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下醉》 异动 自盘古开天辟地以来,轻清者上浮而为天,重浊者下凝而为地,天地始分。 天地元气深藏大地,少有逸出浮于天地之间,始有山川草木鸟兽虫鱼。后有女娲造人,人类伐木筑室,逐渐壮大。 天地间生灵资质上乘者通过漫长岁月,逐渐摸索出各自吸纳元气之法,吸纳元气越多,则修为越高。 飞禽走兽可通过修炼成妖成魔,人为百兽灵长,走得更前:上可修炼飞升成仙,下堕黄泉亦可为鬼为厉。 一时之间,神州大地上千百年来崛起无数修真门派。修仙、妖族、鬼界、魔界只是修行法门不同,实质上都是通过吸纳天地元气,转化为自身法力。 修行到一定层级,便可在体内结出元神丹,通过元神丹吸纳转化天地元气,转化为自身法力。 修真史上的前辈们将修真划为以下几个阶段: 一重为可以感知到元气。虽然此阶段,元气不可为修真者所用,但能通过天人合一状态感受到元气的波动与变化。 二重为可以通过天人合一的状态,利用元气实现隔空御物,如御剑飞行。还不能将元气转化为自身的法力,也无法调动元气。御物也只能借助天地间的元气,在有元气之地便可御物,没有元气之地便无计可施。 到达三重,便会在修真者心脏下方生出元神丹,元神丹可以吸取元气,通过元神丹的运转,将元气转化为法力,再通过体内的灵脉输送到身体各处。多出来的法力便会储存于元神丹内,法力越多,则越强大。 修真者的修行前途如何,一般在三重结出元神丹时便已经决定。元神丹对于修行者至关重要,与修真界其他法宝一样,都是有品级的,从吸纳元气运转及储存法力的容量上,从低到高分为宝器、灵品、仙品、神品、至尊。 但自从上古时代冥珠降世化为人形后,修真界才对元神丹有了进一步的认识:至尊并非元神丹的最高品级,最高品级是冥珠。 三重之后,修真者修炼的就是元神丹了。只有神品及至尊品级的元神丹才有可能在修为上有突破。 四重与三重并没有实质意义上的区别,有的只是修为上的差距,人们习惯将高于三重普遍一个等级的状态叫四重,而四重之上更为高的等级被修真界视为不死不灭的状态,即为五重。 无论修仙、修魔、修妖道、鬼道,他们都各自为修真等级取了自己这一法门的名字: 修仙的一重叫筑基、二重叫驭物、三重叫元化、四重叫还虚、五重叫不灭。 魔界则是一重魔灵、二重魔仙、三重魔煞、四重魔神、五重魔尊。 妖界一重妖兵、二重妖将、三重妖神、四重妖王、五重妖皇。 鬼界是一重鬼魅、二重鬼将、三重鬼帅、四重鬼仙、五重鬼王。 事实上,五重并非修真者可以真正不死不灭,只不过是享有比较漫长的生命而已。 真正的不死不灭,只有飞升成仙才做得到。 飞升与修行无关,只与命格相关。若有飞升命格,时机一到,天上便会降下天劫,顺利渡劫之人便可飞升天界为神,生出仙骨,便拥有了神格,享神辉护体加持,享有无穷无尽的寿命。 天界之神除了修真界飞升上去的武神,也有部分大贤大能、感天动地之人,他们没有修行过,但被上天认定定有飞升资格,也可渡过天劫飞升成神。 这些无论来自人、妖、鬼、魔界的生灵,飞升之后便在天界各司其职:如文神、花神、财神等。 也有部分人飞升之后并没有分配神职,为散神,一般为正神门下之人,或者暂没有神位可分配。天界最高为帝君,其下便是各位正神,正神各开仙府,各路副神与散神便记挂在正神仙府之内。 天地之间元气来自大地深处的溟海与焱狱两处,逸出有限,供养生灵的越来越少,于是草原变冰川,良田变荒漠,然天地之间自有平衡之法。 ※※※※※※※※※※※※※※※※※※※※ 大家放心看,存货充足,有一百多章存货,还在不断码字中! 新生 算算天苍谷异动,在人间已经过去近两百年,冥珠却一直没有下落。 直到两年前,火冥珠在世间露面了。 他化为人身,模样是一个身躯高大的少年,身着黑色火焰纹法袍,墨玉冠发束,红色火焰纹发带,双目呈现红瞳状,与上古天书上所记载一模一样。 火冥珠手持一朵红色“独幽莲”,独幽莲绽放,便会释放炎阳烈焰,整个修真界陷入惶惶中。 火冥珠在到处寻找疑似水冥珠之人,他进出各修真门派如入无人之境,法力高深身法诡异,整个修真界闻所未闻。 所幸遗落的水冥珠并没有出现,任凭修为多高深之人也没能搜寻到其丁点气息。 火冥珠出世后,天界便没有一天安稳,反倒是那些修为低下的神将不那么惊慌。因为就算天塌下来,也有高个子顶着。冥王降世要行末日之罚,也是从修为最高的人开始。 天墟宫位于天界仙境山,宫门口垭坪上长着一片梨树林。雪白香甜的梨花时下正在盛放,微风拂过,如雪般的梨花瓣随风而落,甚是好看。 宫门外垭坪是天墟宫众弟子日常武修之地,现在正有几名弟子在此修炼打坐。 梨树林外,一个白衣人正蹑手蹑脚靠近在此打坐的众弟子。 只见他约莫二十四五岁年纪,身量修长,一头乌发随意地束起,一副做贼的模样,正试图不动声色地靠近众弟子。 这白衣人生得异常俊美,一张略显苍白的脸,双目修长,瞳色稍浅,眉目间略显忧郁,观之让人忍不住心生怜悯。 看他的容貌风采,竟在以丰朗神俊闻名天界的萧琴楚之上,若是生在人间,必定是不少女子的梦中之人。 他纵身跃上梨树,猛摇树身,顿时下起了场梨花雨。梨花瓣瓣飘落在众弟子身上。 “六师弟!”“六师兄!”“曲灵霜!”冥想被打断的弟子都冲他表示愤怒。 曲灵霜嘻嘻一笑,跳下来,却没站稳,往一个青衣道人身上歪去:“别恼嘛,看你们打坐太累啦,让你们放松一下!” “不成体统!都飞升成神了,也不知稳重!整天胡闹也不好好修炼,两百年了,一直停留在二重境界,我看七师弟都要超过你了!”青衣道人颇为不满地推开他。这青衣道人看着年纪轻轻,却异常古板,正是仙天师座下三弟子韩亭舟。 修真史上的前辈们将修真划为以下几个阶段: 一重为可以感知到元气。虽然此阶段,元气不可为修真者所用,但能通过天人合一状态感受到元气的波动与变化。 二重为可以通过天人合一的状态,利用元气实现隔空御物,如御剑飞行。还不能将元气转化为自身的法力,也无法调动元气。御物也只能借助天地间的元气,在有元气之地便可御物,没有元气之地便无计可施。 到达三重,便会在修真者心脏下方生出元神丹,元神丹可以吸取元气,通过元神丹的运转,将元气转化为法力,再通过体内的灵脉输送到身体各处。多出来的法力便会储存于元神丹内,法力越多,则越强大。 修真者的修行前途如何,一般在三重结出元神丹时便已经决定。元神丹对于修行者至关重要,与修真界其他法宝一样,都是有品级的,从吸纳元气运转及储存法力的容量上,从低到高分为宝器、灵品、仙品、神品、至尊。 但自从上古时代冥珠降世化为人形后,修真界才对元神丹有了进一步的认识:至尊并非元神丹的最高品级,最高品级是冥珠。 三重之后,修真者修炼的就是元神丹了。只有神品及至尊品级的元神丹才有可能在修为上有突破。 四重与三重并没有实质意义上的区别,有的只是修为上的差距,人们习惯将高于三重普遍一个等级的状态叫四重,而四重之上更为高的等级被修真界视为不死不灭的状态,即为五重。 曲灵霜讨好地拍拍韩亭舟身上被他压皱的衣袖:“三师兄教训的是,我保证这次回来一定好好跟着三师兄修行,绝不偷懒。” “六师兄,你终于回来啦!想死我了,我父王母妃有没有东西带给我?”七师弟凌欢燕十二岁,长得白白嫩嫩甚为讨人喜欢,看到曲灵霜便开心地飞奔到他身边拉着他衣袖。 “自然是有的!你母妃给你准备了一大堆你爱吃的,都给你放房间了!”曲灵霜宠溺地摸摸凌欢燕的头,“快去吃吧! “六师弟,你这趟下山阵仗可真大啊!还要师尊亲自用通灵诀请你回来。我看师尊要是不召你,你是不是都不记得还有个天墟宫了?”五师姐洛华摇总是这样阴阳怪气。 曲灵霜也不生气,嘻嘻一笑:“这是我们天墟宫的师姐?长这么漂亮,我以前怎么没见过呢?” 洛华摇嗔怪地看了他一眼:“我看你每天跟四师兄混,尽学了他那油腔滑调。” “不敢不敢,我一向最老实,说的都是实话,师姐真的又漂亮了不少呢!”曲灵霜脸皮极厚地笑了,“大师兄又下山历练去啦?” “下界有蚁妖作乱,大师兄被师尊派去除妖了。老六你真不像话,师尊答应你每月回玄清观已经于天规不符了,你却每次都延期才回。天界人多口杂,你不要让师尊为难……”韩亭舟摇摇头道。 “好啦,我知道错啦,下次不敢了,幸亏有三师兄罩着我。”曲灵霜嘻嘻一笑,“不过,我刚从下界回来,我怎么没听说有蚁妖作乱?” “哼,你就光顾着在玄清观陪你那个好姐姐,哪有空去打听别的!”洛华摇一脸不屑地地说。 “我姐哪有五师姐疼我,这不,我回来陪洛师姐啦!”曲灵霜一听洛华摇那拈酸吃醋的话就头疼,却依旧厚脸皮地说道。 洛华摇心慕大师兄萧琴楚,但萧琴楚却总是对她淡淡的,反而看到曲如眉却殷勤得很。因此洛华摇只要提到曲灵霜的姐姐就要莫名其妙地生气。 “师妹!”韩亭舟无奈提提醒了一声,洛华摇见韩亭舟出声制止,忍了忍,翻了个白眼生气地走了。 …… 天墟宫内,众弟子分坐仙天师两旁,正在听萧琴楚从下界传来的消息。 “此次蚁妖作乱比以往更甚,从水阳城至留北坡,方圆百里遍布蚁毒,如不除去,恐整个人间都要受其所害。”仙天师修长的手指凌空轻点,众人眼前便浮现蚁妖为祸人间的惨状。只见漫天巨型飞蚁,将草木啃食一空,赤地千里。 蚁妖种类甚多,其中飞天蚁与腐尸蚁最为可怕,飞天蚁妖毒可让人全身肿胀,最后人皮肤与肌肉之间充满液体,皮肉完全分离,跟蚕蜕一样脱一层皮,最后慢慢死亡;更可怕的是腐尸蚁妖之毒,沾身即溶,可将人肉化为一摊血水。 “灵霜,此次除蚁妖就由你和老七去协助你们大师兄,切记不可让蚁妖毒沾身。”仙天师道。 “师尊,他们二人去怕是有危险……”一相貌清冷的女子回道,她并不穿天墟宫弟子服,而是挽着已婚标识的发髻,一身素衣。正是天墟宫二弟子月素绵。 “无妨,天界此时也不太平,火冥珠不知道哪天就找上门来了,让他们出去避避也好。”仙天师无奈道。 曲灵霜脸皮再厚,听着师姐与师尊的话脸上都有点挂不住,难得露出愧疚的神色,道:“弟子不肖,让师尊和师兄师姐担忧了。” “没事老六,修为是慢慢提高的,我们都几万岁了,你还不到两百岁,修为低下很正常。”说话的正是四师兄叶声生,他天生乐观,已修至四重还虚境,虽然修行天赋极高,却总是喜欢偷懒,整天不好好修行却还是修为增长很快。 曲灵霜厚着脸皮嘿嘿一笑,便低下头去不再言语。 曲灵霜与凌欢燕收拾了东西,便下界去了。 自从八岁飞升,四年来凌欢燕从来没有下界去过,想到终于可以见到家人,脸上的笑藏都藏不住。 曲灵霜看着凌欢燕开心的模样,想到师尊派他俩下界只是为了避祸,又忍不住一阵难过。 他拍拍凌欢燕的头:“师弟,那蚁妖太凶险,而你仙龄太短,应付不来。我前去襄助大师兄,你去相陆国家里暂住,待我和大师兄斩杀完蚁妖再来接你可好?” 凌欢燕低头想了想,涨红了脸,沉声应道:“好!我不拖累师兄。” “哪里就是拖累,等你长大了,师兄可还要靠你罩着。三师兄都说了,你现在修为可要超过师兄啦!”曲灵霜苦涩地笑笑。 韩亭舟对曲灵霜的评价极准:曲灵霜修为天赋实在太糟糕!几乎是整个天界修行最吃力之人。 天墟宫的两个最著名的人物:大师兄萧琴楚和六弟子曲灵霜。这二人皮相一个赛一个好看,但修为却天差地别,一个是天生为修行而生之人,天之骄子,天界新贵;一个却是修行界之耻,虽然占着玄清观观主和天墟宫弟子双重头衔,依旧是赶鸭子上架,烂泥扶不上墙来。 因此天界众人说到萧琴楚都是赞叹不已,说到曲灵霜,却只剩嘲笑。玄清观与天墟宫分别是人间与天界声望最高的修仙门派,曲灵霜作为观主曲静空与宫主薛凡清的亲传弟子,不仅能修为奇差无比,而且脸皮极厚,无论天界那些仙门弟子如何羞辱于他,他总是能唾面自干,总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将凌欢燕安全送到相陆国凌王府,曲灵霜就赶去水阳城与萧琴楚汇合。 一到水阳城,并没有看到之前的漫天飞蚁,想是被萧琴楚除去了。整个城内竟然没有一个活人,到处都是打斗的痕迹,以及从人身上蜕下来的灰白人皮,还有满地的飞蚁尸体,尸体伤痕都带有大师兄天阙剑特有的标记。 曲灵霜想与大师兄直接通灵,却发现此处元气不够,只好用自创的追息法搜寻大师兄的去向。 因为他时常去人间,又没有法力,无法使用通灵诀寻人,便琢磨着追踪想要寻找之人的气息。此法效果还可以,虽然不能与通灵诀媲美,但若想要搜寻的人在方圆十里内,还是能准确地搜寻找到对方的位置。 她姐姐曲如眉取笑他的追息法是“灵犬法”,他也不恼:“灵犬就灵犬吧,起码还是有作用的。” 曲灵霜感应到大师兄在此地的气息并不强,时断时续,看来大师兄确实来过这里,但现下已经离开。 他正要追踪大师兄的去向,突然听得一声巨响,像是有巨物掉进水中的声音。他寻声追去,只见城内一方荷塘中正趴着一只巨大的腐尸蚁,这只腐尸蚁身躯有房屋那般大,绝对是成精之物。 曲灵霜见它触角颤动,漆黑油亮的头颅有如巨石,不停抖动,尾部还不停地喷射腐蚀性液体,腹部还有无数剑伤,招招捅穿坚硬的甲壳。 看那伤口上形状特殊的创口,正是被大师兄的天阙剑所伤,想来这蚁妖是被大师兄伤到要害,躲池塘里来休养了。 一方池塘臭气熏天,冒着紫褐色的水泡。曲灵霜见城中遍布人皮,却没有见到尸体,想来不是被这腐尸蚁妖吃掉了,就是被它的毒液化掉了。 曲灵霜深知自己的斤两,自己修为低下,当然是自保为上。于是蹑手蹑脚准备逃走,谁知那腐尸蚁妖嗅觉听力极强,转头便向曲灵霜张开大口咬来,巨大的口器,两把矩形闸刀一样的牙齿,口中布满根根血红肉柱,令人作呕。 曲灵霜见那逼近眼前的巨大头颅,心知跑不掉了,不如拼一下,抽出寸心剑便刺过去。 寸心是玄清观主在曲灵霜拜入天墟宫时赠与他的,是天下少有的名剑,但在曲灵霜手里却从来没有发挥出真正的威力。 这不,漆黑的剑身犹如碰到铜墙铁壁,剑尖碰到腐尸蚁巨大的头颅发出“当啷”一声,“噗通”掉入水中,竟是在腐尸蚁头上连白点都没戳出来一个。 初遇 曲灵霜只觉身影一顿,那蚁妖已经用口器钳住他的腰身使劲甩头撕咬,似乎对曲灵霜用剑戳自己的头感到非常生气。 好在腐尸蚁妖口器是半月形,曲灵霜腰身很细,在巨大的蚂蚁口中才不至于被巨型口器拦腰咬断,但也血流如注,要看就要葬身蚂蚁腹。 曲灵霜见状不好,立刻从符袋中取出定身符,奋力往腐尸蚁脑门拍去,那怪物终于定住不动了。 此妖修为怕是已至四重魔神境,一般定身符对它无效,但玄清观曲观主亲自画的符,不要说这魔神境,即便修至五重魔尊境界,也是要费点功夫才能解开。 无论修仙、修魔、修妖道、鬼道,他们都各自为修真等级取了自己这一法门的名字: 修仙的一重叫筑基、二重叫驭物、三重叫元化、四重叫还虚、五重叫不灭。 魔界则是一重魔灵、二重魔仙、三重魔煞、四重魔神、五重魔尊。 妖界一重妖兵、二重妖将、三重妖神、四重妖王、五重妖皇。 鬼界是一重鬼魅、二重鬼将、三重鬼帅、四重鬼仙、五重鬼王。 曲观主机巧聪慧,创造了很多修真宝物,此改进的定身符便是其中之一。曲灵霜修为不济,因此身上装了很多曲观主给的各种护身之物。他自己也自创了很多机巧的功法,但被天墟宫仙天师说是“不务正业”。 曲灵霜用尽全力掰开蚁妖的嘴,挣扎中猛然抬头看见一个身着火焰纹法袍的少年正站在不远处房顶上,面无表情地俯视着他! 那人身量甚高,如一尊魔神一般静静地站在那里,相貌精致到不似真人,气质清冷至极,头戴墨玉冠,一根火红发带随着发丝飞舞,面无表情,不像是活人,但也无鬼气。最可怕的是那双眼睛,竟是红瞳! 曲灵霜心中一惊:这不是火冥珠吗? 他惊吓过度,加上受伤过重,手上力道陡松,直接掉进了荷塘里,顿时被臭气熏天的腐尸蚁毒淹没了。 腐尸蚁的毒液从伤口深入体内,曲灵霜顿感浑身钻心地疼。他心中一紧,暗叫不好!腰上伤太重,竟一时无法站起身来,在毒液中挣扎起来。 呛了几口毒液后,忽觉一只手伸过来抓着他肩头将他拉了上来。他一边剧烈咳嗽,一边用手擦了擦眼睛,勉强能视物,抬头一看,火冥珠已经站到他面前了。 他看到一张面无表情的脸,双目透着诡异的红色,像是蕴含着漫天的烈焰,眼神里呈现出一丝好奇的样子,还歪着头看他。 这黑衣人猛然出现在曲灵霜面前,惊得他挣扎起来,想甩开那只还捏着自己肩头的手。歪头一看,只见搭在自己肩膀上右的,哪是活人的手,而是一只剩森森白骨的手!腐尸蚁毒液竟如此厉害,沾身即将那黑衣人的手化为白骨! 曲灵霜吓得不轻,脸色苍白捂着肚子上的伤口,连滚带爬逃了两步就跌倒在地,惊骇地看着那只剩白骨的手:自己浑身沾满毒液,为什么没有被化成白骨? 他被蚁妖咬穿了身子,毒液早已深入体内,此刻除了痛,什么感觉都没有,但没有被腐蚀的迹象。 火冥珠见他害怕,这才站起来,用左手轻抚化为白骨的右手,轻轻闭目。睁开眼时,瞳色已变成正常人的样子,那只剩白骨的右手,也已经是一只完好无损、肢节细长的手了。 他径直走到他跟前蹲下来,直直地盯着曲灵霜,双目闪着微光。 曲灵霜觉得他看自己的眼神像色狼看着美女一般,不禁心生恐惧,不断往后退缩。 火冥珠那只刚复原的手举到曲灵霜的面前,竟似要抚摸他的脸! 曲灵霜惊骇不已,却怎么也避不开那看似缓慢伸过来的苍白的手指,当即闭上眼睛一副受死的模样。 他只觉额头一热,一股力量从额头源源不断进入自己身体,并且在体内四处运转! 他睁眼一看,那火冥珠两根修长的手指正抵在自己额头上,竟是在探查他的身体! 曲灵霜顾不上许多了,猛地从符袋中抽出一张定身符“啪”拍到对方额头,火冥珠愣了一下,就不再动弹了! 但曲灵霜还没来得高兴,他竟又动了!他将手指从曲灵霜额头上收回,显然已经探查完毕,自言自语道:“奇怪……”竟对曲灵霜的偷袭毫不为意,沉浸自己的思考中,也不嫌那定身符挡住自己的视线一般。 曲灵霜见他如此,内心已转了十七八个念头思考如何脱身。思来想去,他决定根据对方不以常人论之的行为,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讪笑着将火冥珠额头上的符纸撕下来,转移话题:“多谢这位仙友相救!” “你叫我仙友?”那人转过头来看着他,面无表情的样子着实有点渗人,但语气中好歹有了一丝人类的好奇感。 “是啊!我叫曲灵霜,不知仙友如何称呼?”曲灵霜脸色苍白笑着问道,捂着还在汩汩冒血的伤口强撑着,一点也不敢大意。 “薛寻芳。”火冥珠面无表情地站起来,冷冷道。 “呵呵……薛公子你好!”曲灵霜额头上冒着豆大的汗珠,脸皮极厚地一笑。 “你是第一个问我名字的人。”薛寻芳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 曲灵霜还未答话,只感一阵眩晕,跟这人扯了这么久,血怕是已经流光了,再也支撑不住,眼前一黑便晕了过去。 过了不知多久,他被一阵寒冷激得醒来,感觉被人扔进了水里,一双冰冷的手就着冷水在清洗着他的伤口,毒液灼烧的疼痛减轻了不少。 曲灵霜从小就喜欢水,练功受了伤,在天墟宫后山的冷泉水里泡一会儿就轻松好多。 他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一个浴桶里,身上的毒液已经被冷水给稀释了。 薛寻芳正站在浴桶旁看着他,明明不是人类,也没有什么表情,曲灵霜却从他的眼神里看出来,他此刻有点手足无措,声音却依旧寒冷:“我不会救人,你血快流干了,我该怎么做?” 曲灵霜心中一寒,这让人闻风丧胆的火冥珠想要救他? 他没想到火冥珠竟然不会救人,当即抬头警惕地看着那冰冷的脸,勉强笑了一下,但伤口实在太痛,笑得有点惨淡:“不用,不用……哪敢劳您大驾,我自己来就好。” 浴桶的水已被曲灵霜的血染红,他挣扎着扶着桶沿,想要出来,但挣扎了一下又跌坐了进去。 薛寻芳就那么抱着胳膊冷眼看着他,见他反复挣扎了几次都失败了,也没有伸手来帮他一把的意思。 曲灵霜实在无奈了,坐在浴桶里,看着地上因他挣扎而撒出来的水,擦擦额头的汗,无力道:“薛公子,可以扶我一下吗?”说着又要支撑不住摔到浴桶里。 薛寻芳想了想,并不去扶曲灵霜对他伸出来的手,反而俯下身来伸将他从桶里拦腰抱起。 曲灵霜虽然算不上魁梧,好歹也算个八尺男儿,被薛寻芳修长的双臂这样抱着,竟像抱了个半大的孩子。 曲灵霜有点尴尬,但薛寻芳却不以为意,声音略带疑惑地问道:“你……身体快断了,会不会死?” “没听错吧?他这是在担心我吗?”曲灵霜心道,被这样一个冷血的怪物担心,心里不禁毛骨悚然,当即道:“你放我下来吧……我死不了。” 曲灵霜面色惨白,血已流光,上半身和下半身就快从腰中间断开,肠子都露出来了,但只要身体不断开,怎么都不会死掉。他被薛寻芳抱在怀里,一点也不敢放松,紧张得手都有点微微颤抖。 薛寻芳依言将他放在破屋的木板床上,转头看到他肠子似乎露出来了,想了一下又动手帮他塞回肚子里,然后木然看着他,显然又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了。 曲灵霜肠子被他粗暴的一顿乱塞,痛得快昏死过去了,咬牙坚持着,苍白的嘴唇抖了抖,想说什么,最终还是力竭晕过去了。 等他再次醒来,发现有人正在给他腰上的伤口缝合,粗粝的棉线穿过皮肉,不断在他肚皮上拉扯,活活将他疼醒过来。 他勉强睁眼一看,屋子里多了一个人,准确地说是多了一只蛛妖。那蛛妖现了真身,顶着一张人脸,正挥舞着八条腿,用针线给曲灵霜缝合伤口。 那蛛妖满脸淤青,不停怯怯地偷看薛寻芳,显然是被胁迫来做这种事。薛寻芳则抱着胳膊,面无表情地看着蛛妖为曲灵霜缝伤口。 见曲灵霜睁开眼睛,薛寻芳冰冷的眼神有了一丝松动,放下胳膊问道:“这样做,对吗?” 没有麻药,活生生在肚子上缝合,曲灵霜实在太疼了,他一点也不想说话,只是无力地点点头。 曲灵霜见薛寻芳所做的一切,似乎对自己并没有敌意,心中的防备渐渐放松下来。 他闭目任由那蛛妖在自己身上缝合,脑子却转得飞快:世人都怕冥王降世,怕火冥珠的炎阳烈焰,但依自己看来,这火冥珠似乎是个不通世情之人。 “师尊曾经将火冥珠打落地底深处,想来这火冥珠化为人形后并未与人接触太多,只是凭着一身超高的修为横行天地间,凭着本能去寻找水冥珠,是个如同白纸一般的人。”曲灵霜心道。 但他为什么会救自己?曲灵霜不敢细想。从这十几年来大家的对火冥珠的描述中,他是个不愿讲理、噬杀的人,从没听过他对谁手下留情过,更别说救过谁了。自己不过是天墟宫一个二重弟子,身上没有一处值得这火冥珠留意的地方。 蛛妖忙了一阵,终于停手了。 曲灵霜在心里问候了他祖宗八辈:“那火冥珠不知道缝合伤口要用麻药,你这妖物也不知道吗?” 蛛妖委屈地看着薛寻芳道:“薛公子,我已将这位仙师身上的伤口全数缝合好,他身上的衣服也补好了。我从未作恶,可否放小妖一命?”薛寻芳点点头,那蜘蛛妖如逢大赦,欣喜地化为一阵风消失了。 蛛妖走了,薛寻芳缓缓走过来,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曲灵霜,伸出之前化为白骨的右手道:“睁眼。” 曲灵霜装睡失败,讪笑着睁开眼睛,只得强撑着缓缓坐起来,打个哈欠作为掩护:“一时不察睡过去了。” 薛寻芳并不戳穿他,也不接他的话,单刀直入道:“我非人,但我灵体还是会被蚁妖毒液化为白骨。你虽已飞升成神,却是人身,为什么腐尸蚁毒液对你无效?” “我也不知。”曲灵霜愣了一下,不再嬉皮笑脸,小心翼翼地问道:“你是因为这个,才救我的吧?” 没听到想要的答案,薛寻芳似乎很失望,将双手负在身后,在房内踱步,“是的。我十七年前生出意识,感悟天地使命,化为人形,来到世间寻找水冥珠。我找了很多地方,一直未找到。” 曲灵霜心道:“还用你说,你闹这么大动静,整个天下谁不知道。” 薛寻芳转过来看着曲灵霜,双眼闪着清透的精光:“世间修真法门虽多,但归根到底都是通过元气来增长修为,让自己变得强大,无甚稀奇。但你抵御腐尸蚁毒液的能力,却不是因为修为。” “因为我修为低嘛,用你说。”曲灵霜心道,嘴上却一直不接话。 “你很不一般。”薛寻芳看着他,再次露出了池塘边那种□□裸的眼神。 曲灵霜被他这种眼神看得心里发慌,结结巴巴道:“你……怀疑我是……是水冥珠?” 薛寻芳不答话,继续用那种眼神看着他。 曲灵霜心中发毛,只得道:“……你之前探查我身体……发现什么了吗?”如果薛寻芳探查到自己是水冥珠,也就不会有这些对话了,但显然,薛寻芳在自己身上发现了一些他自认为是“异常”的异常。 疗伤 “水冥珠是水系灵珠,凝聚水元素灵力,只要蕴含水元素的东西绝对伤不了他。”薛寻芳终于收起了他那直愣愣的眼神,冷冷道:“以你这点修为,是绝对不能抵挡腐尸蚁毒的。如果不是天赋异禀,那么你就是水冥珠。” 曲灵霜也对腐尸蚁毒对自己无效这件事心存疑惑,但绝对没想过自己是水冥珠。听到薛寻芳如此一说,忍不住笑了起来:“我要是水冥珠就好了,你见过修为这么低的水冥珠吗?” 薛寻芳并不觉得他的话有什么好笑,继续道:“火冥珠与水冥珠是天生一对,有着不可割裂的联系。但我在你身上并未探得水冥珠气息。” 曲灵霜不吭声,心道:“你要能在我身上探道水冥珠的气息才有鬼了。” “但是很奇怪,你修为不过二重,还未至元化,是不可能有元神丹的,但你体内却有丹。”薛寻芳缓缓道,“你这枚丹像是一直长在你体内,是个死物,连宝器都算不上,毫无灵气……倒像是个肉瘤。” 曲灵霜被薛寻芳这翻话惊了一下,终于收起了吊儿郎当的模样,神情凝重起来。 “我在你体内注入少量的法力,竟然全数被你体内这个肉瘤给收了,竟也没撑破。你这肉瘤不一般……至少是神品级别的了。我从没见过你这么奇怪的人……”薛寻芳并不对着曲灵霜说,反而像是在自言自语。 曲灵霜再也忍不住了,“噗呲”笑了一声,顿觉在人家一本正经说事情的时候笑场是很不恰当的,当即收住笑,也绷着脸假装一本正经地听着。 薛寻芳不知道是不在意他的无礼之举,还是压根儿就不懂什么礼貌不礼貌,又道:“难道那个肉瘤就是水冥珠,有人用逆天手段改变你体内水冥珠的状态,将其灵气封镇,连我都探查不出来?” “有……有这种可能吗?”曲灵霜见他如此分析,连忙问道,终于开始正视这件事。 自己体内竟然有个“神品”级别的肉瘤,还可能是水冥珠,这信息量大得一下子他无法接受。自己窝囊了快两百年,突然有一天别人告诉你,你可能是绝世大魔王,这种情节他做梦都梦不到。 “没可能。”薛寻芳道,“想要封印冥珠,起码要五个不灭境顶峰之人联手,自愿放弃修为,结九重灵虚阵才可以。放眼整个天界,哪里能找出来五个不灭境的修仙人?” 的确,天界之人又非全是修仙之人,从魔界、鬼界、妖界飞升的也多,修仙到不灭境顶峰的高手整个天界也只有寥寥数人,何况结九重还虚阵要舍弃一身修为,谁会这么大公无私? 曲灵霜讪讪一笑,道:“这么说,我肯定不是水冥珠了。” 但自己身上的蹊跷之处又多了一个。曲灵霜自嘲地想着,好歹是个“神品”级别的肉瘤,虽然无用,但好像也没对他身体造成什么影响。 薛寻芳再次将那冷得能冻死人的目光投向曲灵霜:“你是我十七年来见过最蹊跷的人。”薛寻芳说完,冷冷地盯着曲灵霜的脸起码看了好久,似乎要透过他的身体看穿他的灵魂一般。 曲灵霜心道:“这说了半天不还是怀疑我吗?” 被薛寻芳盯着看得不自在,自己也报复性地直直盯着薛寻芳的脸看,那张脸真是俊俏得有些过分啊!可惜是个面瘫。 二人就这么直直地对视着,曲灵霜终于败下阵来,揉着酸涩的眼睛道:“不说这个了。多谢你的救命之恩!” 薛寻芳终于收回了他□□裸的目光,挥了挥手,表示不需要曲灵霜的感谢。想来也是,薛寻芳可是冥珠,曲灵霜修为低下,恐怕真的报答不上这救命之恩。 “你的疑点最重,只有在日常相处中找破绽了。”薛寻芳缓缓道。 曲灵霜听他如此说,心里一阵发毛:“难道这人是打算一直跟着我?这也太惊悚了吧!” 正在曲灵霜内心抗拒,却不好意思说的时候,薛寻芳似乎身形晃了两下,看样子似乎有点头晕。 “你……你没事吧?”曲灵霜试探着问道。 薛寻芳用手扶着墙,脸色比刚才还要苍白两分,道:“虽然不知你是不是我要找的人,但我因此救了你,也是机缘。下次不可如此鲁莽,那腐尸蚁妖修为远在你之上,你伤好之后就赶快走吧。” 曲灵霜听他话里意思竟是要跟他分开了? “你好自为之。”薛寻芳说着就扶着墙往外走。 曲灵霜心中疑惑不已:“这什么情况?火冥珠也会受伤吗?”他虽然惧怕这人,但这人终究还是救了自己,他探着半个身子看着薛寻芳缓缓离去,终于问出了一句:“我还能再见到你吗?” “你盼着再见我?”薛寻芳本欲离开了,听到这句问话忽转身道:“你不害怕我吗?” 曲灵霜被他寒冷的目光一看,顿时将身子缩了回去,不敢看他的目光,结结巴巴道:“我……我……看看能不能报答你……救命之恩。” “如果你是我要找之人,我们自会再见;如果你不是,也无需记得这点恩,毕竟日后说不定还要刀兵相见,不如忘了吧!”薛寻芳冷冷地说完,便推门离去。 “曲灵霜啊,你想报恩,你有资格吗?”曲灵霜心里自嘲了一下,缓缓躺下闭目休息。 薛寻芳离去时话里的三分凄凉,让曲灵霜心里有点难受。他躺在床板上胡思乱想了一会儿,渐渐睡了过去。 曲灵霜醒来时,已是第二天午后。他摸了摸腰上,伤口恢复得不错,但失血过多,体力尚未恢复,于是慢慢坐起运气打坐。过了一会儿终于感应到周遭的一丝元气,却根本不足以支撑他用通灵诀,而追息法也搜寻不到大师兄的一点气息。 他大师兄与二师姐修为都已在五重,其余师兄师姐均已在四重,甚至七师弟都快要元化结出元神丹,而他却从来没有感受到过充沛的元气,更别说体验到拥有元神丹的感觉。 坐了有两三个时辰,渐渐入夜,他正打算先休息。这时听得屋外有人走来,他警觉地跳到床下,顺手在浴桶旁拿了个水瓢放在身前做出防御姿态。 门吱呀开了,竟然是薛寻芳,他又回来了。 见曲灵霜恢手拿水瓢做出防御姿态,薛寻芳愣了一下,清冷俊美的脸上闪现一丝疑惑。 曲灵霜慌忙把水瓢往身后一扔,尴尬地笑了笑:“你怎么又回来了?” 薛寻芳面无表情地说道:“这是你的剑,防身的话,水瓢不如剑好用。”说完从身后拿出寸心递给他。 曲灵霜连忙接过寸心:“你特地帮我捞剑去了吗?” 薛寻芳道:“顺手而已。” 他径直走到一张椅子上坐下,坦诚道:“我尚未找到水冥珠完成融合,灵体有缺陷,当下发作。我本想离开,但想了想,你现下正需要有人护法,便折了回来。” 曲灵霜知晓薛寻芳是个不懂世情之人,但没想到他竟如此坦诚自己的困境。但转念一想,就算现在他不便行走,怕也是在世间难寻敌手,何况在自己这点微末道行之前,倒也无所谓暴不暴露了。 “多谢薛公子了!”曲灵霜正经八百地对着薛寻芳拱手一礼。火冥珠愿意为自己护法,正是求之不得!机会难得,曲灵霜不再胡思乱想,回到床上继续打坐。 “我回去取剑时,那腐尸蚁妖已经不见了,这妖物报复心强,你日后要多加小心。”薛寻芳又道。 “多谢。”曲灵霜对薛寻芳道。 “他是怕腐尸蚁妖回来报复我,才又回到这里的吗?”曲灵霜心中不禁又开始胡思乱想起来。他是何等聪慧之人,从这些事情里早已看出薛寻芳对他不仅没有恶意,甚至有点关心他。 “若是天界知晓我冒天下之大不韪与火冥珠交好,我会有什么下场?”曲灵霜颇为头疼,干脆扶住床沿躺了下去。 薛寻芳见他面色苍白,额头冷汗涔涔,打湿了缕缕黑发,当下不再说话。 待曲灵霜再次醒来,已经又过一天了,薛寻芳已不见了。 他从床上坐起,发现自己身上盖的竟是薛寻芳的外袍,黑色锦袍以红色丝线绣成的红色火焰暗纹,在薛寻芳身上神秘又妖异,煞是吸引人。 曲灵霜见这外袍似乎不是凡物,于是收起来想着下次见面还给薛寻芳,如果还能见面的话。 现下武器找到了,身上也不那么疼了,他决定再试试联系大师兄。刚举起起手指,一股强劲的法力喷薄而出,瞬间炸毁了这屋子的窗户。他惊呆了,自己竟然拥有雄厚的法力! 不用说,薛寻芳将外袍连同这些法力一同赠与了他。 他欣喜不已,连忙用通灵诀呼叫大师兄:“大师兄,你在哪里?我和小师弟奉师尊之命前来……前来……”他脸皮再厚,也说不出“助你除妖”这几个字。 “六师弟,你怎么样?没受伤吧?”大师兄声音略带疲惫,压得很低。 “我没事,我把小师弟安置在他父母家了。”曲灵霜忙道。 “六师弟你先在安全的地方待着,这里太危险,我恐无力……”萧琴除话还未说完,通灵断了。 通灵断掉,除了像曲灵霜这种法力不支的状况外,还可能因为被结界屏蔽,或者通灵的一方遇到危险不得不中断。 听萧琴楚话未说完通灵就断了,怕是遇到凶险了。 曲灵霜现下法力雄厚,想来是有资格助大师兄一臂之力了。当下毫不犹豫抓起寸心就走,刚冲到门口又返回来把薛寻芳的外袍也抓起御剑而去。 他现下法力充沛,追息法范围也扩大不少,追寻大师兄的线索更便利了,即便大师兄留下的气息很少,他也能准确追踪到。 他感应到大师兄最后与他通灵的地点在水阳城以北,于是御剑而去。 从水阳城出来一路向北,一路上所见全是被蚁毒所伤之人与漫天的飞蚁,还有成堆的灰白人蜕,简直是人间地狱。 他小心翼翼躲避着飞蚁,一路向北追寻着大师兄的气息,逐渐靠近魔界所辖的竹幽海。 大师兄的气息从魔界传来,虽然竹幽海是魔界地盘,曲灵霜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进去。 天魔 除了人间与天界,修真界还有三大王,分别是魔界的天魔姜若篱、鬼界的鬼王百川、妖界的妖王孔墨尘。 鬼界自两千年前与天界在凤稽山一战后,便日益衰落,鬼王百川再也没出过鬼界,不足为虑。 妖王孔墨尘虽奸诈狡猾,却因为座上妖界王座不久,也不常作乱。 只有天魔姜若篱最难缠,魔功天魔引修至魔尊境,一把遗音魔琴弹奏天魔灭,可麻痹修真之人的元神丹,为人又极端强势,睚眦必报,不论是人间修真门派还是天界都不愿意招惹她,竹幽海正是魔界的地盘。 刚到竹幽海边缘,曲灵霜就感到前方有很高深的结界,想来大师兄就是因为结界所拦,无法与他通灵。为防被魔界中人发现,他改御剑为步行,施法将面部遮起,快速进入竹幽海。 竹幽海是一片竹海,长满森森幽竹。正值午时,竹幽海内却雾气弥漫,不见天日。地上厚厚一层竹叶与笋壳,踩上去声响巨大,曲灵霜无法继续行走,但若御剑,祭出法力更容易被发现。 曲灵霜搔了搔头,想到一个“好办法”,于是他隐去身形,干脆踩着满地竹叶笋壳噼里啪啦一阵飞奔。 忽然脚下一空,整个人掉进了一个地洞里,眼看要摔到底了,一股大力将他卷起拉出地洞。他站稳后发现大师兄萧琴楚正站在他面前。 萧琴楚一身白衣破破烂烂,乌糟不堪,俊俏的脸上也有淤青,唇角还有血迹,好歹天阙剑还在身边,看样子是遭遇了不小的劫难。 “六师弟好身手啊!”大师兄挑眉看着他,显然没料到六师弟也是一身狼狈不堪。 “彼此彼此……”曲灵霜脸皮极厚地嘻嘻一笑,转而又正经八百地向大师兄行礼:“大师兄安!大师兄你怎么……弄成这幅模样?被谁打劫了?” “此地不宜久留,赶快随我走。”萧琴楚说着就拉着曲灵霜往外走。 “站住!”身后传来一声冷喝,萧琴楚依言停下身形,曲灵霜转过去,见竹林深处款款走来一个貌美女子,身着紫衫,发髻高挽,却无发饰,却更衬她的美貌。 “师伯莫不是反悔了,不想让我走吗?”萧琴楚转身对那女子说道。 “师伯?大师兄吃错药了吗?这明明是个魔界之人……”曲灵霜听到萧琴楚对这女子的称呼,吃惊不小,心中暗自腹诽。 “我既已答应放你走,自然不会反悔。只是这小子,平白无故闯入我竹幽海,却不可轻纵了他。”紫衫女子从腰间抽出一条软鞭,软鞭灵动无比,犹如灵蛇一般向曲灵霜挥来。 曲灵霜避之不开,被鞭稍卷着脖子凌空提起,顿觉一阵窒息感,立刻运气将寸心抽出凌空向软鞭斩去。 那女子见他竟敢反抗,更为愤怒,一张粉脸变得扭曲起来,左手运气打掉寸心,右手又狠狠将软鞭勒得更紧。 “你大爷的……刚见面就捏脖子……”曲灵霜涨红一张脸,嘴上却不服软。 “师伯手下留情,此乃我六师弟曲灵霜,拜入师门不到两百年,未曾前来拜见师伯,是我们失礼了。”萧琴楚对紫衫女子拱手行礼,紫衫女子不为所动。 萧琴楚见曲灵霜在空中挣扎,似乎要断气了,急急又道:“六师弟修为低下经不起折腾,且师尊一向最为疼爱他,请师伯手下留情!” “我便杀了他又如何?”紫衫女子道,“能死在我姜若篱手里,算他三生有幸!”说着似乎就要动手勒断曲灵霜脖子。这女子竟是天魔姜若篱! 萧琴楚不再迟疑,当即挥剑向软鞭斩去,天阙剑与软鞭碰撞,软鞭被斩断,曲灵霜掉落地面,猛烈地喘着气,不停地咳嗽。 萧琴楚受伤不轻,这一击竟是不带丝毫法力,硬凭着天生神力与神武体格才将那软鞭斩断,当下持天阙的右臂也在微微发抖,一股鲜血从袖口渗出。 曲灵霜喘过气来,见萧琴楚情况不妙,迅速上前扶住他,从怀中掏出一枚蕴灵丹喂到萧琴楚嘴里,又施展妙手丹心帮他护住心脉。 “想不到你没了法力还有一战之力!看来之前在魔都,吃的苦头还不够多!”姜若篱扔掉断了的软鞭,缓缓向两人走去,口气冷得似乎能杀人。 曲灵霜见她起了杀心,当即把萧琴楚护在身后,对姜若篱道:“误入前辈的领地实非灵霜本意,但前辈如此咄咄逼人,岂非以大欺小?” 姜若篱听他声音略带颤抖,知道他心中害怕,当即哈哈一笑:“以大欺小又如何?难道你还指望我天魔跟你讲道理吗?” 曲灵霜被噎了一下,天魔果然此狂妄不讲道理,当即无奈道:“好,你有理!女人果然都不讲道理,尤其是发了疯的女人。” 天魔一听,一张粉脸顿时扭曲起来,怒道:“你小子胡说八道些什么?” 萧琴楚运了一下气,脸色稍好一点,将曲灵霜拉至自己身后,对姜若篱道:“要不是师伯的爱徒在水阳城造的孽,我和师弟也不敢轻易踏足竹幽海。既是事出有因,师伯又何必如此计较?” 姜若篱听到这话尚未发作,只听“滋滋”一声响,曲灵霜面对天魔本就绷紧神经,又因大师兄受伤更加谨慎,听到这声响的瞬间就用法力结了个防护结界,将两人罩在结界中。 一股绿色腐尸蚁毒液撞到结界上。如果没有这层结界,萧琴楚怕是要被结结实实浇一身。 只见竹林深处一黑色人影随之而至,只见他面容冷峻,虽然清秀,却透着一股无端的邪气,他对着姜若篱行礼:“师尊,请让弟子亲手为您除去这狂妄之徒!” “你如果真这么能,就不会被他伤成这样了!没用的东西,滚回去好好养伤!”姜若篱对着黑衣人怒道。 “可是师尊,他伤我可以,冒犯您却恕弟子万万不能容忍!”黑衣人不甘地道,转过头恶狠狠地看着萧琴楚和曲灵霜。 “等你能打过他再说吧!”姜若篱换了种冷冷的口气道,“萧琴楚中了天魔灭,我要捏死他如捏死一只蚂蚁般容易,但我暂时还不想杀他。” “是!弟子告退!”黑衣人沉声道,对着姜若篱恭敬之极地行了礼,转过身来看着萧琴楚与曲灵霜,眼神怨毒至极,然后飞身离去。 曲灵霜对上他的眼神,心中一寒:“这眼神好熟悉,在哪里见过?”他心道。 姜若篱看着曲灵霜,声音放缓了一些:“没想到你竟然可以在我竹幽海内设结界,我道你修为平平,却拥有如此雄厚的法力,是借来的吧?快不够维持结界了吧?” 姜若篱在竹幽海内设下护界阵法,要想在她的阵法内再设自己的结界,相当于在她的世界里强行扭转规则,需要耗费大量的法力。虽然薛寻芳给他的法力很多,也架不住让他在竹幽海内维持自己的结界太长时间。 现下大师兄重伤,自己应当保存实力,才能谈得上带大师兄离开。曲灵霜当即撤掉结界,对姜若篱道:“没错,我法力是借来的。前辈贵为天魔,我这小小结界当然是无用的,不如撤去。” “你叫曲灵霜?”姜若篱似乎对他的表现还算满意,语气不那么冷了,“如此说来,你便是曲静空那贱人与师弟抚养的孩子了?” 曲灵霜一听她如此辱骂自己师父,当即怒道:“不知师父如何得罪前辈?还请前辈注意言辞。” “哼,我不注意又如何?你别忘了小命还在我手上!”姜若起了杀心,一张秀美的脸顿时魔气四溢。 “师伯!师尊要是知道你纵蚁妖孔怀袖作乱人间,你猜师尊还愿不愿见你?”萧琴楚针锋相对地问道。 姜若篱盛怒之下即将暴起,眼看曲灵霜将遭她毒手,听得萧琴楚重重一言,却生生停了下来,转过身去冷哼道:“琴楚,你是越来越懂得如何用你师尊来拿捏我了。不过我告诉你,孔怀袖是我弟子,就算他犯了错要惩治也轮不到你来!你若不服,可以叫你师尊来问我要人!” “师尊北斗之尊,岂会为了一个小小的孔怀袖亲至魔界。”萧琴楚道,“师伯,此次多谢您手下留情,不过孔怀袖作恶太多,总是要付出代价的。但愿师伯能永远护着他。”这番话字字珠玑,还有一丝警告意味,在这种完全处于劣势的情况下,若天魔要为难他,对他们师兄弟非常不利。 曲灵霜紧张得手心直流汗,不知道大师兄这不怕死的勇气是谁给他的。 但姜若篱竟然没有发作,她似乎忍了忍,道:“你不要以为是师弟的弟子我就拿你没办法,你最好祈祷千万不要落到我手里吧!”说完飞身而去。 曲灵霜如释重负,看来姜若篱是惧怕师尊的。 两人当下不敢耽搁,曲灵霜还剩一些法力,带着失去法力的萧琴楚御剑离去。 离开竹幽海,师兄弟俩才停下来喘口气,曲灵霜满腹疑问终于可以问一问了。 “大师兄,我们怎么还有个师伯?她还是……还是……你又怎么弄成这幅模样?”他见萧琴楚似乎伤得很重,扶他在一块石头上坐下。 “这都是一千多万年前的事了。师尊在人间修行时,与曲师叔是师兄妹,这你是知道的,但他们还有一位大师姐,就是你见到的这位。”萧琴楚叹了口气道。 “大师伯生性要强,天赋极高,原本是飞升天界了的,但她却不知为何自愿堕入魔道,从此与师尊师叔形同陌路。大师伯逐渐在魔界打拼出一片地盘,如今人称天魔。” 引变 曲灵霜完全没想到天魔与师尊还有这样一段渊源,他心中却对大师兄说的“从此与师尊师叔形同陌路”起了疑惑,那天魔姜若篱若是真与师尊形同陌路,那又怎么会顾忌师尊见不见她? 他感觉事情没有大师兄说得那么简单,但也心知大师兄既然不肯细说,那肯定是长辈们不愿意提起的旧事,于是闭口不提。 “原来如此,幸好她还念着点同门之情……”曲灵霜擦了擦额头的汗,心中后怕不已。 现下萧琴楚法力尽失,又身受重伤,曲灵霜维持结界后还剩一些法力,当即运气用妙手丹心为萧琴楚疗伤。 一个时辰后,萧琴楚原本苍白的面色才有了点血色,曲灵霜又帮他把身上的伤都处理好,认真地看着萧琴楚道:“师兄,你知不知道我的身世?” 萧琴楚正闭眼慢慢运丹恢复法力,听到曲灵霜这么问,当即睁开眼看着曲灵霜,“怎么想起来问这个?还有你这哪里来的这么多法力?” 曲灵霜便将他下界来发生的事简单向萧琴楚阐述了一遍。 “你竟遇到了火冥珠?”萧琴楚略带焦急地问:“他有没有对你怎么样?”说着就要探查他的身体。 曲灵霜将那只抵至自己额头的修长手指拿下来,略带苦涩地道:“他能对我怎么样?我又不是女子……” “六师弟!”萧琴楚白了他一眼。 曲灵霜当即正色道:“他没有伤害我,只是探测了到我体内有……有颗类似元神丹的肉瘤。”曲灵霜只挑着重点和自己想要弄明白的线索说,然后注意到大师兄脸上阵阵发白。 “他有没有说你体内的肉瘤是什么?”大师兄沉默了一会儿问道。 “没有,他说这肉瘤像是从小长在我体内,但却是死的。大师兄,你说好笑不好笑,他竟然疑我是水冥珠。”曲灵霜尽量用轻松的口吻笑着说道。 “……无稽之谈!你是曲观主在观门外拾到的,你是人,怎么可能是水冥珠!”大师兄重重吸了口气,捏着曲灵霜肩膀,认真地看着他的脸道。 说完后思考了一下问道,“你身上突然法力大涨,是不是他送你的?” 曲灵霜点点头。 “师弟,这火冥珠接近你目的不明,但他毕竟是要成为冥王行末日之罚的,你……”萧琴楚欲言又止,最终还是说道:“以后还是离他远点吧!” “是,师兄。”曲灵霜不知怎么想起薛寻芳那张面无表情的俊脸,心里居然有点酸楚。忽听得萧琴楚轻咳了一声,才想起正事:“师兄,你是追击腐尸蚁妖至此的吗?怎么伤成这样?” 萧琴楚平静了下,缓缓道:“我下界除蚁妖,先到蚁害最重的水阳城,城中尽是飞天蚁,百姓有能力的已经全都逃出城了,剩下的都是中了蚁毒的人。我将城中的飞天蚁尽数灭掉,消耗了太多法力。” “我正要出城灭其它地方的蚁妖时,遇到了孔怀袖。就是刚才在竹幽林出手偷袭之人。孔怀袖虽为妖族,却是天魔的弟子,以腐尸蚁之身修炼成人形,此妖甚为歹毒,城中中毒未亡之人尽数被他或吞食或腐蚀掉。我于打斗中将他重伤,谁知他竟还能逃走,于是我就追寻它的下落而去。路上遇到你姐姐如眉,她得知水阳城蚁妖为患,赶来除妖。我见她在此,便拜托她将剩下的蚁妖除掉,专心追击孔怀袖,一路追他进入竹幽海,遇到天魔……”萧琴楚道。 “那天魔竟不问青红皂白就对你下毒手?”曲灵霜见萧琴楚伤得如此重,气愤地道。 “天魔性格偏激,她不知道孔怀袖为祸人间,以为我欺她徒弟,才出手伤我。待我将原委告知,她自知理亏,才决定将我放走。” 后来的事,曲灵霜也都知道了。 “我姐姐也来了?”曲灵霜心中一动,既然姐姐来了,那么水阳城外的蚁妖便不足为虑了。 “大师兄,我遇到的那只巨型腐尸蚁会不会就是孔怀袖的真身?”曲灵霜问道。 “是他,想来他是调虎离山,将我引至竹幽海被天魔擒住,而他自己却又返回水阳城养伤,刚好被你撞见。”萧琴楚道。 “既然天魔可以擒住师兄,为什么孔怀袖还要返回水阳城养伤?在竹幽海不是更安全?”曲灵霜疑惑道。 “那孔怀袖是背着天魔在水阳城犯事,怕是不敢让天魔知晓。却又无法从我剑下顺利脱身,只好将我引至竹幽海困住,然后回到水阳城。”萧琴楚道。 “还有一事我百思不得其解,那腐尸蚁毒液瞬间可将血肉腐化,为什么我掉进去了还没事?”曲灵霜想起薛寻芳的手瞬间化为白骨就一阵心悸。 “我……我也不知。”萧琴楚目光闪烁,迟疑了一下,“我中了天魔灭,现下我才渐渐恢复法力,先回天墟宫向师尊禀明此事,你去将七师弟接上再一起回去。你现下法力不多了,遇到危险切记不可莽撞。”萧琴楚吩咐完,起身御起天阙剑,飘然而去。 目送萧琴楚御剑离去,曲灵霜心中疑惑不已:“大师兄这是怎么了?怎么谈到这个话题就像是在逃避一般?” 他心中疑惑却也无法直接逼问萧琴楚,当即动身前往相陆国凌王府。 魔位于竹幽海内深处,天魔姜若篱的居所却不在繁华的魔都,而是在魔都东边一座山上,一座名叫“子归”的幽深竹楼。没有多余的华贵装饰,每一处精心设计的细节都透着精巧高雅,彰显主人的品味非凡。 子归没有重兵把守,只在竹幽海内设一道更为高深的保护结界,魔界实力最强的四大护法居所环卫子归,姜若篱本身更是修为惊人,只要不是存心找死的修真人士,都不敢轻入那座看似简单的竹楼。 此刻,主楼内大厅传来姜若篱呵斥人的声音:“孔怀袖,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背着我灭了水阳城一城的人!” “师尊,弟子有错,是那城主先带人将飞天蚁巢穴烧毁,我不过是帮着飞天蚁报仇而已!”孔怀袖正跪在姜若篱跟前,腹部缠着绷带,面色苍白,伤得很重。 “哼,你一向和飞天蚁不合,这次却为什么要替他出头?”姜若篱看着他摇摇欲坠却跪得虔诚无比,心下不忍,嘴上却步步紧逼,“此次若不是你还算聪明,知道把萧琴楚引到竹幽海,我看你就要命丧他手!” “却非弟子为飞天蚁出头,而是水阳城城主欺人太甚!他灭了飞天蚁巢穴,接下来就该轮到我了!”孔怀袖低头道,“此次弟子实在没办法了,那萧琴楚被飞天蚁群消耗掉那么多法力,竟然还能将我重伤,要不然弟子绝对不敢打扰师尊清修!” “哼,修为如此不济还要强出头,你和飞天蚁,两个废物!若是我不在,我看不用等天界的人大举来犯,只需要两个小辈就能把这竹幽海灭了!”姜若篱一脸寒霜,将手上的杯子“啪”捏碎了。 “师弟真是教得好弟子,萧琴楚一人之力灭了水阳城飞天蚁群,一出手就将我弟子打成重伤。若不是因此耗费太多法力,怎会如此被我轻易所伤。若他全力一战,只怕我也不一定能轻言胜之。”姜若篱心道。 姜若篱叹了口气看看跪在地上的孔怀袖,失望不已:“而我姜若篱的弟子,在萧琴楚的剑下,连自保能力都没有!”姜若篱看了一眼孔怀袖,伤神不已。 “师尊,都怪弟子无用,但您千万别动怒伤神,您修炼天魔引忌动怒……”孔怀袖双膝跪地往姜若篱跟前爬去,不停地向姜若篱磕头,希望以此来让姜若篱气消一点。 “既然受伤了就好好养着吧,你暂时不要出竹幽海了。”姜若见他如此,又叹了一声道。 “是,多谢师尊记挂,弟子这点小伤不算什么。不过弟子有个问题,不知道……为什么萧琴楚提到仙天师,师尊您……您像是对他有所忌讳?”孔怀袖终于问出了自己心中藏了好久的疑问。 “这不是你该问的!”姜若篱拂袖怒道。 “是,弟子僭越了!”孔怀袖惶恐道,“师尊您放心,弟子一定会勤加修炼,日后一定为您除掉仙天师!” “住口!”姜若篱打断他,“你记住,不论你日后修为如何,你要是胆敢伤害仙天师,我们师徒情分就到此结束,你就滚回妖王孔墨尘身边去!” “师尊!”孔怀袖疑惑又惊恐地道,“仙天师究竟与您有什么渊源,您竟然为了他……要将徒儿赶回妖界?” “他是我这辈子最恨之人!”姜若篱双眼充满悲伤,缓缓道。 孔怀袖低头,跪送姜若篱远去,心里又惊又恐,他这辈子最敬重、最珍爱的师尊,竟然为了一个天界之人想要把他赶回妖界,而师尊似乎对这个人还有复杂的感情。 孔怀袖乃妖王孔墨尘的儿子,从没有从孔墨尘那里得到过半分爱。孔墨尘为腐尸蚁妖,蚁妖百子,孔怀袖乃是孔墨尘最不受宠的儿子,从小饱受同胞兄弟的欺凌,艰难活到十岁,最后在诸子争夺储位之争中被暗算,抛弃在荒郊野外。即将断气时,姜若篱路过,耗费万年修为,用遗音魔琴弹奏天魔舞,才将他救回。 天魔引是魔界至高无上的修行法门,包括生、死、休三门。 生门即天魔舞,在人将死之际可强行锁魂,使之魂魄永不消散,只需一具躯体即可重生; 死门即天魔灭,可暂时麻痹修真之人元神丹,使其无法运转法力,沦为刀上鱼肉; 休门即天魔幻,以幻觉迷惑人,让人或自残,或为己所用。 其中最难修的便是天魔舞,魔界从未有人将天魔舞修炼至五重境,姜若篱是第一个。首次使用,就用在了孔怀袖身上。因此孔怀袖对姜若篱的感情,除了师徒之情,更有重生之恩。 想来想去想不通,孔怀袖便在心里暗暗发誓:“师尊不让伤害仙天师,可没说包括他徒弟。萧琴楚,你伤我就算了,还冒犯我师尊,若不杀你,我枉为师尊弟子!” 而此时的天界被萧琴楚带回来的消息炸开了锅。神武大殿上,帝君高高在上,仙天师位列其右下侧。再往下,文神武神各排两边,萧琴楚则站在中间,将在下界所见所闻徐徐向帝君和仙天师禀报。 帝君听完后问道:“不知道仙天师六弟子有何异能,竟可以引得火冥珠与他相交?”语气不善。 “回禀帝君,小徒是从下界飞升成神,他飞升之前是玄清观曲师妹的弟子,性情随曲师妹,为人喜玩闹,喜欢与人结交;而火冥珠自化出人身后,对人间并无半点了解,或许被小徒的玩闹所吸引。”仙天师回道。 “天师,末将有疑,请问贵徒竟冒天下之大不韪与火冥珠结交,不知天师如何惩处?”东阳神君挑眉问道。 “结交?初识就算结交了?你在何处看到他们结交了?有证据吗?”萧琴楚冷冷地看着东阳神君道。 “证据?就凭他遇到火冥珠没有与他翻脸就是证据!火冥珠是什么?那可是将来会毁灭修真界的怪物,你师弟这是算站哪边?”东阳神君冷哼一声针锋相对。 “东阳神君,依你之见,人人都见到火冥珠就上去跟他打,就可以救世了?就问这天界之人,有谁打得过他吗?”萧琴楚哼了一声,丢下这句后不再多做解释。 “你!”东阳神君平日就看萧琴楚不顺眼,平白被他这么一顿抢白,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够了!吵吵嚷嚷还有没有点天神的样子?”帝君怒道,众神顿时不敢再多说,诚惶诚恐地俯首。 “帝君,我有一个大胆的设想,或可解除眼前危机。”仙天师对帝君微微一礼。 “仙师请快快说来。” “火冥珠天生地养,如一个未雕琢的璞玉,无欲无求便无所畏惧。现下整个修真界的人,除了灵霜,没有谁能接近火冥珠。灵霜若能带他历练人间,体会人间红尘意,让他学会了人的思维、情感,并以人伦道德缚之,或许可以改变他灭世的想法。”仙天师向帝君道。 “这……这法子也太非议所思!” “这算什么方法?” “这竟是要将火冥珠教化?他能被教化吗?” …… 殿内议论纷纷,被仙天师这番话惊到的不止众神,还有帝君。 “此法虽然有点匪夷所思,但目前也没有其他有效的办法。暂时按照仙天师所想去做吧!但火冥珠既已经现世寻找水冥珠,万一此法无效,各位还要多想其他应对之法,不可将整个修真界的未来依托在曲灵霜一个小辈身上。”帝君想了想道,声音里充满了疲惫。 “是!”众神应道。 众神离去,独留东阳神君与帝君:“东阳,你暗中探寻一下曲灵霜真实身份,他一个修为低下的小神竟然能吸引火冥珠,不得不谨慎。此事不可让第二人知晓!” “帝君您怀疑曲灵霜是水冥珠?”东阳不愧为帝君心腹,一点就透。 “不错。曲灵霜毕竟是仙天师弟子,我担心他因私废公。”帝君背着手道。 寒毒 相陆国是一个于三年前人间混战中建立的一个小国家,偏居北方一隅,以武立国。凌欢燕的父亲凌王是相陆国的异姓王,早年跟随国主打天下,四处征战立下赫赫军功,膝下却人丁单薄,只有两子。长子已故去多年,而次子凌欢燕也已飞升成仙,凌王夫妻俩膝下空空无人承欢,因此对凌欢燕思念至极。 此次凌欢燕下界回到王府,凌王夫妇定万分欣喜,曲灵霜虽觉得自己的到来有点煞风景,但凌欢燕既已飞升,寿命不同凡人,早放下凡尘俗事对他修行才有好处。 他刚到凌王府门口,那王府门神便出来相迎,对他稽首:“小神见过曲仙师,凌小仙师出事了。” “出什么事了?”曲灵霜心中一惊。 门神便将曲灵霜离开后发生的事简要地向他说明。 曲灵霜把凌欢燕送回凌王府第二天,凌欢燕就病了。 凌欢燕是飞升之人,早已不是□□凡胎,一般是不会生病的,但凌欢燕不仅生病了,而且生的还是怪病。 刚开始他身体只是冰冷,后面越来越冷,整个人肢体开始不协调,跟冻僵了一般。后面竟发展成寸步难行,整个人变得跟寒冰一般,由内而外散发可怖的寒气。 这时节可是盛夏,一个人突然莫名其妙冻成这样,不是怪病就是有妖魔作祟。凌欢燕虽然修为不高,但好歹是飞升的神,有神辉护体,一般的妖魔唯恐避之不及,哪里敢去招惹他? 刚开始凌王夫妇和下人们还可以近身照顾他,后来发展到却是没人能靠近他所住之所,从他身上散出的寒气将他所住的小楼笼罩了,冻得如冰窟一般,靠近之人皆被寒气所伤。 曲灵霜听完不敢耽搁,当即飞身入府,此时刚入夜,凌王府一片混乱,竟也无人阻拦他。 他一路来到凌欢燕所住小楼前,见整栋楼堵都被冰封了,弥漫着森森寒气和鬼气,门窗廊檐都布满冰凌。凌王与王妃正在楼前伤心欲绝,见到曲灵霜到来,像是溺水之人抓住了救命稻草,齐齐跪倒叫:“求曲仙师救小儿性命!” 曲灵霜赶紧把凌王与王妃扶起,道:“二位不必如此,小师弟之事我自是义不容辞,还请二位跟我细说小师弟的情况。” 王妃用丝帕拭去眼泪,道:“欢燕回府第二日就开始畏寒了,现在整个人已经冻成冰,困在楼内。我们无法入内,之前进去的仆役都再也没有出来。现下谁也不敢擅入,不知道里面什么情况,还请仙师搭救!” 凌王叹道:“我戎马半生膝下就剩这么一个独子,小小年纪飞升成神,原本是光宗耀祖,祖上庇佑,没想到……”凌王比前些日子竟苍老了不少,形容枯蒿,往日威风凛凛的将军,竟落得至此。 “二位不必过于担忧,我先进去看看。”曲灵霜一听女人哭就头疼,随便安慰了句就往小楼里冲。 “仙师小心!”凌王在他身后喊道。曲灵霜却并不畏惧那逼人的寒气,当即破门而入。 楼内寒气刺骨,厚厚的寒冰冻住了一切,家具地板生出尖锐的冰凌,地上横七竖八躺着几个冰人,看穿着打扮是仆役,早已殒命。 曲灵霜往室内走去,只见珠帘被冻成坚硬的冰幕,抽出寸心便飞掷过去。冰幕裂了一条缝,但寸心也被寒气死死卡在缝隙里,瞬间被冻成冰剑。寸心是少见的灵器,已有灵识,当即想要逃离困境,于是剑身开始抖动,并发出嗡嗡声,但竟震不裂剑身上的寒冰。 “果然不一般,这寒冰竟是怨气所化。看来凶手怨气很大啊!”曲灵霜心道。 曲灵霜突然想起自己身上的异常,心下里莫名其妙生出一个念头。 他犹豫了一下,便伸出手握住寸心被冰封的剑柄,寸心身上的寒冰便立刻化去。 “果然!”无论是液态还是固态的水,哪怕是怨气所化,都伤不了他。 曲灵霜当即将寸心插入剑鞘,单手向冰幕触去,这一触不带任何技巧,但那寒冰并没有将他的手掌像寸心那样冰冻起来!他对着冰幕就是一掌,冰幕轰然破碎,曲灵霜赶紧冲向内室。 凌欢燕被厚厚的冰连床一起冻成了一个巨大的冰块,逼人的寒气还不断从冰块内散发出来。 “小师弟!”曲灵霜失声叫起来,看到凌欢燕这幅模样,心疼忧心至极,当即举起手掌想要震碎冰块,想了想又放了下来:“我如震碎冰块,小师弟神躯肯定也要跟着碎了。” 他翻了翻储物宝鉴,里面装着一大堆她自己发明的法宝:可以悄无声息将人变身的易身符、能窥见别人心思的轮回镜、具备一丁点预测功能的燃情蜡…… “垃圾……都是垃圾……”曲灵霜在储物宝鉴内快速翻找,一大堆法宝,竟没有一样可以帮助他破除眼前的困境。 “平时修行要是认真点就好了,这会儿也不至于净想些歪门邪道。”他叹息一声,以手支额,头痛不已,将那储物宝鉴丢到一边。 不能耽搁,他一边祭起通灵诀向天墟宫求助,一边先想办法将师弟救出来。“远水救不了近火,反正这寒毒也伤不了我,不如以我身体为热源来化解这冰封!”曲灵霜心中默默盘算着。 “小师弟呀,你小子以后可得对我好点!六师兄为了你都光荣献身了!”曲灵霜一边说,一边准备脱衣服。 他脱了一半,想了想又将衣服穿上,将双掌贴在冰凉的冰块上,运气将手上温度升高,一会儿功夫,那就冰块竟小了两分,看样子用自己身躯融化冰块的想法是有用的! 他心中一喜,当即不再迟疑,立刻脱衣服!他正在解腰带时,身后突然传来一个低沉又冷淡的声音: “就算那九幽寒毒伤不了你,你这办法也太蠢了点。” 曲灵霜一惊,回头一看薛寻芳竟然正站在他身后,又是红瞳的模样,正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 他吓得赶紧将提住裤子,涨红着一张脸,结结巴巴道:“你……你……什么时候来的……” 想到自己刚才的举动尽数被对方看到,再厚的脸皮也禁不住这样臊。曲灵霜一边假装镇定地将衣服穿好,一边干咳:“咳咳,让你见笑了。” “刚到。”薛寻芳血瞳闪着火焰般的光芒,似乎并不觉得曲灵霜的样子有什么不妥,依旧一脸冷若冰霜地盯着他看。 虽然曲灵霜早已习惯薛寻芳这个模样了,但若是是给凌王府的人看到,那肯定要被他的模样吓坏了。 “额……我能不能提个小小的建议?整个王府都是凡人,你最好换个……正常点的造型,以免惊吓到他们。”曲灵霜小心翼翼地提出了一个建议。 “……”薛寻芳没反应,只是直直地看着他。 曲灵霜被他看得浑身发毛,瑟缩着低声道:“算了……算了……你想怎样就怎样吧。” 薛寻芳却微微闭目,待他睁眼,眼睛瞳色已正常,但他那比曲灵霜这八尺大汉还要高出一个头的身躯,和那张过分俊美的脸,看着怎么都不像常人。 “腐尸蚁毒伤不了你,九幽寒毒也伤不了你,而这两个东西,都带水。”薛寻芳面无表情地盯着曲灵霜的脸,毫无波澜的语气中似乎含了一丝期待。 曲灵霜都无奈了,心道:“没完没了,看来这是盯上我了!” 他被薛寻芳这种眼神看得浑身不自在,躲避着□□裸的目光,眼神闪烁:“我确实从小亲近水,受了伤在水里泡一泡便能缓解不少。但除此以外真的没有其它的特殊之处了,我无法命令那些水元素……”后面还有半句话没说:“我不可能是水冥珠。” 曲灵霜知道薛寻芳在想什么,本打算胡说八道敷衍他,但看着他那纯净如白纸一般的眼睛,终究还是不忍心,说了实话。 薛寻芳不说话。 曲灵霜又嘻嘻一笑,道:“你又为何到了这里?不会是因为……想我了吧?”他总是嘴上没个正行,嘴巴比脑子快,但脱口而出后突然就后悔了:“这可是火冥珠啊,你调戏他,作死吗曲灵霜?” “嗯!是的。”没有想象中的暴怒,薛寻芳的语气平淡得像是他与曲灵霜之间真的有什么不一般的交情。 “你身上虽没有水冥珠气息,但却有一种我熟悉的感觉,我总不自觉想要接近你,了解你的一切……”薛寻芳俊美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但足够曲灵霜看出他内心存在的疑惑。 “打住!”曲灵霜心中一惊,差点被薛寻芳的话吓出心脏病。 这番话要是从别的男人嘴里说出来,曲灵霜一定认为他有断袖之癖。 但薛寻芳不通人情世故,加上对曲灵霜莫名其妙的好奇,这话从他嘴里说出似乎也合情理。 “这话以后可千万不要对任何人说了。”曲灵霜收回冰凉的手捏了下眉心,对这不通世情的火冥珠有点头疼,“否则会造成误会。” 薛寻芳愣了一下,道:“那又如何!”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 曲灵霜哭笑不得,只好好声好气地哄着:“好吧……随你。你高兴就好!” 薛寻芳看着曲灵霜的眼神突然带了一丝失望,似乎并不喜欢曲灵霜这个态度。 他指着凌欢燕的冰块道:“用自己去融化怨气所化的寒冰,太蠢了。” “你有办法吗?”曲灵霜突然眼睛一亮,连忙问道。 ※※※※※※※※※※※※※※※※※※※※ 感谢在2020-02-03 19:42:14~2020-02-04 16:02:0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铃铛 66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捉鬼 薛寻芳不说话,当即伸出右手,掌心出现一朵红莲,花瓣透明,花蕊是幽幽蓝色火焰,煞是好看。 那团蓝色幽火缓缓向冰块飞去,看似随时都要在这逼人的寒气中灭了一样,却生生将那冰块给融化了。这红莲便是独幽莲了,那蓝色火焰想必就是能焚烧修真者法力的炎阳烈焰了。 薛寻芳向前一步接住凌欢燕,歪头看了一眼曲灵霜,曲灵霜被薛寻芳的手段惊呆了,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看到薛寻芳的眼神,才赶紧过来接手。 凌欢燕身上的冰完全融化了,身体也柔软下来,他心跳平缓却强劲,呼吸也正常,但双目紧闭不省人事。 曲灵霜知道这楼是不能再待了,不敢耽搁,抱着他往楼外冲去。回头感激地冲薛寻芳道一声:“多谢你!”薛寻芳点了点头,跟着他出了小楼。 终于得见儿子的凌王夫妇喜极而泣,冲上来才发现儿子昏迷不醒,王妃惊叫:“儿啊,你怎么了?” “王妃不用忧心,师弟没有性命危险。”曲灵霜道。 “这位是?”凌王见儿子暂时无事,冷静下来才看到曲灵霜身后的薛寻芳,见他身长玉立,神采斐然,清隽似画,惊为天人。 “哦,就是这位薛寻芳仙师将师弟救出来的。”曲灵霜道。 薛寻芳见他如此介绍自己,疑惑地盯着他的脸只顾看,却不说话。 曲灵霜将凌欢燕交给王妃,安置到另一座安全的居所。 凌王见王妃走了,才担忧地问:“仙师,我儿体内的寒气会不会再次爆发?” 其实曲灵霜也知道凌欢燕只是暂时被解冻,体内的寒毒并未清除,还在继续散发寒气,时间一长怕是又要连人带屋被冻起来,但他怕凌王担忧,并未说出此话,但总不能骗凌王说小师弟无事。 曲灵霜只能道:“小师弟情况不乐观,现在只是暂时被解冻,他寒气来自体内,中的是九幽寒毒。是修为达到四重以上的鬼界中人才可驱动的毒,此毒是由巨大的怨念而成,必须由下毒之人自愿放弃怨念,才可以解开。” “这可如何是好?我儿只有十二岁,怎么会招惹上鬼界中人?”凌王听曲灵霜说得严重,更加愁眉紧锁,想了一会儿道:“若是寻仇,那必定是冲我来的。” 凌王当年跟随国主四处征战,杀人无数,被人寻仇也是在情理之中。 曲灵霜道:“凌王是否记得与谁结过仇?” 凌王叹了一声,闭目不语。曲灵霜才想起来凌王坐上当今位置,那可是踩着敌人的尸堆一步步上来的,要问仇家,怕是凌王记不住那么多。 只见凌王自嘲道:“我刀下亡魂,没有一千也有八百,谁会记得那么多失败者的名字。”他眼神冷峻,让人不寒而栗,与之前的萎靡神情截然不同,让曲灵霜想到,这才是在战场上威风凛凛的大将军。 “看来六师弟得了高人相助。”曲灵霜只听一女子清冷的声音,回头一看,正二师姐月素绵。她不再是素服打扮,而是换了一身淡蓝色劲装,英姿飒爽,如沙场上的女将军一般!看来天墟宫接到曲灵霜的求救信号后,竟派出了深居简出的月素绵下界来处理。 “拜见二师姐!”曲灵霜对着月素绵一拜,向月素绵介绍了凌王,又对月素绵道:“二师姐来得正好,小师弟被寒毒所害,需要救治。” 月素绵的修为已经是五重了,妙手丹心已练至九重天,这下小师弟定然有救了。曲灵霜放下心来,月素绵平日不爱与众弟子一起武修,但修为却是谁都不敢小觑的。 薛寻芳一直盯着曲灵霜的目光终于移到了月素绵身上,突然说道:“我之前见过你。你,不错!” “啊?你们之前见过吗?”曲灵霜一愣。 月素绵只看了薛寻芳一眼,眼里似有微微波澜,却不答话。薛寻芳也不再多言,不再看月素绵,又将目光移到曲灵霜身上。 曲灵霜心道:“也不知他那句不错,是指修为还是别的什么。” 凌王忙向月素绵行礼道:“有劳诸位仙师,还请月仙师搭救小儿。”月素绵浅浅回礼,随着凌王带路来到凌欢燕的房间。 只见月素绵从玉真宝瓶中拿出一颗蕴灵丹,喂到凌欢燕口中,又以法力催动仙丹入腹。蕴灵丹入口,凌欢燕悠悠醒转,脸色苍白,看着曲灵霜与月素绵无力道:“小七拜见二师姐、六师兄!” 凌王夫妇见儿子醒来,喜极而泣,抱着凌欢燕再也不肯撒手。 曲灵霜正想问问凌欢燕中毒之前发生了什么,凌欢燕突然捂住胸口痛苦地嚎了起来,嘴唇灰白,看样子是九幽寒毒发作了。凌王见状大惊,对着众人一顿哀求:“求众仙师施法救助我儿。” 月素绵道:“九幽寒毒只有在极寒之地苦练方可修炼,修炼之人必须要有强大的怨念。因此毒是施法者怨念加寒毒,必须施法者本人才可解。我只能暂时帮小师弟止疼,却无法祛除此毒。”月素绵说完,一掌轻抚在凌欢燕的背上,法力缓缓输送道他体内,助他缓解疼痛。 “小师弟才十二岁,不会与修真界之人结仇,”曲灵霜想了想,对凌王道:“不知凌王可曾与什么修真之人结仇?” “本王征战沙场多年,刀下亡魂无数,要说凡人仇家那是不少,但修真之人别说结仇,我连见也未曾见过几个呀!”凌王叹了口气。 “我就说不让儿子去修仙,你非让他那么小就拜入白塔寺,现在被害得这么惨,还不如当初不踏入仙门!”王妃抽出锦帕一边擦泪,一边埋怨凌王。 曲灵霜最见不得女人哭哭啼啼,赶紧岔开话题道:“要维持九幽寒毒如此强劲的伤害,那施法之人必定不能离得太远。”曲灵霜道,“不如想个办法将他引出来。” “什么办法?”凌王问道。 “还请师姐先设个结界将我们罩起来。”曲灵霜对月素绵道。 月素绵也不问缘由,抬手设了一个结界,将整个大殿与外面隔绝开来。 “好了,现在没人能听到我们的话了。”曲灵霜道,“那我就直说了,下毒之人明显是寻仇,而且是冲着凌王或者凌王妃来的。什么情况下那寻仇之人才会现身呢?只有他认为他的仇家已经不在人世了,才会现身来查看。” “所以接下来,只有请凌王与凌王妃假死,才可以引出那个下毒者来探查。师姐与我就埋伏在这里,等他现身就可以抓住他了。”曲灵霜说着掏出了储物宝鉴,找出两张假死符,对凌王道:“只需要将这两张符贴到二位身上,即可掩去生人气息,散发鬼气。还请凌王府上下配合,给二位来一场往生法事。” 凌王与凌王妃当即同意,并且吩咐下去关闭府门,在府里挂上白帆符纸,做出一副大办丧事的模样,又请了和尚来做道场。 应曲灵霜的要求,这个陷阱必须越逼真越好,所有的家丁都必须真哭,而凌王夫妇则穿上寿衣躺在棺材里,身上贴着假死符。曲灵霜与薛寻芳、月素绵三人则隐去身形,埋伏在灵堂周围。 一切准备妥当,入夜时分,在灵堂众人的哭声中,一股沁人的寒气飘入灵堂,一团寒气重幽幽众,一名鬼气森森的少年现身了,吓得灵堂内的众人四下逃散。 那鬼少年面容苍白,只有十四五岁的模样,瘦弱不堪,双眼通红,慢慢靠近凌王夫妇的棺材,似要探究一下他们是不是的死了。 月素绵见状,轻轻一挥手,祭出捆仙索,谁知那鬼少年竟然警觉无比,回手甩出一团冰凌格档,躲过捆仙锁。 曲灵霜见他要逃,接连甩出两张定身符,那少年躲过了第一张,第二张牢牢定在他背心,当即动弹不得。 这少年竟能逃过月素绵的捆仙锁,修为至少已在四重顶峰,曲灵霜当即不敢大意,用捆仙锁将那鬼少年捆了个严严实实,这才撕下了他身上的定身符。 “终于抓到你了!”凌王夫妇离开棺材撕掉假死符,恶狠狠地逼向那鬼少年。 “你们好卑鄙,竟然骗我!”那鬼少年见凌王夫妇以假死诱他上当,不甘地挣扎起来,那捆仙索是越挣扎会收得越紧,渐渐勒进他的皮肤。 凌王上前去抓住鬼少年的衣领一把将他拎起,掐着他脖子恶狠狠地质问:“就是你这鬼物害我儿?”凌王毕竟是驰骋沙场的将军,并不惧怕这鬼少年身上的森森鬼气。 “凌王,冷静。”曲灵霜见凌王双目通红,怕他盛怒之下真将这鬼少年脖子捏断了,还需要这少年给小师弟解毒呢。 月素绵手指轻轻一挥,凌王捏住鬼少年脖子的手不自主地放开了,鬼少年掉到地上又瞬间站起来也恶狠狠地盯着凌王,似要生啖其肉,但被捆仙索捆着无法动手。 “凌王,先问清楚他为什么要害人。他既为鬼界中人,是不是曾命丧你手?”月素绵冷冷地对凌王发问。 孽缘 曲灵霜听二师姐如此说,心中疑惑,猜测是否鬼少年真是凌王曾经的刀下亡魂,如今来寻仇。 转头就看见薛寻芳目不暇接一副认真看戏的模样,当下无奈地叹了口气。火冥珠幻化成人身以来,一直忙着到处找水冥珠,怕是还没见识过人世间的爱恨情仇,这也算给他长见识了。 “笑话!本王征战沙场多年,刀下亡魂无数,怎么会记得一个沙场炮灰!”凌王倒不是对月素绵不敬,而是冲着那鬼少年说的。 “好一个威风凛凛的凌王殿下!好一个冷血负心之人!”那鬼少年恨恨地盯着凌王,目露凶光道:“你不记得我,我却万万不敢忘了你!父亲大人!” …… 这鬼少年竟是凌王的儿子? 凌王本在盛怒,听闻那鬼少年叫他父亲,当即愣住,端详了那少年半天,忽然扑到那鬼少年身前死死捏着他的双肩,颤抖着声音道:“你是……是……” “是!我是!”那鬼少年恶狠狠地对他吼道:“你以为我早已灰飞烟灭了吧?你是不是以为终于摆脱我们母子了?从此可以和你的王妃爱子共享天伦?” “寒烟,真的是你,我的儿啊!”凌王像没有听到那鬼少年愤恨的泣诉,激动得就要将他拢入怀里抱。但那鬼少年此刻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此刻接近他真是万分危险。 月素绵见状轻挥素手,一道无形的阵法将凌王与那鬼少年隔开,道:“凌王你冷静,此刻你若过去,怕是还没弄清楚原委,就命丧他手了。” 曲灵霜见那鬼少年满眼含恨,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幸好月素绵将凌王拦住了,如果任由凌王将他拢入怀中,怕是要被那鬼少年生生咬下一块肉来。 “月仙师,那是我儿,我找了他们母子多年,月仙师你放开他……”凌王看见死去多年的大儿子就站在自己面前,老泪纵横,哀求月素绵。 看来这就是凌王的长子凌落霜了,曲灵霜一直都听说凌王长子故去了,没想到竟然成了鬼界中人,还练成了绝技九幽寒毒,但看凌王的样子却像是完全不知情。 “当年你狠心抛弃我们母子,八年不管不问,如今却来我面前演父子情深?你也配?不知午夜梦回,你是否有过心虚,有过害怕?怕我们变身厉鬼来找你索命?”凌寒烟对着凌王吼道。 “哥哥!”凌欢燕本在后堂歇息,听着响动挣扎着出来了,眼泪汪汪地看着凌寒烟,王妃死死拉住他喊道:“别过去!” “那是我哥哥!”凌欢燕挣脱王妃的手扑向凌寒烟,也被阵法阻挡在外。 凌王一下子崩溃了,双手抱头,老泪纵横道:“儿啊,我一直在找你们啊!我跟随国主四处征战,稍微安定点后,我便派人去寻你们母子,谁知道回来的人告诉我家乡发大水,你们都逃荒去了!” “我到处找你们的线索,只要有一丝消息我都从没放过,直到三年前,才得知你们母子竟然……”凌王崩溃落泪,伤心不已,却不像是假装。 凌寒烟恶狠狠地看着他嘶吼道:“谎言,又是谎言!你离开我们母子才三年就娶了别的女人,还生了个小孽种!你不是很疼他吗,不是以他为傲吗?我现在让你看着他生不如死!”说着面目狰狞催动了九幽寒毒,凌欢燕惨叫一声就倒地挣扎起来。九幽寒毒是由怨念催动,即便凌寒烟被捆仙索困住失去了法力,却依然能催动怨念。 “凌寒烟,停手!”月素绵道。凌寒烟见凌欢燕倒地痛苦地挣扎,哪里肯停手,越发催动得厉害。月素绵见状毫不犹豫举起右手凌空捏住凌寒烟脖子。 眼见大儿子被凌空提起不断挣扎,二儿子又被寒毒侵扰痛苦欲绝,凌王突然跪倒在地,对着月素绵哀求:“月仙师,不要伤害我儿,请你放开他。” 月素绵依言将凌寒烟放下,凌寒烟一边流着泪咳嗽,一边狞笑着对凌王道:“怎么样?爹,看着你最爱的儿子寒毒加身,痛苦不堪,你心疼吗?哈哈哈……” 曲灵霜见他疯了一般,忍不住道:“你有怨,但你弟弟是无辜的,你不要再作孽了!” “你这个妖怪!你的死又不关我儿子的事,你为什么要害他?”王妃抱着疼得想满地打滚的凌欢燕,对着凌寒烟狠狠道。 “我是妖怪,你儿子就是比我金贵?”凌寒烟红着双眼看着凌王疯狂地嘶吼:“爹啊!你心疼他,你心疼过我吗?心疼过我母亲吗?你说要跟随国主去打仗,等打了胜仗就回来接我们母子,我们一等就等了八年!我们吃糠咽菜,四处乞讨,过着猪狗不如的日子!实在过不下去了,三年前才打听到你已经是相陆国的凌王了!我和母亲千里迢迢赶到京城,刚进城就被抓起来,被寒冬腊月被关进水牢!” “爹,你知道我们怎么死的吗?我好冷啊爹,我好想快点死啊,却死不了!我和娘被关在水牢十一天才死去。慢慢冻死的滋味好难受啊!我要你最爱的小儿子也尝一下这种蚀骨的痛!”凌寒烟狠狠咬牙,看着凌欢燕满地打滚的模样疯魔地笑着。 “什么?你们竟然到了京城?我竟不知?”凌王倒退了两步,捶胸道。 一直没吭声的薛寻芳忽然道:“才短短三年,你就能从鬼魂修炼至四重鬼仙,还将九幽寒毒练至五重天,不知你如何做到?” 薛寻芳提出的这个问题,众人心里皆疑惑。 听到薛寻芳如此问,凌寒烟像是想到什么恐怖的事一样忽然颤抖起来,通红的双眼布满恐惧的光芒:“我如何做到的,我找了个好地方修炼,血妖池。” “你竟去了血妖池?”月素绵向来没什么表情的脸明显苍白了,一个人是要绝望到什么程度,才会甘心让自己的魂魄去受血妖池的熬炼。 “二师姐,血妖池是什么地方?”曲灵霜疑惑地问道。 “血妖池位于鬼界与魔界中间的血煞峰,进入血妖池需要需要舍弃入轮回,终此一生再无二世。”月素绵看着凌寒烟,眼神中带着同情,“不仅如此,还需要在血妖池中经受地狱冰火的双重熬炼,其痛苦程度不亚于被反复抽筋剥皮,但在血妖池中的修炼速度,比正常修真快上数十倍。没有非常的执念,一般是做不到的。” 用万倍的痛苦去换的数十倍的修炼速度,一个人的怨念要多强大才会甘愿不入轮回,三年不间断承受这种抽筋剥皮之痛? 凌寒烟冷冷看着失魂落魄的凌王,疯癫地笑道:“血妖池里没有几个灵魂能承受,大多数几天就受不了疯了或者灰飞烟灭了!我坚持了三年,好多次都坚持不住了,多亏了一个白衣公子……他一直鼓励我……我没疯没死,一出来就回来找你了,刚好遇到你的爱子回来看你!怎么样,我给你准备的这个大礼你喜欢吗?” 曲灵霜默默叹息了一声,心道:“人间悲剧啊!” “爹,你知道娘临死前说的什么吗?她竟然说她不怪你!她解脱了!她死后连魂魄都没留下,竟然自行消散了……”一个人要绝望成什么样,才会连魂魄都不愿留在这世间!凌寒烟双眼直愣愣盯着凌王,用寒冰一般的眼神凌迟着他。 “你们竟然到过京城?为什么我不知道?”凌王又问了一遍,这次不是疑问,而是嘶吼着质问,眼神闪着寒光,向王妃看去。 “你不知道?虚伪!这京城是你凌王的地盘,我们向门房通报是凌王的家眷,却直接被丢进牢里!如果不是你授意,谁会有这么大胆子敢谋害凌王亲眷?”凌寒烟嘶吼道。 “不是凌王,是我把你和你母亲投进牢里的!你要报仇尽管冲我来啊!”王妃一改之前温婉的模样,站起来盛气凌人地看着凌寒烟,“你母亲出生下贱,配不上凌王!只有我乌明月,出身将门世家,才配得上你父亲绝世之才!而你们母子只会给他拖后腿,与其让敌国抓住你们母子来要挟他,不如由我出面,替他除去这个软肋!” “你这贱人!我凌寒烟不杀了你,枉我入血妖池受那么多苦!”凌寒烟双眼赤红,激怒之下竟要燃烧自身法力来熔断捆仙索,他这样无异于自杀。 月素绵迅速收了捆仙索,双手祭出磅礴法力压向凌寒烟。凌寒烟瞬间被压制得双膝跪地,无法动弹,也无法祭出一丝法力,双眼闪烁着仇恨的火,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乌明月!”凌王心如死灰般站起身来朝着王妃走去,一步一步踉跄着,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你不用这般看着我!你以为我愿意做这样的事吗?”凌王妃冷静了下,轻轻抚摸了一下凌欢燕那因难受而狰狞的面容,充满慈爱,却无法减缓凌欢燕半分痛苦。 “他们母子找到京城,正是三年前快要建国之时。时局紧张,各国探子、伺机报复之徒就藏匿在京城。而你凌王,是国之支柱,绝对不可以有把柄让那些人拿住。”王妃站起来凄厉地道。 “他们母子自报凌王亲眷,将我乌明月置于何地?将欢燕置于何地?我乌明月将门世家,只有我和母家才可以给凌王你最强的支持,而那个只会拖你后腿的女人,没有陪你吃过一天苦,没有陪你打过一场仗,凭什么可以在你封王之际,要来摘取我苦心经营的果实?”王妃原本雍容的面容开始扭曲,撕心裂肺地喊着。 “凌王,我一直仰慕你的风采,我当初不顾你已是有妇之夫,宁愿做妾也要嫁给你,我陪伴你征战沙场,我还给你生了个这么优秀的儿子,我乌明月整个人生,都是围着你在转!”王妃哭着,试图用手去触摸已经心如死灰的凌王,却被凌王冷冷推开。 痴狂 得知真相的凌王苦笑了一下,伤心欲绝道:“我错了,错在不该离开清茹母子去出征,错在不该因你苦苦哀求,怜你痴心一片而答应与你成婚。这一切都是因为我,我才是造成悲剧的根源。” “不,凌王你是世上最好的男人,你是我乌明月一生最光明的追求。我知你太重情义,不会抛妻弃子,可我无法与别的女人分享我的丈夫!”乌明月跪倒在凌王身边,幽幽地道。 “我把他们母子投入地牢,我去见了清茹,告诉她你当时的处境,她们母子就是你最大的破绽!堂堂凌王怎么能有停妻再娶的黑点?我乌明月又怎么可能为人小妾?所以我告诉她,她必须死。”乌明月冷冷道。 “可我没想到地牢会进水,也不知道狱卒那么会领会我的意思,他们竟然活活把清茹母子冻死了!死了正合我意!哈哈哈!”乌明月仰天大笑。 “王妃,如果你不想激怒凌寒烟杀了你儿子,你最好闭嘴。”曲灵霜看着那发狂的妇人,冷冷提醒道。 王妃听得此话,气势瞬间软了下去,跌坐在地。 “月仙师,请放开寒烟,让他来复仇吧!我与乌明月任他处置。此事不劳诸位仙师费心了,拜托曲仙师将欢燕带走。事已至此,过往恩怨,就让我们自行解决吧。”凌王道。他此时冷静下来了,语气里有了厌世之意。 月素绵依言放开凌寒烟,曲灵霜抱起已经痛到失去神志凌欢燕,薛寻芳默默跟在身后,四人一起退至厅外。事情发展至此,无论是非对错,外人都不便参与。 刚走到厅外,屋内已经发生巨变。只听得凌王凄厉地叫了声“王妃!”于是四人又返回厅内,王妃腹部插着一把匕首,凌王扶着她,凌寒烟站在两人跟前冷冷地看着他们。 王妃口中溢出血来,握着还插在腹部的匕首缓缓坐到在地,凌欢燕混沌中见状顾不得剧痛扑向他母亲:“母妃!” “王爷,你不要恨我,我怎么能允许你有别的女人……我做了孽,但我不后悔,我从不后悔……”乌明月看着凌王深情地道,眼中含泪,伸手轻抚凌王脸颊,无限柔情。 她又转过去对凌寒烟道:“与其让你索了命,不如我自己动手来得干脆!……你要知道,我并非怕了你,我一人做事一人当……我给你和你母亲偿命……只要你放过欢燕!” 凌寒烟双目通红,纤瘦的手指捏得咯咯作响,却不搭话。 乌明月已经说不出来话,嘴里涌出血沫,却一直死死盯着凌寒烟,似要凌寒烟答应她为凌欢燕解毒才肯咽气。 凌寒烟却只是看着她,并不说话。 乌明月终于气绝,却双眼不闭,没有得到想要的承诺,无限不甘。 凌王将她的尸体平放到地上,用手合上她的眼,抽出那把插在王妃腹部的匕首捏在手里,看着鲜血滴滴顺着匕首落下,反着铁血寒光,眼神凄凉。 他心如死灰对凌寒烟道:“你想要我怎么死?是你亲手结束我的性命,还是我自尽在你面前?” 凌寒烟没有回应,却一步步向他而去,冰冷的眼神里闪过一丝犹疑。 凌欢燕见凌寒烟向着凌王走去,忍着痛放开王妃,扑腾着朝凌寒烟而去,跪在地上双手抱着凌寒烟的腿,用身体将凌王与凌寒烟隔开,哭喊道:“哥哥,我母妃已经向你们赔命了,求你饶了父王,不要伤害他……” 凌寒烟被凌欢燕死死抱住双腿,无法向前走去,恨恨地对着凌欢燕吼道:“滚开!如果不想被九幽寒毒贯心而死!” 凌王走上前去把凌欢燕扶起来,搂在怀里,慈爱地道:“欢燕,别哭了。这是你哥哥,他不会伤害你的。” 凌寒烟闻言大吼:“谁说我不会伤害他,我先杀了你再杀他!” 凌王充耳不闻,继续对怀中的凌欢燕道:“以后父王母妃都不在了,你要跟哥哥相依为命……你已飞升,护好哥哥……” “谁要跟他相依为命?别以为……”凌寒烟听凌王如此说,虽然根部不信他的话,但还是眼圈一红。 凌寒烟话声未完,只见凌王已经跌倒在地,那把刚刺死王妃的匕首正扎在凌王胸口,匕首柄被凌王牢牢捏在手里。 众人都被凌王举动惊呆了,还未做出反应,凌王又忍着剧痛狠心将那匕首拔出,胸口血洞里涌出大量的血。 他竟将自己当胸贯穿,心脏碎裂,无力回天了。 凌欢燕惊叫了一声“父王!”,慌里慌张地想要去捂住凌王胸口的血洞。 月素绵眼疾手快迅速祭出法力留得他一口气。 凌王嘴里涌出大量的血沫,跌倒在凌欢燕怀中,脸上却挂满慈爱的笑,对着凌寒烟招手道:“儿啊,为父好想你啊!想到心痛!你才四岁我就离开你们母子了,如今你终于回来了……但为父却不能再尽父亲的职责了。我欠你们母子的,本该让你亲自讨回……但我不愿污了你的手……你还是那个……干净清白……善良的孩子……” 凌寒烟冷冷地僵在原地看着他。 “可以……让为父再……再抱抱你吗?”凌王看着凌寒烟,将要熄灭的眼神里闪出了一丝光芒。 举起的手还在空中等待想要抱的人,等了好久,最终没有等到,随着凌王的咽气终于无力地垂了下去。 “父王!”凌欢燕痛哭着,十二岁的他无法承受这痛失双亲之痛,加上身上九幽寒毒发作,抱着凌王的尸身哭得晕了过去。 凌寒烟呆呆地看着他,看着地上前一刻还想拥抱他,此刻却失去生命的人,嘴里喃喃地道:“你凭什么就认为我不会伤害你儿子?就这么敢去死?我没有允许,你怎么敢死?” …… 曲灵霜上前去抱起凌欢燕,心中叹息不已:“命运弄人啊!” 一直未说话的薛寻芳突然上前,俯视着凌寒烟,面无表情地道:“你的仇已经报了,给你弟弟解毒!” 凌寒烟呆呆盯着死去的凌王,然后木然站起,运转法力祭出元神丹,为凌欢燕祛除了九幽寒毒。 凌欢燕年幼,又因凌王与王妃离世又受到极大的刺激,凌王府陷入一片混乱中,好在相陆国国主出面安排凌王夫妇身后事。 “假死变成了真死,凌王夫妇作孽,只可怜了小师弟。”曲灵霜叹息不已。 月素绵见凌欢燕失去双亲孤苦无依,便让韩亭舟下界陪伴凌欢燕。 凌寒烟在凌王故去的地方一直呆呆站着不动,月素绵给他施了法,凌王府上下也没人看得见他。 他不过是个十五岁的少年,三年前身死后进入血妖池,出来过后也并未真正做过恶,大家也只好由他去。 曲灵霜见薛寻芳倚在廊边抱着胳膊默默发呆,这人十七年来独来独往惯了,又不爱说话,除了长相,实在没有太多引人注意的地方,加上大家都在忙凌王家事,竟把他给遗忘了。 “对不住,忙着小师弟的事情把你忘了。”曲灵霜歉疚地道,“对了,上次你遗落了外袍,我正好带着,还给你吧。”说完就要去解储物宝鉴。 “不用了,法袍一旦离体就不再有灵力。”薛寻芳看着他的眼神突然飘忽了一下,道:“无用之物,你随手丢弃即可。” “……这样啊,那我先收起来。”曲灵霜讪讪地把手从储物宝鉴里抽出。 虽然薛寻芳如此说,但曲灵霜却并没有真的将那袍子丢掉。 “这人间之事,好复杂,好无奈……”薛寻芳还没有从凌王府一事中走出来,亲眼看到一场人间悲剧,竟生出三分伤感神色。 曲灵霜叹了口气:“人间之事本就如此,喜乐悲欢,生死离别,因果循环,各有滋味。” 见薛寻芳似乎还在伤感,曲灵霜不知为什么心中竟然有一丝不忍,鬼使神差地想要去安慰他。 于是他换了个轻松的语气道:“你如果常在人间行走,就会感受到,人间之事不止悲伤无奈,也有很多好玩的事物,美好的感情,比如夫妻之情、父子之情、兄弟之情……” “就像凌王他们一家,是吗?”薛寻芳声音问道。 “凌王他们一家的事,已经不是谁是谁非就能轻易定论的了,说到底,还是命运弄人。”曲灵霜叹息一声,“站在乌明月的角度,谁又愿意与别人分享爱人呢;凌寒烟为母亲,为自己报仇,也算理所当然;凌王呢,好像也没有什么错,唯一的能说得上错的地方,就是娶了清茹又娶乌明月,但那也是感于乌明月一片痴心……” “不!就是凌王错了,一人的心怎能分与两人?”薛寻芳打断曲灵霜的话,坚定地道。 曲灵霜没想到他竟然会有这种见解,伸出大拇指对着薛寻芳道:“你说得有道理。” 他不知怎么突然对这初尝人间悲欢的火冥珠,生出了一个想要为他开蒙启智的念头。 曲灵霜难得露出真诚的模样,道:“世间之事有悲有喜,虽然小师弟一家的事情让感到无助,但这世间更多的是美好的事、美好的人。若有机会,我带你见识人间真正的美好。与志趣相投之人相交,一起行走世间,行侠仗义,见识世间百态,阅尽天下美景;若累了,便停下来,找一清静之所,一日三餐,吟诗作赋,观花赏鱼,赏美人……” 薛寻芳疑惑地问道:“赏美人?那是什么?” 本心 曲灵霜是成功地把薛寻芳的思绪从凌王府事件拉出来了,但又因自己一时嘴瓢,给自己挖了个坑。 “美人嘛……就是漂亮的年轻男女啊……美好的人,肯定值得去欣赏,去追求啊!”曲灵霜一时说溜了嘴,却不好像平日里跟四师兄那般胡说八道,只得认真向薛寻芳解释。 对不谙世事的薛寻芳说那些下流的话,简直是带坏了纯情良家少年。 虽然平日天规森严,但天墟宫四师兄可是个风流妙人,琴棋书画诗酒花样样精通,加上人又长得风流倜傥,在飞升前,也少不了像凡间文人墨客那样猎艳的经历。曲灵霜经常跟四师兄一起“修行”,自然耳濡目染。 “我对别的美人没兴趣,只对你感兴趣。”薛寻芳看着曲灵霜说出这句话时仍没有表情,就像在说日常修行一样自然,但听得人却觉如五雷轰顶。 曲灵霜捂着被那句类似表白的话惊得狂跳的胸口,要不是知道薛寻芳并不通晓世间常情,怕是真要误会他话里的意思了,他定了定神无奈道:“打住!你这就不是一回事好吗?对美人的那种兴趣和你对我……那种……不一样!” “有什么区别?”薛寻芳问道,“你也是美好的人,我欣赏你,对你感兴趣,然后想与你亲近。” 曲灵霜竟然从薛寻芳没有什么波澜的声音里听出了着一丝温情,这简直太可怕了! 他那唾面都能自干的厚脸皮突然不起作用了,实在抵抗不住对方的语言暴击,红着脸放弃了解释,低声说了句:“你……你别说这种话,我心脏受不了!” “为什么?”薛寻芳终于露出了一点疑惑的表情,猛地靠近曲灵霜,低头看着他的脸,犹豫了一下伸出手摸了摸曲灵霜的道:“你脸很红。” 曲灵霜本觉得他突然靠近有点不安,想要闪避一下,却没想到这人竟然还会动手,一时竟没闪避开,被薛寻芳在脸颊上抹了个结结实实。 他惊得如兔子一般跳离薛寻芳身边,捂着被他摸过的、更加发烫的脸结结巴巴道:“你……你不要动不动就对人这样,会……的。” “报应啊!一向只有我调戏别人的,今天竟然老马失蹄,快两百岁的人了,居然被一个十七岁的毛头小子调戏了!”他心道。 “会怎么样?”薛寻芳从未见过他这个模样,心下更加疑惑了,还激起了他的好奇心,非要打破砂锅问到底了:“是我的手弄痛你了吗?” 言罢又举起自己刚揩过油的爪子,好奇地看着,还用另一只手轻轻抚摸着刚拂过曲灵霜脸颊的那截手指。 “谁说这人不通世情?明明比四师兄这个情场老手还会撩人!”曲灵霜第一次被男人撩,还是个好看的男人,心中竟慌乱不已,转身便跑。 凌王夫妇下葬,凌欢燕要在人间守孝,待守孝期满再回天墟宫,虽然他失了双亲,但凌王故旧亲友在,凌王府封荫仍在,韩亭舟也会陪在凌欢燕身边,倒不担忧这期间没人照顾他。 韩亭舟为人妥帖老练,如果说大师兄是天墟宫弟子中主外的人,那么主内的就是韩亭舟。 天墟宫弟子中,大师兄萧琴楚经常外出历练除妖邪,二师姐月素绵常年闭关不问世事,只有三师兄韩亭舟真正在带领师弟师妹们修行。 他把师兄弟们的一应住行安排得妥妥帖帖,也把天墟宫内务安排得井井有条。在曲灵霜眼中,韩亭舟什么都好,就是太古板,什么都按规矩来,而自己和四师兄是最不守规矩的,经常被三师兄罚。 凌王府事毕,众人这才发现凌寒烟早已不知所踪,曲灵霜怜他身世,心中不免有些担忧。 薛寻芳竟似知道他心中所想一般,道:“他不会走远的。或许他暂时还没有想通,但他总会回来照顾他弟弟的。他本性善良,凌王正因为深知他的善良,所以临终前才作那番交代。” 月素绵缓缓点头表示认同薛寻芳对凌寒烟的看法,这也是她为什么愿意帮助凌寒烟隐身的原因。 薛寻芳不通人情之故,那是因为从来都不曾见识与经历,作为火冥珠所化之人,灵性与悟性都是极高的,对人心的认识自是也极准的,他差的只是经历与见识。 曲灵霜脑子里萌生了一个想法:“反正这人如牛皮糖一般黏着我,我就是想逃也逃不掉。不如带他看遍人间悲欢离合,阅尽世间的繁华与落寞,让他学会爱与被爱,是不是可以让他放弃寻行末日之罚的想法?”他被自己这个想法震动了,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薛寻芳。 薛寻芳不通世情,但心性还算纯正,人又纯净如白纸,岂不是想教什么便教什么? 曲灵霜心中升起一股异样的情愫,突然感觉自己对薛寻芳有了教育的责任:“这人长得如此好看,要是学坏就可惜了。” 曲灵霜和月素绵就要离开凌王府回天墟宫了,但薛寻芳却不紧不慢在后面跟着,似乎就要打算跟他们到天界一般。若是薛寻芳真的要跟随曲灵霜道天界,谁能阻拦他?但曲灵霜只怕从此以后再也无法在天界立足了。 月素绵回头看了曲灵霜一眼,示意他去处理好后面跟着的那位,曲灵霜却突然偏过头,假装没看到月素绵的指示。 他自己都没想到,经过几日的相处,竟然有点不舍和薛寻芳分开。 除了之前那个不可思议的念头,还有一些莫名其妙的因素,比如薛寻芳爱胡说八道这件事就他放心不下:“我知他不通世情,但别人又不知,万一他又对别人说出感兴趣、喜欢的话,那可真不得了!”曲灵霜胡乱想着。 月素绵见他那副模样,猜测到他并不想和薛寻芳分开,倒是直接爽快道:“我便替师尊做主,让你在人间历练一段时间吧!记得去看曲观主。” “多谢二师姐!”曲灵霜开心地笑了一下,想起什么又凝重道:“二师姐你等我一下!”转身向薛寻芳跑去,对他说了句什么,薛寻芳便飞身而去。 月素绵轻笑了一下,意味深长地对曲灵霜道:“好了,不便听之人都走了,你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 曲灵霜挠挠头,想了下拉着二师姐在路边凉亭内坐下,将心中的疑问一一道来。 “二师姐,你和薛寻芳之前在哪里见的?”曲灵霜小心翼翼地道,“他看起来并不像传说中那么无情,他真的会引起修真界的覆灭吗?” 月素绵看了他一眼道:“我还以为你要先问我你不惧腐尸蚁毒和肉瘤一事。” 曲灵霜不自觉中关心薛寻芳竟然超过自身,被二师姐看穿后竟然有点不知所措,忙岔开话题:“二师姐,你既替师尊做主默许我跟薛寻芳接触,想来你对薛寻芳的看法与世人不同。我想知道,我这样跟他结交,是对的吗?” “对错的标准是什么呢?世人认为冥王降世阻碍修真是错误的,但对于世人赖以生存的元气来说,元气枯竭就是世界末日。如果是你,既知杀一即可保百,你会怎么做?”月素绵问道。 “我……我……”曲灵霜被月素绵的话惊到无法回答。 虽然他平时看起来没个正形,但因从小接受的就是仙门世家的正统教育,骨子里还是传统的。 月素绵这番惊世骇俗的话简直如炸雷一般,在曲灵霜心中炸开了一片涟漪,他半天没有说话。 “我曾与火冥珠交过手,他很强大,比这世间任何一个人都强大。但他并不是一个真正的人,他更像一件武器,除了一身修为,什么都没有。没有情绪,更没有感情,不畏伤,不惧痛,什么都没有。”月素绵回忆道,“此次见到他,我却在他身上发现了一点人的味道。六师弟,你若能为他开蒙启智,带他体验世情,让他变成一个真正的人,他才有做出选择的可能:到底是选择用其他方式解决元气枯竭的问题,还是成为冥王,用灭世的方式来解决。” 曲灵霜听月素绵如此说,顿觉压力不轻:“二师姐,我此次遇到寻芳,我也起过带他游历人间的念头。但……如果他放弃末日之罚,天地间元气枯竭又如何解决呢?” “我亦不知。但我会不断探寻解决方法,整个修真界也在各自想办法。至于薛寻芳,天既生他,他便应好好地活,不应像现在这样虽然活着,却好似从未活过的样子。”月素绵道,“世间无对错,人心辨是非。六师弟,你既然愿意帮助他开蒙启智,那便去做吧!” 曲灵霜想了下,点了点头。 “至于你身上的疑惑,机缘到了自会解开。”月素绵站起身来将双手负在身后,衣衫在凛凛寒风中沙沙作响。她望着远方,坚定地道:“六师弟,在条条框框里去看世界,又怎会窥得全貌,怎会看得到远方?修为的高低并不能决定一个人的高度,你虽修为低,但你仍有常人不及之处。要阻止薛寻芳行末日之罚,需要智取。” 月素绵说完,对曲灵霜微微一笑,便御起惊鸿剑飘然而去。 曲灵霜从未听过月素绵说这么多话。月素绵性格清冷,一人寡居,平日深居简出,素来不爱与师兄弟们说笑,也不参加天墟宫弟子日常武修,若非此次小师弟有难,大师兄又身负重伤,想必见她一面都难。 “没想到二师姐的思想比师父还要前卫……二师姐不简单啊!”曲灵霜心道。 他看着月素绵远去的方向沉默了一会儿,便向着与薛寻芳约定的地点而去。 