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国策:大商密史》 第一章.废物皇子 四国策,是四个国家战乱纷争的故事。 东篱,南商,西沼,北齐,阴谋与战乱千年的历史都在厚厚的一本书里。 在某个悠闲的午后,阳光溜进屋里,百无聊赖的余悠然给自己泡了一壶红茶,随手翻开一页。 大商密史,记载着南商某位不存于正史的皇子传奇一生。 于是故事就从这里开始。 …….. ……… “抗议用非法手段强迫五公主下嫁。” “打倒废材皇子,拯救五公主。” “废材皇子没资格娶五公主。” 商国,金楼。 商泽忆的府邸之外,人声鼎沸。正门口围着各国的墨客士子,把他的府邸堵了个严严实实,这士子里北齐、东篱、西沼的都有,甚至南商的也不少,一个个挥舞着臂膀,扯着嗓门发出最大的声音,吓得商泽睿把门锁得紧紧的。 守门的护卫习以为常,只是冷眼看着,商泽忆也不敢骂他们。估计要不是他们有职责在身,说不定也想加入这群抗议的士子,再骂几句,说不定就帮门口的士子揍他了。 这已经不知道是这个月第几次了。 商泽忆很苦恼,这门婚事又不是他定的,却一个个都往他脸上撒气。 商泽忆在心底把商帝跟齐王祖宗十八代都骂了个遍。 两个老王八羔子的说都没说就把事情给定了。 事情回到两个月前,商帝与齐王忽然同时发布旨意,宣布商国与齐国将要联姻,联姻的对象是商国的四皇子与齐国的五公主。 消息一出,在大陆引起了轩然大波,不仅齐国那边有人反对,商国这边声音也不太友好,民间士子间纷纷谣传是他使了什么手段逼迫齐国将公主许配给他,更甚者商国有名的才子,宰相唯一的儿子许清印直接跑到他的府邸,作为林子萱爱慕者的他指着商泽忆的鼻子骂他配不上公主,要他主动放弃这次联姻。 原本皇子公主联姻也很正常,南商、北齐、东篱、西诏,这片大陆上最强大的四个国家,多年来互有征战又各自交好,也有皇子公主联姻过,却从未像这次一样有如此大的反应。 归其原因,主要是联姻的这两位主人公都太过于出名了。 首先是商国的这位四皇子商泽忆,虎父犬子,是整片大陆人尽皆知的纨绔子弟。商帝英雄,只有四个儿子,其余三个都人中俊杰,只有四皇子自小就不务正业,琴棋书画刀枪剑戟一窍不通,吃喝嫖赌却样样精通,曾经当着商帝的面说出“我乐足矣,哪管天下”的话语,气得商帝罚了他半年闭门思过,却也无可奈何。 然后是齐国的五公主林子萱,据说出生便有齐国王城花开,四岁就成为圣司李照清的关门弟子,现在十五岁的她出落的亭亭玉立,见过她的人没有一个不惊艳于她的美丽与聪慧,搁到现在就是国民女神的存在。 试想下大陆男人心中的女神要嫁给一个败家的二世祖,换谁都不能接受。 于是大陆到处都有伤心男子的谩骂声,甚至还有齐国学子当街游行,怒斥齐王昏庸无能,竟然将齐国王成最美丽的花下嫁给商国的纨绔皇子,若不是官方镇压,就要激出民变。 于是,这才有商泽忆府前的一幕。 可商泽泽也很委屈,联不联姻的事,都是两家的皇帝一拍脑门决定的,从来都没人问过他愿不愿意啊。 鬼才想要这门婚事!一点好处都没有。 就算那公主真美若天仙,那又怎么样?他又不是下半身动物。 现在可好,混吃等死的好日子没了不说,还得时时受着各种威胁,于是就只能坐在自家门槛上唉声叹气。 原本他就是一个混吃等死的二世祖,虽然没什么出息,但也活得自在不是,能吃能喝能玩。但自从有了这门婚事,老听到人的冷嘲热讽不算,出门还要被一些读书士子戳脊梁,这仍还不算,前几天有三个所谓的游侠居然堵他宅子的大门说要要弄死自己拯救公主,的亏自己门关得快,不然在这里叹气的机会都没了。 商泽忆垂着头又叹了一口气想,这样的好日子大概是真的到头了。 为了不用参与国事,他韬光养晦了这么久,故意自污纨绔以欺所有人,别人说他胸无大志,他倒乐意,乐呵呵过自己的小日子,到头来还是逃不过这份身份的职责。 商泽忆瞧了瞧身后的大院,有些恋恋不舍。 原本他的计划是十六岁之后到那片江湖看看,装装大侠,撩撩才女,喝最大碗的酒配三斤牛肉。 但现在看来等不到十六了。 商泽忆咧着嘴笑。 不做皇子,去江湖做大侠去咯。 第二章.你可知道花儿为什么这么红? 不过既然就要走了,那也不必藏着掖着了,今晚就去把许清印揍一顿。 已经不爽他很久了。仗着有几分才气就装模作样的,自称什么金楼第一才子,从小到大就没少阴阳怪气地嘲讽商泽忆,还一堆人恭维说什么“武中白海愁,文里许清印”,都在给他老爹面子而已。 以前的事就算了,也不准备和他计较。前几日居然还上门指着他鼻子骂,什么东西,真当自己是个软脚虾啊。 现在算他运气差,正好撞在枪口商了,走之前给他点颜色瞧瞧。 当天入了夜,许清印照样仍在花舫流连,这是金楼有名的销金窟,来的都是附庸风雅的各地文人墨客。许清印被一群所谓才子簇拥着,他随口念了句“六百红尘藏金楼”,一众人立刻就拍马屁似的奉承起来。 “好诗啊。” “此乃金楼之绝唱。” “许大家真乃诗仙再世。” 看着周边一堆献媚的脸,许清印猛灌了一杯酒,脸上的潮红更重,不由得自得其满起来。 他那宰相父亲始终看不起自己,说自己聪慧有余,内敛不足,甚至还比不上那个纨绔的商泽忆,未来成不了大事的,决计不会让他走上为官这条路。 他不服。 他这些年点评实事,与各路士子畅谈风雅,找到机会便是去刺上商泽忆一刺,在读书人的圈子终于有了不畏强权的风评。 这不是让自己闯出名声来了嘛。 等他名声更盛一些,传到陛下的耳朵里,家里的老头子又怎么能拦住他为官的路。 那时候,老头子你又是怎么样的表情。 幻想老头子后悔懊恼的表情,许清印酒意上来,狠狠捏着身边女伴柔软的部位,那女伴发出“嗯呢”的娇吟,眼睛媚丝流转。 许清印志得意满。 这时候时候,一道不和谐的声音传来。 “什么狗屁的诗!” 是在说自己? 许清印还没反应过来,一群拍马屁的士子倒是狗仗人势地跳起来,叫嚣道:“哪只狗在乱吠。” 商泽忆缓缓步入花舫,十五岁的他已经长的挺拔,站在那比那些二十来岁的士子还要高半个头,他低头斜视:“我说的,你有意见?” 这士子没见过商泽忆,见他气宇轩昂,以为是哪家的公子,金楼最多的就是权贵,他一个功名都都没的士子倒也不敢造次,只是狐假虎威地把许清印:“我没意见,倒你说的狗屁的诗可是许大家所写。许大家父亲乃是当朝宰相,你若是识相,就赶紧跪下求饶,说不定许大家大发慈悲会放你一条狗命。” 商泽忆轻蔑一笑,抡起巴掌就给了出头的士子一巴掌。这所谓的士子也没不是什么正经货色,早就酒色掏空了身体,被商泽忆一巴掌打倒在地,牙齿和着血流出来。 “许大家算什么狗东西,老子连许明章都不放在眼里,还在意他什么狗屁儿子。” 他说的倒是实话,宰相许明章他见过,早几年在太庙给皇子们讲过课,那时候几位皇兄都很敬重他,只有他压根没当一回事,还拔过宰相胡子。 这位士子被打倒在地不敢动弹,一众的才子被商泽忆气势所惊,也不敢作为。倒是许清印终于睁开了迷离的眼睛,看清眼前之人居然是一直被他嘲讽的商泽忆。 他与商泽忆是天生的敌对,他父亲说他连商泽忆都不如,他便看不上商泽忆,陛下的儿子又如何,还不是整个天下的笑柄。 估计陛下都后悔生了这么一个儿子。 许清印从椅子上起来,一声“哟”从鼻子里出来:“我以为是谁呢,原来是人中龙凤的四皇子啊。” 许清印故意将“人中龙凤”说的很重,里面的讥刺的意味显而易见。 众人听到来人是商国有名的纨绔,又有许清印带头,皆哄堂一笑。 “原来是四皇子。” “果然是人中龙凤啊。” “四皇子真是能干,最善于欺负我们这些无背景的书生。” 一众人有了许清印做靠山,又知道对方商国最大的二世祖,没有什么实际的势力,都跟着挖苦。 面对挖苦商泽忆状若未闻,方才那一巴掌太用以至于手都红了,他捏着发红的手心,轻描淡写说:“人中龙凤算不上,但比人中蟑螂好上许多,你说是不是啊,许蟑螂?” 这是商泽忆第一次回击他。以前只要他讥讽商泽忆,对方都是害怕似乎躲开,连一点皇子的威严都没有,这让许清印的气势越来越盛,才有前几日上门指着他鼻子骂的事。 许清印不知道,商泽忆一直以来之所以没回击,不是因为惧怕,而是压根瞧不上他,懒得跟他计较暴露自己而已。 许蟑螂是许清印的逆鳞,当初二皇子商泽弘给许清印取的外号,意思是他与蟑螂一般,遭人烦却又怎么都打不死。 而后商国权贵的圈子里都喊他许蟑螂,直到他父亲升为宰相,这才没人敢提起。 此次被商泽忆重新提起,许清印有些愕然,但更多的是觉得受到了侮辱,居然被他心目中看不起的商泽忆嘲讽,他勃然大怒,猛然一摔杯子。 “商泽忆你找死。” 商泽忆漫不经心,捏着拳头,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 “找死算不上,但有些话藏了多年,今天想跟你说说。” “你可知道花儿为什么这么红?”商泽忆问。 许清印一愣,忍不住问:“为何?” “花儿这么红,是因为老子一巴掌甩你脸上,你吐出的血染红的。” 第三章.老子想打你不是一两天了 许清印不傻,自然看出商泽忆来者不善,话也不接就一拳朝商泽忆脸门上砸去。 别看许清印整天流连烟花之地,结交的也是不着调的无用士子,但他目标始终是为官一途,修身治国平天下都没落下,是年少权贵圈里极少修炼武道的。 这个世界的力量规则有所不同。一千年前,天外碎片撞击这片大陆,带来天外的病毒与灾害,在熬过百年的艰难后,残存下的人类身体忽然发生了异变,柔弱的心脏变成了透明而坚固的晶体。当有人发现这块晶体能够吸收与释放能量,这个世界就走上了与科技世界完全不同的道路。 这个世界核心的力量来自心脏,称之为心晶。每个人的心晶颜色都不相同,金色为最佳,银色次之,黑色再次,绿色最差,品质越佳则装载的能量就越多。 在四种颜色之外传说也有血色如肉的心晶,就像尚未变异之前人所拥有的心脏,被称为心,却从未见有人拥有过。 心晶颜色随出生就不会变,所以颜色也是天赋。颜色虽然不会变,但大小与能量调用的灵活度可以训练。随着年龄的增加与不断开发,心晶拥有的能量会越来越大,运用这股能量配合各自的使用方法,便会获得超越肉体极限的力量,这股力量被广泛地使用在生活、建设、民生、军事之中。 常人用于生活劳作,军人用于战斗,游侠隐者用来修炼。 在这个世界的规则之中,身体便是承载能量使用的载体,而心晶所拥有的能量就是所有力量的源泉。心晶能量的储备量与能量的使用法则,决定了一个人的强弱。 许清印天赋不低,拥有不错的银色的心晶,也冬练三九夏练三伏,习的更是金楼第一剑术大师夏东来的剑道法则,已颇有成就,虽然用的是拳头,但也不是常人能够承受。 其他人都在一旁为许清印呐喊助威,以为下一刻就会是商泽忆被打的求饶。 毕竟这可是商国有名的废物皇子,怎么可能是武道修为不低的许清印的对手。 许清印也这样认为,所以他这一拳只用上三分能量,最多是让商泽忆土头土脸而已。真要是全力出手,非得把商泽忆打伤打死不可,那样虽然解气,但后果却不是自己想承受的。 许清印虽然暴怒,头脑却仍然理智。 就算商泽忆再不受陛下,仍然是皇子,而他名声再大仍是下臣,若是被他伤了,便是以下犯上,伤的就不是商泽忆一人,而是是商国皇族的颜面,那不说他的仕途,能不能在金楼好好混都不一定了。 叫你这胡言乱语的鸟嘴受些教训。许清印心里自语,拳头准确无误地落下。 商泽忆站着不动,嘴角仍带着嘲讽。 旁边的人以为他被吓傻了,连躲闪都忘掉了。却见许清印拳头快触到商泽忆脸时候,商泽忆往右偏了偏头,正好躲过了许清印虎虎生风的一拳。 运气?所有人都这么认为,连许清印也是,他想也不想,就横臂继续往商泽忆脸上砸。 这一圈用上七分能量,挥舞起来已经有了拳风,甚至能看到从拳头上流露出的银色能量。 这次看你怎么躲! 商泽忆脚仍没有动,往后一躬身,几乎成一座桥,许清印的拳头抚过桥面,砸在了空气中。 “还说你不是蟑螂,站着都让你打不中,抓个头发都吓成这样了。”商泽忆回身,一只手到了脑后,许清印下意识往后弹跳了几步。 商泽忆端正了因为躬身而有些散乱的发型,讥讽道:“还说你不是蟑螂,站着都让你打不中就算了,抓个头发都吓成这样了。” 许清印此时能确定商泽忆不是靠运气躲开,暗自提起神来。 商泽忆居然有武道修为?刚才两次躲闪,第一次能用运气来解释,第二次可是实打实的外家身法,许清印不是真庸才,也不会明明眼见还自欺欺人,一下子就得出了判断,面对商泽忆的嘲讽,不再贸贸然出手。 许清印停了手,商泽忆开始动了。 “我说了今天有话跟你说,你可给我听好了。” 商泽忆一脚迈出,恶狠狠地道:“老子想打你不是一两天了。” 第四章.那就打断你一条腿 商泽忆一脚跨到许清印面前,抓住他的一只手,过肩摔“啪”的一声把许清印砸在了地板上,把他摔得七荤八素。 许清印没猜到他速度会这么快,一摔就把他摔懵了,商泽忆翻身骑到他身上,在他还懵的时候拳头如雨点一般往他脸上砸,边砸他还边骂。 “你算个什么东西,敢来老子面前嚣张。” “老子好脾气,你倒以为老子好欺负了。” “以前忍着你,今天老子不想忍了,让你知道谁才是你爹。” 许清印想反击,但无奈商泽忆不给他机会,每一拳都故意打在他的软肋之处,将他聚集起来的能量给打散。 许清印倒也硬气,即便是已经满脸是血也没有求饶,咬牙叫道:“有本事你打死我。” 商泽忆闻言冷笑:“还敢威胁我,你一个下臣之子,老子再怎么说也是皇子,打死你又如何?” “既然你求死…” “那就打断你一条腿!” 商泽忆一拳砸在他的右脚,就听到“咔”的一声,竟生生将他的腿骨砸断。 “啊!”许清印终于发出了疼痛的叫喊,然后晕了过去。 商泽忆从许清印身上起来,捋了捋稍显混乱的头发,朝一旁目瞪口呆的士子勾了勾手:“宰相府知不知道。” 这位士子呆呆的点了点头。 “找辆车把这只蟑螂送回宰相府。” 说完他也不管许清印会不会被送回宰相府,独自下了花舫。 等到商泽忆下了花舫,这群士子才炸开了花。 眼前的一切让他们不敢相信。 被称为废材的四皇子打人了,还把夏东青大师的弟子,宰相许明章的儿子的腿给打断了。 这不是真的吧… 更甚者已经想到了更深,连宰相许明章的儿子腿都给打断了,那他们这些嘲讽过商泽忆的人,小命还不是被他说收就收了。 花舫人这么多,他应该认不得自己。 这群人一个个都这么想,都偷偷摸摸的下了花舫。 留下昏迷的许清印一人在冷风中。 等到宰相府的奴仆因为少爷还没回府找来时,已经过了两个时辰。 许清印被接回了宰相府。 马上有最好的医师被请来,及时为脸上的伤与受伤的腿做了处理。 “这腿,可能要瘸。”医师摇着头说。 宰相客气地让管家送医师回府,然后满眼悲伤地看着昏迷的许清印。 外界始终以他与自己的独子不和,连许清印也这样以为。可哪有不心疼自己子女的父母,但父母之爱子要为他计深远,他对许清印的严苛与不屑,是为了激励他走得更远。 用了药许清印悠悠转醒,他一睁眼便看见守在他床前的许明章,以及右腿传来的疼痛,他的眼泪不自禁掉了下来。 他是习武之人,最清楚他这条腿的情况,就算是能医好也会落下病根,再难像正常人一眼。 可恨的商泽忆。 “父亲…” 许清印痛哭。 宰相擦了把眼里浑浊的泪,竟不知道说什么安慰自己唯一的儿子。 许清印哭了一阵,忽然停下眼神坚定地说:“父亲,我终于懂得您的意思。聪明有余,内敛不足,太过锋芒毕露,不足以为官。” “我确实不如韬光养晦的商泽忆。” 他此时已经猜到商泽忆是养晦自污,但为什么呢?商国并未有皇位之争,几位皇子和睦得能让别国羡慕,他不明白。 宰相看着许清印,眼里是柔软与锐利,他问:“你恨不?” “恨,但不怨。”许清印说。 恨在里,怨在外,为人为官,恨能存,但怨必定不能让人见。有话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恨得越深,就需要藏得越深,否则一旦表现生怨,让人瞧见了,有防备不说,更恐生杀生事端。 宰相知道许清印终于懂得,但懂得代价太大了,他老泪纵横:“我儿明日可为官。” 许清印心中大喜,面上却淡然点头。 宰相瞧在眼里,内心欣慰,若是换做以往,许清印的欢喜必定浮上表面。 “今日之事不可让人知道,今日花舫上的人一个都不能留。”宰相继续说,手往脖子一划,做了个绝命的手势。 日后被称为跛脚名相的许清印此时仍是政治的新人,面对素有贤相之称的父亲,竟忽发杀心,如此简单的处置几条人命,他不解。 手指往上,那是天的意思,天既天子,宰相为仍未通透政治的儿子解析:“这是圣心。” “难道父亲收到陛下的旨意了?” 宰相摇头:“陛下并未旨意,但我却知道此乃陛下的圣心。” 许清印想要撑起身子,宰相安抚他躺着,继续说:“四皇子的韬晦连为父的眼睛都瞒不过,又怎么能瞒过陛下。” “陛下深谋远虑,我等远不及,但陛下不拆穿,自然有不拆穿的用意。” “若是这消息,从你或者花舫任何一人口中传开,你以为陛下会如何?”宰相问。 许清印想了想:“龙颜大怒,不说我的仕途,连父亲的仕途都会不保。” “我知道了。”许清印说,眼里闪过杀机。 “好好休息吧。”宰相拍了拍许清印的手,关切地说。 第五章.去江湖做大侠咯 而打断了宰相之子的商泽忆,此时回到府宅,打包些值钱细软,准备等着城门大开时离开金楼。 他离开雍容富贵的王城,要去那片江湖看看。 金楼,商国王城,天下最富有的城市,也是天下消息流通最快的城市。 万商之城。 金楼最高的地方是哪里? 很早以前是临金楼,那是金楼最贵的酒楼,总共九层,一层更比一层高,每一层都需要与之匹配的身份才能登上。金楼里多的是权贵,却从来没有人能打破这项规定。 如今看来,至极也只登上八楼,那是太子商泽睿十八岁的成人礼。 九楼始终空着,没人登上过。 传言只留给四位人间帝王。 但临金楼虽好,九楼再高,也不过寻常人间之物。 在这商国之内,帝国之神,又怎么会让人间之物稳居城中至高。 于是,在皇城之内,一座白塔拔天而起,高耸入云端。 商帝常登塔一览江山,山河尽收眼底,是谓之壮阔。 白塔往日空荡,层层守卫,无人敢擅自登顶。 而此时,有两道人影。 塔外卫士眼带狂热,却不敢抬头看两道人影。 塔入云端,两人一起俯瞰江山。 其中一道穿着金黄色的袍子,袍子上有五爪金龙,九条相互缠绕,做工仔细,用的是南苏最好的绸子,绣龙的针法是苏城云家的云针。金龙张牙舞爪,被风一吹几乎活过来,要冲破云霄而去,却被一条玉带系在腰间,不得挣脱。 整个天下,只有一人用金黄做袍。 人间四位四帝,他属其一。 商帝。 商国的主人,是这个国度最强的男人。 商帝正值盛年,虽然已经过了四十,却比实际看上去年轻,至多三十五的样子。他的脸刚毅如铁,头发根根梳得整齐,一丝不乱,如他的人。他望着金楼的远方,眼神锐利如鹰,似乎下一刻就要将猎物撕碎。 这次,又是谁会成为他的猎物呢? 东篱?西诏?北齐?亦或者是那座无敌的白鹿城。 “以泽忆为饵,你反对?”他缓缓问,冷漠而淡然。 白塔之顶另一人,明黄色的袍子随风猎猎作响,四爪的龙伏帖在身上,犹如臣服。 他的脸与商帝很像,同样好看,同样冷酷,细看下会看会发现多了丝暖意,那是商帝不会出现的柔情样子。 太子商泽睿。 “儿臣不敢。”他恭顺地说,低眉顺眼。 “是不敢还是不想。”商帝背对着太子,看着万里江山最远的地方,那是海的与天相接的地方。 有一轮红色的太阳正在升起,四周是浅浅的云,被太阳所染,变成红色,像路边的花,像姑娘的胭脂,也像喷涌的鲜血。 残阳如血,晨日也是。 江山也是。 “儿臣不忍。”太子怜惜道,“不必一定如此。” 商帝眯起了眼睛,望着如血的日出。 “开城门!”守正的声音传开,金楼四座门缓缓大开。 万商之城开始苏醒。 “生为皇族,此乃他之命。” “下去吧。”他说,冷酷又坚定。 “朕以吾子为棋,你们可敢入局?” 商帝对北自语。 …… 同时,在这片大陆的很多地方,一些人也在看着日出,神色不一。 …… 太子缓缓地从白塔下来,他看着日出,满是担忧,囔囔道:“还是开始了。” …… 齐国的王城,庄严的神殿,年轻的公主正聆听圣司的教诲,忽然她心有感应,看向东边升起的太阳。 她的脸灵动又清冷,仿佛万年的冰山,她的眼却温和柔软,藏着太阳,那是对世间的爱。 她朝一道坐着的人影行礼,说:“老师,我已经准备好了!” …… 商国,金楼,怪贩灰市。 黑夜中的帝王睁开了眼睛,他的眼睛是灰色的,仿佛万年的死寂,印着黑夜中升起的太阳。 他说:“源头!” …… 在巫山,一片白雾茫茫中。 一道人影被一群毒物簇拥着,她看了一眼日出,然后又闭上了眼睛,那是万古的寂寥。 …… 在白鹿城。 一位病弱的公子看了日出,满眼鄙夷。 …… 这片大陆上还有很多人看到了日出,或者感应到了日出,他们是这个世界真正的大人物,他们或震惊,或惊讶,或蠢蠢欲动,各自不同,然后随之行动。 风气云涌。 大陆终于不再平静。 一位满身贵气少年在血色日出中出了金楼的城门。 “去江湖做大侠咯!” 第六章.药王府,往南走 近日来江湖出了件大事。 药王府的唯一传人,药王江失踪了。 药王府放出了重磅消息,若有人能找到药王江,药王府内珍藏的各种法则就许他随意挑一本,这可把江湖的各方势力都给震动了,纷纷派出人马找寻药王江的下落。 这药王府可不是小门小派。 一城四府,他乃四府之一,江湖顶尖的势力。 今四国鼎力,于是江湖也被分为四片,东西南北各一座。东边机关府,领东篱江湖;西边万法府,统西沼江湖;北边葬剑府,掌北齐江湖,南边的就是药王府,管南商的这片江湖。 居中的是无敌,能以一城之力抗四国的白鹿城,连接起整片江湖。 机关有器,万法藏术,葬剑绝阵,药王最毒,这是江湖小儿都熟悉的顺口溜。 药王最毒,与其名相符,府内多为药师与毒士,医能白骨生肉,毒能化人成脓,菩萨阎王皆是药王。 但这仍不是药王府跻身四府的主要原因。 相传药王府是一位天才药师所创,年轻时尝遍百草及挖人心晶百副之后,编著一部百草药典,除了有毒物药理相克之道,还有对心晶的研究开发。 自那位祖师之后,药王府历年来持续会对心晶进行研究,创造了许多开发心晶的法则与激发心晶能量的药物方法。与人对阵,除了有防不胜防的毒术之外,还有刺激心晶越境杀人的能力,所以江湖上最不愿与药王府门人为敌人,历来都有宁遇阎王,不惹药王的说法。 能让整个江湖各大门派都疯狂起来,除了出神入化的毒术法则之外,这刺激心晶的法则才是至关重要。 试下一想,这江湖有多少人修炼到了瓶颈,就算再练个几十年都无所突破。这时候若是有了这刺激心晶的法则,与人对战时就有了一小段时间越境的能力,不说这出其不意的爆发有大的威力,就是越境一观的体悟,对日后修行的帮助也非同小可。 所有各种势力中年轻的,或不再年轻的高手都进了找人的队伍,以南疆道与江南道为重点区域,路上遇到个七八岁大的孩子,就有一群人乌压压上去各种盘问,吓得这两个地方的居民都不敢带孩子出门了。 商泽忆出了金楼正没目标,听说江湖出了这么大的时候,也往南走看看热闹。 “小二,来壶好酒。” 野菊镇处于毗邻金楼的江南道,是个不大的城镇。 相比其他城镇的丰饶,这边明显安静许多,少了点繁盛辉煌,也多了些平淡的清净。 野菊镇之所以叫野菊镇,是因为镇上的人们世世代代以采野菊花售花茶为生。 镇上出产的野菊花清香自然,颇受金楼官老爷们跟苏南大商户们的追捧,据闻连商帝也喝过野菊花,直赞它是“山中灵秀”。 一来二去,野菊镇的野菊茶便声名鹊起,不少外乡人慕名而来饮一壶,商帝的富贵没法享用,起码也能喝得起同款的“山中灵秀”。 “茶有什么好喝的。”僻静的城站,一位青衣少年大大咧咧地坐在镇上唯一的酒楼上,一口咬下大块牛肉,嘴里嘟囔着,“山中灵秀?我那皇帝老爹可没说过这种话。” 少年甚是好看,白面凤眼,十五六岁便显出挺拔的身姿。 这名青衣少年正是商泽忆,药王府在商国最南的巫山,他正准备往那边看看热闹。 商泽忆正喝得正喝酒吃肉开心,忽然抬头发现自己跟前多了一个孩子,约莫七八岁,穿着破烂的衣服,正直勾勾的看着自己。 乞丐儿?商国虽然富裕,但也有穷困的家庭,这些乞丐儿在金楼看不见,但出了金楼,商泽忆或多或少能见到。 对于真正需要帮助的人,他并不吝啬帮助。 “想吃?”商泽忆撕了一大块牛肉,放到盘子里递到他面前。 那孩子也不扭捏,接过盘子就一阵狼吞虎咽,不到片刻就把那么大块牛肉全吞进了肚子。 看来确实是饿急了。 商泽忆给他倒了杯茶,又把剩下的牛肉推到他面前。 “慢些吃。” 那孩子却宛若未闻,仍是吃得飞快,甚至都几乎噎住,却不肯慢下一点。 不消片刻,剩下牛肉也被他吃完了。 他把桌上的茶一饮而尽,用脏兮兮的袖子擦了擦嘴,认真的说:“谢谢!我会报答你的。” 商泽忆内心一笑,也没把这孩子的话当真,只是半块玩笑地说:“好的,我叫尤侠某,你可不要忘记了。” “我记住了,你叫尤侠某。” 那孩子也不管这是真名还是假名,只是念了一遍名字,确保自己记住后转身就走。 真是个奇怪的孩子。 商泽忆这样想,忽然心头一动,随口问了句:“你叫什么?” 问完他自己也觉得荒唐,他以为你这孩子可能是药王江。这里距离巫山还有江南道与南疆道,相隔千里,这孩子只独身一人,虽然也是七八岁的样子,但怎么都不可能是传闻中的药王江。 “我叫陈三一。”那孩子头也不回的说,走得干脆。 确实不是药王江。商泽忆这样想,缓缓喝了一杯酒。 他不知道,与这个孩子的相遇会是他江湖之路的起点,而他更不知道这个叫陈三一的男孩,竟然真的是整个江湖都在找寻的药王江。 不过就算知道,他也来不及后悔,因为他们很快就再次相遇了。 第七章.初战江湖 在离野菊镇十里外的小茶肆。 除了口齿生津的野茶外,就只有面条供应。 阳春面、牛肉面两种。 容不得第三种选择。 大概是老板确实有一手,茶肆生意火热。 都是过往的行商,赶路累了,吃碗面也坐下歇会,密密麻麻地坐满了桌子,一个个都“呼呼”地吸溜着面条,吃得热火朝天。 商泽忆赶了半天的路,饿得头晕目眩,也不管几张桌子都挤得满满的,随意找了个位,跟人凑了一桌。 茶肆明显很忙,小二忙得不可开交,等了一会才过来招呼,商泽忆要了碗牛肉面,趁等面的这个无聊的空档打量茶肆里的几人。 茶肆里总共也就四张桌子,就算都坐满了也不难看一眼看清人。 这不,商泽忆一下子看到了方才遇到的陈三一。 那孩子现在不是叫花子一样的装扮,梳洗过了,穿上干净的衣服,看着颇有灵气。 他也不是孤身一人,身边多了两个人,一人白衣一人青衣。白衣那人配了把剑,玉带白裘,风一吹就潇洒飘荡,卖相很骚包。青衣相比下就普通多了,麻衣草鞋,头发简单用绳子一扎,若不是手上有一把刀,倒是让人以为是个种地的农民。 这两人看着也不像他长辈。商泽忆不由得多了个心眼。 陈三一显然更早前就看到了商泽忆,却装着没看见的样子,始终低着头,只是偶尔朝商泽忆偷偷一瞥。 这是,难道是遇上拍花子了?商泽忆暗暗想,不动声色地朝陈三一递过去一个眼色。 陈三一眼睛滴溜溜地转,一个劲的朝商泽忆打眼神,似乎是寻求帮助,又似乎是让自己快走。 果然是拍花子。商泽忆心领神会,再往那边瞧,正好看到白衣人头转到了这边,正好与商泽忆的目光对上。当时情况是极其尴尬,为了不让他察觉,商泽忆临危不变,一只手指着陈三一这桌,一只手狠狠拍桌子,喊道:“小二,我的牛肉面呢,那桌来得迟的都上了!” 小二应了一声,从别桌传来了客官稍等。 商泽忆嘴里骂骂咧咧的,就像是等的不耐烦的客人。这种事情在小摊上常有发生,那白衣人只狐疑的看了商泽忆一眼,就不再关注他了。 算是个糊弄过去了。 过一会儿,面就上来了。 香喷喷的牛肉面,透明的汤,雪白的面,铺着标准的四片牛肉,加上一把葱花,让人食指大动。 商泽忆挑起面,加了一把辣子,忽忽地吃起来,好似这是全世界最好吃的食物,好不痛快。 不消片刻,一碗面已经下肚,他连汤都不放过,端起碗把整汤一饮而尽,吃大汗淋漓,这才满意地打了个饱嗝,用袖子擦了额头的汗与嘴边的汤。 坐了一会,他眼角始终瞥着陈三一那桌,等到两人带着陈三一起身走了,他才扔下一两银子,说:“小二,这银子不用找了。” 然后不急不缓地跟上去。 小二赶忙把银子收进怀里,眼睛转了个圈,瞄了一眼后厨确定老板确实没听到,庆幸这银子终于能瞒着老板了。 那两人朝北走,商泽忆也朝北走。 比起远在巫山的江湖大事,近在眼前的江湖小事更让他在意。 他心里对自己的判定更加笃定,早上他初次遇到陈三一的时候在野菊镇,但这次遇到他,是在更南的路边茶肆。 这说明陈三一原本是要朝南走的,而这两人却带着他往北走。 南辕北辙,人心相反,说明陈三一与他们不是一路的。 不是一路人却走一路,只能是胁迫一途。 那两人走得不快,毕竟带着个孩子,所以没费什么力气商泽忆就赶上了。 他走得不紧不慢,距离不远不近,跟不丢也跑不掉。 那两人也一路沉默,也不说话,只是埋头赶路,药王江的脚步也不自觉被他们带的快起来。 他继续走着。 他走得不慢,却慢慢看不到人了。 再走了一会,三个人几乎从视野里消失了。 大概是被发现了。 商泽忆加快了步伐。 走了半个时辰,到了一处树林,四下无人。 陈三一背靠着树站着,青衣人站在他身边,而白衣人却不见了。 陈三一拼命打眼色,商泽忆停在百米之外。 “你好呀!” “在找我吗?” 有一道白色的身影从天而降。 有一剑从天上来。 这一剑角度刁钻,是在视野的盲区。 不过陈三一这么拼命打颜色,商泽忆也早有戒备。 商泽忆脚点地面向后跃去,躲过暗算的一剑同时,屈腿弹起,脚已经踢在剑背。那人顺势飘然而去,到了青衣人身侧。 “怎么说?”商泽忆背着手望着不远的两人,不待对方回答,他又仿佛想到了什么,一副惊恐的样子,“抢,抢劫啊。” 扮猪吃老虎,是他的强项。 白衣人显然不吃不吃这招,一声轻喝,动若闪电,而商泽忆原本所在的地方被一剑所斩,空气被撕裂成碎片,一棵巨木齐腰而断。 乖乖,这一剑要是砍人身上得把人砍成竹竿不可,商泽忆一边后退一边想。剑气随意而发就有如此的力量,由此可见,这人的心晶的能量得有多强。 “大爷,钱给你,别伤我性命。”商泽忆求饶似的把金银细软全都丢到了地上,一溜眼就跑不见了。 白衣人不追,也不看地上的值钱细软,收剑回鞘,飘然到青衣人身侧。 “走了。” 他对青衣人说,平淡而自然,内息不乱,看不出刚动过能量。 青衣人抬手,示意稍等。 “很奇怪。”青衣人蹙眉道,“太安静了。” 白衣人挑眉:“嗯?” “这孩子太安静了。” “没有哭喊,也没有害怕,甚至连呼吸都没有乱,这份定力不可能出现在一个七岁孩子的身上。” 青衣人将手覆在少年的额头,微微一用力,就如同水面被石子砸中泛起了涟漪,现实变成虚幻。 “我们中幻术了。”青衣人平静道,随手一挥,就如同掀开画卷,掀开了现实。 一层淡淡的雾气散去,所见的世界就如同镜子碎裂,破碎后是原本的样子,森林还是这片森林,人却不见了。 “时隔二十多年,居然又出现幻术师了。”青衣人对天囔囔。 第八章.说谎的陈三一 商泽忆携着陈三一疾奔,身法瞬息,转影已经过了十里。 又奔了十里,仔细自己确实没留下足迹,商泽忆才放心下来,在一处树林停下。 陈三一惊慌未定,仍是强撑起精神,苍白着一张脸,学着江湖的客套,拱手道谢:“感谢尤大侠救命之恩。” 商泽忆了摆手,整理了下因为急奔被山风吹乱的头发衣服,然后才对已经面色发白的陈三一说:“虽然原本想说不用谢,但这声大侠我喜欢。” 陈三一微怔,大概是想不到商泽忆会这样说,顿时不知道该怎么接了。商泽忆不管陈三一,转身挥手,双手抱着后脑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慢悠悠独自走:“走了,下次别再被人抓了。” 不拖泥带水,来也随意,去也随意,一切皆是临时起意。真像个大侠。 商泽忆这样想着,为自己的潇洒劲自鸣得意,正准备来个踏雪无痕坐实他的潇洒风范。 正要冲天而去,一只小手却拉住了他的衣袖。 商泽忆被迫停住了冲天而起,好奇地转身,问道:“有事?” 陈三一惴惴不安,沉默片刻,似乎是深思熟虑之后下定决心,请求:“你能不能送我回家?” 商泽忆由着陈三一拉住衣袖,不答反问:“我们应该不熟吧?” 陈三一闻言就松开了手,将袖子放下便不再说话。 直接、干脆、懂得分寸,不像普通孩子的羞涩或者无法无天,很懂得分寸。两次见面,商泽忆对这孩子感官不差,对自己胃口。 这份气度像是大宅门里养出来的,不太应该是普通人家的孩子,更不可能是乞儿。 不是熊孩子,也不惹人讨厌,商泽忆转念一想,正好一个人也无聊,若是顺路倒是可以考虑带他同行。他以手覆额,摸着陈三一的头问:“家住哪?” “好好回答,我说不定会送你回家。”商泽忆曲起中指,弹了下孩子的额头,一本正经地说。 陈三一吃痛,却因为家教好,或者是有求于商泽忆,没有脾气发作,只是揉着脑袋委屈说:“我家在巫山。” 居然有这么巧的事!跟自己的目的地一致。 同样七八岁的样子,同样出自巫山,商泽忆不禁有些怀疑,陈三一是不是就是药王江。 “那两人为什么抓你。”商泽忆试探道。 那两人修为不弱,任何一个都比自己强上不少,单那白衣人出手,剑道里全是大家的影子,显然不是普通人。陈三一若是按实来说,自然能根据中间关系猜出他背后的身份;若是他要扯谎,七岁的孩子哪能做到面面俱到,他也能有所察觉。 商泽忆这样一问,陈三一有那么刻乱了神,但马上又强自镇定起来:“我家是巫山的大户,那两是贼人,半夜掳了我去跟我爹要赎金。” “哦~”商泽忆“哦”字拖得老长,连着拖了好几十个音,在陈三一以为他快窒息的时候,商泽忆才接上下一句,微笑着:“好吧,那我们一起走。” 陈三一在说谎。 凭那两人的修为,怎么可能是掳普通大户只要赎金的贼人,退一步来说,就算那两人普通贼人,想要赎金,也应该停留躲藏在巫山附近,取得赎金后再走。可看刚才朝北两人赶路的样子,明显是半刻也不想停留,要往哪个地方去。 所以他肯定,是陈三一在说谎,至于他为什么说谎,大概是不想暴露身份。 那现在一个七八岁的孩子,从巫山来的,有谁的身份是最不想暴露的。 答案呼之欲出。到现在他能确定,陈三一就是药王江,但既然他愿意藏,商泽忆也乐意装傻。 反正就是要去巫山见见江湖,带上药王府的唯一传人最好不过了。 他是这样想的。 商泽忆正准备答应,一道身影携一身毒气而至,所过之处花草皆枯。 第九章.最危险的病人 来人大概三十来岁的男子,满身锦衣,头戴黑色的皇冠,却脸色蜡黄,两只眼睛无精打采的耷拉着,就好似痨病缠身的药罐子,保不齐下一刻就要倒地辞世。 但只有真正与他交手过的人才知道这个看似病弱男子的可怕。 药王府毒阎王药灵,一人灭一门,曾一人屠了江南道排名第一的世假,是能让江湖闻之色变的毒士。 药王江见到男子,一下子就找到了安全感,这几日惶惶的心也才终于放下,呼喊道:“小叔。” 他又转头对商泽忆开心又不好意思地说:“我小叔来了,就不用劳烦尤大侠送我回家了。” 开心是开心他家小叔来了,那就真的不用再怕谁了,不好意思是刚还求着人家商泽忆带他回家,现在又不用了。 对于这商泽忆倒无所谓,只故意逗他:“你小叔看着挺厉害,你家这大户看着也够大的。” 药王江小脸一红。 药灵听到也看到药王江,咧嘴一笑,却没有半点温暖灿烂的样子,倒像个阴森阎罗,声音沙哑地缓缓说:“叔叔来了。” 药灵站立不动,身上毒瘴若隐若现。 药王江见到亲人,雀跃地往药灵的方向奔去。 商泽忆原是淡然的眉头皱了起来,目光在药灵与药王江之间来回,脸色难看,一言不发。 毒气若隐若现,忽然蓬勃,浓郁成深黄色。 叹一口气,商泽忆终于还是忍不住一脚踏出,瞬移数十米将药王江提在手里,又一只脚轻点地面,朝反方向飘走,好不潇洒。 来回之间,药王江一阵晕头转向,只感觉自己被一阵狂风吹过又回到商泽忆身边,差点就要恼羞成怒,不开心地问:“你干什么吖?” 商泽忆没有搭理药王江,或者是他没时间搭理药王江。从刚才到现在,他的目光就没有离开过药灵。 这个人给他的感觉很危险,甚至比白衣青衣两人加起来逗危险。。 “你是谁?”药灵仍是半死不活,说话的样子跟命不久矣一样。但商泽忆不敢小觑他,毒师高手多数只是诡异,但他却兼具霸道,地上那道毒痕就是证明。 化地三尺,若是他没出手,药王江已经连骨头都不剩了。 “我只是个路人。”商泽忆先答,后问:“你为什么要杀他?” 药王江闻言疑惑地转过头看着商泽忆。 “看前面。”商泽忆如临大敌,小声说。 药王江又回头,才看到了被化开了三尺的地面,正如同污浊的泥塘一样冒着死亡的黑气。 如果不是商泽忆刚才出手,自己现在已经是一滩死水了。 药王江一时间无法再思考,呆在了那。 原本就是个七岁的孩子,就算再怎么假装坚强也仍是个孩子。哪里有过尔虞我诈,就觉得药灵是自家人,是父亲的亲弟弟,抱过他也看着他长大,看到了小叔就代表他连日来提心吊胆的日子要结束了,哪知道他竟会是取自己命的杀手。 但地上的毒痕就在眼前,入地三尺,让他不得不信。 一路坚强的孩子这瞬间慌了神,仿佛抓住的希望忽然之间没了,一下子丢了主心骨,呆呆地流泪看着药灵,问:“小叔,这是为什么?” 药灵抬头望天,双手无力耷拉,不去看药王江的眼睛:“为什么?” 深吸一口气又吐出一口气,他说。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为什么我的父亲选择了我那个哥哥?” “为什么我只配姓药?” “为什么我侄儿一出生就能配姓药王?” “为什么我再努力也不是那座府的主人?” “这些为什么,你们说是为什么?” 药王这姓在也很特殊,相传是药王府祖师为自己所封,意思是天下药毒之王,后世药王府一脉相传,以药为姓,药王为尊。 全天下只有两人能复姓药王,一人是府主,另一人是府主继承人,除此之外,谁若敢自姓药王,就有机会尝尝药王府内数不尽毒药的滋味。 所以复姓药王,就是那座药王府的主人,天下药师毒士之王。 药灵森然一笑,不再看天,而是看着商泽忆两人,就像看两个死人。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所以你们帮我去问问这老天。” 宽袖起舞,一身毒瘴随之而动,药灵似药蛾携一身毒瘴严严实实扑面而来,铺天盖地。 “风紧,扯呼。”商泽忆不敢托大,抓起药王江的衣领转身就跑。 开玩笑,就这铺天盖地的毒瘴,随便碰到都得要人命,没看到刚都化地三尺了,自己人都没三尺厚。 商泽忆再次施展身法,漂浮不定,片叶不沾,逆着毒瘴的方向快速退去。 药灵不再言语,而是将毒瘴发挥了极致,在商泽忆身后穷追不舍。 商泽忆本来速度不慢,只是带着个孩子,自然被出了全力的药灵慢慢赶上,毒瘴越来越近,几乎能闻到那股刺鼻味。 “真是麻烦,人还你。”眼看被追上,商泽忆下定决心,心晶力量运作,将药王江往远处抛去,自己朝另外一个方向遁去。 大难临头各自飞,是人心常态。 药灵嘴角冷笑,几个翻跃,不做迟疑换转方向,往药王江的方向而去。先杀药王江要紧,迟点再回来杀那个神秘的小子,死无对证,再回巫山把那个人毒死,到时候药王府就是他的了。 追求了半辈子的愿望眼眼见要实现,药灵几乎就要狂笑,阎罗的脸色有森森笑意,那张蜡黄的脸都开始焕发色彩。 几个回转到了药王江本该落地之处。 森然的笑容如刹车止步。 空空如也,没有药王江,只有一地落叶。 药灵如何聪慧,不然也无法将一身毒术练的出神入化。 一推算瞬间就明白了前后因果。 “该死,竟然是消失已久的幻术师!”药灵咬着牙,面目狰狞,周边百米树木尽枯,生命死绝。 想不到自己居然被幻术师给耍了,更想不到大陆居然又重新出现了幻术师。 要知道幻术师历来稀少,整片大陆本来就寥寥无几,十几年前忽然都销声匿迹,再没人见过,想不到现在又重新出现了。 “不管你是谁,我会找到你,然后杀了你。” 药灵默默念叨,脸色缓和,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他面色蜡黄,气力皆无,宛如病人。 看似短命的病人。 也是最危险的病人。 第十章.酒鬼卖马 青州江南道中部,过去才是巫山所在的南疆道。青州驿路岔口上有一座路边酒肆,半老徐娘的老板娘卖了十几年的酒,常年风雨龙蛇混杂见多不怪,所以见到一位十五六岁的公子哥带着七八岁的少年迎风而来,也不会感到好奇,就是殷勤迎客,卖力地推销出了店里最好的酒。 公子哥英俊非凡,带着的男孩也明眸皓齿,看着该是两兄弟,大的玩世不恭的样子,小的瞧着有心思,心不在焉,两人要了一壶茶,几个包子,对坐着分食。 没推销出酒,老板娘算计着又少个几分碎银几颗铜板,多瞧了兄弟两人几眼,暗暗安慰自己作为补偿了,往日里瞧的都是卖力气的糙汉子,再好也只是肥胖油腻的商人,难得能瞧见这么养眼的男子,虽然年纪够做她儿子的,但她能多瞧几下养养眼又能咋滴。 “这鬼天气,热得要人命。”商泽忆找了处遮阴的地方坐下,咬了一口馒头,又灌进去半壶茶水,这才畅快地缓过气来。 躲开药灵之后,商泽忆就带着药王江一路向南走,护送他回到药王府。不是他忽然人格爆发见义勇为,变成古道热肠行侠仗义的大侠,而是药王江告诉他,药灵睚眦必报,手段更是毒辣,商泽忆救了他就等于惹上了药灵,后半生都别想安生。 两个人已经是命运共同体,若想以后安心在江湖上混迹,就必须把药王江送回药王府,再请药王出手拿下药灵,或者就是商泽忆回到金楼,谅药灵胆子再大也不敢进金楼皇城杀商国四皇子。 回去不用想,是不可能的。 所以就只有一条路。 “老姜块,快点吃,吃完还要继续上路呢。”从药灵嘴里已经揭穿了药王江的身份,商泽忆也不用装着不知道,这一路无聊,就给他取了个外号,也不管同意不同意,就这么叫着。 从青州到南疆大概还有十来天的脚程,如果没有药王江可以更快,但他又没法丢下药王江。说实在的,他现在有些后悔救下药王江,他是后来才从药王江的嘴里知道药灵的恐怖,那可是南边江湖最恐怖无情的杀神。 大概是见不得有人死在自己面前。他也只能这样劝慰自己。 药王江一口一口地吃着馒头,这孩子受了打击到现在还没恢复,越发的沉默,除了赶路跟进食能一天都不说话。商泽忆刚开始还会想办法逗逗他,给他取个老姜块的外号,可他没有一次回应,时间一长也没了热脸贴冷屁股的心,不再时不时地调侃他。 “老板娘,这附近哪里有买马的。”商泽忆吃到一半,高声喊来老板娘。 商泽忆有自己的考量,按他们的赶路速度起码要十来天才能到巫山。 而他知道的,就已经不下于有三拨人在追药王江。 药灵算一拨,白衣与青衣算一波,还有一波是最初从药王府掳走药王江的人,据药王江说使剑阵,能匹敌青衣白衣。自己遇到药王江那会,就是后两伙人遇到一起大战,让他乘机给逃出来的。 这三拨人商泽忆一个都打不过。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商泽忆天生银色心晶,天赋虽然不错,但一直韬晦隐藏,却没有得过正统的学习,都是他从商国御书房中的书上自学的。 他的修为,一流的轻功,二流的拳头,三流的幻术,前者一个人逃命可以,带上药王江就不够看了,后者也就第一次出其不意有用,以他还没登堂入室的幻术,无论是三拨人任何一个,只要有一点防备之心就很难再有效。 至于中间那项,他还是有点自知之明的,揍揍许清印那样的金楼子弟是够的,真到了江湖上,最多也只能欺负欺负三流的小毛贼。 十来天的脚程,就算躲得再好,以那些人的能为,指不定哪天就会追上。若是有一匹马,时间起码能缩到一半,运气好说不定能赶在遇上前到巫山。 老板娘听到俊哥儿的招呼,正要挤着笑脸跟年轻人指点迷津,顺道调笑一番,能摸两下是更好不过。 他正要开口,邻桌旁喝醉的酒鬼嚷嚷起来:“买马,谁要买马,我有好马,谁要?” 第十一章.十金买马 这酒鬼是个落遢客,也不知道是什么来路,一个月来每天都来酒肆喝酒,每次都是喝酩酊大醉而回,衣服没洗,澡没洗,胡子邋遢,就那么脏兮兮的,要不是开门做生意不挑客户,老板娘早就把他赶出门了。 但事实老板娘也是豆腐心,那些狠心的事也就空想想。她就以为这人觉得该是哪户人家出了事情借酒消愁,不然哪会把自己弄得人鬼不如。在青州道上开酒肆,这样的事情见得不少,总归就是爱恨情仇。 她虽然过了那样的年纪,但也能理解,要不然他桌上的酒是怎么来的,这个酒鬼可三天没给酒钱了。 “喝你的酒去,你有屁的好马,有好马怎么不把老娘的酒钱给清了。”怕酒鬼乱说一通,惹得这位好看的公子哥生气,老板娘叉腰把他骂了一通。这世道虽然好了,但出门在外好坏不定,谁知道这位公子哥是个什么人,万一是个不好说话的,给人打得鼻青眼肿,她也瞧不过去。 老板娘骂完酒鬼,转脸陪笑地对商泽忆说:“再往走半天路就能到青州,有专门贩马的骡马市,脚力一般的五两就能拿下,脚力好的也至多十两。公子对那贩卖的老王讲是城外青娘介绍的,还能再便宜一些。” “谢谢青姐了。”商泽忆一声姐,把老板娘喊得眉欢眼笑,玩笑着打趣道:“小公子哥,就算喊姐也不能打折的,小本经营。” 商泽忆掏出一块小碎银,放在桌上,笑道:“理当如此。” “谁说我没好马。”酒鬼估摸着刚睡过去了,被老板娘骂了之后不屈不挠,满身酒气的絮絮叨叨,“我有天下最好的马,是天下最好的马,只卖十金,谁要。” 一金为百银,一两银子够普通人家一月口粮,十金可不是个小数目。 酒肆里都是风尘仆仆的老粗,平曰里看着豪气干云,也是卖力气的穷鬼,听到一个酒鬼狮子大开口要十金,纷纷调笑。 “你个酒鬼想钱想疯了。” “酒鬼你的马呢,让大爷悄悄,瞧上给你十金。” “酒鬼我也有匹天下第一马,你给我十金,我把马给你怎么样。” 酒鬼絮絮叨叨,一张嘴就是满嘴的酒味,虽然站都站不住了,还是摇摇晃晃边走边说:“不卖不卖,你们这些穷鬼,哪里买得起我的马。” 他这一说,就把全酒肆的人得罪了,虽然都不是什么体面人,但也不至于被一个衣裳褴褛的酒鬼说穷,有几个脾气暴的站了起来,扬了杨手就要揍他一顿。 酒鬼摇摇晃晃步伐轻浮,东躲西藏,那个要揍他的大汉愣是没抓到他,顿时脸上无光,呼喊了几个兄弟拦住几个方面,这才把酒鬼按住。 “教训教训你。”大汉手一杨,蒲扇大的巴掌酒就要砸到酒鬼的脸上。 酒鬼打了个酒嗝,吐出难闻的酒气,张着腿坐在递上,意气阑珊。 “啪。”商泽忆把金块拍在桌子上,淡然地说:“看马。” 酒肆里的人都停住了动作,直沟沟的看着年轻的公子哥,仿佛在看一个傻子,又看着桌上的金子,眼神贪婪。 有旁门左道已经动了歪心思,荒郊野外,等会跟上去杀人越货,一看就是富家公子,身上的银子绝不在少。 老板娘叹了口气,这俊哥儿怎么不懂人情世故,这种路边野店什么人都有,财不露白,露了白,运气好点就丢些钱财,运气不好要把命交掉。 可惜了这么好看的小哥,老板娘转身擦桌子去。 这时候药王江已经吃完了包子,看了眼酒鬼,正了下身子,朗声道:“看马。” 一个稚气未脱的孩子,却一本正经,跟商泽忆第一次遇见他一样。 商泽忆一乐,指着酒鬼跟抓着他的壮汉说:“没听到我弟弟说吗,看马。” 那几个壮汉吃不准商泽忆的底细,又想着等下就要半路宰了他,没必要在一时半刻出冲突,省得他提前留下防备。 于是松开了酒鬼,骂骂咧咧地回到桌前。 酒鬼被松开,慢慢悠悠起来,装模作样地拍了拍身上的灰尘,但衣服本来就脏怎么也拍不干净,拍出了一身灰尘才走到商泽忆桌前,直直地盯着面前的金子。 “十金么?”酒鬼问,跟刚才全不相同,似乎已经酒醒,温厚明亮,应该是个年轻人,就是在好听的声音之下仿佛有挣扎。 “十金,一分不少。”商泽忆点头,把金子推到他面前。 酒鬼看着金子眼神踟蹰不定,双手摇晃靠近金块又触电一般的缩回,在反复几次后,终于下定了决心,握住金块。 “就这样吧。”酒鬼轻声说,对自己说。 “马是你的了。”酒鬼将金子抛给老板娘,转身把拇指和食指捏在一起伸进嘴里吹了声哨子。 “还你酒钱。”酒鬼说。 老板娘接到金子愣了下,赶忙塞进了衣服里面,窃喜之余,又想着今天要家里的死鬼一起才敢回家。 酒鬼抛了金子,吹了哨子,又继续坐在地上,百无聊赖,没人注意到他袖子里的拳头狠狠握着,嵌到肉里。 哨声悠扬,远没有绕梁三尺不绝,一阵悠然后就寂静无音。 声起,声灭,然后就完了。 这就完了。 宝马呢。 酒肆里看热闹的人哄堂大笑,有几个人疯狂地吹着口哨,嘲讽那个好看的公子哥。 “公子哥,你给我五金,我也给你一匹宝马,要不要?” “我不要五金,就三金,你要多少匹都行。” “居然有这么好骗的人。” “哈哈哈哈。” 药王江抬头,看着商泽忆,眼神询问,马呢? 商泽忆对嘲笑宛如未闻,微微一笑,将食指放在嘴前,示意安静听。 第十二章.天生灵种 大地震动。 有良驹将至。 隆隆作响,震得酒水洒了一桌。 一匹黑色大马像飓风接近,速度之快让人瞠目结舌。 风沙飞扬,到了酒肆前稳稳停住,行止瞬息。 这马生得高大,比一般马匹要再大上许多,额头隆起,双眼突出,蹄子好象垒起的酒药饼,正是马经里千里马的样貌。 黑色大马见到主人显得很是兴奋,跃跃欲试,抬起前蹄把地面震得咯咯作响,引颈长嘶,声音洪亮,如大钟石磐,直上云霄。 被这匹马的气势所惊,整个酒肆鸦雀无声,特别是那些嘲讽酒鬼的人,惊得下巴都要掉下来。 醉汉摇晃地站起来,穿过所有人的目光到达马前,头抵马额,默默数言,醉汉抬起了头,转身离去。 黑马四足乱动,悲鸣不止,人愈远,马愈悲鸣,直至不见,却又不敢追寻上去。 商泽忆牵着药王江,到了黑马身侧,一人一马四目相对,马更加暴躁,而商泽忆平淡说:“跟着我,完事后我带你再找回他,怎么样?” 黑马安静下来,望着他,眼神里是不信任。 “他把你卖给我了。“ “你要是不跟我,他就是失信了。” 显然这匹通灵的马能懂人言,嘶鸣一声,又朝酒鬼远去的方向频频出蹄。 商泽忆读懂了它的意思,摇头道:“我只能保证会让你再见到他,但首先你要帮我到一个地方。” 黑马眼神暗淡,但也低下了头,表示同意。 商泽忆抱起药王江,让他坐在黑马的背上,笑道:“抓紧了,可别被甩下来。” 药王江环保着马脖子,轻轻念道:“黑马黑马,等我到了家,就让鱿鱼干带你去找他,好不?” 鱿鱼干是药王江给商泽忆取的外号,他嫌弃商泽忆给他娶了个老姜块的难听外号,也用尤侠某给他取了外号。 药王江自幼生长在灵药之中,天生被灵物所亲近,黑马闻着他身上的药草香味,一下子就对他生出了好感,失去主人的痛苦也不自觉减轻了一些,低沉地嘶鸣起来。 “走了。”商泽忆一脚向前,人起如疾风踪灭,黑马紧跟其后。 风驰电掣,只留一酒馆的人在风中凌乱。 ………… ………… “大哥,那两个小子是往这个方向走的。” “抓紧的给我追上去,抢了这条大鱼,给你们一人叫个小娘皮快活。” 青州的郊外,几个粗汉子鬼鬼祟祟地跟踪商泽忆两人,领头的一人怀抱朴刀,正是酒肆里对酒鬼动手的那人。 几人见财起意动了歪心,由走江湖的汉子领着一路跟踪,要做那杀人越货的勾当。 只是黑马太快,这些人就靠着脚力一路追着,一刻不歇虽然几乎要追到了,也弄得风尘仆仆,狼狈不堪。 “再抓紧点,两条大鱼就在前面了。”领头的汉子一声吆喝,几人精神一震,仿佛已经看到一大堆钱财,以及窑子里那些小娘皮柔软的腰肢。 别的不说,就是抓了那只马也够换一个月快活的钱。 领头的汉子舔了舔嘴唇,快活地想着。 忽然,他觉得天暗了下来。 难道要下雨了,他抬头看一眼,却只看到一道阴影,然后他就失去了意识。 几乎在他失去意识的同时,一行所有人都失去了意识。 如果他没失去意识,在头顶的位置位置他会看到,那个在酒肆被他按在地上此时轻松靠在树枝上,醉眼迷离地望着南方,狠狠灌了口酒。 “紫苏。” 风声很长,带着酒味,渐渐飘向远方。 ………… ………… “老姜块,怎么忽然有了精神?”休息的时候,商泽忆分了一块饼给药王江。 有了一匹好马果然赶路快上许多,半日就已快到快出青州地界,按这样的速度,不出三天便能到巫山。 药王江掰了半块饼喂给黑马,自己小口咬着剩下的饼说:“我不想像它的主人一样而已。” 黑马原本吃得正欢,听到主人一下子安静下来,眼神寂寥。 商泽忆一口饼在嘴里,看着空荡荡的后方,也想起那个马换十金的酒鬼,含糊不清地说:“他是个有故事的人。” 这匹黑马明显不凡,体内隐隐的竟有心晶能量的波动,如他所料没错它应该是天生的灵种。 要知道人有心晶是上天恩赐,其他物种没有如此待遇,都是浑浑噩噩只靠天性蛮力的糊涂畜生。但其中也会有一两特殊,如这匹马天生有异变长了一颗心晶,自然脱离了普通牲畜行列,不仅仅气力比普通同族大很多,神智也有进化通了人性,更为奇妙的是,此等灵种天生就懂得运用心晶能量。 更有有传说一些灵种懂得修炼能量法则,由于比人单纯,修行速度也比人快上许多,因此也有一些修炼出莫大能为,统一被人传为妖。 能拥有一匹能称为灵种的马,那个酒鬼身份怕自然不单纯。 “嗯。”药王江点头,表示认同,轻轻抚摸黑马的额头,忽然问道:“鱿鱼干,你有故事吗?” 商泽忆咽下最后一口饼,拍了拍手上的饼屑,随手就擦在衣袖上,说:“嘿,我的故事还没开始呢。” “你可瞧好了,等你长大的时候,我一定已名扬四海。” 药王江也把最后一口饼塞进嘴里,指了指脸皮说:“吹牛你最行。” 商泽忆把药王江抱上马,乘机给了他一记头栗,悠悠地道:“揍你我也很行。” 药王江抱着脑袋,幽怨地说:“你就会欺负小孩。” 商泽忆牵起马,往的方向南疆道去。 一马两人在路上走着,长路漫漫,有一搭没一搭的相互抬杠。 “鱿鱼干,你为什么要救我。” “因为我是大侠。” “大侠怎么会被人追着跑。“ “因为大侠手下留情。” “我明明看你已经用上吃奶的力了。” “你看错了。” 药王江趴在马背上,感受着行走时地面的律动,忽然说:“鱿鱼干,我还没长大,你也还没成为大侠,我们都不要死了。” “乌鸦嘴。”商泽忆牵着马,脸上是笑意。 初入江湖,初为大侠,感觉不赖。 第十三章.孱弱的商国 金楼,白塔之上。 烈风作作,吹出帝国的盛世华图。 五爪的金龙与四爪的团龙肆意起舞,各自被一条玉带困在人间。 人间两条真龙,商帝负手在前,太子恭敬在后,同看江山。 “泽忆已经遇上药王府之子。” “那四人也已经放了。”太子连续说了两件事,迟疑片刻,又问。 “最后泽忆仍能活着吗?” 商帝转身,如龙抬头,有举世匹敌之势。他看太子,太子就自然低下了头,更显恭敬,四爪龙紧紧盘着,不敢张舞牙爪。 他只看太子一眼,就收回了压迫力的目光,重新望向远方。 “一切为了商国。”商帝说,冷漠而狂热。 太子低眉顺眼,顿首告退:“儿臣明白了。” 太子下了白塔,抬头看去,白塔入天,已经看不到顶上那个孤高的身影,但他知道,他的父皇仍然在看他看不见的远方。 那是征服的彼岸。 太子出了宫,四爪金龙换成了普通的便服。 他准备去逛街。 金楼是这个世界最适合逛街的地方。 身为商国的城都,也是这世上最繁华的城市,金楼有自己的魅力。无数的商人汇集在这里,将最好的商品,各种不同的文化带到这里,打造了一个繁华的自由之城。 商国原本没有这么繁华。 在这繁荣的二十多年之前,商国的近六百年是一部血泪史。 这个国家国土辽阔,几乎能赶上大齐,却偏偏是懦弱的国格,虽然也能言善辩,但真到了动拳头的时候 ,只能抱着头缩着身子受人欺负。 追根究底,是因为商国人天生过弱的体格。 商国的国民自古喜爱经商,天生没有强大的心晶,对能量的使用法则更是平平无奇,最终所带来的结果是整个国家的武力惜弱,与同在大陆的东篱、西诏、北齐根本无法相比。 这样的弱国,能在这片土地上生存下来而没有被其他虎视眈眈的国家吞并,靠的是有北齐的庇佑以及四处进贡换来的宁静。 毕竟这片国家的盛产的不是强壮的士兵与锋利的兵器,而是妙手成金的商人。谁都懂的,一只没有爪牙会下蛋的母鸡,实在没有杀鸡取卵的意义。分鸡蛋的人很多,谁也不想这只会下蛋的老母鸡被一个人所独占。 既然大家都有分到鸡蛋,那就让这只鸡活着吧。大家都这么想,于是,商国就这么貌似平和地生存在这片土地上。 皆大欢喜。唯独这只鸡不开心。 不开心吧,那就反抗呗,于是商国就有了一场长达六百年年的压迫与反压迫的抗争史。周边国家逾取逾求,恨不得把商国的骨头都刮走,商国拼命抗争,不知道死了多少英勇的士兵,却每次都是惨败,只能割地赔钱保平安。 所幸的老天总不会一直亏待同一个人,这个被欺压了六百年的国度终于在某一天迎来了强大的王。据说这一任的商帝出生时天有五彩云,注定他是不弱于千年前的立国先祖商岳,虽生于这样软弱的国度,却有着商国人没有的铁血与坚韧。 弱国无外交,年轻的时候他就明白了这个道理。见惯了商国年年上贡求安,商国百姓到他国买卖受尽欺压,更是使他看清了仁义道德,富甲天下的无用,到最后也就拼的谁的刀更锋利,谁的士兵更强壮,谁能把谁给打趴下。 于是在十八岁的那年,尚是太子的他向上一任商帝请命,举国征兵十万,给他五年时间,让他打造出一支无敌的铁师以保家卫国。 老商帝准了他的请求,征兵十万,拨出四成国库供他养兵,然后太子就带着这十万新兵消失在巫山无尽的深处。 接下来是五年的消失,没有任何消息,连上一任商帝都不这只军队去了哪里。而后五年期至,在所有人都遗忘了太子跟他的军队的时候,太子带着这只军队回来了。 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当年的十万大军锐减到了四万,稚嫩的少年们成了铁血的军人,太子面似钢铁,能轻易感受到他身体里无穷的伤痛与力量。在这只军队面前,就连神经最大条的人都只感到无穷的杀意。 老商帝欣喜万分,亲自赐名血骑。次年,东篱来犯。十万大军逼近两国边界。太子请战,亲率四万血骑迎敌。 四万对十万,本是没有任何悬念的一战。况且东篱人尚武,对论军事力量只在大齐之下,无人看好商国。 但那一役出乎所有人的意料。血骑旗帜所过,血流成河,如割稻一般,东篱大军一瞬间就被撕个粉碎。然后是千里追杀,四万血骑如同不累不死的魔鬼,昼夜不停地追杀,一直到商国边界处,十万大军能逃回国的竟然不到八千。 各国震慑,血骑之名响彻寰宇,至此商国终于能平等地与各国站在一个舞台上。 第十四章.怪贩灰市 而今商帝的故事已经过去二十二年,虽然仍不时有反响,但经过时间的冲淡,渐渐没了当时的震撼。当初的太子早已继承大统,励精求治,将商国治理得井井有条,渐渐被人习惯,没了传唱的话题。 现在的商国,早已没了当初的软弱与无奈,如同弱小的树苗茁壮起来,越发显得生机勃勃。 在商帝的治理下,商国形成了高度自由的文化,自由也代表着更多包容性,相比于齐国王城的庄严,东篱王城的冰冷,西诏王城的神秘,金楼显得更丰富多彩。 商泽睿喜欢这座城市。 即使在这生活了二十四年,他仍觉得这座城市充满了新鲜感,无时无刻不给人带来惊喜。 他走了几步就到了临金街。 这里是商国最好的商业街,寸土寸金,卖的东西也价格不菲。即使是如此,来往的人群仍是络绎不绝。 临金街很长,因为商品很多,据说只要在这片大陆上有的货物,都能在这里找到最好的。 商家在招揽着客人,准备给来往的客人卖一些东西。商泽睿也想买点东西,但在临近街买不到,所以他走得很快,顺着繁华的街道走着,看也没看身边琳琅满目的商品。 临金街很长,到处都是阳光,透露着富丽堂皇的意味。但世界总不能都是富丽堂皇的,也有阳光撒不到的地方。在临金街的角落就有一处地方太阳照不到,生出一块阴影,不知是因为旁边楼太高还是街道构造如此,这里常年是黑漆漆的一片。 商泽睿走到了黑暗的角落,然后就融到了黑暗里。 黑暗里有一个胡同,要习惯了黑暗才能看到,胡同很深并且很灰,是黑暗把阳光稀释的样子。胡同外是晴空万里,这里却始终是灰色的,灰色浓得散不开,似烟似雾却也都不是,仿佛避世的怪人,躲在城市的阴影里。 大概要走上三百多步才能到顶,那里有一道长满苔藓的木门,很破很旧,几乎快要垮掉。门上有一个灰色的牌匾,脏兮兮的牌匾上写着几个字。 怪贩灰市。 下面还有一行小字。 真假难辨,童叟可欺。 再下面题字,商韬。 商国的商。 商泽睿过了快要腐朽的木头,便到了怪贩灰市。 这不是商泽睿第一次来,却是他第一次为了生意而来。 金楼是一座自由的商业发达的城市,有人说只要给出你付得起代价,就能在金楼能买到任何东西。 这话不知道是谁说的,但他说的确实没错。 金楼的买卖是万能的,只要舍得付出代价,什么都能买到。 因为金楼有有两个做买卖的地方,一个是临金街,另一个是怪贩灰市。 所有光明的,富丽堂皇的,乐于被人所见的商品,都会被摆在临金街朝着阳光的店铺中,贵而有价值。 而金楼所有见不得人,阴暗的买卖,都藏在怪贩灰市中,相比于富丽堂皇的临金街,这里危险而神秘。 商泽睿在灰色中行走,穿过一个又一个盖着灰色的袍子,把自己掩埋在黑色中的人。这些黑暗中的人枯坐在地上,也不呼喊招揽,只是无声等待,仿佛失去了生命的尸体。 他们都不是商泽睿要找的人,也没有他要的东西。 商泽睿继续走着。 他穿过枯萎的花,破碎的镜子,残缺的马车,终于到达了尽头。 尽头是一堵墙,墙上有块牌匾,上面写着字。 白匾黑字,像横放的墓碑,却字走行云流水,落笔如云烟,形成反差。 王家铺子。 牌匾下面是一道门,门半掩着,似乎在招呼人进去,像一家黑店,不坏好意。 黑色的店。 在等待商泽睿进去。 推开半掩的门,商泽睿进了黑店。 这道门似乎很久没被人推过,不是很灵活,伴随着打开发出刺耳的“吱呀”声,在空荡的怪饭灰市中来回传荡。 远处黑袍下的人听见了声音,微微有些骚动,过后又回复了冷清,只是用淡漠的眼睛看着尽头的门,与门里的黑色。 严谨来说,那不是纯粹的黑色,中间有一抹淡淡的橘色,努力撑开黑色的迷雾,亦或者只是将黑色作为袍子包裹,跟灰市的所有人的一样。 那是一盏橘色的残灯。 最普通的灯台,里面有一颗火苗残喘地燃着,宛如已经燃烧了一个万年,微淡的可以忽略,然而就是这么努力的支撑着。 灯下是一张桌子,黑玉雕刻,泛得奇艺的光泽,显得名贵。 桌子上趴着一个人,身着白色的长衫,看不见面貌,但是能看出清瘦的骨骼,是一个不大的青年。 第十五章.灰市之主王小明 黑色,橘色,白色,三种颜色,很不协调的组合,却在此刻显得理所当然。 灰市很安静,于是开门的声音就显得很刺耳,但他似乎不受影响,仍是安静地睡着,甚至能听到他均匀的呼吸声,没有要转醒的迹象。 商泽睿是想唤醒这位少年,不知怎么的忽然换了想法,搬了张椅子,就这样坐在黑玉的桌子前,也趴在桌子上开始入睡。 黑玉做的桌子有一股凉意,伴着一股使人放松的力量,商泽睿想,原来是这样的舒服,怪不得他能睡得如此深。 于是,他也趴在桌子上睡过去。 黑玉做的桌子仍然泛着光泽,似乎能将人吸进去。 商泽睿就觉得自己被黑色吸了进去,进入混沌的空间,空间是毫无联系的规则组合,辨不清东南西北。 他喊了一声,却没有听到任何回响,声音被空间所吸收,从中分离出画面,然后变化出不敢让人所见意识最深的样子。 商泽睿最害怕的东西,那是什么? 那是一个孤独的少年,守着一座空荡荡的宫殿。 孤独并且完美的少年,是所以人眼中完美储君的样子,承载着所有人的赞美与希望,兢兢业业地做着所有人希望他改做的事情。 他以为会一直是这样,因为身边所有人都是这样做的,一切为了商国,便没有什么不对。 直到他有了一个弟弟。 他很不一样,他有些自私,甚至对大家的这股狂热不屑一顾。 他跟所有人都不一样。 他说他要做自己。 他说十六岁要去江湖看看。 他说江湖归我,天下归你。 他在他身上看到了另一种人生,于是他成了他的曙光,成了他另外一种人生的延续。 至少让他的弟弟能不一样,他是这样想的,也一直努力着,拼了命让自己做到最好,让所有人的目光不不会投注到他最重要的弟弟身上。 但他还是失败了。 商国最强大的那个人,把目光投到了他弟弟身上,甚至想用他弟弟搅起风云。 那个人是他的父皇,他不允许。 然后他见到猩红的世界,血一般的潮水涌上来,将他的弟弟吞没,他看着他一点点沉没在血一样的池水中,他的世界也一点点消失,直至终于不见。 “认命吧!”血色的世界后,一身皇袍的商泽睿蓦然浮现,一如商帝,冷酷地说。 商泽睿惊醒。 发现四周一切已经变了。 橘色的残灯,黑玉的桌子,都已经不见,幽暗的空间变成了幽静的小院。 月光透过斑驳的树影照下来,引出无数的光点,落在院子木的地板上,那里有个人,穿着白色的长衫坐在地板上,背对着商泽忆。 “那是你的内心。”那人说话,声音很年轻,却透着毫无情绪的平缓,像桥上受尽五百年雨打风吹的石板,不起波澜,生硬而坚定。 那人转过身,是一张年轻的脸,却生的普通,整张脸找不到能使人惊艳的点,甚至是有些难看。 他缓缓地开口,替他解惑。 “墨玉梦桌能帮你看清自己,希望或恐惧。” 接着他睁开了眼。 人的眼睛是灵气所在,商帝的眼睛霸气凌厉,商泽忆的眼睛带着自由,皇后的眼睛像水一样柔和,甚至他自己都有一双温暖的眼睛,但都无法与他相比,或者说任何人的眼睛遇上他,都会变得暗淡,失了颜色。 那是一双怎么样的眼睛。明亮且睿智,充实着光芒,仿佛满天星辰都装在里面。随着他睁开眼睛,脸上的五官也舒展开开来,所有的气质就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那张普通甚至说有些难看的脸发生改变,焕发出这世上没有的神采,变成了最完美的脸。 他坐在那里,俯视芸芸众生,如视草芥,却又深怀情意。 “我等了你很久,你最终仍是来了。” 他自顾的说。 “曾经有个重要的人告诉我,如果遇到解决不了事情,可以来找你。”商泽睿对他躬身。 “灰市之主,王小明。” 王小命坦然受他一拜,他看着太子,仿佛看透了人心:“你想救你弟弟?” 太子再躬身:“请看在那个人的份上,救他一命。” 王小明把犹如星辰的眼睛闭上,说:“如果拯救你的弟弟,需要杀掉你的父亲,商帝呢?” “然而,你又是否确定了?” 他又这样问。 无情又悲悯。 商泽睿退了一步,半刻不敢回答,他所敬重的父皇,与最重要的弟弟,他选择谁? 过了半刻,他向前一步坚定躬身。 “我确定。” “愿杀…商帝。” 但,商帝哪有这么好杀。商泽睿苦笑。 王小明虽然闭着眼,仍看出商泽睿的担忧,他俯身向前,抚摸商泽睿额头,随着他触碰到商泽睿,王小明瞬间苍老,黑发变白发,皱纹爬满了他整张脸。 商泽睿惊恐却不敢后退。 王小明摸着他的额头,用从未有过的温柔的声音说:“不用怕,你小时候我见过你。” 商泽睿错愕,却回忆不起来。 王小明握住拳头,就像握住了过去:“那时候他经常带你来找我,你还很小,他也还活着。” “然而他却死了。”王小明低落地说。 商泽睿感受到他浓浓的悲伤,也勾起了他的悲伤,以及潜藏了已久对那个人的记忆。 他想要问点什么。 那个人是怎么死的? 虽然已经过了二十多年,但他始终敬爱着那个人,印象中的那个人对自己很好,是那种单纯只想对自己好,而不像商帝看他的眼神始终在看商国未来。 他记忆中那个人很强大,但突然就死了,没人告诉他为什么,连皇宫内也不再有人再提起他,就像那个人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他其实早已猜出答案,只是不敢承认。 “他是怎么死的?”商泽睿终于问出了口。 他是怎么死的?王小明忽然爆发出足以掀开天地的怒气,他指着皇宫的方向,状若疯狂:“他被皇城内的那个人暗算。” “为了所谓的力量。” 果然是这样。跟他所料的半点没差。若不是商帝,又由谁能将他的信息在商国内删除得一点不剩,毕竟他曾经也是商国最明亮的一颗星星。商泽睿叹气,难道皇家真无兄弟父子?对那个人是如此,对商泽忆又是如此。 “所以我们的目标是一致的。”商泽睿终于确定,王小明对商帝有着无匹的恨,恨之越深,就越能感知的他对那人爱有多深。 这份爱与恨,是他注定与商帝为敌的理由。 “如何杀?”商泽睿问,皇宫内守卫重重,连只苍蝇也飞不进去。商帝又从不出宫,又怎么有机会杀他。 “诱他出宫吗?” 王小明摇头,只说了商泽睿听不懂的话,算是回答。 “去源头。” 第十六章.葬剑府李青 北齐葬剑府脱胎于王城剑侍。 当年北齐攻白鹿城,白鹿城主白晓单人两入王城,杀齐王两任。王城剑侍是齐王身边最强的战力,即使如此面对白晓人人赴死却仍死伤无数,荣耀光芒碎了满地。 此后由齐王林远继任,下令王城剑侍脱离王城,成立葬剑府,意图以江湖治江湖,他日能斩白鹿。 葬剑府,葬的就是失去荣光的王城之剑。 葬剑绝阵。 为了打败白鹿城,葬剑府首任圣司创造了剑阵法则,以四象为阵,能融合四人之力为一体,攻守兼备。以此为基础,经历任圣司不断改进,到当代圣司李照清之时终成无敌绝阵。 四人成四象,四人成一小阵,四小阵再合一阵,如此合阵四次,二百五十六人成最终大阵,入则必死,能杀鬼神,称之为罗天剑阵。 只是剑阵重意不重力,需要结阵者心意相合,但人心哪能真的无所差,就算夫妻兄弟也难免意见不合,更别说本无血缘的两百二十六人,所以结阵越多便越难和谐,自创阵以来,最多也只达一百二十八人的境界,仍不算真无敌。 但即使这样,剑阵也是威力巨大,四人结阵便能化四人心晶能量于一处,抵得上一线高手,而一百二十八结阵,就算是排名前十的高手也是有进无回。 李青是葬剑府的内府弟子,虽未能参与一百二十八人的大阵,但他仍勤习四人的小阵。 他始终有这样的艰辛,哪天一定有机会让他为了葬剑府,为了齐国奉献出一切。 抱着这样单纯的想法,他与同门的三个师弟更加刻苦,别人鸡鸣起来练剑,他们鸡鸣之时已练的浑身是汗,别人一年练三百天,他们三百六十五天一天也不敢歇。 于是他们对剑阵越来越纯熟,在葬剑府慢慢崭露头角,直到某一天,齐国的五公主,葬剑府的圣女找到他们。 圣女让他们从药王府带回一个孩子。 这孩子叫药王江,药王府的唯一传人。 他第一想法就是不可能,药王府与葬剑府同列天下四府,对于唯一的传人,必定是保护严密,又怎么是他们四个能够带走。 但剑侍的天职就是服从,即使知道无法完成任务,甚至可能死在巫山,他们仍是选择了前往药王府。 真正到达药王府之后,他们才意外发现事情比想象中的容易,药王府几乎跟不设防一样,没受什么阻碍,他们就掳走了药王江。 李青知道,这一定是圣女的手段,于是他更发自内心对圣女崇敬。 然后他带着药王江回葬剑府,相比于入药王府,这应该算轻而易举的事情。 可当人将事情想的容易的时候,总是事与愿违。 回北齐在经过金楼时他们遇到了阻碍,对方是白鹿城的八卒之一,剑卒与刀卒,白衣与青衣。 他们的目标也是药王江。 葬剑府与白鹿城素来不对付,最恨的便是白鹿城,更何况他们要从自己手上抢人。 四人使剑阵,杀剑卒与刀卒,双方势均力敌,混乱中,药王江却乘机逃走了,功亏一篑。 更麻烦的是他们遇袭后被人擒住,丢失了找人的最佳时机。 不知道擒住他们的人是谁,但显然没准备对他们下杀手,只是在关了他们几天后就放他们自由。 重获自由后,他们拼命往南赶,因为药王江一定巫山走,如果走得快他们可以赶在药王江回到药王府之前截住他。 功夫不负有心人,他们终于在江南道截住药王江,还有他身边一个吊儿郎当的青年。 商泽忆很忧伤,才摆脱药灵没两天,怎么又遇到了完全不认识的一伙人。 他能确定,这伙人就是掳走药王江的那几个。 你问他怎么敢这么确定。 这不废话吗,药王江就在他身边,一见到人就跟他说了。 这四个人看着可不好惹,一个个背着剑冷着个面,跟个冷酷杀手似的,为首的那个长得还那么丑,就冲这张丑脸就能把人给吓死。 真刀真枪他可打不过这四人。 商泽忆脸上堆着笑,贼兮兮的故技重施,丢了一地的金银细软:“几位大王饶命,我是路过的,取财可以,不要害我的性命。” 四人当然不会看地上的金银细软,他们的眼里只有目标。 目标药王江。 “留下这孩子,你可以走。”李青生硬地说。 “好好。”商泽忆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转身一溜烟跑掉了,只留下了骑在马上的药王江。 李青见商泽忆已经跑得不见了踪影,便稍放戒备朝药王江走去。 第十七章.南商小无敌 这只是一个七岁的孩子,甚至不懂法则,根本没有威胁。 药王江骑在马上,神色满是惊慌,似是害怕至极,李青看在眼里,戒备再放,已近于无。 李青再走一步,正好踩在商泽忆丢出的金银细软之上。 李青穿着布鞋,底不厚,踩在金银上应该硌脚,但他只感觉一片柔软,仿佛棉花一般。 有问题!李青立马反应过来,他第一反应不是往后撤,而是往前。 药王江已经近在眼边,再往前一步就能抓到。 但他没有机会,李青的脚下忽然爆炸,蒸腾出漫漫的烟云。 云烟。 药王府一支,云家的秘药,飘渺如云烟,闻之使人手脚酥软,连一流的高手都无法抵抗。 药王江虽然不懂法则,却也懂药理,云家更是他母亲娘家,故而对云烟更是了若指掌,早就受商泽忆指使炼了几片云烟藏着,以备不时之需。 刚商泽忆以幻术将云烟伪装成金银细软,又故意逃走,彻底打消了这李青的戒备,才让他没有防备的踩上云烟。 云烟爆开,李青却不退反进,出手往药王江抓去。 李青看得通透,知道只要抓住药王江,一切才是定数。 就一只手的距离,他就能抓到药王江。但一个拳头轰在了他近在咫尺的手上。 把他从想象拉回了现实。 “南商小无敌尤侠某又来啦。”已经逃得失去踪影的商泽忆再次出现,使出他三流的拳法,狠狠击出,将中了云烟之毒的李青打退。 李青退了一步,再坚持不住云烟瘫软之效,坐下调息。 但他仍不担心,他的三位师弟还在,他们并未中毒。 从刚才那一拳他已知道商泽忆实力,绝对不是他三位师弟任何其中一人之敌。 事实也如他所想那样,四人配合早已默契无比,李青刚倒下,他的三位师弟已经出手。 中间隔着云烟,三人从侧面绕过,向商泽忆包夹而来。 三人都拔了剑,葬剑府训,出剑必全神贯注,显然是不会大意。 “杀人啦,赶紧跑啊。”商泽忆哇哇大叫,边叫边跑,丝毫没有高手的气势。 三人却不往商泽忆而来,直接朝药王江而去。 他们的目标只是药王江,从始而终。 “你这破马,还愣着干什么,赶紧跑啊。”商泽忆见三人没有被吸引过来,都朝药王江的方向去了,忙扯着嗓子对待在原地的黑马喊道。 黑马嘶鸣一声,拔腿就朝与商泽忆相反的方向跑。 商泽忆叹了一口气,骂了句蠢马,竟然不管药王江自己跑了。 两人往黑马逃的方向去,其中一人心生警觉,想到云烟之毒爆发的莫名其妙,明明地上是金银,却忽然变成了云烟,为保险起见决定擒下那奇怪青年,便脱离了队伍,由两位师兄弟去追药王江,他反身向商泽忆而去。 商泽忆见一人提剑朝他而来,也不保留,能量都到了脚下,使出拿手身法就跑,比速度追的人快上多分。 那人追了片刻,发觉自己追不上后也不再追,商泽忆暗暗松了口气,但马上又不得已提起精神来,竟是身后一股气机锁定了他。 是那人见追不上,便换了另外形式,以能量御剑,气机牢牢锁定商泽忆,想伤他脚足。 商泽忆不敢托大,忙向丛林茂密的地方跑去,在树林中来回穿梭,希望摆脱这股气机。 但这股气机仍牢牢锁住了他。 “去!”那人终于出剑,手中之剑如有灵识,径直朝商泽忆而来。 商泽忆自然感觉到逼近的飞剑,甚至能感受到背后的刺痛感,为躲这一剑,商泽忆高高跃起,一脚踩树干,在数棵树木之间来回跳跃。 “哈哈,走了。”商泽忆最后一跃,与追着的剑错身而过,剑钉入树干之内,他脚下再一用力,已经到了远处。 那人追至树干之旁,伸手拔出剑,他低头看剑,剑上有血。 这一剑还是中了,但他仍是追不上。 他提剑回去,正好看到自己的两位师兄弟追上黑马,两人同时出剑,准备断马足。 两把剑穿着马足而过,除了产生一点扭曲,黑马毫发无伤。 “这是,幻术?”他惊讶道。 李青逼出了云烟之毒,缓缓从地上起来,他拔剑喊:“起阵!” 四人同时拔剑,分别站了四个玄妙位置,能量由四把剑联系,到了李青的剑上。 “破!”李青一剑斩下。 一剑有强大的剑压,由一点开始,四周环境成了溪水的涟漪,然后涟漪越来越大,终于遮盖不住现实而破碎成雾气。 “他受伤了,朝南走。”李青收剑,丑脸凛然肃穆。 第十八章.找冤大头 从李青手上逃掉后,商泽忆又躲了半天,直到天黑才找了家相对偏僻的客栈,与药王江稍作休息。 又用幻术,又使云烟,虽然侥幸逃脱,商泽忆仍是被一剑伤到了腿,接下来身法要大打折扣了。 “老姜块,我觉得我们该找个保镖了。”商泽忆指着受伤的退,对药王江唉声叹气道。 药王江也是拖着脑袋苦恼:“鱿鱼干你别幻想了,我们能去哪来找保镖。” “天机不可泄露。”商泽忆摸着药王江的脑袋,神神秘秘地说。 “睡吧睡吧,明天还赶路呢。” 药王江困得要死,打了个重重的哈欠,睡眼迷离地揉着眼睛,点头就去睡了。 商泽忆靠在窗口思考,下意识地轻轻地拍打木制的窗沿,发出“嘟嘟”的声音。 现在至少有三伙人在追踪着他们,药灵、白衣青衣、耍剑的四人,他都不是对手。 对这三伙人都用过幻术了,有了戒备之心后都不会再轻易中招,像先前那样靠幻术迷惑心智,施展身法逃走估计很难。 更何况自己腿受了伤,身法也比不上初遇之时。 距离药王府越近,这群人追的就越紧密,接下来靠单独跑是不太现实了。 必须得想个办法,让他们狗咬狗,最好自相残杀弄死几个,越少人追他们,他们回到药王府的机会就越大。 找谁做这个冤大头呢? 药灵明显不合适,是奔着杀人来的,用剑的四人刚交过手,估计不会对他们客气,白衣青衣不错,第一次遇到他们似乎只是想带药王江去什么地方,并未想伤害他。 得想个办法跟他们遇上。 什么办法呢?商泽忆想着,手指拍打窗沿的速度不自觉变快,发出急促的声音,吵醒了快睡着的药王江。 有起床气的药王江刚准备闹情绪。 商泽忆突然神色微凛,如临大敌又似乎欢喜地盯着不远处的黑暗。 寒夜畏人,冷风带杀,此间有杀意。 黑夜中一人露森森的白牙,如狼见了猎物,死死盯着近在咫尺的客栈,一声嘹亮:“小幻术师,我找到你了。” 来人正是白衣。 白衣在,青衣自然也一道而来。 “你看保镖来了。”商泽忆笑说。 “信我不?”商泽忆笑道。 药王江不知道商泽忆谋算,但选择相信他干脆地点头。 “我在这呢。”商泽忆对着黑暗中招手,热情地像苗家的姑娘遇见心爱的汉子。 哪有敌手做这种行为,这在别人眼里可就是挑衅了,青衣毫无动容,白衣却没这样的平稳的心态,禁不起挑衅,剑比人快,已经动了。 一脚踏碎地面,白衣如炮弹投射到客栈阁楼,在轰隆巨响一声中,落到了二楼。 人到了,剑也到,正要一剑割去商泽忆头颅。 商泽忆拖着伤腿退了一步,急喝一声:“停!” 白衣果真停住了剑,剑向下划,引导已出的剑气将客栈穿了个底。 客栈老板早已听到声响,换平时已经上来呵斥着要赔偿,此时只敢躲在房里避难不敢出来。这可是能把客栈刺穿的凶人,乖乖,哪里敢要他赔啊,别把他小命收了就算不错了。 白衣长剑在握,一身白衣飘飘,再加上长得俊俏,在黑夜里卖相也极佳。商泽忆在心里忍不住腹意蜚议,小白脸,一定是哪个老太婆的小相公。 “有遗言?”白衣一口白牙如狼牙,笑得冰冷,准备待他说完话就割去头颅。但他若是知道商泽忆此刻心里所想,大概连遗言的时间都不会留给他,直接几剑把他分尸了。 商泽忆摆了摆食指,说:“遗言算不上,不过你干嘛要杀我?” 白衣刚要脱口,却发现自己找不到杀他的理由。 出发前城主告诫他不到迫不得已不要杀人。追上来的主要目标也是为了找回药王江,现在人已经找到,并且看这小子除了一手初浅的幻术与身法外,没有其它能威胁他们任务的手段,确实没有不得不杀的理由。 临时起意,却误打误撞对了,商泽忆看他没有声响,继续忽悠:“我看你们的样子似乎是要带老姜块去哪里,我腿受伤了,相信幻术也早被你们看穿了,你们再要带走老姜块我也构不成危险了。” 白衣下意识点头,商泽忆乘热打铁。 “而且杀了我官府也会追查,到时候更麻烦,正是百害而无一利。” “你看,是吧?” 商泽忆费劲唇舌忽悠,剑器近下意识又点了头,但马上又醒悟过来。自己怎么就同意这个小幻术师的观点,冷哼一声不做搭理。 白衣虽然没有动作,内心却在杀与不杀之间徘徊不定,作为个人看这个小子很讨厌,确实很想杀了这个让他吃过亏的小幻术师,但理智告诉他要依照城主的安排,左右徘徊了许久,最终还是选择依照城主安排,咽下了被骗的这口气,还剑归鞘。 商泽忆松了口气,背后早已冒冷汗,脸上却仍是笑容灿烂:“皆大欢喜,大家好才是真的好。” “不知道这位大侠高姓大名?”商泽忆觍着脸继续问道。 第十九章.无敌的白鹿城 虽然并不待见商泽忆,但俗话说的伸手不打笑脸人,况且人家还特地一番恭维,白衣还是冷着一张脸自报家门:“白鹿城剑卒剑器近。” “久仰久仰,大名如雷贯耳,今日得见真人。” “我说您那几剑有如天上而来呢,怪不得了。早说您就是白鹿城的剑卒大人,我哪敢逞这英雄啊,早就灰溜溜跑了。”商泽忆举手继续恭维。 白鹿城。 天下尚武之城,是能与四片江湖,四大国度抗衡的无敌之城。 当今天下,四国鼎力,角力争雄,分别是东篱、西诏、北齐、南商。 四国之间各有征伐,其他小诸侯国只能依附在四国之下才能生存,但却也有例外之处。 在四国的交接之处,有一座大城,名为白鹿城。 相传当初传说在筑城时,有只白鹿衔花疾奔而来把吐芳在城墙上,然后化作一团样云冉冉飞入天际,人们以为是祥瑞所降落,此城便取名白鹿城。 白鹿城能独立在四国之外,自然不是因为传说中的神鹿保护,而是因为白鹿城的城主。 每一代白鹿城的城主都很强,强到能独力抗拒国家这种战争机器的力量。 记载中白鹿城被攻打的事情发生过三次,最著名的一次在四百年前。 当时齐国强力强盛,准备一统天下,而白鹿城居战略要位,直通东篱、西诏与还有未强大的商国,是夺天下必取的一个战略要点。 齐王林仲伯意气风发,派大将南风啸带兵十万,围攻白鹿城。 当时的白鹿城城主白晓,于兵临城下之时一人一剑孤身杀入齐国大军之中,一剑割了南风啸的脑袋,又把能说上话的将领都杀了个遍,使十万大军不攻自破。 要知道南风啸可是当时有数的高手,十万大军也全是精锐之师,在白晓面前却这么轻易被打散了。 杀了南风啸还不算完,而后他只身北上,一人杀入北齐王城,斩尽王城剑侍,在王座前将齐王林仲伯斩于剑下。 而后林仲伯之弟林仲叔继位,承其兄遗志,发兵二十万攻打白鹿城。 仍是白晓,在大军出发前,一人一剑入齐国。在二十万大军与精锐御林军之前,杀了林仲叔,又将齐国皇族屠了干净,只留下当时仍是世子的林远。 他给林远留了一句话。 “屠你皇族是灭你妄念,留你一人是存齐国血脉。但你若再生妄想,我便断了你齐国血脉。” 这之后林远继位,不再对白鹿城用兵,齐国也也失去了一统天下的机会。 齐国子弟将此事作为耻辱,刻在王城大殿的碑上,使文武百官,皇族子弟每日都要看到,虽是四百年过去了,仍是不敢忘记,时刻勉励,期望日后洗刷这份耻辱。 白鹿城虽然强大,其中一王,两相,四車,八卒更是高手中的高手,随是高手如云却也绝不滥杀。 既然知道对方是白鹿城的人,商泽忆更确信自己与药王江性命无忧。这两位顶级高手,只要紧抓住他们,就有对抗其他两伙人的信心,乘他们混战,自然就有乘机逃走的可能,于是得寸进尺地套近乎道:“在下尤侠某,人送外号南商小无敌,赶巧了,原本也是要往白鹿城朝圣一番的,正好结个伴一起啊。” 什么南商小无敌,一听就知道全是胡诌。 剑器近没有当面戳穿,也不会附势,一直保持冷态。 只是听到这个家伙居然想要一道上路,马上就想到他用幻术的狡诈,冷然说:“免了,各走各的。” 说完他抓过药王江就要走。 “等等!”商泽忆移步挡在药王江身前,挡住了剑器近的手。 抓人被阻,剑器近“嗖”的剑出一半,顿时寒芒照脸,不悦地说:“当我不杀你?” 寒芒照脸,商泽忆侧过半个身子,露出药王江,忙解释道:“别误会,我是有重要的事要告诉您。” 此时青衣也已经到了客栈,靠在门框,阻止了剑器近拔剑出鞘,语出不急不缓:“让他说。” “我看两位大侠不像是要伤害老姜块才跟你们说的。” “老姜块有个叔叔叫药灵正在追杀我们,还有一伙耍剑的也在追杀我们。虽然他们的实力很恐怖,但绝对不是两位大侠的对手,不过总多个帮手总是好的,最起码我能护着老姜块,不然真打起来拳脚无眼,伤着老姜块就不好了。” “老姜块你说是吧?” 商泽忆郑重其事的道,朝药王江打了个颜色,药王江心领神会马上附和。 两人一唱一和倒没有马上说服青衣人,他并不想带上商泽忆,这人心思狡诈,巧言善辩,只会是个麻烦。 但他说的并不是全无道理。 那一伙耍剑的葬剑府门徒他们倒不担心,只是药灵的名声,剑器近与青衣人都有听过,据说生有金色心晶,毒功法则出神入化,杀人只在掌间。 但这并不是最重要的。 最重要的是城主点评天下高手曾说过药灵,天下前十,他列十一,但搏命能杀第五,乃江湖一奇,轻易不必招惹。 剑器近三十二。 青衣人二十四。 青衣人与剑器近四目相视,已经知晓对方所想。 两人都是不是对手。 但,一切以任务为先。 青衣人点头,剑器近收回目光,然后从怀里掏出什么,右手起昆仑拍向商泽忆胸口。 商泽忆猝不及防中了一掌,顿感绵软无力,呼吸急促起来,不自觉张开了嘴。 剑器近左手伺机而动,一颗药丸塞进了商泽忆嘴里,右手再覆,左手拍喉下顺,药丸就被被能量牵引着进了肚子。 突然一颗药丸入喉,商泽忆就觉得一股苦意,以及呛到的痛苦,咳嗽了一阵终于平复,怒目以视:“你给我吃了什么?” “通天丸。”青衣人淡淡道。 “灵丹妙药?”商泽忆自我安慰。 “助长根基,但也是绝世毒药。”近器近戳破他的幻想。 “只要一个月内带这孩子到达白鹿城,你就能拿到解药,能白白助长几年根基,不然就乖乖上天。” “你不是要跟我们一起上路吗,给你机会。” 剑器近拍了拍商泽忆肩膀,一口白牙笑得意气风发。 这是对让自己吃过一次亏的商泽忆的报复。 商泽忆竖起中指,果然江湖上没什么好鸟。 第二十章.大敌 休息了一晚几人再出发,还没到南疆就要掉头北走。 商泽忆与药王江共乘一匹马,在往北的路上鬼鬼祟祟。 剑器近原本不让商泽忆上马,但架不住商泽忆闹腾,一会说退受伤了走不动路,一会又说太累要休息,中途耽搁了不少路程,最终只能同意与药王江共乘一匹马,脚程这才快了许多。 这一路来,商泽忆有一搭没一搭的跟剑器近套近乎,探听各种情报,也知道了最后一伙人的来历,居然是北齐葬剑府的门徒。 “老姜块,怎么葬剑府的人也要抓你,你这得多招人恨?”商泽忆懒洋洋地坐在马上,摸着药王江的头调侃道。 药王江拍了下商泽忆不安分的手,好端端把他的头揉成了马蜂窝,没好气地说:“你才招人恨呢,我怎么知道他们干嘛要抓我。” 商泽忆收回骚动的手,刚被药王江拍了下有点疼,他揉了揉,又叹了口气:“你看,我算是跑不掉了。” 药王江想了想,抓过他的手,中指把在脉搏上,听自商泽忆体内传来的讯息,正是望闻问切中的切字决。 身在药王府的传人,药王江自然家学渊博,小小年纪已经医术远超一般名医,刚一切脉,就听到指尖传来的不规则律动,仿佛泄洪的堤坝,要把商泽忆的生命力耗尽,奔腾不息。 “你中毒了。”药王江放下他的手说。 “我知道啊。昨天你不也在,能救不?”商泽忆收回手,然后双手又轻轻放在药王江头上。 药王江这次没有抵抗,只是摇了摇头:“不知道,这毒我没见过,我不知道怎么治。家里的其他人,我也不知道。” 商泽忆眯起眼,看着暖烘烘的太阳微微叹息:“那真是可惜啊,我还不想死呢。” 药王江低着头安静不语,蓦然抬起头,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鱿鱼干,我们去白鹿城吧。我….没关系的。” 商泽忆知道他的心意,但他怎么忍心让一个七岁的孩子入虎口,再说去不去也不是他们说了算。他曲起中指,弹了药王江的脑门,说:“想什么呢,我说了要送你回家。” “可是……” 药王江还想说话,商泽忆又给他脑门来了一下,指了指前面已经要到尽头的路,在一个转弯后又出现了新的路,他自信满满地说:“你看,没走到底,谁知道那里没有路。” “走着瞧呗!” 剑器近与青衣人都在身侧,两人聊天也没刻意躲着他们,所以对话也让他们听到了耳里。青衣服人仍是古井不波,剑器近心性没那么稳,做不到入耳不闻,凑上前讥讽道:“你这样了还想着跑呢?” “玩笑了,哪能呢。您看我这腿,再看我这毒,想跑也跑不了。”商泽忆一拍大腿,又指着心口,意思是脚伤了,毒已入心晶,想跑也没机会跑了。 “算你识相。”剑器近不欲与商泽忆废话,冷哼一声,独自走在前面。 商泽忆礼貌回敬,偷偷对他背影束起中指。 药王江也学他的样子中指以示剑器近。 “这手势小孩子不能学。”商泽忆第三次给药王江脑门来了一下。 剑器近听到声音回头,只看到商泽忆一个大大的灿烂笑容,他正要质问这家伙又耍什么花招,却见到好友失了波浪不惊的脸色,冷然以直视远方,如临大敌。 “是他?”剑器近停下了步伐,询问道。 青衣人也停下了脚步,没有回答,而是手按在了刀柄上。 这比说话来得回答更明确。 有高手来了。 黑马也停下了脚步。 良驹通灵,它比商泽忆更快察觉到危险的信息,躁动不安,嘶鸣不断。 “谁?”商泽忆一边安抚黑马,一边问道。 剑器近与青衣人都没有理他。 “先保证任务。”青衣人对剑器近说。 剑器近担忧商泽忆的狡诈,但事情紧急不容得他多想,而且想到商泽忆中了通天丸的毒,只有到白鹿城才有得救,于是点头,然后从怀里掏出一个白鹿玉雕,丢到商泽回忆怀里:“我们脱身了自然会追上你,若我们没有脱身,你就拿着这件信物到白鹿城,自然会有人接应你们。” 说完剑器近也不管他们有没有记住,指发剑气,猛刺黑马臀部,黑马刺痛,嘶鸣一声便朝北狂奔而去。 人与马一会便消失不见。 第二十一章.刀卒的拔刀术 这样就再没什么后顾之后,可以痛痛快快战一场。 剑器近持剑等待,露出森森白牙,笑得肆意与张扬:“试试天下十一。” 相比剑器近的跃跃欲试,青衣人面色凝重,从黑色的鞘中缓缓抽出了黑色的刀。 这是把未开封的刀。 未开封的刀,苍白的手,冰冷的温度,青衣人一刀在手,感受手里传来的熟悉感觉,心逐渐安静,又恢复了古井不惊的样子。 “来了。”青衣人说。 话未尽,就只见毒瘴漫天,黄色的瘴气铺天盖地而来,所过之处百草凋零,生命死绝。在毒瘴中有一道瘦弱身影,身着绫罗长衫,却满脸蜡黄,像痨病缠身的药罐子,缓步而来。 他是最危险的病人。 无人敢小觑。 药灵,天下第十一,搏命能杀前五,城主亲定江湖一奇。 剑器近与青衣人不敢小视。 “剑卒剑器近,刀卒锋无痕?”药灵走到近了,轻声问,嘶哑而无力。 “是。”白衣人是剑器近,青衣人自然是锋无痕。 “你们要挡我?”药灵站立不动,身上毒瘴若隐若现,忽聚忽散,难以捉摸。 “费什么话啊,要打就打。”剑器近受不得啰嗦,不耐烦地说。 毒瘴忽而蓬勃,浓郁成深黄色。这是药灵催动心晶能量,让毒物快速浓郁,到达肉眼可见的深黄色,是他动了杀心的征兆。 “白鹿城啊,左相玉天怀还差不多,你们不够。“话语落,浓郁毒瘴扑面而来,药灵身未动,毒瘴却浓郁得有如实物压顶。 左相玉天怀,天下第八。 剑器近与锋无痕知道毒瘴的恐怖,药王府用毒,沾上一点便是致命,药灵更是其中佼佼者。 不敢保留,两人心晶能量疯狂运转,刀剑相击,气化三尺之外。 刀剑之气硬撼毒瘴,甫一碰撞白衣青衣两人就各退半步,已知对方根基深厚。 “痛快!”剑器近大呼一声,身似飞鱼流转,也不管锋无痕接应,独身便窜进了毒瘴之中。 刚入毒瘴,剑器近意外感觉到药灵毒瘴的厉害,居然带有吞噬的特性,极快速地吞噬他的心晶能量。 他原本是仗着护身能量不惧毒瘴,想要贴近药灵三尺。 只要进了三尺,他相信自己的剑,即使药灵避开。 白鹿有剑,剑锋三尺。这是城主说的。 剑器近被毒瘴损耗心晶能量,知道耗不了太久,所以不欲再多纠缠,想要速战速决。 “帮我开道!”剑器近大喊。 锋无痕闻言点头,然后收刀归鞘,周身能量尽归于心晶,漠然道:“三息。” 锋无痕右手握刀,做一个拔刀的姿势,遍身能量全部收于心晶,没有外泄一丝,若是此时看他,会觉得他是不懂能量法则的普通人。 但若仔细一看,便会看到有能量以手为桥梁,从心晶源源不断地流入到无锋黑刀之中,再仔细看,则会在刀鞘口看到无锋的刃自行消融,现出锋利的耀芒。 “养刀术,拔刀术,有意思。”药灵眼闪异光,显然认出了锋无痕的法则,饶有兴趣地看着他施展拔刀术。 养刀术与拔刀术来历神秘,四座武林人也极少知道其出处。有传言来自刀典,是东篱皇族的不传秘术。 此法则现身于四百年前。 四百年前有一神秘刀客,从东向西走,一路挑战各大高手,既分胜负也分生死,从未有过败绩,杀当时高手一百八十一名,后来找上当时的白鹿城主白云归,以养刀术与拔刀术请他天外一剑。 两人各出至强一招,一招便分胜负,白云归断他手筋,而神秘刀客则断白云归额前白发。 事后白云归曾言,自己仅胜他半步而已。 仅差无敌的白鹿城主半步,由此可见当时那名神秘刀客拔刀术的恐怖实力。 传言修习养刀术与拔刀术,需养一口无锋之刃,每日以心晶能量养之。刀由无锋入钝,为小成,从钝到有锋,则为大成,当年那名神秘刀客所用之刀,正是一把已经开锋的无锋之刃。 药灵会认出锋无痕的刀术法则,正是因为他曾杀过一名会拔刀术的刀者。 那人是东篱旁支皇族,醉心武林,学四百年前那名神秘刀客四处挑战。来南商第一战就找上药灵,他刀已入钝,仍不是药灵的对手,被药灵无情虐杀。 入顿刀者都不是药灵对手,更别说这名仍是无锋之刃的锋无刃。 药灵很自信。他背手而立,以猫玩老鼠的傲慢,静等三息。 他就是这么狂妄。 锋无痕一吐一息,来回之后便过三息,气吐尽,心晶能量也尽数注入黑刀之中。 刀鞘已经挡不住锋意。 锋无痕拔刀,如日月穿梭,黑刀开锋寒芒刺眼。 白光闪过。 撕裂了落下的树叶。 撕裂了呼吸的空气。 撕裂了笼罩四周的遍身毒瘴。 白光穿梭在毒瘴之中,如一张灰蒙蒙的纸被幼童撕开,一路撕到他的终点。 纸的终点是另一端。 另一端是药灵。 从剑器近到药灵,此时一路畅通。 剑器近心领神会把握时机,剑比身快,身比心快,一瞬就到了药灵身前。 剑星三点,点头、点心、点命,同时抵达。 三剑齐点,点命药灵。 第二十二章.商泽忆之死 面对致命杀招,药灵半步未退,右指轻弹,引毒入指在虚空中连弹三下。 这三指尽出,以不可思议的速度点中致命三剑。剑身被连弹数下,寸寸碎断只剩剑柄,剑器近三星未点,却遇剑毁成碎片,只能不甘地后退。 药灵讥讽道:“白鹿城就这样?” 继而扬眉,一只黄茫茫的手抓过来,无视空间的距离掐住了要撤离的剑器近的脖子,缓缓将他提起。 “想走?我答应了吗!” 药灵狰笑,掐住脖子的手多上一分力,周身的毒瘴又外至内,不急不缓窜进剑器近体内,然后将他随手丢到一旁。 药灵的用毒法则如何霸道,毒瘴入体就立刻发作,不详的灰色从脖子开始向剑器近身体四处蔓延,剑器近知道不能让毒瘴入心,挣扎地坐起,运作心晶能量抵御毒瘴侵袭。 “怎么样,再拔一次刀?”药灵看着锋无痕,指着剑器近问。 这语气极尽讥刺,这姿态也极具威胁。 若不出刀,剑卒剑器近怕是凶多吉少。 白鹿城八卒历来荣辱共存,锋无痕看到剑器近受制之时早已收刀归鞘,心晶能量疯狂注入,没等药灵引诱再次施展拔刀术。 刀光瞬闪,此次刀动他人也动。人随刀走,黑色刀影已经到了药灵眼前,就要将他一刀两断。 药灵冷笑,右手再出,轻易抓住了磅礴刀劲。 “不够。”药灵虎口微用力,刀劲不待挣扎就被震碎消散,然后被毒瘴吞噬。 锋无痕两次拔刀已经是极限,此刻心晶能量再无剩下半分,再次收到归鞘,摇摇晃晃地坐下,淡然道:“够了。” 药灵站在全无威胁的风无痕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冷道:“你是想说够我那个侄子跑掉了,是吧。” 锋无痕淡然不语,心里却有了不好的预感。 药灵砰然发力,一脚踩下,将他的脸踩进土里,一边踩一遍放肆狂笑,蜡黄的脸上满是病态:“哈哈哈哈哈哈!” “你们真当我是傻子吗,看不出你们的目的?” “你以为是你们拖住我吗?” “哈哈哈哈哈哈!” “凭你们竟然就敢以为拖住我!” “就凭你们!” 药灵狠狠一踩,锋无痕只感觉无尽雄力倾注而下,在失去意识同时他只有一个意识,城主交代的任务要失败了。 话开两头。 商泽忆与药王江共乘黑马,疯也似地在树林中朝北疾疾而奔。 “吁~”商泽忆一拉缰绳,黑马打了响鼻应声停下。 “怎么了?”在一路疾奔中药王江用力抱着商泽忆,不敢松手,此时停下他乘机回了口气,也询问道。 “来不及了。”商泽忆说,同时已经调转马头,意欲往南奔去。 他们正是从南边来的。 那可是有药灵在。 药王江还没摸不着头脑,下一刻四道人影就随空落下,稳稳守住了两人进退的路。 正是遇见过的李青四人。 “往北走来不及了。”商泽忆苦笑解释。 “我看到了。” “还有办法?”药王江看着商泽忆问道。 商泽忆看了一眼自己的腿,耸肩说:“这次是真没办法了。” “棋差一招啊。” 李青四人能这么巧在这里堵住他们,自然不是运气,而是受人指使。能知道他们正好会往这走的,只能是最开始堵路的药灵。 想到他们能这么容易把药王江从药王府中带出,就该猜到他们与药灵会有关系。 是他大意了,没想到这两伙人会有联系。 只是以药灵的身份,怕是不屑于李青四人合作,李青四人怕只是执行的工具,与他合作的应该是更高的高层。 那是谁? 圣司李照清?又或者是他那个未婚妻,葬剑府的圣女,齐国的五公主? 葬剑府,药王府素来井水不犯喝水,这又是为了什么呢? 知道此时想这些问题并不合适,但商泽忆脑中瞬间就闪过了各种想法,控制不住想。 “那你将我放下吧。”药王江松开手,就准备独自下马。 商泽忆摇了摇头,把其他的念头都排出脑外,此时还是逃生为重。他抓住他的手:“你死了,我也活不了。” 他深吸一口,又摸了摸黑马的脖子,说:“博一把。” 药王江想想是如此,商泽忆中了通天丸之毒,没有他陪着一起去白鹿城,他必死无疑。两人早已经是同命体了,点头道:“那就博一把。” 说尽,商泽忆就猛提缰绳,将心晶能量注入到黑马身体之内,黑马一声闷响,后腿一蹬就飞窜出去。 黑马是当世灵种,即使背负着两人也是不影响速速,加之又有商泽忆心晶能量加持,忽然发力真如弹射出去一般,就见虚影一闪已经过了数十米。 南边守位两人没反应过来就被突破了防线,就看到一道黑线直直往北而去。 “想走!”李青最快反应过来,甚至快于南边两人,在黑马马蹄刚踏下之时他已经奔跑起来,身影瞬动,在后急追。 但黑马速度太快,李青追截不上,被落下了大半。 若是按此速度,两人必定能逃生。 “阵起,追截。”李青一眯眼睛,喝道。 剩余三人听言各自拔剑,心晶能量注入,投掷向北。 剑身注满了能量,立刻泛起了银色光芒,朝南疾射就如御剑一般。三剑首尾相连,心晶能量也从后自前传递,后两剑将所有能量注入到第一剑之后便力竭而落,第一剑则力满将盈,以更快的速度到达李青身侧。 李青脚尖轻点,如飞鸟展翅跃到剑身之上,负手随风而行,衣袖飞扬,除了那张丑脸之外,真似剑仙一般好不潇洒。 但飞剑虽快却也只跟黑马速度一般,追赶之间,始终保持在数十米的距离,你来我往追赶了片刻之后有了剑身能量已经力尽的势头,逐渐又被拉开了几米。 李青见状向后跃去,同时脚尖猛点剑柄,又一股心晶能量注入,引得剑发嘶鸣,剑身再难承受如此多的能量,有了碎裂崩坏的痕迹,也更迅猛地朝前而去。 只一瞬间,即将崩坏的剑就过了黑马,钉入身前的树干之上。骤行与骤停,剑身终于承载不住,被能量引爆成无数碎片,朝四面八方疾射。 黑马是天生灵物,有感应危险的能力,在剑身钉入树干之时就察觉到了危险,在急奔状态猛然停住,前腿高高跃起,将商泽忆两人甩落在地,竟是蛮横地以身体为盾,防着破碎的剑气伤人,而两道剑身碎片刺入了它的前腹。 黑马碎剑入体,这原本对于它没什么大碍,但碎剑中有四人倾注的能量,不断四溢破坏,即使天生灵种也承受不住,不自觉砰然向前倒下,喘着粗气再难起来。 药王江与黑马感情近,又看它为救自己以身堵剑,顿时流出泪来,竟忘了要逃走,扑到马前,以头抵额,抱着它的脖子不肯松手。 “你们!” “真该死!”药王江咬着牙低吼。 商泽忆见状,知道终于是逃不掉了,至少两人想跑掉是不现实,但一个人还有可能。 谁生谁死呢?答案似乎不需要想。 他与药王江只是萍水相逢,他与那几人也无冤无仇,完全不用这么拼命。至于通天丸,只要他回到金楼,以商国的关系,拿到解药也不困难。 他本来就是自私的人。商泽忆这样想。 但,他答应了要送他回家。 言而有信,答应了就要做到。 所以他不准这个孩子死。 他往前走。 他走得很慢,因为一条腿受伤,所以走得不快,但路程就那么点,总能走到头。 一条路走着,一段记忆也走着,他回顾了自己的前半生,以及刚看了几眼江湖。 可惜了,还没看够呢。 商泽忆走到药王江身边。 “走。”他推了药王江一把。 但救了个素昧平生的孩子,做了回的大侠,也算是不错的江湖之旅。 至少以后这孩子会记得,有位大侠救了他。 应该要告诉他真名的。他想。 不过都不重要了,尤侠某也不错。 他面带着微笑。 体内血晶能量猛然运转,幻术再次展开,天地又开始虚幻起来。 药王江的身影慢慢从李青眼里消失。 但药王江却纹丝未动。 商泽忆踢了药王江一下,另一只受伤的脚支撑不住身形趔趄,叹气道:“走,不然我这命白拼了。” 药王江错愕地看着商泽忆。 鱿鱼干也要死了?就为了自己? 药王江摇头,泪下如雨。 商泽忆正要再骂他,却胸口一阵刺痛,气到了喉咙就散了,想骂的话到了嘴边怎么就骂不出来了。 他看了眼胸口,长剑贯体,将衣服燃成了血红。 怪不得,原来没气了。 真的结束了。他苦笑,内心自嘲。 眼前一黑,他失去了意识。 虚幻的天地如镜子一般碎开。 消失了踪影的药王江再次出现,他不敢置信地看着商泽忆。 商泽忆被长剑贯体之时,药王江正面对他。 血溅了他一脸。 他瞪大了眼睛。 药王江精神却恍惚了。忽然之间失去了感知,他听不到,看不到,闻不到,甚至连触碰的感觉都没有。 商泽忆倒下了。 第二十三章.拥有金色心晶的药王江 商泽忆倒下了。 商泽忆倒下了。 ……. 药王江的眼前只有周而复始的重复一幕。 李青到了他的身侧。 他准备杀了药王江。虽然他觉得杀死一个无法反抗的孩子有违武者准则,但这是圣女的命令。 就在数天前,圣女传来命令,指派他们听从药灵的命令,杀死药王江。 于是他们与药灵取得联系,在这里劫杀药王江。 一切就如圣女命令的一般。 药王江就要死了。 但李青不敢看这孩子的眼睛。 那会让他觉得惭愧。 药王江仰头朝天,眼神空洞,没有反应。 李青从商泽忆胸前反手抽剑。 血溅出好看的花。 药王江看着他,双手向前想抓住什么。 李青不忍再看,一剑刺去,剑上商泽忆的血撒到了药王江的眼里。 是一片血色。 药王江的世界被染成了血色,被商泽忆的血。 “啊~啊~啊!”药王江发出撕心裂肺的吼声,像世界被摧毁的孩子,也像受伤的野兽。 困兽是最危险的。 药王江疯了。 他疯狂了。 困兽疯狂。 他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心晶,如果仔细看,你会发现他身体里有浓郁的金色。 爆炸。 金色爆炸而出,马上就成了浓郁的、充满危险气息的黄色,比药灵更浓重,污秽如脏泥。 药王江被淹没在脏泥中,被脏泥所波及首当其冲的是离药王江最近的李青。 李青已经察觉刀了危险,但他的剑仍然一如既往的刺下,因为这是圣女的命令。 他手中的剑几乎已经刺到药王江,却像进了泥塘,粘稠、恶心,剑再难进去半分。与此同时,污泥像蛇一样缠上了他的剑,缠上了他握剑的手。 他的手瞬间融化,连肉带骨头成了血水。 污泥顺着他的手向身体爬,李青知道,要是被污泥爬过手臂,自己就一定会死。 壮士断腕。 他忍痛折下被缠住的整只右臂,脚下飞快地往后退。 污泥还在蔓延,顺过之处寸草不生。 唯独留下了商泽忆与小黑。 “继续退。”李青用仅剩的左手指挥,其余三人沉默应对命令。 来不及包扎,就任由右臂血流如注,李青强压着痛苦,却没有一个人关心半句,显示他们冷酷到冷血。 葬剑府的剑侍就是冰冷的剑,对别人冷,对自己更冷。 “再退。”污泥继续蔓延,李青继续指挥后退。 每次后退,他就难以压抑伤势,整臂断掉伤口必然会大失血。 一次次后退,李青的脸越来越白,那张丑脸苍白得仿佛是入土的尸体。 再下一刻,他就会死了。 就在他真的快成为尸体的时候,脏泥终于停住了。 停住了,不再蔓延。 李青松了一口气。 下一刻,就要消散了吧。 这么大范围的运用心晶能量,必定不能持久。 即使是金色的心晶。 李青眯起了眼睛。 药王府的传人果然天赋非常,居然是金色心晶,若是让他活着离开,将来必定是葬剑府的大敌。 此时李青已经动了杀机。 不只是为了任务,而是为了葬剑府。 脏泥慢慢褪去,最终消散,药王江气力用尽昏倒在地。 “为了葬剑府!”李青喊道。 一道能量化剑,直取药王江的头颅。 此时商泽忆生死不明。 再没有任何人能帮助他。 药王江,即将死去。 但药王江最终没有死去。 第二十四章.意料之外的酒鬼 两根手指夹住了取命的一剑。 “呵。”来人咧嘴一笑,抬头饮了口葫芦里的酒,正是那天酒肆的酒鬼。 他瞥了眼商泽忆,看了下黑吗,最终把目光停留在昏倒的药王江身上,神色复杂。 “打不?”他把酒葫芦系在腰间,弹了下手指,能量所化的剑立刻成碎片。 “什么人?”李青咬着牙发问,断了一臂的他早已是强弩之末,而来人实力不明,但轻易夹住他一剑,更随手断他剑气,让他不得不重视。 “费什么话,打不打?要打就来,不打就滚!”酒鬼不耐心地挥挥手,仿佛在挥赶苍蝇。 李青脸色苍白,又有强忍脾气的铁青,甚是难看。 但他拿不住对手深浅,又恨自己断了一臂,为了完成任务不得已搬出宗门来:“北齐葬剑府,希望给个情面。” 一城四府,江湖的顶尖势力,若是一般人见到都会留个情面,不说退避三舍,至少也不再管闲事。这是江湖通用的手段,到了酒鬼身上却是失效,就见他更不耐烦,挨个指着地上的两人一马轻蔑地说:“废话真多,不打着两个人一匹马我带走了。” “给面子?让李照清过来还能给点,你们不够格。” 李照清是葬剑府圣司,齐国五公主的老师,在葬剑府门人眼里如同神一般的存在,平日说起圣司也是满心崇敬,却被眼前这名酒鬼随意呼唤名讳。四人觉得这是亵渎,为维护宗门声誉,也不顾酒鬼的高深莫测,大叫一声便结剑阵含恨出手。 李青四人知落拓客不是易于之辈,出手就是搏命之姿,几乎要将心晶震碎,剑阵威力可想而知。 四剑,从四个方位同时到达。 面对如此剑阵,酒鬼仍以两根手指应对,分别点了四指,旋指注力,四剑寸寸碎裂。 剑阵竟如此简单被破。 “无聊。” 酒鬼变指为掌,在四人胸口都印了一掌。掌气贯体,四人胸口齐齐塌陷,喷了一大口血,皆支撑不住倒地。 收拾了李青四人,酒鬼没有自得的样子,倒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事。他看着地上的两人一马,为难地抓了抓头。 “这该怎么把他们都带走呢?” 两人还好,直接拎走就行,但自己的这匹黑伙计可是好几百斤重,自己也没第三只手抓。 正苦恼的时候,黑马嘶鸣了一声,艰难地支起身子来。 到底是灵种,受了这么重的伤还能起来,换做一般的马早就是尸体一具了。 “能行?”酒鬼问。 黑马露着牙齿嘶鸣,摇头晃脑,两只前蹄还蹦跶了下。 酒鬼与它作伴那么久,知它意思,这是还罩得住。 这马性格随他,没有服输的时候。 酒鬼在怀里掏了掏,掏出一颗药丸扔到黑马嘴里,黑马迎嘴接住,嚼都不嚼吞下了肚。 药丸入腹,黑马立刻精神起来,仿佛没受伤一样,意气駿逸。 “别得意,这颗就是行军丸,也就让你多撑几个时辰,过了这阵你就没力气了。” “趁有力气的时候找个能治你们几个的地方。” 酒鬼拎小鸡一样地把商泽忆两人拎在手里,大步的往前走。 他走得很快,几乎是踏草而行,飘飘而去。 黑马跟在后头。 一人一马走了两个时辰,就到了南疆道最近的镇上。 酒鬼提小鸡般一手提一人,其中一个更满身是血,自然在镇上惹人侧目。 一路上有不少人指指点点交头接耳,酒鬼当未见未闻,而自顾地走到了镇上最大的一间药房。 药房老板是个胖胖的老人家,长得慈眉善目,笑呵呵地把酒鬼引了进去。 开药房的最不怕就是满身是血,没有满身是血哪有他们的生意。 “客官,这是要看病?”药店老板明知故问,胖老头那双手兴奋的搓搓。 这两个一动不动,不用看就是受了重伤,要给完全治好,看病、用药、护理,这里面可是有很大的油水。 酒鬼把商泽忆与药王江扔在一旁,甩甩发酸的手说:“这两人你看不了,外面有匹马胸口中了剑,你先给治下。” 自己看不好?药店老板心里开始老大不开心,这小子不知道自己是药王府的内府药师吗,什么病什么伤没瞧过,不说生能活白骨,但受伤失血还是搓搓有余的。 还给一匹马治,这是把自己当兽医看。 瞎捣乱,趁早赶出去。 药房老板正要喊伙计把这人赶出去,此时黑马正好把头探进店,药房老板从未见过如此高大神骏的马,也好奇地将黑马看了一圈。 药房绕着小黑转,见胸前破了窟窿却仍然精神抖擞,摸着胡子啧啧称奇,再往里面细看,他更是惊讶得一下子拔了自己几根胡子。 乖乖,你猜他看见什么了,这马居然有心晶。 居然是难得一见的天生灵种。 “好马好马,居然是天生心晶的灵种。” 药房老板打消了喊伙计把人赶出去的打算,能有一匹天生灵种的马,他的主人岂能是凡夫俗子,虽然药王府不惧身份,但能得一段善缘也是更好的。 想到这里药王老板绕着小黑转了一圈又一圈,胡子都快捋光了,才恋恋不舍地回到药房,抓了几门药细细磨成粉。 想想又觉得不对,药房老板再给配上一种黑色的液体,混合磨成的粉,变成黑色膏药。 准备就绪后他到黑马跟前,一拍黑马胸口,能量牵引它体内的两道碎片。 “出。”药房老板轻喝一声,两手往后一拉,黑马便一声痛苦嘶鸣,深入血肉的剑身碎片就脱体而出。 碎片出体,药房老板才将准备的药抹在了黑马伤口处。 “既然是灵物就不能按普通畜生治,这是续心膏,能治常人心晶受损,我又加了几味药,对于它正合适。”药房老板捏着胡须,一副自信满满的样子。 黑马被药膏抹了整片胸前,药黑它也黑,不大仔细还看出来。 刚开始引剑碎片出体的时候,它对药店老板还怒目以视,不一会,就舒服到打响鼻。 确是药有疗效。 这也是自然,不然酒鬼也不会千里迢迢找上这家药店。 因为这家药房正是药王府主管的据点之一,而这个看着貌不惊人的胖胖老头是药王府为数不多的内府药师。 药房老板给小黑擦了药,又指了指躺着的商泽忆与药王江问:“这两个我也给看看?” 酒鬼摇头,说:“这两个人你看不了,去找药紫苏来。” 第二十五章.胡八刀与药紫苏 听到药紫苏的名字,老头一愣,迟疑地问:“敢问贵客大名?” “你就说那个胡说八道的人来了,她就知道了。”酒鬼说。 药房老板一听就知道这是小姐的熟人,也不敢多问,招呼店里伙计好生招待几位,自己出了门坐在一辆马车就去送信。 小镇离巫山有些路程,但药紫苏主管周边城镇的药房,府邸设得不远。药房老板手脚也迅速,只用了一个时辰就回来了。 过去时药房老板是坐车的官人,回来时就成了驾马的车夫。马车停下,药房老板先下了马车,然后毕恭毕敬地候在一边,等车上的人下来。 车门打开,一个面容姣好身穿紫衣的女子下了车。她生得好看,但不是倾国倾城,姿色只能算中等,唯独一点是眉角有无尽柔光,仿佛春风和煦让人自然喜爱。 门外的黑马看到她,亲昵地凑上去,硕大的头拼命往她怀里装。 她与黑马明显相识,拍了拍黑马的头,示意它不要胡闹,然后看了药店一眼,自然看到了酒鬼。 当然,酒鬼也看到了他。 她在了门外,酒鬼在门里,一道门隔开了两个世界,两个人各自伫立,相对无言。 最后还是她打破了这种尴尬,迈过了门,进了店。 药店老板也进了门,懂世故地提早让药店打烊,关上门留双方一个私密的说话空间。 “紫苏……”落酒鬼不知道怎么的,面对强敌仍谈笑风生,甚至不把葬剑府圣司李照清放在眼里的酒鬼此时像个初遇富家小姐的乞儿,言语中有些慌张。 他有些激动,但又想起自己现在这幅落拓样,马上拍了拍脏兮兮的衣服,又用力往后捋头发,半天也没把乱七八糟的头发整理好。 “胡八刀,你找我什么事?” 药紫苏心里叹了口气,却始终保持三个身位的刻意距离。 她与他,有过故事,甚至亲密得如同一人,但两个人终究是没有有缘无份。 她有不得不放弃的理由。 她低下头,眼里有一丝暗淡。 胡八刀,竟然是胡八刀! 此时药房里还有另外的人,药房老板听到这个酒鬼是胡八刀的时候,震撼得几乎无法思考,他原本就猜到他身份不同凡响,但怎么也不会想到他是胡八刀。 要说这几年江湖是谁风头最盛,一定要数胡八刀。 不知根底的他三年前忽然横空出世,一路挑战江湖好手,从第排行一百开始到排行第十二,从未有过败绩,意气风发。 原本下一个的挑战对象就是排行十一的药灵,却在挑战前夜忽然失踪了。 那是已经是两月前的事情,有人说他是害怕弃战了,毕竟那是杀人不眨眼的毒阎王,也有人说他决战前夕得遇高僧,从此退隐江湖,甚至还有说他与药灵已提前一战,那一战他身受重伤。 众说纷纭,但都没有确凿的答案。 江湖对他只带惋惜。 因为所有人都期待他继续挑战,直到那个尽头,打倒那个排行第一的人,越过永远无法逾越的高峰。 白鹿城城主,白海愁。 他是人间无敌。 他无敌太久了,久到直到现在,才出现一个有机会向他问一刀的人。 这个人就是胡八刀,原本他该从十一到二,然后向白海愁问出江湖人都期盼的一刀。 但他却消失了。 然后意外地出现在南疆道的这座小镇,还是以如此落拓的样子。 药房老板想问为什么,发生了什么事。 但胡八刀已经直接使唤他了:“老头,你去给我打盆水,再给我弄条干净的毛巾。” 药房老板还在晕乎乎的状态,让胡八刀喊了好几次他才反应过来,答应了一声去后院接水。 水没一会就来了,药店老板以为他药洗脸,端到胡八刀身前,问:“您洗把脸?” 胡八刀被逗乐,在药紫苏询问式的眼光里,把水端到了药王江面前,一点点把他脸上的污渍擦掉。 由于血晶爆发,药王江染了一身污垢,又长途跋涉遭了一身尘土,脏得看不见样貌,胡八刀又不敢擦得用力,这可是能跟药紫苏重新搭上话的关键,于是擦得费劲又费时间。 药紫苏这才注意到药房内有另外两个陌生人,她不由得脸一红,轻轻一跺脚,心里暗自埋怨,怎么还是视线离不开他,明明早就已经下定决心了。 胡八刀耳目灵敏,注意力又全在药紫苏身上,当时就看到了她的变化,不由得精神愉悦,擦得更加起劲了。 药紫苏的脸更红。 “好了!” “你看,这是谁?” 胡八刀终于才让药王江露出干净样貌。 他让了一个通道,使药紫苏能够看到。 药紫苏的目光从胡八刀身上转移药王江身上。 “江儿!” 第二十六章.药王府疗伤术 药紫苏一下就看清了人,正是她失踪了多日的弟弟。 此时她顾不得在胡八刀面前的形象,碎步急促就跑到了病床旁,中指与食指扣在他的脉门上,以心晶之力查探全身。 “这是?”她迟疑道。 “是心晶之力爆发后留下的后遗症,所以我才不敢让他贸然醒来。”胡八刀来到他的身侧,看着药王江说。 “怎么会?” “江儿他从学过使用心晶能量,怎么会忽然爆发?” 说完她再次使用心晶之力探查药王江体内,发现药王将的身体之内,在心晶之处有一股黄色的浊气包裹,使他的身体运转出了问题,以致于无法正常醒来。 这股浊气与药王府修炼的药毒法则产生的能量形态非常像,只是更加浓郁,正是是心晶超出负荷之后,体内生成的保护能量,防止心晶碎裂。 药紫苏知道这确实是心晶爆发后的后遗症,难以处理。 如果贸然打破这层保护的浊气,有可能引起心晶碎裂,最好的结果是终身瘫痪,最差的是当场死亡。 但如果不进行处理,等待自然愈合又需要时间,短则数月,长则数年,视心晶受损程度与自我恢复能力而定。 “你也不能治?”胡八刀问,药紫苏乃药王之女,毒术虽然不高明,但医术却尽得药王医术真传,他带药王江前来,原本是以为她能治。 “只有父亲有办法。”药紫苏摇头。 “怎么回事?”药紫苏将中指与食指从药王江脉门拿来,深吸一口气,问。 她问的是药王江为什么会发生成为现在这样。 熟悉药紫苏的人知道,这是她生气的前兆,正在努力通过深度的呼吸调节情绪。 胡八刀自然是熟悉她的人,所以此时任他如何不正经也不敢在这时候触她霉头,这可是难能可贵的再续前缘的机会。 胡八刀将所见的经过告诉了他。 自卖马之后,他就一直跟着药王江两人。一路上见他们遇险,除了替他们解决了几个小毛贼之外,其余的时候都没有出手。 那时候他单纯是对两人好奇,没有认出药王江来。 直到小黑倒地,商泽忆被剑贯胸,药王江心晶爆发之后,他才认出药王江的身份,出手救下几人。 所以白鹿城、葬剑府,多方势力对药王江所做的事情,他知道大半。 但唯独缺了药灵。 “白鹿城?葬剑府?” “为什么?”药紫苏蹙眉思索。 胡八刀指了指商泽忆说:“他一直跟江儿在一起,弄醒他就知道了。” 药紫苏点头,从胡八刀的叙述中,她知道商泽忆为自己的弟弟挡了一剑,虽然不知道原因,但她仍心怀感激。 有恩必报,即使不为真相,药紫苏也会全力救他。 商泽忆被长剑贯胸伤了肺,又加上失血过多才会昏迷不醒,所幸的是心晶没有损伤。若是其他医生会以药材慢慢温养,以时间换身体恢复,但她是药紫苏,药王之女。 她等不了时间。 “老王,给我拿一寸冰丝。”药紫苏对药店老板说。 被唤作老王的药店老板点头,小跑着去了店里地窖。地窖里存着冰块,日常存放些不易存的药材,保持新鲜与功效。 冰丝在一个冰雕的盒子里,老王将盒子与冰丝一同拿起,又小跑着到了大厅。 冰丝乃是冰蚕吐的丝。 冰蚕长于雪山之上,饮冰吃雪,天性寒冷无比,所吐之丝柔韧无比,遇热则化,是治疗内脏破损的良材。 冰蚕难得,冰丝可遇不可求,而以冰丝治疗内脏破损更是药王府不传医术。 若非如此,胡八刀也不用非得等到药紫苏前来了。 老王将装冰丝的盒子放在病床之前,然后便默默退下。 冰丝之法,内府医师还没有资格习得。 一切准备妥当。 只见药紫苏引能量入掌,轻轻印在冰盒之上,冰盒表面纹丝不动,若看里面,则能发现冰丝雾化成气,汇入药紫苏手掌之中。 “脱他衣服。”治病之时药紫苏再无半分女儿娇羞,雷厉风行地指使胡八刀干活,后者屁颠屁颠地脱了商泽忆衣服,露出被洞穿的恐怖伤口。 这是李青的剑所伤。 待到冰盒中的冰丝雾化殆尽,药紫苏才缓缓收掌,贴到商泽忆受伤的伤口处,雾化的冰丝一丝丝进入伤口,顺着血管进入伤损的部位。 药紫苏再运能量,以手掌中残留的寒气为引,流经商泽忆伤损部位,雾化冰丝由气重新成丝,经由细腻手段将破损部位连接缝合起来,而伤口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缝合起来,只留下一条细小的伤疤。 “行了,接下来就等下冰丝自己溶解。”药紫苏收回治疗的手掌,轻擦了额头的汗水,却见到胡八刀正在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 “看什么?”药紫苏感受着他的灼灼目光,扭头问道。。 胡八刀一直看着他,眼睛都不舍得眨眼一下,说:“真好看。” 药紫苏淬他一脸,正要说话,就听到一声痛苦的呻吟,是商泽忆要醒来的前兆。 “这么快,不愧是当代女神医。“胡八刀脸皮奇厚,被淬一脸仍能镇定自如,继续拍她马屁。 药紫苏见商泽忆要醒来,就不再跟胡八刀纠缠,将商泽忆轻轻从床上扶起,从怀里掏出一个精致的瓶子,倒了一粒药喂他服下。 “玉清丹。你对他可真好。”胡八刀一副吃醋小男子的样子,酸酸地说。 药紫苏哪里不知道他心思,就是想方设法地找自己搭上话。就这玉清丹,虽然是活血培元的灵丹,但他以前吃得也不少了,没十颗也有八颗,哪会吃这个醋。 这个人,颠三倒四,矫揉造作的,就这样还是让她魂牵梦绕,要不是家里…… 原本是羞红的脸,想到此处,药紫苏不由得暗淡下来,冷哼一声就不再搭理胡八刀,专心看着商泽忆。 再看商泽忆,吃了一颗玉清丹后脸色果然红润许多,也有了气血,不再是苍白的模样。 药紫苏对自己的玉清丹有信心,知道他马上就要醒来了。 第二十七章.药灵上门 果不其然,吃了玉清丹后商泽忆的睫毛轻轻颤动,眼皮挣扎地要抬起来,挣扎了片刻之后,终于睁开了眼睛。 商泽忆地睁开眼睛,就见到自己面前的药紫苏。 他以为自己已经死了,这里是地府。 眼前的好看姑娘应该是孟婆吧,刚感觉她喂他吃了什么东西。那大概是孟婆汤吧,可惜了,没尝出什么味道。 “原来孟婆长这么好看啊。”他称赞道。 死了怎么这么难受啊。他虚弱地吐了口气,感觉自己的眼皮太沉了,太累了,就想继续把眼睛闭上休息。 “小子你瞎了,我们家紫苏这么好看的姑娘居然被你说成孟婆。”胡八刀听到商泽忆说药紫苏是孟婆,摩拳擦掌地恐吓。 听这声音很熟悉,商泽忆努力睁大了眼睛,艰难地转动脖子看向四周,看到胡八刀时他错愕片刻,忽然庆幸喊道:“原来我没死啊。” 来不及庆幸多久他又想到了什么,继续转头搜索,直到看到药王江才如副重担地放松了脖子,让头重重摔在床上。 “有钱的小哥,又见面了?”胡八刀搓着手,一改恶气养,市侩地跟商泽忆打招呼。 商泽忆受伤颇重,虽然被救回来了,但体力仍没恢复,吐字仍是艰难,说话有气无力:“是你救了我?” 买马的时候商泽忆就觉得胡八刀不是常人,普通人怎么可能有天生灵种的马,结合现在的情形,他很容易就想到是胡八刀救了他们一命。 胡八刀摇了摇食指:“准确地说,是我们两个救了你。” 闻言商泽忆想要表示感谢,无奈起身不来,只得点头致谢:“救命之恩,无以为报,黑马还给你。” 药紫苏看了胡八刀一眼,面带疑惑:“黑马?灵飞?” “你把灵飞卖了?” 胡八刀点头,药紫苏眼神暗淡。 商泽忆迟疑一刻,微微转头,将目光投向药王江说:“老姜块怎么样了,活着吗?” “不知道,现在仍活着。”药紫苏接过话头。 商泽忆听懂话里意思,现在仍活着,未来不知道,他继续问“能救?” “我不能救,但我爹或许能。”药紫苏说。 商泽忆看着药紫苏与药王江那张相似的脸,忽然问:“你爹是药王?” 药紫苏点头。 商泽忆这才终于放心,瘫在床上。 他呼呼地喘着气。 “哈哈哈,老姜块,说了把你送到家就送到家了,这下总该叫大侠了吧。” 商泽忆本就气门受损,一下说这么多话,气息不畅,不由得咳嗽起来。 药紫苏听商泽忆说话也大概知他保护药王江的原由,竟然此等缘由,她心生感激,走到商泽忆面前,行万福地:“我是江儿的姐姐,感谢少侠救命之恩。” “不知少侠高姓大名。” 商泽忆嘿嘿一笑,想摆摆手作出大度的样子,试了几次后发现自己连手都抬不起来,这才放弃,只能努力语带轻松地说:“不用谢。” “我叫尤侠某,人送外号南商小无敌。” 胡八刀在江湖厮混这么久,自然知道南商没这么号人物,这外号明显就是自个封的。 不过,他喜欢。居然能遇上一个脸皮跟自己一样厚的人。 见此人谈吐与胡八刀臭味相近,换平时药紫苏也会偷笑下,但现在弟弟受了这么重的伤,生死难料,自然没心情关注这些,只是急切地问道:“是谁把江儿弄成这样的?” “近的说是葬剑府。” “远的说是白鹿城。” “狠的也有,就是药王府的药灵。” 商泽忆支撑起身体说。 药紫苏惊呼:“小叔,怎么可能!” 商泽忆没法,只得撑起气力,把如何与药王江相遇,如何被药灵追杀,又如何再遇上白鹿城的人,以及如何命悬一线一一说给药紫苏听。 药紫苏听完气得发抖。 他的小弟才七岁,却经历了这么多生死。 白鹿城,藏剑府与药王府井水不犯河水,居然敢针对小弟下毒手。 最可恨的是药灵,身为药王府的人,却背叛嗜主,对未来的药王出手。 “谢谢你。”她发自内心地地对商泽忆表示感激。 如果没有这个人拼命保护,说不定江儿现在已经遭了不测,而真相永远不会被人知晓。 “我们马上回药王府。” “我要禀告父亲,将药灵抓来,好好问下他是为什么。” 药紫苏恨恨道。 话音刚落,门外就传来一阵病弱的声音。 “不用去抓那么麻烦了,当面你也能问问我为什么。” 药店的木门是乌木所造,坚硬无比,刀剑不可摧。 而现在碎裂成碎片,化为无数暗器射向几人。 胡八刀挡在众人之前,随手挥舞衣袖,碎木如遇气墙,纷纷掉落在地。 尘埃落地,视线清明,露出门外如将死的病人一般的蜡黄男人。 药紫苏恨恨地看着他。 他却对药紫苏一笑。 “好侄女。” “不用抓我了,我自己来了。” 第二十八章.重刀无锋 “呸!”药紫苏受不了他这般作态,恨恨地怒视。 商泽忆无法起身,在病床上撑起半分,虚弱地吐槽:“少吐点口水,省点力气揍他。” “话说打得过不?” 胡八刀给了商泽忆一个鄙视的眼神,护花使者一般地站在药紫苏身前,那神色姿态,就是在说,大爷很强,没有大爷打不过的人,站在大爷后面很安全。 商泽忆翻了翻白眼,就觉得此人武功不算,就脸皮一定能排大陆前十,忍不住吐槽道:“打不过要跑记得捎上我。” 胡八刀呸的一声刚想吐口水,但想到药紫苏人在身侧,硬生生将到喉咙的口水咽回去,引得他掐着喉咙咳嗽。咳嗽休毕,他才有气息反击道:“你大爷打不过的人还没生出来呢。” 商泽忆缓缓举起一只手握紧,敷衍道:“加油,看好你哦,你就是明日之星。” 胡八刀想回身把这个爱抬杠的臭小子揍一顿,药灵掌风已经先他一步袭向商泽忆。 胡八刀长袖挥出,挡下了夺命的掌风,就见到药灵阴沉着一张脸说话了:“你们当我是透明人?” 商泽忆见掌风袭来,知道药龙实力恐怖,刚要躲闪,却让胡八刀挥袖之间挡下,就知道胡八刀确实有两把刷子,胆子更大起来,喊道:“揍他。” 胡八刀对商泽忆的呼喊视而不见,转身含情脉脉地与药紫苏询问:“要不要揍他?” 那神情,仿佛揍的不是天下第十一的药灵,而是追鸡撵狗哪那样简单的事。 药紫苏避过他灼热的眼神,冷道:“我要抓他见父亲!” “得叻。”胡八刀闻言,欢快地答应。 再转身面向药灵时,再没有半分胡闹的样子。 出招如狮子搏兔,对敌时不轻视任何一个。这是他的武道。 “要抓我?”从没有人敢对他如此轻视,今日却被如此懈怠,药灵已是怒极,满身毒瘴再次弥漫,这次更是凝练实体,覆盖全身犹如若有似无的铠甲。 虽是怒极,他却不失理智,知道眼前之人也非易于,故而显露这一身攻防一体的毒铠。 “冒毒的乌龟壳子,晦气。” “第一刀。”胡八刀手掌化刀,直直竖劈,无繁无简,就如力劈华山有不可阻挡之势。 横刀直来直去,刀劲猛然贯力于毒铠之上,药灵感觉有千斤压顶。 刀劲不似普通的刀狂走锋,更像是铁锤以力降会,重若泰山,压得他喘不过气。 “第一刀,重刀无锋。”胡八刀说。 药灵大喝一声:“好。” 他自然不是易与之辈,这一刀虽厉害,对药灵还不算无敌的招式,毒师与人对敌,从来不是硬碰硬的把戏,毒师诡辩莫测。 药灵是毒师,最恐怖的那种。 只见毒铠起了变化,犹如水波一样荡漾起来,在肉眼不可见之处,毒铠荡漾成水波使刀劲沉静泥塘,然后快速地被分解掉。 毒师的法则原本就能分解腐蚀任何能量。 胡八刀的刀劲被分解消耗大半,但仍是部分刀劲无法被消耗,伤及药灵体内。 药灵受挫,呕上一口血,脸色更加差,蜡黄之外还有惨白之状。 “胡八刀?”药灵擦了口嘴角的血,问。 一刀之后,他已经知道对方身份。 “知道是你大爷我还不跪下求饶。”胡八刀嘴里平时就不干净,与人对敌这种垃圾话更是张嘴就来。 药灵不怒反笑:“第十二?” “当初怎么没来?” 他说了的是当初胡八刀的江湖挑战,一路势如破竹,却在对他下了战帖后消失无踪。 胡八刀指了指药紫苏说:“我未来孩子妈让我放你一手。” 药紫苏嗔道:“谁是你孩子妈。” “谁脸红就是谁。”胡八刀说,而此时药紫苏的脸红得犹如苹果,煞是可爱。 药灵点头,拍手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 “一定是我那个好哥哥的主意。” “是吧,我的好侄女。” 药灵没有否认,认真看着他。 “没错,这是爹的意思。” “爹为了你的声誉,放下身份请求我,请求我让胡八刀放弃向你挑战。” “我为了你的声誉,放下对胡八刀的感情,使他意志消沉,甚至几乎毁了他。” “而你做了什么,又为什么要这样对你的哥哥,对生你养你的药王府。” 药紫苏直视他的目光,厉声呵斥。 胡八刀闻言已知前后,想起药紫苏不理自己的这段时间,不由得生出些许忿懑,嘟囔道:“原来是未来岳父不同意啊。” 药紫苏愧疚不语。 是她,几乎毁了他。 以前她愧疚不后悔,此刻却后悔。 药灵狂笑不止,笑得几乎抱住肚子:“真是个软弱的药王。” 第二十九章.回府 “吾,药灵,三岁识毒,七岁杀人,十六已名列天下十二,二十能杀天下第十并屠他满门,二十六岁毒阎王之名已能让婴儿止哭。 “现三十岁,不惧天下任何人。” “我那软弱的哥哥竟然以为我会如他一样,还需要这点算计。” 药灵止住笑,病态的脸上是冷然:“方才,你问我为什么?” “现在的药王府太软弱了,软弱得不让人惧怕。” “南药王,北葬剑,东机关,西万法,江湖四座府,只有药王停滞不前。” “长此以往,将是四府只留其三。” “药王府千年来的荣誉,不能毁在一个人手里。” “而我,正在导正这个错误。” 药灵右手平举,握拳向上,似要用无穷力气撑起药王府的未来。 “只要我杀了药王拓,执掌了药王府,必将一扫软弱,药王府将重新显赫于世,比肩甚至超越白鹿。” 言语之间,药灵泛黄的脸上神采奕奕,焕发着异样的光芒,仿佛这是他一生的信仰。 “小叔。”药紫苏见他神态想要反驳,欲言又止,却不知该用什么话回应药灵。 他的父亲,现任药王软弱,继任以来只知炼药,药王府的的江湖威严越来越低,这是不争的事实。 事实上,这几年如果不是药灵的阎王手段,将南边这座江湖杀怕了,估计药王府已经从一城四府的位置被拉下了。 药紫苏思绪飘远,忆起小时候药灵抱着她坐在膝盖上,跟她自豪地讲着药王府的过去与未来。 药王府,不是属于一个人的,是千年以来的祖辈与现在的每一个人的。那时候药灵有说过。 当一人与一城之间出现冲突时,很明显,他选择了后者。 “呱噪。” “要争天下痛痛快快去争便是,拿个孩子做局算什么。” “二刀。”胡八刀烦药灵这样的,嘴上说的大义凛然,手上做的却是见不得人的事。要什么,去争去抢都行,输了不丢人,拿一个不懂事的孩子设局,这又算什么手段。 他见药紫苏眉头皱起来,就知道她被对方影响了情绪,他出手,果断打断药灵的喋喋不休。 月光如洗,不是自天上而来,而是从胡八刀的掌中来。手掌为锋,化为可怕的一击,能割裂一切,刀光如月光倾泻,犹如银瓶乍破,碎了月光,失了光芒,也灭绝一切生机。 “第二刀,霜刃沐月。” 霜刀带着恐怖的灭绝气息,几乎要将药灵撕碎。 药灵退了一步。 于是躲过了死神一般的刀。 “你们都很好。”药灵说,然后出人意料地散了满身毒铠。 “我很期待下次见面。” 话尽,他便自顾回头走了。 “不准走!”药紫苏喝道。 她要抓他去见药王,所以他不能走。对与错,杀与放,药王府的人,只有药王能决定。 药灵狼顾回头,眼神锐利如鹰,挑衅道:“你让他来抓我啊。” “他敢吗?” 他说的他,是胡八刀。 药紫苏探询地看了他一眼,胡八刀微微摇头,嘴唇无声而动。 拼命,有风险。 药灵会拼命,抓他有风险。 药紫苏明白胡八刀的意思。 药灵有药王府的心晶刺激法则,真到拼命,能发挥出比他现在还强上许多的力量。 胡八刀没有把握留下药灵,只能看着他大摇大摆地离去。 药紫苏紧紧地咬着嘴唇。 胡八刀尴尬地挠挠头。 “先救老姜块。”看着药灵离去,只有商泽忆松了一口气,那种弥漫着的威胁感才终于散去,他在身后的病榻上虚弱喊道。 药紫苏知道救人要紧,只得暂时先放下药灵,转身对药店老板说:“老王,备马车。” 药店老板应了好,没多久就不知道去哪拉过来一辆黑色的马车,由八匹高大的黑马拉着,黑色的车厢由坚硬的黑木制成,上面刻着药王府的图纹。 “回府。”药紫苏说。 …… 巫山是一座山,也是一座城。 巫山幽深而高拔,耸入云端,又终端被云雾环绕,造就了植被的繁盛。巫山是天然的草药库,从山脚到山顶,生长着种种不同的草药。受环境影响,山越是高,地越是险,越是人迹罕至,草药就越是名贵。 占着地利,巫山城自古就做着草药的生意。商国一半的药草皆出自巫山,天下多数名医毒士,也承自巫山。 药王府,就在巫山的山脚之下。 在巫山之外,一辆八马拉动的马车正急急而奔,车厢上刻着一株奇艺的草,一半青葱欲滴,一半漆黑如墨,预示着一生一死,昭然在手。 黑色马车之旁有一匹巨大的黑马跟随,没有主人骑行,正是要赶往药府的商泽忆一行。 第三十章.史上最强幻术师 因为胡八刀被打发去赶车,车厢里只有商泽忆、药紫苏与昏迷的药王江三人。 药紫苏一路上都在小心地护理着药王江,时不时便会以心晶能量探查下他身体状况,半刻都没歇着。 商泽忆受伤虽重,但治愈过后就好了大半,冰死之效使他恢复神速,休息片刻已经有力气坐起来。他是闲不住的人,车厢里没人能与他唠嗑,百无聊赖之下就与车厢外的胡八刀扯上了话。 “我说大兄弟,你这样高来高去的高手,干什么要在酒肆装孙子,还要被几个大喊揍?” “你们高手是不是都有变态的爱好?” 他说的是酒肆的初遇,那时候胡八刀落拓如流浪汉,他虽然看出胡八刀有来历,但也没想到他是这种级别的高手。 胡八刀正在赶马,此时一挥马鞭,准确无误地打在几匹马的后臀上,马一吃疼,速度便又加快了一成。听到商泽忆的揶揄,他头也不回,语出连消带:“你懂个屁,大哥这是为情所困。你一个恋爱都没谈过的小屁孩懂什么。” 商泽忆想到自己最少还是个皇子,什么女人没见过,未婚妻还是大陆第一美女,居然被这个失恋男嘲讽了,不由得觉得好笑,嘴巴上却半点不饶人,毒舌道:“咋滴,失恋还自豪了呀?” “呸,大哥还没恋上呢,不算失恋。”胡八刀嘴硬道。 “原来你们…….” 商泽忆滴溜溜的眼睛转了一圈,在药紫苏与胡八刀之间来回瞧,瞧得药紫苏不好意思,又不好对商泽忆发火,只能对胡八刀佯怒道:“好好赶你的马去。” 一物降一物,天不怕地不怕的胡八刀唯一只怕药紫苏,见她生气立马拉开了话题:“小屁孩,我看你似乎会幻术,但又只会一点皮毛,哪来学的,老师是谁?” “我有名字,你可以喊我名字,或者叫我尤大侠。” “至于我的幻术哪学的,你喊我尤大侠我就告诉你。”商泽忆道。 胡八刀又挥了一下马鞭,故意语重心长地道:“小伙子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遇到我这样的高手你应该感到荣幸,好好说两句好话,说不定我随手指教你几招,就让你茅塞顿开。” “那你先说说,我的幻术怎么样才能精进,我再考虑要不要说两句好话。”商泽忆一副市侩的样子。 胡八刀知他在激将,却不在意,本来他看商泽忆便舒服,正是想提点他几句,于是便从浅入深,把幻术师的法则窍门一一与他讲解。 商泽忆的幻术法则与身法都是自学于商国宝库中无意间寻得的秘籍,只学得皮毛,心晶的也一知半解,都是自己胡乱练的,正需要有人对系统化帮他了解心晶的力量。 胡八刀无愧于武学奇才,虽是专注于刀法,对幻术也颇有理解,一番细致讲解,从浅入深,全面根本,将商泽忆往常无法解决的困惑都解析清楚,特别是幻术师心晶的运用诀窍,在他面前展开了全新的世界。 “心晶的能量是所有武学的根本。” “刀者、剑者以及各类武者,以心晶修力,招数为主,能量为辅,就如我一般,只要刀在手,没有心晶能量亦能杀敌,心晶能量只是增添威力的手段而已。” 说完,胡八刀手使剑诀,随手一挥,身侧树林便应声而断。 “毒士、术士又不同,以心晶修术,各类术法皆依赖心晶能量,各类术法也是依靠心晶能量调化。” “就如药灵,浑身毒瘴由心晶能量转变而来,毒瘴可防御可杀敌,威力无匹,但若能量耗尽,他便是手无寸铁的小喽啰而已,我一个指头就能按住了。” 配合讲解,胡八刀又运用心晶力量,一股蓝色的火焰在手中形成,滋滋燃烧着,正是以能量化为火焰。 “再谈幻术师,与这片大陆已存的武者或术士都不相同,虽是名术,但修的是心。” “幻术的本质是什么,是通过能量的传递,影响他人心晶,将所想所见,变成对方真实所感。” “对于幻术师,心晶能量的强弱固然重要,但更重要的是心性意志。” “心性意志越强,所造的世界便越真实,便越能让人沉沦。” “你现在的幻术,只是唬人的障眼法,最多算个入门。” “真正的幻术师,谈笑无形间便能杀人。” “那是怎么样的?”商泽忆问。 胡八刀指了指脑袋,说:“真正的幻术师,他想你已经死了,你便死了。无法反抗,从身体到心晶到思想,彻底死去。” 想一个人死了,他便真的死了?那得是多么恐怖,跟神一样了吧。 “真有这样的幻术师吗?”商泽忆怀疑的问。 “有,二十多年前就有个想死了白鹿城两相八卒的那幻术师。” 白鹿城,大陆的武之巅峰,而两相八卒是白鹿城主之下最强战力。居然有人能光靠意念,就能让杀死他们,这是怎么样恐怖的实力。 “怎么可能,那个幻术师是谁?” “他叫商韬。”胡八刀满怀崇敬。 第三十一章.肖白 商韬? 商泽忆听着这个名字很熟悉,隐隐觉得在哪见过。 商不是大姓。 这个大陆以商为姓的寥寥无几,最大的一支就是商国的皇族。 而他也是商国的皇族,商帝的四皇子。 或许这个人跟自己会有关系。商泽忆想,于是他继续问:“那这个人现在呢?” “死了。”胡八刀漫不经心地说。 “死了?” “这么厉害的人物,怎么死的?”商泽忆诧异道。 胡八刀停顿了片刻,抬头看天,似是看到一人白衣似雪,谈笑间敌手灰飞烟灭的潇洒,惋惜道:“没人知道他是怎么死的,但他确实是死了。“ 商泽忆还想问,胡八刀止住了话题。 “到了。”他说。 巫山到了。 马车进了城。 商泽忆第一次到巫山,不免对这座南边江湖的大本营好奇。 东张西望,自进城开始,他就感觉到了巫山镇与众不同之处。几乎家家都做着药材相关的生意,街上卖着药水活面做的馒头,餐馆里供应药材做的药膳,就连街边煮茶品茗的老人,煮的都是药茶。 像是一座药城,没有一点毒士的味道。 与他想象的相差甚远。 马车行在路上,因为带着药王府标识,不断地有行人主动让路,所以到药王府的路程竟是半点没有阻塞。 没一会就到了巫山山脚。 药王府便在山脚之下,掌管着十万群山。 早有下人伺候在门外,见到药紫苏马车便高声喊道:“大小姐回来了。” 府门大开,露出深藏着的神秘境地。 马车进了府邸,在一个巨大的药炉旁停下。 药炉巨大,几乎有一座屋子那么大,完全青铜所造,而见里面不时有白气冒出,便伴有奇艺药香,说明知道它不是装饰的用具,而是实实在在炼药工具。 药紫苏下车,对着药炉作揖行礼。 商泽忆与胡八刀赶紧也学着行了个礼。 “这是创府先人所设,入府先拜先人,这是药王府的规矩。”药紫苏解释道,然后抓住一个年轻的门人询问:“青松,药王呢?” 被唤为青松的门人正在全心炼药,忽然被抓去询问,脑子仍未反应过来,愣愣道:“啊?” 药紫苏又问了一遍,青松才反应过来,指着一个方向说:“药王在药阁闭关。” 药紫苏点头,又叫青松照顾马车上的药王江。 青松见到失踪许久的药王江此刻居然昏迷,不自觉想问明情况,药紫苏哪有时间与他讲清楚,只说了句拜托,便带着商泽忆与胡八刀往药阁的方向急急而去。 药阁在药王府的北侧,是药王闭关所在。 每次药王闭关,必会让心腹左药使护卫,一是为了安全,二是留下通道,若有重要的事也可及时传达,不会误了时机。 左药使肖白,横剑坐在药阁前厅。 若无通报,擅入者皆死。 往日如此,今日照旧。 药紫苏找到敲了敲门,将药王令牌递了进去。 肖白见令牌,挥手开了门。 肖白很高,也很白,是很传统意义上那种白衣飘飘的美男子,此时他闭着眼,不动如山,犹如雕塑一般,薄薄的嘴唇高声发问。 “重要的事?” 药紫苏作揖:“十万火急,请药王出关。” 肖白睁开了眼睛,语出平缓:“好。” 然后肖白站了起来,独自进了药阁后厅。 大概半柱香的时间,肖白从后厅出来,坐到了前厅的椅子上。 “候。”他说,仍旧寡言。 几人也都坐下,有下人鱼贯而出,恭敬恭敬地为他们端上一杯茶。 茶具用的是南方官窑的上品。茶自然也是好茶,配合着药材煮,自有一股独特的草药香。商泽忆轻轻吹了几口,将茶微微吹凉,饮了一口,便觉得一股暖意从口腔进入,瞬间将五脏六腑暖了个遍,旅途的种种疲惫也被消了不少,好个舒服。 饮茶的片刻,又下人捧上来一个盒子。 “这是?”药紫苏问。 “药王所炼新药。”肖白开口,声线仍是如大理石般生硬。 药紫苏点头,看着下人立在他们之旁服侍,下意识问:“以往药阁前厅不是没有下人的吗?药王这次增设下人了吗?” 听到这句话,商泽忆疑心再起,环顾了一圈,见到胡八刀也在四处打量。两人眼神对视,交换了意味深重的深意,各自难以察觉地点头。 就在此时,异变突起。 第三十二章.云烟 肖白起身,手一挥,高声说:“放。” 随着他一声令下,下人打开了捧着的盒子。盒子被打开,里面却是空的,只隐隐能看到气体从中涌现,与正常空气接触,扭曲了空间。 同时肖白剑出鞘,向药紫苏而去,剩余下人也祭出毒掌袭向商泽忆与胡八刀。 这一切都在电光火石之间,药紫苏甚至还没反应过来。 但商泽忆与胡八刀早有疑心,同时做出了反应。 商泽忆有伤在身无法大动,顺势往地上一躺,躲过了袭身的毒掌,接着再次施展幻术,使两个下人将对方看成是他,让他们自相残杀。 对于幻术的使用,经过胡八刀的指点他已有了精进,不再像以往一样只会消耗巨大的能量搭建虚幻的场景,作为逃跑的手段,而是学着使用精细能量控制感官。 两个人是他现在的极限。他没有精力再化去肖白的出手。 肖白是胡八刀的。 胡八刀也同时出手,不顾袭身的毒掌,快步向前指成灵犀,稳固地夹住了肖白的一剑,另一只手抓过药紫苏就往后退。 此时毒掌刚到,胡八刀头也不回,反手一掌成刀势,将偷袭的下人拦腰斩断。 “这…”药紫苏反应过来正要说话,忽然瘫软在胡八刀怀里。 “这是…云烟。”药紫苏艰难的说。 这种无色的气体乃是巫山云家的独门秘药,名为云烟。听着富有诗意,却是天下最可怕的毒药之一。云烟有毒且诡变莫测,似山中云雾,粘身便留,无论是身体接触还是口鼻吸入,都会引发中毒。 云烟有三种毒法,第一种是最重最可怕的,粘之便全身腐烂,乃云家禁药,非万不得已不会用。 第二种做轻微警告用,中毒便会全身发软,无法动弹,需一日才会自行散去,当日药王江与商泽忆配合从李青手里逃去,用的就是这种。 还有第三种,是专门针对武林高手,需要内服与外用配合,中毒功力尽散,任是再强的高手也只能任人摆布。 今日遇到的,明显是第三种。 内服的是刚才的药材,掺了云罗散,单服能宁静提神,对身体有益。但只要再吸入烟罗,就会自动生成云烟之毒,使人功力尽失,手脚无力。 商泽忆与胡八刀有做防备,当下人打开盒子的一瞬间,都已经闭起了呼吸,所以只有药紫苏中毒。 商泽忆一个鲤鱼打滚,蹦到胡八刀身侧,指了指身后,又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意思是自己也快憋不住了,必须先撤。 胡八刀点头。 肖白哪会让他们如意,先一步就到了门口,横剑木然地挡住了退路。 肖白是个高手,但远不是胡八刀的对手。换平时就算来十个他也不惧,但现在药紫苏中了毒,商泽忆又即将支持不住,肖白就成了棘手的难题。 想来肖白也是知道这点,所以只是守在退路,也不主动进攻,静待他们支持不住的时候。 这时侯,时间就是最强的杀手。 看着怀里越来越软的药紫苏,胡八刀知道她中毒越来越深,胡八刀眼里闪过一抹狠厉。 拼了。 胡八刀蓦的张大了嘴,雄力吞烟云,以鲸吞之势吸纳着厅内的空气。 他竟想以自身修为硬抗云烟之毒。 他深吸一口气,桌椅茶几为之而动,就感觉空间一怔,前厅的空气一口就被吸进肚子,胡八刀平缓的肚子瞬间成为一个圆球,鼓鼓得仿佛一戳就会爆炸。 “呼~”胡八刀又吐了一口气,随着吐气,满肚子的空气全都吐尽,只留下云烟的毒气在腹中徘徊。 “你怎么样?”商泽忆赶紧扶住了胡八刀。 胡八刀先扶药紫苏坐下,揉了揉肚子,在所有人的注目下“噗”地放了个屁,登时前厅就弥漫起不股不弱于云烟的毒气。 他抓了抓脑袋羞涩地说:“不好意思,消化不良,消化不良。” 药紫苏红着脸看着他,不知道是因为羞赧还是憋气憋的。 商泽忆更直接,闭起了鼻子拼命用嘴巴呼吸,呼吸到一半又觉得不对,一股难以言喻的味道从鼻子进到了胃了,瞬间就翻江倒海的干呕起来。 “呃~~呃~~” “你真是当世屁魔。” 一边吐,商泽忆一边竖起了大拇指“夸奖”胡八刀。 胡八刀一阵尴尬,赶忙对肖白怒目以视,摩拳擦掌地就想用他岔开话题。 “你没中毒?”肖白继续板着脸,显示刚才的插曲并没有到影响他,仍是跟机器一般。 “当然~” “没有。”胡八刀右手握紧,露出一根食指摇晃。 “投降不?”胡八刀只是随口耍贱一问,并没期望有回应。事实上,他以为肖白会一言不发,继续冷着脸拔剑相向。 肖白确实是冷着脸,可不是拔尖相向,而还剑归剑后平静道:“投降。” 胡八刀正要准备出手,却听到肖白说投降,刚聚着的能量没地方施展,只能强制性收回,那种感觉犹如喝水喝到一半呛住,水从鼻子里倒流出来一样。 裤子都脱了你却跟我说不行一样,胡八刀颤抖着手,指着肖白问。 “你再说一次!” 第三十三章.药王拓 肖白继续面无表情,说:“投降。” 胡八刀气得没话说,过去就想给他一记手刀。药紫苏轻轻拉住了他的袖子,直视肖白问:“为什么?” 为什么投降,亦或者为什么对他们出手。 肖白坦然面对她的目光,站的笔直,就跟一如既往的那样:“时间够了。” 他说。 只回答了一个问题。 另一个问题是不屑或不愿回答。 这时,一道人影从后厅飞退而出。 身着绫罗,蜡黄着一张脸,犹如命不久矣的病人,正是才见不久药灵。 他从后厅飞退到前厅,落在胡八刀几人身侧。 见到来人。 药紫苏脸色巨变,商泽忆如临大敌,胡八刀心晶运转,手上又聚起了能量,肖白平静的脸难得出现了诧异。 这时候傻子也知道发生什么事了。 药灵对几人视而不见,只死死盯着药阁后厅,犹如被激怒的毒蛇。 “你居然一直藏着实力。”药灵猛然砸向自己胸口,“哇”的吐出一口血。 血是墨一样的黑色,很显然,他中了毒。 毒血被逼出身体,药灵脸色的黑色瞬间散去,虽然还是难看的蜡黄,但也恢复了不少气色。 但他仍在看着后厅。 后厅只有一个人。 一个能让药灵后退的人。 “哒,哒,哒~”药阁寂寥无声,只有拐杖敲击地面的声音从后厅传来,越来越近,仿佛敲在人的心口。 未见人先闻声。 “你让我失望了。” 有人说。 药紫苏听到这道声音大喜,药灵却怨毒地想把他撕碎。 这一世,为什么自己永远差他一步。 出生差他一步。 药王竞争差他一步。 现在以武力相争,居然仍差他一步。 “是我小看你了。”药灵冷笑道。 “隐藏实力是为了防谁?防我?李照清?还是白海愁?” 拐杖声到了尽头,声音的主人终于从后厅走到前厅。 这是个温和的中年男子,面色平和,灰黑掺杂的头发随意用绳系在身后,左脚微跛,左手握着乌木制的拐杖。 药王府药王,药王拓。 药王拓拄着拐杖站在那,平和地看着自己的亲弟弟,不带半点愠怒,即使他刚刚出手偷袭闭关的自己。 “你错了。” “我没有防备谁。” “之所以我从不没显露过实力,是因为有你在。” “有你就够了啊。” “我的亲弟弟。” 药灵低头,沉默无言,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被药王拓的话语所打动而心生惭愧。 药王拓又将目光转向肖白,在中间他在几人中看到商泽忆,眼中闪过一瞬间的诧异,但马上就恢复如初,将目光移到肖白身上:“你呢?为什么?” 为什么? 药紫苏问过他为什么,有两个问题,他只回答了一个。 现在药王拓再问他为什么,就只有一个问题,为什么背叛。 事实上,药王拓与药紫苏都很难相信他会背叛,因为他就是这样的人,你可以说他骄傲、自律、一丝不苟、冷酷甚至不近人情,但绝不会将背叛这个词跟他挂上联系。 这个人从孩童时候起,就已经发誓为药王府奉上自己的一生,是药王府最值得信任的人。 不然药王也不会把守卫药阁的重任交给他。 所以药王拓看着他,带着不解,问他,有丝丝愠怒,就想听他亲口回答,为什么? 肖白回应药王拓的目光,眼神清澈而平静,一如以往,这让他更加难以相信他会背叛。 “他是对的。” 肖白这样说。 他,指的是药灵。 “你认为我错了?” “软弱畏事,非药王府未来。”肖白仍然简言,却已经将意思表达清楚。 他并非反叛,而是只忠于药王府,他相信强硬残酷的药灵能给药王府更好的未来,所以软弱畏事的药王拓必须死。 一姓与一府,他选择忠诚于一府而已。 药王拓沉默,但握拐微微颤抖的手却表明他此刻并不平静。 药灵抬起头,冷酷地看向药王拓,似乎在无声嘲笑,看吧,你身边的人都否定你。 药王拓迎着他针一样的目光,竟然下意识想闪躲。 “呵~”药灵一声嗤笑,在安静的前厅响亮。 气氛格外微妙。 药王拓竟隐隐被两人气势所压。 “咳!”商泽忆清了清嗓子,喊道,“这是你们自家的事,但你们是不是忽略了这还有几个外人?” 说话的时候他指着自己,想了下胡八刀也算是外人,另外他是强力打手必须拉着,又指着他。 “你才是外人,我是自家人。”胡八刀躲过商泽忆的手指,舔着脸大声对药王拓喊道:“岳父好!” 药紫苏俏脸一红。 被商泽忆两人胡乱打岔,药王拓从情绪中脱离出来,转头:“两位少侠是?” “尤侠某,人送外号南商小无敌。” “胡八刀,药紫苏未来的相公。” 两人脸皮半斤八两,都报上自己觉得最合适的名号。 药王拓对商泽回忆不甚了解,但知道胡八刀,这两年来江湖上的风云人物,原本就与药紫苏交好,却被自己硬生生拆散。 他是一府之主,不可能像三教九流的人一样初次见面不管有没听过就喊着“久仰久仰,大名如雷贯耳之类的”相互追捧,只是对两人点头,表示见过了,然后又探究似的地望向药紫苏。 药紫苏摇了摇头。 胡八刀可是一直看着这对父女,两人的神色交流尽收眼底,看到药紫苏摇头,知道药紫苏是在表达没有跟自己有瓜葛。 他就像猫被踩到尾巴跳起来,不甘认输地要证明自己,眼睛转了一圈不怀好意地在药灵跟肖白身上来回:“岳父大人,别听这两人胡说八道,看我把这两个药王府的叛徒抓了给您当聘礼。” 这家伙,人家什么都没说,他一口一个岳父叫着,现在连聘礼都出来了,这是要生米煮成熟饭的节奏啊。商泽忆不禁佩服胡八刀讨老婆的脸皮。 胡八刀磨刀霍霍,身侧还有一个实力莫测的药王拓,似乎药灵与莫白已经拆翅难飞了。 拆翅难飞,是吗? 肖白仍然不变神色。 药灵对着药王拓,眼里是讥讽。 第三十四章.断袖割席,君臣缘尽 “你赢了?” 药灵只看着药王拓,嘲讽地问道。 药王拓摊开一只手,表示局面一清二楚,无奈说:“应该是。” 胡八刀更在一旁狗腿似的帮衬着恶狠狠地道:“未来岳父,少跟他们废话,抓起来就是了。” 所有人都觉得局势已定。 只有商泽忆看着药灵有恃无恐的表情,以及肖白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总觉得事情可能没那么顺利。 “迟则生变,先把他们抓起来。”商泽忆摇头,把自己的顾虑抛出脑外,给意见道。 药王拓点头:“正是此理。” 胡八刀早已摩拳擦掌,一直找不到在未来岳父面前表现的机会,此刻听到抓人的讯号,怪叫了一声便冲向药灵。 药灵神色诡异,面对能为敌手的胡八刀居然手都不抬。 商泽忆心头的不安更重。 在商泽忆顾虑时候,胡八刀已经到了药灵面前,右手成爪,狠狠地抓向他的琵琶骨。 此招阴毒,呼为琵琶手,是白鹿城典狱司衙卫的手段,白鹿城高手成云,但仍被典狱司维护得尽然有序,归根到底就是司内不传绝学琵琶手。只要被抓到了琵琶骨,瞬间就费他心晶能量流动,任你武林高手都无法反抗。 胡八刀武学渊博,学百家之长又出陈易新,阴毒的琵琶手被他用出了光明正大的感觉。 “束手就擒吧。” “住手!”在胡八刀已经要抓到药灵琵琶骨的时候,厅外一道颤抖的声音传来。 胡八刀哪管什么阿猫阿狗的吆喝,就要狠抓到底。 “住手!”药紫苏同时出言阻止胡八刀,语气中带着慌乱。 胡八刀听到药紫苏出声,强制变招,变爪为扣,锁住了药灵的脖子,然后疑惑地看向药紫苏。 却见她正紧张地看着厅外。 事实上所有人都在看着厅外,神色各不相同。 药紫苏表情难以置信,药王拓强自镇定,商泽忆则一副原来如此的样子。 胡八刀随着他们的目光也看向厅外,就见到那名被唤为青松的炼药小童站在门外,身侧是特质的软皮轮椅,昏迷的药王江在上面。 “我让你住手啊!”青松看到胡八刀锁住了药灵的脖子,一手抓着药王江的脖子,惊慌地威胁。 胡八刀能看出他情绪极不稳定,手中有若隐若现的毒气,显然此时他过于慌乱,无法控制心晶的能量,随手都有可能会走火。 太危险了。胡八刀放开药灵的脖子,尽量稳固他的情绪。 药灵揉了揉脖子,转动一圈以做舒缓,然后挑衅地直视药王拓:“你赢了?” 药王拓看着药灵,又看着昏迷的药王拓,咬着牙:“放人,你们可以走。” 药灵轻蔑地一笑,穿过商泽忆几人,到达厅外。他右手牵起青松的手,将昏迷地药王拓交给肖白,左手重重拍打脖子狂笑:“大好头颅啊。” 他晃荡着,在所有人的目光中,与青松明目张胆地离去。 肖白留在原地,手握着人质。 “失望。”他最后一次看药王拓,然后不再正视。 君臣名分,在此缘尽。 青松的最后一次试探,是他彻底对药王拓死心。 药王拓不知道,自己放他们离去的决定,真正让肖白认定他的软弱,然后下定决心,不再奉他为主。 再后来,自己更会死在肖白手上。 如果他知道,是否还会再这样决定? 谁知道。 待药灵走后,肖白右手画了个半圈拍击药王将的轮椅,阴力作用将药王江击飞向众人,同时飞身而退,飘然离去。 胡八刀接住了药王江,将追击的机会交给药王拓。 商泽忆受伤未愈,药紫苏中毒,此时唯一有追击能力的只有药王拓了。 这是他的考量,也是当下最佳的决定。 但药王拓纹丝不动,完全没有要追击的迹象,只注目远眺,眼睁睁看着肖白出了视野。 “就这样吧。” 药王拓随手一撕,长袖“嘶啦”应声而断,半截在袖,半截在地,象征君臣兄弟之情到此为止。 胡八刀见状也不说什么,就觉得自己未来的岳父确实不过仁义。他将药王江交给商泽忆,自己跑去给药紫苏疗毒,他不会医术,但拥有深厚的心晶能量,于是强横地能量入体,以近乎蛮力的方式直接将药紫苏体内的毒气在体内化解。 药紫苏毒气化消,行动恢复正常,赶紧跑过去为药王江号脉,确定他未受到伤害后才松了口气。 “父亲…”药紫苏正要说话,却见药王拓忽然吐出一口毒血。 “父亲!”药紫苏赶紧向前,将药王拓扶住。 药王拓在药紫苏的搀扶下坐到旁边的椅子,然后缓过气来摆手说:“没事。” “我这个弟弟其他不行,杀人的手段确实了得。我被他偷袭的时候就受了伤,方才不能表露,只能撑到现在。” “家门不幸,让两位少侠见笑了。”他歉意地对商泽忆两人行礼。 两人赶紧回礼,胡八刀更是将厚脸皮坚持到底:“岳父哪里的话,都是自家人。” 药王拓笑笑,却没有否认。 胡八刀顿时眉开眼笑。 其实药王拓也有自己的考量,当初阻止药紫苏与胡八刀交好,是害怕胡八刀夺了药灵十二的位置,但现在药灵既然已经背叛,那先前的考量就再没有意义,更甚的,若是能拉拢到胡八刀,更是对药王府的实力提升有莫大的好处。 并且,药紫苏确实对胡八刀有好感,又何必强拆鸳鸯,乱做坏人。 “江儿怎么了?”他看着商泽忆怀里的药王江,向药紫苏问道。 刚才药王松口的举动她也看在眼里,没来得及深入细想就听到他问药王江的事情,她忙把事情一五一十地都说给了药王拓。 药王拓皱着眉毛听她讲述过程,越听眉头皱得越厉害,到最后几乎成一个川字。 “心晶能量爆发?”药王拓皱着眉头自语。 “父亲,可有办法医治?”药紫苏焦急地问。 药王拓一手摸着拐杖,一手食指把在药王江手脉之上,在号脉许久之后,他才叹气将食指放下。 “江儿的症状,我没法治!”药王拓满目惆然,无奈地说。 第三十五章.传说中的心 “怎么会。” “您是药王。” “如果连您都没办法,那江儿该怎么办?”药紫苏悲戚地说。 药王拓深思,眼里是身为一个父亲与医生的自责,他缓缓开口道:“如果只有单纯的心晶能量爆发,以高他一级的心晶能量注入,配合药府的晶清决,自然能化。” “但~”药王拓顿了顿,在所有人的注目中继续说道:“江儿是金色的心晶。” 金色的心晶是所有心晶中最完美的一种,百万人才能出一人,药灵虽被传有金色心晶,实际却只是银色,当世界被确定有金色心晶的仅有三人,白鹿城主白海愁、葬剑府圣司李照清,还有一人是东篱一神童。药王江身负金色心晶,若是平时知晓必定惊喜万分。但,此刻却是一道催命符。 “天,金色。” “那比它再高一级…”药紫苏迟疑,竟不知道要说什么。 药王拓接过她的话,肯定地说:“是传说中肉色的心。” 怎么可能。” 这世上怎么可能有传说之物。 药紫苏绝望了。 父女两人无言相顾,弥漫起一股称为悲伤的情绪里。 只有一个人安静地想着,扶着药王江问:“这世上真没肉色的心?” “有传说则必定有出处,顺着传说找说不定会找到。” 药王拓看着商泽忆,摇头道:“传说又怎么能当真,况且那已经是二十多年前了。” “二十多年前有肉色的心?”商泽忆问道。 “没人知道是不是真的有,但二十多年前,一位故人曾被人称传心为肉色。” 商泽忆惊喜道:“那还有希望,那名故人现在呢?” 药王拓眼神暗淡,说:“他已经去世二十多年了。” 去世二十多年了! 那现在别说心了,连骨头都没了。 刚鼓起的希望马上被破灭,商泽忆不甘心地问:“那他有留下任何关于心的话吗?” “任何都行。” 药王拓深深地看着商泽忆,仿佛要把他看化,看了许久,他终于下定了决心才说:“心在巫山之巅。” “这是故人当年要我保存的秘密。” “未来,只能告诉与他相似的那个人。” 商泽忆愣了下,知道这是让药王拓背弃了一次信诺。对于药王拓这样的人,也许承诺会比生命更重要,他忍不住说:“生命可贵,相信故人也会同意你这么做!” “谢谢!”药王拓说。 这是身为一位父亲情感表达,一切无言,只在两字之间。 其实,他还有一句话没说:“你跟二十多年前的故人很像。” …… …… 巫山是巫山城的山,临着巫山城,巍峨而立,俯瞰着这座城。 巫山很高,不知有几千尺,高高得耸入云端,顶端被白云环绕,就算是天晴的日子,也望不见头。 从古至今,巫山人靠着巫山养育,不知有多少人上巫山采药,人走得多了,久而久之就有了路。说是路,其实是羊肠小道,泥土粘着鞋,泥泞而湿滑,蜿蜒而上也不是特别好走。 即使这样的小道,也只能到半山腰,再往上就没有路,层层被植被覆盖,是鲜有人能到达的地方,需要斩荆披棘才能前进。 商泽忆两人正行走在这样的路上。 越往上气压就越低,空气缺氧,两人都觉得有些胸闷,呼吸不太顺畅,脑袋也微微发昏。商泽忆从怀里掏出一瓶药,倒出两颗,与胡八刀一人一颗吃了。 药是药紫苏临走准备的,用来是缓解高原反应。巫山人自古就入山采药,常遇缺氧情况,有自己一套克服山险的办法,此药就是。除此之外,巫山还盛产毒物,与草药为邻,种类繁多又极易中招,采药人常带着驱虫与解毒的药。药紫苏也一应准备了。 药刚入口,就有一股浓重的苦味,横冲直撞直往脑门,苦味过后,仿佛全身通了气,就觉得呼吸不再那么辛苦。商泽忆舔了舔嘴唇上残留的药丸,喘着气说:“这里应该已经过了半山腰了,再往上走一段,就能到山顶。” 胡八刀使劲拽了拽衣领,感觉气顺了很多,才悠悠得道:“这路怪难走的,也亏得有人能爬上来。” 商泽忆正要说话,忽然传来了虫鸣声。似乎是知了,鸣声嘹亮,远远的便能听见。蝉盛于夏季,产于平底,不耐严寒,此时已入了秋,山下的蝉都不多见了,而在高山之上听到蝉鸣,更是一件有悖常理之事。 商泽忆忽生感应,觉得此事蹊跷,或许对此行目的能有所帮助。当即与胡八刀动身,寻着蝉鸣往上寻找。 越往上,蝉鸣便越洪亮,鸣叫中隐隐有一股奇异的音波,引发耳膜阵痛。忍着音波的刺激,两人埋头前进,不知登多少路,到了巫山一处平稳之地。 此处已经快近山顶了,而蝉声正是在此传出。 第三十六章.绝世毒物之战 巫山很高,高入云端。俗话说的高处不胜寒,越临高峰便越是白雪茫茫,雪天一色冷得冻人。在这一片白茫茫中,却有一颗常青大树,伫立在银白世界之中。大树上结着各色的果子,红白绿黑数也数不清,大树的底下长着不同的植物,高矮长短各不相同,只叫人觉得神奇。 在树干上有一只巨大的蝉,能有十岁孩童大小,浑身是金色光泽,阳光一照便闪闪发光,犹如一个纯金的艺术品。金蝉趴在树干上,锋利的嘴咬开了树干,贪婪地吸食着里面的树脂。 树上流出的树脂对于它似乎是极其的美味,吸了几口它便开心地鸣叫起来,同时身上的翅膀张开,以一种特定的节奏振动起来。 只见它的翅膀足有人身那么长,呈现透明状的金色,更奇特的是普通的蝉只有一对翅膀,而它有三对足足六只翅膀。每只翅膀都在以一种高频率快速振动,配合蝉鸣声,生成一种能刺激耳膜的奇艺声波。 “六翅金蝉!”商泽忆压着声音惊呼。第一眼看见金蝉的时候他就觉得此物奇特,像极了古籍中记载的六翅金蝉,待到它张开了六只翅膀,才最终确定。 传说六翅金蝉是万蛊之王,性格凶残,兼之常年吸食毒物,又天生外壳坚硬,即使在传说中也极少有对手,是作为役使的绝佳之选。 但成年的六翅金蝉太过强悍,极难捕捉,即使捕捉也难以驯服,上古时期之人会孵化幼年的六尺金蝉,从小以自己鲜血与能量喂养,慢慢教化,喂养成年了便能控制。 但这样喂养出来的金蝉由于吸食了血液,亏了灵性,身上的金色中会冒出一条血线,翅膀也会只长出四只,无法与真正的六翅金蝉相比。 而这只金蝉,全身金色毫无瑕疵,翅膀也是六只非四只,明显不是被人饲养的。 想不到会在这里见到传说中的物种。商泽忆,暗暗称奇。 “退吧。”商泽忆比了个退的手势,对胡八刀说。胡八刀也知道六翅金蝉的难缠,自己此行目标并不是它,与它有所冲突并没收益,点了头准备离开。 就在他们正要离开之时,蝉声忽然大起,六翅金蝉的几只翅膀快速地振动,发出刺耳的声音。商泽忆一惊,以为是它发现自己两人打扰,要对他们发动攻击,立马严阵以待。 这样等了片刻,却发现六翅金蝉并没有攻击他们,除了鸣叫外并没有动作,而且声音也不像是针对他们,更像是面对威胁的警告。 难道这片雪地中还有能威胁六翅金蝉的存在? “看那。”胡八刀感官比商泽忆敏锐,已经发现了不用之处,他眼睛朝树底下瞥了瞥,对商泽忆说。 商泽忆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看到白茫茫一片雪地,没有什么异常的东西。他眼带询问地看了眼胡八刀,意思是到底怎么回事。 “树下面,仔细看。”胡八刀小声强调了一遍。 商泽忆仔细再看,立刻发现不同之处,雪堆缓缓移动,似乎被什么东西压过。 雪中果然有东西。 “这是?”他辨了许久,看清雪中之物,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 “怪不得能让六翅金蝉如临大敌,原来是如此神物。”商泽忆感慨道,“想不到巫山,不仅能见到六翅金蝉,还能见到双瞳雪螭。“ 商泽忆所见,乃是一只长角的蛇,约有一人手臂粗,全身雪白,头上长角,更奇特的是蛇眼有双瞳,一金一黑,正是传说中的神物双瞳雪螭。 传说双瞳雪螭乃是幼龙,能活千年以上,活上千年便会蜕化,生出龙鳞龙爪,化龙而去。此龙以毒物灵药为食,越是珍稀就越是喜欢,又生得贪婪,一遇灵物就要得到。不说六翅金蝉本就是万毒之首,就是这颗树及满地的灵药,一看就不是凡品,都是双瞳雪螭贪食之物,此方相遇,必不肯舍去。 只见双瞳雪螭盘起身子,“斯斯”地朝六翅金蝉吐着信子。六翅金蝉也不甘示弱,翅膀抖动的频率更快,噪声更大,要将双瞳雪螭压倒。 一方为万蛊之王,一方为上古神物,双强相会,一时难分高下。双方都知道对方强劲,不敢贸然出手,频频试探。 终究是双瞳雪螭忍不住灵物的诱惑,率先出手。只见它尾巴往地上一甩,一股巨大的力量将雪震得四散开来,它跟着后坐力腾飞起来,闪电一般得朝六翅金蝉射去。 六翅金蝉知它厉害,浑身金光更甚,六只翅膀扑腾开来,从树干上跃动起飞。随着它起飞,空气中便弥漫起一股辛辣味,呛得人浑身发麻。 “有毒。”商泽忆用手掩住了鼻息,又吃了一颗解毒丸,才稍稍好些。胡八刀则随手挥散,就把身边的毒气打散,也不用吃解毒丸。 这六翅金蝉只是起飞带起的毒气,毒气也非对他们所放,他们才能如此简单处理。若是由它专心对人,用的是口中所排的毒液,便是胡八刀应对都会有些棘手。 双瞳雪螭却是不管毒气,它本是食毒为生,自身就是剧毒之物,哪会在意这种毒气。只见它尾巴又虚拍了几下空气,带动身体在空气转了个弯,朝六翅金蝉移动的方向追去。它飞得极快快,嘴上也没闲着,几股黑色的毒液在嘴里喷出,追上六翅金蝉。 毒液速度极快,几乎是一瞬间,就粘上了六翅金蝉的翅膀。六翅金蝉的一对翅膀快速变黑,从漂亮的金色变成了墨一眼的纯黑,无力地耷拉下来。两只翅膀中毒,六翅金蝉也被惹出了凶性,在空中掉了个头,朝着双瞳雪螭俯冲下来。 六翅金蝉本就是巨大,外壳又是坚硬,兼之被惹急了,俯冲下来便用足了力道,足以开山碎石。双瞳雪螭虽是神物幼龙,但始终还没长成,身体远不能与六翅金蝉比,一下就被六翅金蝉撞到地,生生吐了几口毒液。 但双瞳雪螭终究是神物,虽比不上六翅金蝉身体强硬,也不是普通灵蛇的肉体,被六翅金蝉一撞表面吃痛,实际却没伤到根本。乘机用身体缠上了六翅金蝉,牢牢得控住它的翅膀,不让它再度飞起。 六翅金蝉行动受限,却也并不慌张。它皮糙肉厚,轻易不能被破防,就算浑身被缠住,也没有生命危险。它几条腿一登,当即又用上力气,将双瞳雪螭按到在地。 第三十七章.巫山上的绣花鞋 “不对。”商泽忆看着两个上古毒物大战,有一股说不出的怪异感,“六翅金蝉不像与双瞳雪螭拼命,更像是要缠住它。” 胡八刀与他见地相同,他是绝代高手,眼光毒辣无人能出其右,就算是毒物搏命,他都能看出细微:“你也发现了。这六翅金蝉最厉害的不是身体坚硬,而是口中藏毒。就算是双瞳雪螭被咬一口也不会好受。但从开始到现在,它一口都没用过毒,只用身体在跟双瞳雪螭战斗。不像是搏命,倒像是擒服。” 商泽忆知他眼界厉害,断不会分析错,又说:“反常即为妖,再看看,我总觉得会有事情发生。”他刚说完,就传来了一阵闷闷的声音,仿佛老牛在吼。 听到这股声音,双瞳雪螭忽然呆了一下,立马又回过神来,松了六翅金蝉的翅膀,疯狂地扭动,想要逃跑。六翅金蝉哪能让它如意,死死地压住它,四只能动的翅膀拍打出无形的风压,不让它反抗。 声音越来越近,双瞳雪螭的反抗也越来越激烈,发狂似得朝着六翅金蝉身上咬去。六翅金蝉的外壳有多坚硬,根本无法被咬穿,直接无视双瞳雪螭的毒咬。 商泽忆与胡八刀面面相觑,能让双瞳雪螭都害怕,该是什么?即使是胡八刀见多识广也不知道。 声音越来越近,伴随着稀稀疏疏的声音,好像有什么不的了的东西正在接近。胡八刀拉起商泽忆脚上用力,连踩几步峭壁,就到了高处的一个平台。两人重新俯好,又盖上白色的衣物,只露出一个眼睛,立马就消失在了雪色之中。 两人屏住呼吸,等待着什么东西接近。 声音已经很近了,大约也就百来步了。双瞳雪螭停止了扭动,似乎是放弃了挣扎。六翅金蝉镇压了许久,体力也有些跟不上,微微一松懈。就乘此时,双瞳雪螭一只瞳孔放大,似是下了什么决心,身体再度弹起,扭过身来用头上的角撞向六翅金蝉。 六翅金蝉意向不到它会有如此举动,当即被它撞到了胸前,角刺破了外壳,从胸前穿过一直到了后背。一击得逞,双瞳雪螭却不敢乘胜追击,只是用力一甩将六翅金蝉甩到远处,飞快得往另外一个方向逃跑。 商泽忆看得清楚,这一撞击,双瞳雪螭头上的角已经出现了龟裂,刚刚刺穿六翅金蝉那一击它也付出了不小的代价。要知道双瞳雪螭的角乃是它最为宝贵之物,平日里用灵药养,清水洗,时刻保持纯洁无暇,即使沾上一点灰都要理干净。但今日为了逃命受了如此大的损伤,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养回来。 双瞳雪螭连连拍打尾巴,飞快得往前飞腾,只求能快速离开这。而那道声音已经停了,只有稀稀疏疏的声音不断,显示仍在不紧不慢地接近中。 前方不远处就是树林,双瞳雪螭眼中生出了希望,只要逃进树林中,就算是那么可怕的存在都无法找到它。它欢叫一声,用力地拍了空气,飞向森林。 就在它以为将要逃脱之时,一道巨大的黑影跃上它的头顶,阴影盖住了它逃跑的地面,然后将它重新压倒在地。 “黑岩巨蟆!”商泽忆惊呼。 压住双瞳雪螭的是一只巨大的蛤蟆,浑身漆黑,犹如一块岩石。它四只脚压着双瞳雪螭,面无表情得着雪地的方向,仿佛在等什么出现。 声音已经尽在耳边了,分辨开来,是各种不同的声音,仿佛无穷无尽的。 一只巨大的蚂蚁出现在了雪地上。 “原初祖蚁!” 又一只漆黑如墨的蜈蚣从后面爬来。 “黑背蜈蚣!” “五色蜘蛛!“ “霸王蛇蝎!” 无数的毒物从雪地里爬了出来,有些连胡八刀都叫不上名来,虽然比不上六翅金蝉与双瞳雪螭,每一只也都是世间难见的剧毒之物,在这却如同无穷无尽一般。 无数的毒物在雪地上排队站列,望着雪地的尽头方向,在等待最后的什么。 商泽忆与胡八刀咽了一口口水,目不转睛地盯着雪地的尽头。今天的事太过震撼了,现在就算走出一条龙他们都不会感觉惊奇。 “刺~刺~刺“缓慢而稳定,不紧不慢地缓缓接近。在商泽忆与胡八刀,以及万千毒物的注目中。 迈出了一只绣花鞋。 第三十八章.驭毒的少女 巫山。 万毒环伺,在所有毒物与两人的注目中,迈出了一只绣花鞋。 绣花鞋素雅,纯白色,绣着一朵粉色的小花,仿佛在雪中开出了一朵花。 接着,另外一只绣花鞋也迈了出来,绣花鞋的主人才显现了真容。是一个看似十三四岁的女子,生得极其好看,冰雕玉琢,仿佛雪美人,手里拿着一个类似埙的乐器。想来刚刚老牛吼叫的声音便是由这个乐器发出。 只见她顺着各种毒物的队列,走到了六翅金蝉前,犹如帝皇阅兵。她细细地检查它的伤势,见它胸前被刺穿了一个大洞,便不悦地蹙起了眉。众毒物见她蹙眉,不由得有些惊慌起来,黑岩巨蟆四条腿重重地蹬了下,又将双瞳雪螭压得吐了几口血,她才微微有些满意。 六翅金蝉胸前被刺穿,虚弱地趴着地上,“滋滋”地有一段没一段地叫着。她看着心疼,从怀中掏出一把小刀,朝手臂划了下,血立马就流了出来。将流着血的手臂递到六翅金蝉嘴巴,它立马贪婪地吸食了起来。只见红色血线从它嘴里延伸到背上,围绕着被刺穿的胸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修补,只一会,六翅金蝉被刺穿的地方便被完全修补,长出了红色的嫩肉。她又从怀里掏出药粉,在嫩肉的地方均匀涂洒,确定没有遗漏后才满意地站起身来。 然后她站起身来,缓缓走到双瞳雪螭面。双瞳雪螭被压着,无法挣扎反抗。她走到双瞳雪螭身后,从怀里又取出一个瓶子,倒了倒,倒出一只白色的虫子。这只虫子极为肥大,全身白色,犹如一只巨大的蛆虫。它从瓶子里出来,自觉地便往双瞳雪螭身上钻,双瞳雪螭身体坚硬,就算刀砍剑劈都不一定能留下痕迹,被这虫子一钻,却犹如泥鳅入豆腐,不费吹飞之力就钻了进去。 双瞳雪螭感觉到有异物入体,痛得频频嚎叫,叫到最后没有力气,只得低声求饶。众毒物齐齐看着它,齐齐得露出悲伤的神情,不知道是不是想起自己当初就是这样被捕获的。 “不用叫了。噬心虫已经入了心脏,以后你就是我的奴隶。” “不用想着反抗,以后每三个月你都必须吃到我配置的解药。不然你就会万虫噬心,痛苦七天七夜才能死。” 少女说。冰冷得不带感情。 双瞳雪螭已经绝望,软软地瘫在地上,犹如一条死蛇。少女踩了踩地,压着它的黑岩巨蟆就跳到了众多毒物的队列中,安顺地蹲好。 刚在逃离的过程中,双瞳雪螭头上的角裂了一些,已经能见明显的伤痕。少女已经收了它,自会为它治疗。只见她将手上残存的血抹到它的角上,血液浸到了裂痕中,缓缓变成白色,然后玉化,将角填补得完美无缺。 此角是双瞳雪螭灵气之源,灵气补全,它马上恢复了一些精力。而此时少女身边毫无防备,双瞳雪螭又对她怨恨无比,就算同归无尽也在所不惜。就一瞬间,它眼里全是怨毒,从地上弹起来,扭过头就要往少女咬去。 它的毒连六翅金蝉都无法完全抵御,少女若被它咬中必无生还可能。 商泽忆在高处看得清楚,直到双瞳雪螭眼露恶毒便知不妙,当下也顾不得隐藏,大喊一声“小心”,从高台上奔落下去。 可双瞳雪螭实在太快,就如同闪电一般,朝少女脖子咬去。终归是远水救不了近火,商泽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双瞳雪螭的的血盆大口离少女越来越近,直至香消玉殒。 他不忍再看。 少女听到声音,漠然地看了高台一眼,她没有想到高台上会有人,但实际就算知道她也不会在意,只是漠然地看着。 他在喊什么,小心?小心什么?她并不在意,巫山之中她便就是王,没有什么是需要她小心的。 她不解,转过头,便看见双瞳雪螭的血盆大口。已经快到她脖子了,甚至能看到它毒牙上黑色的毒液,以及眼中的怨毒。 她并不在意,即使毒牙在她眼前,但终究会停下。 毒牙停了下来。 在离她的喉咙只有一毫的距离,双瞳雪螭的眼里满是怨恨,更多是痛苦,噬心虫疯狂咬着它的心脏,不至于死,却让它真正经历剥皮挖心。 “你无法反抗我,只能臣服我。”她说,冷漠又笃定。 噬心虫开始无尽地折磨双瞳雪螭。挖它的心,让它千疮百孔;挑它的筋,让它筋骨错乱;乱它的血,让它血液倒流,双瞳雪螭痛苦得打滚,恨不得死在当下。它眼里的怨毒越来也淡,不能再记恨,也不敢在怨恨,痛苦变成了哀求了,最后变成了顺从,谦卑得伏在地上,像一个被驯化了的仆人。 噬心虫不敢有任何反抗之心,停下来。少女掏出一粒丹药扔到了地上,说:“以后我就是你的主人。” 双瞳雪螭小心翼翼地将丹药吞了进去,不敢有别的动作,生怕被怀疑。 少女却不在管它,扭转了身子,默默地盯着商泽忆说:“你是谁?” 商泽忆见识了她的手段,再也不敢把她当作普通的少女。双瞳雪螭是上古神物,堪比一流高手,放在山下是白鹿城八卒级别,被她却是轻易收服。这样的手段实在恐怖。 再看这满山的毒物,都足以攻打一座城了。 “我叫尤侠某。”他老实回答,报出了自己闯江湖的化名。 第三十九章.入室还蛮横的贼 “尤侠某?”她翻起白眼想了想,模样有些可爱,但见识了刚才的残酷,商泽忆可无法再把她当普通的可爱少女。 “不认识。”她想了很久,将脑子里见过的人都想了一遍,确定没见过之后,切切地说。既然不认识,她也不需要逗留,于是沿着来的路回去了。 白色的绣花鞋走在雪地上,像花儿不断地开在雪地中,花越开越远,人也越走越远,最终消失在来时的森林中。众毒物随着她的脚印,井然有序地跟在她的身后,受伤的六翅金蝉与双瞳雪螭也挣扎地起来,一起消失在森林中。 商泽忆看着她消失的背影若有所思。 胡八刀跃下高台,拍了拍他肩膀揶揄道:“看那么入迷干嘛,都走远了。” 商泽忆知他不正经,若是平时一定与他嘴上争斗个不停,但此时心有所思,便不与他斗嘴。 他又是看了许久女孩消失的方向,深思片刻,最后忍不住问:“你说,巫山之巅,不会跟刚才那个小姑娘有关吧。” 胡八刀指了指头顶的山峰。 “上去就知道了。” 两人继续往上攀爬。 半日后。 咯噔。 两双脚踩在了巫山的顶峰。 在经过不懈的攀登之后,商泽忆与胡八刀终于到了巫山之巅。 商泽忆有想象过山顶的样子,白雪皑皑,万径人踪灭。 但实际并不是如此,巫山之巅不是生机全灭。 巫山之巅有药庐。 说是药庐,其实只是一间雅致的小木屋,用栅栏围着。雪地里种不了草药,只有零散的几株雪莲,稀稀疏疏得开在院子里。院子里没有灵气,也没有冰雾雾气,但确实晒着草药,用竹编筛子装着,一层层地摆在架子上,弥漫着药香。 “或许是刚才那个姑娘。”商泽忆在心底想。 他敲了门,没人应,明显主人不在家。 “进去不?”嘴上说是在商两,胡八刀手上已经动了,赤拉拉地就去推开门。 推开门,便见了景。一张床,一排药,一张桌子,一个暖炉,然后就没有了,简单得像药房。暖炉灭了很久,门里门外是一样的温度,胡八刀贪图暖炉的温暖,嚷着要开。 商泽忆觉得不妥,他们是来求人的,礼节应该要做对。无人准许就入了门已是不对,擅动主人物件就更是不对,他想出声制止,话已经到嘴边,被一道影子从身边掠过打断。 影子闪着金光,有六只翅膀,带着辛辣味撞向胡八刀。胡八刀比商泽忆看到更早,知它毒性,也知它厉害,却是不惧于它,轻轻跃起在空中翻了圈,头朝下脚朝上一手按下,将它按到了地上。 正是六翅金蝉。 巫山上就一只六翅金蝉,乃当地霸主,遭遇上古神物都能稳占上风,此刻却被胡八刀按到地上不能动弹,它不服气,“滋滋“地不停叫唤想要再战。 一声埙音起。 六翅金蝉之后又一道细长的身影拍打着尾巴射向胡八刀,却是双瞳雪螭。 不久前正鏖杀的两大毒物,此刻已经无隙配合。 双瞳雪螭速度极快,即使在空中也能自由变向,若不是受了诡计诱惑,它也不会这么容易被擒捕获。如今它不受诱惑,更是想迎敌讨新主人欢心,速度比日常又快了几倍,当真是犹如闪电过去,模模糊糊只看到它闪动的残影。 双瞳雪螭的心意,是围魏救赵换六翅金蝉自由。它以为胡八刀一手按六翅金蝉,行动受了限,正常是无论如何都挡不住双瞳雪螭,只能闪躲开再找机会。 正常是如此,但双瞳雪螭错估了一件事,对方是胡八刀,是连胜两年,从大陆一百挑战到十二的胡八刀,是最有可能向无敌的白鹿城主问一刀的胡八刀。 对于他,世上本就没有威胁,人不行,动物也不行,传说中的神物也是不行。 就见他另一手忽然伸长了,犹如在虚空中伸出,直接又稳定地抓住了正在虚空缝隙中行进的双瞳雪螭,它的角。 角是双瞳雪螭灵气之源,他抓住了它的角,而且用上了力,心意一动就能拧碎这只角,吓得双瞳雪螭不敢动弹。 仅一瞬间,巫山的两大霸主,六翅金蝉与双瞳雪螭就被制伏了。而它们的主人就在不远处,在千万毒物堆中,看着它们被制伏,冷冷地打量着商泽忆与胡八刀。 她手里拿着埙,埙一吹万千毒物就会扑向两人。 她放在嘴边将要吹响。 第四十章.巨石 “且慢。”商泽忆见识过她吹埙的威势,万毒齐发不可抵挡,知道它们的可怕。胡八刀虽然很强,却不一定能胜过无穷无尽的毒物,况且他们的目的可不是来惹这群毒物的。 少女捏着埙,与他说:“你是谁?” 这句话,今日她对他问过两次,场景不同,语境也不同。 第一次在山间,她认为他是路人,随意一问,语气冰冷却无喜无悲无善无恶。第二次在山巅,他成了不请自入的小人,她有嗔怒,语气同样冰冷但有杀意。 这个可爱的女孩,却是轻易能取人性命。 “我叫尤侠某。”他回答得跟山间的一样。说话的同时,他把两只手向上高高举起,表示没有恶意。 少女微微松了握埙的手,散了一丝警惕。 “你找我?”少女偏着脑袋。她的目光透过商泽忆,看向屋内正擒着她两只毒兽的胡八刀,似乎说你抓到我的宠物了,这可不是找我应该有的姿态。 商泽忆知道理亏,忙喊胡八刀放了两只毒兽,赶忙出屋。两只毒兽得了自由,龇牙咧嘴地作一番势,又真的占不了便宜,灰溜溜地回去雪地。 “屋内太过冷清,需要人气帮忙暖暖。”胡八刀出了屋,胡言乱语调侃,也算作解释。 对方不喜如此态度,却也没动怒:“不用,我喜好清冷惯了。” 商泽忆怕再出误会,不让胡八刀多嘴,朝少女问:“我们兄弟受伤,受药王府药王指点来山顶找心,不知道姑娘可知晓?” “我没有。”少女回答,干脆利落。 “那姑娘知道哪里能找到吗。”商泽忆赶忙说。他有种感觉,这个小姑娘与心有着联系,他不知道这种感觉的起点,但就是没有缘由地这样认为。 “不知道。”少女拒绝得很直接,不给商量的可能。说完她便要进屋。 随着她行走,毒物黑压压的一群涌动过来,簇拥着她往屋内。前面的几只毒物进了院子,绕着商泽忆与胡八刀团团围住,没有动作,只是提示他们不准妄动。 商泽忆看着少女不紧不慢往屋内走去。她在黑压压毒物堆中,犹如一朵洁白的雪莲,洁身自好,对万物淡乏感情。 但她多看了商泽忆一眼。 因为,他跟他有点像。 少女到了门前,再进一步就进了屋。毒物们填满了院子,密密麻麻,严实得守住了屋子。 “接下去怎么整?”胡八刀的身边围满了毒物,不近不远数十只强大的毒兽都在盯着他,一旦他有异动,它们就会喷涌而上。 不过他并不在意,此刻他更好奇商泽忆会怎么做。 没有线索,唯一有可能知道线索的小姑娘又爱搭理他们。 商泽忆此时也没有头绪,但药王江性命在他手上,他顾不得什么,只能一试。 如果这个少女知道心,应该跟二十多年那个人会有什么联系。 “二十多年前,有人说心在巫山之巅?”他大声地喊道。 少女顿了一下,却没有回头。 商泽忆以为自己失败了,却听见这个少女说::“山巅还有一块石头。” 说完关上了门。 “怎么办?”胡八刀看着商泽忆。 商泽忆出了院子,踮起脚朝四处眺望,果然在东边的方向看到巨石的痕迹。 “向东。” “你还真信这个毒丫头啊……” “死马当活马医。”商泽忆说。 此时已近黄昏,日落西山,朝着反方向,就是东面。 向东走了数里,又见到一片灵药草园,点点长得无数珍稀药材。雪莲中间有一块巨石,有数十人宽,高不可计,在云端中看不到尽头。 “便是这块石头?”胡八刀轻抚了一把,感觉巨石表面极为冰凉,隐隐有一股奇怪的波动,在抗拒着他。 他仔细端详,只见一片晶莹透亮,弯弯曲曲的线条跃然于前,连成没有意义的线条。 “我看不懂,心呢?”胡八刀摊手。 商泽忆也不清楚巨石与心的联系。 他立于巨石之前,便觉得天下苍渺扑面而来。他仿佛看见天地初开,清浊两气上升与下沉,有了天地之貌,巨石连于之间,承着天地的联系。 他看巨石上的痕迹,觉得有些熟悉,却又想不起在哪见过。 “这似乎是剑痕。” 巨石上横竖剑痕,横过巨石,是剑心以恒,不达目的不会停止。竖行而过,是剑胆决绝,杀伐果决不留迟疑。连接横与竖,是万千变化的势,势不可挡,剑才走出或正或邪的锋。 无数的横与竖在势中连接,构架起无数的剑招剑痕。 商泽忆看着巨石商的痕迹,体内的忽然的心晶能量自动运转,随着剑招行走全身,经由他的经脉四处乱窜。每看完一处剑招,能量就壮大回流,滚雪球似地越滚越大。 “啪“的一声,雪球撞上石头碎了。水满则溢,商泽忆体内的心晶再容不下这么多的能量,冲破了他的经脉,在体外肆虐。“次,次,次“爆裂出无数小洞,能量不受控制地在四处溅射,所过之处成了一片血地。 商泽忆成了一个血人,血流不止。再这样下去,就算不被能量撑破身体爆体而亡,也会因为失血过多而亡。 第四十一章.红云 能量肆虐,将商泽忆掩得严严实实,无法让人接触,也无法救治。 胡八刀在身侧已经察觉刀商泽忆的异状。 所幸胡八刀不是普通人。他一掌向前,是堂堂正正的一掌,霸道无双,轰散了商泽忆周身肆虐的能量,找到一个突破口,又很快点了商泽忆几处穴道,暂时止住血。 神识进入体内查探商泽忆的体内现状,他撇了眉,这是棘手的表现,即使是胡八刀也从未见过这种情况。 商泽忆体内能量正如同气球一样,保持快速的膨胀速度,充溢了他的全身。能量的增强对于常人是好事,但此刻他体内的能量越滚越大,并保持毫不停歇的状态,当能量超过了心晶承载的强度,最终只能是爆体而亡。 这种情况,就仿佛有人故意往他体内倾注能量一般。 若只是这样,他还能有方法,只需度几分自己的能量,强行将那些捣乱的能量捋顺就没事了。最棘手的是他体内能量已经到达饱和,才会有刚才身体破碎的情形,此时若再度几分他的能量进入,必然会直接撑破商泽忆的身体。 但继续下去他终究逃不过一死。 只能怎么办了。胡八刀决然地想。 与其看着他被能量撑破爆体而亡,不如散了他一身的能量,虽然没了武功,但起码保住性命。生死一线,时间紧迫,再不能犹豫,胡八刀运起右掌,一掌决然地拍下商泽忆的天灵。 这一掌他用了七分的力,掌力触及,从天灵倾下而下,便会以摧枯拉朽之势将能量散于虚无。 他的注意力都在商泽忆身上,没发现商泽忆流出的血渗透到雪原底部,顺着一道玄妙的纹路汇聚到巨石底部。巨石跟活了一样,将血吸收殆尽,血色顺着底部蔓延开来,瞬间染红了全部。 忽然间,巨石发出猩红的光,绕过胡八刀印照在商泽忆身上,包裹出红色。商泽忆睁开了眼,一片赤红宛若魔王,他一只手架起,挡住了王小明摧枯拉朽的一掌。 胡八刀见此异状,不免惊讶,一是以为商泽忆恢复了意识,二是他居然挡住自己用尽七分能量的一掌。 但见商泽忆此刻能量流畅并无异常,当下舍了散他能量的想法,先看看再做打算。 “小子,你没事?”胡八刀问。 商泽忆挡了胡八刀一掌,意识却没清醒,也不能回答。他仿佛被什么东西牵引,扫过胡八刀看向后面的巨石,略一缩身,就过了胡八刀,飘然到了巨石之前。 他一只手按向巨石,仿佛按向海绵一样,巨石凹进去一个手掌印,正好包住商泽忆的手。胡八刀注意到,在商泽忆手印的旁边,有另外一道手印,是原本巨石上没有的痕迹。 随着手掌按下,巨石上的神秘纹理发生了移位,快速重新打散,组成一个玄妙的团,缓缓经连接的手臂进入了商泽忆体内。 商泽忆又晕过去。 胡八刀忙去查看商泽忆状态,发现体内能量已经恢复正常,只是力竭昏迷而已。这才放心地松了气。 他扭头再看巨石,便看到了此生难忘的一幕。 只见红光顺着巨石快速上升,瞬间就到了云端。在云端深处看不见的地方,红光爆炸开来,将整片的云染得如同血液。 红云遮天蔽日,不知道几千里,盖住了整个巫山镇,仿佛末日来临。 …… 金楼。皇宫。红云可见。 商国的主人搁下手中的笔,望向巫山的方向,自言道:“棋局已经开始,你们谁与朕对弈!” …… 隔几座楼,是太子的东宫。 他站在院中,看着红云,暗暗握拳道:“皇兄必会救你!” …… 齐国到商国的路上,庞大的车队缓慢而行。 “李青终究还是失败了。 年轻的公主撕开马车的帘子,杀心浮现。 …… 巫山,山峰之巅。 少女望着满天的红云有了一丝人间的温情。 冥冥中,她感觉二十多年前那个人的气息再次出现了。 “商韬哥哥。”她囔囔。 第四十二章.殿前欢1 金楼。 夜,太和殿。 齐使到访第一天。 华灯正映,映得进进出出的人脸色通红。长长的通道,大红灯笼高高挂,一副盛世喜庆的景象。 宾客们早已经候着了,林林而立地有几十号人,在各自的队伍里轻声打着招呼。商国的大臣与齐国的使节各自站队,泾渭分明,等着主事太监通告入席。 商国皇子方面,除了驻兵在东篱边界的二皇子与不见踪影的四皇子外,其余皇子都到了,正亲昵地说着话。 太子商泽睿约莫二十五,体态修长,肤色白皙,比那些酒楼吟诗的书生还要好看,只是那双眼睛,有着商国继承者的自信与老成,叫人无法轻视。太子在很多年前就开始辅助商帝处理一些国家要事,各类事情也都处理的井井有条,加之亲切爱民,在民间跟群臣之间都颇具贤名,素有“完美太子”之称。 只是对于远在巫山的商泽忆,对自己的这位太子哥哥可没有太高的热情。从小到大,太子就像跟老夫子似的在商泽忆耳边念叨,劝解他切勿贪玩,应当发奋向上,承担起共同治理商国的重责。 “一切应当以国事为重”是自己这位太子哥哥的口头禅。对于几位皇弟特别是商泽忆,太子既像老哥又像老娘,几乎每次见到他,总会像抓到唠叨个没完。 太子什么都好,就是太啰嗦。这是商泽忆心里对太子的评价。 太子与三皇子商泽晋站在一起。 三皇子跟太子相像,只是比太子更年轻一些,也显得更稚嫩一些。也许是寄情诗书的原因,三皇子没有太子那样果断决然,那双眼睛显得格外温柔,能将人看得陷进去。 “泽晋,这次有齐国使节到访,应当是为了两国和亲之事!“ “只是四皇弟莫名失踪,这在两国之间不算好事,你新自回国,可是什么想法。” 太子无奈叹气,他虽心知商泽忆行踪下落,但仍要装着不知如何是好的样子。 三皇子商泽晋自然不知他脑中所想,只是将他所知所想说与太子停。他刚自齐国出使回来,原是会是有更多讯息,但对于这次的齐使出行,竟是半点风声都没收到。 “这次齐使来访透着诡异,没有半点提前预兆,倒像是临时起意,让我们措手不及。” 太子一听眉头微微皱起,试探问道:“你说,他们知道四皇弟不见了吗?” 商泽晋大拇指食指中指三根指头慢慢搓着,眼神开始飘远,这是他思索的出现的小动作,想了一会,他眼神才聚焦,说:“很有可能,不然不可能来这么急。” “而且……” 三皇子刚要说话,那边就传来了主事太监尖尖的声音。 “入席~~~” 随着主事太监通告入席,所有人都放下了寒暄会谈,有序地顺着长长的通道进到太和殿内。 殿前名士云集却鸦雀无声。 商国这方主宾是各部主管与王公贵族,以太子为首,按着职位高低有序地排下。对面坐着的是齐国的使团。 太子开始打量对面齐国的使团。 坐头桌的是一个二十来岁的少年,见他衣冠华贵,举手投足之间有着从容与淡定。这股气质倒是跟自己的三皇弟有点像。如此年轻却坐首席,这位少年的身份倒不难猜,怕该是齐国的一位皇子。 坐于次席的是位小姑娘,十五岁左右,唇红齿白,脸已经完全长开,如同雍容的牡丹与孤傲的雪莲的结合,竟有女子不能有的帝王之气,让人不禁折服于美貌。这位,身份也不难猜,应该就是那位让天下男子奉为女神的五公主了! 果然是惊艳,配我那位四皇弟倒也不差。太子想,目光已经移到了第三个席位。 第三席上坐的是一位白衣的中年男子,不似官僚。 虽然是已达中年,但却保养得很好,冷峻的脸瘦长,唇如剑,眉似剑,眼神如剑,整个人就像出了鞘的剑。 太子心里一咯噔,忍不住想。 难道是那位。 那位白衣男人似乎感觉到了太子的灼灼目光,转头也朝太子的方向望去。 两个人的目光碰到了一处,太子眼里瞬间有针一样的刺痛,不能睁开眼。逼得太子收回了眼,不能再去看那人。 好霸道的人,好锋利的剑,太子赞叹,扭头问三皇子:“那位白衣的男人是谁?” “不知。” “使团名帖上叫剑孤鸣,是齐国太子府上的一位客卿,但却从未听说过。” “这人不简单?”太子说。 能坐第三席,怎么可能是籍籍无名者,大概率是隐藏了身份。 大概率就是那位了。 太子想。 如果连那位都来了,那这次使团目的可太不简单了。毕竟那位已经二十年没有出过王城了。 究竟是为了什么?五公主之事应该不至于让他出山? 太子暗暗推演。 就在这个时候殿侧一方传来隐隐琴瑟之声,宫乐庄严中有太监高声嘶喊:“陛下驾到。” 整个商国最有权利的唯一的主人,皇帝陛下携着皇后缓缓从侧方走了过来,满脸温和笑容地站到龙椅之前。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殿前的群臣恭敬跪下,行礼使团来宾躬身行礼,原本残留在殿内的那一丝随意全部被一种莫名庄严肃穆的感觉所取代了。 第四十三章.殿前欢2 商帝年纪四十上下,许是早年带兵的关系,自然地带着一股肃杀之气。他坐得笔直,像他早年征战放下的枪和现在管理天下的笔,永远不会弯折。虽然是微笑着,却仍使人感觉到有无形的压力。 “平身吧” 众人行礼而起,宴席正式开始。 宫女端着食盘跟酒浆陆续为各席添上,君臣埋头进食不敢说话。陛下没有开口自然没人敢先说话。 “今日齐使来访,为两国万世友谊,共饮这一杯!”商帝举起了酒杯,群臣得此信号纷纷举起酒杯,一同宣扬两国万世友好,同结兄弟之邦。 酒宴这才开始热闹起来。 舞蹈歌姬纷纷上场,一个个节目转得殿内的人眼花缭乱。皇子大臣各个使节之间开始交谈起来,你来我往纷纷敬酒。 太子低头饮酒,眼睛不易为人察觉地盯着那位剑孤鸣。 剑孤鸣酒量极好,来者不拒。从开席为止已经饮了快一坛酒了,一丝醉意都没有,还在与商国的官员喝个不停。 在喝倒四个商国官员后,剑孤鸣才施施然坐下,也不再拼酒,与左右淡淡说话。 看得出五公主与齐国那位皇子对他极为尊重。 酒到正酣,众人皆有了微微醉意。太子也有些醉意。 就在众人皆醉的时候,一人直直起了身,趁着酒暖之时来到大殿中间。 “陛下,今日只喝酒却是单调了,不若找些节目助助!”说话的是齐国的那位皇子。 太子冷笑,夜宴的主菜来了。 “哦?三皇子竟有次雅兴。“商帝说。 太子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这是齐国三皇子。 此人乃齐国太子的同母胞弟,听说极具野心实力,正在与齐国太子争夺皇位。 想不到是会是他出使。 齐国三皇子不缓不慢,对商帝作了躬,说:“此节目尚缺几个物件,望陛下能为外臣准备三个盒子。” 商帝准了要求,吩咐身边服侍太监前去。没多久,马上就有小太监呈上三个盒子。 齐国三皇子也不再过多作态,从怀中掏出一颗珠子,给众人看了。珠子是珍品,碧绿色,晶莹剔透,是由寒玉打磨成的,隔着很远就能感觉到那股凉意。 “商国以商为国之根本,应该对经商之道最为擅长。“ “所谓为商者,在于眼亮心明,应当最懂察之道,不仅能察货品珍贵,还能察人心真伪,才能不被人所骗,笑傲商场。” “今日,我就以查真辩伪为题,与各位玩个小把戏。” “这颗珠子是千年寒玉所制,有润透凉意,随身佩戴能提神去燥,夏日更能清凉解暑。是不可多得的宝物。” 三皇子说完,忽然将身上大氅抛出。也不知使了什么手法,大氅有如充气般鼓起,罩住了四个盒子,三皇子身随大氅,隐在一片笼罩之中。 “彭”。 只听着盒子打开与关闭的声音,三皇子已经恢复了原样,垂着手立于原地,刚飞起的大氅也服帖地穿在身上,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 自大鲁莽,若只是如此,未来不足为敌。太子当下对齐国三皇子做下简单判断。 齐国三皇子今日目的很简单,给商国一个下马威,虽然表现不错,但这不是一个为君者该有的气度。 君者,应当隐而不发,一发则天地必要震动。 给商国下马威这种事情,伤面不伤身,却招人注目,可以一个下臣做,一个普通皇子做,但绝对不能是要角逐皇位他该去做的。 但他偏偏做了,而且似乎还自鸣得意。 齐国三皇子可不知道太子想法,以手为笔,在空气中随手画了个圈,以自己为中心将三个盒子都圈了进去。 “在这里面有有一颗珠子,各位便来猜猜珠子在哪里。谁若能解了我这道题,我就将这颗珠子赠于他。“ 话还没说完,齐国三皇子又提高了嗓音说。 “当然,各位也不能随便乱猜随便猜,不然这次的题目就显得全凭运气,也无半点趣味。“ “各位有机会问我一个问题。我对这个问题必定诚实作答。” “然后各位可以凭我的回答来找箱子。” “问题只有一次,机会也只有一次,望各位珍惜。” “各位,请吧。” 齐国三皇子说完就背着手悠然地站着,似乎信心切切。 在座的商国大臣王公早已讨论开了,齐国三皇子摆下阵来,又是以商道入题,目的再明确不过了。 狠狠地甩商国上下一巴掌。瞧吧,商国人不是善于经商嘛,我用为商道作了道题目,商国上下居然没一个人能达得上来。 万商之国,真不名不副实。 大臣王公们虽然是不甘国辱,但奈何心有余而力不足。 这道题目实在是刁钻。 第四十四章.殿前欢3 “这道题目很刁钻。” 太子对商泽晋说。他试着解了下,但发现这题目居然无解。 “嗯,少了一个条件,所以无解。” 商泽晋点头道,他学识渊博,精通易数之道,也遇到类似的题目。但这题确实缺了条件, 三个盒子就是三个未知,缺少一个去除另一个答案的提示,那无论问什么问题都只能去除一个答案。 所以这道题目是无解的。 “你怎么?”太子问。 “无解。”商泽晋摇头。 “不,这道问题是有答案的。”太子想了下,否决了商泽晋的推断。 “难道太子已经想出解法了?”商泽晋好奇地询问。他能肯定,这道题目按照逻辑的可行性是没有解法的。但太子却说此题有解,这让他费解。 太子温和一笑,又摇了摇头。 “此题我还未解开。不过我却敢确定此题有答案。” “这是何解?”商泽晋不解。 “我与你所想的有些不同。此题看似无解,却必定有解。“ “两国相交,不比市井无赖。就算是想给个下马威,也必定要拿出个合理的说法来。指鹿为马的事只能发生在弱国身上,而今商国不弱,齐国三皇子也不是无赖。若是此题无解,我们再以题反问,便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丢的反而是齐国的面子。齐国三皇子不是愚蠢之人,所以我说此题必定有解。” 与商泽晋不同,太子已经脱离了易术之道,站在政治的角度思考问题。 两国互交,岂能儿戏。齐国四皇子再怎么样自大,也不至于拿出一道无解的题来。不然等到公布答案那一刻,有伤的就是齐国国体了。 所以此题必然有解,条件只是被齐国三皇子狡猾地藏起来了而已。 “有人能解决这道题目吗?“ 长时间没人敢上来解题,齐国三皇子虽仍保持着背着手的姿势,脸上的表情已经变得趾高气扬起来了。 商国的大臣见他一副得意的样子,不免有些气结,恨不得上去狠狠揍他一顿。可实在没人能答出来,又不能在众目睽睽之下又不能真的把一位邻国皇子打成猪头。 再说冲他那身手,一般人也打不过啊。 各个大臣的气急败坏,商帝显得淡然,他指着齐国三皇子,笑着对皇后说。 “这小家伙倒是有些手段,竟用一个题目就难倒了我满朝百官。” “小孩子多胡闹。大臣们一把年纪了,哪赶的上小孩子的胡闹劲。”皇后微微一笑低声在商帝耳边说道。 “小孩子胡闹,就让小孩去。太子老三跟齐国三皇子年纪倒差不了多少,便让他们陪去胡闹吧。” 商帝微微一点头,脸上仍是笑意。 满朝百官被一个年轻人戏耍,怒而不能言。这本是伤了天家颜面的事,商帝却并不在意。面子这东西本就是最无用的,天下之争不是抖机灵,被抚了面子,以后战场上打回来就是了。况且,今日我大商还没算输呢。 “太子,今日齐国四皇子这题目取的机巧。你可解了?”商帝淡淡道。小辈的事就让小辈解决,太子性稳,做事滴水不漏,此事交他正合适。 “启禀父皇。此题儿臣不便解。”太子作了个辑,恭敬地说。 齐国三皇子不服气,冷笑道:“太子若是有了答案就来解解看。何必用不便解的借口。” “三皇子言重了。我说不便解,自然有我的理由。你我虽共为异国皇子,但我身居东宫,又长你几岁,若是由我解了你的题目,难免有人说我以大欺小,胜之不武。” 太子说的意思明确,直白点就是你丫还是个皇子,大哥已经当太子了,等你当上太子再想着让大哥解题吧。 太子言辞锋利,简单几句就搬回一城。 商泽晋在一旁点头含笑。 此点正好说到了齐国三皇子的心病。就算他权势再大,始终是个皇子,未来齐国的天下是太子的,那跟太子争天下的他呢? 似乎除了死就没有其他选择了。 不出则已,一出必为弱点。 齐国公主与那名剑孤鸣眼睛一亮,同时看向太子。 太子对两人颌首,继续说。 “解题容易,找解题的人难。今日三皇子出题,虽然我不想解,但也不能随随便便找个人解了。” 太子的目光在大殿中转动,似是在寻找目标,绕了一圈,最后回到了身边。 落到了商泽晋身上。 “我看,这满殿的人,怕只有我三皇弟的身份最配得上解你的题了。” “三皇弟,你看如何?” 太子笑眯眯地对他说。 “哦?泽晋倒是适合。”商帝点了点头,对太子的抉择表示很合心。 “是!泽晋,那就由你陪四皇子解下题目吧。”太子对商帝作了个辑,然后对转过身对商泽晋说。 第四十五章.殿前欢4 商泽晋起身接旨,步到中间。 他尚不知解法,但他仍有信心,太子说有解,则必然有解。 因为太子从不会出错。 “那请三皇子找找这珠子在何方?”齐国三皇子不客气的说。 商泽晋看了他一眼,不急不缓。 “稍候。”他说,三根指头又开始搓了起来,眼神逐渐飘远,了解他的人知道他已经陷入了深思。 三个盒子,一个问题,珠子在哪里。 看似未解的题,哪里是隐藏的条件? 隐藏条件必定藏在齐国三皇子的话语之中。 或者是他行为之中。 讲解这道题目的时候,他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呢? “是这个吗?” 商泽晋脑中不断构思,无数假设出来又推翻了无数假设。 等等!难道是这样! 商泽晋脑中一下子闪出个想法,这个想法有些大胆,却也符合实际。在去除了所有的不可能之后,也只有这样能将所有的线索都串起来。 他一下子从深思中醒来。 这过程看似很久,但实际才花了几个呼吸的来回。 这是他独有的推演法。 “三皇子,珠子在哪里!”齐国三皇子蹙着眉,他见到商泽晋眼睛一闭一睁装模作样的模样,更是不耐烦,语气加快问道。 “虽然我已经知道在哪了,但保险起见我仍需要问三皇子一个问题,抱歉。”商泽晋气态平稳。 “有什么问题快问吧!” 商泽晋看了他一眼,问:“珠子可在三皇子身上?” 齐国三皇子愣住了,脸带惊讶,沉默了片刻,然后从怀中掏出珠子。 “珠子的确是在我身上。” 满堂惊讶。 珠子怎么会在齐国三皇子身上,众人明明是瞧着珠子被放进箱子里。 “珠子在我身上。不过你是怎么猜到的。”齐国三皇子却是个愿赌服输的性格,既然输了就大大方方地认输,只是对方是如何猜到的却让他好奇。 “这答案是三皇子你告诉我的。”商泽晋温和的说。 “我何时有告诉过你?”齐国三皇子惊奇地问。 商泽晋从桌前捧起盒子,一个个打开。盒子是空的,没有任何东西在里面。 “因为你设下了一道无解的题目。” “但这道题目又必须有解。”商泽晋说。 “如果珠子在这三个盒子里,那三皇子能给出的条件永远找不到正确答案。于是我想,难道三皇子是出了道无解题来为难我们吗?” “显然的不会如此。”商泽晋摇头否定。 “三皇子既然在殿上以此题相会我商国群臣,必然不会是无解的题目。那既然有解,从已知条件下无法从三个盒子中找出答案,那怎么办?” “于是我想,假若三皇子没有把珠子放进盒子里呢? “从始至终,三皇子都没有说过珠子在盒子里,只是画了个圈正好圈住了三个盒子。” “同时也圈住了三皇子自己。” “于是我想,如果是在不再三皇子身上,那就只有一个未知,这道题就成了一道有解的题。” “能答出这道题,侥幸而已。“商泽晋娓娓道来,末了更是谦逊表达,尽展大国风度。 满殿群臣又被三皇子气度所折服,心里不禁喊着不愧是陛下的龙子,商国的骄傲。 “你不必谦虚,这道题天下也没多少人能答上。”齐国三皇子利落地从怀中掏出一个精致的小盒子,将寒玉宝珠装进盒子里,然后才递给商泽晋,“愿赌服输,这颗寒玉宝珠是你的了。”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 见对方如此直爽,商泽晋也不扭捏作态,收下了宝珠。 “你,不错!”齐国三皇子哈哈一笑,对商帝作了辑,转身回到自己的位置。 商泽晋也行了礼,退回了自己的座位。 自此,晚宴各自相安,直到夜深,晚宴结束。 …… …… 第二日朝堂。 齐国三皇子仅禀告了齐王的意思,希望皇子公主早日成婚,选了个明年初的吉日。 对于始终没见到要和亲的正主,齐国却完全没问,就像毫不在意一般。 他们到底想干什么?太子不禁怀疑。 难道只是和亲前跑来熟悉一番。 他又摇头,这次齐国使团太诡异了,不得不防。 下了朝,太子欲回东宫。 早有侍奉宫女回报,有人正候着他。听到来人名字,他的眉头就皱了起来。 等来人正是齐国的三皇子,林子期。 第四十六章.林子期的谋算1 这位齐国的皇子,仍是昨日模样,衣着华贵,面有傲色,恨不得告诉所有人我就是外强中干。 “三皇子,昨天一见,风采依旧。” 虽然不熟,但一朝来使,太子还是需要展现尊重与礼节,即使昨天已经狠狠踩了他的心窝。 林子期也不墨迹,丢下一副请帖。 “今晚,倚月楼设宴,邀你赴宴。“ 说完,在太子还没反应来之前,就打了个辑,快步离去。 夜了,临今楼。 若知金楼事,要上临金楼。 金楼城中繁华无数,若要一眼望见,必然需上得临金楼。 城中最高的酒楼,九层俯瞰金楼城。临着金月湖,包揽个整个金楼的美景,更重要的是尊崇的象征,待上一刻便是被认同了身份,始终让人趋之若鹜。 从一楼起便非尊贵不可入,有钱也不一定能进得,非得有资格之人才行。越是向上,身份便越要高贵,到八层时就连普通的皇子也无法预订,顶层的雅座更是全年空置,等待真正配得上它的人。 当初太子十八岁生辰设宴,也仅仅订的八楼。 林子期定的七楼,已经是极大的面子。 楼上仅是一桌,倒是安静,厅内布置也雅致,简单却暗藏细节,商泽睿很是喜欢。早已有小厮把酒菜备好,是几道精致的小菜,显得诱人,应该是楼里的大厨所做。 若大的厅就两个人,林子期,商泽睿,两人都不带侍从,像约定好一般。 “我来商国已有几日,几日所见,便觉商国与我大齐许多不同。” 林子期自个喝了一杯酒,率先开口。 “大齐与商虽不交壤,皆有历史,回溯六百年前,同传自古魏。只是大齐先祖沙场建国,信奉武治;商先祖乃大魏首辅,承接先朝腐朽之局,遂促商养国,信的是文治。” “几日所见,便觉得商国繁华,四方融合,处处透着平和,与大齐铁马枕戈有所不同。” 大齐与商同出于魏,史书中早有记载,六百年前大魏分崩,天下被两家所得,镇北侯林业与首辅商行之各取大魏一半天下。两人都是世间之龙,胸中皆有大志,一文一武分庭抗礼。 商行之目光久远,深知战不可久,民安则天下归顺,扬商而利民,大力发展商业,使商国快速繁华起来。而林业则觉得乱世必拥强兵,未来再行安顺之策,遂以战养国,四处攻城掠地,使大齐的土地扩张了两倍有余,手下更是精兵强将无数。 按说两位传奇的想法都没错,无论是利民还是强兵,都是乱世有效之法,按正常发展下去天下必是两家相争。但事实结果却是大齐一支独大成为当世强国,商却只有几百年的血汗史。 这当然不是商行之的战略有误,而是后人无力。