁愿已经说得这么明白了,段新阳也不好留下了,起身往门外走,突然又想起来什么似的,转身笑着说:“帝子降兮北渚,目眇眇兮愁予。” 梁愿不搭他的话:“段总督好文采,只是梁某一介武夫实在听不懂。” “听闻梁司令文武全才,段某旅居国外多年,听多了外国诗歌,可还是觉得老祖宗写的最有韵味,这好比是这一首,湘夫人和湘君最配,不是么?”说完,段新阳自顾自笑着走了。 司徒原抱着胳膊:“这位少爷怎么是这个画风的,听着文人咬文嚼字就是累,还不如前边几个斗斗心眼儿的呢。” 梁愿撇了撇嘴:“没意思。” “不过欸,你刚才不会没听明白吧,他可是念着情诗呢,难不成是你当年喜欢男人的时候祸害过的纯情少爷现在找你报仇来了?” 梁豫突然暴躁:“滚蛋!”他这是念着《楚辞》觊觎我们家兔子! 梁愿看着司徒原一脸看抛妻弃子陈世美的表情看着他,翻了个白眼:“你回去整理一下明天要述职的东西。” “欸欸欸?那不是你的工作么?!你怎么又让我做!”梁愿不耐烦的摆了摆手,然后背着手头也不回的往自己院子里走了。司徒原的悲伤那么大,希望这位文邹邹的新长官多坚持几天,不然他还得准备述职材料。 ※※※※※※※※※※※※※※※※※※※※ 性感小段在线背诗 第 29 章 梁豫往大哥院子里跑,边跑边大声喊着:“嫂子!嫂子!我回来啦!” 楚辞听着小四的声音眉眼舒展,见着他就问:“小四,有没有受伤?他们有没有为难你?” 梁豫看见楚辞,嘴角弯了个很大的弧度,忙摆手:“没有没有,嫂子你看,我好得很。”语气里带着小小的骄傲。梁豫现在已经比楚辞高了,眉眼与大爷有几分相似,白白净净的,脸上带着一点婴儿肥。 “回来就好,以后再做这样的事情要提前跟你哥商量知道了吗?”楚辞舒了口气,微微皱起眉头一本正经地教育道。殊不知自己的个子小,长相看也显小,皱着眉俨然一副少年老成的模样教育如今人高马大的梁豫,这画面有多违和。 “诶?”梁豫一愣,有些吃惊得问楚辞:“嫂子……你不是应该劝我以后不要干这些事儿吗?” 楚辞被他逗乐了,弯着一双杏眼反问道:“我不让你干你会听吗?”梁豫犹豫了一下,摇了摇头,楚辞又说:“国家有难,匹夫有责,每个人都应该为自己的国家好起来而努力着,我相信小四也是这么想的,更何况我们小四是栋梁之材,既勇敢又善良,我和你哥早就想到你一定会去参加□□,我们都很骄傲你可以在这个年纪就能做出自己的判断,只要你觉得是对的,我和你哥都会支持你。”楚辞的眼睛里忽明忽暗,透亮闪着光。 梁豫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小声嘀咕着:“我哥真的也觉得我这么好么……”然后撇了撇嘴,有些委屈:“可是我娘不这么想,她要是知道我去参加□□肯定得揍我。” 楚辞摇了摇头,笑了:“你娘那是关心你,怕你受伤。” 梁豫又撇了撇嘴,突然想起来了什么:“对了嫂子,我回来的时候听那几个兵说咱们燕城的城墙又好看又坚固,我一猜就是你设计的,我哥那么笨他才设计不出来呢。”眼神里闪烁着崇拜的光芒。梁豫一直觉得自己的嫂子不是寻常女人,家里人都说大嫂胆子小,天天躲在自己小院子里头,当不得嫡长孙的媳妇。可他从来都不这么觉得,大嫂聪明、有见识,是真正有大智慧的人,只是不屑于跟家里的女人勾心斗角,不屑于显摆自己有多聪明而已,家里那么多女人,二嫂爱打扮善交际,三嫂出身名门大家闺秀,站在二哥三哥身边都特别般配,可是都是放在家里头的,都不及大哥大嫂这样,就像是……像是两个并肩作战的战友,是真真正正站在身边的,不是在身后的。 梁豫这话正好让打发走段新阳,走到门口的大爷听到了,大爷心里这个气啊:“梁四!你这个小兔崽子又在你大嫂面前说老子坏话!老子刚把你救回来!”梁豫一听他大哥的声音毛都竖起来了,深吸一口气拔腿就跑,大爷的腿好了,跑起来生风,可偏偏这个小兔崽子绕着自己的媳妇儿跑,大爷生不敢推开媳妇儿,又怕撞到媳妇儿身上给撞坏了,跑到自然是比平时慢了不知道多少,气得指着梁豫骂道:“小兔崽子你有本事别绕着我媳妇儿跑!”梁豫在大哥面前怂啊,一边跑一边捂着脑袋说:“没本事,没本事,大哥你别追我了啊……”逗得楚辞捂着肚子“咯咯”地直乐。 一个学生怎么可能跑得过一个当兵的,没跑两圈梁豫就跑不动了,被他大哥提着领子往边上一拽,乖乖的站在一旁等着挨训。 楚辞见两人不跑了,给梁豫倒了杯水,又给梁愿倒了一杯,梁愿见自家媳妇儿后把杯子给的自己,撇了撇嘴还有点不高兴,气全往弟弟身上撒:“说说吧!梁四你本是挺大啊?” 梁豫知道自己闯的祸挺大。听着大哥不高兴的声音有点害怕,缩了缩脖子,低着头直往楚辞身后挪,结果被梁愿提着领子拎到一边,跟平时在家逮兔子的时候一个动作,气得把他的动作都看在眼里的楚辞直瞪他。大爷心里委屈,弟弟一回来媳妇儿就不向着自己了。撇了撇嘴,把胳膊盘在胸前,问梁豫:“我看你刚才那么害怕那个姓段的,他怎么你了,打你了骂你了?还是虐待你了?” 梁豫摇了摇头,可是一想到那个人就忍不住打冷战:“都没有……我也不知道……我也说不上来,就是一看见他就觉得阴森森的,尤其是他笑起来的时候……” 大爷皱眉,拍了拍他的肩:“行了,既然回来了就别想了,以后再干这样的事提前跟我们商量知道吗?知不知道你大嫂多担心你。”梁·死鸭子嘴硬·愿是不会承认自己担心弟弟的。 “诶?大哥你真的不反对啊……”本来梁豫还意味大嫂在安慰自己,这会儿听自己大哥亲口说出了,高兴的把心里的大石头落了下来。 “只要不干昧着良心的事儿,你大哥什么时候拦着你了,但是,干之前想想心里关心你的人,还有……” “不许耽误学业。”梁豫抢着说台词,每次都是这几句话…… “小兔崽子。”大爷笑骂:“得了,别在这儿打扰我跟我媳妇儿亲热了,这么长时间没回家回去陪陪你娘,让她好好念叨念叨你……”楚辞的脸刷的就红了,抬脚踢他,在孩子面前瞎说什么呢。 梁豫的脸上露出悲怆的表情,果然怕什么来什么…… “让你陪陪你娘又不是让你上战场,干嘛一脸让你送死的表情。”大爷瞪他。 “可不是送死么……”梁豫小声嘀咕着。 楚辞瞪了大爷一眼,笑着对楚辞说:“你大哥逗你呢,没跟你阿娘说。” 梁豫瞬间眉开眼笑:“嫂子你人真好,我明天再来看你!”然后怕他哥打他,边跑边回头喊:“嫂子我明天想吃你做的松鼠鱼、蛋烧卖、还有清炖鸡孚!” 果不其然大爷抬手要打:“兔崽子不许跟我抢媳妇儿!” 楚辞笑着抱住大爷的胳膊逗他:“梁大司令今年贵庚呀,还跟小孩子一般见识。” 梁大司令日常碰瓷,撇着嘴装委屈:“我每天搂着的媳妇儿不向着我了。” 楚辞踮起脚轻轻地在日常厚着脸皮的大爷脸上轻轻亲了一口,柔声说:“其实小四出事的时候你心里比我还着急呢吧。” 大爷嘴硬,不自在的挠了挠头:“才……才没有呢,自个儿闯的祸最好让他娘给他关起来,别来跟我抢媳妇儿。”楚辞笑着不戳穿他,眉眼弯弯的。 “对了媳妇儿,你认不认识一个叫段新阳的人?”大爷抓着媳妇儿的小手,玩着他的手指头,好似不在意的问。 “嗯?不认识啊……”楚辞没在意,他在燕城能认识什么人。 “你仔细想想。”大爷怕是少爷留学的时候认识的,又不好问的太直白。 楚辞听他的语气有些严肃,抬头疑惑的看着他,又仔细想了想:“应该没有吧……段这个姓也不太常见,我应该是不认识。怎么了?”他不知道,当年他过生日匿名送给他蛋糕的那个steven,就是段新阳。 “今天送小四回来的就是段新阳,也是来燕城的那位新都督。” 楚辞回忆起小四提到他时的反应,有些担忧:“他是不是做过什么事,小四的胆子不小,而且眼光很独到的,不会毫无理由的怕他……” 梁愿犹豫了一下:“也是前两天你送兔子的那个人。” ※※※※※※※※※※※※※※※※※※※※ 河南产的小梁豫大概就是嫂子的毒唯叭,吼吼吼 第 30 章 天气渐渐炎热起来,楚辞想着买点驱虫驱蚊的中药装成小香包放在屋里熏一熏屋子,楚辞很喜欢中药天然的药香味,像极了阿娘身上的味道,也就一直保留着这个习惯。前清灭亡以后开了不少西医院,中药铺子则是越来越少了,燕城的中药铺子在城东,离家还挺远的,楚辞想着早去早回,可跟大爷说了以后他嚷嚷着也要去,大爷计划着带着媳妇儿顺便吃个西餐看个电影什么的约个会,就跟媳妇儿约定好上午述完职回家接他。 梁司令是个特别懒的人,像动笔写这种冠冕堂皇的述职报告的事儿他是绝对不会干的,少帅脸皮厚啊,无论司徒原写成什么德行他都能面不改色的念下去,当然了,司徒原的文笔早就在他俩上军校的时候被练出来了,毕竟这位爷三天两头的闯祸被要求写检讨。 现在梁司令一边面无表情念着,一边满脑子想着的都是跟媳妇儿“罗曼蒂克”的约会,不由得语气都快了。等梁司令背完,段总督点了点头说着什么“有劳梁司令了”、“一起为了燕地百姓”、“合作愉快”之类的冠冕堂皇的话。梁司令挂着一脸微笑,显得特别真诚,段总督每一句他就点两下头,显得特别人畜无害,绝对没有忤逆上司的意思:对对,你说的都对。其实心里已经在咆哮了:你他妈有完没完,叨叨叨的就你会说。也不知道段新阳是有意还是无意,今天特别能说,没有放梁愿走的意思,梁愿和司徒原也发现了,要不是司徒原提前调查了这位段总督的底细,都觉得他真的是自家司令的姘头了。 “既然总督没什么事儿吩咐了,那梁某就告辞了。”梁愿是个除了自己媳妇儿以外不会迁就任何人的人,见着段新阳最后没话找话了,起身客气了一句就要走。 段新阳从鼻梁上摘下镜片,双手架在桌子上十指相扣,彬彬有礼地笑着问他:“梁司令这是有什么着急的事吗?” 梁愿挑了挑眉:“没什么事,就是中午了回家吃饭,梁某要是不回家,家里头的内人就茶不思饭不想的午饭都吃不下。”梁司令脸皮厚,睁着眼说瞎话都不见脸红,正在家对着图纸挠头的楚辞打了个喷嚏,揉了揉鼻子自言自语道:“感冒了?嗯……不能传染给阿哥,今天晚上分开睡……” 段新阳的脸有点僵,两只相扣的手紧了紧,身后的隋年看着他的背影微微皱眉,弯腰小声在身边提醒:“总督,是到午休时间了。”段新阳的表情放松了下来,微笑着说:“看我,光顾着跟梁司令说话忘记了时间,占用了梁司令和夫人的午休时间。” “那梁某也不打搅总督休息了,告辞。”梁司令是个傲气的人,说这话带着的是通知的意味,不等段新阳回他,站起来单手插着兜,迈着长腿离开了。 梁愿走后,段新阳双手握成拳,嘴上的笑变得乖张了起来,隋年从兜里拿出药倒了两片在瓶盖上递到他面前:“总督,该吃药了。”段新阳浑身颤抖,咬着牙推开隋年的手:“滚开!”那两片要滚落到地毯上,无声无息的。段新阳滑落到桌子底下,抱着胳膊缩成一团,浑身发着抖:“我不吃药,我不吃药……”像个无助的孩子。 隋年显然已经习惯这个状况了,三步并两步的去把办公室的门关上,回来将手绢叠成厚厚的一沓让段新阳咬在嘴里,防止他咬了自己的舌头。段新阳抬起头,撞上了隋年的目光,眼神无助可怜,湿漉漉的。让隋年觉得,这还是当年的那个还没出事时的少爷,有些心疼,抬手轻轻地抚摸他的脸,眼神里满是怜悯和愧疚。 段新阳做了一个梦,梦里是二十五岁的自己,他的二哥笑得温柔,亲手将包着感冒药外衣的□□递到他手上。那个梦很短,短的就像当年他完全信任着就接下了二哥手里的药的时间一样。 他发病的时间很短,很快就恢复了理智,第一眼看到的是满眼都是愧疚的隋年,先是一怔,转而是厌恶,不耐烦的推开他的手,把嘴里的手绢扔到垃圾桶,起身走到洗手池边漱了漱口,对着镜子整理了整理衣服和头发,往门外走,好似刚刚那般狼狈不是自己一样。 隋年看着他的背影,着急的叫道:“总督!” “我去哪儿不用跟你报备吧,还是你要跟段新泽汇报?”段新阳冷着脸,连头也不愿意回。 隋年的脸色凄然:“今天的事……我不会跟二少爷说。” 段新阳冷哼了一声:“随便吧,呵,段新泽的走狗。”后来他吃的药,都是隋年替他的“好二哥”给他的。隋年看着走远了的段新阳,叹了口气——如果当年自己没有听信二少爷,小少爷也不用这么强迫自己长大,更不用这么痛苦,自己也不用受煎熬…… 段新阳从西服内兜里拿出来了一个小香包,香包上染的颜色已经掉了十之五六,看起来有些年头了,原本该有的药香味也早就散没了,上边绣了一个“辞”字,没有多精致,但是看手工就知道是重要的人做的。 这个香包是楚辞的阿娘做给他的,里面装的是防蚊虫的草药。是他在一次写生的时候掉在了剑河边上的草坪上的,后来楚辞还去寻过,可是并没有找到,他不知道每次他写生完离开以后,都会有一个长相斯斯文文,带着单镜片眼镜的、总是穿着一身西装的中国男孩偷偷跑到他写生的位置看一看他画过的风景,而他掉的那个香包就是被那个男孩捡到的,男孩二十几年的光景都光明磊落的活着,只有那一次忐忑的、小心翼翼的怀着私心收藏了已经没有什么味道的香包。段新阳正是要去找个中药铺子配出香包里本来的味道。之所以没有让隋年跟着,就是不想让他知道他偷偷藏到心里的小阿辞。 梁愿回家,脚还没踏进院子呢就朝里头喊:“媳妇儿!”嗓门儿特别大,声音也亮堂,带着特有的痞音和藏不住的笑。门口洒扫的下人被吓了一跳,却也都见怪不怪的跟大爷问了声好,继续做着手头的事情。院子里包括楚辞在内的所有兔子都被这一声叫叫得支起来了耳朵。楚辞弯着眼睛,软软的回了一句:“嗳!”大爷腿长,这会儿已经走到小兔子身边了,楚辞放下画笔去洗手,白嫩嫩的小手在盆子里泡着,手上珠子碰在一起叮叮当当的发出清脆的声音,白玉的珠子被水沁得冰凉,衬得他的手好看的很,让梁愿觉得看了这么多年都看不够,甚至觉得还得再看一辈子。大爷用修长结实的胳膊从背后环住楚辞得腰,把头埋进楚辞得颈窝儿,楚辞被他呼出来的气弄得痒,甩了甩手上的水用手腕推他脑袋,红着小脸小声说:“别闹。”大爷继续耍无赖,在媳妇儿的颈窝里蹭了蹭。 楚辞的耳朵微微发红,知道这位爷脸皮厚,越推他越来劲,擦了擦手问他:“咱们中午吃什么呀?” 大爷抬头,继续弯着腰,用下巴抵在他肩膀上:“带你吃好吃的。”楚辞知道他故弄玄虚,用胳膊肘轻轻戳了戳他:“你这么抱着我不嫌腰疼啊,你先回屋换身衣服,我把桌子上的稿子收一下就来。”梁愿点头,在兔子耳朵边呼着气,用略带低哑的嗓音跟他咬耳朵:“你夫君腰好。”说完,满足得大摇大摆地回屋换衣服去了。 第 31 章 听说像楚辞这么大的姑娘小伙儿都喜欢看电影吃西餐约会的,梁愿今天带着楚辞去一家新开的西餐馆子,算是赶个时髦。平时楚辞很少出门,虽然总是往外送兔子、送柿子的,但最多都只有一面之缘,真正认识他的没几个人,大爷特地把军装换下来,换了一身楚辞最喜欢看的绛紫色的长衫,身姿挺拔、谈吐不凡的样子像是个大户人家的公子哥,大爷虽然三十多岁了,可是带兵的武官常年锻炼,看起来也就二十多岁的样子,穿衣显瘦,脱衣显肉。楚辞一身月牙白的裙子,杏眼小脸的模样一直也没长大,两人站在一起就像是一对普通的恋人,当然了,还是能出入高档西餐厅的有钱人家的恋人。 如果一定要说哪里奇怪,那就是这俩人的传统长衫长裙跟西餐厅格格不入,梁愿也穿过西装,但是这些年像是养成了默契,只要是跟楚辞站在一起,只要不是穿军装就一定穿中式的褂子或长衫,而楚辞的发带的颜色这一定是梁愿衣服的颜色。当然了,客人就是主子,这家餐厅接待的客人不是有钱就是有权,而这种人大多我行我素一身怪癖,所以只要钱给的够,没人会在意你穿的什么。 没人知道我们叱咤燕地三城的大名鼎鼎的人称“地府判官鬼见愁”的梁司令这会儿正坐在餐厅里,支着脑袋一脸痴汉相的看着自己媳妇儿娴熟的切着牛排。楚辞照顾他照顾习惯了,觉得梁愿可能也不会用这种洋人的玩意儿,把牛排切成一小块儿一小块儿的拿着叉子喂他,仿佛他还是当初那个瘫在床上的大爷。梁司令美滋滋地继续装没手没脚,张着嘴等媳妇儿喂,心里一点愧疚感都没有:我有骗人吗?没有啊。 即便是中午的太阳挺大,天气也挺热,但是还是很惬意的,吃过了饭,大爷拉着小媳妇儿在街上溜达,怕把小家伙晒着,就从身后揽着他的肩膀,抬手给他遮太阳。俩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聊着天,从家里的小兔子聊到工事图纸,亦或是大爷纯粹的逗闷子,一路上也不觉得无聊,走着走着就到了中药铺子。说来也是巧,俩人刚一进药铺就看到了段新阳,段新阳也没想到这么巧,赶忙把香包收进兜里,微微一笑,打着招呼:“梁司令,这么巧,您是来抓药的吗,可是身体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梁愿挑了挑眉,把楚辞往身后拉,勾起嘴角笑着说:“是啊段总督,听闻段总督久居海外,没想到还是信中药的,段总督是身体不舒服么?可得找个好大夫仔细瞧瞧,千万别耽搁了。” 段新阳摆了摆手:“也没什么大事,这位想必就是夫人了吧?”楚辞被梁愿挡在身后,好奇的歪着头露出半个脑袋看他,看着眼熟……听大爷叫他段总督,看来就是那天给他兔子的那个人了,可是总觉得神情跟那天的不太一样,气色好像也不太好……这会儿听到段新阳叫他,就点了点头走出来站在梁愿的身边打招呼,大方得体。段新阳盯着楚辞挽着梁愿的手,莫名觉得有些刺眼。 段新阳想开口说着什么,被身后的掌柜的给打断了:“爷,您要的药已经配齐了,丁香、艾叶、薄荷、白芷、苏叶、石菖蒲、藿香、金银花、茉莉,一共九味,您看看还需要点什么,我这就给您包起来。” 楚辞听了这个方子微微一颤,挽着梁愿的胳膊僵了一下,脱口喊出了:“段总督!”有觉得好像不太合适,抬头看了一眼梁愿,梁愿感受到了他的反应,知道他是有事问他,笑着跟他点了点头,像是鼓励他似的,楚辞深吸了一口气,犹犹豫豫地问他:“段总督是从哪里知道这个方子的?”这前八味药就是寻常防虫驱蚊的药材,可是最后一味茉莉并不寻常,每年他阿娘缝制防蚊的香包的时候怕药材味太重熏着小孩子,就总喜欢加几朵院子里晒干的茉莉花。寻常人是不知道的。 说话的声音干干净净,虽然有些细,但是像极了当年剑河边的小少爷的声音,段新阳微微一笑:“一位朋友告诉我的。” 楚辞有些莫名的感觉,但是秉着一丝不苟的医生劲儿:“最后一味茉莉于功效并无用处,您不如换成可以安神的合欢,倒是对您的休息比较好。” 段新阳微笑着点头开头,梁愿用下巴指了指掌柜的:“段总督,您的药好了。”段新阳有些不高兴的点了点头,转身提了药告辞。 楚辞皱着眉想:不应该啊,难道是阿娘的熟人,也没记着阿娘给除了自己和阿姐以外的人缝过香包啊……梁愿轻轻地拍了拍肩膀让他不要想了,楚辞舒了一口气,或许真是凑巧呢,很快的就把这件事抛在脑后了,他配的药自然也是这个功效的,只是少了那味茉莉,毕竟自己满院子的茉莉花么,楚辞一个小伙子肯定是不会缝香包这种东西的,通常都是买现成的小布包往里放,梁愿趁着楚辞不注意去问了问掌柜的:“掌柜的,刚刚那个人是怎么想出来那个方子的啊,真厉害,加了一味茉莉,正好盖住了药味儿。” 掌柜的摆了摆手:“嗐!那个小伙子一看就是留过洋的少爷,哪儿懂得这些啊,是拿了个香包来让我看里边的药材配的,看起来有好些个年头了说不准是心上人送的呢……”梁愿点了点头微微皱眉。段新阳出国之前媳妇儿还太小,他记得段新阳一开始是在英国上学的,媳妇儿和小堂弟是同学的话……陈骁在哪儿上学的来着? 两人后来谁也没再提药方的事儿,从药铺出来梁愿一手提着药,另一只手继续给媳妇儿遮太阳,笑着说要带媳妇儿去看电影儿,楚辞被他逗得“咯咯”直笑,抬头看着大爷,露出一排洁白整齐的牙齿,那笑容是段新阳从来都没见过的开朗的笑。 楚辞看起来比留学的时候开朗了许多,也爱笑了,可是段新阳还是从第一眼就觉得他一定就是当年的小少爷,不单单是容貌无差一二,他们的眼睛里是一样的干净。段新阳站在街边的巷子口看着笑着走远的两个人,手插在兜里紧紧地攥住那个已经没了味道的香包,心中默然:我哪里需要的是合欢花来安神啊,我想要的就是这个味道…… 第 32 章 “给我出去!都给我出去!”一大清早,外边就吵吵闹闹的,还夹杂着孩子的哭声和摔碗碟的声音。楚辞“噌”得就坐起来了,眼睛都没睁开,迷迷糊糊的嘴里就嘟囔着:“坏了坏了!”大爷看着迷迷糊糊着慌乱的媳妇儿以为他是做了噩梦,赶忙把人揽到怀里小声问着:“怎么了?做噩梦了?” 楚辞揉着眼睛,把被子拉上来盖住胸口,摇着头跟大爷解释:“不是不是,肯定是英英又闹了。” “老三的媳妇儿?出什么事了?”大爷从来不管家里的事儿,但是难得看到媳妇儿这么着急,也有点好奇。 楚辞支起一半身子,跟大爷说着家里头的事儿:“英英不是之前刚生完孩子没多久嘛,生完孩子心情一直不太好,你白天不在家不知道,一不小心就能把英英惹生气,可凶了……” “变泼妇了?她有没有伤到你?”大爷一听,有些急了。 楚辞撅了撅嘴,摆着手说:“只是暂时的脾气有点大,这在外嗯……类似一种病吧,只不过是心理上的,会好的。”然后背过身穿衣服。 大爷皱着眉拉住媳妇儿的小胳膊拉回到怀里:“大清早的,这事儿你去不合适,要去也应该四姨娘去,再等等看吧。” 见楚辞点了点头,可眼神里还是透着些不放心,用温热的手掌轻轻按了按楚辞的肩膀跟他说:“咱先起床吃点饭,然后等大家都醒了,要是老三院儿里头还闹的话,我陪你一起去看看好不好?” 楚辞点了点头,两人收拾了一下坐在院子里吃早饭,大爷换上一身军装,这几天虽然不忙,但是也不是很轻松,梁大帅被派去南方,带着梁浙已经从驻地走了,梁闽则要回燕城,西北军又有些蠢蠢欲动…… 早餐是简简单单的,青菜鸡丝粥,白水煮蛋,小笼包和凉拌木耳。两人吃着饭,楚辞问大爷:“阿哥,过两天就是中秋了,阿哥想吃什么馅儿的月饼呀?” 大爷给媳妇儿剥了个白水煮蛋,勾着嘴角逗他说:“兔子馅儿的。”院子里的兔子们莫名脊柱发凉,打了个哆嗦。大爷喝了口粥,突然想起来:“媳妇儿,中秋那天军部有个会,我尽量早点回来。” 楚辞弯一双杏眼点头:“那我给你送月饼。” “好~”大爷的语气带着宠溺。 就在这会儿大爷院子里跑进来了个小丫鬟,便往院子里跑边喊着:“大少奶奶不好了!二少奶奶跟三少奶奶吵起来了,二姨太和四姨太都劝不住,四姨太怕惊动了老太太,让请您过去帮忙劝架呢!” 楚辞和大爷对视一眼:吵得这么厉害? 大爷皱着眉,这四姨太也是有病乱投医,自家媳妇儿性子软,哪里是能劝架的,分明就是捏准了小家伙不会还口,叫过去担些骂。还让不让我媳妇儿好好吃个饭,一帮女人天天吵吵吵得烦不烦,还是我媳妇儿好。大爷越想脸色越沉,小丫鬟看着大爷的脸色不禁打了个寒战,楚辞偷偷在桌子下头捏了捏大爷的手,瞧见大爷的脸色稍微好些,问小丫鬟:“怎么回事儿?”其实楚辞也挺为难,自己一个小伙子,对给女人劝架的事儿一点都不懂,从前阿娘和阿姐是绝对不会跟别人起口舌之争的,想来北方的姑娘确实比南方的姑娘泼辣一些。 小丫鬟喘着气说:“今天一早小梅给三少奶奶端过去鸡汤,说是厨房专门给三少奶奶炖来补身子的,有助于下……”丫鬟瞄了一眼大爷,继续说:“可是三少奶奶突然发了脾气,说什么‘一个个的就知道孩子不想着她’之类的话,让小梅出去,还……还摔了碗,这么一摔把小少爷给吓醒了,三少奶奶这两天心情不好,四姨太不放心她,所有每天都早早的去院子里看他,一听见小少爷哭的声音更着急了,没注意就撞上了要去打牌的二少奶奶,还崴了脚,二少奶奶好心把四姨太送过去,结果不知怎么的遭三少奶奶一顿骂,然后两位奶奶都要打起来了,正被四姨太和二姨太拦着呢……” 小丫鬟七上八下的叙述着事情的过程,事实上其实比她说的激烈的多。 “你别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我大清早好心送姨娘平白地过来遭你一顿骂!”二少奶奶也是遭这个无妄之灾。 “说的好听,家里谁不知道二嫂你就是个哪儿有热闹就喜欢往哪儿凑得人,你不就是想看我的笑话!”三少奶奶早已经没了大家闺秀地模样。 “林英英你给我说话注意点,我是你二嫂,不跟你计较是看你刚生了孩子!” 二姨太也不知道这平日里精明识大体的三少奶奶是怎么了,就劝自己儿媳妇儿:“好媳妇儿,咱不跟她一般见识啊。” 这会儿四姨太也自己觉得理亏,跟二少奶奶赔着不是:“小萍你看在四姨太的面子上别跟你弟妹计较了,她刚生了孩子伤了身,这回儿心情不好,等你三弟回来了就好了。” 就在这时也不知道三少奶奶招什么疯魔,说了这么一句:“呵,就你这个泼辣的性子,仔细二哥在外边找了小的!” “你们都别拦着我!我跟她拼了!”家里人都知道二爷梁浙虽然最喜欢沾花惹草,可是最爱的还是自己的太太,就算是在外面风花雪月了也从来没说过要找姨太太的事,二少奶奶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别看二少奶奶大大咧咧的,可是有时候还是怕二爷在外边留了情,毕竟二爷在外打仗夫妻俩聚少离多么。 “都闹什么闹!再闹都给我跟着自己家男人打仗去!”众人被这么一声吓得禁了声。 原来楚辞听完小丫鬟的叙述后不放心,虽然不喜欢处理这些家长里短,还是提着裙子往三爷的院子里走,梁愿知道自己媳妇儿不喜欢管这些,又怕软糯的小媳妇儿吵不过那帮发了疯的女人,平白地挨了欺负,就跟着一起去了。 大爷的一声吼让女人们都闭了嘴,毕竟这位大少爷还是叱咤燕地的司令,平日里严肃的不带个笑脸,让人害怕的不行,大爷冷着脸说:“都回自己院子里该干什么干什么去,谁要是敢吵着奶奶别怪我不客气!”说完就拉着媳妇儿走了,院子里的女人们打了个冷战,谁也没再提刚才的事儿,纷纷回了自己的院子。 楚辞被大爷拉着小声说:“好凶哦……” 大爷跟他十指相扣,语气不由自主的软了下来,可是又假装凶巴巴的扬了扬下巴说:“我一直都这么凶,怕不怕?” 楚辞的满脸都写着“阿哥好可爱啊好可爱”,夸张的点着头说:“好怕呀!”梁愿被他逗乐了,抬起两人十指相扣的手放到嘴边,不轻不重的咬了一口。 ※※※※※※※※※※※※※※※※※※※※ 今天我们来看大家闺秀的产后抑郁 第 33 章 没过两天,三爷梁闽终于回来了,大家都以为三少奶奶的“疯病”会好点,可谁知道三爷亲手把自己的媳妇儿推向了深渊,因为他这次回来还带回来了一个女人。 “三爷,这就是咱们家呀,可比西北的房子气派多了!”一个穿着皮衣踩着高跟鞋的卷发时髦女人挎着三爷的胳膊说着,这女人杨柳细腰,前凸后翘,妩媚火辣的很。 三爷像是长了几分面子似的,笑着点了点头。 三爷是晌午前回来的,一进府门就带着女人先去了趟老太太的院子,老太太什么都没说,赏了那女人一对镯子,女人高兴地收下了。这会儿带着女人往自己的院子走:“一会儿带你去见见我娘,还有我的妻子,你……” 女人倒是格外的善解人意:“我懂,姐姐是正室么,日后大家都是姐妹,是一家人。” 三爷点了点头,也舒了一口气:“委屈你了。”林英英算是名门闺秀,举止仪态大方得体,总是这样端着,自然也无趣了些,可毕竟是结发妻子,自己妾室这个泼辣性子,若是真跟她闹起来,保不准还真能吃亏。 三少奶奶听说三爷回来了,还带着个女人,反倒平静了下来不少,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只是抱着孩子坐在院子里等着,四姨太怕三少奶奶闹起来,拉来了楚辞一起陪着他,早前楚辞从西屋里找出来了一个留声机和唱片,这西洋的钢琴曲配着安神的药香让三少奶奶舒服了不少,最起码不再乱发脾气了。这会儿四姨太正劝着她:“英英,回屋里等吧,现在天越来越凉了,你和孩子别在着了凉。”可三少奶奶就跟着了魔似的盯着门口。 等了不知道过了多久,三爷进了院子,发现自己的娘和媳妇儿,还有大嫂都在,尴尬的摸了摸鼻子,将女人的手从胳膊上扒开打着招呼:“娘,大嫂,”然后看了看自己抱着孩子的媳妇儿,有些尴尬的介绍着:“英英,我回来了,这是秋枫。” 三少奶奶一脸平静,仿佛还跟从前一样:“这是你儿子,爹写信来说让我们自己起名字,你许久不来信,我擅自做主给他起名叫梁晏,你抱抱他吧。”尽量克制着颤抖的手。三少奶奶是前清主张革新的大臣家的遗珠,是正儿八经的名门闺秀,上过两年新式学堂,受过一些新式教育,她跟梁闽算是包办婚姻,没什么感情基础,夫妻多年一直相敬如宾,可若说没有感情是不可能的,看着在自己丈夫在自己最辛苦的时候纳了妾,心里不是滋味。 梁闽看着她手里的孩子,有些愧疚和尴尬,这不是他们俩的第一个孩子,却是两个人第一个儿子,语气也软了下来:“是我不好,最近太忙没顾上你跟孩子。” 叶秋枫在一旁撇了撇嘴重新挽住梁闽:“姐姐果真是大家闺秀,长得也标志,我可经常听三爷说你呢。”叶秋枫的爹是梁大帅昔日的同僚,如今在西北军里算个将军,叶秋枫跟着她爹从小在西北军营长大的,没读过什么书,性格火辣为人大胆,可能是从小见惯了西北军中的彪型壮汉,一心想要嫁个斯文的相公。西北军同梁大帅合作的时候一眼就看上了看起来温文尔雅的梁闽,听说梁闽已经有了夫人,吵着要来给他当妾,梁闽看她倒是别有一番韵味,又碍于她爹的面子,便把她娶回了家。 林英英没有理她,执意要让梁闽抱孩子,手也越来越抖,楚辞微微皱眉,凑到她耳边小声说:“先带孩子回屋吧,她身上带着香水味和烟味儿,对你和孩子不好。”楚辞的鼻子很灵,自打他们一进来就闻到了女人身上的香水味儿,和被香水掩盖着的烟味儿。 林英英倒是很听楚辞的话,点了点头,有些魂不守舍:“我……我先回屋了。”楚辞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看了一眼梁闽,梁闽看着大嫂眼睛里带着些许的失望,低下了头。四姨太看了一眼儿子,又看了一眼抱着孙儿的媳妇儿,让儿子放心,跟着媳妇儿进了屋。 林英英进了屋,打开了留声机,指针缓慢地一圈一圈地转着,温厚地钢琴曲传了出来,她深吸了一口气,轻轻地拍着孩子,襁褓里的小儿子睡的香甜,林英英看着襁褓里儿子可爱的睡着了的小模样,湿了眼眶。四姨太劝着她说:“男人么,三妻四妾很正常的。”说这话也不知道是安慰自己儿媳妇儿还是在安慰自己。 林英英笑了笑,连她自己都觉得笑得很难看:“娘,让我自己待会儿吧。”四姨太有些不放心,可还是点了点头,给她带上了门。 叶秋枫也不觉得尴尬,在院子里搂着自己男人的胳膊娇声娇气的说:“三爷,来的时候我看着街上可比西北繁华的多,你陪我逛街吧,我想买新衣服,这边的衣服一定是顶时髦的~”三爷笑着拍了拍她的手说:“好,都依你。” 留声机里头的钢琴曲悠悠扬扬地传到了院子里头,叶秋枫地眼睛一亮,开心的不得了:“我就知道三爷最好了,知道我喜欢跳舞家里还给我准备了留声机~”三爷也有些纳闷,英英从哪儿弄来的留声机? 叶秋枫挽着三爷的胳膊就要往屋里走,三爷皱着眉拉住她说:“英英在屋子里头呢。” 叶秋枫才不管这些,现下心里头心心念念地都是她的留声机,又急于表现她的亲和力,笑着说:“那不正好么,一家人坐一块儿听听曲儿聊聊天,没想到姐姐也是个时髦人儿,呵呵呵。”于是挽着三爷扭着腰往屋里头走,吊着嗓子喊道:“哟,姐姐,没想到你也喜欢听这些个西洋曲儿啊?” 襁褓里地孩子像是被吵到了,不安地扭着小身子哼哼着,林英英皱眉哄着,冷着脸说:“出去!” 叶秋枫当然不怕她,嬉皮笑脸地继续说:“姐姐这是干什么?妹妹我不过是来跟姐姐聊聊天的,咱们姐妹俩真有缘,都喜欢西洋物件。” “谁是你姐姐,出去!”林英英没给她好脸色。 叶秋枫身上没骨头,娇滴滴地靠在三爷的身上:“三爷~” 梁闽也微微皱眉:“英英,秋枫就是想来跟你聊聊天,你这是做什么……” 林英英不知道眼前这个女人是什么来历,只觉得她的行为举止低俗,看着曾经跟自己一起同床共枕的丈夫如今在自己面前跟这么个上不得台面地女人搂在一起,觉得自己都恶心,情绪又陷入了崩溃的边缘:“前些日子你儿子哭闹,我也睡不安稳,这留声机和唱片是大嫂从自己屋里搬给我的,现在她吵着你儿子了,我让她出去有错吗?” 眼见着三爷的目光软了下来,叶秋枫撇了撇嘴哼了一声:“我也没说我要啊,我爹是西北军的将军,我还怕买不来么?”她自以为聪明地提了提她爹,然后转身出了门。 梁闽皱了皱眉:“英英你……先休息,我去看看秋枫。”说完也转身走了,留着林英英一个人在屋里抹眼泪。 叶秋枫知道梁闽一定会来追自己,所以走的并不快,见梁闽来了假意不高兴,撒着娇让他陪自己逛街、吃饭、跳舞,梁闽笑着说好。 见着梁闽纳的妾楚辞心里也不好受,一方面是替英英难过,另一方面,他是个男人这件事一直是心里的一根刺,楚辞知道骗人总会遭报应的,而且虽然大家嘴上不说,可他知道背地里都讨论过大少奶奶嫁进来这么多年没孩子的事儿,他知道梁愿虽然现在是不想要孩子,可是难保以后不会,毕竟谁都希望子孙满堂啊,到时候或许也会再找个女人过日子吧…… 梁愿回来见着媳妇儿闷闷不乐地,搂着人哄着:“怎么了?谁欺负你了,夫君替你揍他去!”楚辞赶忙拉着他,把今天梁闽回来还带了个妾的事情说了,梁愿眯着眼想了想:姓叶啊,呵……然后捏了捏媳妇儿软软的小脸儿:“我猜你不光是替老三媳妇儿难过,还没事瞎难过自己了是不是?”楚辞被戳破了心思,垂着脑袋,有些不太好意思地点了点头。 大爷把人儿揉在怀里:“我跟老三可不是一个娘胎里出来的,他那一身臭毛病我可没有。”大爷日常只认媳妇儿不认其他人,此时在自己院子里头正叹气的四姨太突然他了个喷嚏,楚辞突然有点心疼四姨太。 大爷又说:“你夫君我可是遵纪守法好公民,法律上可说的是‘一夫一妻制’,我这个人民公仆司令官不能知法犯法呀,你说你在燕城都被封为神仙了,我要还找个小的,全城的百姓不得扎我的小人儿天天骂我。”楚辞被他逗得“咯咯”直笑。 梁愿见媳妇儿笑了,拉着媳妇儿的小手放到自己心口的位置:“媳妇儿你看啊,我的心里头就这么大的位置,里边刚刚好就能装得下我的心肝儿宝贝儿,我哪儿舍得再装别人挤着我的心肝儿宝贝儿啊……”楚辞隔着衣服,感受到大爷炙热的心口里有力的跳动,然后红着小脸明知故问,指着那两只在树下头闭眼打盹儿的兔子祖宗说:“堂堂燕地卫戍司令,心里着装着两只兔子,司令官的百姓可要伤心了呀。” 小家伙现在越来越爱调戏人了,大爷心里美滋滋地,弯腰咬嘴巴:“那我就让百姓高兴高兴……”见把小家伙咬的脸红嘴也红得喘着气,大爷心满意足地点了点头:“这几天家里乱,要不你跟我去军部住两天?反正军部也有住的地方。”梁少帅从二十岁开始都是住军部的,只不过后来瘫了,再后来有了怀里的宝贝儿就舍不得住军部了。 楚辞摇了摇头:“过几天就中秋了,我在家多陪陪奶奶吧。” ※※※※※※※※※※※※※※※※※※※※ 我是不是应该给大爷写点艳福,毕竟是男主么…… 第 34 章 “碧玉街前莲步移,水晶帘下看端的。人间匹配多和美,鲜瓜觯酒庆佳期。一家儿对饮谈衷曲,一家儿同入那绣罗帏。想嫦娥独坐寒宫里,这清清冷冷有谁知?”堂会上唱是应景的《嫦娥奔月》,唱戏的伶人是三爷请来的名角儿越犹怜。 越老板是燕城的名角儿,不知因何缘故隐退了几年,最近突然复出,可谓是名声大噪,丝毫不比那些电影明星势头弱,这嫦娥唱的是真惹人怜。当真是:“当不得我见犹怜,忍叫你受折摧。”这会儿大姑娘小媳妇儿的都被叫来听戏了。 “听说老三为了请这个越老板费了不少功夫呢,他费这么多心思都是为了哄你,可见他心里还是有你的,你也别想不开了。”四姨太轻轻地拍了拍三少奶奶的手安慰着说。三少奶奶没有搭她的话,站起身说:“我回去喂孩子去了。”说完转身就走了。四姨太压着嗓子叫她:“英英,英英!”三少奶奶没搭理她。 一旁的叶秋枫没骨头似的靠在椅子上翻了个白眼,往三爷身边凑了凑:“三爷~您看既然姐姐不领情咱们也走吧,都什么年代了还听戏,真土……”叶秋枫从小被娇惯惯了,养成了想说什么就说什么的性子,嗓门儿还大,偏偏又是个“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主,这话一说出来,本来听得挺乐呵的老太太和几位姨太都回头瞪她。三爷在自家媳妇儿那儿讨了没趣本来就心情不好,也瞪了她一眼。叶秋枫知道自己的嘴,可从小哪儿受过这样的委屈,撇了撇涂了红唇的嘴,红着眼眶看着三爷,三爷赶忙把人拉走,不然又免不了大庭广众之下的哭闹一番。 台上是戏,台下又何尝不是戏?台上的是几十年不变的戏本子,哪儿有台下的这出鲜活。楚辞笑着摇了摇头,正赶上台上转场,低头看了看表,起身准备去军部送月饼。 可谁知刚出了堂会便被一个穿着嫦娥行头的伶给人拦住了:“夫人请留步。” 楚辞闻声停下来脚步,有些疑惑的歪头看着他,脱口而出:“嫦娥?” 那人笑了,薄唇勾起一个好看的弧度,一双漂亮凤眼迷人眼,抬手用水袖微微捂嘴,低头眼波婉转,这一颦一笑、一动一念用千娇百媚形容也不为过:“大少奶奶谬赞了,越某不过是在台上扮了个嫦娥,哪里比得上大少奶奶这个真嫦娥。”这人的声音一听就是个常年唱旦角的男人,语调提着,娇媚的不行,楚辞的心里有些吃味,同样是扮女人,自己怎么就顶着一副出嫁的时候哭坏了的嗓子这么失败呢…… 因为送兔子的缘故,燕城的百姓终于给楚辞这个仙女儿定了性——“嫦娥下凡”。 越老板刚回燕城不久,倒是对自己挺熟悉嘛……楚辞虽然看着软软糯糯的,可是只要不在大爷面前被爱情冲昏了头脑,就是个人精,更何况跟大爷待久了,早就变成黑皮兔子了。于是眯了眯眼,笑着说:“看来越老板是梁家的旧相识了呀,倒是省了我介绍自己了,不过咱们可算是新相识,越老板,久仰。”两个人在一起久了,虽然声音改不了,可是动作、神情和说话方式都变得越来越像对方。 越老板微微一愣,楚辞先发制人:“不知越老板找我什么事?” 越老板回了神,笑到:“越某见大少奶奶没听完戏就离开了,想来是这出戏安排的不合您的心意,就赶着换场的功夫来问问您。” 楚辞弯着一双杏眼,笑得依旧温和:“越老板的戏自然是没得挑的,只是今日是中秋,我答应了我丈夫要给他送月饼,让越老板这样的名角儿亲自跑来问我,真是惭愧。” 通常情况下主动接近自己的只有两种人,第一种是要兔子的,第二种是跟大爷有关的。显然这位越老板是第二个理由,楚辞也是为了告诉他,大爷不在家。 越犹怜的眼睛里失了些光彩,依旧笑脸相迎:“大少奶奶笑话越某了,什么名角儿不名角儿的,越某不过是个伶人罢了。” “越老板切莫自惭形愧,”楚辞看了戏台子,“既然越老板的好戏就要开始了,阿辞就不打搅了。” 越老板拱了拱手告辞,转身朝戏台子走着:梁少帅啊梁少帅,你的这位佳人可真是稀世珍宝,接下来的路,我愿你们化险为夷。 见越老板走了,楚辞眯着眼,声音软软的,冲着不远处的圆形拱门说:“阿闽找我有什么事吗?” 梁闽从门后边走出来有些尴尬的摸摸鼻子叫人:“大嫂……”然后解释说“我瞧着越老板不在,以为出了什么事,就过来看看,没想到大嫂也在……” “阿闽,真的没有事吗?”楚辞说话的时候总喜欢把人的名字摆在前边,他的声音虽然称不上什么天籁,却是干干净净、温温软软的,让人听着舒服。梁闽愣着摇了摇头。楚辞见他摇了摇头,笑着说:“听说越老板很难请,阿闽一定费了大功夫才把人请来,既然现在越老板的好戏开始了,阿闽不去看吗?” 梁闽有些着急:“能请来越老板不是我的功劳,是大哥,大哥跟越老板是旧相识,他过去常去捧越老板的场。” 楚辞愣了愣,转而微微一笑,扬了扬嘴角:“那今天你大哥不在真是可惜了,等下我去找他的时候跟他说家里来了一位故人。”楚辞虽然在某些方面是个人精,可是在另一些方面却是迟钝的很,他确实没有往梁闽说得意思上想,所以也就捡着挑不出错的话随口回了一句,没想到说这句话也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梁闽扯着嘴角笑了笑:“既然有大嫂转达,我也不用担心大哥与旧友不得重逢了,越老板的戏开始了,我也不耽搁大嫂了……”楚辞点了点头,转身舒了一口气放松下来,手依旧攥在袖子里。梁闽走了两步,转身看着大嫂的身影,微微皱起了眉,心里有种不可言说的感觉。 楚辞转过墙角,瞧见四周没了人,刚刚浑身端着的劲儿都松了下来,张开手,发现手心里全都是汗。 ※※※※※※※※※※※※※※※※※※※※ 出新人物啦! 下周见咯 第 35 章 军部的警卫很严,不是什么人都能随意进出。虽然楚辞偶尔也会来军部给梁愿送东西,在警卫员面前混了个脸熟,可还是规规矩矩地等梁愿派人下来接,而梁愿也总是乐呵呵的自己下来接媳妇儿。 警卫员们见司令来,立刻立正敬礼,整声声地喊着:“司令!”吓得楚辞够呛。后来警卫员们见熟了,胆子也大了,都挺喜欢这位不摆架子、对谁都乐呵呵的司令夫人,每回梁愿下来,都憋着坏笑立正敬礼,高喊:“司令!夫人!”羞得楚辞捂脸直往梁愿怀里躲。 梁愿不是人,心里乐开花。还认真的跟司徒原讨论过要不要给警卫员加鸡腿,司徒原觉得自家司令实在太闲,恰巧送饭的炊事员听到了,给警卫员们的中午饭里一人加了一个鸡腿,于是警卫员们每回见着楚辞喊得就更卖力了。 楚辞提着月饼在门口等着,笑呵呵的给警卫员们发月饼,梁愿看见自家媳妇儿在门口,老远就边挥手边喊:“媳妇儿!”露出一排洁白整齐的牙,笑得那叫一个灿烂,身后的司徒原捂着眼没脸看这个丢人玩意儿。 军部的人早就知道他们家司令是典型的双标,见他露出这个表情早就见怪不怪了,全当没看见。楚辞闻声转头,弯着一双杏眼好看极了,笑呵呵的跟梁愿招了招手。 警卫们心照不宣,班长喊了声:“立正!敬礼!”门口的警卫员们立刻把月饼揣进兜里列队站好,齐声高喊:“司令!夫人!”动作十分整齐划一。 楚辞的小脸“噌”的一下就红了,梁愿勾起嘴角,大长腿快速迈了几步正好迈到媳妇儿身边,掐着点似的,刚好让楚辞低着的小脑袋抵在他的胸前,楚辞小声嘟囔:“早知道就不给他们发月饼了,太坏了……” 梁愿低头咬着楚辞的耳朵:“贿赂也没用,这可都是我的人,意志坚定,军纪严明。”说完心情很好似的,拉着楚辞就往楼上屋里头走。 楚辞把月饼盒子放到桌上打开,里边是一个个小兔子形状的月饼,弯着眼睛笑意浓:“我跟院子里的小兔子商量了,他们说了你平时太凶,他们谁都不愿意给你当月饼馅,你媳妇儿人美心善,只能给你做成兔子形状的月饼~”仰着小脸一脸骄傲,像是等着夸奖的模样。 梁愿笑:“嚯!我媳妇儿就是厉害,都懂兔语了,我的猛兔军团指日可待!” 在门口站着的司徒原突然觉得天冷了,反省自己是不是也该找个媳妇儿要抱抱,看着“我的眼里只有你”的两个人,手握成拳放到嘴边,咳嗽了两声。 楚辞刚刚没看到司徒原,也不知道他听到了多少,小脸又红了起来,慌慌忙忙的要给他分月饼,梁愿一把把盒子抱了过来,伸手指着另一盒月饼,撅着嘴说:“这小子从小就不爱吃甜的,所以你给他分给警卫们的月饼就行,别糟蹋了媳妇儿你的心意。” 司徒原这个气,这位爷刚才还嫌自己不吃早饭,特地让炊事班留了自己最爱吃的糖包子 ,这会儿又成不爱吃甜的了:“得得得,我不跟您抢老婆的爱心月饼,我去看看我的糖包子热好了没!”然后伸手那个快普通月饼晃了晃,笑着对楚辞说:“谢谢嫂子!”然后转身停止发光发亮去了。 梁愿心满意足的啃了一块月饼,楚辞突然想起来上午的事,就问他:“你很喜欢听戏吗?” “还行,也没多喜欢,怎么了?”梁司令眼里全是自家媳妇儿和他的爱心月饼。 “也没什么,今天老三请来了个戏班子,老板姓越,老三说是你的朋友。” “越犹怜?”梁愿皱了皱眉,伸手去牵楚辞的手,楚辞顺着他的动作走到桌子前边靠着,由着他牵着手。 “媳妇儿,有件事我得提前跟你坦白,但是你得答应我,这段日子无论有什么样的流言蜚语你都要相信我。”楚辞看他凝重的神情认真地点了点头。 “我过去是跟越犹怜有过一些交情,当年我二十出头年轻气盛,打胜过几场仗就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当时是一次肃清叛徒吧我记得,见着没什么守卫就直接奔着人院子去了,谁知道院子里头都是埋伏,当时我跟司徒原走散了,恰好赶上给人过堂会要走的越犹怜,开枪的人没开准射到了越犹怜身上,这也算是他替我挡了一枪吧,你也知道这事儿不能让别人知道,不然越犹怜就算是再大的角儿也性命不保,他当时伤的挺重的,我就带着他回了军部后院,对外头称我跟越老板关系极好,邀他来小住,后来他好了一些回了自己的戏园子,我也经常带着军医去看他,这一来二去的就有了一些闲话,越犹怜也因为那一枪烙下了病根不能久站着,这也就是他后来隐退的原因,不过后来越犹怜去了上海治腿……”梁愿说得也是心虚,毕竟他的名声确实不太好……好吧,是很不好…… “嗯……确实不是个好办法,可是在当时却是一个最有效的办法不是吗?”小兔子太单纯,压根没往那方面想过。还开着玩笑说:“诶?你这么爽快就告诉我了,不是应该像戏剧里那样,怕对方多想刻意瞒着,然后对方还是知道了,于是产生了误会不告而别,成就了一段凄美的爱情故事。” 梁愿抬手轻轻刮了刮他的鼻尖:“我就是怕你误会才跟你说的啊,一天天少看这些个剧本子,什么瞒不瞒的,矫情不矫情,他们那都是太无聊为了凑时常,我跟我媳妇儿一辈子要干的事儿多了,犯得着为这种事儿矫情么,我可不给你跑的机会,不然一辈子都要追来追去的多累啊!” 楚辞愣了愣,也笑了,低头看着梁愿说:“月饼我也送到了,一会儿不是要开会吗,我回家等着你啊。” 梁愿一脸痛苦的把头埋在楚辞的腿上,伸手环着他的腰:“啊……不想开会想立刻回家搂着媳妇儿怎么办……”楚辞笑着伸手揉了揉他清爽的短发。 楚辞认识路,就没有让梁愿送自己,下楼走的楼梯口碰巧看到了上楼的段新阳和他的副官,段新阳张了张嘴,唤了一声:“阿辞。” 楚辞往后退了一步,微微扬起嘴角,划着一个好看的微笑说:“段总督也是来开会的?”倒是礼数周全,落落大方的司令夫人的模样。 段新阳看着楚辞无意识的空出来的有些防备的距离,眼睛里隐着失落,却还是保持着微笑,彬彬有礼地回答道:“是啊。” 楚辞点了点头:“那我就不打搅段总督了。”算是打过了招呼,楚辞错身往下下楼梯,突然想起来什么,转身扬起小脸,叫了一声段新阳:“段总督,” 段新阳回头,望见得是真诚又礼貌的微笑,这个出现在他梦里无数次的少年就站在他面前,嘴巴开开合合:“中秋快乐。” 楚辞说完,抱着一股子含着私心的歉意劲儿冲着段新阳笑了笑,舒了一口气,转身下楼,最终消失在段新阳的视线里。 段新阳望着他远去的背影,摸了摸怀里的香包,嘴角勾起了笑,嘴里喃喃:“中秋快乐,阿辞。” ※※※※※※※※※※※※※※※※※※※※ 马上要过年啦,我祝大家中秋快乐? 明天的大家不要急,倒不是我木有写完,就是太甜惹我怕被锁emmmmmmm,但是我会按时发滴,就看缘分惹 第 36 章 楚辞咬着手指自言自语:“我这么暗示段总督,他应该明白的吧……知道了今天是中秋节是不是可以早点把阿哥放回来……”私心想着,又跟心里头那点害怕妨碍公务的内疚心斗争着。 楚辞下了楼,见着司徒原在楼下等着,后头是梁愿经常坐的那辆车。司徒原见着楚辞出来了,笑着打开后座的车门:“夫人,司令吩咐我把您送回去。”人前,司徒原和梁愿一个比一个会装正经。 楚辞有些疑惑:“你们一会儿不是要开会吗?”也没见阿哥对司徒副官说呀。 “嗐!不是什么重要的会。”司徒原嘴上说着。在他家司令眼里,哪儿有什么重要的会,又不是仗打到家门口了,就算是,媳妇儿的安全更加重要。所以一早在楚辞刚到的时候,就安排了司徒原要送他回去。 “等我媳妇儿走得时候你开车送他回去。” “一会儿不是开会么,我不跟着你行么?别看段新阳文文弱弱的,他身边的副官可不是省油的灯。”司徒原调查过段新阳身边的副官隋年,这家伙的身世极其神秘,就好像是凭空出现的一个人一样。至于身手…… 如若说梁愿敢带着自己两个人在大街上乱晃不怕刺杀是因为两个人都有身手、敏锐默契还胆子大的话,那段新阳这个文绉绉的书生敢带着隋年两个人在燕城大街上乱晃,如果不是段新阳是个疯子,就足够能说明隋年的身手。 楚辞回家的时候堂会还在继续着,他故意没有走正门,就是想着直接回屋,却不巧刚好撞见叶秋枫,别看叶秋枫看起来大大咧咧的,可楚辞打心眼儿里觉得这个姑娘不好相处,就想着悄悄绕道离开。 叶秋枫瞧见楚辞,上来就挽住他的胳膊,给楚辞吓得不轻,直往外解救自己的胳膊。叶秋枫不管是见了男人还是女人都没骨头,抱着楚辞的胳膊就往他身上靠,楚辞的个子不算高的,叶秋枫在女人里又算是高挑,还穿了高跟鞋,看起来比楚辞还高一点,一时间占了上风。 楚辞毕竟是个男孩子,平日里又极不愿意与人交谈接触,被叶秋枫抱住后立刻红着脸惊慌失措:“你……你要干什么?” “嫂子~别这么见外嘛,秋枫就是想跟你聊聊天~您看英英姐姐也不理我,家里其他人也是,秋枫孤独啊~” 这姑娘……说起话来怎么这么露骨啊……可是也怪可怜的,一个人在陌生的地方,有时候确实不太好受。楚辞这样想着,心也跟着同情了起来,于是红着脸说:“那……你聊吧。”好吧,楚辞承认,自己长这么大除了阿娘和阿姐没有被姑娘这么搂着,也没有姑娘这么正经地要跟自己聊过天,所以也不知道说什么。 叶秋枫大大咧咧地也不知道尴尬:“我听英姐姐说她屋里的留声机是大嫂送的,大哥不愧是司令,出手就是阔气……”楚辞的小脸快要烧起来了,根本听不到她在说什么。 叶秋枫打开了话匣子,就像是和楚辞是多年的好姐妹似的,拉着他的手聊东聊西,不过都是她自己在说,最后更是伸手戳了戳楚辞的胸:“大嫂啊,你看你也忒瘦,这该有的地方没有肉啊,男人摸起来不舒服,回头我教给你一套按摩的手法,保准儿管用,这女人么,得讨喜才行~” 楚辞被她戳得跳了起来,捂着胸就像是被非礼了一样:“啊!你干嘛!” “嫂子别害羞么,大家都是女人……”叶秋枫摆了摆手,一副见过世面的样子,把楚辞又拉了回来。 这会儿梁闽来了,看着楚辞面红耳赤地极力从自己女人怀里抽出胳膊地模样可爱极了,不禁想起了几年前第一次在大哥房里见到她的时候。说到底这个女人甚至都比自己还要小几岁,如果当时没有让她嫁给大哥,自己会不会又是另外一副光景? 楚辞看到梁闽正看着他俩,急着把他叫过来:“阿闽!”梁闽一愣,恢复了一贯的笑意,往这边走着,叶秋枫看到了自己男人自然不会再抱着楚辞的胳膊,赶忙扑到自己男人的身上去,楚辞羞得低头,小声说:“我先回去了。”然后错过两人走远了。 叶秋枫搂着梁闽,冲着楚辞离开的方向翻了个白眼,颇为嫌弃的撇着嘴切了一声:“我还以为大嫂是个什么厉害角色,就是软柿子一个,好捏的很~” 梁闽微微皱眉,有些不高兴地说:“瞎说什么呢,头发长见识短。”如果真的是软柿子,瘫在床上瘫了两年的大哥怎么会站起来?又怎么会在这几年攒下全城百姓都称赞的好名声?还有大哥的城防……那些图纸也都出自这位仙女儿大嫂之手吧…… 梁愿最喜欢到处显摆自己媳妇儿有多好,可是唯独楚辞的手稿,梁愿从来不会拿出去说,为的就是保护他,楚辞自己也不喜欢张扬,这一点两个人默契的很。 