同游 相陆国京城里有一座白塔寺,那白塔已有千年历史,是天下少有的元气旺盛之处,也是七师弟凌欢燕曾经修行、飞升之地。 曲灵霜进入白塔寺,只见白塔掩映萋萋树荫,一片碧湖围绕白塔,微风轻抚,湖面中的白塔倒影也跟着水波荡漾起来。 “此处真是极好的宝地,元气充沛,最适合修炼了。”薛寻芳道。他看着湖边景色,脸上却没有什么表情,只是缓缓向曲灵霜走来。 他身着火焰纹法袍,生得一副天神般的高大身躯,又长着一张太有攻击性的俊脸,引得寺内香客不断侧首,都要引起交通堵塞了。而罪魁祸首却浑然不觉有什么不妥,依旧四平八稳地缓缓踱步。 “长得好看也不能这么显摆吧,卖弄男色啊!”曲灵霜心里暗道,“要是有不知死活的上去搭讪就完了!” 曲灵霜见那些姑娘盯着薛寻芳不停地看,有几个胆大的甚至跃跃欲试,似乎想要上前搭讪。为了避免一会儿发生惨案,曲灵霜必须马上带着薛寻芳离开。 曲灵霜快步过去拉着薛寻芳的衣袖就往寺外奔去。香客们本还在为薛寻芳的神采而惊叹,又见一俊俏的白衣男子拉着他跑,纷纷侧目围观,姑娘们看着他们落荒而逃的样子更是咯咯娇笑。 俩人奔至到了人烟稀少的巷子里才停下来。 “为何要跑?”薛寻芳略带疑惑地问道。 曲灵霜看着他疑惑的样子,突然想捉弄他一下,于是一边喘气一边道:“看见那群姑娘没?我要是不把你拉走,她们能把你吃了。” “荒谬!没人能吃我。”薛寻芳双手负在身后,虽然面无表情,声音里却有一丝骄傲。 “姑娘吃你,你怕不怕?”曲灵霜嘻嘻一笑,挑眉看着薛寻芳。 “我从不知恐惧为何物。”薛寻芳也学着曲灵霜的模样,将眉毛一挑,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 一张轮廓分明的俊脸突然凑到跟前,曲灵霜心中一紧,往后退了两步,硬生生将那些更流氓的话咽了下去,皮笑肉不笑地掩饰着自己的尴尬:“你都不知道为什么要跑,还跟着我跑?” …… “你这外形也太招摇了,在人间行走还是低调点好,免得扰乱凡人的生活。”曲灵霜抱着胳膊打量着薛寻芳,“你可以变身吗?” “可以,但是为什么要变?我没有与他们说话,也没有杀他们,怎么会扰乱他们生活?”薛寻芳进一步问。 曲灵霜听着他无比幼稚的话,本想言语上再洗刷他一顿,突然记起要给火冥珠开蒙启智这回事,于是不再调戏他,而是认真地解释起来:“凡人大多没有见过修真之人,他们只熟悉与自己相似之人。若人群中突然出现一个与他们不一样的人,他们会对这个人表现出各种不一样的情绪:好奇、害怕、喜欢、讨厌,抑或想要接近、想要探寻这人身上的一切信息。你若不想引起他们如此对你,便要化作与他们相似的模样。” 薛寻芳直愣愣地看着曲灵霜,听得很认真。 “你看你全身上下哪一点像个凡人呢?凡人看到你的模样自然会引起他们各种反应,所以你还是变成跟他们一样吧!” “你也不像凡人……”薛寻芳道。 “我比你要强点,虽然在天界待了一百多年,但毕竟当初也是从凡间飞升的,做过十二年的凡人,所以我不用变。”曲灵霜抱着胳膊看着薛寻芳道:“你变个身,我带你去见识一下人间的好玩的事物。” 薛寻芳有点无奈,但还是依照曲灵霜的话变身了。他打了个响指,瞬间化身为一个白衣少年,面容未变,只是身高变矮了,之前比曲灵霜高一个头,现在比他能高半个头。他手持一把火焰纹折扇,折扇轻摇,好一副俊俏公子的模样。 曲灵霜见他这幅样子,捏了捏眉心,无奈地叹了口气,心道:“招眼的是你那张过分好看的脸!算了,能听我话变成这样,已经算是进步了,不能太为难他。” “你好像不太满意我的样子。”薛寻芳歪着头看着他,清冷的眼睛里带着疑惑。 “没有……你的样子很好看。现在,我就要带你去感受人间的烟火气啦。”曲灵霜抬起头,笑眯眯地说道。 ------------------- 月素绵回到天墟宫拜见了仙天师,向仙天师禀报了下界的事。 “弟子擅自做主,让六师弟暂留人间,带火冥珠去感受红尘意,请师尊勿要责罚。”月素绵道。 “二师妹,虽然师尊在帝君面前是说了要让六师弟带火冥珠体验红尘意,但我认为让六师弟与火冥珠单独相处并不妥当。那火冥珠不通人性,万一暴起伤了六师弟该如何是好?”萧琴楚伤势已然大好,恢复得不错,听得月素绵如此说,不免有些担忧曲灵霜的安全。 “虽然以六师弟性情疏阔,为人也风雅有趣,学识见闻还算渊博,但毕竟仙龄尚短,而且修为低下。如果火冥珠要是对他不利,那真是连逃命的机会都没有。”萧琴楚道。 “大师兄不必如此担忧,我那几日观察,火冥珠虽然不通人性,但并非暴虐嗜杀的怪物,是可以开蒙启智的。他现在正对六师弟感兴趣,不会下手伤他的。还有,大师兄莫不是忘了,六师弟并非普通修真者。”月素绵道。 仙天师想了想,道:“当日神武大殿上,为师那番话虽有为灵霜开脱之意,但也不妨让他先这么试试。” 仙天师站起来负手而立,道:“这个想法并不是为师提出来的,而是你们师叔曲静空提出的。曲师妹依据上古天书对上次末日之罚的详细记载,预测天地自愈将再次启动,于是与我相商,该如何应对此次危机。” “曲师妹认为,天地自愈本意并非要毁灭修真界,而是为了维持天地间生命得以延续的不得已手段。天地没有自我意识,生出冥王行末日之罚,以此来解决天地元气枯竭的问题。但人类在不断进步,既然能在漫漫岁月中探索出修真奥义,那么也一定能想出其它办法来永久性解决元气的问题。” “因此曲师妹认为,修真界面不应当将冥王视为死敌,而应当在冥珠融合之前,分别对其加以引导。一来能延缓冥王降世的时间;二来,对冥珠能加以引导,用人间红尘意感化他们,或许可以借他们之力来彻底解决天地元气枯竭的问题。” 在萧琴楚的认知中,曲静空虽非男子,但其远见绝对在大多数天神之上。萧琴楚震撼之余,又不禁有些担忧:“天界诸神如何能够接受这种想法?” 仙天师叹了口气道:“没错,别说天界诸神,为师第一次听到时也是非常震撼。人在面对极度危险的事物时,第一反应要么是逃命,要么是拼命。很少有人敢于去想,引导利用这个危险事物来改变自己必死的处境,这不仅需要冷静、勇气、智慧,还需要大无畏的牺牲精神。” “因此,当年为师和曲师妹瞒着整个修真界,以那种手段压制水冥珠。火冥珠想要解除封印也不是那么容易的。若灵霜真的能引导火冥珠放弃行末日之罚,不失为一件功德之事。”仙天师缓缓道。 “是!但弟子担心修真界知道六师弟与火冥珠相交,会对他不利。”萧琴楚道,“弟子请命前去保护六师弟。” “大师兄,有火冥珠在,谁能伤了六师弟?”月素绵笑道。 “可万一……” “好了,琴楚,你多注意灵霜在下界的动向,不必过于担忧。”仙天师微笑道。 “是!”萧琴楚见仙天师如此说,只好遵命。 曲灵霜打算带薛寻芳从相陆国一路南下,沿途一边游玩,一边为他讲解一路上的所见所闻。 曲灵霜虽然小小年纪就飞升了,但仙天师向帝君请了特殊,让曲灵霜每月可以下界去玄清观住几天,因此天上地下整天跑的曲灵霜算是见识广博之人。 他虽然修为低下,但为人极其聪颖,无论文才武略都是顶尖的,薛寻芳这十七年来见识过无数的修真界高手,除了修为曲灵霜不能和那些高手相提并论,其余的还真的半点也不逊色。曲灵霜为人风趣,讲解得并不死板,即便很深奥的道理,他也能用浅显易明的方法讲出来,因此薛寻芳对他颇为信任。 曲灵霜讲解的内容很杂很广,包罗万象,从人间历史扯到天界秘闻,天文地理各派学说。他讲解也很随意,没有什么条理,想到什么就说什么,经常讲着就离题千万里了,好在薛寻芳真的如同一张白纸,也不曾对曲灵霜不甚靠谱的逻辑起疑。 他们二人最终的目的地是去蜀地青城山玄清观,那是曲灵霜长大的地方。 飞至云端,曲灵霜才发现薛寻芳竟然不是御剑,而是御风,好奇地问:“你不用法宝的吗?” “我体内有火冥珠,无需其它法宝即可御空而行。”薛寻芳道。 确实,拥有火冥珠,还需要什么法宝?火冥珠这种品级的法宝,世间又有哪个法宝可以比拟?想着自己居然问这么愚蠢的问题,曲灵霜讪笑了一声,不再吭声。 半晌,他指着下面对薛寻芳道:“你看下面有个小镇很热闹,不如下去看看吧!”曲灵霜在云端看到下面一个小镇,热闹非凡。 “嗯!”薛寻芳点头。 二人便落脚此镇,走近一看那牌坊,原来此处叫青衣镇。此时正值巳时,小镇上人来人往,车水马龙,异常热闹。 曲灵霜边走边为薛寻芳介绍摊贩们售卖的各种让人眼花缭乱的小玩意: “寻芳,你看,这是泥人,用泥土捏的,是不是很可爱?” “快来看这个,这叫毽子,小孩们特别喜欢的一种玩具。” …… “快看,那边有做糖人的!”曲灵霜拉着寻芳往糖人摊上走去。 做糖人的摊子前围了一大推小孩,俩人便远远站在人堆外,曲灵霜遥遥指着小摊上那些做好的糖人道:“这个叫糖人,很有意思。”指着糖人摊子上一个圆盘道,“这个圆盘上刻着十二生肖,转盘上面有指针,你转到哪个,做糖人的老伯就会给你做哪个。” 做糖人的老人正被一群小孩缠得不行,见来了两位真正的顾客便向那群小孩儿挥手:“去去去,想吃回家叫你们父母给钱来买,别挡着客人了!” 小孩儿们哄笑着给薛寻芳和曲灵霜让开了位置,曲灵霜拍拍一个小孩的头,道:“喜欢吗?今天……那个白衣服的哥哥请客,请你们可以每人吃一个糖人!” “好啊!谢谢哥哥!”小孩们满脸笑容。 曲灵霜头一歪看着薛寻芳,满脸笑意:“这位哥哥,请我们吃糖人吗?” 薛寻芳面无表情地“嗯”了一句,然后就站着不动了。 曲灵霜叹了口气,无奈了:“请人吃东西要钱,你有钱吗?” 薛寻芳漠然地摇摇头,一副听不懂的样子:“我不需要钱。” 曲灵霜无奈了,只好从怀中掏出一点碎银子递给那做糖人的摊贩,转头又对薛寻芳道:“这算是我借给你的啊,回头有钱了还我,还要加利息。” 薛寻芳一副“我不明白你说什么”的样子,无辜地看着他不吭声。 “没劲!这人太没劲了!”曲灵霜心道,“好歹也十七岁了,连钱都不知道,简直白活了!看来我要操心的还很多啊!”他瞬间生出了肩负下一代教育重任的责任感,眉头便好看地皱了起来。 摊贩拿到钱,那些小孩们便兴高采烈地转起糖人来,每个小孩都拿到自己满意的糖人开心地舔着。 薛寻芳看着小孩们开心地吃着糖人,竟然难得露出了一丝笑意,微薄的唇角微微上扬,那笑容犹如冬日暖阳,简直将曲灵霜的心都融化了。 “哎……你笑了!”曲灵霜哈哈一笑,“我还以为你不会笑呢!” 薛寻芳闻言,立刻收住了脸上那不小心泄露出去的一丝笑意。 “别这样嘛,你笑起来挺好看的,没事应该多笑笑,整天板着一张脸多累啊!”曲灵霜见他不笑了,连忙哄道。 “我笑,你喜欢吗?”薛寻芳最近对曲灵霜之前讲解的各种情绪很感兴趣,时时都在看路人的各种表情和情绪。 “喜……喜欢!你笑的话,大家都喜欢。”曲灵霜总觉得他这句话哪里怪怪的,但又因薛寻芳最近在努力学习,便认真回答他。 薛寻芳脸上又出现了一抹笑意,直直地盯着曲灵霜,似乎在等待曲灵霜的反应。 曲灵霜呆呆地看着他的脸,把这股莫名其妙的别扭感抛到脑后,兴致勃勃地拉着薛寻芳蹲在糖人摊前:“你也来试试!我每次都想转那个龙,但从来没转到过。” “这个吗?”薛寻芳信心满满,“很简单!” “说好只能凭运气啊,用法力就没意思了。”曲灵霜笑道。 “好!”薛寻芳沉声道,然后蹲下拨了一下转盘,结果指针停到了狗,他微微一皱眉,有点失望。 “哈哈哈,我就说没那么容易吧!”曲灵霜见他失望的模样忍不住笑起来,“我也来一个,一定比你强。”说着转动指针,指针停到了猪。 缺陷 围观的小孩儿们哄笑成一团,“去去去,别挡着这位公子啦。”制糖老人手一挥,把小孩儿们驱散,“都拿到糖人了就别围着这两位公子啦!公子拿好您的猪,猪好啊,有福气!”他慢悠悠道。 “是嘛……”曲灵霜如泄气道,拿着那个肥肥的糖猪咬了一口。 “挺好的。”薛寻芳眼含笑意地看着曲灵霜尴尬的样子。 曲灵霜见他又一笑,心脏像是被狠狠击了一下,这人平时面无表情,虽然俊美但总感觉跟木头一样,笑起来竟如春风化雨,让人骨头都酥了。 发觉自己呆呆盯着薛寻芳看,曲灵霜装作若无其事地将眼光挪到别处,他终于知道刚才那别扭的感觉来源于何处了:薛寻芳拿“笑”与“喜欢”这个表情与情绪在自己身上练手,这不是在调戏自己吗?而他竟心甘情愿地被调戏了。 他尴尬地转过头不敢看薛寻芳,低头狠狠地咬了一口手中的猪。 时间快到午时,小孩儿们都拿着各自的糖人回家吃饭了。 曲灵霜与薛寻芳走在街头,薛寻芳面带好奇之色四处张望,似乎在看曲灵霜之前指给他看的东西,仔细观察着周围的人说话,看着人们如何相处,一脸目不暇接。 曲灵霜见他注意力转到一边去了,终于感觉不那么尴尬了。 “他终究还是对人世间充满好奇的。”曲灵霜心道,“也不知他过去的十七年怎么过的,竟从来没闲下来在世间走走看看吗?”他突然有点心疼,让六界闻风丧胆的薛寻芳,不过是个没有见过世面的少年而已。 “在人间,午时该进午饭,我们也去吃一点吧!”曲灵霜拿着他的糖猪不停地吃着,薛寻芳拿着的是个狗,却只是捏在手里,一直没有吃。 “咦,你不尝尝吗?”曲灵霜见他只拿着不吃,好奇地问。 “如此精致的小玩意儿,吃了怪可惜的。”薛寻芳道。 “哈哈,不错啊,还知道心疼喜欢的东西了。不过你想吃就吃了吧,要喜欢回头可以再买!你拿着一直不吃,它会坏掉的。”曲灵霜笑道,豪气地拍拍胸脯:“我请客!” “我可以用法力将它保存起来。”薛寻芳见他笑了,自己也笑了。 “那随你吧!” 俩人边走边聊,找了一家酒楼坐了下来。 曲灵霜的糖人已经下肚,随意在衣襟上擦擦手,把店小二叫来,对他说道:“把你们店里的招牌菜给我和这位公子上几个吧!” 店小二一见这两位客官如此神采,便知来他们历不凡,殷勤地推荐了几味精致的小菜,又赶紧上了一壶好茶。 很快菜就上桌了,看起来红红绿绿,搭配甚是精心,闻起来也是让人垂涎欲滴。 曲灵霜拿起筷子对薛寻芳道:“你一定没尝过这人间美食吧?我看这家菜还不错,来尝尝吧!” 见薛寻芳不动,似乎有点犹豫,于是倒了一杯茶推到他跟前,又给他碟子里夹了一点菜。 薛寻芳低头闻了一下那茶,又看着面前红红绿绿的菜,皱了下眉道:“我不需要吃东西的。” “你试一下嘛。既然已经到了人间,就入乡随俗,好好感受这里的一切,说不定你会非常喜欢呢?”曲灵霜殷切地劝道。 薛寻芳将信将疑地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曲灵霜满脸期待地问:“怎么样?” “我这身躯是火冥珠所化的灵体,没有生灵的的触觉、味觉、嗅觉。”薛寻芳放下手中的杯子,淡淡地道。 “啊?”曲灵霜惊了,没有味觉,不知酸甜苦辣;没有嗅觉,闻不到香臭;没有触觉,这跟行尸走肉有什么区别呢?曲灵霜看着那张清冷的脸,顿觉薛寻芳其实很可怜,那股怜惜之心又冒出来了。 见他神色有异,薛寻芳以为他是对自己无法吃东西而感到失望,道:“虽然尝不到味道,但我还是想尝试一下。”说着,他便学着曲灵霜的样子,拿起筷子夹了一箸菜放入口中,细细嚼着。 在曲灵霜惊讶的目光中,薛寻芳将那菜咽下去了,然后对着曲灵霜展露了一个无比暖心的笑容。 曲灵霜的心脏被薛寻芳的笑给狠狠撞击了一下,他不自在地咳嗽了一下,道:“你……别勉强了。” “不勉强。”薛寻芳道。 “那……你感觉如何?”曲灵霜见还有一点菜渍,粘在薛寻芳的下巴上,忍不住伸出拇指在他下巴上轻轻一摸,将那菜渍拂去。 “哈哈……你粘上了一点菜渍,我……”曲灵霜见薛寻芳并未躲闪,那修长的双眼略带疑惑地看着他,顿觉自己失态了,在衣袖上轻轻擦了一下那拇指,一边哈哈笑着来掩饰自己的窘迫。 薛寻芳似乎看出了曲灵霜的窘迫,岔开话题道:“吃不出味道,你尝尝吧。” “哦,好!”见薛寻芳似乎并不在乎自己不礼貌的举动,曲灵霜心下稍安,赶紧夹菜喝汤。 “人家虽然只有十七岁,但毕竟是火冥珠,我怎能真当他是个孩子那样对待呢?”曲灵霜心中自责起来。 曲灵霜吃了两口菜,因为还惦记着之前自己情不自禁动手的事情,也没尝到什么味,薛寻芳更是一口都不愿意再吃。曲灵霜便叫来小二结账。 刚走到楼下,薛寻芳身形顿住了,脸色微变,蹙眉而立。曲灵霜见状赶紧上前扶住他,关切地问道:“你怎么了?” “我不知……”话未说完,薛寻芳脸色更苍白了,似乎正在忍受着剧痛,伸手抓住胸口的衣襟,手上青筋崩裂,浑身冷汗涔涔,就要支撑不住。他伸出手搭在曲灵霜肩上,虚弱地道:“快扶我去没人的地方,以免惊扰凡人。” 曲灵霜又急又难过,这人都这样了,还记得之前自己教他的东西,当即扶着他回到楼上,丢下一锭银子给店小二要一间僻静的房间,吩咐店小二不论里面发什么声音都不准靠近。 曲灵霜扶着薛寻芳快速走房间内将门反锁,又轻轻把薛寻芳扶到到床上躺下。 薛寻芳疼得满头大汗,汗水已经把衣服打湿,神智已不太清楚。曲灵霜隔着衣服都能感受到薛寻芳身上的灼热,他额头上还隐隐有火焰纹出现,整个人似要着火了一般。 曲灵霜不知道薛寻芳这是怎么了,天墟宫只教过他怎么救人,又没有教过他怎么救火冥珠,他急得直抓头。 “一定是食物的原因!”曲灵霜醍醐灌顶猛地想起薛寻芳发生异常前吃了东西,“他又不是人,难道人间的食物对他刚好就是剧毒?”曲灵霜坐下来,将薛寻芳扶起来,想运气将薛寻芳体内的食物逼出来。 薛寻芳的身体是灵体,体内又有火冥珠,可以容纳的法力浩如烟海,曲灵霜所剩的那点法力注入他体内,就如滴水汇入大海,连一点波澜都未曾激起。 此法不可行,怎么才能让他将吃的东西吐出来?难道要抠嗓子?看着薛寻芳苍白俊俏的脸,曲灵霜实在下不去那个黑手。 曲灵霜急得团团转,很快就发现了另外一个更严重的事:薛寻芳的法袍出问题了。 原本已经被他施法变成白衫的外袍恢复了本来模样,火焰暗纹已经在散发红光,灼气逼人,似要烧起来了。薛寻芳渗出的汗水瞬间被法袍给蒸发。曲灵霜不知现下为他除去法袍对不对,但如果再不脱掉,薛寻芳可能就要被这法袍给烧着了。 于是他不顾烫手,三下两下为他除去法袍丢到地上,那法袍果然一离开薛寻芳身体便暗淡下来,温度也渐渐下去了。 顾不得探究那法袍,曲灵霜就被薛寻芳的剧烈反应吓到了:他原本微闭的双目突然睁开,双眼瞳色又成红色了,面目狰狞地坐起,用双头使捶打自己的头,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从脖子到面颊都布满了赤红火焰纹,似乎体内有烈火在焚烧他的身体。 曲灵霜意识到自己可能犯了一个致命错误,那火焰纹法袍应该是对薛寻芳有益的,自己却糊涂地帮他脱掉,说不定要对薛寻芳造成更大的伤害。 他手足无措,想要去按住薛寻芳的双手,防止他伤害自己,却发现薛寻芳力大无比,自己竟压制不住。他拼尽全力抱住他,也顾不上得体不得体了。 使劲压制了一会儿,突然感觉到被自己抱住的人瘫软了,双手无力地垂了下去。 薛寻芳不再躁动,却突然开始大口大口地呕血,吐了两人一身,曲灵霜不闪不避,将薛寻芳上身抱在怀里,轻轻地用双手地托着他头往前倾,怕薛寻芳再被血呛到。 刚开始呕的血是黑色,到后面才是红色,曲灵霜想要将那法袍捡起来披到他身上,但想起薛寻芳之前说法袍一旦离体就不具备灵力了,便作罢。他轻轻拍着薛寻芳的背,叫着薛寻芳的名字:“寻芳,寻芳……你听得到我叫你吗?” 薛寻芳渐渐不再呕血了,身上的温度下去了一些,皮肤上的火焰纹也渐渐暗淡了,人也平静了下来,但还是昏迷不醒。 俩人浑身都被薛寻芳吐出来的血染透了,床上被褥也被染成一片殷红,要是一个凡人吐了这么多血,那绝对是没命在了。 曲灵霜为自己的愚蠢行为深深自责,但此刻还不能放松,他还有很多事要做。他轻轻将寻芳放倒,为他擦去唇边残留的血渍,那张原本就白净的脸,现在竟白得有些透明,隐隐可见脉络分布。 曲灵霜在储物宝鉴中取出两套干净的衣物,将两人身上的衣物换成干净的,薛寻芳身上的衣服也换了一遍。怕惊扰他人,又默默地施法将屋子里的血腥气掩盖。待收拾好这一切,薛寻芳终于睁开了眼睛。 “你终于醒了!”曲灵霜一开口,声音把自己吓了一跳,那简直像是粗粝石头摩擦发出的声音,是惊惧忧思过度造成的。 薛寻芳双瞳恢复了正常,看到曲灵霜一脸担忧地看着自己,惨白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开口道:“吓到你了吧……”声音里竟是无比的虚弱与疲惫,哪里还有平日半分神采。 见他终于活过来了,曲灵霜一颗悬着的心才落地,竟没站稳脚下趔趄跪坐在床前:“你真的,要吓死我了!” “对不起……” 尴尬 听到薛寻芳竟然还向自己道歉,曲灵霜简直想扇自己两耳光:“你跟我道什么歉……都怪我把你害成这样,是我非要给你吃人间的东西才害你成这样。而且我还很愚蠢地脱了你的法袍,要不然你也不会这样……”他说到最后声音里竟然有点哽咽,于是赶紧转过背去。 他好歹是活了快两百岁的神将,什么危险没遇到过,但没有一次像今天这般让他感到如此无助。 薛寻芳是张纯净的白纸,一心信任着曲灵霜,而曲灵霜也自告奋勇要为薛寻芳开蒙启智。就因为曲灵霜的愚蠢,差点害薛寻芳丢了性命。 曲灵霜感觉一双手扳住自己双肩,想要自己转过去,那手力道虚浮,根本没有一丝力气。于是他赶紧转过身去,红着眼睛看着薛寻芳,平日的牙尖嘴利此刻消失得无影无踪。 薛寻芳坐了起来,双手放在曲灵霜双肩上,看着曲灵霜轻轻笑了一下:“我笑了,你便高兴。” 曲灵霜呆了一下,想起之前两人关于“笑”和“高兴”是的对话,犹如有一把刀在心脏上猛扎。 薛寻芳面色苍白病态,所以笑起来有点凄惨:“我已无碍。” 曲灵霜一下崩溃了,双手捂住脸,无声地流泪。自从认识薛寻芳来,曲灵霜一直待他不同旁人,他一直认为是因为发觉自己竟然有强过火冥珠的一面,一直带着薛寻芳游历人间,所以待他有区别于别的师兄弟。直到此次薛寻芳遇到危险,他才明白薛寻芳对自己有多重要,明明认识不久,却已经有种再也离不开对方的感觉。 良久,他感到自己被拥入一个宽阔的胸膛,被一双臂膀抱住。曲灵霜双手还未离开脸颊,他不想让薛寻芳看到自己现在的模样,任由对方抱住自己,也放任自己去感受对方心脏强烈的跳动声…… 一声轻咳声将他神智唤醒,曲灵霜挣扎了一下,尴尬地推开薛寻芳的手,站了起来。 薛寻芳直直地看着他的脸,关切地问道:“好点了吗?” 曲灵霜擦了擦脸,红着眼睛道:“没事……你为什么会出这么危险的事?” 薛寻芳苦用一只手支撑着床面,努力想要往后靠着,曲灵霜赶紧伸手将他扶着往床头靠,又拿了两个枕头垫着,让他能躺得舒服点。 “你不用内疚,跟你没有关系……大概是没有找到水冥珠融合,身体缺陷恰发作了吧。”薛寻芳目光闪烁,并不看着曲灵霜。 明显又拙劣的谎言,哪能逃过曲灵霜这个人精的眼。曲灵霜没有拆穿他,他知薛寻芳撒谎是为了安慰自己,自己又不是没见过薛寻芳发作的样子,哪有这么凶险? 薛寻芳既然撒谎,那便是不愿他内疚。曲灵霜默不作声,重新抱过一床干净的被子给薛寻芳盖上,又扶他躺下,帮他掖紧被角,这才强装无事地笑了笑:“你好好休息,我在这里守着,哪里也不去。” 薛寻芳看了他一眼,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曲灵霜竟然觉得他眼神里有一丝温柔的神色。 薛寻芳闭上眼睛沉沉睡去。看得出来,他真的很疲倦,太需要休息来修复体内的创伤。 现在薛寻芳身上的火焰纹已彻底不见了,体温也在恢复正常,脸上有了一点血色,曲灵霜心里的自责感才终于少了点。 薛寻芳脸上还有刚才慌乱中没擦干净的斑斑血渍,曲灵霜用袖子轻轻为他擦拭干净。平时他不太好意思盯着薛寻芳的脸看,这会儿无事,倒是有足够的时间看个够。 这张脸也好看得有些过分了:剑眉入鬓,双眼修长,鼻梁高挺,双唇偏薄,虽然闭着眼睛,那股凌厉之感却并不减少。 “想来也是,火冥珠的化身,那必须是世间最完美的身躯与面容。”曲灵霜胡思乱想起来。 曲灵霜可是在天界《天神榜》上美男榜的第一名,尽管为此遭到姐姐曲如眉的耻笑,说他靠“脸”吃饭。曲灵霜并不以为意,但他对自己这张脸还是有几分自信的,但面对薛寻芳这张堪称完美的脸,他才感觉靠脸真的可以混饭吃。 曲灵霜呆呆地看着薛寻芳的脸,不知为什么,那张脸似乎有魔力一般,他竟然不知不觉伸出手去,在薛寻芳的脸颊上轻轻抚摸了一下。触手薛寻芳微烫的肌肤,这才惊觉自己干了什么,当即往后退了两步,被凳子一拌,跌倒在地。 眼见那凳子就要倒地,曲灵霜脸色发白,赶紧用脚背垫在地上,木头凳子砸到他的脚趾上,好歹没有发出声音,脚趾头却传来钻心地痛感。曲灵霜捂着脚忍着痛,不敢发出一点声音,生怕吵醒了薛寻芳。 他心慌地突突跳着,瘸着腿走到桌前提起茶壶猛灌了两口水,才将内心那阵狂燥压了下去。 “我这是干什么?他就算再好看……哎呀!”曲灵霜蹲下来抱着脚指头一脑门官司。 这种时候去摸人家,这不是趁人之危吗?虽然两人之前还抱过,但薛寻芳抱他只是安慰他而已,跟此刻自己伸手去摸薛寻芳的脸完全不是一回事! “我真是太无耻了!他又不是个姑娘,我为什么会干出这种事?”任由曲灵霜想破了头,也无法理解自己刚才为什么会做出这种事。幸好薛寻芳没醒,要是看到自己刚才做了什么,那真是不用活了,以后还怎么有脸去教导他? 薛寻芳这一睡就睡到了第二天,曲灵霜也一直守着寸步未离,也未曾合眼,生怕薛寻芳有什么异常自己没及时察觉。店家来询问过两次,都被他打发走了。 见他坐起,曲灵霜赶紧上前扶着他:“你现在好点了吗?” 薛寻芳道:“我已痊愈,放心。”声音一扫之前的虚弱疲倦,看来确实完全恢复了。 他挥手祭起独幽莲,盛开的花瓣中幽幽蓝色火焰,将将房内沾血之物全部净化。薛寻芳低头看着自己身上的白衣,并没有将它脱下,而是施法将它幻化成火焰纹法袍。 曲灵霜见他恢复了往日神采,终于放心了。 薛寻芳完成了这一切,转身对曲灵霜道:“我这灵体无法享用人间的饮食,倒是遗憾了。”他竟还惦记着曲灵霜说的享受美食的话。 曲灵霜心里一酸,愧疚道:“不吃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也没什么好吃的。” 薛寻芳盯着曲灵霜的脸看了一会儿,又道:“我若是能将这身体炼化成人身,就可以和你一样了。” “可以吗?那会不会很复杂?”曲灵霜心不在焉问道。他心里还惦记着自己莫名其妙的失态,面对薛寻芳的眼神总有点心虚。 “灵体虽然没有味觉嗅觉,却不畏伤不畏痛,即便受伤也是瞬间便可愈合,是最适合战斗的形态;人身虽然在战斗上没有灵体便利,却可以规避没有与水冥珠融合而产生的缺陷。”薛寻芳道。 “那要如何炼化成人身?”曲灵霜顺着薛寻芳的话接了下去,眼睛却闪烁着躲避薛寻芳灼灼的目光。不知道为什么,虽然平时薛寻芳也是经常直愣愣地盯着他看,但今天他的目光似乎格外炙热,曲灵霜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 “以火冥珠引九天雷劫换体,融掉现在的身躯后重塑肉身。”薛寻芳道。 曲灵霜心中一惊,终于回过神来,道:“那还是不要了,你那缺陷发作没有什么规律,别人无法算计你发作的时间,不算大问题。” 九天雷劫威力是飞升雷劫的九倍,飞升雷劫都让曲灵霜痛苦不堪,那九天雷劫必定不是人能忍受之痛,何况还要融掉身躯重塑!曲灵霜不愿薛寻芳承受那种痛苦。 “嗯。”薛寻芳点头表示认同。 向店家赔付了被褥钱,俩人正准备走,店家殷勤地留住了他们:“二位公子看样子不是本地人,来本地游玩的吧?今天是秦员外的公子娶亲,秦员外请了最好的戏班子,邀请全镇百姓看戏。我看二位公子都是文雅之人,若是有空,也可以去感受一下本地戏曲。” 向店家道过谢,俩人一前一后走出酒楼。 “怎么样?想不想去看戏?”曲灵霜笑着问薛寻芳。既然要带他见识人间之事,那么戏曲是最适合的,既有爱恨情仇,一般也有积极正面的结局。 “好!”薛寻芳爽快地回道,他还从没看过戏,也想见识一下。于是二人便向着店家指引的方向,找到了秦府。 秦府张灯结彩,好不气派,前来道贺的客人络绎不绝,门口知事见薛寻芳与曲灵霜两位气派非凡,赶忙上前迎接:“欢迎两位贵客,今日秦公子娶亲,感谢两位公子赏脸光临,请里面坐。” 曲灵霜微微一礼,与薛寻芳齐齐入内,只见喜堂内一对新人正在行拜天地之礼。 “寻芳你看,这就是凡间娶亲。男女相爱,三媒六聘后,行过天地跪拜之礼,就可以结成夫妻了。”曲灵霜向寻芳介绍道。 “我还是第一次见人成亲。”薛寻芳目不转睛地看着一对新人行礼。 “这文姑娘还是真是好福气啊,能得秦公子这般痴情。”旁边两个大婶对着新人议论起来。 “可不是嘛,文姑娘这种青楼女子,竟能得秦公子赎身还三媒六娉八抬大轿娶进门做正妻,别说秦家这种大户人家了,一般小门小户都不愿意吧……”另一个女子低声道。 “听说秦老夫人为此很生气,最后秦公子以死相逼,才换来秦老夫人首肯。唉,你说这秦公子长得如此俊俏,又满腹才华,人也温和,为何偏偏对文姑娘这般痴情?” …… 原来那对新人还有如此故事。曲灵霜见新郎满脸笑意藏不住,想来得偿所愿,能与心爱之人结为夫妻,定是满心欢喜的。却不知那新娘是否也一样满心欢喜? “寻芳你看,这就是人间最美好的爱情,相爱之人能够相守一生,没有门第之分,没有高低贵贱,只有白头偕老,是不是很浪漫?”曲灵霜转身对薛寻芳道。却见薛寻芳站在离自己两米开外,负手而立,正看着喜堂内新人行礼,根本没注意到自己说的是什么。 一大群姑娘大娘正看着薛寻芳,交头接耳说着什么,却又不敢靠太近。几个大胆的姑娘甚至推推搡搡似乎要去跟他搭讪了! “我的天,这人也太招眼了!到处拈花惹草啊!”曲灵霜心道。 为了避免接下来要发生的不可控制之事,他只好牺牲自己了。 曲灵霜装作扭捏的样子走过去,故意当着那些姑娘的面,拉去薛寻芳的手十指相扣紧紧握着,还转过身来无限娇媚地挑衅那群姑娘,言下之意:“这人是我的,你们想也别想。” 薛寻芳不知道他为何突然这样,但他觉得这样并没有什么不妥,于是任由曲灵霜这样握着他的手。 那些正跃跃欲试的姑娘们见曲灵霜如此模样,纷纷掩口而笑,自然也不会再来尝试搭讪了。 抢亲 礼毕,宾客落席,戏曲正式上演。 “听说今天的戏都是秦公子专门挑选,全是文姑娘最爱的戏。” “秦公子真是太有心了,真羡慕文姑娘啊!” “你羡慕有什么用,人家文姑娘本是大家闺秀,家道中落才沦落风尘,据说之前秦公子为追求她花了不少心思,文姑娘都没有答应。后来落入风尘,秦公子才有了英雄救美的机会。” “话是如此说,再高贵的女子一旦沦入烟花之地,有几个男子还愿意真的娶回家啊?” …… “这些人真是嘴碎啊,见不得别人好!”曲灵霜听着那些闲言碎语,低声说道。 “只要他们真心相爱,又何必管外人如何说呢?”薛寻芳对曲灵霜道,又捏了捏他的手。 曲灵霜这才惊觉他们俩现在还十指相扣呢!这会儿要是突然抽出手,倒显得自己在意些什么,他只得装作不经意缓缓将手从薛寻芳手中抽出,悄悄往旁边挪了两步,与薛寻芳保持一定距离。 好在薛寻芳的注意一下被台上的戏曲给吸引过去了,并没有注意到他的不自在。 台上正上演着才子佳人的爱情故事,曲灵霜也没心思去认真看,他此刻注意力都在薛寻芳身上,不知道为什么,总是想时不时偷看他一眼。 薛寻芳看戏看得得津津有味,根本没注意到他的小动作。 “奇怪了,平日也没少和四师兄勾肩搭背,怎么到了薛寻芳身上,这么不自然呢?”曲灵霜心中恼火不已,不知道自己哪根筋搭错了,和薛寻芳每一次接触总是充满尴尬。 突然席间混乱起来,只听得外面有人惊呼:“不好了,快来人啊!” “快拦着他!” …… 席间突然冲出一个身形高大的男子,拉着新娘就要往外冲,新娘此时已卸下盖头,确实娇媚可人,此刻被那男子拉着竟然一点也不反抗,似乎一心要跟着他。 “谁今天要是敢拦我,来一个我宰一个!”那男子拉着新娘被家丁围在中间,抽出一把剑指着众人做出防御姿势,那剑身灵光流转,昭示着持剑之人是有修为傍身的。 “洛一鸣,你好歹是仙门世家子弟,怎能干出这种抢亲之事?难道这就是你们洛府的门风?”秦老夫人拄着拐杖挡住他们的去路。 “我一人做事一人当,此事跟洛府无关。我与文姑娘真心相爱,怎能让她被人夺走?但今日之事终是我理亏,只要秦府放我们走,想要什么尽管开口。”洛一鸣持剑而立,将文姑娘牢牢护在身后。 这婚礼现场都是普通人,整个秦府也没有一个修仙之人,若洛一鸣真的动手,怕要现场要血流成河了。 曲灵霜当即出声制止:“这位仙友,在场之人都不是修真人士,请你勿要伤人。而且你要带新娘私奔,你问过新娘的意思了吗?” 洛一鸣转头看着他与薛寻芳,便知这二人来历不凡,于是向他二人抱拳一礼道:“两位仙友,只要他们不阻拦我,我一定不会动手伤人。” 曲灵霜还未答话,秦公子就追出来了,他见那洛一鸣拉着文姑娘,不死心地问了道:“文姑娘!你真的要随他去?” “秦公子,惜花对不住你,你的大恩大德,惜花来世再报。请秦公子放我们去吧!”文惜花抹了一把泪,又往洛一鸣身边靠了靠,看来是贴了心要私奔。 “秦月朗,不是我非要在今日破坏你的美事,我与惜花早就互相倾慕,而你不过是先我一步为她赎身,若非如此,我早晚也会给她赎身的。你今日放我们走,我一定会好好对待惜花。”洛一鸣见秦公子出来了,面上有点愧疚。 “洛一鸣,你今天要带文惜花走,除非从老身身上踏过!不论她文惜花之前什么身份,既然已经嫁与我儿,就是我秦府的人。我断然不允许你如此欺我孤儿寡母!”秦老夫人将拐杖重重王地上一顿。 “惜花!你真的要弃我而去,跟洛一鸣走吗?”秦公子并不看洛一鸣,只是伤心欲绝地看着文惜花,不死心地想再确认一遍。 “秦公子,此生是我负了你,我与洛公子早已互相倾慕。我愿意跟他去。”文惜花垂泪,对着秦月朗跪了下去。 “罢了,你们去吧!”秦月朗心如死灰。 “你!”秦老夫人听儿子竟要放着二人离去,气得一口气没接上,竟然晕了过去。 秦公子赶紧扶住秦老夫人,丫鬟仆人围过来一通忙乱,现场顿时乱成了一锅粥。 曲灵霜见秦公子都开口了,也不好再加以阻拦,让开了洛一鸣与文惜花的去路,俯身为秦老夫人检查身体。 “这位公子,我娘没事吧?”秦公子紧张地问道。 “无妨,气急攻心导致晕厥,我为她顺气即可醒转。”曲灵霜用妙手丹心为秦老夫人顺气,半晌,她才悠悠醒转。 在他们母子千恩万谢中,曲灵霜与薛寻芳离开了秦府。 因秦家乐善好施,镇上居民大多受秦家恩惠,因此多留在现场帮助收拾残局,也有七手八脚帮忙叫大夫的,还有聚在一起痛骂文惜花与洛一鸣的。 曲灵霜和薛寻芳离开秦府后,在镇上随便转了转,俩人对秦府发生的事情又生了一顿感慨。 “想不到今日我们会遇到这样凄惨的事。”曲灵霜想到文惜花离去之前,秦月朗失望伤心的模样。 “若是我,我定不放手。”薛寻芳道,“即便对方心不在我这里,但岁月漫长,总能慢慢改变的。” “唉……情之一事,真的难说。那洛一鸣好歹也是修仙之人,竟不顾脸面来抢亲,想必也是深爱文惜花。”曲灵霜叹道。 “若是真爱,为何不像秦公子那样早点为她赎身呢?偏要等到秦公子为她赎身了,要成亲了,却跳出来抢亲。”薛寻芳道,“我不喜欢这个人。” 这还是薛寻芳第一次对一个人明确表示讨厌,“身上越来越有人味了。”曲灵霜老怀欣慰地看着薛寻芳,心中默默盘算着:“看来我的想法是可行的,只要我带他多在在人间行走,让他多见识,肯定可以改变他的想法。” 曲灵霜将秦府的不快一扫而光,心情好了起来,于是他决定带着薛寻芳在镇上住下来,先在此游玩个十天半月,腻了再去下一个地方。 薛寻芳不能吃东西,住店自然是不便的,怕引起店家的怀疑,于是曲灵霜租了一处别致的小院,每日带薛寻芳去看不同的地方:茶楼、戏院、书院、衙署……将人间之事一一教给他,而薛寻芳也学得极快,已经与他初见时完全不一样了。 俩人花了十天时间玩遍了此地的山水,也见识了本地风土人情,就要准备离开了。 曲灵霜向房东结账,那房东大娘收了钱正要离开,想了想又折回,颤颤巍巍地对他说道:“不知二位公子还记得之前秦府娶亲之事吗?老身斗胆请二位公子帮帮秦公子吧!我知二位公子是修仙之人,定有能力帮到他。” “秦公子怎么了?”曲灵霜问道。 “秦公子自从那件事后,就郁郁寡欢,一病不起,这就够倒霉的了,谁知还有鬼魅缠他身。那秦府一到晚上,就有女鬼的哭声围绕秦公子的卧房,闹得人心惶惶。报给本地仙门世家洛府,那洛府竟然不管不问。真是狠毒,先是来抢亲,现在又放任鬼魅作祟,唉……可怜秦老夫人一生向善,我们镇上的人都受过秦府的恩,老身实在不忍心看着他们家就这样绝后了呀!”房东大娘叹了一口气。 “二位公子,老身本不愿打扰你们二位游山玩水,但如果二位都不管的话,秦公子真的就没命了。”那房东大娘抹了一把泪,对着曲灵霜二人不断作揖。 “大娘尽管放心,既然我们知晓了,定不会不管的。我们这就去秦府看看。”曲灵霜赶紧扶住房东,又细问了一些细节,告别房东往秦府而去。 俩人来到秦府,因之前他们二人出手救治秦老夫人,秦府众人都知他们是修仙人士,忙不迭地迎进门,殷勤地奉上最好的茶点。 秦老夫人在儿子卧床后强撑病体主持家事,颤颤巍巍地出来迎接:“老身多谢两位仙师,有劳二位仙师特地过来除妖邪,请随老身去月朗房间。” 秦月朗躺在床上,整个人与十天前意气风发的模样完全不同了,双颊下陷,双目无神,躺在床上有进气没出气,身上散发着森森鬼气,看来确实被鬼祟缠身。 曲灵霜以法力探查秦月朗的身体,发现他身上的鬼气倒不重,最要命的是身负内伤,心脉被震裂。他取出一颗蕴灵丹喂到秦月朗嘴里。 盏茶功夫,原本气若游丝的秦月明竟然能够坐起来了。秦老夫人见儿子好转,哭着对曲灵霜又跪又拜,曲灵霜将她扶起道:“老夫人放心,秦公子无碍了,不知秦公子被何人所伤?他心脉受损,像是被修真之人所伤。” “我儿还有内伤?我竟全然不知。”秦老夫人捶胸顿足,“我就说他那日回府后神色不对,他却不肯跟我说实话!唉……” 看来秦月朗受伤之后竟然没有告诉家人,这却是什么原因? “秦老夫人勿要难过,秦公子已经无碍。但我们还要除去作祟的鬼魅,请老夫人吩咐下人都不要过来围观,待在各自房内,无论听到什么声音都不要过来。”曲灵霜安慰道。 众人散去后,曲灵霜却并未先施法探查鬼魅,而是坐到床边询问秦月朗:“秦公子,发生了什么?你又是被何人重伤?” 秦月朗原本目光呆滞,猛地回过神来,紧紧抓住曲灵霜的手道:“仙师,求求你们,帮文姑娘报仇吧!” 于是将事情一一道来。 文惜花原本是本地富商之女,秦月朗心仪她已久,但奈何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文惜花并未看上秦月朗。后来文惜花家道中落,被卖入青楼,秦月朗苦苦哀求秦老夫人,秦老夫人才答应为文惜花赎身,并且为他们操办婚事。 洛府 但秦月朗没想到,他往日在游玩中结识的本地仙门世家的弟子洛一鸣,竟然是文惜花旧识。 文惜花从小就倾慕洛一鸣,但洛一鸣作为洛府的继承人,又是风流广博之人,追求者甚多,一个区区富商的女儿,只不过是他众多红颜中的一个罢了。 婚礼前夕,秦月朗在文惜花院中听到房内传来洛一鸣与文惜花的低声争吵,这才知道,原来洛一鸣在文惜花沦落风尘后在青楼遇见她,成为她的恩客。一来二去,洛一鸣也对文惜花渐生情愫,却迟迟不愿为文惜花赎身。 秦月朗为文惜花赎身后,还要明媒正娶,得知消息的洛一鸣心有不甘,却拉不下脸向秦月朗要人。 眼见婚礼临近,洛一鸣终是不甘心文惜花就这样被秦月朗娶了,因此悄悄潜入文惜花房中,问她愿不愿跟自己走,文惜花拒绝了他。并且哭着怪他不早点为自己赎身,说洛府这种仙门世家不会容忍他娶一个青楼女子的。 听到文惜花明确表示不跟洛一鸣走,秦月朗才鼓起勇气冲进去,将洛一鸣轰走。并且抱着文惜花安慰说,既然为她赎身了,她就是自己明媒正娶的妻子,以后在秦府不会有人看不起她。 谁知道第二日,洛一鸣来抢亲,文惜花还是架不住内心的煎熬,弃秦月朗而去。 秦月朗原本也打算成全他们了,但过了几日,晚上有阴魂在他枕边哭泣,他睁眼一看,竟然是文惜花。她脖子上系着一根白绫,双眼流血,看到秦月朗醒来,便飘然而散。 他怀疑自己看错了,但实在不放心文惜花,于是赶到洛府追问文惜花的下落,谁知洛一鸣不但不告知他,还恼羞成怒出手将他所伤。 回到秦府,秦月朗不愿母亲担忧自己,便偷偷请了大夫诊治,但他是被法力震伤心脉,平常大夫无法医治。 他断定洛一鸣已经将文惜花害了,前一晚上见到的鬼魂一定是文惜花,于是睁着眼睛躺在床上等着文惜花再度现身。 午夜时分,文惜花果然又来了,她看见秦月朗身受重伤,又哭了起来。 秦月朗问:“你是惜花吗?” “秦公子,是我。我有负于你,我死得不甘。此生到头,唯一愧对之人便是你。”文惜花呜呜地哭道,“你竟然还能为了我去找那畜生,身受重伤,叫我如何能还你的恩情?” “你怎么会死了?”秦月朗面色苍白,气急问道,“你跟洛一鸣走后,他对你做了什么?” “秦公子,我此生错付了。洛一鸣是个卑鄙小人,他根本与我是虚与委蛇。来抢亲,来对我说那些话,只是不甘心我从此嫁与你而已,占有欲作祟。”文惜花哭道。 “他把我带走后,惧怕他爹骂他,不带我回洛府,而是转身又把我安置到青楼,说就是喜欢与我保持这种关系,但我并非卖身,只需要住那里即可。”文惜花如何受得了这种折辱,在他离开后便自尽了。 洛一鸣理亏,不敢声张,又怕家中责罚,便悄悄把她埋了,连文惜花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被埋在何处。 秦月朗听完气得直咳嗽,又加上内伤,不断呕血,昏迷了过去。 自那以后,文惜花每晚都会在夜深人静时来秦月朗房中,早晨便离开。 秦老夫人见家中闹鬼,儿子又一病不起,认定是鬼魅作祟,但因与洛府之间的嫌隙,没有去寻洛府的帮助。 还是镇上居民看秦府实在可怜,背着秦老夫人去请洛府来除妖邪,谁知道那洛府竟不管不问。 秦月朗身体每况愈下,眼看就要一命归西,还好曲薛二人来了。 听完秦月朗的叙述,薛寻芳冷冷道:“修仙世家不尽责,不配修行!欺压普通百姓,该死!” 曲灵霜见他发怒,连忙劝道:“寻芳你冷静,洛一鸣所做之事,洛府未必知道。他一人作孽,其他人无辜受累不妥。” 薛寻芳没再说话,但脸色冷得吓人。 “秦公子,你被仙家法器震伤心脉,原本是拖不过这些天的,你知不知为何你能熬到现在?”曲灵霜又转身问道。 “我不知是不是惜花在为我续命,她每晚都会来,我怕母亲得知是她会更生气,便从未提过。”秦月朗虽然大病初愈憔悴不堪,但精神确是好多了。 “看来要问问这位文姑娘了。”曲灵霜道。 当晚,三人等到半夜,文惜花终于现身了。 只见她飘飘荡荡,虽然鬼魂都不是实体,但她显得更加缥缈,身形似薄雾般快要透明了。 曲灵霜一见她这个状态,便知她定是耗费完了她初入鬼界的那一点微薄鬼气,怕是已无力去鬼界入轮回了。 他拿出养魂袋将文惜花收入袋中,助她休养。秦月朗见状忙问:“曲仙师,惜花到底怎么了?” “她快要消散了。秦公子,我之前就猜测定是她每日来为你续命,以微薄鬼气护住你心脉,现在看来果真如此。”曲灵霜叹息了一声,将养魂袋交予秦月朗。 秦月朗呆呆地接过养魂袋,双手捧在胸口,木然问道:“曲仙师,我只有一个心愿,望仙师能满足。” “请说。” “我要洛一鸣偿命!” 洛府位于青衣镇最西边的一座元气充沛的山上,曲灵霜与薛寻芳来到山门前,越过巡山弟子直接往门内去,巡山弟子见无法阻拦慌慌张张叫人,乱作一团。 曲灵霜与薛寻芳站在洛府主殿前,一副凶神降临的模样,震慑得洛府弟子不敢轻易靠近,只是嘴里不停地叫着什么“狂徒”、“胆敢擅闯”之类的话。 曲灵霜对殿内喊道:“叫洛府的洛一鸣出来!” “不知我家一鸣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好,惹两位仙师上门问罪?”一白面长须的中年修士走出大殿,对曲灵霜与薛寻芳道:“我是洛一鸣的父亲,洛府掌门洛祁峰,不知二位仙师尊姓大名?” “你不配知道。”曲灵霜还未回话,薛寻芳便地回道,声音里没有一丝波澜。 “你!”洛祁峰指着他,气得胡须抖动,他修行多年,虽然低调,但还从未见过如此狂妄之人。 “洛掌门,你儿子洛一鸣在青衣镇做下的孽,你知不知?”曲灵霜问道。 “我作为洛府掌门,日理万机,不知这位仙师说的是哪件事?”洛祁峰也傲慢地回复他。 “你儿子抢了秦府秦月朗的新娘,又将人家姑娘抛弃,还将秦月朗打伤,你竟一点也不知道吗?”曲灵霜冷冷道。 “此事我已知晓,但都是风月场中事,难带二位仙师竟连这等男女情爱之事也要管?”洛祁峰嘲讽道。 “如果只是风月场中事我们也不会来了,但文姑娘已经从良,你儿子不仅破坏他人婚事,还打伤秦月朗,害得文姑娘自尽;而你洛府,镇上来人求你们除祟,你们也不管不问。请问这就是你洛府的门风吗?”曲灵霜问道。 “那鬼魅作祟,并未出人命。难道一点小事也要我洛府亲自出手吗?”洛祁峰轻笑了一声道,“两位就为了这么点小事就闯我山门?当真是没把我洛府放在眼里!” “为何要把你放眼里?”薛寻芳冷冷说道。 洛祁峰气疯了,抖动着山羊胡子厉声道:“就凭你二人也想在我洛府猖狂,当真欺我门下无人?结阵!”洛祁峰退了两步,召唤门内众弟子结阵法,曲灵霜一看,竟是天河群星阵! 这洛府竟然懂修仙界至高阵法天河群星阵!那天河群星阵需要四十九名至少三重以上的修仙之人结阵才可发挥出威力,这阵法厉害之处是将结阵之人的法力互相叠加,每一个人都相当于拥有四十九个三重以上修仙之人的法力总和。更可怕的是作为阵眼的人,结阵之人若是发动攻击,便能合阵内四十九人之力,攻击力度是阵内任意一人的四十九倍。而这个担当阵眼之人,修为必须到了五重不灭境才可以勉强维持阵法。 曲灵霜一看那阵眼,正是洛祁峰,而他儿子洛一鸣,则站在他左边。 若是曲灵霜一人前来,别说是破这个阵法了,就结阵的三重弟子他都打不过。那洛祁峰如此慎重直接开启天河群星阵,必是看出薛寻芳是个修为高深之人。只是他万万没想到,现下这个白衣飘飘的傲气少年,是火冥珠的化身。 薛寻芳将曲灵霜护在身后低声道:“你抓紧我即可,不必害怕。”又对洛祁峰道:“洛掌门,你这破烂阵法也好意思拿出来。” 那洛祁峰冷笑一声,道:“狂妄之徒!”说着便开启阵法,那四十九名弟子法力源源汇聚到阵眼,洛祁峰身影开始变高,竟隐隐现神光。 他修为已到不灭境,又有天河群星阵加持,即便大师兄萧琴楚到来,也不能全身而退。 曲灵霜完全没想到,小小青衣镇竟然隐藏着修真实力这么强的门派,关键是太低调了,之前自己都没有听说过什么洛府啊! 痴心 此刻洛祁峰还在不断变大,他犹如一尊巨大的凶神俯视曲薛二人,手持巨剑,将整座阵法之力压向二人。 眼看巨剑越来越近,带着风雷之势让人避无可避,薛寻芳却只伸出一指轻指剑端,那蕴含滚滚怒意的巨剑竟然前进不了半分。薛寻芳改指为掌,一掌披向剑身,那巨剑应声而断。 持剑的洛祁峰也倒退两步,跌坐在地,身形委顿缩小,一身神光顿时暗淡下去。结阵弟子也是纷纷倒地吐血,被薛寻芳那一掌震伤。 “阁下修为竟然如此惊人,真是前所未见。”洛祁峰咬牙赞了一句,知遇上大敌了,赶紧重新结阵。 薛寻芳转身对曲灵霜道:“闭眼,一会儿眼睛会很难受。”曲灵霜忽然感到手上抓着的白衫变成了火焰纹法袍,视线被逐渐长高的薛寻芳牢牢挡住了。薛寻芳已经变回了本体的模样。 曲灵霜个子才到薛寻芳的肩头,刚好被他严严实实护在身后,看不到薛寻芳的眼睛,但曲灵霜猜测他现在一定又是红瞳。 曲灵霜并没有听从薛寻芳的话闭上眼睛,他还想看看薛寻芳究竟如何对付洛祁峰。 薛寻芳右手凌空托着,独幽莲悄然绽放在他手心,红莲瓣瓣如火焰,花蕊中是淡蓝色幽火。 他对看到自己变身,而吓得忘记抵抗的洛祁峰道:“能在变成废人之前见到我的模样,也算你的福气。” 独幽莲中的幽火突然向洛祁峰袭去,饶是洛祁峰五重之身再加上天河群星阵的加持,也无法抵挡。 不知是不是听进了曲灵霜不伤及无辜的话,薛寻芳祭出的幽火只烧到洛祁峰一个人身上,那被吓呆了的手下败将瞬间就变成了一团蓝色火球,在地上挣扎不停滚动。 众人被那火焰灼得目不能视,曲灵霜只觉眼睛被那幽火灼得难受,赶紧闭眼,耳中只听得洛祁峰撕心裂肺的惨喊声,那幽火状的炎阳烈焰在焚烧他的一身修为和元神丹。 薛寻芳见时间差不多了,挥手将洛祁峰身上的炎阳烈焰收回。众人见洛祁峰身上火灭了,赶紧围过去为他救治。洛祁峰身上完好无损,表面上没有什么伤痕,但人已经奄奄一息,灵脉寸断,体内元神丹破碎,一点法力都不再有。 薛寻芳收起了独幽莲,对洛祁峰道:“法力是把好刀,若是不好好使用,便会为祸人间。你空有修为却无德行,我留你一命,毁了你元神丹让你做个废人。” 洛一鸣抱着不断咳血面如死灰的洛祁峰,气得要冲上去为父复仇,被洛祁峰一把抓住,只断断续续的吩咐:“儿,快逃……他是……火冥珠!” “火冥珠?”众人一听都吓得纷纷弃剑抱头,连逃跑的想法都生不出来。 “我并未发现你们为恶,不会为难你们。”薛寻芳对众人道。 众人一听如逢大赦,赶紧忙不迭地跑了,场中顿时只剩洛一鸣抱着洛祁峰。洛祁峰挣扎着不断推洛一鸣逃走,但洛一鸣怎可能在火冥珠的手下有半点生机? 曲灵霜怕薛寻芳一怒之下将洛一鸣杀了,赶紧提醒:“寻芳,先让他交代了文姑娘的埋骨之所。找不到尸骨,文姑娘无法转世。” 薛寻芳点点头,又恢复了白衣模样。 曲灵霜转头对洛一鸣道:“你将文惜花埋到哪里了?” “……反正都是难逃一死,你以为我怕你吗?我不说又如何?”洛一鸣咬牙切齿地道。 “你以为世上最可怕的是死吗?你如果好好说了,我便让你好好去死,否则我可以让你一直处于生死之间的状态。”薛寻芳道。 生死之间又谓不生不死,不人不鬼,既要一直承受人死亡瞬间的痛苦,更无□□回,不论再强大的人,即便能忍受那无尽的痛苦,但对于这种无法摆脱无尽痛苦的恐惧,却比痛苦本身更可怕。 曲灵霜还没见过薛寻芳真正动手,今天见识到了,总算知道为什么修真界都害怕他。薛寻芳的威胁不是嘴上斗狠,而是你知道他说的就一定会做到。即使用最平淡的语气说出来的话,那足够让人心惊胆寒的。 洛一鸣泄了气,道:“我把她埋在青衣镇东头那片荒坟了。” 两人并没有杀他,而是将他废了法力,带回秦府,由秦府出面将他告到县衙,由官府将他收监问斩。 秦月朗为文惜花迁坟重新安葬,并按照曲灵霜的吩咐供奉她的养魂袋,待九日后埋入她的坟里,她就可以往生了。 做完这一切,曲薛二人与告别秦月朗,即将离开青衣镇。秦月朗感念二人的大恩,依依不舍送到镇外。 曲灵霜对秦月朗道:“秦公子,在下有一言相赠:能成人之美确实值得称赞,但该是自己的,绝不推让。”这是薛寻芳教他的。虽然秦月朗虽然不是修真之人,但曲灵霜颇为欣赏他的为人。所以愿意跟他多说两句。 “多谢仙师。”秦月朗对他一拜。 “不用叫我仙师了,我叫曲灵霜。”他取出一个护身符交于秦月朗,“这是玄清观的护身符,你带在身上,可保平安。” 秦月朗接下又千恩万谢,二人互道珍重,这才分开。 曲薛二人继续往南。 晚间,二人找了一家客栈要了两间房,正要各自回房,曲灵霜见薛寻芳一路上都不吭声,还以为他是对秦府的事还耿耿于怀,便开口道:“秦公子人不错,日后我们可以来看他。” “你送他护身符做什么?”薛寻芳冷冷道,“将自己所爱之人拱手相让人,太愚蠢了。若他坚持不放洛一鸣与文惜花私奔,文惜花也不会死这么快。” “你说的也没错!”曲灵霜楞了一下,点头道,看来自己没猜错,薛寻芳真的想着秦府的事情。 “是我的我绝对不可能放手。”薛寻芳不再言语上攻击秦月朗,反而用炙热的眼神地看着曲灵霜:“我若爱一人,必定将他牢牢锁在身边,寸步也不想分离。” “没听过强扭的瓜不甜吗?若你喜欢的人不爱你,你怎么办?”曲灵霜听他如此说,忍不住笑起来。 “唔……没想过。”薛寻芳直直地看着曲灵霜。 “薛寻芳要是追求一个人,就凭那张脸,谁能抵挡得住啊?”曲灵霜被炙热的眼神看得有些发虚,忍不住在心里赞叹。 “那,你喜欢什么样的人呢?”曲灵霜又好奇地问道。 “我喜欢你这样的。”薛寻芳眼神往曲灵霜身边挪了一下。 曲灵霜被他吓得冷汗直流,兔子似的弹开两步,心虚地道:“我说的不是那种喜欢……我说的是爱情,你……算了!” 曲灵霜本想解释什么是爱情,什么是朋友间的欣赏和喜欢,看到薛寻芳的样子突然就说不下去了,心里升起一股从未有过的异样感。 平常他也没有少跟其他男人谈论过这些,却从未像今天这样让自己感觉不自在。薛寻芳的样子实在让他有点无法招架,心脏突突地跳个不停。 “喜欢和爱,有什么区别吗?”薛寻芳疑惑地问道。他伸手挡住想要夺路而逃的曲灵霜,将他圈在身前,疑惑地问道。 曲灵霜背靠着墙,被薛寻芳逼得无处可逃,被迫感受他那炙热的呼吸和强劲的心跳声。 他慌乱道:“肯定……有区别……比如你喜欢和我在一起游玩……这叫喜欢……秦公子和文姑娘这样的,才是爱情……” 薛寻芳愣了一下,改圈为抱,牢牢抱住曲灵霜,往怀中一带,曲灵霜面颊就撞上他坚实的胸膛,脸擦到薛寻芳衣襟上的暗纹,擦出了一片印记,但他脸现在烧得厉害,竟也没感觉到疼。 “我喜欢和你一起游玩,但也想像秦公子对文姑娘那般对你,这是喜欢还是爱情?”薛寻芳紧紧抱住他,挑眉问道。 曲灵霜几乎是听到他胸膛振动地说出这句话,顿觉大脑缺氧,慌乱不知所措,下意识挣扎起来,却挣扎不开。 薛寻芳见他挣扎,松开了抱着他的手臂,问道:“难道,你不喜欢我这样对你吗?” 抱着自己的胳膊松开了,曲灵霜恨不得当场晕过去,他跌跌撞撞打开房门冲了出去,跑回自己房间“啪”地关上门,才感觉到那种窒息感稍微好一点。他大口大口喘着气,拿过桌上的茶壶就往嘴里灌水,犹如一条快渴死的鱼。 他大脑一片空白,也不知道薛寻芳这几天都学到了些什么,究竟能不能区分各种感情,倒叫曲灵霜吃不准,他刚才的行为是曲灵霜对“欣赏”的不正常表达,还是对自己有意思? “这玩笑开大了,他到底明不明白友情和爱情的区别啊?我怎么感觉他是故意在调戏我呢?”曲灵霜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感觉,自己非要主动去给人家“开蒙启智”,这下怎么收场? “按理说,带他见过这么多了,他应该也能明白喜欢和爱的区别,但为什么会对我有……那种举动?”曲灵霜实在想不通,自己的教育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难道是我对他太过亲密了吗?”他思来想去,觉得自己与薛寻芳相处并没有越矩,除了薛寻芳昏迷时自己不要脸地揩了一把油。 “亏心事做不得,这么快就报应了!算了……趁着孩子还小,审美还没扭曲,应该扳得过来。”曲灵霜又给自己肩上按了一个责任。 想到这里,他平复了一下心绪,用手冰了下滚烫的脸颊,佯装镇静地返回薛寻芳的房门前,还未伸手敲门,薛寻芳便打开了房门,有点委屈地看着他。 他敲门的手还僵在空中,猛然看到薛寻芳,讪讪地缩回手,低着头不敢看他的脸,结结巴巴地道:“对不起……我……我刚才不应该……不应该……逃走,留你一人。” “没关系,我可以等你解释,我有很多时间。”薛寻芳说道。 “你……”面对薛寻芳毫无章法又不加掩饰的强烈攻击,曲灵霜简直无法招架,话到嘴边都觉得烫嘴。 “寻芳,日后不可随便对人搂搂抱抱的,喜欢也不可以。”曲灵霜捏了捏眉心,红着脸说道。 “好”薛寻芳声音柔和,竟显得有两分情意在里面。 “……”曲灵霜无奈了,这孩子真让人不省心,看来还要多带他见见世面。 二人动身前往蜀地青城山。 青城 “要说这天下景色最美之地,青城绝对算其中之一。这青城山上玄清观是我长大的地方,我们可以在这里多住几天,我带你好好欣赏下青城美景。”曲灵霜站在山门前向薛寻芳介绍道。 “好!”薛寻芳道。 两人当下便沿山路拾阶而上。 玄清观位于青城山深处,山林掩映中,一座普通道观便出现在眼前,普通得不能再普通,一点特色也没有,跟天下所有普通道观一个模样。虽然玄清观不算破败败,但跟它在修真界的名气实在不搭。 人间修真界有三大门派,玄清观、昆仑山、崆峒派,天界大部分修仙神将都出自这三大门派。三大门派以玄清观为首,除了名动修真界的曲观主,仙天师飞升前也是玄清观弟子;而昆仑山虽屈居第二,但当今帝君飞升前是昆仑派弟子,甚至天墟宫二弟子月素绵飞升前也是昆仑派的;崆峒派飞升天界的有名的如东阳神君等人。 曲灵霜看着古朴的观门对薛寻芳道:“十二岁之前我都在玄清观。我与姐姐曲如眉都是弃儿,是师父收养了我们。我现在每个月都要回玄清观看她们。你随我去见见她们吧!”薛寻芳点头。 玄清观不大,主殿也并不高大,没有像普通道观那样供奉三清,只供奉着“天”“地”二字。偏殿两个,后面就是客房。曲灵霜的房间就在客房后面。 玄清观虽然在修真界名气大,在民间的名气却远不如昆仑山与崆峒派,平时几乎没有香客,除了观主与姐姐曲如眉,只有几个年纪大的修士,也是深居简出。 曲如眉甚少在观内住,一般都在世间行走,在着民间做一些除妖驱魔,行侠仗义之事。在战乱年代,化身叱咤风云的女将军驰骋沙场;在河清海晏的年代,隐姓埋名做个教书先生。曲灵霜小时候因为顽皮,没少被曲如眉揍,即便现在自己都快两百岁了,看见曲如眉腿都不自觉地打哆嗦。 曲如眉与曲观主一样,生性不爱争名夺利,她只要得知哪里有难,便会赶去相助,上次水阳城蚁妖作乱,便是如此。 “既然回来了,还在门外站着作甚,快和你的朋友一起进来吧!”曲观主站在院中看着曲灵霜笑道。 “师父!”曲灵霜奔向观主,开心溢于言表,“你不会嫌我烦吧?刚走没两天又回来了。” “嫌你烦,你就不回来了吗?”观主嗔怪地看这他笑道,“你朋友还在门外站着,请进来吧!” “寻芳,你进来呀。”曲灵霜对着薛寻芳招招手。薛寻芳依言走进去,看着观主,想了一下,便微微躬身行了一礼。曲观主回礼道:“冥王此礼,我不敢当。” “未找到水冥珠,我还不是冥王。我曾受一薛姓老翁恩惠,因此给自己取名薛寻芳。”薛寻芳道。 “师父,我们不要在这里站着说话了,进去吧。对了我姐姐呢?”曲灵霜问道。 “如眉还在水阳城救助受伤之人,帮助新任城主重建水阳城。”曲观主道。 三人进到殿内在蒲团上坐下来,曲观主看着薛寻芳,开门见山问道:“灵霜带你在人间行走,不知薛公子可学到了什么?” “灵霜带着我见识很世间有趣之事,也见识到人间的悲欢离合与爱恨情仇。”薛寻芳道。 “不知薛公子经过此番游历,对人间有何看法?”曲观主问道。 “这人世间很有意思,若我不是火冥珠,倒是很愿意在人间自在生活。”薛寻芳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眼神瞟了一眼曲灵霜。 曲灵霜心细如发,又因为之前两人在客栈的事情对薛寻芳的一举一动更加关注。薛寻芳的眼神如同在他心上揉搓了一把,撩得他脸红耳赤。 曲观主将二人的神情看在眼里,脸上却波澜未起,道:“既然很有意思,你为何非要灭世不可?” “曲观主当知道冥王降世阻断修真,并非灭世,而是为了救世,救这世间所有的生灵。我与这天地人间,本是一体,何谈灭世?”薛寻芳道。 曲观主微笑着点点头,又笑着慈爱地看着曲灵霜,显然对薛寻芳的答案甚为满意,也是对曲灵霜近段时间对薛寻芳的引导的认可与赞许。 “我有一事想单独向曲观主请教。”薛寻芳竟然想要曲灵霜回避,这倒是大大出乎了曲灵霜的意料,他只好站起身来走了出去。 见曲灵霜走远,薛寻芳对曲观主拱手行礼道:“请教曲观主,灵霜体内有一个元神丹一般的肉瘤,虽不能运转,但竟然可以容纳海量法力。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你认为那是什么?”曲静空反问道。 “我之前认为是水冥珠,但封镇水冥珠需要耗费至少五个不灭境界的修仙之人,自愿放弃修为才可做到。我认为现在的修真界,第一没人愿,第二没人能。”薛寻芳坦诚地说道。 “但你还是认为有可能是水冥珠,所以来问我?”曲静空道。 “请曲观主赐教。”薛寻芳微微一礼。 “世间万物千奇百怪,人亦有千万种不同,体内生而有丹之人在你眼中或许奇怪,于我却不是。”曲静空道,“既然你与灵霜朝夕相处,必然也对他亲近水的能力也有怀疑。” 薛寻芳还没问,她倒是先自己抖出来了,薛寻芳感到这曲观主根本不会好好回答他的问题。 “我还是那句话,世间之人千千万,薛公子化为人形来到世间才十七年,若像我这般活上个千万年,便什么奇怪之人、奇怪之事都会见到。”曲静空道。 “这么凑巧的事,刚好出现在曲灵霜身上,曲观主却用这番话搪塞我,恕寻芳无法苟同。”曲静空一脸“无可奉告”的表情,薛寻芳事先预料到了她不会好好回答自己,却没想到她竟然连敷衍都不好好敷衍,心中怒气陡生。 若是按照薛寻芳从前的性子,只怕曲静空刚才说的那些话便是遗言了,但现在薛寻芳还真拿曲观主没办法,谁叫她是曲灵霜的师父呢! “我也有个问题想要问薛公子。”曲静空反问道。 “曲观主请问。” “若灵霜真是水冥珠,你会如何?”曲静空问道。 “……”薛寻芳沉默了。 曲观主见他不答,便道:“两千万年前,冥珠现世,水冥珠融合了火冥珠成了冥王;如今你们再次现世,若灵霜是水冥珠,那么你可能有两个选择,第一是融合水冥珠,行末日之罚。要么灵霜消失,这世上再也无曲灵霜这个人;要么你消失,灵霜独活,但你知道以灵霜的性情,他是断然不会行末日之罚的。” “除此之外,你还有另一种选择,就是你放弃融合,另寻他法解决天地元气枯竭的问题。那么,薛公子你会因为灵霜而放弃融合吗?” “……”薛寻芳竟是从未想过这个问题。 这段日子,他与曲灵霜朝夕相处,对方已深入他心,要他融合曲灵霜,那简直就是自己举刀剜自己的心。 他之所以跟随在曲灵霜身边,任由他带着自己见识人间繁华,无非是想在相处过程中多发现一点蛛丝马迹,因为对方实在太像水冥珠。他不是不知道曲灵霜与月素绵的算计,但那时骄傲的火冥珠根本没将那对师姐弟的算计放在心里,他觉得自己寻找水冥珠完成融合的初心是永远也不会动摇的,甚至还在心里嘲笑过曲灵霜师姐弟二人:不自量力。 但随着两人几个月的相处,曲灵霜带他游遍了人间大好河山,他在这过程中竟然真的渐渐染上了人间的烟火气,但自己还浑然未觉,整日沉浸在与曲灵霜的玩闹中。曲观主这番话如醍醐灌顶,让他突然意识到这段时间发生在自己身上的变化:他不愿曲灵霜是水冥珠,他宁愿他就是个普通修仙之人。 可是,曲灵霜是水冥珠的可能性太大了。大到他现在不得不考虑,若他真的是水冥珠,自己该如何抉择? 十七年来,他头一次感觉无助,不知该怎么办,心乱如麻。 与曲灵霜相处的这些日子,他逐渐变成了一个有恐惧忧怖,有妒恨离愁,患得患失之人,现在更在妄想贪求与曲灵霜的长远,自己再也不是之前那个无欲则刚的火冥珠了。 意识到这个问题,他开始有点生气,当初嘲笑曲灵霜师姐弟不自量力的思绪犹在脑中,此刻另一个思绪却跳出来狠狠抽了自己一个耳光:让你轻敌! 曲灵霜给自己讲人间历史的时候说过,温柔乡是英雄冢,当时自己体会不深,现在深刻明白了这句话的意思。 他不安地看了一眼曲观主,曲观主还在等着他的回答。他才猛然想起自己现在面临着的危机不止一个:除了自己落入了曲灵霜师姐弟的算计之外,同时更大的危机是自己要面临曲灵霜是水冥珠的抉择。 薛寻芳喘着粗气,仿佛下一刻,曲灵霜是水冥珠的事实就已经摆在眼前,这个曾经是自己期盼的事实突然变成了洪水猛兽,让他避犹不及。 薛寻芳心中一团乱,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只想说点什么来掩饰自己此刻的慌乱:“曲观主你不会说谎的,你说他不是水冥珠,他一定就不是!” “他当然不是水冥珠。他只是我最疼爱的弟子。”曲静空看着薛寻芳自欺欺人的模样并不戳穿他,而是顺着他的话往下说。 “曲观主,灵霜不是水冥珠对我太重要了。你知道吗,他已经在我心上了,我不能让他死。”薛寻芳面色苍白,双手捏得紧紧,自出世以来,他从未体验过什么叫不镇静,此刻却深刻领教了。 他越是害怕曲灵霜是水冥珠,越发现了自己身上不同往日的变化,一时间惊、惧、恼、怒,这些之前从曲灵霜嘴里说出来的情绪,一下子全部向他砸了过来。 “薛公子,灵霜在你心上,是指什么?”曲静空迟疑了一下,看着魂不守舍的薛寻芳问道。 “我……不知,大概是……喜欢……对,我喜欢他,我不愿与他分开。”薛寻芳听曲观主如此问,才第一次审视自己对曲灵霜的感情,但一时之间也弄不清楚那种感情是什么,只能从自己近日学到的一些东西,大概将自己对曲灵霜的感情归结为“喜欢”。 “灵霜是不是水冥珠真那么重要吗?喜欢应是纯粹的,他是不是水冥珠有什么关系?你该怎样对待你喜欢的人,还是怎样对待。”曲静空对薛寻芳的感情并没有多加谈论,而是引导他往一个出口去想。 “既然你喜欢他这个人,那么应当怎么做便怎么做吧,你的选择,不应当与他是不是水冥珠而改变。”曲静空道。 “我不懂……怎么会没有关系?”薛寻芳对曲静空的答案满心迷惑。 “薛公子,曲灵霜不是水冥珠,你想跟他在一起,对吗?”曲静空问道。 “是……”薛寻芳心中思量了一下,自己与曲灵霜相处这段时间,确实体验到了从未有过的感觉,如果不考虑他可能是水冥珠的因素,自己是愿意一直这么与他相处下去的。 “你想跟他在一起,那问题就只剩一个:灵霜想不想跟你在一起,如果他也想,那么问题就解决了,就这么简单。”曲静空道。 曲灵霜会喜欢与自己在一起吗?薛寻芳想了一下,曲灵霜与自己在一起的时候,经常会笑。“他说过,我笑他就高兴,那么必定是喜欢与我在一起的。”薛寻芳心中分析着。 “但若他是水冥珠,我又如何在他与我的责任之间抉择?”薛寻芳因天地元气而生,要想阻止他完成使命,不是那么容易的。 “薛公子,天地浩瀚,不可一叶障目。天地亿万生灵既能在滚滚历史洪流中不断发展,焉知没有他法解决天地元气枯竭的问题?为何非要牺牲你们其中之一呢?”曲静空叹息了一声。 “曲观主可想到了解决之法?”薛寻芳问道。 曲观主微微一笑,道:“暂时没有,但大家都在努力。薛公子也该试着看看,给你与灵霜一个机会,也给修真界一个机会。” 薛寻芳听了她的话沉默了一会儿,一张俊脸什么表情都没有,也不知道心里在想些什么。 他忽然抬头问道:“曲观主你虽名震修真界,但却瞒不过我的眼,你元神丹早已枯竭,寿元早已到头,无任何逆转可能,为何……为何还能活着?” “薛公子好眼力,没想到我隐藏了这么多年,你是第一个看出我的问题的人。因为没有想到更好的办法去解决元气枯竭的问题,我不甘心就此死去。若有一天这个问题可以解决,我便可以放手了,再也不用想尽办法来保住这副身躯。”曲静空姣好的容颜在斑驳的灯光中模糊起来。 “你用了什么方法?”薛寻芳问道。 “薛公子,修到我这样的等级,早已深谙元气规律,可以将元气化为自己小世界里的规则,为自己所用。这么多年我都一直躲在玄清观,这就是原因。”曲静空笑道,“这些你本该知道,为何还要问我?火冥珠不应该有如此重的好奇心吧!” 修真者修到五重后,若是设立结界,便是展开了自己的小世界。在这个小世界里,可以化元气为规则,这些规则可以根据自己的心意随意更改。如在自己的结界随意穿梭,不受时间、空间的限制。而别人进入自己的小世界,若是修为不及布置小世界的人高,则只有遵循小世界内的规则。若是修为超过布置小世界的人,则可以将别人设好的规则加以利用或者改变。 天界的戮神阵便是以天帝神格和天帝自身的法力展开的世界,在天界,以帝君的意志为尊,只要是天界之神,谁也无法超越帝君的意志行事,便是因为这个原因。 而曲观主在自己的小世界里,她可以让自己意志一直存在,哪怕她身躯已经是一具空壳,但思想意识仍然可以附着在这空空如也的身体上。 玄清观中人,曲如眉修为只在四重,又不是飞升之人,根本看不穿曲观主的把戏,而曲灵霜虽然飞升了,但是修为太低,也看不出来。若不是薛寻芳今日到来,曲观主这活死人的把戏还没有人知道。 薛寻芳听她讥讽自己,瞬间不安起来,元气规则的使用自己比任何修真界之人都清楚,只要思考一下就知道答案的,自己竟然如此心不在焉,都是怪曲灵霜! 曲静空见他如此不安,便岔开话题:“薛公子,我已经快要保不住这身躯了。灵霜是我最看重的弟子,他一定会想出办法的。只求薛公子,不论将来如何,千万不可伤害灵霜。” 薛寻芳还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并没有听进去曲静空的话,也不想再在这里待了,于是向曲静空行了一礼,退出大殿。 曲灵霜正在大殿们口,见薛寻芳出来,但神色不对,便上前问道:“你怎么了,一脸不快的样子,你跟师父说什么了?” “有点累。我先去休息,你去跟观主说说话吧。”薛寻芳没有看他,也没有接他的话。 薛寻芳心里本就生曲灵霜的气,那怒气在看见曲灵霜的瞬间更是涨大了许多,他觉得此人并不如之前那般可爱,反而是面目可憎。就是因为面前这个人,自己变成了如今瞻前顾后、患得患失的模样,还怎么履行冥王的职责?真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但若真将曲灵霜杀了,自己又万般舍不得,光是想想都会心痛如刀绞。 “好,我带你去房间。”曲灵霜并不知道刚才自己已经被薛寻芳在心中杀过一次了。 他一边带着薛寻芳往客房走,一边心中疑惑地想着:“还会说谎了,明显有问题。” 他见薛寻芳脸色不好,便没有多问,带他到房间内歇息,自己返回大殿寻找曲静空。 “师父,你刚才跟寻芳说什么了,他出去后脸色很不好。”曲灵霜坐在蒲团上,顾不上喝一口曲静空递上的茶水,便焦急地问道。 “薛公子问我,你是不是水冥珠。”曲静空道。 “那师父,我是不是呢?”曲灵霜已猜到薛寻芳肯定会问师父关于自己的身世,但为什么他出去时脸色那般难看?师父到底说了什么? “你当然不是。”曲静空缓缓道,“我告诉他,你不是,你只是我玄清观收养的一名弃婴,虽然你身上有些异常之处让他误以为你是水冥珠。但你确实不是。” “哦……那他出去的时候为何脸色异常……”曲灵霜心中疑惑,忍不住问出来。 “灵霜,我来问你,假如你真的是水冥珠,你会怎么选择?”曲静空并不回答他,反而问道。 生离 “师父!”曲灵霜没想到曲静空会如此问,有点诧异。 “你只管回答我。”曲静空坚持让他回答,让曲灵霜感到一丝疑惑,聪明如曲静空这样的人,也会此地无银三百两吗?难道自己真的是水冥珠? 虽然心中惊疑,但见曲静空如此严肃,曲灵霜只好收起那些心思认真回答:“师父,我本来就要带着寻芳看遍人间,让他放弃冥王降世。即使我是水冥珠,这点我依然不会变的。我生在人间,养在玄清观,长在天墟宫,这些都是我不能割舍的。而且我也相信,要解决元气枯竭,不是只有冥王降世这一条路。假如我是水冥珠,不但不会灭世,我反而会高兴我拥有了改变冥王降世和天地元气枯竭的能力。” “很好。为师为你骄傲。”曲静空满意地说道。 曲灵霜隐隐感觉师父这个假设的问题,已经暴露了自己真实身世,原本想问一□□内肉瘤和不惧水一事,顿感没有了意义。为了求证自己的想法,他灵机一动换了一个问题: “师父,我跟薛寻芳接触久了,有一个问题困扰我许久。水冥珠与火冥珠是天生一对,但我又不是水冥珠,为什么我会越来越想接近寻芳?或许他身上真有什么魔力,让我不知不觉想要一步步靠近他?” 曲静空心下一沉,水冥珠与火冥珠相互吸引,既已找到对方,当然会越来越分不开。她思考了一下,心念微转,轻轻拍了拍曲灵霜的肩:“唉,都怪为师对你管束太严,不让你亲近女子,而你姐姐又是你的童年噩梦,没想到你竟然因此转了性。不过,那薛寻芳长得不错,虽然是火冥珠,但未必不能为你改变。你眼光好!” “师父!您说什么啊!”曲灵霜被曲静空的话砸了个眼冒金星,当即羞红了脸,“您还出家人呢,怎么……” “哈哈哈……正视你自己的内心吧,你可不要把薛寻芳当三岁小孩,他现在已经是一个真正的人了;而你,也不要一面曲解他的意思,一面又窃窃地享受着这份‘误解’。”曲静空微微一笑。 “师父!”他被曲静空毫不留情地点破了:自己的确对寻芳的亲近感到喜欢的,难道自己竟然是喜欢寻芳这样对自己的? 想想寻芳看着自己的眼神,还有那些不经意的肢体接触,自己内心并不反感……难道自己活了快两百年了,最终喜欢上了男人?这都是什么事? “师父你不要说了……”曲灵霜抹了抹额头惊吓出的汗水,总算知道为什么觉得自己会对薛寻芳有不一样的感觉,原来问题不出在薛寻芳身上,而是出在自己身上啊! 曲灵霜心道:“我说为什么跟四师兄勾肩搭背都没啥,寻芳就搂了我一下,我就浑身不自在……原来我才是不正常得那个!” 他正慌乱不已,曲观主又说话了:“你想要的,就去争取吧。虽然我是出家之人,但我并不迂腐。只要是你喜欢的人,我怎么都接受。” “……多谢师父!”曲灵霜都没听清曲静空说了些什么,被刚发现的这个事实炸得魂飞天外,木然地随口回了一句。 他告别曲静空,不知道先迈出去的是哪条腿,顺拐着就来到寻芳的房门前,突然意识到自己不知不觉就走到了人家房门前,当即被自己的“情不自禁”给惊了一下:“曲灵霜啊曲灵霜,你就时时刻刻都想见人家吗?人家不懂事,你也不懂吗?寻芳若是知道我对他……不知道他会怎么看我?” 虽然心知此情太离经叛道,但还是忍不住心生妄想。他叹息了一声,决定今晚先做个不要脸的人,明日一定收起自己那些卑劣的心思。他轻轻敲了敲门,房内却无动静。他又轻声唤了句:“寻芳,你睡了吗?” 房内无人回应,他忍不住伸手推了下门,那门竟然应声而开,房内根本无人,床铺也还是原样未动过,看来寻芳回房后又出去了。 以薛寻芳的身手,曲灵霜原本也不用担心他会遇到什么危险,但想到他身上那时不时发作的缺陷,曲灵霜还是有点忧心,当即转身出去寻他。 蜀中本多云少月,今晚月色却正好,高高挂在清冷的夜空中,清辉洒向青城,给夜色笼罩中的道观与山中古木幽竹罩上一层朦胧薄纱。 曲灵霜踱步观外,只见观外崖坪森然站着一个高大的身影。是薛寻芳,他负手而立,正望着夜空那轮明月发呆,清冷月色下,傲然独立,已经换回本体的模样。 曲灵霜刚刚认清自己的内心,此刻看到正主有点心虚,有点想转身逃走,但手脚却不听使唤一般,还是鬼使神差地走到薛寻芳面前,假装轻松地搭讪:“你还没睡啊,出来走走也好。” “你曾说要带我见识人间真正的美好。与志趣相投之人相交,一起行走世间,行侠仗义,见识世间百态,阅尽天下美景;若累了,便停下来,找一清静之所,一日三餐,吟诗作赋,观花赏鱼,赏美人。我们很多都做完了。”薛寻芳没看他,只是淡淡地说道。 “啊?”曲灵霜听得莫名其妙,突然想起来在凌王府的时候,自己是说要带他见识人间的美好,没想到他一字不差记得这么清楚。 “哈哈,没想到你还记得。是的,我们很多都做完了。我还说过要带你赏青城美景呢。背琴肩酒上青城,云为开收月为明。可惜今晚无酒也无琴,但难得月色这么好,也算应了意境。”曲灵霜笑了笑,淡淡月色下,寻芳孑然而立,冷峻不可犯,直击曲灵霜的心。 “我跟曲观主的对话,你没有什么想问我的吗?”薛寻芳转过身来认真地看着曲灵霜,虽然瞳色不是红的,但却似有火,看得曲灵霜灼热难当。 “问什么?问你为何突然不太高兴?”曲灵霜避开他的目光,小心翼翼地道,“我不知你跟师父谈了什么,你可以告诉我吗?” “你师父问我会不会伤害你。”薛寻芳转过身来看着他道,“我没有回答她。” 曲灵霜叹了口气道:“这还用问吗,如果你真的会伤害我,早就伤害了,而且我好像也没有反抗的能力。” “所以,你不会的。”曲灵霜看着薛寻芳的眼睛真诚地说道。 “你如此信任我吗?”薛寻芳沉默了一会儿道,“太信任别人,不一定会有好下场。” 曲灵霜愣了,没想到薛寻芳会如此说,当下道:“是有这个可能,但人生在世,总要奋不顾身地冲动那么一两次,至少要给自己遇到可全心信任的人的机会。” “你倒不担心真心错付。”薛寻芳语气很冷,曲灵霜嗅到了寻芳话里有一丝讽刺的意味。 曲灵霜心中一沉,有种不太好的预感:“你究竟想说什么?” “你知道我接近你的目的,是寻找水冥珠。你就没想过,万一你真是水冥珠我会怎么对你吗?”薛寻芳眼神冷得可怕。 “你……不是已经探查过了吗?我不是。”曲灵霜心中难受,又不甘地问了一句:“如果我是,你会怎么对我?” “我会将你与我融合,融合后才是真正的冥王。而冥王需要无情无欲,最好六亲不认,代天地行末日之罚。两人中只有一人成为冥王,另一人就会消失。”薛寻芳冷冷道。 “你真坦诚……但你不是说过……你喜欢我吗?我也刚刚弄明白,我其实也……我也……”曲灵霜简直怀疑自己听错了,薛寻芳怎么会这样对他呢?他慌乱中也不知道自己说了些什么,心里一痛,踉跄了一下。 薛寻芳见他如此,立即伸手想去扶他,但最终那只手停在空中,没有伸过去,见曲灵霜那双本就让人悲伤的眼睛里蕴含着期盼的光,心里始终不忍,干脆转过头不去看他。 最终还是解释了一句:“你生在人间,羁绊太多;而我孑然一身,又冷血,最适合做这种事了。” “你……”曲灵霜却心如刀割,痛到无以复加,脚下虚浮,往后退了两步,凄然道:“我知道自己什么都算不上,还妄想……与你相交。” 曲灵霜尽量让自己声音不那么颤抖,“再说,我不是水冥珠,你又何苦要说这些话。” “我的事情说完了,现在来说说你的事。”薛寻芳转过来看着他,眼中充满威胁:“你接近我,又是为了什么呢?” 薛寻芳眼睛突然恢复红瞳,眼里的火光似要将曲灵霜烧成灰烬:“天墟宫与玄清观的谋划,我都知道。曲灵霜,只要我想知道,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事能瞒着我。” 曲灵霜心中一惊,一盆凉水从头浇到脚。他浑身的勇气都被抽走了一般,哆嗦着道:“寻芳……我……对不起……” 薛寻芳认定自己接近他是图谋不轨,但是,这也是事实。 “寻芳,你听我解释……我确实接近你,带你行走世间是想改变你,让你爱上这个世间,然后放弃末日之罚。”曲灵霜往日的伶牙利嘴此刻全然不管用了,笨嘴拙舌艰难地解释着:“除此以外,我对你绝对没有其他……不轨的想法。” 他越说越小声,越说越心虚。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欺骗你的……不,我确实欺骗了你。”曲灵霜的心开始滴血,不知道为什么当时的一番好意,如今却成了两人交恶的源头,偏偏自己还真的对人家心怀不轨…… “多谢你带我见识这世间的美好,只是我终非世间人,不配享受这美好。”薛寻芳听着他含糊不清的解释,心力交瘁的模样,忽然就心疼起来,之前心中对曲灵霜当初接近自己的目的那点怒意,早就被心痛代替了。 “这人惯会蛊惑人心,我被他算计,变成如今瞻前顾后犹豫不决的性子,难道还要任由他继续这样毒害我下去吗?”薛寻芳心中怒意陡生,转身便往外走去。 “你要去哪里?”曲灵霜急得一把抓住他的手臂,想了下又连忙放开:“我还有好多东西没有教给你,还有人类的文字……诗词歌赋……琴棋书画……” 薛寻芳转过头来看着曲灵霜一脸惊慌的模样,想起曲静空问他的话:“如果曲灵霜是水冥珠,你会伤害他吗?” 薛寻芳心中又恨又心疼,恶狠狠地对曲灵霜道:“不!你说的这些,我一个字都不会再听。” 曲灵霜被他的模样吓得往后退了一步,但还是不死心地道:“我不该算计你,我错了。但求求你让我继续跟着你,让我再教你一些东西,好不好?那些修真者不是那么简单的,他们……” 他话未说完,便被薛寻芳打断了:“不劳你费心了,你先担心担心自己吧。” 曲灵霜也不是第一次被人抛弃,但却是头一次感觉到被抛弃的滋味这么难受:“你是怕我真的是水冥珠,所以非走不可?” 他仿佛用尽了这一生所有的勇气,走上前去握住薛寻芳冰冷的手道:“你不用担心,我不是水冥珠。即使我是,我也不会让你融合我的,解决元气枯竭并不是只有末日之罚这条路,我会想办法的帮你改变宿命,我不会让你有亲手杀死我的机会。” 薛寻芳甩开曲灵霜的手,亲手打碎了曲灵霜可怜的一点点希冀,冷冷道:“你修为如此低微,连自己都保护不了,还想帮我改变宿命?” 他的话如流矢一般击中曲灵霜的心脏。 曲灵霜被薛寻芳甩手的动作带得差点跌倒,颤抖着勉强站住身形,绝望地看了薛寻芳一眼,眼里的星海正在湮灭,一如他内心的一点不切实际的一点奢望。 “在你和使命之间,我无权做选择。你们都说有其他办法可以解决,但我就是为行末日之罚而生。抱歉。”薛寻芳沉声道。 “我之前与你相处得太久,忘记了火冥珠的职责。谢谢你让我短暂地活了一回,已经够了。感情原本就是我不配拥有的东西。”薛寻芳又道。 薛寻芳走了。 如眉 曲灵霜生受着薛寻芳临别对他的凌迟,却拿不出一丝力气去挽留他,仿佛自身所有的力量都被随着寻芳的离开给抽得一丝不剩了。 他呆呆地在原地站了很久,刚了解自己心之所向,心上人就离开自己,临别前还在自己心上剜了一刀,这打击真的致命。 他回到房中躺着,辗转反侧,总觉得不能就这么莫名其妙就和寻芳成陌路。 “他怀疑我是水冥珠也不是一日两日了,一直愿意跟在我身边。今天才要离我而去,说明他现在已经不希望我是水冥珠了,起码对我还是有感情的。”曲灵霜想着。 想到这,他猛然起身,薛寻芳离去给他带来的阴霾一扫而光:“我绝对不能让他独自去承受那狗屁冥王降世的职责。既然知道了自己的内心,那就绝不能放弃!就算最后薛寻芳不接受自己,也要找到他,助他摆脱成为冥王的宿命!”曲灵霜心中暗下决定,何况自己本来就是要想办法解决末日之罚的,只不过现在寻芳是不相信自己有解决这个问题的能力。 自己真的可以做到吗?别说寻芳质疑,他自己更怀疑。与师父的那段谈话,已经让他隐隐怀疑自己有可能是水冥珠。 如果自己是水冥珠,为什么修为这么差?自己体内的水冥珠到底出了什么问题?自己为什么没有像寻芳那样有缺陷?师父为什么既信任自己即便是水冥珠也不会灭世,却又坚决否认自己就是水冥珠?…… 太多的疑问要搞清楚,曲灵霜必须要寻找到解决天地元气枯竭的办法,更要找到寻芳。在这个过程中,所有的疑惑或许都会被解开。 下定决心后,他不再情绪低落,起身去找曲静空。 曲静空见他神情萎靡,道:“昨晚没睡好吗?” “师父,寻芳走了。他怕我是水冥珠,到时候无法下手,所以干脆离开了。”曲灵霜尽量用正常的语调叙述这个事实,但曲静空还是听出了他语调里的藏不住的伤感失落。 “可能怪我太心急了。要不是我提了你是水冥珠的假设,寻芳或许还不会这么早意识到这个问题。”曲静空叹息了一声,淡淡地说道。 “师父,你为何非要提醒他,让他想起呢!”曲灵霜这才知道为何薛寻芳为何与师父谈完话出来是那般神色,又为何突然决定要离开自己。他意识到自己语气有点冲了,毕竟师父也是一片好心,便低头不再言语。 “我与他谈了很多,他本性是个赤诚的孩子,与你在人间行走这么久,也沾染了红尘意。他不再是以前那个无欲无求、绝情绝爱的火冥珠了,他现在已经是一个真正有血有肉的人了。”曲静空道。 “我知他的改变,也相信我能带他值守本心,摆脱宿命。他只是对另寻他法改变元气枯竭没有信心,又因为自己的责任,所以才……”曲灵霜停顿了一下,接着又抬头问道:“师父,不论是我想找回寻芳,还是延缓冥王降世,我都必须找到解决天地元气枯竭的办法。” “你打算如何做?”曲静空问道。 “我想去大地元气溢出最盛之地看看,试着看能不能想出点办法。所以来问问师父,您知道哪里是大地元气溢出最多之地吗?”曲灵霜问道。 “大地元气深藏地底溟海与焱狱,溢出也是均匀分布在地表各处。但两百年前双冥珠在天苍谷降世之时,大地震出了一个裂缝,是唯一一个可能通到地底深处溟海和焱狱的通道,那里的元气自然是世间最盛之处。天苍谷位于极北苦寒之地,在天苍蜂下;而且放眼整个世间,还无人能到达溟海与焱狱,据天书记载,那里的情况非常恶劣。”曲静空问道:“你可有勇气去天苍谷那里看看?” “我定然是要去的。”曲灵霜坚定地说,“弟子不怕苦,只怕能力不够。” “既然你下定决心要去,那么便让如眉陪你走一趟吧。”曲静空道,“水阳城蚁妖的事她应该也处理完了。” “是。”曲灵霜也很久没见过姐姐了,甚是想念。 曲静空与曲如眉通灵,交代她陪同曲灵霜去天苍谷,又交代曲灵霜一些注意事项,这才送他离开。 天苍谷位于极北苦寒之地,而青城则远在蜀中,水阳城便在二者之间,曲灵霜去天苍谷需路过水阳城,曲如眉便在水阳城等曲灵霜北上与她汇合。 曲灵霜御剑北上,日暮时分到达水阳城。水阳城经过蚁妖为祸本已灭城,如今在曲如眉与本地修真门派的帮助下,已然开始重建。 曲灵霜一路疾行耗光了仅剩的一点法力,正想向在此帮助重建城池的仙家打听曲如眉,就听到城门处有一个清脆的女声在骂人:“蠢货!我说了多少遍那解毒灵方要泡足三个时辰才可以拿来用,你这明明就没有泡到那么长时间,药效完全发挥不出来!” 他转头一看,一位英姿飒爽一身青色劲装的年轻女子站在城门口。她清秀绝俗,容色照人,气质清冷,实在是个十足的绝色美人,但这位冷美人此刻却怒容满面,正在叉着腰骂人。这位冷美人,正是曲灵霜的姐姐曲如眉,曲灵霜的“噩梦”。 “姐!”曲灵霜看见曲如眉开心地冲她喊了一声,跑了过去。 曲如眉一见到他,顿时怒容顿失,愉悦地喊道:“灵霜!快过来!” “姐,你又在骂人了。”曲灵霜飞奔到曲如眉跟前,看着她笑道。 “这些蠢货不骂不行。你这么快就赶来啦,我还以为你至少得明天才能到呢。可以啊现在,脚程够快啊,让我检查下修为是不是又长进啦?”曲如眉笑道,说着就要动她的猎魂枪。 “别别,我可不想挨你打。我没什么长进,只不过卯足了劲儿赶过来,累死了!”曲灵霜讨饶道。 “好吧好吧,这次就不打你了。”曲如眉收起了猎魂枪,毫不留情地取笑他:“你真差劲,这么点距离都能能累到。” “姐,我是真着急,我想快点到天苍谷。”有求于人,曲灵霜立刻切换一副狗腿的模样道:“还求姐姐带我!” “我听师父说了。老弟,你真行啊,居然为了个男人把自己搞成这样……啧啧啧……”曲如眉一向这样,从来不给他留面子。 “姐,这么多人在呢,你小声点……”曲灵霜见别人以异样的眼光看着自己,羞得巴不得把脸埋起来。 “好吧,给你留条底裤。” “姐!” …… 曲如眉见他真急了,便不再逗他,当下二人便立刻动身前往天苍谷。 曲灵霜的姐姐,在修真界非常有名,她出名的原因有两个,第一是她修真界第一美人的称号,第二便是她的修行经历奇特。她从一重修炼至四重,只花了短短两年,却在四重整整停留了一千多万年,这在修真界也是独一无二。 曲如眉虽然修行根骨奇佳,但却并不热衷修炼,她为人率真,不喜拘束,只愿当一名游侠,在世间行侠仗义。据说,她停止修炼,是因为她曾遇到过一位高风亮节的侠士,名叫叶霄,为人豪迈善良,喜欢结交朋友,喜欢喝酒,四处为家,替人打抱不平。 曲如眉非常崇拜叶霄,想教他修炼,这样他就可以跟她一样,享有漫长寿命,叶霄却不肯,说人生在世不求长生,只求痛快地活。 曲如眉还未来得及改变他的想法,叶霄便在一次除妖邪时被修仙之人误伤而死。那修仙之人非常内疚,自废修为。曲如眉伤心欲绝,终对修行生出厌恶感,修为再高有何用?不如像叶霄那般快意恩仇来得痛快。于是她不再修行,秉承叶霄的遗志,开始行走江湖,一人一枪,遗世独立。 曲灵霜从小就知道姐姐这段往事,也知道这么多年她一直单身,不过是放不下心中那早已逝去之人。萧琴楚大师兄一直默默守护曲如眉,从来不曾换得她的真心一笑。 虽然曲如眉修为停留在四重境界,但因一直在世间行走,做过侠客,当过女将军,更是满腹经纶,不论是征战沙场还是单打独斗,实战能力都非常强。一般五重境的修真之人,都不敢轻易与她对战。 曲如眉御剑带上曲灵霜赶了一日,入夜时分到达极北荒原,再往前就是荒无人烟的天苍峰了,他们得在最后一个可补充能量的镇上先采购一些东西。此镇名叫无极镇,人口不多,但因在交通要塞,往来客商较多,商业比较发达。 “你去准备干粮和水,我在这酒楼等你。”曲如眉将正要转身离去的曲灵霜拉回来,“记住,多给我准备点酒。” “知道啦!”曲灵霜无奈地摇摇头,曲如眉嗜酒如命,没有一天能离了酒,曲灵霜早就习惯了。她并未飞升成神,也从未学习辟谷,因为她秉承的理念就是“及时行乐,快意恩仇”。所以曲灵霜不吃不喝也无所谓,但曲如眉不行。此去天苍谷不知要几日,得多准备一些干粮和酒。 受伤 曲灵霜去准备干粮酒水了,曲如眉便转身进了酒楼,要了一壶酒慢慢饮着。楼里的客人们见一个貌若天仙的姑娘自顾自饮酒,一柄闪着寒光的银枪立于身后,真是又美又飒,一时都看呆了。 曲如眉早就习惯这种情况了,并不在意周围人惊诧的目光。 “如眉姑娘真是好酒量!”忽然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从楼下传来,曲如眉转头一看,正是萧琴楚。 萧琴楚望着楼上围栏上坐着的高挑瘦削、英姿飒爽的美貌姑娘,一杆银枪立在围栏边,她自己手持一壶酒,正对月而饮。 “萧公子,是你呀!”曲如眉轻轻一笑,继续饮酒。 萧琴楚欣喜地飞身跃上二楼,坐在她对面,对她轻轻一笑:“水阳城蚁妖尽除,多谢如眉姑娘了!” “举手之劳,萧公子你为何在此?”曲如眉轻笑着将酒壶放下,拿起酒盅斟了一杯酒推至萧琴楚面前,示意他饮一杯。 “多谢姑娘!”他犹豫了一下,还是端起酒杯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又道:“我受师命前来帮助六师弟,他人呢?”原来曲静空不放心曲如眉姐弟二人来天苍谷,又让天墟宫派了萧琴楚来协助。 “他去准备进山之物了。既然萧公子来了,我就可以偷偷懒了。”曲如眉轻轻一笑,甚是娇媚,萧琴楚却看得有点脸红了。 “姑娘……说笑了。” “那天我们分开后,萧公子被天魔所伤,不知可痊愈了?”曲如眉又饮一口酒,面色艳若桃花,在月色下真是妩媚之至。 “我已无大碍,但让那孔怀袖逃走了。这人报复心很重,姑娘日后定要小心。”萧琴楚有点不敢看她,不知是酒醉人还是人醉人,他觉得有点头晕。 他想站起来缓解一下,却踉跄了两步,一阵眩晕,竟似要摔倒,于是赶紧扶住桌子。 “萧公子,你这是怎么了?难道你竟不胜酒力?”曲如眉轻笑起来,上前扶住他。 “让姑娘见笑了。平日天墟宫规矩甚多,我竟是从未饮过酒。”萧琴楚红着脸道,尽量保持着清醒,生怕曲如眉因此看不起他。 “那你不早说,我给你倒酒你也不推辞,我还以为你海量呢!”曲如眉笑道,“你既已醉了,那便先在这里歇息一晚,待明日我们再走。” 曲如眉向酒店老板要了三间房,把萧琴楚扶到床上躺好,与曲灵霜通灵:“灵霜,你大师兄来了,但是他喝醉了,今晚我们要在这个镇上住一晚,你买好东西就回来吧。” “姐,你真是!干嘛让他喝酒啊,大师兄从来都是滴酒不沾的。”曲灵霜在那头叹了一声。 “啰嗦!”曲如眉嗔怪着中断了通灵。 萧琴楚已经躺在床上了,但被子没盖,靴子没脱。曲如眉皱了皱眉,叹了口气还是帮他脱掉靴子,又俯身将被子拉开盖在他身上。 萧琴楚突然握住了她正给他掖被角的手:“如眉……如眉……”将她的手拉到自己脸上不断地蹭着。 “放手!”曲如眉翻了个白眼,凶恶地对他道。 “不!”萧琴楚酒劲发作,俊俏的脸颊一片绯红,撒娇般地将那只如玉般的手握得更紧了。 “受不了!”曲如眉见他醉了竟然这不规矩,也不跟他多费口舌,抽出手将被子给他盖好,将正要起身的萧琴楚按到床上,装作更凶的口气道:“不许起来,躺好!你若不听话,我就要生气了!” 萧琴楚一听,乖乖地躺好,又偷偷转头看她是不是真生气了。 曲如眉见他如此听话,忍不住掩口轻笑,正要转身离去,又听萧琴楚撒娇道:“我渴了。” “渴了自己起来倒水喝!”曲如眉不耐烦地道。 “我起来你要生气。”萧琴楚委屈地道。 “不生气,自己起来喝。”曲如眉站在桌子边,抱着胳膊不耐烦地说道。 萧琴楚一听,慢慢坐起,靴子也没穿就站到地上,摇摇晃晃要走过来,却被地上的靴子绊了一下眼看就要摔倒,曲如眉眼疾手快伸手扶住他。 “萧公子,你鞋子也没穿就下地啦!”曲如眉尽量躲避着靠近她的灼热的身躯,想把萧琴楚往凳子上扶,却因离得太远没拉住他,“咚”的一声摔倒在地,而曲如眉也一个没注意被他带得摔倒在他身上。 萧琴楚灼热的身躯在下,自己倒没摔疼,但嘴却不小心撞到了他的唇。两人双唇一贴,尽尝对方嘴唇的温暖与柔软,曲如眉惊得一下子推开他跳了起来,心里小鹿乱撞。她还没有与哪个男人如此亲近过,虽然心慕叶宵,但两人从未越矩。她一直知道萧琴楚对她痴心一片,但自己对他并无此意。 只是不知此刻为何会心慌至此? 她忍不住回头看躺在地上的萧琴楚,他竟然已经睡过去了。她心中舒了一口气,幸好刚才发生的事他不知道,否则真不知道自己是要羞还是该恼了。 她将萧琴楚扶起躺回床上,给他盖好被子,忍不住又看下刚才自己不小心亲到的这个人。萧琴楚是《天神榜》美男榜排名第二美男子,但自己从来没有认真看过他,此刻细看,确实英俊神武:天庭饱满,剑眉星目,睫毛修长,鼻梁高挺,双唇饱满,颌骨线条流畅,真是生得一张精致的脸。虽然没有曲灵霜那张脸让人心动,但与曲灵霜那阴郁的气质相比,萧琴楚则像暖冬的太阳,随时都让人感觉温暖舒适。 曲如眉轻轻笑了一下,自己居然对他的脸感兴趣了?叹息了一声,转身离去,将他房门合上。 半夜时分,曲如眉听到房顶有动静,于是警觉起身穿好衣服,握着猎魂枪听细动静,一阵熟悉的声响往隔壁去了,隔壁是萧琴楚房间,他喝醉了,不知这会儿醒酒了没。 “大胆蚁妖,水阳城外没有把你们赶尽杀绝,现下还敢来送死!”曲如眉暗道,矮身潜行,来到萧琴楚房门前,只见房内一阵轻响,正是那蚁妖肢节爬过的沙沙声,怕蚁妖毒液伤害萧琴楚,当即踹门而入。 只见一只巨大腐尸蚁正在房中,她提枪便刺,一股强劲的法力灌入猎魂枪,一下便刺进那蚁妖的腹部。 蚁妖吃痛,使劲一甩尾部,一股毒液便从尾部喷出,直往萧琴楚那边去。曲如眉大惊,刚才蚁妖巨大身躯挡住,她并未看到萧琴楚是不是醒着。万一他还醉着,怕是要被这毒液消融了,她来不及冲过去,只能挥手往那边结了个保护结界,将整个床都笼罩起来。 那蚁妖毒液喷到结界上并没有一丝渗进去,她正要抽出猎魂枪,那蚁妖竟然不顾猎魂枪还插在体内,直直向她冲过来,猎魂枪在他体内越插越深,如眉大惊,这蚁妖竟是要拼着不要性命也要跟她同归于尽的意思。 她轻身一纵,跃上蚁妖巨大的头颅,躲开了蚁妖正面一击,但猎魂枪却已经脱手,深深没入蚁妖腹部中了。 她轻笑一声,这蚁妖自己作死!那猎魂枪可是跟随她千万年的兵刃,上过战场,斩杀过无数妖魔鬼怪,早已有灵性,她当即念起驭灵诀,十指轻扣,猎魂枪便在蚁妖腹内飞速旋转起来,只怕是内脏都搅碎了。 