治世为国,君者为先。商行之之后,商国几位君主都是资质平平之辈,只能勉强守着祖先打下的基础。 商行之一代天骄,也料到了最坏的情况,以极大的魄力写了一封书信给林业,信中表示若未来商国有难,望念在同出大魏一脉出手援助,为此愿提供一定的经济补助,这才换得后世商国未被吞没。大齐当时虽是兵强马壮,但长年作战国内经济无法跟上,急需商国这么强大的经济支援,于是答应了商国的要求。 此后商国果然有难,齐国出手相助,而后商国为了自身考量,不得不成为齐国属国,换取和平。 “确有不同。一则言商,一则在武,百年前已成分化。虽是承在大魏同宗,却南北相离,各自有千秋,不谈也罢。“商泽睿说。他是商国的太子,而对方是大齐的皇子,两国虽没有太大的争端,但毕竟是百年的附属,历史遗留上的耻辱,他也不想在这块话题深谈。 林子期却是个二皮脸,也不管商泽睿话里的深意,听不懂人话一样的深究。 “六百年前,商国先祖委身归属,使商成我大齐属国,换取商国长存。这份坚忍使我佩服。” 商归齐,这本是商国历史中最大的耻辱。百年的苦难换一朝的腾飞,自商强大之后就很少有人再将此事说起,更别谈在商国皇室面前说了。 商泽睿沉着脸,冷冷地说:“三皇子今天是准备来跟我讲大商历史的?“ 林子期却不为所动,继续说:“你可知道我大齐先祖在归去之前曾留下一封信?” 大齐的先祖林业,六百年前的天才之辈,与商先祖商行之齐名,他留下的信,必然是极其重要的东西。 第四十七章.林子期的谋算2 “林帝所留之信,必定是重要之事,三皇子是准备泄漏给我这个外人?” “先祖信中所留仅一段话,天下之争,在商齐之间,商若六百年不灭,必先灭商。” “太子先祖遗训怎么样?”林子期眼神不动地盯着商泽睿问。这他第一次见到林子期这么认真的样子,与平时嚣张骄傲的样子大为不同,眼中的灼热几乎要将他烧穿。 商齐已有了百年之争,如果从历史上看商国是处于劣势的,始终无法在正面上与齐国抗衡。但从长远来看,商国始终在做一件事情,就是不断地积累,积累财富,积累民心以及积累愤怒与屈辱,在积累到一个极限后如果迸发,那将会是一股无比强大的力量。而六百年,大概是齐祖对商齐两国国力的预判,六百年之前可稳稳压住商国一头,千年之后胜负难料。 至于为什么不提前灭掉商国,一是那个阶段需要商国数不尽的财富,二是因为外强环伺无法动手。 但这始终只是百年前的预测,齐祖再天才绝伦,也不会预测到商国在百年后会出了堪比先祖的人物,打破了预想的国力平衡,让计划出现了意外的变化。 从这一点看的话,是商行之胜了林业一筹。 但两位先祖都是深谋远虑,没到最后也不能说谁胜谁负,文治武功哪个才是正确。 “齐祖乃先世人杰,我等无法评价。只是有一点不得不说。” 商泽睿顿了顿,语气加重。 “现在的商国不一样了。” 林子期微微颌首,竟是表示赞同。现在的商国,已经脱出了六百年年大计之外,六百年的积累在一瞬间爆发,成了当世有数的强国。 百年算计落空。 “自从商帝出世,这百年的算计已经失了效果,新时代已经开始,所以我来了金楼。” “三皇子意欲何为?” 林子期悠悠地喝了一口酒。 “结盟……你信吗?” 话题戛然而止瞬间冷了场,商泽睿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只能闭着嘴望着酒杯,良久,他才开口:“为什么?” 林子期起身,背手,望向窗外的风景,仿佛通过这扇窗要看遍世界,说:“今天下有大齐,南商,东篱,西诏逐鹿,又有众多小国相互牵制,若要天下归一,何其之难。” “与其望其四分,不若商齐联手,扫清障碍,届时再来一决雌雄,看看谁是这天下的主人。” 林子期说得壮阔,连秋风都被激起,吹得他的外衫瑟瑟做响。这也许才是真的他。 “我一直以为你是个嚣张跋扈但胸无城府的人。”商泽睿说。 林子期宛然一笑:“现在难道不是?” “韬晦自污,不难。” “但能收能放,才显难度。” “你会是个难缠的对手。” “无论是对你的太子,还是未来商国。” 商泽睿看他一眼,眼神如鹰,此刻他如同商帝:“所以,我凭什么信你,也凭什么帮你。” 林子期深深望着他,似乎要将他洞穿,他舔了下猩红舌头,忽然狰笑。 “我能帮你干掉那个老家伙。” “如何?” 商泽睿没有回答他,只是看一眼南方,独自下了临金楼。 而后林子期回使馆,商泽睿则没有回东宫。 商泽睿去了灰市。 穿过枯萎的花,破碎的镜子,残缺的马车,终于到达了尽头。 那座黑色的小楼。 灰市的王者仍然坐在灰色之中,俯瞰人间。 “你开始困惑了?”他说。 商泽睿想着远方的商泽忆,忍不住担忧:“源头在哪里,究竟还要等多久?” “他已经成为商帝的鱼饵,随时都有危险,我等不下去了。” 灰市的王者冷漠而淡然:“等待。” “源头才是最后的机会。” 商泽睿望向南方,那边有红云在数天前染红了天际,他深呼一口气,随着这一口气将所有软弱吐出了体外,然后恢复成那个坚强的商国太子:“我想试试。” “用我的方式!”他说。 灰市的王者缓缓闭上了眼,记忆中浮起了那个人,白衣飘飘,洒脱谈笑,握着一只烤焦的鱼尴尬抓头,遇到他是,他也如商泽睿现在一样热血,为了手足兄弟不顾一切。 此时他心忽然一软。 “去吧!试过后你才会死心。” “我始终在这等你。” 第四十八章.巫山上的转变 齐使会馆。 两人相对而坐。 齐国五公主与剑孤鸣。 “他果然是钥匙。”齐国五公主坐得笔直,惊艳的容颜如圣女闪耀光芒。 剑孤鸣点头,不苟言笑:“原本以为他没机会成为钥匙,现在看来,是为师失算了。” 对着齐国五公主以为师自称,那剑孤鸣的真实身份也呼之欲出,与太子预料的一丝不差,正是葬剑府圣司,李照清。 已经二十二年没有出过王城的他,居然出现在商国。 “子萱,去一趟南方。”李照清说,表情严肃。 齐国五公主林子萱穿过李照清看向南方,那里有她不得不做的事情,她眼神坚定,甚至有一丝神圣:“老师,是要我杀了他吗?” 李照清摇头,抬头看着天际暗暗忧思:“已经无法停止了,即使杀了他也会有新的钥匙不断托生。“ “把他带到齐国。”李照清重重地说,似乎下了重要的决定。 林子萱闻言惊讶起来,不可思议地看着李照清:“难道老师你要…” 不待林子萱说完,李照清挥手打断了她:“无需多言,这是为师的天命。” 林子萱露出一丝悲伤的表情,在月光下与李照清拜别。 这夜,齐国五公主只与一个人告别,离开了金楼。 向南而去。 而葬剑府圣司李照清,肃穆地看着灯火通亮的金楼以及光明之下的黑暗,独自陷入了沉默。 他袖子里有一把剑吞吐不息。 你也参与进去了吗? 为了二十二年前那个人? …… …… 林子期心情很好。 商泽睿没答应,但也没拒绝。 伺候的下人都能看出来。 即使已经入夜,他仍是很有兴头地磨墨作画。 林子期画上造诣极高,画界有两皇,东篱有画皇后李青影,他正是其中的画皇子。自手中出来的墨宝价值千金,却往往一画难求,其中有一部分是因为他身份的吹捧,但也不能否定他确实有真才实学。 齐国三皇子封笔多年,人们只能隐隐记得从什么时候开始,似乎是他与太子争夺皇位之后就不曾再有任何一副画作。 今日再次提笔,天下又不知道多少文人骚客要弹冠相庆。事实上下人侍奉都兴奋莫名,一个个打起了十二分精神伺候在旁,等着这幅画作完成。 之所以兴奋,是三皇子有赐画的习惯,画作完成便会随手赐给身边之人。 这可是封笔多年后再出的画作,天知道能值多少钱。 若是赏赐给了自己,那可不就下辈子都不用愁了。 下人们一个个都这么想着,各自期待。 林子期点墨提笔作画,笔走云龙,几笔勾勒似云锦,点墨绘出心中情,墨笔丹青,如行云流水绕素笺,展瀚海崇山依旧颜。 江山已现。 林子期画笔升提,作点睛之墨,画作已成,虎须鬣尾,身长若蛇,有鳞似鱼,有角仿鹿,有爪似鹰,升腾在空,正俯视万里江山。 好一幅升龙瞰江山。 下人们眼睛一亮,即使欣赏能力有限,也能看出此画的气吞山河。 这可得值好多钱。一个个都挺直了背,满心期待。 林子期作画完毕,满意看一眼,随手赐给站在中间的下人。 “赐你了。” 被伺画的下人大声叩谢,其它下人羡慕地看着他。 这可是价值千金。 林子期哪回在意下人的想法,他狂热大笑。 皎月似雪,照在林子期身上,如有万丈光芒。 这天下,谁又会是这条升龙? 林子期收笔,冷然望北。 …… …… 巫山之巅。 商泽忆仿佛做了一个很久远的梦。 他看到了一个虚幻的的世界,雾气茫茫,将原来的世界完全掩盖。 雾气中有一个人影,看不清面貌,缓缓靠近商泽忆。 “你是谁?”不知道为何,潜意识他对这个人影感到熟悉,甚至感到亲切。 雾气中的人影没有说话,只是越靠越近,直到与他触,两个人发生交融,或者是人影融入了他的身体,重合叠加,似乎成了一个人。 “你是谁?”商泽忆仍旧问。 随着人影进入他的身体,他感觉灵魂忽然被填满,变得充实,变得愉悦,变得充满意义,就像一把被生锈的剑,再次被剑客握着手里。似乎是他与这个世界之间产生了联系,他不知道为什么,但他想知道,从身体到灵魂甚至每个细胞都想知道,于是他努力发问。 人影没有说话,开始与商泽忆分离,擦身而过,渐渐远离。 商泽忆感到痛苦,仿佛有什么东西被人抽离,刚被充满的心一点点回归空荡,他想要抓住什么,拼命呼喊:“你是谁!” 声音消失在雾气中消失,那道也人影停住了,转身看着商泽忆。 雾气遮住他的样子,但能感觉得到他在认真看着,灼灼的目光隔着雾气,似乎满怀深意。 雾气中的人影看了一瞬,最终还是转过身,缓慢地远离,消失在迷雾中。 “去找到我。” 商泽忆忽然感觉心很痛,就像心正在被撕裂。 事实上,他的心确实正在被撕裂。 商泽忆的心晶等级算是优秀,是排名第二的银色,容但纳的能量有限。 在滚刀似的能量涌进来之后,终于发生了碎裂。 先是破了个缺口,然是缺口越来越大,当最后整个完全破碎的时候,也就是商泽忆的死期。 当心晶破碎到一半的时候,他的身体里忽然有一股血色能量挺身而出,主动开始修补破碎的心晶。 这股血色的能量正是在奇特的巨石处进入商泽忆体内,一直隐藏至今。 心晶一边破碎一遍修补,银色的心晶逐渐消失,重新修补而生的居然是传闻的肉色。 商泽忆的体内正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事实上他体外的世界也不算平静。 他已经昏迷快一周了。 当他昏迷的第一天开始,巫山上那个神秘的少女忽然出现,驱使毒物将他团团围住。 胡八刀一边照看着商泽忆,一遍恶狠狠地跟她对峙。 但神秘少女只是将他们围住,没有攻击意图,胡八刀有伤员在附近,也不主动惹她。 一直到第三天,商泽忆出现异状的时候,胡八刀便想带他下山,神秘女子却吹响了埙,漫山遍野的毒物展现出攻击的态势,意思很明显,不准下山。 胡八刀原本是想拼了也要下山,但神秘少女却说:“离开,他必死。” 并且给他们带来了食物。 胡八刀潜意识觉得她没说谎,于是留了下来。 在第四天开始,商泽忆心晶开始崩坏,胡八刀试遍了任何方法都无法阻止,这名少女却淡然说,他正在重生。 到第五天,商泽忆的心晶已经崩毁泰半,胡八刀再也无法这样等下去,决定怎么样都要带他下山的时候,异变又起。 商泽忆浑身忽然被红色能量包裹,并且散发出惊人的气势,这样的情况持续到第六天,红色能量渐渐回归到商泽忆体内。 在胡八刀查看他心晶的时候,竟然发现心晶正在能量快速修补,并且崩掉的心晶正转变成肉色。 这是,心? 胡八刀疑惑不定。 神秘少女只驱使毒物包围在附近,现在看起来其实更像在守护。 到第七天,商泽忆原本的心晶已经崩毁殆尽,取而代之的是宛如肉色的心。 胡八刀查看了商泽忆体内,发现异常的能量已经消失,而肉色的心晶正随着能量运转“扑通扑通”地有节奏跳动,将能量运输到全身,又经全身汇集到心。 周而复始,生生不息。 他的身体已经恢复正常。 神秘少女这才将毒物散去。 但她一人却在不远处静静守着。 胡八刀不知道她心思,却能感觉到没有恶意,也就任她随意。 他关心的是商泽忆什么时候醒来。 现在他确定商泽忆体内的是心,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变成这样,但上山的目的已经达到,他便不是很在意,他更在意商泽忆什么时候能醒。 毕竟山下还有一个人等待救治。 然后他等到第八天。 天蒙蒙的擦亮。 商泽忆大叫一声,在焦急中醒来。 “你是谁?” 第四十九章.拦路 “什么你是谁?”胡八刀看着他不明所以,眼神关切。 商泽忆想到梦境,真实地让他心悸,他真切地感觉到那个梦境中的人存在身边,但他却不知道该怎么向胡八刀开口。难道说我在找梦里一个人,一定会被胡八刀给笑死。 “没什么,做了个恶梦。”商泽忆选择闭嘴,假装自然地对胡八刀说。 “大惊小怪。” “没什么事那就下山吧。” “我们已经在山上待了八天了。” 胡八刀随意地说。 “什么。”商泽忆惊讶地叫起来,刚想说我居然睡着了这么久,但马上又想到另一起重要的事,“心还没找到,我们还不能下山。” 胡八刀扭过头,眼神怪异,上下打量商泽忆,瞧得他心里发毛。 “你干嘛,搞那么怪的眼神,老子不喜欢男人。”商泽忆胡乱地摆手阻挡胡八刀奇怪的视线,同时大喊道。 “你真不知道?”说话同时胡八刀手重重地拍在商泽忆的肩膀上,微微捏着,继续用让商泽忆发毛的眼神看着他。 商泽忆打了个激灵,浑身毛孔都竖起来 “你不会真喜欢男人吧。” 胡八刀神态未变。 冲这眼神,看来胡八刀喜欢男人是板上钉钉的事了,自己还生得这么好好看。这深山老林的,胡八刀武功又那么好,自己怕是要插翅难逃了。 只能满足了他禽兽的欲望。 “那你轻点。”商泽忆悲伤地说。 要死,遇人不淑啊,就当便秘通肠了。商泽忆咬着牙。 胡八刀看他这样,恍然大悟他是想歪了,狠狠地一脚踹在商泽忆撅起的屁股上,恶狠狠地吼道:“滚滚滚,你大爷才喜欢男人,老子喜欢的是药紫苏。” 商泽忆被踹了一脚,顺势就倒在了雪地里,假装重伤不起。他原本想揉揉屁股,胡八刀手黑他知道的,随便来一下都得伤筋动骨,刚才这一脚,非得疼半天不可。 他刚揉商屁股,却发现居然一点不疼! 难道是胡八刀准备当个人了,手下留情了? “你真不知道?”胡八刀不理商泽忆倒在雪地里娇柔造作,继续看着他问。 什么知道不知道的,一个劲的问。商泽忆一个翻滚从雪地里坐起来,不耐烦地摆手:“什么知道不知道的,有屁快放,装什么神秘。” 胡八刀一根手指向前,轻轻点在商泽忆心口:“心,就在这里。” 商泽忆闻言一惊:“胡说什么,我的心晶很早就探查过了,是银色品质的,怎么可能是传说中的心。” 胡八刀收回了手,摇头道:“我也不知道,现在心确实在你身上。”接着他将商泽忆昏迷期间所发生的事详尽地跟他说了一遍。 “居然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商泽忆啧啧称奇,“难道刚才你踢我一脚不痛也是因为….” “不错,换心的同时,你的整个身体都被这股奇艺的能量强化了。”胡八刀接上他的话,点头表示你想得没错。 同时他忍不住感叹,这小子的运气可真好,莫名其妙的奇遇,就让他体内能量从不入流的小角色变到能够媲美白鹿八卒级别,这种跨越几乎就相当于一个小乞儿忽然变成世家公子一样。 对于江湖人来说,能量虽然不等于实力,却也是实力重要的保证。 要知道白鹿八卒已经是大陆一线高手的分割线,只有抵达八卒水平,才算真正有资格在这江湖留下名号。而能量要达到他们这样的程度,除了天赋之外,无不是勤勉不断数十年修行的结果。就连胡八刀他自己也是三岁就开始修炼能量,夏习冬练十多年一日不断,到十六岁时才挤入一线高手之列。 真是会走狗屎运。胡八刀在心里腹议,嘴上继续说道:“没事就赶紧下山,山下还有人等着你这颗心呢。” 商泽忆当然也知道事情重要,药王江心晶爆发之后一直不稳,随时都可能再起变化,必须要赶紧救治。 他也不做休息,拍了拍屁股上的雪就准备下山。现在的他精力充沛,感觉自己能打死一头牛,上山下山都不在话下,这大概就是心所带来的好处。 谁知道他前脚刚迈,就有无数毒物挡住了他的去路。 那个神秘的少女再次出现。 她手里拿着埙,正在嘴边轻轻吹响。 第五十章.各怀心事的三人 六翅金蝉与双瞳雪螭在她身侧四牙咧嘴。 “呜~呜~呜~” 仿佛战争的号角,又像思念的呼唤。 商泽忆止步,同时胡八刀踏出一步。 前几日是商泽忆受创,同时对方似乎没有恶意,胡八刀有所顾忌才最终退让,不是他真怕了这群毒物。现在他再无顾忌,又急着下山,能量砰然爆发。 随着他一脚踏下,犹如轰天地鸣,身边靠得近的毒物被劲风一震,发自本能地后退数十米。 “让路。”胡八刀一声让路,气势如虎出闸,迫得毒物又退数米。 商泽忆不愿与这个神秘的少女起冲突,一是承她指点之情,二是与她冲突毫无意义,这满山的毒物,即使两人将它们全制服,也得花费不少时间。 “等一下。”商泽忆拦住了胡八刀。他可不能让胡八刀再将气势展开,前排的几只毒物已经快承受不住了,忍不住要做亡命一博,一旦开始,想再收住可就难了。 “姑娘为什么要挡我们去路。商泽忆向那个神秘少女打了个辑,尽量温和地问。 能动嘴绝不动手,这是他的原则。 他原本以为那个神秘女孩要么不说话,要么冷冷回应,最多也只是语气稍微能有点人气,却见她两手松松抱拳,在胸前右下侧上下略作移动,同时微微鞠躬,居然行了个标准的万福礼。 商泽忆顿时目瞪口呆,胡八刀也是,这是那个跟毒物混在一起的丫头?居然也懂礼数。 他再看商泽忆时,就是说不清道不明的难言眼神。是商泽忆与这个少女有什么联系么?不然她怎么会驱使毒物守了他们七天七夜。 但商泽忆明显是第一次上山,两人之前绝不可能认知。 难道是这颗心? 胡八刀心里想着,越想越觉得自己最后猜得不错,这颗心的出现明显与巨石有关,而巨石是这个少女指引给他们的,联系而且她在商泽忆昏迷的时候一眼都没有看,就知道他体内的心晶正在再造,他更坚信自己的猜疑。 似乎他们的每一步都在这个少女的计划中,遇见、寻心、指点、巨石,再到心晶出现,每一步都与她有关。 这样,她又是为了什么? 胡八刀有种被人算计好的感觉,暗暗戒备。 这时候神秘女孩开口了:“我叫萤。” “萤火虫的萤。” “我来跟你一起下山。” 胡八刀是不想同意的,但商泽忆最终带着萤下了山。 那一群毒物没有全跟下来。那是当然,要是全部的毒物都下山,整个大陆都得吓死不可,那可全是传说中的奇兽,随便一只都是祸乱一方的凶物,这么多只足以轻易灭一座城市。 只有六翅金蝉与双瞳雪螭有化物能力,缩成一只小白蛇与雪蝉藏在她的怀里。 剩余的毒物也给它们安排好了,留下足够的解药,使它们能支撑到明年。 下山路上,商泽忆与胡八刀走在前面,美其名开路,实际上正鬼鬼祟祟的交头接耳。胡八刀一把勾住商泽忆的脖子,用力勒住,凶气十足地低声私语:“小子,你是不是看上这个小妞了。瞧你那样,她一说话你腿都软了,带她下山都答应了。” 胡八刀手上使上了力气,常人非得给勒死,得亏商泽忆身体受过能量强化,除了一点点窒息外没感到其它不适,他双手交叉在颈,分向两别用力,解开了胡八刀的钳制,小声反驳:“放屁,你丫的才喜欢上这个丫头了。当时什么情况你不知道,这么多毒物,你能拒绝?” 商泽忆嘴上飞快地解释。 胡八刀被他解开了钳制,又要过来抓他,商泽忆一阵闪躲,他一躲胡八刀又来抓,你来我往谁也占不到便宜,最后两个人累得气喘吁吁。 “你丫才喜欢这丫头,老子喜欢的只有药紫苏。”胡八刀吐了口口水,末了他想了想觉得气势还不够,又加上一句话:“那个小丫头的宠物,老子才不怕。” 商泽忆底气没胡八刀足,她快速吐两口气,从喘气的状态缓解过来:“你不怕那些毒物,就不怕耽搁时间。” 说完他反而搭上了胡八刀的肩膀,变成勾肩搭臂的样子,眼睛悄咪咪地往后面瞟去,眼色带着笑意:“况且就算带上她又怎么样,你还能怕了这个小丫头不成。” 胡八刀知道商泽忆说的是实话,又被捧了一番,也不再纠结问题,点头:“算你说得对!” 嘴上虽是如此,胡八刀心里却对萤暗自下了提防,他觉得这个少女不简单,明显是因为商泽忆的这颗心才跟上来的,不知道她究竟要干什么,这让他无法放心。 两人勾着肩走在前面,商泽忆微微转头,瞟一眼那个穿着白色绣花鞋的干净少女萤,面色如水。 其实,商泽忆有自己的打算。 梦里那个人是谁?心是怎么回事?他心存疑惑。 为了答应,他需要这个女孩,因为她是现在唯一跟心有联系的人。 就算她没有来找他,最终他仍是会找上她。 既然她找上门了,商泽忆就借驴下坡答应她,慢慢再来找答案。 萤就这么安静地跟在他们身后,不急不缓,不快不慢,始终保持四个身位。白色的绣花鞋拖在雪地上,发出“刺~刺~刺“的声音,就跟农村的懒娘们似的,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三人各怀心事,速度不快,临近天黑才到达山脚。 第五十一章.熟悉的少女 三人直接进了药王府。 药王拓与药紫苏正焦急地等在府里,特别是药紫苏,一块手帕被她绞得跟梅干菜似的。 见到胡八刀和商泽忆安全归来,她才放下心来,偷偷地将梅干菜似的手帕藏在了怀里,然后又想起自己做贼一般的举动,忍不住脸一红。 胡八刀一回来就目不转睛地盯着药紫苏看,见她脸红了,忍不住调侃道:“媳妇你怎么脸红了。” “一定是看到我才红的。” 药紫苏啐了一口,正要骂他一顿,就看到商泽忆身后的萤。 自然将她当作心的主人。 “你们真的找到了。” “这…,这位姑娘就是心的拥有者吧。” 药紫苏显得很激动,不仅仅是因为药王江有救了,还有是因为药王府历来对心晶就有研究,对于传说中的肉色心更是发自骨子里的渴求,此时见到,必定能对研究有重大帮助。 萤应该是第一次到人类社会来,显得很不自在,她忍不住把身体躲在商泽忆身后,只露出一双眼睛,打量来人:“心?我没有。” 她语气淡漠地说,三无少女的样子,倒是跟山上一样没变。 “那这是?”药紫苏看着胡八刀,眼带询问。 胡八刀知道她意思,是说没找到心吗?他耸了耸肩,把商泽忆一把推出来,摆出一副惊喜的样子。 “噔,噔,噔,噔,心就在这里!” 登时,药紫苏和药王拓的目光聚集到了商泽忆身上,商泽忆不习惯受人注视,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面带羞涩地摆手说:“低调,低调。” 药紫苏疑惑地看着两人,不知道他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商泽忆的心晶她为他疗伤之时查看过,明明是银色的,怎么可能是肉色的心。 “你们是寻我开心?” 药王拓毕竟为一府之主,比起药紫苏更能识人,自然他看出来这两人并没有说谎,但具体是什么情况,他也不能确定。于是他起身来到商泽忆身前,说了一句得罪了,便将手印在商泽忆心口。 他手上的能量缓缓进入商泽忆体内,黄色的能量带着挑衅与嘲讽,激发商泽忆体内的心晶自动自动做出回应。 正是大陆通行的心晶检测之法。 以能量刺激心晶自动反击,再以会心石聚拢能量状态,检测出心晶的等级。 比之能量进入体能探测的方式,准确性更高,绝不会出错。 商泽忆的心晶被激发,便不由自主地自动作出回应,一股血色的能量从心晶涌出,顺着入侵的路线回溯而出,被药王拓手中的晶体完全吸纳。 药王拓摊开手掌,手心躺着一块晶体,材质与心晶相仿,里面有能量在流动,是血一般颜色。 “血色!” “居然真的是传说中的心。” 药王拓看着手中的晶,感慨道。 身为医者,他也是第一次见到心,与古籍中描绘的一摸一样。 其形态似肉,其能量如血。 药王拓看着商泽忆这张相似故人的脸,忍不住想起故人。 这位与你相似的少年真的得到了心。 那当年你给我的托付,是不是为的就是现在的谋划? 又是为了什么? 商泽忆不知道药王拓思绪已经过千,继续挠头,嘿嘿地傻笑。 “尤少侠。”药王拓表情激动,拄着拐杖过来就要给他行礼。 商泽忆哪敢受他一拜啊,不说他的身份,就冲他的年龄,可是跟商帝相差无几,做他爹都够了,这一拜得折寿的。 商泽忆赶忙制止,药王拓也不纠结,坦然起身。药王拓身材高大,虽然住着手杖,但仍比商泽忆高上许多,他一起身,正好越过了商泽忆的肩膀,看到他身后的萤。 她是?他疑惑地皱起眉头。 这个少女给他太强的熟悉感,似乎见过,却一时想不起来。 药王拓的脑中不断回忆,一年,两年,五年,十年,二十年,二十二年,他震惊地展开了眉头,他想到了那个人,以及他身边的那个少女。 不可能,他不可思议地把脖子伸得老长。他越过商泽忆再去看萤,想将她看仔细。 药王拓看萤的时候,却见萤也正在仔细地看着自己,她的脸跟二十二年前的少女几乎一摸一样,冰冷、淡漠,不留下一丝感情的痕迹。 第五十二章.她是她! 是她吗?还是相似而已? 药王拓眼里的疑惑越来越重,他举起一只手就要把商泽忆推到一边。 他想要要问清楚,她是不是她?如果真的是她,她会不会知道,他为什么死了?二十二年前又发生了什么? 药王拓一只手已经举到一半。 萤嘴巴无声张开,缓缓吐出几个字。 瘸子药。 药王拓读懂唇语,身躯一振。 这个称呼已经二十多年再没有听到了。 这是曾经的故友给他取的外号。 那她,就真的是她。 药王拓几乎要留下泪来,当年的事情,折磨了自己半生的遗憾,终于能真相大白了。 他要开口。 萤不动声色地摇了摇头。 现在不是时候。 药王拓明白她的意思,一只手改拨为拍,重重地拍在商泽忆的肩上,指尖用力握着,说:“多谢。” 他低下了头,所有人都认为他是太过感激而再次行礼。只有萤看到,一抹老泪从药王拓眼角滑落,然后迅速被他用衣袖擦去。 她也想起了那个人,眼睛微微湿润。 然后冻结成冰。 湮灭在空气中。 商韬哥哥,好想你。 现在首要是医治药王江。 几人到了药王江的房间。 原本胡八刀是防着萤的,但她执意要跟着商泽忆,而药王拓也没有表现出拒绝的样子,所以他也便任之跟着,只是多留了心眼。 药王江有自己的院子,但为了照顾方便,药王拓将他接到自己的院子里,所以没几步路就到了。 推门进去,便感到异常的暖和,已经入了秋,房间里点了暖炉,药王江躺在柔软的床上,仍然是无意识的状态,只剩气息微弱。 “开始吧。”商泽忆觉得房间内燥热异常,更引得他焦急,卷起袖子便要动手。 “要怎么做?”他问药王拓。 药王拓仍在方才的情绪中,恍惚中一直走神,直到商泽忆喊了他三次,他才回过神来:“接下来就请尤少侠与我配合,先请尤少侠渡一部分能量到江儿体内,到我说停的时候,便切断与能量的联系,留它停在小儿体内,接下来,我便运用晶清诀引导能量,将围绕江儿心晶的能量安抚平顺。” “这样江儿就能醒。” 商泽忆早已跃跃欲试,摩拳擦掌道:“那就赶快开始吧。” 药王拓点头。 商泽忆坐在床前将药王将扶着坐起,一手印在药王江心口,心晶能量缓缓输出。血色的能量经由商泽忆的手掌作为桥梁,一点点进入药王江体内。 随着能量进入药王江体内,商泽忆感觉自己的精神能够随着能量窥探所经之处,即使没有睁眼,他仍能感觉到药王江体内的异状。 一颗金色的心晶如艺术物般的伫立在药王江的小天地中,他能清晰感觉到它所拥有的巨大能量,而在金色心晶的四周,是黄色的、浓得散不开的雾气,遮住了金色心晶的光彩,也挡住了它能量的正常流动。 心晶乃是人体的能量之本,在心晶能量与身体运作断开联系之后,身体为了保护自我的安全,就会进入一种假死状态,保持最低的能量消耗,以保证肉体存活。 这也是药王江无法苏醒的原因。 窥探完药王江身体一圈后,商泽忆再没看到其它有用的信息,便将精神收回,专心致志地维持能量输入。 随着越来越多的能量进入,商泽忆感觉到药王江体内的某种平衡正被打破,原本心晶与心晶四周的能量维持在一种稳定的状态,相互和谐共处,但商泽忆他所输出的能量成了药王江体内的第三股势力,竟然主动攻击心晶四周的能量。 心晶四周的能量被商泽忆的能量所牵制,心晶便找到了反击的机会,被压抑许久的能量爆发开来,疯狂地输出能量,试图重新建立起与身体的联系。 心晶四周的能量被内外两股力量攻击之下变得摇摇欲坠,随时都会瓦解,而心晶为了突围四周能量,金色能量疯狂输出达到恐怖的地步,一旦心晶四周的能量被瓦解,这股心晶爆发所产生的力量,足够让药王江爆体而亡。 “停!”药王拓目不转睛地关注着药王江,等到药王江眉头无意识的皱起来,露出痛苦的神态之后,药王拓知道时间已经成熟,第一时间喊停了商泽忆。 商泽忆早已做好了准备,在听到药王拓喊“停”之后,立刻停止了能量输出,并切断了与药王江体内能量的联系。在商泽忆切断能量的一瞬间,药王拓一掌轻印药王江胸口。 一人退,一人进,两人无缝交接。 商泽忆退后之后,步履踉跄,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刚在药王拓的体内,他几乎输出了一半的能量,对他的精神与身体都是极大的负担。 更重要的是,心晶本源似乎受到了影响,有一部分随能量进入了药王江体内。 原本完整的心,出现了一道缺口。 心的缺口,对自己未来修炼可是某大的阻碍。商泽忆急忙运行能量自疗,希望能够修补回来。 其它人正紧张地盯着药王江,都没察觉异状。 只有萤察觉到了什么,看了眼商泽忆,又带着疑惑地看着药王拓。 第五十三章.短暂的苏醒 再说那头,药王江的治疗已经到了最后阶段,药王拓施展莫大手段,将商泽忆的能量与心晶四周的能量融合起来,组成另一道防线,不断消磨药王拓心晶爆发的能量。 药王拓满头是汗,事实上药王江也是,从他紧闭的眼睛与颤抖的嘴唇就能看到他此时所承受的痛苦。 两股能量相互消耗,一者寒冷刺骨,一者滚烫似火,在冷热的交替中,产生的伤害犹如滚刀般,在他体内不断割肉。 药紫苏紧张得不行,原先被她绞得像梅干菜一样的手帕,现在就跟破纸一样,在她冒汗的手里被紧紧攥着。 胡八刀握住了她的手,难得正经地安慰道:“没事,我在。” 药紫苏紧张的情绪因为他一句话就缓解了许多。 身为药王家的长女,她一直以来都选择自己承担压力,特别是与胡八刀分开那段期间。但在就此刻,她感觉自己仍是个女子,即使装得再坚强,仍需要强大又可靠的男人在她身边,给她安全感。 胡八刀对于她就是这样一个人,只要他在身边,她就无所畏惧。 药紫苏难得地点头,没有挣脱开被他握着的手,轻轻说:“嗯!” 胡八刀喜上眉梢,握得更紧。 两人相视一笑,共同关注药王江的疗伤进程。 “清~”药王拓大喝一声,晶清诀施展到了极端,能量如飓风般地扫过,将心晶爆发的能量消耗干净,狂暴的金色心晶终于回复了平静。 只余商泽忆的能量与心晶四周的能量融合而成的强大能量,如不好好处理,这股能量时始终会在药王江体内捣乱。 “合。”药王拓运行法则引导,将剩余的能量压缩一股精纯的液体,如同血液,缓缓融入药王江的心晶。 如果这时候商泽忆再窥探药王江的体内心晶,会发现它与刚才所见截然不同,像扫清了尘埃的宝石,散发出闪耀的金色光明,再仔细看,会发现再金色的心晶内部,有一滴血色的液体,悬空停在心晶的最中间,如琥珀一般妖艳。 药王拓吐一口气,手掌缓缓离开药王江的心口。 “已经没事了。”药王拓仿佛苍老了十岁,虚弱地说。 他消耗太多能量,要平复金色心晶的能量,以及引导心的能量,所花费的代价不可估计。药王拓的心晶等级还不如这两者,只是银色等级,虽然在世间已经属于优秀,但比起前两者差了不知道多少,为此所耗的精力更巨。 这一次的疗伤,他是以自己十年的寿命为代价。 “多谢尤少侠。”药王拓头发忽然苍白了不少,黑色中瞬间冒出了不少灰法,但他不曾察觉,他现在只想对商泽忆行礼以视感激,作为一个孩子的父亲。 商泽忆脸色苍白,站起来摆摆手:“谢什么,这是我答应老姜块的。” 他刚才已经第一时间进行调养,但心晶本源的缺口无法填补上,这对于他未来修为,将为形成很大影响。 心晶有缺,定无法修为大成。 但商泽忆此时关心其他,修为大成什么,离他还远呢,还有近在眼前的人需要关心。 他走到药王江窗前,关心地问:“他什么时候能醒。” 药王拓没有说话。 回应他的是药王江微弱而激动的声音。 “鱿鱼干!” 只见药王江已经睁开了眼睛,眼里带着泪水,正紧紧地盯着商泽忆,仿佛怕他一下子就消失了。 “你没死,太好了!“ 刚醒第一句话就是乌鸦嘴,商泽忆又想习惯性的给他头顶来一栗子,但想到四周一堆人,特别是他两个家人都在,就把手放在他头上,假装晦气地说:“呸呸呸,乌鸦嘴。我还没成为大侠呢,怎么能死。” 药王江流着泪开心地笑着。 商泽忆扶着他坐起来。 他看到了父亲与姐姐,连日的委屈与想念都涌了上来,正要开口:“父…” “噗~” 他还只说出一个字,就突然口吐黑色的血,再次晕倒。 “老姜块!” “江儿!” “小弟!” “小舅子!” 所有人都焦急地凑到床前。 明明心晶爆发已解,药王江怎么会吐血晕倒,而且是黑色的血。 商泽忆扶住了他,而药王拓中食指已经把在药王江的手腕上。 药王江身体的脉搏通过两根手指传递,居然汹涌得如同暴风雨的大海,血流如波浪在愤怒的暴雨中呼叫,跟狂风争鸣,一阵一阵地直压过来。 药王江明明只有七岁,即使心晶天赋强于常人,怎么会有如此汹涌的脉搏,比之成人还要还要激烈。 “通天丸?”药王拓不敢确认。 他之前就给药王江号过脉,除了心晶爆发外就没有其它异状,身为药王府的掌门人,药毒同修,没有任何病与毒能逃过他的眼睛,所以这点他能确定。 但此时他脉搏所显,确实是通天万的征兆。 如果是通天丸,那是什么时候中的毒?药王拓不由深思。 难道是…… 药王拓起身,手已经不由分说地握住了商泽忆的手腕:“尤少侠,能否让老夫号下脉?” 商泽忆不明所以,由他号脉。 脉搏从指间阵阵传来,药王拓的眼睛眯了起来。 果然如此! 第五十四章.传令 商泽忆的脉搏心潮也比常人汹涌几倍,确通天丸的症状,并且他比之药王江更为激烈,显然已中毒颇深,已有十数天。由此不难推断,药王江为何会中毒,应该就在治疗心晶爆发的时候,通过能量传递而被误染上的。 药王拓眉头深锁,显然情况并不乐观。众人见状,皆有不好的预感。还是商泽忆先开口:“老姜块怎么样了?” 药王拓深沉看他一眼,声音低沉地说:“他中了通天丸。” 几人皆惊,商泽忆更是不可思议地看着药王拓:“这怎么可能,老姜块明明…..” 话到一半,他就想到事情关键:“难道是我?刚才能量传递?” 药王拓点头。 “药王能解吗?” 药王拓摇头。 商泽忆神色暗淡。 居然连药王都不能解。 如果药王拓都没法解,就只剩下白鹿城这一最后办法了。 两人打哑迷似的说话,把剩下几个人绕得云里雾里,不知所以。 药王江怎么会中通天丸?这又跟商泽忆有什么关系? “到底怎么回事!”胡八刀实在是受不了这样猜谜似的说话,听半天什么都没听明白,便张牙舞爪地发问。 “我中通天丸了。”商泽忆说。 胡八刀吓得往后跳了一步,指着他颤颤巍巍地说:“你,你中通天丸了?” 商泽忆点头。 “什么时候中的?” “有十天了吧。” 胡八刀又往后跳了一步,一拳拍在胸口作痛心疾首状,说:“真是天妒英才啊。” “虽然你就比我丑了一点,但也不失为帅哥,居然这么年轻就要夭折了了。” “接下来你就吃点喝点,有什么想买的都买了,不要在意钱,剩下不到二十天好好享受吧。” 药紫苏踢了他一脚。 胡八刀收起了吊儿郎当的姿态,继续问:“那你中通天丸跟我小舅子有什么关系。” 药紫苏一只手已经收了过来,在暗处用力地扭着他的软肉,胡八刀憋着痛,又要假装没事,整张脸都扭曲了。 “我传给了老姜块。” 商泽忆冷不丁地说。 “什么!” “怎么回事?”药紫苏终于忍不住发问。 商泽忆抬起方才使用能量的手,深深看着,仿佛想在手里看出什么来:“方才我输送能量给老姜块的时候,通天丸的毒似乎通过能量进入了老姜块体内。“ “这,怎么可能。“ 药王府对心晶与药毒研究已有千年,毒是一种物质,能量是心晶所运化的纯粹力量,从未听过传递能量能同时传递毒素的。 药王府有各种用毒法则,虽然也具备毒的效果,但却不是通过能量造出毒来,而仅仅是模拟毒的形态。 所以通过能量传递毒素理论上是绝无可能的。 商泽忆摇头,他指着心口说:“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但我的心现在缺了一部分,似乎是进到了老姜块的体内。” 此言一出,几人更惊。 心晶直接传递,这更是闻所未闻。 萤抬头看药王拓,眼里有冷酷的针,满是质问。质问就需要回答,而答案如果她不满意,怀里两只跟满山的毒物就要淹了这座药王府了。 药王拓感受到了她的冷意,摇头示意她冷静,他的手隐秘地向下压了压,表示稍后再给她解释。 “哼!”萤冷哼一声,暂时藏起了杀气。商泽忆感觉身后忽然一阵冷飕飕地,转身看一眼,只见到萤面无表情地把手插在袖子里,他狐疑地回转身子,就听到药王拓说话:“通天丸只有白鹿城能解,带上药王令,你们去白鹿城,相信白海愁会给几分薄面。” 商泽忆也是这个想法。 “不用,我有白鹿城的信物。” “当初剑卒与我们分开的时候说过,只要带上老姜块,还有信物到了白鹿城,自然会有人给我们解毒。”边说商泽忆从怀里掏出信物,是一只白鹿玉雕,由罕见的白玉雕刻而成,白鹿的身上背着一把剑。 胡八刀看到白鹿玉雕,微微有些失神。 药王拓从身上掏出一块木牌,散发着阵阵草药异香,不由分说地递给商泽忆说:“这是药王令,能号令天下毒士药师,见令即见药王,你收着,说不定以后有用。” 药紫苏见药王拓要将药王令交给商泽忆,正要说话阻止,就被药王拓的眼神打断。 这块令牌的珍贵,这几乎就是药王的身份证明,得此令牌毋庸置疑就是下一代的药王。 这可是一城四府的药王府啊,执掌南边的江湖,多少人梦寐以求的地位啊。 商泽忆也知道这块令牌的重要,越重要就越难吃下,别的不说,单一个药灵都能追着把他打成狗。 商泽忆要拒绝。药王拓不容他拒绝:“我知道尤少侠的顾虑,这块令牌并非传给尤少侠,而是希望你能替我代为保管。” “等江儿通天丸的毒解开之后,请尤少侠代我传给江儿。”说完药王拓就直接将药王令塞进商泽忆怀里。 商泽忆拒绝不了,只能收下,心里想着早点把这块令牌传给药王江,能省了很多麻烦。 这几乎就相当于传位了,药王拓正值壮年,商泽忆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着急。 难道不需要搞一个仪式吗? 药紫苏和胡八刀也不知道。 这没缘由的事情使人惊讶好奇,但有一个人不好奇。 萤一直盯着药王拓,眼睛带着杀意。 她有问题要问药王拓。 今天一定要答案。 第五十五章.出发 他们单独见面是在两刻后。 所有人都在准备去白鹿城的一路事宜,确定同行的有胡八刀和萤,药紫苏原本也想同行,但药王府先近叛乱,有太多人需要她处理,只能作罢,但她也尽量打点一切事宜,让他们一路能走得顺利舒适些。 萤先冷冰冰的开口:“你是故意的?” 她说的是让商泽忆的心有所缺失的事。说话的同时,两只毒物已经从她怀里出现化为正常大小,对着药王拓四牙咧嘴,一言不合就要开咬。 药王拓一府之主的眼力,自然能看出这两只毒物的非凡,想着自己好歹是用毒宗师,居然会被两只毒物威胁,不由得苦笑道:“是。” “为什么?”萤说话永远是冷淡而直接,没有情绪起伏,就像她的人一样。 药王拓微抬头,看着远方,眼神飘忽到了久远前的那一天,想起了故友对自己的千万遵嘱:“这是他二十二年前的交代。” 他说的他,自然就是她心里的他,两人心皆心知,也不用解释。 萤听完就收回了两只毒物,转身。 “你信我?” “他说,你可以信。”萤没有转身,得到答案的她,已经要离开。 药王拓拦在了她身前,他有许多问题要问她。 “二十二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还活着吗?” 二十二年是他永远的痛,他不明白,明明那么强的他,怎么会忽然就死了,他不明白。 或许他还活着,只不过找个理由隐居去了。 他宁愿这样相信,为自己留了一线可能。 萤没有回头,只是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二十二年前他把我送上巫山,我没有跟在他身边。” “我不知道二十二年发生了什么。” 萤紧紧地握着拳头:“但,他死了。” “我知道。” 药王拓听完低头,深深地叹气,最后的一点希望就此打破了。 萤能看到,药王拓原本始终笔直的背,此刻弯了。 药王拓周身一半能量,不翼而飞。 .... .... 南疆道上,一辆六匹马拉着的马车在路上呼啸而过,在马车一侧有匹神骏非凡的黑马始终如影随形,黑马没有骑士,边跑动边欢快地嘶鸣,吸引了一路人的目光。 这怪异的组合,自然就是要上白鹿城的商泽忆一众。 还是胡八刀当马夫,商泽忆作为一个中毒的病人,安然地躺在马车里,药王江已经醒来,正与萤大眼对小眼。 气氛冷飕飕的,主要是萤传来的,商泽忆受不了这样,一把跳起搂着药王江的脖子咋咋唬唬地喊:“老姜头,接下来就要看到你尤大侠名震江湖了!” 药王江与商泽忆斗嘴惯了,习惯性泼他冷水:“被白鹿城揍得名震江湖吗?” 商泽忆的脸皮哪是他一句花这么容易击穿,摇晃着手指啧啧道:“肤浅,明显是与白鹿城的高手过上几招后,他们对咱佩服至极,咱们的名声就在江湖闯出来了。” 药王江不动声色地将商泽忆搂得很紧的手臂给掰开,没好气地说:“还轰动武林呢,你先求人家把你的毒解了吧,你最多就二十天好活了。” 商泽忆知道他嘴硬心软,嘴上很不客气心里其实在担心他,摸着这个七岁孩子的脑袋揉捏,边揉边说:“放心,成为名震江湖的大侠之前我不会死的。” 然后他忽然想到了什么,隔着马车的帘子对胡八刀扯皮:“老胡,到白鹿城里你什么水平,能打得过四車不?” 白鹿城一王,两相,四車,八卒都是顶级高手,其中一王的白鹿城主人间无敌,而其下的两相都名列天下前十,在商泽忆看来,胡八刀现在排名才十二,与药灵差不多,最多也就能打赢四車。 胡八刀隔着帘子轻蔑一笑,仿佛笑商泽忆坐井观天,不识天下英雄:“四車算什么!” 商泽忆一听可来劲了,感情胡八刀还是个能匹敌两相级别的高手,这可是个大粗腿,对白鹿城之行太有用了,赶忙问:“你能打得过两相?” 胡八刀神气活现地抽了拉扯地骏马一鞭子,挖着耳屎慢悠悠说:“两刀杀卒,四刀杀車,七刀杀相,八刀杀王。”配合他说话地气势,在马车一侧的小黑用力地嘶吼起来,衬得胡八刀地言语震耳发聩。 胡八刀满意地朝它点了点头,并从怀里掏出一根胡萝卜扔给它。好兄弟,讲义气,就需要你这样捧哏的,这胡萝卜是报酬。 小黑一口接住胡萝卜,朝他打了个响鼻,是说小意思,老板下次继续合作。 商泽忆哪会真信了他,胡八刀很强他知道,但也没有那么离谱,不然也不会让药灵逃掉。七刀杀相,八刀杀王,两相也就算了,白鹿城主是人间最强,不用看就是胡八刀在吹牛,他抬杠道:“这么厉害,最后那一刀让我瞧瞧。” 商泽忆不知道,胡八刀是最有希望向白鹿城城主白海愁问出一刀的人。 胡八刀笑他无知,一副高傲的样子,蔑视地说:“就你啊?没成为天下第一就没资格看我最后一刀。” 这是赤裸裸的瞧不起,商泽忆“呸”了一声,不爽地呼朋引伴:“这人太嚣张了,小萤火虫,放虫子咬他。” 小萤火虫,这是商泽忆给萤取的绰号。 萤自然不会听他的,两只缩小的毒物在她怀里转啊转,忽然飞出来,不是冲向胡八刀,而是冲着他的脸撞了下。 这是萤表达自己的不满:不准给她随便取绰号! 商泽忆捂着脸,鼻青脸肿的显然那一下撞得不轻,委屈地说:“你喜欢你就说木,君子动口不动手啊,动手也别打脸啊。” 萤不看他表演,冷然地收回了两只毒物。 商泽忆脸肿得猪头一样的大字躺在马车里,药王江从怀里拿出跌打药粉给商泽忆抹上,商泽忆疼得大叫,马车外赶车的胡八刀知道车内的情景,乐得大笑。 马车旁是天生灵种的小黑,也跟着欢快嘶鸣。 马车不停走,一行人就这样平和地离开南疆道,进入富饶的江南道。 第五十六章.临时工 瓯吴即使在江南道中也属于富庶之地,因为临着南疆道,靠着地利所以多数商贾做药材生意,是商国重要的药材中转站。 瓯吴有一座风雨楼,据说名字来自“小楼一夜听风雨”的词句,颇为风雅,是城里数一数二的酒楼。风雨不仅做着酒楼的生意,还兼着药材交易,老板是个齐人,能在南商闯出名堂,自然是黑白两道通吃,颇有实力,所以这里也是齐商在瓯吴的重要据点。 此刻这位在瓯吴商界叱诧风雨的老板正拘谨地站在一位少女面前,紧张地搓着手。少女身旁有四位护卫,有一人生得极丑,还断了一臂。 “查到他们什么时候会到了吗?”少女平缓地问,对于这位能与瓯吴太守谈笑风生的商界大鳄却仿佛有无上威势,他赶忙低下了头,小心地禀报:“片刻后就能到瓯吴。” 少女收到回答,深思片刻说:“将他们带到风雨楼来。” 风雨楼老板忙做了个辑,恭声称:“诺。”然后赶忙退下。 酒楼老板出了门,擦了满头的汗,冷风一吹,他就背后的衣服全湿了。这可是入了秋的凉爽天气。乖乖,了不得,齐国的五公主,葬剑府的圣女,看他一眼都能把他吓死,这威势。 酒楼老板想起圣女吩咐,不敢马虎,忙招呼来心腹,如此这般交代了一番。 心腹收到指示,又喊来手下小弟将事情说了次,手下小弟又喊来新招的临时工,把事情推给了他,临时工最后苦着脸,一个人蹲在了城门口。 商泽忆一行人的马车很快就进来了,因为是六匹马拉着又有小黑这样神骏的大黑马跟着,一眼就被蹲在城门口的临时工认出来。 马车刚进了城门,临时工就跳起了出来,一下子抱住了赶车的胡八刀的大腿,速度快到胡八刀都没躲开。 这是干嘛?药灵的死士?胡八刀被吓了一跳,就准备一掌拍下来。 “客官,来我们酒楼吃饭啊。” “酒水免费,住宿全免。” 这是什么鬼,拉客?胡八刀收回了要拍下去的手掌。马车停了,商泽忆听到吵杂声,钻出了车厢,不耐烦地叫唤:“干嘛呢干嘛呢,怎么不走了?” 他正好看到临时工抱着胡八刀的大腿,狐疑地说:“怎么?你债主?” 胡八刀两手一摊,无奈地说:“他说酒水免费,住宿全免,让我们去他家吃饭。” “这么好的事。”商泽忆一听免费就慈眉善目起来,搓着手蹲下去,正好跟临时工小哥齐高,“小哥,你们什么酒楼啊。” 临时工看到商泽忆从马车出来,又见这幅说话的姿态,将他认成了马车的主人,一下子就放开了胡八刀的大腿,鄙夷地看了他一眼,感情是个赶车的,害自己白抱了这么久,改抱住商泽忆的大腿说:“我们是风雨酒楼,店里有活动,酒水免费,住宿全免,欢迎客官到店。” 他说的是风雨酒楼的管事跟自己的交代。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就说一定要把这辆马车商的人拉过来,不然工作就别想干了。 风雨酒楼的工作,这可是多少人都想不来的,他可得卖点力。 这下抱住大腿,临时工松气一笑,自己的工作应该是稳了。 临时工只注意商泽忆,不知道此时周边围着一群人,当听说风雨酒楼免费的时候,个个忽然拔腿就往酒楼跑,生怕迟了就没位置了。 一传十,十传百,街上一下子就空了。 商泽忆一见人都没了,马上就把临时工拎起来:“别抱着了,快带路,不然位置就没了。” 临时工指路,胡八刀驾车,诺大的马车居然在城内一路无阻地到了风雨酒楼。酒楼前人山人海,都是听到消息赶来吃霸王餐的,被看酒楼的护卫挡在了外面。 老板早就站在门外,看着客栈外人潮涌动的场景,脸色冰冷地瞧这贴身的心腹,今天里面可是有那位贵人,要是让这些人顶撞了,自己下半辈子就都不要好过。心腹噤若寒蝉,转头一瞥就看向了手下小弟,出了这么大的事,小弟哪顶得住,四下张望正好看到刚到的临时工。 小弟心里暗喜,知道自己找到个垫背的,快步到临时工面前,冲他就是劈头盖脸一耳光:“还敢回来,看你干的好事。” 临时工才到客栈,刚看到从未有过的人山人海,又被重重打了一耳光,人给直接抽到马车下,溅起了一地尘土。 商泽忆皱起了眉头。 金楼商业无数,这种情况他也见过许多,无非是哪个环节出了错,出现了客栈难以摆平的事,于是便是上推下,下再推下,推到了临时工身上。 没背景的人总是最受欺负的,这是常态。 商泽忆便不准备管。 临时工好一阵才回过神来,挣扎得从地上爬起来,捂着脸恍惚发呆:“这是怎么了?客栈怎么这么多人?” 小弟见他还问,怕他言多必失,会引火到自己身上,便飞起一条腿来往他腰上踹。别看这个小弟如此狗腿,他也是当地也有小有名气的好手,心晶为黑色,也确实苦练过,真要用尽全力踹到腰上,这临时工怕不死也要残了。 临时工也知道他的厉害,但他出脚太快,哪是普通人的临时工能躲开,只能蜷缩起身体,眼看着就要被踹到。 第五十七章.入客栈 商泽忆冷哼一声,他对这个临时工小哥给他印象不错,虽然不想管人家酒楼的事,但见人死在他面前,他没法无动于衷。 在脚即将到底临时工身上时,商泽忆一手揽起,挑起了客栈小弟的腿,手上有一股黏着之力粘住了他的身体,另一只手犹如转风车一般将他旋转起来。 客栈小弟在空中转了数圈,直到转得晕头转向,商泽忆才把他放下下。脚刚着地,他左脚碰右脚站立不稳跌倒在地,顺道把前天的夜宵都吐出来了。 这是商泽忆手下留情了,以他现在实力,对这样的民间高手,一个指头就能捏死。 但他只给了他点小惩,商泽忆对自己很满足,在身体被强化后,再加上这段时间跟胡八刀偷师了不少,他手脚的功夫日益见长,今日虽是牛刀小试,但能出手而不伤人,这份举重若轻已经有点高手的样子了。 临时工见自己没事,又看到客栈小弟狼狈倒在地上,刚要庆幸,但想到他以后的报复,马上就愁眉苦脸起来。 “工作怕是要没了。” 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 商泽忆拍拍他肩膀,让他放宽心。 “没事,我给你讨个工作。” 单纯的临时工小哥哪里知道商泽忆几人对客栈老板的重要,就觉得这位公子大言不惭了,或者仅仅是在安慰他。他知道老板是谁吗?那是瓯吴的大人物,太守见了也要客客气气,怎么如此简单一句话说讨就讨。 他哭丧着脸,不抱希望。 商泽忆却自信满满,他早就看出问题。 见到客栈前人山人海的情景,只要他还不傻,就知道酒水免费,住宿全免的活动只针对自己几人。 为什么?他不知道? 无事献殷勤,客栈老板必定对自己有所图。只要有所图,事情就好办了。 事实是,客栈的老板早就看到了这里,肥胖的身体正挤过人群到达马车前。 客栈老板到达马车前,由于太胖,极不容易地弯腰行了礼。 “贵客来临,快请进,快请进。”客栈老板挤出个自以为好看的笑容,一众护卫已经挤到人群中,硬生生在人群中开出一条路来。 面对客栈老板的热情,商泽忆并不上心,他摸着下巴,慢斯不稳地看着头顶的太阳,就是不进去:“不急。” 给脸不要脸了! 客栈老板在瓯吴呼风唤雨惯了,第一次被人拒绝,当下就想发火。但想到里面的贵客,他即将爆发的脾气马上就没了,他吃不准商泽忆意思,但就算这人再多事情,他也只能忍着,客栈老板心里骂得狠,脸上仍是如沐春风。 “贵客有什么吩咐。”客栈老板笑得谄媚,脸上的肥肉跟快掉下来一样,自己都觉得自己像个孙子。 商泽忆这才低头看他。 “哦,在呢,刚没看见。” 客栈老板嘴上说着是是是,心里把商泽忆骂了无数。 看不见,这是眼睛长头顶了。 商泽忆不管他心里怎么想,把临时工拉过来,推到客栈老板面前:“这个小哥很不错。”然后又吹着口哨继续看着天空。 客栈老板最善察言观色,要不然也没法在瓯吴商业叱咤风云,瞬间秒懂,拍拍连名字都不知道的临时工的肩膀:“小伙子不错,以后就跟在我身边干。” 临时工欣喜若狂,这可是风雨客栈老板,瓯吴有头有脸的大人物,跟在他身边干,这不是要发了啊。 以前只想留在酒楼当个临时工,现在居然能跟在他身边,这可是八辈子都遇不到的好事。 临时工激动地说不出话来,他想不到这个好看的公子真的说到做到,不仅仅是帮他保住了工作,更是上了一层楼。 他转身就要给商泽忆跪下。 商泽忆手一伸,临时工就跪不下去了。 “没人值得你跪下。”商泽忆进了客栈。 马车也进了客栈,有小厮上来接过来,黑马主动凑了上去龇牙咧嘴的,把小哥吓得不轻。他可从没见过这么大的马,那眼睛里闪闪的都是光。 商泽忆指着黑马进马厩,黑马哪会听他的话,杵着就不肯动,还挑衅似地吐着口水。商泽忆见硬的不行便换软的,对小厮说:“等下他进马厩就给他来一笼白面馒头一斤烧酒,不进晚上我们吃马肉。” 小哥说得叻,心里暗暗称奇,马吃馒头有见过,可从没见过喝烧酒的,这伙食可比人还要好。 果然,黑马听了商泽忆的话,打了个响鼻不情不愿地进了马厩,还一步三回头地眼神高傲,像在说大哥不是怕了你,大哥是给你面子。 把黑马折腾好,商泽忆才进了风雨客栈。 胡八刀几个早他几步已经到了客栈,在雅间里正吃喝着。 第五十八章.互探口风 客栈老板陪在桌上,一个劲地倒酒招呼,没两下就跟胡八刀勾肩搭背地称兄道弟了。 “胡老弟啊,今天一遇真是相逢恨晚。我这一见你啊,就是亲,就跟本来就认识的一样。”客栈老板殷勤地给胡八刀倒了一杯酒,抓着他的手一放寒暄个不停。 胡八刀跟他也是将遇良才,“滋溜”喝了递来的酒,装得惺惺相惜的样子,仿佛真成了他拜把子的兄弟。 “赵大哥,什么都别说了,都在酒里了,喝!”又抓起酒杯喝了个透底,半点没给客栈老板倒酒的意思。 客栈老板暗笑,这人可是够装的敷衍的,嘴上称兄道弟,连一杯酒都不倒。 不过他也不在意,跟这群人称兄道弟,给他熊心豹子胆也不敢,谁知道圣女要见他们干嘛,万一不是什么好事,他也得倒霉不可。 他就想从这几人嘴里探点风声。 原本以为不难,谁知道这个姓胡的满嘴胡说八道,都是扯皮的,没一句实话。 药王江与萤看着年少,探起消息却不比姓胡的好多人。特别是萤,安静到快跟冰似的,散发着阵阵冷意。赵老板跟药王江还能搭上几句话,但对萤,根本是连靠近都不敢。 这么年阅人的经验告诉他,别招惹这个看着安安静静的少女,会死人的。 商泽忆进了雅间,带着笑容就朝客栈赵老板迎了上去:“赵老板,多谢款待,让您给破费了。” 客栈老板立刻表情肃穆起来,:“哪的话,你能来是本客栈的荣幸。” “谈钱是在看不起我。” 商泽忆虚伪地拱手:“抬举了抬举了。” 话尽他变了疑惑的语气:“就是不知道,我们这初来乍到的,怎么就成赵老板的贵客了。” “免费吃住免费吃,我看外面那些人想进都进不来呢。” 客栈老板把手一摊:“这我就不知道了,我只收到指示,要在这里好好给贵客接风洗尘。” 商泽忆“哦”了一声,搂着客栈老板的肩膀压低了身体问:“就不知道赵老板是受了谁的指示,我也好去感谢感谢。” 看着憨态可掬的赵老板,这时候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不能说,不能说。”言罢,客栈老板找了个理由退了出去。 商泽忆夹了一大口菜进嘴里,好吃地眼睛眯了起来,含糊不清地说:“有探到什么不。” 胡八刀大马金刀地一脚踩在椅子上,飞快地夹菜,桌上的菜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待到桌上没多少菜了,胡八刀才拍拍肚子吐口气:“好撑。” 胡八刀叼了根牙签在嘴里,剔着牙缝里的肉,说:“这家伙口紧得狠,还一个劲想来套点东西,无关紧要的东西什么都跟你推心置腹,真正到关键了就打哈哈,你问出什么了?” 商泽忆摇头:“没问出什么,但应该不是好事。” “小心着点。” “有小妞看上你了?”胡八刀抬杠。 雅间内忽然一冷,除了萤之外几人都打了个喷嚏。 商泽忆揉着鼻子,鄙夷地瞧着胡八刀:“哪像你,洗干净了也没人要。” 胡八刀早已经整理过了,不再是遇到时候酒鬼的样子,剑眉星目,嘴角自然会有一抹不羁,比起剑卒来更具潇洒,实话来说不像是会没人要。 胡八刀听他嘲讽自己毫不在意,摸着自己的脸说:“你懂个屁,老子洗干净了也就只让药紫苏喜欢。” “药紫苏也不喜欢你。”商泽忆说。 “小孩子。”胡八刀反驳。 两人斗嘴到深夜,药王江与萤默默吃完了饭菜。 夜里分房睡,商泽忆独要一间,萤独要一间,药王江在商泽忆的强烈要求下与胡八刀一间。 这么安排他有自己的想法。 萤能自保,也不可能与人同住一房。 胡八刀实力强劲,有他在身边,药王江也能安全。 至于他,现在伤早已痊愈,普通的江湖人士不是他的对手,即使是药灵来袭,他也有机会出声求救,撑到人到之刻。 而且他有种预感,围绕在自己心中的疑云,今夜或许能得到答案。 哪个梦里的人是谁?心怎么会出现?才离开金楼短短几日,他的每次决定都来自自己,但他总觉得有一条冥冥中的线牵着自己。 夜了商泽忆没有睡,他的脑子始终在思索着巫山上发生的事情。 那个真的只是个单纯的梦吗?梦里那个人是谁?心又是怎么出现的? 商泽忆没有睡,闭着眼睛吐吸。 灯忽然亮了起来,一道清冷但好听的女声传来:“商泽忆!” 第五十九章.商泽忆与林子萱初会 声音主人竟是鬼魅一般地出现在他房间,入房门时他是仔细检查过的,绝对不会有人。 而来人能悄无声息地来临,只能说明她修为比自己高很多。 修为很高的女人? “你是谁!”商泽忆警惕又疑惑地看她,难道是金楼的人找来了? 从他离开金楼以来,他最担心的是商帝派暗探寻他。明里是一定不会的,皇子逃婚离家出走本就是不光彩的事,不说会引起与齐国的纷争,就是被人知道也会成为笑柄,所以商帝只能由暗里寻他。 若是被暗探找上了,真的是无穷无尽的麻烦,暗探与金楼之间自有快速的联系方式,找到的瞬间就已经消息直达金楼了,接下来就是软硬兼施各种将他带回金楼的手段。 以他对自己那个皇帝老爹的了解,他一定舍得让人把他敲晕直接运回去。 商泽忆一个鲤鱼打滚从床上起来,看到一个灵动又清冷的身影,很好看但肯定以前没见过。他一脸色迷迷谄媚,故意装傻充愣:“漂亮小姐姐,你找我啊?”说话的时候他的手藏在袖子里,已经有能量在手上,悄然流经了整个房间。 只要他念头一动,幻术就能展开。 骗不过她再行下策。 但清冷的身影挥手,便打乱了房间内的能量,商泽忆心晶的能量正试图与她的心晶产生联系,被一打断,立刻产生了紊乱,难受得几乎呕吐,那女子清冷的声音又传来。 “商国的四皇子,商韬前辈的传人。” “真是让人失望!” 商泽忆听过商韬的名字,是胡八刀跟他说的,是二十多年最强大幻术师。 但他从未见过他,这姑娘怎么说他是商韬的传人。 商泽忆惊疑交杂,手上却没闲着,缓缓将散掉的能量重新聚拢回来,过程中这名女子不见动作,静静待他将能量回收。待到能量收回完毕,感受从心晶传到手中不止的能量,商泽忆又有了应对的信心。 他不知道商帝的暗探都什么水平,但这么小的丫头总不能比剑卒还强吧,现在的自己对上剑卒都能保命,对付这个小丫头应该没多大难度。 商泽忆轻轻咳嗽几下就缓解了情绪:“咳,这位姑娘,你找错人了吧。” “我叫尤侠某,人送外号南商小无敌,不是你口中的商国四皇子,也不是什么商韬的传人。” 他继续装傻。 不过他这套说辞连商帝的暗探都骗不过,自然骗不过比暗探高明无数倍的这个神秘姑娘。 这个神秘的姑娘正是齐国五公主林子萱。 受圣司之命他离开金楼之后她便只身南下,终于在瓯吴截到了商泽忆。 她的目标很简单,遵圣司之命,将商泽忆带回葬剑府,不管他自称什么! “跟我走。”林子萱不管他装傻,低眉看着他,态度冷漠便更显强势,直接就要他跟自己离开。 商泽忆当然不会因为一句话就莫名其妙跟她走,并且她的态度还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让他的男性尊严很受伤,语气自然也没那么好地嚷嚷起来:“你谁啊,那么嚣张!” “我叫林子萱,齐国五公主,你的未婚妻。” 林子萱仍低着眉,连说话的态度都没变。 齐国五公主?未婚妻?平时不正经的商泽忆因为她的几句话就慌了神,虽然他跟这个齐国五公主自己连一面都没见过,自己也绝对不会对她有啥子感情,但毕竟是名义上的未婚妻,千里迢迢从北齐过来堵他,让他有种做坏事被人堵在家门口的错觉。 商泽忆抬头大笑,顾左右而言它:“啊~哈哈哈哈哈,今天月亮可真好啊,真是把酒赏月的好日子。” “那个我去拿点酒,你先等我一下哈。“说完商泽忆就准备开溜。 开玩笑,千里追夫的女人可不好惹,而且这个追夫的女人是整个大陆的女神,齐国的生女,鬼知道她有什么手段,还是早点开溜为好。 商泽忆前脚刚出门,林子萱冷淡的声音就传来:“你是想让所有人知道商泽忆在这里?” 商泽忆闻言停下了脚步,刚迈出房门的左脚又重新回到房内。 他可不想暴露身份,就不先说会不会被逮回金楼吧,托林子萱的福,现在他可是正片大陆男子的情敌,多少准备击败恶龙救公主的勇士都在跃跃欲试,要是被人知道他出了金楼,一人蹬他一眼就得把他给蹬死。 “小姐姐,我真不是你说的什么商泽忆,你找错人了。“商泽忆还在挣扎。 林子萱言辞笃定:“不用狡辩,跟我回葬剑府。” 商泽忆见瞒不过了,就开始耍赖:“我就不去,你拿我怎么滴。” 一副无赖的样子。 林子萱早已听过传闻中他的纨绔浮夸,早有准备,不理他撒泼打滚,说:“我不是在征求你的意见。” 她语气加重:“我在说,你只能同意。” 乖乖,这么强势的女人,要是娶回家以后还得了,不得把自己管死,的亏自己跑出来了。商泽忆吐了下舌头,暗自腹议,面上仍一副誓死不从的样子:“我就不去,你还打死我不成。” 这是他的凭仗,林子萱一个劲的要他去葬剑府,不管出于什么目的,他都一定安全,死人总不能去葬剑府吧。但他没想到林子萱居然如此狠绝:“那我就斩了你的手脚,再把你带回葬剑府。” 商泽忆看她风轻云淡的样子,就知道林子萱不是在开玩笑,原本以为只是来追夫的,现在都到了砍他手脚了,商泽泽忆也不客气,跳起来嚷嚷:“怎么的,老虎不发威,你还以为大爷怕了你不成。” 说话间幻象已出,明亮的房间瞬间变得漆黑一片,黑暗中商泽忆的气息完全消失,只剩下林子萱的平缓的呼吸与心跳。 幻术,改变对方的五感。 第六十章.未婚夫妻的初次交锋 换以前他逃得远远的,但现在林子萱已经找上门了,若是她出门一喊尤侠某就是商泽忆,全世界都会知道他的身份,这断了他所有的后路。 商泽忆要擒下他,之后再说。 “雕虫小技。”面对幻术林子萱并不在意,指使剑诀,瞬间剑气重重,整个房间都是林子萱的无形剑气。 商泽忆见状,就知道她的能为不在自己之下,根基之厚不同凡响,忙使出身法四处躲闪。他本就擅长身法,再加上此番奇遇换了心晶,再运用起来便感觉脚下生风,身轻似叶,竟躲掉了难以躲闪的全部剑气。 “倒是小瞧你了。”林子萱气定神闲,对商泽忆躲过自己剑气微微有些惊讶,传闻中商泽忆是一事无成的二世祖,她虽知道这是他的伪装,但也没将他看得多重,至多是跟权贵子弟的习武的一个水平。 放江湖上也就三流的水平,但此番试探,就知他能为不一般,快赶上一线的高手。 林子萱眼一凌,剑招再发,竟是更胜数倍的剑气。 “能量可真多啊。”商泽忆暗自吐苦水,原本她对林子萱的评价就不低,虽说是李照清的关门弟子,但毕竟年纪在那里,最多也就剑卒他们那级别的,但现在看来仍是低估了她。 她方才那招与剑卒的剑风很像,威力也相当,而现在剑气更胜数倍,显然已经超过了剑卒的能为。 若是以前他或许会不敌。 但他现在也不是以前的商泽忆了。 重刀无锋! 偷学自胡八刀的刀意,商泽忆手掌化刀,直直竖劈而下,有力劈华山不可阻挡之势。重锋直去,与无数剑气撞在一起,产生无匹的冲击力,房间内家具俱碎,但竟没有一点声音外露。 在比拼剑气刀意的同时,林子萱居然还有空闲用封锁了了整个房间,这是何等恐怖的能为。 林子萱半步未挪,商泽忆却连退数步,虚幻的空间再无法支撑,如镜子破碎。 幻术,破! 商泽忆显出身影。 “跟我去葬剑府。” “或者断手断脚再跟我去葬剑府。” 林子萱说,威胁的语气也不带一点烟火。 商泽忆掌刀在后,第二刀霜刀沐月将要出刀。 剑拔弩张。 …… …… 金楼。 怪贩灰市的那座黑色小楼,今天出现了一名意外的客人。 葬剑府圣司李照清与灰市之主相对而坐。 很少人知道他们有过交集,甚至交集还很深。太子猜不透李照清来金楼的意图,其实很简单,他只是来看看当年的朋友,与他讲几句话。 “你不该参与进来。”李照清率先开口。 灰市之主没有睁开眼,闭着的眼看向李照清,就仿佛能将他从外到里全部看穿,他看着,看了一阵他摇头:“你不行,你的徒儿也不行。” 李照清也摇头,额头撒发出剑气:“你退出,让我来。” 灰市之主惊讶,他睁开了眼,放出犹如星星的光,洒向了李照清,过程只有一瞬间,然后他又很快闭上了眼睛:“你终于成了。” 李照清点头,宛若剑未出鞘:“是,所以你可以安心交给我了。” 灰市之主再摇头。 “你的剑可以斩断一切,却斩断不了宿命。”灰市之主不再言语,对于往日的故人,他的话已尽,他站起来,回归到黑暗之中。 两人谁也无法说服谁。 李照清控制不住忧伤,语气里却是关心。 “你会死的。” “他不会想要你这么做。” “王小明!” 回应他的关切,黑暗里一声轻语,只说了一个字。 似乎是~ 嗯。 第六十一章.林子萱遇上萤 商泽忆林子萱两人即将再动手之时。 一个比清冷更冰冷的声音自门口传来,一只白色的绣花鞋迈过了大门,进入了被能量覆盖的房间。 “他不会跟你走。” 居然是萤。 商泽忆不禁喜出望外,他没有必胜的把握,如果这时候能有人相助他,萤一定是他最希望的那个。 首先她拥有两只绝世毒物,虽然不知道她本人实力如何,但光这两只毒物就能抵得上超级高手,再其次是对身份的态度,直觉告诉他萤不在意他的身份,就算知道他的身份也不会产生任何影响,这样他就不必在意林子萱会暴露他的身份。 虽然胡八刀与药王江是值得信赖的人,但他不敢尝试。 萤进了房门,六翅金蝉与双瞳雪螭立刻从她怀里出来,化为正常大小对林子萱虎视眈眈。 “你是巫山上的养毒人?”林子萱将剑诀松开,不着声色地问。 商泽忆松了口气,背后的掌刀能量盘旋不定。这丫头实力这么恐怖,虽然萤及时出现,他不敢放松警惕,找到机会就出手。 “你知道我?”冰冷应对,萤仍是一如既往的风格。 林子萱清冷说:“家师李照清。”算是做了回答。 清冷对冰冷,不大的房间本就剑拔弩张,现在更是被这两个看着不大的女子将气氛渲染地如同冰窖,对于商泽忆这样的正常人,就觉得凉意刺骨。 商泽忆打了一个冷颤,就听到萤开口。 “哦,他剑耍得不错。”面对名满天下的圣司,萤仍没有尊敬之意,甚至语句中还有侮辱之意。这倒是错怪萤了,她对人的记忆全来自商韬,在她意识中,商韬哥哥很少夸别人,但他说李照清剑耍得不错,已经是最大的嘉奖了。 商韬哥哥说他剑耍得不错,他也这样觉得。 面对师门受辱,林子萱平稳未怒,她本就不在意这些,与萤寒暄也仅仅是为了些许时间准备,此时时间正好,她转身指着商泽忆说:“师门有命,我必须带他回葬剑府。” “抱歉。” 一声抱歉,干戈再动,有四道人影从出现在房间四个角落,其中一人长得极丑,还断了右手一臂,用细布紧紧包着。 正是李青四人。 “困。”林子萱指挥四人成阵,以李青为阵眼,四人瞬间剑阵成困势,只守不攻,目的是困死萤与她的两只毒物,好让林子萱直取商泽忆。 商泽忆早就有所准备,在林子萱抱歉刚开口,第二刀已经出手。 霜刀沐月,刀光如月光倾泻,柔和却暗藏杀机。 胡八刀自创八刀,据他自己说威力无匹,商泽忆虽然嘴上损他,但也承认面世的两刀确实厉害。第一刀重刀无锋,讲的是重,一力降十会,出刀便如泰山压顶,专破防护盾甲。第二刀霜刀沐月,取其快,倾泻如月光,光之所至,便是刀锋所至,讲究以快克敌。 林子萱早防着他的掌刀,磅礴一剑爆发直取商泽忆,竟是以攻待守的手段。 “砰。”原以为刀气剑气会直接冲撞,引起能量冲突,到时林子萱趁势再前,便能擒得商泽忆在手。但出乎林子萱意料之外,剑气居然没有半分阻碍便直接落到商泽忆身上。商泽忆被剑气所震猛退数步,虽然是血气上涌,但也躲过了林子萱的谋算。 商泽忆以自身硬撼剑气,换得机会,抹一把嘴角的血,学自胡八刀的第二刀朝李青而去。 他已看出李青是这场对决的关键。 李青是四人阵眼所在,只要破了剑阵,萤就能自如应对林子萱,两人包夹将他擒下。 最初他擒下林子萱只是不想她将自己的行踪泄漏,现在见他李青几人,他便想起药王江被擒一事,想找葬剑府的圣女问个明白。 李青是剑阵之眼,以四人之阵,正直面来自两只旷世毒物的压力,已经是勉强应付,其目的也不是击败萤,而是维持最多三刻时机,换得林子萱有充裕时间擒住商泽忆。 只要擒住商泽忆,任何就算完成。 可想不到商泽忆对自己如次狠绝,居然以伤换得片刻时机,一刀霜刀沐月逼近,让本就摇摇欲坠的李青再添一分压力,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李青承受压力已到了极限,仅剩的一只手刚挡住商泽忆的刀劲,六翅金蝉看准时间自内冲撞,直撞在他的胸口。六翅金蝉多大的力气,一下就将李青撞飞在地。 剑阵,破! 第六十二章.瑞安 萤踏步而出,两只毒物在她指挥下分别投向剑阵的四角。 惨叫声此起彼伏,两只毒物祭出身上至毒,另外三人瞬间就死在了两只毒物之下。 “多事。”萤来到商泽忆身侧,不悦说。 她说的是商泽忆硬撼一剑助她脱困那一刀,李青四人她本就不放在眼里,即使没有商泽忆那一刀也困不了她多久。 商泽忆不以为然,咧着嘴,摇晃地站着,心想这丫头出手可真重,要不是被心强化过身体,就这一下就得要了自己小命。一边忍不住暗自庆幸,商泽忆脸上得意洋洋。 “早结束,早睡觉。”商泽忆对萤陪笑,一转脸对林子萱挑衅道:“怎么样,还抓我吗?” “这么凶,谁娶你谁倒霉!“ 他看出来林子萱没有受一点伤,随时都能走掉,他想要擒住林子萱,就希望她能受激,不顾一切来针对自己。 见局势已定,林子萱不理他的挑衅,抓起力竭的李青,干脆地转身离去。 “我会再来找你。” 离去时林子萱留了下话。 商泽忆扬起手,比出中指喊道:“有本事别跑,再大战三百回合啊。” 转身又对萤抱怨:“你怎么不拦着她啊,放虎归山后患无穷啊。” 萤不理他,两只毒物已经缩小回到她怀里,转身就要离去。商泽忆挡着她的路,欲言又止的样子,扭捏了半天,才说:“你看这房间这么乱,能不能去你房间睡一晚。” 萤不说话,只是看着他,房间的温度瞬间降到冰点,在她冰冷的眼神中,商泽忆尴尬地笑了笑说:“开玩笑开玩笑,这房间挺好的。” 萤慢慢离开,商泽忆看着她的背影思索不断。 萤身上藏着秘密,房间被能量所封,她是怎么知道自己遇袭的,还有她说李照清剑耍得不错,难道她认识李照清?而且语气似乎一点不尊重,仿佛谈及平辈的样子,但她最多十五六的样子,又是怎么可能与四十多岁的李照清平辈? 未知的疑惑不断。 除此之外,还有林子萱,她是怎么找到自己的?听她言论似乎并不是逼婚,而是李照清要他去葬剑府?又是为什么呢? 商泽忆敲着脑袋,半天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索性不想,准备回床上睡觉。他看了满房的狼藉,碎了一地的家具,三具还有点温度的尸体,还有已经破败的门,他忍不住苦笑,今晚是不好过了。 “阿嚏。” 冷风从破败的门进来,商泽忆打了个喷嚏。 第二天当药王江与胡八刀精神抖擞地从房里出来的时候,正好看到了满眼通红一脸憔悴的商泽忆独自坐在院子里。 他是顶着秋冷,在院子里熬了一夜。 见商泽忆的狼狈样,有这么好的损人机会,胡八刀自然不会错过,揶揄道:“看你这一副肾亏的样子,是昨晚跟哪个小妞奋战了一夜。” 小妞是小妞,奋战也是奋战,却不是他想的哪个奋战。担心言多必失,商泽忆有苦难言,罕见的没有反驳,只得闭着嘴修闭口禅,首次让胡八刀占了上风。 胡八刀可是得势不饶人的,见商泽忆没有反驳,嘴上更是不停:“看来我猜对了。” “好你个小子啊,小小年纪不学好,居然背着我们寻花问柳。” “脏不脏啊。” “一点不洁身自好。” “你看我…” 商泽忆不想理他,直接把他无视掉,对药王江说:“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药王江与商回忆早已默契十足,他们虽然也有斗嘴,但一旦出现第三人,他一定是站在商泽忆这边的。他也无视胡八刀对商泽忆回答:“等萤姐姐醒了我们就出发。” 商泽忆点头,现在这个地方他是一刻都不想待,这里不用说就是林子萱的地盘。昨天他把客栈老板抓来揍了个半死,想知道林子萱真正的目的,结果当然是如他所料的失望,像这些核心机密,林子萱怎么会告诉他呢,所以商泽忆只把客栈老板揍成了猪八戒就把他给放了。 毕竟人家有老下有小的做点生意不容易,真不知道他也不能杀了他,对吧。 对于商泽忆和药王江自己无视掉,胡八刀表示严重抗议,具体行为就是站在两人中间,各种阻扰他们的视线,不让他们好好对话。 商泽忆随手就把他给拨开了,就跟赶苍蝇一样,不耐烦地说:“烦死了,这么大个人了还一点不懂礼貌,难道不知道不能故意站在中间吗?” 胡八刀气得要吐血,想起自己的小舅子居然跟别人统一战线,一阵抓耳挠腮。 这时候萤从房里出来,乱哄哄的一众人不自觉安静下来,商泽忆道了声早,想看看她是否会有异常,毕竟他也不确定萤是够会暴露他身份。 萤却直接从商泽忆身前过,上了马车。商泽忆见她仍是从前那般,也没将昨天的事说出去的征象,这才终于松了口气,招呼着上马车赶紧离开。 胡八刀不情愿地又当车夫,气呼呼地驾车。 黑马灵飞昨晚吃饱喝足,又跟马厩里一匹小母马发生了超友谊关系,出发时更是面带春风,激起一地尘土。 马厩里有小母马含情脉脉地看着小黑的离去方向。客栈老板全身被包成了木乃伊,悲切地在房内哭泣:“这真是一场损失惨重的生意。” 瓯吴往上走是瓯州,药紫苏安排的马车果然神速,一个早上就过了瓯吴进入瓯州地界,出瓯州再过瑞安,就能到达金楼,过金楼后是金临道,再就是北凉道,过了北凉道出关隘就是白鹿城。按这样的速度,不用十日就能抵达白鹿城。 马车不停走,与黄昏时刻抵达瓯州与瑞安的交界处,是一条狭窄的小路。 过了这条小路就是瑞安地界。 第六十三章.联盟 有一人在路上早早恭候。 满身绸缎,却脸色蜡黄,周身毒瘴弥漫,凡人不能近半分。 正是药灵。 旁边有几具尸体,全身漆黑如墨,是恰巧路过的行人,被他随手所杀。 药灵旁边有一女子,明眸皓齿,精致得如仙女下凡,是与商泽忆分开不久的林子萱。她看着满地的尸体,眼露怜悯,她不是不能阻止药灵,但她最终仍是没有出手,为了心中的大义,她需要药灵,在此之前所有小义她都必须抛弃。 包括这些无辜的路人。 “想不到葬剑府的圣女居然会亲自与我合作。”药灵踢了一脚身边的尸体,那是一个八岁大的孩子,跟父亲上城卖菜,却遭逢了如此大劫。他的父亲也已经死透,死之前想努力地抱住药灵的腿,换来孩子逃走的机会。 可是他连药灵的衣服都没碰到,甚至他不知道,他的孩子在遇到药灵的时候就已经死了,在他之前。 药灵出手杀了他,其他人都是被药灵的毒瘴所杀,只有那个孩子药灵亲自掐死了他。 林子萱见到了整个过程,她没有闭眼也没有转头,而是一点一点地将全部过程看在眼里,事实上所有药灵杀人的过程她都看在了眼里,她要记下这些罪孽,是她属于她的罪孽。 “只有这一次,下次见到,我会杀了你。”林子萱肃穆地说。 “哦?” 药灵不以为然,嗤笑一声,转身背向她,意思是随时恭候。 马车轰隆隆接近,林子萱暂时收起自己的敌对心,全心与药灵合作。 “来了!”药灵兴奋地低吼,与此同时能量贯于掌,向着到来的马车直直而去。这股掌风里汇集毒瘴,具有强大地腐蚀性,第一只马被掌风打个正着,前一刻仍未有反应继续奔跑,下一刻就已经融化成了血水。头马一死,其他马匹群龙失首,有的继续奔跑,有的嘶鸣在原地,瞬间乱做一团。 马车停在中间。 刚受袭击,胡八刀就反应过来,见马匹乱做一团,便喊了声:“灵飞。”黑马灵飞心领神会,对天嘶鸣一声,小黑本就是天生灵种,天生便具有万马之王的威势,平时是懒散惯了,此时嘶鸣便犹如震天一吼,四散马匹瞬间就安静下来。 黑马灵飞满意地打个响鼻。 感觉到马车异状,商泽忆从马车里钻出来问:“怎么了?” 胡八刀指了指化成血水的马,已经前方拦住的人说:“自己看,麻烦来了。” 商泽忆一看,赫然便见到药灵与林子萱,心里暗惊,他们两怎么搅和在一起了。这其中自然有一段故事,药灵与葬剑府早有联系,要不然葬剑府四人怎么能从药王府中将药王江带走。 双方合作各取所需,药灵要药王江死以及药王的位置,葬剑府则找到并毁坏要巫山之上的钥匙的线索,但现在药王江获救,而巫山之上再现红云,所以钥匙的线索也不再重要,双方谋划都算失败。葬剑府方面更是惨烈,出发四人死了只剩一人,那一人还只剩下一只手,于是林子萱便再次找上药灵,双方承接上次的合作。 “搞得定不?”商泽忆问,只是这两人拦路,他其实并不如何惧怕。胡八刀与药灵对过几场,两人能为相差无几,而萤神神秘秘,实力一直未曾展现,但光靠两只毒物就足以应对林子萱,虽然她平时一副冷冷清清不爱搭理人的样子,可昨天晚上可是说了的,不会让林子萱带走自己,怎么也会护着自己吧。再加上自己查漏补缺,这两人威胁其实不大。 商泽忆在一旁贼兮兮的谋划,甚至还想继续昨晚的想法,擒下林子萱。 胡八刀不知道他打算,但他一贯自信,眉毛飞扬说:“还行,就旁边那妞不知道什么来路,要费神看着点。” “见机行事吧。”商泽忆随口一说就模糊了过去。他可不敢告诉胡八刀这女的就是天下男人的女神,齐国的五公主,追夫从齐国追到商国来了,昨天晚上两个人还打了一架,那这样就跟自曝身份没什么区别了。 “成吧。”胡八刀眼带深沉地看了商泽忆一眼,一拍马车两侧的轸便飞天而起。 “重刀无锋!” 胡八刀出刀便是成名第一刀,昨日商泽忆也使过,却只偷学得皮毛,威势也不及这百分之一,由胡八刀使出,便真的犹如千万斤的泰山压顶而来。 胡八刀用的仍是手刀,并未有刀在手。 “来得好。”药灵与胡八刀对过几场,以为知他能为,但这一刀出手威力竟更胜以往,便知他竟一直在克制,从未尽过全力。但药灵也是不服输的狠厉劲,对人狠对自己更狠,不然也成不了让人闻风丧胆的毒阎王。 就见药灵猛拍胸口,几口鲜血从嘴里吐出来,药灵抹了一手鲜血,右手运圆成盾,能量进入手中血液,竟真成血黄交夹色的盾牌模样。 第六十四章.快若旋风的进攻 药灵手持血黄盾牌,直冲胡八刀刀势而去。刀势如山崩在前,但血黄盾牌攻防一体,既能抵挡无匹刀势,又因毒功的腐蚀性,能一路破开刀势。 但毕竟刀势巨力无双从四方汇集,药灵虽能破开刀势,但也无妨抵挡从四面来的巨力,顿时四面受袭,刀势从四周袭向他的全身。 药灵忍着巨痛再前行数步,顿时全身上下血流如注,落在空气中都成了血黄色的毒瘴。 “嘿嘿。”药灵舔了下舌头邪魅一笑,一道人影从他身后窜出,直袭向商泽忆。 这道身影与药灵配合极好,甚至可以说有高度默契,就如同影子一般无声无息缩在药灵身后,由他承受所有攻击,等到刀势已尽再如分身般窜出,破刀势而去。 就连胡八刀也没料到会有此着。 胡八刀暗喊不好,转身就想回到马车支援,药灵已经飞跃而起,五指成爪抓向胡八刀的心口:“许久未见,我们来亲近亲近。” 胡八刀不敢小觑药灵,回手一拳轰向药灵,找机会便想往马车而去,药灵哪会给他机会,欺身便往胡八刀袭来,毒功尽展,就是要拖着胡八刀回救。 胡八刀与药灵在一旁粘粘乎乎,一道人影已经到了马车之前,商饿忆看得仔细,正是林子萱。只见她左右两只手连环拍出,左手刚猛,右手阴柔,竟是两股完全相反的能量。 商泽忆不知他掌上玄机,硬是接她这两掌,顿时两种能量正负相反,用同一力道接两股掌力,有种花全身力气去搬一张白纸的感觉,痛苦得几乎吐血。 林子萱左右连拍,已占了上风,心晶能量再次运转,一手比了剑诀,两股精纯剑气不分先后朝商泽忆而去,正是葬剑府的连诛剑。 此时商泽忆已然受创,对于不分先后的两股剑气只能挡住一道,但他便未慌忙,而是闪身便往车厢里退。 车厢里可是还有大杀器。 果不如他所料,两道影子从车厢里闪现出来,挡在他身前,正是六翅金蝉与双瞳雪螭。 “正等你呢。”林子萱说,手上忽然再使一个剑诀。 商泽忆大喊不好。 两股剑气忽然跳转了方向,不是袭向商泽忆,而是直往车厢而去。没有毒物防身的萤,以及药王江都在里面。 这不是连诛剑,而是御剑术。 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商泽忆明白的时候已经无法阻挡,胡八刀被药灵死死牵制。 药灵露出残忍的笑容。 这本就是他们的计划,牵制胡八刀,引诱商泽忆,引开两只毒物,最终目标却是车厢里毫无防备的萤与药王江。 两股剑气如愿杀入车厢,林子萱却意外地皱起眉头。 “失败了。”她没有半点迟疑,率先往后退。 一双绣花鞋出了马车,萤面带冷意,两只手分别抓着一道剑气,微一用力,剑气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直接破碎消散。 林子萱退,萤却不给她机会,两只毒物紧紧在身后跟上,如附骨之毒,誓要将她咬个粉碎。 林子萱再退,两只毒物再跟,不知道不觉就到了树林之中。林子萱前脚落地,两只毒物下一秒就追上,双瞳雪螭独角狠狠撞向她,若是撞上,就是神仙也难救。 林子萱脚点地面,轻轻往后跳跃,恰当避开了双瞳雪螭的攻击。林子萱避过双瞳雪螭攻击之后,竟是不再看两只毒物一眼,转身就往商泽忆的方向再去。 此时地面忽然升起毒阵,困住了六翅金蝉与双瞳雪螭。名为青松的少年在一侧,手里捧着一方小鼎,白色的烟气从中蒸腾,汇集成虚无缥缈的烟气屏障。 两只毒物遇到烟障,竟是忍不住后退,不敢向前。 此鼎乃是药王鼎,乃药王府祖师之物,相传能克天下毒物,只是失踪已有数百年,今日重现,居然在一名炼药小童手里。 在两只毒物受限的同时,林子萱再次贴近商泽忆,旧招再出,又是刚猛与阴柔的两道掌劲。商泽忆已有第一次的教训,怎会再败在同一招下。 就见商泽忆脚步侧移,躲过两掌,与此同时一记手刀狠狠斩向林子萱如天鹅般的脖颈。林子萱早料到商泽忆会有此招,在前进中猛然止步,反身便一拳轰向商泽忆脑门。 这一拳会比掌刀先到,商泽忆脑子里闪过念头,来不及多想只能被迫变招,双手握拳横臂与前,架住了林子萱的一拳。 空气中传来一声闷响,商泽忆被心所强化过的手臂被震得发麻,林子萱却没受什么影响,又是简单一拳袭向商泽忆正脸。 商泽忆终于确定,这丫头能量深厚,比起剑卒还要高上许多,比起经受过一次奇遇的自己更是高上好几个等级。 现在的自己不是她的对手。 但商泽忆可不是一个人。 一旁还有高深莫测的萤。 在商泽忆支撑不住的时候,萤动了。 第六十五章.意外变局 白色绣花鞋踩了下马车,竟是把马车踩得跷了起来,商泽忆顺势滑入了车厢,林子萱失去目标,就将一拳砸向萤。 萤单手接住这拳,稳稳当当,另一只手使了个玄妙的剑诀,便有无形剑气向林子萱腰间而去。林子萱眼睛一亮,也使了同一个剑诀,无形剑气自她手而出,迎上了萤的剑气。 两道相同剑气相遇,竟没有强烈碰撞,本就是同源头的剑气开始相互吞噬,萤与林子萱都各自疯狂输入能量,以期望完全吞噬对方。 从剑招之争到能量之争,萤与林子萱都无暇顾及其他,胡八刀与药灵在天上也斗得如火如荼,这时候商泽忆就成了关键的胜负手。 商泽忆也知道此时自己的重要性,出了车厢加入萤与林子萱的战局。 萤与林子萱现在正在处于一个胶着的平衡点,只要任何一点力量加入,便会决定她们的胜负。胜者的一剑将是两人胶着这么久能量的总和,是她们两谁都无法承受的,只一招,将再无反抗之力。只要萤赢了,自然能够援助胡八刀,胡八刀加上萤,即使药灵也没办法讨好,胜利的天平就会倾向他们这边。 而自己就是那一股改变局势的力量。 商泽忆出手再无保留,霜刀沐月。 刀光似月光如洗,一瞬斩向林子萱。 面对商泽忆的绝命一刀,林子萱居然笑了起来,萤歪着头看着她,表示不解。 在两个女子的对视中,一道高大的白色人影从太阳里落下,长剑驻地,立地生根,挡住了商泽忆颠倒胜负的一刀。 是肖白。 商泽忆看到肖白的瞬间就意识到不对,这是拼家底的时候,既然肖白在,那李青也必然在。商泽忆知道自己忽略了什么,林子萱的布局竟如此老练,步步为营,诱导已方战力不差分寸的全部入局。 而他们的最终目标是什么,已经不言而喻。 是已经无人保护的药王江。 商泽忆下意识转头,就看到一个独臂的丑脸男跃进了车厢。 但商泽忆不敢回身去救。 肖白在,自己也必须在,不然萤就有危险,一旦萤输了,他们就能自如抽出手来围攻胡八刀,若胡八刀败,则已方没有任何取胜的希望 商泽忆与肖白,被迫又组成了新一轮的平衡。 又能靠谁来打破呢? 已方已经没有任何援手了,商泽忆不由焦急。 药灵清楚现在的局势,肆意的狂笑。这才是他们的计划,或者说是林子萱的计划,环环相扣,不留意思缝隙。以药灵困胡八刀,以药王鼎困两只毒物,以自身困萤,以肖白困商泽忆,最后以最弱的李青为胜负的关键手。 布局老练刁钻,但又堂堂正正,想来习的是李照清的正道。葬剑府的这个女娃很不一般,若是再长个几年,必定是药王府大敌。药灵心头闪过杀意,已经决计对这个晚辈下手,只要药王江一死,林子萱就是他下一个目标。 林子萱不知道药灵的盘算,或者压根就不在意药灵的盘算,她只有一个目标,带商泽忆回葬剑府。她目不转睛地看着商泽忆,理所应当地说:“跟我走,他们能活。” 商泽忆咬着牙,没有说话,他知道林子萱说的不是实话,最后的胜负手看似控制在她手里,但结果却不是由她掌控。商泽忆指了指药灵,说:“你的合作伙伴可不这么想。” 商泽忆说的是药灵,他的目标是药王江,若是放走了药王江,利益得不到统一,他们的联盟也不会成立,若没有他们的联盟,便不会有最后的胜负手。 所以林子萱说的是假话。 谎言被识破,林子萱并不在意,她转眼看着马车说:“结果是不会变的。” 话语间,车厢轰然一声巨响,在黄色的尘埃中,一道独臂的人影缓缓走出。 商泽忆的心沉到了谷底。 出来的是李青。 难道…. 在商泽忆担忧的时候,却李青他突然头一昂,口中狂喷黑色的血,身子却慢慢的软倒。 李青,败了。 商泽忆虽然欢喜,但百思不得其解。 对于林子萱一方来说,这个结果,更是绝对不会出现的那个结果,计划本身而言,万无一失。 林子萱难得地露出费解的表情。 这时,药王江从李青身后走出,他脚步蹒跚,步履维艰,视野能见的,是他的手脚都在紧张地颤抖,这是极度受惊的表现。 这么小就面临这种生死考验,也是难为这孩子了。 但药王江身后便不再有人了,难道击败李青的是他? 在所有人的疑惑注目中,药王江心口一抹金色忽明忽暗,能感受其中的磅礴,以及他手中隐约可见的一点黄色。 林子萱恍然大悟,药灵则紧紧咬牙,眼里有着狂热的嫉妒。 这就是未来药王的天赋。 看来是药王江已经学会使用心晶,拥有如此强大的金色心晶,天赋又怎么会一般,即使学习没几天,配合药王府的至上毒诀,折了一条手臂的李青又怎么会是对手。 见到谋算已败,林子萱当即立断,突然断了能量输出,当下所有剑气就被萤的剑气所吞噬,然后袭向林子萱。 第六十六章.我会回来找你 这股剑气由于吸收了两人的能量,庞大无比,已由虚转实,就相当于两人共同针对林子萱。林子萱运圆成盾,以无形之盾硬受成型一剑,自然抵挡不住其威势,顿时口吐朱红,人也随之倒飞出去。 “不好。”商泽忆看得仔细,林子萱这是故意借招遁去,目的是去支援药灵,若是让她得逞便是自如逃去。 面对林子萱加药灵这样的敌人,商泽忆自然不想放虎归山,况且他还有很多问题需要林子萱回答。他身法瞬动就要拦下林子萱,但随之他动,肖白也动了。他拔剑起步,竟是速度不弱于商泽忆,平稳又毫无惊喜地挡在身前,剑横胸于前,不让商泽忆能有寸步接近。 肖白真的很稳。如他的人一样,一是一,二是二,说挡下就会挡下,不会出半点差错。 他挡下了商泽忆,却还有能动的人,萤拔地而起,直冲向林子萱。 肖白面无表情地看向萤,忽然将握剑的手反拉,以手做弓拉个满月,剑做箭,出剑如疾风向萤而去。 出剑破空如疾风,萤听到了背后的剑声,她没有回头,而是往后一掌,迫得这一剑改变了方向,插入了一侧的树干上。 人继续追赶林子萱。 但出了一掌的萤泄了一口气,这一口气让她慢上一步,林子萱已经到了药灵身侧加入战局。 连诛剑。 林子萱出手就是绝技,两道剑气连出,一前一后,配合天衣无缝。 胡八刀双手做刀,旋转舞刀,使的是常见的鸳鸯刀法,却也挡住了两道剑气。 药灵乘此空隙再运毒诀,以他为中心顿时黄拉拉一片都是毒瘴。此毒瘴没什么威力,主要是扰人视野。 众人视野都被遮挡。 几人见状纷纷动作,药灵乘提着青松遁去,而林子萱与肖白也乘机隐去。 胡八刀大袖几挥,如狂风扫落叶,几下便将毒瘴吹得干净,但现场除了李青的尸体,再没有其他痕迹,连树干上肖白的剑都不见了。 大敌已退。 “这次我败了,下次再来找你。”空中有林子萱的声音,众人都有听见。 “没事吧。”商泽忆一跃到马车前,扶住了手脚颤抖的药王江。 药王江脸色惨白,但仍是给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强撑着说:“没事。”他看到一侧李青的尸体,七岁的孩子第一次见到死人,而且还是死在自己手上,药王江忍不住呕吐起来。 “呕~呕~” 商泽忆拍拍他的后背,安慰道:“没事,下次就习惯了。” 药王江满脸黑线。 胡八刀也来到了药王江身侧,殷勤道:“小舅子,你怎么样了?” 药王江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 胡八刀点了头,猛然勒住商泽忆脖子,在商泽忆不解的眼神中恶狠狠地问:“小子,你跟那个小妞是什么关系?“ “不要狡辩啊,刚才那个小妞明显认识你。” 林子萱步步针对他,遁去前还留下话,明显就是对他说的,商泽忆知道自己瞒不住了。 这是突发情况,商泽忆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但也不能随便胡扯,那样一定瞒不过胡八刀,只能半真半假地说:“她是我未婚妻。” 胡八刀露了个白眼,明显是不相信这个答案。 扯淡吧,你一个江湖小白,未婚妻能有这么高的武功,不仅带着葬剑府的随从,还能跟药灵平等合作。 很明显的,方才遭遇的女子来自名门大族,年纪随轻,却在骨子里有一股巍然的气势,不然也绝对不能跟药灵达成平等合作。 药灵是谁。 药王府的毒阎王,大陆排名十一,随便拿出一个名头都不是一个正常十六岁女子能驾驭的。 “编,继续编。”胡八刀勒紧商泽忆的脖子,显然半分都没相信他的鬼话。 药王江也呕吐完,抬起头看着商泽忆。 商泽忆见这段真话没唬住两人,又继续编下去说:“我跟她是父母指婚,两个人连面都没见过。” “她家是齐国的名门大族,我家也是商国有头有脸的家族,我不想娶个连面都没见过的女子,就偷偷跑出来了。” “谁知道她居然追过来要我回去,昨天夜里在客栈还跟我打了一架。” “不信你们问萤,昨天萤也看到了。” 萤此时已经进了车厢,竟然难得地回应商泽忆,说了声“嗯”。 商泽忆说的实话,除了隐瞒了他所说的名门大族是齐国与商国的皇族外。逻辑上找不到漏洞,加上有萤做有力的证人,胡八刀将信将疑地把手从商泽忆脖子上放下。 “我大概知道你的身份了!”胡八刀用力地拍了拍商泽忆的肩膀说:“不过你别怕,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商泽忆被吓了一个机灵,假装听不懂的样子说:“你在说什么?我什么都不知道。” 胡八刀把手组成喇叭,放在商泽忆耳边大声喊:“我说,我知道你是谁了。” 商泽忆挖了挖被震得发霉的耳朵,继续装傻:“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只知道你在哇哇叫。” “你就是…”胡八刀要当众喊出来,商回忆忙把他扯到一边,两人嘀嘀咕咕,似乎在讨价还价。 药王江自顾上了马车,他不在意商泽忆是谁,对于他而言,无论商泽忆只是那个挡在他身前的兄长。 嗯,比亲兄长还亲。 片刻后,胡八刀舒服地进了马车,车夫换成了商泽忆。 显然两人达成了某种不可告人的交易。 黑马灵飞也不能继续策马奔腾,头马成了一堆血水,小黑只能委屈巴巴地被抓来当了拉车的头马。 商泽忆甩了一下马鞭,马车往瑞安而去。 第六十七章.蛮横的林子期 瑞安没有什么稀奇事,几人过了一夜便继续出发往金楼走。 近乡情却,生活了近十六年,只要怕遇到熟人被逮回去,商泽忆显得有些畏手畏脚。马车车夫早已经换成胡八刀,在金楼商泽忆可见不了光。 胡八刀欢快地抽着马鞭,小皮鞭在黑马灵飞的屁股上抽啊抽,鞭策着它快快赶路。 入城很简单,入城做个检查就好了,只要没有违禁的东西金楼都会放行。守城的士兵是不可能见过商泽忆的,再加上皇城也没贴出画像告示,所以一行人随随便便就进来了。 已近中午,几个人都饿了,商泽忆是不敢去临金楼这样的地方,去这种地方的人非富即贵,太子也常去,保不齐就人给认出来了。 商泽忆找了个不起眼的酒店吃饭,说是不起眼,价格却不便宜,随随便便几道菜就要几十两银子。商泽忆一阵肉疼,要他命一样的从怀里掏出付账的钱,一边叹气,金楼的物价啊,可真不是常人能生活的地方。 几人都饿了,等不齐上全菜就开始狼吞虎咽。 商泽忆偷偷摸了摸又扁了一点的钱包,强装大方地招呼:“吃好喝好,这一顿算我的。” 出走的时候他才带了不少细软,但药王江扔了一些,买黑马灵飞花掉了一些,零零散散又花掉一些,剩下的也没多少了。他有些懊恼,当初应该多带些钱出来的。 在他想钱的时候,酒楼下人渐渐多起来,渐渐围成一个圈,起了喧嚣声。 商泽忆并不在意,继续吃着饭菜。 这种情况金楼时常发生,见怪不怪了。 金楼最多的就是人,常见的就是在酒楼门口开卖稀奇玩意,能围聚起很多人。商家也不排斥这种行为,更多的是与之合作,一个出地方,一个出人气,互利共赢。 “好马。”楼下传来一声赞叹。 商泽忆把头探出去,看到酒楼门口都是人,围着的也不是什么货商,而是自家的黑马灵飞。 敢情这群人把黑马当作要卖的货品了。 胡八刀也把头探出去,探出去的同时他手里还抓着一个鸡腿,胡八刀咬了口鸡腿,含糊不清地问:“怎么了?” “有人看上我们家马了。”商泽忆笑着说,这种情况他并不在意,就是过路行商误解了,下去解释一下就行,出不了大乱子。 金楼行商规矩极好,奉行买卖自由,商帝立了法规,有商执处看着,法规很严,商执处也是个积极的部门,所以绝不会有强买强卖的事发生。 “有眼光。”胡八刀举起大拇指,不知道是夸看中黑马的人还是夸自己。 “回到故乡是不是感觉很棒?”胡八刀对商泽忆挤眉弄眼,抓了鸡腿满是油的手直勾勾搭在商泽忆肩膀上。 商泽忆有弱点在人家手里,不与他针锋相对,而是不动声色地将他的手拿开,嫌弃地说:“这么多吃的都堵不住你的嘴?” 胡八刀嬉皮笑脸地把爪子拿开,衣服上留下了脏兮兮的一个手掌印:“就一个鸡腿哪里够,起码要金楼十绝。” 金楼十绝是临金楼的名菜,多少人慕名而来,胡八刀也是嘴馋。 他也知道商泽忆是去不了临金楼的,就是故意调侃他。 商泽忆不跟胡八刀扯皮,指使他干正事说:“扯什么皮呢,没事就下去让人散了去,再多起来保不齐会出乱子。” 胡八刀“哦”了一声便下去了。 胡八刀下楼到了人群中,一声大喝,如闷雷滚滚,立刻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然后就见胡八刀有模有样的拱手搭礼,含笑着说:“各位朋友,承蒙错爱,但这匹马是我的爱马,非卖品。” “没事的话大家都散了吧,不要打扰店家做生意。” 不卖的。 胡八刀话尽,围着的行人便陆陆续续散去,中间有几个是一步三回头的,想来是确实是动了爱马之心,走到最后,楼下就只有一名华衣公子和一位四十来岁的中年人。 “这位公子,这马不卖。”胡八刀提醒道。 这位华衣公子看也不看胡八刀,而是继续看着黑马灵飞说:“天生灵种啊,我要了。”说罢他丢下一袋金子,沉甸甸怕有个几百两。 这是准备强买强卖? 胡八刀看也不看丢在脚边的金子,沉着脸:“听不懂人话?” 华衣公子似乎听不到胡八刀说话,自顾的就要去牵黑马。 胡八刀哪会让他牵走灵飞,见他目中无人,竟把人当作空气,胡八刀已有三分气性,手掌挥下,一巴掌就要拍到华衣公子的手背上。 胡八刀这一掌拍得其实不快,目的是让这位目中无人的华衣公子主动回手。 在金楼,商泽忆身份见不了光,不敢惹事情,他与商泽忆一行也不敢惹事情,这个嚣张傲气的年轻人,很明显就是商国哪家高官豪门里出来的,与他纠缠最容易惹出事来。 他这一掌只是警告,让他知难而退。 但这位华衣公子明显对胡八刀毫不在意,直直伸手就要抓向马辔,胡八刀见他不识好歹,不再留情,使了三分力快速拍向他手背。 若是常人被这一掌拍牢,手掌骨头怕是要碎掉。 华衣公子旁的中年人叹了一口气,伸手挡住了胡八刀拍向华衣公子的一掌:“无冤无仇,为何下此毒手。” 在中年人挡住胡八刀的时候,华衣公子已经抓住了马辔,下一步就要上马骑走。 “放手。”胡八刀手一退一进,躲过中年人的纠缠,就要抓向华衣公子。中年人不退反进,手臂忽然伸长半寸,与胡八刀抓到了一起。 胡八刀屡屡受限,恼这人不识好歹,再不留气力,能量聚于手心,成一把无形小刀。 隐刀承影。 胡八刀的暗杀之刀。 承自上古时期的传说神剑,承影。 传说远古的一个黎明,天色黑白交际的一瞬间,一双手缓缓扬起。双手合握之中是一截剑柄,只有剑柄不见长剑剑身,但是,在北面的墙壁上却隐隐投下一个飘忽的剑影。剑影只存片刻,就随着白昼的来临而消失,直到黄昏,天色渐暗,就在白昼和黑夜交错的霎那,那个飘忽的剑影又再次浮现出来。 扬起的双手划出一条优雅的弧线,挥向旁边一棵挺拔的古松,耳廓中有轻轻的“嚓”的一声,树身微微一震,不见变化,然而稍后不久,翠茂的松盖就在一阵温和掠过的南风中悠悠倒下,平展凸露的圈圈年轮,昭示着岁月的流逝。天色愈暗,长剑又归于无形,远古的暮色无声合拢,天地之间一片静穆。 承影,无形而有质,适暗杀。 胡八刀伸掌再抓,抓得又急又狠,抓的是中年男子的手臂。他是要废了中年男子这只手。 中年男子似是毫无察觉,在空中又是胡八刀抓到了一起,隐刀承影便是一同钻进了他的手心。 “年轻人杀心太重。”中年男子眼角挑起,不悦地说。 说完,他运掌一推,两只手臂便在空中分开,空气中有刀剑相击的声音,但不见刀剑。胡八刀看一眼自己的手掌,上面有一道细细的伤痕,剑气凛然。 “大叔,深藏不露啊。”胡八刀甩了下手,不好好意地说。 中年人也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掌,掌心也有一道刀气,隐蔽而暴戾,他手掌一握一张,刀气已经完全消失。 “够了。”中年男子再次伸手,却不是再抓胡八刀,而是抓住了华衣公子握马辔的手腕。 华衣公子转眼看着中年男子,笑咪咪地说:“您是准备帮外人了?” 中年男子面色自然,缓缓放开手说:“不,我是告诉你这件事我两不相帮。” 华衣男子继续笑咪咪看着中年男子,忽然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 “您做的对。” 说完他一挥衣袖,转身离去。 中年男人看了眼胡八刀,然后也跟着离去。 胡八刀不理解这两人,莫名其妙的,骂了一句神经病,又看到地上的黄金,顺便就给拾到了怀里。 “乱扔垃圾,真没素质,还得靠自己这种有素质的良好市民来收拾。”胡八刀心下意动,嘴上却是满不在乎的嫌弃,暗自已经乐开了花。 胡八刀怀揣着沉甸甸的黄金回到酒店楼上,商泽忆早已经候着,摊开手掌放在胡八刀眼前:“见者有份,一人一半。” 胡八刀无赖程度可不比商泽忆低,哪会被他这样就唬住一半金子,随便挥了挥手:“没有没有,什么都没有。” “金子。”商泽忆纠缠。 “四皇…”不待胡八刀说完,商泽忆就败下阵来。 痛心疾首啊,谁让把柄在人家手上。 “那两什么人?”金子要不到了,商泽忆随口问刚才的情况。 在金楼强买强卖的事情几乎不会出现,商执处之严绝对是超出想象的,但凡在金楼被查到的违法行为,即使王孙大臣也不会赦免。 这可是商帝亲自下的规定。 曾经镇北侯的儿子就以身试过法,以低价强买了一批珠宝,第二天就被商执处的人从侯府逮出来,关了整整一年,谁求情都没有用。 这两又是哪里来的大人物,居然敢挑衅商帝法规? 胡八刀摇头说:“不知道啊,看不出底细啊。” “不过那个大叔是个高手。” 商泽忆并不关心两人身份,也是好奇随口一问,没有答案他也不去在意。 另一边,华衣公子。 中年男人与他并肩走在街上。想来两人身份相当,并没有谁高谁低。 华衣公子正是齐国四皇子林子期,中年男子是葬剑府圣司李照清。 “老师,您不责备我么?”林子期恭敬地问,葬剑府圣司历来都是齐国皇族子弟的武道老师,自然便是林子期的老师。 李照清看着前方,不与林子期拐弯抹角,单刀直入道:“四皇子若是对我有疑,可以直接问我,不需要搞这些花样。” 买马与否,只是一场试探,目的只是想试试李照清是否会全力护他。 被看破心思以及当面提出来,林子期没有丝毫慌乱,而是继续向前走着:“老师果然不会一直护我。” 李照清淡然回言:“你若不违大道,我便一直护你。” 不违大道么? 林子期眼带凄凉,无声喃喃:“ 若是夺嫡呢,是正道吗?” “那时候您会站在哪边?” 第六十八章.天子布局,天命顺应 除了那两奇怪的人之外,金楼并未发生什么事情,纵然如此商泽忆仍是做贼一般的小心翼翼,直到离开金楼之后他忐忑的心才终于放下,被闷了许久这下又开始骚包起来,独自骑着黑马灵飞策马奔腾,说自己是浪迹天涯的游侠。 灵飞难得不用当拉车的马,虽然是被商泽忆骑着,但总比拉车好吧,也扬着粗壮的马蹄,一个劲撒欢地跑。 商泽忆溜了一圈又一圈,最后跟缓步到马车旁,仰起头臭美道:“老胡,你看我帅吗?” 胡八刀赶车赶得人都累死了,没好气地说:“不帅。” 商泽回不死心地继续问药王江:“老姜块,你看我帅吗?” 药王江小小的头探出马车,也给他泼了一泡冷水:“不帅。” “你们这是赤裸裸的嫉妒。”面对两人的污蔑,商泽忆愤慨地怒吼,又骑着黑马灵飞一溜烟不见了。 商泽忆不知道,在他策马奔腾的时候有两双眼睛正紧紧盯着他。 金楼,白塔。 两道人影如孤标绝尘,一霸气绝世,一温和无双,前后而立。 “齐国的那个公主跟药灵联手了。” “要阻止那两个人吗?”太子商泽睿问。 商帝目不斜视,永远那么自信:“不用。” 太子迟疑片刻,然后不解地问:“那两人都不是弱者,怕是会妨碍计划。” “特别是那个齐国公主,与圣司李照清同来,怕是已经看到天命了。” 商帝看了太子一眼,这一眼带着失望。世人说他这个太子是完美太子,在他看来却是夸赞多于事实。 完美?温和有余,自信不足。争霸天下可不是书中的浪漫故事,君王也不是人能做的事情,人有铁骨柔肠,天子就只能有铁骨。 现在的太子还不够格。 天子之行,匹夫不可抵挡,天子布计,万物不能分扰,既然是天子,就绝对不会出错,既然已经设了局,无论中间如何,结果已经注定,这就是为王者的自信。 天子无错,没有这样的自信,怎样驾驭天下万民,又怎样与齐王几人争夺天下。 太子看得还不够远,心也不够硬,商帝对商泽睿是不满意的,但太子仍是继任大统的最佳人选,商帝难得地多说了几句,算是教导:“天子布局,则天命顺应。” “李照清二十二年前便不差,能看到天命自是当然,但即使是他也逆不了天命。” “若为王者,必不自怯,如何连这点信心都没,则成不了王。” “你可懂?” 最后一句话,商帝看着商泽睿说。 感受商帝逼人的目光,商泽睿俯首叩恩:“儿臣受教。” “局已布下,不变就是最好的变化。” 这是商帝最后所说,商泽睿下了白塔,换上便服就往那座小楼而去。 灰市之主,王小明仍然闭着眼睛,俯瞰世间烟雨。 商泽睿作辑,恭敬问道:“我见过李照清了,他是否会影响我们的计划?” 王小明摇头:“他与你目标一致,但注定失败。” 商泽睿奇道:“他竟是与我一边,可否与他合作?” 王小明默不作声,而后不答反问:“你忍不住了?” 商泽睿沉默,缓缓看向北边,数刻之前他曾在白塔上见兄弟策马而过,那是发自内心的自在快活,但世人都在对他设局,商帝、李照清、甚至连他这个皇兄都是,人心险恶,他怕商泽忆会承受不住。 王小明说李照清注定失败,那加上他呢?能否让这场局快点结束。 “我想快点结束。”太子答。 黑暗中橘色的小灯忽明忽暗,但抵挡不住商泽睿眼中坚定,王小明虽未睁眼却能看到,看着商泽睿,他想起二十二年前的那对兄弟。 他想愤怒,却发现自己早已习惯,这二十二年的仇恨让愤怒成了习惯,最后化为一道无声的叹气:“你知道世上有三种局吗?” 商泽睿点头,答来如数家珍:“匹夫布局,只在眼前,谋士布局,深谋远虑。” “只是这第三种是什么局?” “天子布局,天命顺应。”王小明替他接上。 这是商泽睿今天第二次听到这句话,商帝与他讲的是绝对的自信,是为王者的气态,但王小明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王小明不等他问,继续说。 “天子布局,天命顺应,是因为没人比天子站得更高。” “站得高自然看得远,一里是目是极限,十里是高瞻远瞩,百里是洞察心机,千里就是知晓天命,那超越千里之限呢。” “是天命顺应。” “你现在只能看到百里,李照清能看到千里,只有商帝能看到千里之外。” “以百里千里抗千里之外,你说你们怎么会赢?” 原来这才是天子布局,天命顺应的另一层意思,商泽睿听教,又再问:“那如何能够胜他?” 既然商帝能看到千里之外,那一切阴谋算计都在他的意料之中,理论上他就永远立在不败之地。 那又该如何取胜? “去最终的源头。”王小明坚定地说。 “那是我们唯一的机会。” 事实上无论是商帝还是王小明,对于他们的计划都未向商泽睿透露太多。 对于商帝的计划,他只知道商泽忆是鱼饵,为搅动天下这片大湖,至于要钓出什么大鱼,他不知道,他唯一知道的是最终商泽忆会死。而王小明也从未向他透露细节,只说了源头,除此之外他不知道太多了,他想知道源头是什么,源头在哪里,又跟商泽忆有什么关系。 “现在你还不能承受这个答案,等你再强大一些,你就会知道。” 面对他的疑惑,王小明最后说,小楼陷入了沉寂。 第六十九章.罗天剑阵 商泽睿离了小楼,再往使馆而行。 林子期正好归来,他看到商泽睿先是一愣,然后便殷勤地将他引了进去。 商泽睿看着林子期一旁的李照清眼神意味深长,很明显的,他也是知道源头的人。商泽睿想向他探听关于源头的事情,但怕引人耳目,最终还是忍住了。 现在除了王小明,没人知道他参与到另一个计划里,连商帝也不知道。让第三个人知道他真正的意图太过危险,除非万分肯定,不然他无法信任李照清,即使王小明表明他与自己目标一致。 而且他是林子期的人。 商泽忆对齐国的这个四皇子始终有防备,此人外表嚣张跋扈,实则韬光养晦,城府深沉,所谋极大。当日在临金楼的谈话七分假三分真,合作是真,平分天下是假,怕他的目标仍是商国。 理由也简单,没有在商国赚到点什么,回去他又怎么跟太子争。 与他共事无异与虎谋皮。但商泽忆不在乎,只不过是各自利用而已,而且谁又能说他不是那只虎呢? 王小明说自己还不够强大,这却是是实话,自己的手里没有任何力量,他的力量都是商帝给的,只要他愿可以随时收回。 为了计划的进行,他需要商帝察觉不到的力量。 林子期手里有。 商泽睿与林子期进了使馆,在小阁楼坐好,李照清又不知去处。有仕女上来把茶具备好,饼茶研碎待用,然后开始煮水,精选佳水置釜中,以炭火烧开,不到全沸,加入茶末,茶与水交融,继续烧煮,茶与水进一步融合,波滚浪涌,此时仕女退出阁楼。 林子期将煮好的茶汤斟入碗中,分与商泽睿,此举包含雨露均施,同分甘苦之意。 “这就当分了天下了。”林子期谈笑说。 商泽睿端茶满饮,初煮之茶本极汤,商泽睿竟也不吹凉,而是不紧不慢一点点喝完,然后放下茶碗:“天下可没喝茶这么简单。” 林子期捧起茶碗轻轻吹着,自如道:“茶太烫慢慢喝,天下太大慢慢吃,总能喝完吃完的时候。” 这种雅人说的话商泽睿本也不厌恶,但不想与林子期来回试探,便单刀直入说:“天下虽大,不过南商、北齐、东篱、南诏四处,你要争天下就要掌北齐,但北齐太子仍在,你掌不了北齐。” “你我要合作,我能助你,你又能回报我什么?” 商泽睿说的明白,合作便是共赢,各自将筹码摆出来便是。 林子期喝一口茶,另一只手修长的手指敲打了黄花梨的桌面,接着他缓缓竖起一根手指:“那晚的答复不变,我帮你干掉你家那个老家伙。” 商泽睿把玩手中的茶碗,感受其中带来的余热,顿了顿,他将茶碗放回在桌上。 煮茶分天下,茶碗已放下,又哪来合作分天下。 林子期蹙眉,他自幼擅看人心,看出商泽睿对商帝有怨意,虽然不知道此股怨意起至何处,但此怨极重,几乎到不死不灭的地方,所以才以商帝之命来做条件。 “ 怎么,你不想商帝死吗?”林子期惊奇地问。 商泽睿直勾勾看着他,像是在看一个无知的孩子:“本宫知你天生异能,能看透人心,原以为个能合作的人物,原来是这般无知。” “商帝那么好杀?” 商泽睿此时以本宫自称,不再说你我,是不再将林子期看作能平视的人物。 林子期听出了他话里的轻视,却也仍不慌不忙:“太子是以为我小觑了商帝。” “是你高看了自己。”商泽睿冷道。 “我有死士三百。” “白白送死而已。“ “葬剑府一半精英。” “土鸡瓦狗。” “圣司李照清。” “他….也难成。” 林子期与商泽睿快语之间,已经将筹码说了遍,但商泽睿仍不满意,即使是葬剑府圣司,也不可能跑到金楼杀掉商帝,以一人敌一国,只有白鹿城主才有这样的实力。 林子期却仍未表现出气馁的样子,这让商泽睿暗自惊讶。他预估过林子期的最后筹码会是葬剑府圣司。 这件事他早已找人查过,十几年林子期的母亲曾救过李照清一次,李照清曾誓言若不违大道必回报他三次,在林子期的齐王妃母亲过世之后,这三次机会就到了林子期身上。 这也是他与齐国太子争皇位的最大筹码。 葬剑府圣司,即使在齐国皇族之中,也地位极高。 连圣司都被商泽睿否决,但见林子期自信满满的样子,难道还有其他。 “罗天剑阵。”林子期说。 第七十章.舍大道而成 商泽睿没有反应过来,罗天剑阵是葬剑府的镇府之法,能汇集多人的能量于一身,但又有什么稀奇的。 现今才成一百二十剑。 人李照清都杀不了,罗天剑阵就能杀? “圣司已修成罗天剑阵。”林子淡然地说。 “难道他…” 商泽睿心头一震,他语未尽,林子期接上他的话点头赞同。 “不错,圣司已修成完整的罗天剑阵。” “已能二百五十六人成绝阵,鬼神皆可杀?”商泽睿喃喃,这太过于震撼,若真是如此,这天下的格局又要再次改变,岂非是又多出一个无敌的白鹿城来。 前一刻如此想,下一刻商泽睿就把自己的想法否决了。 若真是如此,林子期又何必与自己合作,携手李照清大杀四方便可,天下除了白鹿城的那位城主,又有谁是罗天剑阵的对手。 不说齐国太子之位,就是天下四国,也是手到擒来。 此事有诈,即使不假,内中也必有隐情。 想明白这点,商泽睿便不被初闻时的震撼所惑,冷然道:“四皇子你这是在拿本宫开玩笑?” “若圣司真修成完整的罗天剑阵,你又何必舍近求远与本宫合作呢?天下除了白鹿城主,又有谁是对手,不说齐国太子之位,就是天下四国也是你枕边之物。” 商泽睿作势拂袖要离去。 见商泽睿要离开,林子期再不能如以往的自若,知道这位商国的太子确实不是可欺之人,继续把后话说完:“当然也不是绝对无敌。” “罗天剑阵大成,需要二百五十六人同心,但人心难测,即使圣司也难竟全功。” 说到此时,林子期故意顿了下想吊人胃口,想将商泽睿带入他的说话节奏中,在谈判中反客为主,但商泽睿知道他的把戏,你不说我也不问,不言不语神色不变,静待林子期的下文。 但商泽睿确实是新生代才俊中中最优秀的一位,即使被商帝明言自信不足,被王小明定义不够强大,但仍不妨碍他的优秀。 你也不想想评价他的人是谁,商国之神,灰市之主,都是经历了那个残酷岁月的非凡人,或霸气,或神秘,眼界与实力都超乎常人想象,怎么可能是这些小辈能比。 商泽睿能被商帝认定为能继承他位置的太子,能被王小明选择作为唯一盟友,这就决定在某种程度商两人都认可了他,是有资格走上他们高度的人。 大陆王孙公子榜,商泽睿排第一次,是绝对的翘楚,又怎么会被这种小把戏所影响。 停了许久没有任何效果,林子期不再耍这些小把戏,便直接把所知和盘托出。 “圣司选了另外一条路,以一人成绝阵,他亲铸二百五十六把剑,以心血喂养,又将自己的心晶凿碎分二百五十六片融于剑。” “剑成之日,阵法即成,此时二百五十六把剑就是二百五十六位圣司,同心同念,圣司即剑阵。” “此等另辟蹊径之异法,确实匪夷所思,但天道轮常,讲究循序渐进,圣司此举无异于弃大道而走捷径。正无解,奇有弊,若能以大道成剑阵,必是无敌于天下,但舍大道而走小道,进度是快,但定有限制。” 商泽睿感叹道。 林子期凭栏望去,就见悠悠长空看似浩大,实则虚无缥缈难以触摸,他继续言,语有惆然:“太子所言确实,圣司以心晶炼剑的极端法门,看似强大,实则脆弱。自剑成之日起,圣司便无法得登剑道巅峰,虽是有绝阵,却此时只能用一次。” “剑阵依靠圣司融于剑内的心晶所起,少了身体源源不断的补充此乃无源之水,而少了心晶的圣司也依靠二百五十六把剑构架起的玄妙能量而存活。剑阵能量所需非凡,若圣司起二百五十六罗天绝阵,能量必尽,那时圣司即使不死,也不会再有半分剑气。” 商泽睿心下意动,若真能得李照清的绝阵一助,或许能阻商帝阴谋。 “圣司剑阵能为你起?”商泽睿问。 林子期摇头:“天命降至,圣司这一剑只为他心中大道所出。若非如此,以圣司之精才艳艳,假以时日又何尝不能以大道成绝阵。” 言语之间,林子期有无限的惋惜与憧憬之情,商泽睿听得出,内心不禁暗奇,难道林子期对李照清有异样的情愫? 商泽睿压下邪恶的猜疑,再问:“既是如此,你又如何能与本宫合作?” 林子期收起情绪,又变成那个野心勃勃的齐国四皇子:“圣司能为我出三剑,我能够将其中一剑让给你。” “圣司已今非昔比,虽是以小道修绝阵,但精气神都已达到巅峰,虽不能使用绝阵,但他之随手一剑,已不比一百二十八剑时的罗天剑阵弱。” 商泽睿知他所言非虚,葬剑府一百二十八剑剑阵就能抗衡天下前十的高手,若是圣司使出威力更是非凡,对于需要力量的他,这无疑雪中送炭。况且,为了源头的答案,他也需要找机会接洽下李照清。 商泽睿答应了林子期的要求。 “我只要李照清的一剑,你要什么?”说话间,商泽睿将自称从本宫换成了我,表明接受两人的平等关系,能够合作。 林子期却没急着说,而是重新坐下,伸手再分茶,将两碗茶重新倒满。 林子期坐这头,商泽睿坐那头,两人又再次坐下。 炭火煮着茶,水沸起来“嗡嗡”叫,火光的温度映得林子期满脸通红,不知是光线还是兴奋。在炭火映照中,林子期舔了舔猩红的嘴唇,一口白牙似刀闪着寒光,像找到目标的狼。 “一剑,换两个人如何?” “什么人?” 第七十一章.一剑换两人 商泽睿知道林子期以圣司一剑所换之人必定非同小可,他已早有心理准备,但直到他说出,他才真正惊讶林子期的疯狂与凶残。 “太子,林子景。” 这在商泽睿的意料之中,夺取太子之位,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太子消失。 “还有一个?” “齐王,我的父皇。” 林子期舔了口白牙,嘿嘿笑。 真是个疯狂的人,居然连自己的父皇都要杀,但他又想到自己,不禁自嘲,自己又有什么资格说别人,他不也想杀了商帝吗? 果然,帝王家没一个正常人。 他暗暗想,又想到商泽忆,或许你能脱离做着正常人吧。 “你高看我了,这两个我杀不了。”商泽睿笑着拒绝。 无论是齐国太子还是齐王,都在重重保护中,若是说杀就杀了,他早派人去了,还需要林子期来请吗? “不需要你动手。” “你只需要帮我去一个地方,请一个人就可以。” “什么地方,什么人。” 太子问。 “怪贩灰市,王小明。” 林子期怎么会知道王小明?又怎么会让他去请王小明?难到他已经知道自己跟王小明的关系了? 商泽睿心思不断,表面上仍不动声色:“王小明是谁?” 林子期闻言嗤笑:“太子何必如此遮掩,我已经坦诚,这样就显得太子小气了。” “王小明乃是怪饭灰市之主,地下黑色世界的王,当年他与商韬交好,而商韬乃是你皇叔,太子年幼时与他关系极好,必然是知道王小明的,何必装作不认识呢。” 原来是如此,是从当年的关系推断自己与王小明存在某种联系,商泽睿微微放下心来,漫不经心地说:“原来是他,幼时确实见过,但自皇叔过世之后已有二十多年,再没有过联系,一时想不起来了。” “不知四皇子找他何事?” “又怎知我一定请得动他?” 林子期露一口锐利的白牙,说:“我请他……帮我杀了我家那位皇兄和那位父皇。” “至于知道太子能请动他…”林子期实质戳了戳自己的脑门,神经质地笑道:“那是一种直觉。” “他竟有如此能为?”商泽睿疑惑问道,从里到外表现地他对王小明一无所知。 事实上,商泽睿确是对王小明知之甚少,他对王小明所有的印象都留在了他的幼年。 幼年时商韬皇叔常牵着他去王小明的小楼,那时候灰市还没有建立起来,只有灰蒙蒙的一片虚无和那一座几乎要倒塌的小楼。 在王小明的小楼,天性闹不住的商韬皇叔居然能安静地坐一下午,畅谈如何建立一个有趣的没有规则的集市,那时候的王小明虽然也如现今一样寡淡,但多了很多烟尘气,比现在像个有血有肉的人。 他不知道商韬皇叔是怎么去世的,所有人都没提起,但他知道那一定与商帝有关。二十多年前那场举国练兵,商帝、商韬皇叔、王小明都去了,但只有商帝与王小明回来,而后商帝再没有提起过商韬皇叔,王小明回到了小楼,守着商韬皇叔建立起的灰市。 他曾见过王小明满身愤恨,几乎要将空气点燃地睁眼,直直地看着皇宫,要刺穿城墙将某人拉下地狱,那时候他就知道二十多年一定发生了什么,让他能如何憎恨商帝。 所以当他知道自己必须对抗商帝的时候,他想到的第一个合作对象就是王小明,因为他是为数不多有理由、也有能力抗衡商帝的人。 他知道王小明有很强的力量,但不知道他具体有多强,听林子期谈来正好帮他解答了疑惑。 “二十多年前圣司跟王小明打了一架,圣司输了。” “二十多年前,李照清剑道未大成,能胜他并不奇怪,即使那时候王小明比李照清强,也说明不了什么。”商泽睿随口答。 “二十多年前,圣司大陆排名十一。”林子期古怪地看着商泽睿:“而且只一招就输了。” 商泽睿倒吸一口冷气,只一招?那王小明的修为该多恐怖,即使以他二十多年前的能为放在现在,也能与未修成绝阵前的李照清匹敌匹敌。 况且,谁能保证二十多年来他未有一点长进 “现在你知道他的实力有多恐怖了吧。”林子期摊手说。 商泽睿点头,原本他以为王小明的力量都来自于黑暗世界的势力,却不想他竟然是这样的高手。商泽睿对王小明的估量又高了几分。 对于林子期的要求,先应下便是,见了王小明再说。 “就这样吧,成交。”商泽睿答应合作。 林子期将茶碗端在空中,商泽睿也将茶碗举起,两人互敬,然后一口饮尽。 “这便分了天下了吧?” 林子期看着空碗自问,吃吃地笑。 第七十二章.商帝与许明章 两人饮茶的时候,使馆内另一人也同举着碗,碗里满满是烈酒。 李照清生得风流,举杯也有倜傥之姿,这份倜傥在他年轻仗剑走天涯时不知迷倒多少武林侠女。 当年东西南北四座武林满是白衣长剑,学的就是他李照清。 李照清举碗却不饮酒,平举于胸,稀稀疏疏在说着话,似乎在遥祭先人。 “你这人爱热闹,但现在大陆所起的纷争你应该不太喜欢。” “孩子们都长大了,你当年经历的,他们一个个不由自主地进到里面。” “我知道你当年有不甘,我也是。” “当年我还不够强,无法阻止天命,。” “但现在我已剑道大成,就不会让同样的事再发生。” “王小明也在谋划什么,他准备赌上命,我不输他,赌我比命还重要的剑。” “你放心,这次我的剑连天命都能斩断。” 李照清说完饮一口酒,一口饮一半,剩下半碗遥敬北边。 而后闭目不再语。 商泽睿离去回宫,灰市他会找何时机会再去。 林子期独自饮酒,乘着酒兴又提笔画仙人对饮图送下人。 商帝在宫殿之内,身侧是宰相许明章。 “臣已查明,近日太子与灰市之主有过几次会晤,与齐国三皇子密谈多次。”许明章躬身,缓缓汇报所查之信息。 商帝扶着龙椅,听许明章汇报完,喜怒不形于色,对宰相笑道:“看来朕的这位太子,对朕有不少怨言。” 许明章恭敬奏疏:“太子无德,臣上奏,请陛下废之。” 商帝从龙椅起身,踱步到许明章身侧,双目鹰视:“若说无德,朕当年也算。” 许明章冷汗直流,商帝的威势,即使目不能视也能清晰感受,他现在就感觉自己被一双锐目盯上,里里外外看了遍,看穿他的心肝脾肺肾。 这种压迫感没持续多久,商帝继续往前踱步,不再用锐利如鹰的目光看他,留了他一个背影。 “朕只管天下,不管德行。他若是真能杀了朕,朕的位置给他也未尝不可,这商国总是需要一位能君带领的。” 面对商帝的话,许明章不敢言语,他也是为数不多知道当年真相之人,他头低得更低:“陛下当年,乃是正确之选,与太子终究有别。” 商帝话锋一转,冰冷道,无所顾忌将商国藏起来的秘密讲出:“如何有别,都是杀人,只不过朕当年杀弟,他如今杀父。” “只是现在的太子让朕失望了,天真有余,狠决不足,担不起商国。” “若朕将源头之秘告知他,你以为他会如何选择?”商帝问。 商帝的讲述方式跳转极快,许明章远是冷汗直冒,一直听到商帝要将源头之秘告诉太子,这才惊讶得几乎跳起来,赶忙进言:“陛下三思,此事万万不可!” 朝堂之上的明相,当年不只会流冷汗,在有关商国的大事之上,他是唯一敢直言否决商帝的人。 商帝看着他,想起了二十二年前的峥嵘岁月,感慨道:“你是与朕从二十二年前过来的,当知朕的心思。” “朕只要这大商君临天下,至于这君是不是朕,都无所谓。” 许明章也想起二十二年前的举国练兵,他就是那时候到了商帝身侧,一步未曾离开,才有今天位极人臣的地位。他知道源头以及源头的秘密,所以更明白源头对于商帝以及商国的意义。 他直接跪下:“臣知陛下心思,所以更不赞同让太子知道源头之秘。” “如何?” 面对商帝的询问,许明章顿了顿,语气加重:“太子不如陛下,这天下,太子打不下。” 商帝看着许明章跪下,一言不发,片刻后他将宰相扶起:“起了吧,都一把年纪了还动不动跪下。” “你的担忧朕明白,太子仍需成长,该找个人看着。” “听说你那儿子颇有才气,正好太子缺个伴读,让他去吧。” 许明章叩谢。 第二日,许家父子同上朝堂,商帝钦点许清印作太子伴读,从九品。 第七十三章.话痨的朱九九 另一边,商泽忆几人已经出了金临,抵达临金道。 临金道靠近金临,也是繁华之地。 商泽忆几人可没空留恋,入城出城,连走马观花都不算就把临近道几座城给过了。 临近道再远点就靠近北凉道,富饶之相减了许多,但胜在自然淳朴,让经历了几日软红香土的一车子人感觉耳目一新。 马车经过一处田地,秋天麦子成熟,沉甸甸地挂着麦穗,被风一吹像潮水般随风起伏,弥漫着平和富足的味道。 赶了一天路,连续过了几座城已经是傍晚,商泽忆被这种氛围所吸引,也确实累了,便撺掇胡八刀找个地方休息。 商泽忆找了一圈也没找到客栈,嚼着从麦田里拔下的新麦抱怨:“要休息你早说啊,前一座城一大堆客栈。这边都是麦田,去哪给你找客栈。” 商泽忆学着胡八刀拔了把新麦,用手搓了下便去掉了皮,留下里面的嫩嫩的麦粒。商泽忆把麦粒全扔嘴里,一股新麦的清甜充斥口腔,商泽忆继续嚼着,直到麦香在嘴巴里被转换为甜味,满足了舌头的欲望之后才给咽下去。 “找个人问问呗。” 商泽忆捧着饥肠辘辘的肚子愁眉。原本没那么饿的,刚一把麦子进了肚子引得食欲大开,现在感觉是饥饿难耐。 胡八刀手指转了一圈,把四周都给指遍了,恶里恶气地问:“你自己看看,这里哪有像是有人的样子?“ 哪知道胡八刀话音刚落,一个稚嫩地声音就响起:“有人诱人。“话音未落一个十来岁的孩子从麦田里钻了出来。 这孩子粗布麻衣,脸两颊被日晒风吹得红通通,是俗称的高原红,看样子就知道是农户家的孩子。 这孩子不怕生,哒哒地跑到胡八刀面前,抬头与马车上的胡八刀对视说:“你们是谁?来我家田地有事?” 胡八刀刚要说话,这孩子就自顾自地说起来,而且是连绵不断。 “你们的马车真漂亮,有六匹马拉着。” “我家也有车,是用骡子拉的,运麦子走得可快了。” “你们家的马车走得快吗?” 完全不等人回答,他又继续自言自语了。 “这只马真大,长得真好看,比我家的大妞都大。” “大妞是我家的驴,长的也很大。” “我骑过我家的大妞。” “但我没骑过马。” “我能骑马吗?” …… …… 这孩子完全是个小话痨啊。 商泽忆听的脑门一紧,虽然他也是话痨,但比起这孩子那可真是小巫见大巫了,为了阻止这孩子继续碎碎念,他赶往说道。 “我们家马车跑得没你家骡子拉的车快。” “你如果带我们去村子里的话就给你骑马。” 这孩子一听自己的家的骡车比马车快,欢呼地雀跃起来,又想骑马,就答应带商泽忆几人回村里。 商泽忆把他抱着坐到黑马身上,使眼色黑马可得小心点,这可是关系今晚能不能填饱肚子的重要人。 黑马打了个响鼻,鄙夷地表示,居然拿大爷跟骡子相提并论,真是没见识,但为了今天的安身之所,它还是毕恭毕敬地驼着这位小祖宗。 由这个孩子带路,几人跟着去村庄。怕这孩子从黑马身上摔下来,商泽忆跟胡八刀一左一右护着,就跟左右护法似的。 这孩子一路碎碎念不断,其中话题包括村口王师傅家的大刀,邻居家的女儿妞妞,过年吃过的熏肉等等。 听着这些唠叨,商泽忆也知道这孩子叫朱九九,他父母没念过书,只知道九这个数字好,是运气到了极点的意思,就给他取了朱九九的名字。 朱九九坐在小黑身上好奇又雀跃地张望,同时嘴上仍不停:“你们知道吗,我阿爹做的饭可好吃了。” “我阿爹会去河里抓鱼,抓的鱼放火上烤一样,配上阿爹给我做的饭,能把天上的神仙给勾下来。” “是是是,你阿爹做的饭最好吃了。朱九九小朋友,你的村子还没到吗?” 朱九九指着正前面的小溪回答:“跨过这个小溪就到了。” 回答完朱九九又继续碎碎念:“我爹说做人不能说谎的。” “你们说谎了,明明你们的马车跑得就比我家的骡车快,你们却说没我家骡子拉的车快。” “这是不对的,做人要诚实。” “你们应该像我学习…” 听着朱九九一本正经的碎碎念,商泽忆就感觉他比太子还要折磨人,太子折磨人他还能找理由溜掉。但朱九九关系今天的晚餐,只能强忍着听他啰嗦直到村口,商泽忆才感觉自己终于要解放了。 “这就是我们村了。”朱九九指着星星灯火的村子自豪道。 折腾了这么久,终于能有饭迟了,商泽忆几乎满含泪目进村。 胡八刀伸手拦住了他。 “仔细听。”胡八刀警惕道。 见此神情,商泽忆也暂时收起了吃饭的欲望,耳听八方,越听他的眉头越皱起来。 第七十四章.消失的村子 “怎么了?”药王江从马车里出来,已经到了村口,怎么不进去。萤也探出头来,虽然她没说话,但冷冰冰的表情已经在表达她的不满。 商泽忆不敢得罪这个看似十六岁的女子,原本只以为她驭兽有术,前几日一战竟知道她本人也如此了得,与葬剑府圣女林子萱也能战个不相上下,要是惹她不开心不得随随便弄死自己。于是对她更不卖敢关子:“你们听,太安静了。” “嗯?安静不是很正常吗,这里又不是金楼。”药王江听不下,不解地问。 商泽忆鼻子嗅着空气中的味道,除了稻草泥土的味道再没其他,他与胡八刀对视一眼,警惕心更重,同时向药王江解释:“寻常的宁静是正常,但此时已至近天黑,是晚饭时刻,村里应当不是这般悄无声息,至少有锅碗瓢盆的炊事之声才是。而且…” 商泽忆抽了抽鼻子,用力吸进一口气:“空气中毫无饭菜之味。” 药王江也学着用力吸气,进鼻子只有青草土地气息,果然没有饭菜之味,他疑惑又问:“这又怎么了?” 商泽忆嘿嘿一笑:“现在是晚膳时候,一点饭菜的味道都没,这说明要么村子里的人都还没回家,要么村子里的人因为某种原因都不做饭了。” “至于什么原因我不知道,反正一定不是什么特别好的原因。” 这边商泽忆几人踟蹰不前,那边的朱九九按捺不住了,嚷嚷着:“你们到底进不进村那,叽里咕噜说些我听不懂的话,你们不进去我可自己进去了。” 说完朱九九就要下马,商泽忆与胡八刀对视,询问意见:“怎么办?” “先跟着进去,小心点便是,见机行事,说不定真的只是误会。”胡八刀说完跑去扶住了朱九九,面带无限慈祥的微笑:“走走,小朋友我们一起进村。” 朱九九嗯了一声,下了马欢快地往家里跑,见这孩子对村子熟门熟路,最为警惕的两人暂时先松一口气。看来朱九九真的是村子里的人,起码这孩子没有问题。 朱九九的家在村子中间,院子门口栽着万年青。 朱九九跑进院子,转了一圈又跑出来,正好与到门口的商泽忆碰上。朱九九挠着脑袋,似乎有什么想不通的事。 “怎么了?”商泽忆问。 朱九九抓抓头发,本来就不整齐的头发真的成了鸡窝:“阿爹跟阿妈都不在意,奇怪呀,平时这时候他们已经回家吃饭了呀。” 这结果商泽忆早已猜到,他推断这村子大概一个人都没有,他让朱九九去隔壁家问问,问问隔壁他爹妈去哪了。 朱九九果然跑去隔壁,一家一家挨个跑了个遍,小短腿在村子里来来回回的跑,再回来时已满头都是汗珠,气喘吁吁地说:“村子的大家都不在。” “大家都去哪了?”朱九九托着脑门,一脸疑惑。 商泽忆替他抹了一把脑门的汗,笑着说:“要不先带我们去你家坐坐,我们陪你一起等你爹妈回来。” 朱九九想想,觉得这是个好办法,就带着商泽忆一行人进了家门。 朱九九的家就是一间平常的农家小院,院子里有个石磨,想来那头叫妞妞的骡子没少在这磨麦子。 院子里有三间平房,中间最大那间亮着油灯,淘米的器具摆在灶前。商泽忆揭开锅盖,里面有淘好的米,跟水一起搁在里面。想来是主人原本要煮饭,临时出了什么重要的事,匆匆离开了。 “你怎么看?”胡八刀也在旁边,商泽忆自然询问他。 胡八刀暂时没有回答他,而是出门去了隔壁,不一会就回来了:“隔壁也跟这间一样。” 都是突发有事匆匆出去了?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这个奇怪的村子。 “这些人都去哪里?”商泽忆喃喃自娱。 “你管他呢,事情肯定是有事情发生,但只要跟我们没关系,熬过今夜拍屁股走人。”胡八刀无所谓地说。 “那明天这孩子的父母没回来呢?”商泽忆指着朱九九问,此时朱九九正拉着药王江的手玩耍,药王江总归是个孩子,难得遇到个同龄人,也开心地跟他玩在一起。 萤淡淡地坐在门栏上看两个孩子玩耍,朱九九原是想邀这位漂亮小姐姐一起的,但见这位小姐姐冰冰冷冷,又不敢靠近。 胡八刀看着这个满脸天真的朱九九,淡然说:“没回来我们也得走,你得知道你跟药王江的命都剩下就十来天了,没时间耽搁。” “而且我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如果不是我们所想的大事,这孩子的父母总归是要回来的,今天不回来明天也会回来,明天不回来后天也会,也轮不到你担心。” 商泽忆知道理性上胡八刀说的正确,怅然点头:“你说得对。” 第七十五章.山鬼出没 这时候门栏上坐着的萤起身来到商泽回身边,直勾勾看着他。商泽忆被她看着心里发毛,摸着脸问:“怎么了?” “我饿了。”萤干干脆脆地说,与此同时商泽忆自己的肚子也发出了“咕咕”的声音。 商泽忆尴尬地抓抓脑袋,想到大家都没吃饭,向门口玩耍的两个孩子喊道:“药王江,朱九九,你们两个饿不饿?” 两个孩子玩入迷了,没回答他,只有身侧的萤灼灼而视,商泽忆讪讪地说:“我去做饭。” 锅里已经淘好了米,点上火就能蒸了,但没菜,商泽忆四周看了半天找食材,看到挂天花板上的挂着腊肉。他眼睛一亮,把腊肉取下,洗干净了切下来薄薄几片,等饭煮得差不多了,将腊肉一块块铺在饭上,再盖上锅盖继续蒸。 过了半刻钟,饭就煮好了,商泽忆揭开锅盖,一股米香交杂油脂的香味弥漫开,饿了一天的人都闻到诱人的饭菜香,连门口玩耍的两个孩子都围了上来。 “行啊,看不出来啊。”胡八刀不在乎形象,张牙舞爪地就要先吃一口,被商泽忆一筷子敲在手背上。 “等着!”商泽忆一副厨房老师傅的样子,晚饭的生杀大权也都在商泽忆手里,胡八刀知趣地把伸向饭的爪子收回,一手揉着被敲的手背嘿嘿笑。 商泽忆仔细地将饭分好,不多不少总共五碗,两碗最大的给两个孩子,中等的给萤,剩下两碗小的留给胡八刀跟自己。 孩子们没吃过这样的饭,欢快地端着饭坐桌子上扒拉起来,似乎这是世上最好吃的东西。 胡八刀饿得不行了,不等上桌就在灶前吃起了饭,这饭本来就清甜,腊肉的油脂浸润到了饭里,染上了独特的烟熏风味,胡八刀第一口眼睛就亮了起来,猪八戒吃西瓜一般,风残云卷没几下就把一碗饭解决了。 胡八刀舔舔舌头,还想再吃,商泽忆瞧这胡八刀贼溜溜的眼睛,赶忙把自己的饭捧在怀里。他正要开动,就见萤看着这一碗的饭默默皱眉,似乎是不知怎么下筷。 “怎么了?”商泽忆问。 “太多,吃不下。”萤将她手里的饭递到商泽忆跟前,“跟你的换。” “吃不完分我一点啊。“胡八刀捧着碗就要上来。 萤没有理他,只捧着碗举在商泽忆面前。 商泽忆只得将自己手里的饭换到了萤的手里,看着萤笨拙地学自己将腊肉包上饭一起吃,忽然觉得这个小姑娘也没表面的那么冰冷。 萤那碗饭其实也没多少,商泽忆又分了些给胡八刀,所以没一会就吃完了。 吃饱喝足,又感觉屋内太热,他就想着去院子里吹吹风,顺道消消食。 入了夜的秋天有点冷,再加上整座村子没有一点人声,只有稀稀拉拉的灯亮着,显得有点吓人。商泽忆打了个寒颤,无意间一抬头,就看到院子之外的墙上探出一个鬼鬼祟祟的人头。 有贼?还是...... 商泽忆心晶能量运转,右脚一踩地,人也跃在空中,下一刻,平平稳稳地落在那个鬼鬼祟祟的人后头。 “你找我们有事。”那人正盯梢得入神,商泽忆的声音就在他身后响起。 那人才见到商泽忆出了屋子,忽然一下就不见了,再一下又出现在自己身后,就跟鬼魅似的,把他吓得半死,“啊”的大叫一声撒腿就跑。 商泽忆哪里会让他跑掉,却又不马上抓他。他往东,商泽忆便在东边等他,他往西,商泽忆已在西边候着,无论往哪个方向跑,商泽忆都比他快上一步,在前头等着他了。 这是个常人,不会心晶运转法则,商泽忆看出来了,所以他不怕在自己手上跑掉,就借着机会故意戏耍一下。 那人怎么跑都无法跑掉,无论怎么跑,就感觉四面八方都是商泽忆,以为见了鬼了,吓得跪倒在地,颤颤巍巍地喊着:“山神大人饶命,山神大人饶命。” 院子外的响动引起了院子里人的注意,几个人断断续续地开门出了院子,微弱的灯光从半开的门里透出来,落到这位男子的脸上。 朱九九是最后个出门的,他一出门就看到跪在地上的男子,惊喜喊道,“啊爹!” 啊爹? 这名男子听到声音抬起头,看到了院子口的朱九九。朱九九也飞快地跑下来,保住了他的胳膊撒娇:“阿爹,你们去哪了,我回家的时候你跟阿妈怎么都不在家?” 这个鬼鬼祟祟的男人居然是朱九九的阿爹,商泽忆不禁有些尴尬,吃人嘴软,这不刚吃完人家的饭跟腊肉,没什么报答就算了,还戏耍了人家这么久。 这时候是晚上,夜色能盖住薄薄的脸皮,再说商泽忆脸皮真不算薄,能跟他媲美的怕只有胡八刀了。就见商泽忆面不改色一个箭步,阿,不,是一下子闪现到朱九九的阿爹身前,殷勤地把他扶起来:“朱家阿爹,快起来快起来,地上多凉啊,快别在地上坐着。” 朱九九的阿爹被商泽忆吓得够惨,战战兢兢地起来,目光在商泽忆一行人之间来回转动,迟疑地说:“你,你们是人?” “哪的话呀,我们不是人还能是鬼啊。”商泽忆不觉好笑,大活人的怎么还能是鬼怪不成,打趣道。 借着灯光朱九九阿爹仔细地打量几人。 他们这一行人面貌都俊俏,几个人都有贵气,即使原本邋遢模样的胡八刀也早就在药王府整理干净了,有七分痞气,三分侠气,极易取的他人好感。 颜值即正义。 朱九九阿爹仔细端详了他们一行人,大概是被颜值打动,觉得他们不是鬼怪,也不是坏人,也才放下心,一手牵着朱九九,一边压低声音讲:“既然几位不是鬼怪就赶紧随我离开这吧。” 朱九九摇着他阿爹的手天真地问:“阿爸,天黑了干嘛不回家啊?离开这我们去哪啊?” 朱九九阿爹面色严肃:“别问了,听话,跟阿爹走。” 商泽忆觉得好奇,大晚上不回家去什么地方,不禁也跟着问:“朱家阿爹,这是怎么回事?” 朱九九阿爹似乎在害怕什么,不愿意在此处多待,也不解释,就是一个劲让他们赶紧先离开:“先离开再说,这里不能多待。” “怎么回事,你不说我怎么能随便跟你走?”商泽忆仍不依不挠,摆出一副你不说我就不走的样子。 他可没办法平白无故跟人走,虽然这个朱九九的阿爹看着很老实的样子,但谁又知道呢?知人之明不知心,说不定他也是齐国的暗桩,配合林子萱给自己下了套。 朱九九阿爹没办法,将声音压到最低解释,说话的时候眼睛在四处张望,似乎怕惊到了什么:“这里有鬼。” “有鬼?”商泽忆不解重复了一遍,他没刻意压低声音,用正常的音量说话,所以这一声有鬼在安静的村庄显得分外响亮,远远近近竟有回音不断。 朱九九阿爹吓得哆嗦了下,赶紧用手捂住了商泽忆的嘴:“小声点,小声点,会把鬼引来的。” 但就在此时,黑暗中远处有什么东西发出了一声叫唤,带着七分恶毒三分凄惨。 第七十六章.黑暗中的怪物 它也听到了黑夜中的人声,循声狂奔而来,伴随着撞倒东西的声音,显然正在飞速接近。 听到声音,朱九九阿爹脸上布满了恐惧,整个人都颤抖起来,直接跪在地上念着:“山神大人饶命,山神大人饶命。” 商泽忆记得清楚,这句话他刚才也说过,不是说鬼吗,怎么又成了山神? 商泽忆不信什么鬼神,山野村民坐井观天见识太浅,稍有风吹草动就以为是鬼神惊扰,他是商国的四皇子,学识自然比他高上无数,怎么会相信这种东西。 能撞倒东西发出声音,就一定是个活物,不是什么鬼。只要是个能喘气的,自己这么几个人,连药灵跟林子萱都不怕,总不至于要怕个它吧。 “什么个东西?”不知道的事情商泽忆都习惯问胡八刀,他江湖经验丰富,见过的知道的也一定比自己多。 胡八刀听着声音已经站在了前面,特地将朱九九跟他阿爹护在身后:“不知道,这种事情我也没遇到过。” “成吧,你来还是我来。”商泽忆问,同时表现出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那日一战,与林子萱轮番交手,他获益良多,这几日感觉自己修为有了精进,正愁没地方试验一番,机会自己就找上门了。 胡八刀早看出他心思,揶揄道:“想上就直说,我又不会跟你抢。打不过了叫大哥,我会救你的。“ 商泽忆呸他一脸,同时黑暗中的神秘东西已经到了不远处,速度可真不慢。 黑暗中传来重重的喘气,也不知道是人是兽,商泽忆就听到凄厉叫声,紧接着一道人形身影高高跃起,跳过了大老远的距离,举臂往站得最前的商泽忆砸来。 商泽忆不慌不忙,横臂一挡,就感觉对方不仅力大无比,两只手臂更硬如钢铁,就听到“砰”的一声,硬是逼推商泽忆两步。 一拳没把人砸死,显然也出乎对方的意料之外,黑暗中就听到它又吼一声,凶性大发,双臂如马达一般地动起来,飞快不间断地朝商泽忆砸去。 对方的没有招术路子,就是力气奇大无比,又兼之刚硬如铁,一个劲的飞快猛砸,让人找不到反击的空隙,一力降十会,竟短暂压住了商泽忆。 “妈的,好的的力气。”。 商泽忆一肚子火,本来还想在人前潇洒一把的,还没出手就被这个怪物一通乱砸压制住了,虽是没有生命危险,但这场景太难看了,不仅显示不了自己的宗师气度,更是要被胡八道笑死不可。 “什么鬼东西,给我滚。”商泽忆一声怒喝,不管疯狂砸来的拳头,一拳收回又击出,如弹簧压缩助力,狠狠地砸在怪物的胸膛之上。 这一拳商泽忆用了五分能量,已经不容小觑,也只把怪物砸得飞出去,落在隔壁的院子墙上,把院子的墙撞得粉碎。 怪物被砸进墙壁,竟是没受什么损伤,怒吼一声又跳将出来,手脚驻地趴在地上商泽忆示威吼叫。 “真能扛揍啊,正好试试新学到的招式。” 商泽忆转了下拳头,一脚顿地,人向前飞倾,瞬间到了怪物身前,两掌同时拍出,一掌刚猛,一掌阴柔,齐齐印在怪物胸口,居然是林子萱当日两掌。 当时商泽忆受了这两掌,就觉得这两掌极好,威力虽是不大,但与人对敌时能出其不意,乱他招式节奏,便偷偷研究学习。 这两掌要同时分出两股能量,一刚猛,一阴柔,能量同时到达。理论来说这需要心晶同时孕生出两股截然不同的能量,但心晶能量是一进一出才能生成,两股不同能量不可能如此迅速转换完成,强制而行只能走火入魔。 这本是不可能的。商泽也知困难。 他不知道林子萱的心晶运行法则,他便自己另辟蹊径,两股能量一前一后运行,刚猛先行,但故意让它慢几分,阴柔跟上,却逼它快几分,一慢一快,两者恰好同时到达,正好使出这正反两极的两掌。 两掌如愿使出,商泽忆满满连连。 怪物受了两掌,胸口不停起伏,悲号连连,明显比受刚才一拳难受许多。 “去你的。”商泽忆飞身而起,一记漂亮的回旋踢落到怪物胸膛,怪物落到一侧围墙,连破两道围墙才停下。 这下不死也该动不了吧。 “怎么样,帅吧!”商泽忆撩了下头发,摆出自以为帅气的姿势。 胡八刀还是不忘泼他冷水:“帅个屁,怪物跑了。” 商泽忆转头就看到一地碎石,应当躺在随时堆里的,果然已经不见了怪物的踪迹,居然是撞破围墙跑了。 身体居然如此强悍,商泽忆现在的实力,已经能接近当日剑卒的水平,方才看似轻巧随意,但他其实已经使出八成的实力,就是牛都能打成十只了,但怪物非但没死,居然还有力气能逃跑。 连出手都要费些功夫,这些普通村民更不是对手。此物不除,对当地村民后患无穷。 “追!”商泽忆拔腿就要追。 “行了行了。”胡八道摇手,“黑灯瞎火的去哪追啊,要追也是天亮了再追。” 第七十七章.灵羽山的瀑布 商泽忆想了想觉得这话有道理,放弃了追怪物的打算回来。 “不错啊,偷学地挺快,那小妞的两掌你也会了。”胡八刀围着他“啧啧”打转。 商泽忆的天分即使是他的眼界也觉得少有,任何招式只要他见过就能模仿个一二出来,自己那两刀,葬剑府那小妞的两掌,虽然只学到四分神,八分形,但也足够惊世骇俗。 胡八刀在想要不要把自己的八刀传给他。 “还行吧,谁让我天资聪慧。”商泽忆不要脸地张嘴大笑。 胡八刀一看他这自大样,觉得还是迟点再传他吧,现在都这么嚣张了,真学会了还有自己混的地方吗? 朱九九阿爹已经从地上起来了,此时正看神仙一样地看着商泽忆:“您可真是神仙啊,居然能把鬼给赶跑。” 什么鬼,不过是只野兽而已。商泽忆心里这么想,却也不点破,而是问朱九九阿爸:“我是神仙下凡专门斩妖除魔的,刚才你也看到我的神威了,现在不用怕了,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吧。” 自己身边有个神仙般的公子,朱九九阿爹也不再害怕鬼,零零碎碎地把事情说清楚。 朱九九阿爸叫朱真,这个村子多数人都姓朱,所以叫朱家村。 朱家村一直就有传说,说山上有山鬼,每隔几年就会进村来吃人。朱真小时候遇见过,那时候也是他阿爹阿妈带他去隔壁村避难。 自那之后,已经二十几年没发生山鬼吃人的事了,村子里的大家都忘得差不多。但就是今天傍晚的时候,山鬼忽然出现在村口,还把村口的王师傅一家都吃掉了。 村子里的大家哪里见过这样血腥的场景,都慌忙逃亡,朱真也带着媳妇跑了。但想到儿子还在田庄里,便想田庄接他,谁知道去了田庄却专怎么也找不到人。 于是他让媳妇先回了娘家,自己一个人跑回家里看看,正好就看到了商泽忆,把他误会为山鬼。 这商泽忆理解,他与山鬼交过手,这山鬼是类人形的怪物,在黑暗处看着就跟人似的,那时候院子里光线不足,朱真看到自己就是道黑影,并且还神出鬼没的,自然就觉得他是山鬼。 虽然刚才没看见,但山鬼应该长得很丑,想到自己这么个玉树临风的帅哥居然被当成丑八怪山鬼,商泽忆就有一股子不爽。 “然后呢,知道山鬼在哪吗?”商泽忆对山鬼念念不忘。 朱真摇头:“这可不知道,我们遇到山鬼跑都来不及,哪里还会去找他在哪。” “不过…”朱真想了想,猜到商泽忆是想拿下山鬼,朱真继续说,把自己所知道的信息都掏出来:“老祖宗有传说,山鬼就住在山上的瀑布里面,就不知道是真是假。” “神仙公子是要上山抓山鬼吗?” 商泽忆嘿嘿一笑:“这都被你看出来了。”他双手手往下一压,“低调,低调。” 胡八刀白他一眼,却也是默许了:“就你爱管闲事,明天快点弄完弄点出发。” 商泽忆勾上了胡八刀的肩膀,挤眉弄眼道:“就你嘴硬心软,其实你也想去是不是?” 胡八刀手作刀作势要砍他。 商泽忆一个灵活的走位就躲开了,他一手插腰,一手指着不远处的山。 “我南商小无敌尤大侠,抓山鬼去咯。” 朱家村后面是灵羽山,朱真说上古时期的灵羽仙人就是在此得道,所以才有这名字。 山的名字虽然有意境,但实际就是一座贫瘠的荒山。 商泽忆在灵羽山一边走着一边骂骂咧咧,这灵羽仙人也不是什么有品位的人,得道也要找个灵气足一点的地方,找不到也要把山改造得钟灵毓秀些,哪有仙人住这种地方,什么风景都没有,不然边走边欣赏也可以啊。 商泽忆一人入山,让胡八刀他们几个都留在了村子里。这里他有自己的考量,第一是村里需要人保护防止怪物再来,第二这怪物虽然耐揍但没也什么手段,自己一个人就能应付,第三是最重要的,他担心林子萱这些人再出手,他们几个都在一起起码能有个照应,至于他就算单身遇到药灵,凭他的幻术与身法,脱身也相对容易些。 灵羽山荒废很久,因为惧怕山鬼传说,已经很久没人再上来过,满山都是杂草荆棘,商泽忆在地上随手捡捡了根木棍,一路上披荆斩棘,在惊扰了无数蛇虫鼠蚁之后,花了个把小时才终于到了朱真所说的瀑布所在。 说是瀑布,其实也就娟娟细水从石壁上留下,没什么壮丽的感觉,倒更显出灵羽山的贫瘠。 怪物在哪呢? 第七十八章.好吃的人肉送货上门了 商泽忆环视了一周,三面都是峭壁,一眼就能看清,别说怪物了,连根毛都没看到。 难道传说是假的?商泽忆这样想。 找不到怪物,商泽忆不甘心,把两只手叠成喇叭的形状,放在嘴前叫喊:“怪物,你在哪呢?” “这里有好吃的人肉送货上门,十五岁正直芳华,肥瘦相宜,嫩而不老,赶快出来查收。” 喊了一阵后声音在山中来来回回地传,相信怪物如果在山里一定能听到,但就是没有反应,商泽忆不死心,又继续喊。 “错过这村没这店了,再不出来我可走了,以后可再没有机会了。” 仍是没有声响。 难道真的不在山里? 虽然不甘心,但找不到怪物也没办法,毕竟是个活物,说不定早就跑到爪哇国了。 商泽忆时间有限,满打满算,自己跟药王江也就十四天的时间了,赶不到白鹿城是真的要上天,通天丸可不是开玩笑的。 他没办法在这里跟这只怪物耗时间折腾,不可能满世界找它,只能先下山再说。 下了山就必须要离开。 商泽忆还是不死心,正要下山前又继续多看了一眼。 他一多看,眼睛随便一瞥瞄到瀑布中间有一点黑洞,四周被绿色的青苔盖着。 粗看似乎是深色的石头,但仔细看能看到里面的黑色有节奏地扩大缩小,就像活的一样。 难道是? 商泽忆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子,屈指弹石,飞石射进瀑布。石头速度很快,自然撞击的威力也不小,若是碰到石头必然会有激烈的声音,但没听见石头撞击的清脆声,倒有打在肉上的“砰砰”闷响。 原来是躲在这里。 商泽忆眼睛一亮。 既然故意躲着当缩头乌龟,那我也不建议来个瓮中捉鳖。 商泽忆又从地上捡起几颗尖锐的石头,这次手上使上了九分力,就像射飞镖一样的全给射进瀑布里。 这几下可与刚才的那下不同,刚才只是随手试探,商泽忆并未花上多少能量,对于皮糙肉厚的怪物连挠痒痒都不算。但这几下可是用上足足九分能量,每一枚石头的威力可不比拉满弓的箭差,能入石三分,随着石头进到黑洞,就听到几分声闷响,然后从瀑布里缓缓流出暗红的血。 除了流血,瀑布里仍毫无动静。 商泽忆眼睛一眯,小怪物倒是挺能忍,但我看你能忍到什么时候。 商泽忆从地上收集起一堆石子,都是外表尖锐的,他找了个高的石台以便自己抓取,将收集的石子放在台上,一手一把连绵不绝地机关枪似地将石子射进了洞中。 “哆,哆,哆,哆。” 就不断听到石子扎进肉里的声音,瀑布中不断流出暗红的血,起初只是一丝,慢慢地已经能把瀑布掺得微微带红。 缩头也是死,出去也是死,洞内的怪物终于忍不住,大吼一声从洞里窜了出来。 商泽忆这才看清怪物样子。 只见这怪物人面长臂,黑身有毛,反踵,有成人那般高,但手长脚短,正趴在地上示威似地怒吼,吼叫时尖牙外露,赫然是一只巨大的山魁。 这是山魁不仅异常巨大,而且眼中闪着灵光,显示不是普通的野兽,而是开启了灵智。 商泽忆脑中闪过一个词,妖。 动物有心晶为灵种,若开启了灵智懂得了修炼的法门,则能称之为妖。黑马灵飞是天生的灵种,智慧、气力、体型都较平常的马高上无数,但也仅是如此,而这只山魈显然比它更强,明显已经懂得修炼心晶,已经能被称为妖。 它下山补食活人,应当也与修炼有关。 据说动物修炼,有啃噬人心晶的法子,进展极快,所有也有心性较弱的妖选择这条路。 山魁这种动物异常凶猛,便是寻常的山魁被激起凶性,连老虎都敢上去搏斗。这只山魁虽然开启了灵智,初时还知道躲起来避过商泽忆,但被商泽忆连番打击,身上射了无数的洞,见血眼睛就红起来,天生的凶性压过了灵智,终于低吼一声便朝商泽忆扑过去。 商泽忆知道它的力气,虽是不惧怕,但也不想与它正面交锋平耗力气。就见商泽忆脚踏奇步,身法不断游走,便轻松地躲过了山魁足以摧山坼地的几拳。 山魁轮番攻击落空,便生起了更多凶性,脚下一蹬将地踩得稀碎,借着后坐力身子如炮弹一样地射向商泽忆。 商泽忆看得明白,这只山魁虽然怀有心晶,能量也异常充裕,但招式太过简单,无非是身体坚硬无比又力大无穷,凭借身体快速跳跃,进攻也全靠皮糙肉厚一股蛮力乱砸。 看明白后商泽忆也不想浪费时间,就要速战速决宰了这只畜生。 第七十九章.我们又见面了 山魁疾射而来,商泽忆脚下奇步不再施展,一手横架一手握拳,状似要与山魈正面对击。山魈见状大喜,它已经用尽权利,但这个人类速度太快,它一次次进攻都没抓到影子,正在躁动之时,见他居然要与它正面对决,如何让它不开心。山魈速度更快上几分,双臂如大锤一样高高举起,重重往商泽忆头上砸去。 “轰”。 声音震耳欲聋,尘土石子飞射。尘土散去,商泽忆所在之地被砸出个巨大的坑,若人正中这一拳得被砸成肉泥不可。 商泽忆?山魈四处张望。 商泽忆却已经不见了。 “嘿,我在这呢。” 山魁听到声音回头,就见到一个拳头朝它而来,避无可避砸在它的面门。 这一拳位置讲究,对的是山魁的眼睛,人也是动物也是,眼睛是最脆弱的地方,若是拳头朝眼睛而来,自然的反应都是闭眼。 商泽忆卯足劲的一拳砸向山魁的眼睛,山魁条件反射选择闭眼,却也忘了躲开,就被砸得眼冒金星,闭着眼后腿了多步,好几秒都没回过神。 商泽忆得势就不给它机会,手脚再动,拳头朝山魁下巴砸去。这一拳接得太过迅速,山魁还在眼冒金星种,根本没机会反应就被砸到半空中,力道大得直接将它的下颚骨砸断了。 山魁疼得大叫,吼声响天震地,又眼睛看不见,只得两只爪子胡乱挥舞,却也露出了心口命门。 商泽忆等的就是这一刻,这只山魁皮糙肉厚,浑身上下都没什么致命弱点,想伤它容易,但要杀它却不简单。 只有找到他的命门。 它的命门就是心口那一处,那里藏着心晶,是它所有能量源泉。山魁大概也知道,无时无刻不保护着心口命门,就算进攻,也会刻意防着。 所以他故意激怒山魁,又砸断他下颚骨让它痛得散失理智,使它凶性大发露出命门弱点。 机不可失,商泽忆身法飘动欺进山魁怀里,手成刀形十分能量注入,手刀便如神兵锋利,切豆腐一般地切进山魁体内,商泽忆手触及山魈心晶,手刀成爪,抓住山魁心晶一把扯出。 心晶刚被扯出,山魁瞬间就失去了生命,如烂泥一般地往前倾倒。 商泽忆脚步轻点,往后潇洒一退,躲过了山魁的巨大的身体压顶而来,山魁的头正好倒在商泽忆脚尖。 怒目圆瞪,不肯闭眼。 心晶仍在商泽忆手中轻轻跳。商泽忆低头看手上,是一块银色的心晶,心晶里面有类似猴子的模糊样子,正是缩小般的山魁。 这是妖类心晶独具有的形态,什么动物成妖便会在心晶内有什么动物的模样,从模糊到清晰,修为越高越清晰。 妖类的心晶都统称为妖晶,妖本就稀少,所以妖晶便是可遇不可求之物。 这颗妖晶品质不错,但妖物修为太浅,妖晶连形态都没完成凝固,即使如此也能称得起上品,银色的妖晶,无论是修炼或者炼器都能绝佳的材料。 妖晶慢慢不再跳动,商泽忆将它塞进怀里。 商泽忆知道这东西有助修炼,但还不知道运用法则,不过没关系,回去找胡八刀商量下,他应该懂融炼妖晶或炼器之法。 事情解决差不多了,商泽忆准备离开,想了想又回来,手刀一划便将失了妖晶强化的山魁头砍下,用木棒将山魁头串起来,猪八戒道背钉耙一样扛着木棍,这才准备下山。 手上有个证明才行,既能向胡八刀炫耀,又能让村民信服山鬼真的已经被消灭了。 商泽忆有些飘飘然地哼起了小曲。 “游侠某,友两三,踏歌至白鹿......” 正要离开时,一道清冷声音传来。 “我们又见面了。” 听着熟悉的声音,商泽忆身体一紧,想了也不想马上扔了山魁的头,拔腿就跑。 第八十章.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听声音不用看就知道,妈了的蛋,林子萱这个小娘皮追到这里了! 什么鬼的又见面的,商泽忆敢打包票,这个小娘皮一定早早就在这里等着自己了,说不定山鬼事件本来就是她的局。 林子萱既然在这了,那山下胡八刀一行人也一定跟药灵遭遇了。 对于胡八刀几人,他倒是没什么担心,胡八刀加上萤还有她的两只宠物,药灵跟他的上几个臭番茄烂番薯,还不是对手。 现在要担心的是,他要怎么躲过林子萱这个小娘皮。 这个小娘皮修为极高,又善于设局,再加上她那层隐隐约约的未婚妻身份,使商泽忆还真是有点怵她。 于是刚听到声音,商泽忆想都不想就丢了原本准备拿去炫耀的山魈头颅,运行身法往山下跑。 商泽忆快,林子萱也不会慢,一道残影闪过,就已经在了商泽忆面前。 “我说我们会再见面的。”林子萱挡在商泽忆面前,面朝他,手上捏着剑诀。 有林林错错数十道剑气,自林子萱身后吐露,针对的目标不用说就知道,一定是商泽忆。 这个小娘皮修为深厚,能量对于她就像不要钱一样的,不然换作其他人,要激发数十道剑气,早就把身体抽干了。 “大姐,你身为天下第一美女,找老公天下一大把帅哥俊男让你挑,我们不适合,求你不要缠着我了。”商泽忆边说边退,嘴上不干不净地哀求着,眼睛却滴溜溜往四周看,找有没有其他的路。 找了一圈商泽忆确定四周真没有其他路。三面环绕崖壁,唯一的出路就在林子萱脚下。。 妈蛋,这小娘皮是要来个瓮中捉鳖啊。 山魈,商泽忆,林子萱,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自己是螳螂,林子萱是在后的麻雀。 面对商泽忆的毒舌,林子萱神色不变,淡漠仍一如既往:“你,跟我回葬剑府。” 商泽忆退到了尽头无路可退,便搓着手一副难为的样子,说:“大姐,就算我们要谈个恋爱结婚,但你这样发展得太快了,手都没牵就去见家长了,这样不好吧。” “我们能不能缓缓,喝点小酒,剥点花生,聊聊人生聊聊理想,看三观合不合再培养感情。” 明知道商泽忆在胡说八道,林子萱不跟他客气,手中剑诀向前一指,数十剑气便利剑出鞘,毫无生气地朝商泽忆手脚而去。 林子萱说过,她只要带商泽忆回葬剑府,并不介意带没有手脚的商泽忆回去。 这不是开玩笑的。 这小娘皮玩真的。商泽忆暗骂一声,咬牙运行能量,使出飘叶身法躲闪数十道剑气。 林子萱的剑气快速又磅礴,商泽忆早已领教过,虽然早有经验,但再次对决仍然躲得异常狼狈,身上衣物被割破了数十道口气。 勉为其难躲过了数十道剑气,商泽忆几乎气空力竭,气喘嘘嘘地朝天躺着。 “哈~哈~哈,不来了不来了。”商泽忆连连摆手。 林子萱又捏了剑诀,数十道同样的剑气再次出现在她身后:“跟我回葬剑府,这是最后一次。” 不同意的话,林子萱那连绵不绝的剑气直接就会砍断他双手双脚。 “回,回,回。”商泽忆从地上爬起来,他也知道好汉不吃眼前亏,双手举过头顶表示不抵抗,慢慢地朝林子萱走去。 “我有话要说。”商泽忆走到半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他的手仍高高举过头顶。 林子萱漠然看着他:“说。”她手一挥,数十道剑气随之消失,就像从未出现过的样子。 这小娘皮真是个怪物,小小年纪心晶能量多得令人发指不说,运用也到收发自如的地步了,现在所展现出来的实力已经不比常规状态的药灵来得差了。 商泽忆神神秘秘,将头往前伸去,已经到她耳边。林子萱眉头微微皱起,却也没有阻止。 “我…” “我…” 商泽忆吞吞吐吐,好似故意挑人胃口,有热风从商泽忆嘴里吹到林子萱耳朵,让她耳朵痒痒的,意外地分了神。 “你什么。”林子萱精神有些不集中,下意识地说。 “我,我干你娘!” 商泽忆忽然之间暴起,高举于头顶的两只手抡掌成拳,狠狠地向下拍去。 这一招正是从方才的山魈所学。 比起山魈,商泽忆更懂能量运用,浑身能量皆灌进双拳,逼命时刻逼上自己的极限,有十分能量逼出十一分,让这一拍威力十足,即使林子萱也不敢硬接。 “灵猿击!” “轰。”商泽忆一拳砸在地上,犹如山崩地裂,山间碎石飞舞,烟尘漫漫,真的好似地震一般。山里的蛇虫鼠蚁受到惊吓,又不知道危险将从何来,没有头脑地胡乱跑起来。 林子萱原本所站的地方出现了一个大坑,正是商泽忆用尽全力所砸,不远处也有一个坑,是山魈所砸,两个坑相互映照,一大一小,好似父子一般。 商泽忆所砸比起山魈,大了十倍不止。 烟尘漫漫中有一道人影,素衣冷面,是毫发无损的林子萱。 第八十一章.被逼跳崖的商泽忆 她在最后一刻侧移数米,躲过了这一击,但看她发冷的面容,显然是动了真怒。 山上已经没有商泽忆的踪影,林子萱一退让,他便乘机突围而出,往山下疯狂急奔。 林子萱手袖一挥,犹如十级台风过处,满山烟尘被全部吹散。林子萱从山上往下望去,就看到一道轨迹,在人那么高的杂草堆中激起波澜,正在往山下急去。 “哼!”林子萱冷哼一声,在悬崖边纵身一跃,从山顶直接跳下来,往那道轨迹的尽头而去。 真是修为霸道的女子! 商泽忆与林子萱相继离去,山顶也恢复了平静。 只有身首分离的山魈孤独地待着。 山魈的头被随意插在木棍中,被商泽忆逃跑时随手一扔竟正好竖在石隙中,此时不肯闭起来的眼睛正直直对着瀑布。 那里有一点黑洞,原本是它的藏身之地。 黑洞旁边原本有一些绿色的青苔,比刚见过的时候刮去不少。 山魈不能闭上的眼睛继续看着,仿佛想让黑洞与自己空洞的眼神一起活过来。事实上黑洞真的活了起来,肉眼可见的黑洞越来越大,慢慢地挤压一旁的青苔,犹如扭曲的黑色,仿佛是要吞噬掉绿色一般。 绿色越来越少,黑色越来越多,终于完全被黑色所占领。 “扑” 一颗头从瀑布中钻出来,黑色的头发披散着,被瀑布一打全粘在脸上。 慢慢的,这颗头的主人从洞里出来,头,身子,屁股,脚,待到他完全出来才看清,居然是已经在下山途中的商泽忆。 商泽忆露着白牙一笑:“小娘皮,任你聪明似鬼,也要喝老子的洗脚水。” 原来当时商泽忆全力砸向地面之后,乘着烟尘掩护早就躲进了山魈的老窝之内,与此同时他借林子萱心思动摇一刻施展幻术,让她看到自己正在下山的假相,骗过了林子萱。 商泽忆的幻术虽经过胡八刀指导,但仍是初学者,对于林子萱心智如此坚强的人,原本很难成功,能够施展成功,一则是出其不意,商泽忆通过手段乱了她情绪,第二则是她潜意识中已早下判断,认定商泽忆必会乘着慌乱下山。 若是两者缺一,难以成功。 商泽忆摸了下怀里的妖晶,确定还在,便决定换个方向下山。 还有慌乱中妖晶没丢,这可是值钱的玩意。 “玩得很开心?”在商泽忆放松的时候,一道清冷声音传来,紧接着一道剑气迅猛朝他而来。 商泽忆来不及思考就往前扑身到悬崖边,就听到身后轰鸣一声,不用说就是林子萱的剑气。他往前一个翻滚,起身瞬间回头,竟看到这股剑气将山地一分为二。 这可不是断手断脚了,这明显是要自己的小命。 看来真的把这个小娘皮给惹火了。 商泽忆没时间想林子萱是如何看破自己的幻术,又是怎么猜透自己的算计,他现在唯一的想法就是怎么逃命要紧。 这个小娘皮,现在是会杀人的。 但前面是林子萱,后面是悬崖,似乎都是死路,避无可避。 “臭娘们,你来真的啊。”商泽忆骂道。 林子萱食指与中指并拢,这是使剑诀的手势,林子萱横竖一划,便有横竖两道剑气悬于她面前。 “圣司要我把你带回去,但我现在觉得不用也可以。” “我有更简单的办法。” “我先杀了你,然后一直杀了你,你托生多少次,我便杀你多少次,杀到你无法托生为止。” “这次,你躲过这道剑气看看。” 话尽剑气蓦然就到了商泽忆眼前。 好快,好锋利,几乎已经贴着商泽忆脸面,他甚至能感受到皮肤被剑气割开的刺痛。 此时似乎没有其他选择了。 妈的!小娘皮,算你狠。 商泽忆不得已拼命,往后一倒,躲过横竖两剑,跌下了万丈悬崖。 第八十二章.暗杀之刀 商泽忆当然不是选择跳崖自杀。 方才林子萱也跳过崖,但既然她现在毫发无伤的站在这里,就说明跳这个崖死不了人。 林子萱可不是幻术师,刚才那一跳是货真价实的。 商泽忆盘算得清楚,他不知道林子萱的方法,但她做得到,自己也有能有办法做到。 在无尽的坠落中,就见商泽忆掉落的时候一手成爪,抓住了松动的崖面,借着手与崖壁的摩擦作为缓冲,快速减缓降落的速度。 当速度降为零的时候,他放开手爪继续降落,等到速度到达一定程度,又再抓住崖壁,依靠摩擦减缓速度。 如此反复十几次后,商泽忆距离地面仍有一半的距离。 此时商泽忆的手已经被磨的血肉模糊,即使有心晶能量强化身体,但总归不是真的刀枪不入,数次与崖壁的高速摩擦,不说产生的巨大热量,就是单纯对肉体的损伤,也能让常人能够忍受。 商泽忆未见一点呼痛之声,就这样沉默地从山壁一半之处继续滑下,留下了长长的一道血迹。 再经过十几次钻心疼痛的折磨后,他终于到了崖底,商泽忆五根手指不自觉发抖,闻着手上传来的阵阵烤肉味他苦笑,这手怕是好多天不能动了。 商泽忆来不及包扎手,刚到崖底就必须往朱家村的方向逃去。 必须要快,留给他的时间并不多。 跳崖虽然出乎林子萱的意料之外,但争取到的时间便没有想象的那么多。 跳崖这招,林子萱也会。 而且速度比他更快。 在商泽忆落地瞬间,山上飘下一朵白色的小花,越来越大,越来越快,小花变成了白色的流星,流星中有一道玲珑的人影,没有任何缓冲砸在山下的土地上。 林子萱又崖顶直接落下来。 霸道,直接,没有任何减缓速度的手段,就这么直接从崖顶跳了下来。 这个小娘皮,看着清清淡淡的,居然这么疯狂,比男人还暴力。 商泽忆已经听到了身后的声响,但他不敢回头,他别无选择,只能一往无前。商泽忆这时候已经再没有什么余力可留,最后的吃奶劲都被他给用在了腿上,脚下就跟装了风火轮一样,所过之处便是狂风呼啸。 那边林子萱刚一落地连休整都不用,双腿一弹,身体快速地向前追去。 与她仙子一般的形象不同,林子萱用的不是轻飘飘的身法,而是完全依靠身体所产生的力量,每一下蹬地产生巨大的后作用力,每一次都能越过数十米的距离。 商泽忆在心里咒骂,李照清是怎么教的,好好一个仙风道骨的圣司,也不是靠蛮力吃饭的人,怎么把女神一样的齐国五公主生生教成了野蛮女友。 但他的咒骂影响对当前局势不会有所影响,时间越久对他越不利。 即使商泽忆使上了吃奶的劲,林子萱与他的距离仍在快速缩小。商泽忆听着身后的轰鸣声判断,在到达朱家村之前,自己一定会被她追上。 妈的,真难缠,打又打不过,逃又逃不掉,这样下去自己半点机会都没有了。 想通这点,商泽忆不再逃跑,猛然在半路刹车,在地上拖出长长一条沟壑。 商泽忆转身,直面跳跃着快速接近的林子萱。 “轰” “轰” “轰” 三声震动轰鸣之后,林子萱站在距离商泽忆十米远的地方。 林子萱不再言语,她已经下定决心要杀了商泽忆,就不会再给他任何机会。 林子萱没有拔出身上佩戴的剑,而是捏了剑诀往前一推。随她一推,便有一把青色的巨大剑形成,蓄势待发。 面对林子萱,商泽忆停下来是等死?不,他是想拼命一搏。 在找不到退路后,他决定把所有的可能都放在一招之上。 一招分胜负,既是胜负,也是生死。 心晶所有的能量都被抽空,若是此时自审体内,商泽忆会发现体内自己再没有半点能量,血色的心干涸得跟核桃一样。能量汇集到他手中,似乎准备凝聚成什么大杀器,但他手里什么都没有,只有一片虚无。 这过程很快就停下了,他本就没多少能量,又比林子萱早做决定,所以也能更早出手。 是生是死,全靠这一招了。 商泽忆空空的手奋力一斩。 林子萱的青色大剑稍慢一步,但也几乎同时出招。 随着青色大剑面朝而来,商泽忆感觉其中有无上的威势,挤压得空气发出“噼里啪啦”的闷声爆炸。 这一招是躲不掉了,商泽忆也不准备躲,他准备依靠身体强吃此招。 商泽忆马步立稳,双臂横架于前,做一个完全防守的姿势,面对青色大剑,仿佛挡车的螳臂。 青色大剑自然无法阻挡,直接穿过他的双臂,插在他的胸前,方向所指,是他的是体内的心晶。 商泽忆握住剑锋,阻止它的不断侵入,十根手指都被锋利的剑气割破,露出白白的骨头。 剑锋划过骨头发出“哧啦”的声音,剑又再进一步。 商泽忆痛得发狂,身体内外无处不痛,刺激他每一块痛觉神经。 太痛了,商泽忆咬着牙不能张嘴,换做常人已经痛得连绵大叫,但他连叫的力气都不敢浪费。 所有力气都必须用在手上,因为他的手上抓着青色的大剑。 林子萱看着他,商泽忆已经没有半点生机,但她的神色却并未轻松,因为她感觉到了危险。 这是她与商泽忆对决这么多次,第一次感觉到的危险。 四周静止无声,只有剑刺入肉里的声音,那是商泽忆最后的挣扎。但林子萱嗅到了味道,那是淡得几乎消失的刀意。这股刀意犹一丝阴险,一丝狡诈,在待绝杀机会的期盼。 这一刀是商泽忆榨干所有能量所发。 这一刀是看不见的一刀。 看不见,所以危险,因为它可能随时出现在任何地方,比如山边,比如水里,比如你的身体里。 如果数日前林子萱也在金楼,她就会看到李照清与胡八刀的手上试探。 那她也会知道这一刀的名字。 影刀承影,胡八刀的第三刀,暗杀之刀。 无形无色,无踪无影。 是商泽忆最后的一搏。 第八十三章.药王令 林子萱四周出现无数道剑气,剑身朝外,密密麻麻将她围成了刺猬,是防守的姿势。 妈的,真是滴水不漏。商泽忆咳出一口血,手上的劲弱了一分,青色大剑乘机又近了一步,距离心晶就只有一张纸的距离。 商泽忆赶忙将剑握好。 等不了了。 再等下去一定是自己先死。 影刀承影终于动了。 林子萱被剑气层层包围着,防守密不透风,只有一处漏洞。 商泽忆眼里有无色的刀光闪过。 有一刀从黄泉九幽来,沉默而危险。 刀劲破土而出,那里是林子萱唯一的漏洞。 破土、刺脚、穿心,影刀承影的目标是林子萱的心晶。 在破土的一瞬间,林子萱就已经察觉到。刀劲已经到了她脚下,她不敢用力,那样只会加重这一刀的威力。 但她也不会让这一刀随便得逞。 林子萱一脚提起,单脚站立,刀劲正好与目标的那只脚插肩而过,只割破了腿上的皮肉。 商泽忆拼命的一招,这么轻易就化去了,自然不是。 林子萱一动,周身的剑气也大乱,胡乱分散开,有一些断了联系,影刀承影借机藏了进去,等待下一次机会。 林子萱好不容易让这一刀显现出来,怎么会再让它藏起来,就见她手一挥,这些剑气全都快速地朝商泽忆而去。 再无其他手段的商泽忆必会自救,而唯一办法就用让这一刀回去。 这是林子萱的预算。 但她错了。 逼命时刻,商泽忆比她想象的更会狠。 没有任何刀劲回救,而是在剑气动的瞬间,各种气息大乱,刀劲借着混乱潜向林子萱。待林子萱感受到的时候,刀劲已经到了她的面前,距离她的脖子只有一根手指的距离。 下一刻,不是商泽忆被剑气刺成肉泥,就是林子萱被一刀两断。 竟然是以杀破杀的手段。 两人回到了同一起点。 拼得是谁更快。 数十道剑气插入了商泽忆的胸膛。 “叮”,一声清脆的声音响起。 林子萱的脖子前,横着一把生锈的剑,挡住了绝杀的一刀。 古剑杀白。葬剑府的圣器。 剑柄被林子萱握着。 最后一刻,正是林子萱拔剑挡住了必杀的影刀承影。 “输了。”商泽忆无力地放开,青色的大剑也刺进的他的胸膛,但没有直接杀死他。 不知道什么原因,青色大剑在碰到商泽忆的心晶后破碎成了镜子。 林子萱蹙眉,但她并不担心。 商泽忆已经没有一点力气,他被数十道剑气钉在了地上,没有半点回天的可能。 林子萱握着剑,一步步走来。悲怜而圣洁。 “为了天下苍生,你必须死。” “如果要怨,请怨我。” “但仍我会一直杀掉你,直到你无法托生为止。” “源头的钥匙。” 要死了吗?商泽忆无力地闭上了眼睛。 心晶里已经没有半点能量了,别说心晶了,连原本分散在身体各处的能量都倾注给了那一刀。 败了啊。 没办法,已经尽力了。 这个小娘皮太厉害了。 商泽忆不断地咳不出。 林子萱在碎碎念什么话,他一句话都没听清,该死的连听觉都已经不灵敏了。 不过都已经不重要了,反正已经快死了。 就算林子萱不杀他,以他现在身上所受的伤,最终也会死。 真的要死了,真不甘心啊。 商泽忆最后吐出了一口气,不等到林子萱挥剑就失去了意识。 在他失去意识的时候,他胸口有一块木制牌突然发出黄色的光。 木质令牌缓缓从他胸口飞起,散发着阵阵草药异香,黄色的光刺眼而激烈,将商泽忆笼罩在里面。 他那颗干涸成核桃的心晶剧烈地跳动起来。 心晶原本有一个缺口,是救治药王江留下的后遗症。 黄色的光通过缺口进入他的心晶,干涸的心晶像吸了水的泡沫一样快速恢复饱满。 林子萱一剑斩下,却破不了这层光。葬剑府的圣器被震得反弹。 远在千里之外的药王府,药王拓突然心生感应,他一手拄着杖,对着北边极目眺望。 现在的药王拓比商泽忆离开药王府所见之时的他又老了十岁不止,本是披散的黑发成了一片银白,在他体内,一半的能量消失无踪。 “好友,二十多年前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也没资格参与。” “但这次,我希望为你做些什么!” 药王拓自言自语。坚定而认真。 第八十四章.不一样的商泽忆 “药王府?”林子萱对着这层黄色的光皱眉,这层光来得蹊跷,没有任何征兆,但那块牌子她认得,是属于药王的令牌。 黄色的光一起一伏,仿佛会呼吸一般,又像是心晶在跳动。 这时,商泽忆的心晶跳动慢慢恢复了正常,两者的跳动慢慢趋于同一频率。 血色的心晶,缺了一个角,随着共同的跳动,黄色的能量像找到了归宿,疯狂地涌入到商泽忆的心晶之内。 这股能量如海洋一般巨大,却像溪水一样温柔,即使是疯狂的涌入也没有激起海啸,不然非得爆体而亡不可。 林子萱也察觉到了,这一股巨大的能量正在迅速消失。 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林子萱不知道,但她知道,一定不是自己希望的事情。 “请圣器!”林子萱见势下了决定,对着圣器杀白行辑礼。 圣器杀白微微抖动,像是有生命一般,生锈的剑忽然露出狰狞,贪婪而残暴。林子萱左手一划,划破自己右手手掌,血串成珠,一滴滴落到杀白剑身。 血滴落到剑身便被吸收,杀白吸了血,似乎更快活,也更急躁,剑身抖得更厉害,发出“嗡嗡”的声音。 “请杀白。”林子萱流血的手握住剑柄,用力一抽,便从剑身中抽出另一把剑。 剑身似血,有百鬼哀嚎于内。 这才是圣器杀白的真实形态。 圣器杀白是葬剑府第二任圣司所铸,为的就是杀白鹿,再现王城剑侍的荣耀。 第二任圣司以自己的的琵琶骨为材,以精血为媒,心晶做锤,魂魄成灵,舍了一身血肉修为,拆骨剥皮,受尽非人的折磨,终于才铸成此剑。 第二任圣司铸剑用的是魔道,杀白自然也是魔剑。 铸成之日,百鬼横行。杀白极度嗜血,不仅无法杀白鹿,还害无数葬剑府门人死于剑下,成为喂养杀白的养分。 后来第三任圣寻得天外陨铁,铸成杀白的第一层剑鞘,才暂时压制住了杀白的邪性。 而后杀白一直作为历来圣司的配剑,以自身精血与修为喂养与镇压,才始终没有再次爆发。 林子萱非是圣司,使用杀白本就十分勉强,就在她握着杀白的那一刻,无数精血就顺着剑柄被疯狂吸收进去,林子萱的脸一下变得苍白。 “圣器,破。”林子萱强撑着,挥剑斩黄色能量。 黄色能量原本十分牢固,但遇见杀白,就像遇见克星一样瞬间消融。 这一剑如切豆腐一样的分开了黄色能量,见到了在里面的商泽忆。 林子萱一如既往地劈下去。 如果不出意外,下一刻商泽忆就会死。 但商泽忆没有死。 而是林子萱狂退数十步,入了魔的杀白剑瑟瑟发抖,竟不管血液养料,自己躲回到了鞘中。 “睡得好饱。” 商泽忆睁开了眼睛。 似乎是筋骨不太舒服,他伸了个懒腰,在林子萱眼里却仿佛洪患巨兽苏醒过来,对她发出致命的咆哮。 身体无法动弹。林子萱试图让身体动起来,却发现怎么也动不了。 居然能恐惧到这种地步,连身体都不受大脑指挥。林子萱猛然咬舌,几乎要咬断,极度的疼痛刺激她的知觉,也重新取得身体的主导权。 商泽忆从地上起来,随着他起身,插在他身上的剑气无端碎裂,同时肉体所受的创伤也以可见的速度快速愈合。黄色的能量仍包裹他周身,就像亲密的朋友那样,他知道这股能量的来源,正是来自药王府。他看着正不断进去身体的黄色能量,感觉到温暖,又有懊恼,最后都化为一声苦笑:“拓兄,你不该牵扯进来。” 但他没有阻止能量的不断涌入。随着他的清醒,能量似乎有了更强的动力,涌入的速度更快,不消片刻已经全部进了商泽忆的心晶。 商泽忆张开神识内审,体内肉色的心此时显得黄灿灿的,原本缺了一角,那一角,已经被黄到发金的能量填满,正发出金色闪耀的光。 这一小块金色的能量,是药王拓一半的修为。 也是他用自己的手段,为这场天下大局设下的变数。 商泽忆神识从内审中出来,看向林子萱。这个小姑娘修为不错,看路子似乎是那个耍剑家伙的传人,这个家伙怎么也掺和进来了?他挑着眉毛问道:“你是小李的传人?” 林子萱没有回答,她反问:“你是谁? 这不是商泽忆! 虽然仍然是商泽忆的外貌,但她知道这绝对不是商泽忆。 第八十五章.再次梦境 这个商泽忆太奇怪,异常的强大,举手投足之间都是强大,他虽然只站在那里,但有一种天然的气势与威严。 这是商泽忆绝对不会有的。 到底发生了什么? 难道钥匙到底还藏着其他秘密? 圣司,是不是对自己隐瞒了什么? 林子萱在这一刻对自小尊敬的圣司产生了一丝怀疑。 林子萱疑惑地看向商泽忆,商泽忆一拍脑袋懊恼道:“糟糕,暴露了。” 嘴上虽然这么说,但他脸上看不出半分懊恼的神色。他脚一动,瞬间就到了林子萱面前,商泽忆一手掐住林子萱的脖子,丝毫没有怜香惜玉,单手将她提到了半空。 “你管我是谁!” “现在是我在问你,李照清是你的谁?” 林子萱原本杀白剑吸了精血,脸色苍白得跟纸一样,现在被商泽忆掐住脖子,血气不通,表情十分的痛苦。她双手想要用力的掰开桎梏自己脖子的一只手,但无奈此刻的商泽忆强大到无敌,愣是不动如山,手上更是再使用劲,慢慢林子萱脖子上的青筋都冒了。 林子萱使出最后力气再捏剑诀,一道剑气自身后向商泽忆心门而来,商泽忆一挥手,就像赶苍蝇一般,剑气自己就失去了方向,撞向了旁边的一颗树。 “真不老实。” 在林子萱已经翻白眼的时候,商泽忆随手把林子萱扔到了一旁。 林子萱重获自由便大口地呼吸,死里逃生,她从未有哪一刻觉得空气竟如此香甜。 商泽忆看着林子萱的模样,双手插胸,无奈地说:“小丫头片子倒挺倔,跟李照清那小子年轻时候一摸一样。” “这次我就不跟你计较了。” “你回去跟李照清说,这件事情他别再掺和进来,要是被我知道他还在掺和….” 话说到一半,商泽忆摸着下巴,眼珠子上下翻滚,似乎想应该怎么威胁,但想了半天也没想到什么好方式,半刻后他才一拍手:“我就去齐国打他屁股。” “你走吧!“ 林子萱原本以为自己没有生还可能,忽然便遇了大赦,换作常人是要有多快跑多快。但她神色不变,撑着虚弱的身体颤抖地站起来,对商泽忆行礼:“今日你放我,他日若你落入我之手,我也必放你一次。“ 然后她语气一转。 “但家师之命不可违,我必会带你回葬剑府。” “今日家师之辱,我也必将讨回。” 这丫头片子胆子可真大,这种局势下居然还敢说这种话。 商泽忆听着她说完不免哑然失笑,李照清以前虽然也正经,可没这么一本正经,打不过他也会说“青山常在绿水长流的”,怎么就教出这样一个徒弟。他不耐烦地挥手说:“知道了知道了,你这人怎么这么啰嗦,再讲我不让你走了。” 林子萱闻言果然闭了嘴,强撑起身体慢慢离开了。 看着林子萱越走越远,商泽忆一手拍下胸口,对着北边忽然念道:“这次,不会再输了。” 紧接着商泽忆也下了山,朝着朱家村而去。 等他到的时候,药灵已经撤退了。 村子里到处都有毁坏的痕迹,地上还残留着黄色的毒瘴,显然刚经过一番大战。胡八刀叼了根麦杆蹲在地上唉声叹气,萤正在给她两只宠物抹药,药王江在马车里,朱九九跟朱真应该也在。 商泽忆几个翻越就到了他们面前。 胡八刀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又继续唉声叹气。 萤则惊讶地看着他,眼神里有从未有过的激动。 “你…”萤刚要说话,商泽忆却失去了意识,晕倒在地。 萤快一步扶住了他。 “怎么又晕倒了。”胡八刀吐掉嘴里的麦杆想要过来查看。萤缺抱着商泽忆往后退了几步,六翅金婵与双瞳雪螭挡在中间。 任何人都不许靠近。 萤眼里有紧张与防备。 胡八刀无奈地扶额:“怎么又来了?” 这情况他在巫山之巅遇到过,那时候也是商泽忆昏迷,萤驱使无数毒物围着,不让其他人接近。现在倒好,直接连自己这些人也不准靠近了。 药王江听到声响下了马车,看到商泽忆晕倒,着急地想上去查看,但被胡八刀拉住了。 萤此刻紧张万分,任何人靠近都会遭到她的攻击。 而此时商泽忆又做了那个梦。 梦里全是雾气,雾气中那个人影又出现了,看不清面貌,缓缓靠近商泽忆。 这道人影商泽忆在巫山昏迷的时候梦到过,商泽忆对这道人影感到亲切,他有话要问他。 “你到底是谁?” 雾气中的人影没有说话,与上次梦境一眼,慢慢与他交融,重合叠加。 他感到充实,但马上就有抽离的痛苦,人影开始与商泽忆分离,擦身而过,渐渐远离,商泽忆抑制不住转身大喊。 “你让我去找你!” “你在哪里?” “我要去哪里找到你。” 他努力发问。 人影似没有听到他的声音,越走越远,他的心也越来越空荡,心塞的心晶极速跳动着,有被分去一半的痛苦。 “我找不到你!”商泽忆痛苦的大喊。 那道人影停住了,雾气忽然散去,商泽忆终于看到他的面貌。 那是一道被没有面貌的人影,全身都是血色,仿佛被剥去了皮肉,只剩血淋淋的骨骼,使人感到恐惧。 商泽忆却没有觉得恐惧,他只感觉痛苦,那种痛苦是深入灵魂的,他想去抓住他,但却怎么也抓不住。 商泽忆无力地跌倒在地。 那道人影看着他,看得很认真,灼灼的目光满怀深意,他没有血肉的食指朝着一个方向。 那是北边。 “去找到我。” 血色人影一眼万年,最终还是转过身,缓慢地远离,雾气再次出现,他消失在迷雾中。 “不要走!” 商泽忆大喊着醒来。 第八十六章.朱真受伤 这时候已经是正午。 萤仍然不肯让任何人靠近,她看到商泽忆醒来,激动地看着他。 但她只看了商泽忆一眼,激动便消散了,眼里只有失落。 她冷漠地将商泽忆推开,两只宠物缩小回到她怀里。 “我没死啊。”商泽忆惊喜地起身。 他没察觉到萤的情绪,有更大的疑惑抢占了他的注意力。昏迷前的最后一刻印象明明是林子萱提剑走来,怎么自己又安然无恙地回到了朱家村,商泽忆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他摸了下身上的伤,已经全部痊愈了,他运行能量感受,甚至比上山前感觉更好。 怎么说呢,上山前觉得自己能应对剑卒,现在觉得自己能吊打剑卒。 心晶的形态也改变了,不仅整体变得黄橙橙,缺失的那一角更是变得金光闪闪。 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一点印象都没。 还有那个梦又出现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朝北?难道是白鹿城? 商泽忆心里有很多疑问。 胡八刀看到商泽忆醒来了,走过来问:“怎么好端端的昏了,肾不好?” 药王江也一脸关切地看着他。 “我?”商泽忆指着自己,他自己也一团迷雾,连自己怎么回来都不知道,只能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胡八刀一手盖眼作绝望状:“不是吧,失忆了啊。小舅子,给他看看,说不定真的肾不好。” 药王江真的把食指把他的手腕上,商泽忆把手抽开,叫唤道:“别听胡八刀胡说八道,我肾好得好。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胡八刀一手贴在商泽忆的脑门上,感受温度正常,奇道:“也不烫啊,难道撞坏脑子了?” 商泽忆怒道:“快说!” 胡八刀这次才认真看他,狐疑地问:“你真不记得了?” “快说!”被胡八刀一直吊着胃口,商泽忆都快急死了,忍不住吼道。 “好了好了,这么凶。”胡八刀嘴里含着空气,小声地抱怨,感受到商泽忆快要杀人的目光,他才不再调侃,把经过跟商泽忆说了。 这其中有包含商泽忆回来后晕倒跟萤忽然紧张得不让任何人靠近的事情。 商泽忆听完还是不敢置信,明明快死了,自己是怎么好端端地回来的,他完全没有任何记忆。 商泽忆隐隐觉得自己陷到了一件离奇的事情中,仿佛有一双自己不知道的手在操控着自己。 这些离奇的事情似乎是从巫山开始的。 萤应该知道些什么。不然她不会有这种反常的举动。 找个机会探下她的口风。 商泽忆打定了主意。 对于胡八刀与药王江,他把自己遇到林子萱的事情说了,隐藏了大半,就说自己用尽全身解数才逃掉了,忽然晕倒也归咎到气空力竭,才算找个理由圆过去了。 不是他不信任胡八刀与药王江,而是这些事情他自己都没有眉目,跟他们说只是平添烦恼,现在麻烦的事情已经不少了。他想查到点什么再跟他们商量。 “你们也遇到药灵了?”商泽忆看着四周问,换了个话题。 胡八刀原本好端端的,听商泽忆一问,又唉声叹气起来。 商泽忆瞧着他的模样,不解地问:“怎么了?” 胡八刀摇了摇头,惆怅地说:“走不了了。” 商泽忆听到这话,第一时间就把担忧的目光转向药王江。 胡八刀见状摆了摆手:“我的小舅子没事。” “那你说的是…” 胡八刀捏着根麦秆转了个方向,指了指马车,说:“老朱中毒了。” 老朱?商泽忆皱起了眉头:“朱真?” 胡八刀点头:“中了药灵一掌,你没回来的时候我未来小舅子在治呢,预估下要两天才能治好 。没办法,药灵的手段你也知道,能救回来算是走运的。” 商泽忆知道胡八刀意思,他是嘴硬心软的人,虽然嘴上说着不要管朱家村的事,但真的遇上人命关天,实际还是不能袖手旁观。 朱真受了伤,他们就不能不管。 但,两天。 商泽忆掰起手指算了下,距离最后期限还有十四天的时间,看起来算是充裕,没遇上什么事的话,到白鹿城其实也就七八天的时间,就算加上这两天也最多花去九天,还预留五天的时间。 但哪会这么太平! 从今天的情况看来,林子萱跟药灵其实一路都在跟着,找到机会就会对他们出手。论大家自己这些人虽然不输他们,但他们就怕被拖了时间。 毕竟,自己跟药王江最输不起的就是时间。 可是,总归不能见死不救。 商泽忆叹了口气,拍了拍胡八刀的肩膀说:“先治吧,时间还来得及。” “自欺欺人。”胡八刀又不是药王江这样单纯的小孩,明白现在的情况,知道商泽忆在打肿脸充胖子。 第八十七章.炼妖与炼器 可有什么办法,一条人命在眼前,虽然明知道马上离开是最好的方法,真让他下决定也是跟商泽忆一样。 已经到这种地步了,他也不去想,他岔开话题问:“那只怪物怎么样了?” 商泽忆这才想起山魈,从怀里掏出山魈的妖晶,贼兮兮地说:“就一只通灵的山魈,已经被我杀了。” “挖出颗银色的妖晶,你说怎么用好?” “炼妖或者炼器你会不会?” 胡八刀接过妖晶看,里面有模糊的猴子身影,妖形虽未凝聚,但银色的等级不低,能算个极品。他捏着妖晶酸溜溜地说:“运气真好,这都能遇到这么高级别的妖晶。” 商泽忆听着这话知道自己难得走运了一会,还没开始得意胡八刀就把妖晶扔还回商泽忆,泼了他一头冷水:“但这颗妖晶你拿着也没用。” 商泽忆小心翼翼地接好妖晶,问道:“这话怎么说?” 胡八刀看着这颗妖晶说:“妖晶使用的方式就炼妖跟炼器两种,这你知道的吧。” “我知道啊,刚还不是问你会不会来着。” “所谓炼妖,是炼化妖晶原主的修为,原主修为越高,炼化所获得的能量就越多。“ ”而妖晶的修为,皆在妖形上。” “你看这颗妖形。”胡八刀指着心晶内部模糊的猿猴模样,“这颗妖精连妖形都不稳,能有多少修为,对于现在的你,炼化之后的能量估计给你塞牙缝都不够。” 妖晶内的妖形确实如胡八刀所说,商泽忆不甘心地再问:“那炼器呢?” “炼器跟炼妖又不同,是将妖晶与器具同化,所化之器称为妖器。妖器与常规武器不同之处,是能随主人的能量运行共同修炼,换言之,这是可以修炼的武器。” “所以妖器最重要的容纳能量的妖晶等级,与妖形强弱并无关系,所以妖晶等级越高,便是越好。” “你这颗银色的妖晶,已经是难得的极品,不过…” 刚听完炼妖才发现这颗妖晶几乎跟垃圾没区别,原本对炼器也没抱太大希望,又听着胡八刀说起炼器,似乎这颗银色妖精是难得的极品,商泽忆正听得热血沸腾,胡八刀到关键时刻故意给他吊着,他按捺不住问道:“不过什么?” “不过我不会炼器之法。”胡八刀摊手道。 “呃…”商泽忆想揍他。 “不过….”胡八刀又一个不过,暂时让商泽忆忍住了揍他的欲望,以为又有转机。 “不过东篱的机关府最擅长炼器,你可以找他们帮忙。” 商泽忆实在忍不住,将胡八刀揍了一顿。 东篱的机关府是什么地方,东西南北四座江湖之一,凭什么能帮他。退一步说,就算能帮他,机关府在万里之远,过去都要猴年马月了。 说是揍胡八刀,实际是刚动手商泽忆就被压制住了,单方面被胡八刀吊打。 愤怒使他他忘记了,自己根本打不过胡八刀。 最后是胡八刀趾高气扬给了商泽忆两拳,商泽忆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满身的尘土,抱着个猪头一样的脑袋对胡八刀怒目以视。 “你给我等着。” 打架能输,气势不能输。 输人不输阵。 …… …… 朱家村不远之外的树林。 药灵大刀金马地坐在草地上运行能量,少年青松煮着吃食,肖白独自抚剑。 药灵将能量运行了一个周天,体内的废气吐尽,最终能量回归到心晶,这才睁开了眼睛。 与胡八刀几人遭遇,药灵一行人并没有占到什么便宜,主要是萤的战力太过于惊人,居然能无视肖白,配合胡八刀包夹他。 二对一才让他受了暗伤。 而且青松的药王鼎只困住一只毒物,另一只毒物虽然惧怕药王鼎,却已经在找机会攻击青松,为了护着青松,这才逼得药灵撤退。 但药灵也不是全然没占到便宜。 临撤退一刻,他最后一掌伤了那个叫朱真的村民。 伤而不死,这是他故意的。 不然以药灵的手段,别说普通人,就算是江湖上的普通好手,中他一掌也必死无疑。 这是缓兵拖延之计。 以这几个人道貌岸然的假模假样,在治好那个普通人之前是一定不会走的。 他那个侄子的医术他最清楚,至少需要两天。 而这两天,足够他再设下另外一个局。 药灵冷笑。 好好珍惜最后的两天吧。 这时候林子萱也回到了集合点。 此时林子萱独自一人,并且满脸素色,蹒跚的步伐,不用想就知道她也失败了,而且还受了伤。 林子萱居然会失败,这让药灵感到惊讶,那个叫商泽忆的小子他知道实力,绝对不会是林子萱的对手。但他没有问缘由,而看着林子萱的样子一脸讥讽:“圣女居然也会失败!” 输给了商泽忆,她不欲解释什么。关于商泽忆钥匙的身份,以及钥匙发生的异变,她全都不想告诉药灵。她与药灵的合作,只是互利而已,绝不会共享。 面对药灵赤裸裸的恶意,林子萱淡然地打坐吐息,有规律地将心晶能量重新运转起来,缓缓恢复。她其实没受什么伤,状态如此之差是因为被杀白噬主,吸收了太多精血与能量。 一番休整后能量又开始充溢起来,林子萱感觉自己好了许多,但体内仍是失血过多,显得她的脸始终苍白。 面对药灵的讥讽林子萱没有说话,药灵却对她更加重视,赢而不骄输而不馁,面对讥讽也能泰然处之,这份气度使他对林子萱的未来更加重视。 越重视她,就越要乘早除去她。 林子萱疗伤之时,药灵一直盯着她,随着她的呼吸,右手不断地握紧与松开,直到林子萱疗伤完毕,他才最终完全松开。 “你刚才想杀我。”林子萱说,语气寡淡而直接,没有带着疑问,而是更直接的阐述。 刚才药灵没有隐藏他的杀意,在疗伤的过程中,他在杀与不杀之间反复徘徊,好几次药灵都几乎要动手,但最后都被压抑了下去。 对于药灵,林子萱不必与他虚伪敷衍。 她虽然与他合作,却不是一路人。 药灵笑着,但蜡黄的脸上却没有笑意,他对自己的杀意丝毫不否认:“彼此彼此,你不也一直想杀我吗?” 他说的是林子萱在瓯州与瑞安交界曾发过的誓。 日后必杀他。 林子萱从地上站起来,与药灵相对而视。 杀白已经重新被封印,挂在腰间,仿佛一把无名的剑。 但只有出鞘时,才会知道这是一把怎么骇人的凶器。 这是林子萱的秘密,也是她合作药灵与虎谋皮的最大凭仗。 “合作结束,我就会杀你。”林子萱说。 面对林子萱露出的杀意,药灵舔了下嘴唇:“你该庆幸,此时的你还有利用的价值。” 接下来一句他没有说,两天后她就不会再有利用价值了。 这之后树林里再无声音,肖白抚剑,青松煮粥。 药灵与林子萱各怀鬼胎。 再片刻,树林里传来烤肉的阵阵香味。 “吃饭。” 这是青松脆生的声音。 …… 第八十八章.朱真有问题 朱家村。 朱真中了药灵一掌,现在正有气无力地躺在马车里。 药王江给他号了脉,是毒瘴入体,所幸不是特别多,并不是没发治,他能慢慢帮他排出去。 也不是没有快速的办法,只要能量运行的猛烈一点,在朱真体内走个一圈,毒瘴也能全消。可问题是朱真只是个普通人,连心晶都没修炼过,体内根本承受不住这么强的能量运行,别说走一圈,就是半圈就能让他爆体而亡了。 药王江运行轻微能量在他体内走了一圈,引得瘴气从口中流出,朱真吐了一口黑血,脸色好看了一点。 朱九九懂事地帮忙拍拍朱真的后背。 “怎么样?”商泽忆进了马车就问药王江。 药王江缓缓收回能量,小小的脸庞全是医者的专注:“没有性命之虞,花个两天慢慢排毒就能痊愈。” 朱真原本受了药灵一掌,就感觉全身上下都如虫咬,以为自己要死了。 但这个长得仙童一样的小公子就用手在自己手上一按,就跟仙术似的,马上就舒服了许多。 现在又听到仙童说自己两天就能好,朱真当场就给药王江感恩戴德的跪拜:“多谢仙童救命之恩,多谢仙童救命之恩。” 他还要朱九九也跪下,朱九九不明所以,但看到阿爹都跪下了,他也跪下给药王江跪谢。 药王江赶忙给避开。 他心里有内疚。 “他们明明是因为我才遭殃的,但却药谢谢我。” “我觉得很难受。”药王江小声地对商泽忆说。 商泽忆摸摸他的头,说:“没什么难受的。“ ”这就是命,福祸不定,谁也算不清下一刻是什么。遇到了就遇到了,躲不过也怨不了谁,能做的就是努力让命好起来。” “虽然他们是因为我们遇上了危险,但你可以换个角度想,至少的是在我们面前遇到危险,我们才有机会让危险改变,朝我们希望的方向发展。” “要是他们是在我们离开之后再遇上药灵呢?” 商泽忆这样问。 药王江打了个冷颤,想起药灵灭人满门的阎罗手段,别说这对父子了,就算是整个村子都没一人能活。 所以,遇上自己一行人还算幸运的吧? 药王江这样想。 “怎么样,稍微舒服点了吗?”商泽忆对他眨眨眼睛。 药王江点了点头。 朱真见商泽忆两人在私语,不敢打扰,等到两人说得差不多了,他才凑过来,扭捏了半天才问:“神仙公子,不知道山鬼怎么样了?” 差点忘了这事,商泽忆把妖晶从怀里掏出来。 朱真父子是第一次见到妖晶,都是睁大眼睛看着,朱真迟疑地问:“神仙公子,这是什么啊?” 商泽忆指着妖晶内猴子模糊的形状说:“这就是你们所说的山鬼。” “山鬼就是这个?”朱真不确定地问。 “这是山鬼的心晶。“商泽忆解释。 “就是一只猴子成了精,已经被我割了头挖了心晶了。” 朱真这才释然,开心地说:“那好,那乡亲们都能回来了。” “神仙公子真是我们的活菩萨啊。”说完朱真又要给商泽忆跪下,商泽忆赶忙把他扶起来。 然后商泽忆出了马车,他实在受不了朱真动不动就给他们跪下,这会让他有浓浓的愧疚感。 朱九九也下了马车朝村外跑去,大概是去通知其他村民了。 胡八刀此时叼着根麦杆躺在围墙上。 商泽忆走到他旁边,认真地说。 “朱真有问题!” “有问题?”胡八刀将麦秆吐出,从围墙上翻了下来。 “没看出来啊!” “不管了,直接杀了了事。”胡八刀挠挠脑袋,想了半天也没想出哪里奇怪了,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提刀就要过去。 商泽忆赶忙把他拦住:“我的意思是朱真受伤这件事有问题,没说他人有问题!” 胡八刀这才停下脚步,一脸鄙夷:“说话说清楚啊,没看到一条生命就差点葬送在你手上啊!” 商泽忆心里诽议,不是你手里吗,怎么又把锅往我身上推。 胡八刀脸皮厚,压根不管商泽忆怎么想,继续问:“怎么个有问题法,你说说看!” 商泽忆捏着下巴,不答反问:“回答之前我先问你个问题。“ “我若是中了药灵一掌会怎么样?” 胡八刀想也不想就直截了当地回答,不带一点犹豫:“撑个半刻,然后死得不能再死。” 刚回答我胡八刀就心头一动。 他本就是聪慧的人,只不过没深入想细节,一深思,心头立刻就明了了:“你是说有阴谋?” 商泽忆点头。 “连我都撑不过半刻,朱真居然有救,这其中原因就值得推敲了。“ “要么是朱真他深藏不露,是个绝世高手,要么是药灵故意留了一手,故意留他条小命。” “你看朱真像个高手吗?” 这自然不是。若朱真是个高手,起码要比胡八刀强上几个阶梯才行,不然绝对无法瞒着他的双眼。 比胡八刀强上几个阶梯? 这世上有这样的人吗? 有,白鹿城主白海愁算一个。 但朱真绝对不是白海愁。那他自然不是抗衡药灵一掌的绝世高手。 所以,答案一目了然。 是药灵故意为之。 “你的意思我明白,你想说朱真受伤未死是药灵故意。” 胡八刀迟疑地问。 “但为什么呢?就单纯为了拖我们两天?” 胡八刀说的是,如果单纯从战力上来看,自己这边绝对是不虚药灵一伙的,就算留他们两天,结果仍是一样。 那药灵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这点商泽忆也没想透。 第八十九章.被人找茬 商泽忆看着马车若有所思,无数假设从他脑海飘过,又马上飘过,没有任何一个能解释这个问题。 实在想不通,商泽忆甩了甩头,将无数假设都从脑子里甩出去,说:“我也想不通,我只能肯定,接下来两天绝对会发生什么事情。“ “我们都小心着点。” 胡八刀也认可商泽忆的观点,他朝旁边的一处围墙努了怒嘴。萤一个人坐在那里,呆呆看着远方,似乎怅然所失。 “顺道也给她提个醒。” 自巫山下来,胡八刀对萤始终有防备,他始终觉得她是抱着某种目的接近商泽忆。但她是重要的战力,无论是她只宠物还是自身,这种时候还是预先提醒下她为好。 商泽忆点头,就想迟点再去找她聊聊,自己也有很多问题需要她来解答。但现在还有项更重要的事情需要解决。 他饿了。 中午的饭点早就过了。商泽忆从早上开始就什么都没吃,又斩山魈又遇林子萱的,早饿得饥肠辘辘。 他熟门熟路地又去了朱九九家,淘米煮饭,然后切一大半的腊肉铺上面,做了顿香气扑鼻的腊肉饭。 屋内外几个人中午都没吃饭,被油脂与米的混合香勾起了馋虫,都蜂拥到饭桌前,一人一大碗美美饱餐一顿。 朱真真更是直夸这饭是人间美味,连碗都差点给吃掉。 在多年后,出现了一种叫煲仔饭的美食,风靡了东西南北四个国度。发明煲仔饭的朱家村村民朱真此道美食开出了无数家分店,一跃成为有名的餐饮界大佬。 对于这道美食的创造灵感,在所有的公开发言中,朱真始终说是天上的神仙公子点拨于他的。 这些都是后话。 此时还没成为餐饮界的朱真正恋恋不舍的舔着碗,一边想着商泽忆是哪里来的神仙。 又能杀鬼,身边又有一伸手就能治病的神仙童子,就连做饭,也能做出天上才有的美味,这不是神仙是什么。 在朱真的万分崇拜中,就这样到了傍晚。 村子里的人也都陆陆续续地回来,朱九九最后一个回来,已经是晚上了。 看着他满脸通红又浑身泥泞的样子,不用想就知道是实诚地把每个村民都通知到位了才回来的。 朱九九跑到朱真身边,领奖似地仰着头,等待夸奖。朱真溺爱地揉了揉他的头,朱九九就开心地“咯咯”笑起来。 真是一对朴实的父子。 村民们回到村,也不先回家煮饭,而是都聚集到朱真家的院子里。 “老朱啊,听说鬼被杀了啊。” “俺家的围墙踏了,这是怎么回事啊?”这一定是隔壁邻居。 “老朱你出来说清楚,不然我们可不敢回来啊?” “老朱……” 院子里你一言我一语的人声鼎沸,村民们虽然回来了,但还是提心吊胆的。不是说不信老朱家,这鬼可是会吃人的,村头的老王就被它给吃了,不彻底搞清楚哪里能安心住啊。 在一片吵杂声中,商泽忆搀着朱真到了院子。 朱真手往下压了压,声音慢慢静了下来。 院子里鸦雀无声。 看着朱真的虚弱的样子,村里人一愣,不禁又怀疑,难道是朱真把鬼给杀了?这是杀鬼受的伤? “老朱啊,你把鬼给杀了?” 有村民大胆地问。 话音未落,一个尖锐的声音就从后面扬起:“哟,种田的老朱什么时候也能杀鬼了啊?” “可别是吹牛的吧。” 商泽忆眉头皱了起来。 一个痞里痞气的小伙子推开村民走了出来,村民似乎都怕他,不敢挡他路,纷纷让道。这个小伙子后面跟着几个装模作样的小弟,一边对村民嚣张跋扈,一边又对这个小伙子卑躬屈膝。 不看想,这一定就是村里的混混恶霸。 被人说是吹牛,朱真似乎很是激动:“癞皮黄,你别胡说八道。” “鬼不是我杀的,是这位神仙公子杀的。” 被叫做癞皮黄的青年皮笑肉不笑地看着朱真:“哟,胆子肥了啊,敢这样跟我说话。” 他又看了商泽忆一眼,轻蔑得吐了口浓痰。 “呸,吹牛也不打草稿,你说鬼是身边这个小白脸杀的,有什么证据。“ “要是拿不出证据,我就替全村村民教训你一顿。” 癞皮黄捏了下拳头,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朱真大概被他打过,听到声音忍不住头就往衣服里缩。 看着朱真乌龟一样,癞皮黄哈哈大笑,朱真也觉得自己丢脸,想起神仙公子在自己身边,他装起胆子,骂了一声:“笑个屁!” 癞皮黄一听果然不笑了,脸色沉下来,几个小弟冲上来就要打朱真。 “等一下!” 第九十章.斩手立势 商泽忆伸手挡在朱真前面,往前一推,几个小弟就被推了回去。 几个小弟就感觉莫名其妙自己回到了原点,想也没想就要再上。 “你刚不是要证据吗?”商泽忆对癞皮黄说。 “证据还没拿出来呢,就要上来打人了?” 癞皮黄制止了小弟,嚣张地抖脚:“你有什么证据?” “你要给姓朱的出头,老子可跟你明说了,你要是拿不出证据,老子废你一双手!” “要是拿出来了呢?”商泽忆笑眯眯地问。 “你要是拿出来,我就留你们一条活路。” 商泽忆摇头。 “我要是拿出来也不要你一双手,两只手各砍一根手指就行了。” “两只手赌两根指头,你还赚了,敢不敢?” 癞皮黄心生警惕,觉得对方是在给自己下套,踟蹰半天没答应。 “娘们一样的,不敢就回家喝你娘的奶去。” 被商泽忆一激,癞皮黄果然凶性就上来了,随即又一想,管他拿出什么证据,到时候自己不承认就行了,最终还是自己赢。想通了他就恶狠狠地说:“好,老子就跟你赌,看你能拿出什么证据来。” “要是老子不认可就剁了你两只手!” 他接了一句,算是保险。 “你一定会认可的。”商泽忆从怀里掏出了妖晶。 妖晶平时看不出异常,跟银色的石头差不多。 癞皮狗看了就是块石头,嘲笑说:“我以为是什么证据呢,原来就是一块破石头。” “你问问村里的大家,信不信你。” 癞皮黄扬了扬拳头,又有几个小弟装腔作势,院子里的村民纷纷摇头,相信的也不敢点头,都摆出一副不相信的样子。 朱真焦急地解释:“是真的,这是真的!“ “这是神仙公子从鬼身上挖出来的。” 商泽忆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不要着急。 就见商泽忆缓缓将心晶能量灌注到妖晶之内,妖晶重新运转起来,“扑通扑通”地跳着,并且妖晶内猿猴的模样也显现成虚像,虽然模糊,但能看清楚大概是个人型,与传说中的鬼很像。 这样就能看出心晶的不同之处。 “是鬼,这样子跟我见过的一摸一样。” “我也见过,鬼就是长这样的。” “鬼真的被杀了。” 几个胆大的村民叫道。 见到这样的情景,村民大多都相信了,多数仍不敢吭声,也终于有几个血气方刚的年轻人站出来,七嘴八舌地嚷嚷。 商泽忆举手示意他们安静,然后才说:“所谓的鬼就是一只成了妖的猴子,已经被我杀了。尸体在灵羽山的瀑布旁,没被野狗啃掉的话,这几天你们上去估计还能看到个囫囵。” 这下村民确信是商泽忆杀了鬼。连鬼都能杀掉,这个公子难道真是神仙不成,那刚才不相信这位神仙公子,是不是把他给得罪了。 得罪神仙公子的事不小啊,可比得罪癞皮黄大多了。村民们心思开始活络起来,纷纷掉转枪头对癞皮黄,喊着神仙公子万岁。 “怎么样,你自己来还是我帮你。”商泽忆看着癞皮黄笑眯眯地问。 癞皮黄明显是要不承认,胡搅蛮缠道:“你说是你杀的就是你杀的啊。这鬼明明是老子杀的,尸体仍在灵羽山的瀑布旁,被你半路给看去了。” “这么说你不相信咯?”商泽忆还是笑着。 癞皮黄觉得商泽忆的笑容有些吓人,不清楚虚实的他已经打了退堂鼓,暗中使了手势给几个小弟,自己准备往后跑。 几个小弟看到手势,忽然窜起来抡起拳头往商泽忆脑门砸。 这些都是村里的混混,欺负乡亲惯了,斗起狠来从来不知道收敛,都是照死地往里打。 以前还打死过人,所以村里人才这么他们的。 不幸的是他们遇上了商泽忆。 他可是立志做大侠的人,最喜欢的就是收拾恶霸混混了。 就见商泽忆人也动,就一巴掌呼过去,几个混混就像自己把脸凑上来一样,被他的巴掌拍了个正着。 几个人被拍得飞滚到地上,混着血水吐出了一嘴的牙。 这还是商泽忆手下留情的。 “你要去哪啊?”商泽忆握手成爪隔空一吸,刚要逃跑癞皮黄就发现自己跑不动了,甚至还不由自主地被吸了回去。 “现在你信不信鬼是我杀的。”商泽忆将癞皮黄抓来,随手仍在脚下问。 商泽忆脸上笑眯眯的,比谁都和蔼,换在癞皮黄眼里却比老虎还可怕。 癞皮黄小鸡一样的点头,唯唯诺诺话都不敢说。 “既然是我杀的,愿赌服输,两根手指总要留下吧。” “你自己来,还是我帮你。” 癞皮黄还没反应过来,一道冷光从他面前闪过。 癞皮黄怔怔地看着商泽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片刻之后反应过来,发出了杀猪般的嚎叫。 “我的手啊~” 院子里血流了一地,两只齐齐断掉的大拇指随意地掉落他身前。 癞皮黄下意识想要捧住受伤的手,但两只手都受了伤,来回之后只能两只手相互捧着,像热情的祝福,也像卑微的求饶。 “你们,可以抬他走了。”商泽忆勾了勾手,几个被打断了的牙的小弟赶紧跑上来,抬着癞皮黄逃也似的往院子外跑。 “手指也带走。”走到一半的几个混混听到商泽忆说话身子颤抖了一下,又折还回来,随手抓起地上的手指连滚带爬的跑出院子。 院子里鸦雀无声,村民们都被商泽忆的雷厉手段吓到。 第九十一章.萤的秘密 站着什么都没动,癞皮黄的两跟手指就自己掉到地上了这不是法术是什么?这位公子怕真是天上来的神仙。 村民们面面相觑,想起自己刚才不信任这位公子的行为,一时间都噤若寒蝉,谁也不敢说话。 要是神仙公子计较的话… 村民们不敢往下想,齐齐打了冷颤。 看着朱家村村民怂得跟呆头鹅似的,商泽忆知道是自己把他们吓到了,这些都是乡下的平头百姓,虽然同样生活在这个拥有心晶的世界里,但哪里有见过心晶的高深运用,简单一道剑气,就被他们给当成了法术。 但他也不准备解释。 刚才的事他看在眼里,欺软怕硬果然是人的天性,即使自己拿出证据,即使他们发自内心相信,在癞皮黄的威胁面前,也只有寥寥几个人愿意说出实话。 他不想与这些村民有更多接触,保持敬畏也许更好。 “朱家阿爹,这里就交给你了。”