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晚更妍》 第1章 独自生产 wоо⒙νiρ “通知血库！52床病人大出血！急调o型血！让家属再签一次手术同意书！”紧闭的产房大门上方“抢救中”三个红字不断闪烁，匆忙推门而出的护士一脸惊惶，怎么第一次跟手术就碰上这种情况。 “家属！家属呢？”望着空荡荡的走廊，护士一脸茫然，生孩子的时侯产房外面不是站满人吗？52床的家属呢？ “发什么呆！先去通知血库！”闻讯赶来的护士长一巴掌拍在护士的肩膀上，“这个病人家属也在咱们这里住院，你先去通知血库，我去查紧急联系人！” 52床是东湘医院一个非常特殊的存在，除了刚入职的护士外，几乎没有人不知道她的故事，因为这大半年来，她几乎天天都待在东湘医院。护士长调出电子病历，看着病历上的名字，微微叹了一口气，顾京墨，这个女人，实在不容易。 东湘医院是整个东安市最好的医院，全国最好的肿瘤科就坐落在东湘医院东院区的14号楼。过去的一年多里，顾京墨常常出入14号楼，因为她的父亲顾正原身患淋巴癌，需要定期在肿瘤病房进行化疗。 顾正原是东安大学历史系的教授，一生酷爱收藏，对文物颇有研究，因此也成为东安市博物馆的外聘专家，早先还参加过一些文物鉴定的电视节目，很是吸引了一批粉丝。此时的顾正原正躺在病床上，他是十多天前住的院，因为化疗后的重症肺炎。因为肺部感染情况不容乐观，顾正原的鼻腔一直插着两根氧气管，时刻都离不开氧气，手指上也一直夹着血氧检测仪，一旦数值下降得厉害，必须马上使用呼吸机。他昏沉地睡在床上，偶尔因为身体的痛苦发出一声呻吟，他的床边坐着护工孔阿姨，有些焦灼地盯着手机。 顾京墨是在父亲的病床前感受到宫缩的疼痛的，当那一阵紧似一阵的阵痛稳定在十分钟左右一次的时候，她知道她应该是临产了。把手中的棉棒交给一旁的孔阿姨，顾京墨扶着病床护栏慢慢地坐到了躺椅上。 她从包里掏出手机，拨出了一个号码，暂短的等待之后，手机里传出一个机械的女声：“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再拨。”她有些颓然的放下手机，感觉腹部的疼痛越来越剧烈。 “京墨，你是不是肚子不舒服？”一旁的孔阿姨看她神色不对，赶忙给顾正原戴好呼吸面罩，走到顾京墨身边。 “孔阿姨，我可能是要生了，陆英的电话关机了……”因为怕父亲听到担心，顾京墨的声音很轻很轻。 听到陆英的名字，孔阿姨心里涌上一股怒气。陆英是顾京墨的丈夫，几个月前顾正原入院的时候，孔阿姨见过他一次，看起来是个一表人才的小伙子，不但温和有礼，对京墨也照顾有加，在听取医生治疗方案的时候一直默默地站在京墨身边，偶尔会安抚性地拍拍京墨的肩膀。 那时孔阿姨还在感叹，顾京墨这个小丫头虽然母亲早逝，父亲又身患重病，但庆幸的是她的身边还有一个支撑她的人。谁成想，那之后陆英再也没有来过一次医院。成为顾正原的护工之后，孔阿姨还曾委婉地跟顾京墨问起陆英的情况，每次得到的回答都是在忙。她以为两人的婚姻或许出现了问题，可是之后的一段时间她发现顾京墨开始无缘无故地恶心干呕，一问才知道她有了孩子，那时又以为年轻人闹闹别扭，应该是和好了。 然而顾京墨的肚子一天天大起来，顾正原的身体状况越来越差，来医院的次数越来越多，陆英仍然一次都没再露面。孔阿姨怕顾京墨心里难过，很少再打听陆英的情况，只能尽可能地给顾京墨一点照料。 看着因为宫缩的疼痛而开始冒汗的顾京墨，孔阿姨的怒气实在无法掩饰：“别管那个没良心的东西了，阿姨陪你去产房。”说着就来搀扶顾京墨。 “阿姨，我爸爸这边离不开人，产房离得不远，我慢慢走过去就行，之前也跟接生大夫沟通过，应该没事的，我不怕。”顾京墨在孔阿姨的搀扶下慢慢地站了起来，扶着肚子向妇产科走去，她怕会提前发动，早就在妇产科预约了病床，产褥包也早已经备好，她一定可以顺利生产的，一定。 午夜的病房大楼里寂静而空荡，顾京墨扶着墙，走得很慢很慢。肚子太疼，她只能努力香榭别的事情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她想到了小时候就离开的母亲，那时她不过六岁多一点，还未上小学，母亲去参加姨姥姥的葬礼，哀痛过度，突发心梗，连抢救的机会都没有留给医生…… 她想到了躺在病床上的父亲，过早失去爱人似乎让父亲的整个人生都灰暗了，他把所有的精力都花在了女儿和学术上，让她随心所欲自由地成长，即便心有犹疑，仍然尊重女儿的意愿让她出嫁，而她嫁给了陆英…… 陆英，她的丈夫陆英…… 顾京墨不知道自己是怎样走到产房的，躺下的时候她只觉得疼，疼痛撕扯着她的意识，可是她必须保持清醒，她的身边没有人，她现在只能靠自己。 “妈妈……爸爸……”溢出唇边的呢喃暴露了她的脆弱，一如她缓缓滑落的泪水，疼痛仍在蔓延，而她已无力支撑。 这边正在调紧急联络人电话的护士长几乎要被愤怒淹没了。备注为“配偶”的陆英的电话只要打通就会被挂断，已经重复五次了，再一次拨号被挂断之后，护士长愤怒地扔下电话。 “庄医生，护士长说联系不上家属……”小护士战战兢兢地向接生医生汇报最新情况。 正在观察顾京墨情况的医生闻言皱起眉头，手上的动作却没停下，仍在给她按摩肚子，调整胎位：“先通知血库调血，争取把血压提上来，能不手术就不手术。” 产房里又开始忙碌起来。 顾京墨的意识变得有些奇怪，她似乎能够看到自己躺在床上生产的画面，能看到医生护士焦急忙乱的申请，能看到被羊水打湿的床单，能看到自己苍白的脸上的泪，肚子似乎也没那么疼了，妈妈我肚子不疼了，不疼了，不疼了真好…… 爱┆阅┋读：woo18νip﹝wσo18νip﹞woo18.vip 第2章 我是家属 孔阿姨接到妇产科的电话的时候几乎跌坐在了地上，最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京墨难产！ 她转头看向病床上的顾正原，两个小时前他清醒过来，开始闹着找顾京墨，知道女儿去了产房后就一直不错眼神地盯着孔阿姨的手机，孔阿姨的眼神对上顾正原，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小孔，京墨生产是不是遇到什么问题？”说话的是住在顾正原隔壁病床的苏妈妈。 “头胎，有点困难。”既担心顾京墨的情况，又怕顾正原受到刺激发生不测，孔阿姨的眼中都快掉下泪来。 “南星，要不你过去看看吧？看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苏妈妈对着坐在她床边沉默的青年说。 孔阿姨这才注意到那个穿着黑色卫衣的年轻人。他总在凌晨两三点钟的时候来病房，来了也只是坐在床边，不大开口，每次他来，苏妈妈总是很高兴，问起他的身份，苏妈妈却总是不肯细说。 “好。”高大的青年应声站了起来，与顾正原目光相对的时候，略微点了点头。 顾正原望着朝病房门口走去的高大背影，想到了自己不知在何处的女婿陆英，眼眶湿润起来，这本该是丈夫的责任。 顾京墨第一次带陆英来家里的时候，顾正原是非常欣赏他的，出身贫寒却自立自强的年轻人，前途不可限量。但是慢慢的接触下来，他发现这个孩子并不如表面上看起来温和无害，他待人接物彬彬有礼，却始终带着一种疏离和防备，即使对于顾京墨似乎也不能完全放下戒备。 顾正原能够理解陆英独立于世的不安，也希望真心的付出能够换来等价的回报。所以在陆英大学毕业的时候，他出面联络了本市最好的文化宣传公司，为陆英安排好工作。在二人的婚事上，也未曾向陆英提出任何要求，从婚房到婚车到婚礼，全部都是顾正原一力筹备，只想让两个孩子能够毫无顾虑地开始幸福的婚姻生活。 顾京墨与陆英着实度过了一段美好的时光，然而在顾正原检查出淋巴癌的时候，一切都改变了。 想到那时候女儿的惊惶无助和女婿的避而不见，顾正原的心口传来一阵钝痛，心率也瞬间紊乱。 孔阿姨看着数值突然变化的监护仪，走上前轻抚顾正原的胸口：“顾老师，放心吧，京墨会平安无事的。” 病房里的三人各自担忧或祈祷，从病房往产房赶的甘南星慌乱中更带着无措。他不喜欢与陌生人有太多接触，所以总是选在凌晨工作结束的时候来医院看苏妈妈，人少也安静。即便如此，对于苏妈妈隔壁病床的顾正原与顾京墨父女，他也已经有所耳闻，甚至常常能够在午夜的病房走廊里看到她沉默独坐的身影。刚刚那种情况，容不得他拒绝。 一路疾行赶到产房，产房中异样的安静让甘南星感到不安，孕妇生产不都是会因为痛苦而嚎叫吗？为什么这么安静。 “再给52床顾京墨的丈夫打电话，孩子生了，产妇大出血已经休克，让他们马上来人！”一个年长些的护士抱着被小被子包裹的孩子推门出来，对着护士站的值班护士吩咐。 “我是家属，52床顾京墨的家属。”甘南星上前一步走到护士身边。 “你跑哪里去了？！你知不知道你媳妇今天是生孩子？你看看哪个产妇没有人陪，啊，就她一个人挺着大肚子自己到产房啊，手术同意书都是自己签的啊！”抱着孩子的护士实在难以抑制内心的愤怒，对着身前的男人几乎可以说是破口大骂了。 “对不起。”甘南星知道情况紧急，也不再解释。 “你媳妇给你生了个儿子，现在失血过多人已经休克了，医生正在抢救，需要你签病危通知书。”看到甘南星老老实实地道歉，护士的态度好转了很多。 “请问，我现在能做什么？”听到病危，甘南星不由得紧张起来。 “医生正在抢救，她现在失血过多，急等着输血，血库用血很紧张，一旦血液到位，情况应该能够缓解。”看到脸色瞬间发白的男人，护士声音软下来，看来这个男人也并不像大家传言的那样那么不在乎自己的妻子。 听到这里，甘南星接过护士递过来的病危通知书签下自己的名字，然后走到楼梯口打了个电话。 抱着孩子的护士目光一直追着甘南星，似乎怕他偷偷地走掉。看着挂掉电话，神情逐渐放松的男人，护士一脸困惑。 “血的问题解决了，烦请您给血库再打个电话，说明需要的血型和用血量，那边会马上送过来。” “解决了？哦好好，我马上打电话。你的儿子你先抱一下。”听到血的问题解决了，护士一阵狂喜，马上向电话冲过去，想到手上的孩子，回头把他塞到了甘南星手里。 甘南星看着被护士递过来的小小的包被，整个人都紧绷起来，这么娇小、这么柔弱的生命正在自己的手上。他低头看着红彤彤皱巴巴的婴孩的脸，一颗心变得柔软起来，当初的自己，也是这样小小的一团吧。 他小心地托着孩子坐到了产房门口的长椅上，身子靠在椅背上的时候终于感觉到安稳，他小心地用左手箍住孩子的包被，右手掏出手机给苏妈妈打了电话，那边病房里的顾先生应该等急了吧：“孩子生了，是个男孩，顾小姐情况也算稳定。” 这边顾正原听到女儿的情况，略略心安，身体却不由自主地抽搐起来，呼吸也越来越急促，氧饱和度也越来越低。 “医生！”孔阿姨发现了顾正原的不对劲，马上按下床头的呼叫铃，呼叫值班医生。 “顾老师别着急，京墨的孩子已经顺利生下来了，很快咱就能见到他们了。顾老师，慢慢呼吸，慢一点慢一点，一二三吸气，一二三呼吸，慢一点，慢一点顾老师！” 值班医生匆忙的脚步声打破了病房安静的夜，天，就要亮了。 第3章 死生之间 “京墨，京墨……”温和的女声在耳边轻轻呼唤她的名字。 顾京墨勉力张开疲惫的双眼，看向身侧，刹那间泪水扑簌着落下：“妈妈！”她扑过去抱住微笑望着她的女子，因为过 于用力，身体都开始微微的颤抖。 “不怕不怕，京墨不怕，妈妈在这里。” “妈妈，妈妈，我没有照顾好爸爸，爸爸生病了，我救不了他……还有我的孩子，妈妈我怀孕了，我想让爸爸看看孩子，可是太痛了，我生不下来，妈妈对不起，我什么都没有做好……”顾京墨只想把所有的委屈和痛苦都倾诉出来。 “孩子，你做的很好很好，你陪着爸爸一起走过了最艰难的日子，在爸爸最痛苦的时候你勇敢地站在了他的身后，而且你现在也是一个勇敢的妈妈了，妈妈很高兴，我的女儿长大了。”顾妈妈轻轻抚摸着顾京墨的头发。 “妈妈，你……”沉浸在见到妈妈的喜悦当中的顾京墨忽然反应过来，妈妈已经离开他们很多年了。回想起之前生产时那锥心的疼痛，难道说自己真的没有撑住？ “妈妈，你是来接我的吗？” 顾妈妈抬手拭去顾京墨的泪水，“妈妈来接爸爸。” 下一秒，顾京墨发现自己已经和妈妈一起站在爸爸的病床前了，此时的爸爸安静地沉睡着，围在床边的医生不断地给他注射肾上腺素，一旁的孔阿姨眼泪已经像断了线的珠子。 顾京墨朝孔阿姨扑过去：“孔阿姨，我爸爸怎么样了？” 然而无论她怎样努力，都无法接触到孔阿姨的身体，孔阿姨仍在哭泣，似乎也没有听到她的声音。 顾京墨不安地盯着爸爸床边的生命检测仪，只见心率的线条越来越平缓，最终只剩下一条略微有些不太平滑的直线。 “爸爸！” “京墨。”顾妈妈走上来，拉住了顾京墨的手，“爸爸在这里。” 顾京墨顺着顾妈妈手指的方向望去，病房门口，穿着病号服的爸爸正微笑地望着她。 “爸爸——”顾京墨哭喊着扑进爸爸的怀里，有多久了，多久没有看到爸爸站着微笑的样子。爸爸如此高大，却被这狭窄的病床束缚了那样久！ “京墨，阿润。”顾正原张开手臂将妻女揽进怀里，他曾无数次幻想团聚，只是未曾想到会是这样的方式。 “京墨，对不起，爸爸坚持不住了。”顾正原拍拍女儿的头，落下泪来。 从生病到现在已经一年多了，最初的时候他还能自己往返医院做化疗，顾京墨只需要在饮食上费些心思。后来，他用的化疗药物副作用越来越大，大部分时候连起床都很困难，那时顾京墨刚刚怀孕，有先兆流产的迹象，父女两人便一齐住进了东湘医院。 顾正原这边有护工全天看护，顾京墨则完全自理，还要在两个科室之间不断往返，看着明明怀孕却越来越瘦的女儿，顾正原心如刀绞，精神状态尚好的时候，他给女婿陆英打过电话，内容无怪乎家中正多事，请他多担待照顾好京墨，那边陆英却只是沉默。他终于死心，再也不会问起陆英，却开始默默地为顾京墨的日后做起打算。 肿瘤治疗的每一天都是生不如死，顾正原承受着超出身体负荷的痛苦，却咬着牙想要多活一天，再一天，因为他知道，他的女儿只有自己可以依靠。然而看着女儿挺着大肚子忙里忙外，他又无数次想要偷偷拔掉身上的氧气管子。但是他不能，他不能让自己最疼爱的女儿面对父亲自杀抛弃她的现实！他不能让她的女儿一个人面对生产的鬼门关！ 然而他终究没能撑住，他不得不撒手放开自己最疼爱的孩子，让她一个人面对茫茫的人世。这样的家破人亡，他如何能够要求女儿坚强？！命运何其不公啊！ “京墨，我们带爸爸去看看孩子吧。”顾妈妈拉起女儿的手，现在只有那个刚刚出生的孩子或许能留住女儿的生命了。 顾京墨茫茫然地被父母牵着，看着身边匆匆略过的熟悉的楼宇，总觉得这是一场甜蜜又可怕的噩梦，假的，假的，都是假的。 “哇啊——哇啊——”婴儿的哭声不远不近地传到耳边。 顾京墨看着长椅，一个年轻的男人张皇失措地看着怀抱中小小的一团包裹，声音正是从那里传来的。粉蓝底上点缀的白色小熊，那被子是自己准备的，这个孩子…… “京墨，这是你的孩子，我们的外孙。”顾妈妈拉着顾京墨缓缓地走近孩子，女儿与丈夫在生死间挣扎的场面是如此痛苦地戳中她的心，可是她要来，她要珍惜这唯一的团聚的机会，她要让她的女儿活着，她要她的女儿撑下去。 顾京墨痛苦地抱住了头！怎么办，我该怎么办？我要怎么才能留住爸爸妈妈？还有孩子，孩子怎么办？陆英、陆英在哪儿？我做不到，我做不到！ “京墨，爸爸妈妈要走了，对不起爸爸妈妈不能带着你，将来，我们在遥远的将来等着你。这个孩子，叫伯琅吧，他会陪着你，就像你陪着我一样。”顾正原狠下心来把顾京墨推向了仍在闪烁“抢救中”的病房，看着女儿的影像从眼前消失，顾正原揽住了痛哭的妻子，“阿润，相信京墨，相信我们的女儿。” 人与人，终究是要告别的啊，哪怕有再多的泪，有再多的痛。 像是一阵细微的风，轻轻拂过，然而了无踪迹。 甘南星抱着哭得脸都发红的孩子，手足无措，看着仍在闪烁的抢救灯，愈发焦虑，不是说输血就能缓解吗？已经输了那么多血了，怎么还在抢救？！ 正在他愤怒地起身想询问护士的时候，抢救的红灯终于暗淡下来。医生护士一大群人推着病床略显拥挤地出来。 甘南星忙走上前去。 “病人情况稳定了，好好休养，很快就可以恢复了。”庄医生摘下口罩，对着甘南星开口。 “谢谢医生。”甘南星对着医生点头致谢，之后看向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的女人，她的眉头紧蹙着，眼角也不断有泪水划过，一定吃了许多苦吧，好在撑过来了。 在护士把顾京墨推到病房的时候，甘南星再次掏出手机，给苏妈妈打电话，电话接通，尚未开口便听到苏妈妈的哭声，顾正原走了。 第4章 谁是丈夫（上） 经历仓惶的一夜，无论是医生护士还是抱孩子的甘南星都身心俱疲。他把孩子放在保温箱里，搬到了顾京墨床边，委托护士帮忙留意之后就匆忙赶到周转病房。 第一次在天亮的时候踏入这间病房，甘南星总觉得有些陌生。苏妈妈的眼睛通红，看到甘南星又落下泪来：“京墨怎么样了？” “母子平安。顾先生……”甘南星看着靠窗位置已经空荡荡的病床，犹豫地开口。 “七点多钟的时候走的，心肺衰竭。可怜的顾老师，连孩子的面都没见到……”说着，又开始哭起来。苏妈妈住院期间，常得到顾京墨的关照，也很心疼她从小的遭遇，只是无论如何都没想到，她们父女竟然连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后续的事情怎么办？”甘南星从不关心与自己无关的事，或许是由于那个柔弱的婴儿或许是由于那个哭泣的女子，他总无法再袖手旁观。 “医生正在想办法联系顾老师的女婿陆英。”提起陆英，苏妈妈也是一脸嫌弃。 “不说他了，京墨现在怎么样？这产妇得马上喝红糖水，还得补充营养，她可怎么办呢？孔阿姨又被别的病号叫去，一时半会腾不出手。”想到刚生产完的顾京墨，苏妈妈十分担忧。 “您别急，我过去安排。这边有事情，打我电话。” 路上，甘南星再次拨通了好友程恩泽的电话：“你那边，有好一些的月嫂吗？” “等等等等，这又是输血又是月嫂，你落到哪个姑娘手里了？”程恩泽咋咋呼呼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来。 “别废话，有人的话就赶紧叫过来，东湘医院妇产科52床。”甘南星太了解程恩泽刨根究底的本事，话一说完立马挂了电话。 赶到产科病房的时候，顾京墨仍在昏睡，紧蹙的眉头仍未舒展，小孩子却已经被医生清理干净，重新包裹起来，小脸上透出一股让人安心的恬淡。 甘南星忽然有些无措，这样的场景，温馨得让他难以招架。 “52床家属！去一楼把剩下的费用交了。”护士站在门口对甘南星招呼了一声就离开了。 甘南星把孩子的被角塞好，转身下楼，似乎把家属的角色适应的很好。 顾京墨这边暂时地安稳下来，周转病房的轮班护士却正在经历妇产科护士长的焦躁与痛苦。顾正原的紧急联络人有两个，女儿顾京墨正在妇产科，似乎还没清醒，女婿陆英的电话却一直关机。 再打一次，打不通只能去找顾京墨了。 “嘟——嘟——”通了！ “你好！请问是顾正原的家属陆英先生吗？” “我是，请问你是？” “你好！这里是东湘医院周转病房，你的岳父顾正原先生于今早七时五十分抢救无效死亡，请来医院办理相关手续。” …… “陆英先生？” “顾…顾京墨不是在医院吗？” 听到话筒里迟疑的发问声，护士几乎要暴走了，她努力平复情绪，但是仍然无法藏住话语里的讽刺：“顾京墨今早生产后大出血，目前还没有清醒。我以为您知道，毕竟，那是您的妻子。” 听筒里传来一阵东西掉落的窸窣声，接着电话就挂断了。 甘南星是在病房门口见到的陆英，那时他刚刚交完顾京墨的治疗费用返回病房。 陆英穿着一身休闲西装，剪裁合宜，用料也算考究，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脸上架着一副金丝眼镜，完全是精英的派头。 他似乎已经在门边站了很久，不知为何并未进门。 甘南星步履平稳的走到陆英身后，陆英听到声音转身，与甘南星四目相对。 “陆英？”甘南星挑眉。 “你是？”陆英搜索记忆，发现并不相识。 “陆先生，借一步说话。”想着病房里好不容易安睡的孩子，甘南星把陆英带离了病房门口。 “陆先生，如果我没猜错，你应该是顾小姐的丈夫。顾小姐产后大出血，输过三次血，目前尚未清醒。”甘南星简单的介绍了顾京墨的情况。 “你是谁？跟京墨是什么关系？”陆英看着面前高大的男人，有些疑惑，顾京墨什么时候认识了他不知道的人，然而眼前的男人全身都投出一股冷漠，眼睛里也看不出情绪。 “我以为你会先问问你妻子是否安好，或者何时醒来。”甘南星的回答让陆英觉得受到了冒犯，却无力反驳，“而且，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相信医院应该给你打过很多电话，我想或许你应该换个信号好点的手机。”想起关于陆英的一些传闻和昨晚发生的事，甘南星实在是无法对眼前的人产生好感。 “哎，52床家属，你媳妇麻药快褪了，注意一下她的情况，有问题叫护士。”还是昨晚那个年轻的小护士，此时她刚刚记录完几个病房里产妇的体温，看到站在门口的甘南星，想到昨晚他的突然出现，还有那些被匆忙调来的血小板，不由对医院里52床的传说产生疑惑，不是说52床的丈夫不闻不问吗，这不真到出事的时候还是很管用的么，虽然表情一直很冷酷，但是长得还是很帅气的啊。 “我才是顾京墨的丈夫。”陆英无法理解眼前的这一幕，只是莫名的觉得刺眼。 小护士对这个突然出现自称顾京墨丈夫的人感到惊讶，她直白地问：“怎么会是你？你昨晚根本就没来！”在她的观念里，生产的时候丈夫是接近于标配的存在。疑惑难解，她立即转向甘南星：“还有你，昨天产房外面的不是你吗？帮忙调血的不是你吗？还有还有，孩子不是你抱走的吗？你们到底是怎么回事？” 难道弄错人了，这个责任太大了，谁都承担不起，护士心里一阵紧张。 “我是顾小姐的朋友，过来帮忙，事出紧急，没来得及解释，请见谅。”看出护士的顾虑，甘南星开口解释。 “那你们可都不能离开，得等病人清醒了，确认没问题才行。”好可惜，52床的丈夫原来真的是个不管妻子生产的渣男！小护士愤愤不平，干脆两个都不让走！ 陆英与甘南星站在病房门口静静对视，两人都失去了交流的欲望，隐隐地有些剑拔弩张。 第5章 谁是丈夫（下） 顾京墨睁开眼睛，望着洁白的墙壁，熟悉的蓝色屏风，一时分不清自己到底在哪里。 她的脑子里似乎塞满了各种声响，又似乎空荡荡，她的灵魂里好似只剩下迷茫。 她用双手撑住床边，努力坐起身子，剧痛迅速从私处和小腹传遍四肢百骸。 孩子！她生了孩子！她的孩子在哪里？她焦急地四下寻找孩子。在看到不远处那个小小的保温箱时，顾京墨站住了。 那是怎样一张小脸，还没有半个巴掌大，此时正甜甜地睡着，顾京墨的脸上绽放出笑容，眼泪却也止不住的落下来，这是她的孩子，她要告诉父亲，她有孩子了。 父亲！ 想到之前那个让她感到错乱的梦境，顾京墨心里升起一阵后怕。不会的，不会的，她一定只是做了噩梦，爸爸一定还在等着她。 她奔到桌边，抓起自己的手机，拨通了孔阿姨的电话：“孔阿姨，我爸爸怎么样了？” 孔阿姨回她的只有一句伴着哭声的含糊的话：“京墨，顾老师走了……” 顾京墨的眼神瞬间变得空洞，手机从耳边滑落在床上时还能听到孔阿姨担忧的追问：“京墨你怎么样？京墨？京墨？” “啊——”顾京墨爆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呼喊！ 那个含糊的梦境是真的，她的爸爸就像她梦中一样，离他而去了…… 顾京墨跪坐在地上，久久无法起身。 听到动静的陆英与甘南星一起回头，相继向病房走去。在陆英推门的刹那，甘南星停住了脚步，立在了门口。 陆英缓步走到顾京墨身边，小心地开口：“京墨……” 听到陆英的声音，顾京墨略显迟钝地抬起头，望向他。这是谁？啊，这是她的丈夫陆英，半年多没有见过面的丈夫陆英。 “你怎么来了？”哭喊过后，顾京墨的声音里带着心如死灰的寂静。 “医院打电话，说你爸爸……”许久未见，陆英有些不知该如何与顾京墨交流。 “我爸爸……是啊，我爸爸走了……”顾京墨狠狠地盯住陆英的眼睛，他居然还来问我爸爸！他有什么资格提我爸爸！ “我爸爸去世了啊，你打算怎么圆谎呢？说我爸爸永久定居国外了？还是说我爸爸被外星人抓走了？啊？”顾京墨的话语里藏着深入骨髓的恨意。 陆英第一次见到这样锋芒毕露的顾京墨，脸色一时变得很难看。 顾京墨问得突兀，陆英却是明白的。 这还要追溯到几个月前。那时顾京墨刚刚知道自己怀孕，而且已经三个多月，孩子发育很好也很稳定。她兴奋难耐，马上给陆英打电话报喜，然而这一次一如以往的大多数电话一样，接通之后很快提示“您所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数次尝试皆是如此。顾京墨太想跟陆英分享这个喜讯，第一次去了陆英的公司。 那时正赶上午餐时间，顾京墨远远地看到陆英与一群同事说说笑笑地走出来，还未走近就听到人群里一个洪亮的男声：“还是咱们陆英最有本事啊，把老婆和岳父一起送出国疗养。” 杂七杂八的调侃声不断响起，顾京墨却轻易地从一群人的嘈杂声中分辨出来陆英的嗓音：“加拿大环境好，是个养老的好地方，这媳妇要尽孝，我就只能努力赚钱了。” 陆英的话语把顾京墨定在了原地，面前的陆英依然神采飞扬，一如少年时的模样，却总让她觉得陌生。 顾京墨掏出手机给陆英打电话。她看到他把手机从口袋里拿出来，看来一眼屏幕之后按下拒接，耳边传来熟悉的“您所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 有些颓然地放下手机，顾京墨编辑了一条短信：“我在你公司门口。” 短信发出之后，她紧紧地盯着陆英的脸，看到他的脸上瞬间浮上仓惶，接着便是焦虑地四处打量，在四目相对的那一刻，似乎有什么东西点燃又熄灭了。 不知陆英与同事说了什么，他远离了人群朝着公司对面的咖啡店走去。顾京墨的手机上显示出一条短信，来自陆英：“到咖啡店来吧。” 半年不见的夫妻相对而坐，默默无言。 “你最近怎么样？”陆英先开口。 顾京墨不知该如何回答。 “我最近在承担对德的项目，每天忙得团团转，就住在公司了……”顾京墨不开口，陆英便改口说起自己的工作。 “为什么……为什么要说我和爸爸出国了？”顾京墨想不明白。 “我手上的这个项目……” “要靠爸爸的人脉？那为什么要骗别人说爸爸不在国内？”顾京墨仍然无法理解。 “你爸爸的病情你心里也清楚，别人如果知道，怎么还会尽力帮助我。”面对顾京墨的追问，陆英逐渐开始不耐烦，“你别胡思乱想，好好照顾你爸爸，其他的事情我来处理，我还有工作，先回公司了。” 在陆英起身的时候，顾京墨拽住他的衣袖：“我怀孕了。” 陆英的脚步顿住了，眉头紧皱地坐回原位：“什么时候的事？” “刚知道的，三个月了，我想告诉爸爸，他一定很高兴——” “别要了吧。” “什么？”顾京墨有些怀疑自己的听力。 “你也知道现在家里的情况，我要工作，你又要照顾你爸爸，怎么能生孩子呢？而且你这几个月来一直待在医院，孩子会是什么情况也很难说。”陆英完全没有初为人父的喜悦，一条条冷静地分析不能留下孩子的理由。 顾京墨睁大眼睛望着陆英，就像从来都不曾认识过他一样。 “下次去医院的时候，把孩子拿掉吧。”陆英掏出手机，转账，“我给你卡上转了五千块钱，回头查一下吧。” 点的咖啡还没送上，陆英便离开了，自那之后，他再未问过她的情况，而且一如往常，从来不过问她父亲的病情。 看着许久未见的陆英，顾京墨意识到自己的愤怒原来压抑了这样久，自己竟然如此地痛恨眼前的这个男人。如果他能在她无助的时候扶她一把，父亲的结局是否就会不一样？如果……可惜没有如果。 “当初我们说好的，这个孩子……”陆英犹豫着开口。 “这是我的孩子，爸爸给孩子取了名字，叫伯琅，他叫顾伯琅。”想起那个混沌又清晰的梦境，顾京墨打断了陆英的话。 “你……”陆英似乎还想说什么，却被手机铃声打断了。 是陆英的手机，原来他的手机并不总是静音的状态，可是她却总是打不通他的电话。 “喂？”陆英对着电话的语气里带着一种难以察觉的随意与温柔。 “我肚子好痛，可能是宝宝的问题，你来接我去医院嘛！”安静的病房里，一个娇柔的女声从陆英手机的话筒中传出来。 陆英紧张地转头，正对上顾京墨冰冷的眼眸。 第6章 最后告别 “我——我公司有些事情，得回去一趟，你先好好休息。”陆英望着倚靠在床头的顾京墨，还是决定离开。 顾京墨盯着陆英左手的拇指与食指，拇指正死死地抠着食指的指尖，这是他掩饰自己情绪的一种方式。 顾京墨不再言语。陆英有些迟疑，终究是转身出了病房。 门口空荡荡的，不见医生护士，连刚刚对他充满敌意的男人都不在。陆英很好奇他的身份，此时却不是询问的好时候。 陆英走了，顾京墨仍然呆呆的坐着，她的脑子乱极了。虽然已经做了母亲，可她也不过23岁，一夜之间失去相依为命的父亲，让她几乎失去了活下去的勇气。 她不断回想着那奇遇一般的经历，她和她的父亲母亲的短暂团聚，她的家人给她的最后一点温情，分不清什么是真实，什么是梦境。似乎是感受到顾京墨的悲伤，怀里的孩子也开始哭闹起来。 “伯琅……” 陆英来的时候，她一直把孩子抱在怀里，但是，从始至终，他一眼都没看。 顾京墨收紧手臂，把孩子贴近胸口：“伯琅，妈妈在，妈妈带你去看看外公。” 这一晚发生的一切都太难以置信，她一定要亲眼去见父亲，一定要好好问问孔阿姨。 顾京墨挣扎着下床，换下病号服，穿上自己的衣服，抱着伯琅朝父亲住的14号楼走去，熟悉的道路，熟悉的风景，一切一切都与过去没什么不一样，那么人呢？ 爸爸，你一定也在等着我吧？ 走进病房，顾京墨发现原本熟悉的地方似乎一下子变得空旷。原来的窗台上有一个盒子，是放气垫床的，还有一个放面包和矿泉水的白色手提袋子，窗边还有一张躺椅，她常常坐在那里，给父亲读书，还有父亲的拖鞋、脸盆、衣服，都去哪里了呢？ “京墨——”苏妈妈看着独自抱着孩子站在门口流泪的顾京墨，赶忙下床过去搀住她。 “不是大出血吗？怎么能这时候下床走动？”看着脸色苍白到几近透明的顾京墨，苏妈妈十分心疼。 “苏妈妈……我想看我爸爸，我想让爸爸看看我的孩子……” “小孔在隔壁68床，新来了一个病号，指明让她照料。顾老师的东西，小孔都整理好了，顾老师……被送到太平间了，还是等你状况好点的时候再去见吧，你不为自己想，也要想想孩子。”看着被顾京墨抱在手中的孩子，苏妈妈的眼泪都要落下来，又是一个命苦的孩子啊。 从护士那里听说顾京墨来了病房的消息，孔阿姨连忙安顿好68床的病人，跟家属打了声招呼就赶了过来。 一见顾京墨，孔阿姨就忍不住跑上前去抱住了她，这个孩子吃了太多苦。 “孔阿姨……” “京墨，对不起，我没有照顾好顾老师……”对于顾正原的离世，孔阿姨总是心怀愧疚，为什么就不能让这可怜的父女两人见上一面。 “孔阿姨，我爸爸他那时候难受吗？”顾京墨痛恨自己没能陪在父亲身边。 “顾老师……走得很快……那会儿，我们已经知道你生了孩子，顾老师也知道了，还笑了，笑得很开心，后来血压下降得很快……医生进行了抢救，可还是……京墨你一定得好好的，让顾老师走得安心。”孔阿姨边说，边给顾京墨擦拭脸上的泪水。 “孔阿姨，我想去看看爸爸……” “好，阿姨陪你去。”孔阿姨犹豫一阵，看着对面苏妈妈担忧的眼神，终究还是同意了顾京墨的要求，她们实在不忍心阻止这对父女的最后一次见面。 “披上外套，你正在月子里，不能受凉。”苏妈妈从床边的椅背上捡起一件长外套，披在了顾京墨的肩上。 这是甘南星的衣服。 几十分钟前，苏妈妈接到甘南星的电话，说是“甘家有事”要立即赶去美国，因为走的实在匆忙，所以没与顾京墨打招呼，不过把月嫂的电话留给了苏妈妈，如果有需要，可以直接联系月嫂。 在苏妈妈印象里，甘南星一直是个话不多的孩子，会如此周到地为顾京墨做着安排，让她不由有些惊讶。 无暇多想，苏妈妈仔细地为顾京墨披上衣服，扣好扣子，看着她整个孕期都没能胖起来的苍白的脸，轻轻拍拍她的肩膀：“去吧，好好地见一面。” 太平间在医院的负一层，靠近车库，位置十分偏僻，即使是大白天，依然罕有人至。 顾京墨抱着孩子，孔阿姨搀扶着顾京墨，一路上，除了泪水便是沉默。 顾京墨想起前几天给父亲读诗，读到“水光潋滟晴方好，山色空蒙雨亦奇”时，父亲含糊地说“去西湖”，她高兴地应答：“好啊爸爸，等你出院，咱们去西湖！”她甚至当天便买了两个月后飞杭州的机票，想着到时带父亲过去休养几天。 然而这票，却永远地用不上了。 当管理员打开冰柜门的时候，孔阿姨抱着顾伯琅只略微在跟前站了一下便远远地走到门口站住了，孩子太小，冰柜气温太低，不能待太久。 顾京墨定定地站在冰柜前，望着躺在冰柜里熟悉又陌生的那个人，没有言语。 这是她的父亲，相依为命了十八年的父亲，以后再也不能对她笑，与她说话，给她依靠了。 她没能在最后一刻握住父亲的手，没能给他换上一套新的衣服，甚至在那梦境的最后一刻，她都没能告诉父亲她会安好，让他放心。 顾京墨缓缓地把头靠到冰柜的门上，像过去每一次亲密的耳语一样，在父亲的耳边说：“爸爸，我来了…” “爸爸，我很勇敢地生下了伯琅，我是不是很棒？你的小姑娘已经长成大姑娘了！” “还有妈妈，我好久没见妈妈，她还是那么漂亮，爸爸你是不是有压力了？” “爸爸，我见到了陆英，我不想再喜欢他了…” “爸爸，将来，我见到你和妈妈的时候，可能已经很老很老了，你们会不会认不出我？” “爸爸妈妈，你们不能忘记我…” “爸爸，再见了，下一世，再做我的爸爸吧。” 顾京墨强撑着站起身，额头上冒出了细密的汗珠。 “孔阿姨，帮我给殡仪馆打个电话吧。” 当顾京墨抱着顾伯琅还有父亲的骨灰回到产科病房大楼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 她从醒来便一直没有吃饭，疼痛和乏力几乎击垮了她，可是她一步一步地走，沉重，缓慢，又稳稳当当，她不能倒下，因为她怀里抱着的，是她的整个世界。 “哎你这人能不能走快一点，干嘛挡路啊！”伴随这一个带着不满的声音，顾京墨被身后的人狠狠地撞了一下，向一旁倒去。 伯琅！爸爸！ 第7章 婚姻真相 “珍珍！” “哎！” 身后的人撞倒顾京墨的同时，自己也向一边倒去，前后两道惊呼声一齐传来！ 顾京墨努力平衡着自己的身体，却发现无能为力，她收紧手臂，将伯琅与父亲的骨灰紧紧地护在怀里。 预料中的疼痛并没有出现，顾京墨有些疑惑地睁开紧闭的眼睛，是一个年轻的小护士。 “谢谢你！林护士。”顾京墨惊魂未定，稳住身体后马上向护士道谢，她的胸牌上写着“林薇”。 “你没事吧？”林薇就是新来的那个给顾京墨生产做助手的小护士，她觉得自己跟顾京墨实在太有缘分，这第一个班，遇到的都是跟顾京墨有关的人。 顾京墨轻轻摇头表示还好。但是林薇打量着顾京墨，看着她脸色惨白，披着大外套，整个人愈发憔悴瘦小。 想到顾京墨的情况，又贴心的没再追问，而将视线转向对面的两人。 刚刚走的匆匆忙忙险些撞倒顾京墨的人是一个年轻的女孩子，穿着套裙，踩着小皮鞋，化着淡妆，人长得很漂亮，只是过于高挑的眉峰让她看起来有些强势，此刻她正缩在一个男人怀里撒娇，那个男人正低着头紧张地检查姑娘的肚子，没有抬头，看不清脸，不过衣服，有点莫名的熟悉。 是他！林薇瞪大了眼睛盯着那个男人，间或转头看一眼顾京墨。 顾京墨被她盯的感觉奇怪，遂也把视线从孩子身上挪开，朝前望去。 陆英！ 此时他正把那姑娘揽在怀里，而那姑娘正拉着他撒娇：“明明是她走得太慢，又摇摇晃晃，挡住人家了嘛。你说是不是嘛，陆英？” “啊你——你——你——”林薇已然说不出话了。 陆英听到声音抬头，恰恰与顾京墨四目相对。 陆英这才看知道原来之前摇晃地走在他们前面，披着宽大的男士外套的人竟是顾京墨。 早上陆英接到郑珍的电话，说肚子不舒服，他明明赶过去陪她去了东安市妇幼保健院，也确认了肚子里的孩子没问题，可她总是不放心，竟然在下午自己来了东湘医院，陆英想到顾京墨也住这里，怕她们碰到，便匆忙追过来，不曾想，三个人竟然在这种情况下见面了。 “珍珍，你先去看医生，这边的事情我来解决。”陆英决定先让郑珍离开，她脾气急，万一出事，对肚子里的孩子不好。 郑珍倒是听话，瞪了顾京墨和护士林薇一眼就走开了。 等郑珍转过走廊拐角，陆英才轻轻开口：“京墨，我们谈谈吧。” 与林薇一起把伯琅送到新生儿病房，顾京墨与陆英一起回到她住的病房。 还是那间病房，还是那张病床，顾京墨靠坐在床头，陆英则不远不近地站在床边。 “京墨，我们结婚快两年了吧，结婚前我一直期待我们能幸福地走到白发苍苍，但是我们的生活跟我期待的一点都不一样。 我住在你爸爸的房子里，连决定装修风格的机会都没有！你呢，你一大半的时间你都陪着你爸爸，我结婚是想跟自己的妻子一起生活，不想整天看岳父的脸色！ 尤其这一年来，你绝大多数的时间都待在医院，我知道你爸爸生病需要人照顾，可是不是已经请了护工了？ 而且，我也是个人，我也需要有人在我痛苦的时候给我安慰，可是每次我回到家，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你什么时候关心过我？ 如果不是这样，她也不会走进我的心里。” 陆英的话一开始语气还算平和，慢慢地越来越激烈，一字一句地传进了顾京墨的耳中，他的抱怨，他的愤怒，他的理直气壮，好像跟她结婚，让他承受了天大的委屈。 顾京墨很想笑，她真的觉得很可笑，她与陆英校园相恋，她的青春很可笑；她与陆英步入婚姻，她的家庭的付出很可笑；她刚刚居然真的想跟他好好谈谈，她隐约的留恋实在可笑！ “陆英你他妈的算什么男人！”伴随着一声怒吼，病房的门被人狠狠地踹开！ 一个身影猛地冲上来，对着陆英的脸便是重重的一拳，陆英趔趄着倒在地上，有一阵的眩晕。待看清来人，也是怒火中烧：“康温采你有病吧！我跟顾京墨的事跟你有什么关系？！” 刚刚那一拳花去了太多的力气，此时的康温采气息难平，陆英这个人渣！ “你跟京墨的事？你还记得你是顾京墨的丈夫啊？啊？！你说什么婚姻生活跟你期待的不一样，你期待的是什么样儿啊？你是不是期待你岳父给你买个别墅然后写你名字啊？你是不是期待你的妻子每天嘘寒问暖、端茶倒水侍候你？你是个人，别人就不是吗？那是你妻子的父亲，他病了一年多你看过一眼吗？你扶过一下吗？还说什么谁走进你心里，你摸摸你自己的胸口，你他妈的有良心吗？！” 康温采是顾京墨自小的朋友，性子直，一直有什么说什么，但是她从来不在顾京墨面前说陆英不好，一方面是因为陆英容易往心里去，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她知道顾京墨有多爱陆英。 然而陆英这个人，自私，懦弱，没有担当，不负责任，尤其刚刚在病房门口听到的那些话，实在是让她不吐不快。 在沉默的顾京墨面前或许陆英能够侃侃而谈，然而在强势的康温采面前，陆英被指责得哑口无言。 看着陆英愤愤不平但又无力反抗的样子，康温采实在为顾京墨感到不值。顾叔叔和京墨，居然为这样的人付出了那么多！ “京墨，你怎么样，孩子怎么样？我昨晚忙到凌晨给你打电话的时候一直没人接，后来问了孔阿姨才知道你大出血，还有叔叔的事，对不起，我来晚了。”康温采坐到床边，把顾京墨揽在怀里。 康温采来了，顾京墨像是在无边的大海上找到了浮木，她靠在康温采的肩头，感受着来自于好友的爱与关怀，终于找到了一丝活着的真实感，痛与恨一同袭来。 “采儿。” “京墨，哭吧，哭出来。”听着顾京墨平静地吓人的声音，康温采总感觉不安，她不断地轻抚顾京墨的脊背，试图让她放松，“不要忍着，哭吧，把所有的痛苦都哭出来。” 这边顾京墨无声痛哭，那边陆英只面无表情地站着，不开口，不靠近，像是最熟悉的陌生人。 第8章 人性底线 许久许久以后，顾京墨偶尔会想起自己的第一段婚姻，那时她就会感慨，原来痛苦多到一定数量的时候会转化成遗憾，对人、对事、对生命，那是一种无能为力只能放手的悲哀。 因为即使勉强维持，努力挣扎，换来的也不过是更多的伤痛，与更大的悲哀。 欲买桂花同载酒，终不似，少年游。 纯粹的感情一旦出现裂缝，如何还能修复得完美无瑕呢？ 如此，那便放手。 正在经历丧父之痛的顾京墨实在无力与陆英多做纠缠，他已然不是自己当初爱上的那个样子，她又何必留恋呢？他说的那些事，一桩桩一件件，让她连嗤笑都不屑给。 然而她怎么都想不到，有时候人性中的恶并无底线。 康温采带来的花生红枣汤让顾京墨的身体暖了一些，她也终于愿意抬起头，看一眼她所谓的丈夫。 陆英刚刚说的慷慨激昂，此刻却并不敢与顾京墨对视。 “离婚吧。”顾京墨说。 陆英倏地抬头，又慢慢地垂下。 “家里面你的东西，希望你能尽快搬走，看刚刚的情况，想来你应该也是有地方住的。至于伯琅，你本不期待，想来也不会与我争抚养权。那么，我跟你，也就算清楚了。”顾京墨说完便静静看着陆英。 陆英陷入一段时间的沉默，似乎在思考，有些欲言又止。 康温采最见不得他这个犹犹豫豫的样子，好像全世界都欠他的一样：“有屁快放！” 陆英终于开口：“房子还有家里的藏品——怎么分？” 顾京墨有些困惑，康温采则瞪大了眼睛。 “你他妈脑子坏掉了吧？房子是顾叔叔买的，跟你有一毛钱关系啊你提房子？！”康温采实在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从法律上来讲，岳父已经过世，他留下的所有东西都是遗产，我们是夫妻，都有合法的遗产继承权。”恼羞成怒的陆英争辩道。 岳父？夫妻？从父亲过世到现在，陆英只要提起，总是对顾京墨称“你爸爸”，那时他何曾想过这是自己的岳父呢？夫妻？连妻子生产都不出现的男人，如何与他做夫妻？ 顾京墨拉住想要冲上去继续暴揍陆英的康温采，嘲讽地望着陆英说：“陆英，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婚内出轨的对象刚刚与我擦肩而过吧？我当然不介意打官司，只是你净身出户的话，我还要费心思把你的东西扔出去。” 哀莫大于心死，顾京墨对于陆英便是如此了吧。 陆英虽然一直没有关注过顾正原的治疗过程，可是淋巴癌的治疗费用他还是有所了解的，尤其是顾正原还使用了最新的化疗药物，这一年来几乎所有的积蓄都搭进去了。现在顾家也就剩下那栋房子和顾正原的收藏品了，房子再贵总有个价钱，但是那些收藏却是真正的价值连城。 想到顾正原买的那栋坐落在山腰的独栋，还有那些价值不菲的字画和瓷器，他怎么都不舍得。 “刚刚那个不过是我工作上认识的朋友，来医院不过是帮个忙而已，婚内出轨也是要有证据的。”陆英是铁了心想分走顾正原的财产了。 之前说什么走进了他的心里，涉及到财产的时候反口就说是工作上的朋友，顾京墨，这就是你爱了五年的男人呵！ “会来这栋楼的人，多半是怀孕了吧，你那个工作上的朋友将来生了孩子，万一证明是你的……”顾京墨有意停住。 陆英不是不担心的。 当初，公司里有人似乎听说了顾正原患病的消息，不断找他询问，开始他没细说，后来连公司的领导都提出要去家里拜访顾正原，他一时着急，冲口而出称顾京墨陪着顾正原出国疗养去了，关于顾正原的真正病情，始终丝毫未露。 自顾正原生病后，怕给老友们添麻烦，便不大与众人联系，而别人也就想当然地将女婿陆英当成是顾正原的代言人，以他的话为基准，都认为顾正原应当只是小毛病，便都放了心。同时也因为顾正原抱恙的缘故，对于陆英大开方便之门。陆英与郑珍出国旅游了两次，一次是斐济，一次是巴黎，打的都是出国探望岳父的名义，这些，顾京墨全然不知情。 如果，顾京墨真的跟他闹开，他的工作肯定会受到影响。 还有郑珍的事情，也不能让同事们知道。 如果……让郑珍拿掉孩子…… 想到已经怀孕5个月的郑珍，陆英的心里闪过一丝犹豫，他还是想要郑珍肚里的孩子的，顾京墨这边虽然已经生了，但是抚养权肯定拿不到，而且顾家那么几个死于癌症的人，难保孩子将来不会有问题。 郑珍是温柔又娇气的姑娘，她那么喜欢他，一定会听他的话，也一定能理解他的苦衷，他这都是为了他们的未来，孩子，总还是会有的。 似乎是想到了万全之策，陆英的神情略微放松了一些。 “我们就是单纯的工作关系，你如果真的不信，那就等她孩子生了，做亲子鉴定好了。”陆英说的信誓旦旦。 顾京墨反而有一丝迷惑了，难道那个女人跟陆英真的没关系？可是早上的电话还有刚刚他们的接触，这样的亲密显然不是普通的关系。 就在这时，病房的门被推开，进来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 病房里的三人一起看过去，看着老人有些蹒跚的步子，顾京墨挣扎着下床去扶，康温采忙按住顾京墨，自己起身去迎。 而一直站在窗台前的陆英却抢先一步，上前搀住了老人，声音沉痛地叫了一声：“梁老！” 来人是顾正原读书时候的同门师兄，东安市博物馆的前馆长，也是顾正原的挚交梁鸿祚。 “京墨啊——”梁鸿祚看着憔悴的顾京墨，脸上写满了心酸。他拄着拐杖，一步一步挪到床边，拉住了顾京墨的手。 “梁伯伯——”顾京墨哭着扑到梁鸿祚怀里。看到梁鸿祚，顾京墨就会想起父亲，父亲和梁伯伯都醉心收藏古物，志同道合，常常一起下棋、喝酒、畅聊。每当他们下棋斗嘴的时候，顾京墨就故意地站在梁伯伯一边，看父亲气得吹胡子瞪眼，然后欢快地笑。 如今，父亲走了，一切的欢乐都没有了。 第9章 梁老撑腰 因为梁鸿祚的到来，病房里一改刚才剑拔弩张的紧张气氛，陷入到了一种全然悲痛的情绪之中。 梁鸿祚颤颤巍巍，说起老友，老泪纵横。 顾京墨心如刀绞，想起父亲，泪流满面。 康温采看着坐在床边相对流泪的梁鸿祚与顾京墨，再看看一旁被放置在桌边的顾正原的骨灰，也是潸然泪下，顾京墨从此与父母天人永隔，试问世间再有何人能义无反顾地替她挡风遮雨、负重前行？ 梁鸿祚的到来让康温采感觉找到了主心骨，终于放下心来，有梁伯伯在，谅陆英也翻不出什么水花。她抽出纸巾塞给梁鸿祚和顾京墨，宽慰道：“梁伯伯，您节哀，京墨顺利生了孩子，相信顾叔叔在天之灵，一定会感到骄傲的。” “采儿说的对，京墨，不能让你爸爸走的不安心。”梁鸿祚拍了拍康温采的手，点头附和。 “梁伯伯，咱们是想着让京墨跟孩子都好，某些人呢，正想着吃人血馒头呢！”康温采朝陆英翻了个白眼。 梁鸿祚深深地看了陆英一眼，意味不明。 “梁老，我…”陆英试图辩解。 “京墨坐月子的事情是怎么安排的？”梁鸿祚打断了陆英的话，问道。 “这…孩子生的急，还没…”陆英解释。 “梁伯伯，我已经找好月子中心，当时想着生产的时候爸爸可能还出不了院，所以就订了医院附近的月子中心，方便到时候照顾爸爸，没想到，我已经没有再照顾爸爸的机会了……”对父亲的思念占据了顾京墨的每一分，每一秒。 “孩子，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你爸爸也尽力坚持到了最后一刻。”梁鸿祚说得温和而笃定，很有一种安定人心的力量。 “京墨，把月子中心的电话地址告诉陆英。陆英，你先去做准备，只要医生确认京墨可以出院，我们就先去月子中心，你梁伯母在家里煲汤呢，晚点维翰会给你送过来，你们这些年轻人不懂，这坐月子可不是小事。你爸爸的后事，我会跟陆英一起处理，你就安心调养身体。”梁鸿祚言简意赅地把接下来的事情都安排妥当了。 待到陆英出门后，梁鸿祚才小心问起顾京墨：“京墨，你和陆英是怎么打算的，听采儿刚才话里的意思，陆英似乎……” “梁伯伯，这一年多来，陆英变了很多，不对，或许他一直没变，只是我没能看出他真正的样子。刚才我抱着爸爸的骨灰回来的时候，在医院走廊里遇到陆英和一个女孩，他好像是来陪着那个女孩子做产检的。”顾京墨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当初多甜蜜，现在就有多讽刺。想到在医院儿童病房里的伯琅，想到当初陆英那句残忍的“别要了吧”，想到父亲每一次的艰难行走而自己搀扶不住的时刻，想到自己一个人在产房里无声的哭泣与呐喊，陆英，缺席了太多的时刻。直到今天，顾京墨才知道，原来那些她与父亲那么需要他的时刻，他都在别的地方陪着别的人。 “这个忘恩负义的东西！”梁鸿祚狠狠地将手中的拐杖敲向地面。 “梁伯伯，我想离婚，孩子还小，法院肯定会判给我。”顾京墨向梁鸿祚说出了自己的打算。 “对！离婚！跟这样的人渣多待一秒钟都觉得恶心！”康温采也在一旁愤愤不平。 “京墨，这离婚的话，涉及到财产分割，看陆英这心思，应该是不肯罢休了，你还在月子里，这万一要打官司，可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你的身体，可不是小事。”梁鸿祚担心地望着顾京墨。 “梁伯伯，您是爸爸最好的朋友，您也是我最敬爱的长辈，爸爸生病这一年多，怕麻烦朋友，谁都没有告诉，只有您，不断地到医院来看望他，托各种关系给爸爸找最好的医生用最好的药，我们给您添了太多麻烦，您身体也弱，我本来不该再给您添麻烦，但是您最了解爸爸的那些东西的价值，我想请您跟陆英谈，如果最终走到打官司那一步，我也想请您尽可能帮爸爸留下他最心爱的东西。”顾京墨这是打算将分割财产的事情全权委托给梁鸿祚了。 梁鸿祚有些犹豫，顾家的那些东西，可是数辈人的积攒，尤其是顾正原，一生醉心古物，花费巨万，搜罗了许多宝贝。这些，谁能不眼馋？ “京墨，你既然信得过梁伯伯，我就替你出这个面。”梁鸿祚望着顾京墨的眼睛，郑重地应下这个请求。 “这样，你先休息一下，我给你维翰哥打个电话，让他联络个好的律师，我们总要咨询一下。”梁鸿祚给顾京墨整理好背角，拄着拐杖慢慢出门。 “京墨，有梁伯伯在，你就放心吧，一定不给陆英那个家伙好果子吃。”康温采坐到顾京墨旁边，轻轻摸了摸她的头发。 “我欠梁伯伯的，只能以后报答了。”顾京墨看着梁鸿祚站在病房门口打电话的身影，想到自己刚刚离世的父亲，如果爸爸没有生病的话，她生了孩子，父亲也会这般在病房门口打电话吧，不过那是报喜的电话，现在虽有生产的喜悦，更多的却是悲痛了。 这边厢陆英走出病房，却并未急着联系月子中心，而是找到了在检查室门口等待的郑珍。 “你去哪里了啊，让我等这么久，你再来晚一点，连孩子的心跳都听不到了！”郑珍嘟着嘴，很是不高兴。 “抱歉啊，事情比较麻烦，处理得久了点。走走走，我陪你去检查。”陆英连忙安抚，这个关键的时候，她这边可不能再闹出事情来了。 四维彩超室里，是一个年轻的女医生，看到陆英陪着郑珍走过来，想当然地认为这是一对夫妻，安排郑珍躺好之后，开始做检查，随后把陆英叫到显示器旁边，指着屏幕上已然成型的胎儿说：“看，这就是你的孩子，这是左手，右手在脸旁边放着，这是小脚丫，你可以戴上这个，听听孩子的心跳。” 噗——噗——噗—— 陆英生平第一次感受到孩子的生命力，这是他的孩子，一个如此健康的孩子。 他想到顾京墨关于出轨的威胁，必须再做打算了，这个孩子他要了，顾正原的那些东西，也必须有他的份！ 第10章 月子中心（上） 早在顾正原刚刚查出得病的时候，便辞去了外聘专家的职务，如今顾京墨身体正待休养，也无力应对复杂的人事往来，于是顾正原的追悼会便采用了最简单的形式，顾正原没有兄弟，妻子家里人口也简单，两个家庭到了第三代，竟然只剩下顾京墨一个孩子，追悼会便只邀请了最为亲近的三两位朋友，梁鸿祚一家、康温采一家，还有陆英与抱着孩子的顾京墨。 在安息园里选定了一处位置，将顾正原的骨灰寄存于此，献上几束他生前喜欢的兰花，便算是彻底地为他送了行了。 所有人都一身黑衣，只有出生不过一周的顾伯琅穿着毛茸茸的白色小披风，安稳地睡在妈妈的怀里，对周围的一切一无所知，透出一种天真与俏皮。 陆英撑着伞，一直跟在顾京墨身边，像极了最最贴心的家人。 康温采与梁维翰走在一起，一边伤心，一边愤愤。 梁维翰看着走在前方形销骨立的顾京墨，心狠狠地痛了一下，他们几个从小一起长大，康温采虽然一直大大咧咧，但是骨子里是很胆小的，顾京墨不一样，她总是天不怕地不怕，是他们几人中最敢胡作非为的，直到遇见陆英。 陆英是个十分坚韧的人，幼年父亲过世，母亲改嫁了父亲的好友，他辗转在亲戚家中长大，却以优异成绩考入东安大学。顾京墨遇见陆英，就像是遇见了五岁那年母亲走后勇敢又怯懦的自己，她将那样的自己藏了起来，活得洒脱又无畏，但是陆英不一样，他带着一身孤苦，却活出了生命的光。顾京墨钦佩这样的陆英，甚至为此收起了自己的锋芒，甘心地站在他的身后仰望。 然而顾京墨没有想到，能忍常人所不能忍的陆英，最坚定也最偏执，最温柔也最冷漠。 “正原的事情，也算都安排好了，你们也就可以放心了，京墨现在身体恢复得不错，也可以出院了，陆英，月子会所的事情安排得怎么样了？”送别完顾正原，一行人聚集在安息园门口，仍是梁鸿祚在询问接下来的安排。 “京墨，坐月子可要当心，以后伯母每天给你煲汤，让你维翰哥给你送去，一定要按时喝。”梁鸿祚的夫人出身江南，温婉又贤惠，看着顾京墨蜡黄的脸色，实在担心，一路走来一直不断叮嘱。 “梁伯母放心吧，我会当心的。”顾正原回握住梁夫人的手。 “梁老，月子会所还是选了京墨当初定的那家，离医院近，有事情的话，处理起来也方便。需要的东西，会所里的月嫂也已经给准备好了。”陆英这才有机会回答梁鸿祚的提问。 梁鸿祚点点头，回头招呼梁维翰和康温采：“维翰，采儿，你们两个跟着京墨，一起去帮帮忙。老康，咱们几个老家伙就先回去吧。” 一行人就势分开，老人们各自回家，顾京墨几人则一同赶回医院，准备办理出院手续后搬到月子会所。 梁维翰开车，陆英坐在副驾驶，康温采陪着顾京墨和孩子坐在后座。四个成年人一直很安静，只有刚刚醒来的顾伯琅偶尔哼哼两声。 之前一直忙着陪伴顾京墨，康温采都没来得及好好看看孩子，如今对上顾伯琅乌溜溜的大眼睛，看着他伸在包被外面的小手小脚，一时手忙脚乱，不知该如何是好。 “伯琅，这是干妈。”顾京墨小声地对着孩子说道。 “对对，伯琅啊，我是你的干妈，是你妈妈最好的朋友，快点长大跟我玩儿吧！”康温采听到“干妈”两个字瞬间兴奋了，她也是有娃的人了！ “哎，老维，咱现在可是有娃的人了，羡慕不羡慕啊？”康温采有些得意地对着正在开车的梁维翰炫耀。 “切！”梁维翰不屑。 “哎，京墨，他切咱们儿子！”康温采立马告状。 “康温采你都多大了你还来打小报告。”梁维翰立马露出鄙视的表情。 “哼，要你管。怎么着，羡慕吧，求求京墨啊，说不定给你个干爹当当？”康温采挑眉说道。 “我才不要做干爹。”梁维翰斩钉截铁的拒绝让气氛有一瞬间的安静。 康温采听到这句话，表情有一瞬间的凝滞，停顿片刻之后，打着哈哈岔开：“你想当还当不上呢！你看看伯琅这小拳头，这是在抗议呢！” 一句话又把话题拉回到孩子身上，气氛再次轻松起来。 顾京墨话少，只偶尔插两句，康温采和梁维翰一路斗嘴，倒是冲淡了之前在安息园里的悲伤。 只有陆英，一直安静地坐着，不开口，不插话，也不回头，他的孩子距离他不过一步之遥，他却始终没有投过去一个眼神。 下车的时候，顾京墨抱着孩子，康温采拿着大包小包的东西，陆英抢先下车，倒是把顾京墨那边的车门打开了。 顾京墨低头下车，没有与陆英进行眼神交流，顾伯琅被她包裹在了怀里，也并不知道站在身边的，就是他的亲生父亲。 顾京墨选定的月子会所叫彩虹湾，规模不大，设备倒是完善，而且是东湘医院附属的，里面的月嫂经验都很丰富，口碑很是不错。 “您好，请问有预订吗？”前台是一个很年轻的小姑娘。 “是的，我是顾京墨，之前已经预订了，三楼305号房，月嫂是吴玲。”顾京墨报出了自己的信息。 “您好，请稍等，我核对一下。”前台姑娘开始在电脑中输入顾京墨的名字。 “顾小姐，您的预约信息已经查到，不过地点有变动，您现在的房间是五楼508，负责您的月嫂是王娟。”前台姑娘向顾京墨展示了电脑上的预约信息。 “为什么有变动呢？三个月前我已经订好了，而且钱都已经交过了。前几天还来确认过的。”顾京墨转头看向陆英，得到了陆英肯定的答复，五天前核对的信息还是三楼。 “那这样，我打个电话查询一下，请您稍等。” 前台姑娘通话的时候，梁维翰有些着急了：“陆英你怎么办事的啊，连个预订你都搞不定吗？！” “这跟你没什么关系吧。”陆英冷冷地看来梁维翰一眼，火药味十足。 “先扶京墨坐下啊，吵什么吵。”康温采最烦陆英，连听到他的声音都感觉受不了。 第11章 月子中心（下） “顾小姐您好。”在顾京墨在大厅的沙发上坐了五分钟之后，前台姑娘快步地走到了她的面前，态度较之前更为恭敬，“抱歉让您等这么久，我已经跟领导核对过，您的信息确实变更到508了，不过五楼是我们的vip房间，设施更为优越，王娟月嫂也是专门派驻到我们这里的服务质量最为优秀的月嫂。” 顾京墨有些摸不着头脑，vip？ “我没有提升过级别啊。”顾京墨转头去看陆英，他也是一脸茫然的样子。 “是这样的，有位先生替您安排的，但是我们并不清楚他的信息。”前台姑娘也是一脸八卦的样子，这个产妇身边跟着两个男人，都是高大帅气，还有一位不知名的黑骑士，这样的人生真是让人羡慕啊。 “这……我还能住三楼的房间吗？”顾京墨想不出会是谁来帮她，总觉得有些不安心。 “不好意思，三楼的房间已经都住进产妇了，您知道的，东湘医院每天有很多新生儿，咱们这里是最便捷的。”前台姑娘抱歉地向顾京墨解释。 “哎呀，京墨，别想了，走走走，去五楼，不管怎样，我们记下这位大侠的仗义相助就好了，将来如果知道是谁，再想办法请他吃个饭呗。”康温采大大咧咧地拎起东西就去摁电梯。 “哎，康温采你能不能长点脑子，万一是个陷阱怎么办？”梁维翰想得多一些，但是想得很戏剧。 “你电视剧看多了吧！”康温采给出了无限鄙视。 顾京墨有些犹豫，陆英站在一旁，不断猜测，也无头绪。 “走吧京墨，伯琅都在外面待多久了啊，赶紧上去给他喂奶，可不能饿着我干儿子。”康温采看电梯到了，赶紧招呼顾京墨。 怀孕六个多月的时候，顾京墨一个人来过彩虹湾，当时因为担心父亲的治疗费用，想要省点钱，她想都没有想过住vip房间，如今看着五楼窗明几净，卧室、客厅、婴儿房、厨房、卫生间一应俱全，条件不知比三楼好了多少。当时预订的时候，三楼的普通房间一个月的价钱是六万，这个房间的价钱估计两倍都不止吧。 “顾小姐？” 顾京墨正在感慨的时候，门口传来一个温柔的声音，她顺势回头，那时一个三十多岁的女性，穿着白色绿边的近乎制服的衣服，黑色方口布鞋，头发乌黑油亮，盘在脑后，看起来整洁又干练。 “顾小姐，我是王娟，是负责508的月嫂。”月嫂王娟向顾京墨介绍自己，同时也在打量顾京墨，她也照顾了不少产妇，从未见过哪一个人瘦成她这样子。 “王姐你好，我是顾京墨，叫我京墨就好。”知道是来照顾自己的月嫂，顾京墨礼貌地打着招呼。 王姐走进房间，从顾京墨手中接过孩子：“你还在月子里，现在不能总抱孩子，时间久了，骨头会落下病的。”因为心疼，王姐年纪又长，对顾京墨说话的时候就像对着自己家中的小妹妹。 王姐抱着孩子，先把顾京墨领到卧室，让她在床上躺下，然后问道：“现在有奶水了吗？” 顾京墨摇头，她这一周几乎吃不下什么东西，整个人状态很差，即便有些许奶水，她也不敢喂孩子，前几天伯琅的吃饭问题都是医院里的护士请其他产妇帮忙解决的。 “没事，你比孩子更需要调养，我早前买了一些红枣，待会就给你煲个汤，孩子这边，有喜宝的奶粉，我先给孩子冲一点。”王姐安慰地握了一下顾京墨的手，冰凉冰凉。 “奶粉也提供吗？而且是进口奶粉？”顾京墨有些吃惊，vip的待遇竟然这么好么。 “嗯嗯，都是正规渠道进口的，质量绝对没问题，放心吧，你先休息。”说完王姐就抱着孩子出去了。 客厅里康温采正在把带来的东西从大包小包里拿出来，梁维翰跃跃欲试地想帮忙，每次都被推开。陆英安静地坐在沙发上，意味不明。 王姐把顾伯琅放进小小的婴儿床里，之后走到厨房，从橱柜里拿出尚未开封的喜宝奶粉和已经消过毒的奶瓶，准备冲奶粉。 康温采看到后兴冲冲地奔进厨房，看着王姐手脚麻利地烫奶瓶，加水，加奶粉，轻晃奶瓶，试温度，整个过程一气呵成，看得康温采眼睛都要瞪出来了。 “王姐，你太厉害了！” “做得多了，熟练了而已。”王姐被康温采真挚的眼神盯着有些不好意思，这真是个可爱的姑娘。 “王姐，我叫康温采，是京墨的朋友，是孩子的干妈，你这泡奶粉的手艺抽空教教我吧，将来我干儿子顾伯琅的奶粉都交给我了！”康温采说得信誓旦旦，慷慨激昂。 “好，等我有空就教你。”王姐被康温采逗乐了。不过孩子姓顾，跟妈妈一样，王姐偷偷看一眼坐在沙发上的男人，他从进门就没说过一句话，难道是孩子的爸爸？ “老维，你赶紧把东西该放放好，然后赶紧走，还有你陆先生。赶紧给孩子留一片干净的空气吧。”康温采看着陆英实在碍眼，看着手忙脚乱又非要帮忙的梁维翰也是气不打一处来，“有王姐在，顶你们几百个，赶紧走走走。” 终于，508房间里只剩下了顾京墨，顾伯琅，康温采和王姐。 顾京墨已经沉沉睡去，她实在有太久没有安稳地睡上一觉。顾伯琅正在喝奶粉，小嘴一张一翕，透出十足的可爱。康温采跟着忙碌几天，也着实疲惫，此刻正躺在客厅的沙发上，盖着毛毯，睡得安稳。 王姐看着歇息下来的几人，略略安心，把顾京墨带来的东西全部整理停当之后，悄悄走到厨房，关好房门，拨出了一个电话：“甘先生，顾小姐已经住进来了，是，身体有些虚弱，孩子还好，对，有个女孩子陪着顾小姐，是的，都安排好了，好的，我会的，您放心，好的，再见。” 当动荡与悲伤成为既定事实，勇敢的人儿只能负痛前行，前方，或会有人，温暖注视。 第12章 甘氏风云 美国，纽约曼哈顿，华尔街63号，一个装饰低调而奢华的房间里，甘南星放下了手中的电话，有些疲惫地用手揉了揉太阳穴。 到美国已经一周了，这几天里，他几乎不眠不休地处理着来自各地的报表，同时还要应对竞争对手的突然袭击，这样的生活对于一直以追求自由和恬静为生活目标的他而言不异于是一种折磨。 好在，王姐那边传来的是还算好的消息。想到那个曾短暂地在他的怀抱中安睡的孩子，还有那个在医院病房里数次擦肩而过却并无甚交流的女子，甘南星的心里莫名地升起一丝暖意，他有些无法理解自己，明明是全然陌生的两个生命个体，何以让他牵挂至此？ 不待他细想，桌上的电话再次响起。 甘南星深吸一口气，将电话接起。 “少爷，瑞生少爷那边有动作了。”秘书陈钊有些低沉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 “说。” “根据从证券交易所得到的消息，瑞生少爷昨日低价卖掉了甘氏百分之十五的股份，之后加价五亿美金，购入安宁国际百分之五的股份。”陈钊将得到的消息汇报给甘南星。 “看来，他是要跟宁氏合作了。”甘南星沉吟说道。先大量抛售股票，引起恐慌，造成股价下跌，引发新一轮的抛售，然后再借助安宁国际买入，重新掌权，这还真是破釜沉舟呢，甘瑞生原来也不是那么没用。 想到甘瑞生，甘南星对他的记忆还停留在七年前，那时他们同在哈佛读书，他读文学，甘瑞生读经管，偶尔在校园中相遇，甘瑞生的身边总是跟着各种各样的女孩子，白人，黑人，黄种人，几乎没有重样的时候。 甘老爷子甘敬昌对甘家的子孙一直没有好脸色。两个儿子甘元文与甘元武一直明争暗斗，两个孙子甘南星与甘瑞生一个整日闷不吭声就知道啃书，一个整天游手好闲就知道追女孩子，全都难当大任。 三个月前，甘老爷子因为脑中卒入院，陷入昏迷，甘老爷子的抢救过程危机重重，两个儿子甘元文与甘元武的斗争进入了白热化。 甘氏虽然是总部坐落于美国的企业，但是分公司遍布全球，对于地产、金融、旅游等多个行业都有涉猎，其中价值最高则属恒星地产，甘氏其下最大的国际连锁酒店恒星酒店就是由恒星地产所建，全球许多重要城市的商贸中心也出自恒星地产之手，如此巨大的一块蛋糕，当然也就成为甘元文与甘元武商业斗争的焦点。 一周前，甘南星在中国东湘医院里，接到了父亲甘元武的电话，电话里甘元武称祖父甘敬昌病危，想见他最后一面。甘南星与父亲虽然不亲，与祖父却是十分亲厚的，匆匆飞至美国，见到了在加护病房里的甘敬昌。 那时的甘敬昌就像是甘南星数次往返医院所见到的顾正原的样子，戴着呼吸机，连着监护仪，似乎只是在昏睡，但是又永远不知道何时才能醒来。 “爷爷情况怎么样？”甘南星问陪着他一起站在病房窗前的陈钊，陈钊是甘元武的机要秘书，对于甘家的事情了如指掌。 “脑出血，现在颅内有血块，需要时间慢慢吸收，没有生命危险，预后情况暂不明确。”陈钊言简意赅地介绍了甘敬昌的情况。 “叫我回来，不单单是看爷爷吧？”甘南星没说是谁，陈钊却听懂了。 “大房那边瑞生少爷回来帮忙了，老爷一时有些捉襟见肘，想请少爷分担一些。”陈钊知道这两父子之间的心结，便也说得含糊，有些事，还是他们当面说更好。 “替我转告他，若要我出手，以后便不能以甘氏的名义干涉我的任何事情。”甘南星开口道。 陈钊转身走远两步，拨通了甘元武的电话，即使隔着一段距离，甘南星仍然听到了陈钊手机传出的那暴怒的声音，但是，那又如何呢，有求于人，还能怎样？ “少爷，老爷同意了，他不会干涉您将来的选择。”陈钊挂上电话，向甘南星转达甘元武的回复。 “把相关的文件送到63号，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我会在那里。”甘南星说完便离开了医院。 传真机的声响打断了甘南星的回忆，他走过去拿起陈钊传来的资料，上面显示的正是刚刚陈钊在电话里汇报的讯息，甘氏的股份主要分为四部分，甘元文、甘元武父子各持股百分之二十五，甘敬昌持股百分之四十，剩下百分之十则是散股，分散在数量众多的小股东手里。 一口气卖掉百分之十五的股份，甘元文和甘瑞生这是要整垮甘氏吗？ 想到躺在医院里的甘敬昌，甘南星有些厌恶这些勾心斗角了，明明是一个家里的父子兄弟，竟然要在父亲的病榻前兵戈相向了。 甘南星并不在乎父亲甘元武到底能在争斗中得到多少东西，他想做的，不过是在祖父醒来之前，稳住集团。 就算要分，也得让掌舵的人说了算。 “从我的个人账户出资，把甘瑞生卖掉的股份买下来，不计代价。”甘南星吩咐电话那头的陈钊。 “好的，少爷。” 因为甘瑞生的抛售，甘氏股价出现下跌，即便如此，甘氏百分之十五的股份依然不是一笔小数目，南星少爷竟然有实力以个人名义买入，实在是让陈钊刮目相看又觉得惊喜。 甘氏未来的掌舵人，应该就是这位了吧。 次日，甘氏股票被高价买入的消息不胫而走，带起了新一轮的上涨，甘氏集团一日之间市值增长了近二十亿。甘南星购入的那部分股票，更是为他带来了数倍的收益。见惯了大场面的陈钊手激动得手都有些发抖，甘元武更是笑得合不拢嘴，同样是儿子，甘元文的怎么比得上他的，哼！ 资本的市场上，果然还是要靠资本说话。 另一边，甘瑞生看过报表，狠狠地将手中的酒杯砸相地面，身边袒胸露乳的金发美女吓得立刻躲到一边。 这边甘瑞生发着狠，他的父亲甘元文也不好过，正拼尽全力地哄着出身安宁国际的小妻子宁悦凌：“凌凌你别生气，这次要不是甘南星那小子横插一杠，我们早就得手了。老爷子也没几天好活，家产是肯定要分的，到时我拿到恒星地产，不还是你的。” 宁悦凌年轻貌美，正是得甘元文心的时候，此刻嘟着嘴，一脸得不满：“哼！就知道哄我，说话不算话！你让我怎么跟哥哥交代嘛！” “算话，算话，怎么不算话，你等着，不出一个月，我肯定把恒星地产送到你手上！”甘元文说得斩钉截铁，看到宁悦凌微微露出一丝笑意，终于放下心来，一路拉扯着她向卧室走去。 第13章 口头契约 因为甘敬昌的突然入院导致的甘氏财团的短暂动荡，在甘南星大笔资金注入的情况下，得到了遏制。甘氏依然是华尔街上那个首屈一指的财团，唯一有变化的，就是甘南星的持股数额。之前，甘南星与父亲甘元武共同持有甘氏百分之二十五的股份，如今加上从甘瑞生那里买到的百分之十五，甘南星可支配的股份已然与祖父甘敬昌持平。将来，若再生波澜，他应对起来，便就更有底气。 忙碌了这么多天，正准备洗澡休息的甘南星听到了此刻最不想听到的手机铃声，而上面显示的，也是他最不想见到的名字。 自顾自地脱衣，放水，但一遍又一遍，手里那端的人似乎知道他的逃避，总在铃声刚断掉的那一刻就再次响起。 甘南星有些无力，打开手机，按下免提：“程恩泽，现在是美国时间凌晨四点半，你最好是有十万火急的事。” “哎，我说你怎么去了美国几天就矫情啦，平时不都晚上工作到凌晨三四点钟吗？”程恩泽听到甘南星还有心情抱怨打电话的时间点，知道甘老爷子应该是无大碍了，他也就有了跟甘南星逗趣的兴致。 程恩泽跟甘南星虽是好友，年龄却差了好几岁。 程恩泽幼时便与甘家是邻居，那时的甘家只有甘瑞生一个孙辈，而且骄横跋扈，常常欺负比自己小的多的程恩泽，程恩泽便也从不喜欢跟他来往。 程恩泽七岁的时候，十二岁的甘南星从中国去到美国，回到了甘家老宅。那时的甘南星刚刚失去母亲，对周围的一切充满防备，尤其是对父亲甘元武，几乎可以说是充满敌意了。 甘南星不大出门，大部分时间在自己的房间里或者是花园里看书，程恩泽对他充满好奇，小小的个子总是躲在角落里偷看甘南星。在被甘南星发现打了一顿之后，就成了甘南星坚定的小弟。 这么多年，甘南星也就能在程恩泽面前卸下防备。 “时差。五点半。睡觉时间。”甘南星没头没尾的几句话让程恩泽一时有些迷茫，眼睛瞟过手表上的指针，才发现现在是北京时间十七点三十，果然是这个昼伏夜出的家伙的睡觉时间。 程恩泽内心默默地“切”了一声，哼，装什么流川枫。 “听说你用你那小金库里的孔方兄狠狠地打了那个变态的脸？”想到甘南星完全挫没了甘瑞生的气焰，程恩泽比谁都高兴，“哎，下次有这样的好事，带上兄弟一起啊，我可太想看到那家伙跪地求饶的样子了！” “下次再说。”甘南星准备挂电话了。 “哎哎哎，等等，等等，上次那姑娘，那月嫂，这人都安排过去了，到底怎么个情况，你不得跟我说说，让我好做准备啊，还有，我这是不是有侄子了啊？你可别藏着啊，我这虽然钱不多，买个金锁的钱那还是有的，你说…” 甘南星话少，性格是一方面的原因，更重要的原因是，他一路成长过来，与程恩泽待的时间最长，在程恩泽这样的超一流话唠面前，他实在是很少能有开口的机会。 “停！”甘南星赶紧叫停，再让程恩泽这脑洞开下去，还不知道得被歪曲成什么样子，他没什么要紧，那个叫顾京墨的女子，处境似乎不太理想。 “那是苏妈妈住院病房里病友的女儿，我之前去医院见过她几次，不过并不认识。那天她生孩子难产，医院调不到血，我才给你打的电话。至于月嫂，也是苏妈妈提议的。你不要乱说话。”甘南星一口气说完事情的来龙去脉，等着程恩泽的继续发问。 程恩泽却有些反常的沉默了，甘南星可是难得的一次说这么多话，这个事情不一般啊不一般。这个机会也不一般啊不一般，不抓住的人那就是傻子了。程恩泽清清喉咙，正色道：“原来是这样。” 甘南星一时难以适应程恩泽的一本正经，有些困惑，但是想到那些救命的血和干练的王姐，觉得还是要跟他道个谢：“这次的事情，多亏了你。” 程恩泽等的就是这句话！ “你这整天昼伏夜出地搞创作，不知道这人情世故的事情有多麻烦，我那天都不知道打了多少个电话才调到了那些血，为这搭出去好几顿酒，还有那个月嫂，那可是培训师级别的，早就不亲自照顾产妇了，这又是得托人，哎我这可是费尽了心思…” 程恩泽在这边不拉不拉说个不停，甘南星反应了一会儿，终于听懂了他话里的意思，这是来邀功来了。 “说吧，想要怎样？”甘南星有些好笑地发问，程恩泽终日唠唠叨叨，还能常常装疯卖傻，过得比他快乐得多。 “其实吧，也没啥，这我不是打算做个娱乐公司吗，你看你这是畅销书作家，这个将来嘛，总有帮的上忙的时候，要不，就等我召唤你？”程恩泽故意把话说得含糊不清，留下了充分的再发挥空间。 甘南星知道程恩泽路子野，没想到居然起了做娱乐公司的打算，不过，这也倒是一门好生意。至于需要他，应该就是想用他作品的改编权吧，毕竟，以笔名“骆丞”存在的他，确实是有一定影响的。 “可以。这一行，利润确实丰厚。”甘南星不疑有他，爽快地同意了程恩泽的要求。 计策成功！程恩泽默默地在心里为自己鼓掌！甘南星呀甘南星，居然这么容易就卖身给他了，哈哈哈哈哈哈！ 程恩泽怕笑声冲口而出，连忙扯回到刚才的话题：“那位小姐呢，已经按照最高规格给安顿好了，苏妈妈呢也顺利出院回到疗养院了，这边形势一片大好，你就安心地在美帝打江山吧！” 甘南星听他说得好笑，疲惫多日的神经也难得的放松下来。 挂掉电话，甘南星躺在宽大的浴缸里，在温水的包裹之下，渐渐放松了心神，好在，一切都还好。 第14章 叶落归根 美国，纽约，圣安东尼医院，vip加护病房。 已经苏醒许久的甘老爷子甘敬昌，一直盯着天花板的纹路，不声不响。一旁的护工正在给窗台上的鲜花换水，一时也没有注意到病床上的情况。 甘敬昌是他们家乡里最早一批来到美国的打工者，那时他还不过十五岁，跟着表叔，做着淘金的梦来到美国。 表叔初到美国，也是踌躇满志，斗志昂扬，然而白人的鄙视和黑人的排挤让他生活得苦不堪言，渐渐地，他开始迷恋酒精，终日酗酒，好不容易找到的清扫工作也因为酗酒被辞退，后来便整日流连在贫民窟里，做些偷鸡摸狗的小勾当，赚点酒钱。 甘敬昌在被醉酒的表叔殴打过几次之后，不堪忍受，一个人偷偷离开。十五六岁的年纪，干瘪瘦弱，语言不通，在人生地不熟的美国，吃尽了苦头，就如同漂泊的浮萍，毫无依傍。 但甘敬昌与他的表叔不同，他年纪虽小，心志却十分坚定。他的家乡还有父母，还有姐妹，他们都在等着他荣归故里，他不能放弃。他承受着各种各样的人的打压和排挤，在中餐厅的厨房里工作了五年，二十岁的时候，他终于小有积蓄而且学到了一门过硬的厨艺。正是得益于中餐厅的那位掌勺师父，甘敬昌有了吃饭的本事，从最初的流动餐车，到后来拥有了自己的中餐馆，甘敬昌终于在美国站稳了脚跟。 那个时候，年近三十的甘敬昌回到了家乡。过去的十多年里，他从未回来过，可是断断续续地寄回来不少钱，他总以为父母姐妹应当安好，但是看到只剩断壁残垣的老房子和空空如也的院子，他陷入了深刻的悔恨之中，他的亲人并没能够撑过前些年的那场大饥荒，他寄出的钱，也不知落入了谁的手里。 没有骨灰，没有坟地，他的亲人消失得了无痕迹。 甘敬昌从自家院子里装了一捧土，小心地放在了玻璃瓶里，这就是他的根，是他对家乡全部的记忆。 后来，他的事业越做越大，恒星酒店矗立在中国的许多大城市里，业务再重要，他也是委派两个儿子或者得力部下飞往中国谈判，他自己从那之后再也没有回过一次中国。 躺在病床上的这些天，他的脑子混混沌沌，想得最多的，却是家乡那个小破房子。幼年时候门口的鱼塘，上学路上经过的稻田，院子里两个姐姐一个妹妹的欢声笑语，还有父母坐在门槛上端着饭碗的模糊样子，像是电影院里播放的老片子，一帧一帧地回放在他的脑海里。 或许，到了要回家的时候了吧。 护工给花瓶重新换过水，一转头，便看到了睁着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天花板的甘敬昌。连忙奔过去，按响了床头的呼叫铃。 一群医生护士瞬间挤满了整个病房，正在门口等待的甘氏子孙们也纷纷站起身等待。 甘南星与父亲甘元武站在一边，却隔着一人多的距离。对面甘南星的伯父甘元文与年轻的妻子站在一起，宁悦凌的手挽在甘元文的手臂上，两人贴得很是紧密。甘瑞生则站在一群人之外，带着一种疏离与桀骜望着病房门口的几人。 许久，病房的门开了，医生陆续走出来。 主治医师布朗对围上去的众人说道：“甘先生情况已经很稳定，血块虽然还没有完全消失，但是神智已经很清醒，经过复健的话，活动能力也不会受到影响。” 谢过医生，一群人走进了甘敬昌的病房。 此时的老爷子已经拿掉了呼吸机，正在护工的帮助下喝水。 宁悦凌是唯一的女性，最先走上前去坐到床边，带着些许撒娇的口吻说道：“爸爸，还好您没什么事，可真的把我吓坏了。以后还是跟我们住在一起吧，这样我和元文也好随时关注您的情况。” 甘元文在一边不断地点头附和。 甘元武很是受不了大哥唯老婆是从的样子，有些鄙视等望了他一眼，没有接话。 甘敬昌喝完水，看着气氛仍然有些紧张的两个儿子，还有离得远远地似乎事不关己的两个孙子，感觉血压又要升高了。他深吸一口气，平复了情绪，让几人都坐下，然后说道：“之前的那些事，我也就不追问了。可能是我年纪大了，越来越怀念小时候的生活，过段时间，我准备回中国，之后也就不再回来了，至于甘氏，中国市场前景也很广阔，重心就放在国内了。” 甘敬昌的话，是众人都没有想到的，他已经快五十年没有回过中国了，怎么会突然要回国，而且要把企业重心也迁过去？ “爸，国内前景再好，也不及美国啊。”甘元武最先表示反对。 “老二说的对，甘氏的主要合作对象都在美国，搬走的话，肯定会受到很大影响。”甘元文也不同意，跟安宁国际的合作虽然是私下的，但是已经开始，甘氏搬迁的话，许多事情都要受到影响。 “你们两个呢？”甘敬昌问坐在一边的两个孙子。 “我同意。”甘南星最先表态。大学毕业之后，他一直待在中国，只有重要的节日里才返回美国。毕竟是故土，独特的文化血脉对于他的创作是有助益的。至于甘氏的发展，有能力的人在哪里都能做得好。 “随便，我无所谓。”甘瑞生不置可否。他自出生以来，还从未踏足中国，甘氏搬迁，正好过去看一看，听说某些人在中国混得风生水起呢。 甘元文和甘元武惊异于自己儿子的反应，甘南星还好，毕竟小时在中国长大，近几年又一直待在中国，甘瑞生的心思实在是让父亲甘元文很是头痛了，安宁国际那边该怎么交代呢？ 宁悦凌看着甘氏父子的你来我往，内心很是不满，这个老东西，问了儿子问孙子，自己这个儿媳妇在他面前难道是死的么！ 甘南星站在了甘老爷子一边，两个最大的股东都主张搬迁的话，那就是势在必行了。 敲定搬迁的事，甘老爷子再次躺回病床上，他的恢复，还需要时日。 甘南星一行人鱼贯而出，各自筹备归国事宜。甘氏资金链极其庞大，转移商业重心并非一朝一夕可以完成，接下来将有一场硬仗要打了。 但是遥远的故乡里，对于每一个人而言，都充满着机遇与挑战。 第15章 敢与君绝 美国甘氏集团里的明争暗斗正如火如荼，东安市顾京墨与陆英的离婚事宜也被提上日程。 这时，顾京墨生产完已经一个月了，在月嫂王姐的照料下身体恢复了不少，气色红润，身材也丰腴了一些，奶水也充足了，顾伯琅在妈妈母乳的喂养下也变得白白胖胖，自有一番灵动可爱。 顾京墨住在月子中心的时候，康温采来得最勤，几乎是陪伴顾京墨住在了月子中心的节奏。每天像小尾巴一样跟在王姐身后，偷学换尿布，偷学冲奶粉，偷学给伯琅洗澡，忙乎得不亦乐乎。 梁维翰来得也很频繁，他一个大男人不懂怎么照顾孩子，多数时候总能远远地痴笑围观，但是每次都能捎来梁伯母煲了好几个时辰的各色补汤，却也得到了康温采的一些肯定。 陆英中间也来过一次，带来了一份草拟的离婚协议书，只是还未等顾京墨看到，便被康温采劈头盖脸地撵了出去。 顾京墨也着实不想见到陆英，但她也知道，他们之间总要做个了断。 顾京墨掏出手机，打给了梁鸿祚，请他代为处理离婚财产分割的问题，因为她爸爸的那些收藏价值几何，梁鸿祚比任何人都了解。梁鸿祚应承了此事，陆英也愿意与梁鸿祚谈，顾京墨便安心地在月子中心里调理身体，等着在离婚协议书上签字。 一周后，顾伯琅满月，康温采和梁维翰一起赶来了月子中心，带着气球、蛋糕、各色玩具，几乎占满了整个客厅，几个大人的欢声笑语和小伯琅的咿咿呀呀声在508房间里隐约回荡，冲淡了已经笼罩在众人心头月余的悲伤。 顾京墨看着兴高采烈的好友，看着呆萌可爱的儿子，看着贴心周到的王姐，在父亲走后第一次感觉人生仍然是有温度的，泪水在带着笑意的眼眶中打着转。 陆英打来电话的时候，顾京墨已经哄睡了伯琅，正和康温采、梁维翰一起翻看刚刚拍摄的照片。 “你现在方便出来一会儿吗？”陆英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 “离婚协议书定好了？”顾京墨知道他的意图。 “是，梁老与我在一起。”陆英回道。 “好，地址给我吧。”情已至此，纠缠无益，是时候做个彻底的了断了。 顾京墨已经出了月子，因为生产大出血，身体状况不及别的产妇，但是只要不过度劳累已经没有大碍了，她要出门的时候，王姐便也没有拦着，只是又给她挑了件厚些的衣服。 顾京墨到的时候，陆英正与梁鸿祚相对而坐，陆英面前是一杯咖啡，梁鸿祚面前是一杯红茶。顾京墨点了一杯热牛奶，坐到了梁鸿祚身边。 “梁伯伯。”顾京墨向梁鸿祚道。 “京墨来了，孩子安顿好了吗？来的路上顺利吗？应该让维翰送你过来啊。”梁鸿祚很是担心。 “没事儿的梁伯伯，孩子睡了，月嫂和采儿都在呢，维翰哥在那边我也更放心。这里的事情总还是要解决的。”顾京墨连忙说明情况。 “那就好，那就好。京墨，这是正原名下的财产明细，这是分割情况，你先看一下。”梁鸿祚递给顾京墨几份文件。 薄薄的几页纸，就是父亲留在这个世界上的全部了。不，父亲还留下了她，留下了伯琅，他们才是父亲的全部。 顾京墨翻看着文件上，她其实并不清楚父亲究竟有多少东西。她的父亲是个醉心学术的人，对于生活中的事关涉较少，同样也养成了她有些大大咧咧的性子，她只记得父亲不断地往家里买各种各样的小物件，但是每样东西价值几何她是不清楚的。 她看着每一样东西后面的标价，不由得感慨父亲竟然在收集古物上花费如此巨大，然而父亲因为治疗费用而承受经济压力的时候，从未想过卖掉这些东西，想来是真的放在心头来喜欢的吧。 还有他们的家，她的父亲亲自设计装饰的他们的房子，也在分割的财产明细表上了。他们所拥有的一切，便要因为一段分离而被割裂了吗？ 看到最后一份文件上标注的划分给陆英的部分，有字画、有瓷器、有玉器，零零总总也有数十件的样子，顾京墨有些心疼，陆英会怎样对待它们呢？ “你会卖掉它们吗？”顾京墨抬头询问陆英，这是他爸爸的心爱之物，她不舍得，真的不舍得。 陆英平静地答道：“或许。” 在此之前，顾京墨也咨询过律师，知道离婚分财产的官司打起来并不容易，尤其梁伯伯出面，仍然进行了这样的财产分割，便知道想要全部保住父亲的东西应该是不可能了。 “我放弃房子的话，能否置换一些东西？”顾京墨还是想尽力多为父亲留住一些东西。 陆英望向梁鸿祚：“梁老，您看？” 梁鸿祚有些吃惊：“京墨，放弃房子你和伯琅住在哪里？我知道你是想为正原守住这些东西，拿到手里必然也不会出售，但是正原治疗已经花掉了那么多积蓄，你目前又没有工作，日后的生活该怎么办总是要打算的。” “梁伯伯，我……我怕爸爸心疼。”顾京墨的眼睛都要落了下来，都是她的错，是她不听爸爸的劝告选择了陆英，是她让爸爸病中了无所依，是她没有能力守护爸爸的心血。 那栋房子，坐落在东安市的东郊，半山的独栋别墅，也是价值不菲，如果等价交换的话，也未尝不可。 “我同意。”陆英表态。 梁鸿祚的目光转向陆英，眼神中透出凶狠：“陆英，不管怎么说，京墨总跟你有结发的情意，而且伯琅是你的亲生儿子，你真的忍心看他们流离失所吗？！你对伯琅是有抚养义务的！” “我多让出几件瓷器好了。”陆英说的云淡风轻。 梁鸿祚气得手发抖，却说不出话来。 顾京墨注意到梁鸿祚的状况，马上轻抚他的后背安抚：“梁伯伯，您别生气，别生气，我知道您是为我和伯琅着想。之前因为我怀孕没能照顾好爸爸，如今爸爸走了，我一定要尽力守住他的心血，我可以出去工作，我和伯琅的生活您不要担心，有这些东西在，就像爸爸永远在陪着我们一样。” 看顾京墨如此坚持，梁鸿祚摆摆手，不再阻止。 重新进行了财产划分，附录在离婚协议书上之后，顾京墨在上面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从此，她便是她，陆英便只是陆英了。 顾京墨看着新的财产分割书，上面属于她的全部都是她的父亲顾正原小心翼翼收藏的古董字画，有些他听父亲说起过，大部分，她并不熟悉，但是没有关系，她一定会永远守护着它们，而那些流落到陆英手中的，她也一定会拼尽全力拿回来，包括他们的家！ 第16章 各怀鬼胎 顾京墨带着离婚协议书回到月子中心的时候，康温采和梁维翰正看着王姐给顾伯琅洗澡，小家伙刚刚拉粑粑，皱着眉头不舒服的样子实在好玩极了。 看到顾京墨进来，康温采最先迎上去：“怎么样，还顺利吧？” 顾京墨举起手中的离婚协议书，笑容中带着一丝苦涩，她的青春，结束了。 康温采看到顾京墨手上的文件，拍手称快：“终于甩掉了那个家伙！” 梁维翰担心顾京墨吃亏，接过协议书，仔细地看，慢慢地皱起了眉头，这财产分割比例怎么有些不对劲呢？看着顾京墨疲惫的样子，他压下了心头的疑问，嘱咐康温采陪顾京墨休息，他将协议书拍照后离开了月子中心，有些事情，他需要问问父亲。 梁维翰赶到家里的时候，梁鸿祚已经回来了，正在书房里通电话。梁维翰站在门口等待，偶尔听到只言片语：办妥了……记住……件数…… 电话挂断，梁维翰敲门进去，梁鸿祚似乎有一瞬间的不安。 “爸，京墨的离婚财产分割有问题吧？我记得之前咨询律师，她应该得到绝大多数财产的，怎么会连房子都给了陆英？”梁维翰实在难以理解。 “京墨用房子从陆英那里换了几件瓷器。”梁鸿祚说道，“她想替她父亲多留下几样东西。” “可是，陆英没理由拿走那么多啊？这不符合法律规定吧？” “他们是夫妻，凡事京墨的，都是共同财产，没分走一半，已经是争取过的结果了。”梁鸿祚解释。 最终，梁维翰悻悻地离开父亲的书房，内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照顾好京墨！ 送走儿子，梁维翰颤抖地遵守摁在了书桌左边的抽屉上，那里面，躺着的是顾正原的遗嘱，上面写着，所有财产全部留给顾京墨。除了他，没有人知道遗嘱的存在，而他没有拿出来。 一切还要从顾正原刚生病的时候说起。 一年多前，顾正原开始频繁地感觉到腰腿疼，去医院拍了几次片子，但看不出骨头的异常。一直以为是伏案工作时间太长导致的腰肌劳损，便没有太过留意。 一个多月后，顾正原在洗澡的时候无意中摸到自己后腰肋骨下方的位置鼓起一个包，按压的时候会有剧痛。他这才去了东湘医院做了系列检查。 拿报告那天，他是自己去的，看诊的是个年轻的大夫，看到化验单的第一句话是：“家属一起来了吗？” 顾正原便知道情况应该是有些不好了，他做好心理准备后让医生直说，即便如此，听到淋巴癌的时候他还是呆住了。 癌症很难治，但或许可以手术，为什么是淋巴癌呢，血液科的癌症，除了化疗还能怎么治呢。 顾正原没有第一时间联系女儿，而是约了自己的老友梁鸿祚一起出来喝酒。 梁鸿祚看到顾正原的检查报告，良久无言。 顾正原是他的师弟，读书时候是他们学校的风云人物，顾氏祖上出过多位进士，顾正原的父母是最早留学归来的古生物学家。出身名门的顾正原儒雅、俊美，很是吸引了一批女孩子，成为众人欣羡的对象。 梁鸿祚欣赏顾正原，同时也不可避免地怀着一种既生瑜何生亮的嫉妒心理。此刻，看着顾正原的化验单，梁鸿祚终于感觉自己赢了顾正原一次。这种情绪让他莫名有些恐惧，可是无论他怎样努力，始终无法压抑，就像是燎原的火，点燃了他隐藏多年的恶。 “师兄，原来只有自己生了病，才知道世事无常这四个字的真正意思。”顾正原喝了一口酒，辛辣，刺激，以后是不是再无喝酒的机会了呢。 “治疗…打算怎么办？”梁鸿祚开口问道。 “到我这年纪，只能尽量延长生命而已了。”想到可预料的离别，想到刚刚走进婚姻的女儿顾京墨，顾正原的心被狠狠撕扯。 “跟孩子说了吗？” “还没有，京墨六岁多没了妈妈，现在不过二十出头，我可能又要离开她，我不知她能否承受得住。”眼泪落在酒里，似乎就尝不出苦涩了。顾正原一生刚强，唯独女儿是他的软肋。 “我能做些什么？”梁鸿祚问道。 “我想立份遗嘱，想请师兄做见证人。我那个女婿，你是知道的，如果将来要对簿公堂，还请师兄帮京墨一把。”如果不能陪伴，就尽可能给她铺好路，让她慢慢地走吧。 顾正原的遗嘱很简单，全部财产都留给女儿顾京墨。 遗嘱由顾正原手写，梁鸿祚签字证明。虽然是自书遗嘱，但是已经具备了法律效力。 遗嘱写好后，一直放在梁鸿祚手上，直到顾正原最后一次入院。 那时候的顾正原因为化疗后免疫力低，肺部感染了，重症肺炎的控制是艰难而见效缓慢的，不久之后，顾正原便时而清醒时而糊涂了。 梁鸿祚便是在这个时候找上了陆英，并向他展示了顾正原的遗嘱。 陆英想过顾正原不会给自己留下财产，但是看到那份签了名字白纸黑字的文件，他还是产生了难以抑制的失望与愤怒！ “我明白你的心思，觉得气愤是吧？”看着陆英，梁鸿祚就像在看着年轻时候的自己，清贫而又充满野心。 “梁老，看您说的。”陆英打着哈哈。 “年轻人，有野心是好事。关键在于，有没有本事实现自己的野心。”梁鸿祚收起遗嘱，放回随身的口袋中，“这份遗嘱可以有，也可以没有，就看你如何选择。” 陆英的大脑飞速地转动，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这是要站在自己这边？但是梁鸿祚与顾正原交情那么深，怎么可能？ “梁老，您这话是…”陆英的话适可而止。 “东西，你尽可能地争，到手的，我要十件。”梁鸿祚说得含糊，陆英却听懂了。 原来是同道中人。 陆英微微向后，后背靠上了椅子背，一支腿搭在另一支腿上，姿态舒适而优雅。 “梁老，您也是知道家里的东西的，这我就算再能争，最多一半而已，您这不但要先挑，还开口就十件，这十件的话，我还能落着什么呢？”这便是要讨价还价了。 梁鸿祚这才开始正眼打量陆英：“年轻人，不错，不错。” “不敢，不敢。” “你这是打定主意离婚了？”看陆英胸有成竹的样子，梁鸿祚发问。 “顾京墨的个性，您也是清楚的，这些东西如果在她名下，永远就是一堆东西，就算是我跟她共有，也不过就是多一个人陪她看着东西罢了。我可不想只看着，东西，还是在自己手里保险。”想到马上就唾手可得的财富，陆英的得意几乎难以掩饰了。 看着眼睛里似乎闪烁着金币光芒的陆英，梁鸿祚忽然有些失望了，鼠目寸光！不过，越是这样的人，合作起来越容易。 “七件。” “成交。” 那么遗嘱，就永远无需再见天日了。 第17章 租住房子 顾京墨在月子中心住了一个多月了，也到了该离开的时候。房子在离婚的时候分给了陆英，住处的问题便迫在眉睫了。 康温采提议让顾京墨搬去她的家里，被京墨婉拒。康温采还在读研究生，课业并不轻松，这一个月来一直陪伴她，已经耽误了不少课程。 而且，她不能总想着依赖，她没了父亲，便没了依靠，总是要独立起来的，她还有伯琅，她要成为伯琅的依靠。 这日，顾京墨正与康温采一起在网络上浏览租房信息，梁维翰匆忙赶来，进门便说：“京墨，听说你在找房子？” 康温采看他气喘吁吁地样子，灵机一动：“难道你朋友里有要租房的？” 顾京墨也充满期待的望着顾京墨，她毕竟是一个单身的女性，又带着孩子，如果有熟人，确实安全一些。 “不是……”梁维翰挠挠头。 康温采一下子泄了气：“喳喳呼呼的，还以为你有好消息呢！” “维翰哥，我跟采儿看了几个地方，你来帮我参谋参谋吧。”顾京墨连忙招呼梁维翰，康温采总是有事无事地挤兑梁维翰，她早已经习惯了。 梁维翰仍然站着没有动作，表情有一些迟疑，许久之后，似乎是终于鼓起了勇气：“京墨，我在裕农花园的房子空着，要不你先搬过去吧？” 空气一下安静下来。 康温采有些吃惊地望着梁维翰，梁维翰则有些紧张地盯着顾京墨。 裕农花园他们都知道，那是前几年梁伯伯为梁维翰准备的婚房，装修好很久了，因为梁维翰一直没有结婚也无女友，便空了下来。 顾京墨飞快地瞟了康温采一眼，看到她睁大的双眼里已经有了水雾，不由感慨，梁维翰这个不解风情的傻瓜啊！ “维翰哥，婚房可不是随便住的，我要是带着伯琅租了你的婚房，这未来的嫂子，可是要生气的。”顾京墨有意把话挑明，就不知道梁维翰能不能收到讯号了。 “你住的话，怎么可能收你租金。”梁维翰连忙解释，却忽略了顾京墨话里的重点。 一旁的康温采突然站起身：“我还有点事，我先走了，京墨，我改天再来看你。” 听到康温采要走，梁维翰阻拦道：“这么晚了，待会我送你。” “不用你管！”康温采气鼓鼓地出了门。 顾京墨有些着急：“维翰哥，你快点去跟上采儿，她自己一个人又气鼓鼓的，不安全。” “她经常这样，莫名其妙生气。晚点我带她去吃点东西，马上就好了”梁维翰答道。 顾京墨有些无奈，甚至开始怀疑梁维翰的博士学位是怎么来的了，明明是他们当中读书最多，最聪明的一个，怎么在感情问题上这么懵懂呢。 “维翰哥，我们三个虽然从小一起长大，亲如一家，但是，并不是真正血脉相连的人，感情自然也会有不同。”康温采对梁维翰的心思，顾京墨早些年已经看出来了，奈何一个不说，一个不明，总也没有进展。 “感情，当然有所不同。”梁维翰深深地望了顾京墨一眼，顾京墨却似乎陷入了回忆中，并未留意到。 梁维翰有些颓然地叹了口气：“京墨，我先去看看采儿，房子的事情，你不要着急，咱们一起想办法。” “维翰哥，谢谢你！谢谢你跟采儿帮我这么多。”想到过去的一个月，若非他们的陪伴，顾京墨或许真的撑不下来。 送走梁维翰，顾京墨再次坐到电脑前，查询租房信息。网上信息多，又博杂，不一会她就感觉头昏脑胀。 看顾京墨对着电脑不断按摩太阳穴，王姐走过来坐到她身边：“京墨，你这是打算找房子？” “嗯，我这还有半个月就得离开月子中心了，打算先找个住处。” 顾京墨离婚的事情，王姐也都听说了，房子的问题多少也有些了解。 “京墨，我认识一个人，他在转山西路有一套两室一厅的房子在出租，小区环境不错，治安也挺好，一层两户，得先刷卡才能进电梯，安全性也有保障。” 顾京墨一听便很有兴趣，不过马上又产生了顾虑：“王姐，我听说转山西路的房子卖得很贵，租金应该也不便宜吧？”她现在没什么积蓄，一切都得精打细算。 “房主现在人在美国，近期不会回国，房子空着也是空着，租金还是好商量的。”王姐马上打消了顾京墨的顾虑。 “你要是觉得还可以，我跟房主联系一下，咱们找个时间先去看看房子。” “王姐，谢谢你……”顾京墨握住王姐的手，太多太多的感激堆在心里，让她湿了眼眶。 “能够认识，就是缘分。伯琅这孩子，我是真的喜欢，你也是个好孩子，日子总会好起来的。”王姐比顾京墨大了十几岁，看顾京墨既像妹妹，又像女儿，她说是真的心疼顾京墨这个孩子，才会这样想方设法地替她安排。 过了几日，王姐跟顾京墨说已经联络好房主，随时都可以去看房子。顾京墨便打电话叫了康温采一起，不知道梁维翰是怎么跟康温采沟通的，总之他们又恢复到以前斗嘴的样子，梁维翰便也跟着康温采一起来了。 转山西路因为环绕湘山而得名，是有名的高级公寓，距离顾京墨父亲买的别墅不远，都是环境优越的富人区。 王姐陪着顾京墨一行到了转山西路七号的一处小区，房主委托的代理人正在小区门口等待，双方碰面之后便向房子所在的那栋楼走去。 一路上，林木掩映，树影青葱，连空气似乎都干净了许多，偶尔会见到小区保安的巡逻车驶过，甚至对于突然出现的几人进行了简单的询问，这里实在是个安全又安逸的好地方。 到了楼下，代理人先是刷卡进入楼门，进了电梯后又刷卡摁下22层，电梯徐徐上升，很快便来到门前。 一层虽是两户，却并不相对，顾京墨看的这套两室一厅，是面积较小的户型，另外一户则是四室两厅，面积比这一套大了两倍都不止。听说也已经售出了，但是房主似乎也在国外，并未住过，所以如果顾京墨搬过来，几乎就等于住了整整一层了。 梁维翰与康温采也仔细观察了房子的格局，装修很简洁，但是用料却很考究，尤其是安全性，真的是非常理想了。 顾京墨对房子也很满意，但又担心租金的问题，有些紧张地问代理人：“请问，房租大概是多少？” “月租两千，水电自理。”代理人道。 顾京墨与康温采对视，眼睛里都迸发出笑意，两千块的租金，实在是太优惠了！ 梁维翰有些纳闷，在地价十二三万的土地上建造的房子，租金怎么会是两千？ “你们这租赁合同，正规吗？”梁维翰的语气里充满了怀疑。 “当然，都是签订正规租赁合同，您如果担心真实性，我们可以去法院做公正。”代理人对于梁维翰的质疑没有任何不悦，甚至提出解决方法以让他安心。 “那怎么签约？”顾京墨实在太想要这个房子了，而且王姐认识的人，总还是可靠的。 当在租赁合同上签下自己名字之后，顾京墨焦虑了好久的心终于安了下来，她的伯琅，终于不用跟着她居无定所。 第18章 孰鸠孰鹊 签订好租房合同，拿到了房屋钥匙，顾京墨的心终于暂时地安定了下来。 生活不易，但是至少来日可期。 顾京墨请康温采和王姐一起留在月子中心里照顾伯琅，她则自己打车回到了家里。 自从父亲顾正原入院，顾京墨便很少回家了，后来生完孩子住进了月子中心，更是一次也没有回去过，想一想，竟然已经有三个多月了。 行到门前，顾京墨从包里掏出了钥匙，打开了房门。 这房子是顾京墨大学毕业那年顾正原置办下的，两层带阁楼的独栋，一层是顾正原的卧室，书房，还有厨房客厅，二层主要是顾京墨和陆英的活动区域，有卧房，客房，还有一间是陆英的工作室，他喜欢画画，顾正原便专门为他设计了这样一个房间。 顾京墨进门，习惯性地把钥匙放进了门口的玻璃碗里，清脆地碰撞声吸引了她的注意力，那里还有一串钥匙，与她的一样，上面挂着一个水晶四叶草的钥匙扣，这还是某一年顾正原去法国出差的时候带回来的纪念品，顾京墨与陆英一人一个。 顾京墨小心地把两片四叶草对齐，轻轻一按，便扣在一起，父亲说这是一对，会给他们的爱情带来好运，现在看来，却不尽然。 顾京墨拿着两串钥匙，久久地站在门口。这房子里，全是她曾经幸福的记忆，现在站在这里，连呼吸都带着痛意。 “你是谁？”楼梯上传来一个女声，带着质问的语气。 顾京墨抬头看去，是一个挺着大肚子的女子。是她！在医院里与陆英在一起的人，那个叫作“珍珍”的女人。 陆英居然把那个女人带到了她的家里！ “珍珍，你看这件怎么样？”陆英拿着一件衣服出现在了楼梯口，顺着郑珍的目光看过去，才注意到站在门口的顾京墨。 “你怎么……”陆英杀住话头，把“来了”二字吞进了嘴里。 “陆英，她是谁啊？”郑珍有些戒备地盯着顾京墨。 “顾京墨。”陆英握住了郑珍的手，扶着她慢慢走下楼梯，顺手把手上的衣服披到了郑珍肩上。 那是一件粉色的羊绒大衣，是顾京墨在康温采的撺掇下冲动买的，后来总觉得不适合自己的风格，一直收着，从未穿过。 “我是陆英的夫人郑珍，你好呀，前妻！不是都离婚了吗，还来干嘛？”郑珍撇嘴，似乎对于顾京墨的出现十分不满。 郑珍与陆英在一起的时候，并不知道陆英结婚的事，后来听说他已婚，本想大闹一场，谁知陆英直接给她看了离婚协议书，还带她来了这栋房子，她刚萌萌芽的怒火也就被压了下去，对陆英反而比以往更加温顺。陆英最喜欢这种以他为天的状态，郑珍肚子里的孩子也大了，陆英也就与郑珍领了结婚证书，现在站在顾京墨面前的确确实实是一对新鲜伉俪。 顾京墨有些惊异于眼前的情景，她并未忘记她与陆英离婚的事实，但是她怎么都没有想到陆英竟然这么快就又结了婚，而且在这个时候把这个女人领来这栋房子里。 “陆先生，根据离婚协议书，我拥有这房子里绝大多数的财产，而且，根据离婚协议，我有权在两个月内处理这些东西，这就说明两个月内，我可以随意出入这个房子。另外，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你披在这位小姐身上的是我的旧衣。” 顾京墨的语气平静，内心却并非毫无波澜，她对陆英有那么些年的感情，即便伤痕累累，也并非能够一下子便止住伤痛。她曾那样信任他，依赖他，他回馈给她的却是插在心头的利刃。 “什么东西！”郑珍甩掉了身上的外套，脸上有些尴尬与愤怒，她虽然被陆英的财富吸引，却并非完全不在意陆英二婚的身份，所以那件粉红色的外套对她而言就像是一根刺，直戳着她的眼睛。 “既用旧物，何虑前尘。”顾京墨说完便进了父亲的书房。多宝格上仍是原来的样子，桌面上仍然摆放着父亲与她的合照，只是落了不少灰尘，这个家，实在空了太久了。 顾京墨小心地把一件一件的物品放置在配套的小匣子里，再将匣子放在纸箱里，这一忙碌，就过去了整整半天。 整理完父亲书房里的东西，顾京墨举步向楼上走去。走到拐角处，被陆英拦下了。 “你的东西，我已经整理好了，都在楼下。”陆英显然并不想让她上楼。 “陆先生，离婚协议书里的所有内容都是有法律效力的。”顾京墨眼睛通红，她不想再为陆英难过，可是心里的酸楚却怎样都抑制不住。 陆英看着顾京墨红红的眼眶，不知想到了什么，最终放下了拦住顾京墨的手。 顾京墨一步一步走得缓慢，走到门口的时候站住了，深吸一口气推开了门，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放大的婚纱照，上面是陆英和那个叫作郑珍的女人。原来感情是如此干脆的东西，可以一夕之间离婚，便可以一朝之间再娶。 房间里仍有不少熟悉的东西，父亲专门为她打造的红木梳妆台，半开的衣橱里还有几件她未曾穿过的衣服。然而这里更多的是别人生活的痕迹，床罩上散乱的黑丝睡裙，沙发上的玫红手提包，这都不是她的风格。 顾京墨说不出话，眼泪却落了下来。这里，这栋房子是她的爸爸一手为她打造，寄托了一个单亲父亲全部的爱，如今却要拱手让人了。 “这个，是我的。”顾京墨伸手指向床头的梳妆台，协议书上标注得明明白白。 陆英有些不懂顾京墨为何这么在意这个小桌子：“她喜欢这个，多少钱可以让给我？” 呵，她喜欢。 “郑女士，这是我的爸爸亲手设计，亲自制作，送女儿出嫁的梳妆台，你确定你很喜欢？”顾京墨仍然盯着陆英，话却是对着站在门口的郑珍说的。 郑珍涨红了脸：“陆英！你赶紧给我把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清理出去！” “谁是乱七八糟的东西谁心里清楚。”梁维翰的声音从后面传来。他到了月子中心，知道京墨一个人回了家，有些担心，便匆忙赶了过来。 “你是什么人？！怎么能随便闯到别人家里！”郑珍的怒火几乎都可以用肉眼看到了。 “这位女士，我可不像某些人，随便到别人家里，我是正正经经来帮我的朋友搬家。”梁维翰从康温采那里知道了陆英的事，但看到这个大肚子的女人，他还是低估了陆英无耻的程度。 “维翰哥，我爸爸的东西我都整理好了，带上这个梳妆台就可以走了，其他的我都不要了。”顾京墨再也不想在这里待一秒钟。 “好。”梁维翰带来了搬家公司，三四个壮汉，不出十分钟便把顾京墨要带走的东西搬到了车上。 出门前，陆英叫住了顾京墨：“钥匙……” 顾京墨顿住，慢慢地解下了房门钥匙，扔在了玻璃碗里，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已经居住了两年的房子。 第19章 搬入新居（上） 回程的车上，顾京墨神情丝毫不显落寞，甚至带着一丝刻意为之的兴奋，不断地说着打算把哪些小物件放在新居的哪些地方。梁维翰数次想要打断她，都找不到合适的机会。他知道顾京墨心中的苦涩，也知道她此刻是强颜欢笑，但是安慰的话语何其苍白，让他深感无力。 于是整段路程里，顾京墨一直在叽叽喳喳地说话，有时颠倒，有时重复，但从未停止。梁维翰偶尔附和，提些小意见。 一路开到转山西路，顾京墨和梁维翰下车，看着搬家公司的工人将大包小包运到22层，安置在顾京墨早就规划好的地方。看着逐渐有了家的感觉的小屋，顾京墨的眼睛抑制不住地感到湿润。 “维翰哥，谢谢你。我再收拾收拾，晚点请你和采儿一起过来温居。”顾京墨现在只想一个人待着。 梁维翰了然地点点头：“有事情打电话。” 当周围只剩下顾京墨一个人的时候，她捂住脸蹲在了地上，眼泪不受控制地落下来。 心，太痛了。 失去父亲的痛，遭遇背叛的痛，前路茫茫的痛，每一分每一秒都在撕扯着她的灵魂。 害怕，她太害怕了。 她害怕自己撑不下去，她害怕自己做不好一个母亲，她害怕将来伯琅问起父亲而她无言以对。 生活，太难了。 哭泣无用，却能疏解悲伤。心里的痛多了，便会化成泪水。 顾京墨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她只知道这个小小的房间像是一个包裹紧密的温床，收容了她全部的悲伤与痛恨，带着她找到了暂时的平静。 当顾京墨清理好房间，站在门口看着夕阳的光晕之时，她决定把所有的泪水留在这一刻钟里。 前路，哪怕尽是风雨，她也不得不冒雨前行。 顾京墨回到月子中心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康温采和王姐都看到了她哭红的眼睛，却默契地没有提起，只有伯琅，许久没见到妈妈，一见到顾京墨便瘪着嘴哭出声来。 “伯琅这个小机灵鬼，看到妈妈就开始撒娇！”王姐抱着伯琅打趣，试图缓解顾京墨的情绪。 “对呀对呀，我跟王姐带他的时候，可乖了，喝奶睡觉，又听话又准时。”康温采明白王姐的用意，不管顾京墨此刻心中有多少痛苦，只要有伯琅，她便不至于真的绝望。 顾京墨伸手抱过儿子，婴儿软软的身子伏在肩头，柔柔的呼吸吹在耳畔，这样的依赖与陪伴，是其他任何事物都无法替代的安稳。 “伯琅，妈妈回来了。妈妈去布置新房子了，很快我们两个就可以搬到新家去了，伯琅开不开心？”顾京墨轻轻摇晃着儿子。 顾伯琅终于等到妈妈的怀抱，哼哼唧唧地似乎在回应顾京墨的言语。 “伯琅很高兴呀！”康温采扮着鬼脸都弄顾伯琅，“伯琅要不要请干妈去做客呀？要不要呀？” 顾伯琅眨着乌溜溜的大眼睛看着康温采，眼神干净纯粹。 “京墨，咱们儿子太帅了，不行不行，这小眼神，我要醉了，醉了。”康温采捂着胸口，夸张地说。 “你呀！”看着这样的康温采，顾京墨终于露出一个微笑。她还有亲人，亦还有朋友，且仍有信念，她不该因为一个注定错过的人而折磨自己的灵魂。她可以继续愤怒，却不该继续悲伤。 “我已经把大部分东西都送到转山西路了，也简单归置了一下。明天办完手续，就可以搬过去了。”住了那么久的月子中心，终于要离开了，“王姐，谢谢你。” 说完，顾京墨从包里掏出一个红包：“王姐，你帮我这么多，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感谢，这是我的一点点心意，还请你收下。” 王姐连忙推拒：“别别，京墨，这是我的工作，我做的都是分内的事，你是交过费用的，不用再另外给我。”有些事，她不好跟顾京墨明说，虽出自善意，对于顾京墨这样赤诚的感谢，仍旧觉得有些许愧疚。 顾京墨给得真诚，王姐推得坚决，两人拉扯半天，全无进展，一旁康温采这个急性子看不下去了。 “哎呀你们两个真是！”康温采伸手夺过顾京墨手里的红包，塞到了顾伯琅的怀里，“钱呢，就留给伯琅，心意呢，就通过新家的大餐来表示吧！” “对对对，采儿说的对，京墨，听采儿说你厨艺很好，不知道我有没有这个口福去蹭个饭？”王姐笑着问。 顾京墨眼睛又红了：“当然，当然！” 说定吃饭的事情，康温采又张罗着定菜单，叽叽喳喳，完全冲淡了顾京墨今日的悲伤。 晚上，顾京墨哄睡顾伯琅之后，来到了东湘医院，离开月子中心的话，她以后应该很少再到医院附近来了，她想跟孔阿姨道别，也想打听一下苏妈妈的联系方式，向苏妈妈道谢，当初苏妈妈借她披着的外套，还没有还回去。 病房依旧是当初熟悉的样子，顾京墨一路走来，不断地遇见熟悉的医生护士。 来到父亲当初住的病房门前，顾京墨隔着玻璃看进去，靠窗的床位上已经住进新的病人，那是一个高挑的少年，不过十几岁地样子，正半靠在床头看手机，旁边陪床的中年男子应该是他的父亲，正在帮他晾毛巾。 曾经，她与父亲也常常如此，生命如此宝贵，又如此脆弱。 “京墨？”孔阿姨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孔阿姨。”顾京墨回头，微微扯出一丝微笑。 孔阿姨看在心里，生出许多疼惜：“怎么到医院来了？哪里不舒服吗？月子坐的怎么样？孩子呢，还好吗？” 孔阿姨一连串的问题让顾京墨感到无比温暖。 “孔阿姨，我没事，伯琅也很好，我坐完月子，要回家了，想来跟您告个别。”顾京墨拉住了孔阿姨的手，就是这双手，在许多她绝望无助的时候给了她力量。 “吓了我一跳。”孔阿姨轻抚胸口，“打个电话就好了，还专门跑过来干嘛，你现在身体免疫力差，可不能随便在医院里走。哎，你看你，连口罩都没戴，你等着，我给你去拿一个。”说着就要转身去护士站。 顾京墨连忙拉住：“孔阿姨没事没事，我带了口罩，在兜里呢，您别忙活了。” 顾京墨拉着孔阿姨在病房外的长椅上坐下，跟她简单说了自己这段时间的经历。听她说离了婚，孔阿姨只说了句“离得好”，她这才知道，原来她的婚姻已经糟糕到了这种程度。 第20章 搬入新居（下） “孔阿姨，您知道苏妈妈去了哪里吗？”再三向孔阿姨保证会照顾好身体后，顾京墨问起了苏妈妈。 “苏妈妈出院后开始是回了老家休养，我后来给她打过电话，是她的亲戚接的，说是要去美国住一段时间，现在应该不在国内。”苏妈妈对自己的事情说得很少，所以孔阿姨知道的并不十分详细。 “这还是苏妈妈借我的衣服，当时忘了还回去了。”顾京墨给孔阿姨看手中的袋子。 孔阿姨只当是苏妈妈的外套，未太在意：“苏妈妈不会介意的，衣服你先收着，以后有机会再见面的时候，还给她就是了。” 这一年多以来，顾京墨从陌生人的身上感受到了太多的温暖与爱，独行于世上，有时也并不那么孤单。 搬家这天，梁维翰和康温采一起来了。王姐抱着伯琅，康温采和顾京墨收拾着大包小包，梁维翰负责搬运。 往返之间，一种近似重生的喜悦涌上顾京墨的心头。 22层的a座似乎仍未有人入住，整个楼层都安安静静的，顾伯琅睁着眼睛不断打量着陌生的环境，似乎对一切都充满了好奇。 康温采是第一次看到布置好的房间，淡雅温馨，让人感觉分外舒适：“京墨，这里太棒了！” 看着康温采陶醉的神情，顾京墨笑了：“是啊，来得次数越多，越觉得这里好，闹中取静，有些大隐隐于市的味道。” 梁维翰闷声干活，对于顾京墨选择一人独居，他仍旧难以放心，更何况还有伯琅这样一个不过月余的孩子。 “老维！”康温采打断了梁维翰的思绪。 “干嘛呢你！能不能好好干活，你怎么能把我干儿子的尿布湿袋子口朝下放着啊！”康温采从梁维翰手中夺过伯琅的尿不湿放到了厕所门边的小柜子里。 梁维翰个子高大，在娇小的康温采面前有些无措地垂手站着，画面温馨而透着一丝滑稽。 王姐抱着伯琅站在一旁偷偷抿着嘴笑。 顾京墨早就习惯了康温采和梁维翰的相处方式，将王姐让到沙发上坐下，便一头扎进了厨房。 对于厨艺，顾京墨是非常自信的。她的爸爸顾正原博学儒雅，体贴周到，几乎是完美无缺的，唯一做不好的就是饭菜了。 在妈妈去世后，顾京墨跟着爸爸吃了一段时间半生不熟的饭，后来就彻底放弃改成外食了。 顾京墨十岁的时候做出了人生中第一个菜，西红柿炒鸡蛋，顾正原吃得连盘子都擦干净了。从那之后，顾家的三餐便交给了顾京墨。 熟练地摘菜、切肉、剖鱼，不过一个小时，热腾腾的菜便占满了餐桌。 红黄相间的西红柿炒鸡蛋，青碧翠绿的山芹炒肉丝，油亮鲜香的红烧鱼，莹润棕红的糖醋排骨，洁白透亮的虾丸萝卜汤，一齐散发出诱人的香气。 看着餐桌，连厨艺高手王姐都不由惊呼：“京墨，你竟然有这样的手艺！”她一直以为顾京墨娇养长大，应该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实在没想到厨艺竟然这样出众。 “我和爸爸都喜欢家常菜，所以学过一些。”顾京墨被夸奖得有些不好意思。 “王姐，你可不知道，这还是准备得仓促，京墨还没拿出看家的手艺呢，等过段时间，让她准备准备，咱们再来蹭饭！”康温采拉着王姐入座，小小的顾伯琅已经在婴儿车里安稳地睡着了。 许久没有安稳的坐下来与亲友好好吃一顿饭了，最普通不过的菜色，最平常不过的话题，却真的是久违了。 虾丸萝卜汤氤氲的热气掩盖了顾京墨眼中朦胧的雾气。 吃过饭，顾京墨婉拒了康温采留下来陪伴的提议，送一行人出了家门。 看着电梯门缓缓关闭，顾京墨微笑转身回家，有人可送，有家可回，这样的感觉真好。 “叮。”电梯到达的声音在门后响起。 顾京墨以为康温采她们落下了东西，还没转头就笑问道：“采儿，你是不是……” 话到一半，顾京墨看清了来人，那是一个清秀的男人，顶着棕褐色的卷发，甚至眼睛都带着一点棕色，有一种介于男孩与男人之间的别样的魅力。 此刻，程恩泽正站在22层的另外一台电梯里，也在惊讶地望着站在b座门口的顾京墨，穿着奶白色的针织衫，黑色的秀发简单地束在脑后，温婉又大方，这是谁，怎么会在这里？ “你？”程恩泽有些困惑，不知该怎样提问。 “你好！我是新搬来b座的住户，请问你是a座的住户吗？以后还请多多关照。”这个小区安保很好，能进到22层的除了住户，应该不会有别人。 “你、你好。”程恩泽结结巴巴地打招呼，搬到b座？b座什么时候卖出去了，他怎么不知道？ “那以后请多多关照了。”看对方一直迟疑，顾京墨以为他不愿与邻居深交，微笑道别之后便转身返回家中，锁好了门。 程恩泽看着那个女子微笑点头，转身开门，这一系列的动作自然得不能更自然了，惊讶和疑问布满了他的脑海，以至于将他稳稳地定在地上，连电梯门重新关闭了都没注意到。 直到他坐在一楼大厅的沙发上，他才意识到自己竟然没有进门直接就下来了。他掏出手机，拨出了一个电话。 “喂。” “甘南星，你把房子卖了？” “什么房子？” “转山西路。” “没有，租出去了。” “租出去了？！你当初不是讨厌跟别人一起住才买下一整层吗？怎么可能租出去？” “有人找房子，我帮个忙。” “不对，不对，肯定有猫腻。我见了那姑娘，很年轻，又漂亮，难道是上次那个？不对，上次那个是产妇，身材应该不会这么好，那是谁？你居然金屋藏娇……”程恩泽开启了边推理边絮叨的模式，电话另一头的甘南星几乎要暴走了。 “程恩泽！” “你什么时候回国？还是我去美国找你？或者我去敲门问问b座的那个姑娘？啊——弄不清楚我今晚睡不着！” 甘南星彻底无语了：“你别乱来！否则之前答应过的事情取消。” “别别别，我的公司需要你！”想到刚刚萌芽仍像幼儿的xyz娱乐，程恩泽立马妥协，他迫切地需要一部拿的出手的作品，而这个只能靠甘南星。 “以后少去转山西路吧。”甘南星的语气平静，程恩泽却听出了其中隐隐的威胁，这家伙，生气的时候比甘瑞生还难缠。 “知道啦，我消失，不干扰你的娇。”程恩泽态度虽怂，嘴却很硬。 甘南星知道他的个性，既然答应，那便能做到，也就放下心来跟程恩泽聊起了美国的事。 第21章 归期有期 企业重心的迁移并不是一件小事，在对手虎视眈眈的情况下，更难进行。 甘南星已经在美国待了近两个月了，甘老爷子身体恢复得不错，早已经回到国内，安心疗养去了。甘氏美国总部里，却陷入了尔虞我诈之中。 甘元文在妻子宁悦凌及安宁国际的支持之下，不断地吞并甘氏旗下的小企业，如蠹木之蚁，附骨之蛆。 甘元武在见识到儿子甘南星的能力之后，自觉后继有人，竟然将全部工作丢给甘南星，一个人跑回中国陪老爷子去了。 刚开始，看着甘氏的小企业一间接一间的倒闭，甘南星着实头疼了一阵子，但是企业庞大，安宁国际表面上又是合作对象，不能彻底撕破脸去斗，留有余地的对抗便使得很多地方难以顾及。 事情繁杂，但也并非全然不受控制，令甘南星惊异的却是他的堂哥甘瑞生的态度，甘瑞生竟然一反常态地站在了他这一边，与父亲甘元文对抗，积极推进甘氏向国内迁移。 想到这里，甘南星问程恩泽：“甘瑞生有没有跟你联系过？或者打听过国内的情况？” “他那个神经病，经常发奇怪的讯息，谁知道他想干嘛。”