显然梁闽是趁着两人不在进屋看过。 叶秋枫娇嗔了一下:“三爷你又凶人家~” 梁闽收了思绪,捏住叶秋枫的下巴吻了下去,勾起嘴角说:“乖,是让你没事多把大嫂请来坐坐,大哥院儿里头的宝贝可不少啊……” 楚辞红着脸,走得飞快地回了自己的院子,不高兴的撅着嘴:“怎么会有这样的姑娘啊……女人真是太可怕了……就……就算都是女人,也……也不能搂搂抱抱的……” 过了盛夏,天黑得比以前早了些,天边还剩下几片夕阳余晖苟延残喘着,万家灯火都在盼望着今晚的圆月,盼望着那一份圆满。 梁愿踏着最后那几片夕阳归来,五彩的余光作了军装的背景,显得他的身姿更加挺拔。梁愿走到院子门口,咧着嘴笑着大喊:“媳妇儿!”屋里的人看着他莞尔一笑:“嗳!” 此刻那个无论是驰骋沙场还是守护一方安宁的司令都与他无关,只是眼前这个软软的人儿的丈夫。 梁愿是将帅之才没错,可他最讨厌的两个地方就是战场和监狱,他出生的时候赶上日本人屠杀,年少时又赶上前清的覆灭,再后来他上了军校,提前毕业以后从了军……可是若非这世道逼迫他拿了枪,他也真的是不想碰那个铁疙瘩。 楚辞的心情不好,正坐在栏杆上揉兔子呢,听到大爷熟悉的声音所有不开心的都烟消云散了,弯着眼睛问他:“不是说会回来的很晚吗?” 楚辞今天穿了一条鹅黄色的裙子,手里抱着小兔子倒真成嫦娥了,梁愿挑眉:“大爷我想走还有人能管的住我?”事实上开会的时候梁愿把自己该说的都说完了就随便找了个什么理由跑出来了,文人开会就是墨迹,两句话就能完事儿非得弄个起承转合,段新阳毕竟道行太浅,脸皮也厚不过这只成精的狼,在场的自然也没人拘得住这位爷了。“一会儿带你赏月去!”大帅不在家,老太太身体不好禁不起闹腾,听完了戏各院还是过各院自己的。 今天晚上是个晴天,燕城上星空万里,还挂着圆满的月。楚辞靠在大爷的肩上,坐在房顶抬头看月亮,月亮离得人近,好像触手可及似的,他把一只小白兔放在他的腿上,捧着小酒盏小口喝着桂花酒,喝的晕呼呼的,这会儿喝高兴了,抱着小兔子站起来,举起酒杯敬月亮:“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声音忽高忽低的,可爱的不行。 梁愿见他站都站不稳了,忙起身扶住他,生怕他掉下去,可怀里的小家伙不满意他禁锢着自己,扭着身子伸出拿着酒杯的胳膊对着月亮咧着小嘴傻笑:“来!月亮!喝!”样子傻乎乎的可爱,声音是卸下伪装以后干净的少年音。 梁愿听得眼皮子直跳,看来这只小兔子是真的喝多了,兔子耳朵都显出原型来了……酒量这么浅,以后不能让他喝酒了,果然小家伙只能喝牛奶。 “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嗝……露华浓……嘿嘿……”楚辞的小脸红扑扑的,仰着头转向大爷,大大的杏眼里忽闪忽闪的映射月亮和他的心事。扔了手里的酒杯,用手指戳着大爷的脸直乐:“嘿嘿……阿哥你怎么长得这么好看呀……”然后把兔子往他怀里一塞,指着月亮说:“飞一个!”这是把他当嫦娥了。 普天之下估计也就怀里这位小少爷敢这么戳他的脸了,可是大爷心里乐意,搂着小家伙逗他:“可是长得漂亮的才是小媳妇儿啊,为夫可没有媳妇儿长得漂亮。”还别说,楚辞今天穿着鹅黄色的裙子,怀着抱着小兔子还真挺像嫦娥仙子的。 楚辞听了好像还挺不高兴,撅着小嘴儿直摇头:“不对不对,聪明并且赚钱赚的多的人才可以做丈夫呢,我……我在康大可是拿奖学金的……嗝!而且还有兼职……赚的可多……嗝!暑假去日本游学……都是自己负担的……养你肯定没问题!”楚辞一脸骄傲的仰着小脸,学着豪情义士拍了拍大爷的肩膀,特别有担当的模样。 梁愿点头附和:“对对对!我媳妇儿最厉害了!” 楚辞扁了扁嘴,用热乎乎的小手点了点大爷的鼻尖:“所以你看,我又聪明又能赚钱,我才是夫君……”说话声越来越小,最后趴在大爷的心头,只剩下“嗡嗡”的声音。梁愿挑眉:嚯!原来小家伙一直都有在上边的心啊…… 梁愿忍着笑小声哄着:“好~夫君,可还满意?”不知道小家伙醒来知道晚上的事儿,又是怎样可爱的模样,一定会脸红吧…… 楚辞的脸上露出了满足地笑,点了点头,用小脑袋蹭了蹭梁愿的胸口睡着了。梁愿把他从房顶抱回屋里,楚辞是怎么吃都长不上来肉的类型,所以抱起来并不费劲,梁愿拧了湿毛巾给媳妇儿擦脸,动作轻轻柔柔的,生怕弄疼了他,又给他脱了外衣让他睡的舒服些。 小少爷喝醉了特别粘人,睡觉也不老实了,抱着梁愿蹭来蹭去的。把大爷蹭的浑身滚烫,大爷被撩的冒了烟,血液都快倒流了,呼吸急促着喘着气,推开楚辞下床跑去用冷水泼了泼脸冷静了下来,指着下头的大灰狼说:“你给我忍住!回去!不许吃兔子!”等着大灰狼低了头,大爷身吸了一口气重新爬回床上。 楚辞本来就浑身热得慌,感觉边上有个凉凉的东西就立刻抱了上去,嘴里还“阿哥……阿哥……”的喊着,声音软软糯糯的惹人怜。 梁愿哑着嗓子,用手指轻轻地摸了摸他撅起来的小嘴:“阿辞……别再闹我了……” “那你……那你给我唱歌哄我睡觉……”可怜巴巴的小腔调让人不忍心拒绝。 “好,”梁愿哑着嗓子,带着宠溺:“春日宴,绿酒一杯歌一遍,再拜陈三愿。一愿郎君千岁,二愿妾身常健,三愿如同梁上燕,岁岁常相见……” 第 37 章 楚辞是真的不能喝酒,这一觉睡到了第二天日上三竿,才揉着脑袋起床。 这大概是他自从当年睡了个懒觉遭到全家批判以来第一次睡到这么晚才起,梁愿舍不得吵醒他,也舍不得放开抱着他的手,自然也名正言顺得罢工没有去军部。 “好难受……”楚辞闭着眼嘟着嘴揉脑袋,眼里还挂着没睡醒的泪花,嘴里小声嘟囔着,带着奶味儿的小鼻音软软的,看着委屈巴巴的小模样,大爷跟着心疼。 楚辞也是有起床气的类型,只不过他的起床气和酒气一样都是跟他一样乖乖得那种,像是撅着嘴自己跟自己生气又不好意思麻烦别人似的,只能自己揉揉脸把自己叫醒。大爷看着媳妇儿的小模样就算是看了这么多年都看不够,又担心他自己下手重把脸揉红了心疼地还是自己,就赶快殷勤地拿着温热的帕子给小家伙擦了擦脸,擦得不舒服了小家伙的嘴撅得老高,委屈得不行,大爷立马就柔声柔气得哄着,动作自然连贯,俨然一副妻奴得模样,若是这样子传到老太太耳朵里是要骂人的,可是梁愿自己心里清楚,那几年就是怀里的人儿也是这么仔细地给自己擦的脸。 楚辞的起床气走得也快,这会儿端着刚刚梁愿吩咐人送来的热牛奶小口的喝着,坐在床边的椅子上看着早上送来的报纸。 梁愿在院子里活动身体,打打拳、做做俯卧撑,上蹿下跳的精神头十足。见下人们准备好了早饭就对着窗户喊他:“媳妇儿!出来吃饭啦!”大爷的声音浑厚亮堂,楚辞特别喜欢。 如果天气好的话,俩人就会在院子里的石桌上吃饭。楚辞扒着窗户弯着眼睛笑着说:“好~”然后走到桌子前将报纸叠好摆整齐。 正准备往外走的时候无意看见旁边有些乱的画稿,微微皱眉,顺手整理摆齐,却发现有一张画稿明显是放反了的就抽出来看。楚辞有个习惯,近期的稿子每张成稿上都习惯加个签子,不需要改动的画稿上的签子上画的是飞禽,而去要改动的则画的是走兽,飞禽冲着窗子,走兽冲着门,别看楚辞有的时候迷迷糊糊的,可对待书籍画稿这一类一向归置的井井有条的,尤其是图纸一定是有一张是一张的好好的放着。而这张摆错了的带着走兽的稿子不是别的,正是他最近画的燕城的防事工程建筑图。 这些年梁愿的部队有了楚辞设计的这些工事犹如如虎添翼,这张图是他为燕城的防御弥补了最后一点缺口,是他最近几天从《周易》里看着八卦图找来的灵感,八卦相生相克无所谓前后,只要是不懂得《周易》和建筑得人都很容易分不清正反。 楚辞心里存着疑惑,扒着窗户问梁愿:“阿哥?你昨天看图纸了?” “没有啊,怎么了?”大爷已经坐到桌子前,楚辞抿了抿嘴没说话。 大爷皱了下眉:“先出来吃饭。”天大地大哪儿有媳妇儿吃饭最重要,今天早上起的就晚没有正点吃饭,小少爷身子骨那么瘦,本来就怎么喂都味不胖,可别在饿的更瘦了,大爷可是要心疼死了。 因为俩人起得晚,早饭格外丰富些,大爷怕楚辞昨天晚上喝了酒难受胃口不好,特地让家里请来的南京厨子做的早饭。桂花糖芋糯米藕,牛肉锅贴小笼包,都是楚辞爱吃的。 楚辞爱琢磨做饭就是因为他是个爱吃的,可是他瘦小的一个人吃的并不多,平日在做的好吃的大部分也都进了大爷的肚子里——做成功了就是大部分,失败了的话就是全部都在他肚子里了当然了,在大爷眼里媳妇儿做什么都好吃,都能面不改色的吃干净。 这会儿大爷瞧着自家小媳妇儿眯着眼一脸享受的小口咬着还冒着热气的小笼包,大爷乐呵呵的给他夹了块糯米藕,比自己吃了还高兴,心里还琢磨着又是肉又甜的,得长点肉了吧。 院子里飘着淡淡的桂花香味儿,就好像院子里真的重了桂花树似的,楚辞的小嘴一刻也不闲着,跟大爷讲:“我家院子里就种着桂花树,一到秋天可香了,阿娘就用桂花做桂花糖芋、桂花糕还和院子里的茉莉花一起泡成茉莉桂花茶,可香了。”大爷听着默默的记在心里。见他吃的不少,心想着什么时候带着小家伙回趟家乡,又给他剥了个五香茶叶蛋吃,这个小媳妇当年为了自己放弃了那么多,亲手将自己照顾成今天这样,往后的一辈子可不是都得宠着、惯着么。 楚辞吃得差不多,接过茶叶蛋,又问了他一遍:“阿哥,你昨天看我的稿子了?” “没有啊。”大爷从来不乱动楚辞的东西,就算是给他用的图纸也是等着楚辞画好拿给他的时候才回去看。他知道小少爷的心思细腻敏感,也愿意替他守着安逸的小空间。 楚辞微微皱眉:“奇怪了……我不可能放错的……”撅着嘴,若有所思的小口咬着双手捧着的鸡蛋。 大爷嘴角勾起了笑:“看来是有人坐不住了……” “嗯?”楚辞又咬了一口,动作活像院子里啃萝卜的小兔子。 大爷看着欢喜,轻笑了一声,冲着小媳妇儿挑了挑眉。 这么多年两人早就形成了默契,看着大爷脸上的反应心中了然,可还是有些担心:“可是给偷图的人看了真的没关系吗?” “让他看去吧,他是偷不走的……”见楚辞一脸懵懵懂懂的等着他说下半句,大爷伸手轻轻捏了捏小兔子的脸:“真正的宝贝在这儿呢!” 楚辞揉着脸愣了一下,弯着眼睛笑了。 ※※※※※※※※※※※※※※※※※※※※ 或许,今天是美食节目? 第 38 章 吃过饭没一会儿,司徒原就上家里来接走了他家司令,说是军部有点事儿,于是梁司令短暂的罢工时光就这么结束了。谁也没想到,梁愿前脚刚走,段新阳后脚就来了。 段新阳今天穿着一身深灰色的西装,头发依旧是一丝不苟的梳到后面,带着一副金丝边眼镜温文尔雅。 家里有梁闽这个男人在,自然是他出来接待客人,下人来通报:“三爷,家里来了客人,说是段新阳段总督。” 三爷一听,低头整了整衣服,快步走出来了。三爷走到厅前又加快了脚步快速走了几步,笑脸相迎:“您就是段总督吧,闻名不如见面,段总督果然气度不凡、年轻有为啊。” 段新阳彬彬有礼地笑着,打量着眼前这个男人,显然是不认识他:嗯……看起来文弱儒雅的,却是个一脸狐狸相的,还是只想当老虎的狐狸。笑着说:“您好。”便不再多说一个字。 段新阳自然是不认识自己的,梁闽也不尴尬,介绍着自己:“鄙人梁闽,梁家老三,前阵子跟我爹打仗才回来,您这样的贵人自然是不认识我们这种虾兵蟹将的。” 段新阳心中了然,点了点头,笑着说:“原来是梁贤弟啊,早就听说梁大帅的三个儿子个个是人中龙凤,如今一看确实如此。” 三爷一听立刻眉开眼笑:“段兄这就折煞梁闽了,快快请进,屋里已经备好茶了。” 段新阳捏了捏袖口,婉拒道:“不急,段某这次不请自来其实是为了兔子的事。” 梁闽微微皱眉,试探着问:“是大嫂的兔子?”三爷有些吃惊:大嫂竟真有此等通天的本事?听说这段总督上任没多少功夫,大嫂就把线给大哥牵上了? 段新阳笑得浅淡:“是啊,机缘巧合之下段某得了司令夫人馈赠的兔子,如今觉得那一只兔子实在是孤苦无依,就厚着脸皮来找夫人再要一只,如此不请自来的叨扰,还望梁贤弟莫要见怪。” 三爷舒了一口气,大嫂往外头送了不少兔子,想来这位总督是听说了,心血来潮寻个玩物。于是笑着说:“既然如此,我带您去大哥大嫂的院子,让大嫂给您好好挑挑,挑一只品相好的才行。” “那就有劳贤弟了。”段新阳点了一下头,脸上挂着的依旧是礼貌的微笑。 “哪里哪里。”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有说有笑的往院子里走。 院子里的楚辞并不知道这件事,正坐在秋千上画画呢,大爷知道小媳妇喜欢在院子里胜过屋里,就在院子里最大的一棵柿子树下安了个秋千。为了让楚辞坐得舒服,说是个秋千,却更像个吊椅,可以让楚辞整个人窝在上边,天热了铺席子,天冷了铺毯子和棉垫,舒服的不行。花样是大爷亲手画的,画的还是兔子的花样,夹杂着茉莉花和柿子的花纹,木材是大爷亲自去挑的红花梨,木工活是大爷亲手做的,是小时候为了给自己做一把木头□□玩儿,专门跑出去偷学的手艺。总之楚辞喜欢的不得了。 白天院门是敞开的,能从门口看到里头的须臾景象。段新阳站在院子门口微微一愣,看着眼前的人盘腿坐在吊椅上抱着画板画着画,耳边夹着一只铅笔。段新阳笑了,这个笑不似一贯的疏远和彬彬有礼,也不似濒临失控时隐忍的阴森,是舒心的,是久别重逢后的暖意流进了心头,是失而复得的欣喜挂上了嘴角。 三爷急着献殷勤,顾不得敲门,赶忙跨过门槛,走上前去叫了一声“大嫂”。 楚辞闻声扭头,看见了两人进来,赶紧放下了画板站了起来,抬起嘴角挂起一副有礼貌的笑意:“阿闽,段总督?” 楚辞有些诧异,攥着裙摆笑着说:“你们是来找阿哥的吧,他刚去军部了。”楚辞笑得而温和,却让人感到一种不可言说的距离感,段新阳镜片后的眼睛里藏着一抹失落。 “是段总督找您。”三爷笑着说。 段新阳报以微笑:“是我找你。”阿辞。这两个字仿佛牵动着隐晦的私心,说不出口,却又不甘心,只能在心底悄悄地唤一声。 段新阳没再说话,看了一眼梁闽。梁闽八面玲珑像只狐狸,也是个有眼力见的,立刻笑着说:“我就不打扰你们了,还请段总督一定赏脸,晚上留在寒舍用膳啊。” 段新阳点了点头说好,看着梁闽走远出了院子,回头笑了,像是当年青涩的少年一样,手有些不知道放到哪儿,最终插在兜里。楚辞歪着头看着他,懵懵懂懂的,湿漉漉的杏眼里清澈见底:这个人……好像并没有敌意的样子…… 段新阳深吸了一口气,调整了情绪,笑着说:“阿辞,我来是想向你再讨一只兔子的,我家就那么一只,孤零零的,不比你这里的热闹,新阳很是羡慕。”语气里带着卑微和怯懦。 这个人说话好奇怪,跟刚才的感觉不一样了,可是楚辞又想不出哪里不一样,攥着裙摆往后退了一小步,保持在了一个舒适的距离笑着说:“您是一方总督,劳心劳力,若是真养了两只兔子,等生了小兔子以后他们会霸占您好不容易得来的休息的时间的,到时候您就该羡慕这会儿的日子了。”楚辞说得是大实话,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怕总督日理万机的,没有功夫照顾小兔子。 段新阳看着他疏远自己的样子气息有些不匀,额间微微泛出吸汗:“其实你不必逼自己说这些话,在我面前做你自己就好。”楚辞一直都是一个只有窝在自己的小世界里才算是真正舒适的人,最怕和别人交谈。 见着段新阳戳破了自己,楚辞攥着裙子的手握的更紧了,脸红了起来,喉咙上若隐若现的突起微微颤抖了一下,有些底气不足的结巴着说:“没……没有。”低下头的一瞬间看到了段新阳微微颤抖的手。 楚辞毕竟出自半个中医世家,察觉到了些许的不对,偷偷抬头看了一眼段新阳,只见他努力的压抑着激动的情绪,楚辞看着他有些狰狞的笑,本能的退后了一步。 段新阳看着他又向后退了一步,情绪终于爆发:“我就这么可怕吗?你就这么不想靠近我?”此刻就像是撕下伪装的羊皮的狼,凶恶的要吞下小兔子。 “没……我没有……”楚辞被他吓了一跳,忙摆了摆手摇头否认,却又吓得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一小步。 “那你往后退什么?”段新阳上前紧紧地抓住他的手腕,力气大得手有些发抖,好像要把楚辞捏碎了一样,“你就这么不肯接受我?” 这话听着怎么这么不对,可是楚辞已经无暇去想了,段新阳一个文人竟然力气也这么大:“你放开我!”他被捏得生疼,一双杏眼湿漉漉的,疼得有些发红,手腕上的珠串像是要嵌在肉里了一样,却提醒了他要理智,他捏着更细得嗓音尖叫着,学着寻常女人的自救:“我是梁司令的女人,你……你不能这么对我!”楚辞的脸通红:女人好像是这么叫的吧…… 段新阳的眼睛里将要显出绝望,抬手把楚辞往身边拽,从背后把他禁锢在自己怀里,另一只手伸到前头覆在了他的胸前,咬牙切齿的说:“你就这么愿意当个女人?” ※※※※※※※※※※※※※※※※※※※※ 不如今日掉个小马??? 转眼《岁岁常相见》更新三个月咯!这章是这个星期的最后一章,也是今年的最后一章,来年我会继续努力的,努力让小少爷掉马,下周更新依旧,不过依旧过了年了,所以提前祝大家春节快落哈,吃好喝好长肉肉,来年继续陪着小少爷呀~ 第 39 章 楚辞的心跳顿了一下,大脑一片空白,还没来得及挣脱,段新阳却先支撑不住了,单膝跪在地上浑身发着抖,手抓着楚辞的手腕,抓得楚辞手腕上的皮肤显出一个苍白的指印。 楚辞吓了一跳,也顾不得刚才这个人伤了他,慌忙扶起他问:“你怎么了?”可是段新阳哪里还听得清说话,只是顺着嗡鸣声抬头,双瞳无神。 楚辞在西医院里见过毒瘾发作的人是什么样的,也知道从晚清以来,许多大户人家的老爷都爱抽鸦片,问他:“段新阳你吸了鸦片?!”语气里充满了关切和责备,像是对一个不听话的病人。 段新阳再也支撑不住了,倒在地上浑身发抖着,额间浸着豆大的汗珠,紧紧地咬着嘴唇,苍白的嘴唇上渗着鲜红的血。楚辞赶紧捏他的下巴,用命令的口气说:“松口!”可段新阳哪里还听得到,只觉得有人束缚着他,难受得扭动着、挣脱着。 楚辞着急的喊着,也顾不得伪装:“段新阳你在不松口嘴唇就要咬掉了!”然后抬手扯下发带费力地将段新阳的双手绑了起来,又跪在段新阳身上用自己的双腿压住他的双腿,用一只手捏开他的嘴的同时把自己的另一只手掌放到他的嘴边。 楚辞的手白白嫩嫩的,哪里禁得住这样一个发了狂的男人咬。段新阳一口下去,极度的痛感从楚辞的掌心顺着胳膊传入心脏,楚辞要紧牙关,心里颤抖着默念:阿辞不疼,阿辞不疼,阿哥受了那么多伤都说不疼,自己这点疼算什么…… 楚辞疼得嘴唇变得苍白,额间细汗浸湿了发丝。 过了不知道多久,段新阳渐渐地松了口,慢慢地恢复了意识,楚辞跌坐在地上,苍白而发抖的手上赫然出现了一个狰狞的血牙印。段新阳喘着气,用胳膊肘支起身体,看见楚辞手上的那个牙印,不敢相信的抬头看着他:“阿辞你!”眼睛里是满满的心疼和自责。 楚辞见他好了,长舒了一口气,将手藏在身后。段新阳垂眼,心疼地要命:“阿辞,你不必为我做这些的……” 楚辞本来想说换做任何一个人他都会这么做的,却转念一想,微微皱眉,有些难为情的说:“既然我救了你的嘴唇,你可不可以不要把今天的事情说出去呀,尤其是阿哥……”声音小小的、软软的,带着虚弱。 段新阳看着他苍白的小脸有些心疼又有些想笑:阿辞果然还是当年那个阿辞,一点也不懂得心机权术,总督吸食□□这件事情是个天大的把柄,可他却用来守着这个秘密。可段新阳不知道,对于楚辞来说,他是男人这件事情是比总督吸食□□还要大的把柄。于是笑了笑:“你就这么爱他?他不知道你是个男人?”楚辞摇了摇头有些落寞。 段新阳冷笑:“呵,他可真是爱你。”楚辞低着头,没听出来他是什么意思,也不知道段新阳听没听清,小声嘟囔了一句:“阿哥当然爱我……” “阿辞,”段新阳郑重其事的叫他:“我可以答应你,但是你要明白我要做的事情没人能阻止的了。”我会让你以一个男人的身份好好地活着,拥有和现在一样的,不,比现在还要好的好名声活着。 “真的?”楚辞抬头眼睛亮了亮,全然没有听后面那句话。 段新阳半开玩笑似的抬起被绑住的手放到楚辞面前晃了晃,笑着说:“我都被你绑住了,能不乖乖就范么?” 楚辞红着脸,赶紧扯下绑住他的手的发带系在脑后,小声说:“我不是有意的……” 段新阳看着他手里的伤微微皱眉:“你的伤……对不起啊……” 楚辞拨浪鼓似的摇头:“没事没事,我一会儿上点药就好了,不会留疤的。”段新阳知道楚辞从前在西医院打过工,可是听他说了这话也没有多放心,又不好再说什么。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土,向楚辞伸了一只手想要拉他起来。 也不知道楚辞是真没看见还是故意没看见,自顾自地扶着膝盖站起身,也拍了拍身上的土,低头整理了一下衣裙。段新阳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问:“你家的后门在哪儿?” “你不是答应阿闽要留在家里吃饭?”这位少爷还真是不懂人情世故。 段新阳笑着说:“我这个样子怎么好继续留下来。” 楚辞点了点头,想了想也是:“那好吧,我带你去后门。”然后又想起了什么:“你以后……别在吸鸦片了,犯瘾的时候嘴里可以嚼一块话梅糖。”一边说着一边从口袋里摸出一块糖递给他。可段新阳舍不得吃,放在离胸口最近的内兜里,楚辞看着他跟小孩儿似的藏糖的动作,以为他是极度嗜糖的,笑着说:“走吧。” 段新阳站在梁帅府的后门,又恢复了绅士模样,笑得温柔:“谢谢你,阿辞。” 楚辞浅浅的笑了笑,低头拧着裙角,有些不好意思:“我也没做什么,段总督要注意身体。” 段新阳没再说什么,点了点头出了门。 楚辞将他从后门送走,忙抬起手轻轻地吹了吹手上的伤,疼得红了眼眶。没有注意到身后不远处柱子后的人,又回头看了看门的方向微微皱眉。楚辞没有找府上的军医,而是回了自己的院子找来小药箱简单的包扎了一下,换了一件袖子稍微长一点的衣服刚好可以盖住手上的伤。刚才楚辞着急,给段新阳咬的是自己的右手,这会儿没法画画了,从秋千边上把画板收起来。楚辞往院子里一站,小兔子们就朝他围过来了,他突然想起来段新阳来的目的是为了要兔子,就蹲下来挑了一只雪白的、温顺的小兔子,打算让大爷这两天找个什么由头派人顺道送过去。 三爷看着被小兔子围着的楚辞笑得干净温暖,不由得眼睛里也少了几分精明的算计,说话声也柔了下来:“大嫂。” 楚辞抬头,弯着眼睛叫了一句:“阿闽。”然后把小兔子放到了地上,撑着膝盖站了起来。 三爷眯了眯眼,明知故问道:“我是来叫段总督去用茶的,怎么没见到他?”三爷人称“三狐狸”,不但人精明,就连眯起眼睛来得模样都像一只狐狸。 楚辞想到刚才的事情有些心事重重的样子,捏了捏衣角:“啊……总督他已经走了。” 三爷什么人啊,是个人儿精,对于楚辞这种未经世事的小少爷来说他看一眼就知道有事儿了,又瞧着大嫂换了身衣裳,关切的问:“怎么了?是出了什么事了吗?” 楚辞赶紧摇头,敷衍的说道:“可能是总督公事繁忙吧。”有些不自在都并起了脚。 三爷还想开口说着什么,却被敲门声打断了。院子的门并没有关,两个人顺着敲门声望去看门口整齐地穿着一身军装的司徒原正抬手扣在门上。楚辞舒了一口气,像看见救星一样,一双杏眼亮了一亮:“司徒副官,快请进!” 司徒原见梁闽也在意味深长的打量了他一眼,微微皱眉收起来目光。梁闽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抬手摸了摸鼻子。 司徒原是一个心气儿很高的人,但却对自家司令心服口服,毕竟梁愿的能耐没人学得来,可是对于司令的这两个弟弟来说,他是真的一个也看不上,比起没什么心眼的梁浙来说,他更不喜欢这只没事算计的三狐狸。 有外人在,司徒原自然是收起了平常那副嬉皮笑脸的样子,对着楚辞点了点头,微微颔首:“夫人,司令让我来跟您说一声,今天晚上他有应酬,您不用等他吃饭。” 第 40 章 司徒原报了信就会军部了,三爷眯着眼,若有所思地说:“怕不是越老板吧,之前越老板就跟我说想见见大哥呢。”楚辞点了点头也没当回事。 梁愿很少出门应酬,一来他极其讨厌这种明着是吃饭背地里不安生的饭桌,本来燕城的地界除了他老子就是他说了算,虽然有总督么,可是流水的总督,铁打的梁帅,这位爷虽然凶神恶煞了点,但是只要你不在燕地的地界上惹事或者招惹他,他也不管你,甚至还能让燕地三城成为北方少数几个未经战火的地方,所以在百姓们的心里梁帅府的地位要比总督府高。这二来么,自从梁少帅娶了媳妇儿每天几乎雷打不动地回家吃,如果不忙的话,能中午回家吃饭他都巴巴地赶回来,军部的人私底下都说他怕老婆,所以出去聚餐也都礼貌性地问问他,有时候甚至连问都懒得问了。所以想来这次也是跟这个多年未见的救命恩人一起吃饭了。 这次三爷还真没说错,来找梁愿的就是越犹怜。 越犹怜下了黄包车,抬手展开羽毛扇放在额前挡着太阳,小声抱怨着:“诶呀,这是什么鬼天气,都入秋了日头还这么晒,都给我晒黑了。” 黄包车夫也是个嘴甜的,瞧着这位身子娇贵的漂亮爷笑着说:“您一看就是从外地来的吧,这都说秋老虎、秋老虎,这虽然早就过了尚无的,可是日头还足呢,过几天才能真正凉快下来,您瞧瞧您这周正的模样,生的也贵气,有顶大的福气罩着呢,肯定晒不黑!”越犹怜听得高兴,嘴角微扬浅笑,给了赏钱,黄包车夫见着赏钱又说了几句吉祥话,高兴的走了。 越犹怜翘着兰花指,用三根纤纤玉指捏住扇子,扭着比女人还细的杨柳小腰就往军部里头走,却被门口的警卫拉住了。他合上扇子,凤眼一勾,没好气的说:“军爷,麻烦通报一声,我找你们梁司令。”越犹怜生的本就是极美的,一双凤眼放着勾人的眼波,樱红的唇勾勒出娇媚的弧度,藕荷色的长衫衬得皮肤如雪,她的手也是保养的极好的,宛如汉白玉雕似的纤长玉指捏着扇子,轻轻地点了点脸颊。 门口的警卫都是这几年换的,看着眼前这人生得极为美艳,一时分不出是男是女,又生了怜香惜玉的心,不好去为难,可又不能让这人进去,警卫们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可是警卫长眼尖啊,立刻笑着说:“哟,这不是越老板嘛,您等着,我这就让人去通报。”当年谁都知道这越老板跟司令关系不浅。 梁愿正坐在桌子前,把腿翘到桌子上看着大帅的信,司徒原站在窗前往下看,一脸看好戏的样子,冲着梁愿一脸坏笑着说:“诶,你猜谁来了?” 梁愿抬头,眼里闪着星星:“我媳妇儿?” 司徒原一脸嫌弃的看着不成器的梁司令:“您能别老在我这个孤家寡人面前显摆么,臭不要脸!” 梁愿刚想说什么反驳,就被一阵敲门声给打断了,司徒原一脸坏笑的冲着他说:“你马上就知道了。” 梁愿冲着他翻了个白眼,把腿放下来坐正:“进。” 警卫进门立正说:“司令,越楼的越老板越犹怜找您。” 梁愿听到这个名字微微皱眉,对警卫说:“知道了。”见警卫出了门,梁愿看着一脸得逞了的司徒原,叹了口气:“走吧,该来的总该来。” 司徒原拍了拍梁愿的肩膀,语重心长的说:“准备做好回家跪搓衣板的觉悟!”梁愿气的愁容散尽,直翻白眼,长腿一扫踹在了司徒原的屁股上:“滚蛋!”然后边穿军装外套边小声嘀咕着:“我媳妇儿温柔着呢。” 梁愿出了军部的门,看见越犹怜,立刻挂着带着些兵痞气的官方的笑:“哟!这不是越大美人儿么,您什么时候回来的啊?” 越犹怜见着他跟以前一样调侃自己,立刻勾着一双凤眼儿,展开手中的羽毛扇掩面轻笑:“您还是这么爱调侃犹怜,梁少帅,哦不,现在该叫梁司令了,您可是让我好等。”凤眼轻轻一瞥,勾起千娇百媚,含着碧波荡漾,有意无意地看了一眼旁边的警卫,嗔怪着。 梁愿立刻意会,立刻假意训斥警卫:“一群不长眼的东西,仔细瞧瞧这是谁,越楼的越老板,正经的名角儿,是在上海滩见过大世面的,平常人想见都见不着,马尾儿穿豆腐——提不起来!下次见到越老板都机灵点,麻溜的来报告听见没?”越犹怜听了这话微微一愣。 只见梁愿训斥完下属继续打着马虎眼,越犹怜拿扇子轻轻敲梁愿的肩膀,却被梁愿不露声色的退了一步躲过了,越犹怜手中的动作微微一顿,依旧勾着笑拿着腔调:“能让梁司令如此动怒,犹怜的面子可真大,犹怜大老远来特地拜访梁司令,大司令也不打算把人带回去喝杯茶么?” 梁愿打官腔儿:“里头都是大小伙子的汗臭味儿,别熏着你这个仙女儿!”越犹怜是个上旦角儿的,扮的嫦娥、七仙女的仙气十足,唱腔又拿捏的到位,就像是天上真正的仙女儿下了凡。 越犹怜“嘁”了一声嗔怪着,用纤纤玉指轻轻地抚摸着扇子上的羽毛:“什么仙女儿,您是想着家里头的那位仙女儿吧。” “你见着内人了?”梁愿装着糊涂,却藏不下的眼底的温柔,这样的目光是他越犹怜从来没有见过的,过去大爷频繁流连梨园,甭管真情实意也好,逢场作戏也罢,虽然带着些兵痞气,可眉宇间藏不住人是戾气,让人忘不了这位爷是个地府里爬出来的。想到这儿,越犹怜不禁顾影自怜的说道:“瞧瞧,那位才是让咱们射日将军痴恋的嫦娥仙子,我这不过是假扮的罢了,罢了罢了,我也没必要跟自个儿较劲,不如今日梁司令做东为犹怜接风?” 梁愿笑:“那是肯定的,请美人儿吃饭荣幸之至,”然后回头跟司徒原说:“回去跟夫人说一声,今晚上让她早些吃饭,不用等我。” 眼瞧着天色晚了,楚辞没什么胃口,简单的填了几口饭就坐在院子里抬头看月亮,都说十五的月亮十六圆,可他却觉得今天晚上的月亮却没有昨日的好看。入秋的小风吹着有些凉,楚辞缩了缩肩膀,却感觉肩头披了件衣服,楚辞惊得回头,转而有些疑惑:“阿闽?”然后向后退了一步,保持了些距离。 三爷笑了笑,关切地说:“夜里天凉,大嫂要注意保暖,别染了风寒才是。”楚辞点了点头,没有说什么,似乎是等着三爷继续。 三爷瞧着他不说话,继续说道:“刚刚越老板派人来报信儿,说大哥喝醉了,怕夜里风凉吹着大哥,就把他留在越楼里过夜了,跟家里,尤其是跟大嫂报一声平安,越老板说会好好照顾大哥的。”最后一句话加了重音。 楚辞微微皱眉:“你大哥的酒量很好的……”暗自摇头,叹了口气。 “可不是么,这些年我都没见大哥醉过。可能是俩人许久未见想多聊聊天,结果喝着喝着就喝多了。”楚辞点头站起身,将肩上的衣服拉下来叠在臂弯,弯着眼睛说:“他们的感情可真好。” 三爷点了点头:“是啊,当初大哥可是三天两头的往越楼跑,”然后又立刻解释道:“大嫂您也别怪大哥,大哥当时就是爱玩,毕竟那会儿年轻么,越老板生的再怎么标致他毕竟是个男人,大哥的心思现在可是都在您身上,连孩子都不想要了……”楚辞少有的冷了脸色,抿着嘴不说话,手攥住裙摆,最后忍不住了,打断了三爷,将衣服递给他:“既然越老板的话已经带到了,阿闽也快点回房休息吧,我也要回去休息了。” 三爷点了点头说好,接过衣服转身告辞,微微勾起嘴角,女人们,就是善妒。却听身后的大嫂叫住他。楚辞的声音有些抖,却是掷地有声地:“阿闽,我与你大哥相差十一岁,也就是说,过去有十一年的光景里他的身边没有我却依旧活得灿烂,你该知道的,你大哥有我叫锦上添花,没有我也不会雪上加霜,他是天之骄子,举世无双。他的本事别人学不来,也偷不走。” 梁闽听了这话没有回头,而是面色凝重地快步走了,离开了这间让他狼狈不堪的院子。梁闽虽然一直觉得大嫂与寻常女子不同,可终究还是小看了她,忽而想起自己四弟经常说的那句话:“大嫂才是家里最聪明的,只是不屑尔等凡夫俗子计较!”想来或者这么多年,这一点竟还不如小四的眼光好。 他刚一进自己院子的门,就见叶秋枫站在院子里等他,阴阳怪气的问:“哟,这么晚三爷这是去看什么去了?” 三爷心里本来就烦,脾气有些差,现下更像是撕下了平日里的伪装:“你管我干什么?” 叶秋枫不高兴了,提着嗓子喊道:“一看就是被人赶出来了吧?” 三爷皱眉看着自家善妒的女人摆着脸色冷哼了一声:“果然不是大家闺秀的,永远都上不得台面。”说完转身往屋子里走,走到英英的门口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进了隔壁的书房。林英英看着门口的影子出现又消失,眼角划过泪,又是一夜无眠。叶秋枫则气的咬牙切齿:“敢勾搭我叶秋枫的男人,老娘玩儿死你!” 同样一夜无眠的还有楚辞。平心而论,楚辞是相信大爷的,就算他不提醒自己也是相信的,可是心里却莫名发慌,他就这样等着,一等就是三天。 ※※※※※※※※※※※※※※※※※※※※ 嗯……越老板的人设,人家是不穿女装穿大褂的,只不过因为唱的是旦角说要身子骨比较软,又生了一张美人脸所以比较柔美,但是身材高挑,跟楚·女装大佬·辞还是不一样滴,我们小少爷虽然比较软,但是有一颗做老攻的心……emmmmmm祝他实现 第 41 章 第三天,楚辞顶着两个乌青的眼眶从屋里出来,梁愿已经三天没消息了,二少奶奶专门跑过来安慰她,说:“男人么,都是一个德行,说着什么‘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都是给自己找借口,大嫂您也别太气,大哥这已经算是好的了,这么多年头一回呢,留恋烟花柳地的没什么,只要别跟老三似的往家里带人就行……”楚辞心不在焉地点头说“好”,可是说不惦记是假的。 楚辞大清早一推开门,就看见院子里头有个熟悉的身影,嘴角弯了一下想跑过去,却落下脚来忍住了。大爷听见了开门声,回头看见了好几天都没看着的媳妇儿,咧着嘴喊:“媳妇儿!” 大爷看着精神头十足,可是细看也是风尘仆仆的模样,下巴上粘着短短的胡子茬,可是却像个看到了心爱的玩具的小孩子似的,咧着嘴笑着。 楚辞没理他,小嘴一撇。大爷看到了自家宝贝儿手上缠着纱布吓坏了,话到嘴边被凶巴巴的小兔子给瞪了回去。小兔子眼眶一红,撇着嘴进了屋把门关上。 大爷心里有愧,站在门口哄着媳妇儿:“媳妇儿,乖宝儿,咱把门开开,你让我看看你,好不好?”可楚辞就是不理他。 大爷巴巴地守在门口:“宝儿,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你跟我生气我没意见,可是你不能气着自己啊,你这样是让我心疼呢不是?你用这种方法惩罚我你也不划算呀!” 屋里的人吸了吸鼻子,声音凶巴巴的,委委屈屈的:“你哪里有错!梁大司令怎么可能有错!”外头的人不知道,楚辞的心“扑通扑通”地跳地飞快,听着外头大爷说着露骨的话,红着脸想:阿浙家的媳妇儿是这样跟阿浙抱怨的吧…… 眼瞧着可是眼瞧着媳妇儿牛奶也不喝了,早饭也不吃了,大爷一手端着托盘,另一只手把袍子一撩,潇潇洒洒、干净利落的往门口一跪,也不管院子里头准备早饭的下人,丝毫不觉得丢人,堂堂正在地认着错:“媳妇儿!我错了,我再也不去梨园、再也不找戏子了!媳妇儿啊!你生我的气罚我不吃饭,可千万别饿着自己啊!”说来大爷也是身手好,托盘里的赤豆酒酿元宵一滴都没有洒出来。 下人们见着大爷给大少奶奶跪下来了,纷纷吓得作鸟兽散,放下托盘里的食物就低着头往外头快步走,生怕多看一眼被大爷发现了被拉出去枪毙。大爷脸皮厚,觉得男人给媳妇儿跪天经地义,继续扯着嗓子认着错,恨不得让家里所有人都听见。 楚辞脸皮薄,更心疼大爷,见着这位爷嚎的差不多没了词儿,就开了门,吸了吸鼻子凶巴巴地小声说:“你进来!”大爷见着自己的诚心感天动地、最关键是感动了媳妇儿,咧嘴笑了:“好嘞!”干净利索地站起身,立刻端着早饭进了屋。一进屋,大爷反手就把门带上,然后三步并两步的迈着大长腿把早饭放桌上,回来紧紧抱住楚辞:“媳妇儿,我好想你……”刚刚喊得嗓子有点沙哑,也或许是这几日的奔波劳累,在楚辞身边卸下了军中的强硬,一下子就显露出来了。 楚辞的眼眶立刻就红了,人也软了下来,抬着白白的小手摸了摸大爷消瘦地下巴,些许的胡子茬有些刮人。楚辞知道这三天自己没有睡好觉,梁愿的处境可能更差,别看大爷平日里放荡不羁、我行我素的,但终究是梁家的大少爷,是个讲究人。如今却是熬红了眼睛,想来若不是实在没时间刮,下巴上也不会满是胡子茬。要不是穿着军装,人也有精神气儿,整个人活像一个流浪汉。大爷怕自己的胡子茬划伤媳妇儿白嫩的小手,身后握住媳妇儿的手指轻轻地在嘴唇上摩擦,嘴唇的温热染红了指尖。 楚辞红着脸怪他:“你演的也太夸张了,阿闽他能信吗?” “别说家里,整个燕城都知道梁大爷对媳妇儿说一不二,怎么可能不信!”梁愿勾起嘴角,假意叹气:“唉,谁让梁司令家的夫人太凶悍,管着梁司令太严。” 楚辞的脸更红了,把头埋进大爷的胸膛,闷着头小声说着:“哪儿有这么夸张。” 梁愿忍着笑把人从怀里拉出来,牵着手到桌子边上:“先吃饭,我可听说了,你这三天可没好好吃饭,想你夫君也不带这么茶不思饭不想的啊,把我媳妇儿饿坏了要心疼的。” 楚辞看着盘子眼睛直放光,连害羞后顾不上了:“呀!酒酿赤豆元宵!梅花糕!”大爷看着小兔子找到了心仪的胡萝卜眼睛放着光,心里头直乐:媳妇儿真的好可爱啊!赶紧跟他说:“外头还有内个什么藕,还有糖芋,甜的,桂花味儿的,都是你爱吃的,不过不许一下吃那么多甜的,小心吃伤了,还有锅贴和干丝……啊,早上那杯牛奶也不能少……”大爷这边抱着菜名,如数家珍,都是自己小媳妇儿爱吃的。 小兔子眼睛放着光,可怜巴巴的看着他,大爷立刻任劳任怨的出屋去端。 小少爷这会儿左边咬一口小元宵,右边咬一口藕,甜滋滋的化在了心里,大爷站在他身后一边给他梳着头发,一边低头笑着看着他。媳妇儿特别喜欢吃甜的,他有时候在想,小家伙小的时候一定是被泡在糖罐子里的,不然为什么一颦一簇的都能扯着人的心窝,弯着眼睛笑一下又能甜到心坎里。 楚辞小口咬着糖芋,嘴里念叨着:“奶奶肯定听到,这回又得说我,我这些年好不容易攒的好名声都被你给败光了,你得赔给我。”心里头毫无愧疚地享受着“服务”,毕竟在外人看来,梁愿正认错呢。 梁愿乐呵呵的,宠溺的说:“好~别说好名声赔给你,我都是你的,你想怎么罚都行,只不过……媳妇儿,你舍得吗?”这后半句,大爷趴在小兔子的耳边,咬着耳朵。 楚辞的耳朵被大爷的悄悄话儿给染红了,结巴着说:“谁……谁说我不舍得……”心虚地声音越来越小。 梁愿勾着嘴角,从后头用双臂环住楚辞,脑袋枕着他的颈窝儿,耍着赖:“好呀,那你要怎么罚,夫君都依你,随你处置……” 楚辞的七窍如同冒着热气一般,身板也坐得笔直,这个人红得像一只熟透了的虾。小媳妇儿太害羞,偏偏心里头又藏着坏,随便一逗都能找到乐子。 大爷寻到了乐子,见好就收,放怀里的小兔子继续吃饭。见着楚辞吃的差不多了,大爷出门去把院门关上,回来的时候楚辞已经给他盛好了粥,弯着眼睛等他,就像是往常一样,软软的说:“阿哥,吃饭。” 大爷趴在桌子上支着脸佯装苦恼:“在自己家还得演戏,真烦!” 楚辞眉眼笑意正浓,给大爷剥鸡蛋,可是手上缠着纱布动作有点不利落,大爷哪儿舍得让他上手,把手握在手心皱着眉问他:“刚才就想问,手怎么回事儿啊?他们欺负你了?哪个院儿的,老二还是老三?” 楚辞忙摇头:“刚刚要是就让你问了不就露馅了,就是不小心划了个小口,都快好了……”楚辞的声音越说越软,小脚叠在一起缩在裙摆下,把手抽回来继续专心致志的剥着鸡蛋,不敢抬头看大爷。 大爷皱眉,伸手把剥好的鸡蛋放在粥里,用干净的帕子把小兔爪子上沾得卤水擦干净,上手拆开纱布。 “别——”楚辞手上的纱布就掺了两圈,伤口已经结痂了,主要是为了遮住那个牙印,因此还没来得及反应大爷就把纱布三下五除二的拆完了,楚辞心里头默默念叨:“完蛋了……” 大爷看着小家伙白白的小手上赫然刻着一个狰狞的结了血痂的牙印,又生气又心疼,沉了脸问:“谁干的?” 楚辞看着大爷生气了,赶紧把手抽回来背在身后说道:“阿哥,你别生气……不疼的……” “谁干的?”大爷沉着脸又问了一遍。媳妇儿这么白嫩的小手,老子平时亲一下都怕亲使劲了,那个混蛋咬的? “段……段新阳……”楚辞小小声的把那天的事情跟大爷复述了一遍,末了撅着小嘴亲了亲大爷皱着的眉头:“你别生气了……我都快好了……” 大爷被小嘴亲过眉头果然舒展了,撇着嘴:“怪不得段新阳那个兔崽子那么着急,合着是做了对不起我的事,还想让我帮他办事,”大爷抬头看着楚辞,挑了一下眉:“还有是老三把他带来的是吧?” 楚辞点了点头,也摇了摇头:“也不能这么说,阿闽他确实是听说他是来要兔子的……” “呵,这种事情,”大爷冷笑了一声,然后指着屋里依偎在一起睡觉的两只大兔子骂道:“养你们有什么用,关键时刻也不知道替我护着媳妇儿,平时一抱你们就要咬我,你们倒是去咬坏人啊,回头全把你们做成兔肉火锅!”兔子们怕是又要做噩梦。 楚辞有些忐忑,小心翼翼地问他:“那他有说什么吗?”大爷倒是也没在意,就跟他说了这几天的情况。 第 42 章 “怎么样,这家馆子不错吧?之前我带我家媳妇儿来吃的时候我家媳妇儿就说好吃来着。”大爷自己吃的欢快,丝毫没有客气的意思。 越犹怜凤眼一挑,翘着兰花指用餐巾擦了擦嘴,嗔怪道:“这还是当年那个驰骋烟花巷春风满面的梁大司令么,怎么,几年不见,多情将军成了长情公子?您跟犹怜吃饭总提尊夫人犹怜可是要吃醋了。” 大爷挑眉,抬起食指放到嘴边“嘘”了一声,笑道:“这话可不能让我媳妇儿听见,小家伙脾气大,生气了晚上可不让我钻被窝儿。” “怎么,天不怕地不怕的梁大司令、梁家大爷还真的怕老婆啊,我还以为这是谣言呢,”越犹怜抬起挂着翡翠镯子的白玉腕子,慵懒的支着漂亮的尖下巴,凤眼微睨,声音勾着尾音:“本来那场嫦娥是犹怜专门想唱给将军听的,奈何将军不在,想着今儿个给您补上,现在想来您也不敢去我那脂粉熏过的地儿了。” 梁愿勾起嘴角,轻轻一笑:“呵,敢啊,怎么不敢?” 越犹怜有些惊喜,眼睛亮了起来,嘴角要勾到风眼的眼尾去了:“哟!梁司令果然是豪杰,既然吃的也差不多了,那咱们这就回越楼?” 梁愿翘着二郎腿,端起红酒杯轻轻在越犹怜的杯子是碰了一下,扬了扬下巴:“梁某很期待越老板的表演。”随后端起酒杯喝了一口,嘴角的笑意更深。 越犹怜愣了一下,也端起酒杯喝了一口,红酒是泊来货,入口微苦,有些酸涩,还未来得及品出回味的甘甜,便下了肚。 夜晚的的燕城烟云笼罩,星汉沉睡,月影消沉。越楼灯火通明,里面传出来的有戏子们咿咿呀呀的唱腔,有小贩的吆喝声,还有客人们觥筹交错、男欢女笑得声音,像极了秦淮河边的灯影醉梦。今天并没有安排越犹怜的场子,人还不算多,若是等越犹怜登了台,那才叫一票难求,可真正懂戏、认真听戏的,又有多少人呢? 越犹怜带着梁愿回了自己的院子,却见着门口站着一身西装革履的段新阳,只见段新阳冲着两个人微微点了点头,眼睛上的那片镜片闪着寒光,遮住了他的神情。 越犹怜有些慌神,忙说着:“这不是段总督么,稀客呀,我这越楼真是蓬荜生辉。我还以为像您这样的新派知识分子不喜欢听我们这些老掉牙的戏文呢,不凑巧,今天没安排犹怜的场,等改天犹怜一定亲自去请您,为您唱一出好戏。” 段新阳笑着说:“越老板不必麻烦,您这不已经准备好了吗?” 越犹怜的眼神闪了闪,有些不自在:“您这是说笑了,梁司令这样的贵客,越某这样的伶人怎么可能请的来。”然后回头看了看梁愿,想着怎么解释。 梁愿手插着兜,勾起嘴角笑而不语。 段新阳单手抱着小兔子,一副彬彬有礼得仪态微笑着说:“若是能受越老板的邀请,那段某自然不能推辞,再忙也要来这越楼坐一坐。段某早就听说梁司令是个爱听戏的,这不就投其所好来了么,也是赶巧碰上梁司令了。”说着眼神也瞟向梁愿。 梁愿倒是一点也不惊讶能在这里遇到段新阳,挑了挑眉说:“段总督这就折煞梁某了,哪儿有长官迁就部下的,梁某何德何能让段总督大老远不休息亲自跑到越楼里扮嫦娥,这不是抢了越老板的生意吗?您生得标志,若是往那戏台子上一站,明儿报上的头条就是‘越楼的头牌换人,总督挑起越楼大梁’。”梁愿看着他怀里的兔子就不爽,嘴上也不饶人,这话听得越犹怜打了个哆嗦。 段新阳面不改色,有意无意地摸了摸兔子耳朵,问他:“梁司令觉得这只兔子是公的还是母的?” 梁愿乐了:“怎么着?段总督好兴致,跑到越楼来求知若渴来了。” 段新阳的眼镜反射着寒光,嘴角勾起一丝笑意:“雄兔脚扑朔,雌兔眼迷离,双兔傍地走,安能辨我是雄雌?梁司令,您说对不对?”梁愿听了这句诗微微皱眉。越犹怜也是个有眼力见的,见着气氛不太对,立刻笑着说:“既然二位长官有事商议,那犹怜就不打搅了,犹怜这就吩咐人给二位爷收拾个雅间。” 段新阳坐在雅间里,依旧是彬彬有礼地模样,微笑着说:“其实段某是来拜托梁司令帮我做一件事的。”一脸读书人的人畜无害的样子。 “段总督权高势大又能力过人,还有什么需要梁某做的?”梁愿看着段新阳的眼睛,笑着说。 “新调来直隶的总督前几日已经从浦口上了火车,走的津浦线,凌晨三点到达天津,之后会坐车到北平述职,以梁司令的实力,相信一定会成功击杀这位总督并且全身而退的吧。”段新阳的面容平静,带着微笑看了回去,没有躲闪的意思,一点也不像是在叙述一个杀人计划。 梁愿靠在太师椅上,用食指的指尖有节奏地敲着木制的把手:新来的总督,那不就是眼前这位段总督的二哥、段总理家的老二么,自北伐越来越向北推进以来,这位段总理的日子并不好过,如今为了保存实力连好不容易在南方站下脚跟的二儿子都叫回来了。 梁愿冷笑:“怎么着,这位段二爷是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用得着您这位亲弟弟大义灭亲?您自己的家务事梁某还是不要参与的好!” “我这位二哥啊,最喜欢掌控身边的人,”段新阳用手顺着怀里的兔子的毛,声音温和得像是讲书上看来的故事一样:“他对自己弟弟留学的故事特别感兴趣,尤其是听说当年在康大还有以跟他弟弟齐名的建筑系学生,是南京楚家的小少爷,如今已经回了国。哦对了,还是梁司令您表弟的同学,没准您还听您表弟说过。” 梁愿皱眉,“呵呵”了一声:“梁某一介武夫,从来没灌过洋墨水,对读书的事情也是完全不感兴趣,最讨厌酸腐的书呆子,怎么可能听说过?” “说起来好像尊夫人也是南京人吧,司令与夫人伉俪情深……” “梁某跟内人伉俪情深,关别人什么事?梁某没读过什么圣贤书,心眼儿小的很,除了内人以外容不得对别人宽容。”梁愿的手指敲得频率快了些,不耐烦的打断他。 段新阳的手搭在兔子上僵了一下,可能是扯到了兔子的毛,小兔子不安地挣扎着,段新阳有些急躁撒了手,小兔子立刻跳到梁愿身边,大爷乐了:“哟,小兔崽子认主啊,行啊,看来不是小没良心的。”段新阳深吸了一口气,手着急的从口袋里摸出来了一块话梅糖,含在嘴里,情绪缓和了很多,脸上又恢复了彬彬有礼地笑容:“梁司令是聪明人,有些话说明白了就没意思了不是么?”见梁愿挑了一下眉,有耐心的说道:“男人在外头,就该给家人安心的日子不是么?我二哥要回来了,回来要找个地方住的,您说若是二哥要找个设计师为他设计个房子,可能就要找熟人了。” “这话说的冠冕堂皇的,段总督,也知道梁某不是什么喜欢四处撒播善心的好人,梁某替您背了亲兄弟的人命,您该用什么来交换呢?”梁愿的手继续在太师椅的把手上一下一下的扣着,不紧不慢的。 “梁司令想要什么?”段新阳的眼睛闪烁着。 “离我的家人远一点!”梁愿眯着眼,一字一句的说道。 “尊夫人么?段某从来都没有伤害他的心思。”段新阳说得真诚,可是满眼都是那只他珍爱的手上的狰狞的牙印,又有些心虚。 “你自然伤害不了他,我指的是所有梁家的人。” 段新阳心领神会,垂眸笑着反问:“要是梁家人主动找段某呢?” “段总督只管顾好自己便是。”梁愿扬了扬下巴。 “那我们一言为定,”段新阳起身抱起兔子,抬手看了一眼表说:“梁司令的时间不多了,想来梁司令还要准备一下,段某就不打搅了,提前祝梁司令马到成功。”说完抱着兔子往门口走着。 “段总督。”梁愿叫住他。 段新阳转身,有礼貌的笑着:“梁司令还有什么事吗?” “您今天没带副官出来。”梁愿眯了眯眼,勾起嘴角笑得意味深长。 段新阳面不改色,开玩笑说:“您不会是想趁人之危吧。” 梁愿也笑:“当然不会,梁某本来懒得管别人的破烂事儿,只不过既然您与梁某有些渊源,梁某还是提醒您一句,就算眼瞎,以后看人,还是要擦亮眼镜。” 段新阳知道他说得是谁,微笑的点了点头:“谢谢梁司令。”随后出了门。 刚一出门,恰巧碰到了在门口偷听的越犹怜,越犹怜看见这张有几分熟悉的面孔吓得深吸了一口气,心跳像是停了一般,瞪着一双凤眼。段新阳轻蔑的冷哼了一声:“又是段新泽的狗?” 不知是看着段新阳脸上有些狠厉的表情还是听到了“段新泽”这个名字,越犹怜下意识地打了个哆嗦,转身就往屋子里跑。段新阳根本没有正眼看他,往外头走着,又给自己剥了一块话梅糖放在对了,酸甜的糖汁化了一些,牵绊着他的舌尖,让段新阳的心平静了些。 越犹怜飞快地跑回了屋子里把门关上,靠在门上,胸口起伏的厉害,眼睛一酸,眼泪再也忍不住了,身体像是抽干了力气一般往下滑落着,最终跌坐在地上,玉臂环着双膝蜷成一团,梨花带雨的模样惹人怜。 “当不得我见犹怜,忍叫你受折摧……可真是个美人儿。” “谁?!”一阵戏谑轻浮的声音传入耳朵,惊得越犹怜站起身,只见黑暗之中走出来了一个穿着白色燕尾服带着白色礼帽手持绅士杖地高大男人。 “你是谁?”越犹怜惊得向后退了一步,可身后已经没有了余地。 男人勾起嘴角,带着雅痞之气,竖起食指放在嘴边,声音富有磁性却又十分轻浮:“自然是接管你的人。”又向前走了几步,逼得越犹怜紧紧地贴在门上,抬起带着白色手套的手捏着越犹怜的下巴:“他死了不好么,有什么可伤心的。” 男人用带着白色手套的手捏着越犹怜的下巴,像端详艺术品一样,左右端详着:“二弟果然是个出色的收藏夹,瞧瞧这模样,跟件西洋艺术品似的。” 趁着月亮,越犹怜看到了那双和曾经带给他无数噩梦的双眸有几分相似地眼睛,声音颤抖着:“你……你到底是谁?” 男人勾起嘴角,身上有淡淡的烟草香,掰着越犹怜的脸左瞧瞧、右瞧瞧,好似看不够似的,轻笑了一声:“呵,还是个带刺地玫瑰呢。”越犹怜被掰得生疼,眼泪止不住的从眼睛里流出来,不敢再说话,只觉得这双眼睛更加有危险。 ※※※※※※※※※※※※※※※※※※※※ 我觉得我又写了一个变态…… 嗯,段新阳哥哥真多,是真惨。 第 43 章 大爷自然不会跟媳妇儿说自己这三天是如何地不眠不休地连夜赶去天津车站,如何埋伏在车上,如何在击杀后死里逃生跳下车,最后又如何折转进几个城最终才回了燕城。只是坐在桌子前搂住媳妇儿的腰闭着眼养神,仿佛这一切都是过眼云烟。 楚辞看在眼里疼在心里,把人哄到床上睡觉。大爷在媳妇儿身边放下了所有防备,这三天心里紧绷着的弦也放松了下来,睡得安稳。楚辞见大爷睡着了,轻轻地吻了一下大爷的额头,便端着碗筷出了屋门。刚出门就见着老太太身边的大丫鬟,楚辞生怕她扯着大嗓门吵醒了大爷,赶紧快走几步到大丫鬟面前“嘘!”