说完商泽忆进了屋。 见商泽忆进了屋,村民们才稍微放开了胆子,围着朱真小心翼翼地问情况。 神仙公子从哪里来的? 朱真是怎么认识神仙公子的? 神仙公子要住在村里吗? 还有年轻小姑娘想着商泽忆俊朗的外貌,含蓄默默地问,神仙公子有伴侣吗? 朱真估计从来没受过这种全村尊敬的待遇,一时间有些受宠若惊,一五一十的把自己知道的都跟村里的大伙说了。 院子里乱糟糟的,看村民们问题不绝的样子,估计能到深夜。 商泽忆往椅子上一靠,长长吐了口气:“真累啊。” 确实是的,从早上开始,山魈、林子萱、小混混、村民,商泽忆就没停过,不说身体,精神已经狠疲乏了。 商泽忆没有在椅子上靠多久,又吐了几口气就起来了。 现在不是休息的时候,他还有事情要解决。 萤正在一角安静坐着。胡八刀与药王江在另一头,几个人还是格格不入。 商泽忆到了萤的面前,小声说:“这两天小心点,药灵几个人一定还有阴谋。” “嗯。”萤淡淡回应。 面对萤聊天终结者一样的对话方式,商泽忆不知道怎么把话题继续下去,一时卡了壳。但又有许多困惑一直困扰着他,而萤是现阶段唯一可能知道答案的人,踟蹰了半天后,他终于鼓起勇气,开口:“这颗心是怎么回事?” 所有的事情都是从这颗心开始的,所以他的问题直核心。 心是怎么回事? 话题的转换天马行空,毫无边际。 若是平常人会惊讶一下,而萤抬头看了他一眼,这一眼里有浓浓的失望,然后很快就挪开了。 然后就是无尽的沉默。 这就是萤的性子,不想说话时半句话也不会跟你说。 没有得到回应,换成平时,商泽忆也不会在意,不说话便不说话呗。但今天他很多困惑围绕在心头散不去,必须让萤开口。但作为唯一可能的知情人却沉默以对,让他不免急躁起来,一只手就要往萤肩膀抓去。 商泽忆当时只是下意识想摇晃萤,将她从沉默中摇出来。 “嘶嘶~” 双瞳雪螭从萤的肩膀窜出来,张牙舞爪地咧开了嘴,看他威胁似得姿态就知道,如果商泽忆的手抓下去,得到的一定不会是答案。 而是上古神物的一顿狠咬。 商泽忆怏怏地没有拍下去。 主动逼问不行,商泽忆换了一种方式,以退为进。 “你一定有事情瞒着我!” “既然如此,与其带个威胁在身边,我还不如….” 商泽忆欲言又止,威胁的另外半句话卡在嘴边半晌没说出来。 萤只是淡淡地看着他,似乎在问,不如什么? 不知道怎么的,见到萤这样的眼神,商泽忆的胆气马上就弱了,但还是咬着牙地说:“不如现在就分道扬镳。” 说完商泽忆提起气势,不甘示弱地跟她对视。 对这样的威胁,商泽忆原本不抱太大希望。 原本以为萤会没什么反应。毕竟无论怎么看,萤离开自己没有半点损失,而是自己损失了一个大杀器。 但听到这句话的萤眼神一下子锐利起来,仿佛被挡住了唯一生路的孤狼,准备不顾一切地将拦路者撕碎。 这可是从未在萤身上出现的情绪。 商泽忆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难道留在他身边对萤这么重要? 商泽忆准备继续往这条路上继续猜想,萤眼里的锐光却已经散去,仍旧恢复了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 “我会护你,这点你不用疑我。” “至于为什么,跟你想的一样,确实跟你这颗心有关。” 在商泽忆没有任何心理准备的情况下,萤忽然开了口。 “这颗心是我们一族的圣物,一直存放在巫山上的巨石之中。“ “而我们一族的使命,是守护天选者。“ “我们一族有传说,在某一天,会有天选之人出现在巫山之巅,他能沟通巨石,获得上天的指引,取得人间不曾有的心。” “天选者是带着天命而来,我们一族必须守护天选者,直接天命结束。“ 萤盯着商泽忆。 “你是天选者。” “而我,是最后我们一族最后人。” 这是萤第一次说这么多话,说完后她便又不言语,也不看商泽忆。 商泽忆则目瞪口呆。 第九十二章.分道 这答案可够玄幻的。守护者,天选者,天命,这都能写一本志怪小说了。 “那天选者的天命是什么?”商泽忆继续问。 “我不知,天命只有天选者才知道。“萤回答。 “那你怎么知道我的天命完成了。” “完成了就是完成了,我自然会有感应。” 这都是什么玄妙的答案。 商泽忆还想了解更细节点的,他想起两次的梦境,又再问:“做过两次奇怪的梦,一次在巫山,一次是今天,两次昏迷的时候都梦到了一道影子,我对他很亲切,他似乎在希望我去找到什么?“ “这难道就是你说的什么天命?” 萤点头,原本毫无情绪的眼,此时深处有抹欣喜一闪而过:“那是天命的指引。” 商泽忆有察觉到她眼里一闪而过的欣喜。 这种表情在他看来是不可能出现在萤身上,即使真是她所说的天命。 他不动声色,假装自己没看到,作恍然大悟状:“原来如此啊。” 萤一定没有说实话,或者说她一定还藏着什么秘密。 对于萤的回答,商泽忆不确定是不是应该相信,毕竟太过玄幻,但如果她要找个理由搪塞自己,应该找更合理的才是。 他的直接告诉他,这段答案理由可能有很大一部分是真的。 护他安全应该是真的,天命也可能是真,但梦里的那段影子,她没说实话,毕竟那道欣喜的光太有人情味了,实在不像是会出现在始终没有情绪的萤身上。 不过先这样吧,起码套出点有用信息来了。 商泽忆不动声色地摸着胸口,那里有一颗心在有规律的跳动。 她是在保护这颗心。 不管她最终目的是什么,短期内对自己萤光没有威胁,这就够了。 剩下来的,以后再慢慢查吧。 商泽忆这样想,就不再去追问。 萤也不再与他言语,一个人发着呆,不知道在想什么。 气氛有点尴尬。 这时候就胡八刀过来了,作为商泽忆的损友跟基友,察觉到了商泽忆现在的窘境,故意找话题打破了这场尴尬。 “小尤啊,晚上我们睡哪?” 胡八刀朝商泽忆眨了眨眼睛,商泽忆心领神会:“这两天我们都得在一块,大家挤挤,都睡这个屋。” 药王江自然是没有意见,萤不说话也表示赞同,这个小问题以全员通过而结束。 然而胡八刀还有问题,他把商泽忆拉扯到角落,低语:“刚你跟萤那个小姑娘说什么了?” “没什么?就跟她说了这两天要小心点。”商泽忆眼睛都不眨地快速回答。 胡八刀一脸的不信,把商泽忆瞧个没完,直到瞧得他心里发毛,这才说:“你看我像傻子吗?两句话要说这么久?刚我看你们都要打起来。” 话落,他语气一转,带着关切又问。 “小子,是不是发生什么事情了,从灵羽山回来你就奇奇怪怪的,说是遭遇了林子萱用尽解数才回来的,可我看你体外没一点伤痕,就连你体内的能量,都比从巫山下来时又雄厚了不少。” 面对胡八刀的关心,商泽忆几乎想把事情全告诉他,包括梦境里那个一直要自己去找到他的人影,包括灵羽山上明明已经重伤濒死,却奇迹般地痊愈归来,甚至体内能量爆增的事情。但总归是理智战胜了感性,在事情还没查清楚之前,他不想把毫无头绪的事情加注到胡八刀与药王江这两个真心关心自己的人身上,让他们平添烦恼,最终还是选择不松口继续扯谎。 “这是因为我遭逢大敌被逼上极限,修为意外突破了。” 商泽忆怎么都不松口,胡八刀突然生气起来,他放开商泽忆的手冷冷说话:“原来你从没信任过我。” 胡八刀转身要走。 商泽忆没见过胡八刀生气,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但仍是拉住了胡八刀:“你等下!” 胡八刀没有回头,而是背对着商泽忆,语气冷淡:“我当你是朋友,对你坦诚相待,你却始终防备着我。既然你不把我当朋友,我也不必待你以友。我答应紫苏要把你们送到白鹿城,这个承诺我会达成,到白鹿城后我们就各各走各的,永不再见。” 胡八刀说完就要走。 商泽忆抓着他的胳膊,内心徘徊不定。 要不要告诉他? “放手!”胡八刀冷冷道。 胡八刀平时是吊儿郎当的样子,但毕竟是天下十二,被整片江湖看来唯一有挑战白鹿城城主白海愁的人,此时发火,无意间就有喝退人的威严与气势展露。 对于胡八刀与药王江,商泽忆早已将他们当作了至交好友。 商泽忆不敢放手,怕一放手就失去了这个朋友。 两人一时僵在了那。 第九十三章.胡八刀的第八刀 最后一刻,商泽忆终于做好的决定。 “你等我一顿时间。”商泽忆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 “现在发生在我身上的事情太过于离奇,连我自己都没有一点头绪。” “大敌当前,我不想让你们担心。” “等我。” 胡八刀回过头:“等什么?” “等我们到了白鹿城,不再有其他威胁的时候。“ “我会告诉你。“ 商泽忆说。 本是满脸冷淡的胡八刀在听完商泽忆的回答后,忽然发出了笑声,那声音贼兮兮的像阴谋得逞。 “姜还是老的辣吧。” “还是被老子给套路了吧。” “不过...” 胡八刀一掌重重抬起,却轻轻落下,落到商泽忆的肩膀上。 “兄弟在,有事别藏着。” 两天的时间很快就过去,朱真的伤也好得差不多。 这两天想着药灵跟林子萱会有所动作,商泽忆时时防备着,然而就快到离开也没见着什么风吹草动,商泽忆不禁对自己的判断产生动摇。 “难道是我们想多了?”商泽忆忍不住自问。 “别大意。”胡八刀边喂黑马萝卜边说。 对于现在的伙食,黑马灵飞是极度不满的。别说白面馒头跟烈酒了,就连堆在村子口谷仓里的麦子都不能吃,每天只能啃点青草跟萝卜。 这可不是它这样的灵种该受的待遇。 黑马愤慨地打了个响鼻。 胡八刀又塞了根萝卜给它,然后接上了商泽忆的话。 “对自己有点信心。”自从几天前两人敞开一谈后,胡八刀忽然换了风格,变得更像个良师益友,找到机会就会对商泽忆进行点拨。 要是换在以前,遇到这种时候,他一定会瞥着眼,用全身力量嘲笑商泽忆:“你看,算错了吧。” 对于胡八刀这样的转变商泽忆知道原因,估计是猜到了他心中的不安,所以想帮助自己尽快强大起来。 无论是从心性还是修为。 所以胡八刀也正式把他的前三刀传给了商泽忆。 这三刀商泽忆虽然有偷学过,但没有正确的运行法门,只有形似,神最多只有四分。 而胡八刀的点拨,对于他帮助巨大,对这三刀的理解马上提升了不少。 胡八刀言,这八刀是他自己所创,每一刀都各有针对,前七刀能破不同的敌手,而第八刀特殊,出刀就是无敌与天下。 两天时间有限,他只能传授前三刀,讲了几刀的精髓。 重刀无锋。霜刀沐月。影刀承影。 第一刀,刀力之极。重力不重意,讲究手握泰山,猛砸代劈,是要将能量化为无匹巨力,以砸锤子的气势向敌手砸去。这一招虽是刀招,却更似锤击,武器越重,能量化为的力量越强,则威力越大。 第二刀,刀快之极。出刀如月光洒露,月光有多快,则出刀就要有多快。这一刀要达到快的极致,不仅仅是出刀的速度,还有体内能量的流转,瞬息就要过千里,一刀的瞬间其实是无数刀的叠加。 第三刀,刀隐之极。无形无影,无迹可查。这一刀是暗杀的一刀,讲究一击必杀,所以要恪守至关重要的两点,隐匿与杀敌,隐匿时不落痕迹,杀敌时雷霆万钧,刀现时要有一往无前的气势。 商泽忆原本偷学,只懂形的相似,虽也有威力,比起胡八刀亲自使来,却差的有天上地下那么大。听胡八刀说通窍门后毛塞顿开,对这三刀勤练不止。 说是勤练,其实是单方面让胡八刀用这三招揍。 胡八刀给的理由是,是实际感受才能真的知道这三刀的精髓。 但商泽忆觉得他就是单纯想揍他。 商泽忆被揍了两天也颇有成效,他已基本掌握了大半精髓,出招时已有七分神似。 但还是达不到胡八刀的要求。 此时,胡八刀捏着下巴皱眉头:“你缺了点东西。” “缺了什么?”商泽忆停了下来,今天胡八刀难得没有用三刀喂他,而是让他自己练习。商泽忆练了一早上,已是大汗淋漓,他擦了把汗,随手将毛巾扔到黑马身上。 小黑不满地踢他一脚。 胡八刀没管那边胡闹,而是自己比划了半天,最后笃定道:“缺一把刀。” 商泽忆躲过黑马一记马蹄击,将胡八刀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白眼道:“你不也没刀吗?” “对啊,但你就是缺刀。”胡八刀顺着商泽忆的目光看自己,他知道商泽忆的意思,但还是认真说。 “凭什么?”商泽忆抗议。 胡八刀运转能量到了手上,不用刻意倾注,能量便化为实体的刀,随手一挥,刀劲就将围墙割出了痕迹。 “我跟你不一样,前七刀我有刀无刀,差别不大。” “你还到那种境界。” 商泽忆不服气,也学着胡八刀能量化刀,却只有半实半虚的雏形。胡八刀将手刀轻轻一碰商泽忆能量所化的刀,后者经不起碰撞,一下子成了碎片。 “好吧,我确实是缺把刀。”商泽忆最终还是不得不承认,自己相差胡八刀还有很长一条路。 骨子里他就是个骚包的人,觉得自己的江湖都是白衣飘飘,自己要做的大侠要潇洒飘逸。所以无论是对胡八刀与林子萱这样不用刀剑,出手全靠能量化形很羡慕的。原因也很简单,帅气啊,这样风轻云淡的出手,然后离去挥一挥衣袖,多像个高人啊。 “老胡,问你个事?”商泽忆忽然想到什么,朝胡八刀问道。 “什么事?” 商泽忆不管自己身上都是臭汗,勾住了胡八刀的脖子,一脸好奇宝宝的神态。 “听你话的意思,前七刀你用不用刀都一样,那第八刀呢,是不是要用刀?” “是要用刀。”胡八刀嫌弃地要把他推开。 “那我怎么从来没在你身上看到刀?”商泽忆故意再凑过去,舔着脸继续问。 “刀呢?” “封了。”胡八刀肩头一耸,将商泽忆的手抖落。 商泽忆还不死心,使动整个身子往胡八刀扑。 “你的第八刀成了?” 胡八刀脚一移就躲开了,漫不尽心地说。 “成了。” 第九十四章.药灵来袭 “真能天下无敌?听说你以前的目标是挑战白海愁?” “你真打过白海愁?” 胡八刀脚下灵活,商泽忆发觉自己抓不在胡八刀,也不再胡闹,而是一屁股坐地上,满脸不信地瞧着胡八刀。 “废话,我是谁啊。”说起这个话题,胡八刀马上就不谦虚了,顿时滔滔不绝,要把自己吹上天。 “只要我的第八刀出手,别说白海愁,就算白海愁加上从古至今所有的白鹿城都不是我的一合之将。” “得亏姓白的运气好,有十个人在他后面挡了我几天,不然他早就被我的第八刀给削了。” “牛吹得挺大的,明明连药灵都打不过。”商泽忆一听就知道胡八刀是在招摇撞骗,无情揭穿了他。 “你是不是不信,不信的话我跟你练练。”牛皮被识破,胡八刀眼睛一瞪,吹鼻子瞪眼的又准备假借指导的名义揍商泽忆几下。 商泽忆忙求饶。 胡八刀看着自己的双手,回忆起了最初的目标,然后又释然地放下。 有句话他没说。 “以前真的可以,但现在打不过。” “因为那把刀,再也不敢拔出来了。” 在两人说话之间。 忽然毒瘴从四面八方起,将整个朱家村围了起来。 终于来了。 商泽忆和胡八刀四目一对,不惊反喜,各自松了口气。 对于商泽忆而言,药灵几人的威胁更多来自未知。他们在明药灵在暗,明暗之间的交锋,是它们根本知道下一次的攻击会从哪里来,只能将精力放在无时无刻的防备之中。 为了防备药灵,这几天他们时刻将警惕心提到最高。这样做虽然能第一时间察觉到威胁,但一刻都不能松懈的状态也让他们疲惫不堪。 商泽忆已经连续好几天没睡好觉了,不是不想睡,而逝根本不敢深睡。 一有风吹草动就会醒来。 相信胡八刀几个也是一样的情况。 再这样下去,不用药灵出手,他们自己就能把自己给累死。 而此时药灵终于出手,反倒让他如释重负,整个人都轻松起来。 “下次再给你弄把刀,现在太匆忙,先用这个顶一下。”胡八刀跑进了屋子,乒乒乓乓的翻箱倒柜,片刻后从屋里扔出一样明晃晃的物件。 商泽忆接在手里,正方带柄,居然是把菜刀,看那样式他觉得有些熟悉,再一辨认,可不是这几天切腊肉的菜刀吗? “我…”商泽忆一时间无言以对。 这时候屋里的其他人察觉到异状都出来了,包括萤跟药王江。 一般药王江遇上这种情况都是躲藏起来的,敌人找不着,他们自己人也看不见。但这次不同,商泽忆担心药灵会有什么阴谋,会把药王江作为突破口,为了以防万一,索性将他带在身边,放在目光能见之处。 论正面实力,他们不输于药灵。 药王江躲在商泽忆身后,紧张地抓着他的袖子。 这是他第一次主动面对争斗。 感受着着药王江的紧张,商泽忆握住他的手:“没什么可怕的。” 药王江重重地点头,颤抖的身体慢慢平静下来。 “他是想干嘛?”胡八刀问。 竟然使出这么大范围的毒瘴,而不是找机会偷袭。这样做等于是放弃了他们在于暗处的优势,准备是硬碰硬与他们交锋。 这不是明智的做法。 狠戾如药灵,智慧如林子萱,都不应该会走如此下策。 难道他们还有其他外援? 商泽忆心头闪过一丝可能。 “他们难道有其他帮手?”商泽忆将自己的猜想说出。 胡八刀横臂在胸,似在思考这种可能性,思考一阵他摇头:“不太像,若真有帮手也不会这么大张旗鼓的来,毕竟无论怎么计划,悄无声息地偷袭是最好的一招。” 反常既有妖。药灵他们越是举止反常,商泽忆的心头就越不安,他看向围绕村子的毒瘴,缓缓说:“静观其变吧。” 这时候村子里的人都去田庄,出手不用顾忌他们,倒是少了很多顾忌。商泽忆心想。 话还刚落,村子入口处忽然人影幢幢,朝村里慢慢走进。 “来了么?”商泽忆一手牵着药王江,一手提着菜刀,能量暗暗凝聚在菜刀上,准备使出第一刀重刀无锋。 相对于其他几招,以力为本的重刀无锋在人群中最具威力。 商泽忆要出招。 胡八刀抬手将他拦住:“等一下,你仔细看。” 商泽忆稳住刀劲,眯起眼仔细眺望村口的方向。 这是? 第九十五章.十一与十二的对决 朱真?隔壁邻居?被折了手指的癞皮黄? 村子口的人影居然都是朱家村的村民。 本应该在田庄里的他们,不知怎么的,竟全往村子里跑。 商泽忆往他们身后看,就见到黄色的毒瘴,正不紧不慢地跟在屁股后头,慢慢将他们往村里赶。 “药灵是要干什么。”商泽忆彻底散了刀劲,心头的不安更重。 于此同时,被毒瘴赶回来的村民也到了村子里。 村民们显然看到了商泽忆,急匆匆地便往他的方向跑来,刚到跟前,一个个都跪下了,竟是惊慌地叫喊:“神仙公子救命啊。” “妖雾杀人了!” 为首的那人商泽忆也不记得姓名,但似乎是村长,一把年纪胡子都花白了。做商泽忆爷爷都够了,商泽忆赶忙把他扶起来。 “发生什么事了?” 村长从地上起来,整个人还在发抖,胆颤心惊地将发生的事告诉了商泽忆。 原来村里人方才都在田庄里收麦子,却不知道怎么的忽然起了奇怪的雾,在田庄四周弥漫。村民们原本也不在意,以为是山上湿气所致,直到村里的二牛碰到了这阵雾气,一下子就倒在了地上,有几个人要去拉他,也都倒在了雾气里,没一阵就给融成了白骨。 村民们见状就不敢再去拉人了,都觉得这是妖怪吹起的雾,想起刚死的山鬼,认定是山鬼来复仇的,吓得赶紧往村里跑。 妖雾也奇怪,吹得不紧不慢,就只往村里那个方向吹,所以之后也没人受伤。后来有人见雾气速度慢,便想绕过去往其他方向跑,哪知道它一见人想要突围,就自动分出一小块雾气来,速度快得惊人,一下子就把人裹住给化成白骨。 “神仙公子,这是山鬼来复仇了,你可得救救我们啊。”村长被吓得脸色铁青,好不容易把事情说说完,又瘫倒在地。 “先扶着村长去休息吧。”商泽忆招呼了几个村民,他们赶忙把村长扶到一边。 此时村民们见商泽忆,就跟见了救命稻草一样,一个个都想往他身后躲。商泽忆与胡八刀将萤与药王江留在身后,排众而出,面带缓缓接近的毒瘴。 “药灵,你想搞什么把戏?”商泽忆努力沉心静气,对着空旷的村口大喊。 他大概能猜到,药灵准备是拿全村的人做人质。 随着声音传开,雾气中慢慢起了波纹,只有一道人影从中出现。 蜡黄的脸,华丽锦衣,正是药灵。 “有什么事朝我们来,没必要波及这些村民。”商泽忆朝药灵大喊。 药灵漫不经心撇了一眼商泽忆,神态中能看出对商泽忆的不在意,他视线一转,到了胡八刀身上:“我想跟你打个赌,看你能救几个人?” 说完药灵不等人反应,忽然从四面的毒瘴中分出一块,快速地朝村长的头上飞去。 村长被吓得魂飞魄散,这毒瘴可是有妖力的,碰一下就会死,村子里几个年轻人就是这样被他追上融成白骨的,他这样的老胳膊老腿,哪能逃得掉。 胡八刀未动。商泽忆提起菜刀,一刀划过,如月光洒落冰冷带雪,将毒瘴击个粉碎。 “两道。”药灵稍惊讶商泽忆能将他的毒瘴击碎,但也没放在心上。他食指与中指竖起,比了个二的手势,同时两道毒瘴从周边分出,分别朝两个村民飞去。 商泽忆分身乏术,只能运起能量连出两刀,分别对上两道毒瘴。 “这不是办法。”这几刀极耗能量。胡八刀看出药灵用意,就要凭借毒瘴消耗商泽忆能量,而商泽忆也确实无法久撑。 他想要动,商泽忆却抓住了他。 “还有三个人没出现。”商泽忆面带凝重,摇了摇头。 胡八刀能看出药灵心思,商泽忆自然也看出,不过是拿这些村民作为人质,平白消耗他们的能量而已。他抢着出招,并不是想证明什么,而是林子萱三人都没出现,让实力更强的胡八刀做好防备,空出手找到机会,一击破局。 但明显现在还不是时机,即使胡八刀出手,药灵也只会重新躲进毒瘴里,本身就立于不败之地。 要想抓住他,必须是商泽忆与胡八刀同时出手,一个封他去路,一个将他毒瘴打破,而这也正好落入了他们的陷阱。 没出现的三人,也在等这个时机。 只要商泽忆与胡八刀同时出手,另外三人也会出手,林子萱与那名叫青松的童子缠住萤和她的两只宠物,那肖白就可以自然地针对药王江。 药王江毕竟只是个七岁的孩子,无论他的心晶多强大,绝不可能是肖白的对手。 “换我来,你盯着。”胡八刀轻描淡写地说。 商泽忆知道自己撑不了多久,心领神会,点头往后退了一步,以胡八刀一人守毒瘴,而他目光时刻在关注着四周。 “三道。” 药灵比了个三的手势,毒瘴又有三道出现。胡八刀随手一甩,也不见他用刀势,就有三道刀气在毒瘴出来瞬间就把它击溃。 “三道太少,完全不够看,你行不行。”胡八刀冷笑,奚落地嘲讽。 药灵猖狂大笑,笑得那张本就不好看的脸扭曲,配合身后毒气腾腾的样子,真像来索命的阎王。 怪得得外号叫毒阎王。 “真丑。”胡八刀仰头嗤笑。 药灵与胡八刀对过几次,两人皆没有尽过全力,十一与十二之争,一直都是轻描淡写,点到即止。对于药灵,胡八刀始终是心态上轻视,战术上重视。 毕竟拼命能杀前五,十一也不是他真正的实力。 相信药灵对他也是相同,忌惮又轻视,胡八刀可是能挑战白海愁的男人。 十一与十二,终究要分出高下。 第九十六章.人善被人欺? 药灵随手从身边摘下一团毒瘴,猛吸一口。对于他人是致命毒药的毒瘴,对于他却仿佛人间至香,他眯眼陶醉:“你看我这招如何?” 说话间,药灵吐出一口恶水。 药灵抽了一缕毒瘴交融与恶水,两者混合,竟如同产生了奇妙的作用,先是慢慢升腾成黑色雾气,然后颜色褪去,没有了颜色,停留在药灵手间,只能通过空间的扭曲大概看出大小。 “爆。”药灵口吐爆字,只听到空气中一声闷响,无色无味的毒瘴,爆炸成碎片,朝四面八方乱射过来。 无色又无味,而且无恐不入,这一招,难以守。 若是商泽忆自己遇上,也只会躲开,暂避锋芒。 但现在无法避开,因为还有这么多村民。 商泽忆看向胡八刀,替他揪一颗心。 胡八刀睁眼直腰,手做刀在空中一旋,一道无形刀气就形成,又旋了一圈,又有一道刀气形成。 胡八刀手刀连续旋转,刀气不断形成,隐而不发,一直停留在手边,凝聚了许多后,竟成刀气的龙卷风。 “看好了,第四刀。” “风刀尽碎。” 胡八刀一喝声尽,第四刀出手,空中竟响起无数刀击碰撞之声,无数刀气铺天盖地而去,就听到“砰砰次次”之声,与无形的毒气相互抵消。 还有更有多道刀劲穿过包围村子的毒瘴,将毒瘴刺成了穷人家的破布。 不过毒瘴有自愈能力,瞬间便恢复了。 “还不够看。”胡八刀脸上玩世不恭,貌似对药灵毫不重视,嬉笑道。 药灵并未动怒,阴测测地说:“是吗?” 商泽忆闻言愕然转头。 正好看到周围有一股毒瘴分成,快速扑向村长。商泽忆阻拦不及,村长被一股毒瘴包裹,连哀嚎都来不及就瞬间化为了一堆白骨。 药灵咧嘴一笑,露出一口洁白牙齿,上下轻轻碰撞,犹如割肉的钝刀,显出酷烈。 “这才真正开始。” “你们要生还是要死?”药灵咧开了嘴,忽然阴阴地说。 他说话的时候没有看胡八刀,也没有看商泽忆,而是淡漠地看着惊慌失措的村民。 就在刚才,活生生的村长就在一瞬间成了白骨,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并且还是在他们认为能保护他们的神仙公子面前。 村民们都成了惊弓之鸟,再迟钝的人都在此刻冒出惊慌的想法:神仙公子保护不了他们! 这个想法让村子里的人惊慌失措,不再怀抱任何希望,一个个都跪在地上求饶:“大仙饶命啊!” 就一条人命,他们已经对心中的神仙公子失去了信心。 商泽忆暗暗防备,到现在他仍看不懂药灵的作为,费尽心思杀一个村民?这有什么意义,难道是为了让他们内心愧疚? 商泽忆不清楚,但他不敢松懈,无论如何药灵绝不会平白无故地做这种事,一定有还有后着。 对于村长的死,他有一丝愧疚。 其实凭他们的实力村长是可以救下的,就算是自己在防备着没出现的三人,仍还有萤可以出手。可萤的性格冷淡至极,在她眼里只有商泽忆,在此之外都是没必要的人,对于没必要的人她绝不会出手,死了就是死了。 商泽忆虽然知道,但也无可奈何。 “你看药灵想做什么?”商泽忆问胡八刀,他们整个团队里,大事小情他能商讨的也只有一人,药王江太小,江湖阅历还不如他,至于萤,还是算了,除非你想跟冰块说话。 胡八刀也在看药灵,他一时猜不透药灵的想法,只得摇头。 在村民惊慌,商泽忆疑惑的时候,药灵继续说话了。 “我与你们无冤,也无仇。”药灵仍是对村民说。 “我与他们有仇。”药灵食指前抬,指向商泽忆。 听着药灵的话,此时村民抬头,再看向商泽忆的眼神就复杂了,四分怕三分怨三分希望。原来不是自己将麻烦带到了神仙公子的身边,而是神仙公子将麻烦带给了他们。 他们怨,为什么要将他们波及进来,他们怕,神仙公子也不是他们能惹得起的,他门希望,神仙公子能带着这些麻烦离开他们。 这明显不是他们所能接触的层次,他们只是普通的市井小民,神仙公子与妖怪的争斗,他们不敢参与,也不想参与,他们还不想死。 “我们和他们毫无关系啊,求求大仙饶过我们性命。”听到药灵说话,已经几个村民开始磕头求饶了。 药灵对他们的求饶状若未闻,继续说话:“你们的性命对我蝼蚁一般,可以不杀你们。” 听到这话村民们以为药灵打算放过他们,已经激动地开始磕头了,药灵却华锋一转,阴森道:“想要活命吗?很简单,拿起你们手边的东西,镰刀、石头、任何东西,劈死他们几个。不管劈死劈不死,只要动手了,我就承诺放过你们。” 药灵话尽,村民听后骚动起来,没人敢动手,他们怕药灵,也怕商泽忆,前几晚割去癞皮黄手指的仙术他们还记忆犹新。 没人敢动,此时药灵又分出两股能量,朝村民去,虽然被胡八刀所阻,但仍吓得这群人哇哇叫。 大概是与商泽忆比起来,村民觉得药灵更恐怖,或者是商泽忆更善良,人们躁动起来,慢慢有了声音:“都是这群害人精把灾难带来的,凭什么罪要我们来受,把他们赶出村子!” 这声音商泽忆认得,是癞皮黄,他前几晚受了教训本已经老实了,此刻被药灵胁迫,带头开始叫嚷起来。 第九十七章.他可不是什么好人 村民们听了癞皮黄的话,也觉得他有理,有了带头的人,再就觉得商泽忆既然能为他们杀山鬼,就应该有菩萨心肠,未必会对他们动手。 眼见有一名青壮村民移动脚步,要去捡起逃乱时丢在地上的镰刀,老实的朱真瞪大眼睛怒道:“你敢?” 村民只是停顿了一下,当他看到陆续有其他人捡起石头武器,原本动摇的决心不再犹豫,一起默默拾起随手可见的物件。 药王江与萤在村民中间,被他们悄悄地给围了。即使是有这多人壮胆,他们仍是不敢对商泽忆和胡八刀出手,将目光放在了看似柔弱的药王与萤身上。 商泽忆这样已经猜到了药灵谋划,原来是用村民做手段拖住自己,凭的是他们的软心肠。 但商泽忆是软心肠吗? 明显不是,他杀山鬼,救朱真,原本就是他的私心,为的满足他自以为是的侠义,见不得人死在自己面前而已。 他可不是什么好人。 但若这跟他自己,以及他所重视的人性命相冲突时,他的选择不会有任何犹豫。 深信人性本恶的他,对那些迂腐的仁义道德从来不迷信。 善良,就代表可欺?商泽忆不是迂腐的人。 药灵失算了。 商泽忆冷笑一声,菜刀在手,轻轻划过,未见有任何声响,却见癞皮黄的头从他身上掉了下来。 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癞皮黄虽然不是什么厉害人物,却是这群村民的带头羊。 “咚!” 癞皮黄的头掉到了地上,激起一地灰尘,他睁着眼,到临死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村民见到癞皮黄的头突然掉了下来,已经吓破了胆,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全散得一干二净,手里的武器再也不敢握住,又全跪了下来。 “神仙公子饶命!”同样的说辞,换了个求饶的名字。 商泽忆对村民没什么怨气,心境古井不波,对于人心险恶他早有认知,也就见怪不怪,何况遭了无妄之灾,为了性命着想,设身处地,是举刀还是拒绝,他的答案也不会跟村民有什么不同。 但理解不代表赞同,对于敢对自己出手的人,虽不至于对他们出手,他也不会客气,冷哼一声吓得他们几乎把头埋在土里之后,再看向药灵。 “使的什么下三滥手段,也不怕折了你天下十一的名声。” “爽快点,把你的人叫出来干干脆脆打一场。” 药灵白眼道:“毒士用的就是下三滥的手段,你出去说又何妨,不过这些村民这么可恶,居然要对你们动手,你不杀吗?” 跪在地上的村民吓了一大跳,有几个偷偷抬起头看商泽忆,见他没有要跟他们算账的样子,微微松了口气。 商泽忆不想与药灵废话,药灵行为太古怪,明显已经被他看出心计,这些村民已经没有作用了,他仍抓着不放,其中恐怕还有阴谋,恐迟生变,商泽忆就想快点破局。 “我看着,你去揍他。”商泽忆对胡八刀说。 林子萱三人一直没有出现,这始终无法让商泽忆放心,索性用最简单的方法,不去管三七二十一,王对王,将对将,兵对兵,粗暴破局。 让胡八刀找上药灵,剩下几个他们看着。 胡八刀也觉得这样僵着不是办法,药灵可进可退,他们始终被牵着走。药灵毒瘴难缠,但对于他也不是真无法可破。 迫得他没空闲操控毒瘴就行。 他点头,人已经动了。 见胡八刀动了,药灵嘿嘿一笑,人往后一退就退到了毒瘴里面。 “既然你们不杀,那我帮你们杀,这些村民居然要对我可爱的侄子,这可是死罪。” 药灵退到了毒瘴里,声音从毒瘴之外传来,伴随着声音,又有四道毒瘴朝跪在地上的村民而去。 若毒瘴到了人堆里,必定死伤无数。 虽然这些村民对他们有过不敬,但罪不致死,杀癞皮黄也是为了震慑这些村民,目的已经达到,商泽忆没准备赶尽杀绝,况且其中朱真算是有良心的,商泽忆还真做不到见死不救。 毒瘴来得又急又快,商泽忆只能挡住两道,其余两道,只能靠萤,可商泽忆明白,萤不会出手的。 不管了。 “挡住另外两道!”商泽忆两道刀劲出手,同时朝着萤喊道。 萤只淡漠看他一眼,意外回应了他的呼喊,然后袖子里一金一白两道影子飞出,迎上了两道毒瘴,正是六翅金蝉与双瞳雪螭。 萤的两只宠物出了袖子就化为正常大小,一乃上古毒物,一是传说神物,两者都不畏毒,纷纷张开血盆大口,将毒瘴一骨碌吸进了肚子里。 村民们只感觉那股妖雾忽然出现,又忽然全被神仙公子收拾了,想到他们方才还心怀不轨,而神仙公子以德报怨,一个个都羞愧地无地自容。 在商泽忆两刀接了毒瘴,萤两只宠物化形接毒的时候,毒瘴忽然分出一个口,林子萱从口中出现,手指剑诀,飘然迎上了萤。 第九十八章.李青怎么死的 萤目光始终盯着四周,毒瘴出现漏洞的时候她就发现了,林子萱迎面而来,萤也不客气,纵身飞跃,与她战在了一起。 林子萱使的是剑诀,萤也使剑诀,两人剑道法则同源,修为也相仿,剑诀相碰,谁都占不了上风,就听“砰”一声,各自都倒飞回去。 此时药王江身边没了守护,萤早有打算,飞出去的同时已经吹了声口哨,着两只宠物回去守在药王江身边。 六翅金蝉与双瞳雪螭听到指示,自然就要往回走,但此时地面升起阵阵白烟,将两只毒兽困在里面。 名为青松的童子又出现了,手持药王鼎。 两只毒物被白烟所阻,频频发出嚎叫,却不敢跨过白烟半分。 药王江的身侧真的没有了防备。 这时第三人终于出现,毒瘴的另一边又开了个口,高大的肖白出现,倒持着剑弯腰前奔,目标自然是无人守护的药王江。 他速度极快,顷刻就能到药王江身边。 这都在电光火石间发生,配合无间,显然他们三人已经计划了很久。 商泽忆也看到了情况,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急忙往药王江而来,他的距离比肖白远,按距离与速度来看,一定是落后于肖白。 肖白是排名三十二的高手,比剑卒还要高上一些,并且是以稳著称,绝对不会出错。 商泽忆知道按脚程来看,自己是阻止不住他了。 但他不仅仅是一名刀客。 他是现在大陆唯一的幻术师。 虽然尚未登堂入室,但肖白也从未领教过幻术。 没有领教就是不会防备,有机可乘。 商泽忆心念一动,心晶快速运转,无形无质的能量速度比任何事物都快,神思瞬动,就已经包裹起了肖白。 这股能量很柔软,不带攻击性,轻轻叩开肖白的心晶,悄悄潜了进去。 幻术,动! 肖白的眼前忽然模糊,他闭眼,再睁开,眼前的一切都变了。 近在咫尺的药王江不见了,北凉道附近的朱家村也不见了。 他回到了南疆道的巫山下。 那座药王府。 药王,药王拓。 拄拐站在他面前。 “你让我失望!”药王拓仍然披着黑发,眼里的尽是掩饰不住的失望。 失望什么?肖白寡言,即使面对药王拓也不会多言语。 况且,药王拓早已不是他愿追随的君主。 你死后,我会证明你是错的,药王府会更好。肖白想。 面对药王拓,肖白一剑斩下,将他入水面一般斩成两半,将幻术的世界也悉数斩碎。 肖白心智过于坚定的肖白,幻术也只能阻他片刻。 但片刻已经够了,商泽忆已经到了药王江身前,挡在肖白与药王江中间。 肖白这一剑去势未尽,朝药王江而去,但现在有了防备,首当其冲的是商泽忆。 面对逼人剑锋,商泽忆手握菜刀横眉于前,剑锋与刀锋碰撞发出难听的声音。 商泽忆修为不如肖白深厚,再加上肖白是蓄势而发,而他是是临时挡剑,自然处于下风,被迫得向后荡去。 若是平时,商泽忆会乘机遁去,配合身法重整拳脚再找机会,但此时他身后就是药王江,退药王江就直接暴露在肖白面前,他无法退。 “老姜块,有什么毒功都用出来,一起揍他!”商泽忆对身后的药王江说。单打独斗他不是肖白的对手,但他不是一个人,身后还有药王江。 药王江只有七岁,但他不只是普通七岁的孩子,他是身负金色心晶的绝顶天赋者,是药王府唯一的传人,在心晶爆发后他的力量就开始觉醒,直到上次一役已有展现。 能杀李青,就是最好的证明。虽然李青断了一臂,但仍属一流高手,药王江能杀他,已经是实力的最好体现。 见到商泽忆险情,药王江早已跃跃欲试,金色的心晶运转起来,能量在手上成型,是一只只金色的小鸟。 毒决,化形。 凝毒化形!药王府的至高用毒法则。 肖白修的是剑道,但出身药王府的他知道这一毒决,是将体内的能量调动起来,化为有形的物质对敌。 一旦能够凝毒化形,就说明修炼者脱离了普通的毒功,既霸道又诡异,除了能拟化各种毒药功效之外,对敌时灵活多变防不胜防。 药灵的毒瘴,药王江的毒鸟,都属于这一范畴。 他终于知道李青是怎么败的。 一只只毒鸟在药王江手上成型,扑腾了几下翅膀就飞起来,朝肖白面门而来。 肖白并不惧怕这几只毒鸟,他看得出来,药王江虽然修习了凝毒化形,但尚属入门,毒鸟的毒威与速度都显不足,对他不算威胁。 能杀李青,只是说明对方大意了。 面对毒鸟来袭,肖白并不惊慌,他举剑于前,直直向前,剑锋所至,滑过天空,所有毒鸟尽数化为虚无。 毒鸟化为虚无之时,肖白招尽,能量将有一瞬的回息,这一口能量回息让商泽忆看到机会,抡圆了菜刀就向他脑门砍去。 第九十九章.胜负的关键 这一招粗浅,算不上招式精美,跟农村混混打架用的招没什么两样,但商泽忆抓的时机准,正好是肖白新招未起之际,这一瞬的空当。 面对商泽忆往脑门的朴实一刀,肖白招式已老,便也索性不换招,而是头向后倒,扭曲了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躲过这一刀。同时乘机心晶能量回息,手中剑挑起,随着身体扭曲恢复,从商泽忆肚皮向上划。 这一下,是要将商泽忆开膛破肚。 商泽忆菜刀本一往无前,此刻生生停住,一动一静在瞬间完成,体内能量沸腾难受,而后不够能量倒涌,后退一步,堪堪躲过剑锋,但仍被剑气伤到,吐了口血。 药王江见状,手中又有毒鸟飞出,换了方式,不再是直接往肖白脸门去,而是在一旁骚扰。 肖白一招得势便要再进一步,商泽忆受创,就知道当前局势自己一方失了优势。无法用出擅长的身法,只能靶子一般地硬碰硬与肖白过招,这对于他们是弱项,即使与药王江两人联手也不是肖白的对手。 陷入劣势,商泽忆仍在分析局势,发觉胜算渺茫,他当即立断,舍了两人联手,对药王江喊:“你去针对那个童子青松。” 此时青松正举着药王鼎限制两只毒物,若破了他的阵,两只毒物须臾之间就能赶来。商泽忆知道两只毒物的能耐,肖白不是对手。 那是就是另一番局面。 药王江心领神会,青松他也知道,本是药王府炼药的童子,祖上三代都是药王府的药师,并未有深厚毒功,虽不知为何被药灵选中,又为何有药王鼎,但他明确,几只毒鸟对付他足以。 数只毒鸟往青松的方向急急而飞,这些毒鸟威力虽不如药灵的毒瘴,但对于青松却是巨大的威胁,他慌了身色,却仍咬着牙不放下药王鼎。 药灵此刻已被胡八刀缠上,再难分出毒瘴来帮忙。 林子萱与萤剑技对决,两个人都是唇红齿白看似柔柔弱弱,出招却如猛虎下山,不时的会有“砰砰砰”的巨大声响,修为相近,剑术同源,分出胜负也不是一时半刻。 青松似乎无人可救。 能救他的只有一人。 肖白断然收剑,药王江近在眼前,但冷静如他已经知道谋划失败了。一旦青松再没能力限制住两只毒兽,比起他突破商泽忆,两只毒物能更快突破限制来到这里。 肖白是果断的人,一经想通就没有半点迟疑,猛然转身,他收剑急奔,目标是飞向青松的几只毒鸟。 商泽忆找到转胜的机会,哪会让机会在他面前溜走,就算不让他们全盘皆输,也要杀他们一人他们一只手臂。此刻他的身法尽情展现,如风吹落叶在肖白身侧打转,也不跟他正面冲突,就是粘粘乎乎得不让他及时救援青松。 只要青松被药王江的毒鸟碰上,两只毒物必能脱困,遇上两只毒物与商泽忆的夹击,肖白必死,而后林子萱也难逃,甚至能在这把药灵这个威胁完全消灭掉。 肖白知道,所以绝对不会让两只毒物逃脱。 商泽忆知道,所以绝对不会让肖白逃脱。 两人都是绝对不会,肖白在争分,商泽忆在夺秒。 争自己的分,夺他人的秒。 时间成了两人抢夺的关键。 药灵似乎也看到了此时的情况,频频怒喝想要脱身过来,却被胡八刀死死限制住。 胡八刀不是易与之辈,这么好的局面怎么会让药灵过去打搅。 只能依靠肖白。 毒鸟的速度不快,距离青松只有四个人的身位。 而肖白距离青松还有八个人的身位。 如果没有商泽忆阻拦,在毒鸟距离青松只有三个身位时他就能赶到,只需一个身位的时间,一剑斩毒鸟。 但商泽忆就像尾巴一样死死扯住了他,方式很简单,当他想要疾奔之时,就会偷偷递出一刀,对他头,对他心,对他脚,对任何他不得不防的地方。 肖白猛踏地面,人将要飞身出去,商泽忆朝他后心窝递出一刀,这一刀能角度刁钻,使肖白不得不侧身平移,躲过致命一刀,也错过了飞奔救援的时机。 毒鸟距离青松三个身位。 肖白距离青松八个身位。 时间越来越紧。 平移之后,肖白反身一剑横扫,将身后紧紧跟随的商泽忆扫得退了几步,两人距离拉大,此时出现难得的机会。找到机会的肖白再不顾一切,连环鹰踏,如大鹏一样高高跃起,朝毒鸟飞去。 毒鸟距离青松两个个身位。 肖白距离青松三个位置。 此时没人能阻挡他,只要再一个身位,肖白就能超过毒鸟,护住青松。 这一个身位很近,几乎不用费力,甚至半个呼吸都不用就能到达。 但肖白不得不错开,停住了脚步。 因为他不停下,他的头就会掉下。 一道寒芒闪过,越过肖白砸进了毒瘴里,将毒瘴砸出一个大洞,然后是轰然巨响,发出巨大的坍塌声,显然这道寒芒最终与建筑相遇。 尚未完全闭合的毒瘴能见到烟尘飞扬。 若是肖白不停下,这道寒芒就会击中肖白,将他一分为二。 这道寒芒是什么? 是菜刀! 是肖白即将赶上的千钧一发之际,商泽忆扔出的菜刀。 商泽忆仍保持着投掷的姿势,能见到他手心有红色的能量残留,那是他凝聚了周身一半的能量,将菜刀变成了无敌的暗器。 此时商泽忆身体难以控制溢出的能量,表明这一击多么可怕。 这一刀孤注一掷。 消耗了一半能量的商泽忆现在很虚弱,脸色一下变得苍白,如果现在肖白对再他出手,他只能勉强逃开,做不到最初的硬拆。 不过已经不重要了。 最终是他们赢了。 毒鸟距离青松一个身位。 肖白距离青松三个位置。 毒鸟几乎已经要碰到青松的身体。 肖白无论如何也赶不上了。 胜负已分! 第一百章.心头血 青松还是不肯放下药王鼎。 已经没有可能了,商泽忆松了一口气,他似乎已经看到六翅金蝉与双瞳雪螭吞困而出,撕咬起肖白。 再然后是林子萱,最后一拥而上解决掉药灵。 在商泽忆以为胜券在握的时候,青松身侧的一道毒瘴被分离出来,迎上了毒鸟。 两股毒功相遇,相互蚕食,然后尽数消失。 那边药灵分出精力掌控毒章,立刻被胡八刀找到机会,一掌印在他胸口。 这一掌中蕴含着重刀无锋的刀劲,力道威猛。 药灵口吐黑血,飞退出去,中途撞损了几栋民宅,强撑地从碎石堆里起来,他的胸前塌陷了进去,显然受了重伤。 这是乘胜追击的好机会,但胡八刀放弃了。 此时他身前有一层薄薄的雾气,层层叠加着,等待他踏入。 这是药灵被击退前口吐的黑血所化的毒雾,明着设下的陷阱。即使身受重创仍能在找机会,药灵天下十一果然不凡。 胡八刀眯着眼,眼前是机会,也是陷阱,他在选择。 胡八刀与药灵又陷入了胶着。 那边青松被药灵最后一刻的毒瘴所救,肖白身边再无威胁,躬身闪现到他面前。 他挡在青松面前,与商泽忆远远对峙。 此时已经没有机会了,这是他的计算。 虽然商泽忆已经消耗了一半的能量,也无法再挡住他一剑,但只要青松还需要人守护,他就无法动弹,商泽忆就永远立于不败之地。 再纠缠下去已经没有意义,甚至还有可能被对方找到机会,不值得。 肖白不是认不清自己实力的人,他下定论后,执行起来更快。 “暂退。”肖白拉着青松退到了毒瘴之内。 青松退下,药王鼎也不再有效,两只毒物从阵法中挣脱出来,见到只有林子萱一个敌人正与萤激烈交手后,双瞳血螭摇头晃脑地就冲过去。 六翅金蝉则扬起六只翅膀,发出“滋滋”的声音,想也不想冲进了毒瘴之中。它乃上古毒物,不怕药灵的毒瘴,顺着毒瘴就往肖白的方向而去,摆明要把肖白从毒瘴里揪出来。 两只毒物分工明确。 双瞳雪螭速度奇快,一眨眼就进了林子萱与萤的战圈,两人势均力敌,交手过程中毁坏了无数家宅,此时正站在其中一座家宅的废墟上。 两人都是暴力萝莉,半刻的停歇都没有又继续冲撞在一起,萤没有后顾之忧更奔放些,林子萱则要防双瞳雪螭施展不开,顿时落了下风。 双瞳雪螭见久攻不下也快速扭动身体,尾巴拍打空气接近林子萱,一口往她白花花的腿上咬。 双瞳雪螭的毒不下于六翅金蝉,若是被咬到一口便是大罗神仙也难救。林子萱自然知道,面对一人一兽夹击她也不敢托大,赶忙在胸前画了个圈,无数剑气圈中涌现,是进攻也是防守,逼退了萤后,再一扭身,又进了毒瘴之中。 林子萱也选择暂时撤退。 萤看着毒瘴皱起了眉头,不一会六翅金蝉从毒瘴里出来,显然没有收获。 对局又回到了最初。 林子萱几人依靠着毒瘴能够重整旗鼓无数次攻来,而商泽忆只能被动的防守。 怎么办? 只能靠胡八刀将药灵击垮,否则围绕毒瘴他们只能被动防守。 此时胡八刀呢? 他与药灵仍在对峙着,药灵虽然受了伤,但吐出的那口血形成的毒雾非同小可,是依靠药灵心头血炼成的本命毒功。 凝毒化形!药灵再已经练到顶级。 不满足的他在之后,更是以自身做鼎,心晶为能量,万毒为料,炼化心头之血,将它炼成天下至毒。 这一毒功霸道至极,却也伤人伤己,身体内始终藏着毒,为了保持毒血活性要跟着血脉涌动流动全身,毒走全身的同时也在侵蚀他的筋脉,等于是无时无刻都身中剧毒,虽然不至于死但其中折磨也非常人能忍受。 也正是如此,药灵始终看着病恹恹的。 以摧残身体拼命习得的毒功,威力大得惊人。触之即死,药灵也是依靠这个毒功十一能杀前五。 胡八刀正是看出这道毒雾端倪,不敢贸然进攻。 “你那几人失败了,你还不乖乖投降。”胡八刀朝着药灵喊,明显是攻心的套路,药灵不理会,只是冷笑得看着他,眼中的挑衅意味明显。 有本事你过来呀! 胡八刀不是好脾气,面对这样赤裸裸的挑衅,转身就走了。 “不跟你一般见识,老子去杀光你那伙人。”这点挑衅还不至于让胡八刀失去理性,他看得出来毒雾难攻,药灵虽然难以动弹,至少还有反击之力,可对于其他人的保护,就无法再面面俱到,脑中自然就出现这样的考量。 他也时时关注那边局势,他们被毒瘴分割成了两边,这边虽让药灵受了伤,那边的情况却不好。虽是暂时逼退了几人,但那几人都未受伤,反倒是商泽忆吃了点亏,周身能量用了一半,那几人依靠毒瘴重整拳脚可以无数次再来,那时商泽忆无法有效牵制,那时他们就真的落了危势。 他若能完全击溃药灵,毒瘴散了,那边的危机也就解了,但药灵此时摆出防守的姿态,强攻不下,不如直接换个思路,把那几人都杀了,断了药灵几条臂膀。 反正留着总归是祸害。 杀了总没错! 胡八刀这样想也这样做,一头钻进了毒瘴之中。 第一百零一章.暂退 以他的修为,毒瘴对他几乎没什么影响,除了视野受点限制之外,就再没有其他不适。 胡八刀在毒瘴里疾奔,同时不停调转视角,左顾右盼,去搜索躲起来的林子萱一行人。 这一行人中唯一就林子萱他摸不清实力,可能有些难缠,其余肖白与那名童子青松,他半点不惧怕,自信一根指头就能捏死。 所以他第一目标一定是这两个。 林子萱与肖白两人分散地遁回毒物中,此刻也是往一处重新聚合起来。他们怀里都有一股能量,与毒瘴同源同宗,看来是药灵的能量庇身,怪不得能在毒瘴中自如行走。 胡八刀在毒瘴中寻找,运气不错,首先遇到的是肖白与童子青松。 见到目标的两人,胡八刀得意非凡,怪叫声就恶狗扑食一样扑上去,人还没到,刀劲就比人先到达,轻飘飘的一刀笼罩在两人头顶。 这毫无气势的一刀,却是霜刀沐月,以快著称。 肖白察觉到的时候已晚了,再举剑阻挡时剑身与刀劲错身而过,刀劲倾斜而下,只能任由刀劲侵袭全身,而他举过头顶的一剑什么都没挡住,高大的身影就如同呆立的木头靶子,场面显得有些滑稽。 滑稽没持续多久,肖白没有任何缓冲中了胡八刀一刀,无数的刀劲侵袭他体内,不断地割裂血脉器官,由内及外,肖白喉头一甜,吐了满满一口鲜血。 吐血的瞬间胡八刀已经从天而降,一掌击向肖白面门,另一手往青松抓来,不给他们反应就要对两人同时下杀手。 以胡八刀的能为还暴起偷袭,这下几乎是断了他们生机,不给任何机会,等同判了死刑。 可肖白无愧是前一百重高手中最稳的那个,面对胡八刀双杀的一击,他没有同时挡下的把握,硬是前移几步,凑上前去以身体受了胡八刀一掌,避过对头杀招的同时,也将胡八刀的攻势限制住。 因为肖白前移了几步,胡八刀一掌印上了他的胸口,但也因为印上了肖白的胸口,于是另一只手就因为距离不够无法抓住童子青松。 双杀的攻势由此被破。 肖白也不好受,受胡八刀一掌如断线的风筝一般飞了出去。 童子青松却在此时被人抱着往后急退。 林子萱到了! 林子萱在退,肖白虽被一掌击飞,却也在退。 两人都是暂退。他们的策略不变。暂退,重整旗鼓再来。 他们在退,胡八刀自然不会让他们称心如意,双脚连环踏地,人如大鸟腾空,已经开始急追了。 一者带着伤患累赘,一者正无束缚,胡八刀的速度明显快过林子萱几人,仅三个呼吸就追上了。 “小妞,乖乖给爷投降吧。”胡八刀把林子萱逼到墙角,摩拳擦掌,不知道的人看着还以为他是迫害的歹人。 林子萱被逼停,也终于不敢有所保留,再次手握杀白,此时却没有出鞘。 这是她最后的底牌,非到万不得已绝不展露在人面前。 此时还不到万不得已。 见林子萱手握古怪的一剑,胡八刀知道她实际身份,知道必是杀招,却也挡不住他跃跃欲试。 已经下了杀心的胡八刀不至于被一把剑给唬住。 正当胡八刀要出手,此时空气忽然再现异动。 无数毒瘴竟然开始慢慢回缩,其中心正是药灵。 毒瘴如云腾翻涌,危险的黄色越来越深,凝聚在了一块,重新回到药灵体内。药灵百毒回窍,便如吃了一颗大补药,虽然胸口的伤没好,气色却好了许多。 药灵深吸一口气,暴怒喝道:“胡八刀!” “你看此招谁能挡!” 胡八刀转身,看到药灵身前化形无数毒箭,将要万箭齐发,若只是如此他并不担忧。就凭这些毒箭,伤不到商泽忆一行人,不说其他,萤的几只宠物就能挡下。 但每只毒箭的箭尖都有一滴漆黑如墨的血珠,正是药灵独门的心头血,剧毒无比,触之即死。 心头血,商泽忆他们一定挡不住。 胡八刀做了判断后当机立断,不需任何取舍就直接就将已经尽在掌握中的林子萱几人放开,朝商泽忆的方向疾冲过去。 一个呼吸都不敢停留,是犹如飓风一般的冲过去。 药灵挥手放箭就在一瞬间,胡八刀如同瞬移般的已经到了商泽忆身前,面对漫天的毒箭,他双脚立地,以手托天,托起虚空中的一把巨刃,一挥而过。 胡八刀的第五刀终于现世。 霸刀无双。 毒箭如雨点一般射过来,四面八方毫无空袭,但霸刀自左向右转了一圈,就形成了没有破绽的防守网,一股霸气无双的刀劲将空中的毒箭全部击碎,化为最纯粹的能量消散。 只一击就消灭了漫天毒箭。 箭雨过后就是天晴。 毒箭消失了,毒瘴消失了。 药灵消失了,林子萱也消失了。 对方全部都消失了。 功亏一篑! “你们若是走,这些村民也活不了!”药灵临走时狂笑地留下话。 胡八刀仍保持挥刀的姿势,眼神睥睨天下。 第一百零二章.朱家村后记 商泽忆踹了他屁股一脚。 “耍帅耍够了没!” “接下来怎么办?”商泽忆问。 胡八刀拍了拍屁股上的脚印,刚被商泽忆踹了一脚,上面还留着泥,他也没指望能干净,随手意思拍了两下,就看着跪在地上的村民无所谓地说:“还能怎么办,直接走啊,你可没多少时间了。” 方才这些村民的丑态他看在眼里,原本也没什么情分,也不会指望他会为这些村民多耗精力,经过一折腾别说好感了,现在满满都是恶意。 他不至于会对这些手无寸铁的村民动手,但要为他们做些什么,他也不会。 相信商泽忆也如此。 果然,商泽忆听完,淡然点了头。 只是他比胡八刀离这些村民近些,多看了一些,看到了朱真在人性上的闪光点,并且始终对朱九九这孩子抱有好感,于是他对朱真说:“你们一家跟我们走吧。” 此言一出,村民真都慌了神。 药灵离开之时可是说过的,要是商泽忆几人离开了,这个村子的人都得死。 他们都跪在地上哀嚎,又不敢向商泽忆呼救。 这倒不是为自己的丑陋行径自惭形秽。 而不久之前他们举着镰刀石头准备对药王江出手,虽然最终因为看到癞皮黄人头落地不敢下手,但也确实惹到了商泽忆。 商泽忆这个他们眼里的神仙公子不只是单纯菩萨心肠,杀起人也不眨眼,他们不敢在这个关头触商泽忆眉头,是怕万一他发起火了,当场就把整村的人给屠了。 他们此刻后悔,为什么要捡起那些东西,为什么不相信神仙公子呢。 商泽忆是有这个实力,也有理由的,村民们原本绝望了,见到此时商泽忆对朱真释出善意,眼睛一亮,算是找到了切入口有了一线生机,纷纷跑到朱真身侧围着,谄媚地求他说说好话。 “老朱,救救村子吧。” “朱大哥,我不想死。” “朱老,您是村子唯一希望了。” 朱真这辈子第一次被人叫成朱老,虽然知道是因为商泽忆带来的尊称,他仍是显得很尴尬,他为难地看向商泽忆,却见商泽忆压根没看他这边一眼,顿时心乱如麻。 看朱真不说话,村里的人以为是没有好处说不到朱真的心坎上,有脑子灵活的已经猜到朱真影响不了商泽忆多少,眼睛一转就有了另外的心思。 “朱大哥,你若失带我一起走,我下辈子就给你做妾。”村里有名的美女蹭着朱真说,那胸脯已经要贴到朱真手上了。 “朱老,只要你带上我走,我的几十两银子就归你了。” “朱老…” 不停有人说,人求生的欲望超出了一切,报酬讲得越来越多。朱真不知道如何应对,他是性子淳朴的人,不会贪图村里大家什么东西,也想救救村里所有人,但事情他做不了主。 商泽忆并未看村民那边,耳里听着却清楚,面对色利相诱,他也想看看朱真会怎么做。 若是他高估了自己的影响,试图收了东西跟他讲条件,商泽忆估计要对他失望,虽仍会带他离开,却至多带到北凉道随便找个地扔下,不会对他上心。 算是吃了他家饭菜,还一饭之情。 片刻后朱真鼓起勇气慢慢走了过来,搓着手很拘谨的样子,他到了商泽忆身侧艰难地抬起头,嘴里说的话比蚊子还轻:“尤公子,能不能救救村里大家?” 果然,人都是贪得无厌的,从不知满足,一饭之恩却仍奢求太多。商泽忆心里冷笑。 他没有回答朱真,而是问胡八刀:“我们还有几天时间?” 胡八刀掰起手指算了半天:“十天正好,赶紧走,没时间浪费。” 等胡八刀回答完,他看着朱真:“你看,我们时间也不够,在你身上已经花费了三天了,你想我在你们村子上再花多少时间,你能用什么报答?” 朱真满脸涨红,听到商泽忆与胡八刀对话,他已经猜到了答案,神仙公子说他时间很宝贵,为了他已经浪费了三天时间,算是萍水相逢的仁至义尽,若要再求商泽忆花时间,他也说不出口。 整个村里有什么东西,能比神仙公子的时间更宝贵的,他一时无言以对了。 他想帮帮村里的大家,但… 在商泽忆的目光中,朱真红了半天脸,似是脑子里在做天人之争,最后想通了什么,做了个意料之外的决定:“尤公子,你带上九九走吧。” 商泽忆道:“那你与嫂子呢?” 朱真说出话后,整个人轻松了,说话声音也高了许多:“我们想留在村里。” “为什么?”这超出了商泽忆的意料之外,村里多少人巴望着能跟他们一起走,朱真能走的反而要留下,他好奇问。 第一百零三章.朱真的人性闪光点 朱真想了想,看了看因为刚才战斗被摧残过的村庄,笑了笑说:“离不开啊,在这生在这长,年轻时也幻想过出去看看,但真要走了,发现自己舍不得。” “况且还有这么多村民,不瞒尤公子说。”朱真不好意思地抓了抓脑袋,“我爹以上三代是村里的村正,三代人守了一百多年这个村子,我虽然没能耐成不了村正,也守不了村子,但村子有难的时候总不能独自走掉。” “不然哪天真到了地下,我爹跟我爷问起,阿真啊,村子现在咋样了。我总不能说不知道,村子有难的时候我逃了吧。那我爹跟我爷非揍死我不可。虽然成人了,但我还是怕死了我爹跟我爷。” “既然守不了村子,那我能看看村子最后的结局,至少到了地下,能给我阿爹跟阿爷一个交代。” 朱真正色道。 商泽忆一时愣了神,他原本以为朱真是想留在此地,拿浅薄的情分逼自己也留下来,若真是如此他甚至连朱真都不会带上直接走人。此时听来却全然不是,而是因为简单的责任感,甚至连基础誓约都算不上,只是想代替已故的父辈守着这个村子。 真是个淳朴的汉子,商泽忆想。 他甚至没想明白,药灵跟他们无冤无仇,之所以会来到这个临近北凉道的村子为乱,是因为商泽忆一行人。 他们是真正的祸源,朱真跟这群村民只能算是殃及池鱼。 商泽忆他们是有责任的。 但朱真从未往这里想过,没有抱怨,没有大喊大叫,只是安静地接受了一切,在知道村民没有生还的希望后,选择跟村子里的大家一起待到最后,只是希望能将自己年幼的儿子带走。 大概是因为,朱九九还小,还有明天。 商泽忆想到这有些触动,他对自己认知清晰,看似有情实无情,所有行为都是为了自己喜乐而发,无善也无恶,对于不重要的人从不在乎感受。 虽然知道自己一行人是为村子带来灾祸的源头,但因为村民对他们做出的恶意举动,他并不愧疚,只有此时听到朱真朴实的话,他有了一丝冲动。 “再等一下。”商泽忆对胡八刀说。 胡八刀惊讶地看着他,仿佛在看一个傻子:“等什么!” 商泽忆紧紧盯着他,眼神坚决:“再等一天!” “你说什么胡话呢,你自己都要没时间了。” “我答应了紫苏把你们安全带到白鹿城,就一定会把你们带到,九天还要放着药灵偷袭,时间绝对来不及,我绝不允许意外发生。”胡八刀也看着他,同样眼神坚决。 “这事绝不可能!” 两人互不相让,朱真卡在中间惊慌失措,但听到的片段话语让他精神一震,神仙公子想多留一天了! 村子还有希望。这就够了! 商泽忆第一次看到胡八刀如此坚决,他也明白胡八刀担忧,是为了自己的安全着想,他语气稍微软了一些说:“我知道你在担心我。” 胡八刀听到他语气放软,也把严肃的表情稍微舒缓了下。 商泽忆继续说,同时带着分析。 “九天虽然时间比较紧凑,但如果没有任何阻挠赶到白鹿城,应该是绰绰有余的。” “若我们能把药灵的威胁消灭掉。” “从这里到白鹿城,真正赶路只用三天就能到。” 药灵难除,胡八刀自然知道他多能对付,但商泽忆说到这里了,胡八刀便让他继续说下。 “你有对策?”胡八刀问。 商泽忆点头。 “我之所以选择留下来,不只是一时冲动,而是为了解决掉药灵,一了百了。” “现在正是能除掉药灵最好的机会,即使除不掉,也能让药灵无法再阻拦我们。” “说来听听。”胡八刀听着感兴趣,继续问。 朱真还在两人中间,商泽忆虽不怀疑他,也不想让他听到什么,揽着胡八刀到了僻静的角落,四下看了没人,然后才神秘说:“若林子萱那个小娘皮到了我们这边,你说药灵能拿下不?” 胡八刀是知道商泽忆身份的,自然也知道林子萱身份,听商泽忆这样问,他想都没想:“那是自然。” 他们是药灵的实力在伯仲之间,只要任何一方有其他力量的倾斜,就能分出胜负。林子萱是对面除药灵之外的最强者,若她站到了商泽忆这边,药灵一方必输。 “但可能吗?” 胡八刀问。 商泽忆想也不想地说,看起来信心十足:“以前没可能,但现在有可能。” 第一百零四章.商泽忆的计划 胡八刀摸不清商泽忆葫芦里装什么药,但也被挑起了好奇心,明知商泽忆一字一句讲是故意吊他胃口,仍顺着他话问:“有什么话全说完,别说一半。” 商泽忆嘿嘿一笑,不急着解释,而是一问一答之间循循善诱。 “你说药灵为什么找我们麻烦。”商泽忆问。 “为了我小舅子啊。”胡八刀答。 “那林子萱为嘛找我们麻烦。”商泽忆又问。 “为了你这个未婚夫。”胡八刀又答。 “现在林子萱跟药灵合作,多次都没有成效,这时候一定心有动摇。” “那如果林子萱知道有其他方法能比跟药灵合作更容易带走她的未婚夫,她会怎么做?”商泽忆神秘一笑。 “自然是…”胡八刀已经猜到计划,但那需要商泽忆主动跟林子萱回去,他眼神复杂地看着商泽忆说:“怎么,你准备献身了?回去当驸马爷了?” “你要知道你的毒还没解!” 胡八刀着重强调了第二句话,显然他发自内心的担心。 商泽忆摇晃着一根指头,对胡八刀的担忧进行否决:“回去是回去,但不是现在。我可以跟林子萱做个交易,她帮我们把药灵的威胁解决,我等白鹿城的事完之后跟她回葬剑府。” 胡八刀略微思考,想到破绽之处:“她不一定会答应,而且就她算答应,你真跟她去葬剑府?” “她一定会答应!”商泽忆肯定地说。 “除非她不想带我去葬剑府,但这绝不可能。” “让她带我去葬剑府的命令是圣司李照清发的,就冲她这个圣女都亲自出手了,就说明这件事有多重要,相信她现在也很着急。与其这样与我们漫无止尽地耗下去,不如帮我们一把,还有机会带我回去。” “毕竟,我可是只有十天的命了。” “她可没时间耗。” 商泽忆隐瞒了一些细节,他没告诉胡八刀,在灵羽山林子萱是想杀了自己的,她当时是不是气话,对自己下杀手是不是气急所为,商泽忆不敢确定。他的计划,带了一部分赌的成分,赌林子萱那时是气急败坏,赌她回过神来仍是以完成李照清的命令为先。 若他赌输了,林子萱仍要杀他,他只剩十天的信息被林子萱所知,那她就会凭着这个信息不再强攻,而是用尽各种手段拖住他,直到把他拖死。 所以他没敢告诉胡八刀,他要是知道林子萱对自己动过杀心,知道他带着赌的成分,是绝对不会让自己尝试的。 “而且,谁说我答应跟她去葬剑府就一定会跟她去的,通天丸的毒解了之后鬼才理她,就算她找上门来,这不是还有你吗。” 商泽忆脸上笑嘻嘻地说。 听完商泽忆的计划,胡八刀在脑子里过了多次,确定有可行性,而且成功几率很高,才答应了他。 “好吧,就一天,如果一天计划没有成功,我们必须马上走。” 商泽忆点头应允。 “计划第一步,就是找个办法见见林子萱。” “让她知道我快死了。” “你有办法吗?” 商泽忆略有深意地看胡八刀。 胡八刀知道他有所求,也不等商泽忆开口就直接答应了。 “好了好了,我用能量传次音,只要她没离我们十里八里的,一定能听到。” 商泽忆嘿嘿笑,他跟胡八刀的默契真是越来越足了,与知己相仿。 “孺子深得我心。”商泽忆笑咪咪说。 胡八刀,心里无数脏话跑过…… 胡八刀翻了白眼,顺了顺气,将丹田放空,深吸一口气又由丹田将声音发出,伴随心晶的能量指引,将声音无限放大。 “林子萱,要想完成李照清的任务,就来朱家村一会。” 声音传得悠远,由朱家村向外不减,一直到十里外才了声响。 这十里内就一个村子,也没多少行人走动,不然让人听到,还以为见了鬼。 林子萱在朱家村不远处的树林之中。 距离不过两里,自然就听到了声响。 她不动声色。 药灵却面带笑意看着她,只是皮笑肉不笑,笑意有些阴冷。 “人家开出道了,去看看。” 林子萱不惧药灵,即使他全盛的时候也不惧他,更何况药灵此时有伤在身,她淡然回应:“你怕了?” 药灵靠在树上,他的胸口凹陷一大块,看着甚是悚然,但仍挡不住他散发的阴冷恐怖,他白眼道:“你离开之时我便先杀了你,有什么好怕的?” “况且,你又敢独自前去?” 他们的合作本就不牢固,没人掺和都能打起来,能和平共处靠的仅是各自目标一致,但自合作来又多次受挫,此时有了甚至不算挑拨的声音,就已经要剑拔弩张起来。这是商泽忆计划中没有的意外收获,若是他知道估计要三天两头挑拨一番。 第一百零五章.吃了吗 “或者是我先杀了你。”林子萱已经手握杀白,面度药灵,她还没自大到认为他是随手可杀之辈。 药灵做了个轻蔑的表情,呕处一口血,形成一只黑色的小鸟,黑色的眼睛盯着林子萱,缓缓振翅停在半空中。 凝毒化形!毒是心头血之毒,触之即死。 两人一触即发,若是商泽忆希望,自然这两人杀个两败俱伤,甚至一起死掉最好。比起跟林子萱合作,他更希望是这样的结果。 但总是事与愿违。 在气氛到了最紧张,两人被气机牵引差不多要动手之时,一道瘦小的人影窜到了中间,扬开双臂挡在两人中间。 “不要打,你的伤还没好。” 正是童子青松。 即使是自己亲哥哥都是毫无负担下手的药灵,见到青松挡在中间,却放下了杀心,空气中的毒鸟也重新回归成毒血,回到了身体之内。 “你运气不错,我今天不想杀人了。” 药灵放下杀心,林子萱也松了松握紧的杀白,她好奇地看一眼挡在中间那个瘦弱的童子,然后才说:“既然都相互亮了杀心了,合作已经没有必要了。” “好好活着,等你伤好了,我会回来杀了你。” 药灵讥讽一笑。 他这一笑,是笑林子萱的自大,此时他没有必胜林子萱的把握,但等他伤好,林子萱绝不是对手。 所谓的齐国圣女,也是假仁假义的货色,要杀他,为的不过是为一路所杀的人,但既然她当时没阻止,就是跟他一路的共犯,又谈得上谁黑谁白。 不过是想少个人知道她做过这样的事,不给自己光辉的形象抹黑而已。 面对药灵讥讽的笑,林子萱知道他心中所想,也不争辩,就这样一步一步走开,消失在树林中。 她准备往朱家村去。 在灵羽山上她差点杀了商泽忆,下了山就已经恢复了冷静,她是要将他带回葬剑府,这是圣司的交代。 带回去,是要活的。 此时商泽忆给出了台阶,想与她谈谈,她有怀疑是阴谋,故意引她过去,然后将她一举击杀。对方有这样的实力,所以药灵才会嘲讽她不敢独自前去。 可那又怎么样,既然他要谈谈,那她就去谈谈,谈不拢再打过便是,她是葬剑府的圣女,天生为大道而死,心有光明,不惧任何人事。 她一步一步走到朱家村。 胡八刀在村口守着,看到她招了招手:“来啦,吃了不?” 林子萱一愣,她没搞清楚对方意图,就看到胡八刀抱着一碗面吸溜起来:“等你等得都饿了,吃点面填填肚子。” “来一口?” 胡八刀说着真把面举到林子萱面前。 林子萱摇头,她知道胡八刀身份,天下十二,唯一有机会向白鹿城主问刀的人,交手也有数次,修为不下于药灵,此时看来却并未想对她出手。 林子萱微微放松警惕。 “那你自己进去找他吧,他在村子里唯一种着万年青的院子里等你。” “直走就到了。” 胡八刀直接向她指路。 林子萱微微对他点头说:“多谢。” 村子里唯一种着万年青的院子是朱真家,商泽忆坐在里面,萤陪在一侧。 胡八刀是想陪在他身边的,但商泽忆让他守在村口,防着药灵借此机会将计就计,再给他们来个偷袭。 他的身边有萤就够了,毕竟论实力,萤不下于林子萱。而且林子萱与萤对他都怀有秘密,他想试试这两人一起会否吐露些什么出来。 林子萱进了院子。 商泽忆正与萤正吃午饭,是秘制的腊肠饭,见到林子萱道来商泽忆放下手中的筷子,举手欢迎:“欢迎欢迎。” “吃了吗?” 语气与胡八刀如出一辙,即使林子萱圣心无垢此时也看不懂他们,微微动摇,这是生死大敌相见后的谈判吗? 搞得跟过家家似的! 林子萱下意识摇头:“不用了。” “那你等我下。”商泽忆说。 然后快速扒拉了饭,两三口就把一碗的饭都吃进了肚子,随手用袖子擦了把嘴才说:“我跟你去葬剑府。” 他嘴里还含着饭,说的话含糊不清,但不影响林子萱听懂。 是商泽忆答应跟林子萱回葬剑府。 萤捧着饭碗吃饭,一句话不说。 “什么条件?” 第一百零六章.那么,成交! 林子萱不会傻得以为他是认输。 她跟商泽忆对了多局,知道他是狡诈的人,此刻听商泽忆亲口说跟他去葬剑府,首先想到的就是另有隐情。 这是她自然思维反射,几乎不用推理,原因也很简单。林子萱几次设局要擒商泽忆都是以失败告终,此时药灵受了伤,明显是商泽忆他们占了上风。 没必要此时认输。 她首先认为的是商泽忆为了这些村民献身,但下意识就否决了,以她几日来对商泽忆的认知,他不会是这样圣人心肠的人。 她不深入往下想,直接就问。 可她却猜错了,这次商泽忆愿意与她交易,有一大部分原因确实是因为村民,准确说是因为珍惜村民中唯一的人性闪光点。 商泽忆咽下嘴里最后一口饭,说话口齿清楚了许多,悠闲地说:“你帮我针对药灵,就算弄不死他也要让他没办法影响到我们跟朱家村村民,然后待我去白鹿城事毕之后,我就跟你去葬剑府。” 商泽忆的提议林子萱想也不想就说:“这不可能。” “我不可能帮你对付药灵,也不会等到你去完白鹿城之后。” “我凭什么相信你!” 虽然林子萱已经与药灵闹掰,但两人的目标仍是一致,就算无法一起行动,各自出手组合起来也能对商泽忆一行人造成威胁。 若是她真帮商泽忆解决了药灵,剩下她自己孤掌难鸣,那才是真正的不智。 林子萱虽然自信,可没自大到以为自己天下无敌,商泽忆一行人中有顶尖的高手,就说胡八刀与萤其中一个她都没把握稳赢。 并且商泽忆还要到过白鹿城之后才会跟她去葬剑府,到时候谁知道他还有什么算计。 她无法相信商泽忆的诚信,所以商泽忆的提议,林子萱打心底不会同意。 对于林子萱的拒绝,在商泽忆意料之中,但他仍是一脸轻松,耸耸肩说:“因为你别无选择,除非你想带我的尸体回去了。” “话说,你现在还想杀我不?” 萤轻轻放下了碗,两只宠物在怀里跳跃,蓄势待发。 商泽忆面带轻松,心里其实也是忐忑不定,他现在就是在赌林子萱是否还对他抱有杀心,若是林子萱流露出一丝仍有杀意的样子,他是绝对不会在往下吐露实情,而是拼着重伤也要出手将她留下,让对方少一个重要战力。 萤就是为此准备的。 “你怎么了?” 林子萱何其聪慧,只一句话结合当前的局势,就猜出了商泽忆有异状。 她说这话时语气平静,但商泽忆听出有隐隐的着急,他知道自己是赌对了,对萤使了个放松的眼神,萤的两只宠物停止了闹腾,然后他大方地把手腕摆在林子萱面前。 “我中了通天丸的毒,就十天能活了。” 商泽忆说得风轻云淡好似玩笑,但林子萱却意外地预感这是实情,不是狡猾的商泽忆设下的谎言。她将手握住商泽忆的手腕,以细致的能量牵引,感受商泽忆的心血脉搏。 快速,汹涌,宛如滔天的巨浪阵阵袭来,隔着一层皮几乎都要影响到林子萱的心晶能量运转。 林子萱马上确认了商泽忆没有说谎,这确实是通天丸的症状,而且已经到了末期。 “没骗你吧。”商泽忆得意地说。 林子萱不解的看商泽忆,他的态度让她诧异,中了通天丸的毒只能白鹿城能解,只剩下十天的性命,有什么可得意的,若不能解毒他没几日就要死了。 但她马上知道了商泽忆为什么得意。 “所以你不答应我的条件的话,就只能带我的尸体回去。” 商泽忆说,这一次他把选择给了林子萱,而且他有把握,确定她的选择只能是商泽忆所想的那项。 他不急不缓,气定神闲。 而交易的另一个人,林子萱终于知道他为什么得意,因为发现她还是落入了商泽忆的算计之中,导致无法否决他的提议。 她要带商泽忆去葬剑府,就必须让他活着。于是她就必须帮助他对付药灵,因为对于生命为数不多的商泽忆,每消失一日就接近死亡一分,药灵的牵制就是杀他的刀。 她必须让商泽忆去白鹿城,甚至不惜一切代价帮助他到达白鹿城,不然就算把他带到葬剑府,最终仍只是具尸体。 圣司所要的,不是商泽忆的尸体。 林子萱微微咬着牙,感性与理性她都不想答应商泽忆的交易,除了对他的厌恶之外,她已经知道他绝对会失言,到了白鹿城解开通天丸之毒后,定会消失无踪。 但她没得选,答应帮助他还有机会带回活的商泽忆,而不帮助他,只能得到一具尸体。 真是好算计!也是好魄力! 竟然能将圣司的命令作为工具,将商泽忆自己原本应该是劣势的的通天丸之毒变成优势,变成逆转局势的钥匙。 而且,他敢做一场豪赌,她可是在灵羽山展现出杀他的意图,居然还敢将中毒命不久矣的事情告诉她。若她仍对商泽忆抱有杀心,那他这一举动将万劫不复,即使如此,他居然仍敢拼这一把。 有心计,有魄力,商国的四皇子,不是传闻中的无能。 林子萱再看向商泽忆,已经不再带有轻视,这一次后,她终于正式将商泽忆看成了能比肩的对手。 若她没有展现出强烈的要带他回葬剑府的欲望…. 一般人的后悔设想在林子萱脑子没有出现,她不会想如果,因为她是林子萱,后悔的属性绝不会在她身上体现,输了就是输了,没有理由。 “那么,成交。” 第一百零七章.老胡,你打得过李照清不? 决定好之后,林子萱也不再有踟蹰,爽快地答应了,落落大方,是北齐圣女该有的气度。 “你要我怎么做?” 商泽忆狡黠一笑:“其实也没什么,就是让药灵没办法再找我们麻烦,也不能再找这个村子的人麻烦。” 商泽忆说的轻巧,其实是试探林子萱的底线,看她在答应合作之后能做到什么地步。 他不能让林子萱直接去杀了药灵,这有些强人所难了,说不得还会适得其反,也不能只让她加入他们的小团队守着自己,那样只会多一个时刻监视他的人,不说朱家村的事情解决不了,就是他到了白鹿城后也不好开溜。 所以商泽忆最终挑了中庸一点的方案,让她去赶赶药灵。 从胡八刀嘴里他知道药灵受了伤,虽然能为大降,但加上身边两个小弟,仍是不容小觑,正好让两边相互制衡。林子萱若是拒绝,他也是能料想到的,交易嘛总是要讨价还价的,最多再加点筹码,嘴巴上答应下来再说,反正他打心底是没想守约的。 哪知道林子萱压根就没拒绝,直接说了声:“好!” 这倒让商泽忆惊讶,她居然什么都不说就直接答应了。早知道跟林子萱做交易这么爽快,一点讨价还价都没,他应该直接让她去杀药灵的。 虽然心里悔得肠子都清了,但商泽忆脸上还是笑眯眯地,拱手道:“预祝圣女得胜归来啊。” 面对商泽忆假惺惺的恭维,林子萱就只瞥他一眼,淡淡说:“等你通天丸之毒解后我会去找你。” “若你失约,圣司会代我来找你。” 商泽忆顿时一阵胸闷,算计成功的得意立刻全没了。 葬剑府圣司李照清,大陆第二。 希望老胡不是吹牛逼,打架能打得过李照清。商泽忆此时默默期盼,要不然他真的要找座深山躲到天荒地老了。 林子萱不管他,出了院子,然后出了村子。 她往南走。 那里有一片树林。 树林里有药灵。 风吹树动,下一刻树林里爆起来一声怒吼。 “林子萱,你敢对我动手!” 紧接着是激烈的打斗声,漫天毒瘴,剑与剑相击发出嘹亮清音,震得树林落叶飞舞。 村民们胆战心惊地听着不远处的打斗声,年轻一点的满脸担忧,一些年老的开始祈求菩萨保佑。 而商泽忆出了院子,与村口的胡八刀并排站着,他们看得出不远处树林的气势与杀气,眼神动容。 是动了真章,林子萱能为确实凡。 “那丫头还真生猛,要不要过去痛打落水狗?”胡八刀跃跃欲试。 商泽忆也想冲过去,此时一定是消灭药灵最好的时机,但他没等到动手,那边的声音嘎然而止,显然是分出了胜负。 “没机会了,准备准备可以走了。”商泽忆失望地说。 胡八刀点头,然而他没动身,只是与商泽忆在村口继续站着等人。 片刻后林子萱出现在村口。此时的她挂了彩,手臂上点点血迹好似梅花,将白色的衣裳染红了大半,有些是她的,有些是敌人的,混在一起分不出来。 与重伤的药灵动手,林子萱虽然赢了,但也受了不轻的伤。 毕竟是天下十一,即使受伤也不是简单能占便宜的。 药灵也没死,最后时刻他逼出心头血,阻了林子萱片才得以逃脱。 “他受了伤,接下来,药灵不会有机会再骚扰你们与这个村子。” “记得你的承诺!” 林子萱淡然说,她来朱家村只是来交代一句,说便完扬长而去,白纱染血消失在金色麦芒中。 商泽忆知道,齐国圣女与毒阎王的千里追杀,正式开始。 对他们与朱家村村民而已,短时间内药灵都不用再担心了。 只是,对于注定不会遵守承诺的他,李照清…. 商泽忆捂着脸,艰难开口。 “老胡,你打得过李照清不?” 第一百零八章.天武楼 再没有后顾之忧,商泽忆告别了朱家村的村民继续朝北走,虽然村民们仍然怕得要死,但他可没义务安抚他们。 少了药灵的骚扰速度果然快了很多,一路也再没遇到什么事,只四天他们就到达白鹿城。 距离毒发还有六天。 在商泽忆的想象中白鹿城应该是座宏伟的城市,城墙起码不比金楼的低。可白鹿城没有城墙,只有普通的建筑分割了城市的界限,城市虽然很大,却没有宏伟的气势,更不具备抵抗外敌的城防。 在商泽忆惊讶的目光中,他们入了城。 目的是解毒,所以他们的目标很明确,直接找上城主府。 问题是作为初访者他们不知道城主府的位置。这难不倒几人,任何地方都有固定消息流通的地方,酒楼。 首次到白鹿城的他们找了家酒楼吃饭,随便打探下消息。 打听消息有个要诀,越是热闹的酒楼消息就越灵通。 在胡八刀的建议下,商泽忆找的酒楼叫天武楼,意思是天下至武,白鹿城是天下武城,在这敢取这么出挑的名字,说明老板背后实力不错,自然敢容纳各种消息。 酒楼很热闹,对得起它的名字,商泽忆等了许久才有位置。跑堂地麻利地将他们迎到了位上,显得训练有素。 商泽忆点了四菜一汤,不算名贵的菜色,价格却不低,要整整一金,几乎能赶上金楼第一等的酒楼。 店里的规矩是先付钱再吃饭,商泽忆肉痛地从怀里掏出一锭金子,顺道记起上酒楼的主要目的,询问跑堂小厮:“小哥,城主府怎么走?” 来白鹿城的人千奇百怪,什么样什么目的的都有,而白鹿城也来者不拒,是真正的自由之城。跑堂小厮看商泽忆几人就知道是外乡人,初来的外乡人问城主府位置是常有的事,他也不在意,只是大拇指食指中指轻轻搓着,给了个明显的暗示。 商泽忆明白他是要好处,这是跑江湖在酒楼里常遇到的套路,银钱换消息。他掏出一块银锭塞进小厮手里,小厮掂量来掂量,感觉分量不错才满意地塞进了怀里,然后满脸谄笑地说:“这位公子,你要去城主府的话就沿出门这条主街一直向北走,然后你会看到一座很大的演武场,城主府就在演武场对面。” 酒楼跑堂讲完就被其他桌客人喊走,也不管商泽忆有没有明白。一分银子一个问题答案,明白不明白就全靠你自己领悟,跑堂小厮也不会多解释半分。光从这点看,白鹿城的酒楼比其他地方都牛气哄哄些。 酒菜要等一会才上来,等的时候百无聊赖,商泽忆想跟胡八刀讨论下白鹿城的初见感受,却看到胡八刀眼神空洞,似乎在走神发呆。 商泽忆推了推邻座的药王江,指着胡八刀说:“看,在想你姐了吧。” 药王江一路来已经接受了胡八刀是自己未来姐夫的设定,此时看胡八刀发呆的样子似乎真有发春的迹象,但他脸皮没那么厚,不会公开地讨论自己亲姐姐的情事,转头当看不见。 胡八刀发呆了一下就恢复了,商泽忆跟药王江开不了玩笑,就揶揄胡八刀:“哟,想媳妇了啊。” 胡八刀一愣,针对商泽忆的揶揄,也不反驳,回得连消带打:“是啊,哪跟你一个连个媳妇都没。” 他们互损惯了,正常都是一连十几个回合的,这第一个回合刚开始,商泽忆还没回击,药王江却忽然站了起来,走到旁边一桌,小小的一巴掌猝不及防地拍在一个年轻人的脑门上。 药王江的举动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就见这巴掌直接拍到了那个年轻人的脑门上,那个年轻的脸立刻成了铁青色。 很明显,这一巴掌药王江用上了毒功。 那年轻人是有武艺的,但事情发生得太快,他也没做好准备,就这样中了招。同桌是三个同龄男子,年轻人倒下之时他们才将目光转过来,见到竟是一个七岁孩童对师弟下毒手,惊讶之余纷纷都拔出随身刀剑来。 白鹿城没有具体法规,城里鱼龙混杂,逞狠斗勇之事时常可见。天武楼的店家与客人习以为常,一个个非但不跑,更是不紧不慢地聚集起来看热闹,跑堂小厮也不来阻止,只不咸不淡喊了句:“不要打坏店里东西,要赔钱的。” 那名年轻男子已经口吐白沫了,另外三人中一名领头模样的举着刀指向药王江咬牙道:“好狠毒的孩童,竟然无缘无故下毒手。” “快替他解毒,不然让你求死不得。” 第一百零九章.主动惹事的药王江 药王江冷哼不动,商泽忆已经站起来,到了药王江身边,挡在了他与三个年轻男子中间。 “你干嘛呢?”商泽忆问,却看到药王江一脸怒容,正仇视般地看着那名中毒男子。这可是药王江少有的情绪,他不免好奇:“怎么,你认识他?” 药王江摇了摇头。 那边三个男子见商泽忆气宇轩昂,也不敢掉以轻心,在白鹿城高手世家随处可见,他们只是小门小派的四个师兄弟,若是遇到惹不起。 领头那男子暂退一步,握拳拱手试探:“在下名剑门陈宇飞,请问兄台高姓大名,不知我师弟怎么惹到这位小兄弟了,居然下如此毒手。” 他这话术是试探身份。先礼后兵,客气套出信息,然后再看是礼还是兵。 这套说辞是江湖惯用的技巧。 商泽忆尴尬地挠头,他也不知道药王江为什么会一改乖巧的常态,变得怒气冲冲,他理亏在先,便朝领头那人也拱手道:“在下人送外号南商小无敌尤侠某,我这位弟弟原本不是这样的,中间一定有什么误会,先容我问个清楚。” 那人听完眉头皱了起来,不是其他,而是商泽忆化名尤侠某的名号他是从没听过,虽然一定不是有名的高手名门,但江湖之大,隐士高人也不少,对于没听过名号的他也猜不透虚实,所以不知该不该下手。 按他原本的想法,若是对方是个江湖名号不大的人,他就直接把人擒下,逼得那名小童解毒,再废掉两人武功,这才解恨。 但现在他也吃不准商泽忆虚实,只看药王江尚是年幼这一手毒功就如此犀利,以为商泽忆是哪位隐士高人,不敢贸然出手。 领头那人暂时不说话,商泽忆就继续问药王江:“他惹到你了?” 药王江又摇头。 商泽忆更不解:“你又不认识他,他又没惹到你,那你干嘛对他动手?” 对于商泽忆的追问,原本温和的药王江此时却一反常态的硬气,就是闭着嘴巴不说话,唯独那双眼睛恶狠狠地瞧着那个被他拍了一掌的人。 那人此时已经开始翻白眼,出的气多进的气少,看起来像马上就要死了一样。 领头那人也渐渐按捺不住,正这时一道人影进了酒楼,原本踟蹰的领头男子见到来人面露喜色,忙恭敬地迎上去:“师父!” 来的这人五十岁的样子,须发皆白,有些仙风道骨的感觉,他刚入了酒楼就看见自己的小徒弟也是儿子,跟个死人似地躺在地方,瞬间大怒:“这是怎么回事!” 名剑门是北齐南边的小门派,据说与葬剑府有些渊源,修的是用剑法则,在江湖也有些影响,来人是名剑门的门主杜天门,江湖人称杜三剑,有三手回春剑法。 此人修为勉强入一流,但气性大,动不动就爱与人动武,又善于捏软柿子,所以也没什么败绩,倒也在江湖上有些名堂。 他老来得子生下杜三少,爱护得不得了,跟人打架少了根头发都要亲自报复回来。这次是听到风声准备来白鹿城参见一件大事,因事出去了下,回来却见到此时儿子几乎跟个死人一般,哪有什么好脾气,目毗尽裂,听到徒弟说是那名小童所害,不管不顾,抽出腰间的剑就朝药王江劈去。 杜天门是怒极了,但也不失理智,他自己儿子的能为他是清楚的,得了他三分真传,在江湖也能算个好手,却被那名七岁的药王江一击打倒,虽然偷袭成分较多,也看出药王江能为不弱。 小童如此,护在他身前的商泽忆就被他看着越发深藏不露。 他一出手就是回春三剑的第三剑,春日尽放歌。 名字好听,剑势也好看,一剑点点成数剑,悠扬畅快,仿佛在春日里尽情放歌,印出星星绿芒,不先先后都朝药王江去。 商泽忆虽然不知道药王江为何会有过激举动,但也不会让药王江受了这一剑,药王江虽然天赋不凡,终究只是个孩子,杜天门起码是成名已久的人物,这一剑哪是他能挡住的。 商泽忆往后退一步,环抱起药王江,脚步轻点地面,如蜻蜓点水穿梭,灵巧而轻快地躲过了所有回春第三剑。 商泽忆的轻功本就了得,初次江湖时遇上剑卒都能自如逃去,现在能为比起当起已经上升一大截,而杜天门比起剑卒又差上一些,此番比较之下,这一剑躲得也轻巧。 杜天门大概想不到自己的回春第三剑会被眼前这个年轻人如此轻易躲开,虽然他早猜到商泽忆能为不凡,但此时看起来竟比他这样的老江湖还高。白鹿城卧虎藏龙,他顿时不敢大意,向商泽忆探究底细:“敢问这位小兄弟高姓大名。” 第一百一十章.典狱司 “南商小无敌尤侠某。”商泽忆又将名号说了一遍。 尤侠某?杜天门在脑中回了一遍,确定没听过这个名号,但他欺软怕硬练成的谨慎让他不敢再贸然出手,硬的不成来软的,换了种形式,气愤地问:“不知道我儿是如何惹到公子了,竟然下此毒手。” 药王江没有缘由的下杀手,商泽忆本就心虚,此时再被问到,愣愣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再把目光看向药王江,就看到药王江一脸倔强的样子,虽然几乎快流出泪来,却怎么也不肯说话。 商泽忆叹一口气,知道再逼他估计要哭出来了,但问题总是要解决,他退了一步说:“你先把解药给我,先把人救起来再说。” 药王江杵着不动。 商泽忆没办法,严肃地看着他,露出少有的严厉,他才不情不愿地从怀里掏出一颗药。 商泽忆拿了药递给杜天门,杜天门给杜三少喂下,又运了一些能量给他顺气,杜三少脸色才好看起来,脱离了生命危险。 杜天门松了一口气,抬头恶狠狠看商泽忆一眼:“这件事没完!”然后扶着杜三少与三个徒弟离开了。 没有打斗发生,看热闹的人也散了,跑堂小厮无聊地打了个哈欠重新招呼客人。商泽忆带着药王江回桌子上坐下。 杜天门那一桌空了,立刻有另外的客人被迎进来,就像什么都没发生一切。 药王江低着头,商泽忆不知道该骂他还是安慰他,纠结了半天最终只是把手按在他头上:“老姜块,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会这么失常,但我还是希望你告诉我。” 药王江眼睛红起来,嘴巴扁扁的,七岁的孩子还是忍不住哭起来:“那个人…刚刚说你坏话。” 商泽忆一愣,居然是给自己出头这样的理由,感动之余又不解,他与那个人素不相识,怎么会说他坏话。 “他说商国四皇子是个窝囊废,配不上齐国五公子,要是他见到商国四皇子,一定要揍得他吃狗屎不可。”药王江带着些微哭腔说。 “我知道鱿鱼干就是商国四皇子,我不准他这样说你,他说你,我就毒他。” 这下商泽忆就全是尴尬了,他耳红面赤地说:“你都知道了啊。” 药王江点了点头。 商泽忆更加尴尬,想不到他用了个假名,却连一个人都没瞒过去,胡八刀这样老油条就算了,药王江这样纯洁的孩子居然也知道他真实身份。 “你怎么知道的?”商泽忆问。 药王江给了个我又不是傻子的表情说:“你喊林子萱过来的时候我就知道了,她是齐国五公主,那一直被他追着的你身份就昭然若揭了。” “我是个孩子,又不是傻子。” 商泽忆捂脸。 胡八刀此时在一旁补到:“连小孩子都骗不过,你才是傻子。” 商泽忆此时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正好跑堂小厮把饭菜端上来了,他赶忙转移注意力:“哈哈,吃饭吃饭。”然后拿起筷子大块朵颐,胡八刀哪会放过他,一边吃喝一边嘲笑。 饭吃到一半,天武楼就乱了起来。 酒楼外来了不速之客,处变不惊的酒楼小厮跟食客见到来人破天荒惴惴不安起来,纷纷让出道来。 白鹿城典狱司,管得是白鹿城的治安,在没有规则的白鹿城,城主府一王两相四車八卒地位超然,但从不管事,典狱司就是最大的规矩。 在白鹿城,没人不怕典狱司的。 来人是典狱司的司卫李典,身后跟着杜天门。很显然,是杜天门找到靠山报复来了。 杜天门怨毒又得意地盯着商泽忆,在李典耳边低声说了几句,李典眯着眼睛点了点头,露出贪婪的笑容,然后走路带风的到了商泽忆面前。 “现在有人控告你们无故伤人,你们跟我去典狱司走一趟。” 典狱司管的是白鹿城治安,但白鹿城鱼龙混杂,又是天下武城,打架斗殴甚至杀人之事都是寻常之事,只要不影响城市正常生活或者没有引起恶劣影响,一般典狱司是不会管的。 此时因为伤人就要让商泽忆一行人去一趟典狱司,明显是不合规矩,虽然说的是走一趟,若是真的进了典狱司,恐怕是凶多吉少。 胡八刀摇了摇头,商泽忆心领神会。 “我们几个刚来白鹿城,不懂规矩,大人通融下。”商泽忆从怀里掏出两锭金子,含笑地塞进李典手里。 俗话说强龙不压地头蛇,入乡随俗,他们也不想惹麻烦,就想拿银子对付过去。 第一百十一章.向司卫要好处费 李典掂了掂金子的重量,毫无烟火气地都塞进了怀里,然后冷笑:“居然敢贿赂本司卫,罪加一等,直接关入典狱司死牢。” 典狱司死牢,关押白鹿城重犯之地,能在白鹿城称得上重犯,不是罪恶滔天就是祸世巨贼,进去了就没有重见阳光之日。李典收了金子仍要抓他们进死牢,明显就是要吃定他们了。 这司卫,是收了杜天门巨大的好处要让他们永不超生啊。商泽忆心里冷笑,他并不惧怕,不说他们实力,就是他手里拿着的剑卒信物,也不能小小的典狱司司卫能够吃得消。 他准备掏出剑卒信物,李典见商泽忆有了动作,正好落入他下怀,要将商泽忆直接说出反抗的犯人,正好少了由头,此时找到机会便高声喝道:“小贼居然敢反抗。”说话间,他只手成爪抓向了商泽忆的琵琶骨。 琵琶手。 是白鹿城典狱司衙卫的手段,白鹿城高手成云,但仍被典狱司维护得井然有序,归根到底就是司内不传绝学琵琶手。只要被抓到了琵琶骨,瞬间就费他心晶能量流动,任你武林高手都无法反抗。 在药王府之时胡八刀曾对药灵使过,不过那时他使得刚烈,而此时被李典用出,却尽是阴毒的味道。 琵琶手角度刁钻往商泽忆抓去,商泽忆脚步左右横踏,出现两道身影,一虚一实之间来往,躲过了李典的琵琶手。 李典被商泽忆躲过一招也不惊讶,他早已听杜天门说过此人身份不凡,琵琶手抓他虚晃一招,只见他猛然转向,如骷髅般的爪子穿过商泽忆竟朝药王江下手。 “卑鄙!”商泽忆顿时怒喝,也随之猛然转身,速度更快地凝聚能量在掌心,朝李典后背心拍去。 这一招他用上了霜刀沐月的招数,气劲比身法更快,在李典触碰到药王江之前抵达,是要费了李典一只手来。 李典为钱行事,没想着搭上自己的一只手,况且此时商泽忆对自己动了手是证据确凿,正好落到他的陷阱之中。他不欲硬拼,反身挡住商泽忆一掌气劲,人借气劲窜到酒楼门口,从怀里掏出一个物件,一拉引线,窜上天空炸出花来。 “拘捕不算,还袭击本司卫,今天就让你看看白鹿城的规矩。” 商泽忆看他发出信号,知道李典是要引同伴,原本他是想拿出剑卒信物,此时掏牌的动作停住了,重新把配剑的白鹿玉佩放回了怀里。 人敬他一尺,他敬人一丈。人惹他一分,他是会灭人满门的。这是他的人生信条,金楼的许印清只骂过他就被他打断一条腿,而李典与杜天门找他麻烦不算,还想让他永不超生,他不想就这么算了,决定好好回敬下他们。 典狱司的支援很快,不一会就有一队人进了酒楼,领头的是一个大汉,虎背熊腰,长得跟头熊一样壮实。 这人叫徐树棠,原本是北齐的外家高手,因为北齐一位太守的公子哥当街羞辱可怜孤女,气愤不过杀了他全家,而后连夜逃到了白鹿城,被剑卒看上做了典狱司的小卫长。 李典隶属徐树棠的小队,看到他发的信号徐树棠就马上赶了过来,进了客栈还没打量现场,就瓮声瓮气地叫道:“是谁在我的地盘上闹事!” 李典知道徐树棠的脾气,别看他外表长得凶狠,实际他很有正义心,不然也不可能为了一个孤女杀了太守全家。他要是想让徐树棠抓商泽忆几人下天牢,就必须给他们套些实的罪名。 “禀徐卫长,他们几个拘捕不说,还袭击当差司卫。”李典指着商泽忆说。 在白鹿城袭击司卫是很严重的罪,徐树棠一听果然眼睛眯了起来,满脸横肉一挤,更显得凶神恶煞。 “他们袭击司卫?”徐树棠不问商泽忆也不问李典,而是向已经逃到酒楼之外躲避池鱼之祸的食客们。 食客们不敢替商泽忆他们出头,怕平白无故得罪李典,纷纷点头。 徐树棠又问酒楼的跑堂小厮。 跑堂小厮看起来并不惧怕徐树棠,带着职业的笑凑到徐树棠跟前,三根指头在他面前搓了搓。 这人,居然是向徐树棠要好处费。 要知道司卫在白鹿城是土皇帝一般的存在,只见过有人朝他们递银子,没见过有人向他们收钱的。 这酒楼小厮,可真是好大胆子。 第一百十二章.谁还没个身份 谁知道徐树棠居然不生气,对李典勾了勾指头:“你,拿十两银子出来。” 李典在徐树棠面前唯唯诺诺,不敢反驳,赶忙掏出十两银子递给了徐树棠。 他是白鹿城的新人,当上司卫是因为师兄杜天门的举荐加贿赂。在他印象里司卫就是白鹿城的爷,别管来的是哪个国家的大人物,到了白鹿城也要服服帖帖的。 天武楼是他第一次来,此时在他眼里强横无比的徐树棠居然被一个小厮要了好处,一个要得风清云淡,一个给的毫无怨言,惊讶之余又对城里的传言信服了几分。 天武楼的背后老板身份不同凡响。 跑堂小厮收了银子马上就眉开眼笑,他看了眼李典,看得他胆战心惊。这个小厮连徐树棠的好处都敢收,自然不会惧怕他,也不会站在他那边说话。 要是他说出李典是为杜天门来寻仇的,以徐树棠刚烈的性子,他的这条小命就要交到这里了。 李典冷汗涔涔,后背湿了一大块。 跑堂小厮看了李典一眼就不看了,淡淡地说:“那位公子,是拍了这位司卫一掌。” 一分银子一个答案,徐树棠问商泽忆是不是袭击司卫的问题,跑堂小厮就只这个回答问题,其他的他也懒得说。 听到回答李典松了口气,他刚真是从生死线上走过。 既然他没死,现在就是对方死了。 李与杜天门再看商泽忆时已经带着快意。 门外的食客也摇头,在他们看来,跑堂小厮的这个回答就是替商泽忆判了死刑。 袭击司卫,在白鹿城属第二大罪,仅排在袭击城主府之后,可以当场格杀。 徐树棠吆喝了一声,门外的十几个司卫都进到了酒楼,摆开架势要抓人,酒楼小厮仍是不咸不淡喊:“别打坏东西,打坏要赔。” 司卫们果然手脚轻了许多。 十几个司卫把商泽忆一行人围了起来,四面都没缝隙,这是插翅难逃。 徐树棠恶声恶气地说:“袭击司卫,跟我去典狱司走一趟。” 这一趟,自然不是问个话那么简单。 商泽忆却闻之未动,穿过十几个司卫将目光投到李典与杜天门身上,高声道:“那边两个,我若是没事一定打断你们每人一条腿。”末了他又对杜天门补充了一句:“还有你儿子跟三个徒弟四条腿。” 徐树棠见他被团团围住居然还敢出言威胁,而且威胁的的其中一人是司卫,当下大怒:“还敢威胁,竖子好胆!” 李典在一旁附和:“确实穷凶极恶,徐卫长不可放过他们,助长了这股歪风。”说完他挑衅地朝商泽忆比了个手势,手做刀在自己脖子上滑过。 杀人诛心,面对李典的挑衅,徐树棠的包围商泽忆气定神闲,胡八刀不用说,连白鹿城主他都敢拔刀,人见人怕的司卫对于他只是小场面,萤万年不变的清冷表情,仿佛什么事情都跟她无关,就是最小的药王江也不会被这种场面吓到,不说他的家世,就是天塌下来商泽忆一定解决,他就是对商泽忆充满信心。 “大块头还有那个谁,我们来打个赌,你们不敢动我。”商泽忆对围着他的徐树棠还有李典说。 徐树棠在白鹿城有七年了,除了城主府的几位与典狱司的人外,第一次见到不怕他的人,也好奇他有什么凭仗:“某家倒是不信,你有何依仗说来看看。” 商泽忆不回徐树棠,只对李典说:“那谁,你敢不敢赌啊。” 李典一直在观察商泽忆他们神情,见几人全没露出恐惧的表情,心里也在猜测他们大概有什么来头。他与徐树棠不同,因为杜天门的关系与商泽忆他们是有私仇的,他以为商泽忆他们的凭仗正在赶来,怕迟则生变,不想让商泽忆他们拖延时间,也不与商泽忆说话,而是怂恿徐树棠说:“徐卫长,这小子如此嚣张,明显是在藐视典狱司,吾等忍不了,定要给他点苦头吃吃。” 说完他就身先士卒朝商泽忆抓去,徐树棠见李典动了手,虽然意外他过分积极,也不能再只看热闹,就让十几个手下司卫继续围着,自己配合李典抓人。 他擅长外家功夫,一身横练如铜墙铁壁,使的也是大开大阖的路数,也不弄那些虚晃的招数,而是能量贯入一双铁手,朝商泽忆的天灵抓去。 直来直去,这修的法则,倒与商泽忆见过的那只山魈颇为相像。 徐树棠长的高大,站在那比商泽忆几乎高出半个身子,看着就跟巨人似的,那双手抓来,抓人的脑袋就跟抓西瓜一样,抓住就能捏爆了。 商泽忆躲过李典袭击,面对徐树棠铁手,脚点地面不退反进,往徐树棠的怀里去。徐树棠见状不急不缓,双手在胸前合十,拍苍蝇一样的就要拍商泽忆的脑袋。 徐树棠气势汹汹,眼看就要拍个正着,李典知道徐树棠功夫,知道商泽忆无处可躲可,他嘴角扬起,似乎已经见到商泽忆脑袋如西瓜开了瓤。 但商泽忆身法灵动,在要被拍脑袋的时候在空中转了个圈,稳稳站到了徐树棠头面前,同时怀里的白鹿信物被他掏出来,扔到了徐树棠熊掌之中。 “自己看看。”商泽忆说。 第一百十三章.小厮的袖里刀 徐树棠低头看了眼手中的信物,马上就跪了下来。 白鹿背剑,这是城主府剑卒的信物。 他当年在齐国杀太守全家,被齐国府衙抓捕,虽然侥幸逃到了白鹿城,但白鹿城哪里是那么好生存的地方,他在这里受尽欺凌,有一次得罪了典狱司甚至要被当场格杀,是剑卒剑器近救了他,还将他带入典狱司。 若是没有剑卒他早就死了,所以大恩他始终记得,此时见到剑卒的信物他立刻就跪下了。 要知道在白鹿城没有规则,所有也没有高低跪拜之礼,平民见城主也能不跪,典狱司与城主府算是平行机制,完全没有跪拜之礼,徐树棠这一跪,完全是发自内心的。 那一边李典看到徐树棠突然跪下,当下就震惊了,下意识他就以为是商泽忆的来头巨大,能让徐树棠这样的人给跪下了。 杜天门谨小慎微,出事的时候离的就远,他看到徐树棠跪下就知道大事不妙了,招呼也不打一声就要独自开溜。 商泽忆眼尖,况且一直都在盯着杜天门,刚见他露出要逃跑的迹象,人边越过徐树棠飞到他面前挡住去路:“你是要往哪走啊?” 杜天门不言不语,他知道自己此时说什么没用,这人能让徐树棠跪下就说明他在白鹿城靠山庞大,不是自己能够惹得起的,自己带李典过来找他麻烦必然已经惹到了他,他以自己睚眦必报的性格想别人,觉得此事一定不能善了。 何况商泽回忆已经说出要打断自己与李典一人一只腿,他不可能坐以待毙。 想到李典能成为典狱司司卫是宗门花了无数力量的结果,原本是想靠他在白鹿城占据一方势力,现在怕是要废掉了,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他顿时有些后悔招惹商泽忆。 不过后悔也来不及了,现在杀出去才是首要之事,人活着才有未来。 面对商泽忆咄咄逼人的姿态,杜天门半句话不说,已经没有后路了,他出手就是威力最大的一招,回春三式,春日尽放歌。 商泽忆领教过他这招,是有几分精妙,但要说逼退他还差了许多。他那时候躲他这招,一是心虚,二是抱着药王江不方便,此时不准备让他走,出手就是暴戾手段,不顾春日尽放歌的点点绿光剑芒,拔出背后别着的菜刀迅猛朝他脖子砍去。 这菜刀还是从朱家村带来的那把,他觉得好用,就一直给带着。 商泽忆手握菜刀,有万夫不可敌之势,一路火花带闪电,气质惊人。 杜天门不知道商泽忆这样生猛,年纪轻轻大好年华,居然跟他这个糟老头用以伤换死的打法。商泽忆不怕伤,杜天门怕死,舍不了这条性命,见这一刀又猛又急匆忙变招,回剑挡住菜刀的来路。 可商泽忆这一刀哪是这么好挡,他用的是重刀无锋,无匹巨力直接将杜天门砸进了天武楼中,砸坏了一张桌子,扬起一地灰尘。 酒楼的跑堂小厮眨了眨眼睛,开始报价:“一张桌子,两金。” “谁给?” 杜天门被巨力袭身,呕了一身血,此时看着像个若不经风的年迈老人,商泽忆对他没有同情心,食指指他:“他摔坏的,他给!” 跑堂小厮觉得有道理,点点头,跑到杜天门身侧,摊开一只手:“客官,桌子两金。” 杜天门受了伤,又被跑堂小厮要钱,他是一门宗主,跑堂小厮在他眼里就是淤泥一般的存在,被他面对面讨钱,他觉得自己受到了平生所辱,状若疯狂,一巴掌往小厮脸上拍去:“滚!” 他话音还没落,巴掌也没拍到小厮脸上,头却先一步落到了地上。跑堂小厮将小刀在杜天门衣裳上抹干净重新放回了袖子,苦恼地说:“这两金该向谁要?追不回桌子的损失要被老板骂的。” 这一切发生的迅速。 徐树棠听到声音回头,就只看到头颅落地的杜天门。 李典瞠目咋舌。 他与杜天门师出同门,对自己的这位师兄最为了解,他虽不是江湖一流高手,可也绝对不弱,江湖人都以为他只会挑软柿子,却都忘了他是名剑门的掌门,若不是没有过硬实力,怎么会这么多年从未有过败绩。 要知道挑战他的人可也不少,这些人都是无法选择的。 可他今天居然连续一招败在两个身上,一个是十五六岁的年轻人,另一个只是酒楼的小厮,面对后者甚至连一招的机会都没有,命都没保住。 白鹿城! 李典现在才真正觉得自己从未认识白鹿城,随便的两个年轻人,一个能让小司长徐树棠跪下,一个能轻易取下杜天门的人头,白鹿城看似平凡的一家客栈就卧虎藏龙。 那整座白鹿城又该是如何恐怖。 李典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现在不是发呆的时候,还有有更重要的事。 他要赶紧逃跑。 那个让徐树棠跪下的年轻人刚放言要他一条腿,这不是主要的,如果他跟徐树棠说了自己故意找茬的事,徐树棠绝对会手撕了他,他必须想办法跑掉。那个年轻人飘渺的身法他有看到,远离战场又善于逃跑的的杜天门就被他瞬间追上,他实力还不如杜天门,按正常来看他一定跑不掉。 还有什么办法? 李典目光乱瞥,正好看到那一行人有一个清冷少女,她与其他人站得有点远,离他有点近。 抓她做人质! 李典脑子里下意识闪过想法,然后手脚比脑子更快去实行了。 这个少女离他太近了,他只用转个身就能抓到,李典此刻脑子飞快运转,他知道一定行,这个办法一定行。 那个年轻人愿意为同行的少年出头,那也一定愿意为这个少女放他一命。 只要逃出了这里,他就马上逃出白鹿城,回名剑门,啊不,找座深山藏起来,藏到他们把他忘记为止。 李典觉得自己见到了希望,因为他的手几乎要抓到这个清冷少女的脖子了。 然后,他的眼前怎么黑了,他被什么掀上了天,又是什么咬了他一口,他只感觉自己在坠落,坠落应该很短,但他没感觉到自己身体接触地面。 因为在坠落的时候他就死了。 萤最讨厌被人触碰,特别是陌生人,李典将目标放到萤身上的时候就注定了他的死亡。当李典几乎要碰到她的时候,六翅金蝉从萤怀里冲出,巨大的冲击力将他带到半空,然后轻轻咬了他一下,因为这轻轻的一下,李典瞬间就死了。 “何必呢?我又没准备杀你。”商泽忆叹了口气。 酒楼的跑堂小厮神出鬼没地出现到他身旁,苦恼地说:“他们都死了,我找谁要钱呢?你也打架了,他们死了,就只能向你要了。“ “你给我钱么?” 第一百十四章.事情解决 说实在这个貌不惊人的小厮商泽忆看不透,但这并不妨碍他对小厮的客气,两金利落地从商泽忆怀里掏出,递到了小厮的手里。 能用钱解决的事情,他看似肉疼,实际大方。 跑堂小厮收到钱,眼睛都不抬一下,收入怀里:“你挺大方的,这桌子不是你摔的,要你赔这个钱不厚道。我做买卖最讲公道了,这样,这两金就当我卖你个其他东西。” 一张破桌子要两金还不够黑啊,居然还敢说做买卖公道。商泽忆心里骂骂咧咧的,面上还是那张笑脸。 跑堂小厮说完话就到了徐树棠一旁。此时徐树棠已经起来,见着李典的尸体发呆,拳头握得紧紧的,瘦弱的小厮跟他站在一起,就像猴子跟大狗熊站在一起,说不出的滑稽。跑堂小厮招了招手,徐树棠弯下腰,将耳朵凑到他旁边,听他叽叽咕咕念了几句。 不知在说些什么。 徐树棠边听眼睛边往商泽忆那边瞟,最后满脸怒色,黑黑的脸弥漫起红色,就像火山要爆发。商泽忆以为剑卒的信物镇不住他,以为他还要与自己为难,正准备动手,却见他听完跑堂小厮说话,怒然大步迈开走到李典尸体前,两只手抓起他的两只脚,稍一用力,生生把他撕成了两半。 血自半空如泉水淋落,污血流了满地。 “竟敢欺瞒某家,就算你不死某家也要活撕了你,死了算你走运。”徐树棠将撕成两半的尸体抛在地面,又向血肉模糊的尸体吐了口口水,再之后看他一眼都懒得。 手撕完尸体,徐树棠转身走到商泽忆面前,恭敬地把剑卒的信物还给他,同时低头道歉:“刚某家听跑堂的说了,是某家被姓李的骗了冤枉了你们,某家给你们道歉。” “不用不用,都是自家兄弟,这些小事就算了。”商泽忆客套地说。 他想不到徐树棠居然会道歉,这跑堂小厮说的两金卖他其实东西就是这个啊,就不知道徐树棠会低头道歉是剑卒信物的作用还是跑堂小厮说了几句话的缘由。但无论怎么样,今天这事算是解决了。 商泽忆不知道,以徐树棠的个性,剑卒的信物也不足以让他背弃原则,没有跑堂小厮的那段解释,就冲他们杀了李典,徐树棠也必须把他们抓回去不可。白鹿城本来就没有规矩,典狱司独立于城主府,就连城主白海愁名义上也管不到他们,徐树棠能为剑卒信物一跪,感的不过是当年的救命之恩。 若是商泽忆知道,就会明白跑堂小厮这几句话价值确实远超两金,这门生意他是赚了。 而徐树棠听商泽忆说是自家兄弟愣了下,忙说:“叫某家小徐就行,不敢与您称兄弟。您有剑卒大人信物,按规矩就跟见了剑卒大人一样,不知道您与剑卒大人是什么关系,为何会有他的身份信物?” 小徐?看着快有两层楼那么高的徐树棠,商泽忆觉得这称呼怎么叫怎么不舒服。 想来徐树棠此时是把自己当成了剑卒的至亲好友,商泽忆也就顺水推舟,这时候再傻的也不会拆自己的台,于是编了段三流的故事,说自己与剑卒在南商江湖相遇,一见如故便相互交换了信物,更邀被剑卒邀请到白鹿城一游。最后商泽忆还记得扬名天下的梦想,顺道也打了他自己的名号,南商小无敌尤侠某。 商泽忆脸不红心不跳地说完了现编的故事,徐树棠看商泽忆的眼神果然不一样了,尊敬之外居然还有无比的羡慕。商泽忆不知道徐树棠的故事,若是知道就要感叹自己运气真好,要是今天遇到的小卫长是另一人,事情就不会这么善了了。 这时候就看出故事编的比原来的事实有效力,若说是自己在南商阴了剑卒两道,然后被他下了毒逼得来白鹿城的,估计徐树棠看商泽忆就是鄙夷的眼神了。 商泽忆想起正事,自己要去城主府正好缺个带路的,虽然跑堂小厮给他指了路,但指的那么粗糙,东西西北都没说,不如眼前这个带路的实际。 “那个…小徐啊。”商泽忆尽力把小徐的称呼跟徐树棠联系起来。 “尤公子有何事?”徐树棠代入角色很快,应声就接上了。 “我们几个要去城主府,又是第一次来不认识,麻烦你给我们带下路。”商泽忆客气地问,意向却不客气,词句间就没有让人选择的余地。 徐树棠也是粗人没细想,相信商泽忆是剑卒的好友,并且自己方才对他有冒犯正好有机会补偿,爽快地答应了,拍胸脯道:“您是剑卒大人的贵客,跟某家不用说客气不客气的,直接吩咐就是了,某家直接带您去。” 徐树棠嗓门大,说话都跟吼叫似的,震得商泽忆耳膜发疼,他无奈地拍拍耳朵:“轻点轻点,耳朵都要震动了。” “得叻。”徐树棠居然真的放低了声音,指挥着手下的人给商泽忆清出一条路来,要亲自领着他们去城主府。 “走吧。”商泽忆招呼自己的一行人出发。 第一百十五章.天武楼的掌柜 看事情已经解决了,胡八刀去牵出马车,六匹马拉的大马车即使在白鹿城也不多见,不说领头的灵飞如此神骏,就是徐树棠在前面开路也足够吸引目光,酒楼之外的人都在交头接耳,猜测是哪里的大人物。 几个都进了车厢,商泽忆出门之时跑堂小厮远远地送客,满脸市侩:“客官下次再来啊。” 商泽忆答应了一声就上车,心里想的是黑店,下辈子都不会来了。 马车跟着徐树棠沿着主干道走远,赚了银两的跑堂小厮一脸开心到了二楼雅间。那里坐着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嘴边一撇小胡子,满手金玉宝石,身着铜钱纹理大褂,就像怕别人看不出他是暴发户似的。 跑堂小厮站在他身前,不情愿地把从商泽忆那里得来的三金递上:“爷,这是今天酒楼从那位公子那来的收入,给您上交。” 大腹便便的男子看也不看就把金子揣进怀里,还一副欲求不满的样子,盯着跑堂小厮不悦地说:“还有十几两银子呢。” 那十几两银子是跑堂小厮卖消息给徐树棠与商泽忆赚的小费,听掌柜意思是让自己把这钱也上交出去,跑堂小厮哪里能肯,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说:“不成不成,这是我自个挣来的,不是店里的收成。” “小兔崽子,没有我开的这间店,你哪来挣钱机会,所以这钱还是店里的收入,快给我交上来。”见小厮居然敢反驳,大腹便便的男子顿时大怒,但即使男子如何呵斥,跑堂小厮仍然将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就是不交出钱来。 大腹便便的男子继续骂骂咧咧,跑堂小厮就是死死抱着银子怎么都不肯交出,掌柜跟伙计大眼瞪小眼,没一会就从从动嘴上升到动嘴,男子忽然一脚飞起往跑堂小厮的腹部踹去。 这一脚力道不轻,显然是真格,跑堂小厮为护银子杀杜天门的袖子刀也出鞘,寒芒一闪对的就是男子的脖子。 这主仆两人,都是要钱不要命的人,为了十几两银子齐齐下了杀手。 跑堂小厮的武功修为不低,杜天门都被他一刀砍了头,论能为至少有前五十的实力。 但却是大腹便便的男子赢了,连眨眼的时间都没跑堂小厮已被他踹到了在地上,锋利的袖里刀飞插在木门之上,刀柄还在暗自颤动,而他仍是坐在椅子上,连身都没起。 跑堂小厮输了后立马马上不再坚持,也不仇视,一个鲤鱼打滚起身,不管衣服上那一道明显的鞋银,没事人一样地乖乖交出了怀里的银子,然后从木门上拔出袖里刀,用袖子擦了擦重新藏回了袖子里。 大腹便便男子见木门上又被刀插了道伤痕,满脸都是心疼的表情,叫唤:“哎哟,这得多少钱修啊,可心疼死我了。” “你这个败家子啊,我这点家底迟早让你败光。” 银子不是自己的,跑堂小厮满不在乎地说:“十两,城东李家的修得顶好,保证看不出伤痕。” “十两啊。”男子摸了摸刚到手的银子,恋恋不舍地从里面拿出五两:“太多了,太多了,你去城东找王木匠,他家便宜,五两就够了。” 跑堂小厮拿着银子抱怨:“王木匠手艺不好,应该找城东老李。” 男子闻言大怒:“修那么好干嘛,十两银子那,贵了一倍啊。你这孩子一点不懂勤俭持家,天天就知道花钱,到这一把年纪了还没存下一两银子,以后娶媳妇怎么办?” 跑堂小厮嘟囔:“抠门死你,工钱都没发过给我,哪来的钱娶媳妇,天天就只知道压榨我,再不给我发工钱我去对面天仙楼当龟公。” “你说什么?”男子听到跑堂小厮的话一瞪眼,跑堂小厮拔腿就跑,跑之前朝雅间喊了一声:“抠门!” 男子作势要打,跑堂小厮已经带着五两银子没了踪影,他看着雅间木门上的无数刀孔,显然今天这样的打斗已经发生了无数次,看着很多年前的第一个刀孔到现在还没修好,已经脏得黑漆漆的,他不由叹气,这门啊,又修不成了。 雅间归于安静下来,大腹便便的男子从怀里掏出一物,那是一匹白鹿,与剑卒信物相仿,只是没有背剑,而是口衔金钱。他轻轻揉捏白鹿,自言自语:“那几人中间就有小剑跟小刀去南边请的人?” “是哪个呢?” “小沧居然也回来。” “有点意思!”他嗤笑,把白鹿重新塞回怀里,看着门上的刀孔,又开始担忧那个去城东找木匠的孩子会不会找来木匠。 门上的刀孔一千三百十三道。 一道未修。 第一百十六章.白鹿之道 去城主府走的是大道。 徐树棠领着商泽忆的马车走,一路熟门熟路,而且有司卫开道,虽然有不少人驻足观让他很不是舒服,但也省了不少拥挤。 因为有徐树棠护卫,商泽忆不用担心会再发生什么,所以能近距离审视这座城市。 虽然也只是惊鸿一瞥,但他仍能看出这座城市与自己所熟知的金楼大不相同,甚至他能说,整个大陆没有一座城市会是白鹿城这样。 怎么说呢? 这座城市太自由了,自由到没有礼仪道德。他在马车上看到有人当街杀人,被杀者身首分离,另一人却扬长而去,没有任何人制止,即使徐树棠这样有管理城市职责的人也视而不见,更奇特的是,四周所有人都视若常态,完全不受影响,该买卖的买卖,该走路的走路,连基本的恐慌都没有,只有一个收尸的老头默默将尸体搬上了板车。 商泽忆当时指着尸体问徐树棠:“当街杀人,你不管吗?” 徐树棠护法似的走在马车一旁,顺着商泽忆的手指看了一眼杀人的时就不看了,粗旷的声音一笑,质朴地说:“这哪用管啊,在白鹿城杀人都是常有的事,一天没个一百也有八十的,只要出现让白鹿城混乱的大事,某家们都不用管。” “杀人不算是大事?”商泽忆难以理解。 徐树棠回答:“尤公子,您是第一次来白鹿城,不知道咱们这座城的规矩,难免惊讶。” “咱们这座城的规矩就是没有规矩,无论是杀人放火或者正经营生,黑道白道任何活法都可以,这里大儒能跟强盗是朋友,买菜的老头或许是几十年前的绝世高手?” “谁也不知道谁,谁也不能小瞧谁,所以龙蛇盘踞,又乱里有序,无论什么事情,只要控制在一定范围之内不会引起城内混乱,某家这些司卫就不会管。” 商泽忆仍是不能理解,他还是囔囔:“没有善恶是非,难道这座城的居民不会人人自危吗?” 徐树棠扰扰脑袋,他是个粗人,不知道怎么解答,倒是驾着马车的胡八刀忽然替他解答:“天地初始时无善无恶,无规也无矩,后来有了强弱,弱肉强食原本是天道,强者能吃弱者,弱者反抗也有可能杀死强者,后来强者中有人想出办法,立了种种道德规矩,说世上行为都要以此为准则,画了无数圈圈把人都圈进去。” “但规矩是为弱者立的,名义上说的是公平,立规矩的强者仍跳脱在规矩外,于是皇帝杀人无罪,百姓偷米坐牢,其实根本还是强者吃弱者,规矩只是圈羊的手段而已。” “你来自南商,虽然那里自喻开放,但你应该有见过手眼通天的权贵杀人,他们可曾有受过处罚,商国是否一视同仁?” 商泽忆不肯回答,虽然他觉得胡八刀说的是实情,但一时之间没办法承认。 “白鹿城不讲这种伪善,天道之下一视同仁,讲的是无为而治,回归有规矩之前的混沌状态,自建城以来就没有规矩,没有规矩就没有善恶,没有善恶所以也没有对与错。城主能杀人,百姓也能杀人,都是杀人都没有罪孽,比起外面打着各种规则吃人不吐骨头,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这里光明太多。” “而且,这里虽然没有规矩,但这座城市就包容了一切,无论是什么人都能在这里找到自己的生存之法,让这里充满了无限可能。” “在一座充满无限可能的城市,人们欢庆还来不及,又怎么会人人自危呢?” 徐树棠正苦思冥想该怎么回答商泽忆,听胡八刀说完眼睛一亮,拍掌道:“这位公子说得真有道理,比我懂的深刻多了,咱白鹿城就是没有假模假样的,活的就是个敞亮。” “您是有来过白鹿城吗?” 胡八刀淡淡说:“路过一次而已。” “路过一次就比某家还懂得白鹿城,公子真厉害。”徐树棠竖起了大拇指。 胡八刀谦逊地摆摆手。 虽然胡八刀解释了,商泽忆一时之间仍不能认同这座城市,因为这里与普世的价值观差太多了,需要慢慢消化,而同时他觉得今天的胡八刀有些异常,但具体是哪里异常又说不上,就感觉是太安静太低调了,不像是他的个性。 若是往常他被人夸了,早就已经接下话来把自己捧上天了,哪还会是这样谦逊的姿态。 他还在想,徐树棠的声音又响起,他指着前方一座巨大的演武堂对面的府邸说:“快到了,那就是城主府了。” 商泽忆抬头顺着他的手指看去,果然见到一处巨大的演武堂,有一门巨大的鼓立在中间,四周散着各种兵器,此时有数十个人在捉对厮杀。 看得出这数十人分属两边,为首的两人分别使枪与使鞭,都没用上能量只用招数较量,一人枪出如龙,一人鞭走灵蛇,战得天昏地暗。 商泽忆现在眼界不同,一般高手早不在他眼里,但就是没用能量这两人,能看出他们招数精妙让他高看几眼,显然不是一般的高手,联系起这里的位置,自然想到他们身份。 枪卒与鞭卒,白鹿城另外两卒。 加上剑卒剑器近与刀卒锋无痕,他已经见过四卒。 演武堂对面的城主府,远瞧灰调沼沼,屋顶红瓦之下坐着白鹿衔花,有奔跑跳跃各种不用的姿态,再往下门口两边不是常见石狮,是两只白鹿带巨角仰天吼叫,竟是威势不下龙虎狮豹。 门上有匾额,黑字写着城主府,字不好看,歪歪扭扭像老树槐子,显然题匾这人不善于书写之道。 马车到了城主府前,徐树堂只是个小卫长,虽然在白鹿城有些地位,但城主府也不是他随便能来的地方,不敢多待,将人送到后赶紧走了。 商泽忆下了马车敲门,声音不大,对面演武堂的人却都听见了,停下了动作,远远地看着他们。 片刻后有一位枯瘦的管家开了门。商泽忆把剑卒的信物递给他,他只看一眼也不询问,就把商泽忆一行人带到了府内。 枯瘦的管家把商泽忆他们带入前厅,然后就消失了。 许久也没人过来招呼他们,前厅空荡荡的毫无一人。 “怎么没人,白鹿城不给吃喝就准备把我们晾这了?”城主府的椅子硬,商泽忆坐得屁股都不舒服了,起身四处走动,边走边抱怨,边抱怨边打量。 话多的胡八刀这时候没有多话,意外地闭着眼睛,如老僧入定:“等。” 商泽忆自讨没趣,对药王江说:“这人今天不正常。” 接着又等了片刻,在商泽忆等得快不耐烦的时候,终于听到了脚步声,伴随脚步是嘹亮高亢的声音远远传来。 未见其人却先闻其声。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悦乎。” “各位贵客久等了。” 第一百十七章.左相玉天怀 来人是五十多岁儒士,书卷纶巾,身着水墨色长衣,头顶梳着整齐的发髻,套在一个精致的白玉发冠之中,眼神透亮,虽过知天命之年,但仍能瞧出他年轻时的倜傥。 他挨个看了商泽忆一行人,对所有人都只是客气微笑,只有看到胡八刀时微微惊愕,开口道:“小沧也回来了啊。” 胡八刀很自然地点头,也没回应他。 这是认识的?商泽忆在内心疑惑,小沧?不是胡八刀吗? 商泽忆没时间深入想,胡八刀开口与那人对话:“玉老头,我这位朋友跟我的小舅子中了通天丸的毒,你帮忙解下。” 果然是认识的。商泽忆在心里想,他倒没认为胡八刀有什么阴谋,只惊讶他藏得挺深。玉老头,难道是白鹿城两相之一的玉天怀,天下第八,语气能看出胡八刀跟他不只是认识这么简单,应该很熟。 胡八刀应该也是化名吧,不过他并不在意,他自己就有个化名,难道还不允许别人有啊。只不过商泽忆现在好奇,胡八刀真名叫什么?又是什么身份?能跟这样跟玉天怀说话,天下十二应该不是他唯一的身份。 “通天丸啊,小事一桩。”说完玉天怀从袖子里掏出一个精致的瓶子,倒出两粒药来,“是哪两位中了通天丸?” “我。”商泽忆举起手,屁颠屁颠地跑过去接了解药,又替药王江也把药拿了:“还有我家老姜块。” 两人一同吃了药,等药入了肚子那一刻商泽忆心里的那颗石头才终于落下。那种被死神追着跑,每天都在倒数的日子真的不好过,商泽忆还没到那种视死如归的境界,说不怕是骗人的。这一路来虽然面上不在意,实际上当每天太阳落下又升起预示又少了一天的时候,他的心里就有无尽的忧虑。 现在终于没事了,商泽忆与药王江相视而笑。 “还有一件事,我媳妇让我来讨个公道,剑卒跟刀卒那两家伙抓我小舅子来白鹿城干嘛?”胡八刀脸有愠色,咄咄逼人。 “你小舅子是?”玉天怀不确定地问。 “就是他,药王府传人,药王江。”胡八刀拍了拍药王江的肩膀,怒气冲冲。 药王江对玉天怀施礼。 玉天怀眼睛快速地在药王江与胡八刀之间来回了一次,然后和颜悦色地说:“这位是我们白鹿城的贵客,怎么能说是抓呢,我们是很诚恳地让小剑与小刀去请。” “小剑太骄傲,小刀又不爱说话,中间过程可能唐突了,药王小友不要见怪。”他对药王江微微躬身,药王江赶忙躲开,他可受不了玉天怀如此大礼,白鹿城左相,在江湖上他的地位几乎与四府之主相当,论辈分比他父亲还高。 玉天怀低头一笑,药王江的举止他看在眼里,对这个礼貌的后辈颇有好感。 一面是对药王江的和颜悦色,抬头对胡八刀时玉天怀忽然就不正经了,一下子从知书达理的老书生变成了玩世不恭的老顽童,揶揄语气:“据我所知,药王家的独女药紫苏似乎已经拒绝你了,你哪来的小舅子?” 嬉笑怒放,放荡不羁,这才是玉天怀原态,所谓的儒雅书生,只不过是他对外人的姿态,遇见胡八刀这个熟人就打破伪装,原形毕露。 胡八刀地对玉天怀说:“我现在是药王府亲口承认的女婿。孤陋寡闻了吧,玉老头,我早说你的信息太落后了,手里这本化龙录还是撕了吧,连我跟药紫苏重新好了都不知道,留着有什么用。” 白鹿城左相玉天怀手里一本化龙录,记载江湖现役俊杰豪侠,生平家事修为皆有记录,时时更新,月月换榜,是江湖第一的名人录,江湖人无不以入化龙录为豪。 一本化龙录,收尽江湖才俊,但榜首只有一人,江湖才俊无数,真龙只有一条。 化龙录,化的便是人间真龙。 现在化龙榜榜首是白海愁,自二十年前登榜后,无论后来者如何追赶,天下高手新旧轮换,从未跌落。 “你懂个屁!”听胡八刀要撕他的化龙录,玉天怀卷起书就要打他的头,吹胡子瞪眼的:“这里记得可都是天下高手的重要情报,谁会管你那点情情爱爱的小事。” 胡八刀躲过玉天怀朝头攻击,从商泽忆身后探出头道:“先不撕你的化龙录,你先给我说清楚干嘛抓我小舅子,要是今天不说清楚,我跟你没完。” 玉天怀哼了一声,把化龙录收回怀里,对着商泽忆几人又成了儒雅的书生:“是请不是抓,我们请药王小友来,是希望药王小友成为白鹿城主的继承人。” “我?”药王江连忙摇头,“我怎么能成为白鹿城主继承人,我是药王府的人。” 不正经的胡八刀却眉头皱了起来,难得露出担忧的神态:“现在就要选继承人,老白不行了?” “他最多只有三年的性命,所有迫不得已,现在就要选出继承人。”玉天怀叹了口气,露出天妒英才的怅然。玉天怀学富五车,自然熟读历史,纵观千年以来,这一任的白鹿城主无疑是所有城主中是最强大的一位,但同时也是性命最为孱弱的一位,大概是天赋过于强大了才被天所妒。 商泽忆一直在听他们对话,但他只能听出个大概,之所以抓药王江来是想让他继承白鹿城,而因为要他继承白鹿城是因为白鹿城主命不久矣。但为什么要药王江来继承,又为什么白鹿城主会命不久矣,商泽忆心有疑惑。 “玉前辈,您能否说清楚一些,为何需要老姜块继承白鹿城,难道白鹿城主就没有子嗣吗?而且白鹿城主明明天下无敌,又怎么会命不久矣,难道这世上还有人能伤他性命?”商泽忆问。 玉天怀将目光转道商泽忆身上,和蔼微笑问:“这位就是南商小无敌尤侠某,尤少侠吗?” 玉天怀的眼睛很深邃,看人时仿佛能把人看穿,商泽忆与他对视一眼就有看穿的感觉,赶紧躲过眼神说:“都是江湖朋友捧场的,见效了。” “英雄出少年,商家又有江湖郎啊。”玉天怀看破不说破,隐喻地说。 “尤少侠你可知道白鹿城主为什么始终是当世最强的人。”对于商泽忆的问题,玉天怀以一个问题开场。 第一百十八章.最强之人如何产生 商泽忆摇头,还未入江湖时他就听过白鹿城,也查过白鹿城的资料,那时候也好奇为什么千年来无论什么时候,白鹿城主始终是当世最强之人。 这一点很奇怪,因为月有阴晴圆缺,门派也有盛衰兴废,就算是当初强大到几乎一统天下的大魏也有衰败的一天,这是历史发展的规律。但白鹿城就是生生打破了这个规律,没有衰废,只有盛兴,从第一任城主开始,每一任城主都强得可怕,一人能守一城,以一人之力震慑环伺各国不敢妄动。 白鹿城之所以没有城墙,是因为城主就是最坚固的城墙。 他当年也去探究过原因,但资料甚少,再加上还未入江湖,最后不了了之,今日被玉天怀问起,他久违的探索欲又被激起:“这是为何?” 玉天怀抬头看天,庄重肃穆,神色神圣如在祭祀:“因为每一位城主都是当世最强的人。” 这…,是在打的什么哑谜。废话,谁不知道每一位白鹿城主都是当世最强的人,这还用你说啊,以为会有什么江湖隐秘,兴奋了半天是在跟我绕了一圈口令啊。 “玉前辈,这个回答有点深奥,您能来点浅显的不?”商泽忆控制住想打人的欲望,收着性子说。 “就知道你会听不懂。”玉天怀一副理所当然,孺子不可教的模样。 商泽忆…,忍住。 “玉老头,好好说话,你再玩深奥我替你说了。”胡八刀冷不丁的说。 玉天怀瞪了胡八刀一眼,不紧不慢地继续说:“白鹿城主与其他地方不同,不是世袭,也不是选举,白鹿城主是通过挑战而来的。每一任新白鹿城主的产生,都是要击败上一任的白鹿城主,只有击败最强的那个人,成为新一代最强才能成为白鹿城主。正因为如此,所以每一任白鹿城主都是当世最强之人。” “那我家老姜块一定不行,他现在连我都打不过。”商泽忆说。 玉天怀的解答了他以往的疑惑,在感叹白鹿城与众不同的同时,他也在想白鹿城主既然要通过挑战获得,以药王江现在的三脚猫功夫,连人家白海愁一根头发都伤不到,更别说打败他,这白鹿城主找继承人又怎么会选择他。 “以前自然是如此,但现在不同了。”玉天怀摇头说。 “怎么不同了?”商泽忆问。 “这就跟你问的第二个问题有关。” “这一任的城主,命不久矣。” 玉天怀开始回答第二个问题。 “这一任城主无疑是所有城主中最强大的,强大到无法战胜,虽然无可战胜,但他不是完美的。” “城主自小就有隐疾,心脉脆弱,医圣扁仲景明言他活不过三十五岁,现在三十二岁了,最多只有三年可活。” “但他又是那么无可战胜,在有生之年不可能有人能够击败他,所以在他生命到尽头之前注定无法再通过以往的方式选出下一任城主。” “为了白鹿城的传承,所以城主选择了另外一种方式。” “他从大陆上选出有资格角逐城主位置的人,然后邀请他们到达白鹿城,通过城主亲自测试,从中选出下一任的白鹿城主。” 玉天怀说完,但商泽忆还有不解之处:“我家老姜块为什么会被选中,他一个七岁的孩子怎么样都不能算是高手吧。” “因为他的心晶,他除了城主之外大陆上唯二拥有金色心晶的人,这份天赋值得选择。”玉天怀指着药王江的心口说。 这样商泽忆就完全明白了,也就是说白鹿城主看中了药王江的金色心晶资质,让他作为所有白鹿城主候选人中的一个,来参加他的那个什么测试。 白鹿城主,能够掌控世界最强的那座城,看着似乎很有吸引力,但药王江会感兴趣吗?商泽忆与药王江对视一眼,药王江微微摇头,商泽忆已经懂他选择。 “最后一个问题。”商泽忆问。 “请问!”玉天怀说。 “能够拒绝吗?”商泽忆代药王江拒绝了,药王江舒了口气。 商泽忆的拒绝没有超出玉天怀的意料之外,他知道商泽忆所说的就代表药王江的决定。 在商泽忆观察他的时候,他也有观察商泽忆。因为化龙录的关系,他第一眼就看出了商泽忆的真实身份。 商泽忆不知道,从他刚踏出金楼的那一刻起,就已经被被记在了化龙录上,第一页排名在十,点评只有数语,却也不轻。 商族只子入江湖,二十载前风云再,四国再难天平世,天下会因此子乱。 天下会因为商泽忆大乱,玉天怀虽是掌控化龙录,却不知道其中玄机,所以一直在观察商泽忆。 通过观察他没发现商泽忆的奇特之处,虽有些修为,却顶多到剑卒水平,能算江湖一流好手,但引起天下打乱还远远不够,化龙录为何会有如此谶纬之论。 第一百十九章.胡八刀是城主之子? 通过观察他倒是看出商泽忆与药王江的关系。药王江极度依赖,甚至信任商泽忆,而商泽忆与药王江在自己说出白鹿城主将通过这样的形式选拔,药王江成为候选者之时,都没有欣喜的神态,反而还有种麻烦来了的神情,联系起他们的身份,一个药王府的继承人,一个商国的四皇子,不难想象,他们对白鹿城主之位并不在乎。 拒绝在他意料之中,但药王江是白鹿城主特别重视的一个人,是城主亲口所说最有可能超越他的人,所以他不会轻易放走药王江,而是拖延一下,把事情交给城主亲自解决。 “在我这里,不能拒绝!”玉天怀从容不迫地说。 “此事是城主定的,你们若是要拒绝,就要亲自给城主说,选城主这么大的事,我可没权利。”玉天怀推了下,就把事情推到了白鹿城主身上。 “不过,我可以帮你们约见城主。”玉天怀顺道做了好人。 商泽忆恭敬地作揖礼:“那就有劳了。” 玉天怀摆手道:“有朋自远方来,不嫌弃的话在城主府小住几日,哪日城主有空,我便约上你们见一面。”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商泽忆说。 胡八刀瞪了玉天怀一眼,玉天怀无所谓地抬头看天,权当没见到他能剐人的眼神。 几人就这样在城主府住下。 玉天怀刚把每个人的住所安排好,商泽忆就直接杀到了胡八刀的房间。 “藏得挺深那,快说你跟白鹿城是什么关系?” “别想随便编个故事就蒙混过关!”商泽忆着重强调。他的性子就是好奇心爆炸,知道胡八刀是假身份后早已心痒难耐,要不是有那么多人在,他直接抓着胡八刀一问究竟了,现在被他逮到胡八刀一个人在的机会,立马风风火火的过来了。 胡八刀没什么想隐瞒他的,想也不想就随意说:“你问这个啊,上一任城主是我爹。” 白鹿上一任城主,白云山。 胡八刀居然是城主之主,要是让江湖人知道非得轰动不可,亏得胡八刀能这么风轻云淡的说出来。 白云山是谁啊,是白海愁之前上一个无敌于天下的人,以一人之力守一座城,比起四个国度的帝王身份也只高不低,虽然已经过世,但仍留有威名。 历来的白鹿城主似乎都未留下子嗣,胡八刀是他知道的第一个,对比身份来说,虽然商泽忆是南商的四皇子,但这片大陆四个国度,皇子有虽少也有数十位,白鹿城主的子嗣却只有一位,相对来说胡八刀比起自己只会高不会低。 商泽忆看胡八刀天天无赖一般的样子,原本以为他就是个纯种的江湖浪子,哪晓得他是名门之后。 面对胡八刀这么诚实的回答,商泽忆原本要连珠式的询问卡住了,他还以为胡八刀最起码要狡辩个几句的,早就想好了各种逼供的手段,哪知道一句话不狡辩就直接交代了,这出乎了他的意料之外,让他顿时手忙脚乱。 “那玉天怀叫你什么小沧…” 没办法商泽忆努力挤出的话,他还没说完,胡八刀就先回答了他:“白姓跟药王姓一样,需要成为城主才能继承,我没能继承,所以用我爹原姓。我爹成为城主之前姓胡,我原名胡沧浪,二十岁后出城闯荡江湖,嫌弃这名字太娘们气,就顺手改了名字叫胡八刀。” “还有什么问题吗?”胡八刀倒了杯茶坐下,边喝边问。 真是解释得详细,完全是坦诚相见,没有一点隐瞒啊。 商泽忆想了想,问最后一个问题:“还有一个,你明明知道城主府的路,干嘛装不认识,还带我们去了天武楼问路,让我白白被人坑了三两金子。” “这个嘛。”茶已喝完,胡八刀食指抹拭杯子,抹了半天故意不说,憋得商泽忆快一口气过去,这才说:“我带你去认识个人而已。” “什么人?”商泽忆好奇地问。 胡八刀摇了摇手指:“先别急着问,先交代你的事情,我再告诉你。” 商泽忆愣了片刻,想不起有什么事要交代,疑惑道:“我?什么事?” 胡八刀一脸严肃看着他说:“少装蒜,那时候在朱家村怎么答应我的,有事情瞒着我,到了白鹿城就把事情的原委告诉我。怎么,现在想耍赖了。” 商泽忆一拍脑门恍然大悟:“你说这个啊,差点给忘了。” 说完他把门窗开关了下,确定都紧紧闭着,又仔细听门外没有人,这才偷偷摸摸地小声说:“这事有点诡异。” 看商泽忆如此小心翼翼的模样,被他的情绪影响,胡八刀也莫名紧张起来,挺直了腰板小心听着。 “具体大概是从巫山开始。“ 第一百二十章.坦诚经历 “你还记得我那时候触碰了巨石昏迷后醒来之时,那是我大叫了一声。” “你问我怎么了,其实我那时候做了个梦,梦到了一个人影,熟悉又陌生,有说不出的亲切感,他让我去找他。” “这没有什么奇怪的,只不过是个梦而已。”胡八刀说。 商泽忆点头:“但伴随着莫名其妙心的获得,我就对这个梦上了心。” 心的出现胡八刀也觉得奇怪,整个过程他亲眼所见,就像是强制注入到商泽忆的身体一样,他那时候怀疑是萤有所图谋,所以这一路来也时时盯着她,只是没发现异常,时间一长也就淡了心思。 胡八刀在这里想,商泽忆继续说:“虽然我上了心,但始终找不到什么线索,所以只要时间长起来,我也就真把它当作梦了。” “可是,在灵羽山我又做了类似的梦,并且这个梦比上次那个梦更清晰,我甚至能看到梦里那道人影。” “人影是谁?认识吗”做了两次类似的梦,这虽然少见但也不是没有可能,胡八刀知道商泽忆会如此上心,应该不仅仅是梦这么简单,忍不住问。 商泽忆摇头,手指比划不知道该怎么描述,最后说:“怎么说呢,是一个被剥了皮的人,即使如此,我仍对梦里的人感到亲切。” “除次之外,还发生了更奇怪的事。” 胡八刀精神一震,知道重头戏要来了。 “我在朱家村对你说是用尽了手段才从林子萱手里逃掉,实际上是我骗了你。” “我没从林子萱手里逃掉,事实上那时候我用尽了手段,但仍是不敌,最后还是败在了林子萱的手上,气空力竭不说,手脚都被剑气刺穿,心口更是被刺出大洞。” “那时候我直接晕了过去,再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回到了朱家村,那时候我才发现自己身上的异状,浑身没有一点伤痕不说,就连体内的能量都浑厚了不少,心晶形态更是发生了变化。” 说着商泽忆解开上衣露出心口位置,果然是完好无损,别说刺穿心房的洞,连个小疤都没有。 商泽忆穿上衣服,继续讲述自己的异事遭遇:“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朱家村的,我只感觉,自从我获得这颗心开始,就有无形的力量开始莫名地影响我,我不知道是什么,但我确实有这么一股力量。” 等商泽忆说完胡八刀还在思考,这么离奇的事正常人都会当作故事来听,而他想都没想就相信了,苦思了片刻说:“你自己怎么看?” 对于胡八刀的信任商泽忆尤为感动,他食指轻轻轻抠脑门,显然也在思考,良久他才说:“我觉得萤应该知道一些东西。” 商泽忆点头,确定了他的想法:“事实如果确实如你所讲,那萤肯定是知道内情的人。” “关于有两件事我没有告诉你,那时候觉得无关紧要,现在结合你之所述,能推断其中大有故事。” “你有没发现,两次梦见那道人影,你都是处于重伤濒危之刻,而每当这时候,萤就会格外紧张,第一次在巫山上她亲自守了你很多天,第二次在朱家村也是,她甚至连我们靠近都不让。” “这跟她平时对你的态度完全不一样,完全是紧张得过头的样子,就像是…”胡八刀想了想,才确定地说,“就像是担心你死。” “这种情况出现在娘们身上无非就两种情况,第一,这个娘们喜欢你到不行,把你看得比命还重。 “你觉得像不?”胡八道贼兮兮地问。 “你直接说第二吧。”商泽忆说。 “第二,就是你对她很重要,或者是你身上某件东西对她很重要,她必须让你活着。”胡八刀眼睛灼灼而视,郑重地说。 “是心!”商泽忆不置可否。 胡八刀对商泽忆的判断表示认可,又接着问:“朱家村的时候我看你跟萤有过私谈,应该也是因为这事吧,她怎么说?” “她没有否定跟着我是因为心,说那是她们那一族的圣物,我得到了这颗心就是天命者,她是她们那一族最后一人,所以要守护我等到天命结束的时候。”商泽忆回答。 胡八刀调笑道:“比你的故事更像真的,用第二个理由来看也找不出漏洞。” “但没有证据,真假不好评定。” 商泽忆点了点头,忽然想到了什么,抓着胡八刀的手兴奋地说:“我想到一个办法评定,不过要你帮忙。” 胡八刀不是傻子,看商泽忆眼珠子滴溜溜地转就猜到了他的想法:“你是说化龙录?” “没错,玉天怀说化龙录记载江湖才俊秘辛 ,心作为传说之物,如果真有那么一个守护心的族群,必定会在书里有记载。”商泽忆言之凿凿。 胡八刀抓抓脑袋,为难地说:“这个虽然是个可行之道,但实行起来不简单。别看玉老头平时一副好说话的样子,但化龙录是他的心头宝贝,只要涉及到化龙录,玉老头就小气得要死,里面内容一个字都不会告诉别人。” “除非…”胡八刀话锋一转,迟疑道。 “除非什么。”商泽忆焦急地问。 胡八刀不答反问,故做神秘道:“你刚不是问我,我带你去天武楼认识什么人吗?” 胡八刀这时候不正面回答,还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商泽忆立刻就想到是天武楼大概就藏着那个除非的答案,他试探地问:“是谁?有用?” “正好用上了。”胡八刀信誓旦旦。 “跟你胡大哥再去天武楼坐坐。” 第一百二十一章.贪财右相 商泽忆与胡八刀两个人溜达出了城主府,由胡八刀带路,熟门熟路地就找到了天武楼。 酒楼已经被收拾干净,杜天门无头的尸体与李典被撕成两半的躯干都不见了,满地的污血也没了,坏掉的桌子换成了新的,整个酒楼跟没发生什么事一样正常营业。 跑堂的小厮去城东找王木匠还没回来,但酒楼热闹不待人,没法只得由杂役来招呼来往客人。 一般这么热闹的时候天武楼是要等候的,但胡八刀不管不顾径直进去,而且不去一楼找地方坐,而是拾级而上往二楼走。 天武楼的杂役也不是普通人,见到胡八刀坏了规矩就要出手阻止,但这时二楼落下一枚铜钱来,落到他的手里,杂役接到铜钱后已经要出的手顿了下,随即跟没事人一样继续招待客户,不再去管胡八刀。 胡八刀上了二楼,熟门熟路地找到雅间,一脚踹开了门。 开口一瞬间,一枚铜钱朝胡八刀面门而来,胡八刀眼疾手快一把接住,揣进了自己怀里,同时嗤笑:“老财迷,这么久没见还是眼里只要钱啊?” 肥胖的男子仍然在屋子里坐着,屁股都没动,手里轻轻捏着玉佩冷笑:“费什么话。老规矩,一枚铜钱一锭金子,上楼一枚,入门一枚,总共两枚铜钱,给金子再跟我说话,没金子就滚蛋。” “有有有。”胡八刀陪着笑说,同时背着手朝身后勾了勾,商泽忆不情愿地从怀里掏出两锭金子放在胡八刀手里,这可是他身上为数不多的家当了。 胡八刀入了门,大方地把商泽忆拍在桌子说,意气风发地说:“怎么样,够资格说话了吧。” 商泽忆心在滴血,花了这两金后他就只剩十金的最后家当了,以后逍遥江湖估计只能啃馒头配凉白开。 肥胖男子不客气地把两锭金子收进了口袋,这才和颜悦色起来:“小沧浪回来了啊,有什么发财的门路带带你钱叔叔啊。” 胡八刀进了屋,自顾地坐下,神气地一指商泽忆说:“看到这位小爷没,他可是商国的四皇子,家里金山银山多的是,我现在跟他混。” 肥胖男子还没听胡八刀说完,只听到金山银山就赶紧站起来,用商泽忆都没看清的身法瞬间到了商泽忆面前。肥胖男子握着商泽忆的手,在手背轻拍着:“蓬荜生辉啊,原来是商国的四皇子啊,久仰久仰。在下乃白鹿城右相钱泉耀,四皇子有什么发财的好门路介绍的啊。” 商泽忆目瞪口呆,任他再迟钝也该知道眼前这个人就是天武楼的幕后掌柜。白鹿城右相,无怪乎连典狱司都要给面子。见他一副视财如命的样子,不用看就知道,跑堂小厮的市侩就是学自他。 只是他想不到堂堂白鹿城右相,位高权重还居然是视财如命的人。胡八刀说他是帮大忙的人,难道他能帮忙借出化龙录? 商泽忆与胡八刀对视,胡八刀使了眼色,商泽忆明白这是要他机灵点,顺着钱泉耀的的话下去,配合着演个双簧。 “门路倒说不上,但这次确实要来做门生意回去。” 钱泉耀听得频频点头,冷不丁地冒出一句:“听说商国四皇子是废物中的废物,今天看来传言也不尽是真的。” “我看您是玉树临风,机敏过人,武功我也有看到,真是神乎其技让人叹为观止。不知您是来白鹿城做什么生意?” 这是在拍马屁?但怎么马上就问起生意来了,中间的转折是不是太大了?而且这马屁拍得也不是特别舒服?什么叫听话商国四皇子是废物中的废物。 这马屁拍得太不走心,商泽忆第一次被人这么拍马屁,而且拍马屁的人还是江湖的名人,右相钱泉耀,大陆排名第七,一手袖里刀出神入化,而此时正像个市侩的商人一样拍他马屁。 商泽忆笑而不语,不是他不想说话,而是他不知道怎么说,话编到这里他已经尽力了,他哪有做什么生意,不过是随口说的,要圆过去简单,无非是随便再编个事情打发过去,但他不只是要圆过去,而是要让钱泉耀帮忙查看化龙录。 但唱双簧的有两人,他接不上了,还有胡八刀能接着,胡八刀既然是找上他,自然是有手段让钱泉耀上钩。 见商泽忆已经没有话了,胡八刀赶紧上去拦在中间,殷勤地扶着商泽忆坐下,然后才对钱泉耀说:“四皇子来白鹿城是大生意要做的,生意是秘密,具体做什么你也别问,但就想找个有能力的合作者,开头比较简单就是让帮忙查查资料,以后还有大合作,给开个价吧。” “你看我够兄弟吧,有赚钱的好事都给你记着。”胡八刀搂着钱泉耀的肩膀说。 还真是说谎眼睛都不眨一下,但钱泉耀也不是那么好忽悠的人,面对胡八刀财大气粗的样子,他戒备满满,显然以前被他坑了不在少数。 钱泉耀狐疑地问:“就这么简单简单?你要查什么?” 胡八刀指了指胸口说:“传说有个守护心的种族,大概出自什么历史神话,四皇子就要查这个。” “事情简单,就是废些时间看书,您老有没有时间啊,没时间我去找教书先生问问了。” 钱泉耀想了想,觉得这事不难,无非是志怪故事,或者是上古的传说,让人翻翻古籍也能找到,确定没有陷阱后才伸出一根指头:“一码事归一码,以后的生意以后再来,先算眼前的事情。这事情耗时间,得这个数。” “一锭金子?”胡八刀问,与钱泉耀做生意,无论事情大小报酬都是要按金计。 钱泉耀摇头,勃然大怒:“一锭金子你打发要饭的呢?” “十锭金子,少一分都不行。” “行行行。”胡八刀大方地应下了。 胡八刀给商泽忆使了个眼色,商泽忆装着大方地把最后的家当交到钱泉耀手里,说了句:“事情就麻烦你了。” 胡八刀在一旁推波助澜:“这么好的事老财迷你可赚到了,起码得分点给我。” 钱泉药把金子都收进了怀里,死死护着的样子跟酒楼小厮一摸一样,生怕胡八刀真跟他抢:“你小子有大靠山傍着,以后金山银山多的是,还跟我争这十锭金子,懂不懂尊老爱幼啊。” 胡八刀哪真跟他抢,只是演戏要演全,直到他看钱泉药金子收好了才暗松一口气。他知道钱泉耀这人虽然贪钱,但做生意买卖公道,价格谈好收了钱后,怎么都会把事情办好。 一起事情已毕,接下来就是闲谈了。 “老白最多就三年了?” 第一百二十二章.九名候选人 胡八刀本来就是前白鹿城主之子,自小就跟钱泉耀相识,算是白鹿城的人,现在谈起现任白鹿城主的事,就跟谈家事一样自如。 对于白鹿城的事,虽然是胡八刀主动发问,钱泉耀说句话都要收钱的样子,倒是没跟他收钱,只是叹了口气说:“他的身体你应该知道,天妒英才。” “也确实,二十年他胜我爹的时候才十二岁,而我爹正值盛年,就算他打娘胎就开始修炼了也才十三年,天赋确实可怕得吓人,若是有这样天赋还能长命百岁,我们都要喊不公了。” 商泽忆在一旁听着瞠目结舌,对比江湖后起之辈,更惊叹于白海愁的天赋。 要知道十二岁仍只能算孩子,却能胜过无敌于天下的白云山,就算是打娘胎里就已经开始修炼了,最多只有十三年的修炼时间,二十年前白云山四十多岁,正值盛年,体魄与气机都是巅峰,所以只能说白海愁的天赋高得恐怖,这样的天赋万年无一,以人中之龙来称都太轻了。 得知道新一代的江湖中以林子萱天赋为代表,她现在十五岁,能为比剑卒高上一筹,约能匹敌四車水平,已经算是天才中的天才,但与白海愁十二岁无敌天下相比,衬得北齐的圣女跟山里的村姑一样。 “听说他要换个方式选城主了?”胡八刀淡淡地问。 钱泉耀点头,轻轻摸着手里的白鹿玉佩说:“这是老左跟你说的吧,你同行中有个七岁的男孩,他应该就是南边请来的候选人吧。听城主说南边来的这个孩子天赋绝伦,未来极有可能超越他,是他是很看重的人。” 胡八刀自豪地说:“那是我小舅子!” 钱泉耀奇道:“怎么?你跟药王家那丫头成了?不对啊,听说你是被她拒绝了,拒绝后连跟药灵的挑战都放弃了。” 胡八刀脸一红:“早和好了,我说你跟玉老头两个老不死的怎么一直盯着我的八卦,我都离开白鹿城了,你们还这么关注我。” 钱泉耀哈哈一笑,然后正色道:“因为我们始终觉得你是最有可能胜过城主的人。” “你离开白鹿城之时不是也以天下第一为目标吗?” 胡八刀挠挠头说:“以前还有机会把白海愁按地上摩擦,但现在没可能了,刀都收了,不敢拔出来了。” 钱泉耀大袖飞舞,手腕轻转,一把锋利的刀就到了他手中,钱泉耀把刀递给胡八刀说:“用我的,赢了就不收你钱。” 胡八刀“呵呵”一笑:“得了,我用不惯你的刀,赢了没好处,输了还要给钱。就算哪天真要用刀,我自己也会有,玉老头替我收着呢。” “不过。”胡八刀话锋一转,“老财迷你知道这次有哪些候选人,我小舅子虽然不想当城主,但我还是先给他记下来,万一他哪天有心思当城主了,也有备无患。” 既然胡八刀不要他的刀,钱泉耀收刀进了袖子说:“城主对候选人对资格是年龄要在十四岁以下,具体有谁知道他自己知道。听说东南西北四座江湖都来了一位,都是天赋极强的孩子,东篱皇族拔刀术的传人来了一位,白鹿城内我跟老左各自也推选了一位,四車联手推了一位,典狱司里也有个孩子参加,总共九名。” 而这时候跑堂小厮回来,一回来就跟一位客人吵了起来,商泽忆一听,是因为客人不小心摔坏了一个碗,跑堂小厮要他赔一金,那客人大概是新来的,不知道天武楼规矩,一个劲在叫黑店,跑堂小厮不依不挠。 这样爱财如命的性子,倒是跟钱泉耀如出一辙。 那客人骂了几句,跑堂的小厮忽然袖里刀出手,架在了那客人的脖子上,吓得那位客才战战兢兢地把金子掏出来。 胡八刀看在眼里,手掌轻拍桌子,眼睛示意跑堂小厮说:“他是你的传人?我看让袖里刀已经有你六分火候,你推荐的应该是他吧。” 钱泉耀也看着跑堂小厮,表情不满道:“袖子刀还差得远,我推他上去是让他历练历练,能争到最好,就算争不到,以后我这块玉佩也好传给他。” 钱泉耀手里捏着白鹿衔钱的信物,虽然嘴上说得不客气,可眼睛里的欣慰藏不住,显然他对这个传人很满意。 白鹿城一王,两相,四車,八卒各自有专门信物,信物相传就是要让位了。白鹿城除了城主之外,两相四車八卒的位置都能继承,但继承的同时也要应对挑战,成功后就能获得他位置,但要挑战首先是要成为城主府的人。 有这样的规矩原因也简单,首先是要保证城主府的战力,就像磨刀一样通过不断的挑战把城主府磨锋利了,流水不腐,城主府这几个位置就因为这样始终战力不退。 第二是保证城主府核心势力是府内之人,就算人员轮换,也不至于会被外部掌控。 胡八刀问清楚了一个人的身份后还不满足,继续问道:“其他几个知道吗?” 钱泉耀奸狡一笑:“我徒弟算上一个消息赠送的,接下来的可就是情报了,要花钱的。” 胡八刀一看这个老财迷又提钱了,赶苍蝇般地挥手说:“滚滚滚,你要说我们还不听了呢,我们走了。” 商泽忆使了礼,与胡八刀一同出了门,出门下楼后正好与跑堂小厮撞上,跑堂小厮一愣,他想不到商泽忆这个冤大头这么快又到了酒楼,而且是从二楼下来,愣了下他马上恢复往常,市侩地送客:“公子再来啊。” 商泽忆看跑堂小厮神态与钱泉耀一摸一样,当下就想起自己最后家当已经全被他师傅给坑了,顿时整个人都不舒服了,哭丧着一张脸就出去了。 这公子已经被当家的坑过了?跑堂小厮心想,马上一阵懊恼,当家的真不会做生意,这么大方的公子哥一下子就把他坑怕了,细水长流都不懂,以后肯定不来了。 第一百二十三章.屠夫的儿子 出了天武楼往回走,商泽忆没走两步路就急不可耐地问上了:“钱泉耀能找玉天怀借化龙录?” 胡八刀摇头说:“哪能啊,就算白海愁亲自借,玉老头也不会给。这老头对化龙录宝贝得要死。” “那你还说他有用。我这十二锭金子白花了,不行,我得去要回来。” 商泽忆心疼他最后的家当,想回头去要回来,胡八刀拉住他说:“钱进了老财迷的口袋,谁去要都拿不回来。你就放心吧,老财迷只要收了钱,怎么都得把事情给办好的,这是他做买卖的信誉。” 商泽忆想了想,觉得确实是胡八刀说的这样,起码钱是拿不回来了,现在还等于自己戳穿自己的瞎编的大生意故事,得不偿失,只能相信钱泉耀能把事情办好。 “别想了,带你走走。”胡八刀盛情相邀。 自出金楼后商泽忆就莫名被牵扯进了各种事件中,一路都在被追着跑,正好想休息下,也乘机看看这座特立独行的城市,这座城市原本就在商泽忆的旅途计划中,商泽忆便跟着胡八刀一起在白鹿城闲逛。 “你不喜欢白鹿城?”白鹿城的主路是白鹿大道,此时两人正在白鹿大道闲庭漫步,胡八刀在人来人往中,与商泽忆边走边聊。 商泽忆看了眼这陌生的城市,来往之间的陌生人,想了想,确定这座城市除了新奇之外,没有再给自己突如其来的惊艳,认真道:“感觉没那么喜欢。” “原本以为你不当皇子而去江湖当个浪子,应该会跟世俗眼光不同,会喜欢这座自由的城市。” “怎么,对我的故乡有什么想法?”胡八刀半开玩笑地说。 商泽忆迟疑道:“所见的白鹿城与我所想的白鹿城有些不同,大概是见到当街杀人而心有芥蒂。你知道的,我立志想当个大侠,始终觉得这座城市与侠之道离太远。” “你以为的白鹿城是怎么样的?”胡八刀问。作为生于斯长于斯的他,其实对白鹿城有着深厚的自豪感,自然也希望他认定的朋友也能喜欢他的故乡。 对于幻想中的白鹿城商泽忆构想已久,待胡八刀问起,他也不由分说脱口而出:“仗义而直言,不平而意气,有武者拔剑横眉,有文士慷慨激昂,有富者疏财尚气,有贫者傲骨笔直,一城虽非都善人,却都有侠骨。” 商泽忆说完,胡八刀哑然失笑:“你说的不就是现在的白鹿城吗?贫者不移,富者不骄,文士不谄,武者敢拔刀,一城非都良善,可无论光明或黑暗都亮堂得照射人。” 商泽忆对于白鹿城的最大印象停留在当街杀人而无人阻止,以及一街人冷漠的人,对于胡八刀描述的白鹿城他虽有感受但终究没有看到心底,不由得问了一句:“是吗?” “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胡八刀知道一下子没法扭转商泽忆的观念,所有没有急着与他争辩,而是讲个故事于他听。 商泽忆点头。 胡八刀缓缓讲来。 “以前有个屠夫,脾气生的火爆,常常得罪人,也常常跟人打架,但屠夫身强力壮,打架从未有输过。” “在他儿子六岁的时候,屠夫意外得罪了大人物,这个人他惹不起,是这个国家的小王爷。小王爷大概是暴虐,直接把屠夫给剥皮拆骨,却意外放过了屠夫家的小儿子。” “如果你是屠夫的儿子,你会怎么办?”胡八刀说到一半的时候问道。 商泽忆不假思索思索地说:“当然是报仇。” “对报仇。”胡八刀点头,继续讲故事。 “屠夫的儿子从此立志报仇,他那时年幼,而且父母都死绝了,无依无靠,吃尽了苦头,但终究对得起他受的罪,学会了一身本事,于是二十岁那年找上小王爷报仇。” “小王爷是个高手,知道是屠夫的儿子来报仇,一人对一人,他不动用身边的力量,两人单纯决一死战。小王爷是个难得的高手,不然多年前也赢不来屠夫,可这次他栽了,赢的是屠夫的儿子,有多大仇他报多大,小王爷把屠夫剥皮拆骨,他也把小王爷剥皮拆骨。” “接下来,你知道屠夫的儿子怎么样了吗?”胡八刀在故事结尾留了悬疑,问道。 对于正常的世界,这悬疑其实不疑,故事的结局商泽忆大概已经猜到,小王爷既然是这个国家的权贵,而屠夫的儿子只不过是一个平凡人,那权贵的命一定是比平民的命贵,即使他有一身本事,但他杀了小王爷,所以他所能面对的结局就只有一种。 “屠夫的儿子也死了,这个国家不会放过他。”商泽忆平心回答。 胡八刀摇头,否定他的答案:“屠夫的儿子没有被整个国家追杀,他不仅没有被追杀,反而取代小王爷的位置,成了这个国家的小王爷。整个过程中,没有文士为屠夫儿子歌颂赞扬,也没有文士为小王爷鸣不平。” “意外吗?这个国家给出的理由很简单。因为这只是他们两的私仇,因为他凭自己的本事一对一杀了小王爷,所以除了小王爷的子嗣之外没人有资格替他报仇,甚至因为他的实力超过的小王爷,这个国家摒弃血脉的联系让他取代小王爷的位置。” “不以身份论高低。” “你说,这个国家乃至故事里的所有人,有侠道吗?”胡八刀问。 商泽忆意外于故事的结局,深思半晌后说:“有!” “小王爷,祸不及子女,是侠,选择单挑而不是以众欺寡,是侠。” “屠夫的儿子,父仇卧薪数十载,是侠,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是谓侠。” “文士,不为权贵谄媚,也不为贫贱壮势,守心其正,是侠。” “这个国家,不以身份论贫贵,公平待之,一视同仁,更是侠。” 说话之间,两人已经进了一条小巷。白鹿城街巷交错,其中巷子一百七十八条,这条巷子叫打绳巷,在白鹿城不算是富裕的地方,住的都是些手工艺人。 胡八刀进了巷子里一间老宅,推开门熟门熟路地走了进去。 商泽忆跟了进去。 宅子已经很破旧了,显然很久没人住了,各个地方都生出密密麻麻的蜘蛛网,胡八刀随手找了把破板凳坐下,热情地说:“欢迎来到我家老宅。” “你爹不是上任城主吗,怎么住这种地方?”商泽忆拍着满身的蜘蛛丝问道。 胡八刀指着桌子上一把生锈的屠刀说:“这是我爷的宅子,他不是城主,是个屠夫。” “你现在觉得这座城市足够侠气吗?”胡八刀张开了双臂。 第一百二十四章.第一位候选者 商泽忆这才知道,胡八刀讲的就是白鹿城的故事。 他不可否认,白鹿城确实有侠气,而且侠气比其他地方多很多,因为在其他国家,即使最为开明的商国,屠夫的儿子早就死了,就算他不死,小王爷也不会给他一对一报仇的机会,即使他真的杀死了小王爷,也会有文士讴歌他,有朝臣构陷他,没有会将父仇子报的事情当作私仇,是大义,是反抗,是朝堂的阴谋,可绝对不会只是他自己的私事,他最终仍是难逃一死。 在其他地方,状若光明却黑暗,而这里看似黑暗却光明,最起码,没有任何地方的屠夫儿子能成为一城之主。 “是有些侠气。”商泽忆赞叹道。 胡八刀满意微笑:“不亏了我把家里的老故事拿出来跟你讲,算你有点眼界。” 说完他朝门口淡淡说:“都出来吧,跟了一路不累吗?” 他话音刚落,果然有五个人慢慢走进了老宅中,商泽忆认得其中四人,是天剑门少门主杜三少四人,还有一个生嫩的少年是陌生面孔。 杜三少跟着少年进来,如众星拱月地拱着他,少年看着很骄傲,正眼都不瞧他们,用鼻孔对着他们说:“听说是你们杀了杜天门?” 商泽忆惊讶于他们的无声无息。 一路不断他奇遇不断,早已不是初出金楼的江湖新手,他确定自己的实力已经达到了剑卒的水平,有资格在江湖有个名号,杜三少之流他完全不看在眼前,更不可能一路跟踪他不被发现,唯一的解释就是这个少年有不凡之处,遮盖了杜三少他们的痕迹。 与此同时,他也在感叹胡八刀的能为果然高出他许多,能发现他察觉不到的跟踪。 商泽忆大多数都不是客气的人,特别是在被人瞧不起的时候,少年趾高气扬的样子让他不舒服,他转身跟胡八刀说话,直接把那个少年给忽视了:“你有听到哪来的狗叫不?” 现在他可不是初出金楼,遇到也不是修为一个比一个变态的怪物,装孙子的日子早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胡八刀则看着头顶的空气说:“哪有狗,好像是乌鸦。” 商回忆看出这少年是极度骄傲之人,这样的人自尊心极重,被无视会比骂他还让他难受。 少年是第一次被人无视,自他出生以来便被所有人成为天才,而在拜入葬剑府圣司门下,成为圣司最小的关门弟子后。他的骄傲更是到了极点,无论什么时候他都是众星捧月的中心,自以为全世界的人都要对他尊重,果然在遭受无视后他的脸马上就沉了下来,对商泽忆嘲讽。 “真是胆小鬼,敢做不敢承认,就你也配当白鹿城主的候选者。” 少年名为李空寒,齐国名门李家的嫡孙,自幼便被人称为天才,与林子萱共入圣司李照清门下,并称为圣女圣童,能见其不凡。 这一次白鹿城主改方式选继承人,他也被选为其一。当然他身为葬剑府圣司的关门弟子,而葬剑府与白鹿城有血海深仇,他自然不是真心来选城主。 他这一世真正尊敬的人就两个,一个是圣司李照清,另一个是圣女林子萱,其他的就算白鹿城主他也不放在眼里,之所以愿意来参加白鹿城的盛会,不过是想以实力夺冠,把白鹿城主的头衔给踩在脚下,给白鹿城难堪而已。 葬剑府的那面耻辱碑,他想用这种方式来洗刷。 听李空寒的话,商泽忆已经猜到这少年也是其中九位候选人之一。会找上门来,大概是将商泽忆当作了候选者之一,又被杜三少怂恿的,商泽忆虽然想直接把麻烦给解决了,但想了下虽然药王江是不准备参加的,但什么事都有万一,以备不时之需,他就想探探这个小鬼的身份:“就你也是候选者之一?” 商泽忆故意装着瞧不起他的样子诱导李空寒说话。李空寒江湖经验尚浅,被简单激了下就受不了,跟被激怒的公鸡一样窜起来,昂着头叫唤:“本公子可是圣司的关门弟子,你是哪里来的破烂货,也敢质疑本公子。” 又是葬剑府,商泽忆心想,自己是跟藏剑府有缘呢还是有仇呢,走哪都能碰到他们。 为了探他身份,商泽忆耐着心继续诱导他:“哦,葬剑府啊,听过圣司李照清,圣女林子萱,怎么没见过你这么号人物?” 李空寒鄙夷道:“就你这样的小人物,怎么可能见过本公子。站好了,等下本公子说出名字你别吓到。” “洗耳恭听。”商泽忆还真的把耳朵往前凑上去。 李空寒性子高傲,每次自报家门都是极其嚣张,而这次更是被刺激过一番,说名字时更一脸自豪,满脸荣光,高声道:“本公子就是李空寒,葬剑府圣司的关门弟子。” 李空寒说完后横臂于胸,一副目空一切的样子,他已经有无数次经历,只要他说出名字,就有人殷勤地围上来,无数人惊叹,敌对时更会有人吓得倒下地上,这些他都习惯了。但这次不同,他等了许久也没听到对面两人的惊叹声,只有杜三少几人一脸得意,对面两人却毫无反应。 “李空寒啊…”商泽忆不急不缓,故意拖着个音,引人被他下半句话勾起兴趣,李空寒被勾起了兴趣,伸着脖子期待下一句话。 一定是如雷贯耳吧,或者是居然是你,李空寒想。商泽忆却不雅地小拇指挖了挖耳朵,掏出一颗耳屎给吹掉了,这才说:“不认识。” “你认识吗?”商泽忆问胡八刀。 胡八刀摇头,无奈说:“你胡哥我很忙的,怎么可能会记得阿猫阿狗。” 居然说不认识,更可恶的是还说他是阿猫阿狗,这两个人一定是故意的。李空寒一脸戾气,旁边几个人知道这是他将要失控的征兆,不惊反而大喜。 杜三少几个人装得孙子似的跟在李空寒屁股后面,故意透露商泽忆之中有继承人之一,就是想借他之手为杜天门报仇,他们知道以自己的修为不是商泽忆的对手,才出此下策。 谁知道李空寒墨迹了半天还是没有动手,虽然举止高傲,但跟齐国江湖传言的性格暴戾动不动就取人性命相差甚远,受了这么大的侮辱还能控制。 他们原本已经准备不管三七二十一强制出手,到时候李空寒怎么也不会站着看戏,毕竟名剑门也是葬剑府的分支,不说情分,就说被外人杀了分支门主,又在圣司关门弟子面前虐杀门徒,葬剑府的脸面也过不去。 当他们正准备出手的时候,李空寒居然被惹生气了,看样子是要准备动手教训两人了。杜三思见此情景,暗暗收了能量,几个人对视一眼,已有了更深的想法,准备坐山观虎斗,到时候收渔翁之利。 圣司亲传弟子的修行法则,必定是非同凡响,商泽忆也不是易与之辈,若是两败俱伤,他们不仅能亲手报了仇,还能拿住李空寒,逼他交出功法,那时候名剑门必定能够在手上发扬光大。 杜三思是这样想的,脑中已经构画出名剑门的千秋万世,但事情总不会朝他所想的方向发展,在李空寒手已经握住剑柄的时候,商泽忆忽然问了一句:“那个李空寒,林子萱跟你什么关系?” 第一百二十五章.她是我未过门媳妇 “她是我师姐。”李空寒说,原本暴戾的脸上居然有敬畏与肉眼可见的情愫。 这是?喜欢林子萱? 要是被他知道林子萱是自己未过门的媳妇会怎么样?商泽忆带着恶意想,估计会生生毁掉一个男孩美好的初恋吧,真是太禽兽了!不过他喜欢,商泽忆风轻云淡地说:“哦,那是我未过门媳妇。” 李空寒果然听了话后整张脸成了酱红色,怒气腾腾然后成了杀气,咬牙切齿道:“就你这样的货色也敢侮辱圣女,我撕了你这张贱嘴!” 话尽李空寒扑了上来,手里没有握剑,而是两只手左右都朝商泽忆的嘴巴,是想把他这张嘴撕成碎片。 齐国圣女圣童的故事人尽皆知,李空寒独恋自己的师姐,喜欢得入了深,就算她与商泽忆联姻,他也没有放弃。能来选白鹿城主,除了恶心白鹿城外,还有一部分愿意是想向齐王展示自己的能为,当他手握白鹿城的时候,齐国就不用再跟商国联姻,圣女与圣童结合,足够称霸整片大陆。 面对李寒空如此暴戾的姿态,胡八刀坐在板凳上漫不经心道:“要不要帮你啊?” 商泽忆脚踏异步,躲过李空寒数道迅猛的攻击,着急回话:“不用,我再试试他。” 从李空寒如今表现的能为来看,商泽忆自信并不难以应付,但这一定不是他的仅限,能无声无息接近他不可能只有这样的水平,商泽忆还是想替药王江再试试他深浅,看他极限是会在哪里。 他之所以故意激怒李空寒,一是看他不爽恶心他,除此之外,主要想替药王江搜集对手信息。 “就这样的能为,林子萱要被我娶走咯。”商泽忆继续激怒他。 李空寒仍是只用两只手撕嘴,当听到商泽忆故意的话语,果然他的气势更甚,手上与脚下的速度也更快,空气中都是他的惨影,有几次几乎要抓到商泽忆。 商泽忆试了下也大概知道李空寒的实力,便不再想与他纠缠,他脚下停住,背朝李空寒。李空寒看见机会,飞身过去就要从背后怕击商泽忆背心,哪知道商泽忆反手向后,一把抓住李空寒袭来的手,一个过肩摔,就把他摔了个七荤八素。 李空寒被摔得脑袋发蒙,摇摇头就要再站起来,商泽忆不欲再与他纠缠,对胡八刀说:“走吧,没意思了。” “行。”胡八刀从椅子上起来,忽然恶狠狠对李空寒说:“敢弄脏这里弄死你。” 说完胡八刀跳过李空寒的身体,与商泽忆出了门。 出了门走了一段,胡八刀忽然开口问道:“感觉那小子怎么样?” 商泽忆说:“扮猪吃老虎的能手,既然行踪能瞒过我,能为起码不在我之下,刚才却连我的衣角都摸不到,明显是藏了手段,却被我这么如此激怒还能不露真实实力,看来嚣张跋扈是这家伙的伪装。” “老姜块若是真选城主,遇到的家伙都不好对付。” 胡八刀淡然说:“葬剑府的圣女圣童,修为不不弱,林子萱你亲自领教过,这个小子虽然比林子萱小,但能为不会比她差多少。” “你刚才这样说,几乎等于暴露身份了,怎么,现在不准备瞒了。”胡八刀说的是商泽忆恶心李空寒说林子萱是他未过门媳妇,以李空寒的智慧,必定能看出他身份。 “他又不一定能猜出是我,四国一城想娶林子萱的人能排出一个军队来。”商泽忆狡辩说。 “想娶林子萱的人一大堆,敢说出口的可没几个,我小舅子都能猜出来,李空寒又不是傻子。” “怎么,忽然转性了?”胡八刀问。 商泽忆深下去想,他自己也觉得很奇怪,若是按他以前的性子,绝对不会做任何暴露身份的事,可见到李空寒,就是想恶心他,心底发躁,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宣誓主权?”见商泽忆不回答,胡八刀不怀好意地问。 “别胡说。”商泽忆反驳,但内心却明白是确实是这样。 难道他喜欢林子萱?商泽忆自问。 不可能,他摇了摇头,他没有任何理由会喜欢林子萱。 一定是其他理由。 毕竟名义上林子萱是他的未婚妻,看到另一个男人对他有这样炽热的目光,正常男人都会受不了。 只不过,是不想戴绿帽而已。 商泽忆信誓旦旦地想。 “走吧,先回城主府,看看玉天怀有没有消息了。”商泽忆岔开话题。 胡八刀哪来会放过他,一路拉扯林子萱作为话题,回到了城主府。 在胡八刀老宅。 李空寒从地上慢慢起来,他拍了拍身上的尘土,一脸淡然,看不出有方才的戾气。 杜三少几个人迎了上去,不难看出,他们眼里带着鄙夷,什么葬剑府圣童,圣司的关门弟子,也不过如此,连一个名不经传的人都打不过。 不过他忘了,那个名不经传的人可是曾经打败过他的父亲。 虽然有鄙夷之心,在杜三少眼里也只有一瞬,只露出一下他就很快藏起来了,殷勤地把破凳子让李空寒坐下。 毕竟报父仇还是需要利用李空寒,等利用完了,再挖出你身上的葬剑府功法,就结果了你。杜三少恶狠狠地想。 李空寒坐下后,杜三少谄媚地在他身后给他捏肩,边捏边说商泽忆坏话:“那个尤侠某真是孬种,不敢正面决斗,就只敢做些小动作,才暗算了李公子。” “下次再遇上他,我们为李公子做策应,使他没有机会做动作,让李公子痛快地跟他打一场。” 杜三少只知道商泽忆的化名尤侠某,这次没在商泽忆身上讨到好处,他便撺掇李空寒继续找他麻烦。 李空寒享受着杜三少的揉捏,忽然问:“你说他叫尤侠某?确定是九名候选人之一?” “是啊。”杜三少说,“当初我们在天武楼听他亲口所说。” “哦,这是个假名。”李空寒闭着眼睛说。 “自然是逃不过李公子的法眼。”杜三少拍马屁说,同时好奇地问,“那他是谁,江湖上从未听过有这么号高手。” 江湖吗?他的出初可比那更大。李空寒笑了笑:“他的名声你一定有听过。” “哦?那我可要好好听听了,看是哪位高手,竟然让我看走了眼。”杜三少陪笑说。 “他叫商泽忆,有个身份,商国的四皇子。”李空寒平静地说。 商国四皇子,天下人尽皆知,是整个天下最大的纨绔子弟,文韬武略样样不会,是有名的废材皇子。杜三少虽然在江湖,也听过商泽忆的名声,听李空寒说尤侠某真实身份是商泽忆,他大出意外道:“商泽忆?那个废材皇子?那个与圣女有婚约的皇子?” 杜三少话音刚落,李空寒眯着眼内忽显寒芒,他睁开眼,拔出剑,四个人头落地。杜三少还在捏肩膀的手甚至还在继续,剑快得身体竟都未能察觉自身的死亡。 李空寒等椅子上站起来,四具身体齐齐倒地,与头颅并排。杜三少眼睛瞪得巨大,李空寒不躲不闪与他四目相对,说:“虽然知道你在欺我利用我,但念在你出名剑门出自葬剑府,我原想留你活得久一些。可你说错了话,你说商泽忆是废材皇子可以,这话我爱听;你说圣女与他有婚约也可以,虽然我不爱听,但这是事实。” “但你错在既说了商泽忆是废材皇子,又说了圣女与他有婚约,既然商泽忆是废材,那要嫁与他的圣女又是什么?” “那是对圣女的侮辱。” 李空寒送剑回鞘,对着南边默默喊道:“圣女!” 圣女与圣司都在南边。 南边平静之下暗潮涌动,李空寒不知。 他唯有动情又狂热。 “圣女最后一定是我的!” 第一百二十六章.阳谋 南边的金楼,平静之下暗潮涌动。 当商泽忆还在朱家村跟药灵墨迹的时候,林子期如愿见到了王小明,但他的条件王小明却未接受,一剑只能换一人,林子期没有讨价还价,爽快地选择了太子林子景。 见他这样的爽快,商泽睿有种入套的感觉,他能猜到林子期早已想好一剑只能换一人的打算,与他的商讨,只不过试探他底线的手段。 被看出他迫切需要这一剑了。 果然不是好对付的人。商泽睿心想,对于这次入套他并不愤怒,一来暂时没有什么实际的损失,再其次他也给林子期下了套,只不过还没开始收网而已。 真真假假,人心各种谋算,他早已习惯了。朝堂关系错综复杂,各自都有打算,不比两人合作简单, 商泽睿能替商帝辅政,并游刃有余,对与林子期的合作虽有警惕,也不怎么担心。一次两次的下风算不了什么,不怒不躁,笑到最后才是赢家。 “剑你什么时候用?”离开灰市,林子期大方地问。 商泽睿与他同在繁盛的临金街,人来人往,两人都是便服,所以也没被人看出身份。 商泽睿不欲在大街上谈论这种事情,指了不远处的一家店说:“入店谈。” 林子期跟着商泽睿入了店,不知是不是巧合,这间店正是商泽忆去白鹿城经过金楼时吃饭的店。 要了间雅间,直言不要人打扰,给了小厮一锭金子后他就欢快地出去了,顺道替商泽睿带上了门。 能在临金街开酒楼,实力都是有一些的,这间雅间是店里最贵的房间,自然设备精良,隔音效果做得很好,楼下熙熙攘攘房间内一丝也听不见。 房内有谈事的茶桌,金楼这样的房间不在少数,毕竟客商云集,有不少人需要谈些事情,顺应客商的需求,这样的纯粹谈事的雅间在金楼盛行。 商泽睿先入座,然后林子期也坐下。 原本商泽睿是主人家,茶应当是他煮,但商泽睿不动,林子期就不客气,自顾煮上了茶。 上次煮茶分天下,这次是要分两国核心人物的命运。 “这把剑,我明日就要用。”商泽睿说。 林子期面带不可意会的笑,翻弄手上的茶具,说:“太子真是好算计!” 商泽睿不置可否,淡然道:“你我都是朝堂中摸爬出的人,应当心知肚明,任何合作都是各自算计,也各取所需罢了,相互提防是常态,要真遇上亮堂着肚皮的,只怕你我都觉得是透着光的陷阱,反倒不敢合作。” 林子期拍手道:“太子说的极是,不过这套算计下来,怎么看都会是太子得好处。” “明日商帝未出宫,不是好时机,太子要圣司出手,自然是要他只身入皇宫。这一行必是九死一生,若圣司杀了商帝,太子心愿的了,若是圣司死于皇宫,齐国少了一员干将。即使圣司与商帝都能活着,应当都元气大伤,得利的还是太子。” “我想的没错的话,合作的另一端,即使我家的太子死了,太子也有后续手段,那时我怕是也讨不到好处,得利的仍旧是太子与商国。” 商泽睿抓起一个杯子在手中把玩,缓缓道:“这是阳谋,三皇子有机会退出。” 林子期正在往茶壶中加茶饼,听后惆然道:“没法啊,我既然已经走上了夺嫡之路,他不死就会是我死。” 林子期说的他,是齐国太子林子景。自古夺嫡残酷,就算平顺踏上皇位的,对自己的兄弟姐妹也多是防范,成帝后杀兄杀弟的不在少数,更别说林子期与林子景硬抢皇位,那最终的结果就只能是一种,不是他死,就是他死。 林子期他不想死,所以林子景他就必须要死。 “不拼我一定会死,拼一把我还有可能当皇帝,太子你是商国人,应该最懂买卖,这种时候我怎么都要搏一搏,所以即使是被太子算计,我也得硬着头皮跟你合作走下去。”林子期说。 “那就请转告圣司,明日杀入皇城,取我父皇之命。” “若是真取了我父皇性命,而林子景身死,以你的功劳,再加上圣司在背后护你,齐国便真能落入你的掌握。” “那时我掌商国,你掌齐国,是战是和,或共征天下,都能计划。”商泽睿将茶杯放桌上,语气轻缓。 水已沸,林子期冲了一壶茶,倒了杯在商泽睿的茶杯里,愉悦道:“承太子吉言。” “不过太急了,总得等我出了商国再动手,不然不用林子景出手,你们商国人就能把我给撕了。” 商泽睿顿了下,稍做思索说:“那十天后,那时你已经离开商国,圣司出手再无牵挂。” “好!” 喝了这杯茶,商泽睿与林子期分道扬镳。 第一百二十七章.国之大祸 他回了太子府,许清印候着。 不久前许清印被封为太子伴读,陪伴太子读书,这是商帝的旨意。 在所有九品官中,太子伴读是个肥差,基本没有什么事,只是陪着太子读书说话而已。但所有人都知道,这个简单的差事最具前景,能成为太子的贴身伴读,就等于先一步进入未来帝王的核心政治圈,一旦太子登基,扶摇直上的不在少数。 商泽睿不怎么喜欢许清印,早年间许清印说过商泽睿无数坏话,这点就不讨他喜欢。兼之二皇子商泽弘给他取过许蟑螂的外号商泽睿知道,他与二皇子想法一致,也觉得此人过伪无真才实学,又爱吹捧名声,器格有限担不起帝国大任。 他不知道商帝如此安排的用意,明知道他不喜欢许清印,仍是封他为伴读。商泽睿没有多想,只是平静地从许清印身边走过。许清印忙跟上去,拖着一条瘸的腿,在商泽睿身后寸步不离。 这条腿是商泽忆打断的,而许清印在这条腿断后,竟是像洗尽铅华,散尽了身边的狐朋狗友,越发的稳重与平和,不再是以前锋芒毕露乱博名声的样。 商泽睿坐下,打开案上的奏折细细审阅。商泽睿参政已有多年,商帝为锻炼太子,也会分些事务交他处理,太子做得不错,对社稷政事早已融会贯通。 商泽睿手中的案卷是外交类的,讲的是东篱要在年底举行祭祀,这本不是什么大事,随便派个人去观礼就行,但据说有东篱史官查证历史,证实商国先祖商行之祖籍是东篱,正准备在祭祀上宣布此事,并要为商行之立碑建庙。 这是大事。 “你们怎么看?”商泽睿说。 商泽睿查阅卷宗的时候不喜欢有人打扰,一般情况下会把人都撤去,此时仍在前候着的有两人,一个是御赐伴读许清印,另一个是太子心腹门客常斯。 商泽睿这问,问的自然是他们两个。 “商帝祖籍真假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商祖只能是商国人。” “而东篱此招,是准备抢我大商正统,放之不得。”许清印说。 商泽睿多看他一眼,倒是惊讶他不似以往那般无能,居然能看出此中的因果。他有心要试试许清印,并继续问:“说来听听。” 许清印脸色微凛,缓缓道来。 “商祖乃我大商先贤,是开国元祖,无论是官场还是民间,商祖都代表着大商的正统。若真被东篱将商祖抢了去,变成了所谓的东篱人,那让我商国如何自处,让商国人民如何自处,难道我泱泱大商就成了东篱的分支。” “此名之危。” “更甚者大商百年千年之后。现在这事商国人是无人会信的,甚至会举国愤慨,但若由东篱继续这样宣肆,潜移默化,总会有人被洗脑,十年能有百人信,百年有万人信,不用千年,将人人都将以为商国出自东篱,商国孩童开口都讲东篱语,那时商国还会是商国吗?” “此心之危。” “国书有载,千年前就有上古大国夏国,军事经济都已鼎盛,万国来朝,但居然连续被周边棒子国抢去了数个先贤名讳,此棒子国是小国,但就是通过如此的行迹,百年宣肆,让人人以为夏国源头在棒子国,国无文化根基,竟是民心尽散,最终那样宏伟的大国四分五裂,如此灭国。” “以史为鉴,夏国之大意,吾等切不可再犯。” “此乃灭族大事,商祖不能有失啊!” 说到最后,许清印扣头进谏。 许清印这趟说辞出乎商泽睿意料之外,他想不到许清印居然有如此见地,居然深及文化。文化一事向来被人轻视,多数人都以为国力就是经济与政治两项重心,但事实是文化才是一国之魂。 国是什么? 国是先祖传承,无数个先祖聚集在一起,经过无数代的繁衍,才有这个国。若先祖丢了,子孙就没有了归处,国也将不再为国。 商祖无疑是商国无数个祖先中的重中之重,若商祖归了东篱,即使仍有商国的国土,仍又商国的财富,仍有商国浴血的将士,但商国的子孙终将无家可归。 商祖不能有失!商泽睿自然知道,只是他听到是从许清印口中说出则满心惊讶,如果这话由常斯讲出,他会觉得自然,因为常斯就是有如此学识见地,对于太子,常斯不仅是门客,更是未来社稷的重臣。 或者是许清印确有真才实学?商泽睿想。 “商祖不可有失。” “许清印,常斯,你二人说说此事该如何办?”商泽睿心中早已经对策,但他不说,而是将许清印与常斯摆在一起,有心看他政治手腕。 此事涉及两国,又是民心之争,处理起来颇为棘手。 常斯是商泽睿心腹,受他信任,对于这样的事,商泽睿知道他有法可解,就是不知道许清印会如何,只是泛泛而谈,还是确有实才。 说来常斯这人也有些传奇,自幼不爱读书,却爱舞刀弄剑,偏偏生得瘦弱,跟个小鸡子似的,打架从未赢过,但就是热衷于打架。 常斯不爱读书,却意外中了秀才。有了功名人最好的出路在金楼,但他有八十岁老母在家,本不想到金楼来,愣是被他八十老母用棍子赶出来,又拔刀架自己脖子,才逼得他不情不愿来到金楼。 商泽睿遇见他就是个偶然,那日他换了便服在金楼瞎逛,忽然遇见一处吵闹,他起初也不在意,却听着吵闹声越来越大,便凑近去看看。 那是他第一次见到常斯,高高瘦瘦,喝了不少的酒披头散发,正抓着一个士子不肯松手。 原来那士子是齐国人,在酒楼一直高谈阔论,就是说商国人都是满身铜臭,没有真正名士。 常斯一听这是把自己也骂进去了,哪里肯了,醉醺醺地就到了齐国世子的桌前,一把抓住他的领子,说要好好跟他理论理论。 “我要先跟你讲讲道理,道理讲了你不认错,我就用拳头伺候你。”这是常斯那时说的话。 然后他真说了一通所谓的道理,那士子就是不肯认错,于是他真的把那个齐国士子给打了,周边的商人一个个都拍手叫好。 能看出常斯有商国少有的蛮横气。 商泽睿觉得这个人有点意思,就暗暗留意了,让人把他领来,给自己做幕僚。 普通人应该高兴死了,可常斯偏不是普通人,一刚开始是拒绝的,说名士不行于暗,太子金屋也藏不了他的大才,直到商泽睿给了他百里黄金,又给他承诺,若他真有真才实学,则未来有多大才器都能随心施展。 常斯这才留下。 而后常斯让商泽睿惊讶,不断体现才能,替商泽睿解决了不少事情,也越来越得到商泽睿信任,成了东宫的首席谋士。 一国首辅,这是商泽睿给他未来留的位置,足能看出他在商泽睿的心中之重。 将许清印与常斯放在一起比较,商泽睿自然能看出他肚子里水有多少,能有常斯几分的才能。 “有治标治本两法,殿下要听哪种?”许清印问。 商泽睿感兴趣:“都说来听听。” 第一百二十八章.那就战吧 “治标之法,找上那个史官,以利诱之,以情惑之,以命逼之,让他改口,若不改口,直接杀之。” “此法,能解一时。” “治本之法,与东篱打上一场,打过之后见了商国态度,商祖祖籍一事将永远不会在提。” “此法,能解一世。” 许清印恭敬回禀,商泽睿不动声色,转头问常斯道:“常斯怎么看?” 常斯趴着腿坐在殿内,他面前已经有几个空酒壶,常斯好酒,一日无酒不行,自喻酒喝多少,才气就有多少,在太子议事殿中喝酒,这是商泽睿给他的特别优待。 常斯已经有了五分醉意,披散头发,打了个大大的酒嗝,显得狂妄不羁,见商泽睿特地指他发文,常斯抓起一壶酒,站起来脚步轻浮:“治标之法不行,治本的不错。东篱是要打的,商祖之事不只是文化之争,还是东篱征战之心再燃的表现。东篱人生性爱斗,终究原因是休息久了,二十年来大商再无大战,东边的人就忘了当年的疼,手上痒痒又想来打过一场。” “于是就拿商祖的事做个试探,若我大商这都能让了,东篱势必蹬鼻子上脸,瞧着我大商以为软弱可欺,不用百年,一年之内东篱边境必定大军压境,东篱若动了,其他两国不会只坐着看,也会浑水摸鱼想分一杯羹。让他们先动手不若是我们先,占着先机狠狠打,把他们打怕了,打惊了,打散了,不仅商祖的事就不会再提,其他两国仍会对商国保持敬畏。” “商祖的事可不仅仅是远虑,而是近忧。” 常斯抬头又饮酒,满身酒气,指点江山时他意气纷发,醉红的脸如同吃了药一般兴奋。 商泽睿听完也点头,常斯比许清印所思更透彻,与他不谋而合,东篱之事不是小事,远虑近忧都有,处理不好商国边境又会狼烟四起。 必须是要打,狠狠的打。商泽睿认同,也确定这是紧急要事,提笔就拟好了奏折,准备入宫与商帝禀告。 同时他多看眼许清印,算是有了些许改观。这人是有真才实学,比起当年踏实许多,若商泽睿所知不假,这应该是许清印第一次接触政事,能想到此种地步已属不易,确实政治嗅觉灵敏,摒除掉因商泽忆产生的不喜,其实还算不错,倘若是培养一下,也能有用。 商泽睿心想。 “我入宫一趟面圣,常斯你与清印都退下吧。” 常斯与许清印各自退下,许清印行了礼,常斯则只提着酒壶,步履蹒跚地出了殿门。 各自出了殿门,一前一后,许清印在前面走,忽然常斯一只手攀上了他的肩膀。 许清印回头,疑问道:“常公子有事?” 常斯因为饮酒满眼通红,但那双眼睛却始终清明,他看着许清印,像是能看穿他。许清印被常斯看得不自在,常斯却打了个酒嗝说:“一心不侍二主哦。”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说完常斯拍了两下许清印的肩膀,跌跌撞撞就走了。 许清印愣在当场,他当然知道常斯这句话的意思,他会成为太子伴读,这是商帝的意思,明里他虽是太子伴读,暗里确是商帝的棋子。 只是这事隐蔽,常斯居然也猜知道,果然其智通天,鬼神莫测,是个要提防的对手。 但,一心不侍二主吗?许清印嘴角冷笑。 在大商这片国土,除了陛下,谁又不是臣子,又有谁能称主吗?他的主始终只有一个。 许清印出了太子府,他回到宰相府的时候商泽睿已经进了宫。 商帝还是一如既往勤勉,在御书房处理政事。商国国土辽阔,各处大小事商帝都要亲查,虽然有太子辅助,但最终还是要商帝审过,半点不会懈怠,也正是如此,商国多年始终昌盛,百姓安居乐业,从这点看,商帝是难得的明君。 商泽睿入书房行跪拜礼。 “儿臣参加父皇。” 商帝正批阅奏折,他的身子挺的笔直,如他手中的笔,商帝珍惜时间,笔下掌着全国百姓的生计,他手上疾书,头也不抬的问:“起来吧,何事?” 商泽睿将手上已经批阅的奏折递上,然后恭敬回原位站着,说:“是东篱祭祀之事,此乃大事,故儿臣第一时间来禀。” 听太子说是大事,商帝停下笔,拿起来太子递上的奏折仔细看,只看了一遍他的眉头就皱起来。 东篱的祭祀与商祖的原籍争论,商帝一眼就看出个中得失,知道此事的重要性。商泽睿已经做了初步意见,他看着太子用朱红笔写下的批注,战字格外醒目。 除了二十多年前的商国证国之战外,商国已经十几年没有打过大战了。 “太子觉得是要战?”商帝问。 商泽睿确切地回禀,语气坚定:“战,不仅是要战,而且要是场大战,要割下东篱的肉来,才能让东篱,让其他两国之人重新记起商国的恐怖。” “那就战吧。”商帝说,干脆地在奏折上用红笔批下了准字。 第一百二十九章.请君入瓮 商帝日理万机,不会为什么事情停留,即使这等大事,他也是确定唯有战一途后,不用多商讨直接批了请求。。 “泽弘在东边,让他去吧,战场杀敌是他的追求,一直吵着要有场大战,朕满足他。” 二皇子商泽弘,不爱红妆爱武装,对政事毫无兴趣,却是醉心沙场,憧憬商帝当年的壮举,一心想为商国再打下片疆土。 十六岁他就去了东篱边境,投身到镇东大将军萧申旗下,从小兵做起,至今已经是独当一面的大将。 镇东大将军有镇守东边边境的的职责,不能擅动,所以商帝将人选放在了二皇子商泽弘身上。 对于自己的二皇弟商泽睿了解,马革裹尸是他的梦想,有这么一场大战估计会把他乐疯,要是商泽睿拦着,以后知道了定会跟他大闹,商泽睿可不想被他闹腾。 而且商泽弘在兵法上造诣极高,虽然年轻但比起萧老将军也不差,更多了一些灵动与悍勇,正是攻城略地的最佳人选。 商泽睿对他放心,所以人选上也没意见。 “二皇弟领兵,儿臣放心。”商泽睿说。 此事其实没什么商讨的余地,只有打一途,所以没几刻商帝就把事情敲定了。一事已经毕,商帝继续批阅其他奏折,笔下勤耕不辍,同时补充了一句:“泽弘毕竟还年轻,血气方刚可能有冲昏了头脑的时候,以防万一,朕会让一队血骑过去压阵,少个领头的。你推荐个人,既要懂战争时局不乱指手,在泽弘犯糊涂的时候又能不惧身份说服他,关键时候还敢带着血骑杀入,无论是为了减少战损还是扩大战功。” 这样的人难找,懂战局跟刚猛之士,商国不在少数,不惧商泽弘皇族身份的好汉,军中也有,但还要能说服他,结合着三点,这样的人在商泽睿的认知里只有两个。 一个是商帝,他可是二十多年前以四万血骑亲手将十万东篱将士杀得只剩下八千的人,论威严兵法都是极佳,但整个商国需他坐镇金楼,商帝也不可能去东边当个监军,他若是去了东边,必定是御驾亲征,那时候必定是商国生死存亡之刻。 商泽睿转念想到另一人。 另一个就是商泽睿的心腹门客常斯,商泽睿清楚他学识,天文地理,朝堂心计,国政民生,兵法谋略,除了诗词歌赋外,其他样样精通。并且以他的性子,连自己这个太子都不太尊敬,更不会把商泽弘放在眼里,若是商泽弘错了,他是敢指着鼻子把他骂醒的。 除了这两人之外,他想不到其他人,就是他自己也不行,毕竟商泽睿知道自己短处,对领兵之道一窍不通。 “儿臣有一人可推荐。”商泽睿说,行礼揖拜。 “说!”在政事上,商帝言辞简短。 “儿臣府上有一门客常斯,有大才,可担此责。”商泽睿向商帝推荐了常斯。 商帝对于太子府内的这个心腹门客也有所耳闻,既得太子信任及推荐,他也不多问,埋头案卷之间说:“明日朝会你带他上殿外候着,朕会有旨意下。” 商泽睿顿首:“儿臣遵旨。” “还有一事。” “齐国五公主似乎在南边挡住泽忆了,是否要拦下她?” 遇到东篱大事都没停下笔的商帝此时停下了笔,骂了一句:“李照清这老匹夫好胆,想阻我计划。” 商泽睿听到此话,心中大动,心想李照清果然知晓商帝计划。现在商泽睿对商帝的计划与王小明所说的源头都不知晓,他急需探查些线索出来,此时听商帝骂起,他想或可去李照清处挖掘。 “不过小小林子萱还构不起威胁,让她去。有另外一人你替朕处理下。” “是谁?”商泽睿疑惑道,谁能比知道计划的李照清更重要。 商帝这时起身,负手于后,从摆满案卷的桌上走了下来:“药王府的药王拓。朕原本暗示药灵夺位,是看他与药灵争,看谁能领药王府,有资格为朕的千军万马配备万千药师。” “原本他胜了朕也不准备为难他,怪他竟主动进了朕的局,藏了一处暗手在里面。” “朕的局可不是那么好入的,朕会从血骑中调一些好手出来,你找个人把这些血骑带到南方给药灵,转告他若是想当药王,就必须杀掉药王拓,从他口中撬出暗手在哪。” “药王府万万药师,关系重大,朕不能放任他掌在对朕有异心的人手里!” 商帝说完看着商泽睿,眼神深处带着玩味。 商泽睿恭敬称诺,没有一丝迟疑。 面上平淡,商泽睿心内却有思绪汹涌。 药王拓居然设下了暗手,那他一定是发现了什么,必须想办法找到他问个清楚才行,毕竟知道暗手他才能抱有后着。商泽睿现在后悔太早将常斯推荐带队去东篱边境,若不是如此,他现在就可以让常斯潜去药王府查个究竟。 除了常斯之外,他身边就再没有其他可信之人了。 许清印吗?商泽睿对他不甚信任,他是商帝亲封,不用想就是商帝安插在他身边的眼线。 那还能有谁? 林子期?此人藏得过深,与他合作处处都有可能是陷阱,商泽睿徘徊不定。 还是只能是王小明? “你那伴读如何,毕竟是宰相之子,名门之后,也是未来朝堂的栋梁。”在商泽睿心下乱动的时候,商帝问起了许清印的情况。 商帝这样拉家常似的问话,商泽睿可不敢大意,他抚正思绪,暂时将事情抛在脑外,想起不久前许清印关于东篱一事的言谈,诚恳说:“有些见地,虽然生疏,但仍是可造之材,今日东篱他便透析得不错。” “既是可造之才,此趟药王府之行就由他去吧。”商帝颔首道。 此时商帝话已出,商泽睿无法阻止,只得强装镇定接受告退。 商泽睿出了御书房,满心疑窦,自己今天的一举一动似乎都在商帝的牵引之中,首先是让他主动推荐常斯东行,又借口杀药王拓从他身边支开了许清印。 但这是为什么呢?支开自己身边可信任之人,难道是怀疑自己? 可这仍说不通,常斯是自己的心腹不假,但许清印是商帝的暗桩,若是怀疑他应该让许清印留着做监视用才是。 商泽睿想不通,又想起商帝莫名地骂了句李照清,就像是故意透露出李照清清楚他计划。 以他对商帝的了解,即使是李照清都不能配作为他的对手,不至于会有如此的情绪。 难道支开他身边之人是为了他好行事,让他找机会与李照清一谈? 难道是请君入瓮? 商泽睿边走边思考。不敢贸然行动。 商帝则在书房之内继续批阅奏折,短暂的休息他眯起了眼,冷冷道。 “吾儿,你不是想探究朕的计划吗,朕就送你点线索,就看你敢不敢收?” “知道计划后你又要怎么做?你可别让朕失望啊,朕的江山,可没那么好坐!” 第一百三十章.各自野心 第二日朝会。 果然商帝宣布了攻打东篱的事情,在这之前给萧申与商泽弘的旨意已经早一天送去了,快马加鞭大概三天就能到。 对于这项决策大臣们都表惊讶,毕竟大商已经十几年没有大动干戈了,除了知道内情的太子商泽睿与宰相许明章以及提早一天被商帝宣召的兵部尚书孟浩元外,一个个都不明所以,多数蠢蠢欲动,就要极力劝阻。 “众卿家以为朕好大喜功?”面对众大臣的不解,商帝问。 这可是诛心之问,众臣以为天颜圣怒,忙跪下扣头称不。商帝本就没动气,喊了句起来罢后让太监将东篱祭祀之事念一遍。 太监念的是太子批阅过的奏折,所以把往后因果也念了,一些不明其中利害的大臣在初听时只是气愤,以为东篱欺人太甚,等到念完才知道这是灭国之祸,惊得不由后脊一凉惊若寒蝉,整个殿内鸦雀无声。 若是刚才铁骨铮铮地劝诤陛下,就要成通敌卖国的国贼,性命与名声都要落下了。 “现在诸位卿家觉得该如何?”商帝不怒自威,再次问。 刚还有蠢蠢欲动要出诤论之人此时满脸羞愧,知道自己差点毁了商国国运,百官之首宰相许明章排众而出,行礼表率道:“老臣请旨出兵东篱。” 商泽睿跟上:“儿臣复议。” 然后是兵部尚书,礼部尚书,六部主官都请旨后,所有人都知道这是大势,满殿官员都同表请战。 战字响彻金殿。 接下来商帝又宣布了另外一件事。 “攻打东篱主将是二皇子,他虽勇猛极智,但仍年轻,朕准备派一队血骑作为监军,主事人已选好,宣他进来吧。” 商帝说完,身边太监尖锐声音响起。 “宣常斯进殿。” 常斯已经在殿外候着,今日之事商泽睿已经告诉过他,所以他也有心理准备,不至于惊慌失措,一步步慢慢地走进了殿中。 “封常斯征东监军,领一队血骑,赐宝剑一把,征东中可先斩后奏。” 常斯跪下,接过剑。 常斯在金楼名气不小,不少大臣都认识,此时见他踏入了金銮殿,又是受了要职,都知道他是被商帝所选,算是提前入了朝堂,为未来太子即位受重职铺好路。 有心人也在想,常斯性情乖张,二皇子商泽弘性子倔强,加之身份,普通监军会成摆设,商帝受命常斯,估计也是试他能力。 只是以征东大计与血骑试他能力,说明商帝对太子的心腹有多上心。 要知道血骑可是直属于商帝,从未有过旁人掌血骑的先例,别说一队,就是一个都没有。 大臣们各自猜想,自东篱之事后又断断续续提上其他奏折,只是有征东篱这样的大事在前,后面的事都显得无足轻重了。 其中礼部尚书上奏,齐国使团明日离金楼。 这本是大事,此时却无人问津,只有商泽睿留意了,看来林子期确切是准备交剑。 商泽睿知道,随齐国使团离开的将会有金楼中灰市的主人,而换他留下的,则是齐国的圣司。 早朝退下。 商泽睿想去看望王小明,主要是探讨商帝怪异的行径,以及让他去药王拓处查出暗手。 但他刚出了皇宫就被林子期给碰到了。 林子期显然已经等他很久了,皇宫前出没都是大臣,眼线众多,所幸商泽睿是第一个出来的,没被人看见,就赶紧拉着林子期找了处偏僻地方。 “你是故意的?”商泽睿有些气态,他们的来往都是秘密,不能被人知晓,不然当商帝遇刺之时,他便是第一个嫌疑人。 林子期在金楼张扬,往日至少不会太过,不会留下把柄,今日却堂而皇之在皇城门口等他,明显是故意行径。 面对商泽睿的气态,林子期摊手道:“我也没法啊,明日就离开了,今日还有一大堆事要准备,此刻才有空找你,又怕你下了朝就不见了,只能在皇城门前堵你。” 一听就是随便想的借口,商泽睿不与他纠缠中间对错,问道:“找我何事?” 林子期从怀里掏出一把小剑,说:“这是我母后传我三剑之一,一剑能换圣司一剑,既然协议达成,这把剑就是你的了。” 商泽睿接过剑,说:“圣司人在何处?” “已经住进你的太子府了,虽然圣司修为通天,不会让人轻易看见,但你自己可小心点。”林子期满是关心地说。 商泽睿自然知道他的关心是假的,他们两人本就在各自算计中,估计他巴不得李照清被人看见,那时商帝一死,太子成了最大嫌弃人,不孝不臣不忠无法即位,商国群龙无首必乱,那时获利的可是他们齐国。 “后会有期,你若当了齐王,本宫邀你到金楼作客。” “金楼风景好,我会来好好在看看的。” 两人最后告别,言辞各种不让。 邀他作客,自然是囚车压着,那时齐国已经灭,齐王已为阶下囚。 而来金楼好好看,是金楼城破,齐国大军长驱直入,能随心看沿途风景。 各自野心袒露。 “希望我们再见面时候,其他两国早已灭。”林子期衷心地说。 “若被我找到机会,我也不介意先灭了齐国。”商泽睿淡淡道。 “大实话,不过也彼此彼此。” 林子期递了一把剑后就离去了。 第一百三十一章.不能看见的明面争斗 虽被他阻了下,商泽睿仍继续往怪贩灰市去。 明日王小明就要启程去北齐,他却没有似林子期那般忙碌,仍然枯坐小楼。 商泽睿执晚辈礼,开门见山:“我想借您的力量去查药王拓,他在商帝的局里设下暗手,我想知道。” “父皇即将对他动手,我必须比他的人更快。” 王小明知道药王拓,不是因为他药王的身份,只是他曾经也是商韬的好友之一。他有些惊讶,药王拓与商韬更多是神交,并未见过几面,也不曾经历当年大变,如何能会知道商帝计划,又怎么设下暗手。 介于药王拓跟商韬的关系,王小命不会让他死,他对商泽睿说:“我的人会请他来怪贩灰市,你不用担心。” 言尽灰市通道中两个盖着黑袍的身影从枯坐中站起,不言不语地消失在灰色尽头。商泽睿相信王小明的势力,既然他已经派出人了,那药王拓及他那个暗手就不用担心会落入商帝手中。 只是商泽睿要的不仅是如此,他抓住王小明的袖子,不依不挠:“这个暗手我要知道!” 王小明没有反驳,任他抓着袖子,声音平淡:“消息是你带来的,你自然有资格知道。” 商泽睿心中欢喜,对于整场大局,这可能是他获得的第一个线索。李照清那边结果未知,所以这个线索这对他的谋算意义重大。 有了这个谙手,即使李照清出剑未能如愿,他也能依靠这个暗手再行设局,不至于落到无棋可走的地步。 他松开手,想想又把商帝的异常举动告诉王小明,探究式地询问:“你觉得我父皇这样异常的举动是为何,我猜不透?” “是已经开始怀疑我,故意设局试探吗?” 若是商帝已经怀疑他了,那这将是商泽睿陷入最困难的境地,既然因为他的身份商帝不会随意杀掉,但也将步步受阻,各种谋算都将被放在阳光下,落入人的目光之中。 商泽睿清楚自己与商帝的实力差距,他是商国史上除先祖商行之外最伟大的君王,人民敬他如神,威严覆盖整个商国。自己虽是太子,有些贤名,也有些势力,但与商帝绝对无法对比,若不是因为商泽忆之事,他是绝不会走上与商帝作对一途。 自己能与商帝打擂,不过了占了个敌明我暗的优势而已。 面对商泽睿担忧的询问,王小明了然于心,他自认商帝是他此生之敌,对他研究透彻。商帝杀伐果断,对于他只有信与不信两种态度,没有其他,若是有怀疑,会免去试探的过程,直接杀了就是,绝不会有这种扭捏之举。 商帝之所以有如此异常的举动,只不过是商泽睿身份特殊而已。 商泽睿是商国唯一的太子,而且是四国中最具器格的太子。 “怀疑?你以为你换个便服出没灰市,又与齐国那个皇子谋划,能逃过他的眼睛?他一直知道你,之所以不针对你,只不过是商国需要一位太子,而你这位太子仍是继承商国最佳的选择,所以在有更好的选择出来之前,他会不会杀你,甚至还会磨砺精进你。你这位父皇,对商国的狂热超出了一切。” “你身边那两个人也是,商帝是确实当作未来你的股肱之臣培养,一明一暗,早一步进入朝堂做准备。” “至于透露讯息给你,他既然敢透露给你,就不怕你知晓,他既然已经知道你,就不会再试样你,这中间没有危险,去与不去你自己选择。”王小明确切断定。 “不过…”王小明表情肃穆,“面对商帝与源头的秘密,你确定要会面李照清吗?” “这是个巨大的诱惑,你仍不够强大,知晓之后,你也许会忍受不住诱惑,或许你最初之心,你的护弟之心都将荡然无存,这也是商帝的一次试炼。” 王小明言辞切切,仿佛源头带有无限的魔力。 商泽睿听完王小明解析恍然大悟,才知道父皇的心思如此不同,对商国的狂热竟超过了一切,有这样巨大的胸襟,对有不臣之心的自己也能容忍,只因自己是商国最佳的太子人选。 商帝自小对他所说的,为了商国的一切,那份坚定他此刻体会更深。 竟是为了商国能做到如此地步。 而他同时也知道,现在不再是敌明我暗的争斗,而是放在阳光下的明争,以商帝的实力,自己谋划会更加艰难。 所以除了李照清的惊天一剑,王小明仍然是他不可或缺的合作对象,对于王小明的灵魂拷问,他没有半点迟疑,确信道:“我必须知道这一切,而且就算知晓一切,我的初心绝不会变。” 王小轻声说:“但愿。” “若你知晓秘密后仍初心不变,对于我而言你才足够强大,才真正有资格参与我计划的每一处。” 王小明不再说话,商泽睿知道,知晓秘密后的初心改变与否,将是他的最后试炼。 那时自己真正参与计划,不至于像现在这般,对商泽忆遇到的危险无能为力。 泽忆,撑住,皇兄必会救你! 商泽睿蠢蠢欲动,因为李照清就在太子府,他归心似箭。 王小明不阻止他,由他离去。 商泽睿离去后,王小明在橘色小灯下轻轻叨念。 “你说,他会通过考验吗?” 似老友闲话。 黑夜残灯孤照。 第一百三十二章.商帝你弟,谁重? 商泽忆回府就摒弃了左右。 李照清的身份现在是秘密,虽然王小明名言商帝已经知晓,他仍不会让其他人看见。 若是被人知晓,待商帝被刺那一日,他就是千夫所指,民心所逆,无论商帝是否活着,他的太子之位都只能到头。 其中最坏结果是商帝仍活着,以商帝在商国的威严,即使是太子参与刺杀商帝,最终他被民心所弃,丢了民心的他将不是商国未来最好的选择,那时以商帝的性格,失去价值的他只有死一途。 常斯正在兵部报道,而许清印或许此时已经带血骑赶往南方,亲近心腹不在身边,反倒好办事多,不用借故调开,不然两人时常跟随自己,总有可能会见到李照清。 两人相比,许清印好处理些,本就是商帝暗桩,虽不知道了解多少事情,但即使被发觉了也无关紧要,没有商帝的命令他是绝计不敢向外传。 现在他与商帝,已经是各自心思,两人都心知肚明,成了不被其他人所见的明面上的争斗。 反倒是常斯,虽然是自己亲信,平时也尽是放荡与不羁,但他是商国人,没有哪个商国人不对商帝抱有敬畏,若他知道自己与商帝正在争斗,不一定会站着商泽睿这边,在没有确定的把握,他不敢赌常斯的忠诚。 现在来看,商帝对于商国的狂热,以及太子对未来商国的价值,反而是商泽睿不至于瞬间被击倒,有资格与商帝一争的筹码。 商泽睿佩服商帝的胸襟,反而更激起他要击败商帝的心。 商帝的胸襟建立在价值之上,就像个锱铢必较的商人,任何事情对于他都只会用价值衡量,商泽睿的价值是商国的未来,而商泽忆的价值,就是为了商帝的局,搅起大陆风雨。 商帝不败,商泽忆的结果必死。 此时他急切需要问清李照清所知晓的一切,商泽睿在空荡荡的殿内呼唤几声,声音传荡,就在回头瞬间,李照清已经站在了殿内。 此前殿里是没有人的。 商泽睿对李照清的修为有过估量,但圣司已经很久未出手,更何况他以小道修成罗天剑阵,与以往早已经不同,商泽睿虽知他能为通天,但也无法确定李照清能为有多深。 只是方才惊鸿出现,商泽睿对比金楼第一剑夏东来,以他非习武之身,也能看出两者相差极大,已是天下第十的夏东来比起李照清,只怕李照清连衣袖都摸不到。 这随意所现之修为,更平添了商泽睿对刺杀商帝的信心。 “太子有何事?”李照清询问。 这是商泽睿第二次见李照清,第一次见他是在夜宴上,那时觉得他是剑一般的男子,即使未出鞘,也是锋芒露得可怕。 现在再次看到,又觉得他平静得如同湖水,粼粼波光遮盖住了他周身剑芒,竟是再察觉不到。 不谙武道的商泽睿大致能知道,这大概就是武道大成该有的境界,返璞归真又扑朔迷离,一现一藏都在呼吸之间,没有半点不自然。 对于已经小道成绝阵的圣司,商泽睿内心有尊敬,即使两人国籍立场不同,也无法阻止商泽睿对他的赞赏,齐国葬剑府圣司一百二十八任,李照清惊才艳艳绝对是其中鳌头。 所以与李照清说话,商泽睿比与林子期客气些:“想确认下圣司是否在府内,现已确认,还有困惑需要请教圣司。” 李照清笑意清淡,即使他已四十,仍有公子如玉之感。李照清,二十年前也曾风流了江湖,天下白衣长剑纵马都是学他,虽是老去,也能让人倾目。 他笑,让人自然生出好感,眼睛如有剑光,直刺人心,他问道:“太子是否想问吾有关源头与商帝之秘?” 这正是商泽睿寻他的主要目的,由李照清提起,他自然点头,同时也奇道:“圣司是如何知道我想法,莫非罗天剑阵练到至极有读心之能?” 李照清哈哈一笑,解释道:“非吾有读心之能,只不过是太子要杀乃父,此举有违常理。吾虽不才,却正好看懂天命,知商帝与源头有了瓜葛,又有之前与灰市之主一谈旁证,自然猜到太子欲杀商帝是因为源头。” 商泽睿恍然大悟,又说:“说来惭愧,晚辈不知源头为何,要杀父皇不过逼不得已。父皇有一大局,将我四皇弟投入江湖做鱼饵,我虽不知道大局为何,却也知晓若到最后,我四皇弟必定要丧命。为救四皇弟,不得已要杀掉父皇。” “晚辈知道圣司知晓商帝之谋划与源头之谜,为了四皇弟之性命,还望圣司能告知!” 商泽睿一辑及地。 李照清奇道:“难道太子眼里商帝之重及不上你那四皇弟。” “若吾知晓不假,你那四皇弟是有名的纨绔,与国无益,而商帝是商国之顶梁,一身系商国之安危。” “谁轻谁重,以太子如此聪慧应当懂得取舍才是。” 与这位剑心通明的前辈对话,商泽睿言语不敢藏事,实事求是道:“圣司所说虽有理,但人之轻重,又怎么是外物能衡量。” “四皇弟虽与国无用,但与我是最重要之人,他之轻重,他人我不管,在我这是重中之重。” “比起商帝还重?”李照清不禁反问。 第一百三十三章.源头的秘密 第一百三十四章.二十二年前的旧事 商泽睿对至极诱惑状若未闻,这不是商泽睿有极高定力能视若不见,要知道连商帝这样霸道而强悍的人仍是会布局源头,说明源头力量的强大,商泽睿自然也有动心。 只不过获得源头力量的代价太大了,需要付出商泽忆,这他办不到,若是换个条件,不是商泽忆而是商泽弘商泽晋甚至他自己,他都能坦然接受。 与其他人比,商泽忆对于他意义不同,是生命的曙光,是他人生的延续。 见商泽睿居然能完全无视源头的诱惑,连一丝都没有,李照清内心惊讶无比。在讲述源头之秘的同时,他剑心始终通明,绝不会漏过一点波动,却从始至终都未感受到商泽睿有片刻动摇,说明他没有一刻时间因为源头的力量而动摇过。 无论原因是什么,李照清此时有些配合眼前这名男子,不愧为王孙公子榜排名第一,被四国之人称为完美太子的人,竟然能完全克制自己的欲望。 要知道自己是李照清他自己,在初闻源头之秘时,也微微动过心,幻想携能量天下无敌的场景。 商泽睿他听完源头之秘,明白这股力量的可怕诱人,这股力量越诱人,商泽忆的危险就越大,他唯留的情感是担忧,以及更加强烈的要破除商帝之局的冲动,他想到了什么请教道:“林子期曾说过圣司天命,我又见圣女独自离金楼追我四皇弟而去,敢问圣司之天命也与源头有关?” 李照清越加满意商泽睿,捻须微笑道:“正是。二十二年前吾有好友亦因源头之故殒命,初时吾想复仇,日夜练剑,想到入大道之时斩杀仇敌,但某日练剑至巅之时,忽灵光闪现,明白前言后果。” “源头之祸只因贪念起,这本是不该存于天地之物,人心贪之力量。人心贪婪不散,我杀多少人都无济于事,仍是会有觊觎源头力量之人不断出现,即使吾杀了仇敌,百年后仍会有其他的人成为钥匙,以吾友之性情,只会不忍。” “吾有心守源头,效仿那无敌的白鹿城,吾虽有无敌剑阵,但寿元也有尽头一日,那时人之贪念卷土重来,一切又会是重蹈覆辙。遂一转念,治标不若治本,想通那刻吾心镜通明,与其时刻守着源头,不如直接毁掉钥匙,那时觊觎之人就算有心亦无力,久试无效后,源头成了鸡肋,慢慢就会被人所遗忘,那时将不会有人再因源头而死。” “吾所求,不过自己心安,百年后再见友人,亦能无愧于他。” 听李照清说起只觉得一股大义,为天下人守源头,商泽睿原是佩服,但听到要毁钥匙,那不就是要杀商泽忆?他冒起一股寒意。 “圣司要毁钥匙,是要杀我四皇弟?”商泽睿有些紧张问。商帝已经是难对付,若李照清也要取商泽忆性命,将再多一个难缠的敌人,将更加棘手。虽然王小明与他同盟,但他神神秘秘,态度也难以捉摸,只知他想要商帝性命,其他能否保商泽忆一命还难说。 李照清看出他之心思,坦然道:“毋需担心,吾之毁钥匙,是斩断钥匙与锁之间的联系,与人无害,只是以后心只能是心,虽然稀有百年难得一见,但再无法打开源头之锁。” 商泽睿仍是担忧,此事重要,他还要再确定一次:“圣司所说是实话?毕竟事涉四皇弟安危,容不得我粗心,也不得完全相信圣司之言,请圣司见谅。” “若是圣司要守源头,杀掉我四皇弟应该是最简单的,为何要舍近而求远?” 李照清和悦摆手,像个宽厚的长者,虽被小辈质疑,仍旧娓娓道来:“钥匙是不会消失的,只要源头仍被封印,锁还未打开,钥匙就会不断托生。所以即使杀了你四皇弟,钥匙仍会再次出现。” “吾欲完全封锁源头,治标之法非吾之道。” “今年四十有四,有生之年恐怕等不到下一次钥匙出现,所以这次是我唯一的机会。若失了这次,恐再没有机会,等吾去了下面,要被那位友人笑死不可。” 说到那位友人时,此时李照清眼里有一些落寞,商泽睿闻言放下了心,知道这位圣司未对自己说谎,他又瞧见李照清的神态,在心底想,那位友人于他一定是极重要的人。 “您那位友人,是叫商韬吗?”商泽睿顿了顿,迟疑问。 李照清听到商韬的名字,面带欢颜,似是想起愉悦事情,然后说:“想不到商国之内,居然还会再次听到这个名字。” “他当年提起你时可是带着自豪,说他有个最聪明的侄子。” 李照清说起从前,商泽睿也想起那位整日笑嘻嘻很没正经的皇叔,牵着他的手走过金楼石板路,向他讲述缤纷多彩的世界,说要带他走遍大陆的每一片土地,去看东篱的春花灿烂,去看南商的岁月静好,去看北齐的金戈铁马,去看南诏的奇妙物语,他想起记忆里这位皇叔袖子里永远不会少的糖,他的嘴角翘了起来,没由来地感觉一甜。 他握了握手,仿佛还是幼童时被紧紧握住的手说:“虽是见不着也听不见他了,可始终不舍得忘记。” “二十二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虽然记忆模糊,但我仍知道我父皇与皇叔兄弟情深,王小明说是我父皇害死了皇叔,为了所谓的力量,但我仍不敢置信,皇叔明明这么强,对于商国是守护神一般的存在,以父皇的性格,又有什么力量能比得上皇叔对商国的价值。”商韬的消失在商国是不解之谜,二十年来被列为禁忌不曾被人提起,王小明虽有提及,也只是浅尝辄止,商泽睿仍有巨大的疑惑。 “力量么?”李照清语速缓慢,似乎带着巨大的悲伤,“商帝二十二年前曾经打开过源头的锁,以商韬为钥匙!” 此话一出,商泽睿真正震撼了。 听李照清讲述他已知道源头的强大,而商帝竟然打开过源头?还是以亲弟弟为钥匙。 怪不得,他将商韬的名字列为禁忌,因为即使对于他,这或许也是难以启齿的事情,商韬当时在商国的名声,比仍是太子的商帝还高,若是被人知晓,这定会掀起轩然大波。就算他是太子,也会被愤怒的商国人摔在地上,生生撕成碎片。 用商国的守护神,曾经商国最璀璨的那颗星星,商国的皇子,自己的亲弟弟,换来了源头的开启。 此乃不忠不义不孝!于国不忠,于弟不义,于父不孝! 就为了源头的力量! “那他获得力量了吗?”商泽睿忍不住问,他无暇思考商帝的行径如何,他只想知道商帝是否已获得源头的力量,这关系他以后的谋划。 若商帝已经获得源头的力量,以源头的可怕,他将是不弱于大陆前五的绝顶高手,强大的武力可以硬生生撕破任何阴谋,一切谋划都要推翻重新再来。 连这次刺杀也是。 李照清摇头:“没有人知道,因为他从未出过手。” “或许,战无不克的血骑就是他从源头获得的力量吧。”李照清推测说,毕竟血骑实力太过强大,其中任何一人都有江湖一线高手的能为,而最高深者,甚至能比肩白鹿两相,在这之前,大陆可从未出现过如此强大的军团,即使当年被称为天下第一军的王城剑侍都远远比不上。 这可不是简单的练兵十年能练出来的。 “十天后,圣司有把握吗?”商泽睿已经隐隐有些担忧,若商帝真从源头获得了力量,那圣司刺出这一剑,不说成功与否,甚至可能凶多吉少。 莫名的,他开始为这个温厚的长者担心。 可原本他的计划,就没准备让李照清活命,要断齐国一条臂膀。 或许是知道他与商韬的关系吧,商泽睿不自觉不自觉将他当成了叔辈亲友,最初的计划虽未变,心境却有了一点起伏。而灰市之主王小明虽然也是商韬好友,但可能是他过于冷清的原因,商泽睿与他始终隔着什么,不似与李照清相处那么自然,所以即使知道他去齐国暗杀林子景也是九死一生,也从未有过担心。 李照清读出商泽睿眼里的担忧,心里一股暖意,二十多年前与商韬结伴同游,那时他还是个风流剑客,日日听他说起自己的侄子,所以他虽未见过商泽睿,却早已与他相熟已久,又何尝不是将商泽睿当成子侄。 他哈哈一笑,拂袖道:“吾李照清之命,非大道不可取。” 第一百三十五章.剑仙刺商 第二日齐使回朝。 商泽睿尽国之礼仪,代商帝相送。 