程恩泽想到甘瑞生便觉得头痛，这个家伙从小开始就是自己的克星，他都跑到中国来了，那家伙竟然还阴魂不散。 “甘瑞生似乎有意在中国发展自己的事业，对甘氏的迁移特别上心，我暂时回不去，你多留意一下。” “他想来中国？！美国待不下他啊跑来别人的地盘！”程恩泽炸毛了。 “先不说他，你的xyz怎么样了？”甘南星知道程恩泽自小跟甘瑞生的恩怨，连忙转移话题。 “说到我的小宝贝啊，现在实在是艰难啊！”程恩泽说起他新创办的娱乐公司，就像在说自己刚出生的孩子，“这要人没人，要作品没作品，我都担心我的小宝贝不能好好长大。” “说人话。” “咳，我是说，你的《冥战》给我改编一下吧，我一定找最好的演员，请最好的导演，让它一炮而红。”程恩泽有些狗腿地说道。 “这本书的题材是不是有些不合适？”早就答应过程恩泽，甘南星倒是也没有反悔，只是这部小说是他两年前的作品，讲述的是一个被拐卖的少年沦为人贩子，最终死在团伙斗争中的故事，将人贩子作为主人公来写，而且涉及到拐卖人口的许多血腥场面，国内电影没有分级，这类题材不一定能够过审。 “拐卖人口的事情在全世界都在上演，我看中这个，正是想要通过悲剧的形式来展现人口贩卖的罪恶，既然要做，就要做得认真。”程恩泽虽然平时咋呼，说起工作，却是十分专业的。 “你既然选定了，那就这部吧。推广的话，不要署我的名字。”甘南星无意暴露于世人面前。 “当然当然，骆丞大神的名字可比甘南星好用多了，冲这个名号，也会有很多人走进电影院的。”程恩泽早就算计好了，骆丞是甘南星的笔名，他应该算是国内首屈一指的畅销书作家了，署名的话，当然是骆丞更有看点。 甘南星无奈摇头，论机灵，程恩泽几乎是无可匹敌的。 “那筹备的事情，你就全权负责吧。我接下来相当一段时间都要待在美国了，国内转山西路那里，没事你也少去。”甘南星再次嘱咐程恩泽。 “安心搬你的公司吧！”程恩泽撇撇嘴，挂掉了电话。 接下来的日子，程恩泽确实再未到过转山西路，一直忙活着改剧本，选演员，请导演，xyz的第一部电影终于提上日程了。 顾京墨也终于回归了平静的生活。 顾伯琅是个分外听话的孩子，虽然出生时候难产，又经历了许多波折，但是庆幸的是身体一直比较结实，很少生病，顾京墨一个人照料，也能够忙得过来。 就这样安稳地过了两年，顾伯琅已经长成了一个可以稳稳当当地走路，咬字清晰地说话的小小绅士了。虽然期间顾京墨接了一些翻译和校对的工作，赚过一些外快，但是两年下来，她的积蓄已经所剩无几了。 伯琅也大了，房租和生活费也是不小的压力，是时候去找一份工作了。 顾京墨大学主修文学，当初毕业的时候进了一家小有名气的出版社，负责图书策划与推广。后来与陆英结了婚，父亲又接下了博物馆外聘专家的工作，她便在陆英的要求下辞去了工作，专心在家照顾饮食起居。到如今，她离开职场已经近四年了。 想到要去面试，顾京墨心里有些惴惴不安，世界日新月异，她能够顺利地融入前进的潮流中吗？ 站在面试房间门前，顾京墨有些紧张地整理了一下衣袖，许久不穿正装，有些不习惯了。 “17号。” 听到叫到自己的号码，顾京墨深吸一口气进入面试房间。 “请坐。” “谢谢。” “你应聘的是策划编辑？”坐在中间的面试官是一位精致干练的女子，看年龄不过三十余岁。 “是的，我曾经做过一段时间的策划编辑，当时推出了两本还算畅销的童书。”顾京墨的紧张渐渐褪去，说到工作，她的胸口涌起一股久违的热情。 “后来为什么不做了呢？我看你的简历，你休息了四年的时间。”面试官翻看着顾京墨的简历发问。 “我有了一个儿子。”顾京墨说起伯琅，眼睛里充满了光。 面试官点点头：“因为生产辞职的人不在少数，你的孩子现在应该不大吧，怎么又想着回来工作？” “我想成为让我的儿子感到骄傲的人，不单单只是他的妈妈。”像父亲是她心中的光一样，她也想成为伯琅成长的力量。 “你现在是……离异？”面试官有些谨慎地发问。 “是的。”顾京墨的简历毫无隐瞒，“结束代表着新的开始。” 面试官点头，不过二十五六岁的年纪，却似乎已经对生活无所畏惧。 “我是杨青，星翼传媒的主编，欢迎你加入我们的团队。”主面试官杨青起身，向顾京墨伸出了手。 顾京墨有些难以置信：“我被录用了？不是都需要回去等通知什么的吗？” “我们就是一个这么酷的队伍。”杨青冲着顾京墨眨眨眼。 “谢谢！非常感谢！”顾京墨快步向前，握住了杨青的手，太久了，终于有人这样直截了当地给了她肯定。 “合作愉快！” “嗯！合作愉快！” 第22章 A座主人（上） “采儿！我找到工作了！今晚我请客，咱们出去吃！”一出面试大楼，顾京墨就掏出手机打给了康温采。 “真的吗？太好了！快说快说！是什么单位？”康温采的声音里带着抑制不住的喜悦。 “是一家文化传播公司，我应该还是负责图书策划之类的工作。”熟悉的工作内容是让顾京墨觉得最安心的地方。 “好好好！我上完下午的课就过去找你，你把地址发给我。”康温采发自内心地为顾京墨感到高兴。 与康温采约好，顾京墨赶回了转山西路，顾伯琅在一个月前在转山西路的社区幼儿园入学了，她要赶回去接孩子。 “妈妈！”顾伯琅被老师带着来到门口，看到妈妈，雀跃地扑过来。 “伯琅，过得开不开心？”顾京墨张开双臂接住儿子。 “很开心！”顾伯琅笑得眉眼弯弯，转身对幼儿园老师鞠躬致意，“谢谢老师的关照！” 林老师笑意满满：“伯琅很乖哦！” 顾京墨向老师道谢后便牵着顾伯琅的手向家的方向走去，暖暖的夕阳的光将一大一小两个身影拉得老长老长。 “伯琅，妈妈要去工作了，伯琅高不高兴？” “妈妈，伯琅会很快长大的，伯琅是男子汉。”顾伯琅皱着眉头，有些心疼地看着妈妈。在幼儿园里，老师总说爸爸妈妈上班辛苦，他不知道他的爸爸在哪，可他不想让妈妈辛苦。 顾京墨蹲下身子平视顾伯琅的眼睛：“伯琅，搭积木会累吗？” “嗯，有时候会。”顾伯琅回想起之前搭城堡的时候。 “累的话还要继续搭吗？” “要啊，城堡很漂亮。” “妈妈工作也是一样啊，有时候会累，但还是很喜欢。”顾京墨尽量用顾伯琅能理解的方式给他解释，伯琅是个细腻的孩子，她不想让这样小小的一个孩子背上这样的负担。 “妈妈喜欢，伯琅就喜欢。”顾伯琅小小的手摸摸顾京墨的脸，带着抚慰。 “那妈妈谢谢伯琅的支持。”顾京墨绽出笑容。 “不客气。”小男子汉表情庄重，似乎在为跟妈妈讨论了深刻的问题而保持严肃。 “你这小机灵鬼！”顾京墨点点顾伯琅的鼻头，“晚上跟干妈一起吃饭，要不要去？” “要去，喜欢干妈！”顾伯琅兴奋地喊到。 “好！” 母子两人手拉手一蹦一跳地回到了22层，电梯门打开的时候，顾京墨敏锐地感觉有些不一样了，走廊仍然干净空旷，但似乎多了一些陌生的气息，难道是a座那边主人回来了？ 两年多前的匆匆一面并没有给顾京墨留下太深印象，她只记得a座应该是住着一位年轻的男士，只是两年多来，从来没有碰到过，想来应该非常忙碌。 顾京墨记挂着与康温采的约会，对于a座的变化没有继续关注。 给顾伯琅洗过澡，换过衣服，顾京墨带着儿子来到了跟康温采约好的地方，梁维翰也到了。 “干妈！” “宝宝！” 明明前两天才见过面，康温采和顾伯琅却像是久别重逢一样紧紧抱在一起。 “你们俩，戏过了啊。”顾京墨好笑的摇摇头。 “来，伯琅，男子汉坐一边。”梁维翰伸手将顾伯琅抱到自己身边。 顾伯琅一改面对康温采时候的兴奋，表情凝重地对着梁维翰点头，十足的小大人模样，几个大人陆续落座，相视而笑。 “京墨，待会去看电影吧，听说有个新片子特别火，而且是骆丞大大的小说改编的！”饭桌上，康温采一脸兴奋地提议道。 “花痴！”梁维翰有些不屑。 “你懂什么！这部电影是《冥站》！”康温采摇晃顾京墨的衣袖，“去吧去吧去吧！” 顾京墨不为所动，她读过《冥战》，这是一部过于沉重的小说。 “伯琅！”康温采给伯琅使了个眼色。 “去吧去吧去吧～”顾伯琅像是被打开了开关，嘟嘟着小嘴撒着娇。 “伯琅最棒！” “干妈最棒！” 看着康温采和顾伯琅可爱的样子，顾京墨实在不忍心拒绝：“好，吃完饭就去，不过伯琅只能听音乐。” “好！”顾伯琅因为帮助康温采实现了心愿而骄傲，肉肉的小手撞上康温采白皙的手掌，欢笑声再次充满餐桌。 餐厅坐落在东安市最大的商场里，一二三层是各种商铺，四层就是影城。当顾京墨几人坐在电影院里的时候，电影将将开场。“冥战”两个稍显扭曲的大字出现在黑色荧幕上，透露出一种挣扎与撕扯。导演、演员顾京墨都不熟悉，但是原著骆丞这个名字对顾京墨来说实在如雷贯耳。 骆丞这个名字是出版届的传奇。没有人见过他的真面目，却很少有人不知道他的小说。 五年前，署名骆丞的作者开始在全球最大的小说网站上以英文形式连载小说《暗无言》，晦暗的色调，犀利的笔触，以及注定悲剧的结局很是吸引了一大批读者。完结后不久，这部讲述聋哑人生活遭遇的作品便获得了布克文学奖。 后来，媒体爆出骆丞华人的身份，他便在国内推出了中文版本，成为当年最为畅销的小说。 那时顾京墨正在出版社实习，几乎是亲自见证了出版行业的一个奇迹，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出版社因为策划出版了骆丞的小说而绝处逢生，一跃成为行业里的佼佼者。直到现在，许多媒体人依然以推出骆丞的新作为最大使命。 与获奖无数的《暗无言》相比，《冥战》似乎稍嫌冷清。这是一个讲述被拐儿童沦为玩物最终走上拐卖人口的犯罪道路的故事。 那些冷冰冰的传送带，如待宰羔羊一般被送往手术室的孩子，那些被折磨的尖叫，看得人心惊胆战。 顾京墨低头看看怀里带着耳机听着音乐睡去的顾伯琅，收紧了手臂，这实在是一个太过悲伤的故事。 影片中那个一开始纯粹懵懂的孩子，在经历过种种磨难之后依然未能得到幸福，反而长成了那些将自己带进地狱的人的样子。 饰演男主人公的是一个年轻演员，叫纪行舟，似乎是个新人，但是演技很出彩，火候很到位。与男主相比，更吸引顾京墨的是男主父亲的角色。 一个痛失爱子的年轻人的余生只剩下追寻。一次次的希望与失望消磨了数十年的时光，当他终于站在自己孩子面前的时候，却发现他找到的只是让他痛苦半生的恶魔中的一个。 顾京墨盯着大屏幕上的那双眼睛，看着那眼中的光芒燃起又寂灭，一个父亲的心死了。 顾京墨落下泪来，电影院里早已充满了抽泣声。 何如不相见。怎可不相见。 看着大幕上孩子父亲扮演者后面的名字，顾京墨非常赞叹，甘南星，是比主人公更加优秀的演员啊！ 不过，甘南星，这个名字似乎有些熟悉…… 第23章 A座主人（中） 看完电影，连一贯活跃的康温采都显得落落寡欢。明明读过小说，知道全部的故事情况，仍然被影片细腻的演绎所打动，与主人公同悲同喜，为主人公的命运牵肠挂肚。 “骆丞大大实在是个心志坚定的人，当时连载的时候，那么多的读者希望他能给主人公一个好的结局，他还是给主人公安排了一个被杀的命运。”康温采有些心疼的说。 “不能自戕，又生不如死，被杀几乎可以说是一种恩赐了。”梁维翰更懂得小说的用意。 康温采第一次没有反驳梁维翰的话，是啊，恩赐的死亡让太多的人牵肠挂肚了。 顾京墨一言不发，只是紧紧地搂住已经熟睡的顾伯琅，神情中有些恐惧。失去孩子的人生与地狱无甚两样了。 “京墨，你怎么了？”梁维翰最先发现顾京墨的不对劲。 顾京墨像是被惊醒一般猛地转头，防备地将顾伯琅抱得更紧。 “京墨，别怕别怕，是我们，是我们，我是采儿。”康温采也注意到顾京墨的异常，温声开口。 顾京墨这才回过神来：“没、没事，我、我就是有点紧张。” “别怕啊，伯琅不会有事的，咱们都在呢。”康温采走到顾京墨身边，揽住了她的肩膀。 看着如同受惊的小鹿一般的顾京墨，梁维翰很是心疼：“早知道就不看这部片子了。” 听到梁维翰这样说，康温采的神情一下子落寞下来：“京墨，对不起，是我不好。” “不不，采儿，是我太敏感，骆丞也是我的偶像，能看到他的作品被搬上大荧幕被更多人喜欢，我也是与有荣焉啊。”顾京墨懂得康温采的心思，赶忙解释，“不过，你这个干妈必须送你干儿子回去了，伯琅睡着之后抱起来，还是挺重的。” “那当然，包在我身上！”康温采拍拍胸脯保证。 康温采和梁维翰一起将顾京墨送到了小区楼下，驱车返回了家里。 顾京墨则抱着顾伯琅在一楼等电梯，这是已经近午夜，楼下的大厅里灯火明亮却空空荡荡，很是冷清。 “叮。” 电梯在一楼停住。 顾京墨迈步走进电梯，掏出身上的门卡刷了22楼，旋即盯着缓缓关闭的电梯门。 在只剩不足十厘米的缝隙的时候，一只大手挡住了正要合上的电梯门。 那只手修长匀称，骨节分明，充满了力量。 顾京墨一阵心惊，猛地抬头，便看到了一张戴着黑色口罩的面孔，那一刻顾京墨突然明白了古典小说中“剑眉星目”四个字的含义，相信口罩下面应该也是一张清峻的面孔。然而他头顶上那宽大的卫衣帽子几乎要把眼睛遮住了，透出一种神秘感。 顾京墨总感觉有些眼熟，又有些害怕，在高大的男人走入电梯后，便抱着伯琅慢慢地站到了角落里。 电梯门终于关上，电梯也开始缓慢上升，顾京墨提着一颗心在等着斜后方的男人刷卡按楼层，但是那个男人自进入电梯后只看了她一眼便稳稳地站住不动了。 顾京墨越来越心惊，难道真是坏人？抱住伯琅的手也慢慢收紧。 “嗯……妈妈……”被箍得太紧有些不舒服的顾伯琅醒了过来，乌溜溜的大眼睛对上顾京墨。 顾京墨似乎从顾伯琅的身上得到了勇气，深吸一口气转身对上比她高大许多的男人：“请问你到几层？” 甘南星没有说话，没想到居然就这么碰上了她。 “喂！我警告你！这栋楼的保安非常厉害，都是特警部队的退伍军人，你最好老老实实的！”顾京墨看对方一直不说话地看着她和怀里的顾伯琅，真的开始害怕了，却只能硬着头皮壮声势，手却悄悄地伸进包里，准备报警了。 “我住22层。”低沉的嗓音回荡的电梯里。 “我管你住哪里，你赶紧走！”顾京墨将伯琅的脸藏进自己胸口，几乎要闭上眼睛大喊了。 诶？他说什么？他住多少？22层？ 顾京墨有些机械地抬头看向不断攀升的电梯数字，按键那里，22正在散发着明亮的光。 原来是同个楼层，难怪不按电梯，顾京墨的心缓缓地放下来：“不好意思啊，我有点紧张……” 不对！22层只有两户，a座的主人她见过，个子没有这么高，眼睛和发色都偏茶色，根本不是眼前的这个人！ 正要放下的心再一次揪起来。 顾京墨的大脑飞速运转，要戳穿他吗？如果他暴怒怎么办？如果不戳穿他，就这样到22楼，万一他图谋不轨又该怎么办？因为紧张和害怕，顾京墨的眼泪都要落下来了。 甘南星看着抱着孩子几乎要缩成一团的女子，她比当初的时候气色好多了，那个皱皱巴巴的孩子应该就是她怀里的这一个吧，还真是安静呢，妈妈都要大吼了，他居然又睡过去了。 甘南星被口罩遮住的脸上露出一个笑容，连眉眼都染上了笑意。 明明是一个欣慰的微笑，在顾京墨看来就是狞笑了。 “你、你住22层哪户啊？我老公说b座的户型挺不错的。”顾京墨竭力稳住情绪，利用最后残存的理智，埋下了语言陷阱。 甘南星一眼就看出她的用意，老公？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她应该离婚很久了吧。 “b座是挺不错的。”甘南星避重就轻。 他不敢说他住哪！顾京墨戒备地往后退，因为紧张，左脚绊住了右脚，一时失去重心，整个人向旁边倒去。 “啊——”伴随着顾京墨的惊呼，一双有力的手将她搀住了。 与电影中常见的拥抱式的英雄救美不同，这个高大的男人只是一手拽住了她的胳膊，一手稳住了伯琅。 “谢谢。”顾京墨稳住身体，讷讷地说，连救人都如此有分寸的人，应该不坏吧。 甘南星将手撤回，退回到电梯的另一角，自己的存在似乎给了这个女子很大的压力。 “叮。”电梯终于在22楼停住了。 顾京墨几乎是一路小跑着冲出了电梯。 甘南星迈开步子，稳步跟在后面。在顾京墨即将走到b座门口的时候开口：“我住a座，请多关照。” 顾京墨没有回答，进门后紧紧地将门关上，抱着伯琅缓缓地坐到了地上，因为害怕心砰砰跳的厉害。 那个人真的说自己住在a座，可是谁能作证呢？他连电梯卡都没有刷！ 给物业打电话。 “你好，请问……” 几分钟后，顾京墨放下了电话，原来a座的业主真的回国来了。天啊！她是丢了多大的脸啊！ 第24章 A座主人（下） 虽然知道第二天就要入职去上班，与a座主人的电梯相遇仍然让顾京墨一整个晚上都没有睡好。 转山西路小区所有的房子都很注重私密性，可以算得上认识的只有同一楼层的两户了，结果邻居刚一回国，她居然将人家当成要抢孩子的人贩子，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实在有些尴尬。 道歉！必须道歉！ 早上七点钟，顾京墨手捧着一个大饭盒，带着顾伯琅站到了a座门口。 “叮咚——叮咚——” 持续不断的门铃声回荡在22层空荡的走廊里。 “会不会太早了？”顾京墨心里有些打鼓，如果因为道歉让对方生活更不便的话，那就真的是罪过了。 等了许久，仍然没有听到开门声。顾京墨低头对儿子说：“伯琅，叔叔可能还在休息，我们把礼物给叔叔放下就送你去幼儿园好不好？” 顾伯琅点点头。 顾京墨弯腰，正要把饭盒放到门边的时候，耳边传来了一个“咔哒”声，门开了。 顾京墨保持着半蹲的姿势抬头，正对上门缝里的人，然后慢慢地睁大了眼，是他！ 甘南星凌晨三点才睡下，此刻睡眼惺忪地看着脚边一大一小两个人，神智还没有彻底恢复清明。 “你、你——”顾京墨话都说不出来了。 甘南星看着仍然半蹲着，眼神里全是吃惊的女子，有些困惑地摸了摸自己的脸，难道刚睡醒脸上有不干净的东西，他下意识地揉揉眼角。 “叔叔，懒。”在顾京墨和甘南星互相对视的时候，一旁的顾伯琅开口了。 甘南星将视线转向那个更小的小家伙，他正仰着头，有些不满地看着自己，什么，说他懒？ “不、不好意思。”顾京墨连忙起身将顾伯琅拽到身边。 这个人，竟然是电影里的那个爸爸！那个叫甘南星的演员！ “甘先生不好意思，打扰了！” 她认出他了？但是那一天，她一直因为产后大出血处于半昏迷的状态，直到他离开医院赴美，她都没有醒来，她怎么可能记得他呢？ “你……”甘南星迟疑地开口。 “哦，我是隔壁b座的住户顾京墨，这是我的儿子伯琅，昨晚有些冒昧了，所以想过来跟你道个歉。”顾京墨举起手中还未放下的饭盒。 “保持警惕是好事。”她一个单身的女子，自然该处处小心，甘南星不以为意，“不过，你怎么知道我姓甘？” “昨晚，我和朋友一起看了你演的《冥战》，角色很出彩。”顾京墨由衷地表示了赞叹。 原来如此，甘南星了然。想到电影，甘南星随即又有些烦躁，本以为甘氏的事情交代出去了他可以过几年安稳日子，没想到居然折在了程恩泽手里。表演是个能让他全心投入并且陶醉其中的工作，而且电影成功他也很为程恩泽高兴，但是过多的曝光实在是违背了他的初衷。 “希望你能保密。” “当然，当然，每个人都有隐私，演员也应该有自己的空间。”顾京墨表示理解，看来昨晚他帽子口罩武装得那么严实是怕被人认出来。 “谢谢。”甘南星从顾京墨手中接过饭盒，点头致谢。 “一点家常菜，不成敬意。”顾京墨摆摆手，后退两步，“那么，再见。伯琅，跟叔叔再见。” 伯琅，这个孩子叫顾伯琅吧？甘南星看着顾京墨怀里的小家伙，乌溜溜的大眼睛正望着他，神情舒展开来。 顾伯琅没有说话，却朝着甘南星张开了手臂，做出了拥抱的姿势。 甘南星转身将饭盒放到门内的架子上，回头便伸手接过了顾伯琅。顾伯琅的左手扶着甘南星的手臂，右手圈在甘南星的脖子上，小脑袋轻轻地靠上了甘南星的脸。 顾京墨仍然保持着抱孩子的姿势，只是手里的伯琅已经转移到甘南星手上，她有些呆愣地看看自己空空的怀抱，又看看抱着顾伯琅的甘南星，总觉得有点懵。 这、这、这，这是怎么个情况？ 顾伯琅是出名的不跟人，长到两岁多，除了顾京墨之外，也就只肯亲近康温采，对于常常能够见面的梁维翰尚且有些抗拒，更不用说初次见面的陌生人了。 但是，与这位甘先生不过初次见面，他竟然会主动搭话，甚至还愿意被对方抱着，这实在是太新奇了。 “伯琅？”顾京墨呼唤儿子。 甘南星对于眼下的场景也觉得有些无措，毕竟在她看来，他们是初次见面，抱着孩子应该是有些逾举了，不过小小的软软的孩童伏在肩膀上的感觉实在是久违了。 甘南星尚在犹豫，顾伯琅却抓紧了甘南星的领口：“叔叔，好闻。” 这孩子！顾京墨有些不好意思地对着甘南星笑笑：“实在不好意思。” “伯琅，我们要去幼儿园了，叔叔需要休息。”顾京墨用力将顾伯琅从甘南星怀里抱出来，连甘南星的回复都不及等便逃也似地奔到电梯口，冲到了楼下。 甘南星看着顾京墨的背影陷入了沉思。 其实，在她生产的那一夜之前，他们已经见过无数次。 自他与母亲回到中国，苏妈妈便一直照顾他们母子的饮食起居，对他而言，苏妈妈是比亲生父亲更为重要的长辈。苏妈妈没有儿女，生病住院后，他便安排了护工，自己也常常在工作结束的时候去医院陪护。他便是在医院的走廊上第一次见到了顾京墨。 那日她坐在走廊里无声哭泣，泪水顺着指缝流到了地面上，那莹润的点点水光挡住了他进门的脚步。 医院里，最不缺少的便是眼泪了。但是不知为何，那日的眼泪却莫名地落在了他的心上。 后来，他听苏妈妈说起她的故事，才明白当时那些眼泪中所蕴含的情感力量。 不过他们数次擦肩而过，却无言语交流。她情绪总是低落，除了她生病的父亲之外，她对周围的一切关注不多，想来也是记不得他的。 如今，能够在她脸上看到伤痛之外的情绪，实在是件值得高兴的事。 顾京墨将伯琅送到幼儿园后，便乘地铁奔赴星翼。 她很想跟康温采说说她的这段近似奇遇的经历，又想着不能暴露一个新生代男演员的住址，最终只是给康温采发了一个努力工作的表情。 希望一切都能越来越好。 第25章 再遇郑珍 赶到星翼的时候，顾京墨的心绪终于平复下来。可能是隐居生活过得太久了，一些细微的生活变化都能在她心中引起巨大的波澜。 “你好！我是新入职的顾京墨。”在星翼的前台，顾京墨做着自我介绍。 “你好！老大已经交代过了，呐，这是你的工作证，从这边进入左转第二个房间就是你工作的地方了。”前台小姑娘莉莉笑容很开朗，态度也很亲和。 “谢谢！”顾京墨从莉莉手中接过工作证，也笑得眉眼弯弯。随后便根据莉莉的指引向里走去。 其实当初投简历的时候，顾京墨是抱着试一试的心理的，毕竟，星翼实在是一个太为强大的企业。星翼的主体部门是电视剧和电影的制作与推广，纸质出版物的制作推广属于副业，即便如此，星翼出版的多种图书都得过中国出版政府奖。而她申请的岗位是策划编辑，这在编辑部中又是一个非常关键的职位。 图书策划是一本书出版流程中最初也是最重要的一环，策划部门可以说是一个出版集团的核心了。作为一个策划超级不但要洞悉文化市场的需求，制定具有可操作性的选题，还要在选题确定之后对全书的内容、风格、装帧等各个方面进行策划，以确保推出的图书最大限度地抓住市场的卖点。 总体来说，她从事的是一份重要而有意义的工作！ 行至门口，看着玻璃墙后已经开始忙碌的几位同事，顾京墨对未来的职业生活充满了期待与憧憬。 顾京墨抬手轻轻叩了几下玻璃门，朗声说道：“大家好！我是新来的顾京墨，请多关照！” 屋内的几人听到声音抬头望向门口，然后迅速地围拢过来。 “你好，我是崔陈新，负责策划推广，以后你就跟我啦！”一个白白胖胖的中年男子笑容和善对顾京墨说道。 “推哥，手下终于等来大将了呀！”旁边一个瘦削挺拔、顶着长卷发的男青年笑着接口，“你好！我是美编，叫艾力克，你还是叫我eric。” “我是温蒂，主要负责文字校对。”温蒂是一个面容清秀的小姑娘，看年纪应该不过二十出头的样子。 三个人七嘴八舌地介绍了自己和图书出版部的各种安排，顾京墨脸上的笑容也越来越深，这真的是一个很有趣又很酷的团队。 被称为推哥的崔陈新年过四旬，已经是两个孩子的父亲，看起来温和懒散，有些像弥勒佛，其实眼光非常独到，顾京墨之前工作的时候便听过他的大名，如今能够在同一团队，实在是与有荣焉。 “都见过了吧？”主编杨青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众人一齐转头，温蒂开口叫了声“老大”，崔陈新轻轻招了下手，eric则给了一个很酷的wink，只有顾京墨很是郑重地半鞠了一躬，恭声叫道：“杨主编。” “京墨，跟温蒂一起叫我老大就行，这让我觉得我随时随地都可以称霸！”杨青眨眨眼，开了个小玩笑。 顾京墨笑着点点头：“好的老大！” “老大，是要带着我们抢占山头吗？”eric嘻嘻哈哈地接话。 “还真是要抢占山头！一个小时后过来开会。另外，欢迎京墨，晚上迎新宴，我请！”杨青说完便向着主编室走去。温蒂则领着顾京墨来到了靠近东墙边的一个桌子边。 “京墨，这是你的位置。有事随时招呼我们哈！” “谢谢！”谢谢推哥，谢谢eric，谢谢温蒂，谢谢老大，顾京墨发自肺腑地感到庆幸，本来几年没有工作过，她非常担心无法融入到同事当中，没想到氛围竟然如此轻松。 坐下之后，顾京墨便开始梳理推哥交给她的关于星翼的资料，对于业务范围也有了更明确的认知。 他们这个部门被称作“出版发行部”，以推广纸质书为主要工作内容。目前已经有几位长期合作的作家不定期地推出新作，有时也会因星翼传媒在电视电影领域的便利条件，推出一些电影电视同名纸书，当然最重要的则是需要策划编辑握紧时代脉搏，推出具有市场吸引力的新作。这个工作以往皆由推哥崔陈新负责，不过最近推哥家里老人生病，他有些难以招架，才发布了招聘公告，然后招到了顾京墨。 顾京墨很珍惜这样的工作机会，会议上也听得格外认真。原来，星翼近日要推出的一部新书是电视剧同名作品，编剧莽莽是成功创作了数部古风仙侠剧的热门编剧。他长于设计场景，勾勒场面，对于文字的连贯性稍有欠缺。最近他最新的电视剧收视节节攀升，然而限于时长，许多支线无法展开，所以才有了出书的计划，进而找到了与影视制作关系最为紧密的星翼传媒出版发行部。 “这部剧目前正热，对出版而言是个大好时机，当然，这也对我们的工作提出了紧迫的时间要求，我们必须在电视剧热度散去之前推出这部作品。文字部分，我们会收到剧本，需要对其重新进行加工，温蒂这部分交给你。至于装帧设计，我建议引用部分剧照，不过这个涉及肖像权的问题，eric，你负责咨询一下相关手续。推哥你和京墨做这个案子的辅助，她刚入门，你带带她。”主编杨青言简意赅地说出了自己对这次案子的想法。 “好。”推哥简单明了。 “没问题老大。”温蒂斗志满满，莽莽可是她心里的大神。 “明白老大。”顾京墨也热血沸腾，虽然前期策划已经完成，她只承担辅助工作，但是这样更好，反而能够熟悉所有岗位的工作内容。 “rogerthat.”eric一如既往的酷。 “这么重要的案子，怎么不等等我呢？”细碎响亮的高跟鞋声从门口传来。 众人皆转身，来人是个身材高挑，面容姣好的女子，穿着黑色包臀半身裙，搭配红色低领衬衫，顶着一头大波浪，颇有一种风情万种的姿态。 是她！顾京墨睁大了眼。 “副主编，这不是您休假去了吗，什么时候回来的？”温蒂看众人皆未开口，只能硬着头皮打招呼。 副主编？她是星翼的副主编？ 看到她，顾京墨便想到了她的前夫陆英。两年多了，她第一次踏入职场，遇上的竟然是陆英的情人。是了，来人便是曾经与她有数面之缘，或许仍然与陆英一起霸占着她父亲遗产的郑珍。 世界多么小，人生太可笑。 第26章 好久不见 “哎呀，还不是我老公嘛，你们知道的，他们公司离不开他，他呢又离不开我，所以提前回来了嘛。”郑珍说话中自带一种娇气，配上她那成熟而颇有风韵的外表总显得有些违和。 气氛一时陷入沉默。 主编杨青开口道：“既然回来了，那就坐下一起开会吧。” 郑珍袅袅娜娜地走到杨青旁边，坐在了她左手边，与顾京墨等人相对而坐，她的身边空空荡荡，说是来开会，却也没有带任何的材料或者电脑，只拿着一部手机，偶尔传来微信的叮咚声。 温蒂坐在顾京墨旁边，在面前的本子上写道：“郑珍副主编，习惯就好。”附带了一个无奈哭哭脸的表情。 顾京墨表情僵硬地回了一个笑容，脸色并不十分好看。 会议已经进行到尾声，只有一些细节的工作需要安排，主编杨青有条不紊，推哥偶尔提出意见，气氛平静，进展顺利。 “京墨，你记得收集一下目前已出版的影视改编作品的装帧样式，以后这类的策划应该会不少，提前做个摸底，方便后面工作的展开。”推哥随时有想法便随时交代给顾京墨记录下来。 “好。”顾京墨应声记下。 与此同时，郑珍的声音也从对面传来，声音里隐隐的含着惊异与怒气：“你怎么会在这里？” 郑珍进门之时，顾京墨一直背向她而座，回头见是郑珍因吃惊更是久坐未动，以致于郑珍到来许久，才发现团队里多了一位新人，不对，应该是一位旧人。 众人看看郑珍，又看看顾京墨，有志一同地暂停了交谈。推哥、温蒂、eric三人眼睛里写满好奇，杨青联想到顾京墨的简历，不由蹙起眉头。 “郑副主编你好，好久不见。”顾京墨的眼眶红了，数年前的痛随着郑珍的出现再一次地狠狠穿透她的心脏，那时的她表现得再无谓都不过是故作坚强，永远都改变不了她曾经被深爱的人背叛、曾经家破人亡的事实。 “顾京墨，我问你为什么会在这里？”郑珍站起身来，有些咄咄逼人。 郑珍为什么会如此愤怒？顾京墨不解。明明郑珍才是那个登堂入室甚至霸占了人家家产的第三者，她有什么立场来质问自己？ “郑副主编，我是通过招聘入职的。”即便有再多往事，也不该因此影响已然开始的新生活，尤其现在是工作场合。 “你跟我出来！”郑珍转身出了会议室的门。 “京墨，怎么回事，你跟她认识啊？”温蒂凑到顾京墨身边，小声地问道。 顾京墨有些抱歉地看看温蒂，又看看杨青：“抱歉，因为我影响了会议。” “不是你的问题。”杨青对于郑珍也是十分头疼，郑珍应该是他们这个很酷的团队里最不酷的存在了吧，但是她来头不小，而且一来就空降成为副主编，杨青数次提议重组团队都被领导否决，已然疲惫至极。好在郑珍隔三差五就打着陪老公出差的名义休假，不怎么参与出版发行部的具体工作，让她省心不少。只是郑珍与顾京墨之间似乎…… “会议就先到这里，分头去忙吧。”杨青发话，众人收拾起桌上的东西，相跟着向门口走去。 温蒂一直跟在顾京墨身边，郑珍虽然是副主编，但是比正主编杨青管的事情还多，出了名的爱挑事儿，看她似乎对顾京墨有些不满，温蒂怕顾京墨初来乍到就受委屈，一直想要开口提醒顾京墨几句，只是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 顾京墨看出了温蒂脸上的担忧，心下很是熨帖，她握了握温蒂的手：“谢谢，我没事，晚点再跟你解释。” 顾京墨跟着郑珍来到副主编室，关门的刹那，挡住了门外温蒂担心的眼神。 “郑副主编找我什么事？”顾京墨站定后问道。 “你为什么在这里？” “我刚刚已经回答过，我来工作。” “你来工作？你去哪里工作不好，要来我身边工作？”郑珍带着嘲弄，“莫不是还对前夫旧情难忘吧？” 听她提到陆英，顾京墨心头仍有痛楚，然而却并非旧情了。 “这份工作是我凭借自己的实力拿到的，并没有依靠任何人，也并不想将它作为接近任何人的工具。”顾京墨实在不想向郑珍解释。 “如果不是陆英也在这栋大厦里工作，你会想到来这里，骗鬼呢你！”郑珍穿着高跟鞋，高了顾京墨半个脑袋，红唇艳丽，很有一股迫人的气势。 顾京墨却在这充满战斗力的姿态中看到了一个隐藏的事实，郑珍与陆英的生活过得并不幸福。她虽然穿着光鲜亮丽，却患得患失。 陆英这个人，还是很会让别人过得不痛快啊。 “郑副主编，我没有义务向你做解释，我还有工作，先去忙了。”旧人相遇，真是讽刺。 “你！”郑珍气得手都发抖，看着顾京墨推门出去的身影又不敢真的撕破脸追出去，转身拿起桌上的手机拨通了陆英的电话。 “陆英——” “有事吗？我在忙，晚点再说吧。嘟——嘟——嘟——” 电话挂断了。 郑珍将手机狠狠地摔向墙角，眼睛通红，几乎要落下泪来。陆英、陆英、陆英！！！ 顾京墨从郑珍的副主编室里出来便回到了座位上，温蒂马上拖着凳子滑到她的身边：“京墨你没事吧，她没欺负你吧？” “没事，之前有些过节，放心吧，不会影响工作的。”顾京墨微笑解释。 “那就好，那一位是有后台的，以后还是小心点。”温蒂对着副主编室使了个眼色。 “明白！谢谢温蒂姐姐传授职场厚黑学。”顾京墨眨眨眼。 “别客气！有问题来找姐！”说完，就滑着凳子走远了，顾京墨不由笑出声来。 一边的副主编室里，郑珍看着顾京墨的如花笑靥，咬牙切齿，顾京墨！都是你！都是你！你凭什么笑得那么开心，你凭什么！你凭什么！我要毁掉你！我要毁掉你！我要毁掉你！！！ 第27章 出手相助 接近中午的时候，杨青打内线将顾京墨叫到了办公室。 “老大，你叫我？” “京墨，是这样的，之前我说晚上聚餐，忘记问你的安排了，你家里有孩子，晚上时间方便吗？”杨青虽然选择了单身生活，但是却并非不懂家庭琐碎，顾京墨单身带着孩子，想来日子应当过得十分忙碌。 听到杨青的问话，顾京墨的心头涌上一股暖流：“老大，谢谢你这么体谅我！我儿子现在在小区内的幼儿园，因为有部分家长工作时间不确定，所以幼儿园开放到晚上十点，我给老师打个电话，说明会晚一点过去接就可以了。” “那就好，咱们还是定晚上，简单聚聚就各自回家。”杨青点头，安排好了晚上的行程。 顾京墨回到岗位，跟幼儿园的林老师通过电话之后便继续统计古装剧改编书的装帧样式。入职的第一天，忙碌而温暖。 同样是一间宽敞透亮的办公室里，程恩泽的情绪则全然不同了。 程恩泽仍是两年前的样子，顶着褐色的微曲的头发，穿着一身休闲西装，极有雅痞风尚，只是俊秀的脸上表情扭曲，愤怒之中夹杂着不屑与狂躁，很是复杂，让他看起来比实际年龄成熟了不少。 “程总，您看这事怎么办？”秘书小赵恭敬地立在一旁，试探性地问道。自他进来汇报了情况之后，程总便坐立不安，现在的神情，显然是大发雷霆的前兆啊，他要小心一点。 “他想怎么样？”程恩泽问得咬牙切齿。 “撤资。”小赵简单明了地说出重点。 好！很好！这个刘胖子，还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啊，居然想用这种方式来逼迫xyz就范。 小赵也有些揪心，xyz成立两年了，刚刚推出第一部电影《冥战》，取得了很好的反响，不但捧红了男一号纪行舟和女一号邬童，连本来打酱油的配角程总的朋友甘南星都吸引了无数粉丝。借此势头，xyz为积累观众缘，打算推出一部古装仙侠剧，圈内听闻此动向，试图注资的人不少，刘胖子便是实力最强的一个。 当时谈合作的时候，程恩泽派出了手下经验最丰富的大将丁子，丁子此人人如其名，是有名的强硬，也着实顺利啃下了刘胖子这块大肉，但同时也发现刘胖子此人有钱是确实有钱，人渣也确实是渣，当时顾虑到刘胖子可能会以权谋私，干预项目进程，程恩泽则认为只要是xyz掌控大局，刘胖子应该翻不出花样来，遂签订了合作开发的合同。 没想到，项目还没正式开始，刘胖子便打算插手选角的事。其实出资方要塞人也是娱乐圈的常事，只是要掌控所有主要角色的选拔就过头了，而且专挑女演员下手就更显得不入流。这一次，刘胖子看上的是程恩泽最新签下的邬童，不过十六七岁的小姑娘，他也真好意思开这个口。 “小赵，约刘胖子，今晚我去会会他。”程恩泽这人最是护短，动他的人，也要问问他同不同意。 “好的，程总。地方定在哪？”小赵发问。 “建国路。” “建国路？” “我就看看在那个地方，他还怎么拿乔。”程恩泽本是玩票性质地在做xyz，但是看到签下的纪行舟、邬童等人将演艺事业看得那样重要，让他也不由得生出了认真对待的心思。甚至为此还冒着被甘南星砍死的危险，拖他趟了娱乐圈的浑水，不过他倒是不担心甘南星，毕竟，没人玩得过他啊。 晚上七点，东安市建国路21号门前已是车水马龙，堵得水泄不通。 顾京墨从杨青车上下来，看着眼前不亚于白日的繁荣景象，露出吃惊的表情，这里，竟然这么热闹了吗？ “京墨，他家的菜是整个东安市最地道的，老大这是要大出血了啊。”温蒂挽着顾京墨的手臂，兴奋地道。建国路21号是一家叫做“久客”的饭点，开张不过一年，却已经成为东安市最为著名的私家菜馆。饮**到，私密性好，而且由于“久客”幕后老板身份深不可测，也不敢有人在此处闹事，所以许多名流都喜欢选择在这里吃饭，已然成为东安市最为高档的聚会场所。 顾京墨有些受宠若惊，神情中透出一丝紧张。 杨青留意到顾京墨的紧张，安抚性地拍拍她的肩膀：“咱们部门福利还是不错的，安心吧。” 顾京墨笑开，跟在了杨青身后。一旁的郑珍有些不屑，土包子！ 跟在最后的的推哥和eric默不作声，相继推门而入。郑珍气恼地睁大双眼，她本不想参加什么劳什子的欢迎会，要不是陆英要加班，她早就回家去了，给他们面子居然还不领情哼！气愤虽气愤，郑珍却也没有发作，只是跺跺脚，跟在了几人身后。 杨青预订了一个包间，不算太大的小圆桌，正好安置下他们几人。久客常常是一座难求，能有包间，还是主编杨青个人的门路。 点的菜相继上桌，推哥与温蒂一唱一和给顾京墨讲着工作以来遇到的趣事，郑珍也反常地没有出言讽刺或者炫耀，而是埋头吃饭，气氛倒是和乐融融。 饭至一半，顾京墨接到了幼儿园林老师的电话，她担心伯琅，与杨青打过招呼便来到了走廊头上回电话。好在伯琅只是见她许久没来接他，有些担心，与顾京墨通过电话后便放心继续跟着林老师玩耍了。 顾京墨有些心疼，伯琅还是第一次离开她这么长时间，聚餐结束，还是赶紧接伯琅回家吧。 挂上电话，顾京墨转身回包间。这时她站立处的包间门突然打开，一个高挑的身影挡在她的面前。顾京墨下意识地后退一步，抬头，竟然是之前被她误认为是a座主人的那个少年！ “哎你——”顾京墨话还没出口，那少年竟然身子一软向她倒来。 被顾京墨认错的人，便是程恩泽，此刻他意识仍然清醒，只是身体不受控制，没想到刘胖子居然如此下作，竟然在他的酒里下药。 “帮、帮我……”“叫人”儿子尚未出口，程恩泽便昏迷倒地。 “哎你醒醒，喂！醒醒！”顾京墨看着眉头紧皱、脸上不断冒出冷汗的少年，吓坏了，她哆嗦着拿起手机，想要拨打急救电话。号码还没拨出去，手机便被人一脚踢出去了。那强大的力道不但让顾京墨手腕首创，连带着半个身子几乎都躺在了地上。 抬头看向脚的主人，顾京墨的冷汗都要流下来了，那人大腹便便，一脸横肉，满脸都是油腻的红光，眯起的小眼睛里闪烁着邪恶的光。 “又多了一个小美人啊！”开口的正是被程恩泽约来谈合作的刘胖子。甫一见面，刘胖子盯着他的眼神便令程恩泽觉得恶心，但是来都来了，程恩泽便想再争取一下，毕竟不是一笔小数目。程恩泽也算久经商场，但是在刘胖子这样浸淫旁门左道多年的人渣面前却是失策了。不过是在他起身挂外套的功夫，刘胖子便在他的酒里下了药。 感觉出不对劲的时候，程恩泽起身便往门外走，久客他常来，只要到了楼下，他便无碍，没想到这药竟然这样厉害。昏迷之前，他似乎看到一个女孩子，只能希望她不要跟他一起遭到毒手了。 刘胖子弯下腰，拽住程恩泽的领子便往包间里拖，捎带着也拽住了顾京墨的手臂。顾京墨一边拍打一边挣扎，却始终难以挣脱。刘胖子诨名叫做胖子，却并非不中用的土肥圆，神智清醒的程恩泽都不一定能与他的力量抗衡，更不用说是手无缚鸡之力的顾京墨了。 “放手！你快放手！救命啊——救命啊——”顾京墨的呼喊声被隔绝在了包厢门内，刘胖子将他们二人都拖进了包间。 顾京墨战战兢兢地蹲坐在程恩泽身边，他虽然陷入昏迷，却是她此刻唯一的依靠。顾京墨虽然先后经历父母的亡故，但是成长环境一直很单纯，眼下这种场景她只在电影里看过，精神紧绷到连流泪都忘记了。 “小美人，哥哥先对付他，你先等等啊。”刘胖子说完便朝程恩泽欺身而去。顾京墨被刘胖子堵在墙角，连逃出门的机会都没有。看到刘胖子已经扯开了程恩泽的衬衫，她终于强撑着站起身，捞起手边的凳子向刘胖子的后背狠狠咂去。 凳子从刘胖子身上弹开落到了地板上，丝毫未损，顾京墨惊吓着后退，她终究是救不了他了吗？ 被凳子袭击后抬起头来的刘胖子似乎有些懵，慢慢的血从他的鬓角处开始流淌下来，人也软软地倒在一边。 看着一动不动躺在地上的胖子，顾京墨真的是吓坏了！难道她把他打死了？不、不、不可能，她力气根本就不大，难道是凳子边磕到了头部某个地方，她明明避开了头部啊！怎么办？怎么办！叫人，对叫人，叫人！ 顾京墨奔到桌边，拼命地按下了桌子正中间的呼叫铃：“来人啊！救命！来人啊！” 第28章 谁的地盘 包间里杨青等人见顾京墨出去打电话久久没有回来，都有些担心，eric主动提议出去看看，郑珍却将他拦下来：“这里可是久客，再说她都多大个人了，打个电话还能出事？” 彼时eric已经拉开了门，听到郑珍的话，有些厌恶地转头，正要开口反驳，便听到走廊里传来了杂踏的脚步声。他探出头去，只见几个人高马大的男服务员正向着这头奔过来，脚步急促，神情严峻。难道出事了？ eric来不及与郑珍掰扯，快步跟在了几个服务员后面。不过走出数步，便被其中一个服务员阻拦下来：“先生，出了点小麻烦，请您在包间耐心等待。” eric没有理会：“我朋友刚才出来打电话，一直没回包间，我来找找她。” “先生，请回包间。”又一个服务员站住了，挡住了eric的去路，“请告诉我您朋友的特征，我们会帮您寻找。” eric被两个大汉挡住，连前方的情况都看不清楚，只能交代了服务员顾京墨的衣着和外貌特征，然后回到包间告诉了杨青，久客可能是出了事情，必须尽快找到京墨，离开这里。 eric回到包间之后，几个服务员迅速进入程恩泽所在的包间，余下两人在门口等待。不久，空荡的走廊里出现了一个身影。 “甘先生。”几个服务员恭声问好。 “人呢？” “已经清醒了，没有大碍。” 已经清醒过来的程恩泽先把顾京墨扶到沙发上坐好，便对着瘫倒在地的刘胖子狠踹两脚，死胖子，动到小爷头上，你给我等着！ “程先生，甘先生到了。”服务员拉开门，对着程恩泽道。 “哎呀，我没什么事儿，这你来不是看我笑话嘛……怎么是你？”程恩泽的话说到一半，在看清来人面孔的时候，话锋一转。 “怎么，你以为是哪个甘先生？”说话的是甘南星的堂哥、程恩泽自小的死对头甘瑞生。 “不、我说你怎么在这里？”程恩泽知道甘氏集团已经迁移至国内，期间经过了许多斗争，最终是年轻一代的甘南星与甘瑞生掌控了权力。程恩泽不知道甘南星与甘瑞生之间达成了怎样的协议，总之甘南星重回自由身，甘瑞生则成为甘氏的新总裁，负责甘氏所有业务。甘瑞生出现在国内甚至出现在久客程恩泽都不会觉得奇怪，但是，此时此刻此种场景，让他不由得感觉有些奇怪？ “甘瑞生，这事儿不会是你搞出来的吧！”程恩泽冲过去揪起甘瑞生的领口，他身高低了一些，只能仰头愤怒地盯着甘瑞生的眼睛。 “知道你在做电视，没想到你看的也不少。”甘瑞生表情平静，丝毫没有被质疑后的恼羞成怒。 “你什么意思？”程恩泽有些摸不着头脑。 “好好补补脑子。”甘瑞生看他一眼，没再接话，反而走到顾京墨身边：“小姐，你怎么样？” 顾京墨的大脑从出事开始便一直处在混沌的状态，那个胖子凶狠的眼神，他在自己面前流血倒下，后来冲进来了一大帮人，她、她、她好像杀人了！ “啊——”顾京墨抱住头尖叫起来。 “甘瑞生你干什么！”程恩泽冲到顾京墨身边，要不是这个小姑娘，他还不定怎么样呢，这可是他的救命恩人。甘瑞生欺负他也就算了，别想对他的救命恩人下手。 “你不要害怕，他不敢怎么样你。”程恩泽连忙安抚顾京墨。 或许是程恩泽近似少年的模样没有威胁，顾京墨终于平静下来：“那个人，是不是，死了？”她还有伯琅，她如果出了事，伯琅怎么办？ “谁？你说那胖子？他现在活着呢，不过以后可就说不定了！你担心他干嘛，放心，我来解决他。今天谢谢你啊！”程恩泽开口解释道。 听到被她用凳子砸的人没有死，顾京墨终于放下心来，也终于敢抬起头来。 “是你？！”程恩泽觉得这个晚上真的是惊喜与惊吓并存啊，“你不就是那个娇！” “什么？”原来他也记得他们见过面，不过娇？什么娇？顾京墨有些不懂。 “哦哦不是不是，你是b座的住户是吧，我之前去转山西路的时候咱们见过。”程恩泽赶紧收口转移话题，甘南星可是比甘瑞生还难对付。“对了，南星回来了你知道了吧？” 南星？a座的甘南星？ “我、我知道啊，不过……”顾京墨确实与甘南星见过面，不过，怎么有些奇怪，难道她需要知道他回来的事？ “这边的事情我来处理，我通知南星，让他接你回去。”程恩泽不等顾京墨反对便起身去打电话。 “哎！哎！不用不用，我跟朋友一起来的！哎——”她跟甘南星只是邻居啊，怎么好让人家过来接，而且他是演员，出门很不方便。 然而无论顾京墨怎样阻拦，程恩泽仍然拨通了电话，并且极快地挂掉了电话：“他马上就到。” 甘瑞生一直留意着程恩泽与顾京墨的对话，这个女子，似乎与他的堂弟有着什么关系？ “小姐你好，我是这位程恩泽先生的朋友甘瑞生，同时也是甘南星的堂哥，请问你贵姓？” “哦哦你好你好，我叫顾京墨。”顾京墨连忙起身与甘瑞生握手，不过为什么要做自我介绍？ “谁跟你是朋友？！你是我的死敌！”程恩泽对甘瑞生的自我介绍很是不满。 “那恭喜你，被你的死敌救了！”甘瑞生不动声色，说出的话却将程恩泽气得跳脚。 在程恩泽的记忆力，甘瑞生小时候他总是仗着个子高大欺负程他，甚至有一次将他从两米多高的树上推了下来，后来就是领着各种各样的漂亮女孩子向他炫耀，可以说他的整个成长过程中都是甘瑞生的阴影，没想到甘瑞生竟然阴魂不散，开启言语攻击了，甘氏为什么要搬回来啊！ “甘先生，外面有几位自称是顾小姐的朋友。”服务员进来向甘瑞生汇报。 “对，对，我是跟朋友一起来的。”顾京墨这才想起杨青等人。还有伯琅，这一番折腾，也不知道是几点了。 “带顾小姐和她朋友去九号包间，这里的事情交给他们。”甘瑞生交代程恩泽。 “我的地盘，用得着你安排！”程恩泽对甘瑞生这种命令式的语气十分不满。 “折在自己地盘上，真是光荣。” “你——”程恩泽感觉自己血压在飙升。 第29章 住在一起 杨青联系了好几位朋友，始终没有弄清楚今晚的久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好在知晓了顾京墨是安然无恙的。等他们再次见到顾京墨的时候已经是半个小时之后了，地点在久客的九号包厢。 久客的九号包厢就像是七星酒店的总统套房，温蒂怎么都没有想到，他们能够有机会进到这里。 “京墨，你没事儿吧？”温蒂和杨青一起快步走到顾京墨身边，上下打量她，除了手腕有些淤青，其他地方倒是无碍，只是看神情，似乎受到了惊吓。 郑珍对着顾京墨翻了个白眼，之后便眼神热烈地注视了包间里的两个男人，一个不苟言笑、气质森冷，一个表情温和、气质舒朗，各有各的特色。顾京墨这个贱人还真是时时刻刻不忘勾引男人！ 杨青知道能够坐在九号包间里的人惹不得，却还是对着包间里的两个男人开口了：“顾小姐是我带来的朋友，我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你是？”程恩泽对于救命恩人的朋友还是很敬重的，甘瑞生则不同，只是疏离地坐在一旁，连眼神都没有给进来的这群人。 “我是杨青，星翼出版发行部的主编，顾小姐刚刚加入我们的团队。” “杨主编好！久仰大名久仰大名，鄙人程恩泽，就职于xyz，听说星翼最近打算主推仙侠剧，希望有机会能合作一次。”同名小说的推出往往能带动再一次的收视热潮，程恩泽确实想同星翼这样成熟的团队合作一次，互惠互利，何乐不为，更何况，这位顾小姐刚刚帮了自己一个大忙，“鄙人与顾小姐曾有过一面之缘，刚刚我醉酒晕倒，多亏顾小姐出手相助，为此还弄伤手腕，实在深感抱歉，正在向顾小姐致谢，耽误各位的聚餐，还请见谅，这顿算在我身上，以后欢迎各位随时光临。” “没事就好。”杨青知道事情并不简单，但是既然程恩泽如此说，顾京墨又没有反驳，那她也就不再多问，不过看着眼前仍是少年模样的男子，杨青不由对程恩泽刮目相看，没想到xyz的当家人竟然如此年轻。xyz是新成立不久的公司，但是一部《冥战》已经让它在业界打响了名号，实力实在不容小觑，“既然程总无恙，那我们就带着京墨告辞了。” 这顿饭因她而起，却让顾京墨涉险，杨青实在过意不去，现在只想尽快带顾京墨去医院处理完手腕便送她回家休息。 “杨主编，医生很快就到，会帮顾小姐处理伤势，时间也不早了，诸位可以早些回去休息，我会负责将顾小姐安全送回。”程恩泽对杨青说完，便转向了顾京墨，甘南星马上就到了，可不能让他错过这个英雄救美的机会。 与程恩泽对视一眼，顾京墨也想到了刚刚的电话，似乎那位甘先生正在赶来？但是她实在不想让他赶来把她接回去啊，这都是什么事啊，明明素不相识！ “老大，我还是跟你们一起回去吧。”犹豫片刻，顾京墨小声开口，眼神低垂，不敢跟程恩泽对视，对不住了！ 程恩泽有些着急，想要开口阻拦，正在众人僵持不下的时候，房门被推开了。 进来的男人穿着黑色连帽卫衣，黑色牛仔裤，黑色球鞋，脸上还罩着黑色口罩，可以说是从头武装到脚，只有一双眸子，璀璨透亮，深深地吸引着众人的目光，这人便是甘南星。 他接到程恩泽电话的时候其实是非常困惑的，说什么他金屋藏的那个娇出事了，让他马上赶到久客，他初以为是恶作剧，正待挂电话，便听到程恩泽口中传来顾京墨的名字，他已然不记得当时自己是如何回复的，只知道经过一段时间的慌乱之后，他站在了这一群人面前。 “哎，在这！”程恩泽从人群中挤出来，拽着他的胳膊将他拉到了低垂着头的女子旁边。顾京墨仍然是早上他见到时候的装束，只是衣衫头发都有些凌乱，尤其是雪白的手腕上那明显的淤青，看上去很是刺目。 “怎么弄的？”甘南星抓起顾京墨的手，盯着那块淤青问道。 顾京墨面对他过分亲昵的举动有些慌乱，想要抽手，力道却不及甘南星，洁白纤细的手指在他骨节分明的大掌中挣扎一阵，最终败下阵来：“不、不小心——” “老六呢？”甘南星声音有些低沉，这话却是问程恩泽了。 程恩泽对于顾京墨受伤的事本就心有愧疚，听到甘南星明显含着怒气的声音，更加小心翼翼了：“老六马上就到了，伤药都准备好了，老六到了马上就能处理，真的，绝不骗你！” 一旁坐着的甘瑞生忽然起身，一言不发地越过众人，直接推门离去。 “这个神经病！”程恩泽对着甘瑞生的背影默默吐槽。 “这个，杨主编，诸位，来接顾小姐的人来了，大家也可以安心回家休息了。”这九号包间里还从来没有挤进来这么多人过，程恩泽今晚本就憋着火气，处在人群里让他变得更加烦躁，但是又不好直接撵人，只能尽可能温和地劝他们离开。 “顾京墨，不介绍一下吗？”一直在旁边默默观察的郑珍开口了，她实在对这个突然出现而且始终未露出真面目的男人感到好奇，难道顾京墨再婚了？ 这种问题虽然有些不合适，但却问出所有人心头的疑惑。面对众人不解的眼神，顾京墨更加慌乱，她该怎么解释，甘南星是演员，如果暴露身份会不会带来绯闻，难道要撒谎，可是她不擅长啊！ “我们住在一起，我会带她回去，诸位放心。”这几位，应该是顾京墨的同事了，甘南星仍未摘下口罩，但是眼神略过众人，带着让人信服的力量。 杨青等人心下了然，也就放下心来，顾京墨心里却在呐喊，什么叫“住在一起”？确实是住在一起没有错，同一栋楼的同一楼层，但是这么说别人会误会的啊！顾京墨看着温蒂眼神中调侃的笑，看着郑珍探究的眼神，看着老大了然的神情，不要误会啊！真的只是住在一起，不是住在一起！ 可是，不等她开口，程恩泽已经打开门，一个接一个地握手送别了她的同事们，连想继续留下的郑珍也被程恩泽半扶半推地带出门去。 门关上的时候，房间里便只剩下顾京墨和甘南星两人了。 “你那样说，别人会误会的。” “我们不是住在一起吗？” “住在同一个地方和住在一起不一样。” “住在同一个地方不就是住一起吗？” 顾京墨叹了口气，这还真是说不清。 甘南星拉着顾京墨的手将她带到沙发上坐下，便开始轻轻地揉着她手腕上的淤青，修长温润的手指、恰到好处的力道、若有若无的关怀，像无形的丝线，细细的，密密的，包裹住了顾京墨的手臂，也缠上了她的心。 第30章 遮盖伤情 久客九号包间门外，老六已经等了许久了，只是迟迟没有推门。程恩泽送完顾京墨的同事回来的时候，看到的正是他一脸纠结的样子。 “干嘛呢你？！”程恩泽大力拍了一下老六的后背，老六反应倒也迅速，转身便捂住了程恩泽的嘴。 “小点声！没看见小行星正在浓情蜜意吗！” 程恩泽兴奋地瞪大了眼睛，说真的，他们这帮人里，虽不像甘瑞生那样整天在女人堆里醉生梦死，却也或多或少地谈过几个女朋友，只有甘南星与众不同，小的时候就整天看书看书，长大之后就整天写书写书，日子过得单调乏味得紧，没想到啊没想到，却是金屋藏娇，真人不露相啊。 程恩泽小心地推开一个门缝，偷偷往里窥探，只见顾京墨坐在沙发上，甘南星半跪在她身前，正在小心地按摩顾京墨的手腕。哎呦喂，没眼看啊没眼看！ “来了就赶紧进来！”明明没有回头，甘南星却像是背后长了眼睛。 “咳咳。”程恩泽和老六一起干咳，掩饰尴尬，相继走入门内。 顾京墨也反应过来，赶紧用力抽回了被甘南星握住的手。甘南星便也顺从地松开了手，对着进门的老六说道：“过来帮她看看。” 老六点头便朝着顾京墨走来，低头瞧了瞧她的手腕，只是一点淤青，不过顾京墨本就白皙，看上去比较明显罢了。 “这没什么大碍——”老六抬头，对上甘南星深沉的目光，话锋一转，“不过——也不能掉以轻心，我这里有一瓶配好的药酒，最好定时按摩，活血化瘀。” 老六看甘南星几不可察的点了点头，一颗脆弱的小心脏才放回肚子里，这家伙，自从拍了《冥战》之后，怎么越来越吓人了呢，难道还没出戏？ 顾京墨连忙道谢：“谢谢您！” 一个“您”字把老六吓了一跳：“别、别，姐你别客气，叫我老六就成。” 这句“姐”也实实在在地把顾京墨吓得不轻，明明是一脸络腮胡子的大叔，怎么会叫自己姐姐？ “哈哈哈哈哈哈！”程恩泽几乎要笑倒在沙发上了，“哎，京墨，你不会以为老六已经四五十了吧？哈哈哈哈哈，他才二十二啊哈哈哈哈！老六你说说你，长那么着急干嘛！” 老六有些不好意思地揉揉脑袋，确实带着少年的稚气，但是在娃娃脸的程恩泽面前，怎么看都像是年龄大很多的样子啊！ “不好意思啊，我、我……”顾京墨急急忙忙道歉。 “没关系，没关系，哈哈。” 一个小误会，却让气氛松弛下来，顾京墨的脸上也终于带上了笑容。 “药酒呢？”甘南星似乎也放下心来，询问老六。 从老六带来的药箱里拿过药酒，甘南星便拉着顾京墨朝门口走去：“先走了。” 看着相携而去的甘南星与顾京墨，程恩泽撞撞老六的手臂：“你说，要不要跟甘老爷子打个小报告？” “你敢吗？”老六瞥他一眼。 “哼！”程恩泽不屑地怂了。 回程的路上，顾京墨坐在副驾驶，一旁开车的甘南星仍旧带着口罩，一脸严肃的样子。顾京墨几次想要开口，都因为找不到合适的话题而作罢。行至一处繁华的商场时，顾京墨终于小心翼翼地开口了：“能稍微等我一会儿吗，我去买个东西。” 甘南星转头看她一眼，什么都没问，在路边停了车。 顾京墨打开车门的时候，甘南星也跟着下了车。 “我自己去就行，很快的。你快进车里吧，你是演员，被人拍到就不好了。”顾京墨赶忙拦住了他，转身小跑着向商场走去，甘南星便倚靠在车边，注视着那个渐渐融入人群的背影。 不久，顾京墨便拎着一个纸袋子回来了。 难道是女性生活必须品？甘南星轻咳一声，打开了车门：“走吧。” 一路仍旧无言。 车开到转山西路楼下，即将进入车库的时候，顾京墨提出了下车，甘南星有些不解，疑惑地看着她。 “我儿子，还在小区幼儿园，我得先去接他。” 甘南星看看腕上的手表，已经是晚上九点了：“幼儿园在几号楼？”边问，甘南星边调转车头。 “八号楼。”他是要开车送她去接伯琅？今晚需要感谢的事情太多，她也很担心伯琅的情况，便也没有拒绝。 在车子重新开动的时候，顾京墨打开一直拎在手中的纸袋子，从里面拿出一件外套，套在了身上，袖口很长，刚刚好能够遮住她手上的淤青。甘南星瞥到她的动作，不动声色地减缓了车速。 幼儿园门口，顾伯琅小小的身影已经坐在台阶上多时了，无论林老师怎么劝说，他都不肯进到屋里等待，林老师只好陪着小小的孩子一起等着。 甘南星的车开到门口的时候，顾伯琅还不知道妈妈已经来了，当车门打开，那个熟悉的身影出现的时候，顾伯琅迈着两条小短腿像一颗小炮弹一样直直地冲到了顾京墨的怀里：“妈妈——”声音里已然带上哭腔了。 “伯琅，对不起，让你等这么久，妈妈向你道歉。”顾京墨右手腕仍然有些钝痛，不太能用上力气，只能用左手不断地轻拍着顾伯琅的后背，安慰怀中这个软绵绵的小家伙。 “妈妈，伯琅想你。”顾伯琅瘪着小嘴，明亮的眼睛里包着一汪泪水，亮晶晶地注视着顾京墨，看得顾京墨心都化了。 “妈妈也想伯琅。”顾京墨亲亲顾伯琅的小脸蛋，想要把他抱起来，然而右臂使不上劲，试了几次都没有成功。 “妈妈，你怎么了？” 顾伯琅年纪虽小，却察觉了顾京墨的异常，小手就要抚上顾京墨的右臂。在一旁看了许久的甘南星走上前来，一手抱起了顾伯琅，另一只手拉起了顾京墨。同时起身的顾京墨和顾伯琅一起将头转向甘南星，被两双神似的眸子注视着，甘南星的目光有些无法直视，最终转向了在幼儿园门口观察许久的林老师：“麻烦老师了。” “不、不、没事，别客气。”林老师匆忙摆手。 “再见。” “再见。”直到车子从视线中消失，林老师挥动的手才放下来。顾伯琅家的情况她是了解的，平时对于顾伯琅也是关照有加，难道说伯琅的爸爸妈妈和好了？刚才那个场景，怎么看都是温馨和睦的一家人嘛！嗯！再见到顾京墨的时候，一定要好好问问她！ 第31章 不必逞强 幼儿园所在的八号楼距离顾京墨和甘南星所住的二号楼，不过短短两分钟的车程。甘南星专心开车，偶尔通过后视镜看看坐在后排的两母子，次次都与顾伯琅亮晶晶的眼眸对上。 终于，在车到达地库停下来的时候，顾伯琅从顾京墨怀里挣脱出来，爬到了前排，拽住了甘南星的手臂：“你是我爸爸吗？” 顾伯琅从来没有问过顾京墨为什么家里只有他和妈妈两个人，后来去了幼儿园，见里面的小朋友都是有爸爸来接的，他才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爸爸这个角色，但是他似乎没有。大班里的哥哥姐姐说，没有爸爸的小孩很可怜，所以他一直不敢问妈妈，伯琅可怜的话，妈妈会伤心的。但是，今天有人来接他了，一定是他的爸爸！ 顾京墨在看着顾伯琅爬过去的时候，还以为他对车的仪表盘好奇，未曾想，他竟然问出了这样的话。顾京墨连忙伸手，想把顾伯琅拉回来，但那小小的身子紧紧抱住甘南星的手臂就是不撒手。 “伯琅，这是住在咱们隔壁的甘叔叔，你早上不是见过的吗？快点回来，让叔叔下车。” “你不是爸爸吗？哥哥姐姐们说，只有爸爸妈妈才会来幼儿园接小朋友。”伯琅似乎受到很大打击，有些不甘愿地松开了甘南星的手臂。 甘南星看着顾伯琅委屈巴巴的小脸，神情坚定地说：“以后我来接你。” “甘先生——”顾京墨抱歉地开口，童言无忌，却也对他造成压力了吧。 “我的工作时间比较自由，以后如果工作回来的晚，可以给我打电话，我去把他接回来。”甘南星打断了顾京墨的话，“手机。” 顾京墨鬼使神差地递上手机，只见甘南星手指灵活地输入一串数字并拨通，随即他的身上便响起了手机震动的声音。 “这是我的电话，有事随时联系。”说着便将手机塞回顾京墨的左手里，随后便抱着顾伯琅下了车。 直到甘南星抱着顾伯琅绕到后座拉开车门，顾京墨才如梦方醒般地从车上下来。对于刚刚见面两次的人，她是不是麻烦对方太多了？ 一路晕头晕脑地到了22层，出了电梯，顾京墨才想起自己的儿子还在对方怀抱里，连忙伸手，想把顾伯琅接过来。 “你手不方便，我来吧，开门。” “啊？哦、哦，好。” 顾京墨打开房门，甘南星抱着顾伯琅堂而皇之地尾随而入。 房子装修好已经四五年了，甘南星一直住在a座，b座便一直空着，没想到数年后再次踏入，这小小的地方比他住了几年的a座更有家的气息。他喜欢实木家具，屋里的红木桌椅干净得一尘不染，边边角角都贴上了柔软的泡沫防撞条，地板上是黑白相间的格子地毯，茶几上摆放着一尊小花瓶，鲜艳的弗朗开得正旺，客厅的角落里有一个多层的小架子，各式各样的小玩具整齐地排列在上面，开放式的厨房里厨具一应俱全，所谓人间烟火气，说的便是如此吧。 “甘先生，请进。房间有些乱，请见谅。” “不会，很温馨。” “这房子是我租来的，已经住了两年多了，房东应该是很追求生活质量的人，装修设计得很舒适。”顾京墨便招呼甘南星坐下边说。 房东本人站在自己的房子里听别人夸奖自己的装修风格，这感觉还算不坏。甘南星暗暗地想，轻手轻脚地将顾伯琅放在长椅上，虽然垫了软垫，但还是有些硬，看来当时还是应该买沙发的。 顾伯琅自从听到甘南星说会去接他，便一直很粘着甘南星，小短腿从长椅上爬下来，跑到一边的架子上拿过一只小黄鸭献宝似地塞到甘南星手里：“叔叔，送给你。这是伯琅最喜欢的小天鹅了。” 甘南星翻来覆去看着手上的小玩意儿，这无论如何都是一只小黄鸭吧，哪里像天鹅？抬头看看顾京墨，只见她纤细的手指放在唇边，正在做“嘘”的手势，看来是要保护幼小孩童脆弱的心灵了：“谢谢！” 甘南星郑重的道谢让顾伯琅的眼睛里迸发出光芒，以前妈妈总纠正他说这是小黄鸭，看，叔叔也认为是小天鹅！ “伯琅，过来洗澡睡觉，叔叔也要回去休息了。”时间实在不早了，顾京墨放好热水，出来叫自家儿子。 “妈妈，我想让叔叔给我洗。”顾伯琅眨巴着大眼睛，带着乞求地望着顾京墨。 “伯琅——”顾京墨换上严肃的表情。 “我来吧。”甘南星从长椅上起身，目光落在顾京墨的手腕上。 顾京墨也想到了自己受伤的右手，只能无奈看着顾伯琅拉着甘南星进了浴室。不久，洗完澡裹在小被子里的顾伯琅被甘南星抱着出来浴室，水汽氤氲的浴室门口，甘南星看着怀里的孩子，两年不见，他已经从当初那小小的一团长成了一个小男子汉，时间不留痕迹，却埋下回忆的种子。 哄睡伯琅，顾京墨回到了客厅里，甘南星仍旧在长椅上坐着，没有离去。 “甘先生，今天的事，真的谢谢你。”顾京墨坐到甘南星对面，诚恳地说，久客的事，伯琅的事，一切的一切都让她充满感激。一如入职场，便难以避免各种突发事件，她真的应该好好考虑伯琅的事，或许应该找个保姆？思绪纷乱，一时难以平复。 甘南星没有回应顾京墨的话，只是走到她身边坐下，从口袋里掏出从老六那里拿来的药水，倒出一点在手心里，双手握住顾京墨的手腕，缓慢用力地揉捏起来。 感受到手上的钝痛，顾京墨才清醒地意识到当下的情景，他们之间，是不是过于亲密了？ “甘先生，没关系的，我自己可以。”顾京墨努力想要抽回手，这样的场景太过于暧昧，显然不应该存在于他们之间。 “女人，不必处处逞强。”甘南星低头低语，摘掉了帽子口罩的他，完全失去了全副武装那时候的攻击性，低垂的眼睑上长长的睫毛像一把小扇子，在灯光的照耀下，在脸上留下一小片阴影。 他穿着黑色卫衣低头坐着的样子总有些似曾相识，顾京墨一时看得呆住了。 第32章 谁在悔恨 顾京墨这边温馨中夹着着丝丝暧昧，郑珍家里则不同了。 从久客离开，郑珍的心里波澜起伏，难以平复。当初，自从知道顾京墨是陆英的前妻，她便隐隐地将顾京墨当成了对手，后来陆英与顾京墨离婚，与她结婚，他们住进了顾京墨父亲的别墅，她总以为她自己打赢了这一仗，而且赢得特别漂亮。当初看着顾京墨从别墅离去，她的内心里写满了得意与猖狂，然而两年了，她却发现，他们的生活中似乎怎么都摆脱不了顾京墨的影子。 陆英挂在钥匙上始终不肯拿掉的四叶草钥匙扣，别墅里被上了锁的保险柜，陆英越来越难以打通的电话，一切的一切似乎都在昭示着陆英对于他们这场婚姻的戒备与悔恨。 郑珍心头燃起一股无名之火，她将钥匙随手扔在桌子上，甩掉高跟鞋，便走到酒柜边拿出一瓶红酒。 陆英从楼上下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郑珍瘫坐在沙发上喝酒的画面。 “整天就知道喝酒，就不能管管孩子吗？”陆英的声音带着显而易见的怒气。 “呵！孩子！啊我的孩子，萍姐，把孩子给我抱来！”郑珍语气尖利，在空荡的别墅里显得尤其刺耳。 保姆萍姐尚未赶过来，便传来一阵孩童的啼哭声。 “哭哭哭，就知道哭，你都快两岁了你哭什么哭！”真正看着被保姆萍姐抱在怀里哭得鼻子一把泪一把的儿子陆锦恒，眼神中透露出显而易见的厌恶。 陆锦恒小小年纪已经能够看懂大人的脸色，看着端着酒杯，面带不悦的郑珍，陆锦恒完全没有一般孩童对母亲的亲昵，反而畏缩地向保姆的怀里缩去。 “你做什么这幅死样子？啊！你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为什么要躲？我告诉你陆锦恒，你是名正言顺的陆英的儿子，你为什么要躲？！”郑珍最见不得的便是儿子如同过街老鼠一般畏畏缩缩的样子，为什么！为什么她的儿子会是这幅样子！ “郑珍！”陆英看着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儿子和破口大骂的妻子，愈发觉得烦躁，“萍姐，把孩子抱回去。” “先生，锦恒少爷有点发烧，要不要带他去医院？”保姆萍姐早已习惯这个家庭的相处模式，只是苦了孩子啊。 “先喂点药，去吧。”陆英摆摆手，不欲多说。 郑珍似乎被陆英的话刺激到了：“陆英！这可是你的亲生儿子，他生病了你连带他去医院都不行吗啊？！你是不还在留恋那个贱人！我告诉你陆英，人家现在身边男人无数，早就瞧不上你这个渣男了，你还在这里恋恋不舍，伤春悲秋，你可不可笑！” “够了！”陆英终于爆发，夺过郑珍手中的红酒杯，摔到了地上。 他承认，他后悔了。 顾正原生病的时候，他很害怕，他怕顾正原死，更怕顾正原就这样化疗续命，半生半死地活着。他因为顾正原而获得了第一份工作，他也怕因为顾正原的病而失去自己拥有的一切。 他很想劝服顾京墨将顾正原送去养老院，但是顾京墨没有同意，反而把全部的精力都用来照顾顾正原，他开始恨她，恨她的父亲，恨她在那个时候怀上孩子让自己为难。 他很少再回家，下班后除了与同事聚会，便是流连酒吧，也是在那里，他遇到了郑珍。 那时的郑珍青春正盛，像是最娇艳欲滴的花，看到郑珍第一眼的时候，他便想到了大学时候的顾京墨，他第一次见顾京墨，她正穿着红裙在台上排练，她的笑容像是最刺目的日光，狠狠地贯穿了他的灵魂。 他确实真心爱过顾京墨，可是后来的一切让他感觉恐惧、疲惫，他怕了，他想逃开，他逃到了郑珍身边，他在郑珍身上重新点燃了他的爱情。他想让他的爱情得到保障，所以他想方设法与顾京墨争家产，最后，他成功了，他得到了顾正原近半数的财产，他得到了房产，得到了古玩，顾正原死了，他的工作未受任何影响，反而跳槽到更好的公司，还有孩子，郑珍还为他生下了一个健康的孩子，他得到了梦寐以求的一切。 可是慢慢的，他发现自己的心空荡荡的，他开始搜罗家里所有顾京墨留下的小东西，她用过的小饰品，她穿过的衣服，她的照片，他仔仔细细地收在书房里，配上最坚实的锁，想要锁住他对她的回忆。 他甚至想要去找她，带着她父亲的那些古玩，不知她能否原谅他？可是她不会吧，他不敢试。 他对郑珍再也提不起热情，他不想回家，不想接她的电话，只有孩子，让他偶尔有一丝牵挂。 他从未对人说起心里的这些想法，如今被郑珍戳穿心思，实在恼羞成怒！ “明天你就把工作辞掉，待在家里吧。”郑珍变得越来越癫狂，陆英不想与她继续交谈，撂下这句话，便反身进了书房，落了锁。 郑珍小跑着追上去，死命地拍打着书房的门：“陆英！你给我出来！你这个缩头乌龟，儿子就是像你才这样不争气！你有本事离婚你就别玩后悔这一套！你给我出来！出来！” 书房里寂静无声，就像是从来没有人存在过一样。 郑珍无力地顺着书房门滑坐在地板上，似乎失去了所有的力气，连脚底上因为踩到碎玻璃而流出了鲜血都没有注意到。 生活的痛，有时候实在是超出了受伤流的血。 萍姐紧紧抱着陆锦恒躲在卧房里，直到楼下不再有动静，才敢稍微活动一下身子，怀里的陆锦恒已经沉沉睡去。 这样的场景，自她来到这个家里，已经出现无数次了，冷漠的男主人，挣扎的女主人，无人过问的孩子。 萍姐摸摸陆锦恒的额头，有些忧心，这孩子已经发烧五六天了，她尝试过好几种物理降温的方法都不见效，后来也喂过小儿退烧药，仍是没有见效。 萍姐抱着滚烫的孩子，彻夜未眠。 第33章 变身粉丝 或许是甘南星的按摩起了作用，一觉醒来，顾京墨手腕上的淤青已经淡到几乎看不大出来了。她看着自己的手腕，似乎仍然能够感受到甘南星手指的温度。想到这里，顾京墨几乎红了脸，然而瞬间便冷静了下来。 他是冉冉而起的影视新星，而她不过是一个离异还带着孩子的女人。 他应该只是身为邻居而出手相助吧，她实在不该有非分之想。 顾京墨打开微博，搜索甘南星的名字，这似乎是一个新建的账号，头像是电影《冥战》中角色的定妆照，发布的寥寥几条微博也都是转发的电影宣传，想来应该是工作人员在打理吧。顾京墨点击了关注，或许，作为一个粉丝的身份去相处更好。 顾京墨如同往常一样送伯琅去幼儿园，然后乘坐地铁去上班，这次她没有去敲甘南星的门，而是将代表谢意的早餐留在了a座门口。 甘南星出门的时候差点踩到了门口的小盒子，那是印着小黄鸭的卡通饭盒，样子与他昨晚收到的“小天鹅”一模一样，甘南星的神情瞬间愉悦起来，连被程恩泽夺命连环call吵醒的怒气都消退了。 因为作息的问题，他几乎很少吃早饭，看到这个小饭盒，明明已经收拾好准备出门的他再次返回了家里，坐在餐桌前，一口一口，认真地吃了这份早餐。 顾京墨道歉和道谢都是给做饭吗？这个习惯还真是不错。 甘南星的好心情直到站在xyz的总裁室的时候仍然没有褪去。 程恩泽看着外表与平常别无二致，内里激情却在燃烧的好友，不由得产生了许多联想。 难道这家伙，昨晚英雄救美之后得手了？不能吧，人家姑娘手受着伤呢。不过，好像，应该，用不着姑娘的手哈，难道说…… 程恩泽的脸上浮现出暧昧又狡黠的笑：“小行星，昨晚是不是撞地球了呀？” 小行星是几位损友对甘南星的爱称，不过撞地球是什么意思？ 甘南星有些疑惑地抬头，看到程恩泽的神情的时候，瞬间明白了他的想法：“上次说的事情算了吧。” “别别别，哥哥哥，我开玩笑呢，这不看你高兴嘛，别生气别生气。我的xyz需要你啊哥！”程恩泽就差抱住甘南星的大腿了。 本来已经起身的甘南星又被程恩泽拽到了沙发上：“哥，你就帮帮忙嘛，你看《冥战》的反响多好，那么多粉丝都等着看你的新作品呢，你怎么能在这时候金盆洗手呢！大学时候你不还是戏剧社的骨干吗，我可是看过你演的话剧的，那拿话剧奖都可以啊！哥你想，你这自己写的书，找不到合适的人来演多可惜啊！” 程恩泽也就只有在有事求他的时候会叫哥了。 “哥，你相信我，真的，你看看你这微博，这粉丝都接近一千万了，你看你看，你忍心让这么多喜欢你的人就这样永远的遗憾么。”程恩泽说得都要声泪俱下了，边说还边掏出手机，给甘南星看他微博的粉丝数。 甘南星被他唠叨得实在有些头疼，正想把手机从眼前推开的时候，他看到了粉丝列表里一个熟悉的头像。 顾伯琅？ 他从程恩泽手里拿过手机，点开了这个叫做“眷眷怀顾”的微博。 注册时间似乎已经很久了，发的微博却并不很多，中间甚至有一两年的时间一条都没有，最近多了些，主要是孩子的日常，那个装满玩具的小架子，那个黑白格子地毯，都与他昨晚见到的一模一样。 这是顾京墨的微博。 甘南星将手机塞回到程恩泽手里：“我同意继续拍戏。不过不能影响我写作，而且不要把甘南星和骆丞的名字联系起来。” “可以可以可以。”只要不彻底消失在娱乐圈，什么都行。程恩泽知道甘南星其实是喜欢演戏的，他喜欢体验各种各样的人生，这也是他大学时候沉迷话剧的原因，之所以抗拒娱乐圈，不过是反感过度曝光带来的麻烦罢了。 “还有，微博我要自己管理。” “你不是不喜欢这些社交工具吗？” “现在喜欢了。” 程恩泽无语望天，小行星这么傲娇，太阳你知道吗！ 不过，以程恩泽的聪明才智，是很清楚怎么才能让他傲娇的行星哥高兴的。 “我为了向顾小姐表达谢意，打算中午请她吃饭，哥，你要不一起？” 看着程恩泽明显邀功的表情，甘南星不置可否，神情却再次回复到愉悦的状态。 接到程恩泽电话的时候，顾京墨正准备收拾东西去吃午饭，郑珍不知为何今天没有上班，没有她明里暗里的窥视，顾京墨的工作效率都提高了不少。 听说程恩泽想要致谢，顾京墨本想拒绝，耐不住他一波波的言语攻势，最终同意了程恩泽的午餐邀请，并约好在公司楼下大厅里见面。 除了等待面试的那天外，顾京墨其实很少在大厅里久待。这是一栋五十层的商业大楼，汇集了许多著名的文化公司，楼下大厅里多处位置都设有沙发和小桌子，方便讨论公事，大厅一角甚至还设有一个小咖啡厅，随时提供饮品。 顾京墨在靠近门口的位置坐下，随手拿起桌上的一本杂志，翻阅起来。 陆英与同事一同走出电梯的时候，便看到了坐在门边的那个熟悉的身影，陆英新入职的公司奇纵就在星翼楼上的二十三层。 她怎么会在这里？等人吗？难道是在等他？陆英让同事们先走，然后慢慢地向着顾京墨走去。 离婚之后，她过得好吗？她恨他吗？ 在距离顾京墨还有三五米的时候，陆英看到顾京墨忽然起身，对着门口挥手，脸上带着他已经许久许久都没有见过的笑容。 陆英将视线转向门口，那是一个年轻的男人，不过二十出头的样子，一身休闲西装，陆英熟知男装，知道这个牌子价值不菲。 他看着顾京墨微笑地朝着那个年轻的男人走去，走到门口的时候，那个男人替顾京墨推开了门，两人一同走进了停在门口的一辆迈巴赫。 车很快的驶离了公司，陆英却久久地站着，右手紧紧地握成了拳头。 第34章 答谢午餐 顾京墨对程恩泽很有好感，每次看到他，就像看到当初无忧无虑没心没肺的自己。顾京墨没有兄弟姐妹，从小一起长大的梁维翰像哥哥一样关照她，康温采是她最好的姐妹，而程恩泽就像是一个开心果弟弟。 人与人之间的缘分真是奇妙。 程恩泽拉开副驾驶门的时候，顾京墨微笑着向他道谢，一转头就对上甘南星璀璨的眸子。 他也来了？ 是了，这本来就是他的车，她刚刚竟然没有留意到。 “甘先生。”顾京墨有些紧张地坐到了甘南星的旁边，程恩泽则去了后座。 “京墨，你怎么还叫他甘先生啊，叫名字呗，或者叫他小行星也行。”程恩泽一坐下就开始说个不停。 京墨？他们很熟了吗？甘南星从后视镜里看了程恩泽一眼。 程恩泽莫名觉得车里温度低了，一抬头就对上甘南星深沉的目光，这家伙，居然用眼神威胁他。 顾京墨听到程恩泽的话，沉默了一下，叫名字，南星？小行星？似乎有些别扭啊，她没有接话，只能微笑。 甘南星似乎看出顾京墨的紧张：“随意就好。” 接下来的路程里，甘南星专心开车，再也没有说话，程恩泽则叽叽喳喳，向顾京墨讲了许多xyz以及娱乐圈的事。 顾京墨这才知道原来程恩泽就是xyz娱乐的总裁，甘南星不过是出于帮忙的原因才会去出演《冥战》，不过以后应该会继续接拍一些合适的作品之类之类的。 甘南星气质冷冽，长相俊美，人又高大，正是时下审美最为热衷的形象，看他在《冥战》中的表演，完全颠覆了他的外表，可见演技也是十分出彩的。做演员，着实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我在电影院看过《冥战》，真的是一部很不错的片子。早些年读过原著，那时就深深地被故事所打动，后来有了孩子，再回头看，又是全然不同的感受。”说起《冥战》，顾京墨是真的喜欢。 甘南星听她说起原著，心思微动，原来她读过他的书。 后排的程恩泽嘴巴长得老大，几乎要塞下一个鸡蛋了，她有了孩子！什么孩子？什么有孩子？难道是—— “什么孩子？” 甘南星注意到了程恩泽的表情，顾京墨看上去不过二十出头，说她有孩子，许多人应该都无法想象，程恩泽也是因为这个吃惊吧。 怕程恩泽一旦开口无所顾忌，甘南星轻咳一声想要岔开话题。顾京墨却在这个时候开口了。 “我有一个儿子，叫顾伯琅，今年两岁了。”顾京墨说得很自然。 姓顾的话…… “两岁的小孩最好玩了，有机会的话，带他出来玩啊！”程恩泽接口，心里却为顾京墨默默点赞，她很坦诚，也很勇敢。 “好啊。”顾京墨笑着应下。 午餐的过程轻松又愉快，程恩泽是个很能活跃气氛的人，甘南星虽然沉默的时候多，但表情一直很放松，神情也很愉悦。 “恩泽，昨天那个人，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想到刘胖子，顾京墨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那个胖子啊，是一个投资商，本来说好了投资我们即将推出的仙侠剧，但是没想到竟然把黑手伸向女演员，干涉选角，后来还拿撤资来威胁，本来还想再跟他沟通沟通的，没想到中了他的招。”程恩泽提起刘胖子一脸嫌恶。 “昨天那样，他没有追究吗？”顾京墨记得他当时似乎昏迷了很久。 “没事，已经解决了。”娱乐圈的事，有很多上不了台面，他实在不想说出来脏了大家的耳朵。 昨晚甘南星和顾京墨离去之后，老六也回去了，程恩泽返回包间的时候，刘胖子已经不在了，却看到了甘瑞生。 “你怎么还没走？那胖子呢？”程恩泽对上甘瑞生，从来没有好情绪。 “送医院了。”甘瑞生摇晃了一下手中的红酒杯，轻抿了一口。 “送医院？！这个家伙我不弄死他算他走运，你还送他去医院？甘瑞生，你回国不会就是为了继续跟我对着干吧！”程恩泽瞬间炸毛。 “程恩泽，你还是跟小时候一样，一生气耳朵就红。” “别跟我扯这乱七八糟的，把那胖子给我交出来！”程恩泽跟谁都玩得很好，唯独不喜欢甘瑞生，因为他从来都看不透甘瑞生的心思，就像现在，明明在说刘胖子，说什么他的耳朵！顾左右而言，肯定有阴谋！ “投资我出。”甘瑞生放下酒杯，走到程恩泽身边。 “什么？”高大的身影离得太近，程恩泽不动声色地后退了一步。 “xyz的新剧，我来投资。” “你有什么阴谋？”程恩泽充满防备。 “我有什么阴谋？我不过是有钱。”甘南星为了不当甘氏的家，也是付出了不少代价的，而这代价，正在他手里。 程恩泽最受不了敌人得意洋洋的样子，又见追问不到刘胖子的下落，愤愤离去。 第二天一早，程恩泽从秘书小赵嘴里听说刘胖子的公司倒闭了，而且还牵涉到走私案件里，估计得在牢里待上几年了。 程恩泽正在消化这个消息，便听到手机短信的提示音，显示来自甘瑞生，内容是三个字——“不用谢”。 程恩泽虽然嘴里叨叨着要把刘胖子弄死，不过就是口头威胁而已，以他的能力最多能在一段时间内搞垮刘胖子的公司，却绝对没有本事一夜之间连带着将刘胖子送进监狱。 甘瑞生这家伙，真是变态！ 想到昨晚的事，想到甘瑞生，程恩泽的食欲都有些下降了。 “这里的菜，怎么没有以前好吃了啊。”程恩泽嘟嘟囔囔，噘嘴生气的样子很像是挑食时候的顾伯琅。 甘南星对程恩泽的情绪转变习以为常，完全不为所动，转而转头对一旁的顾京墨说：“没你做的好吃。” 程恩泽看着这样的甘南星，悄悄翻了个白眼，秀秀秀！ 难道拍电影的人说话都这样吗？什么我们住在一起，没你做的好吃，这是他们目前该有的对话吗？顾京墨凌乱了。 直到吃完饭返回公司，“没你做的好吃”这几个字还是会偶尔在顾京墨的脑海中响起。啊！他这是什么意思，让她继续做饭给他吃？啊啊啊，不管了不管了！ 第35章 再遇前夫 直到甘南星的车消失在视线里，顾京墨这才转身进了公司大楼。中午一点钟，正是这栋大楼最为安静的时候，绝大多数人都已经结束午饭正在休息，大厅里的沙发空落落的，电梯门口也全然不似早上那般拥挤。 等电梯的时候，顾京墨掏出了手机，翻出了甘南星的微博，虽然知道这不是他自己在打理，但是还是忍不住点进去，却惊讶地发现甘南星更新了微博，不是电影宣传，不是工作，而是两张照片，配文“右边好吃”。 第一张是刚刚的午餐，第二张则是一个小小的饭盒，这熟悉的小黄鸭——这是她放在门口的早餐？！ 顾京墨吃惊地捂住了嘴，这是他自己发的微博！ 点赞数和评论数飞速上涨。顾京墨有些紧张地点进去。 “哇！南神好居家！” “小黄鸭哎！南神好萌啊——抱走抱走！” “南神好耿直，不过你这样说xx酒店的饭菜好吗？[允悲][允悲]” “会不会是南神自己做的啊，哇颜值又高，厨艺又好，好想嫁！” “别花痴了，可能是人家老婆做的！” “滚！不可能！南神明明未婚！” “那就是女朋友呗！” “滚！” “滚！” “滚！” “滚！” “滚！” …… 粉丝有志一同地讨伐那个不和谐因素，看得顾京墨心惊胆战，本能地把手机按在胸口，似乎是怕人看到。 “京墨——”顾京墨一直沉迷于刷微博评论，完全没有注意到身边站了一个人，直到对方忽然开口，才将顾京墨的注意力从手机上拉回来。 顾京墨按紧手机，倏地转头：“是你？！” 叫住顾京墨的正是陆英。 顾京墨这一顿午餐前后花去一个多小时，陆英便也在大厅的角落里等了一个多小时。 “我还有工作，先走了。”见电梯来了，顾京墨直接迈步走向电梯。 “等等——我们谈谈。”陆英拽住了顾京墨的手腕，她受伤的右手虽已经没有淤青，但仍然有些疼痛，顾京墨皱着眉试图挣脱，陆英却越握越紧。 “陆先生，请你放手。”顾京墨忍着疼痛对陆英道，“我想我们之间早就谈清楚了。” “我只想知道你过得怎么样。” 陆英一脸沉痛，顾京墨却看得可笑，呵，想知道她过得怎么样，当初抢家产的时候怎么不想想她会过得怎么样呢！ “陆先生，尊夫人似乎也在这里上班吧，我想你应该不会想让她看到这个画面吧。”顾京墨抬了抬被陆英攥住的右手。 “你找过她？”顾京墨找郑珍的话，是不是代表对他仍有留恋？陆英的心里燃起一丝希望。 她为什么要去找郑珍，顾京墨有些无语：“我只是很不凑巧地与尊夫人在同一部门工作。” “她是不是为难你了？” 顾京墨实在不知道这样的对话有什么意义，陆英这是在扮演什么角色，询问前妻是否被现任欺负？ 顾京墨虽然不喜欢郑珍，但是从来也没有恨过她，婚内出轨的是陆英，对怀孕的妻子不闻不问的是陆英，在岳父去世后费尽心机争夺财产的是陆英，她恨的只是陆英。 陆英看到了顾京墨脸上的不耐和厌恶，心中有些刺痛，又不由得为自己辩解：“京墨，过去的事情都过去了，我只是关心你，想问问你过得好不好。” “陆英，是，对你来说都过去了，可是那是我爸爸，你觉得我能过得去吗？我能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在这里跟你叙旧吗？” “京墨，你爸爸的病，谁都没有办法。” “是吗？因为没有办法，我就该像你一样什么都不做，看着我爸爸死吗？” “京墨——” 顾京墨忍无可忍，狠狠地甩开陆英的手，快步走进了电梯。顾京墨不明白，陆英怎么敢这样理直气壮地站在她面前说事情都过去了，他眼睁睁看着她的父亲重病在床不来照料，他明目张胆带着情人出现在她生产的医院，他心急火燎地与尚在坐月子的她离婚分家产，他凭什么以为他可以再站在她面前！ 顾京墨刚一回到星翼，便看到郑珍站在自己的桌边。想到楼下纠缠不休的陆英，看着眼前咄咄逼人的郑珍，顾京墨发自心底地感到厌烦。 “你怎么到现在才回来？！郑珍一开口，语气便十分不善。 “郑副主编，我入职时候收到的规章制度里写着下午两点上班。”顾京墨也难有好态度。 “交代你的资料你都整理完了吗？”陆锦恒高烧数日，早上的时候郑珍在萍姐的要求下陪着一起去了趟医院，目前陆锦恒仍在医院输液，陆英却自从早上上班后便联络不到，找到奇纵，也被告知陆英不在，郑珍心里正窝着一股火气，如今看到顾京墨，便是打算把所有的火气撒到她身上了。 顾京墨拿起桌上的一沓资料，交到了郑珍手上：“郑副主编，这是我整理的最近几年的影视改编作品装帧封面，请过目。” 郑珍随手翻检，条目清晰，分类准确，内容全面，确实挑不出错误。郑珍随手将资料扔在桌上：“印刷厂有最新一批清样，你现在就去拿回来。” “郑副主编，东郊那边比较偏僻，京墨又是刚来，从来没去过，要不我陪她一起去吧？”一边的温蒂早就看出了郑珍来意不善，开口打算帮助顾京墨。 “你没有自己的事情吗？组稿完成了吗？”郑珍挑眉，神情严厉。 温蒂无奈，抱歉地看了顾京墨一眼，回到了自己的位子上。 站在公司楼下，看着手中写着地址的纸条，顾京墨想起了温蒂说的话，其实东郊的印刷厂已经基本废弃不用了，一来因为距离实在太远，走一个来回需要近三个小时，二来也是因为印刷设备老旧，难以达到目前的出版要求。现在这批清样，也是东郊印刷厂出的最后一批书了。 顾京墨等了好几辆出租车，才等到一位愿意去东郊的师父，可见那地方之偏远了。 第36章 被困东郊 车一路开回了转山西路，停在了八号楼前，顾伯琅还在幼儿园里。 甘南星看着依然熟睡的顾京墨，迟疑片刻，终是没有叫醒她，而是自己一人下了车。 甘南星第一次走进幼儿园这样的地方，走廊两旁的墙壁上画着各式各样稀奇古怪的小动物，透过玻璃窗望进教室里，那靠墙摆放得整整齐齐的小凳子似乎还没有他一个巴掌大。甘南星没有读过幼儿园，没有接触过孩子，这一切于他而言分外新奇。 他一路走着，回忆前几日见过的顾伯琅的老师，似乎是姓林？ 一直走到走廊的尽头，甘南星才看到了和几个小朋友一起坐在小教室里的顾伯琅，他似乎不太高兴，应该是在担心顾京墨吧，旁边一个扎着两条小辫子的小姑娘正在跟他说着什么，还把手中的零食递了过来，顾伯琅这才抽抽小鼻子，接过来，笑了开来，眉目之间，像极了顾京墨。 “先生你是？”一个女声从身后传来。 甘南星转头：“你好，林老师，我来接顾伯琅。” 上次见面，甘南星帽子口罩一应俱全，林老师并未真正看清他的长相，今天出门匆忙，他连墨镜都没有带。看着眼前放大的、高清的、毫无遮掩的面孔，林老师张大了嘴巴！ 南神！是南神！活的南神！啊啊啊！！！ “南、南、南神！”林老师冲口而出，随后紧紧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她好像发现了南神不得了的事。 男神？甘南星看着林老师有些夸张的反应，想到了他微博下面那一排排的感叹号，难道是他的粉丝？ “南、南神！我是你的粉丝，狂粉，不不不，死忠粉死忠粉，我绝对会守护南神的隐私，至死不渝！”林老师发誓一样地用拳头狠狠地垂了自己胸口两下，南神的儿子在自己班上，这是天天天天大的消息啊，守住守住，必须守住。 啊那个早餐！南神微博照片里的早餐难道是伯琅妈妈做的？林老师福至心灵，一瞬间一部“霸道南神追妻记，单身萌妈带球跑”的伦理大戏在林老师的脑海中上演了！难怪伯琅跟京墨姓顾，难怪两年来南神悄无声息！ “谢谢！”甘南星露出了微笑，原来粉丝是这样的存在，他之前也常浏览新闻，常常看到偷拍、私生这样的消息，所以最初非常不愿意接受电影的邀请，如今看来，却是奇妙的人生际遇。 林老师沉醉在了南神的笑容里，如果南神知道了自己知晓了他的情路历程仍然如此死忠，会不会笑得更开怀一点呢？ 这时在教室里的顾伯琅也看到了甘南星高大的身影，一路小跑着奔过来，抱住了甘南星的小腿。 教室里其他几个小朋友也陆续跑过来，一脸好奇地围在甘南星身边。 “伯琅，这是你爸爸吗？你爸爸好帅啊！”刚刚与伯琅坐在一起绑着两条小辫子的小姑娘一脸赞叹地说。 “是啊是啊！好帅啊好帅啊！”林老师附和着不断点头。 大小粉丝们的热情让甘南星一时难以招架，他弯腰摸摸小姑娘的脑袋，顺手抱起顾伯琅，问林老师道：“林老师，这样我们就先回去了。” 林老师在南神的注视下毫无招架之力，一脸崇拜地望着他点头。 在甘南星转身的瞬间，林老师忽然反应过来，一把拽住了甘南星的手臂：“啊不南神！等等等等！” 林老师从甘南星手里抱过顾伯琅：“那个南神虽然是南神，但是京墨没有跟我说过你可以来接伯琅，所以我必须得先问过京墨才行。” 啊啊啊差点被美色迷昏头，再怎么是南神，再怎么虐恋情深还是要为了孩子们的安全时刻保持警惕啊！虽然南神抱孩子的样子实在是很养眼啦！ 甘南星这才真正对林老师刮目相看，贸然来幼儿园接孩子，确实是他唐突了，如果他这样就能把顾伯琅接走，他反而要想一想是不是要建议顾京墨给顾伯琅换幼儿园了。 林老师抱着伯琅，表情复杂地看着甘南星，啊南神对不起，职责所在啊职责所在，原谅我还只是死忠粉不是脑残粉。 “林老师。”顾京墨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得救了！ 林老师几乎是泪流满面地看向门口缓步走来的顾京墨了。 “京墨——” “林老师不好意思啊，忘记提前跟你打声招呼了。”顾京墨已经醒来一会儿了，初时没看到甘南星，还感觉有点迷糊，后来一看到熟悉的幼儿园大门，才知道他居然直接过来接顾伯琅了。上次他虽然说有事情可以托他来接，但是她总觉得不妥，所以从来没有跟林老师提过。看现在的情形，林老师应该也是不太放心才会这样僵持不下，“甘先生是过来帮我接伯琅的。” 居然还叫甘先生，看来京墨对南神怨念很深啊，林老师有些同情地看了甘南星一眼：“没关系没关系，下次提前打个电话就好，哈哈哈哈。” 顾伯琅终于又从林老师怀里转移到甘南星怀里，三人相携离去。 林老师看着甘南星和顾京墨一前一后的身影，不由得感慨，南神不愧是南神啊，他的存在就是一部让人热血沸腾的玛丽苏小说啊！想到中午时候南神微博下的那些评论，林老师对天长叹，你们这些无知的人类啊！南神的幸福就由她来守护吧！ 甘南星完全不知道林老师内心的想法，只觉得这样对工作认真负责的粉丝还算不错，看来暂时不用换幼儿园了。甘南星边走边逗弄顾伯琅，顾伯琅也嘻嘻哈哈地趴在甘南星的肩头上，眼睛里是顾京墨从未见过的璀璨光芒。 伯琅，真的很想要一个爸爸吧。 她想起了陆英，他的懦弱，他的反复，他的自私，他不配做伯琅的爸爸。 那么甘南星呢？ 这个不过几面之缘的男人，护她，救她，帮助她，让她不由自主地产生依赖。然而，他越是好，她越是怕。 她怕自己沉沦，她怕凄凉收场。 林老师也是他的粉丝吧，那个“南神”甘南星不明白，她却是懂了，她看到了林老师眼里的探究，虽然没有恶意，却仍是让她感觉到心惊。如果，如果他与她产生关联，世人将会以怎样的面目去对他，她真的害怕。 或许，还是保持一点距离更好吧。 第37章 遇死忠粉 直到回到22层走廊，顾京墨都一句话没有说。 甘南星发现了她的低落，以为是困在印刷厂的经历让她有些疲惫和恐惧：“还好吗？” “啊？哦，没事。”顾京墨仍然低垂着头，不敢与甘南星对视。 来到b座门口，顾京墨伸手想要接过顾伯琅，露出衣袖的手腕上，有一大片淤青，甘南星看得皱眉，顾伯琅也看到了：“妈妈手受伤了？” 顾京墨这才注意到自己的手腕，确实有一片淤青，应该是中午时候陆英弄的吧，她用左手拽了拽右边衣袖，试图挡住手腕：“妈妈工作的时候不小心磕到了，没关系的，不疼，来伯琅，叔叔也要休息了。” 甘南星没有松手：“开门。” 顾京墨有些犹豫，奈何甘南星更加固执，最后还是打开了门，由着甘南星抱着伯琅走了进来。 一进门，甘南星便熟门熟路地将顾伯琅抱进浴室，给顾伯琅洗完澡后把他抱到了自己的小床上。 “能不能自己睡？” “能，伯琅是男子汉！”顾伯琅听话地拉上被子，用力地闭上眼睛，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 带上门，甘南星来到了客厅，顾京墨仍然坐在长椅上发呆，为这几乎已经失控的一切。 当甘南星坐到顾京墨旁边的时候，明显得感觉到身边的人不着痕迹地挪开了一点。她在躲他？甘南星把想要去碰顾京墨手腕的手收了回来。 “工作上，出问题了？”甘南星状似无意地问。 “什么？” “印刷厂。” “可能是同事没有沟通好。”顾京墨已经知道必然是郑珍故意为之了，却不知为何，不想说出这件事。如果说起郑珍，势必要提起陆英，要说出他们三人之间的渊源，那样的一段经历，她现在还没有勇气说出口。 “手呢？药酒没起作用？”甘南星终于问到了手，顾京墨皮肤白皙，那片淤青，实在刺眼。 “不不，药酒很管用，早上的时候已经好多了，中午……不小心又碰到了。”顾京墨为了向甘南星证明自己没事，抬起右手试图活动手腕，牵拉的疼痛却让她倒吸一口凉气。 甘南星伸出手，握住顾京墨的手腕。 一温暖，一冰凉，肌肤相触的瞬间，似乎连灵魂都震颤了一下。 顾京墨垂眸，用力地抽出了手。 看着自己空荡荡的手掌，甘南星终于确信，顾京墨确实在躲着他。他伸手从茶几上拿过从老六那里拿来的药酒，拧开瓶盖，倒了些许在自己的掌心，轻轻揉搓后，不由分说地覆盖在顾京墨的右手腕上。 甘南星握得很紧，然而力道却控制得很好，既没有让顾京墨感到疼痛，又让她无法将手从自己手中挣脱。 不知是药酒的作用，还是手掌摩挲的作用，顾京墨感觉自己的手腕越来越热，这热气似乎一直到达眼眶，濡湿了她的眼睛。 当水滴落在甘南星手背上时，顾京墨才意识到这是自己的眼泪，她慌慌张张地想抬手去擦，却发现自己的右手被禁锢在两双大掌里。 甘南星抬起自己的右手，用手背轻轻拭去了顾京墨脸上的泪珠，左手仍然握着顾京墨的手，没有松开。 顾京墨思绪纷乱，她是如此留恋这双手的温度，却不敢让自己沉溺其间。 “甘先生，做为邻居你帮了我和伯琅太多，真的，谢谢你。”顾京墨终是用力将自己的手抽了出来，一句“甘先生”，一句“邻居”，试图将他们之间的距离隔得远一些，再远一些。 甘南星想说我并不仅仅是你的邻居，想说我们曾经见过，想说太多太多，然而在那双含泪的眼睛面前，却终是沉默了，她什么都不知道，应该是觉得他很唐突吧，是他心急了。 “早些休息。”甘南星站起身，想要轻轻拍拍她的头，终究是收回了自己的手，返回了自己的住处。 顾京墨一夜难眠，对于自己近乎划清界限的行为却不后悔，他终是要在世人眼中绽放光芒的，而她不想成为那光芒上的斑点。 次日一早上班，顾京墨便进了郑珍的办公室，印刷厂的事情，总要有个说法，然而等待许久，仍就不见郑珍的身影。 顾京墨无法，只能先回到位子上，温蒂见她从郑珍办公室出来，神情郁卒，悄悄地走到她身边：“听说那位请假了，好像是因为孩子生病的事儿，也不知道真的假的，反正她常常用各种理由请假。对了，那批清样的事儿，老大已经打电话联络过了，会用快递寄过来，你就不用担心了。她以前也常常搞些小把戏，没想到这次这么离谱，你没有等太久吧？怎么回来的啊，也没见你打电话回来？” 顾京墨无奈地摇摇头，不想再提昨晚的事。 “对了，这个！”温蒂看顾京墨失落又疲惫的样子，想到刚入职场时候的自己，一时有些同命相怜，忙奔到自己桌上，拿过一个信封，递给顾京墨。 顾京墨看着素白笺花的信封，有些不解：“这是什么？” “出版发行年会的邀请函，业内许多大公司都会参加，听说一些知名作家也会到场，咱们做图书策划出版，如果能在会上约到大神的稿子，那下半年就不用愁啦！”温蒂脸上的兴奋溢于言表。 顾京墨知道这个每年六月举行的年会，她毕业刚入职的时候几乎是以参加这个年会为职场奋斗目标的，只是那时候她是新人，公司又小，所以一直没有机会，没想到刚刚到星翼，居然就能接到邀请函。原本因为郑珍而犹豫要不要辞职的念头瞬间从脑海消失。 “谢谢！”顾京墨给了温蒂一个大大的拥抱，生活中虽有磨难，却也常常在出其不意的时候给你一个小惊喜。 “别忙着谢，还有更惊喜的呢。”温蒂卖了个关子，从身后拿出另外一个信封，淡黄粉蓝交织，充满了童真童趣，“当当当当！这是年会之后的童书展入场券，可以拖家带口参加哟，知道你家有宝宝，特地给你留了一份，我贴心吧？” “温蒂——”顾京墨眼睛里光芒璀璨。 “别别别，别用这种眼神看我，我要融化了。”温蒂夸张地捂住眼睛。 一旁的推哥和eric看着顾京墨和温蒂的对话，都笑了起来，推哥扬了扬自己手中的入场券：“京墨，到时候一起去啊！” “嗯！”顾京墨重重点头，她是如此地 第38章 保持距离 郑珍不在的日子里，办公室的气氛似乎都轻松了不少。 与知名编剧莽莽合作的电视剧同名著作已经完成了三校，即将印刷，顾京墨的工作暂时地告一段落，可以安心准备参加一周后的出版发行年会了。 这些天，关于年会的各种小道消息不断地从温蒂口中散播到世界各地，一会儿说本市宣传部的某某领导要参加，一会儿说本行业最成功的编辑拒绝邀请了，一会儿说到时会有知名影星站台，甚至还说年会邀请到了骆丞，说得眉飞色舞头头是道。 顾京墨一开始还陪着高兴或者激动，后来小道消息实在太多，连顾京墨也招架不住了，唯有对骆丞出席的事情抱了十二万分的期待。 顾京墨喜欢骆丞，还是在父亲顾正原的影响下。那时顾正原正在研究民国时期的一部著作，涉及到一段历史公案，由于资料欠缺，无论如何都无法还原真相。偶尔在网络上读到一段文字，发现竟然与书中的情节颇为相像，于是联系了文字作者，这才发现畅销书作家骆丞的作品中引用了如此丰富的史料，而他独特的历史观也让顾正原十分欣赏。 顾正原买了骆丞出版的所有著作，顾京墨最喜欢翻检父亲的书架，也是在那个时候看到了骆丞的书，从此彻底沦陷，成为骆丞的书迷。 如果能够有机会见一面，该有多好啊！顾京墨的心中隐隐的有些期待。 这几日她工作虽然忙碌，却每天都能按时上下班，接伯琅的时间也非常准时。 站在幼儿园门口，送孩子们出门的林老师看着顾京墨，不由得探过身子，去看她的身后，须臾又转过身来，眼神里写着明显的失望。 “京墨，南神没来啊？”林老师的失落太明显，以至于顾京墨无法对她的问题视而不见。 “呃，甘先生的情况我也不太清楚。”顾京墨犹豫地开口。 “你们不是——” “甘先生是我的邻居，人很好，帮了我很大的忙。”顾京墨猜到了林老师可能会说出口的话，连忙打断了她。 顾京墨说得太斩钉截铁，以至于林老师有了片刻的动摇。难道南神跟京墨真的是纯洁的邻居吗？不可能！南神那眼神，绝对有问题！顾京墨这难道是“后知后觉”？又一部以甘南星与顾京墨为男女主人公的大戏在林老师脑海中上演了。 顾京墨不知道林老师的内心活动，看她沉默，以为自己的说法终于被采纳了，心里安心不少。 自上次后，她与甘南星确实许久未见了，他诚心助她，她却退避三舍，他不想再理她，也是自然的。 她仍然每日去看他的微博，除了上涨的粉丝数量，其他并无变化，没有发新微博，没有点赞，也没有评论。 可她仍然每天都看。 站在22曾的走廊里，一边向左，通向a座，是他的住所，一边向右，通向b座，是她的住所。他们的关系就像是这两套房子，离得虽近，方向却南辕北辙。 顾京墨提起顿住的脚步，右转，打开了b座的房门。 a座房门后，甘南星松开了拉住程恩泽的手。 新剧即将开拍，程恩泽来给甘南星送剧本，正要出门，便看到出电梯的顾京墨母子，程恩泽想去打招呼，甘南星却匆忙地关上了门，还拽住程恩泽，阻止他打开。 “你干嘛拦我啊，我就是想去跟京墨打个招呼啊！”程恩泽对阻挠他开门的甘南星十分不满。 “现在不合适。” “打个招呼还要什么合适不合适啊，又不是不认识。”程恩泽脸上写着真真的不解，“你们感情出问题了？” 甘南星一时被问住了，他们确实出了些问题，可是他们之间，算是有感情吗？ 看甘南星沉默的样子，程恩泽产生了好奇心，看来，真的有他不知道的事情发生了！ “话说，小行星，你是什么时候认识京墨的，记得我大概两年前第一次在这里见她，你那会儿应该在美国啊。”甘南星生活圈子不大，身边除了他们几个朋友，不大能见到别的人，更何况是女人，还是一个带着孩子的女人。 孩子……孩子……孩子！ “京墨是那个你帮忙调血的人！”程恩泽灵光一现，想起两年多前的深夜，甘南星将他从睡梦中叫醒，催着他调了好几份血。 甘南星点点头。 “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那时候就认识了？”程恩泽这会儿是真的好奇了，顾京墨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能让甘南星牵肠挂肚两年多。 甘南星陷入回忆当中，两年多前的医院病房，医院里关于顾京墨的种种传言，生产时候的惊心动魄，顾京墨的眼泪与悲伤，没想到这么久了，他一点都没忘。 程恩泽听了甘南星的讲述，狠狠地踹了一下门：“那他妈还算个男人！”这是在说陆英了。 甘南星不予置评。 “我看京墨对你……她是不是不知道你做的这些事？” “那些事，过去了就过去了，提起来，不过是让她再伤一次心。”甘南星也有过犹豫，终究是选择了将过去藏在心里。他甘南星若要爱她，自有他的本事与方法，不用靠过去博好感。 “那你这是怎么打算的？”程恩泽感情经历与甘南星一样是零，情商还不如甘南星，这个时候真的是帮不上忙。 如何打算？甘南星从未思考过这个问题，自见到她，他的所有行为似乎都出自本能。他写了那么多部小说，刻画了那么多成功的人物，他懂得所有人物的心理变化，却似乎总也猜不透她。 或许，他该慢一点，让她了解他，让她习惯他，让她喜欢他，让她爱上他。 甘南星打定主意，情绪轻松不少。她既然不想跟他有太多直接接触，他便尽可能地出现在她所能看到的所有地方，占据她全部心神，当他站在顶峰，无人可及的时候，她是否就可以安心站在他的身旁了呢。 “有合适的片子随时给我吧，还有广告之类的也可以，我要最大的曝光率。” 甘南星话题突然跳到工作上，程恩泽有点不太适应。 “诶？什么意思？不是不想过度曝光吗，你这是怎么了？哎不是，刚说顾京墨呢，怎么跳到工作上了，哎——”程恩泽喋喋不休。 “剧本留下，你可以走了。”甘南星开门，将程恩泽推到门外，随即关上了门。 第39章 他若爱她 郑珍不在的日子里，办公室的气氛似乎都轻松了不少。 与知名编剧莽莽合作的电视剧同名著作已经完成了三校，即将印刷，顾京墨的工作暂时地告一段落，可以安心准备参加一周后的出版发行年会了。 这些天，关于年会的各种小道消息不断地从温蒂口中散播到世界各地，一会儿说本市宣传部的某某领导要参加，一会儿说本行业最成功的编辑拒绝邀请了，一会儿说到时会有知名影星站台，甚至还说年会邀请到了骆丞，说得眉飞色舞头头是道。 顾京墨一开始还陪着高兴或者激动，后来小道消息实在太多，连顾京墨也招架不住了，唯有对骆丞出席的事情抱了十二万分的期待。 顾京墨喜欢骆丞，还是在父亲顾正原的影响下。那时顾正原正在研究民国时期的一部著作，涉及到一段历史公案，由于资料欠缺，无论如何都无法还原真相。偶尔在网络上读到一段文字，发现竟然与书中的情节颇为相像，于是联系了文字作者，这才发现畅销书作家骆丞的作品中引用了如此丰富的史料，而他独特的历史观也让顾正原十分欣赏。 顾正原买了骆丞出版的所有著作，顾京墨最喜欢翻检父亲的书架，也是在那个时候看到了骆丞的书，从此彻底沦陷，成为骆丞的书迷。 如果能够有机会见一面，该有多好啊！顾京墨的心中隐隐的有些期待。 这几日她工作虽然忙碌，却每天都能按时上下班，接伯琅的时间也非常准时。 站在幼儿园门口，送孩子们出门的林老师看着顾京墨，不由得探过身子，去看她的身后，须臾又转过身来，眼神里写着明显的失望。 “京墨，南神没来啊？”林老师的失落太明显，以至于顾京墨无法对她的问题视而不见。 “呃，甘先生的情况我也不太清楚。”顾京墨犹豫地开口。 “你们不是——” “甘先生是我的邻居，人很好，帮了我很大的忙。”顾京墨猜到了林老师可能会说出口的话，连忙打断了她。 顾京墨说得太斩钉截铁，以至于林老师有了片刻的动摇。难道南神跟京墨真的是纯洁的邻居吗？不可能！南神那眼神，绝对有问题！顾京墨这难道是“后知后觉”？又一部以甘南星与顾京墨为男女主人公的大戏在林老师脑海中上演了。 顾京墨不知道林老师的内心活动，看她沉默，以为自己的说法终于被采纳了，心里安心不少。 自上次后，她与甘南星确实许久未见了，他诚心助她，她却退避三舍，他不想再理她，也是自然的。 她仍然每日去看他的微博，除了上涨的粉丝数量，其他并无变化，没有发新微博，没有点赞，也没有评论。 可她仍然每天都看。 站在22曾的走廊里，一边向左，通向a座，是他的住所，一边向右，通向b座，是她的住所。他们的关系就像是这两套房子，离得虽近，方向却南辕北辙。 顾京墨提起顿住的脚步，右转，打开了b座的房门。 a座房门后，甘南星松开了拉住程恩泽的手。 新剧即将开拍，程恩泽来给甘南星送剧本，正要出门，便看到出电梯的顾京墨母子，程恩泽想去打招呼，甘南星却匆忙地关上了门，还拽住程恩泽，阻止他打开。 “你干嘛拦我啊，我就是想去跟京墨打个招呼啊！”程恩泽对阻挠他开门的甘南星十分不满。 “现在不合适。” “打个招呼还要什么合适不合适啊，又不是不认识。”程恩泽脸上写着真真的不解，“你们感情出问题了？” 甘南星一时被问住了，他们确实出了些问题，可是他们之间，算是有感情吗？ 看甘南星沉默的样子，程恩泽产生了好奇心，看来，真的有他不知道的事情发生了！ “话说，小行星，你是什么时候认识京墨的，记得我大概两年前第一次在这里见她，你那会儿应该在美国啊。”甘南星生活圈子不大，身边除了他们几个朋友，不大能见到别的人，更何况是女人，还是一个带着孩子的女人。 孩子……孩子……孩子！ “京墨是那个你帮忙调血的人！”程恩泽灵光一现，想起两年多前的深夜，甘南星将他从睡梦中叫醒，催着他调了好几份血。 甘南星点点头。 “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那时候就认识了？”程恩泽这会儿是真的好奇了，顾京墨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能让甘南星牵肠挂肚两年多。 甘南星陷入回忆当中，两年多前的医院病房，医院里关于顾京墨的种种传言，生产时候的惊心动魄，顾京墨的眼泪与悲伤，没想到这么久了，他一点都没忘。 程恩泽听了甘南星的讲述，狠狠地踹了一下门：“那他妈还算个男人！”这是在说陆英了。 甘南星不予置评。 “我看京墨对你……她是不是不知道你做的这些事？” “那些事，过去了就过去了，提起来，不过是让她再伤一次心。”甘南星也有过犹豫，终究是选择了将过去藏在心里。他甘南星若要爱她，自有他的本事与方法，不用靠过去博好感。 “那你这是怎么打算的？”程恩泽感情经历与甘南星一样是零，情商还不如甘南星，这个时候真的是帮不上忙。 如何打算？甘南星从未思考过这个问题，自见到她，他的所有行为似乎都出自本能。他写了那么多部小说，刻画了那么多成功的人物，他懂得所有人物的心理变化，却似乎总也猜不透她。 或许，他该慢一点，让她了解他，让她习惯他，让她喜欢他，让她爱上他。 甘南星打定主意，情绪轻松不少。她既然不想跟他有太多直接接触，他便尽可能地出现在她所能看到的所有地方，占据她全部心神，当他站在顶峰，无人可及的时候，她是否就可以安心站在他的身旁了呢。 “有合适的片子随时给我吧，还有广告之类的也可以，我要最大的曝光率。” 甘南星话题突然跳到工作上，程恩泽有点不太适应。 “诶？什么意思？不是不想过度曝光吗，你这是怎么了？哎不是，刚说顾京墨呢，怎么跳到工作上了，哎——”程恩泽喋喋不休。 “剧本留下，你可以走了。”甘南星开门，将程恩泽推到门外，随即关上了门。 第40章 年会现场 没想到刚从甘南星那里听说了这位陆先生的辉煌事迹，隔天便见到了真人。程恩泽的大脑飞速运转，迅速厘清了现在的情形。 陆英是顾京墨的前夫。 郑珍是陆英小三上位的现任。 郑珍是顾京墨公司的副主编。 还有，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奇纵应该跟星翼在同一座大楼。 所以说，顾京墨不但要跟破坏她家庭的情敌共事，还极有可能随时遇到极品前夫？ 看这女人的样子，这是故意带着男人来刺激顾京墨来了。程恩泽默默地在心里吐槽甘南星，让你来你不来，关键时刻掉链子啊掉链子！ 虽然对陆英极为不耻，程恩泽仍然保持基本风度，将右手伸向了陆英：“陆总监，鄙人xyz程恩泽。” 最近奇纵正在积极联络骆丞，想要联合推出新的作品，相关事务都是程恩泽代甘南星打理，对奇纵也有了一些了解，没想到居然是陆英所在的公司。 “程总，久仰。”陆英也认出了程恩泽，正是那天中午在公司楼下将顾京墨接走的年轻男人，没想到竟然是xyz的总裁。xyz虽然是新生的娱乐公司，但是听闻背后势力雄厚，不容小觑。顾京墨居然认识了他？ “我与京墨有些事情要谈，就先失陪了。”程恩泽感觉出了顾京墨的僵硬，打算带她离开这个地方。 “京墨，虽然离婚了，怎么也算夫妻一场，怎么不跟陆英打个招呼呢？”看到顾京墨要走，郑珍出口阻拦，她要让程恩泽知道，顾京墨不过是她老公不要的女人。 这话一出，场面一时寂静。 陆英有些难以置信地看向郑珍，这个女人，什么时候变得这样蠢？ 顾京墨并不在意郑珍的挑衅，只是程恩泽是她刚刚认识的朋友，让她不由得生出一份尴尬。 “离婚嘛，就代表重新开始了，也没什么不可告人的啊，难道你没跟程总说吗？”郑珍完全是一副看好戏的样子。不是勾搭上小鲜肉了么，那我就让他看看你的真面目，看你们还能不能继续你侬我侬。 “郑副主编说的对，离婚就代表结束，人这一生，走得路多了，偶尔掉进个坑里，也不出奇，就怕掉在坑里爬不出来，你说是吧？”陆英这个坑，你倒是待的很开心啊。程恩泽出于风度，从未与女人有过口角，然而郑珍的话却让她不得不反击。 “程总，你这话——” “我们还有事，失陪。”程恩泽揽着顾京墨转身离去，完全不管郑珍在身后气得跳脚的样子。 郑珍仍欲纠缠，陆英狠狠地拽住她的手臂，把她向角落里拖去。 从头至尾，顾京墨都没有看陆英的表情，一路沉默着被程恩泽带到宴会厅旁边的小休息室里。 这是xyz预约的化妆间，公司里的新人纪行舟和邬童今天都来了，现在正在会场中跟传媒大佬们接触，努力刷脸熟。 甘南星本来不喜欢这样的活动，不过想到星翼会参加，有可能遇到顾京墨，便也答应了过来，出发前接到本家电话，甘老爷子身体抱恙，临时赶去了。 程恩泽年纪尚轻，别说婚姻，连正经的恋爱都没有谈过，看着顾京墨，连安慰的话都不知道该怎么说。 给她递上一杯水后，便安静的在一旁坐着。 当程恩泽手机铃声响起的时候，他与顾京墨已经相对无言地坐了许久了。 来电的是甘南星。 “会议如何？” “还好。” “见到她了吗？” “嗯。” “程恩泽，你怎么了？” “喂？喂？信号不太好。”说完，程恩泽便挂了电话，手指灵活的编辑了一条微信：“我跟京墨在一起，刚刚跟前夫和小三打了个照面，不太愉快”，收件人是“小行星”。 等了许久，程恩泽都没有收到回复，这家伙，干什么去了！ 程恩泽正在焦急的时候，顾京墨似乎整理好了情绪：“恩泽，抱歉，让你见笑了。” “没没没，不是你的错，那俩家伙太讨厌。”程恩泽旗帜鲜明地摆明立场。 顾京墨的表情和缓下来：“谢谢，我没事。” 她之所以在见到郑珍之后仍然选择在星翼继续工作，便是因为已经从离婚的痛苦中走了出来。她并不留恋过去，也不在乎郑珍的挑衅与炫耀，更不在乎陆英态度与偏颇，因为不爱，所以不痛。 但是，偶尔看到他们的时候，她会不由自主地想到离去的爸爸，那种带着痛与恨的怀念，总是让她失神。 “恩泽，你来参会肯定也有很多事情，你先去忙吧，我也去找找我的同事。”顾京墨起身出门，已经耽误了程恩泽很多时间，让她感觉非常抱歉。 顾京墨找到温蒂的时候，她手中的小本子已经留下了好几位大咖的签名，看到顾京墨，献宝一样地拿出来。 “京墨，你看，这是纪行舟的签名，新生代小鲜肉啊，又高又帅！还有这个，这是xx集团的大牛，他写的书每次都能让我肝肠寸断！还有这个这个，影帝啊，听说要出新作品了，难得见他出山啊……” 顾京墨忽然很羡慕温蒂，可以生活得如此无忧无虑。 温蒂觉察出来顾京墨的消沉，以为是自己没有带她玩，让她觉得无聊了：“走走走，你跟着我，保准让你开心起来。” 温蒂拉起顾京墨的手，再次穿行在人群里，面对年轻小姑娘的活力，顾京墨忽然觉得自己像个老年人。 郑珍和陆英算什么呢，那时她痛苦也就算了，如今还要因为他们不快吗？相通这件事，顾京墨终于能够再次投入到对于展会的热情之中。去他的前夫！去他的副主编！ 到了晚上，年会采取了自助餐的形式，不但设了酒水，还铺了一条红毯。这是正是议程结束之后，要进行会餐了。许多参会的出版界领导们已经离开会场，留下来的多半是与影视出版相关的公司和演职人员了。 推哥因为家里有老人孩子，已经先离开了，老大杨青则与老友相谈甚欢，eric说是为了拍美女，留了下来，顾京墨本也想就此离开，却被温蒂生拉硬拽地留了下来。 温蒂拉上顾京墨走进洗手间，重新仔仔细细地打点妆容，给顾京墨也狠狠地装点了一番，美其名曰在明星璀璨的光芒下，也不能过于暗淡。 为了行动方便，顾京墨没有选择的是一条无袖小礼服，齐膝的长度，愈发显出她的娇小。 第41章 都掉过坑 顾京墨许久没有参加过这样的活动了，会场里闪烁的灯光，灯光下交织的人影，觥筹交错，言笑晏晏，她有些许紧张和不安，连带着感觉身上的礼服都有些紧绷了。 “温蒂，京墨，这边。”先她们一步进入宴会厅的杨青已经端着酒杯在与人交谈了，看到顾京墨两人，便招呼到身边。 “石主编，这是我们公司的年轻人，温蒂，顾京墨，以后还请石主编多多关照。”杨青开口介绍。 温蒂和顾京墨连忙与石主编碰杯。 “你们公司选人的标准是看颜值吗，哈哈，这一个比一个好看啊！”石主编是个爽朗的人，虽然一开口就说了姑娘们的长相，却并不令人反感。 杨青与石主编是老同学，虽然隶属不同公司，关系却是很不错，对他的打趣不以为意。 话题转向今天的会议，石主编提出了不少新鲜独到的见解，顾京墨和温蒂在一旁仔细聆听，感觉获益不少。 气氛十分融洽，顾京墨的紧张感也逐渐被兴奋和喜悦所取代。 郑珍远远地看着，恨不得撕碎顾京墨脸上的笑容。明明已经被那样羞辱，居然还有脸待在会场！ 她端起桌边的酒杯，朝着顾京墨等人走过去。不过迈出两步，便被人狠狠的拽住。 “你要去做什么？”陆英的眼睛里有着燃烧的愤怒，石伦是奇纵资历最深的主编，他虽是创意总监，职位却不及石伦，郑珍如果闹出什么事，他没有把握一定能够顺利收场。 郑珍本能地将陆英的阻挠理解成是对顾京墨的关心，心中的愤怒愈发汹涌。 “我想怎么样？那边都是我的同事，我不过去打个招呼而已。”郑珍甩开陆英的手。 陆英仍旧不放心，只能端起一杯酒，跟在了郑珍身后。 “各位好呀。”郑珍的突然到来打断了几人的对话。 顾京墨早就知道郑珍来了会场，杨青和温蒂还不知道，见到她都有些吃惊。 “这位是？”石伦看着一起沉默的杨青三人，有些疑惑地问道。 “星翼的副主编郑珍女士。”杨青简明扼要地说明郑珍的身份。 石伦对郑珍是有些耳闻的，毕竟他与陆英在同一家公司。正想着，陆英也从人群中走了过来。 “陆英！陆太太在这里呐！”石伦挥手招呼陆英。 “石主编，杨主编。”陆英一一与石伦和杨青碰杯，视线略过顾京墨和温蒂，只是略一点头。 “陆英，怎么能让这么漂亮的女士单独行动呢？”石伦看着郑珍与陆英一前一后出现，打趣二人。 “还是石主编说话公道，让你走那么慢。”郑珍小鸟依人地靠在陆英肩上。 陆英微笑着看着郑珍，带着无奈与宠溺，似是对她的撒娇毫无办法，落在外人眼里，着实是伉俪情深。 杨青因为工作关系曾与陆英有过接触，温蒂却是第一次见到郑珍传说中的老公，看外形确实是十分俊秀，对郑珍好像也是言听计从的样子，难怪郑珍总是炫耀呢。 自郑珍出现，顾京墨便提高了警惕，她似乎对自己怨念很深，还是当心为妙。不着痕迹地后退两步，顾京墨站到了远离郑珍的位置。 众人不知他们私下的关系，对于顾京墨的防备没有留意，郑珍却是看到了。想躲，没那么容易。摇晃着手中的高脚杯，郑珍露出了一丝微笑。 “京墨，那边是xyz的程总吗？请过来一起聊聊嘛！”郑珍指着远处的人群对顾京墨道。 杨青与温蒂对于程恩泽都有印象，闻言一起看过去。 顾京墨也顺着郑珍的手指望去，却没有在人群中看到程恩泽的身影。 郑珍右手依然挽着陆英的胳膊，步子却上前两步，颇有些急躁地伸手指点：“那边黑色西装的，不是程总吗？” 顾京墨再次转头，郑珍似乎要收回步子，脚下高跟鞋鹊崴了一下，伴随着一声惊呼，郑珍杯中的红酒悉数倒在了顾京墨的背上。 蜿蜒的红色液体从接近腰部的地方晕染开来，渐渐的流淌到臀部，在白色的礼服上，越发显得刺目，位置又是那样尴尬。 顾京墨只觉身后有一丝冰凉，瞬间便意识到自己竟然又中了郑珍的计策！ 温蒂的惊呼声和郑珍假模假样的道歉声一起传来，顾京墨却什么都顾不上了。 附近瞬间而来的安静，让顾京墨明白，她的后背，一定惨不忍睹。 