蚁妖吃痛倒地挣扎起来,她飞身跃下,站在萧琴楚那边去。此刻房内巨大的打斗声终于把萧琴楚惊醒了,他见如眉与蚁妖打斗,一跃而起,一剑斩向蚁妖的腰部。 腐尸蚁妖外壳铜墙铁壁一般坚不可摧,除非是萧琴楚这般修为的人手持天阙神剑方可破,但腐尸蚁腰却是一处要害,蚁腰纤细脆弱,并无甲壳覆盖,一击便断,平时蚁妖会将此要害藏起,但这蚁妖此刻被腹内猎魂枪搅得五脏具碎,已经无力护住要害。 眼见他将被天阙剑拦腰斩断,曲如眉忽然大叫:“小心!”说着便飞身将萧琴楚推到一边,一声闷哼,整个人软了下去。 萧琴楚被她一推,天阙剑失了准头,斩向地面,将地板斩了条巨缝。 萧琴楚大惊,连忙抱住曲如眉,只见她面色苍白,汗如雨下,从右耳到雪白的脖颈顺着肩膀至右臂,被腐尸蚁毒液腐蚀得血肉模糊,衣服也破破烂烂将要遮不住身子,她却一声不吭,只是咬着牙。 那猎魂枪失去主人的控制,停止了搅动,腐尸蚁妖慢慢变化,缩成了一个人,正是那孔怀袖!孔怀袖此刻已经是有出气没进气,刚才凭着嘴里最后一点毒液喷向萧琴楚,转移曲如眉注意力才捡回一条命,正躺在地上待逃走,一把通体黝黑的寸心剑挡在他面前,他抬头一看,正是曲灵霜。 “你……”他话未说完,便被寸心剑一剑斩断头,头颅掉到地上骨碌碌地滚动着。 “姐!”曲灵霜斩杀了空怀袖,没来得及检查它的魂魄是否还在此处,便看到曲如眉身受重伤,便向那边冲过去。 萧琴楚已经将自己外袍脱下来罩住她的身躯,紧紧将她抱在怀里,脸色苍白如纸。 刚才被腐尸蚁毒液喷中,曲如眉的衣服从肩膀到胳膊全没了,若非萧琴楚的外袍罩着,定要春光乍泄了。 “大师兄,先清理毒液!”曲灵霜提醒道。 “转过去!”萧琴楚低声喝道,声音里竟是蕴含着警告语威胁。 涉险 曲灵霜只好背过身去,想了想又跑到外面打水去。等他端着热水进来时,萧琴楚已经将曲如眉放到床上了。曲如眉身上衣服破了的地方已经被萧琴楚的外衣严严实实遮起来了,只留了那些触目惊心的伤口露在外面。 曲灵霜放下水,萧琴楚便迫不及待地接过他手里的东西,快速干练地用热水和布不断稀释曲如眉伤口表面的毒液,直到毒液完全祛除,又拿出辟毒丸化成水轻轻涂在伤口上。 曲如眉衣衫不整,见萧琴楚不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受伤的地方看,她又羞又急,连忙道:“我没事了,你们出去吧,我自己处理。” “这么严重的伤如何能让你自己处理?”萧琴楚并不停下手中的忙碌,声音都是颤抖的。 萧琴楚的慌乱和担忧惊惧袒露无疑,一向稳重的天墟宫大师兄,只有在心爱之人重伤的时候才如此慌张。 “姐,你就不要逞强啦。这蚁毒虽然清除了,但你现在伤成这样,若是不好好医治可是要留疤的。”曲灵霜劝道。 “一点疤痕而已,我不在乎。”曲如眉低声道,刻意不去看萧琴楚眼中的心疼与担忧。 “别胡说了,我定不让你留疤的。”萧琴楚心疼又内疚,曲如眉为他挡了这毒液,姑娘家的容貌本就重要,何况还是修真界第一美人?更何况还是自己心仪之人! “还虚真人的万剑山上有金陵草,有肉白骨,重生筋骨之效。万剑山离此地不远,还虚真人又与师尊交好,大师兄,你带师姐去找还虚真人,我在此地等你们回来。”曲灵霜道。 “好,你一定在此地等候我们,万不可一人独自进天苍谷。”萧琴楚关心则乱,情急之下竟没有想起来此仙草,听曲灵霜提醒才醒悟过来,当即抱起曲如眉就要启程。 “是!大师兄和姐姐一切小心!”曲灵霜道。 “你放我下来,我没那么脆弱!”曲如眉一向要强,怎能容忍别人抱着自己,挣扎了一下,又羞又恼。 “不可,你尽量不动,以免毒气深入。”萧琴楚一向在曲如眉面前没脾气,这次却非常强硬,紧紧抱着她便御剑而去。 曲灵霜摇了摇头,曲如眉强势又暴躁,偏偏萧琴楚就是喜欢得不得了。五师姐洛华摇对萧琴楚无限温柔,更是对他一片痴情,但萧琴楚就是看不上。也不知曲如眉什么时候才能忘掉那故去之人,可以接受萧琴楚? 爱情这种事无法用常理分析,因为它真的万分不讲道理。自己爱上了火冥珠,不也是让人百思不得其解?自己最初跟薛寻芳相交,只是想以人间红尘意去感染他,谁能想到自己在这过程中竟然会爱上他? 此刻自己心心念念的人,又在何处?一定还在偏执地在寻找水冥珠吧!不知道当他路过人间,看到自己曾经教过他的那些东西,是不是还想得起来曲灵霜这个人? 现在这样的结果,到底是他成功改变了薛寻芳,还是薛寻芳改变了他?谁输谁赢? 说到底,还是自己输了吧。一想到青城那晚,薛寻芳说的那些绝情的话,曲灵霜心里就一阵绞痛。 折腾了大半夜,此刻天也快亮了,他回到自己房间躺着休息,却忍不住回想起几次与薛寻芳的亲密接触,凌王府、青衣镇客栈、青城月夜……他越想越难受,忍不住拉起被子裹住自己的身体,将头深深埋到被子里,用被子死死捂住脸,用窒息感来抵消心中的痛。 过了一会儿,他从储物宝鉴中拿出那件自己一直贴身而藏的火焰纹法袍。虽然上面早已没有灵光流转,但似乎还留着那人的气息。他一遍遍地抚摸着它的暗纹与线条,想象着寻芳将它从身上脱下来,为自己轻轻盖上的情景…… 当初寻芳让自己把它丢掉,而自己却一直将它偷偷藏在身旁。他以前从未想过与寻芳分开,更没想过自己与他的联系,竟然会只剩这一件法袍。 忽然房内一阵轻响,他猛地坐起四下而顾,房内没人,桌子上却多了一块糖人,那是一只糖狗!他一眼便认出那是在青衣镇薛寻芳转到的那块! 他心脏猛烈跳动,激动地跳下来喊道:“寻芳,是你吗?” 无人回应,他急急忙忙追出去,四下寻找,房内房外、楼顶,都没有他想要找的那个人。 他沮丧地回到房内,拿起那块被保存得很好的糖狗仔细地看着。别说自己修为低下,即便修为再高,又如何找得出一心想要躲避自己的薛寻芳?他拿着那块糖狗,哈哈一笑,眼泪夺眶而出,任由它肆意横流。 “你如果这么不想见我,又何必把它还给我?不如像弃我一样丢弃它即可。”他轻声说道。 没有人回应他。 他转身回到床上,却发现寻芳的火焰纹黑袍不见了。 “原来,你只是要物归原主而已。这样也好,两清了,日后我也不再欠你什么。”曲灵霜心中难受得紧,痛得难以呼吸,随手将那块糖人丢进储物宝鉴,气鼓鼓地躺下,拉起被子蒙着头。 他真的不欠薛寻芳什么吗?薛寻芳曾经于危难中救助自己,又真心与自己相交,而自己却与月素绵密谋改其心,夺其志,换成自己的话,说不定会比薛寻芳更加恼怒。 “对不起,终是我负了你。”曲灵霜心道,“希望我还有能补偿你的机会。” 待他熟睡之后,薛寻芳现身了。薛寻芳一身火焰纹法袍,瞳色正常,却不似平日那般眼神淡漠,眼神竟然无比哀伤。 他走到床前坐下,轻轻将蒙着曲灵霜脸的被子拉下来,看着在睡梦中还微微蹙眉的曲灵霜,什么也没做,就那么静静地看着。 曲灵霜睡眠浅,睡梦中微觉有异,猛然睁开眼睛,薛寻芳已经不见了。 曲灵霜伸手摸了一把自己的脸,脸颊上有微热的水滴。他心中疑惑不已,难道刚才梦中自己落泪了?居然在梦中落泪?自己什么时候变得如此脆弱了? 他用手指按了按因休息不好而微微疼痛的太阳穴,静静躺了两个时辰,正要起床,只听得外面一阵嘈杂之声,赶紧起身出去。 他走到门外,被眼前的情形惊呆了,此刻辰时,本该天亮了,天空却无比黑暗,还隐隐有几丝红光在黑如锅底的天空中闪现。整个镇上大风呼啸,将各家门窗吹得噼里啪啦响,街上的行人也是慌乱地到处跑,哭喊声,呼救声响成一片。客栈内也乱成一团,客人们四处乱逃。 “客官你赶快逃命吧,刚才镇上来了好多穿着黑衣服的骷髅,正在到处抓人,我也要逃了……”那店家说着带着一家老小大小包袱就往外跑。 “店家回来,先别乱跑,跟着我安全一些!”曲灵霜喊道,“我习过武,会一些捉鬼的本事。” “太好了,这位公子看着就不似凡人,没想到还会捉鬼。”店家一听曲灵霜有能力护住他,一家老小都跟着曲灵霜。 客栈内的客人们正六神无主,生怕遇到那黑衣骷髅,一听曲灵霜会捉鬼,当即围过来跟在他身边。 曲灵霜尴尬地笑了一下,道:“大家不要慌乱,护好老人小孩,千万不要乱跑,跟在我身后。地上一圈青光,那便是我的结界,在此结界内可保平安,大家一定要随着这圈子移动。” 他原本没有法力,但此刻却莫名其妙又多了很多,微感意外,又想到夜间出现在房内的那个糖人,便知道法力从何而来。 除了薛寻芳,谁还会这么大方地一出手就能给自己这么多法力?他心下百感交集,却没有太多时间去伤春悲秋,天空中的闪电与爆响让他不得不中断那点念想。修为再差,他也是个天神,这种危急时刻是必须要保护凡人的。 有了法力傍身,曲灵霜当即有了底气,带领大家往客栈外去,一路躲避着黑衣骷髅往镇外去。 突然前面一阵哭喊声,只见那些黑衣骷髅将镇上居民全部都赶到镇口,集中在一个法阵内。曲灵霜带着客栈内的众人赶过来,正好可以解救他们。 那些黑衣骷髅发现了曲灵霜一行人,围了过来,曲灵霜见那些骷髅身披黑袍,武器上面并没有灵光流转,便知他们法力不强,只是傀儡而已。 那些黑衣骷髅碰到曲灵霜的结界便被远远弹开,曲灵霜只怕还有更厉害的角色在等着他,于是只挥剑斩杀,并不用法力。 “公子真是神仙啊!幸好有公子保护,不然我们这些人死定了!” “神仙啊!我回头一定给您烧香磕头!” …… 结界内众人都是些普通凡人,连修士都没见过,更何况像曲灵霜这样的飞升之神,见到他如此神勇,纷纷赞叹不已。 曲灵霜在天界一向是被诸神耻笑的对象,还从未享受过被人这般追捧。若是在平时,不知道又要信口胡说八道些什么出来吓唬这帮没见识的凡人,但此刻他却一点这个心思都没有。 “不知这些黑衣骷髅抓这些凡人到这里是想做什么?”曲灵霜心中微感不安,他深知自己几斤几两。他一人之力对付这些喽啰尚可,万一一会儿出现厉害点的角色,怕是应付不了。 他一边斩杀黑衣骷髅,一边用法力将他们用来圈人的阵给轰开,还好这些人都是凡人,因此黑衣骷髅用来圈人的结界也并不难破。 傀儡们用来圈人的结界一破,被抓的众人四散而逃,忽然天空轰隆隆响起来,一道雷电劈下,一个蒙面黑衣人便出现在镇口,挥手又结了一个更强大的结界,将未来得及逃散的人全部罩住。 曲灵霜见那黑衣人身上竟然隐隐有神辉,那神辉普通人是看不到的,但他是神,自然也能看到。想必那黑衣人也看到了曲灵霜身上的神辉,明显僵了一下,然后似乎在跟谁通灵,通灵结束便挥剑向曲灵霜一斩而下! 曲灵霜抽出寸心剑迎上,只听一声巨响,两剑相交火花四溅,那黑衣人的剑竟然被他的寸心拦下。 那黑衣人似乎没料到他居然能挡住自己一剑,于是后退几步,飞身而起,在空中开始施咒。曲灵霜不知他施的什么咒,并没有上前去阻拦。 那黑衣人修为远在自己之上,刚才自己能拦下他一剑,完全是靠寻芳给的法力,若是法力耗完,自己绝对不是他对手。而自己还要维持随行结界保护那些凡人,更是半点也不敢轻敌。 洞穴 随着那奇怪的咒语响起,曲灵霜他们所站之处突然下陷,众人便随着地面一起向地底深处跌落,惊叫声呼救声响成一片,随行结界没有地面,便无法维持,失去保护作用。 曲灵霜只得在不断坠落中不停地去伸手捞人,捞住一个便用法力为其设一个单人保护罩,以期减缓坠地之力。 不知坠了多久,曲灵霜来不及为自己设一个保护罩便重重摔到地面,他顿觉口鼻出血,四肢剧痛,想必是在地上狠狠砸出了一个坑。四周那些人坠地之声不断响起,惊叫哭喊响成一片,看来被他结了保护罩之人都还活着。 他想站起来,但一丝力量也没有了,在坠落瞬间结了上百个结界,就算到了四重境的修为也架不住这样耗,何况他之前还维持了一座百人的随行结界,又和黑衣人打了一架,这会儿法力也在枯竭边缘了。 黑暗中不知谁踩了他一脚,他闷哼了一声,那人慌忙将脚挪开,只听有人喊:“大家别乱跑,身上有火折子的赶快点亮看看,公子似乎受伤了!”正是那店家的声音。 “谁有火折子!快点亮!” “咳咳咳……这是什么鬼地方啊?” …… 过了一会儿,终于有火光亮起,大家猜看清楚,原来是掉到了一个巨大的坑中,不知在地底多深处,前方黑乎乎看不太清,似乎空间不小。 原来的地面已经摔成粉碎,粉尘四溢,大家都一身灰,呛得人不停咳嗽。 “天啊,公子!大家快来把公子拉起来!”终于有人想到曲灵霜了,火光之下,只见他深陷地里,口鼻都溢出血液,四肢也被震断了,要是普通人,只怕早已气绝,但曲灵霜是天神,他不会死。 在店家的指挥下,大家小心翼翼地将他从地里挖出,又为他擦干净脸上身上的泥土血液,等他恢复了一点力气,便虚弱地说道:“我胸口有个储物宝鉴,里面有蓝色丹药,请为我取出喂我服下。” 店家连忙将药丸拿出喂他服下,那蕴灵丹是天墟宫至上灵药,喂下去片刻他便觉恢复不少,他妙手丹心已到三重,便用最后的法力将四肢断骨接上,虽然不能立即复原,好歹可以自行走动了。 他感觉这个洞内有阵法,正在抽去自己身上的元气和法力,顿时觉得浑身难受,似乎身上的血液正在被吸走一般。那些凡人却似乎并未感受到不适,似乎这个阵法对修为越高的人影响越大。 “公子真是神仙啊!伤成这样都能瞬间好起来!”那店家从未见过如此玄妙的手段,只不停地感叹神仙。 “对啊,要不是有公子护着,我们从那么高摔下来早就摔死了!” “可是我们现在该如何上去呢?” “有公子在,不怕,公子肯定有办法。” 听到众人如此信任自己,曲灵霜没有吭声,他自己却清楚,这回怕是没能力再护着他们了,但也不愿说出来断了他们求生的欲望。 “哼,我看他现在自身都难保了,你们还指望他能救你们出去?”一个冷漠的男子声音响起,众人回头一看,说话的男子正站在高处,一袭黑衣,面容俊秀,身材挺拔。而照亮天坑的那火光正是从他手里发出,准确地说,是从他掌心燃起的火焰。 “你说什么呢,要不是公子保护你,你早死了,还能在这说风凉话!”那店家没注意他掌心的火,愤怒地说道。 身边之人拉了下他衣袖,怯怯地道:“张掌柜,别说了,你看他手心……只怕也是位神仙啊!” “张掌柜,你可说错了,我能活下来,靠的是我自己,不是他!”那男子冷傲地说盯着张掌柜道,“而且这个洞内有阵法,正在吸食大家身上的元气,只怕这次再也出不去了!” “是是是……”张掌柜一干人等吓得不敢吱声。 “这位兄台……说得不错,我现下确实……不敢保证能带大家安全出去……这位兄台既然也是修行之人,还懂得这个阵法,是不是可以带着大家安全出去?”曲灵霜慢慢拍拍去身上的泥土灰尘。 “曲公子,我带不带大家出去,你可管不着。但不知你那位火冥珠今天可在?可还能护着你?”那男子询问道,语气不善。 “你竟然识得我?还知道……不知这位公子尊姓大名?”曲灵霜大感意外,这人竟然是旧识?为什么自己没印象,他还知道自己与薛寻芳交好! “我叫洛青山,青衣镇洛府的洛!”洛青山一字一顿,恶狠狠地道。 这人竟然是洛府的人!真是冤家路窄,上次薛寻芳将洛祁峰废了修为和元神丹,又伤了洛府多名弟子,这人摆明了是来寻仇的。此刻薛寻芳不在,自己又伤成这样,不可力敌,只能智取。 “洛青山,你是要为洛一鸣和洛祁峰报仇?”曲灵霜一边说着废话,一边悄悄向储物宝鉴摸去,里面有不少法宝,这人身上灵光低微,想来修为不高,制住这人应当不难。 “你灭我洛府,我虽是洛府外门弟子,但也得为师门复仇!今天火冥珠不在,真是你的报应到了!”洛青山说着便挥剑斩向曲灵霜。 曲灵霜侧身一闪,闪过那一击,回身便使出一张定身符往他背部拍去,洛青山身形一顿便被牢牢定住动弹不得,手心的火焰也熄灭了,瞬间又陷入一片黑暗,众人便害怕起来不断四处乱蹿。 “大家不要乱跑,小心踩到人!”曲灵霜从储物宝鉴取出明光杖,瞬间整个洞穴有亮了起来,那明光杖是玄清观法宝,不但可以照明,还可以点火升温,是修真之人外出历练最希望拥有的法宝之一。 众人见到有光源,终于淡定下来,慢慢汇聚成一堆,围到曲灵霜周围。 “曲公子,那洛青山怎么办?他竟然想杀你,我看他也没那么好心带我们出去。”那张掌柜被洛青山吓得不轻,对他没有一点好感。 “这种人不管他好了,让他在这自生自灭吧。免得他一会儿又要加害曲公子。”一个男子附和道。 “不妥,他毕竟没有伤到我,此刻他已被定身,没有危险了,不能放在这里不管。麻烦还是带着他,我们往前面走看看有没有出路。”曲灵霜道。 “曲公子你真是好人啊!老王,你去背那个洛青山吧,大家跟着曲公子找出路。”张掌柜指着一个年轻力壮的男子吩咐道。那男子无奈,只得将洛青山背在背上。 洛青山被人制住,倒也识时务地不再吭声,任由老王将他扛在肩上,一张俊脸涨得通红。 “大家跟我往前走,千万跟紧,不要掉队。遇到突然发状况不要惊慌乱逃,记住了吗?”曲灵霜再一次吩咐。 “曲公子您放心吧,大家都知道听您的话能保命,一定听您的话。”张掌柜道。 一行人扶老携幼,在曲灵霜的带领下慢慢向里面走去。这里不知道在地底多深的地方,越往前走气味越不好闻,一股尸体腐烂的味道扑面而来。 在明光杖光辉的照耀下,曲灵霜看清了前面的状况,这是个巨大的洞穴,岔路很多,不知往哪里走才可以走出去? 洞穴中间是一片湖泊,那湖水黑乎乎的,中间堆积着一些巨大的不知什么妖兽骨骼,还漂浮着不少人骨,以及尚未腐烂的尸体。一些骨骼尸体飘到岸边,在岸上也堆积了厚厚一层。 这竟然是个尸坑!看着四周那堆积如山的骨骼和尸体,洞顶隐隐有强劲的阵法结界,曲灵霜心道:这么多的生灵死在这里,这洞穴天然就是一个牢笼,加上那洞顶的阵法,这些生灵的魂魄和死后散出的元气,怕是都无法离开这里了。 众人从未见过如此恐怖的场景,女人和小孩都吓哭了,胆小一点的男子都吓得两腿发抖,“这是什么地方啊,怎么这多死人……” “大家跟紧我,尽量靠边走,不要轻易触碰那些尸体。”曲灵霜不知做这个局的人为何要将这些生灵的魂魄拘禁在此,只怕有不少怨灵在这里徘徊。 众人本就被这些尸堆吓得不轻,不用他提醒都不会去触碰,倒是都非常听话地慢慢沿着洞穴边缘往前挪动。 “前面有一个岔路,我们先往那边去。”曲灵霜指着前方不远处一个洞穴道。 “好好……曲公子我们赶快离开这……”张掌柜吓得面如土色,但还是将一个几岁的小孩护在身边,捂着他的眼睛往前带。 眼看就要到那洞穴了,忽然湖中水声巨响,众人一惊,只见湖中伸出一个巨大的黑蛟头,头上分布着稀稀拉拉的巨大鳞片,两只灯笼般大的眼睛闪烁着恶毒的红光,一口獠牙,呼啸着往众人这边来了! “天啊,这是什么怪物?” “快逃啊!” …… 众人惊慌失措,完全忘记了曲灵霜之前的吩咐,拼命地往洞穴那边跑去。曲灵霜心中惊骇,这不是溟海蛟奴吗?他只在天书上看过,大概就长这样!这玩意儿是溟海的守护兽,生性残暴力大无比,只生在溟海,守护着溟海,不知这里为何会出现一条? 溟海位于地底深处,是水冥珠沉睡之处,也是天地元气源头之一。修真界数千万年来为何没人能够下到溟海盗取水冥珠,或者来此攫取天地元气,正是因为溟海内有数不清的蛟奴的守护。 难道此处已经是溟海了?虽然此处元气确实很充沛,但曲灵霜觉得并未到“元气源头”的程度啊! 来不及细想,他闪身将众人让进洞穴内,待最后一人进去后,他自己才最后一个冲进去。 “完了完了,曲公子,这洞里再也没有其他出口了。”张掌柜惊慌地说道。 这洞穴竟然除了进来那个口,再也没有别的出路,这些人岂不是要被那蛟奴一口吞了? 真身 曲灵霜凝神聚气,以微薄的法力在洞口结了一个脆弱的结界,也不知能否抵挡。 那溟海蛟奴瞬间就冲到了洞口,巨大的头颅喷着热气,鼻孔不停在在洞口嗅着,触碰到结界,它只微微缩了一下,似乎在探查洞内的情况。 好在洞口很小,只能容成年男子进入,那溟海蛟奴如山般大的头颅绝对进不来,它只能把一只巨眼往洞内看去。众人瞬间被它眼中的红光射得无法睁眼,惊叫哭喊声响成一片。 曲灵霜正在洞口努力维持阵法,被那巨眼射得微微闭眼,却无法退缩,因为身后便是手无寸铁的凡人,除了洛青山会点法术,他是唯一一个尚能有战斗力的人。 他的身影照在溟海蛟奴眼中,那溟海蛟奴的巨眼终于闭上了。他正感奇怪,这溟海蛟奴明明可以一下子就破了他的结界,为何却将到手的肥肉就这样放弃了? 忽然洞外一阵剧烈撞动,看来是自己想多了,那溟海蛟奴竟然在用身体撞这洞口,想要进来。 洞顶的石块纷纷往下砸来,众人哭喊着不断躲避,洛一鸣在黑暗中叫道:“快把我背上的定身符撕掉,我可以保护你们!” 背着他的老王将他背上的定身符撕掉,他立即挥手在众人头顶结了一个阵法结界,石块泥沙打到结界上,众人才逃过一劫。 忽然洞外又是一阵猛烈的撞击,曲灵霜那脆弱的结界终于破了,一块巨石从洞口掉下来,正挡在洞口处,眼看那溟海蛟奴就要将头伸进来了,曲灵霜只得用尽全力撑住那石块,试图能抵挡一阵。 那溟海蛟奴眼见要进来了,却被一块石头挡住,愤怒地用头撞击石块,曲灵霜顿觉一股大力袭来,眼看就要抵不住了,他已经没有法力了,现在完全是凭借接近两百年来练出的力量,以及天生神力在和溟海蛟奴抵抗,却哪里抵得过? 只见他额头青筋暴起,咬紧银牙,唇边渗出血迹。他从高处跌下本就身受严重的内伤,四肢也是刚刚续上的,与那溟海蛟奴抵抗,无异于以卵击石。 但他却无法放弃,身后还有一百多人需要他来保护,他还没有找到寻芳,还没有找到改变寻芳宿命的办法,他不能死去。一想到薛寻芳,他求生意志顿时无比强大起来。 或许是道心坚定,他竟然支撑住了,虽然巨石往洞内移了一段距离,虽然曲灵霜很狼狈,连掌心都裂开了,血流如注。 那溟海蛟奴连撞两次都无法前进,更加愤怒,当即又后退,然后全力猛冲过来,头部“咚”地撞到巨石上,曲灵霜跪倒在地,头手并用,双眼通红布满恐怖的血丝,睚眦迸裂,却还是挡不住那巨石往洞内移动,他筋脉寸断,身躯再也禁不住他强力硬撑,连皮肤都开始渗血。 “曲公子!”众人见他如此拼命,纷纷哭喊起来。 “喂!撑不住就不要撑了,大不了大家死在一起!”洛青山拼命撑住头顶阵法结界,也是口鼻流血,咬着牙向曲灵霜喊道。 曲灵霜似乎已经失去了理智,感觉不到痛了,他身上的骨骼几乎没有一根是好的,双腿也被巨石压住了,不停呕血,双手却如生在巨石上一样,方寸不让。他浑身已经被血浸透了,双眼通红,眼中只有那巨石和不停撞击的溟海蛟奴,耳边是身后众人的哭泣…… 他的视线渐渐模糊,终于失去了意识。 不知过了多久,他缓缓睁开眼睛,自己躺在一片草地上,耳边是啾啾鸟鸣,鼻中闻到的是青草与花朵的芬芳,阳光正好,照得他双眼微闭,他下意识伸手遮了一下眼睛,坐了起来。 他想起了溟海之事,当时自己发疯般去挡住巨石,筋脉骨骼寸断,为何此时却感觉不到身上的痛?他那身沾满血污和泥土的衣服也换成了干净的白衣。 他试着运气,发现自己筋脉骨骼竟完好无损,他又伸出双手,这双手指修长的手在抵抗巨石的时候已经裂开了,此刻却完好无损。他又检查身上,连一个细小的伤口都不再有。 难道溟海之事只是自己一场梦?忽然一声惊喜的叫声“曲公子,你终于醒了!”正是那张掌柜的声音,他这才确定,自己不是在做梦。 张掌柜和洛青山从远处拿着好些水、野果过来,见曲灵霜醒来,张掌柜老泪纵横,对着曲灵霜就跪了下去:“感谢老天爷,曲公子你终于没事了,老朽快要担心死了。” 曲灵霜赶紧将他扶起,疑惑地问道:“张掌柜不必如此,这是怎么回事?其他人呢?” “你刚好,还是少费神吧,我稍后会与你细说。”洛青山的语气终于不在是冷冷的了,俊俏的脸上也有了一丝笑容。 “张掌柜,曲公子没事了,我会照顾好他的,你也辛苦了,快回无极镇去吧,别让家人担心。”洛青山转身对张掌柜说道,又将身上的野果尽数给他装上。 “好的,那就有劳你了。曲公子,我们无极镇的人都感激您的救命之恩,我们回去后定为您建祠堂,给您供奉香火。”张掌柜老泪纵横,拿上野果一步一回头地里去了。 “这张掌柜真是个好心人,家人都受伤了需要照料,他却硬将家人托付给其他人,一定要守在你身边等你醒来。”洛青山看着张掌柜远去的身影,抱着胳膊轻轻说道。 “你不找我复仇了?刚才多好的机会啊,你一刀下去,我便身首分离,毫无反抗之力。”曲灵霜看着他清隽的面容,微微一笑。 “唉……看来这仇我这辈子都报不了了。”洛青山叹了一句,转过来看着他微微一笑,“你知道你昏迷后发生了什么吗?” “正要请教你。”曲灵霜认真道。 洛青山便把曲灵霜失去意识后发生的事一一告诉他。 眼看曲灵霜被巨石压倒,失去了意识,没有人抵抗,溟海蛟奴轻而易举将巨石推了进来,把曲灵霜压得严严实实。 那溟海蛟奴将巨头伸进来,却并没有对众人发难,而是将洞内众人一一探查,它巨大的身躯将那块压着曲灵霜的巨石活活压到地底去了,曲灵霜也算死透彻了。 大家正在惊恐和悲伤中,忽然一阵巨大的灵光从巨石下冲出,压着巨石的溟海蛟奴瞬间就被弹了出去,掉进溟海内溅起巨大的水浪。众人纷纷抱头蹲下,只有洛青山敢看一眼,原来的巨石不见了,那耀眼的灵光中,曲灵霜的尸身竟然幻化成一条霜龙冲地而出。 那霜龙和溟海蛟奴相比,简直可以用娇小来形容,它喷着冰冷气息,通体幽兰,散发莹莹蓝光,煞是好看。它冲着溟海蛟奴发出一声长长的龙吟,整震彻云霄,那溟海蛟奴竟然在那龙吟中瑟瑟发抖,屈服地对着空中的低头,像人跪拜一般行礼。 那霜龙在溟海上空盘旋了一下,又冲着洞内众人而来,停在洞外,向洞内轻轻看来。 洛青山心中微微一动,便随口编了个瞎话:“大家快到爬到霜龙身上,他是曲公子,曲公子是天上的龙神。” 众人一定,纷纷往霜龙身上爬,那霜龙竟然微微曲下身子,让他们爬满自己身体,然后冲着溟海上空洞顶而去,龙头轻易地冲破洞顶层层坚硬岩石与泥土,带着众人破土而出。 到达地面,那霜龙慢慢变回了曲灵霜的模样,浑身血污躺在草地上。众人终于重见天日,激动的对着曲灵霜一阵跪拜,洛青山便说道:“曲公子是天上的龙神,不愿大家知道,也请诸位回去后不可到处说今天所见之事。” 待众人散去后,张掌柜与洛青山留下来查看曲灵霜。洛青山轻探曲灵霜,只见他虽然浑身血污,骨骼寸断,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完好的皮肤,却并没有死,且呼吸均匀。 “你说什么?”曲灵霜心中一沉,果然之前的猜测是对的,自己真的是水冥珠!水冥珠在遇到致命危险会主动现真身保住性命。他拼命抵抗溟海蛟奴,竟触发体内水冥珠自保系统,显出真身将众人带出了溟海。 他心中又惊又喜,却又无比悲伤。薛寻芳苦苦寻找多年的,就是自己。既然自己是水冥珠,那么就还能再见到薛寻芳,可是见到薛寻芳的时候,还不知道他是不是要融合自己。他心里就这么悲喜交加,表面上却并没有太大的表情,他不想在外人面前露怯。 “你是水冥珠。”洛青山轻轻拍了一下曲灵霜的肩膀道:“我虽不知为何连你都不知道自己是水冥珠,但事实摆在眼前,你和整个修真界都要正视这个事实了。” “不!我是水冥珠的事,请你暂时不要告知其他人。”曲灵霜认真地说道,“我还有很多事没弄清楚,水冥珠贸然现世,会引起这世间怎样的动荡,在未找到解决元气枯竭的办法之前,我只想能隐瞒多久便是多久。”曲灵霜几乎用恳求的语气看着洛青山说,毕竟洛青山之前还想杀他报仇,能不能为他保守秘密,他实在不敢说。 “你这是在求我?我没记错的话,我们之间还有仇。”洛青山挑眉说道。 …… “我是认真的,请你一定替我保守秘密。你要想报仇的话,也不会在这里守着我这么久了。”曲灵霜看着他,尽量不让声音中试探的意味透露出来。 “好吧,反正我也打不过你,那就只能为你保守秘密了。”洛青山轻轻一笑。 曲灵霜心中长舒了一口气,心中杀机顿消。这洛青山也是磊落之人,他可不想因为这件事逼他杀了洛青山灭口。 现世 “我若要散播水冥珠现世的消息,也不会费尽心机去欺骗无极镇之人,又帮你瞒着张掌柜了。”洛青山看了他一眼,笑了笑。 曲灵霜心中愧疚,自己竟然忘记这事了,真是以小心之心度君子之腹,不禁为刚才暗动杀机感到羞愧。 “你打得过我的时候,也不会下手的。”曲灵霜对着洛青山真诚地笑了。 他拉着洛青山在一处草地上坐下来,问道:“我们出来多久了?我身上的伤又是如何好得这么快?” 洛青山迟疑了一下,回道:“我本在犹豫要不要告诉你,既然你问了,那我便不再隐瞒你,火冥珠来过。” “什么?”曲灵霜一惊,寻芳竟然来过?转念一想,冥珠之间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互相感应,水冥珠重伤将死被迫现真身,火冥珠难道还能感应不到吗? “你为何不直接杀了我融合?与其治好我让我清醒着被你融合,不如趁我不省人事的时候动手。”曲灵霜心中一边赌气,一边欣喜。那晚寻芳在青城说的话,一直如钢刺卡在他的心里,只呆呆坐着听洛青山讲述着后来的事。 洛青山正在为曲灵霜检查伤势时,薛寻芳来了。 他无视洛青山,径直走到曲灵霜面前,将他轻轻扶起,靠在自己怀中,冷冷地对洛青山道:“你在此等候,我带他去治伤,随后将他送回此处。” 洛青山看到仇人现身,本该冲上去报仇,此刻却不知为何只应一声:“好。” 薛寻芳抱着曲灵霜御空而去,只剩洛青山与去采野果的张掌柜在这里等着曲灵霜。 “后来,他把你送回来的时候,你的伤已经完全好了,但是你还昏睡着。他威胁我,待你醒来不许告诉你他来过。”洛青山道。 “那……你为何要告诉我。”曲灵霜一听到薛寻芳,心中隐隐一痛。 “我洛青山又岂是那么容易被威胁之人?我不想做的事,谁也无法逼迫我。”洛青山清朗地笑道,“冥珠本就是一对,你们现在却弄的连见面关心都要偷偷摸摸,这和你们连手灭我洛府的时候,可差太多了。” “是啊,世事无常。”曲灵霜叹息了一声。昔日的一对璧人如今死生不愿相见,而昔日的仇人,如今却舍命相救,促膝而谈。 “你们之间怎样,我可不关心。我的事也了了,我该走了。”洛青山道。 “你要去哪里?”曲灵霜对洛青山道。 “洛府没了,我只好四处游历,走到哪算哪吧!”洛青山爽朗一笑,“反正仇我是报不了了,那便祝你和火冥珠一切顺利吧!”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你怕不是洛府外门弟子那么简单吧!”曲灵霜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心中微微有些失落,既然洛青山不说自己的身份,他便不会问。若非此时还有更加重要的事情要做,像洛青山这样的人,他就算是厚着脸皮追上去巴结人家,也是一定要结交到的。 无极镇他是无法回了,事情过去这么久,只怕现在回去,那些黑衣人和黑衣骷髅早就被寻芳清理了。现在镇上的人都把曲灵霜当天上的龙神,回去只怕又是一同麻烦。 无极镇上的黑衣人和黑衣骷髅是怎么回事?还有溟海内洞顶的阵法,明显是修为极高的修真人士设下的,那黑衣人和黑衣骷髅将他和众人丢到那天坑内,不知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将生灵投入溟海,以阵法镇压,不让逝者灵魂和元气散去,这是为了什么?什么阵法竟然能从人身上吸食元气? 曲灵霜断定无极镇地底那片湖并非真正的溟海,因为元气含量不对。那溟海蛟奴是守护溟海和水冥珠的,从不离开溟海,却为何会出现在那天坑内? 他脑子一片混乱,自己身为水冥珠,却无法像寻芳一样发挥真正的力量,绝对是被封镇住了。看来,现在最重要的是弄清楚自己的问题才行。 他当即与萧琴楚通灵,举起手来,果然一股磅礴的法力冲出,这不是自己的法力,每次薛寻芳离开自己,都会给自己留很多法力。曲灵霜苦笑了一下,并不如何意外。 他简单将无极镇及地底发生的事告诉萧琴楚,并未隐瞒自己发现自己是水冥珠一事。 “大师兄,你一直是知道我的身份的,对不对?”曲灵霜试探着问道。 “……没错,六师弟,我一直知道。你和火冥珠降世那天,我和师尊、曲师叔都在。除此之外,如眉和二师妹也是知道你的身世的。”萧琴楚那边叹息了一声。 “大师兄,那为何我与寻芳不一样?”曲灵霜声音颤抖着,果然,大家都知道,就他一个人被瞒着。 “六师弟,师尊与曲师叔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修真界,也是对你的一种保护。”萧琴楚道,“当时封镇水冥珠,是因为曲师叔想结束这种冥王降世行天地之罚的粗暴方式;后来曲师叔与师尊亲自教养你,隐藏你身份把你带在身边,则是出于对你的爱护。” 薛凡清将冥珠融合打断后,曲静空去追水冥珠,薛凡清去追火冥珠。 火冥珠被打落天苍谷地底深处,薛凡清无法避开那灼热的岩浆继续追击下去,只得祭起法力追寻火冥珠的下落。探查到火冥珠竟然深入地底深处,便只好用聚天灵诀让火冥珠先沉睡。因火冥珠沉睡之处距离地面太远,又有岩层阻隔,聚天灵诀的威力大打折扣,只封印得火冥珠一百多年。十七年前,他终于还是从地底醒了过来。 曲静空追击水冥珠而去,水冥珠往南而飞,恰好坠落到凡间一即将临盆的女子腹中,那女子当场被这天生神物的灵光给冲击得昏死过去,经过两天的分娩,终于生出了一个男孩。那男孩生出来白白嫩嫩一逗就笑,但过了两天竟然浑身泛蓝光,那家人吓坏了。 此时曲静空来到这家人门前,声称是云游道人,这孩子天生水龙之命,活不过两岁,唯一的办法就是让她带走养大,且家人不可来探视,只能当着孩子已经故去,他才可平安长大。 结果可想而知,曲静空被轰出门,那孩子两天后也夭折了。 那家人伤心没有听从曲静空的话,便把孩子尸身交给曲静空,说希望神仙可以助他们孩子极乐往生。 曲静空便带着被施了假死咒的曲灵霜回到玄清观。 两日后,薛凡清便来到玄清观,不知他们二人如何封镇的水冥珠,总之从那以后,薛凡清和曲静空便再未在人前显露过神通,曲静空也再未出过玄清观一步。 “六师弟,师尊与曲师叔为了封镇你体内的水冥珠,用了一些不该用的手段……至今没有解封之法。”萧琴楚真诚地说道。 “多谢大师兄告知我真相,我并未想解开封印。”曲灵霜道,“一个身份而已,我不是很在乎。是水冥珠还是曲灵霜不会有什么区别,我仍然是我。” “真是好小子!不枉我心疼你一场。”曲如眉在那边说了一句。 曲灵霜红着眼,笑道:“是,我永远是你的臭弟弟。姐,你好点没有?” “我无碍。我们这边也遇到一些状况,与你那位薛寻芳有关。”曲如眉道。 “什么?寻芳怎么了?”曲灵霜一听到薛寻芳,心中一紧,声音都有些变调。 “他……抢了还虚真人金陵草。还虚真人不肯把金陵草给他,他便抢了山上所有的金陵草,还将还虚真人给打伤了。我们赶到的时候,他已经拿着金陵草走了,幸好还虚真人还有一些往年存留下来的,便给我用了。”曲如眉道。 “他拿金陵草来做什么?”问出这句话后,曲灵霜才恍然大悟,难怪自己伤好得这么快!薛寻芳不会任何救人的法术,只能去抢金陵草了。 “现在看来,他是用金陵草救治你了。六师弟,现在你得知自己的身世,你将作何打算?”萧琴楚问道。 “我不知道,我现在有很多问题需要解决……”曲灵霜有些苦恼,千头万绪,不知从何处下手。 “唉……如果你实在不知该如何,不如先别去天苍谷了,回玄清观看看曲师伯吧。”萧琴楚道,“曲师伯一向见识超群,定有办法帮你。至于无极镇下面的溟海蛟奴与生灵一事,我与如眉会去探查的。” 曲灵霜沉默了一会儿,道:“好。” 回去见见师父,问清楚当年之事,也好。 他当即返回青城玄清观,而曲如眉因为没有飞升,恢复得较慢,萧琴楚便与她一起留在万剑山治伤,待她伤好再去无极镇探查异常。 竹幽海内子归竹楼,孔怀袖一缕幽魂飘至内室,在姜若篱房门外幽幽而泣。姜若篱从睡梦中惊醒,开门一看,见自己爱徒只剩一缕魂魄,当即用天魔舞护住那一缕魂魄,将他魂魄放到养魂袋中休养。 “师尊,弟子无用,弟子不能替您报仇……”孔怀袖在养魂袋中虚弱地道。 “谁伤了你?” “是曲灵霜。都怪弟子无用,弟子想去刹了萧琴楚替您出气,但没防备,被曲如眉曲灵霜姐弟所伤。弟子本想到血妖池中重新修炼,但一旦进入血妖池,弟子不知还能不能再见到师尊……于是先回来告知您一声。”孔怀袖虚弱地像随时要飘散,道:“您把弟子放出来吧,让我回到血妖池去,只是一段时间再也不能陪伴师尊了,请师尊务必保重!” “谁让你去杀萧琴楚?你这……傻孩子!你好生在养魂袋中将养吧,不要再说回到血妖池的话了,哪里哪是人待的地方!我姜若篱的弟子,只有我可惩处,除了我,谁也不能动你分毫!”姜若篱冷冷地说道。 将养魂袋收入袖中,拿起遗音魔琴便欲去青城找曲静空算账。她正要离去,忽然一道金光接连劈开竹幽海与子归的两道结界,魔界四大护法感应竹幽海与子归结界被破,知有大敌来临,立刻现身在子归。 “什么人如此大胆,竟然擅闯我魔界?”姜若篱看着那道金光,落在竹楼外,化为一威风凛凛的神将,正是天界左将军东阳神君。 “东阳?天界与魔界一向进水不犯河水,你竟敢擅闯我竹幽海,不怕我杀了你吗?”天魔看着东阳神君冷冷道,这人不是她对手,便挥手让四大护法离开。 筹谋 “紫云神君,多年未见,别来无恙!”东阳对着姜若篱遥遥一礼,姜若篱侧身避开他这一礼,冷冷地道:“我提醒你一句,我早已不在天界为神,我如今是天魔。” “是,如今我们神魔有别,我确实不该来魔界打扰紫云神君。但如今修真界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机,若不摒弃前嫌联手,两千万年前修真界集体覆灭的事,怕是要重演了。”东阳神君道。 “哼,是月重华叫你来的吧?”姜若篱竟然直呼帝君的名讳,东阳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想要发作又死死忍住了。 “没错,的确是帝君叫我前来。”东阳据实回道。 “难道多年未见,月重华竟忘了曾对我姜若篱做过什么,还是他以为我忘记了?还想与我联手?”姜若篱冷笑一声道。 “紫云神君,若非关系到整个修真界覆灭之事,帝君也万不会派我踏足竹幽海。”东阳对姜若篱的态度非常愤怒,但想到此来的目的,便一忍再忍,“火冥珠现世你是知道的,如今,水冥珠也现世了。” 姜若篱大惊:“你胡说,水冥珠现世我为何探查不到他的气息?” “非是我胡说,而是我亲眼所见。”东阳道。 “怎么回事?”水冥珠现世非同小可,乃整个修真界生死存亡的大事,姜若篱当即放下之前傲慢的态度。 “前段时间火冥珠竟然与仙天师的六弟子曲灵霜结交了,两人在下界同吃同住,火冥珠对曲灵霜百依百顺,你说这是不是万分诡异之事?”东阳道。 自火冥珠现世以来,到处寻找水冥珠,从未与任何人结交,他突然对曲灵霜如此,让人不得不怀疑曲灵霜的身份。 “那曲灵霜我见过,修为低下,体内完全没有水冥珠的气息啊!”姜若篱何等聪明,当即知道帝君是在怀疑曲灵霜身份。 “没错,我们探查的情况也是如此,但帝君认为,能让火冥珠倾心相交之人,必定不简单系。于是派我暗中打探曲灵霜的身世。”东阳道。 “直到在无极镇,我亲眼见到水冥珠的真身——霜龙现世。我才断定曲灵霜的身份就是水冥珠!”东阳道。 “你竟然逼得水冥珠露出真身,好手段啊!”姜若篱轻轻一笑,“不知你在无极镇使了什么下三滥的手段,把水冥珠逼成这个样子?” “紫云神君!”东阳真的忍不住怒气了,重重喘口气,压制内心的怒火道:“你不要管我用的什么手段,总之曲灵霜是水冥珠的事情千真万确。只是不知道曲静空用了什么手段,竟然把他藏在身边这么多年,大家一点都没发现曲灵霜身上的异常。” “想不到曲静空竟然……师弟……”姜若篱低头若有所思,半晌抬头问道:“你前来告诉我这些,究竟想如何与我联手?” “帝君让我转告紫云神君,当年之事是他的错,他不该利用你去对付你师尊,他甘愿让你处置。但在这之前,希望紫云神君以整个修真界为重,无论是神、魔、鬼、妖,整个修真界都应当联合起来共同对付冥王。”东阳道。 “哼,你以为我会相信他事后真的任我处置?当我姜若篱是傻瓜吗?”姜若篱嘲笑道,“不过,他最后的话倒算是人话。冥珠双双现世,整个修真界确实应当同心协力,放下彼此的恩怨,共同对付冥王。” 东阳神君舒了一口气,拱手道:“紫云神君果然是通情达理识大体之人。” “把你那一套收起来吧,我恶心。”姜若篱冷冷道,“说吧,你们如何打算?” 水阳城东百里有一个叫坪洲的小城,原本城里百姓过着安稳平静的生活,但因水阳城蚁妖作乱,现在坪洲城内到处都是流离失所的难民,盗匪四起,很多店铺都不敢开门做生意,一片萧瑟之相。 城里唯一的一家勾栏坊生意也是一日不如一日,傍晚,老鸨正坐在天井喝着茶骂人:“都怪是那些逃荒要饭的,弄得生意都没了,老娘靠什么吃饭!”又指着姑娘们埋怨:“我说祖宗们,你们平时那些相好怎么都不上门了?还是你们没有用心啊!” 话毕,门被推开了,进来一位身着火焰纹黑袍、发束墨玉冠的少年公子,正是薛寻芳。老鸨看着他那凌厉肃杀的气势和那股冷漠劲儿,只觉得腿肚子直打颤,但好歹是有客人了,而且看衣着打扮样子还是个非常有钱的客人。于是不敢怠慢,赶快起身迎上去:“这位公子,你是来找旧识……不对,公子您想要什么样的姑娘?我们这里的姑娘随您挑。”使个眼色让姑娘们都站过来。 那些姑娘们看到如此俊俏的公子都惊为天人,一个个使上浑身解数想要公子点自己:“公子您好俊哪,让我来服侍您好不好?” “公子,我不要钱,只想与您春宵一度。” “公子,我房里有上好的美酒,让我陪您喝一杯怎么样?” “好!”薛寻芳干脆地道,对那位说要请他喝酒的姑娘说:“我要最好的酒。” “公子您这边请!”那姑娘见他居然答应自己,笑得如一朵花,在众姐妹的嫉妒中带着薛寻芳向她房中走去。 “公子,我叫林红,您怎么称呼?”林红给薛寻芳倒了一杯上好的美酒,双手递给他,极尽妩媚之态。 “我姓薛。”薛寻芳却看也没看她一眼,只端着酒杯端详了一下,一饮而尽。 “薛公子真是好酒量。”林红赶紧给他续了一杯,身子故意往他怀里歪,“不知公子可否再饮一杯?” 薛寻芳竟也不闪避,接过酒杯又是一饮而尽,道:“原来,酒是这个味道。” “嘻嘻,薛公子您从未喝过酒吗?”林红见薛寻芳面色微粉,知道他喝得差不多了,手不老实地往他胸口地方探去,“薛公子您好俊呐,奴家从未见过您这么俊俏的人……” 薛寻芳只觉头有点晕,看到那脂粉堆砌的香肉,竟然有点恶心反胃,连忙起身一闪躲开了林红探过来的身子和手,问道:“你想干什么?” “薛公子您这话问的,您来找奴家是想干什么,奴家就要干什么呀!”林红没有得手,扑了个空,妩媚地站起来仰头看着薛寻芳,又道:“薛公子你看你都醉了,不如在我房内歇息吧!”说着便要来扶他。 薛寻芳又是一闪,踉跄了两步道:“不,不,这样不对。我不应该在这里。”说着就要往外走。 那林红见状便道:“薛公子,你酒也喝了,房也入了,就这么走,不合适吧?”说着便不知死活地想要来拦他。 薛寻芳挥手丢出以锭金元宝,扶住桌面低声道:“这是酒钱。” “薛公子,你当我林红是什么人?来都来了不办事,丢下钱便走,你这是羞辱我呀!”那林红正要扑到他身上,忽然被定住了。 薛寻芳头脑昏昏沉沉,迷糊中只见一瘦弱少年出现在房内,便趴在桌上睡了过去。 待他醒来,已经在是在另一个房间了,他发现自己躺在床上,床边还坐着一个瘦弱的少年,竟是凌寒烟。 “薛公子,你醒了。”凌寒烟见他醒来,站起来为他倒一杯水递过来。又忍不住道:“薛公子,你引九天雷劫,忍受了挫皮削骨的换体之痛才将灵体换成人身,为何又不好好爱惜这身体?那中年汉子是骗你的,如果要吃饭喝酒,应当去酒楼,不能进……那种地方。” “我以为你会一直隐身藏在我身边,没想到你会出面帮我。”薛寻芳揉了下微痛的额头。 “对不起,薛公子。我不知该何去何从,浑浑噩噩间竟然一直跟着你和曲公子,请你原谅我的冒失。”凌寒烟双眼微红,低声说道。 “罢了,我知你并无恶意,只是不知该如何选择而已,所以一直没有管你。”薛寻芳道,“我用金陵草换体的过程,你都看见了?” “薛公子……你是为了曲公子才这么做的吗?”凌寒烟问道,“你又何苦呢?” 薛寻芳原本的身体是最适合战斗的灵体,虽然没有味觉嗅觉,却不畏伤不惧痛,即使有多损伤,也可瞬间自愈。如今却忍受挫皮削骨之痛换成人身,虽然有了嗅觉味觉触觉,却也多了人身的其他感觉,痛、麻、痒、伤……自愈能力也大大减弱,对于要完成冥王降世的任务来说,完全是自折羽翼。 “换体之后,我不会再出现灵体时期的缺陷了,可以更好地保护他。”薛寻芳沉默了一下道。 “薛公子,曲公子的身世现在都清楚了,你怎么办呢?”凌寒烟小心翼翼地问道。 “我不知……我之前还对他不是水冥珠抱有一丝幻想,现在这点幻想也破灭了……但要让我融合他,我做不到。”薛寻芳痛苦地捂着额头道。 “薛公子,曲静空道长说得对……”曲灵霜话未说话,便被薛寻芳挥手制止了。 “好了,既然我都换体了,自然是想通了该怎么做,只是我还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你呢,你知道该怎么做了吗?”薛寻芳看着他问道。 凌寒烟沉默半晌,低低地点头。 “好,那你答应我,不要跟着我了,你应当去守护你该守护之人。他从未嫌弃过你,一直敬你,等你,不要让自己后悔。”薛寻芳轻轻道,捏了一下凌寒烟瘦弱的肩膀。 “多谢薛公子,也祝你和曲公子早日达成心愿。”凌寒烟眼里竟然没有了往日的冷郁,微微一笑,竟是个眉清目秀的俊朗少年模样。 劫难1 青城山玄清观,曲灵霜找了个借口让修士们下山游历,待众人离去后,他与曲静空在大殿内相对而坐。 “你把众人支下山,定是有很重要之事要和我说吧。”曲静空微微一笑道。 “师父,想必大师兄已经跟您说了无极镇的事。”曲灵霜低声道,“我向您求证过多次,您都说我不是水冥珠。” “这也不是完全骗你。”曲静空微微一笑,“你还是颗珠子的时候,你在我眼里确实只是水冥珠而已。你呱呱坠地,变成一个大胖小子抱在我手上以后,你只是我的弟子而已。” 虽然是托词,但曲灵霜心中还是一暖。这些年曲静空对他的疼爱不是这点蒙蔽能抹杀的。他对着曲静空认真拜倒:“弟子多谢师父的重生之恩。” “好孩子,起来吧!不必行此大礼。”曲静空将他扶起。曲灵霜却顺着那只来扶他的手,反手捏住曲静空的脉搏。 曲静空微微一惊,瞬间摆脱了那只轻握自己的手,脸色微变。 “师父,都到这时候了,你还想瞒我吗?”曲灵霜眼眶一红,激动地道:“为了封镇我体内的水冥珠,您竟然不惜耗空自己所有的修为……” 曲静空叹了口气,闭上眼睛不说话,过了一会儿她转过身来缓缓将曲灵霜扶起,道:“为师别无他法。” “师父,寻芳说过,封镇水冥珠需要耗费至少五个不灭境界的高手自愿放弃修为,结九重灵虚阵才可做到。您怎么一个人就可以?”曲灵霜好奇地问道。 “这有什么不可能呢,若是修为够足高,又何须五个人?不过为师确实也没办法教导你什么了,所以你十二岁飞升后,我便将你交给你师尊进行教导。”曲静空轻轻一笑。 曲灵霜对曲静空的说法半信半疑,曲静空修为高他是知道的,但恐怕并不足以以一当五。曲灵霜性子沉稳,知道曲静空既然隐瞒,便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告诉他的,他也不会当着曲静空说疑虑出来,当即沉默不语。 “只可惜,封印容易解开却难,为师至今尚未寻得解开封镇的方法。”曲静空看着曲灵霜,满眼都是慈爱。 “师父,我并没有想解开这个封印。况且您不也希望我能找到一条终结冥王降世的方法吗?那需要的是智慧,而不是蛮力。”曲灵霜安慰曲静空道。 “幼稚!没有力量,你什么都不是!”屋外忽然响起了一个女子冷硬的声音。曲灵霜与曲静空飞身室外一看,来着竟然是天魔姜若篱! “大师姐真是稀客啊,不知道到我这玄清观所为何事?”曲静空见到姜若篱微感意外,口气也不善。 “小师妹,好久不见,我到你这玄清观,当然是来杀人的。”姜若篱十分傲慢地看着曲静空,又转头看向曲灵霜。她依旧一身淡紫色衣衫,不施粉黛,却十分明艳。 “多年不见大师姐,你当真越发狂妄了,又到我玄清观来杀人,你当我是死了吗?说来听听,你要杀谁?”曲静空冷笑一声说道。 “自然是再次屠你玄清观满门了。哦,不对,我不能杀师妹你,师尊不让我们自相残杀,我还得留你一命。”姜若篱狂傲地看着曲灵霜,眼神冷如刀。 曲灵霜一听顿感不妙,自己与姐姐在无极镇斩杀了孔怀袖,只怕这天魔就是为他弟子报仇而来。此刻师父修为尽失,自己根本无法在天魔手下过一招。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自己提前让观内众人离去了,否则今晚不知要有多少无辜生灵死在天魔手下。 “好大的口气,我今天倒要看看你能不能如愿!”曲静空被姜若篱的狂妄给激怒,抽出不渡剑向姜若篱刺去。 曲灵霜还从未见过师父出手,尤其得知师父为了封镇水冥珠已然修为尽丧,十分担忧她不敌天魔。没想到不渡剑一出,竟然法力十分充沛,隐隐蕴含风雷之势,一剑劈向姜若篱。 姜若篱微微一惊,似乎也没料到曲静空如此厉害,当即飞身闪避那剑锋,轻笑一声道:“师妹,你居然还有一战之力,不错。可惜刚才我在山下杀玄清观弟子时,她们可是修为差得很呢。师妹你真偏心,居然这么吝啬于将自己的修行之道教给众弟子,是怕她们未来抢了你玄清观观主的位置吗?师尊要是活着,都要被你气死了!” 曲静空不答,一击不重,又改劈为刺,不渡剑身犹如一条灵蛇,闪电般窜到姜若篱身前,姜若篱大惊,随即在身前祭起一个结界抵挡那强劲的剑芒。 不渡剑犹如一根钢刺,竟然一寸寸地前移,终于戳破姜若篱的结界,一剑刺向她的胸口。 眼看姜若篱要被当雄贯穿,忽然从她袖中窜出一股黑烟,一个没有实体但却看得出是人的男子挡在不渡剑前,用自己早已虚化的身躯为姜若篱挡下了这一剑。正是那孔怀袖! 不渡剑是仙门名器,本身便带有斩妖除魔的灵性,而孔怀袖之前被曲灵霜斩首后只剩魂魄,此刻却又被不渡剑刺中,来不及对姜若篱留下一句遗言,便再次消散。 姜若篱见状,彻底疯了,当即祭出一股磅礴的法力向曲静空袭去!眼看曲静空要被击中,曲灵霜当即冲上前去为曲静空挡下这一击。 姜若篱盛怒之下的一击蕴含多少可怕的能量,曲灵霜哪里能敌,当即被击飞出去,喉头一甜,一口血喷了出来。 “灵霜!”曲静空见他受伤,失声叫道,还未来得及探查曲灵霜的情况,又被天魔一招逼得举剑迎敌。姜若篱招招毒辣,曲静空左支右拙,只听“噹”一声,不渡剑突然没有了灵光,被弹飞了。曲静空突然没有了法力,随着不渡剑飞了出去,跪倒在地,右臂下垂,竟然被姜若篱一招重伤。 “小师妹,你好狠!你们杀我徒弟,如今我要让你们偿命!”姜若篱面容扭曲,孔怀袖的死对她刺激不小,恶狠狠地看着曲静空,又转头向曲灵霜走来:“你在我面前杀我弟子,我也让你看着你徒弟死在你面前!” “师姐!曲灵霜是师兄的弟子,不是我的弟子。”曲静空知道自己已经力竭,刚才那一击,不过是强弩之末而已。于是改变策略,捂着手臂对姜若篱道。 姜若篱一听,果然顿住了身形,转过来看着曲静空道:“不是你弟子又如何?你既然肯用千世血咒,甘愿以自己与血亲不入轮回为代价,舍弃千万年修为来封镇他体内的水冥珠,说明他对你很重要啊,甚至超过了你自己的亲生女儿!” 曲灵霜正努力挣扎着想起来,闻得此言如五雷轰顶,失声道:“你胡说些什么?什么千世血咒?什么不入轮回?” 姜若篱不回他,也不看他,右手轻举,一股大力将曲灵霜拉到她身边,她反手捏住曲灵霜的脖子,长长的指甲扣进他的肉里,滴滴血珠从他皮肤下渗出。曲灵霜顿时动弹不得,只觉气紧,却无法用手去扯开那只抓着自己脖子的手。 “你既知道他是水冥珠,便知他若有不测,会给整个修真界带来多大的灾难!不说火冥珠会不会放过你,若是天地自愈变得更强……”曲静空见曲灵霜命悬一线,连忙道。 “谁说我要杀他?我只不过要把他交给月重华,关押在天界戮神阵里而已。然后再把曲如眉那个臭丫头带到你面前,杀死!”姜若篱咬牙切齿地道,手上更加用力,曲灵霜额头青筋暴起,面颊通红,已经无法呼吸。 曲静空已经无力一战,只得智取。她听姜若篱说要将曲灵霜关押在戮神阵,便知帝君与魔界达成了某种协议,当前最重要的是保住曲灵霜。 曲灵霜是水冥珠的事既然姜若篱已经知晓,只怕整个天界也已然知晓。如今还肯护着曲灵霜的,也就只有仙天师了。但仙天师如今也是跟自己一样不能实战,只能拿来吓唬姜若篱,却不能与他通灵让他前来搭救。 瞬息之间,她设想了很多方案,最终确定了一个最为可行的计划,于是她轻轻一笑,装作不在意曲灵霜的死活,道:“师姐,你可知你如此处理师兄的弟子,他会如何吗?他会很伤心的。你已经伤过他心爱的人了,如今还要伤害他疼爱的人吗?” “你胡说八道什么?谁是他心爱的人?你竟这么不要脸又去勾引他!”姜若篱听她如此说,怒目圆睁,原本姣好的面容顿时狰狞起来,把曲灵霜如丢破烂一般往地上一丢,转过去捏住曲静空的脖子。 曲静空不闪不避,任由她捏住要害,道:“我是不是说谎,师姐你难道不知?如眉是我与谁生的女儿你知道吗?”她竟似一心求死,不断刺激姜若篱。 “你胡说!你个臭不要脸的,先勾引师尊,现在又勾引师弟,我杀了你!”姜若篱似要失去理智,目露凶光,手上力道陡增。 曲灵霜被姜若篱定住身躺在地上,眼看师父闭着眼受死,急得两眼通红。忽然姜若篱又松开了捏住曲静空脖子的手,狞笑道:“小师妹还是这般会打算,你是想让我亲手杀了你,失去你这封镇之人,水冥珠封镇就会有裂纹,便会吸引火冥珠前来搭救他,真是打得如意算盘。” 曲静空脖子上的力道松了,姣好的面容却更加惨白了,她见自己的计划被姜若篱看穿,心如死灰地道:“师姐谬赞,师姐也越发伶俐了。” 姜若篱识破曲静空的伎俩后不再生气了,反而饶有兴趣地抱着胳膊围着曲静空与曲灵霜走来走去,如看猎物般看着曲静空道:“说到师弟的心上人,我倒想听听你还可以如何不要脸地瞎编你们的关系来激怒于我,你继续说。” 劫难2 曲静空苦笑一下道:“我那句话的确是真的。不过,我可没说师兄的心上人是我,我也没说如眉是师兄的孩子,一切只不过是师姐你疑心病作祟罢了。” “你!很好!”姜若篱没想到她竟如此无赖,气得走上前去捏住她的脸颊,逼她抬头看自己:“那你倒是说说。你可不要告诉我,他的心上人是我,如果你这样说,我就捏碎你这张脸!” 曲静空任由她捏住自己,眼神定定地看着姜若篱,一字一句道:“师兄的心上之人,是师尊!如眉,是师尊的孩子!” 姜若篱愣住了,松了捏住曲静空脸颊的手,呆了片刻,突然疯狂地咆哮道:“你胡说!你胡说!” “师姐你如此聪慧之人,难道竟不知自己当年犯下了什么样的过错?为什么自己所爱之人不爱自己?我真替你感到悲哀。”曲静空见她上道,便继续刺激她。 “你欺师灭祖偷偷修行天魔引,最终因定力不足走火入魔,师尊本该将你挫骨扬灰!但他却没有如此做,他当时只是三重元化境,竟强行使用四重还虚境方可使用的翻天诀为你驱魔正心,导致自己心魔暴涨,最终含恨而死。”曲静空双眼含泪,恨恨地看着姜若篱。 姜若篱似乎在回忆过去,目光呆滞,神志大乱。 曲静空见她如此,又进一步刺激她道:“师尊逝去的那晚,你走后,你知道师兄将师尊抱在怀里,说了什么吗?” “他说什么?”姜若篱失神地看着她,问道。 “师兄说:‘师尊,都怪弟子无用,无力救治你,也不敢告诉你我多么爱你。你在那边多孤单啊,弟子这就来陪你。’说完就要自尽。若不是我及时阻止与开导,并告诉他努力修炼,早日飞升就可以去鬼界找师尊的魂魄,想办法将师尊救回,师兄早就随师尊而去了!” “难怪……他从那以后都不爱搭理我了……”姜若篱脸色惨白,双唇颤抖,眼神里都是惊慌失措,喃喃道:“他怪我害死了师尊,他们都是男人,怎么……” 忽然,她声嘶力竭地吼道:“不对,害死师尊的是你!”她像忽然想到了什么,直直地指着曲静空道:“要不是你觊觎师尊,趁他心魔发作与他发生关系,师尊又怎么会自责羞愧至放弃自己,任由心魔将他折磨致死?” 她狞笑着指着曲静空:“你真虚伪啊,小师妹。你事后若不是那番被强迫欲求死的作态,师尊又怎会自责愧疚至死?” 曲静空也狰狞着吼道:“是!我爱他,那又如何?我得不到他,我只有趁他心魔发作强行求/欢!因为我深知师尊心中也只有师兄一人,说到底,我们俩的存在都是多余的!” 她凄然一笑,泪水从清丽的脸颊上滑轮到地上:“师尊没有了,被你的愚蠢害死了,我的幸福也没有了。但我发现我竟然怀了如眉,她是师尊留给我的唯一念想,我满足了。” 她又双眼含恨地看着姜若篱道:“师姐,你太失败了,这么多年你都搞不清楚你爱的人究竟爱的是谁,害死了他心爱之人,居然连他为什么恨你都不知道!我从没见过你这么愚蠢的女人!这些年你究竟得到了什么?除了众叛亲离,你一无所有!而且我还告诉师兄了,你飞升之后去鬼界对师尊的魂魄做了什么,他永远都不会原谅你的,你注定得不到你爱的人!” 姜若篱瞪大了眼睛,急得声音都沙哑了:“你胡说什么?我并没有害过师尊的魂魄,你究竟对他说了些什么?” “哈哈哈,反正他永远也不会相信你了,师姐,你猜我跟师兄怎么说的啊!”曲静空有点近乎癫狂,面目狰狞,说着竟然发疯般站起来冲着姜若篱一掌劈去。 姜若篱正失魂落魄,心中大乱,见她不要命地冲过来,眼里似有火光喷出,拿出遗音魔琴,一招强劲的天魔灭伴随着强劲的法力结结实实地落到曲静空身上。 曲静空被那股强劲的气流冲击得飞出几丈,躺倒在地几口血涌出,努力抬起头望向曲灵霜,凄美的脸上尽是血迹,想要说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倒地气绝。 曲灵霜张着嘴想要喊,却发不出一点声音,嘴唇干裂,眼睛通红,脸色苍白如纸,呆呆地看着曲静空尸身逐渐变成金光闪闪的的细沙,随风飘散。 他胸口突然一阵剧痛,似有被封藏已久的东西要破体而出,涨得他双眼通红青筋崩裂,那股巨力似要从体内将自己撕碎,他忍不住大喝一声,顺着那股力量猛地提气,一股强劲的力量从脚下源源不断地进入体内那处胀痛,在胀痛处流转一圈,变成强劲的力量冲向四肢百骸,他借着这股力量猛地挣开身上的禁制,挥掌向姜若篱劈去。 姜若篱闪身避过这一掌,终于回过神来,惊讶地看着曲灵霜,嘴上喃喃道:“师妹啊,还是你赢了。” 曲静空一心求死,只要她一死,她加在曲灵霜身上的封印便会出现裂缝,水冥珠就可以从裂缝中吸取大地元气。 修仙之人三重才可元化结元神丹,曲灵霜拥有了水冥珠,就相当于拥有了一颗灵力无比强劲的元神丹,即使是封禁状态,但只要有了一丝裂缝,便可直接吸取大地灵气,远非修真之人的元神丹可比。 封禁出现裂缝,水冥珠的气息也会瞬间传到天地之间各个角落,修为较高的修真人士便会探测到水冥珠的气息,包括火冥珠。 眼见曲灵霜体内的水冥珠气息不断散开来,源源不断的大地元气从他脚下汇入他体内水冥珠内,姜若篱知道这是最后可以擒住曲灵霜的机会,便全力向他攻去。 曲灵霜虽然等于突然间进入到三重境界,但与修炼千万年的魔尊境的姜若篱还是差距太大。但他一心要为曲静空复仇,红着眼睛猛烈攻击,一时之间姜若篱竟拿他不下。 情急之下,姜若篱遗音魔琴一曲九重天魔灭,曲灵霜体内水冥珠顿时暗淡,寸心的灵光也突然消失。他虽然体内有水冥珠,但封镇影响实在太大,还是被天魔灭给麻痹了,姜若篱重重一掌击向他胸口,他无法闪避,硬生生被这一掌击中,倒飞出去,一口血喷出,人便昏迷了过去。 姜若篱随即将离人钩插入他胸口,那离人钩便死死扣住他的体内的仙骨,只要姜若篱催动法力,离人钩便可断他仙骨。 她正待擒住人事不省的曲灵霜前往天界,突然一团幽火袭来,夹着强劲无比的法力,她根本无法闪避,被那幽火正面击中,手中提着的曲灵霜也丢了,人也飞出去老远。 她顿觉身如火灼半疼痛难当,强行忍住痛,挣扎着坐起,只见一身着火焰纹法袍的俊美少年御空而来。他看到倒地的曲灵霜,走过去蹲下来将他扶起靠在怀中,正是薛寻芳。 “火冥珠。”姜若篱吐了一口血,轻抚受伤的胸口轻蔑地道:“你的炎阳烈焰也不过如此嘛。” 薛寻芳不看她,也不说话,眼神冷得像寒冰一般,看着曲灵霜胸口那深深入肉的离人钩,鲜血从伤口处不断渗出,已经将曲灵霜胸口白衣染红。曲灵霜则双目紧闭,脸色惨白,唇边还有未干的血迹。 薛寻芳用冷若冰霜的声音道:“待你把这离人钩取出,我再杀你。”原来他怕直接取出会伤到曲灵霜,若非如此,他怎肯还留着姜若篱性命。 “……”姜若篱似乎并不知薛寻芳不会救人,对他的话感到有点意外,本以为自己必死无疑了,听薛寻芳如此说,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薛寻芳看都不看他一眼,轻轻为曲灵霜擦去嘴角血迹,似乎怕弄疼了他,动作轻柔至极,嘴上去出言如刀:“我不想再说第二遍,若你不肯,我这就灭了你!” 忽然,青城上方轰轰隆隆响起阵阵雷鸣之声,只见玄清观外来了一大群人,男女老少皆有,有的神辉护体,有的妖气冲天,有的魔气十足,还有的仙气飘飘,都是修真界的顶尖高手。 他们围着玄清观,虎视眈眈地看着玄清观殿外的薛寻芳与曲灵霜。 薛寻芳头也未抬,看都不看众人一眼,只轻轻地为曲灵霜擦着身上的污渍,冷漠地说道:“此刻我还不想杀你们,你们为何跑来送死?” 修真界皆知冥王降世的恐怖,但在生死存亡之际,谁也不能置身事外。修真界平时征战不断,但在面对共同的敌人时,却也能暂时搁置争议,一致对外,这自然是帝君派人去到处游说的结果。 帝君探得水冥珠现世后,意欲在二冥珠融合之前,先将最弱的水冥珠给擒住,镇关押在戮神阵。便让东阳神君去说服与曲静空有仇的姜若篱来捉曲灵霜。若姜若篱失败,则与修真界众高手携手上青城,若是二冥珠暂不融合最好,若他们当场融合,则希望在最后时刻可以拼死一战。 重逢 众人听薛寻芳如此一问,皆吓得倒退几步,面如土色。他们本就害怕冥珠,此次赶来也是抱着侥幸的心理:若是冥珠暂不融合,自己还可以苟活几天,现在听薛寻芳话里的意思,竟然是当场就要动手了吗? 帝君毕竟是天界众神之首,当即站出来恭敬地道:“冥王误会了,我等本应遵天地之愿还元气于天地间,但人皆有求生之欲,修真界为求活命,不得不前来。若冥王愿暂缓天地之罚,我等必想办法解决天地元气枯竭的问题。” 薛寻芳竟似没听到帝君说话一样,只是抱着曲灵霜,看着那深入他体内的离人钩发愁,想下手将它拔出又怕对曲灵霜造成伤害,毕竟他不懂医理,若胡乱去拔,曲灵霜的仙骨怕是要保不住了。 忽然一阵微风袭来,一个身着淡蓝色衣衫的女子从天而降,飘落至薛寻芳跟前,正是天墟宫二师姐月素绵。她身后是仙天师薛凡清、萧琴楚与曲如眉。 看到曲灵霜身受重伤,曲如眉与萧琴楚都飞奔过来查看,薛寻芳抬头看着月素绵,眼中尽是乞求的神色,月素绵看着他微微点头,便蹲下来与萧琴楚、曲如眉合力救治曲灵霜。 薛寻芳帮不上忙,想在那里看着又怕自己碍事,只好起身让开。 “薛公子,好久不见!”仙天师薛凡清并没有过去查看曲灵霜,而是站在离他们几步之外看着薛寻芳。仙天师依旧一身雪白道袍,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 薛寻芳疑惑地看着仙天师,似在搜寻记忆,然后做恍然大悟状,躬身对着薛凡清遥遥一拜。 帝君与众人离他们很远,听不清他们说什么,但见薛寻芳不但不理会帝君委曲求全放低姿态的讨好,居然还对仙天师行礼,这也太匪夷所思了。他不理就比仙天师地位高的帝君就算了,什么时候还与仙天师如此亲近了? “帝君,仙天师真是让人惊喜不断啊,水冥珠是他的弟子,火冥珠与他熟识,这天界有了内应,怕是离毁灭也不远了。”东阳神君阴阳怪气地说道。 “东阳兄,我看你多虑了,仙天师德高望重,不会做那等事。且他之前说了要教化火冥珠……”另一文弱书生模样的神将却一副轻松地样子,正是南明神君。 “仙天师的事往后再说,当前最要紧是弄清楚冥珠的意图。”帝君皱眉道。帝君让天魔姜若篱去擒住水冥珠,谁知道她竟然着了曲静空的道,不但没有完成任务,还将水冥珠打伤,只怕火冥珠没那么容易放过他们。 “帝君,天魔保是不保?”光华神君冷不丁冒不出一句。 魔界众长老护法就在天魔周围,光华神君这不长脑子的话一出,魔界高手都警惕地看着帝君,只要是他敢说不保的话,只怕当场就要打起来,更别说什么盟约了。 东阳神君狠狠地盯了光华神君一眼,大声道:“保肯定是要保的,但怎么保?她得罪的可是火冥珠!” 魔界众人一听就急了,顿时跟东阳神君吵作一团。 薛寻芳不管那边的骚乱,看着仙天师道:“多谢你当年援手。” 仙天师莞尔一笑,道:“如此,贫道可否提一个小小的恳求?” “请说。” 仙天师遥遥一指躺在地上无法动弹的姜若篱道:“天魔打伤我六弟子,还杀我小师妹,恳请你将她交予我惩处。” 薛寻芳没料到他竟然会保姜若篱,但既然事先已经答应了,便不好反悔,于是道:“好!” 仙天师没料到他这么爽快,心头顿时放松下来。 没想到薛寻芳又道:“她可饶,但必须有人为重伤灵霜之事付出代价!”话毕,他双手相扣,祭出独幽莲,琉璃般的红色莲瓣绽放,幽幽火焰顿时化作漫天火雨,如流星般袭向那边正争吵的众人。 众人大惊失色,纷纷出全力抵抗,或者四下逃散。炎阳烈焰既出,锁定之人又岂能逃脱,顿时哀嚎声一片,被火焰击中之人纷纷倒地,那蓝色火焰瞬间燃遍全身,击中之人一个个变成的滚动火球四下滚动。没被击中之人则纷纷闪避,生怕被那冥火沾身。 片刻过后,火焰尽灭,那些被击中之人则连点骨灰都没剩下,完全被净化了,他们生前所吸纳的天地元气也全都回归天地之间。 一时间,星星点点肉眼可见的元气颗粒四下飘散,煞是好看。但幸存的人正在为活着而感到庆幸,谁也没心思欣赏眼前这血腥的美,瑟瑟发抖地算计着在薛寻芳的脚下还能活几日。 帝君也是灰头土脸,看着那帮还惊魂未定的神将,又看着薛寻芳,脸色愈发阴沉。 看来,火冥珠的炎阳烈焰已经具备还元气于天地的能力,冥王降世果然比上一次增强了不少。 薛寻芳此刻的功力,竟然与天书所载的上一次冥王降世的末日之罚相差无几了,那若他们二人融合又会强大成什么样? “清点人数,看看死了哪些人。”帝君咬牙道。 “禀帝君,死了近三百人,各界都有,但……在场魔界之人全灭。”南明神君道。 “各位也见识到火冥珠得威力了,只一招变灭了在场三分之一的人。诸位,我们该回去从长计议了!”帝君负手看着玄清观大殿前的那群人,冷冷地说道。 仙天师见薛寻芳一出手便灭了这么多修真界顶尖高手,心中倒吸一口气,看着那漫天飘散的元气颗粒无奈道:“罢了!就当还部分元气于天地吧!”说罢往姜若篱那边走去。 姜若篱倒在地上狼狈不堪,看到仙天师缓缓走过来,心中又怨又气,一张脸尽是血污,咬牙低头不去看那让她日思夜想而不可得之人,冷冷道:“我杀了曲静空,你应该让火冥珠杀了我才是,为何要留下我性命?” 仙天师看着这个曾经让自己恨不得生啖其肉的师姐,语气竟然平静至极:“我留你一命,只是不想师尊当年的心血白费。他耗光了自身才留得你性命,你活着,他的付出才是有价值的。” 姜若篱没想到薛凡清会如此回答,抬起头看着他,心灰意冷喃喃道:“师尊……你与师尊……” “你自行去吧,若师尊还活着,定也不忍心看着你死去。这是我最后一次帮你了。”薛凡清打断她的话,转过头去不再看她,“此后,你死生与我再无关。”说罢右手微抬,一股强劲的妙手丹心之力从他指尖缓缓送入姜若篱眉心。 姜若篱遗音魔琴已在薛寻芳那一击中碎为齑粉,元神丹也被击中碎成无数块,修为尽废。仙天师的妙手丹心虽然可以修复她断裂的骨头和伤口,却无法修补她破碎的元神丹,姜若篱这辈子怕是与修真再无缘了。 她脸色惨白,站起身来,看着薛凡清,眼里爱恨交织,最终一瘸一拐下山去了。 经过月素绵的救治,曲灵霜终于醒来,他看着围着他的三人满脸担忧的模样,微微一笑道:“辛苦大师兄二师姐,还有姐姐。”他被天魔重伤,身上多处骨折,尤其内伤更重,此刻已无性命危险,但还是很虚弱。 曲如眉见他没事,眼泪忍不住夺眶而出,又背过身去将擦了擦眼睛,转过身来勉强一笑:“臭小子,你终于没事了。师父不在了,以后我就只有你了。”萧琴楚一听这话,连忙轻抚她的肩膀,安慰道:“如眉姑娘,还有我……和天墟宫各位师弟师妹。” 曲灵霜想起曲静空又悲从中来。 他这才看见月素绵身后的仙天师,忙挣扎着站起来行礼:“弟子拜见师尊。” 语毕,忽觉身后一阵熟悉的脚步声,忍不住回头一看,那款款向自己走来的黑衣少年,正是自己朝思暮想之人。 他呆呆地看着薛寻芳,连仙天师让他不必多礼的话都未听见。薛寻芳也看着他,脸上说不清是什么神情。 曲灵霜心中百感交集,但最强烈的还数心痛:心仪之人一直想要杀死自己,这种感觉太难受了。 “灵霜,你太久没有回天墟宫了。这次就带寻芳回来看看吧。”仙天师缓缓道,说罢正经无比地道:“我与众弟子在天墟宫恭迎二位大驾!” “师尊,弟子不敢!弟子遵命!”曲灵霜惊出一身汗,头低得更低了。 “师尊,您就不要吓唬他了。六师弟,我们先回去了,你与寻芳稍后就回来吧。”萧琴楚连忙为他解围,也给他们留时间重逢叙话。 曲如眉也跟着天墟宫众人离去了,一时之间,整个玄清观就只剩曲灵霜与薛寻芳二人,气氛瞬间变得有点微妙,有点尴尬。 曲灵霜并不知道之前发生的事,他一直以为是天墟宫的人救了他,此刻又见薛寻芳在此,一时倒弄不清到底是谁救了自己。 “灵霜,我回来了。”薛寻芳声音无比温柔,一步步向着他走来,但曲灵霜却并没有太多重逢的喜悦,反而对这温情有点毛骨悚然。 “你是回来……杀我的吗?”曲灵霜犹豫了一下,问道。 曲灵霜的话把薛寻芳定死在了原地,他顿住了身形,看着曲灵霜的模样,又往后退了两步,勉强挂住脸上一丝惨淡的笑容,声音都在颤抖:“不是……我不会伤害你的,我发誓……相信我,好吗?”他声音中满是不安,无论是曲灵霜浑身是伤的模样,还是他怯生生的眼神,都像一把把钝刀在剜自己的心脏,让自己生不得又死不痛快,只剩满心的疼和自责。 曲灵霜看出薛寻芳很不安,似乎很怕自己不相信他,心中稍安,看样子暂时不担心有性命危险了。他松了口气,紧绷的神经顿时放松下来,之前一直被强行忽略的痛觉神经又活了起来,浑身上下剧痛难当。 他艰难地斜靠树干,看着薛寻芳,虽然很艰难,但并不打算放过薛寻芳:“你跑啊?你怎么不跑了?” 薛寻芳定定地站在原地,玄衣与黑夜融为一色,曲灵霜并没有发现他在微微颤抖:“我……我……” 曲灵霜见他说不出来,还不打算就此放过他,步步紧逼:“你已经知道水冥珠在我体内……为何又要放弃融合?” 养伤 薛寻芳见他脸色异常苍白,冷汗直流,摇摇欲坠的样子,想上前扶住他,又胆怯地将手缩了回去:“我……我知道放弃融合不对,但我怎么能对你下手……我做不到!我真的做不到!” 曲灵霜见他后悔的样子,心里只觉得痛快,冷笑道:“两千万年前,水冥珠融合了火冥珠,完成冥王降世……如今报应不爽,你融合了我也是天理循环,没什么不对的。你竟然也会有不舍的人?你不是自称冷血无情吗?” 薛寻芳低着头不吭声,也不看曲灵霜充满讽刺的脸,双手却捏成拳头,指节发白,嘴唇紧咬,面色苍白,看上去有点可怜。 “前世的事情,你还记得多少?”曲灵霜终是不忍心他如此可怜的模样,语气软了下来。 薛寻芳摇摇头,也不知道他是完全记不起来,还是表示只记得一点点。 “算了……”曲灵霜叹了口气,不再为难薛寻芳。他知道这一世,薛寻芳就是为天地元气枯竭而生的,不像自己已经投生人间,还在世间经过近两百年的浸染。找到水冥珠进行融合就是薛寻芳这一世的天职,他的信仰。如今,他却为了自己放弃了信仰,已经是违背天性了。 薛寻芳见他态度有松动,终于敢抬起头来看着曲灵霜,泛红的双眼隐忍着泪光。 曲灵霜心中的仅残存的一点怒气,也在薛寻芳小狗一般的眼神中彻底被击碎了。 “回来就好……”曲灵霜彻底败了,艰难地就地坐下来轻抚着胸口被离人钩重创之处。他见薛寻芳还站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啧了一声,指着自己面前:“没看见我受伤了吗?过来扶我……” 面对曲灵霜给的软台阶,薛寻芳连滚带爬地就下来了,走上前去一把扶着他,手指触到曲灵霜的身体的瞬间,他微微僵了一下,随即又神色自若地看着他。 “对不起。”薛寻芳用一只手捏着曲灵霜的胳膊将他搀扶起来,却避免着与他更多的肢体接触。 “我不想接受你的道歉,但这次,我受了。薛寻芳,我告诉你,仅此一次,以后不许跟我耍小孩子脾气了。”曲灵霜看着那张熟悉的脸,感受着他的触碰,虽然薛寻芳进步很快,已经算是个正常人了,但自己总感觉他哪里有了不一样的变化。 “我知道了,以后不会了。”薛寻芳低声道,在曲灵霜的高压下,他简直一点气场都没有了。 “你放弃融合,天地元气枯竭的事,你如何打算?”曲灵霜额头都是汗,疼得直颤抖,却还是忍不住担忧。 “你不是一直在努力寻找方法吗?从今以后,我们一起努力。”薛寻芳怯怯的眼神,犹如一潭春水,眼巴巴地望着眼前人。 “我……”曲灵霜还未说完,就被人大力拥进怀里了。 薛寻芳怜惜着怀中人的颤抖与虚弱,毫不在意他现在满身血污,仿佛下一秒就要失去他似的紧紧将他揉进胸膛,揉进骨血。 曲灵霜被他紧紧抱着有点喘不过气,只听得寻芳低沉的声音贴着自己的头发:“对不起……对不起……我喜欢你,我没法离开你。” 曲灵霜的脸瞬间就烧起来了,挣扎了一下没挣开,牵动胸口的伤势,忍不住咳嗽了一声。 薛寻芳见他挣扎没有松开他的意思,一听他轻声咳嗽,却快速放开他,关切地问:“我弄疼你了?” 薛寻芳捂住嘴又咳嗽了两声,牵扯得胸口上的伤更痛了,他脸色苍白,虚弱地道:“不是,是我自己……”说着又咳嗽起来。 曲灵霜知道水冥珠火冥珠天生一对,薛寻芳此刻如此善待自己,自是因为冥珠生生世世纠缠的情缘。 但自己对他的好,却不是因为他是火冥珠,而是因为他这个人,他爱的是薛寻芳。正是因为深知两人对彼此的好中间有什么样的区别,因此曲灵霜才更难受。 薛寻芳见他咳得如此厉害,右手放在他背上轻轻替他顺气,焦急地问:“我该如何做?” 曲灵霜咳得面色潮红,见薛寻芳如此焦虑,想强行忍住不适感以免他担心,但越想忍越忍不住,干脆蹲下去咳个痛快。 曲灵霜此次受伤与之前不同,他是被魔界法器离人钩伤到仙骨,月素绵妙手丹心到了九重,但只能医治普通的伤,无法医治离人钩造成的创伤。离人钩造成的伤任何仙术都无效,何况他伤的还是仙骨,只怕没那么容易痊愈了。 他咳得撕心裂肺,薛寻芳如热锅上的蚂蚁,不知如何才能缓解他的疼痛,只好一直为他顺气。半晌,曲灵霜咳出一大口血,胸中顿觉舒坦了,却脚下一软,竟要倒下去。 薛寻芳赶紧将他扶住,轻轻为他擦干净嘴角残留的血迹,将他抱起转身回到玄清观内。 经过一番大战,玄清观竟然还没有完全倒塌,虽然几个房间都倒塌了,但大殿仍在。 薛寻芳轻轻将曲灵霜放在榻上,又寻了个软垫给他垫在头下,让他躺得更舒服一些。 曲灵霜已经没力气了,当下顾不得其它,要赶紧好起来才是,于是他便闭着眼睛不说话,任由薛寻芳摆弄自己。 薛寻芳也不说话,伸手解下曲灵霜腰间的储物宝鉴,在里面取出一件白衣,正是天墟宫的弟子服。 他又伸手去脱曲灵霜身上满是血污的衣服,手尽量避免触碰他的肌肤,但曲灵霜躺着,不触碰他又如何能顺利脱下来呢? 他心下一横,将曲灵霜上身抱在怀里,让他头靠在自己的肩上,伸手去解他身上的衣物。他哆嗦着将曲灵霜领口解开,看见隐藏在血衣之下的精致锁骨与流场的肌肉线条,薛寻芳咽了一口口水,脑子瞬间被清空了,只剩眼前着美好的身躯。 越紧张越笨手笨脚,一件衣服脱了半天才脱下来,他抱着上身赤裸的曲灵霜,眼睛不敢往他赤裸着的身上看,却又不得不看。 曲灵霜毕竟也是水冥珠,虽然投生人世,不像薛寻芳那样天生就拥有世间最完美的身躯,但也是天神之躯。但现在这天神之躯却伤痕累累,擦伤、淤青布满全身,脖子上还有被天魔捏出的指印,这一切对薛寻芳都是巨大的刺激。 尤其是他换体后,人身拥有的各种感官都是他以前不曾体验过的,他不住地颤抖,心跳得异常快,闭着眼睛半昏迷状的曲灵霜感到了他的不适,无力地问道:“寻芳……怎么了?” “我……无事。”他口感舌燥,拿起放在床边干净的衣物就往他身上套,手尽量避免直接与他肌肤相触。 “你若不便……我穿脏衣无妨。”曲灵霜声音有些沙哑,蹙着眉,似乎薛寻芳弄得他很不舒服。 “对……对不起……我……马上好了。”薛寻芳磕磕巴巴地说道,“啪!”往自己脸上拍了一巴掌,镇定了不少,终于磕磕巴巴地把曲灵霜的衣服套上了。 他轻轻扶他躺下,看着他双眼轻闭,呼吸均匀,那俊美的面容因失血过多显得很苍白。薛寻芳感到一阵口干舌燥,找到供桌上的一杯清水,也不管那是什么水,放了多久,咕咚咕咚就喝了下去。 曲灵霜胸口那触目惊心的离人钩伤口的模样还在他脑中不断闪现。虽然月素绵已经做过处理,曲灵霜也并非凡人,无需包扎,薛寻芳还是放心不下,又回到榻前看着曲灵霜。他身上的白衣虽然是自己刚换的,但现在又被渗出的血染红了。 薛寻芳一点医理都不懂,玄清观已经没有人了,他当即决定带曲灵霜回天墟宫。打定主意,他轻轻将曲灵霜抱起,尽量不压着他的伤口,御空而去。 天界虽然有诛邪大阵,可以诛杀一切擅闯天界的人,但薛寻芳根本无视那阵法,直闯而入。 他们二人的身份早就大白天下,从天界门口一直到天墟宫,天界诸神远远看见他们来了就躲开了,这倒省得他清路障。于是他一路畅通无阻地来到天墟宫。 韩亭舟正在天墟宫外拿着一本书看得摇头晃脑,突然看到一个身形高大的黑衣少年往里冲,正要拦下他,又看到他抱着的白衣男子,脸色巨变,一边把薛寻芳迎进去,一边大声喊:“大师兄,如眉,他们回来了!” 薛寻芳在韩亭舟的指引下,将曲灵霜抱到他房间,将他轻轻放在床上。突然一个小孩冲了进来,正是凌欢燕,他冲到曲灵霜床边,看着曲灵霜双目紧闭,胸口白衣尽是血,焦急地转头问韩亭舟:“三师兄,六师兄怎么了?” 韩亭舟还未答话,房间内又进来几个人,正是天墟宫众弟子,他们看到薛寻芳的一时间都愣住了,有尴尬,有害怕,也有意外。 月素绵打破这份沉默道:“你们都先出去吧,等灵霜醒了再说。”说着便拉起凌欢燕,将他交给韩亭舟带出去。曲如眉一脸憔悴,看着躺在床上重伤未醒的曲灵霜,双眼一红,咬着嘴唇转身出去了。 萧琴楚见状立刻追着她出去了,洛华摇见萧琴楚如此紧张曲如眉,本就绷着得脸拉得更长了,脚一跺,挤着韩亭舟就出去了。 韩亭舟无奈地摇摇头,转身拉着凌欢燕也出去了。 月素绵不去管他们,转身对正紧张地蹲在床前看着曲灵霜的薛寻芳道:“你不必如此紧张,离人钩造成的伤只能慢慢好,只不过他这次被伤到仙骨,所以才会如此虚弱。现在对他来说,最需要的不是什么仙术仙丹,而是细致的照料和足够的休息。” “可是他还在渗血。”薛寻芳看着曲灵霜那被血浸湿的衣襟担忧道。 “他中了天魔的天魔灭,又伤了仙骨,若是不让体内残留的魔气随着血液流出来,怕是对他更为不利。”月素绵微微一笑,好奇地问道:“你要不要跟我学习妙手丹心?” 薛寻芳抬头看着她,眼里灵光一闪:“你能教我吗?” 月素绵见他如此,笑道:“只要你愿意学。” 薛寻芳诚恳无比地点点头。 月素绵又道:“你先好好照顾他,等他恢复得差不多了,你再来找我教你。”说着便离开了,让他们两个单独相处。 薛寻芳在房内找了两件曲灵霜的衣物,帮他换掉已经被血浸染的衣服。这次他明显熟练得多,尽管还是不敢直视曲灵霜的身体。薛寻芳虽然天生不懂世情,但他想要对一个人好,也是可以做到体贴入微的。他特地在曲灵霜他胸口伤处垫了纱布,以免渗出的血再弄脏衣服。 为曲灵霜换好衣服后,薛寻芳轻轻拉过被子为他盖好,随后又去问韩亭舟要了一桶热水,婉拒了韩亭舟的帮忙,一个人拎着桶回到房间,将热水倒进盆里,用手试了试水温,刚刚好。 他将布巾在温水里将浸透,又拧干,轻柔地为曲灵霜擦干净脸上和身上的血渍,温柔到了极致,生怕弄疼了他。为他擦洗干净后,拿出在月素绵那里讨来的蕴灵丹,用水化开,轻轻涂抹在曲灵霜身上各处淤青和擦伤。 ※※※※※※※※※※※※※※※※※※※※ 大家放心看,存货充足,有一百多章,还在不断码字中。 同眠 月素绵说这些伤都不用管,曲灵霜是天神之躯,这些伤过一晚也就好了,但薛寻芳还是想让他尽快好。 冥珠的化身天生具备很强的自愈能力,比如薛寻芳之前被腐尸蚁毒融化了右手,他可以转瞬间就自愈,但转成人身后自愈能力就大大减弱了。而曲灵霜则因为水冥珠被封印的原因,又加上投生人世,自愈能力更弱。 他凝视着曲灵霜雪白的脖子上那几个乌黑的指印,眼睛似有火焰,又要变成红瞳,转身间又平息下来。若不是仙天师力保,他一定用同样的方式捏断天魔的脖子。 他搬了个凳子坐到床边,就那么静静地看着沉睡中的曲灵霜。 时间就这么慢慢过去了,直到即将入夜,曲灵霜都没有醒来,睡得很沉,呼吸均匀绵长。薛寻芳为他换了三次纱布,渗出的血一次比一次少,看来恢复得不错。 室外响起敲门声,薛寻芳开门一看,是韩亭舟,他对薛寻芳行了一礼,薛寻芳点头回礼。“薛公子,我为你安排了房间,你随我过去歇息吧。就在六师弟隔壁。” “有劳了,但我不需要。我可以跟灵霜睡一起。”薛寻芳道。 “这如何使得?”韩亭舟听他如此说,面露尴尬之色,“又不远,就在灵霜隔壁,你要照顾他也方便。你们两个睡一起像什么话?” “我以后都不会跟他分开了,多谢你的好意,心领了。”薛寻芳说完竟然把门一关,转身回房了。 韩亭舟吃了个闭门羹,气得发抖,摇头道:“不成体统,不成体统!”却又无可奈何,只得离去。 赶走了韩亭舟,薛寻芳燃起了灯,红烛微晃,烛光中曲灵霜苍白的脸平添了几分柔和,一时间薛寻芳有点晃神,忍不住走到床边,在曲灵霜身边和衣而卧。 虽然薛寻芳很高大,但算不上多魁梧,躺在一张床上也不会担心会挤着曲灵霜。只不过他本体实在太高,床不够长,只好又变成只比曲灵霜高半个头的模样,这才睡了下来。 薛寻芳轻轻拉过被子的一角,覆在自己腰间。天墟宫清冷,更深露重,虽然薛寻芳并不会被冻坏,但冷依然让他不舒服。他用冰冷的眼神看了一眼附在窗户上一只发光的灵虫,似乎嫌它碍眼,但并没有去将它赶走。 干脆不去看它,侧着身子面向曲灵霜,看着他张柔和的侧脸,双目微闭,睫毛又长又翘,还微微颤抖着,鼻梁高挺,双唇饱满,眉眼略显忧郁。现在他脸颊上还有些许擦伤,就像圣洁的神像沾上了点点污渍,反而让人心生怜爱。 薛寻芳往他身边挪了一下,伸出手臂轻轻将他环进怀里,闭眼睡去。 半夜,曲灵霜醒来,睁眼一看自己躺在天墟宫自己房内,又觉腹部有东西压着自己,抬头一看,发现压着自己的是一条修长手臂。转头一看,薛寻芳竟然躺在自己身边,两人还同盖一床被子。他微微一惊,但觉薛寻芳呼吸轻缓,睡得正香,怕吵醒他,便任由他这样抱着自己。 “三师兄要是知道我与寻芳同睡一榻,寻芳还这样抱着我睡,怕是要气死了。”曲灵霜心想。不过寻芳毕竟不是这世间之人,也不知这样抱着别人睡是不妥当的,倒也无所谓。“寻芳想做的事,三师兄也阻拦不了。只怕日后天墟宫要不得安宁了。” 说起来又何止天墟宫,天界诸神现在肯定都知道冥珠在天墟宫,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怕是整个天界都要人心惶惶了。 他记起在玄清观,寻芳激动地抱着自己的情形,现在自己的身份暴露了,一个被封印的水冥珠,完全没有自保能力,不知这修真界有多少人会打自己主意。 “你护着我,究竟是因为我体内的水冥珠,还是因为我曲灵霜?”他侧头,借着昏暗的月光看着熟睡中薛寻芳的侧脸,似乎想要从那张冰冷俊俏的脸上寻找到答案。 自从正视自己的内心后,说对薛寻芳突然的出现和温柔没抱有期待,那也是不可能的。但此情并非常情,有悖人伦,且寻芳化成人形来到世间才十七年,按照凡人的成长历程,他现在只不过是个少年罢了。 按照他这个年岁,在人间是情窦初开的年纪,但他这十几年来都孤身一人到处找水冥珠,世事都还不太明白,遑论情爱? 想到此处,曲灵霜脸上有点挂不住,有一种猥/亵未成年人的罪恶感,下意识地想要让自己的身体离薛寻芳远一点。他微微动了一下牵扯着胸口的伤,便伸手摸了下胸口的伤,发现被精心垫了纱布,心中一暖,还没等他慢慢感受薛寻芳的这份体贴和细心,薛寻芳动了一下。 许是两人离得远了,被子里进了冷风,薛寻芳身体微微缩了一下,竟似被冻到了。 曲灵霜见他如此,心中疑惑不已:薛寻芳火冥珠化身,灵体并非人身,为何还会畏寒?曲灵霜当即将被子往他那边挪,但扯被子动作过大,把薛寻芳吵醒了。 薛寻芳睁开眼睛就看到曲灵霜正在给他盖被子,立即坐起来制止他:“我不用盖被子的,你自己盖好,伤还未愈。” 曲灵霜一见他如此反应,心中一沉,心道:“对我这般客气,果然还是介意与我接触的。” 他生怕薛寻芳看出端倪,不敢看薛寻芳的眼睛,手中的被子停在了空中,像是一道深不可越的沟壑横在两人中间。 曲灵霜平复了一下心绪,将手中的被子放了下来,问道:“我睡了多久?” “从昨天睡到现在。” “辛苦你了。”曲灵霜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不那么波动。 “你伤了仙骨,需好好休息。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薛寻芳声音里都是温柔。 曲灵霜有些惊讶,这次薛寻芳回到他身边后,变化是在太大了,似乎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从以前那个无情无欲的木头一般的人,变成有情绪,懂悲喜之人,甚至还有那么一点让曲灵霜说不出的感觉:薛寻芳更像一个真正有血有肉的人了。 这种“有血有肉”指的就是字面意思,以前薛寻芳是灵体,不畏伤痛,没有嗅觉味觉,甚至可能没有触觉。但这次回来后,曲灵霜有几次都感觉到薛寻芳似乎在畏惧与自己肢体接触。一方面是因为薛寻芳心理上抵触与自己有过多的接触,但也从侧面反映出薛寻芳的不正常。 “你也睡吧。”曲灵霜从薛寻芳眼里看出了一丝倦容,虽然他尽量在掩饰自己的疲倦。 “嗯!”薛寻芳说着躺了下来。两人保持着距离,默默躺着直到天亮。 第二天一大早,天墟宫众人便在大殿议事,众弟子行完弟子礼便各自归座。韩亭舟在曲灵霜座位边设了个小案,给薛寻芳用。 “灵霜,你师父将你体内水冥珠封印一事,是我与她商量的结果。当初将水冥珠与火冥珠分开,也是形势所迫,若不分开,冥珠当场就会融合,冥王就会降世。之后的事,你也都知道了。这些年瞒着你,瞒着修真界将你偷偷养在身边,以伦理道德教育你,固然有拖延冥王降世的目的,也是因为我与你师父真正将你当成一个有血有肉的人,当成我们的亲传弟子,想要你成为一个真正人,认真活一回。至于薛公子,当初贫道在你出世之日举手相助,也是如此想法,只不过你是火冥珠化身的灵体,虽然心性澄明,但相比灵霜,你更将履行冥王降世的职责视为信仰。所以,我们先将灵霜转变,又让他来引导你转变,希望薛公子原谅我辈这番计较。”仙天师道。 “不用解释了。我之前确实因为你们算计我而生气,因此离开了灵霜。但现在我愿意试试用你们说的方式来解决天地元气枯竭的问题,因为我不愿意我与灵霜中的任何一人消失。”薛寻芳看了一眼曲灵霜,想给他解释自己为什么改变了主意。 “两千万年前,火冥珠与水冥珠现世后生出的两个灵魂,水冥珠融合了火冥珠,成了冥王。虽然顺利地完成了任务,火冥珠的魂魄却再也找不回来了,最后成为冥王的水冥珠也自绝于天地,魂归大地。”薛寻芳此话是天书上所记载的,天墟宫弟子从小就知道。但是薛寻芳接下来的话却让大家大跌眼镜: “时隔这么多年,我二人有幸再次出世,我怎能让悲剧再重演。这一世,我要与他永远在一起。”薛寻芳此话一出,四座皆惊。 这是二人重逢后,薛寻芳第一次对曲灵霜说出了心中所想,曲灵霜一时被巨大的幸福冲昏了头脑,血气瞬间涌上脑袋,脑中“嗡”地一声,似乎就要魂游天外了。 “好样的!有勇气,有魄力!师兄祝福你们!”叶声生一脸钦佩的神色,不用想也知道,他想歪了。 “你这说的什么胡话?六师弟怎么能与你……”韩亭舟脸都黑了,气得话都说不出来了。 “三师兄误会了,寻芳……不是你们想的那个意思。”曲灵霜半梦半醒般地看着薛寻芳,强忍心中的激荡,神魂颠倒地回了一句。 薛寻芳用一种曲灵霜从未见过的眼神回应着曲灵霜的目光,那神情里有一眼万年的柔情,还有凄风冷雨的悲凉,还有一丝决绝。 曲灵霜曾自以为很了解薛寻芳,但此刻,他发现自己忽然不认识他了,甚至最近薛寻芳身上为什么发生这么大的变化,他都想象不到。 “三师兄,寻芳哥哥和六师兄永远在一起不好吗?我就喜欢他们永远在一起。”凌欢燕毕竟是个孩子,又因为凌府一事对薛寻芳多有好感。 “你个小屁孩少说话。”洛华摇嗔怪地看了他一眼。 “欢燕说错了吗?薛公子与我弟弟本就是天生一对,在一起有什么不妥?我看是你们这些人心思太肮脏,看什么都不对劲!”曲如眉冷笑一声道。 曲如眉此话一出,等于把不同意薛寻芳雨曲灵霜在一起的人全都得罪了个遍,不仅韩亭舟脸上不好看,洛华摇更是气得面红耳赤。 “你!”洛华摇声音都变了,每次发生什么争执,她都被曲如眉怼得哑口无言。 “如眉!”萧琴楚柔声阻止曲如眉继续对洛华摇开炮。 只有月素绵一如既往不发表任何意见,闭着眼睛像根本没有听到他们的争论。 “好了,勿要争论了。少年相惜是很美好的,天墟宫不会如此不近人情。”仙天师道。 此话一出,众弟子不敢再有异议,想来韩亭舟不会再阻拦薛曲二人同住一室了。 曲灵霜脸上一阵发红,师尊竟然会在弟子面前谈论此中有悖人伦的事情,不仅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还有种自己被“待价而沽”的感觉,终身大事被大家拿出来这样讨论,他浑身不自在。 “师尊竟然不训斥我们谈论这种话题,难道是因为他也爱的是男人,所以对我同病相怜?”曲灵霜又开始胡思乱想起来,忽然又为自己腹诽师尊感到一阵自责。 定论 “灵霜,玄清观那夜究竟发生了什么?”仙天师突然发问,打断了曲灵霜跑偏了十万八千里的心思。 玄清观前的事情涉及师尊、师父、天魔以及故去的师祖之间的情感纠葛,曲灵霜实在不便在这么多人面前开口,将那些隐秘又难堪的事情说出来。 仙天师见他面露难色,微微一笑道:“不用顾虑什么,若是涉及你师父与我,还有天魔的陈年旧事正好,我也回忆一下当年。”他竟似期盼着曲灵霜将那段历史说出来。 曲灵霜见薛凡清如此说,便将玄清观前发生的事一一道来,每当讲到师尊三人与师祖之间的情感纠葛,他都会试探地看着师尊的脸色,决定只要薛凡清稍露不悦之色,立马住嘴。 但即便讲到几人最隐晦的□□,薛凡清也没有露出一丝不悦,反而似乎很享受有人在他面前再次提起那些陈年旧事。 曲灵霜便完全还原了当时曲静空与姜若篱的对话,除了最后曲静空说姜若篱去鬼界对师祖不利的事。 待曲灵霜讲完,薛凡清才缓缓开口道:“好久没有听人讨论过我们的故事了……时间久到我都害怕自己会遗忘了。” 曲灵霜见他的模样,似乎一点也不在乎自己不为人知的、违背纲常道德的□□被弟子们知晓。心中叹道:“师尊原来如此痴情。” 众弟子被曲灵霜的描述惊到了,现在各自默不作声,似乎都明白了为什么薛凡清会同意曲灵霜与薛寻芳在一起。 众人一时间都各怀心思,天墟宫静得吓人,只有曲如眉颤抖的声音:“师父一直告诉我说我是她捡来的……” “如眉,好孩子,这些年苦了你了。”仙天师慈爱地看着她,或是她眉眼带着师祖的影子,仙天师从来对她都特别宠溺,“以后你就和灵霜一起在天墟宫修行吧。师伯会像以前在玄清观时一样疼你的。” “是啊,以后你就在天墟宫,我……我们一定会照顾好你的。”萧琴楚柔声对曲如眉道。 曲如眉却没有看他,也不去看洛华摇难看的脸色,对薛凡清一拜道:“多谢师伯,我还是更愿意在人间行走。”曲如眉想了想,又道:“师伯,你飞升后到底有没有去鬼界找过……找过他?” “他”指的谁,大家都知道。曲如眉得知自己的身世,不得不关心那位引起三位长辈分歧的亲生父亲。 “如眉!”萧琴楚轻咳一下打断她,“这事回头再说吧。”曲如眉也是关心则乱,没考虑到众弟子在,这样问长辈的隐私有多不合适。 “去找过,我找遍了鬼界,找遍了六界,都没有找到他。”薛凡清一反常态,毫不在意弟子们都在,公然谈论自己那位师尊。 “师尊名讳风不同,你师父以……那样的方式生下你,不敢以师尊的姓给你取名,也不羞于自认是你生母,所以才隐瞒你的身世。你师父很爱你,把你与灵霜视为她这一生最重要的人。”仙天师道。 仙天师叹息一声:“她虽然犯过错,但对于你们,对于整个修真界,她功不可没。” 这算是天墟宫对曲静空的盖棺定论了。众弟子也不敢再心理枉论前辈的是非。 曲灵霜想起师父临终前的话,她故意刺激天魔,说自己对师尊说了天魔去鬼界暗害风不同一事,试探着问道:“师尊,风……师祖的魂魄找不到,会不会是天魔在搞鬼?” “我们师门三人,天魔最先飞升,按理说她最先有资格进入鬼界去寻师尊,但她没有理由这么做啊!她虽然入了魔界,也不至于如此丧心病狂,师尊毕竟于她有养育教导和救命之恩,她应当不会如此恩将仇报。且她只在天界做了一年的紫云神君就自断仙缘堕入魔界,想来她也没合适的去鬼界。”薛凡清道。 原来曲静空临死前说的那些话只是为了刺激姜若篱,让她暴怒杀了自己。曲灵霜想到师父为了让他能有一线生机,做出那么大的牺牲,心中悲痛不已,憋得一阵咳嗽,咳得满脸通红。 薛寻芳一边为他顺气,一边注意到曲灵霜的手在微微颤抖,便将那紧攥着冰凉的手握在自己手心。 曲灵霜感受到握着自己的大手传来的温暖,心下稍定。他抬起头,目光正好对上曲如眉关切的眼神,心中更痛,又不愿姐姐担心自己,只能勉强对她一笑。 “罢了,都是陈年旧事。现在冥珠全部现世,各界很恐慌,解决天地元气枯竭的问题刻不容缓,若不及早想出办法,只怕有人会因为你们二人的出现而恐慌,最后挺而走险对你们不利。”薛凡清道。 “回禀师尊,弟子与如眉姑娘去无极镇下面查探,结果却发现与六师弟当时所见不一样了。”萧琴楚道。 “下面变成什么样了?”曲灵霜声音中都是意外。 “其他倒是与你描述一致,但没有阵法,没有溟海蛟奴,只有打斗的痕迹。下面那片湖也确非溟海,却似乎与溟海有联系,元气远比别处充沛。”萧琴楚道。 “定是有人赶在我们之前去将阵法撤了,溟海蛟奴也被转移了。师伯,您知道这些人用阵法将生灵拘禁在那里,又抓来溟海蛟奴是为什么吗?”曲如眉问道。 “为师推测,或许与元气枯竭有关。那溟海蛟奴凶悍无比,一条足以灭掉好几个修为到达五重的修士,不知着幕后之人如何能捉到它?”薛凡清疑惑道。 曲灵霜此刻却注意到薛寻芳看仙天师的眼神不对劲,薛寻芳那种冷厉的眼神又出现了,只怕转瞬之间又要红瞳了。