商泽睿与林子期各自骑马,走在使团最前,后面人马远远跟着。 走了一段,林子期先开口,温和道:“圣司有劳你代为照顾。” 这是林子期发自内心的话,没有虚假,商泽睿听得出来,他骑在马上,点头道:“放心,这十日我必待他为叔父。” 林子期笑意哑然,收起平日假惺惺的笑容,神色肃穆道:“你知道我的意思,我的意思是圣司出完那一剑,能安然归来,不会死在商国。” 商泽睿没有回答,勒马止步,调转马头:“就送到这了,接下来你自己走好。” “另外圣司的命,我们做交易时就不在保护之内了,这你应该懂。” 这已经是很明显的答案了。 林子期闻言一怔,脸色恍惚不定,他没有阻止商泽睿,任由他骑马回金楼。片刻他转身,看着商泽睿骑马的背影,神色恐怖状若疯狂,咬牙道:“若是圣司死在商国,我必血洗金楼给圣司陪葬。” 他也骑马回到了齐使的车队,将马交给左右,上了车队中最大的一辆马车。 回去齐国有五天的路程,骑马过于颠簸,林子期虽是习武身体比一般人健壮许多,但也屁股也绝对不好受,但他不至于要展示自己身强体壮而委屈自己,比起颠簸的骑马他还是喜欢更舒服的马车。 林子期上了车,马车李有另外一人,他手里提着一盏橘色小灯,浑身被黑色的袍子笼罩,虽是白天,他仍能将自己掩盖在黑色之中。 生机与气息全无,仿佛一座雕像。 无愧为灰市之主。林子期暗自赞叹。 他脸色的戾气已无,换上的是虚假的笑容,殷勤地打招呼。 “前辈。” …… …… 相比与王小明的冷漠,商泽睿与脾气很好的李清照相处融洽,有商韬这样一层关系,商泽睿又与李清照深聊许多,主要涉及源头与当年商韬,十天聊了许多,他甚至也知道了当初王小明与商韬之间的一些故事。 李照清是商泽睿与林子期的一场交易,甚至商泽睿仍在计划怎么断齐国一条臂膀,两人心照不宣,又故意将之遗忘,所以相处的时候真如亲叔侄一般。 李照清带给了商泽睿很久都未曾有过的长辈关怀,商泽睿甚是享受这种感觉,时间飞快,一晃之间十日已过。 林子期四天前就回到了齐国。 商泽睿知道,这种日子到头了。 第十日,李照清起得很早,他穿一身白衣,这白衣毫不特别,就是他日常所穿的衣裳。李清照喝了一碗粥,却在腰间别一把剑,白衣长剑少年游,少年不再,但儒雅的中年仍是二十年前惊艳整个江湖的装扮。 李照清没有与商泽睿道别,不用道别,是因为他知道这十日的关系该到尽头了,剩下就是利益瓜葛,相见尴尬难以启齿,还不如不见。 李照清独自出了门,往皇城去,太子府离皇城不远,所以不用片刻就到了。门口的守卫见到陌生人就要阻拦,但他们怎么能拦不住他,李照清飞身而起,飘飘荡立在皇城城头,不远处头顶白塔耸入云端,他知道商帝正在上面。 因为李照清的突然到访,整座皇城突然苏醒,皇城侍卫如临大敌,分为两波,一波往这边涌,一波朝白塔集合,李照清眼里还有几道人影飞快翻越,他知道,那是王城的守备,来自血骑中的绝对高手。 李照清浑然无惧,淡然一笑。李照清,齐国人,三岁握剑,二十八岁成葬剑府圣司,四十四岁终成无敌绝阵。 二十年他未出过齐国,今日他来到商国金楼,站在皇城之上。 他睥睨天下,因为他是葬剑府的圣司。 “商钦,吾代好友商韬向你问一剑,问一问你这杀弟的心痛是不痛。” 商泽睿在太子府看着遥望王城的情况,闻之叹了一口气,真不愧是齐国的圣司,最终还是摆了商国一道。 李照清力贯于胸,将声音传于金楼每一个处,无数人从初晨的睡梦中醒来,年长一辈的都记得商国那个最璀璨的星星,缅怀之余又带有疑惑,陛下杀了自己的亲弟弟? 今日之后,无论人们信与不信,商帝杀弟的事情,将会传大陆每个角落。 宰相许明章年迈少觉,他醒得早,自然清楚听到李照清的声音。 杀弟吗?许明章鄙夷地看向皇城,虽然被建筑所阻他看不见,但他能尽力展示自己对李照清的轻视。 与陛下相比,葬剑府的圣司,也不过如此! 商帝立于白塔之上,与皇城之上的李照清四面相对,他金色龙袍飞舞,尽是王者之姿,王者立于九天,将有雷霆震怒人间。 “上来领死。”商帝淡然道。 王城之内侍卫发出狂热的呼喊,一边喊着陛下万岁,一边奋不顾身地朝李照清扑去。 李照清一人持一剑,十步杀一人,从城头杀到了白塔之脚,杀出了一条血色小溪,残尸手足无数,将辉煌的皇城杀成了血腥的修罗殿,一袭白衣成了红衣。 王城侍卫死了泰半,仍是挡不住李照清的脚步,此时的李照清,已有当年白晓孤身入齐国王城的无敌之姿。 但仍有前仆后继的侍卫,他们无惧生死,心中只有陛下,并且血骑中的高手也将近了,有几个几乎就在眼前了,李照清蹙起了眉头,一脚踩地,长剑抛上半空,双脚稳稳立于剑上,竟是如剑仙御剑,扶摇直上白塔之巅。 白塔上只有商帝一人。 他负手而立。 李照清见商帝,一言不发。 他一手握剑,自碧落而降,终出一剑。 商帝也一拳轰出,对天而击。 金色与红色的能量撕裂了天空,气流回转,三日未能见太阳。 这一日,金楼三知天下。 葬剑府圣司大道终成,剑仙之姿,天下皆知。 商帝深藏终露,王者不世之威,天下皆知。 商国禁忌再现,商韬之死,商国之丑闻,天下皆知。 商泽睿在府内看着天空的异状,紧握拳头,几乎将指甲掐到肉里,他咬着牙,长叹一口气。 “要一个人死,怎么就这么难。” 第一百三十六章.再见剑卒与刀卒 数日过去,商泽忆与胡八刀在城主府找玉天怀。 没有见到玉天怀,却意外地见到了剑卒剑器近与刀卒锋无痕。 两人还是老样子,一个英气一个寡言,商泽忆本以为他们已死,惊奇于他们竟然从药灵手上逃生,上去打招呼说:“你们没死啊!” 剑器近眼都没抬一下,直接将他晾在一旁,原本他在与药王江说些什么,但药王江只是拼命摇头,看到商泽忆回来,药王江赶紧躲在商泽忆身后。 萤不在城主府,不知了去向。 剑器近不依不挠,追着继续说,被商泽忆拦住骂了一顿:“你这人怎么这么没礼貌,跟你打招呼不理我。还有一个劲缠着我家老姜块干嘛,小心我扁你啊。” 剑器近自然不把商泽忆放在眼里,认为他还是以前的无名小卒,只有一手逃跑的功夫,他要跟药王江说重要事,不准备搭理商泽忆,手一挥就想把商泽忆拨开。 哪知道商泽忆纹丝不动,一只手稳稳地抓住剑器近的手,竟让他讨不到一点好处。 要知道商泽忆轮番奇遇,此时修为已经不弱于他。 剑器近性子高傲,此刻也来了争胜之心,与商泽忆扳起手腕。 两人能为相仿,谁也占不到好处,就僵持在了那。 胡八刀从商泽忆身后出来,不管那边争斗的两人,与锋无痕攀谈起来。胡八刀自幼在城主府长大,与城主府之人都是旧识,八卒对于他都是同辈人,攀谈起来也是随意:“刀仔,耍剑的跟我小舅子说什么呢?” 锋无痕想不到会在这里看到胡八刀。作为上任城主之子,天赋也高,城主府对胡八刀极为看重,胡八刀几年前去江湖历练,一路挑战江湖高手,他们一路都有跟踪信息,见他势如破竹却在挑战到十一的时候突然失踪,所有人都心生疑窦,他没有左相右相的消息网,只以为是他暗里挑战失败,毕竟是拼命能杀前五的药灵,所以不得已找地方重新练过,却不知他是如何跟商泽忆混到了一起。 对于胡八刀与药紫苏的关系他也清楚,所以他知道胡八刀说的小舅子是药王江,锋无痕还是常态,语气平淡地为他解答:“药王江是此趟候选者中城主最器重的一人,得知他想退出,小剑特地跑来劝他。” “这是劝?都快赶上威胁了。”胡八刀指着因为太过用力面容扭曲,仿佛凶神恶煞的剑器近,一脸不爽地反问。 锋无痕无愧是冷面佛,心里素质过硬,就是这样他的脸色仍是自然,一本正经说:“是劝。” “好了好了。”胡八刀也知道锋无痕就是这样的性格,是真的油盐不进,要他觉得不好意思那是不可能,遂提议说:“一人拉一个,就他们这样打下去要明天了。” 这个建议正合锋无痕心意,原本要来这里就不是他的主意,威胁着一个七八岁的孩子留下来更不是他的性子,都是剑卒特地拉着他来的。 现在剑卒与商泽忆扳起了手腕,锋无痕虽然惊讶于商泽忆修为进展飞快,却也没有太过在意,他之拔刀术,本就是冷暖自知,封刀徐徐养之,不需要与他人比较。 他只是觉得剑卒的行为让八卒有些丢脸,为难孩子和与一个十六岁不到的晚辈较劲,所以出手将他们分了开。 一人拉一个,胡八刀也将商泽忆拉了开。 被拉开的两人还都是意犹未尽,摩拳擦掌地还要再扑上去,商泽忆一边推胡八刀一边叫嚣:“哎呀你别拉我呀,我要教训教训他,让他知道谁才是他爹。” 剑器近哪有受过这种侮辱,正所谓士可杀不可辱,他就要拔出剑拼命,商泽忆也不甘示弱,从身后摸出菜刀来,继续叫嚣:“来啊,谁怂谁是孙子。” 剑器近肺都给气炸,此时他觉得眼前这小子居然比药灵还要可恨,自己当初怎么不一剑砍了他,他转头对拉着她的锋无痕说:“是不是兄弟,八卒一辱具辱,你能忍得了?” 锋无痕面色平淡,说:“这样的意气之争都忍受不了,你我如何攀上刀剑之大道。跟我回去。” 锋无痕的话剑器近还是能听得进去,果然不再挣扎,但仍是眼睛一瞪商泽忆,恶狠狠道:“这次放过你,不过我告诉你,药王江要是敢离开白鹿城,我亲自追杀你到天涯海角。” 剑器近收剑冷哼,商泽忆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丝毫不将他的威胁放在眼里。 药王江从身后担忧地拉他衣袖,商泽忆给了他一个宽慰的表情,毫无遮掩地大声说:“别怕,他现在打不过我了。” 剑器近已经暂放的剑心又被激起,被锋无痕一拍肩膀,就深深吐了口气,努力将暴怒的杀心压抑住。 他不准备搭理商泽忆,跟胡八刀搭话说:“沧浪,你怎么跟这个小瘪三在一块?” 剑卒刀卒与胡八刀是平辈,自幼一起长大,所以用他直接唤他真名。 胡八刀一手搭着商泽忆的肩膀,一手握着药王江的手,微笑说:“你说的这个小瘪三,是我的兄弟,还有你威胁的那个候选者,是我小舅子。” “下次说话客气一些,不然我一定会削你。” 商泽忆心头激起一股暖意,而剑器近面色渐冷,他与胡八刀自幼一起长大,将他视作朋友,想不到他会因为一个外人这样对他。 见剑器近面色大变,胡八刀忍俊不禁,翻白眼道:“怎么,说你两句还生气了啊,从小到大被我削的还不够多啊,再多一次能怎么的。” “少给我摆一副臭脸,说说你们是怎么从药灵那逃出来的。” 说完胡八刀就要出手削剑器近,剑器近躲了半天,还是被拍到了脑门,两人仿佛又回到小时候,剑器近怒容全消,摸着脑门说:“这次打不过你,下次就是我赢了。” “这话你说过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了,别废话,快说自己是怎么从药灵手里逃生的,等着听故事呢。”胡八刀笑道。 剑器近放下脑门上的手,想起药灵的恐怖,心有余悸地说:“药灵太过恐怖,合我与阿刀之力都不是对手,最后我们都失去了意识,等到再恢复意识的时候已经回到城主府,是左相亲自出手救下我们。” 左相玉天怀,天下第八,一本化龙录能知天下高手,即使药灵拼命之时也不敢小觑。 胡八刀听到是玉天怀出手,忍不住道:“玉老头这几年武艺没有退步啊,居然能从药灵手里救下人。” “说到玉老头,他人呢,我们正有事找他。”胡八刀想起正事,左右张望,询问道。 左相玉天怀一般都是坐镇城主府,在白鹿城这些人中最好见着,此前他们找了半天也没找到,问起下人都说没见着,行踪竟是难寻起来。锋无痕是知道他去向的人,也不遮掩,直接说:“左相去南商了。” 胡八刀奇道:“又去南商,不是刚去没多久把你们给接回来吗,这次又是去救谁?” 胡八刀口无遮拦,锋无痕眼神古怪,剑器近脸色微红。 还是锋无痕继续说,似是带着怅然向往:“你竟不知商国最近出的大事,左相是去搜集第一手资料。” “什么事?”商泽睿比胡八刀回得更快。 第一百三十七章.天下三知 商国是他故国,虽然他投身江湖来,但始终母国养育十五年血浓于水,听到商国出大事,他心底不由担忧,忍不住抢问道。 胡八刀挠挠脑袋,陪笑道:“最近没怎么出门,有点消息堵塞。” 锋无痕不去深究,不急不缓说:“我言辞匮乏,怕说不清楚,这事让小剑来说好些。” 商泽睿、胡八刀、药王江将目光齐刷刷看向剑器近,剑器近洋洋得意,手舞足蹈地边说边演。 “就三日前,商国出了三件大事,大陆已经人尽皆知。” “第一,葬剑府的圣司李照清一人一剑入金楼皇城,以剑仙之姿杀到白塔之巅,证他剑仙之道,据说杀得齐国皇城之内血流成河,依我来看,他之剑道比之当年白晓城主入齐国王城时也不逞多让了。” “第二,商帝在白塔上孤身迎战李照清,竟是不弱于他,一代君王再现武道威严,两人争斗劈开了天空,让金楼三日不见太阳,这份实力,如江湖至少能居三甲。” “第三,商国之秘辛被揭晓,当年商国皇子,大陆最强的幻术师竟是死于商帝之手,这段禁忌的杀弟史不知是真是假,但在天下都已经传开来了,不知道会掀起多大的波澜。想不到当年想死我白鹿城四車两相的绝代强者,居然会死得如此窝囊。” “现在天下的情报组织都在往金楼涌,左相坐不住,怕自己化龙录少了信息,更是亲身前往了。” 瞬间三条重磅消息涌入商泽忆脑子,他不禁有些混乱,后面剑器近说的话他一句都没再听进去。 李照清竟然如此之强,那他准备食言与林子萱的约定,到时候还能躲开圣司的追杀吗?或者他要跟随林子萱去葬剑府? 他那皇帝老爹不仅文治了得,居然武功也如此之强,既然他与齐国圣司动了手,是不是就是撕破了脸,那他与林子萱的一纸婚约会不会失效?若失效了,他是不是就不用藏着掖着了,能光明正大的用本名了? 还有商韬,那个传说中的幻术师,居然是他的亲叔叔,为何他从未听过。他父皇杀弟的传闻是真是假,这与他瓜葛不大,但若在商国掀起波澜,他扪心自问,是否该回金楼与几位皇兄共度金楼难关? 商泽忆脑中各种想法闪现,脸上阴晴难定,良久没有说话,剑卒只当他是被这个消失所震撼了,只有胡八刀与药王江才知道,真实身份是商国四皇子的他,他内心正处于激烈的矛盾中。 回,还是不回? 徘徊良久,商泽忆最后咬牙决定,待药王江之事解决,他偷偷回去看一眼,看商国是否需要他,若没事他就继续走他的江湖。 想通之后他舒了一口气,此时他有些焦急,想快点把事情解决掉回商国一趟,连自己身上未解的谜团也决定放上一会,就指着剑器近说:“那个谁,你们城主在哪,我们现在就要去见他!” 剑器近不准备搭理他,继续夸赞李照清的剑道。白鹿城与葬剑府的关系,只有葬剑府视白鹿城为死敌,白鹿城从未这样觉得。由于同是用剑,对于葬剑府的圣司,剑器近向来事钦佩的,特别是这一任的李照清,传说是历来圣司最强,不仅修成了完整的罗天剑阵,其剑道修为也几近无敌。 能孤身杀入商国皇城,这样的霸气与潇洒,与当年的白晓先祖相差无几,本就是他这用剑之人追求的巅峰。 剑器近自顾说话,完全不理商泽忆,商泽忆此时心急,又得在剑器近处得不到回应,转而求其次,他问锋无痕说:“刀老哥,你知道你们城主在哪?我们寻他有事。” “不要理他。”剑器近报复似地对锋无痕建议,锋无痕没那么剑器近那么行事意气,平淡说:“我知道。” “能否带我们去见他?”商泽忆迫切地问。 锋无痕无视剑器近投过来的眼色,答应道:“可以。我带你们过去,但能否见到,我不能保证。” 商泽忆点头,心想只要找到了,就算白海愁不见他们,他也能折腾到白海愁见他不可。 见商泽忆点头,锋无痕果然带着他们去找白鹿城主,所有人都走了,剑器剑一个人索然无味,悻悻地也跟上,又不敢跟在屁股后头,后来居上,与锋无痕并排走在一起。 几人往城主府深处走,这地方连胡八刀都没去过,显然是白海愁近些年才改的居所。 几人走了片刻,在一处僻静草屋前停下,草屋前种满灵草,有一匹庞大的老白鹿正在悠闲吃着满园的灵草。 商泽忆眼疾,一下子就看出这只白鹿也是天生心晶,与黑马灵风想似,胸膛之间隐隐还有金色能量在游动,显然是懂得修炼之道。 一只有金色心晶的鹿妖。 商泽忆暗自惊叹,所有人求之不得的天赋居然会在白鹿城的一只鹿身上,更显得白鹿城深不可测。 第一百三十八章.老白鹿的危机 “见过前辈。”锋无痕与剑器近齐齐对这只老白鹿行礼。 商泽忆惊讶,更让他惊讶的在后头,下一刻白鹿竟用两条蹄子站起来,学人一般,拱手做辑,用两只前蹄给剑卒刀卒回了礼。 商泽忆与药王江被惊得瞠目结舌,胡八刀在白鹿城长大见怪不怪,这白鹿是初代城主之坐骑,虽说是坐骑却也算初代城主之友,以妖身修行,到现在已经不知道修行了多少年岁,早已脱离了妖身,进化为神兽,在白鹿城他绝对是辈分最高的那位。 与剑卒刀卒他们几个不同,胡八刀不行礼,对老白鹿喊道:“老不死的,我又来看你了。” 老白鹿看了胡八刀一眼,眼带慈祥,在地上一滚,竟化为一位须发皆白的高大老人。 商泽忆知道这是幻术,天道有别,兽身就是兽身,无论如何修炼都无法脱变成人身。能化身只不过是这只老白鹿会幻术,幻化了自己的人身而已,他想不到这只老驴修为居然如此之高,连他这位幻术师也看不出他幻术的一点破绽。 老白鹿化为的高大老人对胡八刀迎了上去,笑骂道:“好你个小沧浪,当年偷了我的酒还敢回来。” 胡八刀耍赖道:“老不死的,别冤枉我,酒明明是你自己喝的。” 高大老人作势要打,胡八刀躲开,剑卒刀卒看得心里无端羡慕,在白鹿城也只有胡八刀能跟这位老人如此毫无分寸,除此之外,就连城主见到他,都会保持尊敬。 胡八刀躲开老人的打,他的目光落在胡八刀身侧的商泽忆身上,他一见商泽忆,原本和蔼的笑容瞬间消失,须发皆张,满身能量忽然变成杀气,指着商泽忆叫道:“钥匙!” 商泽忆没理解意思,还没反应过来,老人一只手忽然变得巨大,绿汪汪的一只手一把抓住了他。 被巨手抓住,商泽忆只觉得自己被巨力缠身,用尽全身力气也不能挣脱,无匹的巨力挤压他的骨头与内脏,被心强化过多次的身体竟然无法抵挡,只感觉下一刻就要被碾碎。 想不到这只老白鹿看着和蔼可亲的,好端端的会突然下杀手,更想不到他的修为会有如此之高。 商泽忆初时没有防备,但反应过来后后赶忙调动所有体内能量,浑身被包裹起一层血色的气罩,努力撑开握住他的巨手。老白鹿见到血色能量,杀意更重,两只共同用出,抓起商泽忆,一手扯头,一手拉脚,就准备将他分成两半。 胡八刀自然不会让商泽忆死在这,老白鹿出手突然,他也被打了个猝不及防,等到回过神来,就见老白鹿就要把商泽忆撕成两半。 胡八刀当机立断,霜刀沐月出手,他那八刀里最快的一刀割开了牢牢抓住商泽忆的手,商泽忆乘机滚落在地。 滚落在地后,商泽忆来不及休息,向侧边滚了一圈,躲过巨手的又一抓,一个鲤鱼打滚快速起来,手往背后屁股处一掏,掏出一把菜刀。 菜刀在手,商泽忆平添了许多信心,莫名被人逼命,他出手也不再客气,一招重刀无锋朝老白鹿压去。 老白鹿不管商泽忆这一刀,径直迎上去,由着身体穿了过去刀劲,老白鹿的身体浮起涟漪,连衣袖都没破。 商泽忆暗叫不好,知道这是幻术,脚下使了身法往后退,与此同时,胡八刀拦在前面,架住了老白鹿不断前进的身体,焦急喊:“老不死的,你干什么?” 老白鹿状若未闻,脚下左右踏出,也使了身法,就要越过胡八刀追击商泽忆而去。他刚踏出身法,两只黄色毒鸟振动翅膀撞上他,这是药王府的毒功,能到化形境界都不能小觑,老白鹿不敢大意,深吸一口气又深吹一口气,将化形的毒鸟吹散。 再无阻拦,老白鹿继续追逐商泽忆。剑卒与刀卒在一旁看得不明所以,不知道这位妖道之身修炼的前辈为何要追杀商泽忆。 商泽忆见老白鹿又来了,不敢再有所保留,知道他幻术精深,比自己高上许多,自己暂时不够实力解不开,找了另外方法,寻求以面破点。他菜刀在手中转动,无数刀劲应运而出,商泽忆用力一挥手,使出了风刀尽碎,无数刀劲朝四面八方去,毫无空袭。 这一招是商泽忆自学,还未得胡八刀传授,威力不足一成,剑卒与刀卒都能随意拨开,只有药王江需要胡八刀护着,自然对修为通天的老白鹿更起不到什么伤害作用。 无数刀劲出,刺入空间里面,幻境也出现变化,在商泽忆身后出现波澜,就如同水面被落入了一颗石头。 商泽忆清楚知道,这是老白鹿的幻境藏身之处,被风刀尽碎给揪出来了,他深知机不再来,老白鹿立刻就会变换位置,所以回身调头,用上所有力气,返璞归真一刀狠狠砍在波澜之处。 这一刀之重之快,已经不比重刀无锋与霜刀沐月差,恐怖的重量与速度甚至在空气重擦出了火花,别说血肉之躯,就是金楼的城墙都能给捅进来,但商泽忆感觉自己砍在了硬物上,竟是不能再入分毫。 虽然刀不能再入分毫,但空间的涟漪却是越来越大,能被吹起了褶皱,在最后涟漪散去,虚实转换,仍然是那只巨大的老白鹿,正用一口白牙咬住了商泽忆用尽力气的一刀。 第一百三十九章.对不起,但你不能活着 剑卒与刀卒心中惊叹,想不到商泽忆居然能破去白鹿前辈的幻术,他们都是高手,眼界毒辣,能看得出来商泽忆修为只与剑卒相仿,但是他的战斗意识却是大大超出两人,让一招一式都发挥出他应有的作用。 易地而处,以他们两人平心而论,都自知解不开白鹿前辈的幻术。 虽然解开幻术不代表一切,但剑器近想起不久前商泽忆的叫嚣,不由得把自己摆在白鹿前辈的位置,若他没有白鹿前辈的修为,若他与商泽忆动起手,若刚才那一刀针对的是自己,他不一定守得住。。 两人都在想,四目相视,两人默契灵犀,都从对方眼里读出了坚定心思,不能再徐徐图之止步不前了,是时候该想法突破自己了。。 幻术散去,另一边的胡八刀身法瞬动,挡在了商泽忆与老白鹿中间。他看得出商泽忆已经气空力竭,而老白鹿咬住菜刀后余力尚足,它猛一向前,巨大的身体高高抬起,两只蹄子就要砸下来。 能在蹄子上看到金色的能量,这一蹄子下来绝对不是撞伤那么简单。 胡八刀将商泽忆往后一推,自己双手握住了老白鹿的两只蹄子,再一次问道:“老不死,你干嘛,好端端对我兄弟赶尽杀绝。” 老白鹿两眼通红,周身能量运行已经到了极点,他口吐人言:“你走开,钥匙必须死!” 胡八刀看得出来,老白鹿是准备拼命了,但他与老白鹿多少年感情,又不能对他痛下杀手,更不能让他伤害商泽忆,只能握着它的两只蹄子,死死把它按住。 老白鹿被胡八刀限制住,怒不可遏,顿时巨大的鸣声不绝,仿佛要把城主府震塌。行动受限,它眼睛往身侧瞥过,对一旁的剑卒刀卒命令道:“你们两个小辈,去杀了那个青年。” 剑卒刀卒一阵迟疑,他们只受城主命令,对老白鹿虽是尊重,也不会因他一句话就会出手。况且商泽忆是他们带来的,与他们有些联系,没什么要紧大事,他们不会对他出手,连剑器近都在想,商泽忆虽然看着讨厌,但还罪不致死。 两人不动,老白鹿无法,又转头只得对草屋喊道:“姓白的,你再不出来,二十年前的事又要再现了!” 老白鹿话尽,草屋内传来了一声咳嗽,剑卒与刀卒听到这声咳嗽神色肃穆起来。老白鹿又得助力,顿时神采飞扬,对胡八刀劝诱:“小沧浪快放开我,这人我必须杀,你不知道事情有多严重,此人危害有多大。” 胡八刀眼色微凛,他没有放手,但控制老白鹿时尚算轻松的表情,此时严峻起来。 商泽忆知道,是无敌的白鹿城主将要出现了。 白鹿城主白海愁。 天下第一,化龙录榜首。 出了平凡的草屋。 他裘衣软玉,虽已年过了三十,但看起来还是如同华贵的青年。 公子如玉,天下无双。这是商泽忆当时的想法。 这是自然,白海愁还未成为城主之前,本来就是白鹿城中的大族子弟,他之家族已经传了无数代,常人需要三代养成贵族的气质,早已经烙在骨子里。 白海愁出了草屋,慢慢走向商泽忆。 随着他一步步走进,商泽忆感觉无形的压力,竟使他全身战栗,不能动弹。 “商泽忆,快跑!”胡八刀大喝,被白海愁气势所迫,他竟忘了叫商泽忆化名,直接喊出他本名。 其他人都被白海愁所吸引,倒也没注意到这中间的插曲。 商泽忆听到了,但此时没时间管这些事,他心里暗苦,不是他不想跑,而是身体过于恐惧,竟然无法控制,只能呆立在那。 白海愁每走一步,商泽忆就离死亡近一步,胡八刀见局面无法控制,说了一声“冒犯了”,便使出琵琶手抓住老白鹿,压制住他浑身能量,暂时限制住他的能量运转,然后抽出空隙来转身投向白海愁,举手化刀劈向他。 这一刀虽使的急促,但也不轻,白海愁随手一拨,轻描淡写就拨开了胡八刀的刀,连带胡八刀也被拨到了一边。 “你想对我拔刀了吗,可惜你手上没有刀。”白海愁惋惜地说,同时他依样画葫芦,像胡八刀封住白鹿能量运转一样,也封住了胡八刀的能量运转。 胡八刀能量运转受限,身体无法动弹。 然后白海愁不再管他,继续往前走。 商泽忆见到胡八刀这样就这样随随便便败了,知道他已经尽力了,现在唯一能依靠的希望只在自己身上,他拼命想夺回身体的控制权,但仍是没有作用。 动起来!给我动起来!就算一根指头都好! 商泽忆面目扭曲,脸上青筋暴起,俊秀的脸庞此时已经都要变形,强大的求生本能促使他做出各种尝试。 黄天不负有心人,在他几乎要把心晶压碎的时候,他动了。 他一个小拇指微微弯曲,然后是拳头摆动,再然后是双脚用力,最后心晶的能量流经全身。 求生的欲望克服了恐惧的本能,商泽忆动了起来,面对生死时刻,他想也不想就施展开了幻术,同时人飞快往后退。 就连那么强悍的胡八刀都被随意击败,白海愁的实力恐怖如斯。商泽忆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没有哪怕一点取胜的可能,只有逃才有一线生路。 活着才有希望,商泽忆退的已经很快了,白海愁仍旧闲庭信步,不紧不慢,又准确无误地追上了他。 幻术对于白海愁没有一点效果,白海愁明显不想放过他,他一根指头弹出,弹在商泽忆的脑门上,轻飘飘的一指,让商泽忆犹如遭雷击,全身颤抖,快速而猛烈地被砸到了地上。 烟尘滚滚,只是一击就让商泽忆无力躺在土坑中,他感觉全身的骨头似乎都碎了,更难受的是自内部而来的创伤,让他每一口呼吸都有被刀割开的刺痛。 “咳咳…”商泽忆忍不住咳嗽,白鹿城主这王八蛋,莫名其妙对他下杀手,没想到自己壮志未酬,看来今天是死定了。 “白海愁你这王八蛋,老子就算做鬼都不会放过你。”商泽忆知道自己大概是没有生还可能了,但绝不能死得如此窝囊,他用尽力气,发出他满腔悲愤。 白海愁来到他的身侧,举起一只手,歉意说:“对不起,但你不能活着。” 第一百四十章.我保商泽忆一命 胡八刀被限制了行动,在不远处怒目圆瞪,怒喊:“老白,你不能杀他!” “你若杀了他,我就算拼命拔出刀,也要屠尽白鹿城为他报仇!” 面对胡八刀的发自肺腑的威胁,白海愁仍然一掌拍下来,胡八刀肝胆欲碎,他拼命挣扎又无济于事,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这是自胡八刀习武以来,第一次感觉如此无力,他在心底后悔,当初为什么要封住了那把刀。 不管他如何后悔,都是无济于事,世事总是不如人意。商泽忆瞪大了眼,他要记住这个人,把他印在灵魂里,就算入了阎王殿,就算投胎无数次,生生世世都要与他不休。 这时一只黄色鸟拍打着翅膀撞在白海愁手上,消解了他手上的能量,并且碎成无数星星,缠上白海愁的手。 是毒? 白海愁随手一握,纯净能量洗净他这只手,黄色的毒立刻冲刷干净。 毒功化形,现场只有一个人会。 药王江浑身颤抖,大口地呼吸,嘴边不断有血流出,因为克服对白海愁的恐惧,他几乎咬断了自己的舌头,才在最后一刻使出毒鸟。 还好是赶上了。 但仍然没有什么大作用,最多只能暂缓商泽忆的死期。 “药王家的孩子,你果然很有潜质。”白海愁抽空看了药王江一眼,眼里带着赞赏,只是七岁的孩子,居然能摆脱对他的恐惧,使出能量。 这样的天赋与意志力,这孩子果然是最适合继承他位置的人。 他不想伤害药王江,对着空中虚握,向下一压,一道无形的能量栅栏出现,将药王江困在里面。 这一道栅栏分开了两异姓兄弟的生死。 药王江拼命拍打撞击这道能量栅栏,但无济于事,虽然他拥有强大的天赋,可他始终还小,又怎么能破开白海愁的能量。 “鱿鱼干!”药王江拼命拍打能量栅栏,任他怎么拍打都无用,他知道自己打不破这层能量,为了商泽忆活命,他哭喊道,“求你放了鱿鱼干,我愿意参加候选者竞选,无论是城主还是什么,我都愿意做,只要你不要杀鱿鱼干,我什么都愿意做。” 白海愁毫无反应,药王江知道他是铁了心要杀商泽忆,虽然不知道缘由。他惊声尖叫,他撕心裂肺,混合起来是痛苦的无力感,仍幼小的孩子发下毒誓,声音嘶哑:“白海愁,如果鱿鱼干死了,我一定要你们白鹿城每个人都不得好死!” 这怨毒的诅咒,竟从一个幼童口中吐出,剑卒刀卒两人看得目瞪口呆,他们道现在还是不知道城主为什么要杀商泽忆,即使是他们也不忍见商泽忆死在当下,但出于对城主的敬畏,让他们没有任何动作。 “老姜块。”商泽忆口里不断吐出血沫,他艰难把他转向药王江,给了他一个大大的微笑,说,“小孩子不要发什么毒誓,以后出息了把白海愁揍成猪头就行了,记得我们的约定不,我当大侠的梦想估计要止步了,但你要好好长大。” 然后他又转头看向,说:“老姜快以后要靠你照顾了,他要是脑子犯浑想报仇就拉着他,白海愁没那么好揍。” “你们都是我的兄弟,这辈子,老子遇见你们,不亏!” 白海愁再次举起了手,漠然问道:“最后有什么遗言?” 商泽忆吐出一口血水,怒目圆瞪,用尽最后力气发出声音:“老子名叫商泽忆,是要成为大侠的男人,这辈子输了,下辈子再来打过。” 胡八刀难过的转过头,不忍再看,药王江则发疯似地撞击能量栅栏,发出凄惨的悲鸣,小小的身体撞得满身伤痕。 “鱿鱼干,你不要死!”药王江悲鸣。 仿佛是上天真的听到药王江的呼唤,一把剑从天而降,挡住了白海愁要杀人的一掌。 剑身似血,有百鬼哀嚎于内。 正是葬剑府的圣器,杀白。 一只失血过多而引发苍白的手握着杀白。 杀白在此,自然是林子萱来了。 这位虽是女子身却有帝王霸气的齐国圣女,此时遍身狼藉,白衣飘飘上面有无数红色与黑色的血迹,就连她的头发都随意散开,显得七零八落,使那张明媚到骨子的脸都不再那么明媚了。 杀白挡住白海愁,发出兴奋的颤抖。 它自被创造的使命就是斩杀白鹿,第二任圣司以身入魔道,拆骨剥皮,更是怨气执念深刻,此时见到白鹿城主,就是它执念得报,使命实现那刻。 杀白杀意冲天,蠢蠢欲动,几乎都要脱离林子萱的手。 林子萱感觉自己的血液被吸取的速度快了数倍,她的脸立刻苍白如纸,她蹙眉,回剑归鞘,将杀意冲天的杀白重新封到了剑鞘之内。 杀白的杀意已经到了极点,仇敌就在眼前,忽然被封,他拼命挣扎,就要冲破剑鞘的封印。 林子萱拼命克制,最终才让杀白平静下来。 “葬剑府林子萱,来保商泽忆一命。” 林子萱握住被封印的杀白,横剑挡在白海愁身前说。 第一百四十一章.他能否值得我用残命拼一次 白海愁看她一眼,赞赏说:“葬剑府出了几个不错的孩子,你比那个来白鹿城的候选者要好。” 他又说:“李照清应该知道源头祸端,你受他命令来保这把钥匙?” 林子萱虽然不错,在他眼里仍只是个过得去的后辈,算不上什么威胁,他胜券在握,所以愿意听林子萱把话说完。 林子萱虽然是后辈,但他身后的李照清既然已经修成罗天剑阵,就算得上勉强能与他站在同一高度,是能对话的人。 李照清是知道源头之秘的人,曾经也与自己传书交流,共同探讨源头祸端克制之法。 白海愁与他算是神交,见他传人挡下自己斩杀钥匙,便停下来听他一听,看他有什么别的想法。 白海愁被林子萱暂时挡住,商泽忆暂时松了口气,他方才说话虽然硬气,但硬气归硬气,他可没想死,所以乖乖闭上嘴,不想生出事端忍白海愁不开心直接拍死他。 他与白海愁的仇怨算是结下了,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活着才有一切。 听着白海愁一直说着钥匙什么的,也想起白鹿对他动手的时候也说过钥匙必死的话,商泽忆心有疑窦,不知道其中意思,但还是暂时放下,现在他着重盼望的是林子萱能说服白海愁。 往日里他避之不及的林子萱,此时在他眼里跟仙女一样可爱。 “圣司有言,源头之祸在人之贪欲,不会因为一把钥匙的毁灭而消亡。” “只要钥匙仍会出现,源头之祸就不会解,城主现在杀了他,在十年百年后仍会有钥匙出现,那是城主已经不在,又该如何办?” 白海愁不假思索,淡然说:“我死后,哪管他洪水滔天!” “若城主不管死后的洪水滔天,又何必要以新发选举新城主呢?”林子萱接上话,言辞犀利,“治标不若治本,解一时之祸不如解一世之祸,相信这也是城主的期盼,也希望白鹿城永远脱离源头的桎梏。” “继续说。”林子萱说完停下来观察白海愁表情,白海愁表情不变,只是淡淡挥手让他继续。 林子萱只得继续说:“圣司意欲以罗天剑阵,斩断钥匙与锁的联系,往后钥匙再无效果,源头永封,再无法打开,以此永解源头之祸。” “这是李照清告诉你的?”白海愁听完问。 林子萱点头,略带悲凉道:“这是圣司之天命,天命之后天下将再无圣司。” 白海愁钦佩道:“葬剑府一门子都是心胸窄得要死的人,李照清不错。” 宗门被如此点评,林子萱心里有不舒服,她刚想反驳,白海愁不给机会,已经继续往下说了。 “李照清想得固然没错,但我还是不能让你带走他。” “这是为何?”林子萱疑惑道。 白鹿城已经被源头桎梏了千年,每一任城主虽说是天下至强之人,其实只不是这座城禁锢的奴仆,永远守着源头的锁,永世离不开。 即使强如白海愁,也逃不开这场宿命。如果有一劳永逸的方法,他应该会接受才对。 林子萱不解,白海愁面色微凛说:“因为我不信任任何人。” “虽知李照清本心确实如此,但我不能完全信他会成功,到时若李照清失败,而让钥匙重新落于江湖,那时又会掀起巨大波折。” “那时我白鹿城仍是首当其冲。” “那城主是准备选择治标之法了?”林子萱说,手中已经暗暗握住杀白,准备不顾一切救商泽忆出去。 白海愁却摇头说:“李照清说的方法确实有可行之处,一劳永逸,让白鹿城彻底逃脱千年的桎梏,我亦心动,觉得可以一试。” “既然如此,城主是什么想法?”林子萱紧握剑的手松了一点。 不想白海愁却指了指商泽忆,说:“看他。” “看他?” 林子萱忍不住问。 “我亦命不久矣。” “看他能否值得我用残命拼一次。”白海愁说。 第一百四十二章.不甘心,但不后悔 “城主是要如何?”林子萱问。 白海愁不管她,而是对商泽忆说:“你想活?” 商泽忆点头如小鸡啄米。 几刻前他还痛骂白海愁,此时一百八十度转弯,作态虽然显得很没底线,但他是很不忌于抛下面子的人,面子能值几个钱,审时度势能屈能伸才是智者所为。 若连命都没了,面子就不过是土里腐烂的皮,连根毛都不是。 白海愁面无表情,慢慢开口:“我要你带领白鹿城群雄逐鹿,若你答应,算是对我白鹿城有些作用,我可以饶你不死。” 说话间白海愁的气势再临,商泽忆感受犹如犹如实质的场压扑面而来,压得本就受创的他喘不过气来。 林子萱在一旁同样感受这股压力,不过她好些,不算是第一次,能够微微适应过来。 她想起在灵羽山上那个陌生的商泽忆所散发的威严,同样的逼迫感,竟然与白海愁此时相差无几。 林子萱一边想着,一边也准备看商泽忆回答。白鹿城准备进入大陆争霸超出她意料之外,白鹿城虽说是无敌,但仅仅是城主无敌而已,其他虽说城内高手众多,但不听调遣,而且城内没有军队,所以分割天下的四个国家从未把白鹿城当作抢食的对手,而是一块啃不下的骨头而已。 此时白鹿城突然要逐鹿天下,白海愁能有如此想法,是已经不甘寂寞了,准备在生命的最后一段时间烧干自己的每一寸骨头,为可能没有自己守护的白鹿城造出另一番景象吗? 林子萱不能否认有这样的可能,毕竟无敌的白鹿城主后继无人是事情,毕竟现在的白鹿城主是真正的无敌。即使只有白海愁一个人,只要他出了白鹿城,就能为这天下带来另一番景象,更何况白海愁不只是一个人呢,他可能还有其他特别的手段。 而商泽忆,面对白海愁给出的此番条件,似乎别无选择,只能是答应。 虽然她不明白白海愁为什么会选择商泽忆,但联想他钥匙的身份,可能藏着自己所不知道的其他秘密,林子萱也就释然了,只是心里暗加了一点防备,白鹿城入天下局势,一定会引起更大的纷争,这与圣司止戈天下的初心背离。 白海愁看着商泽忆,眼中有着锐利,气势更重,简直是要把商泽忆压死。 商泽忆重重地呼出一口气,又吸了一口气,乘一口气转化才有了力气,对抗这股威压力:“你为什么选我,征战天下我不擅长。” 白海愁没有正面回答他,只是给个了不算答案的答案:“我选你自然有我的理由,你只用选择答应与不答应。” “这个答案对于我,还需要问吗?” 还是要答应了吗?林子萱眼睛眯了起来,这个答案虽然在她的意料之中,但她带着一点幻想,觉得商泽忆应该会有其他回答。 她说不清什么缘由,只是心底有这样的感觉。 商泽忆惨笑地说,他挣扎地使自己坐起来,不至于还是躺着看起来那么狼狈。 在白海愁的俯瞰之下,犹如千斤压顶,商泽忆是逆着这股威压一点点起来,所承受之压力超乎想象,每起一点他就吐一口血,在吐了十五口血之后,商泽忆终于坐了起来。 此时商泽忆已经满身是血,白海愁略有惊讶,他没想到商泽忆的竟有如此毅力,而拼进全力的目的又如此简单,只是为了坐起来。 这个人,被自己小觑了,他之心智坚定,看来不比自己所看重的药王江与李照清入室弟子林子萱差。白海愁心想。 此时商泽忆已经摇摇欲坠,白海愁散了这股强大的压迫力,让他不至于爆体而亡。 没有这股压迫力,商泽忆立马感觉自己浑身一轻,说话大声许多:“我自然是拒绝。” “那你会死。”白海愁明显愣了一下,再说话语气中已经带着一丝杀气。 商泽忆无奈摊手,顺道又吐了一口血说:“没办法啊,争霸天下太麻烦了,我怕麻烦。” “争霸天下要杀人的,杀一个,杀十个就能解决,我还勉强能够办到,但如果要杀一百个,一千个,一万个,十万个,甚至一百万个才能办到,我估计会整夜合不上眼,天天从恶梦中被吓醒。” “那真是可惜,我给过你机会。”白海愁略带遗憾说,林子萱已经又握住了杀白剑,她的脸瞬间一白,此时百鬼哀鸣。 白海愁衣袖无风自动,林子萱握着杀白剑竟被直接迫出十米外,直面白海愁的商泽忆更是危险,嘴边鲜血正不断涌出。 林子萱有些懊恼,商泽忆此时为何突然不耍油滑,明明可以先随口答应白海愁,应过这一阵再想办法,而是不是像现在如此耿直。 跟她做周旋的狡猾劲呢,都到哪去了。 林子萱心中懊恼,但为了圣司遵嘱,仍手中以杀白开道,不断向白海愁靠近,想救下商泽忆。 但,寸步未接近。 白海愁之强超出了他的想象。 生死已经在这一瞬间了。 白海愁手使剑诀,问道:“为何不先随口答应我,然后徐徐图之,以我所知,你应该不是信承诺比生命更重要的人。” 商泽忆脸上已经没有了血色,体内的力量也几近于无,唯一能支撑他不再倒下的,只有心中的毅力。 就算死,也要死得有大侠风范! 商泽忆头转向药王江与胡八刀,哑着嗓子惨笑开口道:“我还有兄弟在你手里,就算骗了你也逃不掉,还不如大方点。” 白海愁漠然,剑诀上能量涌动,商泽忆知道,这一剑之后,自己身首就会分离。 再没有任何希望了。 “但凡有志之世,都爱江山,你为何不爱?兄弟又如何,为了自己难道就不能抛吗?为了这些没命,值吗?”商泽忆闭上了眼,等待着死亡,白海愁在使剑之前,忽然地问。 “值!”商泽忆睁开眼,笃定地说。 “至少我这一辈子是为自己活的!” “不后悔?” 白海愁点头,剑决划过。 “不甘心,但不后悔!” 第一百四十三章.第十名候选者 白海愁的剑绚烂如白光,在所有人的目光中,那道剑光进入商泽忆体内,然后就没了。 商泽忆以为自己死了,等待着剑光入体时身首分离的痛苦,等了半天都没等到,他睁开眼,看到白海愁还在眼前,说明他还活着,他不敢置信,那道剑光明明击中了自己。他挣扎地站起来,忽然发现站起来毫不费劲,全身的伤都已痊愈,连一点不痛快的感觉都没有。 白海愁此时身上已经没有半点威压,因为动了能量气血翻腾,他用手捂住嘴,不禁轻轻咳嗽,仿佛一位病弱的公子。 商泽忆身体恢复,大着胆子不怕死地上前问:“这算什么?不杀我了?” 白海愁收了胡八刀与药王江的束缚,他们两人赶紧飞奔过来,挡在商泽忆与白海愁中间。 胡八刀一脸忌惮,药王江更甚,几乎是要喷出火来。 白海愁无视他们,对商泽忆说:“这一关你过了。” “接下来,击败其他九名候选者,不然除非李照清亲来斩断你钥匙的宿命,否则你将永远无法离开白鹿城。” 商泽忆愕然,他是第十名候选者? 他还没说话,胡八刀比他反应更快,直接问道:“老白你究竟什么意思?” “你要商泽忆也参加城主选拔?”这里都是明眼人,既然林子萱已经点明商泽忆身份,他也不必再遮掩。 白海愁没有回答他,算是默认,他看着胡八刀空空无一物的腰间,忽然说:“今天你太让我失望了,哪天拔出刀,你才有资格向我问一刀。” 胡八刀顿时无言,陷入了沉默。 面对白海愁,今天是他第一次确切感受到自己的弱小,居然连一招的机会都没有。 更让他心悸的是,他的朋友,还差点死在他面前。 那种无力感让他难受到骨子里。 他不禁问自己,是否,应该重新拔出那把刀? 虽然他早已没了争夺天下第一的想法,但至少有刀在手,他绝不会再有这样的无力感,也绝不会让这样的事再次发生,无论那对手是谁! 胡八刀第一次为自己封刀的决定感到后悔,甚至准备推翻自己当时的决定,重新握刀,而此时一只手拍上他的肩膀,安慰说:“没事,白海愁就一个!” 无敌的白海愁就一个。 所以不用担心,不会再有这样的无力感了。 这话并不能让胡八刀释然,他仍在自责中,商泽忆则满脸自信地说:“不想拔刀就别拔了,以后我当天下第一,你当天下第二,你就只打不过我就好了。” “真想握刀了,用我这把!”商泽忆最后强调了一句,说完商泽忆递上了自己的那把菜刀。 胡八刀握住那把廉价的菜刀,朝商泽忆鄙夷道:“这把破刀你胡大哥才看不上。” 嘴上这么说,但他手里握得紧紧,心里暖暖。 下次,就算是拔刀,即使只是菜刀,他也不会再让重视的人再有危险。胡八刀心里发誓。 “七天后,剑卒会告诉你如何参加城主选拔。”白海愁说。 剑卒刀卒恭敬行礼,白海愁对他们也微微躬身,然后与老白鹿慢慢回到草屋。 老白鹿的限制已经被解,它一路喋喋不休,怪白海愁不应该放了商泽忆,这是养虎为患。 白海愁到了草屋门口,回头看着商泽忆,怅然说。 “白鹿城已经被源头束缚了一千年了,我也想看看这孩子会不会为我创造奇迹!” 老白鹿闭上嘴,若有所思,不再说话。 刚经历过生死时刻,这个地方商泽忆是一刻钟都不想待。 一行人浩浩荡荡回到城主府中自己的院子,萤还是不知所终,甚至连黑马灵飞都不见了。 根据萤的说法,自己对她重要,原本萤该跟他最紧,特别是今天这种逼命时刻,她不应该会不在才是。 但商泽忆没空计较这些,他有一股子的问题要问林子萱。 钥匙! 这是老白鹿和白海愁都说过的词,也是他们要杀自己的缘由。 虽然白海愁暂时放过了他,但始终是个隐患,没有问清所有他不能安心。 “五公主!”因为林子萱救了他一命,商泽忆念他救命之恩,说话也客气一些,“你不是应该在赶着药灵跑吗,怎么突然来到白鹿城?” 商泽忆寒暄着开场。 林子萱淡然地喝着茶,在她恬静之时,有一股仙气,商泽忆承认她确实很好看,除了政治联姻让自己反感,还有修为比他高打不过她之外,的确是当伴侣的极佳人选。 商泽忆多看了她几眼,林子萱抬起头对上他的眼睛,两人四目相对,他慌忙挪开眼睛,而林子萱仍是淡然处之,说:“药灵身边来了几个高手,我不是对手,又担心你会耍花招,所以直接来白鹿城找你。” 果然不是适合当媳妇的人选,连一点女子娇羞的样子都没,说话还这么不懂圆滑,什么叫担心你会耍手段,这不明摆着不信任他吗?一点信任都没,娶妻如此,还不得每天被气得晕过去不可。 商泽忆心里这样想,脸上不表现,笑眯眯又询问她钥匙的事:“能否请五公主告知有关钥匙的一切,这个似乎是跟我有关的事,但好像除了我,全世界都知道。” 此时剑卒刀卒已经离开。 胡八刀抗议道:“胡说,我也不知道。” “你算一个。”商泽忆说。 药王江也举手反对:“我也不知道。” “好吧,两个。”商泽忆捂脸。 即使是说大事,商泽忆他们仍是嬉皮笑脸的样子,林子萱与他们的气氛格格不入,始终冷清着张脸。 “钥匙是宿命!”林子萱毫不遮掩,坦然说。 第一百四十四章.是否与林子萱合作? 商泽忆几个赶紧坐直了身体,知道林子萱接下来说的就是钥匙的秘密。 “钥匙之事我是由圣司告知,千年星辰撞击大陆,除了带来心晶这个修行的恩赐之外,也带来了源头。” “源头是心晶力量的起点,有着无穷无尽的力量,为了防止这股力量被邪恶之人所控制,初代白鹿城主将它分为锁与钥匙。” “锁在白鹿城,由白鹿城世世代代守护,而钥匙被封印在初代城主体内,随着初代城主死去,不断托生。” “而你就是这一代的钥匙。”林子萱指着商泽忆说。 “这是什么破传说啊,胡说八道,凭什么就认定我是钥匙。”商泽忆不爽地说。 林子萱手指往下,指着他的心口,继续说:“就凭你的这颗心。” “初代白鹿城主将钥匙封入心晶,因钥匙的力量,将心晶转变为肉色的心。而在初代白鹿城主死去之后,无论哪一代的钥匙,都会继承他的这颗心。” “这颗心就是钥匙的证明。” 商泽忆摸着胸口,感觉里面这颗心的跳动,虽然林子萱说的很玄幻他不愿意承认,但他知道林子萱说的是事实。 也就是这样,才能解释为什么这颗心会莫名其妙的出现。 才能解释萤为什么会一直跟着自己,或许她是也知道钥匙的秘密,对心有所图谋,又或者真如她所说,她是要见证他的天命。 才能解释老白鹿与白海愁会一见面就对他下杀手,因为守护源头的锁不被打开,原本就是他们的职责。 那自己感觉一步步被人的所操控感呢?还有梦中的那道血色人影呢?是否也跟钥匙有关? 但他不想告诉林子萱。他又不信任她,怎么可能告诉她! 商泽忆极快地接受了钥匙与源头这个看起来像神话的事实,他看了林子萱一眼,忽然有些难以启齿地道:“那这么说,你要跟我联姻也是因为我是钥匙?” 林子萱点头:“将你带到圣司的面前,与圣司共同斩断钥匙的宿命,永世让源头不再重现,是我的宿命。” “为此,我需要你。” 林子萱真诚地说。 她向商泽忆伸出了手,商泽忆在考虑要不要握住。 胡八刀忽然岔话道:“按你这么说,李照清也有可能贪图源头的力量,我们又如何能相信他?” 林子萱收回了手道:“相信与否这是你的事,但我能告诉你,除了初代白鹿城主之外,所有的钥匙都不得善终,除非你是想躲在白鹿城靠白海愁庇护苟延残喘直到他灯枯油尽那日,不然圣司是你唯一脱离宿命的机会。” 商泽忆捏着下巴思考,半晌他才说:“让我再考虑几天,反正我一时也离不开,还要击败其他九名候选者才行。” “是八名。”药王江强调说。 他是永远不会与鱿鱼干为敌的。 商泽忆拍拍药王江的脑袋说:“知道了知道了,你不算敌人。” 药王江开心一笑,小小脸蛋的红彤彤。 林子萱话已经说完,接下来就等商泽忆自己做决定,她起身说:“城南的君子剑苑是葬剑府在白鹿城的据点,我住在那里,决定好了来找我。” 林子萱出了门,商泽忆在她身后恬不知耻地喊道:“你让那个李空寒也放放水,那我就只有七名对手了。” 面对商泽忆恬不知耻的要求,林子萱思索了一下,认真地说:“好,我会对他说的。” 林子萱离去,屋内就只剩三个人。 “你怎么看?”商泽忆问胡八刀。 “不适合当媳妇,比不上我家紫苏。”胡八刀深思熟虑后说。 商泽忆踹了他一脚:“说正事!” 胡八刀这才一改嬉皮笑脸的态度,表情正经地说:“她应该说的是实话,但不能大意,李照清虽说风评不错,又能得到白海愁肯定,但若真是有源头,面对如此巨大力量的诱惑,谁也无法相信!” “我也是这么想的,只能先看看再说。”商泽忆与他不谋而合,两人想法一致。 “不过这还不是当务之急,现在重要的是怎么赢得城主选拔,我可不想一辈子被困在白鹿城。”商泽忆说。 “我去帮你把对手打下去。”药王江自告奋勇道。 商泽忆一个弹指弹他脑门上,威胁地说:“小孩子逞什么强,你遇到人直接认输,听到没有,不然我弹得你满脑是包。” 药王江不服气,毒功化形了一只青鸟,绕着商泽忆转:“凭什么,我不是小孩子了。” “你就是小孩子。”商泽忆被毒功化形的青鸟弄得一惊一乍的,有些狼狈,药王府的毒功本就棘手,这只青鸟能腐蚀能量与肉体,连他都不敢碰,只能任它继续在身边威胁似的转悠。 药王江让青鸟飞了几圈,搞得商泽忆狼狈不堪,然后才收了回来,让它浮在手上,然后得意洋洋地看商泽忆,眼神一直在说看见我的厉害了吧。 引得商泽忆又给了他脑门一个爆栗。 “选拔开始还有七天,我会传你接下来四刀,但最紧要的是你差一把刀。”胡八刀分析说。 他也不赞成药王江参与选拔,他不知道其他候选者是谁,也不知道选拔形式是否凶险,若是哟心性凶残暴戾者,或者选拔过程危险重重,使药王江受了伤害,让他怎么跟药紫苏交代。 他首先所想到的是如何快速提升商泽忆实力。 商泽忆掏出菜刀放在桌上,胡八刀摇头说:“这把刀不行,那颗山魈心晶,是时候帮你炼器铸一把刀了。” 商泽忆听完从怀里掏出山魈心晶,兴奋说:“你有认识厉害的炼器师?” “是有一个!”胡八刀说。 “那还不赶紧去。”商泽忆催促道。 胡八刀点头,收拾了下准备动身,商泽忆在动身前想到了什么,喊道:“走之前我有一个问题。” “什么?”剩下两人异口同声。 “谁知道萤去哪了?” 第一百四十五章.萤去了哪里 萤去哪了? 萤去了南边。 她知道震惊天下的三个消息比商泽忆早,早了有两天左右,大概与玉天怀差不多。 原因很简单,她看中了玉天怀手里这本化龙录,想要把它抢过来,就一直盯着玉天怀。 所以当玉天怀知道这三个消息时,她也知道了。 她与玉天怀知道时的反应不同,玉天怀震撼于李照清与商帝的实力,虽然第三个消息也让他感到惊讶,却远远不如前两个更震撼。 萤却只记得第三个小心,商韬是死在商帝之手。 她对化龙录失去兴趣,她的眼里冒出了火花,但她仍不失理智,没有赶往金楼去,而是朝巫山走。 她杀不了商帝,但巫山有座药王府,府里有药王,山上有她的毒物大军。 所以她马不停蹄地往南边赶。 一刻没有休息,第二日她已经到了金楼,她插身而过,只是带着仇恨地看了皇城一眼。 这速度,比玉天怀还要快。 第三日她就到达巫山,而这时候药灵与许清印领着的血骑,才刚刚穿过江南道,怪贩灰市的黑袍使也才刚到。 萤骑着马进到药王府,与黑袍使擦身而过,横冲直撞往药阁去,一路没人敢阻挡。 “瘸子药!”萤大喊。 药王拓听到萤的声音毫无意外,出到药阁门口迎她。萤一见到药王拓就飞速下了马,飞奔地朝他而来。 “你也听到消息了?”药王拓此时头发全白,仍是拄着拐杖,但高大的身躯明显弯了,精气神都不再健全,有了老态龙钟的样子,像老了二十岁不止。 现在的药王拓,看起来像六十岁的老人。 萤见到药王拓愣了一下,但马上问道:“我要报仇,你帮不帮我?” 药王拓微笑道:“帮!” 药王拓连思索都不用的决定,让萤冰冷的心有一丝感动,她想起商韬,心里默默念到,商韬哥哥,就算这么久,还是有人愿意做你的朋友,为你两肋插刀。 她还要说话,却听到身后有声音传来。 “怪贩灰市黑袍使,遵灰市之主命令,请药王到灰市避祸。” 萤转身,见到两个浑身都在黑袍之下的家伙。 怪贩灰市,萤知道,这不是商韬哥哥当年建立起来的吗? 她还记得另一个人,似乎叫王小明,商韬哥哥整日就喜欢和他腻在一起。 他现在成灰市之主了吗? 比之药王拓,她见过王小明更多,但就是始终讨厌他,不至于像药王拓这样还能有些情感,大概是因为商韬哥哥与他走得太近,太喜欢和他一起,才有的嫉妒之心。 从灰市来的这两人刚才说什么?避难。避什么难?萤心想。 药王拓拄着拐杖走上来,将萤拉到身后,问道:“不知有何祸端需要我避?又不知道灰市之主又为何会为我避难?” 那两名黑袍使没有见着萤的脸,而是对药王拓行礼。 “药王乃灰市之主一名旧人之友。”一名黑袍使说。 “至于药王之难,将是由商帝所发。”另一名黑袍使继续说。 药王拓闻言迟疑道:“灰市之主可有曾说过,商帝为何要为难我?” “曾说过。”黑袍使冷漠说,像个毫无血肉的机器,“商帝知晓药王有所计划,但不知道计划为何,所以要杀你。” 药王拓听完松了一口气,原来还不知道他之暗手。 至于要为难他,即使商帝是商国之神,但掌着南边江湖的他也不是那么容易对付,即使他武力滔天能与李照清对敌,但商国的其他众多大臣可没有,到时鱼死网破,最多两败俱伤而已。 相信明智如商帝,为商国呕心沥血这么多年,不会想让帝国大厦一朝崩溃。 药王拓就是知道才有如此自信,况且谁说凭武力,他会比李照清差。 药王拓心有定策,对黑袍使说:“那请黑袍使回禀灰市之主,他之好意我心领了,但我既然是药王,又怎么能扔下药王府独自避难。” “再说,有其他地方会比药王府更安全吗?” 药王拓自信得说。 “请药王与我等走。”黑袍使无视药王拓的回复,不依不挠,他们的眼里只有灰市之主的命令,其他人都不重要,就算药王拓拒绝,他们仍会完成命令。 药王拓被无视,已经让他有所不悦,他是药王,南边的江湖唯他马首是瞻,就算怪贩灰市实力神秘,但被两个怪贩灰市的小辈相逼,简直将他当成了毫无根基的江湖新手。 难道是自己脾气太好,久未开杀戒,以至于整个江湖都忘了,他曾经也有血手妖屠的外号。 药王拓心里苦笑,脸上阴沉下来。 “我说好意心领了!” 说话间,药王拓身侧万妖显现,皆是毒功所化。 刹时药阁之前鬼影重重,满院都是百妖林立,对两名黑袍使虎视眈眈。 两名黑袍使在黑袍之下仍是毫无表情,身形没有一丝动摇,显然毫无畏惧,药王拓叹了一口气,默默地散了毒功。 对方是抱着好意而来,又不是敌人,他们没动手,自己又怎么能先动手呢。 两名黑袍使杵着不动,就像石像,既然好话说不通,打也不行骂也不行,药王拓也准备把他们就当作石像。 爱杵着就杵着吧。反正药王府地方大,放两个石像还是绰绰有余的。 药王拓反身往药阁去,正好露出萤来。 两名黑袍使一见到萤,忽然就颤抖起来,继而用颤抖的声音说:“是您,您还活着?” 第一百四十六章.不然去金楼干嘛 萤面无表情,眼神有着迷茫。 出人意料的是黑名黑袍使紧接着就跪下了,摘下黑袍露出黑袍下的脸。这是两张怎么样的脸,上面满是烫伤,五官扭曲到一起,看起来有些恐怖。 萤却没有恐怖之感,这两张脸太过于明显,于是她只想了一下,然后就记起了起来:“是你们两个。” “您还记得我们!”两名黑袍使激动地说。 萤点头。 这两人是江南道一座小镇的兄弟,二十多年前家族被仇家所灭,仇家还一把火烧了他们家宅,两兄弟虽大难不死却也浑身烧伤命在旦夕,幸亏商韬路过救起他们,将他们带到了怪贩灰市。 那时她就在商韬身侧,替两兄弟包扎过,现在一晃已经很多年了,想不到满身受创的这两兄弟居然已经成为了怪贩灰市的黑袍使,更是毫无迟疑地能认出她。 要知道距离那次事情已经过了二十多年了,常人的世界,那时十几岁的孩子早应该长成三十多岁的熟妇才是,哪还会是如此这不变的模样。 但他们就是这样认出她,也不止为什么。 “你们回去吧!”萤不去想他们是怎么认出她,没有重复的激动,而是只说一句话就让他们回去。 对商钦复仇她需要药王拓,所以谁也不能带走他。 两人闻言仍立着没有动,但身形已经有了踟蹰,轻轻摇摆,他们受过商韬恩惠,对萤自然也有感激之情,此时萤开口,他们不得不听,但又有灰市之主命令,务必要把药王拓带道灰市,让他们左右为难。 “没有药王同回,我们无法向灰市之主交代。”在两端徘徊后,其中更大一点那名黑袍使还是守住灰市之主的命令,对萤开口。 萤哪里管王小明什么命令,她冷若冰霜说:“你们回去,瘸子药的事我会亲自登门跟王小明交代。” 两人想了片刻,看萤如此剑诀,再看药王江丝毫没有挪动一步的打算,知道就算耗下去也没有结果,而萤的提议不失为一个解决的办法,虽然无法带回药王拓,也可以向灰市之主交代。 “那就此告辞,我们在怪贩灰市等你。” 就当还了当年恩情,不然即使药王拓不跟他们走,他们也会一直守到他离开为止。 两人各自行礼,重新戴好黑袍,然后转身出府离去。 眺望着两人离去,药王拓拄着拐杖站在萤身后,调笑道:“想不到除了我还有其他人记得你。” 萤没有理会药王拓的调笑,转头认真说:“我要杀了商钦!” “我知道,听到好友死因的时候我就知道了。” “你回来了,可是想好怎么做了吗?”药王拓问。 萤歪着头,背着手走了一圈思考,一圈之后她摊开手郑重其事地说:“把你还有药王府借给我,配合我在巫山上的毒物,我杀到金楼去,割下商钦的头颅。” 真是个简单粗暴又不严谨的计划。 药王拓花白的头发披在肩上,他极其严谨地将这个不算严谨的计划推演了一遍,得出最终不会成功的结论。 无敌于商国的商帝又怎么可能如此好杀。即使没有权势,以他所展现出来的武道修为,也不是药王府加巫山上一堆野兽能杀死的。 能匹敌剑仙大道已成的李照清,商帝的实力无意已经踏入顶尖之列,想击败已经困难重重,想杀死几乎是可能。 除非是白海愁出城,李照清使用最终剑阵,机关府的左明王把镇府之宝开来,万法府张龙虎兵解使用天师雷法,还有他若功体健全,刺激心晶死脉,倒也是可以试一试。 除此之外,都没有可能。 “我觉得这个计划大概不会成功。”药王拓含蓄地说。 萤也知道,但她一时想不到其他方法,有些丧气地说:“那你说该怎么办!” 药王拓温和地笑,他对萤的宠爱承自商韬,商韬已死,活着的他对她尽量包容。面对萤泄气失落的样子,药王拓为她给出另外的建议:“去金楼,就你跟我。” “就我们两?”萤不解地问道。 整座药王府加上巫山的毒物都不行,就他们两个就可以了? 面对萤的疑惑,药王拓神秘一笑:“对,我们两就够了!” “李照清不是刚在金楼点过一把火吗,火虽然灭了,可火源没熄。” “我们去,把火源点起来,然后把商钦烧死。” 药王拓说。 他打哑谜似的话,萤云里雾里,但略有领会,她迟疑道。 “你是说,金楼有其他人记恨商钦?” 药王拓点头,示意刚走不久的黑袍使,算是回答:“这不就有个记念旧友的灰市之主吗?谁又能肯定金楼没有其他好友的旧识。” 萤沉默片刻略有深思,她虽然不喜欢王小明,但仍没法否认他与商韬的亲近,只是已经过了这么久了,二十多年足以沧海桑田,更别说人心的改变,这段友情在他那里还剩下多少呢?他又能做到什么地步呢? 萤没有把握。 “对他,你有把握吗?” 药王拓却信心满满:“我对好友有信心,他挑朋友的眼光一向很准,起码王小明敢得罪商钦保我平安,他就值得尝试。” “那你应该直接跟着黑袍使走,这也能直接见到王小明,省去不少环节。”萤没有深想说。 药王拓看着萤轻轻摇头,即使她已经活了这么久,但心机过浅仍只是个孩子,阴谋诡计的事,终归还是要自己来做。 药王拓灰白的头发微微飘散,萤看着有些悲伤,这个人是商韬遗留在人间为数不多的记忆了。 也终究要老去死去了吗? 他原本可以不用老得这么快,以他的修为,四十多体魄应当犹如三十才是,是为了替商韬留下暗手,所以消耗了生命的元气,才致使四十岁有了六十的老态。 药王拓看出了萤眼里的悲伤,他宽慰地微笑,轻轻摸上萤的头,就像商韬当年经常做的一样。 萤没有拒绝,药王拓也没有继续安慰她,只是将手放在她的头上,告诉她自己的想法:“若是跟着黑袍使走,我就是寻求庇护的人,哪有还有资格跟王小明平等交谈与合作。” “再说,我离开药王府,药王府没人坐镇,我也不放心呀,毕竟商钦还虎视眈眈呢,药王府对我还有用,我不能让给他。” “但有你就不一样了。” 药王拓解释,抬头看着云雾缭绕的巫山。 他知道巫山云雾深处有万千的毒兽,让它们攻打金楼虽然不是好主意,但守家绝对是极佳的选择。 第二日药王府的药王就悄然离开了药王府,失去药王坐镇,巫山忽然有万千毒物下山,浩浩荡荡进了药王府,然后鸦雀无声。 药王府对外传药王闭关,整座药王府由药王年轻长女药紫苏坐镇。 只有药紫苏知道,一位看似六十岁的老者与一位看似十四岁的少女,好似爷爷与孙女,当日乘着马车出了药王府,结伴向金楼去。 “定不能绕了商钦!”那名少女说。 六十岁的老者赶着马车,只是宠溺地点头。 是啊,不然他们去金楼干嘛? 第一百四十七章.套路王木匠 在萤与药王拓往金楼去的时候,商泽忆正在城东一家木匠铺里。 城东的王木匠,每次天武楼的门破了,右相钱泉耀就是让小厮找他修的,只不过每次钱都被小厮花掉了,从没请到过他。 商泽忆与胡八刀就在王木匠的铺子里。 王木匠名字就叫王木匠,木匠是他的名字,也是他的本职工作,副业是炼器。 王木匠懂得炼器之道,炼出的武器防具都是上层,每一件价格不菲,但王木匠的炉子平日都是熄着,虽然上门求他开炉的人不在少数,动则千金相邀,可他就是不为所动,宁愿多点时间修几个五两一道的门,不到窘迫之时绝不开炉。 对王木匠而言,炼器是生活所迫,木匠才是爱好。 “王木匠,有生意上门了”胡八刀进了铺子就扯着嗓子喊。 王木匠听到声音赶紧从后头出来,出来的时候他手里还拿着一把袍子,显然正在做木工。 王木匠今年五十多,虽过了半百可仍是精壮,入了秋还袒露半身,能看见胸大肌与手臂的肌肉都泛着光泽,比年轻人还孔武有力。 王木匠明显与胡八刀认识,看见他就热情地上去,大着嗓门热情招呼:“小沧浪从外面回来了啊。” “到我这来是家里桌子椅子坏了修,还是要重新做一把。还是你识货,我这里什么木材都有,价格公道,做工精良,保证让你满意。” 他嗓门很大,正常说话就跟别人叫唤一样,商泽忆听着耳鸣不断,胡八刀却跟没事人一样,笑嘻嘻地说:“今天不找你做木工,让你给我铸把刀。” 王木匠一听不是木工活,是炼器,马上就热情不再,兴致索然地摆手道:“没空没空,木工事情都忙死了,哪有时间给你铸刀!” 胡八刀知道王木匠性情,对炼器之事提不起劲,却对所有的木工活兴致满满,就算没赚几个钱也要做。 偏偏他这两项的天赋又是相反,木工毫无天分,炼器之事却灵心慧性,几乎是信手捏来。 正是因为这样的天赋,常会有人找他开炉,他是能推就推,只有当穷困潦倒过不起日子的时候,迫不得已才会开炉。 从这能看出找他炼器能多难。 胡八刀之所以找他铸刀,也是不得已。 白鹿城虽然卧虎藏龙,有不少炼器师,但他们炼器之术一般,比起王木匠只能算淤泥见了白云,高下分别。 王木匠的铸术在白鹿城是最好,乃至放在天下,就算是那座以炼器之道著称的机关府,也能是翘楚。 胡八刀想要为商泽忆铸最好的刀,就只能找王木匠。 被王木匠直接拒绝,胡八刀也不恼火,从怀里掏出一物放在王木匠眼前一现,神秘兮兮说:“你看,这是什么?” 王木匠一见胡八刀手里的东西,那张索然无味的脸立刻就激动起来,蒲扇大的手就要拿胡八刀手中一物。胡八刀哪会让他轻易拿到,这可是他特地准备能让王木匠为他铸刀的筹码。 王木匠手还没碰到,胡八刀就飞快把手里一物塞回了怀里。 “小沧浪啊,你这个莫非就是匠圣木班的飞鸾?”王木匠收起拒人以千里之外的脸色,觍着脸来问。 王木匠虽说在木匠这样没有天分,可也见识不低,只一眼就看出胡八刀拿出之物像极了典籍中记载的飞鸾。 古籍有载,木班削竹木以为鹊,成而飞之,三日不下。这可是木匠界中的传说之物。 虽然没几个人把他当木匠,但王木匠始终是以木匠自居,木匠见到当年匠圣木班的杰作,如何不让他心痒痒。 胡八刀点头,将怀里的飞鸾拿出来轻拍了几下,果然飞鸾就拍打翅膀飞起来,在木匠铺子里转圈,一会又回到了胡八刀的手里。 王木匠看得目瞪口呆,神情兴奋。 这下他是全信了,刚准备将飞鸾拿来仔细端详研究,胡八刀又把它塞回了怀里。 “这个东西很贵重,不能随便给人看!”胡八刀一本正经的说。 匠圣之物就在眼前,与他就隔了一块衣服的布,让他看不见也摸不着,急得王木匠抓耳挠腮,忙去胡八刀打商量说:“那个小沧浪,让你王叔叔再看一眼吧。” “不行,太贵重了,这可是我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弄到了,弄坏了我可就亏大了。” 胡八刀果断拒绝。 “除非…”胡八刀话没说尽,故意留下了点希望。 王木匠也懂人情世故,知道胡八刀的意思,是想要自己帮他铸刀。 他虽然不想铸,但飞鸾的诱惑力实在太大了,内心的渴求容不得王木匠拒绝。 “给你铸刀可以,但成了之后飞鸾归我。”王木匠说。 对于飞鸾,他可不是要见一下摸一下这么简单,他想要把它占为己有。 对于王木匠的要求在胡八刀意料之中,他也不讨价还价,爽快地就答应:“好,只要成品让我满意,这只飞鸾就归你了。” “小尤,把东西拿上来。”胡八刀对商泽忆说,虽然在白海愁面前已经暴露身份,但在面对其他人之时,胡八刀还是喊他化名。 商泽忆随后掏出山魈的心晶,放在王木匠的面前。 王木匠看着银色的心晶微微点头,说:“品质不错,谁用,有什么要求,都一起说来。” “我用。”对自己的刀他早就有了想法,商泽忆不用深思就说,“够快,够利,不会断。” 王木匠看了一眼商泽忆身型,把他体型记在心里,脑子里立刻勾划好一把适合他刀的雏形:“等五天来取刀。” “好叻。”胡八刀屁颠屁颠地答应。 “回去等吧。” 王木匠也满脑子都是快点完成交易拿到飞鸾,就不再寒暄,也不送客,自顾自地拿着银色心晶回到里屋。 他的铸炉就在里屋。 他一走胡八刀也待不住了,与商泽忆离开。 他们离开片刻后王木匠的铺子难得的又热气腾腾,火光冲天,两侧的邻居都知道他的炉子又点上了火,就不知道这次是给哪家造东西。 商泽忆与胡八刀走出不远,商泽忆看到身后的火光,拍了拍胡八刀怀里的木鸾说:“这就是你要买只木鸟再上门的目的。” 胡八刀从怀里掏出木鸾,随手扔来扔去:“不然呢,这可是我特地让老李给我按古书造的,不然怎么能骗过往王木匠。” 老李是白鹿城最好的木匠,修一把门要十两,是王木匠的两倍。 “也亏得我幻术有精进,我看那个王木匠气态深厚,明显修为不浅,若是以前还真骗不倒他。” 原来飞鸾在空中绕行,是商泽忆乘王木匠激动之时下的幻术,也是这样才骗过王木匠,让他真正将这只普通木鸾当成了匠圣木班的飞鸾。 “那是我们合作无间,刀的事情解决了,接下来我们回去秘密修炼,我把剩下的五刀也教给你。”胡八刀说完把木鸾塞回了怀里,虽然是假的,五天后还是要用它来换刀的。 至于换了刀后,王木匠会不会发现飞鸾是假的,以及他发现后会不会气炸,他就管不着了。 “你可真是坏人,不过我喜欢。”商泽忆一脸贼兮兮的说,“你要是把第八刀也传给我,我会更喜欢你。” “滚滚滚,你胡大哥我对断袖之癖没兴趣。”胡八刀鄙夷地说。 商泽忆骂了一句:“小气鬼!” 嘴上说胡八刀小气,但商泽忆他心里估计也猜到了,胡八刀的最后一刀怕是有限制,不然他也不会只用七刀,特地封了最后一刀。 胡八刀与商泽忆回到城主府,关上了院子后,五天的闭关特训就此开始。 第一百四十八章.齐国的变故 在他们闭关特训的期间,城主府终于对外宣布,将要开始新的白鹿城主选拔。 七天后在演武场进行。候选者名单虽然暂未公布,但已经言明有来自四国的才俊。 这个消息让大陆沸腾了,这是白鹿城第一次有非本城的人竞选城主之位,以前都只能从城内选择的。 能得白鹿城的倾目,本就是对才能与天赋的认可。各国之间都吵翻了,大家虽然不知道自国的才俊是谁,也不妨碍他们蓬勃的热情与祖国荣誉感,都信誓旦旦地觉得自家的才俊会取得榜首。 在金楼,各国的士子高谈阔论,引经据典夸张自国的才俊,还有戾气重点的,从动口上升到动手,不同国家的人扭打在一起,只因为各自支持不同。 只不过这是在金楼,商国人数众多,所以各国才俊谁优谁劣之间的争论是商国占了上风。 北齐东篱西诏的情况也大致相同,只不过占上风的人变了一下。 白鹿城选城主的消息传出来没多久,又一次小道消息不知道从哪传来,让原本激动的四国所有人都像吃面吃到半只苍蝇一样憋屈。 十名候选者中,有一名是商国的四皇子商泽忆。 是那个被称为最大二世祖的商泽忆。 就他也配称才俊? 所有人都这样想,而自国的才俊跟他并列选拔。 那四国的才俊算是什么?这不恶心人吗! 所有人都觉得中间有黑幕,就像齐国五公主要下嫁给他一样,是中间使了什么手段。 就连商国的人也这么认为,没来的觉得丢脸。 他上还不如我上呢。商国大多数人都这么想。 虽然他们也清楚,世上没有任何人能强迫白鹿城,但他们就是不相信商泽忆会有实力。 四国之中还有一些游侠,喊着打倒商泽忆拯救公主的口号已经很久了,只是苦于抓不到商泽忆,此时听他将会出现在白鹿城参加城主竞选,总算有了方向目标,不少人成群结队的就准备往白鹿城去,要完成勇者斗恶龙拯救公主的剧情。 至于公主要不要他们拯救,他们没有去问过,只都是一厢情愿相信勇者斗完恶龙后会获得公主的美人心。 这样吵吵闹闹了一顿后,叫嚣着自家才俊多厉害的声音轻了许多,主要是因为跟商泽忆并列让他们觉得丢脸,所以明面上不再喊了,也不打架了,所有人忽然之间同仇敌忾起来,将商泽忆当成首要敌人,心里暗暗想自家的才俊要好好教训他一顿,出出这种被羞辱的恶气。 这个秋天注定是不会安静的秋天。 夏蝉已经停止鸣叫,一件又一件的大事却让天下人嗅到了动荡的味道,觉得天下不会平静了。 在白鹿城选拔城主的大事之后,又出了一件大事。 齐国太子林子景死了。 被刺杀死的。 死在了东宫,整座东宫侍卫宫女全都死绝。 如此大案自然震惊天下。 所有人一下子把目光从白鹿城抽出来,投到了齐国王城厉阳。 随着太子林子景身死,齐国立马就开始动荡起来,除了已经有夺嫡之意的三皇子林子期外,二皇子林子未也开始展露爪牙,与四皇子林子若频频接触,也是对那个位置展露出想法。 但他们也只是露出想法,不敢有所堂而皇之的举动,太子身死不久,尸骨未寒,齐王仍在伤痛中,若在见到几个皇子此时窜动争位,怕是会震怒他们毫无兄弟情义,所以谁也不敢在这时触他逆鳞。 虽然没有谁做得太强势,他们也不吝于表达自己的意愿与才能,告诉齐王与满朝文武仍有足够担当大任的皇子在。 除此之外,齐国还流传一种传言,太子林子景的死与三皇子林子期有关,要不然怎么他刚一归国,太子就身亡。 必是与商国勾结,从商国带来的刺客,为的就是太子的位置。 而且刺客之名也在传言里说的清清楚楚,金楼怪贩灰市的主人王小明,这样的指名道姓,让传言的可信度显得更高。 “这不是普通的谣言!”面对二皇子林子未忽然发难,林子期最忠诚的党羽,礼部侍郎江河在朝堂上慷慨陈词。 林子期暗自点头。 没错,这不是普通的谣言。 这根本就是事实! 不用想他也知道,这个谣言一定是商国的太子商泽睿指使流传出来的,他早就知道跟商泽睿合作没那么简单,想不到后手来得如此之快。 暗杀太子,与商国勾结,这两条无论那条都能让他永不超生。 商国的这位太子啊,处处给他设障,看来是确实不想自己也当上太子。 那他就更要当上太子吓他一吓。 林子期嘴角一抹狰笑,然后归于无,平静地出列禀告,现出虚伪的委屈。 “父皇,儿臣受冤,请问儿臣做主!” 从齐国回到白鹿城。 五天时间已经过去,商泽忆出关的时候自然知道了自己身份曝光的事情。 不用想,这一定是白海愁的意思。 接下来又会是一大堆人戳着自己脊梁骨骂吧。商泽忆想,把白海愁祖宗十八代在心里都骂上了无数遍。 骂完弘扬他默默叹气,一脸忧伤,这下自己的行踪要被商帝知道了,再想溜就难了。 不过幸好的是,在这里自己的面貌至少还不是所有人都知道,不必担心会被人认出来。 他不知道的是,无数的林子萱的追求者已经从四面八方涌进了白鹿城,其中来自商国这一批里,有不少是知道他长相的。并且他们可不是只想戳他脊梁骨,他们是想直接砸断他的脊梁骨。 至于商帝对他的态度,他更是不知道。他本就是商帝抛下天下的鱼饵,没钓出什么,商帝又怎么会轻易收回呢? 他所担心的暗探,从来都不会出现。 商泽忆对这些都不知道,他唯一知道的是他很累,要好好吃一顿睡一觉,然后去取刀。 五天的闭关特训胡八刀将剩下五刀教给了他,其实就是用这五刀虐了他五天,顺道帮他修炼了下幻术。 五天的成果很显著,商泽忆的刀法与幻术都有精进,不说能到达胡八刀的水平,但比起灵羽山之时强上了许多,至少自信遇上那时的林子萱,不至于全无还手的余地。 商泽忆吃了五个大馒头,又灌了一大壶茶,饭饱之后也不管衣服不干净,直接就躺床上呼呼大睡。 他实在太累了,这五日几乎是不眠不休,身体累得不行,刚一躺下就呼声响起,此时估计打雷都吵不醒他。 睡了有半日,商泽忆醒来。 他伸了个懒腰,顿时觉得神清气爽。 第一百四十九章.有生命的刀 胡八刀在门外等着,他的修为比商泽忆高,气海盈满,兼之只是出手训练而而已,消耗比商泽忆小许多,五天中也不是时刻绷着神经,时不时会休息一下,所以并没有感觉疲惫。 “走了,取刀去。”胡八刀在门外招手,商泽忆立刻跟了上来。 两人走在路上,商泽忆有点小激动,对自己即将到手的刀,他也是抱有好奇,像孩童面对还未打开的礼物盒,充满期待。 商泽忆一边走着,一边发现路上的行人多了很多,其中有一些气质与白鹿城格格不入,一看就是新来的。 由于陌生面孔多了,难免会出些乱子,乱子多起来就阻碍了这座城市的运作,这是白鹿城所不允许的。 所以平日里白鹿城三三两两显得散漫的典狱司司卫这几天在街道上多了起来,神态也不再散漫,个个都雷厉风行,不断从一处到另一处在街道上快速穿梭。 商泽忆路过的司卫中还看到了徐树棠,巨人一般的他正扛着一个血肉模糊的人疾奔,看服饰就知道不是典狱司的人,不知道是生是死。 估计是事情太过忙碌,连与商泽忆错身而过他都没发现,只朝前方奔去。 “最近城里来了很多人,你小心点。”胡八刀忽然揶揄道。 跟自己有关?商泽忆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疑惑道:“我小心什么?” 见他还不知道,胡八刀凑到他耳边,轻声说:“这城里新来的一大半都是林子萱的追求者,个个都是来打倒你这个只会耍手段的废物皇子去拯救公主的呢。” 商泽忆一看路上新面孔,果然泰半都是游侠装扮,他打了个冷颤,想起在金楼时守在他府邸门口的几个游侠。 这些人修为在他那里看来没什么,但架不住人多又随时出没,冷不丁的就会捅一刀子,自己总不能无时无刻都绷着神经吧。 “赶紧走赶紧走。”商泽忆脚上赶紧加快了步伐,这种暴露自己的地方,他是一刻都不想多留。 虽然大陆上知道他长相的人不多,却也不少,金楼那些士子游侠当初为了反对他与林子萱联姻,可都是分过他的画像的,有些贴在家里门上天天用刀刺,时刻准备袭击他。 要是这些人也来了白鹿城,被他们认出来就不好了。 商泽忆脚步飞快,没一会就到了王木匠的铺子,他探头往里面瞧了一眼,确定没有陌生人,这才松了口气走进去。 胡八刀在后面慢慢跟进,隔着老远嘲笑道:“瞧你这胆子,真是丢我的脸。我都有些后悔把七刀传给你了。” 商泽忆骂道:“你懂个屁!走快点,慢吞吞跟个乌龟似的。” 胡八刀果然走快了许多,几步就进了王木匠的铺子。 王木匠没在前店守着,胡八刀带着商泽忆直冲后铺。 后铺是个大炉子,想来王木匠炼器就是在这进行,此时已经火已经熄了,但还是能感觉到那种炎热感,显然这个炉子不是寻常物。 脏兮兮的炉子旁边杂七杂八地堆放着工具,还有一些武器跟防器的胚子,看着像炼器失败的作品。 商泽忆关心自己的刀,有些急切地问胡八刀:“人呢?” 胡八刀则一脸淡定,朝更里面喊了声:“王木匠。” 果然更里堂不一会就传来了稀稀疏疏的声音,身材魁梧的王木匠端着碗饭从里面出来,嘴巴不停嚼动,看也不看就恼火地叫道:“谁啊,还让不让人吃饭了!” 说完他抬头看,居然是胡八刀,马上就换了脸色,赶忙把手里的碗放下,一个箭步到胡八刀跟前,讨好地笑着说:“是小沧浪啊,来看刀了啊?” 胡八刀笑容满面地说:“是啊,刀在哪呢,我看看!” 王木匠一拍厚实的胸膛说:“我打的刀你放心,等下就给你拿来。”嘴上他虽然说拿刀,脚下却没动,那双眼睛滴溜溜地在胡八刀身上打转。 这是不见兔子不撒鹰。 “瞧你这小气劲。”胡八刀从怀里掏出飞鸾,摆在身旁的桌子上。王木匠的所有目光都在这只飞鸾上,从胡八刀拿出来到放在桌子上,就没有离开过。 他忍不住就想拿它,胡八刀一只手挡在他身前,遮住了飞鸾的视线,市侩地说:“一手交刀一手交鸟。” 王木匠讪讪地缩回手,尴尬地一边挠着头一边走到炉子前面。 王木匠在炉子前掏了一会,从那堆胚子里掏出一把刀的胚子,丢给胡八刀说:“你看看,包你满意!” 王木匠自信满满,胡八刀却蹙起了眉头,他也算见多识广的人了,却是怎么看这把刀也不像神兵利器。 说是刀算抬举它的,其实就大概是个刀的雏形,能模糊看出把柄跟刀身的形状。 但王木匠的神态又仿佛这是世上最好的刀,胡八刀知道王木匠炼器功底,于是捏着这把只有模糊形状的刀迟疑问他:“就这?宝刀?” 王木匠第一次炼器被人质疑,不悦地从胡八刀手里拿过刀,也不回答他,而是走到商泽忆面前问:“这把刀你用?” 商泽忆点头。 “那滴一滴血在上面。”王木匠把刀塞进商泽忆手里。 商泽忆摸不清王木匠的路数,他与胡八刀对视了一眼,胡八刀微微点头,让试试看。于是他轻轻隔开自己的手指,滴了一滴血在这把所谓的刀上。 血滴在刀身上,立马就被刀身所吸收,接下来的一幕更让两人惊讶,原本是铁棍子一样的刀瞬间消融,有寒芒自其中逼人而来。铁棍子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把饰有七彩珠、九华玉,寒光逼人、刃如霜雪的宝刀,刀身上清晰镌刻着两个字:心猿。 商泽忆握住刀,立刻就感觉从刀上传来波动,如生命一般的能量传动,面对商泽忆刀身微微颤动,显示很愉悦。他再传入一丝心晶能量,就感觉能量被刀所吸收,而刀似乎寒芒更甚了一些。 “这把刀,有生命!”商泽忆惊讶又不敢肯定地说。 “对,现在这把刀还只是刚出生,虽然算是不错,但还有巨大的成长空间,随着你用能量不断滋养,它会不断成长,会长成怎么样都有可能,谁都无法预料它的未来。” 王木匠肯定了他的猜想。 “而且这把刀只认得你的气息,也只会让你使用。” 说完他还伸手去握住心猿,心猿一阵颤动,立马激射刀劲反抗,刀劲杀气十足,所幸王木匠修为深厚并没有被伤到。 示范完毕他松开手,灵猿果然停止了反击。 “怎么样,满意吧!”王木匠一脸的得意。 满意?用这个词是小瞧这把刀了,商泽忆是极度满意,这可是超出了他的期望太多太多。 他握住心猿,就像从身体里长出刀一样,这种融洽感就不是一般的武器能够带来的,更不用说心猿的认主与可成长。 这就代表这把刀的成长永无止境,未来不可限量。 商泽忆爱不释手地握着心猿,胡八刀也对这把刀满意,接下来就是交飞鸾了,他给商泽忆使了个颜色,然后对王木匠说:“还算不错,刀归我们,飞鸾归你了。” 王木匠一听就迫不及待地到了桌子前,他对这只飞鸾眼馋许久了,此时得到更是小心翼翼地拿起。 他注意力都在这只飞鸾商,没注意到桌子一角有过一点肉眼难以察觉的扭曲,马上就消失于无。 王木匠拿起飞鸾,按古籍说载在飞鸾的木质头部轻拍了三下,飞鸾果然拍打翅膀腾空而起,绕着屋子绕圈飞行。 王木匠眉开眼笑。 第一百五十章.君子剑苑 胡八刀见他已经被幻术所欺骗,验过飞鸾是真品,就对他说:“你慢慢研究,我们走了。” 王木匠盯着在空中的飞鸾眼睛都不眨一下,对胡八刀与他告辞状若未闻。 胡八刀巴不得他这样,赶忙与商泽忆出了王木匠的铺子离开。 两人离开后没多久,飞鸾慢慢从空中停下来,回到了桌上站着。 那个位置在幻术之外就有只飞鸾站着。 桌子一角再一次空间扭曲,幻术解除。 真假两只飞鸾重合。 王木匠见飞鸾停下了,小心地再拍了下飞鸾的头想让它再飞起来,但任他怎么拍,飞鸾始终没有再飞起来。 “难道哪里的机关坏了?”王木匠囔囔道,仔细检查整个飞鸾。 商泽忆与胡八刀出了王木匠的铺子后就逃得飞快,几乎是大跑着回来的,谁知道王木匠什么时候会发现。 不一会他们就回到了城主府。 “你可真是个厚颜无耻之人。”商泽忆对胡八刀说。 胡八刀鄙夷地看着他,嘲讽道:“说得你多正直一样,我看你抱着刀的样子估计比抱你未来媳妇都要紧。有本事别用这把刀啊。” 商泽忆赶忙把刀抱得更紧。 “没出息。”胡八刀更加鄙夷,“找个东西把你的刀藏一下,太招人注意了。” 商泽忆反应过来,刚才是太兴奋了,忘了这把刀外形过于华丽极易引人瞩目。 一定要藏下,不然太招人注意了。 想到就去做,商泽忆想给心猿找一个刀鞘,一时找不到,灵机一动就去院子里拿出一卷丝,撕下一大条来,包裹起灵猿,将它背在身后。 别说什么,造型还是有模有样的,华服的商泽忆背着用丝绸包裹的刀,倒像个游戏江湖的世家公子。 “这两天暂时不要出门了,继续在城主府修炼等选拔开始吧。”胡八刀等商泽忆弄好了刀,建议道。 这确实是近段时间最好的行动,街上新来的面孔太多了,没办法拦住,若是遇到商国来的认识商泽忆的人,必然会忍出不必要的麻烦。 选拔在即,每分每刻都宝贵,这些麻烦虽不是什么大事,也是少惹为好。 况且谁知道王木匠什么时候会识破飞鸾是假货,要是被那家伙知道两人摆了他一道,非得拔刀跟两人拼命不可。 别看王木匠现在这么好说话,他要是发起狠了,不说他自己的实力,就算是能调动起来的势力,都是非同小可。 商泽忆却摇头说:“还有一个地方我们必须要去一趟。” “哪?”胡八刀不解道。 “君子剑苑。” 胡八刀恍然大悟。 君子剑苑确实要去。 商泽忆去君子剑苑是去找林子萱,但可不是为了要见她,而是想探探口风,看看上次让李空寒放水的建议,是否已经让李空寒答应了。 他见过李空寒一次,觉得此人是有野心之人,白鹿城主之位对于他算是极其有用的工具,即使是林子萱出马,可能也不会轻易放手。 若是李空寒不放手,他也好好乘机探探李空寒虚实,下次分胜负的时候也好有个准备。 胡八刀也同意去,去一趟君子剑苑有可能会少一个竞争者,这买卖很划算。 街上新面孔太多,这次商泽忆为了防止遇到认识他的人,选择坐马车出行。 黑马灵飞不见了,这辆从药王府带来的大马车只有五匹马拉着,明显动力不足,慢悠悠地朝城南的君子剑苑去。 这一路走得慢,商泽忆空下闲来,脑子里莫名担心起萤。 萤已经失踪有几日了,虽然商泽忆知道萤的修为极高,能威胁她的人没几个,但还是忍不住担心。 毕竟是十四岁的少女,即使再冷冰冰,修为再高,仍然只是少女。 还有黑马灵飞,他大概能猜到是被萤带走了。 那会是去哪里了呢? 商泽忆隔着车门问胡八刀:“你说萤跟灵飞去哪了?” 胡八刀倒是心大,对黑马是一点都不担心,大大咧咧地说:“谁知道呢。反正他们两一定比你处境好,你还是多担心你自己吧。” 商泽忆苦笑,商泽忆说的确实!要是不能击败所有人通过城主选拔,他就只能一辈子被囚禁在白鹿城了。 那时候生死可就握在人家手里了,万一自己的宿命没办法解开,白海愁又快死了,说不定立马会一掌劈死自己。 马车慢慢走,商泽忆也没资格再去担心萤,而是为自己找后路,继续跟胡八刀聊着:“老胡,你的第八刀真能打败白海愁吗?” 万一真没希望了,他就逼胡八刀把第八刀也传给他,胡八刀有药紫苏,他孤家寡人一个,才不管什么限制不限制的,真到那时候,就算最后一刀会要他的命,他要学,最多轰轰烈烈拿命博一把,不能死得不明不白。 胡八刀知道商泽忆的心思,他早有想过,真若是商泽忆无法取得选拔榜首,他无非是拼出最后一刀,也绝不能让朋友死在自己之前。 “能!”胡八刀没有迟疑说。 “那如果我输了,把第八刀传给我吧。”商泽忆认真地说。 胡八刀顿了一下,马车停住。 君子剑苑到了。 第一百五十一章.气死李空寒 “到了。”胡八刀帮他推开车厢的门,上一个话题止住。 商泽忆知道胡八刀是拒绝了自己,他与胡八刀是同一种人,自然猜到胡八刀到时候会有的举动,只是叹了口气,下定决心绝对不能输。 他下了车,先一步进去,胡八刀护卫一样地跟着进了君子剑苑。 君子剑苑是葬剑府在白鹿城的据点,明面上是剑道馆,实际作用是传递消息的中转站,将其他三国暗桩的消息从这里传回北齐。 这些据点在白鹿城不少,各个组织都有,大家做的都是明面上的暗地活,没有被封,只是白鹿城不在意而已。 剑苑里人来人往,商泽忆随手拉住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说:“你去跟你们这里最大的人说,南商小无敌尤侠某来了。” 那名男子看神经病一样地看着商泽忆,心想是哪里来的狂妄之徒,不知道天高地厚,敢在这里称南商小无敌,当这里是什么地方。 他刚想出手教训商泽忆,商泽忆已经先他一指点中他的心门,将他刚聚集起来的能量打散,然后郑重其事地看着他:“赶紧去,耽误了你家那位的大事,责任你可担当不起!” 商泽忆此时修为已入一品,认真之时就会有一股气势在,那人不过是三流的水平,被商泽忆气势一摄,立刻就感觉到了威严从眼前那位华服公子的身上传来,当下就不敢造次,忙跑去找他师傅。 他师傅只不过是葬剑府普通剑师,但也被林子萱交代过,立刻知道这是大事,跑着就跟林子萱禀告。 一来一去过了一会,就有背着剑的剑童来清商泽忆与胡八刀朝里面走,到了僻静的院落。 林子萱已经在院中坐着,旁边是李空寒,正在殷勤地给林子期倒茶。 商泽忆见到李空寒不知道怎么就不舒服,上去接过李空寒倒给林子萱的茶,一脸自然地跟林子萱打了声招呼。 “媳妇。” 林子萱面色不变,李空寒马上阴沉下来。 商泽忆见他面色不好,心里就愉悦,面上跟林子萱也更亲热:“不是嘱咐你入秋了凉,要多穿一点吗,你怎么就这么不听话!” 林子萱不理会他故作热情,清冷问道:“找我何事?” 商泽忆看了李空寒一眼,见对方几乎都快从眼里喷出火来,内心暗自得意,然后对林子萱说:“没事,就想来问问上次我们说的事,这位师弟答应了没?” 他说话的时候故做亲昵,而李空寒则脸色铁青,林子萱对他们两个的神态都不在意,只是认真问李空寒:“这次城主选拔,让你输,你可愿意?” 平时若是林子萱主动跟他说话,李空寒非得开心死,任她什么要求都会答应。但白鹿城主选拔不同,对于他意义非凡,是他能让齐国取消林子萱与商泽忆婚约的筹码。 他不愿意让,更何况圣女让他放弃明显是为了商泽忆,这让他更不情愿了。 “我不愿!”李空寒咬牙说。 面对李空寒拒绝,林子萱也不强迫他,只是多说一句:“他能从城主选拔中取胜,对我与圣司至关重要,你自己考虑。” 李空寒低着头想都不想,摇头仍坚持表示不会放弃,说:“就算圣司亲至,我也不愿放弃。” 这在林子萱意料之中,她点头,认同了他的坚持,接着坦诚地说:“既然如此我也不会强求你。” “接下来我会把你的所有信息都告诉他,帮助他从这次城主选拔中获胜,同门之谊,我不想瞒你,所以先告诉你。” 李空寒错愕,手捏着拳头,紧紧地握着衣服袖子。 “我知道了。”他低声说,起身出了院子。 背影有些失落与萧索,但商泽忆很爽。 “很有意思吗?”李空寒离开后,林子萱抬头看着商泽忆问道。 以她之心性才智,又怎么看不出来商泽忆的故意作态,但她一贯不在乎这些,只是见到商泽忆一脸愉悦,才忍不住问。 商泽忆嘿嘿一笑,大方承认:“很有意思。” “若我没记错的话,你一直是反对这场联姻的。”林子萱白衣素雪,与商泽忆四目相对。 对视之间可没有浓浓情义,林子萱是浓浓的不解带着威严,而商泽忆则是不甘示弱。 虽然她比自己强,但怎么说都是名义上的未来媳妇,商泽忆男人的尊严也不会让他认怂。 商泽忆将手里喝完的茶杯放回在桌上,又把目光从林子萱身上转开,朝着李空寒离去的方向看,气愤地说:“你再怎么样也是我未过门的妻子,他这样虎视眈眈地看着你,让我脸面何在,我可不想戴绿帽子。” “只是故意气气他还算便宜他了,没揍他算不错的!” 林子萱将目光收回,静若湖面,她淡然说:“原来是因为自尊,我能理解。 “不过论实力,你打不过他。”林子萱强调。 胡八刀在旁边终于有机会插上话:“确实,我看那小子体魄浑厚,神态饱满,眼中剑芒吞吐不定,显然已过一品境界许多,应该能有炼神颠峰。” 江湖高手,一品算门槛,一品以下最多算二流,入了一品才算一流,后有炼神,归虚,道藏,通明四层。 林子萱是年轻一辈的翘楚,早早就入了归虚,胡八刀与天下前十的高手都在道藏,只是各自精深程度不同。 通明暂时只有一人,就是化龙榜首的白海愁,李照清若能使出完整的罗天剑阵,也能算一个,但他使出那刻就是生命燃尽时候,平日里顶多是道藏颠峰,所以只能算半个。 而商泽忆才刚刚过了一品,算是摸到炼神的门槛,论真正的实力,还不是李空寒的对手。 “所以我这才来的嘛。”商泽忆贼兮兮地说。 拳脚打不过,计谋来凑,他倒是不怎么担心,这不是还有林子萱在旁协助,吐露李空寒弱点吗? 就算修为比他高一些又怎么样? 同是出自圣司李照清门下,而且修为高上一层,林子萱看李空寒,就跟长辈看孩童一样,一眼就能看出他法则和招式中的弱点。 有她这些信息,李空寒威胁倒不是特别大。 林子萱说到做到,也真的坐下来,慢慢将李空寒性格、法则、招式等一系列信息,全都说与商泽忆听。 信息不少,从下午讲到傍晚,林子萱也不管商泽忆能记住多少,也不管他能否理解,讲完一遍就停住不再说第二次。 “接下来,我没什么可帮你的了。”这算是送客了。 对于李空寒的资料商泽忆大体都记下,见林子萱没什么可以再告知的,也不继续在林子萱这里虚耗着,打声招呼就走。 “那就告辞了。” “未来媳妇。”商泽忆故意加了一句。 林子萱始终淡然。 第一百五十二章.游侠出没 商泽忆与胡八刀两人离开。 今天的收获还算可以,虽然李空寒仍会参加城主选拔,但他也拿到李空寒几乎所有资料,就可以针对他研究出相应的策略。 要是再有其他候选者的资料就更好了。商泽忆心底想。 “老胡,你跟右相那么熟,知道天武楼那名小厮的底细不?”商泽忆忽然想起天武楼的小厮也是其中候选者之一,赶忙问胡八刀。 胡八刀与右相钱泉耀是旧识,但跟那名小厮却不熟,不用想就是右相一直藏起来的继承人。 不过右相的袖里刀他研究颇深,当初他创立胡说八刀,就有参考过右相的袖里刀。 这个算是有用的信息,就是不知道,那名小厮的袖里刀,是否与右相一样。 习武之人因天赋不同,修行也不同。 最差修的是招,死板地练,再好一些会有自己的理解,更灵动些,而真正的天才,会将别人的武功变成自己的,根据自身的特点将同一门武功练出不一样。 以他观察,那名小厮应当是最后那种。 想想也是自然,不然右相那个老财迷也不会想把自己的衣钵传给他。 “那名小厮的袖里刀是出自那个老财迷,又与老财迷有所不同,这人暂时不需要担心,我会想办法去摸一下。” “或者以后你有机会,就用钱去收买那个小厮看看,我看他贪财的性子也跟老财迷一摸一样,说不定能收买到。” 胡八刀想出一种方案,建议说。 商泽忆听完摸摸自己的口袋,里面空空如也,最后的几两金子都给钱泉耀去查守护心之一族的消息了,哪里还有钱去收买人。 想到这里他才记起还有花钱让钱泉耀去查消息这件事,这段事情太多,以至于他都忘记了。 “你说我们要不要去天武楼看看,花了十几两金子,这么多天了也不见钱泉耀那边有什么消息,顺道也去探探那个小厮的底细。”商泽忆询问道。 “这个可以。” 胡八刀觉得他说的有道理,准备调转马车朝天武楼去。 胡八刀拉了下缰绳,五匹马齐齐调转方向。 在胡八刀给马车调头时没注意街上情况,没注意路上一名行人与他们靠得过近,所以其中一匹马的马尾不小心就扫到了路上的这名行人。 这名行人看着就知道不是白鹿城本土的,大概三十不到,瘦不拉几的脸上有一道疤,手里还提着把刀。 一看知道是所谓的游侠。 这些游侠都是外地来的,一个个都是准备找商泽忆麻烦,宰了他抱公主回家的。哪知道连毛都没碰着,此时火气正大呢,又被胡八刀的马扫到了脸,当下就不肯了。 这个瘦子游侠嚷嚷起来,马上就有其他的游侠赶了过来,把胡八刀的马车堵在了路上,叫唤着要胡八刀给个交代,要跪下来赔礼道歉。 胡八刀是什么人,前白鹿城主之子,从一百杀到前十二的猛士,哪会给这些连一品都没入的游侠吓到。 只见他随手一挥,就有数道刀劲迸射,轻描淡写地割下了几个挡路游侠的手脚。 胡八刀没有下杀手,是想让他们知难而退,哪知道这些游侠都是不怕死的货色,见了血不惧反更勇起来,又招呼了更多同伴过来,将胡八刀的马车团团围住。 “小子,今天不断一只手一只脚就别想走了。”那个瘦子游侠舔着舌头威胁。 胡八刀对他们不屑一顾,他也不是什么好脾气,正准备一刀把他们全砍了,却看到一道人影从远方跳跃过来,几个翻越就登上他们的马车车顶。 “妨碍白鹿城正常运行,你们都跟我去典狱司一趟。”来人是个年轻人,说话时面无表情,看他身上的服饰就知道是典狱司的人。 原来近日来白鹿城多了许多外来的游侠,这些游侠虽然修为低微没什么能耐,但总是聚集惹事,妨碍了白鹿城交通与生活,使白鹿城的正常运行受阻滞,这才引得司卫大规模出动。 显然这种情况已经不是第一次了,那些游侠见了这名年轻人,知道他的厉害,跟老鼠见了猫一样,轰的就散了。 这些游侠不往一个方向跑,而是从三三两两地四面八方逃,让那名年轻人不能将他们一网打尽,显然这种方法他们用过不是一次了。 但这次有所不同,四面忽然都出现了司卫,守住了各个出口,让他们插翅难逃,胡八刀还在其中看到了徐树棠的巨大身影。 游侠们慌不择路,有些被逼得急了也拔刀对司卫出手,但他们修为低微,对的司卫个个都是高手,所以就算人数占了优还是占不到一点便宜。 那名年轻人见游侠们胆敢逞凶,从马车上跃下,在游侠中快速穿越,不断有哀嚎声传来。 胡八刀对这名年轻的司卫有兴趣,一直在看他。 只见他手掌翻动,时而成爪,时而成掌,气息瞬间转化,原本只是阴冷的琵琶手被他使得变化莫测,竟有无数变化。 不一会所有游侠都被他所控制。 年轻的司卫还是不够满意,来到马车前,对胡八刀下命令:“马车的人出来接受检查。” 胡八刀不想理他,白鹿城典狱司,能让他正眼瞧的也就那名司尊,这名年轻人虽然有些意思,但在胡八刀眼里也就不过如此。 他直接想走,但商泽忆不想在这时候招惹麻烦,能说两句话就能处理的事情不想多生事端,他劝解了胡八刀一声就从车厢里出来。 车厢门打开,商泽忆从车厢里出来。 而那些游侠中正好有一名来自商国的,他被按在地上,此时因为被琵琶手制住了能量流动而难受抬头,正好看了马车一眼,就见到了这张曾经贴在他家墙上许久,让他日夜都要碰到,然后捅穿他肚皮的脸。 “商泽忆!” 第一百五十三章.典狱司的候选者帝辛 那名游侠朝商泽忆大喊,顿时街上所有的目光“刷”的一下都集中在了他身上。 满地的游侠见他跟见了仇人似的,原本已经被制服在地,又开始挣扎起来。 “打倒商泽忆拯救五公主!” “商泽忆没资格参加城主竞选!” “商泽忆我要跟你单挑!” 街上的骂声此起彼伏,游侠们来白鹿城主要目的就是找他,此时商泽忆就在眼前,他们难免激动。 “叫你不要出来,现在被发现了吧。”胡八刀骂了一声。 “真是使人尴尬。”商泽忆小声地说。嘴上这么说,脸上可没有任何尴尬的 意思。 既然已经被发现了,他也不再遮掩,他躲着这些人只是怕麻烦而已,不是真怕了他们。 反正不管商泽忆接下来怎么做,未来他在白鹿城将会是人尽皆知。既然如此,还不如嚣张一把呢,总不至于留个唯唯诺诺的名声。 “就是你爷爷我,怎么的!”商泽忆叉着腰喊道。 游侠们被限制住不能动手,但嘴巴没被堵住,不能动手就动嘴,所以骂声再起。 商泽忆也不甘示弱,以一敌百跟他们对骂。 现场可真是舌战群儒,口水飞溅,商泽忆牙尖嘴利,虽然人数劣势却一点不输这么多人,还稳稳压了这群游侠一头。 在场的其他人都目瞪口呆看着他,心里想,原来他就是商泽忆,也不像传闻中那么没用。 至少,骂人还是挺厉害的。 商泽忆骂得累了,唾沫飞溅得太多以至于口干舌燥,于是停下摆手:“停一会,让你爷爷休息会再跟你们吵。” 游侠们哪会管他,他们人多势众,一人才说一句,还留着大把力气,刚才这么多人被商泽忆骂得丢了面子,赶紧乘他疲惫之时找点场子回来。 游侠们又骂了几句,那个典狱司的年轻人却有些不悦起来,低沉着声音喝道:“闭嘴。” 这一声从胸膛中出来,有能量助力,顿时闷雷滚滚。 游侠们在白鹿城虽然是初来乍到,但仍是保持肆意妄为的性子,天不怕地不怕,唯一怕的就是这个典狱司的年轻人,这几日来他们可是没少看到这个年轻人直接废了同行之人的心晶。 废心晶是直接切断心晶能量的传输,虽然还能活着,但以后就完全动不了武,成了废人,对于以武犯禁的游侠们来说,这比起杀了他们还要难受。 游侠们知道,这个看着年轻的司卫,可是真的心狠手辣,动起手来毫不含糊。 他一低喝,游侠们知道他发火,赶紧自觉闭上嘴,一动不动别提有多乖了。 没了这么恼人的嘈杂声,年轻人顿感清静不少,他看着商泽忆眼神漠然,说:“既然你不是城外的游侠,可以揍了。” 商泽忆见态势原本以为会惹上麻烦,但这个年轻司卫这么轻描淡写地就让他走了,他自然不想多留,礼貌性的拱手说:“多谢。” 说完就进车厢要离开。 胡八刀一挥皮鞭,在游侠们仇恨的目光中,马车缓缓动起来。 那名年轻司卫果真没阻拦他,只是在马车与他擦身而过的时候,忽然说。 “我叫帝辛,候选者之一。” “两日后选拔见。” 商泽忆微凛,然后马车就出了人群,朝天武楼走。 街上这边的消息传得没那么快,所以暂时还没那么多人知道商泽忆的身份,马车走得还算顺畅,一路到了天武楼。 天武楼还是那么热闹,作为白鹿城最有背景的酒楼,这里消息最为灵通,因为城主选拔的关系,不少势力来这里打探消息。 这段时间小厮收到的小费不少,都是买消息花的钱,都上缴给了右相钱泉耀,但这次右相难得大方了一回,居然给了小厮一锭金子,显然卖消息让他赚了个盆满钵满。 商泽忆知道这个小厮也是候选者之一,特地多看了他一眼,进酒楼随口跟小厮打了声招呼,然后就与胡八刀往楼上雅间走。 小厮意外这个被掌柜的坑了钱的大方公子居然又来了,刚想去招呼,却意外看到掌柜的铜钱掉了下来。 他才知道他们两是掌柜的客人,就不管他们,由着商泽忆两人上了二楼。 右相钱泉耀还是在雅间内,只不过这次他是站着。 钱泉耀是个胖子,所以商泽忆一进门就看到一个穿金戴银肉乎乎的圆球,正市侩地搓着手,带着谄媚的微笑。 “四皇子来了啊,真是蓬荜生辉。”钱泉耀肉乎乎的脸全是笑容。 商泽忆自然也陪着笑,谦虚道:“右相说笑了。” 虽然钱泉耀看着人畜无害,但他可是白鹿城实打实的实权人物,商泽忆不敢如何摆姿态,还是要打好关系才是。 “上次说的那事,不知道右相查得怎么样了?”商泽忆小心翼翼地问道。 钱泉耀一听立刻唉声叹气起来,愁着一张脸,满脸肉痛地说:“四皇子这个事情可不好查,我真是走眼了,居然十金就答应了,真是亏大了。” “四皇子那日回去后我便派人去查了,翻遍古籍一点线索都没,后来查阅城内密记,才找到一丝线索,居然跟二十多年前仅凭幻术就想死我们白鹿城两相八卒的高手商韬有关,关于他的记载大陆全无,唯一可能还留着线索的只有老玉的化龙录,我要找个机会翻翻才能找出点内容来。” “要翻老玉的化龙录,这得卖他多大的人情啊,可不是十金的事情。” 钱泉耀满脸都是心疼钱,虽然名知是亏了,但他做生意童叟无欺,既然已经拿了钱了,就怎么也要把事情办成。 商泽忆以为他要加价,已经在想措辞,但钱泉耀却没有提起,只是说需暂缓些时日:“老玉这些日子出城了,等过些日子回来我找机会翻一翻,等什么时候有消息了,我再登门拜访。” 商泽忆暂时用不到这个消息,随口就答应了:“无妨,右相找到有关消息再告知我就行。” 他暂时不着急关于守心一族的虚实,这次登门来是为了其他事情,主要是想探探楼下小厮。对于这件事他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胡八刀已经替他说了:“行了老财迷,十金也不算少了,就不要一脸受委屈的样子,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欺负你了。” “今天我想来跟你商量个事,你把楼下你那徒弟的资料告诉我,我们四皇子以后当上城主,给他行个方便,顺利接管你的位置,如何?” 第一百五十四章.与右相的交易 钱泉耀一听他的声音就来气,脸上立刻没了笑容,恶狠狠地说:“你个小沧浪又想占我便宜。白鹿城的规矩,我的位置只有我能决定传给谁,别说四皇子还没当上城主,就算他未来真当上城主都没法管,你居然要拿这个跟我做交易。” “我瞧你贼眉鼠眼的就没安好心,上次也是,骗我接了这么麻烦的生意,我看全都是你的坏主意。” 钱泉耀满脸不愉快,胡八刀却不担心,到他旁边搂着肩膀道:“瞧你这小心眼的,我也是想给你介绍生意,以为是随手翻书挺简单的事,哪知道会这么麻烦。” “这样吧,我把我的第一刀重刀无锋传给你,换你徒弟在城主选拔中给四皇子放水一次,你看怎么样?” 胡八刀倒是蹬鼻子上脸,居然直接想让右相的徒弟弃权。商泽忆以为钱泉耀要发火了,脚往门口挪了几步,以便跑得快一点。 谁知道钱泉耀居然意外地开始深思,眼睛眯着眯了很久,然后才睁眼说:“可以商量。” “不过我要你的的三刀。” “还有,四皇子若未来真当上城主,我要去源头一观。” 胡八刀调侃道:“老财迷你的胃口不小啊,最多两刀,爱要不要。” “至于到源头一观…”他看向商泽忆。 商泽忆点头表示赞同,同时问道:“右相也知道源头之事?” 他原本以为源头之事应当是机密才是,胡八刀作为前城主之子都未曾听过,现在看来也不全是如此。 “你们居然也知晓,看来我估算得没错,你能成为第十名候选者,必定是因为你与源头有所联系,城主才有次特许。” 原本候选者只有九人钱泉耀可以肯定,无故多了一个他本就奇怪,又是年龄明显超出规定的商泽忆。城主白海愁的性子他知道,绝不会因为任何事影响他的决定,唯一他还在意的,就是源头,他便猜商泽忆与源头必然有联系。 钱泉耀随意推测,居然就猜中了事实,商泽忆知道他不是易欺之辈,怕他继续说会点出他的钥匙身份。 哪知道钱泉耀就点到即止,也没深究,转头解释自己与源头的关系:“既然我们知道源头,我也不藏着掖着了,白鹿城有守护源头的天职,两相一王都知晓,只不过锁只能由城主守护,所以我也只是知道却没真正见过源头。” 商泽忆心里想着幸好,同时恍然大悟,又问道:“为何右相想去源头一观,莫非也想天下无敌?” 这让商泽忆特别在意,若钱泉耀想要天下无敌,因为自己钥匙身份的关系,与他就是天然的敌对关系,平添这样一名敌人,实非他所愿。 但若真的多一名敌人,他也没办法,只能从现在开始做准备,将威胁扼杀在摇篮中。 商泽忆面上寻常,心中却如临大敌等待钱泉耀的回答。 “无敌?”钱泉耀摇头,背手抬头怅然道,“只不过是守了它大半辈子,想亲眼见一下自己守着的是什么东西。” 钱泉耀说话时商泽忆一直在盯着他,看他是否在说谎。他看钱泉耀神色自然,看不出有虚伪,只是源头之事关系他性命,即使钱泉耀看起来毫无异状,但他仍不敢掉以轻心。 万一他伪装善于伪装呢? “原来如此。”商泽忆故做自然,说道,“若我真当上城主,就邀右相到源头一观。” 钱泉耀闻言点头:“那我们的交易就算成立,作为定金,小沧浪最好在选拔开始前把两刀的用刀法则给我送来。” 谈到交易,钱泉耀就满脸市侩。 “就你最会做生意,你原本就不想你那徒弟做城主,顺手卖了我这个人情就能有两刀赚,还额外赚到了次一观源头的机会。”胡八刀一拍钱泉耀的肩膀,话说得半夸半讥。 钱泉耀嘿嘿一笑:“做生意嘛,能多赚一点自然就要多赚。” “既然是这样,为了让你见到源头,你应该把其余几名候选者的资料也告诉我们。”胡八刀得寸进尺,打蛇随棍上。 “滚蛋,少占我便宜。”钱泉耀怒喝。 “或者拿金子来换!”说到金子他立马一脸贪婪。 胡八刀无奈地叹口气:“钱没有,或者我再用几刀换?” “这个可以,再加三刀。” “一刀!” “不行,最多两刀。” “成交!” 钱泉耀与胡八刀讨价还价,最终确定了再以两刀换除了药王江、右相之徒、李空寒之外六人的资料。 “回去把用刀法则给我送来,一手交法则一手给资料。”谈完生意后钱泉耀马上送客,小气地连茶都没留他们喝一杯。 他的茶可不是那么好喝,都是要算钱的。 商泽忆两人算是满意而归,路上与小厮遇到时心情大好,胡八刀打了声招呼道。 “好好干,你就是明日之星。” 小厮耷拉着眉,看傻子一样地看着胡八刀。 “公子慢走。”对商泽忆他又不同,热情将他送到门口。 商泽忆对他一笑,自顾上了马车。 马车离去,小厮一阵懊恼,一跺脚嘴上骂骂咧咧:“白热情了,居然没有小费。” 第一百五十五章.试刀五十七 再坐马车回去,天已经开始灰暗了。 白鹿城没有宵禁,但大晚上街上仍没几个人,就算有行人路过也是行色匆匆。难得的,马车可以在白鹿大道上跑起来,一路倒是风驰电掣。 街上没什么人,商泽忆也不用担心被人看到,就跟胡八刀同坐在驾车位上,感受秋天夜晚的凉风习习,吹散他近日的焦躁。 “钱泉耀可信不?”商泽忆问道,他仍对钱泉耀知道源头之事耿耿余淮。 也难怪他会如此小心,毕竟源头的诱惑太大了,无敌于天下的力量,这是所有人都梦寐以求的东西。 知道源头之秘的钱泉耀,又怎么会不心动。 若他心动了,身为钥匙的商泽忆,又怎么能不小心。 胡八刀挥舞长鞭,准确地打在马屁上,五匹马跑起来速度也不慢,引得无数寒风袭面。 胡八刀脸被吹得冰冷,抽了一把鼻涕道:“我也不知,若是其他事老财迷是可信的,但源头的诱惑太大了,我也看不准他心思如何。” “都防着点,在你钥匙的宿命解开之前,谁都不要轻易信!” “你也不能信?”商泽忆问道。 胡八刀勃然大怒,骂道:“你个没良心的,我都为你卖了自己的四刀了,你还敢不信我!” “开玩笑,我怎么可能不信你呢?”商泽忆见胡八刀生气,赶紧改口。 其实生气都是假象,胡八刀对他始终只有关心,不然也不会为他奔波,更不会把自己的七刀都传给他。 商泽忆也始终对胡八刀保持信任,所谓不信,只不过是日常的玩笑而已。 “我始终觉得你身上有阴谋的味道。”胡八刀忽然正经说。 商泽忆也有同样的直觉,他一入江湖就经历了多少大事,从药王府到巫山,从葬剑府到白鹿城,所有的事看似毫无联系,又仿佛全在围绕着他。 虽然看不出人为的痕迹,但他有很强烈的直觉是有人在操控这一切。 这是一种难以言喻的直觉。 还有梦境中的那道身影,一定他与心有关,结合林子萱告诉她关于世界的秘密,可以肯定指引自己的方向就是源头的位置。 他是谁?锁的化身吗?是想让自己做什么呢? 打开源头?还是彻底封印源头? 商泽忆觉得自己身上的谜团越来越多,他问胡八刀:“你说我身上的这么谜团,白海愁会知道答案吗?” 胡八刀也不知道,只能大概猜测:“我看他应该还知道些什么东西,有机会我替你去问问他。” “我要是赢了城主选拔,我就去问他,那时我已经成为城主继承人了,有资料知道一切,他应该不会瞒着我。”商泽忆用手撑着下巴思考说。 胡八刀觉得这是个办法,点头刚准备说话,一只黑色的箭在黑夜无声袭来,被他一手抓住。 “杀死商泽忆,拯救五公主!” 黑暗有人大喊了一声,同时脚步急奔的声音从四面传来。 “麻烦事上门了。”商泽忆无奈道。 胡八刀用力一捏就折断箭,提议道:“有个差不多的高手,正好可以让你试试刀。” 商泽忆正好也想试试这把刚到手的心猿,就不墨迹,从背后拔出心猿,顿时冷光肆意。 黑暗中那边有一道凌厉目光盯着商泽忆,他一身全黑融入到黑夜中,黑色的衣,黑色的鞋,黑色的弓,黑色的箭。 正是江湖排名五十七的黑羽箭柳白。 他是江湖上有名的游侠,颇有些急公好义,不爱财不爱色,就只爱手中的弓箭,从未听说过对齐国五公主有什么想法,不知道为何也来到白鹿城趟这淌浑水。 此时修为不错,已经越过一品,大概是炼神初期水平,作为商泽忆的试刀对象正合适。胡八刀当年江湖挑战,五十名开外的基本都没印象,唯独记得柳白,因为他的箭始终专一,所以能够贯注,能在不可思议的角度找到破绽。 五十名之外的挑战对于他轻而易举,唯独柳白曾让他感到有一丝威胁,因为他太像个刺客。 小心翼翼,就算杀只兔子,也要到绝对有把握的时候出手。 这样的人,出手即会是必杀。 商泽忆从马车上跳下,脚尖踏地,快速地奔跑起来。 他看不见黑夜中的那道身影,只感觉一道气机紧紧锁住自己,所以飞快地跑动,不断在中途变换方向,想借机摆脱气机锁定。 但这道气机像谨慎而耐心的猎人,始终小心翼翼又无比坚定地注意着他,在没有确定的把握之前绝不出手。 商泽忆仍然在飞快地窜动,同时目光不断向四周扫射,想从黑夜中找出隐藏的敌人来。 但黑夜中的人始终将自己藏在黑夜中,黑色的柳白与黑夜融为一体,几乎不能被看见。 他也在不断地移动,以此调整自己的最佳出箭位置和躲避商泽忆扫射的目光,他薄薄的嘴角闭得很紧,不露出里面雪白的牙,他布满老茧的手很稳,始终保持长弓满月的状态,连一丝颤动都没。 他的视线里商泽忆像无头苍蝇乱撞,却也在不断接近他最佳的出箭位置。 再走一步就到了。 第一百五十六章.来了就别走了吧 柳白气息稳定,没有因为即将完成目标而产生松懈,只有手臂的肌肉忽然绷紧,拉动长弓的最后一丝余地,以获得最大的力量,下一刻就要松手出箭。 只一步柳白就有完全把握击杀他,商泽忆却在最后一刻停住了脚步。 “找到你了。”商泽忆对着柳白的方向忽然抬头,露出一口白牙。 生有夜眼的柳白看见商泽忆在停住最后一步,快速欲往后退,他没有带有任何一丝侥幸,明确知道自己暴露了。 即使商泽忆还没到的最佳的出箭位置,他那一箭还是出手了。 柳白松开拉住弓弦的那只手,黑夜中一声低鸣,黑色的箭如灵蛇出动,带着致命的气机,就快速又无声无息地朝商泽忆的心门进击。 这一箭很快,几乎是眨眼就到,但仍然是落了个空,插在商泽忆脚边,又继续钻进了地下。 可见这一箭威力有多大。 柳白知道这一箭仍然是失败了,商泽忆没有到他出箭的最佳位置,所以他逃过了这一箭。 柳白就像是黑夜中的刺客,一箭不中飞速撤退,没有抱有任何迟疑。 但商泽忆哪会让他这么容易退去,既然已经现了形,就不要再想回到黑夜中了。 商泽忆如大鸟腾空而起,飞跃过数丈,又踩一脚屋檐,再次借力迸射而去。 柳白面对商泽忆往后跳跃,以此拉开距离,虽后脑勺没有长眼,却是每一脚都落到准确的位置,稳稳地在房顶上不断撤退。 柳白一边跳跃一边出箭,“嗖嗖嗖嗖”,黑色的箭融入黑夜,编织成防御网,不断阻止商泽忆靠近。 商泽忆被箭阻了一阵,自然落后了柳白的身影一些距离,眼看柳白就要再次融入到黑夜之中,商泽忆当机立断,挥手霜刀沐月乍现。 这一刀出手,商泽忆就感觉与以往截然不同,体内的能量运行更加流畅,经由心猿之时甚至能听到刀轻微发出愉悦的鸣声。 月照当空,月光从心猿之上流转开来,更快,更利,更难以捉摸,此时一刀瞬间就到了柳白面前,无法抵挡! 柳白见他举刀的时候已经迟了,刀起刀劲就到了眼前,他下意识横起黑弓举在眉前,迫不得已只能硬接这一刀。 身为弓箭高手,他不仅仅只擅长远距离的箭术,近身的舞弓也不是弱者,霜刀沐月击中黑弓,柳白舞弓画了个圆,卸去大半的劲,主动借力往后退了一步。 他想借这一步遁开,重新踏入黑暗中,然后再徐徐图之,他一脚刚迈出,却听见身边传来玩世不恭的声音。 “来了就别走吧!” 柳白惊讶,他没有第一时间回头,而是手中弓弦也切出,感觉稍许逼退对方后,然后才回头。 他一回头,入他眼帘的正是商泽忆,只见他手中握着一把华丽的刀,举起又重重地砸下,砸在他黑色的弓上,直接将他寒铁所制的弓弦砸断,将他手中的黑弓砸成了两段,然后重重地砸到了他头上。 重刀无锋! 这一击,柳白就知道自己要死了,就算他再如何小心,仍是被商泽忆找到了机会。 生命一刻,他全是懊恼,他竟相信了江湖的传言,真以为商国的四皇子是无用之人。 若非如此,他会更小心才是。 但无论他现在再如何懊恼都没用了,商泽忆的刀已经砸到了他头上,他能清晰感觉到头顶传来的剧痛。 商泽忆此刻真感觉自己手里举着的不是刀,而是一把巨大的铁锤,生生砸上了柳白的脑门,脑门成了稀碎,然后是身体,再然后是脚,随着铁锤砸下全部成了肉泥。 江湖第五十七的柳白,最致命的此刻就在一瞬间成了血肉。 商泽忆对杀人无感,只不过是人要杀他,他就要杀人而已。 这些游侠,他早就想给他们下马威了,经过这次,以后见到他会小心点。 他扯下衣服擦干净心猿,又背到了身后。 对心猿他是十分满意,那种能量运行的流畅感,果然不是普通的菜刀能比,能使自己的招式威力更上一层。 脚边一堆恶心的血肉。 商泽忆皱起了眉头。 他把脏了的衣服扔在地上,盖住了恶心的血肉,回到马车,见旁边横七竖八地躺着十几名游侠,不是断手就是断脚,明显是胡八刀所为。 胡八刀见到商泽忆安全归来,随手捏个马鞭夸奖道:“不错哦。” 商泽忆回到马车上,马车缓缓启动,在满地的游侠中坦然离去,他问道:“那人是谁?看起来是个高手。” 他说的是柳白。 与他对战,商泽忆只感觉到毒蛇般的窥视感,在等最后机会狠咬一口。他的气机始终被柳白锁住,而且越来越紧,就像毒蛇死死缠绕到最后,所以商泽忆在最后一刻停住了脚,也在黑暗中看见了黑色的柳白。 不然,再多走一步就是他死了。 虽然他杀死柳白看起来毫不费力,可他深知,若自己再多走一步,对方也能毫不费力杀了他。 他们两个人的对决,那一步才是关键。 “嗯,算是个高手,江湖排名五十七,黑羽箭柳白,能有炼神水平。”胡八刀谈笑说。 商泽忆想起他如猎人般谨慎的气机,同意道:“是不错,可惜遇到了我。” “别自抬身价了,刀怎么样?”胡八刀问他正事。 让商泽忆独自面对柳白,胡八刀就是想让他试试新刀与最近的成长,最终结果没让他失望。 一人杀了柳白轻松而归。 虽然过程不算轻松,但起码已经有实力杀死炼神高手了。 刚才让商泽忆体会了次心猿的利害,此时说起就满脸神光:“刀很好,比起那把菜刀是好了无数,有这把刀我感觉任何招式威力都能上升一个台阶。” “老胡你要不要也搞一把!” “免了,我有自己的刀。” 两人驾着马车越行越远。 此时月下一道人影看着他们走远,嘴上念念有词:“商泽忆,你最终会死在我手里。” 在他不远处是柳白被砸成肉泥的身躯,他连一眼都不看,甚至还用再踩了几脚。 没用的东西,只试出商泽忆两招来,真是死有余辜。 真是白费我李家栽培你了。 那道人影踩得成血肉横飞,逐渐在月下现出癫狂。 月光照在他的脸上,照出他的样貌。 目空,魄寒。 李空寒。 第一百五十七章.六位候选者 距离城主选拔开始还有两日。 胡八刀连夜把胡说八刀前四刀的法则写好,第二日清晨就送了过去。 钱泉耀也早有准备,其余候选者的资料早已记录在卷宗里,胡八刀交了前四刀的法则后交易达成,让他带了回来。 一回到城主府,胡八刀还没说话,商泽忆就迫不及待打开卷宗,查阅起每一竞争对手的资料。 右相的情报网仍不是万能,虽然有几个人的资料,查到的都不是很深,只能大概有个实力的认知,不可能像林子萱对李空寒那么了解,但这已经能帮上大忙了,起码是能提前有个准备。 去除掉商泽忆、李空寒、药王江、右相的传人后,剩下的六名候选者分别是典狱司的帝辛、东篱拔刀术的传人杨落羽、东篱机关府传人三叶、西诏万法府小师弟南柯梦、左相所选白鹿城白家公子衣轻裘、四車共推白鹿城一狠人林随风。 其中帝辛他们在白鹿城见过,一招阴冷的琵琶手被他使得魔幻莫测,能生起无穷变化,资料显示他实力非凡,已经到炼神巅峰,与李空寒境界相同。 但他仍不是几人中最强大一位。 最强大一位是东篱来的拔刀术传人杨落羽,是位姑娘,是整个天有除了白海愁、李照清、药王江外第四位拥有金色心晶的人,可见天赋的出类拔萃。 更重要的是,她只有十四岁,修为已跨过了炼神阶段,初入归虚境界,虽然差年轻一代的翘楚林子萱仍有一段距离,却超过同龄的天才无数。 白鹿城因为刀卒的关系,对拔刀术叶甚为了解,杨落羽自练刀起就没有在外人面前现过刀,可据右相的猜测,她之刀应当早已入钝,境界比起刀卒还要高上一层。 剩下的几人境界都差不多,都是炼神中期水平,但各自都代表不同势力,也是天纵之才,都会有独门秘技,真要打起来不会差杨落羽太多,都不容小觑。 右相的案卷里对每个人所擅长有大致的介绍。 杨落羽从未在人前出手过,难以预测,唯一知道她必定擅长拔刀术,对其他刀法也必定有所涉猎。 帝辛因在白鹿城,也常会出手,所以他的资料更全一些,已知他是典狱司司尊唯一徒弟,实力入了炼神巅峰,只显露过琵琶手,却也足够惊艳,是典狱司创立这么多年来第一个让琵琶手生出无穷变化的人。 除次之外,他的性格在案卷里也有特别记载,是个极端理性之人,一举一动极有分寸,唯一只在乎规矩,所有行径都在规矩之内,也致力于使白鹿城保持在规则运作之下。 帝辛之外,白鹿城还有两人,分别是左相所选与四車共推。 左相所选是白鹿城大族衣家的公子衣轻裘,他还有一层特殊身份,是白海愁的侄子,白海愁成为城主之前正是出自衣家。 衣家自创城开始就是白鹿城第一世家。衣轻裘作为衣家唯一长孙肩负不小责任,他武学极其有天分,曾得过白海愁的亲自指点,也因为白海愁的关系,翻阅过城主府内武库的所有法则,只是他用心不专,一项法则只学三天就换了其他,所以各种武学术法都有所涉猎。 虽是杂而不精,曾有人言他难以大成,他却创出七零八落御风法则,以潇洒心境统御各种武学,威力强大不说,还如羚羊挂角无迹可寻,使人防不胜防。 被四車所推的林随风与衣轻裘是另一个极端。衣轻裘出身白鹿城大族,而林出身在穷困的一百七十八巷,自他爹起往上数三代就是混混。 他也是混混,自小就混迹在白鹿城底层,有爹生没爹养,全靠一对拳头拼着活下来。 后来不知道怎么的学了武,不知师从何人,只知道他靠那双拳头渐渐打出名声,十四岁竟统一了白鹿城的黑道江湖。 他原本无名无姓,所有人都叫他阿狗,在他成名之后他亲手杀了自己的生父,给自己找了个林姓,取名随风,算是彻底抛弃自己过去。 这样的手段在白鹿城也是骇人听闻。 对这人,右相资料中只有两个词,鸷狠狼戾、快若疾风,显然这人出手快得不可思议又狠戾无比,为了胜利他会不折手段,遇上断不能留手,不然不说输赢,就是性命也不保。 白鹿城的候选者后,剩下两人是东篱机关府传人三叶与西诏万法府小师弟南柯梦。 机关府擅长机关之术,炼器之道也是天下首屈,三叶更是其中佼佼者,他之武学与机关之道统合,除了暗器机关之外,全身有使不完的手段。 传说他有一身叶铠,轻若落叶,却也刀枪不入,里面藏着机关无数,只不过没人见过,实力更显难测。 西诏万法府小师弟南柯梦,是万法府天师张龙虎收的最后一名徒弟,据说张龙虎收他之时喜极而泣,拜谢天地,称振兴万法有望。 南柯梦术法天赋,连张龙虎都自叹不如,称他是自万法府初代天师之外,唯一有可能修成窃天技的人。 要知道万法府的窃天技,可是与葬剑府的罗天剑阵并称术武尽头,是逆天的法则。 万法府号称万法皆通,门内弟子都学法术,天赋一般者会学一两门,而天赋高者则会多学几门,以南柯梦的天赋修习五门都不在话下,但他只习一门雷法,其他一概不学。因为他之专注,他之雷法造诣高深,连天师张龙虎都赞誉,号称能引下九天神雷,具体如何未可知,但绝对是难缠的对手。 写满资料的案宗就摆在桌上,商泽忆看完默默苦笑,能入白鹿城之眼的人果然都不是庸才,一个个都强得跟怪物似的。 这些人虽然年纪尚轻,但若放到江湖上,立刻就能引起轩然大波,瞬间改写了江湖高手的格局。 最重要的是,以他炼神初期的实力,每一个人他都没完全把握打赢。 “早知道不看了,不看我还能轻松几天,看了之后唯一几天的轻松日子都没了。”商泽忆哭丧着脸。 胡八刀拍拍他肩膀表示同情,不说商泽忆了,就是他看到这样的资料都觉得惊心。要知道他虽然已名列天下十二,也被称为白鹿城继白海愁后的天才,境界早不在炼神而到达更高道藏,但他十四岁的时候可也只有最多炼神巅峰的实力。 现在这群人中随便一个都有炼神中期,有两个还与他当年境界相仿,甚至还有一个人居然已经进入归虚境界,比起他当年还要高上一些。 现在的小辈,都这么强了吗? “幸好还有两天的时间,趁这段时间针对这份资料好好再研究下,努力找出这些人的弱点来。”既然是他,也只能这样安慰商泽忆。单单从这份资料所传达出的信息,就能看出商泽忆与他们的差距。 这样的差距两天内要想弥补可以说极难,唯一能做也就是尽量针对他们找出弱点。 商泽忆只能点头。他强打起精神。 这些人即使是强大到可怕又如何,他如今没有退路,若要获得自由,打败这些人就是唯一的途径。 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被压力所激,商泽忆满腔热血,再一次埋头案宗之间。 第一百五十八章.谁泄露了他的资料 而在城主府之外,商泽忆的名号忽然间又传遍了白鹿城。 之前商泽忆的名号在天下知名度已经足够高,但主要是纨绔之名,尽说他无能。 但这次不同,却是有声音在说他好,信誓旦旦说见过商泽忆修为极高,居然杀死了天下第五十七的黑羽箭柳白,更煞有其事又极尽详细地介绍了他所展露的已知法则,分别是重力的重刀无锋与重速的霜刀沐月。 这些声音是从少数游侠中传出来的,对于普通人来说可信度不高,只是把他当作笑话,以为是这个天下共知的废物皇子故意洗白自己放出去的风声。 毕竟所有人都以为他之所以有资格竞选白鹿城主,又是跟与齐国五公主联姻一样,使了手段。 所以民众对商泽忆的嘲笑声更重,原本就看不惯他的人更加看不起他。白鹿城民风彪悍,敢做敢当的好汉不在少数,最看不起的就是无能又依附家世的人,所以一时间都是对他的恶语相向。 “商泽忆要是会武功老子把头砍下来。”这是白鹿城一个地痞对同伴说的。 他的同伴纷纷表示赞同,不少更是添油加醋的冷嘲热讽。 “摊上个好爹,老子的爹要是皇帝,早就打下江山来了。” “就是,齐国的五公主可真是鲜花插在牛粪上了。” “地上的狗屎都比他强一百倍。” 民众间对商泽忆的厌恶似乎比以前更重。 这段期间商泽忆埋头在案宗里,听不到外面的污言秽语。可药王江没有,自然听到了这些不好的声音,他不能忍受别人污蔑他的鱿鱼干,气得跟人打了不少架。 药王江虽只有七岁,但毕竟天赋强大,又有上乘的用毒法则,虽然年纪尚轻,但那些普通民众哪是他对手,被他伤了几个,倒渐渐让白鹿城一些彪悍的人敬畏起这个年幼的孩子。 但对商泽忆的恶意流言仍没有少。 消息流传在民众间让商泽忆成了笑话,另一边,在参加城主竞选的势力中,却是难得能审阅商泽忆实力的线索。 这些势力不同,知道白鹿城不会无缘无故增加商泽忆作为后增的候选者,必定是因为他有过人之处。 他们有心一查商泽忆却始终无门。 所以当他们听到这个消息时便仔细进行了研究,消息其他地方模棱两可,对商泽忆的招式却描绘得面面俱到,这些势力中也不乏眼界毒辣的人,从他杀了柳白这点就推测出商泽忆的武学水平,是在炼神初期之上。 现在没有其他候选者的资料,所以他们就对商泽忆不多的信息进行深入分析,不少人看出他的用刀法则与当初挑战江湖又莫名失踪的胡八刀一脉相承,自然也推测出他之武学应当就是承自胡八刀。 胡八刀鏖战江湖两年,资料不难搜集,特别是他已经问世的五刀,也都被人反复研究,也自此,商泽忆的大半底牌,已经被这些势力摸了个遍。 商泽忆是选择快开始前一天的晚上才知道这个消息,还是右相派人送来的。 右相送来了一份对他实力推测的案宗。 从右相送来对自己的案宗来看,对他研究得已经极尽透彻,修为、法则等等都一应俱黑,而且与他现在极为接近,除了剩下的两刀与他还未展露出来的幻术之外,他在那些人眼里其实就跟没穿衣服一样了。 商泽忆气得要死,把那个传播信息的人祖宗十八代都骂了遍。 但他又暗自戒备起来,这不是无意流露出的信息,模糊了其它而将他的法则说得一清二楚,跟现场见到一样,明显是故意冲他而来的。 这让他不得不防。 他回顾当日杀柳白的情况,在他身边没察觉到人影。 可既然此时有消息流出,说明他当日的一举一动都有被人看在眼里。 这人能不被他察觉,修为就是比他高。而且传这个消息对他百害而无一利,是敌是友已经清晰可见! 这么重要的时刻,多一个对他关注的敌人,让商泽忆惴惴不安。 “要想办法查一下这背后是谁才行!”商泽忆对胡八刀说。 胡八刀也正有此意,他现在回顾那日情景,也想起许多不合理之处,最不合理的就是柳白,以胡八刀对他的了解,他虽是游侠却独爱箭,什么齐国五公主对他来说都不如箭重要,他是绝不可能出现在白鹿城的,更不会在刺杀商泽忆的队伍中。 很明显,他出现在白鹿城是被有心人所操控。 柳白背后有人! 胡八刀将商泽忆留在城主府,准备独自去天武楼再问右相:“你留在这,我去右相那打探一下柳白。” 商泽忆点头,他知道右相会有线索。 胡八刀出了门,没一会就回来了。 “是李空寒。”他说。 “柳白是李家扔在江湖的一手棋子。”胡八刀将从右相那带来的消息告诉商泽忆。 商泽忆一听是李空寒,瞬间就想明白了前因后果,他有心想对李空寒下手,但他暂时还拿他没有办法。 虽然胡八刀随手就能把李空寒捏了,但他躲在君子剑苑。 他毕竟是葬剑府的人,林子萱虽然为了李照清的大计需要跟他合作,可也绝对不会坐看葬剑府的圣子死在别人手里。 所以,只能先留他一段时间的命。 “暂时不要理会,我也小心点不被再抓出什么底牌。但一有机会,你帮我就把李空寒做了。”商泽忆抹了下脖子,胡八刀心领神会,虽然暂时动不了他,但既然李空寒对他有所威胁,自然不能放任不管。 “我始终觉得他会是个危险人物!”商泽忆有些担忧地预测。 胡八刀站在他身边。 “别担心,有什么事情我们兄弟一起担着。” 药王江也不知道从哪窜到商泽忆身边。 他眼神坚定,不像个七岁的孩子! 此间感情,不言而喻。 兄弟有此,夫复何求! 商泽看着身边的两位不算亲生的兄弟满怀感激。 然后,他也逐渐坚定。 明日,将有大战要打! 第一百五十九章.城主竞选开始 第二日如期而至,白鹿城内人声涌动。 巨大的演武场已经被改造成观战台,城内的人纷纷聚集在这里,将要见证新城主的诞生。 白鹿城的规则,始终是强者为尊,就算是城主之位的禅让,也要有让人信服的实力。 堂堂正正,要让所有人看见,就需要在这片演武场上。 演武场中间是空地,分别排列着八个擂台,观战台上人声沸腾,谁都不知道这些擂台的用处,面对未曾披露出的人选与规则,所有人都在积极讨论。 在人们讨论到最激动之时,忽然传来猛烈剑鸣,一道人影白衣执剑跃过了数丈距离,然后稳稳地立在了八座擂台中的其中之一。 人们不明所以,疑虑未定之即,又是七道身影飞身而起,分别投向了其余七座擂台。 人影站立,人们才看清,认出他们身份。 剑卒剑器近,刀卒锋无痕,枪卒韩如龙,鞭卒柳长风,术卒秦风,拳卒漠孤影,毒卒云玲珑,器卒铁面生。 正是代表白鹿城顶尖战力的八卒。 八卒或潇洒、或淡然亦或者战意汹涌,神态各异,唯一相同都是渊渟岳立,具是宗师风范。 这是白鹿城无敌的英姿。 观台上顿时响起了巨大的喝彩声,虽然不知道八卒站在擂台上用意为何,人们还是给予他们巨大的回应,仅仅是他们出自白鹿城那座无敌的城主府。 毕竟八卒齐聚,已经有一定资格代表白鹿城的实力。 在喝彩声中,一道锦衣华袍的人影从主通道中出现,然后缓缓走向演武场中央。 有眼尖的人看到,立刻惊叫着与身边的同伴分享。 “看,这不是城主吗?” “天那,真的是城主!” 有人开始惊呼,一传百,百传千,不知道是谁先开始呐喊,下一刻观战台上爆起了更大的喝彩声。 “城主万岁!白鹿城万岁!” 白海愁在巨大的喝彩声中走到了演武场的中间,他缓缓展开手臂向下按了下,整个演武场瞬间鸦雀无声。 他用病弱的声音轻轻说话,声音不大,能量贯于胸膛,却传遍了白鹿城的各个角落。 “这一轮我只会给出八名候选者名额。” “想要通过选择,要么主动挑战八卒获得一个名额,或者是等其他候选者被淘汰,只胜八人,也能自动晋级。” “具体想要何种方式,自己选择!” “想要我的位置,那就来吧!” 白海愁说完手轻扬起,演武场内的大鼓顿时“咚咚咚”敲响,鼓声激扬,引人战意昂然,将气氛升入高潮。 观战台上群情激昂,有些好战分子被气氛所引,撕开了衣裳露出满是疤痕的胸膛,发出嗷嗷的怪叫。 在激情似火的气氛中,十名候选者分别入场,白鹿城的人们此时躁动难耐,看着这些来自天下各地的少年天才们拼命呐喊。 这些天才少年们来自天下的各个宗派,代表着武林的未来,现在心甘情愿地汇集在这里,因为白鹿城主的位置! 这就是白鹿城的骄傲! 少年们各自也有自己的势力,他们见到自家候选者出来都各自摇旗助威,只有商泽忆没什么势力,他出来时冷冷清清,甚至还有一些游侠在用力喝倒彩。 “你下去吧!” “只会靠身份的废物没资格站在这里!” “有本事别下去,等下打得你吃狗屎!” 这些游侠从来就看不起商泽忆,看到他出来有多大声就骂多大声,商泽忆对这些声音充耳未闻,只是默默地记下了骂得最凶的那几个。 等这一轮让你们好看!他心想。 自身份被揭晓开始,他就不想再行什么韬晦自污的手段了,虽然他仍不想担起帝国的责任,但既然已经参加了选拔,终究是满不过商帝,还不如不要藏着掖着,能活得自在些,皇族的责任以后再说。 那几名游侠不知道自己将要大祸临头,一个劲继续叫唤着,在这些游侠的身侧,还有一些人正在奋笔疾书。 他们是消息灵通的情报贩子,当十名候选者刚出来的时候他们已经认出了所有人,并迅速在手中册子中记录,然后匆匆出了演武场,狂奔进了白鹿城一家赌场。 情报贩子将记着几名候选者信息的册子交给这家赌场老板,赌场的主人地接过,一脸狂喜。 下一刻,白鹿城的这家赌场开出了盘口,再过不久,天下的所有赌场都会参股他的这个盘口。 以赌场主人对十个人实力的预测,谁能最终取胜,赔率各不相同。 东篱拔刀术传人杨落羽,赔率十赔二。 北齐葬剑府圣子李空寒,赔率十赔四。 典狱司少司命帝辛,赔率十赔四。 白鹿城衣家长公子,赔率十赔五。 白鹿城狂人林随风,赔率十赔五。 东篱机关府传人三叶,赔率十赔七。 西诏万法府小师弟南柯梦,赔率十赔八。 白鹿城天武楼小厮王昭漠,赔率十赔十。 南商药王府传人药王江,赔率十赔十。 南商四皇子商泽忆,赔率十赔四十。 以此等大事为赌局,顿时挑起无数人的参与心,四国一城之人皆想分一杯羹,无数民众蜂拥而至,首先所选必定是杨落羽,其次是李空寒与帝辛,再其他人都有人买,就算是药王江都零星有人敢投资到他身上,唯独商泽忆无人问津。 终其原因,还是所有人都不相信他有真才实学,不看好商泽忆而已。 商泽忆此刻在演武场之内,无法知道外面的消息,若他要是知道,怎么也会给自己买上几两银子,算不甘寂寞也好,博一把也行,就是不能让自己这么冷清。 不过赌场的热闹他暂时是凑不上了,演武场现场的热闹正如火如荼。 八卒已经在擂台上站了许多,自白海愁说完规则后一片静悄悄,所有候选者都没有出手。商泽忆知道,第一个出手的人必定是所有人的试刀石,既然他知道这个道理其余人也都明白,谁都不想给别人白白占了好处,所以大家都在静静观望。 所有人都未动,倒是有一个人开始待不住了。 “要不我去试试?”天武楼小厮王昭漠跟商泽忆站在一起。 他早被右相招呼过,整场竞选要尽量让商泽忆赢到最后,所以刚开始他就跑来商泽忆身旁,看他是否需要什么帮助。 但商泽忆一直按兵不动,让他有些焦急,王昭漠对城主的位置没什么兴趣,就想越快把事情搞定越好,他想要上台,商泽忆拉住他:“不用急,会有人比我们更先忍不住的。” 果然他话音刚落,就有一道急躁的人影飞上了擂台,站到了剑卒的对面。 “既然没人敢上,我就不客气了。” 他也手执一剑,面带张狂,森森白牙闪着白光,好似瞄准猎物的狼。 葬剑府圣子,李空寒。 执剑指剑卒。 张狂无比。 第一百六十章.张狂对骄傲 张狂对骄傲。 剑卒剑器近就是骄傲之人,面对李空寒如此张狂的姿态,剑器近的高傲不下于他,他做了个尽情出手的手势,朗声道:“尽管出剑!” 李空寒有炼神巅峰的修为,在年轻一辈中已属一骑绝尘,但这不是年轻一辈的对决。剑器近成名十几年前,现二十八岁的他年轻时也是天才,炼神巅峰的境界他几年就已经到了,并且这几年的沉淀打磨,让他修为愈加趋于扎实,每当他晋入佳境之时,甚至他都感觉自己触手就能打破归虚的薄膜。 他知道李空寒的天赋远超于他,修为未来必定会超他许多,但那是未来。 现在,他自信比李空寒强。 这就是属于白鹿城剑卒的骄傲。 剑器近拄剑而立,以静制动,让出先手。 李空寒当然不客气,即使狂傲如他,也不敢小觑了白鹿城的剑卒。有先手之机,他就不会逞大度相让,就见一袭白衣飞驰,李空寒长剑拖地而行,划出一道长长的火线,火线延续到剑器近身前时,李空寒猛然持剑横扫,一抹巨大的火光冲天而起,瞬间吞噬了剑器近。 火焰剑,葬剑府难得以武化术的招式,威力自然巨大,不说能够焚尽一切的火光,更厉害的还有藏在火光中的刚猛剑气。 面对逼人火光,剑器近并不如何惧怕。火焰剑虽然威力巨大,却只是刚猛而已。俗话说刚猛易守,阴柔难防,他看出此招是试探一招,并未想有多大杀伤力,只是逼出他能为而已。 就见剑器近身稳心定,双手握剑拄地,半步没有移动,只轻喝一声,浑身猛然爆发,只一招就冲散了逼人而来的火焰。 火焰被冲散,满场都是四溢的火光与剑气,将擂台扭曲成破碎的曲面。 两人随便试手,还未尽全力就已经如此精彩,看台上的人追捧的就是这样针锋相对的气氛,顿时响起了巨大的喝彩声。 看这两人对战,商泽忆才知道剑卒前些日是让着自己,并未尽过全力。 不久前他还曾想自己修为能与剑卒旗鼓相当,是有些自大了。 同时他也看出李空寒确实有两把刷子,光是这一手火焰剑,就足以让初入白鹿城时的自己喝一壶,不愧炼器巅峰,果然是自己在这场竞选的大敌。 他暗自庆幸,幸好林子萱是站在他这边,才能获得李空寒的所有情报,有些这些情报,对李空寒就能更有针对性,胜算也高了几分。 擂台上两人试探了一下后有默契的都停住不动,都在心里计算对方的实力。 商泽忆也乘机他微微转头,暗自打量不远处的其他候选者。 他有这些候选者的情报,认出他们自然比较简单。 一男一女站在一起的,应当就是东篱拔刀术传人杨落羽与东篱机关府传人三叶。他们同出东篱,算是属于统一阵营,站在一起也是自然。 商泽忆与胡八刀分析过,杨落羽应当是所有人中实力最强的一位,情报显示她醉心于刀,商泽忆原以为她会是像林子萱这样冷冽又骄傲的女子,但亲眼见过,却看她外貌极为娇憨,是一副天真可爱的样子。 真实性情如何他未知,此时只觉得她看着并没那么可怕。 杨落羽的身侧看着壮硕的年轻人就是东篱机关府传人三叶,这些有资格竞选白鹿城主的候选者都未超过十四岁,都是青春靓丽的样子,唯独三叶长得老成,不仅身材雄壮,脸上也满是横肉,看着至少有了二十多,倒与白鹿城的王木匠倒有些相像。 据说机关府的人出门必定一身机关,但商泽就见他就一身轻裳,浑身上下清清白白,看不出哪里藏了机关。 再远一些是白鹿城的几位候选者,帝辛他见过,将琵琶手使得变化莫测的年轻人此时正一脸肃穆注视着擂台,眉头紧皱,似乎在思考场上人实力。 隔着帝辛三人远的距离之外,有两个风格截然不同的人,一个身着黑色劲装,抱胸冷冷环视四周,与商泽忆对视一眼,就犹如狮子看见猎物,满目都是战意。 另一个华服锦袍,在已经微凉的秋天里仍是纸扇轻摇,这满场肃杀的擂台,不知他是从哪弄来桌椅,竟在演武场中央摆起了酒菜,饮了一口酒,正眼带欣赏地看杨落羽。 这两人,一者霸气,一者潇洒,应当就是四車随推的杀父狠人林随风与左相所选的衣家公子衣轻裘,从场上所见与资格基本符合,当真是完全不同的人。 再过了两人一些距离,有一人脚紫袍金冠,脚不贴地得漂浮在空中,一定是西诏万法府小师弟,南柯梦了。 南柯梦面如冠玉,是不可多得的美男子,此时正在关注擂台情况,忽然像感受到了什么一样,转头对商泽忆微笑点头。 商泽忆吓了一跳,赶忙收回了目光,暗自诽议这人是有心电感应不成,怎么知道自己在看他。 这种偷偷打量别人被抓包的感觉就像做贼被抓住一样,商泽忆有些窘迫,此时擂台上一声暴雷,剑器近静了许久后终于动了,所有人的目光重新回到了擂台上,也让商泽忆摆脱了尴尬。 对于晚辈让了先手后,擂台上的剑器近终于动起来,他拔出拄地的长剑,横移过数丈靠近李空寒,人如寒风扫落叶,毫无间隙地舞起了剑。 “剑风!” 擂台上剑气如飓风横扫,构架出毫无缝隙的杀网。 商泽忆初遇剑器近时受过这招,确实是密不透风杀气四伏,近身之后堪称毫无缝隙,商泽忆那时修为尚浅,是依靠幻术遁去,而此时就算他修为大涨,仍觉得此招应对极为困难。 他想看李空寒会如何应对。 第一百六十一章.李空寒的剑阵 他不怀疑李空寒能应对此招,葬剑府的圣子,炼器巅峰的实力该是有能为应对此招,只是看他应对得将如何。 这样才能真正判断他的实力。 面对毫无间隙的剑风,李空寒避无可避,他却没有惊慌,就见他举剑齐眉,快若流星地点出星星剑芒。 剑芒无数,每一剑都异常毒辣地点到了剑风的剑起之处,就听到“噌噌噌”的声音不断,是双剑相击又立刻分开的声音。 李空寒竟然是用了最粗暴的方式,一剑又一剑守住了毫无间隙的剑风。 商泽忆虽不习剑,但也知道用此方式的困难之处,剑风可不是静止的,甚至连规律都没有,能每一剑都准确找到剑风的剑起之处,只能说对剑的感知以及眼光异常毒辣。 即使商泽忆不喜欢李空寒,仍不得不承认,他确实是习剑的天才。 剑风仍在继续,李空寒仍目无表情地出剑阻挡,很快就过了三百剑,虽然剑风仍不停止,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剑器近这一招,是被李空寒破了。 剑器近也知道,他之剑风并不是无穷无尽的,需要损耗能量支持。而与他支撑庞大的剑风相比,李空寒只是点出一剑,所消耗的能量对比起来简直可以忽略不计。 虽然他之能量比李空寒更加浑厚扎实,却也经不起这样毫无效果的消耗,剑风再继续下去,先倒下的一定是剑器近,这一招已经再无意义了。 剑器近旋身散劲,散了剑风,与此同时往后退开几步,所有人都以剑器近是要稍作整顿时,他却忽而更快地扑上了李空寒。 剑器近挽了剑花,三剑齐点,冷锋藏杀,正是当时在南商点命药灵的招术。 这一招是快剑之极,从三个方位同时点出三剑,让人防不胜防。 那时药灵依靠强大的修为,碾压性的破了这招。李空寒不是药灵,他虽然有炼神巅峰的境界,但最多与剑器近持平。 所以他无法轻易破开这一招。 所有候选者在看到剑器近使用三剑齐点之时,都在暗自揣度,自己处在李空寒的位置,能否破开此招。 即使是杨落羽归虚初期的实力都感觉到压力,其他人更不用说了, 白鹿城的剑卒,本就不是浪得虚名。 商泽忆没有信心,他打探式地问身边的王昭漠:“小哥,这招你能破开不?” 这位来自天武楼的候选者只想快点结束任务,对擂台上发生的事情一点兴趣都没有,所以也没太关注擂台上情景,听商泽忆问起,他才兴致索然地瞅了一眼:“拼了命能破开。” “老姜块呢?”商泽忆问药王江。 王昭漠能破剑器近的三剑点命出乎他意料之外,这也让他能看出王昭漠实力对他要高上一些。 扪心自问,他拼命也破不开剑器近的三剑点命。 而对于药王江,他只是随口问问,毕竟药王江仍只有七岁,就算天赋再强大,面对剑器近也不会有胜算。哪知道药王江只歪着头想了一会,就认真地说:“能破开!” 商泽忆一愣,以为药王江是小孩子求胜心切,包容地笑道:“我家老姜块真棒!” 药王江知道商泽忆没信他,他不甘示弱,伸着脖子叫道:“我说真的。” 商泽忆拍拍他脑袋,半哄半安慰地说:“我也说真的。” 药王江满心郁闷,知道商泽忆将自己当作了吹牛,而商泽忆此时也太过于关注药王江,而是正在心里计算,自己应对这招该如何做? 是躲?还是挡?亦或者以攻对攻? 先躲,再反击!这是商泽忆自己针对这招的解法,只能暂躲开他风头,然后再徐徐图之。 虽然躲开也不是轻易的事。 自己选择躲,那李空寒呢? 以他掌握情报对李空寒性格的了解,他不屑于躲。 不躲,就是要正面应击。 李空寒摆出了迎击的姿态。 剑器近握剑飞在半空,白衣轻飘如天外飞仙,三剑点命,好不潇洒。 他之三剑,点头,点心,点喉,招招致命,几乎是同时抵达,就算是李空寒双手持剑,最多也只能挡住两剑。 第三剑绝不可能挡住。 所有人都这么想。 连李空寒也知道自己只一剑在手,挡不住剑卒的三剑。 但他不是只一剑。 天下人人都知葬剑府有圣女与圣子,却不知圣司对两人各有所传,圣女得圣司之剑术,圣子得圣司之剑阵。 所以罗天剑阵,他也会。至于结阵的人,除了他自己,谁能与他配。 “阵起。” 李空寒握住长剑,往左右一掰,剑从一分为四,成了四把迥异不同却凶性万丈的剑。 一剑名九婴,一剑名穷奇,一剑名鬼车,一剑名梼杌,皆是以上古凶兽之牙铸,天生恶性,四剑以玄妙的方位分立他四周,组成了一道无敌的剑阵。 “攻守阵。” 四剑排布之时,剑器近就认出了剑阵。他与李青交手过,对罗天剑阵也有些了解,知道这是一道攻守皆备的剑阵,几乎是同境界无敌。 以当时李青尚差自己一步的修为,竟能依靠剑阵挡住自己与锋无痕两人。 那日后他便细心研究过罗天剑阵,知道此阵高明,要破阵只有两种方法,要么以碾压式的修为强破此阵,要么在起阵未稳之时针对一人,破去几人联系。 他之修为远未达到碾压的态势,所以他不准备让四把剑顺畅构建起剑阵,而要在李空寒还未反应过来之时就将他拿下。 有此念想后他当下立动,速度更快,瞬间就越过了九婴与穷奇两把剑,挤进了剑阵之中。 剑器近欲继续往前,梼杌与鬼车却挡住了他的去路,同时李空寒抽身往后退去,主动拉开与他的距离,而轻易被他越过的九婴与穷奇也在他身后拦住了退路。 这是守株待兔,要将自己困在剑阵中? 剑器近知道自己是落尽了李空寒的陷阱。李空寒之剑阵从四剑起时就已经稳定,所谓的弱点,是他故意展露的,目的是将自己引入阵中。 论起对罗天剑阵的掌控,李青又怎么能与圣司亲传的李空寒相比,是自己太大意了,居然将应对李青时对罗天剑阵的经验用到李空寒身上。 但那又如何? 第一百六十二章.三尺剑卒 虽是落人了陷阱之中,剑器近却不惧怕,白鹿城之人最不怕强敌,在南商时就算强如药灵,他都敢上前拔剑,更何况现在所遇,只是炼神巅峰的李空寒。 况且,闯入剑阵本就是他所愿,谁计划谁还未可知? 剑器近踏破地面,不顾从身后飞速逼近的九婴与穷奇,以强大后坐力一往无前,他仍是三剑点命,要直取李空寒的性命。 白鹿城的挑战,没有点到即止,本就是豁上性命的。 李空寒知道剑器近的心思,是真正的拼命一博。剑器近眼睛不准备应对剑阵,而是以命换命,以伤换伤,看谁会先倒下。 李空寒不欲与剑器近近身搏命,他已经占据了优势,接下来只要剑阵稳固,就能完全将剑器近控制住,这场比试他就立于不败之地。 所以剑器近逼近的时候他飞速往后退,他一退剑器近就紧追不舍,然而带着四把剑对剑器近紧追不舍,四剑不稳则剑阵不稳,始终无法将剑器近禁锢住。 两人在擂台上不断地追逐,就像幼童在玩闹一般,看台上的人看得目瞪口呆,都觉得不够刺激,叫着让他们痛痛快快打一场。 只有真正的强者能看出了这场比试已经到了关键的时刻,究竟是李空寒甩开剑器近,还是剑器近追上李空寒,决定了两人最后的胜负。 候选者们眼睛都很毒辣,看出两人速度虽然相近,实际却是剑器近根基深厚些,速度比李空寒快了一点。 虽然只是一点,但终究会是剑器近追上李空寒。 按此计算,没有意外发生的话,结果如何已经不言而喻。 李空寒也知道,如果继续按这样的情形下去,他必败无疑。 白鹿八卒,果然不好对付! 就算他使出剑阵,仍要逼他再拼一把。 李空寒咬牙狠下决心,在后退了数步后猛然转身,逆流朝剑器近去。 四把剑也在此时飞入云端,四面包围剑器近当空落下。 距离在两人之间消散,两人飞速接近。 三剑齐点,剑剑点命。 四剑绝路,不留空隙。 两人绝招各出,胜各自都有胜算,胜负难料,都只是咫尺之间,是剑器近的三剑先碰到李空寒,还是李空寒的四剑禁锢住剑器近去路,决定了最终谁会胜出。 凶兽四剑飞速落下,摩擦空气发出嘶鸣声,已经达到了最快的速度,当它们全部落下之时,胜负也将揭晓。 剑器近知道已经到了关键时刻,所以他几乎榨干身体内的能量激发潜能,速度快到难以想象,就是要赶在四剑完全落下之时,将李空寒格杀在剑下。 李空寒避无可避,回身应击,他手里已无剑,却并不妨碍他施展剑术。李空寒虽修的是剑阵,但剑之术道涉猎也不算浅,他一扬手,葬剑府的绝世剑招随手使来,数十数道纯粹的剑气瞬发,迎面不给剑器近任何空隙。 万剑天引。 葬剑府纯粹的剑气之招。 剑气先行,李空寒人随其后,一手捏着剑诀,是准备在混乱的剑气中寻找机会给予剑器近重创。 有十数道剑气迎面而来,剑器近凛然不惧,他看得清楚,这十道剑气看似凶狠,实则最多重创于他,还无法致他于死地。 只要他不死,李空寒必死! 剑器近原本就是要与李空寒以伤换死,见李空寒不退反进正好合他心意,倒是省去了追逐的时间。 白衣携剑走,剑器近身剑比身快,身比心快,以自身硬抗过十数道剑气,顿时全身鲜血迸发如注,白衣成了血衣。 即是如此,他愣还是不出一剑抵抗,仍是蓄力三剑,欲以三剑定乾坤。 剑器近,白鹿长剑有三尺,三尺之内,就是他最强之时。 两人不断接近,剑器近的长剑几乎已经要够着李空寒了,而李空寒也捏着剑诀,蓄势待发。 剑器近只盯着李空寒手上的剑诀,他知道,这才是李空寒最终的杀招。 九婴,穷奇,鬼车,梼杌,四把凶剑从虚空已经落下,只差一线。 胜负,下一刻就要分出来了。 所有人都紧张地关注擂台,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生怕错过了胜负的瞬间。 最终还是剑器近更快一些,三剑点到了李空寒。 剑器近的骄傲对上李空寒的张狂,剑上不再有客气。 第一百六十三章.胜负已分 李空寒顿时受创,头、心、颈同破开了血口,都是致命伤,若再深入一分,就连他也必死无疑。 但李空寒的剑诀最终还是动了,即使剑器近早已做好准备,即使剑器近只差一招,但剑器近已经没办法再深入。 最终还是李空寒算计更深,剑器近防备着他的剑诀,防备李空寒最终的雷霆一击,却难以料到危机会从身后而来。他手上的剑诀竟然只是御气术,驾御的正是此前万剑天引中的一道剑气。 这道剑气不属于万剑天引,是李空寒另外所发,却隐藏在万剑天引中,在与剑器近错身而过后,就一直等待机会。 剑器近遭遇万剑天引时它没有动,在剑器近血流如注时他没有动,而当剑器近三剑命中李空寒之时,它终于动了。 此时是剑器近气势最盛的时候,却也是防备最低的时候,李空寒引剑归巢,一道剑气面对这唯一的机会,自身后刺穿了剑器近的胸口。 剑气入体虽然严重但不致命,换平时剑器近瞬间运行能量就能把它消解掉。 但现在他最缺的就是时间,两人的胜负争分夺秒,只能任由这股剑在他体内横冲直撞,将他此时正如汹涌江水奔腾不息的能量运行的路径拦腰砍断。 潮水一般的能量顿时没有了去处,只能回溯他之心晶,心血回潮,这股巨大的能量顿时重创了剑器近的心晶。 剑器近感觉心口一阵剧痛,他知道自己的心晶已经裂开,短时间内再无法提起能量,甚至他需要马上停下任何能量运行,否则将会有性命之危。 他不得不停下三剑,因为这三剑已经没有意义了,没有能量支撑的剑招,连李空寒的头发都无法斩断。 他当机立断,同时拼着最后力气向后急退。 剑器近进也快退也快,特别是退的这一步,没有能量的支撑,只依靠纯粹的肉体力量,速度竟然与运行能量时相差无几。 他一步踩破了鞋底,甚至踩碎了地面,能想象这股力量有多强,只听到一声轰鸣,剑器近借力蹦开一丈多远,而空中的四把凶剑几乎在同时落下。 四剑落下,立刻组成绝天杀阵,剑阵中杀气腾腾,四剑所化之凶兽在其中张口咆哮。 能想象剑器近要是没躲开这四剑,现在必然已经尸骨无存。 但即使如此,他现在的情况也不算好。 李空寒三处重要部位受伤,此时也有鲜血流出,最明显是他之额头,有一道污血染红了他清秀的面庞,面上红白之间,是他阴鸷的眼神,将他变成了修罗恶刹。 “我要杀了你!”李空寒阴气森森地说。他喉咙被剑器近所点,受了重创,所以说话时沙哑着嗓子,仿佛指甲狠抓墙面那般刺耳。 面对遍身杀气的李空寒,剑器近浑然无惧地与他对视:“我知道!” 说话间李空寒向前走了一步,路过剑阵时他随手抓起地上的四剑之一,甩了一下,四把剑又重归于一,合成了最初的剑。 凶兽幻影立刻消失。 李空寒握着指着剑器近,傲然道:“现在我要杀你,你又有什么办法呢?” 不待回答,他已经松手飞剑,直取剑器近的项上人头。 在白鹿城杀了八卒之一,这该是如何的荣耀,等到他回到齐国之时,必定会被当作英雄对待。 那是人人都将他当作英雄,他钦慕的圣女会否多看他一眼。 李空寒嘴角扬起残忍又春风满意的笑意。 剑器近死定了! 白鹿城的规矩,任何对八卒四車两相一王的挑战,都是生死自负。 没有谁会有阻挡。 剑器近杀机临身!飞剑逼命,此时没有反抗能力的剑器近只能引颈就戮。 剑寒似雪,带着无数杀意割向剑器近人头,剑器近吐了口气,似乎是终于做出了什么难以决定的事。 但似乎什么决定都已经迟了,飞剑已经到了剑器近眼前。 李空寒的白牙如刃,此时闪着兴奋的寒芒。 剑卒马上就要死在他的手上了。 冷锋近身,剑器近不情愿地叹气:“我输了。” 说完后他颓然地坐下,再也不管其他,即使他的安危他也不顾,因为已经不重要了。 剑没停下。 飞剑取命,而下一刻,飞剑就被阻挡在了刀鞘之上。短兵相接,飞剑回到李空寒手中。 一袭青衣站在染成血色的白衣身旁。 他粗布麻衣,仿佛种地的农民。 但他不是农民,他是白鹿城的刀卒。 白鹿八卒,荣辱与共,其中以剑卒与刀卒关系最好,当剑器近说出他输了的时候,刀卒就已经动了。 刀卒用刀鞘挡住了飞剑,然后漠然以待。 一脸娇憨的杨落羽,看到擂台之上的刀卒,忽然眼睛亮了起来。 她的手里也握着一把未出鞘的刀。 都是黑色! 第一百六十四章.拔刀术,磨刀人 即使是大战过后功体并不健全,面对更胜剑卒的刀卒,李空寒也并未有惧色,他嘲弄道:“怎么,白鹿城想要以多欺少了?” “生死自负的规矩不要了?” 李空寒也不是单纯的狂妄自大之徒,此时他已经是强弩之末,若真的再与刀卒打过一场,只有输的结果。他本就不打算与刀卒再动手,所以一个屎盆子抠下来,以白鹿城的骄傲堵住刀卒的路,逼刀卒不得动手。 剑器近,他是非杀不可! 刀卒锋无痕并因他话语激怒,只是淡淡回了一句:“剑卒已经认输,胜负已分。若你要再战,由我奉陪。” 说时他轻轻握住刀,自有一股刀劲震撼全场,心思已经表露无疑,有他在,无人能动剑器近。 剑器近在他身后幽怨道:“输了就输了,至于帮我再说一遍吗?” 锋无痕没有搭理他,李空寒并不鲁莽,则冷哼一声,纵身飘下了擂台。 李空寒下了擂台,锋无痕回过身向剑器近伸出手臂,不善言辞的他只通过这种形式表达关心:“能站不?” 剑器近知道他性格,“嘿嘿”笑着握住锋无痕的手站起来:“死不了,没事!”话虽这么说,他的眼里却有阴霾,显然输了的事情让他耿耿余淮,至少没表面上看起来那么轻松。 锋无痕明白剑器近,那么骄傲人,用尽全力却输给了一个小辈,即使这个小辈是天才,有资格竞选未来的城主,也同样让他难以接受。 锋无痕不懂的安慰,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剑道无穷,不在一场胜负之间。” 剑器近只是木然地点头,然后默默下了擂台。 战败事小,剑心有损事大,关系剑器近未来剑道能走多远。锋无痕知道剑器近没把他的话听进去,看着剑器近下擂台时萧索的身影,锋无痕想追过去尽量稳固他的心境。 但他刚想挪动脚步,那边就传来了少女明媚的声音。 “等等!皇叔,我要挑战你。” 锋无痕回头,就看到一个娇憨的少女小跑着过来,然后毛手毛脚地爬上了擂台。 少女爬擂台的姿势可笑,完全没有高手的风范,但她手里握着一把刀,黑色,未出鞘。 锋无痕眼睛眯了起来,暂时将剑卒如何排除在脑外,全心面对起眼前的这个少女。 “杨落羽?”他一眼认出了来人身份。 十名候选者中的唯一女性,观她手中之刀与对他的称呼,锋无痕也猜到了她之来历。 他之身份,对于整个江湖只是刀卒而已,只有东篱皇族,才会记得曾有一名年轻皇子孤身携刀游离天下,自到白鹿城后,就再也没有离开过。 东篱皇姓是杨,而那名年轻皇子自到白鹿城后就改姓为锋。 钝刀开锋的锋。 擂台不算低,而且没有阶梯,所以杨落羽手脚并用得爬擂台有些狼狈,待她爬上擂台后,杨落羽不顾一身的灰尘,幽幽然对锋无痕行了个万福礼:“杨落羽见过皇叔。” 锋无痕并不否认,而是指着她腰间的刀问:“你也修拔刀术?” 杨落羽甜甜一笑,让这个看似人畜无害的姑娘添了几分甜美:“回皇叔,族内说我已是小成,所以让我出来历练。” 东篱拔刀术向来神秘,每一段时间只出一人在江湖游走,挑战天下,名为磨刀。 四百年前只输白云归一步的拔刀术高手,被药灵所杀的拔刀术高手,锋无痕,杨落羽,都是拔刀术的世间行走。 而他们,都是被族内所选的可磨之刀。 只是,拔刀术同一时间只能磨一刀,杨落羽现世,那他呢? “你既已现世,族内必定对我有所安排,是死,或是回?” 杨落羽拍干净浑身尘土,敛去笑容回答:“若是不回,就是死!” 锋无痕不语,只是握住了手中的黑刀。 顿时气浪涌动。 杨落羽也握刀,单膝及地,身子前俯,一手握刀鞘一手握刀柄,蓄势待发。 锋无痕姿势相同。 候选者中机关府的三叶看到杨落羽上台,他笑了一声,不再留在台下继续看热闹,而是跳跃而起,如炮弹般弹射到了另一座擂台之上。 守擂者,器卒铁面生! 一场未停一场又起,看台上人潮涌动,好战的人们各种欢呼喊叫。 拔刀对拔刀,炼器对炼器。 这两场可以说是同宗对决。 台下的商泽忆目光在两座擂台之间来回转动,相比三叶与铁面生,他更关注杨落羽挑战刀卒。 杨落羽是所有候选者中实力最强劲的一个,也是他未来的最大威胁。 锋无痕的实力他有所了解,比剑卒更高一筹,商泽忆想看他能否逼得杨落羽展现全部实力。 这是他在台下的好处,可以从容观察每位候选者的招术底牌。剑器近与李空寒那一场就让他受益匪浅,大大了解到李空寒的真实实力。 虽说李空寒的所有情报已由林子萱告知,但总归是不如亲眼所见的直观。 李空寒确实是强敌,情报中更胜他的杨落羽又是如何? 他想了解。 故商泽忆目不转睛地看着台上的杨落羽。 而此时台下有另外一个人也目正不转睛地盯着杨落羽,但与商泽忆充满审视的目光不同,他的眼里全是欣赏。 白鹿城的贵公子衣轻裘在台下悠然自得地坐着,目光全在杨落羽身上,脸上满是温雅:“淑女为何,倾城倾国都无用,倾吾一人即可。” 他高声喊,满座皆闻。 满场闻之鸦雀无声,看台上的人多是白鹿城本地居民,认识他是衣家的公子,皆是打心底佩服,这位公子哥果真是风流成性,这种大场面还要泡妞。 其他人则没有理他,继续关注擂台局势,只有林随风看他一眼,朝他丢了个鄙夷的笑。 衣轻裘不甘示弱,朝他捏了下拳头,嘴上更不绕过:“俗人一个,找打吗!“ 林随风冷笑回他:“找打?依靠家族的东西,没了家族,你算什么?” 台下两人本就不对路,此时剑拔弩张,几乎要打起来。 台下如此,台上更甚。 锋无痕与杨落羽都已握刀许久,两人气势皆到巅峰,而能量都全部都在刀间。 如果有人视力好,就能在两人的刀鞘口看到一抹雪白,那是无锋之刃开始消融,鞘内藏着锋利耀芒。 拔刀时将有日月穿梭,寒芒刺眼。 拔刀决胜,就在下一瞬间。 第一百六十五章.三叶的胜负 所有人都在关注这边,而被冷落的三叶尴尬地朝铁面生打了声招呼,问道:“前辈,我们是等他们完,还是现在就开始?” 铁面生没有说话,只是丢了一枚暗器作为回答。 要打就打,哪里需要管别人。 暗器并不有多大威力,主要是出其不意,但三叶也是个中高手,不会如此简单中招。他随手也丢了一枚暗器,两枚暗器撞击在半空中,然后都掉落在地。 “叮”。 暗器掉落在地响起声音,也正式表示两人的擂台赛开始。 三叶身穿叶铠,跳、跃、移、转,魁梧的身体在擂台上快速游走,同时暗器不断从叶铠中出现,然后如漫天雪花扫射。 与三叶的灵活相比,铁面生走得是另外一条路子,不躲不闪,手中暗器与三叶对射,一一将他之暗器击落。 暗器掉落在地,都化为细小铁砂,然后有无形的能量又回到两人体内。 炼器师就是这样的存在,能够凭借能量使材料化形,只要能量足够,手中就能有无限的武器。 两人暗器对射,就如同暴雨一般,只是两人都是此中高手,熟悉其中变化,即使再多的暗器正面而来,也伤不到彼此半分。 在如暴雨的暗器中,三叶大喊痛快,忽然手中暗器停下,换上了一把长刀,对铁面生喊道:“暗器试过了,前辈,我们比比兵器如何?” 铁面生没有作答,只是手上忽然多了两把短剑,算是作为回答。 一人豪爽,一人寡言,但都是正大光明,也没多大杀气,这场比试倒有些像前辈对晚辈喂招。 两人脚步飞快,在千变万化的暗器之后,又是直来直往的短兵相接。 三叶一把长刀使得大开大阖,有几分宗师的模样,劈、砍、斩不断,是一昧进攻不注防守的路数。 而铁面生的两把短剑使得灵活,与他使暗器时的泰山不动截然相反,就犹如游鱼般在三叶身侧不断游走,时不时地寻到刁钻位置刺进。 一刚猛,一灵活,两人战了个不分胜负。铁面生的短剑不断被三叶的长刀削断,又不断生出新的短剑,而三叶身侧不断出现浮空盾牌挡住三叶有时阴险的一击,然后化为铁砂掉落在地。 同境界炼器师的战斗,武器与防具都是连绵不绝,拼的就是谁的能量更浑厚。 三叶炼神中期,而铁面生早已有炼神巅峰,能量较三叶高了不只一点。 铁面生也知晓,所以不慌不忙,顺势而为与三叶互相消耗能量。 “喝!” 武器比拼中三叶忽然高高跃起,高大的身躯从天落下,长刀猛地砍在铁面生的短剑上,短剑断后长刀去势不减,铁面生身侧立刻又浮现出盾牌,虽是挡住这一击,也迫得他退几步。 铁面生退了几步,忽然脚下一紧,似有什么东西夹住了他的脚。他不用低头看,就知道是中了陷阱,想也不想就在身前竖起了巨大的盾牌,而他迅速低身想将暗器砍成了铁砂。 铁面生刚一低身,就听到了轰鸣巨响。三叶已经退开距离,手中握着机械长弓,仍保持射箭的姿势,利箭早已出弓,巨大的机械力将盾牌射成了碎片。 长箭也成了碎片,没有机会再对铁面生造成威胁。 不过铁面生却散失了解开陷阱的机会,机械长弓击碎铁面生铁盾的瞬间,三叶又提着刀冲上来。 高高跳起又重重劈下,无可匹敌的姿态。 铁面生脚下被陷阱禁锢,无法大范围移动,于是只能依靠化形,在他面前连续升起三面巨大的盾牌挡住三叶这一刀。 三重门。 铁面生的防守秘技,坚不可摧,但损耗能量极大,此时被三叶逼得使出来。 三重门出现,三叶这一刀无功而发,而铁面生正好乘机解开了陷阱,同时手中出现连弩对三叶疾射。 连珠三箭! 三箭首尾相接,除了有让人无法反应的速度之外,力量也是大得出奇。 三叶连续后退,同时身前不断浮现盾牌又不断破碎,快退到擂台边缘时,他才能乘连珠箭被多道连续盾牌所阻,速度有所放慢的空隙朝一旁移开。 却不知铁面生看穿了他的心思,旁边早已布好了陷阱,等着他一脚踏进。 三叶无法选择,为了躲避连珠三箭,明知前方有陷阱他也要踏入。 他一脚踏入,人还没站稳,空中轰然落下坚固的铁笼,将他困在了里面。 这门铁笼明显不是普通货,是铁面生倾注了近乎三成的能量才化形出的精品,没那么容易就被摧毁。 三叶被困在铁笼中,拿长刀猛力试了一下,长刀化为了铁砂,而铁笼只留下一道白印,然后连白印也迅速消失。 这下三叶是被困死了。 局面对于铁面生已经是优势,甚至可以说是胜券在握,但铁面生仍不轻敌,往后轻轻跳跃退到了擂台边缘,然后又花了另外三成能量化形出攻城驽。 攻城驽这种东西,笨重又难以锁定目标,虽然威力巨大,却很少有炼器师会化形。 但三叶此时已经被困在了铁笼之中,无法躲避,没有任何东西会比攻城驽效果更好。 铁面生不言不语,手中用力拉动攻城弩,将原本需要两名力士才能拉动的攻城弩拉到了满月。 他将弩箭装好,用力拍了下机关,弩箭带着剧烈的破空声就穿过了铁笼,刺进了三叶的胸膛。 弩箭刺进三叶的胸膛,铁面生却蹙起了眉头。 笼子中的三叶身受重伤,但他没有流血,只是慢慢地虚化,然后成了一粒铁砂。 “前辈你中计了。”三叶忽然从天而降,巨大的斩马刀猛劈下来。 这是以能量化形成替身! 铁面生没想到三叶炼器的修为已经到这种地步了,他反应过来时就立刻化形了一面盾牌挡在身前,同时人往三重门后退去。 只要退回到三重门,他就能重整旗鼓,虽然铁面生消耗能量过巨,但根基不同,比起三叶仍是雄厚许多。 给他片刻整顿时间,胜利仍是属于他的。 但已经太迟了,三叶铺设了这么久的局,铁面生已然入局,他又怎么会给铁面生机会。 三叶的斩马刀狠狠砍在铁面生面前的盾牌上,将盾牌砍成碎片的同时去势不见,径直地朝铁面生脸上的铁面砍去。 这次真的是大势已定。 铁面生明白自己输了。 斩马刀在铁面生面前停住,然后消散于无。 铁面生知道是三叶在最后时刻停手了,只别胜负,不分生死。他是输赢看开的人,终于开口,坦然道:“你赢了。” 三叶爽快地笑,拱手道:“前辈,承认了。” 这边擂台的战斗快速而急速,让人应接不暇,几乎是瞬间分出了胜负。 到他们结束时,另外一边,锋无痕与杨落羽才终于要出手了,将马上决定谁是拔刀术的世间行走。 杨落羽首先拔出了刀。 第一百六十六章.为何拔刀? 刀出一半,已经寒芒四溢,纯粹的锋利将擂台一刀两断。 杨落羽在这头,锋无痕在那头,隔着沟壑四面相对。 即使再不敏锐的人都能感觉到皮肤有一抹刺痛,那是已然有质的杀气,隔着大老远刺痛每个人。 锋无痕仍没拔刀,所有人都在惊讶,杨落羽的实力在短时间内已经让他们震撼,面对这样的杨落羽,锋无痕仍能闲庭信步吗? 他还在等?难道他就如此有信心吗? 人们在惊讶,然后期待,锋无痕心境明显没有受杨落羽影响,这样稳重的锋无痕,在酝酿许久之后,又会有怎么样惊艳的一刀。 连着杨落羽也在期待。 在族内,她自小就听长辈们说起这位皇叔,天生刀觉,对拔刀术天赋卓绝,唯独只少了那份天下无敌的心境,才始终突破不了境界,要不然以他资质极有可能超越四百年前的那位先辈。 所以族内会让他成为上一代磨刀人,意欲通过磨刀增他心境,谁知他竟入了白鹿城,然后十几年再没有出现。 磨刀之路戛然而止。 族内说起他是带着失望的,自锋无痕之后拔刀术后继者天赋平平,直到杨落羽出世,表现出强大的天赋,族内才再一次燃起希望。 但她是女子,体制天生不如男子,虽然天赋不比锋无痕差,但比起男子之身的锋无痕,终究没他那么适合修行霸道的拔刀术。 族内先辈们虽十分疼爱她,可看她的眼神,始终带着惋惜。 “若她是男子就好了。” 无人时候,她曾经听族内的太爷爷惋惜地跟二爷爷讲过。 她有时侯也会这么想,但更多时侯则是默默发誓,有一天必定要证明给族内先辈们看,她的拔刀术,比那位皇叔更强! 所以她才会参加白鹿城的城主竞选,即使没有这样的擂台,她也会找机会挑战锋无痕。 她要堂堂正正胜他! “拔刀!”杨落羽大喝,手中的刀拔出泰半。 未出刀鞘的刀口为钝,显然杨落羽的拔刀术已然由无锋入钝,比起锋无痕还高上一分。 锋无痕见他刀口,猛然收尽气势,忽而将能量全部散尽。 “我输了。”锋无痕淡然道,胜负来得太快,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 然后他不管杨落羽,转身欲下擂台。 就这样认输了?连打都没打过?这太丢白鹿城的面子了! 前两场剑卒与器卒都输了,但他们好歹拼尽全力了,身为八卒之一,刀卒居然不战而降。 白鹿城的人最厌倦这种乌龟行为,而这种行为居然出现在代表白鹿城的八卒身上,这简直是在甩白鹿城每个人耳光。 短暂的寂静之后,看台上怒气腾腾,无数谩骂朝锋无痕而来。 锋无痕对这些谩骂声过耳不闻,还是一直的无趣模样,他欲下台,但暂时下不了台,因为有人挡在了他的面前。 杨落羽在锋无痕认输时已然收招,入钝的刀重新回到鞘中,也挡住了出鞘时的冷冽光华。 此时的杨落羽脸上没有娇憨,而满满都是愤慨:“为什么不我与一战,皇叔你就这么看不起我吗?” 面对挡住自己去路的杨落羽,锋无痕没有表情,他只是淡然说话:“你很强,拔刀术我不如你。” “但我若出刀,我必死,你必废,没此必要。” 他说的平淡,所以更透露出真诚。 杨落羽闻言一愣,涨红着脸仍然愤慨难平,她向前一步,握住锋无痕的刀柄:“拔刀,就算下半辈子都无法握刀,我也要堂堂正正胜你一次。” 无故握人武器是挑衅之举,杨落羽是情急之下冲动所为,锋无痕并未太在意,由着她握着刀柄,忽而道:“你练刀是为了什么?只是与我分出胜负?” 锋无痕认真看着他,杨落羽也抬头看东篱的这位皇子,他的皇叔,被族内予以厚望的拔刀术天才。 他已经二十多岁了,早不是十几岁时的模样,那张原本贵气的脸现在如同乡野村夫一样,连同他全身上下,除了那把刀,其他皆与村夫无异。 但他的眼睛始终清明,甚至比他族内见过的所有人都清明,剑界有剑心通明,而用刀的最在乎眼睛,眼越清,刀越明,才能看清楚自己要出的每一刀。 通过这样一双眼睛,杨落羽也看见了早已被遗忘了的那个真实自己。 她练刀是为了什么? 她开始陷入久远的回忆。 小时候她见族内人练刀,那时就喜欢那把黑黑的刀,看着它从一把像棍子似粗鄙的刀,成了无锋的刀,再到钝刀,然后是一把锋利无比的刀,心中就有莫名的欢喜感。 那是对刀天生的喜爱。 后来她也有了属于自己的黑黑的刀,也开始练这样的刀,看着刀每天都在变化,她就每天都有数不尽的成就感。 这样的成就感在什么时侯没了? 是听到太爷爷那声惋惜的叹息声开始。 然后她就开始介怀自己女子的身份,再然后在意起那位被所有族内人惋惜的皇叔,最后不知道什么时侯开始,她练刀的目的只想一心证明自己,只想打败那位皇叔。 但她练刀的初衷是想证明什么吗? 杨落羽不禁自问,她已经多久没有再从手里那把黑黑的刀上再感觉到快乐,多久没有因为这把黑黑的刀的变化而兴奋整晚了,即使当黑黑的刀终于变成了钝刀的那天,她也只是想着自己是否超越了那位皇叔。 她只是喜欢刀,所以练刀,而不是为了超越眼前的这位皇叔,这些她都已经忘记了。 在锋无痕清明的眼里,反射出一个不像她自己的小姑娘,她原本应该是笑得比她好看许多的,而不是这样的迷茫。 “我为什么练刀?”杨落羽囔囔自问。 她松口了握住锋无痕刀柄的手,而是轻轻抚摸着自己的黑刀,一股熟悉的感觉回到了她手里,那是黑刀传来的欣喜与雀跃。 她也久违地感觉到欢喜与自豪,为自己有黑刀而欢喜,就跟自己刚拿到刀的那天一样,也为黑刀无数次的改变自豪。 “我喜欢刀。”杨落羽说。 “没错,我喜欢刀!”杨落雨信誓旦旦地说,她脸上没有迷茫,而是尽带笑容。 “我喜欢刀,所以不能废,不然我就再也没办法练刀了!”杨落羽对自己说,也是对锋无痕的解释。 锋无痕点头,绕过她默默地下了擂台。 “在我刀道大成之前,我不会回族内。”与杨落羽错身而过时,锋无痕随口说。 杨落羽向他背影行了礼,也真诚道:“族内希望我磨刀,而不是断刀。皇叔若是执意不回族内,现在我虽能胜皇叔,却无法保证自己刀道无损,只能暂罢。待我胜皇叔而不伤刀道之时,会再次上门。” 锋无痕没有回应。 今日心结忽解,杨落羽也不再继续在擂台上停留,回到了台下。 “你是故意放过锋无痕的?”三叶虽然上擂台比杨落羽迟,但却结束比杨落羽早,早已在台下等着她,等她下台,三叶就迫不及待地问。 江湖四府之中,机关府与东篱皇族相处最为融洽,是难得的江湖朝堂共治一国,机关府中人在朝堂与军中身居要职的不在少数,所以三叶能知道一些皇族的密辛。 同一时间,磨刀人只能有一人! 杨落羽与三叶本就是自小一块长大,对他没有隐瞒:“我可不想下半辈子都不能拔刀。再说,族内也没有交给我这个任务。” 三叶抓了抓脑袋,魁梧的身材让他看起来憨态可掬,他挠头道:“搞不懂你,不准备跟他打了?” 杨落羽珍惜摸着刀道:“不打了。” 第一百六十七章.不同出身,彼此的眼中钉? 竟然没有试出杨落羽的真实实力来。在在台下的其他角落,商泽忆暗暗发愁,主要是杨落羽的实力只是惊鸿一瞥,并没有全部展现出来,让他不好判断。 锋无痕怎么莫名收招了。商泽忆暗自埋怨。 药王江则看着名额少了三个有些焦急,用力拉了商泽忆的衣袖道:“鱿鱼干,只剩下五个名额了,怎么办?” 商泽忆倒不慌忙,第一场的选拔他早有了万全之策,无论如何都能晋级,并不着急,之所以还待在台下,主要目的是想乘机多看看几个候选者的实力。 看到这边说话,王昭漠也把头凑过来,沮丧着脸说:“大方公子,什么时候让我上去啊。我还要早点弄好回去酒楼工作呢。这几天客人多得不像话,个个都大方地给小费,这些时日里错过的小费你要补给我。” 商泽忆的最后几锭黄金都被钱泉耀给弄走了,见王昭漠跟钱泉耀一摸一样的贪财德行,气就不打一处来,恶狠狠道:“少来跟我哭穷。我们可是跟右相交易好的,用刀法则给了右相,把你这段时间卖给我们,要补偿你找他要去。” 王昭漠愁眉苦脸,知道从商泽忆这边是讹不到钱了。 商泽忆顺了顺气,低头对药王江和蔼说话,变了张脸:“别怕,山人自有妙计,这一切都在我的计划中。” “什么计划?”药王江赶忙了问。 商泽忆故做神秘,摇晃一根指头道:“不可说不可说,等着看就是了。” 见商泽忆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药王江不自觉也平添了信心,相信他一定是有办法,重重点头答应,也不再忧心。 王昭漠则一副幽怨表情地摸着空空如也的身上,碎碎念叨着:“银子没了,银子没了…..” 商泽忆听着耳朵长茧子,实在受不了,最终甘拜下风屈服道:“行了行了,城主选拔结束,我给你一锭金子补偿。” “两锭。”王昭漠讨价还价。 “一锭,爱要不要!”商泽忆果断拒绝。 他身上也是一清二白跟个白水豆腐似的,一锭金子还要想办法从胡八刀那扣出来。 答应给她一锭金子是因为王昭漠跟个老太婆似的烦得可怕,一锭是极限了,两锭就算了,胡八刀抠门程度可不比钱泉耀差。 “成交!”王昭漠果然乖乖闭上了嘴巴,还了他们一个安静。 三个人又继续关注战局。 此时擂台上还有五人,枪卒韩如龙,鞭卒柳长风,术卒秦风,拳卒漠孤影,毒卒云玲珑,名额只剩下五个了。 而台下的候选者还有七名,僧多粥少,应当有人已经开始焦急了,毕竟名额有限。 商泽忆环顾四周,却见剩余的候选者都气定神闲,只有林随风与衣轻裘正相互怒目,几乎要打起来。 “姓林的,老子先上去打一场,你要是有胆子就等老子赢了后挑战老子。”衣轻裘嚣张道。 他一个世家公子,却一点没有世家模样,一口一个老子,简直跟小混混一样。 被他点明的林随风不甘示弱,也扬声道:“本爷先跟你打一场,谁赢了才有资格再上擂台挑战,免得让人以为我欺负你。” “小混混!有种就上来!”衣轻裘不废话,将身上大氅随手一丢,轻装跃上了擂台。 林随风也不落人后,几乎同时也到了擂台之上,口出奚落之语:“世家里的小宝宝,等下不要哭。” 两人针锋相对,言辞各不相让。场上八座擂台,其中五座还有人占着,剑卒那座与器卒那座都有所毁坏,只有刀卒那座完好无损。 两人上的就是这座擂台。 对于这场比试明显是不合规定,但白海愁在场,他没阻止,就是默许了。 “林老大,揍死这个世家公子哥。”看台上有人叫嚣,听称呼就知道是林随风收服的黑帮中人。 “衣公子,加油!”另一边也有助力声,喊话的清一色都是妙龄女子,衣轻裘虽然有风流之名,但倾慕他的女子也不在少数,此时都在看台上为他加油,竟盖过了那些黑帮人员的声音。 衣轻裘不落风流本色,朝那些女子潇洒挥手,又引起看台上一阵惊叫,他的目光却往杨落羽的位置多瞧了几眼。 商泽忆看得目瞪口呆,这两人居然会莫名其妙打起来,而且这个姓衣的家伙女人缘真不赖啊。 他有些嫉妒,自己好赖也是个皇子,论身份样貌都不比这个家伙差,怎么见衣轻裘都是惊呼,而见他却是人人喊打。 对于林随风与衣轻裘的恩怨他略有了解,其实也不算是恩怨,就是出身截然不同的两个人彼此看不惯,遇到就是针尖对麦芒,会擦出点火花。 在白鹿城,两人针锋相对甚至动手不在少数,只是想不到竞选城主如此重要的时刻,两个人还是忍不住动起手来。 商泽忆对于这样的情况说不上讨厌,更恰当说应当是欣喜若狂,他甚至巴不得所有候选者都跟这两人一样,两两都对掐起来,这样他的对手就会少很多,竞选城主受到的阻力也会减小不少。 不管台下商泽忆怎么想,台上终归还是动起手来了。 林随风率先出手,他是靠着拳头从底层爬上来的人,对于打斗没有所谓的风花雪月,那些要相互通报一声再动手的礼节在他这没有,结果才是他的唯一规矩,那就是不折手段将对方打倒。 他招呼都没打一声就抢险出手,眨眼间就拳头到了衣轻裘脑门。 衣轻裘跟林随风天生不对路,打过不知道多少回了,对他的性格自然清楚,虽然他在跟看台上的崇拜者打招呼,但同时对林随风的关注也没遗漏。 林随风一出手他就已经知道了,拳头到他脑门之际,衣轻裘随手画了个圈,使的以柔克刚的劲,巧妙地将他的拳头拨到一旁。 “果然是粗鄙的人,毫无礼节。”衣轻裘挡下林随风一招,马上就嘲讽道。 一招失利,林随风并未在意,他虽厌恶衣轻裘,却也深知他的实力,要是这么容易就被他打倒,也不至于会成为他的劲敌。 林随风的性子冷峻不羁,他的观念就是拳头说话,对谁都不会有什么废话,但只有面对衣轻裘的嘲讽,他才会情绪控制不住,忍不住会反唇相讥。 “装模作样的姿态,看着就让人恶心。”林随风说话时刚猛扫腿,如同钢鞭般能开山裂石。 连环的招式在衣轻裘的意料中,他也出腿,点在林随风的脚尖,借着力悠荡着就朝后飞过去。 “想走?”林随风大喝,不让衣轻裘逃脱。他的招数以刚猛为主,但刚猛之外也有柔劲,见衣轻裘想借势潇洒后撤,林随风不会让他如愿,一只手蓦然伸出,化拳为掌,自掌心平空涌现吸力,不准备让衣轻裘离开。 空气扭曲,衣轻裘感觉有一股绵柔之力布满他四周,顿时空间变得如同沼泽般黏稠,使他深陷进去难以自拔。 第一百六十八章.十步杀一剑 他知晓这是林随风的掌力,对于这个对手他心里从未小觑,但就是面上永远是瞧不上林随风的样子。一掌既出,衣轻裘明白自己是难以从容退去了,索性不退,手上再有动作,顺势换退为进。 衣轻裘袖子抖动,一粒铁砂出现在他手中,御风法则施展,炼器师的功法随手就来,一把臂弩化形在他手腕上。 “嗖” 张弦鸣声,臂弩出箭破空而去,在出箭同时,衣轻裘掌心又运了一法则,看不见的毒气趁机悄无声息粘上了弩箭箭头。 这两项不同法则几乎实在同一时间完成,能同时涉猎不同法则,又自如使出来,普天之下也只有衣轻裘的御风法则能行,其他就算会多门法则的人,也绝不会像衣轻裘一样将能量切换得如此迅速。 这一箭速度极快,以林随风与衣轻裘的距离无可闪避。既然无可闪避,林随风索性不躲,大喝一声,双脚入地三分,能量瞬间走遍全身,使一身横练如铜墙铁壁,打算硬接这一箭。 林随风身上光芒闪动,皮肤泛出金属的光泽,驽箭如疾风撞上他的身体,却马上破碎成光华消失无踪。 这是御风法则的弊端,虽然能驾驭各种武学术法,但却不能精练,威力始终有限。不然这一箭要是换成三叶或铁面生所出,林随风即使也能挡住,却绝不会挡得如此轻而易举。 林随风挡住了这一箭,可那道无形的毒气却没有消散,当弩箭碎成了光华之时,毒气已由无形转有形,忽显出绿油油的毒气瞬时将林随风笼罩进去。 这一道毒气不致命,只是暂时使林随风迟钝些,在比拼中这已经足够致命了。 这才是衣轻裘真正的谋划,弩箭只不过是障眼法。 衣轻裘一招得逞,趁势再进一步,从腰间抽出软剑,再无所顾忌地往林随风身上招呼。 林随风中了毒气速度受缓,知道自己此时追不上衣轻裘轻灵的身法,索性全力防守,脚下扎稳马步,能量一分为二,外呈横练,内运逼毒。 衣轻裘的招数威力都不算大,林随风全力防守,衣轻裘就算运剑也只能在他身上留下一道道口子,伤不到他根本。 毒气影响不了林随风多少时间,他已经开始从体内逼毒,一旦他从毒气中恢复过来,局面又会有所不同。 衣轻裘明白其中关键,却毫不着急的样子,没有趁林随风虚弱时尽出能量给予他重创,而是轻描淡写的不断小试。 “啪” 不知是否故意,衣轻裘软剑抽到了林随风的脸庞,登时一道剑痕出现,虽仍未破口,却也让林随风的脸青了一道,伤到了颜面。 “脸皮真厚,连剑都砍不进去。”衣轻裘继续嘲讽。 打人不打脸,林随风被抽了一耳光,算是侮辱人到家了,可林随风脸色不变,只是回了一句:“手软了?也就对女人时才有力气吧!” 两人嘴上你来我往都不吃亏,手脚也没闲着,衣轻裘继续努力给林随风身上留下伤痕,而林随风一边防守,一边逼出体内毒素。 看下台商泽忆研究两人,暗自感叹都是难缠的对手。 衣轻裘的御风法则果然不凡,居然能驾驭各种武学,虽然每招比起各天才都不算完美,但将这些统合在一起,无数的招数层出不穷,让人防不胜防,这本身就是完美。 而林随风看起来练的是外家功夫,招式简单,虽然比不上衣轻求的诡秘多变,但胜在专字。他之横练已到火候,不然也不会站着让衣轻裘打了半天,也伤不到分毫。更可怕的是他的拳头,商泽忆以旁观者的角度看得明白,衣轻裘之所以一直以身法游离着战斗,不是因为他风格如此,而是因为他惧怕林随风的拳头,不敢让他碰到哪怕一下。 只一下,衣轻裘必定受伤! 这是商泽忆的判断。 不过如何,两个对手都难对付,无论哪个他都需竭尽全力才有一分胜算。 擂台上仍在继续,看似不变,局势却已慢慢开始改变,林随风身上绿油油的毒气越来越少,相应的,林随风的行动也慢慢开始快起来,不再护住全身,动作从单纯的防守到寻找机会。 明眼人都知道,等到毒气完全消失的时候,就会是林随风反击的时候。 “你就这点能耐了?原来就嘴巴厉害。”林随风又挡了衣轻裘一剑,不屑一顾道。 “来试试本爷的手段!” 身上最后一点绿油油消失,防守了许久之后,林随风终于动了起来,面对衣轻裘灵巧的剑法,林随风不再任由抽打,而是握掌成爪,如鹰击长空高高飞起,躲过剑招同时,狠狠抓向衣轻裘的天灵盖。 林随风转守为攻,自然也破了横练,全身上下不再无坚不摧。 攻守转换之间,其实也就是弱点出现之时。 衣轻裘等待的就是这个机会,他哈哈大笑,不管林随风的鹰爪,人从容向后飞去,得意道:“你这粗人,哪知道老子的布局,你中计了。” 中计出口,衣轻裘忽然能量四溢,林随风还未反应过来,身上手脚蓦然出现数道锁链,连接起擂台四角,将他锁在擂台中央。 当初衣轻裘孜孜不倦对林随风出剑,不是为了让他受多重的伤,而是故意在他身上留下铁砂,作为他的布局。 当林随风转守为攻,时机成熟,这才是他真正杀机乍现之时,以自身四溢的能量催化他身上之铁砂,成数道困锁林随风的铁链。 铁链虽然不算不可摧毁,却也不是想逃脱就能逃脱的,短暂限制了林随风的行动,最重要的是,林随风此时转守为攻,已不是无坚不摧的姿态,正是衣轻裘窥中的决胜之机。 要知道他与林随风争斗已有多时,但始终是没有占到过便宜,终其原因是林随风的横练确实无敌,施展开来时,以他的手段难以破防。 故衣轻裘想了许久才想出如此方法,诱导林随风攻守转换之时限制他的行动,然后再一举破他防御。此局他构思了许久,原本是想下次与林随风争斗时再用,杀杀他的锐气,哪知道两人会在城主选拔上争吵起来,正好顺势就用在了擂台上。 深知机不可失,衣轻裘设局许久就为了此刻,顿时不再有所保留,尽身能量入一剑,白衣提剑,十步一杀。 “白衣拂剑。” 衣家的绝学,白衣三剑中威力最大的一式,是衣轻裘的本家功夫。 这一式衣轻裘自小练就,精通无比,又是用本家法则运行,比起其他用御风法则驾御的武功术法威力不能一并而论,是衣轻裘压箱底的功夫。 白衣拂剑既出,就是分胜负的时刻。 衣轻裘脚踏流星长驱直入,人随剑走,眨眼过九步,十步一出,顿时剑出龙鸣。 如瞬间入冬,寒芒刺骨。 一剑破开了所有暖意,仿佛将世间一切冰冻,然后粉碎。 擂台杀气盈满。 只针对一人! 林随风! 第一百六十九章.最后一拳 面对如此险势,林随风知道自己上当了,攻守转换虽是一口气的时间,但现在争的就是这点时间。 再转换一次攻守,他没时间了。 面对绝境,林随风毫无所惧,他握紧拳头,如上万次出拳时那样出拳。 当绝境时你会做什么?有人会不甘发出怒吼,有人会鸵鸟钻地逃避现实,林随风只会出拳。 他无依无靠,此生唯一能让他依靠的的就是这对拳头,有人欺负他用拳头打回去,有人不服他用拳头打服他,有一剑要杀他,那答应也是依然,用拳头打碎它,连同出剑的那个人。 林随风提手,握拳,手臂往后拉到了最大的程度,带起手中铁链“叮当”作响,乍现无数裂痕。 然后就像幼时他被人欺负的时候一样,用尽全身力气出拳。 出拳,只一拳! 林随风体内所有的能量都耗尽了。 “轰”的一声,他的拳头击中空气发出巨大的爆炸声,逆风的摩擦在拳头上的每一寸皮肤都有火花,如同拳头生出了火焰。 这是拳头纯粹的力量。 “试我一拳!” 林随风怒喝,身上一半的锁链被他顿时挣脱,拳头携带恐怖的力量,正面迎击十步一剑。 “轰隆隆” 擂台上被浑厚能量震荡,成崩塌之势,烟尘四起,遮盖所有目光。 此时即使是台下的候选者都看不出谁输谁赢,只有白海愁、胡八刀、林子萱、四車两相以及典狱司司尊几个为数不多的几人能看出结果。 “老白的侄子,不错啊。”胡八刀不在普通看台上,以他的身份自然与右相钱泉耀一起,能站在视野更好的最高处观看擂台赛。 胡八刀摸着钱泉耀圆滚滚的肚子说话,钱泉耀隔几个身份则是面色平静的林子萱。 葬剑府在白鹿城势力不算小,有自己的专属看台,她没有出现在那里。 那里终究离常人太近,以她的身份会引起混乱,林子萱不想出什么乱子,最重要是那边都是为李空寒助力的人,她虽是齐国人,此时却与商泽忆算是联盟,目标不同,在一起难免尴尬。 对于齐国这个艳名远播的公主,钱泉耀没什么好脸色,他不像白鹿城其他人对齐国没甚态度,主要是钱泉耀的父亲,早年间死于齐国人之手,与齐国的家仇让他天性厌恶齐人。 那是上一代的故事,也不便再说。 钱泉耀与胡八刀靠得很近,刻意孤立林子萱在一旁,所幸林子萱也是清冷的个性,乐得自在。 “还是林随风这小子不够滑头,着了衣小子的道。”钱泉耀抱着圆滚滚的肚子与胡八刀对谈战局。 两人说话理所当然地将林子萱排除在外。 胡八刀点头又摇头,在钱泉耀点评之后又给出不同见解:“也不尽然是,两个都有算计,即使最后胜负还都是五五之数,衣轻裘能赢,是因为他比林随风出手更快。” 两人都是高手,信手拈来就是精辟见解,于战局分析是丝丝入扣,直视核心。 擂台上,烟尘散尽,尘埃落地。 林随风单膝跪地,他为之信赖的拳头抵在地上,支撑起身体不肯倒下。 衣轻裘也不算好过,正大口大口地喘气,原本一尘不染的衣衫此刻满是灰尘,在他胸口处,隐隐有一丝被热焰灼烧过的痕迹。 “小混混怎么样,败在大爷手里了吧!”衣轻裘吐了一口血,将他胸前染红,但他毫不在意,只得意地对林随风叫嚣。 两人争斗不知道有多少次了,以往都是以平手结局,谁都憋着一股气,现在才算是第一次分出胜负,林随风倒在他面前,这衣轻裘有说不上的快活。 反观林随风脸色正常,没有一点受伤的样子,甚至看起来比衣轻裘还要好,但他确实是败了。虽然他表面正常,但实际上此时他的体内正冷热两股能量交替,不断侵蚀他的心晶与肉体,假若没人化解,最终迎接他的结局是修为尽废。 最终还是没赢过姓衣的世家宝宝。林随风想。 奇怪的此时他心中谈不上什么懊悔,而是脑袋清晰,不断回顾最终发生之事。 在决战的最后一刻,两人都使出了压箱底的功夫,但看似孤注一掷的招数,却都不是两人的最后底牌。 两个人都藏有手段,林随风在耗尽能量后,又暗自在拳劲中收回了一缕能量,这缕能量不算多,所以极难发现。 以他对衣轻裘的了解,深知衣轻裘绝对不是硬碰硬的人,即使他被锁链限制,即使衣轻裘使用白衣拂剑,衣轻裘也绝对会给自己留有退路。 但终招过后,两人都是强弩之末,这点毋庸置疑。 所以在声势浩大的一拳之后,他又留了一拳,而在终招之后,触不及防的平平一拳,才是他应对衣轻裘的最后手段。 白衣拂剑果然不愧是衣家的绝学,与他尽注能量的一拳相遇后,登时天崩地裂,两人都被彼此能量所冲击,各自有震撼。 如他所料,衣轻裘果然为自己留了退路,面对他的拳头,他最终还是化形出三重门挡住去势。 除了白衣三式之外,衣轻裘的其他招数都以御风法则所驾驭,虽然衣轻裘的三重门不如铁面生对三叶时所坚固,但仍是挡住了他泰半拳势。 到拳势尽消那刻,三重门已经破碎得只剩半扇。 此时衣轻裘视野被阻,能量后续无力,正是他触不及防一击的最好时候。 林随风没有犹豫,果断就出手了。 这时才是他用尽最后一丝能量,只出了平平无奇的最后一拳。 三重门已经是废铁,哪里能经受他的一拳,他这一拳,直接将最后的半扇门击成碎片,然后他才看见了门后面的衣轻裘。 当击溃三重门,看见衣轻裘的时候,他才明白一个道理,视野是相对的,视野挡住了衣轻裘,也挡住了他。 三重门被他所击碎,门后面显现出来的是等候已久的衣轻裘,以及他一手火热,一手冰冷的能量。 第一百七十一章.另外的擂台形式 白鹿八卒中,拳卒漠孤影是唯一的女性,但并不妨碍她的强大,八卒中,她是唯一跨过炼神境,步入归虚境的人。 衣轻裘算白鹿八卒的晚辈,自小在城主府出入,使他与八卒关系不算远,他了解八卒,相对的,八卒也同样了解他。 对于衣轻裘会选择自己,让漠孤影难得的意外,对于眼前这个从小看着长大的男孩,漠孤影调笑道:“小滑头,怎么就找上你漠姨了,不怕在你漠姨这讨打了?” 衣轻裘也是无赖性格,即使这种情况仍厚着脸皮恭维道:“漠姨这么漂亮,哪里真舍得打我。” “油腔滑调,换以前就绕了你,现在城主在下面看着呢,就算你嘴巴抹了蜜,你漠姨也不会手下留情的。”漠孤影说话轻声细语,与家中长辈教训晚辈一般,没有丝毫火药气。 在未有子嗣的漠孤影眼里,眼前这男孩本就是她的晚辈,就算在擂台上,也只不过的家里的切磋而已。 “理当如此。”知道八卒的衣轻裘也没抱多侥幸,他坦然接受,然后摆好了架势,准备迎接漠孤影的攻击。 他与八卒讨教不在少数,几个人多多少少都点拨过他,那是自小挨打着长大也不算为过,到了他入了炼神之后才或多或少争回点颜面,到了今年才更是在几人手里都讨到过便宜。 八卒能为相差不大,对于他而言,要数与谁较量最无力必然是漠孤影。她练的是拳,路数与林随风一样,别看他柔柔弱弱的样子,但肉体已练至入炉火纯青,静时金刚不败,动时悍龙出海,是他这样修法不修力的人最大克星。 方才他能胜林随风的招数,也是与长期与漠孤影对练中想到的。而他之所以会在力竭之时仍选择剩下五卒中最强悍的漠孤影,只不过胜了林随风后的自然想法,连他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 大概是,我既然已经胜了你,那就代你一战拳卒,是那种所谓的英雄惜英雄的情愫。 因为如果不是出了他们这一场意外,擂台赛上,林随风选择的目标必然也是拳卒。 只是,他是什么时候开始觉得林随风还算对路的?不是一直都是看不顺眼的小混混吗? 衣轻裘自己也不清楚。 而擂台下已经败场,确定无望城主之位的林随风也眼有迷茫。 一瞬间走神,在擂台之上衣轻裘还能想东想西,算是胆大,多亏漠孤影此时没有出手,要是换做其他没那么温柔的人,他不知道已经败到哪去了。 “小滑头!”漠孤影的声音将衣轻裘从神游太虚拉到了现实,他惊了一下,自己这是怎么了,居然会在战中走神,他赶忙聚集精神,等待漠孤影攻击。 以他此时仅存的能量,能胜漠孤影的可能几乎为零,那还是在防守的基础上想办法反击,若是主动进攻,只会瞬间输掉,连一点的希望都没有。 衣轻裘深知敌我强弱,全神贯注等待漠孤影的进攻,但漠孤影一动不动,意外的,她脚尖划动在青石做的擂台上轻描淡写地就画了一个圈,继续说:“看你心晶内都没能量了,漠姨也不占你便宜,你漠姨我不用能量陪你玩玩拳脚,任你尽展手段,一柱香内你若是能让我走出这个圈,或者逼我用出能量,就算你赢了,如何?” 漠孤影自信满满,衣轻裘却知道这是她故意给出的获胜机会,哪会拒绝,赶忙就答应。 “多谢漠姨了,那就恭敬不如从命。” 擂台的形式本就千千万,又加上衣轻裘刚胜了林随风,已无需再证明自己,所以也没人反对,只有看台上一个黑帮中的人小声说了句:“衣轻裘这个垃圾…”但他马上就想到自己的老大刚败在他口中垃圾的手里,随着旁边帮派里其他的人不善的目光转过来,赶紧闭上了嘴。 全场没人有意见,只有一个人在大声抗议:“抗议任何黑幕,擂台不能只是走个形式。” “不公平,这对其他候选者不公平。” 抗议的人自然是商泽忆,而他这么大声抗议也不是什么公正心爆棚,只不过是万一衣轻裘被淘汰,能晋级的名额就会多出一个,对手就会少掉一个,他便会是其中的收益者。 众人都已深服衣轻裘的实力,才不管商泽忆说的什么黑幕不黑幕的,再说了白鹿城主他老人家还坐在下面呢,他都没发话,谁还会有意见。 大家都纷纷无视了他,只是药王江扯着他的袖子不好意思地说:“鱿鱼干别喊了,丢脸。” 商泽忆不顾药王江的拉扯,一副意气难平的样子,貌似气鼓鼓地喊道:“吾辈书生,直面不公世道意气难平,唯有摇旗呐喊,或振聋发聩,或人微言轻,但总归是要有人说话,不然这世道不公仍会被虚谈的公平掩盖掉!” 商泽忆喊得不算小声,立刻有不少目光投到了他身上,多是鄙夷的,都是知道商泽忆真实的龌蹉心思,也有几道带着思索,或许真的被这段话语所打动。 忽然这么多目光投过来,药王江感觉更加丢脸,恨不得有个洞自己能钻进去,能暂时不与商泽忆搭上关系。 而商泽忆还是大义凛然的样子,与这一道道目光不甘示弱地一一对视。 最高看台上,钱泉耀哈哈大笑道:“四皇子真是不错,你挑人的眼光有一套。” 他说的不是反话,天下所有重要的人物都在他的情报网上,同样这位有名的纨绔皇子商泽忆也是。 他的前半生几乎都是骂名,一无是处、浑浑噩噩、文不成武不就,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没有一丝优点。 这不是主要的,主要的是他的情报显示也是如此。 白鹿城两相,左相的化龙录知天下英雄,右相的情报网遍及天下,都是渗透极深,天下没有任何事能躲过他们的眼睛。 但商泽忆一连十五年,居然没有在任何时候展露出哪怕一点的才华,甘心自污,完完全全地瞒过了钱泉耀的情报,虽然不知道他当初为何如此,但这份坚忍才是可怕之处。 更重要的是他的心境,正视自己的利益,不在乎世俗的眼光,能一本正经地说出这样的话,说明他的心境浩大,远不在这些小节上。 这样的心境,配上他的毅力,以及他不差的天赋,未来成就必定不低。 “这不也是你愿意你这个老财迷愿意跟我们合作的原因吗?又哪是真的看中我的几刀,是看中他的未来了吧!”胡八刀调笑地说。 “怎么样,你那徒弟的未来,做好打算没?” “他啊,等他胜了城主选拔再说。”钱泉耀笑眯眯,摸着圆滚滚的肚子说,谨慎地没有立即表达。 两个他各有所指,两人对视一眼,彼此心知肚明。 第一百七十二章.最后一搏 一侧的林子萱没有掺和进胡八刀两人的话题,她是第一次听到商泽忆说出这样略有深意的话,虽明知他心思不如嘴巴上说的大意凛然,但她仍觉得这段话说得极好。 这句话说出的天下大道。 天道本不公,有贵,有贫,有慧,有愚,有被欺压的良善,也有欺压人的恶人,民间,江湖,官场都是。 面对不公,多数人都是事不关己,等过且过,但总该要有人面对不公发声,才能使这天下看着没那么悲惨。 良绅为民间发声,侠士为江湖发声,能吏为官场发声,她与圣司尽力所为,也是在为这天下,向天道发声。 “原来他也不是只有无赖的一面。”林子萱想,心中对商泽忆的印象,因为这一句话微微改观。 商泽忆可不知道这句话会收到这样的效果,他继续面对诸多鄙夷眼光叫嚣着,满心期待白海愁会因为他的话对擂台所发生的事有所感想,继而干预衣轻裘与漠孤影的擂台赛。 虽然这份可能性不高,但只要有一丝可能,商泽忆就会去尝试。 毕竟能少一个对手,他的城主竞选之路就会平顺一分,比起自由,面子又算得了什么。 但事实证明,世上的事,不会是事事都顺其心意。 白海愁没有任何表示,于是有两名力士抬上一鼎香炉,香炉中有一柱香,其中一名力士点上了火。 商泽忆叹了一口气,他知道这已经代表白海愁的态度了。 漠孤影提出的擂台形式成立。 衣轻裘恭敬地对漠孤影拱手躬身,长辈对晚辈赐招,他行晚辈对长辈的回敬之礼。漠孤影坦然受了他的礼,就像往常切磋前一样。 “漠姨留神了!”衣轻裘说。 话尽未落,他就已经到了漠孤影身前,腰间软剑抽出,像鞭子一样对漠孤影的脸上抽去。这一招不算是杀招,就算漠孤影站着不动,也只不过是脸上青一道而已。 但唯独这一招,对漠孤影来说比任何杀招还危险,她握掌为拳,砸在衣轻裘这一剑上,单纯依靠肉体的力量就将这一剑砸飞。 “你个没良心的,漠姨故意给你机会了,你居然还想毁你漠姨容。”漠孤影娇喝道,天下女人都一样,就算如何强大,脸还是她们躲不过的最宝贵之处。 衣轻裘嘿嘿一笑,面对漠孤影的嗔怒,不紧不慢地道:“意外意外,下次我注意点。” 嘴上虽这么说,但衣轻裘手上却没松懈,借着剑被拍飞的力量又向后转过身去,右手剑换到左手,反身又一剑鞭抽向漠孤影的脸。 “小兔崽子,你是认定你漠姨的脸了啊,还真一而再,再而三了。”漠孤影笑骂着,面对又一要毁她容的剑,直接侧脸躲过,手上松拳为掌,抓住了衣轻裘握剑的手。 漠孤影蓦然发力,巨大的握力使得衣轻裘握剑的手生疼,她笑盈盈道:“看你软剑脱手,还能用什么抽我。” 手腕剧疼,是漠孤影要使他软剑脱手,衣轻裘控制不住松开了手,软剑从手上掉落,衣轻裘却还未死心,只脚轻提,一只脚贴着软剑,运柔劲画了个圆,柔劲刚成,软剑自小往上又狠狠朝漠孤影面门袭去。 这一剑来得刁钻,漠孤影避无可避,若是她能运行能量还好,这一剑连她一根毫毛都无法伤到,但言明不用能量的她终究是血肉之躯,挡不住这一剑能划破皮肤。 无法,她不得已松开衣轻裘的手,朝后避开。 衣轻裘一招失利被困,却也还是用精妙的剑招脱困,他想取回软剑重整旗鼓,但漠孤影哪会再给他机会。在衣轻裘挣脱取剑的同时,她在后退的中途赫然止步,不退反进,如猛虎出柙,气势磅薄的一拳轰击在剑上,恐怖的力量带着软剑击中衣轻裘的胸口。 衣轻裘向后退了数十步,而他的软剑却被漠孤影抓在了手里。 漠孤影仍稳稳在圈中。 “这把剑我先替你存着,擂台赛完了再还你,不然你个没良心的还会想毁你漠姨的容。” 漠孤影掂了掂软剑的,握在手里,随手摆了个剑势。 漠孤影虽是拳卒,精通拳理,但对剑却也不是一窍不通,此时见她所摆剑势,明显不下于一流好手。 “小滑头,方才你一直存着不用能量,只以剑招与你漠姨过手,是准备打什么坏心思?” “现在已经过了半柱香时间了,有什么预谋最好快点,错过了你漠姨可不负责。” 漠孤影说得俏皮,看似谐谑,实在是关心之语,她的这个晚辈,漠孤影是希望他能走到最后,不然要是换其他人,她早已一拳把他轰下台了,哪会以这种缩手缩脚的的形式与人较量。 衣轻裘也知晓,自己的这位洪姨已经对他放水很多了,再多一些,估计白鹿城的城主,自己的叔叔都会看不过去了。 他此时能量几尽于无,最多只能施展两招武功术法,为了将这一点能量用在关键时刻,所以他才一致躲着藏着只敢用不带能量的剑法与她过招。 他不禁苦笑,自己的漠姨果然是不能小觑,即使不用能量也是这么的强悍,自己现在手上没有了软剑,也抽不到她脸了,再与她拼手脚算是班门弄斧,不知道会怎么死。 看来只能用最后的一点能量了。 这样的局面下,近战已经没有优势了,最好的招数果然还是化形攻城弩与灼冰诀。 在漠孤影不使用能量的前提下,两者的威力都能一锤定音,但首先要命中才行。 虽心中有定招,可衣轻裘仍心有踟蹰,在能量需要精打细算的时候,任何一点能量都显的弥足珍贵,让他必须思考清楚。 是化形攻城弩,还是灼冰诀,又或者是两者一起? 衣轻裘的心中思索不断,由于漠孤影在圈子中,不会主动对他发起攻击,所以他能毫无压力地进行战局推演。 只是无论他如何推演战局,最终的结果仍然是他黯然离场,攻城弩与灼冰诀虽然都能一锤定音,但两者都是不是容易命中敌人的招数,都需要全面限制对方行动,又或者是出其不易才行。 此时漠孤影虽是画地为牢,但仍有足够的空间移动,再不济以她身体的力量还可以轻易跳到半空中,根本不可能中招。 再者,擂台上毫无遮挡,两人视野一清二楚,若说要出其不意,也根本不可能。 究竟该如何是好?衣轻裘还在伤脑筋。 “还在墨迹什么,要没时间了。”衣轻裘推演战局时间飞快,最后的半柱香几乎就要走完,漠孤影看他没有发觉,便出言提示道。 衣轻裘转头看香炉,上面的香几乎已经燃到尽头,只留一点尾巴还有火星,正在坚强支撑着。 “没办法,不想了,唯有一试了。”衣轻裘咬牙道,算是最后的一搏。 同时,商泽忆忽然有异样的感觉。 第一百七十三章.幻术 漠孤影知道这是衣轻裘最后的一搏了,面对局势她已经让步了许多,再多一些怕是城主也会有意见,她把控好度,在创造出衣轻裘能取胜的条件后全力以赴,能否取胜就只看他能为。 她横剑于前,静等衣轻裘出招。 衣轻裘最后一点能量运转,怀中的铁砂撒出,在他身前立刻就出现了一架攻城弩。 铁面生也曾经用攻城怒对付过三叶,虽然被三叶用化形的分身骗过,却也不能否认攻城弩的威力惊人。 而此时漠孤影情况与三叶分身又有所不同,三叶分身是完全被困在铁笼中,四面都没有躲避的空间,漠孤影虽是画地为牢,头顶却完全是自由地,有足够的空间躲闪。 以漠孤影的能为,这一击是注定没有成效的,最多只是一个限制的手段,衣轻裘不至于盲目自信,应当是将希望留在了最后一招。 衣轻裘将驽弦拉到满月,像长枪一般的长弩装入,漠孤烟临阵以待。 一柱香已经走到末尾,衣轻裘知道没时间墨迹了,在装好长驽后一拍机关,长驽如闪电射出,带着刺空声朝漠孤烟激射而去。 漠孤影早有准备,哪里会轻易中弩箭,她膝盖半屈,腿部巨大的力量让她窜上去数丈高,轻而易举地躲过了威力巨大的长弩。 漠孤影人在半空,衣轻裘等的就是这个机会,要知道在空中没有能量引导,单纯依靠肉体的力量变向几乎是不可能。 在此时而言,漠孤影与被禁锢在笼子里无异。 正是灼冰诀能取得奇效的好时机。 机不可失,衣轻裘左手火焰,右手寒冰,两股能量看似猛烈,却是无声无息,沉默而又坚定地朝半空中的漠孤影而去。 只要让这两股迥异的能量进入她的体内,这场较量就算漠孤影输了。漠孤影知道这是衣轻裘的最后一招,半空中她露出怜悯的神情,知道他还是输了。 炎寒两股能量速度很快,顺着漠孤烟下落的轨距朝她而来,在这一点上能看出衣轻裘已经计算颇深,要是换个其他的对手,胜利可能就属于他。 但他的对手是拳卒,白鹿八卒中肉体力量最强的人,她虽然无法在空中变向,但使自己下落得更快却能做到。 漠孤影以极其蛮横的力量逼得她的身体在空中转了个向,从脚朝下变成了头朝下,脚下猛蹬空气,借着重力更快地俯冲而下。 “呼” 灼冰诀像一阵风,与漠孤影擦身而过,而擂台下,最后一点火星也燃尽。 一柱香的时间到了。 “抱歉了小滑头。”漠孤影落到地上,略带惋惜地说。 “没关系。”衣轻裘一幅笑嘻嘻的样子,看不出是失败的样子。 “因为,我赢了。” 意外的话语,漠孤影还没反应过来就没由来地感到胸口一冷又一热,然后体内瞬间炙热寒交替,竟是中了灼冰诀的症状。 “怎么会?”漠孤影瞬感诧异,她能确定自己已经躲过了灼冰诀,又怎么会中招的,与此同时她体内能量自动运转,蛮横地将灼寒诀驱散。 确认体内没有灼冰诀痕迹,漠孤影松了口气,术法灼冰诀威力不大,但它让所有修行者惧怕的原因,主要是它对人体与心晶的伤害无法逆转,一旦被其损伤,就会对未来的修行造成大碍。 但动了能量,就算输了。 “但就算如此,你的时间也已经到了,小滑头,漠姨虽然也想放你过关,但这事关白鹿城的未来,我也不能有再多私心。” 漠孤影特地再看了眼香炉,上面的香早已燃尽,虽然惊讶于衣轻裘不知名的手段居然能让她中了寒冰诀,是大大超出她的意料之外,但很可惜的,香已经灭了,规矩就是规矩,白鹿城的规矩,谁也不能破。 “那可不一定哦。”面对漠孤影的惋惜,衣轻裘表情轻松,随手往香炉一指,“漠姨您看!” 漠孤影随着他的手指转头看香炉,赫然惊讶。香炉中原本应该早已熄灭的香此时竟还坚持着留一点尾巴,在漠孤影看了一眼后才终于燃尽。 这说明,时间到刚刚才真正结束。 “这怎么可能?”漠孤影诧异无比,香明明早已经熄灭,这点她能百分百确定,可刚才所见又是真实存在。 当时所见与现在所见竟会有不同,早该烧断的香在现在才真正燃尽,完全超出了漠孤影的意料之外,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小滑头,是到底是怎么回事?”虽然是长辈面对晚辈,可漠孤影没有那种年长者的先天优越感,遇到这种使她疑惑的事,没必要保持所谓长辈的颜面,选择不耻下问。 衣轻裘两场擂台较量下来早已疲惫不已,不说体内能量枯竭,就连身体也早已超出负荷,此时终于结束,他也不强撑地站着,索性面朝天空舒服躺下,四仰八叉,晃悠悠道:“因为漠姨您中了我的幻术。” 竟然是幻术。 漠孤影是个通透人,见多识广,被简单点拨就想通了前因后果。她早已知晓衣轻裘体内只剩下两招的能量,所以给了他一丝机会,临阵以待他最后的两招,以她的能为,不用能量,要防下两招来也不算简单。 在这层私心之后,她没准备再防水,是真的全力以赴。 面对衣轻裘的出招,她已尽展肉体之极限,没想到的是,衣轻裘居然习得幻术要知道幻术师已经二十多年没出现在大陆上了,对于年轻一辈,这已经是只记载在书中的传闻术法,就连漠孤影也几乎将之忘记,却意外地出现在擂台之上。 衣轻裘的最后两招,根本不是化形攻城弩与灼冰诀,而是幻术与灼冰诀,化形攻城弩只不过是幻术欺骗了她的眼睛。 在她以为躲过了攻城弩与灼冰诀之后,衣轻裘实际只出了幻术,其他都是幻术所致。在她以为时间已到,毫无防备之时,真正的杀招灼冰诀才出手。 至于香炉中的香,也只不过是幻术,目的完全降低她的防备心。 好一个谋定而后动。漠孤影敢打保票,整个计划在她出口改变擂台形式时就已设好,绝不是匆匆而为。 这个孩子,真的是长大了。 明白了这些,至于他的幻术从哪来学来的,漠孤影用脚趾头思考都能知道。 整个天下她已知懂幻术的,衣轻裘能接触到的,也就是城主身边的那只老白鹿。 它虽是妖,却也活了千年,所知颇杂,而幻术正是它常用来化身人形出来瞎溜达的术法。 漠孤影看着躺得成一个大字型,没有一点世家模样的衣轻裘,明亮的目光中透出欣慰:“这次漠姨输得不冤,小滑头,你赢了。” 第一百七十四章.三战同启 赢了出口,漠孤影隔空点指,一点疗伤的能量慢慢进入衣轻裘体内,使他干涸的体内微微湿润起来。 “走吧,别跟个小孩子一样躺着,再怎么说也是城主的侄子,成何体统。”漠孤影像长辈一样对衣轻裘训斥,脸上却是慈母般的微笑。 被一指能量疗伤,衣轻裘体力刹那恢复,虽能量未有多少,但身体起码是能动了,他一个鲤鱼打滚起来,虽然还想继续躺着,但漠姨开口,他可不敢不从。 以他炼神中期的修为,即使有御风法则,能使各种千奇百万的招术,可漠孤影是谁,是最暴力的拳卒,修为早已入归虚,说揍他就能揍他的。 从以前开始,他就被漠孤影揍过不少次。 衣轻裘屁颠屁颠地跟在漠孤影屁股后头,殷勤道:“漠姨,等下请你去天武楼吃顿好的,我们庆祝一下。” 漠孤影没有反对,两人悠悠然一起下了擂台, 看台上,几乎所有人都目瞪口呆,这次连强如胡八刀这些都看不出端倪,不是说衣轻裘的幻术有多强,正相反,恰是因为衣轻裘的幻术波动太弱,只针对漠孤影一人,所以其他人根本察觉不到。 所以在其他人的眼里,擂台上是漠孤影莫名地跳了起来,然后又站着不动中了衣轻裘的灼冰,仿佛故意一般。 方才商泽忆喊过黑幕,他们嗤之以鼻,皆认为是商泽忆的无稽之谈,但结合现在的情形,有些人就回味过来了,这不就是真的黑幕吗? 难道商国这位废物四皇子还真是敢于直面黑幕的正义之士啊? 倒真是有几个人有这样想,更多的人只是单纯看不爽,纷纷喊着黑幕,矛头直指向漠孤影和衣轻裘,果皮瓜子壳都往擂台上扔。 漠孤影不屑于解释,衣轻裘却不是这种凡事都能当耳边风的人,他眉头皱,大喝一声:“都闭嘴,瞎叫唤什么呢!” 别看他平时没什么正经的样子,人家毕竟是衣家公子,多少代的底蕴熏陶,一吼之下世家的威严顿生,震得看台上普通的观众鸦雀无声。 看台也就安静了一会,白鹿城的居民哪是那么容易被吓住的,立刻又报以更大的抗议与讥讽声。 看台上下熙熙攘攘,此时难得有机会又能提出抗议的商泽忆却鸦雀无声,他是全场除了衣轻裘与漠孤影之外,仅存两个知道擂台真正发生何事的人。 白海愁能为通天,通明境界的他万相万法,在他眼前皆一览无余,即使是微小波动的幻术,也能清晰可见。 而商泽忆是因为本身修行幻术,他虽不能切入衣轻裘与漠孤影的视角看清擂台具体经过,但两人较量中间出现的一丝奇怪波动,已经让他察觉到了幻术痕迹。 既然已经察觉到了幻术,就不难想象出他们两之间是发生了何事。 想起胡八刀对他说过幻术师早在二十多年前就忽然全销声匿迹了,他原本以幻术会是他的独门秘技,想不到这世上居然有第二个人会。 此时他对衣轻裘的重视又加了一点,这甚至不下于杨落羽,此人修为虽不及杨落羽,但深谙计算,为了胜利手段层出不穷,是更为难缠的对手,如果可以,他就想趁着人声鼎沸,立刻就把衣轻裘淘汰掉。 可事情哪有这么简单啊,幻术的事情,他能发觉,白海愁又怎么可能不会发觉。 结果的决定权,还是在白海愁身上。 他看向演武场中央的白海愁,果然他面色未变,没有将这场比赛作废的征兆。 “咳咳,下一个。”白海愁身子虚弱,他用手挡住嘴,在剧烈地咳嗽完,然后说。 此言一出,大势顺定。 看台上的人也立刻停住了谩骂。 这就是白鹿城主的威严,以无上的实力日积月累而成,他说风就是风,说雨就是雨,说衣轻裘胜了,就是他胜了,如果你们觉得有问题,那一定是你实力不够,看不到城主所见的景象。 