她不敢去看周围人的眼睛，也不敢贸然用手中的包去遮挡，竟然就这样定在了那里。 杨青反应最为迅速，扯了下老同学石伦的衣袖，示意他脱外套。女士都是礼服，连披肩都没有，根本没法遮挡，肇事者的老公陆英不知是吓到还是冷漠，竟然无动于衷。 石伦也跟着反应过来，正要解西装纽扣，就见一件宽大的外套罩在了顾京墨身上。 那是一件质地精良的西装，主人应该很高大，因为它长长的下摆完全的把顾京墨的小裙子包裹了起来。 顾京墨呆呆地站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自己身上多了一件衣服，她收紧领口转身，正对上甘南星带着关切与愧疚的眼睛。 他来了。 顾京墨说不出话来，她早已经做好了独自对抗世界的勇气，却一次又一次地得到他的援助。 “南神！”温蒂惊呼出声。 所有的人都认出了眼前高大的青年，一席白衫，黑色西裤，温润又挺拔，竟然是炙手可热的电影新秀甘南星。 温蒂内心默默感慨，谁说小道消息不管用，说有大明星要来，这不就见到南神了吗！啊南神！ 不过，南神似乎有些眼熟？不对不对，她整天看南神照片，肯定觉得眼熟，可总感觉见过是怎么回事？什么时候见过呢？啊！久客！戴口罩的那个人居然就是南神！ 温蒂帮忙转头去看杨青，杨青对着她点点头，老大也想起来了！看来京墨跟南神认识很久了啊！ 郑珍本想看顾京墨出丑，没想到程恩泽不在，竟然又杀出一个程咬金，她竟然忘了之前在久客的那个神秘男人，没想到居然还是个明星，顾京墨，还真是命好！ 郑珍三人都默契地想到了在久客的那次见面，陆英则不同。 在看清来人的瞬间，陆英的回忆便回到了两年前。 他是——那个在产房外陪伴顾京墨生产的男人。 第42章 红酒加身 陆英一直以为顾京墨是爱他的，哪怕他从来没有照顾过她生病的父亲，哪怕他错过了她的生产，哪怕他与郑珍结婚。他认识的顾京墨，是一个爱情至上的人，他是她的初恋，她不可能忘掉他。一直以来，他都如此坚信。可是在见到甘南星的这一刻，他动摇了。 是否，两年多前，顾京墨便与这个叫甘南星的男人纠缠不清了呢，否则，又有哪一个男人会陪着一个无关的女人生产？ 回想起他与郑珍在医院被顾京墨撞见时的战战兢兢，陆英觉得有些可笑，亏他还对顾京墨心存歉疚，甚至离婚后还对她念念不忘，说什么他对婚姻不忠，原来，她不过跟他一样。 陆英望向顾京墨与甘南星的目光中便带了不善。 甘南星是从甘氏老宅赶过来的，他的爷爷头晕昏倒了，吓坏了甘氏一众晚辈，好在确诊只是低血糖，才算放了心。 接到程恩泽的微信，甘南星匆忙赶来会场，没想到正见到顾京墨狼狈地站在众人面前。 小小的身子，说不出的柔弱。 甘南星知道她有顾虑，知道她想跟自己保持距离，知道现在是大庭广众，却还是边朝她走来，边脱下了外套。 当把衣服披在她身上时，甘南星才觉得自己能够重新呼吸了。她孤零零站在他的视线中的时候，他觉得空气都像是凝固了。 记者永远是人群中最敏锐的一群人。 自甘南星一进宴会厅，便有记者朝他的方向拥挤过来，毕竟“南神”的热度在这里摆着。 甘南星注意到了拥挤的人潮，扶着顾京墨的肩膀将她带到温蒂身边，他记得这是与她关系不错的同事：“麻烦带她去洗手间清理一下。” “不、不麻烦不麻烦！”温蒂激动地话都说不利索了，南神请她帮忙，还说了“麻烦”！ 看着温蒂扶着顾京墨朝人群外走去，甘南星才转身迎接蜂拥而来的记者，一旁注意到异动的程恩泽也带着纪行舟和邬童赶了过来，试图分散记者的注意力。 “请问你出现在这里是为了合作新剧吗？” “刚刚那位女士跟你是什么关系？” “能请那位女士一起接受采访吗？” “看你把外套脱给那位女士了，请问对方是你的女朋友吗？” …… 除了一个记者问了与工作相关的问题之外，其他所有人关注的焦点都在他为顾京墨披衣服上。 甘南星从来没有被这么多人包围起来问问题，七嘴八舌的声音吵得他头痛，脸上的表情也越来越不耐烦。 程恩泽最了解甘南星，知道这是他生气的前兆，连忙出来打圆场，可不能跟记者闹翻，不然还不知道把新闻写成什么样。 “诸位记者朋友，感谢大家对南星的关注，我们公司近期打算推出一部新剧，南星以及行舟和邬童都会出演，这边几位呢，是我们的合作对象，会负责剧集的宣传工作，刚刚有位同事出了点小状况，这不帮不就有失绅士风度了嘛！”程恩泽说完便转向杨青，她是在场星翼所有员工的负责人，由她开口最为合适。 杨青接收到了程恩泽的信号，不管甘南星与顾京墨实际上是什么关系，在这一刻，解释为同事最为妥当。于是杨青越众而出，站到程恩泽身边：“我是星翼的负责人，期待与xyz的全新合作。” 难道真的是同事？可是披衣服什么的也太亲密了吧？但是解释为风度又没什么不对。记者们心里各怀心思，却还是将话头转向了工作。 一旁的郑珍眼见针对顾京墨的话题偏向了什么新剧，不由有些着急，正想开口吸引记者的注意，却被杨青的一个眼神给狠狠地压制住了。 哼！这么多的记者也不是吃素的，只要甘南星和顾京墨再见面，难保不被拍出蛛丝马迹，不管是程恩泽还是甘南星，一个被记者刨根究底的女人，他们又怎么会要呢？郑珍恨恨地想，拉着陆英转身离开。 陆英的目光越过人群与甘南星的目光相对，两人都认出了对方。 陆英最先转开目光，甘南星目光沉静，也看不出什么情绪。 宴会厅里因为甘南星的出现掀起了新一轮的热潮。 洗手间里顾京墨终于看清了自己身后的那一片狼藉，她没有想到郑珍竟然如此可笑又幼稚，大庭广众之下竟然使用如此拙劣的手段。但是她却几乎成功了，如果甘南星没有恰巧出现，她就要穿着这样狼藉的裙子站在所有同行面前，以后又如何能平心静气地洽谈合作？ 顾京墨不想再返回宴会厅：“温蒂，我没事了，你快回去吧，我在这里待一会，等没人的时候我就直接回家了。” “你可以吗？”温蒂很想回到宴会厅，近距离接触南神的机会可不多，但是放京墨一个人在这里是不是不太好？ “我没事儿，就是裙子这样，回去的话有点尴尬，你帮我跟老大说一声吧，我就不去跟她打招呼了。”顾京墨扯出一个笑容，让温蒂放心。 等到温蒂离开，顾京墨颓然地坐了下来，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最近好像眼泪总是特别的多。 裹紧身上的西装，顾京墨似乎汲取了大大的能量。总想与他保持距离，却又总得他出手相助。 宴会厅里似乎有不少记者，不知道有没有注意到他们的情况，应该不会乱写吧。 顾京墨很是担心，掏出手机，给甘南星编辑了一条短信：“会场没事儿吧，记者有没有乱问你？” 几乎是马上的，顾京墨的手机收到了一条回复，很简单的两个字：“没事。” 顾京墨回复：“谢谢。” 似乎，她对他说的，最多的就是谢谢了。 他总在帮助，她只能感谢。 她能为他做些什么呢？ 似乎，只有离他远一些，这样一件事了。 顾京墨在洗手间待了足足一个小时，估计宴会要进入高潮了，这才小心翼翼地探出头来，想要趁人不注意的时候悄悄离开。 一转头，便看到一个高大的人影斜倚在洗手间旁的墙壁上。 第43章 合作关系 “你、你怎么来了？”顾京墨没想到会在洗手间门口见到甘南星。 “出来抽根烟。”甘南星站直了身子。 顾京墨环顾四周，并没有见到烟灰缸的身影，四处也并无烟头。她有些疑惑地盯着甘南星的手指，手上也没有烟啊。 谎言被戳穿，甘南星轻咳一声，将手插进裤兜里。 “走吗？”甘南星状似无意地问。 “嗯，正准备回去，谢谢你的衣服，等我回去洗过再还给你吧。”被甘南星宽大的外套包裹住，顾京墨显得愈发娇小。 甘南星轻轻点头，转身向前走。走了两步后，没有听见身后响起脚步声，甘南星停住脚步回头，就看到顾京墨仍然呆呆地站在洗手间门口。 “不走吗？”甘南星叫她。 顾京墨有点迷糊，这是叫她一起的意思吗？难道他专门过来等她？ 看顾京墨犹豫不动，甘南星反身回到她身边：“我知道一个出口，不用经过宴会厅便能直接到达停车场，跟我过来。” 这次，甘南星没有去拉顾京墨的手，而是说完了话静静的等着，等待着她朝自己走过来。 顾京墨鼓足勇气，迈开步子，一步一步，朝甘南星走去，慢慢地走到他的身边，跟在了他的身后。 “你来参会，工作结束了吗？”长长的走廊太过寂静，顾京墨率先打破了沉默。 “有个简单的采访，已经结束了，后续的事情有程恩泽处理。” “他们……我是说记者……有没有追问你……外套的事？” “担心我？”甘南星停住，等着顾京墨走到她旁边。 “我担心记者会乱写，对你不好。”顾京墨低垂着头，像是一个犯错的孩子。 “xyz要与星翼合作了，以后，我们就是同事了。” “什么合作？”顾京墨头一次听说。 “你看，你听到这个消息都不再追问外套，更何况记者呢？”甘南星笑笑，转身继续向前走去。 顾京墨本能地跟上他的脚步，脑子里却思绪纷涌，这是为了转移记者的注意力才提起合作的吗？老大也同意了吗？因为她，给大家带来了这样多的麻烦吗？ 顾京墨正在自我谴责，便听到手机微信滴滴地响个不停。她掏出手机，点开，是工作群。 温蒂正在欢呼：“哇！要与南神合作啦！因祸得福啊！福星福星快出来！@顾京墨” 推哥白天会议结束后便回了家，对晚宴上的事情一无所知：“怎么了，怎么了，什么合作？跟甘南星？”没想到连推哥都知道甘南星的名字。 “是啊是啊，跟xyz合作新剧，南神主演哦！嘿嘿嘿嘿！”温蒂兴高采烈。 “是要合作，具体内容，改天详谈。@崔陈新京墨，别担心，都处理好了，回家早些休息。@顾京墨” eric姗姗来迟：“我怎么感觉自己错过了全世界？” 温蒂取笑他：“谁让你抱着个相机就知道拍美女，明天看新闻去吧你！哈哈哈哈——” 郑珍并不在群里。 顾京墨感觉非常窝心，却不知道说什么好，最终只是发了一排拥抱的表情，换来温蒂一个萌萌的啵啵和老大一个温馨的摸头。 推哥和eric则是几个愉悦的笑脸。 顾京墨埋首发微信，完全没有注意到前方的人已经停了下来。当她一头撞进一个坚实的胸膛，才发现甘南星已经停下来等她好久了。 “是同事的消息。”似乎怕是甘南星不信，顾京墨举起手机，放到甘南星眼前，“大家对要跟你们合作，都很开心。我本来以为，给大家造成麻烦了。” 自从父亲去世后，顾京墨已经成长了很多，尤其是有了顾伯琅之后，她更是独立了很多，可是没变的，或许仍然是那颗怕给别人制造麻烦的心。 “星翼不错，这是双赢。”刚刚记者追问的时候，甘南星本不想隐瞒，可是他与顾京墨确实也并无确切的关系，程恩泽口中的合作，倒真是最佳选择。 “我一定会好好工作的！”顾京墨像是宣誓一般对甘南星做保证，“不过，我只接触过书籍出版，电视剧的策划和推广，还得学习一下。” 合作是很好，可是她没做过电视剧啊，说着说着，顾京墨便又泄了气。 “细节可以再讨论。”甘南星倒不是十分在意，反而对于顾京墨的手机，多看了两眼，“这你的微信？” 一个孩子的背影，应该是顾伯琅吧。 “嗯。”顾京墨懵懵的点头，当然是她的微信，这是她们公司的微信小群啊。 “加我微信。”甘南星将自己的手机递过去。 甘南星的衣服太大，顾京墨抬起手臂也只能勉强露出几根手指，她看着手里被硬塞进来的手机，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你、你先解锁——” “没锁。” “哦哦。” 顾京墨按亮屏幕，直接进入主界面，壁纸是一个大眼萌萌的孩子，这、这、这，这不是她儿子吗？！ 这个照片她都没有！伯琅长大一点后，非常不喜欢拍照，最近她想拍伯琅，一般都是趁他睡着或者直接偷拍。现在这个笑嘻嘻地看着镜头的孩子真的是她儿子没错吗？ “这是伯琅？”顾京墨怀疑地问。 “是啊。”甘南星看着顾京墨，一幅你怎么连自己儿子都认不出来的神情。 “不是，伯琅特别不喜欢拍照啊，你怎么拍到的啊？” “打开相机，拍。” “拍”字话音落下的时候，顾京墨居然跟着点了个头。太蠢了，太蠢了！顾京墨摇摇脑袋，试图把刚才那一幕甩出去。 在她没看到的时候，甘南星露出了笑容，像个小孩子，真是可爱。 “能不能……能不能……把照片传给我？”反正都要加微信了，传个照片也没什么吧。只不过，让别人把自己儿子的照片传给自己，怎么想，都觉得有些可怜巴巴啊。 “倒也不是不行。”甘南星拿过自己的手机，通过扫码，他的微信好友里已经多了一个她，“来而不往非礼也，你是不是也要给我发一张。” “好啊好啊。”她手机里伯琅的照片还是很多的，不过很少有正脸还笑得这么灿烂的就是了。 “我要你——们的。” 第44章 加我微信 甘南星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的时候，顾京墨感觉自己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什么“我要你——”，能不能说得连贯一些啊，让她心惊肉跳。 顾京墨使劲低着头，掩饰自己已经烧红的脸。 “我、我一会儿给你发。”说完便大步向前走去，不敢去看身后甘南星的表情。 看着前方披着他的外套，像是小朋友偷穿大人衣服的女子，甘南星低沉愉悦的笑声在空荡荡的走廊里回荡开来。 顾京墨第一次听见他笑，很想回头去看，但是又实在不好意思，只能闷着头一路向前走。 眼见顾京墨即将转弯，甘南星几个大步过去，走到了她身边：“左转。” “哦。”顾京墨闷闷地答道。 再次变成甘南星领路，她小心跟着的状态。 顾京墨不是没有来过恒星酒店，当初父亲来这里参加过好几次学术会议，她有时也会被带过来观摩，但是甘南星领着她走的这片区域，她似乎从来没有来过。 “我们是不是走错了啊，这边好像出不去啊。”顾京墨看看四周，之前有一次她和康温采在这里乱晃，记得最后是被保安呵斥走的。 甘南星脚步未停，仍是一路向前，顾京墨拦不住他，只能小步跟上。 直到站在一个封闭的门前，顾京墨才一副看我说的对吧的表情望着甘南星。 没曾想甘南星却转过身，朝她欺身过来，手探向她的胸口。 这是要干嘛？顾京墨微微后倾，两手握拳，一阵紧张。 却见甘南星的大手已经抚上了她身上的西装外套。 要怎么办？要把他的手拍开吗？还是要尖叫？啊怎么办，怎么办。 “干嘛闭眼睛？”甘南星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啊？啊？”顾京墨惊惶之下睁眼，却见甘南星正俯身望着她，手里拿着一个黑色的钱夹。 原来刚刚他是想从自己的外套里拿钱包啊，顾京墨一颗心放回肚子，同时又有些隐隐的失落。喂！你在失落什么！顾京墨及时拍掉自己脑袋里想法邪恶的小人，有些尴尬地冲着甘南星一笑。 甘南星弯曲手指，轻轻敲了敲顾京墨的脑袋，回以微笑。然后打开自己手中的钱包，从中间抽出一张黑色的卡片，贴在了门锁的位置。 叮—— 门开了。 顾京墨睁大眼睛看着甘南星手里的卡，这里可是恒星酒店，全国规格最高端的星级酒店，这卡居然能打开这里的门。 甘南星没有错过顾京墨眼中的惊奇，他摇晃了一下手中的小卡片：“正巧，我是vip。” 顾京墨看着甘南星手中的卡片，越来越惊奇，难怪粉丝都称呼他为“南神”，似乎真的没有什么他办不到的事。 顾京墨跟着甘南星一路畅通无阻地来到了地下停车场，这处停车场似乎也有些不同，最突出的特质就是车很少，只有不足十辆车停在这里，四周封闭性也很好，根本见不到什么人。难道停车场也是vip专用？ 甘南星一路走到他的车前，为顾京墨拉开了车门。这辆车他买了许久了，回国也有段日子了，他这辆车的副驾驶上似乎还只坐过她一个人。 顾京墨再次坐上甘南星的副驾驶，感觉日子又像是回到了头几天。来到幼儿园门口，顾京墨没敢看林老师的表情，抱了伯琅便匆匆回到车里。 熟悉的迈巴赫，宽大的男士外套，这样的顾京墨再一次引起林老师的无限遐想。这种一起下班回家接孩子的场景，是不是就是南神的日常啊，她可以看一百集啊一百集。 顾伯琅有几日没有见到甘南星了，虽然没问，可并不是不想。再次坐进车里，顾伯琅大大的眼睛里带着显而易见的喜悦。 “叔叔！” “过得怎么样？”甘南星一直以平等姿态与顾伯琅对话，这种交流方式让顾伯琅十分欢喜。 “很好！今天琳琳画画的时候水洒了，是我帮忙清理干净的。”顾伯琅邀宠式的反应让顾京墨觉得很新奇，他在自己面前可一直是一副小大人的样子。 “做得好，男子汉！”甘南星毫不吝惜地夸奖让顾伯琅喜笑颜开，看着顾京墨的眼神里满满的都是得意，妈妈快看，叔叔夸奖我了！ 顾京墨笑着摸摸顾伯琅的头，伯琅越来越像他这个年龄段的孩子该有的样子了，以前，或许是她过得太封闭了。 想到这里，顾京墨从手包里拿出那封童书展的入场券。 “伯琅你看！你最喜欢的绘本要展览了哦！小鸡球球、金色童年、歪歪兔，大家都会来哦！”顾京墨轻轻摇晃手中的信封。 顾伯琅感觉自己小小的胸膛里要被喜悦填满了，不但见到了大个子叔叔，还能去看好多好多故事书。 “叔叔一起去吗？”顾伯琅太想把这份喜悦与大个子叔叔一起分享了。 甘南星转头看了顾京墨一眼，似乎在问，你觉得我该去吗？ 被大小两个男人四只眼睛盯着的顾京墨感觉自己的额头都要冒出冷汗了。 “叔叔……叔叔……明天有工作。”顾京墨硬着头皮说，看向甘南星的眼神里带着歉意，不好意思，自作主张地给你安排了工作…… “可是，明天是周末啊？”顾伯琅小小的脑袋里还不能理解为什么有人周末还需要工作。 甘南星也盯着顾京墨，眼神里明晃晃地写着，你解释吧，为什么我周末还要工作。 “这、这有些工作，就是要周末做啊，像是警察叔叔们，每天都需要有人保护大家的安全啊。”顾京墨自以为举了一个很好的例子。 “叔叔是警察吗？”顾伯琅的小脑袋从来不按牌理出牌。 顾京墨叹口气：“伯琅，叔叔不是警察，妈妈只是举个例子。” “例子是什么？” “例子是——” 全程看着母子两人的对话，甘南星忽然感觉生活竟然也并不都是枯燥与无趣。 “伯琅，明天书展好好看书，回来给我讲讲吧。”甘南星开口，将顾京墨从顾伯琅十万个是什么的魔咒中解救了出来。 “好！”接收到新任务的顾伯琅信心满怀，瞬间便忘记了刚刚的失落。 第45章 恒星VIP 不管是任何国家过地区组织的书展，最为热闹地都是童书专区。为此，今年的出版年会主办方特地在正式议程结束后，开辟了专门的童书展。入场券只对孩童发放，每张入场券可容许两位成人陪同。 顾京墨带着顾伯琅感到书展现场的时候被汹涌的人潮惊吓不轻，恨不能带跟绳子把伯琅和自己拴在一起。 相比于顾京墨的小心谨慎，顾伯琅则像是进入了天堂一般，他不过两岁多些的年纪，竟然在此刻领悟了“如果有天堂，那天堂一定是图书馆的样子”这样文艺范十足的话语。 在入口处，顾京墨遇到了带着两个孩子的推哥。推哥有一儿一女，女儿十三岁，已是小小少女的样子，青春甜美，儿子也已九岁，有点叛逆少年的桀骜。 顾京墨与推哥打招呼，之后介绍伯琅给推哥认识，没想到伯琅个子虽然小小，却很是郑重地与推哥还有推哥家里的小儿子握手，在与推哥女儿握手的时候甚至亲吻了小姐姐的手背，换来了大家的一片笑声。 打过招呼，顾京墨便与推哥分开，顾伯琅目前还只能在幼儿区转转，推哥家的孩子已经可以阅读青春文学作品了。 顾伯琅像是一头掉进了蜂蜜罐子里的小棕熊，几乎是朝着自己喜欢的书扑了过去。顾京墨好笑的看着手舞足蹈的儿子，紧紧地跟在他的后面。 前方，是顾伯琅最喜欢的小鸡球球。 这是顾伯琅最喜欢的两种生物之一，另外一种是被迫变成“小天鹅”的小黄鸭。 “妈妈！球球去了大森林了！”顾伯琅举着手中的书给顾京墨讲着里面的故事，“他遇到了好多小朋友，还有很多小花……” 自从伯琅会说话起，顾京墨就基本卸掉了讲睡前故事这一任务，因为顾伯琅的小脑袋里灵感不断，睡前叽叽喳喳，常常讲着讲着就把自己讲睡着了。 顾京墨安静的坐在一边微笑着听着儿子的童言童语，这世上应该不会有比这更美妙的时刻了。 离顾伯琅不远的地方，一个小小的男孩安静地坐着，视线却朝着顾伯琅的方向，看神情，听得极为专注。 低头看看身边仍然喋喋不休的儿子，顾京墨的心里生出小小的骄傲，他的伯琅，实在是一个聪明又有趣的孩子。 顾伯琅一本书一本书地看过去，也一本书一本书的讲过去，他虽然已经认识了不少汉字，可仍旧有许多不懂得字，然而这也并未能阻止他讲故事的热情，部分字句加图画加想象，轻易地便能从顾伯琅嘴里流淌出一个充满童趣的小故事。 顾京墨随着顾伯琅不断地移动，那个旁听的小孩子也悄悄地跟着他们的路线转移，竟是将伯琅的故事都听了个遍。 顾伯琅看着一个讲得认真，一个偷听得专注的孩子，笑得开怀。 旁边像是孩子家长的女士看到了顾京墨的笑容，有些不好意思地走上来想把孩子抱开。 看到小家伙不情愿的样子，顾京墨连忙开口：“没事儿的，让孩子们玩儿吧。” 顾伯琅辗转在书丛里，像是最最快乐的小鸟。顾京墨微笑地跟着，给予最最温暖的守护。 一旁偷听故事的小男孩望着顾伯琅的眼睛里写满了崇拜与羡慕，小小的脸上红通通的。 快到中午的时候，顾京墨终于上前打断了顾伯琅延续了两个多小时的故事，午饭时间到了。 看着顾伯琅要走，一直在旁边听书的小孩子也站起来想要跟上，不知是坐得还久还是太过饥饿，竟然在站起来的瞬间重重地跌落在地。 顾京墨惊呼一声正要过去搀扶，一旁陪孩子来的女士已经快一步冲过去将孩子抱起。 “少爷！少爷！” 看来这女士不是孩子的父母了。看她焦急的样子，顾京墨也很担心，牵着顾伯琅的手一起走上前去。 “孩子还好吗？” “怎么办啊，都怪我，少爷本来就有点发烧，我就应该从医院回来直接回家去的，都怪我，都怪我啊——” 抱着孩子的女士似乎是吓坏了。 顾京墨看着对方抱着孩子手足无措的样子，无法撒手不管：“大姐，你别集，我们现在就去医院，你赶紧通知孩子父母。” 顾伯琅似乎也知道事情严重，小小的脸上满是紧张。 恒星酒店位于市里，距离东湘医院不远，顾京墨打了一辆车，陪着他们一起到了东湘医院。 到了医院，那位女士终于情绪平复下来，抱着孩子熟门熟路地来到儿科诊室，看来，这孩子似乎是医院的常客。 顾京墨牵着顾伯琅，跟在他们身后。 看诊的是一位年约五十的男医生，面目和蔼，也透着严厉。 “检查结果还没出来，不是刚打完针吗，怎么又回来了？”医生翻看着病例说道。 “大夫，孩子烧的厉害，刚刚站起来的时候摔倒了，现在不太清醒。”女子连忙把抱在怀里的孩子送到医生旁边。 医生这才看到几乎是半昏迷的孩子，有些责备地看来女子一眼，将孩子接过放在一旁的小床上，听心肺，检查瞳孔。 “医生，这孩子没事儿吧？”顾京墨看着这样小小的孩子痛苦地皱着眉头的样子，联想到年岁相当的伯琅，很是心疼。 “你是孩子家长？你们这做家长的也太不负责任了，每次都让保姆带孩子来医院不说，这次都昏迷了才想到送来？！”医生抬起头，盯着顾京墨的眼睛里都是愤怒和谴责。 顾京墨想要辩解，却觉得不是时候。 一旁的女子连忙开口：“不是的，医生，这是帮忙送孩子过来的好心人。” 医生再看向顾京墨的眼神便带着歉意，顾京墨不以为意，现在最重要的是孩子。 “让孩子父母过来，尽快！”医生打电话给化验科，随后，电脑上出现了孩子的检查结果。 看着医生凝重的表情，顾京墨和看护孩子的女子都是一惊，顾京墨有些紧张的捏紧了顾伯琅的手，女子则赶紧冲到门边，拨通了孩子父母的电话。 第46章 童书天堂 顾京墨在孩子被安顿在病房之后，数次提出想要离开，都被看护孩子的女士拦住了，说是想要等孩子父母来了当面道谢。 顾京墨也能理解她潜藏的小心思，她带着主人家的孩子出了问题，顾京墨或许是她并无重大过失的一个重要见证。于是也就按下心来等待。 然而此刻看着站在病房门口的男女，顾京墨第一次后悔自己的出手相助，也第一次感慨命运的造化弄人。 “锦恒——锦恒——”女子冲到床边，握着孩子的手不断摇晃，转向顾京墨的脸上带着怀疑与愤怒，正是郑珍。 站在门口的陆英看着病房里的人，也感觉到深深的不可思议，竟然是顾京墨！她手里牵着的那个孩子，难道…… 顾京墨注意到了陆英看向顾伯琅的眼神，小心上前一步，挡住了陆英的视线。 “先生，夫人，就是这位好心的夫人送我们来医院。”之前一直带着孩子的女士，陆英家的保姆萍姐上前解释。 不想与陆英和郑珍有太多接触，顾京墨想要离开：“既然孩子父母都来了，那我们就先回去了。” 说完，便牵着伯琅，想要离开。 “站住！”郑珍的声音尖锐而突兀，突然想起的时候吓得病床上的孩子一个激灵，“在我儿子确定没事之前，你别想离开医院！” 这是……碰瓷？顾京墨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郑珍，如果她耳朵没聋的话，应该听到了刚刚他们家里保姆的话，她是因为帮忙才出现在了这里，怎么需要她来为孩子负责了呢？ 一旁的萍姐了解女主人的脾气，知道在这个关头打断她必然招致一顿辱骂，但是她实在不想看着好心助人的人受到委屈：“夫人，这位夫人真的是帮忙，上午我们在书展，少爷发烧晕倒，是这位夫人打车送外卖来的医院。” “书展？你为什么带我儿子来书展？”郑珍的质问随即而来。 “夫人，是你带回家的书展门票啊，你说让我带少爷出来走走……”萍姐的话尚未说完便被郑珍打断了。 “你这是说是我的责任了？我让你在我儿子发烧的时候把他带出了吗？啊？！” “夫人，少爷这么多天了，一直断断续续的发烧，上午打完针的时候明明还是好好的……” “闭嘴！你还有你们，一个都不准走！”郑珍涂着鲜红指甲油的手指指着萍姐和顾京墨，带着咄咄逼人的气势。 萍姐战战兢兢，眼泪都要落了下来。她只是一个保姆，哪有能力为一条幼小的生命负责，明明孩子所有的情况，她都是随时汇报给两位主人的，是他们两人不以为意，连医院都不肯陪同来一趟。着急惊吓之下，萍姐也几乎晕倒过去。 顾京墨看着几斤癫狂的郑珍，实在无语，转头去看陆英，对于他的沉默很是不解。 然而陆英只是定定地看着顾伯琅，连顾京墨的眼神都没有看到。 直到医生进来，才缓解了病房里剑拔弩张的气氛。 “孩子父母来了吗？”看着病房里的几人，医生开口问道。 “我是，这是我老公，医生，我儿子怎么样？是不是被人弄伤的？”郑珍最先开口，问话的时候眼睛斜瞟着顾京墨，带着防备。 医生讶异于郑珍的提问，边翻检病例边问：“孩子发烧快两周了，你知道吗？” “那、那么久了么？”郑珍回想，却不记得具体的情况。 “就算家里有保姆照顾孩子，父母就能不闻不问了吗？！”医生看着郑珍和陆英脸上的迷茫，不由感慨，这对父母实在不负责任，怒气也越来越盛。 “我每天都能见到我儿子，怎么是不闻不问……”郑珍不满医生的话，张口反驳，却被陆英打断了。 “医生对不起，我们两个平时工作都比较忙，对孩子关注少了些，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需要采取什么治疗方案？”陆英的注意力终于从顾伯琅转移到医生身上，恢复理智的陆英看起来就是一个深刻自责的父亲。 医生的情绪也平静下来，语气沉重地对着眼前这对年轻的父母说：“再生障碍性贫血。” 病房里陷入了死寂，只能听到病床上陆锦恒稍显粗重的呼吸声。 “贫血？不可能，我们都是给孩子吃用最好的东西。”郑珍的语气里全是怀疑。 医生似乎非常理解病人家属的反应，怀疑总是家属第一种情绪。 “不是单纯的贫血，是再生障碍性贫血，是一组由多种病因所致的骨髓造血功能衰竭性综合征，初期症状并不明显，多是皮肤、黏膜有出血情况，但是整个过程中通常伴有发热，这说明身体已有感染，感染与出血互相作用，病情就会迅速恶化。” 医生的话一停，病房里仍然是一片死寂，萍姐已经支持不住地靠到了病床上。 “医生——这、这病是怎么得的？”陆英早已不复刚才温文儒雅的样子，眼眶通红，眼神凶狠。 “药物作用、电磁辐射、病毒感染、免疫因素等都有可能导致这种病，孩子这么小，考虑自体免疫因素的影响较大。” “是——遗传吗？” “免疫因素确实与遗传有关。现在先给孩子控制感染，后续的治疗方案我们再详细讨论，先安排住院吧。”医生就事论事，陆英的脸色却越来越不好看。 医生交代完注意事项，离开了病房。 顾京墨看着陆英和郑珍，斟酌着试图开口，却不知该说些什么。无论他们之间有怎样的恩怨，孩子总是无辜的，现在这种情况，安慰对于郑珍来说或许更加不能接受。 好在陆英率先开了口：“你走吧。” 顾京墨抱起伯琅，他们是该先离开了。 “不能走！” 郑珍却像疯了一样冲上来拉扯顾京墨，她的手劲极大，顾京墨强忍着疼痛将顾伯琅抱在怀里。 “是你！是你把我儿子害成这样的！都是你！你这个灾星！难怪你爹妈都死了，都是你！都是你！你现在又来害我的儿子！你害我的儿子！顾京墨！我的儿子如果出事，你儿子也活不了！” 再懂事，顾伯琅也不过是两岁的孩子，在郑珍的尖叫声的威慑之中，嚎啕大哭！ 顾京墨的父母是她心头永远的痛，顾伯琅则是她此生最大的牵挂，而郑珍却将话说得如此不堪。 顾京墨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强忍着没有落下来，好不容易挣脱郑珍的撕扯，正要稳住身体，却被陆英狠狠地推开。 第47章 你是灾星 顾京墨在孩子被安顿在病房之后，数次提出想要离开，都被看护孩子的女士拦住了，说是想要等孩子父母来了当面道谢。 顾京墨也能理解她潜藏的小心思，她带着主人家的孩子出了问题，顾京墨或许是她并无重大过失的一个重要见证。于是也就按下心来等待。 然而此刻看着站在病房门口的男女，顾京墨第一次后悔自己的出手相助，也第一次感慨命运的造化弄人。 “锦恒——锦恒——”女子冲到床边，握着孩子的手不断摇晃，转向顾京墨的脸上带着怀疑与愤怒，正是郑珍。 站在门口的陆英看着病房里的人，也感觉到深深的不可思议，竟然是顾京墨！她手里牵着的那个孩子，难道…… 顾京墨注意到了陆英看向顾伯琅的眼神，小心上前一步，挡住了陆英的视线。 “先生，夫人，就是这位好心的夫人送我们来医院。”之前一直带着孩子的女士，陆英家的保姆萍姐上前解释。 不想与陆英和郑珍有太多接触，顾京墨想要离开：“既然孩子父母都来了，那我们就先回去了。” 说完，便牵着伯琅，想要离开。 “站住！”郑珍的声音尖锐而突兀，突然想起的时候吓得病床上的孩子一个激灵，“在我儿子确定没事之前，你别想离开医院！” 这是……碰瓷？顾京墨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郑珍，如果她耳朵没聋的话，应该听到了刚刚他们家里保姆的话，她是因为帮忙才出现在了这里，怎么需要她来为孩子负责了呢？ 一旁的萍姐了解女主人的脾气，知道在这个关头打断她必然招致一顿辱骂，但是她实在不想看着好心助人的人受到委屈：“夫人，这位夫人真的是帮忙，上午我们在书展，少爷发烧晕倒，是这位夫人打车送外卖来的医院。” “书展？你为什么带我儿子来书展？”郑珍的质问随即而来。 “夫人，是你带回家的书展门票啊，你说让我带少爷出来走走……”萍姐的话尚未说完便被郑珍打断了。 “你这是说是我的责任了？我让你在我儿子发烧的时候把他带出了吗？啊？！” “夫人，少爷这么多天了，一直断断续续的发烧，上午打完针的时候明明还是好好的……” “闭嘴！你还有你们，一个都不准走！”郑珍涂着鲜红指甲油的手指指着萍姐和顾京墨，带着咄咄逼人的气势。 萍姐战战兢兢，眼泪都要落了下来。她只是一个保姆，哪有能力为一条幼小的生命负责，明明孩子所有的情况，她都是随时汇报给两位主人的，是他们两人不以为意，连医院都不肯陪同来一趟。着急惊吓之下，萍姐也几乎晕倒过去。 顾京墨看着几斤癫狂的郑珍，实在无语，转头去看陆英，对于他的沉默很是不解。 然而陆英只是定定地看着顾伯琅，连顾京墨的眼神都没有看到。 直到医生进来，才缓解了病房里剑拔弩张的气氛。 “孩子父母来了吗？”看着病房里的几人，医生开口问道。 “我是，这是我老公，医生，我儿子怎么样？是不是被人弄伤的？”郑珍最先开口，问话的时候眼睛斜瞟着顾京墨，带着防备。 医生讶异于郑珍的提问，边翻检病例边问：“孩子发烧快两周了，你知道吗？” “那、那么久了么？”郑珍回想，却不记得具体的情况。 “就算家里有保姆照顾孩子，父母就能不闻不问了吗？！”医生看着郑珍和陆英脸上的迷茫，不由感慨，这对父母实在不负责任，怒气也越来越盛。 “我每天都能见到我儿子，怎么是不闻不问……”郑珍不满医生的话，张口反驳，却被陆英打断了。 “医生对不起，我们两个平时工作都比较忙，对孩子关注少了些，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需要采取什么治疗方案？”陆英的注意力终于从顾伯琅转移到医生身上，恢复理智的陆英看起来就是一个深刻自责的父亲。 医生的情绪也平静下来，语气沉重地对着眼前这对年轻的父母说：“再生障碍性贫血。” 病房里陷入了死寂，只能听到病床上陆锦恒稍显粗重的呼吸声。 “贫血？不可能，我们都是给孩子吃用最好的东西。”郑珍的语气里全是怀疑。 医生似乎非常理解病人家属的反应，怀疑总是家属第一种情绪。 “不是单纯的贫血，是再生障碍性贫血，是一组由多种病因所致的骨髓造血功能衰竭性综合征，初期症状并不明显，多是皮肤、黏膜有出血情况，但是整个过程中通常伴有发热，这说明身体已有感染，感染与出血互相作用，病情就会迅速恶化。” 医生的话一停，病房里仍然是一片死寂，萍姐已经支持不住地靠到了病床上。 “医生——这、这病是怎么得的？”陆英早已不复刚才温文儒雅的样子，眼眶通红，眼神凶狠。 “药物作用、电磁辐射、病毒感染、免疫因素等都有可能导致这种病，孩子这么小，考虑自体免疫因素的影响较大。” “是——遗传吗？” “免疫因素确实与遗传有关。现在先给孩子控制感染，后续的治疗方案我们再详细讨论，先安排住院吧。”医生就事论事，陆英的脸色却越来越不好看。 医生交代完注意事项，离开了病房。 顾京墨看着陆英和郑珍，斟酌着试图开口，却不知该说些什么。无论他们之间有怎样的恩怨，孩子总是无辜的，现在这种情况，安慰对于郑珍来说或许更加不能接受。 好在陆英率先开了口：“你走吧。” 顾京墨抱起伯琅，他们是该先离开了。 “不能走！” 郑珍却像疯了一样冲上来拉扯顾京墨，她的手劲极大，顾京墨强忍着疼痛将顾伯琅抱在怀里。 “是你！是你把我儿子害成这样的！都是你！你这个灾星！难怪你爹妈都死了，都是你！都是你！你现在又来害我的儿子！你害我的儿子！顾京墨！我的儿子如果出事，你儿子也活不了！” 再懂事，顾伯琅也不过是两岁的孩子，在郑珍的尖叫声的威慑之中，嚎啕大哭！ 顾京墨的父母是她心头永远的痛，顾伯琅则是她此生最大的牵挂，而郑珍却将话说得如此不堪。 顾京墨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强忍着没有落下来，好不容易挣脱郑珍的撕扯，正要稳住身体，却被陆英狠狠地推开。 第48章 不能示弱 顾伯琅趴在顾京墨肩头沉沉睡着，脸颊上仍带着泪痕，顾京墨眉头微皱，肩膀斜倚在电梯墙上。 22层电梯门打开的时候，甘南星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幅场景。 “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他明明记得书展是一整天的。 甘南星的问话太过自然，透露出一种难以觉察的亲昵，在他关切的目光注视之下，顾京墨莫名觉得有些委屈，开口的时候，声音里难免地带上了鼻音。 “在书展上碰到了几个不讲理的人。”顾京墨小声地开口，在对上甘南星的目光时，又加了一句，“不过已经解决了，不、不用担心。” 为什么，她就认定他是担心她呢？顾京墨意识到自己的失言，但是那样的眼神，带着一点点的疑惑，一点点的焦虑，一点点的紧张，明明白白的坦露在眼前的时候，让人不由得沉沦。 “你要出门吗？那赶紧去吧。”顾京墨踏出电梯，将门口的位置让了出来。 “你——” “我真的没事儿。”顾京墨有些急迫地打断了甘南星。 不要，不要再问了，心头有伤痛的人，是如此惧怕遇见温暖。她忍了太久，她怕自己在此刻哭出来。 顾京墨急急忙忙地转身，想要尽快走出甘南星的视线。 甘南星则快走两步，重新挡在了她的面前。 “怎么了？” “你的背——” 甘南星的眼神严肃到有些可怕，顾京墨伸出手去，触及后背的时候，尖利的刺痛传来。 医院里，她的后背磕到门框的位置，隐隐的有血丝渗透出来，已经晕染了她的白衬衫。 顾京墨看不到背上的情况，只感觉到疼，想着可能有些淤青：“争执的时候碰了一下，我是疤痕体质，容易淤青，不过没事儿，不是很疼。” “去医院。”甘南星接过顾伯琅，抱在自己怀里，牵住了顾京墨的手，朝电梯走去。 “不用，不用。” “你知不知道，你的后背流血了！”甘南星的语气越发沉重。为什么她的身上总是有这样那样的伤口，为什么她受伤的时候只会说没事？ 甘南星一直是温和的，顾京墨第一次看到他生气的样子，却并不觉得可怕，因为他的愤怒里包含了太多的关切与担忧。 顾京墨不再反抗，却还是不想让甘南星同她一起出门：“我、我自己去医院吧，你是演员，你不能被拍到。” “去老六那里，私人诊所，不会被拍。”甘南星不容顾京墨继续犹豫，按下了车库的电梯键。 这次，甘南星换了一辆顾京墨没见过的车，黑色车身，十分低调，关键的是，全部车窗都是黑色，根本看不见车里的样子，想来应该是因为她总是提醒他会被偷拍才换上的吧，顾京墨坐进车里的时候，终于安心了。 却见甘南星打开后边车门，将顾伯琅小心放下。这个东西是……儿童安全座椅？ “车上怎么会有儿童座椅？”顾京墨因为吃惊，竟然把心里想的话问了出来。 “伯琅太小，坐前座不安全。”甘南星放下伯琅，给他扣好安全带，坐回了驾驶座。 小孩子被大人抱着坐副驾驶确实不安全，不过，他难道是专门为伯琅买了个安全座椅吗？ 顾京墨陷入思考当中，没留神甘南星竟然从驾驶座上探过头来，她吃了一惊。 “我给你把安全带松一下，小心别碰到后背上的伤口。”甘南星调整完安全带便回到自己的位置，顾京墨的心却砰砰跳了好一会儿。 车开到诊所的时候，顾京墨才发现，这里竟然离她原来与父亲一起居住的地方很近。这一大片都是别墅区，诊所开在这里，确实最为合适。 老六看到有人不经预约便直接上门的时候是有些吃惊的，不过看到来人是顾京墨，吃惊便打消了，京墨姐能来，那小行星肯定也不远了。他简单与顾京墨打个招呼，便盯着进门处，居然带京墨姐来诊所，小行星这是要有把柄落在他手上的节奏啊！ 不过数秒之后，老六便陷入了睁大眼、张大嘴的僵硬状态。 这、这、这是啥？甘南星和娃？！他、他、他怀里那个确定不是人偶是活的娃吗？ “妈妈——”顾伯琅醒了。 妈呀——是活的娃。 “南、南哥，这、这、这……你们这莅临寒舍，有何贵干啊？”老六恨不得给自己一拳，自己这是问得啥！ “她身上有伤，你找个护士给看一下。”甘南星摸摸顾伯琅的脑袋，小家伙刚醒，有点轻微的起床气。 老六的眼睛睁得越来越大了，快来看呐，小行星哄孩子了喂！ “赶紧的。”看着老六一副痴呆的样子，甘南星开口催促。 “哦哦好，京墨姐哪里不舒服，我来给你看看。”老六边说话边朝顾京墨走过去。 “找个护士。”甘南星再次开口。 “哈？为啥？整个诊所，医术最好的可是我！”老六一脸不服气的表情。 “她伤在背上。” “背上又怎么样，哪里我都会看！啥？背上——”对上甘南星杀人般的眼神，老六险些落荒而逃，“我、我找护士去！” 据老六介绍的诊所最有经验的护士说，顾京墨背上的伤没有大碍，没有伤到筋骨，只是因为内衣扣不小心划伤，所以有点轻微的出血，涂点伤药就好了。 当然，内衣扣这个问题被机灵的小护士省略了。 顾京墨从诊疗室里换好衣服出来的时候，就看到老六正在与伯琅大眼瞪小眼，甘南星应该已经听护士描述过情况，神情缓和了不少，看到她出来，抱着伯琅站起身来。 “走吧。”甘南星道。 “哎哎——别别别，这一起吃个晚饭吧，难得大家一起见面。”老六连忙挽留。 刚刚听这个叫顾伯琅的小子叫甘南星叔叔，看来小行星没有偷生孩子，他就说，生孩子怎么能不让他去接生！不对，生孩子肯定不会让他去接生的…… 他已经偷偷给程恩泽发了消息，这应该马上到了，他必须得拖住敌人啊！ 第49章 安全座椅 顾伯琅趴在顾京墨肩头沉沉睡着，脸颊上仍带着泪痕，顾京墨眉头微皱，肩膀斜倚在电梯墙上。 22层电梯门打开的时候，甘南星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幅场景。 “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他明明记得书展是一整天的。 甘南星的问话太过自然，透露出一种难以觉察的亲昵，在他关切的目光注视之下，顾京墨莫名觉得有些委屈，开口的时候，声音里难免地带上了鼻音。 “在书展上碰到了几个不讲理的人。”顾京墨小声地开口，在对上甘南星的目光时，又加了一句，“不过已经解决了，不、不用担心。” 为什么，她就认定他是担心她呢？顾京墨意识到自己的失言，但是那样的眼神，带着一点点的疑惑，一点点的焦虑，一点点的紧张，明明白白的坦露在眼前的时候，让人不由得沉沦。 “你要出门吗？那赶紧去吧。”顾京墨踏出电梯，将门口的位置让了出来。 “你——” “我真的没事儿。”顾京墨有些急迫地打断了甘南星。 不要，不要再问了，心头有伤痛的人，是如此惧怕遇见温暖。她忍了太久，她怕自己在此刻哭出来。 顾京墨急急忙忙地转身，想要尽快走出甘南星的视线。 甘南星则快走两步，重新挡在了她的面前。 “怎么了？” “你的背——” 甘南星的眼神严肃到有些可怕，顾京墨伸出手去，触及后背的时候，尖利的刺痛传来。 医院里，她的后背磕到门框的位置，隐隐的有血丝渗透出来，已经晕染了她的白衬衫。 顾京墨看不到背上的情况，只感觉到疼，想着可能有些淤青：“争执的时候碰了一下，我是疤痕体质，容易淤青，不过没事儿，不是很疼。” “去医院。”甘南星接过顾伯琅，抱在自己怀里，牵住了顾京墨的手，朝电梯走去。 “不用，不用。” “你知不知道，你的后背流血了！”甘南星的语气越发沉重。为什么她的身上总是有这样那样的伤口，为什么她受伤的时候只会说没事？ 甘南星一直是温和的，顾京墨第一次看到他生气的样子，却并不觉得可怕，因为他的愤怒里包含了太多的关切与担忧。 顾京墨不再反抗，却还是不想让甘南星同她一起出门：“我、我自己去医院吧，你是演员，你不能被拍到。” “去老六那里，私人诊所，不会被拍。”甘南星不容顾京墨继续犹豫，按下了车库的电梯键。 这次，甘南星换了一辆顾京墨没见过的车，黑色车身，十分低调，关键的是，全部车窗都是黑色，根本看不见车里的样子，想来应该是因为她总是提醒他会被偷拍才换上的吧，顾京墨坐进车里的时候，终于安心了。 却见甘南星打开后边车门，将顾伯琅小心放下。这个东西是……儿童安全座椅？ “车上怎么会有儿童座椅？”顾京墨因为吃惊，竟然把心里想的话问了出来。 “伯琅太小，坐前座不安全。”甘南星放下伯琅，给他扣好安全带，坐回了驾驶座。 小孩子被大人抱着坐副驾驶确实不安全，不过，他难道是专门为伯琅买了个安全座椅吗？ 顾京墨陷入思考当中，没留神甘南星竟然从驾驶座上探过头来，她吃了一惊。 “我给你把安全带松一下，小心别碰到后背上的伤口。”甘南星调整完安全带便回到自己的位置，顾京墨的心却砰砰跳了好一会儿。 车开到诊所的时候，顾京墨才发现，这里竟然离她原来与父亲一起居住的地方很近。这一大片都是别墅区，诊所开在这里，确实最为合适。 老六看到有人不经预约便直接上门的时候是有些吃惊的，不过看到来人是顾京墨，吃惊便打消了，京墨姐能来，那小行星肯定也不远了。他简单与顾京墨打个招呼，便盯着进门处，居然带京墨姐来诊所，小行星这是要有把柄落在他手上的节奏啊！ 不过数秒之后，老六便陷入了睁大眼、张大嘴的僵硬状态。 这、这、这是啥？甘南星和娃？！他、他、他怀里那个确定不是人偶是活的娃吗？ “妈妈——”顾伯琅醒了。 妈呀——是活的娃。 “南、南哥，这、这、这……你们这莅临寒舍，有何贵干啊？”老六恨不得给自己一拳，自己这是问得啥！ “她身上有伤，你找个护士给看一下。”甘南星摸摸顾伯琅的脑袋，小家伙刚醒，有点轻微的起床气。 老六的眼睛睁得越来越大了，快来看呐，小行星哄孩子了喂！ “赶紧的。”看着老六一副痴呆的样子，甘南星开口催促。 “哦哦好，京墨姐哪里不舒服，我来给你看看。”老六边说话边朝顾京墨走过去。 “找个护士。”甘南星再次开口。 “哈？为啥？整个诊所，医术最好的可是我！”老六一脸不服气的表情。 “她伤在背上。” “背上又怎么样，哪里我都会看！啥？背上——”对上甘南星杀人般的眼神，老六险些落荒而逃，“我、我找护士去！” 据老六介绍的诊所最有经验的护士说，顾京墨背上的伤没有大碍，没有伤到筋骨，只是因为内衣扣不小心划伤，所以有点轻微的出血，涂点伤药就好了。 当然，内衣扣这个问题被机灵的小护士省略了。 顾京墨从诊疗室里换好衣服出来的时候，就看到老六正在与伯琅大眼瞪小眼，甘南星应该已经听护士描述过情况，神情缓和了不少，看到她出来，抱着伯琅站起身来。 “走吧。”甘南星道。 “哎哎——别别别，这一起吃个晚饭吧，难得大家一起见面。”老六连忙挽留。 刚刚听这个叫顾伯琅的小子叫甘南星叔叔，看来小行星没有偷生孩子，他就说，生孩子怎么能不让他去接生！不对，生孩子肯定不会让他去接生的…… 他已经偷偷给程恩泽发了消息，这应该马上到了，他必须得拖住敌人啊！ 第50章 哥哥伯伯 程恩泽赶到的时候，老六像是见到了救星一般飞扑过去：“哥，你可来了！” 你不来，我要把我这一辈子的话都说尽了，老六心里默默垂泪。 这可是程恩泽第一次被老六开口叫哥，心里还没开始得意，便对上甘南星“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的质问眼神：“我、我听说孩子来了，想、想来看看。这、这给孩子的见面礼。” 程恩泽递上手里的纸袋子，为什么送礼的人还要看收礼的人的脸色啊！ “太不好意思了。”顾京墨连忙起身向程恩泽道谢，顺手摸摸顾伯琅的小脑袋，“快谢谢叔叔。” “谢谢哥哥。”顾伯琅奶声奶气地开口。 一声哥哥叫的程恩泽心花怒放，不断地给甘南星和老六使眼色，听见没听见没，咱是哥哥！ “你是哥哥，我是伯伯，掉辈分了啊哥。”老六受不了程恩泽贱兮兮的表情，在一旁冷冷地开口。老六心中实在酸楚，第一次见顾京墨被当成大叔，这次见她儿子被当成大爷，他们母子两个为啥看不到他浓密胡须下青春洋溢的脸啊！他真的要慎重考虑是不是该把胡子剃掉了。 顾京墨也想到刚刚顾伯琅叫老六伯伯时候，他脸上像是冻住了的表情，有些抱歉地笑笑。 程恩泽则完全不顾及老六的怨念，几乎笑倒在了长椅上。 “小子，眼光不错，以后哥哥罩你。”程恩泽捏捏顾伯琅的小脸。 顾伯琅与叔叔、哥哥、伯伯的晚餐聚会气氛很是愉快，让他完全地忘记了白天的那个坏叔叔和坏阿姨。 医院里，陆英与郑珍却并不好过。 警察和顾京墨一起离开之后，陆英与郑珍一起找到了主治医生。 “医生，孩子怎么会得这种病？”陆英心头疑惑，他与郑珍身体都不错，怀孕的时候他对郑珍也算关照有加，孩子出生后更是有保姆全天候的照顾，怎么会生病，而且这么严重。 “再生障碍性贫血是由多种病因引起的骨髓造血异常，通常而言，免疫问题是关键。”医生看着这对年轻的父母，想到病床上不过两岁的孩子，态度异常地温和起来。 “医生，是因为孕期营养不好吗？还是说体质问题？”陆英还是想知道真正的原因。 郑珍却在听陆英说起体质问题的时候，神色一变，陆英似乎特别在意遗传的问题。 “致病原因，非常复杂，目前还不能简单断定是如何引起的。但是就目前检查结果来看，已经可以断定是再障，我们现在要做的是采取积极的治疗。”这个爸爸，似乎想要为孩子生病找一个理由，然而现在最关键的不应该是治疗吗？ “当然当然，治肯定是要治的。”陆英松了松领带，他觉得有些喘不上气来。 “医生，治疗方案是什么样的呢？”郑珍急切的问，她与陆英的婚姻表面光鲜，实则已摇摇欲坠，若是陆锦恒出了什么问题，她或许会失去一切。 “再障的治疗方式目前主要有两种，一种是支持治疗，目的是预防和治疗血细胞减少相关的并发症，另一种则是目标治疗，目的是补充和替代极度减少和受损的造血干细胞，比如异基因造血干细胞移植或免疫抑制治疗。孩子现在年纪太小，我们还是先采用支持治疗的方法，尽量提升他的身体素质，等到有合适的机会，可以进行干细胞移植。”医生将视线从病例上移开，看向坐在他对面的这对男女。 “干细胞移植？”郑珍重复着医生的话，这个病，严重到需要做干细胞移植了吗？ “有需要的话，这是挽救生命的一种措施。”医生接口。 “我儿子不就是发了几天烧吗？怎么会需要做什么移植？！你们到底会不会看啊！”郑珍难以接受这样的结果，她常常痛恨陆锦恒的懦弱，甚至希望自己能有一个活泼勇敢的儿子，却也从来没有想过他可能会死。 “一个两岁的孩子，发烧一周多，这不是什么小问题！”医生愤怒反驳，作为儿科大夫，他见过太多家长，因为自己照顾不周而怨天尤人的不在少数。 “对不起医生，我们一时有些难以接受，请尽快安排治疗。”陆英拽住了挣扎的郑珍，向医生道歉后，将她拽到了门外。 “你为什么拉我？！陆锦恒不是你儿子吗！你就这样看着你儿子死吗！”郑珍面孔扭曲，陆英平淡无波的脸在郑珍眼里等同于无所谓的冷漠。 “就是因为他是我儿子，我就得在这里让你拉扯吗！”陆英甩开郑珍抓住他衣领的手，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愤怒。 “陆英！” “有时间跟我吵架，不如去照看孩子。”陆英不再搭理跳脚的郑珍，转身回了病房。 看着安静睡着的陆锦恒，陆英想到了初见他的那个时刻。 那时他与郑珍结婚不过两个月，也是在东湘医院的产房门口，他第一次体会了等待与焦虑交织的特殊心情，当那个包裹好的小家伙被放进他手里的时候，他第一次感觉自己的生命完整了。 郑珍是他挑选的人，她家世简单，父母康健，她本应该给他生下最健康的孩子，可是这个孩子现在却躺在病床上，而且要面临着不知是何结果的漫长治疗。 他不由得想到中午时候顾京墨怀里抱着的那个孩子，他健康、白皙，眼睛中充满了智慧的灵动。 他的选择，错了吗？ 萍姐站在病床边，陆英脸上神情的变化一丝不落的被她看在眼里，刚刚那个阴狠的表情，让她心头一颤。她有些畏惧地离远了一些，抬头的时候却看到女主人郑珍站在门口，充满恨意的眼神望着这边，不知是看着病床上的孩子，是看着默默无语的男主人，还是看着战战兢兢的自己。 萍姐自陆锦恒出生起便做他的保姆，两年下来，已经培养起很深的感情，但是这个家庭的氛围，时刻让她感觉恐惧，或许，她应该换一份工作了。 第51章 影视制作 微微是影视制作部f组的执行组长，是黄腾最得力的助手。她交给顾京墨与温蒂的第一项工作是负责给会议室送茶水。 茶水间里，温蒂有些不太高兴得嘟着嘴：“我已经好久没做小妹的工作了，本来想来看南神的，没想到一来就得端茶倒水……” 顾京墨便泡咖啡边安慰她：“既然来了，总能见到的。” “京墨，你跟南神是怎么认识的啊，看你们好像很熟的样子？”温蒂想起久客里的甘南星，总觉得他与顾京墨之间不太寻常。 听到这样的问话，顾京墨一时不知如何回答，她与甘南星究竟是怎么回事呢？不过就见过一面，便对她数次相帮，作为邻居，他做的是否太好也太多了呢？ 其实，还可能有一个原因，只是顾京墨想不到，也不敢想。 “我们是邻居。”顾京墨最终还是只能这样解释。 “那南神之前说你们住在一起的意思是你们是住在一起？”温蒂惊讶地道，随即感觉自己没有说清楚，“我是说、我是说，你们真的只是邻居？” “是啊，他好像是刚刚回国的样子，之前我一直都不知道他的房子就在隔壁。” “原来南神还是属于人民群众的！那么，每个人都有平等的机会将南神拿下！”温蒂做出奋斗的姿势，随即又不无羡慕地道：“不对，你是近水楼台先得月，你比广大人民群众走快了一步……我恨啊，为什么住在南神隔壁的不是我！” 顾京墨被温蒂大受打击的样子逗笑了。 温蒂突然从哀怨转为兴奋：“不过，你近水楼台把南神拿下的话，我作为你的亲密战友，见南神的次数不就可以多起来了吗？京墨，你要跟我一起加油，听到吗，不能让南神肥水流到外人田。” “什么肥水啊，你确定他喜欢这个称呼？”顾京墨简直要被温蒂打败了。 “肥水就是施了肥的水嘛，不对，古代都用便便施肥，啊啊啊，我对不起南神——” “别哀嚎啦，咱们赶紧把茶水送到会议室吧，头一次过来上班，可不要被当众批评啊。”顾京墨有些紧张地端紧手中的托盘。 “对对对，走走走。” 温蒂慌慌张地奔出门去，顾京墨小心翼翼地跟在后面。 会议室大门紧闭，玻璃窗上也拉下了百叶窗，完全看不清里面的情形。 顾京墨与温蒂对视一眼，深吸一口气，敲了房门。 片刻后，微微打开门，将二人领了进去。 长长的会议桌两侧，一边是xyz，一边是星翼。 星翼这边除了黄腾和微微，其他的顾京墨都不认识，坐在中间的应该是更高一层的负责人吧。 xyz那边她反而更熟悉一些，坐在中间的是西装革履的程恩泽，头发用发胶固定梳到脑后，完全掩盖了他身上青涩的气息，确实有老总的派头。坐在他左手边的是甘南星，他仍然穿着舒适的墨绿卫衣，微长的刘海，有些遮住了眼睛。甘南星左边则是《冥战》中的另外两位主演，纪行舟与邬童。至于程恩泽右侧，是两个年轻的男子，不知道负责何种职务。 微微示意温蒂给黄腾这边的几位负责人倒茶，然后将顾京墨支使到另外一侧。 程恩泽在顾京墨一进门的时候便注意到她了，但是看甘南星不动声色的样子，他便没有开口。 “请用茶。”顾京墨先把茶端到了程恩泽手边，得到了程恩泽一个狡黠的微笑。她紧张的心情得到了缓解。 走到甘南星身边的时候，顾京墨刚刚缓和的紧张情绪再次出现，端杯子的手都有点轻微的抖动，不知道为什么，每一次靠近甘南星，她总是会有一种难以抑制的紧张感。 似乎是觉察到顾京墨的紧张，甘南星微微转身，右手托住了顾京墨手中的杯子。 这是滚烫的水泡的茶，杯子放在手上，会受不了的。 “烫。”顾京墨轻声低语。 甘南星抬头望向顾京墨，随即将杯子放在桌上：“没事，你小心些。” 顾京墨匆匆点头，一旁的程恩泽鲜少见到甘南星的温柔，此刻正竭力控制自己脸上逐渐放大的笑容。 “程总，您看咱们就这样定了？”星翼的副总裁看到程恩泽脸上的笑容，以为合作谈得不错，心情也放松下来。 “王总，合作愉快。”程恩泽起身与星翼的副总裁王光握手。 “合作愉快，具体工作安排，由黄腾与贵公司对接，有甘先生几位在，咱们这新剧肯定要大火啊！”王总笑嘻嘻的拉起黄腾，一起与xyz的众人握手，对上甘南星的时候明显地带上一丝郑重。 外人不知道甘南星的背景，他们王家可是东安的大族，甘氏回迁的消息两年前可就传回来了，而且这次的项目，听说在资金链上出了一些波折，早先投资的刘胖子听说得罪了xyz，现在在监狱里还不知道是生是死，后来这剧就变成甘氏独立出资了，不知道这个险些成为甘氏掌舵人的年轻人为什么选择娱乐圈，但是不管他做什么，那可都是不容小觑。 甘南星表情沉静地与星翼众人握手，脸上看不出什么特别的情绪，微烫的手心里，似乎仍能感受到刚刚那杯茶水的温度。 温蒂和顾京墨站在后排，看着甘南星和纪行舟眼睛里的星星都要掉出来了。 “南神！小舟舟！好帅，不知道选谁好了！好遗憾啊，刚刚没能给他们端茶倒水……” 温蒂一脸苦恼的样子。 “程总，我们略备酒水，晚上咱们小聚一下，也让两个团队熟悉熟悉，如何？”王总白白胖胖，笑起来慈祥又和善，让人很难拒绝。 程恩泽转头看看甘南星，见他脸上并没有厌烦的表情，便知道这个邀请是可以答应的。 “好啊，那我们就感谢王总的款待了。”程恩泽笑着应道，xyz资源再好，也比不上星翼在影视制作领域的经验，这一次的合作，真的是双赢。不过，对于小行星来说，顾京墨才是关键呐。 第52章 合作启动 饭局上，微微一直在悄悄打量甘南星。她的打量不同于温蒂的那种粉丝心态，而是带着评价与衡量。甘南星的爆红让在影视制作部待了许久的她都觉得吃惊。明明只有一部电影，而且角色不是主人公，而是主人公的爸爸，生活中也一直低调，同时的纪行舟和邬童已经参加了许多个综艺节目，他却在电影结束后像是隐居了一样，再无一丝消息。然而微博粉丝数，网络关注度却在飞速攀升。“南神”的名号更是一度挤掉了“男神”，占据热搜榜首。 甘南星身上的气质着实独特，外表高傲冷漠，眼神古静无波，带着一种萧然独立的气质，实在太适合古装剧了，这次项目之后，他的影响力必然不可估量。 只要……不出什么绯闻。 想到这里，微微眯起了眼睛。 似乎哪里有些不对劲。 甘南星的眼睛似乎往那个方向看了很多次，为数不多的情绪波动都在那几次的转头里。 微微顺着甘南星的视线望过去，是今天新来的帮手，出版发行部的顾京墨与温蒂，那么，他到底在看谁呢？ 微微思考得太过专注，以致于连甘南星已经转过头看着她都没有留意，许久，才重新看向甘南星，但是一看过去就对上一双深沉的眼睛。 那是什么？警告？ 微微心下一惊，连忙端起酒杯，遥遥地对着甘南星一点头，然后干掉了杯中的酒。 甘南星微微颔首，将视线转开。 微微提起的一颗心终于放下，刚刚的感觉太恐怖了，那像是被刺骨寒冰穿透的感觉实在太不妙了。 无论甘南星是怎样的人，有着怎样的心思，似乎都不该是她关注的事了。希望刚刚那杯酒能够让他接受自己示弱的信号。 微微这边心下惴惴，顾京墨也如坐针毡。 甘南星的眼神，她怎么能够感受不到呢？每次他一望过来，她便感觉自己被那目光包裹住，越缚越紧，却不想逃开。 温蒂一直在为与偶像同桌吃饭而感到兴奋欣喜，完全注意不到顾京墨身上不同于众人的张力。 王总和黄腾主攻程恩泽，酒喝了一杯又一杯。 酒近结束时候，王总提出去酒店楼上的ktv唱歌。 唱k确实是许多明星聚会常选的活动，王总这个提议也是有讨xyz诸位开心的意思。 程恩泽早就注意到甘南星与顾京墨之间的暗潮汹涌，审时度势地拒绝了王总的美意：“王总，这歌呢，咱们留到庆功的时候再唱。这很快就要进组，这得给我们这几位明日巨星们睡美人觉的时间啊。” 王总也是人精，闻弦歌知雅意，立马接口道：“好好好，庆功再唱！” 饭局结束，众人各自分散回家，顾京墨和温蒂则被微微留下来，确保xyz的诸位能够安全返程。 微微临走前，小心地瞥了甘南星一眼，见他对于自己的安排没有任何情绪的波动，暗暗放心，看来自己是赌对了，甘南星对这两个人确实不同。 纪行舟和邬童相继离开，程恩泽的秘书小赵和得力干将丁子也相携离开，酒店里便只剩下程恩泽、甘南星、顾京墨与温蒂。 温蒂有些紧张地开口：“南神，我、我是温蒂，是星翼出版发行部的责编，暂时被调到影视制作部协助这次的项目，希望能够帮上忙。” “谢谢。”甘南星记得这个女孩子，似乎是上次带顾京墨去洗手间清理衣服的那一位。 “啊？不客气，工作嘛，分内事，应该的。”温蒂有些受宠若惊。 此谢并非彼谢，但甘南星也无意再做解释。 “温小姐怎么回去？要不要帮你叫车？”程恩泽虽然喝了不少酒，却还保留着基本的绅士风度，想着先送女孩子回去。 “我没关系，我跟京墨留下来就是想送你们回去的。”温蒂拽拽顾京墨的胳膊，“是吧京墨？” “嗯，不过——我不会开车。”顾京墨有些惭愧，这份工作，她应该是完不成了，别说开车了，活了二十五年了，她连考驾照的念头都没有过。 “什么？！你不会开车？”温蒂注意力一下子转移到驾照上，“我也不会……” 程恩泽看着两个女生因为不会开车，陷入深深的自我厌弃之中，有些好笑地拨通了出租车公司的电话，叫了两辆车。 “温小姐，待会车到了，你先回去。”程恩泽将号码告诉温蒂。 温蒂也知道顾京墨与甘南星顺路，也不再追问，安心地上了出租车。 甘南星没有喝酒，准备去车库取车，出门的时候拽住了仍小心坐在一边的顾京墨，对着几乎要醉倒在桌上的程恩泽道：“我们先走了，你自己小心。” 顾京墨有些担心程恩泽的情况，还未来得及开口便被甘南星拉走。 “他醉的很厉害，会不会出事？” “没事，他已经叫了车。” “可是现在有些出租车不太安全啊，他又一个人……” “他已经成年了。” …… 程恩泽看着相携离去的两个人，不对，是一个阔步前进，一个被拉拉扯扯。甘南星，多年的兄弟啊，你竟然就这样丢下了我！程恩泽在心里为自己的友情默哀。一个人摇晃着走到了酒店门口。 明明叫了两辆出租车，怎么温蒂都走了这么久了，他这一辆还没来。 程恩泽摇摇晃晃地站不稳当，最后斜靠在了酒店门口的墙壁之上。 时间不过八点多，正是酒店客流量最大的时候，程恩泽面容清秀，站在门口，很是吸引了一批人的目光。 甘瑞生从车里出来的时候，正看到程恩泽眼神微眯，神情茫然的样子。 他转身叫住即将要走的司机，拿过车钥匙，自己坐进了驾驶室。 当一辆车停在程恩泽身边的时候，他想都没想就拉开了后座的门，一进去就瘫倒在了座位上：“你也来得太慢了啊，当心我投诉你啊！不过你这车里倒是没有出租车上的怪味，座椅也很舒服啊，我还是不投诉你了，给你好评哈哈。” 第53章 眼神微茫 新剧开机的时候，已经是二十天之后了。 剧组的各个只能部门组合完成，演员也陆续进组了。 一直协助前期筹备的顾京墨和温蒂第一次全程跟着一部电视剧的制作，终于体会到了个中辛苦滋味。 甘南星也在昨天收拾了大包小包，被程恩泽派车接去了山里。剧组的主要拍摄地在西南山区，听说风景极其秀美，所有的外景镜头都将在那里拍摄完成。 甘南星出发的时候，特地来跟顾京墨打了个招呼。 两人一起站在门边，相顾无言。 顾京墨始终想不清楚她与甘南星的关系，或者说她始终不敢朝着她期待的那个方向去想。 顾伯琅则无所顾忌，听说甘南星要出去工作很久，一张小脸哭得泪痕斑驳，颇有一种生离死别的架势。 “叔叔，你什么时候回来？” “四个月之后。” “四个月是多久？” “四个月是120天。” “120天是多久？” “等到伯琅穿上小风衣的时候，我就回来了。” 顾伯琅向甘南星炫耀过自己那件与顾京墨同款的小风衣，自从买了便一直想穿，奈何天气一直很暖，四个月之后，应该就是秋季了，换季之后，他就回来了。 “叔叔，伯琅会想你的。” “我也会想伯琅。” 程恩泽看着这站在一起的三个人，怎么想都是一家三口啊！如若不是为了小行星的终身幸福，他早就找他理论上次聚会抛下他的事情了，害的他…… “走吧。”甘南星走到程恩泽身边，打断了他的回忆。 “怎么，不你侬我侬了啊？”程恩泽翻个白眼，人家都说谈恋爱的人，都是泯灭人性的，甘南星这不还没开始谈，怎么就已经不管他们这些凡人的死活了呢。 程恩泽嘴上说得痛快，在对上甘南星探究的眼神的时候，又怂了，那件事，绝对不能拿来翻旧账！ “走走走！南神——” 甘南星对于程恩泽的阴阳怪气不以为意，这家伙，情绪变化得实在让人摸不到头绪。 想到刚刚与顾伯琅约定了每天视频聊天，甘南星的嘴角露出笑容，有些人，一旦产生关联，便真的难以放弃，总想知道她在哪里，好不好，开不开心。 因为有牵挂，即便是离别，似乎也比往常温馨。 新剧开机的消息通过媒体的报道，迅速被整个娱乐圈和粉丝圈所关注，金牌导演的再次出山，电影新秀的小荧幕试水，甘氏集团的独立注资，每一条都是燃爆媒体头条的资讯。 甘南星微博上飞涨的粉丝数，剧组出发时候机场等候的人山人海的歌迷，那闪烁的灯牌，那疯狂的喊叫，无不在昭示着甘南星的超高人气。 顾京墨忽而想起他出发那天，在b座门口，他慢声慢语地安慰着顾伯琅，她总是难以将他与那个聚光灯下的身影联系起来，可是那也是他，灿烂的，美好的，被千万人崇拜的他。 那光芒那样耀眼，让她难以靠近。 “嗡——嗡——” 手机震动的声音传来。 顾京墨将半干的头发拢到脑后，接起了电话：“采儿，你放假了？” 来电的是顾京墨的好友康温采，她还有一年研究生毕业，正是准备论文的时候，顾京墨已经许久未曾见她了。 “对呀对呀，我终于回到家了，在学校真是被奴役够了！”康温采有一肚子苦水要倒。 “我们公司的新项目已经正式进入流程，我这段时间也不是很忙，你有空就过来，我给你做好吃的，好好补补。” “就知道你最好了，等我晚上想想，列个菜单，你给我每个都做一遍！” “好！让你吃到体重爆表！” “谁说我体重会爆表！姑娘我瘦着呢哼！”康温采嘟嘟囔囔的反拨，“对了京墨……” 感觉到了康温采的情绪转变，顾京墨有些担心：“怎么了，出什么事情了？” “我……我……算了，过两天再跟你说吧。”康温采欲言又止。 相识多年，顾京墨对于康温采十分了解，她性格单纯直接，很少有秘密，但如果她真的不愿开口，却也无论你如何打听，都不可能从她口中问出事情。 “采儿，不管是什么事情，我随时都愿意做你的听众。”顾京墨如是说道。 “嗯，京墨，我懂。” 这边刚与康温采通完电话，微信视频邀请便随之而来。 顾京墨看着手机上“甘南星邀请您聊天……”那一行小字，心中一颤，不知是否该划开屏幕。 微信视屏，实在是一件过于亲密的事情，尤其在网上十点钟的时候。 顾京墨一直犹豫，微信视屏呼叫声便也一直未停。 终于，顾京墨点击了接听。 视频里的甘南星似乎也是刚刚洗过澡，头发半干，凌乱地盖住了前额，挡住了他英气的眉毛。 顾京墨有些手忙脚乱地想整理一下自己的头发，却发现湿发拢起来之后再解开，实在是够难看，还未来得及重新整理，便听到甘南星的生硬。 “没吹头发？” “嗯，刚刚洗完。” “先把头发吹一下，不然容易感冒。” “哦。” 顾京墨拿过手边的吹风机，开始吹头发，桌上的手机视屏聊天对话框仍然开着，甘南星没有关掉视频，也没有转开视线，就这样静静地看着。 当顾京墨吹干头发，转过头的时候，才发现甘南星注视的目光，有些羞赧。 “你……在剧组，还习惯吗？”必须找话题！ “还好，生活比较简单。你呢？最近怎么样？伯琅睡了？” “嗯，睡着一会儿了，工作还可以，跟新同事相处很愉快。听说以后可能会有探班的工作……” 顾京墨的话戛然而止。为什么要说探班？为什么要跟他说探班？你在想什么啊，这是跟他说自己有可能去拍摄场地看他的意思吗？顾京墨啊顾京墨！ “我是说，公司可能有这样的安排，但是不一定安排谁去。” 越描越黑啊！ “希望是你来。” 简单的五个字，却几乎让顾京墨呆住了，什么？什么？什么？ “这边风景不错，相信你会喜欢。” “哦。”原来是在说风景，顾京墨轻轻拍了拍砰砰跳的胸口。 第54章 离开进组 “cut！好！下一条！”导演的声音通过手中的喇叭传播到整个片场。 场工上前，解下了甘南星身上帮着的威亚。 甘南星在剧中饰演一个飘然出世的高人，功夫套路走的是飘逸风，大部分动作戏都在空中，整个剧组，他用威亚的时候最多。 “南哥，喝点水吧。”阿泰是程恩泽给甘南星安排了一个小助理，二十岁的男孩子，倒是非常的细心周到。 “谢谢。”甘南星并不是很适应别人给自己端茶倒水的日子，不过片场所有演员的助理都在做着同样的工作，他也不便特立独行。 甘南星坐在一边喝水休息，阿泰便坐在他身边的小凳子上扒拉手机里的照片。甘南星瞄了一眼，正是他刚刚在威亚上的照片。 “这些是……” “哦南哥，程总想看看现场的情况，嘱咐我每天拍些照片传给他，南哥你看，这个抓拍多帅，太有绝顶高手的气势了……”阿泰边说边划动照片，从开机仪式当天到如今，这小小的手机里竟然全都是现场照片。 “给程恩泽发过吗？”甘南星突然问道。 “发过了啊……”阿泰说完意识到有点不对劲，难道南哥不高兴，因为这些照片？ “南、南哥，对不起，是不是不能给程总发照片，我、我不知道……”阿泰紧张起来。 “你给他发过哪些？”甘南星似是没有看到阿泰的战战兢兢，继续问道。 “都、都是南哥很帅的照片，没、没有发不好看的。”阿泰像是想证明一样，打开手机微信，给干那些看他给程恩泽发的照片。 微信聊天记录里，阿泰的留言都比较简单而恭敬：“程总您好，这是今天的照片。” 附录的便是甘南星的现场照片。 程恩泽的回复就比较有意思了。 “阿泰啊，没有点惊喜吗？” 帅照。 “来点刺激的啊！” 帅照。 “阿泰，要不同寻常，明白吗？” …… “他想看的不是这些。”甘南星笑笑，把手机还给了阿泰。 “什、什么？”阿泰不明白。其实程总的态度他一直摸不清，他已经尽最大力气找了最佳角度，拍摄了最好看的照片，可是程总似乎一直不满意，南哥这么说，意思是知道程总怎么想的？ “他想看我出丑的照片。”甘南星切中要害，程恩泽这家伙看来是过得太闲了。 “什、什么？”阿泰一脸懵。 “以后不用理他。”甘南星吩咐阿泰。 “哦、哦，知道了南哥。那、那照片还能拍吗？”阿泰小心翼翼地问。 “有空就拍吧，不过记得把照片传给我。”甘南星目视前方，似乎不愿与阿泰对视。 “明白了哥！”只要能拍照就行，阿泰刚刚萌生出的摄影师之梦，可以继续燃烧了。 为了让南哥明白他并不是随便拍拍，他一定要把水平最高的照片挑出来传给南哥！ 星翼影视制作部办公室里，顾京墨正在翻看着此次项目的进度表，放在桌上的手机传来了微信提示音。 她拿起手机，解锁，新消息来自甘南星。 顾京墨有些小心翼翼地四下扫视一圈，才点开微信。 那是一张照片，里面是一袭白衣、长发飘飘的古装男子，正坐在山崖之上轻抚七弦琴，远处群山苍茫，天边夕照晕黄，身后翠竹似海。虽是静止的照片，顾京墨却似乎听到了那风动竹影的啸声。 照片里的人是甘南星。 其实定妆照顾京墨早就看到了，可那些都是在摄影棚里拍的，如今这苍山，这竹海，这夕阳，深深地感染了顾京墨，将她带到了那悠远的历史时空之中。 这个人，竟似画中仙！ 微信再次提示。 甘南星：助理拍的剧照，风景很好。 顾京墨犹豫着该如何回复，“很好看”？“很帅”？“很气派”？不对不对，这怎么都是跟他扮相有关啊，他明明强调的是“风景很好啊”！ 顾京墨敲下按键：风景确实很好，扮相就更…… 信息还没发出，又收到一条。 甘南星：喜欢吗？ 顾京墨的手机几乎都要从手里掉出去了。喜欢？喜欢什么？喜欢人还是喜欢风景？ 顾京墨一个字一个字地删掉了刚要回复的微信，停顿片刻，敲下两个字：喜欢。 喜欢什么？你不说，我也不说。 身在片场的甘南星看着那小小的“喜欢”两个字，感觉心脏似乎被什么击中了，停顿了一个小小的瞬间。 不管什么，喜欢便是喜欢。 阿泰看着拿着手机看着微信的甘南星，南哥应该很喜欢我拍的照片吧，你看这自己看着照片都笑起来了，可见拍照大业还是要继续的！ 阿泰默默给自己定下一个小目标。 顾京墨见到康温采的时候，似乎还没有从那张照片的暴击中回过神来，偶尔走神的瞬间，似乎总能听到呼啸的竹海，渺远的琴声。 “京墨！” “啊？！” “想什么呢你，跟你说话说半天了，都没个反应。”康温采不高兴地嘟起嘴。 “啊？没什么没什么，工作、工作上的事儿。你论文准备得怎么样了？”顾京墨连忙问起康温采的学业。 “不要戳我的伤疤！”康温采捂着小心脏扑倒在餐桌上。 “才华横溢的采儿也会被论文打倒不成。”顾京墨被康温采的夸张逗笑。 “唉，论文催人老，不提也罢，不提也罢。”康温采一副看破红尘的得道高人的样子。 “你呀！不管怎么说，等你毕业的时候，我跟伯琅可是要去参加毕业典礼的，不要给你干儿子看笑话啊！”顾京墨从餐盘里捡了好些牛肉放进了康温采的碟子，采儿似乎真的很累，看上去瘦了很多。 康温采看着顾京墨自己一点还没开始吃，却给她几乎满满地夹了一盘子，心头涌上一股暖意。 “对了，维翰哥呢，他知道你回来吗，怎么没来一起吃饭？”顾京墨边给康温采挑鱼刺边问。 康温采的心刺痛了一下，随即敛起情绪：“他……我还没来得及跟他说。我这不是最想你嘛！” 第55章 网络传情 顾京墨没有错过康温采表情中的那一抹不自然。 “采儿，是不是出了什么事？”顾京墨握住了康温采放在桌上的那只手，纤细，但是有些冰凉，“采儿，你是不是生病了？” “我没事……我、我只是……我……我跟他告白了……” 康温采说得断断续续，声音里已经带上了哭腔。 她没有说出名字，顾京墨却已经猜到了“他”的身份。 “维翰哥他……” “他说不行。” 康温采的语气变得平静，情绪里却带着浓得化不开的悲伤。 顾京墨不是个早慧的孩子，十几岁的时候，身边的同学朋友情窦初开，情书告白的事情屡见不鲜，可是她从未有过这种冲动。那时的采儿与她朝夕不离，从来没有对哪个男孩表现出特别的关注，她一直以为采儿同她一样，却在后来的后来才知道，采儿这样大大咧咧的性子，竟然能将喜欢埋在心里那样久，一直埋到喜欢变成了爱。 “我回来就去找他了，带着我从北京带回来的枣花酥。他不太喜欢甜食，唯一吃得下的就是枣花酥了。稻香园的店很多，正宗的却很难找。我从图书馆出来，沿着四号线一直往北走，出了地铁又走了二十多分钟，那个店在一个过街天桥下面的小楼里，我那天穿着高跟鞋，走得很疼，但是想着他会喜欢，我觉得每一步每一步都是信念。枣花酥很脆，我怕路上碰到，专门用小盒子装起来抱在怀里，一下火车，直奔他的家里。他接受了我的枣花酥，却没有接受我。” 康温采说着说着眼泪便流了下来。她即将毕业离开校园，她想在论文最后的致谢部分写上他的名字，以爱人的身份，所以她带着一腔孤勇直奔他的身边，用尽平生所有力气，放下平生所有骄傲，将她的心掏出摆在了他的面前。 他是怎么说的呢？ “采儿，对不起，我、我不能跟你在一起。” 是了，他说的对不起。 其实，有什么可道歉的呢，他并没有伤害她，他只是不接受她而已啊。 她知道他喜欢京墨，可是她却没有办法恨他们任何一个，一个是她最最亲密的姐妹，一个是她最最渴望的爱人。 顾京墨头一次看到康温采泪流满面的样子。她起身走到康温采身边坐下，轻轻地揽住了她，就像那个时候，她的父亲去世，康温采对她做的一样。 情字最是伤人，任何语言的安慰都是苍白无力的。 “采儿，我在，我在。” 顾京墨想起手机上，梁维翰隔三差五的问候电话与微信，梁维翰对她的那些执念，她直到离婚之后才看出，但那时她陷于照顾伯琅的忙乱和对父亲的思念之后，并未细细思考他们之间的一些变化，如今，似乎需要解决了。 顾京墨将康温采送回了家，看着她洗过脸睡下，这才离开，乘车来到了梁维翰与父母一同居住的房子。 开门的是梁维翰的妈妈。 “京墨？快进来快进来，你怎么有时间过来的呀？”梁伯母是个热情的妇人，对她和康温采一直视若女儿。 “梁伯母，我有些事情要找维翰哥，想着又很久没见您跟梁伯伯，所以就直接到家里来了，梁伯母别嫌弃我啊！”顾京墨挽着梁伯母的手。 她自小失去母亲，梁伯母和康伯母对她照顾最多，她坐月子时候的补汤，大多出自梁伯母之手。 “净胡说，伯母怎么会嫌弃你。”梁伯母轻轻拍了顾京墨的手一下，将她拉到沙发上坐下。 “怎么没带伯琅过来？我刚学了几个菜，最适合小孩子了，早就想做给伯琅尝尝。”唯一的儿子梁维翰始终不结婚，梁伯母看孙子的心情很是焦灼，对于这唯一的第三代伯琅更是关怀备至。 “他在幼儿园呢，等我回去跟他说梁伯母准备给他做好吃的，他肯定高兴地睡不着觉！” “那我现在就去给他做一点，让你带回去，你维翰哥在书房，你先去找他，可不能让我们伯琅尝不到。”梁伯母风风火火地冲进厨房。 这是有了伯琅就忘了她啊，顾京墨好笑地摇摇头，径直向书房走去，他们几家关系一直很亲密，在彼此家中进出都是很随意的事。 顾京墨推门进去的时候，梁维翰正在书架上找着什么，书房里好几个橱柜的门都被他打开了。 “维翰哥。”顾京墨站在门口，轻轻叫了一声。 接下来的话，并不是很好说。 梁维翰听到声音转头，见是顾京墨，笑容迅速的爬到了脸上。 “京墨，你怎么来了？” “我来找你聊一下——” 在视线略过梁维翰身后的橱柜的时候，顾京墨的话戛然而止。 橱柜下层摆放着几个摆件，那是黄玛瑙凫衔灵芝镇纸？旁边的是白玉龙王像坠？如果这些不能说明什么的话，那旁边那个描绘着打枣图案的笔筒和它边缘微微的缺口却让她无法朝别的方向思考。这个笔筒，曾经在她的书桌上摆放了好多年，直到父亲生病住院，她不常回家，才将它收拾起来，放回了父亲的多宝阁上。 这个，这些，还有旁边的那几件，这都是她的父亲毕生收集的藏品，怎么会在梁伯伯的书房里，还收在橱柜下层这样隐秘的地方？ 顾京墨的眼神太过专注地盯着某处，梁维翰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却没发现什么异常。 “京墨，怎么了？” “这些东西是……” “你说橱子下边的这些啊，听我爸说是淘回来的宝贝，平时根本不让我碰。你看他又想摆出来，又藏着，真是纠结。”梁维翰知道顾正原喜好古玩，没想到顾京墨也对这感兴趣，不像他，父亲是博物馆馆长，自己却对这一窍不通。 “淘、淘回来的吗？” “是啊，老头神秘兮兮的，也没跟我细说。不过京墨，你来找我什么事啊？” 顾京墨脑子一片嗡嗡声，什么声音都进不了脑子。 她爸爸爱若珍宝的藏品，当初离婚的时候被陆英分走了一部分，剩下的，便在她家的小书房里，那梁伯伯这里的这些是如何来的呢？ 难道，陆英出售了？ 当初分财产的时候，这几样东西似乎不在名录上？或者是在的，只是她没有留意到？ 她需要好好思考。 没有回复梁维翰的问题，也没有等候梁伯母的美食，顾京墨像是逃一样，离开了梁家。 第56章 谁的珍宝 顾京墨没有错过康温采表情中的那一抹不自然。 “采儿，是不是出了什么事？”顾京墨握住了康温采放在桌上的那只手，纤细，但是有些冰凉，“采儿，你是不是生病了？” “我没事……我、我只是……我……我跟他告白了……” 康温采说得断断续续，声音里已经带上了哭腔。 她没有说出名字，顾京墨却已经猜到了“他”的身份。 “维翰哥他……” “他说不行。” 康温采的语气变得平静，情绪里却带着浓得化不开的悲伤。 顾京墨不是个早慧的孩子，十几岁的时候，身边的同学朋友情窦初开，情书告白的事情屡见不鲜，可是她从未有过这种冲动。那时的采儿与她朝夕不离，从来没有对哪个男孩表现出特别的关注，她一直以为采儿同她一样，却在后来的后来才知道，采儿这样大大咧咧的性子，竟然能将喜欢埋在心里那样久，一直埋到喜欢变成了爱。 “我回来就去找他了，带着我从北京带回来的枣花酥。他不太喜欢甜食，唯一吃得下的就是枣花酥了。稻香园的店很多，正宗的却很难找。我从图书馆出来，沿着四号线一直往北走，出了地铁又走了二十多分钟，那个店在一个过街天桥下面的小楼里，我那天穿着高跟鞋，走得很疼，但是想着他会喜欢，我觉得每一步每一步都是信念。枣花酥很脆，我怕路上碰到，专门用小盒子装起来抱在怀里，一下火车，直奔他的家里。他接受了我的枣花酥，却没有接受我。” 康温采说着说着眼泪便流了下来。她即将毕业离开校园，她想在论文最后的致谢部分写上他的名字，以爱人的身份，所以她带着一腔孤勇直奔他的身边，用尽平生所有力气，放下平生所有骄傲，将她的心掏出摆在了他的面前。 他是怎么说的呢？ “采儿，对不起，我、我不能跟你在一起。” 是了，他说的对不起。 其实，有什么可道歉的呢，他并没有伤害她，他只是不接受她而已啊。 她知道他喜欢京墨，可是她却没有办法恨他们任何一个，一个是她最最亲密的姐妹，一个是她最最渴望的爱人。 顾京墨头一次看到康温采泪流满面的样子。她起身走到康温采身边坐下，轻轻地揽住了她，就像那个时候，她的父亲去世，康温采对她做的一样。 情字最是伤人，任何语言的安慰都是苍白无力的。 “采儿，我在，我在。” 顾京墨想起手机上，梁维翰隔三差五的问候电话与微信，梁维翰对她的那些执念，她直到离婚之后才看出，但那时她陷于照顾伯琅的忙乱和对父亲的思念之后，并未细细思考他们之间的一些变化，如今，似乎需要解决了。 顾京墨将康温采送回了家，看着她洗过脸睡下，这才离开，乘车来到了梁维翰与父母一同居住的房子。 开门的是梁维翰的妈妈。 “京墨？快进来快进来，你怎么有时间过来的呀？”梁伯母是个热情的妇人，对她和康温采一直视若女儿。 “梁伯母，我有些事情要找维翰哥，想着又很久没见您跟梁伯伯，所以就直接到家里来了，梁伯母别嫌弃我啊！”顾京墨挽着梁伯母的手。 她自小失去母亲，梁伯母和康伯母对她照顾最多，她坐月子时候的补汤，大多出自梁伯母之手。 “净胡说，伯母怎么会嫌弃你。”梁伯母轻轻拍了顾京墨的手一下，将她拉到沙发上坐下。 “怎么没带伯琅过来？我刚学了几个菜，最适合小孩子了，早就想做给伯琅尝尝。”唯一的儿子梁维翰始终不结婚，梁伯母看孙子的心情很是焦灼，对于这唯一的第三代伯琅更是关怀备至。 “他在幼儿园呢，等我回去跟他说梁伯母准备给他做好吃的，他肯定高兴地睡不着觉！” “那我现在就去给他做一点，让你带回去，你维翰哥在书房，你先去找他，可不能让我们伯琅尝不到。”梁伯母风风火火地冲进厨房。 这是有了伯琅就忘了她啊，顾京墨好笑地摇摇头，径直向书房走去，他们几家关系一直很亲密，在彼此家中进出都是很随意的事。 顾京墨推门进去的时候，梁维翰正在书架上找着什么，书房里好几个橱柜的门都被他打开了。 “维翰哥。”顾京墨站在门口，轻轻叫了一声。 接下来的话，并不是很好说。 梁维翰听到声音转头，见是顾京墨，笑容迅速的爬到了脸上。 “京墨，你怎么来了？” “我来找你聊一下——” 在视线略过梁维翰身后的橱柜的时候，顾京墨的话戛然而止。 橱柜下层摆放着几个摆件，那是黄玛瑙凫衔灵芝镇纸？旁边的是白玉龙王像坠？如果这些不能说明什么的话，那旁边那个描绘着打枣图案的笔筒和它边缘微微的缺口却让她无法朝别的方向思考。这个笔筒，曾经在她的书桌上摆放了好多年，直到父亲生病住院，她不常回家，才将它收拾起来，放回了父亲的多宝阁上。 这个，这些，还有旁边的那几件，这都是她的父亲毕生收集的藏品，怎么会在梁伯伯的书房里，还收在橱柜下层这样隐秘的地方？ 顾京墨的眼神太过专注地盯着某处，梁维翰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却没发现什么异常。 “京墨，怎么了？” “这些东西是……” “你说橱子下边的这些啊，听我爸说是淘回来的宝贝，平时根本不让我碰。你看他又想摆出来，又藏着，真是纠结。”梁维翰知道顾正原喜好古玩，没想到顾京墨也对这感兴趣，不像他，父亲是博物馆馆长，自己却对这一窍不通。 “淘、淘回来的吗？” “是啊，老头神秘兮兮的，也没跟我细说。不过京墨，你来找我什么事啊？” 顾京墨脑子一片嗡嗡声，什么声音都进不了脑子。 她爸爸爱若珍宝的藏品，当初离婚的时候被陆英分走了一部分，剩下的，便在她家的小书房里，那梁伯伯这里的这些是如何来的呢？ 难道，陆英出售了？ 当初分财产的时候，这几样东西似乎不在名录上？或者是在的，只是她没有留意到？ 她需要好好思考。 没有回复梁维翰的问题，也没有等候梁伯母的美食，顾京墨像是逃一样，离开了梁家。 第57章 追问真相 顾京墨带着满腹的疑惑和担心赶到了医院。 走廊里，梁维翰扶着梁伯母，正焦急地站在抢救室的门口，康温采神情疲惫，却也强撑着陪在门口。 顾京墨匆忙走上前：“情况怎么样了？” 梁维翰眼睛通红：“医生说是中风，刚刚开始抢救。” 听到“中风”两个字，梁伯母又开始泣不成声。 顾京墨和康温采一起从梁维翰手中扶过梁伯母，安抚着她坐到了抢救室门口的长椅上。 医院，又是医院，为什么医院总是要出现在他们的生活中呢。 她就是在这里送走了父亲，换回了一捧骨灰，再早再早的时候，她也是在这里送走了母亲，换回了数十年的伤悲。 如今，又是梁伯伯。 顾京墨有太多的问题想问，有太多的疑惑想说，可是看着流泪不止的梁伯母，看着强忍痛苦的梁维翰，她什么都说不出口。 老天啊，让梁伯伯好起来吧！ 等等抢救的时光显得十分漫长，梁伯母早已因为痛苦而失去力气，正软软地靠在康温采身上。 康温采眼角泪痕已干，眼神却始终不敢与梁维翰对视，她不知道她为何要来，只是知道消息的时候，脑海里瞬间反映出来的便是梁维翰的脸，她怕他难过，她想来陪他，可是她却没有什么立场陪伴他吧。 顾京墨坐在康温采旁边，默默牵住她的手。 许久许久之后，抢救室的门终于打开了，医生和一大群护士推着病床上的梁鸿祚出了抢救室。 “医生，我老公怎么样了？”梁伯母扑到病床边，看着双目紧闭的梁鸿祚心如刀割。 “病人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了，但是有可能出现偏瘫和失语的现象，你们家属一定要多注意病人的情绪。”医生边交代，边嘱咐护士，把病床推进病房。 听到“偏瘫”和“失语”，梁伯母几乎站立不住，顾京墨和康温采用尽全部力气，才没让她倒在地上。 梁维翰双目赤红，走上前来，将母亲揽在了怀里。 “翰儿，你爸爸可怎么办啊——” “妈，你别担心，中风后遗症是能缓解的，我们陪爸爸一起复健，他一定可以像以前一样，不哭啊妈。”梁维翰像哄孩子一样哄着自己的母亲，康温采看着这样的梁维翰和梁伯母，眼泪也开始扑簌簌地掉落下来。 顾京墨曾经照顾过卧病在床的父亲一年，她比谁都清楚当一个家庭的支柱倒下的时候，这个家庭要承受怎样的磨难。 不过，梁伯伯还有妻子，有儿子，他一定能够挺过去。 等待梁鸿祚醒来的时光是焦灼的，梁维翰多次劝说顾京墨与康温采带着自己母亲回去，可是三个女人，却一个比一个倔强。 梁伯母无论如何都不愿离开丈夫，康温采却是宁愿心里流血也想待在梁维翰身边，顾京墨却是心有牵挂，犹豫难决。 两个小时后，梁维翰终于悠悠醒来。 他感觉自己眼皮很重，头也疼得厉害，想起摔倒前与陆英的那个通话，只觉得一股怒气夹着恐惧和悔恨不断地在心头撞击。 “正原啊……” 开口的瞬间他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瞬间想把话收回去，却在听到自己声音的时候呆住了。 这个含糊不清的声音是自己发出来的吗？他的喉咙怎么了？ “我怎么了！我怎么了！” 梁伯母看着醒来后便一直啊啊叫着的梁鸿祚，心疼地抓住了他的手：“老梁啊，你别急，别急啊，我们慢慢来，过段时间就能说话了。” 什么过段时间？为什么现在不能说话？为什么？ 他左右看看，梁维翰站在病床右手边。 对上父亲充满疑惑和恐惧的眼神，梁维翰知道父亲想问什么，忍痛道：“爸，是中风，可能会有轻度的失语和行动不便，不过只要好好复健，是能够正常生活的。” 中风！ 他中风了！ 梁鸿祚看向屋顶，眼泪顺着眼角滑落下来。他一生要强，什么都要做到最好，可是一直被顾正原压了一头，后来顾正原因病倒下，而他身体康健，还拿到了顾正原生前最为珍爱的古玩，他以为他赢了，没想到，他的余生便要被困在这个畸形的驱壳里了！ “梁伯伯……” 梁维翰顺着声音望过去，顾京墨正与康温采一同站在床尾。 顾京墨！ 恐惧瞬间布满梁鸿祚的双眼。 顾正原的女儿，这是顾正原的女儿！她知道了！她看到了他想要藏起来又想要向无数人展示的那几样东西。 在刚刚得到那些东西的时候，他常常兴奋地无法安睡，又因为担心事情败露，而只能自己独自赏玩。可是后来，他不甘心只把这些东西藏在自己的小小仓库里，他常约同好一起回家品鉴，甚至还曾带着其中两件东西去了海外展览。 顾京墨忙于带孩子，而他又做的小心翼翼，从来没有人质疑过东西的来历。 两年了，在所有人都以为那些东西是他的收藏的时候，顾京墨竟然知道了！ “京墨——京墨——”梁鸿祚声嘶力竭，却仍然无法说出清晰的字句。 “爸爸，你别激动，别激动。”梁维翰给父亲抚着胸口，帮他顺气，却见他一双眼睛，只顾盯着顾京墨。 “爸爸，这是京墨，这是——采儿，你不认识她们了吗？”梁维翰担心中风给父亲带来了其他的伤害，小心地问道。 “认识！我怎么可能不认识！”然而无论梁鸿祚说什么，听在众人耳中，都是大同小异的啊啊声，完全无法辨别其中意思。 梁鸿祚老泪纵横，最终只能合上眼，缓缓地摇了摇头。 顾京墨在梁鸿祚刚刚的眼神中，读出了许多不一样的东西。 梁伯伯，在怕她？ 难道事情真的是她猜想的那样？ 她想起在她生产完便拄着拐杖赶过来的梁伯伯，她想起在病房里对着陆英怒目而视为她讨公道的梁伯伯，她想起提起父亲，泪水满溢的梁伯伯，那些过往，那些感动，到底有几分真实，几分虚伪？ 第58章 中风失语 与顾京墨微信视频的时候，甘南星明显地感觉到了她情绪的低落。 新剧拍摄已经渐入正轨，他也完全地适应了剧组的生活，唯一有些难耐的，就是不能在拐角或是门前与她偶然相遇。 等到将顾伯琅哄睡之后，甘南星才开口问起顾京墨。 “出什么事了吗？你情绪不太好。” 他总是这样的细心又敏锐，让她无所遁形。 “我认识的一个长辈中风住院了。”顾京墨很想跟他说说这些事，她觉得自己已经没有力气独自承受这些。 “我让老六跟你联系，他虽然年轻，但是技术不错。”甘南星看着她疲惫的双眼，有些心疼，她是不是想到了当初她的父亲住院的时候，直到最后一刻才对她伸出援手这件事，一直是他心头的一个疙瘩。 “不用，有些轻度的后遗症，不过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了。”顾京墨连忙摇头，中风这种病，无论是谁，总不会有更好的方法，更多的，仍是复健与调养。 “你如果需要跑医院，跟恩泽联系，让他来接送你。” 他竟然什么都替她想到了，相隔千里，她却真实地感受到了来自他身上的暖意。 “你、你说，相识一辈子的人，会欺骗你吗？”顾京墨犹豫着，终于说出了自己的心事。 她不敢去深思到底发生了什么，她总觉得她会知道她并不想知道的事，可是这事情关系到她最爱的爸爸，她不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为什么这么问？”甘南星意识到顾京墨可能遇到了问题，而这个问题关乎信任。 “我在我爸爸的好友家里，看到了我爸爸最珍爱的几样东西，那些东西本来应该是我爸爸的遗产，当初，我、我离婚的时候，有些被我的前夫分走了，有些不知所踪，可它们却出现在了那儿。”顾京墨鼓足勇气，才说出这段话，她的离婚，她爸爸的财产，她可能遭遇了欺骗。 这些在当时颠覆了她全部生活的事情，如今说起来，依然很难。 她也怕甘南星问她，为何离婚，即便她已对陆英不再留恋，却无论如何都无法忘记那个时候痛苦无助的自己，那时候伤的心，流的泪，偶尔回想，仍然让她的心头一片刺痛。 “你问过他吗，那位长辈？” 甘南星的问题让顾京墨略微心安，她还没有勇气向任何人道出她那时候的心境，他不追问，真的很好。 甘南星早就从月子中心王姐那里知道了顾京墨离婚时候的一些事，也知道她委托了顾正原的好友梁鸿祚，所以从未在她离婚这事上出手给予帮助，难道竟然是梁鸿祚出了问题？ “没有，还没来得及，他病倒了，就是今天中风的梁伯伯，他是我爸爸这辈子最好的朋友，我、我不敢问，我想我可能是怕知道真相。”顾京墨心绪纷乱，她有太多太多的顾虑。 梁伯伯是她的父亲信任一生、交付后事的人，真的会是在财产问题上使出阴谋的人吗？ 病床上梁伯伯看她的眼神，似乎与以前有些不一样，像是逃避，又像是恐惧。 甘南星看着视频里陷入沉默的顾京墨，这样的她似乎又回到了两年多前在医院里的时候，独自一人沉默，周身散发着像是被全世界遗弃的孤独感，她不该是这个样子，她应该是笑着的，或者欢快，或者甜蜜。 “有些事情，不一定要对质才能知道真相。”且不说梁鸿祚中风入院，即便他现在身强体健，质问也不一定能够得到真相，反而会在牵强的隐瞒中受到更大的伤，他不想让她再体会背叛的痛。 真相？她真的想要知道真相吗？当初她曾想着一定要将父亲的家产拿回来，可是两年过去了，她并没有积累下足够的财富，而她与伯琅的生活过得平和安稳，她甚至已经想不起来那些被陆英带走的东西了。 或许就这样吧，不管过去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不管那些东西最终到了谁的手里，她只要守护好现在的一切，父亲应该会理解并支持她。 “算了，不问了，过去就过去了。”顾京墨说出这句话之后，才真正地感觉到如释重负。 在父亲过世、伯琅出生、她与陆英刚刚离婚的时候，她度过了无数个不眠之夜。 哭泣，挣扎，绝望交织的感觉曾经无数次将她击倒。 那时的她无数次地问天，什么时候，究竟到什么时候，她才能够真正的走出去，强大起来？ 如今，似乎便是那个时刻了。 原来放下的感觉是这样的，一切的愤怒与忧伤仍存脑海，却并不再让你沦陷而难以自拔。 “谢谢你。”顾京墨对着视频中的甘南星说道。 甘南星明显地看到了她情绪的转变，刚刚那个莫名的瞬间过后，她的身上似乎充满了一种新鲜的力量，这是他从未见过的样子。 “我好像一直在对你说谢谢，却什么都没能为你做……”顾京墨有些惭愧，自从甘南星出现在她的生活中，她便常常受到他的关照，而她能回馈的实在太少。 “我饿了。”甘南星忽然也有了逗她的兴致。 “什么？”顾京墨对于他突然的话题有些招架不住。 “剧组盒饭不好吃，我现在很饿。” “可是，我现在没办法给你做饭啊，要不我现在去做一些能放得住的，明天给你快递过去？你想吃什么？卤肉好不好，或者……”听到他说饿，顾京墨一下子着急起来。 “不用忙，逗你呢。”甘南星的轻笑声，在邻近午夜的时候，相隔千里，却给她带来了温暖。 “啊？不过卤肉真的很好吃的……”顾京墨故意把话音拖长。 “不行，我真的饿了……” 原来，生活也可以这样，不用背负沉重的枷锁，不用面对愤怒的争执，看着身边顾伯琅安静的睡颜，看着对面甘南星温暖的双眼，顾京墨的心一下自己安定下来，或许，她真的可以再次靠近幸福。 第59章 放下过往 生活中总是有着这样奇妙的小小瞬间，它充满着神秘的力量，让你沉沦或是勘破。 顾京墨再次站在梁鸿祚病床前的时候，已经没有了昨日的那种怀疑与焦灼。 病房里只有梁鸿祚一个人在，梁维翰需要去公司处理一些公事，梁伯母则回家去收拾一些生活用品，康温采也被顾京墨劝回家中休息去了。 她家里有伯琅，昨天便提前回去了，康温采却是陪着梁伯母一起，守了一夜。 顾京墨将手中装着鱼汤的保温桶放在桌面，坐在了靠床的椅子上，静静看着躺在病床上的梁鸿祚。 梁伯伯老了很多。 当初她也是这样守在病床前看着父亲，一日更比一日地消瘦，一日更比一日地痛苦，一日更比一日地沉默，直到他变成灵魂，永远消失。 世间再无哪一处角落，可以寻到他的痕迹。 从那之后，死亡成为顾京墨心中永远的禁忌。 不管梁伯伯做了什么，她都希望他能活着，与生命相比，一切都是那样的无足轻重。 梁鸿祚醒来的时候，只看到了顾京墨，他有一瞬间的恐慌。从陆英那里，他知道顾京墨一定已经有所怀疑，甚至可能已经猜到了真相。 顾京墨看到了梁鸿祚苏醒后闪躲的眼神，决定把话说清楚。 “梁伯伯，谢谢您在我爸爸去世后，为他所做的一切，如果不是您，我或许没有办法好好地送爸爸最后一程，从那时候起，我就认定您是我永远的长辈，不管发生什么事情，我的这种心意，永远不变。” 顾京墨说完，就发现梁鸿祚眼角不断流出泪水，她抽出桌上的纸巾，轻轻帮他拭去：“梁伯伯，您要快点好起来，健康地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梁鸿祚心头震颤！这个孩子，知道了一切，却选择了原谅？ 两年多了，他的灵魂始终在愧疚与贪恋中备受煎熬，他也想过向顾京墨说出真相，却无法抵抗那些东西对他的吸引，他做博物馆馆长的时候，看着这些展品就像是看着自己的孩子，他知道他对于古玩的迷恋已经有些病态，可是他选择性地忽略了。 当他从陆英那里得到那七件藏品的时候，他日日夜夜地看着，兴奋之情和负罪之感，让那些本来充满着纯粹的美的物件都显得邪恶起来。 他也并不是没有想过向顾京墨坦白，可是这个孩子，两年多来，对他一如既往地尊重、关怀、信任有加，他总是不敢开口。 顾正原的遗嘱，仍然在他的书房里，他一直留着，便是想着将来，或许有赎罪的一天。 可是如今，他躺在这里，口不能言，手不能提，原来这就是恶念所造成的后果。 梁鸿祚颤抖着伸出已经几乎不太受控制的右手，想要去抓顾京墨的手，却始终颤抖着，无法张开。京墨，梁伯伯对不起你，对不起你爸爸，梁伯伯会让一切都回归原位！ 梁鸿祚神情激动，似乎在努力地想要解释什么，顾京墨不懂，她只是张开手掌，轻轻握住了梁鸿祚的手，梁伯伯，已经老了啊：“梁伯伯，我都懂，什么都不必说，一切都过去了，我现在很好。” 梁维翰推开病房门的时候，正看到顾京墨给梁鸿祚喂饭的场景。 她端着一个小小的白瓷碗，正一勺一勺小心地喂到梁鸿祚嘴边，偶尔有汤汁洒落，便细致地用纸巾擦拭掉。 梁维翰心潮涌动，他曾无数次期盼，期盼顾京墨成为他的家人，他的亲人，他的爱人，看着她给自己父亲喂饭的场景，他忽然想把这种期盼变成现实。 “京墨，爸爸。” “维翰哥，你来了。伯母回家去收拾些东西，我给梁伯伯喂了些鱼汤，梁伯伯喝了不少。”顾京墨放下手中的瓷碗，转身面对梁维翰。 “京墨——”梁维翰眼中的谢意太明显。 “维翰哥，咱们之间不用这样，当初，也是你们在照顾我。”顾京墨摇摇头，她已经没有亲人，他们对她而言，是最宝贵的家人。 梁维翰不再多说，帮父亲调整好病床，招呼护士换过输液包之后，带着顾京墨来到了医院后院的草坪上。 虽然知道时机并不很合适，可是有些话窝在心里太久，他已经无法忍耐。 “京墨，你还记得这里吗？小时候，我们每次打完疫苗，都会在这里玩儿，你哭的时候，只有葡萄味的棒棒糖能让你高兴。”梁维翰目视前方，似乎在穿过时光，回顾那时的他们。 顾京墨的思绪也被拉回十多年前，她与梁维翰和康温采总是一起来打各种疫苗，梁维翰比她们大，有时打的针不同，有时根本不需要打，却还是每次都陪着，虽然每次都嘲笑她们两人哭鼻子，却每次都会给两人准备棒棒糖。她喜欢葡萄，采儿喜欢草莓。 “是啊，那时候真好，有你，有采儿，我们都还小。” 提起康温采，梁维翰的神情一顿。 他仍然记着前几天，刚下火车的康温采兴冲冲地跑到了他面前，拿着一盒枣花酥向她告白的样子。康温采从小性子大大咧咧，顾京墨一直叫他维翰哥，她却总是老维老维的叫，小时候更是吵着要做他的新娘，他一直以为她不过是为了好玩，但是当他把自己对顾京墨的心思向她坦白的时候，她似乎是哭了？ 顾京墨没有注意到梁维翰的沉默，但是她想起了那天康温采的眼泪，和她去梁家的目的，因为那几件古玩，她竟然忘记了当时的初衷。 “维翰哥，你对采儿，是怎么想的？”顾京墨有些犹豫，却还是开了口。她知道贸然插手别人的感情并不合适，但是有些话，她需要向梁维翰挑明。 “采儿……是我很疼爱的妹妹。”梁维翰话语中带着一丝不确定。 “维翰哥，你跟采儿就是我的哥哥姐姐，我希望——” “京墨，我 第60章 突然告白 七月的风，热得浓烈，遥遥地送来一阵蝉鸣。 这样的时刻，顾京墨却想起了小时候。 那时的夏天，她穿着碎花裙子，穿行在斑驳的树影之中，拖得长长的影子尽头，跟着身形高大的父亲。 这曾是她生命中最幸福的时刻。 如今，似乎又有另外一个身影，高大挺拔，唤起了她生命中沉睡已久的依恋。 那黑暗的郊外，明亮的车灯，伟岸的身影。 原来，那个时候点亮的，不只有前方的路，还有心头的火焰。 “维翰哥，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我对你只有兄妹的情谊。”感情的事情，最是不能拖泥带水，明白地说出真实的感受，才是对彼此最大的尊重，梁维翰一直对她很好，她一直以为这是他对于幼年失去母亲，后来又失去父亲的自己的疼惜，从未想过，他是这样的心意。 “你当初都嫁给陆英那样的男人了，为何我不行？”梁维翰心里最后一丝期待也被打破了，却仍然不想放弃。 “我是曾经选择了陆英，后来事实也证明我的选择是错误的，可即便我与陆英没有好的结果，但是当初我和他恋爱、结婚的出发点都是爱情，无论这份爱最终变成了怎样糟糕的样子，我都无法否认它曾经存在。我常常恨陆英的懦弱，恨陆英的背叛，恨陆英的冷漠，但我并不恨那个时候爱上陆英的自己。维翰哥，你很好，优秀，体贴，有担当，负责任，但是维翰哥，这并不是爱情。”或许真的已经逐渐释怀了过往，顾京墨终于可以心平气和地跟人提起她与陆英的这段感情。 梁维翰定定地看着顾京墨，从陆英与顾京墨在大学相识，介入他们的生活开始，到现在已经五年多了。他仍然记着她每一次提起陆英时候的样子，最初时候的欣赏，后来的崇拜，再后来是无法掩饰的爱，慢慢的变成无奈，变成失落，变成愤怒，变成绝望。 可她从来没有这样的时候，说起陆英，就像是说着一个普通的陌生人，不见悲喜。 两年了，她终于走出了陆英带给她的那些风雨和伤痛，可是，她仍然不想选择他。 原来，他并不是输给了陆英，而是输给了她。 “京墨……”梁维翰呢喃着这个名字，自从她长成一个小小少女，他就期待着能将自己的名字与她的放在一起，这么多年了，仍旧是奢望。 “维翰哥，谢谢你，谢谢你的心意。”对于无法回应的爱情，所给与的，只能是感激。 梁维翰摆摆手，站起身缓缓地离去，说出口的心意，却只能自己收回去。 顾京墨没有追上去。上次与采儿见面后，她想去找梁维翰，也并非想给两人施压，只是想要作为两人共同的朋友，问问梁维翰，究竟是何心思，却没想到，竟然问到了自己身上。 这份心意，她会带带着感激，一并埋在心底。 陆英不知道自己在这草坪后面的大树下站了多久了。陆锦恒情况不好，他最近常跑医院，郑珍越来越暴躁，保姆唯唯诺诺，病房里的气氛常常压抑到让他难以呼吸。 每次透不过气，他就到这片草坪上，这次竟然看到了顾京墨与梁维翰。 他听到了梁维翰的告白，或许在听到这话的许久许久之前，他就已经知道梁维翰对顾京墨的心意，因为梁维翰看着他的眼神里，每一次都带着嫉恨与嫌弃。如今，明明白白被拒绝的滋味，想来会让他更开心。 不过，顾京墨说起他……那些青葱爱恋的变质…… 陆英心头涌动着复杂的情绪，他曾经的爱，他后来的惧，他的疏离和逃避，原来在他毫无意识的时候，他已经错过了这么多东西。 那个叫顾伯琅但是身体里流着他的血的孩子，是不是比陆锦恒更健康，更聪慧，更灵动？那也是他的孩子！ 不知为何，这个念头一旦出现，就像是燎原的野火，让陆英整个人都沸腾了，他还有机会拥有一个健康的孩子！ 伯琅……他要找机会去看他，他要让他知道，他是他的亲生爸爸！ 郑珍许久不见陆英，从病房里找过来的时候，便见陆英怔怔地望着顾京墨的背影，不知在想些什么。 想到病床上生死未卜的儿子，看着眼前对前妻“一往情深”的老公，郑珍的怒气如同被点燃一般朝着顾京墨冲过去。 “你这个贱人——” 陆英听到声音的时候，郑珍已经从他身边蹿出去，朝着坐在长椅上的顾京墨翻案。 顾京墨毫无防备，被郑珍狠狠地从椅子上推倒下来。 陆英想到顾伯琅，连忙冲过去，攥住了郑珍的手，一边制止她挣扎，一边向顾京墨道歉：“抱歉，孩子身体不好，她情绪有些激动，我先带她离开。” 顾京墨看着呼啸而来的夫妇，还没反应过来，他们竟然又互相撕扯着离去，远远地还能传来郑珍的叫骂，与陆英的呼喝。 这竟然就是陆英放弃她所选择的婚姻，顾京墨拍拍身上沾上的干草，第一次对于当初经历的痛苦感到了庆幸。 郑珍直到被陆英带到病房大楼后面的湖边，仍然在挣扎着叫骂。 “够了！”陆英将攥着郑珍的手甩开。 “陆英！你为什么去找她？你是不是要跟她复合？你是不是不想管你儿子了啊？陆英你给我说话！”郑珍冲上前来，揪住了陆英的领口。陆锦恒的情况越来越差，她担心孩子的身体，她也担心她的婚姻，为何陆英就不能给她一丝丝的安全感呢？ “我没有去找她！我到的时候，只是碰巧见她也在那里，我连话都没有去说。”陆英实在厌倦了这样无休止的怀疑与解释。 “那是因为我赶到了，如果我没去，你是不是就要上去跟她说话，甚至跟她回家啊？！” “你要这样想，我也没办法。”陆英松开了领口，不再看向郑珍。 这样的背影，郑珍看到过太多次了，每一次，都让她的满腔怒火无处发泄，然而此时，她却只能暂时忍下。 “对不起，是我多疑了。”郑珍攥紧拳头，强忍着心平气和地与陆英对话，“医生过来说，锦恒的情况不太好，建议咱们做移植，我们尽快去做配型吧。” 陆锦恒的再生障碍性贫血控制得不太理想，住院一个多月始终没有起色，不过两岁的孩子，不能一生都被禁锢在病床上，移植或许是最好的一条路。 第61章 明白心意 血液科，医生办公室。 陆英和郑珍并排坐在陆锦恒的主治医生刘医生对面。 过去的一个多月来，他们常常坐在这里，听医生说着陆锦恒的情况，这么久以来，从来没有过好消息。 “考虑移植吧。”刘医生合上病历本，看向陆英和郑珍。陆锦恒的情况一直不太理想，常规的治疗并没能够控制他病情的发展，移植是目前所能使用的最佳方案，“之前考虑到孩子太小，不建议进行移植，但是这孩子体质比较特殊，有很严重的药物过敏反应，常规治疗药物对他不太起作用，昨天经过和呼吸科、心内科的会诊，认为有移植的条件，建议进行移植，你们考虑一下吧。” 郑珍看看陆英，等着他拿主意。她之前常将陆锦恒当成与陆英对峙的武器，加上保姆萍姐照料又细心，等陆锦恒躺在病床上的时候，她才意识到，这个她十月怀胎生下的孩子，还没有叫过她一声妈妈。 “医生，只要对孩子好，我们当然同意，不过这个移植的风险有多大？”陆英表态，若是可以根治，当然是最好。 “任何医疗手段都有一定风险，不过我们可以说的是，类似的病例，我们也做过不少，只要照料得好，预后效果不错。” 作为医生，最常被问道的问题就是能不能治好，风险大不大，刘医生早已经习惯了这样的说辞。 “移植的话，配型是用我们的，还是申请骨髓库？” “现在骨髓库比较紧张，我们建议还是首选亲人配型，你们是孩子父母，尽快去做个配型，看看谁合适。”刘医生边填写治疗方案边说，“对了，锦恒有兄弟姐妹吗？一般来说，兄弟姐妹之间的配型成功率较高。” 听到这个问题，陆英一下陷入沉默，他想到了顾伯琅。 “没有，我们锦恒是独生子。”在陆英沉默的时候，郑珍接口说道，她知道陆英的沉默代表什么，那个孩子，是她心头的一根刺。 “那你们先去做配型吧。”刘医生点点头，父母配型，成功率也是可以的。 骨穿有多么疼，只有针下去的那一刻才知道。 郑珍几乎哭了出来，陆英虽然没吭声，却也双目赤红，满头是汗。 等待配型结果的日子里，陆英去了转山西路的小区幼儿园。 现代社会，只要肯花钱，想找到一个人，实在太容易。 那是一个午后，幼儿园的孩子们刚刚睡过午觉，正三三两两地在院子里的树荫里做着游戏。 陆英一眼便看到了顾伯琅，这个自出生起，他连抱都没抱过的孩子，却一下子抓住了他的视线。 顾伯琅正和一个扎着麻花辫的小姑娘说着什么，兴高采烈，手舞足蹈，偶尔有些零碎的词语传到他的耳边：厉害……长头发…… 这个孩子已经能够说这样长的句子，而他的陆锦恒，似乎连一个爸爸还没有叫过。 陆英有些黯然地离开，他应该想想，该怎样才能合法地拥有这个孩子。 陆英联络了律师，然而还没等与律师见面，医院却率先传来了不好的消息，他和郑珍与陆锦恒的配型都失败了。 “其实，这种情况也会存在，血型相同，并不一定能够配型成功，我已经通知了骨髓库，有合适的配型会跟我们联系。”刘医生看着几乎要绝望的郑珍，很能理解一个母亲的心情，只能尽可能地安慰她。 “医生，骨髓库要多久才有消息？”郑珍焦急地探身上前。 “这个，要等他们那边的通知。”没有人能给一个准确的答复。 “那我儿子，还能等多久？”想到一直昏昏沉沉的陆锦恒，郑珍感觉到了死亡的恐惧。 “希望一个月内，能有消息。” 刘医生的话，像是给陆锦恒判了死刑。 郑珍一下子瘫坐在椅子上，她的儿子，只有一个月了？ “医生，做了移植的话，就算根治了吗？”陆英不像郑珍，仍然保持着冷静。 “可以这么说。” “那……配型的骨髓，只能是成年人吗？” “这倒不是，也有很多的孩子给自己的父母或是兄弟姐妹做过配型，预后也不错。” “最小的孩子有多大？” 刘医生有些疑惑陆英的提问，却还是认真做了回答：“有过刚出生没多久的孩子给自己哥哥做移植的案例，不过不是在我们医院做的，后续情况如何，我们不是很清楚。” “谢谢刘医生。”陆英说完，拉起郑珍，走出了刘医生的办公室。 回病房的路上，郑珍既绝望，又愤怒，终于一改之前的隐忍和压抑，让所有的情绪喷泄而出。 “陆英！你还我儿子！都是你，都是你，我的儿子才会躺在病床上！现在他要死了，你却连一滴眼泪都不肯为他掉！”郑珍撕扯着陆英的衣服，被他狠狠甩开。 “够了！我有办法！” “你能有什么办法？！一个月啊只有一个月！” “我还有一个儿子！” “什么？” “我说，我还有一个儿子。” “你——你要去找顾京墨那个贱人和她生的野种？！” “如果你还想救你的儿子，你就给我闭上嘴！”“野种”那两个字深深刺痛了陆英，他的童年，就是在这不绝于耳的两个字中度过的。 郑珍被愤怒占据的大脑终于短暂地清明了一下，她想到了刚刚陆英问刘医生的那几个问题。 “你是想移植……” 陆英不着痕迹地点点头。 “那个女人绝对不会同意的。”顾京墨怎么可能会救她的儿子。 “这个你别管，我来想办法。”陆英不想多说。 “你是不是想借机接近那个女人？”怀疑的种子开始在郑珍心里萌芽。 “郑珍，你如果把这份心思用在儿子身上，或许我也不会到现在还没听到过儿子喊一声爸爸。” 陆英眼睛里一瞬间的悲伤狠狠地戳在了郑珍心上，这是她的丈夫，是她儿子的爸爸，不管他曾经有过多少挣扎和留恋，在关键的时刻，他仍然选择了她们。 “陆英——”郑珍泪如雨下，扑到了陆英怀里。 第62章 骨髓配型 血液科，医生办公室。 陆英和郑珍并排坐在陆锦恒的主治医生刘医生对面。 过去的一个多月来，他们常常坐在这里，听医生说着陆锦恒的情况，这么久以来，从来没有过好消息。 “考虑移植吧。”刘医生合上病历本，看向陆英和郑珍。陆锦恒的情况一直不太理想，常规的治疗并没能够控制他病情的发展，移植是目前所能使用的最佳方案，“之前考虑到孩子太小，不建议进行移植，但是这孩子体质比较特殊，有很严重的药物过敏反应，常规治疗药物对他不太起作用，昨天经过和呼吸科、心内科的会诊，认为有移植的条件，建议进行移植，你们考虑一下吧。” 郑珍看看陆英，等着他拿主意。她之前常将陆锦恒当成与陆英对峙的武器，加上保姆萍姐照料又细心，等陆锦恒躺在病床上的时候，她才意识到，这个她十月怀胎生下的孩子，还没有叫过她一声妈妈。 “医生，只要对孩子好，我们当然同意，不过这个移植的风险有多大？”陆英表态，若是可以根治，当然是最好。 “任何医疗手段都有一定风险，不过我们可以说的是，类似的病例，我们也做过不少，只要照料得好，预后效果不错。” 作为医生，最常被问道的问题就是能不能治好，风险大不大，刘医生早已经习惯了这样的说辞。 “移植的话，配型是用我们的，还是申请骨髓库？” “现在骨髓库比较紧张，我们建议还是首选亲人配型，你们是孩子父母，尽快去做个配型，看看谁合适。”刘医生边填写治疗方案边说，“对了，锦恒有兄弟姐妹吗？一般来说，兄弟姐妹之间的配型成功率较高。” 听到这个问题，陆英一下陷入沉默，他想到了顾伯琅。 “没有，我们锦恒是独生子。”在陆英沉默的时候，郑珍接口说道，她知道陆英的沉默代表什么，那个孩子，是她心头的一根刺。 “那你们先去做配型吧。”刘医生点点头，父母配型，成功率也是可以的。 骨穿有多么疼，只有针下去的那一刻才知道。 郑珍几乎哭了出来，陆英虽然没吭声，却也双目赤红，满头是汗。 等待配型结果的日子里，陆英去了转山西路的小区幼儿园。 现代社会，只要肯花钱，想找到一个人，实在太容易。 那是一个午后，幼儿园的孩子们刚刚睡过午觉，正三三两两地在院子里的树荫里做着游戏。 陆英一眼便看到了顾伯琅，这个自出生起，他连抱都没抱过的孩子，却一下子抓住了他的视线。 顾伯琅正和一个扎着麻花辫的小姑娘说着什么，兴高采烈，手舞足蹈，偶尔有些零碎的词语传到他的耳边：厉害……长头发…… 这个孩子已经能够说这样长的句子，而他的陆锦恒，似乎连一个爸爸还没有叫过。 陆英有些黯然地离开，他应该想想，该怎样才能合法地拥有这个孩子。 陆英联络了律师，然而还没等与律师见面，医院却率先传来了不好的消息，他和郑珍与陆锦恒的配型都失败了。 “其实，这种情况也会存在，血型相同，并不一定能够配型成功，我已经通知了骨髓库，有合适的配型会跟我们联系。”刘医生看着几乎要绝望的郑珍，很能理解一个母亲的心情，只能尽可能地安慰她。 “医生，骨髓库要多久才有消息？”郑珍焦急地探身上前。 “这个，要等他们那边的通知。”没有人能给一个准确的答复。 “那我儿子，还能等多久？”想到一直昏昏沉沉的陆锦恒，郑珍感觉到了死亡的恐惧。 “希望一个月内，能有消息。” 刘医生的话，像是给陆锦恒判了死刑。 郑珍一下子瘫坐在椅子上，她的儿子，只有一个月了？ “医生，做了移植的话，就算根治了吗？”陆英不像郑珍，仍然保持着冷静。 “可以这么说。” “那……配型的骨髓，只能是成年人吗？” “这倒不是，也有很多的孩子给自己的父母或是兄弟姐妹做过配型，预后也不错。” “最小的孩子有多大？” 刘医生有些疑惑陆英的提问，却还是认真做了回答：“有过刚出生没多久的孩子给自己哥哥做移植的案例，不过不是在我们医院做的，后续情况如何，我们不是很清楚。” “谢谢刘医生。”陆英说完，拉起郑珍，走出了刘医生的办公室。 回病房的路上，郑珍既绝望，又愤怒，终于一改之前的隐忍和压抑，让所有的情绪喷泄而出。 “陆英！你还我儿子！都是你，都是你，我的儿子才会躺在病床上！现在他要死了，你却连一滴眼泪都不肯为他掉！”郑珍撕扯着陆英的衣服，被他狠狠甩开。 “够了！我有办法！” “你能有什么办法？！一个月啊只有一个月！” “我还有一个儿子！” “什么？” “我说，我还有一个儿子。” “你——你要去找顾京墨那个贱人和她生的野种？！” “如果你还想救你的儿子，你就给我闭上嘴！”“野种”那两个字深深刺痛了陆英，他的童年，就是在这不绝于耳的两个字中度过的。 郑珍被愤怒占据的大脑终于短暂地清明了一下，她想到了刚刚陆英问刘医生的那几个问题。 “你是想移植……” 陆英不着痕迹地点点头。 “那个女人绝对不会同意的。”顾京墨怎么可能会救她的儿子。 “这个你别管，我来想办法。”陆英不想多说。 “你是不是想借机接近那个女人？”怀疑的种子开始在郑珍心里萌芽。 “郑珍，你如果把这份心思用在儿子身上，或许我也不会到现在还没听到过儿子喊一声爸爸。” 陆英眼睛里一瞬间的悲伤狠狠地戳在了郑珍心上，这是她的丈夫，是她儿子的爸爸，不管他曾经有过多少挣扎和留恋，在关键的时刻，他仍然选择了她们。 “陆英——”郑珍泪如雨下，扑到了陆英怀里。 第63章 伯琅失踪 顾京墨接到幼儿园林老师电话的时候，首先听到的是一阵哭腔。 她莫名有些心悸，却还是尽量稳定情绪问林老师：“林老师，怎么了，是不是伯琅……” “京墨，对不起，伯琅不见了——” 之后的那一瞬间，顾京墨以为自己失聪了，因为她除了这句话外，什么都听不见了。 伯琅失踪了……失踪…… “京墨！京墨！”林老师的声音夹杂着哭泣声不断地从手里里传来，坐在顾京墨旁边的温蒂意识到了不对劲，拍了拍她的肩膀。 顾京墨像是被吓醒一般回神，不可能，伯琅怎么会失踪呢，不可能！ “不可能，伯琅不是会乱跑的孩子，林老师你有好好找过吗，是不是捉迷藏伯琅躲起来了？还有，园区里的监控呢，看过监控了吗，伯琅是不是藏起来了……” “京墨，今天，幼儿园有户外活动，就在小区东边的运动场上，距离园区只有一百米，回来的时候，宁宁摔倒了，我在后面帮忙处理伤口，等回到幼儿园，才发现伯琅不见了，对不起京墨，对不起，是我不好，没照顾好伯琅——” 林老师的哭声让顾京墨感觉到一阵阵的寒意，伯琅真的不见了…… 顾京墨的手哆嗦得不成样子，连把手机放进包里这样简单的动作都做不到。 一旁的温蒂从电话里听到了发生的事，不放心地想要跟上顾京墨。 “温蒂，我、我家里有些事，我得现在就走，现在就走。” 顾京墨的惊慌失措和语无伦次吓坏了温蒂：“京墨，怎么了，要帮忙吗，我陪你一起去吧？” “不用不用，可能就是小孩子闹着玩，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我先回去看看，说不定已经没事了呢。”眼泪已经在顾京墨眼里打转了，她不想接受伯琅失踪的事实。 