曲灵霜连忙捏了一下薛寻芳的手,薛寻芳立刻反应过来,瞬间转移视线,神色自若。 韩亭舟在旁边看到他们二人手牵手,无奈地捂住额头,对他们这番不得体的举动很头痛,看来回头还要加强众弟子的行为准则教育。 “溟海蛟奴是水冥珠的守护兽,虽然灵霜身上的水冥珠被封印了,但它与水冥珠之间的联系并非封印可以镇住的,它之所以不停地袭击灵霜,应该是想确认他是不是水冥珠。”薛凡清分析道。 曲灵霜觉得那蛟奴确实应该只是想确认他身份,不然凭借它那毁天灭地的力量,早就把他们藏身的那个小山洞踏平了。 “师尊,千世血咒是什么?”曲灵霜问道。他想起天魔说,师父用的封印是千世血咒,而他本来就怀疑曲静空封印自己的手段,当下曲静空已经去世,只能问当年的知情人。 仙天师沉默不答,身旁的薛寻芳却拉了一下他的衣袖道:“我知道,不必问了,我回头告诉你。” 曲灵霜“哦”了一声,心下疑惑,寻芳明显不想让自己这会儿问这个问题,看师尊的模样也不想此刻回答他,便不再多问。 “寻芳,你一怒之下灭了众多修真界高手,已经引起了修真界极大的恐慌,此刻天界诸神都知道你在天墟宫,为避免他们恐慌过度反而想做拼死一击,还需要请你二人与我一同去神武大殿面见帝君,将你和灵霜的打算告知他们,也好安抚他们。”薛凡清向薛寻芳道。 薛寻芳点头。 “你什么时候杀人了?你杀他们做什么?”曲灵霜心中一惊,薛寻芳自从与自己相识后改变了许多,应当不再如以前那般嗜杀才对啊! “还不都是为了你!”曲如眉道。“他见你被天魔伤成那样,要杀她为你报仇,被师伯拦下来了,寻芳便把在场魔教所有人全都杀了,当然还牵连了一些其他修真界的。” “不算牵连。他们既然勾结起来想要趁灵霜虚弱来害他,便是该死。”薛寻芳道,“曲灵霜以前是天界一个无名神将,从今以后,他便是水冥珠,我绝不允许有人敢轻视于他。”薛寻芳冷冷道。看来天界诸神对曲灵霜的评价,他多少是知道一些的,否则也不会说出这么一番话来。 众人见他神情肃杀,都心中为之一寒,火冥珠的手段他们都见识到了,只怕日后整个天界谁也不敢再对曲灵霜有不敬之心。 曲灵霜听着薛寻芳这豪气的话语,感动中还带着一丝悲凉:薛寻芳是爱护自己的,可惜这份爱护是给水冥珠的。 “好了,你们二人同我一起去见帝君吧。”薛凡清道。 神武大殿外召集钟声大响,传递的竟然是最高预警,天界诸神知有重大事情发生,连忙赶到神武殿。 帝君高高在上,却没有了平日那份镇定,因为他旁边还站着一个身形高大的黑衣少年,一身火焰纹法袍灵光流转,他背着手就站在那里,并没有说话,神情清冷,却给人一股莫名的肃杀感,震得大殿中诸神心神不宁。 仙天师依然坐在帝君左下方,倒不像帝君及众神那般瑟缩,反倒是一番心有成竹的样子。曲灵霜则站在仙天师身后。 天界诸神都知曲灵霜是水冥珠,但因平日他就修为不济,加上此时冥珠也被封禁,倒并不觉得他是什么威胁。让他们感到恐惧的是站在帝君身后那位绝美少年。 “冥王来此,有何指教?”帝君镇定地看着薛寻芳道。 “帝君,我并非冥王,灵霜也不是,日后我们也不会成为冥王。”薛寻芳并不看帝君,而是对着殿中诸神说道。 “你的意思是?” “我与灵霜今天来是想告诉大家,我们虽然是因天地自愈而生,但我们二人不打算以灭掉诸天神佛的方式来解决问题。所以,不会有冥王降世。” 薛寻芳转过来看着帝君,又道:“只要你们不逆天而行,以毁天灭地的方式攫取元气,我便永远不为难你们。”这算是承诺了。 诸神见薛寻芳如此说,都松了一口气,大喜过望。有的人在心里甚至埋怨起帝君之前与修真界结盟,去青城山围剿水冥珠。若非帝君让天魔去捉曲灵霜,又怎么会得罪火冥珠呢? “如此甚好。我辈定与二位一起,另想他法解决元气枯竭的问题。”帝君微微一笑道。 “我想让各位记住,曲灵霜不止是天界之神,更是水冥珠,我不希望日后有人再对他不敬。”薛寻芳的宣布中带着威胁与警告的味道,说完便上前拉着曲灵霜走出神武大殿。 诸神见他们走了,一时间议论纷纷,说什么的都有,殿上又吵作一团: “他们这是不再灭世了?太好了!” “好霸气的火冥珠” “没想到那窝囊废竟是水冥珠,幸好我以前没欺负过他” …… “够了!有完没完?都安静点!”东阳神君怒喝一声,大殿上顿时安静下来。 帝君揉了揉眉头,温和地对仙天师道:“天师辛苦了,看来还是天师的方法奏效。” “不敢居功,都是曲师妹引导得好,灵霜才如此优秀。还望帝君宽恕我隐瞒灵霜身份的事。”仙天师微微欠身。 帝君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半晌才道:“天师说的哪里话,曲道长见识卓远,远在我辈之上,只可惜……不知曲道长如今入了哪道?” “曲师妹以千世血咒封镇住灵霜体内水冥珠,因此……她已经彻底消散了。”仙天师缓缓道,看来他对这个曾是情敌的师妹是有同门之情的。 “唉,太可惜了!想不到曲道长为了修真界,竟然动用千世血咒,那如眉不也……” “如眉……我只希望她快快乐乐过完这一生。”仙天师眼中隐隐现哀伤。帝君听出来了,仙天师对如眉是真的疼爱。 ※※※※※※※※※※※※※※※※※※※※ 大家放心看,作者存货充足,目前有一百多章存货,还在不断码字中! 天墟 “天师,你也听到了,他二人说了不可以毁天灭地的方式攫取元气。不知天师有何打算?”帝君刻意加重薛寻芳那段算是威胁的话。 “我定然尽全力辅助他们解决天地元气枯竭的问题,请帝君放心。”仙天师知道帝君是什么意思,当即道。 “如此甚好!”帝君看了他一眼,微笑道。 诸神退去后,东阳神君与帝君在殿后密谈。 “禀报帝君,天魔已回到魔界,此次魔界损失惨重,怕是不能再为我所用了。”东阳神君道。 帝君叹了一口气道:“不仅魔界,妖界与人间修真门派也损失惨重。火冥珠这么强大,现在一击不中,又加上水冥珠,即便他们不会再融合动用末日之罚,日后修真界也要多出两个不安定因素。曲灵霜还好,那薛寻芳就不受任何约束,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灭谁就灭谁,这才是最头疼的。”他一想到此,忍不住掐着眉心发愁。 “帝君,不知仙天师那边做何打算?可否让他设法将火冥珠控制住?”东阳神君问道。 “那个老狐狸,曲灵霜是他弟子,他自可用曲灵霜去约束火冥珠,将来二冥珠皆为他所用,我这天界,只怕要易主。”帝君冷冷道。 “帝君,仙天师不敢的,毕竟他与您还有那层牵扯。”东阳神君道。 “想不到局面变化如此之快,薛凡清竟背着我做了这么多事。若不是有那层牵扯,我几乎就要控制不住他了。”帝君沉声道。 曲灵霜与薛寻芳回到天墟宫,顶着韩亭舟“伤风败俗”的眼神,俩人快速回到房内。 曲灵霜脸色很不好,嘴唇都是苍白的,一身虚汗打湿了衣衫,重伤未愈,又在神武大殿待那么久,已经透支了所有体力。 薛寻芳将他扶到床上躺下,一边为他脱下靴子,一边道:“累到你了,但那种场合你不在不合适。” “没事,休息下就好。”曲灵霜想阻拦他为自己脱鞋子,却没有什么力气,只好由他去。 薛寻芳为他除去了外衣,卸下发冠,将他扶上床,为他盖上被子,道:“你先好好休息,有什么想说的,我们后面再说。” “你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吧,千世血咒到底是什么?”曲灵霜抓住寻芳的手,认真地问道。 见推脱不过,薛寻芳只好停下来,坐下来看着曲灵霜那双略含悲伤的眼睛道:“我只希望你听了不要太难过。” “我没那么脆弱,还有什么是我经受不住的吗?”曲灵霜苦笑一声,经历了这么多,他不觉得还有什么坏消息是自己无法接受的了。可薛寻芳接下来的话,依旧超出了他的想像。 “千世血咒是一种以自身和血亲的灵寿为媒,以至少千万年以上的修为来封印某种东西的血誓。因太决绝,损耗太大,相当于燃烧自己跟血亲的生命为代价,下咒之人与血亲死去之后不能入轮回,魂飞魄散,不可逆转。” 曲灵霜突然一阵剧烈的咳嗽,薛寻芳便不再说下去,一手放到他背上帮他顺气。 曲灵霜忍住咳嗽,用手抓住胸口的剧痛道:“血亲……所以,姐姐……” 薛寻芳不说话,算是默认了。曲如眉这辈子与飞升无缘,与这世间的一切,与他的姐弟情分,真的是有今生没来世了。 小时候曲灵霜很怕曲如眉,怕自己做不好课业时她的戒尺,也怕自己练不好功法时她的鞭子,导致自己现在看到她都会腿肚子打颤。但自己更害怕曲如眉有一天会离开自己,这是他从未想过的。 相对于师父,曲灵霜对曲如眉的感情更深厚,都说他是由师父带大的,但师父经常闭关,大多数时间都是曲如眉教他读书写字,教他习武修行,教他做人的道理。 他终于忍不住了,这么多天来的悲伤一下爆发了。曲静空逝去的那天,他死死忍着没有掉泪,此刻却真的崩溃了,放声大哭。 他从小就跟别人不一样,没有享受过一天父母的关爱,好不容易熬到飞升了,却因为修为低下成为著名的笑柄。 在天界诸神的眼中,自己就是个拿着金饭碗,却用它来讨饭之人。师父和姐姐是真心爱护自己,却双双因为自己失去了灵寿,她们为他付出的又何止是生命? 他哭得像一个孩子一般,完全没有了平时的风度,把自己一百多年来的委屈全都哭了出来。 薛寻芳轻轻将他搂进怀里,任由他的泪水打湿自己的衣衫,没有说话,只是那么轻轻抱着,任由他哭。 月上柳梢,天墟宫外梨树下,曲如眉拿着一壶酒坐在石凳上对月而饮。曲灵霜的哭声从远处传来,在月色下格外凄凉,曲如眉闻之,一滴清泪从面颊滑下。 曲灵霜哭什么,她何尝不知?千世血咒,她这活了一千多万年的人,怎么可能没听过这个早已失传的血咒有什么后果? 她本已走到生命的尽头,活了一千多万年,是多少人间修士无法企及的寿命,识遍人世间的沧海桑田,早已应该了无牵挂。 但人总有牵挂,总有遗憾,尤其是她得知了自己真实身世之后。 曲灵霜从未享受过过一天的父母之爱,曲如眉何尝不是如此?原来亲生母亲一直在自己身边,却至死未曾相认;那从未谋面的父亲,不知如今几入轮回了? 身后响起一阵沙沙脚步声,她没有回头也知是谁。那人也不说话,在她身旁默默坐下,叹息了一声。 “萧公子,你要陪我饮一杯吗?哦,我忘了,天墟宫弟子不得饮酒。”曲如眉以微不可查的速度轻擦了一下眼角,举起酒杯对身旁之人道。 萧琴楚一袭白衣翩翩公子模样,能让多少姑娘为之倾倒,却始终走不进曲如眉心里。萧琴楚给再多的温暖也暖不了她那早已千疮百孔的心。 “萧公子,对不起,只怨你晚生了一千多万年。”曲如眉心里痛苦地想着,如今得知自己再也没有来世了,心里对萧琴楚是有那么一丝愧疚的,可惜她与萧琴楚生不逢时,只可惜她先遇到的是叶宵。 “若是早点遇见你……若是我还有足够的时间……或许我会试着重新开始。”曲如眉心道,抬手又是一杯烈酒一饮而尽。 “如果陪你饮,你能开心一点,那破了宫规又何妨?”萧琴楚看着她,伸手将酒杯接过,一饮而尽。 “你何必如此?”曲如眉见他被酒呛得面颊发红,叹息了一句,“我只是个有今生没来世之人,不值得你如此。” “值不值,我自己知道。”萧琴楚这句话说得坚定无比,却还是无法打动想打动之人,“我又不是第一天知道师叔用千世血咒,我从来都知道,但我却无力改变任何事情。” “修真路漫漫,你不怕我离开后孤身一人吗?”曲如眉看着他道。 “我怕,所以我决定即便黄泉路下,也陪着你。”萧琴楚道,声音不大,却刚好够身后躲藏之人听见。 只听身后树丛一声轻响,一个白色身影飞身离去,似乎还在抹泪。 “好了,她走了。今日听到这番话,以后必定不会缠着萧公子了。”曲如眉暼了一眼洛华摇远去的身影,冷冷道。 “你以为我是说给她听的吗?我今日所说,句句真心。”萧琴楚急了,拉着曲如眉的手道。 “放开!”曲如眉冷冷道。 萧琴楚连忙松开她的手,颤声道:“没关系,你心里有没有我都没关系,只要我可以时常看到你,我就满足了。” “萧公子,你喝多了,回去休息吧。”如眉见他黯然神伤,心里隐隐有些不忍,却不得不逼着自己心狠。 萧琴楚资质绝佳,未来不可限量,怎可与自己这样一个无法飞升,又灵寿将尽之人结成仙侣?这样对他不公平。她不想在自己逝去后,萧琴楚一人独守无边寂寞。 “如眉,最近鬼界有异动,我想待时机成熟去鬼界探查一番,你陪我去,好吗?”萧琴楚正要离去,忽然转身道。 曲如眉呆了一下,随机明白了他什么意思,心中一动,当即道:“好。”萧琴楚想趁她还在,去鬼界搜寻曲如眉生父风不同的下落,帮她了心愿。 见她答应了,萧琴楚似乎开心了一下,扶着梨树晃晃悠悠道:“那你好好休息,待我禀报师尊后我们便一同前往,好吗?” 曲如眉勉强笑着点点头,见萧琴楚身型摇摇晃晃地离去,忍不住心头一痛,又拿起酒壶猛烈地灌了两口,反正没人了,便任由泪水恣意横流。 薛寻芳将睡着的曲灵霜紧紧抱在怀里,不知如何安慰他才可以消减他心中的痛。“作为水冥珠,他背负得太多,亲人因他而逝,他不仅无力改变这一切,连自保能力都没有,心里一定难受得紧。”薛寻芳心道。 曲灵霜哭了一阵,最终因伤痛悲愤,过于劳心伤神,昏睡过去了。 薛寻芳见怀中之人双目紧闭,睫毛上还有泪水,脸上还有些许轻微擦伤,忍不住起了怜惜之心,在他额头轻轻吻了一下。 “你不让我与你有亲密的举动,是不喜欢我这样对你吗?”薛寻芳看着曲灵霜的脸,忍不住胡思乱想起来。 他想起青城那晚自己离开灵霜之前,说了那么多伤他的话,离开之后,曲灵霜接连遭遇了两次性命危险。 “这一切都是因为我执意要离开他造成的,要是我没有离开他,一直护在他身边,他又怎么会受如此多的伤害?”想到这里,薛寻芳越发自责,恨不得抽自己两巴掌以解心中的愧疚。 他刚开始恨曲灵霜算计他,可是他也发现自从曲灵霜出现后,自己才真正活得像一个人了。 以前自己只是徒有人身,却无人性。遇见曲灵霜后,终于懂得了惊惧忧怖,也懂得了爱恨情仇。“这种感觉很坏,也很好。”薛寻芳彻底明白了“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是什么意思。 他当天离开玄清观后失魂落魄地到处游荡,走到哪处、见到什么都与曲灵霜有关,要么是曲灵霜为介绍过的东西,要么是为他讲过的事情,要么是他们一起走过的地方……他愈发想念曲灵霜。 他忍不住追寻着曲灵霜的气息,一路来到无极镇,隐去身形,来到曲灵霜的房间,刚好看到曲灵霜取出自己那件衣服睹物思人,他便知道曲灵霜也在想着自己。 薛寻芳认为,既然要下定决心离开曲灵霜,便要再狠一点。于是他将那个糖人还给曲灵霜,并拿走了自己的衣服,让曲灵霜知道自己有多狠心,这样就能让他知道自己离开的决心了吧? 但事实证明,自己根本无法无视曲灵霜的存在,也无法狠下心去无视他的善良,他的愚蠢,他的倔强。 曲灵霜的一切早就深深进入薛寻芳的心了,他心疼曲灵霜明知修为不济还要拼死去保护那些凡人,硬把自己活活逼得现了真身,却不知道曲灵霜千方百计想要活着,就是为了他薛寻芳。 曲灵霜现了真身后,薛寻芳赶到时看到曲灵霜的一瞬间,他差点想杀了自己,若不是自己执意离开,他又怎么会受如此重的伤? 他苦苦寻找了十几年的水冥珠就在眼前,薛寻芳却连一丝融合他的想法都没有了,满心都是对曲灵霜的不舍,只想保护他,永远与他在一起。 薛寻芳意识到这一点,这才不再自欺欺人,开始正视自己的内心。“既然做不到绝情绝爱,那便接受这个事实,好好去爱护他!” 薛寻芳决定用火冥珠引来九天雷劫,将身躯融化,又用金陵草为自己重塑一个人身。这个过程有多痛苦,他现在都不愿意回忆,一想起就会浑身发抖。 换成人身后,身体各种感官似乎鲜活起来,他终于感受到“活着”的感觉有多好,也有多不好。薛寻芳一时之间有点想哭,来到人世十七年,第一次觉得自己是个活人了,应该有资格与曲灵霜在一起了。 这样一想之后,他便开始后悔在青城对曲灵霜说的那些话,想必曲灵霜听了之后一定很难受吧! ※※※※※※※※※※※※※※※※※※※※ 大家放心看,存货有一百多章,不会断更的哟,谢谢支持! 修行 换体后,他感受到了人身与灵体的不同,正是这变化,让他知道自己伤害曲灵霜有多深,突然不敢去见曲灵霜了。 浑浑噩噩中,薛寻芳只有一遍遍做着他们曾经做过的事,以消心中相思之痛,甚至误入青楼…… 如果不是玄清观曲观主离世,被封印的水冥珠有了一丝裂缝,水冥珠气息被天下人探得,曲灵霜性命危在旦夕,他还无法下定决定来见他。若是薛寻芳晚来一步,曲灵霜就被天魔捉了去关押在戮神阵,以曲灵霜的修为,进去除了受尽折磨,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没有别的出路。 “我终于找到你了……日后,你不会再是一个人。”薛寻芳坚定地将怀中之人抱得更紧了。 第二天一大早,曲灵霜丛薛寻芳怀中醒来,感受到身边之人宽阔的胸膛与灼热的气息,无比安心,所有的不安都消失了。 “你醒了。”薛寻芳温柔的声音贴着自己的头发,让曲灵霜心中一阵颤栗。 “昨晚让你见笑了。”曲灵霜脸一红,挣扎着离开了那个温暖的怀抱。曲灵霜认为,即便薛寻芳不知刚才这种亲密接触不妥当,但是自己却不能厚颜无耻地享受这份“无心的温柔”。 “无妨,你与我之间,不必如此见外的。”薛寻芳松开他,连忙坐起来快速穿上靴子,问道:“你要起来走走吗?” “嗯,我恢复得差不多了,老躺着反而不好。我想跟师兄弟们一起开始日常修炼。你要来吗?”曲灵霜一边准备下床穿靴子一边问道。 薛寻芳连忙帮他把靴子穿好,抬头道:“你想要我来,我就来。” 曲灵霜笑了一下,道:“我又不是不能动了,这些事让我自己做吧。” “我想……我想多为你做点事情……”薛寻芳一时间有点慌神,磕磕巴巴地道。 “寻芳,之前发生的事都不怪你,你不必心怀愧疚。都是我自己修为太差。”曲灵霜认为他是因为没有保护好自己而愧疚,所以才想为自己多做点事情。 “不,如果我没有离开你,你怎么会……”薛寻芳脸色很不好。 曲灵霜见他如此,知他心中定自责不已,连忙转移话题:“我们日常修炼对你来说都太简单了,我看不如你跟三师兄学道心吧,再学习一些学习诗词歌赋琴棋书画,我觉得应该对你有益处。”薛寻芳在修为和法力上,已经无人能敌了,若是在道心上更进一层,不仅可以让他彻底融入世间,对他在修为上更是大有裨益。 “你说什么便是什么,不过,我还想跟月素绵学习妙手担心。”薛寻芳道。 “也对,学了妙手丹心,以后若我受伤了,你也可以为我医治,不必假手旁人了。”曲灵霜想起自己在水阳城被孔怀袖所伤,寻芳居然绑架了一个蜘蛛妖来为自己缝合伤口就想笑。 “我……我是为我自己准备的。”薛寻芳道。 “你自愈能力那么强,还需要妙手丹心吗?”曲灵霜大感意外。 薛寻芳不说话,似乎有点懊悔刚才说的那句话。 “寻芳,我总觉得你此次回来后跟以前不一样了。”曲灵霜疑心他换体了,变成了人身,但又想起薛寻芳之前说灵体是最适合战斗的形态,想来他应当不会傻到自折羽翼将灵体换成人身。 “是你想多了。但我确实跟以前有了不一样的地方,我更像个人了,是不是?”薛寻芳笑道。 “呃……是的,你越来越像个人了!”曲灵霜哈哈一笑,一语双关,薛寻芳却毫不在意他那调笑,彷佛只要曲灵霜开心,什么都愿意接受。 两个人洗漱穿戴完毕,薛寻芳便依照曲灵霜所说,找韩亭舟学习道心去了。 曲灵霜则跟着二师姐月素绵修行仙术。此刻他的体内水冥珠封印已有裂痕,修为大为精进,短短几天时间已经修为已至三重顶峰。他学仙术很快,从来都是一学即会,只不过之前因为法力低下,那些仙术发挥不出威力而已,如今境界提升,他的仙术便与以前不可同日而语。 “六师弟,你的元神丹真强大,虽然被封印到只剩一个裂缝,依然比世间所有修真之人的元神丹都强大。”月素绵由衷赞叹道。 “可惜还是无法像寻芳那样强大,老是要他保护我。”曲灵霜有点丧气。 “千世血咒太过强大,你的元神丹只能从微小的缝隙吸收大地元气,所以才限制了你的发挥。但目前这个血咒还真没有解封之法。慢慢来吧,别灰心,你已经进步很快了。”月素绵微笑道。 薛寻芳去跟韩亭舟学习道心,韩亭舟说薛寻芳应该跟其他师弟师妹一样,跟大家一起修行最好,所以没有给他特别安排课程,只跟叶声生、洛华摇、凌欢燕一样,一同在韩亭舟的教导下学习。 薛寻芳在学习上表现出惊人的能力,过目不忘都是最基本的,理解能力以及延伸发散思维能力强大到把一同学习的天墟宫众弟子羡慕死。 “寻芳,你好厉害啊,三师兄这么严格的人,刚才我都以为他要说你的功课不好了,还替你捏了一把汗,谁知道他竟对你绝口称赞,不容易!”叶声生生得风流潇洒,天资聪颖,但不论是修行还是功课从来都不认真,经常被三师兄韩亭舟惩罚,因此对薛寻芳的称赞也是由衷的。 “很难吗?我看一遍都会了。”薛寻芳道。 “牛!你昨晚跟六师弟那么晚才睡,今天又这么晚来,功课还做得这么好,不愧是火冥珠啊!”叶声生摇摇手中折扇道。 “四师兄,你怎么知道寻芳哥哥和六师兄睡得晚啊?你房间离他们那么远……”凌欢燕好奇地问道。 洛华摇一听掩面“噗呲”笑了,等着看叶声生的笑话。 叶声生看着薛寻芳疑惑的脸,尴尬地笑了笑,道:“嘿嘿……没啥,出于对寻芳和六师弟的关心,晚上想去看看他们被褥够不够,毕竟咱们天墟宫晚上很冷的嘛……” “我们不冷,谢谢。你以后晚上少到我们房门前走动,当心我误伤你。”薛寻芳挑眉道。 “哦……哦……”叶声生尴尬地摇摇扇子,心中嘀咕。 叶声生与曲灵霜最为要好,平日两人总是腻歪在一起。但自从曲灵霜变成水冥珠后,薛寻芳对他几乎寸步不离,每次叶声生想要靠近曲灵霜,都被薛寻芳一个冰冷的眼神给吓退了。 也难怪叶声生这个样子,回到天墟宫已经四五天了,薛寻芳和曲灵霜二人天天同处一室,除了他,还有韩亭舟对他们有很大意见,认为他们有伤风化,但薛寻芳充耳不闻,曲灵霜也尴尬地笑着就当没听见没看见。 叶声生本是人间风流公子飞升上天界的,又喜欢拈花惹草,但从未涉及过男风,眼前一对璧人天天在他面前情意浓绵,他不好奇才是不像他了。 曲灵霜深知自己这位四师兄的品行,也就是好奇而已,并没有什么恶意,所以薛寻芳发现他在房外偷听,他便劝薛寻芳不要在意。 他们二人在房内也确实没有做什么,房间内有屏风,洗澡穿衣什么的都隔开,也不尴尬。两人同榻而眠,都各自盖着各自的被褥,倒也没什么不妥。 只有韩亭舟对这件事依旧忿忿不已,去仙天师那里告状,说他二人虽然是天生地养的一对珠子,但毕竟都是人身,如此天天共处一室不妥当。 仙天师却笑着说:“无妨,能跟心爱之人相守,本就是天经地义该成全之事,又何必在乎什么性别与身份呢?” 韩亭舟忽然想到师尊所爱之人正是同性,便再也不敢说什么。 韩亭舟便从四书五经到各家杂学都教给薛寻芳,最后自己教无可教,薛寻芳的知识容量已经完全超出了韩亭舟可教授的范围,他对薛寻芳的才情爱惜不已,认定他是个可造之材,便求仙天师让薛寻芳去天界藏经楼学习。 仙天师去求见帝君,说明了自己的来意,表示希望帝君能允许薛寻芳进入藏经楼。 天界诸神对薛寻芳如此强的学习能力并不如何意外,毕竟火冥珠的灵性是世间罕见的,也没人敢对他进入藏经阁学习表示反对,帝君也乐得做个顺水人情,便同意了。 薛寻芳本不想离开天墟宫,因为曲灵霜跟着月素绵是在天墟宫修行,但曲灵霜坚持劝他去,所以他只好去了。 他为了能够快速结束在藏经楼的学习时间,尽早回到天墟宫,早上很早就去藏经楼,晚上就赶回天墟宫。只在藏经阁待了一天,他便将藏经楼内所有的经书倒背如流,这份天赋简直把藏经楼守护神文曲星惊得差点掉下神位。 曲灵霜在月素绵的教导下也进步神速,短短一月便已到达四重还虚。月素绵又抽空将妙手丹心教予薛寻芳,薛寻芳学习别的东西都显得漫不经心,只有在学习妙手丹心时无比认真,一边陪着曲灵霜修行,一边将妙手丹心学至九重,已经可以与月素绵相提并论。 仙天师问他们接下来会如何着手解决天地元气枯竭的问题,曲灵霜还未回答,薛寻芳就抢着道:“还是等灵霜的伤彻底好了再说。” ※※※※※※※※※※※※※※※※※※※※ 今日作者生日,发福利,更三章!!! 夜话 晚上,曲灵霜躺在床上听着窗外是雨打芭蕉叶的滴答声,屋内红烛高照,桌上花瓶里还插着寻芳在瑶池采来的荷花,心爱之人就躺在身边,气氛曼妙,曲灵霜心神荡漾,忍不住想往薛寻芳身边靠。 这几天白天他跟着月素绵修行,见薛寻芳守着他们百无聊赖的样子,便让他去散散心,不用一直守着。薛寻芳便每天从瑶池采荷花回来插花瓶,想来瑶池仙女定然很无奈。 曲灵霜心中一阵好笑,没想到薛寻芳一个大男人竟然这么喜欢花。嫦娥仙子应当庆幸薛寻芳应当还没发现蟾宫的月桂,否则那棵月桂应该早就秃头了。 薛寻芳晚上睡觉并不会脱掉外袍,只有洗澡时会换下来。不过无论曲灵霜拿什么衣服给他穿,最后都会被薛寻芳化成火焰纹法袍。曲灵霜认为火焰纹法袍对薛寻芳很重要,以至于薛寻芳与他睡一起也从未脱下来过。 薛寻芳将头上的墨玉冠取下,除了一头乌发披散之外,跟白天也没有什么区别,但微微烛光下,薛寻芳比平日还要俊美三分。在曲灵霜眼里,薛寻芳此刻睡眼朦胧、头发披散的样子真是让他有点把持不住。 “寻芳,问你个问题。”曲灵霜没话找话,寻芳睡在他身边,他能安心睡着才真是有鬼了。 “嗯?”寻芳似乎要睡着了,听他说话,便转过身来看着他,一双修长的眼秋水朦胧,含情脉脉。 “你为什么睡觉也穿法袍呢?”曲灵霜忍不住问道。 “这法袍对我很重要。你也是有法袍的,不过因为你体内水冥珠被封印,你无法幻化法袍。”薛寻芳宠溺地看着他道。 “可惜了,我只在天书上见过水冥珠法袍的样子。”曲灵霜道。 “你的是水波纹的淡蓝色法袍,很好看,你穿上肯定比我好看。”薛寻芳笑道。 “怎么可能……你已经这么好看了。我还没见过你这么好看的人。”曲灵霜转过头有点不敢看他,低声道。 “是吗?好巧,我也没见过你这么好看的。”薛寻芳哈哈一笑,鉴赏一般看着他,眼神专注的样子甚是好看。 “你说曾受惠于一薛姓老翁,是师尊吗?”曲灵霜被他看得脸红心跳,连忙避开他的视线,岔开话题,双眼聚焦在那红烛燃烧的火焰上。 “是啊!你这个师尊真不简单。我醒来第一天,刚从天苍谷出来,还是个幼儿形态,迈不过去天苍谷的万丈深渊,他化身一白发老翁出手帮我。”薛寻芳见曲灵霜躲闪的样子,更加来劲儿了,又将胳膊枕在头下,挑逗又专注地看着他。 “你……你刚醒来是幼儿形态啊?我还以为你一直都是这么大呢!”曲灵霜被他看得无处可逃,脸红到了耳后。 “怎么可能……我也是从小孩儿长大的,跟你一样。”薛寻芳说道,声音无比温柔,似乎很开心又找到了跟曲灵霜一样的地方。 “那你这些年都怎么过的?你一直都是一个人吗?你住哪里呢?”曲灵霜忽然不再闪躲了,迎着薛寻芳热切的眼神。 “我……一直都是一个人,我一直在找你。从人间找到天界,又从天界找到人间、妖界、魔界,除了鬼界,我都寻遍了。你也不要心疼我,我那时候心里除了找到你完成融合之外,完全没有任何感情,所以,我过得也不算糟糕,起码我自己那时候没有这种感觉。”薛寻芳见曲灵霜眼神流露出的怜惜之情,又道:“我不用睡觉的,所以也没有住处。” 曲灵霜忽然一阵心酸,虽然明知那时候的薛寻芳并不以为苦,但自己知道后还是忍不住地心疼他。 “以后,你再也不用过那样的日子了,我会一直一直陪着你。”曲灵霜怜惜眼前人,忽然动情地说道。 薛寻芳听他如此说,忽然靠近他,欺身而至,两人的身体便紧紧相贴,曲灵霜甚至能感觉到薛寻芳灼热的呼吸就在自己面前。 忽然,一双有力的手将曲灵霜的手压在头侧,曲灵霜被迫睁眼看着趴在自己上方之人,灼热的目光,绝美的容颜,乌发四散。 曲灵霜突然心跳加快,呼吸也急促起来,他很想不顾一切地反压过去,将薛寻芳压在身下狠狠蹂/躏一遍,但理智告诉他,薛寻芳可能不知道这样是不妥的……曲灵霜深呼吸了一下,想要挣脱薛寻芳的压制,薛寻芳手上力道陡增,曲灵霜便动弹不得。 “寻芳……放手!”曲灵霜恢复了平静,语气不冷不淡地说道。 察觉曲灵霜的尴尬处境,薛寻芳似乎猛地回过神来,强忍着心中的波涛汹涌,放开了曲灵霜,然后转过身去背对着他不停喘息。 陡然失去压制,威胁不再,曲灵霜心中松了一口气,却又莫名地失望。 气氛瞬间尴尬起来,曲灵霜担忧的的事情终究没有发生。他嗓子都有点哑了,定了定神道:“寻芳……若是不便,我去另寻房间睡……”说着就要起身。 薛寻芳一听他如此说,心凉了半截,忙起身拦住他道:“不!我们必须睡一起。”说着不管曲灵霜惊愕的样子,挥手结了一个屏蔽结界。 这才转过身来对曲灵霜道:“这天界不太平,窥探我们的人太多了,我不知道都有谁要对你不利,所以我寸步也不会离开你。”他顿了顿,又道:“你放心,我不会怎样你的。” “寻芳!”曲灵霜见他说得委屈,知他误以为自己不想跟他同处一室,却又不知怎么跟他解释,想对对方怎样的是自己…… 他被这种氛围弄得烦躁不堪,低声道:“睡吧!”说完便拉过被子躺在床上,莫名地生着自己的气,粗暴地拉过被子蒙着头。 忽然被子被拉下去了,薛寻芳看着他皱着眉头,便道柔声道:“好了,都是我不好,以后不会这样了。” 见他还郑重地给自己道歉,曲灵霜心中又是愧疚又是难受:“你别这样……我没有这么娇贵。”他心中失落得紧,却有苦说不出。 薛寻芳切切地看着他道:“在我心中,没有谁比你更娇贵了。” 曲灵霜听他如此说,心道:“也就你觉得我娇贵,再也没有人如此待我了。” 不可一世的火冥珠竟然变得如此小心翼翼,甚至可以说对曲灵霜千依百顺,却只是因为水冥珠,曲灵霜心都要碎了。他宁愿薛寻芳不对自己这么好,起码自己不会沦陷得这么深。 两人躺在床上,都尽量贴着床沿,中间离得老远,都睁着眼睛想着刚才的事。过了一会儿,曲灵霜打破沉默道:“在无极镇,你找到我后带我去了哪里?” 薛寻芳没想到他会问这个问题,想了想道:“你现了真身我立刻就感应到了,等我到的时候,你伤得很重。我想起曾经在还虚真人那里看到过一种金陵草,有肉白骨、重生筋骨之效,便抱着你去找他。那老头不愿意给我,我只好抢了。我让他给你治伤,他不愿意,我就……灵霜,我不是故意要伤他的,但我没办法,他太倔了,就是不肯给你医治。” 曲灵霜听他最后还道起歉来,忍住笑,一本正经地道:“嗯,以后不要这样了。还虚真人有点脾气,吃软不吃硬,以后跟他打交道要注意点。” “不会了不会了,我现在学会了妙手丹心……”薛寻芳连忙道,像个犯错的孩子为了得到大人的原谅,为自己辩解。 “真是个孩子啊!”曲灵霜心中忍不住叹息一声,“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又为自己那不知何处安放的爱情再次叹息。 “你怎么了?”薛寻芳见他接连叹息两声,好奇地问。 “没什么。依你看,无极镇下面那个溟海,是怎么回事呢?”曲灵霜侧脸过去看着薛寻芳道。 “不瞒你说,我把你交给洛青山后,我就下去了。”薛寻芳想了想,道:“我下去的时候,那个阵还在,溟海蛟奴也在。” “什么?那你在殿上怎么不说呢?”曲灵霜问道。 “灵霜,我知你在天墟宫长大,又承蒙仙天师教导,将天墟宫当成了自己的家,但我还是要告诫你,天墟宫并不如你想象的这般美好,根据我的调查,天墟宫疑点最重。”薛寻芳看着他认真说道。 曲灵霜心下一沉,道:“什么疑点?你指的是师尊还是谁?”他猛然想起师尊在说无极镇下面那个阵法时薛寻芳的异常表现。 “我现在还没有足够的证据,所以我不能随便乱说。”薛寻芳道,“所以,要调查无极镇下面那个事情,得从天墟宫入手。” “所以,你带我回到天墟宫。” “是的,既然天界要窥探我们,不如主动送上门让他们窥探个够。”薛寻芳冷冷地道。 曲灵霜完全没想到薛寻芳居然有这种心机,大感意外,道:“寻芳,你真的变了。” 薛寻芳微微一笑:“是变聪明了吗?” “是啊!”曲灵霜眼神飘忽,不敢看他那张俊美的脸,又道:“所以这几天晚上你老是出去,就是去调查了吗?” 薛寻芳看了一眼窗户上那只闪现的灵虫道:“是的,我们说这些话必须要在结界内,你看,”说着一指那只灵虫道:“又来访客了。”说完将结界一撤,佯装什么都没发生,转过去悄悄对曲灵霜一笑,示意他躺下睡觉,不要看那灵虫。 曲灵霜会心一笑,将被子盖好,面向薛寻芳躺下,轻轻闭上眼睛。 忽觉有一只温暖的手伸过来,伸进他被子里轻轻捏住自己的手,曲灵霜心中一惊,随即又冷静下来,那是薛寻芳的手,此刻他的指尖正轻轻在自己掌心写着字:无妨,安心睡觉,我在。 短短几个字,足以让曲灵霜心安。 曲灵霜待薛寻芳写完后,用手指在薛寻芳掌心写了一个字:好。 薛寻芳并没有将手抽走,曲灵霜也像忘了这回事一般,将手一直放在他的掌心,却一动也不敢动,生怕寻芳察觉后将手收回。两人就这样僵直地保持着一个姿势睡到天亮。 ※※※※※※※※※※※※※※※※※※※※ 今日作者生日,给大家发福利啦! 试探 过了两日,天界发生了一件让诸神不安之事,血妖池有煞魂出世了。进入血妖池修炼的修士,若在里面修炼到超过五重,便成为煞魂,其出世之日会天象异常,整个修真界都会受到其煞气的震荡。 因为在血妖池修炼很特殊,要像凌寒烟那样经受住地狱之冰火的双重熬炼,且永世不再入轮回。一般修士是不会因小失大去血妖池修炼的,除非像凌寒烟那样怨念巨大,愿意舍弃一切复仇之人。即便如此,在血妖池中的煎熬生不如死,即便有怨念支撑也不一定能支撑多久,多半都是灰飞烟灭的下场。 进入血妖池修炼百年,便可到五重,不再属于六道中人,光是其煞气便可秒杀同修真等级的修士,其战斗力早已超过正常修炼的五重修士,有灭世之力,便被称为煞魂。 在整个修真史上,煞魂的数量不超过三个,每一个出世都会引起天下大乱,而此次出世的煞魂,其煞气前所未有的重,起码在血妖池修炼千万年了,其修为有多恐怖,简直难以想象。因此天界无比重视。 帝君在神武大殿召集诸神商议此事。鬼界之王是百川,他为人特别低调,天界诸神很少有人见过他真面目。血妖池位于鬼界与魔界之间的血煞峰,如果有人在里面修成煞魂,鬼王是一定知道的。但鬼王少与天界来往,目前只有派人去鬼界探查,看看那煞魂是否会对修真界构成威胁。 萧琴楚主动请缨,愿意去鬼界探查,天界诸神都不想与那位鬼王打交道,更不想去亲会煞魂,听得萧琴楚自愿去,都松了一口气。 萧琴楚回到天墟宫,回禀仙天师后,带着曲如眉一起去了鬼界。曲灵霜知道萧琴楚带曲如眉去,是想顺便探查一下风不同的下落,便叮嘱他们小心一点。 等萧琴楚与曲如眉离开不久,天墟宫便接到了帝君召集天界诸神宴请薛寻芳与曲灵霜的请帖。 曲灵霜拿着请帖有些奇怪地问:“师尊,不知帝君宴请我与寻芳是何意?” 仙天师微微一笑道:“这是为师向帝君提议的,既然你们二人决定不再以冥王降世的方式来解决元气枯竭的问题,那么便与修真界是站在同一阵营。天界作为修真界首领,日后自然要与你们并肩作战的,因此为师想要借此次宴请,缓和一下天界诸神与你们的关系。” “如此,劳师尊费心。弟子与寻芳定当遵从师尊的安排。”曲灵霜恭敬地对着仙天师行了一礼。 晚上,曲灵霜在房间内等着薛寻芳,不知他又去哪家仙府摘花去了。半晌,薛寻芳抱着一束新摘的腊梅进来了,看见曲灵霜便笑逐颜开地递过来:“这腊梅真香,你闻闻!” 曲灵霜见他一副孩子模样,摇头笑着接过那束腊梅插进花瓶里,道:“是很香啊!你哪里摘的?” “我在百花仙子园中摘的,她那里有好多花啊,还叫我明天再去呢!”薛寻芳开心地道。 “哦!原来是百花仙子啊!”曲灵霜悻悻道。 百花仙子是天界花神,人长得貌美如花,虽然比不上曲如眉那般美貌,但也仅次于她了。曲灵霜心中不悦:“这傻孩子不是看上人家了吧?难道他开始懂得追女孩了?” 薛寻芳见他有点不高兴,疑惑道:“怎么啦?” 曲灵霜不知如何回答,总不能说自己不喜欢他追女生吧? 他只好拿出那个请帖道:“你看,帝君邀请我们去参加明天的宴会,师尊说这宴会是专门为我们准备的。” 薛寻芳挥手设了一个隔断结界,问道:“宴请我们做什么?” “师尊说是让我们与诸神之间缓和一下关系。”曲灵霜道。 薛寻芳抱着胳膊沉默了一下,道:“不会有那么简单,不知他们有什么企图,我们明天随机应变。” 曲灵霜点点头。 薛寻芳随即撤去结界,二人又躺在床上面对面躺着,任由那灵虫爬在窗户上偷窥,他们互相拉着手在对方掌心写字交流。 每晚灵虫都要来,这也是曲灵霜感觉最快乐的时候,只有这时候他才可以正大光明地与寻芳牵手,尽管都说些无关紧要的话。 寻芳似乎也挺喜欢如此,所以每晚都要转过去看看灵虫来了没。灵虫到了,他就会主动将手伸进曲灵霜被子中去摸索那只期待已久的手。 第二日,曲灵霜与薛寻芳在仙天师的带领下来到神武大殿。因为是正式介绍二冥珠与天界诸神结识,天界各仙府主神、副神都到了,按照神位分坐大殿两侧,帝君高高在上,左下是仙天师的位置,右下与仙天师同等位置也为薛寻芳与曲灵霜摆上了座位。 曲灵霜与薛寻芳正襟危坐,下方诸神神色各异。 曾经与曲灵霜熟识的人都神色自若,但那些吃过薛寻芳亏的人要么面露怯色,要么神色凝重。 薛寻芳最近在天界行走较多,与不少人打过交道,有的看到他就笑逐颜开,比如百花仙子和文曲星;有的则如临大敌,比如还虚真人和部分武神。 “诸位,今日天界有幸邀请到薛寻芳与曲灵霜二位,本尊希望通过这次宴会,天界诸神与两位可以摒弃前嫌,共同携手解决天地元气枯竭的问题。日后天界需要仰仗二位的地方还很多,因此,诚邀二位接受天界的赐封。”说罢挥手让仙娥将赐封玉谍奉给薛寻芳与曲灵霜。 曲灵霜与薛寻芳相视一看,各自拿起玉谍,薛寻芳上面写的是“赤焱圣君”,曲灵霜的上面写的是“清冥圣君”。 意思再明显不过,接受了帝君的赐封,日后就要受天规的约束。 曲灵霜微微一笑道:“多谢帝君,如此,我二人就却之不恭了。”拉去寻芳双双向帝君行谢礼。 反正他们二人答应参加宴会的目的之一是让诸神安心,既然如此,接受赐封让他们彻底安心又有何不可?在薛寻芳这绝对的力量面前,所谓的天规不过是一纸空话而已,若寻芳与他想要做什么,天界谁又能阻拦? 诸神见他们接受赐封,终于放下心来。 “如此,本尊即刻安排给二位圣君准备仙府。”帝君和颜悦色地说道。 “不必了,多谢帝君。我与寻芳还是喜欢住在天墟宫。”曲灵霜拱手道。 仙天师见他如此说,莞尔一笑点点头。 “如此也好,清冥圣君在天墟宫长大,想来突然挪动宫殿可能会不适应,只是如此就委屈二位了。”帝君微微一笑。 几人又寒暄一番后,宴会正式开始了。 在歌舞的氛围烘托下,诸神终于不再拘谨,互相之间开始敬酒,一时间神武殿上热闹非凡,但却没有一个人主动上去向曲薛二人敬酒。 帝君向东阳神君使了一个颜色,东阳神君便会意。他站起来对薛寻芳微微行了一礼,举杯道:“末将东阳,见过赤焱圣君!不知圣君可否赏脸饮一杯?” 薛寻芳还未回答,曲灵霜抢着道:“多谢东阳神君美意了,寻芳一向不喝酒,还请东阳神君理解。” 东阳神君可不是那么好打发之人,他明显是做足了准备的。见薛寻芳不接招又道:“万事总有开头,既然赤焱圣君已经入了天界,自然要慢慢融入大家的,还请圣君赏脸,让末将获得首次向您敬酒的殊荣!”说罢竟然虔诚无比地对着薛寻芳深深一礼。 曲灵霜见他如此说,再推让已经显得太不近人情,只得道:“不知东阳神君敬的这杯酒,由我代寻芳饮下,东阳神君可觉失了面子?”他将话给东阳堵死了,东阳总不能真说他代饮就是不给自己面子吧?东阳只得微笑一下,自己先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再示意曲灵霜。 曲灵霜在天墟宫长大,宫规不允许喝酒,因此他长这么大也是滴酒不沾,这下却不得不破戒了,只得端起面前酒盅一饮而尽。 烈酒入喉火辣异常,他只得拼命忍住才没有露怯。 东阳神君见他如此模样,笑道:“平日倒没注意,清溟圣君还是海量。” 说罢又要来敬他,仙天师终于开口道:“东阳,莫要欺负我徒儿了,你自行饮吧。” 东阳神君听仙天师如此说,便笑着退去了。 薛寻芳见曲灵霜忍得辛苦,便低声对他道:“你不用如此替我挡酒,我直接拒绝他们就行了。” 曲灵霜低声咳嗽着道:“不行,此次宴会本来就是让大家不再害怕我们,直接拒绝的话不仅显得我们没有诚意,还容易引起猜疑,不能让他们发现你不可以吃东西。”上一次薛寻芳吃了东西后差点丢了性命,曲灵霜绝对不会让这种事再次出现。 薛寻芳顿了一下,似乎想要说什么,最终还是忍住了,道:“你如此替我挡酒也不是办法,我估计一会儿还有人来敬酒,你喝不了的。”薛寻芳见他脸有点红,知道他并不能饮。 “无事,我醉了你照顾我。”曲灵霜竟下定决心今天要醉一场了。 薛寻芳欲言又止。 过一会儿,光华神君又站起来对着曲灵霜拱手道:“末将听闻清溟圣君最近修为大涨,不知可否赏脸与末将切磋一下?” 光华神君是武神,修为在四重,是由魔飞升的,虽然天生神勇,却总被东阳神君压一头。 曲灵霜猜测他此次向自己发起挑战,表面上看是因为不满长期被低估,想向诸神证明自己的能力,实际是想替帝君探自己的底。 曲灵霜因为体内水冥珠被封印,修为不济是公认的事实,现下他体内封印有了裂纹,修为到底在什么程度,是天界诸神最关心的问题。 ※※※※※※※※※※※※※※※※※※※※ 从明天开始一天一更啦! 坦白 曲灵霜心中有底,便拦着要起身替他的薛寻芳,对光华神君道:“我体内水冥珠有封印,这是大家都知道的。光华神君又何必为难我。” 光华神君一愣,没想到他这么直接坦然面对自己的短处,随即道:“清溟圣君说得在理,不过要不是您体内水冥珠被封印着,末将万死也不敢向您讨教啊!我们就随便切磋,还请清溟圣君满足末将这一点点虚荣心。” 他说得如此谦卑,简直让曲灵霜不答应都没办法,一边的南明神君看不下去了,对光华神君道:“光华,人家不想跟你打就算了嘛,好好喝你的酒,就知道打打杀杀。” 南明神君是出生就在天界的武神,地位比一般武神要高些,连东阳神君也不得不卖他几分面子。这南阳神君看上去文文弱弱,但修为却很高。他平日与曲灵霜见得不多,每次见面都客客气气的,并无交恶。 “嗨,南明神君说得对。但我们这种武夫除了武道也没什么爱好,还请清溟圣君成全。”说罢,对着曲灵霜深深一拜。 “切!不满足你,你还能咋地?”南明神君对他的话嗤之以鼻,忽然感受到帝君寒冷的眼神向他看来,便闭口不再言语。 曲灵霜轻轻捏了一下薛寻芳的手,再次制止住他即将爆发的怒气,对光华神君道:“既然光华神君都如此说了,我不答应反倒显得不近人情了。”说罢便走下去,对他道:“你说如何比法?” 光华神君见他答应了,欣喜异常,忙道:“今天我们不比法力,就只比剑术,权当为大家助助兴,如何?” 他此法倒不算欺负曲灵霜,天界诸神都知道曲灵霜虽然修为不济,但剑术却是极好的。只不过作为天神,剑术再强没有法力的支撑,并不会对修真人士构成什么威胁。 薛寻芳见光华神君如此说,才放下心来,只要不比法力,曲灵霜在剑术上的造诣并不比自己差,要对战区区一个光华神君自然是不会有问题的。 “如此,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曲灵霜抽出寸心剑直指光华神君。 他们二人在下面比试剑术,曲灵霜就没法随时关注薛寻芳那边的情况,而这也正中帝君下怀。他轻轻用眼神示意,立刻就有一个武神端着酒杯向薛寻芳敬酒。 “赤焱圣君在上,末将莲台斗胆向您敬酒,还望圣君宽宥末将之前的不敬。”莲台神君边说边行礼。 薛寻芳看了他一眼,发觉此人面生,都不曾记得跟自己有过什么过节,哪里谈得上原谅他的不敬?曲灵霜在此时被支开,只怕是这殿上有人故意想试探自己到底能不能吃东西。 既然如此,不如将计就计。 薛寻芳装作为难的样子想了想,假意趁着曲灵霜与光华神君打得起劲没注意到他这边,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帝君与仙天师见他如此,互相对视一眼,没有说话。 那武神见薛寻芳喝了酒,便满足地走了,接着另一个文神又站起来向薛寻芳敬酒来了。 那文神敬酒的话还没说完,曲灵霜就注意到他的意图了。曲灵霜焦急地看着薛寻芳,却无法立刻脱身过去帮忙,光华神君就跟拼命一样疯狂地缠着他,他一边想办法击退光华神君,一边关注着寻芳那边。 待他回头望向薛寻芳,正好见到寻芳把一杯酒一饮而尽。 他心下一凉,顾不得许多,一掌强劲的法力将光华神君打得跌坐在地,口吐鲜血。 曲灵霜飞奔向薛寻芳,又一脚将向薛寻芳敬酒的文神踹飞,三步并作两步奔到寻芳身边,只见薛寻芳已经捂着胸口,脸色苍白,豆大的汗珠从额头冒出,瞬间沾湿了头发。 曲灵霜大惊失色,顾不得许多了,当即将他扶起御剑飞出大殿,往天墟宫而去。 殿上诸神面面相觑,不知发生了什么。帝君当即对仙天师道:“有劳天师回天墟宫看看情况。” 仙天师微微回一礼,当即起身而去。 曲灵霜将薛寻芳扶到床上躺下,薛寻芳的体温已经升高了,人也似乎不清醒。曲灵霜急得不知所措,握着薛寻芳的手给他擦拭着脸上的汗珠。 薛寻芳紧闭的双眼忽然微微睁开,调皮地向他一眨眼,手上也轻轻捏了一下曲灵霜的手。 曲灵霜一愣,随即明白过来,薛寻芳没有真的喝下去,心道:你这熊孩子,这么会演戏,可真要吓死我了。 既然薛寻芳要演,那必定是有观众在看,所以曲灵霜也要陪着演下去。他当即装作很焦急很难过的样子,握着寻芳的手颤声道:“这可如何是好?要是让天界众人知道寻芳吃东西会丧失意识,他岂不是很危险?” 说罢又假装不想让别人看到,挥手结了一个结界,将两人罩起来。 薛寻芳见有了结界,便从床上坐起来,用手抹了抹脸上的汗珠,讨好地笑道:“我这演技还可以吧?” 曲灵霜心中好笑,脸上却装作生气的模样道:“你搞什么?你知不知道……” 薛寻芳突然张开双臂将曲灵霜搂进怀里,颤抖着低声道:“对不起,事发突然,我吓到你了。” 曲灵霜被他勒得有点喘不过气,便挣扎了一下,却挣不开那抱着自己的双臂,只好任由他抱着,严肃道:“寻芳,那酒你到底饮了还是没饮?”他闻到薛寻芳身上有酒味,一时倒弄不清楚状况了。 “饮了……” “你!”曲灵霜一把推开他,惊惧地看着他。 “我换体了,我现在是人身。别怕,我不会有危险。”薛寻芳将他重新抱住,低声道。 曲灵霜忽然想起之前薛寻芳身上的异常:他忽然开始怕冷,遇到刺激还会颤抖,会疲惫,无意间触碰到自己的身体就跟触电一样……若他还是火冥珠化身的灵体,根本不可能发生。 从最适合战斗的灵体换成脆弱不堪的人身,不仅要承受九天雷劫之苦,还要融了灵体重新锻造人身,那种痛苦又岂是挫皮削骨可以形容的? 曲灵霜心中一酸,知道此刻怀中抱着的人再也不是不畏伤、不知痛,拥有超强自愈能力那个人了。而是变成了一个会受伤、会流血,甚至会死亡的真正的生命体。 他心疼到无以复加,也紧紧抱着薛寻芳,颤声问道:“寻芳,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 薛寻芳抱着他不说话,曲灵霜想挣开他的手臂,却怎么也挣不开。曲灵霜很生气,他又气又心疼:“什么时候的事?” 薛寻芳抱着他,颤抖得更厉害了,冷汗涔涔,似乎想起了引九天雷劫融掉自身的痛苦,他喘息着道:“就在……用金陵草医治好你之后……” 曲灵霜感受到薛寻芳抱着自己在发抖,知道他回忆起了换体痛苦的过程,轻轻用手抚摸着他的脊背,安抚了一会儿,薛寻芳情绪才稳定下来。他轻轻放开曲灵霜,低头不语。 曲灵霜见他额头还有汗珠,那股怒气不知不觉被薛寻芳的可怜模样给消融了,他怜惜地用袖子轻轻擦去薛寻芳额头的汗,又轻声问道:“你不要瞒我,你换体是不是为了我?” 薛寻芳抬头看着他,似乎被曲灵霜看穿了心思,眼里都是惊慌失措:“灵霜,我换成人身不是想要对你做什么,我只是……我只是……” 曲灵霜愣住了,心中一阵好笑:“谁说你要对我做什么?你能对我做什么啊?”原来薛寻芳竟然误以为,自己是认为他换体就是想对自己做什么……他能对自己做什么啊?曲灵霜猛地想起,灵体没有嗅觉味觉,不畏伤不畏痛,想必是没有知觉的。 难道薛寻芳竟然认为,自己是误会他换体是想与自己亲近吗? 曲灵霜心中一阵尴尬,又看薛寻芳满脸通红怯生生的模样,知道自己猜了个十之八九。 “我不会这么想的……你放心。”曲灵霜心中不忍薛寻芳如此小心翼翼地对待自己。自从玄清观那晚以后,薛寻芳对自己简直小心到了变/态的地步,不仅伺候得尽心尽力,还生怕自己不高兴了,小心翼翼地照顾着自己的情绪。 “在薛寻芳心里,我究竟是个什么人啊,值得他如此对待?”曲灵霜忍不住一阵心痛,真正想对对方做点什么的,是自己啊!薛寻芳如此小心地对待自己,不是曲灵霜想要的。 薛寻芳见他神色异常,以为他还是不相信自己,便解释道:“我换成人身后,灵体时不时发作的缺陷便不存在了,这样,我就可以好好保护你了。” “你……你竟然为了我,去承受那么大的痛苦?值得吗?”曲灵霜再也忍不住了,怒气瞬间又生了出来,双手抓着薛寻芳胸口的衣襟问道:“你究竟当我是什么?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薛寻芳此时脑子又短路了一般,任由曲灵霜抓着自己,怯怯地低声道:“我之前伤害过你……为你做再多都弥补不了……我以后要保护你,怎么能允许自己时不时出现问题?” 曲灵霜苦笑了一下,心中又是失落又是心疼,知道自己把薛寻芳逼到了退无可退的地步,松开抓着他衣襟的双手。 “对不起……我不该这样……寻芳,谢谢你!”眼泪在眼睛里打转,最终还是没有落下来,被曲灵霜惨淡的笑容给兜住了。 薛寻芳委屈地看着曲灵霜,似乎想从他忧郁的眉眼里看出点什么来。 曲灵霜不知道薛寻芳脑子里都想些啥,接下来的动作大大出乎了自己的预料:薛寻芳突然抓住曲灵霜双手,放到自己手心,又拉到自己胸前,无比珍视地对捧着。 曲灵霜被他突然的深情吓了一跳,想要抽出双手,奈何薛寻芳力大无穷,他只好被迫触到寻芳那温暖的胸膛,感受着胸腔里热烈的跳动。 “不要跟我说谢谢,你,一直住在我这里。”薛寻芳柔情无限地将那双颤抖的手按在到自己胸前。 曲灵霜使出吃奶的劲抽出双手,既知对方无意,自己便不能不顾廉耻地贪享他那会错意的温柔:“寻芳……我知道了。”声音里都是颤抖,心道:“娘的,又被这小崽子调戏了!下次再调戏我,我就不客气了!” 薛寻芳见他窘迫的模样,并不说破,只是笑了一下,接着正色道:“今天他们想要看到的,我们都让他们看到了。不知道他们了解我不能吃东西后,会采取什么样的行动。” 曲灵霜立刻回过神来,道:“不会吧,这个信息对他们来说没有太大的意义。你若清醒着,谁能逼着你吃东西呢?” 薛寻芳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表示认同曲灵霜的看法:“看来,他们今天的宴会白费了,只得到了一个没用的信息。” 曲灵霜道:“时间差不多了吧?你也该恢复了。” “不急,我上次吃东西发作,时间好像比现在更长一些。”薛寻芳轻声道。 也对,在结界内曲灵霜与寻芳还可以随便聊天,一旦撤了结界,又要被迫演戏了。 “寻芳,你要不要休息一下?”曲灵霜柔声道。 薛寻芳想了一下,随即爽快地应道:“好啊!”说罢又躺了下来,见曲灵霜还呆坐着,便用力将他一拉,曲灵霜一个没注意被他拉倒在床上。 “我要你陪我睡,我才睡得着。”薛寻芳调皮地眨了眨眼。 曲灵霜无奈地笑了笑,安心地在薛寻芳身边躺下。 ※※※※※※※※※※※※※※※※※※※※ 后面都会比较温馨,虐的还早。 守护 两人并排躺着无话,曲灵霜想起此刻身边人是经受了巨大痛苦才变成人身的,只为了可以好好保护自己,他对薛寻芳愚蠢的行为非常生气,但既然事已至此,再生气寻芳也变不回灵体了。 “他是为了我……为了水冥珠还是曲灵霜?”心中那隐隐的失落又被感动和心疼淹没了。 他转过身去,一边为寻芳盖好被子,一边问道:“寻芳,你觉得人身怎么样?” 薛寻芳微微一笑,想了想道:“其实还不错,就是感官太灵敏,容易受到刺激……我不是说你……对我的刺激,各种都有……”他见曲灵霜并未继续追问,才接着道:“总之……换体的感觉很奇妙……我好像刚刚活过来,以前是十七年都白活了……你别难过,我会慢慢习惯的。” 薛寻芳说罢又拉住曲灵霜正在给自己盖被子的手,认真地道:“比如,以前我牵你手,我虽然心中喜欢,但身体上没有任何反应。此刻,我可以感受你手心的温度,它的柔软……” 曲灵霜见他越说越亲密,窘迫不已。被人一脸认真地调戏,曲灵霜真的有点忍无可忍。 他手被薛寻芳轻轻搓揉着,心脏猛烈地跳动着,忍了又忍才将心中那股欲/火压了下去,艰难地将手抽出来,哑着嗓子道:“我……明白,我也是人身,所以……你若继续对我如此,我要忍不住了……” 薛寻芳将他手捏在手里本就激动不已,此刻见曲灵霜的模样,似乎也是忍得很难受,但又很期待:“你忍不住的话,会对我做什么?” 曲灵霜将心一横,恶向胆边生,一把将薛寻芳按到在身下,扭过薛寻芳的俊俏的脸蛋,恶狠狠地道:“我会吃了你!” 薛寻芳眼睛似乎有光闪了一下,曲灵霜突然清醒过来,连忙松开扭住薛寻芳下巴的手,狼狈地从他身上滚了下去,背过身去不再看薛寻芳,整个人都在颤抖。 薛寻芳被曲灵霜的举动惊呆了,眼睁睁看着曲灵霜从自己身上下去,艰难地咽了咽唾沫滋润下干燥的喉头,却不敢伸手去触摸那颤抖的人。 曲灵霜想到薛寻芳刚换成人身,此刻自己做什么都对他是一种刺激,若是自己情不自禁,只怕薛寻芳会做出什么让他自己后悔的事情来。 在薛寻芳懂得情爱之前,曲灵霜坚决不能耍流氓,于是不敢再招惹他,躺得离他远远的。 过了一会儿,两人似乎都平静下来了。薛寻芳转过身来,双眼盯着上空木然道:“天墟宫众弟子来了,我也该醒了。” 曲灵霜心中微微失落,道:“一会儿我们先去见师尊吧。” 二人撤了结界,曲灵霜将看上去虚弱不堪的薛寻芳扶起,天墟宫众弟子就进来了。 韩亭舟很焦急,见结界一撤立刻冲过来问道:“寻芳没事吧?”曲灵霜听出他语气里是真的关切,心中有些不忍,毕竟这是对三师兄的欺骗。 “多谢三师兄关心,寻芳无事了,只是需要休息。”曲灵霜面对韩亭舟真切的关怀,非常心虚。 “那就好,别看三师兄平日说你们最多,但听闻寻芳出事,最着急的就是他了。拉着我们过来看,见你们设了结界,我们也不知道里面的情况,把可把人急坏了。”叶声生一边说,一边往里张望。 “让诸位师兄师姐担忧了!”曲灵霜对着诸人行礼。 “好了,六师弟,既然无事了,待寻芳醒来你去见见师尊吧,他也很担心。”月素绵道。她轻轻看了一眼躺在床上装睡的薛寻芳。 曲灵霜生怕她看出破绽,连忙用身子将薛寻芳挡在身后,道:“我记住了。有劳二师姐!” 众人边退了出去,只剩曲薛二人。 没有了结界,曲灵霜不敢露出破绽,便趴在寻芳身边等着他“醒来”。 过了一会儿,薛寻芳还没睁眼,曲灵霜心中疑惑,抬头看他,却见薛寻芳呼吸匀称缓慢,竟然真的睡着了。 曲灵霜心中一阵好笑,这演戏的也太入戏了。不过曲灵霜看得出来,薛寻芳是真的累了,他现在是人身,是人便会累,会伤。 曲灵霜心疼他,便一动不动地趴在他身边,看着他睡觉,生怕惊扰他休息。 待薛寻芳这一觉睡了小半个时辰,醒来之后曲灵霜便带着他去大殿内拜见仙天师。 待曲灵霜行完弟子礼,仙天师示意他们二人坐下,道:“寻芳好点了吧?刚才在神武大殿是怎么回事?” “有劳天师记挂,我已无碍。”薛寻芳道,“我灵体无法享受任何食物,否则会失去意识。所以方才灵霜在殿上一直为我挡酒。” “原来如此,倒是我们无礼了。”仙天师道,“还好你没事了,否则我倒要好心办坏事了。” “无妨,也怪我自己事先没说。”薛寻芳道。 仙天师缓缓点头。 曲灵霜与薛寻芳出了大殿,往后山走去。 “寻芳,你到后山来干嘛?”曲灵霜问道。 “带你见一个熟人。”薛寻芳道。 说罢走到僻静处,挥手施法,一个瘦弱的少年便出现在曲灵霜面前。 “凌寒烟!”曲灵霜大感意外,这鬼界少年并没有飞升,如何敢来天界?要是被巡逻的武神遇到,只怕没有命活了。 “曲公子、薛公子!”凌寒烟向二人行礼。曲灵霜见他神情清爽疏阔,竟与在凌王府所见的阴郁少年大为不同了。 “你怎么来了?”曲灵霜将他扶起问道。 “他来找他弟弟。”薛寻芳道。 “可是天界守卫森严,要是被巡逻武神发现怎么得了?”曲灵霜急道。 “无事,我护着他。”薛寻芳道。 “但天界有诛邪阵法,会伤害他的!”曲灵霜仍然不放心。 “所以我想你来想个办法,怎么让他可以安然无恙地待在天界?”薛寻芳皱了皱眉道。 凌寒烟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红着脸道:“我没地方可去了,我弟弟在这里,我便跟了过来。我不想让他知道,我只想悄悄在他身边守护他。” 曲灵霜点了点头,拍拍他的肩膀道:“我理解。” “我知道你那里有很多稀奇古怪的法宝,有没有可以让他隐身,又不被诛邪阵法发现的法宝?”薛寻芳问道。 “要瞒过诛邪阵法哪有那么容易啊!”曲灵霜摇摇头,忽然灵机一动,计上心来,道:“诛邪阵法只对鬼界、魔界、妖界的人生效,若是能隐藏寒烟身上的鬼气,就可以了。” 说罢又好奇地问道:“对哦,你到了此处,怎么没被阵法发现呢?” 曲灵霜见凌寒烟身上的鬼气森然,但诛邪阵法却没有发出预警,也没有攻击他,大感意外。 “我在他身上施了法,他现在在诛邪法阵的眼中,是我的一个分/身,不过不能维持他长期待在天界。”薛寻芳道。 诛邪大阵是帝君用元气设定规则的小世界,在这个小世界内只以帝君的意志为尊,要在帝君的诛邪大阵中生存下来,除非是天界之人,要么就是能在帝君的小世界内改变规则之人,如薛寻芳。以凌寒烟的修为是远远不能做到的。 曲灵霜恍然大悟,道:“我倒是有个办法,不过,此办法需要小师弟配合才行。” “你说说看,怎么配合?”薛寻芳好奇地问道。 “寒烟想要长期待在天墟宫陪伴小师弟,并且保护他不让他知晓,只有隐身。小师弟的神辉与寒烟身上的鬼气相悖,必须先建立他们二人之间的血脉联系,让小师弟身上的神辉认寒烟为主,这样神辉不但不会攻击鬼气,还可以为寒烟遮掩鬼气。不过这样的话寒烟就不可离开小师弟太远。”曲灵霜道,这样就等于两人随时都要在一起,寸步不可分离,不知道寒烟愿不愿。 “如此甚好。我反正无事,只有保护他这么一个愿望。”凌寒烟低头道。 “那这样,我这里有个隐匿符,可隐去你的气息,你藏身到这个护身袋上来,我将护身袋送给小师弟让他随身携带,然后寻芳施法将护身袋与小师弟的气息融在一起,建立你们之间的血脉联系,这样小师弟身上的神辉便会认护身袋为主,你看可行吗?”曲灵霜拿出一个护身袋,一个隐匿符问道。 “好,谢谢曲公子!谢谢薛公子!”凌寒烟又要行礼,被曲灵霜拦住了。 晚间,曲灵霜来到凌欢燕房间,见他正准备洗漱睡觉,便道:“小师弟,有空聊一下吗?” 凌欢燕见他过来找自己,非常开心,笑道:“六师兄,你终于知道来看我啦,我还以为你有了寻芳哥哥就不理我了呢。” 曲灵霜轻轻一笑,揉着他的头发道:“说什么呢,我这不是来看你了吗?” 凌欢燕轻轻挽着他的胳膊,将他领到房内坐下,道:“六师兄,你和薛寻芳哥哥下次外出,能不能带上我?” 凌欢燕毕竟只有十二岁,在宫规森严的天墟宫,由古板不苟言笑的韩亭舟教养,身边没有一个跟他同龄的人,也只有曲灵霜之前会每月下山,时不时给他带点人间的小玩意儿,所以他对曲灵霜甚为依赖。 曲灵霜微微一笑,道:“你不怕危险吗?这世上想杀你寻芳哥哥的人不少,跟我们在一起说不定会连累你呢。” 凌欢燕忙道:“寻芳哥哥那么厉害,才没有人打得过他。有他保护我们俩,我不怕。”说罢撒娇地笑起来。 曲灵霜听着他幼稚的语言,宠溺地笑了笑,拿出护身袋对他道:“这是寻芳哥哥专门为你做的护身袋,可以保你平安,你一定要随身携带,不可片刻分离,知道吗?” 凌欢燕接过那个护身袋,放在手里看了看,认真点头道:“谢谢寻芳哥哥,我一定好好带着。” 曲灵霜又与他说了许多话,见他困了,便道:“师兄也好久没陪你睡觉了,今晚,师兄在这陪你好不好?” “真的吗六师兄?”凌欢燕瞪大了眼睛模样甚是可爱。 “不骗你,你睡吧,等你睡着了我再离开。”曲灵霜拉过被子轻轻为他盖好。 凌欢燕躺下一会儿便已熟睡,曲灵霜宠溺地看着他睡着的模样,对护身袋中的凌寒烟道:“寒烟,委屈你了。” 薛寻芳推门进来,从曲灵霜手中接过护身袋,将它放在凌欢燕身上,一股强劲的法力便注入护身袋。 曲灵霜见一根若有似无的红光出现在护身袋与凌欢燕之间,从凌欢燕胸口直接连接到护身袋内部。 “这就成了吗?”曲灵霜低声问道。 薛寻芳停了下来,将护身袋放入凌欢燕身边,只见凌欢燕身上的神辉慢慢将护身袋包裹住,已经将护身袋当成凌欢燕得一部分了。 “完成了,不过,凌寒烟只有一直这么躲在护身袋里了。”薛寻芳叹息了一声,“不过为了想守护之人,对他来说也不算苦吧。” 曲灵霜听他的话,心道:你为了守护水冥珠,吃了那么多苦不也不以为苦吗? 他伸出手去轻轻将薛寻芳的手握在手心,说道:“有人守护的感觉,真的很好。” 薛寻芳笑了笑没说话。两人便回到自己房内歇息了。 ※※※※※※※※※※※※※※※※※※※※ 我很 重游 “寻芳,我伤好得差不多了,明日我想起无极镇下面那个地洞去看一下。”曲灵霜总觉得那处有蹊跷,想去看看还能不能发现什么线索。 “好。你想怎样都行。”薛寻芳一脸宠溺地看着他,转过身以手支额,饶有兴趣地看着曲灵霜慢慢将发冠取下,一头乌发便披散下来,又慢慢脱下外袍,钻进被子里。 他近日跟月老走得挺近,不知道从那老头那里学到了些什么。自从上次曲灵霜差点把持不住之后,他便有意无意地忽略薛寻芳关于情/爱之事的研究,哪怕他整天腻在月老那里,自己也装作漠不关心的状态。 曲灵霜做完这些才发现薛寻芳正直直地看着自己,眼中水波潋滟,顿时有点不知所措:“你别那样看着我……” “怎么了?看都不让了吗?”薛寻芳见他面如傅粉,一抹红晕悄然爬上面颊,知他害羞了,便故意凑得更近了,含情脉脉地看着他。 “唉……”曲灵霜心中无奈,心道:你若无意,又何必如此撩我?拿我练手吗? 薛寻芳见曲灵霜光叹息不说话,还以为他不喜欢自己这么对他,便立刻正色道:“我逗你的,你别生气。” 曲灵霜转过身去躺好,背对着薛寻芳,强压心中被薛寻芳勾起的战栗,低声道:“我没生气,睡吧。” 薛寻芳愣了愣,见他背对着自己不肯转身,便也躺下,对自己刚才放浪的行为懊悔不已。 晚间,灵虫再来时,薛寻芳本想向往常一样伸手去握住身边人的手,却见曲灵霜背对着他,刻意与自己保持着距离,心中懊悔更甚,不敢再有半点逾越之举,一面在心里将月老与情缘仙子的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个遍。 曲灵霜背对着他,睁着眼等着薛寻芳像往常一样伸手过来,等了半天也不见动静。曲灵霜知薛寻芳误认为自己还在生气,不敢牵自己的手。“反正寻芳将与我牵手视为再正常不过之事,我便让他牵了又何妨,免得他心中误认为我还在生气。”曲灵霜一横心,豁出去,主动转过身来牵着薛寻芳的手。 或许是室内温度太低,薛寻芳的手是冰凉的,曲灵霜温暖的手触碰到他手的瞬间,薛寻芳微不可查地颤抖了一下,便将那温暖细腻的手握在手心。 这一晚两人并没有像往常一样,互相在手心写字,只是这么一直拉着手入眠。 第二日,两人告别仙天师,御剑下山。 曲灵霜此刻伤已痊愈,进入四重还虚境,法力大增,并不需要如何节省法力,但薛寻芳还是不让他御剑,握着他的手带他御风而行。 半晌,两人来到了无极镇,一到镇口就看见那个巨大的地洞,而镇上已经没有了人烟,破败不堪。想必经过上次事件,镇上的人都搬走了,谁还愿意留在这可怕的地方呢? “当时我就在这遇到的蒙面黑衣人和黑衣骷髅。那黑衣人似乎是天界的人,身上有神辉。”曲灵霜看着那巨大的地洞道。 “也只有天界之人才可以杀了这么多人,还不被其他修真界发现。”薛寻芳冷冷道。 天界掌管修真界诸多事务,像这种大规模人口失踪、生灵失踪的事天界不可能不知道,如今却没人来过问,想必那幕后之人手可以伸到天界不少机要位置。 二人下到地洞最下面,薛寻芳祭出独幽莲,瞬间将黑乎乎的地洞照亮了。 曲灵霜抬头一看,果然那阵法不见了,连一丝痕迹都不曾留下,仿佛此处从来就没有过什么阵法一样。 “阵法不见了。”他喃喃道。 薛寻芳一言不发跟在他后面,曲灵霜见他下来过后一直沉默,有些奇怪:“寻芳,你是不是有心事?” 见薛寻芳不答,曲灵霜心中疑惑更甚,道:“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薛寻芳看着他,凝重地说道:“灵霜,我将你交给洛青山后下来了一趟,我之前跟你说过。但还有一事并未告诉你。” “什么事?”曲灵霜心中有不好的预感,能让薛寻芳都顾虑的事,只怕事关重大。 “我到这里时,刚好遇到仙天师了,他带着人正在收阵。”薛寻芳道,“他蒙着面,但我听到旁人叫他仙天师。” 曲灵霜心中一沉,没看清脚下,被石块绊得踉跄了一下,薛寻芳赶紧上前扶住他。 “我无事。”虽然他嘴上这么说,但苍白的脸色已经暴露他此刻有多么不愿面对这个事实。 “我并未看清他的脸,只听得别人叫他,说不定不是他也未可知。”薛寻芳安慰道。 曲灵霜知道他是安慰自己,这世上哪里来的第二个叫仙天师的人呢?他忽然想起在天墟宫,师尊说起此处的阵法时,薛寻芳差点变成红瞳的异常表现…… “他们发现不了我,我便看着他们将阵法收完,那个……叫仙天师的……又拿出一个符,不知使用了什么手段,那湖中本狂暴不已的溟海蛟奴居然现了真元,被他收入囊中带走了。”薛寻芳道。 “我当时气急了,那愚蠢的蛟奴为了探寻你的气息,把你逼得现了真身,我本想将它打死,但仙天师出手了,我就没有……我当时应该把它救下来的”薛寻芳低声道。 曲灵霜被他扶着,此刻也定了心神,便道:“此处并非溟海,它在此见到我,发现水冥珠被封印的异常,急于确认我的身份才会如此。”溟海蛟奴智商不高,但绝对忠心,是水冥珠的守护兽,若是肯定了曲灵霜的身份,怎么可能会伤害他。 “我们往前走吧。”曲灵霜勉强对着薛寻芳一笑。 薛寻芳却拦在他面前,道:“我见你似有不适,那里面尸堆成山,难以行走,还有诸多怨灵,不如我抱你可好?”说着便想要动手。 “不用了,我没那么娇气。”曲灵霜连忙制止他。 薛寻芳咬了咬嘴唇,似下了很大决心一般,不顾曲灵霜的反对,一手捉住他往怀里一带,一手放到他双腿膝弯下,猛地将他抱了起来。 曲灵霜挣扎了一下,有些不好意思,道:“寻芳,你放我下来吧,这样……不太好。” “不!就算你生我气也不放。那洞内怨灵众多,我只有抱着你,他们才不敢近你身。”薛寻芳道。 曲灵霜心道:“只要在你身边,那些怨灵就不敢过来了吧?又何必非要抱我?又在情缘仙子那里学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泡妞手段,拿我做实验呢!”曲灵霜决定回去后,好好去问候一下那个老太婆。 薛寻芳抱着他往前走,独幽莲在两人头顶上方紧紧跟随,将洞内的一切照得如同白日。 曲灵霜见那尸堆旁果然盘桓着各种怨灵,远远地见到薛寻芳及那盏独幽莲便逃也似的躲开了。 之前掉下来的时候光线不好,也无时间去细细观察。此刻接着独幽莲的光芒,却见这湖竟然广阔至极,那湖中尸堆成山,有的已经化为白骨,有的却很新鲜,显然这个阵法在这持续的时间有很长了。 “你看那尸山,那些白骨,看来幕后之人不断在向此处投放生灵,进行炼化。”薛寻芳找了一处较为干净的地方将曲灵霜轻轻放下。 “你怎么知道他们是在炼化生灵?”曲灵霜揉了揉酸疼的腰,他被薛寻芳抱着,浑身都不自在,不意思在他怀中扭到自己最舒服的姿势,僵硬着身子半天了。 “因为这样的地方不止一处。我在过去十几年到处找你,只要有出现异常的地方我都会去,我发现在九州大陆,共有九处这种洞穴。只不过因为有阵法,我并未进去探查。”薛寻芳道。 “什么?”曲灵霜被薛寻芳的话惊呆了。 薛寻芳不答,只是举起右手,将修长的食指与中指轻轻搭在曲灵霜额头。曲灵霜瞬间感觉脑中异常清明,眼前的一切突然都变了:九州大陆山脉湖泊缩小出现在眼前,地底最深处有两处元气最盛的亮光。源源不断的元气便从这两处亮光处逸散出来,飘荡于天地间。在九州大陆边缘均匀分布着八个亮点,居然也有不少元气聚集。 “这便是九州大陆元气分布。你现在体内封印未解,看不到这个分布图。”薛寻芳指着地底深处那两个亮光的地方道:“这两处,一个是溟海,一个是焱狱。天地元气皆来源于此。” 他又指着九州大陆边缘的小亮点道:“这些亮点便是炼化阵法,我们现在所处的地方曾经是其中一个亮点,但此处已经废弃,所以在这个分布图上是找不到了。” 幕后之人用生灵炼化元气,竟然在这么多地方都布了阵法,那要多少生灵涂炭? 曲灵霜见九州上方出现了一个黑色的点,那黑点在不断移动,散发出无数根光线与分布于大地各处的亮点相连。 “这些炼化阵法与天界那个阵眼枢相连,炼化阵法提取生灵的元气,最后源源不断供给天界的阵眼枢,再由阵眼枢传送到天界各处,以供天界正常运转。”薛寻芳道。 以天地为阵,这么大手笔的杰作,幕后之人只怕不是一两个,而是整个天界。 “天地元气枯竭已经很严重了,若不是他们以这种残忍的方式掠夺元气,只怕天界早已跌下神坛。”薛寻芳道。 曲灵霜心中一惊,此法虽然残忍地掠夺了其他生灵的生存空间。但在短时间内确实可以勉强维持天界运转。 如今发现了这天界的秘密,只怕自己与薛寻芳,已经走到了与整个天界为敌的境地。 真相 “……你为什么不早说?依你看,除了我师尊,大师兄、二师姐、我师父……他们究竟知不道这个阵法?”曲灵霜内心受到了极大的冲击,声音都变了,眼神里都是惊慌失措与不确定。 他自小接受天墟宫教养,接受的是锄强扶弱,斩妖除魔,维持人间正道的教育。突然间得知一切都是谎言,天界、天墟宫都是些道貌岸然,、看似正义,实则私底下干着杀人越货勾当的伪君子,曲灵霜一时无法接受。 “我也是没办法。要不是元气枯竭的问题严重至此,我之前又为何要急于找到你完成冥王降世?我之前什么都不懂,虽然见到那么多炼化元气的阵法,也没有救人,因为我觉得那不是我的职责……”薛寻芳面露愧疚之色,“说到底,还是我的失职……我之前没救人就算了,此刻也无法能成为冥王,否则怎么会有这么多生灵丧命……” 曲灵霜终于明白了,薛寻芳放下信仰,放弃融合自己,要下多大的决心,不仅要违背本命职责,更要违背良心,只怕与自己在一起的日子,日日都要受到良心的谴责……而这一切都是因为自己。 他心疼如刀绞一般,伸手将薛寻芳揽到怀里,紧紧抱着他。薛寻芳被他紧紧抱着,慢慢平静下来。 “此事虽然是天界诸神策划,但未必天界所有人都知晓、认同的。”薛寻芳低头看着曲灵霜,扳着他的双肩逼他看着自己,道:“仙天师不说了,你大师兄萧琴楚、二师姐月素绵是肯定不知情的,你也相信他们不是这样的人,对不对?” 曲灵霜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木然地点头。 “至于曲观主,她一直致力于用感化的方式改变你我,利用你我的力量解决天地元气枯竭的问题,所以不论她知不知道天界的做法,起码她是不认同他们这么做的。”薛寻芳轻轻抚摸着曲灵霜的背,分析道:“你师父很有远见,也有悲悯之心。我们不能辜负她的期望。” 站在修真界的角度来看,在天地元气枯竭的时候,弱肉强食、保住自身似乎也是人之常情,曲静空即使知道天界如此炼化生灵,想必也没有其它办法阻止,只有将所有的希望寄托于冥珠身上。 相通这些问题后,曲灵霜很快就镇定下来了。 他们二人窥得天界如此大的秘密,也不知天界是否会出应对之策。薛寻芳首次上神武大殿便说了:只要天界不逆天而行,以毁天灭地的方式攫取元气,他便永远不为难天界。 如今,他们既然已经来到无极镇下面,天界已然知晓他们在着手调查此事,他们会不会奋起反抗,做鱼死网破之态? “寻芳,他们这个阵法你了解吗?知不知道背后还有什么其他阴谋?”曲灵霜问道。 “我不知……这个阵法在任何书中都未曾提到。”薛寻芳可是饱览群书,连天界藏书阁都能背下来之人,他都没见过此阵,那么定是私创的。 曲灵霜指着离此最近的一个小亮点道:“无极镇下面这个炼化阵法已经被废弃了,我们不如去这里再看看,能不能找出这个阵法的更多线索。” 薛寻芳点点头,又转头道:“你看那些怨灵,都曾经是活生生的人,或者其他生灵。此刻却只能藏身在这漆黑的地洞里不见天日,不能入轮回。” “你想如何做?”曲灵霜问道。 “放任他们在此,可能会对生灵造成困扰,不如将他们收起,渡他们入鬼界,重入轮回如何?”薛寻芳道。 曲灵霜点点头,拿出养魂袋,念起引魂咒,手中结了一个接引诀,那些怨灵便从四面八方飘然而至,化为阵阵黑烟被收入养魂袋。 曲灵霜将养魂袋收好,道:“我们先去下一个阵法,我看那地形离天苍谷不远。等我们去收了里面的怨灵,再将他们送到鬼界去吧。” 薛寻芳却道:“此刻已经亥时,不如先休息,明天再去吧。” 曲灵霜知道薛寻芳是为了照顾自己,此刻即便自己不想休息,寻芳也需要休息了,他现在是人身,与自己一样会伤会累。 “好!”曲灵霜爽快地回道,“今晚我们在无极镇将就歇息一晚吧。” 二人回到地面上,无极镇已经荒废,没有灯火,漆黑一片,不过有薛寻芳的独幽莲,倒也不需要什么灯火了。 曲灵霜带着他凭着记忆来到之前住过的张掌柜的客栈,客栈里什么都没有了,一片狼藉,布满尘土。客房内也只有床,没有被褥。 曲灵霜生怕薛寻芳不习惯,便找到抹布擦了一个凳子出来,对薛寻芳道:“寻芳,你先坐一下,我去打水将屋子收拾一下。” 薛寻芳却拦着他,道:“不必,我用炎阳烈焰净化一下即可。”说罢独幽莲中的火光变成幽兰,瞬间光芒四射,房内污秽之物都消失了。 曲灵霜脸微微一红,为自己刚才那没必要的殷勤略感羞涩,将那抹布偷偷往身后一丢,又道:“你饿不饿?我去找找还有什么吃的。” 薛寻芳化为人身,也是不必吃东西的,而自己也更无需吃东西,他如此说,只不过是想暂时避开,不让寻芳发现自己的窘迫。 “你休息吧,我去找。”薛寻芳似乎并没有发现曲灵霜的尴尬,将他拉到凳子上坐下,自己转身便出去了。 “这光有床没有被褥,晚上要是冷怎么办?”曲灵霜看着空空的床发呆。 过了一会儿,薛寻芳回来了,他抱着两个酒坛子,笑道:“我只找到这个……” 曲灵霜愣了一下,无奈地笑了:“如果我姐在的话,肯定很开心。算了,这里没有被褥,饮点酒还可以御寒。” 说罢两人便在桌前坐下,曲灵霜将酒坛打开,也没有酒杯,便一人抱着一坛对坐而饮。 曲灵霜在天墟宫从未饮酒,上次在神武大殿被迫破戒,既然已破戒,不守也无妨。他生性豁达,并不是在这些小事上纠结之人。 热辣的烧酒下肚,身上果然暖和起来。曲灵霜见薛寻芳双颊已有红晕,便道:“寻芳,你少饮些便可。” 薛寻芳微微一笑,看着曲灵霜,柔声道:“没想到酒的滋味竟然也可以如此美妙。” “你在神武大殿不是喝过了吗?那天宫御酒可比这乡野土烧酒好喝吧?”曲灵霜笑道。 “不,还是今天的好喝。”薛寻芳说罢又饮了一口。 两人都很少饮酒,便不知自己酒量深浅,在独幽莲氤氲的灯光下,气氛陡然微妙起来,身边又是心爱之人,又有酒的原因,两人竟边说边饮,都忘了喝酒会醉这回事。 等曲灵霜发现两个酒坛子都空了的时候,才觉脑袋昏昏沉沉,面前之人的身影也开始模糊起来。他心知自己饮多了,怕自己酒后把持不住,对薛寻芳做出什么,便用法力将体内的酒逼出。直到自己视线开始清晰,他才停手,却发现薛寻芳已经醉得趴在桌上睡着了。 他走过去将薛寻芳扶起,走到床边将他轻轻放到床上,又为他除去靴子,这才反应过来没有被褥。 时下正值寒冬,虽然他们两人都不会冻坏,但冷依然让人难受。薛寻芳的独幽莲可以取暖,但那是火冥珠的法器,自己根本不会用。 曲灵霜想了半天,从储物宝鉴里取出两件衣服,轻轻为薛寻芳盖在身上,随后自己才躺上去。 “天这么冷,寻芳又醉了,不知他冷不冷?”曲灵霜见薛寻芳微微缩了一下身体,似乎是被冻到了。“反正他睡着了什么也不知道,明天醒来也什么都不会记得。”曲灵霜心中一动,主动靠近薛寻芳,捏了个火诀,提高了室内的温度,便将薛寻芳轻轻搂进怀里,想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他。 薛寻芳睡得很沉,却本能地往曲灵霜身边靠,又伸手紧紧抱着,想来是因为曲灵霜更暖和。 曲灵霜心道:“你还挺会享受的。”便将怀中之人搂得更紧了。但接下来,他就笑不出来了。 薛寻芳睁眼了,他眼眸中水波滟潋,醉意朦胧,含情脉脉地看着曲灵霜,呼吸灼热。曲灵霜甚至感到他身上开始发烫,紧贴着自己的胸腔“咚咚”作响,连呼吸都开始急促起来。 他心道不好,薛寻芳醉后不受控制,只怕要做出什么让人难堪之事。 薛寻芳忽地睁开了紧紧抱着他的胳膊,捏着曲灵霜的肩膀,猛地将他压在身下。薛寻芳力道极大,曲灵霜挣脱不开,只觉薛寻芳灼热的气息近在咫尺,他慌乱不已,却又没法一掌将他劈开。 他窘迫一笑,道:“干嘛,想耍流氓啊?” 薛寻芳不答,也不恼,对曲灵霜的怒意充耳不闻,情意浓绵地盯着身下之人。 薛寻芳的脸近在咫尺,曲灵霜不停喘息,他虽然用法力将酒逼了出来,但自己还是受酒精影响,有点把持不住。 鬼使神差地,曲灵霜用手捧着薛寻芳的脸,将嘴唇凑上去,在薛寻芳微烫的嘴唇上轻轻一啄,低声道:“怎样,怕吗?” 还未等他回过神来,薛寻芳猛地俯下身来,捧着曲灵霜的脸便亲。他的唇火热,曲灵霜的唇却天生冰凉,薛寻芳却毫不在意,急切又猛烈地又啃又咬,粗暴而贪婪地吮吸着,似要将内心压制已久的欲望全部发泄出来。 曲灵霜只觉一股血冲上了头顶,再也顾不得其它,便以更加猛烈地亲吻回应着薛寻芳的热烈。两人的唇,一个冰冷一个火热,此刻却互相交缠,唇舌并用,互相贪婪地攫取对方口内那点香艳。 良久,曲灵霜觉得冲上脑袋的血下去了一点,两人的唇终于慢慢分开了。曲灵霜轻轻抚摸着薛寻芳的背,感受着火焰纹法袍的纹理,嘴唇热辣肿胀,口中还残留着薛寻芳的气息,令他心醉不已。 薛寻芳将头埋进曲灵霜的颈间,灼热的呼吸喷到曲灵霜的脖子,令他情迷意乱又酥痒不已,他忍住那份难耐的躁动,轻轻捧着薛寻芳的脸,仔细看了起来:这人双眸微阖,呼吸均匀,显然不胜酒力,已经不太清醒了,却似乎不满曲灵霜挪开了头,又执着地将脸往曲灵霜脖子上靠,嘴唇便紧贴曲灵霜的脖子,鼻子还轻轻嗅着曲灵霜的气息,露出一个孩子般无比满足的笑容。 曲灵霜心中震颤不已,自己是清醒的,刚才亲他那一下算是借酒释放本心。但薛寻芳确实真的醉了,是被自己撩拨了,才与自己纠缠在一起…… 他为自己的无耻感到羞愧不已,脑中清明了一点,下意识想要离寻芳远一点,薛寻芳却紧紧跟随,使劲抱住他不让他与自己远离分毫。 曲灵霜苦笑了一声,侧头看着怀中之人慵懒迷糊一脸满足的样子,用另一只没被薛寻芳抱着的手“啪”地甩手打了自己一记耳光。 峡谷 第二日,曲灵霜醒来之时,薛寻芳正背对着自己在束发,自己身上倒盖了之前取出的那两件衣服。他心中一惊,不知道薛寻芳醒来时他们俩是不是还抱在一起的? “寻芳!”他声音有点嘶哑,昨晚酒喝多了,嗓子太不舒服了。 “嗯,我在。”薛寻芳转过身来轻声道,“你声音怎么哑了?是不是昨晚冻到了?” 他言语里满是关切,眼神里都是焦急。 曲灵霜却心虚到不敢看他,努力清了清嗓子,让自己看上去正常点:“可能是吧,过会儿就好了。” 倒不是曲灵霜撒谎,他现在根本不愿意提起酒的事,更怕薛寻芳顺着酒的话题就扯到昨晚后面发生了什么…… 曲灵霜做贼心虚,哆嗦着阻拦薛寻芳想要为他穿靴子的手,连忙将靴子穿上,又将那两件衣物收进储物宝鉴,全程躲避着薛寻芳的眼神。 “我看你不太舒服,都怪我昨晚喝多了,什么都不记得了,忘记用独幽莲给你取暖。”薛寻芳见他躲闪,善解人意地解释着。 这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解释,让曲灵霜更加难堪:故意说不记得,那必定是记得些什么的。 曲灵霜窘迫地结结巴巴:“无事,我们都喝多了……我也什么都不记得了……我又不是凡人,哪有那么脆弱,过会儿自己就好了。” 薛寻芳听曲灵霜这么一说,勉强地干笑了一下。 两人就这么各怀鬼胎,默契地坚持认为昨晚是自己占了对方的便宜,一早上就这么别别扭扭地过去了。 今日还要去天苍谷那个阵法查探,这可是比昨晚的尴尬事更重要的事情,曲灵霜还没有从这种暧昧与尴尬中回味过来,便要收起心思准备出发了。 此去天苍谷需要御剑,一般情况下薛寻芳会带着他御风,但经过昨晚的事情,两人都无法做到坦然面对对方,却又默契地觉都不提那件事。 沉默了半晌,最终还是薛寻芳最先开口:“你昨晚……受凉了,我带你吧,你躲到我身后,免得再吹风更严重了。”说完不管曲灵霜愿不愿意,强势地将他往身后一拉,生怕曲灵霜害羞,还用力他双手环在自己腰间。 “抱好了,避着风别出来。”薛寻芳感受着曲灵霜的体温从身后传来,心跳如鼓,深吸一口气强行镇住那澎湃的血脉,身形暴涨,变成了以前灵体期的本体模样,整整比曲灵霜高了一个头,把曲灵霜严严实实地挡在自己身后,潇洒地御风而去。 曲灵霜本不这么脆弱,在过去的一百多年里,什么样的苦没受过,但既然有人有心要心疼自己,那么便安心享受这份疼爱。他抱着薛寻芳的腰,将头靠在他背上,闭上眼睛,耳边是呼呼风声,和薛寻芳坚实有力的心跳声。 这温存只得片刻便消失了,无极镇本就离天苍谷不远,御剑只需片刻。此时薛寻芳带着他已经到达目的地,是离天苍谷不远的一处峡谷。 峡谷外常年被白雪覆盖,没有植被,也没有任何生灵。但峡谷内却别有洞天,异常温暖,植被茂密。 “当年我们二人出世,就是在天苍谷,伴随峡谷中央的火山口喷发而出。”薛寻芳指着不远处的天苍峰道。 “是啊,当时师父还在,师尊也……如今,物是人非了。”曲灵霜叹息了一声。如今,薛凡清参与到这件事里已经是铁证如山了,但他究竟参与到什么程度?是主谋还是从属?曲灵霜一直以来都以仙天师为楷模,知晓仙天师的作为后,真的对他打击很大。 仙天师对曲灵霜说不上有多好,他记得十二岁刚飞升时,还是师父曲静空将他亲自送到天墟宫,仙天师对他这个六弟子的态度甚为冷淡,随便便把他指给三师兄教导。师父还为着师尊对自己的态度和他争执了半天,最后师父让师尊答应,自己每月必须回玄清观一趟,以免仙天师欺负了师父最爱的徒儿。 就这样过了好些年,师尊对自己的态度才慢慢好转,渐渐会对他笑了,看见他有进步也会表扬他了。“师尊,师父已经不在了,我已经没有长辈了。我只想你好好地,你一定要好好地。”曲灵霜心道。 “想必是那火山喷发的原因,这里离地底岩浆较近,竟然如此温暖。”薛寻芳见又勾起了他不好的回忆,故意岔开话题。 曲灵霜这才发现,两人走了一路,连一只活物都没遇到。按理说此处植被茂密,应该有很多生灵才是啊!但这地方偏偏一片死寂。 “寻芳,你说这里怎么会连一只活物都没有?”曲灵霜道。 “这里不是没有活物,是活物都被吸走了。这里离炼化阵法已经不远了,那炼化法阵可以将附近的低等生灵吸进去,只怕这附近所有的生灵都被关进去炼化元气了。”薛寻芳沉声道。 他又将曲灵霜拉到身后,道:“我走前面,万一遇到危险,你往我身后躲。” 曲灵霜忙道:“不用不用,我现在好歹也到了四重还虚境,一般的邪物都可以应付。” 薛寻芳转过身来看着他,认真地说道:“有我在,怎么还会让你去对付邪物?你只管保护好自己。” 曲灵霜一阵无奈,好像遇到他之后,自己真的变得娇气起来一般。但自己确实比不上薛寻芳那般强大,实力低下就不要强出头,天塌下来也有薛寻芳这个高个子顶着。曲灵霜向来非常识时务,当即愉快地决定听从薛寻芳的安排,躲到他身后。 曲灵霜跟了两步,又不安分起来:“我说,你不用变回本体……”本体是薛寻芳最强大的状态,他将自己变回本体,就是为了以最强大的姿态去保护曲灵霜。曲灵霜明知薛寻芳的好意,却还是想作妖。 “为什么?你不喜欢我变回本体吗?”薛寻芳转过头来好奇地问道。 “不是……你这样太高了,我仰着头跟你说话……累。”曲灵霜结结巴巴道。 薛寻芳没想到他竟然如此回答,“噗呲”一笑,道:“好,那就听你的。”说罢又变身成之前的模样,宠溺地说道:“这下说话不累了吧?” “嗯!”曲灵霜满意地点点头。 人就是这样,被偏爱的都有恃无恐。哪怕自己之前是个没人爱,处于食物链底端的小人物,只要有人全身心地爱着他,他便有了在这人面前无理取闹的特权。 薛寻芳伸手牵着曲灵霜,一边用身体护着他,一边往前走。 前方越来越开阔,树木也越来越高大,温度比峡谷边缘高多了,曲灵霜甚至觉得有点微热,额头上汗珠都出来了。 “应该快到峡谷中央了,你还好吧?”薛寻芳见他似乎受不住热,关切地问道。 “还好。”曲灵霜举袖擦擦额头不断渗出的汗珠道。他身为水冥珠化身,真身为霜龙,天生不喜欢灼热。 薛寻芳看他燥热难耐,白皙的面颊开始发粉,衣衫也被汗水打湿了,便道:“要不,你在峡谷边缘去等我,我自己下去探查?” “不用了,我只是不喜欢热,但热一点也不会对我造成什么伤害。我们赶紧过去吧。”曲灵霜道。 薛寻芳见他如此坚持,便带着他继续往前走。 他们二人来到峡谷中央,那是一个被阵法笼罩的巨大的盆地,中间是滚滚岩浆,边缘是成堆的尸山,以及累累白骨。 此刻,他们二人正站在峡谷边缘的悬崖上,望着那如地狱般的峡谷盆地。 “我们贸然闯进去会不会引起阵法攻击?”曲灵霜担忧地看着那隐隐笼罩在盆地上方的淡薄光芒,那便是炼化发阵。 “不会,他们巴不得所有生灵都误入此阵,进入不会设限,但要想出来就很困难。”薛寻芳道。 上次曲灵霜现了真身,化为霜龙带着众人中破岩层和法阵,仙天师等人立刻就赶到了。若此刻他们进入了此阵,要不被发现,岂不是不能出来? “那我们一会儿要如何才能不被发现安然退出?”曲灵霜问道。薛寻芳既然见到过那么多的炼化法阵,必定有足够的经验去应付。 薛寻芳笑了笑道:“进入此阵后,除非拥有毁天灭地之能,用蛮力强力破坏阵法,否则进去后再也出不来的。但我们不一样,别忘了,我们来自地底深处。” 曲灵霜恍然大悟,道:“你是说,我们可以从地底离开吗?” “是的。诸神布置的阵法再大再强,又如何能与大地比肩?我们化身真元便可借助大地之力从地底深处离开。”薛寻芳解释道。 “可是我体内水冥珠海封印着的,我自己无法化身真元。”曲灵霜低声道。 薛寻芳见他失落,便将他双手握在手心,柔声细语道:“有我在,我会助你,不用担心。” 曲灵霜双手被他握在手心,又听他如此温言细语,忍不住脸红心跳,连忙抽出双手道:“多谢!那我们下去吧……” 言卿 薛寻芳松开揽着曲灵霜的手,看着四周成堆的尸体和白骨低声道:“进来了。此阵内还有一个很危险的东西存在,我们往前走。”说罢紧紧握着曲灵霜的手,将他牢牢护在身后。 “会有什么危险?”曲灵霜忍不住好奇,那些怨灵在自己眼中都算不上什么危险,何况在薛寻芳面前?有什么东西能被薛寻芳都视为危险的? “每一个炼化阵法内除了各种生灵和怨灵,都有一个危险的东西守在阵内,我能感觉到。但我也不知道是用来做什么的,比如无极镇那个阵内的溟海蛟奴。”薛寻芳道。 若是此阵内也有同样的东西,那会是什么?曲灵霜在溟海蛟奴面前就是一碟美味的点心,但有寻芳在,他倒不会如何担忧。 薛寻芳带着他一路往盆地中央走去,尽量挑着干净的地方走,若是实在过不去,他便搂着曲灵霜将他抱过去。刚开始几次,曲灵霜还表示了反对,但见反对无用,后面倒也安然接受了。 一路上除了尸臭,倒也没有遇到什么特别难以忍受的事,那些怨灵更是远远地躲避着他们。 快到盆地中央时,曲灵霜感到更是燥热难耐,那岩浆的热度已经将四周的尸体烤成干尸,不会腐坏,臭味倒是减少了。 忽然一阵强劲的力道袭来,薛寻芳侧身一档,将曲灵霜牢牢护在身后,自己却全然接受了这强劲的攻击。那一招攻击甚为霸道,起码要修为五重不灭境才可以发出的攻击。薛寻芳生生受了这一招,却连身形都未晃动。 曲灵霜大惊,忙道:“寻芳,你如何?” “无事。看来这阵法内的危险之物是个人。”薛寻芳的眼陡然亮了起来,似乎很喜欢被激起斗志。他抱着胳膊冷漠地说道:“出来吧!你不是我对手,不必躲藏了。” 果然,从前面干尸堆后转出来一个年轻人,他慢慢地朝着二人走来,看不清面容,浑身上下都散发着鬼气,双脚拖着长长的铁链,随着他的走动发出令人胆寒的声响。 曲灵霜发现他脖子上还戴着黑色的枷锁,正是被天谴之人所戴的那种。 “想不到才过了两千年,天界竟然出了修真奇才!”那年轻人在二人面前停住脚步,抬头看着曲薛二人。 曲灵霜这才看清了他的样子,他面容枯槁,却甚为俊秀,衣着破烂,看上去年岁不大。最让曲灵霜感到意外的是,这人竟然是一个天界神将!虽然天谴咒枷困住了他的仙骨,但他身上的神辉却并没有湮灭。 若是天界神将犯了重罪,会被帝君降下天谴劫,以天谴枷锁住仙骨,打入凡尘,经受永世折磨,不得入轮回。神将被天谴枷锁住仙骨,便没有了神辉护体。但此人竟然被锁在此处多年,还有神辉护体,显然实力不简单。 “阁下想多了,我们并非天界之人。”薛寻芳道。 “哼,你不是,你身后之人呢?他身上的神辉可藏不住。”那人冷笑了一声。 “这个……说来话长。”曲灵霜顿了一下,在未确定对方身份之前还不愿意表露身份,又道:“阁下似乎对天界之人抱有很大的敌意,但据我观察,你似乎也曾是天界之人。” “没错,曾经是。但我宁愿我从来不曾飞升,不曾遇到天界那帮伪君子!”那人恨恨地说道,眼里全是怨毒的恨意。 很明显,这人必定是当初反对设炼化大阵来炼化生灵元气的神将,然后被投进这炼化阵法中来。 “你对天界如此深恶痛绝,是因为这阵法吗?”曲灵霜问道。 “天界一帮人,自诩人间正道,私底下却干着泯灭人性的勾当。他们为了满足自己修行,维持天界运转,竟然炼化生灵掠夺元气。”那人恨恨地说道,言语里充满怨毒。 随即又看着薛寻芳,疑惑地问道:“你是何人?竟然承受了我的聚天灵诀,却毫发无伤……你不是这世间之人!” 薛寻芳听闻他如此说,负手而立,双目微闭,瞬间身形暴涨,待他睁眼时,双目红瞳似烈焰。 那人倒退了两步,惊骇不已,脚下一软跌倒在地,随即又慢慢站起身来,对着薛寻芳郑重地行了一礼:“原来是火冥珠。” 他直起身子看着薛寻芳,忽然苦笑了一声:“居然都引发天地自愈了……也好,大家同归于尽。”他见冥珠降世,以为修真界末日已到,想到天界那帮人终于要死了,而自己也要死了。于是他闭上眼睛,心灰意冷的模样。 曲灵霜见他如此,便轻咳了一声道:“阁下误会了,他是火冥珠没错,但……他不会行末日之罚。” 那人听得他如此说,陡然睁眼,急切地道:“你是天界之人,火冥珠却与你在一起……难道火冥珠也与天界勾结了?”他惊愕失色道。 “你误会了,我虽然是天界之人,但……”曲灵霜犹豫了一下,不知该不该将自己身份公布。 “与天界勾结?天界还不够资格。你不用怀疑他,他是我……朋友,他与那些道貌岸然的天界之人不一样。”薛寻芳抱着胳膊看着那人道。 “你又是何人?为何会被关在这个阵中?”薛寻芳问道。 “我是柳言卿。”那人沉默了一下道。 “什么?你是柳言卿?你不是……殒身了吗?”曲灵霜听到“柳言卿”这个名字,大惊失色。 “你认识?”薛寻芳好奇地问道。 “我……听说过。”曲灵霜看着柳言卿,低声向薛寻芳道:“柳言卿是天恒圣君的名讳,在天界权力仅次于月重华帝君,两千年前在凤稽山与鬼界大战中殒身……是二师姐的……仙侣。” “哈哈哈……原来月重华告诉你们我殒身凤稽山?”柳言卿怒极反笑,向前走了两步,用手指着脖子上的天谴枷锁冷笑道:“当年我与他是至交好友,我们一同修炼,一同飞升,他获得上天认可,成为帝君,我便当他副手,千万年来都相互扶持。直到我发现了他与薛凡清密谋研究九转化魂血阵!他见元气枯竭已经严重影响天界正常运转了。没有元气供给,诸神无法各司其职,天兵没有作战能力,连鬼界都敢叫嚣要与天界一战了。他便与薛凡清合谋研究炼化低等生灵提取元气,以缓解天地元气匮乏的问题,我不同意他们如此,便与他反目,谁知他竟然给我设下陷进,引我来此,引天谴劫将我打落此处!” “他为何不杀你?”薛寻芳问道。虽然此话看上去似乎不近人情,但事实就是这样,若是帝君与仙天师为了隐瞒九转化魂血阵,直接将柳言卿杀了不是更妥当?又何必将他囚禁在阵内,反而骗天界诸神说天恒圣君殒身了? “会不会是因为二师姐?”曲灵霜问道。 “不!他不会因为任何人改变他的想法,我与他相交多年,我太了解他了,他是及其冷血又理智的人,一心只想维持天界正常,不惜任何手段!”柳言卿道,“他不杀我,只是因为我的元神丹是至尊品级,足够帮他压制一个炼化法阵!所以他把我投进来,锁住我,让我成为阵眼枢!” “我就这么被他关在阵内两千年……”柳言卿痛苦地道,他又望着曲灵霜急切地问道:“你刚才管素绵叫师姐?她如今怎么样了?” 曲灵霜向他微微一礼道:“天恒圣君,当年得知你殒身后,二师姐悲伤欲绝,责怪月重华帝君将你派至凤稽山战场,与他反目,后绝望自尽,被仙天师救下……如今是天墟宫的二弟子。” 柳言卿一听,脸色瞬间惨白,踉跄两步,咬牙切齿地道:“好一个薛凡清,好手段!”说罢忽然目光冷厉,看着曲灵霜似要动手,却见薛寻芳将曲灵霜护得死死的。 他知在薛寻芳面前动手绝无得逞的可能,不甘地道:“你究竟是什么人?与火冥珠是朋友,又是薛凡清弟子?” “实不相瞒,天恒圣君,我是水冥珠。”既然已经知晓对方与他们目标一致,天恒圣君又是曲灵霜极为尊重之人,曲灵霜便实言相告:“不过因为一些原因,我投生人间,又飞升成神,最近才与寻芳重逢。” 柳言卿听他如此说,狐疑不已:“你是水冥珠,为何……气息这么弱?” 曲灵霜无奈叹了口气。 薛寻芳看了他一眼,替他回道:“他体内水冥珠暂时被封印了。” 柳言卿听薛寻芳如此说,才相信了。 “那请问二位,你们接下来如何打算?”柳言卿好奇地问道。 “很简单,想办法将溟海与焱狱的元气释放出来。但目前,我们还要想办法毁掉这些法阵。”薛寻芳道。 “二位既然有如此为天下苍生计,又不灭掉修真界的善举,柳某一定全力相助!”天恒圣君道。 “我们不了解九转化魂血阵,现在不敢贸然将所有炼化血阵毁去,怕反而引起月重华帝君的疯狂反扑,反而伤及更多无辜生灵。”曲灵霜认真道,“不知天恒圣君是否知晓此阵的具体用途?” 柳言卿对着他们二人又是一礼,道:“请二位不要再叫我天恒圣君了,天恒圣君两千年前就已经战死了。我如今不过是炼化血阵的阵眼枢。你们就叫我本名吧!” “恭敬不如从命!”