白鹿城主认定的结果,谁都不会怀疑。 是不会,而不是不敢! 满场俱静,所以白海愁的这声“下一个”所有人都听得清楚。 第一轮选拔又到继续开始。 擂台上只余四人,候选者则还有五名。 所以剩下的候选者都要谨慎,是战是等都在斟酌。 几个人都在计算着,上得早与迟,各有利弊。 若是上得早,输了就等于成全其他人,其余人不用挑战擂台就能全部晋级。 而若是等其他人淘汰,想最后一个上,可名额终究是有限的,谁也不能保证前面四人一定会有人淘汰,毕竟前面的战局来看,候选者都颇具实力,除了被衣轻裘淘汰的林随风,其他都是顺利过关,稳胜八卒。 最终还是实力的问题,对自己实力不自信者可以多等等,而实力自信者,趁早了上才是。 “大方公子,差不多我能上了吧。”王昭漠一副饥渴难耐了的样子,巴不得立刻就上去擂台。 商泽忆哪里不知道他心思,这小子对参与擂台完全没兴趣,恨不得马上结束回到天武楼,完全是出工不出力,要是让他上去,他敢保证,不用一个呼吸就能败下场来。 三个候选者都在他那边,若只是保他晋级,商泽忆稳立不败。但他的目标可不是晋级,他想取得最后的胜利,所以能多淘汰一名对手,或是多了解一些对手能为,才是第一场他想要的目的。 在擂台赛开始之处,商泽忆就想好计划,他不打算上场,准备隐藏实力到最后一刻,只等其他候选者陆续登场。最坏的打算是其他候选者皆胜,那就主动让药王江与王昭漠淘汰,保他晋级。 现在情况更好,林随风淘汰了,名额就多出一个,到最后若没有人再被淘汰,他准备让药王江主动放弃。毕竟城主选拔太过凶险,生死自负,谁都不能肯定自己遇上的对手是否狠凶,他不舍得让药王江涉险。 对于王昭漠,商泽忆既是相信他的实力,又对他没那么关心,毕竟是合作的关系。 合作,就是人尽其用。 “滚蛋,等着,没我的话你不准上。”商泽忆看透王昭漠心思,恶狠狠拒绝了他。 王昭漠又被拒绝,想到天武楼现在应该多得数不清的小费,继续唉声叹气。 商泽忆淡然处之,对战局不为所动。 你不动,我就不动,就算不动了,我也不准备动。 这是他对其他候选者的策略。 擂台赛开始这么久,只有商泽忆他们三个聚集在一起,其他候选者也不是傻子,或早或迟也都猜出他们的联盟关系。 只是有一点不知道,他们以为三人是平等的联盟关系,目标是为了更有利争夺城主之位,但谁又能猜到,药王江与王昭漠居然能够放弃城主选拔,只为了尽力辅助商泽忆走到最后。 但剩下两名候选者没有办法,到现在开始,大势就在商泽忆他们这边,他们三人联盟,或战或等都有优势,逼得其他两人不得不被逼着走。 是要速上擂台才是,不然商泽忆三人齐上擂台,又都取胜,那剩下两人才是真的被动。 帝辛与南柯梦都这样想,这也正是商泽忆所望。 两人没有任何交流,却是心有灵犀,不约而同都高高跃起,各自到了擂台不同之上。 选定挑战对手。 典狱司少司命帝辛,枪卒韩如龙。 万法府小师弟南柯梦,术卒秦风。 在此时所有人的目光都在擂台上,药王江乘着没被人注意,不顾之前商泽忆的劝阻,也艰难爬上了一座擂台。 药王府传人药王江,毒卒云玲珑。 一炮三响,三战同启。 第一百七十五章.最不能遇到的对手 商泽忆发现时已经太迟了,擂台已启,谁都不能阻止。 对于药王江,商泽忆不担心他会打乱计划,而是担心他所遇上的对手,会下狠手。 白鹿城八卒性格各异,谁也吃不准会否有性格暴虐之辈。以商泽忆所知道的药王江,若是真遇上这样的人,不难不受到损伤。 商泽忆满是担心,也来不及恼怒药王江不听自己的话,只期盼着药王江上台之后赶紧投降。 虽然他隐隐已经猜到药王江的心思,是不想自己继续成为拖油瓶,而是真正能帮助商泽忆的存在,所以违背他的意思,主动上了擂台。 这擂台他大概是不会下的。 商泽忆所有注意力都在药王江这座擂台上,对原本应该关注的另外两座不瞧一眼,此时在他眼里什么城主选拔,什么自由,都没有药王江要紧,若药王江真的遇到什么危险,拼着违反规则,他也要上台去,用尽全力保护他。 擂台上药王江的对手是毒卒云玲珑,毒功乃阴毒能量,修炼毒功的人多会被影响,性子阴鸷,像药灵就是典型代表,但观云玲珑此人,却是满面春风,眉宇间看不见阴霾,像极了玉树临风的书生。 “小朋友,你就是我的对手?”即使是对只有七岁的孩子,云玲珑也没有架子,彬彬有礼。 商泽忆稍微松了口气,现在看来这人不算恶人,可能没什么危险,就算药王江不敌,也会点到即止。 药王江第一次上这样的擂台,有些害怕,但仍撑着胆子努力保持镇定,学着礼节道:“药王府药王江,请赐教。” 玉玲珑洒脱一笑,使人如沐春风,谦虚回礼道:“赐教指不上,彼此切磋一把。” “注意了。”玉玲珑真的把擂台当作了切磋,出招前还提醒对手,让他做好防备。 药王江满心忐忑地等待玉玲珑出招,只见玉玲珑双手互扬,手中凝聚起了殷实雾气,观其呈现不详的黄色,就该知道这是剧毒之招。 毒士之间的战斗,就是单纯的用毒与解毒。 换做药王府其他毒士必定是以攻对攻,论起用毒,谁还会比药王府更精。可药王江毕竟初出江湖,经验不足,不知如何有效应对,手忙脚乱地化形出浑身毒罩,准备挡住玉玲珑的毒雾。 看台上胡八刀的注意力也在药王江这边。药王江是他的小舅子,药紫苏唯一的弟弟,出发前药紫苏就千叮咛万嘱咐,要是有一点损伤,这辈子都别想药紫苏理他了。 他照看得紧,所以当他见到药王江把目标选择云玲珑身上时,顿时眉头皱得可怕。 “我的小舅子,选了个最差劲的对手。”胡八刀紧盯着战局,出言道。 钱泉耀毫不在意,但回答已经认同了他:“小毒啊,他可不是个好对手。” 两人都与城主府有联系,自然对八卒都熟知,所以更明白擂台上那个看着风度极佳的云玲珑,实际是卑鄙无耻到下流的可怕货色。 白鹿八卒中,其他七人品性都算不错,最不济也是光明正大的人,但唯独云玲珑,是一个为了胜利不折手段的男人。 这原本也没什么错,谁都不想输,但云玲珑可不仅只是胜负心重而已,他完全是个道貌岸然的家伙,谎言、欺骗几乎是他的代名词,杀只兔子都要小心翼翼,更重要的是,他是一个享受虐杀快感的人,残杀越是弱小的对手,他就越兴奋。 第一次见到他的人都会被云玲珑和气的脸所骗,但只有真正接触过他,才明白这个人骨子里是有多残忍变态。 所以药王江遇上他,是极其危险的。 看台的距离对于胡八刀不算远,一个呼吸就能到,他已经做好了随时出现在擂台上的准备。 他可不允许药王江受一点伤。 擂台上药王江一身毒罩,防守的密不透风,云玲珑的毒雾也找不到机会,在绕着药王江后,又回到了体内。 “这一招毒罩我找不到机会,小朋友,现在换你来攻,我守试试。”云玲珑一招失利也不懊恼,大方回收,对药王江提议道。 他收回毒雾,又化为体内能量,几乎没什么损伤。 药王江却没有达到他这样收放自如的水平,已经出了身体的毒罩化为能量消散,所幸的是他天赋卓绝,金色心晶在爆发后就在他体内存下了巨大的能量,所以这点能量的消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对于云玲珑这样的提议药王江感激不尽,他不善于那种你来我往的争斗,能这样一招一招的比拼,正合他的当下情况,明显就是对方给自己的优待。 没有多少江湖经验的药王江,一下子就把云玲珑认作了好人,他感激又欣悦地点头,手掌朝上,一只黄色的毒鸟就缓缓化形出来。 这是毒功化形。 云玲珑没料到眼前的这个幼童竟然修为不差,他眯起眼睛,真是天赋不寻常啊。他猩红的舌头舔了舔嘴唇,越看药王江越欢喜,这个孩子越有趣,他就越想把他一点点拆坏掉。 其实以云玲珑的能为,药王江的毒罩怎么可能挡得住他,只一招就能让药王江出局。之所以愿意跟药王江玩这种过家家的游戏,就是不想游戏过早结束,一点点给予药王江希望,越给他希望,药王江就越不会舍得投降退出,游戏越久,云玲珑的乐趣就会越多。 “你也小心了。”药王江也学云玲珑提示,在提示完之后掌心的毒鸟才振翅向他飞去。 毒功化形虽然厉害,对于云玲珑也不算什么大事,就算挡不住也能轻易躲开,但云玲珑的目标可不是擂台赛的胜利,而是为了他变态的快感。 他故意示敌以弱,给予药王江胜利的可能,诱导药王江舍不得脱离擂台。对于迎面而来的毒鸟他假意抵抗了,在身前竖起一面看似坚固,却无半点能量的毒盾,简单抵挡了下就被毒鸟击溃,毒鸟顺势撞在玉玲珑身上。 云玲珑倒飞出去,青色的长衫一下子被腐蚀得破了大洞,为了装作虚弱,他还假意地咳嗽了几声:“小朋友,想不到你居然这么强,我再不认真或许真要输了,接下让我们认认真真战一场吧。” 话虽这么说,实际云玲珑并未受什么伤,如果仔细瞧,就能看到透过他被腐蚀的衣服,看到他皮肤商覆盖着一层薄薄的半透明黄色物质,这是他的贴身毒铠,与药灵当初使出的毒铠相似,只不过更薄,更不易察觉而已。 擂台下商泽忆有看到,看台上胡八刀也有看到,他们都满脸严肃,准备着随时出手,只有药王江被云玲珑和善的脸所欺骗,也因为毒鸟收到意料之外的成效兴奋过头,没有察觉到这个细节。 此时他对自己信心满满,也同时对云玲珑造成损伤感到内疚,所以当云玲珑说要认认真真战一场的时候,他没有一点防备,点头就同意了。 “嗯。” 第一百七十六章.相信我一次 “那小心咯。”云玲珑虚伪地又一次提醒,话音刚落,他就忽然在擂台上消失,药王江还没反应过来,猛风骤雨般的攻击就迎面而来。 这次云玲珑可没有留手,他忽然化作了一道飓风,运手为刃,每一下攻击都快得看不见,像暴雨来临,瞬间在药王江身上留下了无数细小伤口。 这些攻击都带着毒功能量,并不是什么致命的毒功,而只是能使人麻痹,动不了身,也说不出话而已。 说不了话,也就是无法投降。 所有的示弱都是为了现在,云玲珑舌头再舔了下嘴唇,终于不再惺惺作态地隐藏,春风拂面仍在,但神情却是暴虐的变态之姿:“嘿嘿,现在可逃不掉了,乖乖的,让我拆了你。” 他不用能量,而是从靴子里抽出一把细长的刀,隔着距离比划了下,边比划边念叨:“是先切腿呢,还是先切手呢。” “放心,我不会那么快让你死了,我会慢慢分割了你,最后才割下你的头。” 他一副温柔的样子,但话语却是恐怖非凡,仿佛人间恶魔,药王江不能言不能动,只有神色慌张,到这一刻他才明白云玲珑之前的友好都是在假装。 江湖险恶,哪有那么多友好! 在药王江中招那一刻,擂台下与看台上都有人已经察觉到了危险。 “不好。”两人隔着不算近的距离,几乎是异口同声,商泽忆飞奔向擂台,而胡八刀更是直接,从天上跳了下来。 当商泽忆跑到擂台下时,胡八刀已经在擂台上了,他挡住药王江与云玲珑中间,神色不善地看着他。 “我们投降了。”商泽忆恨恨地怒视云玲珑,在擂台下喊出投降。虽然他此时对云玲珑恨的要死,但仍控制着情绪不上去宰了他。 他知道演武场有白海愁坐镇,谁都没办法放肆,只能先救下药王江,报仇的事以后再想。 胡八刀想必也是明白此点,所以也没急着动手。 他们不想动手,可云玲珑也不想放过药王江,刚到手的猎物,还没好好品尝,怎么能够这么简单就放走了? “你们这是准备扰乱擂台赛了?”云玲珑并不惧怕他们,他一顶大帽子直接扣了下来,一脸轻浮地说。 胡八刀怒道:“姓云的别太过份,真逼急了我,我就在这擂台上宰了你。” 此时白海愁已经将目光投向这座擂台,云玲珑更是有恃无恐:“怎么的,你是准备忤逆城主了?如果我说的没错,他没说投降,擂台赛就不算结束吧。” 云玲珑指着药王江说。 他知道药王江中了麻痹之毒,根本不可能说出话来,所以丝毫不担心。只要药王江不说投降,擂台赛就不算结束,而擂台有城主看顾,谁能造次? “放屁,我小舅子已经不能动了,再没有防抗之力,这场擂台赛结果已经明显了。”胡八刀仍然挡在中间,难得的讲起理来,但此时他手中已经暗暗聚集了能量,要是云玲珑再敢阻拦,就算是白海愁在他面前,他也会杀了云玲珑。 云玲珑察觉到他的杀意,朝后退了一段距离,捏着鼻子酸道:“啧啧,好重的杀气啊,是准备在城主面前干预城主选拔了吗?” 胡八刀正要出手,云玲珑又话锋一转,耸肩道:“是胜是败要城主裁决才行,你我可都做不了决定,城主你说是吧?” 胡八刀闻言忽然感觉身后有异,赫然转身,就见到白海愁就在身后。白海愁仍是苍白病弱,他神色淡然,一手抓起胡八刀就将他扔下了擂台:“下去!” 白海愁冷酷地说,云玲珑满脸得意,胡八刀还要冲上擂台,有一个人却更快地拔刀砍向了云玲珑。 商泽忆背后的心猿在手,几乎是闪电一般到了云玲珑身前,一刀无繁至简,就照云玲珑的面门砍去。 这一刀是忽然爆发,没有任何预兆,加之是偷袭,云玲珑反应极快,却不及这一刀快,眼看就要被这一刀砍中。 白海愁却如鬼魅般又出现在云玲珑身侧,两根指头轻轻夹住了暴风一击的心猿,稳若泰山,任商泽忆再如何用力都无法撼动,他淡然说:“擂台还在继续,要挑战等结束,若再造次,便取消你的资格。” 说完他往前一推,就有一股绵力将商泽忆推出了擂台,与胡八刀落在一起。 商泽忆刚落地运了泰半能量进心猿,然后将心猿递给胡八刀。他知道两人都不是白海愁的对手,要救药王江只能是胡八刀握刀,才有可能。 胡八刀点头接刀,心猿被商泽忆泰半能量安抚,被握在胡八刀手里也没反抗。胡八刀一刀在手,气势顿时飞涨,人还是那个人,却忽然有了睥睨天下之境,就要使出他的第八刀。 胡八刀正前方就是白海愁,但即使胡八刀握刀,他仍眼神淡然,毫不在意道:“你握的不是自己的刀,仍没资格向我问刀。” 此时胡八刀气盈力满,虽不是他的巅峰,但还哪管那么多,他“呸”地一声吐出口中浓痰,霸气道:“管他呢,反正老子的小舅子不能死。” 他突然转身,直接无视了白海愁,目标转换为是擂台上的云玲珑。 他说过,要是云玲珑敢再过份,他会宰了他! 好话说了不听,现在动手让他明白。 云玲珑被这一刀气势所迫,早已脸色苍白,他不是视死如归的悍勇之人,清楚知道自己的能为躲不过这一刀,若这一刀出手,他必死无疑。 刀势已成,除非胡八刀自己收招,不然即使是白海愁,他能重伤甚至击杀胡八刀,却也拦不住这一刀出手。 云玲珑死期已定,满脸素色。 在胡八刀即将出刀之即,一道稚嫩声音传来,阻止了这一刀。 “住手。” 所有人都无法阻止的这一刀,因为这声住手停住了,然后气势慢慢收尽。 药王江终于摆脱了麻痹之毒,第一句不是投降,而是让胡八刀住手,接下来的第二句话更让商泽忆感动。 “老胡你要是动手了,鱿鱼干就要失去资格了。” 商泽忆看药王江已经能恢复言语,情绪稍微平缓了一些,白海愁实力他早就见识过了,那么强的胡八刀都不是他一合之将,若不是没办法,他也不想主动与白海愁为敌。 现在药王江恢复,便能安然退下擂台,也不必与白海愁撕破脸。至于云玲珑,他们自然会在这之后找他算账。 伤他友,害他亲者,商泽忆必定加倍伤害回报于他。 “老姜块你快点投降,不然会有危险。”商泽忆来不及多加感动,焦急道。 药王江却摇摇头说:“鱿鱼干,我不想一直当你的拖油瓶,我也想能帮助到你。” “我会击败他,跟你一起晋级,然后帮助你取得最后的胜利的。” 药王江坚定地说,商泽忆气得要死,怒气冲冲道:“现在不要耍小孩子脾气,快给我下来,要是你出了什么事,让我怎么心安,怎么跟你父亲姐姐交代!” 他是要将药王江骂下来,但药王江就是不为所动,他安慰商泽忆道:“放心,我绝对不会输的,我向你保证,要是我危险,我一定会马上投降。” “请你相信我一次!” 第一百七十七章.噬毒虫 药王江几乎是以恳求说,商泽忆则像个担忧的老妈子,怎么都不同意。但这里是白鹿城的擂台,不是金楼也不是药王府,不是他们说了算。 不管他们愿意与否,擂台仍在继续。 云玲珑被胡八刀的那一刀吓得不轻,有那么一瞬他以为自己要死了,直到药王江阻止了胡八刀的出刀,他才松了一口气,有死里逃生的感觉。 此时胡八刀与商泽忆都被白海愁所阻,再不能妨碍比赛。因为被胡八刀那一刀威慑,竟然让他有死亡的不爽感觉,这是他出生就没有过的体验,云玲珑将这段不爽的经历全都归咎到药王江身上,说:“想不带你竟然能从麻痹中恢复过来,你应该直接投降的,但很可惜,你错过了逃生的机会。接下来,就再没人在妨碍我们了,作为回报你阻止那一刀的回报,我会一片一片切了你。” 面对云玲珑的恐吓,药王江不为所动,只是笃定地说:“我答应鱿鱼干了,接下来会赢了你。” 云玲珑仿佛听到了世上最好笑的笑话,状若疯狂,抱着肚子大笑:“哈哈哈哈,你真是太有趣了,让我都舍不得杀你了。真想把你收藏起来,每天都能割你一片肉,兴起了挖你的眼,慢慢慢慢一点一点将你拆干净。” “但可惜,我只能在这里杀了你。” 他话刚落下,已经挥舞着细长的刀踏着怪异步伐冲向药王江身前,小刀上有淡淡的黄色,显然是加注了毒功能量,是想再麻痹药王江一次。 他虽然心性变态,却也观察细致,刚才听药王江与商泽忆的谈话,可是听到药王江说若是遇上危险便会投降的。 他可不会给药王江投降的机会。 药王江也知道他刀上所注之能量,慌忙躲闪,他的打斗经验不足,但架不住自身的能量充裕。虽然只有七岁,可真论体内能量多寡的话,十个云玲珑也抵不过一个药王江。 现场能比他能量多者寥寥无几,就算是同为金色心晶的杨落羽,也比不上他。 药王江不吝啬体内能量,化出一身毒铠盖住全身。这身毒铠厚度几乎能媲美药灵所化,比起云玲珑的贴身轻铠,更是超出不知道多少。 云玲珑细刀切中毒铠,只留下一道细长划痕,反观细刀上的能量,却早已被腐蚀殆尽。 毒功的特性就是能够腐蚀能量! 药王江被毒铠覆盖,并不惧怕云玲珑,反倒是主动回击,手掌中四只毒鸟化行出来,不断冲向云玲珑。 云玲珑既能为毒卒,自然也不是只会欺负弱者的人,面对四只毒鸟他并不惧怕,身影不断的跳动,借着飘忽不定的身法,轻而易举地躲了过去。 商泽忆见药王江覆盖上了毒铠,暂时安心下来,他能看出来,药王江暂时没有危险,甚至还占了点优势。 他一边惊讶于药王江的成长迅速,竟然在自己毫不知情的时候就有了如此的修为,一边紧张关注局势。 药王江毒鸟落空后并不在意,他之能量雄厚异常,这几只毒鸟,对于他九牛一毛还算不上。 既然毒鸟无效,他便换了其他手段,怀中抱圆,中间点点异芒乍现,仔细一看,会发现所谓异芒是一只只蝗虫,数量无穷无尽,“嗡嗡”的一股脑全朝云玲珑飞去。 毒功所化的蝗虫铺天盖地,即使是云玲珑飘忽的身法也无法躲开。云玲珑当机立断,将贴身轻铠显现,硬抗虫害。 云玲珑终究是大意了,仍想着虐杀药王江,没有在第一时间尽展能为,此时毒蝗漫天,不算什么精巧的招术,却完全是依靠能量雄厚,像富家少爷拿银子砸人,硬生生将云玲珑砸落了下风。 毒蝗不断撞击在他的轻铠之上,腐蚀轻铠的能量,他之轻铠不如药王江浑厚,面对铺天盖地的毒蝗硬抗数刻就见了底,东一块缺西一块缺,就像一件破衣裳挂在身上。 云玲珑想不到眼前的七岁孩子居然有如此浑厚的能量,大意之下让当毒蝗出现落了下风。 眼前毒蝗已经让他应接不暇了,云玲珑应对之余瞟向药王江,看他似乎还有后招。 云玲珑知道不能再坐以待毙,此时已经被动,再不想办法化被动为主动的话,就只有输的结局。 当机立断,他尽纳能量于手,向前架起能量巨盾,借着巨盾挡住毒蝗的机会,同时往怀里一掏,掏出一只玉瓶。 云玲珑小心打开云瓶,瓶子中摇头晃脑地趴出一只奇异虫子,这虫子刚出玉瓶,见到满场的毒蝗,猛然就兴奋起来。 “小宝贝,去把那件衣服给撕了。”云玲珑指着药王江的毒铠道。 奇异虫子似是能听懂人言,云玲珑一声令下,它就拍打四片薄薄翅翼飞起来,冲向了药王江。 药王江能看到云玲珑举动,虽然不知道这是虫子是什么,但竟然云玲珑此时选择用它,就必然是大杀器。 当这只虫子出现的时候,药王江已经御使毒蝗冲击过去了。 在有腐蚀能力的毒功面前,任何虫子都会被化为脓水。 毒蝗与虫子差不多大小,让人意想不到的人,当毒蝗撞上虫子时,忽然就凭空消失了。 这是从未有过的情况,药王江不死心,继续御使更多毒蝗堵截虫子,但仍是一样,数百只毒蝗遇上虫子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更奇特的是虫子还似乎长大了不少。 “这只虫子会吃毒功能量,是噬毒虫!”胡八刀眼尖,认出了虫子身份。 上古异虫之一,以毒为食,贪得无厌,是上古时期毒士培育同宗争斗的秘密武器,只存于上古文献中,不见踪迹已有数百年的时光,被认定早已灭绝,却不想会出现在这里。 对于毒士而已,噬毒虫能吞噬毒功能量,是最大的克星。 被胡八刀点破了虫子来头,云玲珑略有讶色:“居然知道噬毒虫,不过知道有什么用,已经太迟!” 说话间噬毒虫已经一马当先扎进了药王江的毒铠之中,被其他人所忌惮的毒功能量,对于它却像补药一般,它伸出一道触管毫无阻拦地伸入毒铠之中,像蚊子吸血一般贪婪地吸取能量。 噬毒虫一闪一闪,能量呈现肉眼可见的状态,像液体一样通过触管进到了它的肚子里。不消片刻,药王江的护身毒铠就被它吃得干干净净。 原本只有拇指那么大的噬毒虫,已经变得犹如小狗那么大,胖胖的肚子里满是能量,摇动一下还能听到咣当的水声。 噬毒虫大概是第一次吃过这么饱,酒足饭饱后居然不继续向药王江进攻了,而是惬意地趴在他脚下,肉乎乎的身体真如小奶狗一般。 “这是…”药王江所料未及,原本他看噬毒虫气势汹汹地冲过来,并且浑身毒功对它一点作用都没,以为自己是要输定了。 可噬毒虫吃饱后也不再动弹了,倒像是安静的小狗。这是怎么回事?还是有什么阴谋? 擂台的时间不容许药王江想太多,那边云玲珑因为毒蝗数量被噬毒虫吃掉一大半,压力减少,硬生生撕开一个缺口,又挥舞的细刃过来了。 这次云玲珑受到了教训,不敢对药王江再有大意,人过来的同时,一道毒烟弥漫起整个擂台。 第一百七十八章.少爷与艺术家 这道毒烟挡住了视线,药王江无法分清云玲珑在何处,毒蝗一时间也找不到目标,他不敢托大,准备全力防守,又要运行能量在身上再盖上一层毒铠。 云玲珑好不容易脱困,又怎么会让药王江如此轻易地披上毒铠,他已知道这孩子体内能量浑厚到恐怖,但对敌经验几乎为零,要是让他从容地运行起能量,一力降十会,自己绝对耗不过他。 云玲珑要打乱他能量运行的节奏,然后找机会限制住他。 他对药王江的兴趣越来越浓,仍没放弃虐杀药王江大打算。云玲珑感觉自己满身炙热,整个身体都在渴望药王江温热的血肉,以及他红色内脏被肢解成碎片。他露出亮闪如刀刃的牙齿,这个孩子,他一定要弄坏他! 云玲珑脸上带着狂热,越过一大段距离,锋利刀刺向药王江的眼睛。这一刀带着明显的寒芒,即使没有视野都能感觉到。 药王江终究是第一次对敌,就像是满身宝藏的孩子不懂怎么花,就只会拿银子砸人,当这一刀来临,他已经慌了手脚,运行的能量为之一滞,已经要成型的毒铠忽然消散,而是下意识用手挡住眼前,手中化形出一枚小盾。 临时换招早就落于云玲珑算计,他是看中药王江经验不足,故意诱药王江变招。 危险来临时闭眼是人之天性,对于普通人而言是条件反射,只有熟知战斗者才知道闭眼是最无效的应对。 他其实可以从容覆盖起满身毒铠,时间完全足够。 一切都应着云玲珑的计算而来,药王江眼前支起护盾,他就不再朝眼进攻,而是换了个方向,刺向药王江左手。 药王江左手防御,云玲珑反刺他右手,药王江右手防御,云玲珑刺他左脚,两人不断变招,看着似是你来我往,药王江应对得不差,实际却是药王江被牵着鼻子走,慢慢落入云玲珑的节奏之中。 这样的战斗对云玲珑有利,他经验丰富,变招之间毫无间隙,自如平顺,反观药王江,却是在努力跟上云玲珑的节奏,他保持着高度注意力,感受着迷雾中的杀气来源,完全是在强撑。 注意力再如何坚持都不能持久,当过了二十几招后药王江的精神与肉体都已疲惫不堪了,他感觉精神恍惚,努力让自己保持注意力,却怎么都无法集中。 “好累。”药王江的身体与精神都在希望他休息,他握了拳头,指甲掐进肉体,用刺痛保持清醒。 但终究身体与精神都已经到底极限了,面对云玲珑不断的骚扰,在完美防住二十招后,药王江还是失守了。 看不见的迷雾中,他感受有一刀朝他胸口来,他来不及思考,就要再出现护盾在前防御,但一刀却突然转向,由前至后,绕到了药王江的背后。 当他再化形毒盾的时候已经太迟了。 云玲珑并没有下杀手,这一刀刺只划破了他的皮肤,然后熟悉的麻痹感又遍布全身。 药王江又中了麻痹之毒。 中毒那一刻药王江已经知道事情不妙了,能量快速运转,就要把入体的毒清除出去。 第一次驱毒就是这样办到的,这是第二次,熟能生巧,所以速度更快。 但云玲珑更快,在药王江能量正在追赶他体内麻痹之毒时,云玲珑像个沉默勤快的老农,又默默给了药王江一刀,同时另一种毒注入他体内。 这是混乱之毒,打乱能量与身体的关联,使药王江体内能量乱七八糟,暂时不受控制。 这一刻,药王江是真的散失了反抗的可能,彻底沦为刀板上的鱼肉。 “哈哈哈,你终于又回到我手里了,可爱的小猎物。”两种毒入体,云玲珑确定药王江从里到外都无法动弹了,他贴着药王江,细刀在他脸上比划,兴奋道。 药王江不能言不能动,甚至连调用体内能量都无法有效运行,此时真是没有一点翻盘的可能。 刚还处于上风,就一眨眼情况急转直下,能看出云玲珑确实不是弱者。 在毒功的修炼上,没人能比得上药王府,得传药王府最顶级的法则,药王江能量与法则都比云玲珑高上许多,却仍是败在他手上,终其原因,是药王江的经验不足,对毒的理解远远比不上云玲珑。 其实云玲珑的反击只用了三种平平无奇的毒,遮挡视线的烟雾,麻痹身体的外毒,混乱能量的内毒,之所以能取得奇效,只不过是他有效地将每一种毒组合起来。 不得不承认,在毒与能量运行,药王江是富可敌国,一掷千金的大少爷,拿银子都能砸死人那种,而云玲珑没有豪掷千金的气魄,而像是精打细算的艺术家,每一种毒都有自己的理解,任何时间出现,做何使用,各司其职,环环相扣。 现在药王江已经毫无反抗地落入他的身体,云玲珑有些激动,想到马上就要切开这具年轻又美妙的身体,他握刀的手甚至都有些颤抖起来。 看着好不容易到手的猎物,云玲珑手里的刀子在药王江身上比划,有些苦恼得道:“首先要先切开哪里呢,胸口,眼睛,还是脑子?” 他说话时和颜悦色,更衬托出他的变态与恐怖,擂台下商泽忆与胡八刀在药王江处于下风时已大感不妙,还没上台阻止,就被白海愁一人拍了一掌,瘫软在地。 商泽忆也就算了,毕竟他只有炼神初期境界,但胡八刀早已步入道藏,是天下有名的几位高手之一,却仍挡不住白海愁一招,让人更不敢想象白海愁境界是有多高。 云玲珑碎碎念,他没想有人会回答他,只是自问,可自问有时候也会有回答。 擂台上忽然响起了声音:“我觉得哪里都不好。” 声音是稚嫩的声音,云玲珑一下子没反应过来,自然地接上话回答:“那我就不好了。” 话刚说完他立刻就反应过来,瞪大眼睛不可思议道:“你能说话?” 他的脑子还没反应过来,手比脑子更快,在话刚出口的时候,已经又一刀子捅了过去。这一刀是下意识所出,完全是神经反射,引发体内能量带上腐蚀之毒。 腐蚀是毒功中最纯粹的破坏之力,若是中招,来不及反应从体内开始就会腐化。 理智下他绝对不会这么快杀掉药王江,新入手的玩具他还没玩够呢,但这一刀完全是身体本能的反应,没有经过大脑。 或许是身体比大脑更早意识到危险! 第一百七十九章.反骨 等他过来神,这一刀已经扎在了药王江的身体,云玲珑皱起了眉头,不是因为将新玩具扎坏了,而是这一刀根本就扎不进去。 药王江的身体又重新覆盖上了毒铠,在最坚固的防御面前,云玲珑的攻击毫无作用。 云玲珑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错误,明明药王江应该是已经中了毒无法动弹的,现在不仅仅能言能动,甚至连体内的能量都能正常驱动。 到现在为止发生的一切已经超出他的计算,他没由来地有些慌张,但他仍还记得自己仍有杀招在,强装镇定地道道:“小宝贝,快去撕了他的衣服。” 他这声是喊给噬毒虫听,只要噬毒虫就是他面对毒士最大的杀招,只要噬毒虫在,他就始终握有利器,就算是遇上药灵都敢一战。 噬毒虫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爬到了药王江的怀里,他喜上眉头,知道自己还有机会。 只要再抓住这次机会…. 只要再抓住这次机会,他就立刻将药王江分割成碎片,立刻享受当下的快感,不会想再慢慢享受了。 云玲珑对自己发誓。 只要噬毒虫再吃掉药王江的毒铠,他就立刻切开他的胸膛。 他在等噬毒虫行动,等它吃掉药王江的毒铠,以噬毒虫的食量,这不算麻烦的事,但面对他的命令,噬毒虫并没有动,仍然懒洋洋地趴在药王江的怀里。 “快撕了他的衣服,你还想不想再吃我身上的能量。”不见噬毒虫动作,云玲珑更加慌了,他加重了语气凶狠道。 噬毒虫仍不为所动,回答他的仍是药王江。 “没用的,它更喜欢我的能量。”药王江说,同时他从指尖挤出一团能量,放在噬毒虫跟前。 原本懒洋洋的噬毒虫闻到眼前毒功能量的美味,立刻活跃起来,几只爪子抱起能量,翻过身开心地吸噬起来。 就跟被圈养的宠物一样。 看到这副情景,云玲珑哪里还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以及他在药王江身上所下的毒为什么会莫名解开。 是这只噬毒虫! 它吞掉了自己留在药王江体内的毒功能量。 自第一代毒士培养出噬毒虫开始,它与宿主的关系就是共生,噬毒虫是贪吃的毒虫,它依靠吃宿主的能量生存,同时为宿主提供杀戮与保护。 这样的共生又非牢不可破,噬毒虫不一定脱离宿主就会死亡,他更多时候是贪恋宿主的能量味道,噬毒虫对味道忠诚,一般噬毒虫认定一种味道就是一生,直到宿主死亡,它才会重新寻找其他能量味道。 只有极少的时候噬毒虫会背弃原宿主,在宿主还生还的前提下,更换新的宿主。 这种情况很少,但就是让他遇到了。 云玲珑恨得牙痒痒,但同时他也知道大势已去,面对药王江难以攻克的铠甲,与他恐怖的能量,再加上万毒能食的噬毒虫,自己毫无胜算。 他当即就想投降,虽然这有失白鹿八卒的名声,但他不在乎,现在更重要是活着。他有自知之明,以他对药王江做的事情,继续再在擂台待下去,药王江绝对不会轻易放过他,若投降迟了,是伤是死都是他。 他虽然喜欢切开别人白花花的肉体,却不喜欢自己白花花的肉体被人切开,云玲珑当即立断,双手高举道:“我…” 输还未出口,忽然自药王江身上涌出能量形成滔天巨浪,惊涛澎湃朝他而来。云玲珑连话都来不及说,只得飞速往擂台下退去。 除了口头认输,擂台认输的方式还有一种,那就是下擂台。 云玲珑退得快,毒浪更快,就是一眨眼时间,云玲珑退到了擂台下,而毒浪的一个浪头也粘上了云玲珑的右手。 一人已下擂台,胜负已分。 药王江也不再去追云玲珑,将万丈巨浪又收回了体内。 现场鸦雀无声,看台上的所有观众都不知道用什么言语来形容所见情形,而众多晋级的候选者,带着警惕与好奇,都饶有兴趣地打量药王江。 看台上钱泉耀更直接,忍不住赞叹起药王江:“这个孩子,让我想起了城主小时候,只是年幼就如此恐怖。“ 他一个人自言自语,亏的胡八刀不在,要是他在,一定会得意万分,笑得嘴巴都咧到后脑勺。 他没想有人搭话,但意外的还是听到有人搭话:“药王府,终究是出了一个不亚于初代药王的天才。” 林子萱面色恬静,钱泉耀看她主动搭话,也不好摆脸色给她看,正要与她随便聊两句,却见林子萱眼都不看他,而是对着空气自语。 得,原来不是跟他说话。 钱泉耀一副半热的脸贴了冷屁股,胖子心眼小,“哼”了一声甩袖,也不理林子萱了。 商泽忆与胡八刀已经被白海愁解了禁制,恢复行动能力后就赶忙跑去查看药王江情况。 两人一人拉拉手,一人扯扯脚,东拉西扯,将药王江里里外外看了个通透,确定除了身上与脸上的一些皮外伤,再没有其他伤痕后,这才松了口气。 商泽忆气不过,要去找云玲珑算账,药王江却拉住了他:“他已经受到惩罚了。” 三人转身去看擂台下的云玲珑,却见他一只手已经消失,地上一滩恶臭的血迹表明刚刚发生了什么,药王府所传的毒功,在暴虐的腐蚀性上谁都不无法比,只要粘上一点,就连把整个人都化掉。 而药王江更甚,要不是云玲珑自断右臂,相信他整个人现在都是一滩脓水了。 云玲珑脸色苍白又怨毒地盯着药王江。 “这件事不算完。”他放下狠话后,用另外一只手艰难地支撑站起来,跌跌撞撞地消失在通道里。 “还敢放狠话。”商泽忆觉得这是放虎归山,看云玲珑阴阴沉沉的样子定然会是个危险,就想追上去结果了他。 胡八刀阻止他说:“这里不适合动手,等结束再说。” 商泽忆知道胡八刀说得对,云玲珑毕竟是城主府的人,在现在这么多人前杀了毒卒,算拂白鹿八卒的面子,他们绝不会接受。 前就有刀卒为剑卒挡剑,正说明此点。 商泽忆暂时放下怨念,看着药王江身上的伤痕,气又不打一处来,揪着他的耳朵骂道:“现在是长大是吧,连我的话也不听了,那么危险的擂台你都敢上,上了也就算了,还不直接投降,你不知道你在上面的时候我有多担心吗?” 药王江虽然被揪着耳朵,却没有半点怨怒,而是嘿嘿傻笑着。 “还笑!以后还敢不敢了!”商泽忆一瞪眼。 药王江却半点都不怕他,含糊其辞道:“我知道了。” “什么你知道了,我问你下次还敢不敢了,不要想就这么混过去。”商泽忆板起脸严肃道,“你给我发誓,下次要是再上擂台就直接投降。” “啊,你在说什么,我听不见。”商泽忆是为药王江着想,药王江虽然知道,却不想答应这个要求,故意插科打诨。 商泽忆气得牙痒痒,又不舍得真的揍药王江,他暂时拿药王江没办法,就想着回去再好好教育他。 现在药王江危机既解,他还有其他更重要的事要做。 他要看清另外两名候选者的能为。 第一百八十章.真正的勇士 此时另外两座擂台也已经战至高潮。 帝辛对枪卒韩如龙。 南柯梦对术卒秦风。 韩如龙一把衮龙枪霸气沉练,大开大阖之间又有细腻手段,每个架子都摆得稳、准、利落,进守之间密不透风。 帝辛一招琵琶手,时而刚猛,时而阴柔,出手变化莫测,抓东指西捉摸不定,虚实遮掩交替,使人眼花缭乱。 两人都用上了全力,韩如龙霸气无双,每一击都有万斤雄力倾斜,真有如霸王再世。 他之枪重力重巧,虽是枪重如山,出招却没有生硬之感,转移挪腾之间都是自然连贯,一招刚尽另一招又起,没有给帝辛机会。 帝辛之琵琶手如何魔幻也有限制,最终只有抓到琵琶骨才算定下大局,他频频出手,或正面,或刁钻,却始终被韩如龙挡下。 “喝。”韩如龙衮龙枪砸下,带着破空声,帝辛顺势躲开,同时琵琶手越过枪身抓向韩如龙的琵琶骨。 此时出手实际与角度都已经刁钻,正是韩如龙一招未尽,势头难阻的时候,要重新变招绝不可能。 照此情形韩如龙是会中招。 但帝辛却没抱这样的想法,他与韩如龙鏖战许久,这样的机会出现过不知道多少次,每次都是他以为结局已定,对方无路可走的时候,韩如龙却能硬生生以蛮横的手段砸出条路来。 论八卒悍勇,韩如龙首当其位。 面对帝辛避无可避的琵琶手,韩如龙不退反进,长枪一更快更猛烈的劲头砸下地面。 “狂抢千里。”韩如龙大喝。 威猛的力道砸向地面,引起他全身一周巨大气劲,犹如反弹的气罩一般,迫得帝辛连连后退。 帝辛退去,韩如龙乘胜追击,头也回反身甩枪,银枪摆尾,枪身扫棍,再扫帝辛。 “龙摆尾。” 帝辛已经退到擂台边缘,再避无可避,面对枪身扫棍而来,他亦是没准备再 避,而是一手成爪,抓向了枪身。 “这是找死。”就算商泽忆在擂台下,也是感觉到韩如龙出枪的霸气,这一招龙摆尾更是借横扫之势,其力更巨,以血肉之力硬抗,绝非明智之举。 现在商泽忆身侧是胡八刀,比起之前王昭漠与药王江在旁时谈不上要点,胡八刀经验老道,见解也有营养,能深刻到本质。 “那不一定,狭路相逢勇者胜,帝辛这是准备与韩如龙拼勇了。” 即使胡八刀这么说,商泽忆仍不敢相信,他观韩如龙出枪足以开山劈石,威势不可阻挡,拿肉掌硬撼铁枪,这是哪里是常人能做到。 商泽忆就自认做不到,也不相信帝辛能做到。 擂台上帝辛正遭受霹雳一击,他手成龙爪,抓向衮龙枪。可衮龙枪已尽全力,有破天之威,哪里是寻常肉掌能够挡住。 只听到“咔嚓”一声,是帝辛的手骨断了,从他眉心皱起起苦痛,就能知道这一击是有多重。 虽然如此,但勇不可挡的衮龙枪也因为这一下阻挡为之一滞,帝辛忍着手骨粉碎的痛苦,巧施阴力,虎口粘住枪身快速抖动,就要将衮龙枪带到一边。 帝辛是想让衮龙枪脱手带离擂台,韩如龙哪会轻易让他得逞,虽说刚猛易守,阴力难防,但韩如龙若连这点都挡不住,那就罔为枪术大师了。 韩如龙拓展枪底,往上一拍,长枪脱手被抛到空中,破了对方打算。 帝辛未竟全功,但起码也韩如龙长枪脱手,他让知道不能再让对方再拿到衮龙枪,脚猛踩地面,飞起抢夺衮龙枪。 韩如龙也飞起,高大的身影就像战神一般窜到了半空,两人在空中相遇,隔着长枪又战到一起。 帝辛速度更快,完好的另一只手首先握住衮龙枪,韩如龙紧随其后,不去抓枪反而狠狠一踹枪尾。 长枪被踹得脱离帝辛,往更高的空中飞去。帝辛既失长枪,也暂时不管它,一记龙爪抓韩如龙重要的右手。 韩如龙手中无长枪,战力大打折扣,但他悍勇,明知帝辛这记龙爪是琵琶手演变而来,能废人手脚,仍是勇猛一拳轰出,迎上帝辛一爪。 帝辛抓住韩如龙拳头,指尖刚劲,瞬间截断了这只手的能量运行筋脉,废了这只手。 韩如龙受创,帝辛也不好过。韩如龙悍勇之名,他之一拳也是勇不可挡,刚一碰到,帝辛就感到掌心一痛,接着是完好的左手瞬间受创,关节脱臼。 两败俱伤,两人竟是以伤换伤的骁勇打法,谁都没占到便宜。 两人在空中空中对招,都被对方震开,重新落到了擂台上,而空中的衮龙枪也终于落下,枪头插进擂台上,正好是两个人中间。 两人彼此相望,都知道对方想法,帝辛是不会让韩如龙再拿到衮龙枪,而韩如龙正相反,他必须要拿到衮龙枪。 现在的局势是帝辛稍微处于下风,韩如龙只废了一只手,但他却是一只骨折,一只脱臼,双手齐废。 帝王来不及将脱臼的手臂复原,一连数步又到了擂台中间,他双手暂时无用,就用左边臂膀撞向欲握长枪的韩如龙。 韩如龙硬扛撞击,五脏内血气翻涌,却半步不退,硬是握住枪身。 而帝辛一声痛苦低吼,依靠撞击之力让左臂脱臼复原,他不等休息,龙爪又出手,抓取韩如龙握枪的手。 韩如龙单手握枪,不顾龙爪,顺势将衮龙枪拔出,欲横扫帝辛。 但他多了个拔的动作,速度慢了一步,在横扫出手前就被帝辛抓住了手。 这是韩如龙唯一完好的手,要是再被帝辛废掉,擂台也就结束了。 擂台当然不会这么快结束,因为韩如龙也不会简单就被得手,他身法瞬动,移形换位,借着离心力的作用,将另一只暂时筋脉不通的手,当作鞭子抽向帝辛。 这一记手鞭抽的是帝辛刚复原的左手,力道之重,完全不在乎右手在手鞭后会否完好,又是以伤换伤的打法。 擂台赛这么久,只有这两人是纯粹的战士,其他人或多或少都有算计,比起他们少了许多原始的暴力,这种拳拳到肉的战斗最能让人兴奋,看台上已经吼叫成了一片。 “打,打,打。” “不要躲,跟他打。” 看台上疯狂吼叫。 帝辛没有躲,他硬受这一记手鞭,左边手骨也随之折断,同时龙爪也没落空,废了韩如龙另外一只手。 现在,两人双手都废。 韩如龙需手握长枪,而帝辛琵琶手功夫也全在手上,两人绝学已经废,按此时看,两人是不能再战了。 平局? 当然不是! 即使手废掉,帝辛还能继续战斗,用脚,用身体,用头,只有身体还能动,战斗就不算停止。 韩如龙也是。 影响最终战局的长枪已经掉在地上,再没有任何作用。 两人又撞在一起,用身体的每一个部分在战斗。 帝辛的头狠狠撞在韩如龙头上,两人同时溢出了鲜血,短暂的眩晕后,韩如龙腿鞭扫中帝辛,断了他三根肋骨,而帝辛不归伤痛,夹住韩如龙的脚,身体旋风转动,生生折断他一只脚。 “轰” 尘土飞扬,两人同时倒在了擂台上,久久无法再站起来。 全场鸦雀无声,细针落地犹可闻,两人对战斗的坚持,让他们敬畏,这才是真正的战士应有的姿态。 人们希望他们起来,又不希望他们起来,那份复杂的心情沉在心底,压抑得难受。 商泽忆也是,他不是悍勇的人,但仍隔绝不了他对悍勇之人的欣赏。 真正的猛士,就是敢于面对任何敌人而永不退缩! “谁会胜?”与普通的观众不同,商泽忆还多了一层候选者的身份,所以在震惊与敬佩之外,他还关心最终的胜负。 战局差距就在分毫之间,他看不透结局,现在身边,只有胡八刀能看清终局。 胡八刀也在震撼中,他知道韩如龙的悍勇,却想不到帝辛悍勇起来竟是不输于他,连命都能拼上。 这一批年轻人,都不是省油的灯,胡八刀联系起李空寒的剑心、杨落羽的天赋、衣轻裘的心计、林随风的霸道、三叶的炼器以及刚刚结束药王江的恐怖能量,不由得感叹。 商泽忆发问,胡八刀刚准备回答,话还没出口就止住了。 擂台上一道身影正挣扎着站起来,结果不用他回答。 他用头抵住地面,艰难地支撑起身体跪起,他全身骨头碎了无数,没动一下就犹如体内刀割,但他仍在坚持站起来。 他站得不稳,摇摇晃晃,但所有人带着敬意看她,他才是胜者! 因为擂台上只有一个人站着! 典狱司少司命,帝辛。 第一百八十一章.雷法天才 “真是太乱来了。” 擂台刚结束就有一道身影从天上落下,他貌似责备,却以第一时间抱起帝辛出去医治。 帝辛意识不清,朦朦胧胧中他只见到平时那道严厉的面孔,此时只带着焦急。 “司尊。” 来人没有再说话,沉默地抱着他几个跳跃就离开了演武场。 …….. 三座擂台已经结束两座,最后一座胜负也将揭晓。 术士之间的争斗颇为乏味,虽然术法五颜六色层出不穷,看着绚丽多彩,但就是少了拳拳到肉的感觉,就像戴着白手套决斗,优雅是优雅,好看也是好看,但就是少了些东西。 秦风掌握四种术法,水、火、风、雷,在术士中算天赋卓绝,而被称为万法府希望的南柯梦,只精通雷法一种。 掌握多种术法的优势可以多种结合,千变万化,威力也会呈几何增长,但即使如此,仍与只会雷法的南柯梦战了平手,两人不分上下。 擂台上坑坑洼洼,有些地方冒着焦黑,有些地方结着冰晶,到处都是术法残留的痕迹,只有在秦风与南柯梦停留的地方完整干净。 南柯梦仍然脚不沾地,飘在空中,在他四周有鸡蛋壳一样气罩,将他完全保护在里面。 秦风四周也是。 看着身侧其他擂台都已结束,南柯梦含笑着对秦风说:“前辈,你我修为差不多,这样比下去没完没了,不如我们干脆点,都把术法护盾撤了,一次分个胜负。” 秦风是个潇洒的人,这样一来一回给人表演杂耍一般的战斗本就不讨他喜欢,他也想速战速决。无奈术士之间的争斗就是如此,没把对方的术法护盾打破就是无止境的战斗,现在南柯梦提出建议正合他心意,秦风干脆道:“可以。” 话完他优先解除了术法护盾,南柯梦也同时解除。 “那么前辈,小心了。”术法护盾解开之后,南柯梦就像解开了手脚,不再拘泥于一处,立刻变得灵活起来。 他腾空而起停在半空,掌心雷法冒出从天降落,完全覆盖住了整个擂台。 “降五雷。” 雷法全方面覆盖,难以躲避,是不留间隙的术法。秦风直接不躲,虽然他的术法护盾已经撤去,却又不代表他挡不住这招。 “风墙。” 秦风吐出一口气,这一口气旋起了飓风,从四面将他围住,外层风圈疾旋,风力排山倒海,雷法接近飓风就会被吹得偏离轨道,而秦风就在飓风风眼中轻巧地朝着空中的南柯梦飘去。 “风火。” 在飞行的中途,秦风口中又吐火苗,火借风势立刻壮大,肆无忌惮地吞噬一切,那赤红的火焰包裹了飓风,就仿佛飓风也着火了一般。 毒燎虐焰,将天空烧成了红色,就如太阳坠落,炽热的温度灼得人睁不开眼,而首当其冲的南柯梦压力更甚,火焰几乎烫着他眉毛。 就算是这种时候南柯梦仍在笑,他眯着眼注视火焰,俏皮道:“前辈火气好大啊。” 秦风也没什么架子,虽然是在擂台上,他也能开得起玩笑,耸肩回应:“人老了火气就大,哪比得上年轻人心平气和。” “多半是太无聊了,让我给前辈来点刺激。”在风火将临之刻,南柯梦手里一抖,同时出现一道雷矛,他握住雷矛奋力一掷,雷矛一闪而逝,在出现已经越过大半距离直接在秦风胸前。 飞雷矛。 南柯南独有的雷法,能够穿越空间,是他偷袭所用的奇招。 雷矛已至胸前秦风才刚刚察觉,他没想到南柯梦的术法竟能越过风火直接到他身前,一时没有准备,被雷矛穿胸而过。 雷茅威力并不巨大,没有实质的伤害,只是让秦风电流袭身,身体暂时被麻痹,能量运行被一时停滞,风火瞬消,人也由半空向地上落去。 南柯梦紧跟秦风俯冲而下,两手相叠朝下,能量比他更早落到了地上。 “雷池。” 雷池出口,整座擂台都化作了池塘,池塘中装载的不是水,而是满满的雷电。 雷电肆虐,不断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更有几条雷蛟在其中游动盘旋,不断口吐雷电,尽显凶暴。 不用尝试就知道,雷池的滋味定不好受。 秦风被雷电之力所扰,能量一时受阻,其实在半空中就已经开始恢复,还没落地就完全无恙,面对地上的雷池他知凶险,强撼只会吃亏,就想暂避风头。 秦风脚下生风,载着他欲往空中飘去。 但空中还有人,秦风想暂避风头,南柯梦可不许。他从空中俯冲而下,借着加速撞在秦风身上,带着他就要一道往雷池掉去。 秦风避让不及被南柯梦得手,他没有挣扎,只因知道此时想挣脱是不可能,索性全身冒出火焰,张开怀抱就要抱住南柯梦,想与他两败俱伤。 此时局势是南柯梦占了主动,秦风想两败俱伤,南柯梦可不想,面对跟个火人似的秦风,南柯梦猛然拔空而起,躲过秦风的拥抱,飘然往高空飞去。 秦风没了禁制也准备向上飞去,雷池就在他脚下,若再下落,他就要碰到雷蛟不断从池中跃起的头了。 他脚下刚生轻风,南柯梦的又攻击已经来临,一道雷鞭如灵蛇卷住了他的脚踝,不让他离开,还拉着他的身体不断颠簸,欲将他摔下轻风。 鞭子的另一端紧紧握在南柯梦手里,正施巧力。 “前辈不要走啊。”南柯梦悠闲道。 秦风有些着急,他已经落于下风,实在不适合硬拼,最佳的策略是到空中暂停战鼓,重振旗鼓再来。但南柯梦怎会放弃明显机会,他处上风,正要痛打落水狗,遂不准备放秦风调整,更想趁他应接不暇之时,直接将他击败。 不行,不能再与他纠缠了。 秦风知道自己面临的局势,既然已经落于下风,就会处处受制,若想赢必须脱离南柯梦的纠缠,除此之外,只能幻想南柯梦发挥失常,露出天大的漏洞。 秦风是浪漫的人,但他也是实际的人,不会心存无意义幻想。 既然逃不掉,对方也绝不会留下漏洞,那就主动创造机会。 被雷鞭锁脚,秦风不退反进,直接扯过雷鞭就要将南柯梦拉下来。 “在天上多无聊,一起下来玩玩。”秦风翻白眼道。 “如前辈所愿。” 秦风甫一动手还没用上劲,南柯梦真的被秦风拉扯着往下飞。那不是被动的拉扯,倒更向主动而为,秦风猜南柯梦又要故意重施,借力将俯冲将他推到雷池。 秦风既已经想到就做出准备,全身火光弥漫,防南柯梦同时,亦想作为反击。 果然如他猜测,南柯梦借力俯冲而下,目标明显就是朝他而来。他遍身是火,倒是不怕南柯梦前来。 这层火是龙火,触之即燃,就算是用水都难以扑灭,是他以水火两道术法合成,旁人不知,属他秘术。若南柯梦真中了龙火,倒是他逆转局势之机。 即使在逆境,秦风仍在不断寻找机会,看南柯梦毫不减速的架势,显然对方是不知龙火威力,秦风心中暗喜。 这时候,他反倒不担心南柯梦袭身,而担心南柯梦会不会半路后悔,又飞回去。 但南柯梦终究是没有半途而废,在借势俯冲之势猛烈撞上了秦风。在两人间闷雷响动,秦风刚往下落,却又猛提一气再拔高,硬生生止不住了下落泰势。 与此同时,龙火从南柯梦触碰秦风的脚尖开始,快速朝南柯梦腿上蔓延。 “年轻人你中计了,姜还是老的辣啊。”秦风哈哈大笑,手里拉着雷鞭不让南柯梦离开。 两人解开术法护盾也就一刻,但来回争夺机会已有数趟,谁优谁劣,局势之间的多次逆转,就是在电光火石间。 南柯梦的腿已经成了巨大的火球,但他似乎并没有痛苦之感,反朝秦风笑眯眯反问一句:“前辈你确定?” 第一百八十二章.第一场试炼结束 秦风看他轻松,眼神毫无痛楚,脸上狐疑未定。 中了龙火不该是这样的表情,就算是毅力过人,被灼烧的痛苦,即使脸上可以隐藏,眼神也绝不会如此平静。 但他的腿明明已经是被龙火完全包裹了。 秦风不敢确定,他稍有迟疑,下一刻南柯梦就给了他回答。 “雷足。” 南柯梦被龙火灼烧的那只脚忽然雷光四射,在火光中一道青色雷电穿过火光尤为显眼。 那是整只脚! 原来,他以雷电包裹住了脚。 所以,龙火灼烧的不是他的脚,而是雷电。 秦风恍然大悟的那刻,雷足已经击中他的胸膛,这一击不比飞雷矛,在这么近的距离,又无需穿越空间,雷电之力惊爆,将他砸进了雷池。 这一击雷足带着麻痹之力,让他暂失能量控制。 雷池之内雷霆暴动,从四面八方不断降下雷电,秦风暂失能量,只能强撑着身体不断翻滚四处躲闪雷电。 而雷池之中,数条雷蛟已经察觉生人靠近它们的领地,嘶鸣着朝他游来。 完了,这是死定了! 此时他全身能量被禁,虽是短暂,但面对雷蛟,他与废人无异,这短暂的几刻,就能要了他的性命。 秦风闭起了眼,等待属于自己的终局。 他等了几刻,预想中的痛苦没有到来,秦风睁开眼睛,看到本该布满擂台的雷池与暴虐的雷蛟都不见了,代替的是脚不沾地的南柯梦,正笑眯眯地看着他:“前辈,你输了哦。” 若雷池没消,他已经死了。 输更是自然。 既然输了,秦风也大大方方地承认:“年轻人,你赢了。” 他举起南柯梦一只手,昭示南柯梦的胜利。 南柯梦风度翩翩,举着手悠然自得,秦风忽然附在他耳朵小声道:“你已入了归虚,是吧?“ 南柯梦微微错愕,但没有回答。 秦风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放心,我不会告诉别人。“ “除了第三任城主,白鹿城已经很久没有术士成为城主了。” 秦风握拳,向前方击出,就像击碎了某个过去,迎向未来。 “去吧,告诉整个天下,吾辈术士最无敌!” 就这样,三个擂台全毕,现在只剩下最后一座擂台,擂台上是鞭卒柳长风。 候选者还有两名,商泽忆与王昭漠。 观众们看热闹不嫌事大,又有衣轻裘与林随风两人先战一场前例,都叫唤着让最后两名候选者打一场。 这其中还掺杂了零星游侠看不惯商泽忆,他们等了一天就在为这个时候,在商泽忆成为满场关注目标的时候,终于找到机会开始疯狂嘲讽他。 “姓商的废物下去吧。” “那个王昭漠,打死姓商的。” “废物快回去找他爹要奶喝。” 这些游侠对于商泽忆倒没多大威胁,就是吵得跟苍蝇一样讨厌,商泽忆还没有说话,已经有数只毒鸟飞向了看台,精确地落到了几名叫得最凶的游侠脑门上。 但凡能够毒功化形,都能轻易将人融成血水,游侠们有看到云玲珑的结局,以他的能为都要断臂求生,几名游侠知道自己斤两,立刻噤若寒蝉,对商泽忆的讥讽声顿时消失无踪。 商泽忆对这些游侠没什么仁慈之心,反正看着也讨厌,真要杀也就随便杀了,但他不想药王江动手,那会让他过早的手上染血,这对于他心性有损。 特别是修炼毒功本就能量阴毒,若染血过多,迟早会被能量影响,变得如药灵跟云玲珑一样异常嗜血。 药王江是千年难出的天才,承载了药王府的未来,作为兄长他关心药王江的成长,虽不知道毒士大道在何,但绝不是药灵这般。 他不欲药王江手上染血,阻止他道:“算了,不值得。” 平时其他事药王江对他言听计从,但唯独涉及到商泽忆,药王江有强烈的维护心,别人说他一句话都不行。 “不行。”药王江笃定摇头,同时一只毒鸟爆开,瞬间一名游侠就成了地上的脓血。 其他游侠吓得颤抖,裤裆中间黄白污水控制不住流出来,顿时恶臭连连。 一名游侠身死,商泽忆想阻止已迟,再看药王江的眼睛,已经有一丝难查的浑浊,这本不该是七岁的孩子原本应有。 毕竟还小,心性尚未坚定,而修为提升又过于迅速,加上连番恶战,以及对商泽忆执着的维护嗔念,才让他心有空门,让毒功能量乘虚而入。 当务之急是稳定他心性,若是继续让毒功影响扩大,到完全扭曲了他的心性,药王江的下半辈子也就毁了。 商泽忆当机立断,一记手刀砍在药王江脖子,使他昏睡过去。 药王江昏迷,毒鸟没有了能量的牵引,逐渐消散。 几名游侠逃过一命,大气都不敢喘,本想丢下句狠话,但看周边人嫌弃的眼神,以及他们裤裆里黄白之物发出的恶臭,明白他们算是丢脸到家了,再放狠也只能让人当笑话,最后就算不甘心也只能抱着裤子灰溜溜地走掉。 这只是擂台的一段小插曲,对于爱热闹的观众而言就是一道餐前甜点,正餐还是在擂台上。 究竟谁会上擂台。这是普通观众想的。 而候选者们则是看他们联盟如何应对如今局势。 候选者们知道他们的联盟,却不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见现在名额只剩下一个,自然好奇联盟里的最后两名候选者会怎么办?妥协?交易?放弃?还是刀剑相向? 这些是候选者们的看热闹的心态,商泽忆却并不担心,虽然药王江晋级超出了他计划之外,他原本是想让王昭漠晋级的,毕竟不是他心中重要之人,使唤起来也可以不用顾忌,不用担心他会受伤。 但既然药王江已经晋级了,他也没有办法,只能顺其自然让王昭漠退出,将最后的名额让给他。 在第一场试炼中,他到最后都不准备下场暴露自己。 商泽忆江药王江让于胡八刀扶着,招手唤来王昭漠道:“小哥,现在你上去投个降就行了,接下里就能去天武楼好好赚小费了。” 上去,投降,这是最简单的事,王昭漠吵了一天就为了早点结束。 但此时商泽忆提出来,原本急着要回天武楼的王昭漠此时却不着急了,借着机会与商泽忆讨价还价:“不要,除非你给我十锭金子,不然我就上擂台努力拿下柳长风。” 商泽忆想不到关键时候王昭漠会跟他来这套,气鼓鼓地道:“怎么,你们右相做生意还想耍赖不成,三刀刀谱都给了,还要半路加价。” 他听胡八刀说过,右相做生意最讲究童叟无欺,所以便拿这个来压王昭漠。 可王昭漠却满不在乎,翻白眼道:“那是我家掌柜的跟你做生意,又不是我,有本事你让掌柜的下擂台啊。” “我就要十锭金子,不然我就捣乱。” 王昭漠尽情晒无赖,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商泽忆也拿他没办法,总不能他真跟王昭漠打一架,能不能打得过王昭漠不说,他一动手,所有人看清他的手段,藏了这么久都前功尽弃了。 要是任由王昭漠下场,说不定这个名额真的没了,毕竟是右相亲手调教,能为绝不会低。 两相权衡取其重,商泽忆最后还是妥协,叹气道:“好,十锭金子就十锭金子,擂台赛完了就给你送去。” 王昭漠摇头,商泽忆以为他又要出什么幺蛾子,却听他激动道:“是十一锭金子,之前你让我闭嘴答应给我的一锭金子也不能耍赖。” 见他如此贪财的嘴脸,商泽忆无奈地低头,努力控制住自己想揍他的冲动,深呼吸道:“十一锭金子就十一锭金子,赶快给我上去。” 王昭漠有商泽忆承诺,立马就喜笑颜开,屁颠屁颠地上了擂台。 刚上擂台他就下去了,连招呼都没打,直接说了投降。 满场俱静! 柳长风本来已经做好了比试的准备,现在直被晾在了擂台上,顿时手足无措。 看台上爆发出无数咒骂。 刚才因为商泽忆喊了声对黑幕的抗议,原本对他印象有点改观的人,现在情绪反转过来,清一色对他嘘声一片,轻视甚至比改观前更甚。 亏他还敢说黑幕!黑幕你妈啊,你他妈的就是最大的黑幕! “卑鄙无耻啊!” “这才是最大的黑幕,商泽忆你不要脸!” “商泽忆我要跟你单挑!” 骂声一片,无数的臭鞋子破袜子朝他这边丢来,连商泽忆脸皮这么厚的人都不敢冒头,一溜烟躲到了通道里。 而躲闪不及的王漠昭成为主要的泄愤点,瞬间被臭袜子堆成的山压在了下面。 这是犯了众怒! 通道里的守卫强忍着脸上肌肉跳动看着他,要不是职责所在,他们都要冲上来暴打商泽忆。 “呼吸放轻松,不要动怒。”商泽忆不要脸地说。 其他候选者中。 杨落羽不解问三叶:“这也行?” 三叶抓了抓脑袋,不敢肯定地说:“应该行吧,规则里没说不准收买候选者。” 衣轻裘哈哈大笑,抱着肚子说:“这家伙有意思。” 而李空寒牙咬得很紧,满脸阴鸷:“算你走运!” 飘在空中的南柯梦仍是满脸笑意,他没说话,但微笑神秘。 看台上吵吵闹闹,但仍改变不了结局,商泽忆成功晋级了。 接下来白海愁宣布:“第二场试炼,在十天后。” “形式,未定。” 第一场试炼结束! 第一百八十三章.来到金楼的那对男女 第二场试炼十天后才会开始,商泽忆来不及休息,又是教训药王江,又是继续秘密特训,顺带着整理情报,忙得晕头转向。 在他陀螺一般忙飞起来的时候,一名古稀的老人与稚气的少女踏入了金楼的城门。 在他们脚步刚进入金楼的那一瞬,金楼的情报系统就飞速运转起来,从他们入城门的每一个动作,说的每一句话,接触的每一个人,每一条关于他们的消息都由专门的暗探传人了那座恢弘的宫殿,那张王座之前。 直到他们进了了灰市的地盘,盘旋在他们身侧的密探才终于止步,关于他们的消息从此间断。 灰市之主王小明已经自齐国回归,有他坐镇,灰市就只是属于商韬留下来的专属之地,谁都无法把手伸进来。 从灰市进入,药王拓看着牌匾上的商韬名字,不由得欷歔万分,而萤更是脸带凄然。 这里曾是商韬梦想建立的地方,他一生从未自私,唯一自私就有希望能有这么一个不同的地方,如今灰市仍在,斯人已矣。 两人被一个签名勾起来思念,沉默而伤感地跨过了布满青苔的门。 门后面是灰色的通道,以及一群将身体笼罩在袍子中的人。 两人继续走,穿过枯萎的花,破碎的镜子,残缺的马车,终于到底了尽头。 尽头是一间铺子。 王家铺子。 门半掩,门外面站着一个人,他闭着眼,平凡甚至说是丑陋的脸上都是平淡。 面对商韬的故友,王小明谈不上激动,他面色如常,毫无表情地将他们迎进了里屋。 这种举止放在任何一个人身上都可以说没有风度,但只有熟悉王小明的人才知道,这已经是他的最高礼节,要知道当初商泽睿前来,也没人在门口迎接。 商泽睿的身份,即是商国太子,又是商韬侄子,与他们两个比起来,可是更加重要。 “很感谢你为商韬做的,接下来就交给我。”三人进屋,屋内的橘色小灯蓦然明亮数倍,王小明见灯忽然的异状,略有伤神,他用黑布盖住橘色小灯,又重新点起一盏普通油灯,对药王拓说。 他对药王拓的礼节,只源于药王拓所做之事。 萤转头看被盖住的橘色小灯,眼神疑惑,她不善于说话,谈话还是在药王拓与王小明之间进行。 王小明说得清淡,药王拓也没有他一句话就放弃自身目标,复仇这种事,必定是亲力亲为,他摇头说:“我不会退出,这是我唯一能为他做的事。” 王小明不懂劝人,建议给了一次就够了,对方拒绝,他也不强求。 不过既然不愿退出,那就只能合作。 “说出你的计划。”王小明说,他要知晓药王拓的所有计划,特别是那招谙手,这或许对于他的计划有帮助。 对于这位商韬昔日之友,药王拓并不为所动,他暂时还没那么信任王小明,所有并不准备和盘托,不答反问道:“你的呢?” 既然要合作,就要彼此透明,这是合作的基础,也是信任的建立。药王拓对王小明的态度与萤不同,萤与他算熟知,而王小明虽也是商韬好友,两人却从未见过,只不过是因为商韬他们才有了交集。 这样的交集,还不足与让他推心置腹。 王小明早已猜到药王拓不会那么容易信任他,需要他先推心,药王拓才会置腹。 他并不准备隐瞒,坦然道:“我的计划在源头,暂时只有告诉你这么多。” 药王拓对源头也有耳闻,那是以前商韬曾无意对他说起的醉言,说他找到了这个世界力量的源头,那是不该存在世界的东西,他要去毁灭它,此途凶险,他有可能死会那里。 酒醒后他就将巫山之巅心的秘密托付给了自己,之后就消失无踪,再无音讯。 虽所有人都传言他死了,但药王拓始终抱着一丝希望,直到在二十多年后的不久前,药王拓再一次确切听到他的消息,商帝杀弟,商韬死在了商钦手里。 他希望破碎,却也复仇之火燃起。 在此时王小明也说出源头,这个久违的名字让药王拓联系起商韬出征前最后的托付,以及巫山之巅心最后的归属,他心里微动,已猜大概,不由地出言确定:“你之设局也在商泽忆?” 王小明点头,没有隐瞒:“还有商泽睿,他亦在设局,只不过他为的是商泽忆活而不得不杀商帝,与我们不同。” 药王拓撼然,他来金楼其实带着赌的成分,本没有抱太大希望,意想不到的却是收获丰富,不仅找到了王小明这个有力盟友,更想不到欲杀商钦之人,其中会有他视为传人的太子。 这趟金楼是来对了,有这些人与自己配合,何愁商钦杀不了。 王小明将这么重要的事情告诉他,虽然没有深入计划,但已经表达了自己的诚意,药王拓也不好再藏着掖着,他说:“我之谙手亦在商泽忆,那不是有心而留,只不过疑虑好友当初之死,用了一点能量设下保险,以防万一。” “现在看来,却成了谁也想不到的谙手。” 一点能量?怎么可能就将药王拓由三十多岁的样子变成了如今六十古稀,那明明是药王拓半数的本源能量,如果此时看药王拓的心晶,会看到一半银色,一半透明的奇特之状,那一半透明的心晶已经全部坏死,再无法承载能量了。 王小明看着药王拓衰老的样子已经猜到了大概,问道:“你用能量设下一个圈套?” 药王拓摇头道:“只是一道保险,对他体内之心设下的一层保护。” 关于谙手,它的功效与作用如何,再继续深入之时药王拓识相地闭上了嘴,这已经是深层的机密了,也是他现在的依仗,不是此时应该说尽的。 此时他想与王小明说说另一个他来金楼的计划,他以为成效更快的计划。 “这能保商泽忆之心不失,在你的计划中应该有用。但之前,我想与你聊聊我来金楼的计划。” “这能保商泽忆之心不失,在你的计划中应该有用。但之前,我想与你聊聊我来金楼的计划。” 药王拓还未将计划如何说出,王小明却让他作罢,直接否决了他:“若你想在金楼杀商钦,那我会阻止你,因为那无用,只会白送性命。” “商钦只会死在源头。” 王小明强调道。 药王拓不解,皱眉思索道:“这是何意,就算商钦能与李照清打上水平,也不过道藏境界,合你我之力难道也不能杀之?” 王小明不说话,紧闭的眼忽然转向萤的方向。 第一百八十四章.源头孕育之子 萤此时正看着被黑布盖住的橘色小灯发愣,这个小灯有一股熟悉的波动,与商韬很像,但又稍微有些不同。 她想掀开黑布将小灯看清楚,却突然感觉到一道无形目光投向了她,她刚抬头,就触到了王小明闭着的眼睛。 王小明她很早就见过,时常与商韬哥哥腻在一起,那时让她极为讨厌。但此时王小明的感觉却让她亲近,好似是亲人一般,有着血脉相融的联系,她想不通为什么,正疑惑间,却见王小明睁开了眼,眼里传出异光。 异光穿过她的身体,触及她的灵魂,萤还没反应过来,王小明已经重新闭上了眼睛。 异光消失,但王小明已经将萤看了个通透。 “果然是你。”王小明像察觉到了什么,径直道。 药王拓与萤都不明所以,而萤更为血脉相连的感觉困扰,若有所思道:“你是什么意思?” 萤也是难得地眼露迷茫,这似乎涉及到她的身世,而她的身世,一直是她未曾解开的谜。 她是被商韬捡来养大的,她不知自己的父母,也不知自己的出处,她天生就有驯兽之术,也有问起过商韬,被他告知自己是上古守护遗族的最后一人。 她那时不懂,商韬这么说她也这么相信了,直到十四岁时她被留巫山,过了二十二年都未有变化,她才对自己的身份开始有疑惑。 因为无论什么样的种族,什么样的能力,都无法保证永不衰老。 她甚至有怀疑过自己不是人。 王小明平凡的脸面无表情,他指着萤说:“你是源头孕育之子。” 被点名身世,萤心里“咯噔”一下,她不知真假,也从未听这词,却仍是让她难以控制地颤抖。 源头孕育之子?会否就是她的出处,又会是何人? “什么意思?”药王拓不得其解,询问道。 “我究竟是谁?”萤第一次情绪迫切,急着问。 王小明没人吊人胃口的习惯,说他无趣也好,说他直白也好,反正与他交谈的好处就是快,没那么多拐弯抹角的,能告诉你的他一定会直接就告诉你。 源头孕育之子的始末并不复杂。 “源头是世界能量的初始,它在不断的释放能量,也在不断地收回能量,千年来收放大体是平衡的。但在平衡之外,也有意外出现的时候。” “当世界没有强者出现,或有绝世强者大批逝去,源头释放的能量平衡就会打破,产生多余的能量,为了平衡能量,源头就会用多出的能量创造一个生命体。” “而你,就是源头创造的生命体。” “被源头所创的生命体不死不灭不老,存在于永恒的寂寞。” “你自己应该也有发现你与常人的不同吧,这样一副十四岁的模样已经保持多少年了?” 王小明所说像个故事,带着奇幻色彩的震撼发言,没人能一时间接受,连药王拓这样见多识广的人都不能,但萤却立刻就知道这是真的。 因为她确实不老。 “你怎么会知道得如此清楚?”这是萤的疑惑,这应该是属于源头的秘密,王小明怎么会知道。 在知晓自己的身世后她也就有恍惚了一下,接下来就毫无波动,明白她的出处又有何用,她只知道自己是被商韬哥哥所养,这辈子唯一能记得也是为他复仇。 这个人,难道他去过源头?萤眼中警惕。 从方才王小明与药王拓的聊天,她已经知道商韬是因为出征源头而死的,那到过源头的每一个人,都应该是她防备的对方。 面对萤的猜疑,王小明不语,忽然手掌穿进胸膛,沉默地将他的心晶挖出。 这过程很快,药王拓与萤还未来得及有什么反应,王小明的心晶已经被放在了桌上。 他的心晶居然也是血色,与商泽忆的心相仿,只不过商泽忆的心是肉质,而王小明的是晶状。 心晶在桌上轻轻跳动,能清楚看到其中的能量流动,而失了心晶的王小明面色正常,毫无痛苦。 药王拓大惊失色,萤皱起了眉头,他们两都猜到了事实。 “因为,我也是源头孕育之子。”王小明沉默地说。 这个消息太过于重磅,药王拓与萤暂时失了神,不知道说什么。 能量源头!王小明之局!源头之子!原本今日吐露事实已经足够震撼,每一件都足以轰动天下,但王小明仍是平静,因为他真正要说事情还在后面。 “商钦,与你我之体相同,皆是源头孕育之子。” 两人更惊,药王拓不敢置信:“这怎么可能,商钦明明,商钦明明…….” 药王拓明明说了半天卡在那,只因他心中也不敢肯定,下不了定论。王小明漠然的将他的话接上:“商钦明明是老商帝所生养,你想这样说对吗?” 药王拓点头,作为当年的商国太子,现在的商帝,商钦出生之时就有史官记载,是正儿八经的人生人养,按王小明最初对源头孕育之子的说法,是无父无母由天所生,两者完全对不上。 “他虽是是源头孕育之子,但与我们不同。” 王小明说。 第一百八十五章.当年的故事 不待询问,王小明又顺其自然将其中原委说尽。 “你我是源头所孕,由天地所生,无父无母,我比你早出生大概有八百年,曾亲眼见过夏国万国来朝,天威赫赫,也曾与商国创始者商行畅谈过天下大势,就算是创造药王府的那名药师,也打过一架,但在你之前,我从未见过一摸一样的同类。” 萤刚想问商钦呢,王小明就替她说了。 “商钦只能算半个。” “当年商钦举国练兵,而商韬欲与我一起出征毁去源头,中途商钦以担忧兄弟之名加了进去。再后来,我们几个为抵达源头斗尽白鹿城,商韬更一念让两相八卒死尽,惨胜白云山,终于抵达源头尽头。” “那时连番苦战,我们两都已经精疲力尽,只有商钦毫发无伤,他一路都未出过手,原本计划对源头的最后一击应该由他动手。” “但在最后一刻商钦没有毁去源头,而是抓住了气空立竭再没有反抗能力的商韬,将他作为钥匙献祭给了源头。” 这是王小明第一次与人说起当年发生之事,就算事情已经过去了二十多年,但仇恨一直埋在他的心底,再一次说起,王小明仍难以控制心底的恨意,他顿了顿,深吸一口气,又用力呼出,努力平复了心境,才能继续说下去。 “商韬被商钦所献祭,以向源头祈求无敌的军队,以及永世繁盛的商国,于是源头给了他无敌的血骑,还改造了他的体质,让我与我们一般,皆是不死。” 说到此处时三人已经都红了眼,当年之事只有寥寥数人知晓,药王拓与萤虽知晓商韬已经不在了,却不知道具体细节,现在被王小明娓娓道来,没有言语着色,但两人严重都浮现出那个被至亲所出卖的商韬,以及当年他痛苦与绝望眼神,就连漠然看人间的萤也是紧咬着嘴唇,咬出血来,才强撑着没有直接杀进皇宫。 药王拓更是跌跌撞撞地站起来,语调凄惨:“原来如此,怪不得当年好友已经几乎无敌于天下,却死得无声无息,这可笑的兄弟骨头至亲,商钦当真是猪狗不如。” “此生必杀商钦!” 药王拓郑重起誓。 其他两人也默默念,必杀商钦! “商钦既已获源头体质,他可有什么弱点。”即使是在悲戚中,药王拓仍没失理性。 按王小明的说法商钦既是源头孕育之体,也是永生不死,那他所想的计划就没用,但既然王小明信誓旦旦说在源头才能杀他,就必定有什么凭借。 王小明点头:“商钦源头孕育之体并不完全,他不死是真,却不会不老,他对商国疯狂,一心以振兴商国为己任,不会允许有老迈昏庸的君主治理商国,所以他一面培育商泽睿作为皇位备选,一面又处心积虑地将商泽忆投进江湖,想再一次打开源头,获取完全的源头孕育之体。” “他之谋划也是我们的机会,商钦既已成源头孕育之体,就与源头同生同死,只要我们乘他他打开源头之时,毁掉源头,就能与他同归于尽。” 王小明看着萤淡然地说。这个计划足够疯狂,是真的以命换命,按王小明的说法,他与萤既然也是源头孕育之子,那也与源头同生共死,当源头毁掉,他们两也会消失殆尽。 王小明活了八百多年,见惯了世间风雨,就连他自己都被人当作怪物烧了不知道几回,早就无惧生死了。 但萤呢?是否和他一样? 面对王小明淡然但能灼人的目光,萤毫无惧色,她点头道:“那就一起死吧。” 听到萤的回答,橘色小灯忽然火声大作,几乎要燃起盖住它的黑布,那股能量波动更加明显,萤清晰地接受到商韬的讯号。 他不准! 强烈的信号直冲每个人的大脑,即使是药王拓都能感觉到。 “好友!” 药王拓几乎要跳起来,循着讯号将目光投向橘色小灯的方向,此时沉重的黑布再也盖不住它微弱的火光,竟被气浪掀得炸开。 橘色小灯浮现,灯芯中有一道模糊的人影,竟在瞬间变大,出现在了三人面前。 “我不许!”灯芯中浮现的人影不是实体,而是如蜃吐气呈现虚无飘渺的状态,他开口说话却没有声音,声音通过直映射到三个人的心底。 他长得很好看,与商泽忆相像,像二十来岁的商泽忆,两人几乎是一个摸子刻出来,但他眉心多了悲天悯人的气度,似高僧,似婵者,是浪子般的商泽忆没有的气质。 药王拓与萤见到这道虚幻人影都激动,只有王小明叹了长长一口气。 “好友!” “商韬哥哥!” 药王拓与萤齐齐呼喊。 这道人影竟然就是商韬! 商韬对他们微笑,就算到了这种地步,他的笑容仍是没有悲伤,努力给人带来治愈的力量。 见到了日日思念的那个人,萤扑了过去,想重新抱住他,却与这道身影交汇擦身而过。 “这是….”药王拓迟疑道。 商韬自嘲地抬起一只手握了握,自嘲道:“难道不够明显吗?我现在只是一道能量。” “当时我被商钦献祭给源头,在最后一刻,被好友抢出一缕能量来,保存在这盏长眠古灯之中。” “现在我能量三分,大部分被封印在了源头之中,除了长眠古灯中之外,剩下还有一小部分,已经通过转生投射到了下一把钥匙之中。” 商韬解释道。 而下一把钥匙,就是商泽忆。 怪不得商泽忆会与商韬如此相像,也怪不得他会经常梦到一道血色的人影指引去北方,原来他与商韬本就是一体的。 那道血色的人影,应该就是商韬大部分的能量。 药王拓也想通了关键,也出言道:“这么说,商泽忆亦是好友的分身。” 商韬摇头道:“他是他,我是我,两者不同,只不过是他继承了我的能量,仅此而已。” 他继续说:“你们都停下,更不要想玉石俱焚,这件事情由我一个人即可,我已感觉到了,我的另外一部分能量也在行动了。” 药王拓不知道具体情况,不知该他说的是否是真,也不知该如何回应他。 答应?还是拒绝? 但王小明却深知他的一切,出言否决:“你所谓的行动,是准备将自己与源头完全封印,永世不入轮回,然后断了钥匙的传承。” “为了你的大道,又要准备牺牲你自己。” “我不答应!” 这声我不答应,坚定异常,也表达了王小明的态度。 第一百八十六章.矛盾 虽然王小明面上仍无表情,但从他握紧而颤抖的拳头,还是能看出他的温怒。 商韬尴尬地傻笑,他熟知王小明,就像王小明熟知他,两人都尽心为对方考虑,想要对方好好活着,谁能说服不了谁,所以面对王小明的温怒他也无从宽慰,最终只能化为嘴角无奈的笑。 他对王小明的计划不赞成,明知王小明不会理会他,但他还要出言,因为他之出言,是向药王拓与萤讲。 药王拓是他的神交好友,他已经看到药王拓壮年而白发苍苍,为了毫无根据的谋划,已经付出了半数修为数十年阳寿的代价,再深入进去,药王拓更可能难以安生。 萤更是,她是源头孕育之体,若按王小明的计划实行,药王拓还有一线生机,但她必死无疑。 他不想两人有事,所以他必须出言。 再深入的原因还有一点,王小明亦是源头孕育之体,他之能量与源头同本同源,所以无法对源头造成损伤,若商韬能劝得两人不参与进行计划,王小明就算再想毁灭源头,也毫无办法。 终究结底,是他不想重视的人出事。 他重视他人,可他人亦重视他,当药王拓知晓他又要以身做局,神情立刻激动起来,愤慨激昂地说:“你又要独自去承受了?难道我药王拓在你眼里就只是贪生怕死之徒?连跟你同生共死的资格都没了?” “你要死,死得轻巧,那我呢?未来每日睁眼闭眼都在自责,悔恨自己当时怎么就那么听你话的撒手而去。当年你出事之时我没得选,但现在机会选了,你还让我走开?” “你看我现在,像六十还是七十,已经到这种地步了,你觉得我还会怕死吗?” “商韬,我将你当做毕生挚友,你当我是什么?遇到事了你让我躲开,我就是无法共患难的小人吗?” 药王拓最后几句几乎是歇斯底里喊出来,话说完已经满头白发的他老泪众横,但男子的尊严不想别人看到落泪的样子,他默默转过身。 无声泪下,眼泪滑过他已经满是皱纹的脸,就像喝河水流经沟渠。 商韬不知道怎么安慰,他扭头看向萤。 萤看起来不是很激动,她先问:“你还会死?” 商韬点头,他虚无的手盖在萤的头顶,虽然无法触碰到,但仍跟以前一样安慰道:“但你会活。” 萤毫无喜色,又问了第二个问题:“商钦不会死?” 商韬默然,半晌才回答:“他不会死。” 对于商钦,他的感情复杂,无法用一种情绪理清。 恨,是有。当年商韬将对源头的最后一击交与商钦,是因为对他推心置腹的信任,这里面有兄弟之情,也有袍泽之义,但商钦呢,却为了力量将他献祭给了源头。 在二十二年被献祭的那一刻,他看向商钦的眼里全是恨,上穷碧落下黄泉都装不满,但在长眠古灯的这二十二年里,他花了很多时间去思考,恨意慢慢也少了,甚至他还开始理解商韬。 一切为了商国。商韬承载的太多,他身上承载的是整个商国的未来,商国对于他就是大义,为了这份大义,兄弟也不得已要牺牲。 他当时应该也有痛苦,商韬想起年幼的时候,是商钦教他写字挽弓,也曾在他生病的夜晚,紧紧地将他抱在怀里,那时候的商钦脸上是心疼的痛苦,与在源头那一刻是如此像。 他也曾有真挚的兄弟情谊,只是终究抵不过心中大义。 商韬这一生,为兄弟鞠躬尽瘁,已经算是还尽了兄弟之情,剩下的就算是理解,也只有仇了。 情已偿,仇本该也报,但如果报仇要再搭上这些至交好友的性命,他做不到。 商韬在心中叹气。 萤在听到商钦不会死之后外表情绪并未如药王拓那般激动:“然后呢,让我当什么都没发生,然后浑浑噩噩地永生?” 在短暂的平静后,她忽然咬牙切齿,声音带着怨毒,话几乎是从她牙缝中出来:“我做不到!你不准死,商钦必须死!” “但你会死的!你们所有人都有可能会死。”他早已料到萤的反应,就连只是神交的药王拓情绪都能如此激动,被他亲手带大的萤,又怎么可能会淡然处之呢。 但商韬仍不厌其烦地向他们阐述后果,希望他们能够放弃。报仇是为了死去的人,但在他心里活着的人更重要! 萤忽而一笑,收起了忽然的崩溃,甜甜说:“我也不怕死。” 用最温柔的表情,说最狠的话,亲手带大萤的商韬又哪里不会知道,这已经代表萤最坚决的态度了。 他无奈地一拍脑门,长叹道:“你们三个啊。” 他觉得脑袋很疼,虽然他现在只是一抹残魂,不可能有头疼这种感觉,但这一刻他确实觉得魂体的脑袋疼。 怎么会遇到这么些顽固又不怕死的人呢,关键是他们确实有能量将他们的计划付诸行动。 对这三个人商韬气得要死,他现在要是不是一介残魂,而是功体健全,一定会把他们三个人打晕绑到巫山上,等到所有事情结束了再放他们下来。 但他只是一抹残魂,连长久保持这种形态都不可能,更别说打晕这三个顶尖的高手了。 所以商韬略长长地舒出一口气,不得已同意了他们的计划。 “好吧,既然你们都不放弃,那就按你们的计划来吧。不过,我要参与进来。” 既然没办法阻止他们,他也只能参与进他们,最起码他有机会能护他们周全,不会任由他们胡来。 王小明知道商韬心思,但他不知道在考虑什么,没有阻止,也没有答应。 “等会有个人来,你与我一起见下他。” 王小明把商韬晾在一旁,跟药王拓说话。 “是谁啊?”药王拓还没说话,商韬就迫不及待地接上,因为被人无视,他什么话都要插上一句。 “商泽睿。”王小明说,回答商韬,也算是回答了药王拓。 药王拓在心中也是在询问是谁。 商韬听说是商泽睿,摸着光溜溜的下巴感兴趣道:“是我可爱的侄子来了啊。” 他还想讲废话,王小明已经拿起长眠古灯,将他残魂收回了灯里。 “在外太久他的残魂有损伤,已经太久了。”王小明木讷地解释,同时缓缓地输入部分能量滋养古灯。 果然原本橘色的小灯已经快黯淡无光了,经王小明不断地能量输入后,才慢慢恢复过来。 萤恋恋不舍。 药王拓从一时的情绪中恢复过来,又与王小明开始详谈。 这是个庞大又瞬息万变的计划,谁也不敢大意,因为商韬残魂出现的关系,两人很快就放下了隔阂彼此信任,两人不断交换各种情报,在各个方面深谈,力求计划做到完美。 百无聊赖地萤直勾勾盯着长眠古灯,在心中暗自发誓。 “我会让你活过来!” 第一百八十七章.民心之意 在金楼皇城之内,无数的情报汇集在那张龙椅之前。 龙椅前的商帝仍在勤勉地批阅奏章,御书房内空空荡荡,只留一人,宰相许明章。 明处朝堂上他是百官之首,暗处商国的各种秘密暗线,也是由许明章所掌,明暗皆掌着要职,能看出商帝对许明章的信任。 此时许明章正向商帝汇报药王拓两人的行踪。 “药王拓带了一个小姑娘踏入金楼后就进了怪贩灰市,灰市是属于王小明的领地,暂时探查不到什么信息。” “不过药王拓忽然出走药王府,封府后由长女药紫苏管着,像是察觉到了我们的动向,应该是太子偷偷报了信。陛下难道就在这样由得太子吗?虽然是要磨砺他,但这样一昧妨碍计划,怕是会惹出祸端。” 许明章在言语中对太子并未有太多尊重,商帝也并未因此定他失礼,显然许明章与商帝的关系超出了一般的君臣。 商帝批完一份奏章,将笔轻轻放下,淡然道:“朕本就是有意告诉他,想看他能有什么应对,仍是过于小家子气,登不上台面。” “药王府的事情你暂时不用管,许清印自会处理,齐国与东篱现在如何?” 面的商帝询问,许明章躬身禀报。 “当初太子以李照清一剑,换了王小明出手,齐国太子林子景身亡后朝堂分为两派,一派是以三皇子林子期为首,另一派则以二皇子林子未为首,两派斗得热火朝天,但因为林子期暗杀太子的流言,不得民心,所以暂时是林子未占了上风。“ “齐王这只老狐狸也不知道在打什么谋划,明明有意立林子期,现在却冷眼旁观,任由两派的人继续斗着,也没有管辖齐国的流言,就这样继续让流言传着,就不怕民心散尽,哪天激起民变吗?” “陛下,现在齐国民间到朝堂都乱,我朝正可以火上浇油一把。” 许明章建议道。 看似确实是很好的机会,若真能激起民心震荡,说不定能顺势一举灭了齐国,到时真能归南商北齐为一体,疆域人口扩大一倍,争夺天下也将手握主动,也无怪乎许明章这样谨小慎微的人都会动心。 许明章这样谨小慎微的人都会心动,那商帝呢? “让北齐的乌鸦不要动。” 面对许明章如何让人动心的建议,商帝却把它直接否决了。 “陛下这是为何?机不可失啊。”许明章不甘心地道。 他今年已经六十有余,身子就算仍硬朗,在宰相的位置上注定也待不了多久了。他是经受过商国苦难时期过来的人,也曾书生挂剑走过天下,见过千千万万商国人的悲惨与无奈。 虽然商国现在已经不日耳语,但那些日子刻在心中抹不去,在极度的压抑后如弹簧爆发,他们这辈人最大的抱负,就是能看着商国兴盛起来,一统天下,让天下间每个商国人都能昂首挺足,在任何一处地方商国人都是优等之民,让史书上能记下他许明章一笔,是真知灼见,共同建立商国万世基业的明宰。 现在有机会摆在他面前,让他怎么能不心动,怎么能拒绝! 许明章满身火热,他几乎感觉自己回到了青年游学之时,整个人都要燃烧起来,商帝深深地看了许明章一眼,他的眼睛就像深不可测的海渊之水,瞬间就把许明章满腔的热血给浇灭了。 他察觉自己的失礼,赶紧跪下请罪。 商帝没有恩赦他起来,也没有责罚他,只是对着跪着的许明章娓娓道来:“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是上古夏国至圣的夏态宗说的。” “话不假,拿来治国可以,要乱世却难。” “民心是什么,是饭能吃饱,是衣能穿暖。你以为的齐国那些皇家之事,只不过是几个迂腐的读书人挑起的话头,成了田间愚妇人农闲时谈的话舌,一时虽轰动,但时间久了,总也是抵不过桌上无菜,锅里没粮要紧,哪里真能乱齐国。” “这天下之民其实都简单,只要能吃饱饭,别说林子期杀了太子,就算林子期杀了齐王,他们也没有意见。真正有意见的是宰相,是王爷,是皇子,是将军,是跟齐王息息相关的权贵们,自己不敢说话,拿着民意说话而已。” “齐王能让流言放着,一是想借机引出他国藏在齐国的暗线,二则想看看林子期与林子未两人器格如何,像养蛊般两相厮杀,谁能留下,谁就继承他的位置。” “今日若朕真听你之言让乌鸦们动起来,那明日留在齐国的暗线就会北连根拔起,连一人都剩。” 这时商帝少见的与他分析国事,剖释民心的治世与乱世之道,治世上商帝是千古贤帝,但在乱世之道上,商帝也不输枭雄,在他们口中所谓的民心,在商帝眼里,只不过是权贵们假借的民意而已,根本无关痛痒。 商帝说话时轻巧,也没有太多的责备之意,但许明章已经冷汗连连,不是因为商帝的态度,而是他竟被一时的热血冲昏了头脑,察觉不到如此简单的陷阱。 若陛下真按他所建议出动在齐国的乌鸦导致经营多年的暗线被连根拔起,他就成了商国千古的罪人了,一死都不能谢罪。 话说完商帝才准许明章平身,但许明章仍是跪着,算是自我的惩戒。 许明章执意如此,商帝不特地扮演君臣同心礼贤下士,由着他跪着说:“齐国之事静观其变,既然局是太子设的,他必然也有后招,看着就行了。” “过去虽是能激发人的动力,但也是对现在的磕绊,你掌着商国明暗两处要职,需着眼未来,不可被过去所困。” 商帝特地对他多言一句。许章明蒙受圣眷,激动地磕头谢恩。 “东篱战况如何?” 第一百八十八章.白鹿城的叛徒 北齐在商帝眼中连过家家都算不上,他也仅仅当作是给太子的试炼,自己不会去参与进来。比起北齐,他更关注东篱战况,毕竟南商已经久未大战,竟让人生起了图谋之心,这一战至关重要。 这一站不仅要胜,而是要胜得快,胜得漂亮,胜得轻而易举才行。 许明章早有准备,待到商帝问起,从怀里抽出一叠军机快报呈送上去。 商帝打开有关东篱战事的密报仔细观看,许明章在一旁将大致情况报上:“由二皇子带着征东大军,已经过了东篱的国境,连续攻下建阳、淄川、靖牧几座大城,只要再攻下冥泽就能全线拿下东篱的皖东道。” 南商征东的战役开始还没多久,就已经连克数城,算是行军神速,军功赫赫,究其原因无非两点,一是征东大军仍然保持着锐气,没有因为长久的和平而懈怠,二是东篱招惹了南商后没有做好准备,两相对比之下,才让南商打了个出其不意。 “现在是被卡在冥泽了?”商帝蹙眉问道,不知是龙颜有怒还是察觉不详。 许明章低头,不敢直视圣颜:“冥泽城高墙厚,守城之将又是机关府出身的徐长林,最擅守城,所以一时难以攻克。” 商帝握着情报,在情报上画着一只奇艺的鸟,钢筋铁骨,上面还载着人,他指着这只怪鸟问道:“情报显示东篱这次出动了一批叫飞隼的机关,能载人飞上九天,远远地投下火苗与弩箭,对我军伤害极大,这种最新的兵种几乎没有天敌,对未来战局影响极大,需要带来实物研究。” 众所周知,东篱的军队代表着最新式的攻城守城武器。 江湖四府之中,机关府以炼器闻名,二机关府与皇族交好,不仅有机关府出身的炼器师会投身行伍,朝廷十二司中亦设有军械司,专门为军队研究攻城守城的机械。 战争是武器与防具的较量,当拥有更先进的武器防具时,军队也就能占据上风。东篱的强大就在于器械的强大,不断地会有新的器械被研制出来投入到行伍,助其占据军事,其他国的应对方式,就是尽力缴获最新器械的实物,努力研究与模仿,争取在器械上不落于人后。 虽然这种方式不能完全保证研究出的器械性能与东篱出产一致,但也是始终紧跟在后面,没有在器械上落得太远。 在金楼之内,亦有一批炼器师,专门研究与仿制东篱的最新器械。 许明章也知道飞隼实物的重要,商帝刚问起,他就毕恭毕敬地说:“已缴获一架飞隼,是常斯当机立断,拼了两名血骑抢到的。” 商帝闻言略微惊讶:“常斯?敢下狠心让血骑拼死拿下飞隼,当机立断,知晓大局取舍,太子的这名心腹不错。” 要知道血骑乃商帝亲属部队,每一员都极其宝贵,其他人就算能得暂时掌管血骑,也都是小心翼翼地不敢有所损伤,但常斯这民读书人,竟然敢让两名血骑拼死,已是胆大如斗了。 以两名血骑换回了一架飞隼,稍有差池若无功而返就是万劫不复,这名读书人确实狠,眼光狠,对敌人狠,对自己更狠。 但既然抢回飞隼,常斯算立了大功。 商帝对他言辞有所嘉奖,许明章想起了自己的儿子许清印,他亦是带着血骑出动,却久久没传回什么好消息,与他对比,更显出常斯的能力。 许明章清楚,商帝让常斯与许清印一明一暗做事,而且都带着血骑,是想测看他们能力,未来将他许明章手上的权利一分为二,宰相的位置由常斯来坐,而鸦宿的暗线都留给许明章。 现在常斯有个好的开门红,而许清印却迟迟不见结果。 许明章心中思索飘过,商帝看破不说破,就着飞隼的事对许明章说:“飞隼尽快运到金楼研仿。” “另外你替朕发一道手谕给泽弘,让他七日攻克不了冥泽就退回靖牧,不得恋战。” 突然出现在冥泽的飞隼让商帝已经闻到了一丝阴谋的味道。许明章称诺,这才站起来准备告退,东篱的战事还有许多事需要他主持,他也没办法一直跪在御书房。 北齐与东篱的事已经全部交代了,商帝又回到了龙椅上,重新批阅起厚厚的奏章。 期间,他抬头看了眼北方,那边白鹿城城主选拔第一轮刚刚结束。 他知道商泽忆晋级了。 那距离那天也不远了。 商帝从怀里掏出一份密信,这是刚从白鹿城送来的绝密,连许明章都没看过。 信上只有寥寥数语,万事具备,只待城主选拔结束,到时望君信守承诺。 商帝看完信件,随手将它握在手里,一搓就成了无数碎片。 碎片随风飘向远方,商帝冷笑。 当大厦倾倒,叛徒果然无数不在。 无敌白鹿城也不例外! 第一百八十九章.源头的计划 伴随夜晚来临,一道挺拔的身影踏入了灰市的地盘。 商泽睿前来。 药王拓刚入城他就收到了情报,虽是焦急万分想去了解情况,但因为白日东篱战事吃紧,他一时走不开,只有等到入夜空闲,他才匆匆赶来。 王小明与药王拓两人,一人闲散,一人严正,都在等商泽睿前来,而萤漫不经心地坐在长眠古灯前,微微露出个头,似是对他们将将聊的大事不感兴趣。 商泽睿入座,几人之间的谈话才真正开始。 对王小明与药王拓掌握的信息,无论是源头计划还是所留暗手,都是商泽睿都有急想了解的事情。 相互认识一下后,商泽睿也不多客套,单刀直入道:“药王,我想了知道你的暗手。王叔叔,我想知道你的计划。” “所以你们谁先告诉我?” 药王拓瞥了王小明一眼,询问道:“他能信赖么?” 王小明点头确定道:“他从李照清那知晓源头,既然能抵挡住源头的诱惑,已经有资格真正参与进来了。” 药王拓闻言放下戒备,这才将自己所留的暗手讲出:“当时商泽忆运用心晶能量替江儿疗伤,我用了一些手段,使他心晶本源留了部分在江儿体内,所以就算商泽忆是钥匙,暂时也不够完整了,不足够完全打开源头,这是其一。” “还有一处,我将自己的心晶本源留了一半在药王令上交与商泽忆,早些时候我有感应,能量已经进入了商泽忆体内,这部分能量我下了禁制,平日里不会显现,只会在他危难之时,才会主动伤敌。原本当时只是感激他救治了江儿下意识之举,谁知道现在成了为数不多的暗手。” “威力几何?”商泽睿抓住关键的信息问道。 药王拓的暗手无非两点,其一是将钥匙一分为二,增加了打开源头的难度,其二是预留了防御手段,对觊觎源头之力的商帝给予迎头痛击。 但商帝的实力已由李照清证明,不下于天下前五的高手,普通的手段只怕被他随手就能解开,遂商泽睿要知道这半数能量的威力,看是否能对商帝造成伤害。 药王拓白发苍苍,原本温和的他在老迈后更显儒雅,他自信微笑道:“杀不了商钦,但能让他躺个十天八载。” 商泽睿不知源头孕育之体,听闻药王拓说能重伤商帝后大喜,又动了立刻杀商帝的念头,忙问道:“既然能重伤,若再由灰市之主再助力,能否杀商帝?” 商泽睿或许是受林子期影响,心性有了些许变化,再谈起杀商帝时,再没有任何不安与勉强。 其实他与商帝对彼此心知肚明,两人之间就隔着一张纸,只是不捅破而已。 为兄弟,他欲杀商帝,而商帝需要一个合格的继承人,所有明知他要杀他,仍会留着他。 四国之中最优秀的太子,商国无法替代的继承人,这是商泽睿能与商帝周旋的资本,说狼子野心也好,说有恃无恐也好,在准备要实行这个计划时,商泽睿就不准备回头了。 商帝不死,商泽忆必死。 但他还有一点不知道,商帝若不死,他商泽睿也注定难逃一死。 药王拓摇头表示杀不了商帝,同时将源头孕育之体的事情悉数告知商泽睿。 商泽睿听后惊愕,想不到世上竟真的有长生不死的事情,他下意识看了眼王小明与萤这两位源头孕育之子,然后面色凝重道:“这么说,商帝是不死的。” “那要杀他的方法,一定就在您的源头计划中吧。”他扭头问王小明。 第一次碰面时王小明就跟他说过,一切都在源头。 而后无论是与李照清合作,还是其他时候,王小明始终将目标放在源头。既然他早知商帝是不死身,仍坚持江目标放在源头,那源头一定就有杀死商帝的关键。 商泽睿无愧王孙公子榜第一,在知道源头孕育之体的情报后,立刻就猜到了关键就在王小明的计划里。 “源头孕育之体是一把双刃剑,与源头同生共死,虽然源头千年不灭,却不代表不可毁灭。”王小明波澜不惊地回答。 他一开口,商泽睿就猜中了他的意思,震惊道:“您是想毁了源头,那您跟萤姑娘…” 他还没说完,独处的萤冷不丁开口:“只要商钦死,我不怕死。” 商泽睿无言,心中想这个小姑娘是对商帝有多大的恨,竟是不惜身死也要换他一命。 但他只在乎商泽忆的性命,其他人对于他无关紧要,刚才的脱口而出,也只不过是下意识的感叹,既然对方不怕死,他也不会劝解,更不会为他们担心。 “但怎么样才能做到,源头既然是这个世界力量的起点,又怎么会那么容易就会被毁?”商泽睿紧跟着话舌,又继续问下去。 若源头那么轻易就能毁坏,那初代白鹿城也不用那么辛苦将它一分为二,甚至要画地为牢,让白鹿城世世代代镇守着它。 源头该如何摧毁?这不是是商泽忆的怀疑,更是所有人的困惑。 几个人齐刷刷将目光转向王小明。 只有王小明知道其中关键,但王小明从不曾言明过,即使对他们几个,也都是闭口不谈。 真正的合作建立后,王小明终于要将他的计划完全讲出。 “这是当年我与商韬所构想,虽然没有试验过,却有七层的把握。” 第一百九十章.源头的计划2 商泽睿几人正经危坐,不敢错过任何一点,摧毁世界力量的起点,竟然有七层把握,已经已经算是极高了,值得他们一拼。 “当年商韬分析,源头虽然是世界力量的起点,但它能容纳的能量也不是无限的,我与萤就是最好的证明。若它能无限容纳能量,我们也不会诞生。” “所以我们当时计划就在它能量盈满的时候,再注入足够大的能量,从内部挤爆它。” “而让源头能量盈满只有两种方法,第一是多名绝世强者同时死去,他们的能量最终会回归到源头。但这种方法很难,按大陆现在的实力来算,最起码是要前十的高手全部死去,才能让源头盈满。” “所以我们当时选择了第二种方法,以钥匙打开源头,在钥匙打开源头的瞬间,源头为了满足献祭者的愿望,需要强大的力量,所以天地间的能量会瞬间被源头所吸收,直至将源头填满。” “同时还需要至少四名道藏境的高手,将毕生能量注入到源头之内,介时我会自曝源头孕育之体,压抑住源头孕育之能,让源头无法将多出的能量排出,直到被满出的能量挤爆。” “就像这个泡泡一样。” 说话间王小明手中出现一团气泡,在他手中越来越大,然后在某一个极限的瞬间炸裂开来。说起自己自曝源头孕育之体,王小明仍是一脸不在乎的样子,显然为了杀掉商钦,他即使是对自己的性命也毫不在意。 “去掉你,只有两人。”萤面无表情地突然出言。 她说的两人是指她与药王拓。 药王拓虽散失了一半的能量,但以他天下四府之主的能为,仍能稳局道藏。 萤虽然没入道藏,却也仅差了一分而已,以她的天赋,突破也不过是早晚的事情。 除此之外,四人尚差两人。 两人看向商泽睿,既然王小明让他也参与计划,必然是他能有些用处。 但他摇头,商泽睿不修武道,手中也没有这样的高手,无法助力。 两人又看向王小明。 王小明心中却早有人选,开口报出两个人名:“商泽睿身边的胡八刀,稳居道藏,商泽忆的未婚妻林子萱距离道藏只一线之隔。” 是要拉这两人入伙吗? 药王拓与胡八刀有接触过,稍微了解他的性格,知道若是请他帮忙应该能成,但林子萱他只耳闻,未了解她之秉性,他迟疑道:“以胡八刀与药王府的关系,请他助拳不是难事,但林子萱呢,她可是葬剑府的人,会跟我们合作吗?” 王小明此时脑中浮起一把剑,那把纯粹而明亮的剑,最终会折断在大道之上。他没有惋惜,只是心中有一抹淡淡的悲伤,为了那个曾经阳光落在脸上的握剑青年,他说:“到李照清失败之时,她就会选择与我们合作的。” “但此时,还有更重要的事要解决。” 王小明对商泽睿说。 “白鹿城中出了叛徒,将提前对商泽忆出手,我的人虽然已经出发了,但仍不清楚对方身份,无法阻拦。” “我需要你去白鹿城,提醒商泽忆。” 此事只能商泽睿去做,其他人都无法离开灰市,王小明要坐镇灰市,药王拓与萤一旦离开灰市,就会遭到药灵与商帝血骑的追杀。 况且,他们几个与商泽忆都是萍水相逢,无法取得商泽忆的信任。 事关商泽忆,虽然商泽睿国事繁忙,仍是毅然点头。 王小明特地交代,对于这名叛徒,他亦不知道他确切身份,也不知道他会使什么手段,连怪贩灰市遍布地下的情报网都查不到他分毫,应当是藏得很深。时间紧迫,商泽睿不用在白鹿城详查此事,告知商泽忆一声即可,然后要速速赶回金楼,不然恐计划生变。 交代清楚,商谈也告一段落。 商泽睿告辞离去,今晚他将有许多事情要做,东篱的战况,北齐后续的跟进,在离开金楼之前他需把所有事情都处理好。 只有做好了这些,他才是最完美的那个太子,商帝才不会动他,他才有资格与商帝在棋盘上就商泽忆生死博弈。 这种繁杂的时候,要是常斯在身边就好了。 商泽睿此时无比怀念自己的这名心腹,要是他在身边,自己就可以完全不用为这些国事担忧,全权交他处理即可。 或许,等他出征回来,是时候可以试一下他。 在商帝与太子之间,看常斯会选择谁? 是现在,还是未来? 商泽睿行走在在月光下时想。 第一百九十一章.找麻烦 自第一场试炼结束之后,一连已经过了五天。 商泽忆在这五天之内,不断在教育药王江,秘密特训以及复盘几名候选者招数中循环度过,人都忙晕了。 “我总觉得这个南柯梦在扮猪吃老虎。”在复盘到南柯梦与秦风的对决时,商泽忆说出了自己的意见。 “那一场对决南柯梦始终游刃有余,无论秦风有什么手段,他都毫不在意,总在关键时刻化解。” “一次还好,但两次三次就显得刻意了,明显他是隐藏了实力。”商泽忆捏着下巴分析道。 胡八刀早已看出南柯梦不简单,但商泽忆能看出来着实不容易,也正从此点看出商泽忆对高手的眼界与判断都高了不少。 这得益于胡八刀这几日逼着商泽忆战局复盘。 战局复盘主要都是商泽忆独自进行,胡八刀则是悠闲地躺在竹椅上,只有哪里出错了,他才会稍微动动嘴,给出提示让商泽忆自己体会。 这也是胡八刀为商泽忆安排的特训之一,目的是锻炼他看清战局的能力,以便未来跟人动手时能根据不同战局随即应变。 “你说是不是啊!”商泽忆觉得自己精彩的分析迟迟得不到回应,难受得不行,他看胡八刀舒服的模样,再看自己累得跟狗一样,不由得心生怒气,一脚往竹椅踹去。 “诶,这可不能踹。”胡八刀躺在桌椅上随意地弹了一脚,将商泽忆踹他竹椅的脚挡了回去,这才说:“你猜对了,他确实隐瞒了实力,不是炼神,而是归虚。” 听胡八刀明确南柯梦已有归虚境界,商泽忆立刻愁眉苦脸起来:“得,归虚境的对手又多一个,要拿第一更难了。” 胡八刀不以为然地摆手道:“怕什么,这不是有我吗?” “你又不能替我上擂台,你有什么用。”商泽忆继续愁眉苦脸。 胡八刀闻言忽然站起来,正色道:“看来是时候让你感受一下了。” “感受什么?”商泽忆一脸的疑惑,寻思着胡八刀又要出什么幺蛾子。 这几日胡八刀幺蛾子已经出了许多,总结起来就是揍他,揍他,揍他,各种不同的揍他。 胡八刀却是一本正经,严肃地说:“是时候让你感受下自己的实力了,未战先怯可是兵家大忌。” 商泽忆闻言赶紧拔出心猿,握在手里,气焰嚣张道:“你别又想再打我了?” 用最嚣张的语气,说最怂的话。 这几天来以秘密特训的名义,胡八刀不知道变着法揍了他有多少回了,每一回都把他揍得鼻青脸肿才罢手,的亏药王江医术不弱,要不然第二轮的试炼他就要被抬着上去了。 其实他也知道胡八刀的目的,是想通过喂招,让他快速对几名候选者的招数熟悉起来,不然也不会每次喂招都是不一样,有时刀法,有时剑法,除了难以模仿的炼器术,连术法与琵琶手胡八刀都一一有施展在他身上。 这些都是几名候选者的拿手招数。 见商泽忆这么怂的样子,胡八刀鄙夷一笑,义正严辞地道:“这次不揍你了,带你去揍别人。” 听到不用再受皮肉之苦了,商泽忆瞬间活力四射,但又想到胡八刀这几日的嘴脸,马上又怀疑他是有什么阴谋,他小心翼翼道:“先说好,去揍谁?别是让我去揍白海愁。” “想得美。”胡八点吐了一口痰,霸气道,“白海愁是我的,你去揍云玲珑。” 原来是云玲珑,商泽忆舒了口气,虽然他是白鹿八卒之一,但断了一只手,已经不算什么难搞定的敌手。 况且因为擂台的事,商泽忆原本就对云玲珑有想法,云玲珑这样的人,要么不要招惹,招惹到了就要斩草除根。 药王江弄断了云玲珑一只手,虽然是擂台拳脚无眼谁都不能怨,但以他睚眦必报的性格,必定会找机会报复,留着总是个祸害,还是早早除掉好。 他在当时药王江刚下擂台就有想法,当时被胡八刀拦了,原本是等第一轮试炼结束找时间处理赶紧,只是这几日忙起来晕头转向,一时把云玲珑的事情给忘了。 现在重新被胡八刀提起,商泽忆立刻蠢蠢欲动起来,仿佛云玲珑跟蚂蚁一般能够直接捏死,打听他位置:“好啊好啊,云玲珑现在在哪?” 见商泽忆一副完全吃定了云玲珑,毫不上心的样子,胡八刀好心提醒道:“毒士不用拳脚相博,断没断手没多大差别,你可别阴沟里翻了船。” “至于云玲珑,他在五毒六丧门内,那里是他的大本营。” “你去吧。” 五毒六丧门?听名字就不好惹。 商泽忆还没迈出的脚又收了回来,讪讪道:“我一个人去啊,灭人家一门我怕我搞不定。” 这是实话,云玲珑商泽忆确实想杀,而他以云玲珑的修为,确实是能帮助他他看清自己现在水准的对手,商泽忆对于挑上云玲珑倒是没什么惧色,就算他两手健全也一样,只不过要到人家大本营万军丛中取敌将首级,他有自知之明,暂时还办不到。 胡八刀恨铁不成钢地叹了口气,说:“我陪着你压阵,让你跟云玲珑一对一单挑。” 说完两人出门,乘着马车往五毒六丧门的根据地去。 第一百九十二章.对小喽啰的手段 五毒六丧门算是江湖不小的上用毒门派。 天下毒士药师皆出巫山,各个用毒门派或多或多都与药王府有一丝渊源,所以药王府代表着毒士药师正宗。 但也有个别门派不服药王府,欲以旁门取代正道,五毒六丧门就是其中之一。 五毒六丧门非是中原门派,而是传自西诏深山的药蛊之旁道,与药王府正宗博纳天下毒药之理不同,五毒六丧门擅长以毒虫炼药,更以虫为蛊害人,手段神秘莫测。 药王府既杀人也救人,生能药白骨,死能绝门户,菩萨心肠阎罗手段都有,但五毒六丧门不同,只杀人不救人,而且专用蛊毒这种神秘又怨毒的手段。 云玲珑是五毒六丧门的大祭祀,因在白鹿城占了毒卒的位置,颇具势力,所以能够让五毒六丧门在白鹿城建立起据点。 五毒六丧门的据点不难找,白鹿城四条大道,其中朝天道上都是江湖各个势力在此建立的据点。 五毒六丧门也这里。 马车在门口停下,商泽忆率先下了马车。 入眼就是五毒六丧门的门面,黑黑白白的,还挂了条长长的白绫,匾额上提的名字也跟个吊眉毛的寒酸鬼似的,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棺材铺呢。 商泽忆下了马车,“咚咚咚”用力地踹了几下门,边踹门还边叫唤:“开门啊,开门啊,你有本事偷汉子没本事开门了啊。” 听着商泽忆的叫门声,胡八刀一口口水差点没把自己呛死,他努力平复后抽着嘴角问:“你这算什么挑衅的话,调戏还差不多。” 胡八刀话刚落,五毒六丧门的大门就打开,十几个凶神恶煞的人手里提着刀剑就涌了出来,将商泽忆团团围住。 商泽忆身在包围中毫无惧色,还得意对胡八刀挑眉道:“你看,这不就挑衅成功了吗?” 跟胡八刀说完话,他又恶狠狠对这些围着的人威胁道:“赶紧叫云玲珑出来,不然老子拆了你们的破房子。” 见商泽忆这么嚣张,其中一个领头的怒气腾腾,提着刀厉声喝道:“放肆,毒卒大人的名讳也是你能叫的。赶紧自断手脚给爷爷们认错,不然马上把你大卸八块。” 中间还有一个爱好男风的肥猪,睁着下流的眼打量商泽忆,跟领头的说:“不要大卸八块,把他斩断手脚,做成人棍由我养着,我最喜欢清秀的小哥了,定是一番好享受。” 说话间这名肥头大耳的男子还用恶心的眼神乱瞟,十几个人哄堂大笑。 “好笑吗?”商泽忆好奇问。 领头的还没说话,却发现自己飞了起来,紧接着在空中他看到了自己无头的身体,最终随着脑袋掉在地上“咚”的一声,所有的思维都没了。 领头的身死,商泽忆扭头看那名说要将他做成人棍的肥猪,平和问道:“你说你爱男风?要将我做成人棍?” 刚才肥猪连商泽忆怎么出手都没看见,领头的就身亡了。他知道自己绝不是对手,哪里敢回答,就想着人多不怕,怂恿起身边同伴道:“不要怕,他就一个人,杀了他为老大报仇。” 肥猪一马当先,其他人虽然也惧怕商泽忆,但也想着他只有一人,拼命给自己壮胆,一咬牙,都一股脑冲了过去。 肥猪狡猾,冲了一步后故意慢一拍,让其他几个人围了上去,自己却要往里面撤。 这些小伎俩哪里逃得过商泽忆的目光,他因为肥猪的那几句羞辱盯上了他,不理那些杂鱼,他如鱼游身就绕过了几个拼命围过来的汉子,一瞬到了胖子面前。 “你想去哪啊?”商泽忆笑眯眯地问道。 肥猪现在看这个清秀的小哥就跟看到恶魔一样,不敢接话,闭着眼把刀狠狠往面前一狠砸,想也不想扭头就要跑。 商泽忆轻而易举躲过这一刀,几个跨步又挡在了肥猪的面前,眯着眼笑:“听说你眼睛爱乱瞟。” 商泽忆说完,指尖轻划,能量如刀锋直接废去了肥猪的一双眼睛。 肥猪发出了杀猪般的叫声,凭着记忆巨大的身体挣扎着往院内跑。 “跑什么,你不是要做成人棍吗?成全你啊。” 商泽忆又是两道劲气,肥猪两条胳膊两条腿都脱离了身体,在蹦跑中的肥猪忽然感觉手脚不听使唤了,四肢四散,庞大的身体轰然摔倒在地。 他血流如河,却无能为力,只能如被宰的猪发出最后的哀鸣。 门口闹了这么久,门里面终于听到了声音。 在商泽忆思考要不要给肥猪最后一击的时候,一道愤怒喝声从门内响起。 “竖子好胆!住手!“ 一个面骨瘦削,眼窝深陷的老头从门内出来,伴在他身边正是缺了一条胳膊的云玲珑。 商泽忆找的正是云玲珑,见到他顿时一乐,直接把他身旁的老头忽略掉,嚣张道:“姓云的,老子当时在擂台下就说会宰了你,现在找上门了。” 胡八刀从刚才开始就一直看着商泽忆皱眉,不知道在想什么。 那老头是五毒六丧门的门主,人送外号虫老的云半梵,同时也是云玲珑的父亲。 云半梵见门外弟子一死一伤,来人又是主动找上的麻烦,这样都能忍回去以后就不用在江湖上混了。他横眉怒视,没有血肉的脸仿佛骷髅,从脸上蒸腾出隐隐黑气。 第一百九十三章.再战云玲珑 商泽忆知道他要动手,束着手并不急迫,他还没说话,胡八刀已经从车夫位置上腾空而起,人影瞬动,已经掐住云半梵的脖子抵在了门柱上。 云半梵有归虚境界,在江湖上也算号人物,在胡八刀面前,却如稚子连反抗的能力都没。 云沧浪在胡八刀身边看得最清楚,身为八卒之一他与胡八刀相识,自以为对他实力了解。离开白鹿城时胡八刀只高他一点的境界,那日在擂台上他虽被胡八刀一刀所摄,但也只以为是人刀合力之故,没把他当作威胁。 此时胡八刀却轻而易举地让已是归虚境的云半梵毫无招架之力,云玲珑不敢置信,面对胡八刀的强势,他色厉胆薄地叫道:“胡沧浪,你想干什么?” 他亦知道胡八刀的本名,城主府的人都叫惯了,虽然知他改了名字,还是以本名叫他。 胡八刀倒没计较名字,掐着云半梵没有血肉的脖子轻飘飘讲:“也没什么,当时你在擂台上跟我小舅子闹这么僵,我也知道你有仇必报的性格,特地过来做个了断。” 云玲珑听他讲起,又看着自己右手空荡荡的袖子,心生恨意。胡八刀说得对,他是有仇必报,在五毒六丧门疗伤之时,就每日想着如何将药王江这个小畜生撕成碎片。 在他们来之前,他正与云半梵聊复仇之事,药王府的药毒正宗他们嗤之以鼻,却也知道实力暂时招惹不起,但他们已经找到足够实力的盟友,预谋着如何将药王江这一行人一网打尽。 事情谈了一半商泽忆就来了,蛮横地砸开了五毒六丧门的大门,即使修为最高的云半梵出手,也只是无力地被人按在门上。 都是药王江这个小畜生害的。 云玲珑对药王江的怨恨更深,咬牙切齿问胡八刀:“你想怎么样?” 胡八刀白了他一眼,努嘴示意商泽忆道:“别看我啊,是他要来的。” 云玲珑转头看商泽忆。 他知道商泽忆,也听过商泽忆的传言,不过是依靠家世的二世祖,凭着商国皇子的身份,混了个城主候选者的名额。 他自喻枭雄,眼中瞧不上这些纨绔子弟,却谁曾想自己一门的命脉会握在自己瞧不上的纨绔子弟手里,不由感叹造化弄人。 现在看商泽忆来势汹汹,自然不会善罢甘休,他把心一横道:“你想杀我?” 商泽忆点头:“那是,我也要为老姜块扫除后顾之忧。” “好,那就用我这条命换五毒六丧门一门太平。”说完他抬手就要自刎。 在他抬手瞬间,一条黑色毒气从他断的右手中飞出,忽然扑向商泽忆。 “就知道你没那么老实。”商泽忆早有预防,在黑线出来的一瞬,贯能量于掌,一道刀光滑过。 刀光碰上黑色毒气,将后者悉数击落,商泽忆定睛一看,那哪是什么毒气,明明是一群浑身漆黑的虫子。 “我可提醒你了,云玲珑手段诡异,在擂台上那么好对付是大意之下着了我小舅子的道,你可不能大意。”胡八刀好心提醒。 他提醒完商泽忆,又低头对被他扼住生命咽喉的云半梵说:“我们来打个赌,要是商泽忆赢了云玲珑,我就放过你们,但要是你们云玲珑技不如人,输给了我们商泽忆,我也不灭你满门,就单单取你父子性命,你看如何?” 胡八刀说得轻巧,却没有给商量的余地,云半梵明白自己性命在对方手里,没有什么讨价还价的余地,但他起码是一门之主,有自己的尊严,不可能如此被人羞辱,面对胡八的提议他不作回答,冷哼一声闭目不见。 虽是如此已经算默认,在心底他已经开始祈祷,云玲珑定要胜了商泽忆啊。 商泽忆听到胡八刀的提醒,嘴上喊着:“晓得了。”脚上立刻拉开了与云玲珑的距离,一道道劲气不断挥向云玲珑。 在多次奇遇之后,商泽忆体内的能量之巨,在几名候选者中当只比药王江与杨落羽低,但比起云玲珑,不知道高了多少。 他这样毫不忌惮地挥洒能量,与药王江当时在擂台上胜云玲珑属同一战术,就是以高出无数的能量碾压对方。 云玲珑当时是以噬毒虫打开了局面,但现在噬毒虫已经另寻新主,跟了药王江,他商泽忆也不是毒士,就算云玲珑另外有一只噬毒虫也无济于事。 胡八刀提醒他不要大意,商泽忆便稳扎稳打,已经稳稳居了上风。 而云玲珑节节后退,身上的毒虫几乎已经死完,连他紧贴皮肤的贴身毒铠都有几处破碎,掉落在地上。 商泽忆已居上风,不准备再多折腾,一阵刀风过后,乘云玲珑手忙脚乱的时候,看中云玲珑一处空袭,挥手一道霸道无双就落到了他的头上。 这是胡说八刀中的第五刀,刀如其名,霸道无双,穿过空气中毒虫的空袭,将落到云玲珑头上。 若这一刀没有任何阻拦命中,云玲珑不死也会重伤。 云玲珑赶忙抬起完好的一只左手来挡,霸刀落在他手上,竟有金属碰撞之声,在轰然一响后,云玲珑被震得飞进了内院。 这一击下,云玲珑已然受伤,商泽忆刚想拔腿入内给他最后一击,忽然间心生警惕,人影朝旁边偏挪。 第一百九十四章.意外的结果 他一挪开,身后忽然传来一声惨叫,只见一名五毒六丧门的门徒忽然倒地,在他身上趴着一条透明的蛇,贪婪地吸血后逐渐呈现红色。 商泽忆庆幸自己灵敏的感官,才躲过这只透明的蛇的攻击,以这名五毒六丧门门徒的死状来看,这只蛇应该是剧毒无比,见血封喉。 商泽忆不由感叹,云玲珑的手段果然是毒辣诡异,此时他不敢大意,更是为生存而战,比起在擂台上所见时竟还要难对付。 商泽泽这样想,挥手一道刀劲将身后的毒蛇一刀两断,然后暂时停住了步伐,放出能量仔细感知四周。 细查之下,果不其然在他四周有十几条这样的蛇,正隐藏着准备向他发起攻击。 若是他刚才贸贸然冲进内院,必然会陷入蛇群攻击。 商泽忆感知到,在云玲珑贴身毒铠掉落的地方,就有许多已经孵化细小难见的蛇卵,想来这些透明的毒蛇就是在这里孵化,然后依靠毒凯的能量快速成长。 五毒六丧门控蛇虫的本事确实非凡。 商泽忆既然已经感知到毒蛇,便不会留它们作为威胁,他连续挥了几刀,将毒蛇斩尽,又小心用能量感知了一番,确定没有其他毒物威胁后,才迈步进了内院。 云玲珑正挣扎地站起来,他右手臂上有一只毒虫,看起来与萤的六翅金蝉很像,但它只有两对翅膀,也小得多,身体中央更是一条血线,应当是以人血喂养的金蝉。 五毒六丧门所藏也是极丰,竟有六翅金蝉幼虫。 但毕竟没有进化为六翅,就算是上古凶物幼虫,接了商泽忆的霸刀也不好受,此时它紧紧地趴在云玲珑的手臂上,蔫头耷脑的,显然已经只剩一口气。 云玲珑情况也不好,他满身是血,就算被没有进化完全的六翅金蝉挡去了大部分伤害,霸刀的冲击仍已伤及他的内腹。 到现在为止,商泽忆连心猿都没拔,仍没用出他真正的实力。他咧着嘴笑,对自己的成果满意,看来胡八刀这几日的特训确实有效果。 他的笑在云玲珑眼里却成了狞笑,云玲珑呕了一口血,惨笑道:“想不到你竟然有如此能为,始终藏着实力,如此韬光养晦,看来商国所谋极大。” 商泽忆知道他误会了,但不知道为何,他就是不想解释。 在他心中有一股杀戮的欲望,就想在此刻得到满足。 云玲珑以为商泽忆故意韬晦是商国的计划,目的是谋划白鹿城,虽然他是五毒六丧门门主,但更是白鹿城的八卒。 白鹿城八卒,以守护白鹿城为职责,阴毒也罢,残暴也好,都只是他的手段,仍是挡不住他八卒的职责。 就算是此刻,他仍不忘履行他的职责,他不会允许白鹿城这一片自由之地落入商国之手,在重伤之后,云玲珑就如重伤的野兽,亮出最后也是最锋利的爪牙。 “滴滴答答” 云玲珑体内气血从身体内滴落,随着气血滴落,忽然折腾成了红色的雾气。云半梵在门外看在里面情景,忽然剧烈挣扎起来,一边挣扎他一边焦急呐喊:“玲珑,不可啊。” 云玲珑毫无血色的脸在血色的雾气中时隐时现,透过血色的雾气他看向云半梵,他猛然跪下磕头道:“孩儿感谢父亲养育之恩,这辈子无以为报,下辈子愿做牛做马。” 门外的五毒六丧门门徒忽然都跪下,高声悲呼:“恭送大祭司!” 云半梵老泪纵横,忽然将体内心晶爆发,引出身上无数毒虫爬出,逼得胡八刀暂时退让。 胡八刀放手后并未退远,而是挡在了商泽忆身前,他能看出云半梵已经自爆了心晶,此时体内能量狂暴,若他含恨对商泽忆出手,以商泽忆的修为一定无法挡住。 但云半梵并未对商泽忆出手,而是径直冲向了血雾中的云玲珑,似乎想阻止他。 “就算我死,你也休养沾染白鹿城。” 云半梵速度已经很快,可仍是慢了一步,在云半梵到达时,云玲珑已经吐尽了最后句话,再无半点气息。 白发人送黑发人,再加上心晶爆发的后遗症,云半梵猛然吐血,摇晃倒地然后便不醒人事。 “这个,该怎么弄?”商泽忆挠脑袋不知所措。这突然的情况让他触不及防,他本来是要杀云玲珑的,但他莫名其妙就死了。 他死了不算,云半梵也莫名其妙晕倒了。 这算什么呀。 自知躲不过,索性自杀吗? 此时商泽忆心中那股莫名的杀欲也已经随云玲珑死去而如潮水般退去,他感觉身体似乎有无尽的疲惫,就想回去躺着一动不动。 “我们走吧。”商泽忆没有刚来时的张扬,反而觉得索然无味。 他想走,胡八刀却紧紧盯着云玲珑已经死去的尸首,忽然叹气道:“何必呢,死也不让自己安生。” 他与云玲珑相识,虽并未有什么友谊,但此时见相识之人逝去,即使他知道,云玲珑不死,药王江就别想有安生日子,仍心中戚戚然。 商泽忆原本已经转身准备离去,听胡八刀话又回过头来,正好看到已经没有气息的云玲珑正在地上以一种诡异的姿势爬起来。 第一百九十五章.云玲珑的忠义 一般人就算受伤倒地,也是以手拄地撑着身体起来,练过家子的更是方便,一个鲤鱼打滚就起身。 但云玲珑此时状况却是不同,他的身体扭曲成了一个奇特形态,脸朝上脑袋拄地,腰部撑起了一座拱桥,更怪异的是他的脖颈,已经是以折断的角度在支撑身体起来。 “他这是?”商泽忆不明所以,询问身前的胡八刀。 胡八刀又叹了口气,语带怜悯道:“五毒六丧门有一门法子,是以全身气血以及能量喂养体内蛊虫,人死由虫子占据尸首,成为不死不活的尸人。” “他现在就是尸人。” 商泽忆再看云玲珑,果然在身子四周是秘密麻麻的虫子在爬行。 “要怎么办?不管他吗?”商泽忆问道。 对他眼前已成为尸人的云玲珑,他心中有着莫名的感觉,虽然他必须杀他,但云玲珑最后一刻对白鹿城发自内心的忠诚与职责,仍让他大为触动。 在残暴之外,原因他也有另外忠诚的一面。 商泽忆不知道当时为什么不与云玲珑解释,原以他的性格最终应是会让人死个明白的,回想起来他也想不明白原因,似乎就是心底有股恶念一直环绕,除了杀人外其他什么事一律不想。 这种情绪其实已经出现不只一次了,杀柳白那次,在门口杀两个五毒六丧门门徒都是。 他的性子原本没那么暴戾,当时就算是柳白要杀他,他亦不会用那么残忍的手段将他砸成肉泥,不留他全尸,五毒六丧门的门徒更是,只是侮辱了他几句罪不致死,按他性格,教训一下即可,最多断手或断脚,不至于这样虐杀。 商泽忆觉得自己出问题了。 胡八刀看他眉间的思索,出言道:“你也察觉到了?” 商泽忆抬头疑惑道:“什么?” 胡八刀戳了戳他的胸口,那是心晶的位置,说:“你这里出问题了。” 商泽忆没有言语,若有所思。 “先解决这边的问题,尸人既成,只会完成宿主的最后一丝残念,至死方休。他的残念估计就是你。”胡八刀指着已经爬起来的云玲珑说。 商泽忆苦笑:“看来他对我执着不浅啊,我去解决他。“ 他准备动手,胡八刀抬手拦着了他:“尸人一身是毒,就算是归虚境都要小心对付,你不是对手。” “还是我来吧。” 胡八刀说话的时候云玲珑已经踉跄地奔跑起来,目标正是商泽忆。 他奔跑的姿势很奇特,身体僵直,脚步一瘸一拐,仿佛膝盖是硬的一般,但速度却奇快。 一眨眼就能到商泽忆面前。 胡八刀叹了一口气:“何必呢?” 话尽一抹明亮刀光在门内突起。 突起又突灭,刀光很快消失,就像不曾出现过那样,当刀光消失,云玲珑化为的尸人已经成了灰烬。 “走吧。”胡八刀带着商泽忆离开。 商泽忆深陷在思索中,木讷地跟着胡八刀出了五毒六丧门,上了马车。 门口的那些门人不敢阻拦他们,四肢断掉的肥猪已经气尽,再也发不出哀嚎,云半梵昏迷在内院。 等商泽忆坐好。 “驾”,胡八刀挥动马鞭,马车应声而走,在朝天道上往城主府,急急而奔。 等到商泽忆两人离开,五毒六丧门的门人才敢涌进了门外,手忙脚乱地赶紧将云半梵带去医治。 这一天,五毒六丧门哭声一片。 门主云半梵昏迷不醒。 大祭司也是毒卒云玲珑身死。 看到此番情景的人都知道。 距离第二场试炼还有四天的时候,商泽忆没有在剩余的时间内积极精进修为,相反呢,他难得地静下来独自冥思。 在五毒六丧门回来后,胡八刀与他聊了很多,主要关于他心中偶尔涌现的这股莫名杀意。 按胡八刀的说法,他与药王江的情况相似,都是受了毒功能量的影响。可商泽忆对此不解,他不是毒士,体内根本没有毒功能量,又怎么会受其影响。 胡八刀也百思不得其解,他在探查商泽忆体内后发现他的心晶内有一股庞大的能量静置在里面,这股能量只是静静躺着,没有干扰商泽忆体内能量运行,不似有威胁。 但明显的,这股能量蕴含毒功,无可争议的就是它影响了商泽忆的心性。 商泽忆也探查不到这股能量来源,深思片刻后,两人忽然想到什么,异口同声道:“是药王令。” “但为什么呢?”商泽忆疑窦瞬生,同时不由得对药王拓也开始怀疑,因为商泽忆的心晶,就是在他的诱导下去巫山之巅变成了心,也是经由药王拓之手缺了一块心之本源。 如果是这样,那药王拓处心积虑是要干什么?甚至,老姜块,也似他表面的那么单纯么? 商泽忆细思极恐,越想越荒唐,但又很快地摇晃脑袋,努力将这些被迫害的妄想甩出脑子。 其他人就算了,他怎么连老姜块都不相信了。 他可是自己这辈子认定的弟弟。 商泽忆知道自己是受毒功能量影响极深了,才会出现有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努力克制着逐渐混沌的心,问胡八刀:“我该怎么办?” 胡八刀原本因为他上一个问题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由他观察,商泽忆体内这部分的能量,不似是对他有害,而像是遁入心晶,隐隐地对商泽忆进行保护。 这部分能量可不是随手可出,而是发自心晶本源的能量,一旦分出原本的就无法复原的。他岳父废了这些大的力气做这种处置,可能是他发现了什么,但无法言明,所以才用这种方法暗中保护商泽忆。 胡八刀不敢在这个节骨眼跟商泽忆说可能的阴谋,怕他会因此心性越发坠入黑暗,就始终默不作声,直到商泽忆问起该怎么办,他才正好错开上一个问题道:“修心。” 五毒六丧门,是要倒了。 第一百九十六章.毒功的影响 “毒功能量虽然威力巨大,但却极易影响人的心性,像药灵、云玲珑这些人都是因此变得性格扭曲。” “但既然有人创出毒功,并能不坠入魔道传承至今,自然也是找出了对抗这股阴毒邪思的方法。” “药王府之所以是毒功正宗,不仅仅是因为千年前的祖师,更是因为他之菩萨心肠,阎王手段的宗意,药毒双修,以医者仁心克制毒士邪性,练毒先学医,善恶相交,中正品行,才成为毒功的正道。” 此方法商泽忆也有耳闻,药王府之人,无论是谁,若要练毒必先学医,像他刚遇见药王江时也是,那日他医术已有小成,但毒术却一窍未通,正是此理。 “你要我学医?”商泽忆循着药王江的心思,难受地问。 如果真是要这样做,他的第二场试炼大概是赶不上了。以他如今的修为,以及体内如此庞大的毒功能量,要压抑下心中的邪念,必然成了一流医者,学医不只需要天赋,更是日积月累,这在短时间内根本无法做到。 等到学成了,城主选拔早就结束了。 胡八刀摇头,从怀里掏出一本书递给商泽忆:“要炼化心性可不只学医一条途径,道法自然,不以善恶而论断,此书能助你。你去闭关,我为你护法,你什么时候能读懂这本书,就什么时候可以出关。” 什么书能有如此威力,商泽忆低头一看,手中赫然是一本道德经。 此书是上古贤圣李耳所著,他仍在金楼时读过,宰相许明章说此书中间蕴含天下大道,带他一起读,他嫌晦涩,只翻了一页就没认真读过。 现在胡八刀说这本书有用,他虽是不爱读这些大道的书,仍是要强迫自己,点头接过书,然后依他直言将自己锁进了房间内。 在商泽忆进入房门之内后,门内反锁,便再没有声响,也没有出过房门,连进食饮水都没。 胡八刀搬了张竹椅,拿了些酒菜,守在商泽忆房门口饮酒,防他出去,亦是护法。 时间很快过了一夜,也就是先前所说距离第二场试炼只有四日的时候。 药王江刚睡醒,就带了些包子油条来看商泽忆情况。 商泽忆大杀五毒六丧门回来,药王江就听他们说过商泽忆的情况,他懂事,知道自己在旁只是给商泽忆造成额外的负担,所以一直到现在才出现。 胡八刀守在门口,谁也不让进,药王江气馁之下将包子油条放在门口,与胡八刀一同为商泽忆护法。 胡八刀早就饿了,随手就拿过地上的包子塞进嘴里。 药王江准备的早点就是两人份,所以被胡八刀吃掉一些他也没说什么,要是只是商泽忆一人份的,胡八刀要把早点吃掉了,他早就跟胡八刀吵翻天。 “鱿鱼干什么时候能好?”药王江托着脑袋蹲在门口,小小的年纪脸上全是担忧。 胡八刀嘴里塞着包子说话含糊不清,他“嗷嗷”说了几句药王江一句也听不懂。胡八刀无法,嘴里嚼吧了几下,努力将硕大的包子完全吞进肚子,清了清喉咙才说:“我也不知道,一天,两天,一年,十年都有可能,全靠商泽忆自己顿悟,谁也无法确定。” 药王江有些焦急,绞着手在门外为商泽忆打气:“加油啊,第二场试炼就四天了,鱿鱼干你要是错过了,就没办法离开白鹿城了。” 胡八刀看在眼里,他知道这样做会导致商泽忆分心,但是出自药王江的好意,他没有多说,只是安慰药王江道:“别担心,我相信他一定很快会出来的。” 药王江眼睛明亮,在心里念叨:“快点啊,鱿鱼干加油啊。” 两人无言,默默守在门外,期间胡八刀也与药王江聊了他的心性问题。 药王江的心性被毒功能量影响,在擂台时就有明显症状。 药王江毕竟是毒功正宗,早在药王府的各种记载中就见过毒功邪性对心性的影响,他原本是循序渐进而来的,先学医再练毒,只不过是天赋太高,又受心晶爆发的影响,毒功后来居上,境界与能量进展迅速,一时间超过医术太多。 药王府有对此情况的针对方法,药王江既然已经察觉了,就按府内方法暂时停了对毒功能量的提升,转而深究医术,希望尽快能炼化了这股邪念。 虽是如此,但胡八刀却有其他的担忧。 “小舅子,你现在情况也不比商泽忆差,你自己需要知晓。” “我知道你希望能够未来的试炼上帮到商泽忆,但我还是要告诉你,你一定要保护好你自己,若你为了帮他出了什么事,他未来就算是能出白鹿城,也会日夜煎熬,绝不好受。” 药王江虽小,可也明白胡八刀的意思。胡八刀不担心自己在平时的状态,是害怕自己某日会为了商泽忆又一次失控,他希望自己不要像上次那样拼命,也不要再拼命练毒,不然他要是丢了性命,或者是乱了心性,商泽忆与胡八刀都会一辈子过不去。 这话在胡八刀之前商泽忆已经跟他说过很多次了,药王江的性格,就是打骂都随你,他硬着脖子抵死了不从。但胡八刀换了个更温和的说服方式,没劝自己放弃,只是让他保护好自己,让吃软不吃硬的药王江没办法强硬撑着,首次软下脖子来,低头说:“我知道的。” “知道就行,不然我要让你姐给揍死,揍死还是轻的,更重要的是下半辈子 都见不到你姐了。” 胡八刀捶足顿胸,药王江知道他是逗自己开心,但他没心情嬉闹,两人又沉默着继续等门打开。 从早晨等到黄昏,又从黄昏等到夜晚。 第一百九十七章.出关,正邪一体 药王江毕竟年幼,身体与精神都扛不住,不由自主地在躺椅上睡着了。 胡八刀脱下外衫盖在药王江身上,望着皎洁月光,看着药王江这张与药紫苏极为相似的脸,他不由得想念起远方的佳人,思绪飘到了巫山的那座药王府。 我最爱的人儿,你还好吗? 秋夜寒蝉叫了一夜,在东方吐白,天蒙蒙擦亮时,一夜又过去了。 药王江揉了揉眼睛醒来。 胡八刀一夜未睡,又为商泽忆守了一夜,他气态盈满,就算两夜没睡也没关系,就有肚子有点饿了。 他要守着这里无法离开,刚想让药王江去取些吃食,却见到一个意想不到的人端着三人份的早点也来到了院子里。 脚不沾地飘在空中,现在整个白鹿城就只有一人。 万法府的小师弟,南柯梦。 万法府在白鹿城有自己的据点,城主府也不是随便能来的地方,南柯梦前来,自然不是闲着慌。 他端着吃食到了商泽忆的院前,将早点放下,笑眯眯地问胡八刀:“吃不?” 对于这个南柯梦,胡八刀知道他修为已经到归虚,在同龄人中算是高处不胜寒的存在,但对于成名已久的胡八刀,算不上什么威胁。 白吃的东西不吃是傻子,胡八刀随手抓起一个包子塞进嘴里,嚼了几下就吞进去,连吃四个后,他才感觉肚子饱了起来。 饭饱之后胡八刀觉得有些口渴,南柯梦恰当时候地又递上了一个水壶,胡八刀看了他一眼 ,拿起水壶饮了一大口,甘甜的水滋润了喉咙,立刻感觉神清气爽。 “万法府的小子,你来这里干什么?”俗话说吃人嘴软,但胡八刀不是俗人,说话还是毫不客气。 对于这样不客气的话语南柯梦却毫不在意,他指了指商泽忆的房门,微笑道:“我找他。” 胡八刀伸了个懒腰,发出噼里啪啦骨头磨擦的声音,将站得有点久而僵化的腰臂尽量得到舒展。 “那真是不巧,他现在闭关中,不见客,你可以走了。“胡八刀挡在门前,没什么好态度,就准备将南柯梦赶走。 这个人来得太过蹊跷,举动也显奇怪,像是为打探情报而来,他可不想让南柯梦知道商泽忆心性的问题。 胡八刀就想把他赶走一了百了。 南柯梦是一府的天才,自小就被人众星捧月,性子应该是有些傲的,碰到胡八刀这样粗暴无礼的人,换其他的人早就甩袖离去了,但南柯梦连嘴上的笑意都没掉,还是停在原地说:“没事,他马上就出来了。” 见信誓旦旦的样子,胡八刀觉得他是在装神弄鬼。 商泽忆闭关需要多久,连胡八刀这样亲近的人都不敢确定,南柯梦才刚来,什么情况都不知道,怎么可能知道,睁着眼胡说八道。 但南柯梦却一副信心满满的样子。 胡八刀暂时吃不准他是想干什么,索性不管他,与药王江分了一半的竹椅坐,准备静观其变。 胡八刀是静了,那边的药王江又动起来,他听到南柯梦说商泽忆马上就能出关,有些不敢置信,问道:“这位哥哥,你说鱿鱼干马上就能出来了,是真的吗?” 药王江在第一场试炼上表现抢眼,南柯梦自然也认得他身份,他亦知道药王江对商泽忆的兄弟关怀,他看了眼门,又转过头对药王江确定地说:“没错,他马上就出来了。” 胡八刀在心里嗤之以鼻,骂了句神棍。 西诏的万法府,说是万法皆通,算是术法之源,其中就有卜卦之法。万法府天师张龙虎更是擅长此道,还凭卜卦之法在西诏混了个国师的位置。 想来南柯梦也继承了张龙湖的衣钵,老神棍教出个小神棍,准备来这里招摇撞骗。 胡八刀是打心底瞧不上所谓的卜卦之法,要是事事都能卜卦,一切皆有天定,我们还努力个什么,躺着等心想事成就行。 胡八刀白了一眼,他想让药王江不要理南柯梦,却突然听到“吱呀”一声,商泽忆的门竟真的打开了。 头发披散的商泽忆从门内出来,看他的样貌狂乱无比,胡八刀以为他是压抑邪性失败了,刚想动手控制住他,抬头却见到了商泽忆清明的眼睛。 “成功了?”胡八刀手心朝下缓缓放下,但他不放心,跟商泽忆确定道。 商泽忆没有正面回答他,说了句:“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天道至简。” “无尊亦无卑,无善又哪里的恶?” 第一百九十八章.力量 胡八刀听他所言,又仔细看商泽忆,蓦然发现他与以往竟都不相同,既不是初识时那样的善良又有些赖皮,也不是前日时的嗜血与暴戾,而像是中和了两者,处于中间的状态,心存光明,身有邪气。 “你竟然敞开心海,将邪念融入体内。” 胡八刀有些难以置信,对于毒功邪念,数千年来的毒师都是用善念压制,尽量使善念缓和邪念,从未有过像商泽忆这样试着将两者融合。 他让商泽忆修习道德经,也只想他感悟其中善念,却没有到他另辟蹊径。 胡八刀也没有经历过这样的情况,一时也他不知道商泽忆这做是对是错,但他观商泽忆神色自然,暂时也不做举动,只想以后多关注他。 商泽忆猜到了胡八刀的心思,一拍他肩膀道:“我没事。” “希望吧。”胡八刀摊手道。 胡八刀虽然担心,但也知道,既然他炼化了邪念,至少不会有邪念突然让商泽忆心性大变了,算是暂时没什么大问题了。就是那股邪念与他心性融合之后,会否带他走上邪道,或者影响他的器格,只能留未来观察了。 看到商泽忆出关,药王江扑过去抱住商泽忆道:“我就知道鱿鱼干会出来的。” 商泽忆温柔地摸着他的头,轻声道:“我又不是身受重伤,你是担心过头了。” “快起来,让客人笑话了。” 药王江不依不饶,商泽忆无奈,对南柯梦行礼道:“我家老姜块还是孩子,见笑了。” 南柯梦对商泽忆回礼,看商泽忆光明似星辰又微微带着邪气的眼睛,说:“四皇子果然是天人之相,遭受邪念,竟亦能借住邪念突破炼神巅峰,距离归虚也就一线之隔。” 商泽忆知道他早已归虚,能看出自己修为也属正常,只是对于他莫名找上门,又准确到异常地知晓他即将出关,感到好奇,商泽忆道:“只不过是运气好忽然想通而已,比不上南公子根基稳固,早已归虚。” “大道殊途,同归一处,四皇子既能入道,便不用谦虚。”南柯梦道。 看明白南柯梦是不拘于常理的人,商泽忆也不与他说些表面话,开口道:“我有两事不解,忍不住想要询问,望南公子解答。” “我观南公子言行,是明显知晓我在闭关,又能准确知晓我即将出关,不知是使了何法?” 商泽忆一问,胡八刀与药王江也都竖着耳朵准备听,特别是胡八刀,他可是将南柯梦划为神棍一列,怎么都不相信他的卜卦之法真能算未知之事。 南柯梦看了胡八刀一眼,引得胡八刀肝火旺盛,然后飘然一笑,道:“我能知四皇子此时闭关,与知四皇子何时出关,其实皆是天师在我出府前的交代。” 不待商泽忆问,他继续说:“至于天师为何要指引我找上四皇子,相信应该是四皇子的另外一个问题。” 药王江已经从商泽忆怀里起来,商泽忆拉着他的手,同时朝南柯梦点头道:“请讲。” “因为天师卜卦有感,我修行窃天技的机缘在四皇子身上。” “所以,我是特地来找四皇子合作的。” 南柯梦诚恳地讲。 商泽忆与胡八刀相同,对卜卦之法也并不深信,对于南柯梦所讲的也是将信将疑,他睁着一双怀疑的眼睛,几乎是将“不相信你”写在脸上。 南柯梦也是候选者之一,算其中有力的竞争对手,商泽忆首先想到的就是他是来刺探消息,但想了想又觉得不对。 若他是来刺探消息的,是如何知道他在闭关,又如何准确知道他要在今天早上出关。 商泽忆与胡八刀对视一眼,两人其实都带着防备置信,眼神沟通过后胡八刀不可察地点头。 商泽忆心领神会,收起流于表面的不信任情绪,对南柯梦讲:“就不知道南公子是要怎么样合作?” 商泽忆的心思简单,就是想先探探南柯梦的底细,看他合作是否是真,再来看下一步怎么走。 这是极易察觉的心思,商泽忆也没过于隐藏,南柯梦自然知晓,对商泽忆的小心思他并不在意,大方道:“我助你取得未来城主之位,你让我跟你在身边,如何?” 合作如何呢? 能有一个愿意与他合作的人,他的胜算就会高出一分,那是最好。但就算是南柯梦带着心思接近他,对于未来城主选拔商泽忆本就会全力以赴,亦不会因为南柯梦与他合作掉以轻心,也没有什么损失。 这是以结果论的合作,怎么怎么看都没睡吗风险。 商泽忆心里权衡一番,伸出一只手说:“待我胜后,合作愉快。” 南柯梦歪着头看着商泽忆伸得笔直的手,感叹道:“真是会做生意的人,一点都不想吃亏。” “那是自然,我是商国人。”商泽忆得意洋洋。 第一百九十九章.化臻四境 两个的合作具体也没什么计划,南柯梦就是来告知一声,确定下关系,然后就离开了。 “早上刚买的包子,趁热吃。” 南柯梦指着早上刚买来的包子,转身飘飘离去。 他脚不沾地的来,亦是脚不沾地的走。 南柯梦离去,商泽忆也不必再表现得气质淡然,他拿起一个包子咬了口,忽然自言自语:“我总有种错觉,自己成了小说话本里的主人公,什么事情都围绕着我。” “这样还不好吗,这世界可不是人人都能当主角的。”话题转换得有点话,胡八刀一时不知道他想说什么,他下意识拿了一个包子,也不吃,就是握在手里。 商泽忆以为他是要糟蹋粮食,从他胡八刀手里把包子拿过来,说:“可我不想当主角,主角往往要承受巨大阴谋与职责。你应该知道我的追求,不想承担这些,就想当个没出息的二世祖,去江湖走走看看,泡泡妞,行行侠,等到年龄到了,找个平凡的姑娘结婚,无忧无虑地过一辈子。” “为了这样的日子我躲了十五年,躲不过的时候就逃出了金楼,在江湖我以为我能自由,但现在我觉得,我大概是从没有过自由。” 商泽忆右手抵住眉心,轻轻地按着,似乎有些头疼。 这种不得自由的感觉是商泽忆闭关的这几天忽然萌生的,大概是吸收了邪思,使他对世界的看法不再是一片光明,透过黑色的眼睛,他敏锐地察觉到了自己身边密密麻麻的线。 源头,心,萤,梦中的人影,林子萱追求的大道,药王拓在他体内留下的能量,以及现在的南柯梦,都是对他怀有某种目的,无论是善是恶,密密麻麻将他围在中间,让他发自肺腑的不爽。 也就是现在开始,商泽忆第一次有了反击之心,要把落在自己身上的所有算计全都粉碎。 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般渴望力量,因为只有拥有绝对的力量,才能对一切善意或恶意的算计毫不在意,才能拥有绝对的自由。 商泽忆手里的包子已经冷掉,但他毫不在意,用力啃了一口,吃掉了里面的大肉馅,又慢慢把剩余的皮吃完,才跟胡八刀请教:“炼神,归虚,道藏,通明四层境界有什么区别?” “我忽然发现自己很需要力量!”他强调。 以前他从未了解过化臻四境,朦朦胧胧就感觉自己有了炼神的实力,但四境具体为何?又是如何能成,他从不知晓。 药王江也感受到了商泽忆的不同,他仰头用那双清澈的眼睛看着商泽忆,神色间有担忧。 他以为商泽忆没有解决好邪思的问题。 察觉到药王江的担忧,商泽忆温和地笑着,一如以往:“我没事的。” 他的手轻轻按在药王江脑袋上,就像温柔的哥哥。 胡八刀也在观察商泽忆,他知道商泽忆坦然接受了邪思,心性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换以前就算再困难的境地,都会是永远不正经的样子,绝不会这样心事重重。 商泽忆是个懒散的人,这他原本就知道,虽然天赋超卓,但从未主动想过精进自己,有几次的努力还是被逼的,要不是有几次奇遇,他连炼神都到不了。 在没有威胁的前提下,这是商泽忆第一次主动渴求力量。 胡八刀不敢确定这种变化的好坏,但他确实也觉得商泽忆需要力量。 主要是源于商泽忆体内的这股能量,他知道那是药王拓所留,也相信药王拓对商泽忆没有谋害之心,但他为什么要在商泽忆心晶深处藏下能量呢? 是他发现了什么,才需要保护商泽忆?这么巨大的能量,又是为了防谁?危险从哪里来? 胡八刀也觉得商泽忆身上发生的一系列事情过于巧合,虽然他们一路遭遇看似毫无关联,但却是件件都在围绕商泽忆。 心?通天丸?城主候选?抽丝剥茧,透过表现看深处,都与商泽忆的心有关。 虽然没有证据,但胡八刀有种预感,有一场巨大的阴谋在围绕商泽忆,现在仍没显现,也感觉不到危险,但那只是暂时的平静,当阴谋显现出来之时,就是巨浪压顶扑面而来,连挣扎的空间都不会留给商泽忆。 应对阴谋,最有效的武器就是绝对的力量。因为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一切阴谋都是徒劳。 商泽忆渴求力量,胡八刀亦想让商泽忆拥有保护自己的力量。 让他了解化臻四境,四境长卷阅尽,先知而后达,炼神,归虚,道藏,一步一步,直至通明,那才是能保护他的办法。 “无论武功术法,都是层层递进,最终境界相同。” “三流,二流,一流,这些算是凡夫的划分,连起点都还没到。化臻四境,对于真正的高手,只有到达炼神境,才算真正到达修行的门槛。” 胡八刀在竹椅上坐下,与他讲述四境不同与到达路径。 “炼神是第一境,要达至炼神,需有足够的能量,只有能量将心晶盈满,开始溢出到身体四肢之中,逐渐强化身体各处,才算是炼神,虽名为炼神,实际炼的却是身体。由于你之奇遇,你的能量早已经通达全身,炼神之境也早已到达。” “能量是这个世界的力量根本,所以炼神是修行的基础,炼神与天赋无关,只要能将心晶盈满都算是炼神,就算是愚笨的人,日积月累,花了几十年,也总有将心境盈满之刻。” “炼神之境的强弱,实际是将身体作为容器对能量的增盈。” “炼神炼的是自己,但就算身体如何壮硕,能容纳的能量也始终是有限的,所以才有第二境归虚。” “在炼神之后是归虚,归虚与炼神不同,如果是炼神是在炼身,那归虚就是寻找虚无的世界。” “当身体能容纳的能量盈满之后,就无处可增盈,那时候就要打开虚境,能量尽归于处。” “每个人除了身体,其实还藏着一个看不见的小世界,多数人一辈子都无法发觉,但也有少数的人会感受到这个小世界,当这少数人找到了这个小世界,又与这个小世界建立起联系,便是归虚。” “在与这个小世界建立联系,能量能归于虚无,便不再受身体的容量所限制,就可以再次提升。” “每个人的小世界不同,又大又小,有强有弱,有联系紧密也有联系松散,这些都影响归虚境界不同。” “归虚之后,是第三境道藏,所谓道藏,是在藏纳天地的元气。天地就如同人之身体,一吐一纳皆有它之道,山川是骨,河流是血,天空是胸腔,能量在其中流转不断,一花一草万事万物都藏着看不见的能量。身体与小世界与天地比起来,不过是沧海一粟,感悟天地,引天地能量为己用,那便是道藏。” “感悟天地不同,境界亦会不同。如果说归虚是要发现小世界,那归虚就是感悟到天道,只可意,言传不了。” “最后一境,通明。万象万法,且随你,我自心通明,与他们三境皆为能量不同,通明境是一种强大的心境,敢与全天下为敌,任你千军万马,天地轰鸣,我自一人即可。” “这种心境说是容易,但真正做到哪有那么简单,人世间总有畏惧,就算勉力暗示自己,也挡不住骨子的畏惧,上惧苍天,中惧强者,下惧权贵,那是人之天性,即使你我这般不怕天不怕地,亦知道有人是打不过的对手。现高手存于世,道藏境也有数人,可通明境唯有白海愁一人,或许李照清完全使出罗天剑阵也算,但平时最多道藏巅峰,只能半人。” 胡八刀将四境不同,以及其中关键告知商泽忆,其他三境都是娓娓道来,当说起通明境时,胡八刀有些怅然与失落。 关于通明境,其实他没有说一人。 他胡八刀,拔出属于自己的那把刀时,亦是通明境。 第二百章.讽刺 说完后商泽忆陷入了思索,大概是在衡量自己的境界,距离真正的无敌还有多久。 饭要一口一口吃,路也要一步一步走,商泽忆知道自己的最终目标,但也不至于好高骛远。 暂时的他,只想跨过一步。 从炼神到归虚。 “小世界,是怎么样的存在?”商泽忆想了半晌后,问出了暂时与他最相关的问题。 从炼神到归虚的界限,在于察觉与连接起自己的小世界,商泽忆暂时感觉不到自己的小世界,但他想快些跨过归虚,所以他想向胡八刀请教小世界的相关。 知其理,方能行其路。 他原以为胡八刀会给他详尽的意见,但胡八刀只是将手平举,似乎托起什么东西。 他手中空空如也。 “这就是世界。”胡八刀说。 商泽忆茫然地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一脸的懵。 他知道胡八刀是想向他传递什么,但胡八刀表现得太抽象了,没有任何提示,就算是他这么了解胡八刀的人都无法明白。 “换个人能懂的说法,你这个我看不懂。”商泽忆一脸的黑线。 面对商泽忆的奚落,胡八刀却仍平举着手,认真向他道:“每个人的世界都不相同。这是我的世界,当我初次感觉到它时,它就像一团看不见的棉花,静静地躺在我手中。” “你的世界如何,我也无法言明,只能告诉我初次知道它存在时的感觉,就像早已盈满的水池,忽然被挖开了一条水渠,将体内充斥着的能量排到另外一处,在你需要的时候,又通过水渠缓缓回来。” 胡八刀极尽详细地向商泽忆描绘这种感觉,简单来说,当你某日发现身体忽然与其他地方打通了,那就是发现了小世界。 商泽忆闭眼尽力感受了下,他尽力的壮大自己的能量,扩散在四周细细感知仍一无所获。确定自己找不到这种感觉,他知道此事需要机缘,现在机遇未至也不能强求。 他收回了散出去的能量,睁开眼,想着距离第二场试炼还有三天,既然机缘未至,他应该去做些其他事情,不能将时间白白浪费掉。 “陪我去天武楼走走不?”商泽忆提议说。 胡八刀已经两天没睡了,就算他修为高深,身体机能仍是会疲惫,他摆手道:“等我几个时辰,我要去睡会。” 商泽忆也知道胡八刀的辛苦,他闭关这几天,是胡八刀寸步不离地守在门口,两天没有合过眼,身体会疲惫也是自然。 他督促胡八刀赶紧去睡觉,想了下觉得去天武楼应该不会遇上麻烦,就对胡八刀说:“去天武楼我轻车熟路,也不会遇上什么事,我跟老姜块去吧,你先好好休息一下。” 胡八刀想了下觉得在理,现在白鹿城已经没那么混乱了,唯一会报复的云玲珑及五毒六丧门已经构不成威胁,有什么事以商泽忆也足够应付,确实不用自己跟着,也放松了心,顿时困意上来,打着哈欠就回房睡了。 待胡八刀回房,商泽忆牵着药王江出了城主府往天武楼去。 因为城主选拔的关系,前些日子白鹿城涌进来很多人,也着实引起了一些混乱。 这些日子来典狱司已经加紧了处理,打死的,打残的,弄进典狱司大牢的不计其数,才使白鹿城又恢复了正常。 零散捣乱的还有,但也形不成什么规模,不至于影响白鹿城正常运作,典狱司又恢复了寻常的懒散。 商泽忆驾着马车行驶在白鹿大道上,再没有有游侠出来拦路,一路通畅就到了天武楼。 商泽忆抱着药王江下马车,脚刚着地,就看到一群人围在天武楼门口,这其中还有典狱司的小卫长徐树棠。 在这么一群人中,徐树棠大熊一样壮硕的身形格外出众,让商泽忆一下子就认出了他。 对于徐树棠商泽忆印象不错,他想去看看这么一群人围着有什么热闹,顺道跟徐树棠打声招呼,就牵着药王江挤进了人群里。 人群围得密不透风,要挤进去颇有难度,商泽忆是连钻带撞,才好不容易挤到了徐树棠身侧。 商泽忆虽然只有十五岁,可身形已经挺拔,但比起徐树棠来仍显得小鸟依人,他要跟徐树棠打招呼,努力伸长了手才拍到了徐树棠的肩膀。 徐树棠感觉有人在拍他肩膀,疑惑地转身,正好看到商泽忆被人群挤得有点变形的脸。 徐树认得商泽忆,原以为他只是剑卒的客人,现在全城都知道他是商国的四皇子,城主的第十名候选者,徐树棠也越发地尊敬起来。 “啊,商…尤公子,您怎么在这?” 徐树棠还是一如既往的内外反差,大老粗的外表却有细腻的心,知道大庭广众下不能暴露商泽忆的身份,不然极易引来麻烦。 商泽忆努力想继续朝人群里面看,却什么都看不到,便先答后问:“来天武楼有点事情,正好看到你就过来打声招呼,这里面是干什么呢,这么热闹?” “是这次未来城主选拔,银钩赌坊开出的盘口,在天武楼也有点,买自己看中的候选者,赔率不同,大家都来凑凑热闹。”徐树棠爽朗地说。 一听是未来城主候选开出的盘口,商泽忆顿时也来了兴趣,他也想来看看自己的赔率是多少。 他不用修为挤不进去,但徐树棠鹤立鸡群,里面状况看得清清楚楚,他朝徐树棠招了招手,有些兴奋地问:“老徐啊,你帮我看看我,额不,你帮我看看商泽忆赔率多少?” 徐树棠听商泽忆问自己的赔率,脸色立马古怪了起来。 商泽忆看徐树棠的表情,就知道全场应当都不看好他,他的赔率必定是奇高。 这对于商泽忆不算什么事,也不会说伤自尊什么的,他也就图一乐,满足下好奇心,刚想让徐树棠不用在意,说与自己听听,就听到有人尖着嗓子讽刺。 “商泽忆啊,不就是个二世祖吗,走后门的货色,下一场就要被痛揍了,能入盘口就不错了,怎么可能有人压他。” 第一章.人间 写在前面,这三篇番外是早已写好,想商歌行的故事结束后再讲的的一段小故事,是关于一把剑的三生三世,但这段时间公司刚开工,工作比较忙,来不及一天三章的约定,只得将这三篇提前给各位看,望谅解,希喜欢。 .............. [三生蛊.人间] 谁说众生平等! 烈日艳阳,光落进大地,是温暖过了头,几似要蒸干地上的每一分的水分。 顶着烈日,一个年幼的男孩在田地里帮着父亲除草施肥。 虽然只有八岁,他已是极其懂事的。父亲农耕事忙,他也懂得心疼父亲,年且尚幼便拖着瘦小的身体下了田地。 有风吹来,也是热热的烫。几亩田地之间,一个健硕的汉子光着黝黑的皮肤忙碌,汗无止尽地从他身上散落下来,刚离开身体便消散在空气中。似乎是要带走每一分的热气。在他的身后,一个瘦小的身影学着他那般除草施肥,虽然步履蹒跚,气喘吁吁,却还是紧紧咬着牙,跟着身前高大的父亲,小心地将长出的杂草割掉。 健硕的汉子偶尔地回过头看着趔趄欲倒的儿子,眼里虽蛮是心疼,却只有叹了口气——谁让他生做一个农奴的儿子。 “爹,今天陈老爷派人来收租了。”男孩说,猛烈的太阳晒得他嘴唇开裂,他舔了舔,却发现舌头也是干的,分不出一点水分。 汉子没有回答,只是默默干着活。 “那人说,这次要再交不出田租,便要我当奴仆来偿还。”男孩继续说着,眼里却不是害怕与不甘,仿佛只是在等待,等待他的父亲能说什么。 然,父亲拧了下嘴唇,欲言又止,许久许久只是吐出个“唉”。 一直在田耕回来,他的父亲再没有说一个字,只是留给他一个背影,高大却渺小的背影。在很多年后,他回忆起父亲的脸,却怎么也记不清,只是空白的一片黝黑,唯独那个背影却牢牢锁着,终不能忘记。 谁让他生做农奴的儿子。男孩自嘲地笑。 那晚,母亲杀了家中唯一一只的母鸡,看着他全部吃完。每吃一口,他便看到母亲的泪便流了出来,待到全部吃完,眼泪已经沾湿了母亲的布衣。 他微笑着看着母亲,喝下了最后一口汤。 父亲坐在门槛上,“巴拉巴拉”地抽着旱烟。白色的烟自父亲的嘴中大口大口地吐出,几乎将他淹没在烟海中。 此夜,一家无眠。男孩看着虚空中的黑暗,那双黑色得眼睛亮得连夜晚也无法掩盖。他不恨父亲的无能,却恨父亲的毫无野心,毫无建树,只是这样平平淡淡过完一生,即使是被压迫欺诈也生不出一点的反抗的勇气。 一想到那种愚昧无知不带一点追求的生活他便全身颤抖,即使小小年纪一无所有,他那小小的身体便却不屈于这样的生活,这样的执拗,便是野心吧。 除了野心,他已一无所有。 第二日,陈老爷的人便来了。一辆装稻草的牛车,随手便将他扔了上去,犹如牲畜,母亲哭得死去活来,父亲转过了头,似乎不忍看见。 车上有很多跟他差不多年纪的小孩,都是稚气未脱的脸,都是哭喊着要回家,却没有人敢走下牛车半步。 男孩冷漠地看着,不吵也不闹,更没朝父母看去渴望的眼睛,只是闭了起来,任由这些人将自己犹如牲口般拖走。 那一年,他八岁。 睁开眼睛,他苦笑,又是做了这样一个同样的梦了么? 即使过了这么多年,梦中的情景还是如附骨之毒般挥之不去,烙在记忆里便抹不掉了。 万君可起身,穿衣,碧色的软剑藏在了腰间,宛如一条好看的腰带。 这把剑叫雪清。 出房门,蜿蜒曲折,阔海阁的走廊似迷宫般复杂,万君可轻车熟路在此间绕行,路上遇见的人都是敬畏地看着他,然后垂首低眉,恭敬地退到一旁。 他微微一颌首,脚下却没有停留,径直朝着水榭的方向走去。 青碧竹翠的水榭,远远的有一个女子立着,宛如玫瑰,风清雾淡裹上身,高傲得不似真实,却像来自另一个空间。 万君可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走在她的身侧。 她的身躯是如此的瘦弱,让他忍不住想要拥入怀中。可前日他的疯狂,她的冷漠,都是历历在目,使他还是忍下了冲动,只是开口询问:“他走了?” 女子微微一怔,脸色也更加苍白,脑中又浮现那个男人的身影,萧罢剑落,不带一点留恋地转身,离去,甚至不留下最后的背影,那样绝情的身影。瘦弱的身体再支持不住,踉跄得似乎要摔倒。 万君可一阵心疼,不自觉地扶住了她:“昨夜,你舞剑的时候我便看到了。剑和萧音,这么多年,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你为了一个男人如此疯狂,值得么?” 竹影斑驳,散在万君可的脸上,落下明暗层次,原本大理石般冷的脸更加深邃,深得看不见底。 女子伫首,望着水下的自己的倒影,随波逐荡,竟不能平静下来,幻出个陌生的自己,柳眉秀脸,却不再了骄傲。她原是骄傲至极的女子,以为天下男子皆不入她眼,高居庙堂,孤芳自赏。 原来,只是还没遇见。 当她真的遇上了心死的男人,深深地爱着,纵使放下满身的骄傲,却无法撬开他的紧闭的心门。只能看着他,乞求最后一支萧音,忍不住的泪流。 “终还是遇见了。”她低吟,声音是虚幻低柔的,不像说给别人听,倒是像喃喃自语,扪心自问。 万君可一阵抽搐,望着对面的人儿,忽然忍不住便问出口:“即使如此,难道你对我便真的没一点感情么?” 时间仿佛回到十八年前。 小城陈家,他是第一次见到她。即使年且尚幼,她已经出落得卓越美丽,紫黑色的瞳孔里有着不加掩饰的野心,那样的执意与坚信,连他都不免得颤栗。 这是天生为君王的女子。他想。 多处打听,终于才在抠门的管家那知道她是阔海阁阁主的女儿,是陈家今次邀请的贵客。 阔海阁,是东篱仅次于机关府的江山门派。 他忽然笑了,年幼的脸却没有稚气。 那一夜,陈家起了大火,惊恐的救火声闹了一夜。 他溜进她的房间,拉着她跑出了陈府。幼小的女子强自镇定,只有脸上的苍白显示出她内心的恐惧。 再怎么的天资卓越,从未经历过风雨的孩子仍然只是个孩子。从未经历过风雨的孩子,和从未享受过幸福的孩子——成长的速度是不同的。 “你是谁?”她的眼里是警觉和防备,即使对方只是个和自己年纪尚仿的孩子。江湖事乱,无处不在着暗杀与欺骗,从小的耳濡目染,她是深深懂得的。 他看着她,远处漫天的火色在他脸上跃动:“这火,是我放的。”他的回答牛头不对马嘴。 “哦?”她饶有兴趣地看着他,破烂的衣衫,削瘦的脸,身体也因营养不良而不见几块肉,只有那一双眼睛亮得吓人,连黑夜也无法遮盖的纯黑。 “为什么告诉我?”幼小的女孩却不幼稚,咄咄逼人,要迫出他所有的话。 他摇摇头,忽抬起手,指着她的眼睛,再指向自己的眼睛:“我看到你的眼里有野心,跟我的很像。” 忽然被人道破,她却没有惊讶,只是看着他,那双眼睛漆黑如墨,里面藏着很深的东西,赫然是许多的野心。 正如她的那么露骨,不加一点掩饰。 “你想要什么?”她问。 “很多很多,直到把我的野心填满。”他说。 于是她伸过了手,两只年幼的手握在一起,然后便过了十八年。 金戈铁马,门庭巨变,无论什么时候,他都是她最锋利的剑,染尽鲜血,只为了她眼里放肆地不加掩饰的野心。 待到百事休矣,他以为可以独占那双眼睛,茫茫然却始终无法抓住。有份距离,他一直以为很近,觉得近在咫尺,但一步之遥,也是天地之隔,再怎么伸手去抓,也只能抓在虚空,怅然地无法靠近。 只是因为,中间隔了那个手执萧剑的男人。 那个男人叫江流清,出自齐国葬剑府。 “你真的对我没有一点感情?!”万君可问,露骨地不加一点掩饰,手紧紧握着水榭的栏杆,留下一道白印。 “你应该是知道的,这么多年,我从未对你动过感情。最多,只是算相互利用吧。”她抬起头,喃喃,又忽地冷笑,“这一切,不是早已经说好的么?当初你我,难道会有什么情深意长——只不过都是利用对方,来满足自己的野心罢了。” “你真的对我没有一点感情?!!”万君可咄咄逼人,身体前倾,几乎已经靠着她的身体,丝毫不顾尊卑之分,硬是扳起她的脸,紧紧注视她的眼睛。 紫黑色的瞳孔没有一点变化,就这样和他对视着:“你可知以下犯上是什么罪?”语音清亮冰冷,好似帝王之音,使得万君可触电般地放手,然后不可思议地望着她。 “你真的对我没有一点感情?”他问,又似在自问,这样的结果虽然早已想到,但真正变成现实的时候却是无法接受,臆想翩翩以为会有如果,给自己留一点遐想。 遐想始终是遐想,终有会醒来看到现实的那一刻。少年的梦醒来,是脱变的痛苦。 万君可忽然单膝跪下,右手抵住眉心,恭敬而机械:“万君可以下犯上,甘受处罚。”他的眼睛乌黑如墨,闪着掩不住的野心,一如年幼的他。 她转身,不言一句便离开了,只留下单膝跪着的万君可。 万君可最后还是受到了处罚,三天,在水榭一直保持着跪姿,滴水不进,纵使是他这样坚毅淡漠的男人也是经受不住,最后晕倒在水榭,几乎丧命。 那之后的他成了卑躬的臣子,每日忙碌于文书案卷之中,不再有那几日越轨的举动,纵使见到她,也只是低眉,恭敬地退到一旁。 就这样,一直到那一天。 天是风和日丽,连一片遮挡天空的白云都看不见、 阔海阁内喊杀震天,几乎已经是血流成河。每一片土地,都会看到打斗的身影。 机关,暗器,武学,术法,蛊毒,几乎世上能拥有的所有力量都集中在了阔海阁。争斗无止无尽,剑刃相向的两人可能前一天还是把酒相谈的好友,师徒或者兄弟,此刻只是挥着手中的兵器,欲要置对方于死地。 万君可一人一剑,几乎是血染长衣,独自杀入了紫依所在的紫依苑。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许多尸体,显然是保护紫依的护卫。生前也许他们是赫赫有名的江湖豪客,等到热血洒尽,也只是一具冰冷的尸体,等待着腐烂。 紫依握住青色的长剑,静待着万君可。 她本是自小习剑的,只是极少在人面前显露,又是女儿身,以至人们几乎都要忘记——阔海阁的的阁主都是剑术超卓不可方物的。 血衣滴淌,留下长长的血痕,一把将整个紫衣苑分成狰狞的两半——万君可进了苑。 碧翠如玉的碧柔剑已经被染成猩红,仍然藏在腰间,在血衣下犹如红色的腰带,沾满了血的腰带。 “你终于还是走到这一步。”紫依叹息,似乎早已经猜到了这一天。 万君可抓过剑,平静且淡然,剑柄抵着眉心,做出了个起剑的姿势:“我们原本就没有什么情谊,终只是相互利用的关系。你许我权利地位,我替你扫平障碍。但我所要的是能将我野心填满的东西,你无法给与,我只有自己争取。” 万君可语落,已经飞身向前,血色的碧柔两剑划出,都是杀生夺命的剑。谁都说万君可是阔海阁第一高手,却都不知道他究竟有多强。 两剑,一横一竖,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划出。血芒随剑起,几乎已经挡住了所有的退路,迫得人不得不挡。这样的招式,简单得连路边的小混混都会,却别他使得不可抵御,比得上误无上的剑术。 紫依轻踏,人已经起到半空,青色的剑横在身前,挡了一道剑芒,人已经被风吹散一般向后飘去。万君可一剑未果,几个身法已经欺至身前,不留情地一剑劈下,简洁地毫无花哨,正是能杀人的剑。 大繁若简,大抵便是如此。 紫依反身,铛铛铛刺出三剑,都是刺在剑身上,自己借力再往后飘去。眼看已经到了头,脚已经踩在墙壁上,一脚踢去,人急速地往前飞去。 万君可一剑接一剑,都是简洁利落,剑剑杀机,但紫依犹如精灵,始终不给人机会,只是一直飘散遁去,不沾即走。 “很久以前,我们第一次练剑,便是如此吧。”万君可忽然说,平指食指中指,一剑倏然转了个弯,从右手落入了左手,用两根手指抓着——移形换影,是师傅教他们的第一招。 雷霆一击,平沙落雁。沧海桑田,咫尺天涯…… 紫依就立在旁边,做了个防御的剑势,然后静静看着。 阔海阁最出类拔萃的高手,使的是阔海阁最精妙的剑法,却无半点杀机,只是表演。紫依忽然有了不好的感觉,看着万君可的脸,分明是心愿了成的笑意。 “这样,你就会永远地记住我吧。”他笑了,忽的反手使剑,然后血留如柱。她飞前前至,最终还是慢了一步,只来得及感受万君可喷涌而出的血。 万君可死了,死的时候脸带笑意,似乎是得胜的君王。 阔海阁事变,在万君可的引导下,几乎所有反对紫依的人都在这次倾巢而出,然后随着万君可的失败被一网打尽。 即使最近一次,他仍是不忘帮自己扫除障碍。 一灯长明,已是深夜了,紫依看着桌面上的堆积如山文书苦笑。 阔海阁的事情总是繁忙的,在少了万君可的辅助后更显得如此。紫依搁了笔,回忆起那个萧声忧伤的男子,却在也记不清他的脸了,明明是曾经很爱的。但怎么的回忆,也只是浮现那张带着决然的笑意的脸,那是发自内心的欢笑,笑容如阳光。 这样,你就会永远记住我的吧。 他真的使她永远记住了他,用那么疯狂的方式,不留一点余地。你无法给与,我只有自己争取。原来,她才是他全部的野心。 夜风很冷,要转凉了。她忍不住裹紧紫裘。 第二章.再世 [三生蛊.再世] 如果还有机会,我一定让自己永远藏于平庸之间。 第一次遇到他,是在一家平常到不能再平常的兵器铺。他白衣如雪,干净的脸上带着清风一样的笑容。 我微微地颤抖。第一眼我便喜欢上了他,真心希望他能将我带走。 似乎是感受到了我的期盼,他的眼睛转到了我的身上,好看的眉毛微微皱了起来。那一刻,我以为他也跟其他人一样,只是看到我的外貌便不再理睬,刚才的雀跃一下子沉入了谷底。 “老板,那把剑怎么卖?”他看了一眼我,对老板说。我以为自己听错了,可下一刻他已经将我拿在了手中,轻轻抚摸着,犹如一件稀世珍宝。 “美人如玉啊!”我听他是这样说的。 老板看了一眼我,又差异地看了他一眼,似乎很难理解形态潇洒的他怎么会对一把烂剑情有独钟。只是微微摇头说:“这把剑不是什么好货,假若是客官喜欢,随便给个价,剑便归了你吧。” 他点了点头,从怀中摸出一锭银子放在了柜台上,转身便离开。 我的名字叫雪清,是一把剑。很久以前,自从我的上任主人万君死后,我便一直被留在了一家平庸的兵器铺,跟一柄柄平庸的剑待在一起。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我开始生病,全身上下覆盖上了一层锈迹,变得丑陋无比,再也没有以前清雪飘零,一剑摄魂的样子。 在兵器铺度过了无数个日夜,在我快将自己遗忘的时候,我终于碰到了他,我的新任主人——凌落虹。 他白皙修长的手指在我身上抚过,我身上的锈迹如同木屑般掉落,露出了我原本的面貌。 “美人如玉啊!”我再一次听到他说。 他是一名剑客,而且是一名很厉害的剑客。 他有两把剑,一把是藏在腰间的碧柔,另一把便是我。我见过那家伙几次,都是在主人杀人的时候。 我不喜欢主人杀人。每次他杀人的时候,主人脸上便会没了好看的笑,只是肆意地挥舞着碧柔,任由别人或自己的血沾染了自己的白衣,待到满身鲜血,也只是淡淡地皱眉。 好几次,我都听到沾满鲜血的碧柔霸道地朝我炫耀:“看吧。主人是我的!”然后被主人重新收入腰间,如同一条好看的玉带。 碧柔对我说,主人有一位深爱的女子。我却不知道,该是怎么样的女子才能配得上我的主人。那样完美的人,一如天神。碧柔却只是神秘地笑笑,让人看不透。 陪主人度过了无数个日夜,好多次见主人黯然神伤地念着同一首词,我终于相信,主人的记忆里确是有一位深爱至极的女子。 花易落,春难留,斜阳空叙几多愁。少年别,思绪满,一言锦书,几年离索。盼!盼!盼! 人事非,沧海粟,梦里常念昨日欢。霜露凝,杜鹃泣,相顾无言,涕泪茫茫。忘!忘!忘! 似乎便是那女子写的词。 逻些城。阔海阁。 秋风扫落叶,剑气罡风刺得人眼睛迷离扑朔。主人仍然是白衣如雪,微笑地看着眼前一脸漠然的男人——阔海阁的阁主,紫步凡。 剑场切磋,紫步凡的剑却没有一点手下留情的意味,紫色的剑芒划过,似乎连空气也被刺穿一般。 主人挑眉,用的不是碧柔却是我。似行云流水,无论那把紫色的剑再怎么快,我与他也只是一沾既分,如雪的剑身幻出清影万千。 剑过千巡。 “哼!你还是老样子!”紫步凡大理石一样的硬朗的脸似乎不会起一点波澜,连语气也是硬硬地如同一块寒石。 “你不也是老样子么?” “我的剑道,便是无情。” “若是无情,你又因何会把小宣留在阁内。” 紫步凡无语,回剑入鞘,语带黯然地说:“我与紫宣…….你若是想见她,便去见吧。”似乎他还想说什么,但终究也只是摇摇头,转身离开。 这个叫紫宣的女子,应该便是主人欢喜的人吧。曾经很多次,我都在心中暗暗勾勒她的模样。能让主人这样百般思念的,应该是玄女下凡,洛神再世,堪比天仙的女子吧。 但真正看到她的模样,我却呆住了。 感受着主人手指传来的异样的感觉,我可以感觉得到主人现在的心情是怎样的起伏,完全不似平常他的波澜不惊。 那是一张怎样的脸。上面密密麻麻地布满了无数刀伤,如同蜈蚣一般的交错。除了那一双眼睛,再也看不清五官的模样。那样的脸,只能用恐怖来形容。 “小宣!”良久,他才下定勇气走入闺房,温柔地站在她的身后。 “我来看你了。我知道你应该是会恨我的,恨我那是没能救你。” 女子不语,主人只是自顾自地说下去。 “我一直在逃避,不敢面对你。亦或者说是不敢面对自己。自我出生看到的便是剑,我也以为我便是以剑为生的,以为除了剑便再没有任何东西能让我牵挂。” “但,我似乎是错了,错得很离谱。还记得我们小时候么?那时候你经常静静地坐在旁边看我练剑,从来都是很安静的。” “我母亲也很喜欢你,一直都说宣丫头从小便这么文静,长大后一定是个好姑娘。假如一直照那样下去,可能我们真的会成为夫妇也说不定。” 他笑了笑,是发自内心地欢笑,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开心的事情。但随后脸色便黯然了下来。 “一直到我爹与你爹比武,更失手废掉了你爹使剑的右手。事情的发展出人意料,那以后你们一家便音讯全无。连我也渐渐将你淡忘。” “假如不是那次洛阳相遇,也许我会安静地伴着我的剑过完一生。只是那次回眸一瞥,我便知道是你你,明白那个人便是年幼时静静地看着我练剑的紫宣。等到再回过神来时,你已经消失。” “第二次想见时,你却在青山寨的手中。假如那时候我弃剑的话,你应该能完好地回到阔海阁的。他们想对付的仅仅只是我。” 主人紧紧地握我,手指关节因太过用力过度而显得苍白。我能感觉得到他心中的自责。自我与他相遇以来,无论什么时候,他总是那么忙不经心,就算面对着生死之战,内心也不会有半点波澜,却唯独面对这个毁容的女人,心再难保持安静,引起的涟漪越来越大,直到将心填满。 这是一份怎样的感情。我不懂。 “嘿嘿嘿~~~”从刚才到现在一直沉默不言的女人竟然笑了,原本可恐的脸全都皱在了一起,“嘿嘿嘿~~~”她继续笑着,慢慢握住主人的手。 主人微微地颤抖,又立刻平静了下来,任由她将自己修长的手在她核桃一般的脸上磨拭着,眼神却是从未有过的温柔。 也许这样就好吧。虽然不理解主人,但感觉得到他的内心竟然是这样的平和,我仍然真心地希望主人能够快乐,至少不会因为以前的过错而让自己深陷泥潭,无论日夜背负着无法放下的包袱。 “嘿嘿嘿~~~”这个毁容的女人痴痴地笑着,嘴角慢慢有透明的液体流出,再看她的眼睛却是呆呆地不带一点灵气——她竟然是个疯子。 而主人仿佛早就知晓,但却明明在他的眼睛里看到了一点不一样的东西。不久以后,我才终于知道那是心痛的色彩。 不知主人有没看到,在花园里远远立着一个人,紫衣华袍,赫然是阔海阁的阁主紫步凡。不知是不是错觉,在他的眼里闪着跟主人一样的东西,徘徊不定。 接下的几天便显得那么平静,主人除了每天照例去看紫宣外,其他的时间便一直在房中静静地擦拭着腰中的碧柔。 也许,要有什么事情发生。我想。 紫步凡仍然是那张冷漠的脸,漠然地从主人手中接过了我:“这便是那把你刚得到的剑。”他的手轻轻从我的身体抚过,却冰冷得仿佛一具尸体。 他的手指修长,细致好看,宛如玉石。从未想过一个男人竟然能拥有这么一双手,假如没有看到他的脸,我便有被女子放在手中把玩的错觉。 “剑是好剑,却不是杀人的剑。这把剑,应该久没见血。”紫步凡只一眼便将我看穿,将我还给了主人,“你不该拥有这么一把剑。”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的眼睛一直看着主人的腰间。他在看这主人深藏在腰间的碧柔,我知道。 “你想杀我?” “的确。” “因为我叫凌落虹?” “是的。” “紫天阔是你什么人?” 紫步凡不语,良久才道:“我是他的义子。” 毫无头绪的对话,我还没明白过来,主人笑了笑,没有抽出腰间的碧柔,却将我握在了手中。银色的影子从空气中划过,空间泛起了一片褶皱。 紫色的剑影自紫步凡的手中流淌出来,硬生生将割开空间裂缝的我横腰截住。我再一次见到了那把紫色的剑,他叫天罡。 每次和那道紫色的剑身碰在一起,我都会发出痛苦的呻吟,那样猛烈地义无反顾地要把对方毁灭的疯狂,我却是第一次体味到。这就是碧柔平时所承受的么? 银色的剑影和紫色的剑影相击,每次剧烈的碰撞都会让我的身体颤抖,仿佛将要折断一般。 “嗨,你很不错啊。”天罡剑气喘吁吁地冲我喊道,只是见他的模样却没比我好上多少。 “我的主人很少动这么大的杀机。”看我伤痕累累,他有些歉意地对我说,“只是这是主人半生的心愿,所以我会用尽全力帮他完成。” 紫步凡的剑法很高明,无论主人怎样凌厉无比的攻势都会被他挡住。而主人仍是带着惯有的笑意,仿佛面对的只是琴瑟弹奏,而不是生死之战。 “你会照顾好紫宣的,对么?” 主人忽然问出了不着边际的话,一剑向前,带着以命博命的势子,人影已经冲进了紫步凡的剑势。 微微的惊愕出现在紫步凡的脸上,立刻又换上了狠厉,横剑向前,却是跟主人一样,也是以命博命的剑。 准确无比地,我和天罡的剑尖撞在了一起,我们都被这股大力弯曲到了极限,如同弹簧般地脱离主人的手窜上了天空。 一道人影跃上了半空,紫衣华袍,竟然是紫步凡。 我被他握在手里,风声灌耳,我竟然再次加速,却是朝着主人心脏的方向。 主人站在原地,手已经伸向腰间,他终于要拔出腰中的碧柔了。我松了口气。 然,主人终没有把剑,只是微笑地看着学一样的剑越来越近,带着宽慰。 清雪飘零,一剑摄魂。 “不!”我听到了自己和碧柔撕心裂肺的声音,而我已经准确无比地穿透了主人的身体。 最爱主人的我,却贯穿了主人的身体,身上沾满了他的血。 这是怎样的一种抓弄和讽刺。 “为什么?。”紫步凡不可思议地看着主人,却没有一点杀敌后的喜悦,甚至说有些茫然,“你明明可以躲开的,为什么不躲开,为什么?” “我无法….下手,咳…你是紫宣唯一的亲人,我欠她的太多了,是该…偿还了。”奄奄一息的主人吃力地回答,红色的血自他的胸口如喷泉般涌出,每一分都带走他一点生命。 “那,那命运,就该在我们现在斩断,上一代的苦…与痛,是时候了结了。” 我感觉主人的心跳正在慢慢弱下来,我也渐渐绝望。 “你会照顾好紫宣吧。”主人苍白地笑,就像我第一次遇见他一样,干净地像风。 终于主人的眼眸逐渐暗淡了下来,渐渐失去了色彩。 他睡着了,像个孩子,却永远不会醒来。 空气安静了下来,弥漫着哀伤的气息。我终于失去了主人。 “不!!”紫步凡忽然凄厉地喊道,却是女子的声音。 脸上的伪装被他卸下,真正的紫步凡却是一个女子,宛如天仙的女子。 “我是紫步凡,你还活着。当我知道自己是紫宣的时候,你却已经死了。”她抱着主人的尸首缓缓说,如玉的手抚摸着主人逐渐冷去的面庞,带着哀怨的颜色。 “跟你讲一个故事。” “从前有两个好朋友,却都是剑痴。两个人的剑法都很高超,一直都没遇到能相抗衡的对手,除了彼此,所以两人每每比试,只是为了超越对方。” “后来两人生儿育女,一人生的是儿子,一人生的是女儿。而生女儿的那个人见到对方的儿子从小天赋天赋异禀,而自己的女儿却只爱看着对方使剑,又好胜心切,以为只有现在才能将对方打败,遂拼了命地向对方挑战。” “然,谁知刀剑无眼,那人使剑的右手被对方不小心废掉,再无法用剑,从此便带着女儿妻子销声匿。” “而他的女儿却在这时候显示出她对剑的天赋,心灰意冷的他将所有的希望都放到了女儿的身上,苦心栽培十多年,是青出于蓝。” “而他也终因为年老体衰而病倒在床,弥留之际只是拉着他女儿的手,眼里带着期盼的光。而他的女儿含泪看着老父辞去,带着他未完成的心愿。” “很快,她改头换面在江湖上闯出了一点名声,也有了自己的一点地盘。而父亲毕生对手却早已死去,而他的儿子也不知所踪。” “一次偶然的,她再次见到了年少时在她身前练剑的少年,却意外地无法出手。” “在意外与懊恼中,她找到了一个与自己极其相似的女子,让她改名紫宣,而她就成了紫步凡。就这样,她就以为自己一定不会再下不了手了。” “后来那个改名紫宣的女子被青山寨所劫,她去相救的时候看到了那个人手执碧柔,一日屠尽了青山寨一百三十九人,血迹将他的白衣染成了血衣,而他只是抱着一个毁容的女子,脸上有不尽的自责。” “英雄一怒为红颜。我开始嫉妒那个叫做紫宣的女子,可以拥有你这么多的关怀。却仍然偏执要为父亲完成毕生的心愿。” “这次再见到你,我终于知道,再不动手,我就永远再下不了手了。只是…当真正成功的那一刻,我却无法喜悦起来。其实我要的不是这些。” “假如,我早点醒悟过来该多好。为什么,为什么我不能早点醒悟过来…” 眼泪从她的眼角滑落,带着悔意,一点一点滴落在我的身上,跟主人的血混在一起。 她没哭,只是止不住的眼泪自己掉下来,砸在我的心间,敲出一个又一个无法弥补的坑。 这,便是心痛的感觉么? 主人终于还是死了,而我,也只是和碧柔深埋地下,伴着最爱的主人。 我叫雪清。 第三章.终章 [三生蛊.终章] 清冷的山庄还是那么清冷,找不到一点活物存在的痕迹。 他不知道自己是第一次醒来,但每次醒来看到都是这样清冷的景象,让他不得不逼自己深深入睡。 貌似睡了很久,头也有点晕了,以至于他忘了很多事,只记得自己被一个白衣有着水晶一样透明眼睛的女人带到这里,就再也没离开过。 这里有很多同伴,不过他们都沉睡着,很少睁开眼睛,即使醒过来也只是冷漠地看了一眼四周,接着又陷入永无止境的沉睡。 他不想睡觉,但除了睡觉他没有其他的事可以做。这些是寂寞的城堡,无论谁到了这里都会被这里同化,让整个身心消融在寂寞里,孤独地注视着黑暗中无数的绝世名剑。 每一把剑都有自己的主人。又一次,他曾经听承影说。他是个奇怪的家伙,别的剑都有剑身剑柄,而他只有剑柄却看到他的剑身。 承影,味爽之交,日夕昏有之际,北面察之,淡炎焉若有物存,莫有其状。其触物也,窃然有声,经物而物不见。很多次,他都听到承影在黑暗中这样吟道,每次精致的剑柄上不知道怎么回事都会凝结出冰冷的水珠。很多年以后他才明白,那是剑的泪。 那他的主人会是怎么样的呢?想了很久他还是没想出来,闭着眼睛怎么也不能入睡。会是怎么样的人?杀人如麻的魔头?锄强扶弱的侠士?又或者亦正亦邪的怪人? 疑问一直围绕在他的心头怎么也挥之不去,而且越变越大,困在他的心头让他不能安然入睡。不知道度过了多少不眠的白天和黑夜,他终于下定了决心,他要去寻找那双曾经紧握他的手。 于是,他离开了剑谷山庄,随着小溪漂流到外面的世界寻找失落的记忆。黑暗中,幽幽的一声长叹,随后又陷入了无尽的寂静。 第一次看到太阳,他吓了一跳,原来这个世界不是沉寂在黑暗中的啊,除了黑色还有很多的颜色。鸟语花香,处处都是美妙的声音,让他不由得为之放慢了脚步,留恋这美丽的山水。泉水叮咚透着凉凉的味道,很舒服很舒服,他突然觉得自己很脏,应该要在这清泉中洗洗了。 泉水很冰,但很舒服,让他整个身心都娱悦地欢鸣,乌黑的剑身也难得地散发出了光芒。要是在这里度过永远也不错。他这样想的,剑身转了一个弯,追赶着四面的游鱼。 “你不该出现在这世上。”一位鹤发童颜的老人突然立于清泉之上,注视着在底下自得游戏的他。 这老人好深的功力,自己竟然没能察觉到他是什么时候来的。他浮出了水面,漂浮在虚空中,与老人在同一高度对视着,冷冷的剑身闪着墨一样的光彩。 摇了摇头,老人满脸严肃劝说,道:“你已不是凡物,不该再来这世间蹉跎,哪里来回哪里去吧。” 不动,他倔强地浮在空中不肯离去。他还要去寻找他的主人,怎么能够再回到那个幽暗的地方。他不会,也绝对不肯。 等待了很久,老人皱了皱眉,终于还是叹了口气,道:“也罢!既然你不愿意回去,我也不再强求你。” 松了口气,他可不想和这个高深莫测的老人发生什么冲突,虽然他是剑灵不灭之体,但对这个老人还是有发自内心的恐惧,无名的恐惧。 老人一抬手,莫名的压力奇袭而来,重得他直不起身。拼命地抵抗着,乌黑的剑身光芒越来越盛,直欲冲破这层束缚。压力越来越重,笔直的剑身也被压弯了腰。他不能就这样死在这里,怒吼着,墨一样的剑身一点点地又恢复了原来的笔直。 没人什么能挡住他,剑光冷冽,离他十步以内都仿佛坠入了冰窖一样,冷得连呼吸都要停止。老人静静地看着他,手上的动作又有了变化,原本朝天的手赫然向下,引领着的天地之势也一股脑地冲击下来。 “既然你不愿意回到原来的地方,那就永远待在这里吧。此阵唤天地锁仙阵,乃无上神力所化,就算是仙人也难以逃脱,你就好好待着吧。”这是被封入泉底前,他听到的最后的声音。 泉底很黑,就跟山庄一样黑。阳光也不能透过水面到达这里。每天面对的除了黑暗还是黑暗。他有试着冲击过封印,但封印的力量太强了,每次的他总是弄得满身伤痕却没有一点进展。也许永远都要被锁在这里了,他想。 寂寞让他又陷入了无尽的沉睡之中。也许这一睡就是永远,他想。 不知道哪天,他做了一个梦。在梦里,他看到一双手轻轻地抚摸着自己,那双手很白,却布满了伤疤。这就是自己主人的手么?那会是怎么样的人。 他想看看那个人的脸,一位白衣有着水晶一样透明眼睛的女子轻轻抚摸着自己,一滴滴清澈的泪滴落到他身上,顺着他光滑的剑身很快落到土里不见了。 他认得这个女人,就是那个女子将自己带回剑谷山庄的。 “谁能言恩仇?”那女子吟道,眼睛却盯着虚空中他的方向。 于是梦醒了,他的身上竟然布满了珍珠一样的水汽。这是什么,他疑惑。不同于泉水的冰冷,微微的温热,涩涩的有些咸,咸到心里又是苦苦的。这是什么感觉,整个心都要被撕碎一样,好难受好难受。 四面还是漆黑一片,他还是在封印之中,偶尔会有几只鱼游过,随后又重回请冷,还是继续睡好了。他闭上了眼睛,又要继续沉睡。 突然,他听到了声音,很真实的声音。是一个女子的声音,很真实地直接传入他心中。很亲切,很冰冷却很熟悉的感觉,就跟自己的亲人一样。 “你们想杀我?哼!枉费我爹对你们这么好,你们竟然恩将仇报,帮着李长坤那个畜生对付我们司徒家。”-女子怒斥的声音,他听得出来,那是发自内心的愤怒。 到底发生什么了?他很好奇,却被封印阻隔着不能看到外面的情况,只得聚精会神地听着。但声音却一下子消失了,过了很久那个女子的声音才响起在他心中。 “我会让你们都死的,一定!”很冰冷,冷得让他都颤抖。 接下来事情的发展出乎他的意料。随着水面“轰”的一声起了一个很大的水花,一个人掉落到了水中,竟然是梦里那个女子。 是这个人么?是他原本的主人吗?他问自己。 或许是吧。要不然她怎么会出现在他的梦中。他对自己说。 看着那个女子一点点地沉入了湖底,他的心莫名的纠结起来,他不想那个人死。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不想看着那个女子就这样死掉,说不出的原因,就像本性里最原始的反应。 用力地冲击着封印,虽然知道不会有结果,却还是用尽全力冲击着封印。他想要救那个人,就算剑身损毁只剩剑灵也在所不惜。 乌黑的剑身又蒙上了墨一样的光芒,奋力地冲击着封印,但每次都被更大的力量反震回来,震得他坚硬的剑身都有种要崩溃的感觉。他不甘心,他不要那个人死,绝对不要! 灵魂怒吼,龙吟声响彻了湖底,整个泉水都动荡起来,就像开水沸腾一样,搅得整个泉水翻天覆地。 蓦然间,正在下沉的人睁开了眼睛。这应该是世界上最冰冷的眼睛了。 如果说天山的雪会让你整个身体被冰冻的话,那么她的眼睛则会让你整个心都结冰,然后直接粉碎。 明显的,她在黑暗中也看到了他,在湖底游鱼一样地朝他游来。 那双眼睛好熟悉,记忆里那双眼睛似乎经常注视着自己,注视很久很久,然后会有一双手轻轻抚摸着自己。 封印似乎对她不起作用一般,任由她穿过,直直地来到他面前。白玉一般的手从湖底的淤泥中将他拔了出来,冷冷地注视着,就像记忆里的一样。 很舒服,被她握着的感觉很舒服,很亲切很熟悉的感觉,也许这就是自己努力想要寻找的。他暗暗认定。 山居空冥,只有一位仙风道骨的老者静静打坐。风吹过,一片树叶飘落到他头上。蓦然,他睁开了眼睛,微微叹了口气,道:“孽债啊!情丝未断,又何苦如此执着呢?已非世间物,为何又要再来这世间感受爱恨情仇?” 十年。她带着他在江湖游荡了十年。十年来她无数次将他刺入别人的胸膛,冷冷地看着猩红的血将他淹没,嘴角露出冰冷的笑容。 女剑魔司徒容痕的名字已经传遍了整个江湖,让整个江湖都为之颤抖,甚至都盖过了白露城主白三水。 他不喜欢这种感觉,不喜欢刺入别人胸膛时鲜血将他淹没的感觉。每次刺入别人胸膛时,他都有想吐的欲望。他很想离开,却怎么也不能下定决心,似乎这里还有自己眷恋的东西。看着她熟悉又陌生的面孔,他的心莫名的心痛。不应该是这样的,记忆里的一切都不应该是这样的。可不是这样又是怎么样的呢?他想不出来,怎么也寻找不到记忆里那段空白的片段。 十年来,他陪着她四处游历,也四处杀戮。追凶天下,她杀尽了所有跟司徒家有仇的人。每次都是残忍地灭门,连刚出生的小孩都不放过。她似乎也越来越沉溺于满眼猩红的感觉,杀人成了她的乐趣。于是,她入了魔。 他一直没有名字,无名魔剑,大家都这么称呼他。可他知道自己应该有个名字,就跟承影他们一样。 黑色的夜,她轻轻地抚摸着他,就像在湖底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一样。很舒服的感觉,他欢悦地发出了鸣叫。 她笑了笑,很好看。一直以来都没见过她笑,就算最后一个仇人死在她面前,她也只是冷酷地扬了一下嘴角,从来没发自内心的笑过。她应该经常笑的,他想。 今夜的她有些奇怪,原本弥漫着冰霜的眼睛此刻却满是温柔,静静地注视着他。她细腻的手指滑过他的剑背,细细的磨鬓着,道:“你陪了我很久了,从十年前我们相遇到现在,你就一直陪伴在我身边从没有离开过。 ” 手一抖,他割破了她的手指,红色的血滴到他的背上,妖美地如曼陀罗开放。皱了皱眉头,抬起衣袖,细细在他身上擦拭着。 “我知道你讨厌血,但每次都故意将你弄得满身是血。我喜欢看着你从遍身是血变成最纯粹的黑色的那一瞬间,很唯美。”撕下了带血的衣袖,很是厌恶地扔开了,从始至终,她眼睛一直带着少有的温柔。 “明天,我就要跟南宫夜决斗了。你知道么,那个人很强,我知道,所以我没有把握自己是否能胜过他。假如我输了,我就要跟他归隐山林,从此不再涉足江湖。所以,如果我明天输了,你就再去找一个主人吧!我知道你还有自己要做的事,你还要寻找记忆里的那个人,我知道。”轻轻的,她捧起他,在脸上磨拭着,感受着他冰冷的感觉传入自己的皮肤。 这样的么?他看着她,一下子陷入了沉默。他不想离开她,说不清道不明的理由,他就是不想离开她。但他要去寻找自己的记忆,拼接消失的空白的片段。 假如要他离开她,他该怎么办?此时他才发现她在他心里的重要性,要他离开她,他想不出自己再存在下去的理由。 就算不能找回迷失的记忆,他也不想离开她,此世余生为君留,仅此而已。 “你真傻。”她继续微笑着,晶莹的液体从她眼里滚落,溅在他的剑身上,碎成无数的珠子。这是她的泪么?甜甜的。曾经听人说过,幸福的泪水会是甜的,以前不相信,现在发现这原来是真的。 “今夜,我将给你全部。”她亲吻了他,长长的一个吻宛如隔世,他醉了。 她的的眼里秋波流动,似窖藏了十八年的女儿红,开封时甘醇地让人无法自拔。轻解罗裳,一件件衣服从她身上慢慢褪下,露出她雪白却满是伤痕的皮肤。 抚摸着身上的伤痕,她看着他,面带潮红地问:“我美么?”就如同害羞的新婚少女在洞房之夜询问心爱的人一样,娇嫩地苍翠欲滴。 很美,真的很美。他知道自己完全沦陷了,在她的娇媚中完全融化,一生一世都无法再脱身。 她拥他在怀,让他紧紧贴在自己的胸前,感受他的温度传到自己身上。娇笑着,吻尽了他全身每个地方。 他全身火热,让她赤裸的怀抱包容着自己,细细品味着她心里的汹涌澎湃。渐渐的,他的意识模糊了,所有的感觉都消失了,独留下欢愉。 “此夜无言。”她说,隔空拍灭了欲要窥视的蜡烛。红藕香残,幔纱春色莹然。 次日,她又披上了冷酷的外衣,昨夜的温存寻不到一点痕迹,只有留在他身上的她的味道提醒这一切不是虚拟的梦幻。 南宫夜来得很早,她到的时候他已经在那等了很久了。他一直在笑,笑得很潇洒,很容易使女子着迷那种。 她只是冷冷地看着他,面无表情地拔出了他,一句话没说就出手了。很快,几乎能追上风的速度。南宫夜应该也会像其他人一样倒在她的脚下吧。在即将刺入南宫夜胸膛的时候,他想。 突然,一股自然之气从南宫梦迷身上弥漫开来,一把剑出现在他手中,堪堪挡住了以为必杀的一剑。 “咦?”南宫夜手中的剑惊讶地叫道,有些兴奋地看着他。 这是他出了山庄后见过的第一把有剑灵的剑,他也有些好奇地看着那把剑。 南宫夜和她错身而过,他乌黑的剑身顺着那把剑青亮的剑身滑过,那把剑激动地叫道:“怎么是你啊?你不是被带走了么,怎么又回来了?” 疑惑,难道他认识我?他想。小心翼翼地问道:“难道你认识我么?” “是的啊,我是碧柔啊。”那把剑欢快地叫道,笑嘻嘻地看着他。刚想要问什么,南宫夜已经收剑回鞘,站在跪倒在地的她面前,淡然,道:“你败了。” 她败了,也遵守了她的约定。女剑魔司徒容痕跟南宫夜归隐了山林,还了一个平静的江湖。 山上的生活很宁静,不再有任何杀戮,平平淡淡,却也安详。她很少再舞动他,每日看着日出日落,时间就这样渐渐过去了。 而他,也终于从碧柔口中知道了自己的过去。 原来他真的有个名字,他叫雪清楚,是前代高手凌落虹的佩剑,在凌落虹生死之后,他与碧落本被一起埋葬,却平生了许多变故,他被司徒家的人所得,碧落则辗转到了南宫夜手里。 原来这就是自己的过去,那梦中的景象又是如何,那个与司徒容痕相象的女人呢?他心里淡淡的失落,原来一直在找寻的主人已经死了一百多年了,不是眼前的司徒容痕。 也许这就是宿命吧,他笑了。一百年前自己没能守护住自己最重要的人,一百年后,自己再不会犯下同样的错误。 花开花落,就这样在山上陪她度完余生也不错。他想。可他不知道,世界上有一种感觉叫日久生情。他也不知道,有时候,当以为能天长地久,可能正意味着失去。一步的距离也会是天涯海角,遥不可及的接近。 她爱上了南宫夜,就在朝夕相处中。她的眼里渐渐多了笑意,无论人前还是人后,不再是冷冰冰的样子。 她笑着,却越来越少与他相处,也不再有了亲昵的抚摸。他乌黑的剑身逐渐落满了灰尘,不再有墨一般的光泽。 他被遗忘了,遗忘在没有人的角落,只有碧落陪伴着。漆黑的夜晚,他无声地哭着,冰冷的水珠凝结在他的剑身上。很咸。 她是他最爱的人,已经有了爱的人,而自己只是一把剑而已。他好恨,为什么自己只是一把剑,为什么自己不是人!他恨!恨天,恨地,也恨自己。 大婚,她盖着红盖头,穿着红色的嫁衣,羞涩地笑着。那原本是属于他的笑容,现在已经不再了。 掀起红盖头,她浅浅地笑着,温柔地喝下交杯酒。灯灭了,他的心也碎了。所有的过去都消失了,温存不再,她的心给了另一个人。 也许就该这样死去。他想。锈迹斑斑的剑身看不出半点光彩,心已死,又要这残躯何用?前生,那个人自己没守护住。今世,这个人也不用他来守护了。这或许就是所谓的命运。 “从何处来就回何处去吧。”叹气的声音,竟然是那个封印住他的老人。老人出现在司徒容痕隐居的山谷,并指在他剑身上滑过,所有的锈迹神奇地消失了。 自嘲地笑笑,是的啊,还留下来干什么呢?已经有另一个人代替自己守护她了,而她也有了自己的幸福,自己留下来还有什么意义么?或许真的该走了,哪里来回哪里去吧,何必再留恋永远抓不住的幸福。自己仅仅只是一把剑。 尘缘已了,是该归去了。 剑谷山庄。 千古不变的黑暗,沉睡着一把把的剑,每一把都是绝世名剑。有一把剑,永远凝结着冰冷的水珠,咸咸的,就像眼泪一样。 他不知道,在他离去的晚上,一直有有一个人默默注视着,止不住的眼泪沾湿了她红色的嫁衣。 此泪名惜别。 第两百零一章.针锋相对 这几天都在加班,没时间写小说,昨天断了一天,已经心怀愧疚,熬夜到三点写了三章,望见谅! ....... 这种语气明显是不对路的人,商泽忆还没怎么,药王江的眼睛已经眯了起来,他握着商泽忆的收徒然握紧,明显是邪思又被惊起。 “你别动。”怕药王江再起杀心,商泽忆赶紧用话稳住药王江的心性。 药王江为克制毒功能量恶补医术的时间毕竟尚短,还不能完全压制住邪思。平日还好,没有什么事情引起他邪思,可一旦涉及商泽忆,就会让药王江不自觉引发恶念,控制不住深藏的杀戮冲动。 药王江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住心境,他已经知晓自己体内的邪思,留了一点防备心,所以没那么容易丧失理智。 药王江控制呼吸慢慢悠长,当由急促最终归于平静时,也终于把心底那股嗜血的冲动压制住。 “我没事。”药王江最后吐出一口浊气,眼神重复清明。 商泽忆看他恢复正常,也才将心放回肚子里。要知道这段时间对于药王江这些至关重要,要是无法压抑邪思,被邪思所困,他之修行大道也就完了,无论天赋如何惊为天人,最多也就沦为跟药灵一样的残暴怪胎,终其一生都无法以毒士登上通明境界。 商泽忆摸了摸药王江的头,眼神带着欣慰的鼓励与温暖,抬起头来,一时便充满了寒意。 对于那声对自己的奚落,商泽忆并未太过于在意,但这声奚落扰乱了药王江的心性,这让没法过得去。 他知道自己的过往名声以及不断的藏拙,让这些奚落自己的声音越加嚣张,若自己不闻不问,这些声音是不会停的,药王江又在他身边,难免听到这些恶意的话语,第一次能克制住,第二次,第三次呢,在药王江医术大成之前,难以保证他每次都能抵制住邪思。 为了药王江,商泽忆知道自己要做些什么,此时他正邪一体,早不是刚出金楼时那个天真的少年了,黑色的眼睛透过人群,轻而易举地锁定了那个出言奚落的人。 这人估计是以为商泽忆不在现场,或者压根不拿商泽忆当回事,就算在现场他也是不惧,这里是白鹿城不是金楼,不就是个软脚虾吗,还能拿他怎么的? 他讲完这些难听的话后也没逃,还在人群中洋洋得意,显示自己不畏强权。 他不知道一双危险的眼睛已经盯上了他,在商泽忆动了杀机将要出手的时候,徐树棠高大的身姿比他更快撞开了人群,将那名不知死活的嘴碎之辈掐到了半空中。 “无知之辈,竟敢大放厥词。”徐树棠怒道,配上他典狱司小卫长的身份以及这么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吓得挤在一起的人群瞬间散开了。 散开后又重新聚拢,以商泽忆这些人以空白中心又围成了更大的圈。 白鹿城最不缺的就是敢看热闹的群众。 此时商泽忆众目睽睽之下,这样也算合他的意,他正好要杀个人立威,没有什么比众目睽睽之下更好的。 徐树棠会出手教训这名嘴碎之徒出乎他的意料之外,如果没有记错,他与徐树棠应当没什么交集。 他不知道徐树棠与剑卒的关系,当时商泽忆握着剑卒的信物而来,在徐树棠心里就已经是恩人的贵客,他受辱,徐树棠自然会出手,更何况这不过是教训个人,以徐树棠的身份与手段,不比吃个包子难多少。 徐树棠已经将那人掐在了半空,那人蹬着腿拼命挣扎,边挣扎还边求救:“公子救我!” 还有背后指使的手? 商泽忆原本已经踏地欲起,听到他说的话硬生生又将自己的身体沉了下去,运转中的能量一泄,激起满地的灰尘。 强制卸掉运行的能量这种举动需要极强的控制力,若修为稍差,立刻就会走火入魔,非高手不敢用。商泽忆此举已经漏出了他一点实力,不过只有寥寥几人看到,更多的人都看到空中。 当那人出口求救,有两道人影同时飞出。 一黑一白,两道人影都扑向那名嘴碎之人,两人身影交错,对了一掌后又都借力分开,分别落于天武楼的二楼两侧。 白色的身影是李空寒,他仍是这般骄傲自负,对着另外一道出手阻拦的黑色身影,他不悦道:“帝辛,你敢阻我?” 帝辛当日在擂台上全身受创,短短几日已经痊愈,看着跟没事人一样,他无视李空寒的不悦,还是那般一板一眼:“在白鹿城,什么事都是我典狱司说了算,典狱司要抓的人,没人能逃,也没人能救。” 他是不给李空寒面子。 李空寒这辈子一帆风顺,从未丢过面子,更何况徐树棠手中的是他李家之人,生与死是小事,要是在他眼前被典狱司人抓去,丢了他李家的颜面,落了不敌白鹿城的话舌,让李家与他怎么在视白鹿城如仇敌的齐国抬得起头。 他知道帝辛不是简单的对手,手里默默握住了剑,准备下狠手。 帝辛毫无惧色地与他对视,还朝徐树棠问话:“他犯了何罪,若不需要带回典狱司大牢,可直接正法。” 说是问话,其实是让他直接杀人。 第二百零二章.立威杀人一并举 徐树棠知道帝辛的意思,帝辛不管徐树棠为何要抓此人,但既然他身为司卫,就能在白鹿城内抓任何人,这是典狱司在白鹿城的规矩,谁都不能乱。 徐树棠手中之人结果如何,也涉及了典狱司的威严。 典狱司能代城主府管理白鹿城,就是凭得强横的实力与人人惧怕的威严,若是让典狱司丢了威严,可不是他这个小卫长能耽搁得起的。 徐树棠想也不想就要直接把手里的人给掐死。 李空寒见徐树棠有了动作哪里能不知道他心思,他站在天武楼栏杆上,抬手一道剑气就朝徐树棠劈去。 李空寒的剑气之凌厉,又怎么会精通外家横练的徐树棠能挡,若中了这道剑气,徐树棠不死也伤。 剑气当空而来,徐树棠未逃未挡,因为在李空寒出剑的时候,帝辛已经挡在了他的前面。帝辛握手成爪,在虚空中稳稳抓住那道剑气,用力一捏,就将剑气捏碎成了光华。 此时商泽忆是战局外的人,他斜着头看二楼的李空寒,又看了眼被徐树棠抓着的那名碎嘴男,忽然笑了起来。 原来这名碎嘴男是李家的人,既然如此说出这番话必然也是李空寒的意思。这李空寒,看来是自己对他太温柔了,让他竟一次次挑衅自己,柳白那次,泄露自己信息那次,还有这次,确实是人善被人欺。 正好,杀人立威一并做了,也错错李空寒的威风。 商泽忆手掌轻旋,霜刀沐月已经出手,快得看不见的刀势,即使帝辛与李空寒一时也没料到,竟被这一刀抢去了先手。 等他们反应过来的时候,徐树棠手中的碎嘴男已经没了头颅,只有一具无头的尸体挂在徐树棠的手中飘荡。 “我叫商泽忆。”商泽忆在空荡的中心喊道,声音通过能量传遍了整条街,“我不善良,手也不软,下次再让我听到对我的闲言碎语,这具尸体跟五毒六丧门就是你们的榜样。” 嘴碎之人不算什么大人物,但五毒六丧门可是有毒卒坐镇,前几日居然被人灭了门。白鹿城内消息灵通,不少势力已经知道是商泽忆做的,对普通人来说,却是刚刚听说。 原来五毒六丧门是商泽忆灭的。 他知道这道声音通过白鹿城很快就会传遍大陆,颠覆所有人对商国四皇子的固有认知,或许有些人会认为只有谣传,但更多的人会怀疑从前,对商泽忆纨绔的定义是否准确。 至于商帝,他的父皇一定会知道他。商泽忆现在尚不知道商帝的谋算,只一厢情愿地以为他若不再纨绔,成了对商国皇族有用之人,出逃江湖的好日子也将尽了。 但这些商泽忆暂时不在乎,因为他现在在白鹿城,有白鹿城主坐镇的白鹿城,就算是商帝亲来也带不走他。 商泽忆朝李空寒翻了个白眼,又对帝辛歉意一笑,他是心性稍变,却也不是成了只会杀戮的白痴,自然知道广交盟友的好处。 他当着李空寒与帝辛的面杀了徐树棠手中的嘴碎之人,是把两人都得罪了,李空寒自然不用说,本就是不对路的人,而对于帝辛,他是在挑战典狱司的权威,因为典狱司手中的人,只有典狱司之人才能杀。 “并非有意冒犯。”商泽忆对帝辛抱拳解释,典狱司与他并未什么冲突,甚至因为徐树棠的关系,还算是友好的,他可不想把他们得罪了。 帝辛冷哼一声,却也没有其他动作,回到了天武楼的二楼。 他知道此时算是过去了,因为自己与徐树棠的这层关系,帝辛也没跟他计较。商泽忆又对徐树棠歉意抱拳,这事他算是给徐树棠造成了一点麻烦,但徐树棠也是看开的性格,凭他以为商泽忆与剑卒的关系,这点小事哪算上什么。 徐树棠回以抱拳,又瓮声瓮气道:“商公子,还有事需要我帮吗?” 说话的时候他仰头看着二楼,意思再明显不过了,是在说李空寒这个麻烦。 他刚说完,商泽忆还没说话,二楼帝辛冷冰冰声音就传来:“徐树棠,给我回典狱司候着。” 明显是帝辛不想典狱司继续参与商泽忆与李空寒两人的事。 嘴碎之人就是典狱司给人做了打手,那时木已成舟,他不得不跟李空寒对上。但这是他能看见的第二次,帝辛再好脾气也不会容许维护白鹿城的典狱司二次成为他人打手。 徐树棠挣扎了下,一方是典狱司,一方是恩人贵客,他想到最后是准备留下来,商泽忆则知道帝辛微有些动怒,再这这样下去会把典狱司给得罪了,他对徐树棠道谢同时婉言拒绝:“心领了,接下来我自己处理吧。” 徐树棠颔首,心里算是放下一个担子,若真的留下来,那就是违抗少司命的命令,那是极其严重的事情,他必然会受责罚。 拼着留下来是因为心里过意不过,此时被商泽忆拒绝,他也再无负担,迈着大步就离开了。 商泽忆目送他离开时与药王江说:“徐树棠不错,是个讲义气的人。” 药王江微微不解:“你为什么让他离开,有他在不是更好吗?” 商泽忆虽然不懂典狱司的规矩,却也明白帝辛在典狱司的地位,既然他已经开口,徐树棠若再继续留着,就是大不敬了,于他们来讲都不是好事。 既然药王江问起,他也耐心解释给药王江听:“他留着对我们没多大好处,但对于他却是大大的坏处,为了这一点点好处不值得。做人留一线,别一次把情分给用尽了,不然下次想再让他帮忙就难了。” 商泽忆说的是为人处事之道,药王江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而在天武楼的李空寒自上而下俯视商泽忆,心思深沉。面对商泽忆挑衅的举动,他几次握剑又几次松开,最终还是松开了剑。 因为他身后站着一名女子。 一名能让整个大陆疯狂的女子。 一名让李空寒自卑与狂热的女子。 葬剑府圣女林子萱。 李空寒松开剑,漠然转身回了室内。 第二百零三章.候选者们 商泽忆在楼下失落叹了一声:“可惜了,不然第二场试炼就能少一个对手了。” 门口的人已经散去,他牵着药王江进了天武楼。 天武楼一楼还是人满为患,王昭漠忙得不亦乐乎,看到他招呼都不打一声,商泽忆心中暗骂,白瞎了他从胡八刀那抠来的金子,都是喂了狗。 商泽忆轻车熟路地上了二楼。 二楼有一间雅间,平时都只有一人坐着,冷冷清清。 今日不再空荡荡。 李空寒、林子萱、帝辛、衣轻裘、杨落羽、三叶、南柯梦,再加上他与药王江,进入第二轮的几名候选者都到齐了。 不用想就知道,这些人都是来钱泉耀这买情报的。 要知道白鹿城龙蛇混杂,黑的白的大的小的,拥有各种大小消息网,就连各方势力在这里也有自己的消息网,但若说哪家的消息最全最准确,必然是右相钱泉耀的暗流。 暗流无声,你看不见听不见,但他却看见听见一清二楚。 钱泉耀的暗流,是天下第一的情报组织,能知天下事,但要知事,就得花钱,事越重要,钱就越多。 商泽忆到时,钱泉耀还未到,几名候选者都耐心等着,神态各异。 衣轻裘殷勤围着杨落羽,在第一场试炼之时,他就表现出了对杨落羽的爱慕之意,那时在擂台上没有机会,现在遇到,自然是如雄鸟求偶一般尽情展现才能。 与杨落羽同出东篱的三叶也被这股子的殷勤劲给挤走了,不尴不尬地站在门口,高大的身材看着就像护院的一般。 商泽忆微笑点头,与这名魁梧的男孩打了声招呼。 李空寒看进商泽忆进来脸色自然不会好看,有意无意的,他将林子萱挡在身后,不让与商泽忆看见。 帝辛仍是独来独往,双手抱胸一人占据角落,也不与人交谈。 南柯梦虽刚刚与商泽忆谈定了合作,此时却并未表示出亲昵,应是不愿被人知晓,他与林子萱正在交谈,葬剑府与万法府都讲天道,虽一是剑道一是法道,但殊途同归,两人相谈算是尽兴。 商泽忆与药王江进了雅间内,径直就朝林子萱过去。 这是挑衅之举,是他故意的,怎么让李空寒难受,他就要怎么来。 “让一让,别挡着我见未婚妻。”错身过李空寒时,商泽忆故意说了这么一句,顿时所有的目光都投向了这边,连献殷勤的衣轻裘都暂时放缓了爱意攻势,目光投到这边来看热闹。 李空寒脸色难看,黑着一张脸,却意外地没有动手。 “我会杀了你的。” “我也是。” 两人都未示弱,擦身而过却是各自言语带着杀机。 对于李空寒,商泽忆初时有忌惮,但自他与邪思融合之后,就再不觉得他是个威胁。 终其原因,是他不再只以善意揣度人心,而是学会以带着恶念的心看人,才终于知道李空寒这样的人带着致命的弱点,只要弱点犹在,他便不堪一击。 不堪一击之人,哪里需要他畏惧。 商泽忆到了林子萱身前,看了南柯梦一眼,南柯梦虽然难得遇到如此相谈甚欢的人,仍识趣地离开。 商泽忆一手牵着药王江,另一只手忽然之间握着林子萱的手,轻浮道:“这手真软。” 他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态,就喜欢在人前与林子萱显示亲昵,刚察觉邪思时以为是邪思影响,但正视邪思后,他却仍想不通为什么。 想不通商泽忆仍是握着林子萱的手,在李空寒几乎要拔剑的眼神中就这么坦然握着。 关键是林子萱也没有抽手,就任由商泽忆握着,清冷道:“在这种无趣的游戏中寻找快感,有意思吗?这就是你之大志?” 林子萱连续两问,如淡菜萝卜般清水,也没有发火,商泽忆握了一阵才松手,不答反问道:“你来这里干什么?” 以林子萱的身份,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她虽是葬剑府的人,压的却是商泽忆,而她虽希望商泽忆胜出,除了第一次的情报之外也没其他帮助。 清清淡淡,这是林子萱的性格,对于城主选拔她是浅尝辄止,不会过多参与,而到了天武楼,右相钱泉耀的雅间,就是参与过多了。 毕竟这里都是进入第二轮的候选者,特地来此,就是为了跟胜负有用的情报。 林子萱没有看商泽忆,却对商泽忆说:“我为你而来。” 这个回答将商泽忆惊讶得不轻,他可从未想过林子萱会主动找上自己,除了在来白鹿城的路上她契而不舍为难自己外,到白鹿城之后,特别是他成为候选者之后,林子萱可是从未主动再找过他了。 “林大公主,你不会真喜欢上我了吧。”商泽忆厚着脸皮调侃。 他说话声音不低,全场其他人都听到了,联想两人身份,艳惊大陆的齐国五公主与被整个大陆称为废物的皇子,谁高谁低一眼能见,就连最憨厚的三叶,也觉得商泽忆这句话忒不要脸皮,暗暗吐了口痰以示抗议。 商泽忆自然杜绝不了别人的想法,他就是这么自信,换一般女子不是娇羞就是愠怒了,但林子萱不是一般女子,她淡然处之,也不解他的话,自顾说:“我让你放过李空寒。” 第二百零四章.扶龙之臣 “凭什么?”不知道怎么的,商泽忆听到林子萱为李空寒说话,不自觉地就无名火起,一脸不乐意的表情。 “是他先惹我的!”商泽忆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平复了下发火的心,据理力争道。 确实是李空寒先招惹商泽忆,而且不是普通的招惹,是敢下杀手的威胁,面对威胁商泽忆断然不会手软。 面对商泽忆的坚持,林子萱也不辩解,更不与他相争,只是说了其他:“我是齐人,李空寒与我同出葬剑府,我承圣司的剑术,他承剑阵,都不可有失。” “虽你身上承载着圣司的大道,我亦不会因你之身份相让,李空寒是葬剑府剑阵传人,关系罗天剑阵的传承,若你真对他下杀手,我必不会袖手旁观。” 林子萱语气并不激烈,却是掷地有声,商泽忆知道林子萱说的是实话,心底更是有火气冒上来。 虽然自己并没想过与林子萱成婚,但她好歹是自己的未婚妻,却为了别的男的跟他做对,商泽忆就觉得自己脑袋上绿油油的。 他看得出李空寒眼神里的野心,对林子萱与天下都所谋极多,若放任他,会有无穷无尽的威胁。原本他就不想放过李空寒,现在因为林子萱请求的反效果,更不想放过他。 “别说了,我连云玲珑都没放过,李空寒的威胁比云玲珑更甚,我是绝对不会放过他的。”商泽忆斩钉截铁道。 既然商泽忆已经下定决心无法更改,林子萱也不再多言,她转身离去,站在一片空白的地方,与李空寒和与商泽忆的距离都是相同。 这表明了她的态度。 两不相帮,又紧盯着两者,你们谁也别想在我眼里乱来。 商泽忆与李空寒对视一眼,中间有雷电跳动。 商泽忆不屑一顾。 他要出言奚落,雅间热闹了起来,却见到雅间的主人公右相钱泉耀圆滚滚的身子迈入其中,刚进门就客套地打招呼:“真是好多的钱啊。” 他毫不隐藏自己杀猪的眼神,雅间内都是年轻一辈的翘楚,但面对钱泉耀也不敢放肆。 右相钱泉耀,一手袖里刀,江湖排名第七! 钱泉耀手心朝下按了按示意安静下,整个雅间立刻安静了下来。 “那么,谁先来。” 钱泉耀说,他手里大大方方捧着一个金盆,意思明显,要买消息,往盆里丢金子来。 这些人也是有备而来,自然懂得钱泉耀的规矩,他们都是有身份的人,倒是没有跟村妇买菜那般抢起来,不过也没太多谦让,南柯梦率先到了钱泉耀跟前,朝他盆里丢了一袋金子。 看来金子的数量算足,钱泉耀顿时眉开眼笑,笑意盈盈地开口道:“南公子想知道要什么?” 南柯梦凑到钱泉耀耳朵细声说些什么,钱泉耀连连点头,古怪的眼神在场内来回飘动,然后回应他:“我已知晓,南公子回去等着便是,稍后就会有专人将你要知道的东西送到。” 南柯梦称谢,目的既成,他便与林子萱打了声招呼,脚不沾地飘荡着就离开了。 接下来帝辛、杨落羽、衣轻裘、三叶都一一向钱泉耀询问了自己想知道的情报,然后都离去了。 原本浩浩荡荡的人,雅间里不只剩下商泽忆、药王江、李空寒、林子萱四人。 商泽忆与李空寒的事没算完,虽然暂时不会动手,但也不妨碍他对李空寒的冷嘲热讽,商泽忆用眼角瞥着李空寒,冷笑道:“有什么想知道的赶紧去问,不然到了第二场试炼别说我欺负你。” 李空寒心里是有动怒的,但面上还是极力控制着,有林子萱在场,他知道自己就算再愤怒,也是无法对商泽忆动手。 他仍记得自己来这里的目的,是来查案情报,若这个情报能够确定,对他而言获得的利益将不亚于白鹿城的城主选拔。 丢了一袋金子入盆,李空寒凑近钱泉耀耳边,不让自己的话被第三个人听到:“齐国太子林子景是不是林子期杀的?我要证据?” 这是所有候选者首次有人来问与城主竞选无关的问题,钱泉耀眼睛明亮,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他拍了拍自己手里的盆,意味深长得说:“有意思,这个问题的答案我有,不过你的这个答案这个盆可装不下。” 李空寒知他意思,他这个问题的答案可是关系着齐国未来的传承。 现在齐国太子先丧,二皇子林子未与三皇子林子期正斗得如火如荼,两人都拉起了羽翼,现在是不分上下。 两人实力平衡,一旦有任何偏斜,就能撬动另一方的实力,相比林子未,林子期始终有隐患,是他杀了林子景,齐国所有人都知道,只不过是没有证据,加上齐王偏爱,才让他始终置身事外。 可李空寒若是找到证据呢?谋害储君,那可是不忠不孝不义的大罪,那时举国震荡,林子景的家族、朝内的诤臣都将发难,就算齐王再偏爱林子期,也不会逆天下之大不讳,不然史书就会为他记上不仁不义的一笔。 齐王是准备名留千史的贤王,断不会为此留下污名。 林子期既败,林子未就再没敌手,能从容登上储君之位。 而他,就是功勋最大的扶龙之臣,不仅能为李家挣回荣耀,连林子萱,他都请求赐婚。 谁会曾想到,身为葬剑府圣子的他居然参与夺嫡,并且早已选定了位置,坚定地站到了林子未这边。 这就是林子期夺嫡最大的败笔。 第二百零五章.第二场试炼的规则 想到未来的所得,李空寒觉得自己一阵火热,他感觉自己已经看到了林子萱被他拥入怀内,他努力压抑住兴奋,尽量使语气平淡对钱泉耀说:“稍后自然会有人把金子送上,而且关于我的这个问题以及相关的一切,我要买断。” 李空寒虽然兴奋,但还未失去理智,他可知道在钱泉耀这里,任何情报都是能买卖的,他能买林子期谋害林子景的证据,那其他人也能买他的情报,在事情还没成功之前,他不会让其他人知晓他的实际角色以及布局。 听到要买断小心,钱泉耀更是开心,他大拇指食中指并在一起搓着,又举起一根指头比了个数。 “一万两金子?”李空寒出口就是往大了猜。 但钱泉耀摇头,又继续比着一根指头:“你觉得这个情报及买断与它相关,就只值一万两金子?” 李空寒知道是自己价格报低了,一万两金子看似很多,对于普通百姓是一辈子都见不到的东西,但若拿齐王的位置来计算价值,根本不算什么。 那可是一国,以一万两买一国怎么可能,是哪个傻子才会做的生意。 “十万。”钱泉耀也不扮神秘,一口定价。 