了一声,小声提醒着:“阿哥他睡觉呢。” 大丫鬟没什么好脸色,但是又害怕大爷,好歹声音小了许多:“大少奶奶,老太太找您呢。”楚辞一听,微微皱眉,小手不知所措的攥在一起,点了点头说“好。”默默的深吸了一口气,有些不放心的看了屋里头一眼,瞧着大爷那儿没什么动静,就跟着大丫鬟去了老太太的院子。 楚辞大概猜得出是什么事,也觉得有些心虚,叫“奶奶”的声音也不由得软了几分。 老太太岁数大了,脾气和身子骨一样,也没有从前那么硬了,被一声“奶奶”哄得高兴了几分,可心想着自己的亲孙子,眼前的可怜人儿是被叫过来“问罪”来的,语气又严肃了起来:“听说你早上让大爷给你跪下了?” “我……我没有。”楚辞忙摇头,可是虽说不是自己让的,早上大爷毕竟跪在门口,说这话有些底气不足。 老太太看着楚辞满脸委屈又内疚的小表情,打心眼儿里喜欢这个媳妇儿,这个孙媳妇儿救了他孙儿,又给她孙儿搏了好名声,最难能可贵的是心思单纯又孝敬她,嘴也不像院子里的其他媳妇儿那么碎,知道这回又是自己孙儿腆着脸皮作妖,心下想着,也就松了口,叹了口气:“我老了,儿孙的事自然也没心思管,你们夫妻俩也注意点,别青天白日的由着大爷胡闹,这男儿膝下有黄金,关着门儿是闺中事,可到了外头就要注意颜面体统,大爷是要管家成大事的,当着下人别失了分寸。” 楚辞乖巧的点了点头,小声反驳着:“奶奶才不老……”听得老太太心里舒坦,又看了一眼楚辞瘪瘪的小腹,略带迟疑的问她:“愿儿那儿……还没好?” 楚辞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懵懵懂懂的:“诶?” 老太太看着他的反应,应该是还没消息,叹了口气,眼神里满是失落:“行了,你走吧。”楚辞看着老太太的神情,犹犹豫豫地点了点头:“那……奶奶,我回去了。” 老太太的脸色透着疲惫,闭着眼点了点头,摆着手:“去吧去吧。” 瞧着楚辞出了门,老太太问身边地大丫鬟:“你看这丫头在那方面还是那么愚钝,你说大爷碰过她了么?” 大丫鬟摇了摇头说:“不知道,”又有些疑惑,“不过,大少奶奶这干瘪的小身板,像个孩子似的……” 楚辞出了门,反应过来老太太说得是什么意思,想着刚刚老太太的神情心里不是滋味。叹了口气出了院门,抬眼就看到了叶秋枫那张风情万种的脸,叶秋枫身上没骨头,由一个老妈子扶着,手里还拿着个烟袋锅子,翘着兰花指,指尖是用胭脂花染的红色,见楚辞从老太太的院头出来,扭着杨柳腰走到楚辞面前:“哟~这不是大嫂么。”顺带着从猩红的嘴唇里吐出了烟雾,呛得楚辞直咳嗽。 “咳,咳咳,秋枫?咳咳……”楚辞捂着嘴,头侧到一边咳嗽着。 叶秋枫嗤笑了一声:“今儿三爷出门早,姐姐也不在院子里头,我一个人怪寂寞的,不如大嫂陪我说说话吧。” 还没等楚辞回答,叶秋枫就对着身后两个老妈子使了眼色,两个老妈子身形粗鲁,丰腴壮硕,一左一右的站在楚辞身边,男女授受不亲,楚辞生怕碰着两人,也不好乱动,只得跟着叶秋枫往三爷的院子里走。身后不远处的林英英紧紧地抱着孩子,紧紧地盯着叶秋枫和楚辞走得方向,下意识的咬了咬下唇,面无表情地往大爷的院子里快步走去。 叶秋枫成心似的冲着楚辞吐了一口烟,楚辞捂着嘴咳嗽着向后退了一步,却撞到了挡在他身后的老妈子。楚辞一惊,忍着咳嗽问她:“秋枫,你这是做什么?” 叶秋枫捏着楚辞的下巴,勾着红唇冷笑:“大嫂究竟有什么魅力,让男人一个个的这么着迷。”做的长指甲像是要嵌在楚辞的肉里,掐得他生疼。 楚辞下意识地挡掉她的手,男人的力气终究要比女人大,叶秋枫向后踉跄了两步。可叶秋枫也是西北军中长大的,自然不是吃素的,楚辞慌忙上前去扶她,却被叶秋枫推开了:“长得一脸清纯相,男人一个一个往屋子里头勾搭。” 楚辞涨红了脸:“你怎么这样随便编排人!” 叶秋枫眼神狠戾,嘴角却勾着笑:“听说大哥在戏院里头待了三天么,男人就是禁不起勾搭,喜欢找新鲜的,大嫂也该好好打扮打扮自己,这样才能让大哥回心转意。”说着,就伸手摘下自己的耳坠子,“来,我给大嫂带上。”那两个老妈子闻言按住了楚辞得肩膀,让他动弹不得。 楚辞害怕的挣扎,可是他这个细胳膊细腿得哪里打得过两个膀大腰圆、经常干体力活的老妈子,瞪着一双杏眼直勾勾得盯着耳坠子上的针尖,喉咙颤抖了一下,声音有些颤抖:“我不需要,你……你们放开我,我要回去了。” 叶秋枫眯着眼:“别呀大嫂,你若是不接受秋枫的心意秋枫可要伤心了。”然后捏着楚辞的脸颊把耳坠子愣生生得按了上去。 楚辞咬着牙不叫出声,只觉得耳垂上火辣辣的疼,一双杏眼微微泛红,眼眶里湿漉漉的,又觉得自己太丢人,大小伙子被一帮女人给欺负了,本想忍着,可这一忍眼睛就更红了。 叶秋枫冷笑:“哟~瞧瞧这楚楚可怜的小模样,果然生的够标志,大嫂别怕,还有一只呢,长痛不如短痛,一下就好了,等下咱再换上旗袍,保准让大哥眼前一亮!” 楚辞一听要给他换衣服,急了,忙挣扎着喊不要,叶秋枫却放下了耳环,伸手去扒楚辞的衣服扣子:“怎么说不要呢,大嫂这样好像咱们欺负你了似的。” “嘭!”得一声,门被踹开了,还没等院子里头得人反应过来,大爷就伸着长腿一脚一个地踹开了禁锢着楚辞的两个老妈子,怒火中烧得喊了声:“滚!”两个老妈子连滚带爬,吓得跑出来院子。 楚辞怕被大爷瞧见自己这般丢人模样,咬着牙发着狠,把耳坠子摘了下来。 大爷看着小媳妇的模样心疼极了,脱下外衣裹在媳妇的身上,紧紧地搂住了他:“他怎么欺负你了?” 楚辞抿着嘴不说话,这样丢人的事儿实在是难以启齿,越想越觉得又窝囊又委屈,把头埋在了大爷怀里掩耳盗铃。 可在大爷眼里,小家伙是疼了、委屈了,大爷的语气软了几分:“乖宝,我们马上回去。”看见他耳朵上的血点,染红了他的眼,转头就像是换了一张脸似的,沉着脸色,掏出了枪。 第 44 章 叶秋枫向后退了一步,满脸的惊慌:“大哥您……您这是做什么?” 大爷冷笑了一声,眼神里说说不出的危险。楚辞担心大爷冲动,从衣服里伸出小手拽了拽他的衣襟,声音软软的带着哭腔:“阿哥,我没事的……”大爷听了这话心疼的不得了,眉头微微皱了一下,好歹神情缓和了许多,周围的空气也不在阴沉了,楚辞暗自舒了一口气。 可谁知这时候叶秋枫大着胆子说:“我爹可是西北军司令,你敢动我,我爹不会放过你的!” “呵呵。”梁愿冷笑:“你以为一个西北军我会放在眼里。” “大哥!”恰逢三爷回来看见这一幕,赶忙跑过去阻止:“大哥,您这是做什么?” 叶秋枫见着自己男人回来了,赶紧躲在他身后,靠在自己男人的身上抹着眼泪:“三爷~您看看大哥,我不过是跟大嫂聊聊天,又送大嫂了点首饰,大哥他竟然拿枪指着我,”委屈得抹着眼泪趴在自家男人肩头:“你们这个家就是看我是外来的,都欺负我,我在西北可没受过这样的委屈。” 三爷看着大哥的脸色,又看了看怀里的楚辞有些狼狈的裹着大哥的外套,耳朵上浸着血,一下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一边跟自己大哥解释着:“大哥,您别冲动,事情不是您想的那样,女人之间的事咱们男人别插手。”一边皱着眉推开了叶秋枫:“谁允许你胡闹了?还不快给大哥大嫂道歉!” 楚辞听到三爷的那句“女人之间的事”更觉羞愧难当,抓着大爷衣服的小手又紧了紧,这大爷都感觉得到。楚辞又拽了拽大爷的衣襟,吸了吸鼻子说:“阿哥,把枪放下吧……”毕竟叶秋枫没伤着自己的性命。 可谁知道叶秋枫根本不上道,从小被整个西北军捧着哪里受过这样的气,尖着嗓子冲着三爷喊道:“你不向着我!你有本事告诉大哥你的心思啊!梁闽!你当时是怎么答应我爹的,我要……” “要回去告状么?门就开着呢,你倒是去啊?”大爷收了枪,声音冷冰冰的,不耐烦的打断了叶秋枫:“左一句你爹右一句西北军你是说给别人听呢,还是安慰自己呢。西北军想借着梁家东进的心思叶大小姐应该不会不清楚吧,大爷我懒得搭理你,你还真当你们西北那群窝囊废是什么人物?既然有求于人还学不会夹着尾巴做人,怪不得一帮蠢货这么多年都挪不了窝。”大爷从来都没把叶秋枫当作梁家的人。 “你凭什么说我爹!你有什么资格!”叶秋枫徒有个泼辣的性子,叶家、西北军是她唯一的依靠。 “叶小姐或许听说过,梁某二十岁开始领兵,有幸搏了个‘恶鬼’的名声,为人嚣张霸道,叶小姐若是想安安稳稳地在梁家寻个栖身之所,就假装自己有脑子,本本分分的做个人。”大爷好看的指节上转着枪:“若是再动些歪心思,就滚回西北老窝,顺便好好学学‘资格’怎么写。”大爷从二十岁打仗开始就没败过仗,当年西北军从中原退居西北之前为了凑军饷,叶秋枫他爹手下的好几个副将领着手下的人在附近的村子里假扮土匪烧杀抢掠,最后让梁大爷一窝端了,叶秋枫他爹损失了好几个副将,肉疼的不行,可是因为本身就理亏,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灰溜溜的跑到了西北。 三爷见着大哥动了真格,忙陪着笑:“大哥,女人家的矛盾,都是头发长见识短的,咱们别跟她们一般见识,您消消气,消消气……” 大爷挑眉:“梁闽,把你的脏心思收收,摆出来恶心谁呢,我看你也嫌自己头发太长,不如你俩把头发都剔了长长见识吧。再管不好自己和你女人,别怪老子把你也扔西北去。”说完,大爷低头对楚辞小声说:“媳妇儿,捂耳朵。”语气特别温柔,见着小兔子乖乖的从衣服里伸出两个爪子盖住耳朵,大爷抬起搂着楚辞的那只手轻轻覆在他那双亮堂堂闪烁着的眼睛上,拿着枪的那只手食指转了一下,把枪把转到手上,抬手冲着叶秋枫的左耳垂开了一枪,恰巧是她伤了的那只耳朵。大爷的枪法及准,只是子弹的冲击力太大,叶秋枫的耳朵炸开,溅了梁闽一脸血,叶秋枫吓得晕了过去,梁闽打了个冷战,双手紧紧攥着拳,由着叶秋枫倒在地上,脸上的鲜红衬得他的脸色差到了极点,始终没去扶起她。 大爷收了枪抱起楚辞,用宽广的肩挡住身后的血腥,眼底的温柔像是要溢出来了似的,楚辞突然感到特别委屈,杏眼通红的仰着小脸看着大爷,只见大爷的嘴型:“好了,咱们回自己的院子。”楚辞这才把两只小手放了下来,他隐约感觉到大爷做了什么事,抓着大爷胸前的衣服将头埋了进去。大爷长腿跨出院门,看了一眼门口抱着孩子的林英英,冷笑了一声。看着大爷远去,林英英深吸了一口气,又吐了出来,紧绷的身体突然放松了下来。 大爷抱着楚辞回了院子,把人抱到床上,拿着棉签小心翼翼地给楚辞上着药。楚辞耳朵上被耳坠子上的钩子穿透了,虽然伤并不是很大,可是大爷觉得那女人的东西不干净怕他感染。药水碰到伤口上有些蛰得慌,楚辞“嘶”的一声,歪着头往边上躲。 大爷皱眉板着脸,严肃的说:“别乱动。”其实心里心疼地不行。 楚辞看着大爷凶巴巴的,扁着嘴乖乖坐好,眼眶红红的,想喊疼又不敢喊,两只手使着劲,攥得紧紧的。大爷见不得小媳妇儿受委屈,坐到楚辞边上,冲着他的耳垂儿轻轻地吹了吹,凉丝丝的风吹得楚辞的耳朵滚烫通红,大爷皱着眉问他:“知道疼了么?”楚辞咬着嘴唇摇了摇头。 大爷叹了口气,小家伙每次都这样,疼了、难受了从来都不说。站起来抱住楚辞,头埋在他的颈窝儿里:“媳妇儿我难受。”嗓音低哑,带着隐忍的内疚。楚辞抬手轻轻地摸了摸大爷的头发安慰他。大爷继续说着:“以后不许离开我身边半步。” 楚辞笑着点头说“好”,又突然想起来在老太太屋里的事,小心翼翼地试探着问他:“阿哥,你……想不想要个孩子?” 大爷抬头,勾起嘴角开着玩笑说:“你想给我生一个呀?” 楚小少爷就算是再未经人事,也知道男人没办法生孩子,心里又内疚又难过,只能撒着谎说:“我……我生不了,我还没有……没有做过女人,从小身子骨弱……没法生孩子……”小少爷结结巴巴的说着,不安地把头埋得低低的,左脚踩在右脚上,声音越说越小,越说越委屈:“我知道你身体早就没问题了……我……我的意思是,要不你也像阿闽一样,找个妾吧……”还没说完眼泪就跟珍珠似的往下掉。 大爷皱着又重新把人搂在怀里:“他们又催你了?”楚辞摇了摇头。大爷搂着怀里的人皱着眉说:“阿辞,我这辈子除了你谁也不要。” “阿辞啊,你知道吗?梁大爷的心眼小,除了你容不下别人。”俩人就这样一个骗人,一个装傻,谁也不提圆房的事儿。 越犹怜听见外头的敲门声,颤抖着支起□□着的、浑身斑斑驳驳的要散了架的身子问外头:“谁?” 小徒弟站在师傅的门口毕恭毕敬的说:“师傅,今儿晚上有您的戏。” “知道了。”越犹怜见着外头的人影走远,重重的摔回床上,微微侧头看着身旁已经没了人,不由自主的舒了一口气,双腿微张着发着抖,布满血丝的双眼无神地看着屋顶发着呆,眼角滑下一行泪,自言自语地说:“可算是走了。” ※※※※※※※※※※※※※※※※※※※※ 不知道你们那里有没有被封城封小区呀,反正白鬼儿已经好几天木有出门了,大家一定要勤洗手,宅在家,出门时,戴口罩。希望大家都健健康康的! 相信所有的一切很快都会好起来的! 第 45 章 初雪压在柿树的枝头上,不知道是不是预示着新的一年会有好兆头。不太和平的岁月里,炮火和鞭炮声齐响,人们早就习以为常。可只要外头当兵的的炮轰不塌自家的房子,这年就得照样过,这一年到头来,就盼着这一天了。燕地的百姓家家都为着年关忙碌着,大人忙着给小孩儿裁新衣服,女人们忙着拾掇家里,掌柜的忙着算账,梁愿这个看着有点闲的卫戍司令也忙了起来。 梁豫在北平读了大学,选的是新闻专业,想要以后做个记者。他做决定的时候他还专门给大哥大嫂写了信: “大哥大嫂,愚弟决定报考新闻专业,大嫂曾说,每一个人都应当为自己的国尽一份力,可这些年,弟深刻认识到,单靠一个人的力量救不了中国,弟没有大哥守一方安宁的能力,只能尽力号召千千万万的中国人守好自己的国,弟愿用真相唤四万万中国人醒悟,用事实告知‘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望大哥大嫂支持。” 随着年关将至,梁豫也放假回家。 “大嫂!”梁豫顾不得拿行李,跑着到了大哥大嫂的院子了,嘴里吐出来的雾气暖呵呵的。 楚辞闻言抬头,见着一个穿着青黑色呢子大衣和中山装的少年,弯了一双杏眼眼睛站起身,声音温和:“阿豫回来啦。” 男孩子长得快,楚辞看着几年前他刚进这个家的时候,眼前这孩子还是个满脸稚气拉着他的手要吃柿子、缠着他要听他讲故事的那个小男孩儿,如今已经长成足足比他高出一头、朝气蓬勃的少年,心里也跟着高兴,仰着小脸笑眯眯的说:“小四放假啦?” 梁豫点了点头,挠头傻笑着,从书包里拿出来了一个纸包,现宝一样:“大嫂这个给你,我从北平带回来哒。” 楚辞打开纸包,里边是梅花形状的糕点,楚辞的眼睛里闪着星星:“枣泥味的?” “大嫂你鼻子真灵,这个是枣花酥,里边和着的是枣泥馅儿,可甜了。”梁豫知道大嫂最喜欢吃甜味儿的糕点,看着大嫂喜欢,心里跟枣泥馅儿一样甜。 楚辞弯着眼睛:“谢谢阿豫!”然后拿了一块小小口的咬了下去,甜得兔耳朵都要冒出来了。 “哟,小崽子回来了?”大爷一进门就看见这个个头已经长得跟自己快要一般高的弟弟,长腿迈过门槛走了过去,伸手就猛揉弟弟的头发,丝毫没有手下留情的意思:“小崽子长高了啊,在学校没给你大哥闯祸吧?” 梁豫撅着嘴:“我都多大了,你怎么还这么对我,都把我的发型给揉乱了。” 大爷听着直乐:“哟,小崽子还有发型呢?想你小时候那会儿头发剔的跟个小秃驴似的……” “大哥!”梁豫涨红着脸打断了他。有个比自己大这么多岁的哥哥就是不好,小时候那点事他全急着,他小时候也一定有不少荒唐事,可是自己不知道,这不公平!梁豫愤愤地想着。 “阿哥,小四给我带了好吃的,枣泥馅的可好吃啦。”然后伸着手把那个咬了两口的枣花酥伸到大爷面前,大爷握着媳妇儿的手,就着就低头咬了一大口:“嚯,是甜。” 大爷瘫着的时候两个人就经常你一口、我一口的吃东西,梁豫这个从小就看着哥哥嫂子恩恩爱爱的小崽子自然早就习惯了,只是这是给大嫂带了,炸着毛说他大哥:“呀!你又抢我大嫂的吃的,你不是不爱吃甜的么,给,麻酱味儿的,给你的。”说完从包里掏出另一个纸包递到大爷面前,这个纸包比给楚辞的那个稍微大一点。 大爷提着绑纸包的细绳,勾起嘴角:“你大嫂乐意,你管我,我就喜欢吃我媳妇儿手里的,是吧,媳妇儿?”然后挑眉低着头逗小兔子。梁大爷耍流氓从来不分场合,就算是梁豫小时候他也觉得适当的让男孩儿看他疼自己媳妇儿有助于他成长成一个有责任心的男人。楚辞红着脸瞪了他一眼,那意思:孩子在呢你给我注意点。大爷选择性装瞎。 梁豫以为大哥不喜欢,撅着嘴伸手去抢大爷手里的纸包,小声嘟囔着:“不要你还给我!我自己吃。” 大爷霸道,不但护媳妇儿还护食儿,伸手去拍他的手:“诶!小崽子怎么回事儿啊,跟大哥抢东西,没大没小的。”大爷不讲理,什么理都让他占了。 梁豫继续炸毛:“不许叫我小崽子!” 楚辞弯着眼睛笑得开怀:“你哥很喜欢。” “走吧,进屋再说,看把我媳妇儿的小手冻得。”刚刚大爷握住媳妇儿得手感觉有点冰,心里一直惦记着,把他的手揣在怀里捂着,拉着红着脸的人往屋里走。梁豫跟在两人身后,看着这么多年一直甜甜蜜蜜的大哥大嫂,感觉这股子幸福溢到了自己的身上,暖洋洋的,嘴角也跟着不由自主的上扬,以后也要找大嫂这样的妻子,温柔善良善解人意又聪明的女人。 楚辞仰着红扑扑的小脸奶凶奶凶的瞪着大爷:“你收敛点!”梁大流氓脸皮厚,装聋又装瞎,弯着腰低头在媳妇儿耳根子上亲了一口,眼瞧着兔子头顶冒了烟,心满意足地挺起了腰板,勾着嘴角。梁豫捂着眼:大哥又不做人,没眼看呀没眼看。 大爷让楚辞坐在自己身边,十指相扣地不撒手,挑着眉问梁豫:“回来了先往我们院儿里跑,你就不怕你娘吃醋?”梁豫挠了挠头。大爷冲着楚辞点了点头,楚辞起身提着裙子从架子上拿下来了一个盒子递给梁豫:“阿豫,你大哥送给你的新年礼。” “还有你大嫂。”梁愿补充道。 梁豫打开盒子,里边躺着一个相机,德国产的。梁豫眼睛放着光,抱着相机咧着嘴笑:“谢谢大哥大嫂。” 梁愿伸手搂媳妇儿,头埋在媳妇儿颈窝儿里:“媳妇儿我觉得我亏大了。”声音闷闷的。楚辞习惯性的抬手轻轻地揉了揉大爷的头发:“怎么了?” 大爷继续闷着声音说:“几块点心就换我一个德国产的相机,我肉疼。” 梁豫耳朵尖,伸手护住相机:“男子汉大丈夫应该说话算数!大哥给我了就不能要回去了!”然后站起身抱着相机往外跑:“大哥大嫂我先回去看我娘啦,等我弄明白了给你俩拍照片!” 楚辞看着梁豫还跟小时候似的往外跑,弯着眼睛笑着说:“阿哥你看,小四他也很喜欢。” 大爷继续搂着媳妇儿耍无赖,嘴角却勾起了一抹笑。 第 46 章 虽说民国是个所谓的法治社会,可这个时代的法律大多是荒废的,就好比让大家过公立新年,好比让公职人员新年事上班。当然了,这种法律就算是人人遵守,梁家大爷也会带头违法的。 今年的新年梁家格外热闹,梁大帅和二爷梁浙回了燕城,一家人这么多年难得一起过一个团圆年,家里准备的也比往常隆重了些。大爷是个办事雷厉风行的,早早地就处理好了军部的事,简单安排了一下,腊月二十八就给众人放了假,自己也兴高采烈的回家搂媳妇儿去了。 腊月岁寒,楚辞见着大爷回来,赶忙拉他进了屋。大爷笑着,嘴里呵出了暖洋洋的雾气。屋里被烧得暖融融的,梁愿脱了呢子大衣,露出了里边的军装。楚辞笑着对他说:“阿哥快来试试今年的新衣服。”都说小孩儿过年穿新衣,楚辞每年都会给大爷准备新衣服。 大爷勾着嘴角把媳妇儿拉到身边:“先别急啊媳妇儿,先看看这个。”说着,打开他提回家的包裹,“这是前阵子让洋装店照着你的尺寸做的,你试试合不合适。” 楚辞疑惑得拉开系着包裹的红色丝带,。包裹里的是一身白色的洋装,衬衫是上好的绸子面料,月牙白的衬衫上坠着南洋的黑珍珠做的珍珠扣,配套的是当下最时髦的骑马裤和马甲、西装大衣。楚辞抱着衣服,心里忐忑着,被大爷推到里屋去换。 大爷站在外头满心期待的等着,就见着小家伙拿着帘子挡着自己,露出半个脑袋,满脸写着纠结:阿哥怎么突然让我穿这个呀,是不是发现了…… 大爷靠在桌子边盘着手,头扭向窗外,可眼睛不老实的老往屋里头瞟。大爷怕热不怕冷,这会儿连军装外套都脱了,衬衫的袖子微微挽起,领口的扣子也解开了两颗,露出了线条好跟的小臂和若隐若现的胸肌,配着一头利落的短发和棱角分明的干净的脸,这个人精神的不行。大爷今年三十四了,可是无论是身姿还是长相,看起来都像是个二十五六的大小伙子一样——浓密的眉、深邃的眼窝、高挺的鼻梁还有总是爱勾着嘴角的薄薄的唇都是楚辞最爱的模样。 大爷偷瞟着他们家小少爷,发现屋里头的人也在偷偷瞄自己,嘴角的笑意勾的更浓,忍着笑说:“媳妇儿,你这是跟夫君唱‘犹抱琵琶半遮面’呢?” 楚辞吓得一个激灵,挠着头红着脸有些不自在的从屋里走出来,两只手紧张地不知道要放到哪里,交叉着扣在身后点着豆豆:“阿……阿哥我……” “好看。”大爷的喉咙颤抖了一下,目光如炬,盯着这些年模样依旧的小少爷:“我眼光真好。”这说的不单是挑衣服是眼光,更说得是挑媳妇的眼光。 “嗯……衣服很好看……”楚辞低着头,嗓音捏的更细了几分。 大爷乐了,大长腿迈了几步迈到楚辞的身边,顺道扯来了一条月牙白的绸带,上边绣着的是白丝线的茉莉花,站在楚辞身后给他编着头发。大爷在发尾打着漂亮地结,一边弯腰在少爷耳边轻声说:“我媳妇儿也好看。” 楚辞身体紧绷着不敢回头看,试探的小声问着大爷:“阿哥……你怎么突然想做这身衣服,多……多像个男人呀……” 梁愿知道小家伙在担心什么,给楚辞编完头发就从后头环住他,下巴轻轻抵在他的头顶:“谁说的,我就觉得我媳妇儿穿起来又帅气又可爱。”楚辞听了这话舒了一口气,在他的怀里软了下来。 “大哥大嫂!”梁豫抱着相机推门跑进来,吓得楚辞赶忙推开大爷,红着脸别开头。大爷那个气,抄起一卷书就往梁豫身上扔,梁豫知道自己大哥神枪手来的,赶忙护住怀里的相机用胳膊去挡书:“大哥你要是砸坏了我相机得陪我!” 大爷气的不行:“臭小子!相机是老子买的!” 可梁豫看见楚辞这身装扮愣住了:“哇!大嫂,你好……好看!”梁豫本来想用高级点的词形容大嫂,可是说英俊潇洒吧,楚辞又是个温润如玉的,说风流倜傥吧,楚辞又是像个软糯可爱的,最终挑来挑去,什么“悦怿若九春,磬折似秋霜、”“有匪君子,充耳琇莹,会弁如星。瑟兮僴兮,赫兮咺兮,有匪君子,终不可谖兮。”的在他的脑子里一句带着一句的过,却都敌不过最简单又最能囊括所有美好形容词的“好看”二字。楚辞被他这么一夸,红着脸躲到大爷的身后,侧着头露出小脑袋看他。 大爷“啧啧”了两声,摇着头:“你是怎么考上燕大的……”梁豫挠挠头脸色微微泛红:“大哥,我会用这个相机了,我……可以给你们拍张照片吗?”大爷挑眉,侧头看着楚辞,看着楚辞的眼睛里有着些许的期待,眉眼舒展,笑着说:“走吧,咱在柿子树下头照。”然后给楚辞身上披上了那件米白色的呢子大衣,拉着人往外头走,结果被自家媳妇儿和弟弟一起给拦下了。 “哎哎哎,大哥你就打算这么出去啊,照出来那不成了袒胸露乳的耍流氓么?”大爷扶额忍住锤自家弟弟的冲动——他真的是自己考上大学的么“你娘没背着家里找人给你疏通关系吧?”这边楚辞已经开始给他扣扣子了。 梁豫红着脸:“才……才没有!” 小媳妇儿个子矮,每回扣到最上头那颗扣子的时候都得踮着脚才能平视,大爷怕他站不稳,习惯性的扶着媳妇儿的腰。 也不知道小家伙是说给自己听还是说给他听,就听小媳妇儿撇着嘴小嘀咕:“扣的严严实实的,谁也不让看。”大爷心里乐,又开始不做人,双手搂着媳妇儿的小腰把人整个的往上提,楚辞双脚离了地,吓得打了个嗝,赶紧红着脸伸着胳膊搂住大爷的脖子,双腿环住他的腰,搂得紧紧地。大爷抓紧时间调戏,在吓得马上就要炸毛的小兔子耳朵边上轻嘬:“好好好,就给你看,嗯?” 梁豫捂着眼:“我去外头等你们啊!”然后偷笑着跑到院子里。 楚辞回过神,拿着小奶拳头锤他:“小四在呢!”大爷用下巴指了指门外,那意思是人已经走了,又抱着媳妇儿的腰抱了起来,在他嘴上嘬了两口,才心满意足地把人放下来,穿上军装外套拉着红皮兔子出了门。 梁豫在院子里头取着景,最终把目光落在了柿子树下的吊椅上,于是找来了毯子铺了上去,让大哥大嫂坐在上头,原本躲在屋里头的小兔子闻着楚辞的味儿也跟着出了门,跳到吊椅上围在楚辞的身边,企图要挤走大爷。大爷看着这群小团子扭着小屁股努力霸占他的位置的样子都给气乐了,伸着大手一手托俩的抱起兔子勾着嘴角凶他们:“又跟我抢媳妇儿,嗯?想变兔肉火锅还是麻辣兔头?”可谁知道家里一代又一代的兔子早就被楚辞惯的没了边,气呼呼地去咬大爷的袖子。这下“兔子妈”不干了,伸手去抱小兔子教育着:“不许咬哟!”小兔子们不服气的继续叼着袖子。 这时闪光灯一亮,画面定格在了这个温馨又可爱的画面——柿子树上白雪皑皑,树下的吊椅上是无数可爱的白色糯米团子和面容姣好的一双良配,一个是白色洋装精致秀气,杏眼清澈眉眼如笑,富有生气,像极了衬衫上的珍珠扣,温润纯洁;另一个身姿挺拔,一身戎装,五官深遂勾着嘴角,铁血军人、贵气少爷,眼底却是藏不尽的温柔。 “一叶一追寻,恒心宠爱深。相偎知冷热,陪伴共惜真。” ※※※※※※※※※※※※※※※※※※※※ 嗯……本周最后一章啦!这周更得比较生活琐事,从下周大概会格局稍微大一点,毕竟时间线快到了嘛。 最后,给大家拜个晚年? 第 47 章 除夕这天楚辞照例找来了红纸,由着大爷写春联。大爷的身子早就比起第一次写春联的时候好的不是一点半点,连带着笔锋苍劲有力,下笔如有神。楚辞每次看着他的字是又喜欢又羡慕,更加觉得自己秀秀气气的小字上不得台面。于是尽管每年他们院子的春联都是情话满天飞,他还是喜欢看大爷写字,那样指点江山的气势是他如何都学不来的。 楚辞趴在桌子边上,两只白皙的小手支着脑袋,歪着头好奇地看着梁愿写春联,袖管滑落露出小臂,也露出了温润的玉珠手串。只见梁大爷勾着嘴角一脸痞笑,胸有成竹地大手一挥:“芝兰茂千载,琴瑟乐百年。”又是抬笔大江东去一般的气度,却写下的是“皓月描来双影雁,寒霜映出并头梅。”的羞人的词儿。大爷满意地点了点头,笑着对楚辞说:“媳妇儿,走!跟你夫君贴春联去!” 楚辞捂着脸不好意思看春联,声音软软的闷在手心:“丢死人了!”却还是抱着一碗浆糊红着小脸跟着大爷出了门。大爷虽然平日里嚣张霸道的不行,别看是这般纨绔模样,可他的院子却是家里所有院中下人最少的。小少爷虽然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可也是个自食其力惯了的,像贴春联这种事两个人自然是亲力亲为,用大爷的话讲:“都别打搅我跟我媳妇儿俩人的情趣!” 大爷在门框上比着春联,对着身后的楚辞喊着:“媳妇儿,你看贴齐了么?” 楚辞仰着红扑扑的小脸,撅着嘴小声说:“人家院子里的春联都是对新的一年的展望,是什么‘辞旧迎新’、‘万事大吉’、‘飞黄腾达’、‘天下太平’的,怎么咱们院子里显得这么没追求呢?” 大爷听了咧着嘴笑:“咱这个也是对新的一年的展望啊,你夫君我的追求就是跟媳妇儿‘一生一世一双人’啊!”阿辞啊,我带兵带惯了,为人混账又霸道,所有的一切都是靠着自己争来的,未来所求的一切我也会争来,可唯有你,加一百条祈愿和祝福我也不嫌多。梁愿想着,转头看见楚辞笑得温柔贴心,像是酒心儿的糖化在了心窝儿,甜腻腻的醉人。 晚上该吃年夜饭的时候,大爷拉着小媳妇儿的手,十指相扣的往屋里走,尽管这些年家里人早就习惯了大爷和大少奶奶举止大胆、动作亲密,可到了门口,楚辞还是红着小脸小声提醒他:“阿哥,到门口了。” 梁大爷脸皮厚又霸道,才不会管别人的看法,越让他别干什么他越来劲,拉着媳妇儿软乎乎的小手就往怀里揣。掀起门帘进了屋,楚辞红着脸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夫君脸皮太厚怎么办? 大爷长腿跨过门槛,看着屋里头的人,笑着说:“哟,都来了啊。” 梁大帅看着自己儿子又把儿媳妇儿逗得抬不起头,笑骂儿子:“是啊,哪儿像你一天到晚守着一亩三分地也不知道挪窝。” 大爷没脸没皮,是整个家里唯一一个敢跟大帅插科打诨的,一边拉着媳妇儿坐下,一边笑着大言不惭:“我这不是怕来早了你们没得吃么。”说完夹了一块儿酱牛肉嚼得倍儿香,又赶紧夹了一筷子到楚辞嘴前边:“今年的牛肉不错,媳妇儿你尝尝。”楚辞红着脸瞪他:都没动筷子呢。 老太太看在眼里捂着嘴直乐,故作酸溜溜地说:“不懂规矩的,你爹还没动筷子呢,就知道想着你媳妇儿!” 大帅也乐:“行了娘,这个臭小子什么德行您不是也知道么,既然人齐了,就开始吃吧。”梁大帅粗人一个,家里没有那么多规矩,屋里头摆了两桌,四个儿子和媳妇儿跟他和老太太一桌,几个姨太太和小一辈坐在另一桌。不得不提的是叶秋枫,大爷那一枪让她丢了个耳朵毁了容,醒过来以后整个人就跟封魔了似的看见女人的耳坠子就要去抢,看见男人就问他自己美不美,实在上不来台面,三爷悔不当初,可是人已经嫁过来了又不能送回去,就跟老太太商量找个清静偏僻的小屋让她住着,找人仔细伺候着,别出来吓着孩子们了,所以年夜饭她自然也没有来。 吃饭的时候大帅看着梁豫脖子上挂着的相机,就逗儿子:“我瞧着这两天小四见天儿的抱着相机,这是把相机当媳妇儿搂呢?” 梁豫一阵脸红,又有点怕这位父亲,小声反驳着:“没有……这是大哥大嫂送给我的……”对于梁豫来说,梁大帅这个父亲遥远而陌生,他从小很少见到这位南征北战很少回家的父亲,可是心里又有些血缘上不可割舍的情感。 这会儿老太太说话了:“这小四也有十□□了吧,前两天香莲还跟我说,给小四说个亲事,这一个人一直在外头上学的,总得有个人照顾他不是。”香莲就是四少爷梁豫的亲娘六姨太。 梁豫一听急了,站起来慌张的否决:“不!我不要!”少年嗓门亮,这一声吸引着全家停了手上的动作看着他,他也知道这样很没有礼貌,不知所措的看了大哥一眼,大爷冲着他瞪了一眼让他坐下,梁豫这才耷拉着脑袋坐下。坐在另一桌的六姨太心事重重。 大帅是个见过大世面的人,知道外头跟梁豫一般大的孩子都忙着上学,梁家的孩子注定都要从军,如今家里的三个儿子都从了军,老大是个文武全才的,老二和老三却是一个拳头硬而另一个靠小聪明多,这两天听说这个小四是个念书的料,还考上了大学,他还挺高兴的,如今军中不光是要靠着会打仗的,等这个小的毕了业再来军中帮忙也不错。 梁家说到底现在也是四世同堂了,梁大帅瞧着小儿子还不乐意娶媳妇,也就笑着说:“小四小,玩心重,等毕了业来军中谋个职位沉淀沉淀再娶媳妇儿也行。” 二爷附和着他爹:“就是,早娶媳妇儿早束缚着,还是要趁年轻快活快活。” 二少奶奶撂下筷子撇了撇嘴,二爷虎,可却是个敬爱自家媳妇儿的,瞧见媳妇儿不高兴了,赶忙哄着:“媳妇儿,我可没有往家里抬人的风流意思,下次回来多给你带些时髦的首饰?” 这话有了指桑骂槐的意味,二少奶奶是高兴了,三少奶奶平白地添了堵,三爷轻轻咳了一声,悄没声的给三少奶奶夹了一筷子菜,小声说:“咳,英英,吃菜。” 梁大帅今儿心里头乐呵,连骂儿子都带了几分笑:“你以为小四跟你似的?人家是大学生!” 六姨太听着大帅的安排慌了神,赶忙说:“找个媳妇儿有了自个儿的家了,自然也就收心了……” 梁豫瞧着自己这个始作俑者的娘,“啪”的一声放下了筷子,撅着嘴一脸的不高兴,站起了身:“我吃饱了,先回去了。”说着起身往自个院子里头跑。六姨太看着自己儿子,忙起身说:“我……我去劝劝他。”然后往儿子的方向快步走了。楚辞看着梁豫和六姨太离开的方向有些不放心,眉头微微皱起,突然间感到唇边塞了一只虾,鲜嫩可口,楚辞咬着虾转头,正看到大爷勾起的嘴角,他什么都没有说,可楚辞却安了心。 梁家也算是人丁兴旺,屋里头是过年团圆的气氛,并没有因为梁豫母子而打搅,依旧热闹,老太太年纪大了,吃过饭就回屋休息了,女人们七嘴八舌的聊着八卦,男人们喝了不少酒,在一起吹着牛聊着当年,小的嚷嚷着要去院子里头看烟花,下人们领着孩子们出了屋,大家一起守岁。大爷看着自家小媳妇吃的差不多了,也起身,却被大帅瞪了一眼:“小崽子们去外头看烟花,你去干嘛?多大了还看烟花?” 大爷“嘿嘿”一笑,拉着楚辞的手,手指顺着他滑溜溜的皮肤滑入指缝十指相扣:“我也带着我们家小家伙去看烟花去。”然后拉着跟刚才桌子上的蒸螃蟹似的的楚辞回了自己的院子。 虽然是隆冬时节,可这天仿佛被家家户户的热闹劲儿给渲染了似的,没有什么风,也并没有那么冷。楚辞怀里抱着一个小手炉,披着白貂毛的皮袄,和大爷依偎着坐在阁楼上看着外头。 这阁楼是后建的,就算是再整个燕城也没有几个比这个阁楼要高的建筑,只因为大爷总喜欢带着小少爷爬屋顶,少爷知道大爷喜欢这种看着自己守护的土地上明月当空、万家灯火的感觉,便设计了这个阁楼,如此大爷便能看到大半个燕城的灯火, 外头的烟花一个接一个的炸裂在天空,大街小巷的灯笼互相比着红,楚辞靠在大爷的肩膀上,看着他们一同守护的地方。大爷从兜里掏出来了一个铁皮盒子递到楚辞手上:“军部置办物资的时候让他们从国外捎来的巧克力。”铁皮盒子揣在大爷兜里久了,传到楚辞的指尖是熟悉的温度,他低头,只见缠着丝带的盒子上印着精美的彩画儿。楚辞爱吃甜,一听是糖,弯着眼睛迫不及待的拆开了盒子,从里边拿了一颗包着紫色糖纸的糖剥开放到嘴里,巧克力在嘴里逐渐化开,是甜腻腻的味道,楚辞弯着眼睛托着脸,像是兔子升了仙似的,大爷看着小兔子如痴如醉的模样使坏,眯着眼用修长的手指勾起他的下巴,用舌尖舔了舔楚辞的嘴唇,抹掉了他唇边残留的巧克力粉末。大爷从前不爱吃甜,可如今却嗜起糖来,尝到了一丝甜头,勾起嘴角调着情:“真甜。” 楚辞是个脸皮极薄的,这样暧昧的动作无论大爷做过多少次都让他头脑发懵,楚辞心跳的快的厉害,胸口起起伏伏的,张着小嘴红着脸喘息着,大爷见不得他这般秀色可餐的模样,用舌头撬开贝齿,舌尖熟练的卷走了糖含在自己嘴里,又跟流氓似的扫荡小少爷嘴里所有的甜味儿。感觉怀里的人快要窒息的时候大爷才恋恋不舍地松了嘴,若无其事地说:“这巧克力是酒心儿的,你不能多吃。”天知道大爷有多情难自已。 楚辞的脑子一片空白,小手在大爷胸前紧紧地抓着他的衣服,不知觉的顺着他的话说:“阿哥抢我的糖……”声音软软的,化在大爷的心尖上。 大爷嘴里含着巧克力,可是感觉怀里这个更甜,低头亲了亲他的耳垂儿小声问:“那还想不想吃?”温热的呼气蒸红了楚辞的耳朵,把他好不容易拉回来一点的理智又推远了,楚辞继续顺着他的话点了点头。大爷瞧着怀里失了魂的小家伙,凑近去吮他的唇,调戏他的舌,甜腻腻的味道从口腔传到口腔,最终蔓延到了整个阁楼,大爷咬碎了糖心,楚辞却早早地醉在了他怀里。 ※※※※※※※※※※※※※※※※※※※※ 元宵节大家有没有吃元宵呀? 大家再在家里坚持坚持,千万不要出门呀! 第 48 章 过了正月十五,这个年算是彻底过去了。大帅再次披上戎装回到军中,临行前一个晚上,大爷在大帅的屋子里头,父子俩说了许久的话。 梁愿双手盘在胸前靠在椅子上挑眉说道:“您说说您都多大岁数了还往外瞎折腾。” 梁大帅一生戎马,别看他六十岁的年纪,可身材魁梧矫健的像是四五十的人,听着儿子这话笑骂:“怎么着,找揍是吧?你老子多大岁数也提得动枪。” 梁愿摆了摆手:“得得得,梁大元帅战无不胜行了吧?” 大帅吹着胡子直瞪他:“少跟我贫嘴,有屁快放,没看正忙着呢么。” 梁愿挠头:“嗐!我这不是想着自从好了以后还没挪过窝,要不……这次我替你去?” 大帅知道儿子是心疼他:“哪儿凉快滚哪儿待着去,没看军令上写的是你老子的名么,你给老子好好在燕城待着当你的卫戍司令,好好给老子守着家门口,要是让我在前线听到后院着火了,别说你是我梁勇的儿子,丢不起这个人!”大帅当然知道这个儿子是天生的帅才,将门家虽然心疼孩子可真到该送到前线的时候从不会吝啬,可是现在时局动荡,北平那位恐怕也坐不了多久了,燕地向来是兵家必争之地,凡是自认稍微有点能力的,都要来争一争,所以守好这里才是重中之重,而对于大帅来说,家门口这块地唯有交给梁愿他才放心,“再说了,你舍得挪窝离开你媳妇儿?” 梁愿耸肩:“行吧,你赢了。” 大帅摆手:“行了,滚吧滚吧,等会儿你媳妇儿又来说我,我不要面子的?” 梁愿起身,手掀了门帘长腿跨过门槛,顿了一下扭头说:“老头,打完仗了赶紧回来,喝喝酒、吃吃肉、听听曲儿、逗逗孙子,什么年纪干什么事,别不服老。” 儿子嘴欠欠的,可心里是真的关心他,大帅笑骂了一声:“滚蛋!”可看着儿子的背影还是心头一暖,铁血柔情。对于梁大帅来说,老二没什么心眼,却嚣张跋扈,老三倒是八面玲珑,可是总爱算计着如何达到自己的目的,老四叛逆也怕他,只有这个亡妻之子不单单是各方面出挑的好,而是更像是自己的儿子,也只有这个儿子像是对待父亲一样对待自己。 “大少奶奶、大少奶奶!不好啦!四少爷的院里闹起来啦!”小厮一边跑一边说。 梁愿刚送走了大帅和二弟,往自己院子里头走着,腿还没来得及迈进门槛就听见小厮慌忙地叫住自己的媳妇,大爷皱着眉,带着军人天生的严厉问他:“怎么了?”小厮看着大爷皱着眉像是生气了的模样,颤颤巍巍地吞了一下口水,这会儿楚辞闻声也出了门,语气柔和的问小厮:“别急别急,是出了什么事了吗?”小厮不由自主的往楚辞的身边挪了挪,心里想着:大少爷这样一个杀伐果断的“地府判官”,究竟是怎么找到这样一个温柔善良的仙女儿的啊…… 大爷伸手去拉楚辞,动作带着不由分说地霸道,把人拉到身边,语气显得更加不悦了:“说话!出什么事儿了?” 小厮吓得一哆嗦,敢忙回话,生怕稍微晚了一点,这位判官大爷又要率着地府的鬼将吃了自己似的:“回大爷地话,是小四爷的院儿出事儿了,六姨太跟小四爷吵起来了……”楚辞看了大爷一眼,深吸了一口气。 大爷皱着牵着媳妇儿快步走着,楚辞则用另一只手提着裙子,小跑着跟着大爷的大长腿。在路上俩人听了个大概——过了元宵节小四爷梁豫也该回学校了,可是现在世道不太平,梁豫又是个三天两头爱惹事的,六姨太想让梁豫回燕城上大学,或者是赶紧成家找个媳妇儿管着他。梁豫不愿意,这个年纪的男孩子又气性急,俩人没说两句就吵起来了,梁豫拎着行李箱要往外头走,六姨太堵在门口哭了起来,下人眼瞧着劝不住,想来小四爷平日里最听大爷大少奶奶的话,就找了个腿脚麻利的赶紧跑过来找楚辞。 还没进门,俩人大老远就听见六姨太的哭诉:“你个小没良心的,我怀胎十月把你生下来,你就这样对我……” 大爷和楚辞一同抬腿进院儿,看见梁豫低头紧抿着唇,双手握拳站在一旁,身边还放着行李箱,俩人知道,小四这是不服气,可是又怕惹得亲娘哭的更惨才没辩驳。 大爷扬起眉毛:“哟,今儿这么热闹呢?” 六姨太闻声哆嗦了一下,老太太身子弱,耳根子禁不起聒噪,大爷早前跟各院里立了规矩——家就该像个家的模样,谁也别整黑糟糟腌赞人的事儿恶心大家,扰了老太太清静。可还是忍不住继续哭诉:“大少爷、大少奶奶,你们可得替姨娘做主啊,小四平日里最听他大哥大嫂的话,你们快替我劝劝他,如今世道这么乱,他还净跑出去参加什么□□,还要跟政府对着干,您说……您说他这么个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小少爷,万一被抓起来,有个三长两短的,我可怎么活啊……” 楚辞忙劝道:“姨娘别难过,阿豫平日里最为懂事,只是年纪还小气血正盛才会跟您顶嘴,这会儿也该仔细想了半天,想来也是知道自己错了,是吧,阿豫?”楚辞给梁豫使了使眼色。 梁豫明显是不服气想要辩解的模样,话到嘴边又生生被大嫂的目光给噎了回去,又看了看自家大哥的眼神,就见着大哥正严肃的瞪着他,那意思:你赶紧照我媳妇儿说得做!只得忍气吞声又万般委屈似的低头认错:“娘,我错了,我不该不听您的话。”六姨太瞧着自己得了理,那这帕子轻轻拭了拭脸上的泪水,轻轻哼了两声。 大爷看得通透,瞪了梁豫一眼,又跟六姨太说:“姨娘您也别太难过,小四这回是浑了些,气着您这个当娘的,但毕竟本性不坏,爹都夸他以后是个有担当的。”这话是对长辈的语气,却有一种说不出的威严。 六姨太听了这话手上的动作微微一顿,带着脸上微微晕开的妆,却倒也是梨花带雨的模样,抬头看着大爷,语气带着哀求说:“大少爷,小豫比不得三爷聪明,比不过二爷身体强健,更比不过您天资不凡,为家里、外头做不了多少贡献,为娘的只想他平平安安的活一辈子。” 大爷听了这话微微皱眉,却也没说什么,倒不是因为没有什么想法,只是懒得再废口舌,转身对楚辞说:“媳妇儿,回去吧?”楚辞仰着小脸,弯着眼睛点了点头,暗暗的舒了一口气。大爷垂眸瞥了那对母子一眼,拉着自家小媳妇儿走了。 梁豫看着大哥走了,心里也跟着着急,跟自己的娘说:“娘,我去找我大哥。”说完也跟着跑了出去。 第 49 章 大爷让梁豫回了学校,虽然不乐意管院子里头鸡毛蒜皮的闲事儿,可还是跟六姨太说了:“梁家的媳妇儿都得向我媳妇儿看齐,虽然这世间再也找不出第二个了,但怎么着也得是个长得差不多又心地善良、眼界开阔、胸怀天下、博学多才的,我自然会留心的。”六姨太也疑惑——这不是都说找媳妇应该找贤良淑德、相夫教子的么,这词听得怎么那么不像形容妻子的……可是又害怕大爷的威严,六姨太也不敢说什么,倒是趁着大爷去军部的时候去了一回他院子里找了楚辞,梨花带雨的哭了一通,说是不希望梁豫从军,也不希望他做个战地记者。楚辞是个男孩子,心眼儿软得见不得女人哭,可是又知道不能干涉小四的人生,左右为难的不行,梁大爷知道这件事以后,第二天二话不说的带着媳妇儿上班去了。 三月,日本炮轰大沽炮台,北方的境遇雪上加霜。段新阳的父亲被迫下了台,可是不知道段新阳用了什么手段,依旧留任原职。梁愿拿着总督府送来的邀请函冷哼了一声,对司徒原说:“备车回家。” 都说“一场春雨一场暖”,可燕城三月的天阴雨连绵,灰蒙蒙的颜色笼罩着大街小巷,阴冷潮湿的空气钻进人们还没来得及脱下的袄子里,钉进了骨缝。梁愿将领子竖了起来,厚实的呢子挡住了外头阴冷的空气,却挡不住梁司令自己散出来的低气压。司徒原给他撑着伞走在后头,一句话也不敢说,这位爷虽然平日里吊儿郎当的,却也算是个令人闻风丧胆的狠角色,可即便是平日里想着如何整别人,也很少有这样的气场。 楚辞的右眼皮直跳,心里有慌,没心思干别的,趴在窗边往外头看,看到熟悉的身影进了院,他的心里踏实多了,弯着眼睛提着裙子往门口跑,一头撞进大爷的怀里撞了个满怀。从前大爷不喜欢打伞,觉得娘们儿嘻嘻的,每回都得司徒原追在他屁股后头跟着他打伞,如今不同了,不打伞媳妇儿会给煮姜汤,还赌气似的做得特别辣,心特别狠。所以没有司徒原的时候他自己也会想着撑伞。 梁愿一手撑着伞,另一只手搂着撞在他心窝里的人,抬手揉了揉他的脑袋,笑得温柔,连散到周围的低气压都消失了:“今儿这么想我呢?”又怕他沾上太多自己身上的水汽,收了伞,拉着怀里的人往屋里头走。 大爷脱了呢子大衣和军装外套挂到衣架上,“说吧,今儿怎么了?平时羞涩的不行,今儿主动投怀送抱的?”他一边说,一边习惯性的解开袖口挽起袖子,走到楚辞面前把人拉到怀里。 楚辞红着脸没有说话,搂着大爷的脖子在他胸口蹭了蹭,撩的大爷心里火燎燎的,暗骂自己好几遍。把人从怀里拉出来,想起了正经事:“媳妇儿,后天晚上想不想跟我去参加个晚会?”语气里带着些许的愧疚。 楚辞自然是注意到了,弯着眼睛说:“好呀!” 总督府是个西式的院子,洋楼是白色的,带着一个花园,花园的中心是雕着西洋天使的喷泉,这院子是从前那位总督为了他那位洋姨太建的,倒也合了段新阳的意,只是命人把花园里头雅俗的玫瑰拔了改种茉莉。如今不是茉莉花开的季节,满院子的茉莉花叶子绿油油的,一看就是被人照顾的很好。总督府里雇了许多花匠,还有专门照料兔子的下人们,所有下人都知道,别看总督平日里温文尔雅、体恤下人,可是他的两样东西碰不得,一个是兔子,另一个就是这一院子的茉莉花。 梁愿难得换了一身西装,黑色的,配着白色的珍珠扣,正好配了楚辞那身白色配着黑色珍珠扣的洋装。两人往院子里头走,一阵阵缓缓流淌的西洋乐传入耳朵里,这曲子楚辞倒是很熟悉,是当年留学时他最喜欢的那只圆舞曲的曲调。 “阿嚏!”梁愿打了个喷嚏,楚辞紧张兮兮的问他:“着凉了?”梁愿不情愿地吸了吸鼻子,用指尖轻轻地蹭了蹭鼻尖,语气里带着桀骜不驯和不满:“这儿香水味儿太浓了,还夹杂着一股子洋骚味儿。”说着,冲着那边几个金头发的洋人努了努嘴。梁司令的感官敏锐,挑了挑眉扫了一圈,心中了然:还有一股子烂倭瓜味儿。 楚辞听这话笑了笑,还没等开口,迎面走过来了一个人:“我的司令大人,您怎么才来呀~”来人带着戏腔,眼波含水,身段弱拂柳,一身藕色洋装显得人更加娇嫩欲滴。 梁愿下意识的把楚辞往身后拉了拉,微微皱了皱眉,脸上有了一丝警备:“你怎么也来了?” 越犹怜看着梁愿的神情眼神里黯了黯,可到底是出身于伶人行当,不但会看人脸色,也能装作不在意别人的目光,脸上挤了个笑,风眼重含了春波:“哟~梁大司令这话说的可让人伤心。”一颦一笑倒是十分标志。 楚辞从大爷边上偷偷看越犹怜,又把自己藏了起来,握着大爷的手又紧了紧。不知道为什么每次看到越犹怜的时候,楚辞都有点浑身不自在。而梁愿自然也感受到了自家媳妇儿的反应,不动声色地另一只手也背过身去,安慰似的捏了捏握在自己手心里的小手:“瞧越老板说得,别说这燕城地界,就是放到上海滩您也是大红人,您来,自然也是总督邀请的您。” 越犹怜觉得他是指的年前那件事,赶忙解释道:“犹怜不过小小伶人,怎么可能跟总督大人有联系呢?这跟枝犹怜可攀不起、也攀不得,不过巧合罢了。”垂眸的模样,倒真有“我见犹怜”的意味。可梁愿还真是没往那件事情想,因为对于他梁大爷来说,那件事根本没有必要让他费心思。 梁大司令是什么人啊,是个从前飞过万花丛后遇到他家兔仙子励志从良了的,越犹怜的心思他自然也是知道几分,挑了挑眉说道:“从前的确欠下越老板的几分恩,梁某自然记在心里,也跟越老板许过一个承诺,除此之外越老板高不高攀谁家的枝自然也跟梁某没什么关系。”梁愿说得绝情似刀,刀刀割在越犹怜的心上,可是他还是要摆弄着低廉的微笑,像挂了张皮似的挂在脸上,站在原地,任由梁愿拉着自己的夫人从身边经过。 第 50 章 大厅里满是穿着华丽的礼服的贵宾,有的伴着优雅的小提琴、钢琴的乐章翩翩起舞,有的端起酒杯三三两两的交谈甚欢,梁司令最讨厌这种晚会,因为离了平日里职务束缚,下头不管是什么杂七杂八的人,只要能挤进这所谓的宴会,就都能跑来阿谀奉承。孝敬的跟你是他老子一样。 我们的梁·只想跟媳妇儿在一起·愿此时此刻正和自家夫人待在一个自认为不起眼的地方,喝着刚刚还吐槽“甜馊甜馊”的葡萄酒嘱咐楚辞:“媳妇儿,这酒你不能喝,洋酒喝着不好喝后劲儿还大,想喝咱回家喝果子酒啊。”梁愿这是想到了当初媳妇儿抱着兔子要奔月的“壮举”。 楚辞还挺不高兴,瞪着一双杏眼儿。大爷脸皮厚啊,怎么可能认为这是媳妇儿生气,这明明是媳妇儿撒娇呢,勾起食指轻轻刮了刮楚辞的鼻尖。小兔子立刻红了脸,又瞪了他一下。大爷心里美滋滋:媳妇儿娇羞的模样实在是太可爱了! 当然了,作为燕地的顶梁柱,梁司令走到哪儿都“闪闪发光”,就算是在这个自以为的旮旯角里,也让人不敢忽视。在那些对他又恨又怕的政府官员的眼里,那个角落简直就是在散发着阴魂不散的气息。可还是有人壮着胆子时不时的跑过来骚扰,都被梁大司令不耐烦的摆了摆手赶走了,丝毫不留情面。 在外人看来,这位梁司令年少成名,又仗着自己家家世好,桀骜不驯,目中无人,为人张狂的厉害,又胸无大志,梁大帅那么大的岁数了,这个不孝子还要靠着父亲在外征战,自己却偏居一隅。还经常以陪自家夫人为由推了各种应酬,放弃结交的机会,想来也不过是吃软饭的。这么说来,梁司令这位神秘的夫人怕不是个厉害的角色。 这时隋年走了过来,脸色看起来不太好,像是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梁司令,段先生有请。” 梁愿微微皱眉:“段先生?” 隋年的面色凝重,点了点头:“是总督的大哥,段新林段先生,说有要事与您商议,请您务必去一趟。” 梁愿“呵呵”笑了笑,意味深长的看了隋年一眼:“你们段家还真挺乱的。”看得隋年有些局促。转身对楚辞说:“媳妇儿,你在这儿等着我,别乱跑,我一会儿就回来了。”看着楚辞仰着满脸担心的小脸,笑着刮了他的鼻子一下:“别担心,还有你夫君摆平不了的?”段新阳的两个哥哥说白了都是变态,别看都长着一脸温文尔雅的无辜相,其实一个比一个狠毒。一进总督府梁愿就注意到了,周围埋伏的杀手不少,今天晚上怕是会有什么动静,段新阳现在恐怕已经被…… 梁愿挑眉,对隋年说:“隋先生,带路吧。” 在三楼的走廊扶手边,越犹怜看着楼下的情景紧紧抓着扶手,突然,一双手从背后钳住了他的下巴:“你再这么看着他,我会吃醋的。”这声音温柔又危险,越犹怜闻着熟悉的香水味,不禁打了个哆嗦,身后的男人轻轻一笑:“又吓着了?” 越犹怜不自觉的双腿发软,喉结微微颤动了一下,强装镇定地笑着说:“没……没有……怎么能呢……” 男人穿着一身白西装,用带着白手套的修长的手指勾起越犹怜的下巴:“啧啧,真是个小可怜,等下你的心上人上来,你要来么?” 越犹怜使劲摇了摇头:“不……不要了,我去别的地方……”说完便推开了他的手从另一侧的楼梯往楼下跑了。男人勾了勾嘴角,单手插着兜,拄着绅士杖,举手投足间像个绅士。 越犹怜跑到了二楼,看到了正在跟段新阳交谈的人,呼吸有些急促,一双凤眼不再是勾人,而是另一种恐惧和决绝。他将双手紧紧地攥了拳头,纤细的身板颤抖着,最终深吸了一口气,像是下定了决心似的,朝反方向走了。 楚辞在楼下孤零零的一个人,显得有些落寞,说是平时把他放在这样的场合,他会浑身不自在,可是如今他一门心思的全在担心大爷身上,全然没了别的心思,楚辞不是个会藏心事的,这时满脸写着心不在焉。 “夫人您好,”楚辞闻声看向眼前这个穿着黑西装的中年男人,礼貌的点了点头,向后退了一步。 男人看出了楚辞的防备,赶忙解释到:“鄙人黄山,是燕城警察局的局长,是来给梁司令送文件的,只是没有找到梁司令,还劳烦夫人帮忙转交一下。” “阿……司令他一会儿就回来了,还望黄局长稍等。”一个的警察局局长给一个军部的长官能送什么文件?只能是里边叠着票子的文件。楚辞倒是没想那么多,只是想到刚刚梁愿叮嘱过自家别乱跑的话,便捏着嗓子回复他。 