曲灵霜回礼道,“我叫曲灵霜。”又指着薛寻芳道:“他叫薛寻芳。”薛寻芳也对着柳言卿微微点头。 化身 柳言卿向他们二人点头致意,道:“九转化魂血阵是由九个炼化血阵组成。炼化血阵均匀分布在九州大陆边缘,每一个炼化血阵都有炼化阵法与阵眼枢,通过不断投放生灵进来,炼化生灵元气,由阵眼枢传送到主阵法。主阵法有一个主阵眼枢,将各炼化血阵输送来的元气提取出来,供人使用。” 柳言卿的介绍与薛寻芳分析的大致相似,又听柳言卿道:“最危险的是主阵眼枢,若是你们贸然捣毁那些炼化血阵,控制九转化魂血阵之人若是想拼死一击,可以通过主阵眼枢,将整个九州大陆变成一个巨大的炼化血阵。” 将九州大陆变成巨大的炼化血阵,那岂不是世间生灵皆被炼化?曲灵霜心中一惊,这实在太丧心病狂了。 “如此,我们只有先不惊动他们,要先找到主阵眼枢毁掉才行。”薛寻芳道。 “我被投进此阵法时,他们还未建立主阵眼枢,不知此时外界怎样了?”柳言卿问道。 “柳公子,我们还是先把你救出去再说吧。二师姐要是知道你还活着,定然欢喜不已。”曲灵霜道。 “不行,我若离开此阵,阵眼枢便没有了,定然惊动月重华,会妨碍你们二位的计划。至于素绵……还请不要告知她我还活着,要是她为了救我前来破阵,便要坏事。”柳言卿低声道,“她是月重华的妹妹,修为远在我之上,却因我与月重华反目,没想到竟然入了薛凡清的天墟宫……” 仙天师在天界地位再尊崇,也不能比肩月重华帝君。月素绵不论从修为还是身份上来说,入天墟宫当薛凡清的弟子,都是在侮辱月重华。若让她知晓月重华对柳言卿做下的事,按照她的性格,只怕要持剑杀上神武大殿了。 “柳公子,既然我们已经找到你了,又怎会留你继续在此受苦?”曲灵霜转头看向薛寻芳,道:“寻芳,你有没有办法?” 薛寻芳想了想,道:“其实要把柳公子救走简单,但关键是救走他之后没有了阵眼枢就很麻烦。” “若是有灵力强大的东西可以替代柳公子成为阵眼枢就好了。”曲灵霜沉吟道。 薛寻芳微微一笑,道:“有办法了。” 说罢,他从怀中拿出一个纸人,对着他轻吹一口气,那纸人忽地长大,竟然化成了薛寻芳的模样,只见他对着曲灵霜微微一笑,温柔地叫了声“灵霜!”竟然连神情都与正主一模一样! “寻芳,这是?”曲灵霜愣了,看着薛寻芳问道。 薛寻芳笑着回答道:“这是我真身的一根翎羽,具备我身上的部分法力。” “你想用他代替柳公子吗?”曲灵霜问道。 “没错。”薛寻芳看着他,微笑道:“要当阵眼枢,普通的化身没法维持太久,而且法力低下。若用我真身的翎羽所化,法力修为绝对不在柳公子之下,很适合代替他当阵眼枢。” “可是……那他岂不是要一直待在这里受罪?”曲灵霜见那化身与薛寻芳一模一样,又有自己的意识,想到他即将代替柳言卿在这里受苦,心下不忍,却也知这是最好的办法了。 薛寻芳将他那份心疼与不忍看在眼里,心中一暖,凑过来在曲灵霜耳边轻轻道:“你是心疼他了吗?” 曲灵霜脸一红,忽地转过身去不再说话。 薛寻芳轻轻一笑,施法将柳言卿身上的天谴枷锁及锁住他双脚的锁链移到了化身身上。 那化身本来还在微笑,忽然枷锁锁链上身,双眉微微一蹙,似乎很痛苦。曲灵霜见状心疼不已,问道:“他受得住吗?” 那化身一听他如此说,似乎强忍不适,对着他勉强一笑道:“灵霜,我无事,不用担心我。” 薛寻芳听他如此说,眉毛一挑,似乎有点不高兴,道:“既然受得住,那就别废话了,做好你该做的事。” 那化身听薛寻芳如此说,便拖着沉重的锁链走了,便走还边依依不舍地转过来看曲灵霜。 曲灵霜心中实在不忍,只好转过头去不再看他。 薛寻芳见状伸手搂过他的肩,轻轻安抚着。 复得自由的柳言卿忍不住眼中的泪水,仰头望天,心中一阵难受。 曲灵霜见柳言卿形容憔悴,知他这两千年来在这炼化阵法内定然损耗巨大,当前应当赶紧带他出去,让他与二师姐团聚最要紧。 他当即拿出养魂袋,念起引魂咒,手结接引诀,那些怨灵便从四面八方飘然而至,化为阵阵黑烟被收入养魂袋。 “我们后面要将这些怨灵送到鬼界,渡他们入轮回。”曲灵霜见柳言卿看他收怨灵,有点疑惑,便主动解释道。 “原来如此,曲公子真是心善。”柳言卿赞叹道。 “好了,这地方不可久留,我们出去吧。”薛寻芳说完,双手张开,手中清光乍现,一个圆形的清光法阵将曲灵霜与柳言卿笼罩起来。 又伸出一根手指轻轻点了一下那清光法阵,阵内的两人便化成两颗晶亮发光的真元丹。 薛寻芳伸手将那两颗真元丹收入掌心,用了一招暗影流光,瞬间便消失了。 曲灵霜正在混混沌沌不知身处何处,一声轻柔的声音将他唤醒:“灵霜,我们到了。”是薛寻芳的声音。 他睁眼一看,已经回到无极镇了,薛寻芳与柳言卿正站在自己面前。 曲灵霜知道柳言卿重获自由,现在最想见便是与二师姐,但他是被天谴之人,无法瞒过天界诛邪阵法与月素绵通灵,便立刻祭出法力与月素绵通灵。 “二师姐!我一会儿告诉你的事很重要,你一定要忍住假装什么都没发生,不要让任何人发现异常。听我说完后,立刻来无极镇。”曲灵霜郑重地说道。 月素绵见他如此慎重,知道事关重大,便道:“好!” “二师姐,我们找到天恒圣君了,他没殒身,现在就在我身边。”曲灵霜低声道。 月素绵那边久久没有回应,过一会儿通灵就断了。 正当他猜测是不是二师姐不相信自己时,天空一阵风雷之声,一道闪电劈到三人眼前,一个身着淡蓝色衣衫的女子出现在他们面前,她竟然瞬间便从天界至无极镇,衣衫的一角还带着火星子,正是月素绵。 她呆呆地看着柳言卿,柳言卿也呆呆地看着她。她忽然冲过去牢牢地将柳言卿抱着,似乎很怕他再次消失,就这么紧紧抱着…… 曲灵霜见二人紧紧相拥,都泣不成声,转身拉着薛寻芳离开了,让他们二人单独相处。 为防止天界发觉柳言卿出来了,薛寻芳结了个结界,将无极镇隐藏在结界内。 二人在空无人烟的街道上信步游走。 “还是你说得对,二师姐肯定是不知情的。”曲灵霜想起月素绵与柳言卿二人相遇的情形,月素绵若是知道有此阵,又怎会不怀疑柳言卿的下落?确认月素绵的确没有牵扯到九转化魂血阵之中,曲灵霜心中轻松了两分。 “你二师姐是性情中人,断不会如此。”薛寻芳道。 曲灵霜很少听薛寻芳这么认同一个人,便好奇起来:“我想起来你之前说你与我二师姐曾经见过面,什么时候啊?” 薛寻芳见他如此问,坏笑道:“你如此关心我们首次见面的事,莫非你吃醋了?” 曲灵霜白了他一眼,懒懒地道:“你都跟情缘学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啊,我都怕这老太婆把你带坏了。” 薛寻芳见他如此,更加来了兴致,非要转到曲灵霜面前逼他看着自己:“灵霜,你刚才在阵内,对我的一个化身都那么关心,若代替柳言卿的不是我化身,而是我,你会不会心疼我呀?” 被戳中了心事,曲灵霜老脸羞得通红,羞到从脖子到脸都粉红一片,却无法避开薛寻芳强势的追问。 他佯怒,沉着脸逃也似的往前飞奔。 逃了几步,身后之人又追了上来,将他一把拉住,往怀里一带,曲灵霜的脸就撞到薛寻芳的胸膛。 他这才发现,自己前面竟然是那个地洞,刚才慌不择路,天色又暗,竟然没发现已经跑到地洞边缘。若不是薛寻芳及时拉住自己,只怕又要跟上次一样,摔断浑身骨头。 “小心!”薛寻芳抱着他低声道。 曲灵霜喘着粗气,连忙从薛寻芳怀里挣出,惊魂未定地道:“幸好你及时拉住我了……上次从这掉下去……”他本想说上次掉下去摔得很惨,忽然又意识到薛寻芳听到这话肯定会难过,便不再说了。 薛寻芳轻轻拉着他的手,柔声道:“刚才都是我不好,我不逗你了。以后我不会让你再涉险境。” 曲灵霜见他如此,心中又是一阵抽动。他多希望薛寻芳这份关切中有一分是给水冥珠之外的这个身躯的。 薛寻芳见他沉默,又道:“我们找个地方洗洗吧,今天让你热到难受了。你真身是霜龙,不太能受热。” 曲灵霜这才发现自己的衣服都被汗水浇透了,黏在皮肤上很不舒服,确实要好好洗洗了,便道:“都馊了,我们回客栈去吧,那里有水。” 二人又回到客栈。反正要多留时间给月素绵与柳言卿互诉衷肠,曲灵霜与薛寻芳倒也不着急,慢悠悠地烧水洗澡。 薛寻芳让曲灵霜先洗,曲灵霜身上实在难受,也不推辞,当即脱了衣服鞋袜开始洗澡。 有薛寻芳在房外守着,曲灵霜洗得很安心,在热水里一泡,浑身上下都舒坦了。他本是水冥珠,天生亲近水,此刻又舒服极了,躺在水里进入忘我的境地,忍不住一声呻/吟长长呼出。 他惊觉那声余韵悠长的呻/吟是从自己嘴里发出,忙捂住嘴,转头往窗外看去。 只见房外薛寻芳印在窗户上的身影明显一震,薛寻芳颤抖的声音便传来:“你……怎么了?” 计划 丢人丢到家了,曲灵霜忙清了清嗓子道:“哦,没事,是我不小心撞到脚趾了,有点疼。” “没事吧?要不要紧?”薛寻芳一听他伤到,急切地就要就推门进来。 “不不……没事……”曲灵霜急切地话音未落,薛寻芳已经踹门进来了。 曲灵霜有些不好意思地把身子尽量往桶里缩,只露出光溜溜的肩膀在桶外,一边结结巴巴道:“我……真没事……就撞了一下……痛过了就好了。” 薛寻芳死死盯着曲灵霜那露出桶外,还带着水珠的白嫩双肩,又见他被温水一泡,脸色粉嫩,还沾着滴滴水珠,异常勾人。 薛寻芳忽地脸红了,只见他喉结上下滑动了一下,忙转过身去背对着曲灵霜,微微喘息着道:“那……那我在外面守着。”说完就出去了,又从外面把门带上,全程不敢抬头看曲灵霜一眼。 “作孽啊!”曲灵霜心中懊悔不已,见把薛寻芳羞成那样,知道自己赤身裸/体对薛寻芳刺激有多大。他换体后没多久,感官给他带来的新鲜刺激感正盛,还没见识过女子,就被自己这个男子给抢先刺激了,怕是今晚难眠了。 他不敢再泡了,匆匆洗干净身体,尽量不发出声响,连水声都刻意压着,生怕进一步刺激门外的薛寻芳。 他从储物宝鉴里取出干净衣物匆匆换上,对门外喊道:“寻芳,我洗好了,我这就给你准备热水洗澡。” “嗯!”薛寻芳沉默了一会儿才低沉着嗓子应道,却一直不敢进来。 曲灵霜将脏水倒掉,又为薛寻芳倒热水,这才拉着薛寻芳进来,见他还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佯装满不在意地道:“你又不是没见过我光/身的样子,至于不?别愣着啦,一会儿水该凉了。” 薛寻芳听他如此说,更加窘迫了:“你……出去了我再洗。” 曲灵霜心中一阵窃喜,心道:“你小子也有被我调戏的一天啊!最近被你调戏惨了,也算小小回报你一下!”嘴上却道:“好,我出去。”说罢连忙出去将门给他带上。 屋内响起窸窸窣窣的脱衣服的声音,一会儿又听见哗哗的水声,曲灵霜在门外安心地等着。忽然想起两人初次见面,自己掉进了装满腐尸蚁妖毒液的池子里,薛寻芳将自己捞起来为自己清洗。 当时他的身体被薛寻芳看光了,然而两人都不觉得有什么,都是男身,自己有的对方都有,自己没有的对方也没有,有什么别扭的呢?如今两人也算生死搭档了,却再也无法做到当初那样坦诚相对了。 屋内一声叹息,曲灵霜一听,忙问道:“寻芳,怎么了?” 只听得薛寻芳犹犹豫豫地道:“你走得太急,没给我留干净衣服。” 糟糕!刚才出来得急切,竟然忘记给薛寻芳新拿一套衣服! “那我这就给你拿进来好吗?”曲灵霜问道。 屋内之人不答。 曲灵霜等了半晌没听到回应,又问道:“我进来了哦?” 还是未有回应。 曲灵霜忍不住了,轻轻将门推开,屋内没有光,浴桶内也没有人,只剩水光荡漾,屋外天空的月亮倒映在水中,一片光点破碎。 “寻芳?”曲灵霜没有见到薛寻芳,小心翼翼地喊了一声。忽然一个黑影从门边闪出,一把抓住曲灵霜,猛地将他推到墙上,曲灵霜的头“咚”地一声结结实实地撞到墙上,曲灵霜顿时眼冒金星,还未来得及呼痛,那人便一口咬住他的嘴唇,猛烈地亲吻起来。 火热的唇,急切的吻,粗重的喘息,一时间令曲灵霜失了神智。他猛然清醒过来,又惊又怒,本能地想要推开那人,却怎么也推不开。 那人粗鲁地啃咬吮吸他的唇,唇舌并用贪婪地掠夺他口内的津液。曲灵霜只觉情迷意乱,浑身酥麻,有点缺氧。他挣脱不开,只能任由对方疯狂猛烈地侵/占自己,他嘴被霸道地堵住,发不出声音,只有喉间发出一声“唔……唔”的轻吟。 那人听见他如此声音,刺激更盛,整个人都在颤抖,猛地离开曲灵霜的唇,照准他喉间发声的部位一口咬下去! 要命的位置被人咬住,曲灵霜挣扎不得,只得被迫仰着头,疼痛加刺激,逼得一滴清泪从眼角滑出。 那人正喘着粗气剧烈地颤抖,感受到从曲灵霜脖子伤口内流出的咸腻温热血液,似乎瞬间清醒了,立刻放开曲灵霜,转身开门夺路而逃。 “……”曲灵霜想叫住他,却发不出一点声音,腿不住地颤抖,嘴唇又肿又疼,喉间被咬的地方溢出鲜血…… 失去了挟制,他顺着墙慢慢往下滑,直到跌坐在地,心中的战栗还未平息。他浑身的力量似乎都被对方的贪婪霸道给夺走了,瘫软在地,只剩喘息。 “王八蛋,咬了就跑,属狗的吗?”曲灵霜在心中暗骂。 过了片刻,喉间切实的痛感唤回了他的神智,他伸手摸了摸那咬伤处,一片黏腻,有那人留下的津液,有自己的鲜血。 似乎不放心曲灵霜的伤势,那逃走的人又转身回来了。 他蹲在曲灵霜跟前,低垂着头,眼中全是悔恨。他伸手摸了摸曲灵霜喉间被他咬伤的那处,抬手看着指尖沾染的鲜血,忽然抬手打了自己一耳光,然后低头呜咽着。 曲灵霜忍住身上的痛,颤抖着坐起来轻轻将那同样颤抖的人搂进怀里,用手轻轻抚摸着他乌黑的头发,哑着嗓子道:“被咬的是我啊,你哭什么!” 屋内独幽莲红光绽放,那红光将屋内染成一片血红,犹如曲灵霜脖子上白纱上渗出的鲜血一般。 曲灵霜躺在床上,温柔地看着薛寻芳为他包扎伤口,又为他红肿的后脑勺轻轻涂抹着用水化开的丹药。 薛寻芳一言不发,默默做事,表情冷厉。 曲灵霜待他为自己包扎得差不多了,便轻轻握住那只想要离开的手,哑声道:“怎么搞得好像我欺负了你一般?你还委屈得不行。” 薛寻芳重重喘息了一下,欲言又止,脸色铁青不敢看他。 曲灵霜知他还在为刚才的失控懊悔不已,又道:“算了,今天怪我。明知你刚为人身不久,还不住地撩拨你……你不用内疚……” 曲灵霜说不下去了,假装轻松地笑道:“我们同为男子,这点事不必放在心上。” 薛寻芳见他眼中闪烁的隐忍,崩溃地捂住脸低声道:“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不想伤害你,但我实在忍不住……” 曲灵霜想起之前寻芳喝醉酒,自己趁机亲吻他一事,苦笑了一声道:“我也未必比你强多少……” 这一晚,两人一夜未眠。一个止不住地忏悔,一个心中有苦说不出。 薛寻芳为曲灵霜换了很多遍白纱,又为他后脑勺涂了多次药,曲灵霜恢复能力本身就强,第二天一早头上的伤就好了,只有脖子上被寻芳咬流血的地方还缠着白纱。 天亮后曲灵霜与薛寻芳才去找月素绵二人。 因无极镇有薛寻芳设下的保护结界,虽然镇内已经荒废并不适合柳言卿休养,但二人还是在镇上休息了一晚。 他们二人住的是一个小院子,屋内陈设极其简单,但经过月素绵的打扫,看起来还干净。 曲灵霜见柳言卿瘦削的脸颊终于不再是灰白的了,有了血色,换了一身白衣,身上鬼气全无,反倒是神辉大作,好一个英俊挺拔的天神。 曲灵霜心中忍不住赞叹,柳言卿不愧曾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天恒圣君,如此神采才配得上帝君的妹妹月素绵。 “柳公子看起来好多了。”曲灵霜与薛寻芳对着柳言卿月素绵二人行礼。 柳言卿忙回礼,微笑道:“多谢二位搭救!” 曲灵霜道:“柳公子不必如此。”又见月素绵面色红润,神情温婉,一扫之前清冷的模样,想必心爱之人失而复得,甚是欣喜。 “六师弟,接下来我们该好好计划一下,如何行动了。”月素绵道。 曲灵霜深知,之前一直是曲灵霜与薛寻芳两人站在天界对立面,天墟宫众师兄师姐虽然疼爱自己,但毕竟也是与自己并非完全立场相同。而如今,月素绵与柳言卿才算真正与自己二人同心同德。 “二师姐,当前最重要的事一是找到主阵眼枢,然后毁掉;二是找到方法将地底溟海焱狱的元气引到地面。否则我怕九转化魂血阵一破,整个天界就完蛋了。”曲灵霜道。 “哼,天界早就不该存在了!”柳言卿对天界痛恨异常,恨恨道。 “言卿!”月素绵温言制止他,柳言卿便不再说话。 “六师弟,你脖子怎么了?”月素绵这才见到曲灵霜脖子上的白纱,还渗出点点血迹,问道。 “没事……不小心受了点伤。”曲灵霜红着脸道,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薛寻芳,只见他也窘迫得紧,连忙岔开话题:“二师姐,现在我们就分头行动吧。” “你回天界暗查主阵眼枢,我与寻芳去溟海焱狱看看。”曲灵霜道。 “也好。言卿,自你离去后,我把昆仑山仙府的仆从都遣散了,一直一人住那里。现在昆仑山与天界都已没人关注那里了,你先回来好好休养,我定助你复仇。”月素绵柔声道。 “现下只能如此了,只是要你一人面对月重华与薛凡清,我怕你有危险。”柳言卿担忧道。 ※※※※※※※※※※※※※※※※※※※※ 谢谢支持! 冻骨 他此番担心不是没道理,虽然月素绵是月重华的亲妹妹,但月重华做事一向只考虑利弊,不会考虑私情,否则当初也不会将自己最好的下属、妹夫亲手打落炼化法阵,还将他作为阵眼枢困了阵内,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妹妹痛不欲生这么多年。 “放心吧,我会小心的。”月素绵想了想,又道:“至于师尊……我想他对你的下落是不知情的。当时我跟月重华闹得很僵,鬼界与天界成了死敌,我无法再进入鬼界,无法为你复仇。在我心灰意冷打算一死了之时,他告诉我他在研究一个阵法,若是成了,可以复活逝去之人。” “素绵,那九转化魂血阵就是他研究出来的,这一切都是他和月重华主导的,即便我被当成阵眼枢困在阵内薛凡清不知情,那他也是罪魁祸首之一!”柳言卿听月素绵为薛凡清开脱,有点生气,捂住胸口一阵咳嗽。 他被困在炼化阵内两千年,神魂皆受重创,耗损过大,虽然经过月素绵救治看起来好多了,但其实很虚弱。 月素绵见状连忙将手放到他背上轻轻为他顺气,不敢再为仙天师辩解,以免更加刺激他,便道:“好了,不说了,日后会查明的。你不要生气了。” 她又对曲灵霜道:“六师弟,你与寻芳去溟海与焱狱,一切小心,那里至今还没有人能到达,凶险异常。”又转头对薛寻芳道:“寻芳,护好我六师弟。” 曲灵霜还未回话,薛寻芳却道:“我先去焱狱,我一人去便可。” 曲灵霜大感奇怪,薛寻芳竟然要主动与自己分开行动?问道:“为什么?” “你封印未解,溟海的寒冷你能适应,但焱狱的烈火与岩浆你承受不住。”薛寻芳道。 “无事,我毕竟是水冥珠,虽然被封印了,但焱狱还不至于要了我的命,何况有你保护我。”曲灵霜道。 若是体内没有封印,那焱狱冥火自然奈何他不得,但他如今被封印,谁知道下到焱狱,会不会瞬间被烈火灼伤,然后灰飞烟灭也难说。但他不愿意薛寻芳一人去面对危险。 薛寻芳知他所想,便指着他腰间道:“你忘记了吗?你还要去鬼界渡化怨灵。那么多怨灵被你装在养魂袋里,他们可挤得难受得紧呢!” 曲灵霜这才想起来这事,忙取出养魂袋一看,还好怨灵皆安然无恙,把这么多怨灵带在身边,也不是长久之计,确实需要立即送他们去鬼界渡化才是。 “那……我们便要分开行动了吗?”曲灵霜艰难地说道。 “我会让一个化身陪你去。”薛寻芳道:“化身的法力足够护你周全……比我在你身边安全。” 月素绵与柳言卿没明白薛寻芳最后一句话什么意思,薛寻芳在曲灵霜身边,怎么曲灵霜还如一个化身在他身边安全呢? 曲灵霜知道薛寻芳还在为昨晚的失控懊悔,因为从早上开始,他就一直刻意与自己保持距离。 心下无奈,只得对薛寻芳道:“如此也好,我去鬼界尽快回来与你汇合。” 柳言卿不知他二人发生了什么,但也不便多问,于是便起身与他们告别:“如此,我们就各自分头行动。待我养好身体,我便从各个炼化法阵入手,能救下多少人便算多少。”说罢与月素绵一起御剑而去。 曲灵霜与薛寻芳目送他二人离开。 现下只有他们二人,气氛略微尴尬,谁都没有说话。 薛寻芳低着头不看曲灵霜,从怀中拿出一个小纸人,对着它轻吹一口气,那小纸人便化成薛寻芳的模样,笑眯眯地看着曲灵霜,与正主那冷若冰霜、一脸不快的样子天差地别。 “灵霜,我们走吧!”那化身伸手拉着曲灵霜的手,柔声细语。 曲灵霜看了薛寻芳一眼,没有抽开手。 薛寻芳见他们手牵手,脸色更差了,冷冷对那化身道:“好好护着他,若是他有闪失,你也不必存在了。” 那化身听他如此说,似乎吓到了,也不回应,拉着曲灵霜就跑了。 曲灵霜被他拉着跑得飞快,忍不住回头一看,薛寻芳还站在原地,随着他们越跑越远,薛寻芳的身影也越来越模糊,渐渐消失在视线内。 曲灵霜一阵心痛,挣脱化身的手,停下来道:“我们不必如此奔跑,御剑吧。” 那化身笑了笑,道:“好!”说着便揽着曲灵霜的腰,将他搂进怀里,御风而上。 虽然化身与薛寻芳一模一样,薛寻芳之前也是这么搂着自己的,但此刻曲灵霜却从心里抗拒与他如此亲密,便挣脱化身的怀抱,只用手拉着他的衣袖道:“如此就行。” 化身疑惑道:“之前不都是抱着飞吗?为什么现在不行了?” 曲灵霜见他失落,总不能当着他面告诉他,因为你不是正主吧? 当即编了个谎话敷衍他:“你抱着我,我无法查看地形,我们要找鬼界入口。” 那化身“哦”了一声,便放开了他,任由他抓着自己的衣袖。 鬼界在天苍谷以南中原地段,二人不久便来到鬼界所处的位置附近。 因两千年前鬼界与天界的那场大战,鬼界彻底脱离天界控制,自成一派,自此,鬼王便将鬼界入口隐藏起来了。 天色已黑,曲灵霜不知鬼界入口的具体位置,只好带着薛寻芳的化身从云雾中落到地面,步行查探,以免错过入口。 此处一片荒芜,树木稀少,又因为冬季落叶,显得更加萧条。除了偶尔传来的一两声乌鸦凄惨的叫声,和呼呼的寒风吹落叶的声音,再也没有活物的声音。 曲灵霜与化身踩着厚厚落叶,往鬼气最盛之处走去。 化身没有独幽莲,便在掌心燃起一团幽火,托举着为曲灵霜照明。 前方一座石桥出现二人面前,桥下隐隐有火光出现,还有人说话的声音,看来是有人错过了宿头,结伴在此过夜。 曲灵霜与化身来到桥上,见桥下有三个人正围坐火堆烤火说话。 那三人做商旅打扮,一个老者正在抽旱烟,将烟锅往旁边石头上敲着,他身影精瘦,目光锐利,看起来有些功夫。 一个七八岁的小孩戴着虎头帽,正吃着从火堆里扒拉出来的烤红薯。他旁边是个中年男人,正在往火堆里添柴火,一边呵斥着小男孩。看起来像是祖孙三代。 曲灵霜见他们身边有大堆行李,却没有马车或者其他运输工具,不禁疑惑,这几人看起来并不是修真之人,难道外出行商就全靠人力? 他正要下去打探一番,那化身拉住他,低声道:“这几人甚为可疑,当心。” 曲灵霜感觉他拉着自己的手微凉,知他比薛寻芳更不耐寒,便低声道:“无事,刚好探查一下情况,顺便问一下鬼界入口。”下去问话时,正好让化身烤烤火暖一暖身子。 于是二人便显形,对着桥下烤火的祖孙三人道:“天寒路远,我二人错过了宿头,不知老丈可否行个方便,让我们下来烤烤火?” 那三人闻声抬头,那老者看着他们二人惊讶道:“客从何处来?老朽竟然一点没有察觉!冻坏了吧?快过来烤烤。” 说罢又对着中年男子道:“明恩,快给二位公子挪点地方。” 曲灵霜与化身走下桥对着老者与明恩一拜:“多谢!在下曲灵霜,他叫薛寻芳,不知老丈如何称呼?” 那老者忙给他们腾地方,摆手道:“出门在在相逢即是有缘,老朽明毅。”又指着那中年人道:“这是我儿明恩。”最后指着小孩道:“这是我孙子明珏。” 那中年汉子似乎不善言辞,只对着他们点头微笑。 那小孩看见他俩却两眼发光,直愣愣地盯着他们看。 那明毅见状,忙用烟袋敲了一下他的头,嗔怪道:“没礼貌,别一直盯着二位公子看!” 曲灵霜笑笑不言,明毅又对他道歉:“对不住二位公子,小孩子没见过世面,见二位公子生得如此好看,就多看几眼,万望莫怪!” 曲灵霜道:“无妨。” 化身一言不发,只凑近火堆,想将身上的寒气祛除。曲灵霜心中不忍,为了不惊扰这祖孙三人,化身无法用法力为自己驱寒,只得硬抗。 此时数九寒冬,桥下石头上还有积雪,薛寻芳本身是火冥珠,喜热不喜寒,何况这化身。 曲灵霜天生不喜热,倒是坐得离火堆远远的,没有感觉到那堆火有什么异常。 “不知老丈三人从何而来,为何在此?”曲灵霜问。 “我们祖孙三人是行商,走到哪就在哪留宿,谁知今日忙着赶路错过了宿头,只得在此躲避风雪。”明毅吧嗒吧嗒抽着旱烟说道。 “你们只有两个劳力,还带着一个小孩,却带着如此多的行李,还没有马匹车辆。老丈父子二人好劳力啊!”曲灵霜目光锐利起来,语气也不那么柔和了。 明毅一愣,见那中年汉子就要伸手入怀,忙将他的手按住,笑道:“不瞒公子,老朽与犬子都是习武之人,这点行李算什么!” 曲灵霜冷笑一声,又道:“不说你们的行李如此之多,就算你父子二人天生神力可以扛得动,那这些呢?你怎么拿?”他指着一堆年代久远,包袱皮都风化了的行李逼问道,“这些行李明显不是同一时期的,有的都风化腐烂,有的却很新鲜,你要如何解释?” 那老者忽然哈哈一笑,眼中猛地出现了黑气,曲灵霜一看,那明恩明珏也是如此,身形瞬间干瘪下来,犹如僵尸一般,干瘪发黑的皮肤上还有层层寒霜。 ※※※※※※※※※※※※※※※※※※※※ 谢谢大家,要进入副本了! 入阵 曲灵霜见他们翻脸现了形,抱着胳膊饶有兴趣地说道:“原来是河边骨,好久没有见到过了。” 河边骨是一种很特别的存在,他们是本身是被冻死的,因为心中有执念,魂魄不肯离开尸身,一直当自己还是活人。 他们非人非鬼,若是不显形便不好判断身份,因为河边骨与凌寒烟不一样,凌寒烟冻死之后知道自己已经死亡,魂魄便很快离开躯体,飘到鬼界去了。 河边骨则是因为不愿相信自己已经死了,或者根本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执念与怨气结合而成,使魂魄强留在尸身上,久而久之就成了如今得模样,身上不见鬼气,更没有阳气。 河边骨一般都有很强的执念,就是让遇到的活人都变成跟他们一样,成为他们的一员。因此他们会伪装成正常人,在寒冷之地聚集烤火,专门吸引那些错过宿头的路人过来烤火御寒。但那火根本没有温度,而是由河边骨的怨念和怨气,活人越烤越冷,最后冻毙。 曲灵霜注意力一心在那河边骨身上,却没注意那化身越凑越近,已经快要将手伸进火堆里了。 曲灵霜正要收了这三个河边骨,忽然听得化身么闷哼一声,他转头一看,那化身已经将手伸进火堆里,手指部分已经着火了! 曲灵霜赶紧帮他把手上的火灭掉,但化身乃翎羽所化,沾火即着,就这么一刻,右手半个手掌没了。 化身颤抖着握着自己被烧毁的手掌,似乎被吓坏了。虽然不是薛寻芳本人,但化身顶着那张和薛寻芳一模一样的皮,也足以让曲灵霜心疼不已,于是伸手将化身颤抖的身体搂进怀里给他取暖。 “哈哈哈……”那明毅忽然大笑起来,狰狞着道:“他中招了!他要变成跟我们一样了!” 曲灵霜抱着颤抖不已的化身,一边用法力为他止痛,一边怒道:“闭嘴!你休想!”说罢一掌挥出,强劲的掌风瞬间将火堆灭掉,又将那三个河边骨击飞几丈远,河边骨虽然比较难以辨认,但其实很好对付。 此刻为化身疗伤最重要,他顾不得那几个河边骨,丢出捆仙索将他们牢牢捆住,便转头为化身医治。 曲灵霜见他额头冷汗涔涔,面容苍白,痛苦不已,虽然明知他不是薛寻芳,但他还是忍不住地心疼。 他用妙手丹心为他止疼,但烧毁的手指却无法复原了。 曲灵霜不忍他一直这样缺着手掌,柔声问道:“你可以自己修复吗?” 化身低声道:“不能。我只具备主人的部分法力。” 曲灵霜就知道是这个答案,化身本来就是用来打架、用来牺牲的,只要武力值就够了,谁会给化身赋予自愈能力? “哈哈,想不到你这位朋友是纸做的呀,被火一烧就没了。”那明毅哈哈大笑,幸灾乐祸的模样。 曲灵霜痛心不已,又听那三个河边骨被绑在那里还敢口出恶言,当即怒从心起,走过去冷厉地说道:“既然你知道我这朋友不一般,那也应该知道我要捏死你很容易。你若有办法帮他恢复手掌,我便带你去鬼界渡你入轮回。” 那明毅一听哈哈大笑,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道:“呸!就凭你,还想通过三毒试炼进鬼界?哈哈哈……” 他话音未落,一柄通体黝黑的长剑便抵在他脖子上。 曲灵霜手持寸心剑,身上神辉大涨,光芒四射,那明毅见他身上神辉如此之盛,吓得再也不敢胡说,以头抢地结结巴巴地道:“原……原来是天界的神仙……请饶恕老朽有眼不识泰山……冒犯二位神仙……请高抬贵手饶过我们……我做什么都愿意。” 曲灵霜眉毛一挑,收剑入鞘,道:“不给你点颜色你不老实。” 说罢又将捆着他们的捆仙索收回,对着那三个跪倒向他磕头的河边骨道:“过去给我朋友把手掌补好,不然你们就等着灰飞烟灭吧!” 那三个河边骨忙飞奔到薛寻芳身边,看着他残破的手掌,围着他研究起来:“不如我用纸帮他把手掌接起来吧?” “不行,纸接的肯定不行,遇水就化了。” “要不,拿布缝一个手接上去?” …… 曲灵霜见他们不停地议论,便将这件事彻底交给他们,这三个河边骨在鬼界入口盘桓千年,牛鬼蛇神都见过,比自己见识要多。而且化身成这样也是他们的原因,他们得负责把它修好。 虽然化身手掌不全也不影响它的法力,但曲灵霜就是不愿意看它顶着薛寻芳的脸和身型,却受伤的样子。 他将化身拉到一边,让它用法力给它自己取暖,一边仔细地看着那张与寻芳一模一样的脸。 “你……这么盯着我看,我会不好意思的。”那化身见他如此看着自己,居然脸红起来。 曲灵霜心下一动,握住他残破的手,深情地问道:“你与寻芳是一样的吗?” “我们是一样的啊,一模一样。”化身柔声道。 “那……你告诉我,他在心里是怎样看我的?”曲灵霜急切想要知道薛寻芳到底对自己,到底有没有爱情。 “主人很喜欢你,你们本就是天生一对。”化身道。 曲灵霜心中隐隐失落,这句话若是在别人口中说出来,那必定是爱情告白无疑。 但从薛寻芳和化身嘴里说出来,却完全不是自己想要确定的东西。 世人都道他们是一对,二冥珠天生互相喜欢,这是天经地义的,两千万年前即是如此,但这种喜欢也是无关爱情的。 薛寻虽屡屡对他流露出暧昧的举动,但薛寻芳天生不通人情世故,又刚化成人身,似乎对他如此也算正常。 曲灵霜从化身嘴里得不到自己想要的信息,失落地低下头不言,快速放开他的手。 “曲公子,我们想到办法了!”那三个河边骨讨论了半天,终于拿出办法了。 明毅手里拿着明恩的一节胳膊,“啪”地折断了,然后递给薛寻芳道:“公子可用明恩的手接上自己的手掌。” 曲灵霜心中一惊,随即也安然接受了。河边骨本来就是死尸,没有知觉,他把胳膊给化身,一来是向自己赎罪,二来化身战斗力可以恢复了。 化身开心地接过那节胳膊,将自己残破的手掌取下,又将河边骨胳膊上的手掌取下安装在自己手臂上。然后催动法力,将那干枯的手掌变得跟自己的手一样。 曲灵霜见他欣喜地看着自己焕然一新的手掌,眼中忍不住笑意。 这化身虽然与寻芳一模一样,性格却大不一样,有那么一点点拙,在曲灵霜眼里却甚是可爱。 他拿出养魂袋将那三个河边骨收入袋中,对着袋子道:“你们在此害人终究不是长远之计,我本可以除了你们,但进鬼界还需要你们带路。若你们助我顺利进入鬼界,我便渡你们入轮回。” 那河边骨在袋中道:“多谢曲公子!能为您效劳是我们的福气!您放心,入鬼界需要经过三毒试炼,我们会提醒您注意事项的。” 曲灵霜将养魂袋收起,四下看看,问道:“现在我们该往哪里走?” 河边骨在养魂袋中回道:“现在往南走,过了这座桥会进入三毒之一的“贪”,里面凶险异常,试炼难度会根据修真者的修为调整。也就是曲公子你修为越高,试炼难度越大。” 完蛋!他们二人修为最高的是化身,若是按照化身的修为来做参考,那得难道什么程度?鬼王怎么会设如此变态的关卡在鬼界入口?曲灵霜忍不住问道:“这是鬼王设的关卡吗?” “是的。据说鬼王有一个好友,他本是人间修士,修为不高,却是难得的心肠柔善之人。也正是因为他太柔善,他被他三个恶徒逼死了。他的三个弟子每人都做了伤害他的事,犹如三把刀扎进他的心。这个修士死后来到鬼界,一心要自散元神,鬼王想了很多办法才保住了他的魂魄不散。鬼王想替他复仇,又想起他这位朋友宁死也没有伤害他的三个恶徒,想必也不愿自己为他复仇。于是他就在鬼界入口设下贪嗔痴三毒试炼大阵,对应那修士的三位弟子,同时也可以防止其他修真界的人擅闯鬼界。”河边骨道。 “没想到鬼王还是位重义之人,想必他那位朋友更是位高风亮节之士,才得鬼王如此敬重。”曲灵霜叹息道。 “这三毒试炼大阵设立在此也只挡非鬼界之人。我等非鬼非人,也是从未进去过。只不过我们在鬼界门口游荡千年,听也是听过不少的。所以曲公子您若真能带我等进去渡入轮回,我等感激不尽!您放心听我的就是。”那河边骨又道。 曲灵霜不再说话,与化身一起过了桥一直往南走,天越来越暗,很快便如黑夜一般。经过半夜的折腾,此时应到快要天亮了,却不见半点晨曦。 “曲公子,三毒阵内无日月,一直处于混沌状态。一会儿会进入黑泥沼,里面有蛙人,您和您朋友千万要小心。”腰间传来河边骨的声音,曲灵霜感到手被人握住了。 化身警惕着四周的动静,将曲灵霜的手握住护在身后,掌心燃起火焰照亮前路。 此时路两边的树木也越来越少,地面开始泥泞难行,看来已经到了黑沼边缘。曲灵霜见薛寻芳的化身是由纸人所化,不免担心它无法沾水,便问道:“寻芳,前面就是黑沼了,你的身体能沾水吗?” 化身听他叫自己“寻芳”便特别高兴,笑道:“放心,普通的水和火都伤不了我,只有刚才那种怨念而成的火才可以。” 曲灵霜当即放心了。 “公子,此处不可御剑飞升,只有踩着黑沼下面的木桩才可以通过,你们要小心蛙人的袭击,若是掉进黑沼就出不来了。”河边骨在养魂袋中提醒他们。 ※※※※※※※※※※※※※※※※※※※※ 谢谢支持! 贪毒 曲灵霜见前面没路了,只有一片巨大的黑色沼泽,一眼望不到边际。沼泽里生长着各种苔藓和水生植物,腥臭不堪,时不时还有水泡冒出,似乎下面藏着某种生物。却不知河边骨说的木桩在哪里? “公子,木桩就在水下,您一定要小心。”河边骨说完便不再说话了。 那化身见用肉眼无法找到水下的木桩,便飞身而起,一跃而至沼泽水面,轻飘飘地站在一株水生植物的叶面,轻如鸿毛般,连叶子都未曾压弯。 他猛地身形暴涨,双目换成红瞳,幻化出薛寻芳本体的模样。他神情肃穆,伸出一只手,掌心火焰瞬间暴涨,发出炫目的白光,将整个沼泽照得如同白日。 曲灵霜借着火光这才看清,这个黑沼真的很大,他目力所及甚远,却连对岸的情形都看不清,显然这黑沼甚是广阔。借着火光,曲灵霜发现离自己不远的水面下有一排黑色的影子,连接沼泽对岸,想必就是那些木桩了。 “寻芳,快来,我找到木桩了!”曲灵霜欣喜不已。 化身听他找到木桩,将掌心的火焰缩回原来的大小,飞身落到地面,看着他道:“走吧!” “你要不要变回原先的模样?”曲灵霜实在不愿仰着头跟他说话。 “不行,这里太危险了,我这个状态是最强大的,我必须保护好你啊!”化身抠了抠头,无奈地说道,“你要嫌我太高,要不我蹲着一点?” “不用了,那就这样吧!”曲灵霜见他如此说,便作罢。 二人找到之前看到的木桩,化身走前面为他探路,紧紧牵着曲灵霜,将他护在后面。他们二人一脚深一脚浅地摸索着木桩的位置,慢慢向黑沼中间走去。 眼看快要走到黑沼对面,曲灵霜心中正欣喜没有遇到什么危险,化身忽然停住了身形,警惕地盯着前面的水面。 “怎么了?”曲灵霜被他挡在身后,看不到前面的情形。 “无事,是一些不知死活的东西。”化身冷冷地道,神情清冷的模样,瞬间让曲灵霜产生他真的就是寻芳的错觉。 他声音不知不觉就温柔了起来:“能对付吗?” 化身轻轻一笑,道:“简单,杀过去!” 说罢前面水声乍起,一只巨大的蛙人从黑沼中跃出水面,那蛙人长着人的脸,嘴巴却直接咧到耳后,看上去丑陋异常,夹杂着腥臭的淤泥与一股劲风向他们二人袭来! 化身冷笑了一声,一掌劈过去,那蛙人向条断线的风筝向后倒飞出去,“噗通”一声掉进水中,水面顿时被染成一片猩红,那蛙人定然是活不成了。 曲灵霜见着蛙人根本不是化身的对手,本要松一口气,忽闻四周响起来骇人的蛙鸣,声音不像普通的青蛙,更像是男人凄惨的哭嚎,在这夜晚听起来诡异万分。 瞬间耳边都是那蛙人凄厉的鸣叫声,犹如惊雷一般炸响整片黑沼。曲灵霜抬头一看,漆黑的夜空竟然在这雷鸣般的蛙鸣中闪现几道红色裂纹! 曲灵霜见天现异常,心知不妙,当即抽出寸心剑,与化身背对背做出防御姿态。 他们四周的水面开始振动,被那蛙鸣声震得水波四散,忽然黑沼水面开始汹涌起来,似乎这片黑沼下面藏了无数巨大的异兽正要冲破泥沼。 “寻芳?怎么样?”曲灵霜持剑警惕着,一边问化身。 “来一个宰一个!”化身冷笑道。 “好!”曲灵霜笑道,“我们一起!” 一声巨响,四周涌动的黑泥忽然全部爆出,无数蛙人从淤泥里钻出来汹涌地向二人扑来! 曲灵霜挥剑便斩,那蛙人个个力大无比,而且根本不怕死,更像是抱着同归于尽的姿态向他们二人扑来。曲灵霜斩杀几只蛙人后竟然感觉有点脱力,有几次差点被蛙人给拉得掉下木桩。 那河边骨说过,千万不能掉下木桩,若是掉下去就起不来了。 化身那边替他挡住了绝大多数的蛙人,也是杀得奋起。但杀得再多,也没有不断涌现的蛙人多,眼看汹涌的蛙人要将他们二人淹没,化身忽然暴喝,竟然凭空祭出一招炎阳烈焰,瞬间巨大的火焰在蛙人中间炸开来,将两人四周的蛙人都烧得一片哭嚎,不断掉进黑沼里挣扎。 化身这招炎阳烈焰竟然隐隐带有风雷之势,虽然比不上薛寻芳的霸道,却也足够震慑其余的蛙人了。它们四散而逃,瞬间水面又恢复了平静,被炎阳烈焰烧到的蛙人连一点渣都没留下,都被净化干净了。 “干得不错!”曲灵霜由衷赞叹。 “谢谢!幸好临走前主人给了我这一招,虽然比不上他的凌厉,但杀这些蛙人足够了!”化身一听曲灵霜夸奖他,开心地笑起来。 曲灵霜并未放松警惕,但忽然脚下一沉,自己所站的两根木桩竟然都在往下降,化身所站的木桩也开始往下沉。 化身猛地揽着曲灵霜的腰,见前面有一片浮萍,便带着他往浮萍那边跃去。 曲灵霜并不能像化身那样身轻如燕,只小小一片浮萍绝对无法承受他的重量,他正心下惊骇要沉下去的时候,化身猛地将他拦腰一抱,翩然落到浮萍上。 化身抱着他,落到浮萍上,那浮萍竟然连晃动都未晃动,曲灵霜这才放心下来。只是如此他们更被动了,木桩全都沉下去了,现在距离岸边还远,如何能够安然过去?更何况不知那些蛙人是否还会卷土重来。 “寻芳,你能抱着我跃到对面去吗?”曲灵霜虽然希望渺茫,但还是不死心地问了一句。 “若是主人,轻而易举。但我不行,不过我可以把你抛过去!”化身道。 “那你自己呢?”曲灵霜忙问。 化身微微一笑并不回答,曲灵霜明白了,立刻制止他想要将自己抛出去的念头,急道:“不可!你不可把我抛过去自己留在这!” “灵霜,我只是个化身,能陪你走到这里已经是我的幸运了。我就是因保护你而存在的。”化身微微笑道。 “不行!绝对不行!”曲灵霜心中焦急,他无法忍受一个跟薛寻芳一模一样的人为他牺牲自己。“你放心,我会想到办法的!” “来不及了!”那化身盯着前方即将暴起的汹涌黑沼说道,猛地双臂用力,脚下一沉,双腿顺便便没入淤泥中,他借势将曲灵霜高高抛起,随即一股强大的法力祭出,在曲灵霜身上结了一个强大的清光大阵。 曲灵霜被高高抛起,飞向对岸,化身在他身后大声喊道:“对不起,我不能陪你走下去了!” 飞了一段距离,曲灵霜稳稳地落到了岸上,他成功地到了对岸,眼睁睁地看着黑沼中化身的身影不断往下沉,一大堆蛙人已经将他身形淹没了…… “曲公子!快走吧,这关为什么叫贪毒,就是因为贪念太多,什么都想要才会失败!你只有放弃他,放下贪念才能破阵!”河边骨生怕他犯傻回到黑沼中救那化身,连忙出言阻止。 曲灵霜双眼血红,擦了擦眼角,咬牙道:“我决不放弃!绝不妥协!我要带它安然离开!” “曲公子别犯傻,这泥沼进去就再也出不来了!”河边骨急切地提醒他。 “哼,谁说的!”曲灵霜冷笑一声,挥掌打破身上的清光大阵,飞身跃向化身的方向,他的修为还不能让他一步千里,但此刻蛙人疯狂地出没,他便跳跃着,借助不断出没的蛙人,一步步飞向化身。 他挥剑祭起全身法力劈向已经将化身淹没,但还不断往上爬的蛙人堆,蛙人堆被他极强的剑意炸开了,无数蛙人尸体碎片洒向四处。 炸开蛙人堆,曲灵霜终于看到泥沼里被淹没到只剩一只手的化身。他毫不犹豫地飞身落下,猛地拉住化身的手。 那化身本已等死,忽然警觉拉住自己的手是曲灵霜的手,急忙将他推开,却因身体死死陷入泥沼无法用力。 曲灵霜紧紧拉着那只手,看着自己不断下沉的身体,凄然一笑:“寻芳,我来了,我一定将你安然带出去……” 那些蛙人见他终于陷入困境,便疯狂地往他们二人身上扑。 化身溺水太久,很快便失去了意识,曲灵霜紧紧拉着他那只软弱无力的手,一边挥剑斩向袭击他们的蛙人。 他双腿已经深陷泥淖,这黑沼下面有阵法将陷落其中的人不断往下拉,直到彻底吞没。 曲灵霜一边陷落一边斩杀蛙人,身形受困,加上战斗时间过久,渐渐脱力,身上被蛙人伤了好几处,眼看自己已经齐胸没入泥沼,再也没有力量挥剑了。但四周密密麻麻堆积着蛙人残尸,还有蛙人不断从泥沼里涌出。 他冷笑一声,收起寸心剑,紧紧抓住那只冰凉的手,闭着眼睛,随后就彻底没入泥沼里了。 四周的蛙人见他二人终于被泥沼吞噬,便四下散去。 ※※※※※※※※※※※※※※※※※※※※ 要表白了,要表白了!!!对不起后面的读者们。我什么也没写,不知道为啥被锁定了,我明天重新更!! 救赎 泥沼重新恢复平静,沼泽水已经被血染成红色,到处都是蛙人断肢残体,几只饥饿的秃鹫从远处飞来啄食蛙人尸体,·体,时不时发出几声难听的叫声。 忽然一阵清光从曲灵霜与化身被淹没那出发出,仿佛有巨兽即将破水而出,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倏忽,一只巨大的霜龙破水而出,高高飞向漆黑的天空,发出一声悠长的龙吟,将那些啄食尸体的秃鹫吓得四下逃散。 霜龙在天空盘旋一圈,最终向着沼泽对岸飞去,一只爪中还抓着一个人,正是那化身。 它触地瞬间就化成曲灵霜的模样躺在地,化身便躺在他身边,二人都已经失去意识。 忽然沼泽对岸一颗流星划过沼泽,落到曲灵霜与化身身边,发出一声巨响,将地面炸了一个坑。曲灵霜被这巨响震醒,睁眼一看,光芒中一个身着火焰纹黑袍的少年急切地向自己奔来,正是薛寻芳。 薛寻芳奔至他面前,轻轻将他扶起,将他楼入怀中,见曲灵霜凄惨的模样,浑身上下都在颤抖。 曲灵霜浑身湿透,衣服破烂乌糟不堪,身上布满蛙人坚硬爪子留下的伤口,尤其左边脸颊一道抓痕已深深入肉,在白皙的脸上显得那样触目惊心。 刚经历生死边缘,此刻突然见到薛寻芳,虽然分不清是不是幻觉,但曲灵霜心中还是感到莫名的安心,一放松便晕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醒来,这才觉得灵魂似乎回到了身体里面,浑身上下痛感袭来,似乎被人抱在怀里。他闭着眼睛强忍痛意,脸色惨白,痛得浑身忍不住轻轻颤,抖。 那蛙人爪子锋利至极,还带有毒液,虽然那毒对曲灵霜来说不致命,但却让他痛感加倍。 “灵霜,你感觉怎么样?”薛寻芳急切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丝毫不掩盖声音里的慌乱。 曲灵霜睁开眼睛,就看到薛寻芳正焦急地看着自己。 “寻芳……是你吗?……还是化身?”曲灵霜忽然想起薛寻芳已经去了冥海焱狱,此刻不应该出现在这里才对,此时看见的寻芳,多半是化身,于是挣扎着想要离开他的怀抱。 薛寻芳双目通红,将他牢牢抓住按在怀里,低声道:“是我,不是化身。” 曲灵霜这才安心地任由他抱着,又想起什么,忙问道:“你去焱狱可探查到什么?” 薛寻芳看着他心疼不已,低声道:“焱狱的事回头再说,先给你治伤。” 曲灵霜“哦”了一声,忽然又想起来什么,连忙问道:“化身呢?” 薛寻芳见他都这样了还在关心化身,对曲灵霜身后的化身怒道:“没用的东西!留你何用!”说罢就要动手,曲灵霜这才看见化身就跪在他身后,正瑟瑟发抖。忙抱着薛寻芳的胳膊制止他:“别!千万别伤它,我求求你……它已经做得很好了,它牺牲自己救我……我受伤是因为我非要去救它,跟它没关系。” 薛寻芳一愣,没想到曲灵霜居然会为了一个化身如此哀求他,眼中的光闪了一下,半晌终于把高高举起的手放了下来,将曲灵霜抱紧在怀,脸颊紧贴他湿漉漉的额头,颤声道:“你怎么这么傻,为了一个化身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 曲灵霜心中一暖,感受到薛寻芳动情了,心中一块最柔软的地方起了片片涟漪,回应着薛寻芳的情意。于是曲灵霜止不住的柔情便脱口而出:“因为,那是你的化身。” 薛寻芳听着曲灵霜近乎表白的话,眼底的星海闪烁着光芒,像是得到了鼓励一般,目不转睛地看着怀中之人,眼中的星海开始燃烧。 薛寻芳放开曲灵霜,颤抖着双手将他的脸捧在手心,大着胆子凑过来,双目轻阖,在曲灵霜冰冷的嘴唇上亲/了一下,随即又恋恋不舍地分开,轻柔至极。 曲灵霜惊呆了,一时竟然没有反应过来。他瞪大的双眼,犹如一个木头人,僵直在薛寻芳怀中,直直地盯着薛寻芳的眼睛。 薛寻芳见他如此反应,慌乱地避开曲灵霜的目光,只是用他的手指轻轻拂过曲灵霜左脸的伤口,不停给他治伤,似乎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 反应迟钝的曲灵霜终于醒过神来,冰冷的唇上还留有薛寻芳的余温,他艰难地舔了舔嘴唇,心中砰砰跳动,期待着薛寻芳的坦白。 薛寻芳见曲灵霜苍白的脸上沾着水滴,眼中水光潋滟,唇珠饱满鲜艳欲滴,一副受尽欺凌的模样,心中一阵后悔:刚才的举动太轻浮,万一自己会错意了,曲灵霜生气不理自己了怎么办? 事已做下,此刻两人都是神智清醒,曲灵霜也没有勾引他,若是再以“不通世情”来解释刚才的举动,显然已经不合适了。 曲灵霜期待着那装死的人解释刚才的举动,但那装死的人却装得很彻底:薛寻芳似乎已经忘了刚才自己做过什么了,只是用手指轻抚曲灵霜脸上的伤,指尖阵阵暖流涌出,修复着他的伤口,慌乱的声音却出卖了他此刻的情绪:“化身我多得很……你想要随时都有……” 曲灵霜见薛寻芳跟没事人一样,生气地将他捧着自己脸的手拉开,怒道:“你!你就没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吗?你的柔情究竟是给水冥珠的,还是给我曲灵霜的?”说到最后,竟然有点嘶声力竭。 薛寻芳竟然被曲灵霜的怒吼震得一颤,他不再避开曲灵霜的眼睛,目光怯怯地对上了曲灵霜愤怒的眼神,咬了咬嘴唇,终于鼓起勇气捧着曲灵霜的脸,再次深深地吻了下去。 这次他没有像上次那样轻轻碰一下就离开了,而是轻柔地将曲灵霜冰凉饱满的双唇轻柔地含在嘴里,轻轻吮吸舔舐,似要将它们融化一般。 虽然没有回答,但已经够了,曲灵霜想要的答案全都有了。 曲灵霜的怒火彻底浇灭在薛寻芳的亲吻中,他不再怒目瞪着薛寻芳,缓缓闭上双眼,挣脱薛寻芳的怀抱,将眼前人狠狠揉进自己怀里,报以更热切的回应。 良久,他们的唇终于分开了。 曲灵霜浑身的痛觉又回到了身上,他疼得咧着嘴放开了薛寻芳,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重新躺回了薛寻芳怀中。 曲灵霜躺在薛寻芳怀里,心满意足地看着抱着自己的那个人。此刻薛寻芳正在用妙手丹心为自己治伤,那么温柔,那么小心翼翼地对待自己。曲灵霜忍不住笑意,又扯着左脸的伤,微微蹙眉。 薛寻芳看着曲灵霜躺在自己怀里十分满足的模样,忍不住心中的柔软,只觉得自己刚才的回应还不够,又羞涩地补充道:“我的柔情,自始至终都只对你曲灵霜。” 曲灵霜目不转睛地看着他,认真问道:“寻芳,你老实说,你是不是一直都喜欢我?” 薛寻芳闻言脸一红,艰难地道:“是……” 曲灵霜心中一喜,像是得到了什么重大秘闻一般,又追问道:“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呢?” “我刚开始不懂这是爱,后来慢慢明白了,但我已经做下了那么多伤害你的事……我不敢告诉你……”薛寻芳红着脸委屈地说道。 幸福来得太突然,砸得曲灵霜有点得意过头了,他跟做梦一般,还想再次确认,问道:“你真的只是因为我这个人,而不是因为我体内的水冥珠吗?” 薛寻芳见他还这么问,有点生气了,将懒洋洋躺在自己怀里的曲灵霜推了下去,站起来道:“你当我傻的吗?我已经学会了很多东西了,我知道自己爱的是什么东西!” 曲灵霜听他口不择言,知道自己激怒了他,只好吃了这个哑巴亏,不敢纠正他的话,连忙站起来厚着脸皮去将薛寻芳揽进怀里,低声下气地哄道:“好了好了……是我不对……以后不问了。” 他见薛寻芳还气鼓鼓的模样,不看自己的脸,于是伸手将他的脸强行掰过来看着自己,赶紧送上一个无比灿烂的笑容,道:“别生气了,看在我还是伤员的份上。” 薛寻芳被他弄得又好气又好笑,看着曲灵霜脸上那道深可见骨的伤,又是心疼又是生气,佯怒道:“疼死你算了!让你嘴欠!” 嘴上虽然这么说,手上为他修复伤口的法力却一刻也没停下过。曲灵霜若是有尾巴,此刻尾巴毛都要摇秃了,花痴般看着眼前这个满面寒霜的少年,跟做梦一般。 薛寻芳冷着一张脸,手上温柔地将曲灵霜抱起,走到干净一点的地方将他轻轻放下,忽然眼中怒火暴起,左手一辉,独幽莲乍现,幽幽火光冲天而出,将黑沼上方天空都烧红了,整个黑沼照得如同末日一般。 薛寻芳手往下一扣,漫天烈火向着黑沼呼啸而下,落到黑沼内的烈焰并没有熄灭,而是将整个黑沼烧得沸腾起来。 黑沼内深潜着很多蛙人,在火焰落下后不断蹦出水面死命挣扎,惨叫连连。黑沼成了一片火海,不但所有的蛙人被烧死,连带沼内的其他生灵都无一幸免。 曲灵霜知道薛寻芳这是气不过这些蛙人伤了自己,看着已经变成一片火海的黑沼,讨好地道:“这下消气了吧!我们薛公子就是霸气,以后可要好好罩着我这个伤员啊!” 薛寻芳看着那些蛙人都被烧死净化了,脸色才稍微柔和了一点。转头蹲下来不满地对曲灵霜道:“那可要看本公子心情了。你以后若还敢对除我以外的人这么好,我可就不要你了!” 薛寻芳竟然在吃那个化身的醋。 薛寻芳手指轻点,将化身变回小纸人,递给曲灵霜:“你为了它差点丧命,我也不能再毁了它。他的命是你救的,送给你玩吧。” 曲灵霜欣喜地接过那小纸人,道:“多谢多谢!” 化身在薛寻芳手中瑟瑟发抖,一到曲灵霜手中便喜不自胜,高兴地在曲灵霜手心打滚。 曲灵霜见状开心地笑起来,薛寻芳见那纸人竟然逗得曲灵霜如此开心,瞬间更不高兴了,挑着眉瞪了那纸人一眼,那纸人便躺着不动了。 曲灵霜一直低头看纸人,并未看见薛寻芳瞪那纸人。见纸人突然不动了,奇怪不已,问道:“寻芳,它怎么了?” 薛寻芳忙道:“哦,它快累死了,你快把它收起来吧。”曲灵霜这才将纸人收进储物宝鉴。 薛寻芳见糊弄过去了,长呼一口气。 这时曲灵霜身上的养魂袋里河边骨说话了:“曲公子,您这关总算是过了,把老朽吓死了。接下来要进嗔毒试炼了。” 曲灵霜一听那河边骨的话,讽刺道:“您老人家终于睡醒啦,不容易啊!”那河边骨竟然在曲灵霜触发真身时,被巨大的振动给震晕过去了,此刻才醒转来。 薛寻芳一脸疑惑地看着他,曲灵霜便将之前遇见河边骨的事告诉他。 听完后,薛寻芳沉默了一会儿,问那河边骨:“之前仙界有人进来,他们可也进了这三毒试炼?” 曲灵霜知他问的是大师兄和曲如眉,他们进鬼界有段时间了,却一直没有消息。 “没有啊,老朽等人近日一直在鬼界入口处,除了曲公子你们,并未见到其他神仙进来。”河边骨道。 “难道大师兄和姐姐并未进鬼界?”曲灵霜和薛寻芳对视一眼,疑惑不已。 “进去一看便知。”薛寻芳看着他道。 也只有如此了。要进第二关了,曲灵霜心中更是不安,按照这试炼大阵遇强则强的规则,薛寻芳本人来了,第二关只怕更难。 他心中隐隐担忧,忍不住蹙眉。 薛寻芳将他横抱在怀里,看着他低声道:“得先找个地方将你身上的伤都处理一下。” 薛寻芳刚才只是对他的伤做了简单处理,若是要仔细清理,这里的确不行。黑沼的水是不能使用的,没有清水,无法为曲灵霜清洗。 “不用了,我没那么娇气。我们还是先过关再说吧。”曲灵霜在薛寻芳怀中挣扎了一下,说道。 “不行!你都这样了,继续往下关卡更难,不做处理你会受不住的。”薛寻芳霸道地说道,将怀中之人抱得更紧了。 “河边骨,这附近哪里有清水?”薛寻芳冷冷地问道。 ※※※※※※※※※※※※※※※※※※※※ 两位正式在一起了,放心啦! 嗔毒 “爷,这三毒阵内没有别的地方有水了,此阵进来必须通关才能出去。您如此神勇,下一关嗔毒试炼便是由修为最高之人应对,曲公子不会有任何危险,倒是您,若无法突破关卡,你们二人可永远都出不去了。所以老朽觉得您倒不必为曲公子担心,还是将精力放在通关上吧。”那河边骨见识到了薛寻芳的手段,认真劝说道。 薛寻芳听他如此说,沉默不语,只是抱着曲灵霜往前走去。 他将曲灵霜抱到一棵树下,放在厚厚的落叶上,将他腰间的养魂袋解下来丢在一旁。又将曲灵霜抱在怀里,脱下他破烂的外袍盖住养魂袋,这才继续将曲灵霜将里衣脱掉。 曲灵霜的身材原本堪称完美的天神之躯,现在却布满伤痕,几个较大的伤口翻着血红的肉,深可见骨,薛寻芳看在眼里,心疼得要命。 他颤抖着从储物宝鉴中取出干净的衣物和几条白纱,仔细将曲灵霜身上的伤口包扎好,这才为他穿上干净的衣物。 曲灵霜知他心疼自己,全程闭着眼忍着痛一声不吭,他生怕自己一出声就会忍不住呼痛,惹得寻芳更加难过。 薛寻芳为他穿好衣服,又拿出锦帕为他擦去脸上的血污,看着他双目微闭,脸色苍白,忍不住怜惜地在他额头轻轻一吻。将他搂进怀里颤声道:“对不起,我说过不再让你受伤,但还是没做到。” 曲灵霜见他如此柔情,心中一暖,睁眼轻轻在薛寻芳面颊上吻了一下,调戏道:“没关系,只要以后你别再咬了我,然后又躲着我,我便不疼。” 薛寻芳听他如此说,顿时羞得满脸通红,结结巴巴地说道:“不……不会了!我以后再也不会那样了。” 曲灵霜轻轻一笑,不放过这么难得的机会,继续揶揄他:“薛公子牙口真好,你看我脖子上这伤疤,整整齐齐的。” 薛寻芳被他羞得连后脖子都红了,把头深深埋在双臂里不敢看曲灵霜。 曲灵霜见他羞成这样,终于报了“一箭之仇”,成功调戏了他一回,哈哈笑道:“不逗你了,办正事吧!” 为了让薛寻芳能全力投入下一关,不让他担心自己,曲灵霜便强撑着笑起来拍拍身上所沾的落叶,将养魂袋往腰间一挂,故作轻松地道:“走吧!我们去会一会那个嗔毒试炼。” 他们二人一边往前走,河边骨便一边为他们介绍第二关。 “曲公子,第二关是心魔关,就是勾起试炼者内心的恐惧,若是不能将心魔消灭,所有人都会陷入阵内无法脱身,或者心力交瘁而亡,或者疯傻。”河边骨道。 曲灵霜心中一紧,若是考验修为和武力值,薛寻芳自然不会有任何问题,但现在考验的是心魔,他能应付得来吗? 薛寻芳也是神色凝重,见曲灵霜一脸担忧地看着自己,便舒展眉头故作轻松道:“这鬼王,我进去一定烧了他的房子!” 曲灵霜点点头道:“我帮你点火。” 河边骨又道:“一般执念越强之人心魔越厉害,这位爷一定要小心。” 曲灵霜心中担忧不已,掌心都是汗,若不是只有通关才能离去,他便要当场放弃入鬼界了。若是寻芳在这个阵内有什么闪失,曲灵霜永远无法原谅自己。若非自己执意去救化身,导致现了真身,寻芳又怎会得知赶来,破阵强入救自己? 曲灵霜心想,自己一向不是扭捏之人,为何在那贪毒试炼阵内非要救下化身,不也正是因为自己贪吗?自己贪恋寻芳,哪怕一个化身也不想失去! 他们二人按照河边骨的指引一直往前,此时道路两旁的景色变幻了。不再是隆冬的景象,越往前树木越葱郁,不时还有夜莺与虫鸣声响起,天空中甚至还出现了一轮明月,路边不再有积雪,连温度也上升了。 “这是进入嗔毒试炼了吗?”曲灵霜问道。 “是的曲公子,想必这是您旁边这位爷曾经到过的地方,这是他的幻境。”河边骨不知道薛寻芳的名字,一直这么叫他。 曲灵霜听他这么叫薛寻芳感觉甚为有趣,也不告诉他薛寻芳的名字。 “你有印象吗?这是哪里?”曲灵霜问寻芳。 薛寻芳抱着胳膊想了想,指着前方一片竹林道:“这里好像是青城啊!”随即似乎想起了什么要紧事,拉着曲灵霜向前疾行。 曲灵霜被他拉着往前跑,一边观察周围的景色,确实像是在离玄清观不远的那片竹林。 薛寻芳拉着他往玄清观所在的方向疾行,远远就看见玄清观前有三个人,一个紫衣女子手持一琴,琴声大作,一道强劲的法力将一个道姑打飞,地上还躺着一个白衣人,眼睁睁地看着道姑被打得魂飞魄散却无能为力。 这三人竟然是天魔姜若篱,玄清观住曲静空和自己!曲灵霜心中一惊,这竟像是曲静空逝去当晚的情形!正要开口提醒薛寻芳,薛寻芳却猛地飞过去了。 薛寻芳见幻境中的曲灵霜躺在地上动弹不得,连忙转过身来看自己的身后,却发现空无一人,他急得大喊:“灵霜你在哪里?” 然而曲灵霜就在他身后,曲灵霜也发现薛寻芳似乎看不到自己,忙道:“我在你身边!”说着便伸手去牵薛寻芳的手,却发现自己的手居然穿透薛寻芳的身体,什么也没抓到! 此刻幻境中的曲灵霜已经被姜若篱用离人钩扣住仙骨,薛寻芳四下找不到曲灵霜,又见幻境中的爱人被凌/虐,眼中怒火顿起,独幽莲在掌上怒放,莲中幽会暴涨,夹杂着及其霸道的法力向天魔袭去。 而薛寻芳祭出的炎阳烈焰打在天魔身上也丝毫没有反应,穿透天魔的身体往后飞去,天魔还好好地,根本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曲灵霜知道幻境中人是虚幻的,不是实体,薛寻芳的炎阳烈焰打不到天魔在他的意料中,但为什么薛寻芳也变成虚幻的了? 曲灵霜大惊,忙冲着薛寻芳喊道:“寻芳,你醒醒,那里面的不是我,是幻境,我在你身边。”说着扑向薛寻芳,想上前抱着他,却从薛寻芳身上穿身而过,抱了个空。 薛寻芳根本听不到曲灵霜的声音,惊骇地看着地上被离人钩困住的曲灵霜,又低头看着手中的独幽莲,眼中全是不置信的神情。 曲灵霜见无法叫醒他,急得直抓头,猛然想起河边骨,连忙问道:“河边骨,这是什么情况?” 没有回应。 曲灵霜连忙拿起单独装着河边骨的养魂袋一看,里面的河边骨都不在了!他大惊失色,养魂袋是仙家法器,每一个养魂袋都有自己独家的解锁密咒,只有持有者才可以打开。现在养魂袋好好的还在自己身上,河边骨是如何不见了的? 不待他细想,幻境内又发生了变化。 若是这幻境是当日玄清观前的情景重现,此刻曲灵霜被离人钩扣住便晕了过去,薛寻芳赶到将他救下。但此刻幻境中并没有出现薛寻芳,只见天魔将曲灵霜擒住,两人飞身而去。 薛寻芳急了,也想跟上去,却发现自己似乎被困在一个无形的狭小空间里,无法御空而去。他急得怒吼,身形暴涨,两眼竟然真的有红色火焰,看上去无比骇人,他挥掌劈向眼前无形的墙,强劲的掌风夹扎着雷电之势,打在那无形的墙上却如泥牛入海不见踪影。 曲灵霜从未见过他如此发狂,连忙过去想要抱住他,却怎么都触不到对方。 薛寻芳打了半晌,双掌都裂开了,鲜血直流,那墙却安然无恙,他突然崩溃地蹲下,抱住头不断地颤抖,眼中流出血泪,绝望地自言自语:“我明明可以救下你的,我明明已经救下你了,为什么?为什么?” 曲灵霜这才知道当晚自己晕过去后是薛寻芳赶到救了自己。他见薛寻芳崩溃,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触摸不到薛寻芳,薛寻芳也听不到自己的声音,急得直抓头,暴怒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此时,四周的环境忽然又变化了,似乎进了一座黑暗的监牢,阴森无比的牢房中央躺着一个人,衣衫褴褛,身上的衣服已经看不出颜色,正是曲灵霜。 “这难道也是寻芳的幻境?我不记得什么时候被关进牢房过啊!”曲灵霜心道。 薛寻芳也发现了四周的变化,见曲灵霜躺在地上便急切地站起来看着他。 曲灵霜能认出躺在地上的是自己,是因为对自己的身形了解。但此刻躺在地上的人却与平日的自己相差甚远,那人浑身上下都是血污,面容憔悴,右臂已经不见了,从肩膀处齐齐断掉,胸口血肉模糊,隐现白骨。 薛寻芳见状,痛苦地嚎叫起来,他无法走过去触碰曲灵霜,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躺在那里奄奄一息。 这时牢门开了,天魔姜若篱走了进来,孔怀袖跟在她身后。姜若篱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曲灵霜,伸手轻捂口鼻,冲身后的孔怀袖道:“血腥气这么重,你怎么搞的!” ※※※※※※※※※※※※※※※※※※※※ 前方虐 破障 孔怀袖忙低头恭敬地道:“他用右手断我头颅,我便斩了他右手,很公平,我还顺便用离人钩断了他的仙骨。”说罢提起旁边的一桶水泼向曲灵霜,曲灵霜被激醒,湿漉漉地睁开眼睛,勉强用仅剩的左臂支撑着坐起。 曲灵霜这才发现,那幻境中的自己脸上都是伤,嘴角残破,干涸的血液残留在唇边,被水泼了都没冲掉。 这实在太惨了,曲灵霜心中不忍,按照这剧情走势,这是自己被天魔抓住后的情形。可是自己当时醒来还在玄清观,自己的胳膊也还在啊!难道这便是薛寻芳的心魔产生的幻境? 薛寻芳此刻似乎冷静了一点,双手撑着眼前无形的墙面,死死地看着剧情发展。 “曲灵霜,按理说我也算你师伯,我原本可以略施惩戒就抵了你断我弟子头颅的事,但你体内有水冥珠,就别怪我伤你性命。”姜若篱似笑非笑地说道,“取出水冥珠后,你若命大不死,我便放了你;若你死了,只能怪你命不好!” 说罢,孔怀袖那边已经掏出一把亮晃晃的匕首,朝着曲灵霜慢慢逼近。 幻境中的曲灵霜眼神中流露出惊惧的神色,却倔强地一声不吭,只是用左手支撑着身体慢慢往后挪动,向远离孔怀袖。 孔怀袖眼中凶光毕露,步步紧逼,将曲灵霜逼到墙脚,一把抓住他胸口的衣服,用匕首在他脸上“啪啪”地拍着:“你也有今天,放心,我待会儿一定手下留情,留你一命,让你活着体验生不如死的滋味。” 说着一刀捅向曲灵霜腹部,鲜血顿时从曲灵霜腹部流出,他咬着牙冷汗直流,一声不吭,却激起了孔怀袖更加疯狂的报复,他将没入曲灵霜体内的匕首转了两下,伤口处顿时血肉翻飞。曲灵霜面色惨白如纸,咬牙咬得口角流血,终于忍不住一声惨叫。 孔怀袖终于露出满意的笑,他伸出手指在曲灵霜在曲灵霜溢血的唇角一抹,贪婪地将那沾满鲜血的手指放到嘴里,品尝着曲灵霜鲜血的滋味。 薛寻芳见他如此,被逼得发了疯,疯狂地捶打着那墙,手上鲜血直流,叫得比幻境中的曲灵霜还惨。 幻境之中的曲灵霜倒在了地上,痛得失去了所有的力量。孔怀袖将他开膛破腹,取走了那颗带血的水冥珠。 孔怀袖在桶中洗净水冥珠沾染的的鲜血,恭敬地递给天魔。姜若篱隔着丝帕接过水冥珠,那颗蓝色透明的珠子一点光泽都没有。 “啧啧啧……可惜了,这天地间最具灵气的元神丹啊,竟然被封印了,不过毕竟是水冥珠,我总会想办法解开的封印的。”姜若篱笑得娇俏无比,看了一看躺在血泊中腹腔大开的曲灵霜,蹲下来阴邪一笑道:“多谢你的水冥珠!”然后带着孔怀袖出去了。 幻境中的曲灵霜躺在血泊中,眼睛已经失去光彩,只是木木地看着屋顶,一滴泪缓缓从眼角溢出。 曲灵霜见状浑身发冷,下意识地摸了下自己的腹部,似乎幻境中的事情真的发生在自己身上,他倒退两步,不忍再看。 他自己都觉得惨不忍睹,何况眼睁睁看着爱人被开膛破肚的薛寻芳,薛寻芳发出如野兽般的哀嚎,跪倒在地,无助又绝望地看着幻境中的爱人,血泪不断。 那幻境之中的曲灵霜似乎动了一下,眼睛往薛寻芳的方向看去,眼里流出血,喃喃地道:“寻芳,你不是说过会永远保护我吗?你在哪里?” 曲灵霜心中一阵寒冷,薛寻芳根本没有对自己说过这种话,这幻境之中的曲灵霜似乎想要勾起薛寻芳的愧疚悔恨。 他用仅剩的左手勉强支撑着自己,慢慢坐起来,腹部的伤口从胸窝直至下腹,坐起来后内/脏都露出来了,他痛苦地看着自己流出体外的内/脏,对着薛寻芳道:“寻芳,你怎么可以眼睁睁地看着我被人伤害?” 薛寻芳见状,又发狂地捶打着墙壁,独幽莲在头顶怒放,冲天的焰火不停地灼烧着那无形的墙,却什么也改变不了。 曲灵霜见那幻境之中的自己不断刺激寻芳,再这样下去只怕寻芳真的会发疯。他不停地拍打着自己的头,只恨自己一点忙都帮不上。 忽然他脑中一道灵光闪过,他急急忙忙拿出腰间那个收集了炼化法阵中怨灵的养魂袋,打开一看,果然那些怨灵都在。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寻芳,等着我!”曲灵霜对着正发狂的薛寻芳喊了一声,急急忙忙往后跑去。 “我们来的时候一直往前走没有拐过弯,我现在一直往后就能回到这个关卡的入口……”他一边飞奔,一边念叨。 果然跑了一段路,就看到他们来时路过的那片竹林。此刻趁着微弱的月光,他看到那两个人影,正是自己和薛寻芳! 他证实了心中猜想,立刻飞奔到站着一动不动的自己和薛寻芳身边。口中念起回魂诀,拼命往自己躯体上撞,猛地回到自己身上! 原来他发现自己与薛寻芳都变成了虚无的,说明他们现在并不是肉身,因为他们若是肉身,怎么可能穿透薛寻芳的身躯?那么一定是在某刻自己不知情的时候就灵魂出窍了。 进入阵内后发现河边骨不见了,河边骨的灵魂因为长期附在尸身上,与尸身已经融为一体,不能轻易剥离。但那些怨灵都在,只能说明在这个嗔毒试炼阵中,只有灵魂可以进来,肉身必定留在了外面。 曲灵霜拿起装有河边骨的养魂袋一看,果然河边骨又在里面了! “曲公子,你终于回魂了,我们被挡在外面进不去,眼睁睁看着你与那位爷灵魂出窍飞进去了,喊你们又听不见,急死老朽了!”河边骨焦急地说道。 “废话少说,现在我怎么才能将我的肉身一起带进阵内?” “你识破了这个魔障,那障碍就失效啦!随便就可以进去了!”河边骨急忙道。 曲灵霜恋恋不舍地看了一眼薛寻芳的肉身,转头就向阵内冲去。 当他来到薛寻芳魂魄身边时,薛寻芳正被幻境内的曲灵霜逼得快要自掘元神丹。 “寻芳,你来陪我吧,我一个人好冷。”那幻境之中的曲灵霜伸出仅剩的左手,对薛寻芳道。 薛寻芳便呆呆地点点头,伸出手正要挖丹,曲灵霜一下子叫住了他:“寻芳别听他的!他是你的心魔,我好好的在你后面,你回头看我!” 薛寻芳猛地回头看着曲灵霜,曲灵霜心中稍安,魔障果然失效了,他能看到自己,也能听到自己说话了! 但薛寻芳看了他一眼,又急忙转过头去看着幻境之中的曲灵霜,显然他一时之间不知道该相信哪一个才是真的。 曲灵霜见状再也顾不得什么了,冲上前去对着薛寻芳的魂魄柔声道:“你好好想想,那晚在玄清观是你救了我,我们一起回到天墟宫,每晚都睡在一张床上,我总是很期待你晚上牵着我睡觉。我们还一起去了无极镇,在客栈里我们都喝多了,我还偷偷亲了你……就在第进鬼界的第一关,你来救我,然后我们心意互通在一起了。”曲灵霜越说越激动,说到后面声音也哽咽起来。 “寻芳,我们刚刚才知道彼此的心意,我们还有好长的路要走,我们还有好多事要做。相信我,不要被心魔迷惑了。”曲灵霜摸不到薛寻芳的脸,只是将手虚放道他脸颊旁。 “寻芳,你忍心让我一人在这里吗?”幻境之中的曲灵霜还在那边不断地刺激薛寻芳。 曲灵霜怒了,抽出寸心剑一剑斩去,那无形的墙应声而破,他快步走到“曲灵霜”面前,盯着那张跟自己一模一样的脸,冷笑道:“还真是楚楚惹人怜,可惜是个假货。”说罢一剑斩向那幻境之人,剑身所到处,幻境中的曲灵霜便化成一堆金粉飘散在空中。 曲灵霜将剑收起,快步走向薛寻芳,伸出手对他道:“跟我走吧,我带你出去。” 薛寻芳直直地看着他,随即化成一颗火红的珠子,飞到曲灵霜手中。“这便是火冥珠了。”曲灵霜见那珠子通体透明,内有丝丝红光流动,甚至激动,这就是寻芳,这就是自己的另一半。 他欣喜地托着火冥珠,飞身来到竹林,念起了回魂诀,火冥珠就飞至薛寻芳肉身的胸口,没入他的黑衣之中不见了。 薛寻芳猛地睁眼,转身将曲灵霜紧紧抱住,脸颊紧紧贴着曲灵霜的头发,身体不住地颤抖,曲灵霜知他在哭泣,抱着他轻轻拍着他的背,柔声细语地安慰道:“好了,你看到的都不是真的。你抱着我,我才是最真的,你永远都不会失去我。” 良久,薛寻芳才渐渐平静下来。看着薛寻芳眼神怯怯的模样,曲灵霜担忧不已:“寻芳,你怎么不说话?是哪里不舒服吗?” 薛寻芳这才开口,颤抖着道:“你还在,你还在!”失而复得的幸福感已经冲昏了他的头脑,似乎只会说这两句话了。 曲灵霜亲眼目睹了在幻境中薛寻芳有多爱自己,心中柔软至极,抱住他的腰,将头轻轻地靠在他怀里,柔声道:“我一直都在,只是喊你你听不见,摸你也摸不着。”说罢仰头看着薛寻芳道:“以后不可以这么傻了,不论什么情况,我都不允许你伤害自己。” 薛寻芳这才有了点笑容,把怀中之人紧紧搂着。 痴毒 “二位神仙,不是老朽要打断你们亲热,时间实在太紧张了,我们刚刚破了嗔毒试炼,要趁阵法未复原赶快冲过去,不然又要陷入阵内了。”河边骨的声音非常不合时宜地从曲灵霜腰间响起。 曲灵霜这才想起身边还有别人看着,慌忙放开薛寻芳,羞红着脸整理了下仪容,怒道:“你还有脸说,进阵之前是谁信誓旦旦地让我相信他,为什不提醒我们这个阵会让人灵魂出窍?太不靠谱了!” 他一边说一边拉着薛寻芳飞快地往前方走去。 此刻前方的玄清观消失了,又变成了寒冬腊月枯藤昏鸦的景象。 曲灵霜感觉薛寻芳的手微凉,便紧紧将他手握住给他取暖,听那河边骨解释道:“公子啊,这个真的不能怪我,这个阵法不能提前说破,否则这位爷会面临更加危险的心魔。” “嗔毒试炼一共有两个等级,一等心魔就是这位爷遇到这种,只是心理折磨,只要他自己心理够强大破了心魔就可以。但若我提前告知你们这个阵的魔障,阵法就会变成二等心魔,就会生出跟这位爷一样强大的对手,必须要打败他才能破阵。”河边骨解释道,“这就相当于跟另一个自己对战,这样即使这位爷破了心魔,必定也要身受重伤的。” 曲灵霜不说话,若是照这河边骨的说法,那么让寻芳面对一等心魔确实是最稳妥的,就是苦了他了。 “我宁愿面对二等心魔!”薛寻芳怒道。 “好了寻芳,他也是一片好心。”曲灵霜生怕他一怒之下灭了这河边骨,虽然他作恶多端的确该死,而且也不甚靠谱,但总归比他们二人要多些经验,于是忙安抚薛寻芳。 “那你可以提醒我一下,说你进不去啊!若是我没有想到破阵的关键,岂不是要被困死在里面了。”曲灵霜道。 “曲公子,老朽没有进来过啊,我还以为我也会灵魂出窍跟着你们一起进去呢,没想到……”河边骨无奈地道。 “这个阵的关键就是要想通此阵的诀窍,明白诀窍后魔障自然就破了,破阵人与心魔之间的无形墙自然也就能破了。”河边骨道。 “好了,不说了这个阵了。马上就要进第三关了,有什么要提醒我们的一次性说完,别又藏着掖着。”曲灵霜不耐烦地说道。 “第三关是痴毒试炼,二位是神仙伴侣,但是在进入这阵中会有一人失去控制,变成可怕的怪物。只有想办法让他恢复理智才可合力打破障碍。”河边骨担忧地说道。 “曲公子,根据我听到关于痴毒试炼,多半是修为高强那个人会失去控制,我很担忧你到时候能不能应付这位爷。” 薛寻芳听完身形一震,忙道:“失控会变成什么怪物?会伤人吗?” “会变成没有人性的嗜血怪物。而身边之人,就是怪物最好的食物。”河边骨道。 “别废话了,说说怎么才能让人恢复神智?”曲灵霜问道。 “就只要找到这位爷平时最想要的是什么,要么满足他,要么让他喝足一人份的血也可以。”河边骨道。 “这鬼王是有什么毛病吗?为什么会设计这样变态的关卡?”薛寻芳再也忍不住了,怒道。 “这关设计成这样,是因为鬼王那位至交爱上了他的弟子,但是他弟子却勾结外人伤他性命。所以鬼王恨天下负心背叛之人,若是一同进阵的人中,其中一人必然会变成嗜血怪物,伤害身边之人。若是身边之人能救赎他,两人便可一同破阵。”河边骨道。 “这鬼王不会自己就是那个被弟子伤害的师父吧?才设计这么没人性的关卡。”曲灵霜苦笑了一下,他与寻芳修为差距实在太大,若是寻芳失去变成了嗜血怪物,自己必死无疑。 “寻芳,你最想要的是什么?”曲灵霜将河边骨的听力封住,问道。 薛寻芳脸突然红了起来,扭捏着不肯说话。 曲灵霜倒抽了一口凉气,以他跟着四师兄胡混的经验来看,他已经猜到薛寻芳最想要的是什么了。 “算了算了,我还是另想办法吧!”曲灵霜浑身不自在,挥手撤去了河边骨的听力封印。 薛寻芳见他终于不再逼问自己,松了口气,佯怒道:“哼,这鬼界的门真难进啊!不知可否将这鬼界之人给毁去?” “这位爷,这如何毁去啊?这鬼界入口三座大阵不知道存在多少年了……”河边骨话音未落,薛寻芳负手而立,只伸出一只右手,手心向上虚托,运转法力,一股磅礴强劲的法力从他的掌心冲上天空,漆黑的夜空便出现一个夹带着电闪雷鸣的巨型漩涡,似要将大地吞噬般虎视眈眈地笼罩在大地上空。 薛寻芳手掌向下一扣,数百道光芒从那巨型漩涡里直冲而下,撞击在地面上形成震彻云霄的巨响。一股强劲的冲击气流夹杂着尘土扑面而至,薛寻芳将呆若木鸡忘记闪躲的曲灵霜搂进怀里,用背替他抵挡这冲击。 待气流完全止息后,曲灵霜从薛寻芳怀里挣脱,往前面一看,一道断崖出现在他们面前,前面的陆地整个不见了! 曲灵霜惊呆了,张着嘴半天发不出声音,薛寻芳竟然引来了天雷将前面整个陆地给轰没了! “我的爷爷啊,这……这……”河边骨惊得结结巴巴。 曲灵霜心中震惊,但更是喜悦,这陆地都没了,想必那阵法也不存在了吧! 他还没开口,前面那消失的陆地竟然又在烟尘中凭空出现了! 薛寻芳脸上的自信逐渐消失,瞬间苍白起来:“这……这怎么可能?” “这里是鬼界的幻境中,并非现世,只怕我们已经进入第三关了!”曲灵霜神色凝重起来。 薛寻芳双眼通红,似乎体内有控住不住的力量想要掌控他的身体。他一边克制着,一边颤抖着祭出独幽莲,又用举起两根修长的手指,一股血红的光便从手指缓缓送入独幽莲,红光触及处,独幽莲原本鲜红透明的莲瓣顿时失去了色彩。 “寻芳,你这是做什么?”曲灵霜不解道。 “我……我体内似乎有东西要涌出,为了防止一会儿我失控伤你,我先把我自己封住。”薛寻芳一边忍者难受,一边解释。 被封住的独幽莲变成了一朵灰白的石头花,掉落在地。薛寻芳来不及去捡它,又立刻双手结印,将自己体内的灵脉封锁。 “寻芳!”曲灵霜大惊失色,他知道薛寻芳为了不伤害自己,已经在极尽所能压制自己。他赶紧上前想要扶住摇摇欲坠的薛寻芳,却被他一掌推开。 薛寻芳几乎已经失控了,双目发出骇人的红光,身形暴涨,恢复了本体模样。但他还没有暴走,他将曲灵霜推开后,强行将自己压得单膝跪地,喘息着将手掌向上虚托,一根血红的翎羽出现在他手心,他已经说不出来话了,手掌一挥,那根血红的羽毛便变成一双巨大的火红色翅膀,将曲灵霜围抱起来。 曲灵霜只感这火红的翅膀灼热无比,这翅膀并无实体,而是微微透明似火焰般的虚无。这无形的翅膀将曲灵霜围抱起来,慢慢变成一道火光直冲曲灵霜的心脏。曲灵霜感觉心脏似被烈焰灼烧般剧烈疼痛起来,他疼得双膝跪地,捧着胸口,只见一道火光从体内心脏处穿透□□散发出来,瞬间又隐去了光彩。 曲灵霜心脏上的剧痛随着那光彩的隐匿而消失,但灼烧感依然还在。他感觉体内多了一道跟自己气息相克的保护屏障,虽然会让自己难受,但从那保护屏障充沛的力量能感觉出来,这保护屏障异常强大。 “寻芳,你给我的是什么?”曲灵霜站起身来,擦去额头疼出的汗水问道。 薛寻芳此刻却安静了下来,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双手互握背在身后,双眼瞳色血红,幽幽火焰在眼睛里燃烧,他居高临下又面无表情地看着曲灵霜,身上的火焰纹黑袍似乎燃烧起来,那些原本绣在上面的火焰纹都活了起来,火焰盛放。 虽然他眼睛血红,看着曲灵霜的样子却极冷,似乎已经不认识曲灵霜了,也不知道自己是谁了。 曲灵霜看他的样子,后退了两步。身边传来河边骨焦急的声音:“曲公子,那位爷失控了!他已经变成嗜血怪物了,你快逃开!” 曲灵霜知道变成本体状态的寻芳有多恐怖,虽然他失去控制之前封住了自己的灵脉,谁知道现在变身后有没有自动解开?他当即毫不犹豫飞身往前逃去。 身后似乎没有人追来,但现在管不了那么多,先保住命才能想办法解薛寻芳身上的魔障。曲灵霜跑着跑着,发现四周环境变了,他现在身处一片冰天雪地之中,他抬头看着天空,发现头顶是冰层,而四周也是不知多厚的冰层,脚下是一层厚厚的积雪,他急忙往回看,自己来的路已经消失了! 现在他身处一个巨大的冰洞里面,没有出口,没有寻芳,只有他自己!他急忙叫道:“河边骨,这是怎么回事?寻芳呢?” “曲公子,这是正式进入痴毒试炼阵内了,你要当心,你那位寻芳随时会出现,小心他伤你!”河边骨道。 曲灵霜汗毛倒竖,警惕地看着四周,想找一处能容身的地方。 这冰洞不大,分布着大小不一的巨大冰块,除此之外再无可以藏身的地方。曲灵霜找了一个靠近冰壁的平坦冰块,背靠冰壁坐了上去。冰壁侵入心髓的寒气让他感到心脏里的灼热感下去了两分。 逃是逃不掉了,他便打坐调息起来,坐等薛寻芳的出现。 ※※※※※※※※※※※※※※※※※※※※ 下一章第一次 沦陷 他感觉薛寻芳失控前给自己的那根翎羽异常强大,自己是霜龙之身,与那翎羽灼热的气息是相克的,因此给自己的身体造成了不小的伤害。但他明白,这是薛寻芳在万般紧急的情况下,能想到的最能保全自己的办法了。 他正闭眼调息,忽然感觉一阵危险逼近,连忙睁眼,只见薛寻芳果然已经到了这个冰洞,他负手而立,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眼神直直地看着曲灵霜。 曲灵霜心中一沉,完了,薛寻芳只怕已经彻底不认识自己了! 他当即跳下冰块,颤声道:“寻芳,你不记得我了吗?” 薛寻芳不答,移动身形,瞬间到了曲灵霜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一把捏住他双肩,曲灵霜便被他钳制住,脚慢慢离开地面。 薛寻芳将他举到与自己视线平行的位置,眼里火焰闪烁,微微歪头看着他,似有疑惑。 曲灵霜见他冷峻至极的脸就在眼前,心中一阵发毛,挣扎着道:“寻芳……是我!你清醒一点,我是灵霜!” 薛寻芳似乎根本没听到他说什么,直直地看着他白皙的脖子,说话时一上一下的喉结,眼里火光瞬间高涨,对着曲灵霜脖子上的动脉一口咬下! 薛寻芳的唇刚刚触及曲灵霜的脖子,他体内的保护机制启动了,一股灼热的气流从心脏处爆发,瞬间将薛寻芳冲得倒退几步,曲灵霜失去了钳制,连忙往后退,手下意识地按在寸心的剑柄上,想了一下又移开,赤手空拳做着防御姿势。 薛寻芳疑惑不已,接着又向前逼近,一掌劈向曲灵霜。曲灵霜感到那掌风强劲,顿时闪避不开,被劈个正着,倒飞出去躺在地上,一口鲜血从口冲喷出。 曲灵霜感知到薛寻芳体内的灵脉似乎已经解开了,若不是他失去控制前在自己体内种下的保护屏障,只怕此刻自己已经命丧他掌下。 他倒在地上,感觉胸口剧痛,但还能动弹,他挣扎着想要站起,薛寻芳却忽然飘到他面前,伸手捏住他的脖子,将他提到与自己平行的位置。 曲灵霜扳住捏着他脖子的那只手,只感脖子一阵气紧,他借力奋力一踢,踢中薛寻芳的腹部,接着这一脚的力道,从薛寻芳手中挣脱。 他脚终于沾地了,捂住脖子一阵咳嗽。还未缓过气来,薛寻芳那边又祭出了独幽莲!只不过此时的独幽莲在他掌心却如一朵石头花般毫无色彩,薛寻芳见状似乎更加疑惑了,便将独幽莲丢在地上,一步步朝着曲灵霜走来。 曲灵霜见独幽莲还是封住的,心下稍安,看来薛寻芳的灵脉是他失去控制后无意中解开的。就算他在自己体内设下了保护屏障,但也只能保护自己不至于丧命,薛寻芳那么强大,自己如何才能控制住他? 眼见薛寻芳步步紧逼,他心中一沉,道:“难道真的要献/身?要不,干脆让他喝干我的血?” 薛寻芳没有给他分析两个选择利弊的时间,已经到了他跟前。曲灵霜几乎没有思考地脱去外衣,将身上装有河边骨和怨灵的养魂袋用外衣紧紧裹住,又施法将它们屏蔽起来。面对已经逼近身前的薛寻芳,他没有躲避,而是迎了上去。 薛寻芳伸手触摸着他的脖子,似乎很渴望那白皙皮肉下流动的血液,但因为之前的教训,他不敢轻易再咬下去,但又舍不得丢开这诱人的美味,便用手搓揉着曲灵霜脖子上那冰凉的跳动的血管。 曲灵霜知道他现在非常嗜血,自己在他眼中就是一个美味的点心而已。但薛寻芳既然已经换成人身了,又深爱自己,必定对自己的身体是有执念的,就是不知道他会选择咬自己,还是满足于曲灵霜的身体了。 “反正自己体内有保护屏障,他杀不死自己,不如豁出去了,说不定就能唤醒他的神智呢!总比让他喝干我的血强啊!”曲灵霜心道。 曲灵霜打定主意,当即主动抱住薛寻芳,想要亲吻他,却发现自己够不着,变成本体的薛寻芳实在太高大了。无奈之下,他将脚下一块冰踢到面前,踩上去,猛烈地凑上去,闭上眼睛将薛寻芳温暖的唇含在嘴里亲吻着。 薛寻芳的身体震了一下,似乎没搞清状况,血红的眼瞳直直地看着着曲灵霜微微闭着还在震颤的长睫毛,手还僵直地摸着曲灵霜的脖子,任由曲灵霜热切地亲吻自己。 曲灵霜的热切得不到回应,便睁开眼睛,正看到薛寻芳血红的眼睛睁得大大地看着自己。 “难道没用?还是做得不够?”曲灵霜心道,嘴唇离开了那毫无反应的温暖双唇,双手还捧着薛寻芳的脸,想了一下,又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一般,双手离开薛寻芳的脸,摸索着去解他腰间的玉带。 薛寻芳只是贪婪地看着他的脖子,似乎根本不在意曲灵霜在做什么。 曲灵霜将自己的外袍与薛寻芳的衣物铺在那块巨大的冰面,坐了上去,对着痴痴看着自己的薛寻芳道:“过来,过来我就给你咬。” 薛寻芳听他如此说,便走过去也坐在上面。 曲灵霜看着眼前的心上人,心中一阵燥热,心跳加速,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他只是脱了薛寻芳的上衣,下身的衣物还保留着,而他自己则还穿着里衣。 他挪到薛寻芳的身边,在他的唇上、脖颈上密密实实地亲吻着。 薛寻芳任由曲灵霜冰冷的唇细密地落到自己身上,感受到身上那双不断游走的冰凉的手,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战栗起来。他的手不受控制地离开了曲灵霜的脖子,又用力将他推到在地,俯身压在曲灵霜的身上。 曲灵霜的头“咚”地撞在冰面上,还未感受到疼痛,薛寻芳便疯狂地咬着他的嘴唇亲吻起来。 曲灵霜顿觉一阵眩晕,在薛寻芳强烈的攻势下有点微微缺氧,他微微闭上眼睛,双手紧紧抱着薛寻芳的腰。 薛寻芳终于放过了被他吃得红肿的唇,俯身往下,曲灵霜又麻又痒,忍不住想推开他。 薛寻芳霸道地将曲灵霜的手牢牢钳制住,似乎又觉得一只手控住住他非常不方便,便拉起曲灵霜的发带将他双手捆起来。 曲灵霜的发带本是牢牢系在头发上,薛寻芳却没有先将它解下,而是直接用它多出来的那一截死死绑住曲灵霜。 “妈的,这是什么怪癖!”曲灵霜的发带本不长,一头系在头上,一头绑住双手,逼得曲灵霜只好高高扬起头,双手举过头顶动弹不得。 他微微蹙眉的样子逼得薛寻芳发了狂,一只手贪婪地搓揉着他,嘴唇还不断地在曲灵霜仰起的脖子上亲吻舔舐。曲灵霜皮肤白皙,皮肤下的动脉不断跳动,隐隐可见。薛寻芳红着眼睛又是一口咬下,然后疯狂吮吸那汩汩涌出的咸腻鲜血。 曲灵霜怒道:“又来!咬上瘾了,真的是狗吗!”一没忍住,体内的保护屏障又发出一道强劲的攻击,将薛寻芳弹得飞了出去。 曲灵霜感觉动脉已经被薛寻芳咬破,鲜血不断流出,只怕要及时止血才行。但他还未来得及挣断发带,薛寻芳又压上来了。 他不再咬曲灵霜,而是贪婪地舔舐着他脖子上流出来的鲜血。 曲灵霜心中哭笑不得:“你还挺聪明……我还当你现在没智商呢!” 只要薛寻芳不再咬自己,体内保护屏障便不会发作,此刻曲灵霜血流如注,倒也不用他咬了。 “作茧自缚啊!”曲灵霜懊恼不已,本想将薛寻芳踹开,奈何踹了两脚不仅没把对方踹下去,反而被对方捉住脚踝按住动弹不得。 本想用一招“美男计”唤起薛寻芳的神志,没想到高估了自己在薛寻芳心中的魅力,人家宁愿喝血也不要自己。 他被咬到动脉,血流得很快,已经有点眩晕,心知不好,只得将全部精力集中在脖子伤处,以妙手丹心的心诀慢慢修复脖子上的创口。 妙手丹心的心诀见效慢,等他脖子终于不再流血的时候,他已经失血过多了。 薛寻芳似乎也得到了满足,不再执着于他的鲜血,而是将沾满鲜血的嘴唇在他耳朵、脖子疯狂地啃咬着。 曲灵霜本在半清醒状态,被薛寻芳抱着一顿啃咬,激得他一阵颤栗,惊骇不已,心道:“吃饱了还想要人?” 曲灵霜猛地感觉薛寻芳身上的异动,感到前所未有的危险,怒道:“薛寻芳……” 那人却没有因为他的暴怒而停下,曲灵霜疼得大叫了一声,瞬间脑子清醒过来,心中一股奇异的感觉:“我好像又做了一件蠢事……” 曲灵霜直接疼晕过去了,他与薛寻芳天生水火相克,若是作为伙伴并肩战斗,那便互相弥补对方的不足,但作为道侣,却是会互相伤害。 曲灵霜算是领教到了他与薛寻芳究竟相克到何种程度,反正这种感觉他此生都不想再领教一次了。 忏悔 待他的意识回到体内时,发现自己已经穿好衣服躺在一汪温水中,薛寻芳正跪在自己身前,一副小孩做错事般可怜模样。 曲灵霜只记得他在薛寻芳的凌/虐下越来越虚弱,他本身受重伤未愈,又失血过多,又被如此残忍虐待,求生的欲望让他清醒过来,嘶哑着嗓子哭求道:“寻芳,我求求你……放过我吧。” 薛寻芳听到他的声音,动作慢了下来,然后猛地停住了。 曲灵霜不知他发生了什么变化,但他还是被压制得无法动弹,他只得哭着再求:“寻芳……你清醒一点,我真的受不住了!” “啊!”一声崩溃的哀嚎从身后响起,薛寻芳似乎已经恢复了神志,他见到自己正在如此对曲灵霜施/暴,彻底崩溃了。 “妈的……你终于醒了!”曲灵霜心中一放松,便再也支撑不住,昏死过去了。 他做了一个梦,梦里自己浑身是伤,艰难地来到天墟宫后山的泉水旁,缓缓地走下去,直到刺骨的泉水把自己完全淹没。冰凉的泉水温柔地轻轻拂过他的伤口,顿时疼痛减轻了几分。他的头完全浸入水里,快窒息了,但就是不想离开这水,他猛地大口呼吸,冰冷的水直接灌进耳朵鼻子眼睛和口腔。他感觉自己快要溺毙了,开始猛烈地挣扎起来,一个遥远又朦胧的声音在耳边声声呼唤着:“灵霜!灵霜!” 他猛地清醒过来,睁眼一看,正瞧见薛寻芳焦急的双眼。而他自己则躺在冰洞内地上的一汪水池中,身上的伤口在温水的冲刷下已经开始逐渐愈合。 薛寻芳正在用法力维持着水池不被冻结,见他睁眼,眼里都是欣喜,但随即眼里的光又黯淡了下去,低着头跪在他身前开始呜咽颤抖:“对不起……对不起……”薛寻芳穿上了火焰纹法袍,瞳色正常,神情痛苦又自责。 曲灵霜心道:“我还没开口,你就急着认错,这叫我还怎么发作?”曲灵霜身上只穿了下衣和里衣,身体各处都疼痛不已,尤其下身和腰臀部位更觉酸麻火辣地疼痛着。 任他天神之躯,也承受不住这种痛苦。 他只好伸出手握住薛寻芳颤抖着的手,装作大度地道:“我们之间,不用说对不起,是我自愿的。” 薛寻芳听他如此说,猛地抬头看着他,脸上还有泪痕,眼里都是惊愕。 曲灵霜见他如此,伸手将他脸上泪痕抹去,惨白着脸勉强笑了一下:“真的是我自愿的,你的衣服都是我脱的,不怪你。” “可是,我把你伤得这么重……”薛寻芳看着伤痕累累的曲灵霜,尤其是他脖子上的那个创口尤其显得触目惊心,心疼不已,又不知该如何才能减轻一点他的痛苦,减轻一点心中的罪孽感。 “咳咳,都是小事……不必记挂在心上”曲灵霜忆起薛寻芳对待自己那般狠厉残暴,忍不住哆嗦,嘴里却违心地安慰他。 “灵霜,我……我真的无法原谅我自己……”薛寻芳颤抖着,痛苦不已。 之前曲灵霜并没有看到冰洞内有水池,想必是薛寻芳为了给自己清洗和治伤,用法力硬生生地将冰面融化出这么一方水池。 曲灵霜心中一暖,看着薛寻芳柔声道:“我说了不必如此了,你要实在愧疚……不如以后换我……”他艰难地抬起头凑到薛寻芳耳边低声说了句什么。 薛寻芳惊骇地看着他,眼眉低垂了下去,绿着脸道:“好……好吧!” 曲灵霜哈哈一笑,对着薛寻芳道:“起来吧,别跪着了。搞得像是我在虐待你一般。”受虐的明明是自己,搞不懂为什么现在反而还要去安慰那个施暴的人。 薛寻芳低头看了一下,发现自己还跪着,膝盖处的布料已经被水打湿了,这才缓缓起身,揉了揉跪得酸麻的膝盖。 “你就不会坐下吗?非要跪着干什么?跪了很久吗?”曲灵霜见他的模样,忍不住又出口责备,心里却心疼不已。估计薛寻芳在他昏迷后便一直保持这个姿势给他治伤吧,“真让人不省心。” 曲灵霜还要再说点什么转移薛寻芳的注意力,却实在因为伤势过重,咳了一口淤血,闭目不再言语。 薛寻芳看着他因失血过多而苍白如纸的脸,忧郁的眉眼万分惹人怜爱,他心中更痛。 他手上停止了法力输送,将曲灵霜从温水中抱出,放在一个铺着衣服的冰块上,快速地帮他把湿衣脱掉,又为他擦干身体,细心地再次为他处理身上的每一个伤口。这期间,独幽莲盛放,温度刚刚好,照得曲灵霜身上暖暖的。 曲灵霜身上的伤经过薛寻芳治疗已经不打紧,但失血过多却让他非常疲惫,他轻轻闭着眼躺在薛寻芳怀中,任由他轻柔地给自己穿衣。 “往后,你便是我的人了……我为你做什么都愿意。”良久,薛寻芳充满爱欲的声音在曲灵霜耳边轻柔地响起,热气钻进他耳朵,让他直接从耳朵痒到心里。 “那我们就夫唱夫随!”曲灵霜转头抓住机会在薛寻芳脸颊上轻轻一吻。 曲灵霜见自己已经穿戴整齐,头发也被薛寻芳重新梳洗了,用发冠束好,还用了薛寻芳的红色发带,那发带上还有火焰暗纹,煞是好看。 曲灵霜的发带被薛寻芳给弄断了,一时之间找不到合适的,只好用薛寻芳自己的。 曲灵霜伸手将那发带的一端抓在手里,轻轻揉搓着,低声调戏道:“这是定情信物吗?” 薛寻芳瞧见他捏着发带的手,双手被绑的地方还留有淡淡红印,与曲灵霜偏白的手臂形成强烈的对比。薛寻芳将他手拿起来,轻轻对着那红痕吹气,温柔至极:“你喜欢吗?我觉得你戴着很好看。” 曲灵霜心中一动,道:“喜欢!”看着薛寻芳满足的笑颜,他作恶欲又起:“我说薛公子,你的定情信物也太随意了吧,别人都是金钗玉镯什么的……你倒好,一根发带就把我打发了!” 薛寻芳眼底如星辰一般闪烁着光芒,柔声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穷,上次买糖人的钱我还欠着你呢!我看我这辈子都还不上了……” 曲灵霜抬手勾起薛寻芳的下巴,做出恶霸的模样:“嗯!还不上就肉偿吧!” “你……”薛寻芳根本经不起他如此挑逗,已经开始呼吸急促了,盯着曲灵霜的眼睛也开始泛红。 曲灵霜生怕之前的事再来一遍,赶紧岔开话题:“寻芳,你在我体内种下的那根红色翎羽是什么?”那根翎羽种在他心脏上,虽然会在他遇到危险时起到保护作用,但却时时灼烧他的心,让他感觉难受。 “那是冥王之翼。原本我融合你之后,我便会成为冥王,冥王之翼就是冥王的法器。在我未成为冥王之前,冥王之翼不具备末日之罚的能力,只能对我起到保护作用,保我在危险时刻不丧命。”薛寻芳死命压制住内心的欲望,缓缓道。 “你把它从我身上取走吧。”曲灵霜道。 “把它留在你身上保护你,不好吗?”薛寻芳好奇地问道。 “不是不好……只是我身体似乎不能适应它,它一直在灼烧我的心脏。”曲灵霜坦诚道。 “都怪我思虑不周,你是水冥珠,天生受不得灼热。”薛寻芳歉疚地说道,将手掌轻轻放在曲灵霜心脏位置,运气将那冥王之翼轻轻取出,又将它送回自己体内。 曲灵霜心脏上的灼烧感终于下去了,独幽莲盛放的温度将水池照得足够温暖,连水汽都是温暖的。曲灵霜虽然身上很痛,但他此刻却无比安心。调皮地翻了个身,重新躺在薛寻芳怀中,用脸蹭着他温暖的手,闭着眼柔声细语道:“要是一直这样该多好!管它什么元气枯竭……” 薛寻芳的手轻轻地抚摸着他苍白的脸,手指在他左脸的伤口和脖子上的伤处划过,心疼至极道:“你喜欢冰雪,等解决了天地元气枯竭的问题,我们找一个冰雪之地,用冰雪筑一个仙府,住在里面天天如此,可好?” 曲灵霜听他这么一说,瞬间忆起之前的痛苦过程,便道:“不好,我不想在这里了,带我出去吧!” 薛寻芳被曲灵霜不按套路出牌的话给膈应了一下,好奇地打量着曲灵霜的脸,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间变得冷淡了。 曲灵霜只好哄他:“我只是喜欢凉爽,这冰天雪地谁受得了……我可告诉你,我们未来的家可要建在一个正常的地方,不要建在什么水深火热的地方。” 薛寻芳抬起头来看着他,双眼含情脉脉,道:“好!” 说罢便挥手祭起独幽莲,瓣瓣幽莲如火般怒放,灼热的幽火霎时直冲天际,将冰冻顶部融出一个巨大的洞。 薛寻芳挥手接了个保护结界,抵挡住冰消而成的水滴,俯身将曲灵霜视若珍宝般轻轻抱起,曲灵霜猛然想起什么,忙道:“等一等,我的养魂袋!” 薛寻芳在他额头轻轻吻了一下,微微一笑道:“放心吧,我已经收起来了。”说完抱着他飞身往头顶洞口飞去。 ※※※※※※※※※※※※※※※※※※※※ 谢谢支持!鞠躬???♀?鞠躬???♀? 鬼府 两人飞出那冰洞,天空忽然明亮起来,曲灵霜往下一看,那冰洞逐渐消失了。薛寻芳落在一个巨大的石台上,周围的景象又起了变化:石台前方是万丈深渊,深不见底,只有一排石柱从悬崖下支出,可以勉强作为落脚之处。 “河边骨,知不知那排石柱通向何方?”曲灵霜问道。 他问的是河边骨,谁知却没有听到回应。 “之前在冰洞内,他们在场多有不便,我将他们封起来了。”薛寻芳说罢将他轻轻放下,从腰间拿出两个养魂袋,施法解开封禁,还给曲灵霜。 