顾京墨失魂落魄地走出办公室，坐在回家的出租车上，脑海里一会儿是顾伯琅笑靥如花的样子，一会儿是新闻上那些面容扭曲的乞讨的孩子，心痛得几乎无法呼吸。 “姑娘，你还好吧？”司机师傅看着顾京墨有些不对劲，担心地问。 “师傅，能不能开快点，我儿子出事了……”顾京墨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 司机师傅听说是孩子的事，狠狠地踩了一脚油门。 回程的速度比以往快了很多，在顾京墨心里，这段路，却是她此生最漫长最难熬的一段时间。 站在幼儿园门口的时候，顾京墨像往常一样听到了清脆换快递的童言童语，可是这里面，已经没有了伯琅的声音。 林老师的眼睛已经哭红了，且不说她要负的责任，只说伯琅这样一个可爱的孩子在她的眼前失踪，这愧疚感已然让她崩溃。 “京墨，对不起，对不起……”她除了哭泣道歉，什么也做不了。 幼儿园园长也在办公室等着顾京墨，园长是一位五十多岁的妇女，比林老师冷静得多：“顾太太，实在抱歉，是我们的疏忽，我已经报警，并且调出了园区的监控录像，没有发现伯琅，小区的录像也在调阅过程中，您可以跟我一起去看。” 顾京墨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是匆忙地跟着园长去了保安室。 转山西路是东安市有名的高档社区，治安一直很好，听说小区幼儿园的孩子走失，物业十分重视，一接到消息便把所有的监控都调取出来了。 顾京墨和园长一起坐在电脑屏幕前，看着孩子们从活动场回园区的监控录像。成群结队的小孩子从活动场的大门出来，蹦蹦跳跳地向前走着，顾伯琅小小的带着小黄帽的身影，一下子就抓住了顾京墨的眼睛。 那是她的伯琅！ 活动场与幼儿园中间隔着三栋楼，走到最角落一栋楼的时候，孩子们的身影被凸出的阳台挡住了，只能看到长长的队伍的两端，中间的几个小朋友完全被楼宇遮住了身影。 等到队伍再次全部出现在视野里的时候，带着小黄帽的顾伯琅已经不见了。 顾京墨的心在那一刻沉入谷底，不过就是这短短的几分钟，怎么就没有了呢，明明是跟所有的小朋友一起走的啊，怎么会只有伯琅不见了呢，不会的，不会的。 她从椅子上跳起来，扑到电脑跟前，睁大眼睛，仔细分辨着所有孩子的脸，或许她的伯琅只是摘掉了帽子，或者，或者跟别人换了衣服，他不会不见的。 但是一个接一个孩子地看过去，她仍然没有看到伯琅。 顾京墨颓然地瘫坐在地。 一旁的园长和保安队长连忙将她从地上扶起来。 “顾太太，你一定要撑住，孩子孩子等着你。”年轻的保安队长试图劝慰她。 顾京墨甩开了被扶着的手，冲出门去，她一路跑到伯琅不见的那栋楼前，花坛，凉亭，楼洞，她一寸一寸地寻找，没有放过任何一个角落。 “伯琅——伯琅——你在哪儿——伯琅——” 带着哭腔的声音悲凉地回荡在空荡荡的楼前。 她的手因为拨开花坛里的树枝而划伤出血，她看着两手空空只余血痕的手，陷入了空洞，她的手还能再牵住她的儿子吗？ 顾京墨晕倒了。 匆忙追来的园长和保安队长见势不好，连忙冲上来，却也堪堪地拽住了顾京墨的一个衣角。 两人合力将顾京墨带回了幼儿园，林老师看到昏迷的顾京墨，心中的愧疚和不安更甚。 “园长，怎么样了？” “顾伯琅的紧急联系人是谁？顾太太现在的情况，我怕她再受刺激会承受不住。”孩子走失这件事本身幼儿园就要承担很大的责任，如果家长再出事，那他们可真的无法交代了。 “伯琅是单亲家庭，京墨的父母也都过世了，家庭联络名单上，只有顾京墨自己。”林老师的眼泪再也控制不住，这样的伯琅，她竟然没有给看好。 “这可怎么办？”园长急的团团转，只能试图叫醒顾京墨，可是昏迷的顾京墨，却没有一丝反应。 “园长！”林老师忽然想到了什么，“有一个人！” 第64章 古装乘机 甘南星并不是一个很喜欢使用社交软件的人，有事通常都是电话联系，回国之后，在程恩泽的撺掇下开通了微信，里面的联系人数量，一个手就能数过来。 至于微博，若不是顾京墨默默关注了他，他也是不会用的。 知道她可能会看，所以他偶尔会上传一两张助理阿泰传给他的剧照，有时就是一些简单的风景，每一张照片都被粉丝们当成福利，每一条微博下面都是狂欢。 他分外留意顾京墨，然而她只感小心地给他点个赞，连评论都没有写过一条。 不过，他也并不太在意，毕竟，他每晚都能与她微信视频，看看伯琅，听她说几句话，然后一切的疲惫便都烟消云散。 他每天都会看顾京墨的微博，却不能关注他，他现在已经有了两千万的粉丝，每天都会收到无数的点赞和评论，当然还有各种各样的私信，他怕他的关注会给她带来麻烦。 顾京墨的微博更新停留在几天前，是带着伯琅在活动场玩的时候拍的小家伙的影子，看来，伯琅还是不喜欢被他妈妈拍正脸。 甘南星看着手机，脸上露出宠溺的微笑。 一旁的阿泰看呆了，本能地掏出手机，对着甘南星的脸咔嚓了一声。 甘南星的笑僵在了脸上：“阿泰，我现在没在拍戏。” “啊？啊——啊，南哥，哈哈哈哈，你看我这手，真是不听话！”阿泰装腔作势地拍了自己的手一下，抱着手机跑远了。 阿泰是个分外活跃的年轻人，却并不聒噪，甘南星对他倒是十分满意，渐渐地也能接受阿泰偶尔的抽风。 在甘南星翻看着微博的时候，私信一条一条地不断增长，这个频率，像是一个人在不断地发着消息。 他点开了私信，是一个顶着卡通头像的网友，甘南星收到过太多网友的问候，甚至有网友将他的微博当成树洞，每天都要在这里汇报自己的菜单，他匆忙扫一眼，就要退出，转开眼神的时候，似乎看到了熟悉的名字。 他停下即将按返回键的手指，看着那一条条消息，眉头越皱越紧。 “南神，我是伯琅幼儿园的老师，你在吗” “对不起，伯琅从幼儿园走失了，京墨现在昏迷，我们不知道该联系谁” “因为看你之前来接过伯琅几次，不知道你那里有没有京墨其他家人或朋友的联系方式” “对不起，都是我们的疏忽，我们只想发动一切力量去找到孩子” “对不起，你能帮帮我们吗” …… 从看到第二条信息起，甘南星的手指便不由自主地收紧，指节都有些发白了。 “马上报警，我会叫医生去幼儿园接京墨，这是电话xxxxxxxxxxx，我三个小时后到。”甘南星颤抖着手敲下这几个字，点了发送。 “阿泰！” “南哥什么事儿？”正在一旁与纪行舟的助理交流剧照的阿泰闻声过来。 “帮我订飞东安的机票，马上，我现在开车去机场，三个小时后我要到家。”甘南星交代完阿泰便回到了车上，直奔机场。 “哎，南哥——”阿泰的声音随着绝尘而去的车一并消失在风里。 南哥从来没有这么着急过，一定是大事，阿泰不敢耽误，订了时间最近的机票，将信息发到了甘南星手机上：“南哥，票定好了，一个小时后起飞，你应该能赶到机场，下机之后，公司的车会去接你，路上小心，剧组这边交给我。” 一路飞驰到飞机场，甘南星翻出车里自己的证件，check之后，直奔安检处。熙熙攘攘的机场大厅里，以为他的出现，产生了一股骚动。 “是甘南星！” “啊南神！” “南神好帅啊——” “南神古装居然这么仙！” 甘南星走得匆忙，根本没来得及卸妆，身上仍是剧中的白色长衫，头上也是如瀑的乌黑假发。 手机的闪光灯不断地亮起又熄灭，甘南星却对周围的一切视若无睹。 负责给甘南星安检的是一个年轻的小姑娘，看到一身古装的甘南星，不由得脸红了：“甘先生，请转身。” 甘南星面色凝重，带着一股慑人的气魄，他听话地配合转身，眼神扫过四周的时候，引起了一片抽气声。 “你说他是不是有什么急事啊，怎么穿着戏服就来坐飞机啊？”路人甲道。 “人家可是明星，明星不是什么都能穿吗？”路人乙道。 “还别说，真的是好看，当初看《冥战》的时候就觉得帅，没想到换种造型真的是像换了个人的帅啊。”路人丙道。 …… 周围的叽叽喳喳完全没有影响到甘南星，他现在全部的心思都在不知在何处的顾伯琅和不知状况如何的顾京墨身上。 终于走进候机室，甘南星给老六打了电话，让他带着急救箱赶去转山西路幼儿园，随即拨通了东安市公安局局长的电话，他需要更多的人帮忙找人。 飞机上，甘南星摘掉了头上的假发套，一路奔波加上着急，他的头发已经汗湿了，稍显凌乱，配上他此刻愤怒又凝重的眼神，更增添了他的英气。 伯琅，不要怕，顾京墨，我来了。 林老师见到甘南星的时候，有些畏缩地不敢上前，她明显地感觉到了甘南星身上释放的怒气。 “她呢？” “在、在办公室里。”知道他问顾京墨，林老师赶紧将甘南星领过去。 顾京墨在两个多小时前已经醒来了，一个自称老六的大胡子医生赶来，检查了她的情况，确认身体无恙，然而顾京墨情绪失控得厉害，老六只能给她打了镇静剂。 甘南星见到的正是因为镇静剂仍在沉睡的顾京墨，她脸上那带着痛苦与绝望的神情狠狠地击中了甘南星的心脏。 甘南星走上前去，蹲在顾京墨床前，手指轻轻抚上她的眉头：“她怎么样了？” 看着一身西服的甘南星，老六知道他是真的动心了：“情绪不稳定，用了点镇定剂，孩子那边，恩泽已经开始着手找人了。” 第65章 全市搜救 甘南星伸手，抱起仍在昏睡的顾京墨，转身向办公室外走去：“先回家去。” 园长上前，想要说些什么，却在与甘南星对视的片刻败下阵来，终究是他们的失职，只要孩子能平安找到，什么后果他们都愿意承担，孩子千万不能有事，不然，这个男人一定不会放过他们所有人。 顾京墨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在一个陌生的昏暗的房间里。 她来不及想自己的处境，便记起她的儿子，伯琅不见了…… “伯琅！” 她赤脚下床，朝门外奔去。 没走出两步，就撞上了一个坚实的胸膛。 她站立不稳，险些向后倒去，身前的人却稳稳地伸出手，揽住了她的腰。 顾京墨抬头，正对上甘南星满含担忧的双眼，她的情绪一下子崩溃了。 “伯琅、伯琅不见了……” 她紧紧地抓着甘南星胸前的衣服，眼泪一串串地落下来，他是她在这无助时刻里唯一的依靠了。 顾京墨放声痛哭：“都、都怪我，是我没有照顾好伯琅，是我把伯琅弄丢了，是我，伯琅会不会被人拐走，会不会受到伤害，会不会……” 甘南星没有出现之前，她只是疯了一样的想冲出去找孩子，然而此刻站在他身边，她才能释放所有的内疚与恐惧。 甘南星将顾京墨揽进怀里，轻轻拍着她的后背：“不怕，不怕，我一定会把伯琅找回来。” 甘南星扶着顾京墨坐到沙发上，茶几上的电脑开着，屏幕上有好几个视频对话框。 其中一个正是程恩泽的脸。 “南星，已经请专家检查过小区所有视频，没有见伯琅走出小区大门，所以，如果伯琅被人带走的话，一定是通过车辆。目前警察正在排查当天所有从小区开出去的车辆，半个小时后给我们结果。” “好。”甘南星切换了视频界面，从老六手中接过热牛奶，放到了顾京墨手中。 “已经有些头绪了，一定能够找到，你不要担心。” 顾京墨看看屏幕，看看甘南星，似乎终于见到了希望，她含着眼泪点头。 此时，一个自称狗哥的小混混正在警察的巡查中东躲西藏。 在避过又一波警察后，他狠狠地朝地上吐出一口唾沫：“这家伙，早知道会惹来这么大的麻烦，就应该要十倍的钱！” 他拎着几瓶啤酒和烤串回了自己的出租屋，昏暗的房间里，乱糟糟的创伤，一个小小的身影正在昏睡。 狗哥上前检查了孩子的呼吸，听见正常的喘气声后放下心来，掏出手机，拨打了一个电话：“喂！对，到手了，可以，不过要加钱，你们知不知道老子为了这个小崽子被警察查了好几次了都，行啊，你们不想要，大不了，我卖到别的地方去，十倍，一口价，好，晚上交货，地点我会告诉你。” 扔掉手机，狗哥狠狠地灌了一大口啤酒，真他妈的爽！干这一票大的，他妈的他就回老家，以后再也不来这鬼地方！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顾京墨的心悬得越来越高，到晚上的时候，连坐都坐不住了。 “不行，我要出去找伯琅。” “京墨姐，现在警察和南哥找个的人都在找了，很快就有消息了，你身体弱，还是在家等消息吧。”老六是医生，认为顾京墨现在的状况并不适合出门。 “可我是他妈妈，天黑了，伯琅会怕，我不能在家干坐着啊——”顾伯琅看着窗外的夜，越来越焦急。 “走吧。”甘南星站起身，“我跟你一起去。老六，你在家看着电脑，有消息随时打我电话。” “唉。”老六无法，只能看着他们相携出门，“带上这个。” 一瓶提神醒脑的喷雾被塞进甘南星的手里。 甘南星点点头，带着顾京墨下了楼。 开车走在东安的大街上时，顾京墨才感觉到这座城市的巨大，这样大的地方，她小小的伯琅，会在哪里呢？ 顾京墨眼睛望着窗外，努力地辨认着所有孩子的脸，一次次地失望之后，绝望占据了她的眼。 甘南星一边开车一边留意顾京墨的情况，见她死灰般的眼睛，终于忍不住，他在路边停了车，从驾驶室下来，打开副驾驶的门，蹲在了顾京墨面前。 “不是你的错。”他直视顾京墨的眼睛，“不是你的错，而且，伯琅一定会找回来的。” 顾京墨看着他眼里的坚定，终于又有了力量。 看待顾京墨眼神的变化，甘南星知道她重新有了动力：“你有没有联系过你的朋友们，有没有人见过伯琅？包括认识的同事？” 听到甘南星的话，顾京墨才想起来她还没有给任何人打过电话，采儿，维翰哥，他们会见过伯琅吗？ 电话一通接一通的拨出去，除了将康温采和梁维翰一起加入找孩子的队伍中，他们仍然一无所获。 这时，老六来电了，甘南星按了免提。 “南哥，警察排查了今天从小区出去的所有车辆，大部分都是小区业主的车，已经确定没有问题，只有两辆陌生牌照的车，其中一辆确认是被盗的车，已经被找到，车主对于事情一无所知，还有一辆二手车，登记的主人是七水街的一个小混混，地址我已经发到你手机上了，警察也已经赶过去了。” 顾京墨和甘南星的眼中同时闪现出希望，甘南星小心地给顾京墨关上车门，加足马力，驱车直奔七水街。 七水街是东安市最乱的地方，顾京墨从来没有来过这里，坐在车里，看着车窗外摇摇晃晃的醉汉，穿着暴露的年轻女子，顾京墨心头有越来越多恐惧。 到了手机上的地址，甘南星率先推门下车，随即将车门反锁。 顾京墨推了好几次车门都推不开，正要问甘南星，却见他已经下车了，她疑惑地看向甘南星，只见他的口型道：“在车里等着。” 顾京墨看着他转身向那黑暗的小楼梯走去，用力地拍着车窗，甘南星却没有回头，上面不知道是什么情况，他不想让她涉险。 第66章 七水街上 这是一栋年岁很久的老房子，楼梯间墙壁上有着斑驳的污渍和各式各样的手写广告或者是贴着的广告贴纸，鸟笼一般一间一间的小格子门口隔三差五地便能看到几个垃圾袋子。 甘南星一进入楼内，便闻到一股刺鼻的气息。他本能地皱紧眉头，不管是谁把顾伯琅带到了这里，他都要让他生不如死。 看看手机上老六发来的地址，甘南星小心地靠近了走廊尽头的房间，铁门上是褪色的油漆，门口胡乱地堆着几个酒瓶，门关着，听不见里面的动静。 甘南星犹豫片刻，想直接冲进去，又怕真的有人挟持伯琅，会伤到孩子，他向四周观察，在拐角的位置看到一小扇窗户，他轻手轻脚地攀上去，侧身挤进了那小小的窗户里，伸出的铁钩刮破了他的衬衣，带起一道血痕。 跳进屋子里之后，甘南星才发现这里是洗手间，带着久未清洗的霉味与腐臭，他小心转开门把手，向屋里看去，屋里漆黑一片，完全看不到人影，也没有听到孩子的哭闹声。 甘南星感觉不妙，猛地踹开门，冲进了房间里。 甘南星扭开了屋里的灯，屋里乱糟糟，桌上是泛着有光的竹签子，角落里是胡乱丢弃的外卖盒子，但是一个人都没有。 床上乱堆的乌漆嘛黑的衣服被子里，一抹亮黄拽住了甘南星的目光，他走上去，将那东西捡起来，那是一个小小的黄帽子，是大街上常见的孩童过马路时候带着的款式，伯琅真的来过这里！ 那他去了哪里？ 甘南星将整间屋子翻了个底朝天，除了这帽子之外，再无一丝顾伯琅的痕迹。 他掏出手机，打给老六：“我到了七水街，伯琅确实曾经被人带到过这里，但是屋子里现在没人，应该是被转移了，你马上去调这栋楼附近所有的监控。” 那边程恩泽正在通过视频与老六通报自己那边的进程，听到电话里甘南星说到七水街，立马接口道：“有个人或许能帮上忙，我这就联系。” 这边甘南星走出大楼，就对上顾京墨期盼的眼神，但是看见他空空的双手，又颓然地瘫坐在车上，甘南星把那小小的帽子折起来，放进了自己的口袋里，这个时候让她看到，怕是会崩溃吧。 “孩子可能来过这里，我们已经离他很近了。”甘南星走进车里，握住了顾京墨的手。 除了眼泪，顾京墨已无别的言语。 甘瑞生接到程恩泽电话的时候，很是有些吃惊的，毕竟，上次见面，并不太愉快，但是想起那个早晨，他却开始有些回味。 “你是不是认识黑道的人？”程恩泽实在不想给甘瑞生打电话，但是事关孩子，而他似乎真的在某些方面，比他们几个有门路。 “你惹上谁了？”听程恩泽说起黑道，甘瑞生正色道。 “不是我，是顾京墨，你记得吧，之前在久客帮过我的那个姑娘，她儿子走失了，现在看起来，像是绑架，我们查到孩子可能被带去七水街，但是现在线索又断了。”程恩泽尽可能言简意赅地将事情解释清楚。 “那个顾京墨，不是甘南星的女人吗？”甘瑞生虽然不喜欢甘南星整天一副闷不吭声的样子，却不得不承认，他这个堂弟的本事是足以让他刮目相看的。 “南星也在找，不过孩子多在外面待一刻，就多一刻的风险。”程恩泽说着说着开始烦躁起来，“甘瑞生你他妈的到底有没有人，能不能帮上忙，老子这里跟你叽叽歪歪半天你能不能给句痛快话！” 甘瑞生确实不喜欢程恩泽沉闷的样子，听到他这炸毛的语气，反而觉得舒畅无比：“还是这样说话像你。” “你——”程恩泽愤怒达到顶点，恨恨地挂了电话，这个人到底知不知道什么是轻重缓急。 刚挂断，甘瑞生的电话便再次打来，程恩泽鼓足勇气决定不接，想到顾伯琅笑着叫他哥哥的样子，终究决定忍气吞声一次。 他接起电话，仍然没有好气：“甘大少爷有何贵干啊？” 甘瑞生见程恩泽在生气的时候仍然接他的电话，便知道他是真的非常在意这件事情了，他也不再开玩笑：“把那孩子的照片发过来，我让人在七水街找。” “你真能帮上忙？”程恩泽问道。 “你找我，不就是让我帮忙，你让我帮，我自然能帮得上。” 程恩泽听这话总觉得有些别扭，但是事情紧急，也无暇多想，把甘南星发的几张照片一股脑都转给了甘瑞生。 这边甘瑞生正在联络各路上的朋友，甘南星也带着顾京墨在七水街的大街小巷里穿梭，顾京墨的手上拿着顾伯琅的照片，一路走着，每一家店的门卫、保安，甚至是路上的行人，一个都没有错过。 然而换来的不是摇头未见，就是醉汉的言语轻佻，甘南星出手教训了几个人，终究是不忍心看着她这样漫无目的地泪流满面地寻找。 “这样不行，你的身体受不了，回车上去。”甘南星抓住顾京墨的手腕。 “放开我，伯琅肯定就在附近，他在等着我，我要去找他。”好几个小时的心慌和奔波，没喝一口水，没吃一口饭，顾京墨早已经没有了挣扎的力气，她只是用绝望和乞求的眼神看着甘南星。 甘南星明白她的心情，现在最痛的便是她，可是正因为如此，她更不能倒下：“你需要休息，五分钟，就五分钟，五分钟之后，我们就接着找，好不好？” 顾京墨看着手里的照片，使劲摇头，她的伯琅还不知道在什么地方受罪，她心痛得恨不得死掉，她怎么可能休息，她不能休息，一分一秒都不行。 甘南星只能强硬地将她揽进怀里，借助他的身体，给她一点点力量。 口袋中的手机再次响起，甘南星连忙接起，是老六，希望能有好消息。 “南哥，我刚刚看了小区前几天的视频，发现有个男人曾经在幼儿园门口待了很久，我这就把照片发给你。” 第67章 血液分离 甘南星点开手机微信，放大图片，顾京墨在他怀中探头过去，看着手机屏幕上那个既熟悉又陌生的人，难以置信地张大了眼。 陆英！ 居然是陆英！ 怎么会是陆英！ 顾京墨设想过很多的可能，或许是绑架，或许是拐卖，甚至是走失，但她从来没有想过陆英会参与到这件事情里。 “怎么会是他，他根本不想要伯琅，伯琅出生的时候他一下都没有抱过，两年多了也从来没看过伯琅一次，他怎么会怎么会……他要做什么，是不是因为我问他我爸爸的那些藏品，他要报复我？他要干什么！”顾京墨的脑子混乱得几乎要爆炸。 她掏出自己的手机拨打陆英的电话。 嘟——嘟—— “你所拨打的电话暂时不方便接听，请稍后再拨。” “陆英！”顾京墨已经被愤怒淹没了，但同时也稍稍地放下了心，如果伯琅是被陆英找人带走的话，那他至少不会有什么危险。 甘南星看着照片上陆英稍嫌模糊的脸，心中涌动着厌恶的情绪，这个男人，这张脸，似乎每次见到都是不愉快的时候。 不过既然有了方向，那就没有必要再等待。 “知道他在哪里吗？”甘南星拉着顾京墨回到车里。 “他应该在我原来的家里。” 甘南星的车开到了当初顾京墨住的别墅区里，顾京墨已经两年没有回来过了，门口的保安仍然记得她，只是开门的时候脸上浮现出尴尬又同情的神情。 顾家这个姑娘也真是可怜，房子被前夫拿走，小三反而登堂入室。 顾京墨站在别墅前，一遍又一遍的摁着门铃，别墅区的夜，寂寂无声，而门，也一直没有打开。 这时保安的巡逻车发现了两人，一个年长的保安走到顾京墨身边：“他们家孩子住院了，最近很少回来，你别按门铃啦，根本没人在。” 顾京墨这才想起陆锦恒，是了，陆锦恒住院那天，还是她帮忙送过去的，她只想见到陆英找回伯琅，竟然将这件事情忘记了。 甘南星看着顾京墨脸上明显的自责与愧疚，很是心疼，她要承受的事情太多了，他或许能在找人的事情上出点力，却始终无法宽慰一个失去孩子的母亲的痛苦绝望的情绪。 “我们这就去医院。”甘南星向几位保安道谢后带着顾京墨开车朝东湘医院飞驰而去。 路上，顾京墨依然不断地拨打陆英的电话，还是无人接听。 顾京墨开始有些怕了，陆英如果只是单纯地想见伯琅，完全没有必要对她这样防备，甚至找小混混带走伯琅，他要做什么，他要做什么？！ 行至一半，老六的电话再次打来：“南哥，监控视频上的人是陆英，他是……我刚刚定位了他的手机，他现在在秀安街二十一号，恩泽哥那边的人也正往那个方向过去，你离得最近，你先赶过去吧。” 秀安街，离他现在的位置不过十五分钟的车程。 甘南星猛地调转车头，向着秀安街飞驰而去。 顾京墨看着车窗外飞驰而过的一排排路灯，心里默默祈祷，伯琅，妈妈来了，你不用怕，妈妈来接你了…… 秀安街二十一号是一家私人诊所，一眼看过去跟普通的民居没有什么区别，只有一个昏暗的灯牌上挂着一个鲜红的十字。楼前的防盗门被一把大锁锁上，里面有些晕黄的光，看不清是什么情形。 甘南星想让顾京墨在车里等着，她却率先一步走下车，捞起门边的转头狠狠地砸向那把大锁。 甘南星看着她纤细的手指，接过她手中的转头，三两下便将锁砸开了。推开大铁门，里面是一间空旷的小厅，墙边摆着几个透明的柜台，放着一些药品，连着内间的走廊里有些慌乱的声音传来。 顾京墨和甘南星急奔进内室，眼前的场景，让两人一起红了眼睛。 那是一个有些污渍的病床，伯琅小小的身影正蜷缩在床上，他身上的外套被脱去了，只有一条短裤还穿在身上，他眼睛紧闭，脸颊上仍是未干的泪痕，最触目惊心的是他身上连接的那些管子。 大腿根部有一根管子，连着三根可乐吸管粗细的软管，颈部也是这样的一排管子，这些管子里全部都是红色的血液，正缓缓地顺着管子流到床边那台同样布满管子的机器里。 到处都是红色的管子，一米长两米长，一根两根三根，而那机器上挂着的几个袋子，一袋晕黄，一袋血红，还有大包大包的生理盐水。 顾京墨想要走上前去，又怕不小心碰到伯琅让他更痛，她呆呆地站在床前，一时竟然无法言语。 甘南星则立即给老六发了讯息，现在这个情况，必须有专业的医生才行。 屋里的两人早已经听见动静，一个穿着白大褂的男人正瑟缩地靠在墙角，有些紧张地盯着面色不善的甘南星，这个男人从进门起，就开始用杀人的目光看着他了。 这陆先生明明说是带着自己儿子来做干细胞采集的啊，难道是拐卖了别人家的孩子？ 白大褂战战兢兢地向着一旁不言不语的陆英靠近，刚刚听见有人砸门的时候他就想溜了，却被这个所谓的陆先生给堵在门里，如今真是进退都不是。 “我不管你们在做什么，马上停止。”甘南星的声音裹挟着无边的杀气回荡在小小的屋子里。 “这、这位先生，采集还没完成，现、现在停不了啊……”白大褂试图解释的声音在甘南星目光的逼视下越来越小。 “陆先生，陆先生，你赶紧说话啊……”白大褂只能悄悄转向陆英，这才是始作俑者啊，他只是拿钱办事啊。 被白大褂呼叫的陆英正目光沉沉地与甘南星对视，果然，这个才是顾京墨的男人。 甘南星却连眼神都不愿再给陆英一个，他直接冲上去，将陆英推到墙边，对着他的脸，一拳又一拳地砸下去。 陆英开始还击，但是甘南星常年健身，看着虽然瘦削，但是身体很结实，加上为了拍戏，接受了一段时间的武术指导，在他的攻击之下，陆英根本全毫无反手之力。 陆英的嚎叫让顾京墨惊醒一般回过神来，她轻轻走到床边，摸摸伯琅的小手，冰冷的触感让她心头一颤：“伯琅，妈妈来了，你醒醒啊，伯琅……” 第68章 回到诊所 甘瑞生派出去的人也回报了消息，确实有人看到照片里的小孩被七水街一个叫阿狗的小混混带到了秀安街。 甘瑞生和程恩泽一起往秀安街赶，老六则回了诊所，开出了自己的急救车。 他们赶到的时候，那个机器仍在运转，白大褂跟陆英一样都没能逃过甘南星的拳头，然而无论甘南星怎样动手，那白大褂只说自己不知道设备怎么停下，他一个半吊子医生，这个机器平时也不过是为了卖血的苦工抽血用过，第一次做干细胞采集，他真的是不懂啊。 顾京墨晕倒在床边，脸色比顾伯琅更加苍白，甘南星在一边扶着她，满身都是四溢的杀意。 甘瑞生和程恩泽一起站在墙边，不知该怎样靠近，直到老六进来，这个狭小的房间里才终于有人活动起来。 顾京墨被甘南星抱起，站在一边，老六上前，按下了机器上的几个键，一直回想在房间里的嗡嗡声消失了，管子里的红色越来越少，最终变成透明的白色。老六小心地拔下顾伯琅颈部和腿部的软管，做了简单的消毒，抱他起来的时候，才发现床上不知何时也沾上了血迹，他小心翻转顾伯琅小小的身体，只见他后背上有一个不小的针孔，正在缓缓地渗出血丝。 他们竟然在这样简陋的条件下给这样小的孩子做了骨穿？！ 老六的眼神扫过一旁哆哆嗦嗦的白大褂，看他的样子就像是在看一个死人了。 “伯琅被做了骨髓穿刺，他们应该是想要他的干细胞，这里环境太差，我先带孩子回诊所。”老六的声音平静地有些吓人。 老六从诊所带来的护士利落地将细胞分离机上采集的干细胞封好，装进了急救车里的保温箱里，不管这干细胞能不能用，绝对不能落在这些人渣手里。 甘南星抱着顾京墨跟在了老六身后，出门的时候，给了甘瑞生一个眼神，甘瑞生明了地点点头，视线转向了角落里的两个人。 陆英满头满脸都是血，已经昏迷过去，那个白大褂倒还清醒，只是也好不到哪去。 甘南星将顾京墨带到自己车上，他的口袋里就是出门前老六交给他的可以提神醒脑的喷雾，他却不想给她用，与其让她看着这样的伯琅痛不欲生，不如等老六处理好伯琅身上的伤口之后再让她醒来。 老六的诊所，虽然叫诊所，但是配备的设备，却是整个东安市最为先进的。现代医学分科越来越细，许多医生专攻一科，对于其他相关病情可以说全不了解，老六醉心医学，而且触类旁通，对于内外科都有研究，年纪虽轻，技术在全球却都是首屈一指，他不想应对各级官僚和权贵，这才躲到东安来开了个小诊所。 甘南星将顾京墨安置在病床上，然后走到了老六的工作室门口，门紧紧地关着，他只能通过门上的玻璃窗看到老六紧蹙的眉头。 两年多前，他也是这样焦心地站在门口，不过后来迎来的是初生的伯琅和安然无事的顾京墨，这一次，希望命运不会让他失望。 工作室里，老六的心也越揪越紧。 由于细胞分离设备的不断发展，现代的干细胞采集早已不是当初从盆骨采集那种粗糙的方式，安全性提高不少，采集者的痛苦也比较低，但是干细胞采集前需要注入粒细胞集落刺激因子以提高体内干细胞的含量，而这种药物有可能导致皮疹、发热、关节疼痛、间质性肺炎甚至休克，必须严格控制用量，一旦过量，对于采集者而言，是致命的。 老六第一时间对顾伯琅进行了血液检测，万分庆幸的是，在那样恶劣的条件下，他的血液中并未感染其他病毒，想来陆英应该是为了确保干细胞的质量，自备了采集针管。 然而大量的失血让顾伯琅产生了低钙血症和心室纤颤，后背上的骨穿伤口因为与床单直接接触，沾染了一些致病菌，出现了轻微感染。 老六一声接一声地吩咐身边的护士处理伤口，注射药物，时间一分一分流淌，顾伯琅苍白的脸上终于渐渐有了些血色。 两个小时之后，老六走出工作室，摘下了脸上的口罩。 “没有生命危险了。” 甘南星直接摔在了门边的长椅上，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暂时地放了下来。 老六从来没有见过甘南星这样失态的样子，他不知该如何宽慰甘南星，最终只是轻轻在他肩上捶了一拳。 “京墨姐呢？让她来看看孩子吧，已经没事了。” 甘南星这才走到顾京墨床边，将喷雾在她鼻前摇晃了一下。 顾京墨幽幽转醒，看着眼前的甘南星和周围干净整洁的病床，一时有些迷茫，转瞬即想到了躺在冰冷的床上的顾伯琅。 “伯琅——”她紧紧抓着甘南星的手臂，挣扎着想要起来。 “伯琅回来了，他吃了些苦，老六已经给他检查处理过了，现在没事了，你放心，我带你去看他。”甘南星小心地将顾京墨扶进了诊所的工作室。 顾伯琅已经换上了护士新买来的小睡衣，浅蓝的颜色，映衬着一张安静的睡脸。 这个小小的孩子虽然一直没有醒过，但他似乎知道他已经被最爱他的人找到，从回了诊所，他的神情便安稳下来，现在虽然没醒，却只是睡着了，并非昏迷，只是，后续的调理，仍然需要很长的时间。 “伯琅，伯琅……对不起对不起，是妈妈不好，是妈妈不好……”顾京墨含着泪亲吻伯琅的小手，她险些就失去他了，她的伯琅，她的生命，她的阳光。 甘南星站在顾京墨身后，看着她扑倒在床边，看着她的眼泪将洁白的床单打湿，看着她失而复得的心有余悸。 甘南星面上没有大的表情，但是心有余悸的状态与顾京墨别无二致。这个孩子，与他有着难解的缘分，或许从两年前的那一个怀抱起，他便成为他生命中无法割舍的责任，他是他见的第一个人，哪怕那时的他幼小到全无意识，但是这份羁绊，会永远牵连着他们。 他绝不会放过试图伤害他的人。 第69章 众人齐聚 终于再次将伯琅揽进怀里，感受着他的体温，他的呼吸，他的存在，顾京墨的心终于慢慢安定下来。她知道还有很多的事情要做，可是此刻，她只想好好的待在伯琅身边，哪里都不去。 甘南星明白她的后怕与不安，让护士给工作室里又加了一张病床，紧挨着顾伯琅的病床摆放，随后轻轻搀起顾京墨，将她扶到床上：“陪伯琅睡一会儿吧，剩下的事情明天再说。” 顾京墨双手握住甘南星的手，紧紧的，紧紧的。 太多太多的感谢涌上胸口，可是当时当下，语言何其苍白。 如果没有他，她不知道伯琅还要承受怎样的折磨。 如果没有他，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挺过这个晚上。 甘南星用力地回握住顾京墨的手，左手轻轻的抚摸着她的头。 有些人之间的交流，无需言语。 在确认找到伯琅的那一刻，老六便把信息发给了仍然在外面寻找的康温采和梁维翰，并且告知了诊所的地址。 此刻，匆忙赶来的康温采和梁维翰，正同程恩泽、甘瑞生一起等在诊所的大厅里。 他们都在门口看到了昏睡着的伯琅，也看到了顾京墨与甘南星的相依。 梁维翰和康温采都有些震惊于这个陌生男人与顾京墨的亲昵，但是此时此刻，没有任何人想去打扰这片刻的安逸。 他们都已经知晓了陆英做的事，甘瑞生也同时带来了陆锦恒的病历。 一个等待骨髓移植的陆锦恒，两份配型失败的说明书，一个月的生存时限，这便是陆英制造这一切的全部动机。 或许，也并不止如此，然而那些，得留给顾京墨与甘南星。 甘南星出来的时候，带上了工作室的门。顾京墨已经睡下，护士也守在顾伯琅旁边，随时监控着所有的数据。 正面看到甘南星的脸，梁维翰和康温采才认出这个只在电影中有过一面之缘的男人。 他为何会出现在京墨身边，而且看起来，十分亲近的样子？ 最重要的是，新闻大肆报道过他的新剧，他现在明明应该在西南山里。 “你——”康温采的惊诧明明白白地写在了脸上。 “康小姐，梁先生，我是甘南星，这一晚，辛苦大家了。” 甘南星是发自肺腑地想要感谢，但是这话听在梁维翰耳朵里，却十分不适。 “甘先生，我们是京墨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似乎不用你来道谢吧。” 康温采和梁维翰都算是顾京墨的家人，甘南星的话在他们听起来，确实有些宣誓主权的意味，康温采也听出了梁维翰话里的不以为意，但是，眼下的情景，他们与甘南星相比，他确实更像是主人。 康温采扯了扯梁维翰的衣服，示意他注意语气，梁维翰终于转开了眼睛。 “伯琅情况怎么样？京墨呢？我什么时候能去看看他们？”康温采此刻最关心的是伯琅的情况，刚才程恩泽的简单描述已经听得她胆战心惊，京墨身在现场，究竟又承受了多少心痛。 甘南星看到了康温采眼睛里明明白白写着的心痛，知道她定然是顾京墨最为交好的朋友：“伯琅暂时稳定了，目前没有生命危险，不过还要在这里待一段时间。她……吓坏了。” 简单的三个字，究竟包含了多少担心。 康温采不是感情细腻的女孩子，却在此刻，突然地明了了“吓坏了”这三个字背后的款款深情。原来，在这段浅淡流淌的岁月里，已经有人超越了他们，成为更靠近京墨的人。 康温采点点头，接着问起陆英，她本以为这个男人只是懦弱又贪婪，却没想到，她连做人都不配。 提起陆英，大厅里的几个人神色都是一变。 刚刚那个场景，即便是各路通吃的甘瑞生也看得头皮发麻，一个父亲把自己的亲生儿子当成血库，只为采血救另一个儿子，这究竟是怎样丧心病狂的人才能做出来的事！ 甘南星看向甘瑞生。 甘瑞生开口道：“那个人现在在我名下的一座仓库里，现在有人专门看守。” 康温采听到这里，立即起身：“麻烦把地址告诉我，我要去把这个人渣碎尸万段！” 她们捧在手心里呵护的伯琅，竟然因为这个人渣经历了这样可怕的事。 “康小姐，这件事，交给我吧。” 甘南星这边正要拦住康温采，一旁的梁维翰也怒火中烧，恨不得马上去将陆英拖出来狠狠地打死。 “我去。”工作室的门开了，顾京墨正站在门口，因为有些虚弱，只能扶着门框站立，但是眼神里，却是前所未有的坚定。 康温采冲上前去狠狠地抱住了她：“京墨——” 这个时候，她能做的只有陪伴。 顾京墨回抱了康温采，拉着她的手，来到伯琅床边：“采儿，伯琅可能还要好几个小时醒来，我怕我赶不急回来，你能替我在这里陪陪他吗，我怕他醒来看不到熟悉的人会害怕。” “当然可以，但是你自己面对陆英的话……”康温采有些犹豫，“要不让……维翰哥跟着你吧？” “不用，既然是甘先生家的仓库，他带我过去就可以了。”不知道为什么，此刻的顾京墨无比的依赖甘南星。 “他跟你……” 顾京墨知道康温采想问什么，但是，她也分不清：“以后再说。” 最终，甘南星开车带着顾京墨直奔仓库，诊所里，康温采和梁维翰都留下来随时关注伯琅的情况，连一贯独来独往的甘瑞生都留了下来，不同于程恩泽脸上的愤怒与担忧，甘瑞生脸上全然是淡漠的表情。 “哎，他怎么回事？”老六悄悄拉住程恩泽，朝着甘瑞生努努嘴，甘瑞生从小就不待见他们，这次居然会帮忙，真的难以置信，难道他良心发现了？ 程恩泽看看坐在长椅上的甘瑞生，也猜不透他的想法。上次刘胖子的事，让他见识了甘瑞生在暗势力上的人脉，这次如果不是牵涉七水街，他根本不会找他，只是没想到他真的会尽心尽力帮忙。 程恩泽的视线停留太久，直到对上甘瑞生有些玩味的目光，才倏然转开。 第70章 伯琅无恙 顾京墨像是睡着，但是睡得极不安稳。 梦境之中，有条枯竭的河流，散落着破败的树枝，渐渐地，涨起水来，她站在河边，看着河水越来越高，渐渐地浮起枯木，而在这奔涌的河流上游，有一个小小的身影顺流而下，面容苍白，双眼紧闭，连手脚都泡的发白发胀…… “伯琅——” 顾京墨抑制不住地尖叫出声。 坐在门外的众人一起涌进工作室里。 只见顾京墨正满脸泪痕地扑在顾伯琅的身上，泪水在身下的白色床单上留下斑驳的水渍。 老六最先走上前，检查了顾伯琅的情况，监护仪上的数值都很稳定，呼吸心跳都很平稳，老六对着众人道：“伯琅没事。” 甘南星想要上前，看到康温采已经迈出脚步，便又站住了。 康温采走到顾京墨身边，将她轻轻扶起来：“京墨，医生说了，伯琅没事，只是睡着了，我们都在，你别怕。” “采儿——”自责和担忧重复地撕扯着顾京墨的心，是她不好，是她没有照顾好伯琅，才让伯琅经历这一切。 “妈妈……”或许是众人进门的声音太过于杂沓，昏睡了数个小时的顾伯琅微微地张开了眼睛。 众人一起看向那个病床上仍然恹恹没有精神的孩子，气色比昨天好了一些，但仍是一副苍白的样子。 “伯琅！妈妈在，妈妈在！”顾京墨扑过去，不断地亲吻顾伯琅的脸颊。 “妈妈……痒……”顾伯琅转转脑袋，躲避着顾京墨的亲吻。 “对不起，妈妈让伯琅不舒服了。”顾京墨小心翼翼却又无比紧张，她是如此地想要将顾伯琅藏进自己的心坎里，却又因为害怕他的疼痛而不敢轻举妄动。顾京墨求救地望向老六，这个样子的伯琅，她要怎样才好？ 老六走上前去，似乎是怕吓到他，声音前所未有的轻柔：“伯琅，还记得我吗？” 伯琅看看他的大胡子，叫了声“伯伯”。 老六却一反常态地高兴，随即指着屋子里的众人，一个一个让顾伯琅认。 干妈，这是叫康温采。 叔叔，这是叫甘南星。 叔叔，对了，还有一个梁维翰。 哥哥，这是叫程恩泽，换来了程恩泽得意的笑。 ……，这是面对甘瑞生。 也对，伯琅压根没见过他。 “伯琅，还记得……昨天去哪里了吗？”身体上的伤害可以通过医疗手段治愈，心理上的创伤则不容易平复，老六最担心的是顾伯琅可能会因此产生应激障碍。 “有个坏叔叔，很凶……”伯琅似乎是想起了什么，脸上出现恐惧的神情，“叔叔，伯琅害怕……” 这句“叔叔”叫的是甘南星。 梁维翰的脸上浮现出受伤的神情，这个甘南星竟然与伯琅如此熟悉了吗？ 甘南星的大掌轻轻抚摸着顾伯琅的头顶：“伯琅不怕，坏人已经被打跑了。” 顾伯琅看看周围，除了站在一边的护士姐姐和站在恩泽哥哥旁边的叔叔之外，确实都是他认识的人，他终于相信坏人已经不在了，害怕的情绪慢慢平复，甚至对着众人绽出一个虚弱的笑脸。 顾京墨的眼泪一刻不停，她的伯琅终于又回来了。 康温采和梁维翰一起凑到顾伯琅的床边，和顾京墨一起轻声地哄着他。 老六则拉着甘南星走到一边：“伯琅是个很有幸福感的孩子，这次的事情应该不会给他造成太大的心理创伤，不过，这段时间很关键，一定要好好照顾他，身上的针孔那里有些感染，最好还是在这里再待一段时间吧。” 甘南星点头，一切当然以伯琅的安全为第一位。 程恩泽也走过来：“对了，你回来的事情上了新闻，不过没人知道是因为伯琅，暂时不用担心。还有剧组那边，我已经通知过了，什么时候处理完这边的事情，什么时候再回去，至于这损失嘛，反正投资方就是钱多。” 程恩泽看着靠在墙边一言不发的甘瑞生，虽然是钱多的投资方，但还是怎么看怎么碍眼。 “对了，那位，怎么处理？”程恩泽压低声音，问起陆英，昨日甘南星和老六匆忙带伯琅回诊所，陆英是他和甘瑞生一起处理的，现在还在甘家的仓库里，找人看守着呢。 甘南星自然想用自己的方法解决，然而这事情却不能不通过顾京墨。他转头看看正盯着伯琅，一刻也不愿错开视线的顾京墨，实在不忍心打破这一刻的温馨。 顾京墨却似有所感应一样，转头便对上甘南星的眼睛。她在顾伯琅脸颊上印下一吻，将他的小手放进康温采手里，朝着甘南星几人走过来。 这些几乎可以说是素昧平生的朋友，却在昨夜里拯救了她的生命，如若伯琅出事，她怕是也无法再面对这个世界了吧。她有太多太多的感激，而言语却如此苍白无力。 她有些沉默地站在甘南星身边，欲言又止。 甘南星明了她的心思，用力握了一下她的手又松开：“后续的事情，交给我吧，伯琅需要你。” 顾京墨是个无法心安理得地接受别人的好的人，所以她总在说谢谢，总想着回报。然而愿意伸手的人，自有他的愿意，无需以此为负担。 顾京墨确实有些犹豫，经过这件事，她恨不得把伯琅分分秒秒圈在视线里，可是理智告诉她，那样不可以。她想要给伯琅正常的、健康的生活，便不能这样神经质。而且，陆英那里，总还是需要她亲自处理。 两年了，她本以为她与陆英之间的孽缘早已画下句号，她甚至不过在前两日终于决定放下过去，带着对于父亲的丝丝愧疚而放弃纠结笔洗文玩和那些东西。可是陆英，总在刷新她的认知，总是能够在人伦的底线上挑起她的怒气。 她可以不要与他的那段婚姻，可以不要那栋充满她幸福回忆的房子，不要父亲半生心血积攒的珍宝，却绝无可能对伯琅受到的伤害吞声忍气，陆英带给伯琅的痛苦，她要十倍百倍地加到他身上。 第71章 血缘价值 “不，我去。”顾京墨望着甘南星，眼神坚定，陆英的事情，她要自己去解决。 身后不远处的梁维翰已经猜到了他们在讨论的问题，他快步走过来：“我陪你。” 顾京墨摇头：“维翰哥，我自己来。梁伯伯还在医院，需要你的照顾。” “但你自己怎么能行，陆英那样的人，谁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梁维翰仍是不放心。 康温采也在关注着这边的情形，看着梁维翰的样子心头不可谓不痛，然而想到陆英，她的愤怒没比任何人少一分。 “梁先生，仓库那边我比较熟悉，我送她过去。”甘南星见过顾京墨的刚强独立，她既然决定自己处理，他便会尊重她。 “你——京墨，你是不是因为他……”梁维翰想到了几天前他对顾京墨表白被拒的事。 甘南星不明就里，顾京墨只是梁维翰的眼睛，没有言语，眼神却也没有逃避。 “你、你们……”你们不合适、他不是认真的……梁维翰想说的话很多，却没有了开口的立场，终究是甩袖出门而去。 康温采不忍心看他颓丧的样子，有些心疼地叫他：“老……维翰哥……” 梁维翰却没有回头。 顾京墨望向康温采：“采儿，你……” “没事，你去处理陆英，伯琅这边我照看着，绝对不会有事。”康温采语气坚定，她并非不想追着梁维翰而去，然而，纠缠的感情真的是她想要的吗？而且京墨绝对不放心伯琅，又分身乏术，她是照顾伯琅最合适的人。 最终，康温采与老六一同留守诊所，照看伯琅，程恩泽和甘瑞生一起回公司，处理甘南星匆忙离开剧组产生的一系列的社会影响。顾京墨则坐着甘南星的车，来到了甘氏在秀水区的仓库。 甘氏自从美国搬迁至国内之后，便开拓了许多新的业务，进出口贸易是获利十分丰厚的一个领域，为此，甘瑞生在秀水区购置了大片土地，专门建造了仓库。秀水区在东安市郊区，位置并不十分优越，然而城市发展日新月异，一旦城市建设扩张，这片土地的价值必然不可估量。 然而此时，这是仍然是有些荒芜的仓库。 甘南星的车开进仓库区的时候，守门的保安递过来一把钥匙：“甘先生，人在五号仓库。” 甘南星停在五号仓库门前，正要下车，却被顾京墨按住了：“我自己去。” 虽然程恩泽说陆英已经被绑住，可他还是有些不放心。 看出了甘南星的犹豫，顾京墨依然坚持：“放心，我自己去。” 最终，甘南星只能将钥匙放进顾京墨手里：“我在门口，有事叫我。” 顾京墨重重点头。 甘氏的仓库都是电动门，顾京墨轻轻摁了摁手中的按钮，眼前的铁门缓缓上升，带起的灰尘在清晨的阳光中制造出一篇朦胧的光景。 这似乎是一间堆放硫磺的仓库，一进门便传来一股刺鼻的气息。顾京墨一步一步走着，接着门口进来的光，在仓库的角落里看到了手脚皆被绑住的陆英。 他的脸上身上都是淤青，看上去惨不忍睹，然而顾京墨却生不出一丝同情，比起他对伯琅所做的事，他现在所受到的不过是皮毛而已。 陆英感受到了有人靠近，费力睁开已经红肿地眼睛，见是顾京墨，他的脸上浮现出痛恨的表情。 “陆英，你有什么资格痛恨我？” “如果不是你，我怎么会是现在这副模样？！”陆英咬牙切齿地说。 顾京墨对于他的回应，全然没有吃惊，陆英总是这样，出现任何问题，都是别人的过错。 “为什么要动伯琅？”这是顾京墨永远都无法原谅的事。 陆英所有的筹划都以失败告终，便也毫无畏惧，回答顾京墨的时候也全无保留：“我要给我儿子做骨髓移植。” “伯琅身上也流着你的血！”他就这样不能容忍伯琅吗，未出生的时候便冷漠否定他的生存权力，遇到麻烦的时候，却想起伯琅身上的血！ “如果不是做了亲自鉴定，我也不能确定他真的是我儿子。”陆英似乎是嘲笑的表情让顾京墨无法理解。 “你什么意思？” “顾京墨，你就别装了，当初说我出轨，你不也跟男人勾搭不清吗？那个甘南星，等在你手术室门口，到底谁是你老公，也就你自己心里清楚！”陆英想起那个晚上，想起护士投向他的鄙夷的眼神，这一切都是顾京墨和甘南星造成的！ “什么手术室门口？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顾京墨产后昏迷，她确实从未在那个时候见过甘南星，而那时甘南星匆忙离去，顾正原突然亡故，太多的事情堆积到一起，无论是苏妈妈或是孔阿姨，竟然都忘了向顾京墨提起甘南星的存在。 然而顾京墨的否认在陆英看来，却是心虚无疑。 “我不管你到底跟多少人在一起，你把昨天那些采集好的干细胞给我。”陆英挣扎着往前移动。 顾京墨却对自己听到话感到难以置信，陆英连顾伯琅是否还活着的话都没有问过一句，心心念念的竟然是他想从顾伯琅身上偷走的那些血！ “是你说的，他身上也流着我的血，那我拿走一些，也不过分吧。我儿子真的等着移植，再生障碍性贫血，不移植他会死的，你给我，给我！”陆英边说边靠近顾京墨。 他从那个小混混手里得到顾伯琅的时候，并不是没有过犹豫。他唤醒顾伯琅，给他吃的东西，给他喝水，可他却只会指着他叫“坏人”，哭喊的时候，除了叫“妈妈”，竟然还会叫“叔叔”，然而无论他怎样告诉他，他才是他的爸爸，他都只是摇头，甚至捂住耳朵。那时候，他才意识到，这个孩子对他而言，只有血缘上的价值，他唯一的儿子是陆锦恒，而陆锦恒正在等着他去救！ 陆英的眼神太过疯狂，看得顾京墨不由自主地后退。 他并不是不想要孩子，他只是不想要伯琅，他并不是不关心孩子的死活，他只是不关心伯琅…… 第72章 重新认识 他身上流着我的血，我拿走一些，不过分吧…… 不过分吗？陆英，你可以冷漠，但你不能伤害！你若不曾流过血，如何知道流血的人有多痛！ 顾京墨的愤怒被陆英的话点燃，她在这昏暗的仓库里寻找，终于在角落里看到了一些散落的铁签子，她走过去，紧紧地抓在手里，朝着陆英慢慢靠近。 陆英已经看到她手里那些沾着污渍甚至带着铁锈的铁签子，眼神里闪过一丝畏惧。但是顾京墨从小娇生惯养，她不可能真正做出什么血腥的事。他正这样想着，大腿上已经传来尖锐的疼痛。 顾京墨将手中的铁签子狠狠地扎在了陆英的大腿上，然后又用力拽出，随即扎向他的肩膀。铁签子带出的血在陆英的衬衫上留下一串血红的小点，然后慢慢晕染开来，连成一道血红的线。 陆英在顾伯琅的大腿和颈部都插了抽血的管子，顾京墨在刚刚的那一刻，真的很想将手中的铁签子插进陆英的脖颈里，但是她没有，伯琅还需要她，不不想因为陆英的命而将自己搭进去。如果，如果，伯琅因为陆英真的出了什么事，那么拼着同归于尽，顾京墨也绝对不会留着陆英的性命。 肩膀和大腿一起留着血，双倍的疼痛让陆英无比清醒，也无比震惊，顾京墨竟然真的敢……她难道是想看着自己死在她面前吗？！ 恐惧超过了一切，求生成为陆英唯一的念头。 “不要杀我——不要杀我——救救我……救救我……”被愤恨控制的牙尖嘴利的陆英消失了，他终究还是那个懦弱的男人。 顾京墨扔掉了手中的铁签子，不再理会身后仍在哀嚎求救的男人，步伐缓慢地向着闪烁着阳光的门口走去。 昨日里伯琅流失的那些血和今天里陆英仍在流淌的那些血，就让这些鲜血切断他们之间最后最后的联系吧，连血缘关系都不剩的话，他们便彻底地毫无关系了。 门口的甘南星早已经听到了陆英的话，也听到了顾京墨的震惊与后来陆英的嚎叫，他有好几次都想冲进去，又都忍了下来，顾京墨并未向他求救，他便相信她。 直到顾京墨迎着阳光站在门口，甘南星才快步地向她走去。 顾京墨看着逆光而来的甘南星，有期待，有疑虑，但是没有疏离与恐惧。 他似乎在她不知道的时候便进入了他的生活，他似乎为她处理过一些她全不知情的事，不管那是什么，她都知道，他没有恶意。 他们需要的，不过是开诚布公的交谈，让彼此重新认识一次。 “你……”顾京墨想问，却不知该从哪里开始。 甘南星看到了顾京墨衣摆上沾染的红色血迹，有些刺眼，他不想再让她与陆英有任何的关联，沾上一丝血迹也不可以：“先回去，我全都告诉你。” 安排身后的保安进入仓库处理陆英的事，甘南星带着顾京墨上了车。 车里，两人似乎都有千言万语，却又都在整理思绪，以致于很长一段时间里，车厢里除了沉默还是沉默。 “你还记得苏妈妈吗？”甘南星先开了口。 “东湘医院周转病房里的苏妈妈？”顾京墨不知甘南星为何提起她。 “是，苏妈妈一直照顾我母亲，她住院的那些日子，我常常去看她。”甘南星回想起初见顾京墨的那段日子。 顾京墨也想起了父亲住院的那段时光，苏妈妈是在父亲住院十七天的时候被义工送进来的，她一直以为苏妈妈无儿无女，直到后来，有天晚上，凌晨两三点钟的时候，她看护父亲太累，睡着了一会儿，醒来的时候，便见苏妈妈床边坐着一个男人，看背影很是高大，灯光昏暗，她没有看清那人的面容。 后来他又来过几次，每次都是深夜，灯光昏暗，众人都在休息，她只当是苏妈妈的亲人，从没主动打过招呼。 难不成，竟然是甘南星？ “我那段时间晚上工作的时间比较多，一般都是工作结束去医院，每次待得时间也不长，知道住在苏妈妈旁边的是顾先生，也就是你的父亲，也从苏妈妈那里知道了你的名字，但是，从来没有打过招呼。” 甘南星没说的是，他曾在凌晨见过她在走廊独自哭泣，也曾数次见她在床边疲惫地昏睡过去。她哭泣的时候，他只能远远地注视，她昏睡的时候，他却可以为她加件外衣。 “那天，就是6月3号，我去的比较晚，到医院的时候，你应该已经去了产房。孔阿姨接到护士的电话，说你难产。你父亲……很担心，情绪波动很大，孔阿姨本想过去陪你，但是你父亲那里离不开你人，后来，是我去了产房……护士那时候应该一直在等家属，见到我的时候，没有给我好脸色……后来你输了一次血，终于生下了伯琅，护士抱出来交给我……我第一次见到那么小的孩子，好像还没有我的巴掌大，我从没抱过孩子，只能生硬地托着……我给苏妈妈打了电话，你父亲在电话里听到了伯琅的哭声……后来你产后大出血，医生给了病危通知书，我知道不太合适，可只能在那上面签字……好在，你们都没事。后来，陆英到了，美国那边，我爷爷病重，我走的匆忙，便没能跟你打招呼。” 顾京墨像是听故事一样听完了他们的相遇，她明明也在故事里，却好似一无所知。 不是，也并非一无所知。 她想起了那个奇异的梦境，她的父母带着她来到产房门口，她见到了被小被子包裹的伯琅，却没有仔细看抱着伯琅的那个身影。 他似乎穿着黑色卫衣，而且戴上了帽子，那副装扮，和在转山西路遇到的甘南星，别无二致。 原来早在那个时候，她已经见过他，不，或许是更早的时候，病房里相背而坐时候的一次微小的身体接触，走廊里擦肩而过的时候一个不经意的眼神。 她的病危通知书，他的名字，命运竟是这样奇妙，将两个全然无关的人写在了同一张纸上。 第73章 终见遗嘱（上） 陆英最终还是和那个白大褂一起被交给了警察，顾京墨不知道甘南星做了什么，总之并没有人来追究她在陆英肩上和腿上留下的伤，也没有人来要求她或者伯琅作为证人出场。 顾伯琅在老六的诊所里住了近一周，顾京墨一刻不停地陪着，甘南星也就一日不落地过来。期间幼儿园的园长和林老师都来看过几次，顾京墨接受了林老师的道歉，也诚挚地向林老师表示了歉意，毕竟，事情因陆英而起，幼儿园也是防备不及。 一切似乎都回到了正轨，耽误的似乎只有甘南星需要在西南山区里拍的那部戏。 前两日顾伯琅终于恢复了平时的活力，虽然仍住在老六的诊所里，却跟老六一起玩得欢天喜地，完全没有了病恹恹的样子。 顾京墨彻底放下心来，终于有时间关注公司的事，也是在这时候，她看到了网络上铺天盖地的消息。 “南神秘密离组为何事？” “台柱不合！xyz的一哥之争！” “两男争一女？南神愤而离去！” …… 顾京墨看着照片里的男人，一席白衫，如瀑长发，黑色高靴，长眉入鬓，形似谪仙，唯一打破这和谐画面的，是他身后拥挤着的拖着各种各样行李箱的人群和灯光璀璨的穹顶。 甘南星穿着古装戏服站在机场的候机大厅里！ 顾京墨看了那新闻的时间，一周前，伯琅失踪的日子。 其实在他出现的那一刻，他便知道他必然是匆匆赶来，却不曾想，他竟然仓促到连妆都卸，戏服都没换。 她知道他最不喜欢世人的过分关注，所以不工作的时候他甚至很少出门，却没想到那个时候他却那样无所顾忌，不在意世人好奇的目光，不在意可能出现的莫须有的绯闻，这份珍重深深地击中了顾京墨内心最柔软的那一处。 顾京墨久久地看着手机上甘南星在机场的照片，他与她的交集，就如同这个画面一般，亦古亦今，明明是两个世界中的人，却机缘巧合地出现于同一个画面。 “看什么呢？”康温采拎着保温桶推门进来许久了，却见顾京墨一直呆呆地看着手机，完全没有注意到她。 “啊？啊？”顾京墨这才反应过来，匆忙将手机刷回主页面。 “别藏了，这条新闻，全国人民都看到了。”康温采把保温桶放到桌上，坐到了顾京墨身边，“不过你不用担心，虽然有很多新闻，但是没人写到伯琅的事。话说，这位大侠，到底是何方神圣啊，你又是如何跟大侠相识的，速速老实道来！” 康温采早就想问甘南星了，不过他除了面对顾伯琅的时候表情柔和一点，其他时候完全是冰块啊，康温采最怕这种气场的人了，所以整体旁敲侧击地跟老六打听，可那家伙也是不明就里。 如今伯琅身体也恢复了，陆英也被羁押了，她的八卦之魂也终于可以燃烧起来了。 “采儿，你相信命运吗？”顾京墨的眼睛里闪烁着明亮的光。 “哈？”康温采听着这韩剧一般的对话，蒙圈了。 顾京墨有些语无伦次地说了她与甘南星之间两年多的牵绊，并不十分详细，却仍然能够串联起整个故事。 “你是说，两年多前他在医院里陪你生孩子？两年后你们又很偶然地住在对门的公寓？”康温采难以置信。 偶然确实是这个世界上最古老的贵族，然而这贵族会不会太多了点啊？ 顾京墨和康温采絮絮地说着那些她知道或者仅仅是听他说起的事，因为那过去里曾有过他的参与，那段难熬的日子竟然也有了丝丝暖意。 梁维翰在门口站了许久，犹豫着该不该进去。隔着玻璃门，他看到了顾京墨脸上明明是回忆的表情，却带着温暖的笑，两年多了，她很少这样笑过，是谁给了她这样的笑容，是那个人吗？ 梁维翰捏紧了手中的文件袋，到底，该不该拿给她？ 如果她看到，他们是否连朋友都做不成了呢？ 或许，就让这件事情永远不被人知道…… “维翰哥。” 梁维翰已经决定转身离开了，却听到了顾京墨的声音，原来她已经看到了他，还替他打开了诊所的门。 梁维翰硬着头皮走进屋里，脸上明显带着犹豫的神情还没有散去。 “维翰哥，你怎么了？出什么事情了吗？梁伯伯还好吗？”顾京墨看着梁维翰的神情，感觉有些不对劲。 一边的康温采也紧张地站起身了，她总是无法控制自己，始终做不到不去关心他的事。 “不、没事，他很好。”听顾京墨提起父亲，梁维翰脸上更加难看，但是早前的犹豫却消失了，“京墨，你……看看这个。” 梁维翰终于将手中的文件袋递给了顾京墨。 “这是什么？”顾京墨有些困惑地接过文件袋，解开封口的绳子，抽出了里面装着的几张纸。 顾京墨的眼睛不过刚刚扫过纸张上的字，便蓄满了泪水。 她匆忙地看着上面的文字，一行一行，一页一页，直到最后，看到那熟悉的字体，终于失控地跪坐在地上。 “爸爸——” 梁维翰给她拿来了顾正原的遗嘱。 那日梁维翰是在父亲病床前听说了顾伯琅失踪的消息，不单是他，躺在床上的梁鸿祚和陪床的梁伯母都吃了一惊，他匆忙出来寻找，他的父母则在医院焦急地等着消息。 后来，伯琅终于被找回来，被陆英绑走的事情也水落石出，他与父亲母亲说起来，母亲自然是一味骂着陆英，说他不是东西，父亲梁维翰却表现得无比激动，不但啊啊地叫着想要说话，更是挣扎着想要下床。梁维翰和母亲死命地拦着，才将他拉住。 许久之后，梁鸿祚才平复下来，眼眶里的泪水却不断滴落下来。 梁维翰以为父亲是过于担心伯琅，不断地安慰着他，却见父亲的目光死死地盯着他的手机。 他将手机递过去。 梁鸿祚说不出话，手指却还能够活动，他一个字母一个字母地敲着，在梁维翰的手机上写下这样一句话：“我对不起京墨遗嘱在我书房上锁的抽屉里去拿给她” 第74章 终见遗嘱（下） 梁伯母也看到了梁鸿祚编辑的这句话，一头雾水地问：“老头子，你什么时候写了遗嘱？我怎么不知道？还有你的遗嘱为什么要给京墨？” 梁维翰却有些不安，似乎有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已经发生了。 梁鸿祚死死地盯着梁维翰，用眼神示意他按照他说的话去做。 梁维翰匆匆地从医院赶到了家里，父亲的书房他去过很多次，书房里确实有几个上锁的抽屉和橱柜，然而他从来没对任何一个地方有过好奇，也从来不知道被父亲锁住的，究竟是怎样的秘密。 上锁的抽屉…… 梁维翰看着书桌右手边第二个抽屉，是这里？他拿着钥匙的手有些哆嗦，这个刚刚从父亲钥匙串上解下来的小钥匙，究竟会将他的命运推向何处呢？ 直到他看到抽屉里的那几张纸，他才知道，这世界上没有最痛苦的事，只有更痛苦的事。 他见过顾京墨在自己家里被郑珍和陆英欺负的样子，见过陆英在他们面前得意的样子，见过顾京墨瑟缩在小书房里抱着父亲照片哭泣的样子，她本不必受这样多的苦，是他的父亲，把她推到了这样的境地。 这份对顾京墨绝对有利的遗嘱，没有成为帮助她的武器，而是平静地在他父亲的书房里躺了两年。 如今，即便它重见天日，对她而言，何尝不是一个暴击？ 他终于知道他父亲为何说对不起，可是一句对不起，真的能够弥补这一切吗？ 他很想问问父亲到底在其中扮演了怎样的角色，但是看着躺在病床上垂垂老矣的父亲，这份恨，也带上了心酸。 一念之间，他想让这薄薄的几页纸彻底消失，火或者碎纸机，或者别的什么，只要不出现在她的眼前！所有的损失，他来补偿，是否就可以了呢？ 然而在打火机的火苗即将舔上那几张纸的时候，他颓然地松开了握着打火机的手。 不能，他不能。 这是他们的债。 看着眼前流着眼泪跪坐在地上的顾京墨，梁维翰心痛得无以复加，他跪倒在顾京墨身边，不停地道歉：“京墨，我爸爸他错了，他错了，对不起，对不起……” 康温采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连忙走上来想要扶起顾京墨，低头的瞬间，看清了顾京墨手中的纸——遗嘱…… 顾正原在2014年6月3日清晨去世，这份遗嘱立定的日期却是在2013年的4月2日。 她的父亲在刚刚知道自己生病的时候便为她安排好了一切，或许是怕她伤心，而把遗嘱交给了自己最好的朋友，却没想到，他最牵挂的女儿，却没能见到。 顾京墨早在梁家见到那几样东西的时候，便知道梁伯伯可能在她离婚时候的财产分割上做过手脚，后来她百般纠结，终于决定忘记一切，不再追究，可是这个遗嘱，她的父亲的一颗真心，就这样被埋葬了这样久！ 在屋里的甘南星几人听到动静走出来，就看到顾京墨三人表情痛苦又凝重的样子。 甘南星把顾伯琅塞进老六怀里，嘱咐他抱孩子回到室内，自己则走到顾京墨身边，扶住她的肩膀将她从地上拉起来。 顾京墨起身的时候，他已经看清了她怀中的那几张纸，“遗嘱”和“顾正原”这几个字结合前几日她的痛苦和犹豫，他已经多少猜到发生了什么事，而梁维翰脸上痛苦又愧疚的神情则在说明，这一次，伤她的，是她信任同家人的朋友。 “梁先生，我想她需要冷静一下。”甘南星早就看出梁维翰对顾京墨的心思，想来背叛她的并不是他，然而这份文件由他带来，必然跟他也脱不了什么关系，此刻，他在这里，不过是让她更加痛苦而已。 当大厅里只剩下顾京墨与甘南星时，他将她扶到长椅上，自己则蹲在了她的身前。 “想哭就哭吧。” 她的脸上全是泪水，却始终一声不吭。 顾京墨也想哭，想要嚎啕痛苦，将所有的痛苦都发泄出来，然而她发现，无论她怎样努力，她都发不出声音，眼泪一串一串掉落，声音却像是被痛苦吞没。 “我不难过，就算什么都没有，我也不会难过，可是我爸爸，他会难过，他如果知道，他会难过，他一定会很难过……” 顾京墨觉得胸口很堵，喘不上气来，她握紧拳头，一下一下地砸向自己的胸口。 甘南星的大掌包住了她的拳头：“不要折磨自己，你父亲绝不想看到你这样。” 顾京墨终于哭出声来。 她该怎么办？她该怎么办？ 甘南星似乎听到了她内心里的呐喊：“我有个律师朋友，你或许可以先咨询一下。” 不管是要追究，还是要放弃，他都希望她能做出让自己无悔的判断。 甘南星所谓的律师朋友，其实是甘氏集团的高级法律顾问，接到甘南星的电话后，不过一个小时便出现在了诊所里。 这位只处理甘氏顶级业务的大律师对于在诊所洽谈业务感到新奇，然而看着甘氏的幕后老板严肃的样子，对于眼前的小案子，绝无半分轻视。 这个案子并不难打，如果她坚持追究，他绝对可以帮她从她前夫那里追回所有财产并且将她前夫和私藏遗嘱的人一起送进监狱，只是不知道她想要如何？ “能不能不牵连梁伯伯……” 她不想去猜测梁鸿祚的心思，可是今天，他愿意主动将这份遗嘱拿出来，她便仍然愿意叫一声梁伯伯，她是真的不想让他父亲一生的友谊最终惨淡收场。 律师看看甘南星，见他点头，这才开口：“当然可以，顾小姐，其他所有事务交由我处理，您的所有财产我都会合法追回，至于陆英先生……” “无所谓。”顾京墨再也不想听到这个名字。 “好的。”知道了委托人的诉求，案子处理起来就更加轻松了。 律师很快地整理好手中的材料，告辞离去。处理得当的话，他明日一早便可向对方发送律师函。 第75章 陆英入狱 顾京墨并不清楚一件案子从立案到审判的具体流程，也不太清楚审理一个案子需要多长时间，可是她的案子处理得很快。 快到不过三天之后，她便在法庭上见到了仍然有些鼻青脸肿的陆英，和群众席上，焦急又愤怒的郑珍。 梁鸿祚作为证人，也被梁维翰用轮椅推到了现场。 陆英似乎是知道大势已去，冷冷地望了顾京墨一眼就不再言语，郑珍则不同，她在见到顾京墨进门的那一刻，便挣扎着朝她扑过来。 “顾京墨你这个灾星！所有的不幸都是因为你，都是因为你——” 法警一拥而上，拦住了发狂的郑珍，将她带离了法庭。 顾京墨不动声色地走到原告席，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她与陆英对簿公堂。 庭审进行得很快，陆英的谎言与逃避在一系列的证据面前显得可笑又滑稽，梁鸿祚仍然颤巍巍地说不出话，脸上的表情却是痛苦与悔恨，整个流程中，他都不敢与顾京墨对视，顾京墨便也默默地不看他。 被梁鸿祚拿走的那几样物件已经被梁维翰送还到顾京墨手中，梁鸿祚因为身体原因和主动上交遗嘱的良好行为被监控疗养，并进行赔偿。 陆英则承担了绝大多数的罪名，因为私吞遗产和试图绑架儿童，他要在监狱里待上十年。 法官判决的时候，陆英的神色瞬间灰暗了，再次回到听众席的郑珍若不是被几个法警拉住，几乎要晕过去倒在地上。 “顾京墨——顾京墨——啊——” 郑珍再一次挣扎着朝顾京墨扑过去，凶狠的视线几乎要将顾京墨凌迟。 法警早有防备，迅速地制服了她。 听众接连离去，郑珍的嚎叫回荡在空荡荡的庭审现场。 顾京墨走出法院大门的那一刻，天空湛蓝，阳光璀璨，不见一丝阴霾。 法院判决执行地很迅速，两天后顾京墨便接到了法院的通知，陆英和郑珍的东西已经被清理出那栋别墅，她随时可以收回她的房子和那栋房子里属于她的所有遗产。 彼时顾京墨已经带着顾伯琅从老六的诊所返回了转山西路自己家里，她站在小小的书房里，面对着父亲遗像上微笑的脸，说不出是什么情绪。 爸爸，我们的家，回来了…… 所有财产都被法院贴条入库，目前那栋房子已经是空的了。 站在熟悉又陌生的门口，顾京墨忽然生出一种近乡情怯的感觉。 这里，她两年多没来了。 她想看，又怕看。 她想再次找寻父亲的痕迹，又怕全无踪影。 顾京墨在带着燥热的夏风中站立了许久许久，终究没有打开那扇房门。她不想进去，至少此刻不想。她忽然很怀念转山西路她住了两年的小房子，那里有她和伯琅的点滴日常，有她为父亲布置的小小书房，有她和甘南星的再次相遇。 那里，已经是她新的家。 就让这里，暂时地保存在她的记忆里，将来，当一切都烟消云散，那时或许才是真正归来的时候。 门口的保安仍然记得顾京墨，最近这栋别墅里发生的事情早已经传遍整个小区，法院的人来搬过好几次东西，看到顾京墨，他们才确信这房子原来的主人是要回来了。 顾京墨走在熟悉的路上，这条路，她曾与陆英并肩走过多次，如今，世间的任何一条路，她都不会再与他同行。 她全部的青春爱恋，终于终结，可是她的心中竟无一丝遗憾和留恋。 伤痛已过去，仇恨已过去，她有失去，也有成长，她的身边仍然站着最亲密的朋友，她的前方正等待着最英勇的骑士。 顾京墨看到了站在车旁的甘南星，他这次终于想着戴上了帽子和口罩，可她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她已经能够轻而易举地从人群中认出他的样子。 甘南星斜倚在车旁，后座的车窗摇了下去，顾伯琅的小脑袋从车窗里探出来：“妈妈——” 隔着长长的路，顾京墨的眼神对上甘南星的，她是如此地感激他，如此的感激命运。她从没有试图梳理过自己的感情，可是她清清楚楚地知道，她已经无法控制自己的心。 曾经的她，犹豫，彷徨，畏惧。 如今的她，愿意勇敢，坚定，勇往直前。 她的脚步越来越轻快，几乎是飞奔着向前方走去，逆光而来的身影，带着前所未有的雀跃。摆脱阴霾，张开双臂，敞开心扉，她愿意再一次去拥抱幸福。 又一次坐在了甘南星车的副驾驶，顾京墨的心情与过去的每一次都不相同。 初始时候的小心翼翼，后来时候的若即若离，都化作了此刻隐藏在娇美面容下的欣喜。 “回家去？”甘南星问着顾京墨。 “嗯，回家去！”顾京墨重重地点头。 心之安处，即是家园。 “这段时间大家都为了伯琅的事情奔波，我想请恩泽他们一起来家里吃饭，你觉得怎么样？”顾京墨的话说得太过于自然，等到对上甘南星含笑的眸子，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羞涩地红了脸，她这话，明明白白地把他看做了一家人啊！ 甘南星却很高兴她的这种转变，至少说明，她对他已经有了信任。 “听你的。”甘南星目视前方，似乎也不敢与顾京墨对视。 “我这就问问大家。” 顾京墨掏出手机，分别给康温采、程恩泽和老六发了消息，看着联系人里的梁维翰，犹豫片刻，终究是越了过去，陆英的事情之后，梁维翰似乎有意地避着她，梁伯伯也匆忙出院去了外地疗养，她与梁家，终究是失去了最初的情分。 顾京墨凝视手机许久，甘南星微一转头，看到了通讯录里梁维翰的名字，明白了顾京墨沉默的原因，调转车头，朝向了另一个方向。 “哎，这不是回去的路……”顾京墨看着左右的街道，提醒甘南星。 “先去买东西，好几天没回去了，家里应该没什么可吃的，我们去买一点。” “可是大家不一定今天有时间啊？” “就定今天，他们肯定能来。” 老六的诊所一两个月都开不了张，程恩泽更是自由散漫到极致，至于康温采，听说也在假期中，应该也不会没时间。 第76章 番茄滑坡 “可是，你去超市不方便吧？” 顾京墨想到了铺天盖地的那些新闻，他那样匆忙地从剧组赶回来，已经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最近正是狗仔追得最紧的时候。 “我武装过了。”甘南星指指自己的口罩和帽子，又一指车窗边的墨镜，这么多障碍物，应该很安全了。 顾京墨有些感慨，他真的是不知道自己的影响力啊。 “这些没用，肯定会被认出来的，喜欢你的人肯定都认识。” “这样你能认得出我？”甘南星反问。 “当然——我是说粉丝们，粉丝，粉丝的眼睛都特别厉害，我、我们粉丝都特别厉害。”顾京墨感觉自己又要被套路，连忙解释。 “你关注我微博了？”甘南星突然转开了话题。 “嗯——你怎么会知道？”顾京墨有些吃惊，他们虽然交换了微信号，但是他并不知道她的微博啊，而且他的微博上有几千万的粉丝，他怎么会留意到她的？ “念彼共人，眷眷怀顾。”甘南星的声音低沉，这两句诗从他口中吐出，莫名地便带了一丝暧昧。 眷眷怀顾，士在远方，犹有所念，这是父亲顾正原离去之后，顾京墨给自己改的微博名。 顾伯琅坐在后排，听到了这几个陌生的字句，竟学着甘南星的样子，抑扬顿挫地读着念彼共人，眷眷怀顾，念彼共人，眷眷怀顾，眷眷怀顾…… 这几个字竟然越是品味，越发缱绻。 车开到了一个大型超市的地下停车场，甘南星戴好帽子和口罩，便要抱顾伯琅下车。 “别别别，我来我来我来。”顾京墨连忙绕到后面，抢先抱下了顾伯琅，“你要不在车里等着吧？你现在新戏还没拍完，记者肯定都在盯着你，被看到的话，会出大事的！” 顾京墨仍是不放心让甘南星走进超市，不说身边还有她和伯琅，即便他独自一人，这也是会上新闻的画面的。 自母亲过世之后，甘南星几乎再没有享受过平常家庭的温暖，手牵手逛街买菜，是他最想要的人间烟火气。然而看着顾京墨紧张的样子，他忽然又不忍心坚持，舆论的力量，有时是人力所难掌控的，现在，确实不是时候。 “你们先进去，我远远地跟着，不上前就是了。”甘南星做了妥协，却仍然坚持走进超市。 顾京墨见他坚持，便也不再阻拦，只是不断地叮嘱他：“千万要戴好帽子和墨镜，尽量别跟人对视，被人看出来马上就跑……” 甘南星轻笑出声：“你不应该做编辑，应该做经纪人啊，这么专业。” “我当然要做编辑的，我可是有一个写作的梦想呢！”顾京墨扬起头，说起梦想，眼睛明亮得像是闪着光。 “写作？”甘南星有些好奇。 “秘密，等我成了大神再跟你分享！”顾京墨抱着伯琅轻快地转身离开，走出几米后转身看向他，无声地做了个大大的口型“小心点”。 甘南星隔着几米的距离望着一大一小两个人，不断地刷新着自己的记忆，原来这才是她真实的样子，坚韧又活泼，灵动又风趣，当那些忧伤与畏惧消失之后，她竟然前所未有地明媚而倔强！ 甘南星迈开长腿，跟在了顾京墨身后。 顾京墨一进超市门，便将顾伯琅放在了购物车上，随即开始了大采购。 甘南星说的不错，他们的朋友们真的是随时随地都能聚在一起，程恩泽明确表示要来蹭饭，老六直接发了十几个流口水的表情，康温采则是毫不犹豫地列出了菜单。 她翻看着微信里康温采的留言，忽然想到身后的甘南星。 她假装去看刚刚走过的南瓜，偷偷地瞄了身后一眼，甘南星正站在她十米之外，即便戴着墨镜，她仍能感受到他灼灼的目光朝向她的方向。 顾京墨有些紧张地转身，拨出了甘南星的号码。 身后的甘南星看到顾京墨的来电，隐藏在口罩下的脸上浮现出笑容。 “喂？” “你不能总这样站着，会很奇怪啊！” “那我跟上去？” “别别别，你要不推个车，买点菜？”顾京墨似乎终于想到万全之策，不由为自己的聪明才智鼓掌，“你推个车，我电话里跟你说要买的东西，好不好？” 甘南星似乎也很喜欢这样逛超市的方式，听话地从角落里推出一辆购物车，远远地缀在了顾京墨和顾伯琅身后。 “采儿列了菜单了，先买采儿要吃的吧，嗯，她喜欢番茄牛腩，牛腩我已经拿好了，你挑几个番茄吧。挑番茄呢，要挑颜色深红的，摸一下不能很硬，也不能太软……”顾京墨远程指挥完，偷偷地瞄着站在番茄山前的甘南星。 他似乎是头一次看到这么多的番茄在一起，盯了半天，才小心地伸出手，他选了一个颜色深红看起来很是可口的新鲜番茄，顾京墨正要给他喝彩，只见番茄山上咕噜噜地又滚下好几个番茄来。 甘南星连忙张开双臂阻止番茄山的滑坡，颇有些手忙脚乱。 没想到一直稳重、理智、无所不能的南神，居然会有这样的一面。顾京墨偷笑的声音从话筒里传来。 甘南星现在只是感慨，幸亏在挑菜之前戴上了蓝牙耳机，不然一手手机，一手番茄，这山真的要倒在他身上了。可是他现在两手都是番茄，仍然不能阻止它们下滑的趋势。 “咳咳，现在，怎么办？”甘南星僵在了番茄山边上。 “放心，天使出现了！”顾京墨一本正经地道。 “什么？”甘南星不明就里。 “哎哟，你这年轻人，也太喜欢番茄了呀，还要两只手一起抱，来来来，阿姨帮你挑，阿姨告诉你哦，这番茄新鲜的哦，生吃都很好吃的啦，来来来，这是你的车不啦，阿姨帮你放！” 热情地导购阿姨接手了甘南星手上的番茄，一次三五个地很快就给甘南星捡了二十多个。 甘南星竟也呆呆地站着，忘了阻止。 “够啦够啦，快让阿姨住手啊！”顾京墨看不下去了，连忙喊停。 “咳，谢谢，已经足够了。”甘南星拦住了阿姨又一波的番茄攻势。 “够了啊年轻人，阿姨跟你说哦，你这个番茄拿回去吃，吃完保管要再来找阿姨买的哦！” 第77章 被人认出 “谢谢。”甘南星对于阿姨的热情有些难以招架，强撑着道了谢，推着车子，迅速地逃离了番茄山。 他脚步匆忙，车子推起来路线也有些歪歪扭扭，车筐里的番茄倒是稳如泰山。 阿姨犹在他身后，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对着他的背影大喊：“年轻人，好吃再来哦——” 顾京墨看着甘南星落荒而逃的样子，不由得笑开花，随即又想到，他或许也可以接拍一些喜剧，说不定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能够拓展新戏路也说不定呢。 这边顾京墨仍在开着脑洞，设想着甘南星种种的喜剧表演，那边匆忙逃离的甘南星已经跑得连呼吸声都有些加重了。 平复了几秒钟之后，甘南星的声音终于再次恢复了平静；“咳，番茄买好了，还需要买什么？” “不用了，已经足够了，咱们今天的菜单就是番茄炒蛋，番茄炖牛腩，番茄炒菜花，番茄排骨汤，番茄烧草鱼和凉拌番茄。”顾京墨故作严肃，却仍然无法掩饰话语中的调侃。 甘南星听着这一长串的番茄，也轻笑出声，确实，他买的番茄实在太多了，可是如果让他退回去，他绝对不干！ 顾京墨似乎猜到了甘南星的想法：“番茄可以做很多配菜，又有营养，多买点没关系啦。其他的蔬菜和肉我也已经选了不少了，再挑一条鱼就够了，你要不先去收银台那里结账，我买了鱼就出去。” “好。”甘南星听话地推着一车番茄向着收银台走去，顾京墨则带着顾伯琅走向了水产柜台。 “大叔，草鱼是今天的吗？”顾京墨看着大大的水箱，草鱼含有丰富的不饱和脂肪酸和硒，而且肉质细嫩不腻，与番茄一起，是绝好的搭配。 “是啊姑娘，你看这都活蹦乱跳的呢，今天早上刚刚从水库运来的，要不来一条？” “给我挑个大点的，再帮忙杀一下吧，谢谢大叔啦。”顾京墨指着水箱中最大的那条草鱼，“就这个吧。” “好嘞！” 大叔捞出了那条大草鱼，走向了一边的料理台，顾京墨则将购物车拖远了一些，站在一旁静静地等待，顺便翻看着自己购物车里的东西，菜花，茄子，芹菜，菌菇，扁豆，嗯蔬菜有了，牛肉，排骨，鸡翅，鱿鱼，虾，嗯荤菜也有了，嗯还有这些水果，再加上这条草鱼，晚餐就完美啦！ 顾京墨也插上了耳机，仍在通话的手机里，传来了甘南星那边有些吵闹的声音，他应该是到了收银台吧，那边永远是整个超市里人员最密集也最嘈杂的地方。 “请问，你是甘南星吗？” 一个陌生的女声出现在了顾京墨的耳边，让她心头一颤。 她下意思地四处张望，附近并没有人，是耳机里，有人认出了甘南星！ 顾京墨推起车子就要朝收银台奔去。 “哎！姑娘你的鱼！”大叔看顾京墨要走，匆忙拦住，把处理好的鱼放进了她的推车里。 大叔的这一阻拦，反而让顾京墨冷静了下来，她不能过去，如果甘南星真的被人认出来或者是被粉丝围住的话，她更加不能过去，她一旦出现，场面必然会更加混乱。 手机里的嘈杂声越来越大，顾京墨急的团团转。 “请不要声张。”甘南星的声音平静无波，带着让人平静的力量。 站在甘南星身前的是一个年轻的小姑娘，不过十几岁的样子，正一脸好奇兼怀疑地盯着他的脸，更好奇的眼神不断地瞟过他那一推车的番茄，是的，他的推车里，除了番茄，什么都没有。 “南神你放心，绝对不会！”小姑娘伸出手指在自己嘴边做出一个封口的手势，示意自己绝对会保守秘密。 “南神，能跟你拍张照吗？”小姑娘悄悄走近甘南星，声音压得很低，“你放心，我绝对不会乱传上网的。” 如此知趣的小姑娘，甘南星实在不忍心拒绝，他轻轻地点了点头。 看到甘南星点头，小姑娘兴奋地原地跺脚，手忙脚乱地从随身带着的小包里拿出了自己的手机，打开了前置摄像头，摆出自认为最灿烂的笑脸，同时调整角度，试图将身后高大的男人收录进自己的镜头。 甘南星十分配合地弯腰，在等待拍摄的那三秒钟里，甘南星摘下了自己的墨镜，露出了清峻的眉眼，镜头里小姑娘刚刚调整好的笑容一下子僵硬起来，随即被惊讶侵袭，然后在短短的三秒钟里变得有些扭曲。 拍照结束，甘南星迅速戴好墨镜，若无其事地继续排队。 小姑娘点开相册，看着那张自己和南神的合影。 南神带着黑色帽子，帽檐压得有些低，但是仍然能够看到那深邃的眼眸，黑色的口罩遮住了大半的脸，高挺的鼻梁却凸现出来，面容挺俊无比。而她，似笑非笑，似惊非惊，整张脸扭曲地一塌糊涂。小姑娘欲哭无泪。南神，你为什么要摘掉墨镜……你要摘墨镜，你怎么不给我提个醒…… 小姑娘盯着自己的手机，机械地结账，机械地拎起东西，机械地走出闸机。她与南神的合影，她居然用这样的表情污染了南神的盛世美颜，她有罪！天大的罪！ 南神！对不起！在心里郑重地向南神道歉之后，备受打击的小姑娘转身飞奔而去。 甘南星看着在闸机口处停住，回头生无可恋望了他一眼的小姑娘，感觉一头雾水，不是跟她合影了么，怎么好像看上去更难过了？ 这边危机刚刚化解，顾京墨担忧的声音便从耳机中传来。 “你没事吧？”似乎是怕人听到，顾京墨小心地压低了声音。 “没事了。鱼买好了吗？” “嗯，已经买完了。” “我已经结过账了，先去车上等你们。”虽然那个小姑娘已经离开，但是这里人不少，他被认出无所谓，顾京墨若是一起，还不知道会被解读成什么样，她刚刚回到平静的生活，他还是先离开最好。 “嗯嗯，你先走。”顾京墨已经望见了甘南星高大的身影，他在人群中依然如此挺拔，怎么会不被人注意到呢。 甘南星回头，隔着数十米，看到了推着购物车，看向他的顾京墨，这段距离，终有一天，他要让它消失。 直到甘南星的身影安全地消失在门后，顾京墨才放下心来，推着购物车来到了收银台。 第78章 番茄南神 结算完所有食材，顾京墨手上多了两个大口袋，全部都鼓鼓囊囊。 “妈妈，我帮你。”顾伯琅小小的身子不比购物袋高多少，却仍然努力踮起脚尖想帮着顾京墨去提。 “谢谢我的小男子汉。”顾京墨蹲在亲亲儿子的脸颊，让伯琅抓住袋子的一角，实际却不用花费太多力量。 顾伯琅得到了妈妈的肯定，一张小脸上全是得意的表情。 母子两人提着两个大口袋，一路向着停车场走去。 想着刚刚被粉丝发现的甘南星，一进入停车场，顾京墨便变得极为警惕，不断地四处打量，看到周围没人，这才加快脚步：“伯琅，冲刺，跟上！” “ok！”伯琅接到命令，飞速地朝着停在角落里的甘南星的车冲过去，幼小的他并不能够理解顾京墨的小心谨慎，却分外地觉得这样的行为很有趣，像是电视里到处探险的小勇士。 甘南星早已经看到顾京墨和顾伯琅一大一小两个身影，便打开车门，想要下车接应，顾京墨手里的两个大袋子，看上去份量就不轻。 顾京墨也看到甘南星开车门的举动，举起手中的袋子使劲摇晃。 别下车啊—— 甘南星看到她有些吃力的动作和明显紧张的神情，终究是坐了回去，只是转身，打开了后座的门。 顾伯琅率先爬上他的专属座椅，甘南星曾给他讲过安全座椅的使用方法，此刻小家伙正兴奋地给自己扣着安全带。 顾京墨也走上前，将所有的食材放在了后座那一大袋番茄旁边。 “刚才遇到粉丝，不会对你有什么影响吧？”顾京墨一放下东西就发问，这是她最最担心的事情。 “应该没事。东西很重吧？下次还是我来提。”甘南星看着顾京墨手上被购物袋勒出来你的痕迹，有些心疼。 “没事儿，以前比这更重的东西我还拎过呢，那时候还能抱起伯琅。”顾京墨炫耀地握拳，似乎是想向甘南星展示自己的力量，可是那纤细的胳膊，哪里有一点肌肉。 “太瘦不好。”甘南星目光滑过她的上臂。 “啊？哪里瘦？我还想举矿泉水瓶呢……” 顾京墨翻来覆去看着自己的手臂，忽然又想到刚刚的粉丝，连忙掏出手机，登陆微博。 甘南星的车也开动了。 打开微博，搜索“甘南星”，最先出现的是他的微博，更新还停留在数天前的剧照，其次便是关于新剧的一些宣传，再下面是粉丝的一些推送，发的全是他的剧照和写真。 顾京墨一页一页地翻着，直到看到超级话题的一则更新。 博主的头像是甘南星新剧剧照的卡通版，萌萌的白衣上仙，博文很简单，只有两句：“你道南神喜欢你，南神实则爱番茄。”配图是一个堆了数十个番茄的超市购物车。 顾京墨看着这熟悉的购物车，回头看看刚刚从购物车中移出放在后座的番茄，这这这……应该是刚刚的粉丝吧！ 顾京墨点开评论，起先只有寥寥几个评论。 “南神就是喜欢我！” “南神跟番茄有啥关系？” “送番茄上热搜。” “大家好，向大家介绍一下，鄙人就是番茄！” “楼上不要脸！” “南神打飞的回来难道就是为了抢购番茄？哈哈哈好可爱！” “超市偶遇南神，大肆抢购番茄。”此条回复来自博主。 “求地点！求偶遇！” “求照片！” “这图片上，难道是南神的手推车，那这推车的手……”博主给此条回复点了赞。 迅速的，此条评论的点赞数量飞速上涨，这条微博也一下子成为热门微博。 粉丝群里的粉丝们已经开始严肃地开始讨论是否要将粉丝称号改为“番茄”了。 顾京墨越看越吃惊，甘南星的影响力已经强大到这样的程度了吗？只是粉丝的一条微博，就能在短时间内引起这样多的关注？ 顾京墨沉迷手机，一直没有抬头，连甘南星的问话都没有听到，直到甘南星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她才回过神来。 “我有了个新名字。”顾京墨过分震惊的眼神看上去略有些空洞。 “什么？”甘南星不解。 “作为南神的粉丝，我们的代号已经变成了‘番茄’。”顾京墨给甘南星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机，甘南星的超级话题里面，大家的头像清一色地都变成了番茄，大大小小一片红。 车已经在转山西路停车场甘南星的专属位置停下了，甘南星接过手机，翻看着网上的评论，番茄居然已经上了热搜。想到刚刚那个小姑娘，再看看那条被无数人转发的微博，没有暴露出地点，没有贴出他们的合照，甚至连购物车上的广告都仔细地打了马赛克，只有推着购物车的他的一只手入了镜。 顾京墨看甘南星盯着手机许久没有说话，有些担心地问道：“这会不会对你影响不好？要不要跟恩泽说，找水军引导舆论？” “你还知道水军？”甘南星笑着问道。 “啊？啊——哈哈，微博玩得有点久……”顾京墨不好意思地默默鼻尖。 “喜欢番茄吗？”甘南星状似无意地问。 “喜欢啊——” “那就叫番茄吧。”甘南星伸手从后座拿出一个番茄放在手心，拿起自己的手机给握着番茄的左手一个特写，随即上传微博，配文：“番茄很好。” 做完这一切，甘南星将手机塞进兜里，起身下车，先将顾伯琅从儿童座椅上解放出来，有拎起后座的两大袋食材和那一大包番茄，率先朝电梯走去。 此时顾京墨正看着自己的手机，甘南星的微博一刷新，便引起新一轮的点赞大战。 “番茄南神”也成功超越“番茄”，占据了热搜榜的第一位。 超级话题里，粉丝已经炸锅了。 “南神钦定的啊！” “南神难道一直在刷微博？” “好羡慕那个偶遇南神的姐妹啊！” “换头像换得好happy！我感觉我的番茄比其他人的都帅！哇咔咔咔！” “中午必须来一盘，庆祝番茄界的新纪元啦啦啦~” …… “妈妈，回家——”趴在甘南星肩头的顾伯琅见顾京墨始终没有下车，终于放开了喉咙叫她。 顾京墨匆忙给甘南星的微博点了个赞，怕被发现一般收起手机，追上了甘南星的步伐。 第79章 厨艺小白 甘南星发的那条微博引起了粉丝们的狂欢，而此刻他本人却完全不受半点影响地站在顾京墨家里的厨房门口。 他刚刚回了自己的住处换了一套衣服，宽松的黑色运动裤，黑色的长袖卫衣，这次终于不是连帽衫了，他似乎很喜欢黑色。 “需要我做什么？”甘南星看着堆在料理台上的那些东西，挽起了袖子，大有大显身手的架势。 顾京墨看着他跃跃欲试地样子，不由对甘南星的厨艺很是期待，他或许不能很好地应对超市里卖菜的阿姨，但不代表他不会做饭呀，顾京墨隐隐有了些期待，她自己厨艺好，还真的很少吃别人做的饭菜。 “你看你想做什么？”顾京墨将食材一样一样地拿出来，分门别类放好，鱼在水里，肉在案上，蔬菜在一边。 甘南星准备伸出的手一顿，随即又镇定自若地朝着那堆食物前进。 刚刚，他回了自己的a座，并不单单是为了换衣服，更重要的是为了查菜谱。 他记忆力超群，不过几分钟的时间，脑子里已经塞进了十几个家常菜，多看几个菜谱是怕一旦聊起做饭的话题，他会词穷。 为了证明自己的厨艺水平，甘南星捡起的第一样食物是排骨，会做肉就能够证明会做饭。 “红烧排骨怎么样？”甘南星声音沉着镇定，其实清洗排骨时候的滑腻感已经让他微微打怵了。 “好啊好啊。”居然要做红烧排骨，顾京墨崇拜地看着甘南星，真的什么都会哎。 甘南星镇定地拿起一旁的汤锅，加水，点火，烧开。动作干净利落。顾京墨在心里默默鼓掌，会做饭的男人，好帅！ 水开之后，将排骨放入锅中，汆烫出血水，捞出。一气呵成。顾京墨继续在心里默默鼓掌。 想到下一步骤，顾京墨连忙叫住甘南星，将自己身上的围裙解下来，递给他。 “帮我穿上。”甘南星道。 “啊？”顾京墨看着他，他手上既没沾油，又没端锅，两手都是空荡荡，完全可以自己穿嘛。 “我在忙。”甘南星似乎也意识到自己两手空空开口不太有底气，右手抄起锅铲，左手搭在了锅的把手上。 手……搭、搭在锅上？这、这、这……这叫在忙？ 奈何甘南星申请肃穆，顾京墨只能忍着笑，举起了手中的围裙，本想挂在他脖子上，然而身高的差距让她瞬间打消了这个念头，转而将围裙折叠，围上了甘南星的腰。 本来都打算躬身对视的甘南星只能轻咳一声重新站直，这情节，跟小说里不一样。 系好围裙，甘南星回忆脑海中的菜谱，下一步，倒油煎排骨。 倒油，很好，很冷静。 油热了，没事，很正常。 冒烟了，还好，hold住。 下排骨。 噼里啪啦噼里啪啦噼里啪啦……hold不住了…… 下意识后退。 甘南星人高腿长，一个大步退过去，直接撞上了身后料理台上的橱柜。 热油溅在手上的痛和后脑勺撞在木头上的痛，那个更痛？答案是甘南星更痛。 顾京墨看着甘南星因为忍耐疼痛而有些扭曲的脸，有点心疼，更多的是觉得好笑。 他这明明是不会做饭的样子啊，居然还硬撑。 顾京墨接过他手中的锅铲，三两下翻好了排骨，待到两面金黄后，手脚利落地加入花雕酒、老抽，白糖，继续翻炒，随后放入八角、桂皮，添水，盖锅盖，开始焖煮。 甘南星看着顾京墨干净利落的动作，默默地退到厨房门口。 “烫伤了吗？” “没有。” “头还好吗？” “没事。” “会做饭吗？” “不会。” 甘南星乖巧的一问一答，让顾京墨感觉分外可爱，就像是做错事情时候的伯琅。 “我会做饭，大部分的菜式都能做，你……不需要会做饭。”顾京墨说完，脸颊微红，迅速转身去看锅里的排骨，翻炒搅拌，十分专注又专业的样子，虽然，明明还要煮十几分钟，现在完全不用看着。 甘南星听到这话，喜悦在心头弥漫开来，他摘下自己腰间的围裙，迈步走到顾京墨身后，将手探到她的身前，小心地将围裙系在了她身上，手指在那纤细的围裙带子上停留片刻随即离开。 低头的瞬间，他能看到她有点棕红的发色和微微颤抖的指尖。 他曾握过她的手，揽过她的肩，甚至在她因为伯琅的失踪悲痛昏迷的时候给过她拥抱，然而却似乎都不及此刻的亲密。 这个地方，这个场景，这个氛围，太像是他渴望了许久许久的家。 甘南星唇角微动，似要说些什么，却被急促的门铃声打断了。 顾京墨猛然回头，正撞在甘南星胸口，鼻尖微痛，她下意识后退，在碰到身后的灶台的时候本能地伸手想稳住身体。 甘南星看着她的手即将碰到滚烫的锅，连忙伸出手臂，将她圈在怀里，拉离灶台。 一阵手忙脚乱之后，两人就维持了顾京墨双手背在身后，被甘南星一支臂膀压住禁锢在怀中的姿势。 顾京墨抬头，正对上甘南星深邃的眼眸，那里面流动着的情绪，让她心动又欣喜。 “我、我去开门。”在被那汪深潭淹没之前，顾京墨匆忙逃开，朝着门口奔去。 门外站着的是康温采和老六。 康温采一进门就甩下高跟鞋，朝着顾伯琅扑过去。 “伯琅，想没想干妈——” 顾伯琅也热烈地回应康温采：“想啦，想啦——” 顾京墨对老六抱歉地一笑：“他们俩总是这样，快请进啊。” “很可爱。”老六看着在长椅上闹成一团的两个人，满是大胡子的脸上笑容很温暖。 顾京墨刚把老六安顿在客厅坐下，门铃再次响起。 打开门，门外站着的是一脸无奈的程恩泽和面容平静的甘瑞生。 “京墨，他自己要来蹭饭，别怪我。”程恩泽给了甘瑞生一个不要脸的鄙夷眼神，率先走进客厅。 甘瑞生不以为意：“打扰。” 随后将手中的东西递给顾京墨。 “谢谢！上次多亏甘先生帮忙。”顾京墨真心实意地道谢。 “叫我大哥就行。”甘瑞生说完，也进了屋子。 甘南星那家伙从来没叫过他大哥，这下，总有人叫了。 第80章 见证奇迹 大、大哥？顾京墨一脸茫然地看着挤到程恩泽身旁坐下的甘瑞生，他确实是甘南星的大哥没错，但是她也叫大哥的话，这是不是还不太合适…… 顾京墨定定的在门口站了许久，直到客厅里的康温采大声喊饿：“京墨，我要吃肉，见证奇迹的时候到了！” “妈妈，见证奇迹！”顾伯琅跟着呐喊。 康温采最喜欢顾京墨做的饭菜，每次都是花式表扬，几年下来，逐渐词穷，于是在众多的赞美之中选定了“见证奇迹”，每次想吃顾京墨的菜，她就大喊“见证奇迹”，而顾京墨一次都没有让她失望过。 顾京墨好笑地看看举动如同复制粘贴般的康温采和顾伯琅，匆忙放下手中的东西赶到厨房。 甘南星仍在镇定地守着那锅排骨，这脸上的镇定与手上的无所适从形成鲜明反差，顾京墨绕到他身后，推着他的后背将坚持留下来帮忙的甘南星撵了出去。 说真的，她自己在厨房，做起饭来貌似更快的样子。 甘南星走进客厅，见到众人，没什么表情地坐下。顾京墨早就准备了好了茶水，这时候他们已经自动自发地一人倒好了一杯，确实没什么甘南星能够招待的了。 能够找到顾伯琅，客厅里坐着的诸位都帮了许多忙，可甘南星并不是一个习惯于言语上道谢的人，这份人情他记下，以后他们有事，他倾力相助就是了。 老六、程恩泽和甘瑞生都知道他的脾气，康温采则完全地将自己放在伯琅家属的位置上，不向他们道谢是因为不想喧宾夺主，更不会在意甘南星的沉默，而且，据她的了解，大明星们一般都是一副生人勿进的冷酷模样。 “你什么时候开始喜欢番茄了？”程恩泽的突然发问，让甘南星准备端茶的手僵硬了一下。 “咳，一直喜欢。”甘南星面不改色地圆场。 “切，我从来没见你吃过任何一种番茄味的东西！”程恩泽看着他不动声色的样子，这家伙，这为了圆谎这是打算飙演技了吗，当自己是失忆的啊！ 程恩泽挺直脊背，这是打算跟甘南星辩个真相大白了。 “你很了解他？”甘南星还没回答，一旁坐着的甘瑞生却忽然插话。 “那当然，他吃什么不吃什么我全都知道！”程恩泽愤愤地道，这家伙当初写小说，不但昼夜颠倒，甚至可以两三个月不出门，如果不是他把吃的用的东西买好给他送过去的，他都要饿死在家里了！对于甘南星的喜好，他自然心知肚明。 然而这话听在甘瑞生的耳中，却有着不同的意思，他看向程恩泽的目光逐渐幽深，偶尔看向甘南星的眼神也带着不善。 甘南星注意到了甘瑞生眼神的变化，倒不是害怕他，只是想到他上次帮忙调查拐走伯琅的那个小混混，便大发慈悲地开口向甘瑞生解释：“之前我工作的时候，吃的东西都是托恩泽订的。” 原来是订饭，甘瑞生神色这才好看一点。 程恩泽却一点都没有感觉到刚刚的暗潮汹涌，继续说着番茄：“你那粉丝群，真的就叫番茄了？会不会跟你形象不符合？” “挺好的，大家都喜欢番茄。” “什么大家？” “粉丝。”甘南星说着粉丝，视线却转向了厨房里的顾京墨，粉丝确实喜欢。 “看来你真的从心理上接受了这份演员的工作！我的xyz以后就靠你了啊哥！”程恩泽说着就要朝甘南星扑过去抱大腿，衣角却被甘瑞生坐在身下。 “喂！远点！”程恩泽指着被甘瑞生压住的衣角，面色不善。 甘瑞生不为所动。 “你——” “怎么？”甘瑞生挑眉，看向程恩泽。 程恩泽看着甘瑞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本来愤愤的表情逐渐消失，眼神有些躲闪地说：“你压到我衣服了。” 甘瑞生终于移动了一下，然而经过这一打岔，程恩泽早已经失去朝甘南星扑过去的冲动了。 康温采的眼神在甘瑞生和程恩泽脸上来回逡巡不定，渐渐地露出了狡黠的笑，她似乎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哦。 康温采将手中没有转完的魔方交给老六：“你给伯琅转。” 自己则闪身进了厨房，并且拉上了厨房的门。 “京墨，那两位是什么人啊？”康温采用眼神示意顾京墨看程恩泽和甘瑞生。 “棕色卷发的那个是程恩泽，之前我跟同事聚餐，很偶然地认识了他，当时咱们看的《冥战》，就是他的公司拍的。” “那南神是他公司的咯？” “嗯，他们好像是很多年的朋友了。” “旁边那个霸道总裁呢？” “霸道总裁？”顾京墨看看甘瑞生，确实很有霸道总裁的样子，“那是甘瑞生，是他的堂哥。” “他？你说南神？”康温采看到顾京墨提到甘南星时候那微微有些别扭的样子，就知道这事情不简单啊不简单。 “嗯。”顾京墨微笑着点点头。 “话说你们到底是怎么认识的啊？邻居就是大明星，这也太玛丽苏了吧？”康温采八卦地问。 往事太多，顾京墨一时不知从何说起，如果只是住在隔壁就玛丽苏了的话，听到之前的那些事，采儿估计要怀疑她妄想症了。 “嗯……就是他帮了我很多忙啊。”顾京墨言简意赅，确实帮了她很多忙，从开始到现在。 顾京墨没有细说，康温采也没有深究，毕竟，现在有更让她感兴趣的事情啊！ 康温采身在厨房，眼睛却一直黏在客厅里的程恩泽身上。 “采儿，把菜端出去吧。”菜已经基本完成，顾京墨指挥着仍然杵在她身后的康温采。 “哦哦好好。”康温采这才将黏在程恩泽脸上的眼睛收回来，转身去对付料理台上的大盘小盘。 她视线转得太快，错过了客厅里老六向她展示手中魔方的兴奋。 老六颓然地放下手，看着康温采一趟一趟从厨房里端菜，浓密的胡须掩盖了他脸上一闪而过的失落。 第81章 帮你洗碗 顾京墨的饭菜绝对配得上“见证奇迹”四个字。 程恩泽自谓在久客也吃了不少好东西，而且久客定期特聘知名厨师，全世界的特色菜都能在久客见到，然而却没有一道菜的味道能及得上他眼前的这几道菜肴。 他想起甘南星自己发的第一条微博，那个饭盒里装的应该是顾京墨做的早饭吧，难怪他还要发条微博去感慨，确实太好吃了！ 老六一声不吭，闷头苦吃，第一次觉得自己脸上的胡子有点碍事了，是不是应该考虑刮掉，这样吃饭更快？ 甘南星和甘瑞生吃相很接近，都很斯文，但是入口的东西却一点不少。 康温采震惊的看着一桌子的菜在极短的时间见了底，而她不过刚夹了几筷子。这些没见过世面的人类啊，终于知道她说的“见证奇迹”此言不虚了吧！ 康温采一面得意，一面又忧伤，就是这些没见过世面的人类害得她都没吃饱，不说了，赶紧吃最后两口。 酒足饭饱，回程路上，程恩泽几乎是瘫坐在座椅上，大脑仍在回忆自己的表现，真是要给自己点个赞，下手稳准狠，抢到最多，吃得最饱！ 一切都很完美，只有甘瑞生，莫名让人讨厌！幸亏他跑得快，不然又得被那个奇怪的家伙跟上！ 打开车载电话，联系甘南星：“京墨这边的事情也搞定了，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剧组？” 虽然这一天天剧组花的都是甘瑞生的钱，程恩泽是一点都不心疼，但是他还等着新剧上线赚钱呢！ “最近吧，这事明天去公司谈。”甘南星简单明了地挂了电话。 “哎——”程恩泽听着电话里的嘟嘟声，这小行星，这是要变成顾京墨的卫星了啊！爱情啊让人头晕目眩！ 甘南星放下电话，看着正在厨房里忙碌的顾京墨，她的长发简单在脑后挽成一个髻，有几缕碎发掉落下来，调皮地擦过她的脸颊，顾京墨双手都是泡沫，只能用手肘去蹭一下，然而片刻后，那头发又再次掉落下来。 甘南星走上前，伸手撩起那缕头发，小心地掖在了顾京墨耳后。 指尖擦过她的脸颊，那温热柔嫩的触感，让甘南星心头一颤。 顾京墨想要回头，却被甘南星按住了肩膀，只能听见他低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就这样，待一会。” 夜晚的转山西路小区十分静谧，窗外是柔柔的月，身后是温暖的光，这一刻，分外温柔。 甘南星的手没有离开顾京墨的肩膀，他的大掌贴着她的肌肤，感受到一种灼人的温度，那温热的肌肤之下，是稍嫌瘦弱的肩膀，她如此瘦弱，是因为承担太多吗？ “我过两天要回剧组了。”甘南星声音低沉。 顾京墨身子一僵，想要说些什么，终究只是说了个“嗯”。 “等我回来，好吗？”甘南星有太多的话想说，然而却不想在离别前轻易许诺，最重要的话要等到能长久陪伴的那一刻再说。 “嗯！”顾京墨重重点头。 心意相通的时候，语言反而不那么重要了。 白炽灯光混着月光洒在顾京墨的脖颈上，泛着一种瓷器般温润的光，牢牢地锁住了甘南星的视线。 甘南星仍站在顾京墨伸手，手也仍搭在她的肩上没有放下来，指腹上是温温的热，眼前是淡淡的香，这样的场景，让人不由自主便沉醉。 甘南星慢慢俯身，头越来越低，越来越低，低到他那温热的呼吸带起的风吹到了顾京墨的脖颈上，带来一阵轻微的战栗。 他的唇逐渐地朝着那美玉般的肌肤欺近，在唇即将印上那白皙温润的肌肤上时，理智终于回到了甘南星的脑中，他猛地后退一步，离开了让他沉醉的幽香。 顾京墨绷紧的身体终于松懈下来，刚刚，她整个人都被他的气息包裹，那一刻，她几乎要沉醉其中。顾京墨脸颊泛红，不敢回头，抖着手拧开了身前的水龙头，哗哗的水声，似乎让她可以暂时地平静：“我、我先洗碗，你、你在客厅坐会儿吧……” 啊啊啊！！为什么让他坐在客厅，应该让他回去的啊！顾京墨你在想什么！你在期待什么啊！ “我是说、我是说，你可以先休息休息……”顾京墨匆忙地想要解释，但是休息又是什么鬼啊！！ “我来帮你。”甘南星轻笑一声，整个人也放松下来。刚刚那一刻，他感受到了她的紧张，才会在最后的一刻退后，幸而，她的紧张并非因为厌恶。 甘南星的心情一下子变得十分愉悦，他挽起卫衣袖子，站在了顾京墨身边，伸手捞起了水池中尚沾着油渍的碗。 冲水，挤上洗洁精，清洗，冲水，全部的流程一气呵成。 顾京墨看着甘南星肌肉线条明显的小臂和占满泡沫的修长手指，眼睛里都是惊喜，洗碗的男人果然是太帅了！ “对了，剧组耽误这么多天，会不会有不好的影响啊？”想到甘南星要回剧组，顾京墨有点担心，他匆忙离开，而且一走就是这么几天，不知道其他演员会不会不高兴。 “恩泽会处理，不用担心。”甘南星不以为意，不拍他的戏份，可以先拍别人。 “那个……我明天去买点东西，要不你带回剧组吧，也可以给大家分一下。”顾京墨询问地望着甘南星。 甘南星洗碗的手突然一顿。 他常常看到新闻上报道妈妈们给塞的后备箱，那大大小小的罐子、袋子，装的不仅仅是食物，还有爱与思念。 从小到大，从来没有谁，在他即将出行的时候给他准备过东西，他习惯了独自旅行，了无挂碍，如今，生活终于向他展现了另一面。 “好。”甘南星点头。 “嗯嗯，我得想想准备些什么，你们在山里，吃东西肯定很不方便，我明天去买肉，做卤味……嗯还得买真空袋，这样可以放得久一点……”顾京墨边说边摘掉洗碗手套，跑回客厅里，拿出个小本子写写画画。 甘南星被一个人扔在厨房，心却前所未有的安定。 第82章 异变陡生 转山西路小区幼儿园门口，顾京墨牵着顾伯琅的手站了许久还不愿松开。 上次的那件事，仍然让她心有余悸，以致于这段时间以来，她几乎与顾伯琅寸步不离，反而是伯琅，从医院出院后便吵着要去幼儿园，虽然经历了那样一场阴谋，但是伯琅似乎并未记住太多，对于上幼儿园也没有心生畏惧，倒是伯琅的班主任林老师因为愧疚，始终小心翼翼。 “伯琅好点了吗，现在来上学可以吗？有什么需要特别注意的吗，吃东西或是什么的？”林老师抓着顾京墨的手，问题一个接着一个。 “林老师，伯琅没事了。上次的事情，起因在我们，让你也跟着担惊受怕，真的很抱歉。”林老师不过二十出头的女孩子，那几天，一定是吓坏了。 林老师眼眶泛红：“对不起，我一定会好好照顾伯琅。” 哪怕是预谋翻案，孩子毕竟是从他们手里被拐走的。 “谢谢你。”顾京墨用力握住林老师的手，若不是林老师当下发现马上通知，伯琅还不知要多受多少罪。 “事情……都解决了吗？”林老师听说了顾京墨前夫的事情，她怎么都没想到这世界上竟然会有丧心病狂到对亲儿子下手的人，若是他不被制裁，还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 “放心吧，都解决了。”顾京墨想到已经身在监狱的陆英，十年的刑期，他们之间最终还是以这样惨烈的方式告别了彼此。 看着伯琅被林老师牵着手领进屋里，顾京墨终于转身离开幼儿园。 她的口袋里放着一个小本子，那是她昨晚想了一晚上裂下的清单，上面记录的是她要为甘南星出发去剧组所准备的物品，粗糙的纸张，却给她前所未有的安定感。 命运，总会在某个特殊的时刻告诉你，要重新开始。 东安市最大的商场坐落在市中区，集服饰、美食、娱乐、百货于一体，负一层的超市也比市里其他几所超市大了很多。 顾京墨看看手上的小本子，打定主意从最方便携带的坚果入手，之后再买肉食，回家去做卤味。 因为全程参与了新剧的制作，顾京墨对于剧组的情况了解地极为清楚。新剧《月落天山》是一部仙侠剧，规模宏大，甘南星所在的剧组是a组，主要拍摄玄幻部分，整个剧组演员加工作人员不下百人。既然想向剧组工作人员致歉，那么就每一个人都不能漏掉。 “你好，请问可以送货上门吗？” 顾京墨看着一箱一箱的坚果，她一个人可带不回家。 “当然可以。”推销员眼见着来了大客户，笑靥如花地走到顾京墨身前，仔仔细细地介绍着每一种坚果的营养价值和储存时间。 最终，在推销员的建议下，顾京墨选定了五种坚果，混合封装，数量一百份，直接送货至转山西路。 到了肉食区，顾京墨挑选起来就显得游刃有余了，牛肉为主，鸡鸭鱼猪为辅，不一会，她的手推车里已经快满了。 刚刚放入最后一样食材，顾京墨的手机响了起来。 “在超市？”甘南星的声音传来。 “嗯，刚刚买完东西，正准备回去。”顾京墨推着车子向收银台走去。 “我去接你。” “你跟恩泽谈完了吗？我自己回去就行，超市有外送，我自己不用带太多东西。”顾京墨开口阻拦，超市，对于一个男演员而言，是一个太过于危险的地方里。 “顺路，我很快就到。” “哎——” 嘟声传来，甘南星挂掉了电话。 顾京墨结完账，拎着两大袋食材，站在商场门口外的空地上，她不断地四处张望，只想着甘南星的车一到，便迅速地拎着东西上车绝对不能让他暴露在世人面前。 上午时分，商场人流并不密集，这片空地，也显得分外空旷。 十几分钟后，甘南星的电话再次打来：“你在门口吗？我已经到拐角了。” “我去路口等你。”顾京墨一手拎起两袋食材，一手拿着手机，向路口走去。 完全没有注意到，马路的对面，一辆失控的红色轿车，正以飞快的速度向她的方向冲过来。 顾京墨仍拿着手机：“我看到你的车了，我在门口的法桐旁边。” 顾京墨笑着摇晃着手臂，手机的银边在阳光下泛着锐利的光。 甘南星也看到了顾京墨，看到了她如同孩童般挥舞的手臂，然而脸上的笑容还未绽开，他已经看到路的对面，那飞快地冲向顾京墨的车。 “小心！” 甘南星大吼一声，然而被顾京墨举在手中，高过头顶的手机里传出的微弱的声音，并没有引起她的注意。 顾京墨望着甘南星车来的方向，脸上仍然是明媚的笑容，完全没有注意到此刻，她已经身处险境。 然而下一秒，她发现了不对劲。 甘南星的车速越来越快，越来越快，几乎是片刻就要冲到她的眼前。 顾京墨连忙把手机放到耳边：“慢一点，太危险了。” 回应她的只有剧烈的撞击声和旋转着飞出去的两辆车子。 那剧烈的撞击声让她短暂地失去了听力，她只能茫茫然地看着眼前的一片狼藉。 一辆红色的车子正正地撞在了甘南星车子的左侧，那深深的凹陷和四散的玻璃上鲜红的血迹，触目惊心。 顾京墨拿着手机的手还没有放下，有微弱的声音从里面传来：“小心……” 是甘南星！顾京墨扔掉手中的东西，飞快地朝着那片狼藉之地奔去。 周围尖叫声不绝于耳，顾京墨的脑子里却只回荡着那两个字“小心”，他让她“小心”，那他呢？ 顾京墨看到那黑色的玻璃窗已经碎裂，安全气囊虽然弹出了，可甘南星的额头上仍然全是鲜血。她想伸手去摸摸他，却不敢碰他的任何地方。 “救人啊——快救人啊——”眼泪早已经模糊了顾京墨的双眼，她努力地伸手想要拉开那被撞瘪的车门，锋利的铁片划伤了她的手，鲜血滴落在破碎的玻璃碎片上，和甘南星的鲜血融在一起。 “救人啊——救人……”顾京墨无助地哭喊，救救他，救救他…… 在她茫然四顾的时候，那偶然的一瞥，让她看清了那辆红色轿车架势座上的脸，那张脸上，同样布满鲜血，黏腻的血甚至将长发粘在了脸上，那张脸上因为伤痕和仇恨的笑而显得扭曲，可顾京墨仍然认出来了。 是郑珍。 第83章 谁最该死 顾京墨朝着郑珍冲过去，她从未像此刻这般，这样地想要将郑珍杀死！ 郑珍的车车头部分都瘪下去，左侧车窗却完好无损，顾京墨拼命地用拳头去砸那扇玻璃：“为什么！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样！” 郑珍隔着车窗，看着顾京墨混合着血泪的痛楚，笑容更大，牵动着她左颊的伤口，显得更加可怖。 “你、该、死。”郑珍的声音很小，传不出来，顾京墨睚眦俱裂的表情让郑珍知道她看懂了她的话。 当初陆英想到要用顾伯琅的干细胞，她是不同意的，她厌恶顾京墨厌恶到不愿意跟顾京墨和她的儿子有任何的关系，可是，骨髓库始终没有消息，陆锦恒的病情却日渐恶化。 终于，他们决定将那个孩子带过来。手段或许并不光彩，可是他们并没有想让那孩子死去。 可是竟然就因为带来了那个孩子，却让他们家彻底地万劫不复。 明明说好了采完血就回医院做配型，可是那整整一个晚上，她都没有等到陆英的电话，她知道事情可能有变化，却不敢报警，直到她在家门口见到伤痕累累的陆英。 她想去找顾京墨，却被陆英拦下了，血没有带回来，陆英却伤痕累累。然而，为了陆锦恒，他们已经打算吞下这苦果，等着骨髓库最后的消息。 可是那份遗嘱，那份不知道是真是假从什么鬼地方弄来的遗嘱让一切都变了。 他们失去了房子，失去了大部分的家产。 她的老公陆英进了监狱！ 十年！十年！ 她唯一的依靠只有陆锦恒，可是当她从法院赶回医院，面对的只有一张洁白的床单和那床单下苍白幼小的躯体。 护士说，保姆萍姐见情况不好，出去了，就再没有回来。 她的儿子，她唯一的儿子，孤零零地死在了医院里，身边一个人都没有。 而她，顾京墨！却带着那个该死的顾伯琅夺走了他们的全部！ 这一切，都是因为顾京墨！死的应该是顾京墨！应该是顾京墨和她的儿子！ 她没有了房子，只能住在酒店里，她小心地将陆锦恒放在行李箱里带到了酒店。她给他换上最好看的衣服，给他买来了最好吃的零食，可他再也没法看一眼。 她想过再次绑走顾伯琅，可是她没有机会，顾伯琅被看得太好了，顾京墨的家里，来来往往地都是人，哪像她，孤孤单单。 等了许久，她终于等到顾京墨独自出门的日子。 她看到顾京墨兴高采烈地走进商场，看到她笑容灿烂地对着那逐渐驶近的车，她用力地踩着油门，那力道，像是要把她碾死。 可是那辆车却横插一杠！ 但是没关系，看顾京墨的神情，那车里的人死，她应该更痛苦才对！ 顾京墨，你就在永世的痛苦里挣扎吧！ 郑珍想笑，嘴角却流出了血，最终，那扭曲的表情凝固了。 顾京墨看着那放大的黢黑的瞳孔，心头一片茫然。 嘈杂的声音不断响起，警察，救护车相继赶来，顾京墨看着甘南星的车门被用强力打开，看着医生护士将他抬出来，他的眼睛紧紧地闭着，他的发丝垂在耳侧，一滴一滴，有血流下来。 甘南星……甘南星…… “让开，让开……让我看看他……让我看看他……” 顾京墨想去拉住他的手，却被拥挤的人群冲开。 顾京墨跑着追上去，跌倒爬起，跌倒爬起，然而救护车仍然呼啸着远去。她环顾周围，两车相撞的混乱占据了这个路口，只有另外一边，偶有车辆驶过。 看到有出租车开过来，顾京墨飞快地冲到车前，张开双臂，拦住了车。 “你不要命了！”司机摇下车窗，破口大骂。 顾京墨却管不了这些，她用带血的手拉开车门：“跟上那辆救护车。” 司机不动。 “求求你，跟上那辆救护车，求求你……” 或许是因为血，或许是因为泪，司机终于发动了汽车。 出租车远远地跟着救护车，终于来到了医院，顾京墨扔下钱就往急救室冲。 离市中心最近的，是对顾京墨而言噩梦一般的东湘医院。 急救室门口已经聚集了许多的护士，她们已经知道，在里面抢救的人是甘南星。 “怎么回事啊？听说是南神？不会是真的吧？” “好像是啊，刚刚小茹看到了，啊南神千万不要有事啊——” “别胡说，南神怎么可能会出车祸，谁诅咒南神我跟谁急！” “我刚刚看到了，很像，希望不是啊……” …… 顾京墨看着那闪烁的红灯，一下一下，刺痛她的眼睛，曾经，他也是这样地等着她吗，在他们全然不认识的时候，老天啊，帮帮我吧帮帮我吧！ 老六！老六不是最好的医生吗，老六一定能救他，老六一定能救他！ 顾京墨哆嗦着掏出手机：“老六，甘南星在东湘医院，他出了车祸，你快来啊，快来救他……” 老六赶到的时候，顾京墨仍然保持着抱着手机蹲坐的样子，眼睛直直地盯着急救室门口，看上去空洞无物。 “京墨姐，怎么样了？”老六将顾京墨从地上拉起来。 “不知道……我不知道……他进去很久了……你救救他啊救救他……” 老六将顾京墨按在一边的座椅上，自己去了手术准备室，这个时候，即便他的抢救车装配再好，也不宜搬动甘南星，那么，便只能借助东湘医院了。在来的路上，老六已经联络了东湘医院的院长，对方愿意提供一切便利。 老六走进急救室的时候，一屋子的医生护士都带着惊喜和期待注视着他，是了，他医学鬼才宁远的名头在国际上还是响当当的。 顾京墨不知道急救室里的情况，只知道时间一点一滴地流过，程恩泽来了，甘瑞生也来了，新闻甚至已经开始报道甘南星车祸的事。 越来越多的人拥挤到医院，那里面，大部分都是甘南星的粉丝。 医生护士在急救室进进出出，顾京墨牢牢盯着每一个人的眼睛，除了紧张还是紧张，竟然没有一个从容的表情。 第84章 急救时分 程恩泽来了，身后跟着甘瑞生和陈钊。 程恩泽最先发现顾京墨。 “京墨，你怎么样？” “是因为我，都是因为我……”顾京墨双手抱头，反反复复只有这一句话。 或许郑珍说得对，她就是灾星……她的妈妈、爸爸、儿子都经历艰险，她刚刚确认自己对甘南星的心意，却又给他招来不测…… 郑珍如此恨她，车开得那样快，他为什么要替她挡下…… 如果两年多前，他们不曾有那样的交集，他现在应该正好好地拍戏，享受生活与荣耀，都是因为她，他才躺在病床上生死不知……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啊……谁能救救他……”顾京墨早已经哭得声嘶力竭，只能在心中对着上天大喊。 程恩泽无法，只能招来护士，强制地给顾京墨打了一针镇定剂，这是甘南星舍命去换的人，此时此刻，绝对不能出事。 因为镇定剂而昏睡的顾京墨被护士推到了一旁的病房里，眼角仍带着泪滴。 “老爷子怎么样？”甘瑞生看着紧闭的抢救室的门，沉声问道。 “二老爷在陪着，消息已经封锁了。”陈钊扶了扶眼镜，汇报。 甘氏已经得知了甘南星车祸的消息，唯一还不知情的只有甘家的老爷子，为免他激动，甘元武留守甘家，只派来了秘书陈钊。 “情况查清楚了吗？”甘瑞生的声音里听不出什么情绪。 甘瑞生自小与甘南星并不亲厚，父辈的明争暗斗是一方面的原因，更重要的是，他与甘南星全然是两种个性的人，虽然外表看上去都冷漠不近人情，但是甘南星的内心里仍然留着来自于他母亲的柔软，甘瑞生则更像是完完全全的甘家人，沉着机敏却也不择手段。 “已经调取了路口的监控录像，红色轿车在靠近路口时，加速朝对面的顾京墨小姐冲去，南星少爷从侧面赶过来，将自己的车挡在红色轿车之前，并带动红色轿车旋转，最终两车保持相撞的状态停留在十字路口中间，红色轿车车主郑珍当场死亡，南星少爷……郑珍曾介入顾京墨小姐的婚姻，目前郑珍的丈夫陆英身在监狱，她的儿子于三日前死亡，这或许是她的行为动机。” 陈钊在拿到这份东西的时候，不可谓不吃惊的，在他的记忆力，南星少爷似乎从未对哪个女人动过心思，最初听到消息的时候，他以为顾京墨应当是个天姿国色的女子，刚刚见到，姿容也不过中上而已，更甚者，她还离异并带着孩子。 即便心中疑虑重重，陈钊脸上却不露声色，作为秘书，最重要的是替老板解决问题，而不是发问。 郑珍已死，陆英身在监狱，目前该如何是好？ 陈钊恭敬地站立在甘瑞生身边，等着他拿主意。当初陈钊看好的当家人是甘南星，却不想甘南星根本无心家业，而甘瑞生上任以来，甘氏确实也是风生水起，让他不由得对甘瑞生刮目相看，对他也愈发恭敬。 “等他醒了让他自己处理。”甘瑞生说完便坐在了急救室对面的长椅上，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甘瑞生！你可是他大哥！”程恩泽看着甘瑞生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 “大哥又如何，让我进去给他做手术？你如果这样想，也未尝不可。”说着，甘瑞生竟然站起身开始挽袖子，一副要冲进急救室的架势。 “你给我站住！”程恩泽连忙拽住他的胳膊，“你要是敢进去影响老六，我不会放过你！” “那你就老老实实待着。” 甘瑞生反手抓住程恩泽的胳膊，将他拉到自己身边坐下。他这个堂弟甘南星虽然讨厌，但也并不是这么容易就死的人。 让他爱的人背负着爱人因自己而死的愧疚感活过一生，他不会忍心的。 程恩泽一边担心急救室里的情况，一边还要指挥公司的宣传人员，处理车祸之后不断发酵的各种新闻。 甘南星的粉丝群已经炸锅了。 因为偶遇甘南星拍下他买番茄的购物车而成为大粉的姑娘微博昵称“南部番茄”，最先在微博上发了祈福的信息。 微博下面一众粉丝全都难以置信，一直在求证最新消息。 “我表哥是交警，上午市中路世贸广场十字路口，一辆红色轿车超速闯过红灯，南神从侧面开过来，被这辆车撞到，红车车主死亡，南神在医院抢救。希望南神平安归来！[祈祷][祈祷]”这是南部番茄回复网友的信息，被点赞置顶。 “为什么要乱闯红灯连累别人！南神千万不要有事！[祈祷][祈祷]” “求告知南神在哪个医院，我们去看看吧？” “不要都去医院，会影响南神的治疗，也会干扰医院的正常工作，千万不要去医院！” “不要相信网络上的谣言，xyz官博已经说了，正在治疗，南神一定会回来，我们要有信心，不要去医院！” 在xyz的引导和甘氏的施压下，这场车祸最终被定性为一起恶性交通事故，关于肇事车主郑珍的那些曲折，则没有透露分毫。 粉丝们逐渐稳定下来，都在默默祈福，希望甘南星平安无事。东湘医院门口的那些粉丝也**yz派来的工作人员劝了回去。 急救室的护士们虽然仍不时地过来张望一眼，却都默默地没有作声，看到红色的急救灯，便叹着气回去。 距离甘南星被送进急救室，已经过去两个多小时，里面仍然全无动静。 程恩泽渐渐坐不住了。 “怎么这么久还不出来？老六行不行啊到底！” 程恩泽来来回回地在急救室门口转来转去，陈钊两手都握成拳，也是一副紧绷的样子。 只有甘瑞生，仍然气定神闲地坐着，偶尔还接听几通电话，处理一些公事。 