黄山暗地里打量着传闻里那位仙女儿似的司令夫人,不禁有些吃惊,以梁愿的身份地位找个什么样的美女都不是难事,可眼前这位虽然是个清秀的可人儿,但是并不算沉鱼落雁,身材看起来也跟平板似的,也难怪这次宴会没有穿西洋裙,怕是穿上也是个笑话,声音也不是很好听,连自己家里几房姨太的一半都赶不上,跟着梁愿这么多年连个一男半女的也没添上,看来也是……听说当年抬进门的时候也是一声不响的,这位夫人到底什么来头,能在梁愿这样的人物心里头站住脚,看来确实是个狠角色…… “鄙人送完文件,还要赶回去处理公务,还请夫人帮忙。”黄山说得热切诚恳,楚辞微微皱眉,有些为难的说:“好吧。” 黄山听到楚辞答应了他,立刻舔着笑脸道:“谢谢夫人!还请夫人移步楼上。”弯腰做了个“请”的动作,楚辞点了点头,上了二楼。 当年那位总督极其喜爱奢靡,这座洋楼的建造宗旨就是大,楚辞上了二楼七拐八拐走在走廊里,看见走廊里端着酒杯的段新阳和另一个穿着一身西装的男人交流着,看起来交谈甚欢的样子。 “段先生,既然您是另一位段先生的弟弟,想必您跟他一样也是一位有觉悟的绅士,中国现在的局势十分不明朗,这也是因为中国民众中像您这样有觉悟的人太少,而有劣根的人太多,如今大日本帝国已经崛起,最为整个亚洲最有实力的国家,有责任和义务帮助任何处于水火之中的国家……” 那位先生说的是日语,可偏偏被曾经在假期里到日本游学了两个月的楚辞听到了,楚辞一双杏眼里满是吃惊和慌张,睁着眼睛看着眼前的两个人,段新阳抬头,恰好撞见了楚辞的眼神,楚辞一惊,忙跟旁边的黄山说:“抱歉,我想司令已经回来了,这份文件还是亲手交给他比较好。”说完便转身跑了。 段新阳看到楚辞转身跑了,微笑着跟这位侃侃而谈的先生用日语道歉:“抱歉小泉先生,我想我需要失陪一下。”说完将酒杯放在栏杆上,快步向楚辞离开的方向迈着大步快步走了。 楚辞自然是不如段新阳对这里熟悉,还没等找到楼梯就被段新阳给抓住了。 段新阳拦在楚辞的面前,慌张的喊了一声:“阿辞。” 楚辞慌张的看了段新阳一眼,胸口起伏着,气息还没有平复:“报……抱歉,打扰段总督的谈话了……” “阿辞,”段新阳又叫了一声他的名字,用更加郑重的语气,他知道楚辞会一些日语,想来他现在一定是误会自己是个卖国贼了,认真的对他说:“我的确有野心,但是我是个中国人。”说完,他从兜里掏出了一颗话梅糖,在楚辞面前摊开手,温柔地笑了,像个大小伙子,眼神里充满了真诚。 楚辞听他说得真挚,又看了看他手心里的话梅糖,不知道为什么,楚辞总觉得这位段总督没有要骗自己的意思,他舒了一口气,伸手从他的手里拿走了话梅糖,弯着眼睛笑了,像是个被小伙伴分享了糖的小孩子。 被楚辞指尖轻轻碰过的手心酥酥的、热热的,段新阳的手握了个空拳放到兜里,像是把什么藏起来似的。对楚辞说:“我送你下楼吧。”楼上弥漫着不可名说的危险的气息,对于段新阳来说,无论是那位小泉先生还是三楼的那位所谓的大哥,他都不想让他们注意到楚辞的存在,不论楚辞来楼上是干什么的,他都不会让他留在楼上。楚辞点了点头,跟着段新阳下了楼。 “你就在这里等着,千万别在上楼了知道吗?”段新阳把楚辞送到楼下嘱咐道,看这次他一脸疑惑的看着他,轻轻地咳嗽了一声又解释道:“这里很大,你若是上了楼,我……梁司令会找不到你。”楚辞点了点头,答应了他。 段新阳舒了一口气,笑着说:“那我先去忙了,失陪。” 在三楼的书房,梁愿架着腿,手指在桌子上有节律地扣着,挑眉说道:“段先生,梁某不过小小卫戍司令,胸无大志,直想守着自己这块一亩三分地过日子,对您的宏图伟业实在是没有兴趣。”他看着对面这个穿着一身白还带个白手套的笑得诡异的自称段新阳大哥的人,实在是觉得恶心,段家也真是家门不幸,不但三个儿子各个变态,还出了个汉奸。 段新林玩着戴在白手套上的戒指:“梁司令先别这么快答应,回去仔细考虑考虑段某说的利害关系。” 话不投机半句多,梁愿冷笑一声,站起身说了一句:“梁某告辞。” 段新林看着梁愿离开的方向,笑得越发乖张:“真是有趣,我就在这儿等着梁司令回来。” 梁愿出门,看到站在门口的隋年,冷笑一声:又是一条走狗。 “嘭!”枪声响起。 ※※※※※※※※※※※※※※※※※※※※ 本周的内容结束辽 小段莫非就是传说中的苦情男二(少爷:说什么呢,谁是女主?) 我这个起名废,真的是太难了,不但起不出好听的名字,起完了还会忘,下次一定要写个有现成名字的!跑题了…… anyway,下周滴预告:小段的爱恨情仇?有些痴情(并没有打错)是时候解决了!(酷酷脸) so,拜拜~ 第 51 章 “你放开我!” “你就是段先生说得美人儿吧……” 段新阳知道楚辞不喜欢人多的地方,给他安排在了个相对人少的隔间,楚辞坐在沙发上喝着茶,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呼救声,还有一个日本人的声音,他微微皱了皱眉,起身向着声音的方向走去。 在走廊的尽头,楚辞看见了穿着和服的男人扣住手腕的越犹怜,越犹怜拼了命的想要往楼上跑,可是那个男人抓得死死的,让越犹怜无从逃跑。 楚辞深吸了一口气,用日语说道:“抱歉,这位先生,段先生找越老板有事。” 那个男人看着眼前这位说日语的清秀漂亮的男子,又听到是段先生找他,深信不疑地松了手,上了楼。上楼之前还不忘用油腻的腔调对越犹怜说:“小美人,我马上就回来。”让越犹怜不禁打了个冷战。 楚辞拉住越犹怜的手腕,往外头拉他,可越犹怜却像一只受惊的小动物,猛地抽回了手。楚辞的心里也慌乱着,向越犹怜解释,却忘了变换嗓音:“越老板失礼了,我们必须马上离开这个是非之地。”这声音虽然温柔秀气,让人听得舒服,可跟刚才的那句日本话一样,显然是男人的声音。 越犹怜惊魂未定,可更为震惊的是眼前这位“梁夫人”,因为唱旦角的缘故,越犹怜一直很熟悉女人的姿态,他一直觉得梁夫人不像个女人,至少不像个合格的军部太太、司令夫人。刚刚的那个嗓音,外加上这一身中性的洋装,这分明就是…… “你……”越犹怜还来得及说,就见着司徒原表情严肃地走了过来。 司徒原刚接到军报,说是燕城外头有不少日本兵,因为燕地守备森严不能光明正大的进城,怕是城里也混进了不少日本人,想方设法的制造混乱,找理由把外头的日本兵弄进城。司徒原看见楚辞,赶紧招了招手,刚想叫一声“嫂子”,又看着她拉着越犹怜的手腕微微皱眉,快步走了几步,走到了楚辞的身边,问她:“夫人,司令呢?” 楚辞指了指楼上:“在楼上,说是被段先生找去商量事。” 司徒原眯眼盯着他身后的越犹怜,盯得越犹怜头皮发麻。越犹怜慌忙低下了头,做错事一边心虚着。楚辞顺着司徒原的目光看了一眼身后的越犹怜,有些犹豫,松了手,上前一步小声跟司徒原说了刚才的情况,又说了自己遇到日本人的事:“刚刚……我不知道除了我看到的以外,这屋子里还有多少日本人,我担心那位段先生会对阿哥……” 司徒原恍然大悟,不禁再次高看这位嫂子,若是刚刚这件事情被梁愿撞到了,越犹怜一定会向他求助,到那时司令陷入两难境地,一但冲动后果不堪设想。司徒原听完,舒展了眉头笑着说:“放心吧嫂子,您已经救了司令了,剩下的事都不是什么大问题,您先带着越老板离开,我去找司令。”说完又瞪了一眼惹事的越犹怜,三步并两步的上了楼。 越犹怜被司徒原这么一瞪倒是老实多了,乖乖的跟着楚辞出了门,今天晚上外头也是冷清得奇怪,却让人不由得想到箭在弦上,只听“嘭!”的一声。 楚辞来不及思考,扑倒越犹怜,紧紧按住他,另一只手捂住他的嘴,哑着声音喊道:“越老板!越老板您怎么了!您醒醒!”像是故意给什么人听到似的,见着半天没了动静,松了手,咬牙捂住自己的腿——天色昏暗,那人并没有打中。楚辞看得透彻,自己平日里很少出门,又是个“妇道人家”,根本不可能树敌,而根据梁家在燕城的地位还有刚刚司徒原的态度,不管是威逼利诱还是巴结梁司令,根本不会有人去伤害梁家的人,那一枪根本就是冲着越老板去的,而且也只会冲着越老板。 刚刚有人冲他开枪的时候越犹怜就明白了,他又成了一颗棋子,而棋子注定是要被废弃的。 “你凭什么救我!谁让你救了!”越犹怜歇斯底里,眼睛里满是不甘心。 楚辞捂着腿,脸色苍白:“你很喜欢他……对不对?” “管你什么事!你别以为你救了我我就会感激你!”他的唇颤抖着,凤眼腥红。 “我不是为了让你感激我……”楚辞摇了摇头,“你抱着最后一搏的准备,想……想看看他在不在意你对不对?”楚辞的一句话戳进了越犹怜的心窝。 楚辞靠在墙边,接着说:“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今天晚上他真的为了你开枪……明天燕城外头的日本兵就会要求进城……那梁家两代人守着的城就破了,接下来会西进,会南下……到时候阿哥他……就算赔上这条命,也是千古罪人……”楚辞捂着伤口,鲜红的血染了白色的裤子,也染红了的白皙的手。 越犹怜呆在旁边,薄唇颤抖着摇头:“不……我……我没有要害他……”他回想着过去几年,他听人说上海可以治好他的腿,他去了,可是那上海滩看着繁华,却是个吃人的地方,那里有个天天囚着他的段新泽,疼他的时候什么好东西都给他送,让他差点就以为这位总理的二公子是真的喜欢他,可发脾气起来却把他锁在床上当畜牲似的虐待侮辱,让他不能逃走,也不敢逃走。好不容易等来了机会,他可以回燕城了,可以回到那个过去他最愿意把戏唱给听的那个人了,尽管是做了细作,但比起回那个地狱他还是愿意回来,为了自己的…… 好不容易,熬到了段新泽死了,来接管他的段新林却又把他推进了更深的深渊,他带着他去看了慰安所,那里有成百上千的女人哭喊到麻木,没有尊严,没有希望,甚至没有了命……女人不够了,还有一些被折磨得不成样子的男人,被生生地当成女人来用……段新泽说如果他不听话,就把他送到那里边去,他能怎么办,就算是个角儿也是下九流的伶人!胳膊拗不过大腿!那慰安营是日本人的,若是梁愿能解决了他们,他再去求求他让他留在梁家,或许,或许他就不用去那个地方了!可是他并没有想过自己会害了他啊…… 楚辞用另一只手轻轻的拽了拽越犹怜长衫的下摆,越犹怜月牙白的长衫上像是开了一朵血红色的玫瑰。这一枪打的位置不太好,尽管楚辞把发带系到伤口以上,可血一直往外流着,他有些喘不上来气:“请你……请你现在去找阿哥,千万要劝住他……” “可是你怎么办?”越犹怜眼眶有点红,有点不知所措,有些羞愧。 楚辞摇了摇头:“我没事……这子弹并没有打到要害,取出来就是了,你就跟他说……说我先回家了。” 越犹怜犹豫的往后退了两步,最终转身往大厅里跑,他终于明白自己跟这个人的差距,也明白了射日将军身边站着的其实从来都不是那个偷灵药飞天的嫦娥。 楚辞看着越犹怜远去的身影,有些担忧的自言自语:“要快些呀……”声音软软的,有气无力的。他看着自己腿上的伤,“不能让阿哥看到……”于是咬着牙扶墙站起身,顺着墙边走着。每走一步伤口都受到了巨大的折磨,小脸苍白的,又担心自己腿上染红了的裤子吓到路人,脱了外套系在腰间遮住了腿伤,汗水淋湿了他的衬衫,微风吹过后,冷得有些打哆嗦。楚辞拦了一辆黄包车,让他停在梁帅府后门,从西屋里找了一套手术刀,简单消了毒之后把自己锁在屋里。 之前听到枪声梁愿就知道有人先动手了,看着来找他的慌了神的越犹怜,瞥见他衣摆上的血迹心中一慌,叫了声“阿辞!”就往刚刚出了枪声的地方跑,根本没听越犹怜说话——他哪儿用听啊,他的阿辞聪明、善良,他一定是用自己做了挡箭牌,他这是在替他还债,也是救了他,更救了整个燕地的百姓。 那个地方除了一摊血迹根本没有人,黑暗里的血依旧刺目,让人看着揪心。可梁愿还是强迫自己舒了一口气——“万幸,阿辞没有被打中要害!”梁愿冲着司徒原喊:“去!把军部最好的,不!全燕城最好的大夫找过来,就算是扛也得都给我扛进我的院子里!”他知道阿辞一定不会去医院的,肯定是回了家…… 司徒原一看就知道出了事,立刻答了“是!”带人行动了。 梁愿的车开的飞快,不一会儿就到了家,下了车也顾不得别的立刻就往院子里跑,却发现楚辞早就把院子的门锁上了。梁愿知道自己还是回来晚了一步,心中暗道不好,连忙翻墙跳进院子。从窗户边往里看。楚辞为了足够亮的光线,只能利用灯和镜子,用桌子就着灯光当手术台,刚好可以让梁愿看的真切。 他看着屋子里的楚辞为了不让自己喊出来,嘴里咬着一块布——为了让自己保持清醒,显然楚辞并没有用麻药。楚辞苍白的小脸上挂着汗珠,脸上的表情痛苦、隐忍、无助,却又强行让自己成为一名医生割开自己腿上的肉。梁愿看着他疼得弓起了背,双手发着抖,又强迫自己放松,一双杏眼上挂着泪珠,紧咬着纱布的小嘴好似也咬出了血印一般,将痛苦的叫声压在喉咙里,不由得红了眼。梁愿过去一直是个不会哭也不怕疼的人,可是看着自己捧在手里的宝贝儿受着自己割自己肉的刑,就跟割了自己的心头肉似的,疼得窒息。可是楚辞已经开始了,偏偏这会儿又不能进去打搅他,打过无数胜仗的梁少帅从来没有觉得自己这么无用又无助过,最终湿了眼眶。 楚辞是学过一些西医也做过手术助手的人,可是不到万不得已他不愿意用这种流血的当时救治病人,却没想到自己人生中第一台手术是做给自己的。他手中的手术刀每往下走一寸都是剜心的疼。他强迫着自己的手稳住,直到完成了最后一针缝合。楚家小少爷是柔弱,可是并不娇气,反而是善解人意的自己完成了手术,自始至终并没有惊动任何人。 院子里的医生早就已经全副武装,大爷让他们在院子里等着,等着楚辞自己做完这场手术。所有人都安静的候在屋外,那间亮着灯的屋子就好像是神殿一样,接受着所有人的朝圣。 楚辞凭着自己最后一点意识,摘了手套,给自己套上了准备好的干净的衣裙,终于放下最后一道防线倒在“手术台”上。大爷彻底崩溃了,跑到门前伸出长腿踹开锁着的门,将人抱到床上,身后的医生们紧跟着跑了进去。 很久很久以后,这段往事被传了出来,人们讨论这位不在了的夫人,依旧觉得是一段传奇。 第 52 章 乍暖还寒时候最难将息,楚辞的伤口恢复的不错,就是天气忽冷忽热的让人心烦,加上伤口结痂让人心痒难耐,他总是忍不住伸手去抓。 大爷在家守着,事无巨细亲力亲为,就怕下人们照顾的不尽心,看着楚辞又要上手去抓伤口,赶紧伸手去拉开他,心疼的不行。小家伙照顾他的时候那么认真,怎么放自己身上就这么不当回事儿呢。 楚辞撅着小嘴往回抽自己的手,嘴里嚷嚷着:“好痒!” 大爷皱着眉不撒手:“那也不能挠,好不容易快长好了!”大爷的语气严肃,小少爷委屈巴巴的扁着嘴,小声嘟囔着:“可是真的好痒……”眼睛都要红成兔子似的。 梁愿用两根手指轻轻的敲了敲他的头,既责怪又心疼:“看你以后还逞不逞强?”一想到那天晚上的事,大爷就心有余悸,他松开手,凶巴巴的瞪自己委屈巴巴看自己的媳妇儿,让他不许乱动,自己半跪在床前慢慢地撩开他的裤腿,轻轻地在包着纱布的地方吹了吹,又揉了揉伤口边上的皮肤。大爷嘴里的风跟仙气似的,温温柔柔的,伤口倒是不怎么痒了,就是小脸红扑扑的,心还跳地厉害。梁愿抬头问他:“还痒吗?”就见着小兔子愣呼呼的红着脸摇头:“不……不痒了!” “大爷,大少奶奶,外头段总督来找,说是二位在总督府受了惊吓实在过意不去,特地备了礼来探望。”门口的小厮敲门报道。 大爷的眉头皱的更深了,对门口说:“把总督请去书房吧,大少奶奶还伤着呢,不宜被打扰。” “是。” 听着门口的小厮走远了,大爷慢慢地放下楚辞的裤腿,又假装凶巴巴的说:“不许挠,被我发现了晚上没有糯米藕吃!”这些日子大爷为了照顾好楚辞把请的南京厨子还有医生扣在了离自己院子最近的偏院里,基本上每天楚辞的食谱都是大爷亲自跟大夫和厨子商量出来的,不但里头的菜都是楚辞爱吃的,还是一些有助于他恢复的。 楚辞一听有甜甜的糯米藕,弯着眼睛点头答应他。大爷这才不放心的起身往屋外头走着。瞧着梁愿走了楚辞松了口气,慢慢地下床找尿壶。本来就是一个枪伤,被大爷弄得跟做了个刨妇产手术似的,这几天寸步不离的围在自己身边,每回都要憋好久然后找各种借口支开他才能解决。 梁愿和段新阳前后脚到了书房,段新阳依旧衣冠楚楚,只不过从脸色上看有些疲惫。梁愿一看见他那张脸心里的火就“嗖嗖”的往上冒:“什么风把段总督吹来了?” 段新阳自知没理,依旧挂着彬彬有礼的微笑说:“段某已经辞职了,临行之前来拜访,毕竟当时是因为段某的疏忽……阿辞他……怎么样了?” …… 那日枪响,段新阳自然也知道。当他大哥段新林突然到总督府,让隋年把他软禁在总督府的时候他就明白了当年的一切都是他大哥设计的,段新泽也不过是被他利用了而已。而相比于二哥,这位大哥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新阳啊,你该听哥哥话的,要知道你在燕城可就只有哥哥一个亲人了呢。”段新林的语气里带着轻笑,瓷雕似的脸上像是用颜料勾出的眉眼带着笑意,却给人带来阴冷的感觉。段新阳双手紧紧握着拳头,撕下了平日里那副彬彬有礼的儒雅皮囊,声嘶力竭的吼道:“你算是什么哥哥!害了自己的弟弟!” 段新林坐在高档的皮沙发上,慵懒地靠着,左腿随意的搭在右腿上,看着眼前这个人丝毫不像是看着自己的弟弟,更像是看着有趣的玩具,优雅又有些妖冶地声音从用油彩勾勒似的薄唇中传出:“哦呵呵,我亲爱的弟弟,你的二哥是被你杀死的。”他用带着白手套的手轻轻地掩住嘴笑着。 段新阳的身体抖得更厉害了,段新林伸手拿过靠在一旁的绅士杖,起身走到段新阳的面前,另一只手差了兜,笑眯眯的说道:“小新阳的毒瘾快发作了吧,啧啧,年纪轻轻地碰什么不好,偏偏碰这些东西,真是可怜,”外头传来了一声枪声,打断了他说话,段新阳突然一惊,强忍着身上的瘾要出门查看,可谁知段新林听见了这枪声反倒笑意更深,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别担心,这大概是哪个不听话的小朋友受到了惩罚吧,呵呵,哥哥替你去看看。” 段新林拄着绅士杖走往门口走,听到了身后扣动扳机的声音,他转身,脸上依旧是瓷雕般精致的笑:“小新阳这是弑兄弑上瘾了?是不是跟那个药片一样有趣呢?” 段新阳握着枪,浑身都在发抖:“我没有你这样的哥哥!” 段新林像是在嘲笑着一个弱智一样:“小新阳现在还拿得稳枪吗?要不要哥哥教教你怎么拿枪啊?”他用绅士杖打掉了段新阳手里的枪,掏出了自己的枪指着段新阳:“本来不想这么早的,可我们的小新阳偏偏不听话。”他扣动扳机,轻轻的说了一句:“弟弟,走……” “嘭——” 段新阳的瞳孔睁大,只见一个黑影挡在了自己的身前。 “隋年!” 段新阳强支起身体去接替自己挡弹的隋年,可是因为身体太过虚弱两人一起倒在了地上,而对面的段新林眉间留了个血窟窿也倒在地上,落了个死不瞑目的下场——原来在段新林开枪的那一刹那,隋年挡到了段新阳的面前,同时向对面开了一枪。 隋年的气息变得微弱,缓缓地从兜里掏出了一颗话梅糖,剥开了糖纸,费力地举到段新阳地面前,他甚至都不知道这糖是什么味道的,只是近几个月看到他每次犯瘾的时候都会往嘴里含一颗,就偷偷备在兜里了,虽然知道他的少爷不会再吃他给的糖…… “没……没有毒……”隋年把糖举高,举到段新阳的嘴边,哀求着。 段新阳看着隋年祈求的眼神,莫名的红了眼睛,把头凑到他的手边将糖含到嘴里。隋年的手垂了下来,如释重负的笑了,像他们小时候那样,他问他:“少爷……甜……甜不甜……”段新阳咬着糖,尝不出这糖到底是什么滋味,可还是点了点头。 隋年瞧着段新阳红了的眼眶,笑着安慰道:“少爷……别,别难过,这是我……该少爷的命,就算是死……死了,也赎不清……当年……当年的罪,只能先去地府……打阎王一顿,让……让他不敢收你……好让少爷……长命百岁……” “别说了!”段新阳坐在地上,让隋年靠在自己的腿上,用手紧紧地压住他的伤口,他知道当年不是隋年的错,可是依照隋年的性格,没保护好自己,他就会认为是自己的错。 “少……少爷,如果下辈子……我们还……还一起长大好……好不好?”这辈子太短,从我十岁的时候流浪街头快被饿死时你偷偷塞给我自己的糖,又央求你大哥把我带回家到现在只有短短二十几年,如果有下辈子,我一定会好好保护你…… 段新阳的眼睛更红,哽咽的说道:“隋年!你给我好好活着!不然我不会原谅你!” 隋年的眼角划了泪,叹了口气:“少……少爷……对……对不起……” 段新阳突然想起来了什么似的,慌忙从内兜里翻出了珍藏着的那颗话梅糖,剥开糖纸喂到他的嘴里。隋年笑了:“少爷……真……甜……” 糖还没来得及化开,隋年闭上了眼。 第 53 章 “阿辞是你能叫的吗?”大爷霸道,对段新阳没什么好脸色。 自从隋年走了以后,段新阳倒也活得比以前洒脱,没有像从前那样时不时挂起一副彬彬有礼的官场笑,人还是过去那个儒雅的人,只是比从前看得真了些,也会开玩笑了。他看着梁愿嚣张的模样,笑着说:“梁大司令这般霸道,想必阿辞被管的紧,活得也不够痛快,不如……” 梁愿眯眼:“在我的地盘也敢口无遮拦,是觉得自己活得太久了么?” 段新阳忍着笑,郑重其事的说:“段某与梁司令共事的时间虽然不长,可相信梁司令的为人,那晚的情形想必您已经了解清楚了,如今中国越来越不太平,段某还请梁司令守护好燕地的百姓,也请您守护好……阿辞。” “那是我媳妇儿,用得着你说么?看见了么,我媳妇儿死心塌地的跟着我,眼睛里头全是我,所以别往他身上打主意,没结果!”梁家大爷从小身上就露着狂,是天之骄子的狂。 段新阳苦笑:“阿辞真的很爱你。”他看着梁愿的种种表现,心里头有了个大胆的猜测,试探着问道:“你是不是已经知道阿辞他……”只见梁愿挑了一下眉,给了他答案。段新阳笑了,彻底释然:阿辞的一片真心算是没白托付,我可以了无牵挂的走了。 梁愿是将帅之才,惜才是他的职责和天性,抛开其他的不提,段新阳的确是这些年换到燕城的最有实才,也是最磊落的一位总督了,至少没给他和燕城的百姓找丧心病狂的麻烦,虽然欠些火候,又有些小心思,可这样的人才离开确实太可惜了。当然了,离他们家阿辞远点他也还是很乐意的。于是象征性的问了一句:“那你之后打算去哪儿啊,告老归田陪着你爹?” 段新阳无奈地笑了笑:“我在法国游学时认识了一位好友,前些日子他写信联系了我,说他仿佛已经找到了救国之法,他在信中提到了苏俄的例子,邀我一同去看一看他们的组织,我觉得不错,想去看看。” 梁愿点了点头:“行,那就不送你了。”他知道那个党派,虽然规矩多了点,可是光明磊落是为百姓好的。 段新阳哭笑不得,他知道这位爷向来不是个会说客套话的人,便起身告辞,走到门口时听到梁愿在后头说:“段新阳,虽然因为你们家的破事儿害我媳妇儿受了伤,可我媳妇儿说让我别怪你,他总说乱世虽乱,枭雄众多,但只要你还有好故事,你就永远不会被人遗忘。你确实比你那俩神经病哥强点,好好活着,别死太早。” 段新阳回头,笑着说:“谢谢你,梁大司令。”他出了书房,看着楚辞休息的那间屋子,笑得温柔:阿辞,谢谢你。 段新阳没有再见楚辞最后一面,他怕自己舍不得,他轻轻拍了拍胸口有内兜的那个位置,里面放着那只没了味道的香包,仰头看了看天,风轻云淡。他舒了一口气,嘴角挂起了微笑,离开了梁帅府。 梁愿回了屋,看着楚辞坐在床上,一脸好奇地扒着床边往外张望,看起来没有乱动,便松了一口气,坐到床边主动跟他讲着:“段新阳要走了,来道个别,看样子是要投到□□那儿。” 楚辞点了点头:“段总督是个深明大义的,不但能够大义灭亲,还……” “咳!咳!”还没等楚辞说完,梁大爷猛地咳嗽。因为演技太过浮夸,楚辞一下子就闻到了屋子里的醋味儿,“咯咯”地笑弯了眼睛:“梁大司令今年贵庚呀,怎么这么大的人了还能碰翻醋坛子。” 梁司令脸皮厚,被媳妇儿戳破了也不脸红,乐得佯装生气。楚辞看着他带着委屈的板着脸,跟哄小孩儿似的抬手顺了顺毛:“我们家阿哥才是最深明大义的!”梁大爷听完满意地把头靠在楚辞的肩膀上,眯着眼扬起嘴角。 楚辞突然想起来了,用手指戳了戳大爷的手心,问他道:“越老板怎么样了?” 梁愿一听这个名字彻底冷了脸,握着媳妇儿戳自己的小手,冷哼一声:“管他呢,于公于私,做出这种事儿,他都不该再出现在我的面前?” 那天晚上越老板跑回了越楼,把自己关到房间里。于公,他算间接勾结日本人,说严重了就说通敌叛国;于私,即使不是处于他的本意,他让楚辞替他挨了枪。他坐在房间直到凌晨,等着梁司令来抓他。伶人行当的哪个不是玲珑剔透的人,越楼外别说是兵,连个巡逻的警察都没有,他知道这是梁愿给他的最后一点情面,趁着天还没亮,收拾了些行礼,买了车票,离开了燕城。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只有他自己清楚,自己是真的没有脸再出现在梁愿和楚辞面前了。 楚辞皱了眉:“他只是……”他只是爱错了方式。还没说完,叹了口气:“或许这就是宿命吧,男人和男人在一起本就是见不得人的事。” 楚辞那一双杏眼暗淡了下来,大爷皱眉:“谁说的,感情这事儿谁控制的了,你这么说我以后还出不得门,见不了人了呗?” 楚辞撇了撇嘴:“这么说来梁大司令这么受欢迎呀……” 大爷挑眉:“哟!司令夫人也打翻醋坛子了?”楚辞扁着嘴瞪了他一眼:“哼!” 大爷抬手揉了揉楚辞的头发,挑眉笑道:“甭说是燕城,这世上爱我梁愿的人多了去了,有人爱我权高,有人爱我是英豪,有人爱我生得潇洒,有人爱我手里头握着枪,听听当笑话罢了。也就只有你这个小家伙,爱的义无反顾的,捧着一颗真心送到我面前,让我不收都不好意思了。”大爷大言不惭,却是说了真话。 楚辞听了这话顿时红了脸,酸溜溜地小声说:“嘁,厚脸皮。” 大爷笑,修长的手指插进了楚辞柔软的发丝中间,捧着他的脑后凑近轻轻亲了一下他皱着的眉头:“所以啊,媳妇儿,以后有什么事儿跟你夫君商量商量再做行么,我就这么一个宝贝儿,要是有什么闪失你要我怎么办?”楚辞自知没理,内疚的点了点头。 第 54 章 “日本人放着北平不惦记,什么时候这么看得起燕城了?”梁愿挂了北平来的电话问司徒原,司徒原耸了耸肩表示不知道。 北平那位还没来得及让司徒原记住名字的总理命人来了电话,说是要燕城办一场宴会,到时候会有一些“友好访问”的日本学者来。梁愿“呵呵”了一声,连拆穿都懒得拆穿他。 梁家是出人物的,梁愿的爹是一方杀伐果断的军阀,但凡当兵的,甭管是守一方土地的忠君将领还是屠城的邪煞将军,身上都或多或少带着戾气,让人望而生畏。可梁家除了这一脉武将还出了其他的人物,梁大帅远房的远房的堂亲,就算是文化界的一位先驱。正所谓是“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虽然两人都算是名人,又多少有点沾亲带故的意思,可是到底话不投机半句多,也没什么交情。到了梁愿这一代甚至连面都没见过了,若不是北平那边一通电话,梁大爷可能这辈子都不会花半分功夫想起来自己还有这么个远方堂弟。 虽说前倾覆灭以后提倡男女平等、皆有学上,可是这个年代的大多数孩子能填饱肚子都实属不易,更别提念书了,寒门难出贵子,社会上的大才子往族谱上倒腾倒腾,至少两代也都是才子。从前戏折子上的才子佳人的故事,如今变成了谁家的公子娶了谁家的名媛。这不,大爷那个留学美国的远房堂弟娶了林家的才女,如今两人一起学成回国做研究。 北平那边的托词是“如今北平被虎视眈眈的盯着,还不如燕城安全,您瞧瞧燕城在您的带领下百姓安居乐业,万家灯火、其乐融融,倒不如在燕城给两位接风,您说这不巧了么,燕地的卫戍司令还是梁公子的堂兄,正好回国就能感受家人的温暖。” 大爷挑眉:“我看起来像是那种时时刻刻都散发着温暖气息的吗?” 司徒原听了也乐:北平那边说瞎话也不打打草稿,不知道这位爷都是百姓们拿来吓唬家里不听话的小孩儿的么? 电话那头尴尬的笑了两声,继续说:“正巧日本那边来了几个学者,到时候也会到燕城,总理的意思是,还望司令好好招待。”梁愿这下算是听明白了,北平那边是怂了,谁不知道五月济南那边刚出事儿,这个节骨眼接待日本人那不是引狼入室么。 梁家大爷虽然目中无人惯了,到底也没什么强烈的情绪,但他是真恶心日本人,那么点个弹丸小国,没事就喜欢盯着别人的东西,一下子打不下来就净干些恶心事儿,当年要不是因为那帮倭瓜在旅顺屠杀,他娘也不至于生他的时候难产。 司徒原拍了拍他家司令的肩膀:“没事没事,把他们放眼皮子底下总比让他们在背后搞小动作好。” 梁愿没有说话,他倒是没把那帮日本人放眼里,只是…… “阿辞,这是……” “阿辞?”还没等梁愿说完,两人对面的那个眉眼很深、有些英气的短发女孩儿惊呼。 楚辞闻声定睛一看,也惊讶的回道:“林……林姑娘?” 这位林姑娘身边穿着米色西装,带着金丝边眼镜的先生显然也有些惊讶:“你们认识呀?” 一听这话,楚辞的小心脏都要跳出来了,这位林姑娘是当年他留学的时候在康大遇到的,楚辞是在剑河边写生的时候遇到了当时陪她的父亲周游欧洲的林姑娘,林姑娘是大家闺秀,举止谈吐不凡,极为有才情,又和楚辞一样对建筑和诗感兴趣,故而聊的极为投机。可是当时楚辞是男孩子呀…… 林姑娘是个聪明的女子,看了看梁愿,又冲着楚辞眨了眨眼,笑得狡黠:“我和阿辞都算是梁夫人,也算是一见如故了。” 楚辞舒了一口气,知道瞒不过她的眼睛,便坦然的抬起头,对她报以感激的目光。 梁愿用手掌轻轻揉了揉楚辞的肩膀,笑着说:“既然这么有缘,不如你们多聊聊天,听闻二位在美国主要研究建筑方面,恰巧我们家阿辞有天赐的头脑,在建筑上造诣颇深,也算是共同话题了。”梁愿平日里对于楚辞的才能想来都是藏着掖着,难得今日在外人面前评价,还是用了如此中肯的词,楚辞倒有些不好意思了,小脸微微发红。 梁先生和林姑娘进城的时候便觉得这燕地的城防建筑别具一格,建筑师的设计丝毫找不到破绽,如今想来就是眼前这位司令夫人的手笔了,既然是同行,自然是乐得交流。 梁愿用指尖轻轻的划过楚辞的发丝,将她的头发别在脑后,柔着声说:“你现在这儿聊聊天,我先去处理一些军务。”楚辞点头应了他。可梁愿还是有些不放心的一步三回头的往后看,对司徒原说:“派人暗中保护阿辞。”司徒原点头,吩咐了下去。 “怎么今日舍得把你媳妇儿放到大庭广众之下了?”司徒原觉得今天他们家司令有些怪,可是又说不清是哪里怪,平日里的“妻奴”梁大司令都是捂着自家媳妇儿的,别看他天天言语上三句话不离媳妇儿,逢人就显摆自己有个多好的媳妇儿,可很少带楚辞出席公众场合,哪怕是少有这么两三次,这位司令夫人也是穿着略显中性的洋装,清秀中透着一丝女子少有的英气,而司令也一定会陪在他的左右。人人都说梁大司令护食儿,总是把仙女藏起来。 但是今天,梁大司令怎么好似专门把媳妇介绍出去似的。 梁愿没有回答他,只是看着不远处正与梁林二位交谈甚欢的楚辞,眼神里透着温柔,一刻也不肯离开自己的心尖人。果然么,他们家小少爷是一块温润的玉,举手投足都透着不凡的气质。这样一块美玉就应当放在最高档的台子上方能显出他的价值。梁愿知道自己这位远房堂弟算是高材生,回了国一定会被大学聘为大学教授,他的意思是让他们家小少爷跟着这二位到大学里念完当初为了自己而没念完的那两年书,等过两年小少爷一毕业,梁司令便可以以招揽人才为由,把少爷招到自己身边,这样楚辞便可以光明正大的用自己本来的身份站在他的身边了。梁愿过去从没有藏过自己身上的狂和傲,而现在,阿辞就是他最大的傲,他也不打算藏。 第 55 章 “司令?”司徒原见梁愿没有回他,而是少有的发了呆,便叫了叫他。 梁愿的思绪被拉了回来,目光恢复如初,轻轻咳了两声,小声问司徒原:“城外头的情况怎么样了?”还是并没有想要回答司徒原的意思。 索幸司徒原在他工作的时候还是很正经的,原原本本的汇报了城外的情况:“根据您的指示,严查入城者身份,除了那几个日本学者,一个兵、一个特务都没有放进来,不过那些乔装打扮的日本特务被拦在门外以后好像并没有特别吃惊,就好像是都提前知道这件事似的,在城外安安生生的找地方住下来,我担心他们真正的目的……又或者那些人不过是个幌子,真正的特务已经……” 大爷又恢复了从前那副气定神闲的模样,勾起了嘴角:“真是有意思,派人盯紧那几个日本学者。” “阿辞,你怎么……?”林姑娘见着梁司令走了,忙问楚辞到底发生了什么,她还记得当年她随父亲游欧洲时在英国遇到的那个极富才华和天赋的男孩子,没想到一别经年,物是人非。 楚辞看了梁先生一眼,林姑娘挽着梁先生的胳膊笑着说:“这是我的丈夫,也是我最信任的人。” 楚辞呼了一口气,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的说:“这件事说来话长了……”楚辞简单地叙述了一下当年的事情,他在乎大爷的名声,感情的事情只字不提。 可是林姑娘有一颗玲珑心怎么能不懂,看了一眼梁先生,梁先生默契的点了点头,两个人相视一笑:“阿辞,我们两个这次回国打算留在国内,边教书边做研究,我记得你对古建筑也十分感兴趣,不如你跟我们一起?”梁林二人也是惜才的,见着楚辞有些为难,林姑娘笑着说:“阿辞,你好好考虑考虑,不用着急给我们答复。” 楚辞点了点头,微笑着说:“我先失陪一下。” 楚辞的心思有些慌乱,站在洗手间的镜子前洗了把脸。虽然知道他不可能一辈子都装女人,可这些年他一直在回避这个问题。他知道这样他很自私,如果他离开了,阿哥或许会有一个正常的家吧……整理了情绪,楚辞出了门。 “真不明白,这样一个病弱又狂妄自大的国家有什么好交流的,真是浪费时间。” “松下先生,这都是为了帝国大计。” “哼,都是些狂妄自大的家伙,战争,是建筑史上的灾难。” “可您刚刚也说了,支那的建筑都是从我们大日本帝国学来了,这些赝品不值一提。” 楚辞依稀听到了一些字眼微微皱眉,循着声音跟了过去。 “这次小泉先生亲自带队进入燕城,可见他的重视,还请松下先生务必配合。” “设计这城防的人确实是位不可多得的人才,若是能被帝国所用……” “您好。” “谁?”楚辞还在犹豫要不要继续跟着那两个人,却不成想被一个人给叫住了,他一惊,回头看到了一个穿西装的男人。 “当年还以为阁下是段先生的人,却没想到您是在梁司令处任职。”男人说着一口不流利的中文一字一字的说着,很明显是个日本人了。 楚辞只觉得这个人眼熟,向后退了一步,歪着头有些警戒的看他。 “本以为小泉先生是贵国军方的人,没想到还是位建筑学的专家。”来人脚下的皮靴一步一步的踏在地上,和说话的声音一样带着些许的鄙视和傲慢,却是楚辞最熟悉的声音,楚辞像是看到救星一般,弯着眼睛叫了声:“阿……梁司令。” 看着小家伙一本正经的喊自己“梁司令”,梁愿挑了挑眉,把人拉到自己身后,挡住了面前这个日本人的视线。 那人大方的把实现落在梁愿身上,扬了扬下巴,笑着说:“看来阁下就是梁司令了。” “小泉先生慧眼如炬。” “哪里哪里,梁先生人中龙凤,鄙人与梁司令素未谋面,但对梁司令的威名早有耳闻。” “呵,小泉先生中文说得不错,看来您对中国早有企图啊。”梁愿喜欢敞开天窗说亮话,直戳人的赃心眼。 “中国很有意思。”小泉次一郎并不尴尬,看了看梁愿身后没有完全被挡住的楚辞,问道:“不知梁司令身后的这位是?” 楚辞听到那个日本人提到了他,竖着兔子耳朵又往梁愿的身后挪了挪。梁愿感受到小兔子在自己身后不安地快炸了毛,两只小爪子拽了拽自己衣服的后摆,挑眉反问道:“如果没记错的话,这次邀请名单里好像并没有小泉先生吧?”梁愿虽然没有和小泉次一郎见过,可也算是两年前打过交道的“老熟人”了,之前梁愿让司徒追重点注意这几个日本来的学者,自然没有费什么功夫就能找出来他。 小泉次一郎一时也想不出眼前这位梁司令是怎么一下子就认出自己的,便笑着说:“中国有句古话‘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想必梁司令不会不欢迎鄙人吧。”小泉次一郎自认为十分了解中国人,在他看来,支那人虚伪、爱面子,尤其喜欢打肿脸充胖子,然而他并不知道,中国人里其实还有这个类型的。 “啧,看来您还有点自知之明,知道自己身上的倭瓜味儿发馊,讨人嫌。”梁愿笑着回答,直言不讳,丝毫没有客气的意思:“既然小泉先生也是当兵的,自然知道‘军令大如天’,梁某接到的命令是接待贵国的建筑学学者,自然要遵守命令,您这样不请自来的,还真是不客气。”‘有朋自远方来’?我看你这是不知天高地厚地把自己当成这儿的主人了。 小泉次一郎没想到他会这么不给自己留情面,有些尴尬的摸了摸鼻子,语气稍微放低了些:“燕城是个好地方,鄙人难得有机会拜访,难道梁司令就不能通融通融吗?” “呵,”梁愿冷哼一声,带着不怒自威的气场:“燕城的确是个好地方,但中国还有一个词叫‘入乡随俗’,小泉先生既然来了中国,就应该安安分分的守中国的规矩。您既然想来燕城,还麻烦您下回光明正大的。”梁愿抬手摆了摆食指和中指,招来了警卫:“把小泉先生送出城,要活着、四肢健全的送出去,若是小泉先生出了什么闪失拿你们试问!”这后半句话也不知是不是有意说给小泉次一郎听,让他想到了两年前的事,心中了然。 小泉次一郎见事已成定局,有些狼狈,笑的说:“鄙人十分欣赏梁司令,本想这次跟梁司令好好聊聊,看来是没有缘分了。”说完,脸上又勾起了另一种富有深意的笑,眼神像是透过梁愿一般看着他身后的人,用日语说:“很高兴再次见到你,相信我们还会再次见面的。”说完,冲梁愿笑着微微点了点头,扬起下巴走了。 梁愿看着小泉次一郎的背影微微皱眉,拉着楚辞往反方向大步走着。 楚辞本来在梁愿身后听得偷乐,忽然被他这么一拉,吓了一跳。楚辞个子小,迈的步子不如梁愿的大,只能把频率调快,半走半跑的状态跟在他的身后,气息微喘。可是抬头瞧着梁愿有些严肃的神情又有些害怕,莫名觉得自己好像做错了事,可是又想不出来做错了什么,于是默默的跟在他的身后。 梁愿把他带到了他的办公室,关上门,自己靠在桌子上双手盘在胸前,挑眉看着楚辞。 楚辞就像个犯了错的小孩儿,笔直站在梁愿面前,脚尖捧着脚尖,耷拉着脑袋。他被梁愿看得心里发毛,抠着手指头不安地叫他:“阿哥……”声音软软的,差点让大爷破了功。 梁愿轻轻咳嗽了一声,随后扬起了下巴:“咳,撒娇也没有用,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啊。”媳妇儿好可爱呀,怎么办?“判官”的威严要不保了。 果然吓唬还是有用的,小兔子炸了毛,一五一十地交待着:“我刚刚去了趟洗手间,结果听见了两个日本人在说坏话就悄悄跟上去了,结果被那个人给发现了,那个人我之前见过,在替越老板解围的时候,还……”楚辞瞧着大爷的表情越来越严肃,自己越说越没有底气,最后闭着眼承认道:“还是说得日语。” 梁愿看着对自己的“罪行”供认不讳,此刻正闭着眼一副打算英勇就义的模样的小媳妇,眯着眼,随后还是忍不住一把把人拽到自己的怀里。楚辞一惊,睁开眼,撞上大爷深邃的眸,小脾气一下子就上来了,软软的说:“阿哥……对不起……可是我当时听到了那两个人说中国的建筑是赝品,还说什么要配合刚才那个人搞什么阴谋,还要打探燕城的城防,那我都听见了肯定得保护阿哥不让你吃亏呀,就跟过去了……”楚辞也正经挺委屈。 看着小媳妇委屈得小模样,忍着笑逗他:“还有呢?”梁愿也不知道平日里软软的小家伙怎么就在自己不在的时候胆子这么大,净做些不怕被人看出来的事儿。 “还有……?”楚辞被问懵了,仰着小脸问道。 梁家大爷不怕世人议论他喜欢男人,可他不能让人议论他的宝儿躲在后宅里头装成女人见不得光,义正言辞地教育着:“还有不该不听夫君的话做危险的事,重复一遍。” “啊……啊?”楚辞微微一愣,脸颊泛起了红,小声说:“不该不听阿哥的话做危险的事……” 梁愿忍着笑,装成凶神恶煞一般瞪了他一眼:“错了,重新说!” 楚辞被吓得打了个激灵,炸着毛把头埋进梁愿的胸膛,红着脸闷着声音语速极快地又重复了一遍:“还有不该不听夫君的话做危险的事。”也不知道是害羞还是撒娇。 梁愿的胸膛发热,喉咙抖了一下,无奈的说:“你呀,就看准了我拿你没办法……”抬手给小兔子顺毛。 楚辞忽然想起了什么,抬起头,两只小兔子爪子握住梁愿的手轻轻地晃了晃,提醒他说:“阿哥,他们在商量燕城的城防呢。” 梁愿笑:“你对自己设计的的东西这么没信心呀?” 楚辞骄傲的扬起小下巴:“当然不是啦,给他们稿子都不一定能研究明白!” 梁愿捏了捏楚辞的小鼻子,笑着说:“是是是,我媳妇儿最厉害了,这次我们家乖宝儿还助为夫刺探到了重大军情,简直就是立了大功!”楚辞挂在大爷的脖子上,红着小脸“咯咯”的笑着,心里也做了决定。 南京那边传来消息,说打算成立一所航空学院,专门培养飞行员。北边的高校得到消息要比南边晚一些,学校里不乏热血青年,大家讨论的热烈。 “听说了么,南京那边要建个航空学校。” “太好了!早就该建一所这样的学校了!” “这样就再也不怕敌人空袭了!” “那你要报吗?” …… 热血的人很多,可真正打算报名的人却很少,对于航空这个领域来说,大家都是陌生的,许多人不怕死,可怕落下个尸骨无存的结局。学生们宁愿去报名参军,也没把自己的名字填在报名表上。 梁豫找老师要了一张报名表,夹在书里,思来想去好几天,在报名截止的那一天填上了自己的名字。 这片炙热的土地上□□味儿越来越重,从迷梦中苏醒过来的人也越来越多。 楚辞最终还是回绝了梁先生和林姑娘:“抱歉,我想我还是应该先留在燕城,这边的城防还需要完善,我不能半途而废……”劝说阿辞走的理由可以有千千万万个,可是无论是什么理由,都可以成为他留下来的理由。 楚辞的决定似乎是在意料之中,梁林二位并没有感到惊讶,梁先生表示遗憾,笑着说:“好吧,既然如此,我们理解您的决定。” “我们保持联系,若是你想来同我们一起做研究,我们随时欢迎。” 楚辞笑着说:“好。” 梁司令哪里会不知道自家媳妇儿的心思,虽说没按照自己的计划进行,可梁司令的心里还是高兴的,毕竟若是楚辞真跟着他们离开燕城,说不准什么时候才能见到自己的心肝宝贝儿,他还真有点舍不得。梁司令心里想:不走就不走吧,天塌下来有自己顶着,害怕砸着自己媳妇儿了不成? 第 56 章 不是所有地方都像燕地这样幸运,仿佛一夜之间,中国入了梦魇。战火烧断了房屋的脊梁,横木断裂砸在地上,扬起尘烟,迷了人们的眼,有的人被迷烟蛰的流了泪,有的人怕迷烟入眼,干脆闭了眼睛。有人冷眼看着,以为迷烟不会伤到自己,另一些被迷烟蛰的疼醒了的人顶着硝烟味儿奔走着,寻求着帮助,他们呼喊着,说着“只要团结起来就没有赶不走的侵略者!”似乎所有人都没有想到,那么个弹丸小国,是怎么让东北那么大的三个省一夜之间覆灭的?想来大部分人早就把二十七年前的事情给忘记了,毕竟那已经是前清的前尘往事了。 就在大部分人选择隔岸观火的时候,东北宣布建了个满洲国,是那前清的末代皇帝重新坐上了帝位。有些人舒了一口气——“还好还好,还是中国人自己争地盘么。”还有一些人竟然欢呼了,这是旧国复辟啊! 司徒原刚得了个大胖小子,儿子还没搂熟呢,就火急火燎的赶到军部了。 梁愿抬头看了一眼,微微皱眉:“你来干嘛?” 司徒原双手盘在胸前,靠在门口:“嚯,瞧您这话说得,我这不是回来帮您么,怎么着感不感动?” 梁愿看着自家兄弟一脸自己感动自己的模样,挑了挑眉:“你可想好了?” 司徒原往屋里头走着:“是啊,这不是来给您搭把手么。”司徒原本来抱着儿子挺开心,结果听他爹在家里发脾气:“这帮人不是傻叉么,建个满洲国真当自己是个皇帝了?都上赶的往那边跑。” 司徒原一听乐的更高兴了,把儿子给了他爹就说:“爹,我去找梁愿玩儿去,他现在肯定特寂寞特想我。” “臭小子没大没小的,人家是你司令!” …… 司徒原本来以为这位爷能稍微感动一下,可他发现他还不够了解这位常年待在畜生道的爷,就见着梁愿勾着嘴角说:“既然你都考虑好了,假算是休完了,工资是不补的。” 司徒原听完这个气,家里的儿子不好搂吗?干嘛来这儿找罪受? 梁愿看着他一脸气急败坏的表情,笑得更加灿烂,但是还要假装稍微忍一下:“你也知道,我是没有多余的钱给你发工资的,我的工资都给了我媳妇儿。”他站起身走到司徒原面前,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给了他一句特别中肯的评价:“军部不会忘记你的贡献!”梁愿的表情无比诚恳,像是下一秒就要给司徒原授军功了。 司徒原闭眼转身:“我回家了。” 梁愿也不拦他,幽幽的在他身后开了口:“旷工是要扣工资的啊。” 司徒原再一次认真的考虑了一遍有生之年有没有揍梁愿一顿的可能性,转身恢复了正经的模样:“平城、卫城一个是西北的门户,另一个有燕城罩着,可以暂且不提。虽然燕城离东三省虽不算太近,但也算是南边往北走的必经地之一,北平那边鱼龙混杂,情况还不明朗,对于南边那些不熟悉北边情况的人来说,途经燕城不失为一条北上的最佳路径。” 梁愿点了点头,本来么,人们想去哪儿都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他梁愿也不是什么慈善家,到处播撒爱的种子,窝里横的只要不横到他的辖区他也懒得搭理,可是有人非要作死,干什么不好,一个个上赶着去当卖国贼。 “从今天起严查来燕城的外地人,从哪儿来到哪儿去都查清楚了,尤其是从北边来的,抓着了也就别放回去继续祸害人了,老溥也是不容易,咱们受点累,替他‘清君侧’,南边向往北去的统统赶回去,锲而不舍绕卫城的抓起来关几天给他们倒倒脑子里的水。” 司徒追得令,吩咐了下去。 卫城的指挥官叫凌飞云,是当初跟着梁愿一起剿过匪的,为人内敛不爱说话,却是个心思缜密的,跟梁浙的年纪一样大。 如果说梁浙是个纯武才,那凌飞云就是个典型的“文将军”,凌家世代从军,代代都出武状元,可武状元堆里偏偏出了个文曲星,因为长相细皮嫩肉又爱生病,凌飞云的爹没少着急上火,偏偏这位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少爷不服输,自己一声不响的跑去念了军校。军校是什么地方,像凌飞云这种小体格,到了那儿只有挨欺负的份儿。 当年梁愿作为军校教员们最恨的优秀毕业生,被邀请到学校讲座,恰巧遇到了被以自己弟弟为首的一帮学员欺负的凌飞云,一下子就被这小子眼神里那股子狠劲儿和蔫坏样儿给吸引了。一向懒得管闲事的梁少帅大义灭亲,长腿一抬,照着自己弟弟的屁股就是一脚,跟拎小鸡仔似的拎走了凌飞云。 “为什么不还手?”梁愿看着眼前瞪自己的“小鸡仔”,勾起嘴角露出感兴趣的表情,小孩儿生的如珠如玉的,也不知道家里怎么就舍得送出了当兵。 小凌飞云一脸戒备的看着梁愿:“你是梁愿?” 梁愿将手盘在胸前,挑了挑眉:“哦?你认识我?” 小凌飞云撇了撇嘴:“这儿没人不认识你的,梁愿么,照片就贴在礼堂里。” “小崽子,我可是救了你,你怎么一脸嫌弃的表情啊。”这个小孩儿就差在脸上写上“离我远点”了。 “谁让你救我了,我有说过我摆不平么?” “那你打算怎么摆平啊?”梁愿到也不生气。 “像梁浙这样头脑简单、四肢发达又锱铢必较的,最好解决了,我凭什么告诉你?” 虽然眼前这个小孩儿说得是自家弟弟,梁愿还是笑了出来:“我猜猜啊,凌飞云,战术课、电码课等等只要不是格斗、射击这了种实战课,科科都能拿满分,怎么摆平除了实战科科不及格的梁浙呢?” 凌飞云被戳破心思,脸憋得通红:“你调查我!你们兄弟俩狼狈为奸、同流合污、沆瀣一气、臭味相投、一丘之貉!” “小崽子会的词还挺多。”其实真还不是梁愿调查他,毕竟那么懒的人么,凌飞云的军装上衣上写着自己的名字,梁愿进校门路过成绩大榜的时候恰巧注意到了这个跟梁浙恰恰相反的成绩:“以后跟着我,哥哥罩着你怎么样?” “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凌飞云瞪了他一眼,小声嘀咕着。毕竟像自己这种完全不具备任何军人特点的身体素质,都不一定能在军校顺利毕业,谁会看得上。 “嘿,臭小子你可别不识好歹啊。”司徒原急了:“我们少帅看得上你,你还真当自己诸葛亮等着三顾茅庐啊?”这个叫凌飞云的,专业知识过关,脑子好使,有一股不服输的韧劲,他看的出来自家少帅欣赏这个小子。 凌飞云一愣,带着莫名的激动:“你没开玩笑?我可先说好啊我可不是什么优等生。” 梁愿笑:“谁说射击、格斗强就一定是个优等生了?” …… 就这样,凌飞云一毕业就跟着梁愿剿匪,剿的最后一个匪窝就在卫城,而卫城也是当年梁少帅中弹的地方。大爷瘫的那会儿司徒原被迫带着主力军收编于三爷麾下,凌飞云带的在卫城的兵则要被归到二爷麾下,他怕有朝一日少帅好了,自己没能力把少帅的兵完整的带回去,也怕梁浙碍着自己跟他的私怨薄了手下的兄弟们,硬生生的留在了卫城,当时梁浙气急败坏,带着人往卫城打,可他的脑子哪儿绕的过凌飞云,不但没打下来还折了不少兵。 当时都传凌飞云是梁家的叛徒,白瞎了当初梁少帅对他的赏识,少帅一倒下狐狸尾巴就露出来了,可司徒原明白他的心思。梁愿一好,凌飞云一声不吭的把卫城的兵一个不少的带了回来,司徒原也把这事儿告诉了梁愿。梁愿很欣慰当初没看错他,就命他继续守住卫城,将这一城的指挥权交给了他。 卫城地界小,可一直被西北军视为眼中钉,可无奈守城的指挥官人狠话不多,每次招惹卫城非但一点好处都得不到,还损失不少兵力,尤其近几年卫城换了新的城防工事,更加坚不可摧。好在出了叶秋枫那档事以后西北军也安生了。可凌飞云要闲的发慌了,天天折腾卫城市的市长,贪污腐败都查出来了不少,卫城百姓的幸福生活水平向燕城百姓的看齐。 如今好不容易接到了燕城下来的命令,凌飞云脸上虽然依旧是一声不吭的表情,可心里激动的快跳出来了。 别看凌指挥官长得玉面书生一个,可是人家办事效率快,两三天的功夫还真抓着了几个绕道卫城往东北跑的,正想按着司令的指示处理呢,监狱那边传来了话。 ※※※※※※※※※※※※※※※※※※※※ 吼!小凌出场啦 第 57 章 虽说自己那个不靠谱的爹做了许多混蛋事儿,可念在是自己血亲的爹,头些年楚辞也没放弃过要找他,只不过当初大爷瘫着,自己孤零零的一个人没法子找,等过了几年大爷好了,又因为时间隔得太久找不着了。说来也奇怪,凭着军部的能力找个人还不是手到擒来,可楚自清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 当年楚自清把闺女送到梁帅府做姨太,换了个自由身以后慌忙逃出了燕城回了老家南京,可老家的房子早就在梁大帅在南京任职的时候抄了家、封了门,无奈住进了房租便宜的烟花巷。