曲灵霜接过养魂袋,问道:“河边骨,我们已经出了第三关,现在这是哪里?” “曲公子,已经出来啦?太好了,这是鬼界入口啊,通过那排石柱就可以到鬼府,过了鬼府就是往生海,我们去了往生海就可以往生啦!”河边骨激动地说道。 “如此,那我们过去吧,先去会会鬼王,再去往生海。”薛寻芳道。 曲灵霜点点头,还没等他说话,薛寻芳便不容置疑地将他横着抱起,一步步飞跃在石柱上,往鬼府的方向而去。 “曲公子,你们怎么破的第三关?”河边骨见曲灵霜脸色苍白异常,好奇地问道。 “这……既然已经通关了,有什么好问的!自然是打了一架!没见我受这么重的伤吗?”曲灵霜恼羞不已,干脆作冷淡的样子。 “不可能!第三关是最难破的,寻芳公子变成嗜血怪物,不喝够一人之血是不会清醒的,要么就需要满足他心中的执念。我们都死了千年了,身上自然是没血的,曲公子,莫非是你……”河边骨口无遮拦道。 “住口!”曲灵霜面若冰霜,喝道。 薛寻芳眼中的光彩顿时湮灭了,他转头看着怀中之人,颤声问道:“所以……我还喝光了你的血?” “胡说!又不是没有别的方法的!”曲灵霜厌恶地又将河边骨封印起来,转头羞涩地道:“你在我体内种下了冥王之翼,你又如何能喝干我的血呢?是我想要用我自己唤醒你,与你亲热,你才慢慢醒来。”他调皮地眨了眨眼睛,故作轻松的声音道:“事实证明,这是有效的。” 薛寻芳半信半疑,却又转念一想自己清醒的瞬间看到的场景,似乎曲灵霜没有骗自己,他又才紧紧抱紧他,温柔道:“下次,我定会万分温柔。” 曲灵霜听他如此说,心中的暖意瞬间被浇灭:“不是说好了下次……” 薛寻芳面露难色,道:“那可得各凭本事。” 曲灵霜彻底怒了,忍着一身伤痛,就要跳下来,他捂着快要折断的腰,怒道:“你要食言?” 薛寻芳见他跳下去了,心疼得脸都白了,立马将他重新抱在怀里,嘴上不停地求饶:“好好好……你说了算,下次我随你折腾,你想怎么搞就怎么搞,行了吧?” 曲灵霜揉了揉被摧残的腰,怒气渐息,道:“这还差不多。” 薛寻芳一脸“自己媳妇儿,怎么也得宠着”的表情,抱着曲灵霜往前走去。 其实这事不怪曲灵霜斤斤计较,薛寻芳失去意识了,不知道自己与曲灵霜亲热时,两人天生相克的气息会对曲灵霜造成多大的痛苦。 曲灵霜见他妥协了,心中得意洋洋:“妈的,下次让你也尝尝冰火相克的滋味。” 长长的石柱尽头,一座巍峨的高山森然出现,山上有无数洞窟,洞内灯火通明,将整座山都照亮了。 “两位公子,这便是鬼府了,鬼王就住在里面。”河边骨被他俩腻歪了一路,居然还能正常跟他们交流,没有被恶心吐,不愧是活了千年的枯骨,见多识广。 他道:“虽然我没有见过,但听过不少路过的鬼界之人传说,鬼王住在鬼府最大的洞穴里面,他那位好友就安眠在他宫殿之内。” “为何他会沉睡?”曲灵霜问道。 “据说是不愿面对过去,一心想死,但死不了,只好一直沉睡。”河边骨道。 “我们先去拜会一下那鬼王吧。”薛寻芳心中对鬼王有怒气,一心想着去找他算账。 他们来到鬼府前,曲灵霜本意还是要通报一下,起码显得自己一行人还是有涵养的,但薛寻芳却不管不顾打翻大小鬼使,直闯进去。 “鬼王,不好了,有人闯进来了。”鬼王宫殿前,那些鬼使被薛寻芳吓得连滚带爬冲进殿内向鬼王禀报。 薛寻芳一路抱着曲灵霜来到鬼王的宫殿。 只见巨大的宫殿内灯火通明,鬼王高高上座,下方还坐了两个人,萧琴楚与曲如眉。 他二人见薛寻芳抱着曲灵霜出现在此,大惊,连忙跑过来:“六师弟!”“寻芳!” 曲灵霜也是一愣,没想到突然在此遇到他们,连忙冲寻芳怀中挣脱,羞红了脸道:“姐,大师兄,你们怎么在这里?” 曲如眉见他们二人亲密的样子,又见曲灵霜慌张羞涩的模样,猜到了七八分,当即揶揄道:“我和你大师兄道鬼界来探查异动,你不是知道的吗?你们这又是怎么回事?你怎么搞成这副模样?” 曲灵霜现在从头到脚,浑身都是伤,头上还扎着薛寻芳的发带,脖子上全是吻痕和伤口,还被薛寻芳抱着进来,完全是一副刚被蹂/躏完的样子。 曲灵霜涨红着一张老脸,抠了抠头躲避着曲如眉揶揄的目光。 萧琴楚没有看明白,傻乎乎地接话道:“是啊,六师弟,你怎么伤得这么重?”说罢就要上前为他检查,却被薛寻芳一拦:“我们通过贪嗔痴三毒试炼才进来的,你们又是如何能安然无恙地通过试炼?” 曲灵霜伸手掩面,心道:“完了,本来就不大好的一点名声可彻底毁了。” 萧琴楚见薛寻芳阻拦自己,当即想到他薛寻芳此刻的妙手丹心已经到了九重,自己也是白担心了,当即笑道:“我们通报了鬼王,直接就进来了,没有通过什么三毒试炼啊!” “什么?”曲灵霜在三毒试炼内吃尽了苦头,差点丢了性命,他们二人居然直接通报了就可以进来?莫非是那河边骨故意整他们的? “哈哈,我说哪两位高人,差点毁了我的三毒试炼大阵,原来是水火二冥珠。”大殿那头传来鬼王百川爽朗的笑声。 薛寻芳见他就怒,当即要冲过去找他算账,萧琴楚将他一拦,道:“薛公子,冷静!” 曲灵霜也抓着薛寻芳的手,示意他先不要轻举妄动,看看鬼王到底是什么人再说。 他们来到殿上,只见上面高高坐着一位肃穆威严的男子,一身红色王袍,头戴黑玉王冠,眼神锐利,威风凛凛,让人不敢直视。 “鬼王,这是我弟弟曲灵霜。”曲如眉对着那鬼王百川微微一礼,指着曲灵霜介绍道。 “这位是薛寻芳。”曲如眉又指着薛寻芳介绍道。 “灵霜,这是我父亲的挚友,鬼王百川。”曲如眉又向曲灵霜介绍道。 曲灵霜心中一惊,想起曲静空逝去那晚与天魔的对话:曲静空与薛凡清痴恋他们师尊风不同,姜若篱练了天魔引走火入魔,害得风不同为了救治她而心魔大涨,最后殒身。又联想到河边骨所说的,鬼王百川的挚友就是被三个恶徒害死,难道鬼王便是因为风不同而设下那贪嗔痴三毒大阵? “姐,这是怎么回事?”曲灵霜低声问道。 曲如眉尚未回答,只听薛寻芳对那鬼王不客气地道:“鬼王,你好手段啊!你是想把我二人杀死在阵内吗?” 鬼王呵呵一笑,走下宝座,对着薛寻芳微微一拜,道:“薛公子不必如此生气,此阵是专门为那些心怀不轨,妄图进犯我鬼界之人而准备。薛公子与曲公子若事先告知我,我必定敞开鬼界之门欢迎,怎会有阻拦之理?” “我们在鬼界入口处遇到三个河边骨,他便对我们说要进鬼界只有通过三毒试炼大阵!”曲灵霜愤怒不已,解开装有河边骨的养魂袋,将他们三人放出来。 那三个河边骨见到鬼王,吓得魂不附体,跪倒在地磕头如捣蒜,话都说不出来。 “原来是这三个脏东西。二位公子也不能怪他们骗了你们,他们这样的脏污之物哪知道我鬼界的秘密。”鬼王百川看了那三个河边骨一眼道。 “六师弟,鬼界向来与其他修真界不合,尤其是与天界更是水火不容。两千年前在凤稽山大战一场,最后天界天恒圣君殒身,鬼王败退。从此鬼王便在鬼界入口设下那三毒大阵,专门对付入侵之人。但只要得到鬼王的首肯,便是可以直接进入的。”萧琴楚对曲灵霜道。 曲灵霜听他说到天恒圣君,欲言又止。 “我们根本不知道怎么通报鬼王啊!”薛寻芳怒道。 “薛公子,在鬼界入口随时可以搜寻我的气息与我通灵,哪怕在三毒阵内都是可以的。”百川解释道。 得知他们二人白遭罪了,薛寻芳将拳头捏得咯咯作响,一肚子气没处发泄,挥掌“轰”地一声将那三个河边骨打得飞了出去。 曲灵霜差点丧命在那阵内,十分无奈,随即又想,要不是进了那试炼阵,自己与寻芳还各自不知对方心意。当即握着薛寻芳的手安慰道:“算了算了,我们在阵内也不是一无所获,饶了他们吧。” 薛寻芳见他如此说,沉默了一会儿,道:“你说得对。”又冷冷地看着鬼王道:“这次就这么算了。” 鬼王莞尔一笑道:“多谢薛公子体谅。” 曲灵霜将那装有怨灵的养魂袋拿出来对鬼王道:“这是我们在人间收集到的怨灵,还请鬼王将他们送入往生海,免去他们此生之苦。” 不同 鬼王接过养魂袋,惊叹道:“怎么有如此多的怨灵?都是哪里来的?” 曲灵霜便将他与薛寻芳进入九转化魂血阵收集怨灵的事一一道来,但隐去了薛寻芳在阵内看见薛凡清一事。 “二位公子真是难得的柔善心肠,我百川便最敬重你们这样心怀天下之人,我代这些冤死之人谢过二位!”鬼王说罢竟然对着他们行了一个大礼。 曲灵霜连忙拦着他,道:“鬼王谬赞了,还有那三个河边骨,我答应他们只要助我通过三毒试炼大阵,便也带他们入往生海。虽然他们作恶多端,但我既然承诺在先,还请鬼王通融。” “小事一桩。”鬼王说罢叫来鬼使,将养魂袋交于他,又交代他去往生海时带上那三个河边骨。 曲灵霜觉得这鬼王为人甚为磊落,便不打算避开他,对着萧琴楚道:“大师兄,刚才你说天恒圣君在与鬼界大战中殒身。其实天恒圣君还活着。” “什么?他还活着?”鬼王面露不可思议的表情道:“当年在凤稽山大战中,他的确实是战死了啊!” “我猜,那只是帝君幻化的一个□□而已,目的就是为了掩盖他将天恒圣君关进炼化阵法内当了阵眼枢。”曲灵霜道。 “原来如此……”萧琴楚神色异常冷峻,道:“二师妹被骗了这么多年,真是苦了她了。” “如今,二师姐回天界探查九转化魂血阵的主阵眼枢,天恒圣君在人间各处拯救被抓到炼化法阵的生灵。”曲灵霜道。 “天界竟然如此逆天而行,哼,果然够无耻!”鬼王百川怒道。 “对了,姐,你们找到风师祖了吗?”曲灵霜问道。 曲如眉沉默不语,鬼王百川叹了一口气,萧琴楚也是脸色不大好,只是用手一指大殿旁的一间内室,低声道:“找到了,在那。” 曲灵霜心下疑惑不已,拉着薛寻芳往那内室走去,只见内室布置得很素雅,一个容貌绝美,身形消瘦的年轻男子坐在榻上,双目紧闭,生死不明。 “这……这是?”薛寻芳不解。 “这便是风师祖。”萧琴楚在他身后叹了口气。 “他这是怎么了?”曲灵霜十分不解,他见风不同竟然如此绝色,难怪师父和师尊都为他倾心。 “他历劫期满,从血妖池出来后,便闭绝五官六感,甘愿当一个活死人。”鬼王百川也进来了,对他们说道。 “原来,从血妖池出来的煞魂便是风师祖?”曲灵霜问道。 曲如眉与萧琴楚沉默着点点头。 “这么多天,我们都在试图唤醒他。”曲如眉看了风不同一眼,眼中含泪,“他竟然如此自苦,自困血妖池长达一千多万年。” 血妖池这种地方,进去瞬间就灰飞烟灭的大有人在,一个人如何能在血妖池内长达千万年?他有什么执念能支撑他?为什么出来了却又自绝五官六感?曲灵霜心中疑惑不已。 曲灵霜见曲如眉悲伤不已,自然明白虽然风不同未曾养育过她,但她得知生父的故事,心中早已对他起了无限的怜意,不说姐姐了,自己又何尝不同情风师祖的遭遇呢? “风师祖的与师尊他们的事,你都知道了,但是你不知道的是,风师祖进入鬼界后发生的事,我觉得有必要告诉你们。”萧琴楚道。 “萧公子,别说了,不如让他们自己去看看吧。”曲如眉不忍再听一遍父亲的往事,阻拦他继续讲下去。 鬼王大殿密室内,曲灵霜与薛寻芳、风不同三人组成一个三角,面对面盘膝而坐,鬼王为他们开启了心欲无痕阵法,曲灵霜与薛寻芳将分别进入风不同的神识,搜查他们想看到的回忆。 曲灵霜只觉一阵眩晕,睁开眼便到了青城山玄清观。 不过这时候的玄清观可不是曲灵霜见到的那样,这时候的玄清观规模宏大,香火鼎盛,香客络绎不绝。 玄清观后山,一个年轻道人正在教导弟子们练功,只见他白衣飘飘,正在舞剑,衣带发丝随着身形飘然而动,灵动如仙。待一套剑法演示完毕,持剑长身玉立,曲灵霜这才看清,他眉如剑,双眼修长蕴秋波,鼻如悬胆,微薄的双唇,唇角微微上翘,神情温柔至极,好一个绝世美男! 曲灵霜见风不同如此风采,忍不住心生赞叹。除了薛寻芳,他还从未见过如此好看的男子。风不同的好看与薛寻芳不同,薛寻芳的好看是视觉上的冲击,凌厉而强势。而风不同则给人温润如玉的感觉,让人忍不住想要亲近,却不敢靠近,怕玷污他。 他微微笑着,看着三个年轻弟子重复他刚才的剑法,道:“若蓠,这临仙诀讲究是飘然自若,无需太过刻意去将一招一式做到极致完美,行云流水连贯通行才是最重要的。” 曲灵霜刚才被他的风采吸引了,一时没回过神来,这才发现他的三个弟子,正是姜若篱、薛凡清、曲静空。 他们只有十七八岁的模样,而风不同看上竟似只有二十几岁一般,没想到竟然进了他这么久远的回忆。 姜若篱一身紫衫,一副负气的模样。听到师尊训她,嘴巴撅得老高,“哦”了一声,倔强地重复着自己做不好的动作,风不同微微一笑,耐心地纠正着她的招式。 少年薛凡清眉清目秀,一身白衣,不似现在这般沉稳,却也多了一股现在没有的少年勃发之气。他则目不转睛地看着风不同指导姜若篱,照着师尊教导的跟着学得很快,也是做得最标准的。 风不同看着他,眼里都是笑意:“凡清今日练习进步很快。” “多谢师尊!”薛凡清得到师尊的夸奖,脸颊微红,对着风不同恭敬地一揖。 “师尊,那我呢?我今日可有进步?”曲静空一身鹅黄衣衫,娇俏可人。她一边练习,一边偷偷看风不同,脸上隐现娇羞的红晕。 “静空,你天赋极好,只需再认真一些即可。”风不同温言道。 曲灵霜看到年轻时的曲静空,忍不住心中一痛。 在风不同那段时间的记忆里,都是师徒日常的修炼生活。风不同是位温和至极之人,对来观里求助的人都是有求必应,对弟子更是无微不至,难怪惹得曲静空与薛凡清如此迷恋他。 风不同心境发生变化是在一个夜晚。薛凡清受他指派下山除魔,结果遇到了修为在他之上的魔界之人,薛凡清将那魔界之人制服,身负重伤回到玄清观。 风不同这一脉,平日除了风不同的随伺道人,便只有他们师徒四人,姜若篱与曲静空都是女子,风不同便主动去照顾他。 他来到薛凡清的房间,薛凡清正脱了衣服给自己伤口上药,他见风不同进来,急忙穿上衣服向他行礼。 风不同扶住他,道:“你身受重伤不必行礼了,坐下来,为师替你上药。” 薛凡清红着脸,却不敢违抗师命,只得脱下衣服,露出后背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风不同见他伤势严重,便让他趴在床上,先给他点穴止血,又用温水替他擦洗伤口,最后才为他上药。 “有劳师尊了,都怪弟子无用,才受了伤。”薛凡清低声道。 薛凡清趴着看不清风不同脸上的表情,但曲灵霜作为第三者却看得清清楚楚,风不同看见薛凡清那骇人的伤口,手指都在颤抖,但他竭力在抑制内心的振动,故作轻松地对薛凡清道:“无事,只是普通的刀伤,很快就可以好起来了。” 曲灵霜却看到薛凡清背上那伤口开始流出黑血,紫色瘢痕隐隐出现。“魔心兰!”曲灵霜惊讶不已,这是魔心兰的毒,此毒不致命,不可解,只是会让人在午夜时心痛如刀绞。 一般人寻仇也不会下这样的毒,一般是魔界或妖界的女子用于对付负心男子的手段。难道薛凡清竟然是与人结了情债? “凡清,此次下山除魔,遇到的是什么样的魔头?”风不同声音里都是颤抖。 “回禀师尊,这次是一大户人家的公子,他与一女子相爱,后面又狠心抛弃了她。那女子痴心成魔,便入了魔界,此次回来便是寻那公子报仇。我见她也是可怜,便将她收服镇在观内,并未伤她性命。”薛凡清并不知道自己中了什么毒。 “你这伤是被她的魔刀所伤吗?”风不同看着那紫得发黑的刀伤又问。 “是,她本要去砍那公子,我情急之下替他挡了一刀。”薛凡清道。 风不同叹息着松了一口气,安慰道:“无妨,待为师重新替你疗伤,好得更快些。”说着便运气将薛凡清伤口上的魔心兰之毒悄悄转移到自己身上。 风不同将毒转移到自己身上后,眼见午夜将近,心知魔心兰毒性马上就要发作,于是站起来对薛凡清道:“你好好休息,为师明日再来看望你。”说罢便转身离去。 只是他还未走出门,魔心兰的毒便发作了。他那时修为只在三重元化境,刚刚拥有元神丹,法力低微,并不能抵挡魔心兰的毒性。 曲灵霜只见他扶着桌子,浑身发颤,大汗淋漓,摇摇晃晃走到门边,再也支撑不住便倒了下去。 薛凡清见状连忙从床上起身,飞奔过去将他扶起,急忙道:“师尊,师尊,你怎么了?” 风不同心痛难忍,一把推开他,低声喝道:“回去休息,不用管我。” 背叛 “师尊,你这是中了魔心兰?是不是刚从我身上移过去的?”薛凡清恰巧看到风不同胸口逸出的紫黑之气,瞬间判定了他所中之毒。 “弟子刚还在疑惑师尊为何要耗费两次法力为我疗伤,是不是从我身上移走的?”薛凡清伤心地问道。 风不同捧着胸口痛得双眉紧蹙,声音却依旧温和:“……无妨,我修为比你高,总有一日可以压制住的。” 薛凡清扶着他痛哭道:“我不要你替我遭罪,我宁痛在我身上。” 风不同听着薛凡清的哭喊,勉强笑道:“为师见不得你受苦。好了凡清,我忍一忍便过了,这毒不会要了我性命……我闭关几日即可压制住。” 薛凡清流着泪,掰开风不同疼得紧紧撰着的拳头,将自己的手递给他,任由他紧紧握着以此减轻一点痛苦。 曲灵霜心中叹息,风不同只怕是他生平所见的人中难得的柔善之人。 过了一些时日,薛凡清身上的伤逐渐好了。自从那日风不同将魔心兰的毒移到自己身上后,他便闭关了,薛凡清的伤便由姜若篱照料。 姜若篱对薛凡清照料可谓无微不至,但薛凡清却很少与她说话。若非必须回答的话,薛凡清都闭口不言。 两人在一起都是姜若篱在说,薛凡清在沉默。即便姜若篱想尽办法精心准备了笑话,也很难博得薛凡清一笑。 他对姜若篱也并非无礼,反而是时时刻刻保持着尊敬与礼仪,这让姜若篱非常难过。她想要的是薛凡清的青睐,而不是尊敬。 经过一段时间闭关,风不同已经彻底将魔心兰的毒性压制住了。这一日他出关时已是午夜时分,他从玄清观后山出来,便远远听见有人在低声说话。 “只要你每日在你师尊饮食中掺入此物,我保你三年内飞升。”这是一男子的声音,这声音风不同或许不熟,但曲灵霜却熟得不能再熟,这正是天界月重华帝君的声音啊! “可是,师尊并不曾薄待于我,我下不去手。”这是薛凡清的声音。 风不同听到这声音,身形一晃,连忙躲藏起来。 “这不是什么毒药,只不过让他无法飞升而已。”月重华又道。 “那……好吧,帝君您可要信守诺言。”薛凡清犹豫了下,答应了。 待外面彻底没声音了,风不同才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曲灵霜见他满面戚容,抬头望着青城的冷月,神情清冷,双眼微阖,泪水便从眼角滑出。 曲灵霜没想到薛凡清竟然这么早就与帝君勾结在一起了,而且他竟然还要毒害自己的师尊。“他不是深爱风师祖吗,他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曲灵霜心境大乱。 风不同回到自己房内,打开隐藏在画后面的密室,走了进去。 曲灵霜跟上去一看,他本以为这是收藏了什么武功秘籍、仙家法宝的藏宝室,没想到竟然只是堆放的一些旧物,有小孩儿的衣服,有拨浪鼓,还有很多书籍,一些字画。那些书籍字画上的署名都是一人:薛凡清。 这竟然是一间收藏着薛凡清日常字画和书信的房间,看来那些衣物及生活日常用品想必也是薛凡清的。 曲灵霜知道薛凡清是风不同在一次外出除沙妖时拾到的,当时薛凡清父母已被沙妖所害。风不同便把不足四岁的薛凡清带回去悉心照料,更是将他毕生所学传授与他。 “没想到风师祖心里竟然也……”曲灵霜看着风不同轻轻摩挲着字画上的“薛凡清”三字,柔情无限。曲灵霜知道,当风不同听到薛凡清答应别人害自己那一刻,心中该有多痛。 风不同轻轻抚摸着那些旧物,又拿起一副薛凡清为他所画的画像,苦笑了一下,自言自语道:“若能成全你,飞不飞升又有什么关系。” 曲灵霜没想到风不同心里竟然存的是这种想法,心中更是唏嘘。 风不同悄悄跟随薛凡清来到厨房,只见薛凡清鬼鬼祟祟拿出一包药搅拌在粥内,便叫风不同的随伺道人将粥端去给师尊。 风不同默不作声,身形一闪便走了。 曲灵霜心中对薛凡清寄托的最后一点希望也落空了,他冷眼看着接下来的剧情:薛凡清目送那名仆人离开,然后从怀中拿出另一包药,轻轻一笑,自言自语道:“哼,想毒害我师尊,门都没有!我若不假意答应你,还不知道你会用哪些更加下作的手段!” 曲灵霜听他如此说,才明白薛凡清并非真的要毒害风不同,而是假意答应,暗中保护风不同。但风不同已经看到他“下毒”了,这误会真的解不开了。 一个人能不能飞升,完全看命格,命中无飞升之命,就算修为顶天也只能是个修士,无法成神,更无法拥有神辉加持。风不同究竟带不带飞升之命格,没开天眼谁也说不清。除非日后风不同飞升了,否则薛凡清这个黑锅,真的背定了。 曲灵霜快步跟上远去的风不同,只见他进了卧室后边坐在榻上,随伺道人便将清粥给他送来放桌上,对着他行了一礼便走了。 风不同看着那微微冒着热气的清粥,苦笑了一下,端起便喝。 自从目睹薛凡清“下毒”之后,风不同便郁郁寡欢,教导弟子的时候也不再如之前那般爱笑了。虽然他还是对每个弟子都一如既往地关心,对来往求助的村民也都尽心竭力,曲灵霜却知道他心里再也没有半点温暖了。 一日,姜若篱在日常修炼时突然魔气大作,将与她对战的曲静空打得口吐鲜血。 风不同见状连出二指,分别锁住她的心脉和灵脉,姜若篱便缓缓倒下昏睡了过去。 薛凡清赶紧扶起曲静空,为她诊治。 “师尊,小师妹无大碍,大师姐这是练了什么魔功吗?为什么魔气这么盛?”薛凡清忙问道。 “看样子,她好像是练了天魔引。”风不同看着躺在地上的姜若篱身上魔气并未消散,反而越来越重,眉头紧蹙。“她修为尚低,道门修行本与魔功相克,她大概急于求成,所以导致走火入魔。” “师尊,这如何是好?本门弟子不得结交邪魔,更不可修炼别门武功,何况是魔功,若是让其他师伯知道了,师姐……”薛凡清一时六神无主,他不愿意按照门规将姜若篱打得魂飞魄散,但门规摆在哪里,又要如何隐瞒她修炼魔功的事? “别说了,她我的弟子,我会护着她的。门规的事,由我向各位师兄解释。你先为静空疗伤,我想办法祛除若蓠身上的魔功。”风不同不容置疑地说道。 玄清观大殿内,姜若篱坐在蒲团上双目紧闭,身上魔气已经将她的脸都熏得发黑,只见她内眉心已经隐隐现红色,薛凡清知道她这是修炼天魔引走火入魔了,若不及时救治并废去她身上的魔功,只怕她活不两日了。 “师尊!翻天诀必须修到四重方可使用,您现在强行使用必定遭受反噬,师尊,三思啊!”薛凡清泪流满面,不停地对着风不同磕头,希望可以打消他心中那个念头。 风不同看着薛凡清的眼泪,却无动于衷。曲灵霜知道他此刻只怕还以为薛凡清是虚情假意。 “你若想要帮我护法,就不要哭了,好好准备;若是不愿意,就去照顾静空吧。”风不同缓缓道。曲灵霜心中有些难受,风不同这人,就算心里再难受再痛恨,也不会口出恶言,依然这么温和。 “风师弟,若不是我们今日上门,你弟子私自修炼魔功之事,你是不是打算一直瞒着我们?”门外突然来了两个道人,正是风不同的两位师兄,他们不知如何得知了玄清观弟子修炼魔功之事,竟然齐齐找上门来。 “大师兄、二师兄好!我弟子练了魔功不假,但她年纪尚幼,可否请两位师兄原谅她这一回,日后我定严加管教。”风不同对着两位师兄行了一礼。 “小师弟,你总是如此心软……我看她那样子也活不成了,师弟你难还准备救治她?”一个容貌清癯的道人见姜若篱脸上已现紫黑之气,叹息了一声,他是风不同的大师兄。 “她是我弟子,我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她死去。”风不同声音很低,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 “不同!她这是犯了门规的死罪,我们让她自己死,没有将她灰飞烟灭已经算是轻饶了,你竟然……”另一个高高瘦瘦的蓝袍道人怒道。 “二师兄,既然你们二位已经决定不再处罚她,又何必干涉我是不是要救她呢?”风不同看着那瘦高道人道。 “小师弟,你二师兄是为你好,我们现在修为才到元化境界,若强行使用翻天诀救她,只怕也要引火烧身啊!”大师兄道。 “多谢二位师兄关心,我自行处理即可。”风不同依然坚持。 那二人见他如此坚持,知道这位小师弟虽然平日看起来温文儒雅,但心性坚定,只要他决定做的事情,没有人能改变他的决心。他们二人的修为还不如风不同,留下也无法帮到他,便叹气走了。 心魔 薛凡清见连二位师伯都劝不动风不同,只好擦擦眼泪,在蒲团上坐好,手中结阵,将风不同与姜若篱笼罩在阵内。 风不同看着薛凡清,惨然一笑,便强行运起翻天诀,一股强劲的法力便从他指尖冲向姜若篱,姜若篱身上的魔气便开始消散。 随着时间推移,风不同似乎已经支撑不住了,但姜若篱脸上的黑气还未褪去。薛凡清见风不同身形微微晃动,便知他已经支撑不住了,一手维持着阵法,一手缓缓向风不同输送法力。 风不同本来已经法力枯竭正在苦苦支撑,忽然感觉一股法力补充进来,心知是薛凡清在为他输送法力,心道:既然答应别人毒害我,又为何不再绝情一点! 他虽觉薛凡清薄情寡义,但却不忍心他受伤,若是自己支撑不住遭到反噬,必定牵连薛凡清。于是他挥手打断薛凡清的法力输送,拼尽全力完成抽出姜若篱身上最后一丝魔气,他见姜若篱脸色恢复了正常,一口鲜血喷出,人也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师尊!”他倒下去之前,耳边只听到薛凡清惊慌失措的叫喊。 待风不同醒来才发现,因为强行越境使用翻天诀,果然遭受到反噬,那反噬之力还停留在他体内,不仅击碎了他的元神丹,只怕还会引发心魔。 薛凡清与曲静空在跪在床前,正在悉心照料他,他们二人皆双眼红肿,显然哭过了。姜若篱跪在门外,以额触地,浑身颤抖,不敢抬头。 “若篱,进来。”风不同勉强坐起,薛凡清赶紧拿靠枕给他垫在背后,让他靠得舒服些。曲静空连忙将被子向上拉,轻轻为风不同盖上。 “师尊,弟子罪该万死,不仅偷习魔功,还连累师父……”姜若篱边哭边说,不停地磕头。 “好了,你既已知错,日后好好悔过便是。”风不同捂嘴轻咳,将手心摊开,里面却是咳出的鲜血,他怕弟子们担忧,连忙握在手心,悄悄将手伸进被子里。 薛凡清只是轻轻拍着他的背,为他顺气,没有发现他这一举动。但曲静空却心细如发,发现师尊虽然看似精神还不错,其实已经伤及根本,只怕是难好了。 姜若篱战战兢兢站起来,来到房内又“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你……如接触到天魔引的?”风不同虚弱不堪,声音虚浮,问道。 “禀报师尊,弟子不敢隐瞒,弟子遇见了一个天界的神将,弟子不知道他名字,他将天魔引心法交予我,告诉我此功比道法更强大,更适合战斗。而且飞升的概率更大。弟子本来将信将疑,但修炼几招后,便……便爱不释手……都怪弟子鬼迷心窍,求师尊责罚!”姜若篱边哭边磕头。 风不同心中叹息,他知道姜若篱痴心修行,为人更是急躁暴戾,修行道法虽对她心性有益,却不如天魔引那般能满足她暴戾嗜杀的本性。她遇到的天界神将,只怕志不在她,而是跟薛凡清遇到的那个一样,目标是自己。 让根基不稳又急功冒进的姜若篱直接修行高阶魔功,她的下场只有一个:被反噬走火入魔。那幕后之人定是摸准了自己心软,必定会救她,才会如此。 想通了此节,他微微一笑,道:“不怪你,只是日后不可再修炼天魔引。你根基太浅,天魔引是高阶魔功,没有根基强行修炼会走火入魔甚至丧命。此次为师可以救你,下次呢?” 姜若篱没想到师尊不让她修炼天魔引竟然不是为了门规,而是为了自己,当即痛哭流涕悔恨不已:“师尊,弟子谨记师尊大恩!” 曲灵霜感到此刻风不同的回忆出现了剧烈波动,他的意识似乎遭受了侵蚀,只怕是心魔要发作了。 果然,风不同脸色剧变,胸口似有东西要涌出来,他强行压制住,突然厉声道:“都出去,没有我的允许不准靠近我房间!快走!” 弟子们都被他突然的暴怒吓一跳,面面相觑,薛凡清试探着喊道:“师尊?” “快滚!”一向温文尔雅的风不同突然跟变了个人一样,突然暴躁起来,额头青筋乍现。 弟子们不敢违逆,只得退了出去。 薛凡清在门外担忧地看了一眼风不同,随即将门关上了。 曲灵霜不知薛凡清他们三人在外面会如何猜想,此刻风不同已经完全控制不住自己了,他双眼通红,翻天诀的反噬之力在他体内不断游走,刺激着他已经不受元神丹控制的各处经脉,导致他不受控制,将室内的东西全都砸碎,最后力竭倒地。 曲灵霜心中焦急,风不同身受重伤,元神丹破碎已经彻底伤了他的根本,若是反噬之力得不到控制,只怕他命不久矣。 此刻在风不同的回忆里面,曲灵霜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躺在冰冷的地面上,大口大口吐血,鲜血染红了白衣。 因为事先警告弟子们不准靠近,风不同在冰冷的地面躺了将近半个时辰,门终于开了一个缝。曲灵霜如绝处逢生般向门口看去,正是曲静空。 “也只有师父敢违抗师命过来查看了。”曲灵霜心中又悲又喜。 曲静空在门缝里瞧见躺在血泊里的风不同,脸色瞬间煞白,连忙跑进来半拖半抱将昏迷不醒的风不同弄到床上,颤抖着叫了两声“师尊”,风不同没有任何反应。 她便大着胆子去解风不同的血衣,羞红了脸不敢去看风不同赤/裸的上身,却要为他换上干净的衣物,又不得不看。 曲静空似乎下了决心,虽然臊红了脸,却从容不迫地为风不同穿好衣服,又端来清水为风不同擦干净脸上嘴角的血迹。 她痴痴地看着风不同,过了好久,才向姜若篱、薛凡清发出师尊有难的信号。 薛凡清与姜若篱急匆匆地来到风不同房间,看见风不同脸色惨白地躺在床上昏迷不醒,忙问道:“师尊怎么了?” “二师兄,师尊只怕……被翻天诀反噬了。”曲静空道,“我瞧他不对劲,他这模样,并非简单的法力枯竭。只怕师尊瞒着我们。” “我去请大师伯!”姜若篱一听,就要转身,薛凡清拦着她:“大师姐,你也是重伤初愈,还是好好歇着吧,而且此刻大师伯看见你只怕不妥,还是我去。” 风不同因救她而受伤,而她又是背叛师门修炼魔功,让她去请大师伯,只怕大师伯看见她就要清理门户了。 姜若篱看见师尊为她受伤,薛凡清也如此为她考虑,又急又愧,眼泪就下来了。 “大师姐,你以后可千万不要再碰天魔引了。”曲静空道。 “我知道了。”姜若篱低声道。 很快,风不同的大师兄来了,他双指轻触风不同额头,脸色瞬间苍白起来。 “大师伯,我师尊怎么样了?”薛凡清见他如此,心知恐怕不妙。 “他被翻天印反噬了,那反噬之力不仅击碎了他的元神丹,还停留在他体内各处游走,他随时会心魔发作。”风不同大师兄道。 此时,风不同却醒了过来,他见那容貌清癯的道人,惨笑了一下,知道自己的伤已经瞒不了众人了:“大师兄不必为我担忧,人各有命。” “风师弟,你可知元神丹碎裂,若是不修复,你此生于飞升无望了?”风不同的大师兄看着他叹息道。 风不同却无意识地看着薛凡清,生无可恋地道:“或许我无法飞升,才是最好的结果。” 薛凡清却不知风不同为何看着自己,急忙道:“一定有办法可以修复的,是不是?” 风不同不答,他大师兄却道:“是有办法的,但是以我们目前的修为尚且不能做到。” “那要怎样才能做到?”薛凡清忙问。 “天界飞升四重以上的人才可做到。”风不同大师兄道。 “师尊,我认识一个天界之人,我去求他!”薛凡清说罢就要转身离开。 “站住!”风不同声音不大,却无比威慑。 薛凡清当即不敢动,转过身来疑惑不已:“师尊,为什么?” “你们都出去吧,日后不要再提为我修复元神丹之事。也不许靠近我房间,若是谁违抗我的命令,即刻逐出师门。”风不同缓缓道。 曲灵霜看得难受,替风不同感到愤懑,要伤他之人是天界之人,要治好他的伤也需要天界之人,此刻,帝君只怕就在等着他去自投罗网吧。他此刻把众弟子赶走,一是不让他们再被对方利用,二是若自己心魔发作,不至于伤了他们。 众人离去之后,风不同便勉强支撑着坐了起来,试着运气调息,刚一动气息,心中那股反噬之力又汹涌而来,他又是一口血喷出。他无奈地擦擦嘴角,只得从一重筑基练起,就当自己没有元神丹,不懂控制体内的气息,或许可以慢慢掌控那些在体内胡乱游走的反噬之力。 孽徒 那几日时间,风不同从不出房门,除了随侍道人,谁都没有看到过他。随侍道人是从小跟随风不同长大的,只听命于风不同,所以无论姜若篱他们三人如何问话,也无法探知风不同半点情况。 姜若篱是最为愧疚的一个,以前那么好强,那么急躁的一个人,这几天却失魂落魄般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曲静空也没有心思练功,她心里想的都是那天为风不同换血衣的事。 薛凡清见大家都没有心思修行了,便叹息着来到后山,燃起一张符,月重华就出现了。而此刻,风不同就隐藏在静谧处冷冷地看着他们两个。 “你是怕我不守信诺,所以又故意让大师姐修炼天魔引,导致大师姐走火入魔,让师尊去救她?”薛凡清冷冷地问道。 “世间最怕的就是一个情字,你痴恋你师尊,以为我不知道吗?为了保险起见,我只好再用一个棋子。”月重华背着手道。 “你为何不让我师尊飞升?”薛凡清忍着怒气问道。 “天界只能有一个帝君,你师尊若是飞升,将是下一任帝君。”月重华从容道,“你说,我能让他飞升吗?” “你也不必用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你给我的药,我已经下到师尊饮食里了,你又何必再用天魔引坏我师尊元神丹?”薛凡清声音里都是颤抖,忍不住怒道。 “斩草就要除根,你这么聪明的人,不懂吗?”月重华轻轻一笑,道:“放心,我不是要他的命,我会把他留给你的。而且,我们很快就会在天界再见。”说罢他便飞身而去。 风不同身形摇摇晃晃,忍着没让薛凡清发现自己,慢慢回到房间。今日他没有像往常一样,用过随侍道人送来的食物便开始打坐修行。今日所见,已经让他心如死灰了,他不再修行,开始自暴自弃。 往日因为他勤加修行的原因,心魔竟然一直未发作。今夜,他冷冷地听着室外雷鸣电闪风雨大作的声音,心中无限悲凉,心绪波动,体内的反噬之力开始汹涌。 他打开窗户,任由风雨飘进来,打在他冰冷的脸上,他再也忍不住,又是一口血喷在窗外,雨水混着血水滋养着那娇艳的花,使得它在风雨中竟然不显颓败,愈发艳丽。 风不同体内气息乱走,他忍不住将案上的东西全都推到地上,此刻他只想破坏,将平日的端庄持重打个粉碎。暴怒中,他衣衫被自己撕破,神志也开始模糊起来。 一个鹅黄色的身影推开门走了进来,风不同下意识就一掌劈过去,那身影轻轻一闪,便闪过了这看似凌厉,却没有半分力道的掌风。 是曲静空。 她上前扶着摇摇欲坠却还在在挣扎的风不同,将他扶到床上,强行为他除去靴袜,又将他按倒床上,为他盖上被子。 风不同此刻已经认不清人了,双手乱挥,将被子一把掀开,又摸到一只软腻的手,便往怀里一带…… 曲灵霜知道曲静空是故意接近风不同的,若非如此,她为何不直接将他点了穴,又为何半推半就…… 风不同后面的记忆出现了一段时间的空白。 当风不同再次有记忆时,他躺在床上,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衣衫不整,而旁边还有一个正在瑟瑟发抖的女孩,正是曲静空。 他惊骇之余赶紧拉过被子将赤身裸体的曲静空盖住,又转身将自己的衣衫穿好,背过身对曲静空。半响,他心如死灰般道:“我是不是对你做了禽兽之事?” 曲静空只是颤抖着却不答话。 “我明白了。”风不同的声音冷到不像从人身体内发出的声音。 他缓缓转身对曲静空道:“你若想亲自杀我,我随时恭候;若想我自杀,你只需点点头。” 曲静空却将头埋在被子里,瑟瑟发抖。 风不同站了半晌没得到回应,便如行尸走肉般慢慢离开了。 曲灵霜知道,曲静空以不光彩的方式得到了风不同,她心里是又愧又羞的,她没有脸面对薛凡清,更无颜面对风不同。从那日起,她便将自己关在房内,再也没有出来过,直到风不同逝去。 风不同自从那晚后,心魔发作得更加频繁了,身体也越来越虚弱。曲静空已经将自己锁起来了,姜若篱也不知道去哪里了,里里外外就薛凡清一人。 薛凡清已经知道了曲静空与风不同那夜之事,心中纵然难过,却不得不强打精神照顾他们二人。 曲静空每日的餐食要送到门口,风不同时不时打碎的东西要收拾。虽然有随侍道人,但自从风不同心魔大涨后,薛凡清便让那道人离开了,他怕风不同伤了他。 在风不同的记忆里,这段时间是思维混乱的,但是曲灵霜作为旁观者,却看得清清楚楚,薛凡清有多心力交瘁。 风不同暴怒时不识人,会丢东西将薛凡清砸伤,也偶尔会出手打伤他。薛凡清却不闪不避,任由风不同发泄,日日用自己微弱的法力一点点替风不同理顺体内暴走的反噬之力。 一段时间后,风不同清醒过来了,曲灵霜却知道,这并非薛凡清为他压制反噬之力的缘故,而是风不同已经走到油尽灯枯之日了。 这日,他穿戴整齐,依然一身白衣飘飘仙风道骨的模样,却虚弱得没有力气再站起来,只是坐在榻上微微睁眼看着悉心为他整理衣带的薛凡清,眼里带着莫名的光彩:“凡清,为师这些年待你如何?” 薛凡清“扑通”一声跪下,恭敬无比,双手却握着风不同瘦弱的手,颤声道:“师尊待弟子极好。” 风不同凄然一笑,道:“但愿你是真的……觉得我好……”说罢,闭目不再言语。 “师尊!弟子回来了!”室外突然传来姜若篱的声音,她闪身进屋,薛凡清却发现她一身魔气比之前更盛,大惊道:“大师姐,你……你怎么……” 姜若篱跪在地上,爬着前行,一步步向坐在榻上的风不同而去:“师尊,原谅弟子,弟子已经练成天魔引第三重了,我可以修复师尊的元神丹了!” “孽徒!”风不同睁开眼睛,低声喝道。 “师尊,您把我逐出师门吧,但是在这之前,请让弟子将您治好可好?”姜若篱不断地向他磕头。 “若篱,你怎么不明白,这一切都是徒劳的……”风不同咳嗽了一下,又是一口血喷出,他捂住胸口,再也支撑不住,倒在了连忙接住他的薛凡清怀里。 “师尊!”姜若篱哭着要上来为他治疗,风不同已经说不出来话,却用狠厉绝望的眼神看着她。薛凡清抱着风不同,见风不同这番模样,哭着大吼:“大师姐你快退下!” 姜若篱跌坐在地,不敢上前。 风不同死死地看着姜若篱,血不断从他嘴里涌出,将薛凡清身上的白道袍染成血红色,从喉咙里挤出一句话:“你走!” 言毕,他逐渐失去神采的双眼轻轻闭上了。 薛凡清抱着他的尸身,不可置信地轻轻晃动着他,眼泪夺眶而出,低声叫道:“师尊……师尊……”。 姜若篱没哭,木木地看着风不同,又看看薛凡清,转身离去。 薛凡清见唤不醒风不同,呆呆地看着怀中那消瘦的人,突然如野兽般地惨嚎起来:“师尊!师尊……” 曲静空也进来了,她也消瘦了不少,腹部隆起,一言不发地看着薛凡清抱着风不同,眼泪默默地流了出来。 良久,她嘶哑的声音响起,指着墙上的一幅画道:“二师兄,我对不起你,对不起师尊。如今师尊已经逝去,我不愿你还不清楚他的心意。这是师尊的秘密,你进去看看吧!”说罢将密室打开。 薛凡清脸上都是泪水,他轻轻将怀中的风不同放下,缓缓进入了那密室,半晌,密室内响起了更加惨绝人寰的哀嚎:“啊……” 风不同的魂魄从他身体里剥离出来,看着两个徒弟悲伤欲绝,已经不在意自己的心思是不是被窥探了,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他没有去看那榻上的肉身,微微闭目,想要以微弱的鬼气将自己魂魄震散,突然一团光将他笼罩起来,在那光芒之下,风不同无法自行消散。曲灵霜知道,这是有人在保他,想必就是鬼王百川。 风不同闭上眼睛,任由鬼王从鬼界遥遥传来的护身诀将自己牢牢锁住,然后就被拉去鬼界了。 进入鬼界,迎接风不同的是鬼王百川。 “百川,想不到你做了这鬼界之王。”风不同双目无神,看见熟识之人却并没有半分喜悦。 他想起百川,是因为自己曾经救过他一命,没想到夕日被救的小孩子如今竟然成了鬼界之王。 “风公子,你为何会如此自弃?”百川忙问道,他不知为何曾经那么爱笑,那么温和的一个人,现在却毫无生气,冷漠至极。 自困 风不同不答,只是木然道:“你若念我夕日相救之恩,就不要用法力维持我的魂魄了,让我去吧。” “风公子,你到底是为了什么?”百川百思不得其解。 “别问了,我只想死。”风不同痛苦不堪。 百川见他如此,便施法让他沉睡过去。 风不同再有记忆时,已经不知过了多少年。 他睁开眼睛,发现束缚着自己的那光晕居然还在,想必这些年他魂魄齐全一直靠鬼王的法力维持着。 这时鬼王进来了,他看着风不同微微一笑,道:“风公子,这些年我一直未寻到可以保你魂魄永不消散的方法,所以一直不敢唤醒你。” 风不同以手支额,无奈道:“现在找到了?” “找到了。”百川笑道。 “百川,你为何要强留我在这世上?我已经没有留下的理由,也没有脸面活着。”风不同痛苦地道。 “你已经死了。”百川纠正他,“在你昏睡时,我已经探查过你的回忆了,我全都知道了。请原谅我,但只有这样我才能知道你为何非要离开。” 鬼王说罢,轻轻一招手,一个紫衫女子便走了进来,正是姜若篱。 她一见到风不同便跪了下去,低声道:“师尊。” 风不同抬头看着她,缓缓道:“若蓠,你还是练了天魔引。” “师尊,弟子不肖。但师尊大恩弟子不敢忘。”姜若篱低头道。 “你来鬼界做什么?”风不同问道。 “师尊,弟子已经以魔飞升天界,有个更好的办法可以修复师尊的元神丹。肯请师尊同意弟子为您医治。”姜若篱恳求道。 “不必了,我早已对修行失去了兴趣,也对这个世界失去了兴致。你去吧,好好在天界修行。”风不同声音里一丝活气都没有,厌世至极。 此刻的姜若篱却已早非昨日那个乖乖听话的小弟子,她抬起头站起来,看着风不同,微微一笑,道:“师尊,弟子得罪了!”说罢轻轻一指,一道法力用她指尖冲出,缚住风不同。 她此刻早已是五重魔尊境,要制住风不同易如反掌。风不同挣脱不开,惊骇地看着她,又看着百川。百川竟然向他微微点头,示意他不用担心。 姜若篱将胸口衣服撕开,露出雪白的胸膛,在风不同惊骇的目光中,生生用右手指甲抓破自己肌肤,深入皮肉,似乎抓住了什么,又慢慢地扯出! 她额头尽是疼出的汗珠,却一声不吭,左手拉起衣襟将自己血淋淋的胸膛盖上,右手举起,手里捏着一根血淋淋的金黄色骨头。 “若蓠!你为何要如此?”风不同声音里都是颤抖,他识得那是一根仙骨,是飞升天界的神才有的。她此刻将仙骨取出,便是自断仙缘,从此以后便不再是天界之人,若是入天界便会遭受诛邪大阵的攻击。 “师尊,您对弟子的大恩大德,弟子一直谨记在心,但弟子最不愿欠人情。师尊的大恩,只能以弟子的仙骨为报。从此以后,弟子便不再欠师尊的情。”姜若篱说罢,将手中血淋淋的仙骨用法力融化成一阵金光,挥手向着风不同胸口而去,待金光全部没入风不同的胸口,她才将缚住风不同的法力收回。 失去了禁制,风不同从榻上跌下来,他伤心欲绝地看着一脸冷漠的姜若篱欲言又止。半晌,他站起来背过身去,道:“是的,两清了,你去吧。” 姜若篱按轻抚胸口伤处,最后看了风不同一眼,转身离去。 “风公子,有了仙骨加持,你再也不会消散了。那仙骨已经深入你的魂魄,你就是想取出也取不出来的。”百川显然很开心,他的恩人再也不会死了。 “百川,你知道活着比死了更痛苦,清醒着比昏睡着更难受是什么滋味吗?”风不同转身问道,“我已是一个无用之人,我的存在只会让他人难受。你看,姜若篱便是其中一个。” “风公子,你不要这样说,我知你心里的苦。但有些事你可能有误会。”百川道,“我探查你的回忆时,发现了一些细节,如果你听完还是这般想,那我便不再试图说服你。” 鬼王便将月重华与薛凡清勾结下毒的内情告知风不同,又将风不同心魔大作那段时间薛凡清如何悉心照料他也一一告知。 “原来如此,反正我与他,终是错过了……”听完百川的话,风不同心境大乱,他自觉误会薛凡清这么多年已经对不住他了,自己还与曲静空做出那些事,“我对不起凡清,对不起若蓠,更对不起静空……” “风公子,你怎么能这么想呢?明明是你的弟子们伤害你,才让你殒身,你怎么反倒觉得对不住他们?”百川不解。 “凡清与静空都是天赋极好之人,只怕早晚会与若蓠一样飞升。若他们二人来寻我,百川你千万不要让他们找到我。我已无颜面对他们。”风不同道。 “风公子接下来有什么打算?”百川点头答应他的请求,又问道。 “我想去血妖池看看。” 风不同去了血妖池,在里面待了五万年,因为里面实在太痛苦,他刚一进去,曲灵霜便觉痛苦难忍,心中不忍,就退出了这部分记忆。 五万年后,万道天雷从天而降,数万道闪电降落血煞峰,血煞峰及周围山川的树木花草和鸟兽生灵瞬间灰飞烟灭,大地变焦土。电闪雷鸣中,一道白色身影从血妖池中出来了,他浑身带着闪电的光芒,神情却看不出一点痛苦,慢慢向天界飞升而去。 那正在历天帝雷劫之人正是风不同。在血妖池经受了五万年的抽筋剥皮之痛,即便天帝雷劫也不会让他感觉半点痛苦。 修士若是通过天帝雷劫还能存活下来,便会飞升天界,坐上帝君之位。而上一任帝君则会失去天帝神辉的加持,重入轮回。 百川站在离血煞峰百里外的一座山峰上,遥遥看着风不同毫不费力地经历着天帝雷劫,心中欣喜不已。他的恩公终于要当上帝君了,在他的治下,一定还众生一个安定、和平、造福世间苍生的世界。 眼看风不同即将慢慢升入天界,忽然一团巨大的黑气裹挟着强劲的力道直直地向着风不同而去。 “不好!”百川见状连忙往风不同飞去,根本不管那天帝雷劫会将他一起拖进去。 可是他始终离得太远,等他赶到时,那团黑气已经从风不同身上穿胸而过。风不同正在历劫关头,突然被袭击,便如同断线的风筝般向下坠落。 他在急速下落的过程中,看到那张他曾思念至极,又愧疚万分的脸。他心中一痛,连挣扎都忘记了,任由自己往下落,慢慢闭上了眼睛。 百川浑身是血,忍受着万道雷电,奋不顾身地将风不同接住,看了一眼那高高在上,白衣飘飘的凶手,一咬牙抱着风不同飞身离去。 曲灵霜看得清楚,那下黑手阻断风不同飞升之人,正是自己的师尊,薛凡清。 风不同在血妖池修炼了五万年,早已是成了煞魂,薛凡清就算飞升了也绝对不是他的对手,但他在看到薛凡清的一瞬间,却连反抗都没有,就被他打落了。 虽然薛凡清未必能伤他,但天帝雷劫被打断,风不同就无法成为帝君了。 百川将他带回鬼府,任由百川如何说,如何做,风不同都不再有反应,他的心似乎已经死了。 没过多久,风不同又回到了血妖池,在里面一直待到最近一次,整个修真界都感到鬼界血妖池里煞气的振动,他这个无比强大的煞魂再次出世。 风不同的记忆到此就结束了。 曲灵霜这才从他的记忆中抽身出来。他与薛寻芳对视一眼,又看着正在榻上闭目而坐的风不同,不免一声叹息。 鬼王百川停止了心欲无痕阵法,走到风不同跟前看着风不同那紧闭的双眼,道:“风公子,若不是今日来的是你的至亲,我断然不会允许天界之人查探你的记忆,还请你原谅我的自作主张。” 风不同没有反应。 萧琴楚悄悄将曲灵霜拉到一边避着曲如眉,低声道:“六师弟,我此次带如眉来,是想了她心愿。你与寻芳能不能想办法唤醒风师祖?” 曲灵霜知道萧琴楚是想在曲如眉生命将尽之际让风不同与她相认,但风不同的修为实在太高了,他自行关闭五官六识,在场的只怕除了寻芳,没有人能强行让他醒来。 曲灵霜当即点点头,走过去拉着薛寻芳,问道:“寻芳,风师祖如此下去也不是办法,能不能想办法唤醒他,让他与姐姐相认?” 曲如眉低头咬着嘴唇不吭声,眼里隐忍着泪花。她生性豁达,原本对生父是谁根本不在意,但知道了风不同的过往,她心疼也怜惜自己的生父。他一生纯善,从未伤害过一人,虽然被很多人爱着,但那些人的爱带给他的却全是痛苦。自己生命将尽,若是能在剩下的日子给予他点点欢愉,自己便了无遗憾了。 相认 薛寻芳看着曲灵霜,温柔地点点头,走到风不同面前,伸出两根修长的手指轻轻抵在风不同左边太阳穴上,闭上眼睛轻声道:“风前辈,打扰了,请你解开五官六识,你女儿想与你相见!” 他说罢便睁开眼睛,轻轻将手放下。 曲灵霜惊讶地问道:“这就完了?” 薛寻芳摊摊手,无奈地解释道:“他修为太高,我只能跟他通灵,将消息传达给他。若是他愿意醒来就好,不愿意我也没办法。” “唉,能通灵也好,总好过我们什么信息都传递不了给他。”百川叹息道,“就看他愿不愿意见如眉了。” 在众人期盼的目光中,风不同睁眼了,众人长长舒了一口气。 风不同看着曲如眉,千万年来,眼中第一次有了光彩。他轻轻对着曲如眉伸手,微微一笑柔声道:“来。” 曲如眉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扑到风不同膝上痛哭起来。风不同低头轻柔地摸着曲如眉的头发,眼圈微红。 众人见状,一个个都红着眼退了出去,让他们父女单独相处。 来到大殿,曲灵霜转头看见薛寻芳双眼微红,便走过去轻轻将薛寻芳的手握在手心,轻柔地拍拍他的手背表示安慰。 “眼睛有点疼,大概进沙子了。”薛寻芳一边揉眼睛,一边解释。 曲灵霜微微一笑不说话。 “六师弟,你也在风师祖的回忆中看到那阻断风师祖天帝雷劫之人吧?”萧琴楚再也忍不住了,走过来对曲灵霜道。 曲灵霜点点头,试探着问道:“不知大师兄怎么看?” “事实摆在眼前,师尊欺师灭祖,做错了就是做错了。”萧琴楚低声道。萧琴楚是薛凡清从小养大的,跟薛凡清情同父子,想必此刻他的心定然很痛。 曲灵霜想了想,对他道:“大师兄,还有一件事我觉得有必要告诉你。”说罢将薛寻芳发现薛凡清在炼化法阵内的事情一一道来,又将柳言卿所言据实相告。 “你是说,那九转化魂血阵是师尊与帝君一手策划的?”萧琴楚脸色大变。 “是的,而且我与寻芳在天界,师尊还来窥探过。我不知他想在我们二人身上打什么主意。”曲灵霜道。 “你们二人是冥珠,他若是打什么主意,自然是想要你体内的东西。”百川道,“当然,这只是我的猜测。” “不无可能。”萧琴楚低头想了想道。 “大师兄,天界现在异常危险,主阵眼枢在天界,随时可能对人间造成毁灭性的打击,二师姐已经回去暗中查找主阵眼枢,你打算怎么办?”曲灵霜问道。 “此间的事一了,我便回天界,接应二师妹。”萧琴楚道,“你与寻芳呢?” “我们要去溟海与焱狱。”曲灵霜道,忽然想起什么,转头问薛寻芳道:“这几天都给忙忘了,你去焱狱可有收获?” “焱狱元气颇为旺盛,但却不知如何能引出地表。”薛寻芳道,“我想劈开大地,直至焱狱,但如此肯定要伤及众多生灵,而且,我一人之力现在还办不到,若你封印解开合我二人之力一定可以。” 焱狱深处地底几万里,若要足够打开一条通往焱狱的口子的力量,那必定会把九州大陆劈成两半。 “暂时行不通的就不要想了。”曲灵霜道,“溟海比焱狱离地面近,要不我们去溟海看看?” “好。”薛寻芳道,“但是,你得先养好伤。” 曲灵霜这才发现,自己浑身上下的伤还未愈,失血过多确实需要休息,要不然即使下到溟海,也是拖累薛寻芳。 “你们二位去歇息吧,我那三毒大阵可不是闹着玩的,我见曲公子受伤很重,我这里有上好的疗伤丹药和补血之物,一会儿给二位送到房间。”鬼王百川笑道。 “这还差不多。”薛寻芳白了他一眼。 曲灵霜知道薛寻芳还对鬼王那三毒大阵耿耿于怀,怕他又说出什么让人难堪的话,连忙拉着他随着鬼使下去歇息了。 鬼使给他们二人安排两间房,但他们还是住一间。 回到房间,鬼使把各种天材地宝都送来了,曲灵霜笑道:“不需要这么多,我恢复很快的。” “要的,要的,多多益善。”薛寻芳忙将这些东西收下,“有了这些,你恢复得更快些。”说罢便让鬼使准备热水。 他们从三毒试炼出来后,一刻也没有休息过,曲灵霜身上之前在冰洞处理好的伤口有的已经好了,渗出的血也干了,但有的伤口太深还没有愈合。 “之前没有条件,只能草草为你止血。你旧伤未愈又添新伤,这几天又一刻都未得到休息。”薛寻芳一边帮他脱掉靴袜,一边说温柔地道,“你只管好好躺着休息便是,剩下的交给我吧。” “你的手都流血了,也好好包扎一下吧。”曲灵霜见他只是用纱布随便将手掌上的伤一裹,忍不住心疼起他来。 “我好了,不信你看。”薛寻芳将手上的纱布卸下来,果然,他手掌上一点伤痕都没有,“我自愈能力很强的,虽然换成人身恢复不如以前快,但还用不着治疗。” 曲灵霜见他无恙,心中稍安。同为冥珠,自己却什么都比不上薛寻芳,一直拖累他,曲灵霜心中甚是愧疚:“唉,都是我拖累你了,若我跟你一样强大,你也不会吃这么多苦。” 薛寻芳为他解下被血浸透的衣衫,将他抱在怀里轻轻一吻,柔声道:“我们之间,还用说拖累不拖累的话吗?有我在,我会一直护着你。”说罢突然想起什么,脸色瞬间煞白。 “你怎么了?”曲灵霜见他神情剧变,忙问道。 “没……没什么……”薛寻芳眼神闪烁,心脏剧烈跳动,曲灵霜躺在他怀中感觉到他的强烈不安,从他怀里坐起,疑惑地看着他:“别瞒我,你撒谎的样子太明显了。” “嗔毒试炼阵内的事,提醒了我。”薛寻芳脸色煞白地看着曲灵霜,郑重地说道:“若有一天我不在了,你体内水冥珠被封印,岂不是要成为别人刀俎上的肉?所以,从现在开始,我会想办法解开你的封印。” “你说什么胡话?你怎么会不在?你若不在了,我……还解开封印做什么用?”曲灵霜抓着他的手急切地说道,没说出的那句话是:你不在了,我还活着做什么。 “我说的是假如……”薛寻芳不愿意他难过,也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一想到嗔毒试炼内的情形,他心都在颤抖。他心里已经打定主意一定要将曲灵霜封印解开。 “你最近心思越来越复杂了,小脑瓜整天都在想些什么呢?”曲灵霜歪着头看着他,不满地道。 薛寻芳微微一笑,道:“这不是你说的‘由爱故生忧’嘛,有了爱,便有了害怕之事。” 曲灵霜甚是满意这个回答,在他脸上亲了一口,便躺在床上,眼睛睁得大大的看着薛寻芳轻轻为他上药。 薛寻芳一边为他上药,一边笑着说:“你快闭上眼休息吧,都好几天没睡觉了。” 曲灵霜一边眨眼,一边调皮地道:“我要你陪我睡。” 薛寻芳无奈地摇摇头,将他身上的伤口重新包扎好,便在他身边躺了下来,将曲灵霜解开的里衣带子系好,又拉过被子盖在两人身上,将他抱在怀里。 曲灵霜舒服至极,慵懒地享受着薛寻芳温暖的怀抱,懒懒道:“不公平,我都被你看光了,为什么你还穿着外袍。” 薛寻芳见他如此说,便起身将外袍脱了,也如曲灵霜一般只穿着里衣躺下来。 曲灵霜这才笑了,主动钻到薛寻芳怀里,将脸埋在他温暖的胸膛,声若蚊呐:“以后我们都如此,好不好?” 薛寻芳脱了外袍后,只有里衣,感受更加真切,抱着怀中之人竟然身体在微微颤抖,喘息也变得粗/重起来:“好……” 曲灵霜见他如此,知道若不想冰洞之事重演,便不能再撩拨他了,便老老实实任他抱着,一动也不敢动。 即便如此,薛寻芳似乎还是有点忍不住动/情,他的脸靠近曲灵霜,刚开始只是在他头发上蹭着,慢慢地又开始很轻地在他头发上亲吻起来,接着是额头、脸颊、嘴唇。曲灵霜见他越来越动/情,自己也忍不住开始燥/热,慢慢地开始迎、合薛寻芳的亲吻。 薛寻芳见他开始迎合自己,愈发不能自抑,闭着眼循着曲灵霜热烈地亲吻起来,两只手在曲灵霜身上贪/婪地摸索着。 曲灵霜开始心慌,一边情难自抑地回应着薛寻芳,一边恐惧着接下来会发生的事。 他挣扎着离开薛寻芳的唇,躲避着他的亲吻,喘息道:“寻芳……寻芳……冷静一下,我……我身上还有伤……” 薛寻芳闻声停住在曲灵霜身上不断游走的双手,深吸一口气,强行压制住自己的欲、望,颤抖着将曲灵霜重新搂进怀里,在他耳边压着声音道:“好……” 说罢就真的不再对曲灵霜动手动脚,只是紧紧地抱着他,闭上双眼深呼吸着。 曲灵霜见他忍得辛苦,自己何尝又不是?但冰洞给他留下的阴影实在太大了,他不想再经历一次。虽然薛寻芳答应他下次两人颠倒过来,但两人实力悬殊,只怕真到了实干的时候,只有被/干的份。 胡思乱想中,两人渐渐睡着了。两人都好几天没睡了,这一觉便睡到晚间鬼使敲门,二人才醒。 鬼使在门外恭敬地道:“二位公子,鬼王设宴,有请二位公子去大殿赴宴。” 赴宴 “哦,知道了。”曲灵霜答道,他这才发现,他与薛寻芳还保持着睡着前两人紧紧相拥的姿势,他们睡了大概有三个时辰,竟然连姿势都没变过。 “看来确实是累了。”薛寻芳有点不好意思,他平常睡眠是最少的,一般都在曲灵霜之前醒来,为他准备好洗漱的东西,此刻却一觉睡到天黑。他连忙起身穿衣,又拿出一件雪白的外袍替曲灵霜穿上,再给他梳头发。 “寻芳,你不必这样,我自己会穿。”虽然薛寻芳为他做这些事情已经习以为常了,但曲灵霜却总是不习惯。 薛寻芳微微一笑,道:“夫君嫌奴家做得不好吗?”一边轻轻为他戴上发冠。 曲灵霜伸手抬起薛寻芳的下巴,柔声道:“不,娘子做得很好。但是为夫不愿你太劳累……” “那等你伤好了,你也为我做这些,不就好了吗?我们互相为彼此穿衣梳头,好不好?”薛寻芳问道。 “好。娘子提议甚好!”曲灵霜回道。 二人穿戴整齐,在鬼使的指引下来到大殿。 鬼王与风不同并列上席,曲如眉与萧琴楚位列右边,左边两席显然是为曲灵霜与薛寻芳准备的。 “二位公子请入座。”鬼王百川笑着说道。 曲灵霜与薛寻芳对着他们二人微微一礼,便坐到席上。 曲灵霜见风不同一扫之前厌世的模样,显然见到女儿让他非常开心,神情里都是柔和的笑意。曲灵霜心里忍不住地赞叹,这风不同一笑,犹如春风化雨般浸润人心,好一个风采绝世的美男子。 “爹,这是我弟弟曲灵霜。”曲如眉指着曲灵霜向风不同介绍。 按照辈分,风不同是曲灵霜的师祖,他赶紧站起来对着风不同跪拜,无比虔诚:“徒孙拜见师祖!” 风不同微微一笑,走下去扶起曲灵霜,道:“不必拘礼,你称呼我一声前辈即可。” 风不同是曲如眉的父亲,曲如眉与曲灵霜是姐弟,不论是从曲如眉还是从师徒关系,称呼上都很尴尬,不如一声“前辈”来得干脆直接。 曲灵霜打心里喜欢这位师祖,便笑着应道:“是,前辈!” 曲如眉又指着薛寻芳道:“这是薛寻芳薛公子。” 风不同一听薛寻芳的姓,神情略微僵了一下,随即恢复正常,对薛寻芳微笑道:“薛公子似乎不是这世间之人。” 薛寻芳对着风不同微微一礼道:“风前辈,我是火冥珠。”又指着曲灵霜道:“灵霜是水冥珠,只不过他现在被封印了。” 风不同眼神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对着他们二人拱手施礼:“二位没有行冥王降世,体恤天下苍生,风不同拜谢!” 曲灵霜吓得赶紧将他扶起,道:“前辈不要折煞我们了。如今天地元气枯竭,我与寻芳日后还需前辈帮助。”风不同是修炼两次的千万年煞魂,其修为之高,只怕当今天下除了薛寻芳,他难觅对手。且风不同为人纯善,若他能在解决天地元气枯竭的问题上肯相助,那对他们二人来说就是如虎添翼。 “若二位有需要风某的地方,风某一定效劳。”风不同微微一笑。 “爹,这位便是我跟你提过的萧琴楚萧公子。”曲灵霜指着萧琴楚向风不同介绍。 萧琴楚乖觉地站起来向风不同施礼:“晚辈拜见风前辈。”按理说他应当叫师祖,但他偏偏跟曲灵霜一般叫风不同前辈,意思很明白,他要与曲如眉齐辈。 “萧公子不必多礼,我还要多谢你多如眉的照顾。”风不同看萧琴楚眼神尤其柔和,大概曲如眉对他说了很多萧琴楚的事,以此让风不同消除对萧琴楚身份的顾虑。毕竟面对跟薛凡清相关的人,定会引起风不同心境的震荡。 “前辈客气,能照顾她是我的幸事。”萧琴楚双眼含情看着曲如眉道,曲如眉却把头一扭假装没看到。 风不同见他们二人如此,轻轻一笑,转身回到座位上。 “解决元气枯竭,并非单单是曲公子与薛公子二位之事,整个修真界都应该齐心协力想办法啊!”鬼王百川道。 提到此处,曲灵霜便想起了九转化魂血阵之事。他想到那幕后之人,心中一阵难受。 “今天本王设宴,一是为我的恩公风公子,二是趁着曲公子与薛公子都在,想与诸位商量如何阻止九转化魂血阵。我鬼界最近越来越多的怨魂厉鬼,不停止九转化魂血阵,只怕我鬼界也将有大难。”鬼王道。 “我们倒是调查出了幕后之人,但却不知他背后是否还有别人,而且主阵眼枢还没找到。”薛寻芳道。 “幕后之人是谁?”鬼王问道。 薛寻芳看了一眼风不同,转头不答。 风不同何其聪慧,知道薛寻芳必定是因为他才不答话,想必那幕后之人与自己有关,当即道:“无妨,说吧。我现在还有什么不能承受的?” 薛寻芳看着他,认真道:“是薛凡清。” 听到“薛凡清”三字,风不同眼里的光瞬间暗淡下去,犹如无数星辰幻灭了一般。他叹息一声,掩饰不住声音里的失落与伤感:“徒弟犯错,做师父的难辞其咎。” “爹,他是他,你是你。你只做了他十几年的师父,难道要为他后面的一千多万年的错误买单?”曲如眉知道父亲放不下薛凡清,只怕他还要替薛凡清赎罪。 “傻孩子,既然做了师徒,那便是一辈子啊……”风不同叹息道。 听到此话的曲灵霜与萧琴楚沉默了,薛凡清是他们的师尊,如今师尊做了伤天害理、欺师灭祖之事,做弟子的又如何能真正做到大义灭亲,而不心怀愧疚? “风公子,他打断你天帝雷劫之时,可没有顾念师徒情,你何必……”鬼王百川叹息道。 这时,鬼使进来向鬼王密报,鬼王听完双眉微蹙,转身对众人道:“鬼使刚刚探得消息,姜若篱带着她弟子的魂魄进入了血妖池。” “她终是不甘……不甘做一个平凡之人。”风不同倒退了两步,曲如眉赶上前扶住他,他惨然一笑,对着曲如眉摆摆手,转头对鬼王道:“随她去吧。若是她在血妖池中……还请你将她好好安葬。” “风公子,你放心。”百川道。 接连听到两个弟子不好的消息,风不同脸色苍白至极,也心力交瘁至极。曲如眉见他如此,便将他的手拿起贴在自己脸颊上,乖巧地道:“爹,不要去想他们了,这么多年你都没有陪我,日后你要好好陪我才是。” 风不同闻言,脸色缓和了一些,这才露出了些许笑容:“放心,爹以后会好好陪着你的。” “是啊,不说那些了,我们开宴吧!”鬼王百川立刻转移话题,招呼大家入座就餐。 就餐期间,鬼王不知接到谁的通灵,低声对那头说了一会儿,便命令鬼使:“将鬼界之门打开,将来人放进来。” 又转头对众人道:“诸位,有访客道。” 话音刚落,一淡蓝色身影便在鬼使的指引下走进大殿,只见她神情清冷,容貌绝美,正是月素绵。 “二师妹,你怎么来了?”萧琴楚见她来此,颇为惊讶。 月素绵看着萧琴楚,望向曲灵霜与薛寻芳,道:“我找到了主阵眼枢了。” “在哪里?”曲灵霜问道。 月素绵对着鬼王与风不同轻轻一拜,抬头时忍不住多看了风不同两眼,却不回答曲灵霜问话,反而问道:“这位是风师祖吗?” “我是风不同,你是?”风不同轻轻点头。 “晚辈仙天师二弟子月素绵。”月素绵说罢对着风不同行跪拜大礼。 风不同微微一笑,温言道:“不必叫我师祖,你便与他们一样,叫我前辈吧。”风不同指着曲灵霜与萧琴楚道。 “是!”月素绵对风不同低头行礼,又道:“前辈还有诸位师兄弟都与仙天师有着密切的关系,皆不愿看着他继续做那些伤天害理之事,因此我来此与大家商量,怎么处理这件事。”她继续说道:“我去天界探查这些天,发现的主阵眼枢就是他。” “师尊竟然自己当主阵眼枢?”萧琴楚惊骇不已,当主阵眼枢便会承受整个九转化魂血阵的元气涌入,人的元神丹便会承受巨大的负荷。柳言卿修为早已是五重不灭境,承受了一个炼化阵法的元气便痛苦不堪,薛凡清承受的可是整整九座,莫非他的修为高到早已超越了修真界的认知? “他如何能承受得住那九转化魂血阵?”风不同颤声道,“你们日常就没有发现他的异常吗?” “我……我……这九转化魂血阵已有两千年,弟子入门也只有两千年,这期间竟从未见过他施展神通显露过真实的境界。”萧琴楚心境大乱,想到日常最崇敬的人却是个隐藏极深的危险人物,心中寒冷。曲如眉见他如此,上前轻轻握住他的手,眼神坚定地看着他,萧琴楚这才镇定下来。 “仙天师在天界地位尊崇,两千年不显露手段很正常。我在天界千万年都未曾见过需要他出手的时刻,何况大师兄你才两千岁而已。”月素绵淡淡地说道。 “你们把他想得太高深了,他的修为根本没那么高,不能承受那样九座大阵两千年。他若是强行去撑,元神丹早就碎裂了。”薛寻芳眼神冷冷地道。 等待 “你的意思是?”曲灵霜知道这世间没有人能在薛寻芳面前隐藏修为实力,他如此说,那必定是猜到了什么。 “若月姑娘你没有看错,那么便是他使用了什么障眼法,或者用其他方式分担了九座大阵的元气汇聚。”薛寻芳道。 “我不会看错。我亲眼看见他走进了神武大殿后的密室,在里面用缩地千里将九座大阵的元气全部汇聚到自身,然后由千机石传输到整个天界,供养整个天界的元气损耗。”月素绵道,“我怕在天界动手,再惊动帝君,万一他们情急之下发动血阵,整个九州将变成人间炼狱,我便没有动手拿他。” “月姑娘思虑极是周全,最好的办法,是将他骗出天界,远离帝君,再将他身上与血阵的联系解除。”薛寻芳道。 由于风不同、萧琴楚、曲灵霜都与薛凡清关系密切,此刻便一声不吭,反而月素绵因为柳言卿的关系,甚为厌恶那血阵,且她本人性格较直,属于有一说一的,便毫无顾虑地与薛寻芳讨论起来。 “远离天界的眼线,最好就是在我鬼界之内,但他如何自愿背着月重华来我鬼界?”鬼王百川问道。 “让他来见我吧。”风不同忽然说道。 大家这才反应过来,若要薛凡清心甘情愿背着帝君来到鬼界,最好的理由可能就是风不同了。 “不行,你如何能再见他?何况他这等负心薄幸、欺师灭祖之辈也不一定会因为你而来。”鬼王百川甚是厌恶薛凡清,巴不得他离风不同远一点。 “琴楚,你告诉他,你和如眉在鬼界找到我的踪迹,请他来看看吧。”风不同不回答百川,执意对萧琴楚道。 萧琴楚心神大乱,下意识看看月素绵,又看看薛寻芳,他们都不敢对风不同的意见发表任何看法,萧琴楚又看着风不同,风不同对他微笑肯定地点头。 “是!”萧琴楚这才应承下来。 “风公子!你何苦让他知道你的下落?你为他受尽折磨……”鬼王百川急得不行。 除了他,在场的都算风不同的晚辈,没人敢对风不同的选择表示反对。 “好了,百川。如今我有了女儿,再难的事也会撑下去的,放心。”风不同温言打断百川的话,声音柔和却坚定不已。 风不同其人,虽然看似柔善可欺,但心性却坚韧,只要他认为对、决定要做的事情,没有人能改变他的主意。 “爹。”曲如眉赶紧乖巧地站到风不同身边,轻轻握着他的手。 风不同慈爱地摸着她的秀发,又微笑着对萧琴楚道:“长辈们的恩怨,不应当带到你们下一辈来,你们该如何就如何吧。” 萧琴楚听风不同如此说,心中安定不少。他与曲灵霜一样,师尊在他们心中犹如一座定心石,此刻那定心石却崩塌了,但风不同的存在,又让他们心中多了一座更加稳定的大山。 “风前辈,我这就去天界向仙天师禀报找到您踪迹的消息。”萧琴楚说罢又看了看如眉。 “萧公子你去吧,我在这陪我爹。”曲如眉看着他道。 萧琴楚便微微一笑,飞身而去。 从鬼界道天界路途遥远,萧琴楚这一去想必第二日才能将消息传到天界,众人便散了席各自休息。 鬼王对风不同的决定非常不满,他很担心薛凡清会再次伤害风不同。他觉得自己这位恩公心肠太过柔善,心性纯良,在薛凡清这等心思沉重又狠厉决绝之人面前,风不同只会被吃得骨头都不剩。他无心与大家多说什么,皱着眉为明天可能面临的情况做准备去了。 风不同却云淡风轻的样子,对明天即将到来之人显得并不在意,反而回到房内与曲如眉说起些人间趣事来。曲如眉在人间游历一千多万年,见识广博,风不同却年纪轻轻就入了血妖池,在里面一待就是一千多万年,反而没有曲如眉知道的多。曲如眉便给他讲各种人间有趣新奇的事,逗得风不同不时发笑。 月素绵听着他们父女的笑声,清冷的神色中多了一丝温暖,她转头对曲灵霜与薛寻芳道:“明天仙天师就要来了,我想让言卿也看看,我去小昆仑仙府接他。” 曲灵霜对着月素绵行礼,看着她离去。 “寻芳,我们也去休息吧。”曲灵霜拉着薛寻芳的手道。 “好。” 大殿旁的密室内,风不同坐在榻上,曲如眉卧在他膝上,轻轻搓揉着风不同的衣角,低声试探着道:“爹,师父她应当是很羞很愧的,她不敢告诉我她就是我娘,只说我是捡来的;也不敢让我跟你姓,让我随她姓。爹,你怪她吗?” “她痴心于我,但我却不能许她什么,是我亏欠她;她是女子,我是男子,我却因心魔大作伤害她,不论她心里是不是愿意,都是我做错了;她怀了你,生了你,我作为父亲,却从未尽到父亲的责任,更是我亏欠你们母女。”风不同缓缓道,“我又有什么脸面去怪罪她?” “爹,我终于知道为什么你的三个弟子能把你逼成这样了。”曲如眉凄然一笑,抬起头来眼泪汪汪地看着风不同,“往后的日子,女儿会一直陪着爹,不让任何人再伤害你。” “傻孩子,应当是爹保护你才对。”风不同宠溺地轻轻擦去曲如眉眼角的泪。 “如眉,你跟我说说,过去的日子,你们都是怎么过的?”风不同轻轻摸着曲如眉的秀发,慈爱地问道。 “我很小的时候,师父还有二师伯都在玄清观,师父整天郁郁寡欢,把我丢给二师伯照料。二师伯对我极好,只要下山回来必定会给我带好吃的,还有漂亮的衣服。”曲如眉回忆那段时间的日子,应当是风不同故去后不久。 “那时候的玄清观真热闹啊!可是后来,我师父飞升了,我好想她啊,每日坐在玄清观门口,等着她回来找我。没过多久,二师伯也飞升了,便只剩我一个人,还有那几个师叔祖。日子好难熬啊,我很想师父。师叔祖们说,只要我修炼好了,自然可以去天界与师父相见,我便勤加修炼。但还没等我修炼好,师父便回来了。”曲如眉想起师父回来的那时刻,眼角都是湿润的。 “师父说,她舍不得我,舍不得玄清观,便不做神仙了。以后她就是玄清观观主,教我修行,我与她在玄清观也过得很快乐。”曲如眉顿了一下,又道:“后来姜若篱便出现了,她趁师父不注意将我掳走,我差点丧命。” 风不同闻言,抚摸曲如眉头发的手轻轻抖了一下,又道:“你如何脱身的?” “是师父追上来,与她大战了一场,才救下我。但是玄清观却被姜若蓠毁了,师叔祖们也都被她杀了,观里只剩我与师父了。”曲如眉想起姜若篱便痛恨不已。 “她为何要屠玄清观?”风不同没想到他身故后居然发生这么多事。 “我后来得知,大概是姜若篱认为我师父与二师伯之间有什么,她深爱二师伯,因此争风吃醋,又认为那些师叔祖偏袒师父,便屠观了。”曲如眉道。 “若蓠修炼了天魔引,导致她性情更加暴戾,也难怪。”风不同沉默了一下,叹息了一句。 “爹,不说那些往事了,今晚我就睡你身边好吗?”曲如眉红着眼睛道。 “好。你睡吧,爹抱着你。”风不同轻声细语地说道,轻轻拉过被子盖到曲如眉身上,伸手轻轻拍着她的背,保持着打坐的姿势,轻轻闭上眼睛,眼角微润。 曲如眉伏在他膝头,将头靠在他怀里,也是忍不住地落泪。 客房内,曲灵霜与薛寻芳也是心情沉重,想到明天可能面临的情况,心中十分没底。 “薛凡清毕竟是你师父,你放心,我将他身上与血阵的联系斩断后,不伤他性命,也必然力保他人不伤他性命。”薛寻芳见曲灵霜背对着他心事重重的样子,便轻轻抚摸着曲灵霜的胳膊安慰道。 曲灵霜闻言转过身来,对着薛寻芳勉强地笑了下,道:“谢谢你。如此最好,我想风前辈也不愿伤他性命的。” “你我之间不用说谢谢,”薛寻芳将被子往曲灵霜身上拉了拉,想转移他的注意力,便调戏道:“肉/偿就好!” 曲灵霜正心事重重,被他这么一勾引,抬手就将枕边人下巴勾了过来,在他唇上轻轻一吻,轻声问道:“够了吗?” 薛寻芳舔了舔被轻啄了一下就分开的唇,意犹未尽地道:“这个就算利息吧。” 他轻轻将曲灵霜勾住自己下巴的手握在手心,柔声道:“我只是希望你不要太难过,见你难过,我心中十分不好受。”言罢在曲灵霜额头吻了下。 曲灵霜知道薛寻芳关心自己,不愿让他担忧,便笑了一下转移话题:“你怎么又不脱衣服睡觉?难道你还要跟我说那衣服脱下来后就没有灵力了吗?” 薛寻芳被他戳穿,忍不住也笑了起来:“被你发现了。” 曲灵霜发现,薛寻芳的火焰纹法袍并非像他说的,脱下来就再也不具备灵力了。火焰纹法袍的确脱下来后就灵力消失,但当他再次穿到身上,便又有了灵力。 “最近才发现的,我还以为你很单纯,不会有这些小心思呢!”曲灵霜挑着眉以一种责问的口吻说道。 “喂!我以前只是不懂人间之事而已,又不是傻子,你别总把我当个白痴看待好吗?”薛寻芳见他如此,声音不自觉就提高了。 曲灵霜见他恼羞成怒的样子,反而饶有兴趣地将薛寻芳一把推倒在床上,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所以,你第一次见面给我盖的那件衣服,就是想要送我的,是吗?” 曲灵霜发现了薛寻芳的小心思,坏笑道:“原来你第一次就看上我了啊?赠衣表示以身相许?小手段还一套套!” 薛寻芳被他如此一说,羞得连耳根都红了,咬着下唇忍了忍,猛地在曲灵霜冰凉的嘴唇上咬了一口,手还不老实地在他臀上轻轻一捏,道:“你再这般挑衅我,我可要不客气了!” 曲灵霜被他勾得火起,喘着粗气也在薛寻芳唇上狠狠咬了一口,哑声道:“来呀,我正好饿了。” 薛寻芳将曲灵霜撑在自己耳边的双手捏住,强行将他拉到自己怀里,心脏似乎快要跳出胸腔,喘着粗气,却怜惜地道:“不行……要等你伤痊愈……等你痊愈了,我再喂饱你……” 曲灵霜也渐渐冷静下来,缩成一团窝在他胸口,把头低低地埋在薛寻芳下巴底下,感受着薛寻芳火热的身躯。 两人就这样紧紧抱着睡了一夜。 ※※※※※※※※※※※※※※※※※※※※ 暴风雨前的宁静 反目 第二日,曲灵霜与薛寻芳来到大殿,只见鬼王高高坐在王座上,曲如眉坐在他右下方,却不见风不同。 鬼王见他们过来,招呼他们二人坐下,道:“本王有件事还需要请两位公子帮忙。” “鬼王请讲。”曲灵霜与薛寻芳落座。 “萧琴楚与薛凡清就要到了,你们也知道薛凡清是风公子的什么人,若他愿意坦诚并且放弃九转化魂血阵,还请两位公子饶他一命,也请千万阻止柳言卿月素绵伤他。”鬼王道。 鬼王这是不忍心风不同难过,他知道风不同虽然被薛凡清伤得很深,但内心还是不愿意有人伤害薛凡清性命的。他曾在两千年前那场鬼界与天界大战中与柳言卿战过一场,后来虽然知道那并不是柳言卿,但月素绵与柳言卿显然不会给他面子,而放过薛凡清。因此他才来求助曲灵霜与薛寻芳。 “鬼王请放心,不论他是否愿意解除与血阵的联系,我都不会伤他性命,也必然不会让旁人伤了他性命。”薛寻芳道。 得到了火冥珠的承诺,鬼王这才放心下来。 不消片刻,月素绵与柳言卿便到了,他们二人与鬼王之间的关系微妙,但既然到了鬼界地盘,少不得要给鬼王面子,于是二人便对鬼王微微一礼,鬼王也微笑着还礼。 “柳公子气色好多了。”曲灵霜看着柳言卿与在炼化法阵内所见模样大不相同,此刻他一身蓝色外袍,腰束玉带,发冠高耸,面如冠玉,目如朗星,神采奕奕。 “还要多谢二位的搭救。”柳言卿对着他们二人微微一笑,便与月素绵一起入座。 众人互相寒暄,但都很默契地没问风不同去哪了。 盏茶功夫,鬼使便来禀报,说萧琴楚和薛凡清到了。 “各位,正主到了。”鬼王让鬼使放他们二人进来。 薛凡清便与萧琴楚一起来到大殿,抬头便看见柳言卿与在场诸人,脸色大变,转身欲走。 鬼王挥手将大殿门一关,笑道:“仙天师这是要往哪里走?到了我鬼界,不与我打个招呼就要匆匆离去吗?” 薛凡清见这阵仗,知道今天不能轻易脱身了,便微微一笑,转过身来对着鬼王行了一礼,正色道:“鬼王好手段,居然笼络我这么多弟子,一起来欺瞒于我。”说罢眼色严厉地看着身边的萧琴楚,又转去看着月素绵与曲灵霜。 “师尊莫要气恼,是弟子让大师兄与六师弟这么做的。”月素绵见他威严的样子,却不像萧琴楚与曲灵霜那般被薛凡清一个眼神就看得不敢吭声了,反而神情冷淡地站起来说道。 “师尊,请上座。”月素绵看着薛凡清微微一笑,语调甚是恭敬。 薛凡清只好往前,路过柳言卿身边,定了定神,还是忍不住向他行了一礼:“天恒圣君也在,我还道你两千年便被鬼王杀了,没想到还活着。” 柳言卿起身看着他也是微微一笑,道:“仙天师好记性,不过我早已不是天恒圣君,不敢承仙天师大礼。” 薛凡清淡定地走到一个空位前坐下,对鬼王道:“说罢,既然阁下这么大阵仗把我哄来,自然是要做正事的,不浪费时间了。” “九转化魂血阵,仙天师与月重华合力打造的吸取元气的利器,仙天师还有印象吗?”柳言卿站起身来背着手,直接进入主题。 “你想说什么?”仙天师镇定自若地喝了一口茶,看着柳言卿道。 “仙天师难道就不想问,我消失的这两千年,去了哪里吗?” “当年战报说你在凤稽山大战中殒身,如今你又出现在鬼界,想必是当年的事是你与鬼王联手演的好戏吧。”薛凡清竟是真的不知柳言卿被关在试炼阵法内,居然如此分析。 “师尊当真不知言卿去了哪里?”月素绵问道。 “素绵,你这是什么意思?”仙天师反问道,“难道你认为我知道他下落故意不告知你吗?你既然入了我门下,就是我弟子,做师父的哪有不为弟子考虑的?” 他如此反问,却把月素绵给问到了,自从入了天墟宫,这两千年来薛凡清确实对她是倍加关照的。 曲灵霜与萧琴楚听到薛凡清如此说,也是低下头。平心而论,作为师父,薛凡清对他门下的每一个弟子都是很好的。 “做师父的对弟子好,那是天经地义的。但弟子怎么回报师父,可就不一定了。”薛凡清见众弟子都面露愧疚之色,缓缓道。 “仙天师这话说得不错。”鬼王百川“啪啪”地拍着手,一边表示赞同,一边走下来对着薛凡清讽刺道:“不知仙天师当年怎么回报你师尊的呢?” “你这话什么意思?我对我师尊……我自认没有做过对不起我师尊的事。”薛凡清一听鬼王提到风不同,脸色都变了。 “是吗?看来仙天师还是贵人多忘事啊!”鬼王负手而立,语气充满了不宵。 “你什么意思?”薛凡清立刻追问。 “鬼王,说正事。”曲如眉轻咳了一声,鬼王便不再说话。 “师尊,言卿被关在天苍谷附近的炼化法阵中做了阵眼枢,整整两千年。您真的一慨不知?”月素绵问道。 “什么?那个阵法中的阵眼枢不是妖王吗?”薛凡清听闻此言,脸色剧变,脱口而出。 “什么妖王?”柳言卿追问道。 “看来你们是有所准备的。”薛凡清无奈一笑,话头一转:“没错,九转化魂血阵是我与帝君研究出来的,但那时若不启动此阵,天界光维持运转的元气都不够了,天界诸神也早就没有元气可用,还能如何维持这两千年的天界太平?” “你们都道那九转化魂血阵伤天害理,残害生灵,难道我不知道吗?但弱肉强食,强者存在,这世间才可以继续发展,修真界才可以继续往前。难道真的要等冥王降世,启动末日之罚,将修真界顶尖的修真者灭掉,留下那些修为末等、什么都不懂的低端生命?这对整个世间来说,是倒退!”薛凡清义正言辞地道。 “师尊,您之前不是同意让我去引导寻芳,想要改变他行末日之罚,另寻它法解决元气枯竭的问题吗?难道您就是这么解决的?”曲灵霜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欺骗。 “这只是暂时最有效的办法,否则能怎么办呢?等着天界覆灭吗?”薛凡清看着曲灵霜反问道。 “好一个义正言辞的仙天师,难道凡人便可随便让你们屠戮?你这想法和那只知道捕食杀戮的禽兽有什么区别呢?”薛寻芳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薛凡清,逼问道。 薛凡清想了想,转头向曲灵霜:“灵霜,那你认为应当如何?”他竟然把难题抛给曲灵霜,借力将薛寻芳的攻击转向。 曲灵霜没想到他会问自己,顿了顿道:“我被师尊与师父引导,去感化寻芳,让他放弃行末日之罚。我完成任务了,但没想到师尊竟然用此等残忍的手段攫取元气,师尊,您是不信任弟子与寻芳可以完成任务吗?” 面对曲灵霜痛心疾首的质问,薛凡清终于露出了一丝愧疚神色,闭目道:“这血阵是两千年前就建好了,为师又如何知道……”他突然不说话了,看着曲灵霜点点头:“徒儿长大了。”然后便不说话了,似乎已经放弃了分辩。 “师尊,既然你要用炼化生灵的方式来获取元气,当初为何又要同意让我带寻芳游历人间?”曲灵霜不死心地问道。 “你师父到底还是妇人之仁,一厢情愿地相信你们二人定能有办法解决天地元气枯竭。但在这之前呢?难道天界诸神就要坐着等死吗?”薛凡清坦诚道,“所以即便她不同意我用九转化魂血阵,也没法出手阻拦。” “师尊,我与寻芳定能想出办法的!”曲灵霜用几乎恳求的声音道:“还请师尊断了与将九转化魂血阵的联系吧。”说罢对着他恭敬地行一礼。 “你们今日聚集在此,给我下套,就是为了断我与血阵之间的联系?”薛凡清看着他三个弟子,眼神锐利无比,又转头向柳言卿:“还是想要我性命?” “仙天师,我们不会要了你性命,也没人能要你性命。只要你肯断了与血阵之间的联系,我保证在场没人敢伤你。”薛凡清警告般地看了一眼柳言卿,对着薛凡清道。 薛凡清冷笑了一下,看着众人道:“你们要我性命可以,要我断了与血阵的联系,休想!” “师尊,你这是为何?”萧琴楚从小在天墟宫长大,由薛凡清一手调、教,在他心中,薛凡清不仅仅是师尊,更是如父亲一般。见薛凡清如此决绝,他心痛不已。 “琴楚,你问我这是为何?若是如眉有难,要牺牲你去救,你救是不救?”薛凡清对萧琴楚不同于月素绵与曲灵霜,与他说话不像之前那样面无表情理直气壮,而是略带伤感。 “这……弟子定是愿意的,但这跟眼前的事有什么关系?”萧琴楚懵了。别说萧琴楚,在座的众人也都面面相觑,不知道薛凡清此为何意。 “你们只知这座血阵是用来吸取天地元气,你们可知若是换上天下最具灵气的至宝做主阵眼枢,在触发血阵的瞬间,便可打开虚空之门,复活想要复活之人。”薛凡清无比向往地说道,一边看着薛寻芳。 “所以,在天墟宫你日日前来窥探,是在想,是要用冥珠做阵眼枢?”薛寻芳抱着胳膊饶有兴趣地看着他。 忘忧 薛凡清被戳穿,也不争辩,道:“我原本也没想能瞒过你们,你们身上的冥珠,放眼整个修真界谁不想要?” 曲灵霜听到薛凡清的话,心中痛极,原来师尊一直是想要自己身上的水冥珠的。 他突然想到自己入天墟宫后,师尊对他总是很冷淡,从不主动教他任何东西,总是让韩亭州代为教授。 不论他做得多好,师尊从未有过一句夸赞,总是冷言冷语,从未对他有过一个笑容。 曲静空要他每月必须回玄清观一次,原来不是因为念他年幼离家,而是要确认薛凡清没有对他下毒手。 想到这里,曲灵霜心中多年来的疑惑总算解开了,却也无法释然。 薛寻芳冷冷地对薛凡清道:“你终于承认了。” 薛凡清见曲灵霜望着自己凄然的目光,知道自己的话伤到了他,便叹息了一声道:“你不必如此看着我。我承认你刚入天墟宫时我确实对你起过心思,但你师父护着你。后来时间一久,我便……唉!”薛凡清想要解释,却不知为何又不说了。 “你想要复活谁?”鬼王上前看着薛凡清问道。 “我想要复活谁?你们不都知道吗?我想要复活我师尊啊!”薛凡清惨然一笑,毫不隐瞒:“这么多年来,我唯一的执念便是复活他。天地元气枯竭,生灵涂炭,与我又有多大的关系?冥王降世要行末日之罚,死的又不止我一个!我为什么连名声都不要了,一定要去当这个恶人?” 若不是薛寻芳之前发了话,谁都不准伤害薛凡清性命,只怕柳言卿听到他这番话时就对他动手了。 “少拿你师尊当你伤天害理的借口!”鬼王一听他提到风不同就怒了,“你若真这么珍惜你师尊,便不会做下那欺师灭祖之事!” 薛凡清一听他如此说,顿时气焰消了一大半,泄气道:“我怎么就欺师灭祖了?爱上自己的师尊难道就是天理不容的吗?”他眼睛都红了,“我只怪我自己在他生前不够勇敢,不敢对他吐露心事,造成终身遗憾,错失了他,还让他被曲静空伤害!我还不得不照料曲静空与孩子,你们知道我的心有多痛吗!但我不得不照顾……那毕竟是他的孩子……”他说道最后竟然是声泪俱下。 “够了!”鬼王见他越说越过分,冷声打断他,“你少演戏,我说的不是这件事。” 薛凡清愕然道:“那还有什么?” “你不记得了?那我来提醒你。”鬼王嘲讽道,“一千多万年前,血煞峰曾经降过一次天帝雷劫。仙天师亲至,将那正在度雷劫之人打落,阻断了那人飞升成为帝君。你可还记得?” 薛凡清闻言脸色煞白,嘴唇直哆嗦,结结巴巴道:“是……是有这回事……难道……难道那人……跟师尊有什么关系?” “如果仙天师没有老眼昏花,应当看得见,那渡天帝雷劫之人,正是你师尊。”鬼王冷冷地道。 “你胡说!那明明是个从血妖池出来的煞魂,我又没瞎,我如何会认错?”薛凡清彻底疯狂了,他冲上前一把抓住鬼王的衣领,完全没了平日仙风道骨的模样,咆哮道:“你到底存了什么心?” 鬼王一把推开他,拍了拍自己的衣领,冷笑道:“有没有老眼昏花,那就要问你自己了。” 薛凡清呆了一下,后退两步,低着头自言自语:“难道你又在骗我?你到底想我怎样?” 众人见他这般模样,纷纷猜测他口中的“他”是不是帝君。萧琴楚终究不忍看他如此,便上前扶着他,道:“师尊,鬼王说的是真的。风……前辈一直血妖池修炼,天帝雷劫被你打断后,他又回到血妖池,在里面待了一千多万年,最近出关的煞魂,便是他。” “若不是你师尊,一个正在渡天帝雷劫的煞魂,岂是你轻而易举就能对付的?你师尊见是你,竟然都未反抗……你知道他看到是你,有多绝望吗?”鬼王上前一把抓住薛凡清的衣领,厉声追问道。 薛凡清忽然推开他,发疯般笑了起来,但笑声却那么决绝凄然。众人见他如此,纷纷猜想他是不是真的不知情,被帝君给哄骗了。 薛凡清笑了一会儿,突然发疯地对着四周嚎叫起来:“师尊,师尊,你出来啊!你出来看看我……” “师尊!我是凡清啊!你为什么要躲着我?” “师尊!我想你,我要你啊!” …… 他叫得声嘶力竭,哭得涕泪横流,如一个撒泼的孩子,完全没有了一派宗师的风度。 密室的门“吱呀”一声开了,薛凡清闻声止泪,转过去看着密室中走出来的那白衣人,长身玉立,容颜依旧,风采绝伦,脸上却再也不见往日温和的笑容。 薛凡清见到自己思念了千万年的人,一阵眩晕,再也站不住了,“噗通”一下双膝跪地,手膝并用,一步步朝着风不同扑腾去。 风不同看着他,脸上却没有什么表情,只是任由他一步步朝着自己跪行而来。 薛凡清终于挪到风不同面前,仰望着自己朝思暮想之人,似乎忘记了身在何处,身边还有些什么人。 他以手支地,勉强站起来,看着风不同那经过一千多万年都没有改变分毫的脸,还是自己印象中的模样,忽然伸出手,慢慢向风不同脸上触摸而去,似要验证一下眼前这人是不是真的存在。 风不同不闪不避,任由他冰凉的手指触碰到自己的脸,然后那手指又触电般地缩了回去。 薛凡清抽回那只触摸到风不同脸的手,不可置信地看着那手指,似乎惊异那手指竟然摸到的是真人。回过神来,风不同还在他面前,薛凡清似溺水之人见到救命稻草一般猛地扑向风不同,将他紧紧抱住,声嘶力竭地哭起来,哭得无比凄厉。 众人见状都纷纷低头回避。 风不同任由他抱着,没有说话也没有动,面无表情。 薛凡清哭了好久才渐渐止息,慢慢放开风不同,低头不敢去看他的脸:“师尊,弟子失礼了。” “孽徒!”风不同低声喝道,煞气大作,瞬间将薛凡清弹开。 薛凡清被那煞气冲击得血气翻涌,低头吐了一口血,抬头看着风不同,眼睛里充满了绝望:“师尊,弟子受了月重华的欺骗,我眼中所见的历劫之人并非师尊,若我知道是师尊,我怎么会……我怎么能伤害师尊?” “师尊,原谅弟子好不好?不……不……师尊你肯定无法原谅我……” “师尊,弟子不求你原谅,但求你……以后不要不见我,不要再躲着我……好不好?” “师尊,你要怎么惩罚弟子都行,千万不要再躲起来不见我了……” 薛凡清语无伦次,双膝跪地又往风不同的面前爬去。 他这次没有站起来,而是跪在风不同面前,用手紧紧拉着风不同的衣带,犹如一个四五岁的幼儿乞求父母般仰望着风不同,涕泪连连。 曲灵霜见薛凡清这般模样,想起风不同记忆中的那间密室,里面放的都是薛凡清从小到大的物品,心道:“师尊是风前辈从小养大的,他对风前辈的爱除了痴恋,应当还有如父子般的感情。” 风不同闭上眼睛,似乎正在平息内心的波澜,任由薛凡清跪着说那些语无伦次的话。 半晌,他睁开眼睛,眼里不再似之前那般清冷。他蹲下来将薛凡清扶起来,用手替他擦去嘴角的血痕,道:“凡清,你把那九转化魂血阵毁了吧。为师答应你,日后不会躲着你了。” 一千多万年了,薛凡清终于得到了风不同的一句回应,泪如泉涌地颤抖着站起身来,只是看着风不同,却不回答。 风不同忍着泪,眼圈微红,轻柔地为薛凡清擦去脸上的泪,低声道:“别哭了,如今都是当了师父的人了。” “师尊!”薛凡清又抱着风不同,两人紧紧相拥在一起。 众弟子见到他们如此,皆尴尬不已,只好背过身去。只有鬼王与曲如眉冷冷地看着薛凡清,警惕着他。 半晌,风不同轻轻地拉开薛凡清抱着自己的胳膊,轻声道:“天帝雷劫之事,过去就过去了,为师不生你气了。”风不同温柔无比地看着薛凡清说道,“你去把把血阵毁了吧,天地元气枯竭的问题总有其它办法解决……” “师尊,你真的要弟子毁了那阵法吗?”薛凡清低头避开风不同柔和的目光,低声道:“可是,弟子做不到。” “为何?”风不同不解道。 “之前我是想用此阵复活师尊,顺便也可以吸取元气,维持天界运转。师尊安然无恙,弟子本应毁了这阵法,但现在若毁掉,天界便马上会陷入瘫痪的。”薛凡清解释道。 “天地元气早在两千年前就已经枯竭,天界早已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若不是以那血阵支撑着,天界早就无法运转,诸神也都要消亡的。”薛凡清真诚无比地解释:“况且这血阵吸取来的元气,也滋养着天地间的生灵,若非如此,人间早就大乱,成为炼狱了。” 风不同沉默了一会儿,继续劝说道:“你看,灵霜、寻芳,还有鬼王以及在场诸位都在为解决天地元气枯竭而努力,为师也会帮你。你把那血阵毁掉,我们再重新想办法,好吗?” “师尊,能有什么办法呢?我若此刻毁掉血阵,所剩的元气将不足以支撑天界运转一个月。”薛凡清无奈道。 “那你的意思,就是不会停止它,对吗?”风不同退了两步,绝望地看着他:“天界对你那么重要吗?天师之位就那么重要吗?凡人的命不是命吗?” “师尊,你不要生气,你要相信弟子真的有难言之隐,并非贪恋权贵。”薛凡清见风不同如此神情,急忙道。 “你有什么难言,不能对为师说吗?”风不同心痛不已,“还是怕为师拖累了你?” “不!师尊,弟子万死不敢作此想。只是……”薛凡清欲言又止。 “我明白了,是主阵眼枢的问题,是吗?你是如何能撑起那九座大阵的?”风不同的声音虽然柔和,却透着不容置疑。 “师尊,不要逼弟子好吗?请你相信弟子……我会解决好的……”薛凡清无奈地解释道。 “你要我如何信你?你什么都不告诉我,要让我如何帮你?”风不同质问道。 薛凡清沉默不语。 风不同走过去握着他的手,柔声细语道:“你说出来,为师与你一起承担,好吗?” 薛凡清听闻此言,抬头看着风不同,眼睛都亮了。 随即却叹息一声道:“师尊待弟子如此,弟子就算即刻死了也值了。但是这事情没那么简单,弟子现在身不由已,请师尊原谅弟子的不敬。” 风不同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不知薛凡清为何这样说。 薛凡清红着眼睛,抬手轻抚了一下风不同的额头,突然另一只手紫气乍现,一掌向风不同胸口拍去。 众人大惊,万万没想到薛凡清竟然会在此刻偷袭风不同,而且他们两人离得太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薛凡清拍向风不同,根本无法及时援救。 曲如眉一直在警惕薛凡清,猎魂银枪在薛凡清发难时就朝着薛凡清飞去了。 风不同也是没想到薛凡清会突然发难,但他毕竟是修炼两次的千万年煞魂,薛凡清的一掌对他根本构不成威胁。他连避都未避,护身煞气便将薛凡清的一掌之力消融,并且反噬向他,将他弹得倒飞出去。 煞气止歇后,风不同却一阵眩晕,曲如眉眼疾手快将他扶着,惊慌失措:“爹,你怎么了?” “你!”风不同眉心隐现一粒红点,“你对我做了什么?”风不同突然虚弱无力,鬼王瞬间闪至他身前将他扶住。 争执Ⅰ 薛凡清起身擦了擦嘴边血迹,猎魂银枪将他身体洞穿,他却似乎感觉不到痛,反而柔声对风不同道:“师尊,别怕,弟子不会害你的。你太过柔善,在这险恶的世间怎么生存?让弟子来保护你吧,你好好睡吧,等你醒了,一切都解决了。” 风不同伸手摸了摸眉心,拼命支撑着不让自己沉睡,虚弱地道:“你给我种了忘忧?” “师尊,你睡吧,一切有弟子。”薛凡清声音温柔无比,却不敢靠近风不同。 风不同猛然一睁眼,似乎蓄积了力量,上前一把捏住薛凡清脖子,急道:“快给我解开!” 薛凡清不挣扎,却伸手在风不同脸颊轻轻拂过,恋恋不舍地呢喃:“师尊……我的师尊……”然后便化为了一阵清风消散了,猎魂银枪掉到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这薛凡清竟然是个分、身! 风不同眼见他消失,再也支撑不住,闭上眼睛便沉睡过去。 “爹!”曲如眉见风不同直直地站着,却双眼紧闭陷入沉睡,急切地喊起来。 鬼王将风不同扶到密室,让他坐在榻上,不断向他输出法力,试图如之前一般将他唤醒。 “没用的,忘忧这种毒,只有下毒之人才可解。”月素绵看着鬼王徒劳无功地反复尝试唤醒风不同,淡淡地道。 “素绵,忘忧是什么毒?”曲如眉焦急地问道。 “忘忧是一种长在沙漠之中的草药,若是人畜误食,便会陷入沉睡。若要醒来,必须知道食用了多大剂量的药,然后再食用相同剂量,便可解开。若是解药剂量不对,便会加长昏睡时间。”月素绵道。 “可恨,被他给耍了。”鬼王恨恨道。 “他这种心机如此之深的人,只身来到鬼界,怎么可能不多个心眼。”柳言卿道,“只是没想到连来见心爱之人这种事,他都要弄个分、身来。”言语中充满了不屑。 萧琴楚、曲灵霜都是薛凡清的弟子,不便在此刻和他们一起对薛凡清发起言语攻击,便都沉默不语。 “除了这个办法,还有没有办法让我爹醒来?”曲如眉顾不上与他们一起讨伐薛凡清,只关心风不同,便急切地抓着月素绵的衣袖问道。 “抱歉,没有。” 曲如眉闻言,伤心欲绝,身形晃了两下,萧琴楚连忙扶着她,却不知如何安慰。 她在鬼界找到风不同,才与风不同相聚不到一日,风不同又陷入沉睡。而她可能已经等不到风不同醒来的那天了。修真者若不能飞升,能活过千万年的极少,而她已经活了一千多万年,随时可能会消散。 “寻芳,你还能与风前辈通灵吗?”曲灵霜不死心地问道。 薛寻芳叹了一口气,看着曲灵霜内疚地道:“这次恐怕不行了,之前风前辈沉睡是他自己关闭五官六识,但他的头脑是清醒的;但此刻他中的忘忧之毒,却是让他直接沉睡,他没有意识,无法唤醒。” 曲如眉闻言再也忍不住,扑到萧琴楚怀里痛哭起来。萧琴楚突然被她撞进怀里,又是欢喜又是难过,眼角湿润地抱着曲如眉,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抚她。 