程恩泽望向他的眼神里，几乎都带上了刀子！ 这是，急救室的门上的红灯终于熄灭了。 “程先生，出来了。”陈钊连忙招呼正准备朝着甘瑞生冲过去的程恩泽，一起迎向走到门前的老六和一众医生护士。 第85章 昏迷未醒 “老六，南星怎么样？”程恩泽最先冲上去。 老六摘下脸上的口罩，神情依旧不轻松：“撞车的时候他应该是及时调转了车头，身体上有几处骨折，没什么大碍，但是头部似乎撞上了车窗，有大量淤血，刚刚微创抽取了一些，但是有部分在大脑的关键位置，强行抽取怕有危险，只能等着慢慢吸收。” “那就是没事了是吧？”程恩泽听了半天骨折淤血的事，一直没有听到最想听的话。 “只要醒来，就没有大问题。” 老六言语中的不确定，让程恩泽头皮发麻，老六的水平并不是他们自己吹嘘，即便国际上，也是认可他的技术的，可现在，他说这话的状态就像是任何一个毫无底气的大夫一样。 “老六，你这是什么意思？到底能不能好？”程恩泽揪住了老六的领子。 一旁的医生护士连忙冲上来，想将程恩泽拉开，被老六抬手阻止了。 “哥……我没把握。”老六神情疲惫，眼里有着自责，甘南星是他们三人中最年长的，也最成熟稳重，他第一次见到甘南星毫无防备的样子，竟然是在生死之际，过去的那两个多小时候，并不是他做的时间最长的手术，却是让他最费心神的一台手术。可是手术结束了，他却仍然要等待天命给他们一个结果，他第一次开始怀疑自己。 甘南星出事，老六的担心一点都不比他少。程恩泽松开老六的衣领，歉疚地拍拍他的肩膀：“是我错了。” “送他去病房，安排最好的护工，二十四小时看护。”甘瑞生吩咐完陈钊，走到老六身边，将程恩泽从老六身边拉到自己身后：“你也休息一下。” 老六第一次见甘瑞生这样温和的态度，有些不知所措。 程恩泽对于自己被甘瑞生拉开十分不满，挤到甘瑞生和老六中间：“老六，别理他，我们送南星去病房。” “啊？哦哦，哎，京墨姐呢？”老六没看到顾京墨，想到他进急救室前，顾京墨担心地几乎要崩溃的样子，他有些担心。 “护士给用了镇静剂，现在在病房休息，待会醒了之后，我再让护士带她过来。”程恩泽跟在甘南星的病床后，边走边说。 甘南星的身上看不出什么伤口，头上也没有缠着厚厚的绷带，看起来就是睡着的样子，只是脸色异常地苍白。 “老六，他看起来，没什么伤口啊？”这样的甘南星，真的会醒不过来吗？ “内伤有时更加危险，这几天特别关键，我们一定得好好守着。”老六也不想面对那半数的可能。 东湘医院的vip病房都是套间，除了病人的卧房，还有小的会客厅和专门的洗手间以及小厨房。 这里也是护工们最愿意来的地方。 尤其听说病人是最近很火的大明星，好多护工争抢着要到甘南星的病房来工作。 甘瑞生出面，挑选了一个年轻干练的小伙子，让一众阿姨大姐伤透了心。 顾京墨来到病房门口的时候，屋里只有那个年轻的护工小宋。 小宋看到了在门口犹豫的顾京墨，她眼睛里含着泪水，神情无比哀痛。 股京墨想要推门进去，却被小宋拦住。程先生交代过，怕会有粉丝闯进来，一切陌生人暂时都不能放进去。 “小姐，请问你是……” “我、我是甘先生的朋友……我想进去看看他……”顾京墨的眼神一直注视着病房，隔着小会客厅，她完全看不到甘南星的情况。 “小姐，不好意思，程先生说陌生人暂时不能进入，程先生去楼下缴费了，要不你先等等？”小宋说得委婉，却始终不肯松开让顾京墨进去。 顾京墨请求无果，只能等待。 程恩泽和甘瑞生上楼的时候，看到了蹲在门边的顾京墨，她蜷缩成小小的一团，完全地被悲伤笼罩。 “京墨——” “恩泽，他怎么样了，哪里受了伤，他没事了是不是？”顾京墨看到程恩泽像是看到救星一般，焦急地发问。 “手术结束了，身体还好，头部有淤血，需要一段时间吸收，现在还没醒过来，走，我们去看看他。”程恩泽完全能够理解顾京墨的情绪，她的担心定然更甚于他们。 小宋见到程恩泽和甘瑞生一起带着顾京墨进来，知道这位真的是病床上甘先生的朋友，有些歉意，想要解释。 程恩泽却给了他肯定的眼神：“没事，做得很好。” 顾京墨一进入病房，眼睛里除了甘南星，便再容不下任何的东西。 她的视线被那个苍白的身影吸住，几乎是不由自主地走到他的床边。 他的发丝有些凌乱，双眼紧闭，额角还有擦过红药水依然清晰可见的伤口，嘴角用力抿起，似乎在睡梦中仍在用力。 顾京墨蹲下来，握住了他放在床边的手。 这是她第一次主动去握他的手，以往，总是他先向她伸出手。 这次也是，他义无反顾地挡在她的身前，他对她说的最后的话是“小心”。 “我没事……什么伤都没有……你也不能有事……我买了牛肉，买了板筋，买了鸡翅，你想吃的东西，我都会做……我会送你去剧组，然后等你回来……你要答应我，好吗？” 顾京墨将甘南星的手帖上自己的额头，泪水滴滴答答落在床畔。 老天，求求你，让他好起来吧，这些事情都是因我而起，这一切的后果都应该由我承担，不要伤害他，不要伤害他啊…… “京墨，南星会没事的。”程恩泽看着顾京墨因为哭泣而颤抖的肩膀，有些感慨命运的不公，她明明没有做错任何事，却承受了如此多的打击。 “我想留在这里照顾他，行吗？”顾京墨抬头，一脸泪痕地望着甘南星。 “可是伯琅……” “我会拜托采儿，让我在这里，行吗？”他以命救她，她怎能离去。 “好，这是小宋，他也会在这里帮忙，南星会好的，我们都要有信心。”程恩泽最后这句话，既是为了安慰顾京墨，也是为了说服自己。 会好的，会好的。 第86章 他的意义 顾京墨再次过上了寄居医院的日子，她回家简单收拾了些衣物，搬到了甘南星的病房里，日夜不停地守着他，顾伯琅被她托付给了康温采。 康温采将顾伯琅接到了自己家里，平日里仍然坚持送顾伯琅去幼儿园，顾伯琅知道他最喜欢的南星叔叔生病住进了医院，从来没有闹着找过顾京墨。 一天又一天，甘南星昏睡的时间超过了所有人的预期，也在所有人心头埋下了一股随时都能爆发的焦虑。 老六日日都来医院，每次却都是失望而归。 ct结果显示甘南星的脑部淤血吸收十分缓慢，这或许是导致他昏睡不醒最关键的原因，然而目前除了等待，似乎并无其他更好的方法。 xyz的新剧最终仍然是无限期推后了，剧组里的演员也陆续接演了新剧，甘氏出资，给所有演职人员进行酬劳结算，这个被众人瞩目的新剧，就这样暂时地消失了。 顾京墨自顾伯琅被陆英绑走的那天便没有去工作，这么多天过去了，她再没有更多的假期，终是选择了离职。她舍不得星翼，舍不得温蒂和老大，然而此刻，她有更重要的事情，这件事，这个人，对她的意义，超过了她自己。 当初她辞去工作照顾父亲，如今她辞去工作只愿等他醒来。 甘南星的父亲甘元武悄悄来过医院几次，见到顾京墨的时候，神情中不是厌恶就是冷漠，对他而言，顾京墨是害得他的儿子奄奄一息的罪魁祸首。 顾京墨的话越来越少，只有在面对甘南星的时候，她才好似重新拥有了人的活力。 她日复一日地对着甘南星说话，她不相信他真的沉睡至一无所知，他们真正认识的时间并不很长，这些时日里，她对他说过的话，却比数年来她与别人说过的话都多。 “我给你读书吧，这是我最喜欢的作家，就是你第一部电影演的那个，骆丞的书，你演过《冥战》，读过他的《暗无言》吗……” 顾京墨轻轻翻着书页，一字一句，一行一页地读着。 骆丞的书是她一读便手不释卷的作品，如果她读到关键的地方停下来，他会不会因为想知道后边的故事而醒来呢？ 顾京墨竟是抱着这样虚无缥缈的期待度过了一天又一天。 又是一个夕阳西下的傍晚，小宋去食堂吃饭，顾京墨一个人守着甘南星。 她刚刚用毛巾给他擦过脸，正重新拧毛巾，要给他擦手。 当温热的毛巾覆盖到他的手背上时，顾京墨明显地感觉到了他手指的颤动。她有些难以置信地捧着那只手，死死地盯着它每一个微笑的变化。 只见那因为消瘦而更显修长的手指微微弯曲，慢慢地，慢慢地，擦过她的手心，蜷曲了起来。 顾京墨猛地转头看向甘南星的脸，正对上一双深邃如海的眸子。 他的手指能动了，他的眼睛睁开了，他醒了！ 顾京墨喜极而泣，连忙摁下床头的呼叫铃。 老六带着医生们赶来，迅速地围住了病床。 听到消息赶来的程恩泽和顾京墨一起站在门口，焦急地等着医生们会诊的结果，甘瑞生站在走廊里，神情平静。 直到老六满脸笑容地从病房里出来，程恩泽和顾京墨紧绷的心弦才稍微松弛，这么些天了，老六终于笑了一次。 “没什么事了，思维、反应都正常，身体因为躺太久有点僵硬，但是四肢关节都没问题，活动几天就恢复正常了，脑子里的血块应该还有一些，慢慢吸收就行。就说小行星不是一般人啊！”老六兴奋地捶了程恩泽一拳。 “这家伙！真是把我们吓个半死！我得去损损他！”程恩泽彻底放下心，终于有了开玩笑的心情，抢先冲进了病房。 顾京墨捂住嘴，无声的哭泣，他没事了，没事了，感谢上天…… “哟！不当小行星，这是当了一个月的死火山啊！”程恩泽坐在甘南星床边，手在他眼前晃来晃去，“哎，看得见吗，这是几？” 甘南星无奈地闭上眼睛：“我没瞎。” “哎哎，你别闭眼啊，这都睡多久了还睡！”程恩泽见他要闭眼睛，很是担心，就差拿手去翻他的眼皮了。 老六连忙上前拍开程恩泽的手：“干嘛呢你，小行星现在可是珍惜保护动物，要爱护，爱护。” 程恩泽悻悻地收回了手：“我这不是测测他的智商有没有掉队吗，谁知道他突然合眼，我以为他又要睡过去呢……” “我都测试过了！”老六无奈道，“他认得我，认得数字，知道自己出了车祸，知道今年哪年，你就算现在给他道微积分的题目，他也能解得了！” “啥？甘南星被车撞一次，都能解微积分啦？他不是文科的吗？大学可是连一节数学课都没上过啊！”程恩泽瞪大眼。 老六扶额：“哥，你确定智商掉队的人不是你？我就是举个例子啊！” 程恩泽挠头，他这也是关心则乱啊。 甘瑞生无奈地看着程恩泽，病床上的甘南星也跟着笑出声来。 他似乎昏睡很久，身体并不十分舒服，看到熟悉的朋友插科打诨，这才感觉自己真正活了过来。 程恩泽和老六围在病床边叽叽喳喳，顾京墨默默地落在后面，不敢上前。 许久之后，程恩泽才想起站在后面的顾京墨，一把拉过她。 “快来快来！”他们几个男人在这里说个不停，竟然忘了最该高兴的顾京墨了。 顾京墨轻轻站到床边，有些紧张地对上甘南星的双眼：“你……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甘南星轻轻摇摇头。 顾京墨眼中含泪：“太好了……太好了……” 顾京墨和程恩泽沉浸在巨大的喜悦里，甘瑞生出门准备给甘家老宅打电话，老六却敏锐得觉察到了甘南星的不同。 他看京墨的眼神，有点不太对劲…… 老六犹豫着该如何开口。 躺在病床上的甘南星却望着顾京墨发问了：“你是谁？” 他的声音低沉和缓，没有太多的起伏，是甘南星一贯的语气。 甘瑞生正要出门的脚步顿住了，程恩泽准备拍照的手也停住了，老六眉头紧蹙，最不希望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第87章 唯独是你 你是谁……你是谁……你是谁…… 他在问她吗？问的是她吗？ 顾京墨不敢相信，她看看老六，看看程恩泽，他们的脸上也全是震惊。那么，并不是她听错了，他真的问了她是谁…… “南星，这是京墨啊，你不记得了？”程恩泽焦急地指着顾京墨，似乎想让甘南星好好看看她。 甘南星盯着顾京墨好久好久，眼神中除了困惑，并无别的情绪。 这双眼睛，顾京墨是如此熟悉，可是，她却再也看不出这双眼睛里的情意。 “你记得你为什么出车祸吗？”程恩泽小心地问。 “我在世贸附近被一辆红色的车撞了。”甘南星回想了一下，说道。 地点没有问题，他甚至记得撞向他的车子的颜色。 “那你为什么去世贸附近？”程恩泽不死心地追问。 那天，甘南星是在xyz他的办公室里给顾京墨打的电话，电话里甘南星说好要去世贸接顾京墨回家，还被程恩泽好好地嘲讽了一顿秀恩爱。 “我那天不是在公司跟你谈新剧吗，世贸那条路是回转山西路的方向啊。”甘南星奇怪于程恩泽的不断发问。 “你记得新剧？”程恩泽越来越糊涂，这些细节他全都记得。 “怎么了？” “那你记得你为什么从剧组回来吗？”甘南星离开剧组，只是为了顾伯琅。 “不是因为……休息吗？”说到这里，甘南星似乎也有些混乱了，言语里也带上了不确定。 老六打住了程恩泽继续提问的势头，让甘南星先暂时休息，带着程恩泽三人一起离开了病房。 “老六，他到底怎么回事啊，怎么会不认得京墨呢？”程恩泽怎么都想不通。 “他头上有淤血，淤血压迫神经，容易引起记忆的混乱，这也是很普遍的车祸后遗症，先不要担心，我先检查一下，你们在这里等着，有些知道自己失忆的病人会因为强迫自己去回忆而损伤大脑，所以暂时不要刺激他。”老六说完便回了病房。 顾京墨手足无措地站在门口，即使看不见病房里的情况，却也死死地盯着病房里，想进又不敢进。 “京墨，别担心，南星会没事的。”程恩泽扶着顾京墨，一起在长椅上坐下，人已经醒过来了，一切都会有办法。 顾京墨不知道老六在病房里待了多久，只记得那似乎是她生命中少有的一段漫长的时光。 老六走出病房门的时候，表情再次恢复了凝重。 顾京墨的心也高高悬起。 看着顾京墨期待又紧张的神情，老六有些不忍开口。 “他怎么了？”顾京墨见老六盯着她，却不开口，以为甘南星情况不好，身子一抖，几乎站不住了。 老六连忙上前和程恩泽一起扶住她：“他身体没事，只是，只是，忘记了一些事情。” “我们知道他忘了一些事情，可他明明还记得很多别的啊，精神状态也很正常，这失忆失一部分记一部分到底是怎么回事啊？！”程恩泽催促着老六。 “他……好像只忘了跟……京墨有关的事……”老六说完，见顾京墨垂下了头，神情中平静却落寞，连忙解释：“人的大脑是个非常复杂的机体，目前世界上还没有任何人能够破解遗忘的规律，有些人会忘记某种语言，有些人会忘记某种生理技能，南哥他，好像是忘记了他昏迷前最担心的的人和事。” 刚刚在病房里，他询问了甘南星许许多多的事，小时候他们的第一次见面，他的青春期，他的大学时代，事无巨细，他全部都能想起。 出现问题的时刻在两年多前，问起那个时候的事，甘南星开始出现记忆的空白，有些甚至颠三倒四，在老六不断的提示下，他逐渐能够拼凑起这两年的事情，但这份记忆里，唯独没有顾京墨和与顾京墨相关的所有事。 他只记得他前两年回了趟美国，后来拍摄了程恩泽公司的电影，回国后被程恩泽煽动做了演员，前段时间进了剧组，但是更详细的事情，却无论如何都没法记起更多。 老六尝试性地描述了某个与顾京墨有关的画面，却因为甘南星突如其来的头痛而终止。 心因性失忆，这种情况的恢复，需要契机。 “没事……没事……我没事……只要他身体没事就好，不记得我，没关系。”顾京墨声音哽咽，语气却很坚定。 没关系，只要他好，一切都没关系。 他曾在她全然不知的情况下默默地扶持她，在她面临险境的时候不论生死助她逃离，这世间能有几份真情超越生死，她有幸遇到他，所能做的，唯有珍惜。 “我、我还能见他吗？会不会刺激到他？我绝对不会强迫他想起我，就只是在他身边，可以吗？”顾京墨问老六，她想陪着他，每一分，每一秒。 “南哥很聪明，他已经意识到他可能忘记了一些事情，刚刚他也努力去回忆，但是只要一回想，就会头疼地厉害，我们可能需要一套合理的说辞，解释你的来历。”老六说完，看向了程恩泽。 对于甘南星和顾京墨之间的事情，程恩泽比他知道得更多，这件事，还是要靠程恩泽来解释。 程恩泽接收到老六的眼神，却转头看向了甘瑞生，甘家对于甘南星失忆的事情，打算怎样做？ 甘瑞生心领神会：“随你。” 得到甘瑞生的保证，程恩泽才拉着顾京墨坐到一边：“京墨，你们的事，南星跟我说过一些，两年多前，在这里，你知道吗？” “嗯。”顾京墨点头，这所医院，是他们第一次相遇的地方，如今，或许可以算是另一种重新相遇。 “南星是个非常独立的人，十分在意自己的生活空间，转山西路的那一层，都是他的房子。” 顾京墨惊讶地抬起头，她住的b座也是？那个突然出现的房产中介和那远远低于市价的房租，这是他安排的吗？ “南星去美国走得很仓促，可他还是尽力为你做了一些安排。如今，这个房子，或许是个契机。我会告诉南星，你是我为他安排的私人助理，这样你以后依然可以住在b座，也能够就近照顾他的起居，只是，你可能要辛苦一些。”程恩泽所能想到的让顾京墨和甘南星能够尽可能多的相处的方式，唯有如此。 顾京墨点头，只要能够待在他的身边，怎样都可以。 第88章 助理身份 甘南星醒来已经三天了，除了那有些混乱地遗失掉的部分记忆，身体的其他地方，似乎都没什么大问题。 他坐在床边，准备去楼下晒晒太阳，在床上躺了这么些天，身体僵硬的感觉真的是不舒服。 一旁的女子利落地从橱柜中拿出一双鞋，摆放在了他的脚边。 甘南星低头，只能看到她束起的长发和白皙的脖颈。这个就是他醒来见到的第一个人，他的新助理，顾京墨。 对于她的存在，甘南星不是没有疑惑。 程恩泽明明知道他并不愿意与陌生的女性过多接触，为何却给他找了个女人做私人助理？还有，她的眼神，总是让他很难忽略，他曾偶尔留意到她看自己的眼神，她似乎想要透过他看一个别的什么人，让他没来由地生出探究的心思。 但是，这些天来，她照顾他的饮食起居，确实非常周到。她总是能在第一时间知道他的需要，给他选的食物，也都是他最喜欢的。而且听恩泽说，她已经在转山西路住了很长一段时间，想来，自己对这个助理应该还是比较满意的，甚至于让她住在了自己隔壁。所以，虽然仍有一些疑惑，甘南星仍然接受了她作为自己的助理。 顾京墨扶着甘南星从床上站起，三天了，她寸步没有离开过病房，可是却也实实在在地没能跟甘南星说过几句话。 起初，她没有勇气，失去记忆的甘南星，冷漠又疏离，让她不由得畏惧。 后来，他渐渐好转，能够走动，病房里便开始热闹起来。 程恩泽和老六是每日必来的，老六负责检查他的恢复情况，程恩泽则负责传达娱乐圈的最新动态。 xyz的官博发了甘南星坐在病床上看书的照片，证实南神已无生命危险，而且正在迅速康复，安了一众粉丝的心。 曾经与甘南星有过合作的影视演员们也接二连三地来到医院探视。 病房的门口也常常会有假装有事路过的医生护士。 甘南星的病房，显然成了整个东安市民最为关注的地方。 每次有人来，顾京墨总是安静地站在一旁，无声无息，就像是一个最合格也最普通的助理。 东湘医院住院大楼后面的空地，被规划成了一个小花园，林木、草坪、假山、池水，是个能让人情绪放松的好地方。 甘南星骨折最为严重的地方是左手臂，虽然不用打石膏，却还是放了夹板固定，左腿骨有轻微裂痕，却并不影响行动。他缓慢地在铺着鹅卵石的小路上走着，顾京墨隔着两三米的距离跟在他的后面。 记忆是连接人与人关系的最重要的纽带，记忆丢失，人与人之间的关联似乎就被切断了。 在确定甘南星失忆之后，老六不死心地又对他进行了几次测试，每次只要说起与顾京墨相关的细节，他总是会头痛难忍。 几次之后，顾京墨终于忍不住阻止了老六的继续测试，她不想让甘南星一次又一次地重复这样的痛苦。 “甘先生！请问你身体康复了吗？什么时候能够出院？新剧还能够继续开拍吗？” 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记者，冒冒失失地挡住了甘南星的脚步，他手中举着的相机，几乎要戳到了甘南星的脸上。 似乎是因为难得的安静被人打扰，甘南星十分不悦。 即使隔着两三米，顾京墨也能够想见甘南星的怒气。她连忙加快脚步，挡在了甘南星和记者之间。 “不好意思，甘先生目前不方便接受采访。” 记者见到顾京墨，眼中一喜，女人？！正愁没话题呢，按着快门的手指动作更加频繁。 “不好意思，请不要拍照。”顾京墨伸手试图去挡镜头。 “请问你是甘先生的什么人？女朋友？甘先生住院你是不是每天都在陪护？请问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公开？”记者完全无视顾京墨阻拦的手，问的问题也越来越无所顾忌。 “请不要乱写，我只是甘先生的助理，xyz的工作人员。官员甘先生的情况，xyz公司会官方发布，请关注官方消息。”顾京墨见无法阻拦记者的镜头，只能招呼甘南星先走。 记者却不依不饶地阻拦两人，甚至伸出手来拉扯顾京墨。 顾京墨忙着关注手臂有伤的甘南星，并不曾留意脚下，加上这记者拉扯的力道不轻，竟直接将她拽的摔倒在地上。 看着摔倒在地上仍然试图挡在自己身前的女人，甘南星的心头隐隐浮上一股怒气。 他紧绷着面孔，朝顾京墨伸出右手。 顾京墨看着她眼前熟悉的手，仍隐隐带着一些擦伤的痕迹，一时间，陷入回忆当中。 咔嚓—— 快门声唤回了顾京墨的神智，她匆忙地对着甘南星摆手：“没事，你手有伤，我自己可以。” “起来。”甘南星固执地将手伸在顾京墨眼前。 顾京墨抬头，看向甘南星，几天来，这是她第一次与甘南星真正对视，然而不过转瞬间，她便垂下眼眸。她拉住甘南星的手，迅速地从地上爬起来。 旁边，记者完全不顾甘南星蓬勃的怒气，仍在不断变换角度拍着照片。 直到镜头被一只大手握住。 甘南星的右手直接覆盖在了镜头上，微微施力。 相机被记者挂在脖子上，在甘南星的拉动之下，那个身高也有一百七十多公分的男记者竟然就这样踉跄地朝甘南星前进了两步。 记者似乎这才意识到，他眼前的甘南星，即便一只手吊着绷带，仍然是个高大而强壮的男人。 “甘、甘先生，记者有采访的自由……你、你不能乱来……” “道歉。”甘南星仍然没有松开手中的相机带子。 “什、什么——” “道歉。” “对、对不起。” “不是跟我。”甘南星的眼神里明显的带着不耐烦。 “哦、哦，小姐，对不起！”记者连忙转向顾京墨，道歉的间隙，仍然不忘打量顾京墨，这个女人，真的是甘南星的助理吗？ 顾京墨对于道歉实在无所谓，她担心的是那个记者手里的相机：“照片……” 第89章 回到家里 顾京墨担心照片，甘南星却好似无所谓。 待那记者向顾京墨道了歉，甘南星便松开了握着相机带子的手，分量十足的单反相机因为甘南星的松手狠狠地砸向那记者的胸口，让他踉跄后退了一步，不由吸口凉气。 见甘南星这就要转身离开，顾京墨有些着急：“照片、照片还没删——” “没什么不能见人的，而且，他也不见得发得出来。”甘南星看那记者一眼，转身，慢慢地向病房走去。 转身瞬间的眼神，让那记者狠狠地打了个冷颤，他似乎惹到了不该惹的人。 回病房的路上，顾京墨仍是隔着两三米缀在甘南星身后，低着头慢慢地走。 直到，撞在他身上。 顾京墨吓了一跳，连忙后退两步：“对不起，你没事吧？” 甘南星微微低头，打量着她慌乱的样子，半晌无话。 顾京墨更加紧张：“是我撞到你哪里了吗？很疼吗？我现在就去找老六！” 说完，顾京墨就要朝着病房大楼奔去。 擦身而过的瞬间，被甘南星拽住了手腕。 顾京墨顿住，抬头看向甘南星，对视不过数秒，又垂下头。 “我以前……对你不好？”甘南星有些迟疑地开口。 “什么？”顾京墨猛地抬头，以前？他想起什么了吗？ “我说，是不是我以前对你不好，你好像、很怕我。”甘南星一直困惑于顾京墨的态度，她对自己确实照顾地非常周到，但是相处起来却完全不是轻松自如的状态，他已经知道自己忘记了一些东西，难道说，那份记忆，与她有关系？ “不、不，你很好，很好。我是说，对我——对我们也很好，我、我只是从来没有专门做过助理，有点紧张，怕、怕做不好。”顾京墨双手绞在一起，这是她紧张时候的习惯。 虽然隐瞒是为了怕刺激到甘南星，顾京墨对于在他面前说谎，还是感觉到非常有压力，渐渐地竟然只能越来越少开口。 “京墨，南星！”程恩泽的身影出现在了小路的另一头。 顾京墨像是看到救星一般，用力朝程恩泽挥手：“恩泽——” 太好了，如果甘南星继续提问，她真的不知道自己会说出什么没头脑的话。 她与恩泽，十分熟悉。 甘南星收起继续提问的心思，迈步朝程恩泽走去：“刚刚有个记者，是东都娱乐的，你处理一下。” 说完，便越过程恩泽和顾京墨，率先朝病房大楼走去。 程恩泽疑惑的眼神转向顾京墨。 “对对，刚刚有个男记者带着相机，非要采访，还拍了一些照片。”顾京墨说到这里声音渐渐压低，“他问我是谁，我说是助理，他好像不太相信，不会出事情吧？” “没事，南星都认为你是助理了，记者乱写也没用。照片我来解决，至于助理的身份，xyz出面说明就可以了，放心。”程恩泽拍拍顾京墨的肩膀。 她这段时间应该很辛苦吧，明明已经是心意相通的人，却在突然之间变成了陌生人，小心翼翼压抑着的感情，最是沉重。 顾京墨终于放下心来，脸上也露出了笑容。 前方的甘南星走过转角的瞬间，看到了顾京墨脸上的笑容，像是开怀，但又似乎带着一点苦涩，紧紧地抓住了他的眼神。 在顾京墨抬头看向他的时候，甘南星迅速地转头，迈步转过墙角。 让顾京墨担心的照片最终没有出现在任何新闻媒体上，而xyz官博则发布了一张甘南星读剧本的照片。 照片是在病房里拍摄的，甘南星斜靠在病床上看着摊开放在面前小桌上的剧本，顾京墨站在床头，正在给花瓶里插入新鲜的花束。 这张照片一出现在网络上，便引起了甘南星粉丝的巨大关注。 “我南神的手——吊着绷带还在读剧本，南神要好好休养！” “求南神快快康复拍新剧！” “南神快好起来——” “想变成南神的绷带……” “变绷带那个你别走，大家一起灭了他！” …… “话说，南神床边的那位是什么人？” “是啊，官博出来说句话啊！” “求曝光！” “明目张胆出现在照片上，肯定没什么猫腻啦！” …… 越来越多的人，在微博下面问起顾京墨的身份，程恩泽听着秘书小赵的汇报，当那条询问顾京墨的评论点赞破万的时候，程恩泽让小赵用官博账号在那条评论后进行了回复：“甘家小助理，请大家多多支持。” 听说是助理，粉丝终于平静下来，转而留言感谢顾京墨。 “小姐姐辛苦了，千万要照顾好南神！” “感谢小姐姐！” …… 舆论终于朝着程恩泽期待的方向发展了。 东都娱乐拍到甘南星和顾京墨的那个记者，愤愤地将已经洗出来的照片摔进了垃圾桶，没想到还真是个助理，还以为挖到什么大新闻了呢！ 甘南星在东湘医院住了一个月之后，终于在老六的批准下，回到了转山西路他的家里。 他手上的绷带已经拆掉，身体也没有任何问题，只是，记忆，还是原来的样子。 顾京墨的家里，康温采带着顾伯琅也已经等候许久了。 这一个月里，顾伯琅只在晚上见过顾京墨两次，还是康温采偷偷带着他去的医院。 顾京墨看着久未见到的儿子，很是愧疚：“伯琅，对不起。” 甘南星失忆的事，康温采已经知道，顾伯琅却并不能理解失忆的事，只当是甘南星病得很重：“妈妈，叔叔好了吗？” “嗯。”顾京墨不知道该怎么向一个两岁多的孩子解释什么是失忆。 顾伯琅小小的人儿却郑重地点了点头：“叔叔要听话，才能不生病。” 顾京墨紧紧地将伯琅揽进怀里。 “京墨，你还好吧？”康温采已经知道车祸是郑珍导致的，而因为郑珍当场死亡，他们连追诉的机会都没有。还有那该死的失忆！看着顾京墨眼中的泪意，康温采有些心疼。 “没事……”顾京墨握住康温采的手，努力压制着自己的眼泪。 第90章 不识伯琅 顾伯琅睡下之后，顾京墨和康温采一起坐在阳台，喝了许多酒。 这酒，还是上次聚会的时候剩下来的，那时，大家都在，而他们，刚刚对未来有了期待。 顾京墨灌下杯子里的最后一口酒，喝得太猛，呛到了，她咳得厉害，慢慢地将眼泪一并咳了出来。 “采儿，你说，我是不是真的不详啊，我身边的人，才会一个接一个出事……”顾京墨望着天空，静静流泪。 甘南星是为了救顾京墨才将车挡在了发疯的郑珍之前，康温采知道顾京墨是真的吓到了，无论是谁，面对这样的情况，都会心生愧疚，自我怀疑。 “京墨，开车撞人的是郑珍。”康温采夺过了顾京墨手中的酒杯，“不是你的错，不是你的错。” 顾京墨压抑了许久的眼泪终于喷薄而出，这么久了，她第一次这样的嚎啕大哭。 康温采只是默默地坐在她的身边，静静地提供一个肩膀。 梁维翰将父母送到了国外，遗嘱那件事情之后，他也甚少再出现在她们身边，顾京墨现在能够放心依赖的人，只有自己了。 “京墨，会好的，他总会想起来，即便永远都想不起来，你们也可以制造新的回忆。” 爱不得的感受有多痛，康温采知道地比任何人都清楚，她只能放弃，而京墨，还有重新开始的机会。 和着眼泪和酒精，顾京墨和康温采终于释放了心底里最深最重的压抑。 作为甘南星私人助理的顾京墨有些过分地小心翼翼。 除了每日打理好甘南星的三餐，顾京墨还十分关注网上的讯息，好在一直都没有不利的消息。 “伯琅，拿上你的水杯，我们要迟到了。”顾京墨站在门口，叫着顾伯琅，幼儿园里最近在准备夏日晚会，伯琅每天跟一群小朋友蹦蹦跳跳地练舞，似乎太累，早上总是很难起床。 顾伯琅还是有些迷迷糊糊，但是小手里却紧紧攥着他的小黄鸭杯子，他似乎很喜欢跟小黄鸭有关的一切东西。 顾伯琅出门，顾京墨上前锁门，回头却不见了顾伯琅的身影。 她心里一惊，脚步匆忙地赶到电梯口的小厅里，仍然不见伯琅的踪影。 “伯琅——”顾京墨的声音因为恐惧而发抖。 现在，只有a座的那条走廊，她还没有看过。 顾京墨抱着最后一丝期待，朝着a座那边走去，然后被眼前的画面刺痛了眼。 甘南星一身休闲服，站在门口，右手仍然搭在门把手上。 顾伯琅小小的身体，站在甘南星脚边，手臂环上了甘南星的小腿，毛茸茸的小脑袋，正贴着甘南星的小腿蹭来蹭去。 甘南星一动不动，看起来，像是被吓到了的样子。 上次，他们也是这样相遇，只是那时，甘南星弯腰抱起了抱住他小腿的孩子。 顾京墨上前，蹲下身，试图把伯琅从甘南星身边拉开：“伯琅——” “伯琅抱抱，叔叔不疼。”顾伯琅却努力摆脱顾京墨的拉扯，死死抱着甘南星不撒手。他生病的时候，妈妈一直抱着他，叔叔好像一个人住，没人抱，应该会哭的吧。 甘南星不过是打算早上出门锻炼，没想到一开门，就被一个小家伙抱住了腿，看样子，这个孩子跟他的私人助理有着很深的关系。 甘南星看向顾京墨，眼神里明明白白地写着“给我一个解释”。 “这是我儿子，叫顾伯琅。”顾京墨说得声音很小，她还没有跟顾伯琅解释甘南星失忆的事，在顾伯琅的脑海里，这个还是对他贴心又周到的南星叔叔。 甘南星的眼睛里明显地浮现出惊讶，在对上顾京墨有些畏缩的眼神之时，飞快地闪过了。她的儿子？她结婚了？ 看着顾京墨绞在一起的手指，甘南星知道现在并不是追根究底的好时候。 “你们去哪里？”甘南星终于还是弯腰，将霸住自己小腿的小家伙扒下来，抱进了怀里。 “去小区里的幼儿园。”顾京墨紧紧盯着甘南星抱着孩子的手，她还是担心他受伤的手臂。 甘南星迈步向电梯走去，顾伯琅趴在甘南星肩头，小小的脸上都是得意。 顾京墨有些无措地跟着甘南星，数次伸手想把顾伯琅从他怀里抱过来，都被伯琅巧妙避开。 直到电梯快下到一楼。 顾京墨眼明手快地从甘南星手里抢过顾京墨，飞快地出了电梯。 两岁的顾伯琅体重并不很轻，顾京墨却好似未觉一般，跑得飞快。不能让甘南星跟着一起去幼儿园，万一林老师或者园长问起了，他或许又要头痛一次。 甘南星在顾京墨的背影中看出了落荒而逃的意味，对她的好奇再次加深，他似乎需要好好了解一下他的助理了。 送完孩子的顾京墨一进楼门，就看到了坐在大厅沙发上，双腿交叠，静静望着她的甘南星。 刚刚，她把伯琅从他怀里抢过来，是不是有些粗暴了？ 顾京墨磨磨蹭蹭地朝着甘南星走过去，低垂着头，像是个做错事情的孩子。 甘南星却在顾京墨即将靠近的时候起身，越过她，朝着电梯门走去。 顾京墨只能看到两条长腿从她眼前一闪而过，转过身去，视线里是他大步而去的背影。 顾京墨看着甘南星按下电梯，看着电梯门慢慢打开，看着他大步走进电梯里，等待着电梯门慢慢关闭。 等待着电梯门慢慢关闭…… 等待着电梯门…… 顾京墨有些疑惑地看着电梯门，怎么还没关上，难道电梯坏了？ 她怕甘南星出事，快步跑到电梯跟前，却见甘南星右手按着开门键，正一脸无奈地看着她。 顾京墨呆愣几秒，两步冲进电梯里，原来，他在等她！ 顾京墨的心砰砰跳得厉害，他在等她，他是不是想起了什么？她偷偷抬眼，想要瞄一眼甘南星，却发现他也正盯着自己，与顾京墨的迅速躲闪不同，甘南星看得很专注，即便被顾京墨发现，也没有移开视线。 空气中因为安静而弥漫着一种紧张感。 顾京墨硬着头皮开口：“我不知道你今天起得这么早，刚刚只给伯琅做了饭，还没准备你的早饭……我回去马上准备。” 之前，她都是送伯琅去了幼儿园回来之后，再给他做早饭，之后再送去a座，没想到他今天竟然起得这么早，而伯琅那小家伙耳朵竟然这么灵敏，竟然听到了他的开门声。 甘南星靠在电梯轿厢上，含糊地“唔”了一声。 电梯到了22层，顾京墨率先踏出电梯：“你先休息一会吧，我做好饭，马上送过去。” 说完，便迅速地朝着b座自己的家里走去。 甘南星跟在她身后，在顾京墨反身关门的时候，抬手拉住了门框。 第91章 我带可以 顾京墨维持着准备关门的姿势，带着些许惊讶地望着伸手挡门的甘南星。 他们已经从医院回来好些天了，甘南星从来没有再踏足过b座，似乎对她的一切都毫无兴趣。 现在，这是？ “一起吃，方便吗？”甘南星问道。 “方便倒是方便，只是……”顾京墨有些迟疑。 “那就行。”甘南星越过顾京墨，率先走进了屋里。 顾京墨进门后就一头扎进厨房，她对于与失忆的甘南星独处，仍然有些不自在，他们两个人的记忆不对等，该以怎样的亲近程度去相处，是困扰了她好些天的问题。 在顾京墨做饭的时候，甘南星则在默默打量着这个房子。 这里，陌生又熟悉。 那些红木家具，应该都是当初他选的，至于那些充满童真童趣的柔和的装饰，应该是顾京墨住进来之后添置的吧。 顾京墨将早餐摆放在餐桌上，看着在客厅里，慢慢踱步的甘南星，他真的，一点都不记得这里了吧。 那个长椅，他曾半跪在她身前，为她揉去手腕上淤青的痕迹。 那个玩具柜里，还有他教伯琅拼起来的乐高玩具。 这一切细碎的场景，似乎都不再存在于他的记忆里。 还在病房里的时候，顾京墨每次对上他陌生的眼神，总是难以控制自己心头的酸意，为什么，他会独独忘记了自己，难道说，自己对他而言，真的是生活中那突如其来的变数，如今，只是被修正了吗？ 她想起当初犹豫的自己，想要靠近又想远离的那个自己，或许，这是上天在告诉她，让她收起那不该释放的情意？ 顾京墨，你可以，你可以。 “饭做好了。”顾京墨深吸一口气，招呼在客厅里徘徊的甘南星。 甘南星走到桌边坐下，看着眼前的大盘小碗，煎蛋、培根、面包、牛奶、稀饭、蒸包，中西合璧。 “坐啊。”甘南星见顾京墨一直站着，指指对面的凳子，示意她坐下。 “哦、哦。”顾京墨点头，有些无措地拉开对面的椅子，这明明是她的家，她的厨房啊！不过，这确实是他的房子。 见顾京墨坐下，甘南星开始朝煎蛋进发，唔，不错，很香很嫩。 甘南星一样一样地吃，顾京墨微垂着头，只能看到来回晃动的筷子和一只手指修长的手。 “你怎么不吃？”甘南星见顾京墨一直未动，开口问道。 “我、吃过了，和伯琅一起。”顾京墨抬头说完，又低下了头。 甘南星微微一顿，放下了筷子。 “不合口味吗？”不应该啊，以前送到a座的也是这些，他每次都吃得很干净啊。 “饱了。”甘南星忽然失去了继续吃饭的兴致。 “哦，那、那我收拾一下。”顾京墨起身，伸手去端桌上的盘子。 甘南星却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腕：“不急。” 顾京墨轻轻后撤，甘南星顺势松开了手：“你做我助理多久了？” 这是要问过去吗？顾京墨垂在桌下的左手用力握拳，深吸一口气，坐了下来：“不算很久，我之前在星翼出版发行部做编辑。” “为什么会做我的助理，你的儿子谁来照顾，你的老公？”甘南星刚刚在客厅里转了一圈，没有看到任何与成年男人有关的东西，阳台上晾着的衣服也都是女装和童装。 “我……自己在带伯琅，我离婚了，很久之前。伯琅很乖很听话，他绝对不会影响我的工作，助理这个职位，我很喜欢。”就算他永远都不能恢复记忆，想起自己，顾京墨也希望她能站在离他最近的位置，哪怕，不以爱的名义。 “如果我去剧组，你怎么办，还有那个孩子？” 顾京墨沉默了，是啊，现在她住在他的隔壁，可以照顾他的饮食起居，一旦他去了剧组，她还能够跟着吗？就算她可以，伯琅又要怎么办呢？一个带着孩子的女人寸步不离地跟着甘南星，这不是明目张胆地给记者提供爆料的机会吗。 甘南星已经可以断定对面的这个女人，一定隐瞒了他一些事，实在是因为，无论怎么想，她的情况都不适合做一个演员的私人助理。 然而，她似乎与他身边的人，都很熟悉，究竟这份熟悉里有没有他的关系？他们既然都不肯直说，那他也就静观其变。 “孩子多大了？” “啊？”顾京墨惊异于甘南星的突然转换话题，“二十六个月多一点。” “我的剧里有个小徒弟的角色，需要一个孩子，你如果同意，可以试试。”甘南星说完，端起牛奶，小口小口地喝着。 哪部剧？目前甘南星只有一部剧，就是在西南拍摄的那部古装仙侠剧，剧本她明明仔细看过，根本没有个什么小徒弟啊。 “你说的是《御龙传》吗？我看过剧本，里面好像没有儿童角色啊。”顾京墨用力思考，还是毫无头绪。 “咳。”甘南星轻咳一声，放下了手中的牛奶，“应该是新加的，这事程恩泽知道，具体的事情，你可以问他。” “好，我这就给他打电话。”如果伯琅也能够出演的话，她是不是就能够名正言顺地跟着去剧组呢？顾京墨终于见到了解决困局的一丝希望，立刻掏出手机，就要拨打电话。 “不急。”甘南星连忙阻拦，“先——洗碗，他肯定还没起床。” “哦也对也对。”顾京墨放下手机，端起盘子，进了厨房。 顾京墨一转身，甘南星便飞快地躲进了洗手间。 “嘟——嘟——嘟——” “干嘛这么早打电话啊——”程恩泽睡意朦胧的声音夹杂着怨念从听筒里传来。 “加个角色。” “什么？！” “《御龙传》，加个角色。” “不是，为什么啊，剧本你看过的，不是很满意吗？”这哥，这车祸之后这是怎么了啊，程恩泽挠头。 “给玉玄加个徒弟，两岁。” “啥？”程恩泽几乎要从床上跳起来了。 “听说，你给我找的那个助理，有个孩子，她去剧组的话，孩子你带吗？”甘南星的声音里隐隐地带上了威胁。 程恩泽刚刚睡醒，不如以往机敏，没有听出他话里的深意：“我带也可以啊，反正伯琅也挺 第92章 锦上添花 沉默。 长久的沉默。 程恩泽感觉自己的身上慢慢地浮起了鸡皮疙瘩。 “哈哈——哈哈——哈哈——” 程恩泽的尬笑让气氛更加地凝重了：“这、这伯琅吧，可是叫我哥哥啊，哈哈——哈哈——” “改剧本。”甘南星打断了程恩泽的尬笑。 “好。”程恩泽使劲点头。 “我来改。”甘南星又道。 “好。” 电话挂断了，程恩泽还停留在蒙圈的状态中，改剧本？甘南星？程恩泽以为自己听错了，上次《冥战》改编成电影的时候，他都不耐烦自己动手，居然想对一个仙侠剧亲自操刀？ 程恩泽再拨过去，甘南星那边却是无人接听了。 这家伙！ 甘南星挂掉电话，假模假式地洗了个手，洗完随手从身后的墙上扯下一条白底蓝花的毛巾擦干净了手。 将毛巾放回去的时候，他才意识到不对劲，墙上，挂着好几条毛巾，他为什么、一下子就选了这个？ 这莫名的熟悉感，这近乎本能的动作，到底是怎么回事？ 咚咚—— “甘先生？”顾京墨轻轻敲着洗手间的门，她洗完碗，发现甘南星不见了，本以为他可能回了a座，但是，门口，他的鞋子还在，转来转去，只剩下洗手间没找。 因为车祸后遗症，他偶尔会有头痛头晕的情况，顾京墨怕他出事，这才硬着头皮敲了洗手间的门。 甘南星将毛巾放回原位，打开了门，顾京墨上下打量着他，见他安然无恙，这才放了心。 “下周会回剧组，你准备下东西。”甘南星说完，就朝着门口走去。 “哎——那个伯琅的角色，需要试镜什么的吗，他只在幼儿园表演过节目，我担心他可能做不好。”顾京墨确实很想将顾伯琅带在身边，但是她也不想因为她，给剧组添太多麻烦，毕竟，这是程恩泽公司推出的剧，又是他主演。 “不必，本色即可。”说起塑造人物，骆丞自问还没有输给过谁。 甘南星快走到门口时，突然转身，将手中的手机递给顾京墨：“你的号码。” 顾京墨看着他的手机，是苹果公司的最新款，他原来那部，在车祸现场报废了。新的手机里，桌面壁纸是系统自带图片，手机联系人名单里，也只有程恩泽与老六。 曾经，他的手机里，有伯琅的笑脸，有他们的视频通话记录，有他发过来的剧照，如今，那一切都随着他丢失的记忆和那报废的手机而消失在时光里。 顾京墨一字一字地在他的手机里输入自己的名字和电话，将过去的动作，又重复了一次。 他不记得了，没关系，她的手机里，她的心里，都还有，他们曾经有过交集的痕迹。 虽说甘南星点名让顾伯琅参与他新剧的拍摄，顾京墨还是找了个时间，自己一个人去了程恩泽的公司。 如今，她也算是这个公司的一分子了。 顾京墨到的时候，程恩泽似乎在因为什么事情生气，西装外套扔在地毯上，桌子上的文件也散落一地。 “恩泽，怎么了？”顾京墨顺手捡起程恩泽的衣服，放在一旁的沙发上。 “万恶的投资人！”程恩泽愤愤地捶了下桌子，“没事，不理他，京墨，你怎么想着到公司来了，下周就要去剧组了，你是第一次跟组，肯定会很不适应，应该在家好好休息啊。” “我是为伯琅的事情来的，突然增加角色的话，会不会对剧本有不好的影响啊？”顾京墨仍然有些担心。 “不会的，大神操刀，锦上添花。”程恩泽笑得真诚，完全不像是故意安慰人的样子。 “大神？”顾京墨不明白，剧本是跟莽莽同期的年轻作家古越的作品，古越已经可以被称为大神了吗？ “啊哦，应该是编剧自己的人脉吧，总之新剧本我看了，绝对比之前更精彩。这个剧停了那么久，当然应该以更好的面目出现，才能圈粉啊，你说是不是？”程恩泽对于新剧本的满意洋溢在他的每一个表情里。 顾京墨这才真正地放下心。 “京墨，南星他最近怎么样？”吵闹归吵闹，程恩泽是真的有点担心甘南星。 他们从小相识，对彼此都很了解，甘南星是个对自己圈子外的人十分冷感的人，唯一的变数，似乎就只有顾京墨了。如今，甘南星忘记了那段记忆，京墨跟着他，或许会比较辛苦吧。 “他……他的身体应该完全康复了，最近几天，已经开始跑步健身了。”顾京墨有意地回避了甘南星心理方面的康复进程，记忆的恢复，需要契机和偶然。 “这样子的甘南星，你很陌生吧？”虽然，最近甘南星有些不同寻常的举动，然而大多数时候，他完全是他们认识的那个样子，强势、独立又疏离。 “我……我有时候会想，我认识他，这到底是不是一场梦……住在你隔壁的人，是一直默默帮助你的人……你在电影上看到一个喜欢的演员，而那个演员曾经等在产房外，陪你生产……你身临险境的时候，竟然真的会有人义务犯规地挡在你身前……我有时都会怀疑，这究竟是电影，还是人生……他对我而言，自始至终，都是陌生的，陌生到让我总是生出恍惚感……我在曾经的许多个时刻，感受到了他纯粹的心意，可是、我总是不敢相信……我很想在他醒来的那一刻告诉他，告诉他，他是我喜欢的人，可是我不行……我没有底气……我怕、我怕看到他怀疑的眼神……”顾京墨目视前方，眼神却十分空洞，这些念头，已经折磨了她许久许久。 “南星是个成熟而有理智的人，过去他为你所做的一切，绝对不是冲动，记忆，有时候是种保护，他在那个时候刻意地选择了一段记忆，藏在了心底，而那段记忆里，是你。你以前认识的甘南星，是个已经被某人拨乱了心弦的他，如今，你或许可以见到他完整的样子。”程恩泽难得的正正经经说完一段话，看着顾京墨眼神里的变化，他不由在内心里默默为自己点个赞，最佳演说家get! 在顾京墨没有看到的时候，程恩泽的嘴角浮现出一个狡黠的笑，其实，他也是有私心的，两年多前甘南星不动声色地出手，两年后几乎是顺理成章地收获了贴心爱人和可爱宝贝，个中过程，他们完全是一无所知啊，这、这未免也太无趣了吧。 那可是小行星的恋爱，他们怎么能只知道个结果呢，过程，过程才是关键！ 不是失忆了嘛，不是正好不记得贴心爱人了嘛，甘南星手足无措的样子，他可是很期待呐！ 咳咳，老天，你可千万别让甘南星太快恢复记忆啊！阿门！ 第93章 机场签名 因为甘南星的突然离组和后来的车祸而推迟近两个月的古装仙侠剧《御龙传》宣布了重新开拍的消息。 顾京墨也开始为自己和伯琅收拾行李，伯琅兴奋地在旁边跑来跑去，不断地将自己看中的东西塞进行李箱里。 小天鹅要带，不然它自己在家会寂寞的…… 嗯，魔方也要带，他还没学会完整地拼好呢…… 嗯，幼儿园小伙伴们给画的画也要带，听说那里好远呢，他一定会想大家…… 顾京墨看着忙忙碌碌的顾伯琅，会心一笑，她想起那天，她跟伯琅说起去拍戏的事，伯琅大大的眼睛里都是迷惑。 是啊，这样小的孩子，怎么知道什么叫拍戏呢。 顾京墨用了动画电影配音的例子给他做了解释，说明演员要对角色进行诠释，伯琅依然似懂非懂。 “妈妈也去吗？”这是伯琅唯一关心的问题。 “当然，妈妈和你一起。” “那去哪里都没关系，只要妈妈也一起。” 对小小的顾伯琅来说，妈妈就是他的一切了。 甘南星之前的助理阿泰早已经赶到剧组，先做安排，这边只剩下甘南星、顾京墨和顾伯琅。 考虑到这样的出行组合容易引起媒体的过分猜疑，程恩泽厚着脸皮，加入了这个小小的队伍。 东安机场，甘南星已经办好了登机手续。 顾京墨拿着登机卡，有些不好意思，她现在是助理，这些明明应该都是她做的事，可是她已经好多年没有来过东安机场，上一张飞机票，还是打算等父亲恢复之后，带他去西湖才买的，如今，那张机票，仍然在她的抽屉里。 对于重新翻建了的东安机场，顾京墨毫无头绪。 程恩泽一路抱着顾伯琅，两人嘻嘻哈哈，玩得很是高兴。顾京墨站在行李车旁边含笑看着两人。 这温馨的气氛，让站在一旁的甘南星觉得微微有些刺眼。 “请问，可以给我签个名吗？”一个小心翼翼的女声，打断了甘南星的注视。 甘南星转身，是一个年纪不大的小姑娘，她的头上戴着一个卡通发箍，上面，似乎是他的名字，这是他的粉丝？ 甘南星点点头，接过她递过来的小本子，写下自己的名字。 那小姑娘一直絮絮地说着：“谢谢南神！你能康复实在太好啦！……” 越来越多的人注意到甘南星的存在，不一会儿，他的身边就聚集了一大批拿着手机或是拿着各种各样条幅的女孩子。 这是粉丝们知道他今天出发，一起来送机的吧？ 顾京墨看到被人群包围住的甘南星，想到她助理的身份，鼓足勇气，朝人群中挤过去。 “麻烦大家让一下，让一下……”他的手臂刚好，这么多的人，万一挤到他就不好了。 顾京墨纤细的身体在人群中，很快地就被淹没了。 本来跟程恩泽玩得很高兴的顾伯琅看着妈妈的身影逐渐消失，开始着急了：“妈妈——” 程恩泽抱着顾伯琅，也朝人群走去，哎呀，真应该多带几个人过来的。 粉丝们已经注意到穿越人群逐渐向着甘南星挤过去的顾京墨，许多人的语气中就带上了不满：“能不能不要挤啊，伤到南神怎么办！” “对啊，能不能在后面排队啊！” 甚至已经有粉丝合力想要将顾京墨挤开。 虽然，粉丝们已经知道甘南星有位女助理，但是那照片里，顾京墨只露出一个非常偏背影的侧脸，几乎没有人真正知道她长成什么样子。 顾京墨被人群推来搡去，渐渐地有些站立不稳。 在顾京墨朝他走过来的时候，甘南星就已经注意到，他也一直在努力脱离人群，朝她靠近。 因为甘南星的移动，粉丝的骚动也越来越剧烈，顾京墨夹杂在人群中，进退不得，不知是谁的鞋狠狠地踩在了顾京墨的脚背上。 顾京墨吃痛，重心不稳，向一边倒去。 被拥挤在人群中的甘南星伸出手臂，拽住了她的手。 一旁好不容易抱着顾伯琅挤过来的程恩泽则接住了她即将倒下的身体。 程恩泽抱着顾伯琅，顾伯琅伸出小手，环上顾京墨的脖子，顾京墨终于稳住了身体，一只手，则被甘南星紧紧地握在手里。 或许是甘南星的脸色实在难看，粉丝们有些小心翼翼地退后了几步，给几人留出了一个相对宽松的环境。 “妈妈，你有没有被挤到？”顾伯琅肉呼呼的小手抚摸着顾京墨的脸颊。 “妈妈没事。”顾京墨试图从甘南星手中将手抽出来。 一旁的粉丝们则开始窃窃私语。 “这个不是南神的助理吗？” “是啊是啊！” “这么年轻，没想到都有儿子了！” “旁边那个抱孩子的，难道是她老公？看着好年轻啊！” “那是xyz的总裁程恩泽啊！看来传言很准确啊，南神和xyz的高层关系很好，总裁夫人居然去做了南神的助理！” “会不会只是体验生活啊，你看总裁还抱着儿子跟着呐！” “啊——好羡慕小姐姐啊，有这么帅的老公，这么可爱的儿子，还能离得南神这么近——啊——” …… 粉丝们你一句我一句，脑洞大开，聊得很是开心。 甘南星的脸色却越来越难看，只是握住顾京墨的手，仍然没有松开。 “你没事吧？”顾京墨放弃抽出手的打算，转而去看甘南星手上的左臂，刚刚愈合的骨头，不会出什么事吧？ “没事。”对上顾京墨担心的眼神，甘南星的表情终于恢复正常，握着顾京墨的手，也顺势松开了。 “签名可以，不要拥挤，注意安全。”这话，是对着粉丝说的。 “对不起……”粉丝们多是年轻小姑娘，看到甘南星脸色不好，也知道自己做的不对，连忙低头道歉。 顾京墨见小姑娘们的眼泪都快流出来了，有些于心不忍：“他手臂骨折刚刚恢复，不能碰撞，希望大家小心一些，也谢谢大家来送机！” 有几个小姑娘见顾京墨态度和善，终于放下心来，凑到她身边：“姐姐，对不起，刚刚挤到你了……” 甘南星一行人终于上了飞机，微博上，也出现了送机的各种新闻。 最多的，当然是甘南星的美图，以及与粉丝们的合照。 而程恩泽抱着顾伯琅与顾京墨站在一起的画面，也被粉丝拍下来，上传到了网络上，吸引了一批羡慕嫉妒恨的赞叹声。 第94章 御龙雪山 机场新闻一出，顾京墨几乎是立刻地坐稳了甘南星头号迷妹的宝座。 与之相比，程恩泽的身份就显得复杂多了，南神的私交好友？xyz的创始人？顾京墨的……男人？ 甘瑞生放下手中的平板电脑，试图把那些大大小小的文字从自己的脑海中删除。 “总裁，这是本季度的财务报表。”秘书陈钊拿着文件站在甘瑞生的办公桌前，目光扫过平板电脑上还未消失的画面，这是南星少爷？ 看总裁刚刚的表情，他跟南星少爷之间，还是暗潮汹涌吧。 甘瑞生接过陈钊递过来的文件，低头翻阅，状似无意地问道：“那个《御龙传》，进行得怎么样了？” 果然还是跟南星少爷有关啊。 “《御龙传》最初投资八千万，中间因为……南星少爷的伤势和其他一些问题停拍两个月，损失在一千万左右，近期已经重新开拍，目前项目组没有追加投资的要求。” 当初投资这部仙侠剧的时候，陈钊心里就有许多疑惑，甘氏从来没有触及影视行业，更重要的是，甘南星主演的剧，甘瑞生眼都不眨地拿出这么多钱，怎么想都觉得有些不对劲，所以每次提起这个项目，陈钊总是万分的小心谨慎。 “订最近的机票，去拍摄现场看看。”甘瑞生在财务报表上签下自己的名字，交给了陈钊。 “是。”陈钊颔首，走出总裁室。 甘瑞生再次拿起平板，呵，这画面，还真是越看越像呢。 《御龙传》的拍摄地在西南某小县城里，这座小城不但很好地保存了千年前的古建筑，自然环境也十分优越，更重要的是，这座小城坐落在雪山之下。 小城离机场并不算远，但是因为尚未开发，道路设施极不完善，短短的一段路，竟然颠簸了一个小时。 因为疲惫，顾伯琅早已经沉沉睡去，顾京墨也因为颠簸造成的头晕而脸色苍白。 这种委顿，在见到雪山的那一刻，完全地消失了。 顾京墨是个鲜少出门旅行的人，父亲过世之后更是如此，雪山，还是她第一次见到。 阳光从山顶一直洒向山腰，和白雪相映照，洁白又璀璨。 眼前的小城却被竹林环绕，偶尔露出飞檐的一角，带着一种古拙感，似乎要将人带去那遥远的时空之中。 远处的那个悬崖，那就是甘南星坐着抚琴的地方吗？顾京墨想起了手机里，他之前发过来的照片，原来就是这里。他说希望她来看看，如今她来了，可是邀请她来的那个人，却消失在记忆之中了。 “南哥，程总！”阿泰兴冲冲地跑到众人面前，“南哥，身体都康复了吗，当时听到消息，真的是吓了我一大跳！哎这位是夫人？” 阿泰的眼神转向程恩泽，没听说程总结婚了啊，怎么还带着女人和小孩？ “阿泰，作为助理，你至少关注下自家公司的微博吧。”程恩泽翻了个白眼。 顾京墨知道这个叫阿泰的是甘南星在剧组的助理，也知道他定然是误解了自己的身份：“阿泰你好，我叫顾京墨，我也是……甘先生的助理，这是我儿子伯琅，他会参与部分拍摄，还请多多指教。” “啊啊你好你好！我叫阿泰。”阿泰脸红了，顾京墨微笑的样子实在太好看了，虽然都有儿子了，可是看起来还是年轻小姑娘的样子啊，不知道谁这么走运，把她娶回家了啊，看程总那个表情，肯定是没这个福气了。 “南哥，你当初住的房间还保留着呢，还住原来的地方？”阿泰指挥司机，将车开到小城唯一的酒店门前。 整个剧组的演员和工作人员几乎都住在这里了。 “好。”甘南星记得自己之前似乎因为什么事情匆忙离开了剧组，可是现在那件事却完全都想不起来，可能，不太重要吧。 “程总，还有京墨，你们的房间我也订好了，就在南哥楼下。”阿泰边说边将钥匙分别递给程恩泽和顾京墨。 程恩泽无所谓地接过来，反正就是来玩两天，而且这酒店一看水准就一般，住哪里都一样。 “谢谢。”顾京墨连忙道谢。 “为什么是楼下？楼上没房间了吗？”甘南星突然开口。 阿泰听到甘南星的问题，一愣：“南哥，不是你说不喜欢跟别人住在一起，所以你附近的房间都空下了吗？” 甘南星无话。 “南神，你这是浪费剧组资源啊，给我们换到楼上，这京墨是私人助理，我可是他老板，这还不能住同一楼层？”程恩泽将手中已经拿到的钥匙甩回到阿泰怀里。 阿泰手忙脚乱地接住，暗暗地想，我也是他私人助理啊，我住的还跟他隔着两个楼层呢。 “别管他别管他，阿泰，你帮京墨把行李拿到房间，收拾一下，咱们出来探探险。”程恩泽连个换洗衣服都没带，空手来到拍摄地，唯一的目的，就是，玩！ 虽说他对影视制作很感兴趣，但是，一旦进入拍摄阶段，那就是导演、编剧和演员的工作，他作为老板，唯一需要做的，就是袖手旁观。 程恩泽计划地十分美好，但是期盼往往不能成真。 他刚在房间坐下不久，导演带着制作组的几个重要人物就来敲门了，程恩泽暗暗地吐槽导演来的不是时候，却也只能你来我往地寒暄。 程恩泽：我被导演拦住了，你们去玩，不用救我……[哭泣][哭泣] 程恩泽把她和甘南星一起拖进了微信群里。顾京墨看着微信群里蹦出的消息，有些哭笑不得。 睡了一路的顾伯琅也缓过神来，重新恢复了活力，他从床上爬起来，望向窗外，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那恢弘的雪山。 “妈妈，我们是到了elsa住的地方了吗？”顾伯琅大大的眼睛里全都是惊喜。 “这不是elsa的雪山，这是我们自己的雪山，伯琅想去看看吗？”顾京墨摸摸顾伯琅的小脑袋。 “嗯嗯。”顾伯琅点头如捣蒜。 第95章 门前小路 顾京墨给伯琅穿上了橘红色的羽绒服，山下虽然气温不低，可是如果他们靠近雪山的话，应该会冷吧。 顾伯琅蹦蹦跳跳地率先出了房门，顾京墨随后跟上，转身关门的时候，隔壁房门也被打开了。 甘南星换上了一身保暖的衣服，正站在门口。 顾京墨本想单独带伯琅出门转转，没想到甘南星正好出来，或许，要邀请他同行？可是，现在的他，似乎更喜欢一个人行动。 “我、我打算带伯琅在附近走走，熟悉一下环境。”顾京墨最终还是压下了邀请他同行的念头。 甘南星不动声色地点点头。 “那我们就先走了。”顾京墨拉住顾伯琅的手，转身朝电梯走去。 “妈妈，不带叔叔一起吗？”顾伯琅仰着头，问顾京墨。 “叔叔还有事情呢。”顾京墨小小声地回答顾伯琅。 “好吧。”顾伯琅的神情很是低落，他已经好久没有跟南星叔叔一起玩了呢，南星叔叔，好像不喜欢他了。 顾京墨没有注意到顾伯琅情绪的变化，她有些弄不清楚自己的心思，她想要靠近甘南星，所以才在漏洞百出的情况下，当了他的助理，可是每次一靠近他，他身上陌生的气息又总是让她紧张地想要逃离。 做他的私人助理，真的是正确的选择吗？ 顾京墨牵着伯琅，到了一楼，今天，演员们将陆续就位，酒店门前的停车场里，不断地有车辆停下，搬下一个又一个的行李箱子。 这部剧之前已经拍摄了一段时间，剧组人员多少也已经有些熟悉，唯有顾京墨，是从未出现过的陌生人。 不断地有人用带着探究的眼神打量着顾京墨和顾伯琅，让顾京墨有些不自在。 “嗨！”一个高挑的身影挡在了顾京墨身前。 顾京墨微微退后一步，打量起眼前的女子。她穿着高筒靴，皮裙下露出一段光洁的大腿，上身则是毛茸茸的皮草，看起来很是暖和，再向上，是一张洋溢着灿烂笑容的青春脸庞。 顾京墨在xyz的走廊里，看到过她的写真，这是xyz最近力捧的女演员，邬童。 “你好！”顾京墨连忙打招呼。 “你好，我是邬童，听说你是南哥的新助理，请多多关照呀！”邬童似乎十分健谈，与顾京墨打过招呼，随即将视线转向顾伯琅，“哇，这个小可爱，是谁的小孩呀？” “你好，我叫顾京墨，这是我儿子顾伯琅。”顾京墨摸摸伯琅的头，“伯琅，这是邬童姐姐。” “姐姐好。” 顾伯琅的声音奶声奶气，滴溜溜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邬童，看得她笑容愈发灿烂：“好可爱啊！” “哎，快来看萌娃！”邬童转身，对着门口招呼。 顾京墨顺着她的声音看去，是一身黑衣的纪行舟，他是这部戏的主人公，一个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少年，偶然间得到一位世外高人的指点，成为驾驭神龙的御龙者，这期间，人物的成长非常有看点。 “你好！”顾京墨连忙点头打招呼，邬童和纪行舟，都算是同公司的同事了。 纪行舟仍是少年的模样，却似乎很是老成持重，只是矜持地点了点头，并未说话。顾京墨能够理解当下青年人的审美，酷是一种风格，对于纪行舟的冷淡，完全不以为意。 “京墨姐姐，南哥身体都康复了吧？我听说，程总也来了？”邬童笑盈盈地问着顾京墨。 “嗯，甘先生身体已经没大碍了，恩泽现在应该在跟导演一起开会。” “你怎么叫南哥甘先生啊？”邬童问道，一个甘先生，一个恩泽，这落差也太大了吧。 “习惯了，习惯了。” 其实，顾京墨也纠结很久，她尝试过像一般的助理一样，称呼甘南星“南哥”，可是无论她怎样努力，她都开不了口，虽然他年纪确实比她长，心理上也确实比她成熟，可是“南哥”两个字，实在太难出口。 “南哥——”邬童高兴地冲着甘南星的背后挥手。 顾京墨转身，正看到向着门口走来的甘南星，原来，他也是要出来的吗。 邬童蹦蹦跳跳地走到甘南星面前：“南哥，你完全康复了吗，骨折呢，没事了吧？” 说着，邬童伸出手指，轻轻戳了戳甘南星的左臂：“听程总说，左手受伤最重，现在还疼吗？也不知道是什么人，开车乱闯红灯！” 纪行舟也已经走到甘南星身边，开口叫了句“南哥”。 他们三人合作了同一部电影，可以说是同时踏入娱乐圈，这中间，甘南星年纪最长，纪行舟和邬童也就自动自发地将甘南星当成了老大。 “耽误这么久，抱歉。”甘南星知道对于新人演员来说，曝光度有多么重要，因为他受伤的事，让拍摄推迟了近两个月，对于纪行舟和邬童而言，损失是可想而知的。 “南哥说哪里的话，我们可算是一家人，再说了，这两个月，我俩也没闲着，广告还是拍了一些的。”邬童狡黠地眨眨眼。 甘南星微微一笑：“早点上去休息吧。” “南哥，你去哪里，晚上一起吃饭吧？听说程总来了，老板总要犒劳下员工嘛！”邬童性子活泼，说起自己的大老板，也是无所顾忌。 “我在门口走走，晚上的会餐，恩泽应该已经安排好了，到时见。” 告别了邬童和纪行舟，甘南星朝着门口走去，路过顾京墨的时候，停住脚步，轻声说了句：“不走吗？” “啊？哦好好。”顾京墨牵着顾伯琅，慢慢地跟在了甘南星身后。 “气候，能适应吗？”甘南星慢慢走着，没有回头，话却是对着顾京墨说的。 “还好，比东安冷一些，但是空气质量很好。”顾京墨深吸一口气，当初看照片的时候，她就想来了。 “他呢？”甘南星听着身后踢踢踏踏的脚步声，这个小家伙，似乎也没什么问题呢，明明来的路上，睡着的似乎，皱着眉头，像是不舒服的样子。 顾京墨低头看看仍被他牵着手，但是随时都想挣脱的小家伙，微微一笑：“他好着呢。” “妈妈，你走太慢了！” 顾伯琅终于挣开了顾京墨的手，蹦蹦跳跳地朝着小路前方走去。 风起时，吹起一片竹海，甘南星和顾京墨的影子，一起被日光拉长了。 第96章 剧组会餐 晚上七点，顾京墨带着顾伯琅来到了程恩泽说的一楼宴会厅。 她以前也追过电视剧，可是从来不知道，一部电视剧的拍摄，需要这么多的人。 宴会厅里摆放了十几张大圆桌，每张桌子至少坐了十几人，这不大的宴会厅里，竟然有近两百人。 当初在星翼的时候，顾京墨和温蒂一起参与了前期准备工作，然而第一次身临其境，她还是被这庞大的规模惊到了。 顾京墨站在门边，有些踌躇，她该坐到哪个位置？ “京墨姐！”阿泰从她身后走过来。 看到阿泰，顾京墨似乎一下子找到了主心骨，阿泰也是助理，她跟着他就可以吧。 “阿泰，咱们坐在哪里？”顾京墨悄悄问阿泰。 “京墨姐，你不跟程总他们坐一起吗？”能在新剧中随意地增加一个角色，而且编剧、导演都大力支持，顾京墨的身份，应该不仅仅是一个助理啊。 “不不，我还是跟着你吧。”顾京墨已经打定主意做甘南星的助理，那就要让自己符合剧组的规矩。 “好吧。”阿泰领着顾京墨，来到了靠墙边的一张桌子，离主桌隔着三张桌子的距离。 桌上已经坐了几个年轻人了，见到阿泰带着顾京墨过来，本来都没怎么留意，但是看到跟在顾京墨身边的小家伙，几人对视一眼，都有些惊奇。 这张桌子上坐的都是助理，这个带孩子的？ 阿泰看出了众人的疑问，连忙介绍：“这位是顾京墨，南哥新的助理，这小家伙是伯琅，咱们剧里不是加了个小徒弟的角色嘛，他这呆萌劲，正合适。京墨姐，这是邬童姐的助理小可，这是纪哥的助理胖虎，这是陈哥的助理大张，这是轻容姐的助理帆帆……” 陈哥，应该就是饰演纪行舟父亲的陈正道，是国民度很高的老戏骨。 轻容的话，正是目前风头最劲的女演员谢轻容，不到三十岁的年纪，已经拿过好几个视后。 阿泰每介绍一个人，顾京墨就连忙点头致意，众人都报以微笑，气氛一时十分融洽。 大家都是助理，彼此之间很是能够互相理解，相处起来，似乎比艺人与艺人之间，更多了一份真挚。 顾伯琅是个开心果，不一会儿就成了整个桌子的焦点，他奶声奶气又小大人般地回答着各位叔叔阿姨们的问题，很是可爱俏皮。 甘南星和程恩泽一起，跟着导演编剧以及诸位主演一同出现。他一进门，便不动声色地察看，随即看到了坐在墙边的顾京墨和顾伯琅，她的身边坐着阿泰，看气氛，倒也是十分愉悦的样子。 甘南星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 程恩泽则大大咧咧地四处搜寻，嘴里还念叨着：“京墨呢，这出门也不等等我们……” 终于，程恩泽也看到了坐在墙边的顾京墨，他伸长手臂，朝着顾京墨招手：“京墨！” 顿时，所有的视线都朝着顾京墨的方向汇集。 顾京墨在众人目光注视之下起身，有些被动地看着站在主桌附近的那一群人。 “京墨，来。”程恩泽的身边是本剧的导演程峥嵘，虽说他对增加角色没有意见，但是第一时间让他见到新演员，却是最起码的尊重。 顾京墨也猜到了程恩泽的用意，抱起伯琅，朝众人走去。 “程导好。”顾京墨颔首向程峥嵘问好。 程峥嵘不过四十多岁，摄影师出身，看上去有些严厉，他对着顾京墨微微点头，转向伯琅的时候，神色却是一缓，这个小家伙，与新剧本中的那个角色，相似度，未免太高了吧？ 程峥嵘的眼睛不断地在伯琅脸上身上打量来，打量去，越看越满意：“程总，你这个小家伙选的好啊，完全就是角色的真人版啊！” 程恩泽哈哈一笑，悄悄瞄了一眼甘南星，也不看看剧本是谁写的，这可不是为了角色选了演员，这是为了演员设置了角色啊，能不契合吗！ “一起入座吧？”程峥嵘招呼身边众人。 顾京墨抱着伯琅，想要回到自己的位子。 “京墨姐，你也一起坐这里嘛，不要去那边啦。”邬童上前，挽住了她的手。 顾京墨对上邬童诚挚的眼神，有些为难，其实，她并不很想坐在主桌上。 顾京墨求救的眼神转向甘南星。 “既然已经坐下了，就这样吧。”甘南星说完，伸出手臂，“程导，坐。” 程峥嵘在甘南星的邀请下，率先入座，其他主创和主演也相继入座，顾京墨如蒙大赦一般，脚步轻快地回到了自己的位置，坐在了阿泰的旁边。 主桌上推杯换盏，气氛十分热烈。 顾京墨这边，大家则以吃为主，兴味盎然。 伯琅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多的人一起吃饭，一直表现得十分兴奋，但是基本的餐桌礼仪，却是十分周到。 “京墨姐，伯琅好乖啊。”或许是因为同公司的缘故，邬童的助理小可最先跟顾京墨熟悉起来，跟着阿泰一起叫她京墨姐。 伯琅一本正经吃饭的样子，完全是一个小小绅士，让小可越开越惊奇。 顾京墨还没答话，顾伯琅却放下手中的勺子，一本正经地向小可道谢：“谢谢小可姐姐，小可姐姐也很乖。” 一句话，逗得众人都笑起来。 甘南星的视线偶尔扫过这里，带着淡淡的温情，他们，很开心。 开餐不久，忽然有人推开宴会厅的大门，随后，一辆辆的小推车被推进厅里。 众人都盯着那些小推车和上面大大的箱子，一时安静下来。 甘瑞生跟在最后一辆小推车身后，迈步进来：“诸位辛苦，给诸位加餐，请慢用。” 甘瑞生？投资方？ 宴会厅里一阵悄悄讨论的嗡嗡声。 导演程峥嵘最先站起来：“甘先生，有失远迎。” “程导客气。”甘瑞生握了握程峥嵘的手，视线却越过程峥嵘，看向程恩泽。 程恩泽手中的叉子刚刚叉起一块牛肉，此时却重重地拍在桌子上，那诱人的牛肉块，也滚落到地上。 甘瑞生微微一笑。 第97章 没有房间 程峥嵘吩咐服务员在主桌上加了个位子，甘瑞生坐到了程峥嵘和程恩泽中间。 在甘瑞生靠近的时候，程恩泽有些嫌弃地将自己的凳子拖得离他远了一些，这个家伙，仗着自己出了点钱，还真是阴魂不散，早知道，他就应该自己出资啊，悔不当初，悔不当初。 甘南星面对甘瑞生不动声色，虽然，应该已经有不少人知道了他与甘瑞生以及甘氏的关系，但是他仍然没有大庭广众之下与甘瑞生称兄道弟的兴致。 甘瑞生同样如此，一个眼神扫过甘南星之后，便专注地跟程峥嵘聊了起来。 甘瑞生详细地询问了剧组的进度安排，以及存在的问题，甚至委婉地表达了可以加大投入的意思，说得程峥嵘热血沸腾。一部优质的剧，必然要有雄厚的资金作为支撑。现在看来，甘氏集团新的掌舵人甘瑞生着实有魄力，有眼力，对甘瑞生竟是越来越欣赏。 两人言笑晏晏，推杯换盏，都喝了不少。 自从甘瑞生坐下，程峥嵘便兴致不减地与甘瑞生滔滔不绝地讨论，程恩泽更加懒得说话，只是坐在凳子上，不断地给自己的杯子倒酒，啤酒，白酒，一杯一杯，喝了不少。 又一次倒满一杯白酒，程恩泽摇晃着杯子，虽然他酒量不错，今天确实喝的有点多了，但是无妨，喝酒嘛，想着想着端起来就要送到嘴边。 甘瑞生一转身，手臂不偏不倚地撞上程恩泽的手，正正好好地将那酒杯撞翻在地。 程恩泽一个如刀的眼神立马飘过去。 甘瑞生反应迅速：“程总，不好意思。” “你——”程恩泽看着他似笑非笑的表情，总觉得他是故意的。 “程总，牛肉不错，不吃可惜。”甘瑞生夹起一块牛肉，放在了程恩泽的餐盘里。 程恩泽愤愤地夹起牛肉，用力咀嚼，就像是，他嘴里嚼的是甘瑞生一样。 程恩泽自小与甘瑞生不对付，两人一见，就是针尖对麦芒，不对，是程恩泽容易发脾气，甘瑞生小时候还会有些反击，这些年，竟然是越来越不露声色了。 甘南星的目光在程恩泽和甘瑞生身上一转，模糊地感觉到，自己的记忆中，似乎有些与他们相关的东西，究竟是什么呢。 想到丢失的那段记忆，甘南星的视线，再一次不由自主地转向了顾京墨。 顾京墨也正悄悄地望着他，看到甘南星看过来，有些仓惶地低下了头。 甘南星没有错过她那一瞬间的慌乱，她在看着这边，她是在看谁呢，是他，还是恩泽？ 酒足饭饱，众人相继回了自己的房间。 顾京墨也早早地抱着伯琅回去休息了。伯琅本就睡得早，今天更是飞机、汽车地奔波了一路，早在宴会厅里的时候，已经哈欠不断了。 人员离去，桌面上狼藉的杯碟也被收拾干净。 此刻的宴会厅里，只剩下程恩泽与甘瑞生。 程恩泽看看四周，总觉得他俩这搭配，有点问题，投资方和制作方？怎么着，程峥嵘这是留下他们两个来开会吗？投资方来了啊，不是应该有各路小姑娘扑上来吗，看来他们剧组的气氛，还是和谐美好的，唉可惜。 甘瑞生喝了不少酒，面上，却看不出什么醉意。此刻，他正在喝茶，这茶，是他从东安带过来的。 程恩泽看着甘瑞生用着自己的茶壶，喝着自己带来的茶，觉得有些矫情，嫌弃这里地方偏僻，可以不来啊！ “甘总，怎么想到来这穷乡僻壤啊。”程恩泽也喝了口茶，不得不承认，真的好喝，这家伙，一直很会享受，青春期里的女朋友和生活上的小追求，都是如此。 “毕竟出了钱，总要看看花在哪里了。”甘瑞生斜靠在椅背上，姿态很放松，这里虽然偏僻，却着实是一个休闲的好地方，如果，没有这么多人，就更好了。 “你这是怀疑我坑你？！”程恩泽炸毛了，这家伙，是来监视他的不成？ “那倒不是。”甘瑞生说的很笃定，程恩泽的愤怒渐渐平息。 “凭你，还坑不了我。” 什么？！程恩泽一拍桌子站起身，凶狠的视线扫视着仰头看着他的甘瑞生：“甘瑞生，你瞧不起谁呢？！” “不早了，睡觉去。”甘瑞生无视程恩泽的愤怒，站起身，准备离开。因为程恩泽低头俯视他，两人离得极近，起身的瞬间，甘瑞生的头发擦过程恩泽的脸颊，换来了程恩泽又一个嫌弃的表情。 甘瑞生走得不慢，程恩泽只能跟在他身后出了宴会厅。 本以为甘瑞生会直接去按电梯上楼，却见他走到酒店前台，说要订房间。 程恩泽一脸好笑地看着他：“哟，甘总，这没带秘书，连房间都没订啊？要不要我帮忙啊，毕竟，我们这花着你的钱嘛，让投资人没地方住，多不好啊。” 甘瑞生不理他，只等着前台给他拿钥匙。 “甘先生，不好意思，房间已经都住满了。”前台小姑娘抱歉地说。 “哈！甘总没有住的地方，这可怎么办呢？要不睡车里，甘总的车可是很舒适呢，正适合喝醉酒的时候睡。”程恩泽不遗余力地嘲讽他。 甘瑞生不动声色，甚至也没有给前台脸色看。 转而朝电梯走去。 “哎哎，甘总，你不是要睡走廊吧？倒也可以，毕竟有地毯啊。”程恩泽有些得意地跟在他身后。 甘瑞生走进电梯，程恩泽落后两步跟上，他打定主意要看笑话了。 甘瑞生按下7层。 哟，7层，这是要去投奔甘南星？不可能，南星才不会让他进门呢！ 程恩泽心里窃喜。 电梯门开了，甘瑞生迈步走出电梯，神色平静。 程恩泽跟着，一脸得意。 甘瑞生走着，走着，最终停在了712门口。 712？好熟悉啊。 程恩泽迷迷糊糊地去摸自己的口袋，掏出一张房卡，这不是写着712吗？这是他的房间啊。 程恩泽正要开口质问，甘瑞生却眼明手快地夺过程恩泽手中的房卡，刷开了房门，率先走了进去。 “哎你——” “不是说帮忙吗！”甘瑞生伸出一只手，拽住程恩泽的手臂，将他也一把拉了进去，随即甩上了房门。 第98章 只有沉默 或许是因为初到陌生的地方，顾京墨晚上睡得并不安稳，虽然奔波一天，早上竟然也早早醒来了。 顾伯琅仍在睡着，幼小的孩子，只要身边有妈妈，便能睡得安心。 顾京墨给顾伯琅塞了塞被角，披上一条大围巾，轻手轻脚地打开了房门。 转身，却见到一身运动服的甘南星，正站在隔壁的门口。 是了，他为了尽快将身体恢复到原来的状态，每天清晨，都会出门跑步。 “没睡好？”甘南星没有错过顾京墨眼底的黑眼圈。 “有点不习惯在陌生的地方睡觉，过两天就好了。你这是去跑步？”顾京墨裹紧了身上的围巾，这里的清晨，实在有些冷。 “嗯。”甘南星拉上了上衣的拉链，“早上很冷，多穿点。” 顾京墨轻轻点头，准备跟在他的身后下楼。 这时，顾京墨斜对面的房间门也打开了，甘瑞生头发散乱地被推出房间。 顾京墨只来得及看清程恩泽脸上的愤怒，房门便再次关上了。 自顾京墨见甘瑞生以来，他一直西装革履，连休闲服都没见他穿过，此刻，他仍然是昨日的衣服，似乎也还未洗漱，睡眼惺忪，头发散乱。 顾京墨从来没见过这样的甘瑞生，惊讶执行，脱口而出：“大哥？” 甘瑞生背对着顾京墨拢了拢头发，之后才慢慢转身，虽然仍不整齐，却比刚刚端庄不少：“早。” 眼神一转，看到站在三步之外的甘南星，面不改色：“哦，你也在。” 甘南星直视甘瑞生，眼神幽深：“大哥？” 甘瑞生这下真的有些惊讶了，他微微挑眉，带着疑惑，盯着甘南星，他叫他大哥？ 顾京墨猛地捂住嘴，在甘南星先走的记忆里，她跟他以及跟他的家人应该毫无交集才是。 “你、你住院的时候，甘、甘大哥来看过你很多次，所以我们就认识了。”顾京墨望了一眼甘瑞生，转头对着甘南星解释。 甘南星目光深沉，不知信了多少。 甘瑞生也已经听说了甘南星失忆的事，他这个堂弟，还真是什么狗血的事情都能遇到呢！ 甘瑞生笑笑，不置可否。 “恩泽怎么了，甘大哥？”顾京墨连忙转换话题。 “不过是没有房间，借住一晚。”甘瑞生慢慢扣着自己衬衫的扣子，一颗一颗，动作斯文又缓慢，不由让人想入非非。 顾京墨还想再问，甘南星却似乎看出了什么，叫住了她：“走吧，熟悉下环境。” “哦。”顾京墨连忙跟上，转身的时候，对着甘瑞生点头道别。 甘瑞生未动，待甘南星和顾京墨消失在走廊的尽头，他背靠在程恩泽的房门上，右手指微微弯曲，叩响了房门。 门内毫无动静。 笃笃——笃笃——笃笃—— 甘瑞生十分有耐心。 笃笃——笃笃——笃笃—— 终于，门内的人受不了了，带着十万分的烦躁与怒气拉开了房门。 “甘瑞生，你到底想怎么样？！”程恩泽头发都上天了，眼神里是熊熊燃烧的愤怒的火苗。 “都说借助，何必这么大火气？”甘瑞生挤进门来，顺手关上房门。 “谁允许你借助了啊？我一觉醒来看到你的脸，简直要少活好几年好不好？”程恩泽想到早上睁眼时候的场景，那近在咫尺的脸，打了个哆嗦！ “这里只有一张床，你想让我睡地上？”甘瑞生脱掉了外套，慢条斯理地对着镜子整理自己的仪表。 程恩泽站在一旁，几乎跳脚：“你眼睛忘在东安了吗？那里不是有沙发吗？！” 他的手颤抖地指着大床对面的那个长沙发，明明宽大到足够容纳一个人了。 “而且，就算没有沙发，难道你不该睡地上吗？！” “你在怕什么？”甘瑞生忽然转身，眼睛直直地盯着程恩泽。 “我怕？哈好笑，我为什么要怕？”程恩泽摊开双手，退后一步，眼神，却有些散乱。 “听说，你出差的时候也和秘书一起住过同一个房间，为什么我就不行呢？”甘瑞生慢慢逼近。 “我那是因为工作！”程恩泽鼓起勇气，瞪着甘瑞生。 “我如果不是因为工作，那是因为什么来的这里呢？” 程恩泽一直后退，膝盖窝已经快靠近小茶几了，甘瑞生猛地伸手，拽住了他。 “鬼知道你来干嘛！”程恩泽猛地甩开甘瑞生的手，膝盖窝却狠狠地撞上茶几的边角，“shit！shit！shit！” 甘瑞生想要上前看看他的情况，却被程恩泽的眼神逼退了。 “甘瑞生，这个游戏你从小玩到大，难道还没玩腻吗？是，我没你狠，我都躲到中国来了，你还要怎么样？这笔投资，如果不是因为你是甘家人，你觉得我会要吗？我们之间，连朋友都不是，你忘了吗？”程恩泽眼神有些空洞，过去的种种，他可以不记得，他却没有忘记，甘瑞生这个人，他惹不起。 甘瑞生看着程恩泽突变的脸色，生生地顿住了脚步。 沉默片刻，他终于拿起被自己随手扔在沙发上的西装，转身出了房门。 甘瑞生一离开，房间内紧绷的气氛随即松懈下来。 程恩泽右手抚着右膝，慢慢坐在了地毯上，疼痛，似乎从膝盖窝蔓延至了全身。 “阿泰，给我订机票，对，今天的，越早越好。”程恩泽摔下手机，望着窗外的雪山。 他怕冷，一直生活在温暖的地方，这里，美则美矣，但是并不适合他。 除了阿泰，程恩泽没有跟任何人打招呼就离开了。众人都知道程恩泽喜欢随性而为，都没有太过在意。 顾京墨给程恩泽发了注意安全的微信，收到了他一个大大的“耶”的表情。 甘南星则给从未联络的甘瑞生发了讯息：不要招惹他。 甘瑞生始终没有回复。 回东安的飞机上，程恩泽和甘瑞生分别坐在头等舱两侧的座椅里。 程恩泽自上飞机，便开始闭目养神。 甘瑞生目视前方，似在自言自语：“这个项目，以后由陈钊负责，我不再参与。” 程恩泽睫毛微动，没有开口。 这趟旅程中间流淌的除了沉默，就是沉默。 第99章 重新开机 随着投资方和制作方大老板的相继离开，导演再度成为仙侠剧《御龙传》剧组的最高权威者，停摆两月的《御龙传》终于再次进入正式的拍摄日程。 顾京墨是第一次在现场参加开机仪式。 导演、编剧、主演们发表自己对于新剧的美好愿望和期待。 程式居然就像她以前读书时候参加的运动会开幕式。 不对，运动会开幕式不需要放鞭炮和上香。 顾京墨看着分给她的手指粗细的线香，终于意识到，对于这部新剧，甘瑞生真的是拿出了大笔的钱啊，连香都比她在电视上看到的粗了许多。 顾伯琅对这冒着袅袅香气的大家伙表现出了异乎寻常的好奇，顾京墨却不敢让他碰，只能一手抱着他，一手试图将线香插进了桌上巨大的香炉里。 单手的话，会不会被怪罪啊，顾京墨心中有些惴惴。 以往，她并不是很相信这些神秘的东西，可是现在，身边的每一个人都如此虔诚，包括气场似乎与这里格格不入的甘南星，让她不由得生出几分郑重。 然而这时正是剧组最乱的时候，她实在不放心将伯琅放在地上，他人小个子矮，很容易被拥挤的人群撞倒踩到。 顾京墨正在犹豫，斜里伸出一只手臂，接过了她手中的香。 甘南星面不改色，将顾京墨的香和着他手中原本的那一支，稳稳地插在了香炉上。 他明明应该和主演们一起点过香了才对啊，怎么还在这里？ 不容的顾京墨细想，身后点香的人群渐渐拥挤过来，她只能抱着伯琅站到了一边。 甘南星站在她的对面，正在与导演说着什么，容色正常，似乎刚刚的事情没有发生过一样。 “京墨姐，南哥好贴心啊。”一旁发出惊呼的，是邬童的助理小可，她身上大包小包，满满当当，看着顾京墨的眼神都是羡慕。 她看到刚刚上香的事了？ 顾京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友好地笑笑。 开机仪式结束，今天有戏份的演员们都到拍摄场地集合了，这恢复开拍的第一场戏，就是甘南星的个人戏，他从御龙雪山上出关，飘然下山的一场戏。 这场戏难度不大，这也是导演程峥嵘选择它作为开篇的重要理由，这部剧从开拍就经历了许多波折，若是这场戏能够一遍过，或许会是一个好兆头。 甘南星已经换好服装，正在粘假发。 顾京墨带着顾伯琅坐在化妆间的角落里，眼睛睁得大大的，目不转睛地看着甘南星的变化。 母子两人脸上的表情一模一样。 化妆师美玲透过镜子，看到了一大一小两章惊奇的脸，觉得甚是有趣，笑开来。 甘南星本来微微闭着眼，听到笑声，睁开了眼睛。 不知是因为化妆的关系，还是他正在让自己进入角色酝酿情绪，那眼神十分冷寂，那不是甘南星，甚至也不是甘南星失忆的样子，那是《御龙传》里的玉玄。 美玲几乎是吓了一跳。 “南哥，对不起，打扰你了。”她有些紧张地退后一步站着，本能地与甘南星保持了距离。 “叔叔好看！”顾伯琅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到了甘南星身边，来来去去，转着头看着他的长发，他越发冷峻的脸。 甘南星似乎从角色中抽离一般，恢复了日常的状态，虽然，仍是没什么表情，那种迫人的压力，却不见了。 他伸出手，摸了摸顾伯琅的头，接着又开始闭目养神。 美玲深吸一口气，放松下来，转头看向顾京墨，无声地说了句“谢谢”。 顾京墨连忙摆手，不要谢她，刚刚她也完全地被玉玄的气势镇住了，甘南星真的是，很有天分的演员。 顾伯琅有太多的好奇心，一直叽叽喳喳地缠着美玲问各种问题：“姐姐，伯琅会有长头发吗？” 他已经知道自己也要拍戏，也已经知道换衣服、换样子是拍戏要做的准备。 “可是长头发是女孩子的啊……” 甘南星眼皮微动。 “不过叔叔长头发就很好看，伯琅也要长头发！” 甘南星继续闭目养神。 “姐姐，这是伯琅的衣服吗？” 他的注意力被角落里，那明显是小孩子尺寸的衣服吸引住了。 美玲因为怕甘南星不高兴，一直没敢大声回应，许久之后，见无论顾伯琅怎样说话吵闹，甘南星都不动声色，她才敢轻轻地回答两句。 “是啊，这都是伯琅的衣服，到时候一定让伯琅变成最好看的小孩！” 顾伯琅欢快地朝着衣服扑过去。 顾京墨却有些吃惊。 她知道伯琅只是个孩子，戏份又不多，化妆间什么的，本来也就不会有，但是，看这情形，似乎是要跟甘南星一起了？ 其实也对，她是甘南星的助理，伯琅又寸步不离地跟着她，在这里确实最为合适。 可是，看着这个设施极为完备的化妆间，顾京墨有些惴惴不安，伯琅本就是突然增加的角色，又跟着主演寸步不离，会不会有人不满？ 整个化妆过程持续了一个多小时，顾京墨便也惴惴不安地等待了一个多小时，好在，并没有人对甘南星的化妆间表示好奇，也没有人来串门表示亲昵。 终于，要去现场了，顾京墨抱着甘南星的外套，拿着一个大保温杯，里面装着的是顾京墨自己煮的黄芪枸杞茶。 她从东安出发，行李箱里，除了衣物之外，最多的就是简单的厨具，之前，想给他做些吃的带到剧组，因为车祸，而没能成行，如今她来了，自然要照顾好他的饮食。 第一场戏，异乎寻常地容易。 甘南星吊着威亚，从绿幕之前，凌空而下，衣角翻飞，长发飘扬，冰冷的眼神，甚至让周围无形中带着一丝寒意。 虽然隔了两个多月，甘南星的身体对于威亚，仍有着十分熟悉的记忆，这场戏，他完成地很容易。 “ok！”程峥嵘十分高兴，万事开头难，他们的重新起航，一定会顺利！ 甘南星被威亚上下来，坐到了阿泰准备好的长椅。 顾京墨将手中的保温杯递过去。 甘南星接过，微微啜饮一口，那微涩的口感让他眉头一皱。 他抬头看向顾京墨。 “是黄芪，可以补气，我加了枸杞一起煮的，喝不惯吗？我去换成茶。”顾京墨想从他手中把保温杯拿过来。 “不用，很好。”甘南星拿着杯子的手一闪，避开了顾京墨要来拿保温杯的手，随即又喝了一口，嗯，味道还是很怪。 第100章 包袱助理 顾京墨看着面无表情地喝着黄芪枸杞茶的甘南星，心下默默开心，中药养生茶一般都有些奇怪的味道，大多数人都喝不惯，他能喜欢，真好。 “妈妈，我也要喝。”坐在另一张长椅上的顾伯琅也跟着开口。 顾京墨拿出另外一个小罐子，递给了伯琅：“这是伯琅的红枣茶。” 甘南星轻轻一瞟，红枣茶？ 顾伯琅喝了一口，眼睛微微眯起来：“好甜呀，叔叔干杯！” 看着顾伯琅小手里的小罐子，再看看自己大手里的这一大壶，甘南星忽然有点心塞，他想说，其实他完全不需要补气，而且，他也喜欢甜。 “干杯。”甘南星的声音里毫无生气。 顾伯琅却高兴地又喝了一大口。 “南哥，你们在喝什么呀？”邬童蹦蹦跳跳地走过来，她已经换上了戏服，一身淡青色的飘纱古装，两个可爱的丸子头，娇俏可人，她饰演的角色叫柳依依，是纪行舟所饰演的郗黯然的青梅竹马，一个单纯无忧无虑的大家小姐。 “茶。”甘南星仍在纠结黄芪茶和红枣茶的差别待遇，说起话来，也没什么情绪。 “姐姐，是红枣，可甜啦。”顾伯琅献宝似的将自己的小罐子递给邬童看，红的透亮的枣茶，看着确实很诱人。 “哇，京墨姐一来果然不一样啊，之前只有阿泰的时候，南哥可是只能喝白开水。”邬童满心满眼的都是羡慕。 顾京墨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你喜欢吗，要不我也给你准备一份？” 邬童正要点头，甘南星却开口了。 “你的助理呢？” “小可？”邬童四处看看，“帮我泡咖啡去了。” “咖啡也不错。”甘南星说完，没再开口。 邬童是个人精，知道甘南星这是不想让顾京墨给他们也准备茶了，便也不再提这个话头，只一味逗着顾伯琅玩，直到轮到他的戏份，才走开。 等待邬童走远，顾京墨才小心翼翼地开口：“我是不是做错了？” 甘南星拧上手中的保温杯盖子，交到顾京墨手上：“她自己有助理。” 《御龙传》虽然不过是甘南星拍的第二部戏，可是他已经知道剧组是个大染缸，每个人都是演员，顾京墨这样白纸一样的人，在剧组里，老老实实待着都不一定能完全避开风波，实在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哪怕是同公司，也不得不谨慎。他倒是无所谓，这个组里，敢碰他的人，还没有，她们就不一定了。 甘南星转头看看身后开始讨论红枣茶的母子，无声地走开了。 对于剧组重新开拍，阿泰无疑是最高兴的一个，然而，他同时也发现，自己的存在似乎变得有些可有可无了。 《御龙传》里只要是个有名有姓的演员，都带来大于等于一个助理，当初，就他一个人跟着甘南星的时候，他还担心自己忙不过来，后来才发现，甘南星本不需要助理，衣服有服装师，造型有化妆师，吃饭有剧务，喝水，自带保温杯。 如今，甘南星有两个助理，阿泰感觉自己的存在感更低了，他的角色，更多的变成了一个……包袱？ 南哥很准时，早上完全不用他去叫起床，这倒还跟以前一样。 早饭，一般都是在酒店解决，偶尔京墨姐出手，他们就可以吃得好一些，当然，大多数时候，他自己还是要在酒店解决。 南哥拍戏的时候，京墨姐总是会准备好衣服、毛毯、茶水，甚至是小零食，当然，他偶尔也能跟着伯琅蹭到一点点。 放饭的时候，不知道京墨姐怎么跟送饭师傅成了莫逆之交，他们的饭，总是有人专门送来，偶尔京墨姐会自己下厨加个菜，他偶尔也能跟着蹭到一点点。 阿泰渐渐有了一些危机感，他想通过拍剧照来挽回局面。 坐着拍，躺着拍，站着拍，对戏拍，独角戏拍，吊威亚拍，跳雪山拍，上妆拍，卸妆拍。 阿泰竭尽全力地发掘甘南星的所有角度，力图重塑自己作为一个助理的自信。 然而，有个家伙，总是跟他抢拍。 顾伯琅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一个挂在脖子上的小小相机，打定主意一般跟着他，他拍哪里，他就拍哪里。 偏偏，同样的角度，他拍出来的，竟然不如顾伯琅这个小家伙的小相机！ 阿泰郁闷了，坐在椅子上，连饭都吃不下。 “阿泰哥哥，好不好看？”顾伯琅献宝似地将自己的小相机拿给阿泰看。 他发现这么多人里，只有阿泰哥哥跟他一样，最喜欢拍照了，妈妈说，这叫志同道合。 喜欢的东西，要跟志同道合的朋友分享。 阿泰看着那小小的画面里，这光线，这构图，这取景，这家伙，真的只有两岁吗？！ “伯琅，你怎么学会拍照的啊？”阿泰百思不得其解。 “妈妈教我的。”顾伯琅很是得意，“妈妈告诉我，这个叫做快门，按这个就可以拍照了。” 阿泰石化了。 一个只知道按快门的孩子，拍的都比他好看！ 只能说，审美，是天生的。 阿泰颓然地倒在椅子里。 “阿泰哥哥，阿泰哥哥……”顾伯琅在一旁呼唤着神游天外的阿泰。 “阿泰，伯琅没给你添麻烦吧？”顾京墨抱着一件长袍，跟在甘南星身后，来到了这个休息室。 “没有没有，京墨姐。”阿泰从椅子上弹起来，他似乎还没有从被顾伯琅打击的颓丧中清醒过来，“伯琅很听话，而且，拍照，真的很好。” “谢谢你照顾他。”顾伯琅从自己带的保温箱里拿出另外一个罐子，递给阿泰，“红枣茶。” “谢谢京墨姐！”天气冷的时候，喝点甜的东西简直是享受，阿泰忽然不纠结自己是不是包袱的事情了，因为，做包袱实在是太爽了！ 甘南星的眼睛一直盯着阿泰手中的红枣茶，目不转睛。 阿泰有点毛毛的。 终于，被甘南星的气势压制，想要将自己手中的红枣茶贡献出去的时候…… “黄芪茶。”顾京墨给甘南星的手中塞上了他的保温杯。 甘南星默默接过，坐到一边。 耶！阿泰默默叫好，抱紧了自己手中的红枣茶。 第101章 玉卜的卜 在甘南星喝了一周的黄芪枸杞茶的时候，终于轮到了顾伯琅的第一场戏。 这场戏的内容并不复杂，是甘南星饰演的世外高人玉玄与顾伯琅饰演的小萝卜的第一次相遇。 对了，顾伯琅在《御龙传》中饰演的是一个不知来历的小毛孩，小萝卜是他的昵称，大名叫玉卜，因为被玉玄捡到，所以跟他姓玉，至于“卜”，则是取了占卜之意，颇有一些玄学的意味，是个很酷的名字，但是，似乎整部剧中，只被叫过一次。 顾京墨拿到通告单的时候是惊奇又紧张的，从早上起来，眼神就时刻不离顾伯琅，甚至在准备早餐的时候，险些烫到了手。 彼时，甘南星正坐在顾京墨房间的小客厅里，等待着属于他的自制早餐。 “小心。”甘南星堪堪将快要倒下的开水壶扶了起来，避免了一次惊险的事故。 顾京墨看着甘南星贴在壶壁上又飞快甩开的手，很是紧张，却又不敢直接上前去抓他的手：“对不起对不起，有没有烫到？我这里有药箱，应该有烫伤膏，你等我一下……” “没事。”甘南星抓住了往卧室奔的顾京墨，“担心伯琅？” 甘南星早就注意到顾京墨的坐立不安。 “嗯。”顾京墨低头看看甘南星的手，见并没有红肿，这才放心地将做好的蛋卷端到桌上，“伯琅第一次拍戏，我怕他做不好，既担心影响剧组，也担心导演如果太凶，伯琅会害怕。” “他很聪明。”这一个多星期以来，顾伯琅拿着小相机在剧组里转来转去，跟整个剧组的人都混熟了，甘南星偶然间看过他的相机，虽然多是人像，而且拍摄背景复杂，但是不得不说，质量绝对不亚于花絮摄影师，“而且，我会带他。” 顾伯琅的戏份并不算多，但是几乎每一场，都有甘南星饰演的玉玄的参与。 而这，也是顾京墨同意带着顾伯琅来到剧组的最重要的原因。 顾京墨的眼神里都是感激。 甘南星觉得这样的眼神分外熟悉，仿佛会勾起一些零散的记忆。 头，又开始疼了。 甘南星皱眉，轻轻摇头，将那已经熟悉的痛感从脑海中赶出去：“叫伯琅起床吧，要上妆。” 顾京墨看着一身靛蓝色古装，头上扎着小揪揪的顾伯琅，眼睛里全是惊喜与感动。 伯琅自从出生以来，基本上没怎么出国家里的小区，过去的两年里，虽然她竭尽全力地与伯琅交流，却总觉得这个孩子是孤单的。 如今，他的身边虽然仍然没有同龄的孩子，但是陌生的环境，全新的世界，顾京墨在顾伯琅的眼睛里看到的全是欣喜与好奇。 伯琅是开心的，这就够了。 剧务已经在雪山下树林里的一角铺上了蓬松的干草，副导演抱着顾伯琅，小心地将他放在了干草堆上，玉玄，将会在这里，发现这个沉睡的孩子，并将他救起。 顾京墨紧张地看着闭着眼睛安静躺在干草上的儿子，伯琅是个装睡的时候，眼珠必然会骨碌骨碌转的小孩子，可是显示器里的他，似乎就像是真正的睡着了一样，眼皮自然地垂下，常常的睫毛在脸颊上映出一小片阴影，微微的风，吹起了他耳边的碎发。 慢慢的，镜头里出现一只黑色的长靴，和一片洁白的一角。 甘南星慢慢走近，蹲下身，凝视这个突然出现的孩子。 他的长发顺着肩头滑落，虽然只是侧脸，但是仍然能够看出他眼神中的防备与冷漠。 他看着熟睡的伯琅许久许久，终于伸出手，将眼前的孩子拎起来，轻轻踮脚，飞身离去。 “cut！ok！很好！”导演程峥嵘看着显示器中的画面，动作流场连贯，情绪张力很足。 “这孩子，不错。”程峥嵘对着顾京墨赞许的说，整个过程中一动不动，被甘南星拎起的时候，身体呈现出自然放松的状态，这对一个两岁多的孩子而言，是极难得的。 说真的，顾京墨也有些吃惊，如果不是看到在导演喊停之后，顾伯琅猛然睁开的眼睛，她都要怀疑自己的儿子刚刚是不是真的睡着了。 伯琅第一次演戏，居然没有ng，而且表现很好？ 难道说，自己的儿子真的有表演天分？ “很有天赋。”一个清脆的女声在顾京墨耳边响起。 顾京墨转头，眼前是一身洁白纱裙的谢轻容。 “轻容姐。”顾京墨连忙打招呼。 “小家伙真是不错，你送他学过表演？”谢轻容好奇地问。 “不不，没有，他之前只是上过幼儿园，可能是在学校里，有些活动。”顾京墨谦虚道，她并不懂得专业的表演技巧，只能站在观众的角度去观察，刚刚那场戏，在她的观感里，非常自然又舒服，想来是好的吧。 “我的化妆间在南星隔壁，有时间带着小家伙找我玩啊，你知道的，在剧组，如果不拍戏，实在是太无聊了。”谢轻容撞了撞顾京墨的肩膀，微笑着眨了眨眼。 顾京墨连忙点头。 她其实看过谢轻容演过的好几部剧，她是新生代女演员里面少数几个演技与颜值始终都在线的演员之一，出道多年，几乎没有任何绯闻，有着很好的观众缘。没想到，竟然这么平易近人而且又喜欢孩子。 虽然只有二十六岁，或许是因为早早当了妈妈的关系，顾京墨总觉得自己比同龄人要年长一些，反而跟比自己大些的人在一起，反倒是更有同龄人的感觉。 “哦，对了。”谢轻容轻轻凑到顾京墨耳边，“听说，你这里特产养生茶，什么时候，交流一下，我自己煮过，几乎没法下口。” 谢轻容撇嘴的表情实在是太过可爱，顾京墨的脸上终于不再是客套的笑容。谢轻容虽然年近三十，却仍旧保持着少女般的容颜，也让顾京墨不由自主地生出一种自己反而是大姐的感觉。 “明天，我给你也带一壶。”顾京墨笑着说道。 “康桑密达！”谢轻容脱口而出的韩语，把自己也逗笑了。 第102章 不算勇敢 作为一个问鼎过国际电影奖项的实力派女演员，谢轻容身上却几乎完全没有那种大明星的傲慢，与邬童带着少女天真的娇俏不同，她的身上带着一种通透之后的豁然。 顾京墨每天在现场看着演员对戏拍戏，无论怎么艰难的戏份，她从未在谢轻容脸上看到过为难的神色。 果敢、坚强、洒脱，这些顾京墨最为向往的品质，似乎都存在于她的身上。 “哇！轻容姐实在太棒了！”邬童看着不远处正在拍摄动作戏的谢轻容，脸上是满满的羡慕。 是啊，她太棒了，她做着自己喜欢的事情，而且做得那样好。 顾京墨想起自己那个被埋藏了许久许久的梦想。 那个想要通过自己的笔，详述人生的梦。 她从毕业之后，只做了编辑的工作，因为，这是离她的梦想最近的职业。 如今，这里，这个如同世外桃源一般的小城，让她的心渐渐回归宁静，然而那汹涌喷薄的讲述的欲望，从未停止。 她打开自己随身带着的背包，拿出一个巴掌大小，却十分厚实的软皮本子，这上面，是她灵感乍现时候记录下来的小念头，这是她追梦的起点。 影视，或是书籍，都是为了传达信念与心意。 她也想要向世人讲述，她心里的故事。 “京墨姐，这是什么？”邬童看着顾京墨对着手中的本子发呆，好奇地问。 “哦没什么，记事本。”顾京墨将本子塞回到背包里，现在，她还没有将它拿给别人看的勇气。 邬童没再多问，而是被一起走过来的甘南星与谢轻容吸引住了目光。 “南哥和轻容姐，也太般配了吧。京墨姐，你说呢？”邬童撞了撞顾京墨的胳膊。 顾京墨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结束拍摄的甘南星和谢轻容相携走来，他一身白衣，高大帅气又温文儒雅，她一席白裙，温婉娴静又不乏英气。 剧本里，两人有着一段刻骨铭心的爱情，那段情，让作为读者的顾京墨，曾经潸然泪下。 “真好。”顾京墨喃喃低语，她本想迎上去，可是走出不过几步，便停住了脚步，他们两个人，站在一起的画面，真好。 强烈的日光打在顾京墨的身上，让她的脸颊微微有些刺痛，她却不曾挪动脚步，只是专注地盯着甘南星的眼睛。他目视前方，步伐平稳，一路沉默，看不出有什么过多的情绪。谢轻容脚步轻快地走在他的旁边，不断对着周围的人友好地打着招呼。 扛着摄影器械的师傅从后面匆匆赶来，那突出的支架堪堪地将要撞上谢轻容的头。 在工作人员的惊呼声还未响起的时候，甘南星迅速转身，将谢轻容拉到了自己身边。 她的长发在空中划过一个非常漂亮的弧度，最终轻轻地缠在了他的胸口。 谢轻容像是吓到一般，大大的眼睛定定的望着甘南星，最终，所有的表情，都汇集成她嘴角那灿烂的笑。 “南哥，帅呆了！”邬童将双手围在嘴边做出喇叭状，对着前方仍在对视的两人大喊一声。 谢轻容和甘南星一起转过头来。 谢轻容脸上是仍未散去的笑意，甘南星却注意到邬童旁边，顾京墨眼中一闪而逝的落寞。 他朝着她们所在的方向走来，谢轻容笑容灿烂地跟在他的身边。 “轻容姐，你刚刚拍戏的时候，动作太漂亮了，你跟哪位老师学的啊，能不能也给我推荐一下，我看我的动作戏，感觉都好僵硬啊……”邬童拉着谢轻容的手，叽叽喳喳地讨论怎样让出来的动作更好看。 甘南星走到顾京墨左侧，默默站定，不声不响。 “喝水吗？”顾京墨小声地问站在身旁的人。 “不用。”甘南星仍是站着，待会就要换场拍下一场动作戏，现在喝水的话，拍摄的时候，会不舒服。 顾京墨轻轻点头，不再言语，和甘南星一起，看着邬童和谢轻容笑着聊天。 片刻之后，她才感觉到刚刚那让她脸颊刺痛的阳光似乎减弱了。 她抬头，望向天空，天晴正好。 甘南星站在她的身边，高大的身影几乎将她完全笼罩，他挡住了那刺目的光。 是为她吗？ “南哥，你们怎么站在阳光下面啊！”阿泰撑着一把大伞，从人群里钻出来，他的身边跟着仍拿着小相机咔嚓咔嚓的顾伯琅。 顾伯琅也看到了并排站立的顾京墨和甘南星。他举起手中的小相机，对着他们咔嚓了一张。 蓝天真蓝，白云真白。 阿泰站到了甘南星身边，手中的伞遮到了甘南星的头上。 甘南星伸手接过伞，撑在手上，伞边，微微想着顾京墨的方向倾斜。 顾伯琅也走到顾京墨身边，抱住了妈妈的小腿，亲昵的蹭了蹭。 谢轻容看着眼前的画面，莫名有些熟悉。 高大冷峻的男人，娇小温婉的女人，和活泼可爱的孩子，这……不是家庭剧的标配吗？ 甘南星难道…… “南星，对下戏吧。”谢轻容开口道。 甘南星有些疑惑，谢轻容对角色的把控很好，拍摄了这么久，她从来没有提出过单独对戏的要求，不过，她是个努力的演员，对自己严格要求，也没什么不对。 “好。”甘南星将手中的杯子和伞一起塞到顾京墨手里，拿起一旁的剧本，和谢轻容一起向远处走去。 “京墨……我是说你的助理，她真的很勇敢。”谢轻容一边走着，一边状似无意地说。 甘南星顿住脚步，看向谢轻容的眼神里有着不解：“什么？” “我听说，她离婚了，现在自己一个人带孩子，还要工作，应该很不容易吧，但是看她，总是很平静的样子，似乎并没有抱怨生活。”谢轻容回头看了一眼蹲在地上，正和顾伯琅一起看着小相机的顾京墨，她脸上的笑容太温暖，也太幸福。 甘南星顺着她的视线看去，也看到了顾京墨脸上的笑容，他转头，面向谢轻容：“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女人，并没有比别人更勇敢。” 第103章 找寻本子 “什么？”谢轻容听到甘南星的回答，惊讶地问道，她还以为甘南星带着这样一个特别的人在身边，应该是对她十分欣赏的，为何会说她普通？ “没什么，走吧。”甘南星不知道为何自己胸口会有闷闷的感觉，他越过谢轻容，继续朝前走去。 这段日子相处下来，他对顾京墨也算熟悉。 她在众人眼里，确实像是无所不能，不但把他的事情打理地井井有条，顾伯琅也没有受到任何忽视，更为重要的是，她似乎跟剧组的很多人，都建立了良好的关系。 这对于一个带着两岁孩子的女人而言，确实不容易。 但是，甘南星却想起她第一次等着顾伯琅拍戏时候的紧张与仓惶，想起她看到他被威亚勒红的肩膀时候泛红的眼眶，她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并不是一个完美又坚强的符号。 谢轻容看着走在她前方的甘南星，步伐坚定，身姿挺拔，对这样的人而言，这世界上的大多数人，都是普通的吧，更何况是顾京墨。 不知什么样的人，在他眼中，才是不普通的？ 谢轻容快走两步，追上甘南星，另起话题，说起了剧中的角色。 结束了一天的拍摄，演员们都已经回到宾馆休息，片场，只剩下剧务在整理设备。 顾京墨开着手机上的手电筒，焦急地找着什么。 “小顾，你找啥呢？用帮忙不？”剧务王师傅在剧组打杂，为人很是热情。 “王师傅，我找一个本子，大概巴掌大小，红色的，你见过吗？”顾京墨晚上整理自己背包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本子不见了，她匆忙地给顾伯琅洗过澡，安顿他上床睡觉之后，便匆匆忙忙地赶到拍摄现场。 设备已经基本都整理完了，王师傅想了想自己刚刚到处搬设备，根本没有看到本子：“小顾啊，这一片地方我们刚清理完，没看见有本子啊，你真落在这里啦？” “我、我也不知道……王师傅我再找找，你先忙吧。”顾京墨朝着片场的外围走去，今天，她似乎走过不少地方，每一处都看一看，总能找到的吧。 剧务师傅们渐渐忙完了手中的活计，一盏又一盏地灯被关闭，直到剩下最后一盏。 “小顾，要不明天找吧，现在太黑，你不一定能找到啊。”王师傅留着最后一盏灯，看着仍在埋头寻找的顾京墨，犹豫着要不要关掉。 “王师傅，你们把灯关了回去吧，我再找一会。”顾京墨已经满头大汗，可是，那个本子对她太过重要，她必须要找到。 王师傅无奈地关上了最后一盏灯，向着远处的宾馆走去。 白日里喧闹的片场里，如今只有顾京墨手中的手机，在发出一束小小的光芒。 时间一分一分流逝，那个牵连着顾京墨梦想的本子仍然没有找到。 她颓然地坐到剧组设置的一块大石头上，陷入到深深的挫败感之中。 为什么，她连这样一件小事都没有做好，连她自己小小的梦想都无法守住？ 夜越来越深，越来越冷，顾京墨看着天空，这里有东安永远都见不到的灿烂的星空。 星星…… “是你的吗？”突如其来的一道声音，把顾京墨吓了一跳。 她甚至来不及擦去脸上的泪水便匆忙转头。 一束光打在她的脸上，因为有些刺目，她微微地闭了下眼睛，眼眶中尚未低落的泪水，顺着脸颊，慢慢滑落。 顾京墨试图看清光源处的人，她举起自己的手机，照向对面。 黑色板鞋，黑色破洞牛仔裤，白色t恤，军绿色外套，年轻的脸。 是他。 “是你的吗？”对面的人走近，抬起的手中，是一个红色的软皮本。 顾京墨的眼睛瞬间有了神采，她匆忙走上去，接过那个红色的小本子，像是接过最为珍贵的宝物。 “谢谢你，纪先生。”顾京墨真诚地道谢。 “纪先生？”纪行舟有些别扭地重复，似乎，还从来没有人叫过他纪先生，这个名字，怎么听着那么老气。 顾京墨感受到他语气中的不认同，有些不知所措，娱乐圈里的称呼，真的是让她很头痛，她本来以为应该根据年龄称呼，可是她分明地见过一个四五十岁左右的大伯对着谢轻容叫了声“轻容姐”，娱乐圈里，资历和人气才是一切。 她与剧组的女孩子们比较熟悉，可以互相称呼名字，年纪比她大些的如谢轻容，也可以毫无压力地叫姐姐。可是“哥”这个字，不知为何，总会让顾京墨生出一种暧昧不清的感觉，而且她对娱乐圈的复杂关系知道不多，为了保险，从那之后，对于男士们，她基本上都是称呼对方姓氏加上先生。 纪行舟是《御龙传》的男二号，他的成长却贯穿了整部剧，可以算是最重要的线索人物。 顾京墨也曾听助理们叫过他“哥”，可是对着眼前这样一张少年的脸，顾京墨真的无论如何都叫不出“哥”。 “同公司，不必那么见外，叫行舟就可以。”纪行舟当然认得顾京墨，这个被程总钦点放在南哥身边的私人助理，确实在剧组里引起过许多讨论呢，不过这段时间以来，南哥对她似乎也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程总也没再特别关照，想来应该就是单纯的助理吧。 “谢谢你，行舟。”顾京墨重重点头。 “加油，期待能够主演你的作品。”纪行舟离开前说的一句话，让顾京墨愣在当场，他看到本子里的内容了？ “我不是故意偷看的哦，发现它的时候，它正好是打开的。”纪行舟酷酷地摆摆手，朝着远处亮着灯光的酒店走去。 顾京墨看着那少年的背影，总觉得他与平常的样子有很大的反差。 xyz很注重艺人的隐私，甘南星几乎像是神秘主义，纪行舟则是冷酷少年，即便已经入职xyz，并且拿到了艺人手册，顾京墨对纪行舟的了解也不过是“这是一个话很少的年轻人”。 在剧组的这段时间里，偶尔碰过几次面，他也几乎没什么话，即便是年龄相仿的邬童也吐槽过他的沉闷。 然而这样一个酷酷的常常不动声色的少年，却用这简单的话语，温暖了她埋藏已久的梦想。 第104章 同情加持 带着一种失而复得的喜悦，顾京墨将那个红色的小本子紧紧地压在胸口。 正要刷卡开门的时候，只听“咔哒”一声，隔壁的房门打开了。 顾京墨本能地将手中的本子藏在了身后，转过了身。 “还、还没休息？”顾京墨看着一身休闲服的甘南星。 “嗯，去找导演聊聊明天的戏，你，刚回来？”甘南星看出了顾京墨的紧张。 刚刚他站在窗前，遥遥地能够看到片场，那互相映照着的两束光。 “哦、哦，伯琅睡了，我、我刚才出去……散步。”不知为何，顾京墨不想说找本子的事，因为如果说到本子，甘南星势必会问到里面的内容，而那个仍在萌芽阶段的小小的梦想，她还没有自信拿出来分享。 “早点休息。”甘南星不再多说，转身向着电梯走去。 “哦哦。”顾京墨点点头进了房间。 听到身后的关门声，已经走近电梯的甘南星回转过身，带着几许思索，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顾京墨，有秘密，而且，似乎并不想让他知道。 这种被排斥在外的感觉，真的不好。 不知是不是顾京墨的错觉，她总觉得最近几天剧组的气氛有些奇怪，或者说，是她周围的气氛有些奇怪。 邬童和谢轻容当然还是一如既往地与她十分亲切，只是，连纪行舟都若有若无地开始跟她说上几句话，就有些奇怪了。当然，他从来没有提过那天晚上找本子的事情，只是在拍摄间隙中，将自己休息的长椅搬到了她和阿泰为甘南星固定准备的位置。 最为奇怪的是甘南星，以往，除了拍戏之外，几乎他所有的事情都是交给顾京墨打理，三餐，茶水，甚至是替换衣物，但是渐渐的，他越来越独立自主，几乎不再让顾京墨为他做任何事，偶尔有些需要助理的事情，也多是指挥阿泰。 比如说，喝水这件事。 考虑到渐渐降低的气温，顾京墨一大早爬起来煮了一大锅生姜茶。 不但给甘南星和顾伯琅的保温杯里都灌满了，还用大保温壶装了一壶，准备带给谢轻容和邬童。 甘南星结束拍摄，回到了休息处，坐在长椅上闭目养神。 顾京墨拧开保温杯的盖子，轻轻问道：“喝点茶吗？生姜煮的，可以驱寒暖胃，你早上吃的太少了……” “不用了。”甘南星闭着眼睛答道，手边放着一瓶喝了小半的矿泉水。 顾京墨递杯子的手一下子顿住，她其实并不是多么敏感的人，却在刚刚那一刻感受到了甘南星的话语里，不止有着拒绝，似乎有着一丝怒气？或是不悦？ 甘南星平时虽然话不多，但却并不是难相处的人，对于让人当众难堪的事情，更是从来都没做过。 他……不高兴？是因为她吗？ 顾京墨不知该如何是好，杯子盖敞开着，微微的热气散发出来，生姜的味道萦绕在身边，明明是很暖和的生姜味，却因为甘南星干脆利落的拒绝，而显得有些冷淡了。 “姐，姐，这壶里也是吗？给我倒一杯吧，刚刚那大铁刀，实在太冰了。”阿泰见气氛有些不对，连忙窜到顾京墨身边，抱起那个大保温壶，讨好的问道。 “哦哦，好好。”顾京墨拧上甘南星的保温杯盖子，把杯子放到一边，找出自己带来的一次性纸杯，给阿泰倒了一杯生姜茶。 另一边的邬童和谢轻容也叫了助理过来讨要了几杯，甚至是一直带着耳机听着音乐的纪行舟，也悄无声息地端走了一杯。 生姜茶的味道越来越浓郁，甘南星的眉头却越皱越紧，顾京墨的心情也越来越低落。 他似乎是真的因为她不高兴了。 是她有事情没有做好吗？顾京墨仔细回想前几日的事情，三餐都按时准备了，衣物也没有出错的时候，茶水也都是他喜欢的黄芪枸杞茶，难道他不喜欢生姜？ 顾京墨默默坐到一边，掏出手机给程恩泽发微信，他们从小一起长大，程恩泽应该会更了解甘南星的喜好吧。 顾京墨：恩泽，他是不是不喜欢生姜的味道啊？ 程恩泽：南星？他不怎么挑食啊，尤其是你做的，他应该都会喜欢啊。 顾京墨：我今天煮了生姜茶，大家都很喜欢，可是他不肯喝，只喝了矿泉水，他之前从来不喝矿泉水的。我感觉，他好像不太高兴。 程恩泽看着手机上的这行小字，不由有些好笑。 看来，顾京墨这是见到甘南星真实的一面了，这个别扭的家伙，耍小孩子脾气。 程恩泽：最近有什么事情吗？你这边？ 顾京墨：我？我没有什么事情啊，都挺好的。剧组里的工作人员都挺友好的，演员们也都很好相处，邬童，轻容姐还有行舟，他们今天也一起喝了生姜茶呢。 行舟？不会吧？甘南星不会那么让他刮目相看吧。程恩泽越想越觉得可能，嘴角露出得意的笑，一个邪恶的小念头在他的脑海中诞生，他慢慢在手机上敲下一行字。 程恩泽：那就好。南星有时候就这样，你不用管他，估计过几天就好了。对了，纪行舟呢是个很有潜力的新人，他的助理胖虎又一直很大大咧咧的，你和阿泰，平时多帮着关照一下他。 顾京墨：嗯嗯好的，你放心吧。 顾京墨放下手机，程恩泽这边几乎没能给出任何有效的帮助。她转头看着半躺在长椅上的甘南星，他的眉头微皱着，看来是真的很不高兴吧。他们虽然认识有一段时间了，可是在她面前，他从未露出过这样的表情。失去记忆的他，失去关于她的记忆的他，如今，这才是他真实的情绪吗？ 他第一次见她，是在那样仓惶的环境里，仓惶到他对她的了解应该只是停留在“一个不幸的女人”这样的层面上吧？是同情吧，所有的一切，起点都是同情吗？ 顾京墨的心头一颤，她有些无法面对此刻出现在自己脑海里的念头。 同情、同情、同情…… 如今的她，在忘却过去的他的眼中，没有了同情的加持，就真的是只能让他皱眉的存在了吗？ 第105章 临时助理 甘南星有些微妙的态度让顾京墨么陷入到前所未有的自我怀疑之中。 当初，决定从东安跟过来的时候，她打定主意待在他的身边，陪伴他，照顾他。 可是，这只是她单方面的决定，她从来没有问过他的想法。 他的大脑里，没有了一丝与她有关的记忆，他能够接受这样一个陌生的带着孩子的女人待在他的身边，进入他的生活吗？ 她竟然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这几天里，她变换着方式给他煮茶、煮汤，他却从来没有再尝过一口，他吃的是剧组的盒饭，喝的是阿泰买来的矿泉水，而她，变成了可有可无的存在。 明明程恩泽说他过几天就会好的，可是已经过去许多天了，唯一的变化，就是她好不容易与他建立起来的友好关系，似乎又回到了冰冷的起点。 他待她，依然像是对待陌生人。 她面对他，依然只能小心翼翼。 “京墨姐！”阿泰从远处朝着顾京墨跑过来。 “怎么了？出什么事情了吗？”顾京墨看着阿泰气喘吁吁的样子，以为甘南星在片场出了事情，急急忙忙地就要朝着拍摄地跑过去。 阿泰连忙拦住：“没事没事，南哥没事，伯琅也没事，正拍着戏呢，都很好。京墨姐，你刚刚没带手机，程总把电话打到了我这里。” “恩泽？他有什么事？” “程总说，纪哥的助理胖虎因为一些事情得回东安待一段时间，这边临时又找不到合适的助理，南哥这边有咱们两个，让咱们过去一个人，跟纪哥一段时间。” “跟行舟？” “是啊，京墨姐，我想着你比较细心，伯琅也跟南哥更熟悉一点，要不你还是跟着南哥，我去跟着纪哥？”其实以阿泰的了解，纪行舟也并不是一个挑剔的人，跟着他也不会受到什么刁难，只是顾京墨似乎性格比较害羞一些，如果让她过去，他担心她会有些不适应，这才提出了这样的建议。 “谢谢你阿泰。”顾京墨明白阿泰这样说的用意，“不过，还是我去吧，毕竟，现在我在这边，什么忙都帮不上。” 这话出口的瞬间，顾京墨才意识到，原来自己的心里竟然存了与甘南星赌气的心思。他不喜欢她在身边，那她离开就好了。 阿泰性子虽然大大咧咧，却很机灵有眼力见，他也注意到了甘南星与顾京墨之间的不对劲，本想趁着这次的机会，让京墨姐在南哥面前好好表现一下，京墨姐如果去跟着纪哥的话，这关系不就越来越僵硬了吗？ “京墨姐，你真的想去跟着纪哥吗？南哥这边……”阿泰试图劝顾京墨留下。 “阿泰，我没事，而且只是暂时接替胖虎一段时间，没事的。”顾京墨已经打定了主意，“这件事情，我来说。” 甘南星全天的戏份结束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一点。 他回到酒店的时候，顾京墨正坐在大厅里等他。 甘南星本想越过她上楼，却被顾京墨叫住了：“甘先生……” 甘先生……甘先生…… 她好像总是叫他甘先生。 甘南星停住脚步，转身朝顾京墨走去，坐在了她对面的沙发上。 “今天恩泽打电话，说胖虎临时有事回去了，行舟那边缺个助理，我暂时跟他一段时间。”顾京墨一开口便直奔主题。 甘南星猛地抬头，换助理？跟着纪行舟？ “谁定的？恩泽？”甘南星面无表情地询问。 “不是，恩泽只说让我和阿泰，过去一个，是我要过去的。”顾京墨在甘南星眼神的逼视下，渐渐有些紧张，声音也越来越低。 “你要去？”甘南星的声音仍然平静地听不出什么情绪。 顾京墨却愈发的紧张了：“嗯，我现在……帮不上你什么。” 顾京墨用了十二万分的毅力才说出了这句断续的话，我什么都无法为你做的时候，不是就应该离开吗？ “随你。”甘南星说完这两个字，没再理会顾京墨的反应，起身朝着电梯走去。 顾京墨如同虚脱一般深深地陷入沙发里。 从明天起，她是不是就不能再肆无忌惮地看着他，不能再寸步不离地跟着他，不能再无所顾忌地关心他？ 明明他们之间，曾经有着过命的关系，如今，却要这样一个疏离，一个逃避吗？ 顾京墨忽然有些后悔自己的决定，他为了她挡在飞驰的汽车之前，他为了她要承受失忆的头痛，他为了她做了那么多那么多的事，如今，他不过是小小地闹个别扭，她就想要逃走吗？ 顾京墨越想胸中的自我厌弃和悔恨的情绪便愈发激烈，她飞快地起身，向着电梯跑去。 甘南星已经站在了电梯里，电梯门也即将闭合。 顾京墨飞快地跑着，在电梯门即将闭合的那一刹那，向着那个微小的缝隙伸出了手。 甘南星看着那纤细的手指和那两扇厚重的即将合并在一起的铁板，心一下子揪起来，他右手使劲地按向开门键，左手则朝着那门缝伸去。 在开门键的作用下，电梯门终于缓缓地再次打开，甘南星的左手也握住了顾京墨的手指。 他微微用力，将顾京墨拽进了电梯里。 电梯门再次合上，顾京墨因为刚刚的奔跑有些上气不接下气，正低着头有些费力的呼吸。 “你脑子是怎么想的？这是电梯门，就刚刚那一条缝，你的手如果停在那里会被绞断的你知不知道？！” 顾京墨的呼吸还未平复，一个愤怒的声音便在头顶响起。 顾京墨有些惊讶地抬头，正对上甘南星的脸，他眼中的愤怒正在燃烧，还未褪去。 他生气了。 她从未见过他这样生气的样子。 不是，之前，她在医院里，被陆英推搡，后背撞上门框的那次，他也是这样的愤怒地说她，甚至强行带她去了老六的医院处理伤口。 他，这是在关心她。 是他，他想起她来了吗？他回来了吗？ 顾京墨的眼中渐渐蓄起泪水。 甘南星面对那含泪的双眸，却忽然有些不知所措，难道是自己太凶了？ “哭什么哭，刚才那样多危险你知不知道？！”他只能继续用愤怒掩饰自己的不安。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如此的生气，似乎，与她有关的事，总能轻易挑起他的各种情绪。 “对不起……对不起……”顾京墨的手仍在甘南星的手心里，她反手握住他的手，一遍一遍地说着对不起。 第106章 姜茶之过 甘南星看着眼前抓着他的手，泪流满面的女人，感觉刚才因为听到她要去给别人当助理时候的愤怒消退了一些。 “对不起，我不该给你煮生姜茶……”顾京墨带着哭腔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模糊，甘南星还是敏锐地捕捉到了这句话。 什么生姜茶？为什么要道歉？而且是因为生姜茶道歉？ “可是你不喜欢生姜茶你可以跟我说，为什么要使用冷暴力……”顾京墨带着哭腔的声音还没有停止。 什么？冷暴力？他？ 好吧，他确实有些反应过度，可是，那并不是因为什么生姜茶，毕竟，她煮的味道那么奇怪的黄芪什么的茶，他可是喝了足足有十天。 他是因为……他是因为什么？在窗口看到她和纪行舟在片场相谈甚欢？ 他这是在……嫉妒？ 上次，在机场，她和抱着孩子的恩泽站在一起的时候，他的胸口，似乎也是这样闷闷的感觉。 他这难道，真的是……嫉妒？ 那么他对她…… 甘南星看着比他低了许多，仍垂着头在小声哭泣，边哭还边夹杂着一些抱怨的人，莫名的竟然觉得这样的场景，有些可爱。 甘南星轻咳一声。 顾京墨像是被惊醒一般，松开了甘南星的手，迅速地退到了电梯的一角。 两个人，占据着电梯轿厢的两个角落，默默对视。 他们第一次的相遇，也是这样站在电梯里。 顾京墨的思绪回到了过去，甘南星的关注点，则在于顾京墨脸上还未擦干的泪滴。 “你最近是不是一直不开心？”顾京墨终于决定打破沉默，哭都哭了，也没什么可以更丢人的了。 “什么？”甘南星明知故问。 “最近，不管我做什么给你，你都不吃，也不让我帮忙整理东西……”顾京墨的话里，不自觉地带上一丝嗔怪。 