秦淮女子爱财更爱才,楚自清到底是个秀才出身,又有几分自吹的能力,靠着几首情诗吸引了烟花巷里一位叫金玉的姑娘。 金玉过去也是大户人家的闺女,也是因为家里站错了队被抄了家,无奈自己的爹为了几口大烟,把她卖到了这里,所以对楚自清颇有同病相怜之感。别看楚自清跟她爹一般大,金玉还是爱他爱得深切,也爱极了他讲的那些花前月下、才子佳人的故事,拿着自己陪客得来的首饰卖了钱给楚自清付房租。 别看楚自清身居烟花巷之中,颇有“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的自我认知,白天出门忙着交际,十分关心天下大事,倒还真结交了几个政见相同的友人。前些日子几人看报,说东北建立满洲国,宣统帝复位。几个人一拍即合,只觉中国马上就要恢复大统,约定一起北上谋官自荐,为清朝效力。 楚自清回家,握着金玉的手说等他高中入朝为官锦衣还乡之时一定来为她赎身,娶她为妻,金玉感动的说不出话,一股脑的把自己这些年攒的积蓄都给了楚自清。楚自清自认为男子汉大丈夫不能收女子的钱,推脱了一阵,见金玉坚持,无奈只好收下。两人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 楚自清几个人北上到了燕城,本来他还怕梁大帅认出他,可发现并没有这么回事,只是有当兵的拦住他们说现在北边战乱,不让去了。 楚自清是个这么多年都不死心的人,能被这么点困难给挡住吗?当然是不能。楚自清当机立断,跟几位友人说:“自古以来恢复大统的路都是困难的,这是天子对我等的考验!现下燕城这条路不能走了,我们需要换一条,我知道往卫城走还有一条路,只不过要比这条路要长,要难走。” 其他几个人立刻附和楚自清,表达了自己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忠君之心。几个人往卫城走着,一不小心又在意料之中的走到了凌飞云的监狱里。 楚自清十分气愤,拍着牢门大喊:“放我们出去,你们凭什么抓我,你们这些贪赃枉法的官,凭什么抓我!” 狱警被他吵得不耐烦,拿着警棍敲了敲牢门:“吵什么吵,把你们关进来是上头的意思,有本事自己出来冲着上头吵吵去。” 楚自清立刻喊道:“你们知道我是谁吗?我闺女可是嫁到了梁帅府!你们还敢抓我!”狱警一听,赶紧往凌飞云那儿报。 梁愿、梁家大爷,自认为活了小半辈子什么荒唐人、荒唐事没遇到过的梁大司令,做梦也没想到自己能在这个时候遇到自己的老丈人。 梁愿对自家媳妇儿百依百顺,可不代表会没原则的爱屋及乌。他对楚自清一直都没什么好感,毕竟当年那么欺负自己媳妇儿么,要不是看在那个老头犯浑把自己家宝贝阿辞送到身边也就勉强不跟他计较了。大爷一直知道自己这个老丈人脑子不太好使,天天做状元梦,若非要说阿辞遗传他哪一点,那就是执着。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楚自清还能想着当状元的事。梁愿被气的都没脾气了。 司徒原看着自家司令笑得一脸便秘样,隐晦的问他:“司令,您最近肠胃不太好?” 梁愿翻了个白眼:“去跟凌飞云打电话,就说把人送燕城来,我亲自审。”说完回家给媳妇儿报信去了。 大爷还是很体恤自家媳妇儿的,用词隐晦又简略的叙述了一下找到楚自清的过程,生怕刺激到他。楚辞哪里能不清楚自己的爹是什么心思,气的直发抖:“阿哥,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你不用估计我,阿爹他犯浑,谁也拉不知!” 瞧着楚辞气色发了白的嘴唇,可给大爷心疼坏了,赶忙把人揉进怀里,柔声安抚着:“媳妇儿别生气,虽然老丈人做的事是不地道了点,但好歹人是找着了不是?媳妇儿深明大义,等他们把人送到燕城,得好好教育,怎么能让我们家心肝儿宝贝儿生气呢?简直罪不可赦!” 楚辞气着气着气乐了,仰着小脸问梁愿:“向这种投敌卖国的,还有探监的机会不?” 大爷瞧着媳妇儿乐了赶紧说:“有,怎么没有,在你这儿要什么有什么,媳妇儿你想大义灭亲还是从轻处置夫君都听你的,只要我们家乖宝媳妇儿不生气了就行!” 楚辞红着小脸,撅着嘴笑骂:“昏君!” 卫城就跟燕城挨着,凌飞云上午接到了命令,傍晚就把人送来了。梁愿顾及媳妇儿,怕牢里不干净,味儿不好闻熏着楚辞,就没把楚自清安排在牢里,当然其他几个人可没有这种“专车专房”的待遇了。楚自清的老骨头坐车快被颠簸散架了,本来以为到了燕城会被带到梁帅府里好吃好喝伺候着,却没想到被单人关在个小间里,一起来的友人也不知所踪。楚自清被晾了一晚上,晾的心里头没了底。 第二天,梁愿陪着楚辞走到屋子门口,凶神恶煞似的跟他说:“我就在外头守着,他要是敢欺负你就叫我,我去揍他,听到没?” 楚辞哭笑不得:“他好歹是我亲爹。”话是这么说,可还是有些不安,于是深吸一口气推门进了屋。 楚自清看见走进来了一个女孩子,忙跟看到救星似的就喊:“小词,快跟那几个不长眼的东西说,放你阿爹出去!” 楚辞冷了脸,往前走着:“放你出去做什么?去当汉奸?”说话声干净坚决,虽是如温玉的嗓音,可听得出是个年轻男人的声音,语气里带着疏离和难过。 楚自清一惊,往后退了一步,摇头说:“不对!你不是小词!” 楚辞没有说话,冷着脸看着他。楚自清先是一脸疑惑,顿时又恍然大悟:“你是阿辞!” “看来阿爹没有忘了自己还有个儿子。”楚辞隐忍着情绪,终是别过脸去。 楚自清看着他一身女子扮相,不可思议的喃喃自语:“你怎么……你阿姐呢?嫁给大帅的不应该是你阿姐吗?怎么会……你阿姐他在哪里?”边说边跌坐在地上,当初存的侥幸心理逃避着不去想得结局又挤到了心头。 “你在这儿猫哭耗子什么?你一意孤行的时候有没有想过这个家?你用阿姐换你自己的时候有没有想过若是阿姐嫁进来必是死路一条?”楚辞的情绪有些激动。 “我……我积极投身政治……就是为了光宗耀祖,为了咱们家出人头地啊!”楚自清解释着。 “清朝早就灭亡了,不可能再有什么状元了!你睁开眼看看,你自己做的事情有多荒唐,你想想阿娘是怎么死的?阿姐因为你自尽过多少次?你再看看我,一个男人穿着女人的衣服给人家假装媳妇儿!”楚辞跪在地上双手抓着楚自清的衣领发着抖,他不知道怎样才能让自己的爹清醒过来,若是他没有这般执迷不悟,或许他们一家子还和和美美的住在那个木犀袅袅的院子里。 楚自清愣了,好像一恍神回到了二十年前,那个时候这个儿子还是个只知道乐的小孩儿,可如今的眼睛里确实凄然,楚自清留了眼泪,女儿没了,儿子也被自己毁了…… 楚辞松了手站起来,站起身红着眼睛说:“你走吧,回老家也好,去别的什么地方也好,只要别再去什么满洲国了就行,就算不是为了我和阿姐,就当是为了自己不留下投敌卖国的千古骂名吧。” 楚辞转身,又想起来了什么对他说:“对了,阿姐嫁了人,那个人是我留学时候的同学,现在过的很幸福。我……也过的很好。”楚辞的语气软了下来。 楚自清听到这话稍微松了口气,他伸手去抓楚辞的手:“孩子啊,跟阿爹一起走吧,是阿爹错了,阿爹不该做那些混账事,是阿爹害了你……你是个男人啊……你不能在这儿待一辈子……楚家,楚家就没后了!” 楚辞伸手去掰开他的手:“你若是敢跟别人说我是你儿子,就算是我被大帅府赶出来了,我也不会回楚家,你趁早断了这个念想!”楚辞一辈子不曾威胁过人,他的声音发着抖。 楚辞整理了情绪出门,就见院子中央站着一个男人。身材高挑,军装挺拔,眉宇间英气十足,男人见他出来,微微勾起嘴角,眼睛里藏不住的温柔,向他伸出手,楚辞笑着走过去把手搭在他的手上,手心的温热传到了心窝。风轻轻的吹过他的发丝,吹着他的裙摆,“嗯,真的很幸福。” 第 58 章 梁愿难得做了一回女婿,做的仁至义尽。他给了楚自清些钱,威逼利诱、恩威并施了一通。 “虽然您也没办过什么人事儿,但是看在您是阿辞的生父,我劝您别在折腾了,挺大一把年纪了也不知道懂点事儿,天天就知道给阿辞找麻烦,看我们阿辞好欺负是不是?您想回南京老家我替您安排,包您后半生衣食无忧,若是您要是想留在燕城,我跟阿辞也自然会孝敬您为您养老送终,当然了,子孙满堂共享天伦之乐您还是别想了,实在想的话我也不介意把您送到国外您闺女那儿。”言下之意你要是敢拆散我跟我媳妇儿我就把你送出去再也回不来。 楚自清被威胁一通哪里还敢惦记着儿子的事儿,赶忙说:“不用了不用了,我在南京还有一位知己,名为金玉,好人家的姑娘,我与她约定要相守一生,我这就动身回南京。” 梁愿在心里头翻白眼:嚯!老头自己倒是挺逍遥自在,给了他足够的钱财,送走了他。怕媳妇儿糟心,到最后也没把楚自清给他找了个小后妈的事儿告诉他。 楚自清回了老家安安生生的过日子,也算是了却了楚辞的一桩心事。 梁家三爷梁闽脑子活,为人出事八面玲珑,可小心思、小聪明太多,不如他大哥格局大,也不如他二哥实战强,不算是块好的带兵打仗的料。自从三爷的心思被大爷摊开了以后,他自知不如大哥,也收了不少歪心思,安安生生的收拾几处产业,给家里攒军饷。三少奶奶也是个聪明人,两个人谁也不提过去的嫌隙,安安生生的过日子。 “三爷,有您的一封信。”三少奶奶抱着孩子在院子里头晒太阳,看着石桌上的一封信有些心不在焉的,听见门口的动静,抬头一看,瞧见自家男人进了院,开口便是这么一句。 说来也巧,三爷刚从南边回来,这趟走得顺利,回来的也快。进院门儿顾不上别的,一心扑在自己的小儿子身上,从媳妇儿手里接过了儿子。小梁晏三岁了,正是可爱的时候,小人儿随他爹娘机灵,知道撒娇哄人儿,瞧着自己的爹伸手要抱他,自己也搂着他爹的脖子,樱桃小嘴儿在三爷的腮帮子上一边“吧唧”了一口,乐得三爷脸上都要起了褶子,顺嘴回了一句:“谁的信啊?” “是……叶家寄来的信。”三少奶奶的脸色有些不好。 “什么?!”三爷多少有些震惊。早在出叶秋枫那档子事儿的时候三爷就想到了,他不是大哥,没有跟叶家刚的底气,他也不敢跟叶家提叶秋枫出事的事儿,虽然知道叶秋枫的事儿瞒不住叶家一辈子,可现在收到叶家的信心里头还是没底的。三爷皱了皱眉,把小梁晏给了媳妇,拆开信。 三少奶奶也不知道信上写了什么,瞧着三爷的脸色不太对,试探着问:“叶家是让秋枫回家探亲么?” 三爷叹了口气,把信给媳妇儿看,三少奶奶看了信,也皱起了眉头,心里头有些害怕:“要不……这事跟大哥说说?这事毕竟是大哥……”三少奶奶还没说完,瞧见三爷瞪了她一眼,赶紧噤了声。 “啊!我想到了!”三少奶奶突然想到了法子,激动的尖叫了一声。小梁晏吓了一跳,搂着娘哭了起来。她赶紧用手抚了抚儿子的背哄了哄,一边说:“我去找大嫂,问问大嫂怎么办。”三爷想了想,点了点头。 三少奶奶抱着小梁晏去找楚辞的时候正赶上梁愿出门,俩人打了个照面,三少奶奶尴尬的笑了笑,小声叫了声:“大……大哥。”大爷脸上没什么表情,点了点头。梁愿回家拿文件,身上穿着一身军装,显得眉宇间戾气更重,更加威严,让林英英不由得缩了缩身子,向后退了一步。 梁晏嘴甜,笑眯眯的叫了声:“大伯!”小孩子笑得天真,在他眼里梁愿就只是他英俊潇洒的大伯而已。梁愿的脸色缓和了许多,挑眉问道:“哟,大晏子今儿怎么有空来找你大伯了?” 小梁晏童言无忌:“不是来找大伯哒,是来找大妈哒!” 林英英听了这话脸色一白,本来她让屋里头的下人问好了,中午大爷回家吃饭,这个点早该到军部了,她心里着急,想着大爷前脚走了她后脚就来,可谁知道中途大爷回家拿了一趟落家里的文件,也就有了现在的一幕。她赶紧打断儿子的话:“是啊,今儿一吃完饭他就吵吵着要来着大嫂玩,我被闹得没办法,就抱着来了。” 大爷听了这话挑了挑眉,也没拆穿她。倒是楚辞听到了院子里头的动静,出了屋。 楚辞平日里温温柔柔的,对小孩子特别有耐心,小梁晏一看见楚辞,开心的在他娘怀里直蹬腿,老远叫乐着喊:“大妈!”然后伸手要抱。 楚辞也喜欢小孩子,弯着眼睛笑呵呵的应着孩子:“小阿晏。”伸手要去抱小梁晏,结果却被人截了胡。 大爷抱着梁晏用手捏他的小脸:“臭小子刚才怎么没见你对你大伯这么亲啊?”心里想的却是:这臭小子几天不见够沉的啊。 梁晏被捏着小脸,在大爷怀里扭了扭身子。楚辞见着自家这位爷当着人家娘的面欺负孩子,从口袋里摸出来一块话梅糖逗梁晏,小梁晏拿着糖“咯咯咯”得笑着。 楚辞虽然平日里不怎么料理家事,也不通人情世故,可是却看得通透,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么,自己平日里与世无争的态度,外加上院子里头有这尊神镇着,没事谁来找他呀,又或者,谁敢呀。于是嘴角微弯,说道:“英英你进来说。” 林英英微微一愣,看着自己这位平日里近乎透明的大嫂,却瞧见楚辞的笑得温和礼貌,眼睛里干净透亮。 大爷撇了撇嘴,一手抱着梁晏,另一只手拉住自家媳妇儿,走到院子里的石桌旁,轻轻的在他的肩膀上按了按,让他坐下。 楚辞一边做一边一脸疑惑的看着他:“诶?阿哥你不是要去军部?” 大爷看着自家媳妇儿一脸迷迷糊糊的软软的样子哭笑不得,捏了捏楚辞的鼻子耐着心说:“我突然想起来还有其他的事。”楚辞红着耳朵低头揉了揉沾着大爷温度的鼻尖,心里犯嘀咕:这人有什么事就去呗。 大爷坐到另一边,跟替媳妇儿撑腰似的:“就在这儿说吧,你俩在屋里不方便。” 楚辞瞪着一双杏眼儿:???林英英也懵。 林英英看着大爷跟变脸似的坐在那儿又恢复了一脸严肃,手里还抱着自己儿子,都快哭了,她听自家男人说过大哥在军部有一套审讯的办法,在大哥手里就没有撬不开的嘴,不由得腿一软。 大概这天底下就这只小兔子觉得他们家爷可爱,楚辞大概早就对大爷严肃的表情免疫了,看着林英英一脸纠结又有点委屈的表情有些疑惑:“英英你坐下说吧。”可林英英哪里敢坐,一闭眼一咬牙,把那封信拿了出来。大爷和楚辞看了彼此一眼,打开了信。 信上的内容倒是不多,大概意思就是说叶秋枫来梁家三年了,家里头很是想念,父亲兄长都有军务在身抽不开身来燕城,叶秋枫的小妹叶秋林代父兄来看看姐姐,顺便在燕城小住一段时间。 大爷看着信“呵呵”一笑,颇有嘲讽的意味,挑了挑眉:“你们家老三还跟西北有联系呢?” ※※※※※※※※※※※※※※※※※※※※ 楚自清杀青了。是时候该来新人了。 第 59 章 林英英莫名打了个哆嗦,慌忙解释道:“没……没有,就是西北那边突然往家里送信……” 大爷冷哼一声:“回去告诉老三,自己惹得脏事儿自己解决去,老实了这么长时间心眼儿又冒出来找收拾呢?” 林英英赶忙点了点头,抱着孩子拿着信走了。 楚辞扶着膝盖站起身,眉眼温柔,笑着说:“怎么突然这么凶?”那封信楚辞并没有看,因为他知道,就算今天三少奶奶单独找自己,也一定是为了请大爷帮忙。 大爷眼尖,站起来大步迈到楚辞面前,把人重新按到石凳上,也不搭他的茬,自己蹲下来用手掌轻轻揉着楚辞的膝盖,皱着眉说:“又开始疼了?”声音低沉,透着心疼。自从上次楚辞的腿受了伤,就好像落下了病根,时不时的会膝盖疼,刚刚吃饭的时候大爷就注意到了,小家伙一直偷偷的揉自己的膝盖,怕自己担心,一边揉还一边偷瞄自己。 楚辞红了脸,刚想开口,就瞧见大爷瞪他,凶巴巴得说:“不许说谎!” “刚刚疼……现在不疼了……”大爷身上一年四季都是暖洋洋的,大手掌包着楚辞的膝盖,手心里炙热的温度钻进了骨缝,灼烧尽了疼痛,好似骨髓都舒展了一般。 大爷知道楚辞是在哄自己,不由得叹了口气“唉。”语气里藏着愧疚。 楚辞微微一笑俯身用拇指抚平大爷的眉头:“我的梁大司令英明神武,皱眉头是要长皱纹的呀。” 大爷“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那我可不能长,本来就比你岁数大,以后该嫌弃我了。”大爷身子骨硬朗,平日里看不出年龄,就连他自己都不记得自己多大了。不仔细想都忘了,眼前这位小妻子可是比自己小了将近一轮。 楚辞憋着坏笑点头,声音软软的:“是呀是呀,所以阿哥以后不可以皱眉头呀。” 大爷听了这话哪儿能乐意,一边给他揉着膝盖一边瞪他:“小没良心的。” 楚辞笑着捏了捏大爷覆在自己膝盖上的手指:“好啦,我已经不疼了,你赶紧去忙吧,耽搁了这么久,军部那边该着急了。” “他们敢!” “嗯嗯,他们不敢,阿哥最厉害了。” “小没良心的。” …… 楚辞把梁愿哄走以后回了房间,坐在床边用小被子盖在腿上,真的很疼呀…… 三少奶奶回了自己的院子,把遇到大爷的事儿跟三爷叙述了一遍,急得想要掉眼泪,三爷却好像意料之中一般,抿了口茶,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安慰自己媳妇儿:“大哥要是不这么说就不是他了,到时候随机应变吧,到底来得就是个小丫头,哄着点就是了。” 就这样,在三爷魂不守舍又强加镇定中,叶秋林进了燕城。 叶秋林进燕城的当天,梁闽亲自开车到火车站去接的人。叶秋林下了车,一眼就看到了他,笑得甜甜的,叫了声“姐夫”。 三爷瞧着眼前这个小丫头出了神。叶秋林跟梁豫的年纪一般大,叶秋枫号称是西北第一的美女,长相美艳,身材火辣,性格也泼辣,这位西北将军正妻的女儿自然风头更胜一些,叶秋林是个庶出的女儿,吃穿用度比姐姐差些,也没有姐姐那样泼辣的资本,相比起来就显得普通的不行,可叶秋林长得清纯啊,三年不见,这丫头出落的更加水灵了,在西北那块豪迈的土地上,叶秋林就像是一朵生在绿洲里的白莲花,成了西北无数青年才俊的白月光。 叶将军自然知道西北没什么前途,也知道只要梁愿还活着,还守着西北挺进的关口一天,西北军就不会再有入主中原的希望,如今日本人控制了东三省,爪牙又向蒙古伸去,叶家一退再退,再往西就要到戈壁滩上去了,实在是不好过。想着自家大女儿嫁到梁家也没个动静,又瞧着这个“初长成”的闺女,就动了些心思。 “姐夫?我……脸上有什么脏东西吗?”叶秋林瞧着三爷盯着自己,疑惑的摸了摸自己的脸。 “嗯,啊?没有没有,只是三年不见,秋林妹妹长大了,险些认不出来了。”三爷回了神,尴尬的笑了笑。 “姐夫你就会取笑我。”叶秋林害羞的笑骂,又伸着脖子往三爷身后瞧:“我大姐没来吗?” 叶秋林提了叶秋枫,三爷的脸色不太好,解释着说:“啊,秋枫前些日子生了病,还没有好全,就没让她出门。”其实叶秋枫现在的精神状态好了很多,人也比从前乖顺了不少,除了偶尔发疯犯病,见着人便问:“我美不美?”也不能照镜子。梁闽出门前特地交代了自家媳妇儿好好给叶秋枫梳妆打扮一下。林英英到底时大户人家的闺女,识大体,让下人给叶秋枫准备了新衣裳,用的都是好料子,还有成套的宝石首饰,还贴心的让人将她的头发做成时下最流行的,又恰巧能遮挡住她那只被大爷用枪打掉大半只的耳朵,像极了从前叶秋枫追求时髦的样子。 听到叶秋枫病了,叶秋林抬手捂住嘴,担惊受怕的样子,慌忙关切的问:“姐姐身体怎么样了?” 三爷瞧着叶秋林就像是一只受惊了的小鹿,安抚道:“秋林妹妹别担心,其实也不算什么大事,就是去年中元节那天你姐姐撞了邪,后来请了道士来,道士说中元节,百鬼出,阴气重,水又聚阴,你姐姐贪玩,那天晚上自己在小池塘边上放花灯,这才不小心招了邪,惊了魂魄。所幸那道士已经驱了邪,就等你姐姐的慢慢恢复了。”故事自然是假的,是不是个好借口全凭听得人信几分。 两个人各怀鬼胎,一个敢说,一个敢信。 就瞧着叶秋林小脸煞白,捂着小嘴向后退了一步,身后的奶娘托住了她,急着说:“姑爷别吓着我们家二姑娘,二姑娘从小就胆子小。” “是我疏忽了,秋林妹妹舟车劳顿的,咱们快些回家吧。”三爷点头笑着说,带着些许满意的意味。 叶秋林来时带的东西不多,人也就带了从小带她的奶娘这么一个人,一路上三爷笑着给叶秋林介绍燕城,体贴入微,三个人有说有笑的很快就到了家。 第 60 章 论身份叶秋枫在梁家算是个庶出的儿子的姨太,说到底地位并不高,可按照家世来说,甭管西北军的光景前途如何,叶秋枫好歹也算个将军的嫡女。虽然叶家在中原混的不怎么样,可在西北自己那一亩三分地也能自称是个“一方枭雄”,枭雄女儿的娘家妹子来了,梁家总该给几分薄面吧? 到了家,三爷笑着对叶秋林说:“回了家你就先好好休息,晚上咱们一家子一起吃饭,就当是给你接风。” 叶秋林点了点头,面露忧色:“谢谢姐夫好意,只是我想先去看看姐姐。” 三爷犹豫了一下,点头答应了她,叫来了自己的正妻,对叶秋林说:“这是你英英姐,她带你去见你姐姐,我还有些事。” 叶秋林倒是乖巧的点了头:“姐夫你去忙吧,不必管我。” 三爷给自己媳妇儿使了个眼色,出了院子。三少奶奶笑着对叶秋林说:“在家里住着不必拘束,权当在自己家一样,吃穿用度不够的都跟我说,必定不会委屈了你。”林英英的言谈举止礼貌得体,颇有正妻的风范,不知道的,以为她就是当家主妇。 叶秋林点头,挽着林英英的胳膊,笑着说:“好,谢谢英英姐。”在旁人眼里看过去,俩人就像是亲姐妹一般要好。 这梁三爷闲散人士一个,回了家就是休假,哪儿有什么正事,他对叶秋林说一家人一起吃饭聚一下不过是“打肿脸充胖子”。梁家的三个兄弟虽然都住到一起,可是各院过着各院的生活,早些年大家还都一起吃饭,后来大爷瘫着出不了屋,没法子去厅里吃饭,楚辞“嫁”过来的时候,又没人把他当回事,老太太更是一看到他就想起了自己瘫在床上的孙儿,也就没跟他提过这一茬,慢慢地等大爷好了,老太太年纪大了不怎么出门,大帅又常年不在家,一家子也就分开吃饭了。平日里吃饭也是府里拨了银票由自家院子里头自行调度,一家人只有逢年过节或者来了贵客才会凑到一起吃饭。 梁闽跟老太太说了这个提议,老太太倒也没薄了孙儿的情面,看着孙儿兴致勃勃地样子终是叹了口气:“好,这次就由着你胡闹,我年纪大了,吃了饭就回去休息了,你叫你的媳妇儿陪着客人吧,都是年轻人,可聊的也多。” 三爷听了老太太这话,自然是高兴,嘴上也跟抹了蜜似的:“谢谢奶奶,奶奶您好好歇着,我吩咐厨房多做些好吃的!”老太太摆了摆手。 得了老太太的首肯,三爷也放心了不少,老太太把家里头的女眷都叫道自己的屋子里头:“既然老三要请客人,自然也要体面一些,我年纪大了,也管不动了,老三媳妇儿,既然是你们院儿的亲戚,这事儿就交给你安排了。” 三少奶奶点了点头:“媳妇儿自然会安排的妥妥贴贴的。” 正给老太太揉腿的楚辞抬头,满眼都是感激,一双湿漉漉的杏眼正巧跟老太太慈爱的目光对上,又红着脸低了头。老太太笑,抬手将楚辞耳边的碎发别到耳朵后头。老太太是顶喜欢这个孙媳妇儿,这个孙媳妇儿不似老二家的会哄人,也不似老三家的从里到外都透着知书达理的算计劲儿,可就是凭着一股子软软的善良劲儿让她打心眼儿里想疼她。 楚辞的小手比寻常女孩子有劲儿,老太太就嘀咕了一声“阿辞揉腿揉的舒服。”楚辞就记在了心里,隔三岔五的来给她揉,“小丫头”脸皮薄,一说话还会脸红,有趣的很。老太太虽然保守传统,可是并不古板,知道这个孙媳妇儿在大爷外头的事儿上帮了不少忙,心里更是喜欢。 有老太太来发号施令,三爷自然是放心的,可心里说到底还是有些忐忑。 “阿哥,奶奶今天说了,过两天秋枫家的妹妹要来探亲,到时候咱们一家一起聚一下。”楚辞穿着睡衣,将单子搭在肩膀上遮着上半身,趴在床上翻着书,光着两只奶白色的脚丫在外头随意的晃着。楚辞也只当是自家人吃顿饭,没当回事儿,快睡觉了才想起来这么一茬。 月儿清冷,挂在枝头,窗子开了一半,迎接着月光,迎接着风。初夏的晚风还是有些凉的,大爷冲了澡进了屋,瞧着楚辞露在外头乱晃的小脚丫,皱着眉把窗户关上,走到床边,半跪在床上,把少爷的脚丫塞到自己的怀里:“这是嫌自己腿疼的时候不够疼是吧?”楚辞贪凉,可每每吹了风以后腿又疼的要命。 大爷的胸膛暖洋洋的,没一会儿就把少爷的脚给捂热了,小少爷恩将仇报,撅着小嘴使坏,用在大爷怀里的脚趾头挠他,十个小家伙灵活,动的欢快。 大爷挑眉:小家伙真是胆子越来越大。像是惩罚似的,又像是诉说着心里话,大爷用手抬着楚辞的一只脚放到眼前,低头轻吻,是虔诚,是深情,是献礼。唇连着的是炙热的心,楚辞的脚尖像是被火焰灼伤了似的,从大爷的手上、怀里抽了回来,缩成了一团,人也跟着变成了粉色冒了烟,软软的说了一句:“脏……”虽然他已经洗了澡…… 大爷挑眉,仰面躺在楚辞身边:“兔腿那可太香了。”顺手把毯子往下拉了拉,盖住了露在外头的半只脚丫。 兔子变成了红色,羞愤至极,赶忙转移话题:“阿哥我刚刚跟你说的你听见了吗?” “没有。” 出了又讲了一遍:“今天奶奶说,等秋枫家的妹妹来的那天,咱们一家子一起吃一顿饭。” 大爷继续耍无赖,捂着耳朵说:“没听见。” 楚辞伸手去拉大爷的手,无奈大爷的力气大,楚辞整个人都攀在了大爷的身上,大爷悄悄松了些劲儿,楚辞终于拉开了大爷的手,骄傲的抬了抬下巴,笑得在他耳边说:“奶奶说,咱们一家一起吃个饭,在秋枫妹妹来的那天,现在听到了吗?” 楚辞笑得开心,大爷也不由得扬起了嘴角,翻身用长胳膊长腿压住刚刚在自己身上示威的兔子,咬着兔耳朵:“媳妇儿,你把狼招来了。” 楚辞顺着大爷的目光,顿时红了脸,小声骂道:“又不正经……”抬头看着大爷天真无邪、楚楚可怜、人畜无害的模样,红着脸矜持的说:“那……那你先关灯。” …… 楚辞爬下床去洗手,大爷春风得意的将手放在脑后,仰在床上。大爷虽然不正经,可也的的确确不想理这件事,老三怕他,又想要耍心眼,这回搬来了老太太,像从前那般想要搬来他媳妇儿一样,这事儿跟人一样,不地道。 楚辞扶着门框小心翼翼地往里屋看,见大爷合着眼,以为他睡着了,舒了一口气,腿有些发软,轻手轻脚地进了屋,屋里头安静,静得只能听到楚辞“砰砰砰”加速的心跳。楚辞钻到床上,缩在墙边,闭上了眼,过了一会儿陷入了梦里,他的小脸上是还没有褪去的潮红,睫毛上是雾蒙蒙的一片,不知梦到了什么,害怕的发着抖,带着小小的哭腔,小声的哼哼了一句:“我……我变得越来越坏了……” 大爷睁开眼,支起上半身,将毯子裹在楚辞的身上,低头落下轻轻一片吻,吻去迷雾。大爷寻了楚辞的手,与他十指相扣。 阿辞啊,我等你对我敞开心扉。 ※※※※※※※※※※※※※※※※※※※※ 小少爷长大咯,为掉马做准备 第 61 章 虽然大爷多有不满,可还是看在自家媳妇儿和奶奶的面子上按时到了厅里,三爷看见大爷,虽然脸色不是很好,但到底是来了,舒了口气,颇为热情的给叶秋林介绍:“这是我大哥,咱们燕地的卫戍司令,平日里忙的很,今天特地回来吃饭,旁边的是大嫂,大哥的贤内助。” 三爷有些心虚,说完忐忑的看了大爷一眼,介绍到:“大哥,大嫂,这是秋风的妹妹秋林。” 叶秋林乖巧的说:“大哥大嫂好。” 大爷板着脸,点了一下头,坐到桌子前,楚辞乐呵呵的点头:“你好秋林。”倒也没想过当初叶秋枫怎么欺负的他。 三爷打着圆场:“秋林妹妹别怕,我大哥平日里特别严肃,对谁都……”三爷这话还没说完,就见大爷给媳妇儿夹菜:“媳妇儿多吃点,这个好吃,你得补补。”语气虽然带着惯常的霸道痞气,可也透着宠溺温柔的意味。三爷讪笑:“当然了,对待大嫂自然是不同的。” 叶秋林笑:“大哥大嫂伉俪情深,秋林好生羡慕。” 叶秋林说这话,却没人回她,老太太看了她一眼,低头继续吃饭,本来家里头最能说、也是最通人情世故的是二少奶奶,可她知道,这姑娘的亲姐是叶秋枫,当初家里闹得鸡飞狗跳的,大嫂还受了伤,就是因为那个女人,自然也安安静静的低头吃着饭。 依照楚辞的性格自然是不会答这话,红着脸快要把脸埋到饭碗里,快速的扒着饭。大爷厚脸皮,甭管听没听见这句话都影响不到他,也懒得回叶秋林一句,眼里全是自家媳妇儿可爱的小模样。瞧着楚辞吃得急,又给他盛了一碗汤:“媳妇儿你慢点吃,知道你饿了,别噎着。” 不说这句话还好,大爷这么一说,楚辞果然呛着了,“咳咳!”楚辞捂着嘴,把头偏到一旁咳嗽着,脸憋得通红,大爷赶紧端着水杯喂媳妇儿,另一只手在他后背上顺着气,嘴里念叨着:“看,我说什么了,叫你慢点吃你不听。”楚辞捂着嘴扭头,他才不要当着一大家子的人被喂,会被人骂不检点的…… 大爷瞧着媳妇儿涨着的一张小红脸越来越红,心里也跟着着急:“媳妇儿你别躲呀,乖宝,喝点水,喝点水就好了。” 老太太瞧着自己孙子不做人,用手拍了拍桌子,笑骂:“你又欺负自己媳妇儿。” 大爷不服气:“奶奶您怎么偏心呢,我这明明是照顾我媳妇儿。” 楚辞瞧着老太太不高兴了,用手顺着干瘪的小胸脯,好不容易顺过来了,用手去枪了大爷手里的杯子,“咕咚咕咚”的一口气把水都喝了,小声说:“奶奶,阿哥他没欺负我,是给我递水呢……” 老太太笑:“你呀,就会惯着他,你瞧瞧他,尾巴都翘天上去了。” 楚辞红着小脸,“嘿嘿”笑了两声,低头继续小口吃着饭。 大爷得理不做人:“那可不,我媳妇儿不惯着我惯着谁。”又把脑袋凑到了楚辞跟前:“是不是啊,媳妇儿?”楚辞红着脸,伸手将大爷的脑袋推到了一边。 叶秋林到底年龄还小,尽管在家里也没人关注她,可如今这般,脸色也落了下来,他有些委屈的看了看三爷,三爷有些尴尬,也给媳妇儿夹了些菜。 三少奶奶抬眼看了一眼三爷,没有什么过多的情绪,继续喂儿子吃饭,小梁晏倒是要强,自己拿着勺子吃得香甜,不要母亲喂他。三少奶奶笑得满眼都是慈爱,欣慰的摸了摸梁晏的小脑袋,放下勺子,笑着对叶秋林说:“秋林妹妹芳龄几许?可曾有婚配?” 叶秋林羞红了脸,小声说:“哪儿有什么婚配呀,我才十八呢。” 四姨娘笑了:“十八不小了,我们几个哪个不是十几岁就跟了大帅的。” 二姨娘用帕子捂着嘴笑:“妹妹说什么呢,现在可是新时代,怎么能跟我们一样。” 四姨太也笑:“什么新时代旧时代的,这女人总要给自己找个好归宿,那我们家大少奶奶不也是十八嫁的大爷么。” 楚辞冷不丁的又被点了名,楚辞差点又被呛到,大爷眼疾手快,赶忙给她顺着背,笑着说:“姨娘您可别逗我媳妇儿了,我媳妇儿不禁逗,您让他好好吃饭,逗我也成,我禁逗。”大爷没脸没皮打着浑腔,楚辞红着小脸瞪了他一眼。 老太太指着他笑骂:“你瞧瞧你,你这成何体统。” 四姨娘也笑:“大爷可是大司令,姨娘我怎么敢逗您。” 一家子又聊到一块儿去了,六姨娘也笑:“秋林丫头十八了,跟四爷倒是一般大。” 老太太听这话落了些脸色,放下筷子:“我饱了,先回屋了,你们吃,别怠慢了客人。”这最后两个字的语气重了些。说完,拄着拐杖站起身。 楚辞眼尖,也放下筷子小声说:“我也饱了,奶奶我送您回去。” 老太太笑得脸上皱了好几道褶子:“好,我们走。”楚辞弯着眼睛,挽着老太太,软的像只小兔子。大爷冲着媳妇儿眨了眨眼睛,也放了筷子离了桌。 三爷摸了摸鼻子,笑着招呼大家:“大家继续吃啊。” 叶秋林笑得得体,对六姨太说:“我在西北听说这边的青年受着最好的教育,又有开阔的眼界,礼仪举止样样都是出挑的,想来四爷也是位青年才俊。” 六姨太听了合不拢嘴:“四爷如今在北平上学呢,等他回来了介绍你们认识认识,你们是同龄人,也有共同语言。” …… 楚辞扶着老太太慢悠悠的走着,老太太轻轻地拍了拍他的手,笑着说:“好孩子,回去吃饭吧,有香兰陪着我就行。”香兰是老太太身边的大丫鬟。 楚辞笑着说:“奶奶我已经吃饱啦,我陪您回去吧,您难得出来,我多陪陪您。” 老太太笑得脸上又都多了几道褶子:“一会儿愿儿可又该来我这儿要人了,到时候你可得作证,不是我扣住你不让你走的。” 楚辞红着小脸点了点头,小声嘟囔着:“好……” 孙媳妇儿实在,老太太跟着操心,叹了口气:“你这孩子,性子太软,以后人家说你,你该说回去。” 楚辞挠头:“从前阿娘告诉我……”楚辞顿了一下,他阿娘教给他不能与女子逞口舌是非,这话好像不能说……又说道:“不能与自家人逞口舌……” 老太太见楚辞愣了一下,权当他是想他早早过世的娘,拍了拍他的手:“凡事也该有个度,总不能让他们欺负了你去。” 楚辞“嘿嘿”傻笑:“这不是有奶奶和阿哥护着么。”他知道,老太太是真心的疼他,心里的那股子内疚劲儿又上来了。 第 62 章 叶秋林也算老实,不像他姐姐那般招摇,平日里也就在院子里陪陪姐姐、看看书、绣绣花,倒是六姨娘勤谨,时常把人叫到自己院儿里头喝喝茶、聊聊天。家里人看破不说破,权当六姨太是觉得院儿里空落,找个人陪陪。 这几天天气不错,日头不算晒,却也是阳光充足。楚辞把屋子里头的书搬出来晒一晒。 楚小少爷完全就是个乖仔仔的楷模,生活作息规律,三餐营养搭配均衡,没有不良嗜好,平日里看看书,画画图,养养兔子,侍弄侍弄院子里的植物。别看少爷真过成了“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样子,可知道的一点也不必外头的人少。楚辞嗜书嗜报,又不喜欢坐到书桌前端端正正的看书,家里的书多得塞不下,大爷专门给他辟了个书房专门用来放书用。少爷爱书,怕书都发了霉,又怕下人们把书搬丢了,每次都跟大爷两个人一起晒书,本来前些日子梁愿说要帮着他一起晒书,可眼下又要打仗,军部的事也越来越多,别看大爷每天到家以后什么都不说,可楚辞知道他心里的糟心事不少,就想着自己独自做这些事。 书也不是什么沉的东西,楚辞一边往屋外头搬书,偶尔还能找到几本从前看过的有意思的,可以重温一遍,就这么过了两三天,书房里头的书都晒了个遍,楚辞心满意足得收了最后一批铺了满院子的书,整整齐齐的摆回了书架上。 大爷那个专门用来处理军务的书房楚辞没有去乱动,他记得西屋里也有不少书,想着正好也都搬出来晒一晒。楚辞伸了个懒腰,回屋去取西屋的钥匙。 这抽屉里除了放钥匙也没放什么东西,楚辞也不经常打开,若不是今天为了晒书,他还发现不了平日里放钥匙的抽屉里又多了张红色烫着金花的纸。 “这是什么东西,以前没见过呀……”楚辞自言自语地把那卷纸拿出来,“看起来不像是什么军机密报,那我……可以看吧?”楚辞纠结着捏着系着的红色丝绳的头,犹犹豫豫地拽开了。楚辞展开那张纸,看着上头的字心里是说不出的感觉。 “从兹缔结良缘,订成佳偶,赤绳早系,白首永偕,花好月圆,欣燕尔之,将泳海枯石烂,指鸳侣而先盟,谨订此约。” 这词算是陈词滥调,俗气的很,不过是所有“百年好合”的词堆砌成的,可偏偏上头还印上了“楚辞”和“梁愿”的名字,让人心里头好生欢喜。 大爷虽是个不听话的“公务员”,却愿意将自己有媳妇儿的事儿昭告天下,他一直觉得自己亏欠着楚辞,这婚约书是他亲自去补的,想着等将来有一天楚辞愿意恢复男儿身堂堂正正的站在他身边了,再把这张婚约书正正经经的交给他,告诉他,他梁愿,爱的是楚辞。 楚辞望着那张婚约书上的那个“辞”字,既高兴有内疚,痴痴地盯了许久,最终叹了口气,把红色丝绳系好,将婚约书放到抽屉里,权当作什么都没看到过。 “不想了,不想了……”楚辞捂着脑袋晃了晃,舒了一口气,从抽屉里拿出来钥匙,去开了西屋的门。 西屋里头的书不多,都是些孤本残集,往年都是大爷往屋外头搬,楚辞搬出去了不少,也翻到了几本有意思的,正翻着,瞧见书架地下犄角旮旯的地方塞着几本书,楚辞歪着头眨了眨眼,扶着膝盖蹲下了身,抽出了那几本书:什么书啊塞到架子底下…… 楚辞翻开了第一页顿时红了脸,“啪”的一声合上了书,自言自语地嘀咕着:“一定是我的打开方式不对。”楚辞摇了摇脑袋重新翻开了书。看着眼前的春色,楚辞深吸了一口气,用手捂着脸,红到了耳根子。可是又耐不住心里的好奇,松开了指缝,一边心虚的翻着书,嘴里一遍念叨着:“我学坏了,阿娘我学坏了……” 大爷回了家,瞧着自家愣着神,红着耳朵的小兔子,叫了一声:“媳妇儿。” 小兔子今天没有搭理他,继续坐在吊椅上愣神儿,大爷仔细一看,像是刚洗了脸,湿漉漉的,回屋拿了帕子给小兔子擦脸,小兔子吓了一跳,哆嗦了一下,抬头看见大爷,又不自觉的想起了书上的画,顿时脸上通红,捂着脸跑回了屋。 大爷一脸莫名其妙:媳妇儿这是怎么了?又害羞了?今天还没逗他呢啊?拿着毛巾追进了屋:“媳妇儿,咱跑归跑,但是先把脸擦干,这细皮嫩肉的小脸蛋被风刮了我又要心疼了。” 楚辞捂着脸撇了撇嘴,心里犯嘀咕:都初夏了哪里来的风,再说了就这么几滴水珠早就被吹干了……心里头打个小差的功夫,大爷已经走到了他身边,楚辞像一只受惊的小兔子,往边上挪了挪着急的说:“你……你别过来!” 大爷看着楚辞红着的耳朵更感兴趣了,顺着媳妇儿的话停在一边:“好好好,我不动,媳妇儿你先告诉我怎么了?” 楚辞把手放下了大大的杏眼儿里满是委屈,眼泪湿漉漉的存在眼眶里头,声音软软的:“阿哥,我学坏了……” “哈?” 楚辞扁了扁嘴,红着脸低下了头:“你……你不许问。” 大爷忍着笑点头:“好好好~我不问。” 楚辞半信半疑:“真……真的?” 大爷点了点头,那表情别提多真诚了,勾起了嘴角:“当然是真的了,你夫君什么时候骗过你。”大爷一边说着,一边坐到床边上用帕子给小兔子擦着了,动作别提多温柔了。 大爷的笑意更浓,挑眉对楚辞说:“媳妇儿,你前两天不是说晒书么,我明天上午没什么事,早点回来帮你啊?” 小兔子一听“晒书”这两个字,吓得打了个嗝,捂着两只红得发烫的兔耳朵钻进了被窝,用被子蒙住了头。大爷往外扒拉兔子,可是小兔子自己从里头把被子抓得死死的,只听被子里传来了一声闷闷的声音,带着羞涩:“我……我晒完了……” 大爷猜的□□不离十,最终还是从被子里扒出了小兔子,把人往怀里揉,心想着:我的乖宝可算是长大了! 第 63 章 小暑将至,各个大学都开始放暑假了,六姨太左等右等等了好几日,也没等来梁豫。六姨太慌了神,跑到大爷的院儿里头找楚辞。 “大少奶奶。”六姨太来的时候楚辞正坐在院子里头的吊椅上看书,听见敲门声,楚辞赶忙去开门,六姨太虽然慌乱,可礼数不减半分。 “姨娘来找我是有什么事?”楚辞也有些惊讶,虽说梁家同她最亲近的亲戚是梁豫,可最无往来的却是他娘六姨太:“姨娘先进来说。”楚辞把人请进来,倒了一杯茉莉花茶。 茉莉花香冲淡了些六姨太的火气,可毕竟事关自己儿子,六姨太急得开了人口,也没太多客套话:“大少奶奶,您贵人事儿多,本来不该打搅您的……” “姨娘这是哪里话,咱们是一家人,说这话该生分了。”楚辞的声音软软的,可让人听得安心。 “那姨娘就不跟你客套了,我是为着四爷来的,算着日子四爷该到家好几日了,可如今始终见不到人,我心里担心的紧,这孩子大了主意多,我这当娘的见识短,有什么事不爱跟我说,平日里往您这院子里头跑的勤,我是想问您有没有四爷的消息?” 楚辞摇了摇头:“小四这半年跟我们联系的也少,说是学校事情多,不能时常写信,想来应该是学校有什么事耽搁了。” 六姨娘急得直跺脚:“诶呀,能有什么事,也不知道提前跟家里说一声,不知道家里会担心吗?别是又闯祸了被抓起来……” 楚辞安慰她:“不会的,若是小四真的出了什么事,阿哥一定会知道的,姨娘您先别着急,再等两日,若是小四还没有回来,就算您不来找我,阿哥也该派人去寻了。”楚辞想了想又说道:“阿哥这两天刚好在北平有事,兴许接上小四一起回来呢。” 六姨娘想了想,大爷不在家,好像也没别的更好的法子,叹了口气准备离开,握着楚辞的手说:“大少奶奶,看在四爷从小跟你们亲的份儿上,这事儿烦您和大爷多上上心,四爷要是出了什么事,那我……我也不活了!”六姨娘越说越激动,到最后摆足了要用脑袋去撞石桌,来个玉石俱焚的架势。 吓得楚辞赶忙去拦六姨娘:“姨娘你别冲动!小四是亲弟,他的事我和阿哥当然会上心,您别这样,若是真受了伤,小四回来会难过的!” 六姨娘用帕子在眼角抹了抹,抽泣了两声,拍了怕楚辞的手背,深吸了一口气,一步一颤的出了院门。楚辞瞧着六姨娘的背影,没了看书的心思,合上书回了屋,瞧着桌上摆着的万年历微微皱了眉。 没过两天,梁豫回了家,这一进家门,就被六姨太拽进了自己的院子:“你这孩子怎么才回来?” 梁豫笑了笑,挠了挠头:“学……学校有点事。” 六姨太皱眉:“学校能有什么事儿,你也不知道给家里捎个信儿,你知不知道家里担心啊?”梁豫尴尬的笑了笑,低着脑袋不说话,生怕说一句,他娘多叨叨他十句。 六姨太说也说过了,见到了人也算放了心,握着梁豫的手左看右看:“又长高了,人也结实了不少,就是黑了,瘦了……是不是在学校伙食不好?还是没钱了不知道跟家里头要?你说说你,放了假不让家里派人去接,没钱了也不知道说,你是梁家的少爷,谁还能委屈了你不成?” 梁豫讪笑:“哪儿有的事,我有钱,吃的也不差,每回我回家您都说我瘦,照您这个话我早就瘦成干尸了。” “呸呸呸!瞎说什么呢。”六姨太瞪梁豫,拉着他进了屋:“回来了想吃什么?娘让厨房给你做。” “那我要吃八宝鸭!”梁豫咧着嘴笑。 “好好好,娘让人去厨房吩咐,还想吃什么?”六姨太也笑,眼里全是自己的宝贝大儿子。 “其他的也没什么特别想吃的了,我先去趟我哥那儿找点吃的垫补垫补,吃饭的时候再回来。”说完就往外头走。 “你这孩子,刚回家不知道陪陪你娘,净往别人的院子里跑。” 梁豫听了这话撇了撇嘴,小声嘀咕着:“哥和嫂子才不是别人呢……” 六姨太也不管他说得什么,看他没往外头跑,就拉着他继续说道:“家里头来了客人,是你三哥抬进来的那个西北姨太的妹妹,别看是妾室的亲戚,但娘听说了,叶家也算是大户人家。” 梁豫嗅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把手抽了出来,微微皱眉:“三哥家的亲戚跟我有什么关系?” “姑娘人不错,跟你同岁,知书达理的,长得也算标志,你不在家的时候经常来陪我,娘想着介绍你们……” “娘我先去跟哥和嫂子报个平安!”还没等六姨太说完,梁豫就跑了。 六姨太看着门口叹了口气:“罢了罢了,照着家里这个势头以后也是大爷当家,你多往那个院儿跑也是好事,唉……” 梁豫知道他娘那点让他早点成家的心思还存着,一口气跑了挺远才停下,别看跑了这么远,梁豫也不带喘的,舒了一口气,自言自语道:“依照娘那个性子,保不准得来找我把后半句说完,我还是去躲躲吧……” “你跑的这么快,你娘哪能追的上你啊?” 梁豫闻声一震,转身就见着一个熟悉的身影,这人单手插在军装裤兜里,冲着他挑了挑眉,梁豫怂怂的叫了一声:“大……大哥。”然后装傻笑了笑。 梁愿长腿一迈,三步并两步的到了梁豫身边,抬手要拍梁豫的肩膀,梁豫做了个习惯性的格挡给挡住了,梁愿倒是没怎么惊讶,倒是梁豫愣住了,讪笑:“大哥,你干嘛呀……” 瞧着梁豫教科书式的格挡,梁愿乐了:“身手不错啊小崽子。” “动作规范,不过实践不足!”说着按住了梁豫的肩。 梁豫被自己大哥反手扣住动弹不得:“疼疼疼,大哥您轻点!” 大爷松了手,继续单手插进了裤兜,当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挑了一下眉:“说说吧,说不清楚别想进我院门。” 梁豫继续装傻:“说……说什么啊?” 大爷也不理他,气定神闲的看着他,看着梁豫叹了口气:“大哥,我就知道这事儿瞒不过你。” 原来梁大司令到北平办事,本想着顺道接了自家弟弟一道回家,也就两天的功夫就能回家搂媳妇儿了。结果梁司令办完了事儿,让司徒原开车到燕京大学门口,却发现学校早就放了假,觉得有些奇怪,让司徒原去查,查出来了张报名表。 “梁司令,令弟已经不在我们学校念书了,他已经转学了。”教务处主任用手绢抹了一把没剩几根头发的秃瓢上的冷汗,毕恭毕敬的把学校留底的那张报名表双手递给了梁愿。 “转学?”梁愿皱着眉,看着报名表。 “是这样的,前阵子杭州的航空学校来北方招生,令弟报了名,因为各方面的指标都足够优秀,就被录取,直接……直接给招走了。”主任知道这位梁司令虽然不管北平,可也是位名声在外不好招惹的。 “这么大的事,你们学校就不跟学生家里商量一下吗?”梁愿的指节扣在桌子上,一声一声的也像是敲打着这位主任的神经。 主任小心翼翼地观察着这位不怒自威的梁司令:“是……是这样的,报名表是学生自……自愿领的,领之前我们……我们也跟学生强调过,一定要跟家里商量,斟酌报名,我们都以为令弟已经跟家里商量过了……”主任的声音越说越小,说白了他也是心虚,政府鼓励发展空军,给各地派了指标,他当初也是为了完成指标才会放松家庭考察,谁知道招走了这么一位主,听说飞行员上战场大多都尸骨无存,将来这位梁少爷战死,梁家的几位将军还不得把自己剥皮抽筋…… “主任,您是不是有什么瞒着我心虚了啊?”梁愿双手盘在胸前,挑了挑眉看着主任,或许是时常审犯人的缘故,眼神锋利的像把刀子,审视到眼前这人的每一寸骨髓。 主任打了个哆嗦:“没……没有啊,您为什么这么问啊……” “没心虚您抖个什么劲啊?”说完瞥了一眼主任发抖的两个膝盖。 梁愿的声音亮堂,吓得主任差点没站住,他扶着桌子讪讪地笑了笑:“风湿,老毛病了……” 梁愿勾起嘴角,站起来,长腿迈到主任的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在他耳边说:“这病,得治。”说完向后招了招手,对身后的司徒原说:“走了。” 吓得主任差点给他跪下行大礼,喊一声:“恭送老佛爷。” ※※※※※※※※※※※※※※※※※※※※ 这个星期会是梁小四的场面,当然了,主cp的剧情也会继续 第 64 章 大爷长腿踹到梁豫屁股上:“小崽子你又给我先斩后奏,我要不是恰巧去北平撞见,你打算等你壮烈牺牲的时候我去给你收拾遗物再知道这消息吗?” 梁豫自知没理,捂着屁股,低着头瞥了一眼四散的下人们小声说:“哥,你给我留点面子……” “呦!少爷您现在知道自己金贵要面子了?报名的时候怎么没想着自己要是真从天上掉下来,别说面子了,里子都给你炸没了!” 梁豫赶忙去拉自家大哥:“嘘!大哥你小点声,别让别人听见了,要是传到我娘和我嫂子耳朵里他们该担心了!” 大爷瞪他,拧着他的耳朵压着嗓子吼他:“你这会儿知道他们该担心了?早干什么吃去了?” “疼疼疼!哥我这没为国捐躯呢先被你给拧死了。” “哼!”大爷松了手,嘴上还硬气:“死了拉倒,不用谢,你哥帮你留个全尸。” 梁豫揉了揉耳朵破罐子破摔:“那您说怎么办吧,我报都报了,学都学了半年了。” 大爷烦躁的想打人,皱眉说:“退学,你现在就给我退学,继续搞你的新闻也行,你要是非想要投笔从戎的话来我部队里,再不济去爹和你二哥那儿也行。”他放心把梁豫放到别人的部队。 “大哥,”梁豫叫他:“你虽然说话损了点,可是我知道你是个好哥哥,这些年你和嫂子总是为我操心我都看在眼里,可是我不能一辈子躲在你身后啊。”梁豫说得真情实意。 “少给我扯这么多没用的,夸我呢还是损我呢?我告诉你梁豫,甭说你现在翅膀没长硬呢,就算是长硬了,我也是你大哥,你这辈子都该着我管着你了,有本事你下辈子投户好人家,别碰上我这个哥哥。” “哥!”梁豫急了,抱住大爷:“不管哪辈子,我都认定你这个哥哥了,咱俩的兄弟情份肯定是生生世世的!” “你给我松手,小崽子你属狗皮膏药的见人就往身上粘?”梁愿把人往边上扒:“你别扯这么多肉麻的,我告诉你,没用!” 梁豫不撒手:“哥,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可是你不是也说了吗,我做的决定,只要是我觉得对的,你会支持的,那你就在支持一下我呗,你看咱们家不说爹和你,除了我以外都有军功,我要想有建树太难了,你还不如放我出去闯一闯呢,哥你别生气了呗,你要是生气我就不撒手了……” “滚滚滚,为你生气我犯得着么?这事先别跟你娘你嫂子说,再被你吓出个好歹。”大爷也是吃软不吃硬被磨得没了脾气。 “谢谢哥!哥你最好了!”梁豫撒开手,笑得晴朗。 “打住,我不好。”大爷摆了摆手:“回你自己院子待着去,我看着你心烦。” 梁豫得了便宜卖乖:“那您回屋歇着去,我来找我嫂子的。”说完大摇大摆地往大爷院子里头跑,嘴里喊着:“大嫂我回来啦!”这是朝气蓬勃的少年的声音。 …… 老话说得好,“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梁豫自然不能一辈子躲在自家哥哥的院子里,有些人该见还是得见。 六姨太一边给梁豫夹菜一边笑着说:“你是正月生的,秋林是腊月生的,你俩也算是一个头一个尾,叫有始有终,也算是缘分。” 梁豫不搭他娘的话,低头扒着饭,连菜都不夹,生怕他娘一个心血来潮说句什么:“来来来,快给你秋林妹妹夹菜”之类的话。家里有位娘管着已经够烦的了,实在是不想再多一个什么妹妹,当然了,更不想多个媳妇儿,他梁豫可是想找个大嫂那样的仙女当媳妇儿的,就算是没有,也要找个差不多的,眼前这个叶秋林,看起来乖巧,可梁豫觉得这个女孩儿单拎出来哪一方面,连给仙女儿当女仆都不够格。 六姨太恨铁不成钢,小声在梁豫边上说:“你别光顾着自己吃啊。” 谁知梁豫光明正大说了起来:“娘,这东西做好摆在桌上我不吃难得要跟它相面不成?”小四爷边嚼边说,倒是一点不斯文:“那个叫什么……啊我三哥妾室的妹妹,我这长途跋涉的刚回家,就不招呼你了,反正我听说你也在这儿住了不少日子,是不是自己家应该也待熟了,瞧我娘这架势估计是把你当闺女了,我虽然没有多个没血缘的妹妹的心思,但最起码比其他什么乱七八糟的好,想吃什么甭客气。”梁豫这么一句话说得直白。 叶秋林的奶娘气不过,知道自家小姐柔软的性子,她娘走得早,西北的女人不计较,有什么说什么,也不管是不是下人,喂养过她就算是半个娘,就得替她出这个头:“四少爷这话说得忒不讲理,叶家在燕城虽然没什么名气,在西北也算是顶门大户,仰慕我们家秋林小姐的能从关内排到关外头去,要不是小姐顾念姐妹情分,也没必要跑这么老远受这个没人撑腰的气。” 六姨太急了:“梁豫!你怎么说话呢。”这孩子的嘴怎么越来越像家里头的大爷呢,今后还是少让他往那个院儿里头跑才是。 可谁知叶秋林莞尔一笑:“姨娘别跟哥哥生气,豫哥哥今日才与秋林见面,生分是难免的。更何况豫哥哥舟车劳顿辛苦,应该让豫哥哥好好吃饭才是。” 六姨太听了这话心里乐开了花:“我们秋林真会体贴人,来,姨娘给你盛碗汤。” 叶秋林笑着说:“谢谢姨娘。” 梁豫听了心里头直干呕,随便扒拉了两口饭,抹了抹嘴:“我饱了,坐了那么长时间车,我累了,要回屋睡觉了,你们请便吧。”说完,还不等六姨太拦他,就三步并两步的回屋锁了门。 叶秋林也放下汤勺,站起身笑着说:“姨娘,我也吃饱了,既然豫哥哥要休息,我便不打搅了,秋林先回去了,改天再来看您。” 六姨太有些尴尬,也站起来:“这个臭小子,从前也不见这样,怎么越大反倒越害羞了呢,姨娘一会儿就去说他,不让你今日白受怠慢。” “秋林今日吃到这么美味的一桌饭菜,怎么能叫受到怠慢呢?