李空寒倒吸一口冷气,十万两金子不算低,就算是他们李家,一时也拿不出来。可他知道这是个合理的价格,不算高也不算低,显然钱泉耀对情报价值的把握老当,不会亏了自己,也不会吓跑了客人。 这是自然,钱泉耀身为暗流之主对情报的价值理解深刻,做了这么多年情报的生意,从未失过收,唯一走眼的一次就是被胡八刀与商泽忆设计了,用区区十两金子就骗了他去查玉天怀化龙录上的一点情报。 这事钱泉耀还没着落,他也并不准备赖账,他这行没有实物,买卖全凭纸上的几个字,信誉极其重要,信誉败了,生意也就黄了。他是在等玉天怀回来,不知道怎么的,玉天怀去了金楼打探天下三知的消息后,就再没有音讯传来。 不过他也没太在意,眼前这门大生意才是他现在的重心。 “成交。”面对钱泉耀高昂的要价,李空寒不去讨价还价,咬牙答应了。 “不过这笔金子数量有点大,需要几天时间筹集。” 钱泉耀并不着急,大客户他还是会给予一定的优待的,他掐了下时间,一副好说话的样子:“我会为你保留七天,七天过后就不是你的独家了。” 李空寒肯定道:“七天内必定送到。” 他的问题完了,便让开了路,不远不近站在林子萱的身侧,也不理商泽忆龇牙咧嘴的。 林子萱来主要是找商泽忆,她没什么想向钱泉耀打听的,虽然李空寒行为鬼祟,又用十万两金子买了个消息,一看就超乎寻常,但她却并不在意。 除了圣司之大道,任何事情都不能入她之眼。 “记住我的话。”林子萱对商泽忆说。 商泽忆不耐烦地挥手:“赶紧走吧,原本因为你在白海愁面前为我挡了一剑,对你有些好感了,不要把好感都败光了,你再多说我翻脸了。” 林子萱果然闭嘴,不知算是听话还是修养佳,也不管剩下的这些人,独立就离开了。 林子萱离开后,商泽忆又跃跃欲试,对李空寒满脸挑衅:“怎么样,你师姐走了,没人再来碍手碍脚了,要不要趁现在分个生死?” 李空寒自是不惧商泽忆的,但他现在有大事在身,不能与商泽忆浪费时间,再加上想到第二场试炼也将近了,到时候有的是机会教训商泽忆,冷哼一声便拂袖离去。 所有的人终于散去,雅间也安静下来。 商泽忆也想到自己来这里的目的。 商泽忆对钱泉耀算不上什么尊重,凑上去拍着他肚皮揶揄道:“钱老板今天生意兴隆啊,赚了不少呢?” 经过几次的交易,钱泉耀已经知道商泽忆是个标准的穷鬼,虽然是个皇子却不比扫大街的有钱,他圆滚滚的身体灵巧地躲开商泽忆的爪子嫌弃道:“干嘛干嘛,有事说事,别动手动脚的。” 无事不登三宝殿,商泽忆找钱泉药自然是有事的了,他轻浮地说:“老钱你真是神机妙算,一下子就猜到了我的心思。” 钱泉耀知道商泽忆是在给自己戴高帽,这门手段是从胡八刀那学来的,帽子越高,事情也就越难,他是深有体会。 若是以往他就把商泽忆这样的穷鬼给轰出去了,但现在他与商泽忆算是合作,也收三刀刀谱作为订金,自然要讲信用,无法随手就把商泽忆给丢出去。 看着商泽忆不怀好意的样子,就知道商泽忆要的情报必定是极麻烦的事,他也不想被商泽忆吊着,语气略带紧张:“有屁快放,别笑得那么渗人。” 商泽忆嘿嘿一笑,收起没正经的样子,对钱泉耀正经地说:“那个老钱啊,你可知道第二场试炼的规则是什么?” 第二百零六章.两个方向 钱泉耀原本正在喝茶,听到商泽忆出口问的话,一口茶分成了两份,一份喷了面前桌上,一份生生卡在了喉咙里。他咳嗽了半天,终于将喉咙里的半口茶给咽下去,脸色难看地说:“你这小子怎么与胡沧浪一个德行,一来就给我找麻烦,第二场试炼是我能知道的吗,那是城主亲定,除了城主,谁能知道?” 商泽忆也知道这有点强人所难了,但他还抱着希望,想在钱泉耀这里探到点什么,毕竟提前若能有个准备,就算是比其他候选者多走了几步,到时候也会事半功倍。 他输不起,输了就要被永禁在白鹿城了。 “这不是没办法吗,所以才来您老这问问。没有确切的消息,那细枝末节的呢,比如那城主最近有什么特别的举动吗?或者有任何跟第二场试炼有关的事吗?”商泽忆不甘心,又继续追问。 若是不能查到准确的情报,他也想看看能否从蛛丝马迹,推断出一点线索来。 商泽忆这样深追不下,钱泉耀也不好拒绝他,难得地捏着肉脸开始认真思索,思索半天后忽然一拍脑门:“最近城主那边倒没什么特别的事,不过我想起以前上一代城主白云山被挑战之时,两人除了比过手脚,还有个一轮纯粹的心晶较量。” 心晶较量? 商泽忆敏锐地抓到什么,觉得这是至关重要的线索,问道:“那是怎么样的较量?” 钱泉耀努力回想,当年他还不是右相,虽然也在白鹿城,却没有近观的资格,只是远远看着,所以只能说出个大概。 “详尽的我也说不清楚,当年我只是远远观看,并未近距离感受过,似乎是两人不动手脚,单纯以体内的心晶能量相拼,看谁能占据上风。” “这是当年之事,不一定会放在第二轮试炼,按我估计,白鹿城终究是以武立城,或许第二场会由几名候选者动起手脚也不一定。” 钱泉耀说了自己的想法。 他的想法也没错,算是中肯的意见,以白鹿城的情况能当城主,终究是看谁的拳头硬的,所以商泽忆也将他的想法加入了自己的参考之内,两相斟酌。 “既然如此,那么老钱啊,多谢你了。”商泽忆大致也算是有点收获,虽然没有得到确切的情报,却也有了几个方向。 他觉得这两个方向都有可能,只是时间紧迫不能两头兼顾,必须有所偏重,所以要回去跟胡八刀商讨商讨。 钱泉耀也不准备留商泽忆,在他眼里商泽忆就是个讨债的,上门就是给他找麻烦,巴不得他快些走掉。 商泽忆倒是脸皮厚,明明看到钱泉耀脸上的送客表情,还是慢悠悠折腾半天,才带着药王江下了楼。 王昭漠还在忙着招待客人,不少客人都有押盘口,为了提升赢钱的胜率会来天武楼打探几名候选者的消息,王昭漠收小费手都收软了,此时正咧着嘴笑得像个傻子。 商泽忆原想跟王昭漠打声招呼,想了想还是算了。 他是有些将王昭漠收为己有,但王昭漠是右相的人,心性摸不清楚,不好收服。况且他们与右相是在合作中,若贸贸然动了他的人,只怕是不好交代。 商泽忆穿过人群就到了门口,马车在外后。 他把药王江抱上马车,自己就要坐上驾车位,这时候一道飘着的人影到了他身边,施施然道:“载我一程如何?” 是南柯梦,他在雅间出来后就没有离开,一直在门口等着商泽忆。 商泽忆知道他是有什么事情要跟自己说,遂开了马车的门,作欢迎状说:“正好顺路,那就送你一程。” 南柯梦上了马车,与药王将相对而坐,他对药王江温和笑笑,但药王江或许是有些紧张,只露出个勉强的笑容。 商泽忆坐上了马夫位,他一挥长鞭,骏马应声而走。 在马车离开之前,他特地瞥了下天武楼门口的盘口,他的名字也在上面,不过是写在最下,就像被所有人压着一般。 看到赔率,商泽忆露出了礼貌又不失尴尬的微笑。 真是好高啊。 一赔三十。 第二百零七章.不可胜之人 从出去到回城主府已经过了许久,胡八刀早已醒来,正在悠哉地喝着茶。 见到几人回来,胡八刀打了声招呼,商泽忆知道南柯梦有事情要跟自己讲,就暂不寻胡八刀说话,寻了个独处的花园,与南柯梦两人相对。 商泽忆依在石椅上坐着,南柯梦却漂浮在空中,商泽忆自第一次见南柯梦开始,天天见他都是如此,就从未见过他脚着地,不由得好奇道:“你就始终这么飘着,不累吗?” 这漂浮之法是术士的一门小术法,借能量之力将身体腾空,虽不是什么高深的术法,但长久保持使用却是劳费精神,商泽忆的发问也是好奇之举,倒也不是在探寻什么。 是不是探究南柯梦也没在意,他随意说:“自修行以来就未着过地,习惯了。” 商泽忆猜测这是南柯梦独有的修炼方式,他不知道南柯梦修行有多久,但少说也该有个几年,若真如他所说自修行后都未着过地,那他的能量与对能量的控制之道真是难以想象。 漂浮之法虽是小术法,却也耗能量,片刻倒是没什么大碍,但若日日如此,时时如此,还是常年累月都未断过,那却是难以相信。要知道就算人的心晶如何强大,总有身体精神困乏的时候,不可能无时无刻保持能量运转,南柯梦能做到如此,只能是将能量的运转化为了日常,即使在睡梦中体内也在运转。 这就相当于南柯梦时时都在修炼心晶与掌控能量运作。 他虽是好奇也不便深究,只是暗中对南柯梦的实力做了个大概的揣测后便岔过闲话,直入话题:“你在天武楼门口等着我,应该是有什么要对我讲吧?” 南柯梦看出商泽忆对他的防备之心,他倒也不欲在言辞上做什么争辩打动商泽忆,少说多做就是,他说道:“本来有些问题,在天武楼确定了,想到既然与你合作,便与你一起分享而已。” 在天武楼南柯梦确实有向钱泉耀请教过什么,不过钱泉耀的情报应该还没有送到的,南柯梦又是确定了什么?商泽忆也不瞎猜,既然南柯梦来了就是准备告知他,遂直接询问道:“是什么事?” 南柯梦是正对着商泽忆的,能见到商泽忆与他刻意保持的距离,这是还未完全相熟之前的尺度,他轻轻飘着越过了这个距离,商泽忆坐着皱起了眉角。 不过南柯梦并不对此理会他的情绪,与商泽忆靠近了些才停住,说:“天师说我之机缘在你身上,所以我必须靠你近一些。知道你对我有所防备,我也不欲争辩什么,只是做些事情让你知晓,你便会信我之心意。” “那日第一轮试炼之后,我对剩余候选者选者实力有了大致猜想,今天去天武楼,也是去确定我之猜想。” “你我从未相熟,防备是自然,也不必靠得过于近。”知道南柯梦是刻意想缩减距离,但商泽忆并不感冒,说话间商泽忆不冷不热地屁股向后挪了一些,然后才继续问道:“你是确定了什么?” 商泽忆的细微举动并未遮掩,所以就全数落到了南柯梦的眼里,他性子豁达,知道现在时候尚早,倒也不去计较这几厘的距离之别,微笑道:“我猜测你之实力最多炼神中期,所以才不敢在第一轮试炼中上台,只因为你也没有必胜的把握。” “我还猜测你有隐藏的手段,能针对不同的候选者,只不过要留在关键时候,故不敢显露在人前。” 南柯梦虽是猜测,却是自信满满,商泽忆惊讶他之洞察甚微,竟是丝丝入扣,毫无差错。 虽是被猜中了,但商泽忆也不会因此将自己家底坦白,不肯定也不反对让对方猜不着准确,故作神秘道:“猜测得挺有意思,不过我也不知道你说的是对是错,接下来呢,与你去天武楼又有什么关系?” 对于商泽忆故作的神秘,南柯梦理解一笑,让商泽忆有种被人看透的感觉,他收起表情,尽量不让情绪出卖了自己的心思,听着南柯梦将话继续讲下去。 “我猜测你之能为,加之你谙藏的手段,对上多数候选者都能有几分胜算,却唯独有两人你暂时绝对无法取胜,故这次找上右相,就是向他请教此事。” 南柯梦说得风轻云淡,商泽忆却是心中潮涌。 他最终的目标就是取得最后胜利,一切谋算与闭关也是为此,虽然他知晓几名候选者都不是易与之辈,自己就算用尽全力,纵使有希望,也是希望渺茫。 但总归是有希望。 他是一直如此安慰自己并为此努力的,也分析了全部对手的实力,确实有人是自己怎么想都无法战胜的,只是想着试炼那日尽力而为,难免会有希望的。 他怎么会用假装的希望麻痹了不可能的绝望?商泽忆一阵后怕,若不是今日被南柯梦点醒,他还会存着侥幸,那样到了城主竞选之时,只能是必败无疑。 现在南柯梦说起,他才正视起这份不可能,想起根据资料曾推演过无数次的必败战局,脱口而出道:“杨落羽,还有另一人是谁?” 第二百零八章.最大的可能 杨落羽,生有金色心晶,资质与药王江一般卓越,更可怕的是她的境界,小小年纪就越过了炼神步入归虚境。 而他现在就算融合了邪思也只是炼神巅峰,对上其他几人都有获胜的希望,想越境胜杨落羽却是根本不可能。 就算有药王府刺激心晶之法,也不过激发他之心晶潜力,多上一些能量而已,但只要跨不过炼神这道坎,终究是胜不过归虚境。 商泽忆不是这么灰心丧气的人,他知道南柯梦既然特地找他来说,就是有助他的方法,便安心等他回答。 南柯梦指了指自己,说:“还有一个便是我。” “今天我问右相,在候选者中你是否有无法战胜之人,右相虽未回答,却是眼神在人群中来回不定,我便猜中了答案,必然是有的,若没有,他也不必乱瞟。” “既然有,那一定是有绝对实力之人。在场几人都是炼神,只有我与杨落羽是归虚,炼神归虚两境虽然一层之隔,却是云泥之间,你若有绝对无法胜之人,便只能是我与杨落羽。” 南柯梦娓娓道来,逻辑紧密,没有错漏。 商泽忆知他说的是真,因为南柯梦的实力很早之前她就与胡八刀确定过了,不由问道:“你有办法?” 南柯梦点头:“说了我会助你便会助你,这也是我之诚意。” “我虽不如杨落羽,却也不比她差多少,第二轮试炼之时,我会尽力碰上她,就算不能将她击败,也有信心在他身上留下伤势,使她一月之内无法全力动武,最多发挥出炼神的实力。” 南柯梦言辞切切,看不出有假装拖延的样子,商泽忆不知道他真假,就权当留个人情,也是道谢了。 “那便麻烦你了。” 南柯梦的言语真假商泽忆此时不考虑,反正到时候第二场试炼就能见真章,反倒是当下听南柯梦说起的威胁,将他点醒了,格外重视起来。 确实要想出对付杨落羽与南柯梦的办法,不能因为他们过强,便有意无意地将他们给忽略了。 不能将希望放在南柯梦身上,南柯梦现在虽然信誓旦旦,却也不能轻信,万一他不是诚心合作的,到时候来个釜底抽薪,他仍毫无准备,更是无法面对两个归虚高手。 再说,就算南柯梦是真心合作的,也不一定能碰上杨落羽,第二场的规则谁都不知道,或许是抓阄抽的随机比试也不一定。 商泽忆嘴上客套,心里实际没多少信任的,南柯梦也知道他这种不见兔子不撒鹰的性格,多说无益,到时候见分晓就行。 “那么三日后再会。” 三日后,是第二场。 南柯梦不作久留,独自离去。 在南柯梦走后,商泽忆迫不及待地就跑去胡八刀商议。 本来他只想与胡八刀讨论第二场试炼的两种可能性,以便提前做好准备,但现在南柯梦的一席话,让他不得不重视两名归虚候选者的威胁。 “你说心晶比拼和动手脚,第二场试炼哪种可能性更高?” 商泽忆将从右相那边听来的参考说与胡八刀讲,希望以他对城主的了解,能给出更中肯的意见。 毕竟这世上除了一个白鹿城主白海愁之外,只剩下另一个了解新旧城主对决的人了。 胡八刀身为上一任白鹿城主之子,是亲眼见过那场对决的人,也是懂白鹿城主职责与能力的人,他之意见,会比只是右相的钱泉耀更准确。 胡八刀听着商泽忆的猜测,躺在竹椅上连屁股都未挪,他食指轻轻敲打着竹椅的扶手,显然是在思考中。 良久,他才开口。 “这事很难说。”胡八刀沉吟道。 “当年我父亲与白海愁有过三战,一比心晶能量,二比单纯手脚,三用尽全力,不折手段分胜负生死。” “若是按当年之制,该是先比能量,二试手脚,三分生死才是,但现在白海愁不是寻能打败他之人,是寻在他死后能继承城主之位的人,一应形式都已变了,从第一轮开始便已不同,第二轮更是不好说。” “就不能从中找出最可能的一个选项吗?”商泽忆问道。 胡八刀也不敢确定,自然不能将话说尽,迟疑道:“这事我也不敢肯定,但有一点钱泉耀说的没错,白鹿城以武立城,因此无论获胜最终是谁,定是要实力能服众之人,所以无论怎么样,拼劲全力分生死是必定会有的,只是是在哪一轮不好说而已。” 商泽忆知他说的没错,无论如何,用尽全力一搏这一项是漏不掉的,至于是在哪个环节,那就说不清了。 有可能是第二轮,也有可能是第三轮,亦或者会有第四轮,谁也说不清楚,但准备起来总是没错的。 商泽忆心中已有定计,他缓了缓又继续说。 “第二轮的事暂且不计,还有一个事,不想办法解决我难以安心。” “何事?”胡八刀问道。 第二百零九章.伪境之法 商泽忆握了握拳感受自己的力量,他用力挥了出去,似乎在努力打破某种屏障,说道:“南柯梦与杨落羽,两人都是归虚境界,论现在实力,我是如何都无法胜了他们,虽然南柯梦说要站到我这边,但世事难料,谁也说不准是真是假,我必须要做好完全准备,不能让自己在一棵树上吊死,不然到时候开始了第二场试炼两手空白,便只能追悔莫及。” 早上南柯梦来谈合作之时胡八刀就在身边,也知晓这层关系,他对南柯梦心思也颇有猜忌,疑他另有居心,现在被商泽忆提起,他便将自己的见解讲出来:“我仍不能信他说的,他能知你闭关出关,问起原由便说是张龙虎那个老神棍所传,虽然张龙虎这个老神棍是有些实力,但鬼神卦卜之说我一向是不信的,故他能知晓那你闭关出关,必定是已经在一侧观察许久。” “这么用心留意你,必是对你有所求。” “他说寻你是为了机缘,半真半假,大概是藏着其他心思,所以我让你先虚与委蛇,待定他兑现了诺言后再看。他是否有心机暂时还不需要担心,城主竞选之时自然会见分晓,你只要不因为放松了警惕,或轻易漏出情报给他就行。” 商泽忆本就没对南柯梦放松,所以防备之心周全,从未有过冒失之举,让他发现了什么。虽然不久前南柯梦推测过商泽忆的实力,但也只是推测,得不到商泽忆的证实,更是无法清楚商泽忆真正的手段。 回思了自己的一应言行,确实是没有差池后,商泽忆才说:“放心,我不会那么容易轻信他人,南柯梦虽然有过试探,却也只多了些猜测,看不出什么来。” 许是躺得久了脖子有些酸,胡八刀抬头敲了敲脖子,然后从竹椅上起身伸了个懒腰,才打着哈欠道:“其实杨落羽与南柯梦你不用过多担心,因为担心也没用。距离第二场试炼还有三日,只要这三日你能步入归虚,一切问题就能迎刃而解。” 步入归虚? “哪有那么容易。”商泽忆自嘲道:“多少人穷其一辈子都只止步炼神,短短三日,我如何能入归虚?” 从炼神到归虚是有多难商泽忆已经知晓,他不是那种带着幻想的人,行就行,不行就是不行,不会给自己假装的期待。 归虚境不是隔壁的花园,轻轻一迈就能过了,胡八刀早入道藏,自然对归虚境毫不在意,轻飘飘一句话就行。 但商泽忆仍只炼神,自己知道,只能此时急不来,只能静待机缘。若不是福泽深厚,机缘忽然到来,他是没办法短短三日就从炼神进了归虚。 相对商泽忆微微的无奈,胡八刀却显得信心满满,他懂得商泽忆的心思。商则忆这人活得现实,不会作过多幻想,三日从炼神入归虚确实是不可能,但他的目标不是为了归虚,而是胜杨落羽两人。 若只是如此,胡八刀还是有办法的。 “真正的归虚是不能强求,但你只需要一时能胜他们,却不是毫不办法。” “比如说,伪境。” 胡八刀说。 商泽忆一愣,迟疑道:“你是说药王府的法则,刺激心晶。” 但他又立刻否决了:“刺激心晶只会增加能量,从炼神初期到炼神巅峰是有可能,但却无法跨过境界的障碍,直接到了归虚。” 商泽忆说的确实,归虚境是需要发现小世界并与小世界产生联系,无论刺激心晶使能量如何增加,人之身体容量总是有限的,只要无法与自己的小世界产生联系,便是无法跨入归虚。 伪境是有,不过都是同境界的提升,从未有过跨境之人,药王府的心晶刺激之法,亦是针对同境界的提升。 商泽忆一脸的不敢置信,胡八刀则大手一挥,尽力抹去商泽忆的疑虑:“其他人是无法行跨境之举,但你却不同。” “只是从炼神到归虚,而不是从归虚到道藏,你之条件特殊,勉力一试用正好能体会伪境。” “如何做?”胡八刀说得神神秘秘,商泽忆不得其解。 见商泽忆如此不开窍,胡八刀拍拍他背上的心猿,给他提示道:“想想归虚境的要求,再想想你与他人有何不同,你平时不笨的,现在怎么这么不开窍。” 与他人的不同?商泽忆摸了摸背上的心猿,忽然身躯一震。 “明白了?”胡八刀笑眯眯地问道。 商泽忆机械点头,已大概知道胡八刀的意思,开口说出让他确认:“你是说心猿与我一体,可将刺激心晶所产生的能量存入心猿的心晶之内,代替作为我的小世界,这样进入伪境?” 胡八刀听他这么说知道他是抓到关键了,欣慰拊掌道:“孺子可教也,心猿与常兵不同,有属于刀的心晶,又与你心脉相连,正好可以代替小世界,作为你暂时的能量储处。虽不如小世界之浩大,但银色的心晶能存下的能量也不算少,比起真正的归虚境是有差距,却也不是不能一战。” 商泽忆越想也越觉得这个方法可行,是境界不足的最好代替方式,自己当初怎么就没想到。想来还是深陷其中一叶障目,不如胡八刀跳脱出外面看得清楚。 原本只是想做把好刀的,却想不到心猿能帮他这么大的忙,商泽忆此时庆幸自己当初在朱家村认定了要除去山魈,不然也无法取它妖晶铸刀。 有了心猿后其他都好办了,江湖难得的心晶刺激之法对于他倒不是难事,他虽不懂药王府的心晶刺激之法,但没关系,药王江懂啊。 这里可是有药王府唯一的继承人在。 “老姜块。” 商泽忆找到方法便迫不及待了,急急地就往外面跑,去呼唤药王江去。 药王江正在房里静心深究医书,听到商泽忆声音把头钻了出去,问道:“你喊我?” 商泽忆一见到药王江将把他抱起来,狠狠亲了他的大脑门,边亲还边转圈。 “老姜块,你可算帮上大忙了。” 第二百一十章.新的战斗 药王江被抱得亲得不知所措,两眼茫然,连脸上被商泽忆留下的哈喇子都没来得及擦,呆呆问道:“这,这是怎么了?” 商泽忆可从未这样过啊,是受了什么大刺激了吗?药王江偷偷将食指把在他脉搏上,想看他脉象,却是没查处什么异状。 这是这么了?难道是自己不知道的心疾?药王江迷茫。 胡八刀从后面跟来,代替商泽忆回答,说了几句话让药王江放心下来:“没事,他就一时太高兴了,有些过于激动了。 商泽忆转了几圈后把药王江给放下,然后满怀期待地看着药王江,请求道:“老姜块,你教教我药王府的刺激心晶之法。” 商泽忆灼灼而视,滚烫的目光让药王江怪不习惯的,他扭过头道:“心晶刺激法则没问题,但你得先恢复正常。你这样跟个怪人似的,我受不了吓。” 胡八刀哈哈大笑。 商泽忆知道自己失态了,尴尬一笑,收起了过于放肆的神态,恢复正常:“失态了,失态了,不要在意啊。” “老姜块,你教下我刺激心晶之法,对我有大用处。” 这心晶刺激之法属于药王府不传之秘,药王江出药王府之前药王拓就有交于他。虽然是药王府的不传之秘,但对商泽忆药王江从没将他当作外人,要教他也无妨。 药王江前段时间都只修习毒术,心晶刺激之法却还没习得,故他也没法手把手教商泽忆。但这并不妨碍,药王江从袖子里摸了半天,摸出一张羊皮卷,仔细看看了确定无无误后,直接递给了商泽忆。 “心晶刺激之法我还没修习过,所以没法教你,但父亲在出府前已经将大半重要法则交于我让我自己研习。这羊皮卷里就记载我父亲对心晶研究的最新心得,心晶刺激之法也是最顶级的,你自个拿去研究吧。” 药王江递得毫不犹豫,从里到外对商泽忆都信任非常。商泽忆知他对自己的情义,收起不正经的郑重地接过羊皮卷,心怀感激:“这次老姜块真是帮了大忙了,真是没白疼你。” 胡八刀在后头听着就不乐意了,假装生气道:“就我小舅子帮忙了?没算我的?” 商泽忆知道胡八刀又不正经了,回头就给了他一拳,嬉闹道:“就你爱逞功劳,这些事情都要来争一争,不累啊。” 胡八刀皮糙肉厚,受一拳毫无关系,而商泽忆也没下狠手,只不过是重重抬起轻轻落下,胡八刀无所谓的摊手道:“没办法啊,再不争点功劳,以后就要被我小舅子给比下去了,在我兄弟面前也没地位了。” 商泽忆嘿嘿一笑,知道这是胡八刀的玩笑话。 他紧紧握着羊皮卷,算是对第二场试炼有了更足的把握,精神也不像最初担忧。 知道继续再与胡八刀玩笑下去会是没完没了,商泽忆正色道:“这几日还得你再帮我护下法,我要尽快习得心晶刺激之法,也尽量为心猿内存下足够能量。” 商泽忆反手拍了拍背后的刀,又扬起手中的羊皮卷,意思是修法则,存能量。 “客气什么,只要把从我这抠去的十一两黄金还我就行。”胡八刀揶揄道。 这十一两黄金是当初给了王昭漠的。商泽忆身上早已没有银两,又在第一轮试炼时欠上了王昭漠十一两黄金,没办法只得从胡八刀坑蒙拐骗了去,到现在还被胡八刀记着,有事没事就念叨两句。 商泽忆此刻是没钱还,不过他脸皮厚,跟个没事人一样,脸不红心不跳地回应:“没事,等我发了财还你十倍。” 这话一听就是敷衍,连药王江都听得出来,胡八刀却没真正跟他计较,面上假装不耐烦的说:“赶紧滚去闭关,油嘴滑舌看得我心烦。” “彼此彼此。”商泽忆回他一句,在胡八刀反应过给他几下老拳之前,躲进了房间之内。 胡八刀揍人之痛,商泽忆是颇有体会的。 已然闭关,就不能让人来打扰商泽忆,胡八刀又搬了张竹椅守着。 药王江也知自己需加紧压下邪思,不然过几日帮不上商泽忆,便也赶着去修习医术。 三日很快。 从黄昏到黑夜,从黑夜到白天,三个来回之后就过了。 在第三个白日到来的时候,商泽忆正好出关。 城主府对面的演武场已是热闹非法,有着急的人已经早早过来占了位置,只有几个视野最好的位置空着,是留给城中的掌控者们。 见商泽忆出来,胡八刀问道:“感觉怎么样?” 虽然闭关了三日,但商泽忆不觉得疲惫,可能是三日来心晶能量不断流动带动肉体活力的缘故,使他感觉从未有过的神清气爽。 商泽忆伸了个懒腰,惬意道:“从未有这样舒服过。” 商泽忆脸上满是自信的笑意,自然是修习有成,胡八刀看一眼他握在手中的心猿,刀上能量充溢,显然已是被能量给喂饱了。 “你的伪境,对上归虚只有两次机会,这你要记住。”这时候战意正浓,也只有胡八刀会泼冷水,叮嘱他不要大意。 商泽忆明白,他不比真正归虚能量的连绵不绝,虽有另一处心晶,却也只有心猿内能量与刺激心晶两次机会,才能与归虚境一较高下,过了后他便输定了。 胡八刀是让他在两次机会之前就解决掉对手。 他点头,表示自己已经领会。 “去吧。”胡八刀放下心来,轻轻推了他一把。 他走到门前,再往前就是新的战场。 药王江在门口等着他。 打虎亲兄弟,虽然他极其阻止药王江,但也还是拦不住药王江的决心,索性就成全了他,让他乘机积累江湖经验与磨练自身修为。 只是护他周全就是了。 “走了。” 商泽忆拉过药王江的手,就像哥哥拉起了弟弟。 新的战场,他们来了。 过了这个战场之后,还有他身边缠着不断的线,他也会寻着去一一去斩断了。 天下于他,是踏歌逍遥,谁也不能阻。 白鹿城不行,林子萱不行,那些他已经察觉到的阴谋也不行。 这时候,金楼已经有人出发白鹿城在路上。 第二百一十一章.丢脸的横幅 几名候选者比他们入场早,与上次一样也是分散着,关系亲疏通过几人的站位看得见。 杨落羽还是与三叶一起,只不过这次中间多了个风流倜傥的衣轻裘,不知道他正说什么笑话,逗得杨落羽“咯咯”笑。 其他三人都是独自的,没有成群,看起来是没有什么联系。 看到商泽忆也入场,几个人都将目光投了过来,在天武楼外发生的事他们都看在眼里,又知道毒卒的五毒六丧门就是因商泽忆被灭了门,乡间都说是商泽忆靠家仆所为,不是自己的本事,颇有看不起他的意思。 可这些候选者不是愚昧的乡间,被人三两句都带偏了主见,他们也有自己的情报来源,当然能知道传言不真。当时商泽忆所谓的奴仆胡八刀只不过是挡着云半梵入局,毒卒云玲珑是被商泽忆一人击败,甚至还逼得云玲珑动用了禁术,将自己变成不人不鬼的尸人,但也是最终难逃一死。 由此可见商泽忆的实力不可小觑,连带他在天武楼外的举动,早已浅浅地揭了他不为人知的一面,不是那个纨绔无能的二世祖,但民间对他的偏见已久,不是这么一两件事能扭转过来的,就是执意认定他无能,真说要扭转,也只能是做出件大事来。 比如胜了这场城主选拔。 候选者们对商泽忆颇为忌惮,其他人或多或少都动过手,商泽忆却始终没展现过全部实力来,看他与传言的对比,就猜想他是在行韬晦之计。 藏了十几年,如今不藏了,必定就是不必再藏了,此前准备就是为了此刻,那应该是自信手到擒来,不知会在暗地里不知道藏着多少手段。 除了李空寒知道商泽忆一鳞半爪的事情,其他人都不知道商泽忆的无奈,以为这场城主选拔他是代表商国而来,颇具威胁,那日在天武楼,杨落羽与帝辛问的便是商泽忆相关的事情。 此时见他进来,杨落羽瞥了他一眼,也没那么警惕,应该是她问过钱泉耀了,知道商泽忆未过归虚,对自己算不上威胁。 反观帝辛对商泽忆却是带着忌惮,他打探到商泽忆手段颇多,修为在炼神之内,算是个难对付的对手。 另一边的李空寒对商泽忆冷冷而视,还用手在脖子上狠戾滑动,挑衅与羞辱的意思明显。 商泽忆瞧着李空寒也是讨厌,但此时无可奈何,又怕药王江动了邪思,对药王江说:“等下有机会我一定把他打成猪头,连他妈都不认识他。” 药王江脑中浮现起李空寒成猪头的样子,噗呲一笑。 商泽忆见他神色轻松,没有邪思侵心的迹象,也是暗自放松,想来是药王江这些日子来研究医术有效,压制住了邪思。 他边走边有意无意朝南柯梦的方向瞥去,想看他有什么反应,南柯梦还是平日的那样满面春风,怡然自得地飘着,也没给个眼神什么的,倒也是让人看不出真假合作。 他入了场,寻了处自己的位置与药王江等着开始。 “你之邪思怎么样了?” 白海愁还未到,所以商泽忆与药王江闲聊几句,这几日商泽忆都在闭关,没来得及关心药王江的情况,现有时间空下来,他就赶忙问道。 药王江研习医术确有成效,邪思被逐渐压制,就如方才见到李空寒的举动,就没受到影响。 “大概是快差不多了,已经明显感觉不再受到影响。”药王江说。 商泽忆观他也无异状,知他不是在逞强,倍感欣慰,顺带着将记载心晶刺激之法的羊皮卷还给药王江,道:“没事就好,日后还是要先习医术,等到心境稳定才能再学毒功。这几日我研习药王记在羊皮卷上的心得,颇有些心得,到时候等你情况稳定了,我一并传给你。” 对此药王江倒没什么在意的,他之心思不在修炼上,这些日子拼命修行也是为了帮助商泽忆,只要商泽忆不用被困在白鹿城,这些心得早与迟给他,都没什么差别。 “行的,鱿鱼干你说了算。”药王江说。 商泽忆与药王江还有话说,想交代下等下第二轮试炼,万一有危险千万要赶紧投降,不能再像遇上云玲珑那次,差点就没了性命。 他没说话,就听到看台上一阵喧闹,他好奇抬头看,便看了最高的一处看台上挂着面巨大的横幅,上面写着“预祝商泽忆勇夺城主之位”。 横幅旁边是胡八刀那张流里流气的脸,他正拉着王昭漠在那里喊口号,王昭漠喊得起劲,一看就是被胡八刀用好处诱着。 “不泽手段,忆战功成。” 他们后面是钱泉耀与林子萱,显然他们也觉得丢脸,正努力将自己的脸给藏起来,免得跟着胡八刀一起丢了脸。 “这可真丢脸。”商泽忆以手盖脸,他能看到满场的鄙夷目光已经聚集在他身上了,多数都是看笑话的眼神,也有不少是以为是他作态露出的鄙夷,他脸皮这么厚的人也觉得难为情,难得地连那些跟胡八刀谩骂的声音也不自觉忽略了。 药王江在商泽忆身边,这次没有怒目以视,忽然腹黑地蹦出话来评论:“句子不错,押韵还是挺押韵的。” 药王江极少的会腹黑,想来也是跟在商泽忆与胡八刀两个老油条旁边学坏了,商泽忆算是自受其害,竟无语反驳。 看台上吵吵闹闹,这横幅吸睛能力极佳,连白海愁进场都没几个人发现。 第二百一十二章.一号的选择 白海愁仍是身体虚弱的样子,不展威势之时,他就像个病弱的贵公子,这股贵气不是后天所养,是他从母胎出来时就有的。毕竟在未成为城主之前,他就是衣家的贵公子,这份贵气是数十代的人日积月累,最终落在他身上。 他站在哪里,哪里就会是中央。 白海愁立在中央,所有的目光便会横幅转移到他身上,他手往下按了按,瞬间全场鸦雀无声,连细针落地都能听见。 “第二场试炼,只有一个规则,你们从进入第二轮的八人中找对手,胜了就能晋级下一轮。” “至于顺序,抽签吧。” 白海愁言辞简要,不讲废话,两句话就将规则说清楚了。 他一说完,就有两位力士抬着八个四四方方的巨大石块上场,这八个石块都有一人大,每个重量都不下千斤,抬起一个已属不凡,能一起抬起八个,虽是两人分担,也能看出这两名力士修为精深。 八个巨石叠在一起,显示这些就是所谓的签。 “怎么办,先上吗?”药王江问。 商泽忆瞧了半天,不急不缓懒洋洋道:“不急,反正快与慢机会都是一样的,让他们先挑吧。” 药王江以为抽签是越早越有机会,但商泽忆学过术数,知道早与迟抽中数字的几率都是一样,既然靠的都是运气,他也就不争先恐后的,安心等剩下的就行。 另外那边几人都已经飞身而起了,几人抓住挑选的石块,猛然一拉就将他拉回了身前。 他们修为至少都有炼神,石块的重量对常人是千斤难举,但对于他们却是小事一桩。 商泽忆见他们几人都选定了,剩下就他与药王江了,也不再偷懒,慢悠悠踱步到了石块前随手抽出一个,剩余一个留给药王江。 他翻出来一看,数字是三,药王江是四,排名算是靠前,还算不错。 其他几人数字也都见着了,第一的是衣轻裘,三叶第二,李空寒第五,南柯梦第六,帝辛第七,杨落羽第八。 既然已经选定,第二场试炼也就正式开始。 衣轻裘是第一名,有资格第一个挑选对手,这是先选的优势,可以错开强势的对手,选择最弱的候选者作为突破。 衣轻裘眼睛在场上瞥了一圈,慢慢地留在了商泽忆他们这边。 药王江有些紧张,用力地握住了拳头:“他是找上我了。” 这是意料之中的事,在所有的候选者中,外面虽然最看不上商泽忆,以为他是没一点本事,但候选者们知道商泽忆不是一事无成,他韬晦至此必有依仗,这种从未展露过手段的人反而最危险。 反观是药王江,虽然上一轮表现还算不错,能量也恐怖得不像话,但毕竟年纪还小,经验也不足,能赢云玲珑只能说是运气好,正好卡住了他的大意,还意想不到地诱导了云玲珑的噬毒虫。 真要是全力以赴的争斗起来,药王江不出三招就能手忙脚乱,虽有数量恐怖的能量也难以施展出来,真正的高手简单就能将他防线给破了,所以其实他是最弱的一位。 “去吧,挡不住了就投降,我看衣轻裘是个风流公子,不像是手段毒狠之人,不会下杀手的。”看衣轻裘朝这边看过来的眼神,商泽忆知道应该就是药王江了,他也无法,只能在上台前再仔细嘱咐药王江,让他不要再莽撞做拼命之举。 药王江没有回应,迈步准备上擂台。 他刚迈步,衣轻裘就指着商泽忆意外道:“就决定是就你了,商泽忆。” 商泽忆以为他听错了,愣了一下道:“啊?” 药王江迈出的腿又退了回来,表情上不知是幸运还是失落。 “他选的是你。”药王江提醒道。 商泽忆有些想不到,不说他,就连其他人也都想不到。他们都知道商泽忆是个隐藏的威胁,他是藏着手段的,谁也不想先碰,就算有必胜的把握,也想留着给其他人下绊。 既然是一号,衣轻裘应当会利用好优势,当他看向商泽忆那边时,所有人都以为他会选药王江,毕竟大家都知道药王江的弱点,是个没多大威胁的对手,作为突破口最好,换其他人也会选药王江。 但他怎么会选了商泽忆呢? 所有人都百思不得其解,只有杨落羽眼神闪动,似是有些感动。 “他确实是喜欢你。”三叶在杨落羽旁边说话,这语气里没有妒意,倒是有哥哥看妹夫的欣慰。 “他当时去钱泉耀那边一定是问了什么,所以才会做这样的选择。”杨落羽脑袋搭在手上看向衣轻裘的背影,姿态话音有些娇憨。 三叶也与他一起看衣轻裘,这是风流的浪荡子,可站立的姿势却是那么坚韧不拔,他背影朝杨落羽,就像将她守在了身后。 三叶有种预感,这种守护,应当会是一辈子。 “真感激他的出现啊。”三叶忽然说,似乎意有所指。 杨落羽却眼神平静,看着三叶与他的距离,慢慢多了一丝。 自由相识,青梅足马,却还是隔着家国大义,年岁越大,就隔越远,无间的关系终于裂出沟壑。 那道沟壑叫,各为其主。 第二百一十三章.悬剑司 “就是你啊 ,别怀疑了。”衣轻裘见商泽忆久未动弹,又是喊了一声。 商泽忆这才最终确定下来是自己无疑,虽是疑惑也不得不收起心思慢慢上了擂台。 两人都是慢悠悠的上擂台的,脚步拖着地,不像是要性命相搏,倒更像村里的两个懒人见面,相约在村口集合。 商泽忆到了擂台上,衣轻裘也正好拖着松散的脚步上来,他刚上来就朝商泽忆打招呼:“兄弟别介意啊,没办法才选你的。” 商泽忆对衣轻裘印象不差,虽然因为城主竞选对他实力多有防备,但衣轻裘 的性子,与他是极为投缘。 这是世家里另一个浪荡子,没有架子,也不会故意摆起姿态,嘴上说话不好听,甚至有些嘴毒,但心肠不坏,算是平易近人。 这是商泽忆对衣轻裘的印象,虽然没接触过,但察言观色也晓得了他的大致性格,所以他以为衣轻裘选上药王江时,他才会毫不担心。 因为这是个善良的人。 “怎么会选我,如果是要赢的话,你选老姜块应该是更好。”商泽忆颇喜欢衣轻裘,上台也不针锋相对,反倒是唠家常一样的聊起来。 衣轻裘也没想着上台就劈头盖脸一场打斗,他与林随风那么不对路,上台还会斗几下嘴呢,现在商泽忆他上一轮就觉得有趣,自然也挺喜欢,便他好好说些话。 “没办法啊,落羽有不得不赢的苦衷,所以我必须帮她赢。她虽然不惧你,也问过老财迷,但我仍是不放心,又跟着问了老财迷一句,问你能不能威胁到落羽。” “你猜老财迷怎么回的?”衣轻裘真当擂台是自家的花园,就这么跟商泽忆顺其自然聊起来了。 “右相必定说我具备威胁,不然你也不会找上我。”商泽忆也是心平气和地回答,他对衣轻裘倒是没什么太强的敌意,就算是对手,也是这一场的,打过之后说不定还能成为朋友。 有些人就是一见钟情,就像衣轻裘对杨落羽,也有一见如故,就如他和药王江及胡八刀,现在这个衣轻裘,暂时能算半个。 “是啊,我就说你小子是扮猪吃老虎,怎么可能真是没用的二世祖啊。”衣轻裘一拍手,笃定道。 商泽忆对二世祖的说法倒是没什么怨气,只要不影响了他,二世祖让人叫着也就叫着,这本来就是他自己故意造成的,也叫了十几年了,上次之所以会动杀气,只是因为这影响了药王江的心境,让他不得不立威。 他对杨落羽必须要赢好奇,这位天赋强大实力强大的少女,为何一定要成为白鹿城主?难道杨落羽跟他一样,也是受了什么胁迫吗? 商泽忆不禁问道:“怎么,杨落羽有什么难言之隐,虽然我也有不得不胜的理由,不能让与她,但不介意听听。” 衣轻裘是话痨,话匣子打开后就收不住了,他叹气道:“你可知道悬剑司?” 商泽忆点头。 悬剑司,悬剑雨天子头颅之上。 悬剑司是东篱朝廷特殊的一处机构,不管百官,不管政事,只管皇帝一人,当皇帝昏庸无道之时,悬剑司可杀之。 天下任何一处国度,皇帝都是无比尊贵的存在,不说杀之,就是言重劝谏的,都是要带上全家性命,战战栗栗,哪有这么简单说杀就杀的。 但悬剑司就是这么强势的一处所在,他是皇室所立,却不是皇帝所立。当年东篱襄武王昏庸,引发十王动乱,让东篱国势退了五十年。后来十王之乱结束,襄武王身死,十王中嘉文王继位,其他九王为防嘉文王对他们下杀手,以防止再现昏庸帝王,需悬剑于帝王头顶,时时告诫为由,成立了悬剑司。 当年嘉文王实力未稳,九王势强,不能与九王明着闹崩,只得被迫同意。 初成立时悬剑司是九王掣肘嘉文王的机构,但也确实逼得嘉文王不给九王机会,不敢作昏庸之举。后嘉文王驾崩,嘉武王继位之时,九王及其后人也多数退出权利中心,更为防止秋后算账,都纷纷进入了悬剑司,经过百年,不断有皇室宗亲进入悬剑司,使其成为虽其他无实权,却也尊贵无比的机构。 经过时间的改变,这百年来悬剑司的作用也都有了转变,从保命慢慢到了为国请命,是真正要为国悬剑于君王头顶,监管明君。 悬剑司只能由东篱皇族宗亲才能入,而且司内都修武艺,以拔刀术为至高武学,出过无数的高手,对东篱之助不可谓不大。 见商泽忆点头,衣轻裘才想到他是商国的四皇子,对他国之况必然有些了解,怎么会不知悬剑司。 既然知道悬剑司,他也好继续往下说了:“既然你知道悬剑司,那我也有长话短说不啰嗦,落羽要是不能胜,悬剑司可能就要没了。” 悬剑司要没了? 商泽忆一时没法将杨落羽竞争城主结果与悬剑司命运相连,他之政治敏锐度不如太子他们,需要转个圈才能明白。 脑子走了一圈,商泽忆才想通是怎么回事。 悬剑司是为国悬剑于君王头顶,虽是立意为公,为的是东篱的千秋不败,但哪个君王愿意有剑悬在头,担心时时刻刻掉下来。 王权向来不可亵渎,嘉文王当年成立悬剑司是大势所逼,不得不准,但王权与悬剑司的矛盾却是不可避免的,表面上是其乐融融,背地中必也是明争暗斗。 东篱之主必是时时刻刻都想废了悬剑司,悬剑司能长立不败,靠的是悬剑司内层出不穷的高手,牵一发而武夫怒发血溅当场,才能让东篱之主不敢下手。 但这几年悬剑司已经尽末路,高手凋零,好不容易出了个锋无痕入世磨刀,却一留白鹿城就是十几年。 现在虽然有天赋更好的杨落羽,却是太过年轻,尚担不上大任。 想来悬剑司内的老一辈高手都是阳寿将尽,才不得不将希望放在了杨落雨及这场选拔上。 “确是不得不赢。”商泽忆想明白后点头道。 第二百一十四章.幻术师的对决 果然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想不到看似毫无烦恼的杨落羽,却是也有无可奈何。 衣轻裘见商泽忆能明白杨落羽的难处,大大咧咧地喊话,让他让出一局,换回一次人情:“商泽忆,我看你挺顺眼的,既然你知道落羽的难处,可否让出这一局,算我欠你一个人情。”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杨落羽是,他又何尝不是,商泽忆久久不语,到了嘴边化为一声长叹:“杨姑娘有难处,我亦有自己的苦衷,若不是没办法,不说让出这局,就是城主竞选我都不想参与的。” 商泽忆说得真心实意,衣轻裘也听得出他有自己的苦衷,无法勉强,便抱拳道:“那么,留心了。” 商泽忆也握拳回礼:“旦凭本事吧。” 话说到这个份上,虽言辞不甚激励,却也没得转圜,衣轻裘摆开架子,客气地拱手后便是长剑在手。 他之长剑翠绿如玉带,煞是好看,可柔可刚,名为碧柔,原是上一代的剑界高手凌落虹的佩剑,不知怎么的,就落到了衣轻裘手里。 衣轻裘与白海愁相同,天生就有贵气,比之白海愁又附庸风雅,所以对碧柔爱不释手,认为它正好能配他的气质。 人与剑,确实是有所匹配的,衣轻裘握剑在手,人影双分,人随影,影遮人,踏着玄妙的步伐接近商泽忆。 人影相叠,竟是重重虚幻,商泽忆能看见白海的踏步轨迹,却是看不清他的身影,让人琢磨不透,也无从防守起,显然在剑招中他加入了幻术。 想当年商韬死去,幻术师也在一夜之间忽然消声觅迹,幻术师一脉断了传承,到现在衣轻裘与商泽忆大概是唯一两个懂得幻术的人。 衣轻裘剑中有幻术,对他人算是意外的手段,能收到一点成效,对于商泽忆却不算什么,他亦懂幻术,虽未将它作为主修手段,但这些时日来境界提升,连带幻术能为也有所增长。 幻术是骗人的手段,是通过心晶的连接将一方脑中所想传递到另一方,骗过他五感,最是诡异难防。 要断幻术有三法。 一是以莫大能为强行断开能量连接,当年药灵与锋无痕就是以此法破去他的幻术。 第二条路是拥有坚强意志,不受幻境所惑,自然也能解开幻术,只是意志是相对的,若施幻术方能为太过惊人,便不是意志所能抗的。 最后一个方法是幻术师厮杀时的手段,以幻术抗幻术,你骗我我也骗你,看最终谁技高一筹,能将对方给骗了。 商泽忆不欲使前两法,那会暴露他故意在心猿中藏着的能量,那是他藏着对抗归虚境的手段,不到最后时刻决计不会使用。 衣轻裘对漠孤影使用幻术时他就看过了,亦是入门,商泽忆将两人揣度比较过,确定自己的幻术是强于他的。 比幻术,商泽忆有自信自己不会输他。 衣轻裘闲庭信步握剑而来,商泽忆就在眼前不动,,但他知道商泽忆没那么好对付,果不其然,忽然他眼前白光闪动,也不用闭眼,他的眼前就换了其他的光景。 原本站立在眼前的商泽忆消失了,而替换的是擂台上十几个相同的商泽忆分立四周,神色姿态都不相同。 “你居然也会幻术。”衣轻裘停下脚步,开口奇道。 他之幻术是学自城主府深处的老白鹿,老白鹿经历了无数时代,曾亲眼看过幻术师如大海泡沫忽然消失,也曾亲口告诉过他,他大概是最后一个懂幻术的人了。 老白鹿活了千年,对于幻术师的厮杀也了解,教他幻术的时候,自然也教过衣轻裘应对之策。 衣轻裘虽然惊讶于商泽忆同样也会幻术,但也不会恐惧,他之气度非凡,临危自是不乱,收剑回了腰间,也全力施展起幻术,与商泽忆玩起了骗人与被骗的游戏。 顿时擂台上人影重重,十几个商泽忆与衣轻裘战在了一起,都是各种往命门出手,一触就化成了烟雾散开,然后又重新凝聚起来。 十几个商泽忆散过,十几个衣轻裘也散过,散又不退,继续契而不舍地找上彼此,两人是在通过这样的手段寻找对方真身的位置。 在两人眼中是战得激烈非凡,但在看台上的其他人的眼里,却是只看到他们俩到处窜动,连手都没碰到过。 幻术他们只对彼此使用,旁观者看不到他们眼中的情景。满场的人都看得稀里糊涂,不自觉想起了上一轮时衣轻裘与漠孤影的那场,也是这样。 得亏是第二场,没人觉得会是故意做戏防水,只当是有什么高深莫测的原因,他们一时看不懂而已,倒也没有丢垃圾谩骂。 对于其他候选者与过了炼神境的强者们,却是微微有感觉到能量的波动,运行能量再来感觉,似有若无地有看到场上四散打斗的虚影。 在这里除了白海愁就是胡八刀境界最高,也是看得最清楚,擂台上十几道假身游动试探,幻术师这种骗人的比试,只要谁先被看穿,就是输势开始。 商泽忆与衣轻裘看似势均力敌,但再仔细些看,便会发现商泽忆真身的躲藏空间正在被慢慢压制。 相对衣轻裘,他退得过多了。 第二百一十五章.反击时刻 他知道商泽忆的实力,绝对不只是如此,就算是衣轻裘此时能量尽出,攻势连绵不绝,也不可能会被压制到这样的地步。 是想隐藏实力吗? 胡八刀是这样认为的,他以为商泽忆是不想在第二轮试炼之时透露太多实力,想藏拙到最后,才被衣轻裘逼得节节败退。 但真有这么简单吗? 林子萱来到他身侧,看着商泽忆已经几乎没有的退让空间说道:“他是准备反击了。” 胡八刀错愕,他是看不出来商泽忆有任何反击的迹象,林子萱是如何知晓的? 林子萱清汤寡水,说了一句后也不作解释,胡八刀看钱泉耀,想听他讲讲他所见是否与自己相同。 钱泉耀也是摇头,迟疑道:“我也看不出他有反击征兆。” 两人目光对视,都带狐疑,两人都是最顶级的高手,决计是不会看走眼的,但林子萱性子高傲,也从不说无法肯定的话。 他们看向擂台上,要看接下来是否如林子萱所料。 擂台上商泽忆步步后退,能感受到的假身已经消失到只剩三个,反观衣轻裘,却是布满了整个擂台。 商泽忆的假身已经不敢再去拼命出击寻找衣轻裘的真身了,反而是回到了真身身边,移形换位,与真身混杂在一起紊乱视线。 衣轻裘已经在局面上占了大优,但他仍不敢大意,没有贸贸然地以真身击溃商泽忆最后的防线。 他的幻术修为仍是不够,只能骗骗眼睛,欺骗肉体还做不到,做不到像二十年前最强的幻术师商韬那样,能通过幻术欺骗肉体,想你火烧虽是没火,全身亦有火灼,想你刀割虽是没刀,能使皮开肉绽,一想之下就能杀死八卒两相。 现在的他无论幻术骗人如何,最后一击仍需真身出手。 商泽忆退到了擂台边缘,最后的假身也只剩下一道,正在被衣轻裘的假身围攻,不消片刻扭曲成黑洞完全消失。 自此衣轻裘的假身密密麻麻占据了擂台所有的位置,而在衣轻裘眼里只有一处空白的所在,那就是商泽忆真身的位置。 经过无数次的试探后,商泽忆的真身位置终于被找到了。 衣轻裘能量引动,数个假身便朝这初空白位置而去,在商泽忆眼里是数个衣轻裘携剑,握刀,赤手空拳朝他来,他敢确定衣轻裘是否会假里藏真,不敢大意,闪避躲开三道假身,回身就是一道狠戾老拳,将三道人影击成了碎片。 在三个衣轻裘成碎片的时候,衣轻裘的真身也动了,寻着痕迹就是重重一掌来回反复,要印在商泽忆胸口。 商泽忆此时刚击溃衣轻裘三道假身,气泄未返,来不及转身,眼看着就要中招了。 这一掌眼瞧着威力就不小,快到头时却变掌为爪,狠狠地抓商泽忆的琵琶骨,正是典狱司的琵琶手。 琵琶手一招并不是什么不传之秘,起码对于衣轻裘来说就是寻常武学,胡八刀能有机会学到,他自然也有,虽是不如帝辛精深,一招百变而变化莫测,但阴柔却是练到火候了,要是被抓到,就能废了商泽忆的心晶流动,逼他下场。 此时已经是危险至极了,正常看来是绝对挡不住的,连胡八刀也不自觉为他揪着心,将栅栏抓出了一道白印,但商泽忆还未回转的身体却是没有惧怕,似乎是早有料到一般。 衣轻裘的琵琶手触及商泽忆的胸口,商泽忆不急反笑,面上毫无痛苦之色。衣轻裘琵琶手抓到商泽忆,却没有感觉到实体感,反倒用力砸进了能量团的感觉,他知道这种感觉,那是纯粹的能量所有的感觉。 中技了。衣轻裘此时脑中浮出想法,去势不减的爪子已经突破了能量的限制,抓住了一柄铁器。 顿时有数道刀劲从内传来。 这几道刀劲极为雄厚,似是不喜别人触摸,也是怒气无比,衣轻裘不得身退不抽剑来挡。 “叮,叮,叮”,碧柔剑连挡三道刀劲,也震得衣轻裘不自觉往后退了几步。 这几步,让衣轻裘退到了自己的一道假身旁。 “哈哈哈,你中技了。”假身忽然扭曲,变成了商泽忆的模样,商泽忆哈哈大笑,不给衣轻裘反应机会,两掌猛击他后背。 衣轻裘顿时受创飞了出去,这两掌虽狠,他却也是尽快地反应过来,掌劲七分硬受三分靠躲,借着缓冲之力向后遁去。 商泽忆布了这么久的局就是为了此刻,怎么会这么容易让衣轻裘逃脱,他伸手纳气,擂台边的那道人影忽然由内向外被吸收,显出里面的心猿。 心猿感受主人召唤,呼啸地就飞到了商泽忆的手中。 他两刀一横一竖两刀,是简单至极,却也是化繁为简,一刀中庸不留任何空袭。 衣轻裘握剑再挡,横竖两剑,又被震得气血沸腾。 这是商泽忆很早就推演过的局势,在第一轮试炼过后,他便将自己关在房间内推演与几名候选者的战局,针对他们的特点,早就想出了针对之法。 衣轻裘善于布局,又有御风法则使用多种武学术法,变化莫测极难对付,但他也有缺点。 缺点便是御风法则自身的限制,能量储量不够庞大,这在第一轮他就看出来了。 第二百一十六章.胜负,留手 于是他便以此设局,故意诱导他进行幻术比拼,在中途以心猿化形出他的模样,由于他与心猿能量同出本源,所以不易看出来,而他真身却幻化成衣轻裘的假身,躲了起来。 而后他故意使假身越来越少,做出不敌的姿态,诱导他对心猿做出攻击,他清楚衣轻裘之幻术,只能骗过眼睛,最后一击还是要真身出手。 所以在衣轻裘以为自己胜券在握出手的时候,也是他反击的开始,衣轻裘自以为找到时机出手,却不知道这是商泽忆故意设好的圈套,心猿碰到非主人时自然释放的刀劲逼得衣轻裘退了几步,而几步也是他早已计算好的,正好到了商泽忆真身的旁边。 商泽忆真身此时出手,重创了衣轻裘,又刀刀拼尽能量不作技巧,就是看中衣轻裘能量不够,与衣轻裘来一场硬碰硬的能量之争。 刀剑相击,衣轻裘已经与商泽忆直来直往的连续碰了数剑。 商泽忆的刀之重,就犹如山岳压顶,每次相击,都会激起他体内气血沸腾。他不是不想躲开再重整旗鼓,但商泽忆就是抓住他心晶能量不够充裕的弱点,如跗骨之毒怎么都甩不掉,拼着两败俱伤也要这样与他互伤。 “果然你威胁巨大。”衣轻裘又与商泽忆对了一剑,这一剑过后他再也控制不住体内气血外涌,嘴角挂起鲜血。 商泽忆也不好受,虽然他之能量是比衣轻裘充足,但他不敢完全暴露实力,只敢用炼神中期的能量与衣轻裘相拼,所以每次相击他受创亦不浅,体内早已千疮百孔,气血翻腾不止。 对于衣轻裘他极为忌惮,商泽忆眼里衣轻裘是威胁仅次于杨落雨和南柯梦的存在。他连环设局,才将衣轻裘困在了这里,强势与他硬碰硬,若不是如此,让他再站稳脚步缓缓布局,商泽忆只怕要动用心猿内的能量与心晶刺激之法,才能有稳胜把握。 衣轻裘虽被商泽忆逼到如此窘迫的困境,白衣凌乱,不复再是风流公子,但气度仍在,他持剑格地挡住商泽忆又一刀,马上提剑反握,蓄势待发。 他知道失了先机,只有一拼才有机会了。 “白衣逆斩。”白衣三式中最快的一招,应声出招。 这是衣轻裘本家的功夫,每一招威力都是巨大无比,上一轮衣轻裘就是以这招胜了林随风,此刻他再使来,却不是为了立分胜负,而是逼商泽忆与他隔开距离,不再紧逼不舍。 只有商泽忆不再步步紧逼,他才有机会重整脚步,再论胜负。 “霜刀沐月。”商泽忆知道衣轻裘是要以快破局,但他不让,好不容易的局势怎能因此就让他了,他便以快破快,胡说八刀中最快的一刀迎上,与白衣逆斩碰在一起。 剑上存寒气,刀中有月华,刀剑中至快招数碰在一起,互有损伤,商泽忆胸口中了一剑凹陷进去,碧柔被挑上天,心猿抵在了衣轻裘的脖子上。 仍是商泽忆更胜一筹,胜负已经分。 衣轻裘想不到商泽忆会有如此的搏命之举,他最后一剑是收招了,若不是他收招,商泽忆不说会死,但至少非重伤不可。 但那样,心猿也不只是抵在他的脖子上了。 “我输了。”既然已经努力过了,衣轻裘输得心服口服,举手大方认输。 商泽忆握刀回鞘,笑嘻嘻地说:“承认承认了。” 他吐纳吸取,胸口凹陷随呼吸之间渐好,这是皮肉伤,看着恐怖,却没伤到筋骨内脏,是衣轻裘最后收招留情的结果。 衣轻裘看了擂台,又看了眼掉落在地的碧柔,忽然叹了口气:“被你给算计了,输得太憋屈。” 衣轻裘说的是实话,他步步都在商泽忆的算计中,着实被动,若非如此,他也不会输得如此快。 他是没料到商泽忆居然会化形,更没料到他会将刀藏于化形之中。 “因为我准备的比你多。”商泽忆淡然回答。 既然擂台已经结束了,衣轻裘也不必再争锋相对,借着这一会跟商泽忆聊起了天:“你的幻术是哪学的?” 这是衣轻裘所好奇的,老白鹿明明说他是最后一个懂幻术的人,且是信誓旦旦的,此刻却莫名其妙又多出了一个。 商泽忆不想继续在擂台站着被过多关注,遂拉着衣轻裘边走边下擂台说:“我幼年时在商国宝库中找到一本法则,自己跟着学的,怎么,有问题吗。” 听着商泽忆回答,衣轻裘思索便可,忽然正色说:“是,老白鹿当年告诉我适合修行幻术的人都已死光了,就算接下来也不会有人再会,除我之外,不会有人再能修习幻术,但你却会了,真是难以想象。” 商泽忆奇道:“为什么不会有人再会,难道修习还有什么不寻常的条件吗?” 商泽忆修习幻术是无意之举,虽是没人指导,却也没遇到什么困难,便一直以为幻术师稀少是因为法则难得而已。 现在看来似乎还有内情。 衣轻裘想回答,却听到抽到数字二的三叶选定了他的对手。 “我的对手是,杨落羽。” 第二百一十七章.幻术师消失之谜 衣轻裘听到三叶选定的对手没有意外,表情倒是理所当然,他对商泽忆说:“你看,这就是落羽不得不胜的原因。” 商泽忆明白中间的关系,三叶所代表的机关府与东篱皇室同气连枝,代表的是皇权的利益,他找上杨落羽,便是知道城主选拔对杨落羽的重要性,要让她输了擂台,使悬剑司失去最后机会。 杨落羽输,便是失去了白鹿城助力的可能,在未来几年,东篱皇权就能钝刀割肉慢慢蚕食掉悬剑司。 为了悬剑司,杨落羽不得不赢,也为了皇权,三叶不得不对上杨落羽,即使是多年的青梅足马,也因为各种的身份有不得已的无奈。 人在人间,即使是三叶与杨落羽这般身份尊贵又实力强大,仍被错综复杂的利益纠葛所束缚着,哪有什么真正的自由。 “他们在擂台一时也下不了,去我那边待会不?”商泽忆邀请道,他对东篱皇权与悬剑司之间的争斗倒是没什么兴趣,硬要说的话他其实还在三叶这边。 他是商人,就算不喜朝政也还是商国的皇子,如今商国与东篱战事如火如荼,他身在白鹿城也知晓,若能让悬剑司与东篱皇权斗起来,对东篱来说会是内忧外患,得利的便是商国。 邀请衣轻裘是因为确实与他气味相投,且想听听他没说完的话,到底为何说商泽忆能够修行幻术难以想象。 衣轻裘受邀,瞧了眼原本杨落羽所在,现在是空荡荡的,显然一时半会也下不了,去那待着也是无聊,便跟着商泽忆回了他与药王江的地方。 “这是老姜块,我弟弟。”商泽忆向衣轻裘介绍。 衣轻裘知道药王江的身份,明白老姜块这称呼只限于商泽忆与药王江之间,相当有尺度地不用外号称呼他,轻松招呼道:“药王府地传人,真是年轻啊。” 药王江性子内向,但还是鼓起勇气,有些紧张生疏与他认识:“很高兴见到你。” 打完招呼后商泽忆又与衣轻裘聊起来,还是继续刚才被打断的话题:“你刚说我会幻术难以想象,又说再不会有人能习幻术了,这是为什么?” 这些东西是老白鹿当初说与衣轻裘听的,对于衣轻裘不算不能说的秘密,商泽忆问起,他侃侃而谈,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之所以再没有幻术师,不是因为法则难寻,要知道就算幻术师死尽没有传承,法则这种东西却是死物,怎么都会留下来的,不说商国的宝库,就算白鹿城内都有几本。” “那是又为何?”商泽忆插了一句。 衣轻裘看了眼擂台,上面的人还没打起来,他才继续跟商泽忆说:“这事要从幻术师的忽然消失说起,幻术师之所以无法再出,是因为二十多年前的高手商韬为了某个目的,涸泽而渔,一人吸尽天下幻术师所有气数,让幻术师一夜死绝,挖穿了幻术一脉的气运,也断了后人再习幻术的可能。” 这是商泽忆第四次听到商韬这名字,胡八刀说过,林子萱说过,钱泉耀也无意提到过,他觉得意外,不自觉想怎么又跟商韬有关。 他潜意识里觉得商韬跟自己有所关联,但他不像太子能有王小明在侧,对上一代的事情一清二楚,他连商韬是他皇叔的身份都不知道,便是再如何想,怎么都无法将商韬与自己联系起来。 除心间隐隐的感觉之外,他还惊叹商韬的修为,要知道气数之说虽虚无缥缈,但确实有之。人人都有气数,社稷江湖更多。在江湖中往往是修为越高,所带气数便越多,是以举手投足影响整片江湖。 人皆有气数,一派一脉更是难夺,以一人之力吸尽幻术师气数,又绝了一脉的根,使后辈再无幻术师,此等手段逆天,从古至今闻所未闻,便是仙人都难以办到。 商泽忆境界不够,但他知道,若是让胡八刀完纳刀界气数,他绝对是无法办到的,其一是因为刀境比幻术界更加庞大,所牵扯之气数更巨,牵一发而动全身,还有便是胡八刀修的是武道,气数是有,但吸纳他人气数,甚至将一脉的气数挖尽,根本无法做到。 当年商韬能做到,能见他能为非凡。 商泽忆又想到,既然幻术师的气数已经被绝了根,那衣轻裘又怎么会幻术,这与他所言不符,明显前后矛盾。 “那你呢?”商泽忆指衣轻裘,面上带不解。 知道商泽忆会有猜疑,衣轻裘早已料到,不等商泽忆深问就说:“我与他人不同,我母亲亦是幻术师,当年她亦要被抽干气数,是我父亲以半数修为保住了她,留了一缕气数保全残命。后我母亲怀孕,体内气数皆自然传给我,待我出生,我母亲的气数也尽,故我是以我母亲的一缕气数修幻术。” 气数尽是人亦会亡,说是他亲手夺了母亲的性命也不错,生来克母是为不详,就算是衣家的公子,应是没少遭受异样的眼光,但衣轻裘说起此时却是神色未变,似乎是不将之当一回事。 商泽忆不知道这会牵扯衣轻裘的隐晦家事,忙道歉:“对不起,牵扯到你的家事。” 衣轻裘却不受影响,大度道:“没事,我本来就是克母,这是事实,没什么说不得的。” 他神色正常,瞧不出强撑的迹象,似乎真的毫不在意,竟是能豁达至此。商泽忆则在心里感叹,无论衣轻裘是否在强撑,这份心性已经足够难得,以他之心性,若后前十的高手,必能有他名字。 衣轻裘是有问必答了,但他也有疑惑在心难受,必须向当事人问个明白,便抓住商泽忆的手,迟疑道:“我是以我母亲的一缕气数修幻术,你又是如何能学幻术的。” “老白鹿说过,我的情况万中无一,不可能再有其他人与我一样的,既然如何,我是怎么也想不通,你又是如何能学幻术?” 他问,商泽忆其实也在自问,若是真如衣轻裘所说,他是无论如何都学不会幻术的,但他既然学了,就只能说明一件事。 他有幻术师的气数。 至于气数是从何而来,连他自己的未可知。 商泽忆想了又想,最终仍是没想出所以然来,与衣轻裘说:“真按你所说,我亦是不知为何我能修习幻术,商国宝库中的那本法则是我六岁时无意间找到的,那时我便能开始修炼,中间也无难进行困境,既我能学,大概我亦从娘胎中带出了气数。” “你母亲亦是幻术师?”衣轻裘问道。 商泽忆摇头,他的母后是纯莞皇后,不学武功术法,现仍活着,绝不会是衣轻裘这样的情况,这他能肯定。 “那只有一个解释了。”衣轻裘想了下说。 “是什么?”商泽忆问。 “那就是你承接了商韬的气数。”衣轻裘笃定道。 商泽忆下意识否定,自己与那名高手不认识,再说那名高手逝去已经有二十多年,自己也才十五岁,中间隔了数年,就算是他死前亲手将他气数传下,那人至少也该二十多,怎么会是他承接了商韬的气数。 但想了下,他又觉得衣轻裘的找这个猜想最有可能,当年商韬吸尽了气数,早已将幻术师一脉断了根,不可能凭空再生出气数,若再有气数,只能是从商韬那里来。 或者是商韬当年逝去之时,留了一些气数在人间,辗转到了他身上。 商泽忆这样猜想。 当时林子萱第一次见他时便说他是商韬的传人,或许就有这样的原因。 商泽忆对商韬好奇,正想询问他有关商韬的信息,擂台上忽然雷声大作。 第二百一十八章.飞隼 一只似鸟非鸟的机械怪物,出现在三叶脚下,正是东篱的最新器械,飞隼。 三叶苦笑,憨厚的脸上全是无奈。 “我终归还是机关府的人。” 杨落羽明白三叶的苦衷,他是机关府传人,必须代表皇权,而她是悬剑司唯一有希望的传承人,两人各为其主,不得不战。 相对于三叶的无奈,杨落羽坦然多,她摸了摸腰间的剑,平心静心道:“来吧,旦求个问心无愧。” 面对昔日的友人,两人身负不同职责,不得已要拔刀相向,有无奈,有难过,亦有踟躇,但没法,人生在世就是不能随心所欲,终归会有身不由己的时候。 唯有问心无愧,那就够了。 听杨落羽这样说,三叶把心一横,尽力不再去踟躇,友情师门冲突的时候,必须有所取舍。 他个人情感是小家,师门未来是大家,舍小家取大家,他问心无愧。 是,问心无愧。 三叶踏步向前,脚步坚定,就上了飞隼。飞隼口吐雷电,振动翅膀,带着吹人衣袖的飓风,扶摇直上了九天。 杨落羽在地上,眯着眼看着天上的飞隼。东篱的第一架飞隼便是三叶所造,那是他造出飞隼像个孩子,开心地手舞足蹈,还曾带着她上过九天,看云海起伏,想不到现在就要为敌了。 杨落羽脑中有感叹,心中却没有摇摆,她一脚踏出,一手握刀,吐了一道呼吸:“一息。” 一个呼吸过后,刀已经露了一个口子,杀气充盈到了全场。 “杨落羽的境界,比上次更高了。”商泽忆惊讶道。 衣轻裘点头。 他知道为什么,自从上一轮杨落羽与锋无痕交谈过后,长年来困扰她的心结顿时解开,心中再无迷茫,人更轻,刀更锋,境界猛涨,出刀就如羚羊挂角再难抓住。 一个呼吸,杨落羽露出杀机,而三叶脚踩飞隼直上九天,数十道弩箭从而降落,携带着机关弹簧的力量,朝杨落羽破空而来。 这是军队使飞隼用的手段,配合机关府的炼器,在远离敌人的情况下,可以无限制地投射弩箭。 不要小看了这些弩箭,它们经由弹簧的作用力与天空的助力,其杀伤力巨大,就算一个横练的外家高手,都能被他给穿成串,即使是林随风、漠孤影这样肉体无比强悍的人,也不敢以身体硬抗。 数十道弩箭落下,又疾又狠,杨落羽知道它的威力,不欲与之正面相抗,她紧握着刀在擂台上连环翻跃,躲过一道又一道的弩箭。 身在动,握刀的手始终稳定如初。 “嗖嗖嗖“,巨大的弩箭扎进了擂台上,入土三分,就仿佛数十把长枪,即使落地,其尾部仍因为巨大的作用力抖动不已。 三叶知道杨落羽不会那么容易就被击败,弩箭只是他的第一轮攻击,在弩箭之后,果不其然,从天下还降下无数火雷。 火雷落到地面轰然爆炸,瞬间将整座擂台与人都覆盖在火海之中,不仅如此,在火雷中还藏着无数暗器,随着爆炸激射而出,不留一丝逃生空袭。 火苗蔓延盖住人眼,发出“嘶嘶”的声音,看不清里面的情景。 杨落羽也在里面,照此情景几乎没有逃脱可能。 但,杨落羽已经输了吗?三叶也不敢肯定。 飞隼是他所创,本就是拿来针对江湖高手的,后来被东篱军机处拿来简化,普及到军队而已。他清楚飞隼其性能,借助机械之力远离战场之外,从九天之下无休止地投射武器,借助机械与高空之力加强威势,便是要断了高手逃脱退路与破去护身能量,最终将其击败。 一名普通军士使用飞隼都能对抗炼神境以下的高手,更何况是创造者的他。 普通的高手第一轮弩箭就已经抵挡不住了,就算是挡住了,第二轮的雷火也能让多数高手无处可逃,被火苗与暗器吞噬。 但那只是普通高手。 三叶从小与杨落羽一起长大,知道杨落羽的能为,若是以前她是断然抵挡不住了,已经败下阵来了,但此刻的杨落羽却不再是以前,在心结解开后她修为突增,在归虚境界上又提升了不少,连三叶都不知道她到了何种程度。 三叶聚集精神,眼睛上戴着透明的仪器,挡住九天之下的罡风,也助他看清地面情况。 火势汹涌,即使三叶借助仪器也看不见里面的情景,杨落羽许久没有动静,或许是已经败了。 三叶这么想,却始终小心谨慎,不敢大意地将飞隼落下。 在他踟躇的时候,紧接着就在火焰中看到了一道亮光,然后火焰一分为二,露出里面握刀将出的杨落羽。 “二息。” 杨落羽轻声吐纳,刀又出鞘一半。 火焰与暗器并没有对杨落羽造成什么伤害,不说对她造成伤害,就是她的衣服都是完好无损。 杨落羽立在两枚巨大弩箭旁边,握刀遥望九天,刀已经出了一半,此刻气息全无,还不如第一息时的凌厉,看着似乎毫无威胁,但三叶知道,一息露,二息藏,三息杀人刻。 不是毫无杀气,而是二息时所有杀气能量都藏尽了刀里,酝酿杀招,再一息,就是分胜负的时刻了。 既然已经走到这一步了,三叶无路可退,面对杨落羽如此强横的修为,他只能拼劲全力。 在这之前他仍是克制着,害怕飞隼的真正威力会伤了杨落羽性命,只想以普通手段逼她认输。 但终究是不够,金色心晶,天赋卓绝的杨落羽,又何须他让? 三叶自嘲摇头,再定神已经不带任何迟疑,终于不再留手。 “一招分胜负吧。”三叶在九天之上吼道。 杨落羽没有说话,却也微微颌首以作回答。 一招,分个胜负吧。 第二百一十九章.青梅竹马,分道扬镳 既然能躲掉,便是无用的一招,其效果甚至还不如继续在空中投射弩箭,起码能不断消耗杨落羽能量。 商泽忆看不懂三叶,衣轻裘同样也是,他与商泽忆见解相同,都觉得这一招会成为废招。 “或许,是另有玄机。”衣轻裘猜测。 商泽忆也是这样猜想。三叶虽然忠厚,也不是毫无算计的人,他不可能不知道这一招对付炼神以上的高手无用,但他还是义无反顾地涌出来,并且是以此招分胜负,必定是有他的依仗。 飞隼已经落了一半,雷电之力因为鳞片与空气的作用已经逐渐粗壮,将飞隼包裹起来仿佛雷鸟降世。 当飞隼再起一声鸣叫的时候又起变化,飞隼表面的无数铁片竟然成了无数只飞鸟,包裹雷电组成密密麻麻的阵队,围绕杨落羽,逼着她限制在固定一处。 这些雷鸟虽然威力不大,但却带着九天降雷,触之就麻痹,被肉体与心晶都有损伤,即使铁打的人都不可能从中突围。 “原来是这样,杨落羽危险了。”直到雷鸟阵队出现,商泽忆才知道三叶意图,恍然道。 雷鸟挡住了杨落羽的躲闪之路,逼得杨落羽只有一条路可走。 “硬抗。”衣轻裘说。 他面上看似没有表情,紧握的拳头却出卖了他,显然他也没有把握。也难怪衣轻裘会没有把握,三叶这一招过于恐怖,俨然有借助天地之力,这可是道藏境才能办到的事,即使杨落羽已至归虚境,也不一定能挡不住。 但那又如何,即使挡不住也要挡,这才是他喜欢的杨落羽。 杨落羽一眼望天,一手拔刀,在她初握刀之时这姿势就没变过。 观敌,握刀。 因为看着敌人,才能杀敌。 雷鸟将她团团围住,不给退路,飞隼从天急降,也不给退路,既然没有退路了,那就杀出一条路。 拔刀术,本就是没有退路,唯有一往无前。 “三息。” 杨落羽轻轻吐出胸中浊气,轻轻将刀拔出。 已然入钝的刀此时融化成黑色利刃,杨落羽骤然跳起,直冲向半空中的飞隼,有黑色流光从杨落羽手中倾泻,竟有万物不可挡之势。 刀如龙,吟啸四绝,飞隼如凤,震威万里。 龙凤相抵,绽出惊涛之声,滔滔不绝。满场皆惊,在震耳之声后争相去看结果。 气浪散去,龙尚存,风成四散。 杨落羽由半空落下,收刀归鞘,她之一旁是散了的飞隼,三叶胸口衣裳破开大洞,里面的轻叶铠也破了,只是刀方触及他皮肤就停住,没有继续往前。 终究是杨落羽留了手。 “我败了。”三叶苦笑道,“你比以前更强了。” 杨落羽知道,这个青梅竹马的好友在今日起就已经没了,两人之路在这里分道,未来只会越走越远。 握刀时她是刀心稳固的绝代刀者,但放下刀,她只是十四岁的女孩,即使归虚境又如何,还是无法忍受好友陌路,杨落羽忍着悲痛,道:“未来之路,各自珍重。” 三叶挠了挠脑袋,魁梧的身姿呆呆立在那里,不知所措,像个孩子。他初时还在傻笑,只是慢慢地失去了笑容,直到再也控制不住,落下泪来。 “啊~~”三叶嚎啕大哭,用力地锤打自己的身体,仿佛想将身体拍碎,将心里的痛用肉体的疼痛分担,才能不至于那么痛苦。 “珍重。”杨落羽背对着他,三叶脸上满是泪水,他缓缓向她挥手告别,告别已经回不去的友谊。 但挥着挥他就挥不下去了,两只手掩面,发自肺腑地哭泣哀嚎,一个大男孩几乎昏厥过去。 这声珍重让杨落羽也再控制不住自己,珠子大的眼泪低落下来,但坚持着不肯回头。 她知道回头也回不去,只会让两人难堪。 三叶也是知道,所以才没追过来。 本是最好的友人,就算是分道,仍是默契。 杨落羽一步一步慢慢走下了擂台,而三叶一路长哭,两人背道而驰,越走越远。 杨落羽走到了衣轻裘旁边,三叶走向了擂台,走出了演武场,走向他必须承担的责任。 衣轻裘将衣袖递给杨落羽,柔声道:“再哭要成小花猫了。” 这是故意逗杨落羽的话,但杨落羽没有破涕为笑,反而不知道怎么的,她强撑的情绪一时失控,蹲在地上痛哭起来。 衣轻裘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站在她旁边。 此意是,无声守护。 商泽忆默默拉着药王江躲开一些,识趣地给两人留下空间。 “鱿鱼干,失去一个好朋友是不是真的这么难受?”药王江见过三叶悲痛欲绝的模样,又看到杨落羽伏地而哭,不免问道。 商泽忆被他们情绪有所影响,亦是怅然道:“不知道,我也没有这样的经历,但应该是很痛苦吧。” “既然那么痛苦,那他们为什么要分开。”药王江不解问道。 商泽忆不知道怎么回答他,是要告诉他这是长大后世界的无奈,是身在两边阵营的身不由己,是权利斗争之下的牺牲,谁都无法避免。 商泽忆不准备这么早告诉药王江这个残酷的世界,他拧了下嘴唇,欲言又止,许久许久只是吐出个“唉”。 “大概是他们必须的选择吧。”商泽忆模棱两可说。 药王江听不懂,商泽忆不想让他继续问,便对他说:“接下来就是你了,去选择对手吧。” 商泽忆数字三,药王江是四,前面的人都比过了,自然就轮到了药王江。 剩下对手,李空寒,帝辛,南柯梦。 每一个都不好对付。 “找南柯梦吧,我虽不能确定他是够真心合作,但只要他要给我看到合作诚意,就不会对你下狠手。”商泽忆建议,给他点了对手。 这是为药王江好,但药王江没有点头,他之所以参加,不是为了认输的。是为了替鱿鱼干扫除障碍的。 他一直记得。 他早已有了目标。 “我选李空寒。” 药王江大声说。 商泽忆愕然,而被药王江点名的李空寒满身戾气,脸露残暴。 杀人的时刻到了,李空寒等了许久,早已躁动不已。 虽然不是商泽忆,但是商泽忆身边的孩子,也能当作提前的点心。 李空寒残忍一笑。 第二百二十章.药王江的心意 药王江毫无畏惧地走上擂台。 这是商泽忆意料不到的事,他想不到药王江会选上李空寒作为对手,换了其他人他都不害怕,即使是帝辛这样寡淡的人,他也又信心会点到极致,不至于担心会对药王江下狠手。 只有李空寒让他担心。 李空寒刚才的冷笑,明显是已经下了杀心,他一直视商泽忆是死对头,以前没有机会,现在遇到被商泽忆视为弟弟的药王江,恨屋及乌,绝不会手下留情。更重要还有药王江的性子,找上李空寒自然也是知道商泽忆与他的矛盾,要为商泽忆扫除李空寒这个障碍,对其他人药王江还有可能认输,唯独是李空寒,他是决计不会的。 所以说,药王江与李空寒,是不死不休的争斗。 商泽忆知道没法阻止,上了擂台的结果,除非认输或倒否则任何人都无法干涉,这是白鹿城的规矩,刚一轮他们已经试过,白海愁也给出了答案。 看药王江如此坚定,便知他心也坚定,除非倒下,不然是不会轻易认输的。 商泽忆有些后悔,不该任着药王江性子来参加竞选,但其实他知道这是药王江的自己意志,其他人怎么劝说都是无用,谁都没办法阻止,除非将药王江腿打折了锁在家里。 无奈到了这种地步他只能做最后努力,虽然商泽忆知道大概没有成效,但还是在身后对药王江吼道:“有危险千万要认输,不能硬撑着。” 平时乖巧的药王江此时没有回答商泽忆,他心坚定,换做其他什么事,他都能答应商泽忆,但就这事不行。 为鱿鱼干打败李空寒,帮他取得城主竞选的最终胜利,这是他个人的意志,谁也无法阻拦。 商泽忆不行,面前的敌人李空寒更不行。 药王江踏上擂台,小小的身体似乎有无限的力量,在他面前是李空寒,手中的扬着冰冷的剑,早已饥渴难耐。 商泽忆在擂台下担忧看着,胸中能量流转不息,虽然知道白海愁不准任何人插手擂台,但只要药王江有任何危机,他还是会拼尽全力阻止。 “要怪,只能怪你跟错了人。”药王江还只上擂台,李空寒连招呼都不打一声便倏地加速,手中的刀滑过药王江的脖子,过后冷冷道。 卑鄙!对付一个孩子居然还搞出其不意的偷袭。 商泽忆目光一紧,胸中流转的能量几乎就要成刀劲出手,但他还是忍住了,只因李空寒这一刀并未得手。 毒士的护身毒铠已经遍布全身,脖子更是,毒铠挡住了李空寒猝不及防的一剑,人没事,只在毒铠商留下浅浅一道痕迹,过后就消失了。 自上一轮与云玲珑的战斗之后,药王江便吸取了经验,无论如何,毒铠都是第一位。 他知道自己战斗经验不足,与他们这些善于调配能量的候选者比就是个地主家的傻儿子,虽然有着巨大的能量,却不知有效调用,等同于坐拥金山而不知用途。 但他也知道自己的优势,他的能量之巨超乎多数人,就算是只凭胡乱硬砸,把金山当砖砸人,不用任何技巧也不输他人,所以只要保护好了他自己,凭着如此巨大的能量,他便有获胜可能。 李空寒携剑割喉与药王江擦身而过,没过几步他便猛然转身,眼睛瞥向剑身,本是银亮的剑上黑了一块,有毒功能量正在腐蚀剑气。 “毒士确实是麻烦。”李空寒念道。 他知道毒士的特性,他们的能量带着腐蚀,便是最好的防御与攻击手段。只要毒功能够化形的毒士都不易对付,攻守一体,破不开他们化形的毒铠,攻击便会无穷无尽。 多数毒士并没有那么可怕,因为能量总是有限,不可能无止尽的张开毒铠,只要撑过片刻,待能量耗尽便是被逼命的时刻。 这是对于普通毒士的手段,但药王江生得异类,虽只年幼,能量却已比得上修炼了五六十的老人,在体内囤积不散,高得非常。 毕竟是金色心晶的天赋,怎会平平凡凡。 即使是如此,李空寒仍没有将药王江放在眼里,李空寒知道药王江经验不足,也知道他是在以力补巧,想凭着难以破去的毒铠与巨大的能量耗死自己。 但药王江不知,自己的策略正落李空寒的下怀。 李空寒知晓药王江能量雄厚,身法不行,即使上轮侥幸胜利,也是一动不动凭着相差甚巨的能量赢下的。 毒卒云玲珑之所以会输,不是因为药王江有多强,只是因为除了噬毒虫外他就没有其他手段能破开药王江的毒铠。 只要破开了毒铠,药王江就是白花花的大肥猪,富则富矣,但谁都能没风险地宰他。 毒铠难破,那只是对于其他人,对李空寒冷而言,他人难以破去的毒铠,只不过是不会移动的乌龟壳子而已。 壳子里的乌龟反正不会动,正好方便他拿锤子敲死他。 李空寒手指拂剑,拂去上面的毒功能量,再握剑左右分开,便又出现四把凶器滔天的剑。 一名九婴,一名穷奇,一名鬼车,一名梼杌,皆是上古凶兽。 商泽忆见他分剑便知不好,知道李空寒是察觉药王江的弱点,用了专门的手段针对。 药王江的毒功铠甲再如何坚固,也不是罗天剑阵的对手。 罗天剑阵以其威力著称,只要陷入了罗天剑阵,便是无穷无尽的攻击,任你再高防御都没用。 “小心剑阵!”商泽忆在擂台下急切喊道。 第二百二十一章.自以为是的执念 药王江听见了声音,转身便看剑李空寒的四剑齐飞,组成一个玄妙的剑阵,朝他飞来,正要江他陷在其中。 药王江来不及思考,出手便是一只毒鸟飞向剑阵,希望阻碍剑阵的威势,但剑阵不为所动,毒鸟还未碰到就被四周凌厉的剑气斩成虚无,仍一往无前地朝他而来。 他亦知道不能让自己落于剑阵,转身便往后跑,跑的同时怀中化形数百只毒蝗,密密麻麻地朝李空寒涌过去。 李空寒自然不畏惧,面对扑面而来的毒蝗只是只手挥洒,四把剑组成的剑阵隔空横扫,就将一数毒蝗全部扫清。 毒功能量化为虚无,剑阵又不紧不慢地逼了上去。 药王江已经退到了擂台边缘,再一步,就要掉下擂台。 落擂台者,输。 对于药王江已经没有退路了。 商泽忆在擂台下焦急喊叫:“快下来!这次输了没关系,最终我会赢的。” 药王江凝望商泽忆在擂台下急得失色的脸,与他长久对视。 商泽忆拼命向他招手,他却始终没有回应。 最终始终还是被鱿鱼干保护啊。 他不由得觉得自己没用,低声囔囔道:“有关系,我也想帮助到鱿鱼干,我不想一直只被鱿鱼干保护,我想做对鱿鱼干有用的人。” 他默默说话,而后猛然转过身,眼神坚定。 商泽忆一时错愕,知道药王江最终还是犯了犟,他不得已做好了最坏的打算,胸中的能量已到了手上。 药王江面对李空寒的罗天剑阵再也不逃,呼吸之间已经把体内的能量尽数调动起来,双掌排出,磅礴成滔天巨浪。 这是完全由毒功能量化形而成的巨浪,只要粘到一点便会顺着身体蔓延腐蚀。 云玲珑就是被这一阵毒浪毁去了一只手。 李空寒知道这是药王江的困兽一击,其势滔天,即使自大如他,也不敢再大意。 巨浪对着李空寒压顶而来,这一股巨浪排山倒海,在药王江与李空寒面前铺开了一层,连一丝缝隙都不留下。 李空寒若要以剑阵来挡,剑阵不得已会被毒浪能量消耗掉,若他不挡,还要御剑来对付药王江,以他赤手空拳,只会死在毒浪之下。 这一招药王江仍是在发挥自己能量雄厚的优势,以已之强,对敌之弱,逼着李空寒与他拼能量。 显然药王江不是在意气用事,而是真有自己取胜的计划。 还不至于一定落败,商泽忆稍稍松了一些气,转头看李空寒动作。 李空寒的能量自然是不如药王江的,若真按药王江的想法亦步亦趋,与他拼上了能量,终是会输的。 药王江都能明白,李空寒怎么会不明白。 面对毒浪铺天盖地而来,李空寒面无畏惧,他引剑回身,四剑到他身边组成了一个防守的阵势,阻着毒浪无穷无尽的威胁。 四剑如立地礁石,稳稳立于海中,任海浪潮涌,就是不退分毫,将潮涌的海水切成两半,半分也没伤到李空寒。 但礁石虽稳,海浪却无穷无尽,即使礁石扎根海渊之下,也能水滴石穿将它侵蚀至消散。 仍是遂了药王江的意。 药王江之能量不止,大浪也不止,李空寒明白长此以往终究会是四剑不敌,他先倒下。 但罗天剑阵可不只如此,他身在剑阵之中,忽然捏了个剑决,吸纳四剑之力归于一人。四剑失了能量,便成了没有灵气的死物,顿时罗天剑阵不攻自破。 剑阵虽破,药王江的威胁却没除去,反而因为更为艰险。 葬剑府的罗天剑阵,本就不是搭建四剑的平衡,而是集多人能量于一人,使其战力呈部数提升。 商泽忆察觉李空寒的剑有能量波动,应该也是妖晶炼器所成的剑,平时以能量滋养,辅以成阵,此刻是以剑成罗天,将能量又归纳李空寒一身。 吸纳四剑之力,李空寒气势猛涨,他随手提起九婴与穷奇,一手握一剑,便如旋风一般地主动进了毒浪。 毒浪带着腐蚀无孔不入,但李空寒两剑配合极好,一者攻,一者守,竟在毒浪中将周身护得滴水不漏,慢慢撕开了浪潮。 药王江看气势知他更不易对付,若让他冲出毒浪,便是自己饮败那刻。为了胜利,药王江咬牙逼迫潜能,能为再提一分,连心晶本源都为之一空,毒浪中暗潮涌动,再现一只巨大毒蛟向李空寒张开血盆大口扑去。 毒蛟在浪潮中身形灵动,来去自如,嘶鸣一声已到了李空寒眼前。 李空寒一剑格挡住毒蛟,又数道剑气入体轰然爆炸,炸去了毒蛟半个头。但毒蛟是化形之物,没有灵智,毁去了头便马上有旁边毒功能量补充进来,瞬间恢复正常,无穷无尽。 李空寒知道毒蛟棘手,不准备与它正面对抗,他反手召唤,四剑平日被他能量滋养,早已血脉相连,听他召唤,鬼车与梼杌突破毒浪,也到了他手中。 李空寒投出鬼车与梼杌,两剑首尾呼应,组成了一道小阵,其中剑气只困不杀,困锁住了毒蛟。 毒蛟被困,李空寒顿时空出手脚来,大刀阔斧再对毒浪,也不在乎能量消耗,吸力猛然一剑瞬斩,将毒浪破开大洞。 毒浪之后是药王江,与李空寒隔空相望。 商泽忆知道大势已去,李空寒逃出毒浪,那药王江已然输了。 比起输赢,更重要的是药王江的安全,李空寒可不是衣轻裘,会因为赢了就手下留情,他恨不得杀光商泽忆身边所有人。 商泽忆表情严峻,再一次呼喊药王江:“老姜快,不要再勉强了,快下擂台!” 药王江踟躇,他还不想认输。 但好像真的要输了。 药王江下意识得抬起手,一只毒鸟又从他手上飞起,扑腾着翅膀朝李空寒飞去。 李空寒好不容易从毒浪中出来,正害怕药王江突然认输,让他逃去了性命,此时毒鸟飞来,他不惊反喜,一剑割去了毒鸟,脚下瞬动,人影快若闪电到药王江跟前。 “快下来!”商泽忆急得几乎跳起来。 商泽忆已经看到李空寒手中的剑了,这一剑割向的正是药王江的脖子,此刻药王江能量尽出,身上再没有毒铠保护着。 这一剑,是真能割去他的头颅的。 “你闹够了没有!”已经到了最危机的时刻了,药王江仍是这么不知好歹,商泽忆好声好气地多次劝解无效后,终于发怒了。 “莫名其妙的逞强,你是想证明什么?证明你不要保护?证明你有用?还是证明你长大了?” “明知不敌还逞强,这叫愚蠢。你什么都证明不了,只能证明我,我商泽忆没用,害得一个七岁的孩子没命。你这的任性,这样自以为是的执念不仅对我毫无帮助,更是在害我!” 商泽忆朝他怒吼,药王江抿着嘴,心中有不甘于痛苦,但最终都成了自责。是啊,又能证明什么,真赔上的性命,什么也做不了,只会让鱿鱼干难堪与难过。 任性了这么久,自以为能帮到鱿鱼干,原来只是给他找麻烦。 是他太自以为是了。 他终于开口道:“我认输。” 药王江认输刚出口,商泽忆便如疾风一样到了擂台上,他心猿在手,横在药王江与李空寒中间,挡住了李空寒夺命的一剑。 “今天的事,我记住了,他日会让你系数奉还的。”商泽忆对李空寒冰冷,语带杀气。 李空寒被阻了杀人就已是不悦,更听商泽忆狠话,不怒反笑,气势不弱于他,针锋相对:“我等着。” 第二百二十二章.教育 商泽忆不欲与他做什么口舌之争,只要城主选拔继续,未来总是会遇到,那时新仇旧恨一起来报就是,并不争在一时。 他抱起药王江下了擂台,李空寒也不看他,收剑抬头看向最高处,那里有一道他暂时触碰不到的人影。 李空寒的手伸向虚空,感受咫尺之隔,天涯之遥的距离,他默默念道:“快了,你会是我的。” 商泽忆一路抱着药王江走,他毫无怒气,也没有出言训斥药王江。 越是这样药王江就越难受,他耷拉着脑袋,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商泽忆,直到回到场下,商泽忆将他放下,两人都没有说话。 两人气氛有些微妙。 商泽忆是有怒意的,不是怒药王江不顾逞强会对自己造成的影响,而是怒他不把自己的性命当一回事。 商泽忆知道药王江是为了他,所以他更是难做,气也是不气也是,只能在肚子里自己跟自己生闷气。 杨落羽已经走情绪中出来,看到商泽忆与药王江的尴尬,便与衣轻裘一起过来。 “人没事吧?”放下刀的杨落羽就是个娇憨的女子,性子大大咧咧,有些自来熟,不顾商泽忆两人的情绪微妙,拉着药王江左看右看,待确定没有受伤后才松了口气。 衣轻裘则拍着商泽忆肩膀,故意给两人找了台阶:“药王江也是为了帮你,你也是的,刚才那么关心,现在又一句话不说。还是孩子,该说说,该骂骂,好好教育就是了。” 看到药王江可怜兮兮的样子,商泽忆气其实已经消了大半,只不过觉得是自己过于纵容药王江了,才让他不知好歹,好端端将自己陷入危险境地。 今天这样的情况有一次就够了,他不想药王江天天都遇到危险,就得板起脸来吓药王江一顿,才会让他长长记性。 商泽忆冷哼一声,故意转过身不理药王江。 “也有七岁了,该懂事了,好好地逞什么能,还拼着命帮我,怎么不想想自己要是没了命,我会怎么样?” “我还能安心这场城主竞选吗?就算我能胜了,我以为就能舒坦地过日子?” “都是我太纵容你了,第一轮有了教训,第二轮还要来,是不是能上擂台就要有第三轮第四轮啊!” 商泽忆故意怒气冲冲,就是说给药王江听的,药王江越听脑袋越低,几乎都要垂到地上。 “对不起,我错了。”黄豆大的眼泪从药王江眼里溢出,就像断了线的珠子一般。 杨落羽没有什么花花肠子,见到商泽忆对一个小孩子发火,不由得愤愤不平道:“你对一个孩子发什么火,他也是为了帮你啊。” 能看出杨落羽真心喜欢孩子,就像个老母鸡一样地把药王江护在身后,对商泽忆怒目而视道:“真要有能耐就不要让一个孩子帮忙啊,还胜了城主竞选,你没戏了,这位置是我的。” 瞧杨落羽这般母鸡护崽的模样,商泽忆还真不能继续再教育药王江,再说几句,要杨落羽估计得拔刀了。 还是衣轻裘解了围,他看出商泽忆并没有生气,只不过是在教育药王江,便拉着杨落羽往一边走。 “少说两句,让他们自己解决。”衣轻裘边拉边说。 杨落雨则一副要管到底的样子,边被拉还边叫着:“诶,你拉我干嘛啊,我有话还没说呢。” 最终杨落羽还是被衣轻裘拉到了旁边,只不过那双眼睛始终往这个方向盯着,仿佛怕商泽忆会打药王江一样。 重话也说了,脸色也摆了,教训也教训了,商泽忆知道药王江应该能体会他的用心,再多说什么怕是会引起逆反心理,便过去像以往那样把手放到他头顶,轻轻揉着。 “我知道你是想帮我,但我也不想你出事,今天这事就算翻篇了,以后再不许这么任性不把自己性命不当一回事了。” 商泽忆语重心长地说。 药王江凝噎着点头,带着哭腔答应:“嗯。” 商泽忆扯出袖子,替药王江擦干净了眼上的泪珠,柔声道:“好了,再哭就成了哭鼻子的小孩了,我们家老姜块未来是要成为药王府府主的,不能哭鼻子的。” 药王江重重点头,终于破涕为笑。 “还是我们家老姜块最棒,看完这场擂台我们就回家,回家路上买糖葫芦给哭鼻子的小孩吃。”商泽忆打趣道。 药王江扬起袖子擦干眼窝里最后一滴眼泪,不服气道:“我才不是哭鼻子的小孩。” “好好好,不是哭鼻子的小孩,是哭鼻子的大侠,那哭鼻子的大侠,你要不要糖葫芦啊。”商泽忆与药王江说话,眼睛已经在看擂台了。 “要!” 擂台已经就位,最后两名候选者帝辛与南柯梦在擂台上打好了招呼,下一刻就要动手。 “承认了。”南柯梦率先出手。 第二百二十三章.还有机会 在初战开头便说承让,那是自信又无理的话。承让是胜者所言,在结尾说是谦虚,但在开头即言,话中意思是说此战唯他必胜,你没有机会,这是极为狂妄的话语。 虽是狂妄之语,南柯梦却也确实有资格说,以他归虚的境界,对上只炼神巅峰的帝辛,结果不言而喻,算不上有悬念。 此等貌似刻意低视的话语,换常人心性可能会受些影响,但帝辛心智之坚在上一轮有目共睹,能硬是与枪卒韩如龙拼尽了身上每一寸,面对只是口头的挑衅之语,自然不受扰乱。 南柯梦离地飞来,帝辛严阵以待,他第一轮时便怀疑过南柯梦的真实实力,应对秦风太过于轻描淡写,此后也在钱泉药那得到了验证,知晓他是归虚初期。 炼神归虚,看似不远,相差一步却是云泥之别,帝辛之琵琶手,虽能封锁心晶能量,但对于归虚强者的小世界却是无可奈何,除非他亦有归虚,能勘破虚境,知道南柯梦的小世界所在,才能一举封锁。 但帝辛既然查了南柯梦的底细,便是早对他有防备,这么几天的时间准备,必不是毫无办法。 看南柯梦飞来,帝辛眼睛眯起,手起龙爪,人也猛然向前,与南柯梦在半途碰在一起。 南柯梦早展开术法护罩,将他掩得严严实实,护盾本应难破,出乎意外,帝辛之龙爪,却是轻而易举地穿过了他的护罩,欲抓他琵琶骨。 南柯梦立时愕然,在半空中猛然止步,使了手决,指尖顿时出现雷电,一指戳中帝辛龙爪。 龙爪受了一阻,南柯梦复指推掌,掌心有雷电成剑,暗暗刺他龙爪。 风火水雷,各个术法中以雷术最为刚猛,纯以杀伤力,亦是雷法最强,帝辛龙爪被刺,登时就穿过手掌至手背,露出森森白骨。 话说十指连心,更何况手掌穿破,这本是极痛,但帝辛愣是不吭一声,手掌被刺穿同时,人也更前一步,逆着雷剑抓住了南柯梦的手,再使琵琶手,能量在他手上断流,废了南柯梦这只被抓住的手。 南柯梦右手受创,反应也不慢,立刻有左手抓住了帝辛穿过术法护罩的右手,一声雷声惊爆,便将帝辛这只手炸得血肉模糊。 帝辛这只手也废了。 乘着片刻间隙南柯梦飘到半空,看着此刻无法运行能量的右手赞叹道:“居然能勘破术法护罩的弱点之处,你是个难缠的对手,是我小瞧你了。” “不过,以伤换伤这种事,不适合用在我身上。” 南柯梦虽一手无法使用能量,却看不出有任何窘迫,远远地对帝辛,仍是悠闲地说。 胜韩如龙之法,用在南柯梦身上无用。 帝辛知道,术士并不依赖双手,只要仍能调动能量,便是没了双手都没关系。但他亦没办法,毕竟两人境界差了一层,除了以伤换伤外,并无其他胜利之法。 废他双手虽是没用,但若双手双脚都废又不一样了。双脚能量若被截断,浮动之术也便无用了,那时南柯梦就是站着的靶子,虽仍有术法能使,可帝辛之招衣能招呼到他身上,术士向来不修肉体,那时谁胜谁负,就拼的是毅力了。 论毅力,帝辛自信不输任何人。 南柯梦已经便是看出了帝辛的心思,摇头道:“你胜不了。” 帝心向来寡言,不愿与人做口舌之争,但这次却意外反击了一句:“未必。” 南柯梦对帝辛的话语反击倒有些意外,他另一只完好的手指了指帝辛,又指了指自己说:“因为你不会浮空。” 话刚落南柯梦就手顶天空,浑厚能量在他掌间澎湃,然后凝力向下,口吐极招:“雷池。” 雷池出口,整座擂台尽是雷电,将擂台装满如同池塘,不留一点落脚之地。 帝辛早已高高跃起,双脚互踩,借力朝南柯梦追去,同时手已再现龙爪,于四面变转,竟让人瞧出不出真切,有了虚幻的感觉。 “帝辛之琵琶手变幻莫测,可柔可刚,可直来直往,可虚幻难抓,果然不假啊。”商泽忆在擂台下感叹道。 他观帝辛之琵琶手,不断变换角度,指东又打西,虚虚实实让人难测,虽只是手上的功夫,却让他有了幻术的错觉,才发出这样的感慨。 衣轻裘看商泽忆与药王江已经和解,早就从一旁又挪过来了。他生在白鹿城,与城主府有关系,又是自创出御风法则的天才少年,常被拿来与典狱司的少司命帝辛比较,对帝辛算是熟悉。 琵琶手帝辛确实是使得变化莫测,可他并不看好,说道:“帝辛算是不错,能将琵琶手练到如此境界,但他始终有桎梏,不挣脱桎梏,便只能止步于此。” 商泽忆也已是炼神巅峰,又跟在胡八刀这样的绝顶高手身边,眼界自然是有,他跟上衣轻裘开了一半的话题道:“你是说,琵琶手?” 衣轻裘点头认可。 旁边的杨落羽境界比两人高出一截,比他们更早看出帝辛的问题,此时衣轻裘已经提起,她也赞同说:“琵琶手虽是威力巨大,但无论怎么变化莫测,也只有抓到对手才有效,可真正的高手哪有那么容易被抓到,又不是不动的木头人。” 商泽忆亦是赞同:“在上一轮与韩如龙之战,帝辛就暴露了这个弱点,琵琶手屡屡无法得手,只能被迫与韩如龙以伤换伤,得了个惨胜。显然南柯梦已经知道他的弱点,所以刚开始就使出护身术法,不让他琵琶手碰到,只不过是没想到帝辛能勘破护罩的弱点,大意之下废了一只手。但现在他收起了大意,帝辛便没有机会了。” 杨落羽用手背抵在鼻前,略作深思道:“不,他还是有机会的!” 第二百二十四章.高手的一口气 商泽忆与衣轻裘不解。 杨落雨因为商泽忆凶过药王江,对他不待见,见他好奇的目光过来,冷哼一声故意不说话。 商泽忆嘿嘿一笑,却也不尴尬,他不慌不忙,通过短暂的接触知道杨落羽是心直口快的人,是藏不住的话的,所以他不急,答案她迟早都要说的。 果不其然,还没过一会,杨落羽就憋不住了:“哼,不知道了吧!” 商泽忆顺着她的话恭维道:“是是是,见识太浅,眼境太短,还需要杨姑娘解释解释。” 被商泽忆恭捧,杨落羽像个骄傲的小公主,得意一笑:“那本姑娘就告诉你,除非他放下琵琶手,再拿起琵琶手,那才有可能赢南柯梦。” 什么放下又拿起的,商泽忆听得一头雾水,衣轻裘也没听懂,两人都不明白,相互对视茫然。 “你们怎么这么笨啊。”明明自己已经说得很明显了,商泽忆与衣轻裘两人还没听懂,杨落羽嘴巴比心思快,率直说他们才智有限。 要说才智有限,说商泽忆还好,毕竟是被骂了很多人的废物皇子,到现在都在被骂着,说他也算过得去,但衣轻裘可是年纪轻轻就自创出御风法则的天才,怎么都不可能跟本搭上关系。 但两人都不想向杨落羽计较,商泽忆是看出她性格了,就是心思不重,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不是故意骂他,而衣轻裘则是爱慕着杨落羽,没脸没皮了,被这样无关痛痒地骂两句,反而开心。 两人还是一脸茫然看杨落羽,杨落羽觉得自己说得很清楚了,这两人怎么还是听不懂,一跺脚,往详细了说:“帝辛要想赢,就要先明白琵琶手不是一击必杀的手段,而是威慑的手段,是要让对方处处防着琵琶手,乱其注意力,迫使南柯梦出现漏洞。这是放下琵琶手的意思。” “一旦找到南柯梦的漏洞,就要以雷霆之势,用琵琶手毁他根本。这是拿起琵琶手的意思。” “放下再拿起,就是相同的境界了。” “这样懂了吗?”杨落羽叉着腰问,一副拿你们很无奈的样子。 商泽忆与衣轻裘听完恍然大雾,原来是这个意思。 确实,帝辛是过于依赖琵琶手了,大概是在管理白鹿城时用得多了,无论抓谁都毫无难度,下意识地就将琵琶手当作了无敌的手段。 就像现在看来,帝辛琵琶手变化莫测,具体要在哪出手琢磨不透,但南柯梦却根本不与他正面冲突,不断地在半空中飘来荡去与他捉迷藏,断了帝辛碰到所有可能。 南柯梦平时里都是飘着的,浮动术精深无比,对能量的运用精细,以他的境界,不要说飘到擂台结束,就是飘到老死那天都不是难事。 反观帝辛就两样了,他是借双脚互换猛然借力才能腾空,需要源源不断运行能量至足下,如此连绵不绝,全靠持续的能量吊着。但能量运行就如同呼吸,轻缓才能绵长,猛然大呼大吸,虽是有力,却也不持久。 帝辛如此用力,这一口气,总是会有用完的时候。 南柯梦又躲开帝辛猝然地飞身一扑,他不急不缓地使自己往后飘了一段距离,又好整以暇地等着帝辛再来。 帝辛将希望都放在了琵琶手上,每一次攻击都竭尽全力,能量消耗巨大,这一击后,他一时气竭,无法再双脚借力,顿时掉了下去。 见帝心力有未逮,南柯梦行痛打落水狗之事,又轻飘飘地往雷池中丢了几条雷兽,在帝辛掉落的位置守株待兔。 “帝辛输了。”杨落羽看到此番情景说。 商泽忆知道杨落羽说得不错。这个娇憨的小妞虽然没什么心眼,但在武学上的眼光确实不低,帝辛到最后都没发现自己的弱点。 高手之争,争在一气。帝辛境界比南柯梦低,本就是弱势,现在更是先泄了一气,掉落到雷池来,南柯梦怎么会再给他机会。 帝辛从空中落下,下面就是雷池。 此时满擂台都是雷池,池塘中零星有一些银色的小点。 那些是如长枪粗壮的弩箭,这是第二场时三叶与杨落羽对战时所留。 因四场擂台用的都是一个,又没打扫,自然就留到了现在。 当时三叶脚踩飞隼上天,投射下几十只弩箭针对杨落羽,那时没对杨落羽造成什么损伤,却也在擂台各个位置都插上了等人高的弩箭。 这些弩箭如梅花针一般布满全场,又有长枪那么粗壮,对于帝辛这样的高手,踩在上面跟平地没什么差别。 帝辛脚踩弩箭,胸中气息恢复,刚想借力再腾空而起,再去空中与南柯梦争高低,他还未起来,雷池中几只雷兽已经扑了上来。 几只雷兽形似豹子,却是蓝色的,背上长有翅膀,扑过来时有两只拍打翅膀,锁住了帝辛腾空的路,另外几只往他胸前扑去。 帝辛知道不能与这些雷兽纠缠,一旦被缠上便会是无穷无尽的雷兽再来,他左右腾挪,在弩箭组成的梅花桩上疾跑躲闪,想甩掉雷兽的追击。 但几只雷兽速度不慢,即使帝王如何躲闪,他们总能追上,特别是空中封路几只,怎么都不给他让开路。 帝辛跑了一阵,每每都被追上,就知道甩不掉几只雷兽,当下心一狠便握爪隔空吸物,将一只雷兽头颅吸在掌中,猛一发力,便成了能量的碎片。 此时空中雷兽少了一只,二只剩一。 一只雷兽威力有限,对帝辛腾空不算太大阻碍,他还是能避开,帝辛抓准机会,正要腾空而起,却忽然被雷电穿心而过。 帝辛瞬间全身麻痹,一时动弹不得,身后是一道矛状雷电落入了雷池之中。 是飞雷矛。 帝辛艰难抬头,果然看到南柯梦此时正做投掷的姿势,他的手上还有雷电的痕迹残留。 飞雷矛不算威力巨大的杀招,属神出鬼没的限制之法。身体暂时被麻痹,能量运行被一时停滞,帝辛短时间内成为了木头人,需要过一会才能恢复。 但此时是擂台上,一分一秒都是珍贵,怎么可能有一会的时间让他恢复。 帝辛无法动弹,成了固定的靶子,几只雷兽乘机猛扑上,将他从弩箭的梅花桩上扑落雷池。 雷池内处处是雷,入内便遭逢万千雷电袭身,而此时帝辛更是暂时无法运行能量抵抗,顿时被电得乌漆麻黑。 也是帝心足够能忍,硬是不叫出一声,凭着痛意咬着牙等体内的麻痹感觉过去,逃出雷池再作回击。 他知道自己落入了雷池,南柯梦必定还有后续手段跟着,怕是输多胜少了,但他不愿放弃,哪怕只有一丝可能他都不愿放弃。 不,即使没有可能他也不愿放弃,这就是帝辛的韧性!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帝辛感觉自己体内慢慢恢复,身体与心晶都从麻痹中醒来,当他手指能动的下一刻,他全身都能动了。 上面是蔚蓝的天空,出去就有机会与南柯梦再战,帝辛知道机不可失,抓住反击时刻,顶着雷电之力踏地而起。 他的手抓到了弩箭尾部,借力要再腾空的时候,一道巨大的蓝色身影在头上压顶而来。 “嗷!”震天吼声,一只巨大的雷虎将他稳稳压在了身下。 “这是最后一击。”南柯梦淡然说,同时一道雷柱砸在帝辛身上。 第二百二十五章.小世界? 雷光四射,能看出这道雷柱威力不同凡响,即使如此帝辛仍无一句痛呼,直到他晕过去,他仍咬着牙关没有叫出一声。 “真是硬气。”南柯梦赞叹道。 雷柱过后,帝辛再无意识。 胜负已分,南柯梦从空中飘下,手按在帝辛胸口,吸走了残留在他体内肆虐的雷电之力。 “总该有个人把他带回去救治吧,我可管不了他啊。”南柯梦做了唯一能救治的事情,继而摊手对着全场说。 “不用劳烦了。”南柯梦话音刚落,就有一道身影出现在他旁边。 南柯梦竟丝毫都没察觉到他的气息。 来人是个四十多岁的男子,方正国脸,络腮胡子极其粗犷,他表情平常,没有刻意渲染,却是不怒自威。 他抱起帝辛,又往白海愁的方向略有深意看了一眼,就带着帝辛离开了。 他全程没有看南柯梦一眼,却不知怎么的,南柯梦后背竟然全湿。 “好强的压迫感,快赶上天师了,不愧是主管典狱司的司尊。”南柯梦感叹道。 “不过算了,他是长辈不会自降身份与我这个小辈过不去,还是窃天技的事情要紧。”南柯梦拍了拍手,自娱自乐道。 到现在四场擂台结束,能进入第三轮的候选者也已经出来。 商泽忆、杨落羽、李空寒、南柯梦。 其人三人都算事实至名归,但对于商泽忆,总有人还是认为他是使了手段,就是瞧不上他。 因为他与衣轻裘的对决是以幻术进行,在多数人眼里,看不见幻术所成的假身,只见到他们两人莫名其妙跳来跳去,然后衣轻裘故意露出后背,让商泽忆拍了一掌。 虽然两人最后是拼了几刀几剑,但故意露出后背是有目共睹的,所以他们就认定是商泽忆又收买了衣轻裘,陪他演这场戏。 “商国真是有钱,连衣家的人都能收买。”这是第二场试炼后整个白鹿城都在传的,仍是许多人不相信商泽忆有真才实学。 下一场试炼是在七天后,商泽忆没有刻意修行,而是希望在寻常中找寻机缘,助他察觉小世界,真正到达归虚。他有时候出门,就会听到这样的闲言闲语,以及陌生人的指指点点。 对于这样的情况商泽忆早已习惯了,在金楼装孙子装了十几年,有些更难听的话他都听过,那时候可是每天被人说的,现在这些人起码只是指指点点,至少没卷起袖子上来揍他。 想当初他与林子萱婚约刚定的时候,不说揍他的人了,怀里揣着刀蹲他府邸门口的游侠都不少,那些可是真正要他命的。 这次他是一个人出门,也没有目的,就是跟着脚下的路随便去走走停停,莫名其妙又到了胡八刀在打绳巷的老宅。 当初商泽忆见到当街杀人,评论白鹿城过于野蛮,毫无伦理道德,胡八刀才故意带着他来这里讲了当年他祖父的故事,希望商泽忆不会对白鹿城带上偏见。 但终归是生于金楼这样的纸醉之国,观念教化都不相同,那日虽因为胡八刀的故事对白鹿城有所改观,但其实心中却仍有芥蒂,那是根深蒂固的观念,怎么可能因为一两句拔除。 今日故地重游,商泽忆与邪思相融,与那日心境早已不同,再想起胡八刀说的故事,他跳脱出了往日一味的善良思想,扪心自问,若自己只当个游戏人间的闲散人,是喜欢白鹿城的至简无为,还是其他所在的伦理枷锁。 他其实心中早有答案,只是无法逃脱桎梏承认。 责任、规则、道德、目光,正因为这世界太过于不自由了,所以他才会逃离金楼,白鹿城虽然危险又放纵,但不可否认,这里才能诞生真正自由又有趣的灵魂。 挥剑斩尽遍身锁,仍我遨游上九天。毋庸置疑,他是喜欢这座城,喜欢这种真正自由状态的。 商泽忆正视自己的内心,忽然他感觉到了两股与自己性命相交的能量,在他敞开心结的同时与他产生了联系。 一股在白鹿城之内,一股在南方。 这是小世界? 商泽忆体内心砰砰乱跳,似乎是回应这两股能量,心晶能量冲脑,他脑中剧痛,又浮现了那道被剥了皮的血色人影。 与此同时,在白鹿城主府的深处,白海愁离群索居的草庐,在草庐之下有一处平静了二十多年血池,在这一刻不复平静,池中激起龙卷,有一股怨念冲天而起,怨气直达九天,却被草庐的阵法禁锢,永世留于内中。 怨气猛烈拍打着阵法禁锢,引得草庐不稳震动。 草庐由此异相,对于草庐底下的怨气白海愁并不在意,他遥看南方,有些惊讶。 老白鹿化作人形毫无形象地坐在白海愁身旁,一边啃着价值不菲的百年老参,就像啃普通萝卜一样,一边看着被震得乱七八糟的草庐喋喋不休地跟白海愁发牢骚:“当时就该直接杀了那个年轻人,现在好,封印里的东西感受到他了,开始冲击封印了。” 白海愁在短暂的惊讶后恢复了正常,他剑宇星眉,气度更是雍容华贵,老白鹿活了一千多年,侍奉过无数任的城主,每任城主都是人中龙凤,但无法否认,白海愁仍是历程龙凤的城主中最卓绝群伦的一位。 对于这位气度渊雅的城主,老白鹿是有些怕的。 白海愁看向老白鹿,老白鹿自觉就闭上了说了不停的嘴巴,只敢吭叽吭叽地咬着老参,故意发出声音表示不满。 白海愁知道老白鹿在抗议什么,他不想解释,只是莫名说了一句:“你说,当年商韬未完成的事,会不会被商泽忆完成了?” 老白鹿愕然,当年之事,他是见证者更是参与者,当年如同太阳般耀眼的商韬,他所行之事,即使老白鹿也不由仰望与尊重。 “他不是商韬。”老白鹿放下手中的老参,穿过窗户看着天上的太阳说。 当年最耀眼的太阳,终归是已经消失了。 “是啊,幸好他不是商韬。”白海愁说。 他抬手一抹,草庐又恢复正常。 第二百二十六章.奇怪的事情发展 在距离白鹿城千里之遥的怪贩灰市,长眠古灯忽然火光大作,商韬半隐半现的魂体从古灯中显现,他脸上带着惊讶与不解,看着北方迟疑道:“为何早这么多?” 商泽忆感受小世界之时比他预料早了许多,这出乎他的计划之外。他胸中有疑惑,掐指推演,却始终推演不出结果。 商韬放下手苦笑道:“现在各个势力都有参与,都用手段掩了天机,若我全盛自然能推演一清二楚,但现在只是一缕残魂,倒是有些不自量力了。” 他看着北方,祝福道:“我未见过面的侄儿,希望这对你是福非祸。” 再回到打绳巷。 商泽忆头痛欲裂,他感受两股能量,一股怨气冲天,满是暴戾,一股默默无言,温和谦尚,两相拉锯,引得他体内某个角落蠢蠢欲动,几乎让他走火入魔。 商泽忆抱着头,浑身能量如气体倾泻,体内的血色能量,慢慢爬上了他的眼睛,使他的眼睛变得通红。 商泽忆满眼都是那道血色人影,心中杀意不断涌现,又因为那一股温柔能量短暂恢复,如此反复,渐渐地控制不住杀意了。 若再继续这样下去,当杀意侵占了他的意识,眼全猩红那时,商泽忆必定走火入魔不可。 在危机时刻,一道人影急忙跑进了胡八刀的老宅,抓住商泽忆将他抱在怀里。 “不要怕,皇兄在,只要皇兄在,谁都伤不到你。” 来人赫然是太子商泽睿,那日他从金楼独自出发,加紧了赶路,今日才到达白鹿城。他知道商泽忆住城主府,刚到就去城主府拜访,却被告知商泽忆出门了,便一路问着路人追寻,才找到了商泽忆的位置。 他刚到打绳巷便听到商泽忆痛苦的呼声,于是急忙跑进去,正好看到商泽忆头痛欲裂的样子。 商泽睿不懂武艺,不清楚商泽忆是发生了什么事,没有他法,他只能紧紧地抱着商泽忆,口中说安抚的话,希望为他分担痛苦。 商泽忆眼已泛红,此时满心都是杀机,对眼前商泽睿他早已无法认出,唯留杀人的信念。 身体四周气流游走,商泽忆什么境界,已是炼神巅峰,他无意识所出之能量亦是不可小觑,普通高手碰上都要退避三舍,更别说不懂武艺的商泽睿。 商泽忆周身能量如飓风旋起,首当其冲就是抱着他的商泽睿,只见他被能量所击,浑身都都流出了血柱,胸膛更是有些凹陷,显然已经受创。 即使如此,商泽睿就是不肯放手,他仍紧紧抱着商回忆,慢慢说道:“皇兄绝对不会让你出事的。” “你可知道你是皇兄的曙光,是皇兄这木偶般的一生的唯一希望,你若死了,皇兄连最后一丝光都没了。” 皇兄身在黑暗,魂魄都是黑的,却唯独只有心灵一处地方干干净净,只装得下你。为了最后一丝光明,皇兄即使死,也不会让你出事。” 商泽忆已经极近疯狂,被杀意完全侵占了意识,商泽睿血流了一地,虚弱无比。 即使虚弱如此,他亦是商国太子,商国未来之主,在绝境中商泽睿更显韧性,王者威势更甚,他冷冷旁观,忽而吐言掷地有声。 “谁若要取你性命,我都不许,人不许,鬼不许,天命亦不许。” “给我滚!” 他开口,朝着四面已经浓得作呕的红色杀气呵斥。 他声音带着带着王者之威,竟穿过了空间的距离,到达了白鹿城主府深处草庐之底,万丈血浪喷涌的血池为之一滞,然后缓缓回流,回归到风平浪静。 血池不再涌动,影响商泽忆的能量也同时消失,商泽忆眼神慢慢清明,待到看清时,却看到太子商泽睿惨白的脸。 商泽睿身子薄弱,受了商泽忆能量侵袭,已经是强弩之末,唯一支撑他不能倒下的精神,是要护弟的决心,此时商泽忆重复清明,商泽睿终于能够松懈,一只沾血的手轻轻按在了商泽忆头上,温和微笑:“不要怕,皇兄在。” 话刚说完商泽睿就晕死过去。 商泽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最后的记忆是自己感受到了两股小世界的力量,然后脑中眼中就全是那道血色的人影,以及控制不住的无穷杀意。 在他意识尽无的时候他有感觉到有人抱住了他,并一直叫他不要怕,那应该就是太子。 小世界就是这样的吗?太子商泽睿又为什么会在这? 商泽忆知道不是想那么多的时候,商泽睿受伤过重,生命垂危,急需救治。 他抱起商泽睿就往门外跑,以他的境界抱个人跟无事一样的,毫无影响速度,他脚下生风,没一会就跑回了城主府。 药王江正在清修医术,商泽忆门都没敲,直接闯了进去。 “老姜快,快治下太子。” 商泽忆将太子放到床上,血立刻就染红了床单,药王江皱起了眉头,立刻拿了一些粉末在手中,用能量化成气态,撒在商泽睿身上。 药物立刻奏效,商泽睿的出血瞬间止住,药王江手指按在了他的脉搏上,皱着眉诊断片刻后说:“没事,就是失血过多,调养几天就能醒来。” 幸好没有生命危险,商泽忆松了一口气,忽然看到商泽睿胸口起伏不定,就像有什么东西在里面钻动,他不敢大意,先将药王江拉到身后,才小心掀开商泽睿的衣物。 衣物带血,一层层黏在一起,要解开极不容易,但商泽忆解得小心翼翼,花了不少时间才将他的衣物全部解开。 “这是?” 第二百二十七章.猜疑 解开商泽睿的衣物,露出里面之物,商泽忆当下错愕。 不说商泽忆,就连药王江都讶异无比。 “双瞳雪螭怎么在这?” 雪白的身体,头上带角,眼有双瞳,商泽睿胸口之物居然双瞳雪螭,这明明是萤的宠物,怎么会与商泽睿一起? 他能确定这就是萤的那只,世上有没有其他双瞳雪螭商泽忆不知道,但这只一定是萤的宠物,因为它角的部位微微有些痕迹,那是商泽忆第一次初见它时,它与六翅金婵争斗时留下的旧痕。 商泽忆与药王江面面相觑,各自眼中都有疑窦。 “我现在对萤是越来越好奇了,他怎么跟太子又扯上关系了。”商泽忆疑惑道。 药王江也不解,只能说:“等太子醒来问问就知道了。” 商泽忆点头,又替商泽睿换好了干净衣物,守在他旁边等他醒来。 “老姜块,有空的话帮我去找一下老胡,我有事需要他帮忙。”商泽忆因为要守着商泽睿,暂时离不开,但他心中有疑惑需要胡八刀解答,便只能让药王江去请胡八刀来。 “好叻。” 好不容易有事情是能帮上商泽忆的,药王江显得特别积极,重重点头后小跑着就去找胡八刀了。 商泽忆与商泽睿同在一屋内,气氛低沉得使人心慌,只有双瞳雪螭在床上盘起身子身长脖子,“嘶嘶”地发出呱噪的声音。 “萤为什么会跟太子扯上关系?而太子,你又为什么会在白鹿城呢?” 商泽忆喃喃道,心头满是疑云。 无人作答。 他近日经历太多,发现身边隐隐约约有数道阴谋的网,要将他牢牢缠在蛛丝上,这道网编起极早,他有猜想,从他出金楼时便已有人拉起蛛丝。 所以,除了药王江与胡八刀外,使他不敢对其他人再有信任。 萤不行,太子也不行! 商泽忆静静等着,等了片刻胡八刀才姗姗来迟,他刚入房间就看到昏迷的商泽睿,一愣道:“这是?” “我家太子,为救我受了伤。”商泽忆看了商泽睿一眼,从床头起来,同时将他今天经历之事描述了一遍。 “我今天感觉到的,是不是小世界?” 商泽忆在详述完之后,将心中的疑惑吐出。 胡八刀聚精会神,越听眉头皱得越厉害,等到商泽忆将经过全部说完,胡八刀仍在苦思,许久才沉吟道:“按你所诉,确实跟小世界很像,但从未听过一人能有两个小世界,更从未听过小世界能影响人的心性,你今天所遇之事太奇怪了。” “更奇怪的还有。”商泽忆将疑惑吐尽,着重道。 “我在被影响的时候,眼中脑中又出现了那道血色身影,但今天出现的他,再没有上几次见到的亲切感,倒是充斥着戾气,仿佛换了个人。” “我怀疑我今日感受到的其中一处小世界,就在源头,而之所以那道身影会如此暴戾,是因为我被人算计了。”商泽忆猜测道。 他之所以会如此猜想,皆是那道人影而起。 那道人影自换心之后就偶尔出现,他向来温和,指引着自己往北走,显然是要他寻找源头。今天感受到小世界之时,那道人影又出现,就说明他的一个小世界必然与源头有关,而他一改温和往态,要使自己入魔,与初衷违背,怎么都解释不通,除非是有人动了手脚。 “跟钥匙有关?”胡八刀问道。 “应该是,如果我猜得没错,白鹿城里有人对源头有什么想法,并且还清楚知道我是钥匙,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对我动了手脚。” 源头事关重大,它掌控的力量,连白海愁都不敢轻视,若真有人知道源头,必定会对其有贪念,而身为钥匙的商泽忆,处境也将危险。 “能确定吗?”胡八刀夷犹道。 商泽忆想了想,微微摇头:“只是我的猜测与感觉,没有十足的把握确定。” 虽然商泽忆不敢确定,胡八刀却已经重视起来,缓缓在房内踱步,一边踱步一边分析:“就算有人要下手脚,也只能是接触过你的人。自白鹿城开始,你也就接触了那么一些人。” “徐树棠修为还不如你,不可能悄无声息在你身上动手脚。” “刀卒剑卒我熟知,没有那个能力也没有动机。” “李空寒是有动机,身为李照清的弟子也知道源头,能为虽是不足,但说不定葬剑府内有密法,算是一个怀疑对象。” “白海愁、老白鹿、林子萱都不是,前两者不屑,那这么大动干戈,还不如直接杀你来得简单,后者真要对源头有想法,在灵羽山就要抓你,而不会真下杀手要你命了。” “玉老头有这个实力,又忽然销声匿迹,难免让人怀疑,是不是藏起来图谋不轨。” “还有老财迷,他似乎也对源头有什么想法,所以特地因为源头跟你合作。” “剩下的其他人,衣轻裘、王昭漠、帝辛都没那个手段,杨落羽与南柯梦,一个大大咧咧,一个神神秘秘,说不定真假,都值得怀疑。” “如果真有人对你动手脚,只能是李空寒、玉老头、老财迷、杨落羽、南柯梦这几人。”胡八刀将这些时日接触之人一一列过,最后精炼出几个怀疑人,暂下定论说。 商泽忆暂时也不敢确定,只是将这些人都记住,以便将来多留个心观察,他想起另一个小世界,算是另外一个线索,也一并拿来探讨:“除此之外还有另外一个小世界,他究竟是来自何方?他给我的感觉也很奇怪,似乎是想跟迫切我说话,告诉我什么,但我当时被杀意控制,以至于什么都没听到。” “我有种奇怪的预感,自己也许很早就被人开始算计了。是比去巫山前更早,也许是出金楼之后,啊不,我甚至有感觉,在金楼的时候,就已经有人开始算计我了。” “但我不知道是谁,有什么阴谋,也许是一个人,也许是一群人,我无法下定论。” 胡八刀也没有太多线索,与商泽忆一样都是一团迷雾。但他知道一点线索,药王拓。 他觉得药王拓应该会知道些什么,但不敢在商泽忆面前说起。要知道商泽忆刚与邪思融合不久,不知道心性具体走向,胡八刀不敢将药王拓故意在他身上动手脚的事情告知,虽然药王拓此着对商泽忆有利无害,但他还是怕商泽忆会起误会,恶意生起,让他心性有损。 他暗暗决心,等这边事情完结,他要亲自回巫山一趟,向药王拓问个明白。 除此之外还有另外两条线索,萤与林子萱。 萤与心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不可能不知道一些内幕,而林子萱,对于源头与钥匙,她明显没有全部相告,一定还藏着什么。 林子萱那边口风很紧,她不想说,谁也撬不出东西来,萤又失踪,只能等钱泉耀那边的消息,算是线索全断。但胡八刀看着商泽睿床头的双瞳雪螭,又有了替代的方向。 “或许你家太子醒来,会有一些线索。” 第二百二十八章.梦想之路 商泽忆也知道太子商泽睿出现在白鹿城很奇怪,更何况他还带着萤的宠物,其中要说没有联系谁都不信。 现在看不见的线错综复杂,他暂时无法理清头绪,或许真的只能待太子苏醒,才能找到一个可理清的头。 胡八刀的意见,商泽忆相当认可。 “等太子醒来吧。”商泽忆又坐下床头说。 商泽睿昏迷了三日,这三日商泽忆也不是傻等着,在看顾商泽睿的同时,也尽力再次感受小世界。 对实力的提升商泽忆是一日都没落下,不仅仅是为了在白鹿城换得自由,更是察觉刀身上的阴谋后,他更知唯有实力才能保护自己。 但不知是什么原因,那日的机缘始终未再次出现,对于小世界的感知,尝试了多次仍旧无果。 在商泽忆照看商泽睿与感知小世界的时候,身在君子剑苑李空照收到了一份秘密的文件,是钱泉耀派人送来的。 那日去天武楼所问,在家族凑齐了十万金子后,终于等到了回信的时候。 李空寒急不可耐地打开了文件,里面只有一封信件,信封上写着吾友林子期亲启。 李空寒拆开信封,仔细阅读信里的内容。 信里话不多,显然寄信之人日理万机,没有时间写废话。 开头只寒暄了两句,然后就进入了主题。 吾友林子期近日安好?近日吾心有所思,不得不与君分晓。 吾赠好友一猛士以杀林子景,是期你我携手平分天下,吾助汝出手,林子景必死,但此后友欲何为?齐王老老垂矣,总归是不死,他一日不死,君一日不成齐之共主,难以功成。国之皇子,与国之君,尊卑有别,不为君主,友之身抱负难成,天下平分也成笑话,望友三思。 另,友答应齐国三城相增,以答谢商国猛士之助,切不可望。 好友商泽睿敬上。 信上有商国太子商泽睿的亲印。 李空寒眼睛眯成了一条线,然后爆发出一声叫好。 “好!” 林子景居然真的是林子期所杀,并且他还与商国太子勾结,胆敢弑君献城。 李空寒拍掌叫好,原本他只是想找林子期谋害林子景的证据,借家国伦理与林子景的惨留势力打压林子期,居然能有意外的惊喜,钓出了更大的鱼,找到了他通敌卖国与意欲弑君的证据。 有了这封信,别说将林子期打落尘寰,就算让他死无葬身之地亦不是不可能。 李空寒平时从未多过笑容的脸上现在喜上眉梢,林子期与林子末的夺嫡争斗,终于能够一锤定音,有个结果了,在这之后,身为最大功臣的他,也将得偿所愿。 这封信,将是他开启梦想的钥匙。 他恨不得将信件送回厉阳,送到陛下那张堆满奏折桌上,放在最上面一层。他已经意料到陛下震怒的表情,以及林子期惊慌失措又百口莫辩的样子。 他心中急迫,但没法动身,也没法将信件交予他人。 从白鹿城到齐国王城厉阳需要一些时日,路上这么重要的东西只能经自己之手,除此之外李空寒信不过别人,但他在白鹿城还有事未完,即使放下白鹿城的城主之位,也无法放下商泽忆这个让他恨得牙痒痒的贱人。 李空寒眼界不低,从几轮擂台已经看出自己获胜希望渺茫,杨落羽与南柯梦都入归虚境,自己暂时无法对付的对手,他一直不动声色坚持着,一是因为骄傲的自尊心,二是除城主竞选之外,他暂时没有其他得偿夙愿的手段,三是他要在擂台上虐杀商泽忆,让林子萱知道谁才是真正配得上她的人。 现在打开梦想之路通行证到手,城主选拔对于他已经是可有可无的了,李空寒懂得利益取舍,只是利益之外还有执念难控制,他唯一执念只留下商泽忆。 就算不在林子萱面前堂堂正正杀了他,亦不能让他继续活在世上,只要将杀了商泽忆,他便会立刻启程回厉阳。 第三轮试炼还有几天,他等不了那么多天了。 李空寒将珍贵的信件塞回内衫,信件贴着他的皮肤,传来冰冷与粗糙的纸质感,他才相信信件的安全。 时间过去,日落西山,然后入了黑夜。 黑色的幕布盖住了天地,使人不能像白日一样看清楚世界,在黑色的世界里,一道身着黑色劲装,脸上盖面纱的黑色的人影从君子剑苑里一跃而出,跳上屋檐后在月下急奔。 君子剑苑在朝天道上,月下的人影悄无声息,急急而行,方向是白鹿大道的尽头。 那里只有两处所在,城主府与演武场。 在白鹿城主之外,那人摘下了面罩,正是李空寒。 他没有进城主府,他虽自大,也没狂妄到视城主府为无物,当自己的家随便出入,城主府卧虎藏龙,非请者入则死,连他是。 李空寒没有闯入,而是蹲在了一处阴影之下,然后就融了进去。 他来城主府,守株待兔,是等一个人。 第二百二十九章.绑架 他等的不是商泽忆,而是药王江。 每天这个时刻,药王江都会风雨无阻地短暂离开城主府,到演武场刻意不压制他的邪思,尽情释放。 虽他已经开始修医术以克邪思,但始终起步过晚,邪思过巨,不可能一下子根除。药王江不得已疏堵同疗,白日他尽力压制着,如围堵水流,将邪思全部堵住,到夜晚时分便到了极限,水流将要决堤,身体与精神都处于爆发边缘,不得已需要将之疏放出来。 为了不伤人也不会让商泽忆担心,药王江特地选择夜晚没人察觉的演武场作为释放邪思之所。 就见药王江到了演武场中央,双手下垂,放开心中禁制,任由邪思占据大体思想,只保留一点清明。 邪思入脑,顿时毒气腾腾,药王江恶意横生,手中不断出现化形毒物,攻击空荡荡的擂台。 擂台虽是花岗石所制,坚固无比,遭遇毒功能量也渐渐被腐蚀,慢慢地就缺了个角。 在发泄了泰半能量后,邪思之恶意也消散得差不多,药王江从短暂的混沌中清醒过来。 这一套方法药王江已经用过许多次了,轻车熟路,他一清醒就收功吸纳了演武场残留的毒功能量,不让其他人瞧出什么蛛丝马迹。 纳气归心,药王江吐了口气,在邪思发泄完毕之后,他的精神难得地没有任何负担,变得格外轻松。 他抬头看月亮,估算从出城主府时间已经过去半刻,今天鱿鱼干的哥哥受了重伤在疗养中,说不定中间会有其他状况,需要他在一旁,他还是要尽快回去。 药王江像往常欲回城主府,没有任何防备,一道黑色的人影忽然凭空出现,不说一句话就双掌连环拍向他的胸口。 药王江遇事下意识先化毒铠,但由于这道黑影出现太突然了,他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中了招,连续两掌直接将他拍得昏死过去。 化身黑衣人的李空寒不着一言,扛起昏迷的药王江,又往城主府门口丢了一封信,便踏空而去。 第二天城主府的老仆开门,便发现了门口的这封信,他并无情绪,慢条斯理地将信件交给商泽忆。 因为信封上写着商泽忆亲启。 信?什么人给他寄的?商泽忆带着疑惑撕开信封,里面只有寥寥数语,一眼就能看完,但商泽忆却看了足足一刻,神情可怕。 若要药王江活命,今日午时一人至城外的荒木林。 没有落款。 但商泽忆已经知道会是谁,千方百计地针对他,除了李空寒,便没有第二个人了。 柳白、五毒六丧门,至他入白鹿城开始,李空寒始终就没放弃对他出手,只不过屡次没有成效,才转换了角度从药王江入手。 对于这次挑衅,商泽忆是真下了杀心,不准备给李空寒留活口。 以往他亦杀过人,动过恶意,只不过当时是受邪思影响,此时却与邪思无关,而他清醒地知道自己的杀意,是最纯粹的怒火。 他之性格放荡不羁,被人骂了这么多年也没回击过,只不过是觉得那是无关紧要的事,但若因为这样就真以为他是没有脾气的人那就大错特错了。商泽忆有自己的逆鳞,在乎自己重视的人身上,谁若动他重要的人,他是真会杀人全家的。 李空寒招惹了他几次,他有动过杀心,但都没有现在这么强烈,几乎是想马上将李空寒的头拧下来。商泽忆鼻子喘着粗气,即使杀心浓郁,他还是努力地克制,不让怒火完全侵蚀了理智。 他仍是能理智能分别轻重,李空寒虽然可恨要杀,但更重要的还是药王江的安全。即使现在还是早上,不到约定时间,商泽忆都想立刻冲到君子剑苑,将那里翻个遍,把李空寒找出来。 但,商泽忆看着床上昏迷的人。 可重伤的商泽睿怎么办,他虽然已经稳定,但也不可能让他一个人待着,万一出来什么事怎么办?除了药王江与胡八刀之外他谁都信不过,药王江被抓,为今之法,只能与胡八刀兵分两路。 商泽忆心有打算,出了房门找上胡八刀。 胡八刀起了个大早,正在往嘴里塞包子,见到商泽忆出了房门过来,递上一个满是油的包子,含糊不清地招呼道:“早,要不要吃包子?” 商泽忆没有拿起包子,而是将信递给了胡八刀,说:“你去看着我家太子,我去找李空寒。” 胡八刀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这大早上怎么风风火火的,难道李空寒又招惹到他了? 他迟疑地打开信纸,只看了一眼便刀意肆虐,就要往门口走:“走,去拆了君子剑苑。” 刚才还怒气冲冲准备把君子剑苑翻过来的商泽忆,现在却按住了胡八刀,冷静说:“明知道我们收到信就会去君子剑苑,李空寒怎么会蠢到把老姜块藏在那,他一定是藏在其他地方了。” 胡八刀想了是这道理,有些气馁道:“那怎么办?” “你去帮我照顾太子,我去亲自会会他。”商泽忆从胡八刀手里抽过信纸,正色说。 商泽忆对上李空寒,若是单纯以实力论,胡八刀是一点担心都没有,无论是前面的情报收集,还是后面的伪境提升,商泽忆独战李空寒都绝对只赢不输,这点胡八刀有信心。 但他担心李空寒会有什么阴谋,毕竟地方是李空寒选的,药王江又在他手上,商泽忆难免会束手束脚,中了人家设好的陷阱。 “你之实力我倒不担心,但唯一担心对方会有陷阱,还是我跟着你去吧。” “不行,太子还在这里,他关系重大,不能有失,其他人照看我放心不下。”他认真地说,同时胡八刀的担心商泽忆已有对策,他自信道,“而且你放心,我还有其他帮手,就算李空寒有什么算计,她也必然护着我。” 哪里有这样的帮手,胡八刀刚想说,却也想到了一个人。 胡八刀简短思考后就脱口而出:“林子萱?” 第二百三十章.打上门 商泽忆点头确定,胡八刀也认可点头道:“她倒是不错的帮手。” “既然如此,你就去吧,这里留我看守。” “有机会,就直接宰了李空寒。”胡八刀转身准备去照看商泽睿,在转身之前忽然对商泽忆说。 商泽忆眼下冰冷,口中吐出寒意道:“正是我意!” 说完两人分工,胡八刀去照看是商泽睿,商泽忆则出门去了君子剑苑。 这个点君子剑苑的门徒也都刚醒,都在院子内练剑。 商泽忆到了门口也不敲门,一脚飞踹,就把门给踹了个四分五裂。 君子剑苑是葬剑府的势力之一,传承葬剑府的传统,每日早晚练剑,鸡鸣而起勤耕不辍,此时受响动影响,都愣了一下。君子剑苑管教极严,与各方势力都算爱好,平日里虽不惹事,也从未被人小觑,门徒们初时一愣,马上就反应过来,见到有人来惹事,一个个意气愤慨,提着剑就要上去教训商泽忆。 这些小喽啰商泽忆怎么会看在眼里,他连刀都没拔,一招风刀尽碎排出,就将这些小喽啰拍得满地乱滚,不是手折就是脚断。 商泽忆随手抓起一个小喽啰,扼住他的脖子抓起,朝内堂喊道:“林子萱,再不出来我就把葬剑府的门徒杀光了。” 商泽忆手上的葬剑府门徒手骨折断,被抓着命门下意识拼命挣扎,他双脚乱蹬,双手乱抓,脸已经成了酱猪肝色,再过片刻,就要气断而亡。 众门徒虽是怒极,却自知不是对手,敢怒不敢言。他们齐齐往内堂看,寄希望于里面的大人物,内堂也不负所托,一声暴怒,一个面容姣好的三十岁女子从中出来,手中长剑杀气凛凛刺向商泽忆。 此人是葬剑府在白鹿城的苑主,名叫董诗伟,出自葬剑府内府,也是极有天分的天才,虽不及林子萱与李空寒,但不算弱者,这个年纪就有炼神中期境界,所以才被派到白鹿城挑大梁。 入了炼神,在江湖也能算个人物,董诗伟名声不弱,有个怒剑仙子的称呼,除了她剑术卓绝之外,还有就是她的娇艳美貌,据说曾经数位有名的侠客被他吸引,甘愿拜倒在石榴裙下为裙下臣,却都被她怒而打杀了,可见性子暴烈。 现门人被伤,宗门被辱,盛怒之下,董诗伟自然没有留手,她认得商泽忆,不仅是城主候选者之一,也是圣女的未婚夫。 这个沽名钓誉之徒又怎么能是圣女的未婚夫!董诗伟爱慕圣女,以为她只能如雪莲花一般,绝不可能与声明狼藉之徒搭上任何联系,商泽忆与圣女有关系就是亵渎,绝不能活。 她是真正动了杀心,剑上也是杀招,一剑犹如灵鹤扑空,剑上飘逸三分,锋芒七分,快若吹雪。 院内门徒被商泽忆一人伤尽,愤慨不平又觉得脸上无光,此时见到董诗伟出手,皆露出了雀跃表情,这是君子剑苑的苑主,炼神境中期的高手,一定会替他们一雪前耻。 但商泽忆却不屑一顾。 炼神中期?他们眼中高不可攀的境界,在商泽忆眼中就是不过如此,他面无表情看董诗伟的剑,快是快矣,却还不差得远。 她这一剑,比衣轻裘的白衣逆斩差多了,他连衣轻裘的白衣逆斩都能破,更别说董诗伟这在他眼里慢吞吞的一剑了。 商泽忆随后扔下手中的喽啰,后者已经昏死过去,瘫在地上一动不动。 董诗伟剑来,商泽忆没有拔刀,而是二指合并,微微用力,稳稳当当夹住了这一剑。 一剑被阻,董诗伟前进后退都难移半分,商泽忆稳若泰,顺势抽剑,将董诗伟轻而易举地拉到身边,随手就扼住了她的脖子,举她就像举刚才的喽啰一样举起。 “林子萱,再不出来葬剑府在白鹿城的点要没了。” 商泽忆继续叫嚣,门徒们目瞪口呆,继而一脸丧气,他们眼中已经是厉害得不行的苑主,居然就这么轻而易举地被商泽忆掐住脖子举在半空。 他不是纨绔子弟吗?不是二世祖吗?不是废物吗?怎么会这么强?门徒们不敢置信又绝望地想,连苑主都输了,他们能怎么办? 董诗伟仍在挣扎,她觉得自己是大意之下中了商泽忆的算计,才会一招没过就输了,只要她集中注意力,就不会输,她挣扎,她努力,她要挣脱商泽忆的束缚,但最终于事无补。 商泽忆掐住她脖子的手很稳,而且他的力量很大,其中更隐隐有能量禁锢了自己的身体,董诗伟无法反抗,感觉呼吸越来越困难,开始翻白眼,美貌的脸上控制不住流出了难看的口水,她感觉眼前一切都逐渐模糊。 在她以为自己就要死了的时候,商泽忆的手忽然松开了。 董诗伟大口呼吸,劫后重生的幸运是从未感觉过空气会有如此香甜,她大口呼吸了几下,力量随着空气又回到了体内。气力恢复后她又准备冲上去与商泽忆拼命,却有一道声音制止了她:“住手吧,你不是他的对手。” 这个声音董诗伟当然认得,正是她爱慕的圣女,她抬头,看到圣女不知道何时已经站在了商泽忆的身边,她的一只手,正抓着商泽忆的手腕。 那只被抓住手腕的手,在片刻前还在卡着她的脖子,显然是因为圣女的出现,才会松开了手。 是自己大意才吃了商泽忆的亏,但说她不是商泽忆的对手,那个纨绔子弟,那个二世祖,那个废物,董诗伟不服。 她冷哼一声,还要再动手,商泽忆另一只手比她更快,已经一记手刀砍在她的脖子上。 董诗伟应声晕倒。 “她太吵了。”商泽忆说。 林子萱仍还抓着商泽忆的手腕,她看着君子剑苑内受伤的门徒与晕倒的董诗伟,对商泽忆面色有些不善道:“你今日作派,是觉得我葬剑府好欺负,亦或者以为你天下无敌了?” 林子萱早已经归虚巅峰,高手自有气势,又兼具女帝之相,平时冰冷的时候还好,但她一发怒,立刻就有凤权之威,向商泽忆迎面而来。 商泽忆硬抗这股威势,并感觉犹如自家皇帝老子发怒时的威严,王公大臣都得战战栗栗,他被威势所引,好多次控制不住几欲拔刀,最终还是忍住了。 “怪我找上门?是谁先主动招惹的,自己看信。”商泽忆顶着气势,从怀里掏出信件丢到了林子萱面前,气势汹汹地反击。 正所以有理便大,商泽忆觉得心中有理,在经由说出来后,便再不觉得林子萱的势有什么恐怖,毫不示弱地与她对视。 林子萱没想到商泽忆全然不惧她的威势,气势还能咄咄逼人,一时又有惊奇? 是因为这封信? 她拿起信件只看了一眼,秀丽地眉毛就皱了起来,在眉心形成一个好看的褶皱。 “李空寒?”林子萱迟疑问道。 第二百三十一章.受死 其实她从字迹已经看出是出自李空寒之手,明知故问也是一时失措,下意识出口。 “自然是李空寒,你说怎么解决吧!”商泽忆得理不饶人,气势汹汹直逼林子萱。 林子萱虽然与李空寒是师姐弟,但她一向不管他,对他听之任之,即使是李空寒做出这样的事,她也确实是毫不知情。 但正因为是同门师姐弟,即使林子萱不知情也脱不了关系,商泽忆找上门,就是看中两人关系,向她问责。 “我与你一起找他。”林子萱提出建议,算是弥补建议。 在一时无神之后,她很快恢复了往日的泰然处之。 商泽忆是圣司的大道目标绝不能丢,原本因为替他挡了白海愁一招,稍微处好的关系,因为李空寒算是毁了。 现在能做就是去弥补这件事,辩解毫无意义。这件事,李空寒既然做了,就只能由她阻止。 “药王江,我帮你要回来。” 商泽忆深深看林子萱一眼,眼神莫名,忽然开口道:“出了这样的事就想这么了?老姜块,我要活的,李空寒,我要死的!” 商泽忆咄咄逼人,寸步不让,林子萱沉默良久,才最终言语:“李空寒不能死!” 她声音不大,语气却坚定无比。 商泽忆早猜到她的答复,冷笑道:“李空寒活不了,我说的,白海愁都保不住!” 两人言语交恶,针锋相对,互不相让。 因为几轮试炼林子萱难得在商泽忆身上建立的好感,此刻也荡然无存,她不与商泽忆做口舌只争,冷傲道:“我会助你带回药王江,至于李空寒如何,旦凭本事。” 商泽忆也不与她废话,直接开口道:“午时你跟我一起去找李空寒要人,能找回人还好,找不回人不说这个君子剑苑,葬剑府以后都别想安生!” 说这话商泽忆是有底气的,不说他自己商国皇子的身份,单单药王江背后势力就是四府之一的药王府,再加上胡八刀这个敢惹事的顶级高手,即使是四府之一的葬剑府,即使远在齐国,也挡不住他们的报复。 林子萱也知道事情轻重,冷哼一声不做争辩,算是默许了商泽忆的要求。 他们谈妥后便齐齐进了内堂,外面乱七八糟的情况也只好由门徒来收拾,晕倒的董诗伟则被几个受伤轻的门徒抬去医治。 商泽忆与林子萱在内堂一人一个方向坐着,隔着很远,算是大路朝天各自一边,谁也不待见谁。 商泽忆之前对林子萱有莫名的情愫,此时见到她就想起李空寒,什么情愫不情愫的全没了,只剩下怒气,看她一眼都嫌烦。 很快时间临近午时,商泽忆看了下时辰,从椅子上起身道:“走了。” 林子萱默不作声,不需要她提示,就比商泽忆更早踏空而去。 商泽忆也不甘示弱,紧追其后。 两人很快就到了城外荒木林,正好看到李空寒独坐在枯树上。 四周皆无药王江的身影。 李空寒本来只准备等商泽忆一人,却见到林子萱也来了,明显愣了一下。 但他马上恢复正常,从枯树上轻轻跃下,对林子萱恭敬使礼:“师姐你也来了。” 商泽忆不管他们什么同门之谊,还是爱慕之意,他一心只要药王江安全,对于始作俑者李空寒自然不会有好脸色,初见到李空寒,指着他鼻子就骂道:“姓李的,老姜块在什么地方,识相的给我交出来,我家老姜块要是少了根头发,我就把你头给拧下来。” 李空寒算是城府深沉的人,对谁都是不露声色,面上让人瞧不出情绪,但唯独面对商泽忆,会有一股无名怒火使他控制不住情绪,只一心要杀了他。 被商泽忆指着鼻子骂了一通,而且是在林子萱面前,李空寒脸上挂不住,他面带不善,因为信中言明只来一人,而商泽忆居然敢逆他之意带来林子萱。 正要为商泽忆带了一人而发怒,但他又忽然想到林子萱在此更好,不正是自己的初衷,堂堂正正在她面前打败商泽忆,使她知道究竟谁才是配得上她的男人吗? 李空寒收起情绪,面无表情道:“少废话,想知道药王江的下落,有本事打败我。” 商泽忆正牙痒痒,听的话正合心意,将拳头捏得噼里啪啦,皮笑肉不笑地道:“好好,正愁没机会教训你,等下扭断你的手脚,看你说不说。” 在林子萱面前,李空寒连言语都不想落于下风,他冷笑道:“等下你别丢下你兄弟跑才是。” 两人一触即发,此时不在暴风中心的林子萱忽地人影偏移,挡在了两人中间。她一双清冷的眼睛盯着李空寒,犹如利剑刺杀人心,有门内师姐的气度,亦有齐国圣女的威严,使他不敢直视。 “放了药王江,我可以当今天的事没发生过。”林子萱对李空寒道。 因为师姐的身份与爱慕之意,李空寒平日对林子萱言听计从,但现在他怀里揣着通往梦想之路的通行证,即使是林子萱也会是他的囊中之物,他再无往日的尊敬,少了分温顺,多了许多叛逆,道:“师姐您想当今天的事没发生过,我可不愿。” “今天我马山就要在您面前击败这个废物了,您也马上就会知道谁才真正配得上您了。您怎么能当今天的事没发生过呢,我可不允许。” 他对林子萱灼灼而视,眼睛里都是火热,甚至他还伸手想去抓林子萱的手,却立刻被林子萱剑气挡开,留下一道血淋淋的痕迹。 “我再说一次,放了药王江,不然我就别怪我不客气。”林子萱态度冷然,对于李空寒的冒犯明显有了怒气。 这样的拒人千里落在李空寒眼里成了热油,更烧得他的妒火旺盛,他直愣愣看看手上的痕迹,想起林子萱面对商泽忆的亲昵举动从未有过如此的决绝,面对他如此,只不过是因为他不是她的未婚夫而已。 只有在她面前证明谁才配得上她才行,李空寒此时心中唯留一念,他收起眼中的火热,倨傲道:“我说了,想要药王江的下落,让那个废物打败我才行。” “丑话说在前面,若师姐想出手的话,我是绝对不会还手的。但药王江的下落我也绝对不会说,我将药王江封住了手脚,藏在一个没人会知道的地方,我不说就没人能找到他。师姐您说一个七岁的孩子,没水没食物,能撑多久?哈哈哈!” 李空寒一阵狂笑。 听到药王江有危险,商泽忆不再忍耐,特别是李空寒这毫无人性的笑,让知道林子萱的劝解没有一点用处,药王江还是要自己来救才行。 他本就不是让林子萱来劝解的,只为了让她在场,即使有陷阱也会护着自己,便不等林子萱再劝解,绕过她一拳砸向李空寒面门。 “贱种,受死!” 第二百三十二章.何为逆鳞 商泽忆出拳时机突然,但李空寒也有防备,他往后退开几步,正好躲过了商泽忆的拳头,又只手拔剑,借着拔剑之势,顺势砍向商泽忆砸来的拳头。 这一剑带着寒风,显然凌厉,剑上亦有能量,是专门破高手的护身能量。商泽忆对这一剑倒不在意,他面上不屑一顾,变拳为掌,双手连拍,都拍在了剑上,断了剑势的同时,手上又作揽剑式,画了一个圆,将李空寒这一剑刚劲全部化掉。 “你不行。”商泽忆断了李空寒的剑势后没有马上回击,而是退了一步故意挑衅,用话语激怒李空寒。 林子萱在一旁看着,此时两个男人的战斗她完全没有机会插手,她唯一能做就是无论两个人谁输谁赢,都必须要保两人之命。 商泽忆是圣司之大道,李空寒是罗天剑阵的传承,谁都不能有失。 她看商泽忆一直在挑衅,用话语与动作激怒李空寒,使李空寒心境越来越狂暴,出剑之招也越来越狠毒。 商泽忆在节节败退,但林子萱却心中摇头,认定李空寒败局已定。 果然李空寒仍是器格有限!虽出葬剑府试炼了一番,还是没有提升,白白废了圣司的心意。 他虽对剑有天赋,但器格始终是弱点,若只是止步如此,无法突破心境大关,葬剑府的罗天剑阵,便无法让他继承。 林子萱旁观者清,比李空寒清楚商泽忆在做什么。 有些话真不能说,有些记忆真的不能碰,有些人真的不能想,你以为时过境迁,翻出来后,却依旧让人痛不欲生。 此为,逆鳞。 商泽忆正在层层地撕开李空寒的逆鳞,使他狂暴地怒吼,用最狠的心,行最大的力,却丧失了最重要的理智。 丧失了理智的人,就如同只有蛮力的野兽,力量再大又如何,最终只会败在聪明的猎人手里。 而让李空寒变得狂暴的这些逆鳞,全都是林子萱她告诉商泽忆的。 “听说你母亲是娼妓,千人万人骑,就不知道怎么怀上了李家家主的种,拼了命才把你这个贱种给生下来,你本来是要被淹死在马桶里的,是被李照清给救了。” “李家的公子?你也配?你在李家原本连奴才都算不上,要不是因为被李照清发现你的天赋,收为入室弟子,你能算个什么东西,敢跟本皇子争。” “权利、财富、女人,你要拼命才能得到的东西,我出生就有,我是商国的皇子,国母所生,即使一事无成也天生尊贵,你是娼妓之子,下贱无比,别人在你面前对你点头哈腰貌似尊重,转身就骂贱人,就凭你还敢跟我比!” “贱种,去看看你那娼妓母亲的墓在哪里,她可是生了你后被活活打死的,被丢在乱葬岗喂了野狗,这么多年你连自己母亲都不敢承认,还想别人承认你?再看看你自己的身份,娼妓之子,血液里都是脏的,还妄想染指我的女人,你们齐国的圣女,你去撒泡尿照照自己,看齐国上下答应不答应!” 商泽忆面无表情,一桩桩将李空寒的身世故事讲出来,如利剑一般刺在李空寒心上。 这对于李空寒尘封多年,努力忘去耻辱,他的娼妓母亲,他的低贱身世,在他成为葬剑府圣子之后就再没人敢讲过,也没人再拿那种瞧不起的眼光看过自己。 所以他以为自己忘了,自己已经释然了,自己的过往已经一笔勾销了,他不再是低贱的娼妓之子,而是齐国葬剑府的圣子,光芒耀眼的李家少爷。 自己已经尊贵无比了。 但当有人再次赤裸裸地将他的身世说出来,他又从尊贵的云端被打落了淤泥中挣扎,他记起了小时候所有人看他犹如看屎的眼光,记起了他咒骂他娼妓母亲的那些个日日夜夜,记起了李家将他迎回那天所有人鄙夷眼神以及表面上的尊敬,记起了他父亲对他永远淡漠而疏远的样子。 原来都没有过去,他还是娼妓之子,还是被人渺视的存在,这是自出生扎根到骨子里的,怎么都洗不掉。 因为极度的自卑才有了自傲,所以他才会有这么强的功利心,他要林子萱,他要白鹿城城主之位,他要建功立业,他要所有人都看得起自己。 为什么你出生就什么都有,我却什么都没有,这不公平!我嫉妒你,所以你必须死! 李空寒此时心中都是妒意,那个骨子里小小的人又成了他的全部,面对商泽忆他再无理智,双手握剑四分,九婴、穷奇、鬼车、梼杌四剑再现。 四剑一现,又组成罗天剑阵,凶势滔天朝商泽回飞去。 林子萱见状叹气,知道李空寒败了。她手上捏了一个剑诀准备出手救下即将落败的李空寒。 “终究仍是无法突破自己心境,天生而自弃,沉溺过去不可自拔,剑之一道,你只能止步于此。” 第二百三十三章.天赐的信件 李空寒随身四剑成阵,气势汹汹朝商泽忆去,在他眼中商泽忆提刀来挡,软弱得毫无威胁。四剑而下,毫无阻碍地将商泽忆笼罩在其中,剑阵动,无数剑气肆虐,剑气随呼吸起,在阵中力竭又生,生生不息。 李空寒露出了肆意的笑,他知道,一落剑阵便是回天无术,除非是境界高出许多,才有可能破阵而出。而商泽忆,他不行!他必在劫难逃! 商泽忆的惨状落在李空寒眼里,他被剑气笼罩,不断有剑气穿过他的身体,带动他脚步不断颠簸。他脸上的表情大概是痛苦与绝望,悔恨不该惹到自己。 活该,谁让敢忤逆我!他发泄似地想。李空寒满身都是击败商泽忆的愉悦,这让他脑中所有情绪都是快感。 这还不够,李空寒往剑阵中看,要看商泽忆痛苦的表情让自己更快活。 剑阵中商泽忆站立不动,被剑气肆虐了这么久,这也难怪,即使铁打的人硬抗了这么久的剑气,应该是连招架的力气都没有,只能任由剑气穿身而过。李空寒欣赏了他的惨状,愉悦地发抖,但,还不够快活,他要看商泽忆痛苦又后悔的表情,他要听商泽忆像狗一样地向他求饶,亲口向他说谁才是最低贱的那个人。 他手一挥,剑阵中肆虐的剑气退开了一条路,露出商泽忆那张被藏在剑气中的脸,刚被满屏的剑气挡住,看不见,但现在李空寒可以聚精会神地看,要看商泽忆残破如狗的面容。 剑气之下还是那道熟悉的脸,却没有依他所料有痛苦,仍是波澜不惊,甚至还在对他露着森森白牙。 李空寒瞬间就察觉到了危机,他虽暴怒,却也不是真的成了只会用蛮力的野兽,商泽忆的的脸,完全是看不出有半点受伤的症状,这与他受了剑阵所伤的事实明显不符。 商泽忆没有那么高的修为能无视罗天剑阵,这他可能肯定,在此之外,唯一的解释就是商泽忆根本没在剑阵中。 李空寒记起商泽忆与衣轻裘的幻术斗,除了刀者之外,他还是一名幻术师。 该死!李空寒叫骂,瞬间他意识到了危险,他下意识想转挪位置,却见到剑阵中的商泽忆忽然消失,而他胸口一热,血立刻流满了前衫。 这还是商泽忆要问他药王江的下落没有下杀手,不然刚才那一刀再深几寸,伤的就不是皮肉,而是李空寒的心晶了。 一旁的林子萱亦松开了剑决,此时并无生死之争。 商泽忆一刀得手没有乘胜追击,因为他被另一样物品吸引了注意力。 一封信从李空寒被刀割破的胸口漏出,飘飘荡荡落到了地上,商泽忆眼尖,在信件飘落那一刻就看到上面自己太子的红印。 李空寒也跟自己太子有关系?商泽忆不禁疑惑。他手上能量凝聚,隔空吸物,就将信件吸到了手中。 李空寒回过神来时,正好见到商泽忆正皱着眉看一张信纸。他看着信纸很熟悉,一摸胸口,果然那封敲门梦想之门的信件已经不见了。 “还给我!”李空寒面部狰狞,发出了从未有过的吼叫。 他想动手来抢,却忽然觉得心口一痛,无数刀劲正往他心门钻。 是商泽忆在刚才一刀中下了暗手,隐刀承影早已经钻进了他皮肉之内,伺机发动,不然商泽忆也不会只一刀后就停手,而且这么目中无人的在战中看信。 隐刀侵体,李空寒顿时五脏如刀割,不说再动手,就连说话都困难。 但这是李空寒通往梦想的通行证,是他跃上荣耀的钥匙,即使体内正被隐刀肆虐,他仍是强撑起身体,艰难地朝商泽忆走来。 “还给我!”李空寒大口喘着气咬牙道。 意志坚定固然有用,但有些事仍是意志改变不了的,就像现在。 李空寒始终受创,即使强撑起身体也没用,他之攻击商泽忆轻快躲开,随手将信塞进了怀里,说:“想要信件,可以,把老姜块还回来。” 商泽忆不知道李空寒拿这信件有什么用,但他既然如此重视,必然是对他有极其重要的作用。 他原本还怕李空寒输了后不认账,恼羞成怒与药王江来个同归于尽,真是天赐的运气,居然来了个意外收获。 看李空寒的态度这封信应该对他很重要重要,哪只要信件在手,就不担心李空寒不就范。 李空寒体内受创抓不到商泽忆,他面露仇视,又见到商泽忆将信件塞回怀中,顿时惊惶失色,他脸上神色不停转变,似乎在屈服与不屈服之间来回转换,在商泽忆拍了拍胸口放信封的位置后,他才咬牙道:“把信还我,我把药王江还你!” 商泽忆有信在手,知道是抓到了李空寒的弱点,他占了主动权有恃无恐,摇动一根手指道:“先放了老姜块,然后我再还你信。” “先交信!”李空寒咬着条件,就不松口道。 商泽忆不理李空寒,转头对林子萱说:“你们葬剑府在白鹿城这附近有几个点,有多少人,都给我派出去找老姜块,不然别怪我无情,以后不肯配合你们圣司。” 林子萱情绪并未有波动,她没有进入到商泽忆与李空寒的言辞博弈中去,她来这的目的是保证两个人都能活着,既然商泽忆赢了,她伸手指着李空寒说:“人会我帮你找,但他我必须带走。” 商泽忆得意地回头。 李空寒瞬间脸色惨白,他知道自己已经输了,药王江是他与商泽忆博弈最后的依仗了,但他知道自己的势力,皆是来自李家与葬剑府,而这两股势力中无论是谁,都不敢得罪林子萱。林子萱若出手,真的有很大可能找到药王江。 那样他就真是输得一败涂地了! 第二百三十四章.器格终究有限 他不能输,他要满身荣光,他要得到林子萱,于是在失去所有道路之后,他更不能让信件有失。 “好,但你必须先起誓,只要找到药王江,就把信还我。”李空寒说。 商泽忆翻了个白眼,耸肩道:“你可以选择不信,但你没有其他选择,说了或许我会把信给你,不说你是绝对不可能拿到信。” 事实上商泽忆此时内心亦不是真的信心满满,林子萱虽说帮忙,但她也不能确保能完全找到药王江,涉及药王江的安全,他一丝意外都不敢有。最好的方式还是从李空寒口中套出线索,他拿了信件,虽然踩到李空寒的软肋,但李空寒也没有放弃,两人之间还在博弈,结果就看谁更有恃无恐。 商泽忆内心踟蹰,面上装着毫不在意的样子,一副吃定了李空寒的样子。 被商泽忆如此奚落,李空寒面色如冰,但他知道商泽忆说得没错,在林子萱开口之后,他已经失去最后的依仗了,除了听依商泽忆之言行事,没有他法。 李空寒败下阵来,他不知道,他的防线就是这一刻被商泽忆完全击败,以后无论他修为再如何提升,终究会有个心魔存在:从心计到武学,他终究是完完全全输给了商泽忆。 “药王江在离这十里的荒村,被我一个手下看着。”李空寒指着东边的方向,交代道。 “把信还我!” 交代完之后他向商泽忆要信,商泽忆并不理他,虽然他知道李空寒大概率说的是实话,但事关商泽忆安危,还是小心确认才行。 “在这里等着,我去确认过后自会给你。” 说完商泽忆也不管李空寒答应不答应,脚下生风,如大鸟跃起就往东边去了。 现场只剩下李空寒与林子萱。 输了后李空寒信心一落千丈,以败者的身份,他根本不敢看林子萱。 林子萱却到了他身侧,轻轻一掌,隔空将他体内的隐刀之劲吸出。 “你知道你为何败?”林子萱仍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样子,她看着李空寒问他。 李空寒不敢直视林子萱,他回顾了刚才的战局,撇过头不服气地说:“是商泽忆过于狡猾,藏了一手幻术。” 听他不能坦言自己的失败,林子萱脸上失望之色浓郁,叹气后她厉声斥责道:“终日沉浸于过往,贸贸然便失了理智,才让他有机可乘。幻术你便真的躲不开吗?若你之器格仅限于此,那你之剑道也最多到道藏便是尽头,早日丢了圣子职责,葬剑府之剑阵传承,该早换他人。” 这是李空寒第一次被林子萱严厉教训,他知道林子萱说得有道理,若他理智尚存,就算是商泽忆幻术尽展,也难以逃他眼睛。 但他仍不服气,心中有怨气,人生过往怎么能说抛就抛。你是尊贵的公主,自小便无挫折,自然没有心魔,但他呢,自小就被人骂贱种,生父看他也寒若冰爽,旁人日里敬他畏他,暗地里却还是骂他是贱胚,这些如何说放就放,哪有说得那么轻巧。 李空寒面上倔强,他偷偷看林子萱,又看了看不远处的四把凶剑,心中暗想,即使只是道藏又如何,只要我助林子末登上皇位,成为伏龙之臣,你还有葬剑府都还是我的。 葬剑府虽好,江湖虽热闹,但终究只是庙堂的附属,千军万马一过都成废墟,哪有权利来得实在。 李空寒心思转向,这一刻他之武道之路不在,彻底沉沦权利。他不发一言,林子萱也看不透他。 治了李空寒的伤,又点出他弱点开导,在林子萱看来已经是助他之极限,未来如何,要看他自己如何走,再多就是拔苗助长了。此时的林子萱还是对李空寒抱有一丝可能,不想将他放弃的。 她找了处地方坐着,而另一边李空寒除了偷偷看她几眼外,两人都未再有交流。 过了一会了商泽忆从东边回来,他手里提着两个人,一个是药王江,看他面色正常,应该没受什么伤,另一人就不同了,被商泽忆像小鸡一样的提着,双目紧闭,生死未卜。 商泽忆刚落地就把手中另一人扔到了地上,对李空寒说:“你的人吧?没死,给弄晕过去了而已。” 李空寒看也不看被商泽忆丢到地上的人,盯着商泽忆伸手道:“信呢?” 商泽忆白了他一眼,从怀里掏出信扔在地上,说:“我可比你言而有信多了。” 李空寒见信被商泽忆丢到了地上,恶狗扑食一般地扑过去将信拢在怀里,确定无误后,才小心地放好。 “哟,伤好了啊,怪不得扑得跟狗一样快。”见他已经捡起了信件,商泽忆讥讽道。 林子萱面色微寒,对李空寒大失所望,而李空寒面无表情,转身欲要离开。 今日败得像狗一眼,但没关系,只要将信送回了齐国,一切都能再回来,金钱、权利、女人、尊重都是他的。 “这就要走了啊。”商泽忆故意瞥了林子萱一眼,对李空寒说,“下次最好跟你师姐一起走,不然要是再遇上我,就不会跟今天这般能幸运离开了。” 商泽忆做了个割喉的手势,李空寒眼中有怨毒,但还是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待李空寒走远后,商泽忆揉着药王江的头惋惜地说:“放心,再见到他一定杀了他为你报仇。“ 药王江被关了半日,没受什么伤害,身上被李空寒设的禁制也已经被商泽忆解了,他面色完好,只是对自己又给商泽忆惹了麻烦感觉无能,更让他对偷袭的李空寒心存怨念,说:“我想留着他,等我修为精深那日,自己复仇。” 擂台一次,演武场一次,两次之仇以后一起报。 第二百三十五章.太子醒来 商泽忆听药王江之言,错愕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欣慰道:“不错不错,我家老姜块现在是男子汉了。” 药王江被商泽忆莫名夸赞,一时不好意思起来。 一旁的林子萱不掺和商泽忆与药王江的互动,提起地上的那人要走。 那人是葬剑府的门徒,对于林子萱而言,门徒皆是葬剑府的子女,无论做了什么,自有门规处置,不该让他倒在这里生死不明地吹着风沙。 商泽忆倒不在意这个门徒的生死,但他想先前的信件内容,觉得可以挑拨一下齐国的太平,对林子萱说:“刚才李空寒那么激动,你不想知道那封信上写了什么吗?” 问了后商泽忆就死死盯着林子萱一举一动,若林子萱表露出一丝对信件内容好奇的举动,他立刻就会添油加醋把里面的内容说一遍,挑起林子期与林子萱的矛盾,让齐国不太平起来。 这也是他为什么会把信还给李空寒的原因。李空寒拿这封信无论用在何处,倒霉的都会是齐国,他是商国人,跟齐国本来就不对路,何乐而不为。 商泽忆死死盯着林子萱,但林子萱始终淡然,没有表达出丝毫对信件内容的好奇。 “这等俗事,与我无关。”林子萱抓起地上那人,踏空而去。 商泽忆呆呆地看着她远去,心中想道,这女人真是不吃人间烟火啊,这都不好奇。 反观药王江,已经拉着他的袖子好奇地询问了:“信里是什么啊?” 商泽忆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抱起药王江也腾空而起,朝白鹿城而去。 “信里是齐国的一个秘密。”商泽忆神秘地说。 既然药王江的事情已经解决,这种地方商泽忆不愿久留,他归心似箭,因为在白鹿城还晕迷着一个藏着巨大谜团的自家太子。 至于李空寒,商泽忆朝李空寒离去的方向瞥了一眼,今天的他从精神开始已经被摧毁了,以后就算遇到也不足为虑。算他走运,老姜块要留他这条命多活几天。 那就让他多活一段时日吧! 荒木林离白鹿城不远,没一会就回来了。 商泽忆关心商泽睿伤势,拉着药王江就急急忙忙赶回来。 回来时也才下午,胡八刀正守在商泽睿床前,看到药王江安全归来,忙拉着他的手脚仔仔细细看了个遍,确定没受伤之后才松了口气。 “怎么会被李空寒抓住,城主府凭他还闯不了吧?”胡八刀早有疑问,之前一心都在药王江安危,所以没有深入想过,此时药王江平安回来,他心思有了空闲,便想到此处。他担心是城主府哪里出了纰漏,为了这种事情以后不再发生,他不由地问道。 药王江脸色微红,他知道自己被抓让商泽忆与胡八刀担心了,不敢继续藏着,就把他夜间要去演武场疏放邪思的事情毫无保留地说了。 商泽忆刚听完就给他药王江一个栗子,严肃道:“这么重要的事都还瞒着我们,要不是出了这样的事,是不是准备一直瞒我们!” 药王江一脸委屈,呐呐道:“我错了,下次不瞒你们了,但我也是怕你们担心。” 药王江这么一副委屈吧啦的样子商泽忆就没招,打也不是骂也不是,他巴掌高高抬起,轻轻放下,轻刮了药王江的鼻子说道:“没有下次了,以后要疏放邪思,让我或者老胡在一旁盯着,起码不会出事。” 胡八刀点头,也跟了一句:“你要是出事了,我跟你姐可就完了,所以你千万要保重自己啊。” 虽然与胡八刀相处了这么久,但胡八刀这种冷不丁冒出来的话药王江还是不知道怎么接,他只能傻笑,嘴上说着知道了。 药王江的事情就这样过去,接着就是床上的太子了。 商泽忆看着床上的商泽睿还未有好转,有些担心地问药王江:“怎么这么久还没醒,是不是要给他吃点药。” 药王江过去给商泽睿把了脉,没看出有异状,冷静地说:“太子他未修武,被你能量所伤,再加上失血,暂时昏迷了而已。” “休息一会就醒了,吃药强行使他苏醒反而对身体有损。” 商泽忆心中有许多需要商泽睿解答,自然焦急无比,特别是人在眼前,却一句话都不能说的时候,一时一刻都难等,他毛躁地问道:“要什么时候才会醒来?” 药王江又号了下商泽睿的脉搏,掀开他闭着的眼皮看了下瞳孔,掐着指头算了下,才说:“大概晚上就能醒来。” 别看药王江还是个孩子,但他医术可是得药王真传,比普通的名医都要高上一大截,看这种伤势,他是十拿九稳,说是晚上,就会是晚上。 索性现在已经是下午,距离晚上也不远了,商泽忆又耐着性子等到了晚上。 太阳西下,天正入夜,寻常人家开始准备晚饭的时候,商泽睿的眼皮果不其然地跳动了两下,随着一声轻微呻吟,商泽睿幽幽转醒。 “这是哪?泽忆呢?” 商泽睿吃力地睁开眼睛,映入眼帘,是完全陌生的一处所在,他记忆还停留在胡八刀老宅的时候,商泽忆莫名入邪,他护弟心切,醒来想到的第一个人便是商泽忆。 商泽忆听到声音,赶紧到床前江商泽睿扶起来,轻声说道:“这里是白鹿城主府,太子你受了伤,不能乱动。我在这呢,身体健康,吃嘛嘛香。” 这种俏皮话在金楼时商泽睿老听,在商泽忆被商帝投入江湖作饵之后,他已经许久没有再听到了。此时听到,他不由得倍感怀念,亦知道商泽忆确定没事,当时就放下了担忧的心,又回到了当年商泽忆无忧无虑的岁月,跟着笑出声来:“你可是一点没变啊。” 第二百三十六章.叛徒是谁? 商泽忆挠了挠脑袋,没有跟着继续唠家常,而是坐到床头,抓着商泽睿的手说:“怎么可能没变,人总是会长大的,我也是,太子也是。” “我记得太子以前不爱养花草动物,许久未见,太子兴趣也变了,竟然养起宠物了。” “只是这条双瞳雪螭,与我一位朋友的那条极像。” 商泽忆顿了顿,抬头示意床头的雪螭说。 商泽忆语气虽然平和,但字语间透露着警惕与试探,商泽睿怎么会听不出来,他惊讶于商泽忆这段时间的转变,竟对他都开始猜疑。他有心痛,知道是商帝与他们层层的布局,一路上主动与被动的算计,才让商泽忆风声鹤唳,猜疑处处是敌人。 他有自责,越自责就越坚定要打倒商帝的决心。 只有商帝死,一切阴谋才能烟消云散,他才真正能拥有保护商泽忆的力量。 而对于这只双瞳雪螭的归属,商泽睿本就没想隐瞒,他诚恳对商泽忆说:“不用猜了,与你想的一样,这只双瞳雪螭就是萤的。” 太子居然真的认识萤!商泽忆原本只是猜测,虽是有足够信心,却听商泽睿这么诚实讲出来,反倒出乎商泽忆意料之外,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他原本觉得商泽睿必会顾左右而言他,怎么都不会老老实实回答他,所以还想了一大通话在后面,现在他原定的程序被打乱,思维卡壳了一会,片刻才回过神来:“原来如此,想到太子也跟萤认识,那可真是巧了。” 他的话是句句试探,不算激烈,但商泽睿不想与自己视为最重要的弟弟这样讲着虚伪的话,这使他心如刀割。什么时候开始,最亲的兄弟都不能说说心底的话了。 “我跟萤算是见过,但不不算熟悉,至于为何认识,你暂时不需要知道,这是为了你好。”商泽睿对商泽忆有一说一,他知道尺度,明白哪些话自己能说,哪些话不能说,知无不言而落落大方。 末了他还加了一句:“有什么话就直接说,我们兄弟不需要这样试探,我不喜欢。” 商泽睿不卑不亢,语气诚恳将话说开,倒显得商泽忆心胸狭窄,不过他脸皮后,也没在意,而是打蛇顺棍上,接着商泽睿的话想继续想套出些东西:“既然太子这样说了,那我也不拐弯抹角了。我最近感觉自己被阴谋的线缠住了,出金楼有阴谋,上巫山有阴谋,到白鹿城有阴谋,无时无刻都觉得被人算计,但就是没有头绪。” “太子如果认识萤,应该知道些什么,请为我指点一二。至少告诉我这颗心究竟承载了什么?为何自有它开始,我的生活就不再安宁了。” 商泽忆拍了拍自己的心口,砰砰作响,那里面有一颗不安的心正在跳动,而他脸上仍是坚强,但能看到隐隐的担忧。 商泽睿明白商泽忆的情绪,那是被暗处的毒蛇盯上的感觉,不知道何时会被咬上一口,恐慌而无力,只能被迫等待,然后继续承受等待时间的恐慌。 如果有可能,他也想将所有事情都告诉他,让商泽忆清楚毒蛇在哪里,至少不用那么恐慌,但他不能。 在事情终止之前,他不能将商帝的阴谋与自己这些人的另一层算计告诉商泽忆。他知道商泽忆的性子,若知道了全部,必然不甘为阴谋下的傀儡,也不愿这么多人为他做出牺牲,定要独自回金楼与商帝直接做个了断,就算玉石俱焚,也不愿这样活着。 那样他的一番心思与算计都成了无用功,不仅商泽忆救不得,连他们这些人都得白白送死。 思虑至此,在商泽忆期待的目光中,商泽睿艰难地摇头道:“这些事你不久之后你会知道,现在我不能告诉你。但你要相信一点,皇兄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 商泽睿目光真挚,商泽忆虽没有获得答案而大失所望,亦能看出商泽睿确实是为他好。 商泽忆眼神暗淡,面对商泽睿的真挚与坚定,他毫无办法,总不能掐着商泽睿的脖子逼他说吧。 那可是他亲哥哥,而且还在不久前拼命救了他,商泽忆不知道商泽睿在顾虑什么,但他能感受到商泽睿对他关切的真心。 “究竟是为什么不能告诉我?这是我的事,我有权知道。”商泽忆左右不是,忽然一拳狠狠地砸在墙上,发脾气似地叫道。 商泽睿不为所动,他怜悯地看着商泽忆,说:“因为现在让你知道,不仅你会死,连我们这些与阴谋对抗的人也会死。” “我与其他人死都不要紧,我不会让你死!” 商泽睿掷地有声,目似剑光,他毫无修为的一人此刻气势竟稳稳压过了商泽忆,使用他身体一时僵硬,表情愕然。 他原本以为只是针对自己的阴谋,却想不到这其中牵扯了商泽睿的性命,听商泽睿之言,还有不少人也牵扯其中,隐隐地与阴谋对抗。 商泽睿身体还没复原,一时语气重了引起咳嗽,将商泽忆从身体僵直中拉回来。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他没办法再逼商泽睿了。 因为商泽睿说了,一旦他现在知道真相,不仅他会死,连暗中帮助他对抗阴谋的人也会死。 他可以不计自己的生死,但不能无视商泽睿的性命,那是他亲哥哥。 “太子这趟来白鹿城是干嘛的,别说是为了带我回去。”气氛有些微妙,商泽忆为了缓解尴尬的气氛,岔开话题问道,问完又补了一句,“我可提前告诉你,我现在被白海愁禁足了,没拿到城主竞选第一名是出不去的。” 商泽忆的一路行程其实都在商泽睿的视野之中,所以商泽忆面临状况,他亦是清楚,他摆手说:“我这趟是专程来告诉你的,白鹿城内有叛徒,你自己小心。” “是针对我的?”商泽忆问。 商泽睿点头。 商泽忆大奇,他想不到商泽睿在千里之外的金楼,居然会与他通过蛛丝马迹的推断不谋而合,这使他对商泽睿更加好奇了,好奇他究竟在参与什么,与他背后的组织。 商泽睿神神秘秘的,明显知道很多事情,但他不想说,谁都没法逼他开口,刚才的情绪是真情所发,商泽忆确定商泽睿不会害自己,也没法再回过头去追问。 不过商泽睿说起白鹿城内有针对他的叛徒,这倒是能解决他的另一桩疑惑。他也猜测有人暗中对付他,想将人抓出来,但苦有没有线索。现在商泽睿说起,必然是有些线索,看神色也是愿意与他分享的,商泽忆忙问道:“太子可知道叛徒是谁?” 商泽睿再次摇头,商泽忆一时失落,以为他没有线索,哪知他脑中有王小明的推断,思索了一番才讲出:“我只知道他在白鹿城位高权重,连我都探究不到。” 位高权重?这本就是重要的线索,商泽忆将原本怀疑的人在脑子里一一审过,最后只留下了两个名字。 “钱泉耀?” “或是玉天怀?” 第二百三十七章.你皇帝老爹? 一直听着他们亲兄弟对话,却一直没有开口的胡八刀这时候忽然插上话:“老财迷有钱什么都肯干,看起来容易被收买,但实际一直以来他所贪的钱都贴到白鹿城,反而是玉老头这种不显山露水的,更让人猜不透。” “你的意思是怀疑玉天怀?”商泽忆转过头来问道。 胡八刀却没给确信,而是双手抱胸,一副心思森重的样子说:“我的意思是不要错放任何人。” 这简直就是废话,商泽忆原本就没对谁放松过警惕,哪还用他提醒。这种猜测阴谋的胡八刀不靠谱,打打杀杀他还行,真要到动脑子的时候,一万个胡八刀都顶不过一个商泽睿。 起码商泽睿他是太子,朝堂多少的明枪暗箭,天下多少暗藏杀机,他都能看得明明白白,对阴谋人心了解通透之深远超常人,最适合解答这种问题。 有人说世界只有两种人,皇帝和人,但其实在中间还多了一个,那就是太子,论心思深沉,太子也不输皇帝,不然又怎么能在敌友的众目睽睽中活下来。 商泽忆期待商泽睿的答案,可这事情连商泽睿也没答案,他摇头道:“具体是谁我也未可知,对他们两人我毫无线索,无从可推算起。” 商泽忆听言,也知道是自己太过于强求商泽睿了,他毕竟是人非神,就算再如何洞晓人心,对不了解的人,怎么可能推算得准。 “那我只能这两人都防着了。”商泽忆撑起精神,面上毫无畏惧的样子。 商泽睿说了很久的话体力已有不支,本该直接去休息,可他看出商泽忆脸上有忧虑,终究是不忍心,又支起最后一些体力想出分辨的办法:“虽然没办法推算具体是谁,但要是诈一下还是有办法的,就是结果能不能乍到什么就不一定。” “什么办法?”有了一点可能,商泽忆感兴趣地凑过去。 因为具体谁是叛徒对于他可是太重要了。他身在阴谋漩涡中,要防的敌人太多了。现在又多了白鹿城两相之一,无论是钱拳耀还是玉天怀,实力与权力都远超于他, 况且还是藏在烟雾中,更是防不胜防。 在这样的前提下,他两个都需要提防,以他现有实力根本招架不住,但若是能确定目标,起码能针对防备,把力使在一处,也能事半功倍。 “你去找个时机去发布消息,就说白鹿城的两相中出了叛徒,看他们两人有什么反应。”商泽睿说出他的计划。 商泽忆疑惑道:“这又有什么用,明显是谣言,狗都不会信,我若是他们两人,直接无视就行了。” 商泽睿体力已到极限,靠在床上虚弱地说:“你能无视,是因为你不是臣子。自古臣子最怕君王猜忌,若出了这样的谣言,无论是玉天怀还是钱泉耀,必然会向白鹿城主澄清。” “然后呢?”商泽忆刚才还说没用,一听确实有那么几分意思,立刻一副对知识渴望的样子,眼巴巴看着商泽睿等待下文。 商泽睿缓了口气,才继续说道:“白海愁必然是不会对他们做什么的,但面对越演越烈的谣言,即使两相也不能安之若素,然后你继续放大谣言,必然会有人自乱阵脚。” “只要他们中有人真是叛徒,必然会做贼心虚,无论心智如何坚定,总会说出和做出意外之举,这样的举动可以很小,即使最亲的人都难以辨别,但你却是你唯一可分辨的机会。” 一想到看察言观色,商泽忆伤脑筋地拍拍脑门:“这个对我有点难度,看人的本事我一向很差,太子你能帮我盯着?” 商泽睿也想留着,他却不能。 他在心里估算时间,离开金楼已经是六天了,虽然他提早交代好了所有事情,也只能坚持他离开十天。 他能离开金楼不易,原本算好一来一回时间刚刚好,却遇到商泽忆忽然发狂,救他而受了伤,这中间耽搁了时间不能回去。不能回去不算小事,金楼一大堆事情等着他处理,而若他无法履行太子责任,商帝以为他没有了价值,那他就没了跟商帝相争的筹码。 没有筹码,他又如何护商泽忆安全? 他已经心急如焚,恨不得长翅膀飞回金楼,要再留下来帮商泽忆看人,确实是无法做到。 在两相之一与商帝两个敌人之间,商泽睿将最具威胁的商帝留给了自己。 “我不能久留,明天就必须离开了,看人的事情只能你自己想办法解决。”商泽睿终究是精神过了极限,说完就撑不住躺下了,原本就刚醒,说了这么多话他精力消耗极大,一躺下就进入了昏睡。 商泽忆见到商泽睿躺下,知道他身体已经是极限了,便不再打扰,给他盖了被子后就与胡八刀药王江出了房门。 胡八刀有话窑讲,出了房门走了一段距离,确定商泽睿无法听到,他才说:“你家太子对你是真心的,就是心里藏着事。” 商泽忆看了房门一眼,说:“我知道,我看出来他没骗我。不过到底是什么样的阴谋,要有多大的势力,才能逼得太子需要借助别人的力量一起对抗,而且即使是对方身份,他说都不敢说起?” “从小到大,我可是第一次见到太子这样,在我记忆中他就算遇到天大的事,也都能信手拈来,谈笑风生。”商泽忆强调道。 胡八刀捏着下巴冷不丁道:“你有没有想过,你的皇帝老爹可能也有参与其中。” 第二百三十八章.我要去金楼 商泽忆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回了一句:“你说什么?” 胡八刀又重复了一次:“我说,你有没有想过,你的皇帝老爹可能也有参与其中。” 商泽忆原本还在笔直地朝前走,猛然停住了脚步,认真地看着胡八刀说:“你怎么会这样想?” 见到商泽忆的认真神情,而不是茫然无知的样子,胡八刀顿时明白他早已经猜到什么,恍然大悟道:“原来你也有怀疑,难怪会放弃商泽睿不追问下去。” 商泽忆摇头说:“放弃追问太子是因为我知道他的性格,他看似温和实则坚韧,不想开口的时候,就算我拿刀架在他脖子上,他都不会开口。” “这个先放在一边,说说你的想法,为什么你会怀疑我父皇?”商泽忆好奇道。 他对胡八刀将目标投在商帝身上感觉惊奇。 他会猜疑商帝,是根据各种蛛丝马迹推断出的,各种阴谋背后的人虽没露出一鳞半爪,却隐隐通向了一个起点。 那个起点就是商帝逼婚,没有商帝逼婚就没有后续的一切事情。所以他将目光投向了商帝,猜测他是设局之人,虽然那并没有任何证据。 但胡八刀呢,他是怎么想到的,难道他也故事的长度缩小,重新拨回到起点了?商泽忆心中有诧异。 胡八刀并没有先开口,而是朝自己的房间走去,商泽忆知道他的意思,这里离商泽睿的房间太近,难免隔墙有耳,赶紧跟了上去。 到了胡八刀的房间,里面只有三人,都是足够信任的人,商泽忆将门锁住,胡八刀为了安全起见,又释放出能量,将整个房间都给罩住。 这手林子萱在烟雨楼初次遇见商泽忆的时候施展过,当时她以归虚境就能能隔绝音效,只要不主动探听,谁都无法知晓。现在胡八刀能为更甚,使用出来仿佛无形的布将房间盖住,还留下了感知的能量探知四周,想要悄无声息地探听,整个白鹿城估计只有白海愁才做得到。 做好了一切防止偷听的准备,胡八刀才娓娓道来:“我怀疑你的皇帝老爹,是见了你家太子的态度才有的想法。” “这怎么说?你怀疑太子跟我父皇联手对我不利?”商泽忆诧异道,同时他尽力回顾了商泽睿方才的举止,似乎找不到能影射商帝之处。 而且他与商泽睿生活多年,对他再了解不过,方才他的神情语气,皆不是做假,是真心为了自己好。 “太子不似伪。”商泽忆说。 胡八刀一根指头戳了下他的脑袋,怒其不争地说:“你这脑子怎么转不过弯呢?我怀疑的是你家皇帝老爹,什么时候有说过怀疑过你家太子哥哥了。” “那你刚才…” 商泽忆还没说完,胡八刀就打断了他的话,不再拐弯抹角,直接解释道:“我刚才说的是从你家太子的态度怀疑你家皇帝老爹,不是怀疑你家太子。” “我也相信你家太子对你的真心蔽护,但你有没有想过,既然你家太子这么关心你,那对于白鹿城内的这个潜藏的威胁,他为什么不留下来亲自帮你找出来?” “那是因为,他必须回到金楼。”商泽忆刚下意识出口,立刻就反应了过来。 “你是说,因为金楼有对我更大的威胁,所以他明知道白鹿城对我而言凶险无比,也不得不回去?” 胡八刀没回应他,而是摸了摸正在努力跟上他们言语节奏,紧紧皱着眉头药王江的头:“小舅子,你以后可不能跟商泽忆一样脑子这么慢,这么久才反应过来。” 药王江“啪”地拍开他的手,恼怒道:“我家鱿鱼干可比你聪明多了。” 胡八刀讪讪地收回手,有些羡慕地看着商泽忆与药王江。明明是自己的小舅子,怎么就跟商泽忆这么好,比自己都好。 胡八刀时常会有不正经的举动,商泽忆早已习惯,他并未在意,而是想了想,又将刚才的思考否决掉:“不不不,或许是太子回金楼有事要处理呢?他是太子,身负国家,不比我们轻松,每一刻的时间自然都珍贵无比。” 胡八刀耐心听他说完,对于商泽忆过于天真的想法,他嗤之以鼻:“那既然时间宝贵,又为什么要来白鹿城呢?白鹿城跟金楼可不算近,他一介书生,毫无武力,来回最快都要十天。既然十天都花了,为何再多花几天就不肯呢?“ “唯一解释就是他这十天是努力挤出来的,但就算他太子的身份,也没办法再挤出更多。以他太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谁又能不给他时间,答案不就呼之欲出了吗?” 是啊,如此思来,答案不就很明显了吗? 整个商国,在商泽睿之上的只有一人,商帝。 “确实。”商泽忆苦笑道。 “是源头吗?”胡八刀分析得头头是道,结合商泽忆自己早有的怀疑,已经八九不离十了,商泽忆神色奇怪地说:“我其实早有怀疑,我会从金楼出来,就是被我父皇逼婚所致,他自然是一切的源头。而且我梦中那道身影,如果我猜得没错,他应该就是二十年前的传奇高手商韬,没有意外的话,他应该就是上一代的钥匙。” “商韬可是我的亲叔叔,我的父皇的亲弟弟。这个男人,就这么渴望力量吗?连弟弟儿子都不要了?” 从我的父皇,到那个男人,显示商泽忆对商泽忆情绪的转变。 接受自己的父亲要谋害自己的事情并不容易,商泽忆虽然浪荡,也不是全无心肺,按住胸口,努力吸了一口气说:“我要去金楼。“ “去问一问那个男人。” 第二百三十九章.作死到衣家门口 胡八刀微笑道:“那你首先得过了白鹿城这关,白海愁跟那个潜藏的威胁。” 这两个无论哪个都不是易事,商泽忆有种任重道远的错觉,气馁了片刻又给自己打满了鸡血,跳起来叫道:“不行,我现在要去发布谣言。” 发布谣言说起来简单,只是一句话的事情,但实际操作起来却没那么容易,那是需要大量人员配合的事情。 商泽忆在白鹿城没有根基,势单力薄,原本关系好的钱泉耀又不敢动,他一时没有方向。在房间里走了一圈,他拍脑瓜转念又想到了另外一人。 林随风。 年纪轻轻就一统白鹿城的黑道,什么三教九流都在他的旗下,要做这种传播谣言的事是最合适不过。 不过,他与林随风非亲非故,又不相识,该怎么与他搭上线呢? “你说,我要是想让林随风帮我传谣言,他会不会帮我?”商泽忆拍着脑袋问胡八刀。 “你跟他很熟?”胡八刀反问道。 商泽忆情不自禁地摇头,胡八刀没有心眼地嘲笑道:“原来你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他确实跟林随风不熟,但他也不是全部办法,商泽忆眼珠子一转,一拍胸脯道:“但我跟衣轻裘还算认识。” 衣轻裘?他与林随风算是死对头,越是死对头,关系就越近,但他们这样的关系,多是相互看不爽,涉及到帮忙,有没有用还不一定。 胡八刀思索片刻,不敢确定衣轻裘能否有用,摸着下巴道:“他嘛,或许有用。” “我陪你去找衣轻裘,小舅子在这里守着太子。” 胡八刀拉着商泽忆准备去衣家,他毕竟是前任白鹿城主之子,与衣家有些渊源,而且白鹿城并不安全,暗中有人正在找机会对商泽忆出手,在商泽忆出了事后,他更不敢放商泽忆一个人乱跑。 “行,一起去吧。” 商泽忆没有拒绝,他也知道自己现在情况特殊,有人对他虎视眈眈找机会对他出手,没必要逞强,而太子与药王江在白鹿城内最是安全,没人会将目标放他身上。 撤去防偷听的能量护罩后,商泽忆与胡八刀出门去了衣家。 衣家作为白鹿城的名门大族,位置也在白鹿大道上,只不过城主府在这头,它在另外一头,分立了两端。 一端为一极,能见它家族实力。 衣家大宅深院,从门口看极其素雅,没有寻常府邸那般架设石兽镇宅,只在门两端刻下一副对联。一生一死乃是交情,一贵一贱才有人情,对联是用剑意刻下,看着有些年头,但现在仍凌厉无比,入目生疼,显示出衣家的底蕴。 “这是篇劝退的对联。怪不得衣家这么大的世家,没几个登门拜访,门厅罗雀。”商泽忆这是第一次来衣家,门口这幅对联只一眼就吸取了他的注意力,他感兴趣地联侃侃而谈。 胡八刀见他这么感兴趣,给他解释道:“这字是衣家先祖所刻,那人是与孤身入齐国的白晓同一时期的剑客,实力据说只输白晓一招而已,可见强大。” “衣家自那位先祖初创,就不与其他家族那般与其他实力建立关系,认为那都是虚妄的强大,轻易就能破碎。他们只认可自身的强大,认为那才是真的强大,所以不与其他势力有什么往来。也有不少势力想与衣家搭上关系,但都吃了闭门羹,久而久之也就没人来了。” “不过衣家确实有资本这么嚣张,就以这一代而言,出自衣家的白海愁天下第一,衣家家主衣浩邈排名第九,衣轻裘虽说没上排名,但他被所人看好,迟早会以御风入道藏,衣家的实力,毋庸置疑。” 说话间,胡八刀已经敲响了衣家的大门。 “快开门,你胡大爷来了。”胡八刀嚣张的声音传遍了整个衣家。 安静了片刻,有种暴风雨来但前兆,下一刻顿时听到“噔噔噔”的脚步声,显然来的人还不少。商泽忆刚还听胡八刀说衣家如何强大,心中早已认可,现在却见到胡八刀做出这种挑衅的作死举动,真是嚣张至极啊,他一边诽议一边小胳膊小腿默默向后退几步,与这个作死的人保持些距离。 “咿呀。” 门被打开,一名须发皆白的老者,被一群人簇拥着挤到门头,他不怒自威,看了胡八刀一眼。 这一眼,就全是剑意。 完了,看气势这一定就是衣家的家主了,能把人家家主都逼出来,说明胡八刀这句话是有多挑衅了。 作死的胡八刀,但又不能丢下来。 商泽忆此刻就想拔腿就跑,但他知道来的目的,强打起精神准备去打个圆场,正当他刚抬起脚,却见不怒自威的老者忽然哈哈大笑,亲昵地抓过胡八刀的手,爽朗道:“小沧浪啊,你怎么这么久都不来了啊?可想死我了。” 这个反转,就算发生在眼前商泽忆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目瞪口呆。 胡八刀回头对他是用了个调皮的眼色,没大没小地对老者说:“衣老头,这不是来找你了嘛?” 第二百四十章.武痴衣浩邈 正如商泽忆所猜,这名须发皆白的魁梧老者,正是衣家家主衣浩邈。对于满门英才的衣家家主,胡八刀没多大尊重,已经与他勾肩搭臂起来,衣浩邈似乎也不在意,受之坦然。 “小沧浪,这次是不是又有什么武学上的奇思妙想,来跟我探讨啊。” 衣浩邈满脸笑容,对胡八刀意外的客气,倒不像胡八刀所说的拒人千里,反更像是热情好客的老好人模样。 这倒是商泽忆错了,衣家的不喜结交是真,衣浩邈更是其中极遵家训的老顽固,只是单独对胡八刀这样热情,自然有他的原因。 原来衣浩邈在拒客之外,还是一名武痴,对天下武学痴狂无比,以他之家世,想见识的武学自然是阅遍了,虽他武学修为不是最高,但胸中所识之武学却是实打实的天下第一,说他是武库都不逞多让。 他自幼学武,刚满十六就走遍天下遍访天下宗门,在七十岁那年已是阅遍了天下武学,天下已经没任何武学能再入他眼,即使后人再创,也不过是新酒装旧瓶,再激不起他的兴趣。常人应当心满意足,但老爷子不开心啊,他阅了一辈子的武,忽然哪天发现已经到头了,再没新东西可看了,他就从里到外都难受得要死。 正当他难受的时候,在白鹿城内意外地遇见了仍只十几岁的胡八刀。那时胡八刀以天下第一为目标,武学从不遵循传统之道,而是推陈出新有诸多创新。 见过他自创之招,有些虽说不上多大威力,对武学之道另辟蹊径,每一招都与当世不同,极具创意。老爷子喜出望外,于是难得与人交好的老爷子破例交个胡八刀这个小辈作友,时常与他探讨武学,研究与当世不同的武学之招。 以老爷子的见地加上胡八刀的武学上的创意,两人将武学的理论又推进了一步,于是才有了胡说八刀的雏形。 “小沧浪,你那第八刀成了吗?” 衣浩邈兴奋地问道,说话的时候他眼睛里闪着光,就仿佛个孩子。 胡八刀闻言眼睛深处微微有些暗淡,但他仍笑嘻嘻地回答:“成了!” “太好了!” 衣浩邈一听胡八刀终于成了第八刀,激动地直拍手,也没注意胡八刀眼里一闪而过的暗淡,他意气风发仿佛年轻几十岁,不顾形象地嚷嚷道:“成了就好,哪天让衣海愁这小子见见,看他老子是不是还是比他厉害,姜还是老的辣。” 衣海愁,正是白海愁的原名,他本就是衣家的二公子,不过自他成了城主后就依例改姓白了,现在整个白鹿城还用原名喊他的也就是衣浩邈一人。 在衣浩邈身后是他的长子衣海藏,同时他也是衣轻裘的父亲,白还愁的哥哥,他在老爷子与胡八刀聊得欢的时候插不上嘴,听到老爷子说要让胡八刀用胡说八刀的最后一招试刀白海愁,他忙出来阻止道:“父亲千万不可,海愁身子不好,第八刀威力又过大,一旦试刀必非死即伤不可。” 衣浩邈兴致正浓,却被衣海藏打搅,他不开心地瞪了衣海藏一眼,骂道:“大人说话,小孩子插什么嘴。” 后者脖子一缩,显然很害怕自己的父亲。 嘴上虽然骂得凶,但衣浩邈再没有提起让胡八刀试刀白海愁的话语了,毕竟是自己的孩子哪有不心疼的,他刚才所言,也只不过是嘴上过过瘾,心底真没有过这样的想法。 衣浩邈骂族内的晚辈,这胡八刀已经看过太多次了,那是极不给脸的,随便哪个后辈那都是张口就来,即使是成了城主的白海愁,回到衣家也要受着。不过白海愁资质超人,少有被骂,被骂的最多的是衣海藏。 当年他与衣浩邈研讨胡说八道,衣海藏也在侧旁听,只不过他资质一般,多是跟不上两人节奏,所以老被衣浩邈骂,他早已见怪不怪了。 不过衣浩邈虽然骂得狠,却是实打实的刀子嘴豆腐心,每次骂过之后都会悉心解释,甚至亲自下场指点,力求让衣海藏看个明白。 这也是为何衣海藏会知道第八刀威力巨大的原因。 胡八刀与衣浩邈寒暄过了,指着商泽忆点出正题:“衣老头,这是我的朋友商泽忆,你大概也听过了,是商国的四皇子,也是城主候选者之一,跟你们家的衣轻裘有点关系,今天有事来找你们家衣轻裘。” 衣浩邈闻言瞟了一眼商泽忆,只一眼,商泽忆有自己全身内外都被看了个通透的感觉,他不禁直起腰背,努力不让衣浩邈看轻。 但衣浩邈看他一眼就收了回来,神色神秘地点评了一句:“这小子有些意思,有机会遇到商韬代我向他问个好,江湖少了他就少了许多乐趣。” 商泽忆有些摸不着头脑,商韬不是已经死了吗?怎么还叫他带话? 不过他没时间多想,老爷子已经招呼他进来了:“轻裘正在努力为我娶个孙媳妇,你来了也好,年轻人能说到一块,说不定能帮帮他。进来吧,下人会带着你去找他的。” 让商泽忆进门同时,老爷子手一直没松开胡八刀,他久未有什么新招可见,一颗武痴的心早已饥渴难耐,兴致高涨地要与胡八刀研讨:“年轻人的事让年轻人自己闹去,我们去研讨武艺,你去把第八刀讲给老头子我听听。” 商泽忆听着啼笑皆非,胡八刀今年才二十八,怎么算都是风华正茂,可衣浩邈一会大人说话,一会他们年轻人,将胡八刀讲得跟七老八十那样。 不过胡八刀也不在意,他给商泽忆使了个眼色,就被老爷子与衣海藏簇拥着走了。 一边有下人过来给商泽忆带路。 “商公子这边请。” 带路的是一个年轻的小伙子,比他大一点,修为不错,已经接近炼神。商泽忆一路走来暗暗观察,见到衣家内无论是下人还是族人,修为都算不错,至少都有上一品,过了炼神也不在少数。 连普通的门人修为都近炼神,他暗自赞叹,果然是如胡八刀所言,衣家自身的实力强大到吓人。 走了片刻,就到了一处院子。 还没进院子就听到传来娇憨的声音。 “哎呀,你不要老在我面前,妨碍到我练刀了。” 果然如此啊。商泽忆心里跟明镜似的,衣浩邈说衣轻裘正努力给他娶个孙媳妇,那一脸满意的神态,不用想他就猜到老爷子所说的孙媳妇是谁了。 一听这声音他更确定了,杨落羽,除了她还能是谁。 这世上除了白海愁之外仅有的两名拥有金色心晶的天才,年纪轻轻到了归虚境,无论实力与天赋都强大到吓人,关键还是衣轻求真心喜欢,在以实力为尊的衣浩邈看来,这样的孙媳妇是最适合不过了。 不过现在看起来衣轻裘娶媳妇之路并不顺畅。 商泽忆打发了带路的小伙子离开,自己蹑手蹑脚地进了院子。 院子里杨落羽手正握在刀柄上,而衣轻裘像个花痴一样地蹲在她面前傻乐。 好一副黑天鹅与流口水的蛤蟆对视图。 第二百四十一章.说还是不说? 这衣轻裘追求姑娘的手段跟他风流倜傥的外表比起来倒差了许多,其实他跟杨落羽是襄王有梦,神女亦有心,商泽忆这样的毫无经验的人都看得出来,衣轻求不是单相思,杨落羽对他也是有好感,两人只差了临门一脚。 这一脚也不难,就是衣轻裘明明白白说出他的心意,虽是情到浓时总会水到渠成,但不能一直想着顺其自然。那几个字虽然轻飘飘,但女孩子还是想听到来来确定两人的关系。女孩子皮薄,不可能说得出口,这种事情是要男的来说,而不是呆头鹅似地装蛤蟆。 “咳。”商泽忆本不想打扰他们“谈情说爱”,但他还有正事,不得已尴尬地进了院子。 “好巧。”商泽忆招手打招呼。 衣轻裘听到他声音的时候已经从蛤蟆的状态中出来了,这幅傻样他就单单对杨落羽的时候才会有,在其他人面前,还是要保持他风流又不羁的公子形象。 殊不知刚才那一幕早就被商泽忆看在眼里,衣轻裘全无自知,潇洒地抖开纸扇,满面春风又惊奇地问道:“你怎么来了?” 这时候衣轻裘满是贵公子的做派,但商泽忆脑子里却都是他刚才那副流着口水的蛤蟆样,看破不说破,他面上装着毫不知情的样子:“胡八刀与你们家老爷子很久没见了,去见见你家老爷子,我正好找你有事,顺带就带我过来了。” 衣轻裘对胡八刀相熟,以前他爷爷跟胡八刀畅谈武学理念的时候,他也时常有在旁侧听。与他父亲衣海藏不同,他天赋极高,老爷子与胡八刀这些天马行空的谈话,他是一点即透,也是受这两人影响,他才另辟蹊径创出了御风法则,要在武学上走自己的一条路。 “胡叔啊,老爷子见到他一定是开心极了,之前老跟我们念叨着再无新武学能入他眼,人生无趣,胡叔一来他又有新东西看了,倒是让老爷子没那么无聊。” 谈完了胡八刀,衣轻裘话锋一转,问道:“那你来找我有什么事?” 衣轻裘自是聪慧,知道无事不登三宝殿的道理,商泽忆嘴上说的是陪胡八刀来,实际来看,明显是胡八刀借着与自家老爷子的关系,特地将商泽忆带进来。 跟衣轻裘这样的人说话,最忌讳拐弯抹角,论心思你不一定比得过他,而真被他看穿了你的心思,他倒会觉得你这人闪烁其词,不值得交往。 商泽忆之前与衣轻裘建立了一些好感,不希望就这样败光了,他也不旁敲侧击,直接点明来意:“你跟林随风熟不熟,熟的话能不能帮我个忙?” 整个白鹿城的人都知道他与林随风不对路,怎么商泽忆找林随风有事会找到他头上,衣轻裘好奇道:“等等,你找林随风有事怎么会找到我头上,不是应该直接找林随风吗?” 商泽忆叹气道:“人家是黑道大佬,哪有那么好找,整个白鹿城我就跟你熟,又想到你跟林随风虽然算是死对头,也算是有关系,这才死马当活马医,找上你帮忙。” “不过看你话里的意思,应该爱莫能助,我还是去其他地方碰碰运气吧。” 商泽忆使了个礼,正准备回去再作打算,衣轻求却伸出手拦住了他的去路,神色倨傲地道:“等下,谁说我不能帮你了,那日擂台你忘了,我解了林随风的灼冰决,虽然他也解了我身上的拳劲,不过总归是他赚到了,所以他之后传话给我,说欠我一个人情。” “这个人情嘛,我可以卖给你,不过你得告诉我是什么事,我才考虑帮不帮你。” 这个结果倒是出乎商泽忆意料之外,他原本也没信心,找衣轻求就是碰碰运气,哪知道中间会有这种事情,真的能帮到他。 对于衣轻裘的要求他来之前就想过了,权衡过后觉得告诉他也没多大影响,毕竟白海愁是他的叔叔,白鹿城也是衣家的根据地,帮他找出白鹿城的叛徒,对他本来就有益处。 “我想让林随风帮我传播谣言,就说白鹿城两相中有人是叛徒。”商泽忆说。 一听衣轻裘就敏锐地察觉到什么,立刻警惕起来,要知道城主府是白鹿城的主心骨,两相更是其中的重要力量,左相掌人,右相掌钱,两人谁出事都会对白鹿城造成巨大的损失。 他知道唇亡齿寒的道理,无论是扎根白鹿城的衣家,还是从衣家出来成为白鹿城主的白海愁,他们衣家与白鹿城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商泽忆提出造两相谣的要求,无论是他们中确实有人出问题,还是商泽忆有所谋划,对白鹿城都是大事,对于衣家也是大事。 衣轻裘虽与商泽忆交好,却也没忘记他商国四皇子的身份,商国这些年野心勃勃,也是有目共睹的,况且商泽忆韬晦了十四年,甘心被人骂了这么多年的废物,难免不让人猜想他有所图。 “你是想干什么?”衣轻求警惕地问。 商泽忆看了眼杨落羽,问道:“能说出?” 杨落羽正在专心研练拔刀,对两人谈话充耳不闻,但就算她在旁聚精会神听着,衣轻裘也不会在意。 他早已将杨落羽认定成了终身的伴侣,在伴侣面前,没什么需要隐瞒的。 “我与落羽,没有什么不能说的。”衣轻裘淡然地说。 商泽忆早看出衣轻裘对杨落羽的喜爱,却不知道他对她这么喜欢,即使现在还没有任何关系,就敢在她面前坦言任何事情。 看似风流成性的公子,一旦喜欢上人,更是率真到直接,敢于将信任交给她。 既然衣轻裘不在意,商泽忆也将事情坦言:“因为白鹿城中有叛徒,对我有所威胁,所以我必须将他找出来。” “为何是两相?”衣轻裘犀利地问道。 商泽忆将前几日感知小世界时发生的异常,和他与胡八刀的猜想告诉了衣轻裘,但他瞒住了太子与源头钥匙这段,因为太子身在局中,越少人知道越好,他可能招致的危险也就越小,而源头事关重大,他也不确定衣轻裘与杨落羽会不会被力量所影响。 “能接触我,并且悄无声息在我身上设下谙手的,以实力来看只能是两相,其他人即使是杨姑娘,怕也无法做到。” 此时杨落羽已完成今日的修炼,也在听商泽忆讲故事,听到商泽忆谈到自己,她想了下,肯定摇头道:“我虽已到归虚,但要影响你的小世界却无任何可能,那至少需要道藏境才可以。” “如果你说的确实是真的,能影响你的确实只有两相之一。” “但他们为何要对你出手,对你出手又为何就是白鹿城的叛徒?” 衣轻裘接受了他的假设,但他仍契而不舍地继续问道,事关重大,他不得不小心。 兜兜转转,就算商泽忆极力隐藏,终究还是绕回到了这个原点,因为故事少了重要的环节,怎么都无法说通。 一旦无法说通,落到衣轻裘与杨落羽这样聪明人的眼里,就无法让他们信服,无法信服,就无法寻求他的帮忙。 商泽忆眉头紧皱,心中权衡利弊,他在考虑是还是不说。 第二百四十二章.谈定 深思熟虑后,他最后还是开口。 “我的身上涉及白鹿城的一个巨大秘密,是白鹿城千百年来的使命,一旦被打破,就会让白鹿城万劫不复,原本不想说起,但既然你们一定要知道,我也不得不说了。” 衣轻裘与杨落羽正襟危坐,静待他下文,商泽忆却蓦然发问。 “你们可知道源头?” 衣轻裘与杨落羽一个来自衣家,一个来自东篱悬剑司,家世见识都远超常人,但源头是这个世界最大的秘密,知道的只有寥寥数人,他们虽地位尊贵,但距离那寥寥数人还有不少距离,即使不知道也不奇怪。 两人摇头,商泽忆叹了口气,不得已将林子萱对他所言又重新再讲一次,顺道将自己在白海愁手上的遭遇也全讲了。 两人听得目瞪口呆,想不到这个世界竟然隐藏着这样的秘密,更想不到商泽忆会有如此的经历,连竞选城主都是被赶鸭子上架逼上去的。 衣轻裘与杨落羽初听时各自震惊,即使以他们的见识,也不由感到匪夷所思,他们面面相觑,但从各自眼中都看出对商泽忆的信任,因为他提到了白海愁。 衣轻裘是白海愁的侄子,若真是又怀疑,去城主府走一圈就疑问尽解了,真有谎言也不攻自破了,商泽忆如果要说谎,没必要扯到白海愁。 正因为他提到了白海愁,这个看似匪夷所思的故事,才更添可信度。 “这么说,白鹿城其实就是源头的守门人,而你就是源头的钥匙?”衣轻裘向他确认。 商泽忆坦然地点头,并张开了怀抱大方道:“现在这个世界最强大的力量就在你们面前,以二对一,现在你们要取的话我一定不是对手,心动不?” “去你的,本公子对这个听起来就恶心的玩意不感兴趣。”衣轻裘纸扇隔挡,似乎源头是什么难以见人的东西,唯恐避之不及。 商泽忆又看杨落羽,杨落羽神色正常,只是她轻轻磨肆着刀柄说:“我此生只练东篱的拔刀术,其余的毫不在意。” 商泽忆松了一口气,他原本还怕两人会抵挡不住源头的诱惑,毕竟那力量太强大了,对任何人都是致命的吸引,但既然他们都这样说了,商泽忆权当他们真对源头没什么兴趣,他仍牢记自己来此的目的,向衣轻裘摊手道:“本来不想说的秘密都已经坦诚了,你该信我了吧。” “这个秘密换林随风一个人情不亏吧,虽是帮我,也是在帮白鹿城与衣家。”商泽忆说。 衣轻裘没有第一时间回答,思索后沉声道:“你的意思是,两相之一不知是谁也是为了源头之力,所以才对你有所行动?” 商泽忆点头确定。 到现在衣轻裘已经几乎相信商泽忆,但毕竟事关重大,要造谣两相,无论结果如何都会对白鹿城造成一定影响,衣轻裘不敢直接拍板,他又继续问:“如果我帮你,你有几成把握找出谁是叛徒?” 商泽忆握住了拳头。 “手到擒来?这么高?”衣轻裘不可思议的惊呼。 商泽忆摇头道:“我的意思是尽力而为,至于能不能找出来我也不确定。” “这么渺茫?”衣轻裘扶额道。 商泽忆无奈点头:“但也必须要做啊,我还有大好年华,还不想那么早被人给当祭品给送给那个什么牢子的源头。” “做了我或许能找到暗中的敌手,不做我一定找不到,对白鹿城与衣家也是同理,换你你选哪个?” 衣轻裘自然也是选择后者,他现在才下定决心帮助商泽忆,收起纸扇拍在商泽忆肩上,诚恳道:“我觉得你说得很有道理,我帮你。” “我们这就去找林随风。” 衣轻裘说通后,接下来的事情都好办,林随风曾言欠衣轻裘一个人情,所以衣轻裘找上他的时候只与他说了想做的事,林随风也没去深问就冷然就接受了,雷厉风行,极具黑老大的作风。 一来一回就又是深夜,再回到白府时,有下人过来向商泽忆递信,说胡八刀与老太爷聊得欢,今夜就住在这了,商泽忆想住在着还是回去,都悉听尊便。 对胡八刀他倒是不担心,但在城市府里商泽忆还有放不下的人,他向衣轻裘道了声谢,顺道在他耳朵轻语的几句,便火急火燎地往回赶了。 衣轻裘听完了商泽忆的密语面带喜色,但神色间有些忸怩。 杨落羽好奇他的变化,询问道:“商泽忆跟你讲了什么?” 衣轻裘没有正面回答,他直愣愣看着杨落羽,直到看着她人都发慌了,才忽然神情道:“落雨,我喜欢你。” 衣轻求的莫名出口所言让杨落羽羞红了脸,但却她没有拒绝,大方回应:“我也喜欢你。” 商泽忆临走前免费做了次爱情顾问,他不知道因为他的一句建议,促成了日后江湖上一对有名的侠侣。这些都是后话,现在他已经赶回了城主府。 药王江还在守着商泽睿。 第二百四十三章.拉钩约定 商泽睿自从再次昏睡过去之后,直到现在还没苏醒。 药王江毕竟身体年幼,还刚经受绑架,商泽忆怕他身体吃不消,接替了他的位置,劝他赶紧回房好好休息。 药王江知道商泽忆的脾气,不喜欢看他逞强,况且自己每次逞强都帮不到商泽忆什么忙,反倒是越帮越忙。 他这次听了劝,也不去逞强什么,就准备出回房去,商泽忆却忽然喊住了他,关心地问道:“今日你一直都守着太子,邪思应当还没释放,我陪你去演武场,早去早回。” 药王江心内感动,商泽忆即时这么多人烦身,也还记得自己身体的状况,但商泽忆现在应当有更重要的事,他亲生的兄弟正躺在床上需要人照顾,药王江看着床上商泽睿,迟疑道:“那太子呢?他更需要人看着啊?” “我们快去快回,太子一时也不会苏醒,况且在城主府内,不用担心他出事。”商泽忆说。 “昨日的事,我是不会在让它第二次发生。”商泽忆认真道。 药王江知道商泽忆说得没错,自己昨日被李空寒劫走,确实为商泽忆惹了不少事,他也不再拒绝,与商泽忆一起去了演武场。 药王江让商泽忆离得远些,不要靠太近,因为释放邪思之时满脑都是杀戮欲,连他自己都无法控制,很容易会误伤商泽忆。 商泽忆也不是盲目自信的人,他依言点头,在城主府门口远远地站着,既能看见药王江,又无法被药王江邪化波及到。 药王江独自进了演武场,收起理智全力释放出邪思,顿时毒气阵阵。 这是商泽忆第一次见到药王江释放邪思,入他只眼药王江再无平日来那丝乖巧的模样,即时在黑暗中也藏不住遍身的杀戮气息。 小小年纪却杀气腾腾,极不和谐。 药王江手上不断毒功化形,对着擂台不断宣泄,青石的擂台很快就被融化了一寸,药王江也随之少了许多戾气。 静等药王江宣泄能量过了片刻,在他不计能量地释放毒功使擂台青石被融了大半后,他杀戮之欲已去了完尽,身上再无戾气,药王江依例又将残留的毒功能量收回,这才回了城主府。 “总这样也不是个办法,什么时候能完全压抑住邪思?”商泽忆在门口等着药王江,见药王江回来,他不由得关切地问。 药王江对此也没什么头绪,他情况特殊,身边又没府内长辈指点,一切都是靠自己摸着石头过河,所以商泽忆问起,他也是一脸茫然。 “我也不清楚,大概是我医术再高明一些吧。”药王江猜测道。 “嗯,希望吧。等这边的事情完了,你就跟老胡回趟药王府,去问问药王,他毕竟经验丰富,对你的修行有大帮助。”商泽忆摸着他的头建议道。 这些时候发生了太多事,他知道商泽忆的父皇有可能是对商泽忆有所图谋的阴谋者,父与子之间的事最难用一句恩仇来说得清,他有些忧心商泽忆会受影响。 药王江双手伸到头顶,牵住了商泽忆的手,略有担心地道:“那鱿鱼干你呢?一个人回金楼吗?” 商泽忆知道他在担心什么,他没有说话,只牵着他的手,将他送到了房门口,才轻声安慰道:“放心,你家鱿鱼干不是去送死,我还没成为大侠呢,哪里舍得死了。” 药王江怔怔看着他,忽然伸出小拇指,认真地对他说:“那拉钩,我们以前说好的,我还没长大,你也还没成为大侠,所以你不能死。” 这次商泽忆没有牵起他的小拇指,而是一根指头点在他额头,嬉骂道:“我家老姜块也学会这么煽情了,害我都快哭了。” 按往日这种打闹的时候药王江也会笑出声来,但今日药王江没有笑,因为他心中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因为鱿鱼干要让他回药王府,也因为鱿鱼干没有与他拉钩。 他没有笑,小小的身体反而挺得很直,他看向商泽忆,契而不舍道:“拉钩!” 商泽忆愣了下,忽然抱住了药王江,与他额头相抵,认真说:“我跟你约好了,你还没长大,我也还没成为大侠,我们都不能死。” 药王江郑重地点头,这才心满意足地回到了房间。 “晚安。”药王江关门前说。 “晚安,然后早安跟无数个午安。”商泽忆在门关上后回应。 他深深看了药王江的房门一眼,仿佛要将里面的人烙印在眼里,然后才转身去了商泽睿的床前。 第二百四十四章.太子回程 他就这样守了商泽睿一夜。 等商泽睿醒来的时候,商泽忆正顶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坐着,显然一夜没睡。 “太子你终于醒来,要吃些什么,我给你买去。”他神色自然,仿佛昨天在药王江门前的事情都未发生过。 商泽睿还没完全恢复,脑袋有些昏昏沉沉,他按了下脑门,努力使自己保持清醒,又摇头说:“我没胃口,你去帮我准备一辆马车,我今日就要启程回金楼。” 商泽忆像只大熊猫,眼圈黑黑在商泽睿面前张牙舞爪:“这么急啊,你身体还没恢复呢,怎么受得了舟车劳顿?” 商泽睿知道商泽忆是为自己熬了一天的夜,他心疼地看着商泽忆,没有回应他的话,而是自顾地说话:“我走后,你要照顾好自己,白鹿城离金楼太远,我无法照顾到你,很多事情只能靠自己解决。但你要知道,就算全天下人都要你死,你还有个哥哥会为你杀光全天下的人。” 昨天刚被药王江煽情后,今天又来商泽睿这一趟,就算商泽忆泪腺再不发达,也不由得被感动到。 太子不以本宫与皇兄自称,反而用了哥哥这样平常人家的用词,让商泽忆心头温暖,昨晚他一夜未睡,就靠着椅子商看着太子,也逐渐想起了那日太子说过的只言片语。 “皇兄身在黑暗,魂魄都是黑的,却唯独只有心灵一处地方干干净净,只装得下你。“那是当日太子在他昏迷时候所言,当日四周无人,他无需做伪,商泽忆亦是此时,全心信任起太子。 “太子你别说了,再说我要哭了。”商泽忆作势要哭,却是他两眼干干净净,没有半滴泪珠,他从床上将商泽睿扶起道,“你身子还没完全恢复,迟点走不行吗?” 商泽睿摇头,他看着南方眼神焦急,那边无形战场中的战火已经烧起来了,只是王小明几人或许支撑不住,商帝的野心无穷无尽,他若不回去,迟早会烧到商泽忆身上。 “我必须回去,不然一切就都迟了!”商泽睿面上刚毅果决。 商泽忆知道商泽睿的性格,一旦决定的事谁也阻止不了,即时他故意阻拦不给备马车,商泽睿也会自己想办法回去金楼。 那倒不如他将一切事情安排好,让商泽睿回去的路上不至于辛苦,这样回到金楼他的伤势也该差不多了,不至于疯狂赶路伤及根本。 马车他是有,将就下从药王府带出来的马车也能先让给商泽睿,但驾车的人去哪里给商泽睿找啊,总不能让商泽睿自己驾车回去吧。 不说他会不会驾车,就是他现在病弱的姿态,也不适合在车夫的位置上久坐。 正当他一筹莫展的时候,城主府那位神出鬼没的管家忽然敲响了房门,如枯井的声音响起:“商公子,城主为您送来了一位车夫。” 也不等商泽忆去开门,房门就自动打开了。 白海愁怎么知道自己需要车夫,商泽忆还在诧异时,那名车夫已经随着管家一起进了房间里,居然是老熟人。 正是天武楼的小厮,右相钱泉耀的传人,王昭漠。 “嘿,商公子又见面了,掌柜的说这里有钱赚,我就过来了。” 王昭漠还是那副贪财的样子,见面开头第一句就是钱。 他可是及时雨啊,商泽忆正为车夫人选一筹莫展呢,立刻来了最恰当的人选,换其他人商泽忆还担心会否对商泽睿不利,但王昭漠,他是丝毫不用担心。 因为无论右相是不是与商帝有勾结,他都会将商泽睿安然送回金楼,若他有勾结,以往商帝答应的好处是一个都拿不到了,即使他没勾结,右相想赚钱,少了商国这样的大金主,更是得不偿失。 “你不是白海愁送来的吗,怎么又要钱啊?难道你们白城主说话不管用了?”虽然商泽忆对王昭漠很是信任,但还是想逗逗他。 王昭漠也是钻钱眼中的人,一听到没钱,连城主的话都不听了,大呼小叫起来:“不是说有钱的吗?没钱我才不去呢,金楼那么远,还不如在天武楼赚小费。” 神秘的管家早已不知了去向,他只带来王昭漠,也没约束他,商泽忆看他当真闹腾起来了,忙打圆场道:“嘿,你知道你面前这位是谁吗?他可是我的皇兄,商国的太子,除了商国皇帝就他最大了,商国多有钱你不会不知道吧?把他送回商国,有的是给你的钱,还回去天武楼赚小费,是不是傻啊?” 王昭漠一听会有很多钱,眼睛立刻就闪出光来,估计连整段话他都没听清楚,就单听了个钱,他张开十根指头,掰扯了下说:“那我要一千两黄金。” 这可真是狮子大张口了,商泽忆刚想拒绝,太子却已经答应下来了。 “准你。” 商泽忆回头瞪了眼太子,一副看败家子的眼神,痛心疾首状:“这可是一千两啊,太子你可真是不当家不知油米贵,驾个车就一千两黄金,连讨价还价都给省了。” 商泽睿难得幽默地道:“怕什么,反正用的是我老子的钱,我是一点都心疼。” “备车去吧。”商泽睿归心似箭,对商泽忆发号指令。 “得叻。”商泽忆屁颠屁颠地接过活,去后院拉来了马车。 第二百四十五章.送君千里外 商泽忆将商泽睿送到城门口,一路上两人什么都没说,商泽睿身子虚弱,在马车里躺着歇息,商泽忆则是有话在口,欲言又止。 “你想说什么?”商泽睿看出商泽忆的心思,撑起身子靠在车厢上问道。 商泽忆拧了下嘴唇,踟蹰半天,许久吐出个“哎”字。 商泽睿知道自己的这个四弟心中有话,他大概也猜到商泽忆知道了些什么心有不安,他的手抚上商泽忆的额抚慰道:“万事有皇兄撑着,你不用怕。” 听着商泽睿的话,商泽忆更加眼神复杂,他隔着车厢看着南边,猜想那边看不见的战火连天,或许比白鹿城更加危险,这原本不应该是太子的事,思及此他下定决心,忽然抓起商泽睿的手郑重道:“太子你等我回来。”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让商泽睿愕然,他还没反应过来,商泽忆已经旋风一样地下了马车。 “安全护送太子回到金楼。”商泽忆向驾车得王昭漠交代。 王昭漠伸出一只手,露出贪财的模样,与商泽忆讨价还价道:“能不能先给些定金。” “滚滚滚。”商泽忆一拍为首头马的屁股,六匹马拉的马车“噌”地一下就往金楼方向急急奔去。 目送马车到了视线之外,他才将目光从南边收回,转身看着近在咫尺的这座伟大城市,目光转冷。 金楼的事以后再论,在白鹿城他还有一场硬战必须要打。 不管是谁要取他性命,他都不会坐以待毙,即使不是对手,他也要变成一枚针,扎到骨子里,让对方痛到骨子里,才会让人知道他不是那么好拿捏的。 往南的马车上。 商泽睿正紧皱眉头,神色严峻得可怕,阴沉地几乎滴下水来。 他直直盯着空白的车厢,脸色越来越难看,他明明不懂武学,却生生捏碎了拿来倚靠的瓷枕。 “泽忆最终还是知道了。”在他气势将要爆发的时候,商泽睿忽然像泄了气的皮球,苦笑道,“为何你要如此聪慧?” 他没有让王昭漠调转马头回白鹿城,因为他知道即使回去也没有用,商泽忆的性格,看似懒散随意,但只要认准了某件事,就算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看来计划需要加快了。” 商泽睿对空气自语道。 驾车得王昭漠神色平常,又狠狠挥了下马鞭,马车猛然提速向南。 此时距离第三轮城主竞选还有三天,距离马车赶回金楼还有五天。 当天下午白鹿城就开始传出声音,左右两相中出了一名叛徒,正准备将白鹿城卖给某个神秘大人物。 所谓的大人物是谁也不难猜身份,整个天下敢吃下白鹿城的,也就东篱南商西诏北齐这四个大国。 这个消息也不知是从哪里传出来的,没有任何根据,却越传越厉害,引得白鹿城的居民们在茶余饭后一个个交头接耳地讨论。 有些说是无稽之谈,有些说叛徒是左相,有些说是右相,还有些不知道从哪听来是两相共谋,准备将白鹿城卖给商国,不然那个商国的废物四皇子怎么会一路毫无阻碍进了城主竞选第三轮,明显是上头有人护着,这就是征兆。 最后面这个传言被传地最烈,不少人都信以为真,煞有其事地评头论足。 而舆论暴风眼中的商泽忆,此时正在衣家,舒服地躺在竹椅上,吃着冰镇后的葡萄甚是惬意。 药王江也有过来,只不过刚来就被杨落羽给拉走了,看得出她确实很重视药王江,大概两人是天下仅二的金色心晶拥有者,杨落羽很照顾药王江。 她是瞧出了药王江身上的功法问题,说要帮药王江改正,商泽忆知道她对药王江没有恶意,也就随她去。 胡八刀仍被衣家老爷子缠着,所以只剩下他与衣轻裘两人在院子里吃葡萄。 “没想到传个谣言还会传到自己身上吧,看你怎么收场。”衣轻裘幸灾乐祸道。 商泽忆丢了个葡萄进嘴里,嚼吧了两下,吃了果肉将果皮与籽吐出来,才回应:“管他呢,反正被人白眼看我已经不是一两天了,我脸皮厚不怕被看。” “不过林随风办事效率可真快啊,昨天才刚交代,今天下午就满城皆知了。”他夸赞道。 衣轻裘倒不在意商泽忆会不会被翻白眼,调侃谣传两相反叛的事他有参与,此事影响重大,他也想快些有个结果,调侃过后他正经问道:“谣言已经传了,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做?” 商泽忆连身都没起来,继续靠在竹椅上,又丢进嘴里一颗葡萄,含糊不清地说:“等。” “等什么?”衣轻裘看他葡萄吃得香,不由得馋虫被挑动,一把夺过放在商泽忆跟前的葡萄,也丢了几颗在嘴里。 葡萄被抢没得吃了,商泽忆才从竹椅上站起来,他抬头看着天空,明亮的天空之下是人间,人间游走着三教九流,他们人数众多,遍布城市每个角落,在林随风的授意下正盯着白鹿城任何一处异常。 “等他们露出马脚。”商泽忆淡然一笑。 消息还在疯狂。 第二百四十六章.皇帝与大臣 作为居中要点,白鹿城是各国各势力重要的据点,金楼在这也有暗线据点,来监视白鹿城以及其他三国的动向。 当白鹿城初传出谣言的时候,已经有专门的发信官将消息放入竹筒之中,绑在传信的鸽子腿上,放飞回金楼。 这种鸽子是专门训练作为传信的工具,与平常鸽子不同,不仅体型更轻巧,平日更是有专人为它输入能量,久而久之体内也会储存下些许能量。 这种鸽子懂得以能量强化翅膀,因此速度奇快,一日千里也不为过,再加上在天上毫无阻拦,不必像陆地那样遇山遇水绕道,笔直飞回金楼半日就够了。 所以当商泽忆在衣家与衣轻裘吃着葡萄的时候,鸽子落在了金楼王城之内,有专门的接信官小心地从鸽子腿上将信筒取下,取出里面的纸条,急急递到了御书房的那张桌前。 商帝正在与宰相许明章探讨对东篱战事,东边战事并不顺利,东篱出动飞隼,这种第一次面世的大杀器,让商泽弘与常斯吃了大亏,无法再对冥泽出手,只能据守靖牧,前后动弹不得。