甘南星却觉得这样的话，听起来十分舒服。 可是，该怎么说？因为那个晚上她藏在身后的东西？因为那个晚上她似乎与纪行舟之间有着什么小秘密？明明他们平日里相处起来，与别人也并没有什么不同，只是他想知道关于她的所有的事。 然而，这种心思，他只想埋在心底。 “生姜茶太难喝了。”甘南星犹豫片刻，终于将所有的过错推到了生姜茶的身上。 “是吧，你不喜欢生姜茶？”顾京墨像是终于解决了一个未解之谜一般开心，“生姜的味道确实不是谁都喜欢的，后来我又煮了百合茶，大家都挺喜欢的，你上次都没喝，明天我再给你煮吧？” “你不是要去做纪行舟的助理了？”甘南星突然问到。 “让阿泰去就行了。”顾京墨立马接话，“而且，我比较认生，突然去跟着别人，可能也做不好。” 认生？别人？这就是说……她跟自己更熟悉、是自己人了？ 甘南星数日来的郁闷之气终于一扫而空。 “明天做蛋卷吧。”电梯门开了，甘南星率先走出去。 “好啊，你还想吃别的什么吗？瘦肉粥？”顾京墨迈着小碎步跟在他的身后，边走便说着明天早晨的菜单。 她的不安似乎也随着他态度的转变，消失了。 拍摄进展顺利，顾京墨与甘南星之间冰封数日的关系也已经缓和，《御龙传》剧组似乎进入了前所未有的和睦当中。 终于，在媒体的热切关注下，程峥嵘导演同意开放媒体探班。 不同于一般的媒体探班中演员集中接受采访的形式，这次的探班，程峥嵘抱着一种完全开放的态度，将许多场景也展现在了媒体面前。 记者对于宏大的布景自然十分关注，拍摄了许多现场照片，然而他们更加关注的，则是几位主演之间的关系，所以演员休息区，成为聚集记者最多的地方。 “想问轻容，第一次跟xyz的演员们合作，跟每个人有什么不一样的火花？” 谢轻容有影后头衔加身，自然是媒体争相采访的对象，此刻她正面对着一个年轻的女记者，姿态优美的站着。 谢轻容站在自己的长椅边，脸上是温和的微笑：“xyz是一个很有创新性的公司，在与xyz的合作中，确实碰撞出了很多新鲜的东西，希望大家到时候多多收看，一定能看到不一样的火花哦。”谢轻容对着镜头眨了眨眼，媚眼如丝，看得端着摄像机的年轻摄影师脸色发红。 女记者不断地在本子上写写画画，斟酌着怎样才能问到更多的八卦。 “据了解，你在剧中跟两位男演员都有很多的对手戏，不知道在和甘南星和纪行舟两位合作的时候，有什么不一样的感受呢？” “南星饰演的玉玄是个有很多神秘色彩的角色，在面对玉玄的时候，会更慎重一些，而小纪饰演的郗安然是一个成长中的少年，对于我饰演的叶蓁而言，是个弟弟一样的存在，所以在与郗安然的对手戏中，可能会更放松一些。” 这是说，感情线是与甘南星了？女记者眼中迸发出明亮的神采。 “南神，请问你对于剧中玉玄与叶蓁的感情是如何看待的呢？” 甘南星刚刚结束一小段采访，女记者见缝插针地挤到他的旁边，这样，她就处在了谢轻容和甘南星的中线位置，只要偏偏话筒，就能同时采访到两大主演。 对于记者专业性的提问，甘南星倒也是有问必答：“这条感情线比较隐晦，而且有一些波折，对于玉玄而言，与叶蓁的感情，化解了他生命中许多负面的东西，对于他最后的改变，有很重要的影响。” “你现实中的理想型也是这种能够改变生命中某些特质的女性吗？”女记者一双星星眼，闪亮地盯着甘南星。这是南神啊，南神的理想型，女性同胞们的福利，我来守护！ “能够让双方都变得更好的感情，自然是理想的感情。” “那现实生活中有遇到过吗？这样理想的感情？”女记者在心中为自己呐喊，是谁给的你勇气问出这个问题，实在是太棒了！ 第107章 记者探班 其实，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女记者虽然很兴奋，可是，并没有很期待答案，因为许多的演员面对这种问及情史的问题，都会很官方的回避。 甘南星听到这个问题，确确实实愣了一下。 理想的感情，他遇到过吗？ 最近，不断地牵动着他的情绪的顾京墨，他模糊中总感觉自己似乎与她有过一些过往，可是不论他怎样用力去回忆，回答他的只有头痛、头痛、头痛。 慢慢地，他不再刻意地去回想，他头疼的次数终于越来越少，但是一些模糊的像是不属于他的感觉却开始如闪电般在他的脑海中出现又消失。 他知道自己丢失过一段记忆，如今，这段记忆，似乎将要回来了，虽然，它仍然模糊。 或许他曾遇到过？ 或许他将要遇到？ 甘南星看向摄像机，同时也看到站在摄影师旁边，正凝视他的顾京墨。 “我希望能够遇到。” 或者……找回。 甘南星的眼神太过深情，又太过深邃，让提问的女记者几乎沉醉，完全忘记了继续提问，不知道谁有那样好的运气，能够被南神遇到啊。 看着对面女记者们脸上羡慕又陶醉的表情，一旁的谢轻容调侃道：“高能预警，玉玄大神出没，闲杂人等速速避让。” 围观的人群爆发出一阵善意的笑声。 采访继续围绕着剧情和角色进行下去。 顾京墨一直安静地站着，看着甘南星游刃有余地回答着各种各样的问题，他表情不多，却让人感觉神采飞扬，不论在哪里，他似乎，永远都是焦点。 “顾小姐？”一个有些熟悉的男声在顾京墨耳边响起。 顾京墨转头，身侧站着一个挂着大相机的年轻男人。 这个人，好像有点面熟…… “顾小姐，咱们见过啊，就在……” 东湘医院！ “你是那个偷拍的记者！”顾京墨惊呼出声。 男记者也是一惊：“什、什么偷拍，我有出入证的。” 他四处看看，似乎怕是引起别人的注意，随即举起挂在脖子上的证件，展示给顾京墨看。 “上次在医院里，你拍照的时候，脖子上可没有证件。”顾京墨仍然有着防备，上次就是这个人，差点伤到甘南星。 “上次的事情，实在是抱歉，顾小姐你也知道，我们做记者的，出个新闻不容易，这甘先生可是最热最热的热点，我们关注他也是无可厚非嘛。这次，这次我们绝对是按照剧组的规矩办事的，绝对不逾矩。”男记者一脸真诚。 “那你可以像其他的记者一样去前面提问啊，大家都在很认真的回答问题，你为什么在这里，还这样……鬼鬼祟祟？”顾京墨仍是不太相信他。 “顾小姐，探班通稿都是大同小异，无非就是制作精良、主演投入，或者加点绯闻八卦。我们呢，想展示不一样的剧组面貌，展现明星们在剧组的真实生活，所以，我的采访对象，是明星的私人助理，也就是你。”男记者再一次举起手中的证件，“你好，我是东都娱乐周刊的杜锋，请问能否问你几个问题？” 面对杜锋手中递过来的手机，顾京墨有些无措，这、这手机，这是要录音吗？ “我、我不方便接受采访。”顾京墨直觉地想要拒绝，探班明明应该是明星的事情，怎么会有人采访明星助理呢，而且，这么多明星，也不止她一个助理，这个人，非要采访她，也太奇怪了吧。 “顾小姐，我们绝对不会问涉及甘先生隐私的事情，只是想要展现甘先生在影视剧角色之外不一样的魅力，至于问题，你如果觉得有不合适的，可以直接不作答。”杜锋继续劝着顾京墨。 阿泰几天前就已经去跟着纪行舟了，面对这种情况，顾京墨完全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仍然被大群记者包围着的甘南星也注意到了这边的动向，他已经认出那个男记者，这个人，很是有一种不达目的不肯罢休的执拗，顾京墨似乎，不是他的对手。 甘南星向前一步，想要挤开面前的人群，朝着顾京墨走去。 身边的谢轻容注意到他的异动，迅速地挽住了他的手臂，让他刚刚迈出的脚步，停在当场。 甘南星疑惑地看向谢轻容，谢轻容却对着他微微一笑，然后对着人群之外自己的助理帆帆使了个颜色。 甘南星顺着谢轻容的视线看过去，只见一个年轻的女孩子朝着顾京墨走过去，亲昵地挽住了她的手臂，然后面向那个男记者，似乎说了些什么，随即便将顾京墨带离了那个男记者的身边。 “那是我助理，京墨不会有事。”谢轻容踮起脚尖，凑到甘南星耳边小声说道。 围观的记者们发出一声低低的惊呼，拍照的咔嚓声不绝于耳。 提问声也越来越大：“看两位的相处，平时私交很好吧？” “二位看起来太般配了！” “轻容也说下自己的理想型吧，咱们玉玄大神都说啦！” 谢轻容巧笑倩兮，似乎对一切的提问都来者不拒。 …… 顾京墨终于摆脱了那个叫杜锋的记者，走到僻静处，才轻轻拍了拍胸口：“帆帆，谢谢你。” 谢轻容的助理帆帆比顾京墨小个两三岁的样子，却是整个剧组的助理中能力最强的。 刚刚如果不是她帮忙，顾京墨恐怕还被那个杜锋纠缠着，不知要面对什么样的问题。 “别客气京墨姐，我刚做助理的时候也是这样，不知道该做什么，不知道该怎么说话，都是轻容姐一点一点带着我，慢慢的也就知道，在这个娱乐圈，有些人不能得罪，有些话不能多说，有些东西看到也要当做不知道。” 被聚光灯关注的人们，一切都会被放大，那些有点，那些缺点，那些善良，那些罪恶。 明明是阳光灿烂的日子，顾京墨却被帆帆脸上深刻的落寞所感染，似乎连头顶的天空都灰暗了一些。 她从小成长起来，遇到过最坏最坏的人就是陆英和郑珍了，这种周围一切人都需要防备着的状态，她从来没有体验过。 可是今天那个步步紧逼的男记者，帆帆救场时候看向那个记者的眼神中闪烁的恨与愤怒，让她深刻的意识到，这里，这个和谐的如同世外桃源一般的地方，也并非平静无波，一不小心，可能就要万劫不复。 第108章 半日闲暇 因为记者们的到来，今天的剧组几乎没有安排什么重量级的戏份，简单拍摄几场戏，让记者们拍摄了一些想要的照片和花絮之后，剧组给演员们放了半天假。 这个小县城，环境很是不错，只是从进组以来，进出的几乎都是剧组工作人员，演员们除了剧组定好的几个拍摄点，几乎哪里都没有去过。 趁着这个机会，正好让所有人都休息一下。 顾京墨知道要放假的时候，几乎要高兴地跳起来了。 来了这里这么久，她除了片场和酒店，还哪里都没有去过，煮茶和做饭用到的材料，大部分都是托阿泰开车去买的，是的，她仍然不会开车，当然，她已经认真地考虑要学车了。 最近，阿泰一直跟着纪行舟忙前忙后，能够帮她跑腿的时间越来越少了。 打定主意要出门采购的顾京墨还是决定跟甘南星报备一下。 顾京墨敲门的时候，甘南星刚刚换过衣服，准备享受一下难得的假日，他是主演，平日里的忙碌可想而知。 “导演说，剧组下午都放假，我想去县城里的商场去买点东西，你有没有什么需要的，我一块带回来？”顾京墨的身后跟着顾伯琅，听说可以出门，他表现得比任何人都要兴奋。 甘南星并不是一个喜欢人群的人，可是看着眼前一大一小两张兴奋的面孔，他忽然觉得，逛街，似乎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 “你们怎么去？开车？”这里大部分是山路，她的水平可以吗？甘南星怀疑地看看顾京墨。 “不是，我不会开车……我已经跟阿泰说好了，他开车带我们去，之前也托他买过东西，他对这里也比较熟悉。”顾京墨没说的是，她其实还想为伯琅请个家教，毕竟，伯琅戏份不多，有大把的空闲时间，而她又比较忙碌，几乎没有时间陪伴他。 阿泰？所以说她来只是告诉自己她要出门，并不是邀请他一起去？明明他也放假了啊。 甘南星想要一起去，却没有合适的开口机会，只能说了句“路上小心”就拿着书本，坐到了阳台边。 见甘南星打算看书，顾京墨想要说出口的邀请又咽了下去，点点头带着顾伯琅出了房门。 顾京墨一走，甘南星就将手中的书扔到了床上，这明明是他最喜欢的作家的最新作品，正看到最关键的地方，此刻，他却一个字都看不进去。 甘南星皱着眉头在房间里走来走去。 终于，他打开衣柜，拎出一件连帽长风衣，抓起桌上的墨镜，走了出去。 酒店楼下，已经陆续地有车开走了，听说，连导演组都一起去泡温泉了。 顾京墨到的时候，阿泰正在车边等着，他开的是一辆七座suv，这是程恩泽专门为自己公司的演员们配的车，十分舒适宽敞。 顾京墨看到车的时候，很是吃惊：“阿泰，要开这么大的车吗？之前那个小的呢？” “京墨姐，小的坐不下啊。”阿泰笑着拉开车门。 顾京墨首先看到的是口罩遮面的纪行舟，他很酷地朝他摆摆手，而在纪行舟身后，是同样休闲打扮的邬童和谢轻容，两人都带着棒球忙，挡住了多半的面容。 这是要……集体出行吗？ “京墨姐，小伯琅，快上车啊，听阿泰说你要去采购，正好我也没出去逛过，一起一起。”邬童挽着谢轻容的手臂，欢快地向顾京墨招手，像是个等待秋游的孩子。幸好她那时候去找纪行舟商量台词，不然的话，就要错过这次的机体出游啊！ 纪行舟仰靠在椅背上，脸上是被邬童吵到的无奈神情。 顾京墨也从来没有这个跟别人一起出去游玩的经历，对于众人的出现，很是高兴，她将伯琅抱上车，紧紧地系好安全带，随后自己也坐进车里。正要关门，却听见阿泰带着惊喜的声音：“南哥！” 顾京墨转头，就见甘南星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酒店门口。 “南哥！去县城里转转吧，你来着这么久，还没好好看看呢！”阿泰热情地招呼着甘南星，他见顾京墨自己带着伯琅出来，以为甘南星有事要忙，这不正在楼下闲逛嘛。 听到阿泰的声音，甘南星还未做出反应，后排的邬童却直接摇下车窗，对着甘南星挥手：“南哥，走啊，一起去玩！” 甘南星看着车里，邬童旁边是谢轻容，她们的前面坐着纪行舟。 这是要集体出门？而顾京墨没有叫他？ 甘南星转向顾京墨的眼神里不由自主地带上了幽怨，他没有说话，却快步地朝着停在门口的suv走过来，拨开顾京墨正要关门的手，一抬腿，坐了进来。 阿泰兴高采烈地坐进驾驶室，调转车头：“出发——” 顾伯琅和邬童都配合地挥起手：“出发——” 路上，邬童和谢轻容叽叽喳喳地讨论着要去的地方，纪行舟安静的闭目养神，顾伯琅眼睛死死盯着窗外，甘南星目视前方，一生不吭，顾京墨却隐隐地感觉到身侧人身上散发出的幽幽的怨气。 甘南星在不高兴？ 为什么？不想出门？还是说，因为自己没叫他？ 顾京墨几乎福至心灵一般地开窍了，她微微凑近甘南星，小声地说道：“其实，我也是到了楼下，才知道大家都要去的。” 意思就是，我没有要跟别人一起出门而抛下你。 甘南星恍若未闻，动作神情没有任何变化，顾京墨却忽然感觉到笼罩在自己身上的压力减轻了。 成功！哈哈！顾京墨微笑着坐正身体，跟着伯琅一起看向窗外的风景，偶尔有新奇的树木闪过，还要负责解答顾伯琅小脑瓜里浮现出的“十万个是什么”。 纪行舟活动了一下身体，似乎座椅调整得并不是很舒适。 三四十分钟后，这辆专属《御龙传》的旅游车终于到了县城的中心。 车停好后，甘南星最先走出车门。 顾京墨帮顾伯琅解开安全带，本想将他安置在座椅上，等自己下车再将他抱下去，没想到甘南星却朝她伸出了手。 顾京墨正在犹豫，顾伯琅却爬过顾京墨的腿，直接朝甘南星张开双臂。 后排众人下车后，见到的就是甘南星抱着顾伯琅站在车边，等着正在下车的顾京墨的样子。 第109章 同款风衣 “哎——这？”邬童手指着甘南星，一脸的困惑茫然。 甘南星低头看看自己，并没有什么异常，唯一不一样的，不过是怀里多了个小家伙，不过是帮忙接下孩子，有那么值得大惊小怪吗？ 甘南星不以为意。 相继下车的谢轻容和纪行舟也用不解的眼神望着他，甘南星渐渐意识到确实有些不对劲。 直到顾京墨走出车厢，关好车门，看到相对站立，默默无语的几个人，她才意识到出了什么问题。 “哎南哥，你这个外套，怎么跟伯琅的一模一样？这么看着，很像亲子装啊哈哈。”阿泰话出口后，才意识到不对劲。 同样的款式，同样的标识，只有大小不一样的两件衣服…… 顾京墨脸色大变。 她竟然忘了这件衣服。 这件伯琅心心念念想穿的小风衣，是跟甘南星一起买的同款，她不知道甘南星竟然真的将这件衣服带到了剧组，更没想到今天，在这个众人都在的场合，竟然和伯琅一样，将这件衣服穿在了身上。 演员有同款衣服并不奇怪，撞衫的情况都时有发生，可是这样一大一小，无论怎样看，都是亲子装无疑。 甘南星也是现在才发现，自己身上的外套，跟自己怀里这个小家伙身上穿的，几乎是一模一样。 他将顾伯琅抱在身前，仔细观察这件衣服。 藏蓝色连帽风衣，领口的装饰纽扣，胸前的刺绣图案，口袋的位置，一模一样。 这件衣服似乎并不在这次返回剧组带过来的行李里。那么，就是他第一次来剧组的时候带过来的。 可是，他是什么时候买了这样一件衣服？ 甘南星仔细回想，却没有任何记忆。 他的戏服都是服装师在管理，他房间的衣柜里，全是他的私服，而他的私服，从来都是他自己打理。而现在，他，竟然不记得自己身上这件衣服的来历？ 甘南星转向顾京墨，她是他的私人助理，她是否知道这件衣服的来历呢？ 顾京墨有些无措，她怕真的说起一些往事甘南星会开始头痛，更不想在众人面前对他撒谎。 反而是阿泰更为机灵：“南哥这衣服是品牌赞助的吧，京墨姐，你还真有眼光，竟然给伯琅买了件这么像的，是不是想让伯琅也当大明星啊。” 阿泰的话，让一时紧绷的气氛松懈下来。 顾京墨小心地笑笑，上前几步将顾伯琅从甘南星怀里接过来：“这件衣服确实很好看，好看，哈哈。” 邬童也笑开了：“小萝卜的衣服跟师父可是同款呐。” “就是啊！”阿泰和邬童配合，让气氛再次缓和。 谢轻容面带微笑，纪行舟眼神幽深，不知在想什么。 甘南星看着抱着顾伯琅的顾京墨，隔着一两步的距离，那衣服的样子，看的更为清楚，确实是同款无疑。 他与这对母子，曾经，一定发生过什么事情，而现在的他，一无所知。 是因为那场车祸和他频繁的头痛吗？ 他似乎记着他刚醒来的时候，她看向自己的眼神，那绝对不是看着陌生人的眼神。 老六和恩泽似乎也因为他失忆的事情有些敏感，难道说，他忘记的是她？ 甘南星脑子里思绪纷乱，有些倏忽闪现却极难抓住的东西。 因为那难以忍受的头痛，很长一段时间以来，他一直没有试图去找寻那段回忆。 如今看来，她显然知道些什么。 她既然不说，他就自己去记起。 因为衣服的事情，顾京墨决定单独行动。 其实，归根到底，她只是想要避开甘南星。 她既无法面对他带着询问的眼神，也不想在人群中让人看到他和伯琅穿着这样一模一样两件衣服的样子。虽然采访结束了，可是这个小县城里上午还聚集着大批的记者，谁也无法保证，此刻他们出门，不会被人看到拍照。 谢轻容和邬童集中去逛服饰配饰店，与顾京墨的目的地大相径庭，本也就不同路。对于分开行动，倒是没有任何异议。 二人手拉手，向着楼上的商场走去。 至于甘南星和纪行舟，还是不要征求他们的意见了吧。 “阿泰，我去超市和菜市场，两个小时回来，那件事，就拜托你了！”顾京墨说完，抱起顾伯琅，飞快地逃走了。 偌大的停车场里，只剩下阿泰，甘南星与纪行舟。 “南哥、纪哥，咱们去哪儿？这里面有个健身房，设备还不错，旁边还有个书吧，比较安静，另外……” “她说的是什么事？”甘南星打断了阿泰的滔滔不绝。 “什么？谁？”阿泰疑惑地问。 “顾京墨。”甘南星轻轻吐出这三个字，这三个字在口齿间辗转，竟然像是有别样的魅力。 “京墨姐？哦，她想给伯琅找个家教，伯琅不是戏份不多嘛，整天在片场带着，人来人往，京墨姐也怕照顾不到他会受伤什么的，所以想着找个家教，这样没通告的时候，就让伯琅在酒店跟着老师上课。已经跟酒店前台说好了，在大厅上课，这样他们也能帮忙留意一下。”阿泰说道。 找家教？在这个小县城？就算阿泰在这里呆的久，也无法确定找到的人一定安全吧？这个女人，就打算这样随随便便找个人来教她的儿子？学不学得到东西暂且不说，会不会出事都很难保证。 甘南星的脸色明显的不好了。 一旁的纪行舟开口道：“这个小地方，能有什么好老师，找到的人，也未必可信。” 阿泰这才意识到，这实在不是一件容易解决的事情，不由有些着急，他明明信誓旦旦地答应了京墨姐。 甘南星看出了阿泰脸上为难的表情：“这件事情你别管了，她问起来，就说暂时没有合适的人选，等人到了，你再带去见她。” 甘南星说完，走出了停车场。 阿泰一脸呆滞地站着，南哥这意思，是打算由他来找人？他有没有听错。 “纪哥，南哥这是要亲自找人吗？”阿泰呆呆地问仍斜靠在车边的纪行舟。 “你没有听错。”纪行舟敲了敲阿泰的脑袋，朝着另外一个出口出去。 阿泰看看空空的停车场，明明来的时候一车人，怎么这会儿就他自己被剩下了呢。 喂！你们谁等等我啊—— 第110章 谁脱外套 出门时候的集体出行，在到达县城之后，变成了各自行动。 作为助理，阿泰尤为难过。 虽然逃出了山沟，可是他却不能乱逛，毕竟，几位大神们随时都有可能回到停车场，而作为一个合格的助理，他可不能让大神们在车外面等着。 好羡慕京墨姐啊，在南哥那样的眼神下居然顺利地逃跑了，连家教的事情南哥都愿意帮忙。 阿泰闷闷地直奔楼上的超市，买了一堆零食回到了车里。 此刻，只有吃，能够让他快乐了。 牛板筋！用力嚼啊嚼，啊好辣！香肠，香肠！嗯可乐！ 阿泰手机放着音乐，埋首美食之中，被抛弃的悲伤渐渐消退了一些，果然，最治愈的，还是吃的啊。 猛地灌下又一口可乐，阿泰正感受着口腔里那跳动的小气泡和舌尖那有些酥麻的感觉，忽然，听到后座车门拉开的声音。 阿泰含着可乐回头，就看到甘南星一个大步迈进车厢，在来时的位置上坐了下来。 “南哥……”阿泰想要出口的两个字最终变成了一阵乌鲁声，而他嘴里的可乐，一部分顺着嘴角留下来，一部分顺着气管留下去。 阿泰一身狼藉，不知该死命咳嗽顺气，还是该赶紧抽纸巾擦拭自己和座椅。 甘南星见他这个手忙脚乱的样子，默默地戴上了风衣上的帽子，遮住了自己的大半张脸。 南哥连看都不愿意看他……这个念头让阿泰受到了暴击。明明，是他突然出现吓到了自己啊……不是说出来放松的吗，这南哥怎么出去转了这么一会儿就回来了？ 阿泰边想边咳，竟然在这样一心二用的情况下清理好了自己。 后座的甘南星似乎完全没有交流的欲望，车里的空气都安静了。 阿泰透过后视镜悄悄看了甘南星一眼，最终还是决定朝自己的食物进发，香肠吃完了，这次就吃辣条吧。 于是，一个半睡，一个猛吃，两人就在沉闷的车厢里，默默地坐了一个多小时。 顾京墨推着购物车来到停车场的时候，没想到会遇见纪行舟。 隔着十几米的时候，本想悄悄走开的，纪行舟却向她挥了挥手。 顾京墨推着车子磨磨蹭蹭地走过去，如果不是因为剧组离得实在不近，在风衣问题出现的那一刻她就想带着伯琅飞奔回去的，此时此刻，她其实并不太想见到熟悉的人。 “这么多？都买了什么？”纪行舟伸出手，想要接过顾京墨手中的购物车。 “就是一点食材。”顾京墨示意不重，没有松开推车的手。 纪行舟倒也没有继续坚持，只是仍然走在她的身边。 “你为什么要做助理呢？明明，你有另外想做的事。”纪行舟目视前方，一边走着，一边状似无意的问。 做演员，或许是份收入还算可观的工作，可是演员的私人助理，待遇应该只是一般般吧，即便是像甘南星和他这样，正当红的演员，助理拿到的钱，也不过就是普通白领的收入。 看她那天那样着急找本子的样子，写作对她而言，应该是特别重要的吧。 放弃自己的梦想，跟在甘南星的身边，这样的取舍，有何深意呢？ 纪行舟估计是世界上，唯一一个知道顾京墨心里藏着一个写作的梦想的人了，即便是最好的朋友康温采，她也没有透露过分毫。 她总想等到有点成绩的时候再让朋友们知道，这样一藏，竟然藏了这样多年了。 “我想做的事情，暂时还没有能力做好。”顾京墨的语气中有着不易差距的惆怅，她曾经将自己完成的故事寄给了好几家出版社，收到的回复，全部都是退稿信。 相当一段长的时间里，她几乎想要放弃这个梦想了。 唯一支撑她坚持的，是骆丞。 那个几乎全世界都不知道他身份的神秘的作家，是她心目中最想要成为的人。因为夜空中总还有那样一颗星，她的梦想便始终没有黯淡。 她无法保证自己会一直坚持，但至少此刻，她还不打算放弃。 纪行舟轻轻点头，他能够理解逐梦过程中的挫折与犹疑，曾经的他，也曾经在黑暗中徘徊良久。 “加油。” 纪行舟大步向前，那句加油声，轻轻的，像是一出口，就飘散在了风里。 顾京墨却将那两个字捕捉到了心里，这是他给自己的第二次鼓励。 阿泰远远看到顾京墨推着车子过来的时候，几乎是逃也似的下了车，南哥今天，气场真是前所未有的强啊，他实在无力一人面对。 甘南星仍然坐在车上未动，只见纪行舟迈着大步率先走过来，拉开车门，坐在了后座，阿泰则走到顾京墨身边，将购物车里的大包小包拎起来，塞进了后备箱。 顾伯琅坐在购物车上，嘴里叼着根棒棒糖，吃的十分专注。 顾京墨微低着头，似乎怕跟他有眼神的接触。 在顾京墨伸手之前，甘南星在车里为她打开了车门，换来了她的匆忙一瞥和一句低沉的“谢谢”。 与顾京墨的小心翼翼不同，顾伯琅则无所顾忌地朝甘南星伸出手：“叔叔，我要坐你旁边。” 顾伯琅一直都很喜欢甘南星，说起来，除了顾京墨和康温采之外，最常抱他的人，就是甘南星了。 甘南星将顾伯琅揽到身边，仔细地给他扣上安全带。 一样的衣服，并排坐着，越看越让顾京墨心惊。 顾京墨伸出手去，想要将伯琅的外套脱下来，车里开着空调，一点都不冷，伯琅里面穿的也不少，肯定不会感冒。 甘南星一直注意着顾京墨的举动，在她拉开顾伯琅风衣拉链的时候，他就知道她要做什么了。 他伸出手，阻止了顾京墨手上的动作。 然后，略微坐直身子，将自己身上的外套脱了下来，搭在了她的腿上。 顾京墨看着她一系列的动作，深深地产生了一种心思被看穿的窘迫感，内心里也不由深深懊悔。 为什么每一次，在甘南星的眼神下她都会难以招架？刚刚她的行为，不是欲盖弥彰吗？甘南星是何其聪明的一个人，他怎么会看不透自己这些小心思呢？等到回去，他如果真的问起，她该怎么回答？把过去的一切告诉他？可是他的头痛症呢，老六说，频繁的头痛，极有可能损伤大脑，最好的方式，还是要等他自己想起来。 顾京墨的焦虑越来越深。 第111章 想抱抱他 回程的路上，邬童和谢轻容兴奋地讨论新买的小物件，这里地处西南，是很有名的多民族聚居地，市场里有很多极具民族风情的小饰品，有些在造型上跟他们《御龙传》的定妆风格倒是很搭，邬童买了不少，打算跟服装师商量后，拍摄的时候，挑合适的用上。 谢轻容配合着邬童一起挑选、搭配，越看越是喜欢，聊得很是开心。 相反的，甘南星和纪行舟两个男人则一无所获，什么都没有买，此刻正一人顶着一个墨镜斜靠在车座上，似睡似醒。 顾伯琅难得出来一次，来的路上就很兴奋，后来又跟着顾京墨跑菜场、逛超市，此刻早已因为能量耗尽，沉沉睡去。 看着顾伯琅靠在椅背上，摇头晃脑的样子，顾京墨伸出手，试图将他的身子侧一下，靠在自己身上，不知是因为位置的原因，还是伯琅的睡眠习惯，他总是睡着睡着又朝右侧倒过去。 顾京墨努力几次，都没办法让顾伯琅安稳地靠在自己身上，最终只能无奈放弃，轻轻摸摸他的小脑袋，将他调整到一个略微舒服些的位置后，自己也微微闭上眼睛。 阿泰的车开得越来越平稳，邬童和谢轻容也不再说话，静静闭目养神。 看着一车睡过去的人，阿泰暗暗庆幸自己刚才明智地补充了大量的食物，不然此刻就得又累又困又饿地开车了。 现在，他虽然还是很累，而且有点困，但是至少一点都不饿呀！ 阿泰稍稍有些得意，身子不由轻轻摇晃着，像是跳舞一般，嗯，连开车，似乎都更有干劲了。 在听到身侧传来平稳的呼吸声后，甘南星睁开了眼睛。 他微微转头，顾京墨似乎睡着了，身子斜靠在椅背上，本来绑着的头发松开了，有些凌乱地堆在脖颈处，没有微微皱着，似乎睡得并不太安稳，手里仍抓着他的外套，纤细的手指在藏蓝色布料的映衬下，显得愈发白皙。 他们两人中间，顾伯琅小小的身子几乎是东倒西歪，头朝着他的方向，脚却踩在顾京墨的膝盖上，被安全带束缚着，又不能完全地接触到座椅，实在是像是被悬挂起来一样，看着让人着急。 所以说，有孩子的人，车上必须得配儿童安全座椅。 甘南星伸手去调整安全带的纽扣，稍微地松了松，顾伯琅像是终于被解放一般，整个人松懈下来，小小的身子，软软地挨在了甘南星腿上。 甘南星托住他的小脑袋，轻轻地抬了抬，顾伯琅便整个人都靠在他的身上了，他微微倾身，从顾京墨手里轻轻扯过自己外套的一角，搭在了顾伯琅的身上。 一切都忙完，他面不改色地回到自己原来的位置，靠在椅背上，轻轻闭上了眼睛。 阿泰默默地看着后视镜中的一切，有些短暂地发蒙，如果他没记错的话，京墨姐是南哥的助理吧，什么时候，颠倒过来了呢？南哥这完全是伯琅那个小屁孩的助理啊！ 虽然，在京墨姐带着伯琅跟着南哥一起来到剧组的时候，私下里总有人在讨论，这孩子是不是南哥的私生子。可是据他的可靠情报，即xyz当家总裁程恩泽先生的亲口辟谣，这则消息绝对不实！ 所以说，南哥……竟然这样喜欢小孩！ 阿泰看着甘南星的眼神越发崇拜了，他妈妈说，喜欢孩子的男人都是好男人，南哥就是好男人中的好男人啊！ 一车的人，各有各的心思，就这样在天黑前，赶回了剧组的拍摄地。 车快开到酒店楼下的时候，顾京墨才醒过来。 醒来的她发现自己身上正盖着甘南星的外套，长长的外套几乎将她遮了个严实，而外套的一角，正搭在她的儿子伯琅的身上，此刻这个小家伙正靠在甘南星身上，睡得口水直流，而甘南星的左手，则有些别扭的垂在座椅外缘，似乎在挡着顾伯琅，怕他滑落下去。 甘南星仍然带着墨镜，看不清脸上的神情，从他一直安稳的动作来看，想来也是睡着了的，他竟然在睡梦之中，仍然在照料着伯琅。 顾京墨心头很暖，眼眶微热。 没有了记忆的他，仍然是他，这种本能的呵护，绝不会错。 看着这样睡着的甘南星，顾京墨忽然很想抱抱他，很想很想。 带着他们共同记忆的甘南星，是否也正迷茫地徘徊在某个角落里，正在找寻回来的路呢？ 顾京墨望着甘南星的眼神越来越热切。 不知是否因为某种不知名的感应，甘南星睁开了眼睛。 隔着墨镜，顾京墨看不到他脸上的变化，仍然那样深切地望着他，甘南星不动声色地凝视着那双望着自己的眼睛，想要透过那双眼睛，看进她的心里。 她的眼神，这样深情，又带着一丝哀切……像是在看着久别重逢的爱人？ 顾京墨久久地望着甘南星。 甘南星带着墨镜下的双眼也久久地回望着她。 没有交流，不需言语，但就是有一根像是丝线一样的东西，在生发，在蔓延，在缠绕。 坐在后排的谢轻容已经醒来许久了，或者说，她一直没有睡着过。 甘南星帮顾伯琅调整座椅的时候，她看到了。 顾京墨醒来后，眼神奇怪地看着甘南星的时候，她看到了。 甘南星墨镜的侧面，那双张开的明亮的双眸，她也看到了。 他们之间，绝对不是简单的演员与助理的关系。 谢轻容轻轻活动身体，装作刚刚醒来的样子，顾京墨听到声音，有些慌乱地将自己的视线从甘南星身上抽离，坐直身体，面向前方。盖在身上的甘南星的风衣，因为她幅度过大的动作险些滑落，她手忙脚乱地拉起，想到仍靠在甘南星身上的顾伯琅，她又连忙侧身，将顾伯琅的安全带解开，将他轻轻拉起来，抱在怀里。 直到腿边那个软乎乎热乎乎的小家伙离开，甘南星始终不动声色，而墨镜的后面，他明亮的眼睛，一眨不眨，将顾京墨的一切动作和神情，都看在了眼里。 第112章 落水的戏 集体出行回来的那天，除了顾京墨之外，每个人的心里都种下了些许疑惑，然而所有人，都有志一同的不动声色。 让顾京墨担心的亲子风衣事件，最终并没有在表面上引起什么样的风波。 众人都很有默契地不再提起那件事，也没有人带着疑惑来询问顾京墨，甚至于作为事件当事人之一的甘南星都没有抓着她刨根问底，偶尔还会穿着那件风衣在片场来来去去。 顾京墨趁着伯琅没留意的时候，悄悄地将他喜欢的那件小风衣压到了箱底，她悬着许久的心才终于安定下来，她的生活也再次恢复到煮茶做饭当跟班的平静状态。 最让顾京墨高兴的是，她托阿泰给伯琅找的家教终于到了，那是一个叫修静的年轻姑娘，专业就是幼儿教育，声音柔柔的，面容也很是温和亲切。顾京墨偷偷看了她给顾伯琅上了一天的课，学习、娱乐相互交叉，寓教于乐，伯琅似乎也很欢喜。 因为这件事情的解决，顾京墨的心情终于前所未有的开朗起来、 这种快乐的情绪全都被甘南星看在眼里，她对新来的家庭教师，似乎非常满意，甘南星不由得为自己的决定而感到高兴，没想到这样小小的一件事，就能给她带来这样多的快乐，同时也让他明白，顾伯琅在顾京墨的心里，是何等的重要。 顾伯琅是个活泼可爱的孩子，剧组里的人都很喜欢看他拿着小相机跑来跑去拍照的样子，更多的人则喜欢在他拍照的时候凑上前去，摆出一个或酷或帅或滑稽搞笑的姿势，虽然戏份不算多，顾伯琅却成为了整个剧组的开心果。 因为家庭教师的到来，顾伯琅除了拍戏的时候之外，就很少到片场来了，所以偶尔来一次，总是能够吸引许多人的围观。 今天的这场戏要拍伯琅落水。 顾伯琅饰演的小萝卜的角色，在被甘南星饰演的玉玄捡到之后，便作为徒弟被玉玄带着身边，玉玄出自雪山，本是超然世外的门派，然而他身负血海深仇，入世，不过是为解这一世之债，捡到小萝卜是个意外，可是慢慢的这个孩子却给了他很多温暖，也正是这个孩子，让玉玄和谢轻容饰演的叶蓁之间逐渐相知、相惜。 这场戏拍的是叶蓁带着小萝卜被追击玉玄的仇家追杀，叶蓁受伤，失手将小萝卜抛入水中，玉玄赶到，盛怒之下，杀死所有追击者的戏份。 这不算是剧中打斗场面最多的戏份，但是因为涉及到年幼的孩子，众人都很有些小心翼翼。 顾京墨早早地就开始和副导演一起给顾伯琅解释待会他要站的位置，以及落水的时候只是像举高高一样被抛起来，但是不会真的掉进水里。 顾伯琅对于这一切都赶到新奇，脸上全然没有害怕的情绪。 反之，顾京墨却紧张地一直搓手，在化妆师想要带着伯琅去化妆的时候，她甚至有一瞬间冲动地想抱起伯琅就走。 虽然安慰了伯琅很多，可是最需要安心的首先是她自己。 顾京墨很想去跟谢轻容说，请她一定多多看顾伯琅，虽然排练好不会掉进水里，可是戏在水边拍，她真的很怕出现意外，但是即便她与谢轻容再熟悉，这样去要求对方在拍摄中注意某些问题的行为，依然很无理。 顾京墨不同寻常的烦躁。 甘南星起初只是安静的坐在一边，见她走来走去始终不肯停下，终于站起身，朝顾京墨走过去。 “不要担心，你这样，伯琅会紧张。”甘南星拉着顾京墨，将她按在了身边的椅子里。 甘南星已经画好了妆，黑发如瀑，白衣胜雪，本就清峻的面容更添硬朗与坚毅。 顾京墨望着他，忽然就安下了心，有他在，伯琅绝对不会有事。 终于到了拍摄的时刻，顾京墨双手合十，紧紧地压在胸口，看着前方画面里，开始的那一刻是叶蓁和小萝卜嬉笑玩闹的画面，活泼可爱的孩童、美丽绝伦的女子，构成一幅美好的画面，忽而，一群黑衣杀手，从天而降，打破了这一刻的平静。 只见叶蓁左手迅速抱起小萝卜，飞身退出数丈，一边抽出软鞭，一边慢慢后撤。 若是她自己，对付几个黑衣人绝对绰绰有余，可是如今，她的身边还有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孩子。 似乎是看出来叶蓁的顾忌，黑衣人转而集中攻击被叶蓁抱在怀里的小孩，刀剑带着凌厉的气势不断地朝着小萝卜砍去。 孩子的脸上出现了恐惧的神情，他紧紧地抓着叶蓁肩头的衣服，嘴里喃喃地喊着“师父快来……师父……” 叶蓁越退越远，渐渐地竟然靠近了水边。 黑衣人见她身后已无退路，相互地打着招呼，渐渐地围拢过来。 不知是刀，还是剑，狠狠地划过叶蓁的臂膀，血渍迸溅，在白裙上留下道道红痕。 小萝卜哭得越来越厉害。 顾京墨看着也越来越揪心。 鏖战之后，叶蓁体力不支，肩膀又受到重创，怀里抱着小萝卜，一时摇摇欲坠。 她且避且退，脚下不小心踩在凸起的石头上，整个人失控一般向后倒去。 本该在她怀里的小萝卜，也因为她身体的失控而被整个人抛出去。 而在她的身后，就是湍急的河水。 顾京墨抓紧自己的手，紧张地看着眼前的画面，在她还没意识到发生什么事情的时候，在她前方的摄制组已经开始骚乱起来。 “位置错了！” “后撤一点去接孩子！” “小心——小心——” 顾京墨只能看到她的前方忽然站起身来的一群人，他们争先恐后地朝着画面中心奔过去。 不是在拍摄吗？她没看到出什么问题啊？按照当初的排练，伯琅被抛起后，剧组的工作人员会从侧面拉起软垫，将他接住的啊。 不对！刚刚谢轻容失控后退的时候，似乎踩到什么，多走了好几步…… 顾京墨挤进人群里，想赶到前面：“伯琅——伯琅——” 第113章 T恤在哪 在谢轻容的白裙沾染上血迹的时候，甘南星便感觉到自己内心里涌出一股难以抑制的暴怒之气。 他知道那是工业血浆，可看着那鲜血从叶蓁手臂低落，落在白裙上形成的一道道血痕，还有仍然被叶蓁抱在手臂里面色苍白的孩子，甘南星的心似乎被什么东西撞击了一下，那是狠狠的心疼。 然而不等他细细去体会此刻这莫名出现在他心里的感受，顾伯琅已经被高高的抛了出去。 拍了那么久的戏，他如何能不知道一个站位的不同，会带来多么大的危机。 在危机发生的那一刻，在他的头脑还没有反应过来的瞬间，甘南星的身体已经迅速地冲了过去。 没有人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当众人围拢过去的时候，甘南星正站在河里，湍急的河水将他身上的白衣浸湿，而他的手臂里，对于意外一无所知、一直以为还在拍戏的顾伯琅此刻正靠在甘南星的胸膛上，小小声地叫着：“师父……” 程峥嵘一屁股坐回了自己的椅子，他的身边，不管是副导演导演还是负责接住孩子的剧务工作人员，所有的人都狠狠地松了一口气。 好不容易穿过人群挤进来的顾京墨，看到眼前的场景，瞬间落下泪来。 她的伯琅没事！她的伯琅没事！因为有他，因为有他。 顾京墨踉踉跄跄地走上前去，她跪坐在河边，看着河里的两人，颤抖着不知该不该伸出手。 顾伯琅看着突然出现的妈妈，有些惊喜：“妈妈——” 是不是戏拍完了呢？妈妈也来了呢，通常他演戏的时候，妈妈只是看着的呢。 顾京墨含泪的眼睛看看顾伯琅，又看看甘南星。 当甘南星收回手的时候，他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他刚刚，帮顾京墨，擦掉了眼角滑落的泪！ 不知道为什么，她流泪的样子，总是感觉特别让人心疼。 周围一片安静，所有的人都看着眼前的场景，却静静的没有人说话。 谢轻容扶着右臂，仍半坐半跪的倒在地上，可是却没有人来扶她一把，包括她的助理帆帆，也吃惊地睁大眼睛看着河边的那一幕。 直到站在人群里的纪行舟大步走过去，朝甘南星伸出了手，剧组才像是被打开开关一样，重新地活跃起来。 甘南星将顾伯琅托起，交到了顾京墨手里，随后右手拉住纪行舟的手，用力一跃，从河中翻身上来。 他的白袍，自腰部往下，全部被喝水浸湿，甚至还带着一些像是淤泥水草一样的东西，可是顾伯琅的身上干爽地没有沾上一点水渍。 将甘南星拉上来后，纪行舟便返回了自己的位置，后场准备自己的戏，谢轻容也终于被助理帆帆扶起来，她的右脚似乎受了伤，走了有些吃力。 庆幸的是，一直打开着的摄影机，将一切都拍了进去，除了位置有些偏差之外，一切比彩排时候都要完美，后期只需要甘南星再补几个镜头就可以了。 甘南星、谢轻容都被程恩泽特批回到了休息室。 顾京墨抱着顾伯琅，一直跟在甘南星身后，她其实很担心他，刚刚那样远的距离，他接住伯琅之后，更是直接落进了河里，不知有没有伤到哪里。 至于那份拭泪的亲昵在甘南星心里引起的波澜万丈，顾京墨却是一无所知，因为某些时刻，她总是会忘记他已然忘了自己。 休息室里，顾京墨帮伯琅换好了衣服，小家伙似乎完全没有受到这次拍摄事故的影响，挂上他的小相机，活蹦乱跳的出门了。 甘南星也走进更衣室，脱下了身上的戏服。 当湿透的衣服全部离身之后，他才看到自己腰侧的淤青，刚刚似乎是撞到岸边的石头了，他试着拉伸了一下，轻微有些疼痛，还在可以承受的范围内，应该没什么大碍。 当穿好裤子之后，甘南星才意识到，自己没有将t恤带进更衣室。 通常，更衣室里会杂乱地堆着一些换下的衣物的，那是在阿泰做助理的时候。 可是顾京墨似乎是一个很善于整理的人，他的休息室应该是整个剧组最干净而有条理的地方了。 他的戏服都被她和化妆师一起分门别类的挂在衣架上，他平时常穿的几件衣服则被她一件一件叠好放在收纳箱里。 他刚刚进门前随手抓起的那一摞衣服里，偏偏都是下衣。 甘南星迟疑片刻，终于还是赤裸着上身走了出去。 只是上身而已，若是站在更衣室让门外的人递件上衣过来，也显得太过扭捏矫情了。 因为担心甘南星手上，自从甘南星走进更衣室，顾京墨便一直死死地盯着更衣室的门。 可是她无论如何都想不到，会看到甘南星赤裸着上身走出来。 他头上的假发还没有摘掉，有些凌乱地披散在脑后，肩膀平坦宽阔，肩膀处微微突起的肌肉，似乎蕴含着蓄势待发的力量，他的胸膛微微起伏，连接着腹部的肌肉，形成很美好的线条，还有血管微微凸起的双臂，无不吸引着顾京墨的目光。 盯着，盯着，盯着。 顾京墨几乎是毫无意识地放纵自己的视线在甘南星的身体上流连。 甘南星一打开门，便看到了顾京墨，可是她的眼睛，似乎不是停留在他的脸上，而是在他的……腹部？而她的表情从最初的担心，变成了此刻的……愉悦？ 甘南星不知该怎样形容此刻自己的心情，他只是没能地收紧了腹部，让自己的肌肉线条更加明显。 似乎是被那忽然动起来的腹肌吓了一跳，顾京墨终于回过神来，而下一秒她的动作，让甘南星的脸上露出了微笑。 她竟然在他面前伸出双手捂住了发红的脸，然后背过了身。 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像一朵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 羞色最美。 不得不说，顾京墨的这个动作是可爱的。 甘南星对她的躲避感到有趣，反而一扫刚刚自己出门前的紧张感，迈开大步朝着顾京墨走过去。 他站在她的身后，微微倾身，在她耳边问道：“你把我的t恤放在哪里了？” 温热的呼吸落在顾京墨的颈侧，她有些慌乱地回头，想去帮他找t恤，转身的刹那，她柔软的唇轻轻擦过他胸口鼓起的肌肉。 两个人都如战栗一般顿住了。 第114章 给我卸妆 顾京墨眼睛睁得大大的看着眼前的……胸膛？ 甘南星的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嗯，微微有些起伏，这里好像还有点点红，顾京墨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指，轻轻抚上那点红痕。 蹭一蹭，太好了，可以擦掉！ 这是什么呢？ 顾京墨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有些橙红，跟她今天早上涂的唇彩的颜色很像。 慢慢的，她终于反应过来，这……不就是她的唇彩吗！ 刚刚—— 那结实而温热的触感回到顾京墨脑海中的时候，她像是被雷劈中一般，她、她、她、她……刚刚亲了他的胸口！！！ 顾京墨僵硬地后退一步，却不小心撞上了身后的长桌，她失重地向后倒去，双手有些慌乱地想抓着些什么，可是她的眼前，只有赤裸着上身的甘南星，她的眼神飞快地再一次扫过他的上身，干净地连一片衣角都没有，让她抓哪里啊！ 顾京墨闭上眼睛，打算就放任自己这样摔在桌子上算了。 甘南星看她一脸准备英勇就义的表情，上前一步，揽住了她的腰。 她很瘦，瘦到他只需要用一只胳膊就能将她整个人环在怀里。 她的头发很香，有些百合的味道，这让他想起了那些他幼稚的闹别扭的日子里，他错过的那些花茶。 她的身体有些微微发热，抑或是他的手掌在微微发热？他有些理不清了。 谢轻容推门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甘南星赤裸上身将顾京墨抱在怀里的画面。 “抱歉。”谢轻容开口道歉，人却没打算退出门去。 顾京墨听到声音迅速回神，微微挣扎着，想要从甘南星的环抱中挣脱出来。 甘南星微微用力，僵持片刻之后才松开了手。 他神色如常地对着谢轻容点点头，反身回到了更衣室，临进门时，说了声：“给我拿件t恤。” 顾京墨有些抱歉地冲谢轻容笑笑，走到旁边的收纳箱里，给甘南星拿了一件黑色长袖t恤，朝着更衣室走去。 “白色更好。”谢轻容指指收纳箱里那件白色的t恤，示意顾京墨换一件，“他很适合白色。” 顾京墨停顿片刻，终于将手中的黑色t恤放下，拿起了那件白色，透过更衣室的门缝，递到了甘南星的手里。 谢轻容已经在化妆镜前的凳子上坐下了，顾京墨犹豫一下，也坐到了她的身边。 “轻容姐，你没有受伤吧？”顾京墨上下打量谢轻容，她已经换上了常服，看起来没有什么异常。 “有点扭到，没事。”谢轻容抬起右脚，她穿着方便的拖鞋，脚踝处缠着绷带，“我是想来跟你道歉的，都是因为我，如果我能够算好后退的位置，就不会害得伯琅差点受伤了。” “别这样说轻容姐，拍戏中出现意外在所难免，而且伯琅一点伤都没有，反倒是你，脚上的伤请医生看过吗，是扭伤吗，多久才能恢复？” 顾京墨从凳子上起身，半蹲下来，看着谢轻容受伤的脚踝。 “没事，休息两三天就好了。”谢轻容将顾京墨拉起来，握着她的手，“南星怎么样？他掉进水里，有没有受伤？” “他……”顾京墨不知道该怎么说，刚刚她还没能来得及检查他身上是不是有什么伤口。 “我没事。”换好衣服的甘南星走出来。 这件白色的t恤略微有些紧绷，穿在身上，衬得甘南星的肌肉线条尤其明显。 在顾京墨和谢轻容的一齐注视之下，甘南星走到了顾京墨放衣服的收纳箱，将她放下的那件黑色t恤拿了起来，动作利落地套在了身上，然后坐在了对面的长桌上。 谢轻容一愣，不动声色地松开顾京墨的手，略微有些踉跄地朝甘南星走过去，坐在了他的身边：“真没事吗？我摔那一下脚就崴了，那河底最起码有一米吧，你真没事？” 甘南星摇头。 谢轻容前前后后地打量甘南星，见他确实无恙，这才笑开：“不过你这身手真是厉害，那么远都能扑过来，下次有对手戏，可就承蒙关照了啊，玉玄大侠！” 谢轻容亲密地和甘南星开着玩笑，顾京墨安静地站在化妆镜前，感觉自己完全插不上话。 甘南星与谢轻容聊了两句，站起身：“我卸下妆。” 谢轻容以为他这是在请自己帮忙，却见甘南星话说完后，径直朝着化妆镜走去，最终坐在了顾京墨身边的椅子上，对着有些茫然的顾京墨说：“帮我摘下假发。” 谢轻容已经微微站起的身体再度坐下。 顾京墨听到这话也有些发蒙。 让她找衣服、做饭，甚至给他穿衣服都行，可是卸妆，她从来没做过啊。 “用卸妆油，先把发际线上的胶擦掉。”甘南星看着镜子里顾京墨的眼睛，告诉她卸妆的步骤。 “对，就是这瓶。” “再倒一点，太少了。” “嗯，可以。” “侧面也是这样，对。” …… 谢轻容隔着几米的距离坐在长桌边上，看着对面的两人。 顾京墨明显地有些手忙脚乱，甚至有好几次手指都被甘南星的头发缠住了。 甘南星看似气定神闲地指挥，却眼见着顾京墨将面部卸妆液用在了头发上，他其实，也是什么都不懂吧，却还是放任她在他的头上一次次地尝试。 谢轻容想要过去帮忙，却迈不开脚步，明明在同一个空间里，她却像一个十足十的外人，完全走不进那个氛围里。 “我还有事，先回去了。”谢轻容招呼一声，起身慢慢向门口走去。 顾京墨停下手中的动作，转身想要送她回去。 甘南星却及时开口：“明天片场见。” 谢轻容点点头，离开了。 身后传来了顾京墨的声音，语气很轻，微微有些嗔怪：“轻容姐脚有伤，怎么能让她自己回去呢，我们应该……” “你卸妆油滴到我眼睛里了。”是甘南星的声音。 “啊？哪里啊，疼吗，你别动我看看。我要不还是叫化妆师来吧，我真的不会卸妆啊……” “这不是挺好的吗，继续。” 谢轻容斜靠在甘南星的休息室门口，站了许久许久，她想起甘南星说顾京墨并不勇敢的那些话，所谓“只是一个普通的女人”，原来，并不是因为她真的普通，而是因为在他那里，她可以不勇敢。 所以说，对甘南星而言，顾京墨就是那个特别的人吗？ 第115章 私生传闻 谢轻容的脚伤，似乎比想象中的严重，第二天一早，剧组所有人都知道了谢轻容连夜赶去市里医院的事情。 导演程峥嵘脸色很是难看，昨天处理伤口的时候，剧组带来的医生明明说是轻微的扭伤，怎么这才几个小时，就重伤了呢？谢轻容晚上要走的时候，帆帆过来跟他打了招呼，他出于关怀跟上去送行，却瞥见谢轻容脚步正常地上车的样子。 娱乐圈里的弯弯绕绕，程峥嵘怎么可能不懂呢，看到谢轻容步伐轻快的样子，程峥嵘心里已经笃定了几分。 之前因为听说谢轻容演技不错，更重要的是，非常敬业，所以程峥嵘才专门点了她来演女一号。如今这件事，却让程峥嵘很是不满，脸色更是一直很难看，制片人提出去看望谢轻容，他也没有理睬，只是暂停了谢轻容的戏份，暂时先拍其他人。 对于演员的小心思，只要不影响拍摄，程峥嵘基本上不会过问。 谢轻容想走，那就让她走几天，他先拍别人就是。 然而事情却并没有如程峥嵘预想的那样低调的进行下去。谢轻容受伤的事，被微博上一个知名的八卦自媒体爆出来了。 因为上次记者探班而引起的轰动，《御龙传》这部剧倍受媒体和粉丝的关注，消息一出，各大媒体竞相转载，一时间“谢轻容受伤”的事占据了热搜榜的榜首。 谢轻容的粉丝是最先有所反应的，他们在粉丝后援会的组织下，不断转载对剧组的“质问函”，要求剧组对谢轻容的伤给予说法。 xyz公司立即采取公关手段，首先向谢轻容和粉丝致歉，同时也详细讲述了事情的来龙去脉，甚至片场那个绊倒谢轻容的石头都**yz公司的工作人员贴到了官博上。 本以为事情会慢慢平息，没想到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有个人却借着谢轻容受伤的事，爆出了另外一条新闻：“影后谢轻容拍摄中受伤，竟是因为南神要救他？！” 这这个明显博眼球的话题下，有人添油加醋地讲述了那日拍摄的经过，却将重点放在了甘南星与顾伯琅的关系上。 “这个突然出现在剧本上的人物究竟因何而来？” “南神飞身扑救？这个外表可爱的孩子又有怎样的背景？” “影后受伤无人问，孩童反得众人忧！” 夸张的言论，不实的言辞，通篇文章不断在质问顾伯琅的身份，甚至别有用心地暗示顾伯琅是甘南星的私生子。 一时间“私生子”的话题刷爆全网。 甘南星的微博下，已经有不少粉丝看到了消息，跑来留言。 大部分的人首先关心甘南星是否受伤，稍后才是点赞南神勇救小演员的壮举，力图证明这是甘南星对小演员的呵护。 同样的，也有部分的粉丝，被那篇耸人听闻的报道所误导，不断在甘南星的微博下追问他是否确实与剧组的小演员有私交。 甚至已经有人直白地问出“说句话嘛，到底是不是你儿子”这样的问题。 顾京墨从未经历过这样的舆论发酵，还是小可将手机拿到她眼前的时候，她才知道那次的落水，竟然在网上引起了这样大的波澜。 看着吊在威亚上还在拍戏的甘南星，顾京墨的心里很是难过，他似乎总是会因为她，被舆论所过分关注，即使在他已经失忆的时候。 顾京墨仍记得程恩泽说的，甘南星是一个多么注重隐私的人，他本该成为一个低调的演员，可是生活中这些因她而起的变故，却总是将他推到世人面前。 她是淹没在人群中默默无名的普通人，他是世人眼中高高在上的明亮的星星。难道注定普通人靠近星星的时候，只能给星星带来灰暗吗？ 顾京墨一遍遍刷新着手机，希望事情能够有所缓和，希望众人的焦点能够转移，可是越来越多的人开始质问，他们直指顾伯琅，似乎这所有的一切，都是因为他被打乱的。 顾京墨刷着那一条条的恶评，越看越愤怒，越看也越伤心。 那些不明就里的人，似乎找到了情绪的突破口，所有的恶言恶语，全部被倾倒在顾伯琅身上。 直到顾京墨看到一个熟悉的头像，她的眼中才浮现出温柔和感动，那是康温采，她从小到大的朋友，伯琅的干妈，她一遍遍发微博问那些发恶评的网友：“一个两岁多的孩子，因为拍摄要求被抛出去，被救起难道是罪吗？” 顾京墨不知道是谁在引导舆论，但是当越来越多的阴谋论出现在网络上的时候，顾京墨坐不住了。 这个时候，只有谢轻容说出真相，或许能够平复所有的事情。 顾京墨掏出手机，想要拨打谢轻容的电话，翻遍通讯录后才发现，她与谢轻容虽然认识很久，却并没她的手机号码。 “阿泰！”顾京墨叫住在一边等待纪行舟下戏的阿泰，“我去一趟市里的医院，这边，就拜托你留意一下。” 阿泰也知道了网上的消息，此刻，他并不认为离开剧组是个好的解决方式：“京墨姐，是因为网上的事情吗？这会剧组外面可能已经有记者了，你出去并不能改变什么，我们还是等程总那边的的消息吧，他一定能解决的。” 顾京墨当然想过程恩泽，可是只是他们单方面解释有什么用呢，谢轻容确实受了伤，虽然她怎么都想不通，明明只是后退跌倒，怎么就严重到需要住院，可是她还是想去看看她，想确认她是否真的有事。 “我跟着酒店采购的车出去，不会被人看到的，这边就麻烦你了。”顾京墨说完，便离开了片场。 剧组居住的酒店每天都有往返县城和市里的采购小包车，顾京墨给司机师傅塞了两百块钱，坐进了后排的角落里。 车开出剧组一两公里后，她看到不断有印着xx周刊、xx新闻字样的车子朝着剧组的方向开去。 顾京墨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哎你们剧组出什么事了啊？听说网上炸锅啦，谢轻容真的是因为甘南星受的伤？”司机年纪不大，应该是爱刷微博的年纪，一脸探究地看着顾京墨，眼睛里都是好奇。 顾京墨默不作声。 司机自言自语地分析了一波，见身后的人始终没有动静，最终只能讷讷地打开广播，听着不知名的歌曲。 顾京墨的手机响了起来，她看了眼上面的名字——甘南星。 他应该是知道她离开剧组了吧，他打电话是不想让她插手这件事情吗？可是，她想帮帮他。 顾京墨挂掉了电话。 第116章 隐私的事 医院，vip病房。 谢轻容的一只脚踝缠着厚厚的纱布，此刻正放松地搭在一个垫高的枕头上。她身前的小桌板上摆放着一个果盘，切好的水果整齐的码放在上面，银质的水果叉在阳光下，有些晃眼。 谢轻容手指纤细，葱白一般，正捏着小小的水果叉，往口中送去一小块红心火龙果。 助理帆帆站在一边，正在削着苹果。 她似乎有些不专心，一个苹果削了半天，落了一地的皮，却仍是没有削好。终于，帆帆将苹果放在了桌边，有些紧张地坐正身体，面向谢轻容：“姐，xyz的程总来电话了，你看我们要不要……” 谢轻容一个眼神过来，帆帆讪讪地闭上了嘴。 “他说是什么？”谢轻容边吃边问，姿态十分优雅。 “程总说，希望姐能发个声明，说明整个拍摄过程……实话实说……”最后几个字，声音低到像是被吞下了一样。 “实话？我可是从未亲口说过任何话，而且，我的脚确实伤了。”谢轻容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只是带着一种平时没有的冰冷。 “姐——”帆帆越来越急，几乎是带着恳求地看着谢轻容，所谓的脚伤，根本就…… “你跟我好几年了吧。”谢轻容的突然开口，让帆帆一震。 帆帆讷讷说不出话，是啊，她跟着谢轻容好几年了，看着她从最初的小配角，成为各种各样影视剧中的女一号，看着她拿遍了国内的各种影视奖项，谢轻容是她心目中最优秀的女演员，她总是叫谢轻容姐，可是实际上，她怕她，尤其怕她不动声色的样子。 可是好几年了，那个让她害怕的谢轻容，似乎是沉睡了一般，这几年来，她的形象一如既往青春、貌美，她甚至能看到谢轻容身上常常出现的少女姿态，她以为谢轻容已经得到她想要的一切，可是她忘了，谢轻容不仅是个演员，还是个女人。 而让女人疯狂的，绝大多数时候是男人。 甘南星真的那么重要吗？ 帆帆很是不解，这些年来，追求谢轻容的男人不在少数，比甘南星声名更大、财力更雄厚的亦有很多，为何，他就这样特殊呢？甘南星再成功，也不过是刚刚出道的新人演员罢了，至于甘家，甘家的当家人，明明是另一位甘先生啊。 “帆帆，我有多少年没演配角了？”谢轻容轻轻地问。 帆帆不明就里，却还是认真作答：“自从第二部戏开始就一直都是女一号了，已经九年了。” “原来已经九年了，我当了九年的女主，怎么可能再去当女配呢。”谢轻容想到甘南星与顾京墨两人你来我往旁若无人的样子，已经好久没有人，这样羞辱她了。 “姐，你肯定会一直演女主的。”帆帆坚定地说道，只有她知道，谢轻容对于女主的身份有多深的执念。 “所以啊，我不能让别人做了女主啊。”谢轻容将手中的水果叉扔在桌上，半躺回病床上，闭上了眼睛。 帆帆以为她要休息，上前给她拉上被子，却听见谢轻容闭着眼睛道：“告诉他们，别总对着孩子，孩子有什么错，错的，不都是大人么。” 帆帆想到她曾经看过的那些资料，心里一惊，那些东西一旦被公布，那个人，会崩溃吧。 私生子传闻在网络上持续发酵。 已经有人从甘南星的微博粉丝里，找出了顾京墨的账号，这个实在太容易，她的微博头像仍然是顾伯琅熟睡的小脸，她的微博中，也常常更新日常动态。 越来越多的网友注意到，这个叫做“眷眷怀顾”的微博博主，似乎是一个人带孩子，她的微博中，没有任何与孩子父亲有关的信息。 而甘南星的粉丝们，也认出，这个账号的主人，是xyz官博上出现的那个，甘南星的私人助理。 一大批网友，攻陷了顾京墨的微博。 许多的吃瓜网友无所顾忌地在她的微博下提问： “博主，出来说句话，你儿子爸爸呐？” “你到底是私人助理还是隐秘爱人啊？” …… 坐在酒店的采购车上，顾京墨也一直关注着网络上的消息，渐渐的，她的微博开始收到越来越多的讯息，看着那不断攀升的评论数和私信数，顾京墨懵了。 点开之后，顾京墨被谩骂和求证的讯息淹没了。 “带着孩子的老女人，滚远点，不要污染我的南神！” “合不合适心里没点b数吗？还真是什么人都敢追呢！” …… 偶尔有个语气正常些的留言，也是在表达自己的期望：“千万！千万不要是跟南神生的孩子啊！不要啊——” …… 顾京墨想要去反驳，却不知该去回复哪一条，似乎全世界的人都站在了她的对立面，众人齐发，所有的人都在质问她。 顾京墨一条一条地看着帖子，手抖得厉害。 直到她点进了一个网友发的链接，她才知道舆论的力量，真的是超乎她的想象。 甘南星在拍完三场戏之后，才知道网络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本以为女演员娇气，扭伤也要住院的事实属正常，可是现在舆论的焦点转移到了顾伯琅身上，这就让他不得不关注了。 甘南星看着平板上，阿泰整理出来的各种各样捕风捉影的消息，觉得很是可笑。 直到他看到顾京墨的离婚协议书，和一个叫陆英的男人的判决书，他才真正地动了怒。 顾京墨仍在看着手机，网络上的那些图片，那些她曾经见过，本来应该被好好收藏的东西，如今摊开在了世人眼前。 手机响了，是甘南星打来的又一通电话。 顾京墨无意识地滑动了接听键。 听筒里传来熟悉的声音：“你在哪里？” 他总是这样，不管发生什么事，他最先问她的，总是你在哪里，似乎只要她说个地方，他就能够马上赶过来，似乎无论是什么事情，在他眼里都不及她的意义，即便，他已经失去了有关于她的全部记忆。 第117章 终于想起 顾京墨想哭。 即便是已然接受的现实，以这样的方式暴露在世人眼中的时候，她的心中仍然难掩痛楚。 这些不知被谁散布在网络上的东西，是她悲伤到浸着血和泪的过去。 可是没人去深究，没有人试图去了解她在这段过去里承受的苦难和压抑，他们只想看到耸动的标题，希望她成为一个符合他们期待的符号，她最好真的背信弃义，甚至一起参与了犯罪，她身上的污点越多世人便越高兴。 没有人去深究，没有人想去深究。 那些添油加醋地描述氏她变成了莫不相干的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她以为自己已经足够勇敢，勇敢到可以一个人面对这个世界，勇敢到在靠近那颗最闪耀的星星时也没有退避。 可是，这些在世人眼中，不过是她的贪得无厌和不知廉耻。 一个离婚带着孩子、前夫还在坐牢的女人，居然肖想全民男神？甚至不惜以孩子作诱饵，费尽心机！ …… 那些出自陌生人口中的只言片语像是最锋利的刀，割裂了顾京墨好不容易构建起来的防护罩。 如今的她，失去了盔甲，只能任由舆论宰割。 原来看不见的刀，割在身上的时候，一样很疼很疼。 “你在哪里？顾京墨！”甘南星的声音里带着焦急和愤怒，网上的消息，铺天盖地，她是不是已经看到了？她能承受吗？还是已经躲在了某个地方哭泣？ 其实那天拍摄的时候，他站在数米之外，看到谢轻容一身带血的白衣抱着顾伯琅摇摇欲坠的时候，他的脑海中闪过了一个画面，那画面里有灰白的墙壁，苍白的孩子，流淌着鲜血的管子和哭倒在床边的……顾京墨。 那一瞬间的痛苦让他来不及做任何思考便朝顾伯琅冲了过去。 他的本能告诉他，他不想让这个孩子有任何的事，不想让他的妈妈再一次哭泣。 “我在去市里的路上，刚刚到我们上次来的这个县城。”顾京墨的声音很低，而且空洞。 “你下车，在上次那个商场的门口等我。”甘南星尽量让自己声音里的焦急听起来不那么明显。 顾京墨几乎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她按照甘南星说的，让司机在商场门口停下了车，然后茫然地坐在了门口树荫下的长椅上。 上次，他们几个人一起来这里，还是高高兴兴地像是旅行，如今她再次来到这里，却只有她一个人和网络上那看不到摸不着却真真切切存在的风风雨雨。 此刻的甘南星正开着车穿行在颠簸的道路上，刚出山脚的那段路，很是难行，他目光坚定，直奔前方。 这样的颠簸，如此熟悉，这样的焦急，如此熟悉。 远处的人儿，他应该也很熟悉。 甘南星的车速很快，他第一次在赛道之外将车速加到逼近超速的距离。 走过那段山路之后，是有些简陋的水泥路，逐渐的变成了普通的柏油马路。 他离那个商场，越来越近了。 远远的，他看到了顾京墨的身影。 她坐在一条长凳上，望着不知名的地方，一动不动，她本就娇小，这样微微弯着背的样子，更像是一个无助的孩子。 甘南星调转车头，朝她开过去。 马路的对面，一辆货车，闯过红灯，朝着对面冲过来。 陷入沉思的顾京墨被身边人的惊呼声唤醒，回过头来的她顺着路人的视线望过去，就见到一辆熟悉的黑色suv正打着转地撞向路对面的洋槐。 而一辆小型货车，正急急地刹车，在撞上另一辆车之后，堪堪停住。 顾京墨像是提线木偶一般被意识操控着站起来，她的视线紧紧地盯着那辆黑色的suv。 甘南星……甘南星……甘南星—— 顾京墨抛下手中的一切朝着对面的车跑过去。 近了，近了，近了。 她终于看到了有些凹陷的车头和伏在方向盘上的那个熟悉的身影。 顾京墨用力地去拉扯车门：“甘南星！甘南星！甘南星——” 眼泪顺着脸颊不断滑落，她用尽全身力气，终于将车门拉开，甘南星的左手垂在身侧，右手被头部压住，仍靠在方向盘上。 顾京墨小心地握住他的手：“甘南星……甘南星……” 甘南星的头很疼，撞击给他带来了眩晕感，让他一时间分不清自己究竟在哪里。 耳边，是个熟悉的声音，手中，似乎是更加熟悉的温度。 他用力睁开眼睛，首先看到的是踩在刹车上的自己的脚，他有些费力地转头，看向声音的方向，是一脸泪痕的顾京墨。 “你没事吧？”他问。 顾京墨哭着摇头，她没有事，有事的是啊他，是他：“你怎么样？能不能动，有没有哪里疼？” 顾京墨眼里的惊惶太明显，甘南星反握住她的手：“我没事，只是有点晕。刚刚那辆车……” 甘南星说话还有些费力，停顿片刻，继续道：“那辆车上是郑珍……” 顾京墨呆住了！ 郑珍……已经死了。 他…… “扶我下去。”甘南星朝顾京墨伸出手臂。 顾京墨茫茫然地将他的手臂架在自己肩头，支撑着他从车上走下来。 甘南星从车里出来，站稳身子，转身朝着路中间望过去，视线中，除了不断聚集的人群之外，只有一辆小货车和一辆白色桑塔纳，完全没有郑珍和那辆红色的车。 顾京墨一刻不离地盯着甘南星的眼睛，她看到了他眼神里，有过一瞬间的迷茫，之后，他迅速地转向她，眼神里全是怜惜。 “对不起……”甘南星收紧手臂，将顾京墨揽进怀里，“我忘了你。” 顾京墨潸然泪下。 他记起来了……他记起来了！ “是我要说对不起……”顾京墨闷在甘南星怀里，眼泪鼻涕几乎都蹭到了他的衣服上，“都是因为我，上次的车祸是，这次的车祸也是，每一次，都是……” 甘南星抬起右手，轻轻抚摸着顾京墨的头。 他已经想起来了，他那零碎的记忆终于补齐。 这些日子里，她是不是哭了很多次，一个人，在无依无靠的角落里。 甘南星的怀抱收得越来越紧，似乎要把这些日子里的缺失，一起补上去。 第118章 复得复失 甘南星紧紧的抱着怀里的人，脑海中那些稍显零碎的记忆逐渐逐渐地拼接到一起。 他看着眼前这个明显地窄了不少的马路和有些破败的环境，脑海中却浮现出东安市中区里的那个十字路口。 那天，他说去商场接她，车快开到商场门口的时候，看到她拎着大大的购物袋子，远远地对着他招手，那一刻，他心里的幸福，没有任何语言可以形容。 可是变故，往往就发生在一瞬间。 他余光瞟过左侧路口，却看到那个在法庭上见到的女人，那个破坏了顾京墨的婚姻和家庭的女人，郑珍。 她眼里熊熊燃烧的恨意和那辆失控的车子一样让他心惊。 他努力向顾京墨示意，可是她只是专心而微笑的看着自己，完全没有意识到危险正在向她逼近。 在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他的车子已经加速地飞了出去，他的脚狠狠地踩在油门上，他的脑中一片空白，渐渐的，便只剩下一个念头。 他不想让她有事。 他终于记起了那一刻那剧烈的撞击声，也记起了她慌乱地跑过来时脸上近乎绝望的神情。 那个神情，与刚刚一模一样。 直到此刻，他仍然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忘记，而且偏偏是忘记了与她有关的一切的事。 或许，那个时候他是真的害怕吧，怕自己赶不及，赶不及救下她。 那份恐惧战胜了他的潜意识，让他封闭了自己。 可是，即便没有了记忆，他还是会不由自主被她吸引。 想到因为程恩泽与伯琅十分亲密而有点郁闷的自己，想到因为她要去做纪行舟的助理而赌气的自己，甘南星真正的确定了自己的心意。 嫉妒，往往是验证情感的最准确的武器。 顾京墨哭了许久许久，甘南星便抱着她许久许久。 直到她双眼红肿地从他的胸膛中将头抬起，他们才能好好地看一看彼此。 失而复得，愈发珍惜。甘南星伸出手，慢慢擦拭着顾京墨脸上的泪滴，相见不相识的日子里，她也是这样哭着吧。 顾京墨则踮起脚，伸出手，摸摸甘南星的脸，摸摸甘南星的额头，没有留下来你的血迹，也没有鼓起的包，可她还是不放心。 “有没有哪里疼？头疼吗？手呢？胳膊呢？腿呢？”顾京墨恨不得让甘南星把全身都活动一下给她看。 甘南星将顾京墨抱起来又放下：“手没事，抱得动你。” 然后又跺跺脚。 “脚也没事，可以陪你一起走下去。” “我陪着你，你可愿意？” 甘南星的眼神明亮而专注，顾京墨看过去，就像在看一个深潭，让她不由自主地深深陷进去。 或许在以前的以前，在不知不觉中，她早已经深陷进去。 可是……顾京墨的视线有些茫然看着四周，那慌乱奔走的人群，那散落的汽车零件，那被抬上救护车的血淋淋的身体，无不刺激着她紧绷的神经。 又是车祸…… 顾京墨的脑海中突然浮现出郑珍的话：“你是个灾星”…… 这句话像是诅咒一般，一瞬间侵袭了她全部的神智。 灾星……灾星……灾星…… 顾京墨的心狠狠地哆嗦了一下，她……害怕了。 她或许真的只能为身边的人带来灾难，一次一次，越是心爱的人，越是会因她而受到伤害。 顾京墨看着眼前的甘南星，此刻他仍然好端端地站在他面前，可是网络上，因她而起的铺天盖地的谩骂正在侵袭着他。 这难道不是因她而起的又一场灾难吗？ 上帝啊，难道除了离开他，她竟然没有别的守护他的方式吗？ 顾京墨的心被痛苦扭曲成一团，反复地揉搓，她多想扑到他怀里大声地说我爱你、我愿意！ 可是她不敢，也不忍。 她害怕那冥冥中的悲剧。 顾京墨的手从甘南星的脸上慢慢滑落到他的肩头，到他的胸口，她纤细的手指隔着衣服，感受到了他强而有力的心跳，这颗心，此刻正在为她而跳，她久久地将手贴在他的胸口，流连着不肯离去。 多想……就这样自私地躲在他的身后…… 甘南星抬手，想要抚上顾京墨的手。 顾京墨却在甘南星抬手的那一刻，手抵着他的胸膛，轻轻退后一步，离开了他的怀抱。 甘南星的手落了空。 他有些疑惑地去看顾京墨，她的眼中仍蓄满泪水，可是她的眼神里，早已不是之前的欢喜，而全然都是悲伤了。 “怎么了、怎么了？”顾京墨的泪落下，甘南星却感觉那泪滴砸在了自己的心里，他有些慌张地去拭她的眼泪。 “对不起。”顾京墨偏头，躲过了甘南星的手指。 甘南星的手顿住了。 顾京墨用力地眨了几次眼睛，阻止泪水的继续漫溢，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一点：“你看网上的消息了吗？” 甘南星点头：“看到了，这个事情我来处理，你不用担心。” “你想怎么处理？”顾京墨问。 “我会公开我们的关系，伯琅不是私生子，他会是我的儿子。”甘南星几乎没用怎么思考，便做出了这个决定。 他从来不是被舆论制约的人，当初甘家都不能左右他的决定，更何况那些与他的生活毫无关系的网民。 甘南星的话让顾京墨心头一震，她刚刚强迫自己强硬起来的心，几乎都要因为这句话动摇了。 对于一个女人而言，还有什么，比这话，更能够让她沉沦呢？ 她狠狠地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头：“你有想过后果会怎么样吗？” 甘南星想要开口，却被顾京墨打断了。 “你是炙手可热的大明星，会有无数的粉丝维护你，但是他们会怎样看我、怎样看伯琅？一个离婚的女人？带着一个拖油瓶？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或许别的什么更难听的话？你有想过我们会承受多少攻击吗？” 对不起！对不起！顾京墨的心在流着泪道歉，嘴里，却只能说着伤人的话语。 “你害怕舆论？我可以不做演员，我们可以平静的生活在一起，我可以——” “不做演员又怎样呢？你的一举一动依然在世人的眼里。可是我和伯琅不一样，我们只是最最普通的人，我们承受不了世人的目光。”顾京墨的手紧紧攥着自己的衣角，试图给自己多一分力量。 甘南星渐渐地听出了顾京墨话中的意思：“跟我在一起，你……不愿意？” 第119章 热度消失 “跟我在一起，你……不愿意？” 顾京墨听到这句话，心如刀割，他是她心中最璀璨的星星，可是此刻，问出这句话的他，却是这样的小心翼翼。 她不敢看他，微微垂着眼眸说了声“是”。 “顾京墨，你看着我！”甘南星的声音在顾京墨的头顶上响起，他向她迈进了一大步，与她面对面站着。 顾京墨用尽她全身的力气抬起头，努力不让自己在甘南星的注视之下逃避：“是，我不愿意，跟你在一起，我害怕了。” 我害怕伤到你，害怕不能让你幸福…… “为什么要来找谢轻容？不是因为我才来的吗？”甘南星质问道。 “我想……请她说明，受伤的事……不是伯琅的错。”顾京墨怕自己会支撑不住，一股脑地将脑中想好的说辞都倒了出来，“后来我看到网上有人发了我的离婚协议书，还提到了陆英，我很害怕，内心里最想忘记的东西暴露在世人眼前的那种感觉你能明白吗？我有多想忘记那些事，你能明白吗！我只想平平静静地过日子！” 顾京墨几乎是闭着眼睛喊出了那些话。 甘南星的声音终于冷了下来：“你可以相信我的。” 你可以相信我，我可以给你想要的生活。 “我只能相信我自己。”或许是最难的话已经出口，此刻的顾京墨已经能够很好地隐藏自己真实的情绪。 甘南星目光深沉，顾京墨的眼神也不再闪躲，可是无形的距离，已经出现了。 嘈杂的大街上，上一刻还彼此靠近的心，在碰撞之后，渐渐地远离了。 “你先走吧，这里的事情，我来处理。”甘南星看看路边已经到来的警车和正在搭建设备准备采访的记者，“不想跟我扯上关系，就走得远远的。” 说完，甘南星朝着路中间正在处理事故的交警走去。 顾京墨的眼神一刻不离地追着他的背影，以后，或许，她再也没有这样望着他的机会了。 他们还没能好好地在一起，却先以这样的方式说了再见。 顾京墨感觉全身的能量都被抽走了，可是她必须强迫自己离开，她怕她再待一秒钟，便会无所顾忌地追上去。 甘南星行到路中间的时候，停住脚步，慢慢转身。 视线里，是顾京墨渐渐远离的背影，她走得不快，但是脚步不停。 甘南星亦转身。 两人终究是渐行渐远。 一直沿着眼前的路走到拐角，顾京墨才停下了脚步，背靠着墙壁，滑落跌坐在地上。 她隐忍许久的悲伤终于爆发，此刻的她，除了嚎啕痛哭，什么都做不了。 痛，铺天盖地的痛，让她避无可避。 痛渐渐蔓延，慢慢的，心也就麻木了。 当顾京墨能够终于擦干泪水的时候，她拨打了程恩泽的电话。 电话一接通，她就听到了程恩泽带着担忧的声音。 “京墨？你没事吧？网上的事情你别担心，我已经联系平台在撤消息了，南星找不到你很担心，你快点给他回电话。” …… “京墨？” “恩泽，我见到他了。” “那就好，你跟着南星，不要回答记者的提问，别的事情，公司来解决，我已经联系谢轻容的公司……” 顾京墨深吸一口气，“他想起来了。” “想起来了？你是说南星他恢复记忆了！” “嗯。” “那太好了！我刚才还在担心不知道怎么跟他解释这一系列的事情，这家伙，还真是及时，有他在，完全不用我出马了啊！”程恩泽声音里的兴奋，隔着话筒，顾京墨也能够感受得到。 可是此刻，她却无法对程恩泽的兴奋感同身受。 “恩泽，我要走了。”顾京墨声音很低。 “你们去哪？回东安来？”程恩泽一直以为顾京墨与甘南星在一起。 “不是我们，是我。”顾京墨说得很吃力，想到要离开他，每一次，都痛得不能自已。 程恩泽终于听出了不对劲：“京墨，你跟南星怎么了？你要离开，去哪里？” “对不起。”顾京墨挂断了电话。 当甘南星处理完交通事故回到剧组的时候，见到的是一脸焦急的阿泰。 “南哥，京墨姐走了！”阿泰一见甘南星便奔了过来。 顾京墨一回到剧组就去找了导演程峥嵘，先是为网络上的事情道了歉，并提出结束伯琅的戏份。伯琅本来戏份也不算多，已经基本拍摄完成，虽然还差几个镜头，后期剪辑一下，也没有大问题。 程峥嵘很痛快地答应了顾京墨的请求。而且完全没问她为何要如此匆忙的离开，这让顾京墨略舒了一口气。 顾京墨想来想去还是没有去跟剧组的众人道别，这段时光，她会好好珍藏在回忆里，这里的人，她以后应该再难见到了吧。 阿泰是在顾京墨收拾好全部的东西坐上叫好的出租车的时候才知道她要离开的事，他试图阻拦，却被顾京墨眼中的悲伤震住。 京墨姐，很伤心…… “南哥，京墨姐——”阿泰急切地想要告诉甘南星，南哥明明和京墨姐之间有些什么的，一定不能让京墨姐离开啊。 “我知道。”甘南星头也没回地进了酒店。 酒店里，他隔壁的房间门开着，原本堆得有些杂乱的厨具和食材已经不见了，桌面上空空如也。 甘南星转身，眼角的余光瞥见床边一个小小的发圈，简单的三根黑色弹力绳和几颗点缀在上面的亮晶晶的小星星，那是之前那晚他陪伴她洗碗时候，系在她发上的。 那个时候，他们曾彼此许诺，拍摄结束后对彼此敞开心扉。 甘南星的眉头渐渐皱起，迈步离开了房间。 在网上引起大量关注和讨论的“谢轻容受伤”和“甘南星私生子”事件因为“甘南星探望谢轻容途中再遭车祸”新闻的爆出而迅速地失去了热度。 比起网络上一个只有两百粉丝的默默无闻的小透明，国民女神谢轻容显然有更高的话题度。 俊男美女，一时间吸引了无数讨论。 无数网友开扒甘南星与谢轻容戏里戏外的互动，甚至因此诞生了一大批的cp粉。 没有人注意到，曾经处在风口浪尖上的顾京墨，消失了。 第120章 远走水城 2020年8月。 意大利，水城威尼斯。 顾京墨带着顾伯琅来到这里，已经三年多了。 三年多前，在那个网络上掀起暴风骤雨的日子，她对着她最最想爱的人，说了最最无情的话，然后带着万分的不舍与痛楚离开，只留下一个冰冷的背影。 她仍然记得甘南星说“你可以相信我”的那一刻，那一刻她的心里在无声的呐喊，她多想将最最心底的话喊出来，告诉他她相信他，在这个世界上，她最相信他，她只相信他，可是她最终说了什么？ 她说，她只能相信自己。 那个在她最最无助的时候帮助、关怀着她的人，最终留给她的只有一双夹杂着痛苦和难以置信的眼眸，多年了，那个画面始终徘徊在她的梦境里。 那些没能说出口的爱，也应该在那一刻，转化为恨了吧。 顾京墨又一次看了一眼网页上的人，得体的西装，精致的黑发，他好像没有任何的变化，仍然是那样耀眼，或许，是更加耀眼了吧，只有眼神，似乎冰冷了一些。 在过去的三年里，甘南星以世人难以想见的速度飞速地蹿红，最终成为整个中国知名度最高的男演员之一，而与美国导演卡特合作的一部超级英雄系列影片，又为他在全世界吸纳了无数粉丝。 顾京墨看过他所有的电视剧，看过他所有的电影，买了他所有的唱片和杂志。 凡是印着他的模样的东西，她都想收在身边，放进心里。 想他、想他、想他，已经成为刻印在她灵魂深处，本能的秘密。 叮铃——叮铃—— 放在桌上的手声响起了铃声。 顾京墨接起了电话，话筒里传来了hayden的声音。 hayden是中意混血，爸爸是意大利人，妈妈是中国人，他是顾京墨在来到威尼斯一年后认识的朋友，也是她现在签约出版社的老板。 顾京墨常听到中国古代时候，文人说起写文章，都说“国家不幸诗家幸，赋到沧桑句便工”，生活，尤其是痛苦的生活，或许真的是创作最好的源泉。顾京墨自小便羡慕父亲论艺著书，也曾悄悄埋下一个写作的梦想，可是多年来，梦想始终是梦想。 刚来到威尼斯的那些日子，生活很是忙碌。 她要租房子，要熟悉环境，要为伯琅联系新的学校，可等忙过这些事，她才发现忙碌有时反而是活着的意义，当她不再用琐事填满自己生活的时候，她才发现自己已经几乎失去了面对生活的勇气，她的日子空虚到无法继续。 尤其是伯琅去了学校，她一个人待着的时候，那种安静几乎要将她逼疯，她吃过抗抑郁的药，尝试寻求社工的帮助，可是日子还是一日更比一日地难熬。 小小的伯琅也发现了妈妈的不对劲，他开始反抗去幼儿园，常常在天气好的日子里闹着顾京墨带他出门，街上，公园里，所有有人的地方都去。 也就在这个时候，顾京墨遇到了hayden。 顾京墨第一次见到hayden的时候，他正坐在公园大树下的长椅上……嚎啕大哭。 在顾京墨没能拦住的时候，顾伯琅跑过去，给那个高大的男人递过去一包纸巾。 hayden止住了眼泪，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眼前的小豆丁。 “叔叔不哭。”顾伯琅还不能理解语言的差异，说了中文。 “sorry。”顾京墨连忙上前，想将伯琅带回来。 “你们是中国人？”那个男人有一双漂亮的蓝眼睛，说出口的，却是很流利的普通话。 顾京墨吃惊地点头。 “我也是。”那个男人一扫刚才痛哭时候的悲痛样子，脸上有了夺目的神采，“我是说，我妈妈也是中国人。” 这样的相识，对于初到异国的顾京墨来说，是不由自主带着十二万分的防备的。 可是hayden真的是她遇见过最奇怪的人。 他竟然在那天跟着她和伯琅逛完了整个公园，还硬生生地与顾京墨交换了电话号码。 后来在公园里遇到的次数多了，顾京墨才知道hayden就在她住处附近的出版社工作，不知是不是因为终日与文字打交道的关系，他一个一米八多的大汉，情感非同寻常的细腻，而他处理消极情绪的方式也非常独特——去公园哭。 或许是因为hayden身上这独特的孩子气，或许仅仅是因为这是一个与她生活全无交集的陌生人，顾京墨竟然能够将所有的心事都与他分享。 她心里埋藏的那份爱，她自以为对的离开，和她现在的惶惶不可终日。 在所有的话都出口之后，她的心头似乎卸下了一丝沉重，至少，她的心，可以重新地跳动了，哪怕，仍然带着伤痛。 hayden给顾京墨出了两个主意，一个是同他一样，挑个风和日丽的时候去公园哭，还有一个就是她写作，将所有的情感转化成文字，将所有的故事放在别人身上演绎。 顾京墨选择了第二种。 当她拿起笔的时候，她才发现，她有这样多这样多想要倾吐的话，文字无法隐藏情绪，她所有的喜怒哀乐，都倾注到了文字之中。 只有写作的时候，顾京墨才能真正的投入，才能有片刻的忘记。 顾京墨与hayden的出版社smart签了约，而且在hayden的支持下放弃了英文写作，而选择了中文，母语永远是最好的传情达意的工具。 半年后，顾京墨的第一本书通过smart出版社出版了，中英双版本，中文为顾京墨写作，英文为hayden翻译。这部文稿没有给顾京墨带来多少收入，甚至也没有给她带来什么名气，书卖得也不多，只是在意大利的华人圈子里引起了一些反响。 可是，正是这部文稿，给顾京墨的生活带来了真正的转折。 在写作的时候，她不仅是顾京墨，她还是顾然。 顾然是顾京墨给自己取的笔名，拔剑四顾心茫然，这是她这段时间最真实的情绪，这个名字，将会陪伴她找回心灵的平静，直到她能够再次以顾京墨的名字，去面对她逃开的那些过去。 第121章 电影沙龙 “然，晚上的电影沙龙，一起去吧？”hayden的声音里透出一股兴奋。 “什么电影沙龙？你跟朋友去吧，我晚上得配伯琅做作业。”顾京墨并不是很想出门。 “ohno，然！不要用中国应试教育的方式对待bryan！他才只有五岁！”及时没见到面，顾京墨已经可以想见hayden摊手无奈又不认同的焦灼样子了。 “电影沙龙会有一些艺术展，这是贝克力小学最喜欢的课外活动了，相信我，bryan的老师们会非常高兴的。” 顾京墨不得不承认，作为一个出版社，hayden的嘴皮子功夫比他的文笔更好，只要是他想开口劝你做些什么，一般到最后，你如果没做成的话，你都会怀疑自己错过了这个世界上最重要最独一无二的一个机会。 “好吧。”顾京墨妥协了。 她这几年与hayden合作了好几部书，成绩越来越好，两人之间的友谊也越来越深。 “晚点我去接你们，记得换件漂亮的礼服，等着我，宝贝们。”hayden说完就挂掉了电话。 顾京墨早已经习惯hayden这油嘴滑舌的腔调。 最早的时候，hayden如此亲昵的与她交流的时候，她其实心里是有些顾虑的，作为一个土生土长的中国女性，她并不太肯定男女之间会否有真正纯粹的友谊，她最担心的是二人之间的关系会变得不单纯。 可是慢慢相处下来，顾京墨才发现，hayden是个典型的浪漫主义至上的热情的意大利人，而且是个追求极度的个人自由的不婚主义者。 所谓的达令、宝贝，不过是他对待朋友的一种稀松平常的亲昵的方式。 伯琅在两个月前度过了五岁的生日，举手投足间已经带有了小小绅士的做派。 除了在刚来的那一年总是问起干妈，问起南叔叔之外，后来的伯琅再也没有提起过国内的人。 两岁多的孩子，应该是不记事的吧。 顾京墨穿了一条黑色半露背的长裙，这还是她第一部书出版的时候，参加出版社的庆祝会时买的，她几乎常年蜗居，除了这件衣服，还真的没有什么别的拿得出手的礼服。 出门的时候，顾京墨换上了高跟鞋，顾伯琅跟在她身边，小心地帮她拿着手包，搭配领结的小西装，配上严肃的表情，分外可爱。 “伯琅，我们只是去看艺术展，你可以放松一点呀。”顾京墨摸摸儿子的额头。 “顾女士，我要尊重艺术。”顾伯琅说话的语气，实在太像一个小老头了。 顾京墨被逗笑了。 当顾京墨和顾伯琅跟着hayden来到利多岛的时候，她才知道这里，原来竟是威尼斯电影节的举办地，而这个所谓的电影沙龙和电影艺术展，都是电影节的附属活动。 看着有些拥挤的人群，顾京墨一时有些不安，她已经许久没有在这样人潮拥挤的地方活动过了。 hayden将顾伯琅抱起来，伸出右臂让顾京墨跨上，风度翩翩地从人群中挤出去，来到了一个电影院门口。 “看电影？”顾京墨疑惑地问，电影沙龙的话，不是应该一些电影人坐在一起谈谈电影什么的吗？ “你懂电影吗？”hayden问道。 “不是很懂。”顾京墨犹豫地回答。 “我也不懂，所以我们先欣赏电影，然后再去看影史艺术展。”hayden晃晃手中拿着的几张票，“这是wilson好不容易搞到的票，他被女朋友叫去自驾游了，所以，我们要好好珍惜啊。” wilson也是smart的签约作家，最近正在享受一段甜蜜的恋爱。 对上hayden有些狡黠的眼神，顾京墨的脸上也有着小小的得意。 “不同的厅在播放不同的参展影片，听说有匹黑马。”hayden神秘兮兮地说。 “什么黑马？” “一部最近刚刚拍摄完的电影，前期似乎没有任何宣传，但是，据我得到的消息，似乎是最佳影片的重量级竞争者，而且，是一部中国影片哦。” 忽然有些拥挤的人群让顾京墨的脚步踉跄了一下，她忙着站稳身子，没有听清hayden说的最后几个字。 顾京墨鞋上的带子不知什么时候被人蹭开，这让她几乎迈不开步子，只能依靠着hayden手臂的支撑，慢慢地向人群的外围移动。 在她没有注意的右前方，一群人也正在想着门口移动。 走在中间的人，身材高大，在健壮的白人保安的身边也毫不逊色。他的身上一身剪裁得体的深色西装，一头黑发微微遮住部分眼睛，正在与身边的女子说着些什么。 他的身边，是一个身穿白色曳地长裙的女子，身材凹凸有致，正巧笑倩兮地抬头望着身边的男人。 如果顾京墨回头，她或许会发现，那人群中，有她最熟悉的两个人。 可是此时此刻，唯一让她揪心的，是她脚上的鞋带。 “hayden，扶我一下。”顾京墨一手撑着hayden的手臂，试图用另一只手将鞋带系上。 “然！你可是个女士。”hayden一脸无法苟同的无奈神情，他将顾伯琅放下，蹲下身，去整理顾京墨鞋上的袋子。 “hayden，你真是个绅士！”顾京墨故意夸张地给他一个大大的赞。 嘈杂的人群里，甘南星像是心有所感一般，向右转了下头。 右边聚集着许多准备观影的观众，在那人群里，一个穿着黑色礼服的背影吸引了他全部的目光。 她穿着一条黑色长裙，后背从肩部向下开叉，形成一个大大的v形，黑色衣裙，更衬得肌肤白皙，高高束的黑发下方是优雅如瓷器的脖子。 这样的熟悉感。 本来大步行走着的甘南星停住了脚步，他盯着那个身影，脚步不由自主地朝着那个方向靠近。 不过刚走出两步，就见那个女子身边站起一个高大的白人男性，他的脸上是优点无奈又有点好笑的表情，正笑意盈盈地看着身边的女人。 甘南星的脚步停住了。 他的视线里，那个女人挽住了那个男人的手臂，朝着前方的影厅走去，在她的左手边，还牵着一个五六岁大小穿着小西装的男孩子。 被一大一小两个男人围在中间的女人，脚步轻盈，似乎很欢快的样子。 “南星？”身边的女人顺着甘南星的方向看了许久，没有发现什么异常，这才出声，叫了他一下。 甘南星回过神，转过身来，朝着门口走去：“没事，走吧。” 第122章 他的电影 顾京墨没有注意到身后那短暂的骚动，只是一心留意着被她牵在手里的伯琅和脚下的路，一路小心地跟在hayden身后，走进了预定好的观影厅。 作为全球三大奖项之一的威尼斯国际电影节，每年都能够吸引全世界各地的优秀电影作品进行角逐。每年的这个时候，都是威尼斯的各大影院最热闹的时候，每一个影厅里，几乎都座无虚席。 顾京墨在位置上坐下来，昏暗的灯光下，她看不大清楚hayden递过来的宣传册上的内容，只能模模糊糊地看到一个人的影像。 很快的，电影屏幕整个的黑了下来，宽敞的影厅里陷入了寂静。 忽然，一个晃动的光，出现的荧幕上，那光亮很是刺眼，几乎照亮了前排的观众席。 借着那光亮，顾京墨看清了手中的电影宣传册和那彩色图页上熟悉到几乎刻印在灵魂里的面容。 “为什么要走？” 一个沉重的男声回荡在空阔的影厅里。 这声音几乎让顾京墨的耳朵炸开！ 如果说看到宣传页的时候，她还能假装是自己错认，可是此刻，她目光的前方，那宽大的荧幕上，那声音，那面容，那样熟悉，那样深刻，让她无论如何都无法否认，这电影里的人，就是她曾经刻在心里的那一个！ 可是她明明一直关注着他所有的工作动态，为何她没有听到任何一点关于这部电影的消息？ 没有宣传，没有路演，甚至没有一丝风吹草动，可是一出手，却是直奔威尼斯电影节！ 顾京墨自然不会怀疑他的能力，他的每一部作品，总是能够给世界带来惊喜。她、她只是无法在这样公开的场合长久地看着他的模样。 几年来，她收集了他所有的作品，却从未为他买过一张票，她总是在伯琅睡下后一个人躲在小屋里，反复看着影像上他的样子。 可是今天，她还是遇到了他，在这样意料未及的时刻。 巨大的荧幕投射过来，几乎与人等高的影像在顾京墨的眼前晃动。 他在隧道口走路的样子，他靠在墙边抽烟的样子，他坐在沙滩上望着海的样子…… 那些她见过或是没见过的他的样子，都在此刻，真切地出现在她的眼前。 顾京墨看着大荧幕上甘南星的身形，总觉得所有的回忆一瞬间都回到了脑海里，可是那份幸福不过片刻，就被无尽的痛苦取代。 她努力告诉自己，这是电影，这是艺术创作，这不是源于生活，可是从始至终，她都没有记住主人公的名字，在她的视线里，在她的心灵里，眼前大荧幕上的人，只有一个名字。 甘南星。 顾京墨的身体紧绷着，像是一颗随时会爆炸的气球。 她的眼睛像是被大荧幕上的人黏住一般，无时无刻不在追逐着他。 时间一分一秒流淌。 许多观众被带入电影的情绪中，断断续续的抽泣声从附近传来，连坐在顾京墨身边的hayden也伤感地拿出手帕擦拭眼泪。 只有顾京墨一脸严肃，不为所动。 因为她虽然对着大荧幕目不转睛，可是除了甘南星，没有任何、任何事能够在此刻进入她的脑海里。 她不知道电影讲了个什么故事，她只知道，眼前的人是他。 直到电影结束，hayden眼睛红红地站起身，才发现身边的顾京墨正一脸严肃地坐着，脸上有震动，却没有眼泪。 “然，你不喜欢这部电影吗？这可是今年的黑马，哦，这个故事实在太动人了。”hayden有些惊奇地问顾京墨，他明明记得顾京墨是个泪点很低的人，以前同事们一起看电影，她总是哭得最多的一个。 “喜欢。”因为盯着屏幕太久，顾京墨的眼神显得有些空洞，声音听起来也有些迷离，“这部电影，我很喜欢。” “我就猜你会喜欢。听说这部电影刚刚完成后期制作不久，先前没有做过任何宣传，是评委会主席无意中看到的，于是推荐来参加今年的最佳影片角逐，真的是一匹黑马啊。”hayden说着自己从wilson那里听来的消息，wilson有朋友每年都协助电影节做一些辅助工作，因此总是能够听到一些小道消息。 今年的这部中国影片，确实是这几天的热门话题。 hayden以为顾京墨来自中国，对这部电影应当非常感兴趣，虽然，她说了很喜欢，可是hayden总是感觉，她说的喜欢，似乎有一点点的奇怪。 电影结束，观众陆续地走出影厅。 hayden和顾伯琅也已经站起身子整理身上的西装了，一大一小两个人，动作却出奇地一致。 顾京墨也想起身，却感觉自己的腿变得十分僵硬。 她伸出手去，隔着裙子慢慢揉着自己的膝盖，试图用手心的温度给僵硬的腿部送去一些温度。 “然？”hayden看着顾京墨有些奇怪的举动，朝她走近两步。 “我没事。”顾京墨终于支撑着身体站了起来，这样简单的动作几乎耗尽了她全身的力气。 在hayden看来，顾京墨似乎只是因为久坐而身体僵硬，只有顾京墨知道，在这短短的一个半小时里，她的心灵究竟经历了怎样的千回百转。 “走吧，bryan，我们去看影视艺术展。”hayden看向伯琅，小家伙对电影似乎不感兴趣，一直表现得很平静，脸上完全是一幅波澜不惊的样子。 “妈妈，我想你可以先休息休息，我和hayden去看展览就可以。”顾伯琅握住顾京墨的手，她的手指有点冰，似乎是血流不畅的样子。 “然，你不舒服？”hayden这才发现，站起身来的顾京墨，脸色有些异常的苍白。 “可能坐久了，我在楼下咖啡厅等你们吧。” 顾京墨还是决定找个安静的地方自己一个人待一会，她怕她此刻的情绪继续发展下去，会连她自己都无法控制。 最终，hayden带着顾伯琅离开了，顾京墨点了一杯热牛奶，坐在了咖啡厅的角落里。 周围三三两两坐着的，可能是结束观影的观众，正在讨论着影片中的情节。这有些嘈杂的环境，却让顾京墨觉得无比安心，或许只有这样，她才能短暂地将自己从回忆的漩涡中拉出来，能够片刻地感受这人间真正的烟火气。 “京墨？”一个声音从顾京墨身后传来，语气里带着一点点的试探和怀疑。 第123章 拥抱的人 “京墨？” 当那个带着不确定的声音在身后响起的时候，顾京墨下意识地回头，眼前的人，一下子将她拉回到三年前的记忆里。 “小可……”顾京墨低低地开口。 眼前这个穿着白衬衫和黑色阔腿裤的女孩子正是三年前邬童的助理小可，此刻她一身职业范的装扮，让顾京墨险些认不出来。 “京墨真的是你？！”小可的脸上露出惊喜的笑容，“当初电视剧还没拍完，就听程总说你有事出国了，真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你。你最近过得怎么样？在国外的生活还好吗？” 小可一连串的问题让顾京墨一时难以招架，却也在一瞬间让她重新跟小可回到了当初亲密的时候。 小可一直是一个这样直爽的性子。 顾京墨将小可拉到自己身边坐下，给她也叫了一杯牛奶。 “我很好，坐下慢慢说，看看你这满头大汗的样子。”顾京墨从包里拿出纸巾，递给小可。 小可接过去有些糊弄地擦了下自己的额头，吐了吐舌头。 “我是被程总临时派过来的，第一次参加电影节，完全是一头雾水，这不就因为我有点毛躁，才被留在这边没能去红毯吗，听说奥兰多也会走红毯，我真的很想去啊，可是南哥……” 说道甘南星，小可忽然停住了话头，有些无措地掩住了口。 三年前，顾京墨不告而别，匆忙离开剧组。 甘南星一言未发，任由网络上各种消息发酵，彻底没做任何回应。 可是剧组里的所有人都知道，他不高兴，一直到《御龙传》拍完，除了拍戏的时候，没有人再见过甘南星的一个笑脸。 小可懵懂地猜到甘南星的异常或许与顾京墨的离开有关，可是作为xyz的员工，她明明知道网络上关于什么私生子的话题，全都是谣传，为何京墨姐要远走异国，而南哥又是那样的状态呢？ 她想不透，更不想胡乱猜测，虽有疑惑，却也只能压在心里。 小可见顾京墨听到她说起甘南星，并没有太大的震动，小心地继续开口：“这次是南哥的片子来参展的，是一部小制作的电影，我都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拍的，不过反响似乎很好。京墨姐，难得在威尼斯遇到，电影节之后，要不要……跟大家一起聚一下？” 在小可说起甘南星的时候，顾京墨已经竭力控制自己的表情，想让自己看起来至少没那么僵硬，可是聚会的邀请，顾京墨如何能够答应。 “小可，我知道大家行程肯定都很忙碌，而且我这边也有一些工作，所以聚会……” 看到顾京墨脸上为难的表情，小可便也不再强求。 却还是在离开前，跟顾京墨要到了她在威尼斯的联系方式。 三年了，除了康温采，顾京墨没有跟国内的任何一个朋友联络过。 因为后续的工作，小可在喝完牛奶之后离开了，顾京墨坐在咖啡厅里，隔着玻璃望着河流对面灯火通明的地方，那里，正在举办着一年一度的威尼斯电影节，他应该就在那里，与她不过一水之隔。 三年了，这一次应该是他们之间距离最近的一刻吧。 这座城市里，已然有了他的气息。 顾京墨半靠在沙发背上，微微闭上了眼睛。 这几年来，每每思念和痛苦即将将她淹没的时候，她总是会奔到机场，想即刻飞奔回到他的身边，告诉他她爱他，可是每当她看到机场入口前的十字路口，她总是会想到他因她而遇到的那两场车祸，和郑珍那充满诅咒的话语。 每一次的冲动最后，她也只是颓然地回到自己家里。 于她而言，爱是守护，也是远离。 威尼斯的夜因为电影节而熠熠生辉，这光芒却险些灼伤了顾京墨的心脏。 电影节结束后的一段时间里，顾京墨有些刻意地没有去网上检索甘南星的消息。 她那个叫做“眷眷怀顾”的微博仍然没有注销，只是自从来了威尼斯你后，她没有再发过一条消息。 甘南星的微博偶尔也有更新，却能够明显看出是工作人员的手笔，他似乎也从未在网络上发布过任何自己的消息。 直到两周之后，顾京墨才鼓起勇气登陆了微博，这是她了解国内信息的最主要的方式。 一登录微博，她就看到了热门消息里那个被顶到第一位的消息——“甘南星谢轻容爱的故事” 顾京墨点进热门消息，只见无数网友都在转载几张照片。 她点开图片，仔细看着。 照片上的人是甘南星和谢轻容，看照片，两人似乎拥抱在一起，正一起看着身边淋漓的水光。 这个地方，顾京墨很熟悉，这是威尼斯电影节举办场地外围的廊桥。 那天，她坐在咖啡厅里，正好能够望见的位置。 网友：“南神这是终于要和女神公开了吗？虽然是女神，可是还是有点不开心啊！” 网友：“当初南神为了去医院看女神，可是出过车祸呢，这感情是天地可鉴啊！” 网友：“正常合作，抱走南神，我们不约。” 网友：“内部消息，听说已经在一起一段时间了，想了解内情，私信我。” …… 照片似乎被放上网已经许多天了，可是无论是甘南星还是谢轻容都没有任何的回应，只有网友们每日不断追问，这也就给了这个话题长久的热度，连续一周，都在热搜榜的一位。 顾京墨定定地看着照片。 照片上的男人高大挺拔，女人娇小柔美，两人相互依偎，虽然看不清面部表情，可是却能够看出两人对于拥抱，都没有抗拒。 他和她……在一起了吗？ 应该吧。 这是，他愿意拥抱的人啊。 顾京墨想起自己收藏在小屋里的那些电影、电视剧。 甘南星大部分的作品里，似乎都有谢轻容的影子，最开始是女主人公，后来大部分都是客串，可是似乎没有哪一部里，没有她的名字。 甘南星和谢轻容，这两个名字，似乎总是被排列放在一起。 现在的他，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幸福吗？ 顾京墨的眼眶中蓄满泪水，可是嘴角却浮出一个浅浅的微笑。 他幸福，就好。 第124章 book论坛 关掉电脑，顾京墨看着眼前的小屋，这是她在威尼斯租住的两室一厅中的小房间，格局和之前住的转山西路22层b座很是相似。 想到b座，顾京墨想到了匆忙离开的那段日子。 她匆匆忙忙地飞到东安市，匆匆忙忙地将b座的所有东西搬回了父亲买的那座从陆英手中拿回的别墅里，连整理都没来得及好好整理，便来到了威尼斯。 她没有什么目的性，只是随意的选择了一个目的地，而这份随意，将她带到了威尼斯，这里是她离开家到过最远的地方。 当初，并没有打算长久地待在威尼斯，可是住了一段时间之后，顾京墨深深爱上了这座灵动的小城，似乎只有在流动的水边，她才能够感受到活着的真实。 她找到了长租的房子，给顾伯琅找到了合适的学校，也给自己找到了一份自由写作的工作。 她想重新开始，却难以忘记，所以她偷偷地在这异国他乡的房子里，为他留了一个位置。 顾京墨的手指抚过壁橱里排列整齐的dvd和杂志，大部分的封面上，都有他的样子。 过去的无数个日子里，她在这里流连，带着夹杂着痛苦的思念和交织着悔恨的执着。 所谓运，所谓命，都是玄之又玄让她始终猜测不透的东西，可是即便有一分的危险，她也不敢尝试，为他，她始终小心翼翼。 顾京墨拖过一个大纸箱，小心翼翼地将壁橱里所有的东西仔仔细细地归置进去。看着最上层的杂志封面上，还穿着古装的他，顾京墨伸出手，去抚摸他的眉眼，这还是《御龙传》里，他的样子。 三年了，三年的时光，最终，也不过就只是装满了这样一个纸箱而已。 时光，真的是不留痕迹。 他如若已经找到幸福，她这样小心的偷偷的关注，应该不妥当吧，或许，是时候收敛自己放纵的心意了。将小屋彻底整理过后，顾京墨走到了客厅里。 hayden正在和伯琅一起玩着堆积木的游戏，hayden人高马大，坐在地毯上，显得有些滑稽，更有趣的是他脸上严肃而焦急的神情，看上去，竟然比伯琅还要在意。 与其说hayden是她的朋友，不如说hayden是伯琅的朋友，而伯琅的这个大朋友，有时比伯琅还像是个孩子，或许，正是因为这份童稚，才能让他写出那样灵动的文字。 嗡——嗡——嗡—— 客厅里响起了hayden手机的震动声。 hayden小心地将自己堆起来的积木拖到远离伯琅的地方，才跑去拿起了手机，接电话的过程中还不忘给伯琅使着眼色，试图阻止伯琅去碰他的设计。 “喂你好？” “是的，我是。” “展览？真的？好的，非常感谢，请将通知发送给我，当然，我们非常乐意。非常感谢，到时见！” hayden放下手机，先是冲过去抱着顾京墨转了一圈，又冲过去将伯琅抱起来，高高地举过头顶。 “然！你成功了！bryan！为你妈妈鼓掌吧！” hayden脸上的兴奋太鲜明，让还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的顾京墨和顾伯琅都被感染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顾京墨上去接过伯琅，再转下去，估计两个人要一起晕了。 “然！你还记得我将你的书寄给fbook吗？”hayden一脸等着被表扬的得意。 “记得啊，上部书是吧，他们不是回复说近期不会出版这一类主题的书吗？” fbook是全球性的连锁出版公司，在世界各地都有分社，是公共图书出版行业的佼佼者。 自从smart买入正轨之后，hayden便致力于与fbook合作，可是多年了，他们提交了数十部书稿，无一不是退稿。 顾京墨完成上一部书稿之后，hayden也是例行公事一般将顾京墨和wilson的书稿一起寄到了fbook，没想到竟然接到了对方的邀请，请他们去参加两年一次的fbook全球出版论坛！ “nonono，他们非常喜欢，你的还有wilson的书，他们都非常喜欢，而且，邀请你们一起去参加今年的出版论坛！”hayden心底的喜悦已经压抑不住了，“是全球出版论坛！” 顾京墨呆住了，她当然知道这是一个怎样重量级的活动，她只是没有想到她会有这样的机会，不是作为主办方的协理，而是作为代表受邀参加论坛，她不但有可能在论坛上见到自己崇拜的作家，甚至还有可能跟他们进行直接的交流。 “是不是好消息？”hayden眨眨眼，眼睛里全是得意。 “当然！当然！这真的是……最好最好的消息。” 顾京墨眼睛微红，她知道自己这几年在不断地提升，她的书销售数字也原来越好看，可是来自这样规格的组织的肯定，仍然是她未敢期待的。 “你做到了。”hayden拍拍顾京墨的肩膀，真心实意地为她高兴，几年合作下来，hayden比任何人都清楚写作对于顾京墨的意义，那几乎已经成为顾伯琅之外能够支撑她生命的东西了。 如今，她终于得到了最最专业的肯定。 hayden拿起手机，翻看着自己的邮箱，fbook已经发过了会议通知邮件。 “看，这是通知。”hayden将手机递给了顾京墨。 顾京墨接过手机，看着那文档中的内容，这是一份措辞得体的邀请函，甚至有中英两个版本。 是了，她始终坚持在用中文写作。 看着那抬头上有些熟悉又陌生的名字——“顾然”，顾京墨第一次感觉自己离梦想的距离是这样近。 “论坛是下周一开始，前后可能要花费半个月左右的时间，我这就去订机票，到时你直接飞过去，至于bryan，是不是应该给他请假？”hayden兴致勃勃地规划着行程。 “不好意思，我有夏令营。”顾伯琅摊开手，一脸无奈的样子。 “那可是中国，你的出生地，你确定不想去玩一趟？”hayden挑眉，像是拿糖哄骗孩子的怪叔叔。 顾伯琅还未开口，顾京墨却先惊讶出声：“中国？” “是啊，这次论坛在中国举办，东安……是你的家乡吧？”hayden回忆着电话里的人说的地名，东安，应该是这个。 第125章 重回东安 东安。 这是顾京墨许久没有提起的一个名字了。 顾京墨下意识地回头去看她刚刚整理过的小房间，明明刚刚封装好她多年的爱与回忆，如今，又要如同潘多拉的魔盒一样被打开了吗，为何此刻的她又因为这简单的两个字而思绪难平呢？ 在威尼斯三年了，她一次都没有回去过那片魂牵梦萦的土地。 “东安……东安……” 顾京墨喃喃地说着这两个字。 “然，怎么了？”hayden看着顾京墨忽然沉默的样子，疑惑问道。 她在害怕什么？害怕相遇？怎么会呢？他明明有那样忙碌的工作，而且，他的身边也已经出现了需要他照顾的人，即便真的相遇，他们也不过形同陌路而已。 顾京墨轻轻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伯琅，我们要回去吗，回去……见见干妈？”顾京墨蹲下身子，面向伯琅。 顾伯琅看着妈妈的眼睛，重重地点头，妈妈想回去，他就陪着她回去。 最终的行程，仍然是兵分两路，wilson和他的新女友目前正在日本游玩，决定直接从日本飞去了东安，而顾京墨这边，却是顾京墨和顾伯琅，同时带上了hayden这个大跟班。 hayden在出发前接到威尼斯的几个出版商的电话，本来打算跟着出版商的大部队一起提早赶过去的，没想到顾伯琅却一反早前矜持自守的态度，死缠烂打地让hayden改了航班跟他们一起出发，美其名曰“保镖”。 第一次被顾伯琅这样依赖，hayden内心无比得意，于是干脆利落地改了航班，跟在了顾京墨身后。 看着身后一大一小走路还在吵吵嚷嚷的人，顾京墨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连近乡情怯的细腻情绪都被赶得毫无踪迹。 落地东安机场的时候，顾京墨有着瞬间的迷茫，三年前的她几乎是落荒而逃，三年后的她依旧是小心翼翼。 她拖着行李箱，慢慢地走着，高大的玻璃窗外，便是东安的天空了吧？ 当初离开的时候，伯琅还是只能被她抱在怀里的小娃娃，如今，已经能够自己背着小包，脚步坚定地走在她的前方了。 时光，给了她太多东西。 在离着出口还有数十米的距离的时候，顾京墨看到了前方乌央乌央的人群，大部分都是年轻的小姑娘，手中举着各种各样的条幅和大大小小的相机。 这是等待接机的粉丝？ 慢慢地走近，顾京墨看清了条幅上的字——“纪行舟”。 原来是那个孩子。 如今的他，应该已经有了自己辉煌的一方天地了吧。 “啊出来了出来了！”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人群开始拥挤起来，看着慢慢向这边逼近的人群，顾京墨连忙拖着行李箱向一边躲闪。 然而走在她前方的顾伯琅却毫无所觉得继续前进，离着奔跑过来的人群，不过只有几米的距离。 “伯琅——”顾京墨惊叫，抛下手中的行李箱，就朝着顾伯琅的方向奔过去。 在她迈出三步之后，身后一个高大的人影越过她，朝顾伯琅跑过去。 “bryan！”hayden将顾伯琅捞进手里，顾京墨终于松了一口气。 人群朝着他们身后的方向拥挤过去，顾京墨转身，看向身后的位置。 一个高挑的男孩子站在人群中央，带着白色的棒球帽和黑色的口罩，几乎是寸步难行。 “这是中国的superstar吗？居然比电影节的红毯还要壮观，真是大开眼界！”hayden惊讶地看着拥挤的人群，慢慢地走到了顾京墨身边。 被人群围住的纪行舟不断地接过粉丝递过来的各种各样的小东西，然后转交给身边的经纪人，一步一步，缓慢地朝着出口移动。 他以演员身份出道，却因为身上独特的少年感而广大少女所喜欢，吸引了一大批颜粉，每次他出行，接送机的待遇不亚于任何一个偶像团体。 纪行舟小心地走着，不时对着粉丝点头微笑，这些年轻的女孩子们给予的这样单纯的爱，即便有时会带来一些不便，也总是让他不忍伤害。 纪行舟不断地跟走在他身边的粉丝们打着招呼，视线看向外围的时候，偶尔瞥见一个远远站着的年轻女子。 她一身长裙，正一脸微笑的望着自己。 “顾——”纪行舟将几乎要脱口而出的名字咽了下去。 顾京墨见他看了过来，微笑着点点头，纪行舟无法停下，也只是微微点头致意，便又被粉丝们簇拥着向前走去。 没想到他还记得自己这样一个人，顾京墨心头很暖，当初，就是这个孩子，最先告诉她要为梦想而努力，如今，她终于做到了。 与纪行舟的偶然相遇，让顾京墨对于重返东安的恐惧感渐渐消失。 那些过往记忆中的人们，都已经在各自的领域里收获了成绩，而她此次回来，不过匆匆一顾，所能给的，不过就是遥遥的祝福而已。 “然，你认识那个superstar？” 刚刚那个人绝对是对着然微笑的，他绝对不可能看错。hayden脸上带着明显的好奇。 “我曾经在一个娱乐公司工作过一段时间，那时候，他还是个刚刚出道的孩子。”或许是因为有了好的开始，顾京墨说起过去的事情，渐渐地也就不再像之前那样有着那样多的顾虑与压力。 “噢，你的生活还真是丰富多彩！”hayden比出个赞，语气里却全部都是调侃。 “够了，hayden。”顾京墨好笑地摇摇头，“快点去报到吧。” fbook的出版论坛给全部与会者预订了酒店，hayden一坐上出租车，便给司机看了他手机里的地址。 顾京墨坐在车上，看着车窗外不断出现又消失的建筑，慢慢地唤醒了对于这座城市的全部记忆。 这是她从小生活了二十几年的地方，她的爱与痛，全部都在这里。 车慢慢地开着，顾京墨觉得眼前的道路越来越熟悉，这样的熟悉感，不仅仅是因为她对这座城市的亲切感，而是因为，这条路，她确实曾经走过，眼前的建筑，她也确实曾经来过。 顾京墨有些难以置信地坐直身子，用力地看向车窗外。 “恒星酒店到了。”司机师傅停下车，“车费九十五块。” hayden从钱包里掏着刚刚换好的人民币，顾京墨却看着眼前熟悉的建筑，看愣了神。 那一年的中国出版年会，似乎也是在这里。 第126章 圆桌论坛 顾京墨有些茫茫然地跟在hayden的身后走进了恒星酒店的大厅，这里仍然是三年前富丽堂皇的样子。 论坛的签到地点设在大厅的角落，简单的签到桌后面坐着几个看起来年纪不是很大的小姑娘，全都是整齐干练的职业装。 见到hayden来到桌前，其中一个姑娘站起身，用非常流利的英文问道：“请问您是来参加fbook出版论坛的吗？” “是的，这是我们的邀请函。”hayden出口便是流利的中文，引来了问话的小姑娘惊喜的微笑。 小姑娘接过邀请函，核对之后，递过两张房卡，会议主办方已经根据当初的回执在恒星酒店里为与会者定好了房间。 等到hayden和顾京墨走远，那个问话的小姑娘才跟身边的另一个小姑娘说起悄悄话：“那是意大利smart出版集团的老板啊，没想到本人这么年轻又这么帅，我一直以为国外做出版行业的都是满脸胡茬的大叔呢。” “真的哎，眼睛好漂亮啊，旁边那个是他夫人吗？看着是中国人吧，那个小孩不会是他们的孩子吧，没听说smart的老板结婚啊。” “是不是夫人不知道，不过那位女士可不简单，顾然你知道吧，smart的签约作家，这两年她的书在国内也是越卖越火了啊。” 负责签到的小姑娘们望着前方相携走远的顾京墨和hayden，眼神里充满崇拜和探究，在国外出版行业小有所成的作家实在是不多。 顾京墨不知道身后的姑娘们对她的崇拜和感叹，她全然地陷入了自己的思绪里，乡音、故地，一刻不停地戳着顾京墨的神经。 物依旧，人已经不同。 回到东安的第一个夜晚，顾京墨彻夜未眠。 第二日，靠着厚厚的妆容，才堪堪地遮住了眼底深深的疲倦。 这次的论坛，于她而言，是一个极为重要的机会，她总还是想着以最好的状态出现。 宽敞的会议室里，来自世界各地的创作者和出版商汇集在一起，围绕着知识产权、数字出版以及数字印刷术等几个主要议题，进行了多方面的探究与讨论。 顾京墨孜孜不倦地吸收着新知识，十几天的时间就这样飞速的过去了。 顾京墨初返东安的不安也渐渐消失，这十几天里，她一直没有与朋友们联络过，即便是康温采，也不知道她回国的消息。 明天，就是会议的最后一项——“10+10圆桌论坛”，没有官方参与的讨论将更多地聚焦在文学创作本身，因此这个近乎于小组讨论的活动是顾京墨最为期待的一项议程。 等到圆桌论坛结束后，再去见见采儿吧。 顾京墨在房间里整理着自己的发言材料，其实以她的资历，还不足以参加这种水准的论坛，不过smart凭借自己在业界的知名度，获得了一个席位，而她的同事wilson再一次选择了爱情。 想到wilson，顾京墨脸上出现了笑容，她其实非常羡慕wilson这种纯粹享受爱情无所顾忌的自由和勇气，或许也正是因为如此，wilson的文字中总是带着洒脱和恣意，而她的文字中，则有些小心翼翼。 或许，在明天的论坛中，她能够得到一些这些方面的建议。 虽然做足了充分的准备，顾京墨真正坐在那个不是很宽敞的会议室中的时候，内心还是非常紧张的。 她到的不算很早，推门进去的时候，已经能够看到三三两两凑在一起讨论的作家们。 不同肤色、不同国籍，看起来气氛却异常地和谐。 顾京墨对看到她进门望过来的几人微笑着点头致意，随后望向桌上的名牌，找到了自己的位置。 她旁边的位置已经坐了一位中年男士，正在翻检着自己手中的材料，见顾京墨坐下，微笑地打了个招呼：“你好！我是莽莽。” 莽莽…… 莽莽？ 莽莽！ 顾京墨睁大眼睛，语气里带着显而易见的惊喜：“您是莽莽老师？！” “你认识我？”叫作莽莽的男子有些疑惑地看着顾京墨，他刚刚已经看过名牌，他显然并不认得一个叫做“顾然”的女作家。 “您可能不认识我，前几年您跟星翼合作过一部仙侠作品，当时我刚刚入职，负责过部分的工作。” 莽莽的作品是她进入星翼之后参与的第一个项目，也是唯一一个她真正看着它完结的项目。 “原来如此。”莽莽点点头，随即又问道：“你还在星翼吗，我后来几部作品也是星翼出的，但是从来没有见过你？” “我后来去了国外……这次也是因为国外的公司，才回来参加论坛的，没想到能在这里遇到您。” 在莽莽面前，顾京墨是绝对的后辈了。 或许是被顾京墨恭敬的语气所打动，莽莽一反刚刚独自看材料的冷漠，跟顾京墨聊起了当下的审美取向。 顾京墨一直认认真真地听着，完全没有注意到，一个穿着制服的服务员走到她的右手边，拿走了桌上的名签。 直到论坛的主持人开始发言，顾京墨才谢过莽莽，转身看向长桌的一头。 主持这次讨论的是来自美国的超现实主义小说家奥布莱恩，见所有人都看过来，他终于微笑开口：“首先欢迎大家来参加此次的讨论，虽然对于作家而言，有时候，用笔更方便，不过，这也是一个很好的认识朋友的机会，相信大家刚刚聊得一定很愉快。不过，有个很遗憾的消息，本来承诺参加本次讨论的来自英国的肖恩·麦卡锡先生遇到了一些小麻烦，赶不过来了。但是，我给大家带来了另一位朋友，相信大家都应该很期待看到他。请欢迎我们的朋友，骆丞先生！” 考虑到语言不通的问题，论坛主办方贴心地为每位与会者准备了同声耳麦，当听到“骆丞”这个名字的时候，参会的十几个人一起发出了惊呼声。 骆丞，竟然是从来没有在公开场合出现过的骆丞。 顾京墨也因为这个消息而振奋起来，骆丞，是她与父亲都很欣赏的作家，是她的偶像一般地存在。 她和所有的人一样，期待地看向小会议室的门口。 第127章 笔名骆丞 当会议室的门推开的时候，顾京墨最先看到的是一双穿着西裤的修长的腿。 看来骆丞真的是位男士。 她的视线渐渐向上移动，扣着一粒扣子的同款西装外套，简洁得宜的白衬衫，藏蓝色条纹领带，骆丞的衣品和他的书一样，精致而深刻。 视线再网上移，顾京墨看到了他的面容。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是他？ 那一刻，四周的惊呼声、嘈杂声全都不见了。 难道是幻视？顾京墨有些难以置信地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完全忘记了自己出门的时候化了眼妆。 再次朝着那人看过去，没有任何的变化，仍然是刚刚的样子，一样的眉眼，一样的表情，全部都一样，她没有看错。 骆丞……怎么会是……甘南星的样子？ “骆丞先生，请入座。”奥布莱恩起身与骆丞握了握手，随即将他引向了唯一空着的位置。 顾京墨看着那个高大的身影慢慢向自己走来，这才意识到因为不知道什么原因突然不能来参会的那个什么麦卡锡先生原来是坐在自己身边的。 她瞬间绷紧了身体。 奥布莱恩已经陪着骆丞走到了自己身边。 “顾然小姐，美丽的女士，不介意与骆丞先生同坐吧？”奥布莱恩伸出手，与顾京墨握手。 “当、当然，我的荣幸。”顾京墨目光有些闪躲，紧紧地盯着奥布莱恩的手，不敢抬头。 “代我问候hayden，让他不要忘记还欠我一顿饭。”奥布莱恩对着顾京墨眨眨眼，转身回了自己的位置。 顾京墨僵硬的站着，不知该就这样坐下，还是要跟眼前的骆丞打个招呼。 