姨娘千万不要怪哥哥,想来哥哥今日也累了,就让他好好休息吧。” “好,那我明日让他带你到城里好好转转,就当是给你赔罪。” “好~那秋林就先谢谢姨娘和豫哥哥了。” “你这孩子,还这么客气作什么。” 送走了叶秋林,六姨太去敲梁豫的门。 “娘我已经睡了!”屋子里传来瞌睡的声音。 “你这孩子!”六姨太也是没法,冲着屋里头喊:“我跟人家秋林说好了,明日你带着秋林转转,听到没?” 屋里传出了熟睡的声音,六姨太知道他是装的,又拍了拍门:“你听到了没啊?” 屋里这才传出了不耐烦的声音:“知道了,知道了!” 六姨太的眉头终于舒展开,声音也温柔了许多,笑着说:“好了好了,娘知道你累了,早点休息吧。” 看着门外的影子走远消失,梁豫用被子蒙住了头,双脚蹬来蹬去似的打滚撒泼:“好烦啊好烦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回了房关上门,叶秋林对奶娘说:“张妈妈,咱们寄人篱下,您不该说那些。” 张妈妈心疼她:“好姑娘,我是看不得你平白的受这个气,咱们回去吧,跟老爷说,哪里不能找个好夫婿,西北遍地好儿郎,您瞧这个四少爷,明明是个庶出的儿子,身子骨这么瘦,心气儿比谁都高。” 叶秋林的小脸上满是坚毅:“不,我是不会再回去了。”见识过繁华的人,哪里甘心再回归到尘埃里啊。 第 65 章 儿子回来了,六姨太就跟打了鸡血似的,尽管梁豫窝在屋子里,一大早忙个不停,一会儿张罗着早饭,一会儿又张罗着下人请来家里的裁缝绣娘,给四爷做新衣服,又怕院子里头动静太大吵醒了还在休息的儿子,又让下人们轻声些。 其实梁豫早就醒了,在六姨太还没睡醒的时候,就轻手轻脚的出了院子,跟他大哥跑步锻炼去了,之所以没跟六姨太说,就是怕她念叨。 今儿大爷起的也格外早些,就是为了带自家弟弟去军部,大爷实在是不放心南边那帮“寻花问柳”弱不禁风的教官。 天还蒙蒙亮,大爷轻手轻脚的起床穿衣服,楚辞听见了些细细簌簌的动静,闭着眼睛在身边摸了摸,发现边上的温度已经微微变凉了,坐起身闭着眼揉了揉眼睛,带着些许奶味儿的起床气:“阿哥?” 大爷听见了声,走到里屋,柔声说着:“我在呢。” 楚辞揉了揉眼睛,睁了一下看了一眼大爷,发现他穿戴整齐,又闭上了眼,迷迷瞪瞪的问:“今天好早。”带着重重的鼻音,听起来颇有委屈的意味。 大爷乐了,抬手用温热的手掌揉了揉自家小兔子柔软的毛:“今儿答应了小四带他去锻炼,所以要早些,你接着睡。” 楚辞点了点头,闭着眼抱着被子说:“那你们记得吃早饭呀。”末了迷迷糊糊的补充了一句:“不许欺负小四。” 大爷看着嘴巴撅成吐泡泡的鱼宝宝的模样的小媳妇,心里吃起了弟弟的醋,惩罚意味的捏了捏媳妇儿软软的脸蛋,又舍不得使劲。 大爷带着梁豫出了家门,司徒原早就在车里等着二位了,司徒原叫了一声:“司令。”又瞧见后头跟着的梁豫,笑着打招呼说:“哟,今儿小四爷也去军部上班儿啊?” 梁豫笑得晴朗,露着一口洁白整齐的牙:“司徒哥好!” 大爷打着浑:“这小子吃得多,家里揭不开锅了,带他去军部蹭饭去。” 司徒原看着两人身后的梁帅府,差点就信了:“信了你的邪。” 两人上了车,坐在车子的后座上,梁愿照例在车上看了早上新的军报,梁豫坐在一旁,也不打搅自家大哥。 司徒原往后头扔了个苹果,梁豫一下子就接住了,司徒原笑着逗他:“小四爷身手不错嘛。”梁豫脸红地挠了挠头。 “吃吧,先垫垫肚子。”司徒原以为后头那位爷又发挥了坑害兄弟的畜生本性,连细皮嫩肉的少年都不放过,连看梁豫的眼神都慈祥了许多。 “我的呢”梁愿用军靴的鞋尖踢了踢车座,震得司徒原的屁股发麻。 “祖宗喂,您可高抬贵脚吧,我这儿开着车呢,苹果是早上我媳妇儿给我装的,就一个。”说到这儿,司徒原又换了好脾气跟梁豫说:“没事,你司徒哥哥家苹果可多了,我老丈人自家种的,你尝尝要是喜欢,我回头给你多送点来。” 梁豫被苹果甜弯了眼睛:“谢谢哥!” 梁愿要瞪穿司徒原的后脑壳,摸了摸良心自我反省,自问在家好丈夫,在军部好上司,无愧于兄弟情谊,怎么就被这么个小崽子给翘了墙角呢。 梁豫感受到了自家大哥的眼神不善,吞了口口水,悄悄地护住苹果。 梁愿眯眼:“司徒啊” “啊?”司徒原开车顾不上思考后头这位爷的心思。 “我瞧着你这喜当爹了以后也发福了不少。” 一提自己当了爹,司徒原干脆把脑子扔在幸福的小漩涡里头,只剩下傻乐:“是啊,我媳妇儿可是厨神的闺女,搂着儿子一高兴,吃的更多了。”司徒原的老丈人是前清御膳房的厨子。 梁愿勾起嘴角:“正好,我打算带着小四去锻炼一下,就按照当年咱们在军校的那一套,你也一起吧。” 司徒原的理智突然回来了,人也打了个哆嗦:“我,我就算了吧,我这老胳膊老腿儿了。” 梁愿瞧着他这个反应露出了满意地微笑,用宽慰的语气说:“好好开车。” 因为夜勤还没到换岗的时间,所以门口的警卫不多,瞧着司令的车开到门口,都整装列队拉门迎接,精气神儿十足。 梁豫跟着自己大哥下了车,好奇地东张西望着,这还是他第一次来军部。梁司令带着弟弟来到了后头的大院里,正赶上士兵们拉练,毫不留情的长腿一伸,把弟弟揣进了操场:“去吧,能跟的上他们再说。” 梁豫也是个不服气的主,好歹自己也在军校里头学了半个学期,可他不知道,他那个航空军校里头招的大多都是大户人家的少爷,哪儿有这帮跟着“地府判官”出来的兵练的狠。 梁大司令说一不二,司徒原停了车过来,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也被自家司令扔到训练场了,梁司令瞧着操场上跟年轻的士兵们一起挥洒青春热血的兄弟们心情大好,晨练的俯卧撑多做了好几组,就连走那一圈器械都快了好几秒,一不小心还破了纪录。梁司令这会儿心情更好了,打算以后天天带着兄弟们锻炼。 门口的警卫长跑过来找司徒原,没想到见着了司令,立刻立正站好:“报告!” “说。”梁司令活动着筋骨,心情好,脸上也带着几分笑。 “卫城的凌指挥官来了,我没找到司徒副官,就先把人请到会客室了。” “小凌来了?还挺早,”梁司令乐了,指了指操场上强忍着气喘吁吁的梁豫和司徒原,跟警卫长说:“等他们练完了,让他俩上楼吃早饭。”说完,提着军装领子挂在臂弯插着兜往大楼走了。 “是!”警卫长立正敬礼。 一个早上,司徒原和梁豫已经精疲力竭了,可他俩憋在心里谁也不说。司徒原觉得,自己好歹是司令的副官,梁愿那家伙的身体素质就是个怪物,自家司令比不了,那好歹也得比下头的兵强吧?梁豫的理由就更简单了,自己好歹是司令的弟弟,又在军校里头学了半年,怎么能不行呢? 最主要的原因,两个人都没力气了。 司徒原调匀了呼吸,敲了敲门,从里头开门的却是凌飞云,凌飞云看着满头大汗的司徒原也愣了:“司徒副官你怎么……” “小凌你来了?”司徒原摆了摆手,讪讪地笑了笑。 凌飞云本来也不怎么爱说话,点了点头:“嗯。”让两人进去。 梁愿笑着给梁豫介绍:“这是凌飞云,卫城的指挥官,你应该听说过,你二哥同期校友,当年侦察、破译、战术样样满分,你要有想请教的可以问他。”说完又向凌飞云介绍:“小凌,这是我四弟,梁豫。” 凌飞云被夸的微微脸红,冲着梁豫点了点头:“你好。” 梁豫笑着露出牙齿:“凌哥你好,请多指教。” 梁司令拍了拍凌飞云的肩:“行了,都坐下来吃早点吧。” 梁豫第一次在军部吃早点,被震惊到了:“你……你们平时都吃这个吗?” “怎么了?少爷你还挑上了?”梁愿挑了挑眉。 “不不不,你们这吃的也太好了吧,士兵们也吃这些吗?”也不知道是不是早上太累了,梁豫望着白面馒头,大米粥,还有炒的两种小菜和水煮蛋吞了吞口水。 司徒原咬了一大口馒头点了点头,心想着这位爷讲究,眼皮子底下的饭能不好么。 梁愿乐了:“我瞧着你俩今天早上还行,明天继续啊。” 司徒原的馒头差点噎到嗓子眼:“得得得,爷,我错了,你可饶了我吧。”虽说作为副官司徒原也是锻炼的,可哪里有下头的士兵强度大。 梁愿仰着下巴,冲他挑了挑眉。 “一会儿吃了饭,你把小四送回去。”梁愿对司徒原说。 “啊?”梁豫愁眉苦脸的。 “怎么了?赖我这儿不走了?”梁愿瞪了他一眼。 梁豫缩了缩脖子:“不是……我娘她……” 梁愿看他支支吾吾的也是难受:“你娘什么事儿自己解决去,那么大的事都能自己决定,还怕这个。” 梁豫撇了撇嘴,他哥真的很记仇。 “不如一会儿我去送吧。” 三个人抬头,看着小口喝着大米粥的凌飞云,碗上的热气弥漫,打湿了他的睫毛,藏起来了他的脸。 “你知道我家在哪儿?”梁豫也是好奇,毕竟听说凌哥是外地来的。 听了这话,梁愿挑了挑眉,倒是司徒原乐得解释:“他呀,浑身上下就数脑子最好使,甭管地图还是单指一条路,告诉他一遍他就忘不了。”看着凌飞云的眼神都带着感激。 “凌哥这么厉害?”梁豫单是听他哥和司徒原介绍,都不知道要崇拜凌飞云多少遍了:“凌哥你在燕城待多久,可以当我的老师吗?” 馄饨碗上热气腾腾,凌飞云藏在后头的脸红了又红,没人发现:“其实,在这方面司令更厉害。”只不过所有人都拿“武人”的眼光看司令而已。凌飞云的声音很小,小到其他人都听不清。 “小凌,反正卫城最近也没什么事,不如就在燕城多留几天,住我家也行,你要是喜欢安静就住军部,遂了这小子的心,省得他一天到晚在我面前闹腾的我头疼。”梁愿对凌飞云说。 “都听司令的安排。”凌飞云小口喝着大米粥,从军这么多年,习惯还是跟当年在军校里一样。 第 66 章 梁豫张罗着让凌飞云住在家里,小算盘打着凌哥住的要离他近一些。梁豫到了家,听到女人哭闹的声音,正纳闷呢,就被一个小丫鬟给叫住了:“四爷您怎么能在这儿啊?” “我怎么不能在这儿啊?”梁豫顶着满脑子的问号。 “不是不是,”小丫鬟摇头,解释着:“六姨太正满世界找您呢,说您凭空消失了,都急哭了……” 小丫鬟还没说完,梁豫恍然大悟:“糟了糟了!我早上没跟我娘说我给忘了……”说完拔腿就跑,跑了一半又跑回来:“凌哥你知不知道我大哥的院儿在哪儿?” 凌飞云点了点头:“去过。” “那太好了,麻烦你帮我去找一下我大嫂,我要死定了,恐怕只有我大嫂能救我,谢谢!”说完,没等凌飞云反驳他就一溜烟跑了,比早上在军部的操场跑得快得多。 凌飞云叹了口气,往司令的院儿走着,梁帅府的布局这么些年都没有变,司令的院门并没有关,他敲了敲院门。 “请进。”院子里头传来嗓音有些奇怪的“女人”的声音。 凌飞云进了院子,满院的是兔子和茉莉花,迎面走来一位穿着月牙白长裙的“女孩子”,笑得温婉:“你是……凌指挥官?”“女孩子”的样貌与当年无差一二。 凌飞云也微微一笑,点了一下头:“夫人好。”楚辞和凌飞云只在几年前梁愿刚好的时候见过一面,可奈何两个人都记性好。 楚辞对他说:“司令他早早去了军部。” 凌飞云见他误会了,有些不自在的解释说:“夫人误会了,我替司徒副官送梁豫回府,一进府门就被下人拦住了,梁豫说让我来找您,只有您能救他。” 楚辞一听,微微皱了眉。 六姨太本来以为梁豫要睡个懒觉,就没去管他,可谁知道等到日头大了屋里头都没动静,六姨太有些着急,拍了拍门叫道:“豫儿,起床了吗?”屋里头一点动静都没有。 六姨太着急,推开门掀了被子,可被子下头是两个枕头,瞬间崩溃了,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一颗一颗的往下掉,大喊着:“来人啊!来人!”招来了下人们。 正赶巧叶秋林来,昨晚上六姨太跟她约好了让梁豫带着她出门转转,看到了这般景象,赶忙扶起六姨太,耐心的问:“姨娘,这是怎么了?” 叶秋林就像个贴身小棉袄,给了六姨太依靠。她哭着说:“我的儿不见了……” “姨娘别急,兴许豫哥哥只是临时有事……”叶秋林搂着六姨太,柔声安慰着。 “他这是不要我这个娘,有事故意瞒着我……”六姨太继续哭着说。 院子里头的小丫鬟伶俐,忽然想起来什么,赶忙对六姨太说:“姨太太别急,兴许四爷是去了大爷的院儿里……” 六姨太听了这话就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恍然大悟一般的拼命的点了点头:“对!你说的没错,豫儿最喜欢他大哥大嫂,一定在大爷的院儿里……”她支起身子,顾不得披一件衣服,跟叶秋林说:“好丫头你在这儿坐坐,我要去找我的儿……”这话听着像是跟叶秋林说得,又好似是在跟自己说。 六姨太跌跌撞撞的往大爷的院儿跑,跑着去找梁豫,抹着眼泪,也没梳妆,人显得憔悴苍老了些:“大少奶奶,您见着我们四爷了么?” 楚辞隐约记得更早一些的时候,睡得迷迷糊糊的,也不知道是梦里还是现实,听见大爷说“今儿答应了小四带他去锻炼,所以要早些,你接着睡。”就对六姨太说:“姨娘别急,早起我好像是听阿哥说要带着小四锻炼身体,兴许一会儿就回来了。” 六姨娘听了这话,半信半疑的,但多少也放了些心,可又生气。她不敢跟大爷、大少奶奶发脾气,极度的忍着情绪,脸色也不太好,跺着脚,拍了拍手:“这孩子,怎么能这样,哎呀!你说说这孩子,知不知道到底谁是他的妈,干什么之前不知道跟自己娘说一声,他还想干什么?”发了一通脾气走了。 …… 楚辞对凌飞云说:“凌指挥官,若是不嫌弃的话,您先在书房里坐会儿,我去看看那孩子,我实在是不放心。招待不周,还请见谅。” “夫人客气了,有事您先忙,不必麻烦。”凌飞云也是客客气气的。 楚辞抱着歉意的微笑点了点头,转身提着裙子往外跑了。 凌飞云瞧着这位善良的司令夫人,虽然不像是寻常大户人家的女人,但他能爱屋及乌,一定是位贤内助。 楚辞跑到梁豫的院门口,气息有些乱,膝盖里头有些疼,扶着院子的大门顺着气,一旁路过的小丫鬟关切地问道:“大少奶奶,您还好吧?” 楚辞跑得小脸红扑扑的,眼睛上蒙着一层水雾,湿漉漉的,却是干净明朗,微笑着点了点头回应着:“我没事,谢谢。” 大少奶奶的声音虽然粗了些,可是干净柔软,人也温柔善良,对待下人也是体贴平等地看待,没有谁不喜欢的,小丫鬟伶俐,也真心心疼大少奶奶,继续关心的说道:“大少奶奶,最近雨水多,您膝盖不好,可千万要注意了,有什么事一定要吩咐我们下人。”家里头的人都知道,大少奶奶习惯凡事亲力亲为。 楚辞笑着点头:“好,我知道了,谢谢你。”被人关心是一件很幸福的事,应当给这种善意回报善意。小丫鬟开心的忙自己的事情去了。 楚辞的呼吸平缓了许多,膝盖也不那么疼了,提着裙子迈进门槛儿,屋子里头正鸡飞狗跳着。 “我不活了啊,我这当娘的真是失败,跟儿子有了隔阂,儿子有什么事儿不愿意跟我说,宁愿跟外头的人说啊……”六姨太哭喊着。 梁豫听了这话心里头膈应,可也知道自己不对在先,着实理亏,只能小声反驳着:“大哥又不是别人……” 六姨太也是耳朵好,哭喊声中还能听到自家儿子的这么一声嘟囔,哭地就更大声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啊我活着,我这给人做姨太的,在家里就是没地位,平日里说话没什么分量就罢了,我也认命了,管着儿子叫四爷,儿子也不拿我当回事儿……”六姨太一股脑的抱怨着,说得有些不合适了,尤其是当着外人。 叶秋林拦着六姨太的肩膀,柔声安慰着:“姨娘您别难过了,兴许豫哥哥只是一时忘了呢。” 六姨娘听了这话只觉得秋林丫头实在是善解人意,相比之下,自家的儿子更加不知道她这个当娘的心,于是在叶秋林的怀里哭地更伤心了:“孩子不懂为娘的心啊……” 梁豫看不得女人哭,可是又不知道该怎么安慰,有些颦眉蹙頞:“娘,您别喊了,外头的人都听见了。” 六姨太哽咽着:“你是嫌我这个当娘的丢人了?” “娘您说什么呢,怎么又能扯到这儿?”梁豫急了,可又有些摸不到头脑,看着院子里的一团糟,又想着快些去找凌飞云,离开院子,就一股脑的认着错:“娘我错了,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您别生气了。” 见着儿子服了软,六姨太哭地声音也小了些,可嘴上还是不饶人:“您是四爷,跟我道歉做什么。” 梁豫低着头,双手紧紧握着拳,抿着嘴不说话。 “姨娘,豫哥哥已经知道错了,您别难过了。”叶秋林轻轻拍了拍六姨太的肩膀,柔声安慰着。 听见了敲门声,梁豫偷偷舒了口气,对六姨太说:“娘,我去开门。”说完跑得飞快,六姨太没有搭理他,也没有再靠着叶秋林,用手里的帕子擦了擦眼泪。 梁豫开开门,看到门口的楚辞,笑得明朗,好似赶走了天上乌糟糟的云,笑着叫人:“大嫂!”把人请进了院儿。 楚辞瞧着梁豫没什么事,也微微放下了心,提着裙子迈过门槛。 “大嫂你坐,我去给你那些果脯糕点吃。”梁豫笑着忙活着。 “不忙不忙,阿豫你在这儿待着就好。”楚辞拦下他,走到六姨太的身边打了个招呼:“姨娘好,秋林也在呀。” 六姨娘瞧着自己儿子对楚辞的这个态度,心里不是滋味,面子上自然也没什么好脸色:“大少奶奶,今儿这么一大早的,什么风把您吹来了。”六姨太虽然长了一辈,可年龄却是跟大爷梁愿差不多大,甚至还小点,是从小门小户的平民家抬进来的妾,虽说读过些书,也认识些字,可总归没见过什么世面,又因着年纪不大,胆子又小,私下里爱使些小性子,做的事儿也有些上不了台面。 梁豫瞧着自己的娘这个态度,抿了抿嘴。 叶秋林乖巧的打着招呼:“大嫂好。”楚辞点了点头,对她弯着眉眼笑了笑。 “大少奶奶您坐,我这一早上心力交瘁、不得安生的,实在是没有力气招待您,若是怠慢了,大少奶奶是大家闺秀,可千万别跟我这种小门小户的一般见识。” 梁豫皱着眉,小声叫着:“娘!” 楚辞不跟女人一般见识,压根就没介意,知道六姨太正在气头上,怕再触到霉头,楚辞暗下里跟梁豫摆了摆手,让他别说话。楚辞笑了笑:“姨娘不用麻烦,大家都是一家人,哪有让长辈招待的道理。虽然大爷带着小四锻炼锻炼,是为了他的身体着想,可让姨娘着了急,自然也是我们小辈考虑不周,听说小四回来了,我自然也要来亲眼确认一下,才能稍微安心些。” 楚辞抬高了六姨太的辈分,她心里头自然高兴,脸色也稍微好了些:“嗐!也没什么大事,这孩子也是,早起也不知道跟我说一声,还麻烦大少奶奶专程跑一趟。” “不麻烦,姨娘太客气了。”楚辞扶着膝盖起身:“既然没什么事,我也就放心了,不打搅了。” 六姨太说着客套话:“大少奶奶不再坐坐了?” 楚辞笑:“不了,院子里来了客人,您好好休息。” 梁豫瞧着大嫂扶膝盖的小动作,心里满是内疚:“大嫂,我送送您吧……” 楚辞摇头,仰着小脸看着梁豫,弯了眼睛:“小四的好意我心领啦,你好好陪你阿娘,要听他的话,知道了吗?”对于这孩子,楚辞是打心眼里疼的。 梁豫用力的点了点头。 ※※※※※※※※※※※※※※※※※※※※ 下周预告:有人要作妖 第 67 章 楚辞出了院儿,舒了一口气,无奈的笑着摇了摇头,俯身揉了揉膝盖,心想着六姨娘休息的不好,该配些安神的,一边想着,一边往回走。 大少奶奶来了一趟,六姨太的心里多少舒服了点。瞧着大少奶奶出了院儿,六姨太假意咳嗽了两声,摆正了身姿。 梁豫看着楚辞消失的方向眼神黯了黯,心里满是愧疚,听到了自己的娘咳嗽的声音,梁豫回了神,微微皱眉说:“娘,您要是身体还不舒服的话,就回屋休息会儿吧。” 六姨太闭着眼用两根手指揉了揉太阳穴,叹了口气:“人老了,受不得半点惊吓,折腾了一早上,我也累了、乏了,回去歇着了,你要好好替娘招待你秋林妹妹,知道吗?” 梁豫看了一眼叶秋林,叶秋林害羞的低下了头。 六姨太见梁豫不说话,有些着急的提高了音量,又问了一遍:“听见了吗?” 梁豫不敢再忤逆自己的娘,叹了口气:“知道了。” 六姨太满意地点了点头,回房歇着去了。 叶秋林抬起头,可看见的是梁豫的冷眼。她还挺委屈的,红着眼眶小声叫了一声:“豫哥哥……”眼泪在眼眶里打着转。 梁豫终究是看不得女孩子哭,可实在是对叶秋林摆不出好脸色,勉强的说:“我跟我大哥锻炼了一早上,现在没心思带你出去,想去看会儿书,你要是非愿意赖着不走,就跟我去书房看书吧。” 叶秋林点了点头,弯起嘴角:“好呀。”看起来纯真无邪。 梁豫瞥了她一眼没有说话,自顾自地往屋里头走,任由叶秋林在后头跟着他。 所以梁豫为什么不喜欢叶秋林呢?其实他也说不上来,只是感觉这姑娘虽然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平日里柔柔弱弱的对谁都很善良,可梁豫总觉得,看着这姑娘好像眼前头蒙着一块纱布似的,一点都不透亮——看一个人最准的方法是看他的眼睛。 楚辞回了自己的院子,看到凌飞云坐在院子里,坐姿拘谨端正。凌飞云也看见了他,立刻站起来,微微颔首:“夫人。” 楚辞慌忙摆了摆手,小脸绯红,急着说:“凌指挥官别客气,这是在家里,不必这么拘谨。”说完,给他倒了杯茶:“请喝茶。” 茶是茉莉茶,白色的小花儿在清亮的茶汤里旋转着,从茶杯里溢出阵阵清香,茶杯上的雾气熏得人眼睛透亮。凌飞云笑着道了声:“谢谢。”端起茶杯,由着雾气遮住自己,唇齿清香。 凌飞云放下茶杯,瞧见楚辞扶着桌子坐到另一个石凳上,身子微微前倾,手覆在膝盖上。 “凌指挥官难得来燕城一趟,是有什么安排吗?” 凌飞云点了点头:“我奉司令之命来陪梁豫待几天,可能需要在府上叨扰几天。” 楚辞不是个好奇的人,也不会过多的去问,笑着说:“好呀,我去安排。” “夫人不必操劳,我从军多年,对住处不挑剔。”凌飞云小口喝了一口茶,茶杯上的雾气变得稀薄了,透过雾气看着楚辞的眉眼笑意的弧度明净柔和,下头的手不动声色地揉着膝盖。 “哪里的话,既然来家里住着,就要舒舒服服的才行。”楚辞想了想:“凌指挥官一路奔波,今日先在家里休息休息。” 凌飞云明白楚辞的意思,点了点头:“一切听夫人的。” “小四是个好孩子,心地善良,有主见。”楚辞替梁豫解释着,生怕凌飞云先入为主了。 …… 梁豫在自己的书房里看书,心不在焉的,一个字也看不下去。叶秋林倒是坐在旁边,安静的一页一页翻着书,看着是爱看书的样子。 梁小四爷用手拄着腮帮子,脸皱成了一团,瞥了叶秋林一眼,又撇了撇嘴:“哎!”敲了敲桌子叫她。 叶秋林是个出奇的好脾气,楚辞大度,可也有原则,被触了霉头也会生气,可是这个叶秋林似乎无论怎么冒犯,都不会生气似的。她抬起头,冲着梁豫微微一笑:“豫哥哥怎么了?” 梁豫的心里好似翻了无数个白眼:“你这书看着有意思么?”梁豫故意给她找了本枯燥的,就是想让她看不下去自己走人。 叶秋林浅笑:“这些启蒙读物,本是儿时熟背,许多年没看过的,如今看来也是别有一番风味。” 这回答让梁豫心里震惊了好几番,泄了气:“哦,那你看吧。”然后继续百无聊赖的翻着书。可是实在看不下去,抬手看了好几眼的手表。 叶秋林落落大方,也不知道看没看见梁豫的小动作,读个《三字经》也读得津津有味。 “诶,你来不是来陪你姐姐么,天天往我娘这儿跑,你照顾的了你姐姐吗?”梁豫敲了敲桌子,问她。 一说到叶秋枫,叶秋林倒是有些慌,最近不自然的向上翘了翘,像是要扯出一个笑:“梁家是名门,家大业大,你们家里人自然是把姐姐照顾的很好,我很放心。” 梁豫学着她扯了扯嘴角:“哦。” 叶秋林忙着解释:“我自然是每日都看望姐姐的,只是她的精神不太好,需要好好休息,我也不能时时都去打搅。” 梁豫眯了眯眼:“我又没问你,你解释什么呀?” 叶秋林一愣,脸上的神色像是凝固住了一样,心虚着小声说:“没……我没有解释……” 梁豫却是不饶人:“你结巴个什么?” 叶秋林的脸登时红了起来,“噌”的一下站起身:“豫哥哥,突然想起姐姐找我还有事,想来他现在已经醒了,我……我先回去了,不打搅你看书了。” 梁豫勾起嘴角,笑得明朗:“那我就不送你了,我要去我大哥院里看书,你也就不用再来找我了,好好陪你姐姐。” 叶秋林的手在袖子里头攥着拳,有些不甘心的答应着:“好。”说完,便回了自己的院子。一到院子里,叶秋林就回了房间哭了起来,任张妈妈怎么哄都不行。 “姑娘,这是怎么了?是谁欺负你了?” “你别不说话啊,是不是那个四爷欺负你了?” “真是他?你等着,我去找他,这也太欺负人了,就算是在他们家,也不怕他!” 叶秋林拦住了张妈妈:“张妈妈您别去……” 张妈妈急得直跺脚:“好姑娘,不伤心了,跟张妈妈说,到底是怎么了?” 叶秋林胡乱的编了个理由:“我……我就是有点想家了……” “想家你就回家去啊,死皮赖脸的赖在这儿干什么?”叶秋枫提着嗓门进了屋,自从叶秋林来了梁家,三爷倒是又开始宠着她,对她耐心了了不少,叶秋枫的精神状态好了许多。 “姐……”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这个小浪蹄子在想什么,来这儿不走想吊个金龟婿呗。”叶秋枫翻了个白眼。 张妈妈是个下人,不能忤逆正房嫡亲的大小姐,心里是不服气的:“大小姐您不能这么说……” “我怎么不能说啊,叶秋林是谁啊,平时清高的不行,西北的男人他都看不上,她娘就是个浪蹄子,勾引我爹,她也是狗改不了吃屎,怎么着不得来个‘长江后浪推前浪’,过来勾搭男人。” “你住嘴!”叶秋林梨花带雨,气的直发抖,拿着茶杯扔了过去。 瓷杯子砸在地上,瓷片在叶秋枫的脚边炸开,碎了一地。叶秋枫吓得发了抖,又开始发疯,腥红着眼睛指着叶秋林喊道:“我是叶家正房大小姐,现在是梁家的人,你个野种也敢害我!” 叶秋林回了神,骨子里怕得哆嗦着:“姐,不是的,我没有,我没有……” 叶秋枫喊着,像个泼妇:“你等着,我这就让三爷赶走你!” 叶秋林慌了,跌跌撞撞得提着裙子小跑跪到叶秋枫的脚边,抓着她的旗袍角,哭着说:“姐,我错了,你别去……” “哼!”叶秋林哼了一声:“磕几个头,磕到我满意了,可以考虑放过你。” 张妈妈心疼叶秋林,跪在叶秋枫的面前不停地磕着头:“求求大小姐放过小姐,求求大小姐……”叶秋枫的面前满是瓷片,张妈妈跪在瓷片上,血渗满了裤子,手上也扎着碎瓷渣。 叶秋枫不会心疼下人,傲慢的扬着下巴,挑了挑嘴角,冲着叶秋林说:“瞧见该怎么做了吗?现在我心慈,你也不用垫着瓷渣子,若是一会儿我改了主意,伤了你狐狸精的脸,也是你自作自受。” 叶秋林咬了咬下嘴唇,手紧紧地在袖子里头握着拳,忍者眼眶里的泪,不甘的磕着头:“谢谢姐姐大恩,谢谢姐姐大恩……”头“咚咚咚”的磕在地上,厚厚的刘海儿下边藏着红色的伤。 第 68 章 凌飞云来得这几天梁豫过得逍遥自在在,每天跟着凌飞云学了不少东西,这些天叶秋林再也没有找过自己,梁豫乐得清闲,倒是六姨太上门去看过叶秋林几次,叶秋林都闭门不见只是隔门说着:“谢谢姨娘好意,只是秋林最近身子不大舒服,恐传给姨娘,实在是不便见您。” 六姨太想了想:“好吧,那你好好休息,等你好了来找姨娘,姨娘让厨房做些好吃的给你补补身子。”之后只是吩咐厨房炖了些补品,让粗使丫鬟送了去,也没再让梁豫去看她。 今天中午,梁豫拿着一瓶药膏跑到楚辞的院儿里,眼睛放着光,笑得比今天的天气还晴朗。 楚辞瞧着他高兴,也跟着乐:“小四今天有什么事啊这么高兴?” 梁豫的手背在身后,笑得露出了两排整齐洁白的牙:“大嫂你猜,我给你带了什么?” 楚辞眉眼弯弯:“好吃的?” 梁豫摇摇头,憋着的笑意更深。 “那是什么呀?”楚辞笑着问他,小伙子还挺神秘。 “当当当当!”梁豫从身后拿出来乐个瓷质的小罐子:“大嫂,这是我专门给你熬的药膏,你不是总爱腿疼吗,这个对你的腿有好处。”梁豫的双眼明亮,一边说着,一边就好像大嫂已经用上自己亲手做的药膏好了一样。 “谢谢小四呀。”楚辞笑着说。 梁豫细心的解释道:“大嫂,你晚上先用热帕子敷一敷,然后裹上药膏,再热敷一个钟头,每天晚上坚持敷,敷一个月就能见效。这是半个月的,等你快用完了我再给你送。” “好。”楚辞仰着小脸,乐呵呵的看着梁豫。 其实这药膏是凌飞云教给他的,凌飞云家世代都是武将,从军打仗免不得受伤,自然也传下来了不少药方。那天梁豫去找凌飞云,瞧见凌飞云桌子上的药方子,就问他:“凌哥你还会医术?” “不懂,就是些家里传下来的方子。” 梁豫的好奇心很强,问道:“那这是治什么的呀?” 凌飞云拿过方子,耐心的一张一张的给他指:“这张是防止伤口感染的,这张是让伤口愈合的更快的,而这张……是治腿伤的后遗症的。” “可是现在不是都信西医,中医太慢了。” 凌飞云看了他一眼,继续说道:“这方子熬成的药膏,敷上一个月见效。” 梁豫眼睛一亮:“凌哥你可不可以教给我怎么熬?需要什么药材你尽管说,多少钱都无所谓!” “这药膏药材不难找,只是熬起来需要费些功夫……” 还没等凌飞云说完,梁豫就迫不及待的打断了他:“没关系!我不怕!” 凌飞云的嘴角挂起一丝若有似无的微笑:“好,那你就照着这个方子到中药铺子里头抓药就行,再找一口专门熬药用的小药炉。” “好!”梁豫拿着方子跑出了门。 梁愿这些天回家回得都晚,到家已经天黑了。今天小兔子没有蹦出来,大爷好奇地进了屋,瞧见小家伙坐在床边,抱着一个瓷罐子傻乐,裤管挽到膝盖上头,露出了白嫩的皮肤,膝盖上搭着两个热气腾腾的帕子,两只脚丫欢快地晃着。 甭管楚辞因为什么高兴,大爷都跟着乐,他逗自家小媳妇儿:“傻乐什么呢?” 楚辞循着声看过去,看见大爷靠在门框上,双手盘在胸前。楚辞笑着说:“阿哥回来啦!”然后跟捧着宝贝似的晃了晃手里的瓷罐子,笑着对大爷说:“阿哥,猜猜这个是什么呀?”跟中午梁豫的语气无处一二。 “什么呀?”大爷脱了军装,走到床边,单腿跪在床边,用手指轻轻地刮了刮楚辞的小鼻子。 楚辞打开盖子,笑得弯了眼睛:“这是小四给我的药膏,用来敷在膝盖上。” 大爷看着这药膏,心中了然:“一个药膏就把你美成这样了?”大爷解开袖口,挽起袖子,去洗了洗手。 “那不一样,这个是小四给我的。” 大爷擦了擦手,走了过去,嘴上吃着醋:“唉,我媳妇儿被一个药膏给拐跑了。”一边说着,一边从楚辞的手里接过药膏,抠了一块放到手心揉了揉,用温热的手掌化开。 楚辞红着脸:“才没有……” 大爷撇了撇嘴,蹲在床边,把抹着药膏的手覆在楚辞的膝盖上,轻轻地揉了揉。 楚辞见大爷没说话,急得乱动,往前挪着要上手去戳他,大爷抬手,用手指的关节轻轻的敲了一下他的手背:“别动。” 楚辞吸了吸鼻子,讪讪的收了手。 楚辞一个男人,可是细皮嫩肉的,若不是每天一起生活,大爷真怀疑他一天到晚都泡在奶缸里。给楚辞抹好了药,重新敷上热毛巾,大爷用拳头撑着身体,轻轻亲了亲媳妇儿的额头:“乖宝,先去睡觉,我去冲个澡。” 楚辞红着脸,晕乎乎的点了点头。 大爷重新洗了洗手,洗掉了手上多余的药膏,脱掉了衬衫,露出了好看的肌肉线条。天气炎热,大爷的军装衬衫早就被汗水打湿过了一遍,他把衬衫扔到一边,让人弄了热水,去冲个澡。 等到大爷忙活完已经是深夜,进了屋发现楚辞已经睡着了,轻手轻脚的钻进被窝,又吻了吻他的额头,与他十指相扣,一夜好梦。 第 69 章 不知不觉该到了梁豫回学校的日子,凌飞云已经回了卫城,说是过些日子还得来一趟。 六姨太在屋子里头转悠,忙活着不停,嘴里也不忘唠叨着梁豫:“怎么今年这么早就要走?真是的,这暑气还没过,学校那边住宿条件能行吗?” 梁豫挠了挠头,讪讪的笑了笑:“这不是学校突然有事儿嘛,我在学校住的挺好的,同学们都很好,娘您不用操心……” “你这孩子,瞧这话说的,你是我儿子,当娘的怎么可能不操心。”六姨太叠着衣服:“这皮袄子你带上,是娘专门托人在洋货行买的,比棉絮的袄子暖和的多,回来就是冬天了,别冻着,再病了……” 梁豫看着一看就知道价格不菲的大厚皮袄子,赶忙拦住六姨太:“娘,我用不着这个,太厚了,学校那边不冷。” “你娘虽然见识短,但是又不是不知道,北平的天跟咱们这儿差不多。” “我……我火气旺!” “年轻不注意身体,等老了再落下病根!” “娘!真不用带这么厚的衣服,路上忒不方便,再说了,我学校有袄子,您想啊,北平是大城市,东西不比燕城的差。” 六姨太想了想,可还是不放心,梁豫怕他娘起了疑心,抢先说道:“娘,这么好的衣裳,不如留着过年穿,反正我在学校也穿不出好。” 六姨太一听,笑着说:“你这孩子,你是个少爷,这有什么穿好不穿好的,咱们家又不是买不起,穿旧了娘就让人再给你买。” “娘,其实我喜欢大哥那样的呢子大衣,穿起来特别帅!”梁豫随便找了个理由搪塞过去。 “行,回头娘去洋货行给你看看,有什么时髦的呢子大衣。” “好!谢谢娘!”梁豫笑着答应,心里舒了一口气。 过了中午,梁豫吃了饭,六姨太拉着他的手千叮咛万嘱咐:“到学校了要好好吃饭,没钱了记得跟家里说。” 梁豫点头:“娘,您再说我就要误车了。” “误车了就让家里派辆车从你去,也省得你跟别人挤,那火车上都不一定是什么人。” 叶秋林好的差不多,专门跑到梁豫的院子里送他:“豫哥哥。”叶秋林软着声音叫他,眼里含着秋波如水。 “别!打住!感情没到这个份儿上,用不着‘执手相看泪眼’。”梁豫一句话破环了气氛。 “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六姨太不动声色的把梁豫往边上拉了拉,训着儿子,转头笑着对叶秋林说:“秋林可好些了?” 叶秋林也不尴尬,浅笑着说:“已经好全了,听说今天豫哥哥要回学校,就出来送送哥哥。” 六姨太往前走了一步,拉着叶秋林的手:“好丫头,你有心了。”又瞪了儿子一样:“你看看你秋林妹妹,身子才刚好,就出来送你,这是心里真正想着你的。” 叶秋林的脸微微红了红,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香包,垫在帕子上,双手捧到梁豫的面前,低着头小声说:“豫哥哥,这是我前些日子闲来无事亲手绣的平安符,就当是讨个好彩头,绣工不必家里的绣娘,你别嫌弃。”香包是用墨蓝色的段子做的,上头绣着的“平安”两个字秀秀气气的,绣样却是鸳鸯的。 梁豫撇了撇嘴:“别,受不起,您还是回去养病吧,省得病没好又复发,我的罪过就大了。” 六姨太瞪他:“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这都是你秋林妹妹的一片心意。”然后从帕子上拿过来荷包,塞在了梁豫的中山装兜里。六姨太拉过叶秋林的手,笑着说:“好孩子,姨娘代你哥哥谢谢你了,秋林绣的可真好看。” “姨娘哪里的话……” 梁豫看着眼前情同母女的两个人,心里头翻着白眼:“我去我大哥院儿一趟。” “没事别来我院子,看着心烦。”来人的声音亮堂有气势,带着兵痞子味儿。 梁豫笑着叫人:“大哥!”又在大爷的身旁看到了楚辞,笑得更加晴朗:“大嫂!你们怎么来啦。” 大爷牵着自家媳妇儿,挑了挑眉说道:“你大嫂说你今天回学校,非让我来送送你。” 梁豫嘴甜:“我就知道大嫂对我最好了。” 大爷气地抬腿要踹他,被楚辞给拉住了,楚辞忍着笑:叫你刀子嘴豆腐心,做好事不留名。 大爷不怒自威,看了一眼六姨太,又看了一眼梁豫,问他:“你们道完别了么?一会儿我回军部,顺便捎你一程。” 六姨太自然是不敢惹大爷的,什么也没有说,怯生生的看了一眼自己儿子,可谁知梁豫笑着对他大哥说:“说完啦!”然后从身后的下人手里提过自己的箱子说:“我自己来就好。” “是。”小厮颔首。 梁豫笑着对自己的娘挥了挥手:“娘!我走了!”六姨太气地跺脚。 大爷拉着楚辞出门,临走前顺道瞥了一眼站在旁边的叶秋林,或许是军人的天性,目光凛冽。叶秋林也察觉到了带着戾气的目光,不自觉地哆嗦了一下,低头顺目,目光落在了大爷和大少奶奶十指相扣的手上。 楚辞一边由着大爷牵着自己,对梁豫说:“小四,在学校要好好学习啊,等下次回家了我给你做好吃的。” 梁豫笑得开心:“好!谢谢大嫂!” 大爷撇了撇嘴,抬起长腿一脚蹬在梁豫的屁股上:“你敢!我媳妇儿凭什么给你做。” 梁豫撅了撅嘴,小声嘟囔着:“小气鬼。” 走到了车门口,大爷亲了亲楚辞的额头:“媳妇儿你先回去,我送了他直接回军部。” 楚辞弯着眼睛,笑着说:“好,你们路上小心。” 梁豫笑着说:“大嫂再见!”结果被大爷一脚踹进了车里。 大爷和梁豫并排坐在车的后座,大爷问他:“你真想好了?非要往南边跑?” 梁豫点了点头:“我已经决定好了,总要有人探探先路不是?” 大爷叹了口气,梁豫却笑了:“大哥,我现在只是去上个学。” “哦,滚吧滚吧。”大爷心情不好,眼看着到了车站,停了车,抬腿一脚把自己弟弟踹下了车。 “大哥你怎么又踹我啊!”梁豫揉着屁股,委屈得吸了吸鼻子。 大爷也下了车:“赶紧滚蛋!看着心烦。” 其实梁豫自己心里有数,对自己大哥说:“哥,你好好守着咱们家,好好守着燕城,好好照顾嫂子和自己,咱们一起守护着咱们的国家。” 大爷挑了挑眉:“自己都管不好,你还教育起我来了?” 梁豫努了努嘴:“那……哥,我走了。” “站住!” “嗯?”梁豫转身看着他的大哥。 大爷长腿一跨,一把把自己的弟弟揽在怀里,用手在他的背上郑重的拍了拍:“不管到了哪儿,给我好好的活着回来,别死我前头了。” 梁豫的脸上挂着灿烂的笑,这是他有记忆以来第一次被他大哥的主动的拥抱:“哥,这么多年谢谢你。” 大爷又在他的背上拍了拍:“走吧。” 梁豫点头,提上行李往车站进,不知不觉的,红了眼眶,又怕被他大哥看见,没有转身,抬手高高的挥了挥,大喊道:“大哥再见!” 第 70 章 楚辞回了自己的院子,身后跟着一个“小尾巴”。 “秋林,找我什么事?”楚辞站在门口,跟叶秋林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笑着问她。 “大嫂,我只是……”叶秋林也不知道想说什么,犹犹豫豫地,左想右想:“我只是……” “嗯?”楚辞站在门口,耐心的等着叶秋林说,可瞧着她犹犹豫豫地,以为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安慰她道:“没关系,等你什么时候想说了,再来找我也行。” 叶秋林心思敏感细腻,见楚辞没有要请她进屋的一丝,又听了这话,以为这是楚辞要赶她走,红着眼眶说了一句:“那大嫂我就不打搅你了。”说完,转身往自己住的地方快步走了,有些狼狈。 楚辞看着叶秋林的背影,心里头疑惑,小声嘀咕着:“这姑娘是怎么了……” 叶秋林回了院子,关上了门,舒了一口气,调整了情绪,靠在门上。 “哟!这是怎么了?跟个霜打的茄子似的,这是勾引男人不成反被甩了?”这声音尖利,像是在叶秋林的心口划了一道。 叶秋林的心顿了一下,猛地抬起头,看到叶秋枫躺在摇椅上,悠哉游哉的喝着红酒,旁边的小丫鬟给她扇着扇子。 叶秋林的眼眶又红了红,瞪了叶秋枫一眼,跑回了屋。 “你这下贱胚子瞪谁呢你!”叶秋枫瞪着眼骂人,看着谁也不顺眼,把气撒在了小丫鬟身上:“手没劲儿啊你,想热死我啊?” 小丫鬟吓得直哆嗦,慌忙点头:“是,姨太太。”卖力的用扇子给叶秋枫扇风,生怕让这位喜怒无常的姨太太。小丫鬟卖力的扇着扇子,没有扇出凉爽的风,却煽起了叶秋枫的火气。 叶秋枫精心梳理的头发被风吹的有些乱了,隐约的露出了耳朵上狰狞的疤,小丫鬟看见,吓得打了个哆嗦。叶秋枫自己也察觉到头发有些乱,慌慌张张的用手顺着头发,生怕露出了自己的耳朵。 叶秋枫一边捂着自己的头发,一边气得把杯子扔到了小丫鬟的身上,气地骂人:“你个没用的东西,这么点事儿都做不好!”说完瞪了小丫鬟一眼,眼神凶狠的要剜人的肉。 小丫鬟没憋住,眼泪一下子掉了出来,叶秋枫看着心烦,又骂骂咧咧了两句,回屋整理头发去了。 小丫鬟满身、满脸的红酒渍,一边偷偷地抹着眼泪,一边蹲在地上收拾着杯子。 “来,擦擦吧。”这声音温暖慈爱。 小丫鬟抬头,眼前是一块干净的棉布帕子,她顺着这双有着褶子的手抬头看了过去,有些吃惊:“张妈妈?”这张妈妈不是秋林小姐屋的下人么…… 张妈妈面容慈祥,提了一下裤腿蹲下来帮小丫鬟一起收拾碎了一地的玻璃碴子:“丫头当心些,仔细了玻璃碴子伤手。” 张妈妈的贴心话让小丫鬟一下子就想起来了自己过世的娘,“哇”的一下就哭了出来,张妈妈轻轻地拍了拍小丫鬟的后背,耐着心安慰着:“好孩子不哭了,这做下人,遇到这种事儿是难免的事。” 小丫鬟用袖子抹了抹脸上的鼻涕眼泪,吸了吸鼻子,咽下了哭声:“谢谢……谢谢张妈妈!” 张妈妈笑着给小丫鬟用帕子擦了擦眼泪:“傻孩子,谢什么,都是做下人的,能帮一把是一把,你这孩子也是可怜,没遇到温柔地主子……” 小丫鬟不敢编排主子:“可能是因为我们这儿的人不如西北人力气大,所以姨太太不喜欢我……” “这事儿不管你,这秋枫小姐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从小就性子泼辣,又是正房的小姐,身份尊贵,随便打死个丫鬟家里也不会责怪……”张妈妈看着小丫鬟发了抖,笑着说:“嗐!我说这个干什么,我瞧着你这衣裳像是刚做的,你把衣裳换了,我想个法子去去你这衣裳上的酒渍,咱们做下人的,有件新衣裳不容易,可别糟蹋了。” 小丫鬟感激的握住张妈妈的手:“张妈妈,您太好了,谢谢您。” “傻孩子,谢什么,我们小姐常说‘赠人玫瑰,手留余香’,我一个下人,虽然不太明白是什么意思,但是想来应该是说‘积德行善’吧,况且我这也是顺手的事。” 小丫鬟笑着露出了两个小酒窝:“秋林小姐真是个好人!” “那可不是,我家小姐从小就善良着呢!” …… 军部的联络处处长张延站在司令办公室的门口,愁容满面的徘徊着,手里头紧紧攥着一份电报。这份电报使用的电码是明码,张延一边在门口转着圈,一边仔细地对照翻译着,可是翻译了无数遍,还是纸上第一遍翻译的内容。 行政办公室的同事抱着挑拣出来的几个文件往司令办公室走,瞧见张延还在门口转着圈,走过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张延,大中午的跟这儿干啥呢?咋的了,中午吃多了跑司令门口溜食儿来了?” 张延被吓得打了个嗝:“刘肃文!你吓我一跳!” 刘肃文瞧着他又皱起了眉,赶紧赔不是:“好好好,我错了,我错了!”刘肃文瞧着他手里头拿着一张电文纸,笑着说:“你们联络处这是收到啥吓唬人的电报了,还能烦请你张大处长亲自来送电文。” 一提到这事儿,张延垂头丧气:“唉!”推了推鼻梁上厚厚的眼镜片。 军部有规定,若无特殊情况或者司令的指示,不同部门间不得互通消息。刘肃文也没多问,一瞧这架势,知道是出了事,又拍了拍张延的肩膀安慰道:“行了行了,你那眉头皱的都能直接架住你那大厚眼镜片子了,反正我也要给司令送文件,跟你一起跟这儿等着吧。”说完抱着文件坐到旁边的椅子上。 不管在哪儿,军部这样的地方向来是武官多于文官,刘肃文和张延在军部待了十来年了,算是同期来军部工作的,又都是从东北来的,还都是文职,关系自然要好些。别看刘肃文也是个处长,可是行政办公室向来比较轻松,一个处长三个部下。相比之下,联络处算是文职的大处了。张延和凌飞云是军校同期的学员,两个人电文电报、通讯课一个第二一个第一,一毕业就被梁愿一起收到了麾下,只不过两只闷葫芦都不爱说话,又不在同一个部门,所以不太熟。张延的业务能力其实非常出色,只不过军部人才辈出,凌飞云无论是背景还是自身的经历,都比张延传奇的多,要不是凌飞云不进联络处,恐怕张延也当不了这个处长。不过张延倒是不在意这个,他是个报痴,反倒很崇拜上学时就比他厉害的凌飞云。 刘肃文看着在自己眼前一圈一圈转的张延直眼晕,招呼他坐下:“你别转悠了,坐下歇会儿,转悠的我都眼晕。” 张延叹了口气,耷拉着脑袋坐到刘肃文边上。 “立正!敬礼!”楼下的警卫长喊道。 张延一听这个声音立刻从椅子上弹了起来,眼睛都亮了几分,整理了整理衣服,推了推加在鼻梁上的眼镜,笔直的站在门口等司令。 这回换张延下了刘肃文一跳,刘肃文回了神,反应过来是司令回来了,也站起来在门口等着。 皮鞋声在楼梯上掷地有声地一下一下敲着,张延和刘肃文瞧见了梁愿,立正叫了一声:“司令。”梁愿点了点头。 司徒原走在前头,拿钥匙开开门,做了个“请”的动作,等到三位进了屋,把门关好,拿着暖壶给梁愿倒了杯水。 梁愿坐在办工作桌前,接过了刘肃文手里的文件,一份一份翻着。 刘肃文照例送完每天的文件,说了一声:“司令,那我先回去工作了。” 梁愿:“嗯。”了一声。刘肃文出了门,临走之前有些不放心的看了一眼张延,随后把门带上,回了自己的办公室。 梁愿看了司徒原一眼,司徒原了然,去给张延倒茶。梁愿伸手做了个“请”的动作,指尖指向桌子对面的椅子。张延和刘肃文一样,跟了自己十来年了,要知道,刘肃文每天往办公室送文件,可张延不是,他一来,必定是有什么重大的电文。 刘肃文弯腰:“谢谢司令。”随后坐到凳子上扶了扶眼镜。 “张处长喝茶。”司徒原把茶杯端给张延。 张延微微站起身,双手接过茶杯,欠身道谢:“谢谢司徒副官。” 司徒原笑得标准:“您客气了。”随即站到梁愿的身边。 张延顾不上喝茶,把茶杯放到桌子上,迫不及待的说电报的事儿,他站起身,躬身双手将电报递给梁愿,急切的说:“司令,这是今天中午收到的电报,是……是明码电文,请您过目。” 梁愿接过电报,看了一眼,挑了挑眉:“老倭瓜的?” 张延是个文人,也不敢在司令面前打浑腔,推了推眼镜,一板一眼的解释来龙去脉:“今天中午值班的电报员截获了一组电码,这组电码是用的明码,更蹊跷的是这组电码似乎是为了故意让我们截获似的,电报员随即将电台查出,找情报处核实,发现这是个日本企业私有的电台,实际上是被日本军方控制……”张延看着自家司令欲言又止。 梁愿“呵呵”冷笑一声:“老倭瓜说什么想和我叙旧,又不敢来燕城,让我出去见他,他怎么这么臭不要脸呢,敢请梁大爷移尊驾?” 张延犹犹豫豫地说:“司令,按理说,联络处只是负责联络,可是……接下来怎么办,用不用回……” 梁愿大手一挥:“用不着,理那么个傻x玩意儿干嘛。”梁愿说完,又想了想,勾起嘴角道:“用咱们的码,把电台发给凌飞云,以后让凌飞云用明码跟他联系。” 梁愿修长的手指玩着钢笔:“不用管回什么,表现得爱答不理就行,每回老倭瓜的回信用暗码发回来,让我过目。” 张延点头:“是!”随即起身离开了。 张延走后,梁愿把电报递给司徒原,司徒原震惊地快蹦起来了:“啥玩意?小泉次一郎还没死呢?还要约你出城一聚?!这明码用的,这么嚣张?” 梁愿挑了挑眉,没有说话。 司徒原摇了摇头,“啧啧”了两声:“您可真有魅力,瞧这小泉次一郎对你念念不忘的,孽缘啊……” 梁愿眯眼:“我看不用麻烦联络处的了,以后你就负责往返卫城取电报吧。” 司徒原赶忙举手投降:“别,我错了,招惹谁都不该招惹您,您大人不记小人过,饶了我吧。” “滚吧你。” 瞧着梁愿没搭他的茬,想来是在想正事,司徒原问他:“你这是混淆视听,让凌飞云吊着小泉次一郎?” 梁愿耸了耸肩:“我只是懒得回而已。”这理由无法反驳,司徒原汗颜:好吧,他家司令是真的懒,这已经不是第一天知道了。 梁愿伸了个懒腰舒展了一下,看着窗外,眯了眯眼,勾起了嘴角:老倭瓜隔两年不耍耍,他怕是忘了生活的乐趣。 ※※※※※※※※※※※※※※※※※※※※ 下周预告:有人走了,有人回来了 第 71 章 凌飞云收到军部的命令,看起来面不改色,可眼睛亮了一亮,嘴角若有似无的偷偷翘起,心跳也快了几分:“司令还下了什么命令?” “就这些。”联络员看见凌飞云的手抖了一下,以为指挥官的身体不舒服,问道:“指挥官,您怎么了?” 凌飞云的嘴角迅速放平,轻轻的咳了一声:“咳,没事,你们联络处给我收拾一个位置,以后我在那儿办公。” “啊?!” …… 梁愿回了家,瞧见院子门开着门,刚想像平时一样叫一声:“媳妇儿!”就听见里头传来女孩儿的笑声。 “大嫂你人真好!”这女的谁啊,老三又找小的了? “咳……应该的,你不用客气。”这是我家宝贝小媳妇儿。大爷弯了眼睛,心里想象着都是自己媳妇儿小鼻子小脸的模样。 “大嫂,要是您是我的亲姐姐就好了。”嘁,套什么近乎。 “你的姐姐……对你不好吗?”媳妇儿怎么还跟她说话,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么? 大爷扒着门偷听着,路过的下人见了大爷,刚要张嘴打招呼,就被大爷给瞪了回去:“嘘!看什么看?快走快走!”大爷小声赶着人。 小丫鬟被大爷吓得一激灵,慌忙地点着头跑了,可是又摸不着头脑:大爷为什么要在自己的院儿门口偷听。 “唉,我姐姐她毕竟是正房长女,而我是妾室生的女儿,这身份地位本就有所差别,怎么能一样呢。” “现在是新时代了,讲究人人平等的。”我媳妇儿不愧是受过新教育的才子,瞧瞧这思想觉悟。 “那人人平等,也不过是□□里的一行字罢了,就算是真的实现了,也不过是在关内的城市里才有,像我们西北,还是很落后。” “唉。”完了完了,媳妇儿的同情心要上来了…… “嫂子,不,我可以叫你姐姐吗?” “额……其实……” 还没等楚辞说完,大爷长腿迈过门槛,喊道:“媳妇儿!” 楚辞被这声音吸引了去,转头弯着眼睛:“嗳!” 大爷上前抱起楚辞转了个圈,顺势把楚辞转到离叶秋林远一些的位置。 楚辞以为他不知道叶秋林在呢,红着小脸低着头小声说:“阿哥,有人呢……” 大爷抬头,假意才发现叶秋枫:“这谁啊?” 楚辞怕人姑娘脸皮薄,拉了拉大爷的衣角,小声说:“这是叶秋枫的妹妹,秋林,你见过的。” 大爷挑了一下眉,没什么好脸色:“行吧,我们夫夫俩有些要紧事要办,慢走不送。”叶秋林听这话红了脸。 楚辞瞧着叶秋林的脸色不太好,觉得大爷这话说得忒不友好,替他解释说:“阿哥他军部事情多,家里的事情难免会忘,你别见怪。” 叶秋林笑着说:“不会的,大哥他身居要职,守护着燕地三座城,是大英雄呢。古人有云:‘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我怎么可能怪罪,姐姐你别见怪。” 大爷一听这话不高兴了,挑着眉说:“媳妇儿,咱爹什么时候给我生了个小姨子?” “没……”楚辞慌忙摆手。 “既然如此,你就不该攀着我们家阿辞,”大爷扬着下巴对叶秋林说:“梁家不是什么人都能进的,收着你的心思,本分的待着,非想论亲戚的话就叫声大嫂,不然的话就闭紧嘴,省得说错话。” “好……”叶秋林低着头,涨红着脸。 楚辞拉了拉大爷的手,对叶秋林说:“秋林,我送你出去,许是军部有什么糟心事他才这样……”楚辞说了一半,大爷修长的手指顺着楚辞的指缝滑入,与他十指相扣,楚辞吓了一跳,顿了一下继续说:“的。” 两人十指相扣地手刺进叶秋林的眼睛里,她慌忙是:“不,不用了,我自己回去就好。” 楚辞点了点头:“那好吧,等下次还有什么想看的书再来找我借。” 叶秋林点了点头,浑浑噩噩的出了门。 