靖牧没有高大的城墙可守,再没有突破,征东军怕是会被吃完。 现在最好的策略便是退兵回南商国境,那里有大城可守又兵强马壮,但距离征服皖东道只差冥泽一城,若让商帝放弃到手的建阳、淄川、靖牧三座大城,他亦是做不到,所以在退与战的问题上,卡在了那。 东篱战事不仅是一城一域的事情,更关系南商在这块大陆上的威势,自从二十多年前的大战之后,南商再没轻启战事,其他国家也都盯着这一战看南商到底是牙爪锋利的老虎还是蹦跶不高的小猫咪。 时间紧迫,这个决策也至关重要,东篱没有捷报,商帝这几日脸色都不好看,他看了一眼纸条,露出了他这几日难得的一次笑容。 “老四这小子哪有这种头脑,知道通过谣言乱他们的阵脚,不用想,这定是太子教的。” 许明章不知道是在哪受了伤,腿上不方便,被商帝特许了在可在皇城之内坐轮椅,他本也埋头案卷中间,听着商帝说话抬起头睁着浑浊的眼睛,坐在轮椅上也笑道:“四皇子怕是要失望了。” 商帝跟许明章已经忙了一早上,此时都有些疲惫,特别是许明章,毕竟上了年纪又腿脚不便,早已露出疲态,还能继续处理政事只不过是强打精神撑着而已。 商帝来到轮椅后面,握住推手说:“也忙了许久,这御书房确实气闷,朕推你一起走走。” 许明章忙道:“臣惶恐,这使不得,哪有让主子推下臣轮椅的道理。” “你跟了朕二十多年,这双腿与儿子都给朕了,推你一下受得起。”商帝推着他往外走,神情不容拒绝。 许明章惶恐受着。 书房外是长长的走道,商帝一边推着许明章一边说话:“你已经二十年没动过武了,估计天下人早已忘了当年你亦是天下有数的高手。毕竟岁月不饶人,要换二十年前,你这双腿也不会废。” 许明章手轻轻放在自己的腿上,食指轻弹却毫无知觉,他知道这双腿是完全废掉了,要再恢复再不可能。 为商帝付出这双腿他不后悔,但仍惋惜,毕竟能站着谁想坐着。 但既然已经没了,许明章也不是缅怀过去的人,他洒脱道:“他也是现在江湖有数的高手,确实不容小觑,就算是老臣回到二十年前,与他胜负之间也是六四开,要毫无损伤拿下他,怕是不能。” “那人陛下准备怎么处置,直接杀了吗?” 许明章轻飘飘地问道,他在眼里,就算是绝代的高手,落进了手里也只不过是可任意宰杀的羔羊,用不上什么尊重与惋惜。 至于商帝与许明章谈的那个人是谁,他们没有说出名字,却也是心知肚明。 商帝没有马上回答他,而是继续推着他往前走,在一处拐角的地方停下,这里视野很好,能尽观半座王城。 商帝与许明章一起观阅这座看似很大,却仍只是围墙之内的王城,他忽然说:“这天下之大,终不全是商国的,可惜了。” 许明章性子谨慎,对于份外之事从不多言,但他知道现在商帝只是想找个人说话,遂接上话:“陛下雄才大略,终究会有功成那一日,老臣与陛下一样都在等那一日。” 那一日吗?商帝摸着自己的头发,黑色之中已经有了几缕白色,即使他是绝代的王者,仍是敌不过时间的规则,身不由己地随时间老去。 “朕虽是不死,却仍会衰老,在朕少年时也读过史书,无数英明的帝王在老去后也会头脑发昏,原本强大国家也因为年老昏庸的帝王,最终毁于一旦。” “朕这一辈子上不敬天,下不畏地,为了商国父母兄弟儿子都能杀,朕想打造一个强大无比的商国,将东篱、北齐、西诏都纳入版图之下,比当年之大魏更宏伟强大,朕有雄心,亦有能力,但上天不给朕时间。” 商帝惆怅嗟叹,透过城墙看着远方,仿佛想将目之所及都纳入商国版图之内。 第二百四十七章.帝王命,无间地狱 许明章也陪商帝一起看着,时间的力量在他身上尽显威力,其实以他习武之身即使到了这个年纪,也不该是如此老态龙钟的样子,只不过因为当年替商帝挡了一掌,引得体内能量狂乱,才会老得如此之快。 正因为知道时间的威力,许明章才懂得商帝对时间的不甘,他转头看向了北方,那里有座源头,是逃脱时间束缚的唯一机会。 “太子去了北边,那四皇子也快回来了,陛下的心愿,不久就能达成。”许明章恳挚地说。 谈起太子,商帝仍对他不满意,他从逐渐衰老的怅然中出来,冷然道:“太子以为去了白鹿城就能阻止朕的暗手,殊不知他之行动早已在朕意料之中。太子去了白鹿城不急着回来还好,一旦他迫不及待地要回来,以老四的才智,就能猜到是朕在背后作局,老四这个人外柔内刚,若他知晓,必会忍不住来找朕问个明白。” 许明章使礼恭贺道:“那陛下就能顺利取得钥匙,乘势打开源头,做商国千秋万载的不老帝王,建功商国的不世基业。” 对于许明章的真心奉承,商帝不喜不厌,他仍在讨论太子,若有可能,他也是想由太子继位,因为太子的年轻。 年轻才能对抗时间,才是这世上最强大的力量。 “太子仍是担不起大任,以他过家家般心思,如何能与齐王、篱主、诏君这些老狐狸争,如何带领朕的商国一统天下,如何为百姓带来安居日子。若他成器,朕就算老去死去,由他继承也商国也无妨。” “毕竟生老病死,才是人的常态,长生不老的只能算怪物。若有可能,朕始终还想当个人,而不是这种被时间遗弃的怪物。”商帝下定论道,这是长久以来他第一次说出自己的心声。 许明章看着前方,眼中却有怜悯。对王者的怜悯是十恶不赦的罪名,轻易就能招来杀生之祸,但许明章仍是显露出来了,他不加掩饰对商帝说。 “陛下,一切为了商国,就算粉身碎骨亦在所不惜,我们不折手段,连血亲骨肉都得割舍,这是经受过商国苦难的我们一代人的使命,也是我们必须承受的罪孽。为的是当年的苦难不复再有,为的是商国新出生的孩子绝不低人一等,商国的人民行商卖货之时不再被欺负,商国不再有割地赔款的时候,也不再有商国男儿要在战场上为身后的家园拼命,妻子不会没了丈夫,母亲不会没了儿子,孩子不会没了父亲。” “商国为奴为婢的时候早就过去了,为了让商国处处是欢颜,所以王是孤独的,需满手染血化为修罗,明知前方是地狱亦要坚定向前,就算化身怪物又何足惜?地狱在前方,但在地狱的尽头,一定会有老臣始终陪着。” 这些话许明章是越矩了,轻易点评帝王,换个人可能直接就被杀了,但商帝泰然自若没有动怒,而是将许明章的轮椅换了个方向,又往御书房的方向推去。 戎马半生,他始终都在商帝身侧,是商帝最忠臣的奴仆与猎狗,这个瘦骨嶙峋的老人,原本也是商国风流倜傥的公子,潇洒不下于当年的李照清,但为了商国他甘愿让自己变成一条咬人的狗,将自己每一滴血都烧尽。因为他与商帝都只有一个目标,一切为了商国。 “起风了,在风口对伤势不利。”商帝说。 许明章将干瘦的身体缩进了绣着仙鹤的朝服里,感受衣服带来的温暖,对比当年商国之人衣不裹体的困苦他感到满足,对于商帝纡尊推轮椅的行为,他坦然受着之:“谢陛下关心。” “你受得起。”商帝又一次面无表情地说。 是啊,将命都卖给商国了,自然是受得起。许明章在心中自语。 “那人,关个五天就给放了,有他扰乱视线,白鹿城那个人才能有机会动手脚。” “在源头之前,还有个人间无敌的白海愁守着。” 商帝将轮椅推回了御书房,商帝手中的纸条早已碎成了粉末,在走道里被吹向了土地,成了看不见的灰尘。 许明章知道商帝已经有了对白海愁的计划,恭敬道:“陛下英明。” 第二百四十八章.无相之日 两相的谣言传了许久,却一直不见玉天怀和钱泉耀出来澄清,这不由得让热爱想象的白鹿城人民对他们充满了各种遐想,发动思维编出更多似有若无的消息。 这是距离第三场试炼只剩一天的时候,商泽忆还是在衣家厮混,对于两相没有一点动静,他也不免有些心慌。 明天就是第三场试炼了,他现在连敌人是谁都还没搞清楚,照这样情况继续下去,他非得让人阴死不可。 胡八刀还在被衣家老爷子缠着,药王江这次没被杨落羽拉走,与杨落羽都在院子里,杨落羽在,衣轻裘自然也在。 已经坐同一条船上,商泽忆只能与他们商讨。 “两相一直没有动静,你就不担心吗?”自谣言开始,衣轻裘一直在关注两相的动向,这事关系白鹿城与衣家,他不得不上心。 但谣言传了这么久,始终不见异常,两相中玉天怀始终不知所踪,钱泉耀又与往常一样,在天武楼赚着各种情报的钱,实在找不出谁是叛徒。 他以为商泽忆另有他法,因为商泽忆看起来并不担心,还是往常一样的吃饭饮茶扯淡,成竹在胸的样子。 其实商泽忆也心底发慌,这可关系他的生死,但被怀疑的两人都没动作,他也没有其他办法,只能坐着干等,不吃饭是等,吃饭是等,他倾向选择后者。 他的无奈被衣轻裘看作另有后着,商泽忆也不准备解释,他满脑子都是两相,解释这种小事确实是没那心思。 说两相都没动,其实也不全是,在传出谣言的第二天,钱泉耀就已经去过城主府了,不过这是意料之中的正常举动,他们也难以从中分析出什么。 “钱泉耀昨天刚去过城主府了,玉天怀还是失踪吗?”商泽忆问。 到现在他其实怀疑云天怀多一点,白鹿城传出了这样的消息,以玉天怀的情报网,怎么都该知道。但他却始终不见人影,也没传回一书半信的,让人觉得匪夷所思。 从他离开白鹿城开始,就再也没有出现过,去的还是金楼的方向,这不免让人生疑,是不是玉天怀去金楼的时候偷偷跟商帝达成了什么协议,正在藏起暗中谋划着。 商泽忆不得不这么想,不然玉天怀人呢,总不能是死了吧。那可是天下第八的高手,就算是死了也该能蹦跶出点声音,不至于像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悄咪咪被山贼抹了脖子,连一点消息都没有。 玉天怀虽是中年书生,却跟手无缚鸡之力毫无关系。 衣轻裘负责跟林随风联系,所有林随风那边的消息都汇集到了他这边,关于玉天怀,他确实没收到任何消息。 “你觉得左相像叛徒?”衣轻裘明知故问。 他与玉天怀关系不错,这个始终握着一卷书的老儒生对他格外照顾,城主竞选的名额,便是玉天怀推荐给他的。 在情感上,他是不想怀疑玉天怀的。 面对衣轻裘的询问,商泽忆抓了抓脑袋,道:“暂时还不能完全确定,但现在看起来他的嫌疑大一些。” 杨落羽也在一旁插上话:“出了这样的谣言,就算普通人都知道该回来解释一番,玉天怀却迟迟不见动静,确实很可疑。” 衣轻裘知道他们两人说的没错,从现在来看玉天怀嫌疑的确大一些,但钱泉耀他也没就此放下,毕竟现在也没完全的证据确定其中一人,他两个都还得防着。 “话虽如此,但仍不能轻易下定论?右相呢,有看出他有什么问题不?” 商泽忆摇头,疑心重重道:“右相太干净了,举止行为也都正常,但也正因此,我反而不敢放下他。” “怎么,你瞧出了什么吗?”衣轻裘问道。 商泽忆托着下巴沉思,声音带着猜忌:“谣言这事情,其实明眼人都看出是个局,既然知道是局,那自然就懂得解法。” “我原本并没有想在向城主解释这一轮就能判断出两人身份,但现在看起来似乎又是能分出真假了,反倒让我不敢下定论。” “右相解得太太干净,这本也没什么,都到了两相的地位了,如果这种程度的局面都解不开,那才是奇怪。但奇怪的是左相却解得一塌糊涂,人没出现,书信也没出现,就像故意承认自己就是叛徒一样,反而让我疑心是否是有心人故意拿左相来当替罪羊。” “但左相的实力,怎么可能任由人摆布,这才是我徘徊不定之处。” 衣轻裘听得直点头,这也是他疑惑之处,若玉天怀真是叛徒,不该露出如此大的马脚,怎么也会回来一趟,但他现在不回来,则让事情更扑朔迷离。 “现在看来,要么是左相真遭遇了不测,要么是他技高一筹,反其道而行,给我们设了迷魂阵。”衣轻裘说。 对于衣轻裘的分析,商泽忆亦是认同:“有没有可能找到左相的下落,现在关键其实在左相身上,只有找到他才能确定谁是叛徒。” “就算找不到他的下落,也必须知道他消失前最后在哪出现过,见了谁,做了什么,任何一点线索都行。”商泽忆明确说。 这可是件麻烦事,衣轻裘还是接了过去:“这事在出了白鹿城,林随风估计帮不上忙,我们衣家在江湖有些关系,让我去查吧。” 商泽忆颔首道:“尽量快一些,我们时间不多。” 毕竟江湖太大,查失踪一人无异大海寻针,衣轻裘也没把握,他没有给出明确答复只是说:“我尽力。” 这已经是衣轻裘能做到的极限了。 药王江听了许久,始终接不上话,他年纪小,这些阴谋算计还不是他这个年龄该懂的,这么久之听懂了所有关键都在左相身上,不由好奇问道:“如果查到左相已经死了,那我们怎么办?” 其他三人齐刷刷看他,看得药王江心慌,他以为自己讲错话了,却见到商泽忆抬头看着天空怅然道:“那白鹿城将要迎来无相之日了。” 第二百四十九章.合作,否决,第八刀 二十二年前,一代传奇高手商韬凭幻术屠了前一代的两相八卒,是白鹿城记忆中最恐怖的事,即使衣轻裘当时并未出生,也听说长辈说过那个时代的黑暗。 两相八卒是白鹿城最强的战力,与此同时还兼管着白鹿城的民生与治安,当他们全都死去,白鹿城无人管理立时乱成一团,宛若末日来临,毫无希望的人们举起了手中仅有的武器,杀人与被杀,尸体堆满了整座白鹿城。 疯狂的人们冲击城主府、衣家以及城内所有的大宅,当时白云山还因为受伤陷入了昏迷,无人能阻止这一切。 按此下去,不用任何人,白鹿城就能自我毁灭。 危机的时刻,是一位年青人召集起一批狠戾之士,手持长剑开始杀人,从白鹿大道杀到朝天道,杀的血水浮尸,将已经疯狂的白鹿城居民硬生生杀到开始恐惧,这场动乱才终于解决。 那位年青人就是现在的典狱司司尊,也就是那时候开始,城主府知道以前管理方式的弊端,菜与典狱司合作,确立了白鹿城主外,典狱司主内的管理方式。 事情才刚过去二十二年,老一辈甚至还没忘记当年的地狱模样,难道在新生代的眼中,当年的无相之日又要再现了吗? 虽然现在的白鹿城已与当年大不相同,但无相带来的影响,仍足以让白鹿城混乱一阵。 衣轻裘知道商泽忆说得出就做得到,不说其他,就只是胡八刀,商泽忆身边战力就只输白海愁一筹,即使两相也不是对手。 他不寒而栗,为防止事情发生,更坚定了要找出玉天怀,找出真相的决心。 “希望不会有那一天。”衣轻裘祈祷。 商泽忆赞同道:“我也这么希望。” 衣轻裘离开,估计是去交代查找玉天怀的事,衣家虽不与人结交,也有自己的情报网,但要查这件事,估计也要耗点时日。 暂时应该不会有其他消息,也从中判断不出叛徒是谁,但商泽忆还不能止步这件事,寻找叛徒只是他必须要做的其中一件事,除此之外还有其他。 例如,在城主选拔中取得最后的优胜。 现在李空寒败在他手下,已经在回北齐的路上了,南柯梦又说会帮忙他,所以暂时唯一的威胁,就只有杨落羽了。 “明天就是第三轮试炼了,大概率最终优胜会在明天产生,你将位置让给我,我帮你保住悬剑司,如何?”商泽忆想与杨落羽做交易,开门见山道。 这是笔不错的交易,杨落羽志不在城主之位,来参加也是迫不得已,若能解决悬剑司的问题,她又不必承接白鹿城主的责任,想来她怎么也会考虑一番。 哪知道杨落羽想都没想,直接否决:“不。” “为何?”商泽忆奇道,“你应当对白鹿城的城主之位没什么兴趣,只是想借助白鹿城的力量保住悬剑司,这样的话与我合作是最好的办法。” 商泽忆说得没错,杨落羽是对城主之位毫无兴趣,她醉心刀道,若多了这一层身份的桎梏,难免会对他的刀道有所影响。 若从单纯利益上她应该会接受商泽忆的建议,但这事情掺杂了其他,并没有那么单纯,杨落羽摇头:“我又不傻,你是南商的皇子,悬剑司是东篱的政事,你觉得我能信任你?” 看似没有城府的杨落羽,却也不是完全不懂心机。若是其他人,像衣轻裘这些无关人员,如果向她提出这样的合作建议,她或许会接受。 而商泽忆是商国的皇子,身份立场就代表了无法在这件事上达成信任,谁都知道现在东篱与南商在战场上正吃紧,任何一点条件倾斜都可能带来战局一边倒。 悬剑司是东篱皇室之内的重要组织,未来无论能否继续存在,在皇室的运作下都是自然而然的,不会让东篱出现大波动。但商泽忆要横插一脚就难说了,以他的才智,若真掺和在悬剑司与王权的矛盾中,难免会动些手脚,让两边不顾一切的斗起来,最终还是商国得利。 事关家国,杨落羽没法将它当成一己私事,这些年东篱朝堂原本就不太安稳,以东篱来赌商泽忆的诚信,她赌不起。 况且,她之磨刀旅程,城主竞选本就是现在最好的磨刀石。 商泽忆对杨落羽原本也没抱太大希望,试了一次后被拒绝,他就知道此路不通了。在这件事商,他们两因为家国冲突注定无法信任,况且杨落羽实力强劲,也确实没必要跟他合作。 “那么,明日的擂台上见了。”商泽忆说。 他与杨落羽性格不搭,虽不是相看厌烦,但中间少了臭味相投的衣轻裘做润滑,与她怎么相处怎么别扭。话已经说完,他便找了个理由,拉着药王江离开院子找胡八刀去。 胡八刀被衣浩邈拉着谈了两天的话,老爷子武痴得很,听说胡八刀第八刀已成,硬是让他里里外外都说了个遍。 “第八刀便是通明境,出刀之时无天无地,无你无我,万相皆无亦是无招能解,即使白海愁也化解不了。” 商泽忆到时,胡八刀正在大谈第八刀的威力,他被老爷子拉住的这两天几乎都没睡觉,早已精力疲惫,而老爷子正相反,眼睛囧囧有神,脸色红润得跟吃了大补丸似的。 “这一刀,有生之年能见到便是死而无憾了。” 衣浩邈感慨道,面上满含期待,话里的意思是让胡八刀使一下第八刀看看。 胡八刀手一抬,婉拒道:“别,我这一刀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出的,与养刀术类似,也是养刀以养意,以意出刀,没个十年八载养不出这么强的战意,现在我的刀还在玉老头那替我收着。” “而且我这一刀威力太大,就是我也没法控制,出刀之刻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你身子骨硬至少还能再活个几十年,我可不想莫名其妙少了个老友。” 衣浩邈哈哈大笑,声音洪亮,胡八刀不肯出刀,虽知道上面的话是推脱之词,拍了拍胡八刀的肩膀坚定道:“哪天要用这刀了,一定要叫老头子去看看。” 胡八刀爽快道:“行,我要使这刀了,一定叫你来看看。但这这天下能让我使这一刀的,估计也只有白海愁了。” 其实应该这样说,他这一刀,本来就是为试刀白海愁所创。 提起白海愁,衣浩邈脸上藏不住的自豪,嘴上不说,其实他对自己的这个二儿子满意得不行,人老了性格奇怪,就爱说些反话,越满意他表现地就越不满意,故意偏头道:“老二啊,他马马虎虎,一定不是这一刀的对手。” 这是谦虚的话,一般人都会恭维一番,也只有胡八刀脸皮厚得跟城墙似的,脸不红心不跳地照单全收,面色坦然道:“我觉得你说得很对。” 老爷子哈哈大笑,他就喜欢胡八刀如此张扬的性格,才是他心目中年青人该有的样子,就像二十二年前曾经惊艳了白鹿城的那个年青人一样。 再对比自己的两个儿子,老大太稳重,老二太清冷,成就虽都算不错,但都太老成,却是缺了那一丝朝气,没有年青人目空一切的狂妄。 聊到了现在,胡八刀确实累了,正好看到商泽忆他们找过来,赶紧抓住他们当挡箭牌,对衣浩邈说:“衣老头,武学就研讨到这,我兄弟还有事找我,下次有机会再来玩。” 说完胡八刀就起身离开,衣浩邈也没阻止,而是让老大衣海藏送送他们。 衣海藏将几人送到门口,正好看见衣轻裘正在放飞海冬青。 这是衣家本家情报网唯一的传信方式,放飞都是为重要之事,衣海藏寻思家中没有出什么大事,脑中不由疑惑为何衣轻裘会放出海冬青。 “裘儿,你这是?”衣海藏上前问道。 衣轻裘对自己的父亲极为尊重,他施施然行礼,也没准备瞒着,直接道:“我让族里在外的眼睛帮我找下左相。” 这几日的谣言衣海藏也有听闻,听衣轻裘这样说,他立刻将两件事联系起来,质疑道:“谣言是你传的,你要干什么?” 第二百五十章.近了 衣轻裘遮遮掩掩地将衣海藏拉进了宅内,小声说:“外面人多口杂,回去我在跟父亲说。” 衣海藏面上狐疑,但也知道衣轻裘说的没错,无论这件事目的为何,确实不能让其他人知道。 他逼上了嘴,面色凝重地与衣轻裘回宅关上了门。 外面是商泽忆、胡八刀、药王江三人,胡八刀这几日没与商泽忆在一块,有些信息不流通,但从刚才的衣轻裘的举止,已经猜到他也知道这件事了。 “衣轻裘也知道了?说了多少?”那辆六匹马的马车已经被拿来送商泽睿回金楼了,幸亏衣家家大业大,还送了他们一辆寻常的马车,让他们不至于需要走路回去,胡八刀熟练地坐上了车夫的位置同时问道。 商泽忆与药王江上了马车,隔着车厢与胡八刀交谈:“除了太子与商帝,其他都说了。” 胡八刀低头沉吟:“有白海愁这样一层关系,衣家大概不会对源头力量有所觊觎,但还是要小心。” 商泽忆下意识点头,算是认可胡八刀的想法,但马上反应过来胡八刀隔着车厢根本看不到,他不由觉得好笑。 “就算衣家真有人生出了歹心,也是明面上的敌人,不难对付,现在重要的是两相之中究竟谁是叛徒,具体有什么手段,什么时候动手都未可知,这才是芒刺在身。”商泽忆忧虑重重地说。 药王江拉了拉商泽忆的衣袖,继而小小的手握住了他几根指头,这是给他的鼓励,无论发生何事,他都会在商泽忆身边支持他。 商泽忆摸摸药王江的头,对他报以接收到信息的微笑,又对胡八刀说:“消息已经传出去了,但玉天怀始终没有出现,这更让我不好判断,衣轻裘已经动用了族内的力量去寻找玉天怀,但需要些时间。在找到玉天怀之前,我想询问你的意见,以你对这两人的了解,觉得谁会出卖白鹿城。” 衣家给的马车自然是比不上药王府的专用座驾,那匹马看着膘壮,拉着三个人跑难免力不从心,就算屁股挨了胡八刀几鞭子,也只能小步地慢慢在路上走着。 “他们两都不像。”只说了一句,胡八刀就闭口不谈了。 此时已经进入白鹿大道,路上来往都是行人,胡八刀不想在路上谈论这种事,一个是人多眼杂,另外一个传两相的谣言毕竟属于大事,要是被人知道,只会惹祸上身,虽他们也不惧,但没必要。 一路赶着马车回到城主府,进了房门后又盖上了一层防护能量,胡八刀才说出自己的见解:“玉老头和老财迷,两个人都对白鹿城衷心耿耿,这点毋庸置疑,要是因利诱使他们反叛,几乎不可能。” “能诱惑男人的东西无非三样,钱、权、女人,都不行嘛?”商泽忆问道,现在没有其他线索,正好胡八刀与两相又相熟,他只能从胡八刀对他们的了解再做判断。 就这三样俗物?胡八刀不屑道:“以他们的地位,在白鹿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你以为会缺这些吗?就像我上次跟你说的,老财迷虽然看着贪财,但他赚到的钱都是用在白鹿城身上,满心都是为了白鹿城。玉老头也是这样的情况,他那本化龙录,明着是记录天下高手,实际却是推演天下的走势,帮助白鹿城在四国纷争中占据先机。” “他两都将白鹿城看得比自己重,对待白鹿城一致,毫无私心。”胡八刀强调道。 “但叛徒确实是他们中间的一个。”商泽忆仍是说出这个事实。 “我相信你对他们的认知,他们确实对白鹿城忠心耿耿,但能出现这种结果,只能说明一件事。有什么东西被我们给遗漏了,商帝凭借这个被我们遗漏的东西打动了他们其中一人。” “你想想,有什么东西对于他们是比白鹿城还重要的?” 商泽忆透彻分析,胡八刀也明白他说的没错,两人中出一个叛徒是没跑了,既然是叛徒,必定是被什么东西给收买了。 钱权女人之外,其他的呢。一定是有什么东西被他遗漏了,胡八刀埋头苦思,将脑中所有关于玉天怀与钱泉耀的资料都搜遍了,最后丧气地停止了。 他找遍了脑中所有的资料,确实没找出这样的东西。其实也不能怪胡八刀,他今年二十八岁,就算出娘胎就与玉天怀以及钱泉耀认识,也不过是二十八年的光景。那两人都过了四十,无论如何都还有他接触不到的十几年,那个值得他们反叛的可能,或许就在他接触不到的十几年里。 “找不到线索,还是我太年青,他们中那人反叛的可能,大概就藏在我接触不到的过往。”胡八刀无奈耸肩道。 商泽忆无声叹气,这样看来是又一条路被堵住,现在就只能等衣轻裘的消息了。 或许还有更差的可能。 到最后他们也查不出什么来,那就只能做坏的打算,商泽忆将心一横,盯着胡八刀问道:“这白鹿城,除了白海愁,你应当再无对手吧。” 胡八刀有不好的预感,反问道:“你想干什么?” “杀相。”商泽忆冷然道。 胡八刀没有直接答应他,商泽忆是他的朋友,两相也是,若抓不出是叛徒谁,要他下杀手亦做不到,只能在阴谋面前尽力护商泽忆安全。 “我会尽力护你安全。”胡八刀说,给了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商泽忆也知道刚才的话有些强人所难了,宁杀错不放过这种枭雄行为,胡八刀是做不出来的,就算是他自己,即使融合了邪思,也在说出口后马上就已经后悔了。 他对敌人绝不手软,但若为了自身,主动伤害无辜的人,这又与那些设阴谋的人有什么不同,这种枭雄行为让他不齿,也不会让自己变成这样的人。 “尽人事,听天命吧。” 就算真到了那么一天,无非明枪暗箭都尽力收着,拼上性命一博,他的生死只能自己掌握。 “明天就是第三轮试炼了。”商泽忆忽然说。 城主选拔的结果近了,那暗中的敌人出手时间也快到了吧。 此时距离商泽睿离开已有两天,隔空两种城市,金楼与白鹿城皆是暗潮涌动。 在白鹿城一张茶几前,有个男人的手轻轻搓着,显然他早已迫不及待。 “快了,毕生的心愿终于将能实现了。” 他说,声音有按捺不住的兴奋。 第二百五十一章.衣家的谋划 无论叛徒的事有没解决,该来的第三轮试炼,总归是如期而至。 演武场还是一如既往的人山人海,商泽忆与胡八刀、药王江结伴出了门,一直被送到演武场门口才分道扬镳。 “别去想其他的,先把眼前的事给解决了。”胡八刀对他说。 眼前的事,自然就是第三场试炼,这是今日最重要的事,要是胜不了,他的自由也将没了。 “鱿鱼干,你一定会赢的。”药王江跟他打气道。 商泽忆握了握拳头,向上高高举起,回应道:“放心,我一定会赢的。” 这时候的他,就像两人初识时的阳光少年,明媚而向上。 药王江跟着胡八刀上了看台,而商泽忆独自从过道走入内场。 嘲讽他的人还是一如既往的多,到处充斥着嘘声与骂声,这其中有远道而来的游侠,也有瞧不起商泽忆的本土居民,在经过他传出的谣言之后,商泽忆成了名副其实的关系户,靠着提携才走到现在,这在尊崇力量的白鹿城居民看来,简直就是对这座城市的侮辱。 面对嘲讽的声音,商泽忆充耳不闻,他紧紧盯着擂台,在意料之中,那里只有两个人。 杨落羽与南柯梦,李空寒不见身影,如料不差,应该已经到厉阳了。 这一轮大概就会产生最终的结果,所以来的人特别多,远超前两次,除了白鹿城的各种大人物外,以往被淘汰的候选者也都来了。 衣家在白鹿城势力极大,有自己的专属看台,衣轻裘正在看台上如花痴一般地远远眺望杨落羽,嘴里碎碎念道:“商泽忆个王八蛋,居然乘我不在的时候想骗落羽认输,等擂台结束了看我不削他。” “那你也得先打过他。”林随风在他身后冷冰冰响起。 对于林随风会在衣家的看台上,衣轻裘毫不惊奇,但他与林随风天生不对路,两个人遇到就是针尖对麦芒,面对林随风的奚落,衣轻裘出口就是回击:“反正我能打过你。” 他说的同时还用只有比了个一的数字,意思就是第一场试炼,林随风被衣轻裘亲手给打下擂台。 杀人诛心,打人打脸,这是摸到林随风的逆鳞,他面上铁青刚想发作,手上已经凝聚成一股能量,衣轻裘亦不示弱,手中的扇子也已合上,隐隐有能量覆盖其上。 估计在下面擂台还没开始,上面的看台就要先来个全武行。 但终究是没打起来。 没等他们动手,衣海藏作为和事佬忽然出现了两人中间,他一手搭在林随风手上,轻描淡写化解了林随风手上酝酿的能量,和气道:“林小友不要动怒。” 他又回头瞪了衣轻裘一眼,衣轻裘也散去能量抱住后脑勺看戏。 衣家家主衣浩邈有两个儿子,白海愁与衣海藏,其中白海愁光芒太盛,十三岁就挑战胜了前任白鹿城主,所以衬得衣海藏默默无闻。 即使是林随风这样的黑市霸主,也从未听过衣海藏有过什么惊人之举,潜意识中将他当作了被父辈羽翼保护的无能之辈,但今天他轻描淡写就化解了林随风掌间的能量,光这一份修为就已不凡,立刻让他不敢小觑这个面上和气的中年人。 衣家果然卧虎藏龙。 “今日邀请,是为何事?”林随风性格霸道,即使看出衣海藏能为不凡,他亦不改本色,言语不卑不亢,未有示弱。 衣海藏其实一直有关注这个与自己儿子成为死对头的年轻人,虽是第一次见面,他亦知道林随风的脾气,对他狂妄语气并未动怒,始终和气道:“我想让你停了散布两相的谣言,再帮我传一个其他消息。” “什么消息?”林随风问道。 衣海藏淡然自若,但接下来说出的话让林随风错愕不已:“商泽忆是商国的谙手,是商韬用来颠覆白鹿城的手段。” “这是真?”生于长于白鹿城,林随风的势力也全在白鹿城,他知道唇亡齿寒的道理,面对这种消息,不由问道。 “自然是假的。”衣海藏回答平静。 林随风不解道:“我以为你们衣家与商泽忆是盟友。” 与两相不同,商泽忆在白鹿城没有根基,并且一直名声都不太好,若真的传出这种不利谣言,将矛头直接指向商泽忆,引起群情激愤,必定会让他落入危险境地。 白鹿城的人,不知道中间藏了多少高手,并且最不忌讳杀人的,被这么一群人给记恨上,即使商泽忆有九条命也不够死。 若是盟友,林随风不解衣家为何要散布这种谣言。 早就料到林随风会有此疑问,衣轻裘抓到机会就嘲讽:“是你格局太小,看不懂我们高超手段。” 与衣轻裘互看不顺眼这么多年,林随风也领教过不少衣轻裘的这些冷嘲热讽,按以往的架势两个人是要打一架才行,但今天不同,包括衣海藏与衣家家主都在这,他们注定是打不起来的。 手脚不能解决,林随风也欲与衣轻裘做口舌之争,在嘴巴上大战,一万个他都稳输衣轻裘的,面对明输的争斗,他没有自取其辱的爱好。 他不与衣轻裘纠缠,而是询问式地看着衣海藏。 衣海藏嘴巴也很紧,对于原因他闭口不谈,只是半露半藏地说了句:“一切都是为了衣家与白鹿城。” 话已经说到着了,林随风也不好再深问,但衣海藏要他再散布一次消息,他就要来谈点条件了,衣轻裘的人情已经用掉了,他也不是开慈善堂的,来个人就有求必应。 “既然如此我也不问了。这事算是生意,生意就要谈点条件,我不是开慈善堂的,手下的那些小伙子也要吃饭,我能帮你散布消息,你能给我什么?”林随风径直问道,将开价权让给了衣海藏。 这是谈生意的一门小手段,退一步看似被动却化为主动,更能试探对方的底线。 衣海藏自然识得,但衣家的底线可不是那么好试探的,他微微一笑,直接将价抬到最高,给出了林随风绝对不会拒绝的条件:“我知道你一直想插手赌场的生意,从今后白鹿城的赌场生意都归你了。” 白鹿城三教九流汇聚,是以赌场最能赚钱,做黑市生意的林随风早已眼馋得不行,一直想将插一脚。但白鹿城的赌场背后势力极其神秘,竟是毫不畏惧他,连番几次试探,甚至他想用武力解决,都让对方轻易给化解了。 这说明背后势力极大,而且不让其他人插手,他一直好奇赌场身后是谁,直到今天才知道,竟然是衣家。 衣家要用整个白鹿城的赌场生意换这样一个条件,让他震惊同时也没办法不接受。 “成交!”林随风面色自然,实际一下子吃了这么大的生意,心底也不免有些飘飘然,有种做梦的错觉。 “那就有劳林小友了。”衣海藏礼数周全,让人如沐春风。 林随风难为的对衣家有了一丝好感,刚想回礼,就听到衣轻裘刺耳的声音。 “擂台开始了。” 第二百五十二章.坐山观虎斗 场下的擂台确实已经开始。 因为李空寒缺席,最终能角逐城主之位的只剩下三人。 不知是不是早料到,这一轮的形式很是独特,像是针对这种情况而设置的。 没有规则,没有限制,三人混战,在擂台上只剩下唯一站着的人为止。 当商泽忆知道规则的时候,他心中暗喜了一把,他有那南柯梦的合作,这简直就是专门为他设计。 “杨落羽,现在投降还来得及。”他以为胜券在握了,隔空对杨落羽喊道。 杨落羽像看穿了他一般,回应询问:“你与南柯梦联手了?” 被杨落羽看穿,商泽忆没有丝毫慌张,反而得意道:“知道你还不投降。” 杨落羽淡然一笑,她没有再回应商泽忆,而是谨慎盯着转头对脚不沾地的南柯梦,凝重道:“你是会是个难缠的对手。” 南柯梦微微低头,好似害羞:“承蒙夸奖。” “但胜利一定是我的。”杨落羽自信道,随手就握住了刀柄。 她手刚触碰到刀柄,立时就杀气满场,看台上都能感受到。 刀卒锋无痕感受杀意,对剑器近说:“杨落羽确实是修习刀道的天才,短短几日已比与我初战时更强了一大截。” 剑器近则盯着商泽忆,满怀期待地说:“姓商的这小子进步速度也不差,居然能杀了云玲珑,想来这一场又会给我们带来惊喜。” 场下杨落羽握刀,商泽忆与南柯梦都已收起了松懈之意,一瞬进入备战状态,他们对视一眼,就从对方眼中看出了相同的心思。 一起上! 从相反的两个方向,商泽忆与南柯梦同时疾冲向杨落羽,拔刀术的霸道在出刀那一刻,滋养出的战意化为一刀,有万夫不可抵挡的锐气。 此股锐气,是一击必杀的七十,之前与杨落羽对战的所有人,都是败在了一刀之下,所以绝对不能让杨落羽出刀,至少也要断了她的刀势。 南柯梦率先出手,在疾飞同时手中化出雷矛,就见他奋力一掷,雷矛便消失在了虚空中。 飞雷矛,南柯梦的专属术法,能暂时麻痹人的能量运转与身体,更神出鬼没,难以防备。 杨落羽看过南柯梦的几场擂台,自然知道这是飞雷矛,此时她正在酝酿战意,能量与气势同时运行,绝对不能被飞雷矛打断。 面对神出鬼没的飞雷矛,她亦不敢硬接其锋,杨落羽手上保持握刀,脚下用力向后弹跳,竟是直接冲向商泽忆怀里。 杨落羽在退,商泽忆在进,两相动作,瞬间就越过了原本不大擂台的距离。 人到跟前,在擂台上商泽忆没有怜香惜玉的意思,他手握心猿,出刀便是泰山压顶的重刀无锋。 杨落羽是故意撞进商泽忆怀里,即是如此,她早就想到商泽忆会动手,胸中自有化解的信心。 重力加势力,商泽忆这一刀重如泰山,引得空间都已扭曲,杨落羽反而速度更快,就像流星一样直接撞到商泽忆刀口上,她连身都没回,却是准确无误的用刀鞘接住了这一刀,脚下回转,用刀鞘画了个圆,竟是带着心猿砸向地面。 轰隆一声,顿时地动山摇。 事情还没结束。 商泽忆一刀刚尽,招数出现了空袭,他还没得及抬刀,杨落羽却踏步转到了他身后。他刚觉有异,心头却忽然一阵麻痹,一把无形的长矛已经穿胸而过。 商泽忆能量运作立时受限,身体也被麻痹。 是杨落羽,阻了他这一刀同时,更连消带打,以他为盾挡住了南柯梦的飞雷矛。 此时杨落羽就在身后,而他动弹不得,情况危矣。 面对两人的联手夹击,她轻而易举就将之破了,机会难得,更是要乘胜追击,废其中一人。 杨落羽一手始终握刀柄,另一手扬起就要拍向商泽忆胸口,将他推出擂台。 商泽忆此时无法动弹,但他也不是全无反抗之力的待宰羔羊,身体所被麻痹,但一些简单的动作却还是能做。 商泽忆尽力松开右手,手上心猿应声落地,心猿与商泽忆早已连心,不用能量仅靠心意就能控制,心猿落地又高高弹起,漂浮在空中,一股有形刀劲自刀上蓬发,横在两人中间,迎向杨落羽出手一掌。 心猿毕竟只是一把刀,即使能自发刀劲,却怎么跟杨落羽这样的归虚高手比,刀劲应声而岁,却也阻了她便可,依靠这片刻的时间南柯梦及时赶到,一手按在商泽忆手上吸走了他体内的雷电之力,又一手指天,降下五雷。 商泽忆身体恢复了行动,赶紧握起心猿,脚下动起来躲闪五擂。 降五雷是无差别攻击,就算是盟友亦有可能会误伤,商泽忆左闪右避,躲得艰辛,遇到躲不开的时候,他便只能挥舞心猿劈开雷电。 商泽忆闪避地不容易,杨落羽亦是,她刀未出鞘,只能快速移动靠身法躲避五雷,但五雷覆盖全场,何其多,难免会有几道落在杨落羽身上,电得她身上焦黑焦黑。 看台上衣轻裘看着心疼无比,大骂商泽忆与南柯梦不是男人,居然二对一欺负女孩子。 衣轻裘着急得都忍不住下场了,杨落羽却面色自然,缓缓吐字:“一息。” 杀气更浓,从天而降的雷电亦被杀气所阻,就像有无形威压,迫得雷电纷纷转向。 “你先上。”商泽忆对南柯梦说道,自己反而在一旁站立不动,看起了好戏。 三人之间,其实商泽忆最弱,但的立场却至关重要,若他帮上任何一人,另外那人必输无疑。 但他不能下全力帮助南柯梦,是因为他不敢完全信任南柯梦,担心在他们合作击败杨落羽后,南柯梦就再无对手,能轻易取得胜利。 所以他准备坐山观虎斗,等南柯梦与杨落羽斗个两败俱伤,他再坐鱼翁之利。 南柯梦不是说要助他取胜嘛,这便是其中最没风险的办法,不一定要并肩作战,替他扫除障碍亦是达到相同的结果。 只要结果达到,过程并不重要。 南柯梦看出商泽忆的小九九,不过他并不在意,在第一次与商泽忆谈合作的时候,他原本的打算就是将杨落羽拼得只剩下最后一口气,再由商泽忆摘走果食。 都是为了窃天技的机缘,南柯梦心中叹气,手上却越加狠戾起来。 因为顾及到擂台上还有商泽忆,所有很多全覆盖的术法他都没法用,也无法像以前一样飞到空中,远远躲着杨落羽,再用术法将人砸死。群战时弱点击破,修习拔刀术的杨落羽深谙此道,若南柯梦不主动找上杨落羽,杨落羽就会找上商泽忆。 南柯梦只能与杨落羽贴身肉搏,他飞身而来,召出术法护罩,准备与杨落羽近身作战。 肉搏,其实他也不差。 南柯梦手往虚空一抓,就从虚空中抽出了一把雷电光剑,他虽修雷法,却是术武术双修,一身武艺不会弱于李空寒这种等级。 借着飞行的速度,南柯梦光剑向下狠劈,自是锋利无比,更带着麻痹人体的功效,杨落羽不敢用身体硬接,被南柯梦迫得频频后退。 杨落羽身法轻快,躲过南柯梦的全部剑击,南柯梦知道自己武艺上与专修刀道的杨落羽还是有所差距,也不再托大,一手握剑,身体中缓缓也流出紫色的雷电,将半个擂台都圈了起来,挡住了杨落羽的退路。 这雷电是南柯梦的本源之力,看似风平浪静,却比他平时召唤的雷电威力更巨,单是触碰到,就足以使人身体成灰。 以杨落羽的修为应该能硬扛,但也最多挡住三四下。 紫电已经将杨落羽的退路悉数拦住,而在她正前方是手握光剑的南柯梦,南柯梦一剑直劈,看起来是杨落羽插翅难逃。 “二息。” 在压力之下,杨落羽的拔刀术终于到了二息。 风声尽熄,满场原本浓郁杀气全无。 一息露,二息藏,三息杀人刻。 第二百五十三章.养势 杨落羽此时所现,像是毫无根基的平凡人,但在南柯梦眼里,却恐怖如莽荒巨兽。 杀气尽掩,下一刻就是杀人时。 南柯梦知道不能让她走到三息,咬牙动作更快,身法如鬼魅般,几乎是一瞬到了杨落羽身前,光剑毫无声息劈下。 杨落羽后有紫雷,毫无退路,面对南柯梦要决胜负的一剑,她巧使身法,又故技重施使刀鞘粘着光剑转换了方向,欲要战火旁引波及商泽忆。 南柯梦哪有让她如意,能量由手入剑,激起汹涌雷电,竟使光剑刚柔转换,变成了巧如灵蛇的雷鞭。 鞭上有雷电之力加持,噼里啪啦作响,没有一处不是威胁。 束剑成鞭便是走以柔克柔之道,雷鞭与刀鞘同画了圆圈,相互粘力抵消,又一记神龙摆尾,朝杨落羽卷去。 杨落羽想不到他光剑会有如此变化,大意之下顿时受创,强提身法,以肩头硬受了一记鞭挞,才逃过被雷鞭卷去的命运。 若是被雷遍卷住,接下来就会被限制至败,但现在结果也不逞多让。 南柯梦错开距离乘势追击,又无数道鞭影铺天盖地,攻势无穷无尽,就准备直接将杨落羽摁死。 杨落羽后无退路,只能在有限空间里全力躲避,难免会被抽到几下,登时身上黑漆漆的有一股被电焦的味道,好不狼狈。 虽是如此,杨落羽却仍没松开握刀柄的手,像个只认死理的老农,单调地埋头继续躲闪,怎么也不拔刀。 两人一方攻一方守,看似是南柯梦占了上风,但在心态上却是相反,杨落羽面色沉稳,而南柯梦焦急不安,只因二息已过,而杨落羽的刀势却没有断,若再不打破她的刀势,三息一到,形式就会立刻逆转。 必须断了她的刀势! 南柯梦鞭影更快,澎湃如龙卷响起阵阵怒吼,紫电作响,不再走灵巧的路数,而是如狂蟒出洞,欲要以力降破巧,强断杨落羽不断上升的气势。 杨落羽兵来将挡,以一把刀鞘挡住了无数攻击,偶尔无法挡住的,她便用身体硬接,但这一击狂蟒出洞,她知道自己难以挡住,除非是断了自己的刀势,提前拔刀来战。 可拔刀吗?自然是不。 挡不住的攻击,那不挡便是,东篱的拔刀术,可不是一招鲜的迂腐之招。 杨落羽吐出一口气,忽然弯腰俯冲,向前极速而奔,在她前面是鞭影狂扫,林立分出无数道虚影,她跳跃翻转,身如轻燕仿佛无骨,将身体扭曲成各种奇艺的姿势,恰好躲过了南柯梦必杀的雷鞭。 这是悬剑司的柔术,专以辅助拔刀术的基本功法,讲究让身体柔若无形来躲避攻击,多是女子修炼,男子修的是硬身,以能量锻练血肉,练到高深时能刀鞘不入。 这等基本功法杨落羽早已修至上层,使用起来高深莫测,躲过雷鞭,她转眼就到了南柯梦跟前,术士被人近了身是极威胁的讯号,南柯梦即使不是传统的术士,亦不例外。 他四周一圈都有术法护罩能挡一切攻击,却对杨落羽毫无作用,被她直接越过,一手成刀轻飘飘砍向南柯梦脖颈。 这样的情况在上一轮的擂台也有出现,帝辛曾以琵琶手破开南柯梦的护罩,那是因为他深谙能量运行的弱点,却不知道杨落羽是怎么办到的。 “以归虚对归虚,还能看破对方能量流动,年青一代中,当以杨落羽为魁首。”在一处看台上,神秘的典狱司司尊由衷赞叹道。 帝辛在他身侧,听从未夸奖他人的司尊对杨落羽有如此高的评价,帝辛脸色异常,他看着杨落羽和南柯梦,暗暗握起了拳头,这两人都已归虚,是他追赶的目标。 “我定会以琵琶手超过他们。”帝辛发誓道。 典狱司司尊始终在看擂台,他虽没有看帝辛,眼中却流露出了对帝辛的态度,不是欣慰,反而有着失望。 成也琵琶手,败也琵琶手,与这些顶尖的天才相比,自己的爱徒始终还是差了一些。 杨落羽这一刀毫无声息,使人难以防备,切至南柯梦脖颈,却见他忽然一笑,紧接着退了一步。 就这一步,就使杨落羽陷入了两难之地。 不要小看这一小步,要使一记手刀击中南柯梦,他退一步,南柯梦必然要进一步,而一步之隔,地上赫然便有一团显眼紫雷。 这是南柯梦的本源紫雷。 杨落羽知道自己中计,术士的手法诡秘莫测,当她以为南柯梦力掀狂澜,准备以雷鞭将自己击溃的时候,却不想他早有设下埋伏,等着她来踩。 果然好深的心机,一刻都不能大意。 前有紫雷,后亦也是,两相向她步步靠近,杨落羽不由赞叹南柯梦天生便是为战斗而生,明明也是初出万法,连寻常的江湖对决都没过几场,却似老谋深算,一击一着都有仿佛经验深厚的老油条。 地上再无退路,杨落羽就往空中看,那里乌云密布,隐隐有怒雷已经压了上来。 居然在她没注意的时候连空中都封锁了,杨落羽第一次感到有危机感,她手握刀柄,自握刀以来第一次有踟蹰,要不要拔刀。 此时刀势才养了一大半,提早拔刀,威势必然不够,退敌可以,但若要定论胜负,恐力有不逮。 就算她险胜南柯梦,他后面还有个坐观观虎斗的商泽忆,这个男人与自己一样也有不得不胜的原因,他之手段,将会比南柯梦更多。 此时拔刀,结果必败无疑! 上这个擂台,是为了最终的胜利,而不是只战胜南柯梦,一念至此,杨落羽拔刀动作停止,握刀的手更稳,心内不再有迟疑,然后一脚踏出。 踏出这一脚就是准备以自身硬抗紫雷,以换回造势时机,紫电之力从脚下传入全身,杨落羽顿遭电击,浑身上下白光闪耀,冒出腾腾蒸汽。 杨落羽咬牙挺住,脚下用力向前飞跃,越过了数丈的紫雷区域,又近身到南柯梦身侧。 “三息。”杨落羽面无表情道。 此时养势终于到了巅峰,一刀已成,拔刀就在下一瞬间。 第二百五十四章.第八刀 南柯梦瞳孔猛缩,人往后急退,甚至连防御的术法都没舒展,而是风一般地随流瞬飘,挡在了商泽忆身前。 “落英雷盾。”南柯梦当下手起术诀,落雷如花瓣卷起,瞬成莲花,将他与商泽忆层层包围着。 他退地快,杨落羽拔刀更快。 杨落羽一刀既成,本无锋的钝刀如冰雪融化,现出冰冷刀刃,她轻轻拔刀,天空却宛如打了一阵闷雷,震慑擂台上两人心神。 拔刀,归鞘,眨眼就已完成,眼慢的人甚至还没看到她的动作,南柯梦的落英雷盾却蓦然裂开,中间有一条难以见到的细线,将它一分为二。 一刀两断,南柯梦猛地在胸口裂开,一道恐怖伤口从胸划到肚子,深可见其内脏。 南柯梦身上血如泉涌,打湿了他的衣裳,他吐了一口血,痛苦道:“不愧是杨落羽,果然非得拼命才行。” 他强撑能量,又分出数道的本源紫雷,欲要缠上杨落羽的双手。 杨落羽已然归刀,却不再酝酿第二刀,而是重新拔出钝刀,朝数道紫雷砸去。 她知道南柯梦已经败了,最后的紫雷只是临败反扑,威力虽大却后继无力,只要挡住就再无威胁,剩下唯一的敌人只有商泽忆。 她拔刀抵挡紫雷,防备的视线都在商泽忆身上,却见商泽忆没有任何动作,只是运了个防备的姿势,冷眼看她与南柯梦斗个你死我活。 果真是好决断的心,即使这时候还在防备着南柯梦,不到最后一刻不会出手。 但这也注定了他的败局。 杨落羽心中飘过想法,她亦明白商泽忆是准备让自己与南柯梦斗个两败俱伤,然后再坐收其利,只不过是她的拔刀术太过于霸道,连这个机会都不给南柯梦。 但若此时商泽忆出手,配合南柯梦的临败反扑,仍是会有机会的,但他疑心南柯梦的决心,独善其身使他错过了唯一取胜的机会。 杨落羽思量至此,横刀劈斩,将南柯梦最后放出的紫雷击个粉碎。 这是南柯梦的本源紫雷,击溃之下他亦不好受,脸色苍白又吐了两口血,却忽然对杨落羽露出了得意白牙:“中了。” 杨落羽见到南柯梦笑容已知不好,她感觉危机,脚下刚踱地准备跳开些距离,却突然遭受雷击袭身,不知何时,原本守着她退路的紫雷已经进了这么一大步,到了脚下。 杨落羽被算计踏入了紫雷区域,周身电流闪动,炸出蓝白的光。她咬牙承受,紫雷不仅对她身体有所损伤,还正在消解与破破坏她体内的能量,使她的实力大打折扣,只多几个呼吸,就能使杨落羽体内能量归无。 这是极其阴损狠毒的招,想来就是南柯梦拼命的手段了吧。 杨落羽不敢久留,她以刀拄地,借力腾空而起,空中的暗雷压顶早已消散无踪,正好有空间让她遁走。 有那么容易吗? 已经看了很久热闹的商泽忆在这时候忽然不再看热闹了,他如大鸟高高跃起,双手握心猿,决断地一刀从天而降。 这一刀无处可躲,杨落羽只得横刀与他硬拼,一挡后自有杀招在,可商泽忆却不与她硬拼,别有心思地与她一触即走。 商泽忆在上,杨落羽在下,她要走还能借力往附近遁去便可,但杨落羽正在上升势头被商泽忆一压,气息一断又硬生生被打回了紫雷之中,再遭雷电遍身之痛。 杨落羽又试了几次,每次都被商泽忆被同样方法逼回。 连傻子都知道商泽忆此时心思,不准备硬拼,而是一直将他逼回紫雷之中,持续消耗她的实力。 这是个很有效的谋算,如果南柯梦不受伤的话,会是十拿九稳的方案,商泽忆的计谋就能得逞,她杨落羽只有饮败一途。 但就像她心间想过那样,商泽忆唯一取胜的机会已经没了,因为南柯梦受伤过重,已经坚持不了多久了。 他注定是坚持不到她能量被消耗完的,只要南柯梦一坚持不住,就是她反击的时刻。 思及此,杨落羽便不再尝试脱困,专心以深厚能量对抗紫雷的侵袭。 她一面对抗紫雷,一面好整以暇地看着南柯梦。 南柯梦脸色苍白,身上的血已经流了不少,即使他是归虚的高手,身体受了重创失血过多,再强大的实力没有身体支持那便是无根的水,以这样的姿态根本撑不了多久。 “我快不行了。”南柯梦对商泽忆说。 说话的时候他也没躲着杨落羽,因为他知道杨落羽早就看出他的状况,现在是能撑一时是一时,帮助商泽忆多消耗一分她的实力,剩下的只能靠他自己。 “还有多久?”商泽忆冷冷地问,杨落羽在计算他,他亦是在计算杨落羽。 杨落羽的归虚境太扎实,南柯梦的紫雷虽然厉害,却也难以一锤定音,重要的还是能消耗她多少能量。 只要将杨落羽心晶内的能量消耗完,逼她用上了小世界的能量,那他胜的机会就会强很多。 观杨落羽气息,虽已经不像初时那么强大,但将她体内能量消耗无,至少还需要三十个呼吸。 但时间够吗? “至多二十个呼吸,我必须要下擂台,不然失血过多危及性命,必回对我日后修行造成身体的瑕疵。”南柯梦喘着气回答,此时他已经是强弩之末,再二十呼吸,是拿命给商泽忆拼出来的机会。 二十个呼吸,还不够,若是有三十个呼吸,那就稳了。 但商泽忆无法强制要求南柯梦,两人的合作本就没算上性命,他只是尽其所能帮助商泽忆取得最后的胜利,在此之中,在性命与机会之间,南柯梦毫无疑问会选择性命。 毕竟有了性命才有未来一切,他全部谋求不过是在商泽忆身边寻找窃天技的机缘,命要是都没了,还拿机缘有什么用。 “不够!” “也只能靠我自己再加点料了。”知道时间不够的商泽忆并没有慌乱,他弹了下心猿的刀刃,意味深长地说。 心猿发出愉悦的刀鸣,商泽忆手中握刀,直直对着紫雷中的杨落羽,他拿刀比了比,遥遥对准她的心晶位置。 “最后十个呼吸。”南柯梦低声吼道,他的身体已经虚弱到了极点,就连大声说话都没了力气。 商泽忆自顾地耍着刀,比对和杨落羽之间的角度与距离,他手握长刀,心猿刀锋朝下,犹如隔岸瞄人,将她锁定。 紫雷中的杨落羽看着商泽忆怪异行为,心头忽然一紧,只一刻,她的气机就被锁定了。 “五个呼吸。”南柯梦的话是从牙缝中蹦出来的。 商泽忆调整状态,呼气又吸气,猛然将体内能量猛注入心猿之内,心猿通灵,忽然有如此浑厚的能量注入,它亦愉悦地抖动嘶鸣起来。 杨落羽心头越来越不安,她举刀齐眉,放弃了抵抗紫雷,难得地做了防守的姿势,脚下同时也在微微调整角度,紫雷已到末路,一旦消失她就会施展身法逃脱气机锁定。 这股气机让她感受到威胁,东篱拔刀术一脉讲究一往无前,即使山崩于前也是举刀来战,这也是第一次杨落羽有暂避锋芒的冲动。 “砰。”南柯梦滚下了擂台,激起满地烟尘,五个呼吸已过,昭示他正式推出擂台。 药王江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从看台上下来,在下面等着,几枚银针快速又准确地插入了南柯梦的几道要穴,替他封住了血脉喷涌,然后药王江迫不及待地抬起头。 “踪刀追命!” 商泽忆大声喊道。 在紫雷解开瞬间,商泽忆手中心猿脱手,朝杨落羽准确而去。 从未面世的胡说八刀,第六刀,现在现世。 踪刀,追命。 第二百五十五章.左明侯 心猿脱手直冲杨落羽心晶,杨落羽架刀挡下,心猿力有未尽,第六刀哪会那么容易被挡住,抵上黑刀一刻,又自内生出刀劲直袭杨落羽心晶。 杨落羽知这一刀有后招,所以即使已挡下心猿也未大意,见第二股刀劲紧跟而来,虽是有忌惮,却也松了一口气。 防着第二股刀劲,她一手握刀柄不能动,另一手画了个玄妙的漩涡,在身前忽然就吹起风来,气流引动,带着刀劲回身向商泽忆呼啸而去。 斗转星移,这一招用的是极好,借商泽忆之力连消带打,杨落羽对自己应对相当满意,她以为危险已经过去,同时不由得赞叹,这提心吊胆的一刀果然不凡,招内套招,一不小心便会受创,所幸她未有大意,才堪堪躲过。 下意识的,她稍微放松了写警惕,却也就是这时候,已经被黑刀挡住的心猿忽然剧烈抖动起来,紧接着一股无形之力自心猿上起,越过黑刀穿透她的心晶,在她体内横冲直撞,连带着将她本不充裕的能量,尽数都给摧毁殆尽。 “思维漏洞。”商泽忆说,一掌吸纳被还击而回的刀劲,心念一动,心猿就返回了他手中。 “你以为我只有两击,其实我有三击,你以为心猿只是个幌子,刀劲才是杀招,但实际心猿才是杀招。你以为的寻常,在我这却是不寻常,这个亏,你吃得不冤。”商泽忆平心静气地说,他持刀而立,没有趁杨落羽暂失能量而加紧进攻,不是他忽然有了风度,而是杨落羽已经归刀回鞘,身边又弥漫起了杀气。 在体内能量清零那一瞬间,她当机立断已经连接起了小世界,从中补充能量,填补她已经干涸的心晶。 在看台上一处角落,一个高大的身影旁是另外一个魁梧的年轻人,年轻人正是三叶,自第二轮擂台结束他却并未离开白鹿城,而是留下来办府尊交代之事。 今天是第三轮的试炼,关系杨落羽是否心愿得了,虽两人已走上不同道路,但毕竟是曾经的友人,说不关心都是假的,会关注也是情理之中。 “想不到商泽忆竟然能将落羽的归虚境界给逼出来,本已没小看他,今日得见竟还超出原本意料之外。”他紧张地看着擂台上的对决,眼里都是对杨落羽的担心。 “这一战对落羽将是苦战了。” 旁边那道高大的身影是王木匠,他眯着眼理所当然地道:“姓商的小子自然是有些门道,要不然我怎么会帮他打造心猿,真以为我看不出他那只飞鸾是假的?” 原来当初王木匠早已看穿商泽忆的套路,之所以还愿意帮他铸刀,自有他的缘由,至于为何,其中又牵扯一断往事。 往事此时也没必要提起,无非是早几年的故事,未来还会讲到。 现在三叶与王木匠混在一起,还一副晚辈的模样,难免会使人惊奇。王木匠明面上只是个寻常炼器师,而三叶是四府之一的机关府传人,两人身份天上地下,就算三叶谦逊,也不至于是这样的态势。 这是因为王木匠的真实身份,其实是机关府府尊左明王的亲弟弟,左明侯。 他才是三叶还留在白鹿城的主要原因。 “师叔,您已经抛弃机关府的责任,逍遥了二十多年了,但您毕竟姓左,机关府与东篱的责任,您始终是要担起。”三叶喋喋不休地说,这话三叶已经对王木匠说了很多次,听得他耳朵都要生老茧了。 对于自己的这个晚辈,王木匠倒没厌烦,但硬说喜爱也谈不上,只不过是看待一个寻常晚辈而已。 对于同出机关府被称为接班人的三叶,在他这没多讨喜,真要说晚辈中有看得上的,也就是胡八刀、商泽忆、衣轻裘这几个有意思的年轻人。 与这几个人年轻人相比,自家机关府的年轻一辈,终于与死气沉沉的机械打交代,难免显得过于无趣了。 面对三叶的喋喋不休,王木匠用小拇指扣了抠耳朵,挖出大口耳屎看了眼,然后吹到了地面上,惬意地翘着二郎腿道:“我哥死了没?我哥又没死,机关府也还撑得下去,我回去也没什么必要!” 王木匠手一摊,将责任推了个干净,每次三叶讲到这里王木匠都是这幅无所谓的样子,让人无从下手,对自己这个油盐不进的师叔他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只得无奈说:“机关府自您后就无人有将帅之才,南商侵境,连克建阳、淄川、靖牧,虽是被最新武器飞隼打了个措手不及,一时阻在了冥泽,但南商之主野心勃勃,这次又师出有名,以商国的军事素养,早晚会摸透习惯飞隼的战法。” “若无大将领军,单靠飞隼这等死物,冥泽终是守不住的,冥泽失守,就代表着皖东道整个落到了南商嘴里。现在天下局势微妙,一旦皖东道有失,其他两国又早已虎视眈眈,便会群起而来,那时东篱四面楚歌,才是真正国危。” 王木匠听着皱起了起来,不客气道:“事情这么棘手?杨铭卿在干什么?当个皇帝给吃屎一样的?” “陛下雄才大略,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因为悬剑司的存在,许多年少英才自出生就入了其中,而悬剑司又明令不能参与政事,导致东篱人才奇缺。正因为如此,所以陛下才动了废掉悬剑司的念头,不是如外界所传是为了所谓的皇权之争。”听王木匠直呼篱主名讳,对皇帝毫无客气的样子,三叶赶紧解释,对于王木匠,三叶仅仅佩服他,果然如府尊所言一样,骄傲到即使皇帝也能不在眼里。 王木匠对三叶的解释不感兴趣,他只认真问了一句:“皖东道会不保?” 三叶点头:“师叔不出山,皖东道必定不保。” 王木匠吐了口重痰,大骂一声声:“废物!”随即起身便走。 三叶也不知道他这一声废物是在骂谁,红着脸呆在原地:“师叔,擂台不看完吗?” 王木匠瞥了他一眼,冷冷道:“南商会给你时间吗?”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转身就走,也不去他在白鹿城的老宅子,而是径直往东去。 东边是东篱。 只要迈入东篱国境,从那刻起,白鹿城便少了个爱木工,善炼器的王木匠,而东篱多了个精通兵法、炼器高深的左明侯。 三叶深深看了擂台一眼,发自内心地祝愿杨落羽旗开得胜,然后转身紧紧跟上左明侯。 第二百五十六章.策略断势 擂台上已经的战斗已经打到白热化。 杨落羽连接小世界,能量源源不绝回流体内,使她能够再次养刀。 商泽忆是多方运营才到了这种境地,彼消此涨,两人实力差距缩小了一大截,才有获胜的可能,怎么可能再让杨落羽拔刀再拉大距离。 拔刀术威力巨大,即使是南柯梦已至归虚,也是一刀便成了重伤,商泽忆虽然入了伪境,却有自知之明,没自大到以为能比过南柯梦,能用身体挡下这刀。 但拔刀术也有弱点,拔刀需要养势,越需威力养势就越需要时间,南柯梦之前针对之法也是尽力打断杨落羽气势,只不过没有成功而已。 南柯梦没成功,商泽忆却不一定也不会成功,他目标坚定,亦是行断势之法。 一息未至,商泽忆抬手就是霜刀沐月,刀快无痕,直接冲杨落羽面门。在刀道修为上,两人相差无几,甚至是杨落羽还高上一些,只是以快打快,她应对自有手段。 就见杨落羽站立不动,手中起绵力,能量层层叠叠,却起了阻碍的作用,使沐月快刀不断被减速消耗,最后到达杨落羽身上时,已成了轻柔的微风。 这一刀并为成效,商泽忆原也没天真到以为一刀就能逼着杨落羽拔刀断去她的刀势。这一刀只是障眼法,一刀不成,第二刀已早在悄无声息的时候就出了。 隐刀承影,胡说八刀中暗杀之刀,最适合做偷袭之用。在霜刀沐月出手的时候,隐刀已经毫无动静地自商泽忆掌心而出,偷偷摸摸地找了处地方藏起来,等待发动时机。 沐月快刀失利,隐刀也没趁机没有动手,此时杨落羽压力不大,应对仍是自如,即使再现一刀也不会使她手忙脚乱,并不是出手地最佳时机。 隐刀如刺客,非得一击必杀地时刻才会出现。 商泽忆丢了隐刀后就再不管它,仿佛全然忘了这一刀,紧接着就是风刀尽碎,无数刀劲在心猿上形成,奋力一劈就犹如飓风卷起,将杨落羽锁在了风眼,无数风刀包围住她。 风刀肆虐,无形却有质,擦之即伤最是难防。 商泽忆一声令下,刀风齐齐将杨落羽淹没了在其中,目不能见,只能听到不断发出能量被击溃与割破血肉的声音,显然战斗激烈。 飓风内部,是杨落羽单手握刀,另一只手宛如龙爪,在有限空间内转腾同时,不断出手捏碎风刀气劲,虽然她亦会受伤,但却只是皮肉伤。 商泽忆操作风刀,却也没那么好受,每一刀都有他附着地一点神思,所以才能控制。他皱着眉头脸色难看,只因为风刀已经被击溃了无数,那上面每一缕神思受损,都会反噬到他身上,到最后他终于忍不住喷了一口血。 此时风刀已无,全被杨落羽以一只手生生捏碎,而对她造成地损伤,却只不过是破了一点皮肉,连体内能量运行之道都没伤到,更别说断她刀势了。 “一息。”杨落羽深深吐吸,她虽气息绵长,但面对无穷无尽的风刀,也不像表面上应对得如此轻松,是拼得将最后一口气几乎吐完,才能有所成效,现在暂得休息,她深深呼吸,想让这口气缓过来。 一息后杀气浓重,商泽忆明白不能再让杨落羽继续再将气势提升到巅峰,不然就只能重蹈南柯梦的覆辙。 他胸中气息也未回转,却强压不适再提能量,他知道杨落羽情况比他只好一些,胸中气息已于无,他不准备给杨落羽休整时间,再拼下去就是看谁那口气先尽。 心猿微芒耀动,以前储存到心猿中的能量回流到胸中,也补充了他已尽殆尽的气息,这是他悟出的伪境之法。 能量回转,商泽忆萎靡的精神也为之一振,他手再提刀,横竖两劈,两道霸道之意直冲杨落羽。 杨落羽脚下轻点,暂退躲过两记霸刀,然后又快速地撑起一只空闲的手,往空中猛握,正好握住了商泽忆忽然又发的一刀。 这一刀商泽忆紧接两记霸刀,不给思考时刻,使的是重刀无锋,自有千钧之力,杨落羽被砸得双脚陷入地面,巨力从她手中传入体内,引得五脏剧痛,也从口中流出血来。 “还不拔刀?”商泽忆厉声喝道。 杨落羽充耳不闻,她另一只握刀柄很稳,尽管如何战斗,即使体内受创,她那另一握刀柄的手连一丝颤抖都没。 商泽忆能量再提,竟是运起了药王府的刺激心晶之法,以能量刺激体内几处剧痛穴道,挖掘体内潜能,反激起身体对抗疼痛释放极限,暂时获得巨大的能量。 商泽忆感觉自己此刻能量无穷无尽,他刀口压下,又使霸刀无双手段,无匹能量直贯敌手,以势逼人。 杨落羽顿时又再受创,霸道刀气直袭她体内,犀利冲击她的内脏,所幸她早有一股能量早守株待兔,与这股无匹霸气周旋,引导着尽数给化解排出体外。 两人现在已是贴身肉搏,杨落羽双手被限,两脚还能动,她抬脚猛然踹向商泽忆胸口,霸刀的能量也随之贯注于他,将他踹得退了数步,胸口血迹斑斑。 霸道无双如何霸道,即便被杨落羽的能量守株待兔引导还归了商泽忆,还是有伤及他的五脏,使她受了伤。 两人同时再吐鲜血,倒是默契十足。 “二息。”杨落羽不紧不慢地道,养势已经到二息,留给商泽忆地时间不多了。 商泽忆亦知道,他来不及调养伤势,快步几下到杨落羽的跟前,又一记重刀无锋。 几招来回他看出杨落羽在养势状态对巧力之运用可谓是登峰造极,现在他是准备以力破巧,硬碰硬逼着杨落羽断去刀势,拔刀与他一战。 面对重刀,杨落羽拔腿就跑,她的目标很明确,养刀到三息,在此之前,能躲就躲,躲不掉的时候才只能硬着头皮强上。 杨落羽一跑,商泽忆就在后面追,追的同时至快一刀霜刀沐月率先出手,直袭杨落羽后背。 杨落羽能感觉背后刀锋如雪,她头也不回,猛然停住转了个圈,正好由着沐月快刀擦身而过。 招数虽未中,但将杨落羽逼停也算达到了一半的目的,商泽忆速度更快,压着杨落羽的脑袋就是重刀无锋。 以力破之,这条策略商泽忆始终没丢,也确实如商泽忆所想,这一刀杨落羽避无可避,只能以手硬接。 刀之重立刻传入杨落羽之五脏,这本已让她受创,但商泽忆还不仅于此,重刀压顶同时,原本藏了许久的隐刀终于发动了。 第二百五十七章.商韬再现 杨落羽一手握刀柄,一手挡心猿,分身乏术,再无其他能挡隐刀手段,这时候隐刀发作,确实是阴险至极。 隐刀目标始终是杨落羽心晶,这是所有人的弱点,更危险的时杨落羽根本没有防御的手段了。 除非是她提前拔刀。 但按现在情形来看,她只能是提前拔刀,除非她真的不要命了。 商泽忆心无旁骛,手中心猿重压,心念操控隐刀,直冲杨落羽心晶。 “你输了。”商泽忆冷酷道。 以现在情况看确实是,若杨落羽拔刀,三息的气势自然会断,而她再精力第三次酝酿起拔刀术的战意,没有了拔刀术,已经是内外受创的她必然不是气息在巅峰的商泽忆对手。 若她不拔刀,隐刀将会直接击碎她的心晶,不说擂台胜利,甚至连性命也将难保。 所以,无论拔刀与否,杨落羽是输定了。 事实看来就是如此。 面对现实,杨落羽忽然露出了一个决然的笑。 她正抵抗重刀的手忽然放开了,任由心猿狠狠得砸在了她的肩膀上,能听到“咯吱”的声音,显然是她的肩膀骨头碎了,同时她空出的手挡在了胸前,在千钧一发之际抓住了隐刀,猛一用力连挣扎的时间都不给它,直接将它捏成了光华。 “三息。”杨落羽木讷道,忍耐许久终于到了三息。 再没有任何躲藏的空间,她拔刀出鞘,宛如天地只剩下一道光芒,穿过近在咫尺的距离,然后悉数落在了商泽忆的身体里。 有光从商泽忆的身体中出来,他的皮肤开始裂开,鲜血顺着裂痕涌出来,裂痕越来越多,鲜血也越来越多,商泽忆浑身上下距离疼痛,比这更痛苦的是即将失去自由,他苦笑,机关算尽,终究还是输了。 药王江的已经在台下着急地几乎要冲上来了,他肩上的药箱,他手中的银针,都是为商泽忆准备的吧。 是啊,他输了,不会死,但会失去了自由。 真是不甘心,就差了最后一点,明明差一点就赢了。 若他再强一点,就能挡在这一刀了,就差一点。 力量啊….他不由叹息。 “你需要力量吗?” 在他几乎认输的时候,意识中蓦然接收到了一道声音,这道声音他听见过,是梦中曾无比熟悉的声音,是那道被剥去了人皮,满是血色人影的声音。 是商韬吗? “你是~~皇叔?”在自我的意识里,他迟疑地问。 这道声音温厚中正,不似他第一次感受到小世界时的暴戾,商泽忆感到有莫名的亲切。 对于商泽忆的问题,那道声音没有着急回答,而是等了片刻才开口:“你可以这么称呼我,虽然我从未见过你,我的侄儿。” 这可正好!商泽忆一肚子的疑惑想要问他,好不容易逮到本人,连擂台都不管了,赶紧问个痛快:“我说皇叔,这是怎么回事,你老人家不是仙逝几十年了吗?怎么在我的意识里?” 他说话没大没小毫无对长辈的尊重,商韬倒不在意,生前他也不是也在意礼节的人,听到后辈与他脾气如出一辙,倒是勾起以往的回忆,便换了语气假模假样地郑重其事道:“这事可说来话长。” “那就长话多说。”商泽忆毫不客气地回道。 如果能看到表情,商韬此刻一定是满脸黑线,这个晚辈实在是太没分寸了,没看到自己是推脱之词吗,还学会得寸进尺了啊,他咳嗽了一声再次强调,也顺道岔开了话题:“要不要力量?” “要,干嘛不要。但要之前皇叔你要告诉我,为什么你会在我的意识里。”商泽忆一口一个皇叔叫着亲热,却是死咬问题不放,完全没有晚辈的谦恭。 这个问题商韬本来也就没想瞒着商泽忆,只不过现在时间紧迫,他苏醒过来有时间限制,有重要的事必须借助商泽忆的身体处理,没时间跟他详谈,只得花费了些能量,将一段记忆碎片引入了商泽忆的神识中。 一片光华落到商泽忆额头,然后融进了其中,光华散开,投射出一段画画,那是年轻时候的商帝,正面无表情地将手按在一个与商泽忆极像的男子头上,不知在汲取什么。 他眼神漠然,片刻后将手从那名男子头上抬起,他手里仍是空当当,却又似乎小心捧着什么,而原本就无动静的男子,此刻就像被抽走了灵魂,真正变成了毫无生命的死物。 观样貌,那名男子应该就是商韬,跟自己真是像啊! 商泽忆还在感叹,画面一转,是一个婴孩无声堕地,婴孩神色木讷好似没有灵魂,产婆惊恐地将婴孩抱到了商帝的面前。对着婴海商帝面色凝重,毫无迟疑他小心地从自己心口抽出什么,然后从天灵中贯入了婴海体内,那婴孩眨了下眼睛哭了起来,原本毫无神色的眼睛在下一刻便充满了灵气。 商泽忆心有所感,还想看仔细,画面却戛然而止。 “那个婴孩是我?”商泽忆不敢置信地问道。 商韬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给了个谜语似的答案,语带玄妙:“我是你,但你不是我。” 第二百五十八章.白海愁,可敢上天一战 商泽忆陷入思索,那边商韬却没时间等他思考,他其实时候都沉睡在商泽忆的身体里静养,苏醒不易,这次是因为商泽忆体内能量耗尽,而又接近源头,受源头力量影响,才能醒来,过了这次,下次不知道要什么时候了。 这次醒来在他预料之中,是他计划中重要一环,必须趁在白鹿城的时候借助商泽忆的身体做些事情,他打断商泽忆的思考,有些焦急道:“先别想了,我苏醒不易,现在需要你的身体做一件事,为此我会帮你在擂台取胜,给还是不给,你快点决定。” 商泽忆没有直接答应他,他现在心中还有疑惑,或者是说对商韬的怀疑,换任何人,知道身体中还有另外一个人潜伏,都不能泰然处之。 商泽忆亦不能,他满心疑惑,问道:“您指引我来到北方,究竟是为了什么?” “为了什么?”商韬迟疑自问,他沉寂片刻似在深思,而后笃定道,“为了结束源头的悲剧,也为了粉碎我皇兄你父皇的阴谋。” “为了当年的悲剧不再发生,为了报仇,也为了亲人朋友。” “所以,我需要借助你的身体。”商韬诚挚地说。 商泽忆将信将疑,他对商韬提出帮他赢得擂台的条件很心动,况且也想通过商韬他能知道更多内情。 但为了防止商韬背地里给自己下套,商泽忆还是留下了条件:“借助我的身体可以,但我不想眼睛一闭什么都不知道,我至少要知道我的这具身体到底做了什么。” 这个条件商韬表示赞同:“可以,使用身体的时候我会保留你的意识。” 连讨价还价都没有,商泽忆不知道商韬这么好说话,早知道他该再要点什么,现在木已成舟,他也不好再厚着脸皮再谈条件,只得问道:“那我需要怎么做?闭上眼睛放空精神,然后把身体让给你?” 他装模作样地还闭上了眼睛,哪知道商韬根本不需要他做什么:“什么都不用做,我直接就能越过你的意识操控你的身体,之所以要你同意这是对主人家的礼貌,毕竟身体是你的。” 虽然是在神识中,但商泽忆脸上还是火辣辣的,自己还想拿这个身体跟人家谈条件呢,哪知道人家压根不需要他做什么,直接就能操控他的身体,之所以一直跟他叨叨只不过是有礼貌而已。 所幸是在神识中看不出来。 “皇叔啊,我们就打个比方,万一我坚持就是不答应你会怎么做?”即使大概是猜到了答案,商泽忆还是舔着脸去问,给自己找不自在。 “先用了再说。”商韬轻巧地说。 商泽忆又一记刀子戳心,果然是自己想太多了,他皇叔是谁,二十年前风华绝代的超级高手,怎么会受他胁迫。他还在感慨,忽然间就从神识空间中出来了,放眼看去又回到了擂台上。 在神识空间中说了这么久的话,但实际在现实中连一个呼吸都还没过。 所以擂台还在继续,他仍保持在中了杨落羽惊天一刀的状态。 他能看见自己的身体正在裂开,血如喷泉涌出来,他想抬手捂住伤口,却发现根本无法操控自己的身体,有另外一股意识操控着身体重新站了起来。 这种感觉就是看戏一般,但自己的身体成了戏中人,而意识却成了看戏的观众。 在其他人的眼里,则是受了重伤快倒下的商泽忆又重新站了起来,他只用力呼吸了几口空气,原本喷涌的血就止住了,连裂开的伤口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愈合。 杨落羽惊讶商泽忆正面受了拔刀术一击,竟然还能站起来,更甚至伤口还能自己愈合,却不想更惊讶的还在后头。 商泽忆起身没有动作,后只朝她看了一眼,她便七孔流血,连发生了什么都不知道,就直直倒了下去。 这便是最强幻术师的力量,他认为你重伤,你便伤了,连反抗的余地都没有。 前一刻杨落羽还占尽优势,怎么一眨眼就倒下了,全场鸦雀无声,连胡八刀这样的高手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最先发现不寻常的是林子萱,因为她见过不一样的商泽忆,灵羽山上那个异常强大商泽忆始终刻在她的记忆里,看着擂台上的商泽忆,那种异常的熟悉感又再次出现,她就知道,另外那个商泽忆回来了。 击败杨落羽还不止,商泽忆背手而立,眼神挑衅地转向白海愁,当众邀战:“白海愁,可敢上天一战!” 第二百五十九章.上天 不待白海愁应答,商泽忆就脚踏虚空,仿佛神仙中人,衣袂飘飘荡荡,扶摇直上了九天。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这还是传闻中废物的那个商泽忆吗,不仅邀战他们无敌的城主,还漫步云端一样地上了天,真是已经成仙了啊。 原本看不起他的人现在哑口无言,以前无论商泽忆做了什么事情都堵不住他们奚落的嘴,就是以看废物的眼神看她,现在终于是狠狠地甩了他们一巴掌,还是左右两边脸“啪啪”作响,特别是那些游侠们,整日对商泽忆喊打喊杀,无非是依仗自己仅有的武力,现在人家都要成仙了,以他们那微薄的武力,拿来给商泽忆当蚂蚁捏死都算抬举了。 不少游侠罗圈似的小腿往出门多迈了几步,出了演武场又再多了几步就跟做贼似地逃出了白鹿城。 被邀战的白海愁是所有人关注的另一个主人公,自然是没人认为白海愁会惧怕商泽忆,更没人担心他会输给商泽忆,但他们还是将目光聚焦在白海愁身上,毕竟商泽忆此时展现出来的能为已经超出所有人想象,无敌了那么久的或许会因他出手。 万众期待,白鹿城主已经很久没有在人前展现过实力了,这可是难得一见的大事。 在白鹿城居民灼热的目光中,白海愁从位置上站了起来,他面无表情地抬头望天,双脚踏地,将半座演武场踩得稀碎,借着巨大作用力飞身穿云而上。 整座白鹿城因为他跺脚震动,沉寂片刻,整座白鹿城都沸腾起来,所有人都仰着脖子朝天上看,虽然大多数人连片衣袖都没看到。 真正能看到模糊两个小黑点的只有寥寥数人。 典狱司司尊江玉离未抬头,他低头蹙眉,此情此景让他想起了一个厌恶的人,就是那个人在二十二年前将白鹿城搞得一团糟,现在又要再来一次了? “真是使人讨厌的气息。”话尽,在帝辛崇敬的目光中,江玉离亦踏步而上,直追天上两人。 此时拔空而起的还有其它几道人影,胡八刀、衣浩邈、钱泉耀,都是入了道藏的顶尖高手,各有不同的登天手段,这场旷世之战,也就只有他们才配做那两人的观众。 “就凭你们臭鸡蛋烂番薯也配看我出手!”人刚飞起,天上就传下商泽忆散漫声音,继而一股无匹威压自上而下,迫得几名飞起的顶尖高手重新落在了地上。 他们正好落到了药王江附近。 刚落地,衣浩邈老爷子就破口大骂:“混账小子,几十年没见对老头子我还是那么不客气,半分尊老的气度都没有!” 江玉离则冷然地看一眼天,拂袖而去,白鹿城今日必会大乱,他的典狱司需要提早做好准备。 钱泉耀默不作声,不知在想什么,他抱着圆滚滚的肚子长久呆立,忽然叹了口气。 胡八刀身边是药王江,杨落羽早被衣轻裘救下,现在也被药王江医治,她只不过是能量耗损过大,伤势并没表面看起来那么吓人,休息一阵就好。 衣轻裘紧张地护着她,对从天而降的这么多高手毫无在意,连天上的旷世之战也不看一眼。 药王江心底紧张商泽忆,此时状况过于诡异,他一个八岁的孩子早就搞不清楚是状况了,见到胡八刀忙上去问道:“鱿鱼干他是怎么了?” 胡八刀也不知道,但他听衣浩邈说的话,似乎是知道什么内情,便直接问他:“衣老头,你知道是怎么回事?” 衣浩邈还憋着气,怒气冲冲道:“还能怎么回事,商韬这个小子回来了。” 胡八刀不可置信:“你说商泽忆是商韬,他不是已经死了吗?这怎么可能?” 胡八刀没有实际接触过商韬,不知道商韬实力,衣浩邈这些老一辈的人对他能为却再清楚不过了,借体重生对于他根本不算难事。 “对于那个小子,没什么不可能的。二十二年前能将天下幻术师的气数都能吸尽,断了幻术师一脉,现在借体复活有什么难的。”衣浩邈轻蔑地说,他对于借了商泽忆身体的商韬不让自己看这场大战耿耿余淮,越想越生气,不由得火冒三丈,“这小子,这是太没礼数了,这场旷世之战居然不让我观战。” 见衣浩邈如此神情,他已经相信老爷子说的,他正为商泽忆担心,药王江扯了扯他的衣袖,关切问道:“鱿鱼干不会有事吧。” 胡八刀还没回答,原本受了重伤看着快死一样的南柯梦撑起身体,突然开口:“他不会有事的。” “你又知道什么?”胡八刀问道,虽然他一直瞧不上万法府这些大小神棍,但现在对南柯梦还是有一丝期待。 他以为南柯梦会知道什么,毕竟张龙虎这个老神棍还是有些道行的,会算出什么也说不定,但南柯梦却摇头道:“我只知道他会帮我找到窃天技的机缘,现在机缘未至,所以他定然不会有事。” 胡八刀一脸黑线,万法府的这些大小神棍一个个果然都没什么用,算个屁出来,现在他也只能希望张龙虎这个老神棍的话定要成真。 他与药王江同时看天,他不知道药王江能看见什么,但以他的修为,竟也只能看到两个模糊小点。 可见两人所处之地离他们有多远了。 九天上云雾皑皑,罡风呼啸。 商韬四平八稳立在云端,静侯白海愁到来。 意识中的商泽忆第一次上到九天之上,脚下远离地面万里远,目之所至大地成了缩小的地图,一个不慎要是掉下去,人都能给摔成肉泥。 他无可避免地感觉刺激,同时对自己皇叔不由得崇拜至极,居然敢上天邀战白海愁,果然不愧是前一代顶尖的高手,真是帅呆了。 等了片刻,白海愁冲破云霄也立在虚空中,他看着商韬感兴趣道:“你能复活我能高兴。二十二年前未能与你一战,始终是我的遗憾,今日遗憾终于可以弥补了。” 面对白海愁的认真,商韬摇头晃脑语气轻浮:“装什么大尾巴狼,我现在就一缕残魂,怎么可能打得过你,有本事把我在源头的大半魂魄给放回来,我们再痛痛快快打一场。” 商韬的大半残魂在源头之内,白海愁是不可能为他打开源头的,即使打开也无法将他残魂从源头中拉出来。 白海愁不为所动,从身侧抓过一朵巨大云彩,随意一捏就成了滴凝实的水珠,他手指轻弹,轻柔地像弹走早晨的露珠,却传来一阵闷雷声响,水珠宛如银河直落,朝他商韬而来。 “姓白的,玩真的啊。”商韬哇哇大叫,扭头就跑。 云朵是由水汽组成的,这滴水珠凝实了一朵云彩,宛如重水其质不可估计,又以白海愁弹指助威,其威力不会小于道藏境全力一击。 若商韬全盛时必是不惧的,但他现在只是一缕残魂,能为不足全盛时的十分之一,虽也是能挡下这滴水珠,却没那必要。 他邀白海愁上天是有事情要谈,又不是真的跟他打架。 商韬绕着云端跑了一圈,水珠像长了眼睛始终在他身后紧追不舍,商韬知道这滴水珠是白海愁操控的,他被追得烦了当下烦躁,转身双手合十,猛然一拍就将水珠拍成了水雾,水雾落下,顿成地面的倾盆大雨。 “谦虚一下还真当我怕你不成,来来,正好爷爷我好久动手了,手痒得不行,就跟你打个痛快,谁怂谁就是孙子!” 商韬张扬叫嚣,说完他双手举天,仿佛顶天立地拔高了无限,他双手在空中胡乱画圆,引得气流周转,渐渐在他手中形成了一个巨大飓风。 “刚你让我尝了银河重水,现在我也送你尝尝九天罡风的滋味。”飓风成型,商韬吹了口气将风推向白海愁,得意道。 第二百六十章.剑道千古风流 白海愁巍然不动,淡然回应:“这些小手段没意思,平白丢了你的身份。” 他扯过身旁白云,猛然砸在飓风上,顿时风消云散,迸生出粗壮闪电与轰鸣雷声,在下界看来真是电闪雷鸣,配合犹如漏了天河的瓢泼大雨,真犹如天帝发怒。 对于白海愁这个强到可怕的怪胎,商韬其实也没全盛把握。 当年他吸尽天下幻术师的气运与一身,才堪堪险胜那时的城主白云山,也造成了白云山始终抱伤在身,后来败于十三岁的衣海愁身上,说是他成就了白海愁也不为过。 若十三岁的白海愁与初战白云山的他比较,必然是他胜白海愁败,但一个十三岁就能胜白云山的人,怎么会是个止步不前的常人,即便白云山当时有伤在身,亦仍是天下第一的强者。 这些年白海愁境界始终在稳步提升,二十岁时就超过了无伤在身的白云山,二十五岁时即使商韬以全盛之身应对,胜负也是五五之数,直到现在过了而立之年,早已不知道走到什么程度了。 商韬完全复活都不敢言胜,更别说他现在借着商泽忆身体,只是个连魂魄都不完全的孤魂野鬼。 话虽如此,若敌强我弱就轻易言败,就不是商韬了。 “白海愁,我有一剑当年胜白云山,今你敢不敢接?” 白海愁背手而立,淡然道:“求之不得。” 商韬手握心猿,却在感慨他之配剑雪清,自他身死就忽然崩碎,有剑刚烈忠贞至此,使他挂怀。 手中无剑,心猿也稍能凑活,商韬自讽笑笑,世人只记得他是最强幻术师,却始终遗忘,在剑仙李照清之前,是他商韬绝尘剑道,风流了整个时代。 “我有一剑。”商韬朗声。 他单手握心猿,以刀作剑比了个剑决。手指向地,剑指向天,人在中间,正是天地人之相。他在九天之上,往上是天外之天,往下是芸芸众生,他便是剑中神仙,天地全在剑上。 “吾向天地借一剑,名为天地道。”商泽忆声音传透三界,落在天上人间。 九天之上的天外天云雾散开,霞光披万道,古往今来无数的风流剑意从天下应诏而来,有质无形,这里每股剑意都代表着先逝的绝代剑者与其名剑,剑意汹涌至此,竟是死后都不散去。 而地上正焦急抬头看天的人,忽感自己腰间阵阵颤动,那是长伴身侧的配剑,正感应号召,居然要冲天而去。 “借。”衣轻裘放开禁锢,腰中碧柔不待片刻,直向九天而去。 其它剑客没有衣轻裘这么高的手段,能够禁制自己的佩剑,早压制不住,只能看着剑离身而去。 于是白鹿城人们见到了此生不能忘记的震撼景象,万千把剑争先恐后向天而去,密密麻麻将整座白鹿城掩得如同黑暗,与身披霞光的风流剑意融合在一起,有形无质加上有质无形,竟使原本平平无奇的剑都变得如传世神剑一般。 商韬抛出心猿,有最后一股凌厉的剑意附在了其中,感受这股熟悉的感觉,他感慨道:“老友,又到了我们并肩作战的时候了,你我现在都是残魂,算是同病相怜,以半缕残魂对敌天下第一,此等霸气才不枉费你我威名。” 被雪清剑意附体,心猿发出了愉悦的鸣声,顿时战意汹汹。 商韬御剑当头,直指白海愁,无数剑意皆指白海愁,古往今来万千剑道风流,由商韬作引,与当世最强一战。 “注意了。”商韬一声注意,酝酿了许久的战斗终于开始,他一马当先,无数名剑与他并排同行。 白海愁如巍峨大山,不退亦不挡,他手中无剑只有一对拳头,到他这样的境界返璞归真,真没有什么能比得上自己的拳头好用,看似病弱的他,随手一拳便是至极之招,将大半的剑意击了个粉碎。 商韬面上毫无波动,他速度更快,在白海愁出下一拳之前就到他身侧,手指并剑,割向白海愁脖颈,脚下雪清绕了一圈,从他后心刺入。 两面夹击,且都是逼命之招,白海愁却连眼皮都不抬,再次一拳砸向万千剑阵,将那另外一半也砸成了碎片。 商韬趁机也指剑与雪清同时下杀手,却在白海愁身侧受到了阻碍,有一指厚的无形能量护住他全身,连一丝空隙都没有,使他们的杀招寸步难进。 “若你全盛,可能刺破这层能量,但可惜你只是一缕残魂。”商韬一招失利,白海愁并未趁机出手,他退了一步,背手而立要看商韬后招。 天地道当然并没有那么容易结束,向天地所借之剑如果这么简单就被击溃,当年也不可能胜过白云山。 满天之剑都成了碎片,漂浮在空中,忽然其中有一抹碧色闪动光芒,格外显眼。那是碧柔,衣轻裘的佩剑,前几代绝世剑者凌落虹的佩剑,亦是少数受了白海愁一拳还保持完好的剑。 好几代的前的故事早已被人遗忘,没人知道碧柔与雪清本都是凌落虹的佩剑,所以他们是兄弟,亦是袍泽。 兄弟最懂兄弟,袍泽生死相托,所以当商韬使出天地道的时候碧柔会这么积极,因为他感觉到了雪清的气息,因为兄弟袍泽需要它。 受了白海愁一拳后,碧柔其实受伤亦不轻,虽然看不到,但它剑身内部已经有了些微裂痕,它剑鸣怒吼,雪清同受召唤飞到它两侧,当年的袍泽,今日并肩而战。 以碧柔与雪清为引,被击碎的剑意与剑的碎片被重新唤起,聚拢在它们身侧,不屈的战意再次组成了一把天地可见的巨剑。 这才是天地道真正的杀招。 白海愁目光凝重起来,少有地露出了重视的表情,当年白云山就是败在此招之下,此时的他虽比白云山青出于蓝,却也不敢小觑。 巨剑一往无前,以万古风流为一剑,即使白海愁人间无敌,又怎堪剑道千秋来扫。 他首次退了一步,继而又进一步,一退暂避锋芒,一进蓄势而发,一退一进合乎大道,心无忌惮,便以人间至强战上千古风流。 他仍只出一拳,与那一剑碰在一起,一乃当世至强,一乃万古风流,都有履险如夷的傲骨,谁也不愿退一步。 相持之下,人剑皆巍然不动。 两者都不好过。 首先看到的是一剑崩溃,从剑柄开始从后至前,不断有成了碎片的剑被两者相冲的巨大之力碾成尘埃,继而消散在天地之间。 雪清与碧柔发出悲鸣,虽只一次同仇敌忾,但它们与这些剑已经是并肩的袍泽,袍泽身死,为的是换它们的胜利,如何不悲壮。 因悲壮之气,一往无前,一点一点突破白海愁的护身能量,从后至前巨剑虽不断化为粉尘散去,但剑意却逐渐浓缩,融到剑锋之中。 当整把巨剑消失殆尽,白海愁的护身能量终于被割得成了碎片,他素衣轻飘,虽未受伤,却已再无屏障。 “好招。”白海愁赞扬道,他不再限制能为,双手往左右一推,仿佛推开了什么束缚,百倍于先前的气势从他身上爆发,冲击得商韬衣袂乱舞。 “那是自然,吾虽不传于江湖许久,但只要吾愿意,江湖永远会有吾的传说。”商韬手握心猿,安心定志,他身后还漂浮着碧柔及其它八把剑,这些都是受了白海愁一击没有崩碎的名剑,又被无穷剑意贯入内部,此刻真如天上神剑一般,不惧全力形态的白海愁。 白海愁点头:“你当得此名。” 他白皙的手掌用力一握,顿时能量激荡,撼天之能自身上爆发,他一脚踏出,几乎将整个天空踩得掉落人间,强悍一拳轰向商韬。 商韬十剑于前,以心猿为主,再起名阵,十剑之力融于一体,更以几何倍数上升,有此奇效,正是葬剑府的罗天剑阵。 一拳一剑阵,各为至极,两相强悍再遇,震碎虚空。 白鹿城,天昏地暗。 第二百六十一章.苏醒时刻 商泽忆醒来是在七天后,这一战他最后的记忆停留在商韬操控他的身体与白海愁激烈对战,十把绝世名剑对上一双细腻柔和的手,两人都有灭世之能,全力之下简直将天都给撕裂。 白鹿城之上天崩地裂,在他的视角看得胆颤心惊,虽然是商韬的灵魂操控他的身体,可身体是他自己的,以白海愁出手的威能,随便碰到一下就能将他捏成肉泥。 话虽如此,但能近距离观看两个绝世高手对决,这样的机会多少人求都求不来,这可是白海愁与商韬,这代与前代最强之人,商泽忆自然珍惜这样的机会,仔细看两人一招一式体会其中境界,对他感悟修行帮助良多。 慢慢他由担心变成着迷,痴迷于其中,同时灵魂萌生出按捺不住的感觉,竟再次感觉到了小世界的存在。还没让他兴奋多久,身体之外鏖战许久白海愁一拳忽然突破了十剑组成的屏障出现在他眼前,距离之近,他甚至能看到上面细腻的毛孔,这是一只对任何女人还好看却比任何男人都强大的手。 白海愁的境界早已返璞归真,已勘破武与术的虚虚实实,招来术往对他就是小孩子的把戏,最后都不如他直接的一拳。 这一拳商泽忆想逃已经来不及了,况且现在操控身体的并不是他,是商韬。 商韬横臂来挡,但这副身体始终只是炼身巅峰的身体,即使商韬残魂如何强大也改变不了。以炼神阻通明,拳头毫无疑问地带着交叉欲要阻挡的手臂砸在商泽忆脑门上,其力之巨难以形容,但在商泽忆感觉上比之以往胡八刀任何一刀都要可怕,迫得商泽忆倒飞了数里,在急速冲击中他甚至能听到自己全身骨头崩碎的声音,之后他就失去了意识。 他本以为他是死定了,对手毕竟是白海愁啊,天下第一啊,就算商韬当年多惊才艳艳,现在也不过是一缕残魂操控着他侄子炼神巅峰的身体,怎么可能在挑衅了白海愁后还能全身而退。 所以当他低吟着从床上醒来,看到胡八刀和药王江关切的脸时,顿时有种劫后余生的幸运。 活着真好,不过相对的他感觉自己的身体每一处都疼的厉害,似乎是里面的骨头受了损伤,也是,与白海愁鏖战怎么可能全身而退,留着命已经够他以后在江湖上吹牛了。 “先别起来,你体内骨头受了伤,有几处裂了,需要静养。”看到商泽忆有想起来的样子,药王江赶紧阻止道。 胡八刀则是松了口气,好几天一直板着的脸终于松开,故作不正经的样子揶揄道:“了不起啊,能邀战白海愁了,把我想做的事都做了。虽然没打过他,不过商大侠你踏步上天的英姿,已经在白鹿城传遍了,不难想象在这片大陆上,商国四皇子废物的形象算是保不住了。” “保不住就保不住,就现在的情况,保不保已经没区别了。”商泽忆虚弱地说,他受了伤说话中气不足,也仅仅是床前的两人能听见。 “被我这么一搞,最后场擂台的结果怎么算?”商泽忆迫不及待问正事,毕竟这个结果关系他未来的自由。 他记忆中杨落羽是被商韬操控身体击败了,但后来又挑衅了白海愁,想来白海愁也是看出了他身体内商韬的存在,毕竟是借助另外一人的力量,不算是他击败杨落羽,所以他也不敢确定结果算是如何。 这时候胡八刀两人身后的钱泉耀出声了,他来此有两重身份,白鹿城的右相,以及商泽忆的合作者:“你赢了,其它候选者都已失败,所以你是下一任城主。” “不要忘了我们的交易,未来必要带我一览源头。” 闻言商泽忆心头大石算是落下了,自然是喜悦的,但他同时又有种怪异的感觉,白海愁明知道不是他胜了杨落羽,是商韬在助他,为什么还是裁定是他取胜。 他又有了种被人当棋子设局的恶心感觉。 在钱泉耀面前他还是不露声色,毕竟两相中有一人是商帝那边,他到现在也不能确定是谁,所以也不敢在钱泉耀面前袒露太多:“那是自然,也是有劳右相了。” 钱泉耀圆圆的脑袋点了个头,不再久留,告辞道:“既然你已苏醒,我也不再久留,事已了,这就回复城主去。” 左相不在,白鹿城内的人事不得已只能也让钱泉耀兼管,处理未来的城主安危事宜自然也是钱泉耀份内,在商泽忆昏迷这几日,他日日都要来看过,又兼着合作利益关系,无论什么珍稀药材,只要药王江救治商泽忆点名需要,于公于私他都给尽量弄来。 现在商泽忆醒来,他与商泽忆的交易再次确认过后,钱泉耀心安之后也不继续留着,而是向白海愁禀告去,毕竟是白鹿城未来的城主,他之情况还是必须让现任城主知晓。 等到钱泉耀离开,原本吊儿郎当的胡八刀立刻在房子四周布上防偷听的禁制,一转神情,压着声音正经向商泽忆询问:“当时怎么回事,衣老头说商韬在你身体里复活了?” 他说的当时是七天前的擂台之时,商泽忆竟能邀战白海愁踏天而去,更难想象的是他一语威压,压得他们几个道藏境的高手不能上天。 胡八刀是了解商泽忆的,小子资助不错,境界提升亦是飞快,却怎么也不能几天就有这么大的变化,连道藏境的高手都能屈迫于威势之下。 他问衣老头回答说是商韬在他体内复活了,他当时已经信了一半,但中间具体发生了什么他还是不知道,所以在商泽忆醒来后他就赶紧询问。 不过他也知道两相现在都不可信,与商泽忆有关的任何事宜,他都尽量躲着他们来,所以才在钱泉耀面前装着吊儿郎当的样子,一定要等着他走了才敢问。 商泽忆想不到衣浩邈竟然能看出商韬在他身体之内,对他实力的预估又高了许多,不愧是以实力著称的衣家家主,不说实力,光眼界就不能小觑。 不过他也只说对了一半,商韬并没有在他体内复活,只不过是暂时借助他的身体,而后就像从未出现过那般,消失无踪了。 “老爷子说对了一半,商韬确实是在我体内,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那道血影吗?他就是商韬。但另一半他说错,擂台之时他只是短暂地借助了下我的身体,并不是完全复活。”商泽忆看出胡八刀疑惑良多,尽量将自己知道的都告诉他。 衣浩邈的话被商泽忆证实,虽然只说对了一半,胡八刀仍是惊奇不已,惊奇过后他没忘记商泽忆身上的很多事都与这道血影有千丝万缕的联系,现在知道这道血影是商韬,他不能不在意:“那商韬借助你的身体干了什么?” 第二百六十二章.为什么撒谎 商泽忆回溯上天的一战,然后是自己记忆的断开,他不敢确定商韬在自己失去意识后有没有做过其它,他轻轻摇头道:“我所记得的只有他与白海愁上天一战,然后就是他用我的身体接了白海愁一拳后,我就晕过去了。在我晕过去之后,就不知道他有没有干什么。” 听商泽忆这么说胡八刀也拿不准,他捏着下巴来回走动,边走边想:“按理说商韬千方百计复活总不能就为了跟白海愁打一架吧,就算打赢了也没任何好处,他一个死人争天下第一也没用啊,事有蹊跷,容我我们都再好好想想。” 然后就是他一直来回踱步,商泽忆与药王江看他走了几十个来回眼睛都花了,刚想让他不要再走了,胡八刀脑中一个念头就忽然一闪而过,猛然转身道:“你说商韬有没有可能跟白海愁联手起来,准备给商帝下套子?” “有这可能吗?当年白鹿城两相八卒可都是死在商韬手里的,两人不该有仇吗?”商泽忆问道,他也不敢确定。 “怎么没有可能!”面对商泽忆的质疑,胡八刀笃定心中所想,越说越兴奋:“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你想,商韬是商帝所害,他的敌人就是商帝吧,我们再来看白海愁,他的职责是守护源头吧,但现在商帝对你有所图谋,也就是对源头有所图谋,自然也是他的敌人,这两人一个为私仇,一个为职责,联手也是人之常情。” “你是说两人的目标是杀了商帝?”商泽忆问。 胡八刀得意洋洋地点头,一副果然没什么事能瞒得过他的不谦虚样。 商泽忆略微深思,胡八刀说的是有些道理,但他总觉得没那么简单,最主要的是白海愁如果要杀了商帝,直接去金楼手起拳落就行了,真正见识过才知道天下第一的可怕,举手投足皆有灭世之能,凭他的实力什么人杀不了啊。 商泽忆是不知道商帝源头孕育之子的不死体质,但就算他知道也还是会觉得中间有难以解释之处。 主要是白海愁,他的职责虽是守护源头不错,但他最终目的却是想让白鹿城从这份职责中挣脱出来,永远地解决源头的问题,而不是一时的。 按胡八刀的逻辑,就算他们联手杀了商帝,未来还是会有其他有源头有觊觎之心的人出现,对于白海愁还是没有解决根本问题。 若真只是为了一时地解决源头的问题,比起杀商帝还不如直接杀了商泽忆来得简单快速,至少他比商帝好杀,而他死后新的钥匙托生长大都需要十几年时间,也换来十几年清静,怎么都比杀商帝划算。 但除次之外,胡八刀说得还是有些道理的。 “我觉得有些道理,但你有没有想过,他们可能在谋划源头,毕竟白海愁最终的目标是永久解决源头问题?”商泽忆也提出自己的设想。 “这嘛…”胡八刀又陷入了沉思,片刻后他正色道:“我觉得有可能。” 商泽忆知道暂时也是商讨不出什么结果,终究是个其他事情一样缺了很多线索,这事短时间内是不必操心,短时间内要操心的还是其他事。 他现在是债多不压身,一大群人都对他有所谋划,再多一个白海愁也无所谓,但事有轻重缓急,白海愁与商韬是否有所算计这是缓的,迫在眉头的还有其他。 “在我昏迷的时候,两相中间是谁有其他线索吗?衣轻裘去搜寻玉天怀的下落,有结果了吗?”这事情才是近期内最要紧的事,有人在白鹿城内要害他,这事必须要查出来。 现在他胜了城主选拔,与白海愁的约定也算完成,一旦身体好全,离出城之日也将不会远,那人既然要害他,能用的时间也就只能是他尚在城内的这段期间,现在时日迫近,对方没时间再拖,肯定会选择未来这几日。 留给他找叛徒的时间不多了。 问起这件事,胡八刀神色古怪道:“玉天怀不用找了,他出现了。” “真的?”这对于商泽忆算是个惊喜,只要知道玉天怀这些时日的行踪,知道他是否有与商帝接触,也就判断他与钱泉耀之间谁才真正是叛徒。 “他失踪这些日子的行踪呢?去了哪?”商泽忆迫不及待问道,他身上有伤,过于激动动作大了些牵扯到伤口,当时就痛得龇牙咧嘴。 “别动!”药王江老气横秋地一声呵斥,忙给他将被子盖好,又瞪了他一眼,商泽忆赶紧知错地回了个表情,在这个房间里,医者最大。 药王江给跟他计较,那边胡八刀也继续说下去:“玉天怀说他被人给关起来了,所以才一直回不到白鹿城。” “这天下,还有人能生擒天下第八的玉天怀?是四府府尊出手了?”听到玉天怀被擒,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四府府尊,不然其他人谁有那手段能拿下他。他下意识忽略了一个人,这天下有个人不若于四府府邸尊,亦是有这样的能为,正是与葬剑府圣司李照清大战不落下风的商帝。 不过就算他想到商帝,也与稍后胡八刀给出的答案大相径庭。 “不是,这个人你一定想不到。”大概胡八刀自己也觉得这个答案荒唐,半遮半掩地也没说个清楚。 不是四府府尊还能有谁,商泽忆最受不了这种吊胃口的对话方式,吊着他胃口又不说,他气哄哄道:“别卖关子了,到底是谁!” “玉天怀说是许明章。”胡八刀终于说出具体是谁。 “许明章?”商泽忆以为自己听错了,又问了一遍。 “就是许明章。”胡八刀再次跟他确定。 他陷入了深思,许明章这个人商泽忆清楚,商国的宰相,早年还当过太傅给他们几个皇子讲过课,被他打断腿的许清印是他儿子,据说现在也做了官当上太子伴读。 瘦瘦小小但颇有威严的一个老头,在官场上权势极大,笔口都能杀人商泽忆能信,但若说这个老头有武功,是个以匹夫之力生擒天下第八的高手,商泽忆这十几年真是没看出来。 不说他能不能看出来,许明章要真有那么高的修为,商国怎么都该有他的故事,他总不能是自习武开始就跟他一样韬光养晦到现在,谁都没有发现,然后随便一出手就把天下第八的玉天怀给擒住了吧。 “这不可能,许明章不会武功。”商泽忆肯定道,至少他生活在金楼十五年收集到的信息中,许明章是不会武功的,而他也相信,若许明章真会武功,不可能没人发现,毕竟要到达能擒住玉天怀这样的水平,不是躲在家中敝帚自珍就能练成的,怎么都要到江湖历练一番。 “所以,玉天怀为什么会说谎?”商泽忆算是给玉天怀盖棺定论,但他仍心有怀疑,玉天为什么会撒这样一个谎,太过于荒唐了,随便一个人就能戳穿。 第二百六十三章.奇怪的衣家 “确实这个答案太过于荒唐,我也猜不透他的意图,可能是要反其道而行。”胡八刀猜测说。 商泽忆对此理解与胡八刀的猜想差不多,他表示同意:“不管怎么样,暂时玉天怀的嫌疑更大一些,但钱泉耀也不能放下,毕竟事关重大,两个人都要再多观察一会。” “这件事可以找衣轻裘帮忙。”他们在白鹿城内没什么势力,盯着两相这种需要人手的事情他第一个想到就是衣轻裘。 谈到衣轻裘,胡八刀与药王江脸色却怪异起来,半天也没答应,商泽忆瞧出不寻常就问道:“怎么了?” 磨蹭了一下,还是胡八刀最终开口:“衣家暂时有些奇怪,我们的事或许别让他们知道为好。” “衣家怎么了?”商泽忆问。 叹了一口气,胡八刀有些恼怒地说:“最近白鹿城在疯传一个消息,说你是商国的暗手,是商帝颠覆白鹿城的棋子,证据就是你明明身怀不凡能为,却甘心藏着手段被人骂废物骂了十五年,必定所谋极大,其心可诛。” 商泽忆一听就明白了其中前因后果,对衣家他了解不多,但他却对衣轻裘感官不错,这人风流却不下流,做事有他的尺度与诚信,商泽忆并没有多生气,冷静问道:“是从林随风这条线传出来的吧,跟衣家有关?” 胡八刀点头:“这事估计是衣浩邈搞的,衣轻裘这小子没必要整这么一出。这老头子虽然是武痴,却从不以武学见长,在天下动乱的二十多年前呢,他可是天下十智者之首,号称心机难料,鬼神莫测,虽退隐多年,但现在出整这么一出,谁也说不清楚他在想算计什么?” 商泽忆倒是没想到衣浩邈这个看似和气的老头子会有这么大的来头,这种勾心斗角的事本就不是他擅长,所以他也想不通衣浩邈是要做什么,但他有一点清楚,衣家老爷子无论做什么,最终还是会站在白鹿城这边。 因为衣家的根基在白鹿城。 “无论他算计什么,最终都是为了白鹿城,为了白鹿城就要找出叛徒,这点跟我们目标一致,所以我们只能先相信衣家。” “还是要麻烦去跑一趟衣家,以你与衣家的关系,相信老爷子就算不告诉你原因,也不会拒绝我们的请求。”商泽忆自信满满说。 “那好吧。”既然商泽忆这么说了胡八刀也不纠结,撤了房间内的禁制,然后独自一人往衣家去,只留下商泽忆与药王江两人。 一事了后商泽忆想尝试身体动起来,却发现骨头酥软无力,而且每用力一下都钻心地疼,他试了几次后都不成功,终于放弃,在床上侧着脑袋问药王江:“老姜块,我需要多久才能修复到能动。” 自从商泽忆受伤就是药王江一路看护,所以对他的身体药王江最了解,他想了想回答说:“你伤到了骨头,俗话说伤筋动骨一百天,正常情况下没一百天是下不了地的。但我用了冰蚕丝配合我们药王府内府的医术,能加快你的骨头愈合,效率会大大提前,大概算下五天左右就能下地了,但要完全回复正常,需要十天。” 商泽忆闻言舒了一口气,还好时间不长,一旦他的伤完全好,他就会独自回金楼,跟他的父皇做个了断。 不过十天,白鹿城内针对他的力量也一定会在这段时间内出手。 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商泽忆眯起了眼睛。 ….. 金楼,怪贩灰市。 太子商泽睿早已安全回到金楼,送他回来的王昭漠得了一大批赏银,也屁颠屁颠地回白鹿城了,此时商泽睿正与几人聚集在王小明的小楼,共同商量着大事。 “现在泽忆在白鹿城已经取胜,接下来他必然是要回金楼与商帝做个了断的,我们这边也需要加快速度了。”商泽睿开口就是对商泽忆的关切。 王小明居中主持,他仍闭着眼,对商泽忆回金楼他倒是不怎么担心,有药王拓提前埋的暗招,商帝对商泽忆短时间内无可奈何,到时候无非是吃进去发现吞不下,还必须要安抚商泽忆的结局。 他担心的是商韬,他重新以一缕残魂在白鹿城复活,想来是私自与白海愁做了什么交易。他倒不以为商韬会害他们,只是担心商韬又想以一己之身解决所有问题,又像二十二年前一样奉献了自己。 “你去白鹿城做了什么?”商韬今日也从长眠古灯中醒来,与众人一起围坐一起,所以王小明劈头对他就是追问。 商韬嘿嘿一笑,挑了些无关紧要的事情说了,重要的事情却是只字不提:“没什么,帮我那个小侄子赢一场比赛而已。” 王小明自然是不会信他的,要是只帮商泽忆赢得比赛,又怎么会有后面那出与白海愁邀天大战。这事天下已经传的沸沸扬扬,说商泽忆深藏不露,却骗不过他们这些知根知底的明眼人,是商韬的灵魂在搞鬼。 况且当时商韬还逼得道藏境的高手无法上天观战,明显就是在天上有什么事情不能让人知道,不然以商韬那爱显摆的性格,与天下第一人决一雌雄,这么大的事情怎么可能会不要观众,他估计巴不得全天下的人都看到才是。 越是反常,就越能说明他心里有鬼。 “你真当我是傻子?”王小明说话冷飕飕的,即便商韬现在是魂体形态,也能感受到那股冷意。 他打了个冷颤,投降将事情和盘托出:“我是找白海愁聊了点事情,告诉他我们这么一群人准备对源头下手,问他要不要参一脚。” “不过白海愁没给我准信。”商韬摊手道。 “只是这样?”王小明有些不想相信他。 第二百六十四章.鬼神莫测,衣浩緲 但商韬睁着他的大眼睛,极其诚恳的样子:“你看我的眼睛,我像是在说谎吗?” 王小明虽然没睁眼,却知道商韬这双眼睛一定很不值得信任,他当年可是吃了无数亏才养成的耳聪目明,现在自然不会那么容易再中招,果断无情否决说:“我不用看就知道你没那么老实,一定还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们。” “不过也不要紧,白海愁本来也在我的合作范围之内,就算没你这出事,我也会找上他的,到时候自然会见分晓”王小明平淡说,也只有和商韬针锋相对的时候,王小明才有一点生气,像个活人。 商韬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他是瞒着王小明他们与白海愁做了一些小交易,本来以为能藏得挺好,以这样的态势来看,最终还是躲不过王小明的眼睛。 早知道当初就不要做得那么高调了,偷偷摸摸找白海愁多好。 显摆的性格害死人啊,商韬偷偷给了自己一嘴巴子。 “下次不显摆了。”商韬愁眉苦脸道。 王小明不继续与商韬掰扯,商帝在白鹿城的谙手始终让他在意,不知道他究竟有什么手段,不找出来了说不定会拖累他们的计划,他问商泽睿:“你去过白鹿城,商帝的暗手你有什么想法。” 从白鹿城回来后商泽睿一直在关注这件事,毕竟他知道这是商泽忆短期内最大的威胁,虽然他给商泽忆出了建议,但具体执行人不是他,而且金楼与白鹿城相距甚远,有些细节他也探查不到,所以具体也没有特别清晰的头绪。 “我只知道是叛徒是钱泉耀与玉天怀中的一个,虽然我让泽忆传他们谣言观他们反常,但两人表现都算正常,我离得太远,又不能动用商国的情报网,暂时也没有线索能分辨出具体是谁。” 话题开起,药王拓也插上话:“据传玉天怀说他被许明章生擒了,想不到这个老小子沉寂了几十年又出手了,他要是再不出手,我差点就忘了他在二十多年前也算一号高手,真把他当作只会治理朝政的宰相了。” 许明章的修为虽然不显露于世人,但这一屋子却都知道他,毕竟都是从那个年代过来的,或多或少都打过交道,就算与许明章不是同辈人的商泽睿,也是在很小的时候有见识过许明章出手。 “从两人的表现暂时是看不出什么,接下来是就看衣浩邈能不能把人揪出来了。”许明章在王小明眼里不算什么对手,在他心里许明章连一谈的资格都没,又绕回了商帝的谙手上。 药王拓闻之惊讶道:“怎么?衣浩邈也要出手了?他可是收山几十年了,现在为了这件事要出山了?” 衣浩邈的名头他们那一辈的人都知晓,鬼神莫测,其智通神,若他能出手商帝的暗手估计再难以躲藏,但他封山许久,怎么会因为这种事出手? “没办法,他始终是衣家的家主,衣家根基在白鹿城,而且白鹿城现在的城主白海愁也是衣家子弟,商帝的谙手触及到白鹿城的安危线了,他就算再想偷闲也只能出手。”王小明分析得头头是道,其他人频频点头。 商韬嚣张地接了一句:“当年我还揍过衣浩邈呢。” 不过没人搭理他。 商泽睿不在他们那个时代,不知道衣浩邈其智有多可怕,他不由好奇问道:“那白鹿城最近疯传与泽忆有关的谣言,大概就是衣浩邈的手段吧?与我当初给泽忆想的方法类似,都是猜心的手段,能抓出暗手吗?” 王小明没有解释这个问他,还是商韬接上了他的疑问,他就是难以正经,故意端着皇叔的架子对商泽睿教导:“泽睿啊,你还是太年轻了,看不穿这些老狐狸的算计。” 商泽睿行礼道:“愿听皇叔教诲。” 商韬一副很受用的样子,意得志满解释道:“我们那一辈过来的老狐狸可比你们这一辈的小狐狸心眼多多了,你那套手段只能算到一层,明白了这一层装模作样轻易就能瞒到,但他的这套手段却能算到两层,让人怎么都躲不过,与他相比,你还是太单纯了。” “这是何解?”商泽睿疑道。 商韬也没跟他解释复杂原理,而是打了个比方:“我们现在假设你就是暗手,他与商帝的目标是为了源头,所以当出了这样的谣言,商泽忆被人群起而攻的时候,你会怎么做?” “我会保他。”商泽睿想也不想就说,“但我们都知道这是陷阱,那个谙手又怎么会不知道呢?他怎么会轻易露出马脚。” “所以这就是衣浩邈比你高明之处,他不只考虑简单的一层关系,而是想到了第二层。”商韬拉高声音,在商泽睿不解的目光中他继续举例道。 “假设现在你还是叛徒,你现在也知道这是个陷阱,当商泽忆被人群起而攻的时候,你又会选择怎么样?” 商泽睿刚想说不保他,但想了想,身居两相之位,又知道商泽忆是未来的城主,地位重要,不是暗手怎么会选择不保呢。这不符合常理。 他转念又想说保,白鹿城没有尊卑之别,况且商泽忆现在还是个外人,若心中没有谋划,又怎么会主动保他呢?应当冷眼旁观才是。 他左右为难,无论怎么想都觉得做得不对,因为怎么样都有不合常理之处。 商韬看他神情,知道他已经想到什么了,遂得意道:“现在知道衣浩邈手段的厉害了吧。” 他趾高气扬的样子,仿佛这算计是他想出来一样。 商泽睿左右踟蹰了一会,才认可道:“无论怎么做都不对,所以真正暗手的算计也被打乱了,不知道该怎么接招。” “孺子可教也。”商韬摸摸他脑袋,一副老气横秋的德行。 虽然知道衣浩邈算计深远,布局精妙无比,但正因为这样没有了标准,更无法判断谁是暗手啊,商泽睿心有疑惑又问:“但这样又该怎么判断谁是谙手呢?左右无论做什么都是不对的,所以也没有标准答案,对暗手与出题者都一样,若我是设局的衣浩邈,无论那两人做了什么,都无法从中判断出谁是暗手。” “所以他是衣浩邈,你是商泽睿。”商韬略带钦佩地说。 “这一招也只能他能用,断人心思天下无人能出衣浩邈其右,谁让他是心机难料,鬼神莫测,连人心都能看得透透的。” 第二百六十五章.回药王府 商韬说完还有点意犹未尽,刚想顺势激昂陈辞接上自己的传奇故事,王小明无情打断了他:“废话不要多说了,白鹿城的暗手我们还需要继续关注,虽然有衣浩邈从中周旋,但对手也不是常人,不能掉以轻心,一旦出现任何脱离计划的情况,宁可杀错,也要将计划导回正轨。” “接下来我还有萤和药王拓需要回药王府一趟,商泽忆回金楼的事情只能留商泽睿来周旋。”王小明忽然提出了回药王府的打算。 这不在他们原定的计划中,商泽忆马上就要回金楼了,虽说没有大危险,却也还是需要人手安排,一下子少了这么多人,商泽睿略微有些心慌,他忙问:“是为何事?” “药王江即将回药王府了,他身携部份心的本源之力,不容有失。” “而且,药灵与许清印带着的几个血骑在药王府外晃荡,终究是个问题,迟则生变,还是趁早将他们解决为好。”王小明一板一眼回应。 这几日药灵正在强攻药王府的消息早已传入商泽睿耳朵里,药王府内有无数毒物驻守,防备得跟铁桶似的,每只毒物又至少都相当于炼身高手的修为,只要商帝不亲自出手便是稳若泰山,药王府的安危原不用他们担心。 但许清印不知用了什么方法,竟引起药王府内部叛乱,虽及时被发现了没有引起大乱,却也将铁桶似的药王府撕开了一个口,药灵与许清印趁势而入,药王府内人与毒物死伤惨重。 “许明章的儿子不是省油的灯,紫苏不擅长于此,我们必须得回去。”药王拓补充道。 商泽睿知道他们说的没错,他可以不在乎药王府的死活,但药王江却是计划中的重要一环,绝对不容有失。 “既然如此你们便去吧,那皇叔是?”他看着商韬,希望他能留下。自己这个皇叔大智若愚,又知道许多当年的人事,留下来对自己有莫大帮助。 一直不出声的萤此时紧紧抱着长眠古灯,不客气地说:“商韬哥哥不能离开我的视线。” 萤平时很少说话,但说话就是心意已定,谁也无法改变,商韬尴尬地挠挠脑袋,咳嗽一声说:“呵咳,你们好像都没问过正主。” 冰冷又霸气的萤对谁都无法婉转,唯独在商韬面前她乖巧地像个孩子,但这次她却一反常态,连商韬的话都不听始终坚持:“商韬哥哥你必须和我们在一起,离开我们,商钦必然会来害你。” 商韬知道萤说的没错,自己一缕残魂,这些年之所以能安然无恙,主要是受了王小明的庇护没被商钦发现,现在他主动出现在白鹿城,已经进入了商钦的视野,一旦离开王小明,商钦不会留着他这个威胁,必会上门将他这半缕残魂收拾干净。 话虽如此,但他就是觉得萤这么不客气替他做了决定,让他男性的自尊受到了伤害,扭捏着不肯答应。 王小明可不管他什么心态,在商韬“啊”的一声惊呼中,伸手抓过商韬的魂体,捏了下就给捏成了球塞回了长眠古灯里。 “他废话多,不用跟他废话。”王小明对萤说。 萤小心翼翼地捧着长眠古灯,灯芯火苗中有一个不断举手抗议的人影,抗议了一会受不住长眠孤灯散发出的困意沉沉睡去了。 几人这才算是交流完毕,又各自分配了任务。 王小明几人先去药王府解决药灵,顾好药王江,然后再转北去白鹿城。 商泽睿则要继续留在金楼,保持他太子的价值,接应即将来到的商泽忆,继续与商帝周旋,特别是在他们接到药王江之前,绝对不能让商帝将目光投到巫山。 离开灰市几人分道扬镳,商泽睿本欲回太子府,有太监早在府邸门口等他,宣商帝急召他进宫。 商泽睿暂时想不到是什么事这么急召他,连便服都不让他换下,急匆匆就要他进宫。 最近东篱的战事已经稳定下来,商泽弘与常斯逐渐摸透飞隼特性,据守靖牧,以攻城弩筑起强大防空网,慢慢向冥泽推进,已经取得不错成效,再有些时日就能拿下冥泽。 北齐也就是林子期与林子未正杀得火热,也不算是什么新鲜的大事。 难道商帝是看出他们的谋划了?决定不与他玩这种明面上的游戏,要将他这只羽翼斩去? 但应该不会,商帝要的不是长生不灭,而是商国千秋万载,只要一日没有得到源头的不死之力,保护商国始终有名君治理,商帝就一日不会动他。 思及此商泽睿心中大定,坦然地与跟着太监入了宫。 由于商帝急宣,两人脚步都快,没一会就到了御书房。 御书房内气氛凝重,宰相许明章坐着轮椅也在,商泽睿向商帝行了君臣礼,又向许明章行了师徒礼,然后恭敬立着。 “不知道父皇这么着急宣儿臣来,是有何要事?”商泽睿问道。 商帝手里握着一份千里急报,气压低沉,他把手里的军机奏折丢在桌上,立刻就有服侍的太监双手捧着交到商泽睿手里。 商泽睿打开奏折,只看了一眼他就惊讶叫出来:“靖牧居然没了?” 明明前几日还都是捷报,之前虽被飞隼这种新式兵器打了个措手不及,现在已经慢慢适应过来了,凭借强大的军事素养,这几日再战都是胜多胜少,泽弘甚至还自信回报再几日就能拿下冥泽,怎么会一下子连靖牧都丢了。 第二百六十六章.东篱战事 他接下来继续看奏折,看熟悉字迹他就知道是常斯写的,身为他的绝对心腹,商泽睿熟悉他的字迹。 常斯写得详细,将我方行军布局说得清清楚楚。这次再攻冥泽,主体思路还是与以往一样,以攻城弩对飞驽,不让它有机会在头上自如盘旋,而地上以甲士扛盾,掩护攻城车撞击城门。 每撞击一下,都会引得城墙震动,厚重的城门摇摇欲坠,见识过几次攻城的常斯能预算到,以冥泽这样的大城,城门再牢固也绝对顶不住五下撞击。 在他以为今天必定能够拿下冥泽的时候,冥泽城墙上忽然战鼓大作,本关得严严实实的城门忽然大开,有一支精悍骑兵杀出。 商泽弘大喜过望,他本就是要撞开城门的,现在城门大开,正好省了他许多事,他正要领兵吃了这支骑兵再杀进城内,却见那只骑兵速度奇快,也不与人眼前士兵厮杀,而是直直冲向攻城驽的方位。 见此情景商泽弘与常斯都已猜到那只骑兵是要干什么,他们倒不担心,攻城弩是他们威慑飞驽这种新式兵种的重中之重,防卫严密,早在排兵布阵时就将之放在后方,在征东大军的重重守卫之中。 这支骑兵虽是精悍,但要以孤军撼动征东大军,继而破坏飞隼,无非是痴人说梦。 商泽弘并不在意,反而是常斯觉得有异留了心眼,派过去血骑在骑兵身后盯着,以防万一。 东篱向来以兵甲精良著称,这支骑马看着就是王牌骑兵,更是武装到了坐骑的牙齿,兵马都披厚重甲胄,普通的刀剑扎在身上就跟挠痒痒似的,在征东大军的方阵中横冲直撞,撵得挡路普通兵士成了肉泥。 对于这样的骑兵,商泽弘自然有他的应对之法,他一声令下,据马就出现在了骑兵前行的道路上,据马后面是手握长枪的枪兵,凌厉的枪头正对着急急而来的骑兵。 再甲厚兵利的,遇到据马就是都只能无可奈何,只有饮败一途。 这边始终是小打小闹,一队精兵用于发起自杀式的冲击,看似惨烈,对整体战局却产生不了多大影响,商泽弘已将目光重新投向冥泽洞开的城门,一挥手派下一队敢死队准备入内。 敢死队还没动身,却忽然听到身后惊呼传来,商泽弘回头,正好看到让他目眦欲裂的场景,那对精兵不知是如何突破了拒马,到达了攻城弩方阵前,他们眼前是身披轻甲的驽手。 骑兵统一持长刀,手起刀落,无情将操控攻城弩的弩手杀了大半。 他已知不好,欲调重骑兵阻止这对骑兵,常斯反应比他更快,他令行急出,一直在这支身后吊着的血骑不发一言冲上去便与这队骑兵厮杀,阻止他们继续对残余弩手下杀手。 二十多年前商国那场护国之战,四万血骑将十万大军杀得弃甲曳兵,早已证实了血骑的强大,在武力上每一个血骑皆不下于寻常一流高手,在团队作战时更是配合无间,威势无人能挡。 但这对骑马竟与血骑战了个不相上下,就见他们不断从手中化出兵器护盾,攻防有当,手段层出不穷。 这一队骑兵竟全是炼器师。 怪不得他们能安然突破拒马,对于炼器师而言,拒马这种所谓的骑兵克星,就只是死物而已,随手化出一面盾就能解开。 炼器师可不是路上会两手武艺的游侠那么好找,即使炼器源头的机关府,合格的炼器师都找不出三百人来,能凑出一队的炼器师,而且敢将这么精贵的炼器师投身战场,以奇兵用在冲锋破局,对面的守城大将有胆识有气魄,敢行奇道,与以往谨慎的风格完全不同。 是换人了!商泽弘第一时间做出判断,这场战斗是他输了,弩手死去了大半,那攻城弩一大半也废了,没有了攻城驽的威慑,最具威胁的飞隼怎么可能还不飞起。 若他现在是对面的指挥官,现在所想的就不是守住冥泽,而是将他们这支军队全部吃掉。 对方当然也是这么想的。 城墙上终于打出了“左”字的旗号,飞隼从城上滑翔飞起,不断从空中投下弩箭火雷炸的征东大军人仰马翻,还有一大波军队从城内冲出来,喊杀声震天。 商泽弘当然不会坐以待毙,他知道这场战斗胜的可能是没了,他敢于接受失败,更重要的是将这些士兵们安然带回去。 退到靖牧,甚至退到更远,只要将人带回去,一切才有可能。 “撤退。”商泽弘咬牙下令。 庞大的军队力量动起来,有条不紊地往后退去,但东篱好不容易找到反击的机会,怎么会那么容易就让商泽弘逃掉,他们咬得很紧,飞隼不断骚扰,骑兵冲击,屡屡打断他们撤退意图,若不是还有最后几架攻城驽和血骑断后,估计整只军队都难以逃掉。 最后在丢了一座靖牧后,商泽弘才终于在淄川重整旗鼓与东篱大军重新对峙。 但那一队的血骑,却是都死光了,一个都没剩。 第二百六十七章.只能胜 商泽睿看着战报,心中震惊不已,东篱打出的是“左”字旗,又能调动一队的炼器师作为奇兵,难道是机关府府尊左明王亲上战场了。 “东篱无大将,这次指挥冥泽战役这位,在兵法上造诣极高,又能调动这么多炼器师,难道是左明王亲至?”商泽睿分析道。 若真是左明王亲至,这场战就不是这样的打法了,不仅仅是征东军,整个镇东军都要上,就算是拼上了整个镇东军,只要能杀了左明王一人,就是赚了。 商帝却拿出另一份情报由太监捧给商泽睿。 这份情报只有短短数字,看尺寸是经信鸽传回来的,显然从白鹿城来的,商泽睿打开,只有寥寥四字。 “左明侯归。” 商泽睿不认识左明侯,但听名字就知道与左明王有莫大的联系。 “冥泽那边东篱那边是这个左明侯指挥?他是什么来头?”从商帝传递这份情报给他,他就猜到这个左明侯跟东篱大胜,南商大败有莫大关系,但他接触国事也已许久,四国重大的人物都知晓,却从未听说过东篱有左明侯这样一号人物,凭空就冒出来了。 一直坐在轮椅里闭幕养神的许明章此时睁开眼,替商泽睿解答道:“左明侯是左明王的亲弟弟,当年天下十智,他排名第三,号称以奇致胜,运筹左道,是一员智将。” 又是当年的十智,刚出了个衣浩邈,怎么又来个左明侯。 “既有如此大将,为何今日才见到东篱用他?”商泽睿不解问。 许明章知道许多当年事情,左明侯也算是一个传奇,不过在那个乱世,最不缺的就是传奇,人中龙凤陨落也许只需片刻,一场战役就够了。 他说:“当年东篱攻我大商,领军的正是左明侯,那时他手握重兵意气分发,扬言能以十万大军打下整个商国,却被陛下以四万血骑杀得十万仅剩一千逃回国,此后信心大大受损,再无面目待在东篱,这些年一直躲在白鹿城。” “想不到他竟然也出山了。”许明章用了个也字,商泽睿明锐察觉到,在许明章眼里是看到还有其他什么人也出山了吗?衣浩邈?商韬?还是他自己? 商泽睿不动声色,商帝听了这么多,终于回过身开口。 “事情都了解得差不多了吧,你们认为接下来要怎么做?” “是战是和?” 商帝面上不着颜色问道。 商泽睿知道商帝是在考察他,是否能有足够的高度看待整场战争,符合他心中储君之心智。 和?现在能和得了吗?商泽睿想。 吃进嘴里的两座城怎么办,是吐出来还是咽下去,还有东篱他们的态度,局势已经开始逆转,他们又怎么愿意讲和。 这还都不算最重要的,最重要的还是战争开始之前他所说的,对东篱的战争是久未有战事的商国给其他国度展现的一次实力,只能胜不能败,可以是他们占尽优势主动释出善意向东篱讲和,却绝对不能是在这种被人撵回来的情况下讲和。 若是后者,只会使人以为商国强大不再,让其他国家生起轻视之心。一旦有轻视,便不会再惧你怕你,更会视你为弱。 弱国无外交,商国屈辱历史使他们牢记教训,知道一旦被贴上弱国标签,迎接国家与国民的将是在军事、政治、商业、交流等方面处处受限。 “儿臣以为,只能战,而且只许战胜,不许战败。” 商泽睿回禀。 在战与和上,商泽睿方向明确,或者应该这么说,在发起战争之初,他就知道这场战争对于商国的意义,只能胜,不能败。 商泽睿回禀完,许明章亦行礼道:“老臣与太子所想相同,不能和,只能胜。” 这个许明章圆滑得很,嘴上说着与自己想法一致,却故意等他说完再说,明显在帮着商帝测试自己,假若自己回答与他们所想有出入,虽不至于马上会没命,但手中权利必会被剪去不少。 商泽睿暗骂了一声老狐狸,面上则一副凝重的神情,对商帝说:“陛下,现在情况未明,泽弘与常斯只是被左明侯打了个措手不及,还没到定局的时候,以为他们的才智,待重整旗鼓熟悉左明侯战术,未必不能胜之。” “另镇东军也需提前做好准备,毕竟是左明侯,若征东军终是无法胜之,也需镇东军前移扎营淄川,起码保证淄川与建阳还在手上。” 商泽睿所出算是万全之策,进退都已经考虑到了,即使征东军真的不敌,有镇东军在,至少能保住已经打下的淄川与建阳,这样局势上起码还算是得胜。 商国开战东篱,当然不只准备拿下两座城,但局面真若到那种地步,弘泽不敌左明侯,商泽睿为了商国的最终利益,惨胜也不得不接受。 商泽睿这么全盘构思,各种算计也并不遗漏,商帝却覆手将之推翻,霸气道:“既然要胜,何必只要惨胜,朕准备让镇东军拔营前移,配合征东军,将东篱的皖东,变成我大商的皖东。” 商帝霸气之言,商泽睿却震惊无比,他可不知道自己老子是哪里来这么强大的自信,连局面都未明就敢将整个镇东军全部压上了。 这不亚于破釜沉舟,要是镇东军失利乃至被左明侯吃了个干净,那南商的东面线将全无防备,犹如裸露的姑娘大开房门,谁都能来蹭上一蹭。 商泽睿知这不妥,他刚想劝,商帝已经扭头看他,眼神带着俯视:“你以为朕之决定不妥?” 商帝的气场,当他注视你之时,便会让你与他对视都不敢,以前商泽睿以为只是上位者的王者之气,经过李照清刺商之后,他才知道不仅只是王者之气,还有顶尖武者的霸道之意,两者合一才有这样的气势。 虽是气势不敌,但他恪守为臣本分,国之为大君王有错必要诤言,硬着头皮与商帝不弱一分地对视:“儿臣以为这太激进了,还没必要走到这一步。” 话尽商泽睿感觉徒的商帝目光一利,他看了商泽睿许久,商泽睿始终坚定没有将目光移开,不落一分。许久商帝背过身,商泽睿顿感身上压力一轻,察觉背后不自觉湿了一大块,冷汗淋淋。 比起商帝他还是差上一节,光气势就不在一个层面上。 在商泽睿商帝心思,商帝则平目注视御书房墙上的江山万里图,忽然开口。 “欲为王者,你尚差气候。” 第二百六十八章.三百死士 商泽睿不知商帝为何会出此言,不过这样的话商帝也不是第一次说了,他早已习惯,以前说他是太过仁慈为君不足,这次说来,总也有他的原因吧。 商泽睿静听教诲,商帝不做吊人胃口的事,他既然开了头,就会把话说完。 “为君霸者,只知守成之道,连破釜沉舟的魄力都没有,如何能谋得天下?”商帝训斥道。 商泽睿不敢反驳,行礼跪谢道:“谨遵陛下教诲。” 这事算告一段落,商帝让商泽睿急匆匆过来,自然不只是为了听他的教诲,对于东篱之事他心中既然已经有定策,要商泽睿来便是有事要交代于他。 “王者霸道你尚差远,现今你还是先做好储君之事。” “此番镇东军拔营东行关系商国未来,朕原想御驾亲征,但深思后觉得金楼不可一日无主,便决定由你替朕去,以王储之身激励前线将士。” “你可有异议?” 商帝虽是在问他,却早就已经给他定好答案,征求只是走个过场,哪里真正有容得他自己决定。 但商泽睿是不想去东篱的,商泽忆即将来金楼,有商帝虎视在侧,他们虽留了暗手最终定能有惊无险,可他还是不放心,总是要亲自坐镇金楼,以防止出现任何意外。 商帝应该也是早已想到此点,所以才借着东篱战事将他调离金楼。 关键是商帝给的理由毫无问题,完全没有让他拒绝的机会。 商泽睿沉默了片刻抵着没有答应,商帝也反常地没有训斥他,反而是由着许明章推了一下他,这位腿脚不便的宰相敲了三声轮椅,表示三息已过,陛下许他这么久没答应而没有震怒已经够给他面子了,他便知道此事没有转机了。 “儿臣,遵旨。”商泽睿不得已生硬地接过旨意,御书房的事才算真正结束。 商帝目的已然成,便允许他告退。 商泽睿心情沉重地出了御书房,然后急速回去太子府。 代君御驾时日虽然没定,但也没有几日可拖,明日商帝就会颁下旨意确定具体时间,时间紧迫,他需要在那之前做些事情,为保护商泽忆留些手段。 王小明那边暂时是指望不上了,他与药王拓一走,灰市的主心骨就没了,剩下的人虽然有些实力,但没有王小明的庇护,一出灰市就全在商帝眼皮底下,做不了什么事情。 常斯在东边,除去商帝赋予他的权柄,他现在手上是还有一股隐藏的力量,是当初与林子期交易获得的。 当初他以王小明出手换了李照清一剑,除此之外,连带林子期的三百死士也一并留在了金楼,尽归于商泽睿。 这些死士实力虽不如王小明的黑袍使,但胜在隐蔽,即使是他,也是在林子期完全将这股力量交予他之后,才知道在金楼之中,居然还有这么多的异心之人。 这些死士角色不一,有肆意的游侠,有懒散的乞丐,有行商至此的商贩,有定居多年的寻常百姓,甚至连守城的护卫中也有他们的存在。 他们是隐藏在金楼百万人众中的不起眼者,为了任务能够不折手段,而正是这一批不起眼者,才是能够不被商帝掌控的力量。 商泽睿回到了太子府,今天被突然将了一军,将原本定下的计划打乱,无法亲自护持商泽忆,他心情有点烦乱,便独自一人在厅内坐着调节。 厅内有一个新来侍奉的侍女,看着年龄不大,十五六岁的样子。 遇见商泽睿心情不好,侍女更是小心起来谨慎地伺候着,生怕一个不小心惹到商泽睿,不说被乱棍打死,就是逐出太子府也是极惨的。 太子府是多少人挤破脑袋都要进去的好差事,而太子也是出了名的温和,像她这样的人,哪里还能找到比这更好的事。 但越是紧张就越容易出错,侍女给商泽睿倒茶时不小心将水撒了出来,弄湿了他的衣裳,吓得她花容失色赶紧跪下。 商泽睿好看的桃花眼本来正在想事情,他不是会计较这种小事的人,他看了侍女一眼,本想打发她下去,这一眼后忽然觉得这个十五六岁的侍女颇有姿色,恰好他商帝训斥了后邪火上来,需要发泄一番。 他一言不发抓住侍女的手,挑起她的脸蛋仔细端详几眼,然后松手将她带进了寝宫。 有其他奴仆经过,都一脸羡慕地看着即将被太子宠幸的侍女,这可是未来的天子,虽说不会因为宠幸给她什么名份,但是被太子碰过的女人,在府内的身份地位就立刻不同了,蹭的立刻将有大幅度提升,更若是侥幸有了子嗣,母凭子贵,不奢望皇后贵妃,但拿个最低的名份还是不成难度的。 虽说是最低的名份,但已经是从奴才变成主子了,此中差距说是山鸡变凤凰也不为过。 所以当商泽睿的房门关上,那些多嘴的侍女便一脸艳羡地讨论这个侍女如何如何走运,将来如何如何发达,说起与自己切身相关的,就是谁若与她交好便是走了运,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在太子府的日子也将好过起来。 谈起来才发现这个侍女没有一个朋友,原来她竟是新来的,刚入太子府不过十天。才十天啊,那些其他侍女更是羡慕到嫉妒,太子向来极少宠幸侍女,这样的好事怎么让一个新人给占了。 思及此,她们更是眼神火热地远远瞧着寝宫房门,脑中更是冒出想法,这个侍女现在应当已经是太子的女人了罢。 侍女们充满嫉妒,没人看到有一个侍女偷偷将一张纸条扔到了地上,路过的家丁经过,行若无事地捡起来与垃圾一起丢到了门外。 人心难测,门里门外是两个世界,房内房外也是。 商泽睿向来不爱金贵之物,所以他的寝宫素雅无比,侍女见了寝宫便好奇地睁着眼四处打量,完全不似在外的小心翼翼。 她东摸摸西看看,全无顾及,举止大胆,商泽睿也由着她,没有任何生气的迹象。 看得差不多了,侍女估计是失去新鲜感终于消停下来,她大大咧咧地爬到床上,媚眼如丝地看着商泽睿,勾引道:“太子不是要宠幸奴家吗?奴家已经准备好了。” 商泽睿闻言也上了床,床很大,两人在上面都不会挤。商泽睿与侍女隔着一人的距离,他没动,侍女却主动凑了上来,勾住商泽睿的脖子,向他耳朵孔中吹了一口气,声音软软糯糯:“太子,奴家要。” 想不到小小年纪居然魅功如此了得。 商泽睿正襟危坐,倒是没有被她勾引到,虽是他主动将将她带入寝宫,但商泽睿却迟迟没有下手。 他看着她,眼神始终平静,因为他始终清楚她的身份。 是林子期留在金楼三百死士的传声人。 “玩够了没有,玩够了就听我说正事。”商泽睿语气平和。 第二百六十九章.收服之心 侍女闻言收起了放荡的姿态,她舔了舔舌头跪坐在床上,瞪着大眼睛,一副且听君命的姿态。 商泽睿不管她的作态,他故意在外出现那样的神态,而后将侍女带入寝宫之内,完全是为了避开外面的钉子,倒不是对这个有几分姿色的侍女倒真有兴趣。 他掏出的一把小剑,这是林子期离开金楼前交予他的,小剑能换李照清出手一次,也是使动这些死士的信物。 侍女见到小剑果然神色郑重起来,她跪在床上拜倒行礼道:“不知主人有何时交代?” 这些死士果然只认信物,商泽睿将小剑握在手里,在侍女恭敬的眼神中缓缓说:“本宫即将出发东篱,在这之前有事情需要交代于你们。” 侍女静待下言。 商泽睿继续说:“他日我皇弟商泽忆将来金楼,届时商帝会对他不利。” “主人是否要我等守着商泽忆?”侍女没等说话就自作主张道。 这是普遍人的想法,商帝对商泽忆不利,那自然就是要护着商泽忆。 商泽睿却摇头道:“商帝若对商泽忆不利,你等毋需管。你等的任务只有一个,成为本宫在金楼的眼睛盯住商帝,若他将手脚伸向巫山,无论派出谁,要不惜一切手段将他的手脚斩断。” 因为商帝最终的目标是源头,只要商泽忆身体内的仍然钥匙不全,就会落入商帝手中他就不会对商泽忆不利。商泽忆回到金楼那时,药王江也已经回到了巫山,只要商帝手脚伸不到巫山,以王小明与药王拓的实力,药灵与许清印绝对不是对手。 药王江无恙,商泽忆亦会无恙。 商泽忆想得透彻,故而对这群死士下了这样的命令。 侍女默念了一遍,将商泽睿的话记在心底后就不发一言,与之前入寝宫时的状态,相差甚远。 林子期留给他的死士只管接令与执行,旁枝末节的东西也不会去问,这倒是很合商泽睿心意。 “你叫什么?做戏要做足,稍后本宫会赐你做个妾,一来堵住商帝在外的钉子,二来本宫不在之时,你进出太子府也方便些。”商泽睿问了她的名字,不然他若连亲近过的女人名字都不知晓,太不符合他的性格,会露出马脚。 做戏要做全,商泽睿之布局与商帝相反,他不会拼上一切,而是谨慎照顾到各个环节,进退都能有路可走。但他意料不到,他的一个无意之举,竟能引侍女心神微动,得了意外的收获。 侍女闻言抬起了头,显露出了些微真实的感觉,至她被收养训练长大开始,从未有过人问过她名字,她虽知道商泽睿亦不是真心想知道她名字,只为了不露出马脚而已,但她仍有一股奇艺的感觉,仿佛是第一次被人重视,成为了真正的人,不再只是工具而已。 “我没有名字,在组织里她们叫我一号,在府里我叫边兰。”侍女不知道如何驾驭这种情感,她想继续保持毫无波澜的状态,到了嘴角却最终成了半抹微笑。 商泽睿闻言初时一愣,但反应过来想想也是,身为死士怎么可能有自己的名字,无论是一号还是边兰,都是可以随意更换的代号,而之所以要有代号,也只是为了任务。 她本就是无名无姓的可怜人。 他敏锐地察觉到侍女的变化,是因为名字吗?对旁人他绝不会心软,忽然他冒出个想法,若是要将此女收为己用,此时或许正是个好时机。 这群死士毕竟是林子期交于他的,别人送给他的东西总不是他自己的,任何时候都有被收回的可能,有机会倒不如直接将它完全变成自己。 这个侍女是三百死士的传声人,收了她就是收了这群死士的耳朵,以她为切入开始收服,正是恰好。 “既然如此,那我可以给你取一个名字,只在你我之间使用。”商泽睿说,他语速平缓,没有显示出刻意,也没有居高临下的姿态,连自称都从本宫换成了我,与侍女之间仿佛只是朋友那样对答。 “真的吗?”侍女显出了喜悦的表情,一下子从床上蹦了起来,但马上她就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低下头神情扭捏,状似难为情的样子。 虽是如此,但她低着头的眼睛里却有着希冀,真正属于自己的名字,那应该是怎么样的呢? 商泽睿看她举止神态,知道自己猜得至少有八分准,此女子虽然看似没有情感像个工具,但实际一直渴望被人尊重,想要有个自己的名字只是具象的表现而已。 思及此,他更有了收服此女的把握,首先是给她一个名字,然后完全侵入她的内心,使自己成为她唯一的寄托,不必心急循序渐进,终是能让她甘心为自己去死。 “南山芝兰,君子所有。”想名字对商泽睿并不算难事,他念了句古诗,点评逐源道:“我是君子,你是芝兰,以后你便名芝兰,如何?” “芝兰。”侍女重复了一遍,然后她觉得意犹未尽,又再重复了一次。 “我叫芝兰?”她傻傻地问,不知道是问商泽睿还是问她自己。 商泽睿点头,给了她一个肯定的眼神,侍女神色雀跃,轻声欢呼道:“我有名字了,我叫芝兰。” “我叫芝兰!” 她兴奋不已,眼神中出现某种亮闪闪的色彩,商泽睿知道,那是属于人才有的光芒,从今开始,虽她自己也没料到,但她已经不再是纯粹的工具了。 变成人就会有了情感,就像鸭子会依赖它见到的一只生物,她也会依赖使她成为人的自己。 他温和地看着她,眼神温柔地能让芝兰沉沦,面上使人如沐春风但他的内心却冰冷地像块刀剑,他今日之所为,自然不是大发怜悯之心,只不过是为了将芝兰从林子期的工具,变成他的奴隶而已。 因为芝兰有利用价值,所以他才会为她花费力气。 皇帝不是好人能做的,当上储君那日起,他的心早就全黑了,唯一留着干净的地儿,也只留给一个人。 那个人是他的曙光,是他的弟弟,只能是商泽忆。 他最重视的弟弟,不知道现在如何了。商泽睿一念至此,心已经越过了空间大禁锢,跑到了北边的白鹿城,那边他的弟弟,面临着未知的敌人,离开白鹿城之前,还有最后一场战要打。 只能胜啊。商泽睿在袖子里的手握起了拳头,仿佛与商泽忆的手握在了一起。 胜了之后再打倒商帝,之后就像我们儿时约好的那样,江湖归你,天下归我。 商泽睿抬头微笑,想到儿时的约定,脸上带着神一样的光彩。 芝兰看着他,也发出了笑容。 这一刻,有人沉沦,就算为他粉身碎骨,众叛亲离也在所不惜。 第二百七十章.事情哪有这么简单 白鹿城,城主府。 经过几日调养,商泽忆刚刚能够下地,但若说完全恢复,还需要花费些时候。他是闲不住的性子,在床上躺得人都要发霉了,一定要说走两步有助于恢复,硬是拄着拐杖在府里走了好几圈。 药王江怕他做什么剧烈的动作在一旁盯着他,胡八刀则皱着个眉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你说你这个人,怎么一点都不慌,衣老头那边嘴巴严得要死,到现在还是不知道玉天怀与钱泉耀谁是黑的,距离我们预估的时间没剩几天了,一直这样是不事不关己的样子,到时候你准备怎么办?” 胡八刀蹲在地上,像个老妈子一样地念个不停,商泽忆两只手都拄拐杖,没空的手能拿来堵住自己的耳朵,只能被动接受被胡八刀唠叨个没完。 对于具体谁是叛徒他暂时也无法确定,之所以能保持淡定,是他知道自己不能乱,本来就在险境,一旦乱了就更无法查出真相。 前几日胡八刀去了衣家什么也没问到,衣浩邈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但就是什么都不跟他说,他虽着急也没办法,只能让衣浩邈出人帮他盯着玉天怀与钱泉耀两人,这个请求衣浩邈倒是答应的爽快。 这些日子过来,盯着两人的探子昼夜不断,具体消息却是没查到。两人做事都密不透风,自然不会留下把柄,商泽忆一面继续找两人的线索,一面也准备给自己找后路,万一最后都找不出两人谁是黑的,他总该有安全撤退的计划。 这事无论怎么想,到最后一定是通过武力解决的,但对方既然知道他这边有胡八刀,还有白海愁这个天下第一人会护着他,还坚持选择对他动手,自然是有他的凭仗,商泽忆不敢掉以轻心,所以这几日强迫自己动起来,尽快恢复身体。 只有身体好起来,到时候是打是逃都能手脚麻利些。 同时,商泽忆这段时间还在尽力沟通身体内商韬的残魂,他这个没见过面的皇叔虽然暗中会使手段,没办法完全信任,但他与自己毕竟共用一个身体,又与自己的父皇有血海深仇,怎么也不会合起伙来算计自己。 况且他实力强劲,又是那个时代的过来人,怎么样都会比商泽忆知道的多一些,说不定能给他什么提示。 他是想召出商韬残魂问个清楚的,但商韬的残魂在对天邀战之后就忽然不见了踪影,似乎是沉睡到了他身体某个角落,怎么找也找不到。 他暂时也完全没了办法,该做的事也都做了,就只能在院子里走来走去尽快恢复身体,到时候跑路手脚也能麻利些。 “暂时我也没招了,只能先养好腿脚,没办法的时候跑路也快些。”商泽忆回应胡八刀道,说完他又走了几步。 胡八刀一脸鄙夷地看着他念叨:“还想跑路,以我无论是对玉天怀还是钱泉耀的了解,只要他们出手设局,必定缜密无比,绝不会留下漏洞。还想逃?太天真了!” 商泽忆今天已经走了几个时辰身子也累了,院子里有竹榻,上面铺着厚厚的被褥就是供他随时休息的,商泽忆舒服地躺了上去,发出一声愉悦的叫声而后说:“其实我有一个不算是线索的线索,不说能帮我们找到谁是叛徒,但要防着他们中间某人使坏,应该还是有机会的。” “什么?”胡八刀原本颓头蹲着,闻言立刻感兴趣地站起来。 药王江也是很在意,毕竟关系要商泽忆的安危,他虽没有说话,纠在一起的手已经表露了他的担忧。 商泽忆看在眼里,没想吊着他们胃口,换以前他或许会故意不说逗一乐,但现在面前是两人在正关心的他,他还没那么缺心眼会做出这种事。 “我想过了,无论他们中谁是黑的,都只会在一个地方对我出手。”商泽忆睁着眼睛,认真道。 地方?胡八刀抬头一愣,片刻后恍然大悟。 原本就不是多难的事,本来胡八刀原本也能想到,只不过一直被谁是叛徒所困扰忽略了这么想浅显的事情,被商泽忆点了下,毋需多想他就理清了其中的关键。 “你是说那里?”胡八刀与商泽忆打哑谜般地问道。 商泽忆郑重地点头。 两人猜谜似的对话,在他们听来中间意思是一清二楚,但药王江既没有他们的心智,又不知道很多事情,所以听着迷迷糊糊如坠云雾,他抗议地举手小手道:“你们到底说的是什么地方?都不告诉我!” 商泽忆与胡八刀相视一笑,他们倒不是故意想瞒着药王江,只不过对答之时忘了药王江毕竟还是孩子,听不懂这样看似已经指向很清晰的话。 现在药王江闹气小情绪了,商泽忆忙向他解释道:“我们所说的地方是源头。” “这是为何啊?他们为什么一定会在源头对你出手。”药王江好奇地问。 胡八刀也想在自己小舅子面前展现下自己,争取在他心中建立智勇双全的形象,以后去药王府提亲或许能多个帮手,赶忙抢过商泽忆的话继续说:“因为他们中的人合作的是商帝,而商帝的最终目标就是源头。” “所以,无论他们是想做什么,最终只会在源头动手,你说是吧?”话到最后他还故意问下了商泽忆。 商泽忆哪里不知道他的心思,很自觉地顺着他的话竖起大拇指道:“你真是机智,藏得这么深也能想到。” 胡八刀没皮没脸地扬起头,满脸的得意。 “那不去源头不就没事了?”他的积极表现在药王江眼里却没什么,他现在好奇一件事,既然已经知道事情会发生在哪里,那直接不去就行了。 药王江不知事情深浅,凡事会想当然,虽是直指问题核心,却也遗漏了很多旁之的影响。 说实在的,假若他不是因为赢了城主竞选才能离开的白鹿城的话,药王江所说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因为他赢了城主竞选,所以他就是下一任的城主。 每一任的城主,职责都在守护源头,在确定他是未来城主之时,他就一定需要去到源头,去见见这个自己终将守护一生的东西。 这是成为城主前神圣又无法拒绝的仪式,从第一任城主开始,白晓、白云山、白海愁,每任城主无人能例免。 他自然也不能。 这事情只有少数人知道,胡八刀也是最近从老宅中找到白云山留下的书信中才得知,他只告知过商泽忆,药王江不知道也在情理之中。 商泽忆摸了摸药王江的头,感慨道:“事情哪有那么简单。” 第二百七十一章.四面楚歌 “城主继任的仪式会选在什么时候?”他又问胡八刀。 在他昏迷的时候钱泉耀每日有来,所有的事情都交代给了胡八刀,其中就有继任仪式的时间。 这几日胡八刀尽在关心谁是对商泽忆有所图谋的叛徒,直接把这件事抛出脑外,现在商泽忆问起,他才想起来道:“瞧我着脑子,差点就把事情给忘了。那时候钱泉耀说不知道你什么时候会醒来,白海愁暂时将时间定在了寒露。” “寒露。”商泽忆在心里掐算了下时间道:“现在我醒来了时间大概也不会变了,那就只剩下四天了。” “但我的身体,那时候应该还没好全。” 商泽忆知道自己身体的状况,现在才刚能下地,若是要好全,起码再要七天才行,四天最多只好到走路顺畅而已。 药王江也给了他确定的答复:“四天不行,最多能跑而已。” 亲传药王的医术,以医术来论,整个白鹿城都没人能超过药王江,他的基本即使盖棺定论了。 既然那时身体没好全,靠自己不行的,那或许能带个保镖,他把目光投向了胡八刀,问道:“城主继任仪式那天,两相是不是会在?” “自然,两相之责与四車八卒不同,他们与城主同负守护源头职责,故而继任仪式那日,两相必在。”胡八刀一副那是自然的神情。 这是白鹿城历来的传统,从未有过更变,话虽如此,白海愁继承之时却有例外。据白云山书信所记,白海愁继任之时,源头就只有白云山与白海愁而已,两人薪火相传,便没有第三人了。 “有没有可能不用两相在场,当年白海愁继任也只有他与你父亲。”商泽忆疑问道,若能使用两人都不在场,所有的难题就能迎刃而解。 胡八刀早猜到商泽忆会心存侥幸举白海愁的例子,白海愁那时情况特殊,千年来无一例,到现在绝对没办法复制了,他叹了一口气说:“白海愁当初不一样。那时白鹿城初逢大难,两相八卒皆被商韬以幻术想死,我父亲也身受重伤,才败在了那时只十三岁的白海愁手上。” “白海愁匆匆继任,两相位置暂缺,故而才没有两相在场。后来的玉天怀与钱泉耀,都是白海愁成为城主之后才提拔起来的。” “你要两相不在场,除非现在去杀了他们。” 千年来能在白鹿城杀得两相八卒尽亡的,也只是商韬了,现在放眼整个天下,即使以剑仙之名满誉天下的李照清也不能。李照清不能,还未握刀的胡八刀也不能,那商泽忆一个炼神境的江湖新秀就更不能了。 此路不通便另辟新路,商泽忆忽然又直勾勾地盯着胡八刀,直将他盯得起了鸡皮疙瘩才说:“那你有没有资格跟我一起去继任的仪式,没办法不让两相去,我总需要个护卫吧。” 若在源头之时,胡八刀能寸步不离地跟在他身侧,再加上白海愁在场,他的安危也能大大得到保证,虽然猜到两相中的叛徒手段一定非同凡响,但在这两人手里应该也没那么容易讨到便宜。 商泽忆想得美丽,但这事自然是不行的,城主继承仪式只能有前后两任城主,两相在场,即使胡八刀与商泽忆有关系,又是前任城主的儿子,也没资格来到源头所在。 “我也想啊。”胡八刀惆怅地双手抱后脑勺,满脸愁容说,“白鹿城的规矩哪有那么容易破,城主继任仪式,只能你一个人去,我跟药王江都不能陪你。” 又被封住了一条路,那真是山穷水尽了,商泽忆有些散气。他知道有人要对他不利,知道时间,也知道地点,甚至连怀疑的人选都已经缩减到两个人了,最终却还是双手一摊,无可奈何。 “或许你可以直接找下白海愁,他的职责是守护源头,与商帝是天然的敌对,应当会帮你,说不定会给你通融一下,在继承仪式的时候不让两相在。”胡八刀建议道,这也是所有路被堵住后没有办法的办法。 他说的是有些道理,商泽忆却记得商韬与白海愁在云端大战,是白海愁故意弄晕的他,他们两明显也是计划了什么,指不定已经在哪里设下个套子让他钻呢。 而且潜意识里,他觉得白海愁应当早已知晓两相中有人背叛了,说不定就是准备要拿他做饵,要钩出叛变者身后的那条大鱼。 他可不想做饵,什么时候被人卖了都不在知道,况且商韬跟白海愁两个都不是易与之辈,特别是商韬,千方百计要与白海愁碰上一面,这么拼命是准备拿他的身体复活也说不定。 以纯利益的角度来看,商韬真若是要复活,白海愁也定会帮他,因为白海愁目标是要永远解决源头的威胁,而商韬有实力也有被源头献祭再归来的经历,对源头的认知天下无人能及,他与白海愁合作,怎么都会比自己这个连谁要对他出手都没搞明白的小白好。 故而,白海愁也是商泽忆要提防的人。 思及此,商泽忆忽然有了四面楚歌的感觉,白海愁、商帝、商韬、衣浩邈、林子萱、玉天怀、钱泉耀、萤,个个都是不凡皆对他心怀不轨,竟让他除了胡八刀、药王江、商泽睿外再没其他能完全信任的人。 “白海愁我也必须防着,谁知道他与商韬当时在云端说了什么,万一要是计划让商韬使用我的身体完全复活,我就是自己送上门去了。”商泽忆满心猜疑地说。 左也不是,右也不是,胡八刀是彻底没招了,他破罐子破摔,忍不住出意气之言:“这样不行,那也不行,或者我拿刀直接把玉天怀和钱泉耀都砍了!” 商泽忆知道这是他的意气之言,并没有当真,他在竹榻上敲着脑门,又开始分析道:“其实白海愁这边是怎么都躲不开的,无论怎么样在源头终会遇到,但他态度不明,比起两相中的叛徒总有是好人的可能,若到最后实在是找不到谁是叛徒,找他帮忙也不是不可以。” “虽然我觉得自己周身四面楚歌,但总有个轻重缓急,比起商帝与白鹿城的叛徒,其他人都是意图不明,有好可能也有坏,到万不得已之时只能信上一信。” “对了,当初衣浩邈让林随风传我要加害白鹿城的谣言,有什么反应吗?”商泽忆忽然想到这件事,问道。 第二百七十二章.江玉离的追求 这次谣言已经传了几天,比上几次动作更大,引发的反应也更剧烈,这事不是一两句能说清楚,胡八刀拖着下巴沉思,然后问道:“你说的反应是谁?玉天怀、钱泉耀,还是被谣言所惑的城民?” “我都要知道!”商泽忆说。 “衣浩邈既然是当年的十智之首,自然不会出无用之招,他有此行径自有他的用意!” “或许我们可以从中找出点东西来。” 胡八刀想想也觉得对,这事一直都是他盯着,所以要应答也是点到即来:“白鹿城的居民那边已经炸了,不少人冒头反对你继任城主,并且声势浩大,但这些人不成什么威胁,威胁最大的是典狱司司尊江玉离,有传言他准备亲自出手除去你这个祸害。” “这个,我怎么又惹上他了?”现在商泽忆虽然说是债多不压身,但忽然多了一个这么重分量的敌手,他还是感觉头大一圈。 能与拥有天下第一的城主府分治白鹿城,典狱司的势力不可谓不大,听来典狱司的老祖宗准备要搞他,这可是为近日来无数的坏消息里又投下了难得的噩耗。 他不知道江玉离与商韬的恩怨,以为江玉离真是因为谣言才对他起了杀心。 胡八刀是那个时代的过来的,虽然他那时还年幼不懂事,但那段记忆确实过于惨烈,使他始终至今记得,那次白鹿城上下震动几乎覆灭,被称为倾城之乱。倾城之乱成就了两个人,一个是现在的白鹿城城主白海愁,另外一人就是典狱司司尊江玉离。 白海愁因这次事件获利是在之后了,但江玉离却几乎是在风暴眼中,与这个倾城之乱一同出现在世人眼前,而且是那么残酷的方式。亲生经历过那次时间的人,怎么都不会忘记典狱司是如何成立的,以为江玉离他一生的追求。 他原本只是一个在白鹿城出生,在白鹿城长大的清瘦书生,懂些武艺,却从未在人前动过人手,了解他的人都知道他喜欢自由自在的白鹿城,不仅仅是因为家乡,还喜欢这种没有束缚的状态。 没人知道青年时的江玉离便已经是不弱于两相的高手,直到商韬入白鹿城邀战白云山,一念之下便死了两相八卒,即使是当时天下第一的白云山亦是不敌他身受重伤。 城主府是白鹿城的支柱,城主府死伤大半战力皆毁,白鹿城无可避免地崩溃了,以为末日到来的人们显露出人性绝望里的疯狂,举起手中的武器各自相杀,将这座原本自由的城池,变成了只有单纯杀戮的地狱。 江玉离不喜欢这样的白鹿城,看着心中的乐土成了残败的模样,本来温和笑着的书生他终于怒了。 于是他振臂一呼,以莫大能为收服了一批亡命之徒,然后他们开始杀人,从早上杀到黄昏,直到杀得刀都卷了,尸体堆满了城市,暴动的人们才终于老实。 那一日江玉离站在尸山之上,吹着迎面而来平静的习习凉风,由衷地感叹秩序之美,那之后有了典狱司,而当年的书生现在的典狱司司尊,绝对不会忘记曾经打破了白鹿城美好秩序的人。 如今那个引发倾城之乱的人再现,他如何还能平心静心地当什么事都没发生。 “他针对你不是谣言,是因为你体内的商韬。”胡八刀从回忆中回到现实,对商泽忆说。 “江玉离,对商韬算是有深仇大恨,见面就要相杀那种。”胡八刀解释道。 他又长话短说,将当年的故事与商泽忆说了一遍。 商泽忆恍然大悟,不由地埋怨商韬:“你说我这个皇叔,好端端惹了个这么难缠的人物。惹了也不要紧啊,至少把屁股擦干净,现在倒好屁股不干不净,留下一堆屎给我。” 胡八刀话还没说完,不听商泽忆自言自语,打断他的自怨自怜道:“戏演一下就差不多了,再多就过了。居民跟江玉离的反应跟你说了,还要两个正主的f反应你还要不要听。” 他说的正主,自然是他们最关心的玉天怀跟钱泉耀。 “要的要的。”商泽忆一听是要来正戏了,赶忙把江玉离的事先放下,那个毕竟是明面来的,虽然实力不容小觑但能挡着的人有一大堆,不说白海愁不会允许他对自己出手,单单是胡八刀,也有把握拦住他,不然胡八刀就不会这么风轻云淡的了。 明面的敌人不可怕,最可怕的还是暗中的敌人,摸不清探不明这才是最危险的。 胡八刀站得也久了,想找个地方坐坐,他一眼就看中了商泽忆躺着的竹榻,大摇大摆地走过来屁股坐了上去,商泽忆亦是相当识趣地挪了半边位置让他坐着。 谁让人家掌握核心信息呢,商泽忆不得不讨好他。 胡八刀一副孺子可教也的样子,故意还老气横秋地点了点头,那副小人得志的模样,让商泽忆忍着才能不去揍他。 摆够了姿态,胡八刀吊足了胃口才心满意足地开口道:“江玉离要对你出手的事钱泉耀与玉天怀都知道,两个人态度截然相反,玉天怀有去找过江玉离,听那日在现场的徐树棠说,似乎是玉天怀想阻止江玉离,两个人意见不合还打了一架。” “反而是钱泉耀,却仿佛没事人一样,在天武楼乐呵呵地靠你的这个谣言又赚了不少的情报银子,但就是没准备为你挺身而出说两句的样子。” “你觉得谁像黑的?我觉得像是玉天怀。”胡八刀问道,自己也下了判断。 商泽忆“咚咚”地敲着竹榻,思考过后缓缓开口:“按演义话本里的故事,一般面上装好人的结果都会是坏人,按这个常识来推测的话,玉天怀是黑的。” 话锋一转,他又说:“但咱们这事又不是演义话本,玉天怀是白海愁手下的得力干将,他知道我对白海愁的重要性,会因为与江玉离交涉也在情理之中,反观钱泉耀,他既与我们有合作,又是白鹿城的右相,本应该坚定地站在我们这边,却异常地没为我出头,倒是有些出人意料。” “这也证明不了什么,只不过是让我觉得奇怪而已。可这两人中若一定让我来认定谁是黑的话,我大概率会倾向于选择钱泉耀,怎么都觉得他按兵不动很奇怪,就像是故意不做任何举动,怕做多错多露出马脚一样,反而玉天怀去阻江玉离,更有心中无鬼光明磊落的样子。” “那现在主要怀疑目标是钱泉耀吗?”胡八刀听着觉得有道理,也跟着换了重点怀疑的目标。 商泽忆却不敢下定论,他摇头道:“但玉天怀有一点也很奇怪,他说自己失踪是被许明章击败囚禁,但我自出生到长大对我们商国的这位宰相熟得不行,我能保证,他绝对不会武功。” “他为什么要说这么蹩脚的谎言,背后原因我怎么也猜不透。” 商泽忆想得有些头痛,他中指成扣,抵住眉心轻轻揉着,一边揉着还一边在思考。 “或许玉天怀说的就是实话呢!” 第二百七十三章.调戏 在商泽忆头痛的时候,一道清亮但冰冷的声音传来。 不用循声去看,商泽忆就知道来的是什么人。 是林子萱,这世上能将清冷的气质诠释得真么淋漓尽致也只有林子萱跟萤了,萤跟太子在一块,不在白鹿城,那来的就只能是林子萱。 看到林子萱到来,几人瞬时噤声。 他们还是对林子萱保持防备,所以关于他们的任何重要事,都不会在林子萱面前袒露。 天下第一的美女还是跟仙女似的,除了那张百年不露笑容的脸比冰山还冰,其他地方还是很赏心悦目的,就见她几下摇步就到了商泽忆跟前,居高临下地自顾说:“许明章,三十年前名列天下第六,后退出江湖转战朝堂,便再没有动过武。” “距他最后一次动武时间久远,再加上老一辈的江湖名宿几乎都已过世,江湖关于他的记忆早已被时间抹去,你不知道他会武功也正常。” 林子萱自顾地说完后也在竹榻上坐下,胡八刀识趣地赶忙起来,他可不想在这对未婚夫妻中间当第三者,自己难受不说,还会殃及池鱼。 “说吧,你还是想继续瞒着我?”林子萱强势地问。 胡八刀在一旁感慨,真是气势强大,这么咄咄逼人的姿态跟自己的药紫苏一对比,简直是母老虎和小绵羊的区别。 他有些怜悯商泽忆,却不知道商泽忆此时却有些开心。 自从那次在枯木林一别后,两人分道扬镳谁都没有再理会过谁,都是死要面子不松口的人,现在林子萱主动来找他,让他有了胜的感觉,不由的暗爽。 他只是心中暗爽,面上不会表现出来的,对于林子萱的强势逼人他早已是习惯,常规应对之招就是装傻:“你在说什么?” 林子萱在初遇时就吃过他这套,知道商泽忆狡猾得很,不下些非常手段在他嘴巴里就问不出实话的。 她从竹榻上缓缓起身,在商泽忆好奇她怎么这么快就认输了的时候,林子萱却忽然往竹榻上卧去,以单手撑着竹榻,将商泽忆“壁咚”到了竹榻上。 这个姿势分外暧昧,胡八刀看得眼睛瞪了起来,又赶紧遮住药王江的眼睛不让他看。 少儿不宜。 这个齐国的圣女小妞,比她一本正经的模样看起来的放荡形骸多了,够味啊。胡八刀心里暗暗想道。 相对瞪大眼睛的胡八刀,被压在竹榻上的商泽忆更是被吓得不轻,虽然他看着没有正经像是情场老手,却实实在在是个连恋爱都没谈过的纯情小少男,现在被林子萱压在了竹榻之上,看着近在咫尺美艳得如同天仙的林子萱,脸腾地红了起来,从脸颊一直红到了耳根。 “这个,林子萱,你想…想做什么?”商泽忆磕磕绊绊地问,完美没有了平时的巧舌如簧。 林子萱一动不动地看着他,看得商泽忆脸都快成酱猪肝了,才悠悠开口:“所以现在还不说吗?” 商泽忆是很硬气的,要是林子萱拿刀拿剑问他,他的嘴一定比刀还硬,但以柔克刚,再怎么嘴硬都降不住绕指柔啊,面对现在的情况商泽忆失了淡定,没办法像平时一样口若悬河,脑子糊得编不出一句假话:“你要我说什么?我没什么瞒着你的。” 说话的时候他还把头偏到了一边,用力闭着眼不敢再看林子萱。 乖乖,脸已经烫得不行了,要是再继续看下去,估计他的脑子都要先烧起来了。 但只闭眼眼睛还是没用,两人相聚之近就一只手掌的距离,林子萱身上的体香,皮肤传来那种靠近的距离感,无不是在提醒他,他现在正被一个绝世美人压在身下。 奶奶的,这太伤男人自尊了,他想反客为主,抓住林子萱翻个身就行了,但此时他就仿佛被施了定身术,怎么都动不了。 男人与女人的战争,林子萱攻势还未结束,她吐了一口气,声音震动他的皮肤让他起来一身鸡皮疙瘩,又飘荡着传进他敏感的耳朵里。 他竟然发现,林子萱的声音居然那么好听。 这是以前绝对不会有的事情,商泽忆不知道之前在他心中消失的那种莫名的情愫此时又开始发芽生长了,若再浇灌之后,终会长成一颗大树。 他虽然暂时分不清这种情愫,却知道自己的异常,他明白不能再继续这样了,抬手用力地推开了林子萱,慌乱地从竹榻上起来,拄着拐杖躲得她老远,仿佛她是会吃人的怪物一般。 他这时的感觉是对的,男人和女人,谁若动了心,另一边就会变成吃人心的怪物,让你心甘情愿将心交到她手里,让她吞进肚子里,还会笑得跟花儿一样灿烂。 不过商泽忆现在笑得不灿烂,他心乱如麻,不知道自己中了林子萱什么招,竟显出了这样窘迫的模样,他努力打起精神,勉强而尴尬地笑着:“大圣女,林大小姐,您有话好好说,不要靠得那么近,我不习惯。” 林子萱还在竹榻上,她面色如常,看不出刚才是她主动调戏了商泽忆,她冷然开口:“我说过,你对圣司的大道很重要,所以我绝对不会允许你出事,你有了麻烦,就必须告诉我。” 她面上虽是如常,面下却也是心潮涌动,她刚才对商泽忆做出的举动超出商泽忆意料之外,也超过她自己意料之外,这样暧昧旖旎的举止却是自然而发,仿佛已经想了很久一样。 但这样绝对不是她,她是齐国王城最美丽的花,一生都已经奉献给了大道,怎么会因为男人做出这种出格的举动。 她一时想不通,思潮澎湃,表面却强装自己镇定如常,等着商泽忆回答她的问题。 他是不是惹了什么麻烦? 叛徒的事,商泽忆本是不想对林子萱讲的,因为信不过她,怕她会在这件事的基础上再动手脚。 但经过刚才的事,不知怎么的,他竟能从林子萱的言语神情里看出真切的关心。 他潜意识让他相信那种感觉,因为已经强烈到耳朵能听见,鼻子能闻见,眼睛能看见,浓郁到穿过了五官到达他的内心。 深思过后他选择信任林子萱,僵持良久终于吐露出了实情。 “我在白鹿城被人算计了。” “对方是商帝还有两相中的其中一个。” 第二百七十四章.家仇,城恩 林子萱其实早就猜到他有异常,不然也不会这么强逼着问,却没想到是这么麻烦的事。 商帝对商泽忆有所企图她一直知道,以商帝的手腕与实力她却从未有过担心,因为李照清对此也早有应对。 当时剑仙刺商,李照清与商帝惊世交锋,已掌完整罗天剑阵的李照清与商帝交手之后又达成了协议,只要商帝不出金楼,李照清就再不会对他出手。 商泽睿以为李照清只是应自己之邀而出手,哪里知道他另有自己的盘算,正是想趁刺商之机展现实力,逼迫商帝答应他的要求。 商帝虽然是源头孕育之体不死不灭,但李照清运转完整的罗天剑针时能达通明境界。一境通明,之下全是蝼蚁,即使是不死之体,最终仍会被削去修为打成废人,禁锢在葬剑府的剑牢之中永世不见光明。 只要李照清仍活着,商帝就不能出金楼,所以林子萱明知商帝的野心与能为,却从未有过担心商帝会主动出手。 但她不曾想商帝居然能拉动白鹿城两相中的其中一人,两人里应外合,预备在白鹿城将商泽忆给吃掉。 商帝不是寻常人,他是上一代那个乱世的得利者,手腕与实力高深莫测,就算是当年如太阳那般耀目击败白云山的商韬,最终仍还是败在了他手段之下,被献祭成为了源头的钥匙。 他若是将手伸到了白鹿城来,而且是以两相中的一人为手脚,对于商泽忆确实是极为麻烦并致命的事。 也难怪商泽忆会一直瞒她,毕竟被商帝盯上已经是个大麻烦了,要是她知道了内情心怀不轨再在中间插上一脚,商帝的谙手再加上葬剑府的势力,就算是商泽忆有三头六臂也招架不住。 想到这里她能理解商泽忆,但理解之外立刻又生起一股恼怒,自己对他推心置腹,他竟然还时时防备着自己,简直是将自己当作外人,虽然他们没那么亲密的关系,可她毕竟是他的未婚妻啊。 女人的心思喜怒无常,前一刻还是阳光下一刻就是风雨,圣女也是女人,自然也会有情绪。 原本脸色已经缓和下来的林子萱不自觉又弥漫冰霜,看得本就不太好的商泽忆战战栗栗,心想自己又是哪里惹到了这个林大圣女。 “那个,林大圣女,你有什么见解?”小心地照顾着林子萱的情绪,商泽忆试探地问。 林子萱回过神来知道自己失态了,她努力克制住自己的情绪,保持往日冷若冰霜的姿态对商泽忆说:“你们一直在找谁是叛徒的证据,却忽略了一件事。” “什么?”商泽忆紧接着就问,能想的他们几个都已经想过的,现在确实是再没有任何线索,虽是怀疑钱泉耀多一些,但也仅仅是怀疑,没有实际的证据。 他们已经被困在了固有思维里,越是这样就越需要新的思维介入,林子萱此时从不一样的角度切入看待问题,提醒他们忽略了一件事,说不定能给他们提供新的思考方向。 林子萱从竹榻上起来对商泽忆说:“任何事情都有缘由,我找上你是因为要完成圣司的大道,你逃入江湖是为了逍遥自在,商帝算计你是为了源头的力量。那你们有没有想过,两相中的一人为什么要出卖白鹿城,他们动机为何?” 林子萱侃侃而谈,当她说到找上商泽忆只是为了圣司大道的时候,商泽忆眼睛深处有一抹淡淡失落,但很快就掩饰过去了,连近在咫尺的林子萱都没发觉。 他打起精神听着林子萱将话说完。 林子萱思考的事情他们最初时候有想过,只不过是点到即止没有再深入思考过,那时候都是在设局找证据,找不到就继续找,渐渐也只埋头到了其中,现在听林子萱再讲起,他们也换了角度,又从这个方向思考。 商泽忆对两相不了解,他转头询问似地看向胡八刀。 胡八刀在白鹿城长大,又是前任城主之子,与两相是熟人,有些东西也只有他清楚。 动机的事情胡八刀之前就讲过,钱泉耀虽贪财,却是为白鹿城在敛财,而玉天怀对白鹿城是死心塌地,也确实没什么能乘虚而入的点。 他摇头道:“以我对老财迷跟玉老头的认识,两人都有些小贪念,但都无法超过对白鹿城的忠诚,所以当确定两人中有一人会反叛白鹿城时,我都感到难以置信。” 这是意料之中的回答,如果能找到动机,他们早就找到了,也不会等到现在。 但林子萱既然提出来了,必然是有他们不知道的情报,商泽忆问林子萱:“林大圣女既然提出动机了,一定有自己的情报,那就不要藏着掖着了,大家都是自己人。” 现在就是自己人了,不久前还把她当成敌人故意瞒着她呢。林子萱心里有嘲讽之言,但她不会说出来,说出来就是尖酸刻薄了,不是她的性格。 嘴上不说,但她也不会给商泽忆什么好脸色,林子萱始终是冰着张脸,比起往常还要冷,连说话都带着冰疙瘩:“钱泉耀全家,都死在了齐国。” 这算是重磅消息,涉及钱泉要的身世辛密,却也难以与叛变的动机扯上关系。 “这个消息挺震撼的,但好像跟谁是叛徒也没关系。”商泽忆暂时理不通其中关键,耸肩说。 这还只是个开头,林子萱的话自然还有后言,她接着说:“对齐国的仇钱泉耀一直都记着,从来没有忘记向齐国复仇。” “但白鹿城的使命是守护源头,没有心思也没有必要向齐国开战,即使他是白鹿城的右相,掌管暗流,但面对齐国这样的国家也只是螳臂当车,他孤身一人有心无力,思及家人的惨死想比每日都十分煎熬,若此时有个其他人向他释出诚意,并且有野心也有实力向齐国开战,为他复仇,你说他会怎么样?“ “家仇与城恩之间,你说他会选哪个?”林子萱平淡道,她没有过多语气渲染,但意思已经明确了,几人心中却都有了答案。 家仇与城恩如何选择?有家才有人,有人才有城,这个选择题答案明显,不用再深入纠结。 钱泉耀完全有可能为了私仇被商帝收买,与商帝打成合作。 动机?还有什么动机比家仇更深刻吗? 本来对钱泉耀就有更多怀疑,现在再加上了足够的动机,商泽忆也几乎能肯定,两相中的叛徒就是钱泉耀。 那接下来怎么做,还用说吗? 商泽忆目光转冷。 杀! 第二百七十五章.城主也准备出手了 商泽忆杀心已起,胡八刀叹了口气起身,他与钱泉耀相识多年,亦算是老友,却想不到会走到这一步。 “还是要麻烦你。”商泽忆带着歉意对胡八刀说,这种难为的事情最终还是要交代胡八刀手里。 胡八刀表情惨淡,他嘴角咧开,露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说真的,如果有可能这个忙真不想帮你,但你是我的兄弟,我只能站你这边。” 商泽忆知道他的为难,一边是相识二十多年的老伙计,一边是意气相投的至交,难以取舍,但胡八刀最终还是站在了自己这边,商泽忆的感动之意溢于言表,只郑重说了声:“谢谢。” 所有情意都在这一声谢谢里,胡八刀身体微微僵持,而后下定了决心面无表情地点头,再转身时已经再没有任何犹豫。 杀钱泉耀去! 要找钱泉耀,就要往天武楼去。 他刚转身欲走,却遇又一个不速之客到来。 已经几天不见他们的衣轻裘今天却忽然到了商泽忆的小院,陪伴一起的自然有杨落羽,这两人现在是神仙侠侣,焦不离孟,出入成双成对。 “胡哥,你先别走。”衣轻裘来的时机恰好,正是他们找到了叛徒准备要出手的时候,而且一来就喊住了要走的胡八刀。 胡八刀不知她的来意,停了片刻疑惑道:“有事?有事迟点再说,现在我有事要处理。” 他既然已经下定决心就没什么可犹豫的,处理钱泉耀要速战速决,应了衣轻裘一声后他就准备走,态度轻慢。 衣轻裘似乎早知道会是这样的情况,对胡八刀轻慢的态度并不动怒,但他来此也有他的事情,不能让胡八刀走。 他脚下施展身法如风飘荡瞬间到了胡八刀前面,伸手拦住他道:“我知道要去杀钱泉耀,但他的事情你必须放一下,爷爷有话让我带给你。” 听到钱泉耀的名字在场几人都愣了下,胡八刀也停下了脚步,几人心中不约而同都冒出相同想法,这衣浩邈当真是神机妙算,不愧是当年十智之首,竟然能算到他们会去叛徒,更可怕的是算到他们找到叛徒的具体时间与应对方式,其智果真超凡入圣。 而且听衣轻裘的话里的意思,他应该早就知道白鹿城的叛徒是钱泉耀了。 既然早已知道却迟迟未见动作,现在还让衣轻裘上门阻止他们,不用想就知道衣浩邈这老头子又在算计什么。 商泽忆给胡八刀打了个眼色,让胡八刀稍安勿躁,先看看衣家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再行事。 胡八刀心领神会,他停下了脚步,转头看向衣轻裘。 事实上整个院子中除了杨落羽,其他所有人的目光都在衣轻裘身上。 衣浩邈脸皮后,即使被所有人盯着也不会不好意思,他露出一口白牙语气轻松道:“家里的老爷子说了,你们若不想替商泽忆完全解决白鹿城的事,就去杀了钱泉耀,你们若想他替他解决,就去衣家与老爷子一会,老爷子会告诉你事情原委。” 衣轻裘说完就放开了路,一副悉听尊便的态度,几个人面面相觑,暂时没有动作。 衣轻求传递过来的意思很简单,杀了钱泉耀还会有麻烦,而且会是危及商泽忆的大麻烦。 毕竟话出自衣浩邈之口,虽然有些危言耸听,但以他智者的身份却也有资格让他们再深入思量,想想自己是不是遗漏了什么,会不会是没有将问题想周全,不然衣浩邈为什么会来传言说杀了钱泉耀将给商泽忆带来危险。 但就算几个人怎么想都无法想通,因为他们无论怎么推演,结果都是只要杀了钱泉耀就能解决事情,怎么也不会再有危险,难道是他们看得不够深吗? 这不能说他们才智不够,能在这里都是年轻一辈中的翘楚,特别是胡八刀跟林子萱,是注定能扛起未来武林大旗的人物。 可即使是他们是年轻一代中的魁首,天赋虽极佳,但年纪尚轻,毕竟少了时间的沉淀,比起这些陈年老狐狸还是差了一些。 “去听听?”胡八刀问。 他是倾向于听听衣浩邈有什么见解,然后再回来做决定,毕竟现在还没到城主继承仪式,钱泉耀也一直在天武楼,想杀有的是时间,并不急于一时。 “那就去听听吧。”商泽忆点头,这件事毕竟关系他性命,他也想万无一失,不想因为自己遗漏了什么再出意外。 “那就走吧。”衣轻裘在前头带路。 衣家的马车已经在外头。 这次来的是阔绰的大马车,能媲美药王府当初送的八马大车,这么多人挨个全进了马车,倒也不觉得挤。胡八刀也难得地不用当车夫,有专门的车夫。 待人全上了马车,车夫一挥马鞭,马车就飞速又平稳地朝衣家驶去。 马车直接进了衣家,抵达后所有人都下车来到主厅,衣浩邈已经在那等着他们了。 “小沧浪来了啊。”还是如往常,一见到胡八刀,衣浩邈就热情地上来打招呼。 “来了来了。”胡八刀热情又敷衍地回应。 简单寒暄过后就要进入正题,几个人都还站着,衣浩邈双手向下压了压,示意所有人坐下, 大家也都坐下了,眼巴巴等着衣浩邈说话,这场面有点像私塾的学生等着先生讲课。 “老头子今天请大家过来其实没什么事情,就想让你们暂时先别对钱泉耀出手,不知可否?”衣浩邈开门见山说,他虽然已过七十,但仍气声如钟,说话中气十足。 这个请求算是不同凡响的异常之处。 胡八刀跟衣浩邈是熟人,说话也不用尤抱琵琶半遮半掩,他直接反问道:“衣老头,你为什么要保钱泉耀,给个缘由。他可是要对商泽忆,也要对白鹿城出手的人,你们衣家根基都在白鹿城,照你的性子应当不会留他才是。” “又为何说杀了钱泉耀我会更危险?”商泽忆又补充道。 衣浩邈魁梧的身子坐得笔直,对两个人的追问他淡然自若,有条不紊地一个个解答。 他先是反问商泽忆:“你是觉得明的敌人危险,还是暗的敌人危险?” 反问完商泽忆他又回答胡八刀:“我可不是保他,只是他暂时不能死,我必须要他活着,才能钓出他身后的大鱼。” 钱泉耀身后的大鱼谁都知道是商帝。衣浩邈要钓鱼,难道是准备给商帝下套了?几人都是这样猜想的。 这当然是事实,却不是全部的事实。 明面上的简单,剩下的事实他们没有想到,只有林子萱皱着眉头,她心有猜疑,因为通过衣浩邈的话她想到了另一层可能。 “城主也准备出手了?” 第二百七十六章.人人入局 衣浩邈略微惊讶地看向林子萱,而后迅速恢复正常,脸上浮现了欣赏的表情,称赞道:“年轻一辈中的鳌首人物,果然有些意思。” 他这样所说,就代表了默认林子萱的猜疑。 对此林子萱并无惊讶,她有猜测时就定了七分,衣浩邈的回答只解答最后三分而已。 她初次见到衣浩邈,微微向他行礼,不卑不亢道:“圣司一直有提起您,当世他只惧两人,您就是其中之一。” 这话有些像拍马屁,但出自林子萱的口,就有着一股使人心悦诚服的味,连状似恭维的话,都能让人舒坦的愉悦。 衣浩邈心情大好,竖起大拇指哈哈大笑道:“李照清眼光不错。” 他的话一语双关,既抬高了自己,也在变相夸奖林子萱。 被这位老前辈夸奖,林子萱宠辱不惊面色如常,事实上她方才所发之言不是临时起意故意恭维衣浩邈之语,而是李照清确有曾亲口对她所言。 当日李照清剑阵已成,以此晋入通明境界,她当时就在身侧,李照清寂寥地望着苍茫天地对她说,现天下除了两人外,他谁亦无惧,独惧两人,一是天下无敌的白海愁,另一是才能绝冠的衣浩邈,两人一武一文都有倾世之能,幸都只安守白鹿城,没有争霸之心,才能使天下还是如今的平稳的模样。 商泽忆在旁听着,他不管林子萱拍没拍马屁,在衣浩邈的话里,他读到了另一层的意思,白海愁早就知道叛徒是谁了,之所以不收拾掉,是因为要拿他做诱饵给商帝下套。 所以才会在他查到钱泉耀是叛徒的时候,立刻就有衣浩邈派衣轻裘将他请到了府里。 为什么会这么快,因为这群王八蛋也在盯着他啊! 商泽忆心头萌生一股躁意,他极其讨厌被人算计,商帝之后又是白海愁,简直是无穷无尽,他压抑了许久的情绪终于涌了上来,但还是努力克制住,只是言语冷静地道:“商帝之后又是白海愁,你们究竟在算计什么?” 衣浩邈号称鬼神能测,心思自然缜密,商泽忆忽然的不善瞒不过他的眼睛,但他并不太在意,一来以他的实力无需惧怕商泽忆这个炼神小辈,二来他本就没对商泽忆有恶意,双方根本不会打起来。 反而商泽忆的反应早在他意料之中,衣浩邈神色自然,抬手在胸前轻压,缓缓道:“四皇子稍后再怒,先等我把话说完。” 商泽忆闻言暂缓了情绪,只是沉默不语,场面有点僵,还好有胡八刀在,他与衣浩邈相熟,又是商泽忆这边的人,这种情况也只好由他在中间活络:“衣老头,你葫芦里到底在卖什么药,今天要是不说清楚,我就赖这不走了。” 衣浩邈笑道:“那可是求之不得啊。“ 玩笑话过去后,被胡八刀瞪了一眼,他才认真起来将事情原委说完:“这事情要从当时你们找上裘儿时说起,那时我就猜到你们的意图,并亲自入了城主府与愁儿商讨。我们都认为,要找出两人中谁是叛徒不难,找出后直接杀掉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但根源不灭,始终被人惦记着,麻烦就会无穷无尽找上门来。” “所以两人决定将计就计,故意假装找不到叛徒,然后诱出他身后的人,将他一举除之。” “这中间可能会委屈四皇子,但此举最终也是为你好,毕竟你与源头同命,被人惦记着注定难以安生,只有铲除掉背后阴谋家,于你才真正算是解决了问题。” 衣浩邈不急不缓有条理讲来,初听时是很有道理,听着以为真是为了自己着想,有些脸皮薄并且心机不深的人或许已经涨红了脸,为自己刚才不友好的举手手足无措。 但商泽忆脸皮厚,没那么容易手足无措,而且他心机不浅,凡事都会多想一层,这一想,就想到衣浩邈话里的不合理之处。 真若是想解决钱泉耀背后的阴谋家,直接杀上金楼就是了,他们又不是不知道那个阴谋家就是商帝,当年白晓能孤身入皇城,现白海愁青出于蓝,比任何一任城主都强,自然也有此实力做到。 阴谋是相对的弱者所为,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一切阴谋都不堪一击。白海愁既然有此实力,中间还兜兜转转地使什么阴谋手段,所谋必然不是商帝这么简单。 以白海愁的实力,天下唯一还能值得他用上阴谋的,也就只有一件事了。 源头,或者具体说是永远封印源头。 这才是他毕生的追求。 “若是为了商帝,以白海愁的实力直接杀上金楼便是了。他与老爷子你兜兜转转绕一大圈,所谋怕是没那么简单吧。”话说到了这种程度,商泽忆也不需要再给衣浩邈留面子,直接表明自己对他们的不信任。 “我知道你们在设局永远封印源头。若我是寻常之身,这原本与我没冲突,我也可以不理,但现在我身为源头钥匙,已经在漩涡之中了,我也是其中的参与者,我就有权知道中间因由。”商泽忆点明要点。 被商泽忆戳破了想法,衣浩邈略微有些惊讶,他想不到商泽忆心思会如此缜密,拆穿他半真半假的谎言不说,还能透过表象看到他们最终的目标,不由地对这个后辈不由多看了几眼。 安静片刻,而后衣浩邈叹气,最终是松口的样子,给出了一个超乎寻常的答案:“愁儿他最多只有三年可活。” 这事情商泽忆从胡八刀嘴里知道,但衣浩邈要从此开始说起,商泽忆也么有那么不识趣非要打断他。 衣浩邈继续说。 “愁儿毕生的追求都在使白鹿城摆脱永世的禁锢。说是自由之城,可谁又知道这座城市的悲哀,背负着守护源头的职责,天下之大,江山壮阔,却与这座城的人无关,留给他们的是永世出不了一座城的制约。” “白鹿城出过多少惊才艳艳之辈,从历任城主到衣家家主,放到天下都是能角逐天下,纵横江湖的豪杰,却从未有一个能掌控自己的人生。就连愁儿他自己也一样,你以为他想像只青蛙一样地窝在白鹿城吗?你以为他不想去金楼会不会商钦吗?他不是不能,他是不敢,因为白鹿城只有一个无敌的城主,而天下有太多觊觎源头的人物,所有人都等着他离开源头一刻,若他出了白鹿城,谁能来守护源头。” 衣浩邈惨淡地笑笑,他虽然说的是白海愁,但白鹿城惊才艳艳又无法出山之辈又何止白海愁一个,他衣浩邈也是智冠天下,天下十智之首,若不是因为源头的禁锢,这天下又岂见不到他的身影,天下之下怎会只有四国。 “为了这座城,也为了这座城未来的孩子们,愁儿以自己只有三年的性命为赌,要借商钦之手,毁去源头。” “这场算计里没有能逃开,你是鱼饵,他是鱼饵,白鹿城是鱼饵,源头也鱼饵,天下亦是鱼饵,这是布谋天下的大局,天下人人都将入局。” 衣浩邈最后一句话说得壮阔,商泽忆心神一凛,此刻忽然感觉身体深处有一丝灵魂波动。 商韬居然要醒了! 第二百七十七章.交流 商泽忆赶忙潜入心识深处,那里商韬已经不再是血影的模样,正端坐着等他来。 “皇叔,您到底在谋划着什么?”商泽忆见到商韬就不客气地问道。 对自己身体里住着的这个皇叔,商泽忆有着复杂的感觉,他见过当时商韬传来的记忆片段,知道自己是商韬的一魄寄生,两人算是一个人,所以在幻术师气数早已被吸干的现在,他才能使使用幻术。 他天生亲近商韬,却也惧怕商韬,害怕他会以自己的灵魂为能量,重新锻造完整的三魂七魄,取代自己在身体内复活。 商韬明白他的情绪,他虽没有这样的打算,但也没办法证明,所以还不如不解释,省得商泽忆还会多加猜疑。 “你若信我,就暂时不要去碰钱泉耀。”商韬在擂台上消耗过大,这段时间灵魂休眠,却也是能看到外界情况,他与白海愁是达成了协议,以天下为局毁去源头,局中涉及颇多,需要步步为营,钱泉耀之生死,也在他们的计划之中。 钱泉耀最终必须会死,但不是现在,他还有自己的任务需要完成,在此之前死掉只会打乱计划。 现在商泽忆决心要杀钱泉耀,故而他不得不从沉睡中醒来。 商泽忆心中恍惚,因为潜意识告诉他要相信商韬,但他却不敢完全相信,在他心思左右拉锯得时候,只听到商韬温柔而坚定地女性声音问我:“你在害怕吗?” 商泽忆没有隐瞒,自然而然地回应道:“我在害怕,自从我离开金楼,我开始经历各种算计,我的父皇忽然变成了要害我的人,我的兄长与我的父亲因为我成了死敌,我早已死去没有见过面得皇叔,此时正待在我得身体里,我还成了什么劳子的钥匙,全天下最顶尖的那批人,都在对我虎视眈眈。” 这是商泽忆第一次袒露心声,他亦是个普通人,对这么多人算计着,他也会害怕。 商韬知道他的情绪,声音更加温和,安慰道:“我知道你很害怕,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我以我的名誉发誓,你最终会无事的。” 商泽忆不敢完全相信商韬,但他能感觉道商韬说这句话时得真诚,在心识中,谎言是无法隐瞒的,他慢慢也坐到地上,对商韬说:“谢谢您,我虽然无法完全信任您,但我发自内心地尊敬你。我至少比您那时候还好一些,那时候您为商国拼尽了一切,最终被自己的亲生兄弟出卖,当时那刻一定很难受吧。” 商韬自嘲笑笑,坦言道:“是很难受,当时连心都碎了。我在交友方面不比你差,几个朋友都真诚待我,唯独亲生的兄弟,我不如你,你有一个好兄长。” 两个兄弟,一个救他,一个害他,形成鲜明的对比。 商泽忆也发自内心的庆幸,他想了想说:“皇叔,能告诉我为何暂时不能杀钱泉耀吗?这件事关系我得命运,我有权知道。” 在这一刻,商泽忆慢慢开始有些信任商韬了,原因无他,是心识中坦诚的交流让他越来越多感受到商韬神识的温度。 暖暖的,就像太阳要照亮世界,这样的他,使商泽忆由衷感觉不会谋害自己。 感受到了商泽忆得信任,商韬也原本应该投桃报李将事实告诉他,但他与白海愁的计划关系太大,商泽忆也在计划之中,若被他知晓了计划,难免会出什么意外。 商韬摇头道:“我不能说,我只能告诉你,这件事对你不会有任何损伤,相反的,白海愁付出的代价会比你更大。” “你也不要再向我探查我与白海愁的计划,这件事关系重大,禁不起一丝差错,我是不会说的。” 商泽忆早已知晓结果,但他还是叹了口气说道:“你们那代的人,为何一个个都跟阴谋家似的,就不能光明正大划下场来,用拳脚痛痛快快的解决吗?” 那一代是商韬那代的人,商帝、白海愁、李照清、衣浩邈、钱泉耀,都是那个时代过来的人,比起这一代年轻人的直来直往,他们心思深层,强大而危险。 商韬失神道:“因为这一代的年轻人没有经历过我们那时候的尔虞我诈,处处都存在危险,能活下来的都是经历了无数生死,全不是简单的家伙。我以前喜欢那样时代的刺激,但现在更喜欢这样时代的安宁,所以希望未来那样的时代再也不会来临。” “为了还活在这个时代我认定重要的人,我必须毁了源头。” 商韬说话的时候也看着商泽忆,他认定重要的人里,想必也有他。 商泽忆默然无言,安静片刻然后问:“真不能说?” “真不能说。”商韬确定道。 商泽忆再次问:“那毁去源头之后您会怎么样? 商韬洒脱道:“那时我应当已经消散于天地了,连一丝残魂都不会留下。” 商泽忆接着问:“这事也没办法改变?” 商韬想了想,说:“大概不会改变,我早已是死去的人,能继续留在这世上,也不过是一律执念而已?你不用担心我会替你而生,你就是你,从身体到灵魂都是你,商韬早就死去了,活着的是商泽忆,谁都无法取代。” 商泽忆被商韬说中了心声,又知道商韬最终将消散,安心的同时显然有点懵懂,继续地问:“毫无所求,您真的是圣人?” “我不是圣人,只是个想守护朋友家人的普通人。”商韬轻轻反驳。 商泽忆到这时候才完全相信他,他与商韬靠近,伸出右手立在半空,商韬看了看,用力握住了他的右手。 心识中两只手握在一起,商泽忆说了句:“我相信你。” 而后他才心识出来,眼前一切并未改变,衣浩邈才刚说完饭,只眨了一眼而已。 衣浩邈看着他心有所感,问道:“怎么样,你见过商韬了?” 商泽忆点头,倒也不惊讶他怎么会知道自己在心识中与商韬交谈过。要知道衣浩邈也是天下有数的高手,武技虽然没有达到巅峰,但武道却是天下人少有能比,天生感应,能察觉到商韬并不困难。 “钱泉耀的事情,我答应你了。”商泽忆说。 衣浩邈满意地点头:“四皇子好魄力。” 事情解决,几人也不停留,虽然衣浩邈想留胡八刀切磋武学,但最近非常时期,他必须护在商泽忆身边,推脱了下就离开了。 这边是在算计一场阴谋,在白鹿城另外一个角落也是。 天武楼二楼的雅间,泉耀的专属领地,王昭漠将一件事物交给钱泉耀,师徒两人面色皆凝重无比。 钱泉耀接过那物件,手却摸着袖子里的白鹿玉佩,惋惜道:“可惜家仇必须得报,不然只拥有这枚玉佩我一生便知足了。” 惋惜并未多久,话锋一转,他暗自冷笑:“衣浩邈,你以为你的算计我不知晓吗?究竟谁是螳螂,谁是黄雀,还未可知,天下之事又怎会都如你算。” 第二百七十八章.开门 时间过去,在城主继任仪式的前夜。 城主府深处的草庐。 老白鹿还是往常那样化为高大的人形,没有规矩地一屁股坐在白海愁身旁,他一手抓过地上的灵草胡乱地塞嘴里,嚼吧了几下“呸”地将渣子吐出来,意气阑珊地道:“你真决定为了那小子牺牲那么大,要我说就不要麻烦,直接杀了最简单。” 白海愁端坐着挺拔,浑身一丝不乱,与老白鹿随意邋遢的造型形成鲜明对比,他眼神坚定,带着某种光泽,对老白鹿喋喋不休地抱怨,他认真纠正道:“不是为了商泽忆,是为了白鹿城。” 对于白海愁,老白鹿发自内心的欣赏,他活了千年,经历了数不清的城主,唯独是他,是老白鹿经历过这么多任的城主中,最为强大并且悲情的一位,仿佛话本故事中注定受诅咒的王子,有着难言的魅力。 对白海愁做出这个决定,他一直是持反对意见,他总认为要用最简单处理问题的方式,将商泽忆杀杀掉就行了,完全不用费尽周折还要搭上自己,而为了一个不一定的结果。 “不再考虑下吗?你有千年难遇的天赋,在这片天下至少五百年难遇对手,你原本能独霸武林,就这样死了,不觉得可惜吗?”老白鹿暗戳戳地怂恿他。 他是希望白海愁能放弃原本的决定,但白海愁不为所动,淡淡回应道:“我原本就要死了,早与迟的关系而已,还需可惜吗?你说的对,这天下我已再无敌手,即使帝王将相,也只不过是手中蝼蚁。我寂寥很久了,时刻都觉得无趣,静时也在思考,即便我只手能掌风云,又有什么意义呢,百年之后仍不过一捧黄土而已,存于天下,万物皆有意义,我的意义究竟为何?” 人之意义向来是智者所思,老白鹿活了千年,智慧比常人更加深层,也时常有思考这个问题,被白海愁勾起了话头,他好奇道:“那你有答案了吗?” 白海愁点头,他抬头看着天空。从草庐里看天,仿佛只有一个很小的窗口,限制在有限范围内,犹如井底观蛙。 一只飞鸟从这头到那头掠过,留不下痕迹,但白海愁知道它已经到了更远阔的天下,他有些愉悦,舒展了眉头朗声道:“我之追求,是白鹿城不必自困一城,白鹿城的青年纵横天下,白鹿城的孩子看到更远大的天空。” “天下之大,群雄逐鹿,但我白鹿城却从未有机会,我所追求,只不过是还白鹿城真正的自由而已。” “上天对白鹿城不公,我偏要还它公平!” 白海愁掷地有声,他脸上神圣,这是他少有的情绪流露。 老白鹿心神恍惚。 自由吗?他仿佛记起了千年前他与初代城主相遇,那个男人如此强大,他也曾谈过自由,只不过他之所谈是天下所有人的自由,所以他建立了白鹿城,将源头封印在其中,不让野心的独裁者能够得到它的力量。 他还了天下自由,但却困住了这座城的所有人,以天下为责,大小必须有所取舍,这是他不得已而为。 他为天下万民建立了强大的白鹿城,也将白鹿城锁在了小小的角落。 他虽有自责,却也是无奈的做法,只是他没想到,在这么多年之后,会有一任城主振臂一呼,不去迫于无奈地做出取舍,而是直抵根源,要将源头完全毁去,还白鹿城一个自由。 老白鹿心底有些激荡,他又抓了一把灵草胡乱塞嘴里,被白海愁的情绪影响,他面色有些激动,嚼了十五下,将所有的药渣都吞下肚子后,他才平复了情绪,低声说:“我活了千年,不如你。” 他身子往地上一趴,恢复成了白鹿的真身,高大的鹿角朝天耸立,金色的光芒在它身上闪耀,它对天低吼,蹄子却轻轻蹬地。 白鹿用蹄子画了一个玄妙的图案,似是波浪,但在波浪中又藏着许多眼睛,看着有一丝诡秘,这个图案似乎是抽走了它的精气,完成之时它已经气喘吁吁。 白海愁看着这个图案,忽然对老白鹿说了声:“谢谢。” 老白鹿并未有往常的洋洋得意,它低头缓缓从图案上走开,白海愁将手轻轻按在图形上,熟悉的感觉从图形中传来,紧接着就是一阵充满怨气的怒吼从图形中无数的眼睛中传来。 眼睛连成一片,最终成了红色的池塘,地面忽然大开,散出红色的光芒,将白海愁与老白鹿都吸入其中。 源头封印,老白鹿管门,城主管锁,历来如此,只有两者合一才能大开生门,抵达源头。 无形的红色冲天而起,看不见的血光染天。 这一日,白鹿城源头大开,无数人心生感应。 商泽忆首当其冲。 明日就是城主继任仪式,这事情完了后就能离开白鹿城了,很多事情都希望提前计划好。 他正在与胡八刀交代出白鹿城之后的事情,他希望胡八刀能带着药王江回药王府,让药王帮助药王江解决体内的邪思问题,而他则独身回金楼,与商帝做个了断。 胡八刀觉得回金楼九死一生,商帝原本就对他虎视眈眈,躲他都来不及,这明显是羊入虎口,他不建议商泽忆回去。但商泽忆心意已定,他不希望自己的事情会害得太子丢性命,所以他是一定要回去的,就算九匹牛也拉不回来。 两个人脾气像,看着不正经的样子,但脾气都犟得很,只要决定好的事情,谁都没办法改变,所以两人谁也说服不了谁,就僵持在那里。 原本商泽忆还想说话,但他忽然感觉心神悸动,紧接着那个暴戾的小世界再次与他连接,他忽然就红了眼,一股杀意冒上心头。 胡八刀最快发现异状,他人影轻挪就到了商泽忆身后,运掌一拍就将他刚凝结的能量拍散,也将商泽忆从暴虐的情绪中抽离出来。 “源头,大开了。”商泽忆清醒过来第一句话就是这个,自从与商韬交流过后,他已经知道他在胡八刀老宅感受到的两股小世界是什么。 一股温和的是商韬散落在他处的残魂,另一股则是他被献祭给源头的灵魂。 现在他能清晰地再次感觉到这股能量,只有说明一件事情。 源头,打开了。 胡八刀什么都感觉不到,他虽是天下有数的高手,但重技不重道,与天地的感应连接差。 他只感觉商泽忆体内能量越来越暴虐,只能依靠他不断输入能量,才能勉强控制住。 “凝神,静气。”胡八刀喝道。 商泽忆知道此时不是说这些的事情,他闭上眼睛,不再去想其他,渐渐稳固住了心神。 远在千里之外的金楼。 白塔上一道人影霸气北视,他残酷道:“白海愁,就算找到了钱泉耀,朕的局又怎会是你想得那么简单!” 第二百七十九章.继任之日 缓缓不断的能量输入到商泽忆体内,暂时压制住了暴虐的气息,等到商泽忆终于稳定,胡八刀才不放心地将连接两人能量的手移开。 商泽忆睁开眼,在感觉那股影响他的暴虐小世界与他关联越来越淡之后,他吐出口胸中浊气,哑着声音道:“距离这么远都能感觉到商韬另一部分魂魄的怨气,不知道明日近距离到源头,又会是怎么样的惊心动魄?” 对源头胡八刀知道的还没商泽忆多,没办法在他面前装前辈,胡八刀给不了商泽忆意见,只是拍拍他肩膀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你若真有难,就算拔刀我亦会来救你。” 商泽忆感激地回头,以前他修为尚浅,不知道胡八刀拔刀的意义,但前几日他与商韬灵魂相融,修为上虽然没有太大提升,但对天地的感悟却早已不日而语。 他能感知到,胡八刀第八刀的修炼几近于道,性命同修,本就是逆天的存在,故而需要封刀一直滋养,若真的是拔刀一瞬,就是他命火燃烧,是以他之身体灵魂绽出最灿烂的一刀。 一刀能逆天,但逆天之人天亦不会留他。 商泽忆明白第八刀的代价,所以更懂得胡八刀的真心与付出,他虽然感激,但不想胡八刀为自己没了性命,遂摇头道:“为我出这一刀不值得,你还有药紫苏需要照顾。” 如此浅显的意思,胡八刀怎么会听不明白,他倒是没去想商泽忆是从哪里得知他最后一刀的内情,只是商泽忆虽然反对,可对于他自己的坚持,他向来也不会轻易更改。 这一刀本是为了成为天下第一而练,后来遇见药紫苏,他人生有了其他意义,所以他故意封了这一刀。 但若有那天真的需要再拔出这刀,为了知己他觉得也没有辱没了自己。 他胡八刀看似颠三倒四,游戏人间毫无野心,但他亦有自己的坚持,爱情友情亲情都是,现在他父母早已入土,剩下能为他拼上命的,也只有爱情与友情了。 商泽忆是他认定的兄弟,谁若要动他兄弟,他必定会与人拼上性命,这事情谁都无法更改。 即使是商泽忆也不行。 “这一刀你不必管,你只管安心地去参加城主继任仪式就行了,无论出了什么事,都有我给你兜着。” 商泽忆知道他的倔强,两人在去金楼的问题上就已经僵持不下了,他知道自己说服不了胡八刀,也不继续僵持,只是最后挣扎了一句:“我不希望你出第八刀。” “我也不希望你出事。”两人彼此关心,都为了对方安全看问题,胡八刀也是这样回他。 商泽忆无奈,只得点头暗下决心,说:“我必不会有事。” 胡八刀接着话说:“希望如此。” 商泽忆对此有信心,他信任身体内的商韬,在知道他心识的温度之后,他就完全信任了商韬,商韬说他不会有事,他就相信自己绝不会有事。 城主继任仪式就在明天,那时所有的阴谋诡计都会现形,体内商韬的灵魂因为源头大开的缘故,隐隐也有了苏醒的迹象,不难猜到明天那种重要时刻,他必会苏醒。 明日天下最顶尖的阴谋家将会齐聚,白海愁、衣浩邈、商韬、钱泉耀、商帝,还有处于暴风眼中的自己,每一个都不容小觑。 明天,将会是多方角力的大战吧。 商泽忆忽然一阵冷意,深秋的天气已经转冷,夜晚更是如此,特别是在北方,风一吹就有刺骨的寒意钻入肉里。 他打了个冷颤,幽幽道:“起风了。” 第二天城主继任仪式如期举行。 钱泉耀与玉天怀来到商泽忆居住的院子,与他一起前往城主府深处的草庐。 而胡八刀目送他离开后,直接去了玉天怀的雅院,从三尺的地下挖出了一件黑色的木盒。 他捧着木盒端坐在地上,手盖在盒子面上,只要有任何风吹草动,他就能第一时间震碎木盒,将其中的刀握在手中。 胡八刀眼神坚定,前往草庐的商泽忆眼神也坚定。 这条路他曾经走过,只不过那时被老白鹿逼杀,又被白海愁击败,虽是因为林子萱的搭救留下了性命,但也身不由己地参与到城主竞选之中。 他那时只是拼上全力都要一试,毕竟对手都不是弱者,有些比自己还强大许多,他没有想过自己真的能走到最后,现在再次走在这条路上,而且是以城主继承人的身份,他感觉有些虚幻地不真实。 穿过一座又一座的建筑之后,便又到了白海愁的草庐。 白海愁与老白鹿都已经不见了,只是在草庐的地上,多了一个血色汪汪的池塘。 “那就去吧。”玉天怀说,他一脚踏进池塘,没有水花四溅,而是空间形成了扭曲,他只一刻就不见了踪影。 源头之处自然玄妙异常,商泽忆也没大惊小怪,跟着玉天怀,他第二个踏入池塘。 亲身感受更能明白中间奇妙之处,自踏入血池一瞬,他便忽然出现在了一个玄妙空间,空间内都是虚幻成烟雾的血色,四面看不着边际,前方有一处门,门口端坐着一位年轻人。 商泽忆知道源头就在这扇门之后,他想过门,守门的年轻人却抬起头,那双清明的眼睛看着他,漠然问道:“你为何而来?” 对于年轻人的提问,商泽忆心中有所感应,他知道这个年轻人大概是白鹿城的第一人城主留下的意识投影,以守护灵的方式守着源头。 即使是意识投影也已经强大无比,至少有道藏境境界,绝不是自己能敌的,潜意识告诉自己,只能说真话,若说的是假话,必然会遭遇雷霆一击。 商泽忆拍了拍衣袖,使礼坦言道:“为自由而来。” 这是他的实话,他对城主之位并没有任何企图,会来到这里,也只不过想解决意图危害自己的人事,换得自己的自由。 年轻人听完他的话神色变化,他没有攻击也没有放行,忽然又对他说:“你又为何而来?” 商泽忆摸不着头脑,这算是什么情况,对自己的回答不满意吗? 正当他纳闷的时候,忽然体内有灵魂苏醒,商韬化为一道虚影,也出现在他身边。 也就在这片虚幻的空间里,商韬才能独立于商泽忆存在。 商韬对于这道人影没什么尊敬,毕竟二十多年前他曾将这道人影给打烂过一次,这道人影虽强大,可也不是那位城主本人,只不过在阵法的空间里它无穷无尽,算不得什么值得重视的人。 但现在商韬灵魂不全,也没有当年跋扈的锐气,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他也不准备动手,而是对那道人影说:“为了天下所有人的自由。” 人影默然无言,应该是答案没有问题,他往旁边挪了一人的位置,露出了身后的空间。 门在那里。 商韬与商泽忆又合二为一,一同踏入了大门。 入门那一刻,视线就从虚幻回到了现实,白海愁、老白鹿、玉天怀、钱泉耀都在等着自己。 而源头也正在前方。 第二百八十章.心火相传 所谓的源头,只是一方血色的小池塘,与门外面草庐中的那个作为门的池塘有些相像,只不过这边的血池更为真实,中间有一块形态奇特的石头,应当就是千年前从天而降引起灾变的天下飞石。 商泽忆此时看这块天外飞石并没有什么异常,连昨天感受到的暴戾小世界都没有再出现,它平平常常躺在那里,平静地就仿佛真的是一块寻常的石头。 他来这里可不是为了看石头的,商泽忆目的简单,是为了快些结束城主继任仪式以便好出城,但白海愁与商韬,则是趁机给商帝下套,还有钱泉耀,是负有商帝交托的职责找机会有所行动。 心思各自都不相同,龙蟠虎踞,商泽忆知道接下来会有场大战。 凡事总要有个开始,他率先开口道:“继任的仪式怎么弄?不会就是来这里看一下吧,有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赶紧弄弄掉,快些开始也快些结束,我也好快些回家。” 说话的时候他在心底还在想刚才虚境的情况,想来每个入内的人都要经受第一任城主意识投影的拷问,他当时感觉没错,说谎与有所图谋,都会遭到城主意识投影的攻击,既然如此,就不知道钱泉耀是怎么过的关? 跟商韬二十多年前一样将投影击溃,钱泉耀应该没这么的实力,剩下的可能也只能是他藏了什么手段。 毕竟是有商帝在背后指点,以他曾经受过源头馈赠并来过源头来说,要办到这点事情并不是什么难事。 想到这里商泽忆更加不敢掉以轻心。 城主继任仪式是城主府的大事,亦是一场大局,商泽忆面上毫不尊重,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实际心底却已经暗暗开始戒备,防备着钱泉耀未知的手段。 玉天怀还是那副温厚好脾气的模样,见商泽忆模样颇为不耐烦,他好言相劝道:“四皇子稍安勿躁,城主继任仪式还需片刻。” 商泽忆假意点头,看似被安抚了的模样,但眼角却始终在盯着钱泉耀,关心他究竟什么时候会有动作。 自从到了源头,商韬的灵魂忽然又沉寂了下来,明明刚刚在虚境还出现过,现在却仿佛完全从他身体立消失一样,如此异常,商泽忆不由得有些担心会旁生意外。 他小心防备钱泉耀,但钱泉耀就是没有动作,他还是穿着金丝纹的短裳,上面绣满了金边的铜钱,配上他圆滚滚的身材,就像个土财主一样安分地站在那里。 所有人都站在那里,带着诡秘的气息等待仪式开始,商泽忆与两相在这边,白海愁在源头的另外一边,老白鹿也不再是人形的模样,而是恢复了神兽的真身,浑身上下发着金灿灿的光芒。 这场仪式其实是新老城主的交接,两相是见证人,主持人千年以来从未变过,始终都是老白鹿。 “启。”老白鹿发出庄重的人声,随着他一声刚起,白海愁身上忽然发出一阵白光,几十道模糊又虚幻的人影从他眉心走出,他们中间有背负长剑的潇洒年轻人,长刀抵地的霸气王侯,亦或是手掌雷电的玄妙术士,在这几十道人影中,商泽忆见到最后的一人与胡八刀有七分相似,他才意识到,原来这些人影都是白鹿城历来的城主。 历任城主围成一个圈,最中间一人他也见过,就是在虚境守门的第一任城主。 只见第一任城主对白海愁颔首,而后开口说话,一道空灵声音从他似幻非幻的口中传来:“天降源头,人立白鹿,吾等誓言永世守护源头,生生世世,魂灵不灭。” “生生世世,魂灵不灭。”其他城主跟着高喝道。 “心火相传。” 说完之后,从第一任城主开始,每一任城主都渐渐开始虚幻,身体变得透明,到最后各自都只剩下一团青色火焰。 火焰按原本的位置围城一个圈,又彼此聚拢,在空中相互凝结,原本无形的火焰凝结化形,成了液体状的青色流质形态。 白鹿城历任城主再现,观他们神态应该是有思想的魂体,而不是一道意识投影,而他们出现只是一瞬间,立刻又成了团奇艺的火焰,这样的场景太过于震撼,应是毕生都难以见得。 所有人目光都投向空中,被青色的流质火焰吸引。 即使是钱泉耀与玉天怀,两人也是首次见到城主继任仪式,对其中所发生之事不由叹为观止。 火焰在空中不断漂浮,变幻着不同的形态,然后就见它从半空中缓缓降落,最终落到了白海愁的手上。 白海愁左手托着火焰,右手从抵在眉心,也从其中抽出了一团青色的火焰,融入了手中的流体之中。 “守护源头,你可愿意?”白海愁说话,声音也如第一任城主那般空灵,详听之下分不清两者,竟仿佛是同一人。 白海愁问商泽忆,商泽忆再傻也知道这时候要说我愿意。 “我愿意。”他说道,眼睛直直盯着看着白海愁手中托着的青色火焰流体,心底猜想这团火焰大概就是继承的重要信物,就是不知道是要怎么将这团火焰塞进自己的身体里。 他刚才可是有看见,那些城主的人影都是从白海愁眉心走出的,那就说明一个问题,这些城主的他们的灵魂早就在白海愁身体里。 所谓的继承仪式,继承的其实就是这一大堆城主的灵魂吧。 想来应当是通过这种仪式在新城主的灵魂里设下某种禁制,防止新的城主继承人会背叛初衷,因为力量的诱惑对源头生出欲望。 不过这么多的城主灵魂,应该也能带来些好处吧。之所以历任白鹿城主都是最强,其能为逆天,天赋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怕也是因为这些灵魂的缘故。 有得有失,不知是福是祸。商泽忆心思瞬过万千,白海愁却不待他多想,跨过了血池的距离,与他面对面,四目相对。 他的手递过心火,碰到了商泽忆的手,只一接触,商泽忆就猛然感觉身体内商韬的灵魂开始忽然过来,而后又马上不见了。 他尚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眼神刚露迷茫,白海愁却暗暗握了下他的手。 继而一种熟悉的感觉从白海愁的手上传来,是那团心火,明明前一刻还是城主们的灵魂,现在这一刻就全是商韬的灵魂波动。 他不是蠢人,立刻心领神会,知道白海愁与商韬的局已经开始了,不能打草惊蛇,他神色旋即恢复正常,庄重地从白海愁手中接过青色的心火。 “从今天开始,你就是白鹿城之主。”白海愁说,他手放在商泽忆的头上,而青色的心火一接触到商泽忆的手,就融入了他的体内。 立时有青色火焰在身上燃烧,火气腾腾。 青色心火是城主们守护源头信念,由历任城主灵魂中抽出一魄所化,刻着历任城主坚定的执着与毕生的战斗记忆。 继承了心火,就是继承了历任城主的执念与武学感悟之道,也正因为心火,力量数十代传承,所以白鹿城的城主才能永远无敌。 火焰在商泽忆身上持续燃烧,这是历任城主之魂正在与商泽忆的灵魂融合,只有过了这一关,商泽忆才真正能成为白鹿城主。 所有人都在等待融合结束,却唯独一人他露出了冷笑。 他等的机会就是此刻。 “咚” 钱泉耀从怀中逃出一物,丢进了血池之中,溅起一大片血色的水花。 初时只是一片水花,紧接着水花越来越大,本来平静的血池如煮沸的开始沸腾起来,足以掀开天地的怨念从血池中逼人而来,一道狂暴声音带着极端恨意,惨烈叫着。 “我恨那!” 第二百八十一章.心有猛虎 其他人都发现了钱泉耀的动作,只有玉天怀不知底细,厉声呵斥道:“老钱,你干什么?” 已经将手里的东西丢进了血池,商帝交托的事已经完成了大部分,目的已成,钱泉耀无所谓地举起手道:“没事,只是丢了件东西进去血池。” 在他说话的时候,血池沸腾地越来越厉害,连带中心的天外飞石都发出了轻微的震动,随着那一声惨烈悲鸣,商泽忆又再一次连接到了那个小世界,狂暴地能量阵阵向他袭来,不断侵蚀他的意识。 这已经是商泽忆第三次经受小世界负面能量的侵袭了,俗话说事不过三,他有前两次的经验,到第三次了不至于还是没有半点抵抗能力。 商泽忆全身冒着青色火焰,他席地而坐,这里距离源头只几步,那股狂暴能量更是无处不在,浓郁得让商泽忆能闻到血腥味。 他持正守心,固守自己心识,主动断绝了与外界的所有联系,没有了关联的渠道,即使小世界与他同本同源,也无法再影响商泽忆的意识。 但这样商泽忆相当于关闭了五感,不能闻不能视不能言亦不能动,使自己失去了抵御外界伤害的能力,也就是说,这一刻起他将自己的安危全交给了白海愁与商韬。 也只有这样,他才能抵挡住小世界能量的侵袭。毕竟使用血池激起异变,是钱泉耀背后的商帝用尽手段才达成的目的,背后必有深意。 他首先想到便是使血池中的大半商韬灵魂与自己灵魂取得联系,因为他是商韬一缕魂魄寄生,两者能天生就是一体,有了这层联系,就能驱动源头主动运转,而自己这把钥匙不管愿不愿意,都将被源头所吸收,打开封印的锁。 所以他关闭五官,封闭自己的灵魂,与血池中商韬完全断开联系,也断去了这一层可能。 “为了家仇,连白鹿城都要背叛了吗?”白海愁立在商泽忆身侧,一面替商泽忆护卫,一面对钱泉耀灼灼而视,他眼睛始终平静,即使这种情况也使他起不了什么波澜,但就是这样的眼神,让钱泉耀难以面对。 他对背叛白鹿城是有愧疚的,虽然为了家仇他并不后悔,但对心中仍怀有惭愧,所以他宁愿白海愁怒斥他,用全世界最污秽的言语羞辱他,亦或者直接向他含恨出手,也不愿意见到白海愁仍始终平静的眼神。 这样的眼神使他更加内疚,可再内疚事情已经做了,那就没法再回头了。钱泉耀是枭雄,不然也不会主动跟商帝这只猛虎合作,他强自镇定心神,对白海愁道:“家仇不可不报,白鹿城帮不了我,我只能用我自己的方式来。” 说完他往血池伸手。 血池与天外飞石共同组成源头,是一切心晶能量的起源,只血池之中,能量之巨就超乎想象,以凡人之体接触,就如同将木材放入烈火中一般。 灿烂地燃烧又急速成灰烬。 钱泉耀的手快速焕发出容光,原本肥胖的手此刻肌肉虬扎,只一瞬间又立刻干枯,仿佛成了风烛残年的老人的手臂。 从雄壮到虚弱连一个呼吸的时间都没有,钱泉耀脸上青筋暴起,他面目狰狞似乎遭受着巨大的痛苦,白海愁知道,凡人之躯沾上源头,便会被巨大的能量冲垮生机,即使是钱泉耀这样的高手,也撑不过几个呼吸。 现在源头的力量还只是对入池塘的手臂造成伤害,若再在池塘中多待一会,这股力量便会沿着手臂冲入身体,消耗完钱泉耀的生命力。 钱泉耀也知道后果,他入池塘的这只手算是废了,但却已经抓住了他要找的东西,他高声大喝,已经干枯的手猛然从血池中抓出了一样事物。 这是一具尸体的头骨,也是刚刚钱泉耀丢进池塘之物。 “这是商韬的头骨?”白海愁心有感应,不由地问道。 其实不用问也应该能猜到,除了商韬的头骨之外,还有什么东西能引起源头之内商韬的怨魂再度震动。 为防意外,昨天他已经以莫大能为安抚了源头中的魂魄,没有极大的刺激根本不可能引起商韬灵魂暴乱。 钱泉耀手握头骨,退了几步后冷笑道:“若不是商韬的头骨,又有什么东西能引起他残魂暴动。听闻当年商韬性情却跋扈,却从不是暴怒之人,此时源头所见大不相同,想来他的灵魂被源头同化之后,早就失去了理智,只记得当年的恨意,其他情绪早就没了。” “也只有他的头颅,才使他忆起自己是怎么死的,持续加深他的恨意。” 他话锋一转,又张狂道。 “以商韬之魂为引,驱动源头自动运转,你以为让商泽忆封住五感就能挡住源头力量的侵蚀吗?你可不要忘了,从古至今,钥匙最直接的使用方式可都是直接向源头献祭。” 这事情白海愁自然知道,当年商韬就是大战白云山之后力竭,才被商帝抓到机会扼住咽喉丢进了血池,以他之肉体灵魂打开源头。 源头献祭最古老的方式始终没有改变,从来都是直接将钥匙丢进血池。 现今这种情况,钱泉耀要行的方式就是抓住商泽忆向源头献祭。 但他不会有机会的,因为自己在。 不说自己,就是玉天怀与老白鹿都不是钱泉耀能击败的对手。 三对一,钱泉耀没有机会,但白海愁还在等,他本可以迅速出手杀了钱泉耀,但他不能动手。 他只能等,等到接下来的变化,然后才是他与商韬真正计划的开始。 “你没机会的。”白海愁摇头。 玉天怀在钱泉耀距离不远处,刚开始他还分不清状况,但一番对话下来,他已经看明白现在的情景,是钱泉耀出卖了白鹿城。 同为两相,玉天怀与钱泉耀是同僚也是朋友,他不欲与钱泉耀兵戎相见,到现在的情况他仍婉言劝道:“老钱,有事情我们一起解决掉,背叛白鹿城不值得,现在回头还来得及。” 回头?不值得? 钱泉耀狂笑道:“既然选择了这条路,我就没打算回头,只要能灭了齐国,为我死去的家人复仇,别说是背叛白鹿城,就是献上我自己都值得。” 家仇似海,没人知道钱泉耀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 这些年他日日闭上眼就是当初家人惨死的模样,父母断了的头随意掉落在地,小妹还只有几岁,活生生被齐国那个男人从城楼上摔成了肉泥,而他吃下了父母给的秘药,改变了容貌好不容易才逃过一劫。 而后他作为一个乞儿,一路乞讨一路逃,最后在白鹿城落了根。这些年他吃了很多苦,一个乞儿能成为右相,中间经历必定不是简单,他有过很多番生死,早年经常吃不上饭,所以在他有钱后他会暴饮暴食成为一个胖子。 因为胖能给他安全感,胖也是他经受苦难的证明。 所以看到他自己,他就会怨恨那个将他原本幸福生活毁掉的人。 他父母原本是西诏北明城的城主,固守北明抵御了齐国多年,久攻不下齐国大军生出了怒气,才会在破城之日以残忍手段将他全家杀光。 这一幕没日没夜地折磨他,他拼命地变强,拼命地获得势力,直到他成了白鹿城右相,掌着天下最大的情报组织暗流,他以为他能报仇了,能让自己解脱了,解脱完后或许他不那么胖。 他原本充满希翼,可他最后发现,那个摔死他亲妹妹的男人,居然已经是齐国的王了。 他掌着一国之力,即使钱泉耀已经成为无敌之城的右相,仍是无法向他复仇。 他绝望了,于是他陷入了疯狂,疯狂地背叛了白鹿城,疯狂地与商帝这只野心勃勃的猛虎合作,到现在,他又疯狂地拒绝了玉天怀的劝诫。 他不知道,这次劝诫是白海愁与白鹿城给他的最后一次机会。 错过这次机会后,再也不会有同僚之情。 钱泉耀断人地回绝了玉天怀,而在他拒绝玉天怀的那刻,玉天怀与老白鹿就已经出手了。 第二百八十二章.钱泉耀的手段 他们已经给过钱泉耀机会了,在他主动放弃之后,对于玉天怀与老白鹿,钱泉耀就只是白鹿城的叛徒,对他出手再不用有顾及。 玉天怀天下排名第八,差了钱泉耀一个位次,但两人能为其实相差不多,真要分出高下也只是半斤八两。 