在顾京墨犹豫的时候，对方却先伸出手来。 “你好，顾小姐。”甘南星的目光落在顾京墨的头顶，她低着头，让他看不大清楚她脸上的神情。 “你、你……好……”顾京墨的声音颤抖连她自己都听不下去。 他是骆丞？还是甘南星？还是说，骆丞就是甘南星？ 是他吗？会是他吗？ 看他的表情，完全是不认得自己的样子…… 顾京墨陷入纷乱地思绪之中，她左手边的莽莽却站起身，有些激动地挤到顾京墨身边：“你、你、你不是甘南星吗？你竟然就是骆丞？” 作为作品不断被翻拍的作家，莽莽与娱乐圈渊源颇深，对于国民男演员甘南星更是如雷贯耳。 “笔名而已。” 是他。 原来真的是甘南星。 原来甘南星就是骆丞。 顾京墨忽然想起几年前，她还住在转山西路的时候，她房间里的书橱里摆放着骆丞的全部作品，他明明都看到了，却什么都没说…… 顾京墨有些茫茫然地坐回到了座位上，完全无视了甘南星伸向她的那只手。 甘南星眸色一暗，连握手，都不愿意么。 莽莽见状，连忙握住了甘南星的手：“久仰久仰。” 身后的两人客套地寒暄着，顾京墨却什么都没有听进去。 不、不只是此刻的寒暄，接下来连续两个小时的小组讨论，她什么都没有听进去。 骆丞的出现引起了所有与会者的关注，几乎每个人都向他提出了问题。 顾京墨只知道身边的人一直不停地变换着语言回复着各种问题，可是那话题在谈论什么，她却一无所知。 她花费两天时间准备的发言稿也被她无意识地捏在手里揉搓得不成样子。 他在她旁边。 这样的认知让她每一分每一秒都如坐针毡。 终于，进入了自由讨论的阶段，开始有作家起身，向着他们的方向走来。 股京墨像是终于得到特赦一般从椅子上弹起来，朝着靠近门边的角落走去，或许走到角落的话，她就能神不知鬼不觉地从这个会议室里出去。 然而顾京墨刚刚起身，便被甘南星握住手腕，拉回了椅子里。 “不好意思，我对顾小姐的新书很感兴趣。”甘南星对着即将走到他身边的几位作家抱歉说道。 几人也很识趣，相携走开了。 连顾京墨左手边的莽莽也一头扎到人群里，此刻正聊得热火朝天。 顾京墨有些局促地坐在椅子上，显得很不安。 甘南星坐在她的右手边，微微侧身朝向她，只是安静地看着，却也不说话。 那天在威尼斯，看到的是她吧？她还是同以前一样，似乎没有什么变化。 甘南星随手翻着进入会议室前工作人员交给他的资料，上面有她的新书的简介。 顾然？这是她的笔名吗？ 他竟然不知道，她也在写书，如果不是那些散落在地上的签到表，他应该连她回国了也不知道。 她回来，应该没打算找他吧？ 甘南星的右手狠狠握住，又慢慢松开。 “顾……然？”甘南星的口中慢慢吐出这个名字，拖长的音调中，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莫名的情意。 顾京墨却像是课堂上被老师点名的孩子，听到名字的瞬间，便坐直了身体。 她有很多的话想说，很多的问题想问，却发现自己已经失去了开口的资格，刚刚坐直的身体，便又缩了回去。 “顾小姐对数字出版怎么看？” 甘南星突然冒出的问题让顾京墨听得一呆，数字出版？对于这次出版论坛的主题之一，顾京墨并非是一无所知，甚至已经准备详细的发言稿，可是她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他会问她这个问题。 她以为，他也应该有许多话想要跟她说。 或许，是她想多了。 顾京墨终于打起精神，回想着自己前两日里查阅的各种资料，针对数字出版，说出了自己的见解，开始的时候，她还有些紧张，慢慢地，便显得游刃有余了。 三年的时间里，除了写作，就是学习，事实证明，她并没有辜负自己的努力。 顾京墨和甘南星如同这个会议室里的任何一个小组一样，说着跟出版相关的各种问题，语速平稳，神情平淡，没有人提起，过往的岁月中，他们曾经有过的那些交集。 原来，岁月真的不曾在他的心里留下过痕迹。 顾京墨的心口微微有些刺痛。 这不是你最想看到的吗，该高兴才是啊，顾京墨默默地安抚着自己刺痛的心，脸上却还是微笑的表情。 这几年里，她学会的不仅是专业知识，还有伪装的能力啊。 第128章 胡子的事 甘南星坐在椅子上，视线朝向奥布莱恩的方向，此刻，奥布莱恩正在慷慨激昂地对这次的圆桌论坛进行总结。 可是甘南星什么都没有听进去。 他其实有些不太明白自己为何会出现在这里。虽然，他早就收到了会议的通知，其实像这样的出版界的通知，每年他都会收到好多次，可是多年来，作为骆丞的他从来没有出席过任何的会议。 这几年，忙于拍戏的他，甚至已经暂时地封笔。 可是如今，他却坐在了这里。 难道仅仅是因为在那些散落的纸片上看到了她的名字？ “骆！共进午餐如何？”奥布莱恩突然的邀请将甘南星的思绪打断。 甘南星还没有回答，便先看到身边的人瞬间捏紧的手指，她应该不太想跟他坐在同一张餐桌上吧。 “抱歉，我接下来还有工作。”甘南星对奥布莱恩道。 在论坛刚刚开始的时候，奥布莱恩就介绍了甘南星的演员身份，同时也调皮地请与会者为这件事情保密，许多用笔名写作的作家都不愿暴露自己的真实信息，大家对此自然心领神会，对于甘南星的提前离场，众人也都表示了遗憾和理解。 只有顾京墨默默地松了一口气。 她虽然已经学会伪装，可是她并不能保证自己能一直做得很好。 这已经是整个会议的最后一项议程，见过采儿之后，便尽快地返回威尼斯吧。 在熟悉的地方待久了，总会不由自主地被带进熟悉的记忆与感情里。 康温采接到顾京墨电话的时候，很是惊喜，自从顾京墨出国之后，她们虽然保持联系，却不像之前那样紧密，她知道她心里有些顾虑，便也从不跟她说起国内的事。 可是，在听到顾京墨此刻就在东安的时候，康温采终于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隔着话筒，她的吼声已经几乎可以传遍整条走廊：“顾京墨！你回来居然没有先来找我——” 顾京墨迅速地将手机从耳边拿开，可她的动作，怎么可能快得过声速。 被康温采的吼声震得一阵发晕的顾京墨老老实实地道歉：“采儿对不起啦，我这次回来是开会的，行程有点紧张，我刚刚结束会议，下午马上飞奔去见你！” “什么下午？！现在立刻马上！我去找你！”康温采还是和以前一样，一点都不能忍受拖泥带水的脾气。 顾京墨象征性地跟参与讨论的作家们碰过杯，便离开了宴会厅，转到门厅里，等着康温采。 hayden只能代替自己不靠谱的两个签约作家跟出版商们周旋在一起。 顾伯琅知道要跟干妈见面，眼睛里也迸发出灼人的光彩，只是小脸还是很矜持，偶尔会闪过一个抑制不住的微笑。 康温采见到酒店门厅里的顾京墨和顾伯琅的时候几乎是朝着他们扑了过去。 “顾京墨，你这个没良心的女人！拐走我的干儿子，这么久都不回来！” 康温采的嘴里说着狠话，眼中却带着泪，她与顾京墨，从来没有分开这样久过，作为干妈，她没能见证伯琅三年来的成长岁月。 顾京墨紧紧地抱着康温采，这是她在这个城市里，唯一能放心汲取的温暖了。 “采儿，我好想你。” 如果说顾京墨离开东安最后悔的事，那就应该是康温采了，她最好的朋友，最亲的姐妹。 康温采在顾京墨背上拍打了两下，明明真的带着埋怨，却没有用上什么力气。 京墨，瘦了很多。 一个人在威尼斯的生活，怎么想，都不会过得很容易。 一直被挤在一边的顾伯琅拽了拽康温采的衣袖，叫了声“干妈”。 康温采的心瞬间被融化了，她将顾京墨从怀里推开：“你是坏人你走开，我要抱我干儿子！” 本来陷入哀伤中的顾京墨险些被康温采逗笑了，这个采儿，这么几年了，还是这么无厘头的样子。 顾京墨微笑看着被康温采抱在怀里，小小声不知道说着什么的顾伯琅，忽然意识到，她似乎好久没有在伯琅脸上看到这种小孩子的神情了，在威尼斯的伯琅，一直是个小大人的样子，有些时候，感觉上比hayden更成熟懂事。 在那个城市里，伯琅，没有安全感吧。 这个推测让顾京墨一阵心酸，她离开的时候，从来不曾征求过伯琅的同意，从来没有问过他喜不喜欢生活在那里，她理所应当地把他当成了自己的所有物，却忘了，他也是一个有记忆、有感受，会哭也会难受的孩子。 “顾京墨，我告诉你，我要带着我的干儿子好好玩，你不要想着马上就回到那个什么威尼斯去！”康温采紧紧地抱着顾伯琅，对着顾京墨下达命令。 虽然早已经买好了后天回去的机票，顾京墨还是点了头。 顾京墨专注地看着采儿，却见她忽然皱了眉头，正想问出了什么事，就听到一个熟悉的男声在身后响起：“京墨姐。” 顾京墨回头，眼前站着一个年轻的男人，留着利落的短发，面容英俊，带着一点点稚气。 并不是她认识的人。 “请问你是？”顾京墨疑惑问道。 “京墨姐，我是老六。”年轻男人开口，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顾京墨睁大了眼睛，感觉难以置信：“你是老六？” 记忆中那个一脸大胡子的老六，居然是这样青涩的样子！ “你真的是老六？你、你的胡子呢？”顾京墨伸手指着他的脸。 老六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康温采一眼之后，才对顾京墨道：“剃掉了，她不喜欢。” “不要赖到我身上，明明是你自己要剃掉的。”康温采立即反驳。 “是是是，是我自己要剃掉的。”老六马上附和。 顾京墨狐疑的目光从老六身上转到康温采身上，又由康温采身上转了回来。 康温采本来被她盯得有些发毛，但是想到眼前的人一走三年都没回来一次，错的更加离谱，反而挺直了脊背：“看什么看！我还没问你话呢，居然还想先问我！” 第129章 他的温柔 他们几人在恒星酒店二楼的咖啡厅里坐着聊了整整一个午后，顾京墨终于知晓了采儿与老六之间，这几年的故事。 他们的第一次见面，是在伯琅被陆英掳走后又找回来的那个早上。 那时的康温采一门心思都在苍白又昏迷的顾伯琅身上，对那个负责抢救的医生反而全无印象。 后来顾京墨和甘南星一起去仓库中见陆英，康温采则留下来照看伯琅。 那日，梁维翰因为没能跟着顾京墨一起去见陆英而愤怒离去。 康温采想去追他，又想起因为她的告白而在两人之间产生的那种尴尬，终究是停住了脚步。 伯琅睡着，安静的诊所里，康温采有些坐立难安。 这个时候，老六的出现，几乎让她看到了救星一般。 “伯琅怎么样？什么时候会醒？会不会感染？会不会有后遗症？会不会有心理创伤？我们作为家长要做什么？吃东西有什么忌口？” 康温采一连串的问题让端着早餐出来的老六有一瞬间的发懵。 他学医这么多年，还从来没有任何关于医学的问题能难得住他，原来，只是因为问题问得不够密集。 老六定定神，一字一句，慢慢作答：“伯琅现在很稳定，估计再过一两个小时就会醒，现在没有感染的迹象，至于后遗症和心理创伤，暂时还不能确定，作为家长，陪着他是我们目前能做的最好的事，吃东西的话，以清淡的流食为主。” 康温采边听边点头。 别看这个医生一脸大胡子，看上去不修边幅的样子，没想到看起病来，还是很专业的。 康温采不由肃然起敬：“谢谢您了，大夫。” 老六又是一懵。 看着眼前的女子，想要解释点什么，但是没有开口，脸上的表情一时有些奇怪。 “大夫，您怎么了，是伯琅有什么问题吗？” “不是不是。” 老六猛摇头，这个叫康温采的女子，是京墨姐从小一起长起来的朋友，那么年纪应该比自己长一些吧，不过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感觉对着这张脸，叫不出“姐”这个字。 “叫我老六就行。”叫“您”实在有点可怕。 康温采总觉得这样有点不太敬重，不过拒绝的话，似乎又显得太过疏离，人家刚刚救回伯琅，救命之恩比什么都大，听他的：“好吧，老六，你叫我采儿就行。” 采儿。老六在心里重复这个名字，简单又亲昵，真是个好名字。 老六微笑点头，给康温采手边放上一杯牛奶和几片面包：“简单吃点吧，采儿。” 康温采有些食不知味地嚼着面包，从昨天知道伯琅失踪的消息，到现在，十几个小时过去了，她没有喝过一口水，本应十分疲惫的身体，却莫名有些亢奋，她并不觉得饿，也没觉得累。 “你的腿受伤了。”老六坐在康温采对面，伸出手，指着她右腿的小腿处。 康温采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才看到自己腿上，确实有一道血痕，而这之前，她竟然毫无感觉。 “可能是昨天在外面走的时候，不小心划了一下。” 昨天找伯琅太过匆忙，她根本没有心思注意身边的环境。康温采伸出手指，想要去摸摸自己腿上的伤口。 “别动！” 老六提高音量，阻止了她。 “看现在渗血的样子，应该是伤到真皮层，用手去触碰的话，容易感染，你等我一下。” 老六转身回了里面的诊室，不一会就端着一个医用托盘回到了康温采身边。 他将托盘放到康温采身边的长椅上，在康温采面前蹲了下来。 “抱歉。”老六低着头，伸出手握住康温采的右脚踝，将她的腿轻轻抬起，放在了自己半蹲的腿上。 他的手指修长，可能是因为刚刚端过托盘的缘故，微微有些冰凉，碰触到腿上的皮肤时，康温采微微一颤。 “别怕，不疼。” 老六一直低着头，看不到康温采的表情，却感受到了刚刚那个瞬间她的瑟缩，女孩子就是小孩子。 康温采看着蹲在自己身前的人，头发很长，胡子很长，看上去粗糙又落拓，跟他温柔的声音和动作形成强烈的反差。 康温采从小外向，哥们兄弟很多，相处的时候往往模糊了性别，甚至于关系最好的梁维翰，也似乎从来没将她当成女孩子小心对待过，可是眼前这个看上去不该拿着手术刀反而更适合拿着大砍刀拼杀的人，却让她第一次体会到作为一个女孩子，应该得到温柔。 空气中，似乎一时间充满了暧昧的气泡。 “妈妈——” 伯琅带着哭腔的声音从室内传来。 康温采猛地站起身来，因为右脚还搭在老六的腿上，一时站立不稳，又向后倒去。 老六在康温采起身的瞬间，也试图起身，不过刚抬起右腿，就被站立不稳的康温采抓住领口，不由自主地向她倒去。 老六两手撑住座椅的扶手，才没有整个人扑到在康温采身上，却也用双臂在座椅上撑起一个小小的空间，将惊惶未定的顾京墨，圈在了里面。 这是他第一次离一个女孩子这样近。 过去的那么多年里，他唯一感兴趣的除了手术器械，就是各种标本，原来，女孩子是这个样子的，皮肤这么细腻，眼睛这么明亮，连发丝，都跟男人不同。 康温采跌坐在椅子里，想要起身，却怕跟眼前的人撞在一起：“我、我去看看伯琅。” 老六迅速起身，后退几步，远远地站到了另一边。 刚刚，他竟然看着人家的脸，入神了。老六的脸渐渐泛红，但是在大胡子的掩盖之下，看上去，并没有什么异常。 不敢再看康温采，老六率先走进了内室。 “伯伯……” 伯琅还记得这个大胡子先生，见到老六，揉着眼睛打招呼。 他睡了很久，但是醒来没有见到妈妈。 “干妈——” 看到康温采进来，顾伯琅才撇撇嘴，露出要哭不哭的表情。 康温采心疼地奔过去，将他抱在怀里：“伯琅不怕啊，干妈在，干妈在。” 康温采并不知道，抱着伯琅的她，是多么的温婉动人，让一边的老六，几乎是看直了眼睛。 第130章 可惜名字 老六与康温采的第二次见面，是在顾京墨和甘南星一起组织的那次答谢宴上。 因为寻找孩子而结识的几人，第一次轻松和谐没有顾虑地坐在一起。 除了顾京墨之外，康温采跟甘南星、程恩泽以及甘瑞生，几乎算是完全不认识，倒是老六，因为两人一起照看过伯琅半天，反而更熟悉一点。 老六再次见到康温采，眼睛里亮晶晶的都是喜悦，可是他却发现康温采的视线更多地集中在了甘瑞生和程恩泽的身上。 康温采却是盯着甘瑞生和程恩泽许久了。 南神的那个大哥看那个年轻小哥的样子，怎么看怎么都有点不对劲啊。 坐在客厅里喝茶的时候，甘瑞生的目光似乎没怎么从程恩泽的身上移开。 餐桌上一起吃饭的时候，甘瑞生的筷子也总是刻意地去抢程恩泽想夹的菜。 离开的时候，甘瑞生似乎也只是提出要载程恩泽，对于身为女士的她，都完全没有理睬。 康温采看着甘瑞生和程恩泽驶出地下停车场的车子，一脸高深莫测地望了许久。 等在一边准备送她回家的老六，神情却越来越暗淡。 即便是他也不得不承认，程恩泽虽然又傲娇又挑剔，但是确实长得很好。 回程的车上，康温采也在旁敲侧击地向老六打听程恩泽。 “那个程恩泽有女朋友吗？” 如果说刚刚的一切都是老六的推测的话，听到这个问题，他几乎要为自己还未开始的恋爱判下死刑了。 老六的眼神一瞬间灰暗下来，声音里也带着一种无力：“没有。” 虽然，他很想撒个谎，说程恩泽已经有女朋友，可是，他实在不忍心骗她。 听到老六的回答，康温采用力握拳，说了句“耶”。 不得不说，老六被她这过于兴奋的反应狠狠地打击到了。 “那他有喜欢的女孩子吗？喜欢什么类型的女孩子呢？或者说，喜欢什么类型的人呢？” 康温采刻意的加重“人”这个字的语气，可是老六却没有听出来。 她应该只见过程恩泽一次吧，为什么会这么在意他呢，问这个问题，难道是想要把自己变成他喜欢的样子吗？ “没听说她有喜欢的女孩子，不过，你这么好，他肯定会喜欢的。”老六的声音闷闷的，语气却很真诚。 她这么好，他有什么理由不喜欢呢？ “什么？！” 康温采惊呼出声，她？程恩泽为什么要喜欢她啊？她可不想成为甘瑞生那个霸道总裁的对手啊。难道说老六误会她喜欢程恩泽？也对啊，她刚刚的问题，确实容易让人想歪。 康温采转头看向老六，抑制不住地笑出声来。 “你不会以为我喜欢他吧？” 这带着笑声的一句话，在老六耳中，几乎如同天籁了。他握着方向盘的手一抖，狠狠用力才控制住自己没有从座椅上跳起来。 “你不喜欢恩泽？” 老六的声音里满满的都是惊喜和期待。 康温采不知为何他听到自己不喜欢他的朋友为何会这么高兴，却还是认真地点了点头。 “我才刚刚见他，怎么会喜欢他，喜欢，应该是很长久的事吧。” 说到喜欢，康温采想到了梁维翰，她一直叫他老维，本想着可以这样一直叫到老，没想到，从现在起，已经再没有这样叫他的机会。 康温采的情绪一下子变得很低落。 老六刚刚欢腾起来的心瞬间又坠入谷底，她虽然不喜欢程恩泽，但是心里，似乎有个更重要的人。 他忽然想起上次在诊所里，跟她一起来的那个叫梁维翰的男人。 他记得京墨姐叫他“维翰哥”，而她叫他“老维”。 明明是一起长大，他对她而言，是不一样的吧。 可是，他记得那个人似乎对京墨姐有着一些不同…… 老六再看向康温采的眼神里，便带上了一些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怜惜，心里也渐渐生出点点滴滴的勇气。 后来老六因为甘南星车祸的事，很是忙碌了一段时间，再次见到康温采，是在她的学校里。 他承认，他是刻意选择了这里。 康温采对于老六的出现很是不解：“你怎么会来学校？” “读书。” 老六晃晃手中的录取通知书。 读书？他？这个年纪？ 康温采上下打量着老六，说她来当老师，她还更容易相信一点。 “为什么现在来读书？” 其实她想问的是，为什么事业有成又是这把年纪了，还来读书？ “想学点中医。” 想跟你在一起。 老六笔直地站在康温采身前，微微俯身探向她，眼神专注，带着灼人的神采。 康温采抬头看着他，竟然忘了自己要问的问题。 “宁先生。” 远处，一身西装的中年男士朝着他们的方向叫了一声。 康温采听到声音望过去，竟然是中医学院的院长，她朝四周看看，这里只有她和老六啊，院长在叫谁。 康温采还在疑惑，老六已经拍了拍康温采的肩膀，朝着院长走去。 “院长。” “没想到你真的会来我们学校？手续办好了吗？有没有什么需要我们做的？环境都熟悉了吗？” 院长的脸上激动的神情一直没有褪去，据康温采目测，他在与老六握手的时候，一直在颤抖。 能让院长亲自来接，看来老六这么些年，在医学上混得真是不错啊。 康温采看向老六的眼神里不由带上崇拜。 “院长，这位是我朋友，由她带我熟悉环境就好。”老六指指一边的康温采。 “好好好，同学你是哪个学院的啊？” “院长您好，我是文学院，我叫康温采。” “好好，小康啊，辛苦你啦，我跟你们院长打招呼，就拜托你好好带着宁先生熟悉熟悉学校的环境了。” 院长千叮万嘱，依依不舍地离开了。 康温采受宠若惊地站着，她这是因为老六接触到领导阶层了啊。 不过，还有一件重要的事。 “你姓宁？” “是，我叫宁远。” 可惜了！康温采内心一阵哀叹，这么好听的名字，和这么一大把胡子，真的是不般配啊。 第131章 送刮胡刀 到了医学院，走入学生们中间，康温采才真正体会到宁远的人气。至于为什么不是老六的人气，那是因为老六似乎是宁远的马甲，因为虽然每个人都在谈论宁远，却没人看一眼老六。 比如说，站在楼梯口旁若无人说着话的两个女孩子。 “哎，你知道宁远要来咱们学校吗？” “什么？宁远！来当院长吗？我感觉我的学位证，瞬间厚重了许多。” “不是当院长，他怎么可能看得上院长的位置。” “那是做什么？当校长？当校长更好啊！” “哎呀不是，他今天入学，是我们的学弟了哈哈哈哈哈！” …… 被这个消息震住的女孩，几乎是石化在了当场。 康温采看着这戏剧性的一面，眼睛睁得几乎要脱出了眼眶，老六，竟然这么厉害！ 她悄悄看一眼身边走着的男人，神情平静，脸上看不出任何波动，明明作为当事人的他是听到了刚才那段对话的，果然，拿手术刀的人，就是够冷静。 “哎，她们在说你。”康温采凑过去小声说道。 “我知道。”老六回道。 “你没什么感觉吗？” “我应该有什么感觉吗？”老六有些困惑，反问道。 “比如说兴奋啊，高兴啊，羞涩啊，之类之类正常的反应。”康温采掰着手指头举着例子。 “没有。” 那天你说你不喜欢程恩泽的时候，我确实很兴奋，而且很高兴。老六心里默默地想。 康温采带着难以言喻的崇拜和那么丝丝的羡慕嫉妒，将老六带到了新生报到处。 负责接待新生的，一般都是高年级的学长，看到老六和康温采，坐在桌子后面的男孩子脸上露出笑容：“学妹你好，是新生吗？那个专业的？这位是伯父吧，请先坐一会下吧。” 康温采像被雷劈过一样定住了。 伯父……伯父！ 像是电影里的慢放镜头一样，康温采慢慢地慢慢地转身去看老六，现在总该有点反应了吧。 让她高兴的是，老六确实有了反应，让她失望的是，老六的反应非同寻常。 他捋了捋胡子！ 而且是像古装剧里那些年迈的老人一样捋了捋胡子！ 康温采感觉自己被雷劈焦了。 许久许久，才回过神，对接待的男孩子说：“新生不是我，是他。” 终于，被雷劈的不止她一个了。 那个男孩子一脸呆滞地对着老六讷讷开口：“同、同、同学，对不起。” 任何年龄都有追求新知的资格，他不能因为人家年龄大就歧视。 老六依旧平静，递上了自己的报到材料。 男孩子哆嗦着接过来，翻看着各种材料，然后又一次像被雷劈过一样地定住了。 “宁、宁、宁……” 男孩子哆嗦着连话都说不出了，只是不自觉地拍打着坐在他身边另一位负责接待的同学。 康温采无奈地摇摇头，医生不是都得冷静的吗，见到个名人就兴奋成这个样子，到时候怎么做手术啊。 “对，他就是你们专业那个很牛的宁远，快看，看完赶紧办手续。” 康温采双手拍在桌上，将老六的材料推到男孩子手边。 低头的瞬间，看到了老六的身份证。 然后像是被蜇到一样弹了起来。 这上面是谁？ 康温采几乎是用抢的从男孩子手中抢过老六的身份证，然后被那张清秀的照片惊呆了。 “这是你吗？”康温采拿着身份证放在老六脸旁边，怎么看都不一样啊，“你这是几十年前的照片……94年？！你94年的？！20岁！” 康温采感觉她今天挨的雷劈都可以让她渡劫成仙了。 后来再回想起来，康温采完全不记得那天之后的事情，她脑子里只有老六满脸胡子的脸和那个实实在在说明他二十岁的身份证照片的对比。 二十岁。 他二十岁。 她差点叫大叔的人，才二十岁。 “你二十岁为什么胡子那么长？”这是康温采最想知道的问题。 “我天生毛发比较茂盛，跟身体的激素水平有关系，不过，我的身体很健康，没有任何问题。”老六认认真真地解释。 “你没刮过胡子吗？”毛发茂盛的人很多，也没见几个人会把胡子留这么长啊。 “手术刀不能那么用。” 看着老六一本正经的样子，康温采无法判断他到底是不是在开玩笑，只是觉得自己的眼界真的被打开了。 在车开过一家超市的时候，康温采下了车，买了市面上最最常见的刮胡刀，作为入学礼物，送给了老六。 送刮胡刀的后果就是，当康温采在校园里被一个青涩少年叫住的时候，完全没能认出这就是老六。 修身黑色牛仔裤，简单的白衬衫，微微有些凌乱的头发，一张青涩的少年人的白净的脸。和身后跟着的一群窃窃私语的女生。 这就是康温采第一次见到刮掉胡子后的老六的场面。 康温采实在无法对着这样一个少年叫出“老六”这么一个江湖气的名字，以致于很长的时间里，她只能出奇地沉默地盯着他。 “不好吗？”老六摸摸自己的脸，他还有点不太习惯脸上这样干净的样子。 “太好了。”康温采闷闷地答，原来不只胖子是潜力股，胡子也是。 “采儿……”老六习惯了康温采活泼的样子，以致于连她平静思考的时候，都觉得她是在忧郁，他的胡子刮得不对吗，他明明仔细看了说明书，还问了程恩泽，得到了他的一顿嘲笑。他也是到这个时候才知道，原来他的胡子真的是很另类，而程恩泽一直将这当成是天才的特立独行，所以才没有指出来。 天地良心，他真的只是从没想过处理它们而已。 “采儿姐。”康温采义正言辞地强调自己的身份。 “什么？” “我你大了六岁，你要叫我采儿姐。”康温采爆出年龄差，感觉心塞的是自己。 “我比你高，也比你壮，还比你有工作经验，采儿。”老六坚持。 这一坚持，便坚持了三年。 三年里，老六换了好几个称呼康温采的方式：采儿，温温，采宝宝，女朋友……唯独没有叫过姐姐。 顾京墨看着眼前并排坐在一起的康温采和老六，眼睛里流淌的是暖暖的爱。 时光，并不只是抹去痕迹，也会增加色彩。 此刻，她的眼前便是一幅最美丽的生活画卷。 第132章 婚礼惊喜 康温采在顾京墨的注视之下，微微得有些红了脸，老六坐在一边，很是坚定地握住了她的手，大大的手掌，将她的整个手都包了进去。 对于和老六的感情，康温采自己都有些不明就里。 他们莫名地成了校友，经常地在学校里碰到彼此，有时在食堂一起吃饭，有时也会一起去图书馆自习。 已经二十六岁的康温采，似乎回到了自己的青葱岁月。 在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时候，她开始不再那么频繁的想梁维翰，也不再那么频繁地去回忆自己无果的初恋。 她的生活中有了许多新鲜的事情。 针灸的那些穴位，功效不同的那些药材，可以美容养颜的某些古方。 兴高采烈地探索未知的新奇感，是康温采从来没有体会过的。 带给她这一切的是老六。 后来的某一天，梁维翰准备出国的时候。 她与他见了一面。 在法庭上的时候，她才知道梁伯伯对京墨和顾叔叔做了什么，那一刻，她心疼京墨，也心疼梁维翰。 因为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比她更清楚，梁维翰对顾京墨的感情。 她以为送别的时候她会哭，可是她没有。 她看着他一个人拖着行李箱渐行渐远，最终消失在她的视线，心里有着淡淡的失落和迷茫，却没有追上去的冲动。 她忽然想到曾经的某个时刻，她和梁维翰一起乘电梯，在那个闭塞的小空间里，他们按下了一层的键。 或许是下楼的人按下键之后，又走了楼梯，总之，当电梯行到五楼的时候，门开了，梁维翰无意识地走了出去，在他反应过来之前，电梯门在他的身后紧紧地关闭。 而她看着他有些无助的表情，在电梯里笑得像个傻子。 康温采站在空荡荡的机场大厅里，再一次笑了起来，只有笑声，没有泪意。 自从被梁维翰拒绝的那一刻起，康温采就一直在问自己，究竟要到什么时候，她才能够从这种无望的痛苦中走出去。 此时，此刻，她终于等到了这个时候。 你想起那个让你最痛的人，脑海中出现的，是快乐的记忆。 原来这就是“过去”。 走出机场的时候，康温采看到了等在车边的老六：“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来听听飞机起飞的声音。”老六半仰着头，看着刚刚起飞的那架飞机。 “声音好听吗？” “好听。要不要一起听，采儿？” “叫采儿姐！” “好吧，采儿。” 拨云见日，晴空万里。 “京墨姐，你会在国内待一段时间吧？”老六望着顾京墨，眼神里都是期待。 顾京墨有些犹豫，虽然说想让伯琅和采儿一起待一段时间，而且她也很想念采儿和朋友们，可是，她还是有些说不出口的莫名的抵触情绪。 毕竟，这里，随处都能看到甘南星的样子，电子屏幕上的短片，楼宇外面的海报。她若只能为他带来灾难的话，不是应该远远地离开，不留一丝牵连的痕迹吗。 看着顾京墨脸上游移不定的样子，康温采愤愤地一拍桌子，爆出了一个让顾京墨吃惊的消息：“我要结婚，我看她敢这个时候走！” 康温采虽然从来没问过顾京墨仓促出国的事，可是她却从老六口中听说了那段时间甘南星始终都是生人勿近的样子，联想到网络上的那些新闻，她也知道自己的这个好朋友必然是懦弱地逃走了。 可是她了解顾京墨，劝说对她没有任何意义，想让她改变，只能靠她自己。 而他们能做的，只有等待。 “你们要结婚了？！”顾京墨脸上的神情又惊又喜。 康温采这才些微地有了羞涩，却还是红着脸瞪着顾京墨：“本来我被求婚的那天很想跟你分享的，结果打你手机也没接通，想到你一出国三年都没回来看我，我就很生气，哼，才不要主动告诉你！” “京墨姐，你不要怪采儿，是我们想给你一个惊喜。”老六知道顾京墨对康温采的意义，怕她生气，连忙开口解释。 康温采才不管这些，很是带着怨念地开口。 “参不参加我的婚礼？” “参加，参加。” “当不当我的伴娘？” “当，当。” “帮不帮我挑礼服？” “帮，帮。” “给不给我出主意？” “给，给。” “愿不愿意把干儿子借我当花童？” “借，借。” “就这样。” “好，好。” 老六和伯琅全程围观两位女士的对话，一个在几句话的功夫里失去了筹备婚礼的几项重要工作，一个则在几句话的功夫里得到了一份参与婚礼的重要工作。 直到关于婚礼的一波又一波女性讨论话题过去，老六已经陪着顾伯琅吃了两次点心，在酒店的游乐场里玩了十几个项目了。 采儿结婚，她当然要参与，不但要参与，而且要全程参与。 看看时间，出版论坛的聚餐应该也结束了，顾京墨拨打了hayden的手机。 “hayden，聚餐结束了吗？” “刚结束，然，有个好消息。”听hayden的声音，看来应该是个很好很好的好消息。 “我这边也有个好消息。”顾京墨轻笑着，声音里也是掩饰不住的得意。 “你先说。” “我最好的朋友要结婚了，我要留下来参加婚礼，暂时不打算工作，跟老板报备一下。” hayden带着无奈的笑声从听筒中传出来：“然，参加婚礼也是个太幸福的借口了吧！不过，作为老板，我批准了，无限期给你假期。” 顾京墨倒是没想到hayden这么痛快，毕竟，催起稿子来的hayden，可是凶神恶煞到让人战战兢兢：“怎么这么大方？你这个独身主义者明明最瞧不起婚礼了。” hayden却打算先卖个关子：“以后再告诉你！对了，在中国待一段时间的话，我们是继续住这里，还是找个方便点的房子？” hayden非常不喜欢出差的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得住酒店，哪怕是条件再好的酒店，也没法让他安安心心地休息。 天生怪癖，实在无力。 “住我家里吧。”顾京墨想到了自己父亲的那栋房子，已经好久没回去了，应该回去看看了，“看在你是伯琅朋友的面子上，给你一个容身之地。” “噢，谢谢aunt然！”hayden夸张地叫了顾京墨一声阿姨。 第133章 竞争上岗 陪康温采在店里试婚纱的时候，顾京墨才知道甘南星是伴郎之一。她正准备系婚纱带子的手，微微地停顿了一下，又继续若无其事地接着系下去。 “京墨，因为你没说，所以我也从来没有问过你，可是我希望你不要让自己有遗憾。”透过镜子，康温采看到了刚刚顾京墨手上一闪而过的动作。 康温采是个直白的人，压抑多年的喜欢，压抑不住的时候就说出来，被拒绝之后就伤心，伤心过后，也能再次大大方方的重新开始。 可是顾京墨不一样。 她是个过分隐忍的人，所以她会在父亲住院、自己怀孕的时候，一声不吭咬牙坚持，从未向别人求助，所以当面对丈夫出轨，即便伤痕累累，她也做到了表面上的干脆利落，从未拖泥带水。 当知道甘南星的存在的时候，康温采以为顾京墨终于找到了那个让她卸下盔甲的人，可是事情似乎并未像她期待的那样发展。 顾京墨一声不吭远走国外。 甘南星处在浮华的娱乐圈里，大大小小的消息，真真假假，让人目不暇接，难以分辨。 康温采曾经试着从老六那里问出一些消息，得到的不过也是“南哥自己有数”这样一句让人摸不着头脑的回应而已。 顾京墨没有接话。 她当然想奋不顾身过着不留遗憾的生活。 她可以拿自己的一切去赌，可是若关乎到他，她赌不起。 因为得到过太多，所以她比任何人都要珍惜，珍惜他的名誉，珍惜他的羽毛。 “这件很不错，你感觉呢？”顾京墨低垂着头，拨弄着婚纱上的飘带，让康温采看不清她脸上的情绪。 她还是不愿意说吧。 康温采无奈摇头，只能去看镜子里的自己。 婚纱，是每一个少女的梦想，她曾幻想多年，如今真正地披在身上，才知道无论怎样梦幻华美的衣服，都不如等在这道帘幕外的那个人更重要。 那个对她而言，既像是大叔，又像是少年一般的独一无二的人。 康温采的脸上露出幸福的微笑，慢慢地转身，看着帘幕被工作人员慢慢拉开，看着那个因为看到她而似乎被定在沙发上的人，用了很大的力气才站起身，一步一步走到她的身边。 他眼里的星光，就是她余生最大的能量。 看着抱在一起的康温采和老六，顾京墨红了眼眶。 这样的场景，总是会让人不由自主地心动。 “哎呦！帅啊！” 听见门口传来的口哨声，顾京墨跟着老六和康温采一起转过头去，推门进来的是一身干练西装的程恩泽。 他的身后跟着一个带着棒球帽的男人，即便是完全看不到脸，顾京墨也能知道，那是甘南星。 程恩泽对着老六和康温采发出一大波的赞叹之后，转向了顾京墨：“京墨姐，这要不是老六媳妇，你是不是就永远不打算跟我联系了啊！” 顾京墨有些歉疚地望着程恩泽，不知该说什么好。 站在最外围的甘南星语气平淡地开口：“老六，衣服选好了吗？” 他们今天是来试老六给挑好的伴郎服的。 老六闻言，立刻示意工作人员将准备好的两套西装拿过来：“这是采儿选的，跟我的相同色系，你们试试。” 甘南星接过衣服，大步地朝着试衣间走去。 程恩泽边走还便对着顾京墨招呼，一副等我出来再好好聊的样子。 康温采也将顾京墨拉到一边：“京墨，我还挑了伴娘服，你要不现在也试一下吧，正好我们一起看看效果。” 顾京墨硬着头皮点点头，不过就是试个衣服而已。 试衣间里，顾京墨看着康温采挑选的薄荷绿小礼服，露肩，收腰，及膝，繁富的蕾丝花边，带着一丝俏皮的性感，却又不失优雅。 换好衣服，顾京墨推开门，转身的瞬间，却跟隔壁试衣间的人，撞到了一起。 她退后一两步，抓着试衣间的门稳住了身体，没有看到对面的人伸出又收回去的手臂。 “不好意思——” 抬头的瞬间，顾京墨的视线和甘南星的撞到一起。 他已经换好了衣服，黑中带着一丝淡淡的蓝的西装，将她衬得更加高大挺拔。 甘南星也看着顾京墨。 裸露在外面的肩膀、手臂，这到底是条什么样的裙子？ 甘南星带着打量的视线让顾京墨有些紧张地握住了裙角，这件衣服，是不是这件衣服她穿不好看？ 然而未等她做更多猜想，甘南星已经率先一步走了出去。 顾京墨深吸一口气，也迈开步子，朝着康温采走去。 “京墨，这件很好看啊！薄荷绿的颜色，最配白皙的你！”康温采抱着顾京墨的胳膊，把头靠在她的肩膀上，“我最近胖了很多，婚纱都有点紧了，你要陪我减肥！” 老六也在一边感叹：“京墨姐，真的很好看，采儿你真有眼光。” 顾京墨调侃地看看康温采，康温采已经红了脸。 一旁的程恩泽一脸嫌弃地看着老六：“你这家伙，就知道撒狗粮！哎，弟妹，我们这两个伴郎了，你那边除了京墨姐，还有别的伴娘吗？” 程恩泽看着站成一排的众人，三男两女，怎么算，都少一个啊。 康温采看看，也想到了这个问题。 其实伴娘一般都会找未婚女性，可是她和京墨是最好的朋友，从小的时候就约定要成为彼此的伴娘了，除了京墨之外，她并不想让别的人来当她的伴娘。 可是老六这边，似乎这个大总裁和这个大明星，都是他的好朋友啊，那可怎么办？ “要不……就……竞争上岗？”康温采弱弱地说了一声，然后迅速地躲到了老六的身后。 老六虽然一直长期以来被两个年长他的大哥挤兑加虐待，然而如今他是他们当中最先有媳妇的人，颇有一种农奴翻身成地主的感觉，加上有媳妇加持，说起话来，也越来越无所顾忌：“听采儿的，竞争上岗。” 程恩泽听到康温采说竞争上岗的事还没什么，听到老六也这么说，恨不得瞬间就朝老六头上来个爆栗了！ 第134章 伴郎人选 程恩泽看着老六，内心里默默腹诽，你说你这两个大哥，一个是流量大户，出场费动辄数千万，一个是公司老板，出场费虽然没多少，可是颜值也是能打啊，这拨冗来参加你的婚礼，还得竞争上岗，你这是狂了啊。 程恩泽的眼神里包含了太多的内容，让一直受到欺压的老六有点怕怕的，但是想到自己身后站着媳妇，立即挺直了腰杆，这有媳妇在，他怕什么！ “哥，我可就结这一次婚，不就想要个公平、对称、一对一吗？” 老六打着哈哈开口，但是公平竞争的事，也就这样定下了。 一直在旁边安静站着的甘南星，脸上始终没什么表情，但是在听到“一对一”的时候，眸子里似乎有什么东西，亮了一下。 “怎么竞争？”甘南星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别人无法察觉的跃跃欲试。 “哎你——”程恩泽有些无奈地看着甘南星，这家伙什么时候对这么幼稚的事情有兴趣了，还是说，因为那个许久未见的人？ 程恩泽偷偷瞟了一眼顾京墨，她似乎也正在因为这个公平竞争的提议而焦虑。虽然他不知道三年前顾京墨离开的真正原因，但是，结果却很明确，她就是想要避开甘南星。 之前甘南星让他不要去管网络上他与谢轻容的绯闻的时候，程恩泽还惊讶了许久，现在看来，小行星，似乎也没有完全放下啊。 如果这样的话，他总要推波助澜一把。 “行行行，竞争竞争，来你说，怎么个竞争法？”程恩泽的妥协让老六把悬着的心放下了，他还真的担心万一真让这俩大哥不高兴，他们会破坏他的婚礼呢。 顾京墨却实实在在地紧张起来了。 婚礼本来就是一个很容易让人变得柔软又脆弱的场合，若是还要时时刻刻与他待在一起，她怕自己会失控。 然而，似乎没有任何人注意到顾京墨的紧张情绪。 康温采和老六一脸兴味盎然地看着并排站在一起的程恩泽与甘南星。 身高，甘南星胜。 仪表，甘南星胜。 成熟度，甘南星胜。 活泼度，程恩泽胜。 担任伴郎的意愿，平手。 “平局啊，现在怎么办？”康温采小小声地自言自语。 听到这话的老六歪头，凑到她的耳边。 “怎么会平局呢，明明是南哥赢了啊？” “大明星胜在仪表堂堂和成熟稳重，程大总裁胜在活波灵动，身高得宜。” “明明南哥更高一点啊。” “大明星确实更高，但是他不但比大总裁高，也比你高了啊。” “采儿，你嫌弃我的身高？！我明明也有183啊！” 老六脸上是难以抑制的委屈，结婚之前，被老婆嫌弃，这是怎样的命运啊。 “当然没有，183是我最喜欢的身高了。”康温采安抚性地摸摸老六的脸，然后靠近他的耳边，“我想看看大明星会不会更主动一点。” 老六仍然不解，康温采不着痕迹地向顾京墨的方向看了一眼。 她仍然想为她的朋友，解开心结。 老六了然地点头，公布了竞争结果：“目前看来，两位哥哥打了个平手。所以呢，我们要通过第三方的评判。” 第三方？ 程恩泽看向顾京墨，心里暗暗有些得意，如果让京墨姐来选的话，不用说也会选自己的啊。 程恩泽瞬间放松了身体，有些挑衅地看向甘南星，甘南星面不改色，身体却有些紧绷。 他实在有些不想面对她的选择。 毕竟，当年，她已经做出了选择。 “伴郎嘛，总是要跟伴娘看起来更登对才更好，所以呢，我们请……工作人员来选。” 康温采说完，走上前去，牵起顾京墨的手，将她领到了甘南星和程恩泽身边：“我们总要看看谁跟我们京墨站在一起更好看对吧。” 顾京墨拉拉康温采的手，想要制止她的举动，康温采却很是机灵地闪开了：“京墨，就一下下啊。” 协助康温采试婚纱的三位女店员带着一丝古怪的笑意走了进来。 这还是第一次看到在婚纱店里评选伴郎的事情呢，尤其，这其中一位，还是大名鼎鼎的南神！ 三个女店员手里被康温采塞进了玫瑰花：“姐姐们觉得哪位更适合做伴郎，就将花，送到那位男士手中吧，谨慎思考哦！” 康温采话音一落，三位女店员争先恐后地将手中的玫瑰花递到了甘南星面前。 甘南星矜持地颔首，接过了三朵玫瑰。 站在甘南星旁边的顾京墨，有些惊讶地抬头望着他，眼神里有难以置信的无措。 甘南星没有错过那个眼神。 她连在别人的婚礼上跟自己站在一起都觉得不情愿吗？ 甘南星的眸色越来越深，有些涌动的思绪在流淌。 那浓重的颜色，让顾京墨不敢继续直视，有些慌乱地低下头来。 投过票的店员们带着一脸的雀跃表情离开了这个宽敞的等待室。 店员一离开，程恩泽就受不了地抱怨起来：“这小行星靠的全是那些虚无缥缈的人气啊，这还不是得感谢我的xyz和我独到的眼光，你们的南神可是我发掘的啊喂！没想到啊没想到，我是不是应该考虑出了道。” 然而，没有任何人去安慰落败的程恩泽。 康温采和老六正相携着手庆祝。 甘南星看着顾京墨的头顶，内心里生出想让她抬起头的冲动，然而，终究是压抑住了，他手里仍捏着三朵玫瑰花，扔也无处扔，放也没处放，最终竟然塞到了顾京墨手里：“你来处理。” 在顾京墨低头怔楞的时候，甘南星已经转身向更衣室走去：“老六，婚礼流程到时你详细发给我，我还有个约，先走了。” 老六早已经习惯甘南星这样紧密的行程安排，很是自然地点头送他离开了。 康温采则拉着顾京墨再次走向那一排排的礼服。 伴郎的事情搞定了，伴娘又是自己最亲密的人，婚礼完全不用自己操心，对于这个时候的新娘而言，除了试衣服，也没别的事情好做了。 婚纱虽然只要一件就好，但是还是可以多试试的嘛。 第135章 堵门游戏 顾京墨不是第一次面对婚礼现场了，尤其，她曾经真正地披着婚纱，完成了自己的婚礼。 虽然，那之后发生的事情，并不是什么愉快的回忆。 看着坐在镜子边的康温采和站在她身后温柔地帮她整理头发的康妈妈，顾京墨的心柔软得一塌糊涂，同时又觉得很是伤感。 她有过一次婚礼，那次的婚礼上，没有妈妈给她披上头纱。 “京墨，你帮我看看这个发夹怎么样？”康温采透过镜子，看到了顾京墨脸上一闪而逝的失落，她应该是想到自己的妈妈了吧。 顾京墨深吸一口气，换上笑容，慢慢走到康温采身后，陪她一起在首饰盒里挑选、试戴各式各样的小发夹。 康妈妈在一旁有些焦虑：“哎他们几点到啊？楼下礼炮准备好了吗？要带走的东西都齐了吗？啊还有啊京墨，你帮着堵门，可要好好为难为难他们啊！” 对于这个比自己女儿小了六岁的准女婿，康妈妈的感情非常复杂。 一方面，她不得不承认，这个叫宁远的小子确实是非同一般的优秀。 但是另一方面，她又担心他这种远超常人的优秀，更何况，还有那么几岁的年龄差。 她和康爸爸不是没有反对过，可是那个姓宁的小子，一根筋地不知退却，对采儿也是非同一般的体贴周到。 他们以前是希望采儿能够跟梁维翰在一起的，知女莫如母，康温采的那些小心思，她这个做妈妈的早就猜的八九不离十，但是奈何梁维翰没有这样的心思。 想到这里，康妈妈去看跟顾京墨凑成一堆的康温采，此刻，她的女儿脸上是最纯粹的笑容与期待，康妈妈有些忧虑的心，终于放下了。 “哎哎那边气球贴歪了啊！” 安下心来的康妈妈又开始斗志昂扬地投入到房间布置上去了，把一旁打下手的康爸爸支使地团团转。 “采儿，你今天真的很美很美。” 终于给康温采选好了发饰，顾京墨看着经过化妆师妆点的康温采，美丽自然是美丽，更美的是她的眼神，因为那里满满的都是爱，是幸福，是期待。 听到顾京墨的话，康温采眼中的笑意几乎要控制不住地溢出来。 她最亲爱的父母正在为她的婚礼出谋划策地忙碌，她最贴心的朋友正站在身旁，她最渴望的爱人正在来接她的路上。 她曾经设想的最大的幸福，就这样来到了她的眼前。 “新郎来啦！”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康温采家里的各路亲戚一起挤到门口，将房门用力抵住。 “唱首情歌来听听啊，不然可不能把新娘子接走！” 隔着一扇门，屋内的人已经听到了老六有些羞涩却不是洪亮的声音：“采儿，我来接你了，你想听什么情歌？” 康温采捂住嘴轻轻笑，这个傻子，这会新娘才不会跟你搭话呢。 康家的亲戚们见新姑爷这么言听计从地准备开唱了，开始七嘴八舌地点起歌来。 “来个爱的就是你！” “咱们采儿有酒窝，唱小酒窝！” “月亮代表我的心啦！” “哎呀太老套了啊！” ……门内的人叽叽喳喳，门外的老六越来越紧张了。他还从来没唱过歌呢，不知道采儿会不会喜欢啊。 老六求助地看了一眼站在他身边的甘南星，甘南星一脸沉静不为所动地站着，完全无视老六可怜巴巴的眼神。 后悔了，真的！ 当初就应该让程恩泽来当伴郎的，甘南星这家伙，对他是完全不管不顾啊，想到屋里还有个尚未出手的伴娘顾京墨，甘南星这家伙在京墨姐面前，会不会言听计从啊？想到这里，老六感觉自己的接亲之路，真的是波折重重啊。 但是那又能怎么办？伴郎是他自己选的啊。 老六活动了活动有些僵硬地肩膀，鼓起勇气开口：“你在我眼中是最美，每一个微笑都让我沉醉……” 歌声一出，门外一片寂静，门内一片哗然，既而是一阵爆笑。 “采儿姐，以后别让姐夫唱歌了啊！” 康温采姨妈家的小表弟十几岁的年纪，一开口就道出了所有人的心声。 这么简单的一首歌，那么聪明的一个人，怎么就唱得荒腔走板呢。 康温采也是第一次听到老六唱歌，且不说唱得如何，这么有年代感的歌，也就曾经是一把大胡子的他会选了。 “那又怎么样，你姐姐我喜欢！”康温采傲娇地给小表弟展示了自己的尖下巴，完全是一副得意洋洋你管我的派头。 小表弟也对这康温采做了个鬼脸，两人逗趣的样子又换来了一阵大笑。 这笑声让老六越发的紧张了，歌声更是不知道拐到了哪个调子上。 “行了，唱几句就可以了。”忍无可忍的甘南星终于开口阻止了老六，再唱下去，这新娘可能真的接不走了。 歌声一停，门内的人除了康温采都略略地松了一口气，打开门把一群人放了进来。 一进门的老六就把自己怀里的红包一个个塞到众人手里，哥哥姐姐弟弟妹妹阿姨叔叔地叫得很亲切。 他现在无比感谢自己的好记性和康温采给他传过来的那一堆照片，居然把屋里的人都认了个遍。 塞过一遍红包，老六就想朝坐在床边的康温采走去，却被顾京墨拦住了去路。 顾京墨看一眼康温采，在她的点头示意之下，开口了：“想接我们采儿走呢，就要先过几个小关卡。” 老六挺直身体，一幅大义凛然的样子：“没问题，京墨姐，你说！” “第一个，伏地挺身五十个。”顾京墨说完，有些抱歉地看了眼老六，不要怪我，这是你媳妇的意思。 这个简单。 老六将手中的捧花递到甘南星手里，立刻弯腰，在床边开始做伏地挺身，在小表弟小表妹们的呐喊声中毫无困难地完成了五十个，连气息都没有什么大的起伏变化。 一边默默看着的康妈妈和康爸爸满意的点点头，这嫁女儿，不就是要找个身强体健的女婿嘛，这个小子，年纪轻是轻了点，能身体健健康康地陪着采儿，他们也就没什么别的要求了。 第136章 芥末过敏 在众人的起哄声中，老六身手矫健地起身，朝康温采迈进了一步。 然后迅速地被亲朋好友们挤到了中间：“快快快，京墨姐，第二关第二关！” 看着老六脸上斗志满满的样子，顾京墨也放宽了心，接口道：“第二关，咱们考考恋爱史吧，说出三个你对采儿心动的瞬间。” “三个？”老六反问，“可是我每时每刻都在心动啊！” 明明是撩人的情话，从老六的口中说出来，却又无比真诚。 众人一阵起哄，康温采却笑红了脸，心动在眼睛里是能看到的，而她，似乎只要与他对视，便能切切实实地感受到他眼眸中的情意。 甘南星站在老六身边，不由得对这个小子刮目相看，真的没想到，老六这么多年闷不吭声，连刮胡子这种事都不知道问一下的人，居然能如此自然地说出自己的心意。 顾京墨默默地给老六点了个赞，采儿偶尔地有点小孩子脾气，可是明明更像是小孩子的老六，却在她的身边，活得像是最有担当的大人的样子。 既然都是大人了，又是来求亲，那就不能太放水啦。 “第三关，这里是六个饼干，五个芥末，一个抹茶，挑到抹茶，然后吃下去。” 看着被顾京墨端在手里的小盘子，老六有些紧张了，他倒不是怕吃芥末，关键是怕芥末入口，涕泗横流，影响他光辉伟岸的新郎形象啊。 但是，亲爱的采儿正在看着他，准岳父岳母也正在看着，他怎么能够退缩。 硬着头皮，老六朝那不大的盘子伸出了手。 六分之一的概率，幸运女神应该是属于他的吧。 小小的饼干塞进嘴里，小心翼翼地咀嚼两下，老六唯一的感觉就是全身的毛孔都张开了！ 芥末！ 看着老六硬挺着喘气的样子，程恩泽在一旁不怀好意地笑了，小子，知道娶媳妇不容易了吧！ “哎哎我们新郎可是有亲友团的啊，能不能让亲友团搭把手啊？”老六请的婚庆公司派来了大总管，协调整个流程，看到新郎一脸痛苦的样子，及时地开口救场，这要一直吃到第六个才到抹茶的话，这摄像师估计只能拍新郎痛哭流涕的脸了。 听到大总管的这句话，程恩泽不怀好意地眼神瞬间转向了甘南星。 这家伙自从做了演员，真的是除了在镜头前之外，连个基本的表情都没大有了，不知道，芥末会不会让他脸上丰富一点呢？ “伴郎来，伴郎来！” 程恩泽挤在人群里，跟着大家一块起哄，反正他不娶媳妇，他也不是伴郎，他想怎么嗨就怎么嗨。 老六求救地看向甘南星，眼神里明明白白地写着，大哥！亲大哥！求你了，帮帮我！ 甘南星无法，只能向着顾京墨和她手中的小盘子走去。 顾京墨端着盘子的手微微有点颤抖，他会不会吃到芥末啊？他不能吃芥末的啊。 甘南星朝着盘子中的小饼干伸出手指，那些饼干，外表看上去，全然是同个样子，抹茶与芥末，在外形上更是难以区分，虽然，抹茶会让他有些不适，但是兄弟结婚，能挡，就帮着挡一次。 一边的老六也再次鼓起勇气朝着饼干进发，他南哥愿意帮他，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了，如果他敢偷懒，以后可就真没好日子过了。 眼见甘南星的手指即将碰到那个夹着芥末的饼干，顾京墨手指微动，将其中一个小饼干拨到了老六手边，老六认命的拿起饼干，朝嘴里送去。 甘南星也捡出一个小饼干，观察片刻，就要送到嘴边。 在离唇畔还有十几公分的时候，老六已经率先发出惊喜的呐喊：“唔，抹茶！采儿我吃到了！” 与老六一同松一口气的，还有端着小盘子的顾京墨，她轻轻撞了撞甘南星的手臂，示意他将饼干放回盘子里：“吃到了，别吃了。” 甘南星看着伸在自己身前的手臂，思绪回到了三年之前。 那是某一个他去她那里蹭饭的日子，她买了新鲜的三文鱼，并调配好了酱汁，看上去分外可人的样子。 然而当甘南星将沾过酱汁的三文鱼入口之后，才感到了一股辛辣的刺激，之后便是不停地咳嗽，后来做了检查，才知道他有轻度的芥末过敏症。 她不让他吃，是因为还记得这个吗？ 甘南星作势将手中的饼干朝嘴里塞去。 顾京墨看着那厚厚一层芥末即将进入他的嘴里，几乎是本能地踮起脚尖，将他手中的饼干夺了下来，扔回了小盘子里。 甘南星看着她这一系列的举动，微微地眯了眯眼睛。 她确实记得，他不能吃芥末的事。 多日来或者说多年来笼罩在甘南星心头的阴霾似乎散去了一些。 在老六终于背起康温采准备出门的时候，甘南星也露出了今天来的第一个笑容。 他的这个弟弟，终于是找到了自己的幸福。 作为伴郎伴娘，甘南星和顾京墨被大总管安排着坐进了同一辆车里，一直想跟上来的程恩泽，则被大总管撵了出去。 鞭炮声响起，车子一辆接一辆地缓缓开出去。 顾京墨看着窗外，康温采家的小区是她除了自己家外，最熟悉的地方了，当初还是小小丫头的时候，她们一起扮演着新郎新娘的游戏，那个时候还有梁维翰，虽然，此刻，他早已经不在这里。 甘南星看向顾京墨，她正望向窗外，只留给他一个侧脸，她的脸上，有留恋，有感动，似乎也有着淡淡的忧伤。 曾经，他也曾设想过一个婚礼。 到如今，他的脑海中，仍然有着那个新娘的样子。 顾京墨将视线从车窗外收回，却不敢侧身去看坐在身边的甘南星。 她只能低下头去检查自己需要带着的各种各样的小东西，最最重要的，也就是手中的这个小盒子里装着的两枚婚戒。 顾京墨打开盒子，简单的铂金指环，一大一小，并排放在一起。 在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光。 她曾戴过戒指，后来便摘下了。 后来的某个时刻里，她以为她有机会再次戴上戒指。 如今想来，她终究是没有机会了吧。 第137章 没有忘记 婚礼现场设在恒星酒店。 在婚车停下来的时候，顾京墨率先下了车，在仪式正式开始之前，她要一直陪着采儿，而那之前，新郎和新娘是不能待在一起的。 匆匆下车的顾京墨，没有注意到一个小盒子从她的手提包中滑落出来。 婚礼一个流程一个流程地进行着，康爸爸挽着采儿，将她送到了老六身边，采儿不舍地抱着爸爸，康爸爸则满眼期盼地望着老六，换来了老六郑重的鞠躬。 顾京墨看着眼前的场景，眼泪控制不住地落下来。 每一场婚礼，最打动人的，往往并不是爱情，反而是父女子女之间难以割舍的亲情。 当初，她的爸爸也曾满怀期盼地送走了她，而她终究没能让爸爸看到自己幸福的样子。 “下面，请新郎新娘交换戒指。” 司仪的声音透过话筒，传遍了整个宴会厅，顾京墨举步向康温采和老六站的位置走去。 迈出几步之后，才意识到自己手中空空如也，戒指！戒指呢？ 她定在当场，有些焦灼地去翻看手中拎着的小包，却看到一双脚出现在自己的视野里。 顾京墨抬头，站在他面前的是甘南星。 而他的手中，正托着一个小小的黑丝绒盒子。 眼睛望着她，看不出是什么情绪。 婚礼现场放着轻柔的音乐，高大的男人站在娇美的女人身前，微微弯曲的手臂伸向女人，修长的手指间托着戒指盒子。 似乎只欠缺一个下跪，就能完成一个正式的求婚仪式。 会场里的所有人都在关注着新郎新娘，没有人注意到舞台的角落里，静静站立默默对视的两个人。 “戒指。” 直到甘南星开口，顾京墨才回过神来。 顾京墨伸出有些颤抖的手，探向他的手心，将那黑丝绒盒子握进手里，指尖与手掌接触的瞬间，有让她眷恋许久的温度。 顾京墨终于将戒指送到康温采和老六身边，看着他们各自拿起戒指，戴在对方的无名指上，看着他们眼眶中含着微微的水意互相拥抱亲吻，看着坐在下边的康爸爸康妈妈也红了眼眶。 流泪，也是幸福。 顾京墨再次退回到角落，站到了甘南星身边，这是舞台留给伴郎和伴娘的位置。 顾京墨一直专注地看着拥抱在一起的新人，甘南星则一直看着顾京墨。 看到了从她脸颊滑落的泪，也看到了洋溢在她嘴角的祝福的笑，当然也没有错过她从自己手中拿走戒指时候的慌张。 于他，她并不像她自己以为的那样无动于衷吧。 婚礼的仪式终于结束，众人开始各自落座准备用餐，康温采也换了一身大红长裙，跟老六一起，给亲朋好友们敬酒。 因为参加婚礼的都是最亲近的亲人和朋友，谁也不担心新郎新娘会被灌酒，康温采早就嘱咐顾京墨和甘南星一起去吃点东西，除了她和老六，最累的应该就是这两个人了。 顾京墨不敢去看甘南星，率先向宴会厅的一角走去，进门的时候，她已经看到hayden坐在那里，他今天主要照顾伯琅，辅助他完成花童的任务，此刻正兴高采烈地跟伯琅说着东西方婚礼习俗的差异，即使对方仍然是个只有五岁多的孩子。 “然！” 看到顾京墨过来，hayden大力地挥着手，兴奋程度远远超过顾伯琅这个小孩子。 顾伯琅也看到了正在向他们走过来的妈妈，当然也看到了跟在她妈妈身后的那个高大的男人。 他很高大，脸色看上去并没有很高兴的样子，眼神似乎落在他妈妈身上。 虽然已经过了三年了，可是顾伯琅仍然记得他。 那是他的甘叔叔。 他小的时候曾经以为他是他的爸爸，后来好久都没有再见过的甘叔叔，今天终于见到了。 在顾伯琅自己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他的身体已经冲了出去。 五岁的他长高了一些，以往他只能抱住他的膝盖，此刻，几乎可以抱住他的大腿了。 “叔叔。” 闷闷的声音从腿边传来。 甘南星低头看向抱住自己的那个小家伙。 他个子长高了，头发也留长了一些，看起来已经是个小男子汉了。他抬起的脸上还带着一丝婴儿肥，似乎是有了一些不同，但是看过去却总能想起他小时候的样子，还有他更小更小的时候，被他托在手心里时候的样子。 “伯琅。” 甘南星的声音里有着前所未有的温柔。他弯下腰，将顾伯琅抱进了怀里。 他是第一个抱他的人，是因为这样的缘分，让他能够在三年后还记得自己吗？ 甘南星捏捏顾伯琅的小脸，这是他抱的第一个孩子，这也是他抱过的唯一一个孩子。 后来他拍了好几部戏，从来没有再跟儿童演员合作过。 到目前为止，他带孩子的戏，还是只有一部他为他量身打造的《御龙传》，虽然，那个故事并没有被完整地演绎。 顾京墨看着被甘南星抱着的伯琅，心里不是不惊讶的，伯琅和甘南星见面的时候，才两岁而已，在威尼斯的三年里，她陪着他成长，看着他认识新的朋友，学习新的知识，渐渐地忘记了幼儿时候的一些事，他有时候会连自己最喜欢的东西也忘记，她以为他也忘了甘南星，毕竟他从来没有说起过甘南星的名字。 现在这个样子，伯琅是还记得吧，像她一样，一直在努力，却始终没忘记。 比顾京墨更惊讶的是hayden。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这个男人是……骆丞！ 现在骆丞正抱着顾伯琅，而且看上去很是亲密熟悉的样子！ 而一边的顾京墨，也是一脸复杂的表情！ hayden的大脑飞速地运转着。 难道说……难道说……难道说…… 他是伯琅的爸爸？！ 这个念头让hayden吓了一跳，却也解开了他心头的一个谜团，如果他是伯琅的爸爸，那一切就能说得通了。 然而hayden这个念头还没有在脑海中盘桓太久，场面已经发生了变化。 一个美丽高挑的女子穿过人群，走到了那个高大男人的身边，极其自然地挽住了他的手臂。 顾京墨也看到了来人，轻轻开口打了招呼：“轻容姐……” 第138章 对峙幸福 顾京墨没有想到会在这里见到谢轻容。 谢轻容也没有想到会在这里见到顾京墨。 “京墨，你回来了？怎么也没跟我们联系？” 谢轻容脸上全是惊喜，带着一点点嗔怪地望着顾京墨，似乎，顾京墨一回到国内，最先联系的人便应该是她一样。 顾京墨想起当初，她自始至终都没有过谢轻容的联系方式。 “因为工作回来的，时间比较仓促，内来得及跟大家打招呼。” 三年过去了，这种虚假的应酬与客套，对顾京墨而言，也没有那么难出口了。 “南星，京墨回来你怎么也没跟我说一声，当初她匆匆出国，我都没来得及跟她告个别。” 谢轻容转向甘南星，握着他手臂的手逐渐收紧，脸上的表情，就像是任何一个普通的女朋友带着爱意和娇憨撒娇的样子。 甘南星没有回答她的问题，也没有收回自己的手臂，反而开口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我下午在这边有个发布会，之前不是跟你说过吗，你居然不记得！我来的时候看到了程总，才听说你在这里的，知道你心疼我，不过你朋友的婚礼，我还是可以出席的嘛。” 谢轻容右手撩拨着自己肩头的秀发，眼神偶尔地看向甘南星，偶尔地转向顾京墨，一番话说得让人浮想联翩。 顾京墨始终微笑站着，没有插话。 甘南星将顾京墨不动声色的神情收入眼底。 反而是一边的hayden有些搞不清楚状况了。 这个男人，难道不是伯琅的爸爸吗？那这个女人又是谁？新女友？ 不管怎么样，都不能失了气势。 hayden走上前去，揽住了顾京墨的肩膀，这个动作他做过无数次，熟练无比，顾京墨也早已经习惯他的肢体接触，连眼神都没有任何的变化。 “然，不介绍一下吗？” hayden其实早已经在奥布莱恩那里知道了骆丞的真实身份就是中国的男演员甘南星，说实话，看到照片的时候，他实在无法把那些小说背后的男人跟眼前的国民男演员联系到一起。 他还记得他跟顾京墨一起在威尼斯看的那部片子，主演就是甘南星。 他虽然很欣赏那部片子，可是在他心里，甘南星的地位完全不及骆丞十分之一。 他有些不明白，这个男人为何会放弃写作，而做一个演员？ 并非他歧视演员这份工作，而是因为任何一部作品，其根本性的作者都是导演，演员的个性和主动性会受到很大的影响，一个创作出那么多优秀作品的人会甘于被别人支配吗？ 虽然，他早就知道这是骆丞，可仍然做出了一幅不认识的样子。 顾京墨这几年来的忧伤和思念，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应该就是因为这个男人吧。 在她的口中，他们会是怎样的关系呢？ 在hayden开口的时候，顾京墨的大脑就一直在飞速旋转，她应该怎样介绍眼前的这两个人。 甘南星和他的……女朋友？ 所有的视线都聚焦在顾京墨身上。 是啊，她是连接他们所有人的轴承吧。 停顿的时间似乎有点久，但是顾京墨终于还是开口了。 “这两位都是中国非常优秀的演员，甘南星先生和谢轻容小姐。” 官方到不能更官方的回答从顾京墨口中被说出来了。 如果不是对面的气氛太过凝重，hayden都要控制不住的笑出来了。 果然！不愧是顾京墨，一句话让对面的男人女人一起黑了脸。 “这位是威尼斯smart出版社的老板，haydenscott。” 听到这里，hayden感觉自己有点能够理解顾京墨的小心思了，她居然只介绍了自己的职业，连他是她的朋友都没有说，难道是怕对面的人误会吗？ “嗨，叫我hayden就好。甘先生，看过你的电影，实在非常精彩，还有美丽的女士，认识你是我的荣幸。” hayden礼仪满分地跟对面的两人打招呼，搭在顾京墨肩头的手却始终没有放下来。 甘南星看着这个高大英俊的白人男性，威尼斯电影院里那个站在她身边的男人，是他吧？ 甘南星的视线在hayden搭在顾京墨肩头的手上不着痕迹地停留了一秒钟，便转开对上hayden的眼睛：“你好，scott先生。” smart公司的老板的话，看来以后会有机会慢慢了解的吧。 谢轻容对于亲昵地站在顾京墨身边的男人充满了兴趣。 “嗨hayden，见到你很高兴。我从来都不知道京墨还有个外国朋友，她那时候匆匆赶去威尼斯，难道是为了见你吗？” 谢轻容脸上是明显的开玩笑的表情，说出口的话，却似乎在暗示顾京墨与hayden之间有着更深层次的关系。 hayden看着这个美丽的女人，不由得再次感慨，决定不婚的自己实在是太过明智，女人真的是非常可怕啊。 “我想任何人遇到然，哦，不，遇到京墨，都会是一件幸运的事。我想我们可以一起吃点东西，听说中国的婚宴，菜品是非常丰富的。过来，bryan。” hayden向顾伯琅伸出手。 顾伯琅恋恋不舍地看了一眼甘南星，朝hayden张开了手。 甘叔叔似乎已经不是他的甘叔叔了。 旁边的阿姨长得漂亮是很漂亮，可是身上的香味一点都不好闻，还是妈妈那边更好。 看着拦着顾京墨，抱着顾伯琅的hayden，甘南星的眼神一下子变得幽深起来。 刚刚那个温暖熨帖得直达心灵的温度，也从他的怀里消失了。 谢轻容看着站在一起的顾京墨和hayden，笑容愈发灿烂：“你们看起来真幸福。” “谢谢。”hayden冲着谢轻容眨眨眼。 众人终于坐下来开始吃饭，顾京墨一直忙着照顾顾伯琅，夹菜，倒水，剥虾壳，甘南星则坐着默默地喝着杯中的酒，反而是hayden和谢轻容，兴致不减，天南海北地聊天。 顾京墨给顾伯琅剥了一小碗的虾仁，伯琅吃了几个就不想再吃了，顺手便将虾仁倒在了hayden的盘子里，而hayden一边跟谢轻容聊着电影艺术，一边一个个把顾京墨剥好的虾仁吃了下去。 甘南星端着酒杯的手顿了顿，终于还是端起来，喝了一大口。 第139章 转山西路 当康温采和老六端着酒杯来到顾京墨所在的这一桌的时候，对于这个桌子上的人员组成，很是有些吃惊的。 顾京墨和hayden坐在一边，中间夹着一个顾伯琅。 甘南星则和谢轻容一起坐在了对面。 明明是大圆桌，几个人竟然就这样坐得泾渭分明。 不过谢轻容，她怎么会在这里？甘南星没有说过会带她来参加婚礼啊，而且，他们跟谢轻容也完全不认识。 难道说，网络上的绯闻都是真的，谢轻容跟甘南星私下已经开始交往了？ 顾京墨和甘南星对于老六和康温采而言，都是他们特别特别亲近的朋友，说是来敬酒，不过是想过来聊一下，休息一会，本以为这桌上唯一需要照顾的应该是京墨带过来的外国朋友，内想到谢轻容竟然也会突然出现。 但是不管怎么说，婚宴现场，怎样都得将礼节做好。 “谢谢大家。” 老六端起酒杯，视线和顾京墨、甘南星一接触，双方已经明白彼此的心意。 所以老六的酒杯，率先朝着谢轻容手中的酒杯碰过去。 “没想到谢小姐能来，非常感谢。” 谢轻容笑靥如花：“南星的朋友，也是我的朋友，祝你们幸福！” 老六微笑颔首，喝下了杯中的酒。 康温采冲着谢轻容笑笑，没有开口，看上去完全是羞涩的新嫁娘的样子。 待谢轻容坐下，康温采挤到顾京墨身边，跟hayden倒了一杯酒：“hayden，谢谢你陪京墨来参加我们的婚礼。” 之前hayden已经见过康温采，对于顾京墨这个开朗健谈的朋友也是很有好感：“见证幸福，我的荣幸，敬你，美丽的新娘。” hayden是蓝色眸子，专注的时候，似乎能够看到像是流淌的湛蓝水波。 “哇！你的眼睛太漂亮了！”康温采惊呼一声，一边的老六一些吃醋地撞撞她的手臂。 终于吃饱喝足的顾伯琅似乎找到了知己：“干妈，hayden的眼睛真的非常非常漂亮。” 所以他才会在第一次见到hayden哭的时候走过去给他擦眼泪。 当然，他的妈妈一直不知道他是一个外貌至上主义者。 hayden也不知道自己曾经因为自己流泪的双眸，而赢得了一个小小男孩的同情与喜爱。 “知己！” 康温采跟顾伯琅击掌，不愧是她的干儿子，审美真是像她。 hayden看着眼前的场景，眼神里的笑意加深，再看看顾京墨，心中的疑惑更深。 这样亲近的朋友，这样幸福的生活，是什么让顾京墨毅然决然地割舍掉一切，躲在威尼斯一躲就是三年呢。 是那么默不作声喝酒的男人吗？ 他是不是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 hayden的心里有些犹豫，或许，他应该更多地再去了解一下，了解一下顾京墨，也了解一下甘南星。 婚宴还未结束的时候，谢轻容便因为发布会的事情先行离开了。 剩下的众人吃饱喝足祝福过后，也各自返回自己家中。 顾京墨也想赶快回到自己的住处，在国内待了太久了，伯琅的学业也耽误不少，她还是想尽快赶回去。 她最挂心的采儿找到了幸福。 她最留恋的人，似乎也已开始新的生活。 她，也应该回到自己的生活中了。 送完亲朋好友的康温采，却一直拉着顾京墨，让她去自己的新家。 “你都还没去过我和老六的新房子，不行，你必须跟我回去，不然以后我绝对不让你进我们家门。” 采儿喝了不少酒，这会儿真的是有些醉了。 顾京墨知道喝醉酒的采儿根本招惹不得，只能无条件的服从她的要求，便只能将钥匙逃出来递给hayden：“hayden，你先带伯琅回家吧，我送采儿回去之后再回家。” 甘南星也还没有离开。 在出版论坛上见面的时候，他明明记得他们一起住在了酒店安排的客房里，回家？回去哪里？难道是…… 看着从顾京墨手中传递到hayden手中的那串钥匙，还有两人之间不需过多言语的默契，他们并不仅仅是单纯的同事关系吧。 甘南星忽然感觉自己的心有点发闷，似乎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 顾伯琅仍然很留恋甘南星，很是不舍地抱着甘南星的腿好一会才说了再见。 甘南星很想开口说些什么，终究只是默默他的头，看着他跟着那个白人渐行渐远。 走出酒店的时候，老六才意识到，他们之中只有顾京墨没有喝酒，而根据采儿告诉她的，京墨姐似乎不会开车。 “我们叫代驾吧。”老六喝了不少，但是意识还是很清醒。 甘南星喝的，似乎不比他这个新郎更少。 “我来开吧。”顾京墨开口。 “京墨姐，你不是没有驾照吗？” “考出来了，国际驾照，技术虽然不算好，但是平安到家还是没有问题的。” “顾京墨！你居然自己去考国际驾照不叫我……”采儿被老六抱在怀里，偶尔挣脱出来，表达一下对顾京墨的怨气。 她是真的生气，气她一走就是这么久。 让她们错过了彼此之间那么多重要的事。 明明应该陪伴着一起长大，一起到老的啊！ 顾京墨连忙开口哄着：“是是是，是我的错，是我的错。” 好不容易将康温采扶进车里，老六已是大汗淋漓，上车没多久，也就昏睡过去。 因为酒意，甘南星也有些昏昏，他坐在副驾驶上，看着身边的女人熟练地将车子启动并开出去。 当初，她是完全不会开车的。 所有，他接过她好多次。 她也等过他好多次。 现在，她会开车了，是不是再也不需要等他了呢？ 终于将车开出车库，顾京墨问老六：“新家地址是哪里？” 除了开会，就是筹备婚礼，回来这么多天，顾京墨竟然一次他们的新房都没有去，也难怪采儿吵着闹着要让她跟着过去。 等了许久，顾京墨也没有等到老六的回复，看向后视镜，才发现后排的新郎新娘早已你靠着我，我靠着你，安稳地睡着了。 “去转山西路。” 在安静的车厢里，甘南星的声音即便非常低，听起来，仍然清晰无比。 似乎因为喝了一些酒，他的嗓音中带着一丝沙哑。 不过，那个地名，却让顾京墨心中一颤。 转山西路？他的家？她曾经的……家？ “他们在那边买了房子。”似乎是知道顾京墨心中在想什么，甘南星闭着眼睛开口解释。 车，向着转山西路驶去。 第140章 我还没到 顾京墨对转山西路的记忆，是深深地刻印在脑海里的。 那时候她住在月子中心里，决定要把房子抵给陆英，来换取她父亲更多的收藏，那时候的茫然无助，是怎样的言语都形容不了的。 转山西路的房子，对她而言，就像是大海上的一座孤岛，将即将溺毙的她救起。 后来，她才知道，那是他的房子。 顾京墨悄悄转过头去，看向甘南星。 他喝了些酒，斜靠在座椅背上，闭着眼睛，不知是否睡去。 他对她而言，像是长腿叔叔、圣诞老人、阿拉丁灯神…… 她对他而言，或许只能是灾难和麻烦吧…… 顾京墨握着方向盘的手不断收紧，很快了，很快地她就会离开这个地方，很快地她就会彻底地走出他的世界，很快地他就可以平平安安地过着真正适合他的生活。 熟悉的小区大门，熟悉的幼儿园，熟悉的黄帽子，熟悉的停车场，甚至是……熟悉的楼。 顾京墨停下了车，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相互扶着下车的康温采和老六走向了熟悉的电梯口。 顾京墨的脚像被定住一般，站在车边，一动不动。 “怎么不走？”甘南星站在车的另外一侧，看着站住不动的顾京墨。 “他们……住在哪儿？” 顾京墨有些紧张都看着甘南星。 “我们楼下。” 我们……楼下…… 她已经三年没有回来过了，而他说起这里，仍然是“我们”吗…… 顾京墨的眼神有些闪躲。 比起康温采的婚房，她更怕想起的，是那个与他一墙之隔，承载着最多欢笑与期待的b座。 康温采和老六似乎是真的喝多了，走进电梯里的两个人完全忘记了同伴们。 顾京墨看着缓缓关上的电梯门，加快脚步赶上去，最终也只能面对紧紧闭合的电梯门。 顾京墨无奈地退后一步，正撞上随后赶来的甘南星，后背与胸膛在瞬间接触后分开。 空旷无人的地下停车场里，只剩下了顾京墨和甘南星，安静的似乎连呼吸声都能听得到。 “既然大家都平安到家了，那我就先回去了。” 说真的，她不敢再继续待在这里了。 “我还没有到家。” 甘南星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什么？ “我说，我还没有到家。” 甘南星的手臂越过顾京墨，按下了电梯的上行键，他身体微微前倾，一只手搭在墙上，看上去，就像是单手将顾京墨困在怀里一样。 被甘南星的气息包裹着，让顾京墨有些紧张，她努力控制自己，不着痕迹地挪动脚步，想要借此脱离他的势力范围。 看着顾京墨越来越靠近电梯门，甘南星终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退后半步，给她留出空间，再退的话，她就要撞在电梯上了。 紧绷的气氛终于缓解，顾京墨似乎又能够再次呼吸了。 叮—— 电梯到了。 顾京墨如蒙大赦一般弹开：“电梯来了，你上去吧，我先走了。” 说完，便抬脚，向着甘南星的身后移动过去。 擦身而过的瞬间，甘南星握住了顾京墨的手，将她拽进了电梯里。 他的力道太大，以致于顾京墨整个身体都失去了控制，只能向着他在的方向倒去。 甘南星已经进入了电梯，而被他拉扯的顾京墨也被拽了进来，甘南星撞在了电梯壁上，而顾京墨撞进了甘南星的怀里。 顾京墨认识的甘南星一直是温柔冷静又自持的，即便，那个时候她用那样蹩脚的借口离去，他都没有继续追问过一句。 可是此刻在她的身后，那有些粗重的呼吸声，环住她身体的那逐渐收紧的手臂，无一不在告诉她，此刻，她身后的男人，似乎在压抑着什么怒气。 顾京墨忘了挣扎。 这样的甘南星她从未见过。 可是，无论是什么样子的甘南星，对她而言都是甘南星啊。 “你过得好吗？” 他的声音低沉，说话的时候，似乎连靠近她后背的胸膛都在震动。 过得好吗…… 不好，一点都不好。 总是在思念，常常在后悔，无时不愧疚，她怎么可能过得好呢。 泪意泛上眼眶，顾京墨用力眨眨眼。 “我过得很好。” 这声音，怎么听都不像是她的，原来，她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心狠。 “我关注过你的电影，你的事业很成功，轻容姐，也是个很优秀的人，你们……” 顾京墨话还没说完，甘南星便松开了禁锢她的手。 不用回头，顾京墨也知道甘南星脸上是怎样的神情。 “你好好休息。” 因为一直没有按楼层，电梯一直停在负一层，顾京墨伸出手按下了开门键，迈步走了出去，甘南星仍靠着电梯壁，一动未动。 直到听到电梯门合拢的声音，顾京墨才慢慢转身，看向电梯。 数字一点一点地攀升。 一楼、二楼、三楼……二十二楼。 采儿，祝你们幸福。 再见了，甘南星。 顾京墨将老六的车钥匙交给了门口的值班室。 值班室里已经换了新的保安，完全不认识她这个三年前的老住户。 走出转山西路的时候，顾京墨给hayden打了电话，他们应该回去了。 hayden接电话的时候，正在和顾伯琅在游乐场，他打着带伯琅玩的借口，自己玩得比伯琅还开心。 听到顾京墨催促他买机票的话，他一时有些糊涂：“然？为什么要走？我们有新的工作啊！” “什么工作？论坛已经结束了啊。” “哦，可能是我忘记告诉你了，我们要跟星翼合作，在中国推出你的新作品。” “什么？” “推出你的新作品！” hayden身边很吵闹，不由自主地加大了音量。 顾京墨问出“什么”的时候，并非没有听清，而是不敢相信。 smart从来没跟中国的出版社合作过，怎么会突然在中国推作品？而且为什么正好是星翼？ “对了然，还有一个好消息，我们以后可以跟你的偶像合作了，骆丞！虽然，你似乎早就认识他了。congratulationsbaby!” hayden吼出这句话后就挂掉了电话。 顾京墨仍然站在转山西路小区的门口，拿着手机，定定地出神。 许久之后，她才转身，看向那栋熟悉爱的住宅楼，熟悉的二十二层的位置。 那一片片反射着阳光的玻璃之后，她似乎对上了某个遥远的眼神。 第141章 解除合同 顾京墨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站在转山西路楼下的。 她知道hayden常常不按常理出牌，在写作上，他有些强势的鼓励确实帮助她推出了几部反响不错的作品，可是她没有想到他会签下这样一份合作意向书。 她与骆丞。 写作，有什么可合作的呢？ 为什么偏偏又是他？ 如果说是当初，她或许会兴高采烈地投入到新的合作中去，毕竟，骆丞是她在事业上的终极偶像。 然而当骆丞和甘南星划伤等号的时候，一切就都不一样了。 骆丞就是甘南星，甘南星就是骆丞。 对于骆丞，她心心念念地想要拜访，对于甘南星，她却是时时刻刻地想要逃离。 为什么，他们偏偏是同一个人呢？ 她还能想起昨日里在hayden的质问之下，她避无可避之后的落荒而逃。 “骆丞是你最欣赏的作家，与他合作，我以为你会很高兴。” 是的，如果只是骆丞。 “hayden，你明明知道我们无法在中国待那么久，伯琅还有学校的事。” 这是一个连顾京墨自己都觉得蹩脚的借口，自然也招致了hayden的反驳。 “伯琅不过是幼儿园而已，在这里他一样能够受到最好的教育，而且，他明明更喜欢在这里生活，你应该知道这不是关键的问题。” 是的，这不是关键的问题。 关键的问题，在她的心里。 顾京墨明显闪躲的眼神被hayden抓个正着。 “你在乎的是骆丞，还是那个甘先生？” 隐私对于每个人都一样重要，过去的三年里，hayden一直知道顾京墨心里藏着一个看不到的伤口，他以为时间可以消磨一切，所以他从来没有问过，只是作为朋友尽力地陪伴她走出来。 可是回到中国的这几天，她的魂不守舍，几乎是个明眼人便能看出不对劲。 这对于一个需要凝神创作的作家而言，并不是一个好现象，作为朋友，他也不希望顾京墨的心中，永远埋藏着这样一个疙瘩。 决定与骆丞合作之初，他并不知道骆丞与顾京墨之间的关系，后来知道之后，反而加深了合作的念头，人一生只能活一次，当然要不留遗憾才好。 顾京墨最终也没有回答hayden的提问，而是愤愤然地从他手中抢回了合同。 她会让这份合同重新变回几张无意义的纸。 站在楼门口，顾京墨鼓足勇气按下了22a的门铃。 转山西路还是一样地治安良好，保安即便知道她曾在这里住过两年，也没有破例给她临时出入卡。 等待的时刻是煎熬的。 顾京墨手中的档案袋都被捏得有些变形了。 他会同意解除合同吗？ 他如果问她为何解除合同她该怎么回答？ 他…… 所有的问题最终都变成了，他如果不让她进门怎么办？ 门铃按下已经许久了，甘南星仍然没有回应。 顾京墨有些颤抖的手指，再次朝着门铃伸过去。 在即将按下的瞬间，门终于打开了。 顾京墨深吸一口气，拉开了门。 因为门铃的独特设计，顾京墨走入电梯，直接便被带上了二十二楼。 这里，是她三年多都未曾再踏足的地方。 电梯门开的时候，顾京墨本能地先去看了一眼b座，房门紧闭着，看上去，与她离开的时候，没有任何不同。 颇有些留恋地用手指拂过门框，顾京墨转身朝着a座走去。 今天，她是想来跟甘南星接触合同的。 然而开门声，却在身后响起。 b座已经被卖掉了吗？ 顾京墨对于自己刚刚在门口徘徊的举动感到抱歉，转身便想道歉，却看到开门的人睡眼惺忪，正是甘南星。 顾京墨抬抬头，又转转头。 这里是b座没错。 他为何没有住在a座呢？ 难道…… 在那个念头还没生起的时候，顾京墨便否定了自己。 绝对不可能因为她。 这两套，都是他的房子，住在哪里，不过是随性而已。 顾京墨思绪联翩，站了许久，既没有开口，也没有进门的意思。 甘南星斜倚在门框上，也不出声地静静看着她。 此时的他，确实还没有太清醒。 他一醒来，她就站在他门前的日子，实在是有些久远了。 久远到，他总是不由自主地怀念。 怀念到，他有些分不清此刻是梦境还是现实。 在意识反应过来之前，他的身体便先一步行动了。 他上前一步，将站在门口的人拉过来，抱进了怀里。 宽大的档案袋被挤压在中间，隔绝着两个人的身体。 即便如此，这拥抱的感受，也是如此真实。 顾京墨有几秒钟的时间里，发现自己是无法思考的。 直到越来越多他的气息将她缠绕起，她才后知后觉地伸出手，抵着他的胸膛退了出去。 她看着甘南星的眼睛逐渐变得清明，内心里暗暗告诉自己，刚刚的他，只是将醒未醒之时的迷糊与错乱而已。 或许曾经有个人常常在他醒来时候给他拥抱，可那个人必然不是自己。 温暖的气息逐渐远离，甘南星的神情恢复了冷静，他将身边的门打开，让出进门的位置：“进来吧。” 顾京墨小心地迈进房间，穿过门框的时候，有意地与站在门边的他保持了相当的距离。 甘南星眼神微黯，将身后的房门带上，率先走进屋里。 对于主人的先行离去，顾京墨有瞬间的无措。 然而这无措只是持续了很小很小的一个瞬间。 因为这个房子，她太过熟悉。 这种熟悉感，不仅仅是因为她曾经在这里住过两年，还因为三年没有踏入过的房子，仍然保持着当初的样子。 还是熟悉的布置，红木的长椅、茶几、座椅。 还是熟悉的厨房用具，她的奶锅，她的电壶，她的围裙。 除了她当初匆匆带走的那些东西，这里，竟然完完全全地保持了当初的样子。 …… 不，也有些地方不同。 譬如说，阳台上晾着的男士衬衣。 长椅上散落的一摞一摞像是剧本的东西。 …… 这就像是在她的娃娃屋里，一点一滴地加入了他的痕迹。 不声不响地变成一个浑融的整体，似乎，一切的一切，原来就该是这个样子。 第142章 什么身份 明明还是她熟悉的地方，顾京墨却觉着坐立难安，或许，正是因为太熟悉了，熟悉到让她心头的酸涩直直地到达了眼底。 “坐。” 甘南星坐到了长椅上，将身边的抱枕抱进了怀里。 那是一只大大的胡萝卜毛绒玩具。 如果顾京墨记的不错，那胡萝卜的根部，应该还有着一些蓝色水彩的印记，那是伯琅一岁多的时候不小心洒上去的，她清洗了很多次，还是没能将那痕迹完全抹去。 甘南星抱着胡萝卜，就像那自始至终，便是属于他的东西。 顾京墨转过眼睛，视线微微下垂，盯着桌面。 这房间里的任何地方和他，都让她不敢长久地直视。 顾京墨最终还是选择了甘南星对面的位置坐下，将手中的合同放在了桌上。 “我听hayden说，你要跟smart还有我合作，我想这并不太合适……” “我还没吃饭。” “什么？” “我还没吃饭，不想谈工作。” 甘南星抱着胡萝卜半躺在长椅上，他的腿太长，一大半都悬在长椅扶手外，看上去并不十分舒服。 “那你先吃饭，我可以等。”顾京墨还是决定让步，这还是她头一次见到甘南星慵懒又固执的样子。以前的他，从来都是稳重的可靠的，甚至不带什么激烈的情绪起伏的。 “冰箱有食材。”甘南星不但继续躺在长椅上一动未动，甚至连刚刚微微眯着的眼睛都完全闭上了，“做好了叫我。” 好。顾京墨心里直接响应，抬脚朝厨房走出几步才想起来，现在的她早已经不是她的私人助理了。 “你——” 顾京墨回头，看到的就是甘南星窝在长椅上，睡得不甚舒服的样子。 演员的工作，并不容易，尤其他似乎还接了很多别的活动。 叹了口气，顾京墨走进了厨房。 一切都是她熟悉的样子，熟悉的锅碗瓢盆都在熟悉的位置，似乎她离开的这三年时光，在这个小小的空间里，没有一分一秒的流淌。 摊鸡蛋，煎火腿，烤面包，热牛奶。 顾京墨一丝不苟地在厨房里来回走动着，将一个一个的小盘子摆放在了餐桌上。 长椅上的甘南星在顾京墨走进厨房的那一个便睁开了眼睛，眼神清明，完全不是之前迷糊混沌的样子。 他看着她在厨房里忙碌，虽然刻意轻手轻脚，却还是偶尔能够听到杯盘相碰时一点叮叮当当的声音。 甘南星再次闭上眼，用尽全身的力气，去感受这一刻钟的时光。 顾京墨做好了早饭，轻手轻脚地走到客厅里，长椅上的甘南星还睡着，眉头微微皱起，似乎有什么抹不去的烦恼萦绕在心底，连睡梦之中，都不得安稳。 顾京墨只是远远地看着，视线流连，却不敢靠近，她甚至不想在此刻叫醒他，这样，她就可以再多看他一眼。 在顾京墨毫无防备的时候，甘南星突然张开了眼。 目光相对的刹那，顾京墨移开了视线。 她指着厨房的餐桌，目光有些闪躲：“早餐做好了，你去吃吧。” 甘南星从长椅上起身，朝着厨房走去。 “洗手洗脸。” 话出口之后，顾京墨才意识到自己逾越了，这是甘南星，并不是她的儿子顾伯琅。 顾京墨尴尬地想要捂住脸。 甘南星没有回头看她，却转身去了洗手间，片刻之后，刘海儿微湿地出来了。 他真的去洗漱了？顾京墨有些惊奇地想。 她会感觉吃惊并不奇怪，因为三年不见的甘南星，变得越来越强势，与之前，真的不一样了。 可是刚刚的他，竟然像个听话的小孩。 这种奇妙的感觉涨满了顾京墨的胸口，她不得不承认，她对于过去，仍然有着割舍不断的怀念，哪怕她曾经无数次地告诫自己，她的心，仍然不由自主地想要靠近。 所以，她必须要把这份合同解除。 她必须杜绝自己有跟他再次相处的机会。 顾京墨回到客厅里坐下，拿出了档案袋里的合同翻看起来，待会，无论如何，她都要说服甘南星解除合同。 厨房里安静吃饭的甘南星在听到纸张翻阅的声音之后，忽然有些味同嚼蜡。 可是他还是一口一口全都吃光了。 因为，他暂时还无法确定自己什么时候能够再次吃到这样的早餐。 一直留心厨房动静的顾京墨终于听到了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直到甘南星在她对面坐下，两个人的目光才终于聚焦到合同上。 就是这几张纸，将分隔三年的两个人再次联系到了一起。 此刻，一个想要靠近，一个想要逃离。 “smart的重心在威尼斯，受众主要是欧洲各国，这份合作协议，恐怕很难继续，我希望你能同意解除合同。”顾京墨鼓足勇气说出自己的诉求，是的，她的期待就是解除合同，不管是因为什么理由。 “我看中的正是smart在英文出版方面的实力，毕竟，我的第一部书，是英文写的。” “那么我们公司的wilson是专职英文写作的，他的实力比我强得多，应该能够跟你有很好的合作。”如果想继续跟smart合作也不是不可以，smart除她之外，还有很多优秀的作家。 “我的下一部作品，会是中文书，如果我了解的不错的话，smart里唯一用中文写作的，应该就是顾然女士了。你是以什么身份来找的谁呢？” 什么身份？顾京墨还是顾然？ 你来找谁？骆丞还是甘南星？ 甘南星这个听上去有些绕来绕去的问题，却一下子戳中了顾京墨心中的隐秘。 她凭什么以为她来的话，他就会解除合同呢？ 如果她是顾然，他是骆丞，他们之间应该会有很好的合作，甚至，受益更多的应该是她。 可是如果她是顾京墨，他是甘南星，当初她那样没用地逃走，将一切的事情都抛下，她凭什么以为自己来求情，他就应该答应她？ 她挖空心思想出的各种理由，不过都只是自己私心想要逃避，而期待他能配合她罢了。 难道直到这个时候，她还以为她可以在他面前为所欲为吗？ 顾京墨的手开始颤抖起来，她被自己的想法真真切切地吓了一跳。 第143章 讨论条款 “为什么要跟我合作？” 顾京墨的声音有些颤抖，却还是问出了心底里最想说出的话。 为什么要跟她合作？明明曾被那样地伤害过。 他应该避她如蛇蝎，或者恨她入骨才是。 甘南星盯着顾京墨，眸色深沉，让人看不出情绪。 “因为专业。” 专业？ 顾京墨有些难解地咀嚼着这两个字。 这是她从未想过的答案。 她虽然自小有着创作的梦想，后来一些书的销量也确实可以，可她从未认为自己是专业作家，她只是在写她的心，在写她的生活。 比起创作，她更多的是在自我剖析，将自己对灵魂的思索融入文字，给自己的心灵找一个出口。 而他……竟然说她专业？ 这出自于骆丞之口的两个字，对任何一个职业从事写作的人而言，都是莫大的荣幸和天大的鼓舞。 而她，因为自己心里那些难以割舍的回忆，竟然忘记了，甘南星不仅是甘南星，他还是骆丞，而骆丞对文字的负责态度，放眼全球，也是首屈一指的吧。 她竟然怀疑这样一位专业的作家，所寻求的并不是单纯的合作。 羞愧取代了焦虑。 顾京墨陷入了深刻的自我反思之中。 是她的错。 在她知道甘南星就是骆丞的那一刻，她便失去了本该有的判断，对骆丞的判断。 此时此刻，她才真正意识到，坐在她对面的人，不是甘南星，而是骆丞，而出现在合同书上的，也会是这个名字。 看着陷入沉默的顾京墨，甘南星没有出言打断。 他不知道“专业”这个理由能不能够说服她，虽然这已经是他唯一能够想到的，大概不会被拒绝的理由。 作为一个一流的创作者，没有人比甘南星更能懂得文字的力量。 在顾京墨没有看到的b座小书房里，除了骆丞的书籍之外，还摆放着一列署名顾然的作品。 这是甘南星最近阅读的全部文字。 而这些文字，都来自于顾然。 在知道顾京墨就是顾然之后，他找来了她全部的书，待在她曾经住过的房子里，逐字逐句地读着。 故事中的主人公，渐渐地与他记忆中的顾京墨重合。 那个痛苦无助的她。 那个重拾希望的她。 那个小心翼翼的她。 那个懦弱逃走的她。 如果不是这些书，他或许一如三年前那样，怨她。 是的，怨她。 “怨”对甘南星而言，是一种很陌生的情绪，他从来都是冷静自持的，受到伤害的直接反应是反击，他从来没有试过在心里对着某个人释放着不良情绪，而在现实中，却与这个人毫无联系。 就像是古诗中的那些痴恋的女子，放任自己的情绪被某个人束缚住，不由自己。 三年来，他从未尝试过去寻找她。 可是，他也从未有一天忘记她。 他不相信命运。 却似乎被命运扼住了咽喉。 而那命运的手，正被他对面的人掌控着。 为了能够重新呼吸，他要将那个扼住他咽喉的手，重新牵回到自己的手心里。 两个人的大脑都在飞速地运转，彼此之间，却没有任何交流。 顾京墨捏着合同的手指逐渐收紧。 如果只把他当做骆丞，只把自己当做顾然，他们或许能够合作吧？ 终于，顾京墨抬起了头。 “我可以叫你骆丞吗？” 显然，这是一个无厘头的问题。 甘南星心头一颤，继而一喜。 她似乎仍在逃避甘南星，而庆幸的是，甘南星仍然会对她产生影响。 “随你。” “你……能称呼我顾然吗？” 这也是一个奇怪的问题。 “当然。” 既然你要这样过家家，那就随你。 “那我同意签合同，不过，有些条款需要调整。”不过就是换个名字彼此称呼，顾京墨竟然像是卸下心头大石一样，竟然可以直视甘南星，并且敢于在他面前提出要求了。 顾京墨不是一个无神论者，郑珍的诅咒犹言在耳。 但是，如果她不是顾京墨，或许，她便不会再伤害到他。 正是抱着这样一丝渺茫的希望，顾京墨才坚定了留下来的信念。 东安，除了甘南星之外，还有着太多太多她无法割舍的人和事。 她或许，并不能够永远逃避。 顾京墨态度的转变，让甘南星略微安了安心。 无论她内心里经历了怎样的波澜万丈，至少此刻，事情在朝着他期望的方向前行。 “哪些条款？” 甘南星终于放松了紧绷的身体，有些舒展地斜倚在了长椅上，声音里也带上了一丝难以察觉的亲密，甚至连眼神的深处，都藏着些许笑意。 终于调整到工作态度的顾京墨干练稳重了许多。 她指着合同的某些地方，一字一句地说：“这一条，说是要在同一个工作室工作，我感觉没有必要，写作本来就是独立创作的过程，我想还是单独……” 顾京墨话还没说完，便感觉对面的人身上气势发生了变化。 明明刚刚还是慵懒地靠在长椅上，此刻，却似乎充满了……斗志？ 顾京墨未出口的话，就又咽了回去。 “良好的工作环境对于提高工作效率至关重要，而监督是经过人类历史检验的极其富有成效的提高效率的一种方式。所以，在一个好的环境中彼此监督开展工作，我认为是有益而且有必要的。” 甘南星的话说得义正言辞，顾京墨一时不知该如何反驳。 似乎，他说的，是很有道理…… 但是一起工作…… 监督确实能提高效率…… 一起工作…… 提高效率…… 工作…… 效率…… 好吧，为了效率。 顾京墨略过了这一条，开始说起下一条。 一人说，一人分辨或者解释。 半个小时过去了，合同的绝大多数条款都被拿来说道了说道，但是除了内容上几乎没有任何改动。 一番辩论下来，顾京墨唯一的收获，就是熟悉了全部的合同条款。 其中包括，要在一个工作室固定时间一起工作，要互相讨论创作思路和方向，要互相修改校对完成文稿，要共同设计书籍封面…… 这些甚至有些莫名其妙的条款。 顾京墨口干舌燥，焦头烂额，将手中的合同拍在茶几上，她迈步走向厨房，打开冰箱门拿出了一瓶水，直接拧开就喝了一口。 喝第二口的时候，才想起来，这并不是在自己家里，而她刚刚一切的行动，都像是本能。 一口水呛进喉咙里，顾京墨咳个不停。 第144章 增补内容 震惊于自己刚刚的举动，顾京墨连咳嗽都忘记了。直到甘南星从长椅上起身，迈步走向厨房，靠近她的身边，越过她的身子，从敞开的冰箱里也拎出一瓶同样的水，顾京墨才回过神。 “对不起，我一时忘记了。” 忘记了，这里已经不是我的家里。 “没关系，这里就是工作室，你如此熟悉，对于工作而言，是个好事。” 甘南星边说着边转身回了客厅。 什么？这里是工作室？ 顾京墨仔细回想着合同，合同上确实说要在同一个工作室工作，但是没有说具体地点，她以为会是在某个办公室里，像是她之前上班的星翼一样，再不济，也应该是在一个稍微专业一点的地方，而不是像这里，她环顾四周，卧室、厨房、客厅、洗手间、阳台，现在的工作室都已经那么居家了吗？ “不是，我们不是应该去一个更专业……嗯我是说更正式的地方吗？” “你写东西的时候需要什么？” “啊？电脑……” “这里难道摆不下电脑吗？” 摆电脑的话，当然是摆得下，但是是谁说，工作需要的是良好的环境，需要的是互相监督，难道在客厅里找个蒲团坐下对着电脑敲字，对他来说就是良好的工作环境了？ 顾京墨隐隐有种自己被套路了的感觉，却找不到合适的点去反驳。 “还有工作时间的问题，我想我们有必要好好讨论一下。” 合同的条款让顾京墨感觉头晕脑胀，甘南星却渐渐地有了讨论的兴趣。 换成是谁，都想多为自己争得一点点便利。 “工作时间？”顾京墨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甘南星，他不会是要求她一天八小时工作制，每小时固定创作多少字吧？！ “写作是个非常看重灵感的工作……” 是的，所以写作应该是自由的，去他的工作时间！ “但是，一定的压力对于创作而言是非常有效的促进……” 嗯……压力？ “所以，我希望我们每周至少保证五天的共同工作，以便于合作的顺利展开。” 什么？！一周五天，共同工作？！ “你干脆弄个打卡机让我指纹打卡好了！” 顾京墨砰得一声从椅子上站起来，满含愤怒地俯视着甘南星，完全忘记了这个人就是写出她最喜爱作品的偶像作家。 “我是谁？” “甘南星！” 这是顾京墨第一次当面完整地叫出甘南星的名字。 以前是“甘先生”，或者是“你”。 甘南星也是第一次见到顾京墨生气的样子，那似乎并不是真正的怒气，脸颊鼓鼓的，像是塞进了两个小包子，明明个子不大，站在他面前的时候，却又感觉满满的都是气势。 最早最早的她，对他总有着带着距离的防备。 后来知道了两人之间的渊源，对他似乎更多的就是感激。 直到她离开，她似乎都从来没有机会好好地认识他。 她从未对他生过气，唯一一次的情绪变化，就是直接转身离去。 顾京墨是个懦弱的女人。 他在那个时候便已经知道了。 她不敢面对他，更不敢面对自己内心的懦弱。 可是，越是这样的她，他越是舍不得放弃。 他曾在老六的诊所里，看到过她和康温采一起拍的照片，那时的她，青春洋溢，无所畏惧。 完全不似后来小心翼翼又顾虑重重的样子。 是现实让她把身上的光芒敛去，她收敛得太过紧致，以致于她自己都忘记了原本的她，就是光彩熠熠的样子。 而此时此刻的她，终于又带上了一丝曾经的光芒，就像是那坚硬的躯壳的裂缝上发散出来的一缕，虽然细微，却有温度。 “顾京墨，你终于回来了。” 甘南星如同呢喃一般的喟叹并没有进入到顾京墨的耳朵里，她一方面震惊于自己的拍案而起，一方面也在为一周五天的工作而焦虑。 然而最终的最终，一切的商讨似乎都没有什么意义，关于合同的讨论结果是维持原判。 而他和她，因为对于条款的讨论争执，甚至迫不得已地一起吃了顿午饭，而且，饭还是她做的。 走出转山西路小区的时候，顾京墨有着非同一般的茫然。 看着手中已经签过字，每一条都仔细讨论过的合同，她忽然想不明白她这几乎整整的一天，努力的意义在哪里？ hayden的电话来得很及时。 “然，谈得怎么样？” “签了。” “签了？合同？”早上不是斗志满满地去解除合同的吗？ “嗯。”顾京墨焦躁地抓了抓头发，她这哪是去解除合同，她这分明是上门去签合同啊！而且是原本的合同没解除，重新增补条款的合同又签了一份！ 电话那头的hayden脸上浮现出惊喜的表情。骆丞，或者说这位甘先生，真的是非同小可啊。就他认识的顾京墨，那可是典型的金牛座，认准的事情，绝对不改，而他竟然让这样的顾京墨铩羽而归，看来，很应该会一会了。 hayden期盼的会面，很快就来了。 签订合同之后，hayden作为smart的负责人，与顾京墨一起，参加了甘南星的庆祝晚宴。 所谓晚宴，出席的，不过就是他们三个，加上一个顾伯琅。 四人的卡座，安排座次的时候，顾京墨有点犯难。 如果她带着伯琅，让hayden和甘南星并排坐，似乎有些不妥。 如果hayden和甘南星面对面的话，就要让甘南星照顾伯琅，似乎又有些不妥。 但是如果让她去和甘南星坐一起，那就似乎更不妥了。 甘南星和hayden都看出了顾京墨脸上的纠结，但是两人默契地没有出声，都带着一点期待的看着她接下来的动作。 反而是顾伯琅，完全没有注意到几个大人之间的暗潮汹涌，拉住甘南星的手，朝着坐在了左边的位置里。 顾京墨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真不愧是我亲儿子。 hayden和甘南星对视一眼，脸上都带着客套的笑容，眼神里则有着一闪而过的失望。 不过甘南星是真的失望，而hayden，则纯粹因为看热闹的八卦之心被无情打断了。 第145章 谁的粉丝 整个吃饭的过程中，hayden和甘南星天南海北地聊得热火朝天。 hayden是个热情爽朗的意大利人，顾京墨对他的基本认知就是话多，可是她没有想到，甘南星竟然也是一个这样健谈的人，似乎就没有什么是他不知道的。 一边跟hayden聊天，一边还要应付伯琅的十万个为什么，一边还会准确地把伯琅喜欢的东西给他夹到盘子里。 而所有的事情同时进行，他竟然一点都不显得忙乱，依然斯文优雅，礼数周到。 观察了一阵子，顾京墨连照顾伯琅吃饭的活都放弃了，埋头默默吃饭了。 她不但帮不上忙，似乎也不怎么能插上嘴。 甘南星最初是抱着应付和戒备的心态来面对hayden的，毕竟，在过去的三年里，他似乎与顾京墨的生活交集甚多。 然而聊着聊着，他也不由得对眼前的意大利人生出赞赏，smart在国际上的影响力，跟它的老板，有着必然的关系。 hayden也在默默打量甘南星。 如果他就是与顾京墨有过纠葛的男人，那么他自然要好好帮忙考察一番，尤其是经过反思之后，他不得不承认，合同的事情，他做的确实有些仓促，似乎陷入了对面那个男人的小陷阱。 一个聪明的男人，面对一个未开窍的女人。 hayden不得不为顾京墨捏一把汗，同时也在心里默默地检讨自己，一时不慎，成了同谋。 好在一路聊下来，这确实是一个优秀的男人。 宾主尽欢。 如果没有后边的小插曲的话。 “你好，请问能给我签个名吗？” 晚餐结束正在吃着茶点交谈的几人，被突然走过来的一个中年女子打断了。 顾京墨看过去，第一反应就是躲避，来签名的人，应该是甘南星的粉丝吧。 她看向甘南星，或许是为了表示郑重，他穿着西装，没有墨镜口罩帽子等任何遮挡。 hayden早已知道甘南星在中国的名气，视线也转向了甘南星。 甘南星回头看向那位站在桌面的中年女士，正要起身，却发现她的视线并不是望着自己，而是……望着角落里的顾京墨？ 顾京墨也发现了那道聚焦在自己身上的视线。 三年前网上那些铺天盖地的新闻一下子回到了她的脑海中。 难道说，三年过去了，只要她出现，必然还是会陷入到舆论的漩涡中吗？ 顾京墨的脸色有些发白。 hayden不明就里。 甘南星却没有错过顾京墨眼神中的恐惧。 他站起身，面向那位女士：“你好，我们……” “请问你是顾然吗？我非常喜欢你的书，包里一直会带着一本，碰巧在这里见到你，请问你能帮我在书上题一句话吗？” 中年女士的话一出口，周围的几个人脸上表情各异。 顾伯琅一脸崇拜地看着妈妈，妈妈写的书被人喜欢了呢。 hayden的脸上是全然的惊喜。 顾京墨则是从恐惧转向惊讶，继而又转为难以置信。 甘南星则默默地松了口气。 顾京墨有些激动地站起来：“你好，我是顾然，我一直待在威尼斯，没想到会在国内遇见读我书的读者，谢谢你能喜欢。” 顾京墨说得无比真诚，对于一个创作者而言，最大的肯定，就是读者美好的阅读体验。 hayden微微欠身，从座位上离开，将位置让给两位女士。 顾京墨请中年女士坐在自己身边，翻开她拿过来的书，提笔写下了几个字：“愿你欢喜，不失勇气。顾然。” 这是她常常用来鼓励自己的句子，这也是她最想传递出去的信念。 中年女子开心地捧着书离去。 顾京墨终于难以控制自己的欣喜，她拳头握紧，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表达此刻的心情。 终于被读者认可的感觉，原来是这样美好！ “congratulations!”hayden从来都是直白地表达情意，他伸出手揽住顾京墨，送上了一个大大的拥抱。 顾京墨的脸因为兴奋而泛着健康的红色，看上去无比动人。 甘南星同样为她感到高兴，同时也觉得眼前的拥抱有些刺眼。 “恭喜。” 他及时出声，打断了正在拥抱的两人。 顾京墨有些颤抖的握住甘南星伸出的手，脸上的笑容越来越深。 顾伯琅凑上去，给顾京墨的脸颊一个大大的香吻：“顾然女士你真棒！” 顾京墨捧着顾伯琅的小脸：“谢谢我的小可爱！” 手指从手中离去，甘南星的心头有一丝失落，转而也被欣喜所取代。顾京墨的光芒，终于慢慢被世人看到了。 “不过hayden，读者怎么会知道我长什么样子呢？” 终于坐回去开心吃甜点的顾京墨，终于想到了关键问题。她之前只负责创作，其他的事情从来没过问过，难道smart还给她在中国宣传了？ “fbook的出版论坛前三天是全程直播你不知道吗？”hayden挖了一勺顾伯琅的蛋糕，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塞进自己嘴里，换回顾伯琅的一对大白眼。 “直播？前三天？”顾京墨的勺子从手中滑落下来。前三天的话，就是她做大会发言的时候啊！从来没有人告诉过她，论坛是直播！ 那她发言的样子，全世界都看到了？早知道就该更认真准备的啊！ 顾京墨几乎扑倒在餐桌上。 “放心，你看起来很美。”hayden拍拍顾京墨的头。 过去的三年里，这个动作他做了许多次，顾京墨从一开始的不习惯到最后慢慢适应，再到最后习以为常。 hayden也早已习惯他们之间的相处方式。 但是此刻，情况似乎有些不同。 因为几乎在他抬起手的瞬间，他便感觉到对面如刀一般的视线直直地射向自己的手背。 嗯，他正在考虑是不是要收回甘南星是一个优秀的男人这句话。 hayden在甘南星目光的逼视之下，讪讪地将手从顾京墨脑袋上移开，内心默默腹诽，我拍我好朋友的头碍着你什么事啦？！哼！ “然，你的新书，没给骆丞先生看过吗？”hayden忽然想到一个可以让甘南星心塞是妙计。 “什么？”顾京墨的声音闷闷地传来。 “你的新书，《亲爱的我们》。” 看到听到书名就有些变脸的甘南星，hayden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深。 第146章 不是自传 《亲爱的我们》是顾京墨回国参加论坛前刚刚完成的一部书稿。 以她过去三年在威尼斯的生活为蓝本，展现了在异国他乡生活的一群年轻人之间的亲情、友情与爱情。 她虽然是作者，却并没有以自己的经历去刻画书中的主人公，不过这部书，仍然倾注了她最多的心血，也融入了她许多生活的痕迹。 从陌生到熟悉，从异国他乡到第二故乡，这中间的转变，只有亲历的人能够明了。 至于书名，不如说是她对于生活的一种感恩与回馈，是生活，给了她生命中，那些可以称为“亲爱的”的人们。 “治愈类文学，是现在受众最广的一个门类，这本书在中国推广的话，一定能够引起轰动的。尤其是，这还是我们的故事。”hayden故意地朝甘南星抛去一个暧昧的眼神。 顾京墨并没有注意到hayden这边的小心思，只是单纯地想到了这本书：“书稿不是已经在公司校对了吗？要在中国出版吗？我们的合作不是从下一部书开始吗？现在构思都还没有呢。” “骆丞先生可是中国出版商的宠儿。”作为一个出版商，hayden比任何人都清楚，名气对于营销的重要作用。 这话，显然是打算借着骆丞的名气来推广新书了。 可是顾京墨不同，她并不打算依靠骆丞这个名字，这既是对自己的要求也是对骆丞的尊重。 虽然签订了合同，谋求合作甚至借鉴学习都可谓顺理成章，可是如果她不能够在合作中有所贡献，单纯地沦为依附者，她绝对不会同意这份协议。 况且《亲爱的我们》，是她在签订合作协议前写的东西，骆丞没有义务为这件事情出力。 甘南星在听到《亲爱的我们》这部书名的时候，便对这部书生出了抑制不住的好奇，这书里或许记载着他错过的三年时光里她所经历的事。 他想当它的第一个读者。 至于推广，如果她需要，他当然也愿意倾尽全力。 “我可以——” “不用。”顾京墨有些突兀地打算了甘南星的话。 甘南星眸色一暗。 “我是说，我想自己来做这本书。”这会是她自己真正意义上第一部在国内真正推广的作品，她想更多的依靠自己，而不是一开始，就站在巨人的肩膀上去走终南捷径。 这话听在甘南星耳中，却有了不同的含义。 她不愿意让自己参与，难道是因为，这部书，是她和他的故事？ 甘南星再一次郑重地看向hayden，这个男人，在顾京墨的生活中，究竟扮演了怎样的角色？ 虽然顾京墨没有同意hayden的建议，却还是在甘南星的要求下，将书稿发送给了他。 没有人会拒绝骆丞在写作上给你建议。 甘南星窝在小书房里，对着电脑几乎一动不动地坐了三个小时，看完了整部书稿。 合上电脑的时候，他静静坐了许久，脑海里不断地闪现着书中的片段。 亲爱的我们…… 正如hayden所说，这确实是一个治愈的故事。 一个初到异国的女子，带着过去的累累伤痕，在陌生的地方落脚，惶恐、无助，偶尔伸出的援手，背后却是难以形容的罪恶，然而生活终究没有坏到底。她终于还是遇见了一个和风般的男人，温暖的靠近融化了心头霜雪，相扶相持的两人最终和亲爱的朋友们一起走出了人生的阴霾。 明明是个很有些老套的故事，却因为顾京墨细腻的笔触而让人读来欲罢不能。 这就是文字的力量。 即便是作为骆丞，他也不得不承认这部书，确实有打动人心的力量。 可是作为甘南星，他关注的，则是其中的内容。 那些阴暗和晦涩，真的曾经是她遭受过的苦难吗？ 那些温暖与救赎，真的曾经由别人给与过她吗？ 那个亲爱的我们，指的真的是她和那个意大利人吗？ 这些念头在甘南星的心头不断缠绕撕扯。 这一刻他没有意识到，作为一个专业的作家，他已然忘记了叙述的意义。 一部书的作者与故事的叙述者并不相同，与故事中的人物更是天差地别。 而只是因为这作者是她，他便控制不住自己地去猜去想。并且由此及彼，因为心疼书中的人物，进而心疼她，或许是因为心疼她，而心疼书中的人物。 甘南星有些烦躁地在不大的房间里走来走去，电脑摆在一边，亮起来的显示屏幕上，是几个端正的字——亲爱的我们。 顾京墨接到电话的时候，正放下手边的书准备入睡。 手机上，显示的来电没有备注，却是一个熟悉到骨子里的号码。 她犹豫了片刻，才用颤抖的手指划开接听。 “喂……” “睡了吗？” “还没……” “你受过伤？” “……” “被抢劫过？” “……” “险些弄丢过伯琅？” “……” 从甘南星的第二个问题出口，顾京墨便不知该如何回答了，连续听下来，她才知道是怎么回事。 “你读完了亲爱的我们？” “是你的故事吗？” 这是甘南星最关心的问题。 “你是骆丞吗？”顾京墨的轻笑声从话筒里传出来，奇迹般的浇灭了甘南星心头所有的烦躁。 “……” “骆丞大神难道不知道小说是艺术加工吗？《亲爱的我们》如果都是我的故事，那它或许应该叫自传。” 甘南星紧绷了好几个小时的身体终于放松下来，他坐回到长椅上，找到了一个舒服些的姿势。 “你这几年……过得好吗？” 这是他们最想向彼此问出的一句话，终究还是甘南星先开口了。 听筒里一阵沉默。 甘南星也不催促，默默地等待着。 许久之后，顾京墨有些飘渺的声音才轻轻传过来：“过得很好。” 虽然思念，但是没有放纵。 这几年，她确实成长了很多很多。 甘南星听到了最期盼的答案，心里又带着一种难言的失落。 “你呢？”顾京墨的声音有些小心翼翼。 “工作——不错。” 不错的，只有工作吗？身体呢？心情呢？幸福呢？ 第147章 夜晚毛巾 这世界上有太多的关心，因为不合时宜，而无法出口。 此刻的顾京墨，面临的便是这样的情况。 身体怎么样？过得开不开心？有没有遇上……喜欢的人？这些都是一旦出口便意味着逾矩的问题。 长久的沉默之后，顾京墨的声音低低地回荡在两人耳边：“都好，就好。” 奔涌的情绪必须压抑，飞扬的思绪也只能抽离。 甘南星明显地感觉到对面人的情绪变化，午夜时分，哪怕只是一声微微的叹息，抽丝剥茧，也能还原出一个荡气回肠的故事。 有人说，不要在夜晚做决定，因为夜晚的心灵过于柔软，柔软地会让理性的自己失去防线。 “然，给我拿条毛巾过来！” hayden的嗓门在午夜听起来，格外响亮，甚至于隔着话筒的甘南星，也将那为数不多的几个字听得清清楚楚。 顾京墨简单地回应了hayden一声，想要跟甘南星挂掉电话，然而在她开口之前，屏幕上显示的已然是电话切断的界面了。 顾京墨微怔一下，放下手机，转身出了房门。 hayden被她安排在了一楼的客房，在她父亲原来住的房间隔壁，顾京墨已经许久没有走进来了。 外国人极重隐私，即使她和伯琅与hayden认识很久，生活中也有很多交集，他们也并没有过分地干预对方的生活。 hayden也很少在这么晚的时候打扰她，因为这通常是她构思写作的时间。 顾京墨推门进去的时候，看到的是一个非常滑稽的画面。 穿着睡衣裤的hayden仰面倒在地上，两只手托举着电脑，身边是打落在地的水桶和一大滩水。 “help！然，你买拖鞋的水平可真不怎么样，遇上一点水就让身强体壮的haydenscott倒地不起了。” hayden挤眉弄眼地自嘲缓解了顾京墨心中的忧虑，还能开玩笑，看来摔得不重。 顾京墨上前，想伸手拉起hayden，却被他摇头躲开。 “先解救我的电脑。”hayden一直保持着将电脑举过头顶的姿势，见顾京墨凑近，赶紧将电脑塞进顾京墨怀里。 虽然他一直运动锻炼肱二头肌，但是不得不说，托举电脑比托举伯琅更辛苦。 顾京墨接过电脑放在桌上，才伸手去拉hayden：“你起得来吗？你到底是怎么把自己撂倒的啊scott先生？还有为什么要把水桶拎到房间里？” hayden见自己的宝贝电脑已经安然无恙，终于撑起被解放的双手，挣扎着爬起来，在这过程中又滑了两次，唯一庆幸的是只是挣扎了两下，没有再次倒地。 站起身来的hayden有些后怕地拍拍胸脯，刚刚的那几分钟里，他认真地思考了结婚的事，其实从某些角度上看，结婚还是有益的，甚至关键时刻可以救命。 不过对上顾京墨怀疑中带着调侃的眼神，hayden决定暂时将自己内心里这让他吃惊的念头放到一边。 “是这样的，我看到这房间里有笔墨，之前看bryan写汉字很好看，所以想尝试一下。为了更专业一些，我还在电脑上搜索了相关的准备工作，听说毛笔要泡开，所以我去打了水。后面的事情，你就看到了。” hayden一脸这实在是因为我一心向学而不是蠢的严肃表情，让顾京墨有些哭笑不得。 “既然你检索过，难道不知道中国书法配置中，有个叫笔洗的东西吗？” “不是文房四宝吗？” “我们中国文化可是博大精深的。”顾京墨将手中的毛巾递给hayden让他去擦地板上的水渍，自己则从书柜里拿出一个青花笔洗，撞上水，端了过来。 看着这个精致的罐子，hayden惊讶地张大了眼睛：“我真的要爱上中国了！” 顾京墨无奈地摇摇头，热情的意大利人，总是这么轻易就表白，哪怕对着的只是一个笔洗。 “对了，骆丞对《亲爱的我们》评价如何？” 见顾京墨要离开，hayden叫住了她。别问他为何知道甘南星一定读完了书稿，同样作为男人，他对甘南星的心思还是很了解的。 他的评价？ 顾京墨回想着刚刚的电话。 他除了问了些情节是否属实的话，似乎没有什么褒贬。 “他好像没说好还是不好，可能正准备评价的时候，被你这被中国文化折服的一摔给打断了。” “刚刚你们在通话？我叫你的时候？” “是啊，他刚看完书稿。” “他没有说什么吗？对于我？”hayden回想刚刚他叫顾京墨的话，午夜，毛巾，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任谁听到这样的对话，都会想多吧？ “没有啊，他挂掉电话了，为什么这么问？” 顾京墨一脸不解。 hayden第一次感觉，女人也并不都是很敏感的，比如顾京墨，她关注的点往往就有点奇怪，明明电话都生气的挂掉了，她还没有觉察到对方的怒气。 看来这位大明星兼文坛大牛，前方的道路还长着呢。 “没事没事，就是问问。”决心冷眼旁观的hayden抱着笔洗，一脸欣喜地看来看去。 顾京墨被问得一头雾水，不过hayden这个人本来脑回路就跟常人不同，想弄清楚他说的每一句话的话，累死她她也做不到啊。 比起hayden那个有点莫名的问题，顾京墨更担心的是接下来的安排。 hayden后天就要回威尼斯，smart的事情总还是需要他安排一下，采儿又是新婚，目前正在蜜月旅行途中，如果她需要一周五天去转山西路的话，伯琅要怎么办呢？ 顾京墨仔细翻看着她跟甘南星讨论过的那份合同，合作期间，共同推出一部作品。 时限未定。 按照她以往的写作速度，一部书稿成书，至少需要大半年的时间，即便合作，四五个月也是需要的，而且这中间可能要刨除甘南星其他的工作时间，算下来，她未来一年，几乎都要留在国内了。 或许，需要暂时地在国内给伯琅找个学校了。 这样一想，顾京墨几乎连觉都不想睡了，她的时间太紧张了。 顾京墨正想着，手机传来收到邮件的提示音，她有些烦闷地捞起手机，提示栏里显示的是“甘南星”的名字。 她有些疑惑的点开，附件里是一封入学通知书，而这份通知书，顾京墨的邮箱里还躺着另外一份。 那还是三年多前，顾伯琅刚刚入园的时候。 这是转山西路小区那所私立幼儿园的入学通知书，上面是顾伯琅的名字。 第148章 小小照片 转山西路小区的私立幼儿园只面向小区业主开放，即便是租户，也无法将孩子送入这间幼儿园。当初给伯琅找学校的时候，顾京墨多方尝试，仍旧无法，最终还是委托了当时与她签订租赁合同的代理房东，出具了相关材料。 拿着那些材料去办入学的时候，就出乎意料的顺利了，现在想想，那个时候，甘南星就已经知道小孩入园，需要这些手续吧。 毕竟，二十二层的两套房子，户主都是他。 同样都是入学，与之前不同的是，这次的通知书，幼儿园直接发到了他那里。 顾京墨不知道他是如何想到的这件事，又是如何与幼儿园进行协商，将一个与他根本上没有任何关系的孩子送进了转山西路的私立幼儿园，他总是做着很多，她不知道的事。 顾伯琅再次回到了熟悉的幼儿园，听说原来带伯琅的老师辞职生孩子去了，那些分别了三年的小朋友们，隐隐约约却都是当初的样子。 兜兜转转，似乎一切又回到了原地。 顾京墨捏着手里的门卡，站在电梯门口的时候，总有一种恍惚感。 进门，出门。这是她三年前每日里都要重复的动作，可是如今，却总有些不同了。 以往是回家，此刻却近似入职。 到了b座门口，即便手中有门卡，顾京墨还是象征性地先敲了敲门。 几乎在她刚敲下的那一刻，门就应声开了，顾京墨的手甚至都未来得及放下。 “早。” 顾京墨开口，才觉得这样的打招呼方式，着实有些尴尬。 