瞧着叶秋林走了,楚辞瞪了大爷一眼:“你这是做什么,就算她是叶秋枫的妹妹,你也不该迁怒于她呀。” “嘁!叶家没一个好东西!”梁愿牵着媳妇儿的手往屋里头走,若无其事地装着傻。 楚辞给气乐了:“你这叫以偏概全,你知不知道六姨娘的心思?小心把人家小四的未来媳妇吓跑了。” 大爷气地拿手指点了点楚辞的脑门:“她才配不上梁豫呢,梁豫也看不上她。” 楚辞点了点头:“确实是妾有情,郎无意。” 大爷若有所思地说:“那要是真是单单对小四有意思就好喽!” …… “啊!拿走,把镜子拿走!”叶秋枫捂着眼睛大喊着:“谁把镜子拿来的!给我拿走!”自从耳朵没了以后,叶秋枫不敢再照镜子,屋里头但凡能反光的东西全被收走了,窗户也被糊上了纸。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今天屋子里出现了镜子。 叶秋枫疯了,疯狂的拿茶杯砸着镜子,一边砸一边喊:“我不要看,我不要看!” 门口被吸引来了一群丫鬟小厮,可大家都缩在一旁,生怕做那只出头鸟,被这位已经发了狂的姨太太点了名去发泄。一个小丫鬟悄悄戳了戳另一个:“诶,铃铛,你去看看呗,姨太太平日里都是被你伺候着。” 那个叫铃铛的小丫鬟吓得一哆嗦,赶紧摇了摇头:“我可不敢。” 几个小厮跟着看热闹,怂恿着铃铛:“诶,铃铛,听说前两天姨太太又发脾气了,按理说你已经习惯了,你看我们这谁也不熟,这儿没有比你更合适的了!” 跟铃铛要好的小姑娘不服气:“呸!大老爷们儿拿姑娘挡枪,要不要脸!” 小厮被说的脸皮发烫,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这不是看着铃铛平日里比我们谁都跟姨太太亲近嘛……” 小丫鬟不饶人:“那能叫亲近吗?前两天姨太太还用红酒泼了铃铛的新衣裳,你怎么不去亲近亲近。” 小厮也急了:“荷叶你别得理不饶人!我能去么,我一男的,我去什么去啊!” “你还知道我有理啊!” “好了好了你俩别吵了,小心让姨太太听到。”铃铛压着声音劝架,“要不我们把秋林小姐请来吧,毕竟姐妹血亲。” 荷叶点了点头,跑去请叶秋林来,小厮也闭上了嘴,谁也没发现,铃铛的手微微发着抖,可眼睛里却放着光。 荷叶去找叶秋林的时候,她正要去找楚辞。荷叶在路上寻人,一边跑着,一边叫着人:“秋林小姐,秋林小姐!” 叶秋林隐约听见这么一声,问张妈妈:“是有人再叫我吗?” 张妈妈点了点头:“我也听到好像有人在叫小姐呢。” “那我们循着声往回找找,听这声还挺着急的。” 话音还没落,就瞧见荷叶往这边跑着,荷叶看着了叶秋林,心中大喜:“秋林小姐,出事了!” 叶秋林瞧着气喘吁吁的荷叶,温柔地说:“不急,慢慢说。” 荷叶喘了两口粗气,用手使劲顺了顺胸口:“秋林小姐不好了,姨太太她发疯了!” 叶秋林听这话皱了皱眉,跟张妈妈使了个眼色,张妈妈点头走了。叶秋林急着说:“咱们快些回去,你跟我说说,到底是怎么了?”荷叶点头,把刚才这件事叙述了一遍。秋林小姐真跟姨太太是姐俩么,怎么性格差这么多,若是秋林小姐是姨太太就好了……荷叶心想着。 叶秋林推门进去,见着屋子里一片狼藉,心里一惊,喊道:“姐!” 叶秋枫一手捂着脑袋,一手砸着东西,没有听见叶秋林叫她。 叶秋林躲着叶秋枫砸过来的东西,走到叶秋枫的身边,使劲拉着她的手:“姐,你这是怎么了?” 叶秋枫抬头,瞧见叶秋林,眼神发狠,歇斯底里道:“是不是你!是不是你往我屋子里头放镜子!是不是你!叶秋林你好狠毒的心!”叶秋枫脸上的妆是花的,头发零散不堪,整个人哪里还有昔日西北叶家大小姐的样子。 叶秋林一头雾水:“镜子?什么镜……”她说到一半,抬头看到叶秋枫原本应该长着耳朵的地方此刻是个狰狞的疤。叶秋林吓得深吸了一口气,松开拉着叶秋枫的手向后退了一步,眼睛瞪得大大的:“姐,你的耳朵……” 对于叶秋枫来说,“耳朵”是敏感字眼,她捂着耳朵蹲在地上大叫着:“啊!!!”然后晕了过去。 这时候三爷赶了过来,身后跟着张妈妈。 三爷情真意切一下子跨到叶秋枫的身边抱着她:“秋枫,秋枫你怎么了?!” 叶秋林镇静了下来,安慰着自己的姐夫:“姐夫你别着急,姐姐她……吓晕过去了,听到了。” “秋枫的病已经好了大半,怎么这次这样厉害?”三爷皱着眉着急地说。 “我看见姐姐的耳朵,就提了一嘴……”叶秋林抱歉的说。 三爷惊讶地看了叶秋林一眼,最终叹了一口气:“唉,这事儿不怪你,看来你是已经知道了,你姐姐她其实受过伤……”三爷并不打算继续说下去,抱着叶秋枫出了门。 叶秋林也出了门,回了自己的房间,对张妈妈说:“张妈妈,你去打听打听,我姐姐她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第 72 章 今年天公不作美,生灵涂炭,战火焦土,燕地就像是被放进了蒸包子的笼屉,里头闷热,飘出去的香味儿又让外头贪婪的野兽垂涎欲滴。眼瞧着算着日子入了秋,处暑倒像是恋恋不舍似的,久久不肯散去。燕地静默着,等着一声惊雷。 凌飞云在卫城玩得不亦乐乎,连着换了三套电码,英军的、美军的和法军的,回复的内容更是让人摸不着头脑,日本军方叫苦不迭,也不知道是三国的军方误收了电码,还是燕地的卫戍司令有足够大的本事能同时与三国周旋合作。 小泉次一郎穿着日本军装站在桌子前,拿着电报说:“这位梁司令,真是让人有些头疼。” “支那人很有意思,愚蠢自大,又偏偏自命不凡。” “藤原大佐,这位梁司令与众不同,他比我们迄今为止所见到的支那人都要聪明。”小泉次一郎辩驳着。 “小泉中尉,您在支那地区待得太久了,变得和他们一样愚蠢胆小,目光短浅!”日本驻东北军方大佐藤原新之助坐在桌子的另一侧,板着一张脸说。 “至少从电报上看,梁愿已经取得了英法美至少一方的信任,这对我们是非常不利的。” “小泉中尉,您为天皇效力,如今出了差错,就该想想该如何挽回自己的损失,而不是在这里抱怨。”这位指挥官不苟言笑,出身名门,从心底看不上平民出身的军官,可奈何小泉次一郎在中国多年,在军方,尤其是特务中很有威望。 小泉次一郎有着严格的军人素养,毕竟军衔比眼前这位长官低,自然是要无条件服从命令:“不如我亲自入关去一趟燕城,看看究竟。” 藤原新之助点了点头:“等等,我和你一起去。” “大佐您不是刚接到驻守命令吗?”小泉次一郎有些疑惑。 “不急,这里不过乌合之众,小泉中尉一向眼光不错,我对这位梁司令很有兴趣。” 远在燕城的梁司令收到了从卫城传来的最新电报,梁愿勾起嘴角说:“老倭瓜等不及要来看望大爷我了。” 司徒原问:“要下令在路上伏击吗?” 梁愿摇了摇头:“还不是时候。”又说道:“伏击一只倭瓜算不得什么,他想要的可不止表面这么简单,敌不动我不动,别给他这个机会。” 司徒原被梁愿这么一说,想起了几年前的事哭笑不得:“还来?这么多年就不能有点新意吗?” 梁愿没有说话,眯着眼用修长的手指指尖一下一下地扣在桌子上,不快不慢。良久,嘴角勾起了富有深意的笑。司徒原看到他这个表情,也不由得笑了起来。 梁司令下了命令:“让凌飞云从现在起不用再给老倭瓜回电报,若是他还没玩够,就让他找日本军方的电码发,语气傲慢点。” “是。”司徒原接令,随即笑着说:“小凌这是还没儿子就当老子了。” 梁愿晚上回了家,瞧见叶秋林还赖在自己院子里不走,皱着眉把楚辞拉到了一边,满脸写着不耐烦。 叶秋林知趣的站起身:“大哥,大嫂,那……我先回去了。”叶秋林走得干净利落,楚辞看着她的背影心生疑惑,小声嘀咕着:“秋林今天是怎么了,完全心不在焉地样子……” 也不知道大爷听没听见,总之他是吃醋了,捧着自家小媳妇儿的脸低头深深地吻了下去。 “嗯……嗯……”楚辞被吻得喘不上气:“阿……阿哥……” 大爷挑眉:“以后,不许跟姓叶的走得太近。” 楚辞迷迷糊糊的,点了点头。 隔天一大早,天灰蒙蒙的,天更闷了几分,叶秋林早早地往大爷的院儿走,比往常都要早,在院子外的甬道上,恰巧碰到了穿着军装准备往军部走的大爷,带着些胆怯和羞涩,小心翼翼地叫了一声:“大哥。” 梁愿没正眼瞧她,只是瞥了她一眼,带着不友好的语气:“又来了?”当然了梁家大爷,对谁的语气都不怎么友好,除了他媳妇儿。 可谁知,叶秋林的眼眶一红,两只手紧紧地攥着衣裙,鼓足了勇气问他:“大哥你是不是很讨厌我?” “呵。”大爷被这么个没什么脑子的问题给逗乐了,若不是眼前的是个女人,碍着所谓的风度,他恐怕要抑制不住自己的脾气:这女的脑子没问题吧?不,瞧这样子,都说人一代更比一代强,怎么叶家上一代脑子不好使,这一代连脑子都没有了? 可在叶秋林的眼里,这是轻蔑的笑,她不服气的仰着小脸继续问:“大哥,你是不是因为我姐姐她曾经伤害过大嫂,所以连带着不喜欢我?” 梁愿眯了眯眼:“继续说。” 叶秋林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大爷的脸色,看起来并没有生气,朝阳的照耀下,英气成熟的脸庞熠熠生辉,她按耐住自己的心跳,说着:“若是我一早就在,一定不会让我姐姐去伤害大嫂的。” “没了?”梁愿低头看了一眼手表,有些不耐烦,尽量克制着自己的脾气,毕竟从前媳妇儿嘱咐过,在家里不能凶巴巴的。 叶秋林头一次跟大爷单独的、面对面的说这么久的话,怦然心动,面色绯红,少女的心事无法再藏起来,她从自己的口袋里摸出了一个小小的香包,香包上绣的是一对鸳鸯。大爷闻得出,这香包里传出来的熟悉的淡淡的茉莉香,于是沉了脸色。 叶秋林瞧着大爷的脸色变了,有些慌张的委婉的解释:“是大嫂说这些草药配出来的方子驱蚊虫特别好,我便厚着脸皮找大嫂讨了些。大嫂说她不会女红,每回都随便找个布袋子装起来用。我想着这么好的方子不能用得这么不讲究,便绣了个香包,先给大哥您。 “呵,”梁愿冷笑:“不用了,我这人矫情又有洁癖,除了我媳妇儿亲手准备的,我都嫌脏。” 叶秋林听了这话身子颤了一下,眼眶更红了几分。 “我先前还想着你们叶家这一代不如上一代,投胎的时候落下了点重要的东西,现在看来你倒是‘矮子里头拔大个’,最起码还有自知之明。”叶秋林的嘴唇颤抖着,可梁愿天生就不是怜香惜玉的主,看了一眼表,继续说:“既然有自知之明就得改,你安安生生的做梁老三的的亲戚,怎么犯蠢都没事,可千万别往别的院跑,男女授受不亲。”说完,又轻笑了一声走了。 司徒原把车停在外头,瞧见梁愿阴着一张脸出来了,边给他开门边问:“今天这是谁招惹你了?” 梁愿“呵呵”:“犯蠢的年年有,今年特别多。”说完,天上响了一声惊雷,他抬头,扬起嘴角:“终于要下雨了。” 叶秋林咬着嘴唇不让眼泪流下来,跑回了自己的屋子,天夜沉沉的,屋子里也衬得灰暗暗的,她赌气似的,气急败坏的把香包扔在地上,使劲的踩着。撒了气,她也冷静了许多,嘴角上挂着平静的微笑,叫来了张妈妈:“张妈妈,你去帮我再找面镜子,屋子里头的镜子照的不清楚。” “那小姐是要换面镜子?”张妈妈有些疑惑,这西洋镜子是最清楚的了,哪儿还有什么更清楚的镜子啊。又想了想,小姐可能是嫌镜子小呢。 “不用换,就找个跟我梳妆台上放的那面小的差不多的就行了,找来了放我床头。” “好。”张妈妈心里跟着高兴,自家小姐终于知道好好打扮了,张妈妈心里盘算着,得再给小姐置办些西洋胭脂,年轻的小姐们擦着都顶好看的,若是自家小姐也用上,那一定跟仙女下凡似的。 中国的大地上遍是焦土,滔滔长江奔流不息降不下炮火的温度,在他的尽头拉响了警报:“空袭!是空袭!日军的飞机来了!” 守城官拉响了警报,年轻的士官学员戴上了头盔,目光坚定,踩下油门,直冲云霄。 第 73 章 楚辞听着这雷声总也不踏实,他手里拿着林姑娘写给他的邀请信: “阿辞: 展信安,不知你近来过得如何,冒昧写信给你。还记得我曾与你说过的有关研究中国古建筑的事吗?如今国难当头,万物具废,无数壮美的历史古迹毁于炮火之中,这是令天下所有建筑人所心痛的事。 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我们无法走上前线,应当各司其职,至少要做好自己分内的事,对得起自己的这一份热爱,对得起自己对历史的承担。侵略者嚣张肆虐,又企图在文化上打压我们,这是莫大的耻辱。我和我先生决定组建一支研究队,发掘中国现存的木制古建筑,你的专业素养令人赞叹,我们诚心邀请你来。” 楚辞握着这封信,若说不向往是不可能的,“唉。”楚辞叹了口气,把信夹到了书里,摇了摇头继续边看书,边画图。如今日军压在关外,若是寻了机会破了关,那燕城离战火就不远了,到时候别说是燕地,就是整个中原,甚至半个中国,都岌岌可危。楚辞未雨绸缪,看着关于日本的书。 又是一声惊雷,却不见丝毫的雨滴落下来。天越来低暗阴沉,也越来越闷热,正在午睡的六姨太猛地坐起,惊得一身汗。她喊来丫鬟给自己倒了杯水,一边喝水一边顺着气:“我这心实在是发慌,别不是四爷那儿出了什么事。” 丫鬟安慰着六姨太:“都是这鬼天气,您别瞎想,等下场雨天就凉快了,您在睡会儿,我在边上给您扇风。”丫鬟一边说着,一边伶俐地拿过床头的扇子,冲着六姨太扇着。 这丫鬟还算机灵,扇地不急不缓刚刚好。六姨太舒服了些,把杯子放到床头柜上又躺下了,可还是心跳的很快。 “啪!”藤原新之助板着脸,手用力地拍在桌子上,手掌下是一份新的电报,他的面前笔直的站着几个日本军官,这其中就包括小泉次一郎。 “一群废物,被一个支那人给耍了!” 其中一个日本军官解释说:“大佐,说不定燕地的卫戍司令真的已经投靠了皇军。” 藤原新之助眼神凌厉,反问道:“我军是进驻支那最优秀的特种部队,有最优秀的情报人员,若真是如此,我军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小泉次一郎回答道:“大佐,我与燕地卫戍司令打过几年交道,凭他的本事,这应该不难。” 藤原新之助冷哼了一声:“这个支那人真是给我太多惊喜,小泉中尉,看样子我们去燕城的计划要推迟了。” 小泉次一郎点头:“是!” “与这位梁司令继续保持电报联系。”藤原新之助颇为遗憾:“我还真想见见这位有趣的司令。” “会有机会的,相信用不了多久,太阳的光芒将会照耀整个支那,梁愿也会臣服于天皇陛下。” 梁愿晚上回来的晚,瞧见楚辞又趴在桌子前睡着了,心头像是揪着一块肉。梁愿看着他手上那本关于日本军事的书,眼里满是心疼。明明是那么温和的一位小少爷,这些年跟着自己,硬生生的把手里的诗集换成了军事建筑类的书;明明这双小手画的是这世上最漂亮的房子,可这些年,画的却全部都是防御工事。 大爷把人抱在怀里,可怀里的人睡得轻,揉着惺忪的眼,带着些鼻音:“阿哥,你回来啦。”嘴角挂着一道弯。 大爷的心要化了,哑着嗓子小声说:“吵醒你了?”这声音好听极了。 楚辞窝在大爷的怀里摇了摇头,大爷把人抱到床上,轻轻地摸了摸楚辞柔软的自来卷,嘴角划上了一个温柔地弧度:“媳妇儿,你不用把自己逼得这么紧,天塌下来,有你男人替你扛着。” 楚辞不服气的撅了撅嘴:“我也是……”话说到一半,闭了嘴。 大爷看着他紧闭着嘴的模样,心里还是有些期待的——差一点,就差一点,他的阿辞就对他敞开心扉了。大爷轻轻地吻了吻他的额头:“乖宝儿,睡吧,睡吧……”楚辞点了点头,合上了眼。他实在太困了,整整一天连吃饭喝水都没顾上,更别提休息一会儿。 终于,一声惊雷过后,伴着电闪雷鸣,倾盆大雨姗姗来迟。刺破了天上厚重的云,迟来的秋风袭来,又远去。 清晨,麻雀立在柿子树枝头“叽叽喳喳”地叫着,地上是昨夜被雨水打下的落叶,小兔子们三三两两的依偎在一起,用小爪子洗着脸,还有一些依旧在打着盹儿,仿佛是因为昨夜的雷雨没有睡好。一切看起来那么的平静美好,却被一声尖叫给划破了。 “啊——”铃铛一早要去服侍叶秋枫起床,敲了两声门没人回应,一推开门,铃铛看着屋里的景象,站在门口尖叫着。这声尖叫引来了不少早上洒扫拾掇的下人,大家纷纷围在叶秋枫的门口,有的捂着眼,不敢看,有一些小声议论着。 叶秋林也被这声尖叫吸引了去,张妈妈看着叶秋枫的门口围着那么多人,对叶秋林说:“小姐,许是大小姐又发脾气了,不如让我先去看看吧。” 叶秋林笑着摇了摇头:“这一大早的,姐姐怎么会发脾气?待会儿我自己进去,你在门口守着就行,到底她是我的姐姐,不会伤了我。” 下人们瞧见叶秋林走过来,纷纷噤了声,自觉地往两边靠了靠,让出了一条小道,让叶秋林走过去。叶秋林走进了屋,久久没有传出动静,张妈妈有些急了,问着边上的荷叶:“里头到底是怎么回事?” 荷叶扶着吓得掩面大哭的铃铛跟张妈妈说:“我没敢往里进,瞧着门口乱成这样,跟遭了贼似的,铃铛又吓成这样,里头恐怕更……” “瞎说什么!”张妈妈瞪了荷叶一眼:“若是里头真那么可怕,我们小姐怎么……”张妈妈没说完,深吸了一口气,左手的拳头砸在右手上,跺了一下脚就往里头跑:“糟了!” 如果说叶秋枫的外屋只是一片狼藉,那屋里头就是鲜血淋漓,只见屋里头的东西能倒着就没有立着的,地上满是被剪碎了的衣服碎片,这些衣服一看价格不菲的面料就知道这都是叶秋枫自己的衣服,还有一地的碎渣子,有玻璃的、还有瓷的。叶秋枫趴在倒在地上的桌子上,手里握着一把带血的剪刀,脸上的表情狰狞,满脸是血,就连从前脸边上那条疤,也被豁开了一条大口子,而脸上这血,是从眉毛下头的两个血窟窿里流出来的。 张妈妈到底活了那么大岁数,虽然也被吓着了,可心里想的都是叶秋林,她干呕了两声,深吸了一口气,强忍着不看叶秋枫的脸,瞧见叶秋林吓晕在了地上,慌忙过去抱住她,可就算叶秋林再纤瘦,一个老太太哪里抱得动这么大一个人。她大喊着:“来人啊,快来人,小姐晕过去了!” 外头的下人们闻声蜂拥而入,可一进里屋的门,立刻有不少吐了的,剩下的大多心里发怵不敢上前。 叶秋枫姐妹俩住的小院子是在三爷院子边上生生辟出来的,原先三爷和二爷院子中间有两三间屋子,他爹不在家,三爷就求了老太太和他大哥,用砖石生生得围了个院子给叶秋枫。平日里叶秋枫动静就大,为这个二少奶奶没少跑到三爷院子里吵。 这会儿二少奶奶正在梳妆台前边化着妆,又听到隔壁院子里的喊叫声,吓得差点涂歪了口红,她深吸了一口气,强忍着肚子里的气,低头揉了揉眉心,对着镜子里头微笑着说:“我不生气,我不生气,生气容易变老,生气容易变胖,生气皮肤不会好,不能跟贱人一般见识……” “少奶奶,少奶奶,咱隔壁院儿里头出事了!” 二少奶奶听着贴身丫鬟不稳重的跑着,火气又上去了几分:“隔壁天天出事儿,又不是一天两天了,大惊小怪什么?能不能稳重点?”自从替楚辞当了家,二少奶奶越发的成熟稳重了。 丫鬟喘着粗气:“不是,二少奶奶,这次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的?” “您听我说,姨太太她……她死了!”话刚说完,小丫鬟捂着嘴干呕了一声,强忍着咽了一口唾沫。 “什么?!”二少奶奶“噔”得站了起来,在梳妆台前踱了两下步:“不能慌!”她隐约想起来了梁家十几年前她刚嫁进来以后死的那些个姨太太,深吸了一口气,站定了问:“这事儿老三家的院里有动静吗?” 还没等丫鬟回答,二少奶奶又说:“让孩子们今天都别出门,尤其别往隔壁那边跑,小孩儿的心性还不稳,这事儿冲撞了不好。” 二少奶奶想了想又说:“你先去大嫂院儿里,找大哥大嫂,这事儿得让大哥做主,你快去,不然一会儿大哥走了。” 第 74 章 闹腾了一个早上,这事儿也算是平息了,梁家从军,家里人对于生死也看淡了许多,何况叶秋枫算是个庶出子侄辈的妾室,又没有留个后,是没资格受着家里任何一位的祭拜的。三爷自从看了尸体以后有些慌神,那两个血窟窿就好像是盯着自己似的,盯得他背后直冒汗,有些狼狈地出了那个院子以后就再也没进去过。 楚辞说要去看看,可大爷不乐意,当机立断找了个法医,又命人把人殓了起来。法医鉴定了这是叶秋枫自杀,就是用的她手里的那把剪刀,没什么致命伤,是因为发了疯刺伤了自己的动脉,失血过多死了。 大爷算是做得仁至义尽,出门去了军部,走之前千叮咛万嘱咐,让他千万别去凑热闹:“媳妇儿,我知道你不害怕,我们家乖宝最勇敢了,区区死状惨烈的尸体那能害怕吗?就算是碎尸万段了都不怕,可是你看,死人身上多少都带着些煞气,还有股子难闻的血腥味儿,你这回来了,家里的兔子生病了可怎么办,还有你夫君,这么爱干净,闻着血腥味难受了可怎么办?你忍心吗?”楚辞忧心忡忡的皱着眉,赶忙点点头答应着。 叶秋林醒了以后听到了这个消息,又哭着晕过去了两次,再醒来以后,大概能接受这个消息了,由张妈妈扶着,跌跌撞撞的跪在三爷面前哭道:“姐夫,我知道我姐姐不过是个妾室,按理没有资格受家里人祭拜,可我是她的亲妹妹,至少……让我为她守灵吧!” 三爷瞧着叶秋林可怜的模样不忍心拒绝,去求了老太太做主,老太太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不过是死了个姨太太,跟三爷说:“老三,你还小,有些事情想不明白,这以后就明白了,你若是想做,就做吧,要注意分寸。”老太太又想了想,问:“我听说,你早上把这事儿推给你大哥了?” “是……是那院子里头动静太大,惊动了大哥。”三爷低着头。 “这事儿别再麻烦你大哥了,他忙着保家卫国,哪儿有些闲心思管你们院儿里的事儿?好好处理,别让他回来糟心。” 三爷抿了抿嘴:“是,奶奶。” 老太太看着他这个模样,笑着说:“你也别不服气,这事儿说到底也是你当初留下的祸,解铃还须系铃人,这次以后好好过你的日子,这个年代最不容易的,就是一家人和和美美的。” “是,奶奶。” “去吧,一会儿我会把你大嫂和二嫂叫来,商量商量这事。” “好,谢谢奶奶。”三爷的心里堵着,叹了口气出了门。 梁帅府的四个兄弟没分家,老太太年纪也大了,内院儿的大事应该由长房的媳妇儿管,可是楚辞实在是不擅长处理女人们的事儿,就找了个由头交给了二少奶奶。原本三爷房里死了个没孩子的妾,也不是什么大事,按照梁帅府的规矩,挖个墓、立个碑,是不入梁家家谱的。可如今三爷求了、老太太应了,就算不入家谱、不进祖坟,得办个像样点的丧事。 三少奶奶说是看见屋里的惨状给吓着了,得在屋里头歇着管不了丧事,二少奶奶当仁不让,可是也拿不准主意,跑来问楚辞:“大嫂,奶奶说要给叶秋枫办个葬礼,可您也知道,叶秋枫他是个妾室,还是个偏房的妾室,甭说是梁家,就算是在燕城,也没听说过这样的规矩……”二少奶奶如今是打心眼里尊敬自己的嫂子。 楚辞给她倒了杯茶:“小萍,你别急,你是不是怕丧事办大了失了梁家的体面,办小了又末了阿闽的面子?” 二少奶奶赶紧点了点头:“是这么个理儿。” 楚辞想了想:“现在也算是新时代了,讲究一切从简、人人平等。” “大嫂的意思是按照新式葬礼?可叶秋枫是西北人,在燕城哪儿有些正经亲朋,她的辈分地位又小,家里人也不认啊?” “不如在她的院子里简单布置个灵堂,秋林不是希望能为姐姐守灵吗?这毕竟是血亲的要求,梁家于情于理也应该满足。只是这毕竟不是什么吉利事,别扰了奶奶和孩子们。” “那……就在叶秋枫住的院子里布个灵堂,停个三五天就找个墓埋了?” 楚辞瞧着她有些犹豫的问自己的样子,笑了笑说:“如今咱们家由你当着,只要不伤了梁家的面子,这事还是由你来决定。” 二少奶奶也笑了:“既然大嫂不反对,那就这么办。” 夜晚,叶秋林跪在叶秋枫的棺材前,穿着纯白的衣服,衬得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铃铛理应在这屋守着,在一旁打着瞌睡。张妈妈瞧着夜深了,担心叶秋林冻着,小声对她说:“小姐,我去给您拿件衣裳。”叶秋林点了点头,眼睛里看不出情绪,小脸苍白着。 张妈妈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又宽慰了她几句:“小姐节哀,您别太难过了。”说完出了门。 张妈妈出了门以后,叶秋林跪在灵堂上,从口袋里掏出一面镜子,眼睛里没有一丝色彩,可嘴角却挂着微笑,一边抚摸着镜子里同叶秋枫有几分相似的脸一边笑着说:“姐姐,镜子里的你好看吗?” 她紧紧捏着镜子,双手颤抖着:“姐姐,你错就错在太蠢了,一手好牌打得这么烂,你该知道,谁才是能做主的人,不过你放心,叶家,还有我自己的幸福,都会实现的,你就安息吧。”叶秋林说完,眼角滑下一滴泪,落在了嘴角的笑中。 叶秋枫的遗体在院子里停了三天,被送出了城,埋在郊外的墓地里。因为她入不得梁家的墓,梁闽就托人找了个好位置埋了,墓修得还算体面,也算是尽了一个男人的本分。这三天一过,那院子里的白布也撤了,叶秋枫住过的屋子也收拾干净了,就连她用过的东西也都换成了新的,当然,这也是因为当初她砸地不剩什么了。 一切恢复如初,或许是怕晦气,谁也不提叶秋枫这个人,就好像这个人从没出现在府里一样。三爷以一副姐夫的姿态,语重心长的安慰着叶秋林:“秋林妹妹你放心,就算是你姐姐不在了,我也是你姐夫,你什么都不用想,安心在家里头住着。” 叶秋林由张妈妈扶着,用手绢擦着眼泪:“谢谢姐夫。” 在燕城西南边远方的陕甘宁边区,段新阳接到命令:“上级命令,派你去北平做地下工作,争取北平及周边地区方面支持,合作抗日。” 而在卫城的凌飞云在联络处,拿着最新的电报微微皱着眉,用日方的电码回复了以后,坐在椅子上不停地翻从前的电文,一遍又一遍,像是在寻找什么东西,一直到天黑了下来,联络处里已经换上了值夜班的联络员,终于,他把所有的电文叠好装进了文件袋,把手放在电键上,想了一下,换了一个电码有节律的扣着:“请求三日后前往燕城,” 凌飞云坐在椅子上,双手交叉,带着耳机沉默着不说话。值班的联络员看着指挥官的神情跟从前不一样,谁也没去打扰他,终于,他等到了回复:“批准。” 凌飞云用了三天的时间交代工作,布置防事,第三天一早,便带着那些电文和几件简单的行李踏上了前往燕城的路。过了半天,他终于到了军部,马不停蹄地到了司令办公室,可办公室的门紧锁着,司令和司徒指挥官都不在。 正巧着刘肃文在门口等着送文件,他认识凌飞云,主动搭着话:“凌指挥官,你来燕城了?啥时候的事啊?” 凌飞云的话不多:“刚到。” “你来找司令啊?司令不在。” “嗯。”凌飞云犹豫了一下,问刘肃文:“刘处长,您知道司令什么时候回来吗?” “嗐!我哪儿知道啊,我要知道也不跟这儿门口等着了,上午司令沉着脸急匆匆的出了门,好像是家里出了事。” 凌飞云一听,微微皱着眉。就在几个小时前,梁家接到了天大地噩耗。 ※※※※※※※※※※※※※※※※※※※※ 朋友们!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下周坦诚相见啦 第 75 章 一场秋雨一场寒凉,树叶落了七七八八,光秃的枝杈随风晃着残躯,尽显萧瑟。风尘仆仆的年轻士官提着行李箱从外地匆匆赶来,缩了缩脖子,小声抱怨着:“北方怎么这么冷……” 他走到梁帅府的门口,瞪大了眼睛盯着门上的匾额,深吸了一口气:“看得出来梁豫是富家子弟,没想到家里竟然……唉梁豫啊梁豫,你瞒得我们好苦……”士官惋惜着,这样的孩子若是继承家业,哪里需要吃这么多苦,最后还……唉。 年轻士官皱着眉,提着行李箱在梁家门口踌躇徘徊着,最终下定了决心,问守门:“请问这里是梁家吗?” 守门点头:“是,您找谁?” “我……我找梁家的当家人。” 守门瞧着他穿着军装,又是南方口音,应该是大爷院子里的客人,便把人请到厅里,又找人去请了大少奶奶。 士官站在厅里,为难的想该怎么说,若是来了一位将军,又该怎么办,他想着,只见一个短发的“女人”走了进来,她的个子不高,可在女人里不算矮,长相清秀,可丝毫没有女人的韵味,这个“女人”看起来年龄不大,让士官有些怀疑,问道:“你是梁家的当家?” 楚辞笑了:“家公外出打仗,我们家大爷现在也不在家,如今算是吧。”这“女人”的声音怪怪的。 士官舒了口气,立正敬礼:“夫人好,我是中央航空军校第一批学员曲向东,现执行护送烈士遗物任务……”曲向东的声音哽咽着:“完毕。” 楚辞的心“咯噔”了一下,红了眼眶,可他还是理智的,转念一想,退后了一步,摇着头:“不不不,我想您可能搞错了,我们家两代出军人没错,可没有在航空军校的。” 曲向东也有些懵:“这里不是梁豫的家吗?” 楚辞一双杏眼瞪得大大的:“小四?这怎么可能……我们家小四在北平上学呢。” 曲向东心里明白了几分,他知道梁豫是从燕京大学被招来的,想来不但瞒了同学教员他的家事,也跟家里瞒了参军的事。他叹了口气,从口袋里掏出了梁豫的学员证,又把桌子上的行李箱往前推了推:“这是梁豫的学员证……和遗物,”曲向东又拿出来了一枚军功章:“梁豫烈士护国有功,上级决定,授予他一等功。” 楚辞现在信了几分,看着学员证上的那张笑脸,和那个熟悉的行李箱,红着眼眶,他的双眼被那枚军功章上的红色刺痛着,眼泪似珍珠一样的落了下来,他慌忙地用手背擦了一下,吸了一下鼻子,勉强挤出一个微笑:“兹事体大,烦请您随我来院子里一趟。” 曲向东点头表示理解,随着楚辞往院子里头走,他看着眼前这个坚强的“女人”的背影,想安慰她,可是又觉得,她不需要自己的安慰。 楚辞手里紧紧握着那张学员证,控制着自己不要掉眼泪,他把学员证放到心口,而那张学员证的背后,贴着的是从前梁豫给他和大爷拍的那张照片。 楚辞把曲向东带到书房,让他稍等片刻,回屋打了电话。曲向东看着窗边的画架、丰富的藏书,书房中西合并、简约大方的风格,回忆着院子里欢快地跑着的小兔子和满院的茉莉,想来这院子的主人是个心地善良又见识广的人。 大爷难得接到自家媳妇儿的电话,从嘴角溢出来的高兴:“媳妇儿,想我了?” 可电话那头的小兔子哭地可怜巴巴:“阿哥,小四他……他牺牲了。” 梁愿匆匆的赶回院子里,是楚辞给他开的门,大爷一看哭地满眼通红的小兔子,心里更难受,把人紧紧地抱在怀里,嗓音沙哑,低头在他耳边说:“对不起。” 楚辞的眼泪又开始“叭叭”的往下掉,他在大爷怀里摇了摇头,吸了一下鼻子说:“屋里有小四的同学等你呢。” 大爷拉着他进了屋,从曲向东的手里接过了梁豫的军功章,他的眼微微发红,喉咙哽咽着问他:“小子,梁豫是怎么牺牲的?” 曲向东一回忆起这件事就想哭,用袖子在脸上蹭了蹭说:“阿豫他当时正在日常训练,恰巧赶上日军空袭,一艘轰炸机在学校机场上空盘旋,他为了保护飞机和师生,开着飞机撞了上去……” 大爷的眼睛又红了几分,嘴角上扬,挂上了欣慰的弧度。 曲向东郑重的鞠了一躬:“任务完成,我要回学校了,请节哀。” 楚辞红着眼睛,对大爷说:“我去送送他。”大爷点了头。可等楚辞回来,发现大爷不在院子里,司徒原说:“司令他去了六姨太那里。” 等楚辞走后,大爷提着箱子到了六姨太的院子里,对她说:“姨娘,梁豫他牺牲了。” 六姨太没有楚辞那么理智,她立刻红着眼,向后退了一步,用握着帕子的手扶着桌子,帕子在手里攥得紧紧地,眼泪打着转,眼睛里是前所未有的防备:“大爷,我们梁豫从不争您的什么,您为什么要咒我的儿?” 大爷的心里不舒坦,继续说着:“梁豫他报了航空军校,用自己的牺牲换了全校的安全,这是他的军功章。”大爷摊开手,露出了灿烂的颜色。 六姨太却推开了他的手,大哭道:“我不要这个冷冰冰的东西!我要我的儿!”她的脸上挂着泪,也不管昔日里大爷可不可怕,向前踉跄地走了一遍,仰着头眼神凄凉惨烈的瞪着他:“是不是你怂恿的我的儿!” 大爷抿着嘴没有说话,眼眶微微发红,把军功章紧紧地攥在手里,强忍着情绪。 六姨太恍然大悟似的往后退了两步:“是你!就是你!你怎么不肯放过你的兄弟!梁豫他那么相信你!”六姨太冲了过去,扬起手上的巴掌,大爷没有躲。 “姨娘你这是干什么?”楚辞找来了,他见不得大爷受委屈,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拉了大爷一把。大爷回头,叫了一声:“阿辞?” 与此同时,司徒原跟在后面进了屋,看到了这一幕,拔出了枪。这么些年他的使命就是保护梁愿,只要发现了梁愿可能要受到伤害,他都会拔出枪挡在他前面,动作永远比思考要快。 六姨太瞧着司徒原的枪口笑了:“怎么,你想打死我?” 大爷微微皱眉,斥责道:“把枪收起来!” 司徒原回过神,把枪插了回去,站在梁愿的身后。 六姨太笑着笑着哭了:“你打死我啊!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我的儿没了啊……” 大爷的心里也不好受:“姨娘,这是小四的遗物,您节哀。”说完,拉着楚辞离开了。 “白发人送黑发人啊!”屋里头,六姨太抱着行李箱哭喊着。 张延手上拿着两份新的电报,忧心忡忡的往司令办公室快步走着,在门口看见了凌飞云,微微一愣,眉头舒展了几分:“凌指挥官?您什么时候来的?” “刚到。”凌飞云和张延是同学,看着他拿着电文纸,话也多了些:“电报出了问题?” 张延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尴尬的扶了扶眼镜,直接把电报递给了他。凌飞云没有接,看着一眼张延。张延解释说:“这事本来就由凌指挥官负责。” 凌飞云接过电报,越看眉头皱的越深,刘肃文站起来说:“你们聊,我先回办公室处理其他工作。” 张延对凌飞云说:“凌指挥官,先来联络处吧。”凌飞云点了点头。 “凌指挥官,这次日军的行为难以令人琢磨,除去内容不看,这次的电码就像……像是飞在空气里一样,随便什么人都能捕获。” “你看看这一份。”凌飞云从文件袋里拿出来昨天晚上新收到的电文。 张延深吸了一口气:“他们看出来了?” 凌飞云摇了摇头,又摆出另一份电报:“恐怕是在给北平施压。”他想了一下:“如果司令中午之前还没有回军部,就必须去找他。” 凌飞云到梁家的时候,才知道梁豫牺牲了,他有些为难,可还是如实汇报了情况:“司令,日军向北平施压,恐怕您亲自要去一趟北平。” 梁愿皱眉:“非得现在?” 凌飞云拿出那三份电报递给他,梁愿看完,揉了揉鼻梁,转头走进了屋,眼睛里充满了歉意:“阿辞,我……” 楚辞红着眼睛,用力地冲着大爷挤了个微笑,点了点头:“去吧,家里有我呢,还有这一大家子的人。” 梁愿点了点头,用力的把楚辞揉进了怀里,转身离开了,楚辞的心空落落的。 临行前,大爷郑重的拍了拍凌飞云的肩:“替我守好燕城,进城的日本人一个也不要放过。”梁愿怕日军私下有所行动。 凌飞云点了点头,郑重的敬了个礼:“是!燕城上下等司令归来!” 六姨太几乎一夜白头,人也苍老了许多,眼睛红肿的充了血,眼眶里头里头布满了血丝,她简单梳妆了一下,换了一身白衣,走到灵堂,对所有人说:“今夜我要守着我儿子,你们都回去吧。”素白的簪花别在头发上,衬得她更加惨白。 楚辞红着眼睛,点了点头,犹豫了一下,走出了灵堂,身后跟着二爷和三爷的媳妇儿,二姨太和四姨太抹着眼泪握着六姨太的手,安慰了几句,也出了门。六姨太哭了一天一夜,眼睛几乎看不清东西了,她模模糊糊的看着梁豫的照片,脸色挂着慈母的笑意,哽咽的说:“我的儿啊,娘陪着你,黄泉路上那么黑,你不要怕……” 第二天,穿着白衣服的丫鬟喊道:“不好了!不好了!六姨太上吊了!” ※※※※※※※※※※※※※※※※※※※※ 我有罪,梁小四真的是意难平 第 76 章 今天是梁豫回家的第七天,算作头七,一大早梁愿从北平赶了回来,手里拎了一瓶酒,走到灵堂里梁豫的牌位前,用手轻轻摸了摸:“臭小子,你大哥回来了,终于有时间好好跟你说句话了。” 梁愿也算是个硬汉,可是却红了眼眶:“小兔崽子,说好的让你别死我前头,你怎么就骗你大哥呢?我就不该答应你,平时让我操心不说,还跟我抢媳妇儿,现在还骗人。” “现在好了,老子再也不用担心你跟我抢媳妇儿了,看着你就心烦……”大爷的嗓音沙哑着,说不下去了。他拿起一个酒杯,倒了一杯酒:“当初嫌你小,不让你喝酒,我知道你偷偷摸摸的喝过,”又拿起了一个杯子:“今天大哥陪你喝一杯,唉。”大爷说完,仰头喝下,眼角湿润了。 “大哥?” 大爷听到声音,脸色恢复如常,没有搭理身后的人。 叶秋林走了进来,小声说着:“大哥,我……我来祭拜豫哥哥。”眼神偷偷瞟着大爷。 大爷看着梁豫的灵位“嗯”了一声。 叶秋林又试探着说:“大哥,我可以借你的酒吗?” 大爷瞥了一眼叶秋林,最终还是把酒瓶递给了她。磨磨蹭蹭的过了些时候,只见叶秋林倒了三杯酒,自己手里一杯,又递给了大爷一杯:“大哥,我们一起敬豫哥哥一杯吧。” 大爷对着叶秋林没什么好脸色,可这杯酒到底是给自己的弟弟的,他记得曾经有人说过,这是给逝去的人积来世的福,过去他不信什么来世,可现在,他是愿意信的,于是接过酒杯,仰头喝了下去。 叶秋林见大爷喝了酒,嘴角勾起了笑,红了脸,也喝了杯子里的酒,心“砰砰砰”跳地极快。 千杯不倒的大爷有些醉了,他揉了揉太阳穴,眼前有些模糊,身上也燥热的难受。他看不清眼前的东西,只能看到一个小小的身影,那人的嘴里喊着:“阿哥。阿哥……”和他的阿辞叫他的一样。 大爷的喉咙发干,喉咙颤抖着,勾起了嘴角:“阿辞,我好难受,我们回屋好不好?” 只见眼前的人带着羞涩,温声细语的回答着:“好,阿哥,我们现在就回屋,我,我来帮你好不好?” 凌飞云听说司令从北平回来了,此时正在灵堂,便动身去找他,路上刚好碰到了穿着一身素衣的二少奶奶,凌飞云冲着二少奶奶点了点头:“二少奶奶。” 二少奶奶的举止得体:“凌指挥官这几日为四弟守灵辛苦了,怎么才休息就又要去灵堂?” 凌飞云答道:“凌某与那孩子有缘,不过尽些绵薄之力。听说司令回来了,想去看看。” 二少奶奶垂眸:“正巧我也要去灵堂看看,一起吧。” 可两人刚一进门,就见着揉着头的大爷用胳膊架在叶秋林的身上。若是寻常人见了,许会认为大爷在勾搭人家姑娘,可二少奶奶和凌飞云都了解梁愿的为人,而此时,梁愿满头大汗、呼吸急促的样子更像是被人下了药。 凌飞云一下就把大爷拉了过来,听见大爷嘴里小声嘟囔着:“阿辞,阿辞……”他微微皱眉,冷着脸看了一眼叶秋林,对二少奶奶说:“二少奶奶,司令的家事凌某不便干涉,我先把司令送回去,这里就麻烦您来处理了。” 二少奶奶自然看得出来发生了什么事,眼神凌厉的瞪了叶秋林一眼,对凌飞云说:“让凌指挥官见笑了。” 叶秋林知道事情败露,吓得一哆嗦,慌忙喊着:“是大哥!大哥喝醉了把我错认成了大嫂,还差点轻薄了我!” 将军的夫人个个皆是巾帼,二少奶奶推了她一把,呵斥道:“四弟是英雄,岂能容你在英雄的灵堂里做这般下作的事?” 叶秋林哭着摇头:“不,不不,不是我!我没有!” 二少奶奶眯眼,冷哼了一声:“到老太太那儿去解释吧!”随后招来了几个婆子,把叶秋林拖到了老太太那儿处置。 叶秋林被婆子们拽着,她想逃,可怎么挣脱都挣脱不开,害怕地直发抖,哭喊着:“不要!不要!” 二少奶奶指着她斥责着:“把她的嘴给我堵上!别惊扰了四弟的亡魂!” 凌飞云架着梁愿到了院儿里,楚辞瞧见赶忙帮着他把大爷扶到屋子里,可大爷闻到了那一股熟悉的淡淡的茉莉味儿,抱着楚辞不撒手,嘴里叫着:“阿辞……” 楚辞红着脸问:“阿哥他……这是喝多了?” 凌飞云羞于启齿,也红了脸:“司令他……被下了药,如今恐怕只有您才能帮他,我……我先告辞了。”凌飞云说完,跑得飞快,走之前还不忘给他们关上房门和院门。凌飞云跑了很远,靠在墙边望着他,轻轻地抿了抿嘴,平复情绪。 大爷英明的活了小半辈子,竟在丧弟的手足之痛中被人趁虚而入。 屋里的楚辞听得迷迷糊糊的,大爷难受地抱着楚辞,嘴里说着:“阿辞,我好难受……”他猜出来了那药是什么药。 楚辞跟着着急,怕那药有什么副作用伤了大爷的身,伸手要给他把脉,嘴里柔声问着:“哪里难受?”大爷的脉搏跳地很快,身体的血脉扩张着,迫切的需要一个洞宣泄。 “这里,这里,这里……”可谁知大爷喘着粗气抓住了他的手腕,在自己身上划着,最后停在的大灰狼上:“还有这里……” 楚辞的指头触碰到了滚烫,红着脸推开他,他的脑子混乱,心里着急,此时全是西屋的那几本书,脸也越来越红…… 大爷是个军人,意志力超乎常人,可这药生猛,他努力克制着,浑身冒着汗,扯着衣服,胀疼的又拱起了背,这一疼,倒是有些清醒了,看清了身边的人,他沙哑着嗓子,挣扎着去拉楚辞的手,十指相扣,带着哀求的语气:“阿辞,我们圆房好不好……” 楚辞听了这话,红着眼,眼泪一滴一滴的往下落,他知道大爷不能再拖了,最终重重的点了点头,嗓音颤抖着:“好。” 大爷难受着,可嘴角还是努力的勾了起来,他尽力的支起身子,把楚辞拉进怀里,伸手去擦他的眼泪,语气温柔:“乖宝,哭什么,不怕,不怕……”然后碰着他的小脸亲了亲,另一只手迫不及待的颤抖着去解楚辞衣服上的珍珠扣。 虽然知道楚辞是个男人,可当看见楚辞光溜溜的、没有起伏的小身板还是愣了愣,手放在楚辞的裙边,发着抖,许久没有动作,大爷强忍着,纠结着,用残存的一点意志支撑着,他不想让他的心肝儿宝贝儿这么随意的没了第一次,他还没有八抬大轿的堂堂正正的娶他。 可楚辞在看来,他的阿哥终于发现了他是个男人,不愿意去碰他,楚辞扯下系在头发上的发带,蒙到了大爷的眼睛上,闭着眼一狠心,抓着大爷的手扯下了自己最后一件衣服。他抱着大爷扑到床上,哀求着:“阿哥,不要摘下来……”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 炙热的皮肤贴在一起,大爷的最后一丝理智也不见了…… 大爷的药劲过了,躺在边上睡得很熟。楚辞拖着要散了架似的身体艰难的起身,身上满是令人羞于启齿的痕迹,每一处是甜,也是谎言的灼痛。他强撑着换上了那身白色西装,隆起衣领。他将那张最珍藏的房屋图纸放在桌上,红了眼眶,这图上的每一笔都曾包含着他对未来的憧憬。想来从今以后,什么亭瞳夕醺,星霜霅霅,木犀袅袅,芳草萦绕都与他无关了,什么偷得浮生半日闲,闲敲棋子落灯花的日子也只能是书中的佳话。 他回头看了看床上熟睡的人的模样忍不住落了泪,当初为了救姐姐换上了红嫁装,没想到这一穿,就穿了这么多年,如今这一切都该回归到原位上了。他将佛珠手串和长命锁脱了下来,这是他骗来的福气,他不能要。每褪下一寸,皮肤就像是被撕扯了一寸,像是受着剜心之痛一般。 一切都收拾好了,不属于他的东西他一样都没有带走,除了那张婚契书——等他的阿哥醒来,再看到这样的东西,可能会觉得是被骗和被玩弄的耻辱吧。楚辞轻轻吻了一下大爷的额头,趁着黎明的微晨出了门。 蜀魄鸣啼,小兔子们不安的躁动着,像是失了母亲的孩子一样。梁愿翻了个身,神清气爽,闭着眼睛勾着嘴角摸身边的人,想要搂着再睡会儿,可是怎么摸都摸不到,身边早已空空如也,顿时心里没了着落,坐起身喊了一声“媳妇儿!”可是没有人回答,慌张的穿上衣服寻人,卧室没有,院子里没有,西屋没有,小厨房没有,书房也没有…… 是不是去了奶奶那儿……他匆忙的回屋穿衣服,却发现了桌子上的东西还有一封信。梁愿从没有这么害怕过,有些犹豫却又逼着自己拆开了信,里边只有一行钢笔字,秀气干净,像极了他的枕边人: “天空的蔚蓝 爱上了大地的碧绿 它们之间的微风叹了声 唉” 梁愿像个被抛弃的孩子一样,将楚辞留下的东西抱在怀里,突然又想到了什么似的打开抽屉,那卷红色印着金箔的笺纸不见了。梁愿慌了神,抬手摸了摸额头,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做这个动作,喃喃自语道:“谁允许你走了……” 床上,是一抹血迹。 老太太刚经历了丧事,头发又白了几分,可还能撑起后院儿的天:“叶家小姐,你平心而论,你在我们梁家,论吃住或是其他,哪一样亏待过你?” 叶秋林被几个婆子按着,桌子上是从她屋子里头搜出来的剩下的药,叶秋林无话可说,她哭着摇了摇头,梨花带雨的模样惹人疼,可是已经没人会去可怜她了。 “你觉得,平日里大少奶奶待你又如何?”叶秋林低着头,咬着下嘴唇。 “梁家可以与人和善,但别忘了,梁家是铁腕等身的军人世家,出了这样的事,你觉得梁家会怎么对待你?” 叶秋林哭着摇头:“奶奶,我错了,奶奶……” 老太太冷眼:“不要叫奶奶,老太太我可没你这般不知羞耻的孙女,你带来的奴仆我已经吩咐送去军部了,听说那婆子的嘴很硬,不过军部的人一向爱戴他们的司令,想来很快就会撬开嘴的。” 叶秋林惊慌失措,想要站起身,可是被几个婆子压了回去:“不!这不关张妈妈的事,是我一个人做的,是我一个人!求求您,求求您放了张妈妈吧!”叶秋林打着哆嗦,第一次发现,梁帅府的屋檐下其实是针毡,平日里上头铺着棉花,可一旦你在上头压得重了,照样会刺得你鲜血淋漓。 老太太冷笑:“叶家小姐,我梁家从前清起代代从军,梁家男人的命只能为了脚下这片土地而亡,而梁家的女人要做的,不单单是相夫教子,还要守住男人们的后方,如今你触了梁家的逆鳞,你觉得,你还能跟什么都没发生似的回西北去吗?” “现在算是新时代了,不能随便处置人,你是叶家的人,梁家若是罚了你,也有损声誉,当然,你也不希望这种恬不知耻的事传出去,天黑之前,自行了断吧,你既是来陪你姐姐的,梁家厚道,会把你葬在你姐姐身边,让你生生世世的陪着她。” 叶秋林大哭着摇头,最悔莫及。 屋里的电话铃一遍又一遍的响着,梁愿披着衣服坐在院子里望天,手里头握着手串,好似要抓住楚辞留下的温度,失了母亲们的小兔子们围在他得脚边,蹭着他的脚踝,梁愿低头,看着小兔子们笑得凄然:“平时不跟我亲近,怎么,你们娘跑了,没人管你们了,这时候想起我来了?” “嘭!”的一声,大爷的院门被一脚踹开,司徒原气冲冲的闯进来:“司令,您再不去军部,就乱套了。”毕竟不合军法,司徒原的底气不足,可梁弯着腰摸着小兔子,没有理他。 司徒原也不管什么上司下属,管他之后会不会被按军法处置,抓起梁愿的衣领吼道:“小泉次一郎兵临城下,凌飞云替你周旋了两天,你是要放着整个燕城的百姓不管吗?!“ 梁愿抬头的那一刹那,司徒原惊了,那个眼神,就像是楚辞来到燕城之前的样子,没有丝毫的神采。他的态度软了下来,叹了口气:“唉,你至少守住燕城,守住你们的家,等他回来,一切都还是跟从前一样。” 过了许久,梁愿搂着司徒原哭了,哭地像个孩子,在司徒原的印象里,这是自梁愿的娘去世以后他第一次哭。 可哭着哭着又笑了,梁愿说:“帮我喂喂兔子,我去洗把脸,换上衣服,赶走那帮倭瓜。” 司徒原笑得点头说“好”。 等梁愿再从屋里出来,已经刮了胡子换了身挺拔的军装,他看着司徒原肩头湿乎乎的一片微微皱眉:“啧啧,多大的人了,哈喇子流到肩膀上,真脏!” 按理说司徒原应该气地翻白眼,可他却笑了:他们家司令又回来了。 这天,藤原的尸体吊在燕城城楼上,小泉次一郎仓皇而逃,梁愿在城楼上留下了一句话:“识相的,滚回你们海上那一亩三分地去,在别人家的地盘学不会夹着尾巴做人,恶心给谁看呢?敢来一次,老子打你们一次!” ※※※※※※※※※※※※※※※※※※※※ 为了弥补罪恶感,今天的长 各位安心食用,是he 其实不虐的,最起码两个人的关系发生了实质性的变化……对吧? 第 77 章 燕城的百姓都说,少帅夫人是仙女,治好了少帅的病,又保护了燕城的百姓,如今功德圆满回天庭去了,只有梁愿知道那个逃走的小骗子就是只兔子精。 楚辞离开了梁家跟着梁先生和林先生的研究队走遍大半个中国拜访古建筑,人也恢复了男儿身。因为长着一张不显年纪的脸,依旧是少年模样,只是眼界更加开阔,心也更加沉稳。楚辞平日里惯常穿着一身西装,衬得他干净清秀,齐肩微卷的短发总是用一根缎带绑着,或是带着一个贝雷帽,耳朵上是为了挡住当年的疤的黑色的耳钉,像极了英伦贵族家的小公子,若是进山,他会穿着衬衫和大口袋的背带裤,人也衬得可爱的不行。平日里手里总是抱着一本书,有时看到有趣的风景或建筑会赶紧从兜里拿出小本子和铅笔画下来。楚辞长的好看,为人又温润懂礼貌,遇到熟人会弯着一双杏眼打招呼,声音温柔,平日里又细心会照顾人,因此一队同行的人都很喜欢他。 来研究队的第一年,楚辞就在山里捡到了一个小孩子,襁褓里写着孩子的出生年月,楚辞哪里养过孩子,可是看着孩子可爱的模样又舍不得扔,就一直养在身边,一转眼五年了。 1937年,东三省的炮火不断蔓延,生灵涂炭,百姓流离,但依旧有人坚守在自己的岗位上。梁先生的研究队终于找到了纯木制结构的古建筑,狠狠的打了日本人的脸,一队人员准备回北平,将这个好消息对世界公开,也长长中国人的志气。 研究小组返程的前一天傍晚,梁先生和林先生找到楚辞,问他:“阿辞,我们这一段实地考察算是圆满成功,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小木兮弯着大大的眼睛,笑着说:“林阿姨,我可以去隔壁找阿诫哥哥玩吗?” 林先生最喜欢小孩子,木兮又是在是生得可爱,她弯腰捏了捏小木兮的脸颊,笑着说:“去吧。” 楚辞嘱咐着:“天黑注意台阶,早些回来。”看着木兮出了门。 楚木兮晃着小脑袋点头:“知道啦!” 林先生笑他:“你呀,越来越有当爹的样子了。” 楚辞低着头,红了红脸,继续回答着林先生刚才的问题:“我还不知道,天大地大,总有我们父子容身的地方。我都这么大的人了,总不会饿着我跟儿子吧。”如今的楚辞,已经是个中年人了,虽说从容颜上看没什么变化,可心性早就成熟了许多。 梁林二位相视一笑,梁先生说:“我们想邀请你到北平教书,将建筑学传授给更多的学生。” “这……”楚辞有些犹豫。 “吃住不用担心,学校有教师公寓,小木兮已经这么大了,总要找个安定的地方上学呀。”林先生补充道。 楚辞想了想,最终点了点头:“好吧,那我就先谢谢两位了。”楚辞走到窗前,看着天边的月亮,今天是中秋呢,也不知道他……过得如何,是否有良人相伴,儿女相伴。 这么多年梁帅府依旧没有变样,前些日子老二提议把家里重新修修,大爷硬生生的压了下来,说:“我怕他找不到回家的路。”五年了,大爷给老太太送了终。老太太最疼自己这个长孙,临终前,她拉着大爷的手,说:“乖孩子,不伤心,他们说阿辞是个仙女,等奶奶到了天上,就跟她说,我们愿儿想她了……” 大爷躺在房顶上,看着天上的明月,搂着一只小兔子,往嘴里倒桂花酒,好像他们家兔子精真的会从月亮上掉下来。 因为研究队的重大发现,楚辞跟着研究队一回到北平、进了清大就受到了尤其是建筑系学生的关注,没人知道楚老师过去是做什么的,大家都以为他是梁林二位先生从民间挖来的宝,只知道他过去在英国的康大读过书,专业素养过硬就行了。 