钱泉耀一手袖里刀出神入化,玉天怀掌化龙录修的是天道,他一出手,拳脚之间就变得玄妙起来,招招隐含天地之理,隐隐有着玄味。 玉天怀以掌并指,指上缠着水墨文字,就像是浮在手指表面一样,隐约能见到指上文字,名为大禅指。 大禅指是前代天德寺高僧佛隐所修绝技,至刚至猛无物不破,素有怒目金刚之威的美誉,可自佛隐高僧圆寂之后,便早已失传,想不到会在玉天怀手中重现。 大禅指虽威力巨大,动辄就坏人性命,但佛隐高僧慈悲为怀,又觉得大禅指戾气太重,故而在第一指留下了生门,伤人却不杀人,算是劝人苦海回头,作为劝诫之用。 玉天怀会用上大禅指,个中意味明显不过,是仍不愿放弃钱泉耀,希望他回头是岸。 但钱泉耀早已经走火入魔,哪里看得清云天怀招数中的暗留之意,他一手已废,正仍紧紧握着商韬的头骨,另一只手缩人袖中,握住里面冰凉一物,巍然不惧地迎上了大禅指。 名动天下的袖里刀终于出手,刀光从袖子中流出,有孤冷明秀之意,在诗赋般的刀意外,还有寒冷刺骨的杀意。 钱泉耀的刀,宛如寒冬孤梅般独具雅致,与他油腻的外表形成鲜明对比,一清瘦,一肥胖,一雅致,一市侩,两者矛盾地出现在一个画面里,若是商泽忆没有封闭五感看见这幅对比奇特的场景,他大概会夸一句,好个肥猪拱梅花。 玉天怀与钱泉耀是相交十几年的同僚,他知道钱泉耀这看似别雅的刀下,究竟蕴含了多大的杀意,有多少小看了袖里刀的人,成了刀下亡魂,尸体不知道在哪里腐烂。 玉天怀对钱泉耀不会大意,大禅指一指点头,宛如要在钱泉耀的眉心点出一道胭脂印。 钱泉耀刀如清雪,他亦知道大禅指第一指只伤不死,便悍然地想与玉天怀以伤换死,除去一个威胁。 袖里刀诡秘莫测,本是指向玉天怀腹部,在玉天怀以能量覆盖腹部的时候,倏地又转了个方向,从下而上,切的是玉天怀的喉咙。 变化之下玉天怀防备不及,换平时他该以指挡刀,然后再徐徐图之,但现在他却临危不变,大禅指指向仍然,直扣钱泉耀眉心。 生死之战,他能如此放肆,只因为现在他不是一个人。 另一边等候已久的老白鹿此时插入,它之目标不是替玉天怀当下这一刀,而是长角猛刺,要取钱泉耀另一只干枯手中的商韬头骨。 它了解内情比玉天怀多,知道钱泉耀处心积虑要在这里动手,是准备利用源头搞大动作,方才商韬的怨魂已经被他用头骨唤醒了,他还决意废掉一只手,也要从血池中捞出头骨,定是还有其他意图。 老白鹿不知道白海愁为什么一直不出手,它也不清楚白海愁当初在云端与商韬构画了什么计划,它只知道自己的任务是守护源头,不让任何人染指它。 钱泉耀有威胁,它就直指根源,折了威胁的势头。 老白鹿刚一出现,钱泉耀已经知他目的,不再顾得与玉天怀的纠缠,警觉地后退,鹿角刚碰到商韬的头骨,还未从钱泉耀手中取下来,他便脚猛踩地面,借力猛然向后了。 钱泉耀一退,散了锐气,玉天怀却仍在前行,他眼中始终只有钱泉耀一人,大禅指没有点中他眉心便誓不罢休。 一个是临时变招,一个是出手坚定,终归是后者更胜一筹,即使钱泉耀已经退得很快了,玉天怀的大禅指还是点中他的眉心,蓄力迸发,将他轰进了身后的岩壁之中,顿时沙土飞扬。 这一指只伤不死,钱泉耀摇着头从岩壁中出来,碎石细砂纷纷从他身上落下。 他受了伤,眉心一点红,宛如端午时节时孩童额点的雄黄,与钱泉耀肥胖的形象搭配,说不尽的滑稽,滑稽之外更重要的是大禅指指力,已经透过眉心碎裂他的头骨,虽然不至会死,却也不是轻微能忽视的伤。 头骨已裂,现在他头痛欲裂,七孔鲜血同流,说不出的恐怖,即使如此,钱泉耀仍是体会到玉天怀的用意,他冷酷地看着所有人,只觉得满世界都是猩红,嘲讽道:“你们以为抓到我就胜券在握了吗?” “源头的恐怖,你们对力量一无所知。” 他说完,忽然从怀中掏出一个瓶子捏碎,里面滴落猩红的血浆,缓缓落入商韬的头骨之上。 血浆流经商韬的头骨,而后渗透其中,被头骨一点点吸收,竟是使整个头骨都成了红色。 玉天怀与老白鹿不知道他意欲何为,他们只感觉到一股危险的气息,一人一兽不敢有所动作,如临大敌,怕会生出意外。 白海愁在不远处看着他们,他脚下是席地而坐的商泽忆,此时他封闭了五感,身上青色火焰正在燃烧,在灵魂融合的重要环节,不能出任何意外,只能靠白海愁护法。 “差不多了,商钦的最终手段也快出来了。”旁边无人,白海愁开口,却不知道在对谁说话。 此时,原本已经封闭了五感的商泽忆居然睁开了眼,他未起身,仍保持着坐姿,声音慵懒地说:“做戏做全套,稍后你演戏要逼真一些。” 这道声音,竟然是商韬的声音。 他又取代了商泽忆使用这副躯体。 刚才那道心火,压根就不是历任城主的心火,而根本就是商韬的灵魂所化。 他醒来时就从商泽忆体内悄悄逃出,附着到了白海愁身上,白海愁则趁钱泉耀不注意的时候,偷龙转凤,将历任城主的心火换成了商韬的灵魂,再转交给商泽忆。 商泽忆之所以能这么决然地封印了五感,正是知道商韬会替自己使用这副躯体。 他相信商韬。 至于白海愁与商韬为什么要大费周章地这么做,就是为了让钱泉耀认定白海愁心火已失而已。 也只有这样,他才会有下一步的动作。 现在剧情发展果如他们所料,钱泉耀已经是困兽之斗了,最终的手段也将要使出来。 商韬这是第二次来源头,第一次时他还是完完全全的一个人,现在却只是借用自己侄儿身体的孤魂野鬼,说不出的讽刺。 他看着血池翻涌,不断有怨念怒吼从中传出,他知道那里面是自己大半的灵魂,当年潇洒不羁的商韬,而此刻却已经成了只知道复仇的野兽。 他心中有悲怜,是对自己的。 “同葬吧。”他轻声说,对自己,也对血池中另大半的灵魂,两者本是一体,所以仍是对他自己。 白海愁不管商韬的多愁善感,他注视着钱泉耀,右相手中的商韬头骨已经完全成了猩红的模样,两个眼窝的窟窿中也冒出了诡异的红光,显然有什么事情即将发生。 “要来了。”白海愁说,同时已经挡在了商泽忆的肉体前面。 话刚尽,钱泉耀手中的商韬头骨自己已经飞将起来,然后完全融入在血池之中,紧接着一道怒吼从血池中传来,血池掀起滔天巨浪。 “商钦!” 第二百八十三章.商韬怨魂 血池中红色的水喷涌而出,与商韬的头骨组成了一道血色人影,这道人影与商泽忆初次在梦中见到商韬的模样如出一辙,只不过那时商泽忆所见的是体内商韬残魂,他温和安宁,而此时所化的是商韬被源头所献祭的怨魂,他满身戾气,对世界充满敌意,两者外形一致,气质却相差甚远。 “小心点,别让他太快碰到这副身体,不然这戏就显得假了。”商韬借着商泽忆的身体说。 白海愁没有应答,不置可否,但他已经站在商泽忆身体之前,就代表他知道该如何做。 方才钱泉耀捏碎的瓶子里,装的应当是商帝的血,当年商韬被商帝所献祭,生命最后一刻记恨的就是商帝,即使他被源头封印了二十二年,却仍记得这股气息。 所提也只有这股使商韬怨魂极度仇恨的气息,才能使他完全苏醒,驱动血池的力量复仇。 此时醒来他想的第一件事就是复仇,他以气息寻找仇敌,而现在这块空间里,与商帝气息接近的就只有商泽忆。 他的灵魂虽是商韬的一缕魂识寄生,但身体可是商帝与皇后正儿八经孕育而出,继承了商帝一半的血脉,自然会有他的气息。 商韬怨魂只想找到商帝复仇,但这里是被封印的空间,注定了他无法去到外面,所以当他遇到气息与商帝接近的商泽忆时,怒火便会将商泽忆认定为商帝,复仇之火熊熊燃烧,驱动他将商泽忆毁灭。 商韬残魂想复仇,钱泉耀却是想利用他打开源头,因为商泽忆是这一代的钥匙,只要他被血池凝结而成的商韬残魂碰到一下,源头就会自动连接起钥匙,那么献祭便不可逆转地会开始。 “感受下源头的力量吧。”钱泉耀见到商韬怨魂完全苏醒,狂笑道。 玉天怀怕他再出什么意外之举,已经果断出手,这次他再无慈悲之意,又一指点中钱泉耀握刀的手,只听到“咔嚓”一声就将他骨头全部击碎,然后轻而易举制服了钱泉耀。 “何必呢?”玉天怀看着双手皆废如同废人的钱泉耀,叹息道。 老白鹿顾不了他的唉声叹气,见钱泉耀已经被制服了,他便让玉天怀看管钱泉耀,自己调转了头颅,几下蹦跳到了白海愁身侧。 “他现在掌着血池之水,千万不要让他碰到商泽忆。”老白鹿刚到白海愁身侧,就出言提醒道。 他话刚说完,商韬怨魂巨大身体已经成型,有金楼的临金楼那么高,皆是由血池之水组成,而恐怖的体型之下,巨大的手掌威压而来,朝他们头顶拍下。 掌了血池之力本身就充满威胁,即使是被轻轻碰到,血池中蕴含的能量,就足以将人的生命里燃烧殆尽,钱泉耀的手就是最好的证明,更不用说还借助了体型的威势。 但白海愁入了通明境界,万法在他面前皆是无用,即使是血池的恐怖能量,对于他也只不过是多一些的能量,有些威胁,但还不足以让他重视。 面对巨掌来袭,白海愁手掌轻挥,就像赶蚊子一般将商韬冤魂的巨大手掌拍到了一边,连带着残魂的巨大身体,也在这一挥之下倾倒,砸在血池之中激起万千水花。 水花四溢,不分敌我,玉天怀提着钱泉耀左右躲闪,而白海愁应对更是简单,举掌向前做了个止步的动作,就仿佛在身前立起了屏障,水花到了身前真的又倒灌回去,砸出滴滴红色水渍。 商韬冤魂一击不成,又感受着与商帝相像的气息就在眼前,仇敌在前但却有人护着,他心急难耐,不由得恼羞成怒,凶性更甚,连续的几拳不间断砸向白海愁。 如此猛然的攻势,换常人早就风紧扯呼,先逃为妙,即使是商韬现在借用商泽忆的身体,也只能先暂避锋芒,但却白海愁不为所动,仍保持着止步的姿势,身前屏障不散,气定神闲,竟是让商韬怨魂没有寸功。 商韬怨魂一拳拳砸在白海愁屏障之上,除了砸出一大片水花之外,对白海愁是没有半点影响,按这样的趋势来看,商韬怨魂就算是再砸个一万年,也砸不开白海愁的屏障,碰到身后的商泽忆。 商韬看着有些着急,当初计划可不是这样的,他借了商泽忆的身体低声说悄悄话:“你这样不行,虽然我说别那么快让他碰到我,但你这么认真,连一点机会都不给,他这要猴年马月才能碰到我啊。” “放点水。”商韬暗暗怂恿道。 老白鹿在白海愁身边,听到商韬声音,而不是商泽忆,它便猜出两个人已经开始了什么计划。 他信任白海愁所以没有声张,只是听商韬意思是准备故意让商韬冤魂接触到商泽忆身体,它眼中不自觉多了些警惕。 它知道让商韬怨魂接触到商泽忆身体代表什么,那便是钥匙连接源头,封印自动开启,好不容易被封印住的源头又会被野心勃勃之辈争相抢夺。 “有把握吗?”老白鹿退了一步,拦在白海愁与商泽忆身体中间,问道。 它的意思,是源头触碰到商泽忆之后,源头连接起钥匙,白海愁是否有把握将不可逆转的献祭停住。 白海愁微微点头,虽没信誓旦旦地拍胸明志,但就是这样淡淡的姿态,才使老白鹿相信他说到做到。 老白鹿让开了路,但它没有走远,而是站在白海愁身侧,默默守护他。 老白鹿看着白海愁,回忆起第一任城主,那个男人也跟白海愁那样强大自信,但两人风格不同,他是这个世界上做事做牢靠的人,只要他出手,必然会以最稳健的方式解决问题。 一如源头的事情,他就选用了最稳健的方式,虽然有牺牲,但绝对不会出错。 稳健是对的,至少不会出错,但牺牲别人确实不对的。 现在再看白海愁与商韬这些在他看来的小辈,比起他们当年更富想象,也更具冲劲,他们敢想,也敢做,他们要解决问题,却不要牺牲别人,也许就是这样,会比他们这些只讲究稳健的老一辈有更好的结果。 老白鹿心想,如果是这样,在更好的结果来临之前,它会用这双眼睛看着这些年轻人,用这具活了千年的身体替他们挡下哪日可能挡不住的风雨,为了会出现结果的一天,为了不会再有的牺牲。 老白鹿活了千年,这是第一次觉得自己老了,此刻他忽然萌生出想法,世界曾经是我们的,但现在是年轻人的。 年轻人的世界,就让年轻人用年轻人的方式去解决。 就像眼前这个年轻、白鹿城最强大的城主,此时仍然姿势不变抵抗着商韬怨魂的攻击,他可以直接击碎甚至重新封印商韬的怨魂,但他没这么做。 他选择了另外的方式,大概是听从了商韬的建议,他放了大半的水,使屏障的守护能力弱了一大截。 商韬怨魂感受屏障力量大减,他早已经没有了理智,自然想不到这是白海愁故意为止,而钱泉耀离得远,又被玉天怀禁锢着,所以也看不出什么端倪。 商韬怨魂察觉屏障的越来越弱,他盲目的信心也越来越足,他以为是白海愁体内能量已经快支撑不住了,只要他再用力一把,就能击溃白海愁的防御。 那时,那道可恨的气息就再也逃不掉了。 他迫不及待想砸开屏障,亲手将屏障身后与商韬相似的气息给捏碎。 被狂暴的意念支撑,他的力量越来越大,相应的,白海愁的投注的力量却越来越弱,在到达某个平衡点之后,白海愁再弱了一分,商韬怨魂力量又强上一些,此消彼长,两者终于突破了临界点。 只听到“咣当”一声,白海愁的能量屏障碎了。 白海愁假意往一侧退了步,露出身后的商泽忆身体。 商韬怨魂大喜,狰狞地伸长手臂,将商泽忆抓在了手里,然后无尽的血池就将他淹没。 “哈哈哈哈,献祭开始了,已经谁也无法阻止了。” 这幅情景落到钱泉耀眼里,他目的已成,疯狂笑道。 第二百八十四章.商韬意图 他身侧的玉天怀惊恐地看着商韬怨魂将商泽忆抓在手里,即便隔开很远,仍能看到血色的身影周身浮起了诡秘的纹理,不知是何物,但绝对是极危险的东西。 钱泉耀已经再无半点威胁,玉天怀护卫城主心切,将不再是威胁的钱全耀果断抛下,奋不顾身地往另外那边赶去。 “差不多了。”白海愁估算着时间,自言自语道。 在金楼白塔之上,商帝始终望北,即使看不见源头内的情况,但发生一切仍在他掌控之中,白海愁在计算,他亦是在计算,谁高谁低鹿死谁手不到最终还不能下定论。 不过商帝就是这样,无论什么情况之下始终怀抱强大的自信,他对着风口强悍道:“朕知晓你在将计就计,朕亦是,螳螂捕蝉,接下来便好好享受朕送的意外惊喜吧。” 风若是将他的话带到远方,或许会给正在计划中的白海愁与商韬一点启示,但话语终究是无力维持,在半路中消散殆尽,隔离白鹿城还有千里之遥。 白鹿城之下,战斗如火如荼,商泽忆的身体被商韬怨魂抓在手里,血池的水环绕他周身,却意外地没有对他造成什么伤害。 商韬的残魂现在掌控商泽忆的身体,他知道这是源头察觉到了钥匙的踪迹,正试图与体内的这颗心产生联系,所以才会刻意不去伤害商泽忆。 因为一但身体被毁去,心也将枯萎,对于源头而言相当于钥匙坏掉了,这不是源头的期望,当年他被献祭完成之后,身体仍是完整无缺,就是这个道理。 将钥匙献祭给源头,不仅仅只是献祭身体,还需要灵魂,现在商泽忆的五感已封,身体虽是被商韬残魂使用,但源头需要的是商泽忆完整的灵魂,找寻不到灵魂的踪迹,商泽忆的身体对于源头就如同少了关键的瑕疵品。 瑕疵品,便是无用的。 “嘿嘿,想吃掉我侄儿,没那么容易。”商韬残魂知道中间内情,所以即使被自己的怨魂握在手里,他仍毫无惧色,反而开始调笑自己的大半魂魄。 “我说商韬你这个没脑子的,当初被自己的皇兄骗就算了,人家至少是费尽周折装了几十年,算是下足了功夫,还情有可原。但现在怎么越活越回去了,装瓶破血就把你给忽悠住了,转个脑袋就给人当枪头使。” “悲哀!”就算落魄到成了孤魂野鬼,他仍是语不惊人死不休的性子,嘴巴毒起来连着自己都说。 怨魂与他本是完整的一体,虽然这些年被源头磨去了理智,但还是能认出他的灵魂波动,但这具身体的气息确实与商钦接近,怨魂左右觉得不对,红色的眼睛迷惑地睁开,有些不知所措。 商韬看着怨魂此时状态,知晓他确实如自己所想并未失去所有理智,他的谋划或许可行。 唤起自己怨魂的理智本就在他们的计划之中,商韬驱使商泽忆身体以身犯险,可不只是为了晃点钱泉耀那么简单,在他与白海愁的计划中,而是为了更重要的事。 为了计划,在源头这里他们必须要做成两件至关重要的事。 第一件,瞒过商帝的眼睛,将白海愁的七层能量全部埋在源头作为谙手,同时还要让商帝以为白海愁身负重伤,诱他来白鹿城。 第二件,是暗中恢复商韬怨魂的理智,等到时机成熟之时以灵魂为引,由怨魂与商韬剩下残魂里应外合,再借由商泽忆完整的钥匙之力,共同毁去源头。 现在借了商泽忆身体内的商韬被自己怨魂握在手里,他嘴巴上骂过一阵后,又闭上的眼睛,以相似的灵魂波动为引,唤起怨魂的记忆。 两者同本同源,商韬一念既起立刻就产生了联系,以血池为媒介,两边的记忆开始交融。 怨魂原本的记忆被源头消磨地已尽于无了,剩下的只是对商帝纯粹的恨意,还有源头加注于他天生的破坏欲。 接触是相互的,当记忆交融,无数的负能量一股子全涌进了商韬的脑子中,负面的记忆带着破坏力,摧枯拉朽地将他原本完好的心识击碎,想让他与自己一同沉沦。 商韬闭着眼,脸色苍白,痛苦得仿佛正在受尽折磨,他定神固守心神,如礁石在狂涛巨浪中,虽是备受磨砺,却始终保持根本不失。 而怨魂这边,也因为有商韬原本的记忆突然闯入,使他纯粹的复仇欲与破坏欲被暂时缓冲,迟缓便可,他对自己脑中忽然出现这些熟悉而陌生的片段感到好奇,也停下了动作,愣愣地站在那里。 记忆交融,神识交换,通过灵魂相连,商韬的两个残魂在商泽忆的心海空间相遇。 一魂成人影,一魂是血影,两魂相对而立。 “你…是谁?”怨魂心智已失,除了复仇之外就如同只知破坏的野兽,即使说话也说不利索。 他对商韬感到好奇,因为两人灵魂波动如此相似,而他对商韬有着强烈的熟悉感。 这是当然了,本来就是一人的灵魂,怎么会对自己不熟悉呢? 商韬看着面前的怨魂,他在心海中仍只是一道血影,连身体都没有,一如最初的自己。 他自怜,伸手想碰触怨魂的身体,但怨魂警惕地躲开了,龇牙咧嘴做出威胁的姿势,然后又问道:“你是谁?” 第二次说同样的话,他的口齿已经清楚许多,商韬知道怨魂对他有防备,便不主动靠近,伸出手在离他还有一些距离的地方,真切说道:“我是你,你是我,我们都是商韬。” “商韬?”怨魂眼神呆滞,他觉得这个名字很熟悉,但怎么都想不起来,还有忽然出现在脑海的记忆片段,使他感觉愉悦,意识过后,又觉得仿佛曾经经历过一样。 “是,我们都是商韬。”商韬继续说,他的手伸在那里,眼神中带着温柔,对怨魂循循善诱。 怨魂满心踟蹰,一股冲动让他想握住商韬的手,因为对面那个人有熟悉并且温暖的味道,这与血池中的寒冷完全不同,就仿佛太阳。 太阳,是他唯一还记得的外面事物,能温暖人心,给人向上的力量。 灵魂天性追逐温暖,商韬的怨魂也是。 在商韬鼓励的目光中,他的手慢慢靠近。 商韬亦是满心希翼,他知道只要怨魂愿意握住他的手,便是完全向他敞开心扉,记忆的通路再没有任何阻拦,两者的记忆就能完全相融。 那时,他、长眠古灯的残魂、血池中的怨魂,几处魂魄就能完全打通神识,记忆相连,意识共用。 而他的计划才算真正开始。 所以这一刻至关重要。 商韬这边已经到了关键时刻,心海之外玉天怀也终于赶回到了白海愁身边。 他不知道内情,担心地看着商泽忆,焦急道:“必须救下四皇子才行,不然源头的封印就要被打开了。” 玉天怀第一反应,关心的是源头的安危,因为这是左相的职责。 白海愁面色如常,眼神深处却隐过一抹意味深长,淡然道:“这是自然。” 他估算商韬用的时间差不多了,怨魂应当已尽收服,而那边血池正在试图不断唤起商泽忆的灵魂,再让商泽忆的身体在血池中待下去,早晚会出意外。 是时候将商泽忆的身体从血池中拉出了。 时间紧迫,但,在此之前还有其他事情没有做。 思考同时,白海愁人已腾空,眼看着被怨魂握在手中的商泽忆,心却在等着另外一件事。 所有的主力都上了半空,下方只剩老白鹿与玉天怀,钱泉耀已成废人,似乎是再无任何威胁。 而在此时,玉天怀露出诡异微笑,他手握怀中一物,化龙录忽然抛向半空。 “一纸半截书,能化天下龙。以化龙录之主号令,天下龙十,商泽忆速速归位。” 第二百八十五章.叛中叛 一声敕令,封闭空间内忽起惊雷,化龙录展开,彩光奕奕,第一页名字数十,从上往下第十,商泽忆的名字由字符化为水墨活物飘出,飘然若现,竟是毫无阻拦穿透血池化为的凶恶血影,落在了商泽忆额头,然后悄无声息融进去。 化龙录不是寻常之物,它本是天生的异宝,能见天下走势,其中的记载人名,更是大道亲选,天书地写,非人言论定。 故而被化龙录所记之名字,自有天地建立的一丝联系,才能因一举一动,推演天下运势。 化龙录有如此神效,但平日中只能从中看人杰命脉,观天下风云,于人无法产生实质的伤害。平日如此,今日情况却不同,商泽忆五感已关,主动断绝与外界的联系,源头试了多次后仍无功而返,正是需要有东西为引,撬动一丝商泽忆封闭的五感,接下来的事便能水到渠成。 玉天怀的化龙录出,正是起了这样的作用,敕令方显,商泽忆紧闭的心神果被其挑动,有了些微漏洞,源头立刻乘虚而入,努力撑开这一点细缝将商泽忆完全唤醒。 外部如此,心海正中也因此起了变化,差点被商韬收服的怨魂,蓦然收回了已经伸出的手,猛的狂躁暴怒起来,发狂似地往另一个方向横冲而去。 “商钦!”怨魂狂乱吼道。 当怨魂缩手回去的时候,商韬已知不好,他转头顺怨魂狂奔的方向看去,赫然见到商泽忆竟出现在了心海之中,他眼角微微颤动,似醒未醒,显然灵魂封闭的状态已被打破,将要醒来。 因为五感封闭被破,此地又是商泽忆自己的心海,所以他才会出现在此地。 情况紧急,商韬知道情况并不乐观,明显是外面又有人动了手脚,乱了他的计划,事情发展超出他意料之外。 心海之内他无法走开,除非是准备让商泽忆的灵魂被冤魂砸成稀泥,唯今能做,也只能是先护住商泽忆的灵魂,外面的事情,他必须信任白海愁。 因为商韬身上有商帝的气息,怨魂察觉到商帝的气息,所以才会再次凶性大发,他扭头悍然动手,双臂猛砸,就要将这股可恨的气息毁灭。 面对怨魂盛怒一击,商泽忆还未醒来,没有丝毫反抗能力,只得依靠商韬飘然到他身前,手臂横架硬撼怨魂,护住他灵魂。 明明是同一人的双魂,此刻战在一起。 怨魂战斗经验已失,只知道使用直来直往的蛮力,用得都是野兽一般的手段,但他背后是源头源源不绝的能量,正所谓一力降十会,拳拳都足以开山碎石,有毁天灭地之威,难以招架。 而商韬只是一缕残魂,非是全盛之身,能量差他许多,但胜在存有理智,生前的战斗经验丰富,除了第一招匆忙只能硬桥硬马阻拦外,其他都频频靠使巧力,以四两拨千金的手法将重有千斤的力道化消于无。 一攻一守,两魂围绕着没有苏醒的商泽忆战了个不相上下。 在心海之内商韬一时还能撑住,与怨魂招来式往不落下风,暂时不用担心,他担心的是外面。 商泽忆的身体还在血池之中,之前是他操控商泽忆身体,商泽忆灵魂完全封闭,所以源头未能有半点机会,不能对商泽忆下手。 但此时商泽忆已有转醒的趋势,若他完全醒来,献祭需要的心与灵魂两项条件都能齐备,虽然商泽忆心被药王拓之前使了手段分出部分,却也不能保证不会被源头强制献祭。 心海之外状况已出,傻子都能看出玉天怀用意不善,老白鹿意料不到玉天怀也会背叛,它怒目以视,猛地起身再次化为人形,高大身影从上至下出掌拍向玉天怀天灵。 “你居然也是叛徒!”老白鹿怒道,并且它怒中有惑。 钱泉耀是叛徒他与白海愁早已知道,因为钱泉耀的心结,很容易被有心机的人抓住乘虚而入,会成为商帝利用的工具,这并不奇怪。 但玉天怀不一样,他在白鹿城土生土长,成为左相之前亦是白鹿城世家的公子,他对白鹿城感情深厚,心性高洁,家族利益又与白鹿城紧急相关,于公于私都不该会背叛白鹿城。 所以老白鹿才有疑惑,疑惑后怒气更甚,如果钱泉耀因家仇背叛还算情有可原的话,那玉天怀毫无缘由,只会显得更罪大恶极。 “惊讶吗?不必惊讶,谁让我需要力量。”玉天怀道,他手起昆仑,水墨缠绕手掌,便见清晰字样山河印。 这亦是作古前人的绝技,老白鹿想起,与大禅指一样,这名前人也是化龙录上所记之人,再联系玉天怀出招时必出现的奇妙字符,想来玉天怀能用这两招,当与化龙录有关。 玉天怀与老白鹿双掌相对,一气动山河,山河印山河能撼,何况只是老白鹿。 他马步稳当不退一步,反而猛然发力逼得老白鹿后退去数十丈。 老白鹿眼中冰冷,此刻才明白玉天怀为什么会对钱泉耀使用大禅指,并不是所谓的同僚之情,只不过他是知道钱泉耀还有手段,是准备拿他做饵,所以才故意留下漏洞让他有时间使出来。 白鹿城这两相都不是易与之辈,只不过钱泉耀百般算计,终归是替他人做了衣裳,钱泉耀亦是,他真以为自己能取得源头之力吗? 对老白鹿冰冷的眼神玉天怀视若无敌,他看了一眼商泽忆逐渐被血池包裹的身体,眼中全是狂热。 力量,近了! 他需要力量,因为他需要安全感觉,玉天怀脑中想起当初在金楼的遭遇,更是坚定了自己的决心,而金楼白塔之上,也有人正在说这段经历。 “玉天怀看似淡泊无为,毫无野心,但他世家公子出身,从公子到左相,一生顺风顺水从未遇到挫折,这样的人,反而最容易被人利用。” “许明章擒住了他,使他第一次意识到自己的弱小。这样的人,自尊心重,他不会甘心接受自己的弱小,反而会积极寻求力量,但他天赋有限,道藏已是他修行的极限,想要更强大的力量,就只能寄希望于其他。” “比如说,源头。” “你以为钱泉耀是朕的手段,却不知道玉天怀也早成了朕的棋子,一步一步皆是朕在操控。” “白海愁,朕知道你最终仍能封印住源头,但你想不伤分毫就与商韬演一场示敌以弱的戏,朕却不会答应。” “你想示敌以弱,朕给你机会,不过要你假戏真做,伤你根本。你可知道,这次朕的算计从不在源头,让你元气大伤才是朕真正的目的。” 商帝迎风冷酷道。 狂风咧咧,呼啸吹起商帝龙袍,五爪金龙栩栩如生,踏云俯瞰让人不敢直视。 “何事?”商帝问身后,他之身后正是一个独坐轮椅的老人。 许明章不知时上来白塔,他掌控商国情报组织,怪贩灰市是他重点监视的地方,虽势力不能渗透里面,却也一直在外围盯着,就在方才钉子回报,灰市之主王小明与药王拓带着一个女子离开灰市,往巫山方向去。 他觉得事关重大,便急忙赶来禀告:“王小明与药王拓朝巫山去了,应当是去支援药王府,臣觉得药灵与犬子不是对手,是否要派血骑过去支援?” 巫山?王小明好胃口,保住了药王拓还想保住整个药王府。 商帝闻言不动,片刻后收回向北的目光,朝南瞥了一眼,背手道:“此番王小明有大动作,朕也不能太小家子气,你亲自带着两百名血骑过去。” 要知道商国与东篱大战,商帝也不过是派了一队五十人的血骑给常斯,现在因为王小明却派出了两百血骑,足见对他的重视。 许明章称诺,他要告退,商帝去叫停了他:“如此伟大城市安危却系于一人之身,今日你有幸,能与朕一同见证这座城市的陷落。” 说完商帝转然继续望北,许明章称旨也望北,只不过他看得没商帝远,不知道商帝看到了什么,反正以他的境界,只看到北方始终盘踞的龙虎之气,此刻正在渐渐崩溃。 千年不倒的白鹿城,大厦倾倒从这一刻将要开始。 第二百八十六章.右相落幕 源头之战已至巅峰。 事情发展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玉天怀竟也会背叛白鹿城,反插白海愁一刀。 到了这种地步,玉天怀应该说相当满意,一切都在他预算之中,钱泉耀伤,商韬被困心海,商泽忆已被源头锁牢,老白鹿不是他对手,再多几刻,源头就能完全打开,他亦能从那里获得力量。 唯一还剩的威胁就只有白海愁了,他虽失了心火但实力还在,若是豁出性命来,即使献祭过程已经开始,白海愁还是能够阻止。 好不容易走到这步,玉天怀当然不想功亏一篑,他看白海愁飞身在上要去阻止的样子,便出言劝道:“失了心火,城主你的修为已不是巅峰,最好不要妄想阻止源头的献祭,不然即使是你,也无法全身而退。” 他说的是实情,源头的力量非同凡响,一旦开始献祭,中间产生的能量便如同百江到海源源不绝,血池的能量已算恐怖,但就算血池与它相比,也不过九牛一毛。 他所知白海愁虽是世间最强,但他有大半的力量来源历任城主的心火,此时心火已经转移到商泽忆身上,于白海愁元气大伤,再不是巅峰状态。 这样的白海愁能为仍属逆天,比起源头却不再能为敌人,若是再想妄图阻止源头献祭,或许有机会成功,但要不伤分毫全身而退,便再无可能。 他心机深沉,所以故意等到白海愁心火转移后才动手,因为那时阻止的各人都受限,他才有可能获得源头之力,不然以钱泉耀那个匹夫的愚勇行为,即使成功将商泽忆献祭了,也不过是让白海愁多费一些手脚,成不了什么事。 对于这位城主的实力,玉天怀比谁都有清楚,全胜时他是天空之下第一的强者,第一的意思是超出任何人与非人。 即使是源头。 故而他机关算尽,才将白海愁逼入这样境地,他百密一疏,只是有一点他没算到,白海愁的心火根本就没失,传到商泽忆手中的只是商韬的灵魂,所以他仍是巅峰,天空下最强者,对人与非人都是。 源头的献祭,对于他根本不算无解的威胁。 而他之所以没有将心火交给商泽忆,也是因为他早就对玉天怀有所怀疑。 对玉天怀的怀疑,是衣浩邈所推断,所以他才故意让林随风再传谣言,假意试两人衷心,其实是为了降低玉天怀的警惕心,诱他现出原形。 既知对手手段,衣浩邈若不应计针对就不符他智者之名了,故而以衣浩邈为主导,两人在与商韬的计划之外,又另外布了层局中局,假装中了玉天怀的算计,准备以此欺骗过商帝的眼睛,使他相信白海愁伤重,诱他主动来白鹿城。 这层的计划隐秘非常,连商韬都不知晓。 既是完好,但白海愁却浮在空中迟迟没有动手。 事实非他不愿动手,而是事出必然一定要等,等到商韬完全收服了怨魂,他才能出手,不然他即使出手,也只不过救下商泽忆而已,对他们计划无益。 因为收服怨魂是两人计划的关键之处,关系对源头大计能否确实实行,不容有失。 为了计划,白海愁愿意等待。 白海愁的等待,在玉天怀眼里却成了踟蹰的举动,他以为白海愁担心自己安危,因为一城之命运全系他一身,使他不敢擅动。 他合计觉得白海愁心内正在出手与不出手之间徘徊,就准备再推一把劲,将白海愁出手的想法完全打消,便又继续喊话:“我若取了源头之力,也还以守护白鹿城为职责。城主你天命不远,至多只有三年,但白鹿城千年的传承却在此时青黄不接,即使新选城主仍还担不起大责,在新城主成长起来之前,白鹿城需要力量啊。” “力量并无善恶,源头亦是,只要使用得当,它就是守护白鹿城的盾甲。” 玉天怀高谈阔论,白海愁却始终对他不着一眼,这让玉天怀心越来越沉,以他对白海愁的了解,自己的这位城主心性高傲,他若没有出言答应,就算一时会踟蹰,最后所选仍只会是出手。 若他继续不答应,玉天怀斟酌要不要出手偷袭白海愁,虽然成功机会不大,至少还有一线生机。 他手暗暗握住化龙录,刚想动手,却见白海愁面无表情地转头看他,似是看穿了他的心思,吓得他一激灵,连化龙录都握不住掉在了地上。 “力量没有善恶,使用的人却有。” “你,是善是恶?” 这是白海愁对他说的第一句话,玉天怀知晓意思,虽是疑问,白海愁却已经将他归在了恶的一类,并不认可他的行为,他想为自己争辩几句,自己是善非恶,自己做这么多最终的目的是为了守护白鹿城,自己有资格使用源头的力量。 话未出口,他眼角无意一瞥,却看到废了两只手的钱泉耀正讥讽地看自己。 “蠢货。” 钱泉耀嘴巴开合,无声向他嘲讽。 作为弃子的钱泉耀,经过双手全废的经历后,已经从疯狂的情绪中冷静下来了,他方才始终在旁观,跳出棋盘之外将事情里里外外全看了个遍,看得比谁都清晰。 白海愁压根就没元气大伤,他的神态、他的气势,从前到后都始终依然,没有半分颓然之样。 他的城主,早就知道他们会背叛,故意地设好陷阱等着他们来踩,而他们自以为在棋盘上会是执棋的手,能与城主、与商帝堪为敌手博弈,却不知道,棋手另有他人,他们只是夹在两边中间的棋子。 黑白不明,任人随意翻转,连所谓自己的思维也是假象,事实却是他们一直沿着棋手的路数按部就班,一步步皆入他们所设所定。 这天下的大棋局,有资格的上桌的只有那么几人,即使是白鹿城的两相,也只不过稍微重要点的棋子。 商帝以他为棋,藏下了玉天怀这枚杀招,而白海愁以他为棋,诱出了血池中的商韬怨魂。 他们太满目自信了,不久之前他还大言不惭以为自己有资格在棋盘上摆上几局,直到现在钱泉耀才真正明白,无论是他还是玉天怀,在生起背叛之心起,就已经是被两边都抛掉的棋子了。 他的执念,玉天怀的野心,注定会是一场空,他们连烟花绽放都算不上,最多是匆匆上场匆匆谢幕,真正还在棋盘上对弈的,只有商帝与他们的城主。 钱泉耀此刻忽然觉得很累,半生的追求,也是半生的折磨,让他身体与灵魂都出了错,在这一切他更觉得无力,他看着白海愁,想起这座城市对自己的恩典,心底生出羞愧。 钱泉耀是记恩的人,除了家仇之外,对于白鹿城的恩情始终记着。他真心爱着白鹿城,不然这么多年也不会甘心为白鹿城付出这么多,他怀中有一枚白鹿玉佩,白鹿嘴里衔着一枚铜钱,便是他此生最自豪之物。 这枚信物,原想传给王昭漠的,现在怕是不行了。他出了事,自己的这个小徒弟不可避免地也要受到牵连,更何况,商韬的头骨与商帝的血,都是王昭漠从金楼带动白鹿城交给他的,这事情瞒不过衣浩邈的眼睛。 可惜了,王昭漠本是他为白鹿城培养的。 若没有家仇,他只是平平凡凡的一个书生,那该多好。 钱泉耀叹了口气,随这口气,今生的恩怨情仇都无奈吐尽了。 好累,这辈子只觉得累,下辈子或许会轻松一些。 钱泉耀骤然散尽能量,他双膝跪地,朝白海愁重重磕了几个头,然后撞石壁而死,血染了这片血色的空间。 “钱泉耀跪别城主,若有来世,愿只生在白鹿城。”这是钱泉耀生前留下的最后一句话,人之将死,应该是他的肺腑之言。 第二百八十七章.左相伏诛 这也是个可怜人。 可怜人做了可恨的事,反而让人可惜。 后来源头之乱结束,白海愁让商泽忆去收尸,才发现,右相面无怨愤,干枯的手中紧紧握着象征右相身份的白鹿玉佩。 他握得很紧,仿佛想将他带到来世。 钱泉耀骤然自尽,出乎现场几人意料之外,虽然他们都知道钱泉耀必死无疑,却没想过他会是这样的死法。 这个被心魔折磨了一辈子的人,白海愁以他会死得疯狂一些,老白鹿以为他会死得悔恨一些,玉天怀以他会死得凄惨一些,都谁都没猜中结果。 钱泉耀死前恩怨全部抛下,不再有愤恨,回归到人之最初,独独只愿来世再做白鹿人。 “何必呢?”老白鹿叹息道。 “你也何必呢?”老白鹿也对玉天怀说。 玉天怀也想不到钱泉耀会忽然自尽,他没有太多感触,脑中只反复出现钱泉耀对他无声的嘲讽,那声蠢货。 到底谁才是蠢货!玉天怀越想月愤慨,成了自己棋子,被逼得自尽,居然还敢骂他蠢货。 你才是蠢货,果然是疯癫得不行了,真是死有余辜,等我获得了源头之力,我就能成为这天下最强之人,而你呢?已经是烂得野狗都不要的烂骨头了。玉天怀在心里用力骂道,他抬头看着白海愁,眼中有希翼,却没了最初那样的自信。 或许是钱泉耀死前的那句蠢货,或者是白海愁问他是善是恶,又或者只是白海愁的稳若泰山的气度,动摇了他的信心,让他越来越无法维持从容。 “城主,白鹿城还需要人守护,请你三思。”玉天怀心中忐忑,面上还努力保持镇定,他见白海愁仍不为所动,只得继续用白鹿城的安危来劝解白海愁。 牵一发而动全身,在有新城主出现之前,白海愁的安危至关重要,轻易不能以身涉险。 白海愁听他所言,也觉得言之有理,他点头道:“你说的对,白鹿城是需要人来守护。” 玉天怀会错了意,以为这是白海愁听进去了他的意见,与他达成协议,不再以身犯险阻止源头运作。 既然如此,那源头的力量只能归他了。 他看着逐渐被血池侵蚀的商泽忆,感受着源头之中的能量越来越强大,嘴角不自觉开始翘起,甚至已经开始计划将来。 只要他获得了源头之力,他就是天下第二强大的人。他还没那么狂妄地以为自己能超过白海愁,但不要紧,反正白海愁已经没几年好活了。 只要白海愁一死,他就是天下第一,那时候再没敌手,他就能是白鹿城的城主,这些年轻的小辈,商泽忆、南柯梦、杨落羽、衣轻裘,哪里配得上城主之位,只有他才是唯一的城主人选。 手握天下无敌之城,东篱、南商、西诏、北齐算什么,以往城主不敢做的事情,他有胆子做,只要征服了各个国度,天下大统称他为王,那他就能派重兵把守源头,也是尽了白鹿城的职责,没有丢掉祖宗遗训。 他越想越美好,随着想象中力量的到来,野心也越来越大,不仅仅是白鹿城,就连天下他都要,一统天下,千秋万业,这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霸业。 “多谢城主成全。”他尚算还存有一些理智,在满心憧憬的前提下也没忘向白海愁谢恩。 白海愁却淡然回应:“不用谢,因为我没有说过让你继承源头。” 玉天怀愕然一刻,白海愁已经一掌从天压来,庞然之气竟让玉天怀没有丝毫反抗之力,将他整个压进了坚硬的石地之中,手脚尽碎。 就算玉天怀再蠢,现在亲身感受过白海愁的实力后,也该知道白海愁根本未伤元气,他的能为始终处在巅峰。 玉天怀手脚尽碎,像只蛤蟆一样趴在石坑之内,他努力想抬头看白海愁,却连头都抬不起来,在试了几次毫无结果之后,他知道又命不久矣,也无所顾忌了,破口大骂道:“白海愁,你骗我,心火你根本没失。” “我从来没说我心火有失。”白海愁理所当然地回应道。 玉天怀听后哑口无言,确实如白海愁所言,他从来没说过自己心火有失,一切都是玉天怀他一厢情愿的以为。 他见着心火从白海愁手上交到了商泽忆手上,见着商泽忆身上燃起了青色的火焰,就以为白海愁将心火传给商泽忆了。是他太天真了,竟然没看出陷阱,还傻傻地以为自己步步算计,成功逼得白海愁答应自己的要求。 怪不得钱泉耀会骂他蠢货,他确实是蠢货,比起钱泉耀还蠢的蠢货。 起码钱泉耀从始至终都知晓白海愁的无敌,从未将算计放到白海愁身上,他只想算计商泽忆,帮助商帝获得源头之力。而玉天怀他自己,居然敢大言不惭到以为能算计到白海愁,以为无敌的白鹿城主会被他胁迫。 “大错特错,我真是大错特错。” 钱泉耀悲愤喊道,不知是怨恨自己的盲目自信,还是为自己的行为认错。 不过没人管他,经过有惊无险的系列事情之后,老白鹿已经看出来了,这一切都在白海愁的预料之中,虽然商泽忆现在情况危险,却也应当还在掌控之中,不必要惊慌。 老白鹿重新化为兽形,踩着一团空气踏步到了空中白海愁的身侧,与他并肩而立,看着被怨魂握在手中的商泽忆,问道:“情况怎么样?还不准备动手?” 怨魂的身体都是由血池组成,商泽忆被怨魂握在手中,就相当于沉在血池之中。在玉天怀使用化龙录敕令商泽忆后,他的五感封闭状态已破,在源头的不懈努力之下,已经快要转醒。 若他完全醒来,便会自动开始源头献祭,事情就麻烦了。 白海愁摇头,盯着眉头紧皱似乎极为痛苦的商泽忆,认真说:“还不行,商韬还未收服怨魂。” 老白鹿知道白海愁还有计划,不过现在情况已近紧迫,事有轻重,应当取重舍轻,顾不得计划了,不然真若是开始献祭,即使是白海愁的能为通天,处理起来也会棘手。 “没时间了,真等到商泽忆醒来,那就来不及了?” 老白鹿是希望白海愁先将商泽忆从血池中捞出,不必有进入献祭状态的风险,但白海愁心中已有定论,收服怨魂对他们的计划至关重要,好不容易通过钱泉耀将怨魂引出来,错过这次机会,下次就没那么容易了。 “再等等。”白海愁坚持。 第二百八十八章.记忆相融 如果有机会,老白鹿也想放手让他去坚持,但现在迫在眉睫,留给他们的时间越来越少,白海愁想放手博一把,它却必须对源头,对白鹿城的安危负责。 “若到最后商韬都无法收服怨魂,你怎么办?看着商泽忆被献祭,然后看着源头真正打开?”老白鹿有些焦急地问。 白海愁再往前靠了一些,几乎与怨魂面贴面,而商泽忆距离他不过一只手的距离,伸手就能抓到。 瞄了一眼蠢蠢欲动的源头,感受血池中间天外飞石兴奋的震动,他闭目调养,将自己的精气神调节到最佳状态,说:“那我便亲自再封印源头一次。” 白海愁说话声音不重,但老白鹿却知道他是吃了秤砣铁了心,定要在这里搏上一把,谁也劝不住。 它长长叹气,落回地上,身侧玉天怀已经无法动弹,老白鹿在玉天怀的身上搜了一阵,取回了白鹿玉佩与化龙录。 这两样都是白鹿城的至宝,只能左相有权掌管,既然玉天怀已经背叛,他便不是是白鹿城的左相,也无法再掌这两样东西。 “希望你能成功啊。”老白鹿劝不住白海愁,只寄希望在商韬身上。它仰头看着被血池包围的商泽忆,知道在玄妙的心海之内,有另外一场争斗正在进行。 它平日里不喜欢商韬与商泽忆,特别是商泽忆,它天天嚷嚷着要杀了他一了百了,但此刻它却希望商泽忆能平安,脑子中也只想着两件事,商韬定要收服怨魂,商泽忆务必要无事归来。 不然白海愁虽然能再次封印源头,它却知道要付出的代价有多大,以他本就风年残烛的寿命,若再在源头这里耗费精力,无异于燃烧生命,亲自折去自己本不长寿的性命。 回应老白鹿的期盼,商泽忆的眼皮跳动了下,看似好转,老白鹿却眼神闪动,不喜反惊。 因为情况已经到了最危险的时候,商泽忆即将要苏醒。 在心海之中,商韬已经与怨魂战了数十个回合,谁也胜不了谁,若继续战下去就是在拼时间拼耐力。怨魂能有无限的时间消耗,但对于商韬他们时间却是最凶恶的敌人。 看着身侧商泽忆渐渐有要转醒的样子,商韬眉头皱了起来。 没时间拖,只能拼了。商韬想,他当下决心。 与怨魂战斗以来,首次放弃了防守,而是转守为攻,主动迎上了怨魂。 商韬攻守转换之势快若闪电,怨魂被打了个猝不及防,还没做出防备就被商韬近了身。 近身之后,商韬缩身在下,拳头从下至上带着罡风,猛烈一拳砸中怨魂下巴,将他击得朝天空飞起。 这一拳又急又狠,明显有听到下巴错位的声音,但商韬的攻势还没完,他抬头看着朝天飞去变成黑点的怨魂,他眼睛眯起来,踩地如弩箭疾射而起,后来居上追上怨魂,趁他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双脚限制住怨魂能动的双手,双手紧紧抱住了怨魂的头。 强制性记忆共融。 商韬的记忆源源不断地传入怨魂的脑中,而怨魂原始的杀戮欲也逆传给他,理性与疯狂在这一刻全都乱了。 商韬这样做极其危险,在怨魂没有对他打开心扉的前提下强制记忆相融,很容易就被怨魂的记忆反噬,还没改变他的精神,自己就先被杀戮欲控制了,而且这里是在心海之中,对灵魂的影响是最直接的,一点点蛛丝马迹就能对灵魂造成巨大的伤害。 但商韬还是做得义无返顾,因为他知道时间不多,源头正在努力撬开商泽忆的灵魂,外面情况不明,再耗下去只能看着商泽忆被活活献祭。 就算不为计划,他也不会让自己的这个侄儿出事。 因为记忆的共融,被理性的记忆冲淡杀戮,怨魂猩红的眼睛慢慢平静下来,反而是商韬本来明亮的眼睛,此时却开始变得浑浊。 浑浊中带着红色,显示杀戮欲正在逐渐掌控他的理智,准备将商韬变成另一个怨魂。 “他妈的,我还搞定不了我自己了啊!”商韬察觉到自己的变化,他重重地吐了一口痰,睁着红彤彤的眼睛,强抵着不断涌入的杀戮欲,继续加强记忆共融。 怨魂也很痛苦,对于他而言商韬强制塞入的记忆就是外来品,与他原本的精神格格不入,两者相遇就是一场巨大的风暴,刮起旋风在他的脑子中毫不停歇。 怨魂双手猛然挣脱了商韬的束缚,他痛苦地抱着脑袋,疯狂甩动头颅,想将抱着他脑袋的商韬给甩下去。 但商韬此刻孤注一掷,连灵魂都拿出来拼了,怎么会那么轻易被怨魂甩掉,他双手用力,几乎是抓破怨魂血色的皮肉,抓到他的血肉里。 怨魂头越来越痛,他甩商韬不掉,又在空中倒转头脚,头朝下如风车一般的快速转动起来,带着商韬狠狠往地面砸去。 轰鸣巨响,砸出一个数丈高数十丈直径的大洞。 这里是商泽忆的心海,心海与灵魂相连,心海受损,商泽忆在半梦半醒之间的灵魂亦吐了口鲜血,脸色颓然。 商韬也不好受,怨魂方才带他旋转落地,以他的身体为缓冲,怨魂还在其后,故而直接受到伤害的是他商韬,而怨魂并没有受到多大伤害。 这惊天一撞之后,商韬满身是血,将他变成了血人,配上他因被杀戮侵蚀而变红的眼睛,在形象上跟怨魂倒是越来越接近了。 这是危险的信号。 不过就算是到了这样的情况,商韬的手仍然没有放开,始终牢牢抱着怨魂的头颅,以此为桥梁,让双方的记忆不断交融。 挣扎还没有结束,只不过刚才的反抗应该是怨魂最后一次爆发,在这之后,不知是因为他没了力气,还是被记忆冲淡了杀戮欲,逐渐有恢复过来理智,怨魂的挣扎动作越来越小,到最后颓然跪在地上,脸上露出从未有过的一抹祥和。 就差一步了,商韬努力保持理智。 记忆的交融是相互的,怨魂被商韬影响逐渐恢复清明,而商韬亦被怨魂影响,慢慢正失去理性,只要再继续保持这样的状态,双方都会不断改变,是怨魂先被完全净化,还是商韬被全部黑化,谁先谁后暂时说不定,或许在收服怨魂之前,他已经变成另一个怨魂了。 那时不仅仅是前功尽弃,更是得不偿失,不仅不能收服怨魂,就连正常的商韬都要失去了。 但已经走到这种地步了,商韬就不可能放弃,他咬着牙继续交换记忆,感受一波又一波的杀戮欲冲击他的脑海,只能尽量恪守本心。 快了,怨魂也快完全恢复了。 此刻他连接两道灵魂,自然知道怨魂的状况,在他豁命的交融之后,距离完全恢复就只差一点了。 但他被完全黑化,也只差一点了。 商韬现在满脑子都是一道声音在教唆着他去杀掉商泽忆,这道声音很粗暴,要求也很没道理,换之前他只会嗤之以鼻,但现在他的内心却隐隐被说动,竟想认可了这道声音的决定。 杀了吧,他是你仇人的儿子,杀了也能坏了你仇人的计划,让他再也无法再获取源头之力了。 这道声音说得有些道理,他的手开始颤抖,控制不住地想要从怨魂头上拿开。 怨魂的恢复已经只差最后一步,若商韬在此时将手放开,就等同于放弃了记忆相融,之前做的努力就白费了,不仅如此,他自己所受的意识侵蚀将无法逆转。 怨魂无法恢复,甚至还会再多出一个怨魂来。 但现在情况已经控制不住这个方向发展了,这里的商韬只是一缕怨魂,只是以一缕残魂来对抗被侵蚀了这么久的怨魂,果然还是不够,要是再多一缕魂魄来,那就好了。 商韬心神将失即将放开手,忽然一道戏谑声音响起。 “皇叔你怎么这么没用,连自己的魂魄都搞不定。” 第二百八十九章.脱逃 此地应该已经无人了,商韬抬头,却见商泽忆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转醒过来,他挑着眉,还是那副欠人收拾的模样,正慵懒地伸着懒腰。 完了,商泽忆竟然醒了。商韬见此种状况顿时绝望,他原本拼死凑着的气为此一泄,心口一松的同时,负面情绪趁虚而入,心神就要被杀戮欲完全侵占。 商泽忆见状况严峻,也不再装腔作势,他几个闪现就到了商韬与怨魂跟前,一指按在商韬眉心,道:“先别着急着绝望,白海愁还在外面撑着,源头暂时还没法得逞。比起那个,现在首要应该是收服怨魂。” 被一指点在眉心,商韬察觉脑中的负能量少了许多,他睁开慢慢变干净的眼睛,看到浓郁成红色的负能量正通过商泽忆的点额一指,由他体内,源源不断地进入他商泽忆体内。 这股负能量的怨念极大,商韬修为不够,不是随便能承受的,方才只吸收了一小部分,他面色就已经变得极为难看。 但比起这个,商泽忆怎么能吸收怨力?商韬一时不解,灵魂之道玄妙,记忆情绪转移之法只能用在同一人身上,他与怨魂属于一体同魂,方可有效,那商泽忆呢? 商韬能这样猜疑是被怨魂之意混乱了思维,不然他怎么会忘了,商泽忆本也就是商韬。 商泽忆眼睛也变得猩红,神智却还算正常,见商韬显露出疑虑,商泽忆强撑着勉强一笑,说:“别忘了,我也是商韬。” 当初商韬被商帝献祭,一魂三分,源头取了大半,商帝取走部分,王小明从部分又中抢回一缕放在长眠古灯中滋养,从此就分到三处。 其中商帝取走的那部分后来化为商泽忆,他已经算是继承商韬灵魂的独立个体,本是再无商韬记忆,只不过因商韬意有不甘,以最后力量留下一粒种子在商泽忆灵魂中,花了十五年的时间,用生命之力生根发芽,才有了现在的残魂。 他是商韬,但却远不如商泽忆是完整的商韬,在收服怨魂的事上,以他一己之力注定会失败,只有合了商泽忆的力量,尽力使灵魂完整,才能成功。 商韬明白此时状况,有商泽忆加入才使局面往成功的方向有所倾倒,好不容易创造出来的机会,他怎么辜负。 暂复神智,他把外面的事情全抛在一边,心中再无旁骛,下定决心,本已经快松开的手又牢牢抱住了怨魂的头,将他灵魂中最后一点杀戮吸尽。 随着最后一点杀戮欲被吸收,商韬怨魂终于逃脱了源头的掌控,血影平静地长出血肉,与这边商韬残魂长相一摸一样。 虽已不受源头掌控,但二十多年的折磨对他伤害终究太大,即使没有了源头的影响,他也没法立刻回到完好的状态。 他抬头茫然四顾,没有目的地往前快速行走,随着他每走一步,记忆的河流就多出一滴水,王小明、萤、药王江、李照清、商钦,当年的人与事,一点一点滋润他几乎快干涸的大脑,积水成溪,溪流汇江,百江到海,生前所有记忆汇集,使他终于忆起了全部,他仰天长啸:“没错,我是商韬!是商国的皇子商韬。” 说完他霎时回身,手成龙爪,隔着距离抽取,将商泽忆与商韬所吸纳的杀戮欲都抓到了手中。 杀戮欲被抽离,商泽忆与商韬顿感身体一轻,脑中再无任何负面的欲望。 欲望本是无形之物,到了商韬怨魂的手中却是不断流淌的红色液体。 商泽忆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就只听到“喝”的一声,恢复过来商韬怨魂猛然运转能量,手中的液体再次被凝结,成了猫眼那么大小的红色珠子。 珠子流转着妖异的光,一看就不是什么善物,他却一口将它吞进了肚子里,顿时恢复了血肉的身体又被血池所污,成了最初的血影。 顿时血影又弥漫起不详的气息,商泽忆大惊,商韬却毫无反应,只是对血影点了点头。 “我需要这颗珠子瞒过源头。”商韬怨魂对商韬亦是点头回应,两个魂魄精神同通,所有话根本不用解释就已心知肚明,他的解释,是说给商泽忆听的。 商泽忆看商韬并未有所动作,就说明一切还在计划之中,他腹中诽议,不知道两个商韬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好不容易恢复了正常,现在又一句话不说就随随便便变回去了。 商泽忆还在想着自己这两个皇叔行为的意义,商韬已经对怨魂躬身辑首,感激道:“接下来仍要委屈你。” 怨魂血影颔首,他看了眼商泽忆,忽而露出笑容。 他面上并无肌肤,所以笑起来并不好看,甚至有些恐怖,但商泽忆能感受得出来,这个笑容包含着欣慰与关心。 他慢慢消失,在完全消失前说:“为了我们的朋友,也为了我们的传承。” 商泽忆从最后的这句话以及最后的笑容中已经听出看出了意味。 自己就是商韬的传承。 他想跟身边的这个商韬说两句话,商韬不发一言,却已经背手一掌将他拍出了心海之外。 商泽忆这才想起来,自己的身体在外面已经开始被源头献祭了。 神识刚回到身体之中,他就发现自己完全浸入了血池之内,一股奇特的力量使他浑身酥软,毫无逃出血池的力量。 那边商韬怨魂化作的巨大血影看起来并未恢复的样子,正在咆哮着袭向白海愁,阻止白海愁上来妨碍源头献祭。 血影自然不是白海愁的对手,但他胜在不死不灭,好几次被白海愁击成水珠,立刻又凝结成血影。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白海愁还是突破不了血影。 商泽忆感觉自己身上的力量正在一点一点消失,更恐怖的是他胸腔之内的心与身体里的灵魂,竟然有了松动的迹象,似乎要通过血池到达什么地方。 他浑身无力,心跳动愈来愈厉害,跳动有着莫名的规律,仿佛祭祀用的点鼓,灵魂渐渐也有了离体的迹象,若是离体入了源头,就是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他。 在他灵魂将要离体的一刻,白海愁终于甩开了商韬怨魂赶到,一手扎进血池之中将商泽忆拉了出来。 拉出商泽忆身体同时,商泽忆的灵魂却紧紧被源头的力量黏着挣脱不开,这一拉几乎让肉灵分离。 白海愁目阅阴阳,他透过实体看见血池之中密密麻麻伸出无数的手,正紧紧拉着商泽忆的灵魂不让他离开。 他瞪了这些恶心的手眼,杀气冷然,低声沉鸣:“滚!” 一声低鸣,“滚”字出口,那些抓住商泽忆的手像是受了什么惊讶,慌乱地松开了手,缩在一起瑟瑟发抖。 商泽忆灵魂乘机完全归位,他肉灵得逃,算是劫后得生,对白海愁感激道:“多谢了。” 白海愁则直直盯着他身后,眼神带着凝重。 他冷眼道:“现在谢太早了。” 第二百九十章.玉天怀的崩溃 商泽忆错愕回头,却看到整个血池已经掀起了巨浪,巨浪中间是那块天外飞石,两者组成了一个没有形状的怪物,对商泽忆虎视眈眈。 这才是源头的真实形态。 以商泽忆的灵魂与心为引,它已经能逃出封印,展现近乎全部的力量。 “这个是源头?为何?我不是已经脱离献祭了吗?”商泽忆腿脚有些发麻,从这个怪物身上,他感受到了天地之威,仿佛开天辟地时孕生的单纯破坏力,荒凉、原始又无可匹敌。 根本不是人力能敌。 它本就是千年来杀戮欲望的集合,与这样的怪物对敌,商泽忆第一次对自己毫无信心。 他现在只想逃得远远的,离这个怪物越远越好。 白海愁没有回头看他,他始终在盯着源头的真身,对于商泽忆控制不住想先走为妙的想法,他无情毁去希望:“看看你的胸口。” 商泽忆低头看胸口,在心房的位置,赫然有一条红色的线,从他心房出来,一直连接到源头那只怪兽心房处的天外飞石上。 这么诡异的东西,是个人都不会放心它连在自己身上,商泽忆想把它扯断,伸手过去却直接穿过了红线,他来回几遍,始终没办法抓到红线。 白海愁背对着他,却仿佛后脑勺长着眼睛,能看见商泽忆一举一动,他漠然道:“没用的,这条线连接你与源头,只要献祭还在继续,这条线就不会断。” “怎么会?我不是已经从源头中出来了吗?献祭不是也结束了吗?”商泽忆终于放弃去抓这条虚无缥缈的线,他躲在白海愁身后,小心翼翼地关注着源头,同时问道。 这确实是他的想法,当他从血池中被白海愁给拉出来的时候,他就以为一切都结束了,之后的无论是源头的真身,还是连接他心房的线,都大大出乎他意料之外。 “献祭已经开始,就不会那么容易结束。”白海愁说,同时他瞳孔猛缩,反手挥掌将商泽忆往后退去极远,自己却迎上了源头。 一只巨掌盖了过来,被白海愁双掌相互叠,挡在空中。 一人一兽就这么战了起来。 此时商泽忆消耗过大,能量并未恢复,白海愁一推就将他推到了半空中,手足舞蹈无法停止,若无人搭救只得摔死。 幸好老白鹿及时出现,将他救下。 “小子,坐稳了。”老白鹿用巨大的角接下了商泽忆,它四蹄腾飞,在空中虚踏行走,稳稳地落到了后方的地面上。 后面在白海愁的保护之中,未被源头的巨兽波及。 玉天怀也在,只不过他全身骨头全碎,现在一动也不能动,只不过他既为白鹿城的叛徒,理该生死自负,不知道老白鹿为何要救他。 玉天怀背叛的时候商泽忆正闭着五感,他不知道内情,以为玉天怀是与源头对抗才落了这样的下场。 商泽忆想过去看看玉天坏的伤势,他身上有药王江准备的丹药,以备他不时之需,现在正好派上用途,他想给玉天怀吃一颗试试。 他刚走一步,来白鹿就喝住了他,道:“他也是白鹿城的叛徒,会发展到这种程度刚因为他才旁生意外,你不用那么好心救他。” 商泽忆闻言停住脚步,怀中已经掏出的丹药直接就塞进了自己嘴里,他可没那么圣母,被人害了还能以德报怨,没再踩他两脚都不算是同情,是因为老白鹿在场不好下脚而已。 玉天怀仰面朝天,他冷笑道:“叛徒?为了这个小子放弃了两相,甚至连城主的职责都忘记了,到底谁才是白鹿城的叛徒?” “呵~白海愁,就算你心火未失又怎么样,源头封印已近乎全开,就算是你,要阻止也必须付出不少的代价,那时你又拿什么来守护白鹿城,又拿什么抵御蜂拥而至的野心者。” “你不让我获得源头之力,到最后我们就都是输家,得利的只能野心勃勃的商帝。” 就算到了这种时候,玉天怀仍贼心不死,还想蛊惑白海愁,让他能放弃商泽忆,将源头之力交给他。 老白鹿像看傻子一般地看着他,它骂道:“住口,叛徒没资格说话。” 到了这种底部,玉天怀已经没什么好失去的了,性命、地位、自尊都已经注定要没了,正因为如此,他才更无所畏惧,反骂老白鹿道:“你这只畜生也配跟我说话?替我去告诉白海愁,白鹿城未来若倒了,就是他的一意孤行造成的,千年的基业,城内所有百姓都因他一人受这无妄之灾。” 玉天怀嘴巴没把关,老白鹿被挑起了怒气,它了一千年,还没人敢骂它畜生,即使是历任的城主,对它也是客客气气。 它想要去踩碎玉天怀的这张嘴,商泽忆速度比他更快,已经一脚踩在了他男性的重要部位,还重重地碾了一下。 凄惨的悲鸣,无论多强的男人,裆部都是他始终的弱点,从生理到心理都是。 “说,商帝到底有什么谋划?”商泽忆面无表情地问。 听玉天怀的话似乎意有所指,他以为玉天怀知道商帝什么算计,故而也不在乎老白鹿的眼光,直接在它面前逼供玉天怀。 玉天怀被踩到了无可避免的弱点,他总算有点骨气,咬着牙就是不开口。 商泽忆可没那么好的耐心,他脚下用力,踩得越来越重,并且踩的时候还暗使巧劲用脚尖碾着,既能使人感觉极端的疼痛,又至于将玉天怀的裆部踩碎。 “你最好快点说,不然我发起火来控制不住力道,就把你的命根子踩碎了,你估计觉得自己快死了,所以不怕死。但请你相信,有我在你连死都做不到,我绝对有能力让你活着,让你平平安安地做个废人,生不如死地过一辈子。” “而且,就算用尽办法死了,也不要想完完整整地入土,我会让你踩烂你的命根子,让你赤裸全身在白鹿城曝尸十日,让你就算死了,也当个被人嘲笑的笑话。” 商泽忆平静地说,他语气听着毫无威胁,甚至还有些平易近人,说出的话却像个恶魔,老白鹿眼神复杂地看着商泽忆,最终仍是没有动作。 若能从玉天怀口中探出点商帝的计划,它也想知道,平时日瞧不顺眼商泽忆的做派,现在它也能睁只眼闭只眼。 听着商泽忆的威胁,玉天怀怒目以视,紧咬着牙关似乎是不想说。商泽忆目光毫不在意,他自顾地脚下用力,一点一点挤压玉天怀身下的弱点。 他越来越用力,感觉脚下踩的玩意弹性越来越小,几乎已经到了压缩的极限,玉天怀不知道是疼通还是觉得屈辱,眼睛已经要喷出火了,商泽忆又问道:“还是不说吗?” 玉天怀因疼痛面目已经扭曲成了浆糊,完全看不出之前那样儒雅的老书生模样,他恶狠狠盯着商泽忆,似乎要将他的形象刻在灵魂里,永世带入地狱。 “那真是可惜了。”商泽忆叹息道,他脚下再使一分力,玉天怀发出了杀猪般的惨叫,只见裤裆中血迹斑斑。 “若不想真的成为太监,最好老实交代。”商泽忆踩在了玉天怀下身,那里只有一半是完好的,他毫不在意地说。 恶人还须恶人磨。 玉天怀原本以为自己早已视死如归,就算是身体与精神的侮辱对于他也无作用,死都不怕还有什么可怕的,所以他能强撑到最后不说话。 但他以为只是他以为,事实上他并没有他自己想象的那么坚强,若他真坚强,也不会因为心智太弱成了商帝的棋子。 就像他当初以为自己云淡风轻无欲无求一样,只有败在许明章手下之后,他的自尊心无法忍受,之后就控制不住地生出对力量的野心来。 现在也是,只不过被许明章擒住后他生出的是野心,被商泽忆踩烂下体,他生出是恐惧心。 当真实体验,他才知道保持完人对于他是多么重要。 在他一边的玩意被踩烂瞬间,他脑海中浮现的竟不是别的,而是白鹿城男女老少尽情的嘲笑,以前别人捧他有多高,现在踩他就有多低,你看玉家的主心骨,当年风流倜傥的公子,居然是个太监。 他不想被人嘲笑,他也不想做太监,即使只剩下了半边的玩意,他也不想做太监。 就在这么瞬间,这位看似视死如归的坚毅左相,就这样被商泽忆无情碾碎了心理防线。 玉天怀算是恶人,但在某种程度上,商泽忆比他更恶。 当遇到恶人,善良从来都是无效的,能对付恶人的,永远只能是更恶的人。 “我说,我说!”玉天怀涕流满面,眼泪、鼻涕、口水在他脸上交杂,混合因为痛苦而形成的皮肤褶皱,此刻就像个受尽了困苦的老农。 老农在盼天下雨,玉天怀却在盼商泽忆手下留情。 第二百九十一章.为什么不亲来? “说吧。”商泽忆轻轻将脚尖提起,却没有从玉天坏下体完全拿开,仍似有若无地悬在半空。那意思明显,他并没有完全放过玉天怀了,回答得不满意的话这一脚还是要踩下去的。 玉天怀经过方才的经历早没有了傲气,他知道商泽忆心狠手辣,平日里是看起来是和和气气的小伙子,一旦认定了敌人,发起狠来绝不含糊。 骨子里,商泽忆就不是标准的良善之辈。 当尊严被敲碎之后,高高在上的左相跟路边的乞儿并没有多大区别,对于商泽忆威胁式的逼供,玉天怀不敢隐瞒,几乎是颤抖着声音将他所知和盘托出。 “商帝他的目的,是让白海愁与源头两败俱伤,他坐收鱼翁之利。” 就这?商泽忆看了一眼正与源头打个起劲的白海愁,回头冷酷道:“这我知道,你打算就拿这个蒙我?有没有其他的,没有的话我动脚了。” 他脚踝转了个圈蠢蠢欲动,玉天怀被吓得半死,他慌乱地,几乎是声嘶底里地叫出来:“有,有,有,还有别的!” 商泽忆闻言停住了脚,玉天怀宛若重生地大吸了一口气,喘着气说:“不死之身,商帝是不死之身。” “什么?”商泽忆大为不惑,玉天怀的这个回答有点天方夜谭,但正是如此,他更觉得惊奇,想要去了解个清楚。 商泽忆完全将脚放回了地面,他压低身体逐渐靠近玉天怀,面无表情道:“人怎么可能不死!” 玉天怀早已被吓了胆,看着商泽忆靠近他没有半点原本的气势,剩下就只有害怕,压根不用拷问就迫不及待说,生怕说慢了惹怒商泽忆:“真的,这是李照清告诉我的。天下三知之后我去金楼查探,正好遇见了李照清。他告知我,商帝实力已经不亚于没有动用罗天剑阵的他,并且商帝当年得源头馈赠,得了源头孕生的不灭之体,早已是不死之身。” 玉天怀的神情不似作伪,商泽忆重新拉起身体,捏着下巴问老白鹿道:“白鹿前辈,你守护源头这么久,可知道源头孕育之体?” 老白鹿神情思索,对于源头孕育之体它确实知道。 源头是世界能量的初始,它在不断的释放能量,也在不断地收回能量,千年来收放大体是平衡的。但在平衡之外,也有意外出现的时候。 当世界没有强者出现,或有绝世强者大批逝去,源头释放的能量平衡就会打破,产生多余的能量,为了平衡能量,源头就会用多出的能量创造一个生命体。 那就是源头孕育的生命体。 这个生命体不死不老不灭,与源头共存,是超脱寻常生命的存在。 这千年来源头只孕生过两次生命,在天下的人物之中,它实实在在知道的源头孕育之人,就只有金楼怪贩灰市的王小明,另外一人,始终不见踪影。 但另一人绝对不是商帝。 三十多年前源头确实有孕育过一次生命,据它所知那个生命孕生在南方,是在商国位置,可不是商帝,因为年龄对不上,三十年前商帝已经有十来岁。 “这世上有只有两人是源头孕生之体,但这两人都不是商帝。”老白鹿回过神来,言辞确切。 “是谁?”商泽忆不由问道。 老白鹿也不隐瞒,坦言道:“一个是怪贩灰市的王小明,另外一个身份未知,却绝对不是商帝。” 老白鹿能如此确定肯定是有所根据,商泽忆愿意信他,但玉天怀已经被吓成蔫了的鸡,应该也不会说谎。 除非,中间还有老白鹿不知道的内情。 这事情不用商泽忆多想,玉天怀见他眉头皱了起来就慌乱起来,早已被吓破了胆的他生怕商泽忆会疑他胡言乱语故意欺骗,赶忙解释道:“不是不是,商帝与那两人不同。他们是完整的源头孕育之体,商帝并不完整,他不死不灭,却仍是会老。” 商泽忆又看老白鹿,想听它有什么见解。 老白鹿沉思片刻,心中已有猜想,它抬头看着正被白海愁按在墙中挣扎个不停的源头,说:“如果不是完整的源头孕育之体,商帝倒是有可能。二十多年前他献祭了商韬,我一直以为他只从中得到了血骑,现在想来,除血骑之外,他为自己的身体亦求得了东西。” “如果他已有不完整的源头孕育之体,那他接下来他的目标….” 答案呼之欲出。 “他的目标就是完整源头孕育之体。”商泽忆接上老白鹿的话认真地说。 “不完整的源头孕育之体只老不死,商帝是要千秋万古的男人,他不会允许自己活成老眼昏花的可悲模样。他要不老不死,必定会来白鹿城找源头再求力量,为自己取得完整的源头孕育之体。” 这事最基本的猜测,怎么都不会有错的。但着还不够,他他脑中回转,又有其他不解。 “那为什么商帝非要处心积虑地折腾两相,这里很奇怪?就算他需要源头来获得源头孕育之体,就算他不敌白海愁,他不该这么急啊。他应该知道白海愁没几年好活了,只要白海愁一死,后继的城主又不成气候,白鹿城又如何能拦得住他,源头还不是唾手可得,那样不更稳当吗?” “退一万步来说,两相刚才几乎只差一步就要成功了,若商帝亲身来,以他不死之体拦住白海愁,我就已经被完全献祭了,源头也已打开。但他却没来,甚至不在乎金楼与这里相隔万里之远,源头的力量可能会被他人所得。” “商帝没到白鹿城,却在白鹿城拐弯抹角地使手段,既不能得到源头之力,相反还会暴露他自己的野心,提早让白鹿城生起警觉,偷鸡不成失把米,智者如他,不该这么做?” 商泽忆知道自己这个便宜皇帝老爹胸中有大才,在政事上他有一把好手,阴谋设局也不差。让他设局必定环环相扣,绝对不会有纰漏,现在他对白鹿城动的手脚,明显不合理,却更显商帝另有所图。 “除非他本来就不准备打开源头,只是想消耗白鹿城的力量。”老白鹿看着一死一伤的两相,还有正在与源头巨兽拼命的白海愁说。 “可为什么呢?他明明可以在这次直接取得源头之力,为什么不直取源头而拐弯抹角消耗白鹿城的力量?他不是很需要源头孕生之体吗?” 商泽忆沉吟着来回踱步,他觉得自己应当是抓到了一条很重要的线索,推理下去或许能看清商帝真正的阴谋,可推理已经到了最后,却似乎缺了什么东西,卡住在了那里不动。 “是为什么呢?” 商泽忆轻轻敲打脑袋,似乎是想敲出个答案来。 第二百九十二章.再次苏醒 “小心。”一声惊忽将商泽忆从思考中拉回现实。 商泽忆还没反应过来,就猛然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拽向前,力道之大,竟拉动他几十丈,狠狠摔倒在地。 商泽忆被摔得七荤八素,他拍着脑瓜摇晃着站起来,还没仔细看清,眼前一幕就让他呆住了。 那是怎么样的一只巨兽! 高有百丈,商泽忆在它面前,就仿佛一只蚂蚁。它有八手八脚,每一只手上都握着一把武器,或刀,或剑,或锤,或枪,挥舞起来有裂天之势,正一下一下地往白海愁身上砸去。 它的身体是由血池组成,最初隔得远没看清,现在近距离看,才发现那红色的池水中有无数的人头,都面目狰狞地直勾勾看着他,状态恐怖。 源头是能量的起源与归宿,这些无数的人头,正是千年来无数人灵魂最后的去处。 只是这只巨兽长得太快了吧,就方才看见还不是长这样的啊,怎么只一会就长大了这么多不算,还变了完全模样。 “发什么愣,赶紧跑,别被它抓到。”白海愁挡下巨兽一击同时,对商泽忆吼道。 他已没有平日里的泰然,首次讲话带着吼,显然这只源头巨兽的实力,即使是白海愁也不能轻易对付。 商泽忆愣了一下立刻反应过来,他拔腿就跑,还没跑几步就发现自己在原地踏步,无论多用力都跑不出一丈,更甚者胸口连的线还拽着他往回拖。 都是这条线搞的鬼。商泽忆顺着这条线往终点看,在巨兽胸口的位置,红线连接其中的天外飞石,而在天外飞石上端坐着一个缩小版的怪兽,它手上没有武器,八只手正拉着红线不紧不慢地往回收。 商泽忆以为红线转成实体了,又试了一次想抓这条红线,还是没有抓住,反倒是因为分心一个踉跄又被拖着走了几步。 商泽忆身体后倾,脚尖扎在土里,拼命撑着不被带跑,但他能量未复,与怪兽的力量相比简直比幼童与成人的区别还大,就算他尽力抵抗还是挡不住,硬被拖着滑了好几步。 “挡不住了,快来救命啊。”商泽忆嚷嚷起来。 他的性子里没有拉不下脸,明知道自己拦不住,他便不会傻犟着强撑,能找人帮忙一定是会找的。 白海愁与巨兽鏖战,腾不开手,唯一有能力帮上忙的只有老白鹿。 老白鹿踩步踏地,挪转几步就到了商泽忆身边,它话不多言,巨大的身体往商泽忆身前一拦,挡住他继续被往回拽。 “这条红线是你与源头献祭的联系,只要献祭没有结束,它就不会消失。”老白鹿边拦着商泽忆不拉过去,边大声解释。 但即使是多了老白鹿,仍是不敌于天外飞石上蹲着的怪物,一人一鹿仍是一点一点地被拉了过去。 一面是老白鹿的身体,一边是拉动的红绳,商泽忆被两边力量作用得气闷,他吧头抵在老白鹿身体上尽量保持呼吸顺畅,叫道:“挡不住啊,还有没有其他办法,不然那只不知道什么玩意就要把我给拉到源头里了。” 老白鹿心里也着急,要是商泽忆再被拉到源头里,那真是神仙难救了,即使是白海愁用命去换,源头的封印也拦不住会打开。 可着急归着急,老白鹿心里头也没个踏实的办法,他虽然守护源头千年,但只占了年长的优势,说起对源头的了解,也只比商泽忆多了一些。 千年来源头封印只被打开过一次,那次它要阻止却无能为力,只见着商韬被活活献祭了,真正对源头有贴身体会的应当是商韬才是。 对啊,商韬!它刚刚怎么想到呢,若说这世上有谁最了解源头的话,那一定是商韬了。 他不仅被献祭给源头,一半的魂魄还在源头中被折磨了二十多年,算是与源头有了亲密的接触,以他对源头的了解,现在这种情况一定会有办法。 “你赶紧叫商韬出来。”老白鹿没有时间解释,急道。 不用老白鹿解释,商泽忆本来就一点就透,现在这种情况确实没人比商韬更懂得应对,他不扭捏赶忙潜入心海,高声呼喊着商韬的名字,连续喊了很多次,却怎么都得不到回应。 这边得不到回应,商泽忆直接从心海中出来,摇头道:“不行,皇叔大概是消耗太大,灵魂又进入休眠了。” 确实商韬在心海之中为收服怨魂元气大伤,在送离商泽忆离开心海之中,他就直接陷入了沉睡,故而即使商泽忆再临心海,也无法找到他。 老白鹿明白商韬的状况,灵魂想要恢复至少需要十天半月的,那时候黄花菜都凉了,现在情况紧迫没法多想,他当机立断,将体内能量缓缓注入商泽忆体内。 “你现在能量有失,不利于商韬灵魂恢复,现在我将能量导入你体内,你尽量引往心海,应该能帮助商韬快速复原。注意了,你的的性命,源头的安全,就全挂在商韬身上了。” 老白鹿说完,商泽忆就感觉一股精纯能量从老白鹿身上,源源不断传入自己体内,他谨记老白鹿所言,在能量人体的瞬间,就全部往心海中引,化为金色的雾气散在空气中,无处不在使商韬灵魂必能感受到。 这些能量有小部分被商韬吸入灵魂帮助他复原,大部分的好处还是商泽忆收了。 毕竟心海是商泽忆的心海,这部分能量被商韬吸收的只是少数,大部分还是留在了商泽忆体内,在他本就已经被药王拓一半能量强化地金灿灿的心上又包上了一层晶状层,使他的心如同金色琉璃一般。 日后,也正是晶状层助他完全跨过炼神,入了归需境。 不过这都是后话,现在由于老白鹿能量的注入,商泽忆面色红润了起来,失了的能量的缓缓身体又被填满,他又感觉自己充满了力量。 更惊喜的是他感觉到身体深处有个灵魂传来波动,暂时还是很微弱,但确实正在逐渐醒来。 “再多一点。”商泽忆道。 老白鹿心领神会,它又运转心晶,不计成本的运起更大一部分的能量,全部就进了商泽忆的体内。 老白鹿什么水平,它本就拥有金色心晶,天赋堪比当世顶尖的天才,更是活了有上千年,日积月累,体内能量之巨当世任何一人都无法比拟。 当它不计成本地传输能量,商泽忆的心晶瞬间就满了,多的都溢出了他体外,形成了一层薄薄的能量蜃气。 心晶已满,心海自然也满,此时商泽忆心海之内,金色雾气已经浓郁得如同雨水,能将人衣服打湿,随便一口吸进鼻子里都能凝成液体。 一道人影在金色雾气饱饱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道:“才刚休息一下,又要轮到我出场了,果然能力越大责任也越大啊。” 第二百九十三章.封印已成 他刚说完,就从心海出去直接占了商泽忆身体。 “你退到一边。”商韬重新取得了商泽忆身体的使用权,他随手一推,就将老白鹿推到了一侧。 商泽忆可做不到这出,老白鹿已经知道他是商韬,便相信他有办法,依言退到一边说:“必须要断开这条红线。” 商韬看了眼从胸口而出的红线,又像看傻子一样看着老白鹿,无奈道:“你是不是傻,只要献祭不结束,这条线就不会断的。” “要切断红线,只有一个办法。” 话音刚落,他忽而泄掉力气,任由天外飞石上的小怪物将他拉了过去。 那边用力,他则借力向小怪物飞去,同时从背后拔出了心猿,怪叫一声:“只能干你娘了。” 因为借了力,商韬也使了劲,两边共同用力,相当于小怪兽推着商韬而来一样,所以商韬飞行速度极快,势头极猛,连眼都不用眨眼就已经到了小怪物跟前,借着向前的势头,一刀猛然插进小怪物头颅。 这一刀入头,商韬握着刀柄抖动两下,小怪物立刻烟消云散,但那条红线却仍牵在天外飞石之上。 从始至终,商韬就没让商泽忆的身体碰到源头巨兽。 小怪物消失,大怪物却还活着,它感知到商泽忆的身体距离它已近在咫尺,钥匙就在身旁,便果断分出大半心来,天外飞石附近的血池水轰然炸开,化为黏糊糊的红色东西,向商韬包裹而来。 商韬目标只是杀这只小怪物,不然它会不断拉扯红线,给他身法造成的干扰,一不小心就让源头巨兽给碰到,那时才是真正的危机。 小怪物已死,片刻他都不再停留,给了炸开的血池一刀劈出条路后,趁着动乱,从缺口中窜了出去。 商韬飞到白海愁身侧,与他并肩而立,揶揄道:“怎么还没搞定?那么慢,我可是都睡过一觉了。” 明显源头不好对付,白海愁白衣胜雪依旧,只不过衣服却已经乱了,没了平常的一丝不苟,反而多了几条褶皱。 能让白海愁乱了衣裳,并且到现在还没还拿不住它,就已经说明源头的不寻常。 商韬是知道白海愁能为的,之所以还故意揶揄他,只不过是性子使然,嘴上不占点便宜就不舒服。 白海愁没准备跟他计较,他指着源头巨兽心口的那块天外飞石说:“力量都是从那里来的,不把那块石头封印住,巨兽的生命力就无穷无尽,时间越长越难对付。” 商韬了解源头,他点头道:“天外飞石才是一切真正的起点,你要封印源头就必须封印住这块石头。” “既然你知道又没做,那一定是遇到困难了,是不是有什么要我帮忙?” 商韬笃定问道。 白海愁坦然点头说:“只是封印这块石头我一人也能办到,只是巨兽攻击不容小觑,我封印时力量全在封印之上,也正好是毫无戒备之时,若它趁机出手,我不死亦会重伤。计划之内,我暂不能死,我需要你帮我。” “我要你替我挡住巨兽片刻,使我能毫无顾虑完全封印住源头。” 白海愁说出想法。 商韬早已猜到是这个结果,封印源头并没有那么容易,当年第一任城主也几乎是没了性命,才将源头封印在体内,白海愁虽已青出于蓝,但要毫发无伤地封印源头,一个人稍显托大。 白海愁迟迟没有动手,也是在等他醒来。 但本不需步入这么麻烦的境地的,玉天怀反叛白海愁一定知道,却故意瞒着他,才走到了现在的地步,虽然知道是为了计划白海愁有什么不能说的算计,但商韬还是有些恼怒。 有屎的时候不说,等到屎拉崩了还要人擦屁股,商韬骂了一句:“就怪你有心眼瞒着我,现在出了麻烦还要我擦屁股。” 嘴上虽然骂着,商韬手上却不含糊,已经飞身过去与巨兽八只手臂战在了一起。 商韬不是白海愁,一人对八条臂膀最多只能算个平手,还要努力躲闪,注意不被碰到身体,出招之时多些忌惮,自然就落了下风。 他手持心猿,与一把巨剑碰撞之后,借着力又避开身后而来的巨刀竖劈,八只手攻势不断,巨刀之后又是锤子猛砸,商泽忆躲得惊险连连,呀呀怪叫,当真是危象环生。 商韬在这边吸引火力,白海愁趁着机会凑近天外飞石,小怪兽已被商韬所杀,现在此处再无其他防备。 机不可失,他知道以商韬残魂,又处处受限,必然挡不了巨兽八只手臂多久,自己这边时机稍纵即逝,应兵贵神速,快些将源头封印。 白海愁也不耽搁,纵身过去就踩在了天外飞石之上,巨兽四周躯体因他是陌生事物侵入,都化作血浪的攻击姿态朝他压来。 血浪对于常人是极端危险的事物,每一滴都蕴含着大量能量,碰到一下就能快速燃尽人的生命,但白海愁早已超脱能量规则之外,这些巨浪对于他只不过是寻常的水花。 水花打在白海愁身上,却被他生出的屏障挡在了身外,连衣服都没打湿。 他虽对商韬说封印源头之时全身皆无防备,却只针对八只手臂那样的攻击,这些小浪花还对他惊不起什么波澜。 他一只手按在天外飞石之上,玄妙的符文从他手掌开始渐渐包裹起天外飞石,慢慢开始断开天外飞石与外界的联系。 这是白鹿城主一脉相传的虚界封印,专为封印源头而创,能将源头封印在另外一个纬度。 天外飞石是源头的核心,它开始被封印之时,巨兽也感应到,它知道不能让白海愁得逞,大吼一声果断舍了商韬,八只手臂丢了武器齐齐往白海愁抓去。 “你似乎不太尊重我。”被巨兽无视掉,商韬顿时立刻轻松了,但他现在要的不是轻松,要封印源头,白海愁就不能受影响。 他们早看出来了,巨兽的主要攻击手段都在八只手臂上,其他各处对通明以下算是无法抵御的存在,但对于通明之上却毫无作用。 能对白海愁造成伤害的也就这八条手臂,所以他必须承担起八只手臂的压力。 商韬一作身,反而是主动拦住了八条手臂的去路,他心猿在手,刀意磅礴,却使出了葬剑府的一招剑决。 一剑七杀。 商韬与李照清当年是旧识,两人时常有切磋剑艺,不过李照清那时大道未成,小道也还没登堂入室,所以都是李照清舞剑,商韬在旁指点,两人分了个前辈后辈的关系。 正是如此,许多李照清的剑术之道可以说是出自商韬,商韬后来将剑招教过萤,而李照清亦将剑术之道传给林子萱,所以两人剑招才会同出一源。 剑术之道,萤会,林子萱会,那他们的老祖宗商韬自然也会。 就见他以心猿为剑,手比剑决,连续欢了七个手势后,才以两手共握刀柄,以挥剑之姿挥刀,瞬时七道不同色彩的剑气迎上了七条不同的手臂。 刀形剑意,更生剑诀的霸道。 七条手臂被剑气所阻,最后那条手臂,商韬亲自迎了上去,一刀狠狠砍在手心处,血池分开,归到其中的人头哭嚎,直接将那条手臂砍成了两半。 另外七条手臂也同时炸开。 但巨兽这些手臂本就是血池之水组成之物,并无真实形态,被商韬砍成两半除了丧失点怨念灵魂之后,并不能对它造成什么伤害,最多只是阻了它片刻,下一刻它就再次愈合,血池水凝聚又成了手臂。 另外七条手臂亦是,只一瞬间就恢复了正常。 这些手臂恢复后又立刻朝天外飞石的位置抓了过来,商韬已是撑到极限了,他连续挥刀阻了片刻,大吼道:“我快撑不下去了,白海愁你好了没。” 回应他的是白海愁使人安心的声音:“封印已成。” 第二百九十四章.技高一筹 话刚落,还在挥舞的八只手臂停了下来,像是被什么规则所限制,它迫不得已地停止了动作,怪物的身体快速缩小,全都回流到血池之中,没一会已经从百丈高缩小到只有两人那么大。 白海愁还是一手按在天外飞石上,虚界封印的玄妙符文仍遍布石头,没有将整只怪物送回,封印就不算完全成功。 不过已经到了这种地步,即使是源头也无法再做抵抗,无论是白海愁还是商韬,在此时都不自觉松了一口气。 大局已定! 大局已定?但,是吗? 在金楼白塔之上,商帝嘴角勾起了意味深长的笑,看北方本已经散掉的龙虎之气此时又凝结起来,他毫不在乎地向身后的许明章发问:“你知道人在什么时候最容易中计吗?” 许明章不用多想,含笑道:“当他用尽了手段切实看到成效,以为大局已定的时候,正是防备最薄弱的时候,也是他最容易中计的时候。” “光明前的黑夜,微微见着曙光,即使白海愁这样强大的人,都会控制不住地吐出一口气,卸掉紧绷的神经。” 北方的龙虎之气越来越盛,几乎是肉眼能见云成龙虎盘踞,尽显鼎盛,却不知天之道正是盛极而衰,鼎盛之时亦是薄弱之时,千年不变。 白鹿城气数已到盛极,堪比天高,此番情景之下,急转直下也不过时间问题。 商帝看到最后,结局已经知晓,他有些乏味了,便转身推着许明章的轮椅下了白塔,边走边道:“白海愁已经算不上什么威胁,剩下能阻朕的便只有李照清了。” “陛下要动他?”许明章缩在裘衣里恭敬询问。 商帝嘲讽一笑:“不用朕动手,他本就走自寻死路。” ….. 在商帝自信满满已对白鹿城的事态发展乏味的时候,源头果然再起异动。 一道身影忽然从天外飞石中浮动而出,爆炸开来。 爆炸声毫无声息,但却能感觉到中间蕴含的能量巨大,白海愁距离过近,一时又毫无防备,登时受创。 “商钦!”白海愁怒斥道。 正面受到爆炸波及,他胸口已成溃烂,嘴角鲜血不断流出,明显受伤不浅,即使如此,他仍咬着牙将源头完全封印,才松开了按在天外飞石上的手。 身受重伤白海愁踉跄几乎站不稳,商韬见状反身回来拉住他,两人一同回到地面,才面色凝重道:“是商钦,想不到最后仍中了他的算计。” 刚才出现的那道身影虽只是惊鸿一瞥,但商韬与白海愁什么眼力,只一瞥就看清了对方面貌。 那是年轻时候商钦的模样,眉眼无神,明显只是一道预留的能量。 那又是他什么时候留下的能量? 不可能是今天由钱泉耀或者是玉天坏带入的,不然就算隐藏得再深,以白海愁的能为也不可能发觉不了。 自二十二年前那场倾城大战之后,源头的阵法从未开启过,唯一解释就是二十二年前那场大战之时,商帝献祭商韬之后还留下了一道能量。 这道能量与源头同出一源,又经过了源头二十二年的滋养,无论是形态还是气息上,早已经与源头完全同化,藏在其中完全分不清彼此,所以才能骗过白海愁。 只是二十二年前白海愁还未继承城主之位,商韬残魂也未开始寄生,商帝刚获源头之力并不知道未来会发展到今天这番情景,他居然就开始留下手段计划将来,这份算计实在是可怕。 白海愁呕上一口血,商韬赶忙从怀里掏出一颗药塞进了他的嘴里,又运能量将丹药顺下肠胃,在体内缓缓化开。 不愧是药王江准备的丹药,得药王亲传之医术,即使白海愁伤得如此之重,在服下丹药后也脸色好了许多,他吐纳几口,让体内有些紊乱的能量平复下来,说:“是他技高一筹,算到我会尽全力封印源头,更算到我在即将封印源头之时会有片刻大意,他那二十二年前留下的能量才成杀招。今日他之算计,全为此刻铺路,其他无论是钱泉耀还是玉天怀,都只是迷惑视线的烟雾弹。” “败得不冤。”白海愁木然道。 确实不冤,有谁能在二十二年前连事情还没影的时候就开始埋暗手,然后安心等着事情发展,即使他有衣浩邈相助,智通鬼神,也不是真正的能掐会算,算不到二十二年前商帝会留下这样一手。 商韬以为白海愁认输了,赶忙摇晃了几下他,打气道:“你可别认输啊,你要是认输了剩我一人怎么斗得过他。” 白海愁自然不是认输,他只是单纯感慨一下,对于源头的大计,此生的追求,身为天下最强一人,他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被商帝唬住。 “替我护法,商帝虽重创于我,我们的计划却仍没变,怨魂回归,我再将七成的能量压在源头之上,与他扔是各胜一筹。”白海愁咳嗽了一声,控制住不再呕血道。 商韬不确定看他,迟疑道:“你还能行?现在你已经是强弩之末了,再从体内逼出七成能量藏在源头,说不定会性命不保。” 对原本的计划商韬有所动摇,因为白海愁此时受伤过重,再从体内抽出七层能量无异于拿命在搏,他虽然还很想继续计划,但不能不顾白海愁的性命。 原本按原本计划来,示敌以弱骗过商帝后,白海愁应当还是完好无损,那是逼出七成能量虽然有些风险,却最多伤点身体,调养就回来了,有惊无险。 此后诱导商帝出征白鹿城,还要靠白海愁将他擒住,配合他不完全的源头孕育之体,商泽忆体内的钥匙,白海愁埋下的七成能量,以及商韬所有魂魄,才能毁去源头。 但现在白海愁受伤,计划难免会受波及,早不是万全之策了。 他在关心白海愁,但白海愁是什么性格,他已经决定的事只有去做一途,虽然话语听起来像是在跟商韬商量,但他绝对不是在商量。 白海愁抓过商韬一只手,气势凌然道:“要藏起七成能量,现在才是最佳时机,即使是商钦,也猜不到我重伤之下还敢拿命一搏。” “要完全根除源头,计划就不能变!” 白海愁灼灼以视,商韬感觉被白海愁抓着的手忽然一烫,他抽过手里,看到手心多出一道白鹿的印记。 白海愁收回眼神,解释道:“这是我灵魂的一道印记,以我现在的身体,注定是活不到灭源头那日,但我留下的七成能量至关重要,必须用在关键时候,只能交由你管理。这道印记正是助你掌控我留下的七成能量。” 对自己的生死白海愁看得风清云淡,商韬有一些感伤,却也读懂了白海愁的决心,他重重点头坚定道:“既然如此,我必不负你所托。” 第二百九十五章.老白鹿的决心 既要埋下能量,要选的最佳地方仍是天外飞石,它才是源头的核心。 商韬与白海愁携手再踏血池中心,落在了能量起源的这块石头之上。 天外飞石感知到商泽忆的身体,那是打开源头封印的钥匙,它有些兴奋地微微开始抖动,连四面的血池也开始不安分起来。 商韬一脚踩地,曾经的不世强者气势流出,他此时心情不好,出脚也不再收着,狠狠将血池与天外飞石踩得不敢动弹,才对白海愁说:“你去吧,这里我看着。” 白海愁点头,他席地而坐催动体内心晶,体内金色心晶快速转动,能量被离心之力带着洒出去,经胸腔到手,一点点由体内能量退出体外,凝于掌心。 白海愁的能量是品质最高的金色,只一点就璀璨如金光,随着越来越浓,竟凝结成如实体的金珠。 不过随能量不断流出,白海愁的脸色也越来越差,到他逼出五成能量之时,本就不太好的脸色已经惨白如蜡,跟只余一口气的死人无差。 商韬有所踟蹰,真的让白海愁将七成能量逼出,他亦不知道白海愁是否还能活着。 “还撑得住不?”商韬关心问道。 白海愁没有应答,也可能他连说话的力气都不想浪费,所有力量斗放在心晶之上,仍继续往体外逼放能量。 商韬叹了一口气,知白海愁决心没变,他不再言语,唯一能做的事就是守着白海愁不让其他事与物妨碍他。 能量随时间一点点流出。 在白海愁逼出六成能量的时候,他胸膛原本已经止住伤口再次裂开,血又开始横流,更甚者,他胸腔之内,金色的心晶从内部出现了一丝龟裂。 这是不好的征兆。 心晶是人的根本,龟裂是崩坏的前兆,若他心晶破碎,白海愁即使再强大也无法存活。 加油啊,你可不能死。商韬默默念道。 七成! 白海愁终于逼出了七成的能量,金色的能量在他手中,此时沉甸地仿佛好几斤重的金球。 但他体内的心晶,已经裂成了碎片。 白海愁生命已到尽头,他颤抖着手将金色圆球交到了商韬手里,哑着声音道:“接下来,靠你了。” 声落,气断,一代人杰陨落。 终究是抵不过身受重伤后,逼出七成能量对身体的伤害,即使白海愁这样的强者,亦挡不住死亡的规律。 商韬与白海愁相识不久,两人合作也只是目标一致,算不得同道中人。 但他此时不自觉有些悲凉,生出兔死狐悲物伤其类之意,他默然接过金珠,无声叹息:“你走好,接下来有我。” 说完他将金珠用力一拍,气灌于石板之上,地面扭曲成水面,金珠毫无阻拦融进了地下的天外飞石之中。天外飞石上有异界封印的禁制,能挡住一切波动,不到禁制解开,这道能量就不会被人发现。 做完了这些,他想将白海愁的尸首带回地面,一代人杰,不该埋在这种鬼地方。 他刚抱起白海愁的尸首,老白鹿却不知从哪冲出来,它前蹄猛踏,踩在商韬胸口,以背负尸,抢过白海愁的尸首。 “你要干什么?”商韬不明所以,怒喝道。 老白鹿却不理不顾,驼着白海愁的尸首找了一处角落,眼神中满是决然。 “你还不能死!”老白鹿对着尸体呵斥道,用四肢蹄踩住了白海愁尸体的四肢。。 商韬不明所以,以为老白鹿是接受不了白海愁已亡的现实出了失心疯,他怕老白鹿因愤怒做出不理智的举动,想要从它手中夺回尸体。 白海愁虽已死,但他的尸体却不能这么受侮辱。 他刚想过去,却见到老白鹿身上蒸腾出金色光芒,经由四只蹄子顺着白海愁手脚一点一点地进入白海愁体内。 白海愁本来毫无血色的脸慢慢红润起来,虽然没有呼吸心跳,但看着却跟个活人一样。 潜意识告诉他,事情没有这样简单,果不其然,老白鹿身上的金光越来越重,甚至将老白鹿都镀成了金色,金光出现又消散,最终都是顺着手脚进了白海愁体内。 老白鹿神色坦然,它轻声道:“我活了千年,却始终活不出个滋味。在那个家伙死后,我一直觉得世间也就这样了,我唯一能做,也就替他守着源头。” “世间的人与物,生而都有其职责。那个家伙的职责是封印源头,而我浑浑噩噩活了一千年,始终以为我存在的意义就是替他守着源头。但二十二年前的事已经告诉我了,源头我守不住。” “后来出了你,说要永远毁去源头,我嘴上不支持,心里却十分钦佩,若是与你一起毁去源头,对那个家伙,或许是个交代。” “可惜了,我是注定见不到源头毁去那日。比能为,比魄力,比决心,我都不如你,我只不过是闲散的白鹿,千年前无意得了心智,再怎么修炼还是那只白鹿,毁去源头的事,终归是要你来做。” “你不做,我定做不了,现在想来,或许上天生我,养我,给我神智,为的就是今天吧。我的职责,或许就是以死换生,以我换你。” 老白鹿说完,面上露出轻松的表情,它现在是兽身,但就是看出表情似乎是有解脱。 “来啦,白文道,老鹿算是没辜负你。”它大声最后喊道。 白文道,正是白鹿城的第一任城主。 说完它身上的金光忽然碎开,化为无数霞光,霞光之下,是一颗金色的心。千年的修炼,老白鹿早由妖道入神道,它战斗力虽不是顶尖,但这这颗心蕴含神通,有转死为生之能。 神鹿之心有节奏地跳动,能量不断进入白海愁体内,竟慢慢牵引起白海愁已经碎掉的心晶开始复原。 如时间回溯,白海愁的心晶从碎掉到还原形态,再到裂缝复原,只留下一丝龟裂,在将要完全复原之时,老白鹿跳动的心终于因为能量耗尽完全消失。 但这已经足够白海愁复活了,他睁开眼睛重新焕发出神采,虽不算完全复原,又失了七层能量,但他仍是天下至强一人。 他眼神悲凉,刚才跨过死途河,灵魂却还有记忆,他能看见老白鹿做的一切事情。 他不煽情,也不会无语凝噎,只是对着它消失的方向发出了最隆重的誓言。 “此生必会毁去源头。” “就算是为了您!” 第二百九十六章.劫后余生 源头的勾心斗角自此终了,层层算计,两边都各自有手段,商帝成功除去了白海愁这个威胁,却被老白鹿用命救了回来。 白鹿城两相神兽皆在此身损,战力消耗巨大,所幸是收复怨魂与藏下暗手,完成了原本的计划,算是得失有半,这场较量下来与商帝不分高下。 目睹老白鹿以命换白海愁生机的全过程,商韬有些戚戚然,他拍了拍白海愁的肩膀安慰道:“逝者已矣,我们的计划还得继续。” 白海愁并未沉浸在伤感中多久,他转过身道:“你也该回到商泽忆身体中去了,刚才与源头巨兽的对你灵魂有损伤,若不及时修养弥补,与你的实力亦会有所影响。” 最后商韬的一剑七杀,虽是成功阻止了巨兽的八只手臂,但这种霸道的剑术本就有所限制,在商韬灵魂不完整的状态使出来,伤敌亦会自伤。 商韬灵魂确实有伤到,他不惊讶白海愁是如何看穿他受伤的,反而惊讶白海愁居然会关心他,奇道:“你居然也会关心人,我还以为你是那些炼器师造出来没有感情的人形机械呢。” 这是玩笑话,白海愁却没有笑,他认真说:“你的灵魂若受伤,实力也将受损,对计划有损。我不关心你,只关心计划。” 白海愁关心商韬,只是因为他影响计划而已。 商韬知道他的性子,对于他说出这么不近人情的话也没生气,只是耸肩道:“你这家伙还是这么冷酷无情,一句好话都不会说。算了,我走了,对我侄子可别那么粗暴,他还是个孩子。” 说完商韬的灵魂就回到了商泽忆体内,重新将身体的使用权交还给商泽忆。 从最初到现在,商韬使用商泽忆身体的时候,并没有隔断他灵魂的视线,所以从商韬使用他身体开始,所有事情商泽忆都看在眼里。 他看着商韬以命相搏,看着白海愁不计生死,看着老白鹿化为光华消散于天地,于是知道这些人对于消灭源头是如何的执着。 对于这群人,商泽忆相信他们与自己站在同一个阵营,至少不是对源头有贪念。 刚取回身体使用权,商泽忆立刻就感觉全身痛得非常,仿佛肌肉骨头都要裂开,可见商韬与源头巨兽的战斗,是如何的艰险。 他敲了敲几乎要散掉的身体,缓解了一些肌肉酸痛,向白海愁问道:“城主,接下来该怎么做,继承的仪式还继续?” 城主继承的仪式,其实就是交接历代城主的心火,商泽忆已经知道心火对修行能有多大的助益,历任白鹿城主的修行经验,拿到手就相当于取得了无敌天下的资格,他不由得有些眼馋。 这份赤裸裸的欲望,白海愁对此并无介意,他说道:“心火暂时不能传承给你,但你是未来城主,当哪天我已无法承担心火的职责的时候,只会将它传给你。” 某天,那不知是猴年马月了。商泽忆在腹中诽议,不过他也没有纠缠,毕竟白海愁已经做出口头承诺,而且从玉天怀口中他早知道,白海愁最多只有三年可活了,经过今日一战,估计更少了。 心火终究是他的,他虽想要心火,却没想日子快些到,因为承接心火的那刻,亦是他承接白鹿城职责的时刻,对于别人意味什么他不知道,对对于他,却是意味着不能再逍遥江湖了。 从这里想到了玉天怀,他才记起这个叛徒是死非活,便问白海愁:“玉天怀怎么处置,他毕竟背叛了白鹿城,又知道源头发生的这么多事情,留着终究是个祸害。” 白海愁没有言语,只是右手紧紧一握,隔着老远的距离苟延残喘的玉天怀脖颈忽然断掉,连发生了什么都不知道就命丧于此。 一代左相,死得如同一只鹌鹑,不由都是讽刺。 “你去收拾玉天怀与钱泉耀的尸体,将两相信物与化龙录收回来,至于他们的尸体就留在这里,对外我会宣称两相退隐山林去了。毕竟是两相,在白鹿城举足轻重,若是被外界知晓他们背叛,对白鹿城的民心动荡太大。” 商泽忆点了点头,屁颠屁颠地先到玉天怀身边收回了左相信物与化龙录。这两样早就被老白鹿从他身上取得,只是在老白鹿下决心以命换命的时候,被放回到了地上,现在被商泽忆随手抓起。 钱泉耀的尸首在另一侧,商泽忆与钱泉耀算是老相识,虽然知道他是敌人,但见到他最终是这样的结局,仍有些怅然。 他去找钱泉耀身上的信物,将他衣服里外翻了个遍都没找到,再定睛,看到那只白鹿被钱泉耀拳头攥得紧紧的,死死握在手里。 商泽忆去取信物,大概是握得太紧怎么都取不下来,没办法只得震断了钱泉耀的指骨,才从尸体手中取代了信物。 连死都不想放开这块玉佩,又为何生前要背叛呢?他不禁感慨。 收了两人的信物,他全交给白海愁。 白海愁塞回了袖中,在这里的事情算告一段落,他抓着商泽忆的肩膀心神转念,两人就回到了草庐之前。 草庐依旧,只是通往源头的池塘不见了。 此刻时间已到中午,感受着温暖的日照,吹着深秋的舒服的风,商泽忆有些劫后余生的感觉。 只是几个时辰,也让他生出物是人非的错觉。 早上还是四人一兽进入源头,现在出来却只有两个人了。 活着就好,但算计还在继续,商泽忆知道想活着却也没有那么容易。商帝这个始作俑者还没解决,他必须回到金楼去做个了断。 商泽忆试探性地问白海愁:“城主,我是否已可离城?” 当初白海愁与他是做过约定,只有胜了城主预选,他才可以离开白鹿城。他虽然已经胜了,但约定是那时的约定,那时两相没叛变,老白鹿也还活着,经过源头大战之后,不知道白海愁有没改变想法。 商泽忆问得有些忐忑,白海愁却长袖挥洒,转身入了草庐:“既然已胜,一切皆随你便,问我做甚?” 第二百九十七章.要不要回金楼 这意思是走与不走,全你自己把握,白海愁不会再阻他。商泽忆大喜,在原地嘿嘿傻笑了一阵,蹦跳着回到了自己的院子里。 院子里的气氛自商泽忆离开之后就很是紧张。 胡八刀在院子里,怀中捧着一个脏脏的木盒,他神态严峻,手按在木盒之上,能量早已蓄势待发,仿佛下一秒就要拼命。 药王江则坐在他身边,紧张地绞着手指。 连林子萱也在院子里,她表情正常,只是始终盯着门口的眼睛出卖了她,显然她也在担心商泽忆。 等到商泽忆安然出现在院子,三人都松了口气,胡八刀将手中的盒子竖在地上,运掌拍在木盒之上,重新将它埋进了土里。 药王江更是夸张,小跑着就抱住了商泽忆的腰,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哭着。 林子萱则只是挪开了眼睛,又恢复原本安心恬荡的样子。 商泽忆浑身都不舒服,被药王江一抱,觉得自己的骨头又要裂开了,他龇牙咧嘴道:“疼疼疼,老姜块你要杀了我了。” 药王江闻言赶紧松手,他收起眼泪,关切地问:“鱿鱼干你怎么了?” “一言难尽。”商泽忆将源头发生的事说与三人听。 事情不长,虽然一波三折,但一会儿也就说完了。 听完了惊心动魄的故事,胡八刀一拍大腿感叹道:“想不到玉老头也是黑的,真是让人难以想象。” 林子萱更直接,她只关心李照清的大道,原本结束这一切之后商泽忆是要跟她回齐国的,从商泽忆的话语里她听出了事情可能要起变化,虎视眈眈盯着商泽忆问道:“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做?” “回金楼。”商泽忆毫不犹豫地说。 林子萱眼神冷了起来,踏了一步逼近商泽忆道,“你要食言?” 商泽忆有些怵自己这个名义上的未婚妻,不仅仅是实力的原因,还有些乱七八糟说不明白的因素。 林子萱当初在白海愁面前救了他性命之时,商泽忆确实有答应过跟她回葬剑府,虽然那时是无奈之举,但现在要反悔,总是有些芥蒂。 所以回金楼的打算他早就有了,却一直没让林子萱知道,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就是怕她反对,现在说了出来,林子萱的反应也没出他意料之外,还是让商泽忆不知该如何应对。 “我非是要食言,只是这件事事关重大,我有非去不可的理由。”商泽忆道。 “为了去送死?”林子萱不客气地质问。 商泽忆有些无奈,圣女也是女人,自古男人跟女人吵架天生就是劣势,林子萱吵起架来也不容小觑,句句都是戳心窝子的话。 “我非是去送死,只是与商帝之间我必须做个了断,不然以后动起手来,难免会不忍,下不了狠手。”商泽忆说。 林子萱根本不听他的解释,开口道:“你可以不跟他动手,圣司之大道,正是助你斩断钥匙的命格。而且,商帝对你正虎视眈眈,你若去了金楼,正是羊入虎口,不说你以后动手,只当时已难保你能安然活着。” 商泽忆一味退让,林子萱反倒言辞激烈,这两人没发现,他们说话,此时倒真的像是情侣在吵架,商泽忆不皮了,林子萱也不冷了,一个在拼命解释,一个在拼命担心,虽然嘴上不客气,但关心之意却是跃然能现。 胡八刀目光在商泽忆和林子萱之间来回转了一圈,他发现了两人的不寻常,暗暗有些发笑,这两人年轻人,自己估计都不知道自己已经陷入了某个叫爱情的怪圈里,被爱情所改变,变得都不像他们原本的自己了。 胡八刀看破不说破,他不准备点破他们,这种事情还是需要他们自己发现,若是被人点破,反而是拔苗助长,适得其反。 对两人感情胡八刀不想参与,但对商泽忆性命,他却不得不关心,他在两人吵架的中间搭了个茬,问道:“据我所知商帝对源头所谋极大,你这样送上门去,商帝肯定不会客气,不说自由,就连连性命也难保,无异于自寻死路?” “若你是去送死,我与林子萱一样,也是不会让你去。” 胡八刀也对商泽忆金楼一行不看好。 商泽忆当然不是去送死,他知道商帝阴谋后还敢去金楼,自然是有他的依据,既然大家都反对,他也没办法,只得说出自己的依据:“当时我与商韬记忆共融,除了传来杀戮之意外,我还看到了他脑中的部分记忆。我大概知晓他与白海愁的计划,同时还知道了另一件重要之事。” “什么事?”胡八刀问道。 商泽忆指了指胸口,又指了指药王江的胸口,回答道:“当日药王是故意将我的心部分转移到老姜快体内,我的心并不完整,所以即使献祭给源头也无法完全打开源头封印。” “因此只要我与老姜块不同时落在商帝手里,我就是安全的。即使商帝再对源头有企图,也必须让着我,因为他不知道另外一部分心在老姜块体内,最多只能设计诱导,用我找出另外部分的心晶。” 他强调说。 商泽忆的话提到了药王江也提到了药王拓,药王江听得不明所以,想不到自己与父亲也参与其中,他指了指自己,疑惑道:“我?父亲?” 商泽忆确信点头。 胡八刀早知道药王拓有对商泽忆动过手脚,以前他未能理解,只是相信药王拓不会害商泽忆。现在看来,他是早就知道心对商泽忆的重要性,提前埋下手段,帮他防着可能的敌人。 从这看来,自己的这个岳父对心知道也不少。胡八刀对药王拓是越来越感兴趣,若不是这里有事,他现在就想飞到巫山去跟未来岳父促膝长谈一番。 “所以你之前才让我带药王江回药王府?”胡八刀问道。 商泽忆摇头说:“让你带老姜快回药王府,最初是想帮他化解邪思,知道一些事情之后,我才明白与老姜块分开,更能保我们两人平安。而且,关于对我的心动手脚的事情我还需要你帮我问下药王,对于心跟源头,他估计也知道不少,能肯定的是他一定与商韬有所联系,我现在甚至还在怀疑,他与商韬其实都是太子的盟友也说不定。” 短短数语,商泽忆已经将胡八刀说服,确实如商泽忆所说,他回金楼确实并无生命危险,而且他必须要回金楼,除了与商帝做个了断外,也需要查清楚很多事情。 比如太子的联盟,比如商帝的计划,这些困扰他许久的问题,不查清楚始终让他寝食难安,指不定哪天在什么地方就被人给算计了。 林子萱仍不依不饶,就算商泽忆给出了理由,她始终反对商泽忆回金楼,而是应该直接跟她回葬剑府,因为这是她的使命。 “我不管你回金楼是否安全,我只知道你一定跟我回葬剑府,这是我的使命,亦圣司的大道。” 林子萱开口闭口都是圣司,商泽忆忽然有些怒恼,他反斥道:“不要跟我开口闭口就是圣司,金楼至少是安全的,你们圣司身边却不见得安全。” 第二百九十八章.分别 “就算我相信他对源头并无野心,但若我告诉你,他必定是商帝的下一个目标。” “他都自身难保,又如何能保证我的安全?” 这话是商泽忆一时气语,不知道从脑子中哪里冒出来的,初时无意,说出来之后他反而认真地回味了下,越回味越觉得这句气语竟是一定会发生的事。 事关圣司,林子萱不由得重视起来,她郑重问道:“你说圣司是商帝的下一个目标,有何依据?” 商泽忆对她如此紧张李照清的态度有些不爽,他故意就不说,等到林子萱追问了第二次,他才不情不愿地道:“因为商帝没有来白鹿城。” 在源头之内他就在思考这个问题,那时怎么都想不通商帝为何在源头之力唾手可得的情况下,不亲身来到白鹿城。那时想不到,现在被林子萱一激说了气话,又反回来推想,他竟发现联系丝丝入扣,指向真相。 “我在源头之时就想过,明明商帝只差临门一脚就能取得源头之力,为什么不亲身来白鹿城,反而费劲手段唆使钱泉耀与玉天怀反叛,他可是不知道我体内的心不全的啊。” “初时我怎么都想不通,后来我看到白海愁重伤甚至濒死,现在又联想气李照清,这才想明白,商帝不是不来白鹿城,而是不能来白鹿城。” “因为有比他更强的人在阻止他,所以他不能离开金楼到白鹿城来,就只能使些手段,削弱这些阻他之人的实力。” “白海愁被他所伤,如果没有老白鹿舍身,现在已经是个死人了,但商帝不知道老白鹿有舍身之能,只会觉得白海愁身受重伤已无威胁,在这种情况下,天下能阻他而且有心阻他的人还剩下谁?” 商泽忆自问自答道:“那就只剩下李照清了。” “换你是商帝,你会怎么做?”商泽忆这次问林子萱。 林子萱眼神沉得要滴水出来,比起商泽忆她知道圣司与商帝有协议,一直在阻止商帝出金楼,确实是如商泽忆所推断那样,圣司现在是商帝最大的威胁,在少了白海愁这个头号威胁后,他一定会将手段都放在圣司身上。 “圣司有危险!”林子萱沉声道。 商帝设局确是天下无双,李照清虽已修得完整的罗天剑阵,尽全力时能晋入通明境界,但比起白海愁还是差了很多,连白海愁都能被他算计得差点死去,那他对李照清动手,必然也是阴险至极,千方百计都会让李照清身陷险地。 “如果我是你,现在已经在启程回去提醒李照清的路上了。”商泽忆面若诚恳地说。 担心圣司安危,林子萱已经有了去意,只不过她仍想拉着商泽忆一起回齐国,她但凡认定什么,就决计不会改变。 “跟我一起回齐国,就算是商帝阴谋,圣司也能护你周全。” 说了这么多还是没能打消林子萱的想法,商泽忆破罐子破摔,嫌弃地摆手道:“别闹了,你们圣司自己都难保了,还怎么保我?你坚持要我去齐国,就是把我往死路上推。” “这件事你现在两个选择。第一,你应了我,我回金楼阻一下商帝,或许还能帮到李照清。或者,你一定坚持要我去齐国的话,我是不会去的,为免得你说我背信弃义,现在我也躲闪,你现在就可以杀了我。” “你选吧!” 商泽忆背手望天,一副视死如归,但实际泼皮无赖的样子。 林子萱手上剑决捏了又放,放了又捏,反反复复十几次后,最终松开了剑决,拂袖道:“我给你一次机会,等你活着从金楼回来,那时再不会这么轻易就放过你。” 商泽忆背后冷汗一片,林子萱剑诀反反复复,他的心亦是放下又提起,中间的折磨无异于钝刀割肉,这个小娘们可不是不会杀人的主,要是真狠下心来也是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的,现在林子萱终于说了准话,也算是尘埃落地,他的心才吞进了肚子里。 “那时李照清若还活着,我一定与你上齐国,见见这位圣司。”商泽忆口无遮拦定下约定。 至于约定会不会遵守,要看他未来的心情了。 林子萱瞪了他一眼,但商泽忆死猪不怕开水烫,嬉皮笑脸地并不在乎,她与商泽忆敌友这么久,也知道商泽忆的性子,只敬重他认为需敬重之人。要他对圣司能尊重点,除非是他能亲眼见见圣司,亲身对圣司所折服才行。 林子萱不与他计较,她往门口走,与商泽忆擦身而过,过时轻声道:“你要活着,我等你。” 商泽忆错愕,张着嘴表情不知是喜悦还是惊讶,他呆了片刻,反应想对林子萱也说声保重,回过头去她已经没有了踪影。 圣司就重要吗?连好好的告别都搞得如此匆忙。商泽忆心底有些酸意。 他已经发现自己对林子萱奇怪的情感,让他十分在意林子萱对别的男人关心更甚于他,他摇了摇头,尽力将自己不合时宜的情绪甩出了脑外,然后对胡八刀说:“你跟老姜块一起回药王府,林子萱说过药灵跟血骑搅和在一起了,估计是想对付药王府,这一路有危险,其他人我不放心,还是得你护着。” 胡八刀对此没有异议,只不过他对商泽忆孤身回金楼仍有些不放心,他建议道:“你真一个人回金楼,我总觉得会有危险,或者可以我们一起先回药王府,我再陪你上金楼,也算有个照应。” 胡八的建议不失为一个万全之策,商泽忆却反对道:“不行,我必须跟老姜块分开,不然我们若同时都落入商帝手中,两人都会有危险。你放心,只要老姜快平安无事,我亦会平安无事。” “而且,谁说我是一个人上金楼了?”商泽忆话锋一转,神秘兮兮地说。 胡八刀奇道:“怎么?你还有我不认识的高手朋友能陪你上金楼?” 商泽忆初出金楼才半年不到,在江湖上认识的人胡八刀也大多认识,都是在白鹿城才见过几面的,不说实力,单从交情上看,连朋友都算不得,唯一算气味相投的也就是衣轻裘了,但衣轻裘会陪他上金楼? 明显不会,他现在跟杨落羽你侬我侬的,要出白鹿城也是跟去去东篱,帮着丈母娘家解决悬剑司与东篱皇族的问题,哪里轮得到商泽忆。 “是衣轻裘?”胡八刀还是确认式地问了下。 商泽忆摇了摇食指:“比他强一些。” “比他强一些?那是…”胡八刀在脑中搜索人物。 商泽忆认识的,又比衣轻裘强上一些,还有交情的,似乎在白鹿城没这个人。胡八刀脑子飞转,不过一个个猜测对象都被他排除,最后无法只得败下阵来,不耻下问道:“我想不出来,究竟是谁?” 难得能让胡八刀吃瘪,商泽忆打了个响指,得意道:“是南柯梦,意外吗?” 第二百九十九章.右相的继承人 经商泽忆这样一提点,胡八刀脑子中才闪过南柯梦脚不沾地的身影,细想之下记起他与商泽忆的约定,用自己与商泽忆做了交易,只为了能跟在商泽忆身侧,寻找那个所谓的机缘。 “南柯梦实力,还是差了点,出了事助不了你。”知道商泽忆口中的神秘帮手是南柯梦后,胡八刀仍有些放不下心地说。 金楼一行,虽然被商泽忆说来是有惊无险,但终归不是万无一失,难免会有万一,万一商帝有其他的途径得知剩余心所在之地,一边派人去取,一边将商泽忆给扣押起来呢? 以南柯梦的能为,面对这种情况只能束手无策,他虽有归虚境,又是万法府的入室小师弟,但在商帝眼睛也就比那蝼蚁稍微大点而已,连个对手都算不上。 商泽忆明白他的担心,一只手攀上胡八刀的肩膀,勾肩搭臂安慰他道:“放心,我去金楼就走个过场,商帝绝对不会对我怎么样的,带上南柯梦已经够了。” 胡八刀沉默片刻,说:“我还是不放心,这样,我先送我小舅子抵达药王府,然后马上赶去金楼与你会合。” 他觉得这样是万全之策,两边都能顾到。 “不行。”商泽忆想也不想就拒绝,他提醒道:“药灵现在应该在巫山虎视眈眈,你送完老姜块后还得护着他,不然一旦他落入药灵与血骑手中,我跟老姜快才真是危险。” 药灵跟血骑勾搭在一起正在巫山作妖,胡八刀是一时疏忽将这茬给忘记了,经商泽忆提起,他也知道自己想法确实不严谨,只得认同来商泽忆的指挥,自己全程陪着药王江,金楼那便的事让商泽忆一个人解决。 不过即使不能跟着商泽忆去金楼,他还是强调了一次:“如果有麻烦一定要传出消息来,别忘了还有我这个能成为天下第一的兄弟。” 胡八刀与药王江是商泽忆走这趟江湖最大的收获,不是兄弟却胜似兄弟,他重重握了下胡八刀的肩膀,感激地道:“我知道,但你的刀还是不能握,你现在不是一个人了!” 他说的是药紫苏,胡八刀此生追求,早已从天下第一换到了药紫苏。 两人无言,一切尽在不言中。 良久,商泽忆又说:“等下我要独自出门去见两个人,见完这两人之后明天就离开白鹿城。你跟老姜块最好是等几天,与我岔开几日再出发。” 胡八刀是江湖老油条,知道岔开几日,将是想让两人能分开些,他点头问道:“去见谁?” “南柯梦。”商泽忆回答。 这个人在意料之中,商泽忆要让南柯梦陪他去金楼,怎么都要跟他打声招呼先。 “另外一个呢?”胡八刀又问。 商泽忆顿了顿,说:“王昭漠。” 胡八刀脸上一僵,不解道:“他是老财迷的人,你去见他做什么?杀他?” 所谓斩草除根,难怪胡八刀会以为商泽忆是去杀王昭漠的,这小子天赋不差,因为钱泉耀的事与商泽忆又算得上有恩怨,假以时日说不定会成威胁,还不如在现在没成气候的时候杀了。 但若是去杀王昭漠,以商泽忆一个人还是不够稳当,王昭漠得钱泉耀亲传袖里刀,实力深浅从未在人面前漏过,真要是到了拼命的时候,商泽忆说不定还搞不定他。 商泽忆知道胡八刀想错了,他也不忙着解释,右手往自己怀里一钩,勾出一块白鹿的玉佩在胡八刀眼前晃了下。 白鹿双目朝天,鹿嘴还衔着一枚铜钱。 “这是?”胡八刀疑惑地问。 他哪里会不认得这块本属于右相的信物,他疑惑的是怎么会落在了商泽忆的手里。两相已死,两相的信物理所应当也是该被白海愁给收回去,再来由他重新选定两相,不该会在商泽忆手中。 这与城主府的规矩不和。 这其中自然有内情,胡八刀不知道而已。 商泽忆将白鹿玉佩扬了扬,握在手里解释道:“白海愁已经将右相的信物交给我了,他的意思是由王昭漠接任右相,不过信物要从我手中传给他,算是为我日后能顺利接下白鹿城提前打下点基础。” “原来如此,不过白海愁胆子还真是大,钱泉耀都叛了,居然还敢用他的徒弟,不怕他心存反意虚以委蛇,伺机报仇啊。还有,王昭漠这小子的性格看着贪财,实际跟老财迷一样念情得很,不一定会买你的账。” 胡八刀对商泽忆能否收服王昭漠,还是抱着怀疑。当然了,钱泉耀调教出来的人哪有那么好收服。 但如果真能收服王昭漠的话,对商泽忆自然是受用无穷,自古白鹿城左相掌化龙录,右相掌暗流,收服了王昭漠就相当于掌控了天下第一的情报组织,未来对商泽忆大有裨益。 商泽忆其实对收复王昭漠也没有太大的信心,不过既然白海愁交代给他了,他也想去试试,毕竟无论他以后是否入主白鹿城,有这样的势力为他所用总归不是坏事。 而且还有一事是他没对胡八刀说,白海愁交于他信物的时候曾有明言,让王昭漠继承右边之位亦是试探于他,若是他表露出一丝对白鹿城或者商泽忆的怨愤,就要当场格杀,而这右相之位,转由胡八刀继承。 商泽忆知道胡八刀与自己一般都是浪子的性格,自由自在惯了。右相的位置,对他人是至高无上的荣誉,于他却是砒霜毒药无异,所以商泽忆想尽量让王昭漠继承了右相的位置,真的不行,也要把胡八刀给择出来,最多事后他跟白海愁再解释。 “试试呗,说不定这小子只是贪财并不重义呢?”商泽忆将信物收回怀中,玩笑地说。 “那白鹿城的右相,就成了全天下人踊跃收买的香馍馍了。”胡八刀扣了扣自己的耳朵,认真说,“那样的话,我还是建议你现在就杀了他,免得他哪天为了钱背叛了白鹿城。” 商泽忆觉得一直跟胡八刀在这里说下去也不是个事,是好是怀总是要见下正主才能下定论,他抖落胡八刀挖完耳朵搭在他肩上的手,说:“我先去看看再说。” “真不用我跟着去?”胡八刀强调着又问了一次。 商泽忆自顾出了门,边走还边往会伸手挥手道:“不用,这事情还真不能太多人去,我一个人就够了。” 胡八刀觉得他说得在理,这事情人多没用,反而起反效果,还不如商泽忆单刀赴会来得有诚意。至于商泽忆的安危,王昭漠的能为虽然没有在人前漏过,但以胡八刀看来,撑死了也就炼神巅峰或者归虚初期,以商泽忆的能为还是能应对的。 他也就放心商泽忆一个人去了天武楼。 第三百章.试探王昭漠 不过商泽忆并没有马上去天武楼,去天武楼之前他先去了趟万法府在白鹿城的据点,报了名号之后就见到了南柯梦。 “整理一下,明日跟我出发去金楼。”这边的事情比较快,商泽忆也不客套,寒暄都不寒暄就跟南柯梦切入主题。 南柯梦也是俗人,繁文缛节他亦不在乎,便直接应了一声:“好。” 一事毕,商泽忆出了万法府的据点,现在才朝天武楼去。 似乎是预料到今日会有事情,在钱泉耀早上离去后,天武楼就没营业。 王昭漠靠在门口晒着太阳,这个钱泉耀的传人,天武楼的小厮,平日里见着谁都是不管洪水滔天的模样,但今天有些不同,眉宇之间带着一点担忧。 是在为钱泉耀担心吧。商泽忆这样想,就到了他跟前。 看到商泽忆出现在他面前,王昭漠似是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商泽忆活,那钱泉耀必定已经死了,他表情有些痛苦,但仍强忍着对商泽忆说:“跟我来。” 王昭漠开了门,将商泽忆带入了空无一人的天武楼,两人一前一后踩着楼梯,登上了二楼的雅间。 王昭漠关上门,他两只手拢在袖子里,仿佛有些畏冷。 但商泽忆知道,王昭漠不冷,他袖子藏着能杀人的刀才真正让人冷。 他暗暗戒备着,防着王昭漠忽然袖中出刀,将他脖子血管切断,为钱泉耀复仇。 他防备得很严密,但王昭漠终归是没有出刀,他手中袖子里出来,连带着抽出一封信递给商泽忆。 “当家的说,你若能来找我,就让我将信交给你,接下来就任由你处置。” 商泽忆拆开信,信上着墨不多,主要记了钱泉耀自己与齐国的恩怨以及自己为何要背叛白鹿城,算是对生平的归总。 这个老财迷一辈子被仇恨与忠义所折磨,写这封信的时候应当也是充满了矛盾。 他一面展露自己的痛苦,一面又对自我诅咒,写到最后,是他给自己这个传人留下的后路。 “若我身死,请四皇子怜我老迈,对你亦曾有真心相助,能收下我之弟子,护他周全,不至于葬身在白鹿城。他已得我真传,唯一只差火候,收为门下,对四皇子日后能成助力。商帝心思缜密,我与他合作是与虎谋皮,四皇子与他为敌,亦是艰难之举,望能步步为营,多方维系,方有胜算。” “吾此生只觉自己不幸,对人并未有多余感情,此生唯一有愧,只有白鹿城与城主,他知我,懂我,信我,用我,以我乞儿之身能成白鹿城之右相,是城主之信任,我却背叛于他。我有愧辜负于他,今生已尽,在此拜谢城主栽培之恩,来世当做牛马回报。” 商泽忆看完信,幽幽叹了口气道:“何必呢。” “当家的这几年一直过得很苦。”王昭漠在他身侧说。 商泽忆将信重新整理好,递给了王昭漠说:“这应该钱泉耀留下的唯一遗物了,你好好收着吧。” 王昭漠“嗯”一声接过信,仔细地叠好,收进了贴身的内裳中,然后才低着声音说:“谢谢。” 这是王昭漠第一次说出这么有人情味的话,商泽忆摆手道:“这信对你与对我意义不同,我只是随手之举,谈不上信。” “与其说谢,你大概会恨我才是,虽然钱泉耀不是我杀的,但他却是因我而死,你有恨我的理由。” 这是商泽忆对王昭漠的试探,若他露出哪怕一丝的愤懑,商泽忆就会毫不犹豫地将他格杀在当下。 一个因为仇恨而背叛的右相已经够了,白鹿城不能再出个钱泉耀。 商泽忆在等他的回答。 “我恨。”王昭漠说。 果然如此,可惜了!商泽忆的拳头握紧,背后的心猿暗暗已经凝结了能量,只等王昭漠再说一句,就要出刀砍在他头上。 “我恨的不是你,你与当家的一样都是棋子,处在别人算计之中身不由己,真正将他逼到这种境地的是商帝,他才是我该恨的人。” 王昭漠仰头努力眨了几下眼睛,眼睛里似乎的有过的泪光被他硬生生憋了回去。商泽忆还没动手,王昭漠却说自己恨的是商帝,他已经要拔出的刀只得重新回到鞘中,又试探地问道:“你真不恨我,哪怕一丝丝,你们当家的可是因为我才死的?” 王昭漠沉吟不决,摇头道:“当家的是因为受了商帝的蛊惑才死的。” 看起来不是虚情假意的样子,商泽忆还不敢确定,他基本已没了杀王昭漠的想法,但另外的右相传承,却不能贸贸然交出去,他想了想问道:“钱泉耀让你以后都跟着我混了,我准备让你去金楼杀商帝,你去不去?” 他是想探探王昭漠态度,若他真是对钱泉耀怀有深情,必然是会选择去的,反之就是虚情假意,一试就出来了。 他也不怕王昭漠随口胡诌一个去,因为他说不准就真的让王昭漠去刺杀商帝了,那时候才更是骑虎难下。 去跟不去,其实都是难题,左右都是陷阱,所以只能从心出发。 “我不去。”出乎商泽忆意外,王昭漠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为什么,你不是恨商帝吗?”商泽忆假装诧异地问道。 王昭漠握了握拳头,脸上露出不甘的表情,他咬牙切齿道:“我不是他的对手,现在去杀商帝只是白白送死,银子打水漂,亏本。” 就这种情况,王昭漠还能想着银子,真不愧是钱泉耀调教出来骨子里的财迷。 不过也因如此,商泽忆已经确定王昭漠心思了,对商帝的恨并非虚假,因为只有真正想报仇的人,才会理性地衡量双方差距,在心底计算着复仇的成功几率,不求成仁只为成功。 既对白鹿城无异心,那这块信物可以交给他了,对于商泽忆他心里已完全信了王昭漠,这小子心思其实单纯得很,虽然事情看得清楚,但只认死理。 这死理就是钱泉耀的话,钱泉耀让他日后全听商泽忆的,那他就只会这么做,但对商泽忆,其实是不用成本就收服了了白鹿城的右相,算是大赚。 商泽忆从怀中掏出右相的信物,拿到王昭漠眼前,郑重问道。 “王昭漠,钱泉耀的右相之位,你可敢继承?” 第三百零一章.天下大事 王昭漠盯着右相的信物,他也不动作,只是手微微抖着,似乎在努力克制某种被称为激动的情感。 这样过了一阵,他手才缓缓抬了起来,轻轻摸着已经没有那个人温度的衔钱白鹿,王昭漠从商泽忆手中接过了它,握在手里就不准备再松开。 “欠你一条命。”王昭漠言辞冷淡地说,但商泽忆知道,这是发自他肺腑之言,商泽忆也没想到,他竟将右相的传承,看得等同于自己的性命。 商泽忆亦想趁机收下王昭漠,他知道对这个小子用虚的没用,还是该怎么直接怎么来,便赤咧咧地说:“我不需要你的命,我们倆目标一致。你帮我,我也帮你,未来向商帝复仇的时候,我带上你,如何?” 说话间商泽忆将手悬在半空,等着人击掌为誓。 王昭漠不是拐弯抹角的性子,商泽忆所说正是他所想,他的手与商泽忆握在一起,诚笃道:“以后有任何事,我都帮你。” 次日,商泽忆携南柯梦离开白鹿城。 而在同一日,白鹿城主府忽然人员地震,城主府对外言称左右两相双双归隐,在一日内,新的左右两相诞生,接替他们位置的,分别是衣家的公子衣轻裘与天武楼的小厮王昭漠,前者基本大部分人都认可,但后者则让白鹿城的人们议论纷纷。 不知是约定好的还是怎么样,除了白鹿城之外,南商北齐今日也有大动作。 在距离白鹿城万里之外,太子商泽睿替商帝御驾亲往东边的战场,出行的队伍浩浩荡荡,人们在金楼城门口夹道相送,送的是商泽睿,口中喊的却是陛下万岁。 商泽忆看了眼北边,又回头看了眼金楼,他对百姓的欢呼充耳不闻,心中只在计算着商泽忆还有几天会抵达金楼。 一切已经安排妥当了,就算他不在也能万无一失。 商泽睿瞥了眼城门口,那里有一道怯生生的身影,正带着狂热地看着他。 她本没有名字,现在却叫芝兰。 她是林子期所留三百死士的传声人,但在那一日之后,就只是商泽睿一人的传声人。 “太子启程。” 礼官太监尖锐的声音响起,商泽睿收了目光,他径直踏上马车,从始至终都没有看在城墙上的商帝一眼。 当然商帝也没看他,他看的是东边,与东篱的战争。 父子,君臣,在这一刻终于撕开了脸。 在与南商方向相反的北齐,王城厉阳。 林子期与林子未势均力敌的争斗终于到了一个拐角点,李空寒从白鹿城带回了那封商泽睿亲手所写的信件,揭示太子林子景之死背后的阴谋,完全是林子期与商泽睿勾结所害,更是点名林子期有卖国之嫌。 他亲自呈上了圣驾之前,准备将林子期击落深渊,不再有翻身机会。 龙颜自然大怒,当着文武百官将杯子砸到了林子期头上,将他脑袋砸出了血。 血滴在金鸾殿上,开出了污秽的花,林子期始终低着脑袋,不辩解也不求饶,似乎是认了罪。 在林子未以为胜券在握的时候,李空寒见到了林子期低头之下狂妄的笑容,他想也没想就忽然反水,宣称这封信是林子未让他伪造,并当众取出了另外一封信件,信上内容与上一封完全一致,但主人公却从林子期换成了林子未。 突如其来的变故,林子未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第一封信李空寒早给他看过,确定有齐国太子的盖章,是他让李空寒趁朝会的时候呈在圣驾之前,但他从来不知道第二封信的存在。 李空寒叛了?林子未只能这样想。 李空寒是他的人,他怎么也想不通李空寒为何会背叛,不过现在想这事已经于事无补,他只能将李空寒打成林子期那党的人,并怒斥李空寒为何在圣驾前撒谎。 李空寒并不畏惧林子未,顺势就让自己成了林子期的人,还表明自己在林子未身边忍辱负重,就是为了查出林子未谋反的证据,这封书信只是冰山一角,更多的还在林子未的府邸,那里藏着无数封林子未与商泽忆勾结多年的书信。 被如此冤枉,林子未气得颤抖,但他无法,总不能在圣驾面前动手杀人,李空寒可不是什么小人物,他是李家的公子,更是葬剑府圣司的入室弟子,与自己五皇妹林子萱齐名。 齐王着人去林子期府内去搜证据,林子未知道今天是不能善了,李空寒既然能这样指控,必定是做足了功夫的。 林子期却在此时自顾地站了起来。 他满头是血,有些欣赏地看了眼李空寒,忧心忡忡地对满朝文武与齐王说:“今日之事皆因夺嫡而起,相互构陷是常有的事,算不得什么真。” 林子未那边派系的人不知道林子期明明占了优,为何要说这种两败俱伤的话,不过他们也立刻打蛇随棍上,一个个都说三皇子所言极是,今日之事都是构陷而已。 所谓构陷,也只不过是林子未构陷林子期,林子期构陷林子未,虽说也不是什么好事,但最多就各打两板子,接下来还是同一起跑线开始,谁也没落后。 不然若让林子期按死了林子未通敌卖国,那才是真正的万劫不复,看李空寒冷信誓旦旦的样子,在林子未府内未必不是留了手段的。 站边林子未那边的官员都这么宣称,林子期那边的却都失了声,林子未觉得自己还占着大势,逐渐也松懈下来,他看着林子期,一脸嘲讽。 真是个傻子。他是这样想的。 见林子未那边的人都跟癞皮狗似地学他放的屁说话,林子期露出鄙夷的微笑,他对齐王说:“能有今日之争,只因父皇您的儿子都太优秀了,要找出能治理国家的皇子,大臣们在优秀的皇子中挑得眼睛都花了,各有选择就免不了会争斗。” “齐国大小事情,都要交代各位大臣们负责,大臣乱一时,齐国会乱一时,大臣乱一世,齐国也会乱一世,这事情取不得。” “不让齐国臣民继续大乱,齐国需要一名太子。” 林子期是这样说的,满朝文武都倒吸了一口冷气,就连林子期那边的人都觉得他今日做得太过了,这可是在逼齐王定嫡。 自古君臣父子,齐王是君父,林子期是臣子,臣逼君,子逼父,这可是大逆不道之举。 所有人都在等着齐王发怒,但他只是冷冷道:“那你觉得该如何?” 林子期他看了眼林子未,又转头看了眼位置靠后的林子若,两人没由来的打了个寒颤,林子期看了他们一眼后就不再看他们,对齐王说:“找个最强的。” “哦?你吗?”齐王奚落地问道。 “是!”林子期煞有其事地说。 “为何是你?”齐王又问。 林子期嘿嘿一笑,眼神有些疯狂:“因为你的其他儿子都死在我手上了。” 话刚落,林子期却胆大妄为地在殿前动武,他以手作剑割过林子未与林子若的脖子,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两个人头重重落地,敲出了两声难以置信。 林子未与林子若都没想到,自己会这样就死了,大臣们也没想到,林子期居然会如此大胆,敢在圣驾前动手,而且杀的是齐国的皇子。 所有人看着两具无头的尸体,呆立忘了思考。 “优秀的皇子一个就够了,养那么多是浪费粮食,又不是养蛊。”林子期无所谓地擦了擦手上的鲜血说。 林子未那边的大臣反应过来对他怒目以斥,大声数落他的罪行,有几名领头的已经出列让齐王定要严惩这个恶徒。 齐王冷冷地看着他,他是天子,不怒自威,更何况现在眼神中已然有了怒气,顿时让满殿的臣子都吓得跪倒在地。 “你以为你能当太子?”齐王独独只对林子期说,他怒气全收,语气听不出是喜还是怒,更能看出他此刻心思莫名。 君心难测,是天雷还是雨露谁都无法有定论。 “当然,父皇您没有其他儿子了。”林子期自信与齐王对视,丝毫不惧。 齐王收回眼神,漠然道:“很好,今后你就是太子了。” 第三百零二章.辽峦遇异事 辽峦算是北凉道比较富裕的城市,作为商国北边的城市,这边出产制造兵甲的铁矿资源,是商国极为重要的战略要城。正因为重要,守卫也极其严密,从进城开始就十步一盘问,路上不断来往的巡逻甲士,能看出商国对这座城市的重视。 比起商国的其他城市,这里少了些叫卖的喧闹,倒多了兵甲撞击之间的肃杀。 从白鹿城出来,这一路来商泽忆的速度不快,算得上是在游山玩水,能慢慢领略沿途城市的风光。此前来白鹿城之时,他与药王江身受通天丸之毒,从巫山到白鹿城匆匆而过,忽略了一路风景,趁现在也能好好看看。 而他之所以这么慢,原因无他,是要等到药王江安然抵达药王府,那时他入金楼才算得上是绝对的安全。 商泽忆入了城后慢慢在辽峦游荡着,边走边东张西望,在第三次被巡逻的甲士盘问之后,他才终于找了一家酒楼屁股坐上了凳子。 他屁股刚坐下,酒楼的小厮就招呼了上来,问吃些什么的同时,悄无声息地递上一张纸条。 商泽忆接过纸条神色如常,含笑地点了一桌子的菜,小厮喊了句您稍等就退了下去,也神色如常,就像两人从未传过纸条一样。 从入辽峦开始,商泽忆就不是漫无目的的随意游荡,他之所以入这家酒楼,更有深层次的意义。 自收了王昭漠后,他便知道暗流在商国内的几个据点。王昭漠已接有右相之位,轻车熟路就掌了源头,与商国有关系的消息,都会通过暗流源源不断地传到商泽忆手上。 而这家看似是商泽忆无意间走入的酒楼,正是他知道的几个据点之一。这个名义上的小厮,却是这个据点的实际负责人。 酒楼里还有几个客人在吃饭,商泽忆左右看了下没人注意,便自如地打开纸条。纸条上所记的是与商国有所关联的两件大事,一件是商国太子商泽睿代商帝御驾东篱战线,商国东线的镇东军亦准备拔营淄川,与东篱左明侯的飞隼军团一决胜负。另外一件是北齐三皇子林子期在朝堂之上打开杀戒,借着李空寒带回的信件,自责皇子们为夺嫡位相互构陷引朝堂纷争为由,亲手割了二皇子林子未与四皇子林子若的头,让齐国皇室血脉只留他与林子萱,他行事大逆不道,没被齐王处罚不算,居然还被封为了太子。 看到前面消息商泽忆便重视起来,他已经猜到商帝将商泽睿调离金楼,不仅仅是为了东边的战事,最重要还是为了不让太子与他见面。 他在白鹿城知道了一些事情,原先是准备回去与商泽睿商量,借着机会两边联起手来对付共同商帝,但现在看来,商帝已经防备到,调商泽睿离开金楼就是不让他们如意,这趟金楼之行结果怕会不尽如人意。 或者可以试着商泽睿找找有没有留下什么线索,商泽忆知道自家的太子不是全无应对的人,商帝将他故意调走,他也一定会留下点传递声音的耳目来。 另外一个消息商泽忆并没有多上心,只是有些遗憾,觉得商泽睿对齐国的算计,应当是落空了。 当初他与李空寒在枯木林决斗,是亲眼见过那封信的,明白这是商泽睿借了李空寒的手,通过手段给林子期下了套子,想经由他引起北齐大乱。通敌之罪不是小事,就算没有定罪只是查起来也会牵连不少,谁想到会被林子期用这样暴烈的手段给化解了。 消息中提起的李空寒他倒没放在心上,毕竟是手下败将,不足为虑,反倒是林子期被他记在了心里,冷静而疯狂,像毒蛇一般,未来若杀了商帝商泽睿继位,两国针锋相对,这人会是个难缠的对手。 “这世道估计平静不了多久了。”商泽忆由衷感慨道,他随手一搓,手中的纸条便碎成了粉末,再被他一吹就消散在了空气中。 南柯梦喝了一口茶水,对商泽忆暗搓搓收纸条的举动他始终看在眼里,不过没有关系他的事,他也不会问,只是现在听商泽忆感慨,他接了一句反问道:“天下什么时候平静过?” 这一问倒把商泽忆问得哑口无言,对于无论是商泽忆还南柯梦,这些自小站在高位的人来说,无论他们愿不愿意,看到的东西一定会比寻常百姓多。 自商泽忆有记忆这十几年来,天下虽然看着是风平浪静,实际还是暗潮涌动的,大的兵刃相见是没有,但小打小闹,桌面底下的明争暗斗一直都没有停过。 远的不是,就是各种势力在白鹿城的据点,每天死的人合起来没少于百来个的,为的什么,还不是你来我往的情报战。 天下什么时候平静过?这样的感慨百姓可以说,书生可以说,甚至职位低的臣子也能说,但对于商泽忆这样的人,只会显得有些无病呻吟。 被这么一问,商泽忆左右接不上合适的话,他假意咳嗽了一声扯开话题,向南柯梦问道:“天下的事我们管不着,不讲也罢。但我有一点很好奇,你就这么相信你的那个机缘在我身上吗?我找遍了全身,自己可是什么都没发现啊。” 南柯梦他挑了下眉,诧异道:“怎么,你还是不信我?以为我接近你另有所图?” 商泽忆嘿嘿一笑,嬉皮笑脸道:“哪有的事,我就是好奇而已。” 说实话,商泽忆对南柯梦早没有了戒心,没有什么原因,单纯就是潜意识告诉他南柯梦对他没有恶意。 他今天之所以会这么一问,也只是纯粹的好奇心上来而已,因为他对虚无缥缈的机缘一说始终抱着怀疑,觉得那是骗人的玩意,但凡脑子正常点的人都不会信。 可南柯梦不说脑子正常吧,更是万法府千年一出的天才,怎么就信了这样的无稽之谈,所以他才觉得惊讶。 “你该不会是被你那个老师给忽悠吧,我估计是他嫌你吃得太多,万法府的粮仓都要被你吃空了,所以才故意找了个由头哄你离开万法府,让你重新找个管饭的。” 这一路来商泽忆与南柯梦朝夕相处,与他接触多了,才知道在南柯梦衣袂翩翩的潇洒外表之下居是个大饭桶,食量惊人,人家一顿吃三大碗已经属于胃口大的,而他至少要十大碗才行,而且吃那么多还能保持如此纤瘦的身材,不知是如何做到的。 他拿食量调侃南柯梦,南柯梦倒也不在意,他面红心不跳一本正经地说:“我还在长身体,吃得多正常。万法府也有些家底,不至于赶我出来找饭吃,我找上你,就是信了天师的卦卜,你的身上有我悟得窃天技的机缘。” 正好饭菜上来,商泽忆也不再调笑他,还亲自给南柯梦盛了一大碗饭,推到他面前说道:“行,那你好好跟着我,万一跟到最后还找不到窃天技的机缘,我可不负责。” 南柯梦端起饭碗扒拉了几口,商泽忆的问题回答完了,他刚才的问题商泽忆却还没回答,于是他又问道:“你确定没怀疑我了?若是有怀疑最好趁早讲开了,不然就凭你接下来要做的事,多一个猜疑的目标在身边只会难受。” 商泽忆给自己夹了片爆炒牛肉,铺在米饭上就着饭菜一起吞进了肚子里,然后回答道:“真没了。” 这声回答之后,南柯梦就不再纠结了,他胃口大开,这次多吃了好几碗饭。他吃饭速度极快,没一会空的饭碗就快将整张面上叠满了。 当南柯梦吃了第十一碗饭的时候,商泽忆才刚吃完一碗饭,一碗他就撑得不行了,酒足饭饱,他打了个饱嗝后悠闲地拍着肚皮。 南柯梦还在吃,旁边几桌的人都看怪物一般地看向商泽忆他们。 见过能吃的,没见过这么能吃的,不仅能吃,而且南柯梦还瘦,吃这么多肚子始终都是平平,不知道饭菜进他肚子都到哪去了。 对这些惊奇的目光商泽忆满不在乎,这几日一路走来早已经见怪不怪了。他坐着闭目养神,此时因为吃饱放空了心神,耳聪目明,听觉也比平时好上许多,所以听到隐隐约约有声音从楼上的雅间传入耳朵。 “奉许相密令,需要调用辽峦三千甲士,助吾捉拿逆贼。” 这道声音商泽忆有些熟悉,一定是见过人的,但一时又想不出来是谁,他似有所感,竖起耳朵继续听下去。 第三百零三章.夜袭太守府 雅间内应该有两人,另一人应当是武将,他情绪应当有些激动,柳叶盔甲摇晃了几下,声音粗旷问道:“不知使者所说逆贼为何人?调用三千甲士乃是大事,凭使者一句话,末将不敢一人做主,或者使者有无许相信物…” 不消武将说完,那道商泽忆感觉熟悉的声音又响起,他说话的时候似乎掏出了什么信件,抖了一下发出纸张特有的清脆声,说道:“此乃许相亲笔密函,上有相印。此事乃机密非你能探究,做好你的本分,只管听命行事就行,若耽误了大事,不是你能负责的!” 那名武将见了密函,又听另外那人言辞切切不似作伪,众所周知许相是商国一人之下,他之大事就是商国的大事,耽误了商国的大事,武将有几条命都不够抵的。 武将已经没有硬气,不敢再有反对,粗声粗气道:“末将谨遵许相之命。” 到这里楼上就没了声音,两人告辞说了两句,随着脚步踏出,应该是正从雅间离去,其中一道脚步一重一轻,应当脚是跛的。 商泽忆就觉得其中有道声音格外耳熟,他能肯定自己一定认识这个人,只不过一时想不起来而已。 他在脑子里不断回顾,从白鹿城回顾到金楼,男的,年轻,跛脚,许明章密函,将这些全部都联系起来,商泽忆终于将这道声音的主人给想起。 “许清印来辽峦干什么?”商泽忆默默自语。 而且他刚才提到了许相,许相不就是许明章吗?自在林子萱口中知道许明章的过往后,商泽忆对这个始终看起来和气的老头已经有了戒备之心。 作为当年过来的老人,还是个能击败玉天怀的高手,许明章知道许多早已消失在历史长河中的隐秘事,他是坚定的商帝派,除了商帝,谁都不知道他脑中到底在想什么。 许清印出现的时机又太蹊跷,情报中明明记得他正跟药灵在巫山与药王府你来我往地打得热闹,现在却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辽峦,而且还跟辽峦的武将在密谋借兵。 自己前脚刚出白鹿城他就出现在这里,难免不让人怀疑许明章是针对自己而来。 不行,这事得查个清楚。商泽忆心底已经有了打算。 “吃饱了吗?”商泽忆躲在堆积如山的碗后面,压低了声音对南柯梦说。 南柯梦吃下最后一口饭,吐了口气说:“九成饱。” “差不多得了,吃太饱对身体不好,接下来跟我去消消食。”商泽忆一边留意着那道跛腿脚步的方位,一边对南柯梦建议道。 南柯梦放下饭碗,悠闲地吐出一个方位:“东边八十三步,不过暗处有几名高手护着,我建议你现在不要跟上去,不然只会打草惊蛇。” 东边八十三步的方向正是许清印的方向,原来南柯梦也听到了楼上的声音,并且始终在关注着。不过南柯梦比他听得更细,竟能听出来暗处的高手。 “什么时候跟上去不会被发现?”商泽忆问道。 “再走五十步。”南柯梦胸有成竹地说。 商泽忆见南柯梦自信满满的模样,就知道他已经牢牢锁住了许清印,不会让他走丢掉,便依他之言耐着心思等着许清印再走了五十步。 商泽忆提前付了饭菜的银子,坐着听脚步声。 东边八十三步,九十三步,一百零三步,一百一十三步,一百二十三步,一百三十二步,最后一步了。许清印的脚步声越来越远,当距离他们一百三十三步的时候,商泽忆立时起身,追着脚步声朝东边跟了上去。 商泽忆与南柯梦从酒楼中出来,徇着脚步声跟了上去,这一路他们小心翼翼,时不时地还要假装买个东西或者换个方位,装得像是来辽峦闲逛的散客一样,慢慢地接近了许清印的位置。 宋宅。 他们最终抵达许清印脚步最终消失的位置,正是宋宅。 显然许清印是进了宋宅就没再出现过。 辽峦城的太守也姓宋,名知新,宋知新。看门口有衙役守门,很明显的,宋宅应当就是太守宋知新的府邸了。 商泽忆与南柯梦在宋宅前径直而过,就像游客般将宋宅外部看了个完完全全,然后头也不回地找了附近酒楼一个靠窗坐下,远远盯着宋宅。 古色古香的宋宅对于外乡人来说算是辽峦的一个景点,被人盯着看算是寻常,更痴狂建筑美学的爬墙偷偷入内都有,刚才两人盯着宋宅看的行为在辽峦是常有的事,倒是没打草惊蛇惹人怀疑。 “许清印进了宋宅,我们要进去拿人,白天有点明目张胆了,还是得晚上来。”对于许清印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商泽忆耿耿余淮,既然许清印消失在了宋宅之内,他自然想要去宋宅找他问问话的,看看他葫芦里卖什么药。 不过这问话的手段一定不会是光明正大的。 南柯梦对对暗处的几名高手有些在意,以他感觉到的,起码有六名高手,而且每一人都有炼神中期水平,虽然不算难对付,但要悄无声息地拿下许清印,还是有些难度。 “进入宋宅不是难事,难的是在不惊扰任何人的前提下带走许清印。他身边有高手,至少有六人,而且每人有炼神中期水平,对付起来不难,但要瞒过他们耳目有些难度。” 这几名高手商泽忆没察觉出来,他境界仍是差了南柯梦一截,又是将注意力都放在了许清印身上,没发现也是正常。 商泽忆一下一下地敲击着栏杆,脑中思索着出入宋宅的进退之路,对这几名高手他也没有具体的手段,索性了用最简单的方法:“真没办法就穿个夜行衣,找条黑布把脸一蒙,就算那几名高手察觉到许清印被人带走又如何,反正不知道我们是谁。” 这是最粗暴没有艺术美感的手段,毫无技术含量,平时情况下南柯梦这样的脚不沾地的潇洒青年是不屑于这样做的,但商泽忆一定要,他没有办法,在没有其他办法的前提下也只能接受。 两人在酒楼订了两间房,一直等到深夜。 入了夜,辽峦有宵禁,除了打更的老更夫,街上便空无一人。 夜黑风高,正是办事之时。 在宋宅的墙下,两个蒙面人影鬼鬼祟祟绕着宋宅的墙角疾行,他们脚步极轻,踏地无声,其中一道人影更是脚不粘地宛若鬼魂。 两道身影到了宋宅的后院,各自使出手段,一人轻踩地面翻过高墙,另一人飘飘浮空,如踏云登雾也过了高墙。 这两人正是商泽忆与南柯梦。 两人都是高手,尺度有掌控好,翻个高墙悄无声息,没发出任何声响。 “许清印在哪?”商泽忆压低声音问道。 南柯梦闭着眼感知,宋宅之内各人呼吸气息都归到他脑中,南柯梦分辨了下,其中一道气息沉稳刚练,与白日里遇到的许清印气息一摸一样。 “这边。”南柯梦指了指主殿的方向,那边歌舞升平,丝竹管弦弹奏,似乎正在举行宴会。 商泽忆蒙面下露着一口白牙,他指了指蒙着的脸,豪气道:“走,哥俩今儿个要大闹辽峦太守府了。” 第三百零四章.入殿 两人悄无声息地摸向正殿,靡靡之音里从里面传来,莺歌燕舞好不热闹。 商泽忆隐在黑暗中,借着光线往里面看。 殿内在主位是长有美须的文雅中年人,大概就是辽峦太守宋知新,在他之下坐首位神情阴郁的年轻人,正是许清印。 “那几个保护许清印的高手在哪?”商泽忆小声地询问。 已经接近主殿了,想来周边的防卫也会严密起来,为防止惊起那么保护许清印的高手,商泽忆尽力将声音压到最低。 南柯梦闭眼再次感受气息,那几道气息其实不难分辨,有点鹤立鸡群的意味,气息比其他人强大不算,还隐隐多了一丝血气,只微微用鼻子闻下就能找出来。 他指了几个方位,或明或暗将几名高手都点了出来。 “许清印身侧坐的两位,门口守门两位,还有正殿外被柱子挡住了光线,藏在其中的两位,总共就这六人。” 点出几人位置后,南柯梦又提醒道:“这几人层层叠进,现在这个时候悄无声息拿下许清印是不可能的,或者我们再等等,等他回房休息的时候再动手。” 大概是所有术士的天性,都是趋吉避凶,习惯于戴着白手套兵不血刃的战斗,南柯梦也一样,最初他就是想不惊扰任何人,完美地将许清印掳走,虽然没有万全之策,但也尽量想往完美上靠。 商泽忆却不是他那样的完美主义者,在金楼被熏陶了十六年,耳濡目染,他本质跟商国大部分人一样都是商人,只管结果,不管手段,更不管漂不漂亮。 他算了下,现在他动起手来其实风险最小。 一点是因为辽峦城主在场,能分散注意力。这些高手虽然是保护许清印的,但宋知新身份重要,关系着武装商国的铁矿出产,不管有意还是无意,他们都会看顾着点。 另外还有一点是那几个高手的位置,虽然看似明暗都有,将整个正殿内外都看管住了,但实际却也有留漏洞,几人位置有些分散,两两一组对付炼神的高手是没问题,但若真要遇上归虚的高手,恐怕一组人还不是对手,还不能立刻支援到。 要是等到许清印回房之时动手,虽然多了一点隐蔽,但没有人再来分散注意力,这些高手能将全部精神都放在许清印身上,更是能相互照应到,那时候会麻烦许多。 万一被这些高手拉住了手脚,让宋知新反应过来,引来辽峦驻扎的军队,那他跟南柯梦才真是没有好果子吃。 左右盘算还是前一个更靠谱,已经有了计划,商泽忆眼睛笑眯眯地对南柯梦说:“有时候主动一点,故事会更精彩一点。” 南柯梦有些不好的预感,他脚步悄悄离着商泽忆挪了几步,防备问道:“你想干什么?” “不要怕,我不会对你怎么样的。”商泽忆说。 他越这样说南柯梦越觉得他不怀好意,他还没说话,商泽忆却忽然大喝了一声:“许明章何在,万法府南柯梦今日特来取你狗命,还不速速出来受死!” 他刚说完就脚底抹油溜到了另外处隐秘的假山后面,留下南柯梦一人在风中凌乱。 这是将他当诱饵了呀。南柯梦还没怎么反应过来,两道破空声已朝他这个方位而来,正是柱子后面那两名高手循声而来。 南柯梦苦笑地往前踏步,既然已经露了底细,他也不好再隐藏,索性坦荡荡地将身影露在了灯光下。 他既然成了诱饵,便不是草草了事,只引过去两个高手,自然是想越多越好,最好是把六个都引过去。 他早就探究过这六名高手的深浅,都是炼神中期,算是高手,但对于他而已,却不算什么威胁,就算是一对六,他应付也有底气。 到了这种程度了,南柯梦索性就将诱饵做到底,单手一搓,手中出现一道雷电,噼里啪啦的就朝许清印而去。 见了雷电,门口守门的两名高手,移动脚步拦住入口,竟然是以身体硬抗,挡下了雷电。 这两人居然是横练的高手。 雷电虽然是他随手所搓,威力却至少能让普通的炼神高手皮开肉绽,就算是横炼的高手,也要受一些伤。 但这两人,正面挡了雷电却跟没事人一样,除了衣服稍微破了点,全身上下连处焦黑都没有。 南柯梦觉得是自己判断错了,这几人是炼神不假,但一定不是普通的炼神,联系起他们气息中带着的血气,莫不是传闻中的血骑。 南柯梦雷电失利,柱子后面的两道人影却已经凑了上来,两人能量尽注于掌,一左一右两个方向攻向南柯梦,两人掌风中带着浓郁的血气,几乎能使人作呕。 南柯梦更确定了他们就是血骑。 传闻血骑从百死中而生,灵魂中都染着血气,他们实力强大,更无惧生死,只要被他们认定的敌人,就只有你死我亡一途。 被血骑盯上了便是不死不休,不过却还不够使南柯梦慌乱,身为万法府最出类拔萃的小师弟,年纪轻轻就过了炼神步入归虚,几个比普通炼神强上一些的血骑还不足以让他动容。 南柯梦双掌同运,一掌一边挡住两边攻来的血骑,他掌心有雷,挡住攻击的同时猛然又握住了血骑的手,如此近距离,掌心雷生生将两人电了个通透。 南柯梦的雷法有着强大的破坏力,即使他没下杀手,巨大的雷电之力已经暂时破坏了两名血骑的能量运行筋脉,连带着他们的身体都处于麻痹之中。 南柯梦抓起两人随手一抛,就将他们抛到了正殿门口,他朝许清印勾了勾手,挑衅的姿态狂妄至极。 许清印面色阴沉,他不知道万法府的这个天才弟子为何要取他性命,换以前被如此挑衅,就算是拼着不要命也是要挣回面子,但经过那日被商泽忆打断腿之后,许清印已经成熟了许多,那日后的许清印与那日前的许清印不可同日而语。 感情用事是挣不回面子的,但隐忍却可以活下来,活下来才有机会挣回来的面子,不仅仅是面子还有荣华权势,甚至千古传名。 “我暂时让血骑稳住他,你找机会让个不起眼的人溜出来,将驻扎在辽峦的守军拉过来。”许清印小声地对宋知新说。 宋知新是聪明人,他不着痕迹地点头,又不着痕迹地朝一名侍奉的丫鬟使了个眼色。 那名丫鬟实际是他培养的死士,到了这种情况,又见着宋知新眼神,她心领神会,缓缓往后面退去,到了一张桌子后面,便钻了进去。 桌子后面有一条暗道,能通到隔壁的空宅,是宋知新很早之前就命人挖好的暗道。 他掌管南商要城,铁产出产决定着商国的士兵们手上有无兵刃,位置如此之重,自然会经常遭受暗杀,宋宅内大大小小无数机关暗道,就是为了应对暗杀所准备的。 丫鬟出了宋宅,焦急转身看了一眼,然后马不停蹄地就往守城的马将军府上跑去。 这边南柯梦其实有看到那名丫鬟偷偷进了暗道,不过他并不着急,因为他眼角处已经看到一道潜伏着的身影,趁着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南柯梦的身上之时,已经快潜到正殿门口。 他要入内,门口两个横练的高手,皮糙肉厚,是有些麻烦。 南柯梦这样想,手上又有动作,两把飞雷矛一前一后,又朝许清印投去。 那两名高手果然中计,挺身挡住飞雷矛。 飞雷矛穿身而过,立刻限制了他们的能量运行,没了能量,横炼高手也是强壮一些的肉体,商泽忆抓住机会从黑暗中出现,一人赏一掌,将他们拍得吐着血进了正殿。 “我说,哪个是许清印啊?” 商泽忆故意变了声线,假装不认识许清印,粗声粗气地道。 第三百零五章.自私的许清印 商泽忆穿着夜行衣,蒙面遮住了面貌,正常情况是看不出他身份的,但许清印还是刻意地看了他一眼,眉头皱成川字,似乎在思考。 商泽忆有种不好的感觉,许清印的眼神极其刁钻,就像毒蛇的眼睛,盯上就专注而致命。 为了掩饰身份,商泽忆刻意打断许清印思考大着嗓门叫唤道:“奶奶的,到底哪个是许清印,再不出来老子可要大开杀戒了。老实告诉你们,有人花千金买许清印的人头,跟其他人没关系,但你要是一直不出来,老子为了千金再砍几个人头,这买卖也不算亏本。” 杀气凌凌的态度是唬住了一部分人,为了活命太守府的奴仆们蠢蠢欲动,但被宋知新一个眼神给瞪了回去。 许清印不为所动,他朝正紧张的宋知新询问道:“守城军还有多久能到?” 太守府的防备力量已成摆设,他们能依靠的也只有军队。四国之间的战争早就告诉他们个人高手与战争机器的高低,就算是道藏境界的高手,也不是训练有素的军队对手。 百人能杀炼身,千人杀归虚,就算是道藏境界,只要拿出三千的将士,轮番不断地消耗他的能量,也最终难逃一死。 只有通明境界,才是真正的人间无敌,可世间通明境界有谁,满打满算也只有白海愁与用了罗天剑阵的李照清。 只要不是白海愁与李照清,面对辽峦的万千守兵,就只有死路一条。 他们的希望都在军队上。 从刚才开始宋知新就在扣算时间,心腹丫鬟跑掉还没一刻,算上到老马府上的脚程与去军营调兵的时间,一来一回至少需要两刻。 “至少两刻,但观现在的形式,大概是挡不住两个凶徒了,辽峦不能乱,若是真到了紧要关头,只有….” 宋知新欲言又止,但又意思明确。 许清引哪里不知道他的意思,辽峦的安危确实比他许清印重要,若是到没办法的时候,宋知新是不忌于用他许清印来换太守府安危的。 对于大局这是正确的做法,许清印没办法反对,就算是让父亲许明章来,也没办法反对,国与人之间,商国的老一辈立场明确,只会以国为重。 但许清引不是许明章,他没有经历过商国为奴为婢的时代,他出生成长在商国枯木逢春之时,他还年轻,拥有无限可能,他有憧憬更有野心,他不仅要权倾朝野,更要名垂千古,所以国是他的手段,所以他不能死。 宋知新的想法他能理解,但不能认同,比起他人之命,许清印更在意自己的性命,他不看宋知新,对身侧的两名血骑说:“其他人都不用管,就算死,也要护我两刻。” 两名血骑漠然点头,他们本就是商帝指派给的许清印,除了商帝外,只听许清印的命令。 许清印让他们只用护着自己,他们就只护许清印,身前出现淡银色术法护盾,只将许清印保护在其中。 包含宋知新之外的其他人,都不在血骑的保护之列。 宋知新脸色微变,他强撑起笑容对许清印说:“许大家,你这是干什么?” 许大家是许清印未出仕之前,金楼的那批书生对他的恭维,以宋知新封疆大吏的身份,即使有许明章的这层关系,也不该对他如此讨好。 只不过是许清印将血骑的守卫全部集中在了自己手中,使宋知新毫无任何防备力量,这才让宋知新不得不低头,希望换得许清印的保护。 宋知新知道自己的重要性,就算这里人死光,他都不能死,所以就算低了头损了面子,他也在所不惜。 商国来一辈的官,最不觉得丢脸的就是能屈能伸。 当年的商国可是卑微到尘埃里的,然后才换来一朝崛起,屈一时算什么,能出头就行,只要能留下性命发挥自己对商国的作用,低个头根本不是什么事。 宋知新已经服软,算是给了他很大的面子,许清印却淡然看他,并不为所动。 他对宋知新没有负面情绪,也从未觉得宋知新有做错,易地而处,要换他是宋知新也会抛出自己换平安。 但他比起商国很多人都自私,在宋知新有丢出他的想法之前,他其实早早就有了抛弃这群人,只护他自己的想法。 他面上客气对宋知新说:“宋公放心,这两人是为我而来,不会伤害你的。” 说话间许清印向后退了一步,反向的是将宋知新推了出去,使宋知新的位置更加明显,要是商泽忆不认识许清印,以这两人的位置,第一目标就会锁定在宋知新身上。 宋知新在心底暗骂许清印无耻小人,嘴上说得好听,实际是推他出来做冤大头。 他也想往后推,却见到对面凶徒的目光已经聚集在他身上,他立刻不敢有所动作。 商泽忆面上恶气满满,心底同样也是,不由的在骂许清印狡猾。 他是认识许清印的,但现在不得已假装高不认识他,不然以许清印毒蛇一样的眼睛,说不定就把他的身份给认出来了。 推出了个宋知新当替死鬼,不过这只是小事,商知新对宋知新大喝道:“那个长胡子的,你就是许清印?” 宋知新急忙摇头,不准备替许清印扛这个雷。 商泽忆又顺势将目光投到宋知新身后,低沉声音不怀好意道:“这么说,你才是那个值千金的许清印?” 许清印知道瞒不住身份了,他要占据主动权,不答反问道:“谁让你们来杀我?我知道你有身份,暂且不计,不过就凭能催动万法府最出类拔萃的传人南柯梦,要杀我的人面子可真不小。” “南柯梦啊,听说之前一直在白鹿城…” 商泽忆怕许清印会越想越多,暴露出他的身份,赶忙装着不耐烦的样子打断他,恶狠狠道:“少废话,爷爷正是白鹿城的林随风,收了人一千两金子要你脑袋,你要识相点不反抗,爷爷我说不定会给你个痛快,但你要是敢耍手段,可别怪你爷爷手段残酷了。” 一面说,商泽忆一面摩拳擦掌,装着杀人不眨眼的样子。 他随口就借了林随风的名号,因为林随风掌着白鹿城的黑道,本就是做这些杀人越货的勾当,正好拿来堵许清印有些怀疑的嘴。 许清印一听果然信了几分,他暂时不想两人身份,换了思路跟商泽忆讨价还价道:“是谁让你杀我?商泽忆?他现在是白鹿城未来城主,确实能使动你。不过你杀我是为了钱,他出一千金,我给你两千金,也不用你杀任何人,只用今日放过我就行。” 此时南柯梦也入了内殿,在他身侧提醒道:“他是在拖延时间,不要中计。” 其实不用南柯梦提醒,商泽忆早知道他在拖延时间,那个顺着地道溜出去的丫鬟已经跑了有一会快,估摸着许清印就在等着她带兵回来。 商泽忆明知他在拖延,还故意跟他一起演戏,主要是为了将头脑简单的老粗装得像一些,不被许清印给认出来。现在许清印谋算被南柯梦点破,他也趁机装着勃然大怒,愤而出手:“奶奶的,居然敢耍老子,看老子不捏碎了你。” 许清印看到南柯梦入正殿的时已知不好,他刚做好准备,商泽忆就忽然暴起,双掌化拳猛击许清印。 拳劲只对许清印一人,宋知新之流赶忙避难似地躲到一边,防止殃及池鱼。 商泽忆拳声虎虎,做戏要做全,既然他用了林随风的身份,便一道学了林随风的拳,拳出无前,有一往无前之意,当真是天都能给砸开的感觉。 拳意轰隆,许清印心机深层,但武道不显,以他的修为只觉得万夫不可挡,对两名血骑能否挡住这一拳,他也没有信心。 许清印脸色惨白,似乎大难临头。 商泽忆的拳头刚猛至极,却在快碰到他的身体时骤然停住了。 第三百零六章.看破 “术士就是麻烦。”商泽忆嘟囔了一声,拳上再起变化,拳变为爪,爪如龙勾,轻而易举地穿过了术法的护盾,抓在两名血骑的琵琶骨上。 一侧的南柯梦眼睛亮了起来,商泽忆这一手,明明就是帝辛当初破他术法护盾的方法,却不知是如何被他学了去。 要知道帝辛当初能破他护盾,完全是依仗琵琶手十几年的浸淫,才能寻得气机薄弱之处破去,但商泽忆琵琶手明显只是初学,居然也能天子望气找出能量流转的规律,破去挡在身前的护盾,就不得不说他天赋非常。 连抓两人琵琶骨,断去了能量的联系,即使血骑比普通炼神强悍难缠,此时没有了能量此时也不过稍微强壮些的废人。 商泽忆再两掌将两人拍得吐血不起,又单手扼向许清印喉咙。 许清印虽师从金楼剑道大师夏东来,但只学得一鳞半爪,武道不显,那时商泽忆未曾有诸多奇遇之时他便不是对手,更何况现在的商泽忆与当日早不同日而语,不仅已至炼神巅峰,连归虚境也跨过了半步。 许清印横手来挡,但他能力是商泽忆的对手,被商泽忆简单一推一揽就破去了防御,连抵抗的能力都没有,下一刻他已经被商泽忆扼住喉咙,举了起来。 “姓许的,跟大爷我走一趟吧。”商泽忆阴阴地说。 许清印没得反抗,他擅长在心机,武道不显,就算他巧舌如簧,但现在是秀才遇土匪,有没有理都说不清。 “走了。”南柯梦轻轻往许清印后脖颈一摸,雷电入体,瞬间让他昏迷了过去。 说完他从商泽忆手中接过许清印,脚不沾地地飘空,在月下一闪而过。商泽忆亦跟着南柯梦的步伐,双脚连蹬,相互借力拔空而去。 满堂的宾客,包含宋知新在内都呆呆地望着已经已无半点影迹的天空,他们感慨许清印大概率是凶多吉少,可怜年少夭折同时痛斥商国境内居然还有这样的暴徒。回念一想,他们大概觉得自己也不安全,这次能拿许清印的人头那下次就能拿他们的,几个护卫靠不住,总该还是全副武装的甲士才行,一念至此便发出了凄厉的呼救。 辽峦甲士一刻后才至,但早已没了商泽忆两人的踪迹。 在月下消失的商泽忆带着许清印到了城外一座破庙,他没有摘下蒙面的黑布,下巴微动示意了下。 南柯梦不客气地踹了许清印一脚,顺道解开了他体内的雷电之力,许清印才悠悠转醒。 “还在装死,给老子醒醒。” 商泽忆看许清印醒来,恶声恶气地叫喊道。 “姓许的听好了,老子的话不说第二句,现在老子拿你有另外有处,不想死就乖乖听话,问你什么就回答什么,不然老子不保证不会让你少一截。” 许清印复了清明,即使深在险地,他仍是镇定自若,商泽忆在心底感慨,这许蟑螂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竟气度全然大变。 以前的许清印看着声势浩大,在金楼呼风唤雨,但只是仗着许明章的权势,实际却是个毫无用处的绣花枕头,不说商泽忆,就是金楼那批年轻的权贵,就没哪个真正看得起他的,哪里比得上现在的藏气于内,沉稳如蹉跎了无数个岁月的老人,不能轻易看透,虽是不外显,却能让人不得不重视。 面对威胁,许清印靠在破庙的供桌脚上并无慌乱,言辞确定说:“你们不是来要我命的。” 他对南柯梦说:“你是南柯梦。” 他又指着商泽忆说:“但你不是林随风。” “你们不是要杀我,而是有事找我。” 他语气确切不带任何怀疑。 眼睛倒是毒辣得很,商泽忆有些头疼,许请印居然也变成了聪明人,与聪明人打交代从来不是易事,要从从他嘴里诳出什么,更是难上加难。 他想了下,要是继续跟许清印这样绕着,过十天半月都问不出个所以然来,再继续装着林随风也没什么作用,也不装模做样了,索性抛了身份说:“你说的没错,我不是林随风,不过你也不用好奇打探我的身份。你是聪明人,应该明白知道得太多并不是好事,不仅得不到什么好处,还只会徒然给自己惹杀身之祸。” 打一棒子后,商泽忆又给了颗枣。 “请你来是有事要问你,只用你坦诚回答了,我就会放你走。不过你要是遮遮掩掩,跟我玩避实就虚的手段,那就怪不得我动手了。” 想不到对方连装都不装就卸去了林随风的身份,赤诚告诉他自己的目的,倒是让许清印有些意外。 他不惧怕与人勾心斗角,只要有阴谋就有牵制,有牵制就有法可破,可这种纯粹的暴力手段,终究非他强项,猛然砸碎舞台,就算他再长袖能舞,也不得不败下阵来。 无论是歪打正着,还是深思至此,许清印对这个假冒林随风的人已经重视起来了。 许清印收起了轻视之心,郑重问道:“你要什么?” 商泽忆问出了他在酒楼之时就有的猜疑:“你为什么会在这里?要借辽峦三千甲士又准备去干什么?” 许清印听言又将目光投到了商泽忆蒙着黑布的脸上,他带着审视的目光重重看了一眼,略带深意道:“会在意这个问题的,可没几个人。” 只一句话,他就看破了商泽忆的身份。 “四皇子,想不到我们会以这样的形式再见面。” 第三百零七章.活人的价值与死人的价值 突然被揭穿了身份,商泽忆倒也没有慌张,他见到许清印之时就知道这身份终究是藏不住的。他也不必再藏着,摘下面罩,露出许清印最熟悉不过的脸,叹息道:“真是好久不见,本来我没想杀你的,只怪你忽然长了脑子。” 对这张熟悉的脸,这个打断了自己腿的人,许清印本来觉得对他会有恨意,真正再见到时却发现不是,是情绪再无波动,就跟见了宋知新、太子、商帝以及他的父亲一样,只是他人生征途中的一个可能有所助力的角色。 商泽忆对他动了杀心,他在这一刻也对商泽忆动了其他心思。 “或者你可以不杀我,活着的我,也许比死了的我对你更有用处。”许清印冷静说。 “凭什么?”商泽忆问道。 “凭我是陛下的棋子,你也是,但我们都不甘心当棋子。” 许清印拍了拍自己的断腿说:“我用这条腿认清了自己,我只想名垂千古,至于商国的主人是谁我并不在意。商帝可以,太子可以,甚至你也可以,你们父子的这场对决,我只会站在胜者一方。在此之前,我不会明确站队,但我愿意为多方都提供一些帮助,来换哪里赢了我都不会输的结果。” 商泽忆看着他断掉的腿微微发愣,这条腿是他在离开金楼前打断的,也是这条腿,让许清印改头换面,让他从胸无城府的宰相公子,变成了现在心思叵测的阴谋家。 他迟疑道:“你是想两头下注?” 许清印眼睛明亮,其中有野心之火,他向前躬身,几乎将脸与商泽忆碰到,两人四目相对,能清楚看到彼此的眼睛。 许清印眼中有野火燃烧,他说:“这不是你所希望的吗?” “你韬晦了十五年,就只想当个闲散之人。但陛下不会放过你,你若想自由,只得站在太子那头,为此你要殚精竭虑,拉住任何能拉到的助力,使胜负的天平发生倾斜。” “这其中助力,我该也是。”许清印指着自己说。 全凭三言两语,商泽忆还不敢完全信他,他知道许清印说的没错,在与商帝的这场对决中,任何主动或被动参与的人都是筹码,多一个筹码,就多一点胜算,虽然他动了心,还是仔细问道:“活着的你,能给我什么?” 许清印嘴巴一张一合,无声道:“许明章的命。” 商泽忆震惊道:“你要弑父?” 许清印举止轻松,似乎并无任何负担道:“四皇子与太子不也一样吗?” 商泽忆无言以对,许明章作为商帝最忠诚的狗,确实是他们直面商帝最大的威胁,这条狗虽然老了,爪牙都不再锋利,但脑子却仍然灵活,仍能轻而易举地挖出陷阱让他们踩进去。 他是想除掉许明章,却从未想过能从许清印这里入手,因为许家父子与他们不同,他们与商帝有不可调和的矛盾,只能二不存一,所以必须你死我活,但许明章与许清印,不说父慈子孝,也绝没有什么事情要走到这种地步。 现在听许清印主动提起,商泽忆忍着那种荒唐的怪异感说:“你如何助我?” 许清印看了眼南柯梦,商泽忆心知肚明,借口支开南柯梦道:“老南,你能不能去守下门,我感觉追兵快来了,你去看看。” 要是在场的是胡八刀,商泽忆绝对是不会支开他的,两相差异,对这样的不信任,南柯梦倒是没什么在意,他跟着商泽忆只是为了窃天技的机缘,而信任与否,从来不在他的考量之中。 南柯梦转身出了门,挑出了处破败的围墙坐在,晃荡着腿遥遥看着远方,竟真的看起门来了。 没有了第三人,商泽忆对许清印说:“现在没有其他人了,可以说了。” 许清印拍了拍因为始终保持着相同姿势而有些麻掉的腿,他艰难站起来走了几步,感觉身体舒缓下来,才回答:“我替你们留着一条杀许明章的渠道,但至少在我认可你们与陛下相争有五层的胜算时,我才会把这条渠道交给你。” 商泽忆闻言嗤笑道:“倒是你打的算盘好,留张空头的钱票就想从我手中拿回命,你是觉得你太聪明还是我太傻?” “我若放走了你,如何还能保证你会帮我杀许明章?” 许清印点头表示理解,他继续说道:“许明章是我重要的筹码,陛下若胜了,他就是我平步青云的保证,所以除非太子那边有五层的胜算,不然我不会动他。” “你的担心我能理解,想在太子这边也排个位置,我也必须得有个投名状才行,许明章是不会立刻给你们的,不过我可以换个其他的人。” “谁?”商泽忆疑惑道。 有谁能有如此重要,能比得上许明章的。 许清印意味深长道:“药王江。” “什么!”商泽忆震悚道。 他以为是商帝知道了药王江的重要性,所以才对药王江出手,但转念一想又觉得没有这个可能,知道这个秘密的总共就那几人,他、药王江、胡八刀、药王拓、白海愁,都是绝对不会将秘密泄漏给商帝的人。 思及此他心稍定收起了情绪,见许清印那双不怀好意的眼睛又投了过来,直勾勾的似想探究什么,他便佯装怒气冲冲道:“怎么的,你们攻不下药王府,现在就准备对一个七岁的孩子出手了,多大个人了,能不能有些出息!” 许清印附和着一笑,他的表情中有些窥伺的意味,在窥伺不到任何东西之后,他才说:“药王府是陛下必须要握住手里的东西,既然药王拓不好掌控,便只能让好掌控的药灵来当药王府的主人,但拿下药王府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你不是疑惑我为什么会在这里,那三千甲士又准备拿来干什么吗?” “我现在可以告诉你,药王府久攻不破已经惹得陛下圣怒。此时药王拓正回巫山,而许明章也领了两队血骑亲自奔赴巫山,两者怕是会势均力敌。为求破势之机,因此我便主动离了巫山来到辽峦,以许明章的密函调动守城士兵,准备在中途截住药王江。只要药王江入了我的手,以药王拓软弱的性格,药王府便能不攻自破。” 许清印自信解释辽峦之事,随后他又说:“我可以不对药王江出手,以药王江一人,换太子身边一个位置,是否能见我的诚意了?” 三千全副武装的甲士来阻,即使有胡八刀护在身侧,也不一定能安然度过,药王江是商泽忆的软肋,这个筹码其实对于他已经足够了。 不过他还想再试试,从许清印这里探出更多东西,故而不露声色道:“药王江能换你在太子身边一个位置,但也仅仅只是如此。你既是落在我手里了,你的命都是我的,三千甲士的秘密是无论如何都说坦白的,换言之它原本就是我的东西。既然是我的东西,你又如何能拿它跟我谈条件呢。” “我说过,你见了我的面目就非得死不可,你想活着,就证明活着的你比死了的你对我更价值。” 许清印脸色微黑,不悦道:“四皇子有些贪心了,已经拿到这样的情报了,竟是欲求不满,小心人心不足蛇吞象。” 商泽忆无所畏惧地道:“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跟商帝争,若是连贪心的胆子都没有,那我也不用争了。” “展现你的价值,或者你会知道死人在我这更有价值。” 商泽忆一半诚恳,一半威胁,这样的姿态,让许清印毫无办法。 势逼人,不得不低头。 他若是忠贞之士,这是好说不定会吐商泽忆几口唾沫,但他不是,他只是一个有野心的年轻人,为了野心,他绝不能死。 原本他只是想跟用最小的代价搞定商泽忆,但商泽忆也并不是蠢人,许清印这人野心勃勃,两边都有押注,那未来为哪边办事还不一定。 既是掌控不了他,那不如将他价值挖空,让他将肚子里知道的事全部吐出来。 许清印也知道今天不被商泽忆搜刮完,是绝对无法善了,他有些认命地说:“你要什么?” “许明章的命可以先留着,但商帝,太子,我要知道他们接下来都要干什么?” 商泽忆坚定地说。 第三百零八章.涟漪 到了这种地步已经不是许清印能掌控的了,他本来是想借此机会在太子那边站住一块位置,两头都有位置,获个稳胜的办法,故而用药王江与商泽忆讨价还价。 但商泽忆却不是愿意玩算计的主,去江湖走了一圈后,他那种乐自由我的性子不仅没有收敛,反而更夸张了许多。就是不管你们怎么算计,怎么利益牵绊,他全然不顾,只蛮狠地用自己的方法撕开裂缝,快刀乱斩横行无忌,管你是人是鬼,对他有用没用,只要对他有所威胁,无脑全斩了就是。 这种人四处树敌,如果混官场除非有人保驾护航,不然绝对死得渣子都没,却恰恰是许清印无法应对的。在金楼时天下脚下商泽忆就敢打断他的一条腿,此时在远离金楼辽峦城外的破庙,连个人都没有,要拿他性命,商泽忆更不会下不了手。 他知道商泽忆虽然看着并不凶恶,对他却确实存了杀心,若许清印体现不出自己作为活人的价值,商泽忆是完结不介意的将他变成死人,一了百了的。 要不想死,只有让商泽忆知道自己的价值,而价值就是他掌握的信息,以及他在未来变局中可能的作用。 身为许明章的儿子,商帝的明棋,太子与商帝的事他或多或少都知道一些,到了这里,许清印也不再挣扎,坦白从宽:“太子此时被陛下调到东边去了,这个想来你应该已经知晓。” 商泽忆点头,眉脚一抬,意思是然后呢。 然后的事,许清印继续说道:“你不知晓的是太子、王小明、药王拓以及一个名为萤的神秘女子结成了联盟,共同对抗陛下。” “这四人,太子不得去的东边,另外三人却是主动去了南边,为的是药王府,不然你以为只凭药紫苏这么一个只会治病的娘们,能有资格让许明章劳师动众亲自带两队血骑去巫山吗?” 原本只关心太子与商帝,但此时听到事情有关巫山,而是是严峻到一触即发,商泽忆不由得关心,毕竟药王江正回巫山,若巫山将陷动乱,他也能早有对策。 既知巫山有难,让胡八刀与药王江两人再回白鹿城是不可能的。这两人都有牵挂,药紫苏在药王府,药王拓也正回药王府,无论是胡八刀还是药王江,就算是有十万人拦着也是要杀回去的。 “许明章亲带血骑去药王府,结果你怎么看?”商泽忆问道。 许清印一摊手,嗤笑道:“若许明章带着血骑就能拿下药王府,我还到辽峦拦截药王江干嘛?这次陛下与许明章是要失算了,药王府的实力比他们以为的更加恐怖,绝不是药灵加许明章就能攻下的。” 商泽忆奇道:“怎么,你如此看好药王府?据我所知,药王府虽然药毒同源,但经过药灵背叛之后,最顶尖的战力也就只剩下药王拓而已,但他的实力,比起同是四府之主的李照清还是差了一筹,至多也就两相的水平,实担不起如此重视。” 许清印讥笑道:“药王拓担不起重视?世人皆以为四府中药王府最弱,同为四府之主,药王拓差了圣司李照清一大截。但事实确实如此吗?” “药王府药毒同修此乃正道,药道有精深,毒道亦有多精深,循序渐进,能得大道。有人了偏门单修毒道者,比如药灵,看似进展迅速威力巨大,实际是走了下乘,再没有入通明的可能。而药王拓反向,几十年稳扎稳打,根基深后气息悠长,药道修行已入化境,那他之毒道又岂会差,以我估计,他距离通明也仅一步之遥了而已。” “配合药王府刺激心晶之法,若哪日他以毒道现世,不说天下无敌,但比起李照清孤身入金楼时绝不会差,以此看来你觉得许明章能有胜算?” 许清印一番言论让商泽忆目瞪口呆,他一直以为许清印武道不显,但今日所讲,明显他在武学上见识亦非凡。 商泽忆看一眼他的腿,迟疑道:“想不到你会有这番见解,我以为…” 许清印打断他的话,自顾说:“你以为我断了条腿后武道之路就断了?我腿虽然断了,眼睛却没瞎。那日前我想出将入相,现在残缺之躯,没了武道高峰上我没有了登山攀岩的可能,只能全新都在入相之上,但算有得有失,不能武道登峰,我的眼睛看得却更清楚。” “这摊药王府之行,许明章是讨不到好处的。”许清印对自己的判断盖棺定论。 “那商帝呢?许明章与商帝都不是蠢人,他们不可能看不透,既然如此,他们还一定要南征药王府是为何?”对许清印的推测,商泽忆听后也觉得有道理,大致认同,但越认同他对商帝的举动更看不透。 商帝可不是蠢货。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是他这样怀揣着天真想法的愣头青才会干的事,不是商帝这种成熟的阴谋家会有的举动。 “商帝是想干什么?我知道他想要源头,但他具体谋划呢?南征药王府又是为何?”商泽忆问道。 商帝的一切举动似乎都捉摸不透,从出金楼到现在,商泽忆其实没有发现商帝有什么主动动作。即使是在白鹿城动过的手脚,商帝也是借着钱泉耀与玉天怀的心魔顺势布局,没有主动参与进来,他一直的所为,就像任由事情随意发展一样。 但就是这么随意任由发展,事情却总是会发展到商帝所想的结果。 现在商泽忆只知道商帝具体的目的,但他设的那场大局,他所有的谋划,商泽忆仍是两眼一摸空。 说起商帝的计划,许清印心里实际也没影,他不得已闭了嘴,抬头望月叹息道:“陛下设局,确实是羚羊挂角,无迹可循。” “我与你一样,只知道他的目的,却不知道他的计划。” 商泽忆奇道:“连你也不知道他的计划?难道许明章都没告诉你吗?” 许清印啐了一口,鄙夷道:“许明章是条不闷声的狗,除了该说的话,剩余的事情即使是自己的儿子,他也不会说。” 商泽忆不甘问道:“难道你就没有其他线索吗?” 许清印想了想,眉头紧皱片刻松开道:“陛下曾对太子说过,天子布局,天命顺之。” “我大概猜测他将你抛进江湖后,整场大局就已经开始了。就像一颗石子激起涟漪一般,因为你的出现正推动天下大势往必然的方向发展,而他要做的,就是冷眼旁观,在出现机会的时候或者偏离方向的时候,推波助澜一下,就像在白鹿城一样。” “所以我们猜不到他会做什么,因为他根本什么都没做,所谓天子设局,果然全无痕迹。”许清印赞叹道。 商泽忆思索片刻说:“也不是全然无迹可循。” 破庙里有一口破罐,因为前几天下了雨存起一点雨水,商泽忆捡起一块石子丢了进去。 石头入水,激起层层涟漪,商泽忆指着涟漪说:“这一道道波纹是清晰可见的,就像我这颗石子被丢入江湖,商帝想激起哪些浪花,我们都心知肚明。” “我阻止不了他,却能阻止这些浪花。” “而我阻止了这些浪花,就是阻止了他!” 第三百零九章.严密的辽峦 “巫山,齐国?”许清印试探地问道。 商泽忆摇头,眼睛里是在一处繁华所在:“是金楼。” 许清印心底有着钦佩,但他还是沉默了片刻,然后说:“如果我是你,就不会去金楼,明显陛下支开太子,已经摆好架势等着你了。” 商泽忆知道,但他仍是要去,他笑笑说:“所以你不是我。即使商帝已经摆好了架势,我也必须去金楼,因为只有在金楼,才能牵制住商帝继续伸往巫山和齐国的手脚。” 他囔囔道:“有人在为我拼命,我当以此回报。” 许清印已经将他知道的都说了个明白,商泽忆退开一条路,对许清印说:“你可以走了。” 许清印愣了下,他想不到商泽忆真会如此轻易放走他。 若他与商泽忆易地而处,对付他的手段即使不是狠戾杀之,也一定要抓到他的把柄,将人纳为己用。 言出即行,这样的商泽忆成不了枭雄,但却不知道怎么的,让许清印生出悲伤的感觉,这样的商泽忆,又何尝不是他最初想成为的人。 许清印还是走了,临走前他对商泽忆说了后日堵截药王江的计划。 “后日药王江会抵达辽峦附近,我答应了你会放他一码,但总归是要做个戏给陛下还有许明章看,你若是不急着回金楼,就陪着我把戏做完。” 计划确实设得毫无漏洞,是充分估量了胡八刀与药王江的实力,许清印才决定调用三千甲士在辽峦之外的一处茶肆处设伏堵截,三千甲士连环冲击,不断消耗胡八刀能量,甲士中藏入六名血骑,作为奇兵趁胡八刀能量后继无力之时夺走药王江,剩下的就是凭着蚂蚁咬死大象的战术,活生生将胡八刀耗死。 计划几乎完美,破局也难,除非商泽忆在他们动手之前赶往胡八刀那边,让他们改了路线。 那这样许清印这颗还在徘徊的灰色棋子一定会完全跳到商帝那边。 而许清印之所以告诉他全部的计划,一是为了保命,二也是为了在太子那边站个位置,第三则是将难题抛给了商泽忆。 他是要在太子那边站位不假,但商帝那边的位置他也不会丢掉,所以对药王江的设伏还是会如期进行,需要商泽忆自己破局。 商泽忆正想着,南柯梦已经进了破庙内,他掌中有雷电,显然才刚动过能量。 “这个许清印对自己挺狠的,让我出重力给了他一掌。他一个炼神都没有的三流水平,硬吃我一掌,没有能量防护体内五脏都已经受损了,能否撑着回辽峦都不一定,要是运气不好连命丢了都有可能。”南柯梦赞叹地说。 他赞叹的是许清印对自己的狠绝,这样的人就算武道不显,但冲他这一份心性,他日也能成长为一方大鳄。 商泽忆收回心思,也感慨道:“确实对自己很狠,但也只有这样,他回到辽峦才不会让人怀疑。” 南柯梦看向许清印消失的方向,怂恿道:“这样的人,作为盟友和敌人都极为可怕,你确定要放走他?” 商泽忆当然知道许清印的危险,但相对于风险许清印能带来的利益更大,他必须要用这颗棋子,商泽忆转身回了庙里,找了处干净的地方坐下,然后才说:“他的危险对我对商帝都是一样的,留下他是伤己亦是伤人,最终他会帮谁,还是看谁占了上风。” “好好休息吧,后天还有场硬仗要打。”商泽忆闭上眼睛说。 庙内的火堆烧得噼啪做响,南柯梦对商泽忆的事原本就没什么兴趣,出声提醒也仅仅是临时起意,既然商泽忆不在乎,他也不再纠结。 南柯梦也合衣而睡,一夜无言。 第二天醒来商泽忆留下南柯梦,冒险一个人去了趟辽峦, 经过昨夜的事情,城内的守备明显更是严密了许多,旦凡是入城的陌生面孔,从入城开始就会遭遇多番盘问,街上巡逻的甲士也较以往多了几倍,特别是宋宅,门前的护卫已经换成了精锐的甲士,想来这位宋太守被吓得不轻,特意调用守军来保护自己。 商泽忆只远远看一眼宋宅,没有走太近,现在这种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的形势,要靠宋宅太近说不定会被当嫌疑犯给抓起来。 他绕道到昨日入城待着的酒楼,却发现暗流的在辽峦的这个据点守卫重重,一名将军带着甲士正在到处抓人。 酒楼外看热闹的人不少,商泽忆也混在里面,他看被抓的人被刀架在脖子上瑟瑟发抖,就跟打了雨水的小鸡似的,被抓的人很多,缺了那名传递纸条给他的小厮,显然这位暗流在辽峦的负责人早早就抓到了风声,在甲士动手前就已经撤掉了。 能这么快挖出这出据点,应该是许清印的手笔,他与那位将军就是在这商讨被商泽忆发现的,他稍微回推一下就能找到这里。 不过算是歪打正着,能挖出暗流的一个据点也有运气的成分,毕竟他们的谈话不是由酒楼泄漏,而是商泽忆无意中听到的,要是换一家酒楼就没有这样的幸运了。 没有了这个据点,商泽忆暂时没有了可靠的消息来源,他本来想入城向那个小厮打听下辽峦甲士动向的,现在看来只能另寻他法。 商泽忆从人群中退了出来,他想着先回破庙商讨对策,或者可以先去设伏的茶肆蹲点,说不定能看到他们的布局,也好提前能做应对。 他刚退出去,一个年轻的乞丐抓住了他的衣袖,乞求道:“公子行行好,好几天没有吃饭了。” 混迹了一圈江湖,商泽忆对乞丐也有些了解,大凡这种要城的乞丐,也都是有帮有派的,这些乞丐都是无赖的主,抓住了就会死缠烂打,若是在人少的地方,还会有十几个乞丐逼着你打赏,美其名做善,商泽忆没空跟他耗,正准备扔给他几文钱脱身,却听到乞丐细若蚊子的声音传来:“跟我来。” 这声音很熟悉! 商泽忆心有领会,不留痕迹地跟着乞丐到了辽峦一处宅子的后门。 乞丐三长两短有规律地敲了敲门,门无声打开,乞丐拉着商泽忆快速进了门中,然后又悄无声息地关上门。 入了门,乞丐卸下伪装,正是暗流在辽峦的负责人,酒楼的那名小厮。 小厮卸下伪装就开门见山地问。 “昨夜在宋宅闹腾的应该就是您与另外一位公子吧?哎哟,可是闹大大动静了,现在整个辽峦都在找你们,公子怎么又回来了?” 商泽忆到现在其实就只接触个两个暗流的人,一个是王昭漠,另外一个就是这个小厮,似乎暗流的人都希望做酒楼生意,靠着小厮的身份伪装自己。 “那酒楼…”商泽忆有些歉意地说。 原本暗流在这边的据点好好的,就因为过来听了个消息,就让人被抄了家,虽然负责人是溜掉了,但这个据点是完全废掉了。 商泽忆感到有些抱歉,那名小厮却手一挥,满不在乎地道:“没事,只不过是一家酒楼而已,真正的暗流不在那里。” 看对方如此自信满满,显然说的也是实话,商泽忆也不再有心里负担,他想到自己来辽峦为的事情,便问小厮道:“我今日冒险来辽峦,本是想向你咨询辽峦这三千甲士今日有何动向,原本看着酒楼已毁,以为没有了希望,现在看来却是柳暗花明。” 第三百一十章.有鬼 商泽忆语带着笑意,辽峦的这个小厮比起白鹿城的那个小厮可爱多了,第一眼见面没有喊打喊声,没有向他要钱,最主要是和和气气,连酒楼因为他被封了也没生气。 要是换了王昭漠,估计早就已经拔刀逼着他要补偿了。 这个小厮看着也就比商泽忆大一些,抹去了脸上脏兮兮的东西,其实还有些清秀,他爱笑,不需要做探子的时候就爱咯咯笑着,一点不像藏在地下的暗流。 他拍了拍脸,将脸上最后的泥点给搓去,挠着头对商泽说:“亏得我今天突发奇想去酒楼走一着,不然跟公子就要错过了。” “公子问那三千甲士的什么情况?那可是正规的军队,战力即使放在天下亦是不差的,公子是要干什么?”小厮好奇问道。 商泽忆对这个小厮颇有好感,无关紧要的事也不瞒他:“三千甲士欲要对我一个重要的人不利,不得已我需拦上一拦,与他们斗上一场。” 小厮一听,恍然大悟拍掌道:“怪不得今日马将军大早就上带着三千甲士出城去了,原来是因为公子的好友不利。” 商泽忆听出门道,这小厮果然有消息渠道,他算是问对人了,赶忙继续问道:“那三千甲士的具体动向你可是有?” “那自然是有的。”小厮得意道。 不待商泽忆问,他就自个往屋内喊了一声:“幺妹,去拿份舆图来。” “好咯。”内屋中一道清脆的声音响起,紧接着一个身着红火衣裳的小姑娘从内屋跳跃地跑了出来,一下子窜到小厮怀里。 “给你。”女孩将舆图递给了小厮,然后就在旁边找了处地方坐下,托着秀丽的下巴,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看两人。 小厮一边摊开舆图一边宠溺地解释:“这是我的小妹,黄毛丫头什么都好奇,一定要亲眼看看,公子见谅。” 被叫做黄毛丫头,小姑娘听着不乐意了,娇嗔道:“哥哥不要瞧不人,我已经十二,过了后年就十四了,不是黄毛丫头。” 小厮一脸的宠溺,安抚小姑娘道:“好好,后年你就是大人了,跟哥哥一样大了。” “那是的。”小姑娘仰头道,满脸被宠溺的幸福感。 小厮安抚完了小妹,推开舆图。这份舆图与市面上常见的大有不同,上面详细记载着整个商国的地貌道路,详细到拿这张舆图直接就能行军布阵了。 这样的舆图属违禁品,即使在商国花钱也买不到,也不知小厮是怎么搞到的。 “这,是辽峦。”小厮打开舆图后指着商国北部一座城市跟商泽忆讲解。 “今日马将军带兵出城是往这个方向去了。”小厮指着辽峦往北一些的位置对商泽忆说。 这个位置在一条走马道上,而且处于一个地理的三岔口,从白鹿城往南走,去辽峦,或者换道去附近的清遂,这里都是必经之处。 “这里能藏下三千人?”商泽忆问道。 既然许清印原定的计划是擒住老姜块,一定是先让他们走入包围圈的,不然只堵他们路的话,起不来什么作用,药王江还是能原路回到白鹿城的。 商泽忆看舆图上的三岔口位置似乎并不是很大,附近也没什么可藏身的地方,要说藏下三千人,似乎不太现实。 小厮点了点舆图,又绕着四周走了一圈说:“公子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要在三岔口藏下三千人是不可能的,但若是将这三千人打散分成四组,分别在这,这,这,还有这埋下伏兵,虽然分开的位置大了点,但也能将三岔口包围住。” 小厮指的四个位置分别是三岔口东西南北四个位置的几处树林,商泽忆看了下舆图,这几处树林虽然隔着远,但离走马道都不远,若是消息即时传到,只一刻的时候,就能赶到三岔口形成包围。 “若再在三岔口留下数十名高手,拦截他们片刻,就更万无一失了。”小厮重重敲了敲三岔口的位置,郑重道。 小厮查漏补缺,商泽忆听着他的讲解,看着舆图却陷入了思索,倒不是这个局难破,正相反,他已经想到破这个包围的方法了。 三千甲士分开了四处,那一处最多也就八百不到的人数,以他与南柯梦的境界,力破三千甲士是有些妄想的,但八百还是绰绰有余的。 只要他们灭掉了一处精兵,那这个所谓的包围圈就不攻自破了。 只是,他们要是提前灭掉一处的精兵的话,许清印必然会遭商帝与许明章怀疑,那他故意放走许清印也就失去效用了,这样还不如他直接跑去让药王江改道回白鹿城来得更好,还能省去了一番无谓的打斗。 若提前破了这场设伏,就是告诉所有人许清印不可信,若是等到包围成型的话,以他与南柯梦的能为,就算豁命拼进去,也只不过白送两条性命。 最终还是回到了那条死循环,破开死循环的钥匙仍是没有。 “有什么办法,能在他们包围成功的情况下,还能在三岔口将人救出?”小厮是这里的地头蛇,商泽忆有不懂的东西还是先问他。 小厮一听直摇头:“公子是不知道三岔口这个地方,路道虽然还算宽,但也仅限于正常人流,若围上三千甲士,那就是严密地跟铁通似的,别说是个人了,就算是只鸟都飞不出去。” “要想从这里出去,除非是会遁地,或者你有通明的境界,能硬生生杀出去。”小厮强调道。 商泽忆眉头皱了起来,听小厮的话确实是无解的样子,若真的是如此,最终还是只能走下策,他与南柯梦提前破去一处包围。 事情既是如此,商泽忆也找不出其他办法,正想告别好提前去准备,小姑娘却跳起来,指着舆图嚷嚷道:“谁说出不去啊,哥哥你忘了那条路了吗?” 小姑娘青葱一样的指头所指的位置,在三岔口往东一条细小的路,尽头是一处悬崖。 “这条路…”小厮欲言又止,迟疑片刻道,“是可行,不过却有些风险。” “是悬崖吗?这个放心,悬崖对我们不成什么威胁。”商泽忆看地图所示,以为小厮担心是悬崖。 确实是的,对于寻常人是死路的悬崖,对于他们来说却只是麻烦了些,不算得什么阻碍,南柯梦能浮空,胡八刀修为深厚,他亦是有在灵羽山跳过悬崖的壮举,剩下的药王江最好解决,找个人背着就是了。 商泽忆以为威胁是悬崖,小厮却摇头道:“不是,是悬崖下的东西。” “悬崖下有什么东西?”见小厮煞有其事的样子,商泽忆也是多了个心眼,感兴趣问道。 “有鬼!”小厮认真地说。 第三百一十一章.麻烦了 “青天白日的,哪里的鬼!”商泽忆对这个说法嗤之以鼻,却忘了他的身体里是真真切切活着一只鬼。 小厮没有说话,小姑娘却一脸严肃,郑重其事地说:“是真的,我跟哥哥小时候见过。” 小厮也点头附和道:“我们确实见过。” “那年我与妹妹都还年幼,无意间入了悬崖下的空间,见到了真真切切的鬼。” 既然小厮这么说了,商泽忆也不能就认定他们是胡说,顺势问道:“那鬼长什么样子?” 小厮想了想,眉头皱起支吾半天,手在那里比划着,却始终比划不出个所以然来,他似乎想描述鬼的样貌,却不知该如何描述。 “反正就是鬼那样,见着了你就知道他是鬼了。”小厮最终还是认输,不再尝试去描述鬼的长相,而是给了个含糊不清的回答。 相比于小厮,小姑娘的回答更抽象一点:“鬼就是一个红色的大西瓜。” 商泽忆最终没有跟这兄妹纠结于鬼长什么样,知道能破局的办法后,他的目的就已经达成,便出城回到了破庙,至于是不是真的有鬼,他完全不在乎。 就算真有鬼那又怎么样,能比他身体里这只鬼魂野鬼凶?那可是敢邀战白海愁的野鬼! 他是一鬼附体,百鬼莫侵! 商泽忆回去破庙,远远就看到南柯梦正百无聊赖地坐在墙上晃荡着腿,南柯梦也远远见着商泽忆回来,大声喊道:“怎么样了,是打还是跑?” 见着南柯梦一副看热闹的样子,商泽忆故意不告诉他,对他说:“你不是会卦卜之术吗,你算啊。” 南柯梦倒是死猪不怕开水烫,待到商泽忆走近了,才从破墙上下来,浮在半空惬意地说:“能从你嘴里知道的事,何必再卜卦呢?万法府的卜卦之术可是很耗能量的。” 商泽忆折腾了一早上累得不行,与南柯梦擦身而过,自顾入了破庙席地而坐,然后才告诉他:“打,明天准备一下,有个悬崖要跳。” “哦。”南柯梦没有半点波澜,跳崖对于他来说,比喝水也难不了多少,不算是大事。 商泽忆记起小厮兄妹的警告,继续说:“崖下面据说有鬼。” 南柯梦嘲笑道:“你不知道西诏王城的各种法事,都是我们万法府做的吗?捉鬼,我们万法府也有一套。” “那就行了。”商泽忆盘坐着闭上了眼睛。 至后他们就在破庙养精蓄锐,两人也不交流,除了中途商泽忆去抓只野兔烤了当晚餐后,就再没离开过破庙。 过了一夜,到第二天正午。 两道人影,一大一小骑马从白鹿城出发,终于快到北方的第一座大城,出现在三岔道附近。 入了辽峦,距离药王府也就不再远了。胡八刀吐了口气。 入了商国境内,胡八刀已经知道药王府封山,药紫苏正独力支撑药王府对抗药灵的事,他心急如焚,恨不得立刻就飞过去,但他身边有个只有七岁的药王江,为了照应药王江,不得陪他慢慢赶路。 与胡八刀一样,药王江也心急,药王府是他的家,药紫苏是他的姐姐,现正遭药灵袭击,哪能不让他担心。他就想快些赶回去,所以他舍了舒适的马车,忍受着颠簸与胡八刀共乘一骑,就为了快些赶到药王府。 “前面是一个茶肆,休息下再赶路吧。”胡八刀对药王江说。 从早上开始,他们已经赶了半天的路了。 他还好,摸爬滚打惯了没那么娇贵,身体受得住,但药王江毕竟年幼,而且没吃过什么苦,身娇肉贵的,就算有心要咬紧了牙关赶路,但这半天滴水未进的,身体还是吃不消。 药王江也知道自己的情况,强撑反而会拖慢了赶路的进程,所以也不坚持,点头应允。 快马入了三岔道,这里有一家茶肆。 两人下马,将马拴到旁边的树干上,就找了张桌子坐下。 “小二,来十个馒头,来盘肉菜来盘素菜,什么都无所谓,再来一壶茶,赶紧的。”胡八刀想快些吃吃完,也不在乎吃什么,对忙碌的小二随意点了几样吃喝。 小二应了一声,招呼完上一桌客人,就赶忙入内端出了一盘白面馒头,一盘烧猪肉,一盘炒青菜,一壶野山茶,给胡八刀这桌挨个摆好。 “客观慢用。”小二殷勤道。 “吃。”胡八刀对药王江说,他从竹筒中按出筷子,头朝下戳了戳,将它戳得对齐,才使着筷子夹了一口烧猪肉。 胡八刀刚将猪肉吃进嘴里,眼中就闪过了警惕,药王江也饿了,要拿白面馒头,他却“呸”地一声将烧猪肉吐到了地上,手上的筷子敲到药王江准备拿白面馒头的手。 药王江疑惑看他,胡八刀却破口大骂:“什么破店,烧肉都没熟,居然让大爷我吃生的,还想不想做生意了!” 骂人间胡八刀直接就将桌子掀翻了,一桌的吃食都掉在了地上。 小二赶紧过来招呼,他手里托着一面白布,寻常的小二是拿来擦桌子的,他的白布下是一把喂了毒的刀。刀是拿来杀人的,但要杀的人可不是江湖小白,他刚到胡八刀身边,就被胡八刀一脚踹翻,手里的刀也被不知道踹到了哪里。 药王江不知道胡八刀干嘛莫名其妙发火,菜没烧熟让他换就是了,没必要如此大动干戈。 他想去劝胡八刀一下,胡八刀却一把抓起他,一个翻空就到了马上。 “菜里有毒,这里有鬼,先撤。”胡八刀以药王江能听见的声音对他说。 药王江江湖经验少,却也知道这种菜里放毒的无非是黑店,怎么劳得上胡八刀反应如此激烈。 不过他终归是听胡八刀的话,看胡八刀有些急迫的样子,也不扭捏,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乖巧上马后就准备与胡八刀一起离去。 “算你们运气好,大爷下次再来收拾你。”胡八刀啐了一口唾沫,就准备趁他们还没反应过来时离去。 哪有这么好,这里设了这么久的埋伏,怎么会让他们轻易跑掉。 胡八刀想走,这时候茶肆里的几桌顾客都漠然地站起来,总共有十人。 这些人都有杀气,一则是天生的血色杀气,另外一些似乎是杀人杀出来的气势。 想来除了有血骑外,军中的高手也在其中。 “麻烦了。” 胡八刀见此状况,凝重自语。 第三百一十二章.不能善了 胡八刀也是老江湖了,所以在刚发现食物中有迷药的时候,就察觉到了事情不妙,急急就要离开。 江湖中这些在茶肆酒肆中下药的黑店本不少,做的是杀人越货的生意,但正常都在偏僻地方,这个三岔道处于交通要道,往来不绝,官府也会照应到,就算这些毛贼又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来这造次,所以反常必有妖。 现在有人敢在三岔道做起这种勾当,又联系起药王府的现状,不用怎么动脑,胡八大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药灵或者商帝出的人手,是在这里堵截住支援药王府的生力军,要对他们不利。 现在见着了血骑与军中高手,更印证了他的猜想。 胡八刀与药王江坐在马上,那几名高手不约而同地站起来,同时一人从怀中掏出黑色竹筒,朝天一扬就有艳丽的烟火在空中绽放,显然是某种信号。 既然敢在这里阻他们,必然是仔细斟酌过他们的实力的,不会打没把握的战,胡八刀知道对方一定有万全的准备,不敢托大,带着药王江就要骑马离去。 这些人准备了这么久,怎么可能会让药王江轻易离去,茶肆留下的人中出来两名大汉扑了上来,这两大汉铜筋铁骨,张开臂膀合抱而来,在马儿还没动的时候,一人抓住了马儿的一只脚,猛然发力,竟生生将马撕成了两半。 满地血污,胡八刀与药王江落下马来,他换了身位查看,满现场他数了下有十人,境界也都只有炼神,最高也仅仅是炼神巅峰,这些他并不看在眼里。 真正让他忌惮的是经由大地传来的轻微震动声,分别从四个方向而来,这是行军脚步引起的震动,而且脚步一致整齐,显然是训练有素的正规军。 像他这种到达道藏巅峰境界的高手,从来不畏惧单打独斗,江湖之争其实很难死人,除了白海愁这个强得可怕的怪胎之外,即使是李照清亲来,他就算不敌亦能从容离去。 他所畏惧的是正规的军队,他们单打独斗能力虽不行,但胜在军人的意志力,整体配合,只要人数到达一定程度,前仆后继地耗去他的能量,道藏境界的能量终究有限,就算能从天地间吸取能量,也需要一口气恢复的时间,正规军的配合,就是断去了这一口气的恢复,靠着蚂蚁耗死大象的方式,能将他活活拖死。 正因如此,江湖高手极少会与正规军队为敌,不是不屑,实为不敌,天下能在万军丛中闲庭信步的,就只有到达通明境的白海愁一人,李照清也仅仅算半个。 “走!”胡八刀知道对方是准备用在正规军包围他们,当机立断拉着药王江就要离开,以他的性子换了平时或许是喝着酒待人来,现在却是药紫苏有难,他身边还有个药王江,不能让他任性。 虽然没了马,但并不妨碍胡八刀,他身法了得,孤身赶路时日行千里不在话下,就算是带着药王江,也能有个日行八百里的脚程。 胡八刀刚运能量还没有所动作,生撕了马儿的两名大汉张牙舞爪地又扑了上来,这两人体格如牛,抓向胡八刀的手就像铁钳一般,露在衣服外的肌肉显示出金属的色泽,明显是横炼的高手。 看两人的架势,应当是军中的高手,这样直来直往的手法是沙场杀敌中练出来的。沙场杀敌与江湖较量有所不同,没有虚虚实实的招式,直来直往,一向只讲究简洁高效,是如何用最少的力气杀敌。 他们一人准备抓胡八刀一只手,也像撕马儿一样撕了他。 却是他们想得太轻松了。 胡八刀又不是马,这两名军中的高手在沙场中可以算是杀神,但在胡八刀眼里也就稍微强壮一点的普通人,道藏巅峰看炼神,比之大人看婴孩也差不多多数,妨他一下是可以的,但要说撕了他,无异于痴人做梦了。 胡八刀将药王江护在身后,对这两名高手要下死手的高手毫不客气,他双掌推峰,也不知使了什么手法,反向抓住了两名高手粗壮的臂膀,他们还没反应过来,体内忽然爆开,两道强烈的刀气从他们体内喷涌而出。 影刀承影,暗杀之刃,在胡八刀握住他们手的时候顺势进了他们体内,在体内爆开,破去了他们一身钢筋铁骨的横练。 这是最快除去两名横练高手的方法,不然就算是道藏境界,也要废一番手脚,对于时间紧要的胡八刀而言,他最消耗不起的就是时间。 “走了。”杀了两人胡八刀没有大意,听着脚步声越来越近,他不准备墨迹,背起药王江踩了一下地面就要踏空而去。 他刚升空,却又马上被逼得退了回来。 天下落下八人,正以玄妙的位置站立,隐隐组成某种阵法。 胡八刀惊讶地看着从空中落下的八人,惊讶道:“你们居然会罗天剑阵。” 刚说完他又立刻否决了自己:“不对,不是真正的罗天剑针,这是模仿的。” 他一边说着一手成刀,重刀无锋如山峰压顶。 八人一同催动能量,四二一一层层递进,将全部能量都传给一人。 在阵法最前的那人,抬手举剑挡住无可匹敌的一刀,他退一步,后面的人也退一步,一步两步后面是三步,在连续退出七步之后,他才重新站稳了脚。 八个人都退了七步,他们嘴角都有鲜血,体内都受了伤,显然模仿的罗天剑阵只是简单地将能量叠加到一起,而不是形成一个攻防得体的大阵,故而只能堪堪挡住胡八刀这一刀。 “怎么样?”药王江在胡八刀背上,略带紧张地问道。 胡八刀一如既往冷静,他估算了下时间,有些遗憾地说:“来不及了,这八人的罗天剑阵虽然是模仿的,豁出命来却还能挡住我两刀,这两刀之后军队也将到了,这才是他们的目的。” 说话间胡八刀又一刀霸刀无双出手。此刀霸气,杀伤力也最强,八人硬吃这一刀,连续退了十步,八人血满前襟。 最前那一人所受冲击最多,退出十步后他七窍流血,握手的剑也颤抖不已。 但即使如此他们仍不退,站位封住了胡八刀能逃去的任何一个角度,准备用命拖住胡八刀。 “何必呢?”胡八刀叹了一口气,对付敌人他从不手软,霜刀沐月迅然出手。 胡说八刀中至快的一刀,如月光洒露,弥上了为首一人的胸前,他反应不及,要举剑来挡却已经太迟了,这一刀自他胸前贯入,又自他背后出现,寻着模仿剑阵产生的联系,追上了其余七人,连续将强弩之末的八人生机尽数斩断。 “要拼命了。” 胡八刀再次叹气,何必要逼他拼命呢? 他看着东西南北四个位置,有铁甲银枪的骑马出现在眼前,骑兵身后,是连绵不绝的持刀盾重步兵,这种攻防一体的士兵组成,显然是为了对付他这个武林高手准备的。 今天是不能善了了。胡八刀此时想。 第三百一十三章.跳崖 “抓紧了。”现在敌军阵脚未稳,胡八刀准备趁现在强势突围,过程可能会动作比较大照应不到药王江,故而让他抓紧自己。 药王江“嗯”了一声,他知道自己修为又线,面对这样的阵势唯一能做的就是不给胡八刀拖后腿,便紧紧搂着胡八刀。 四面的军队将他们围得水泄不通,胡八刀选中往清遂的方向准备突围。他亦知道辽峦是商国的守卫重城,这批军队显然是从那来的,要是突破了军队还再往辽峦走简直就是自己送上门去,但他们要回要药王府,能有的选择就是走清遂过。 这是来自商国的百战之军,将士坚韧配合默契,即使是胡八刀这样傲气的人,也没有十足的把握能够百分百脱困,突围清遂的方向,从这边杀出一条路来,胜算最多也就五五之数而已。 胡八刀眼神专注,忽然一道熟悉的声音暗暗传音给他,他眼神不变,本要向清遂方向出刀,猛的就换了方向,斩向了东边一个意想不到的角落。 这位置即不通往清遂,也不是往辽峦的方向,回白鹿城更不是从这里走,东边所通往的是商国北方的一处禁忌死地,入则死,从未有过例外。 绝不会有人会选择往这边走,领兵的马将军是潜意识认为的,故而排兵布阵上在这边只备上少量兵马,才留了下漏洞。 在大军的后方,许清印与马将军坐在高头大马上关注着三岔道的情况,在胡八刀斩向东边的一刻,许清印就知道商泽忆确实抓准他心意,要给他上演一出好戏了。 东边的这出禁忌他亦知道,无人能生还的悬崖本身就是一处守线,也是因此他能诱导马将军在这里留下一点漏洞,若商泽忆是个聪明人的话,就会明白东边的悬崖才是能不惊动商帝的破局之处,自然会与他心意相通,循着这个方向找出逃脱之法。 “他们往东边去了,那里是无人能进的死亡禁地,接下来如何做?”东边的人马并没有多少,大意之下被胡八刀轻易就逃脱了包围,马将军见状,赶紧询问许清印意见。 虽然是被暂时脱身,不过东边那里是一处悬崖,悬崖之下常年红雾弥漫,崖下情况不明,但能确定的是危险至极,古往今来无论是熟悉山路采药的山人,还是装备精良的军队,或者是修为高深莫测的江湖侠客,从未听过有谁能从那里活着回来。东边是商国北边的禁忌死亡之地,对于马将军而言,胡八刀并无退路,还是在他的掌控之中。 以他的以往的性子,既然已经做到这种地步了,接下来定是要带军过去看个明白的,能抓住药王江最好,就算抓不住他们,也绝不能让两人活着离开。 但现在这里他并不是指挥,许清印手握许相的密令来,那他就是只是一名头衔高些的传令士兵,代为传递许清印的策略而已。 许清印看了眼东边,来自本土的士兵显然知道那里的可怕,踟蹰不敢追捕,他冷冷道:“追,就算抓不到人,也不能让他们活着支援到药王府。” 面上冷,面下他更冷,在心底冷酷自言道:“商泽忆,生路我已经放出来了,接下来就看你能否抓到机遇了。” 依许清印之言,马将军让骑手打了个旗号,军队的意志是服从,就算面对刀山也必须得上,三千甲士不得已克服心中的恐惧,循着胡八刀离去的痕迹,朝东边悬崖的方向追捕而去。 进了悬崖的方向,商泽忆与南柯梦早就在那等着,见着了胡八刀背着药王江快速奔前,他们立刻出现与胡八刀会合。 “那道声音果然是你,好呀,你小子知道这里有埋伏也不早点提醒我。”胡八刀见着了商泽忆就知道大概,他停下脚步,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 药王江则好奇道:“鱿鱼干你怎么会在这?” 商泽忆没空跟胡八刀寒暄,后面的追兵并未退去,在他们耽搁一会的时间就慢慢开始追了上来,他拉着胡八刀继续跑,大声说:“来不及解释了,反正跟我走就是了。” 往东边的方向就一条路,并无任何遮挡一览无余,前方的路与后面的追兵都能清晰可见,几人都是高手,一旦展现身法就风驰电掣,立刻将追兵甩出了大段距离。 这条路没有岔道,只能一条路走到黑,走到到底就是悬崖的位置,几人在悬崖边停住了脚步。 冷风从悬崖下吹来,伴随着冷风还有些诡异的味道。 望着只见红色云雾不见底的悬崖,胡八刀问道:“商泽忆,你带我们来跳崖来了?” 他能量深厚,并未担心悬崖,即使不能腾云驾雾,但这道看不见底的悬崖对于他仍不算什么,只是费些能量而已。 商泽忆回头看了眼,那群甲士行军速度不快,被他们远远甩在后头,要想追上来还需要花点时间,也正好有时间跟胡八刀与药王江简单说明情况:“我跟许清印达成了协议,在不暴露他的前提下助你们脱困,换他未来能为我们所用,要吞困又不暴露许清印,我左思右想下,这个悬崖就是唯一的方法。” 南柯梦补充了一句:“简单来说,就是我们要跳崖。” “那就跳呗。”都是胆大包天的人,跳个崖而已对于他们根本不算什么,胡八刀说完往商泽忆身上随手一扯,就扯下条腰带,让商泽忆绕着他胸前将药王江牢牢绑在身上。 商泽忆边固定边安慰药王江道:“别担心,跳着跳着就习惯了。” 药王江不懂他的俏皮话,紧张道:“这里高吗?” 商泽忆不知道怎么的,在这时候想起了自己与林子萱在灵羽山上的勾心斗角,竟有些怡悦,他对药王江说:“跟灵羽山一样高。” 药王江不知道他的意思,胡八刀则嘴角有些意味地看着他。 “走了,后面的追兵来了。”南柯梦一马当先,纵身跳下山崖,他有浮空之术,就这么轻飘飘的如蒲公英般往悬崖下落去。 相比南柯梦衣袂飘飘的潇洒劲,胡八刀显得简单与粗暴多了,他跃下悬崖如流星一般急速下降,背着药王江快速又准确地踩中崖壁间凸出的细微借力之处,借着缓冲之力,就这么毫无无碍地高速往崖底移动。 两人都已落崖,商泽忆也不甘示弱,他拔出心猿直直跳落山崖,跳崖同时瞄了身后一眼,正好看到打头阵的铁甲银骑刚刚出现在视线里。 银骑之是种甲步兵,三千人的精锐之师终于到达了悬崖近头,但那里早已经空空如也。 前排的骑兵一分为二,露出通道,许清印与马将军骑马踏入最后的包围圈,那里早已没有人影。 许清印下了马伸头看了不见底的悬崖一眼,面无表情问道:“到了这下面,能有生机?” 马将军也学他一样朝悬崖底下看,却除了那层红色的雾气,什么都没看到,他将身体缩回来,颇为负责地说:“反正我活了四十多年,从未听过有人从这里活着回来。” 许清印闻言回身上马,调转马头,眯着眼道:“那你们的任务就已经结束了。” 他踏马离去,马将军赶紧上马跟着护卫,要是再像几日前再发生许清印被劫走同样的事情,那他这个辽峦的守将也不用做了。 许清印纵马出城,与商泽忆接触过后他所有的计划都变了,接下来陛下与太子的赌局,他必须得将放下的筹码收起,不到最后一刻绝不下注,买定离手,掷手豪赌一场,也绝对是要到最后那刻。 他确定能赢那刻。 未来所有的算计都乱了,药王府有许明章坐镇,没有药王江在手的他再去,就只能沦为配角,小功可以有,却也只是给人做嫁衣。而东边的战场风起云涌,谋士猛将相争,却是诞生主角的好机会。 许清印半路调转马头,他向东而去。 东边有座刚刚被商国收入版图的淄川以及商国破釜沉舟一定要拿下的冥泽,太子和机会都在那。 第三百一十四章.完结篇 药王之争 商泽忆在金楼,竭力阻拦商帝的手脚,但药王府再出意外,药王拓被药灵暗算至死。 商泽忆赶回药王府,只见药王府已被药灵霸占。 救出被软禁的药紫苏后几人密谋杀初药灵,而后药王江继任药王。 商韬复生 在药王府南柯梦遇到萤,并对萤一见钟情。 萤却忽然发难,意图唤醒商泽忆体内的残魂,让商韬占据余悠然的身体复活。 商韬清醒,面对友人和对自己满怀深情的萤,含笑拒绝了复活的事情,并让自己完全沉睡。 萤失声痛哭,南柯梦知道自己永远比不上这个逝去的男子,黯然离去,知道心死是他窃天技的机缘。 去葬剑府 药王府事毕之后,商泽忆跟随林子萱去了葬剑府。 在齐国与林子期发生了一些故事,知道了太子也参与进去。 李照清以一人开罗天剑阵为胡八刀斩断命运,却被命运反噬,周身剑气尽散。李照清自此知道王小明是对的,传林子萱匹夫剑,诸侯剑,天子剑三剑,要她辅助商泽忆完成源头之战。 天地对决 商帝亲上白鹿城,与白海愁天地大战。 只余三层功体的白海愁逼退商帝,却再难支撑病弱的身体。 他告诉胡八刀白鹿城的秘密,并托付胡八刀将心火带给商泽忆。 胡八刀离去找到商泽忆,并将心火相托。 刀气散尽 胡八刀将心火托给商泽忆后去了趟巫山,并正式向药紫苏表白,两人约定落雪之日便成婚。 这边白海愁最终正寝,商帝忽然发难携血骑朝白鹿城而去。 胡八刀急忙赶往白鹿城,与千军万马中使出最后一刀,阻商帝入城。 刀尽人散,胡八刀力竭而亡,但最后一刀却成阵,阻止商帝大军入城。 消息很快传回巫山,药紫苏落了一天泪,次日天降大雪,药紫苏戴凤冠披霞帔,向北自刎而亡,宛如夫妻对拜。 源头之战 商泽忆吸收完全的心火之后赶往白鹿城。 面对挚友身死,商泽忆含恨向商帝出手。但即使有历代白鹿城主的心火相助,余悠然仍不是对手。 商泽忆被带往源头,作为钥匙献祭给源头,以获得源头的力量。 但商泽忆的心并未齐全,源头并未打开,商帝以无上能为准备强制补全商泽忆的心。此时药王拓暗留的一丝力量悄然从从余悠然体内进入到商帝体内,导致商帝中毒被行为迟缓片刻。 林子萱此时三剑合一,斩断商帝与源头之间的联系,商帝力量为止一塞,太子与王小明也在此时赶到,激发出商泽忆体内商韬残魂的力量,将商帝打成重伤。 商帝看着太子觉得不解,太子说我不会让人伤害他的弟弟。 商帝大笑,表示自己早已与源头建立联系,只要源头不死,自己就不死不灭,说话间肉眼可见的便是商帝的伤慢慢复原。 商泽忆清醒过来,说了一句是吗,用历来白鹿城主的心火引爆了白海愁留在源头的力量。 源头消失。 商帝看着自己的两个儿子,慢慢成了碎片,最后他说了一句,朕没错。便完全消失了。 在源头被毁后王小明随源头力量消失而消散,最后一刻与商韬残魂并肩而去。 商泽忆继任白鹿城之主。 宿命的时代已经结束,认定胜天的时代正式来临。 (写在后面,知道我的人都知道,四国是我的一个梦想,我想看看以能量为驱动力的世界,发展到现在,与我们现实以科技为驱动力的世界会有什么不同,四国1是个开头,这本书是我的心血对我很重要,但地方不对代表着受众有问题,就算我不想承认也不得不承认,按现在的样子再写下去时浪费时间,所以我大纲完结了这本书,准备在10年版权回来后再重新启动,现在在构思新书四国策2:刀剑论春秋,是四国策1的社稷篇,具体平台还未定,但一定会实在读者质量相对高的平台,如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