今日的甘南星不像上次见面时候刚睡醒的样子，此刻的他穿着虽然舒适随意，但是整个人却清峻挺拔，眼神清明，似乎是醒来许久的样子。 对于顾京墨的早安招呼，他没有做出回应，只是微微侧身，让开了门口的位置。 顾京墨熟门熟路地进去，拎着自己的电脑，有些局促地站在客厅里。在完全是住宅的房子里办公，而且是两个人一起，这对顾京墨来说，还是第一次。 “吃过饭了？” “是。” “开始工作？” “好。对了，幼儿园的事情，谢谢你。” “不用，那是我跟伯琅的事。”甘南星的声音里听不出什么情绪，说完也没去看顾京墨，而是直接转身将书房的门打开。 顾京墨总觉得甘南星的态度有些不同，可是又说不上哪里不一样。 她小心地跟在甘南星身后，时隔三年，再次踏入了b座的这个小房间。 当初，她也是把它作书房来用的，不过存放的，大部分是她父亲生前的东西，独立照顾伯琅的那两年，她几乎没有什么时间能够工作或者学习。 此刻这房间的样子，与之前几乎没什么不同，只是又多了一个靠墙的书架，书架下方是一张简洁的书桌，站在门口望过去，左右两侧几乎呈对称分布，书架、书桌、座椅。 简洁又舒适。 右手边的书桌上，已经摆放了一台打开的笔记本电脑，看来，那里是甘南星的位置了。 顾京墨朝着左边书桌走去，正要拉开椅子，却被甘南星叫住了。 “坐这边吧。” 他已经拉开了右手边的椅子，随后将右边书桌上的电脑合上拿在手里。 看着已经空出来的右手书桌，顾京墨顺从地走了过去，将自己的电脑和本子掏出来放在桌上。 她本以为甘南星可能是因为更喜欢左边的桌子，直到坐下来抬头的瞬间，她才明白甘南星收拾东西换位置的用意。 右边靠墙的书架上，那些排列整齐的书，那些零零散散的小玩意儿，那些小小相框里的照片，都是她当初匆忙离开的时候没有带走的东西。 顾京墨的视线在那些熟悉的东西上流连，心头涌上了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这些，他本应该扔掉的吧。 却安安稳稳地在这里存放了三年。 甘南星放好电脑转身，看到的便是顾京墨站在书架前视线凝固的样子。 三年前，她匆匆离开的时候，他在剧组拍摄《御龙传》后半部分的戏。 等到杀青回到东安，已经是两个月后了。 他从程恩泽手里拿到了b座的门卡，听说是快递寄到公司的，她走的时候，似乎谁都没有见。 又过了一个月，甘南星才第一次刷开b座的门。 许久没人进入的房间里，已经生出了一丝陈腐之气。 他打开窗，细细环视每个角落，没有了熟悉的人，却有着熟悉的痕迹。 她显然是个好房客，搬离之后的房子里，干净地没有任何杂物垃圾。 可是她似乎又不是一个好房客，人虽然离开了，却留下了这么多东西。 那些厨具，那些小家具，那些书籍，甚至那些用照片记录的回忆。 想到她冲口而出的那句“我只信任自己”，甘南星几乎是转身就离开了这里。 可是睡在a座每一天里，他的脑海中都是隔壁那小房子里的点点滴滴。 又一个不眠之夜，甘南星烦躁地在a座走来走去，许久许久之后，终于打开房门，去了b座，那是他多日以来，睡得最安稳的一晚，虽然空气中，仍夹杂着一丝陈腐之气。 从那之后，只要在东安的日子，他便一直住在b座。 睡觉是，吃饭是，看剧本是，写作也是。 发现那些照片，实在是很偶然的一次机会。 他打算住进b座的时候，确实自己动手清理过一次整个房子，照片是在书架最下方的橱柜中的一个小盒子里发现的。 本想就这样放回原地，犹豫着犹豫着，还是买了一个个的小夹子，一张一张地夹起来，一个一个地摆进了书架里。 三年来，他坐在这张书桌前，工作之余，偶尔抬头，便觉心中极为安稳。 “这些……”顾京墨回头，正撞上甘南星深沉的眼眸。 后续的话，便没能出口。 “工作室，放些各自的东西，也是常态。” 他这话，便是不打算承认这些东西已经摆放三年了。 “谢谢。”顾京墨的声音近乎低喃，谢谢你在那样的情绪中，也没有将这些东西一股脑丢弃。 第149章 星翼同事 合作写作，并不如顾京墨一开始想的那样困难。最起码，此刻的他们仍然是安静的各自工作着。 根据合同，他们会各自构思，共同讨论主题内容与结构框架，并最终选定两个合适的题目，独立进行创作，最终成书之后，将成为星翼下一年重点推出的作品。 顾京墨心中始终有着疑问，却也知道问不出结果。 甘南星心里却是清楚的。 他多年未出新书了，写作本不在他今年的计划之中，若不是偶尔地知道了fbook的出版论坛里有个熟悉的名字，或许此刻的他，应该已经远赴美国拍戏去了。 为了达成合作，他找到了星翼出版发行部的主编杨青。 之所以选择星翼，一方面因为《御龙传》的合作，另一方面，也是因为那是她曾经工作的地方，如果与星翼合作，想来她或许不至于拒绝。 而杨青也确实没有让他失望，着实是一个一点就透的女子。 不过一次会面，骆丞便成为星翼的签约作家。 至于星翼与smart的合作，甘南星没有过问，但是看到拿着合同过来找他的顾京墨，他已经确信，这事成了。 彼时杨青还不知道smart的顾然便是顾京墨，拿到合同的时候，她的惊讶正如同她见到甘南星，知道他就是骆丞时候一样。 有些久别，终将重逢。 或属天命，亦在人为。 生活经验是创作的基础，顾京墨关注的视角一直集中于女性和家庭。 甘南星则不同，署名骆丞时候出的几部书，无一不是社会问题的深刻揭露，人性的罪恶与扭曲被展示得淋漓尽致，却始终缺乏一种救赎。 一暖一冷，一明一暗，这是杨青重读顾然与骆丞作品之后得出的结论，这也是她最期待这次合作的原因。 顾京墨写了许久的单身女性的故事，这次，想要写单亲妈妈了。 虽然，她从来没有以这个符号来定义自己，可是这毕竟是世人眼中给她的最明显的标签，正如三年前，网络上铺天盖地的谩骂一般。 三年了，她终于开始尝试去正视这个问题。 骆丞，于她而言，有着难以取代的意义，即便知道他就是甘南星，在写作的道路上，骆丞也依然是骆丞。 在娱乐圈生存了三四年的甘南星，听到看到的不可谓不多，那些追梦道路上的乱象，也曾经引起他深刻的反思，如果重新执笔，这或许会是他着力去表现的一个课题。 在两人构思新作的时候，顾京墨的新作《亲爱的我们》已经准备上市了。 这是hayden回到威尼斯处理的第一件事。 英文版的翻译由他亲自操刀，已经出了清样，中文版的将在中国发行，出版委托给了新的合作对象星翼。 温蒂见到顾京墨的时候，吃惊到嘴半天都没有合上。 听主编说，这位“顾然”老师住在威尼斯，在西方文化圈中已经颇有名气，在国内也吸引了小部分的粉丝，这次是临时回国，也是头一次与中国出版社合作。 温蒂对于“顾然”有过许多的想象，可是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会是顾京墨。 然而知道是顾京墨之后，又感觉，这些文字，确实应该是她的手笔。 “居然一次都没跟我联络过！”温蒂愤愤地咬着小饼干，坐在沙发上，有些愤怒地盯着顾京墨，“写书也没让我们知道！” 顾京墨歉疚地端茶递水，脸上一直是讨饶的笑容。 笑得久了，温蒂也就没了脾气。 “过得好吗？”温蒂的话语里是赤城的关切。 《御龙传》是她参与的第一部也是唯一一部电视剧，当年网络上铺天盖地的新闻，让她每每看着都胆战心惊，可是她那个时候已经联系不上顾京墨了。 后来才从剧组听说，她辞职出国了。 她一直以为顾京墨与甘南星之间有着什么旁人看不透的关联，可是，那时候似乎一切都断了。 顾京墨走了，甘南星沉默。 网络上的新闻无人回应，渐渐也没有什么人再关注。 风平浪静之后，往往便是人走茶凉。 温蒂静静看着顾京墨，她面容平和，并不显得憔悴，想来，过去终究是过去了吧。 “对了京墨，你们公司收到消息了吗？骆丞会跟我们合作啊！你的梦想就要实现了！”温蒂还记得顾京墨对于骆丞的无比崇拜。 顾京墨一顿，温蒂并不知道甘南星就是骆丞？转而想到，或许，他还是希望骆丞这个名字，永远只是一个作家吧。 “我真的很高兴！”顾京墨拉住温蒂的手。 “那当然，那可是骆丞！” “不只是骆丞，还有你，还有老大，还有推哥，还有eric，能够再一起工作，我真的真的很高兴，很高兴。” 温蒂回抱住顾京墨：“别以为你说的这么好听，我们就会原谅你一走三年，哼！必须请大家吃饭！” “好。” 回来这么久，真的很想跟大家见一见。 这是第二次，顾京墨和星翼的同事们一起吃饭，上次是刚入职的欢迎会，那次，还有郑珍。 如今这次，是新一次的合作，中间却隔了整整三年的时光。 饭桌上，众人除了欢迎顾京墨的回国，念叨她三年的悄无声音之外，关注的焦点便一直放在在骆丞身上。 也不怪大家好奇，骆丞的名字，对于整个出版行业来说，实在是如雷贯耳。 顾京墨陷入纠结，不知该不该提起共同工作的事。 幸而主编杨青出口，替她打消了疑虑：“骆丞并不愿意在媒体面前曝光，书稿也会通过邮寄方式传递，大家只要知道，大神目前在我们身后就可以。” 说完，给了顾京墨一个安心的眼神。 顾京墨松了一口气，顾然与骆丞，顾京墨与甘南星，顾京墨与骆丞，太多太多的事情，简直无法解释。 温蒂几人一直从事出版行业，什么样的作家都遇到过，像骆丞这种实力的作家，只是保护隐私，已经是趋近于完美的了，众人自然不会过分探听更多的私事。 旧友重逢，温暖如故。 顾京墨想起自己的新书，《亲爱的我们》，身边坐着的这一群人，也是她生命中，亲爱的我们。 第150章 新的IP 当顾京墨在微博热搜上看到“亲爱的我们”的时候，还没有意识到这几个字指的是自己的作品。 真正让她意识到她去年耗费一年精力完成的作品已然引起轰动的时候是在东安市里最大的书城里。 每周带伯琅逛书店，是顾京墨去了威尼斯之后开始的习惯，最初只是中文小书屋，后来伯琅慢慢地可以进行英文阅读，活动范围便也扩大到了各种各样的书店，当然还包括smart的书库，那里几乎是伯琅的天堂。 回国之后，这还是顾京墨第一次带顾伯琅去书店。 通常，他们会一进门便会直奔童书，这次，却被书店正厅中那堆成小山的图书吸引住了目光。 素白的装帧，简雅的文字，熟悉的书名和更为熟悉的作者名字。 那是《亲爱的我们》。 因为难以置信，顾京墨牵着伯琅的手慢慢收紧，直到感觉手心里的小手抗议地挣扎了一下，顾京墨才猛地松开几乎握紧的拳头。 顾京墨歉疚地望向儿子。 顾伯琅望向她的明亮双眼里却全是崇拜和欣喜。 “顾女士，你很棒哦！” 顾京墨感受着来自儿子的肯定和崇拜，内心里激荡着无以言表的喜悦。 顾京墨拿起一本书，细细翻看着，每一页都是熟悉的文字，每一个字都曾经静静躺在她的电脑里，如今在她的故乡里，她的文字终于有了落脚之地。 就在顾京墨翻阅的短短时间里，已经有不少人在她身边往返着离去，而大多数人的手里，都拎着一本和她手中这本别无二致的书籍。 包里传来电话震动的嗡嗡声。 顾京墨领着伯琅到了一旁的休息室，接起了电话。 电话来自远在威尼斯的haydenscott。 “然！我看了中国的微博，你成功了！” hayden声音里的惊喜刺破空气，直直地灌入到顾京墨的耳朵里。 “星翼出版社的销售数据已经发到了我的邮箱里，我以及迫不及待地想要看到你看到数据时候的表情了！当初跟骆丞签订合同的时候，奥布莱恩还有点吃惊，现在，我们跟骆丞的合作，可不再是高攀不起了……” hayden拉拉杂杂地说个不停，顾京墨自从听到“骆丞”这个名字起，脑子里的大部分空间便都被甘南星的容颜所占据。 现在在专业出版商的眼里，她与他的距离，终于接近了吗？ 被他肯定的这本书，终于让她达到了职业生涯里的最好成绩。 虽然这个突然砸向她的成绩，还让她感觉不到什么真实。 hayden的电话刚刚挂掉，温蒂的电话直接切了进来。 “京墨！京墨！不对不对，顾然女士，顾然大大，顾然大神！恭喜你——” 温蒂如同少女饭一般欢快的声音让顾京墨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原来是真的，她终于初步地做到了她努力许久的事：“谢谢你温蒂，谢谢亲爱的大家！” 星翼在书籍推广方面的实力，早在顾京墨第一次入职的时候，就已经了解得清清楚楚了。《亲爱的我们》能够成功，星翼在其中起到了多大的作用，不会有人比她更清楚了。 “京墨，其实除了销量之外，还有一个更好的好消息。” 温蒂故意说得欲言又止，一幅吊人胃口的样子。 “什么好消息？”顾京墨放松地坐在沙发上，伯琅坐在一边，已经开始翻看起休息室里的绘本了。 “xyz的程总你还记得吗？” “恩泽？” “是啊，程恩泽程总。你这几年在国外，可能不太清楚，xyz现在可是国内首屈一指的娱乐公司，当初跟南神……当初《御龙传》不就是跟他们合作的嘛。”似乎是怕提起甘南星会让顾京墨心里难受，温蒂立即改口，“他们对《亲爱的我们》很有兴趣，不过因为发行权目前在公司这边，所以xyz的总监先给公司发了合作意向书。老大说了，这个事情主要还是看你的想法，不过，这真的是个很好的机会。现在许多的畅销书作家，手里都握着几个大ip，打入影视领域，对于提升知名度而言，是最快的方式。” 温蒂的依稀话，顾京墨听得清清楚楚，她也很明白这其中的利益关系。 对于一位作者而言，这当然是个极好的选择。 只是若是涉及到娱乐圈，涉及到xyz，涉及到甘南星，这羁绊会不会太深了呢？ 这么多时日以来，甘南星一直待在工作室里构思新书，没有任何的采访、广告或是新剧，顾京墨心中有疑惑，碍于身份，从未敢轻易问出口。 她努力将这份合作只当成一份纯粹的工作，一旦工作结束，她便会立即回到威尼斯。 可是，如果《亲爱的我们》要拍摄成剧，那么她回归的日子或许会遥遥无期。 “温蒂，我再想一下吧，毕竟，威尼斯那边，还有一些没有安排好的事。”这是顾京墨唯一能够找到的借口了。 可是人生往往不会给你太多逃避的时机。 这是顾京墨在书城门口见到程恩泽的时候，脑子里唯一的念头。 简单的午饭之后，顾伯琅去了一旁的儿童阅读区看书，程恩泽则拉着顾京墨在休息室的角落坐下。 “京墨姐，我们可是好多年都没有这样聚着聊聊了。” 在顾京墨的记忆里，程恩泽一直是个无忧无虑又洒脱的人，这种带着些许忧伤的感叹，怎么想都不像是他的风格。 “听说你这几年，把事业做得很好。”顾京墨真心地将程恩泽当成了自己的弟弟，面对他的时候，一直都是轻松自如的。 程恩泽笑笑，xyz的发展确实不错，可是这么几年，他所拥有的，或许只有事业了。 他虽然吐槽老六被女人绑住，可是看着婚礼上笑成傻子的兄弟，心里不是不羡慕的。 可是目前，他似乎只能选择工作，不断地给自己增加新的工作。 “离开xyz是不是有点后悔呀，京墨姐，我们现在可是个大公司了呢。”程恩泽脸上的小傲娇完全地遮蔽了他眼中一闪而过的落寞。 后悔吗？当然，每日每日。 想反悔吗？不会，一直一直。 第151章 改编意向 看着顾京墨脸上竭力隐藏仍然显得有些复杂的表情，程恩泽几乎可以确信，当初她的离开绝不只是因为网络暴力这样简单。 那时，他们虽然还只是一个新起的公司，可是无论是他还是甘南星，甚至是……都有平息这件事情的绝对能力。 然而她没有向任何人求助，甚至拒绝了所有可能的帮助，选择了逃避。 他认识的顾京墨，从来都不是一个懦弱的人，尤其那事情，明显地关系到了甘南星。 她不管不顾的离开背后，怎么可能没有深意。 “京墨姐，一起合作吧。” 程恩泽终于说出心里盘旋许久的话，对于甘南星的情路他一直抱着看热闹的态度，可是情字伤人，坚韧敏锐如甘南星，怕是也无法逃脱吧，若是他能将顾京墨留下，何乐不为呢。 “什么？” 顾京墨有些惊讶于程恩泽的提议，合作，与xyz？ “那个。”程恩泽的手指向休息室外的大厅里，那里堆成小山的是顾京墨的新书，也是他的目标。 “我的书？” “是啊，改编权，跟xyz谈吧。”程恩泽用一双星星眼望着顾京墨，眼神里带着纯粹的诚意和一丝丝的小撒娇。 顾京墨看着程恩泽，有时候就像是看着顾伯琅，总带着让人想要呵护的孩子气。 “我……”顾京墨很想答应，可是心里也有着很多的顾虑。 版权虽然属于她，但是她毕竟与smart有合作协议，改编的话，还是要尊重hayden和公司的意思。 更深一重的顾虑，或许就是xyz本身了。 那毕竟是甘南星的公司。 合作出版作品已经违背了她当初远远离开的初衷了，难道还要让彼此之间有更多的纠葛吗？ “京墨姐，你可以再考虑考虑，合作意向书我发到你邮箱了，给星翼和smart也都发了过去，就算我们很熟，正式评估也是要的嘛。” 看着顾京墨顾虑重重的面容，程恩泽利落地转移了话题，他明白顾京墨此刻的顾虑，可是即便不考虑他与顾京墨之间的朋友情谊，单论实力，xyz也是顾京墨在业界最好的选择之一。 程恩泽的心态始终是轻松自如的。 顾京墨纠结的思绪短暂的舒缓下来。 对于与甘南星有关的事，她还是本能地想要逃离，毕竟过去的事情，仍然让她心有余悸。 然而这件事情，其实并没有让顾京墨担心太久，因为很快的，从威尼斯回到中国的hayden，就帮她做了决定。 smart将与甘氏集团合作，将《亲爱的我们》改编成同名电视剧。 顾京墨是和程恩泽一起从网络上看到的消息。 一时间，两人心里都是五味杂陈。 顾京墨是有些不知所措。 程恩泽则是有些怒火中烧。 顾京墨看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就冲到了机场，hayden这个家伙，人还没到中国，居然就替她做了这么重要的决定。 而程恩泽也旋即开车，去到了一个三年多没有踏足过的地方。 甘氏总部。 “程总，不好意思，总裁正在开会。” 甘氏总裁办公室门口，年轻的女秘书试图拦住这个一脸怒气往里冲的男人。 “让开。” 程恩泽眼神里的愤怒已经完全点燃，声音却带着压抑的平静，对于女孩子，再怎样生气，他也不能无端撒气。 或许是慑于程恩泽的眼神。 女秘书小心退后一步，作势拦了一下就松开了手。 门被推开的时候，办公室里除了稳坐在办公桌之后的男人仍然面不改色，其他人全都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是好。 “出去吧。”办公桌后的男人合上文件夹，放松身体，靠在了椅背上。 一阵窸窸窣窣之后，办公室里只剩下程恩泽和办公桌后撑着手臂好整以暇望着他的男人。 “甘瑞生，你什么意思？！” 程恩泽快步走到办公桌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办公桌后面的男人。 “程总这话我就听不懂了。”甘瑞生面不改色，似乎完全没有受到程恩泽怒气的影响。 “商业合作，各凭本事，甘氏以前做的那些事我也就不说了，可是京墨姐这次的项目跟你有什么关系，你非得要横插一杠子是吧？” 程恩泽说着说着，愤怒之中，莫名地夹杂了一丝委屈。 自从《御龙传》的合作之后，xyz再也没有与甘氏共同合作过任何项目，甘氏本来就以房地产和高端酒店为主要业务，对于影视行业这些蝇头小利也不怎么放在眼里。不再合作，本属常态。 可是渐渐的，程恩泽发现，似乎xyz合作的许多项目里，多多少少都有甘氏在幕后活动的影子。 时间长了，程恩泽便也知道这是甘瑞生又开始挤兑他的招式。 从小长起来，他几乎已经习惯甘瑞生这样幼稚又阴险的方式。 可是这一次不一样，这次的合作，关系到顾京墨，关系到甘南星，关系到他最亲近的朋友们。 甘瑞生什么都不知道，凭什么从中作梗。 “《亲爱的我们》是个好项目，有钱为何不赚？” 甘瑞生不以为意的样子不断地刺激着程恩泽的神经。 “更何况，我的女人喜欢这部书，想做它的女一号。” 程恩泽一身的怒气忽然都泻了下去。 原来如此。 程恩泽忽然觉得站在这个办公室里的自己很可笑。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竟然会因为商业上的失利找到对手公司，如同怨妇一样开始质问了？ 他凭什么以为只要他来，就一定能要到说法呢？ 对手，就是对手啊。 原来，甘氏做的这一切，并不是针对他，钱、女人，什么都是可能的理由，为何他从来没有朝这个方向想过呢？ 程恩泽忽然想起三年多前，在西南的那个小镇，甘瑞生从酒店离开时候的表情，那个表情在他的心里反反复复地出现了三年多，如今，终于变成了今天这个样子。 为了他的女人，对付他的样子。 甘瑞生看着眼神一下子平静到近乎死寂的程恩泽，心头莫名地闪过一丝不安，想要站起身或者说些什么，可身体却似乎被无形的力量钉在原地。 第152章 机场相遇 hayden一下飞机，就看到等在出口处的顾京墨，着实有些惊讶。 “然，你也太贴心了，居然来接我。”hayden还是一如既往的撒娇语气。 “hayden，改编的事情，你为什么没有跟我商量？”其实应该先问问旅程是否顺利的，可是顾京墨实在是太想知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了。 对于与xyz合作她虽然犹豫不定，可是那毕竟是程恩泽的公司，现下她还没有给出回复，hayden竟然率先与别的公司达成合作意向，而那个公司，偏偏还是甘家的。 “甘氏给的条件很不错，而且，根据我的调查，骆丞似乎就是甘氏的人吧，有之前合作的关系在，怎么样都更便利一些，对于在中国推广你的新书，这是最佳的选择。” 过去的许多工作，都是hayden代顾京墨处理的，他几乎算是她的专业经理人，她从来不会过问。 看来，涉及到骆丞，不对，涉及到甘南星的事情，还是不一样的。 hayden眼中的调侃还没到达眼底，便被顾京墨脸上的焦虑吓了一跳：“然，怎么了？这样不好吗？” 顾京墨说不出话，她现在心里像是一团乱麻，什么都理不清。 不想在出版合作之外跟甘南星有太多接触，所以犹豫着不想跟xyz合作改编。 如今阴差阳错地偏偏竟然挑中了甘氏。 恩泽会伤心吧？顾京墨有些不安，他那样无忧无虑的性子，都因为改编的事情专门来找她了，想来还是很看重的，如今，事情竟然变成了这个样子。 “我也不知道。”顾京墨抓抓头发，焦虑的情绪蔓延地连空气似乎都变得紧张了。 “哦，然，放松放松。” hayden伸出手，将顾京墨揽进怀里，这是他习以为常的安慰人的方式，虽然顾京墨通常是用不着他安慰的。 “scott先生，好久不见。” 一道男声，在顾京墨身后响起。 顾京墨还处在焦虑之中，既未转身，也未回头。 hayden却看清了来人的样子。 “甘先生。” hayden话一出口，明显地感觉到怀中人儿身体一僵，果然，还是因为甘南星。 hayden松开了揽住顾京墨的手臂，手依然搭在顾京墨肩头，轻推着她转过身，两人并排望向甘南星。 “我刚下飞机，然来接我，甘先生这是要出差？” hayden像是遇到熟人一样与甘南星寒暄着，锋利的眼睛却不肯错过甘南星脸上的任何一个微表情。 甘南星看上去，没有什么情绪的波动，但是右手握拳用力程度远胜于左手，眉头微微有点皱，嗯，眼神似乎也很凶狠。 也不是无动于衷嘛。 “我是来送机。” 甘南星话刚落，一个窈窕的身影便上前挽住了他的手臂。 “嗨。” 谢轻容带着墨镜和帽子，顾京墨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 “轻容姐。” 她没有跟甘南星打招呼，却率先问候了谢轻容。 甘南星深深地望了她一眼，眼神在她左肩处停留几秒后迅速错开。 vip通道这边，并没有什么人。 两对男女，相对而立，一方男人揽着女人，一方女人挽着男人，同样的高大帅气，同样的娇美可人，可堪入画的场面，却并不如看起来这样美好。 “我的飞机晚点了，要不一起去喝一杯？”谢轻容摘下墨镜，率先发起邀请。 顾京墨和这个scott站在一起的画面，还真是让她看不够呢，真希望某人也能多看一会儿。 甘南星不置可否。 hayden低头看向顾京墨，似乎在征求她的意见。 顾京墨有些为难。 “我得去找恩泽，跟他解释一下。” 顾京墨声音有点低，hayden侧身弯腰，将耳朵凑近她的脸，才勉强听清她的话语。 这画面落在对面的两个人眼里，却完全是小情人之间窃窃私语的暧昧样子。 hayden听完顾京墨的话，也意识到自己这份合作协议签的可能又让顾京墨心塞了，不管多想留下来继续观察甘南星的微表情，他还是有些抱歉地看向对面两人：“抱歉了二位，我们还有些事情，下次再聚吧。” 直到hayden和顾京墨相携离开，甘南星都没有再说一句话。 等到二人消失在视线里。 甘南星才将被谢轻容挽住的手臂抽出，将插进了自己的西装裤里。 谢轻容看着自己空落落的手臂，一顿，转瞬又是笑靥如花。 “他们看起来，还真是般配呢。京墨终于找到自己的幸福了呢，当初吃了那么多苦，可真是不容易。” 这话落在甘南星耳朵里，怎么听，怎么刺耳。 “谢小姐，我想我们之间的合作，可以终止了。”甘南星看向窗外停着的几架飞机，话却是对着身边的谢轻容说的。 “干嘛说得像是我们一点都不熟的样子啊，在粉丝心里，我们可是最佳cp呢。” 谢轻容的心越来越沉，脸上的笑容却越来越灿烂。 她上前几步，强势地将自己的手塞进甘南星的臂弯里：“别回头，身后可都是我们的粉丝，一起看着窗外的蓝天，这个画面多美好啊。” 甘南星身上隐隐散发着怒气，轻抬手臂，试图将自己抽离。 “甘南星，顾京墨那个样子，就是你想看到的吗？” 谢轻容的话让甘南星动作一顿。 “当初被甩的，是你吧，现在还放不下吗？要跟那个意大利人公平竞争？你凭什么呢？大明星？这正是顾京墨害怕的地方吧，当初，她不就逃了吗？那样小家子气的女人，怎么能跟你一起站在闪光灯下，你需要的是我。” 《御龙传》之后，作为转移视线的筹码，谢轻容从甘南星那里得到了一个相当于承诺的保证——只要不过分，他可以不否认她与他相关的一些炒作。 也是从那之后，她偶尔地会出现在他出演的作品里，网络上偶尔也能看到两人一同吃饭、同行，挽手甚至拥抱的照片。 网络上各种各样的推测都有，cp话题更是常常占据微博热搜榜首。 她从未承认，他从未否认。 这种状态持续地时间太长，长到她自己都相信，她与他之间，已经是不用言明的男女关系。 原来，只要她一出现，合作便要终止吗？ 第153章 拥抱后续 “谢小姐，我从未打算生活在闪光灯下。” 甘南星终于还是抽出了自己的手臂，面向谢轻容肃然站立。 谢轻容看着眼前的男人，一如三年前清峻挺拔，也一如三年前冷漠疏离。网络上的cp粉有意无意拍到的那些照片里，从来都没有他正面入镜的样子，所以无论cp粉再如何兴奋疯狂，也只有她自己知道，事情并不是他们看起来的那个样子。 不打算生活在闪光灯下，所以不打算再配合自己演戏？ 或许连配合都算不上是，不过就是不置可否而已。 可是，他曾经也拥抱过自己不是吗？在威尼斯，在那廊桥边上。 “在威尼斯的时候，为什么回应我呢？”谢轻容一身的桀骜全部散去，她竭力控制着自己，才能不让脆弱流露出丝毫痕迹。 “谢小姐的摄影师选址水准还是相当不错的，只是，那地方未免危险了一些，威尼斯的水，可是不浅。” 甘南星记得那个日子，三年来，他第一次离顾京墨那么近，虽然看到的只是一个背影。威尼斯电影节是个重要的奖项，可他却始终心神不定，连被谢轻容叫到廊桥的时候，脑海中回旋的依然是那个惊鸿一瞥之时陌生又熟悉的影子。 谢轻容朝他靠近的时候，他并非没有察觉，微微后撤一步，却见她险险地要向桥下倒去，出于风度，他也不可能不伸手。 那副照片，似乎成了他们关系匪浅的铁证。 毕竟，连程恩泽都第一时间打来电话问需不需要澄清。 那时候的甘南星望着威尼斯波光粼粼的海水，面无表情的回了两个字——不用。 或许她会看到呢？ 这些隐秘的心思，他从未向任何人吐露。他从未想过人生中会有这样的时刻，用这些有些见不得人的小手段，去试探一个人的心理。 可如今，他回来了。 在有她在的地方，即便伪装，他也并不想靠近别的什么女子。 “甘南星，顾京墨的黑料可都在我手里。” 谢轻容终于连最后一丝的伪装都抛弃了去。 “谢小姐，你当作黑料的那些东西，对我而言，不过就是一段经历。” 结过婚如何？离婚了又如何？生了孩子又如何？前夫坐牢又能如何？她从未做任何伤害别人的事，若说伤害到谁，也仅仅是对他而已，他不在意，任是谁也没有资格对她进行攻击。 谢轻容努力抑制着颤抖的手指，自她踏入演艺圈，什么样子的男人没有遇见过，周旋在各色男人中间而不露痕迹一直是她引以为傲的本事。 直到遇见甘南星，她忽然生出了想安定下来的想法。 不过是电影院中惊鸿一瞥而已，那个有些颓唐的角色竟然深深地扎根在了她的心底。 她开始像一个普通的粉丝一样去关注与他有关的所有话题，当然，比起普通粉丝，她有着更多便利。 她动用自己在娱乐圈的人脉，自降身价加入了他的新剧《御龙传》。 初见面的时候，她的紧张突破天际，可是幸好幸好，她凭借演技，在他面前维持住了前辈端庄的样子。 男主和女主，本以为会有很多的交集，很多的契机，可是一次匆忙离组之后，他的身边竟然跟来了一大一小两个碍事的东西。 说什么私人助理，顾京墨看甘南星的眼神，连傻子都知道是怎么回事。 她找了私家侦探，到手的消息，着实让她心中一喜。看起来这样平凡的一个女人，日子过得还真是波澜万丈啊。也正是这样一个一无所有还带着个拖油瓶的女人，竟然也敢肖想甘南星。 当她拍戏受伤的消息在网络上发酵开之后，她手下的那些账号，便同时开始一点一点的放出顾京墨的隐私。 狂热的粉丝如何能够忍受自己的南神被这样的女人染指。 一切都在按照她期待的方向发展。 顾京墨的主动离开，对她而言，更是锦上添花。 只是她没有想到，甘南星居然那么快就看透了自己在其中扮演的角色。 那一次的聊天并不愉快，她不得不做出一些让步，当然她收获的更多。至少过去三年来，在世人眼中，她才是离他最近的女人。 而这一切，将来也必然不会改变。 “南星，”谢轻容忽然放软了语气，“你并不了解女人，女人需要的是安全感，尤其是像顾京墨这样受过伤的女人，她要的安稳，你永远都给不了她。我们才是最适合彼此的。” 谢轻容的手臂再次缠上甘南星，不远处，闪光灯乍隐乍现。 甘南星凝神望了谢轻容一眼，似乎今天才看清眼前的女子。 “安全感，从来都是自己给自己的，我以为谢小姐浸淫娱乐圈多年，应该懂得这个道理。” 甘南星的声音平和舒缓，似乎没有带着任何情绪，却将谢轻容最后一丝挣扎击得溃不成军。 所谓的安全感，曾经也是甘南星纠结过的一个问题。 那时候的顾京墨说，她只能相信自己。 这对于一直以来以守护者身份存在的他，可谓是个不小的打击。 可是看着她三年来一步一步变成现在这样光彩夺目的样子，他才明白，当初想将她藏在身后的自己，所凭借的不过是浅薄的大男子主义。 顾京墨，从来不应该是某个人的附属，哪怕，那个人是他自己。 谢轻容一力闯荡娱乐圈，甘南星此前对她不乏欣赏，如今看来，她不过是比一般女人更有些心机而已。 谢轻容看着大步地消失在自己视线中的甘南星，捏紧拳头，控制着全身的战栗。 她并不是软弱的人，如此低声下气，不过因为有了软肋而已，而对方，显然并不愿意跟她有任何关系。 可是这个圈子就这么大，谁又能彻底躲得过谁去。 谢轻容最终还是上了飞机，为了一份高奢的工作飞去了巴黎。 国内的社交平台上，她与甘南星并肩而立的照片传播地到处都是。 至少此刻，他和她的名字还是连在一起。 第154章 往事不同 谢轻容和甘南星的cp粉再次因为机场合照而在微博上掀起一场狂欢，而此刻的顾京墨，正和看不出什么情绪的程恩泽默默无言地相对坐在一起。 hayden已经了解了顾京墨和程恩泽之间的关系，对于合作的事情，也生出一丝歉意，本想直接来见程恩泽，最终还是被顾京墨撵回家里去。 顾京墨三年来第一次踏入xyz，已经见不到什么熟悉的面孔，好在程恩泽知道她来，并没有让前台将她拦下来。 “恩泽，对不起。” 最终，还是顾京墨开口，打破了沉默。 程恩泽从甘氏回来后，直接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整整半天过去了，他还是保持着当初坐下的样子，似乎连神情，没有变化过一次。 恩泽是真的伤心了吧，顾京墨的心里实在惴惴不安，她的记忆里，程恩泽一直是活力无限的样子，她从未见过他眼中几近死寂的样子。 “恩泽，hayden去和甘氏沟通了，这个事情，还没有最终确定，我们……” “京墨姐，不是因为你。” 程恩泽开了口，顾京墨才听出他的嗓音已然嘶哑。 这个项目，对于程恩泽，竟然如此重要吗？ 顾京墨因为自己的游移不定而悔恨不已。 都是因为她的优柔寡断，才让事情发展成这个样子吧。如果她提早一步与hayden沟通，事情是不是就会有转机呢？ 程恩泽无法得知顾京墨心里的自责，顾京墨也无法明了程恩泽内心的烦躁。 两人相对而坐，一个努力安慰，一个试图解释，时间分分秒秒地过去，状态却还如同当初一般僵持。 直到顾京墨的手机铃声响起，才打破办公室里的僵局。 “hayden？” “然，我与甘氏的甘瑞生先生联络过，我还是倾向于与甘氏合作，但是xyz作为我们这方的制作公司，也可以全程参与项目，不知道程先生同不同意这样的安排？” hayden的心里其实是有些愧疚的，他不是没有收到xyz发来的合作意向，只是权衡下来，与甘氏的合作似乎更加理想，作为出版商，同时也作为顾京墨的朋友，他自然会为她选择更优越的合作对象。而甘氏在资金实力和影响力上，都是首屈一指的。以往合作的事情，顾京墨几乎很少过问，如今看到顾京墨的为难，他才试图用自己的方式，去补救。 办公室里很安静。 电话中hayden的声音透过话筒传出来，坐在办公桌后面的程恩泽一字一句，听得清清楚楚。 顾京墨有些小心地去看程恩泽，这种像是亡羊补牢的方法，恩泽真的会接受吗？ 程恩泽还未回应顾京墨带着询问和探究的眼神，放在办公桌上的他自己的手机也震动起来。 看着来电屏幕上陌生又熟悉的一串数字，他定定望着，始终没有接起。 顾京墨拿着手机渐渐走远，这个样子的程恩泽是她第一次见到，虽然她并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作为一个女人的直觉告诉她，此刻，最好给程恩泽一个自己的空间。 顾京墨小声地告诉hayden她还要跟程恩泽再讨论一下，便挂掉电话走到了门外。 秘书小赵给顾京墨递上一杯清茶，将她安置到了一旁的会客室里。 程总情绪不好的时候，确实不喜欢别人打扰，之前能够让顾京墨进去，已经是很难得的了，如今看来，聊得似乎并不太开心。 办公室里剩下了程恩泽一个人。 桌子上的手机也在执着地一次又一次地响起。 终于，程恩泽接起了电话。 “程总。” 简单的两个字，就让程恩泽感受到了自己内心里即将喷薄而出的怒气，转念间，又有些难以理解自己，为何，究竟是为何会这样生气。 程恩泽的沉默似乎并未影响到对面的人，声音平和舒缓，似乎连刚刚一刻不停打电话的执着都听不出来：“共同开发《亲爱的我们》，不知你意下如何？” “甘瑞生，你到底想怎么样？”愤怒在奔腾，却没有发泄的立场，程恩泽的声音听起来前所未有的疲惫。 电话另一头的甘瑞生停顿片刻。 “从小就这样，我想要的东西，你总是要抢，我喜欢的东西，你总是要破坏，我不过就是爬个树，你都会把我拽下来，我到底做了什么让你这样深恶痛绝？” 话出口的一刻，程恩泽才意识到自己的内心里，究竟有多么在意这个在他整个成长过程中一直像是绊脚石一般的人。从开始的不解，到后来的畏惧，再到后来的反抗，所有争斗，都是纠缠，多年下来，连他自己都无法厘清自己的情绪。 少年时候甘瑞生带回小区里的那一个一个的女孩子，从来都无法引起他的注意，可是他口中那个不知名的“他的女人”，却让他本能地选择了逃避。 他究竟是怎么了？！ 回应程恩泽的只是沉默。 甘瑞生也想起了多年前的那些往事。 那时候甘南星跟着母亲生活在中国，甘氏在美国居住的那个墅区里只有甘家和程家两户是华人，也就只有甘瑞生和程恩泽两个中国孩子。 程恩泽长相有些西化，皮肤白皙，自小又是蜷曲的头发，混在白人小孩里，也没什么不同，甘瑞生则不同，他是典型的东方人长相，锋利的面部线条吸引了无数的小姑娘，却始终交不到同性朋友。 程恩泽是他第一个想要结交的孩子，虽然他们之间有着七岁的差距。 他第一次见程恩泽的时候，那个孩子正趴在院子里的小树上，有些柔弱的枝丫，几乎支撑不住他的身体。 甘瑞生怕他摔着，小心地靠近，想要帮他稳住树枝，却在刚刚触碰到程恩泽脚的时候，听到了树枝断裂的声音。 最终的结果便是他用尽全力倒提着程恩泽的脚，程恩泽不但头朝下，甚至还磕在了草皮里的石块上。 幼小的孩子意识不到树枝断裂的事实，只知道这个陌生大哥哥的靠近，让他头痛不已。 在那之后，甘瑞生每一次试着靠近，换来的都是程恩泽的逃避。 在甘南星来到美国之后，程恩泽迅速地找到了粘着的对象。 看着总是跟在甘南星身后的程恩泽，甘瑞生收起了内心里所有温柔的情绪，用尽一切方式，试图引起程恩泽的注意。 第155章 三方合作 两人都陷入到对往事的回忆之中，然而，同样的场景，在同时出现在回忆中的两人心里，却全然是不同的感受。 甘瑞生带着无奈的狠，程恩泽带着逃避的怨。 十几年来，这焦灼的情绪，终于第一次真正地摊开在两人面前。 “程总，商业合作而已，何必扯上私事。” 到底是甘瑞生技高一筹，在情绪的隐藏上做到了滴水不漏。 “甘瑞生，我以为你应该有本事自己去讨好女人，何必要借助我们这个小公司？” 话从程恩泽口中说出，带着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讽刺与嗔怒？ 电话另一头的甘瑞生却忽然舒展了紧皱的眉头，露出一个不易察觉的微笑，这么多年，事情似乎终于朝着他期待的方向发展了。 “smart是个不错的合作对象，顾京墨小姐，前途似乎也非常可观，有钱一起赚，程总再讨厌鄙人，怎么也不会跟钱过不去吧？还是说，在程总心里，鄙人的存在感那么强，以致于连共同合作都合作不了？” 甘瑞生连利诱带刺激，目的不过就是将程恩泽和xyz拖进这次的合作项目里。 配角都找好了，主人公不出现的话，这场戏，也演不下去。 不得不说，对手似乎是最了解你的人。 程恩泽对上甘瑞生，从来都是带着一种本能的对着干的情绪，从来不肯示弱，更是绝对不会承认甘瑞生的存在对他而言，确实有很大的影响。 “有钱不赚是傻子，甘瑞生，你也太高估了自己！” “那么，合作愉快了，程总。” 甘瑞生愉快地挂掉了电话，程恩泽却愤愤地将自己的手机扔向了地面，手机在地毯上翻滚两下，落在了沙发旁。 “啊——” 办公室门外的顾京墨和秘书小赵被程恩泽的吼声吓了一跳，默默地对视一眼，但是谁都没有走进去。 秘书小赵是习惯了程恩泽每次对上甘瑞生时候的怒气，过去的三年里，这样的吼叫时有发生，当然，这一次，最大声而已。 对顾京墨而言，这吼声，不过让她愈发自责而已。 看来，连共同合作的计划，都不能让恩泽高兴了，这事情，到底要怎么办才好。 顾京墨正在焦虑，程恩泽办公室的门被人大力地从里面打开了。 “京墨姐！你一定要帮我，我一定要给甘瑞生这个混蛋点颜色看看！” 程恩泽直奔顾京墨跟前，两只手握住她的右手，眼神里全是期盼。 “哦哦，好好。”顾京墨不明就里，直觉告诉她，不管是什么，还是先答应最好。 “京墨姐，你最好了。” 程恩泽狠狠地给了顾京墨一个拥抱，头甚至还在顾京墨耳边蹭了蹭。 顾京墨一直将程恩泽当成弟弟一样，对于他有些亲密的举动，并不觉得不妥。一边的秘书小赵，却吃惊地瞪大了双眼。 这、这、这，这位顾小姐和程总……难道…… 小赵的脑洞还没有打开，就被远处电梯口一道清冷的声音打断了。 “恩泽。” 经过甘瑞生那一番话的刺激，程恩泽早已经从当初的颓丧忧郁转变为如今的斗志满满，xyz虽然不大，但是与甘氏斗一斗的勇气还是有的。 “小行星，本人已经代表xyz向你们甘氏宣战了！” 程恩泽一只手仍然搭在顾京墨肩膀上，望向门口的甘南星，眼神里闪烁的都是战意满满的小火苗。 甘南星几个大步走过去，接着与程恩泽撞拳的机会，将他的手从顾京墨的肩头拽了下来，甚至拉着他后退了两步，远离了顾京墨身边。 一边的小赵心照不宣地看着眼前三人的位置变化，刚刚准备开的脑洞，不过露出一丝丝缝隙，便再次合并了。 他就说，程总一直叫顾小姐姐姐，想来也不会有什么别的心思。 不过，也确实有些人，有些别样的心思。 三年前，顾京墨忽然入职xyz，并且成为甘南星的私人助理，作为程恩泽的机要秘书，小赵自然也知道其中的弯弯绕绕。不过后来，这段隐蔽的情感，似乎是无疾而终了。 三年了，当初的八卦火苗，终于又在小赵的心里燃烧起来了。这世界上，还有什么比未完待续更美好的期待吗？答案是没有！再次更新的感觉，实在是太美妙了。 “小赵，赶紧看看咱们公司里演员的档期，找最好的演员，我就不信，我们的实力，还能被那个外行的甘氏给比下去。” 程恩泽已经开始准备凑组了。 顾京墨仍然一头雾水。 “恩泽等下等下，你是同意我们跟甘氏一起合作了吗？” “对，京墨姐，你放心，你的书交给我，一定给你改编成最最热播的剧！” hayden的提议真的被采纳了？ 顾京墨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情绪，程恩泽终于恢复成正常的样子，让她感到安心，可是看眼前的情况，她与xyz甚至与甘氏，又多了一层扯不明白的关系，果然，还是圈子太小避之不及吗？ 顾京墨想起机场里，谢轻容看向她的眼神，带着炫耀，也带着怨恨。若是知道她将与xyz和甘氏合作，会不高兴吧，会影响他们的感情吗？ 想到这里，一个念头出现在了顾京墨的脑子里。 “恩泽，男主，能交给纪行舟吗？” 顾京墨话一出，场面一时安静下来。 小赵的心砰砰跳得厉害，更新了更新了！ 程恩泽有些不解：“我看了剧本，南星挺合适的啊？” 甘南星当然合适，其实在她的所有作品里，都会有意无意地将他塑造进去，就像是一种本能，在那个虚构的世界里，她也希望有一个如他这样的人，温暖伫立。 《亲爱的我们》更是如此。 可是，顾京墨和甘南星的名字，不应该出现在一起，顾然与甘南星，似乎也不合适。 甘南星一言不发，他自然知道如果她参与选角，一定不会选他，只是没想到，她会提议用纪行舟。 面对程恩泽的提问，顾京墨为难地不知该如何回答。 “行舟不错。”甘南星开口，为顾京墨解了围。 不过是一部戏而已，她愿意，他就支持。 第156章 合作会议 顾京墨不知道smart、甘氏和xyz究竟是怎样就《亲爱的我们》达成了协议，只知道她被安排了编剧的工作，在剧组人员到位前，要完成剧本的改编。 这对顾京墨而言，并不是一份陌生的工作，由剧改书，由书改剧，在娱乐文化蓬勃发展的当代社会，已经成为一种产业。 虽然并不陌生，却也不代表就有底气。 毕竟，小说与剧本，是两种完全不同的东西。 说好与骆丞一起合作写作新书的顾京墨待在转山西路b座的大部分时间里，都与新剧本杠上了。 对于为什么将修改剧本的工作场所选在了转山西路，顾京墨只能说，她实在是没有选择。 其实在改编之初，甘氏是建议全权由甘南星来进行改编的，甘瑞生对于甘南星的本事，还是有了解的，但是甘南星却直接回绝了甘瑞生的提议，只同意担任改编顾问，并且不愿意在任何的场合署上自己的名字。 想用甘南星，最大的原因，当然是想借助“骆丞”这个名字的影响力锦上添花，甘南星一力拒绝，他们也没别的办法，那么最好的编剧，便只剩下作者顾京墨本人。 考虑到顾京墨毕竟从未从事过编剧工作，程恩泽代表xyz提议将骆丞作为顾问加入到编剧团队，甘氏附议，hayden没有反对。 所以，直到整件事情完全敲定，顾京墨才知道自己不但要跟甘南星合作创作新书，还要合作对她的作品进行改编。虽然一直抱着远离的态度，可是顾京墨不得不承认，作为骆丞存在的甘南星，在专业领域，实在无人可及。 “这部分可以吗？” 顾京墨将手中完成的部分剧本递给了甘南星。 甘南星翻看着手中的文稿，便看便将建议标注在需要修改的文字旁边。 他们之间很少有言语上的交流，顾京墨的有意疏离和甘南星的谨慎克制在两人之间营造出一种表面平和实在紧绷的平静氛围，好在，此刻并没有人想去打破。 因为有迹可循，改编，总是比创作相对容易，加上《亲爱的我们》本身就是一个结构完备、人物丰满的故事，改编起来，速度显得更为喜人。 当顾京墨将剧本摆放在谈判桌上时，她才第一次与合作的三方聚首。 作为项目的主要出资人，甘氏坐在了谈判桌的上首，西装革履的甘瑞生，身边跟着带着金丝框架眼睛的秘书陈钊。 程恩泽带着秘书小赵坐在了谈判桌的右手边，翘着二郎腿，看起来很是洒脱肆意。 顾京墨和hayden坐在了程恩泽的对面，颇有些紧张地整理着手边堆成一摞的剧本。 相比之下，hayden发型和服饰打理得一丝不苟，颇有些精英人士的样子，跟早上出门时候的慌张状态，实在不可同日而语。 “剧本我读过了，顾小姐实在是让人惊喜。”甘瑞生率先看向顾京墨，他还记得自己曾经跟这个女子说过，可以称呼他大哥，没想到他一直自以为傲的堂弟甘南星居然把事情搞成了现在这个局面。 顾京墨有些羞涩的笑了，想说这都是骆丞的功劳，可是甘南星的名字在嘴边，却怎么都吐不出来。 “我京墨姐的实力，还用不着甘总来肯定吧。”程恩泽冲着甘瑞生翻了个白眼。 hayden没想到已经开始合作了，xyz和甘氏之间还是这种剑拔弩张的气氛，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 反倒是甘瑞生先开口向hayden道歉：“抱歉，scott先生，见笑了。” 他这是明显地将程恩泽当成了自己那边的人啊，莫名get到这个点的hayden眼睛里闪过幽深的光。 中国之旅，真的是不虚此行，顾京墨的每一个朋友身上，都有着丰富的故事性，这对于同样搞创作的hayden而言，实在是让他热血沸腾的发现。 怪得了谁呢，本人天生就这样敏锐而富有观察力。 “我和程总在婚礼上见过一面，程总实在是个至情至性的人，这在娱乐圈，实在是一股清流。” hayden明明是个意大利人，可是中文造诣很高，不但全程中文，而且偏爱一些文绉绉的话语。 程恩泽被“清流”两个字唬了一跳，不由自主地放下翘起的二郎腿，摆出一副正襟危坐的样子：“过奖了过奖了。” 顾京墨一直紧绷的神经忽然就松懈下来。 一场商业谈判，忽然就融入了轻松与欢快。 对于剧本，三方意见基本达成协议。接下来要讨论的就是剧组配置了。 作为主攻影视的xyz，自然拥有更多的人脉关系。 小赵将自己手中的资料分发给各位领导一人一份，坐回到程恩泽身边。资料上列举着xyz能够联络到的所有的摄制组以及他们的档期。 甘瑞生似乎完全不在意这个，随手一翻，就递给了一边的陈钊。 三年前，陈钊接替甘瑞生全权负责《御龙传》的项目，在整个甘氏里，他是与影视行业接触最多的人，也是对xyz最了解的人。 陈钊翻看着资料，在感觉不错的团队旁做了标记。 hayden凑到顾京墨身边，看着她手中的材料，他虽然看过不少中国电影，也知道不少中国演员，可是导演的话，除了拿过国际大奖的那几个，其他的他还真是完全没有概念。 顾京墨的情况比hayden好不到哪里去，她离开中国三年，影视行业的更新换代完全超乎她的想象。 二人对视一眼，决定还是听从专业人士的建议，同时将视线转向了程恩泽。 程恩泽不负众望地开口：“我认为张初白的团队不错。” 张初白已经人到中年，在一众青年导演中，资历很是不错，加上他本身的文艺气质，与威尼斯和这部小说的整体基调都比较契合。程恩泽提出的确实是最优的选择。 程恩泽有些挑衅地看向甘瑞生，看你还能怎么反驳！ 甘瑞生确实也没有反驳，甚至都没有问陈钊的意见，便拍板定下了张初白。 导演是谁，他并不在意，在这件事情上跟程恩泽争，也没什么意思。 他在乎的是女一号。 第157章 灵溪小姐 甘瑞生对于导演组的毫无异议让程恩泽感觉自己出的一拳打在了棉花上，甘瑞生这个人的存在，似乎就是为了让他不痛快，这个时候居然不跟他对着干了？ 程恩泽心里的疑惑在不久后就被解开了。 甘瑞生并不是真的认同了他，而是他以为重要的东西，在他那里不值一提罢了。 “对于剧本和剧组，我们没什么意见，唯一的要求就是女一号交给灵溪。” 话是陈钊说的，甘瑞生只字未提，众人却都知道这是甘瑞生的意思。 灵溪？ 顾京墨仔细回想，却不曾记得自己知道的女演员里有这样一个名字。 不只是顾京墨，即便是身为娱乐公司老板的程恩泽都是第一次听说的名字，这就是甘瑞生嘴里的“他的女人”？ 坐在程恩泽旁边的小赵在瞬间的怔楞之后，已经掏出手机，检索灵溪去了。 灵犀 陵西 灵溪 凌夕 …… 无论是哪两个字，似乎都不像是指向某个人的样子。 似乎是知道众人心里在想些什么，陈钊打开了身后的投影仪，一个娇美的女孩子出现在白色荧幕上。 原来是叫灵溪，小赵深深吸了一口气。 纤细、高挑，柔美之中又带着一丝英气。 不得不说，只看这张照片，她与《亲爱的我们》中的主人公便有七分的相似。 众人都去看荧幕，只有程恩泽看向了甘瑞生。 此刻的甘瑞生调转了座椅，正微微仰着头，看着投射在大荧幕上的女孩子。 他背着身，程恩泽看不清他脸上的神情，但是他的手自然地垂放在椅背上，后背舒适地靠着椅背，至少说明此刻他的心情是轻松的，或许还带着一丝丝的愉悦。 随着灯光的亮起，大屏幕上的女子暗淡了下去。 顾京墨和hayden第一次正式参与影视制作，对于自己的责任和权力并不是很清楚，听到甘瑞生举荐女一号，不知该作何反应。 程恩泽原本轻松的面容忽的冷了下来：“甘总，所谓合作，至少应该共同协商，这位女演员的演技如何且不说，至少本人应该让编剧导演见见再说，随随便便p几张照片，就做女一号，未免太儿戏了吧？” 程恩泽一反之前随性的态度，身子坐得笔直，双手放在桌前交叉，眼神锐利。 程恩泽一直是个个性温和甚至有些跳脱的性子，这样的气势，便是一直跟着他的小赵，也不曾见过，感受到来自身旁的压迫感，不由得跟着一起坐直了身体。 甘瑞生搭在椅子扶手上的左手轻轻蜷起手指，试图掩盖自己眼眸中的兴味盎然，程恩泽终究还是展现出了他带着锋芒的样子。 “各位想见她，也没什么不可以。”甘瑞生转向陈钊，“请灵溪小姐过来一下。” 陈钊应声离开。 陈钊是跟着甘老爷子的人，在甘氏的身份非同寻常，不过是叫个演员过来，居然动用了陈钊，而且用到了“请”，甚至加上了一个“小姐”。 小赵抬头看看大屏幕上已经不甚清晰的女孩照片，忽然意识到，这个女孩实在是来历颇深。 陈钊离开后，会议室陷入一种让人难以忍受的沉默当中。 hayden单手撑着头，小心地看看甘瑞生，再小心地看看程恩泽，偶尔对上小赵，交换一个复杂的眼神。 smart第一次和中国集团合作，他怎么感觉，撞到了石头了呢，虽然，是真的很有趣啦。 顾京墨不知道hayden心里邪恶的小火苗，只是默默地翻着剧本，假装将自己隐藏起来，什么都不要问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轻轻的扣门声响起。 顾京墨、hayden和小赵三道视线，瞬间朝着门口射去。 甘瑞生没有回头，他试图不经意地打量程恩泽，却发现程恩泽的眼睛也在盯着他。 短暂的视线接触后，甘瑞生移开了眼睛，嘴角带出笑容，看向走入房间的高挑女孩：“溪儿。” 女孩走到甘瑞生身边，有些羞涩地牵住了他的衣袖，微微笑着对着众人点头，视线在程恩泽身上多停留了几秒。 程恩泽终于抬起头，认真地打量眼前的女孩。 她与甘瑞生站在一起，身材竟然不显得娇小，海浪般的长发披散在肩头，眉目清秀，眼眸透亮，嘴角噙着一抹娇羞的笑。 程恩泽不得不承认，这实在是一个非常美丽的女孩。 而她的特别之处，在于她和甘瑞生以往的女朋友，截然不同。 那些在美国被领到他们小区里的白人黑人黄种人姑娘，无一不是丰满妖娆，与她们相比，这个灵溪，青涩的像个孩子。 那些堆积在他办公室里的言情剧本的桥段忽然闯入了他的脑海里，霸道总裁浪迹花丛，最终被一个清汤寡水的女子笼住了心。 呵！艺术还真他妈的是源于生活。 某些压抑的、模糊的情绪在程恩泽的脑海中反复翻滚，甚至在瞬间影响了他的呼吸。程恩泽扶着桌子的手狠狠地压在桌面上，一时间骨节有些发白。他不着痕迹地收回了手，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手指，眼神也终于恢复了平静。 绳子绷得紧了会断，情绪也是如此。 甘瑞生一直不着痕迹地注意着程恩泽，看到了他看向灵溪的那带着打量的眼神，也看到了他眼中从怀疑到欣赏不断变幻的情绪轮转，渐渐的，他意识到似乎有些不对劲。 “我觉得不错，京墨姐你觉得呢？” “啊？哦，很、很漂亮。” “那我跟张导约个时间，让张导也见一面，不知道灵溪小姐什么时候方便？张导那边如果也同意，女一号就定灵溪小姐了。” 程恩泽一边向灵溪做着自我介绍，一边吩咐小赵，联系张初白。 灵溪的脸上有过瞬间的慌乱，很快地用笑容掩盖了过去。 甘瑞生终于意识到哪里不对劲。 当初听到他说起他的女人的时候，程恩泽的眼神中那一抹忧伤，此刻一点痕迹都看不到了。 这样的平静让甘瑞生忽然生出深深的自我怀疑，难道之前，是他看错了、想多了？ 第158章 定下女主 中年导演张初白的面试方式非常简单独特——视频对话。 在程恩泽吩咐小赵跟张初白联系之后，小赵给张导打了电话，张导直接在电话里提出了面试的要求。 于是一众人坐在一边，看着拿着手机的小赵和被手机对着的灵溪。 这个年轻的姑娘面对张导的临时面试，不见一丝慌张，表情、姿态、语调，重现的全是经典电影的经典场景，连顾京墨和hayden这样的外行都不得不承认，这个姑娘演什么像什么，沉浸在角色里的她完全不见了刚刚羞涩的样子。 众人看不到张初白的表情，却都通过外放的话筒，听到了他满意的大笑声。 得到导演肯定的灵溪认真地向张初白鞠躬道谢，欢快地走到甘瑞生身边，又变成了青涩温婉的小姑娘。 程恩泽不动声色地站着，不知道为什么，顾京墨就是知道他不太高兴。 “恩泽……” 顾京墨轻轻撞撞程恩泽的手臂。 程恩泽回过神来，给顾京墨一个微笑，那笑容，却隐隐带着一丝无奈：“京墨姐，我觉得很好，你看呢？” 顾京墨点点头：“我不太懂，你说好就好。” 他说好就好。 原来还是有人将他的想法放在首位的，他说好就好。 程恩泽的胸口温暖起来：“京墨姐，我一定会把你的这部书做好的。” 不管是甘瑞生，还是那个女人，还是甘氏，一切，似乎都比不上此时此刻眼前顾京墨信任的眼神。 男主按照顾京墨最初的提议，确定了纪行舟，女主也正式敲定了灵溪，至于其他角色，张初白自然会根据剧本选择合适的角色，他们需要做的，就剩下最后过目确定就好。 最关键的问题解决了，后续的问题便不太需要他们这些当家人来决定了，会议一时没有了进行下去的必要。 看着收拾着材料准备离开的程恩泽和顾京墨，甘瑞生不着痕迹地看了陈钊一眼。 陈钊会意，适时开口:“程总，scott先生，顾小姐，楼下餐厅略备了酒水，还请各位移步稍歇。” 顾京墨的剧本早已经装进包里，被hayden拎在了手里，小赵也已经收拾好所有文件，垂着手安静地站在程恩泽身后。听到陈钊的邀请，除甘氏的人之外，剩下的人都在等着程恩泽拿主意。 程恩泽扯出个笑容：“公费吃喝就不必了，我和顾小姐还有私人聚会。” 陈钊去看甘瑞生，对方的脸上一片沉静。 倒是一直默不作声的灵溪开了口：“瑞，是我做的不好吗？” 甘瑞生安抚地拍拍灵溪的手：“不是，你很好，程总公务繁忙，我们就不耽误他们的时间了，我带你去吃你最喜欢的冰淇淋。” 这个房间里，认识甘瑞生最久的就属程恩泽了，程恩泽回忆过去的二十几年时光，从未见过甘瑞生如此温柔地对待过一个人，温柔到像对着一个孩子。 程恩泽忽而笑了起来，冲着陈钊点头致意后，率先走出了会议室的门。 那笑容在出门的一瞬间，便被冰霜取代。 程恩泽身高不低，步子迈得很大，小赵落后两三米，亦步亦趋地跟着他。 顾京墨小跑着想要赶上去，却被hayden拽住了手腕。 “下次再聚吧。” 顾京墨疑惑地看向hayden，刚刚恩泽明明说…… hayden无奈摇摇头，说什么女人细腻，其实也只在自己的感情里会变得细腻敏感吧。 当陈钊带上门之后，原本有些拥挤的会议室里，只剩下了甘瑞生和灵溪。 甘瑞生抽出被灵溪挽着的手臂，松了松自己的领口：“做的不错。” “瑞——” 灵溪娇俏地靠近甘瑞生，却在对上他的眼神的时候，不由自主地后退一步。 她跟了甘瑞生三年了，除了有外人在场的时候，他从来不曾给过他一个温柔的表情。 前些时日，听他说要让她来主演公司的新剧《亲爱的我们》的时候，她还以为她终于可以见到天日，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站在他的身边。 现在看来，她不过是个被用来刺激别人的砝码。 是谁呢？ 灵溪想起了刚刚会议室里，除他之外唯一的女人——顾京墨。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三年之前，那个叫顾京墨的女人，与甘氏的另一位当家人甘南星，似乎有些不清不楚的关系，如今，竟然是又招惹上甘瑞生了么。 还有刚刚那位程总，看着她的表情，似乎也非常耐人寻味。 顾京墨，还真是个不一般的女人。 以她的年龄来讲，灵溪着实是个心思深沉的女孩，可有时候，事情偏偏并不寻常。 有些人在心里给自己确定了一个敌人，暗暗地为了抵制对方而做出各种各样的努力。 而那个被当成假想敌的人，可能连事件本身，都并不清楚。 开机发布会上，导演张初白携男主纪行舟、女主灵溪和一众演员出场。 纪行舟出道五年多，已经是颇有影响力和号召力的男演员，几位主要配角，也都是在娱乐圈摸爬滚打数年的实力派，整个团队里，只有灵溪，好似凭空出现一般。 其实在定妆照出来的时候，已经有无数人对于女主的人选产生了质疑。 什么金主说、空降说、背景说，几乎刷爆了整个娱乐圈。 小说《亲爱的我们》本身的热度和改编剧的热度合并，使得这部未拍先热的剧，成为媒体关注的焦点。 “请问张导，在选角上有什么感受能跟我们分享吗？” 这属于问得比较委婉的。 “灵溪小姐自我感觉与小说中的主人公相似吗？” 这是直白地提出质疑了。 灵溪眼神有着慌乱，看上去很让人心疼。 张导力排众议：“大家等着看剧吧，绝对不会让大家失望。” 这是坚定地为灵溪站台了。 制作方坐在台下。 甘瑞生坐在中间，程恩泽和顾京墨分别坐在他的两侧。 三年来，顾京墨第一次离舞台和闪光灯这么近，恐惧感慢慢的在心里攀升。 她还是怕的，像三年前一样。 程恩泽最先发现顾京墨的紧张，探过身去，小声地安慰着顾京墨。 因为中间隔着一个甘瑞生，程恩泽的身子大半都靠在甘瑞生身上，微长的头发柔软地垂下，露出一个小巧圆润的耳尖。 他的耳朵生的小巧，这件事，甘瑞生在二十几年前就知道了。 第159章 舆论焦点 程恩泽知道顾京墨对于媒体的恐惧，任何一个原本过着安稳日子的人没来由地被迫站在闪光灯下，这样的经历都会留下伤害吧。 今天这个场合，甘南星不便出席，可是程恩泽手机上一大早就收到了他的讯息，内容很简短，无非就是照顾顾京墨。这是三年来，甘南星第一次在程恩泽面前真实地表达出自己对于顾京墨的在意。 程恩泽担心顾京墨，对于周围的环境和自己的境况便没那么在意了。 甘瑞生感受着身前的人身上若有似乎的清幽之气，有些不自在地略微挪动了一下身体。 台上的灵溪将甘瑞生身边的情况尽收眼底。 顾京墨和程恩泽隔着甘瑞生凑在一起说话的样子，让她微微皱起了眉头，转而又恢复到甜美的神态。 “我还要特别感谢我们的编剧顾然老师，愿意将这个角色交给作为新人的我。”灵溪眼神炽热，带着崇拜，望着台下有些坐立不安的顾京墨。 其实在新剧确定改编之后，顾然早已经成为媒体的关注点。 不但她曾经的著作再次被媒体大量曝光进行宣传，关于她的个人经历，也一直是娱乐期刊关注的话题。 一个单身带着孩子的独身女性，像是j.k罗琳一般传奇的经历，怎么能不引起公众的好奇。 自然，也已经有人联想起了三年前网络上的一次热潮。 当顾然和顾京墨的脸对在一起，群众的热情再次被点燃了。 对于这次的发布会，顾京墨本想拒绝的，毕竟，作为原作者，她隐藏在幕后也没有什么关系。 是hayden的提问让她鼓起了勇气。 他说，你究竟要躲避到何时？你做错了什么需要逃避？ 是啊，她为什么要躲避媒体。 以前，她怕甘南星被人拍到跟她在一起，会影响他的人气。 可是如今，她独立地作为一个人，为何还要战战兢兢小心翼翼躲躲藏藏？ 打定主意容易，真正做到却难。 自发布会开始，不断的喀嚓声让顾京墨越来越紧张，灵溪的话题，更是将焦点全都转向了她。 程恩泽有些不满地转头看向台上，他有些分不清这个女孩子究竟是有意还是无意，但是从顾京墨明显地开始扭在一起的手指，他可以断定，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这个问题，都给顾京墨造成了不好的影响。 根据流程，记者们是不能向原作者提问的，可是现在，这么好的橄榄枝被抛了出来，不抓住的，就是傻子。 越来越多的媒体记者将镜头对准了制作方的席位，甚至已经有人拿着话筒朝这边走了过来。 程恩泽心里着急，就要站起来，被椅子扶手勾住西装侧兜，一时不稳，朝着甘瑞生倒过去。 甘瑞生一直关注着程恩泽的动作，在他起身的那一刻，本想跟着一起起身，还未调整好动作，对方竟然朝自己摔了过来。 甘瑞生好整以暇地坐定，眼神中甚至带着点期待的望着惊恐着摔过来的程恩泽。 已经失重的程恩泽看着眼前那个熟悉又让他痛恨的脸越来越近，陷入了慌乱，万一，摔到他脸上，怎么办…… 好在程恩泽最担心的事情并没有发生。 他虽然扑到了甘瑞生的怀里，但是并没有脸对着脸。 他们的左侧脸颊轻轻擦过彼此又分开。 最后的结果就是，程恩泽的头稳稳的卡在了甘瑞生的颈侧。 鸳鸯交颈期千岁。 一直在美国接受西方教育的甘瑞生，脑子里忽然冒出了这样一句诗。 甘瑞生的手扶住了程恩泽的身体两侧，将他稳定在自己身前，左耳边，是他有些温热的脸和有些急促的呼吸。 他忽然就卸下了自己二十多年的防备，微微侧头，在镜头拍不到的地方说了句：“投怀送抱。” 他的呼吸传到程恩泽耳中，引起一阵战栗，继而就是一阵发烧般的面红心跳。 媒体记者们也被这突然的变故弄傻了眼。 这甘氏的总裁和xyz的老板，这、这也太戏剧化了吧。 这变故中，竟是顾京墨最先反应过来。 她匆忙起身，伸手去拉程恩泽：“恩泽，怎么样，没摔到吧？” 程恩泽这才挣扎着从甘瑞生身上爬起来，双手撑着甘瑞生胸膛起身的程恩泽不由得在心里又翻了个白眼，没事把胸练得那么大！ 程恩泽手忙脚乱地起身，顺手拽了甘瑞生一把，眼神示意他坐到自己的位置上。 甘瑞生竟然也出奇地配合，将中间的位置空出来，自己坐到了程恩泽原来的位置上。 等三人再次坐好，远处的记者已经一拥而上了。 “顾然老师，或许，我们应该称呼您顾京墨小姐，请问你这次与xyz合作，跟甘先生，我是说南神甘南星先生有关系吗？” 记者一上来，就问出了埋藏在心里许久的问题。 甘南星？怎么会没有关系呢。 遇见他之后，她人生的所有决定，似乎都与他有关系，勇敢是为他，逃避也是为他。 这部小说，从案头文学变成影视剧本，最该感谢的也是他。 可是她能怎么说呢。 程恩泽朝着顾京墨安抚地点点头，示意她不要回答。左手肘却捣了捣甘瑞生，意思是你说吧，改编到底是怎么回事，捧你女人的事儿，居然让别人背锅。 甘瑞生对上程恩泽含义丰富的眼神，居然莫名地竟懂了，他不但没有生气，甚至心平气和地给了记者一个微笑：“《亲爱的我们》是甘氏购买的版权，xyz作为制作方参与整个项目，顾小姐是特别顾问，南星我也是许久没见他了。” 这是完全把甘南星从团队中踢出去了啊。 甘瑞生和程恩泽都觉得无所谓，顾京墨却总觉得自己白白地占了许多便宜，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你当初不是做甘南星的助理吗？怎么想到从事创作呢？是受到了甘南星的鼓励吗？” “三年前网络上关于你的消息属实吗？可以澄清一下吗？” “跟甘南星还有私下联系吗？” “你对于网上甘南星和谢轻容的关系怎么看待？” ……………… 果然，言语才是锋利的剑，密密麻麻，避无可避。 第160章 突发事件 刺眼的闪光灯晃得顾京墨几乎睁不开眼睛。 网络社会就是这样，无论多久的时间，都无法全然地抹去一个人的痕迹。 那些由数字和代码组成的东西，终有一天，还是会直白地袒露在你的眼前。 看着离得越来越近的记者们，程恩泽站起身来，将顾京墨挡在身后：“各位媒体朋友，顾小姐虽然是我们的朋友，但是新书交给我们制作，更多的还是看重甘氏和xyz的实力，希望各位多多关注我们的作品，绝对不会让大家失望的。” “程总，私人聚会的话，南神会参加吗？” “新剧宣传南神会来站台吗？” …… 渐渐的，整个发布会的主题，便偏到了八卦上。 坐在台上的张初白导演，脸色有些不好看，并排坐着的纪行舟和灵溪，神色也有些凝重。 灵溪是没有想到顾京墨居然会跟甘南星扯上关系，毕竟，三年前，她还安安稳稳地待在美国。如今，却是实实在在地后悔刚刚自己出口的话了。 纪行舟的心理却与灵溪不同。 三年前他在剧组捡到了顾京墨记满各种奇思妙想的小本子，那时候他便觉得这个跟在甘南星身后看起来唯唯诺诺的女子，心中是有着一番天地的。 当时看似玩笑的说要演她的剧，其实带着七八分的真诚。 听说他要接演的新剧《亲爱的我们》原著是她的时候，他的欣喜是超过任何人的。 那时候他是新人演员，她是菜鸟作家。 如今，他已经站稳脚跟，她也终于绽放光芒。 对于追梦的人来说，没有什么比这更加美好了。 比起灵溪和张初白对于剧作本身的担心，他担心的，不过哦是顾京墨能否不受影响地面对这些几乎要杵到她脸上的镜头。 或许，他应该说点什么。 在纪行舟还未组织好语言开口的时候，坐在他身边的灵溪却先有了动作。 女人天然的优势，便是柔弱。 在听到第一声呻吟的时候，纪行舟便转过了脸。 在他的视线里，原本面色红润的灵溪几乎是瞬间的白了脸，额头上甚至有汗水滴下来。 张初白也注意到了灵溪的异常，这是他遇见过的最有天赋的女演员，几乎是当成宝贝一样的捧着，匆忙起身的时候，动作幅度难免大了些。 纪行舟也起身想要帮忙，低头的瞬间，却看到了灵溪紧紧掐在自己腰侧的指甲。 粉嫩纤细的指甲，那一刻，锋利得如同匕首。 纪行舟忽然就明白了灵溪的用意，吃惊的同时，也配合着演出了一场戏。 “灵溪！” 受过专业发生训练的声音极其有穿透力和辨识度，加上别在领口的话筒的传播，纪行舟的声音一出，几乎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原本围绕着顾京墨的记者们倏地转头，只见原本明艳动人的女一号面色苍白摇摇欲坠，本能地便调转视线，围了上去。 “灵溪怎么样了？” “是有什么隐疾吗？” “这么瘦的话，难道是减肥导致的吗？” …… 终于摆脱人群包围的顾京墨和程恩泽都松了一口气，有时候，一些明明简单的问题，也不能轻易向记者吐露，更何况，那些复杂的过往。 然而不等他们真正松口气，看台上的混乱又揪住了他们的心。 顾京墨担心灵溪。 程恩泽却看向了甘瑞生。 甘瑞生此刻正望着台上，目光中有些探究的情绪，看上去有些深沉。 “甘总，还不去英雄救美。” 程恩泽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最近总在挑衅，本能地归结为自己对甘瑞生的不爽。 甘瑞生转头看他一眼，没有接话，而是拿出了自己的手机：“陈钊，发布会暂停。派人送灵溪去医院。” 甘瑞生挂上电话，朝着出口走去，那里，一群人刚刚将惨白着脸的灵溪送了过去。 “恩泽，我们也去看看吧？” 对她而言，灵溪实在是个太小的姑娘，或许也因为角色的问题，顾京墨难免地带上了一丝心疼。 程恩泽却直接摇了摇头：“不用。” 娱乐圈里，什么样的事情他都见过，争夺镜头，谋求上位，越是年轻的女孩子，越是无所顾忌。 他只是没想到，这个灵溪，搭上了甘瑞生，居然还是这样不安分。 甘瑞生这个人，脑子里那么多弯弯绕绕，最后还不是看上个这样表里不一的主。 “我们先回吧。”程恩泽揽上顾京墨。 “发布会这样没关系吗？” “发布会就是为了扩大宣传，现在的宣传效果，比按部就班地开完一场发布会的效果好多了。京墨姐，记者的事，你被担心，新剧出来前，不会再有别的采访了。” 其实这个发布会的活动，还是hayden跟程恩泽商量后定的，作家虽然是文字取胜，但是不得不承认，必要的宣传，往往能达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hayden自然想助顾京墨一臂之力，在程恩泽这里，所要考虑的除此之外，还有一个甘南星。 他一直是这样有点别扭的人，朋友顺顺利利的时候，他喜欢看个热闹，真的遇到问题的时候，他也不会不闻不问。 若说谁能真正理解甘南星的想法，估计最通透的便是程恩泽了。 养成是吗？巅峰相遇是吗？ 他来帮帮他。 他在别人的问题上拎得清，对于自己的事情，就不尽然了。 就像他与甘瑞生。 几乎从出生就认识的人，没有成为朋友，似乎也不算是正经的对手，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却并没什么真正的关系。 回程的路上，顾京墨与程恩泽坐在一起，程恩泽开着车，思想却不知神游到哪里去。 在开到一个十字路口的时候，红灯亮了。 程恩泽停下车，看着前方交叉的路口，脑子里思绪联翩。 “京墨姐，你把车开回去吧，我还有点事，我先走了。” 程恩泽说完，直接推开驾驶室的门下了车。 顾京墨的惊呼声还没出口，就看着他的身影越过人行道，转到了路口的另一面，直接坐上了一辆出租车。 第161章 对不起你 程恩泽去的地方，是医院。 而且是灵溪被送去的医院。 他有点无法面对自己一定想去看一看的真实想法，不断地在心里说服自己作为制作方，关心女一号的身体，是理所应当，理所应当。 他从发布会出来，开出的路并不很远，灵溪又被送进了离发布会现场最近的医院，如今折返，倒也并不显得遥远。 医院楼下聚集着超乎程恩泽想象的记者们，他有些不解，毕竟，灵溪还只是一个初出茅庐的新人演员，纪行舟肯定不会来医院，张初白应该也已经离开才对，那么，似乎只有他能够吸引这么多媒体的关注了。 程恩泽戴上墨镜，步履匆匆地从侧门穿过，视线在那写着财经xx字样的话筒上流连几番。 走到病房门口，看到陈钊，程恩泽终于能够确信，他在这里。 “程总。” 陈钊微微提高声音，向程恩泽点头致意。 以前，程恩泽是甘南星的朋友，如今，甘氏的另一位，似乎更看重他。 陈钊明显带着提醒意味的招呼，让程恩泽墨镜后面的眉头微微一皱，举步走至门边。 透过房门玻璃，程恩泽首先看到的是一个熟悉的背影，甘瑞生背对着他坐在床边，低着头，视线朝向病床上的人儿。 程恩泽顺着他的视线看去，看到一双交缠握住的手，男人的手指节分明，充满力量，女人的手白皙纤细，柔婉异常。 病床上的灵溪面色好了许多，一双眼睛水水润润地望着身边的男人，情意满的都要溢出来。 陈钊的声音，门内的人，必然已经听见了，可是似乎没有哪一个被他打扰。 程恩泽抽回准备推门的手，后退一步，便要转身。 “程总，来都来了，不进去打个招呼吗？知道您来，灵溪小姐会很开心的。”陈钊的话适时地响起。 程恩泽摘掉墨镜，眼神冰冰凉凉地瞟过陈钊，甘老爷子的这个心腹，跟了甘瑞生之后，竟然也变得这样让人讨厌。 他程恩泽过来是为了让那个病病恹恹的女人高兴的不成？ “看灵溪小姐的状态，似乎不错，我就不进去打扰了。”说完，程恩泽便要离开。 身后的病房门，却在这个时候被人推开了。 甘瑞生一手带门，一手吩咐陈钊：“照顾好灵溪，我送程总离开。” 程恩泽翻了个白眼：“不劳甘总大驾。” 说着，也不再看两人，戴上墨镜，便朝着电梯走去。 甘瑞生也不急，迈开步子，跟了上去，在程恩泽疯狂按电梯关门键的时候，伸手挡了一下，顺利地挤进了电梯。 略显空荡的电梯里，两人各据一角，相对而立。 程恩泽戴着墨镜伪装盲人，完全无视甘瑞生的存在，甘瑞生却毫无顾忌地盯着程恩泽，似乎想透过墨镜，看进他的眼睛里。 程恩泽有些不自在的扭动了一下身体，侧过身，抬头看向不断变化的电梯层数。 九层了，很快就到停车场了。 不对，什么停车场，他打车过来的。 看着电梯键那里只有一个负一，程恩泽有些泄气地补按了一个1。 甘瑞生自然注意到了这一连串的动作，在程恩泽按下1之后，他终于开始活动身体，上前一步，伸出手，连续按键三次。 程恩泽眼睁睁地看着他按的1从黄色变成了灰色。 胸口堵着一口气，他一点都不想跟甘瑞生说话，默默翻个白眼，再次按下1。 甘瑞生也继续重复着刚才的动作，1再次从黄色变成灰色。 “甘瑞生你他妈的有病吧？！” 程恩泽终于受不了，摘下墨镜，破口大骂。 甘瑞生终于看到他墨镜下的眼睛，眉梢竟然带上一点点的笑意：“为什么来医院？” “跟你他妈的有什么关系！” 程恩泽被问住了，短暂地停顿之后，狠狠地再次按向电梯键。 这一次，他的手没能按下去，甘瑞生挡在了电梯键之前，而楼层也已经过了1。 程恩泽抽回手，像离开什么脏东西一样甩了一甩，刚刚，他的手指，按到了甘瑞生的腰上。 甘瑞生眼神晦暗地盯着程恩泽的手，在负一层的门打开的瞬间便拽住了他的手，脚步快速地将程恩泽向自己的车拉过去。 甘瑞生虽然一直明里暗里对付他，但是从未直接有过什么身体上的接触，程恩泽在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被甘瑞生拉过去塞进了车里。 直到自己胸前被系上安全带，程恩泽才惊觉自己已经坐在了甘瑞生车的副驾驶上。心里一急，他就伸手去扯安全带，不过瞬间，双手就被甘瑞生控制住了。 看着近在咫尺的脸，程恩泽的眼中全是愤怒。 “甘瑞生你他妈的放开我。” “为什么来医院？” “跟你有什么关系？！” “来看我，怎么跟我没关系？” “呵！甘总原来是这样自作多情的人啊，灵溪那么鲜亮的小姑娘，我来看看她，不也是人之常情。” “来看我的女人？” 听到“我的女人”这几个字，程恩泽的眼中有复杂的光一闪而过，甘瑞生却敏锐的抓住了。 “程恩泽，为什么来医院？” 甘瑞生第一次连名带姓地叫他的名字，这让程恩泽有一瞬间的陌生感。 程恩泽沉默了。 “为什么讨厌我？” 听到程恩泽的话，甘瑞生有一瞬间的失神，这个没头没脑的问题是怎么回事？ 或许是车里的空间太过私密，程恩泽忽然有了敞开心扉的欲望。 “为什么讨厌我？小的时候就总是欺负我，害得我受伤，长大了凡是我喜欢的东西，你都要抢，我都躲到中国来了，开个小公司，连这点资源，你都要跟我抢，甘瑞生，我到底是怎么招惹你了呢？” 甘瑞生觉得自己脑子有一点点疼。 所以说，程恩泽躲他，是因为怕他？ “你小时候爬的那棵树上有蛇。” 啥？程恩泽一脸困惑的看着甘瑞生。 “你小时候掉下来的那棵树，树上有蛇，我想接住你，还没伸出手，你就掉下来了。” “明明是你拽我下来的！”二十多年了，程恩泽的控诉终于来了。 “树上有蛇。”甘瑞生再次强调。 “那你怎么不接住我？” “不是我不想接住你，是没能接住你。” “那后来呢，抢我东西？抢我资源？摧残我伤害我？” 甘瑞生在心里组织语言，准备解释，对上程恩泽明亮的双眼，却只能说出一句：“对不起。” 对不起，我太幼稚。对不起，我没有勇气。对不起，我选择了不够恰当的方式来接近你。 第162章 喜不喜欢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对不起有用的话，要警察干嘛！ 程恩泽想着就想挣脱安全带下车，扭转的瞬间，却被甘瑞生制住手臂，实实在在地扣在了怀里。 有一阵熟悉的烟草气息冲进了程恩泽的鼻腔里。 一些朦朦胧胧的画面也随之片段式地被想起。 那次他喝醉酒，叫了出租车，那车上，似乎也是这样的味道，第二天，他在自己家里醒来，甘瑞生也在…… 那次在剧组聚餐，他没订到房间，睡在了自己的房间里，那一晚，似乎一直被这样的气息环绕…… 程恩泽有些茫茫然地想着，什么时候，甘瑞生离得他居然这样近了呢，而他竟然没有抗拒，没有躲避。 这是两人都清醒状态下的第一次拥抱。 虽然之前，喝醉酒的程恩泽曾非常依赖甘瑞生，可是甘瑞生心里知道，他神智并不清醒，然而此刻的程恩泽，挣扎过后居然就这样老老实实地待在了他的怀里。 甘瑞生伸出手，抚上程恩泽的后脑，温柔地抓抓他的头发，手顺着头发滑落到他的脖颈。 他的手上有常年运动留下来的老茧，带着一种难以形容的粗糙感，让程恩泽不由自主地一缩，从刚刚暧昧不清的状态中清醒过来。 程恩泽抬起双手，抵着甘瑞生的胸膛，在两人之间勉强地构建起一小段空隙。 “你干什么！” 没有人能够否认，刚刚那种行为，叫做拥抱。 而拥抱这种东西，为何会出现在他们两人之间？ “抱你。” 不知是因为隐秘的心事被人探知还是无形中探知了对方的隐秘心事，甘瑞生再面对程恩泽，便不再有当初那种带着试探和防备的小心翼翼，直白地让人有些难以招架。 “你有病吧，想抱去抱你的女人啊！” 程恩泽的视线无法与甘瑞生对视，只能落在他的衬衫扣子上，恍惚中，带着一种可爱的稚气。 甘瑞生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过往的那些岁月里，因为他的别扭无知，他着实错过了太多太多的东西。 “灵溪不是我的女人，别的人，也不是。” “你撒谎！我明明见过你带很多女人回家，从小的时候就开始了！” “那是派对。” “新闻里你有你那么多绯闻！” “我从来没有跟任何人有过实质上逾矩的关系。” 这句话一出口，甘瑞生和程恩泽一起吃了一惊。 对于一个三十出头的男人来说，这似乎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而他竟然就这样轻易地说出口了。 程恩泽则是完全的诧异了，甘瑞生怎么会……不可能…… 想着想着，眼神就不由自主地瞟向了不该瞟的地方。 甘瑞生一直注意着程恩泽的所有动作和神情，自然没有放过那悄咪咪又怯生生的视线。 手一抖，他便松开了扣住程恩泽的手，有些不自在的坐正身体，甚至有些欲盖弥彰地拉扯了一下西装下摆，似乎要将什么东西藏进去。 看着这样的甘瑞生，程恩泽忽的就笑了。 从小他所认识的甘家人，从来都是不动声色的，当然甘家大伯甘元文除外，他对待自己的小娇妻，那实在是叫一个腻歪。 但是甘瑞生和甘南星一直都是面瘫脸。 甘南星是一丝不苟地执着，从不轻易与人接近。 甘瑞生则是来者不拒的洒脱，从不拒绝任何人的接近。 然而表现出来，两人都是冷静自持的，从未有过失态的时候。 甘南星的失态，似乎只有在遇上顾京墨的时候。 那甘瑞生的失态，似乎就是此刻了。 不知道是联想起什么关窍，程恩泽的眼神中忽然涌上一丝狡黠的笑意。 “甘瑞生，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 “从小……” 几乎是不能地开口之后，甘瑞生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有些不自然地去看程恩泽，却对上一双明亮的眸子。 “所以说，你小时候欺负我，长大了挤兑我，现在还整出个灵溪，都是因为你喜欢我？” 是……吧……甘瑞生本能地觉得自己不应该承认，可是似乎又没办法否认，只能默不作声地选择沉默。 “甘瑞生，你是不是喜欢看玛丽苏小说？霸道总裁傻白甜之类的，是不是有时候还觉得自己邪魅狂狷啊……” 甘瑞生怎么听不出程恩泽话里的调侃，只是两人认识这么些年，这还是程恩泽第一次这样轻松的带着笑地跟他说话，即便是调侃，他都不忍心打断，他期盼这样的场景期盼了太久太久。 本来还是带着笑意地听着，渐渐地，甘瑞生才意识到，程恩泽的话多到超出了他的想象。 他微微调整身体，转身看向仍然滔滔不绝的程恩泽：“我喜欢你，那你喜欢我么？” 喜欢……喜欢？什么喜欢！谁喜欢？他？喜欢甘瑞生？喜欢……么……说、说什么喜欢，年纪那么大的人，居、居然像小屁孩早恋一样说什么喜欢不喜欢，呵！真的是……喜欢么…… 就像是突然断电的电视机，程恩泽的脑子黑屏了。 封闭的车里听不见一丝声响，连呼吸声都显得沉重起来。 甘瑞生不像程恩泽总要在言语上胜人一头，他是个典型的行动派，边问着话，边向着程恩泽步步逼近：“你也喜欢我吧？因为看到灵溪，吃醋了，所以才跑来医院？” 程恩泽一脸你别胡说的表情，慢慢地向后退，想要远离甘瑞生，一点一点，身子几乎靠在了右侧车门上。 甘瑞生伸出手，揽住了他的后脑，阻止了他的进一步后退：“当心头。” 程恩泽的脑袋和车窗玻璃，实在是只有咫尺之遥了。 程恩泽立即回头，柔软的嘴唇，擦过了甘瑞生放在他脑后的手掌。 像是被电击中一般，两个人一时间都顿住了。 最后还是甘瑞生最先冷静下来，坐正身体，启动了车子：“去吃点东西？” “啊？好。” 甘瑞生的车子开出地下停车场，围堵在门边的记者看到，远远地拍了几张车子驶出去的照片，拍完之后立即上传微博，并且随手敲下几个字——“甘总裁恋上新宠，医院密会传幽情”，配的图中，还有灵溪在发布会现场脸色苍白晕倒的那张。 第163章 偷看微博 被程恩泽抛弃在十字路口的顾京墨一脸懵地开着车去了转山西路，她这几天跟着程恩泽忙新剧发布会的事情，顾伯琅一直都是hayden过来接的，今天正好开着程恩泽的车，她便直接将车开到了转山西路的停车场里。 因为甘南星的关系，程恩泽的车，在转山西路小区里，可以说是畅通无阻的。 在等待电梯的间隙里，顾京墨掏出了手机，她还用着自己原来的微博，只是三年多了，从未再在上面写过任何一个字。 想到今天的发布会，她还是控制不住自己想要去网上看评论的心思。 明明知道可能是很难听很难听的话，可是她还是无法做到毫不顾忌。 微博热搜上，“亲爱的我们女主晕倒”的话题占据热搜榜的第一位，紧随其后的就是“甘总裁恋上新宠，医院密会传幽情”。 想到那天在甘氏会议室里见到灵溪的情景，灵溪应该是甘瑞生在意的人吧，看来记者最关心的，永远都是八卦。 或许这也就是程恩泽所说的“宣传”。 顾京墨继续翻着，一条一条，完全没有看到与她有关的信息，原本揪着的心慢慢的放了下来。 时间，终究是起了作用，遗忘，是人类的普适规律。 或许，会有人去甘南星的微博下面提问吗？ 顾京墨怀着一丝惴惴不安的心理，点开了自己微博的“特别关注”，这个列表里，只有一个甘南星。 三年来，甘南星的微博更新的很少很少，基本上都与工作相关，而且多是转发工作室的内容，一条原创微博都没有。 即便如此，顾京墨还是会常常点开，什么都不做，不点赞不留言，只是看一看再看一看。 即便是当初在威尼斯，看到了他与谢轻容拥抱的照片，收起了所有的电影dvd和娱乐杂志，她也没有卸载掉微博，也没有将他从自己的关注人列表里移出去。最最开始，她就是将自己当成他的粉丝，如今，也是回归到原位而已。 顾京墨点进甘南星的微博，点开了他最近一条微博的评论区，热度最高的，还是粉丝们表白的那些微博，往下翻一翻，也没有什么过激的言论，还好，这次因她而起的风波，没有波及到他。 叮—— 电梯到达。 顾京墨的视线没有从手机上移开，边看着手机，边朝着电梯走了进去。 一进一出，顾京墨与出电梯的人撞在了一起，松松握在手里的手机也掉落在地。 “对不起。” 顾京墨低着头匆忙道歉，半蹲下准备捡手机。 视线里，除了摔在地上的手机，还有一双尺码不小的休闲皮鞋和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 顾京墨抬头，与单膝落地弯腰的甘南星视线相对。 对啊，这是他住的小区，这是他常用的停车位置。 或许是因为刚刚在想着他的那种羞怯心理，顾京墨的眼神躲躲闪闪地不敢与甘南星长久对视。 “不好意思啊，我刚刚在看手机……” 看手机……手机！ 顾京墨倏地转头去看掉落在他脚边的手机，无操作两分钟后才休眠的设置让她的手机屏仍然保持着明亮的颜色，那页面，分明还是他的微博！ 顾京墨颤颤巍巍地伸出手臂想要越过甘南星的腿去拿自己的手机，却被庞然大物一般的他挡住了去路。 甘南星已经蹲下身子，微微弯曲手指，薄薄的手机已经被他捏在手里。 顾京墨的眼睛一错不错地盯着他的全部动作，屏幕朝向手心，应该没有看到手机上的画面。 诶、诶……怎么、怎么回事，为什么要翻过来！ 在意识反应过来之前，顾京墨的身体已经率先行动了，她的目标很明确——甘南星手中的她的手机。 那么，抢过来就好了！ 等顾京墨回过神来的时候，她的双手正紧紧握着甘南星的右手，因为想要拿回手机的那种迫切心理，她甚至将他的手拉到了自己的胸前！ 只是手机，仍然握在他的手里。 如果定格来看这个场面，估计会唤起不少小姑娘的少女心。 可是此刻，顾京墨的心里只有一万只羊驼呼啸而过，她……到底做了什么！ 甘南星许久没有见过这样鲜活的顾京墨了，看着她脸上那复杂又纠结的表情，他几乎是本能地抬起了垂在身侧的左手，就要抚上她的头顶。 空间封闭，气氛正好，然而握在他们三只手里的顾京墨的手机，却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甘南星低头，看向自己的右手。 半边明亮的屏幕上，来电人的名字是hayden。 这简单的几个英文字母，一下子冲淡了所有的旖旎气息。 甘南星放下了还未真正抬起的左手，将右手中的手机，轻轻放进了顾京墨手里。 顾京墨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还好还好，他没有看到她在看他的微博。 顾京墨脸上从紧绷到放松的情绪变化，全都落在了甘南星眼里。与他共处，就这样让她难以忍受吗？她脸上的那种安心，是因为这个来电？ 与甘南星一起站在电梯口的顾京墨已经接起了电话，安静的空间里，连话筒另一端的声音，也能听得清清楚楚。 “hayden。” “bryan要放学了，我在路上，晚上吃什么？” “你不要过来了，我刚刚到学校这边，我接伯琅回去就行。” “你打车过去的？我已经出门了，我去接你们。” “我开了恩泽的车过来，待会直接回家吧。” “ok！那我去买菜，还是上次那些？” “嗯好啊。” …… 在威尼斯的那段岁月里，hayden像是家人一般陪伴他们，这样的对话已经变成他们相处的日常，可是落在甘南星耳中，却完全是另一种滋味。 这样的自然与熟稔，是他从来没有体会过的，她面对他的时候，总是有一种下意识的距离感，想到刚刚她的手机，那页面，似乎是他的微博评论区，她并非完全不在意他，可却总是想着远离。长久以来，甘南星第一次反思，是否演员这个工作，真的给他们的生活，带来了太多的阻力？他选择将她推到与她相当的位置，是否真的能打消她心中的疑虑？ 在这个稍嫌漫长的过程里，他会不会终将失去？ 第164章 身份改写 这样想着，甘南星忽然觉得顾京墨手中刚刚与hayden通过话的手机莫名有些刺眼。 “我、我先走了。”顾京墨抬头去看甘南星，这会儿与两人一起工作的时候还不一样，那时候她可以尽力说服自己拿出专业的态度，此刻，却不知该如何与他单独相处，唯一能想到的就是尽快逃离。 顾京墨说完便跨进了电梯，按下了一楼的电梯键。 然而在电梯门关上之前，甘南星也一言不发地挤进了电梯。 “我有些工作上的事情，需要跟scott先生当面聊一下，待会你们会见面是吧，那就一起吧。” 甘南星像是知道顾京墨会怎么问一样，率先将话说出口，将她的疑问堵了回去。 “我、我们晚饭会在家里吃……” 言下之意就是，你要去我家里？ “不欢迎吗？” “不、不是，就是……” “电梯到了。” 不待顾京墨回应，甘南星已经熟门熟路地迈出电梯，朝着出口方向走去。 当初，他也去幼儿园接过伯琅许多次，只是没想到，再次回归当初的生活，中间竟然整整隔了三年的时光。 看着大步走在自己身前的甘南星，顾京墨生出一种恍惚之感。 然而这种念头不过刚刚冒出，就被她打压回去，一切，都已经变了。 顾京墨快走几步，与甘南星并行。 “还是我自己去吧，你是演员，毕竟不太方便。” 这是顾京墨第一次明确的指出他的工作和身份对于生活的影响，甘南星仔细留意她的神情，平静无波，似乎她早已经从心理上认清了这是难以改变的现实处境。 甘南星最终还是留在了大厅里，看着顾京墨的背影渐行渐远，然后又看着一大一小两个身影逐渐靠近。 几乎是一看到甘南星的身影，顾伯琅便朝着他扑了过去。 在顾伯琅的心里，没有什么大明星的概念，他只知道眼前这个熟悉的高个子叔叔，是他非常非常喜欢，非常非常愿意亲近的人。 然而在甘南星弯腰准备抱起顾伯琅之前，顾京墨却赶上来，牵住了顾伯琅的手：“伯琅已经是男子汉了，可以自己走路的对不对？” 顾伯琅皱着小鼻子恋恋不舍地看了甘南星一眼，有些伤感地点了点头。 他想成为像甘叔叔这样的男子汉。 抱住自己大腿的热量倏忽离去，甘南星的心里难以抑制地涌上一股失落感。 她确实在逃避与他的接触，甚至连带着孩子一起。 到了停车场，顾京墨直奔程恩泽的车而去，半路上，却被甘南星拦住了去路：“坐我的车，没必要开两辆。” “可是恩泽……” “他的车他自己会来取。” 在顾京墨还在犹豫的时候，顾伯琅已经顺着甘南星打开的车门爬进了后座。顾京墨也想朝着后座的位置走过去，却看着顾伯琅笑嘻嘻地在她面前把车门拉上了。 “妈妈坐前边吧，我还要放书包。” 看着那不过两个巴掌大小的书包被正正经经地安置在座椅上，顾京墨感觉冷汗都要流下来了，而甘南星却不着痕迹地给了顾伯琅一个你很棒的眼神，换来顾伯琅一个狡黠的笑。 这个小子，三年未见，变得愈发机灵了，比他的妈妈，实在是强了很多。 在威尼斯的时候，hayden已经尝过了顾京墨的好手艺，只是毕竟是西方社会，各种厨具配料不及中国地道，来到中国之后，他才感觉被打开了一扇新的美食大门，这也是他不可动摇地将顾京墨的家选为自己住处的根本原因，当然表面上，他还是给自己找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的，而且这理由还分为两个部分，一是为了保护顾京墨和顾伯琅两人的安全，虽然他连中国的道路还没有摸清，出门只能靠导航，二就是为了顾京墨的创作事业，虽然现在顾京墨的工作室被迫地被设置在了转山西路甘南星家里。 所以说，他在中国的所有工作，基本上就只剩下了吃。 hayden听到开门声的时候，刚刚把买回的所有菜放进厨房里，兴冲冲地站在厨房门口大喊：“然！我买了大闸蟹！快来快来——” 兴奋地张牙舞爪的样子在瞥见甘南星的时候瞬间收起。 “你好，甘先生。” “你好，scott先生。” 无比官方的对话让顾伯琅都感觉到了不对劲。 “甘叔叔，这是hayden，他是我的朋友，hayden，这是我的甘叔叔。” 顾伯琅作为桥梁，介绍两个大男人打招呼。 hayden与甘南星相对而立，眼神中闪现过许多东西。 伯琅的朋友？ 他的……甘叔叔？ 甘南星忽而露出一个笑容，让hayden有过一瞬间的晃神，看来南神的称号，还真不是浪得虚名。 “你好呀，hayden。”甘南星的态度亲切地让hayden觉得似乎有些什么阴谋，但是这又是个简单的招呼，应该不会怎么样吧。 “你好……”hayden犹疑地回了一句。 过了许久，hayden才后知后觉地明白了甘南星那句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你好呀”三个字的意思，这、这语气，是不是跟对bryan说话的时候有点像？bryan说他是他的朋友，所以说，甘南星这是把自己当成小孩子了？！ 正在吃螃蟹腿的hayden锋利的眼神瞬间投向坐在他对面的甘南星，嘴里的螃蟹咬得咔咔响。 甘南星自然感受到了这带着怨念和微微敌意的视线，可是他却继续不动声色地给顾伯琅剥着螃蟹，甚至还给hayden夹了一块排骨。 真不愧是骆丞啊，这一下子就把剧本改写了啊。hayden边嚼着排骨边想，本来他与顾京墨加上顾伯琅看起来绝对的是一家三口，可甘南星竟然就根据顾伯琅的一句话直接将他从男主的位置上拉下来，放到了女主的子侄辈上，这出戏，玩得不错呀！ 顾京墨坐在桌边，也莫名感觉桌上的气氛有些不一样。且不说甘南星一直手不释筷地照顾伯琅吃东西，怎么会连hayden也一起照顾呢？明明他们俩根本还没什么接触啊。 直到顾京墨的碗中也被放进一块排骨，顾京墨才意识到，或许，照顾同桌人的饮食应该是甘南星的风度。幸而，甘南星虽然聪明，却听不到此刻顾京墨的心声，否则，再好吃的菜估计都会食不下咽。 第165章 戳中心事 那顿饭之后，甘南星与hayden进行了一次长谈，在顾京墨住处旁边的小花园里。 顾京墨隔着玻璃看着门外神情都有些庄重的两个男人，实在猜不透他们到底在谈论什么话题。 她只记得，似乎从那天起，hayden再说起甘南星的时候，没有了以往玩笑般的调侃，反而多了一丝郑重。 然而无论顾京墨如何询问，hayden始终没有透露那天的谈话内容，只是在她的新书推广中投入了越来越多的心思，似乎恨不得一夜之间就将她变成炙手可热的畅销书作家。 不过，hayden的心愿似乎通过另外一种方式实现了。 《亲爱的我们》边拍边播，首集收视率就破了去年黄金时段的最高点。 翻看微博，似乎所有的人都在谈论这部刚刚开播的电视剧，纪行舟、灵溪不断地引爆话题，当然也有越来越多的剧迷，由剧追到书，从《亲爱的我们》入手，读过了顾京墨已经出版的所有作品。 顾然的名字，俨然已经变成了大神。 顾京墨和甘南星的新大纲尚未敲定，温蒂已经受杨青之命，催促顾京墨在微博上以“顾然”的身份，开设新的账号了。 “京墨姐，有非常多的书粉和剧粉不断地打电话到公司询问大神顾然的情况，我们已经快变成话务员了，你看要不你开个微博账号，偶尔分享点创作感受？作为偶像，要时刻准备粉丝福利嘛！” 顾京墨努力消化着温蒂的话，大神？偶像？粉丝福利？ 这些标签什么时候与她挂上钩了？ 顾京墨的困惑在看到“顾然超话”的时候，被解开了。 原来真的有这么多的人，因为那一段段的文字，心灵被触动，成为她精神契合的知己和朋友。 当“顾然”这个名字出现在微博上的时候，开始是没什么人关注的。 毕竟，这个网络世界里，相似的马甲实在是太多了。 直到纪行舟关注了顾然，一众粉丝们才终于意识到，他们的大神，入驻微博了。 看到粉丝列表里，纪行舟的名字，顾京墨不是不吃惊的。 这个年纪比她小得多的孩子，似乎还记得当初他们如玩笑一般的承诺，好在，他们都没有让彼此失望。 随后，《亲爱的我们》剧组中的大部分主创，相继关注了“顾然”，张初白、灵溪、程恩泽，甚至还有甘瑞生。 看着这些熟悉的名字，顾京墨无法从恍惚中清醒过来，这些，总是出现在媒体焦点中的人，一个一个，似乎都成了她的“好友”？ 这些人的影响力虽然很大，但是也并没有引起粉丝圈子里太大的喧哗，毕竟，都是一起合作新剧的同事们，互相关注一下社交网络也不是什么大事。 但是有一个人就不一样了。 看着粉丝列表最上方安安静静躺着的三个字——甘南星，顾京墨觉得自己手中的手机有些烫手，一时竟不知该怎么办了。 超话里，粉丝也已经炸锅了。 大神的笔杆子：我的天！我的南神关注了我的大神！在没有合作的情况下！这是怎样一种让人想入非非的缘分啊！ 大神敲打我窗：书粉！只关注自家大神！请求xjm千万不要撕。[合十] 取次花丛总回顾：不管不管不管！就是要庆祝就是要庆祝！ 南神心尖上的西红柿：期待合作哦！ 热门的几条帖子，都还是比较正面的，粉丝雀跃的心情，即使隔着屏幕，顾京墨都能感受得到。 但是往后翻上几页，便总能隔三差五地看到一些让她心头微微揪起的帖子。 gg顾顾618：这是怎么了……我家大神火了，谁都想来蹭个热度么…… 这条帖子下的评论区的硝烟味，简直让人无法忍受。 “谁蹭谁热度啊，不就关注个微博吗？开博还不让人关注了？关注你是给你脸！这还给脸不要脸了！” “粉丝言论不要上升偶像，顾大大是个很温和的人。” “就你家温和，我们南神就是倒贴了呗！” “呵呵，热度？我还不知道我家南神需要蹭谁的热度呢？真是开了眼界，给你鼓掌。” …… 顾京墨忽然没有了继续看下去的动力。 挂名“顾然”的微博，不过刚刚开通，连一个字都还没有更新过，甘南星也不过就是点了一个关注，这就已经在网络里掀起了轩然大波？！ 如同往常一般到转山西路b座上班的顾京墨，站在门口的时候，再一次犹豫了。 为什么，只要他们两个被放在一起，引起的就只是争执？ 顾京墨比平时到的时间晚了两分钟，甘南星担心出事，准备去楼下接她，一打开门却见她一脸纠结地站在门口。 “怎么不进来？”甘南星让出门的位置。 “那个……微博……” “你说关注的事？想蹭一波热度。” 甘南星说的一本正经，顾京墨却吃惊地瞪大了眼睛。 蹭热度？谁？甘南星？蹭她的热度？ “为什么那么在意网络上的留言？” 甘南星决定正视这个问题了，顾京墨对于别人的话，有些过分在意了，过去的经验告诉他，这显然不是什么好事。 “那些人喜欢你，让他们伤心，不太合适。” 三年了，有些关系或许发生了变化，有些距离或许已经产生，可是说到底，她最在乎的，也还是他而已。 “我从没想过让所有人都满意。”我想的只是你。后一句话在心里千回百转，多年了，直到此刻，终究还是没能说出口去，“所以，希望你也不要在意。” 不要在意那些无谓的攻击，不要在意那些无关痛痒的非议，不要将每个人的话都背负在心里。希望你能好好地看看你的身边，目光所及的那段距离里，实实在在的那些心意。 甘南星的话，像是佛偈，一下子击中了顾京墨心中最隐秘的位置。 她从未仔细思考，可是却真切地感受到，自从她的父亲故去，她便像是失去了所有底气，在勇敢乐观的表象下，被藏起的是一颗不安的灵魂。表面上的洒脱恣意，掩盖的不过是不敢真诚敞开的心扉。 第166章 两位一位 随着《亲爱的我们》的热播，纪行舟、灵溪都受到了越来越多的关注，作为原著作者，顾京墨以顾然的名字，在微博上收获了大量粉丝。 这一切都是顾京墨没有想到的，每一天，都有惊喜，当然也伴随着压力。 连制定了一整年的旅行计划现在不知道在哪座大山里的康温采和老六都知道了“顾然成名”的消息，在雪山脚下拍摄了加油的祝福视频。 星翼出版发行部在业界的影响力越来越高，连带着smart都成了国内读者们最为熟悉的出版公司，这一切都是因为顾京墨创作的那本小册子。 顾京墨与甘南星合作的新书大纲也终于敲定了。 这是他们经过了很多次的商讨和删改后最终确定的内容。 一个离异女性和一个男演员的故事。 最初甘南星提出这个建议的时候，顾京墨是不同意的。 这……实在太像是他们的故事。 可是甘南星很坚持。那些他们之间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他都想依靠文字，传达出去。写作是很好的反思的时机，他最希望的是，在这个过程中，他们都能认清自己，也认清彼此。 最终让顾京墨下定决定的是甘南星的一句话。 他说那句话的时候，站在她身前两三米的地方，眼睛望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你觉得……认识我，是见不得人的事吗？” 所以不敢认，不敢提，不敢写进文字里。不是说文学不是自传吗，为何会如此抗拒写一个跟他们有些相似的故事。 不是，不是，当然不是。 杨青拿到大纲的时候，心情有些复杂。顾京墨和甘南星的事，她多多少少也听说过一些，甚至于也真心地期待顾京墨能够再次拥有幸福。 可是三年来，如同雾里看花一般，她根本不清楚他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这本书，或许能够给她答案，应该也能够给他们两人答案。 对于这部书，骆丞应该不会拒绝他们的宣传建议吧。 顾京墨是在网上看到的骆丞要推出新书的消息，她当然知道骆丞会推出新书，毕竟这么长时间以来，这一直是他们合作的目的。可是她没有想过他会同意在媒体上进行宣传。 骆丞以往的作品，全部都是在出版之后，凭借文字质量来吸引读者。这次怎么会…… 承接“骆丞新书”之后上了热搜的是“骆丞顾然”这个词条。 顾京墨做足了心理建设之后才点进去。 关注度最高帖子来自于星翼官博，他们发布了骆丞将与顾然合作推出新书的消息。 媒体一片哗然。 且不说创作是非常独立的事，就说骆丞的影响力和顾然最近的热度，这两个人的合作，怎么可能不吸引群众的注意力。 顾京墨的微博私信数量在疯长，越来越多的人在她的微博下面求证。 “大神，你真的要和骆丞大神合作吗？” “哇哇哇，我最喜欢的两个大神，这是要破次元壁了吗？” “好期待好期待啊！” “真的很牛逼啊，这是蹭完了南神的热度又来蹭骆神啊！牛！” 顾京墨关掉了微博私信区，夹杂在求证留言里的，还有一些不堪入目的话语。 甘南星知道这样的决定或许有些残酷，可是他不想再等了，他想让她明白，在这个世界上，不管你做什么，都有人爱你、恨你、骂你，人永远无法做到让全部的人满意，所以，他们只能更爱自己，他们没有必要逃避。 甘南星看着手机里，程恩泽给他新开通的微博上，写着“骆丞”两个字。 不是舆论吗？他甘南星也不是没有引导舆论的能力。 他在搜索框中输入了“顾然”两个字，跳出来的用户头像，是她的新书《亲爱的我们》的书影，甘南星犹豫了片刻，在“加关注”那里点击了一次。 骆丞的关注人列表里，顾然占据了第一也是唯一的一个位置。 顾京墨的新账号每天都会增加很多粉丝，刚看到“骆丞”这个名字的时候，她还以为是网友的注册的高仿号。可是随之而来的私信让顾京墨知道，这个账号后面的人，是甘南星。 他在私信中说：“顾京墨，是我。” 配合星翼官方的公告和骆丞的微博动作，几乎所有人都可以确信，骆丞不但开通了微博，而且开通微博的第一件事，就是关注了最近引起极大关注的女作家顾然。 甘南星到底想要怎么样？他还觉得这个网络世界不够乱吗？ 三年多了，顾京墨第一次主动拨打甘南星的电话。 “微博上是怎么回事？”并不是她想上来就质问，可这确实是她心里目前最想知道答案的问题。 “骆丞一直过于神秘了，开通微博，也方便跟读者交流。” “为什么要关注我？” “我们不是在合作吗？推出那部新书。” “骆丞还需要宣传吗？只要书上印着那两个字，估计读者连书名都不看就会买吧。”顾京墨难道的这样牙尖嘴利锋芒毕露。 这个样子的顾京墨，甘南星怀念太久了，她温温吞吞的样子，看上去实在让他有些着急。 “骆丞怎么不需要宣传，不但需要宣传，还要借助知名女作家的热度，一起宣传。” “你——” 顾京墨被堵得说不出话，甘南星最近的动作，让她觉得不安，他似乎什么都不在意了，不顾一切地做着这些看上去如此疯狂的事。 他不单单是骆丞，他还是甘南星，有那么多的人在关注他，他怎么能够无动于衷随心所欲？ 她不知道的是，甘南星要的，就是随心所欲。 顾然被甘南星关注的热度还没有褪去，被骆丞关注的话题再度上了热搜。 这其中最高兴的就是顾京墨的书粉了，自己的偶像被有名望又优秀的人注意，她们的心里最多最多的就是感激。 “感谢两位大神对于顾大大的认可！” “两位大神都看到了大大的努力，实在是太感动了。” 没有人知道，这两位大神背后的真身只有一位。甘南星想告诉顾京墨的就是，这个网络究竟有多么虚幻，可是顾京墨现在根本无暇顾及。她的书粉们努力地为顾京墨回复着其他各路粉丝的质疑和谩骂，顾京墨自己则陷入了两难的境地。这么多人关注了她，她是否要一一关注回去，这样的行为是否会引起另一波的腥风血雨。 第167章 两对CP 在顾京墨还没有开始动作的时候，星翼官博发出了“骆丞顾然新书合作”的公告。 微博发出不过五分钟，这条消息便冲上热搜榜的榜首。 紧随其后的两条热搜是“骆丞关注顾然”与“甘南星关注顾然”。 一时间，“顾然”这两个字成为媒体、粉丝甚至是路人关注的焦点。 “顾然是谁啊？” “这波热度真是六六六！” “这顾大大前世是拯救了银河系吗？我的两位男神一起关注了她！” “表示不知道顾然是谁，但是想魂穿她！” “这得多深的背景才能搭上这两位啊！佩服佩服！” “难道说顾大大和骆大神的新作会给南神主演吗？发个愿，等翻牌。” “楼上的脑洞有点大，但是莫名就很期待是怎么回事哈哈哈哈。” “京墨姐。”温蒂的电话来的很快，“微博上关注一下骆丞大大吧。我都没有想到他会开通微博，老大说，这是个很好的宣传机会，对于《亲爱的我们》，还有策划的新书，都会很有帮助的。” 顾京墨拿着手机，犹豫着不知如何是好。 当初，顾京墨这个名字不过是跟甘南星的名字一起出现了一次，便几乎掀起了一场腥风血雨。 如今，甘南星、骆丞，这两个名字一起，会不会又是一场难以招架的风雨？ 顾京墨只能透过自己的微博去观察。星翼出版发行部的主编办公室里，杨青却看到了最新的数据报告。 对于媒体人而言，大数据是很有用的参考。 她翻看着手上的一沓资料，几个月来关于顾然、关于《亲爱的我们》、关于甘南星、关于骆丞的所有数据动向几乎都在这里了。 数据不会说谎，整体上，群众还是很期待这几方的通力合作的。 以杨青的资历和眼光，自然能够透过现象看到本质，顶着顾然身份的顾京墨之所以一改三年前被全网敌视的状态，最根本的，还是因为她让那些嘲讽她的人看到了实力。 《亲爱的我们》的成功自然得益于甘氏和xyz的保驾护航，可是结构完善的剧本、形象鲜活的人物才是这部书与这部剧一起成功的关键，这最大的功绩，自然归属于顾京墨。 网上或许还会有人感觉顾然与骆丞的合作是沾了骆丞的光，可是以一个专业媒体人的眼光来看，顾京墨绝对有实力让顾然这个名字变得和骆丞一样辉煌，她能做的，就是推她一把。 在骆丞微博转载星翼官博的合作公告并@了顾然之后，顾京墨实在不做出回应。 她有些紧张地点开自己的粉丝列表，骆丞、甘南星、张初白、程恩泽、甘瑞生、灵溪、纪行舟，一个一个地点了关注。 和这么多关注一起，或许就不会引起粉丝的过分好奇。 可是顾京墨实在是低估了粉丝的能力。 喜欢甘南星的年轻的追星女孩们仍然记得做过甘南星助理的顾京墨。 因为新书粉上顾然的小读者们更偏向于骆丞，甚至翻出了三年前顾然刚刚加入smart时候做的推广上，她提到自己最喜欢的作家是骆丞的那段文字，坚定不移地站在了骆丞一方。 在顾京墨还没有意识到的时候，网络上竟然有了她的cp粉，而且还是两拨，一方叫“星墨”，站的是甘南星和顾京墨，戳人心的点居然是远走他国的小助理功成回归与知名演员再续前缘。另一方则是“丞然”，站的是骆丞和顾然，宣传的噱头则是两人同时从西方文化圈中脱颖而出，王王相见。 hayden是最先关注到网络上这种动向的，毕竟，他每天最大的兴趣，就是在网络上刷新一些有的没的东西，中国的微博，着实让他开了眼界。 而他最熟悉的几个人，似乎常常出现在榜单上，作为一个吃瓜群众，hayden表示自己很快乐。 看着在cp话题帮上慢慢攀升的“星墨”和“丞然”，hayden不由得有些庆幸自己没有和甘南星真正地站在敌对状态，这个男人，就连组个cp，都要自己一个人占据所有势力。 真真假假的猜测，大大小小的脑洞，围绕着顾然这个名字产生的所有的热度，都让顾京墨觉得心力憔悴。 重新坐在转山西路b座甘南星布置的小工作室里的时候，顾京墨脸上的疲惫还没有褪去，她的手机摆放在身边，几乎是隔上几分钟，她就会打开，翻来翻去，不知道在看些什么。 她看得太过专注，以致于甘南星给她手边放上了一杯水她都没有注意，活动手臂的时候，不小心将那被子从桌子上扫落下去。 清脆的破裂声在安静的室内响起。 顾京墨吓了一跳，几乎是应声而起。 看到地上洒落的玻璃碎片，她有一瞬间的迷茫，继而才意识到，是她自己打碎了杯子。 慌乱地将手机扔在桌上，顾京墨蹲下身就要用手去捡玻璃碎片。 还没触碰到的时候，就被甘南星握住了手。 “小心。” 甘南星拽着顾京墨的手，将她从那片狼藉之地拖到了旁边去。 “对不起。”顾京墨有些抱歉地看着甘南星，她最近状态不好，不但书稿没有什么进展，连精神状态似乎都不如之前了。 “刚才在看什么？”甘南星状似无意的问，眼神紧紧盯着她的手，他怕她不小心碰到了玻璃，好在没有什么外伤。 “没、没看什么。”顾京墨有些逃避地瑟缩了一下，顺势抽回了自己的手。 她时刻关注网络舆论的事情，不知道为什么，她总不敢让甘南星知道，hayden当成玩笑一般跟她说起的那些cp言论，让第一次了解这个次元的顾京墨在面对甘南星的时候，不知不觉就会变得不自在。 谢轻容如果看到这些消息，或许会跟他闹别扭吧。 “你最近没有别的工作吗？我是说影视方面的。”顾京墨终于提出了自己疑惑很久的问题，似乎从他们确认合作以来，他就一直待在家里，不用拍戏，不用上节目，甚至连广告好像都不拍了。 对于一个明星而言，可以这么久不出现在粉丝面前吗？还有谢轻容，她似乎也从未再见过他们两人接触，不是应该……在一起了么？ 第168章 强势出击·正文完 “比起其他，我们的合作更重要。”甘南星站在顾京墨身前，眼神专注地望着她。 顾京墨有些躲闪地别开了头：“最、最近没有看到轻容姐有什么活动？” “她的事，我应该知道吗？” “你们不是……” “我们什么？” 甘南星又逼近了一步。 “你们不是……在一起了吗？”顾京墨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说出这样的话，在出口的一瞬间，她便后悔了，她在做什么，干涉甘南星的感情问题？她有什么立场问出这个问题。 “那你和scott呢？” 一直在自责的顾京墨听到问题几乎是本能地做了回答：“那不一样，hayden是我的朋友。” 这带着解释意味的话是怎么回事？ 现在的氛围到底是怎么回事？ 顾京墨活动脚步，想站得离甘南星远一些。 “确实不一样。”甘南星接口道。 是吧，情人和朋友，怎么会一样呢。 “我和谢轻容连朋友都算不上。” 什么？ 顾京墨猛地抬头，惊讶弥漫在眼眸中。怎么会？她明明看到了照片，威尼斯的那张拥抱的照片，那样的夜色，那样的一对璧人，如何能让人不作他想？ “你在意这个？” 甘南星伸出手臂，将顾京墨围在自己的双臂和窗台中间，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不想错过她任何一个神情的变化。 “我……不是……”她没有资格在意，像是呢喃一般的话语从顾京墨唇边溢出。 “能不能告诉我，你到底在怕什么？”甘南星的声音很低，微微有些沙哑，在顾京墨的耳边环绕着，像是有魔力一般，直冲冲地戳进了她的心里。 顾京墨如同被蛊惑一般，思绪飘散，不知想到了哪里。 “我怕……我怕很多的事……网上那些吓人的话……说的那样难听……那些完全不认识我们的人，肆无忌惮地诋毁我们……我更怕……郑珍……她说我是灾星……我不想相信……可是因为我，你确实一次又一次地陷入各种麻烦，我真的……害怕……” 顾京墨的声音有些空洞，这些念头日日夜夜地折磨着她，那些话语分分秒秒地纠缠着她的生命。 “我得走，离开这里，离开你，越远越好……” 甘南星看着面无表情但是又泪流不止的顾京墨，深深的自责涌上了心头。 他怎么就忘记了，她一直是那个坐在医院走廊里，即使哭泣都不敢出声，只能默默任眼泪砸向大地的无依无靠的人。 她是用怎样的心情面对他当时的转身？ 甘南星收紧手臂，将顾京墨抱进了怀里。 这是他们之间第一次真正的拥抱，不是因为恍惚柔弱时候的搀扶，而是情到深处的自然流露。 “对不起。”甘南星的下巴抵在顾京墨的头顶，他的声音透过空气，透过胸腔的震动，传到了她的心底。 当初逃走的人是她，可是道歉的却不是自己。 顾京墨贪恋这片刻的温柔，她想念这个人太久太久。 这世界上，最最藏不住的是喜欢，她隐藏了三年，终究还是在他的面前一败涂地。 顾京墨失声痛哭。 自从她的父亲去世后，这还是她第一次痛快地将所有的情绪释放出来，上次伯琅出事，她剧痛揪心，泪如雨下，可也没有泻出一丝声音，此时此刻，被甘南星抱在怀里，这种将心事全都吐露的安心让她终于敞开了自己。 顾京墨哭了太久，哭到最后，昏睡过去。 甘南星抱着她，小心地将她放在了床上。 他坐在床边，温柔地拭去她的泪痕，在她的额头印下一个吻。 顾京墨醒来的时候，房间里一片昏暗，她赤脚下床，看着门边透出来的光亮。 推开门，轻声走到客厅，顾京墨被眼前的场景拨动了心。 客厅的长椅上，甘南星盘腿坐着，顾伯琅被他抱在怀里，两个人凑在一起，翻看着一本不知道是什么的小册子，偶尔看到兴奋处，两人对视，脸上都是笑容，每每在顾伯琅想要表达什么的时候，甘南星就会伸出食指，轻轻做个“嘘”的手势。 顾京墨揉揉眼睛，感觉到一片泪痕。这曾经是她梦中的场景，如今竟真真切切地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顾然女士，你有点偷懒哦！” 顾伯琅最先发现站在客厅拐角处的顾京墨，笑着调侃他这个睡了好久的妈妈。 甘南星闻声转头，见她光着脚，抱起顾伯琅，去到卧室，将她的拖鞋拿过来搁在脚下：“睡得怎么样？” 睡得很好。 熟悉的环境，熟悉的人，这是三年来，她睡的最安稳的一觉。 “你……不是伯琅……” 但是这一切，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到放学的时间了，我看你还没醒，就去幼儿园接了伯琅，时间有点晚了，我订了餐，洗漱一下过来吃吧。” “我……” “吃完再说。” 甘南星抱着顾伯琅率先进了卫生间，看着那个高大的男人弯着腰给怀里的小家伙洗手，顾京墨心头与眼眶温热，终究是没有再说什么话。 餐桌上，顾京墨食不知味，甘南星和顾伯琅却吃的很开心，两人一边吃一边讨论。 “这个没有妈妈做的好吃？” “是吗？我没吃过。” “没事，让妈妈给我们做。” “好啊，还有什么好吃的吗？” “当然有了，可多呢，香肠小章鱼，还有鳕鱼饼，啊还有点心，好多呢！” …… 顾伯琅吃饱喝足，缠着甘南星玩了半天，终于睡着了。 顾京墨想带着顾伯琅回去，甘南星却直接将顾伯琅抱到了床上。 “我们聊聊。” 客厅长椅上，两人终于不是相对而坐，可顾京墨还是小心地与甘南星保持了一点距离。 甘南星自然看到了她的小动作，可是他并不以为意。 “我相信你是个无神论者。”甘南星摆出一副谈判的架势，锐利的眼神直直地望向顾京墨。 无神论者？为什么说这个？ “所以说，什么灾星的话，根本是无稽之谈。” 顾京墨猛地抬头，他这是在宽慰她？ “我从来都不相信靠近某个人会给他带来灾难的鬼话，你信吗？” 她……信过啊…… 然而对上甘南星的眼神，顾京墨只能重重地点头：“不信。” 听到这两个字，甘南星瞬间放松了下来：“那我们之间的问题解决了。” 什么？什么问题？什么解决？什么“我们之间”？ 这是……在…… “买了很久了，一直没有给你。” 甘南星从口袋里掏出个指环，放进了顾京墨的手心里。 “你愿意戴上吗？” 顾京墨看着掌心里在灯光下泛着柔和光泽的指环，呆住了。 她甚至在想，他是不是不明白送人指环的意义。 她抬头望着他，他的眼神中流淌的全是深沉的情意。 “我知道你在意什么，网上的那些说辞，有时候喜欢你的人，也会给你压力。你看，顾然成为许多人心目中的大神，可还是会有人说三道四，作为演员的甘南星和作为作家的骆丞，那个符号不都会被人拿来评头论足，可那些并不代表真实的自己。我认识你，了解你，欣赏你，这是别人不知道的事，可我希望你知道。” 那些隐秘的关怀，那些温暖的支持，那次无奈的转身，一颗真心遭到回避，顾京墨第一次如此痛恨懦弱的自己。 她握紧拳头，将戒指紧紧捏在手心里：“我知道，我知道。” 那些真实存在而被刻意回避的爱意，她怎么会不知道，那些努力逃离仍然挣不脱的情网，她怎么会不知道。 兜兜转转，他们依旧被一个小小的指环，圈在了一起。 爱┆阅┋读：woo18νip﹝wσo18νip﹞woo18.vi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