当然了,年轻的女学生们还知道,这位楚老师年纪不大,虽然有个儿子,可不知是什么缘故,一直是单身。为此,几个女同学还专门讨论过:“楚老师平日里待人温和有礼貌,上课时又细致,对建筑的研究见解独到,他妻子一定很幸福!” “楚老师哪里来的妻子哦,别说见过,就连提都没听他提过,我听说教师公寓里就住着他和他儿子。” “你傻呀,没妻子哪儿来的孩子?人家不能在老家待着?” “我看不像,咱们学校也有不少外地的老师,孩子这么小,肯定是跟着娘,听说当时楚老师在研究队的时候就带着这个孩子了。” “看楚老师对儿子这么好,他一定很爱他的妻子,那他的妻子不会已经……”女生一边想着,一边捂着嘴面带愁容。 “唉,妻子重病离世,独自一人抚养年幼的孩子,一边研究,一边养家,楚老师是我见过的最有责任心、最长情的男人了。” “他长得还好看。” …… 段新阳被派到北平做地下工作,明面上的身份就是清大外语系的老师,同在一个学校。他当然听说建筑系的研究队回来了,可也只是知道了。周一上午他拿着讲义回宿舍,正要开门的时候,就听见身后有个小团子跑得欢快:“阿爹!阿爹!你快来,我们比比谁先到家!” 小团子太小,小短腿倒腾不开,差点摔倒,段新阳眼疾手快,一下子就接住了小孩儿,小孩子声音软软的,也不认生,弯着一双大大的眼睛:“谢谢叔叔!” 段新阳蹲下来,笑得温和:“你是谁家的小朋友呀?在宿舍里不可以乱跑哟。”这小孩儿十分可爱,白白嫩嫩的像个面粉团子。 “叔叔也是学校的先生吗?我是我阿爹也是哟!” “木木,你慢点!”段新阳听到孩子身后的声音一愣,他站起身,看着眼前的人。 楚辞看着段新阳也愣住了,倒是木兮跑得欢快,抱住楚辞的大腿,甜甜地叫了一声:“阿爹!” 楚辞抱起小团子,捏了捏他的小脸蛋:“楼里的叔叔姨姨都在休息或者备课,不许大喊大叫。” 小团子揉着自己的小脸蛋,撅着小嘴承认错误:“阿爹对不起。”楚辞笑着摸了摸小木兮的头。 段新阳看着小木兮,微微失了神,如今的阿辞穿着衬衣西裤,已经是男人的装束,想必已经恢复了正常的生活,他笑着叫他的名字:“阿辞,好久不见。”再次重逢,没有了过去的小心翼翼。 楚辞看着他,哑然失笑:“段先生,好巧。” 段新阳有些紧张,邀请他说:“要来我家坐坐吗?” “好呀。”楚辞欣然答应。 段新阳把人请进屋里,挠了挠头,小声说:“这几日上课紧,还没来得及收拾。” “已经很干净了。”楚辞笑着说。 段新阳给楚辞倒了杯水,又从瓷罐子里拿出了两颗话梅糖,张开手掌放到小团子面前。小木兮想伸手去拿,可是又有点害羞,仰着小脸看自己的爹,楚辞被他渴望的小眼神给逗乐了:“想吃就拿,要记得谢谢叔叔。” 小木兮瞬间眉开眼笑,咧着小嘴说:“谢谢叔叔!”伸手抓住了那两颗糖,装进了兜里,心想着:糖最好吃了,要留着回去跟阿爹一起吃! 楚辞看着熟悉的话梅糖,想起了从前的事:“你现在……”却不料和段新阳一同张口,说了同样的字。段新阳尴尬的笑了笑,楚辞笑着说:“你先问。” “你现在过得怎么样?这孩子是……” “我现在挺好的,前些日子跟着梁先生的研究队来了北平,现在在建筑学当老师,这是我儿子。” “我知道,你们研究队在学校很有名,看来以后我们就是同事了,我是法律系的老师。” “很适合你。” 段新阳犹豫了一下,小心翼翼地问:“那梁司令……”段新阳没有问完,眼睁睁地看着楚辞眼睛里的光随着这三个字灭了。 “他呀……唉……”对于那个名字,楚辞有千言万语,可最终化作一声叹气。 小团子心疼他阿爹,伸出小手捂住楚辞的耳朵,红着眼眶扁了扁嘴:“叔叔你别提我阿娘的名字了,我阿爹会难过的。” “你阿娘?!”段新阳有些吃惊。 楚辞慌忙捂住小团子的嘴,窘迫的笑了笑。 段新阳慌忙地道歉:“抱歉,我不知道……我来北平有些年头,也私下打听过你的消息,只是没想到如今……我……” 楚辞摇了摇头,努力挤出来了一个笑:“都过去了。你现在身体还好吧?” “已经完全好了。” “那就好,那东西可不要再碰了。”楚辞嘱咐着,随后扶着膝盖站起身拉着小木兮说:“我先回去了,木木也到点该吃饭了,有空来我家坐坐,就在你家的斜对面,很近的。”小木兮已经五岁了,楚辞细胳膊细腿的抱着他有些吃力。 段新阳点了点头,送他出了门:“有什么事情需要帮忙就跟我说,别客气。” “谢谢。”楚辞点头笑着说。 这么些年,这些军队亦或者政府的势力范围换了又换,大抵分为了两个党派,北平的这位市长,就是代表政府的一派。侵略者的炮火越来越猛烈,北平和京畿附近的局势也日趋严峻,这位秦市长有坚决抗日的决心,可无奈于政府的政策,只得以护卫北平为由,邀请来了守护中原这些城的一些将领,作为北平门户的燕地,自然是当仁不让。 楚辞不在的这些年,梁愿的脾气又变成“地府判官”的模样,他交代了一些事情给凌飞云,沉着脸坐车到了北平,进了和平饭店,秦市长说晚上在这里给大家接风,梁愿是极其不愿意参加这种宴会的,脸色又沉了几分。 司徒原瞧着自家司令的脸又黑了几分,赶忙哄道:“这位秦市长一直主张积极抗日,可虽然去年12月那件事解决了,政府的态度你也看到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我这不来了么!”梁愿的手盘在胸前,领口的扣子解开了一颗,隐约露着脖子上的红绳。 “是是是,您这是为了民族大义牺牲小我。” 梁愿瞥了他一眼,站起身往外走着。司徒原赶紧去拦他:“您这是去哪儿呀?” “卫生间!”梁愿的脸黑到了极致。 “得勒!您去!”司徒原尴尬的笑了笑,做了个请的姿势,心里暗自舒了口气:还好这位爷不是要走,不然他还真没底气能拦得住。 梁愿在水龙头前头洗着手,被人突然拍了肩膀,大爷是个练过的,反应极快,三下五除二就反手擒住了拍他的人。梁愿定睛一看,有些惊讶:“段新阳?!”随即松了手。 段新阳咬着牙揉了揉肩膀,笑着说:“几年不见,梁司令还是这般身手矫健。” 梁愿见着段新阳,稍微恢复了点的脸色又沉了下去,冷哼一声:“呵,几年不见,段先生还是这般弱不禁风。” 段新阳尴尬的笑了笑:“我这次来是与梁司令有要事商议。” 梁愿挑了挑眉:“哟,难得,那您是以什么身份?先说好我可不去你那个组织,我这人自由惯了,最烦那些规矩,”梁愿看着段新阳穿着长褂,帽檐压得低低的:“看样子你的身份不能暴露吧,你就不怕我揭发你?” “您说笑了,梁司令是有民族大义之人,自然知道孰轻孰重。”段新阳抬头,眼睛里闪烁着波澜:“梁司令,我找到阿辞了。” ※※※※※※※※※※※※※※※※※※※※ 梁大爷:阿辞不在的第五年,想他! 白鬼儿:人家都是xxx不在的第一天,想他…… 梁愿:那还不是你的错! 第 78 章 因为还有两位在路上耽搁了,这一天上午依旧没什么事。一大早,梁愿换了身衣裳,又刮了刮胡子,又不知道从哪儿找来了些茉莉香粉,在身上弹了一些,对着镜子深吸一口气,谁也没带就出了门。 司徒原看着精心打扮了一早上的自家司令,抬头看了看窗户外边,小声嘀咕着:“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梁愿记着段新阳给的地址和时间,想去教学楼里偷偷看看自家小媳妇上课的样子,可是校园里头小路多,他也饶了远。 不知不觉,梁愿走到公寓楼下,就见一个小男孩朝他招手。他疑惑走过去,蹲在这个小孩子身边问他“你认识我啊?”小孩子可爱极了,白白嫩嫩的像个小团子,让人忍不住去捏捏他的小脸蛋。 小团子撅着嘴揉了揉脸蛋,歪着头:“看着眼熟……”看着小团子歪头思考的神情,像极了他家小媳妇 只见小团子恍然大悟:“啊!我想起来啦!你像我阿爹画上的叔叔,你跟我阿爹画上的一样好看!” 难道我这么出名,连大学教授都暗恋我?不对……梁愿瞪大了眼睛,呼吸有些急促,声音颤抖着问他:“你……姓什么?” 小孩看他的神情有点害怕,往后缩了缩,小声回答:“我姓楚……” 梁愿地眼睛黯了黯——原来他已经结婚了啊…… 梁愿只觉得心口有些疼,脱口而出:“你娘她……对你爹好吗?” 小孩看他难过的样子,学着阿爹平时安慰他的样子伸手摸了摸他的头,梁愿微微失神,这模样,也像极了当初他安慰他的样子:“我没见过我阿娘,但是那是我阿爹阿娘,为什么你看起来这么难过……” “什么?!”梁愿有些吃惊,这些年他的宝贝媳妇儿经历了什么啊都。 小团子撇着嘴:“我阿爹说我阿娘是个好人,他做了错事配不上我阿娘,就离家出走了。” 看着小孩儿撇着嘴委屈的样子像极了他家小兔子,梁愿不由得心里软了下去:他娘的,他家宝贝心肝儿小兔子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心怕摔了,哪家不实相的姑娘还敢欺负他? 梁大爷越想越气,皱着眉问小小兔子:“你知道你阿娘叫什么吗?”大帅准备问完名字就提枪抄了她的家,管他是不是这只小小兔子的娘。 “我阿娘叫梁愿,你认识她吗?”小小兔子的眼睛了放着光。 听了这话梁大爷愣在了原地,小小兔子用肉乎乎的小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才回过神,问他:“你多大了?” “我五岁啦。”小团子乖巧的答着,举起肉乎乎的小手比了一个五。 梁愿算着,五年前楚辞刚离开自己,上哪儿去生个五岁的大儿子,指不定是小兔子善良劲儿犯了,养了别人的小孩儿。 大爷心情复杂,最后又是极大的惊喜,疯狂地点头,嘴角要扬倒眼睛边去:“我认识,我跟你说,你别听你阿爹瞎说,你阿娘可好了,特别爱你阿爹,是你阿爹闹脾气自个儿离家出走,你阿娘天天念叨你阿爹,就盼着他哪天能回家,他俩简直就是天生一对……”梁大帅脸皮厚,夸自家小媳妇连带着夸自己毫不含糊。 小小兔子听到这话特别开心,梁大帅怕小小兔子告诉小兔子今天的事,小兔子一害怕又要逃跑,就故作凝重地说:“你爹你娘指定是有什么误会,今天这事你别跟你阿爹说,等改天我把你阿娘叫来,撮合撮合他俩。” 小小兔子弯着眼睛爽快的答应着:“好!”还别说,这两只兔子虽然长得不像,但是举止神态那股子可爱劲儿倒是一模一样。 梁大帅捏了捏小小兔子的脸蛋儿:“你大名叫什么啊?” 小小兔子拍掉他的手,揉了揉脸蛋儿说:“楚木兮。” 梁大帅微微一愣。“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想来这么酸溜溜的名字也就他家小媳妇想的出来了。 从教师公寓那个方向出来,大爷继续找着教学楼,本来想着刚才问问那只小小兔子,可想来这么小的孩子应该也不知道,就没提这茬。梁愿看了看表,担心要下课,看着路上走过来两个学生,问道:“请问建筑系在哪儿上课?” 大学里的女生大多是健谈的,眼前这个男人长得英俊,她们自然极为乐于助人。这两个女学生好似跟建筑系很熟的样子,其中一个说:“这个时间,你是来听楚老师的课吧?” 另一个则一本正经的轻轻咳了两声:“咳咳,建筑系是吧,往前走左转的那个楼,进门上三楼。” “谢谢。”梁愿道了声谢,往教学楼快步走着,想到那一提他们家小兔子两个女生红着脸的表情,不高兴地撇了撇嘴,自言自语道:“嘁,沾花惹草的兔子。” 梁愿很快就走到了教室门口,看到了教室里那个神采奕奕的、他丢失了许多年的宝。梁愿极其善于隐蔽,找了个死角,让楚辞发现不了他。他站在那里,看得痴迷,他的小媳妇还是那个模样,只是长大了,站在讲台上为人师表,谈吐不俗。梁愿舍不得眨一下眼睛,比讲台下头求知若渴的学生们还要入迷。 不知不觉,下课铃响了,楚辞合上书,放下手里的粉笔,弯着一双杏眼笑着说:“今天的课就到这里,下课。” 同学们三三两两地出了教室,楚辞舒了一口气,拍了拍手上沾着的白色粉笔灰,拿着书出了门,外头已经空无一人,不自觉地在门口站了许久,说不上为什么,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从教学楼出来,梁愿没打算回和平饭店,而是转而去找了他的那位远房亲戚。梁先生开门,看到梁愿站在门口有些吃惊,稍微愣了一下,侧过身,笑着说:“请进。” 梁先生请梁愿坐到沙发上,问道:“不知大哥今日到访,是有什么事?”林先生给梁愿倒了杯水,坐在了梁先生的身旁。 梁愿说话从不拐弯抹角:“我来是想问这些年关于阿辞的事。” 梁先生和林先生相视一笑,仿佛早就知道这件事了,梁先生耐心地说着:“就在我们要出发的当天一大早,阿辞提着行李来北平找到了我们……” “阿辞的脸有些苍白,笑着说:‘我想好了,请把我编入你们的研究队吧。’” “我们两个看着他的脸色不太好,问他是不是身体不舒服,阿辞他摇了摇头,笑得有些凄然:‘我很好,没有不舒服,随时可以出发。’阿辞他当时好像迫不及待地想要离开,现在想来,也是有些蹊跷。” “当时阿辞一直在发烧,可谁也没告诉,直到第四天,阿辞终于坚持不住,因为高烧不退晕了过去,当时我们已经进了山,同行的研究队队员把他背到了暂住的房子里。阿辞他烧得厉害,几乎要不省人事,山里医疗条件不好,我们商量着下山去镇子里请个大夫,可是被阿辞给拒绝了,阿辞当时的眼神灰暗,给人的感觉就像是……几乎放弃了求生的意志。” 梁愿听了这话,心揪到了一起,阿辞他这是伤了身,以他的性格,一定不会去医院……边想着,边骂自己千遍万遍。 “阿辞好似不想拖累我们似的,趁我们不注意,留了张纸条一个人跑了出去,那天晚上我们本想去找他,可是大雨冲下山石封了山,我们也被困住了。第二天早晨,雨停了,阿辞也回来了,他浑身湿透了,脸更加苍白,可怀里护着一个小婴儿,肩上还背着用衣服缠成的包。就见着阿辞把衣服摊在了桌子上,把衣服里的草药分成了两堆,客客气气的对大伙说:‘麻烦大家……帮我把这两堆草药分别煮了,救救这个孩子……’” “阿辞当时的脸色很不好,小茵很担心,可还没有等她开口,阿辞冲着她笑了笑:‘林先生,可不可以麻烦你把随队带的消炎药给我一颗?’孩子太小,幸好当时我们也刚有了孩子,可以由小茵喂着,而那些药,是阿辞为自己采的。” 末了,林先生补充道:“我们到不知道那个大雨夜阿辞发生了什么,只知道他回来以后,眼睛里又重新有了光彩,与其说是那些药救了阿辞的命,不如说是那个孩子。” ※※※※※※※※※※※※※※※※※※※※ 小小兔子出场! 下周连更哟! 下周打算开辆高铁 高审:你要是敢开,我就把你绑在铁轨上! 第 79 章 七月七日北平失守,第二天,日军在□□前□□庆祝,下令清除抗日分子。北平几所高校联合决定,南下迁校至西南办学,段新阳欣然辞职,留在北平,被政府聘为支那问题顾问,一时间,人们都骂他是个汉奸走狗。 北平一出事,梁愿就知道了,心里着急的不行,那群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怎么可能反抗的过那帮畜生?可如今梁家带的兵大部分都在第一战区,若是调动守城兵力攻城,别说会造成过大的伤亡,那燕地三城的百姓怎么办? 梁愿在自己的办公室里踱步,平时主意那么多的一个人,现在一点办法都没有。就在这时,联络处传来消息:“司令,平城那边传来消息,从北平来了一大批学生和老师,请求从平城出城前往西南办学。” 卫城、燕城、平城,依次位于北平的西北西南,平城的确是往西南走的必经之路。梁愿的眼睛亮了,心也踏实了许多:如今放眼整张版图,也就西南暂时比较安全。也好,阿辞去了西南还安全些…… “传令平城,凡是从北平迁移的师生,全部密切关注,务必保护他们的安全,让他们顺利出行,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务必予以满足。” “是!” 司徒原听见了,多嘴问他:“你什么时候这么爱护知识分子了。”梁愿没搭理他,抬脚就往司徒原的屁股上踹了一脚,别看两个人都这么大岁数了,还跟二十年前的时候一样。 从北平出来的学生一批又一批,这场大迁徙一直持续了两个多月。得知楚辞暂时安全了,梁愿的心思专心放在城防上。 “司令,平城那边有情况。”司徒原不知道梁愿为什么这么关心燕城的学生,如实的执行着命令:“今日从平城出城的是北平最后一批学生,至此,北平所有需要转移的师生皆安全出城,只是今日这批师生中有一位年轻的男老师,带着一个四五岁的孩子,说是要到燕城。” 梁愿的心咯噔了一下,眼睛里闪烁着:“知道他因为什么要来燕城吗?” 司徒原瞧着自家司令难得这么激动,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愣愣的说:“额……说是有些家事。” 梁愿“嗖”地站起来:“让!让他进!务必保证他的安全,有情况了随时向我汇报!”给司徒原吓了一跳,只见他家司令的眼睛里闪烁着火光——那是自从楚辞走了以后就再也没出现过的样子。 梁愿实在放心不下,让司徒原亲自护送他进城,千叮咛万嘱咐:“你可千万别让人家发现你了……嗯,你蹭着我的名气,看你这身衣服就知道你是谁,人家文弱知识分子一个,别给人家吓着。”司徒原怎么也想不到自家司令抽什么风,照着命令做了,等他躲到城门口亲眼看着那位男老师进了城,才明白:卧槽?这不是……嫂子?!这怎么还有孩子了?梁愿被绿了???楚辞走后,梁愿跟司徒原喝酒,告诉了他楚辞其实是个男人,把这些年的事一股脑都说了,可他不知道这个孩子是怎么来的。 司徒原让人暗地里跟了一路,摸清了楚辞回来的理由,兴冲冲地跑回军部:“我说你怎么这么激动,原来是嫂子回来了啊?” 梁愿扬了扬下巴,没有说话,嘴角若有似无的勾着。 司徒原不忍心打击他:“你先别高兴,你知道他回来去哪儿了吗?”他停顿了一下:“还记得你那个堂弟吗?嫂子一回来就住进了陈公馆。好像是因为打仗,你堂弟一家子不放心在国内看房子的管家,让他收拾收拾房子里要带走的东西到英国去,过些日子走。你媳妇儿回来是想着让那个管家把孩子一起带到英国去,怕万一……” “我媳妇儿就放心把孩子给一个陌生人?!”梁愿瞪着眼。 司徒原纳闷了:“我还正奇怪呢,嫂子那孩子真是你的?你俩是怎么生出来的?难道是……”司徒原一脸惊恐:“拉、拉出来的?” “滚蛋!”梁愿现下心里头可喜欢那个孩子。 然而司徒原是真的后悔自己多嘴。 自从楚辞走了以后,再加上局势越来越严峻,梁愿几乎住到了军部去,很少回家,因此一有什么情况,司徒原都能及时报给他。这天晚上晚上俩人又对着燕地的地图研究到了半夜,差不多结束了的时候,司徒原伸了个懒腰对梁愿说:“要是那帮倭瓜真动西北,小凌那儿就紧张了,估计……”可是话说一半,一转头,梁愿不见了。 司徒原左找右找也没找到人,值班警卫看到他立正:“司徒副官!” 司徒原点了点头,问他:“看到司令了吗?” “看到了,刚刚司令出了门。” 这家伙动作够快的……出去了?回家了?还是……司徒原想着,突然灵光一现,想到了一个地方。 深夜的燕城静悄悄的,只有少数几个窗户亮着灯。司徒原来到了水杨街36号,找到了当初那个墙根。旁边这棵梧桐树已经长的很大了,因为已经是深秋,树叶凋零,司徒原一下子就看到了坐在枝杈上的梁愿。司徒原叹了口气,还记得从前啼笑皆非的场景,这一晃十几年了。 “你来了。”梁愿的声音很平静,也没有低头看司徒原,可就是知道,他能找过来。 司徒原笑他:“我说祖宗,您怎么又来扒墙角?小心给全燕城百姓知道了笑话你!” 梁愿没有搭理他,看着那个已经灭了灯的窗户,静静地看着。 于公于私,司徒原都会陪着梁愿,可是眼瞧着天气越来越冷,梁愿这一天天不眠不休的,白天在军部,晚上还要抽几个小时扒人家墙角,就凌晨眯那么一会儿就算休息了,他担心自家司令实在吃不消,挡着门死活不让梁愿出门:“你说说你,自己这么大岁数了,能不能注意点自个的身体?” “我身体怎么了?出去跟那帮子兵比我照样比得过!你数数你脸上的褶子可比我多!” 跟梁愿斗嘴永远会被气死:“我脸上哪儿有褶子了?你这不睁眼说瞎话么……等等,我跟你说得不是褶子的问题,你今天必须得去睡觉,立刻,马上!” “你敢命令你大爷我?扣你工资!” “你扣我也不怕!你不就是想去扒人家墙角么?你连人家面都没见到,你知道他就在那个屋子?万一是老管家住那儿呢?”司徒原一只手捂着心口,心疼他那点工资。 梁愿瞪眼:“我乐意!你给我滚蛋!” “堂堂司令天天扒人家墙角你怂不怂?被藤原围的时候也没见你这个德行?喜欢人家就跟人家直说啊,婆婆妈妈的是男人么?” 梁愿被这话给噎住了,他怎么敢再去打扰阿辞,他好不容易恢复了正常的生活…… 司徒原见他这几十年了第一次把这位爷噎得没话说,心里直乐,脸上装的认真:“今天好好去睡觉,你还有三个城的人要管呢。”他又想了想,怕等自己走了这位爷又跑了,实在不放心:“今儿我跟你睡一屋。” 梁愿听了这话,瞪着他满眼警惕,双手捂住胸向后退了一步:“我可是有男人的人。” 司徒原这个气:“滚蛋!老子有媳妇儿!” 梁愿是个说到做到的人,第二天让司徒原给行政下命令:“你去行政传达我的命令,这个月副官司徒原的工资扣一半!” 司徒原捂着心口要吐血,立正答道:“是!”随后欲哭无泪:“你说你的心黑不黑啊,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梁愿勾着嘴角扬了扬下巴,拍了拍心口:“我的良心活蹦乱跳!” 行政部的一见司徒原来就乐:“司徒副官又来扣自己工资啊?” 司徒原的心真的好痛。 ※※※※※※※※※※※※※※※※※※※※ 准备相见咯 第 80 章 楚辞不好意思在陈公馆白吃白喝,在燕城中学找了一个教书的工作,每个月领一些薪水,下班的时候也会顺道买些菜回来。陈公馆的下人们早就遣散了,楚辞不忍心让陈管家这么大岁数了还要照顾自己和儿子,下班回来以后经常替他做饭。 陈管家一辈子无儿无女,孤零零的一个人,楚辞平日里待他和善,时常照顾他关心他,小木兮又活泼可爱,一口一个“爷爷”叫到了他心坎儿里,他是真心喜欢这两个孩子,每回等小木兮睡了,时常劝楚辞跟他们一起走,可都被楚辞婉拒了,这去英国的日子也就一拖再拖。 眼瞧着到了初冬,燕城下了第一场雪,陈管家知道,他不得不走了。小木兮知道自己要离开阿爹,哭闹着:“阿爹,木木要阿爹,木木不要走!” 楚辞红着眼睛,在孩子面前强忍着眼泪,笑着嘱咐着:“傻木木,等中国不打仗了,阿爹就去接你,你到了英国要好好听姨姨姨夫还有陈爷爷的话,知道吗?” 陈管家抱着小木兮,声音哽咽着:“阿辞,你真想好了,如今中国实在是不太平?” 楚辞点了点头:“嗯,还麻烦您路上照顾木木。” “哪里的话,这孩子乖巧我是打心眼里喜欢。你要好好照顾自己,这北边越来越不太平,你也收拾收拾,去西南,跟你的学校汇合吧。” 楚辞笑了笑没有说话,小木兮的哭声渐渐远去,他回了陈公馆,心里空落落的,叹了口气,走出门在街上闲逛,不由自主的就走到了梁帅府,这些年,梁帅府一点都没变样,包括他们的匾额。他红了眼睛,快步走了过去,他不知道的是,他身后刚好跟着恰巧要回家那些东西的梁愿。 司徒原问他:“你不去找他?” 梁愿的眼睛里闪烁着,最终叹了口气:“不了,回去吧。” 楚辞绕了一圈,又回到了陈公馆,靠在门口自言自语道:“其实在哪里教书都一样的,做事情要有始有终,我把这个月教完了就去西南。” 燕城的雪一次比一次大,放了学,楚辞走到燕城中学的门口,看着大雪纷飞,笑得温暖,学生们往校外走着,三两结伴,欢声笑语,对着楚辞说:“楚老师再见!”楚辞弯着一双杏眼,笑着说:“再见!”嘴边是温暖的白色雾气。等学生们走得差不多了,他把围巾往上拉了拉,踩着雪走回了陈公馆。简单的吃了些东西,他拿出了书,看着明天要讲的东西,过了明天,大概算是有始有终了。 白骨青灰长艾萧,桃花扇底送南朝;不因重做兴亡梦,儿女浓情何处消…… 梁愿站在窗前,看着漫天大雪,手里紧紧地攥着一份军报,因为能从上边看到几个字:“南京失守。” 司徒原走到窗前关上了窗户,自从梁愿收到这份军报,将近一个下午梁愿站在窗前一言不发,就这样看着大雪一点点盖住地面,轻轻地拍了拍梁愿的肩膀,说道:“司令,开会了。” 梁愿站在会议室只说了一句话:“从今日起燕地卫戍司令由卫城指挥官凌飞云暂替。”说完出了门。 司徒追听了这话愣了,追着梁愿出了门:“司令,您疯了?您知道您这决定意味着什么吗?” “知道。”梁愿的步子走得飞快。 司徒原紧追:“梁家受了这么多年燕地,你这么一句就把这儿换了姓,你……你让我怎么跟大帅交代?” “不用你交代,等下你让联络处跟凌飞云联系,让他把工作交接一下,赶紧到军部报道。” “等等,你不当这卫戍司令打算干什么?”司徒追越想越不对,把梁愿拉住了问他。 “到第一战区报道,领兵,打仗。” “好,你去哪儿我跟着你,”司徒追点头,他承认,梁愿是天生的帅才,做个卫戍司令是屈了他的才,可这么多年,司徒追跟他一起长大,又做了他这么多年的副官,梁愿的脾气他最了解:“只一样,不许去第三战区,尤其是,南京。”司徒追重重的说出了最后两个字。 梁愿眯着眼看他。 司徒追狠了心:“梁愿,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中国这么多倭瓜需要打,你非得带着兵跑那么远,你记不记得‘远兵必伤’?你又知不知道南京现在经历的是什么?老人、孩子、女人无一幸免!更别提城里是不是还留着一个兵!你到那儿别说晚不晚,就算是要夺城你连个内应都没有!现在哪个部队敢轻举妄动?” 梁愿勾起嘴角笑了:“这不就是我们当兵的宿命吗?没人敢去收那块地方,我来。” 司徒追红了眼:“你若是有什么闪失,我要怎么向干爹和我爹交代?” “梁家世代从军,顺历史大势,不愚忠任何一方,不投靠任何一派,坚守山河百姓这一条祖训,这是我爹和你爹都知道的道理。”梁愿把手拍在司徒追的肩上:“能有你这么个兄弟,挺好。” 司徒追皱了皱眉:“诶不是,梁愿你什么意思啊?” “我不干了,可你还领着军部工资呢,你跟我去干嘛呀,拖家带口的,省得你媳妇儿念叨你。” “诶不是说好了吗?你去哪儿我跟着你。” “啧啧。”梁愿挑眉:“不要迷恋我,咱俩没结果,我有男人了。” 司徒追翻着白眼听他扯皮:“都说了多少遍,老子有媳妇儿!” 梁愿勾着他的肩膀,跟他打着商量:“那你明天再辞职呗,明天正好该领工资了,领了工资请我吃饭啊,我现在可是无业游民。” 司徒追气地推开他的手:“滚滚滚!你这个月刚扣了老子一半工资,现在想起来明天发工资了,刚在甩手掌柜做的倒是潇洒!” 梁愿扬了扬下巴:“不当甩手掌柜大爷我也潇洒!” “你脸皮怎么不再厚点?” “谢谢您夸奖,我继续努力!” …… “司令!”警卫跑了过来。 梁愿看着这个警卫,表情恢复如常,微微皱眉:“怎么了?”这个警卫是他专门安排去保护他家阿辞的。 “楚老师不知从哪儿得到了消息,现在出门往火车站走了,他好像要……要去南京。” “什么!”司徒原和梁愿大惊。 “立刻联系车站,务必拦下他,若是谁把他放走了,军法处置!”梁愿一边说一边跑。 司徒原在后面追着:“诶你等等我!” 楚辞讲完了最后的课回到办公室收拾自己的东西,听着两个老师闲聊。 “你说的这消息准确吗?” “当然了,我丈夫就在报社工作,已经收到了消息,这事儿应该明天就爆出来了。” “虽然早就听说那帮日本人攻到了南京,可没想到竟然……这还是人干得事吗?简直丧尽天良!这帮畜生!” 楚辞听到了“南京”,心中一惊,赶忙问那两个老师:“请问两位老师刚刚说南京怎么了?” “听楚老师的口音应该是南方人吧,我跟你说,这可是内部消息,南京遭遇了大屠杀,几日之间,老人、小孩、女人无一幸免……”楚辞平日里对谁都乐呵呵的,又爱帮助人,同事们都很喜欢他。 楚辞听得呼吸急促着,慌忙地说:“谢谢。”抱着自己的东西出了学校回了家,路上买了一份报纸。他在家左想右想,收拾了行李出了门。 楚辞顶着风雪到了车站买了票,可是该到上车的时候却被列车员给拦下了:“抱歉先生,南方战事吃紧,刚刚接到军方的命令,若无通行令禁止南行。” 楚辞不是傻子,反问道:“那他们都有通行证吗?”他指着其他上车的乘客,已经客客气气的,只是语气有些着急。 列车员尴尬的笑了笑:“抱歉,临时抽查,还请您配合。” “实在不好意思,军部刚刚接到消息,火车站出现了五年前逃逸的犯人,需要立刻搜查,还请楚先生配合。”列车员的话音刚落,楚辞就听见了那个令他寤寐思服的声音。 他的心跳好似漏了一拍,转身看见了那张令他日思夜想的脸。只见梁司令穿着一身军装,披着呢子大衣站在他面前,身后跟着司徒原还有一排卫兵。 他躲不掉的。 楚辞叹了口气,怀着这么多年骗他的内疚,咬了咬嘴唇,别过头去:“梁司令请便。”他伸出了两只手,由梁愿发落。 梁愿隐忍着,走到楚辞的面前,强行扣着了他的手腕,弯腰再他耳边说:“阿辞,你既招惹了我,就该负责到底。”说完,像扛麻袋似的一把把楚辞扛在了肩头塞进车里,又把人扛回了那个他们一起住了很多年的院子里。 ※※※※※※※※※※※※※※※※※※※※ 嗯,两个人终于要永远在一起了! 明天打算开高铁,但是又怕被勒令拆轨,明天我会仔细观察的,如果明天没有发出来,不用担心,大概是没过审,我再改一改,尽量让大家看到原稿的样子 唉,其实我也不咋抱有希望,毕竟我们纯情少爷啥都没干的时候就被锁了,硬生生删了500+才过去,也不知道明天的咋样,又到了考验如何使用比喻手法的时候了! 第 81 章 梁愿把人扛回屋里,搂着在脸上一阵亲,然后紧紧的抱在怀里,像是一撒手宝贝就不见了似的。 当年的小少爷长大了,变成了雅人深致的绅士,可在他眼里还是当年的小兔子。 楚辞也舍不得离开他的怀抱,可是想着自己骗了他这么多年,觉得自己配不上他,忙把人往外推:“梁愿!你干什么呀你!”可是一个教书的,哪里推的过一个当兵的。 梁愿听着他叫着自己的全名,心里隐隐作痛:“楚老师为人师表,你的学生知不知道你是个骗子。” 楚辞一愣,震惊的说:“你……你都知道?!”可想到自己骗了人,不知所措的收了手,红着眼睛小声道歉:“对不起……”他果然还记恨着自己。 梁愿勾起嘴角,果然么……还是他们家兔子,伸手去剥兔子皮。 楚辞捂着衬衣扣子,惊慌失措:“我……我是个男人……” 梁愿扣着他的手腕抵在墙上,手指倒是灵活的很,一只手剥他的衣服也没费什么力气。一边剥一边说:“楚老师提了裤子就翻脸不认人……” “上完别人就跑……” “你这样的就叫陈世美,陈世美你认识么,从前抛妻弃子是要被用狗头铡铡了的。” 楚辞红着眼,咬了一下嘴唇,不甘心的说:“可是我是个男人,这样是离经叛道的……” 梁愿忍了下来,耐心地问:“这些年大爷我离经叛道的事儿不差这一件。” “可我……我给你生不了孩子……”楚辞的嗓音颤抖着。 “以后木兮就是我儿子,唯一的儿子。” “你……”楚辞瞳孔放大,他怎么会知道木木的存在?! “阿辞,”梁愿打断了他:“找了这么多理由,你要是说你不爱我,我立刻放你走。” “我……”楚辞说不出口,将头埋在了梁愿的胸前,咬着手背小声哭了起来。 梁愿心疼了,叹了口气,提起楚老师的下巴:“从前全燕城都知道梁大爷本来就喜欢男人,就少爷你不知道,所有人都知道梁愿爱惨了楚辞,只有你不知道……”然后吻了上去,这一吻绵长又炙热,晚了许多年。 楚辞就这么被梁愿骗上了床,事实证明就算是变成了高级知识分子楚教授,在梁愿身边还是当年那个小媳妇。梁流氓搂着媳妇,上边亲着小嘴儿下边摸着小兔子,不同于第一次的痛苦,这一次空气里充斥着暧昧的味道。楚辞浑身被他撩的滚烫,搂着他的脖子哼哼着,声音软软的。 梁愿吞了吞口水,在楚辞耳边说:“媳妇儿……别在离开我了,成么?”语气带着恳求。 楚辞被他亲的七荤八素的,哪儿还有什么理智,点了点头。 梁愿笑了,伸手去摸了一个小瓶子,里边是滑腻腻的膏子。 楚辞抓着被单直难受地哼哼,闭着眼小声嘟囔着:“阿哥……好难过……” 听得梁愿更难受,可又怕太着急伤了怀里柔柔软软的小兔子,把兔子爪子搂在自己脖子上,哄人似的亲着小嘴儿。或许是等太久了,反而不着急了。大灰狼哄着骗着,试探着把自己的爪子伸进兔子洞里,渐渐地,红皮兔子适应了大灰狼的存在,就在这时,大灰狼突然撤出爪子,闯进小兔子的家门。 尽管刚刚梁愿做了半天准备工作,可真当大灰狼进门的时候,兔子疼得一双杏眼直泛泪花,人也清醒了不少,红着脸瞪他:“梁愿!现在是白天,你干什么呢!” 梁流氓勾着嘴角:“吃兔肉。”然后俯身在他耳边呢喃:“媳妇儿……我忍了十六年了……”楚辞一愣,男人特有的硬骨气也软了下来。 看着小媳妇疼得满眼泪花,梁愿心疼着,动作慢了下来。可后来还是忍不住去碰撞,猛烈又热情,像是诉说着这些年的思念。楚辞的小腹抽搐了一下,小兔子冲着流氓吐口水,人舒服了,软绵绵的窝在梁愿怀里,可梁愿哪儿能那么轻易放过他。 缠绵,痴缠,放纵。不管是不是黄粱一梦,不管醒来是不是浮生泡影,两人默契的谁也没有说话,只知道人生得意须尽欢。这一个下午,没有久别重逢,没有世俗礼教,无关风月,无关其他,一切的误解都不言中烟消雾散。云雨之后,雨过天晴,楚辞窝在这些年心心念念的人的怀里闭着眼睛,耳边只剩下了这样一句话回荡。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已知。” 屋子里头一片狼藉,床上更是不堪入目。大爷轻手轻脚的下了床,端了一盆水进屋,给他的小傻子擦着身体。 看着小兔子被盖了满身的戳,要好像写满了“梁愿专属”似的,大爷勾起嘴角,眼里满是骄傲。 大爷小心翼翼的擦着楚辞的腿根,生怕吵醒了他,又怕力气稍微大一点又把少爷白嫩的皮肤擦红了,自己也要心疼半天。兴许是过于敏感,楚辞哼哼了两声睁开了眼,瞧着大爷的姿势吓了一跳,羞红了脸:“你……你干嘛……”一边说一边把脚往回缩。 大爷心疼楚辞的身体,自然知道不能再做些什么,抓着他的脚腕不让他乱动,凶巴巴的瞪他:“别乱动。” 楚辞委屈的撇了撇嘴,眼睛湿漉漉的,大爷的心肝都软了,把他收拾干净了,帕子往盆里一扔,上床搂着媳妇儿。这只兔子,把儿子养的白白胖胖的,自己还是瘦成这样。 屋门锁着,窗帘拉着,昏暗的屋子里充满着欢愉后的味道。这会儿俩人正抱在一起说着悄悄话。梁愿搂的人紧,生怕怀里的宝贝儿像上次似的跑了。 梁愿不做人,上了人家还非得说出来:“媳妇儿,你说你那些学生知道自己平日里崇拜的斯斯文文的楚老师在床上叫的这么好听么。” 楚老师脸皮薄,红着脸横了一眼梁愿,伸着小拳头砸他。可他早就被梁愿弄的没有力气了,小拳头软绵绵的。梁愿只当媳妇儿给自己送秋波,咽了咽口水,要不是知道媳妇疼了,他恐怕要再次化身为狼。只能忍着,拉起媳妇儿的手放到嘴边,不轻不重的咬了一口,伸手把当年他留下的佛珠和长命锁给他重新带上,说:“不许再摘了啊。” 梁愿在他边上小声咬着耳朵,教育着这个胆大包天的小媳妇:“媳妇儿,咱能别老吓唬你夫君了么,你明知道南京出了事儿你还往那儿走,你知道现在那儿是什么情况么,你要是出了事儿我可怎么办?” 楚辞软绵绵得不愿意说话,可能是当老师久了听见自己被训挺不高兴,撅着嘴:“正好,我死了你娶个大姑娘给你生儿子,我儿子可不给你养,再给我养出个小流氓来。” 梁愿听了这话搂着楚辞宝贝心肝儿得叫:“你要是死了我就出家去,给你念一辈子经,让你下辈子还做梁家媳妇儿,反正就是不娶别人。” 楚辞心里暖洋洋的,在他怀里蹭了蹭,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想起什么来似的:“你是不是要去南京?” 梁愿点头:“好歹是我媳妇儿老家,我得从小鬼子手里抢回来,以后还要在那儿建房子呢。” 楚辞的眼眶泛了红,撇了撇小嘴:“东北没了,北平失守了,如今南京也遭了难……阿哥啊,你说……我还能活到建房子的那天么?” 梁愿亲了亲少爷的额头:“能!怎么不能!你才多大,你夫君答应你的话什么时候没有实现过?” 你若想要一方净土,我就能驱逐上边的杂秽。 楚辞抬头看着他,这个男人的脸上好像都不会留下岁月的痕迹,反而比当年更加俊朗,于是从被窝里伸出白嫩的胳膊软软的掐了掐大爷的脸颊,笑着说:“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梁愿往上拉了拉被,低头看着他倔强的眼神,知道他不答应的话,楚辞一定会想方设法得跑过去,想着在自己身边总比在让他自己瞎跑要好,就答应了他:“好,但是咱们说好,到了那儿一切听我的。” 楚辞弯了弯眼睛说“好”,然后在梁愿怀里寻了个舒服的姿势闭上眼睛,他是真的没力气了。 梁愿看着他,嘴角勾起了笑,仿佛回到了当年。 记得当时年纪小, 我爱谈天你爱笑。 有一回并肩坐在柿树下, 风在林梢鸟在叫。 我们不知怎样困觉了, 梦里花儿落多少。 再难的路,两个人一起走就不会孤独。国破山河仍犹在,岁月流殇人未亡,炮火连天的岁月,能与身边的人一起守住故土,是最受上天垂怜的事。 我梁愿,燕城人,光绪十二年十二月初八生,历经朝代更迭,处于乱世之下。年少时随父南征北战,后就读于军校,二十岁投笔从戎,今仍为华夏守疆,世人眼中的风流将军、地府判官,为人混账霸道,任性轻狂,脾气是出了名的坏,幸不辱命,所守疆土无一遗失,辖内百姓安居乐业,我问心无愧。三生有幸,在岁月无光之时遇到了兔仙子,承蒙照顾,无以为报,只能此生将他视若珍宝,一生竭尽全力爱护。愿一生相守相依,岁岁长相见。 我楚辞,南京人,出生在1904年桂花盛开的季节,长在秦淮河边,学于康桥河畔,略懂建筑一行,后来做了教书匠。阴差阳错做了梁愿的枕边人。初见欢喜,久处仍怦然,谨以白头之约,书向红笺,好将红叶之盟,载明鸳谱,于孤独岁月相伴。山水一程,三生有幸,柔情似水,佳期如梦,江湖路远,同去同归,夫夫相随,共守故土。 这一天,是冬至日,而两天后,是西洋的平安节。 山河绵延不息,愿你我这一生平安喜乐,万事胜意。 ※※※※※※※※※※※※※※※※※※※※ 这个温馨的故事讲到这里就算讲完啦,从1921年到1937年,但他们的人生还在继续。其实我一开始本没想写这么长,想让小少爷早早地掉马,可是两个人一个脸皮薄、一个又把对方护在心尖儿上不愿意逼他,在写的过程中总觉得差点什么,就一直拖到了快结束的时候,或许这么处理并不好,但的确是我能想到的最好的方式了。 这周会一直更,接下来还会有三个小小小的番外,大概能囊括他们的一生。 第一次写耽美,写的不太成熟,写到最后跟我一开始想的都有点不一样了,本来想小虐一下的,但是到最后也没忍心,可能这就是亲生的吧…… 谢谢大家的支持,也谢谢大家喜欢大爷和小少爷。 打个小广告,下周会做一颗新糖,保证甜的那种,结巴实习医生和花样滑冰运动员的竹马(可能不算)养成型小故事,直接点旁边的作者推文《你是我的一颗糖》就好啦~希望大家 番外一:婚礼 1945年9月3日,举国欢庆。人们听着广播里日本天皇的投降诏书,甭管听不听得懂,心里跟着乐呵。就在这一天,燕城迎来了天大地喜事,他们的梁司令迎娶了美娇娘,而这美娇娘不是别人,是他们的仙女。 这一天,燕城家家贴了红囍字,楚辞被八抬大轿抬进了门,他没有在穿裙子,而是换上了一身红色的洋装。 战争结束,梁愿脱下了戎装,换上了红色的长褂的中式喜服,从这一刻起,梁家大爷不再是司令官,而是眼前这个盖着红盖头向他走来的男人的夫君。 这场婚礼该请的都请了,对于新娘子的性别,知情人心照不宣,闭口不提。这场婚礼洋不洋、土不土,盛大而荒唐,又让人热泪盈眶。 婚礼该有的程序一样不差,大爷心里想着屋子里的小媳妇儿,速度飞快地喝着酒,喝倒了一大片,最后实在等不及了,直接梁浙和梁闽还有司徒原拉出来,在自己的淫威之下,三个人心甘情愿地挡着酒。 大爷偷跑回院子插上了门,满院的小兔子的脖子上系着红绸带,甚是可爱。可大爷没功夫看这些兔子,一心想着屋里头的那只。他三步并两步地回了屋,掀开了红盖头。 满床铺着红枣桂圆莲子花生,虽不图早生贵子,但求百年好合。楚辞坐在床上等大爷,可等着等着肚子饿了,摸见床上的大红枣子,偷偷地往嘴里塞。 红盖头掀开的那一刹那楚辞被吓了一跳,小嘴里还存着没来得及咽下去的枣肉,掩耳盗铃一般的捂住嘴,红着小脸软软地喊了声:“阿哥。”那小嘴跟门外的小兔子似的,不停地动着。 那一瞬间,早已步入中年的两个人仿佛定了格,恍然如梦,像是回到了二十几年前的青年时光,还是这只兔子,坐在自己的床边小口吃着包子,好像是肉馅的?他有点后悔当时没尝。 大爷脑子“嗡”地一声断了弦,直勾勾地盯着楚辞衬衫领子上的珍珠扣。连合卺酒都忘了喝,一只手抓着兔爪子,另一只手三下五除二的剥了兔子皮,动作熟练顺手。 “大灰狼九寸有余,拜倒夫人身下俯首称臣,不知夫人意下如何?”大爷搂着媳妇儿,在通红的耳朵上撕磨着,说着浑话。 毕竟是早就尝过了荤腥,小兔子一下就明白了大爷说得是什么话,红着脸推他:“又……又不正经……” 大爷用舌尖轻轻舔了舔小兔子的嘴巴,勾嘴笑道:“那你是答不答应?” “咳,”楚辞的眼神瞟到别处,一本正经的说:“那……那你说,你应该在……在下面……” 大爷得逞的笑,答应的爽快:“好~今天大喜的日子,一切都听媳妇儿的。”搂着怀里浑身粉红的小家伙翻了个身。 “诶……不是这样……嗯……”楚辞慌了神,可已经没有说话的机会了。 芙蓉帐暖,玉液琼浆,春宵一刻,快哉快哉。 ※※※※※※※※※※※※※※※※※※※※ 结尾章的小歌改自出自卢冀野的《本事》~ 番外二:采访 世界反法西斯战争胜利一周年的时候康大举办了一个活动,需要采为战争做过贡献的知名校友。可国内的还好说,国外的就…… 起初,托马斯抱着试试看的态度跟学校申请了经费,想要海外采访,结果真被他申请了下来,可他的苦恼接踵而至。 首先,托马斯被分配到了中国,可别看中国人这么多,来康大读过书的少之又少;其次就是中文,作为世界名校的学生,托马斯会三门外语:英语、法语和德语。可单单不会中文,托马斯是极其有语言天赋的,想着学一门语言也用不了多久,可是中文实在太难了。 说来也巧,这天难得是个大晴天,陈骁带着妻子和孩子在康河边的草地上玩 ,恰巧遇见了在河边说着一口颠三倒四的汉语的托马斯。陈晓觉得有趣,走过去主动跟托马斯聊天。托马斯愁眉苦脸地说着这件事。 陈骁一听乐了,打算帮帮这个可怜的小学弟,用一口流利地英文说:“真巧,我也是康大毕业的,我的同学里还真的有在国内参与抗战的,他是康大建筑系学生,我回头把他的联系方式给你,不用怕,他的英文说得特别好。” 就这样,托马斯坐在了楚辞的家里。 抗战一结束,梁愿带着楚辞南下,在秦淮河边寻回了楚辞的“娘家”,过起了半隐居式的生活。两人在保持院子基本结构的情况下重新布置了布置,院子里种着桂花树和茉莉,树下吊着一个吊椅,还养了一窝兔子,这样子又像是回到了从前在燕城的时候。 楚辞闲不住,被东大聘为了教授,又开始做起了教书匠,而梁愿心甘情愿做起了“家庭煮夫”,每天变着花样的给楚辞做饭,把他宠的无法无天。 梁愿买菜回来的时候托马斯刚好采访完,他看见眼前这个身子挺拔、五官棱角分明的中年男人不禁眼前一亮,想必这就是那位司令。于是对楚辞说:“您刚刚说您的丈夫是一位英雄,我可以采访他吗?”托马斯本以为楚辞是位学长,可他看起来秀秀气气的,留着半长不长的齐肩卷发,还有个丈夫,一时间有些迷惑。 楚辞有些为难,怕梁愿不乐意,又怕他当着记者的面胡说:“可是他不会英文。” 托马斯表情真诚,锲而不舍:“可以麻烦您来翻译吗?” 楚辞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好吧,我问问他。” 梁愿把东西放回屋里,给他媳妇儿倒了杯水:“这洋鬼子还没问完?” 楚辞瞪了他一眼让他别瞎说:“他说他想采访你。” 梁愿乐了:“哟,我都出名到国外了?来吧。”楚辞扶额,让他坐到自己旁边。梁愿坐下习惯性地搂着楚辞,楚辞的脸一下就红起来了。 托马斯会心一笑,假装没看到,问着第一个问题:“梁先生,听说您曾守着三座城池,在抗战期间基本上免于日本法西斯侵略者的践踏,这一定很困难吧,请问您有什么秘诀?又是怎样的信念支撑着您?”楚辞翻译给梁愿,瞪着一双杏眼,那意思:不许说浑话。 梁愿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其实不是很难,也没什么秘诀,那帮倭瓜太弱了,不禁打,最主要的是我媳妇的城防图纸画的好。至于信念……就想着赶紧打完了找媳妇儿洞房。” 梁愿说完,托马斯看着楚辞,楚辞深吸一口气,也开始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日本的侵略战争是非正义的,我们守护自己的疆土,战争一定会胜利,这就是信念。” 托马斯飞快地记着笔记,又问:“您为这个国家立下了汗马功劳,本来可以升官加职,可听说战争一结束,您就卸了任,和您的夫人过上了平凡的生活,您后悔吗?” “没有,大爷我就想过守着媳妇儿的日子。” 楚辞扶额:“没有,打仗的初衷本就是为了赶走侵略者,如今已经实现了。” …… 托马斯问了最后一个问题:“如今赶走了法西斯侵略者,相信中国不久会迎来和平,您还有什么愿望吗?” “我的愿望可多了,希望媳妇儿少上几节课多在家陪我,希望我可以把我媳妇儿养的白白胖胖的,希望……和我媳妇儿可以每天都能跟我多来几次,毕竟深度接触有益于增近夫妻之间的感情。”最后这句,梁愿是看着楚辞说的。 楚辞红着脸瞪他,心一横,闭着眼说:“希望中国和世界都能尽快和平。” “媳妇儿我觉得你骗我。”梁愿就算再不会英语也听得出长短来。 “嗯?没……没有啊……”楚辞被撞破,红着脸结巴着,左脚踩在右脚上。 梁愿站起来,把媳妇儿扛在肩上往屋里头走:“媳妇儿我觉得你有必要教我学英语,亲自的,嘴儿对嘴儿的……我觉得床上方便些……” “梁愿你放我下来,你个老不知羞的还有人在呢!”楚辞是个注重养生并且很服老的人,认为既然到了这个年纪就该清心寡欲,将来不给儿子添麻烦,奈何嫁了个流氓。他挣扎着,可小白兔落入大灰狼的嘴里哪里还逃得掉。 这害羞的模样简直就是欲擒故纵,梁愿笑:“我老不老你一会儿就知道了!”他扛着楚辞长腿一迈,急匆匆的进了屋,还不忘说着他唯二会的英语单词:“bye-bye!”补充一下,另一句是holle。 梁司令一向做事周全,不忘锁上门,留着满脸懵的托马斯一个人被锁在了门外。 番外三:吃冰棍 梁木兮最近有点忙,家里两个老人特别不让人省心,三天两头的吵架,这不,梁木兮这会儿刚下了班,接了媳妇儿电话就从国防部办公厅赶紧往家跑,军装都没来得及换。 “我为了你当了大半辈子女人,你现在连冰棍都不让我吃!”坐在轮椅上的老头叉着腰,委屈地撇嘴,瞪着对面那个老头。 对面的老头一看就知道年轻时当过兵,腰杆挺得倍儿直,可现在却心甘情愿地弯着,好脾气地哄着坐在轮椅上的老头:“乖宝儿听话,咱不吃啊。” 楚教授年轻那会儿在野外考察,在山里头饥一顿饱一顿,吃不饱穿不暖的过了五年苦日子,把胃给弄坏了,前几年胃穿孔做了手术,把梁愿差点也给吓过去,隔壁陈骁家闺女是军医院的医生,嘱咐自家舅舅一定不能吃凉的、辣的、不好消化的,可楚辞越活越小,又被梁愿这几十年宠的无法无天,以至于耍起小脾气来基本上要啥有啥,谁也管不住。 楚辞软硬兼施,可是就是不让吃,因为那次手术,就是楚辞贪凉吃冰棍吃来的。 梁木兮一回家就看到这一幕,小声问着自己老婆:“媳妇儿,给小姨姨夫打电话了吗?或者段叔叔?” 这位段叔叔就是段新阳,抗战胜利后,段新阳终于活在了阳光下,做了政委,一辈子没有结婚,刚解放那会儿在南京军区工作,后来楚辞病了,被儿子接到了北京的军区大院住,他又申请调职,直接做了楚辞的邻居,就这样,我们英明一世的梁司令,防了一辈子自己的邻居挖他墙角。 梁木兮他媳妇儿小声跟自己丈夫说:“爸妈都不让。” 楚辞虽然腿脚不好,可是耳朵尖啊,听见自己儿子要给他阿姐姐夫或者段新阳打电话,赶紧阻止:“不许打电话!”打了电话就更吃不了冰棍儿了。 梁愿瞪着儿子:“就是的,不许打电话!”梁司令硬气,男人的自尊心不允许!是男人就要自己哄好媳妇儿! 梁木兮背着手按电话——这么多年练出的神技,一边哄着二老说“不打不打”,突然感受到了当年司徒叔叔被他爹支配的恐惧。 梁愿看着自己儿子就生气,指着儿子就骂:“都怪你!当年不知道照顾你妈,落下胃病了现在吃不了冰棍儿!” 梁木兮挠头,心里委屈也不敢回话:可是我当年才刚出生啊…… 楚辞伸手揪梁愿耳朵:“不许说我儿子!”然后对儿子说:“你以后不许跟他姓!” 好吧,在自己媳妇儿面前硬气算个屁,是男人在家就得听媳妇儿的话!为了哄媳妇儿开心,梁愿专门低下了头,让媳妇儿捏自己耳朵的时候别抻着腰:“媳妇儿,咱下手轻点儿,耳朵拽坏了以后可听不见你叫我夫君咯!” “老不要脸的。”楚辞梗着脖子白了他一眼,心里还是舍不得,手上的劲也松了松。 梁木兮看着自己呲牙咧嘴的爹使劲冲着他眨眼睛,赶紧点头:“成,我明天就拿户口本去改。”然后指着自己俩儿子:“楚燃,楚烨。” 兄弟俩互相看了彼此一眼:“得,又改名了。” 见楚辞弯着眼睛满意的点头,梁愿拉着媳妇儿的手小声说:“媳妇儿,咱气也消了,我带你去吃桂花糕啊,听说外头新开了个糕点铺子,里头卖的桂花糕跟过去咱家厨子做的一个味儿。一会儿陈骁该来了,那个小兔崽子肯定给他姨夫打电话了。” 至于梁愿是怎么知道是一个味的,昨天楚辞午睡的时候隔壁段老头买了一包桂花糕送来,说是新开的铺子,知道楚辞爱吃。那梁愿能让自家媳妇儿吃情敌送来的桂花糕吗?当场就昧下了,前脚刚答应了段新阳不会偷吃,后脚就在家门口把桂花糕吃得一口不剩,撑的愣是吃了四片健胃消食片。 楚辞点头,高兴地由着梁愿推着自己出门,临走到门口冲着自个儿儿子“哼”了一声:“胳膊肘往外拐,不许跟我姓!”梁愿一脸幸灾乐祸,好像不关自己的的事儿似的。 梁木兮看着自己爸妈的背影直挠头。这会儿他媳妇儿挽住他靠在他肩膀上:“爸年轻的时候一定也很宠着妈。” 梁木兮点头:“当年妈也为了爸吃了不少苦。” “现在真好。” 梁燃梁烨兄弟俩看了看自己爸妈十指相扣的手,同时叹了口气:今天又是吃双份狗粮的一天。 这时门口颤颤巍巍的走过来一个老头,看起来还挺生气,用拐杖敲地:“楚辞你个老不让人省心的!不许吃冰棍儿听见没!” ※※※※※※※※※※※※※※※※※※※※ 完结撒花~ 愿大家也可以和自己心爱的人白头偕老,儿孙满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