月素绵见状,一咬牙,恨恨地道:“我再回天界探,我不信他能一直用分、身面对我!” “二师姐且慢!经过今日之事,你已经完全暴露了,只怕回到天界会被帝君与师尊发难。就算他们不为难你,必定也会防着你,你想再探消息怕是难了。”曲灵霜阻止她想要立刻回天界的冲动。 “不仅如此,大师兄也不可回天界了。”曲灵霜道。 “都不回去,还怎么探寻师尊下落?”月素绵道,“你放心,就帝君与仙天师,想伤我,还办不到。” “素绵,冷静。”柳言卿阻止她冲动,温言道:“听听曲公子他们有什么安排。” “他们是伤不了二师姐,但是二师姐若是想制住他们也不那么容易。不如我与寻芳回天界寻找师尊下落,顺便探查天机石。反正帝君与师尊敌视我们也不是一两天了,而且他们也奈何不了我们。”曲灵霜看着薛寻芳道,“找到师尊真身后我们便立即动手控制住他,做到这点对寻芳来说不难。” “现在能进天界探查的人,也只有你们两位最合适了。”鬼王道,“找到薛凡清,务必留他性命。”鬼王心中记挂风不同,又嘱咐一句。 “如此也好,我与言卿,还有大师兄便去人间各处救人,你们若有消息,立刻通知我们。”月素绵道。 “诸位辛苦了,日后鬼界大门为诸位敞开,若是有事需要商量,需要避开天界之人,尽管来此。”鬼王对着他们拱手一礼,又让鬼使拿来通行御令一一发给他们。 “二师妹,你与柳公子先去吧,我与如眉再陪陪风前辈。”萧琴楚抱着哭得颤抖不已的曲如眉道。 月素绵与柳言卿对着他们微微一礼,便转身离去。 “大师兄,好好照顾我姐。”曲灵霜鼻头一酸,对着他们行完礼,便拉着薛寻芳走了。 离开鬼界,两人心情才稍微轻松一点,但想到即将回到天界,面对那些明枪暗箭,心中又沉重不堪。 薛寻芳并不怕那些人来明的,只怕暗箭难防,无法保护曲灵霜。 而曲灵霜则想着去了天界,怎么在那复杂的环境中护薛寻芳周全。 天界神武大殿帝君正与诸神在商量事务,仙天师薛凡清突然冲进殿内,二话不说一剑便向高高在上的帝君刺去。 诸神还没反应过来,帝君也是一惊,好在反应够快,立刻飞身闪避,这才躲过那强劲的一剑,但御案与神座却被薛凡清劈成了两半,而自己的衣襟也被切下一角。帝君惊魂未定,若非自己闪避得快,只怕已经如那御案一般下场了。 “仙天师你好大的胆子,竟然袭击帝君!”东阳神君见薛凡清披头散发,如癫狂一般,立刻拔剑指向他,又招呼御殿神将将薛凡清团团围住。 薛凡清此刻双眼通红,眼里根本没有这些神将的存在,眼睛只是恶狠狠地盯着那高高在上的帝君,护体神辉乍起,将围着自己的神将震飞。 东阳神君见他如此癫狂,欲召集更多的神将,却被帝君挥手阻拦:“东阳,退下。”又对殿上惊呆的诸神道:“今天就到此,我与仙天师有要事处理,你们下去吧,任何人不准靠近神武殿。” 诸神议论纷纷,却不敢违逆,只好退去。 “仙天师发这么大的火,所为何来?”帝君见众人退去,双手负在身后,缓缓向薛凡清走去。 薛凡清将手中的月落剑举起,直直指着帝君,一字一顿道:“你,欺人太甚!”说罢又是一剑向帝君刺去。 帝君又是一闪避过,稳稳地落到薛凡清身后,似笑非笑道:“仙天师火气好大,你这是想要刺死我吗?你可别忘了,我们现在可是一体的,我死了,你也会死的。” 薛凡清听他如此说,弃了手中剑,冲上去对着帝君就是一拳。 帝君反手捏住他的拳头,嘲笑道:“你这是要用拳头砸死我吗?我好怕啊!” “你为什么不放过我?为什么?我为你做了这么多,你还这样害我!”薛凡清眼里似要喷出火来,对着帝君咆哮道。 “你这说的哪里话,我许你飞升入天界,许你高高在上的天师之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你怎么还这么说?我可要伤心了。”帝君轻轻一笑,似乎很享受薛凡清怒极的模样。 “我不稀罕你这些!”薛凡清奋力甩开帝君捏着他的手,怒道:“这些从来都不是我想要的!是你强加给我,逼着我一步步到如今!我想要的,从来没得到过!” 帝君叹息了一声,摇头似乎很失望地看着薛凡清,道:“你这么说,我真伤心了。若是你不想要,你为什么愿意帮着我做那些事呢?帮我给你师尊下药,帮我铲除异己,与我一起研究九转化魂血阵……这些都是我拿着剑逼着你做的吗?” “你!”薛凡清一时语塞,突然崩溃地蹲下来,抱着头道:“我求求你放过我,我不想这样下去了,你放我走吧!” 帝君也蹲下来,看着他一字一顿道:“不可以!” 薛凡清抬起头看着他,绝望地乞求道:“我的弟子疑我,师尊弃我,我已经成了他们眼中的伪君子,对你没用了……” 帝君捏着他双肩,微微一笑,阴恻恻地道:“怎么会没用呢?别忘了,你还是主阵眼枢呢,你可是我的左膀右臂,我怎么舍得放了你呢!” 薛凡清听他如此说,绝望地跌坐在地:“你这是要我死吗?是不是我死了你才会放过我?” 帝君听他如此说,用手轻轻抚摸着薛凡清的脸,怜惜地道:“不,你怎么会舍得死呢?只要你的好师尊还活着,你一定不会死的。” 薛凡清听闻他如此说,便知帝君果然是知道师尊下落的,愤怒地双手捏住帝君的脖子,死死掐住他:“你还敢提我师尊,你竟然借我的手去打断师尊天帝雷劫,你好狠毒啊!” 他手上用劲,帝君却面色不改,似乎根本不在意自己的要害被他掐着,而仙天师自己的脖子却越来越气紧,他连忙松开帝君,大口大口喘着气。 帝君见他如此模样,又阴笑起来:“仙天师日后可不能如此淘气了,别忘了,你伤不了我。”说罢似乎失去了跟他纠缠的耐心,站起来拂袖而去。 “帝君,我求求你,不要再伤害我师尊了,我可以继续为你所用,但求你不要伤害他!”薛凡清在帝君身后绝望地哭喊起来。 帝君没有回头,嘴角轻轻一咧,丢下一句话便走了:“放心,你师尊这么好用的诱饵,我怎么舍得轻易放弃呢?” 薛凡清呆坐了一会儿,这才勉强支撑起来,捡起地上的月落剑,慢慢往天墟宫方向而去。 争执Ⅱ 薛凡清回到天墟宫,韩亭舟便迎上来紧张不已:“师尊,你怎么了?怎么如此模样?” 薛凡清此刻披头散发,衣衫不整,双目红肿,不见平日的儒雅持重,众弟子从未见过他这般模样,全部都出来了。 “师尊,是不是出了什么大事?”叶声生忙问道。 “无事,你们都下去吧。近日无事不要出天墟宫了,都在自己房内好好待着,修习道心即可。”薛凡清目光扫过众弟子,疲惫地道。 “师尊,弟子们虽然不才,但也可以为师尊分担……”洛华摇话未说完,便被薛凡清挥手打断了。 “好了,都不用多说了。近日天界不太平,为师也没有太多精力来教导你们。亭舟,你照顾好师弟师妹们,千万不可让他们出了天墟宫。”薛凡清吩咐完,便回到了自己房内。 众弟子面面相觑,皆不敢再做声。他们从未见过师尊这般如临大敌的模样,天墟宫在天界地位超然,谁敢对天墟宫不利? “回吧,各自回各自房间。”韩亭舟看着薛凡清离去的背影,叹息了一声,摸摸凌欢燕的头。 众人正要离去,突然一声熟悉的声音从身后响起:“诸位师兄师姐,都站在这里做什么?” 凌欢燕回头一看,正是曲灵霜与薛寻芳。他欣喜不已,挣脱韩亭舟的手边向曲灵霜冲去:“六师兄,你终于回来了!” 曲灵霜高兴地抱着他,也是欣喜不已:“几日不见,小师弟又长高了!” “老六,回来了就去看看师尊吧,他今日……有些异常。”韩亭舟看着曲灵霜与薛寻芳,虽然嘴上没说什么,但看得出来他也是很高兴曲薛二人回来的,“大师兄与二师姐不在,如今有能力为师尊分忧的,也就你与薛公子了。” “师尊怎么了?”曲灵霜放下凌欢燕,诧异地问道。韩亭舟等天墟宫众弟子显然不知道在鬼界发生的事,而薛凡清显然也不会主动告诉他们。 “师尊似乎遇到了很棘手的事情。”叶声生摇着折扇,忧心不已,他本想上前搂住曲灵霜的肩,忽然感觉薛寻芳目如冷箭盯得自己透心凉,举起的手又放了下去。 “他还让我们这段时间都不许出天墟宫,只在房内修行道心。只怕是天墟宫要有大难了,也不知道大师兄在外有没有危险。”洛华摇低声道。 “哦,大师兄与姐姐在鬼界探查异动,我与他们刚刚分开,他们二人要在下界暂留一段时间,细探那异动究竟为何物。”曲灵霜撒了个谎。 洛华摇一听大师兄又要与曲如眉相处那么长时间,心中甚是不悦,转身便回自己房内去了。 “你与薛公子去探查溟海与焱狱,可有什么收获?”叶声生怯怯地看了一眼薛寻芳,转头问曲灵霜。 “暂无所得。”薛寻芳将曲灵霜挡在自己身后,迎着叶声生的目光,冷冷道。 叶声生见他如此,便不敢再多问什么,只是用折扇将自己心虚的脸遮住,假装很热的样子。他不知道为什么薛寻芳对自己敌意这么大,天墟宫众弟子,薛寻芳似乎就只针对自己一人。 “六师弟,你先去探望师尊吧,你与寻芳的房间,我一会儿派人收拾。”韩亭舟对曲灵霜道,说完便带着两位师弟走了。 凌欢燕还回头低声对曲灵霜低声道:“六师兄,我回头来找你。” 曲灵霜微笑着点点头。 “你干嘛对我四师兄这么大敌意?”曲灵霜不满地问道。 薛寻芳听他如此问,很不高兴,转头冷冷甩出三个字:“我乐意!” 曲灵霜白了他一眼,叹了口气不吭声。 “走吧,我们去见见你师尊。”薛寻芳见他脸色冷淡下来,放低了姿态,声音也柔和了下来,轻轻握住曲灵霜的手便到了仙天师居所。 仙天师卧室房门紧闭,曲灵霜走上前去轻轻敲门:“师尊,弟子曲灵霜求见!” 室内没有反应。 曲灵霜还要再敲,薛寻芳却忍不住了,一脚将门踹开。 曲灵霜无奈地看了他一眼,便走了进去。 仙天师闭着眼睛坐在榻上,根本不看他们,缓缓道:“我还以为会是素绵来质问我。” “师尊,弟子恳请师尊将风前辈的忘忧毒解开。”曲灵霜恭敬地向薛凡清行礼。 “不用说了,你们就是杀了我,我也不会解了忘忧的。”薛凡清睁开眼,眼睛却看向薛寻芳。 “师尊这是什么话,弟子怎会杀害师尊?只是风前辈才从血妖池出来刚与姐姐相认,还未享受天伦之乐,便又陷入沉睡,师尊于心何忍?”曲灵霜道。 “灵霜,你不必再劝了。师尊的忘忧我是不会解开的,虽然有点对不起如眉,但我真的是有不得已的苦衷。”薛凡清对着曲灵霜还是想解释一下:“不论你们信不信,我是为了师尊好。” “弟子自然是信师尊不会害风前辈,只是你忍心风前辈此生不得半点欢愉吗?师尊,弟子进入过风前辈的记忆,你知道风前辈这千万年来过的什么样的日子吗?那血妖池是什么地方,他竟然在里面自困千万年。好不容易与姐姐相认,不到一日,你便让他陷入沉睡。”曲灵霜越说越激动,“姐姐时日无多了,若风前辈醒来,姐姐却已经……这对风前辈是多大的打击,你忍心吗?” 薛凡清闭目不言,任由曲灵霜如何说,就是不再有反应。 曲灵霜万般无奈,若薛凡清抵死不从,他们总不能真的伤了他性命。 薛寻芳冷笑了一声:“哼,得罪了!”说罢便走上前去将薛凡清手腕扣住:“仙天师,请解除你与血阵之间的联系吧!你若不动手,我便要无礼了。” 薛凡清还是不为所动,眼睛都未睁开。 薛寻芳怒了,捏住薛凡清的手强行将法力灌注到他身上,探查他与九转化魂血阵之间的联系诀窍。 半响,薛寻芳疑惑地问道:“你怎么做到的?这九转化魂血阵的主阵眼枢竟然不止你一个?” 薛凡清叹息了声,这才开口道:“徒劳。血阵的主阵眼枢本就不是一个人,或者一件法宝,而是由几个灵气最盛的法宝组成。我的元神丹,只不过是其中一个。你若不找齐所有的法宝,只断我与血阵之间的联系,血阵照样运转。” “我说你怎么一个人能撑起九座大阵,原来如此啊。”薛寻芳恍然大悟,放开薛凡清的手,抱着胳膊思索道:“那我找到一个断一个,这总可以吧?” “寻芳,你太天真了。你若断我与血阵的联系,本该我输送的元气便会分担到其他法宝身上,他们便立刻会得知。若你逼急了,他们很可能会启动血阵升级,将整个九州变成一座巨大的炼化血阵。”薛凡清揉着眉心,无奈道。 “师尊的意思是,我们必须找到所有组成主阵眼枢的法宝,然后一起断了他们与血阵的联系才可以毁掉血阵?”曲灵霜忙问道。 “灵霜,你可知我这天墟宫内,有多少其他法宝的眼线吗?”薛凡清突然看着曲灵霜问道,“当你们起了意,便在他们的监视之下,为师也不得例外。这场天地元气枯竭的战争,没有一个人能置身事外。” “所以,你让风前辈沉睡,便是想将他摘出来,让他可以置身事外,是吗?”曲灵霜似乎明白了薛凡清的无奈,也明白了他的良苦用心。 薛凡清听他此言,忽然双眼亮了一下,随即又暗淡下来:“这是我唯一能想到的办法了。且师尊为人柔善,与其让他醒着在世间生灵与天界诸神之间做选择,不如让他睡去,他周身煞气会自动保护他不受任何人的侵害。” 曲灵霜终于明白薛凡清的良苦用心,若风不同醒着,他肯定不能允许九转化魂血阵的存在,但毁了血阵,没有元气来源,整个修真界也会灭亡。薛凡清便不愿意风不同处在这样两难的境地中,宁愿自己去做那个恶人。 曲灵霜虽然不认同薛凡清的做法,但深深被他的深情感动,对着薛凡清跪了下去,尊敬地行了个大礼,便与薛寻芳出去了。 出了薛凡清房门,曲灵霜与薛寻芳便回到房内。 房内打扫得很干净,被褥都换成了新的,桌上还插着两支荷花,显然是韩亭舟派人精心准备的。 韩亭舟虽然唠叨又古板,但对师弟师妹们的照顾真的很周到。他之前强烈反对曲灵霜与薛寻芳同处一室,直到薛凡清发话后,他便再也没反对过,这次还帮他们精心准备房间。 “你三师兄还是个细心的人啊!”薛寻芳看着桌上那两支荷花,显得甚为开心。 “三师兄一向嘴硬心软。”曲灵霜说罢,又挥手结了一个隔离结界,将房间笼罩起来,这才敢与薛寻芳讨论刚才的事:“寻芳,师尊刚才说的话,你相信吗?” “我信他。”薛寻芳不假思索地道。 曲灵霜心中甚为奇怪,薛寻芳怎么对自己师尊如此信任,一边为他斟了一杯茶,一边问道:“你为何这么信任他?” “不是信任他,而是相信他这次说的都是真话。”薛寻芳微笑着接过曲灵霜的茶,浅浅喝了一口:“他这人虽然心思复杂,但对风前辈的感情是真的。他已经在天界做了这么多年的仙天师,位高权重,声誉斐然,什么都得到了,唯一没得到的就是风前辈。” “从风前辈记忆来看,帝君应当很早就知道风前辈的天命是要当下一任帝君的,所以才要在风前辈修为很低的时候就开始策划,怎么将风前辈的飞升之路断绝。但因为天界诸神是不可以直接对凡人下手的,所以他找了仙天师这么一个看似纯善,心思却及其复杂的人当他的助手。”薛寻芳分析道。 “仙天师也是想要将计就计,却没想到步步落入帝君的算计。最后虽然成为仙天师,却也是因为帝君觉得可以借助仙天师的聪明才智和心计,为自己帝君之路拼荆斩棘,所以才让他坐到那么高的位置上,但是实际上仙天师应当是受帝君控制的。”薛寻芳道。 “所以,他才害怕帝君知道风前辈苏醒后对风前辈不利,才用忘忧让风前辈沉睡。”曲灵霜恍然道,“师尊到底有多怕帝君啊?风前辈的修为那么高,又愿意帮着他,加上我们与二师姐、柳公子,他竟然也不敢去冒这个险?” “倒不是帝君的修为又多可怕,只怕是此人心计更可怕。连你师尊这种老狐狸都被他算计了一千多万年。”薛寻芳不屑地笑了一下。 温存 曲灵霜听他叫自己师尊“老狐狸”只觉刺耳不已,却不好反驳他,只好道:“师尊说的,只要我们起了念头,便会在那些法宝的监视之下。我们此刻应好好筹谋,下一步该怎么走。” 薛寻芳却笑道:“在绝对的力量面前,心计还是不值一提。找到主阵所在,将千机石掌控在我们手中,不愁那些组成主阵眼枢的法宝们不现身。” 曲灵霜闻言呆了一下,随即笑道:“你说得对。那我们立刻行动吗?二师姐说血阵就在神武大殿后面的密室之中。” 薛寻芳看着窗外已经漆黑一片,道:“明日吧,你也奔波两日未曾合眼了,身上还有伤未愈,今日好好养足精神,明日我们直接去神武大殿。” 曲灵霜被他一提醒,才觉浑身酸痛。他心道歇息一晚也好,寻芳现在也是人身,也是需要休息的,便道:“好,那我们早点歇息吧。” 薛寻芳去提了热水,准备两人洗澡。曲灵霜想要帮他,却被他拒绝,只好坐在屋内看着薛寻芳忙进忙出。 “水好了,你先洗吧。”薛寻芳将最后一桶热水倒进浴桶,转身退到了屏风后面。 曲灵霜见他如此躲避着自己,心中有点奇怪,但随即又明白薛寻芳为什么要这样,又有点心疼他。 他脱了衣服泡在热水中,见身上的伤几乎都好了,只有脖子上那个伤口还未完全愈合,想到那屏风之后的人,浑身莫名的燥热。 待薛寻芳也洗完澡,两人便一如从前一样躺在床上,听着屋面吱吱虫鸣。屋内红烛高照,身边躺着心爱之人,曲灵霜却没有太多心思去欣赏这良辰美景,反而开始担忧起明天去神武大殿的事,下意识就叹息了一声。 薛寻芳听他叹息,便伸手将他揽进怀里,在他耳边轻轻说道:“你在叹息什么?” 曲灵霜的耳朵被他呼出的热气熏得酥麻,便笑着转过身看着薛寻芳朦胧的脸,在摇曳的烛光中更加俊美,忍不住心神荡漾起来,便将对明日的担忧都抛在脑后了。 他在薛寻芳的脸上吻了一下,瞎话张口就来:“我在叹息……你为何又不脱外袍?” 自从曲灵霜受伤后,那晚薛寻芳在鬼界脱了外袍抱着他睡觉,差点把/持不住之后,薛寻芳睡觉再也不曾脱下外袍。 “我……还是穿着的好。”薛寻芳宠溺地在曲灵霜额头亲亲吻了一下,火热的唇触及曲灵霜冰凉的额头,又疼惜地道:“你有伤未愈,我怕……我会把/持不住会伤害到你。” 曲灵霜愈加心疼他,也不说话,便伸出手轻轻替薛寻芳解开腰上玉带,柔声道:“脱了吧,我想好好抱抱你。” 听曲灵霜如此一说,薛寻芳身子震了一下,思索了一下,下定决心般坐起来将外袍脱掉。 曲灵霜心中颤动不已,喘息着慢慢向那同样喘息不已的人靠近,用自己的双臂环住那散发着迷人气息的胸膛,将头轻轻靠了上。 那日在冰洞,薛寻芳失去了意识,此刻薛寻芳却是清醒真实地在自己面前。 曲灵霜睁着眼睛,听着薛寻芳慌乱的心跳,眼里似有火一般,冰凉的嘴唇覆上薛寻芳温暖柔软的嘴唇,浅浅啄了一口便分开了。 薛寻芳此刻气息紊乱,在红烛光下的照耀下面似桃瓣,目如秋波,薄唇微张,喘着粗气,一副可怜地看着曲灵霜。 曲灵霜俯身趴在薛寻芳身上,双手捧着薛寻芳那俊美无双的脸颊,看着他修长微阖的眼眸,柔声问道:“你喜欢这样吗?” 薛寻芳刚刚得到他一个吻便被迫分开,低声道:“喜欢……我……” 曲灵霜柔声道:“我想要把最美好的,都给你。” 薛寻芳看着曲灵霜眼神迷离又迷糊的模样,轻轻唤道:“我可以要你吗?” 曲灵霜听到薛寻芳的声音,低声道:“不是说好了……” 薛寻芳不等他说完,坏笑道:“那得等你能打得过我以后再说……” …… 第二日,他醒来的时候日头已经高高挂在天空,从窗外射进来的光线晃得他眼睛都睁不开。他眯着眼转头一看,身边已经没人了,被子全在自己身上盖着。 他惊得猛然坐起,四下寻找,却没有发现薛寻芳的身影。他连忙将外袍穿上,正要下床去寻薛寻芳,门却开了,薛寻芳正端着一盆水进来了。 “你怎么不叫我?”曲灵霜受伤时都是薛寻芳早起服侍他洗漱,但此刻他身上伤已痊愈,薛寻芳却依旧如此待他。 “我想让你多睡会儿,今天可是要做大事的,得养足精神才行。”薛寻芳将盆放下,用温水拧了个毛巾,坐在曲灵霜身边,轻轻为他洗脸。薛寻芳动作轻柔,认真仔细地看着曲灵霜的脸,忽然笑了。 “你笑什么?”曲灵霜被他莫名其妙的笑弄得浑身发毛,生怕这臭小子忍不住再把自己按倒再来一遍。 “我在想,我终于得到了我的男人……他如此好看,我怎么看都看不够……”薛寻芳看着曲灵霜的模样,忍不住轻轻在曲灵霜粉红的脸颊上亲了一口。 曲灵霜臊得老脸发烫,连忙避开薛寻芳灼热的目光,佯怒道:“你也知道我是你男人,每次都不听话……” 薛寻芳知道曲灵霜还在恼怒自己昨晚食言而肥,讨好地撒娇道:“夫君莫恼,奴家这不就来服侍您了吗?” 曲灵霜转过头来看着他,冷冷地问道:“你昨晚说的,等我打得过你时……算不算话。” 薛寻芳一听他居然还记得这句话,眼珠子一转,痛快地道:“算!当然算!”一面心道:“这天只怕永远也不会到来,答应你又何妨。” 曲灵霜却没有想到这一层,听他爽快地答应了,这才放下了一直端着的架子,转身拿着梳子,冷着脸命令:“坐下,我给你梳头……” “遵命!夫君大人!” ※※※※※※※※※※※※※※※※※※※※ 后面一段时间都是玻璃渣子,希望大家抗住,一定会有个he 交易 二人互相给对方洗漱穿戴完毕,便一起来到神武大殿。 今日神武大殿一派肃穆的景象,天界诸神都在,帝君高高在上,仙天师神情冷漠地坐在他右下方,而左下方,依旧是两个位置,自然是留给曲灵霜与薛寻芳的。 此刻他们两人还领受着天界的虚衔,还未正式与帝君撕破脸,所以两人在诸神的注视下走进大殿,还是对着帝君行了一礼,但是并未坐到专门为他们而设的圣君位置上。 曲灵霜见仙天师一副冷冰冰,似没有看到自己的模样,还是向他行了一礼,又转身对帝君道:“帝君,我与寻芳发现有人在人间设了九座炼化法阵,组成九转化魂血阵,用生灵炼化元气,已近两千年。不知帝君可曾知晓?” 此言一出,殿上顿时热议纷纷,一部分在天界地位不高的神将开始议论:“什么?这也太残忍了吧!” “怎么会有这样的事?怎么没听说过啊?” “这样的事竟然存在了两千年,天界难道一无所知?” …… 而那些地位高的神将则一个个默不作声,如东阳神君、南明神君、光华神君等人,甚至连还虚真人都默不作声,看来明显是知道底细的。 “吵吵嚷嚷像什么样子!”东阳神君最先反应过来,怒吼了一声,顿时下面那些正在议论的神将都不敢做声了。 “本座竟不知有这等事。”帝君却丝毫不以为意,从容不迫地道,眼睛却看向仙天师薛凡清。薛凡清却似没有看到他的暗示一般,并不做声。 帝君只好将目光转向东阳神君,东阳立刻对曲灵霜行了一礼,道:“清冥圣君之前在天墟宫甚少出来走动,有所不知:近年来因元气枯竭问题严重,天界逐渐式微,反而鬼界、妖界、魔界异常强大,已经逐渐与天界分庭抗礼。天界并没有太多的精力像以前一样人间的风吹草动都了如指掌。” “这是风吹草动吗?这九座血阵在人间存在多年,炼化的生灵何止千千万,说天界一无所知,说不过去吧。”曲灵霜虽然是对着东阳神君,但话却是说给帝君听的。 “仙天师,你怎么看?”帝君见薛凡清始终不接茬,有点恼怒,直接将话题抛给他。 薛凡清却轻轻一笑,道:“九转化魂血阵,”他目光渐渐转向帝君,目光不善:“帝君,能瞒得住吗?” “你!薛凡清……”东阳神君见仙天师竟然直接承认,怒从心起,顾不上两人身份地位的差别,拔出剑直指薛凡清。 薛凡清冷笑一声,却连看都不看他一眼。 月重华用眼神示意东阳退下,站起来对着曲薛二人,以及那些被薛凡清话震惊的低级神将道:“没错,仙天师说得对,如此大阵,想要瞒住两位,确实很幼稚。” “所以,你并不想瞒我们。”薛寻芳双手负在身后,神情冷漠地看着帝君说道。 “赤焱圣君修为天下无人可敌,如何瞒得住你?那主阵法就在大殿后面密室之中,两位圣君要参观吗?”帝君轻轻一笑,用手指着大殿后面,好像根本不怕薛寻芳进去将血阵捣毁,他这副镇定自若的模样让曲灵霜心中微微感觉不妙。 “你倒爽快地承认了。看来必是想到了应对我的办法,帝君,你有能阻止我摧毁血阵的办法,那就使出来吧,别客气了!”薛寻芳见他如此,反而饶有兴趣地抱着胳膊轻笑起来,看来他对帝君的手段非常感兴趣,甚是想尝试一下。 “我能有什么办法啊?”帝君苦笑了一声,缓缓走下来看着薛寻芳,说道:“你火冥珠想要谁的命,这天下谁能反抗?” 薛寻芳甚为满意地点点头,道:“说得不错,继续。” “这天地元气枯竭已经近两千年,冥珠现世不过短短两百年,这中间一千多年,若非本座用血阵苦苦支撑,哪里还有如今的天界,如今的修真界?”帝君神情肃穆起来,威严地道:“你们二人凭什么指责本座这样做是错的?我们用生灵炼化元气,伤害了一些低等生灵没错,但炼化出来的元气也滋养着天地万物,若非如此,人间早已是地狱,别说天界,整个世界早已是一片死寂!” 帝君看着曲灵霜与薛寻芳,步步紧逼:“本座使用的手段的确血腥,但却真正有效地保证这个世界还存在,还有生灵存在!” “你们二人现世,根本没弄清楚情况就要毁掉血阵,那请问你们找到了其他可以寻到元气的办法没有?”帝君走到薛寻芳面前,仰着头看着他,气势上却一点也不输给薛寻芳。 “好一个正义的冥王降世,体恤苍生?”帝君哈哈大笑,语气嘲讽地道:“真正体恤苍生,就马上找出解决天地元气枯竭的有效办法,而不是整天想着毁掉血阵!你们晚一天寻到方法,便会有更多无辜者丧命!” 曲灵霜被帝君这一番话说得哑口无言,心中烦闷不已下意识转头看向薛凡清,薛凡清却闭着眼似乎根本没有听到帝君的话。 “帝君的意思,那些死在血阵内的生灵,竟然都是因为我们不作为才丧命?”薛寻芳却不像曲灵霜那般被帝君三言两语就唬住了,他也咄咄逼人地反问道。 帝君没想到薛寻芳竟然反正这么快,上下打量着他,点头微微一笑,语气不再如之前那般强硬:“你们二位生来就有解决天地元气枯竭的责任,不是吗?” “如果我没记错,我们的责任只是融合,完成冥王降世行末日之罚。帝君,你这是在逼我们如此行使职责吗?”薛寻芳却面如寒霜地问道。 帝君只是笑着缓缓踱步离开薛寻芳的身边,反身往自己的神座走去:“只要你舍得清冥圣君,我便舍得这整个天下为他陪葬。” 薛寻芳沉默了。 曲灵霜见他模样,知道帝君的话戳到了他的心,他无法反驳了。便道:“帝君,既然天界与我二人目标一致,都是为了解决天地元气枯竭,那么在我二人完成任务后,请务必毁掉血阵。” 帝君一听,转身微笑着对曲灵霜道:“如你所愿!” 薛凡清本闭着眼睛,此刻听到帝君如此与曲灵霜说话,眼睛突然睁开,死死地盯着帝君。 帝君却丝毫不受薛凡清目光的影响,坐到神座上对着曲薛二人道:“还请两位早点想办法解决元气枯竭的问题。若要天界帮助,诸神随便调用。” “既然帝君如此说,那么我便不客气了,我只需向帝君借一人。”薛寻芳缓缓道。 “哦,赤焱圣君想借谁?”帝君饶有兴趣地问道。 “仙天师薛凡清。”薛寻芳道。 薛寻芳此话一出,不但帝君惊讶,连曲灵霜也惊讶不已。仙天师终于听薛寻芳如此说,终于有了表情,他转头看了一眼帝君,默不作声。 “既然赤焱圣君需要仙天师,那么便劳烦天师了。”帝君看着薛凡清缓缓说道,脸色却阴晴不定。 “不知赤焱圣君需要我做什么?”帝君都答应了,薛凡清自然不好再说什么,于是懒懒地问薛寻芳。 “我意从地表打开一个通道,直至溟海,将溟海的元气引出来。若打开通道,只怕溟海蛟奴会顺着通道来到地表,到时候将为祸六界。”薛寻芳看着仙天师道,“我见过仙天师收服溟海蛟奴的手段,还想请教仙天师,如何做到的?” 帝君见薛寻芳问到一些机密问题,知道不好当着天界诸神讨论这些,便插嘴道:“各仙府主神留下,其余的人都退下吧。” 此言一出,殿上瞬间变走掉了一大半人,剩下的都是值守天界要职的人物。 “好了,有些话不便让所有人知晓。仙天师,你便告诉赤焱圣君吧。”帝君这才道。 薛凡清指着自己对面专门为曲薛二人设的座,示意他们二人坐下。曲灵霜与薛寻芳相视一看,便走到座位前坐下。薛凡清这才开口道:“无他。你见到的那溟海蛟奴,就是两百年前冥珠现世之时,顺着水冥珠出世的通道溜出来的。只不过那时它还很小,所以才能顺着那么小的缝隙溜出来。我将冥珠融合打断后,便去了天苍谷下方寻找火冥珠踪迹,无意中发现了它,便将它收了,养在身边,时间久了,它自然识得我,也听从我的指令。” “原来如此。”薛寻芳叹息了一声,看了一眼薛寻芳,又转过去看着帝君道:“若是灵霜体内水冥珠没有被封印,他自然是可以控制溟海蛟奴。” “赤焱圣君,不是本座质疑你的能力,仅凭你一人之力,能将溟海到地表的通道打开吗?”帝君看着薛寻芳问道。 不仅帝君怀疑,曲灵霜更是不确定,他之前听薛寻芳说过,要打开焱狱到地表的通道,需要在水冥珠为封印的情况下,合他们二人之力才可以。虽然溟海比焱狱离地表更近,但现在只有薛寻芳一人,他就算修为再高,又如何能劈开整个九州大陆? “不能。”薛寻芳干脆直接地回答。 众人都快吐血了。 曲灵霜揉着眉心,头疼不已地问道:“寻芳,你想怎么做?” “没办法,你现在被封印,这世间除了你之外,有资格能帮助我的人,已经沉睡了。”薛寻芳看了一眼仙天师,仙天师却面不改色,根本不给任何反应。薛寻芳只好继续道:“除此之外,月素绵与萧琴楚合力,应当可以助我在溟海与地表之间打开一条狭小的通道,并不能将九州大陆劈开。” 筹谋 薛寻芳站起来将手负在身后,缓缓踱步道:“这样元气就可以从那缝隙中源源不断供给天地之间。等我寻到方法解开灵霜的封印之后,我们再合力将缝隙扩大,如何?” “若是溟海蛟奴从你打开的缝隙中逃出来怎么办?”帝君问道。而这也是薛寻芳最开始担忧的问题。 “所以啊,我刚才想问仙天师是如何控制那蛟奴的,谁知他的答案完全解决不了我的问题。”薛寻芳双手一摊,无奈道。 曲灵霜低头想了想,道:“在洞口设结界可以吗?” 溟海蛟奴力大无比,成年蛟奴可以对付好几个修为达到五重的修士,若想用结界困住他们,只怕那设结界之人更要无比强大才行。 薛寻芳轻轻一笑,道:“你这个办法不错,我可以设结界在洞口,阻拦溟海蛟奴顺着缝隙出来,同时元气又可以通过结界出来。” “为保险起见,还请赤焱圣君多设几道结界。”帝君也微微一笑,看着薛寻芳道。 一道能够困住溟海蛟奴的结界几乎就要耗光几个五重修士的法力,不知薛寻芳在辟开完溟海到地表的通道后,还有精力去设那几道强大的结界吗?曲灵霜心中担忧,却不好在天界诸神面前直接表露出来。 他站起来对帝君和仙天师行了一礼,道:“如此,我们便先回去准备一下,告退。” 待帝君首肯,曲灵霜便拉着薛寻芳回到天墟宫。 回到房内设了结界,曲灵霜才将心中的担忧说了出来:“寻芳,你一个人能撑得住吗?又要开辟通道,还阻止溟海蛟奴。” 薛寻芳知道他担忧自己,轻轻一笑道:“不是还有你大师兄与二师姐吗?加上你相公我,没问题。” 曲灵霜见他如此不正经,头疼不已,怒道:“你认真点,我是真的很担心,你明知道大师兄与二师姐都只在五重,并不能真正地帮到你。” “好了灵霜,”薛寻芳郑重地将手放到他肩上轻轻捏了一下,认真道:“现在我们没有别的办法了,若是想要九转化魂血阵停下来,必须先解决天界诸神的元气问题。我总不能真的全部将天界那些神都杀了吧?” 曲灵霜苦笑了一下,沮丧地道:“此刻我真不知道是该感谢我师父舍身取义把我封印住,还是该怪她了。” “你师父哪知道后面会发生这么多事情。”薛寻芳将他搂进怀里,轻轻揉搓着他的背,安慰道:“还有,我让你大师兄二师姐助我也不是在胡闹,你二师姐可以帮到我。虽然她修为远比不上风前辈,但现在放眼整个天下,再也找不到修为比她还高的了。” 曲灵霜被薛寻芳的话惊呆了,仰起脸惊讶地问道:“二师姐修为竟然这么高?” “是啊,我说过,你二师姐很不错的。什么帝君啊,仙天师啊,统统不是她对手,只不过她这人低调而已,所以应当很多人都不知道她的真实实力。”薛寻芳看着曲灵霜惊讶的模样,轻轻笑着说道。 曲灵霜叹息了一声,道:“难怪她成为师尊的弟子,却从来不跟师尊学习道法,只修行道心。”原来是薛凡清根本没资格教她。 “那你叫上大师兄做什么?”曲灵霜问道,“大师兄真的能帮到你?” “你大师兄……我不便多说什么。他有心结,若他愿意解开心结,实力将与你二师姐不相上下,可是……”薛寻芳道。 “什么样的心结?”曲灵霜惊了一下,他从来不知道大师兄还有什么心结未解? “他自己不愿让别人知道,我不便说给你听。灵霜,你要知道,你大师兄……很不容易。”薛寻芳叹息一声。 …… 曲灵霜愣住了,大师兄在大家面前从来都是开朗的模样,实在不像是有什么心理问题的人啊。不过寻芳说得对,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既然大师兄不愿表露,他就不便去过问。有时候过度的关心,反而是一种伤害。 “那么风前辈呢?”曲灵霜心中突然对修真界修为排行好奇不已,“在血妖池修炼了一千多万年的煞魂,是什么水平?” 薛寻芳认真道:“只比我差一点点。” 曲灵霜“噗呲”一声笑了,薛寻芳此言太不谦虚了。 “你笑什么?”薛寻芳见他发笑,浑然不懂曲灵霜笑点在哪里,认真地道:“我说真的,修炼一千多万年的煞魂,应当是修真史上前所未有的高度了。当然,我们两个是例外。” 曲灵霜见他还解释起来,便不再笑他了,转而叹息道:“可惜风前辈被师尊下了忘忧沉睡了,否则……” “我觉得你师尊有点太小瞧风前辈了。”薛寻芳道,“他总怕帝君会一而再地伤害风前辈,可那是从前风前辈修为低下,如今风前辈修为这么高,而且我总觉得他现在性格也强大了很多,不再是以前玄清观时那般柔弱了。一个天命是要当帝君的人,哪会那么简单呢?” 曲灵霜仔细一想,风不同确实不像表面上看上去那么柔弱的,一个在自己式微时能在血妖池忍受千万年的折磨,慢慢变得强大的人,没有强大和坚韧的心性这么可能做到? 还有在鬼界,风不同为了让薛凡清放弃与血阵的联系,可以在二人千万年才重逢那般情况下迅速冷静下来,克制心中对薛凡清的爱与恨,认真规劝薛凡清。反观一向端庄持重的仙天师,反而激动得失去了平日的矜持。如此说来,风不同的心境之坚定确实非常人可比。 “可惜师尊不同意为风前辈解毒。”曲灵霜心中沉重不已,若是风不同醒着,自己也不会如此担忧薛寻芳去开辟通道一事。 “你放心好了,修炼到我这个层级的修真者,寻常毒物药效持续不了多久的。你师尊爱极了风前辈,定然不会给他下猛药。我想来风前辈不久之后,就能自行醒来的。”薛寻芳将曲灵霜又往怀中搂了一下,柔声安慰道。 曲灵霜被他抱着,心中安定不少,低声道:“但愿风前辈早日醒来,还可以再与姐姐团聚。” 薛寻芳在他额头轻轻一吻,轻声细语道:“定然会的。” 两人拥抱了良久,曲灵霜慢慢挣脱薛寻芳的怀抱,认真看着他道:“如此,我们便要同大师兄他们联系了,筹划一下行动。” “好。”薛寻芳看着他,一脸宠溺地道。 曲灵霜结了一个通灵阵法,将月素绵、柳言卿、曲如眉、萧琴楚、鬼王都拉进了阵中,待所有人都接通信息后,曲灵霜便将他与薛寻芳上天界来发生的事情一一告诉大家。 “寻芳决定明日去天苍谷,从两百年前那个缝隙下溟海,打开溟海到地面的通道。此去还需要大师兄与二师姐相助。”曲灵霜道。 “薛公子这个办法太冒险了,我担心你们撑不住啊!”鬼王忧虑的声音从通灵阵中传来。 “现下没有办法了,若是不先搞到元气应急,只怕那九转化魂血阵就会伤害越来越多的生灵。”薛寻芳道,“你们几位在下界情况如何?” “现在九转化魂血阵的那九座大阵,其中一座被曲公子误闯后破了,剩下八座还在运转,那维持阵法的黑衣骷髅倒是甚少去抓活人,他们现在还主要是抓妖界、魔界的低等生灵去炼化。所以我与素绵在妖界、魔界救那些被抓的生灵,萧公子与曲姑娘在人间相陆国帮助抵御黑衣骷髅。”柳言卿道。 “如此,从溟海引元气出来已经刻不容缓了。妖也罢,魔也好,都是生灵啊!”薛寻芳道。 “若是风公子醒着就好了,他与薛公子合力,定然可以打通溟海到地表的通道。”鬼王叹息一声。 “姐姐,风前辈如何了?”曲灵霜听到鬼王如此说,忍不住问了一句。 “我走的时候,他还是那样沉睡着。”曲如眉道。 “我见风公子此次陷入沉睡与前几次不同,他似乎已经开始慢慢对外界的刺激有了反应了。莫非他可以自行解开忘忧的毒?”鬼王道。 “我猜想是如此。”薛寻芳道,“但他到底什么时候会醒过来还难说,所以不能等了。” “既然如此,我明日便与二师妹到天苍谷。”萧琴楚道。 “月重华与薛凡清诡计多端,我看不可以轻信他们,必须做好准备。薛公子你们打开通道后肯定力竭,万一他们趁机使坏怎么办?”柳言卿道,“所以我决定明日潜入天界神武大殿血阵所在的密室,一旦你们这边情况有变,我立刻毁掉血阵。”柳言卿曾是天恒圣君,虽然被帝君所害,但神格未除,仙骨还在,自然有办法瞒着诛邪大阵进入天界。 “言卿此言不错,明日天界主神都到天苍谷了,正是毁掉血阵的好时机。”月素绵道。 “那我呢?相陆国这边的黑衣骷髅已经被我与萧公子除得差不多了。”曲如眉道。 “如眉,你还是回来陪着你爹吧,我看他这两天已经有了反应,可能真的快苏醒了。”鬼王道。曲灵霜知道,鬼王这是想在大战一触即发的关键时刻可以保护曲如眉。 “姐,你去陪风前辈吧,若他醒来,请他即刻前来相助。”曲灵霜也劝道。 “好吧。”曲如眉只好答应。 “各位,成败在此一举,我与灵霜在此谢过各位了!”薛寻芳说完,便关掉了通灵阵。 此时,门外响起来敲门声。曲灵霜将结界撤了,便走过去开门。 来人正是凌欢燕,他笑眯眯地看着曲灵霜,乖巧地道:“六师兄,寻芳哥哥,我好想你们呀,你们终于回来了!” 曲灵霜拉着他的手,将他带到房内,笑着问道:“你最近有没有好好跟着三师兄修行啊?” “有啊!六师兄你不知道,自从你修为猛涨后,三师兄对我们更加严厉了,每日的修炼从以前的三个时辰增加到了四个时辰,还要修习各位先贤留下的著作,我跟四师兄都快累死了!”凌欢燕噘着嘴道。 曲灵霜轻轻一笑,揉着他的头发道:“那真是辛苦你与四师兄了,那五师姐呢?也跟你们一样吗?” “五师姐才没有呢,三师兄最怕她生气了,都没怎么管她。”凌欢燕一脸不公的样子,手里揉捏着曲灵霜给他的护身袋。 师徒 薛寻芳本抱着胳膊听他们俩在那说话有趣,此刻看到那个护身袋,便伸手向凌欢燕讨来:“欢燕,这个护身袋你一直带着的吧?给我检查一下吧。” 凌欢燕将护身袋从腰间解下交到薛寻芳手中,道:“嗯,我一直都贴身带着的。四师兄曾好奇我为什么一直带着这护身袋,想要我给他看看,我都没给。六师兄,我认真记得你的话,不可以离身片刻。” 曲灵霜笑着点点头。 薛寻芳接过那护身袋检查了一下,凌寒烟在里面安然无恙,用气息暗语对着那护身袋中人道:“你在里面可好?” 护身袋中人也用气息暗语回复道:“多谢薛公子,我在里面很好,这里元气充沛,我在弟弟身边有多受神辉熏陶,已经快要到达五重鬼王境界了。” “如此甚好,我还要拜托你一件事。”薛寻芳此刻用气息暗语与凌寒烟对话,曲灵霜与凌欢燕听不到。 “薛公子您尽管吩咐,寒烟一定为您办到。”凌寒烟道。 “若有一天我不在了,帮我护着曲灵霜。” “薛公子,你怎么会不在?”护身袋中凌寒烟惊讶不已。 “别问,答应我就是。”薛寻芳不想多说什么。 “薛公子您放心,我会像护着欢燕那样护着曲公子,哪怕豁出性命。”护身袋传来的声音不大,却无比坚定。 “多谢!” 薛寻芳将那护身袋反复检查了一遍,又还给凌欢燕:“你很乖,这护身袋被你保存得很好,以后也要如此,知道吗?” “嗯!”凌欢燕接过护身袋慎重地将它系在腰间。 曲灵霜想起薛凡清的事,便对凌欢燕道:“欢燕,最近咱们天墟宫可能会有异变发生,你要照顾好自己,听三师兄的话,不可随便跑出去玩,也不可再到后山去了,知道吗?” “六师兄,师尊那日回来也是如此说,天墟宫到底遇到什么事了?”凌欢燕好奇地问道。 薛寻芳一皱眉,道:“这些都是大人的事,有我与你六师兄在,天墟宫不会有事的。” “嗯!寻芳哥哥这么厉害,我与六师兄什么都不怕啦!”凌欢燕笑起来,露出两颗可爱的虎牙,然后看着窗外天色渐晚,便准备走了:“六师兄,寻芳哥哥,我走了,三师兄不准我在你们房里留太晚,说怕打扰你们休息。” 曲灵霜一笑,道:“好吧,那你自己小心点。” 薛寻芳待凌欢燕走后,便转身问道:“仙天师回来了,你要不要再去探探他的口风,看帝君与他究竟是不是真像柳言卿所说,还有什么其他打算,我总觉得帝君有什么阴谋。” 曲灵霜也正是如此担忧,便道:“今日在神武大殿上,师尊表现与从前不一样了,似乎与帝君貌合神离。”薛凡清屡次无视帝君的暗示,甚至直接当着诸神的面坦诚九转化魂血阵的事,确实不像他平日所为。 “他得知帝君哄骗他打断风前辈天帝雷劫,心中只怕对帝君恨到了极点,若非两人之间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协议,只怕你师尊早就与月重华翻脸了。”薛寻芳道。 “我们可以试着从这方面试探一下,看看师尊知不知道帝君的真实打算。”曲灵霜道。 薛寻芳点点头,便拉着他又去了薛凡清的房门前。 曲灵霜轻轻敲门,向里面禀报:“师尊,弟子与寻芳求见。” “进来吧。”薛凡清清冷的声音从屋内响起。 曲灵霜与薛寻芳进入房内,只见薛凡清正在轻轻擦拭着一把普通的银色长剑,正是月落剑。 曲灵霜识得这把剑,知道薛凡清一向极爱这柄平平无奇的普通长剑,一直细心收藏在自己卧室内,却不知道为什么他会对这样一把普通的剑如此珍爱。 薛凡清待曲灵霜行完弟子礼,对着他与薛寻芳道:“随便坐吧,有什么事待我擦完剑再说。” 曲灵霜随便找了两个蒲团,递给薛寻芳一个,自己拿着一个坐到薛凡清下方,看着薛凡清认真地擦着那把剑,每一个细节都不曾遗漏,心中甚是不解。 “师尊,我瞧这月落剑如此普通,您为何如此珍视?莫非这剑有什么独特之处?”曲灵霜终于忍不住问道。 薛凡清轻轻将剑插回剑鞘,将它放在桌上,道:“没什么独特之处,它就是一把普通的剑。是师尊曾经的佩剑。” 原来如此,曲灵霜心道,怪不得薛凡清如此珍视。 “仙天师对风前辈的一把剑都如此珍视,真是难得。”薛寻芳道,“不过风前辈再也不需要这把剑了。” 薛凡清抬起眼睛看着他,冷冷道:“你想说什么?” “仙天师,你知道风前辈现在修为有多高吗?他已经与我差不了多少了。一个如此强大之人,自然是不需要什么佩剑的,世间万物皆可以是他的武器。”薛寻芳缓缓道,“一个如此强大的人,却因为信任你,被你种下忘忧,你说他醒来之后会多么愤怒?他会不会认为这是你与帝君联手对他的又一次欺骗?” 薛凡清冷笑一声,看着薛寻芳道:“待我……之后,我自然会为师尊解开忘忧,到时候师尊自然会理解我的。” 薛寻芳哈哈一笑,道:“等你收拾完帝君之后?且不说你能不能收拾他吧,我只怕你还未成功,你师尊就醒过来了!” 薛凡清怒道:“你胡说,忘忧之毒,没有我亲自调配的解药,他根本不会醒过来!” 薛寻芳轻蔑地看着他道:“看来你还是不知道你师尊现在到底有多强大。鬼王已经说了,短短几日,风前辈已经对外界刺激有反应了,我猜,再过几日你师尊定然会愤怒地到天墟宫来找你算账了。你想好这么解释你的行为了吗?你猜他会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信任你?” 薛凡清脸色唰一下白了,曲灵霜见他双手微微颤抖,似乎一下子失去了主意,开始慌乱了:“这……这……” 薛凡清从榻上猛地站起,挥手将三人笼罩在隔离结界内,开始慌乱地踱步。 曲灵霜知道薛寻芳的话击中了薛凡清的心脏,此刻他已心乱如麻。只见薛凡清走了一会儿,又颓然跌坐在榻上。 薛凡清没有怀疑薛寻芳的话,他一面担忧着风不同醒来会与帝君发生正面冲突,而他作为屡次欺骗伤害风不同的帮凶,只怕这次要获得风不同原谅不是那么容易了。帝君与自己又有千丝万缕的联系,自己在没有解除与他的关系前,是不可能与帝君为敌的,否则不仅会丧命,而且还会危及整个天下,危及风不同。他更不可能当着风不同的面与帝君继续沆瀣一气。若是风不同醒来,自己便是两头为难,且无法保证风不同不再次受伤害。 他猛地一口血吐了出来,竟是瞬间焦虑到心力交瘁。 曲灵霜见状大惊,忙站起扶住摇摇欲坠的薛凡清,颤声道:“师尊,你没事吧?” 薛凡清颤抖着紧紧捏住曲灵霜的手,看着他道:“灵霜,师尊曾经想要挖你体内的水冥珠,但是后来你成了我弟子,我便慢慢放弃了这个念头。这两百年来,我有真心待你,有认真教你修行,你都记得,对吧?” “师尊,我记得,弟子从不敢忘。”曲灵霜赶紧道。 薛凡清又对着薛寻芳道:“寻芳,十七年前你从天苍谷出来,还是个小小幼童,我本是在那里守着等你出来,看看万一你很弱,便抢了你的火冥珠。没想到你那么小,修为却那么强大。我便放弃了那个念头,还抱你跃过那道峡谷,你记得吗?” 薛寻芳点点头,道:“我记得,你是我来到这世间第一个给我温暖的人,所以我用你的姓给自己命名。” “我虽然曾经对你们起过歹念,但最终我也不曾害过你们。所以我想求你们答应我一件事。”薛凡清几乎是用乞求的语气道。 “师尊有事请吩咐。”曲灵霜道。 “我师尊……若真的在我处理完这一切之前醒来,请你们二位务必帮我阻止他,不要到天界来,不要让帝君发现他。” 薛寻芳轻轻一笑,道:“风前辈可是我们二人的前辈,他虽然心肠柔善,却一向极有主意,若心中坚定的事情,只怕谁也无法改变。若是违背他的意思,他会非常生气。仙天师曾是他弟子,难道你忘记他曾经多么坚定地不让你和姜若篱接触帝君?你们可曾听他的?结果如何?” 薛凡清听薛寻芳如此一说,顿时泄气了,绝望地呆住了。 “仙天师,我看不如你将帝君的真实打算告诉我们,风前辈醒来,我们与他应对帝君才有胜算,你不是想保护风前辈吗?这是最好的办法。”薛寻芳道。 薛凡清绝望地笑起来,摇摇头道:“没有的,没有任何胜算。你们不知道月重华是个多么狠厉决绝又诡计多端的一个人!在我未研究出九转化魂血阵之前,他以及其残忍的手段将他师尊身上的法力尽数炼化为元气,活活将他师尊害死!又为了多一个灵气极佳的法宝,将自己唯一的妹夫以那种手段关押在炼化法阵当阵眼枢。若是说杀了自己身边所有亲人可以解决天地元气枯竭的问题,我只怕他早已经动手了。他是个冷血的人,没有感情,只信奉客观规则与利益。” “可是他修为不高,你为何如此害怕他?”薛寻芳不解道。 “我与他……”薛凡清欲言又止,最终叹息一声,不再言语。 曲灵霜道:“师尊,你到底与他之间有什么牵扯?弟子可否帮上忙?” 薛凡清绝望地闭上眼睛,缓缓道:“别问了。灵霜,寻芳,总之,明日一定要小心他!” “师尊!”曲灵霜不甘心薛凡清欲言又止,想要逼问,却见薛凡清态度坚决,便不再说话。 “走吧。”薛寻芳看了薛凡清一看,轻声对曲灵霜道。 曲灵霜只好对着薛凡清轻轻叩首,便与薛寻芳转身离去。 征兆 两人回到房间,一句话都没说。曲灵霜有点沮丧,他原本以为薛凡清至少会透露点什么,但薛寻芳都把话说到那个份上了,薛凡清还是什么都不说。 “寻芳,你说师尊到底跟帝君之间有什么协议?为什么他会怕成那样?”曲灵霜忍不住问道。 “不知道,但是看他那么害怕,估计是真的很棘手。不过你师尊现在做事情应当不会再像从前那般肆无忌惮了,起码他会看在风前辈的份上,不会做得太过分。”薛寻芳见曲灵霜愁眉不展,便一边准备洗漱的东西,一边安慰他:“明天还有硬仗要打,你今晚一定要休息好,别想那么多了。” 两人躺在床上,各自都为明天的事情发愁,也没心思做别的。薛寻芳轻轻将曲灵霜搂进怀里,曲灵霜便一如从前般安心地窝在他怀里便睡着了。 曲灵霜一个人走在阴森的地道内,阴暗潮湿的味道让他不禁皱起眉来。从地道深处传来一阵阵锁链的响声,以及重重的动物喘息声,似乎在地道尽头用铁链锁着什么可怕的怪物。 一阵阴风袭来,地道两边的照明灯忽明忽暗,曲灵霜听着那喘息声,缩了缩脖子,紧张地盯着那长长的地道尽头,那里有一扇巨大的石门,那喘息声与铁链的声音便从那石门后传来,在空无一人的地道内显得阴森恐怖。 曲灵霜心中隐隐不安,不知道石门后面的声音究竟有什么魔力,吸引着他前去查看。 他用手推开那巨大的石门,石门后是一间石牢,里面漆黑一片,没有灯光,喘息声及铁链声便是从那黑暗中传来。 曲灵霜看不见那声响究竟是什么东西发出来的,他伸出双手往前摸索着,一步步往前挪动,终于指尖到一个柔软熟悉的布料,他赶紧用手掌去触摸,发现上面的纹路都是他熟悉的,那正是薛寻芳身上火焰纹法袍! 他心中一惊,连忙摸索穿着那火焰纹法袍的人,那火焰纹法袍下的身躯肌肉紧致,却不停地颤抖。曲灵霜上下摸索着这具颤抖着的高大身躯,正是自己熟悉的那人! “寻芳,是你吗?”曲灵霜心中一颤,开口问道。 那人却只喘息着不开口,听到曲灵霜的声音颤抖得更加厉害了,挣扎起来,似乎疼痛难忍。随着他的剧烈挣扎,一阵锁链叮当响。曲灵霜顺着那锁链响声摸去,发现穿着薛寻芳四肢都被巨大的铁链锁着,他似乎受了重伤不能言。 曲灵霜颤抖着去拉那些锁链,发现根本拉不动,他急得大喊:“寻芳,你怎么了?” 忽然,石牢内又灯光亮起,借着微弱的灯光,曲灵霜终于看清了面前的人,正是薛寻芳!只见他目光呆滞,面容憔悴,身上的火焰纹法袍破烂不堪,虽然颜色暗淡,但曲灵霜何其敏锐,当即发现薛寻芳身上的火焰纹法袍上面干结了很多的血,只不过因为衣服颜色本就是黑色,所以第一眼并未看出来! 只不过此时的薛寻芳却似乎不认得他了,眼神呆滞地看着前方,目光穿过曲灵霜,却似什么都没看见。薛寻芳四肢都被铁链锁着,脸色苍白如纸,嘴角渗血,曲灵霜轻轻摸了一下他的脸,却发觉他冰凉无比,根本不似活人。 曲灵霜大惊,抽出寸心剑便向那铁链砍去,却只见火光四溅,那铁链竟然在寸心强劲的剑气下纹丝不动! 顺着那铁链的抖动,薛寻芳身体也痛苦地扭曲起来,曲灵霜惊奇地发现薛寻芳背后居然有一双巨大的黑色翅膀,那黑色翅膀毛羽乌糟,无力地拖在地上,正随着薛寻芳的颤抖而抖动着。 “妈的,谁干的?”曲灵霜双眼通红怒道,颤抖着去抱着那冰凉的人,突然发觉自己抱着的人慢慢变得透明。 曲灵霜惊骇不已,不知道为什么薛寻芳会变成这样,连忙用法力将他身形锁住,却发现于事无补。 “寻芳!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我该怎么办?”曲灵霜无助地问道。 他捧着薛寻芳已经失去神智的脸,眼睁睁地看着薛寻芳那苍白俊美的面容越来越透明,最后彻底消失。 “啊……”曲灵霜抓着那空荡荡的锁链,崩溃地惨嚎起来。 他猛地坐起身来,满头大汗,发现自己还在天墟宫房内:“幸好是个梦!”他一边擦去额头的汗,下意识去摸身边的人,却摸到被褥冰凉,身边人早已不知去向。 “寻芳?”曲灵霜叫了一声,却没有人回应,只听得屋外风声大作,沙沙作响,似乎正在下着暴风雪。 他连忙起身点灯,房内没有薛寻芳的身影。 曲灵霜刚刚做了那样一个梦,此刻薛寻芳又不见踪影,心中惊慌不已,连忙穿衣想要出去寻他。 此时突然门“吱呀”一声开了,一阵寒风夹杂着暴风雪从门外裹挟而来,一个黑色的身影便从那阵寒风中闪身而进,进来之后立即转身将门关上。 正是薛寻芳穿回来了,只见他一身寒气,黑发上沾染了些许白雪,脸色发青,衣服上却并没有太多的雪,布料都似乎都冻硬了,独幽莲在他头顶上方怒放,红色火焰高照,但在这雪夜似乎根本没有温度一般。看来薛寻芳刚刚去了很远的地方。 他开门就看见曲灵霜正在惊慌失措地找衣服穿,微微一愕,用冻僵的手拍了拍衣服上的身上的冰渣子,说道:“我回来了。” “你去哪里了?”曲灵霜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般将薛寻芳抱在怀里,摸着他冰凉透顶的衣服,又摸了一下他的脸,发现薛寻芳的脸竟似寒冰一般。 曲灵霜知道他冻坏了,连忙将他拉到床边,轻轻为他拂去头上的雪渣,又帮他脱去冻得发硬的外袍,拿出一件厚厚的披风为他披上。薛寻芳冻得微微颤抖,独幽莲立刻靠近他身躯,火焰顿时暴涨,散发出灼热的气息,想要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温暖自己的主人。 薛寻芳在独幽莲的照耀下,脸上的寒霜气息逐渐散去,嘴唇也不再是灰白色,只是还在微微颤抖。曲灵霜一言不发,伸出双臂将薛寻芳的身躯抱进怀里,用自己身体为他取暖。 “别担心……我只不过去了趟溟海。”薛寻芳见曲灵霜如此担忧自己,一边轻声安慰他,一边搓着双手取暖。 曲灵霜见状立刻松开抱着他的臂膀,身躯紧紧靠着薛寻芳的胸膛,将他冰凉的双手包在自己的掌心,小心翼翼地送到自己嘴边轻轻呵气为他取暖:“溟海是极度寒冷的,这里到天苍谷少说也要一日路程,你此去不过一两个时辰……”曲灵霜心疼不已,知道薛寻芳是想趁自己睡着去探查溟海,又怕自己醒来找不到他,便在风寒露重的夜空极速飞行,导致被冻成这样。 而且溟海是世界上最寒冷的地方,薛寻芳去到那里虽然不会对他造成生命危险,但火冥珠天生喜热,加上薛寻芳已经换成人身,下到溟海如何能不受到寒气侵袭? 薛寻芳苍白冰冷的脸上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容,宠溺地看着曲灵霜为自己取暖,便道:“我缓一缓就好了。”说罢闭上眼睛,将脸轻轻贴着曲灵霜的手背,享受着曲灵霜给他的点滴温存。独幽莲一直在他身边释放热量,但也无法立刻暖热薛寻芳的身体。 曲灵霜见他手已经开始暖和起来,但脸还是冰凉透顶,便轻声道:“你先躺一下,我去给你倒杯热水,喝下去可能会好一点。” 薛寻芳微笑着点点头,依言和衣躺下,曲灵霜为他盖上被子,便连忙去到了一杯热水,轻轻扶起薛寻芳,道:“喝杯热水吧,或许会好一点。” 薛寻芳颤抖着接过那热水,一饮而尽,脸上却还是没有缓和半分,隐隐透着寒气。 曲灵霜顾不得其他了,接过杯子放下,把自己衣服脱钻进了薛寻芳的被窝,用被子将两人盖得严严实实。他要用自己的体温暖热他。 曲灵霜生性喜欢凉爽,但此刻薛寻芳身上凉得连他都受不了,只觉得自己似乎抱着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块万年寒冰。 薛寻芳被曲灵霜抱着,忍不住轻轻颤抖,曲灵霜便不受控制地跟着他一块颤抖。 “灵霜……你不用这样。我虽然换成人身了,但溟海的寒气还是伤不了我的。”薛寻芳舔了舔干涩的嘴唇,艰难地说道。 “胡说什么!你以为我不知道吗,你天生受不得寒冷,又在寒夜疾行,怎么会不受伤?”曲灵霜怀中抱着那具冰凉的身躯,声音都在发抖。 薛寻芳见他如此,便轻轻在他额头吻了一下,曲灵霜只觉薛寻芳的唇冰凉无比,更加难受。 一向都是薛寻芳的唇火热,而自己才是冰凉的,此刻薛寻芳却比自己还凉,连独幽莲的火焰都无法温暖他。 曲灵霜紧紧抱着薛寻芳,手在他背上不断地揉搓着,想将他身体搓得暖和一点,又将自己的脸紧紧贴着薛寻芳冰凉的脸,两具身躯紧紧相拥。 “你日后再这般不顾及自己的身体,我……我就不管你了!”曲灵霜有些生气地说道。 薛寻芳艰难地挤出一个笑容,讨好地笑道:“你舍不得不管我。” 曲灵霜手上不停地给他揉搓着四肢,心里又气又心疼,冷着脸不再吭声。 薛寻芳折腾了半夜,人也疲惫到了极致,渐渐入睡。两人就这样相拥着过了半个时辰,曲灵霜才觉薛寻芳才身上渐渐有了热气,脸色也不再苍白,知道他终于缓过来了。 曲灵霜放下心来,却怕吵醒薛寻芳,便一动也不敢动,保持着两人紧紧相拥的姿势,听着薛寻芳呼吸均匀细腻,忽然想起之前那个梦,心中隐隐不安。 但那总归是个梦,现在薛寻芳就好好的在自己身边,睡得安然。曲灵霜放心下来,脸颊贴着薛寻芳的脸,也渐渐睡去。 溟海 经过几个时辰的休整,薛寻芳已经完全恢复。第二天一大早两人与月素绵、萧琴楚联系好碰头地点,没有惊动天界任何人,便从天墟宫往天苍谷出发。 一路上仍然是薛寻芳在前面,曲灵霜抱着他的腰站在他身后。薛寻芳用自己高大的身躯为曲灵霜挡住了绝大部分的风寒之气。即便如此,当他们二人到达天苍峰时,曲灵霜还是被冻得够呛。 若是按照修真之人的最快脚程,从天界到达天苍谷,怎么也需要大半天,薛寻芳却只用了一个时辰,只是为了在天界之人到达之前先去溟海再探一探。 火冥珠是天生灵宝,能预感未知的危险,但他却探查不出那危险是什么,也没法告诉曲灵霜,以免徒惹他担忧。 曲灵霜与薛寻芳落到天苍峰顶,看着谷底堆积的厚厚火山灰,虽然过去了两百年,但当年火山爆发的盛况隐隐可从那堆积的岩浆上可窥一斑。 “你昨晚下到溟海,下面究竟什么情况?”曲灵霜好奇地问。 薛寻芳揽着他的腰,轻轻一笑道:“下去之后你就知道了。准备好了吗?我们要回你的家啦!”未等曲灵霜回答,便搂着曲灵霜跳下天苍峰,穿过层层云雾直直地向着那火山口落去。 在峰顶看那火山口很小,进入之后,曲灵霜却觉得这火山口其实很大,容纳两三百人都没问题。 薛寻芳抱着他从火山口急速地底深层坠落,独幽莲紧紧跟随两人头顶上方,将洞内一切情形照得通亮。 两人坠落了半天,发现这火山口越往下越小,到后面两人只剩勉强可以通过的一个狭小通道。 “不能这样再往下了,我们需要化身真元才能进去。”薛寻芳抱着曲灵霜的身形停顿下来,曲灵霜借着独幽莲的光线往下看,下面的口子已经小到只有人的头那么大了。 “下去还有多远才到溟海?”曲灵霜觉得下坠了起码有小半个时辰,想着可能接近溟海了,但此处的元气含量却并不丰盛,心中不禁起疑。 “怎么了?你难受吗?”薛寻芳随时都注意着曲灵霜是否有不适。不怪薛寻芳太过紧张,因为曲灵霜体内水冥珠被封印,修为又低,下到从未有修真人士踏足的溟海,危险不可估量。 “不是,只是对溟海的深度有点震撼。我们已经下坠这么久,居然还没有到。”曲灵霜紧紧抱着薛寻芳的腰,看着身下那黑黢黢的洞穴道。 “这也是为什么修真界不可能有人能下到溟海,以人类的修真极限来说,目前唯一有能力可能下去的,就是风前辈了。”薛寻芳道,“我们才走完不到四分之一的路程,接下来,我们只能化身真元才能下去。” 薛寻芳看着曲灵霜温柔地道:“你闭上眼睛吧,一切交给我即可。” 曲灵霜依言闭上眼睛,只觉一股温暖的气流从薛寻芳身上传到自己身上,瞬间传遍全身,在这温暖的气息中,他忍不住开始困倦,便轻轻靠在薛寻芳身上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曲灵霜只觉得浑身都处在极寒的气息中,被这激寒一刺激,便睁开了眼睛。 薛寻芳正抱着他在处在一个圆形结界内,两人现在正站在一个及其广袤的空间内,独幽莲并没有在两人头顶飞舞,但此刻曲灵霜却将整个广袤无垠的空间看得一清二楚。 曲灵霜被眼前的景象震惊了,即便在天界的星宿宫,也没有如此这般景象:广袤无垠的空间内无数蓝色的亮点将整个空间照耀,星星点点,犹如置身与一片淡蓝色的星辰大海。 无数条巨大的溟海蛟奴在空中遨游,发出阵阵嘶鸣声。曲灵霜抬头望去,蓝色星辰最多的地方,中心是一个巨大的蓝色球体,里面透着蓝色光芒,不知那球体到底是实体还是虚幻的,竟然如梦似幻,里面还有阵阵如闪电般的光芒射出。 许多溟海蛟奴便围绕着那巨大的淡蓝色球体不断飞舞,似乎在对那球体进行保护,又好像是对着它顶礼膜拜。 “这……这便是溟海?”曲灵霜被眼前的景象震撼了,忽然发声道。 薛寻芳点点头,对曲灵霜道:“此刻我们在结界内,若是打破结界,那些溟海蛟奴便会闻到你的气息,下来对你行礼。你想看吗?” 曲灵霜心中震颤不已,道:“我此刻被封印,它们能认出我吗?” 薛寻芳将他往怀里搂了一下,柔声道:“放心,你体内封印已经有了裂纹,它们是你的守护兽,即便是一点气息,它们也能认出你来。”薛寻芳停顿了一下又道:“不过,若是我破了结界,不知你会不会受得住溟海的寒冷。” 曲灵霜心中甚是想要看看那数以万计的溟海蛟奴一起向他行礼是什么景象,但听寻芳这么一说,便道:“那还是不要了。”他知道薛寻芳不喜欢寒冷,他昨晚下来已经被寒气侵袭,不可让他再受罪了。 薛寻芳也怕破了结界后把曲灵霜冻坏,便指着天边那巨大的蓝色球体道:“你看,那边是水冥珠出生之地。你便是从地灵胎内孕育出来的。” 曲灵霜虽然在天书上见到过对于溟海的一些描述,但绝对没有这么细致。“大地元气便是从地灵胎内源源不断地生出,供养整个大地生灵。”薛寻芳道。 “那焱狱呢?是不是也是这样?”曲灵霜忽然对薛寻芳来的地方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焱狱是一片红色星海,也有这样一个火红的地灵胎,只不过现在你不能下去。等以后我想办法将你体内封印解开,我们便下去看,好不好?”薛寻芳看着曲灵霜震撼的模样,宠溺地道。 曲灵霜点点头,甚是向往地看着那蓝色球体,那就是自己出生的地方。他双手贴在结界边缘,看着那蓝色球体问道:“不知道地灵胎内是什么模样?” “自从出世,我便再未回去过,我也不知道。”薛寻芳道。 “它是大地元气的来源,是否可以复活生命?”曲灵霜突发奇想地问道。 “应该是可以的吧。”薛寻芳看着曲灵霜若有所思,回答道。 “寻芳,到了这里,我才觉得我们好孤单。浩浩世间,只有我们两个是同类。若我们中的一人离去,剩下的那个该怎么熬过这漫长岁月?”曲灵霜缓缓道。 薛寻芳靠近曲灵霜的身体,紧紧将他抱在怀里,轻声道:“不会的,我们永远互相陪伴。” 曲灵霜靠在他怀中,低声道:“寻芳,我不想那些修真界的人到这里来。” 薛寻芳抚摸着他的背轻声道:“你放心,我要打开的通道很小,即便只有人头那么大的通道,元气也足够供养世间万物了。修真界除了风前辈,没有人能下到这里来的。” 半晌,曲灵霜终于不再伤感,想起刚才自己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模样,有些不好意思,连忙转移话题,道:“我问问大师兄和二师姐到了没。” 他想要与萧琴楚通灵,却发现办不到,他的通灵讯息根本穿不透厚厚的大地。他沮丧地将手指从太阳穴放下,道:“不行,这里离地面太远,我的法力还不够。” 薛寻芳笑着不说话,将曲灵霜的右手抓在手心,道:“你再试试。” 曲灵霜见薛寻芳相助,便依言再次通灵,这次便瞬间接通:“大师兄,你与二师姐到天苍峰了吗?” “六师弟,我们已经到了,你与寻芳在何处?”萧琴楚问道。 曲灵霜看了薛寻芳一眼道:“我们现在在溟海,下来看看该怎么打通这个通道。” “下面什么情况?元气是否充沛?”萧琴楚听闻他们下到溟海了,心中激动不已。 “这里元气充沛,有很多溟海蛟奴,距离地面只怕有十万里深。”曲灵霜道。 “如此距离,要打通一条通道只怕难了。还要防着溟海蛟奴逃逸道地面。”月素绵的声音响起。 薛寻芳见听到曲灵霜的复述,也加入了通灵阵内,道:“诸位,勉力一试吧。如今我们也没有别的办法,总不能任由那血阵一直存在。只是若扛不住的话,你们二位千万不要硬抗,我希望你们能保存实力,还要应对天界那边。” “寻芳所虑,也是我心中所想。”萧琴楚道,“此刻天界诸神还没有到,但若是在关键时刻有人捣乱,只怕要坏事。” “我修为底下,不能帮你们开辟通道,但可以镇守洞口谨防溟海蛟奴逃逸。”曲灵霜道。溟海蛟奴是他的守护兽,若是曲灵霜守在洞口,确实可以防止蛟奴逃窜。 “如此甚好,我们便可以放心将所有精力都放在开辟通道上,等通道开辟完成,再由寻芳结阵封住洞口。”月素绵道。 “好,那我们便从地面开始往溟海深处开辟,毕竟火山口已经有那么大的通道了,往下会更好借力一些。”薛寻芳道。 “六师弟,寻芳,你们速速上来吧。现在天界还未来人,我们先开工,以免他们到了,还要六师弟专门留个心眼防着他们使坏。”萧琴楚道。 商量罢,曲灵霜与薛寻芳不再耽搁,便从溟海来到地面上。 劈地 待曲灵霜睁开眼睛,他与薛寻芳已经站在了天苍峰顶。萧琴楚与月素绵也已早已在此等候。 “开辟一条通道直至溟海,需要开山劈地之力,其难度不小于将整个九州大地劈成两半。我与大师兄虽然修为在天界还算可以,但只怕对你的帮助并不大。”月素绵看着薛寻芳,缓缓走过来道,“你要做好准备。” 薛寻芳看着她点点头,道:“我的法力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即便力量不够,只要多撑些时间,总能打通。” 月素绵却直直地看着薛寻芳的眼睛,道:“你已经不是从前的你了。不要逞强。” 曲灵霜听到月素绵如此说,心中“咯噔”一惊:二师姐只怕已经发现薛寻芳并非灵体了,若是灵体时期的薛寻芳,不知疲倦,不畏伤痛,瞬间自愈,那么坚持再长时间都无所畏惧。但换成人体,却很难坚持太长时间。 薛寻芳微微一笑,点头道:“没想到被你看破了。”他轻轻捏着曲灵霜的手,对月素绵道:“那你便应当知道我换成人身的原因是什么。我此刻可是惜命得很,不会轻易死去的。” 萧琴楚不知道两人在打什么哑谜,只见薛寻芳拉着曲灵霜的手说着那样的话,脸上一红,眼睛都不知道该往哪里看了:“你们说什么?即便不成功,我们每个人都必须要好好地活着。” 曲灵霜被薛寻芳拉着手,在师兄师姐面前如此,却并不觉得有多难堪,大概最近跟薛寻芳在一起久了,脸皮变得更厚了:“大师兄说得对,每个人都要好好的。” 四人商量好,从当年火山洞口往下发力。薛寻芳作为主力,月素绵与萧琴楚辅助他,三人结阵,从空中引天雷之力向地底劈进。曲灵霜则在空中负责护阵,同时控制溟海蛟奴,以免他们从地底出来。 此时的天苍谷正值隆冬,四下白雪茫茫,天空也是一片灰暗。天苍谷上方的空中,有一个由三道亮点组成的三角阵法:薛寻芳站在空中,身形暴涨,双眼红瞳,火焰纹黑袍灵光流转,上面的火焰都活了过来,正熊熊燃烧。 萧琴楚与月素绵分别在他的左右下方,三人呈犄角之势,组成一个强大的三才斗星阵,而薛寻芳则是此阵的阵眼,负责用体内的火冥珠引下天雷。 曲灵霜则手持寸心剑,站在离他们不远的空中,全神贯注地为他们护阵。 薛寻芳祭起独幽莲,独幽莲在这三才斗星阵中发挥出前所未有的能量,朵朵莲瓣红似血一般,瞬间暴涨两倍,透明的莲瓣中一道强烈耀眼的白光直冲云霄。天苍谷上方乌云阵阵,云层在四人头顶迅速集结,形成一个巨大的气旋流,以天苍峰为中心,笼罩在整个九州大陆上。 千里之外的冰原上终于有人烟了,无数黑鸦被异变的天象惊得从冰原上冲天而去,四下逃散。正在冰原上啃食草料的牛羊见北方的巨大气旋,不顾牧羊人的命令,疯狂地往圈里逃窜。 甚至连南方相陆国都城里的居民,都被北方那巨大的气流惊吓到,吓得各自逃回家里关上门窗瑟瑟发抖。 “娘,那是什么?”一个小女孩趴在窗户上看着北方那巨大的气流好奇地问。那气流的云层内还闪着无数道白光,似乎有无数道雷电在云层内闪耀。那小女孩的母亲一把把她抱过来,藏进被中,颤抖着道:“必是有妖魔现世,千万不要被它看见了。” 忽然一阵惊天巨响,似乎整个九州大地都随着那阵巨响颤抖了起来。那些胆大的、还未躲起来的人都看见北方那巨大的气流形成漩涡,一股耀眼的巨大光束从云层中冲向大地,发出那声震天巨响,继而大地颤抖,震得房屋摇晃,鸟兽皆惊。 曲灵霜虽然修为已接近五重不灭境,依然被那三才斗星阵引下来的天雷之力的余波给震得差点飞出去,他立即定住身形,继续为他们护阵。 此刻三才斗星阵中的三个人已然变成三个巨大的亮点,萧琴楚与月素绵身上神辉大作,两人的全身上下都散发着耀眼的白色光芒。薛寻芳则像是置身一个巨大的火球当中,他身上的法袍上的火焰正燃烧着熊熊烈焰,将他高大的身形笼罩在火球内。 此刻萧琴楚与月素绵二人正全神贯注地将全部力量汇向薛寻芳,由他体内的火冥珠引下天雷。天下除了冥珠,只怕没有任何修真之人的元神丹能够一次性承受这么多的法力。 曲灵霜只见大地震颤,天苍峰上常年累积的白雪不断往天苍谷滚下,形成巨大的雪崩之势。不过天苍谷下方并无生灵,即便雪崩也不会造成危害。 从头顶上巨大云层漩涡中落下数万道天雷,不断劈向天苍谷火山口,腾起阵阵烟雾。曲灵霜只听到大地崩裂的轰隆声,知道他们的阵法起作用了,火山口内的缝隙正在往大地深处扩大。 正当他全神贯注地观察着那缝隙裂开的程度,天空远处飞来一大群天神,神辉将灰蒙蒙的天空照亮了半边。看这架势,天界大大小小的神将都来了。 曲灵霜远远看见帝君与仙天师等人,对着他们遥遥一拜,便全神贯注警惕着,以防有心人趁机作祟。 帝君等人逐渐靠近三才斗星阵,曲灵霜上前将他们拦住,道:“请诸位就在此处观看,此时他们正在引天雷扩大火山口缝隙,若是哪位不小心碰到阵法,只怕瞬间会灰飞烟灭。” 帝君呵呵一笑,道:“真是辛苦二位圣君了。仙天师的两位弟子也很优秀。”说罢又转向仙天师,眼神里透着一丝警告的意味。 仙天师却似压根没看到帝君的眼神,冷着一张脸不吭声。 曲灵霜心中对帝君的心机反感不已,明明月素绵是他亲妹妹,却还是被他拿来用话拿捏师尊。便忍不住道:“帝君也不错,二师姐确实很优秀。” 薛凡清听曲灵霜如此回护自己,眼中闪现一丝意外,但依旧默不作声。帝君听曲灵霜挤兑他,却似没听见一般。只有东阳神君脸色很不好看。 众人便不再说话,只是远远看着阵中三人继续扩大缝隙。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三才斗星阵开始出现不稳定,由萧琴楚那边连接月素绵、薛寻芳的光线最先开始微弱,萧琴楚的神辉也开始黯淡。 “糟糕,大师兄怕是撑不住了。”曲灵霜心中不安,但那从云层中落下的天雷之势却未减弱半分,看来薛寻芳与月素绵还顶得住。 “大师兄,你若力竭便退下来,千万不可逞强!”曲灵霜通过通灵阵向萧琴楚喊道,他不愿天界诸神听见。此时萧琴楚的展开的双臂已经开始微微颤抖,他身上的白衣也开始隐隐显出血迹。 “糟糕,大师兄受伤了!”曲灵霜心中开始焦急,但以他的修为,若是冲进阵去强行将萧琴楚拖出来,只怕刚进阵就被天雷所伤了。“大师兄,你快快退出来!”曲灵霜焦急地喊道。 萧琴楚却依然死死地撑着,直到他身上神辉彻底消失,一道天雷瞬间便打到他胸口,他喷出一口血,开始往下坠。曲灵霜见状大惊,立刻飞身前去将他接住。 他将萧琴楚接住回到刚才的位置,帝君与薛凡清等人立刻围上来,关切地看着萧琴楚。 此刻萧琴楚还有意识,但整个人浑身是血,有的是被自己的法力撑破的,有的是被天雷给伤到的。他一张俊脸苍白无比,躺在曲灵霜怀里,忽然变成一只白色的孔雀,头顶翎羽已成王冠之势,起码是到了五重妖皇之境。白孔雀低垂着头,浑身白羽沾满鲜血,奄奄一息。 曲灵霜大惊,转头看着薛凡清。薛凡清却不慌张,连忙用一个养魂袋将那白孔雀收了起来。又用妙手丹心不断地向那养魂袋输送法力。 “这……这……天墟宫大弟子竟然是妖?”光华神君脸色大变。 “难怪生得那般俊俏,原来是只白孔雀!” “原来仙天师带回来的孔雀妖就是他啊!” …… 看来,这就是薛寻芳口中,萧琴楚的“心结”了。 “都在说些什么?”帝君威严的声音响起,顿时镇住了那些乱七八糟的声音。“琴楚是从妖飞升的没错,只要是能飞升,便是我天界之神,没有高低贵贱之分。” 帝君此言一出,光华神君异常激动,附和道:“没错,妖又如何,魔又怎样,只要资质好,照样跟修仙之人一样。” 大家都知道光华神君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他是由魔飞升的,此刻见到天界新贵萧琴楚竟然是妖,两人都不是天界飞升主流,光华神君瞬间觉得自己不那么卑微了。 天界飞升的神将,虽然有魔有妖,还有鬼界之人,但大多数还是修仙之人。在主流意识里面,修仙才是正统,而妖魔鬼尽管飞升了,似乎都低人一等。 南阳神君看着他的样子,忍不住出言讥讽:“人家萧琴楚两千年便修到五重之上,你这几百万年还在四重的人,此刻却萧琴楚拿来与自己比肩,这不是往自己脸上贴金吗?” “你!”光华神君气得发抖,却拿南阳神君没有任何办法。 “都闭嘴!”曲灵霜忽然厉声道,眼神冷冷地看着那帮幸灾乐祸的天神,语气冷如寒冰:“谁再在背后议论我大师兄,休怪我翻脸!” 众人之前一向瞧不起他,只觉得他是绣花枕头,除了长着一张俊脸之外,一无是处。自从他的身份从天界之耻变成水冥珠后,大家对他的印象都是藏在火冥珠背后的人,从来也没有真正觉得他是什么威胁。 此刻听到他冷如刀的威胁的话语,竟然都感到不寒而栗,众人这才想起来,虽然他被封印了,但他可是水冥珠啊!一旦解开封印,便是与薛寻芳一样可怕的怪物,便都不敢再继续说什么。 ※※※※※※※※※※※※※※※※※※※※ 大师兄掉马现场…… 蛟奴 薛凡清手上停住了动作,轻轻抚摸着养魂袋,神情凝重。曲灵霜连忙问道:“师尊,大师兄如何?” “无事,力竭而已。休养一段时间就好了。”薛凡清终于开口了,他看了曲灵霜依言,眼神中竟然隐隐有一丝感激之色,便将养魂袋收进囊中。 萧琴楚是薛凡清从小养大的,他对萧琴楚可以说是尽心栽培,情同父子。曲灵霜能出言维护萧琴楚,薛凡清心中是感激曲灵霜的。 曲灵霜这才放心下来。对他来说,大师兄是妖也好,人也罢,都是自己尊敬的大师兄,大师兄若不愿说自己的身世,他便永远不问。 他终于知道薛寻芳说的,萧琴楚实力与月素绵不相上下是为何了。萧琴楚是妖,看他的真身模样,妖术已到五重妖皇,道法又至不灭境,两者都修到了极致,在修真界史无前例。若是他肯用妖术,使用妖丹,修为之高确实难以想象。 此刻三才斗星阵少了一人,阵法已经残破,但天雷之势却未弱。曲灵霜开始担心月素绵,虽然薛寻芳说过二师姐是天界第一人,但毕竟与寻芳差得太远。大师兄已经因不肯用妖术而力竭现了原形,只怕二师姐也撑不了太久。 但又过了半个时辰,月素绵身上的神辉依旧未弱半分。此刻不但曲灵霜震惊,天界诸神也震惊不已,他们震惊的不是薛寻芳的修为,而是月素绵竟然能撑这么久。要知道平时萧琴楚在天界诸神中,修为已经算顶尖的了,但月素绵比他多撑了一倍的时间,竟然还未现弱势。 天界诸神又轻声议论起来: “天墟宫这二弟子究竟是何人?竟然修为这么高?” “这女人平时那般低调,实力竟然如此强大,她什么来历啊?” “据说这月素绵与帝君是兄妹。” “只怕帝君也没这女人这么强大吧?” …… “闭嘴!谁再说话,本座便把他丢进那天雷阵中去祭阵!”帝君不耐烦地道。诸神闻言瞬间又安静下来,不怪他们惊讶,曲灵霜也震惊不已。 虽然薛寻芳跟他说过月素绵很强,但他没想到强到这个地步。曲灵霜偷偷看了一眼帝君,只见他表情也是很精彩,凝重、惊讶、不甘…… 只怕他当初将柳言卿打落炼化法阵内,将自己妹妹逼到自己对立面时也不曾想到,自己妹妹竟然这么强。 “哼,现在后悔了吧!”曲灵霜心中对帝君升起一股莫名其妙的幸灾乐祸之感。 过了片刻,月素绵身上的神辉终于开始黯淡,曲灵霜心中担忧不已,此刻那缝隙已经扩大到一半了,再有一半即将打通道溟海,月素绵却撑不住了,薛寻芳一人该如何打通还剩下的一半? 离地表的一半是最容易打通的,因为之前有过火山爆发,地表岩层都是松动的,而越接近地底深处,那岩层越紧实,土层越厚,扩大缝隙需要的力量自然更多。 曲灵霜一边担忧着月素绵扛不住,一边担忧着薛寻芳一个人能不能彻底打通剩下的一半距离。 “二师姐,快撤下来,别像大师兄那般受伤了!”曲灵霜急忙通过通灵向月素绵喊道。 此时月素绵的身形也开始微微发抖,只见她脸色苍白,唇边开始溢血,神情痛苦,却还在死死支撑。 薛寻芳身上火焰不减分毫,天雷之势也未弱半分,此刻他却分神将月素绵推出阵法,又立刻全身心投入到引天雷之中。 曲灵霜几乎与薛凡清同时将月素绵接住,帝君本下意识想去接,但迈出两步,又退了回来,冷冷地看着曲灵霜与薛凡清救治月素绵。 月素绵被薛寻芳及时推出了阵法,伤得不重,只不过已经力竭,此刻一丝法力也不再有,便闭目打坐自行恢复。 天界诸神见她容颜清丽,唇角轻微溢血,都没想到这个看似娇弱的女子竟然拥有如此强大的修为,越发觉得天墟宫不简单。 曲灵霜见月素绵无事,便全神贯注地看着薛寻芳,此刻阵法全然已破,全靠着薛寻芳一人支撑。那独幽莲中的光芒不弱之前分毫,但曲灵霜却知道,薛寻芳已经累了。 他虽然法力取之不竭用之不尽,火冥珠也是无比强大的法宝,就算承受整个溟海的元气,也不在话下,但薛寻芳的身体毕竟是人身,哪有不疲倦的道理。 此时距离开阵已经过去了三个时辰,缝隙已经扩大到离溟海只有三分之一的距离,天雷之势也一直稳定,并未现出力竭之势。 诸神都对薛寻芳的修为震撼不已,他单凭一己之力便开辟了接近一半的距离,又刷新了他们对薛寻芳的新认知。 之前他们知道薛寻芳修为很高,早已不在修真界的认知范围内,但万万没想到竟然高出这么多,即便二位冥珠不融合,只怕以薛寻芳一己之力,想要灭世也是轻松为之。若是他们二人融合成为冥王,那得多强大?难怪两千万年前上古天神尽数陨落。 此次天地自愈其实已经升级了,薛寻芳此时拥有的已是上一次冥王的修为,其炎阳烈焰早已具备末日之罚的能力。 曲灵霜离薛寻芳最近,他不是不惧怕那天雷,只是担心薛寻芳的安危超过自身。他尽量用自己的身形遮挡住诸神观察薛寻芳,以免他们发现薛寻芳的手已经开始微微颤抖。 “寻芳,撑不住就停手,等恢复一点力气再继续。”曲灵霜悄悄与薛寻芳通灵,薛寻芳却轻轻摇头,低声道:“不行,天界之人都看着,若是发现我没有能力打开通道,只怕帝君不肯再答应毁掉血阵。” “你如何撑得住?还有接近三分之一的距离才到溟海。”曲灵霜担忧地道。 “放心,我只是有些疲累,并不影响实力。”薛寻芳说完,断掉了通灵,似乎打定主意一定要将剩下的通道打通。 曲灵霜无奈,只得密切关注着两边的一举一动。 又过了两个时辰,那缝隙即将连通溟海,曲灵霜心中紧张不已,因为他发现薛寻芳的袖口内已经开始有血渗出,流到他的手背上。只怕此刻薛寻芳身上还有其他地方已经流血,只不过因为火焰纹法袍是黑红色,血浸到上面也看不出来而已。 曲灵霜知道这时薛寻芳已经疲累到极致,这副肉身终究扛不住那么长时间的强力输出,身上的筋脉只怕已经尽数撑破。 天界诸神因为离得远,加上薛寻芳浑身处在怒放的火焰中,并未发觉他手背上的血迹,只是兴奋地期待着通道快要打通了,终于不用担心天地元气枯竭了! 此刻一声嘶鸣从火山口发出,一个巨大的身形飞腾着从那滚滚烟尘中冲天而出! “天哪,那是什么?” “这不是溟海蛟奴吗?” 诸神大惊失色,纷纷往后面逃去,帝君与薛凡清、东阳神君等人却没有逃开,只是静观其变。 天界诸神都知道溟海蛟奴力大无穷,此刻逃出溟海,只怕那缝隙已经快通道溟海了,但却未见大量元气溢出,只怕还未彻底打通。这条蛟奴应当是接近那缝隙,被曲灵霜身上的水冥珠味道吸引,才冲破薄薄的土层逃出溟海。 曲灵霜心中震撼不已,只见那溟海蛟奴兴奋地朝着自己飞来,漆黑的身躯上稀稀拉拉的巨大黑色鳞片闪烁着光芒。若是让它朝着自己飞来,只怕身后的那帮天界之人将遭它屠戮。 薛寻芳此刻无暇去设结界,曲灵霜为了不让他分心,便朝着那溟海蛟奴飞去。曲灵霜飞至溟海蛟奴眼前,看着蛟奴巨大的喷着水汽的鼻孔,巨大的瞳孔闪烁着摄人心魄的光芒,围绕曲灵霜不停地扭动着身躯。 曲灵霜忍着心中的震撼与害怕,伸出一只手,轻轻触碰着蛟奴的头颅,闭上眼睛,任由蛟奴嗅着自己身上的气息。忽然睁开眼睛,对着蛟奴喝道:“不可造次!” 那蛟奴瞬间便低下头颅,将身躯扭着对曲灵霜竟然似人跪拜一般。天界诸神远远看到此番景象,一个个惊得说不出话来,愈加觉得曲灵霜可怕。 “师尊!”曲灵霜见那蛟奴不再扭动身躯,终于松了一口气,擦了擦脸上的汗水大声喊着薛凡清。 薛凡清当即会意,立即祭出一张符纸,又念起一个口诀,将那溟海蛟奴化成真元收进了一个袋中。 曲灵霜对着薛凡清一拜,道:“多谢师尊相助。” 薛凡清脸色不大好,却也努力笑了一下,将那装有蛟奴真元的袋子交给曲灵霜道:“给你,好好保存。” 曲灵霜接过那装有溟海蛟奴的袋子,轻轻晃了一下,还未认真查看,便觉头顶上方薛寻芳的独幽莲光线开始弱了。 他连忙飞身上前,只见薛寻芳双臂颤抖得厉害,双手已然被鲜血染红,虽然穿着火焰纹法袍看不出来受伤,但曲灵霜知道,只怕薛寻芳浑身已经被血浸透了。 “寻芳,停下!”曲灵霜向薛寻芳喊道,因心中担忧薛寻芳,一时未查将身后要害暴露给天界诸神。等他反应过来,一把冰冷锋利的匕首已然抵在自己的喉间。 他不想在这个紧急关头影响薛寻芳,便一声未吭,任由那身后之人将自己手中装有溟海蛟奴的袋子接了过去,对方将自己武器取走,又将自己灵脉封锁,将自己身形定住。 那人这才放心地一只手挟持他,一只手紧紧抓着匕首抵在他喉头,低声在他耳边道:“清冥圣君你好啊!我想要你体内的水冥珠,你给我可好?”正是帝君的声音。 ※※※※※※※※※※※※※※※※※※※※ 大师兄是妖,妖术是少年时就练成的,这么多年一直未使用而已。 人质 薛凡清看到帝君抓住了曲灵霜,大惊失色,连忙向帝君哀求道:“帝君,你千万别伤他,我求求你!” 帝君看到薛凡清的样子就来气,愤愤道:“你还有脸来求我,你的事情我还没跟你算账。你不是也想要他体内的水冥珠吗?这会儿假惺惺什么?” 薛凡清看着曲灵霜脖子上那要命的匕首,急道:“帝君,我的事情随后随便你如何算,只求你不要伤害我徒儿。你若想要冥珠,他体内的是封印的,没火冥珠好!”曲灵霜心中一沉,他知道薛凡清是想救自己,但他却把薛寻芳给推了出去,心中焦急不已。 此言似乎提醒了帝君,他一手推着曲灵霜,一手持着匕首在曲灵霜脖子上割一刀,曲灵霜脖子便流血了。那伤口看着骇人,却并未伤到曲灵霜的要害。 “赤焱圣君,你看我这边!”帝君忽然对着薛寻芳大声喊道。 薛寻芳已经力竭,正将全部精力都集中在引天雷上,并未发现曲灵霜那边发生了什么,此刻被帝君大声一喊,立刻注意到曲灵霜的状况。 薛寻芳冷冷地看着帝君挟持曲灵霜,红色的眼瞳散发着冷光,令人望之生畏。他缓缓中止法力输送,那冲向大地的阵阵天雷终于止歇,天雷撞击地面的轰隆声也停止下来。 薛寻芳一步步朝着帝君走去,法袍上的火焰正熊熊燃烧,独幽莲在他已经被鲜血染红的掌心怒放,但那烈焰却没向帝君袭去。帝君巧妙地用曲灵霜的身躯将自己遮挡得严严实实,那泛着寒光的匕首还紧紧地切在曲灵霜的脖子上,鲜血顺着曲灵霜脖子流下来,将他身上的白衣染成一片鲜红。 “你要如何?”薛寻芳如天雷般的低沉嗓音在整个天空中响起。他此刻与天雷的联系还未断掉,若要借天雷灭掉帝君易如反掌。但他顾忌着帝君手上的人质,只是步步往前逼近,并没有动作。 天界诸神被他雷鸣般的声音震得耳膜发痛,连忙捂住耳朵,修为低一些的神将已经口鼻流血。 帝君却轻轻一笑,道:“我要你的火冥珠!” “你再等待片刻,那缝隙便已可以通到溟海,天地元气枯竭也可以解决了,你为何此刻发难?”曲灵霜不能动弹,却忍不住愤怒地质问。 帝君手上的匕首又往他脖子里切进了一分,曲灵霜顿时血流如注,不再言语。 “很简单,我要的,不止是解决天地元气枯竭。我要的还有帝君位置永固!有你火冥珠在,我这帝君的位置还有什么意思啊?只有把你除了,我才算真正坐稳了。”帝君躲在曲灵霜身后,阴恻恻地对着薛寻芳道。 “火冥珠可是上好的法宝,用来当主阵眼枢,九转化魂血阵将威力倍增!我又何苦要那一个连接溟海的小小的缝隙?”帝君轻声笑着说道。 “卑鄙!”月素绵恢复了一些力气,但任然无法立刻站起,只是在帝君背后冷冷地看着帝君说了一句。 “你闭嘴!你屡次违逆我,我留着你的命已经算对得起父母了。”帝君转头对着月素绵厉声道。 “仙天师,若想你徒弟活命,便过去接了薛寻芳的火冥珠吧!”帝君又对着崩溃跪地的薛凡清道。 仙天师挣扎着站起来,怯怯地看着薛寻芳,双手微微颤抖,并不上前。 薛寻芳双目红瞳,脸上却没有任何表情,冷漠至极。他不看仙天师,不看曲灵霜,却转头看着月素绵,嘴唇微动,似乎与月素绵用通灵诀说了些什么。 月素绵看着薛寻芳,轻轻点了点头。 薛寻芳与月素绵说完话,身上火焰纹法袍上的火焰便熄灭了。他双目微闭,将瞳色转换为正常色,缓缓向仙天师走去。 诸神这才看清,薛寻芳身上的火焰纹法袍上的红色暗纹已经不见了,只怕已经被血染成了黑色。薛寻芳双手轻微颤抖,走路也已步履不稳,却在极力支撑着身体不倒下去,看来不可一世的火冥珠终于撑不住了。 “寻芳,你想要做什么?你知道他杀不了我,你不要做傻事!”曲灵霜看着薛寻芳一步步向仙天师走去,生怕他真的照着帝君说的去做,便不顾脖子间那冰冷的匕首已经切进自己的动脉,大声喊道。 “你这话说错了,我虽然不可让你魂飞魄散,但可以要了你这条命!”帝君说罢,又对薛寻芳道:“赤焱圣君,你若不想看着心爱的人在你面前变成一具冰冷的尸体,那么,请将你的火冥珠交给仙天师吧!”帝君巧妙地躲在曲灵霜身后,不给薛寻芳任何一个袭击自己的机会。 此刻天上的云层与气旋失去了薛寻芳的法力支撑,已经逐渐消散,天空恢复一片晴朗之色,但此刻曲灵霜的心头却一片阴郁。 他知道薛寻芳不可能看着自己死在他面前,帝君用自己威胁薛寻芳,真的是拿住薛寻芳的要害了。他此刻只恨自己修为低下,若是水冥珠未被封印,何至于成为薛寻芳的拖累? “火冥珠就是我自己,你要我的元神丹,可知我魂魄便在这珠子之上?”薛寻芳虽然恢复了正常瞳色,却双眼布满血丝,看上去异常狰狞可怖。 他走到仙天师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仙天师,仙天师心中愧疚,便低头不敢与他对视。 薛寻芳便转身向帝君与曲灵霜步步逼去,冷冷道:“只要我想,身躯要多少有多少。就算你拿到火冥珠,又怎么为你所用?” “我想,你定有办法将魂魄留在你这副身躯之上。”帝君阴恻恻地道,拉着曲灵霜不断后退,尽量不让薛寻芳靠近。 这招太阴险了,让薛寻芳将魂魄附在肉身上,他若失去了火冥珠,就等于失去了元神丹,只要这肉身死掉,他自己也将死亡。 “你敢!”曲灵霜闻言,不顾脖子上的匕首已深入动脉,鲜血如泉涌般喷射出来,将自己身上的衣衫全部染成了血红色,厉声吼道:“你要么现在切断我脖子,要么等着我捏断你脖子!”他已经被帝君逼疯了,若薛寻芳真的照做,他只怕会彻底疯掉。 “清冥圣君别生气,你一激动血流得更快,赤焱圣君该心疼了。若非你的水冥珠被封印,我又何必去要赤焱圣君的呢?怪就怪你好师父把你封印了,才会被我找到可乘之机。”帝君又将匕首往曲灵霜脖子切进两分,匕首已经接近曲灵霜的颈椎骨,只要他稍微再用力一点,曲灵霜便会身首分离。 “赤焱圣君,你不会想看到心爱之人在自己面前断头的,所以赶快动手吧!”帝君将手中匕首紧紧捏住,作出想要立刻切断曲灵霜脖子的模样,威胁着薛寻芳。 薛寻芳见状顿时停住脚步,红着双眼低沉着道:“我依你,你别动他!” 说罢便双目微闭,伸出双臂掌心向上,身上的法袍顿时火光大作,燃起熊熊火焰,将他包裹在火光之中。片刻,一个通体透明,闪着灵光的火红透明珠子便出现在他手心,那珠子内部似有黑红色的血丝流动,煞是耀眼。 天界诸神从未有人见过火冥珠真容,纷纷被震撼到,还未回过神,下方大地深处便传来一阵轰鸣声,瞬间地动山摇。一道耀眼的巨大光束从天苍谷下方的火山口内喷射而出,直直地冲向薛寻芳手中的火冥珠。 薛寻芳不闪不避,任由那火光将自己包裹起来,闭目低头,脸色苍白,发丝与黑袍随风飞舞,加上那俊美苍白的面容,给人一种莫名的妖异之感。 帝君拉着曲灵霜避过那道火光,不断喘息。曲灵霜感到他脖子上的匕首在轻微颤抖,似乎已经切到自己的颈骨,他知道帝君现在极度紧张,害怕薛寻芳还有什么惊人的手段。 片刻之后,异变消失,火冥珠因离开了薛寻芳的身体,渐渐失去了灵光,还静静地躺在薛寻芳手掌上。 “刚才是怎么回事?”帝君紧张地问道。 没人回答他,诸神往下看去,只见那火山口已然消失不见,天苍峰竟然已经垮塌,山石泥土将火山口完全掩盖起来。 “愚蠢!”月素绵颤抖着站起身来,冷冷地道:“你若不如此贪心,让薛寻芳开辟完通道,此刻元气已经从溟海出来了!现在好了,火冥珠内没有了魂魄,焱狱之内感应到异变,只怕天地自愈会升级了。” 月素绵轻轻拭去唇角的血迹,眼神如刀一般看着惊愕失色的帝君,冷笑道:“你机关算尽,想尽了一切办法保住你的天界,保住你帝君之位,我看你如何应对即将升级的天地自愈?” 帝君不吭声,天界诸神听到月素绵的话,一个个面如土色,吓得不知所措。仙天师见帝君此态,忽然冷笑了一声,似乎对帝君的境况甚为幸灾乐祸。 帝君虽然被月素绵的话吓到了,但瞬间就恢复了镇定,既然天地自愈要变强,那么在更可怕怪物生出之际,更需要火冥珠这样品级的法宝傍身了!他红着眼睛冷冷道:“赶快把火冥珠交过来!” 薛寻芳睁开眼睛,握着那似血一般的火冥珠,惨然一笑,并不递给薛凡清,只是看着曲灵霜。 ※※※※※※※※※※※※※※※※※※※※ 结局会甜的,我保证!!! 失丹 “寻芳,我求求你,不要……”曲灵霜崩溃了,不顾脖子上的匕首已快将他半个脖子切断,对着薛寻芳哭喊道。 “你若再迟疑,我便马上切断他脖子!”帝君在曲灵霜身后急切地说道。 失去了火冥珠,薛寻芳身上的火焰已经熄灭了,原本在他身边飞舞的独幽莲也渐渐失去光彩,慢慢变得透明起来,最后彻底消失在空中。 薛寻芳静静地看着曲灵霜,一滴泪从他血红的眼中滑落,他深情地看着曲灵霜,目光悲戚。他似要把曲灵霜的模样烙印进心底一般,看着曲灵霜的眼睛,颤声说道:“灵霜,对不起。” 他举着火冥珠,冷冷地向曲灵霜身后之人道:“你想要我的火冥珠,我便给你!”说罢,他掌心的火冥珠便急速往曲灵霜飞去,飞至半空忽然幻化成一只浑身燃烧着火焰的巨大的火凤,那火凤双眼似血,在空中厉声尖啸,挥舞着的巨大翅膀燃烧着熊熊火焰,向着曲灵霜俯冲而去。 帝君等人大惊失色,连忙带着曲灵霜往后退,想要避开那火凤的攻击,但那火凤速度太快,瞬间便至曲灵霜身前,展开巨翅扇动起来,带动一股夹杂风雷之势的强劲气流袭向曲灵霜,却穿透曲灵霜的身躯将他身后的帝君击得倒飞出去,匕首瞬间脱手。 火冥珠与水冥珠天生一对,互相免疫对方的致命攻击,所以帝君并不知晓,躲在曲灵霜身后并没有什么作用。若是薛寻芳一心想要攻击他,完全可以透过曲灵霜的身体,但薛寻芳顾忌着帝君手中的匕首,又已经力竭,速度不如真身火凤那般快速,只得祭出真身救下曲灵霜。 那火凤展开双翅将曲灵霜护在自己的巨翅之下,灼热的气息瞬间将曲灵霜包裹起来,让他有点透不过气,但好歹不存在生命危险了。那火凤用嘴轻啄曲灵霜胸口,一道红光便从凤喙中窜到曲灵霜体内,那熟悉至极的灼烧感便从心脏里发出,正是薛寻芳的冥王之翼。 巨变发生在一瞬间,天界诸神惊魂未定,还未来得及反应,薛寻芳便双手互结,双掌之上燃起熊熊烈焰,直冲向曲灵霜及他身后的帝君等人。 帝君重新站起来,瞬间便移动至曲灵霜身后,不过他靠近火冥珠真身并非为了要袭击他们,而是预见薛寻芳下一步将发动报复之举,想要借助火凤的身躯躲避攻击。与他一样有先见之明的还有仙天师与月素绵,而其它人则没那么幸运了。 漫天烈火急速砸向天界诸神,被烈火灼烧到的人便瞬间成为火球,一个个火球急速从空中往下坠落,哭嚎声响成一片。 曲灵霜有火凤与冥王之翼护着,并未被波及,他身后的帝君、仙天师、月素绵等离他较近的几人也都安然无恙。 薛寻芳将炎阳烈焰释放完,脸色惨白如纸,身子摇摇晃晃,再也无法支撑,便双目一闭,急速往下坠落。 那火凤见他坠落,便带着曲灵霜展翅向薛寻芳疾飞而去,用爪子将薛寻芳的身躯抓住,稳稳地落到已经变成一片平地的天苍峰地面上。 冥珠的真身都没有太多的思考能力,只是凭着本能在行动。此刻薛寻芳已经失去了意识,那火凤便失去了指示,低头看着地上昏迷不醒的薛寻芳,凄厉地哀鸣着,翅膀放开了曲灵霜,低头不断地蹭着薛寻芳,想要将他弄醒。 薛寻芳早已力竭,为了保证一定能救下曲灵霜,必须要现出真身才行,但现出真身后自己没有意识,便不能保证曲灵霜真的会被救下。于是他只能将魂魄附在这肉身之上,保证现出真身还保持着理智。这样确实成功救下了曲灵霜,却生生断了自己与火冥珠的联系。 在焱狱深处,当薛寻芳的魂魄与意识不在火冥珠上,焱狱的自愈生态便会判定火冥珠死亡,任务失败,会生出更加强大之物来代替他执行末日之罚。 曲灵霜此刻脑中一片空白,透过火凤火红透明的翅膀,呆呆地看着失去意识的薛寻芳,忽然发出一声凄厉无比的哀嚎,他挣扎着扑向躺在地上失去意识的薛寻芳,将他牢牢地抱在怀里。 薛寻芳身上极烫,双目紧闭,发丝散乱,沁出的汗珠将脸上的血污冲刷得淡了,愈发显得脸色苍白如纸。 曲灵霜颤抖着手指轻轻探了一下他的鼻息,还好,呼吸仍在。曲灵霜心中放心了一些,他摸着薛寻芳被血浸透的法袍,急切地解开他的衣衫检查伤势。 他拉开薛寻芳胸口的衣襟,发现衣衫之内的身躯几乎是血红一片,强大持久的法力输出,已将薛寻芳身上的肌肤撑破,胸口布满了裂纹,肉身终究不是灵体。 此刻曲灵霜什么都做不了,灵脉被封,无法使用法力,薛寻芳又伤得如此重,实在不适合移动,曲灵霜只能先喂他服下蕴灵丹。 那火凤看着他们哀鸣了两声,便幻化成火冥珠的模样掉落在地。曲灵霜正要伸手去捡,却被追赶至此的帝君抢先一步将那火冥珠拾起,紧紧握在手中。 曲灵霜并没有去抢,他知道这一切都是徒劳,现在薛寻芳身受重伤生死难料,自己灵脉被封,二师姐也身受重伤,师尊显然不能违抗帝君的命令,此刻自己若去争抢火冥珠毫无胜算。他只庆幸寻芳还活着,便紧紧抱着薛寻芳,冷眼看着帝君不吭声。 帝君看着他们,轻蔑地笑了一声,转头对被薛寻芳释放的炎阳烈焰搞得灰头土脸的东阳神君道:“将他们带走,分开关押。” “是!”东阳神君清点了一下人数,被薛寻芳最后一击杀掉了接近两百人,天界战斗力还在。于是命令神将把曲灵霜与薛寻芳锁起来,又看着仙天师为难地问道:“帝君,仙天师怎么处理?” 帝君看了一眼早已崩溃的仙天师,漠然道:“不用管他,他自己会回来的。”想了一想,又道:“从即刻起封锁天墟宫,天墟宫众人不得离开天墟宫一步。” 几个神将将薛寻芳从曲灵霜怀中拉出来,将两人生生分开。曲灵霜灵脉被封,脖子上的伤口几乎贯穿了整个脖颈,血流得将身上的白衣尽数染成血红色,看起来到像是穿了一件红衣一般。他强撑着不让自己晕过去,一动不动地任由他们将自己绑起来,并不在乎自己接下来会被怎样对待,也似乎感受不到冥王之翼在心脏里的灼烧,他眼睛一直看着薛寻芳,片刻也不曾离开。 薛寻芳脸色苍白如纸,嘴角唇边都是血迹,墨玉发冠也在那些武神粗暴的拖拽中掉落了,满头青丝散乱,模样极其凄惨。虽然薛寻芳已经失去火冥珠了,人也没有了意识,但他们还是将他双手缚住,又封锁了他的灵脉。 曲灵霜此刻只关心薛寻芳的生死,他不挣扎也不喊叫,更没有落泪,冷静至极,他想要节省一切力量,算计着怎么才能救回薛寻芳。 他们被带回天界,曲灵霜被投进了地牢,薛寻芳则被关押在戮神阵内。 按理说,曲灵霜身上有水冥珠,而薛寻芳则彻底失去了威胁性,被关进戮神阵的应当是曲灵霜才对。但薛寻芳两次屠杀天界诸神,杀了天界近六百位神将,天界诸神痛恨薛寻芳,此刻他彻底失去威胁性,便人人都想报仇雪恨。 而曲灵霜毕竟未曾杀过天界之人,加上又是天墟宫弟子的身份,虽然仙天师屡次违逆帝君,但帝君仍然不予计较,便只是将曲灵霜投进了地牢。 帝君知道诸神痛恨薛寻芳,交代东阳神君:“他们想要怎么对付薛寻芳都行,但不可伤了他性命。被薛寻芳杀死的神将,安抚一下他们的家人。” “为什么?他杀了那么多人,难道不该死吗?”东阳神君第一次违逆帝君的意思,他仇恨薛寻芳已经很久了,此刻巴不得立即杀掉他。 “他已不是什么威胁了,留着他性命。万一那天地自愈并没有升级……杀掉他不是彻底引发升级吗?”帝君头痛不已,轻轻地捏着太阳穴揉搓着,对自己这次冲动地胁迫薛寻芳拿到火冥珠的决定有点后悔。 “是!”东阳神君道,“帝君,那火冥珠已经到手,若天地自愈升级,还是不要将它用在血阵内的好。”他怯怯地向帝君建议,“若是可以将您的元神丹换成火冥珠……” 帝君闻言愣了一下,放下揉搓太阳穴的手,双眼发亮地看着东阳神君道:“你这个想法太匪夷所思……但也可以一试。” 修真之人的元神丹是从体内生出的,与灵脉紧紧相连。但元神丹都是认主的,即便将修为高强之人的元神丹抢来,也是无法为自己所用的,否则修真界不知道要出多少杀人夺丹之事。 火冥珠是难得的极品法宝,也是认主的,要如何让它为自己所用?帝君低头思索。 “帝君,那曲灵霜怎么办?”东阳神君并不知道自己随口的一句话,已经引发了帝君的深思,便开口问道。 “先关起来,他体内封印无法解开,不是什么威胁,且他并未伤过天界之人,暂且先不管他。”帝君随口道。 东阳神君期期艾艾似有话要说又不敢说,帝君看他模样,便道:“你有什么就直说。” 东阳神君便道:“是关于天墟宫二弟子……” 闯阵 “她怎么了?”帝君一听,身形顿了一下,言语中难得地有了一丝关切的味道。 “她在神武大殿堵着不肯离去,要帝君你交出曲灵霜与薛寻芳。末将等人见她重伤,不敢动武驱赶……”东阳神君道。 帝君双目微闭,叹息了一声,疲惫地道:“让她闹吧,终是我对不起她。”停顿片刻,又想起什么,问道:“仙天师回天墟宫了吗?” “回了,他在为萧琴楚治伤。” “告诉他,若想摆脱当主阵眼枢的命运,便明日来找我。”帝君道。 “是!”东阳神君犹疑了一下,还是问了出来:“薛凡清屡次违逆您,您为何对他一再宽容?” 帝君脸色一沉,冷冷地看着东阳神君,眼神如刀,并不回答他的问题,反而说道:“仙天师就是仙天师,你日后不可再对他无礼!” “是!”东阳神君从未见过帝君如此狠辣地看着自己,背上顿时冷汗直冒,连忙转移话题:“末将还有一事,天苍峰那日,有人闯进了神武大殿后面的密室之中探查了。”东阳神君道。 帝君轻笑了一下,显然此事在他意料之中,问道:“是谁?” “是柳言卿。”东阳神君道,“他不知如何从炼化法阵内脱逃了,末将已经去探查了,那阵法依然在运转,主阵眼枢也还在,不知他是用了何物替代了自己,又是如何在不打破法阵的前提下逃出来的。” 帝君笑容僵了一下,思索了一下,道:“这必定是火冥珠的杰作了。看来素绵也知道了……” “柳言卿应当发现了那密室之内的阵法是假的,因为他曾被关在在炼化法阵内,对此阵法极为熟悉,不像月素绵那般不熟悉此阵,不能辨别真假。”东阳神君道。 显然之前月素绵查探到主阵眼枢在神武大殿后的密室内,帝君是知晓的,且有效地利用了这个消息。 “无妨,反正现在火冥珠到手,最大的威胁已除,柳言卿掀不起什么大浪来。素绵是我的亲妹妹,她不会对我下死手。”帝君头疼不已,他当时若忍住一时的贪念,等薛寻芳将那通道打开了再动手,天地元气枯竭的问题便可以暂时不用管,那血阵也可以停下了,就不用再纠结是把火冥珠用在血阵上,还是用在自己身上。 但既然事情现在已成定局,后悔也于事无补,只能掂量着怎么做更有益,便怎么去做。 阴暗的地牢内,曲灵霜被铁链牢牢锁住四肢,脖子上也有一条铁索,牢牢地嵌入那骇人的伤口内。帝君几乎割断了他半个脖子,此刻他身上的血已流光,但他并未死去,只是脸色惨白得不像是个人,穿着被自己鲜血染红的衣服,静坐着闭目运气。 虽然地牢内阴暗潮湿,没有任何的东西可以助他恢复体力,但好歹没有人来折磨他。只不过地牢内有囚禁阵法,即便灵脉没被封锁,他也没法打破阵法逃出去。 既然自己无法逃走,便要利用一切时间迅速恢复体力。 他知道等月素绵定会来救他,只想在这期间迅速复原,才能去救下薛寻芳。他不知道薛寻芳此时怎么样了,想来一定不会好过。天界诸神一向惧怕痛恨薛寻芳,龙困浅滩,定然要受尽折磨。 他所求无他,只要薛寻芳还活着就好。 他在地牢内过了两日,脖子上的伤口已经愈合,被封锁的灵脉也终于被自己冲开了。薛寻芳给他种下的冥王之翼在他体内时时灼烧心脏,他却并不感觉痛苦。临危之际,薛寻芳将冥王之翼给了自己,就算是灼烧疼痛他也甘之如饴。 曲灵霜一直保持着打坐运气之姿,体内水冥珠的封印裂纹最近增大了不少,他甚至隐隐可以感应到溟海之内的情况。薛寻芳想要打通的那条裂缝已经快接近溟海了,蛟奴们围绕着地灵胎不停地飞舞,发出阵阵嘶鸣,似乎在召唤自己回去。 他感受着体内水冥珠饥渴地吸收着从大地深处而来的元气,飞速运转,将那些元气尽数化为绵绵不断的法力,通过灵脉不断输向四肢百骸。曲灵霜运转法力,将四肢与脖子上的锁链震断,又持续不断地吸收元气,将元气转化为法力储存在水冥珠内。 想要救出薛寻芳,需要储存很多法力才行。他沉浸在自己的冥想之中,不停地吸收元气转化法力,隐隐可见五重不灭境就在眼前,只要自己再运转水冥珠片刻,即将跨过五重的门槛。 等到自己身体已经疲累不堪,他终于跨过了五重的门槛,境界猛然提升到不灭境,身上的护体神辉猛然间大作,将身上的血衣净化成白衣。 他两日来日夜不歇吸收运转的法力储存进水冥珠内,但水冥珠内却依旧空空荡荡。 若水冥珠是一个如大海一般大的容器,那么自己两日来储存进去的法力就像是一滴水一般。 他终于明白了自己与薛寻芳的差距,也明白了修真界与薛寻芳的差距。 放眼整个修真界,能达到五重的修真人士少之又少。来到五重,已经是站在修真界的顶端。 而五重修真与薛寻芳的差距,就是一滴水与大海的区别。 “我一定要想办法解开封印。”曲灵霜知晓了这差距,在心中暗自下定决心。薛寻芳已经失去了火冥珠,只有自己变强大,才可以保护他,完成他们共同的心愿。 忽然一声巨响,曲灵霜面前的地牢的门被轰掉了,烟尘腾起,一个身着蓝色衣衫的女子手持一柄血红的长剑破门而入,正是月素绵与她的惊鸿剑。 “六师弟,你怎么样?”月素绵见曲灵霜席地而坐,面色苍白无比,担忧地问道。 “我无事,多谢二师姐前来搭救。”曲灵霜站起身来道。 月素绵从身后拿出寸心剑递给他,道:“我耽搁了两日,希望没有来得太晚。” 曲灵霜微微一笑,道:“来的正好。我已破了五重境界,可以与二师姐并肩作战了。” “好!那我们便杀上戮神阵!”月素绵说罢,便转身带着曲灵霜冲出了地牢。 二人来到戮神阵之前,还未入阵,便被东阳神君带着巡逻武神将他们二人拦下来。 “月仙子,你劫走曲灵霜已是犯了大罪,此刻还想闯戮神阵,真当我天界的守卫都是吃白饭的吗?”东阳神君虎视眈眈地看着月素绵与曲灵霜。 月素绵并不说话,直接一剑刺向东阳,东阳慌忙闪避,却始终无法避开这凌厉又走势诡异的一剑,被一剑穿心。月素绵又挥掌将他打飞,带着曲灵霜便往里闯。 “站住!”帝君忽然出现在戮神阵前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末将无能,拦不住月素绵,请帝君责罚!”东阳一边吐血,一边挣扎着起身向帝君汇报。 帝君脸色暗沉,并未回答东阳的话,只是冷冷地看着月素绵,眼神如刀:“你想去哪里?” “让开!”月素绵并不想与他多说,也冷冷地回道。 “我若不让开,你要杀了我吗?”帝君冷笑道。 月素绵便举起血红的惊鸿剑,直指帝君胸口:“我不介意在你身上开两个透明窟窿。” “你来啊!我看你要如何对我下手?”帝君挑衅地叫嚣着,还把胸脯往前,抵在惊鸿剑前:“父母早亡,我一人将你带大;你从小体弱多病,我用我的血为你做药引;你说你想要修行,我便带着你去求师尊收你。你现在竟然要杀我?” 月素绵面色不改,将惊鸿剑死死往帝君胸口插进,冷冷道:“当年你杀了师尊,你在我心里已经死了一次;当我得知你将言卿打落炼化法阵,你在我心里又死了一次。现在,我不介意让你再死一次!” 惊鸿剑插进帝君胸口,又猛地抽出来。帝君胸口顿时血流如注,他没想到月素绵真的会对他下手,捂着胸口颤抖着倒退了两步,脸色惨白,道:“好!果然是我的好妹妹……” 月素绵不为所动,又用剑指着帝君,冷冷道:“你若再阻拦我,便让你身首异处!” 月素绵竟然能在帝君的世界内将他重创,这份修为已然令帝君惊讶不已。 帝君支撑不住,终于半跪在地,捂着流血的胸口冷冷道:“你去吧,反正薛寻芳已经是个废人了。” 月素绵冷冷看了他一眼,便从他身边跨了过去。曲灵霜见状,立即跟了上去。虽然他曾很想杀了帝君,但现在毕竟当着月素绵的面,而且此刻他一心想要去救薛寻芳,并没有太多的心思去想别的。 戮神阵内是天界关押凶残重犯的法阵,关进阵中之人,日日要受到天雷之击,慢慢焚烧道心。修真者一旦被关进去,便会受到无穷无尽的苦楚。 戮神阵内有护阵灵兽看守,那护阵灵兽是上古神兽饕餮,身形巨大,长得羊身人面,面目可憎。它在两千万年前冥王降世末日之罚中幸存下来,便被帝君收入麾下,成了镇守天界第一刑法戮神阵的神兽,天界之人除了帝君,无人能够控制它。 见有外人闯入,那饕餮怒吼着便朝月素绵曲灵霜二人袭来,张着大嘴满口獠牙,似要将他们二人当成美味的点心吃下去。 “二师姐小心!”曲灵霜见那神兽力大无比,不能能正面迎战,便抽出寸心剑轻身一跃躲过了那饕餮横冲直撞的一击。 月素绵飞身至半空,一掌劈向那饕餮。那掌风如刀,势头甚猛,夹杂着风雷之声劈向饕餮门面,竟然掌将那饕餮给打得飞了出去,再也无力站起来。 曲灵霜见那饕餮已经不成威胁,便冲进那云雾缭绕的戮神阵内。 一入阵,曲灵霜便看见阵法台中央半跪着一个黑衣人,正是薛寻芳。 只见他披散着头发,头低垂着看不清脸,修长的双臂被两条长长的铁链锁着高高吊起,拉扯着他的身体,让他无法完全坐下去,只能保持着半跪的姿势。他身上的火焰纹法袍也已破烂不堪,露出里面血迹斑斑的里衣,哪里还有半点往日的神采。 破印 曲灵霜冲上去将他一把抱住,脸颊紧紧贴着薛寻芳的脖子,绝处逢生的感觉油然而生。 薛寻芳在轻微颤抖,不停地喘息着,却似乎没有了意识,任由曲灵霜抱着自己,半点反应也没有。 曲灵霜红着眼睛徒手将吊着薛寻芳双臂的玄铁锁链扯断,失去锁链的约束,薛寻芳这才便无力地垂下了双臂,虚弱地坐实了下去。 短短两日,薛寻芳竟然消瘦了不少,衣衫破碎,身上不少地方都露出血淋淋的伤口。 曲灵霜牢牢将虚弱不堪的薛寻芳抱在怀里,再也不愿放开,像是怕一放开,薛寻芳会再次消失在自己面前。 半晌,曲灵霜才从绝后重生般的巨大惊喜中清醒过来,他抚摸着薛寻芳的背,在他耳边颤抖着轻声喊道:“寻芳,我来了。” 听到曲灵霜的呼喊,薛寻芳终于清醒过来,他缓缓将还拖着半截铁链的手臂举起,紧紧揪着曲灵霜的衣袖,似乎疼痛难忍,不停地颤抖着。他虚弱地在曲灵霜耳边沙哑地道:“灵霜,我终于等到你了。” 曲灵霜心疼得直掉泪,又不想让薛寻芳担心,连忙用衣袖胡乱擦了一把脸,用手轻轻将薛寻芳脸颊上的乱发拨开,露出那张原本应该完美无暇,此刻却消瘦又憔悴的脸。 薛寻芳脸色苍白如纸,嘴唇干裂,唇角还有未干的血迹,脸颊上有一道深可见骨的伤痕。原本明亮鲜活的眼睛失去了神采,眼窝深陷,正委屈地看着曲灵霜。曲灵霜瞬间心痛到无法呼吸,轻轻抚摸着薛寻芳的脸,手都在颤抖。 薛寻芳的黑衣上看不见血迹,但从他身上浓浓的血腥味和身上各种骇人的伤口便知,只怕他的血早已流干。 “他们究竟对你做了什么?”曲灵霜红着眼睛,掩饰不住内心的暴怒的潮汐,尽量压低声音,眼泪从通红的眼角落下。 “灵霜,别哭。你落泪,我会心痛。”薛寻芳轻轻抬手为曲灵霜擦去眼泪,冰凉的手指流连在曲灵霜的眉眼间,轻轻抚摸着那令人心醉的忧郁容颜。 曲灵霜点点头,用手轻轻抓着薛寻芳冰凉苍白的手,在他那冰冷的手背上轻轻一吻,又轻轻贴在自己脸颊上,想要用自己的体温温暖它。 曲灵霜偏过头避着薛寻芳的视线,将眼泪擦掉,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哽咽:“我以后都不哭了。我们走吧,我为你治伤,我们去找风前辈。”说着便想要扶薛寻芳站起。 薛寻芳却似乎根本没有一丝力气,借着曲灵霜的搀扶,往上努力了一下,却又跌坐在地。 曲灵霜没想到薛寻芳竟然虚弱到连站都站不起来了,他连忙将薛寻芳往下倒的身子扶住,看着薛寻芳无力的双腿,颤抖着问道:“你的腿怎么了?” 薛寻芳惨然一笑,顺着曲灵霜的搀扶坐了下去,闭目不言。 “寻芳,你为何不用法力将腿治好?”月素绵瞧出薛寻芳的双腿已断,知道定然是天界之人报复所为。 薛寻芳失去了火冥珠,等于修真之人失去了元神丹,但月素绵看得出来,他现在依旧是有法力在身的,他完全可以用法力为自己医治,却不知道他为何不肯给自己治疗? “难道他是怕那些法力若是用完,便再也无法产生了吗?”月素绵心中隐隐知道薛寻芳的打算,便蹲下来想用妙手丹心为他医治,却被薛寻芳阻拦:“不要浪费法力为我医治了。你必须保存实力,保护好你的师弟师妹们。还有萧琴楚,他伤得很重,需要你援手。” “那你怎么办?”月素绵停下手来,担忧地问道。 薛寻芳不回答,只是伸手握住曲灵霜那颤抖着想要查看自己伤势的手,竟不肯让他查看。 曲灵霜愕然抬头,双眼通红,颤声道:“断了?” 薛寻芳低头不肯看他的眼睛,点了点头。他又抬起头来对曲灵霜道:“灵霜,你冷静听我说。” “这叫我怎么冷静?你都成这样了,我怎么冷静?”曲灵霜见薛寻芳落得如此凄惨,心脏疼得快要破碎了般,抓着自己的头发崩溃了。 薛寻芳轻轻握着他的手,阻止他伤害自己,又柔声安慰道:“别难过了,我身上的法力不多了,我们没有多少时间了。” 曲灵霜惊愕地抬头看着他,不知道薛寻芳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你在胡说什么?怎么会没有时间了?你说清楚好吗?” 薛寻芳轻轻抚摸着他的脸颊,柔声道:“灵霜,我失了火冥珠,以后再也不能保护你了。所以我拜托月素绵,带你来见我。”原来在天苍谷,薛寻芳在曲灵霜被挟持之后悄悄与月素绵通灵,便是希望月素绵带曲灵霜来见自己。 “我没有时间了,必须立刻解开你身上的封印,否则在我死后,你便无力自保。”薛寻芳双手捧着曲灵霜的脸,认真地道。 “你怎么会死?你身上的伤可以治好的!”曲灵霜觉得事情的严重性超过了自己的想像,薛寻芳似乎真的要离开自己,他急忙握着薛寻芳的手,祈求道:“你说过我们要一直在一起的,你说我们永远互相陪伴!你不能说话不算话……” “我魂魄附在这肉身,失了元神丹,早晚会死的。”薛寻芳用手指轻轻抚摸着曲灵霜的脸,怜惜地道:“在鬼界三毒阵内,我心魔生出幻象,眼睁睁地见你被折磨,我能为力。从那一刻起,我才明白,假如有一天我不在了你就会很危险,这修真界垂涎你元神丹者众多,我必须解开你身上的封印。我本以为我们还有很多时间,我总能想到解除你封印的办法,但现在已经没有时间了。” “我们可以夺回火冥珠,我不会让你死的。”曲灵霜伸手将他打横抱起,怜惜地道:“别胡思乱想了,我身上的封印是千世血咒,你解不开的。” “我还剩一些法力,应该可以为你冲开水冥珠的封印。以后,你便天下无敌,无人再能伤害你了。”薛寻芳想要挣脱曲灵霜的怀抱。 原来他一直不肯用法力为自己疗伤,便是为了积攒下来替曲灵霜冲开封印。 “寻芳,慎重!要冲开千世血咒的封印,连我都做不到。你此刻失去了元神丹,再也无法产生法力了。若强行用法力冲开封印,我只怕你瞬间便会灰飞烟灭!”月素绵凝重地道。 曲灵霜听到月素绵如此说,一边阻止薛寻芳挣扎,将他死死抱在怀里,态度坚决地说道:“不!我要天下无敌做什么?你若死了,我便陪着你去!黄泉路上也有个伴!” 薛寻芳听到曲灵霜如此告白,感动不已,停止了挣扎,双臂无力地挂在曲灵霜脖子上,认真地道:“我们二人始终是冥珠,既已出世,便要完成解决天地元气枯竭的任务。若我们二人都死了,谁来完成这个任务呢?” “我为了追寻心中所爱,失了本职,没有完成任务。若是最后连心爱之人都护不住,我这一生岂不是两头落空?”薛寻芳早已打定主意,轻轻抚摸着曲灵霜的脸,留恋不已:“你忍心让我落得如此下场吗?” “我已经五重了,别人想害我也不是那么容易!你不要担心了,以后我保护你。何况还有风前辈,还有大师兄二师姐……”曲灵霜将怀中之人紧紧搂着,就要往外走。 薛寻芳似乎不想再争执下去了,一指戳在曲灵霜心窝,将他身形定住,然后慢慢挣脱曲灵霜的怀抱。 曲灵霜万万没想到薛寻范竟然会偷袭他,一点防备都没有就被定住了。薛寻芳在曲灵霜惊愕的目光中,竟慢慢站了起来,挥手阻止想要过来阻拦自己的月素绵。 他双手捧着呆若木鸡的曲灵霜的脸,柔声道:“风前辈心肠太柔善,为人太过纯良,只要薛凡清在帝君手里一天,他永远都斗不过帝君。你不一样,你有勇有谋,也能狠下心肠,若是解开封印,一定能保护好自己,完成我的心愿。”薛寻芳看着曲灵霜,眼中落下泪来。 “灵霜,答应我,你不可以寻死……”薛寻芳抚摸着曲灵霜的脸,似要将这张脸,这个人烙印进心里:“我会永远陪着你……我永远住在你心里,和冥王之翼一起守护着你……” 曲灵霜怒目圆睁,想要挣脱薛寻芳的控制,却被薛寻芳神鬼莫测的手法控制住动弹不得又说不出去话。 月素绵叹息一声,再也不忍心看下去,转头轻轻擦拭着眼角的泪。 薛寻芳深吸一口气,猛地捧住曲灵霜的脸颊,让他的额头与自己额头紧紧抵触,运转全身法力,猛烈地向曲灵霜冲去。 曲灵霜心一横,想要自爆挣脱薛寻芳的控制,却被薛寻芳察觉,紧紧扣着他的手腕,让曲灵霜连自爆都做不到。 曲灵霜借着薛寻芳输送过来的法力,将被薛寻芳封锁的灵脉解开,猛烈地挣扎起来,想要摆脱薛寻芳的钳制,却怎么也挣脱不开那钳制着自己的手,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薛寻芳将全身的法力输向自己。 “你混蛋……放开我!”曲灵霜眼泪混着嘴角被自己咬出来的血液,一声绝望的嘶吼终于从他嘴里发出来。 他只觉一股前所未有的浩瀚的法力从薛寻芳额头传来,灼热的法力如洪流般猛烈地冲向自己的元神丹,似要将它填满一般。 他从来都空荡荡的元神丹瞬间便被那浩瀚的法力填满,开始隐隐发胀,但薛寻芳却还未松开他,灼热的法力一直往曲灵霜体内灌输而去,似要撑破曲灵霜的元神丹。 曲灵霜只觉五脏六腑都要被撑爆了,元神丹更是胀痛难当,似乎真的要被撑破了,但薛寻芳却还不停手。 “混蛋,停手!快停手!”曲灵霜满脸血泪,痛苦地嘶吼着。 他只觉体内元神丹砰然炸裂,痛得大叫了起来,猛地推开薛寻芳的手,倒地挣扎起来。 千世血咒的封印终于被薛寻芳的法力给撑破了,水冥珠在他体内光芒大作,穿透他身体,射出无比寒冷的蓝色光芒,曲灵霜整个人都散发着蓝色光芒。 薛寻芳被他一掌推开,便力竭倒地,双目微闭,失去了意识。月素绵见状立刻过去查看薛寻芳的状况。 曲灵霜见薛寻芳倒地不起,想要去将他扶起来,却怎么也站不起来,只觉得浑身都要爆炸了一般,体内似有一股大力在撕扯自己的身体,要将他身体撕碎。 他顿觉脑中却清明起来,瞬间能感应到九州大陆上每一个元气茂盛之处,有天界,有八座炼化法阵,还有地底深处的溟海与焱狱。 水冥珠源源不断地吸取着大地深处的元气,又转化成强大无比的法力,洋溢着淡蓝色光芒,将曲灵霜笼罩起来,他在这淡蓝色的光芒中慢慢升至空中,只觉四肢百骸在不断生长,他身上不再疼痛,但却感觉到身体正在发生着奇异的变化。 ※※※※※※※※※※※※※※※※※※※※ 刀子很锋利,把我割伤了…… 死别 他身上的衣衫原本沾满了薛寻芳的血污,此刻却焕发着淡蓝色光芒,那些血污瞬间被净化,衣衫在风中飞舞,逐渐幻化成一件衣袂飘飘的水波纹蓝色法袍。淡蓝色衣料上水波纹灵光流转,似真的有阵阵水波光芒般活了起来,那水波纹笼罩着曲灵霜的身体,在他身上形成了一个强大无比的保护罩。 曲灵霜慢慢睁开眼睛,双眼眼瞳变成了淡蓝色,犹如眼里蕴藏着大海一般。 他轻轻落到地面,只觉得自己身体变得更加高大了,竟然与薛寻芳本体模样一般高了。 他发现自己能动了,便冲过去将已经完全失去意识的薛寻芳抱起,只见薛寻芳双目紧闭,原本惨白的脸颊现在竟然变成了灰白色,一点活人的气息也没有了。曲灵霜颤抖着,用脸颊轻轻触碰着薛寻芳的脸,发觉怀中之人气息全无,已然气绝身亡。 他想要喊,却双唇哆嗦着一个字都发不出来。他跪倒在地,不可置信地轻轻摇晃着怀中之人,脸上挤出一个难看至极的笑容,颤声道: “寻芳,你看……我好了……” “寻芳,你睁开眼睛……你瞧我的法袍是不是很好看?” “寻芳,我再也不会受伤了……你高不高兴?” “寻芳……” 薛寻芳双目紧闭,面容苍白俊美至极,平静如睡着了一般,却再也醒不过来了,再也无法回应曲灵霜。 曲灵霜看着他精致的眉眼,薛寻芳往日的一颦一笑都在脑中闪现。 曲灵霜绝望地看着怀中冰冷的尸身,忽然仰天发出了一声野兽般的惨嚎,瞬间地动山摇,哀嚎声中隐隐带有龙吟之声。 随着他的极度崩溃,他高大的身形也开始变得晃动起来,不断闪现出霜龙的模样。 一瞬间极度的绝望悲伤,竟然触发水冥珠真身自我保护,眼看就要现出霜龙真身。 月素绵见曲灵霜如此状态,立刻双掌互抱,向他使出妙手丹心,希望可以稳定他的心绪。但此时的曲灵霜身上的封印已然被解开,身体可容纳的法力浩如烟海,月素绵的法力入他身,如泥牛入海般不见踪影,根本无法帮助他稳定道心。 巨大的悲恸引发了曲灵霜体内法力波动,他刚刚冲破封印,肉身瞬间承受如此多的法力已经非常勉强,此刻法力波动便如洪水猛兽般反噬他的身体。 曲灵霜的眼睛开始出现血泪,鲜血混着眼泪从眼角滴下,落到薛寻芳苍白至极的脸上,犹如血色花朵绽放在他俊美的脸颊。 曲灵霜眼神凄厉冷峻至极,静静地地看着怀中之人,见自己的血把薛寻芳弄脏了,颤抖着想要伸手为他擦干净。 他手指刚触及去薛寻芳冰凉的脸颊,却又忍不住一口血呕出,薛寻芳那苍白的脸颊被他的血弄得更脏了。 他颤抖着用衣袖用力擦拭薛寻芳被血染红的脸,神情木然,似乎已经感受不到痛苦了。 “是这个世间配不上你……我带你回去……永远陪着你……”曲灵霜似乎已经失去了神智,呆呆地呢喃道。 月素绵再也不忍看下去,便转过身去。 忽然一声巨大的龙吟从身后响起,她转身一看,曲灵霜已幻化成一条巨大的霜龙,正仰天悲鸣。 震天响的龙吟之声将戮神阵的阵法震破了,头顶那云雾清光大阵破碎成一片片,露出了清明的天空。那饕餮还未站起身来,便直接则被这震彻云霄的龙吟声给生生震得口鼻耳朵流血而死。 月素绵也被这一声巨响震得口吐鲜血,只觉身下一阵摇晃,眼看这阵法台就要垮塌了。 那霜龙咆哮完,便栖息在阵法台之上,用巨大的龙嘴轻轻将薛寻芳尸身衔起,悲鸣了两声,便腾云而起,直冲云霄,淡蓝色的身影很快便消失在云雾之中。 月素绵惊骇不已,本想追去,但霜龙哪是她能追上的,便放弃了这念头。她低头检查了一下养魂袋,只见薛寻芳的一缕残魂安然无恙地在里面,便放心了不少。 她知晓薛寻芳剩余的法力并不足以撑破千世血咒的封印,薛寻芳既然要拼,那必定会舍了自己的性命全力一击。 既然无法劝阻薛寻芳,她便只能做好准备,在薛寻芳撑破曲灵霜的封印,即将魂飞魄散的瞬间,用法力强行将薛寻芳一点残魂留下,装进了养魂袋中。 阵法台已经彻底破碎了,月素绵急急飞身而起,抓着养魂袋向天墟宫方向而去。 途中,月素绵一直试图与曲灵霜通灵,却一直无法接通,连他的气息也无法追踪到,似乎曲灵霜已经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一般。 月素绵没办法,只好将薛寻芳身亡、曲灵霜封印解开的消息通过通灵阵告诉了鬼王百川、柳言卿、曲如眉三人。 “曲姑娘,大师兄身受重伤,此刻师尊已然无力照顾他,其余的师弟师妹们修为太低,我看你跟我到天墟宫照顾大师兄可好?”月素绵知道萧琴楚深爱曲如眉,若此时曲如眉能来照顾他,对他恢复必定大有益处。 “可是我弟弟怎么办?他现在解除了封印,又不见踪影……寻芳故去,我只怕他寻短见……”曲如眉知道在曲灵霜心中,薛寻芳有多重要,十分担心曲灵霜会做傻事。 “我看他们二人几乎形影不离,薛公子这一去,只怕曲公子……”柳言卿叹息一声。 “六师弟没那么脆弱,我们随时探查他的消息。”月素绵道。 “柳公子还是先留在鬼界吧,你识破了那主阵眼枢是假的,只怕帝君已然知晓,对你不利。”鬼王怕帝君对柳言卿不利,道:“现在薛公子逝去,曲公子下落不明,恩公还在沉睡,萧公子身受重伤,如眉并未飞升。我们这边还有一战之力的,除了月姑娘便只有柳公子了。此刻天界势强,我们势弱,只得保存实力,等恩公醒来或者找到曲公子下落,才可以与天界一战。” “言卿,你听鬼王的,我与如眉先回天墟宫。现在天墟宫被帝君封锁起来了,师尊也下落不明,大师兄与师弟师妹们还不知道怎么样了。”月素绵道。 “好,那等你安顿好天墟宫弟子,再通知我下一步行动。”柳言卿道。 月素绵在天界入口等待曲如眉,带着她一起回到天墟宫。 她们还未到天墟宫,便看见一座封锁大阵将天墟宫整个笼罩了起来,里面一片混乱,梨坪的梨树东倒西歪,偏殿倒塌了一半,大殿内还有阵阵打斗声,似乎里面正在激战。 月素绵与曲如眉见状不好,立即冲破封锁阵进入天墟宫内。 只见天墟宫内横七竖八躺着几个神将的尸体,天墟宫内的景观都被捣毁了,桌椅散乱,似乎遭受了一场浩劫。 打斗之声是从大殿里面传来的,月素绵赶紧冲进去,只见韩亭舟躺在地上,身首分离,早已气绝,洛华摇正抱着凌欢燕在哭。 东阳神君与莲台神君正围着叶声生和一个鬼气森森的少年,叶声生似乎身受重伤,但还在力战。 那鬼少年一边忍受着诛邪大阵的攻击,一边与他们二人恶斗,拖住了他们大部分战斗力,正是凌寒烟。 月素绵看着韩亭舟的尸身,脸色如霜般寒冷,惊鸿剑拔出,一剑劈向东阳神君。 东阳神君从未见过月素绵如此发狂的状态,他在戮神阵前被月素绵捅出的洞还未好,此刻一点也不想被她再捅出一个洞。他知道躲避不过,连连后退,一边御剑抵御,嘴里一边喊道:“月仙子,剑下留情,我有话说!” 月素绵听他如此说,停顿了一下,改劈为刺,一剑将东阳神君穿胸而过,钉在墙上。她走过去冷冷地看着东阳神君,犹如看着一个死人一般:“你想解释什么?” “我听说天墟宫这边有人闹事,所以过来查看……谁知道一进来这鬼少年和叶声生便扑过来要杀我们……还有……韩亭舟并非我们杀的。”东阳神君一边喘息着,一边用手扶着惊鸿剑,此刻他左胸被贯穿,与右胸那个洞倒是对称了,无奈又艰难地边咳嗽边解释。 曲如眉一枪挑开莲台神君对凌寒烟的凌厉攻击,一脚将莲台神君踹飞,站到凌寒烟与叶声生那边,看着凌寒烟赞叹道:“五重鬼王,少见啊!有胆子上天界,不错。” 凌寒烟离了护身袋,被诛邪大阵折磨得痛苦不堪,却还连杀好几个神将。曲如眉不认识他,但对他欣赏不已。凌欢燕直愣愣地看着凌寒烟,突然扑到他身上,哭道:“哥哥!哥哥!” 因为他们兄弟之间的血脉有薛寻芳的法力融合连接,凌欢燕一到凌寒烟身边,他身上立刻就有了神辉,诛邪大阵的伤害也就消失了,这才缓过来。他双眼湿润,颤抖着轻轻将凌寒烟抱进怀里。 “怎么回事?”月素绵寒声问道。 “二师姐!”洛华摇崩溃地哭了起来,只喊了一声便看着韩亭舟的尸身再也说不出话来。 叶声生一身白衣尽数染成红色,持剑的手都在发抖,脸色发白,再也不见往日雍容潇洒的气度。他走到韩亭舟尸身跟前,轻轻将他遗容整理好,一边落泪道:“师尊回来之后便将大师兄交给我们,自己不知道去了哪里……我们都在忙着救大师兄,天墟宫便被神将给封锁了。” “大师兄伤得很重,但是那些巡逻神将把天墟宫所有的药物和用具都拿走了,我们没有办法……三师兄去求他们,希望他们给点药,但是他们就是不给。”叶声生哽咽道。 ※※※※※※※※※※※※※※※※※※※※ 要相信二师姐,相信风前辈,更要相信寻芳,他会回来的,他会回来保护灵霜,灵霜也会坚强,为复活寻芳而努力!结局他们会幸福地生活在一起。小伙伴们不要被刀子伤到了呀! 琴楚 “没有药,光凭妙手丹心的法力,根本治不好大师兄。他被天雷击中现了原形,已经伤到了根本,妖丹也受损严重,若是没有仙药,会死的。三师兄便持剑硬闯,结果被那些看守的神将……”叶声生哭得泣不成声,用法力将韩亭舟的头颅与身体连在一起。 “萧公子呢?”曲如眉听叶声生如此说,脸色瞬间惨白,连忙问道。 “你来干什么?他每次跟你在一起都受伤,你还好意思问他在哪里?”洛华摇擦了擦脸上的泪,冷冷地对曲如眉说道。 “华摇,不可造次!”月素绵一皱眉,警告着洛华摇。 “大师兄还在房内。曲姑娘,你快去看看吧!”叶声生道。 曲如眉一听,冷冷地看了洛华摇一眼,提枪转身入了萧琴楚房内。 “帝君只说封锁天墟宫,可曾叫你们拿走天墟宫的药物?”月素绵看着莲台与东阳冷冷道。 莲台亲眼看到月素绵在天苍谷上方的表现,又知道他是帝君的亲妹妹,此刻东阳神君都被她一剑刺穿,吓得不敢说话,只是不停往后退。 “我们也不知道是谁下的令拿走天墟宫的药物……月仙子,你知道的,我从不敢违背帝君的意思……他没有发过话,我怎么敢?”东阳神君见月素绵神情可怖,生怕她一怒之下将自己等人杀死。 “那好,一日之内,我要你交出杀害三师弟的凶手,我要亲自将他斩杀在我三师弟面前!”月素绵冷冷地看着他,将惊鸿剑抽出,东阳神君才得以脱身,捂着不停冒血的胸口,在莲台神君的搀扶下,带着还所剩无几的随从离去了。 “四师弟、五师妹,天墟宫这段时间遇到大难,师尊自身难保,大师兄重伤,我有很多事要处理。你们二人要照顾好自己,更好照顾好小师弟。”月素绵道,“三师弟的后事,由四师弟主持,日后天墟宫一应事务也由你来打理。” “是!”叶声生低声道,“六师弟呢?还有薛公子呢?” “薛公子过世了……六师弟失踪了。”月素绵轻轻闭目,忍住哽咽,冷冷道。 “你说什么?薛公子怎么会……”凌寒烟一听薛寻芳的消息,急忙问道。 月素绵叹息了一声,低声道:“都是帝君造的孽。” 凌欢燕听到寻芳过世了,哭着喊着:“寻芳哥哥……”凌寒烟红着眼睛,将拳头捏得咯咯作响,抱着凌欢燕,低声道:“别哭,别哭,我会完成薛公子遗愿的。” 月素绵听他如此关心薛寻芳,又见他以鬼魂之身竟然敢藏匿在天墟宫内,便明白了这其中的缘故,道:“不论你答应过寻芳什么,你要先保护好自己,保护好你弟弟。” 说完,她便去了萧琴楚房间。 萧琴楚躺在床上,面色惨白如雪,两鬓还有白羽,显然还未完全恢复人形。他还未清醒过来。曲如眉坐在他身边,正在不停地向他输送法力,修复他的妖丹。 世间生灵,除了人之外,其他生灵修炼成妖,便会幻化出妖丹,萧琴楚成妖后,又转修了仙,体内生出了元神丹。此刻,他体内既有妖丹,也有元神丹。 元神丹若受损,那么修仙之人的修为便报废了;若妖丹受损,妖便会神形俱灭。 月素绵见曲如眉在为她修复妖丹,便走过去轻轻将手放在她的肩头,道:“我来吧,你法力不多了。” 曲如眉见萧琴楚如此凄惨模样,心中难过不已,也知道自己修为不够,只怕是无法修复他快要破碎的妖丹,便停了手,让月素绵为他医治。 月素绵一边为萧琴楚输送法力,一边看着曲如眉伤心难过的模样,道:“如眉,你知道大师兄的故事吗?” 曲如眉摇摇头,只是怜惜地看着萧琴楚那苍白俊俏的脸,眼中悄悄落下一滴泪。 月素绵叹息了一声,道:“两千年前,我还未拜入仙天师门下,听闻仙天师从妖界带回了一只白孔雀妖。天界诸神都惊奇不已,要知道,妖未飞升,是绝对不允许进入天界的,但帝君居然允许了。我生性不爱凑热闹,当时并未去打听着白孔雀妖的来历,也未过问仙天师如何安置这白孔雀妖。” “后来……我拜入仙天师门下,成为了他的二弟子,才见到了大师兄。我才知道,师尊竟然将那白孔雀妖收为弟子,悉心教导。” 月素绵似乎回想到了当初与萧琴楚见面的时候,眼中泛着温暖的光芒:“大师兄那时候还是个十岁的少年,而我已经是一个一千多万岁的人了,他见我第一眼,便叫我姐姐。我告诉他,我是他二师妹,日后不可叫错了。” “如眉,你知道吗?那时候的大师兄很单纯,他见到自己有了师妹,非常开心,每天都会按照师尊要求的修行时间来叫我修行。我不忍拒绝,便每天和他一起修炼,顺便指导他一些修真要领。他告诉我,他从小很孤独,没有兄弟姐妹,一直在王宫长大,现在有了师妹,非常开心。” “我很好奇,问他是哪里的王宫。他告诉我,他是妖王的儿子,王宫自然是妖界的王宫。有一天师尊突然出现在王宫,说要带他上天修行,他很高兴地就跟着师尊到天界了。” 月素绵惨然一笑,道:“可是他不知道,师尊带他走,是因为他的父母——妖王妖后都被部下叛变杀死了。师尊见叛军已经入了王宫,不忍心他这么优秀的修行奇才就此死去,才将他带回来。大师兄一直不知道自己父母早已死了。” “后来,他长到十八岁,短短八年,就已经入了四重境界,在天界有了一席散神之位。在殿上,听到如今妖界的王是孔墨尘,才知自己的父母早就被孔墨尘杀死了。”月素绵道。 “大师兄很难过,他私自下界去了妖界,找到孔墨尘想要杀了他报仇,却被孔墨尘告知,大师兄的父母残害妖族,是被妖界联合起来推翻的。他这个前妖王的儿子,想要报仇雪恨,却发现错在自己父母。”月素绵叹息了一声。 “大师兄大受刺激,回到天界后,从此便再也不提报仇之事,只是很努力地修炼,从此不在人前显露半点妖族的气息。他知道自己的父母做了很多错事,所以他始终不愿意承认自己是妖。” 月素绵想到前两日天苍谷一事,道:“两千年来,大师兄心中其实是很苦的。他虽然不仇视妖族,但他不想自己是妖,也不想让大家知道他是妖。但在天苍谷,他在众目睽睽之下现了原形,我不知道他醒了后会怎样面对这一切。” 曲如眉与萧琴楚相识以来,从来没有关心过他的身世,甚至连问都没有问过他飞升前的家庭,也根本没想到萧琴楚竟然有这般过往。她心中忽然有点痛,便叹息一声,低声道:“难为他了。” “如眉,我知道大师兄心悦你,你心中也是有他的,只是你不愿意放下过去。”月素绵甚少像今天这般说这么多话,更少见管别人的□□,今天却破例了: “我是过来人,知道失去挚爱有多么痛苦。你看六师弟与寻芳,风前辈与师尊,多少相爱之人无法相守……你愿意你们此生就这么错过了,彼此抱憾终身吗?” 曲如眉抬头看着月素绵,眼中泪光闪烁,却不答话。 “我知你向来强悍,强势与漠然只是用来你掩饰内心痛苦而已。大师兄虽然不如叶霄那般洒脱不羁,但他正直善良,一直很努力想要给你最好的爱,想要努力成为你喜欢的人。他值得你勇敢迈出那一步。” 月素绵停止向萧琴楚输送法力,站起身来将曲如眉拉到萧琴楚跟前坐下,轻声道:“大师兄的妖丹修复好了,他很快会醒的,你陪着他吧,我去看看他们把凶手送来了没。”说罢,月素绵便出去了。 曲如眉心乱不已,她被月素绵说中了心事,一面觉得自己不值得萧琴楚如此对待,一面心中又舍不下他。“一千多万年了,我确实该放下叶霄了”她终于下定决心,准备接受萧琴楚。 她生性豁达,既然已经决定坦然面对自己的心,便要好好珍惜这剩下的时间,把自己最好的爱都给萧琴楚。她用手轻轻抚摸着萧琴楚鬓边的白羽,看着他沉睡的模样,心中怜惜不已。 半晌,萧琴楚终于悠悠醒来。他一睁眼,便看见曲如眉坐在床前,目光温柔地看着自己。 他心中一颤,惊喜不已,想要支撑着自己坐起来,却突然想起在天苍谷自己现了原形,脸色又猛地一沉,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 他犹疑着伸出手摸了一下自己的鬓边,摸到了那白羽,目光瞬间暗淡了下去,连忙转头躲避着曲如眉温柔的目光。 曲如眉见他如此,知道他羞于让自己看见他原形毕露的模样,便伸手在他鬓边白羽上轻抚了一下,柔声道:“很好看,我 痴情 “对不起,我……瞒着你。”萧琴楚躲避着她的抚摸,自卑地说道。他低头不敢看她,生怕在她眼中看到嫌弃的神色。 曲如眉将自己的手放在他的手心,柔声道:“你就是你,我从未觉得你有什么瞒着我的。” 萧琴楚愣了一下,抬起头目光怯怯地看着她,似乎一时还接受不了对她突然的态度大转变。 曲如眉轻轻将自己的头靠在萧琴楚的胸前,低声道:“怪我自己太愚钝,直到你身受重伤,我才知道自己的心。我的确是害怕不能陪你太久,但更害怕失去你……” 萧琴楚被这巨大的惊喜冲昏了头,一时间竟然没有反应过来,只是猛烈地喘息着,双手僵直,甚至忘记了此刻应该抱住曲如眉。 曲如眉听着他心脏猛烈地跳动,知道萧琴楚此刻正处在极度的喜悦之中,心中欢喜不已,嘴上却佯怒道:“你要让我一个人演独角戏吗?” “不……不是……如眉,我……”萧琴楚被她一说,这才醒过神来,紧紧抱着她,却结结巴巴不知道该怎么表达此刻的狂喜。 曲如眉不等他说完,便抬头吻住了他还试图辩解的嘴唇。萧琴楚终于不再说话,闭着眼睛享受着曲如眉的温柔。 曲如眉吻着萧琴楚温暖柔软的唇,想起在无极镇客栈内,他醉酒后自己也无意间亲吻了他的唇。 原来,萧琴楚那令人心醉的味道一直在自己的记忆中,从未忘却。 她捧着萧琴楚苍白俊美的脸,终于离开了他的唇。萧琴楚喘息着,恋恋不舍地看着曲如眉,眉眼间都是柔情。 “琴楚,等你伤好了,我们便回鬼界去找父亲,让他为我们办婚礼,好吗?”曲如眉温柔地靠在萧琴楚的身上,低声说道。 “好!如眉……我……我不是做梦吧?”萧琴楚抱着曲如眉,微微颤抖着,还未从这惊喜中回过神来。 曲如眉见他如此,忍不住笑了起来,道:“我难得温柔一次,你还不习惯了吗?” 萧琴楚闻言也笑了起来,紧紧地抱着曲如眉,宠溺地道:“你什么样我都喜欢。” 两人拥抱了一会儿,萧琴楚便有点支撑不住了,曲如眉便扶他躺下。让他好好休息,但萧琴楚却不舍得闭上眼睛,一直傻傻地看着曲如眉。 曲如眉作势凶他,他连忙闭上眼睛假寐。曲如眉见他这样,忍不住“噗呲”笑了起来,停顿了一下,又叹息起来。 “你怎么了?”萧琴楚问道。 曲如眉见他重伤,不想告诉他天苍谷之后发生的事情,以免牵动他的心绪,但心中实在难过,便道:“无事,现在什么都不如你的伤势要紧。你好好养伤,我在这照顾你哪里都不去。” 门“吱呀”一声开了,洛华摇黑着脸走进来,语气不善地道:“我看你还是走吧,大师兄我们会照顾的。” 曲如眉见她如此态度,知道她定是刚刚到门外,并未听到自己与萧琴楚之前的对话。 萧琴楚见洛华摇如此,闭目叹息了一声,沉声道:“五师妹,你出去。” “大师兄,她有什么好的?每次都惹你伤心,害你受伤……”洛华摇不甘地道。 “华摇,我是没什么好的,但你大师兄就是爱我,我也爱他。以前我不说,是因为我不想伤你。但今天我要告诉你:你大师兄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都只能属于我,你还是另觅良人吧!”曲如眉站起来,咄咄逼人道。 洛华摇双目含泪,见她如此说,萧琴楚也不言语,便知道自己再也无望了,一跺脚便转身出去了。 “对不起,五师妹平时不是这样的……”萧琴楚生怕曲如眉生洛华摇的气,连忙坐起来拉着曲如眉的手解释道。 “无事,她是你的师妹,也是我弟弟的五师姐,只要她不再来纠缠你,我自会尊重她的。”曲如眉被他拉着坐在床边,低声道。 “姑娘刚才好霸气啊!”萧琴楚见她闷闷不乐,逗趣了一句。 “那姑娘以后一直这么霸气,好不好?”曲如眉也笑了起来,看着萧琴楚问道。 “好!”萧琴楚点点头,宠溺地摸着曲如眉的脸。 天墟宫的封锁阵法被月素绵给破了,看守的神将去回禀了东阳神君,东阳也没办法,他刚刚被月素绵一剑捅穿,正躺在床上动弹不得,而帝君与仙天师不知所踪,天界一时间失去了主心骨,乱成了一团。此刻也无人有闲暇去管天墟宫封锁一事。 虽然如此,但是东阳神君还是很快遣人将杀了韩亭州的凶手给送来了。那神将平时与仙天师有些嫌隙,总认为帝君偏袒仙天师,此刻帝君下令封锁天墟宫,他正好公报私仇。没想到帝君失踪,月素绵修为那么高,现在谁也得罪不起天墟宫,东阳神君当然毫不客气地将他送了出来,以平息天墟宫的怒气。 月素绵在韩亭州尸身前将那神将打得灰飞烟灭,便让叶声生主持着将寒亭舟灵柩送入忘川,期盼他来世能直接升入天界。 忙完这一切,月素绵回到天墟宫,远远见到天墟宫外梨树林里走来两位白衣飘飘的年轻人,一位神采奕奕,英俊神朗,身上神辉熠熠,看见自己便远远地朝着自己微笑,正是自己的爱人柳言卿。 另一位白衣人与柳言卿比,更显柔和,也更加俊美,气质高贵,身上却煞气冲天。那煞气重得都快将身边柳言卿身上的神辉掩盖了,明显不是天界之人,但奇怪的是,诛邪大阵却一点警报都没发出,像是在他磅礴的煞气中都臣服了一般,正是世间第一煞魂风不同。 “风前辈!”月素绵惊喜不已,风不同竟然这么快就自行解开忘忧了,还与柳言卿一起来到天界。此时形势大乱,风不同醒来真的太好了! “月仙子,我来找我女儿。”风不同见月素绵,对她微微一笑,那笑容如春风化雨一般,竟然让月素绵如此强大的人都感觉在他身边才心中安定。 “如眉在房内,随我来吧。”月素绵握着柳言卿轻轻递过来的手,带着风不同进入了萧琴楚的房间。 “爹!”曲如眉开门看见风不同,惊讶、委屈、担忧……这么多天来心里承受的苦一下子涌上心头,扑到风不同怀里便痛哭了起来。 风不同温柔地抱着曲如眉,轻轻拍着她的背,柔声安慰道:“别哭,爹醒了,以后都不会离开你了。” “爹,你什么时候醒过来的?怎么不通灵告诉我?”曲如眉擦了擦脸颊,望着风不同问道。 “爹醒来便听说了我中忘忧后的事情,心中担忧萧公子,你又在这里,便来了。”风不同道。 萧琴楚见到风不同,慌乱地从床上坐起,想要下来给他行礼,却被风不同拦住,道:“萧公子无须多礼,你身上有伤,好好躺着吧。” 萧琴楚此刻见到风不同的心情不同于第一次见到他,那时候虽然他心悦曲如眉,但那时是单相思。 此刻他与曲如眉已私定终身,见到心上人的父亲,自然紧张。他不敢违拗风不同的意思,拘谨地坐着,恭敬地道:“晚辈多谢风前辈。此刻风前辈醒来,真是太好了。” 风不同看着他拘谨的模样,又见曲如眉看着萧琴楚羞涩的模样,心中欢喜,微笑着点点头。 他转过身来,看到门外站着几个陌生人:一个娇俏的女孩,一个潇洒的白衣男子,还有一个十几岁的小男孩,他们都一脸怯怯地看着风不同,不敢进来。 风不同见他们如此模样,便猜到了几分,坐在萧琴楚床前的凳子上,微笑着对那几名弟子道:“你们是天墟宫的弟子吧?进来吧。” 月素绵便向门外站着的师弟师妹们道:“这是风前辈,你们进来拜见风前辈。” 叶声生等弟子知道这是师祖,也知道师尊痴恋师祖,他们一直以为师祖已经故去,没想到此刻他们却见到了师祖的真容。 众弟子一方面对风不同的绝世风采感到震惊,一方面又害怕风不同,他毕竟是千万年的煞魂,而且这煞魂还是师祖,便一时不知所措。听到月素绵如此说,便争前恐后地进来跪着向风不同行礼。 风不同笑着让他们起身,点点头道:“都起来吧。” “公子!”凌寒烟见到风不同,竟然不顾诛邪大阵的攻击,从凌欢燕的护身袋内出来,现身了。 风不同见到凌寒烟也很惊讶,见他一现身便被诛邪大阵攻击,连忙将他拉到自己身边,他身上的煞气瞬间便笼罩在凌寒烟身上,诛邪大阵自然退避三舍。 风不同也微微惊讶道:“寒烟,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公子,我……”凌寒烟将他离开血妖池后的事情说了一遍,又告诉风不同自己如何来到天墟宫。 风不同唏嘘不已,道:“没想到当初血妖池内小小的寒烟,也长大了。”原来他们二人竟然是在血妖池内相识。 凌寒烟刚刚进入血妖池的时候快要散魂了,一个白衣鬼魂将他救了下来。 每次凌寒烟快要坚持不下去时,都会看到这个白衣鬼魂,那个鬼魂一直鼓励他,却从来不告诉他自己的名字。 凌寒烟出了血妖池,很快便将那个温和的白衣公子给忘了,没想到在这里碰上了,而且这白衣公子还是自己弟弟的师祖。 凌寒烟在天墟宫也听说了不少风不同的事,心中对风不同崇拜不已,此刻见到他,又是自己的恩人,便激动地道:“公子,我已经是五重鬼王境了。” 风不同看着凌寒烟,心中甚是欢喜,道:“要是能找到办法可以让你不再委身护身袋就好了。” 萧琴楚见风不同都来了半天,却不见师尊,便悄悄问曲如眉:“师尊呢?风前辈到天墟宫,师尊不会不知道吧?” ※※※※※※※※※※※※※※※※※※※※ 师祖上场,开始替小辈们痛殴帝君! 寄生 因为他身上伤势严重,又与薛寻芳感情深厚,曲如眉还没来及告诉他天苍谷之后的事。见他如此问,便道:“你先不用管这些,你好好休息,我带他们出去。” 萧琴楚见她始终不肯跟自己说天苍谷之后的事,心中隐隐不安,便拉着曲如眉道:“别瞒我,天苍谷后到底发生了什么?” 曲如眉见他脸色苍白,额头冒着冷汗,知道他心中焦急,若是不告诉他,只怕他情况会更不好,便叹息了一声,将天苍谷后所有事说了出来。 萧琴楚听完,脸色更加惨白,心中一急,手臂颤抖着勉强支撑着身体,看着风不同乞求道:“风前辈,我知道师尊做了很多错事,但他与帝君同时失踪,只怕会有不测……” 风不同闭着眼睛沉默了一会儿,睁开眼看着萧琴楚与天墟宫诸位弟子坚定地说道:“我会把他找回来的,不论生死都要把他找回来。” 曲如眉留下照顾萧琴楚,月素绵便与柳言卿带着风不同去神武殿,直接向天界要人去了。 薛凡清自从天苍谷回来之后,将昏迷不醒的萧琴楚交与天墟宫众弟子,便失踪了。 此刻距离他失踪已经过去了三日,而帝君也失踪了三日。 这三日,他们二人到底去了哪里? 原来,薛凡清将萧琴楚交给寒亭舟,交代寒亭舟照顾好萧琴楚,护好师弟师妹们,便去了帝君的仙府。 帝君的仙府位于天界九尊山,是天界最高,也最雄伟的仙山。帝君从不在此接待任何神将,也不允许天界诸神靠近自己的仙府,连东阳神君也不例外。 薛凡清进入帝君的仙府内,一路上护卫并没有阻拦他,还向他行礼,显然仙天师是这九尊山的常客。 他穿过长长的走廊,路过亭台楼榭,来到一个不起眼的小楼内,帝君正站在厅内背对着他,手上把玩着什么,目不转睛地盯着手上的东西。 “来了。”帝君并未转身,听到那熟悉的脚步声便知道是谁,指着一个凳子道:“坐吧” 仙天师并不坐下,冷冷道:“你这么着急让东阳把我叫来,就是来参观你新到手的法宝吗?”他看着帝君手上把玩的,正是火冥珠。 帝君微微一笑,转身将火冥珠递到他面前,那火红的亮光照着薛凡清的脸,如血一般:“这法宝真好看,普通人的元神丹即使品级再好,挖出来都是晦暗无比,这火冥珠竟然如此透亮,比修真之人的元神丹好看太多了。” 薛凡清看着帝君手上那火冥珠,脑中浮现出薛寻芳干净纯粹的笑脸,心中愧疚不已,一阵抽痛,沉着脸缓缓道:“你已经拿到了火冥珠了,可以放了我吧?” 帝君似乎没想到他居然会提这个要求,怔了一下,道:“你开什么玩笑?我刚拿到火冥珠,接下来应该讨论是把它用在血阵上,还是用在我们的身上。你此刻离开,我怎么办?” “我没有跟你开玩笑,我不会再帮你了,我现在只想离开,脱离血阵。”薛凡清看着帝君的眼睛,坚定地说道。 帝君见他如此认真,忽然笑了起来,心中念头微转,决定向往常一样,先礼后兵,便微笑着看着薛凡清,柔声道:“你都帮了我这么多,我们已经成功拿到火冥珠了,还差一步就成功了,你难道舍得到最后前功尽弃吗?拿到火冥珠,我们前景无限啊!” 薛凡清不看他的脸,转头道:“那是你的前程,跟我无关。” 帝君哈哈一笑,道:“怎么会与你无关呢?你难道忘了,我们是一体的啊?我的前程就是你的啊!这样吧,我答应你将血阵关了,也让你脱离血阵,但你要帮我将火冥珠换到体内。” 薛凡清听他如此说,惊得瞪大眼睛,转身看着帝君道:“你疯了吗?之前不是说好拿到冥珠用到血阵上?现在你竟然想用在自己身上?普通修士的元神丹都是认主的,何况火冥珠这等极品法宝!它怎肯认你为主?” 帝君微微一笑,拍拍薛凡清的肩膀,道:“你是阵法天才,又精通各种异术,你定有办法。” 薛凡清如看着疯子一般看着帝君,道:“你想成为第二个薛寻芳,稳固自己的帝君之位的心情我理解,但你可知薛寻芳的身体是用九天雷劫锻造的?就算你是神躯,也根本承受不住火冥珠的法力。即便我找到了方法让它认你为主,只怕将火冥珠放进体内的瞬间,你便会被冥珠的法力撑得爆体而亡!” 帝君听他如此说,叹息道:“我本来想,你若能设法帮我将火冥珠换到体内,便可与我一起变得强大,与我一起站在修真界顶端,享尽这世间的繁华,享受这修真界至高无上的荣耀。我不仅仅是为了我自己,这一切我都想与你分享的。” 薛凡清冷笑一声道:“你简直是痴心妄想!而且我一点也不稀罕你许我的一切,我不想再和你在一起了,我只想脱离血阵……” 帝君听他如此说,突然暴怒,将手边一个白玉杯摔在薛凡清面前,巨大的声响,迸裂飞溅的渣子,吓得薛凡清话未说完便停住了。 帝君红着眼睛怒道:“脱离血阵?当时设计血阵的是你,主动提出要和我一起当阵眼枢的是你,都和我在一起两千年了,你现在跟我说要脱离我?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 薛凡清被他的暴怒吓得一时不敢吭声,又听帝君如此说,心中更是心虚不已。 帝君看着薛凡清心虚的样子,朝着他步步紧逼:“薛凡清,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想的什么。当初你帮我设计血阵,只是为了复活你师尊!为了你师尊,你甚至愿意让我用溶血咒融了你的魂魄,甘当我的傀儡,与我一起成为主阵眼枢。现在你见风不同醒了,便后悔了,想要离开我去找风不同!风不同在你心里就那么重要吗?我们在一起千万年,你还寄生我身体两千年,我许你随时离体,想做什么便做什么,想要法力我给你法力,早已是一体的了!我对你这般好,许你高位,让你享尽荣耀,还原谅你的屡次不敬,难道还不如他风不同对你十几年的恩情吗?” 他不提到风不同还好,一提到风不同,薛凡清像是被什么刺激了一样,突然有了斗志,迎着帝君咄咄逼人的目光道:“你如何敢与我师尊相提并论?你永远比不上他万分之一!我与你在一起千万年,我这千万年都在恶心!我是利用了你,想用血阵复活我师尊,但我为你做的已经足够还你的所谓恩情了!我昧着良心帮你铲除异己,稳固你的帝君之位,但你怎么对我的?你刚当上帝君就忌惮我师尊日后会抢了你的帝君之位,更利用我们师徒之情,哄骗我,让我亲手将师尊的天帝雷劫打断,将我捆绑在你身边,害得我师尊在血妖池受苦一千多万年!你还有脸提我师尊?” 帝君见薛凡清如此回护风不同,双眼通红,没由来的妒火烧得内心火起,只想要把薛凡清的心上人践踏至尘埃他才甘心,便怒吼道:“我不如他?风不同性格懦弱,优柔寡断,拿不起也放不下,根本担不起天帝的职责!若是让他当了帝君,只怕修真界早已在两千年前就覆灭了!我为了修真界做了这么多,为了你们这些神仙有元气可用,我不惜杀了我师尊,将亲妹夫天谴,只为了给整个天界提供元气,为什么你们都不感恩,反而都来指责我?我难道就是没有七情六欲的吗?做这些事的时候难道我不会难受吗?但我是帝君,身上肩负有拯救天界的职责,我别无他法啊!” 薛凡清见他如此疯狂的模样,转身欲走,道:“你有你的苦衷,我有我的追求,道不同不相为谋。” 帝君一把拉住他不让他走,挥手将房门锁上,阴恻恻地道:“想走?没门!你最好乖乖听我的话!否则,我便催动溶血咒,让你亲自去杀了风不同。你猜若是你前去杀他,以风不同的性格,他会不会让你杀?” “你这是在逼我去死!”薛凡清一听他如此说,倒退了两步,心中骇然,知道帝君什么都干得出来。若是他真的控制自己前去刺杀师尊,即便师尊是醒着的,只怕也不会对自己设太多的防备。若非风不同深爱他,上次他哪那么容易就将忘忧种到他身上。 “哈哈……你敢死吗?”帝君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看着他步步紧逼:“你死了更好,溶血咒照样操控你的尸身,你死了也还可以帮我做好多事呢!你死后,你的师尊,还有天墟宫的弟子们,我会一个个折磨他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薛凡清听他如此说,突然崩溃地蹲了下去,一瞬间只想自爆散了元神,这样身体也不在了,溶血咒就无法操控自己了吧? ※※※※※※※※※※※※※※※※※※※※ 我的第二部已经开更了,希望大家 痴狂 帝君似乎看透了他的心思一般,也蹲下来抚摸着薛凡清的脸,声音轻柔,听在薛凡清耳中却恶心得要命:“乖乖听我的话,好好想想怎么将元神丹换成火冥珠。你若做得好,我说不定心情好就放了你,放你去与你师尊团聚了。” 薛凡清抬起头看着帝君,眼中藏着隐忍,明知这么些年来帝君对自己都是欺骗,却还是忍不住想要再相信一次。 他真的太想解除溶血咒了,再也不想人不人鬼不鬼地活着了,再也不想当帝君的傀儡了。 帝君见他目光闪烁的模样,便知他心中已经动摇,便牵着他的手将他轻轻扶起,声音变得更加轻柔:“我们在一起这么多年了,虽然我有哄骗你,让你做了一些违心之事,但许诺你的东西,我也从未食言。” 薛凡清双手颤抖着,他当时为了复活风不同,设计了那九转化魂血阵。但当时的天界,甘愿去当主阵眼枢、且元神丹足够强大的人根本没有,于是薛寻芳便主动提出与帝君一起当主阵眼枢,使用溶血咒成为帝君的傀儡,让帝君的元神丹溶了自己的元神丹,两人的元神丹融在一起威力会增大数倍,这样才能抗住九转化魂血阵的压力。 溶血咒是一种失传已久、却被薛凡清掌握的邪术。只要用了这个咒,两人便达成了灵魂控制与元神丹融合的协议。其中,被溶血之人的灵魂寄生在宿主身上,灵魂受宿主控制,寄生者的元神丹也会被宿主溶掉。 用了溶血咒后,薛凡清与帝君的关系变得微妙起来,他的身体虽然是独立的,但是却要受到帝君的操控。他的灵魂平日寄生于帝君身上,帝君将其中一魂一魄交还给他的身体,以便他身体可以行动自如。 帝君高兴时便将元神丹给薛凡清使用,不高兴时,他便一点法力也没有,这也就是为什么两千年来,他的法力时有时无,时强时弱,也几乎不在人前显露身手,导致天界诸神都不满意他,不明白帝君为什么要许他如此高的荣誉。 薛凡清与帝君在九尊山仙府内闭关两日未出,薛凡清喜欢研究各种奇异的东西,他身居仙天师之职,自然可以接触到很多现存的独门秘术。 帝君知道他喜欢研究这些,平日也注意刻意为他留意各种奇异之术,一千多万年来竟然被他搜罗了不少早已绝迹之术。 帝君让守卫这两日不得来打扰他们,就在密室之内与薛凡清研究如何让火冥珠重新认主,同时还能不伤害帝君的身体。 突然,一声震天巨响,将天界地面都震动了一下,帝君站在九尊山俯瞰着戮神阵所在方向,那座清光大阵已经破碎了,一条巨大的霜龙喷着让人胆寒的水汽,冲天而去。 “师妹的千世血咒最终还是破了。”薛凡清放下手中的书,抬头看着远处腾空而起的霜龙,叹息了一声。 “如今水冥珠彻底打破封印,只怕会来复仇,我们的时间不多了。”帝君神色凝重起来。 薛凡清也是面色凝重,不知道曲灵霜是如何能解除千世血咒的,他知道曲灵霜与薛寻芳并不精通咒法,若是在短时间要强行破了千世血咒这等厉咒,怕是只能用蛮力冲破。 这世上能用蛮力冲破千世血咒的,屈指可数,除了风不同,也只有火冥珠被挖走的薛寻芳有这个能力。 而以薛寻芳此刻的状态想要冲破千世血咒,只怕会赔上性命。薛寻芳深爱曲灵霜,一定会力保曲灵霜不被人所害,最好的办法就是解除他身上的封印。 若薛寻芳真的死了,那么天地自愈必定升级。 想通了此节,薛凡清脸色巨变,却并不想提醒帝君,他即将面对的不仅有曲灵霜的疯狂复仇,只怕还有即将到来的天地自愈带来的灾难。 薛凡清看着霜龙离去,面带诡异的微笑,心中甚至有一丝报复感的窃喜,帝君千万年来从未遇到这么严重的危机,而自己也从未像如今这般希望他倒霉。 帝君见他不说话,面色怪异,便瞪了他一眼,冷冷道:“赶快想办法,若我被曲灵霜杀了,你也活不成。” 说实话,薛凡清还真的害怕曲灵霜一怒之下将自己杀了,他心知对不起这个徒弟,害死了徒弟心爱之人,若是曲灵霜要来杀自己,自己也没什么可说的。 若是从前,他薛凡清死了也就死了,但现在知道风不同还活着,他不愿意就这么轻易死去。 为了风不同,不管如何不要脸,他都要活着。 他沉着脸道:“仓促之间,我倒是查到了一个方法,不过这个方法甚是冒险……” 他话还未说完,帝君便打断他道:“有办法就行,现在生死关头,还管什么冒不冒险。我在这天帝之位千万年,什么险没冒过。” 薛凡清本来还想继续说这个方法的危害性,听帝君如此着急,而自己也正好存着让他吃一点苦头的想法,便闭口不再提那危害,道:“好,那我们便开始吧!” 半日之后,九尊山仙府起火了,火势最先从帝君吩咐不让靠近的小楼密室处起,瞬间浓烟滚滚将整座小楼笼罩起来,守卫们一边想要去灭火,一边想着帝君的命令,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而帝君也不曾现身。 正当守卫们不知道怎么办时,一道冲天的火光从楼顶射出,那冲天的火焰将整片天穹都烧得通红,熊熊火焰从天而降,大大小小如同满天流星般砸向九尊山的地面,不少守卫被火焰砸中,变成一团巨大的火球,满地乱滚,顿时哭喊声响成一片。 火焰烧尽,尸身连一点灰烬都不曾留下,变成满天星星点点的元气弥漫着整座九尊山。 这火焰正是火冥珠的炎阳烈焰。 九尊山有强大的护山结界,阵内的一切异动都不会传到阵外,所以天界诸神此刻并不知道九尊山发生的异变。 薛凡清看着双眼通红,脸上布满骇人的红色火焰纹的帝君步步向他逼来,只得慢慢后退。 薛凡清成功将帝君体内的元神丹换成了火冥珠,庆幸的是帝君并没有被那火冥珠撑得爆体而亡。 但是火冥珠汇聚天地间火元素的能量,帝君的身体毕竟只是神躯,承受不住火冥珠极度的灼热,变得癫狂起来,情绪波动非常大。 薛凡清知道仓促间寻找到的异术是不安全的,但是帝君没有给他时间去寻找弥补的办法,他也正好想要看帝君遭点罪,但没想到事情会变得如此严重。 帝君没有像薛寻芳那样幻化出火焰纹法袍,身形也没有暴涨,只是双眼变成红瞳,而且癫狂不已,体内极度的燥热,使得他整个人暴躁不堪。 “帝君,你冷静一点,待我再想想办法……”薛凡清看到帝君红色眼瞳,朝着自己逼来,心中恐惧不已。 “你是不是故意的?你想烧死本座吗?”帝君的表情也变化莫测,一会儿痛苦不堪,一会儿狂暴不已,控制不住的时候便浑身法力暴走,将整个九尊山毁得不像样子。 “薛凡清,你满意了吧?我现在好痛苦啊!”帝君看着薛凡清恐惧提不断后退,忽然蹲下身来疯狂地捶打自己的头。 薛凡清看着他的癫狂模样冷汗狂流,此刻整个仙府内只有他面对帝君,他生怕哪一句话没说对,刺激到帝君,自己只怕会死无葬身之地。 “我……帝君你别急……可能是你的身体与火冥珠出现了排斥……但火冥珠这等极品法宝……自然不是那么容易认主的……”薛凡清一边后退,一边安抚他,还想着如何能摆脱这要命的局面,先捡回自己的命再说。 帝君忽然站起来,脸上一扫之前痛苦的表情,似乎愤怒不已,面目狰狞,身法诡异地飘到薛凡清面前,单手扯着薛凡清的衣领,将他提到自己面前,怒道:“你是不是很想我死?是不是觉得我变成了怪物?” 薛凡清见他那双血红的眼睛就在自己面前,眼里似真的又熊熊燃烧的火焰,冷汗瞬间打湿了脊背,挣扎着道:“帝君……我……” 他话还未说完,帝君似乎恢复了一点理智,将薛凡清放下,轻轻抚摸着他煞白的脸,表情痛苦地道:“你在害怕我……你不要害怕……” 薛凡清见他如此,恶心不已,又不敢过分刺激他,只得微微侧头,避过了帝君想要抚摸自己脸的手。 帝君见他似乎很嫌弃自己一般,瞬间勾起了怒火,一把捏住薛寻芳的脖子,怒道:“你躲什么?我再怎样也是帝君,难道还有你师尊那种血妖池里爬出来的怪物可怕吗?” 他在极度失控中还不忘薛凡清屡次想要离开自己,就是因为风不同的存在。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他心中开始嫉妒风不同,嫉妒他有如此忠心于自己的人。 哪怕那个人已经成了别人的傀儡,还惦记着要回到他身边。 而自己无论对薛凡清多好,他都想逃离自己。 这千万年来,帝君是孤独的,众叛亲离,只有薛凡清一直陪在自己身边,而此刻这个人也想离开自己了。 疯狂的嫉妒加上对薛凡清莫名其妙的占有欲,在月重华体内火冥珠的刺激下达到了巅峰。 但他不提风不同还好,薛凡清可能还不会还嘴,但风不同就是薛凡清的底线。 薛凡清听帝君说风不同是怪物,瞬间生出了胆量,攀着帝君捏着自己脖子的手,尽量为自己争取呼吸的空间,怒道:“我师尊不是怪物!”他知道这样刺激帝君很愚蠢,但是他不能允许任何人在任何情况下侮辱风不同,即使是帝君也不行。 他早已忘记亲生父母的模样,却从未忘记风不同出现在沙妖巢穴,将自己救出时的样子,一袭白衣如谪仙。 从那以后,只有四五岁的薛凡清眼里就只有风不同的一袭白衣,再也容不下其他颜色。 愚生 帝君看着他因缺氧逐渐涨红发紫的脸,狰狞着道:“你果然还是惦记着他!是不是还想着离开我回到他身边?你做梦!” 他暴怒,将薛凡清狠狠往地上一摔,“砰”地一声巨响,他面前的地面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坑,坑内烟尘弥漫,薛凡清躺在坑底,身上不知断了多少根骨头,却没有死去,只是口鼻流血,眼神涣散,轻轻一咳,血沫从嘴里涌出。 帝君飘然来到薛凡清面前,轻轻将他提起来,看着他那张惨白的脸,俊俏苍白的脸上沾满了薛凡清自己的鲜血,帝君伸手将薛凡清唇边的血沫抹到手指上,又轻轻送入嘴中,品鉴一般尝着薛凡清的血。 帝君凑到薛凡清跟前,看着他因重伤而失去神采的眼睛,诡异地笑了起来:“薛凡清,你这辈子都别想离开我。” 薛凡清已经伤得无法动弹,无法在他手中挣扎,只是恶狠狠地看着帝君,被帝君折磨得生出了一丝血性,从嗓子里挤出断断续续的一句话:“我……就是死……也不会……跟你……在一起了……” 一向在自己面前没骨头的薛凡清居然伤成这样还敢顶撞自己,帝君本就暴怒,此刻被薛凡清刺激得更加狂暴。 他一把将薛凡清按在地上,一手叉着他的脖子,看着薛凡清无力地挣扎着,直到他翻起白眼,才松开他的脖子:“你这么想回到风不同身边?那我就把你弄脏,我看你怎么回去找他!” 帝君疯了一般,疯狂地扇着薛凡清的耳光,直到将他双颊扇到红肿,人也眼神迷离,即将失去意识,才将他如拖死人一般,揪着他的头发,将他往室内拖:“我把你弄脏,弄得很脏,风不同就不会要你了!你就只有留在我身边!” 神武大殿,被月素绵连捅了两剑的东阳神君竟然神奇地从床上爬起来了,此刻正在认真地向月素绵一行人解释:他真的不知道帝君去了哪里,也不知道仙天师去了哪里。 “东阳,你可是月重华的心腹,若说你一点都不知道他的去向,你以为我信吗?”柳言卿看着东阳委屈的模样,知道这人向来狡诈,并不买账。 “天恒圣君,末将真的不知道。”东阳神君看着突然重返天界的柳言卿,心中一阵恐慌。此刻站在殿上的风不同、柳言卿、月素绵,没有一个是他惹得起的。 南明神君激动地看着柳言卿,柳言卿还在天界任天恒圣君的时候,南明神君便对他崇拜不已,此刻见他重返天庭,本想上前寒暄两句,却似乎发现来者不善,便没有过去。 此刻他有心想为柳言卿指路,便插话道:“天恒圣君,帝君自从天苍谷之后便失踪了,除了他的仙府,我们到处都找遍了也没找到他。” 东阳神君向南明神君投过去一个恶狠狠的眼神,奈何南明神君不是光华神君,他出生高贵,是天界自生的神,根本不怕东阳神君的警告与威胁。 柳言卿承了南明的情,向他笑了一下,道:“多谢!”三人便转身欲往九尊山而去。 东阳神君向光华神君使了一个眼神,光华神君会意,便立刻拦住柳言卿三人,恭敬地行了一礼,道:“天恒圣君,您在天界的时候就知道,九尊山向来不允许人擅入,虽然此刻帝君下落不明,但月姑娘与天恒圣君既然是天界之神,便应当遵守天界的规矩吧?” 风不同站出来,温和地看着光华神君,微笑道:“我不是天界之神,我可以不守这规矩。” 光华神君知道这是最近从血妖池出来的煞魂,见他虽然生得俊朗,人也温和,但身上的煞气却着实让人害怕。光华神君生怕这煞魂念头稍转,自己便人头落地了,顿时心中紧张不已,却又不敢后退。 风不同见光华神君怯怯地看着自己,却也不让开前方的路。他脸上的笑容不见了,冷冷地道:“你若不想死,就让开!” 虽然他语气并不严厉,却吓得光华神君往后退了几步,东阳神君见状,眼神示意守殿神将站在光华神君身后,将通往九尊山的通道堵得严严实实。 东阳神君也走到光华神君身边,用手捏住不断后退的光华,看着风不同,目光并不像光华那般胆怯:“阁下并非天界之人,擅闯天界怕是于理不合吧?此刻还要擅闯帝君仙府,难道阁下就这般糟践我天界诸神吗?” 他巧妙地将风不同引到诸神的对立面,那些神位不高、看不出风不同厉害之处的散神们一听东阳如此说,便群情激奋起来,纷纷道:“是啊,你们也别太过分了!” “天墟宫的弟子竟然勾结外人擅闯帝君仙府,难道仙天师不在,天墟宫便如此放肆吗?” …… 风不同见诸神如此,便冷笑道:“我虽不是天界之人,但我是薛凡清的师尊。虽然逆徒多次忤逆于我,但毕竟是我的弟子,他现在失踪了,我难道不能来寻他?” 天界诸神听他说他是薛凡清的师尊,心中各怀心思。有的人并不相信风不同是薛凡清的师尊,仙天师飞升得很早,很多天神并不知道风不同的存在。 南明神君见风不同虽然是煞魂,但似乎并非不讲道理之人。况且他若想不讲道理,这满殿神将又有谁能阻拦? 且风不同长得仙姿玉貌,看上去也不像是坏人,便有几分相信风不同的话,对东阳神君道:“说不定他真的是仙天师的师尊,仙天师地位尊崇,我们着实不应该阻拦他。” 东阳神君瞪了南明神君一眼,道:“仙天师此刻下落不明,无法求证你说的是不是真的。” 月素绵上前抽出惊鸿剑便指着东阳神君,冷冷道:“你是说我天墟宫弟子会认错师祖吗?” 东阳神君此刻身上还有两个被月素绵捅出来的洞,着实不想被她再来一剑,顿时脸色发青,腿肚子不断颤抖,但还是鼓起勇气道:“月仙子说笑了……但即便是仙天师的师尊,也不好擅闯帝君仙府吧……你们有什么证据证明仙天师在帝君仙府?” 月素绵缓缓将惊鸿收起,看了柳言卿一眼。柳言卿便对大殿上的诸位神将道:“诸位可能有所不知,若不是帝君捣鬼,这位风前辈早已是天界的帝君了。” 他不管诸神惊讶的样子,对着玉衡星君道:“不知道玉衡星君是否还记得一千多万年前,上天曾经降下过一次天帝雷劫?” 天界诸神飞升年限不一样,有的飞升接近两千万年了,有的才飞升几百年,而那次天帝雷劫,只有年长的神将才知道。 玉衡星君便点头道:“圣君说得没错,一千多万年前,确实在血煞峰降过一次天帝雷劫,不过并没有新一任的天帝出现,于是月重华帝君便继续接任天帝之位。” 柳言卿又对着诸神道:“血妖池就位于血煞峰。不过玉衡星君说错了,并不是没有新一任天帝出现,而是新一任的天帝正在经历天帝雷劫时被人恶意打断,最终失去了成为天帝的机会。” 诸神惊骇不已,又听柳言卿道:“若不是月重华的迫害,风前辈早已是帝君了。月重华这些年来做尽了坏事。你们道我消失了两千年是死了吗?我被他暗算,被关进九转化魂血阵当了阵眼枢,生生将我囚禁两千年。” 柳言卿说到这里,便将手指捏得咯咯作响,恨恨道:“他设下血阵残害生灵,残害自己的师尊,用卑鄙的手段铲除异己,桩桩件件都是铁证如山,他早就不配当天帝了!” 东阳神君见诸神被他鼓动,纷纷开始动摇,便不顾月素绵的威胁,对着诸神道:“帝君或许不得已做了一些错事,但他创下九转化魂血阵却是为了天界诸神。为此,他甚至不惜牺牲自己的名誉,甚至甘愿献出自己。你们在座哪一个敢说自己没有受到帝君的恩惠?若不是帝君,你们早就死了,哪里还能在天界逍遥快活当神仙?帝君背负了骂名,为了天界牺牲这么多,如今他蒙难,你们就能见外人如此辱他,然后再心安理得地享受帝君给你们带来的一切吗?” 光华神君附和道:“没错,即便帝君不得已做错了一些事,但他都是为了诸位能有元气可用。如今他蒙难,我们绝对不能袖手旁边!” 他如此一说,便陆陆续续又有好多人开始附和他,甚至开始群情激奋: “帝君背负了那么多,还不是为了大家。” “如今帝君下落不明,就有人来落井下石,我们也该报答帝君了。” “帝君就是帝君,就算历过天帝雷劫,只要没有成功,那么便算不得下一任帝君!” …… 柳言卿完全没想到天界诸神竟然在群情激奋下如此没有原则,气得对着诸神怒吼:“一群没有原则的废物,枉为天神!” “天恒圣君说得好轻松啊,那你们怎么没有想办法解决元气枯竭?” “是啊,也就帝君宁愿背负骂名也为大家争取了生机。” 诸神在东阳神君的鼓动下,竟然开始向着柳言卿三人慢慢逼近,似要以人多势众逼退他们。 南明帝君见势不好,一边拦着诸神不让他们靠近柳言卿等人,一边连忙拉着柳言卿的衣袖示意他们先走:“天恒圣君,此刻不宜再多说什么,你们三位快走吧!” 孽障 柳言卿被他拉着气得发抖,月素绵冷眼看着群情激奋的诸神,手持惊鸿剑警惕着诸神暴动。 风不同叹息了一声,睁开眼睛看着暴动的诸神,眼底一片悲悯之色,他开口说话,声音不大,但即便躁动的人群也压不下去他半点声音:“众生皆愚,天神也一样!” 语罢,他身上的煞气瞬间暴涨,急速冲向天界诸神,将激怒的人群尽数击退倒地,纷纷挣扎着,竟无人再能站起身来。 没有了阻拦,风不同转头向着九尊山方向飞身而去,月素绵随即跟上。 南明神君被风不同的手段惊得呆若木鸡,甚至忘了到底是去搀扶诸神,还是跟上风不同等人。 柳言卿也叹息了一声,拍拍南明神君的肩膀,转身追寻风不同身影而去。 九尊山有护山大阵,从阵外看进去,九尊山一片安宁,山清水秀,好一个仙家宝地。帝君仙府便在山中隐隐若现,华贵十足,仙气隐现。 风不同站在护山大阵外,望着那阵中仙府,眼中掠过一丝不安。他是千万年的煞魂,早已超脱世间的认知,如同冥珠一般,隐隐能感知天地之意。 “里面定然发生了什么大事。”风不同看着一片祥和的九尊山,轻声说道。 “月重华的仙府,向来不允许旁人进入,他与师尊有一些神秘的牵扯,不知道师尊是否真在里面。”月素绵道。 “有护山大阵,我进不去的。”柳言卿现在还是天界神将,必定是要受天界规则约束的。 在天界这个世界内,帝君的意志便是整个天界的规则,只要身为天界之人,必定不能打破这个规则。 风不同双目微闭,展开双臂,随即阵阵阴风自他两臂之下而生,阴冷之气似乎将天地间的空气都冻得凝结了一般,护山大阵被那阴风一笼罩,瞬间失了灵光,变成了白色的薄暮。 风不同触手轻点那薄暮,护山大阵便如气泡一般应声而破,碎成一片片向着天空飞去。 月素绵与柳言卿惊骇不已地看着风不同,要知道此刻风不同是身处帝君的世界,却能破坏帝君的规则,只有两种可能: 第一是风不同在这个世界内处于比帝君还要高的位置,上天认为月重华失去了做天帝的资格,风不同已经是被上天认可的天帝,不需要再经历天帝雷劫; 第二种可能就是风不同已然超脱天地间规则的束缚,如薛寻芳一般。 见护山大阵已破,此刻最要紧的还是进去看看里面的情况,三人便朝九尊山望去。 此刻他们看到九尊山,已经面目全非。 原本钟灵毓秀的仙家福地,此刻却被火烧成了一座秃山,光秃秃,灰蒙蒙,山上还有火光未灭。 位于山腰上的帝君仙府看上去似乎还没有被烧毁,但也有一处在冒着烟。 月素绵毕竟是月重华的妹妹,见到他的仙府如此,心中还是紧张了一下,连忙拉着柳言卿御剑朝着仙府飞去。 风不同心系薛凡清,见到九尊山如此模样,心中那种不安之感越来越强,也跟了上去。 月素绵曾经来过仙府,更熟悉此地形,又心中担忧帝君,便与柳言卿率先冲进了仙府,仙府内满地的守卫尸首,房屋倒塌了不少,亭台楼榭花园被暴力摧毁,一片狼藉。 他们二人转过长廊,来到帝君平日歇息的宫殿前,只见寝殿前的地上一个巨大的坑,似是被生生砸出来的一般,大殿内还传来帝君疯狂的嘶吼声。 月素绵脸色惨白,瞬间便想到了最坏的结果,甩开柳言卿的手冲进了殿内。 只见帝君一身衣衫破烂不堪,还在不停地撕扯自己的衣服,似要把它们尽数撕碎一般,露出来的皮肤上还布满了红色火焰形状的斑纹,部分皮肤已经被法力撑破,血流得到处都是。他双目红瞳,看见有人进来竟似没有认出是月素绵,一掌便朝着她劈来。 柳言卿见他掌势凌厉,月素绵竟然无法完全化开,便追上去与月素绵一起抵抗月重华的疯狂袭击。 风不同在他们二人身后,见到月重华已经发了疯,虽然招招凌厉,却已然没有了章法,月素绵与柳言卿看似抵挡得很狼狈,实则是顾忌着月重华的身体,没有下死手而已。 风不同轻轻闭目,感受着大殿内的一切细微气息,突然感觉到殿内除了帝君三人,还有一个极其微弱的呼吸,以及快要停止了的心跳声。 风不同朝着那微弱的声音走去,那个声音是从寝殿屏风后传来,弱得微不可查,似乎那人随时会撒手人寰。 风不同心中剧痛,因为这个人的气息他太熟悉了,是那个让他魂牵梦萦,又恨之入骨的人。 但此刻,那个人就要死了。 风不同快步走到屏风后,眼前的一幕让他当场崩溃了:床上白色帷幔内,薛凡清赤/身/裸/体跪在床上,双臂无力地下垂,被一条白绫勒住脖子吊在床顶,低垂着头,双目紧闭,脸颊布满掌印与鲜血,满头青丝披散覆盖在布满伤口与淫/靡痕迹的身子上。 他双腿已折,身下是一大滩鲜血与白/浊,两条腿布满干涸的鲜血与抓痕。 人已经失去了意识,只有胸膛微乎其微的起伏,说明这个人还活着。白色帷幕与被褥被鲜血染透,血腥异常。 风不同只感到一阵眩晕,心中本憋着的一股涌动的气息,被眼前的一幕深深刺激,他只感觉心脏剧痛,终于忍不住一口血喷了出来。 他颤抖着勉强支撑起自己无力的双腿,挣扎着朝薛凡清挪动而去。 风不同原本对薛凡清的一腔怨恨,在此刻尽数化为愧疚与怜惜:我为什么没有早一点醒过来,为什么没有保护好你…… 他用掌风将吊着薛凡清脖子的那根白绫斩断,薛凡清就如一截木头般直直地栽倒在他怀里。 看着薛凡清身上那些被摧残的痕迹,风不同颤抖着手,不敢去触碰他,抱着薛凡清,颤抖着发出了惨绝人寰的哀嚎。 月素绵与柳言卿将帝君击退,忽然听到屏风后风不同崩溃的嚎叫,只觉五脏六腑都要被那凄惨的声音震碎了,赶紧捂住耳朵。 两人连忙冲到屏风后,正看见风不同抱着赤/身/裸/体的薛凡清,以及那满屋子的鲜血。 月素绵赶紧转过身去,握着惊鸿剑的手都在颤抖,鼻头一酸,对柳言卿轻声道:“你看顾好他们。”说罢提剑便向正在狂暴撕扯自己衣服的月重华刺去,嘴里恶狠狠地道:“月重华,你这个禽兽!去死吧!” 她这一剑毫无保留,全力出击,月重华本就身受重伤,此刻又神智不清,直接被月素绵的惊鸿剑一剑穿心,钉在了墙上,鲜血从帝君的嘴里涌出来。 中了一剑,帝君似乎恢复了两分神智,他艰难地睁眼看着月素绵,见她握着惊鸿剑剑柄,剑尖正插在自己的心脏上,忽然发出了一声难以置信的疲惫笑声。 他发现月素绵竟然能将自己一剑贯穿,自己护体天帝神辉没有了,上天已经认为他没有资格继续做帝君了。 屏风之后的风不同脱下自己的白衣,将薛凡清紧紧裹住,将他抱在怀里,便欲往外走。 就在月素绵将帝君钉在墙上的那一瞬间,薛凡清似也被插了一剑一般,胸口突然出现一个剑伤,鲜血顿时打湿了风不同刚为他裹上的白衣。 大概是剧痛的原因,薛凡清微弱地睁开眼睛了。 他一睁眼便看见风不同焦急地抱着自己,然后感受到身上各处的剧痛,与下身被侵犯后的不适感。 他双眼通红,哆嗦着皲裂的嘴唇,绝望地看着风不同,似乎想要说些什么,最终却什么都没有说,轻轻闭上了眼睛,眼角的泪却不断地涌出。 “凡清,别怕,为师带你回去。”风不同见他醒来,却不愿意面对自己,便怜惜地用手擦掉薛凡清眼角的泪,忍着心中的剧痛,柔声说道。 柳言卿原本恨极了薛凡清这个两面三刀的小人,要不是因为他是月素绵的师尊,早就忍不住对他下手了。 但此刻见薛凡清落得如此下场,心中终是不忍,叹息一声看着风不同将薛凡清抱起往外走。 “哈哈,你想带他走?你带不走他的,他永远属于我。”帝君被月素绵死死钉在墙上,看着风不同将薛凡清抱出来想要离去,便开口道,“你看,我中了一剑,他身上同样的地方也会流血。” 风不同低头看着薛凡清胸口那被鲜血染红的白衣,背着身对月重华道:“即便是死,我也要带他离开。” 说着便抬腿往外走,似乎一刻也不想再待在这个肮脏的地方,再也不想让薛凡清听到帝君的一点声音。 “为什么?为什么溶血咒都不能把你绑在我身边?你脏了,风不同不会要你了!”月重华见风不同抱着薛凡清走了,疯狂似嘶吼起来,不顾惊鸿剑还插在自己心脏上,一步步往前挪动,惊鸿剑便一寸寸地从他体内穿过。 薛凡清听到帝君的话,睁开眼睛,却不敢面对风不同的目光,猛烈地颤抖起来,似乎想要挣扎着离开风不同的怀抱,却因为身上的伤痛,无法起身。 风不同见薛凡清被帝君一句话就刺激得想要离开自己,便将他抱得更牢了,轻声在他耳边说道:“别怕,为师不会不要你的。无论你什么样子,为师都要你。” 薛凡清听风不同如此说,停止了挣扎,终于敢看风不同的眼睛了,委屈得如同一个孩子一般,紧紧依偎在风不同怀中,却因为发不出声音而无声无息地流着泪。 “别走……别带他走,他会死的……他身上只有一魂一魄,其余的灵魂还在我这里,你想他死了也魂魄不安吗?”帝君见风不同不为所动,挣扎着一步步朝着风不同走去,胸口鲜血淋漓,一滴滴落到地上,形成一条血线。 ※※※※※※※※※※※※※※※※※※※※ 风师祖会虐死月重华的,放心。 焱狱 风不同终于停下了脚步,却没有转身,他不愿薛凡清再看到月重华的样子。低头温柔地对怀中的薛凡清道:“凡清,你总是不听为师的话。这次就听为师一回好不好?” 薛凡清似乎猜到了风不同要做什么,他看着风不同,眼里尽是哀求与恐惧,他四肢尽折,声带也被毁了,发不出一点声音,只能用眼神哀求风不同。 风不同红着眼睛,低头吻了一下薛凡清的额头,颤声道:“别怕,为师以后永远陪着你,寸步也不离……与其让你这样苟延残喘,不如什么都不懂,就什么都不用担心了。” 薛凡清颤抖着努力举起一只手,紧紧抓着风不同的衣袖,眼里都是悲伤绝望。 风不同打定了主意,将薛凡清轻轻放在地上,将薛凡清紧紧拽着自己衣袖的手掰开,柔声安慰道:“别害怕,你做不了的决定,让为师帮你做,帮你解脱。” 说罢转身往月重华面前走去,眼神凌厉无比,浑身煞气大作,双眼通红,整个人如同从地狱走出来的厉鬼一般,让人望之生畏。 他看着月重华跌跌撞撞的模样,冷冷道:“你就是那个一千多万年前就想要杀我的人,我这一生,我与我诸位弟子的一生,都生生被你的野心毁了。此刻,我要来拿回属于我的东西。” “该拿的,你拿走吧。”帝君胸口的大洞流着血,披头散发,身上的火焰纹渐渐消退了下去,不再如之前那般狂躁了,看着风不同说道:“但你休想带薛凡清走,他是我的傀儡,一生都是!” 风不同如幽灵般忽然闪身至帝君身前,在煞气中慢慢升至空中,居高临下地看着帝君,忽然伸出一只手,凌空将帝君的心脏挖了出来。 帝君痛苦地捂着胸口那个新的大洞,跪倒在地,不断地吐血,痛得大叫起来。 风不同将那还在跳动的血淋淋的心脏举到自己面前,面无表情道:“你的心真肮脏!” “你这么做……就永远拿不回薛凡清留在我这里的魂魄了,我的心脏碎了……他的魂魄也会碎的……他只有一魂一魄,活着也会如同行尸走肉……”帝君双眼不再是红瞳,却布满血丝,抬头看着风不同手中跳动的心脏,生怕风不同一怒之下将它捏碎了,连忙道。 风不同轻轻笑了一下,道:“我这辈子受够了你们的胁迫,以后,谁也不能再胁迫我!” 说罢收紧拳头,刚还在空中跳动不已的心脏“啪”地碎了,如同一滩烂泥一般掉落在地上。 帝君脸色惨白,看着碎掉的心脏,直直地栽倒在地。 他已经发不出声音,眼角终于流下泪来,不知道是因为疼痛,还是不舍得薛凡清的离开。 月素绵见状有些不忍,帝君毕竟是她的亲哥哥,她背过身去不再看他,柳言卿走过来轻轻将她拥入自己怀中。 风不同缓缓落地,雪白的靴子踩着月重华那如烂泥一般的心脏,缓缓来到帝君面前,看着他渐渐失去光彩的眼睛道:“你还差我一样东西。” 说罢手指轻轻一划,帝君便被那煞气破开了胸腹,一颗火红色灵光流转的珠子便呈现在眼前。 风不同轻轻将那火冥珠取出来,用手帕仔细擦干净放入怀中,低下头对帝君道:“偷别人的东西,真不好!” 然后转身而去,轻轻将地上已经昏死过去的薛凡清抱起,背对着月素绵道:“你哥哥不会死的,但是他将生生世世永囚九尊山。”说罢便抱着薛凡清飞身而去。 柳言卿抱着月素绵,看着风不同飞身而去,惊讶地发现身处煞气之中的风不同身上竟然有了熠熠的天帝神辉。 焱狱位于溟海之下的地方,是大地深处另一个元气旺盛之地。焱狱是无人造访的神秘境地,即便是天书之上,也没有焱狱内的具体描述,只提了焱狱是火冥珠的出生地,蕴含蕴含大地元气。 事实上,焱狱内是一片红色的星海,星星点点的冥火如同夜空中的星宿,漂浮在空中,甚是美丽。 虽然深处大地深处,焱狱内却也是有生命的,漫天的火精灵闪着灵动的翅膀,在红色星空中翩然起舞,围绕着红色的地灵胎不断飞舞着。 自从火冥珠出世之后,地灵胎内除了天地元气,再也没有任何生命体了。 如今地灵胎内却沉睡着一个身着黑衣的少年,那少年双目微闭,如同睡着了一般。 那少年满头青丝用墨玉发冠轻轻束着,一条红色绣着火焰纹的发带随着黑发飞舞,眉目如画,仙姿玉貌,虽然拥有倾世的容颜,脸色却异常苍白,白到不似活人。 少年漂浮在地灵胎内,修长的四肢随着温润的元气流动而做着无意识的动作,灵动异常,栩栩如生。 地灵胎外面,一个身着淡蓝色水波纹法袍的年轻人正悲伤地看着地灵胎内的少年,看着他在地灵胎内灵动的身姿,淡蓝色的眼眸一如往常忧郁得让人心疼,眼神中却比往日多了一丝狠厉决绝。 自从在戮神阵内被薛寻芳以自杀的方式解开了封印,巨大的悲痛差点杀死了曲灵霜,他被迫现出真身,待他清醒过来,却发现自己竟然带着薛寻芳的尸身来到了焱狱。 不知道是冥冥之中自己下意识的决定,还是因为体内水冥珠的指引,总之既然到了焱狱,那么他便有了一个决定:将薛寻芳的身体送回地灵胎内。 地灵胎内元气充沛,又是薛寻芳出生之地,虽然此刻薛寻芳体内没有了火冥珠,但是他的气息还在,地灵胎并不排斥他的身体。 随着时间流逝,薛寻芳身上的伤口渐渐被地灵胎修复了,虽然没有生命,但是身体却可以长长久久地存在地灵胎内。这对于曲灵霜来说,是一个巨大的安慰。 除此以外,他还隐隐期望着天地自愈升级。薛寻芳逝去,焱狱的地灵胎内还会生出一个更加高级的生命体,薛寻芳的身体此刻就在地灵胎内,那高级生命体会不会用薛寻芳的身体出世? 只要薛寻芳能活着,是不是还认识自己又有什么关系?只要让他活过来,自己可以做任何事情。 不知不觉间,曲灵霜的心态已经发生改变。他并没有意识到此刻这种想法会若真的发生,那将是世间的一场浩劫,也将是他的浩劫。 “都怪我,若不是我去招惹你,你此刻应当还是活着的,单纯而执着地寻找水冥珠完成融合。不会去换体,变成人身,就不会受伤,更不会死去。”曲灵霜望着地灵胎内栩栩如生的薛寻芳,眼神凄厉,却没有泪。 因为薛寻芳说过,自己落泪,他会心疼,曲灵霜一刻也不想薛寻芳再疼了。 薛寻芳刚好随着元气流动飘到了曲灵霜面前,隔着薄薄的红色透明胎壁,薛寻芳的脸浸在红色光线内,发丝飞舞,姿容昳丽,嘴角含笑,若不是微微闭目,几乎与活人无异。 就是眼前这个绝美的少年,用他的全部,包括生命与灵魂,保护了自己。 曲灵霜双手贴在胎壁上,看着薛寻芳近在咫尺的绝世姿容,将脸轻轻贴在胎壁上,呢喃道:“你太累了,好好睡觉吧。你为我做了那么多,接下来,该我为你做点事情了。” 地灵胎内的少年闭目不答。 曲灵霜不管那少年爱不爱听,继续唠叨:“你个小混蛋,想独留我一人在这世间,没门!我就是灭世也要把你找回来,这辈子,下辈子,我都是你男人。” 地灵胎内的少年像是害羞一般转过头去了。 曲灵霜赶紧挪向薛寻芳脸的方向,继续穷追不舍:“害羞了吗?让我看看脸红了没?” 他不愿意承认薛寻芳已经逝去的事实,每日就这般守在地灵胎外看着薛寻芳自言自语;估摸着到了该睡觉的时候,就进到地灵胎内搂着薛寻芳睡觉。 曲灵霜身为水冥珠,那些火精灵自然不会来攻击他,但总是喜欢围着他,不停地嗅他身上的气味,然后又歪着脑袋看着曲灵霜,疑惑不已。 曲灵霜与寻芳亲热过,身上自然是沾染了寻芳的气息的,火精灵在他身上嗅到淡淡的火冥珠气味倒也不奇怪。 火精灵长着猫一般的脸,大大的眼睛,尖尖的耳廓,身子却是人类婴孩的身子,浑身火红,背后有一对巨大的透明翅膀。 火精灵是火冥珠的守护兽,因为在焱狱深处,从未去到人间,所以人们并没有对火精灵武力值的描述。但曲灵霜知道,火精灵虽然看上去比溟海蛟奴小很多,但实力却比溟海蛟奴强,智商也比溟海蛟奴高。 曲灵霜挥手拍开了一只盯着自己看的火精灵,笑着对地灵胎内的薛寻芳道:“寻芳,你的火精灵可比我的溟海蛟奴好看多了,你的守护兽都随你,高颜值。” 可是他再也听不到薛寻芳的回应了。 曲灵霜又道:“若是往常,你肯定会大方地说,‘你若喜欢,便送你’是吗?” 没有回应,薛寻芳随着元气流动转过身去了,背对着曲灵霜。他身上的火焰纹法袍没有灵光,却也甚是好看,随着元气流动衣袂飘飘。这件火焰纹法袍是曲灵霜在自己的储物宝鉴内找出来的,是薛寻芳曾经穿过的。 “我明天我还要出去一趟,你自己要乖乖的。我该去把火冥珠给你拿回来了,还有我又查到了几个折磨过你的人,我去把他们全部杀了,你说好不好?” 自从解开了封印,曲灵霜眼神中便多了一股狠厉决绝和霸气,虽然容貌并未改变多少,眉眼间的忧郁感仍在,但和以前貌似温和谦逊的模样简直判若两人。此刻说着杀人的话,就如同在讲一日三餐那般随意。 “怪我以前老是教你一些什么要爱众生、善待生灵的狗屁道理。这时间哪有那么多人值得去爱,去善待啊!”曲灵霜叹息一声,仿佛薛寻芳还在世,能回答他的话一般,不停地絮叨。 “寻芳,这个时候应当是睡觉的时间了,我进来陪你睡觉可好?”曲灵霜站起身来,身影一晃,便进了那地灵胎内。 ※※※※※※※※※※※※※※※※※※※※ 没错,寻芳回来了! 复仇Ⅰ 地灵胎内元气十分充沛,甚至有种让曲灵霜窒息的感觉。虽然水火相冲,即便是水冥珠进入地灵胎也会被火元素灼烧,但曲灵霜体内有薛寻芳给他的冥王之翼,地灵胎内的气息便不会伤他。 冥王之翼虽然在他心脏上时时灼烧,以曲灵霜现在的能力,想要取出来也是轻而易举,但是他不愿取出来,他要清醒着感受心脏上的痛,那是薛寻芳给他沉甸甸的爱的疼痛。 此次冥王之翼在他体内的感觉不同于在三毒阵内那次,除了灼烧感之外,更多了一种压抑之感,似乎冥王之翼变得比上次更重了,压得他心脏有些疲累。 曲灵霜并没有细细去研究,他的全部注意力都被薛寻芳逝去这件事给夺走了。 曲灵霜放松了身心,让身体随着灼热的元气流动而飘动起来。 他努力向薛寻芳靠近,轻轻将薛寻芳揽进怀里,抱着他,任由元气将他们身形带动,在地灵胎内旋转漂流起来。 怀中之人身体温暖,肢体柔软,头轻轻靠在曲灵霜的胸口,宛如睡着一般。 经过一段时间的将养,薛寻芳身上的伤全部好了,之前在戮神阵被折磨得消瘦的身体也渐渐复原,面色也开始有了红润的迹象。 曲灵霜将手轻轻贴在薛寻芳的脸颊,抚摸着他温暖的脸,手指流连在他光洁弹性皮肤上,将法力缓缓注入薛寻芳的身体,感受着法力在他他体内各处顺畅地游走,各个脏器都已经完好无损了,破损的心脉也修复好了,血液在血管内流动着,心脏也也有力地跳动着,真的宛若睡着一般。 只可惜,心脏附近原本该有颗元神丹的地方,却空了。这具身体,只不过是个没有灵魂的空壳子而已。 曲灵霜知道薛寻芳身体复原如初,是地灵胎的修复作用,地灵胎能修复这具身躯上的伤,能复活这具身躯,却找不回薛寻芳的残魂。薛寻芳为了解开水冥珠的封印,早已魂飞魄散。 曲灵霜低头轻轻吻了一下薛寻芳长长的眼睫毛,感受着怀中之人均匀细长的呼吸,将脸埋进他的脖颈内,轻轻贴着他温暖的皮肤与缕缕青丝,贪婪地嗅着薛寻芳身上的味道,心醉地道:“寻芳,你真好闻。我一直不好意思跟你说,我特别喜欢你身上的味道。” 薛寻芳轻轻闭着眼,嘴角淡淡的笑意,似乎在回应曲灵霜的话。曲灵霜心中欢喜,将怀中之人搂得更紧了,握着薛寻芳的手,抚摸着他修长的手指,轻轻放在唇边,一一吻过他每一根手指,虔诚如信徒。 曲灵霜抬起头,温柔地看着薛寻芳,又道:“我去把火冥珠拿回来,你肯定会恢复得更好。你说,你会不会重新生出魂魄?若是重生,你还会认识我吗?” “我想,你肯定还认识水冥珠,但不一定会记得曲灵霜了,是吧?”他絮絮叨叨地说着话,声音轻柔,似害怕大声了会惊吓到怀中沉睡之人。 “好吧,只要你能醒过来,哪怕不认识我,不再爱我也没关系。我只要远远看着你好好的,我就满足了。” 曲灵霜满心委屈地看着怀中之人,转念一想,又不甘地补充道:“但是你不可以爱上别人,你若敢爱上别人,你爱一个我便杀一个。” 曲灵霜随意说着,轻吻了一下薛寻芳温暖的唇。他冰凉的嘴唇触及薛寻芳的嘴唇,才想起来自己刚才说了些什么,惊出一身汗:“我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暴戾了……” 自从封印被解开,他的心性似乎也发生了变化,他开始理解初识薛寻芳时他为何那个状态了。 曲灵霜随即又释然了:暴戾就暴戾吧,以前的自己处处与人为善,得到了什么样的下场?还连累寻芳道如此下场。 “我们两个人,你越来越像我,而我也越来越像最初的你了。你说,我要到哪里才能把你找回来?”曲灵霜看着沉睡的薛寻芳,眼底无限柔情。 “师尊说过,九转化魂血阵的主阵眼枢若是放入极品法宝,可以打开虚空之门,哪怕是魂飞魄散的人,也可以复活。你说,我要不要试试?”曲灵霜心中打定了要用九转化魂阵复活薛寻芳主意,却还是想问一问。 “用火冥珠当主阵眼枢,可能会死很多人,但是若能复活你,就算全世界的人都死了又与我何干?”曲灵霜声音温柔,却透着沁人的寒。 “他们死光了,元气回归天地间,天地元气枯竭的问题自然也就解决了,你说是不是?”曲灵霜淡蓝色的眼眸如同大海般深沉,也如大海般寒冷。 薛寻芳不说话,只是沉睡。 曲灵霜叹息了一声,将怀中之人搂得更紧了,抱着他闭上眼睛道:“睡吧,你累了,我也累了。” 时间过得很快,三月之后,又到了天界议会的日子,凡是在天界任职的天神都要在这一天来到神武大殿,向帝君禀报近日的重要事务。 神武大殿上,新任帝君高高在上,身着的并不是天帝蟒袍,而是玄清观的白衣。 新任帝君性情淡泊,不喜排场,将天界很多冗余的机构都裁撤了,那些多出来的神将以及各仙府没有具体职责的神将都由天恒圣君安排,到凡间历练,历练期满可以获得相应的元气奖励。 短短三个月内,六界内之前没有人管的不平事、为争夺地盘战争不断的事,突然有了神将去管了,而且诸神都非常尽责,越是做得好,获得的元气越多,修为也日渐提升,比之前在天界混吃等死强多了。天界诸神在新任帝君的治下,真正开始发挥六界统领的功能。 帝君并不是一个人坐在神位上,他旁边还坐着一个身着白色素衣的人,正是薛凡清,与帝君一同享受着诸神的朝拜。 往常仙天师坐在帝君右下方,此刻那个位置却撤了,而薛凡清也不再身穿天师服。他端端地坐在帝君旁边,眼神呆滞,完全没有了往日的神采。 天界诸神似乎也见怪不怪了,并没有人对薛凡清坐在那个位置上提出异议。 “拜见帝君。”诸神向新任帝君风不同行礼,风不同微笑着让大家起身。 此刻天界的兵权回归到天恒圣君的手中,南阳神君和光华神君为他的副手。在风不同与柳言卿的治理下,除了光华神君,月重华的心腹基本已经被清除。 光华神君在天界地位不高,且是由魔飞升,处处被东阳神君压一头。 月重华一倒,光华神君立刻反水,帮助柳言卿清理月重华的心腹有功,便被留下将功折罪。 风不同留下光华帝君还有另一层意思:要打破天界修仙之人为尊,妖、魔、鬼界飞升之人为卑的局面。 鬼界与天界重新修好,鬼王百川时常出入神武大殿,已经成了新任帝君的座上宾。 风不同以铁血手段收复了魔界与妖界,魔界已经无主,暂时由魔族费青泉长老代管;孔墨尘继续担任妖界之主,时时向天帝禀报妖界的重大事务。 天墟宫宫主由萧琴楚接任,天墟宫日常并没有实际的职责,萧琴楚便乐得与曲如眉相守,陪着曲如眉在人间清除那八座炼化法阵。 两人时不时也会回天墟宫,看望风不同与薛凡清。他们已经向风不同表明了心意,风不同为他们选定大婚吉日,待八月十五便成婚。 凌寒烟自从天墟宫大战之后没几天便飞升了,领天江神君的神位,但他却不愿领这个神位,提出要给帝君当随身侍从的要求,帝君同意了。 于是凌寒烟便白天跟随风不同,夜晚回到天墟宫。 薛凡清自从被风不同从九尊山抱回来后,便失了神智,连生活都无法自理,只会说一些简单的话,如“吃饭”“睡觉”等。 风不同便不再让他继续当仙天师,随时都将他带在自己身边,片刻也不离身,即便是神武殿议会这样的正式场合,也带着他。 诸神对此表面上不敢说什么,但私底下各种说法都有,风不同虽然知道,但充耳不闻,我行我素。 东阳神君自请到九尊山去伺候月重华,风不同点点头随他去了。 “禀报帝君,天墟宫主正在人间逐一拆除那八座炼化法阵,阵内的怨灵也正在送往鬼界往生海,鬼界这两日怨灵暴涨,鬼王正在往生海维护秩序。”天恒圣君向帝君禀报道。 “有劳百川了,你注意他那边有什么需求,尽管满足他,一切以送怨灵往生为主。”风不同道,“天机石与主阵法,先不要拆除。我另有打算。” “是!”柳言卿不明白风不同还要留着主阵法和天机石做什么,但是现在主阵眼枢已经没有了,那主阵法也没法使用了,因此没有多问。 “让光华神君驻守天苍谷,若是有异变,随时报告。”风不同又吩咐道。 “是!若非帝君以一己之力打通剩下的那段距离,解决了元气枯竭的问题,此刻那血阵只怕还停不下来。”天恒圣君恭敬地道。 风不同接任帝君之后,便立即去了天苍谷,将薛寻芳快要打通的通道彻底打通了,又在洞口布下结界,防止溟海蛟奴逃窜。 “那通道也只是暂时权宜之计,还需要等灵霜回来,再想其他办法。”风不同想到曲灵霜与薛寻芳,忍不住叹息一声。 “禀报帝君,近日天界有不少神将莫名其妙失踪,诸神都恐慌不已,还请帝君示下,末将等该如何做?”南明神君上前禀报。 风不同点点头,道:“我已知晓,目前以你的能力,你无法破案。你先记录失踪的都是哪些人,他们之间有什么联系。” 南明神君想了想,道:“没有什么关系,他们有的是武神,有的是文神,有男有女,互相之间还不一定认识,没有规律可循。” 风不同负手而立,缓缓道:“只怕你还有一点遗漏。就是这些人在薛寻芳被囚戮神阵期间,去过戮神阵没有?” 南明神君恍然大悟,道:“是!他们都是去过戮神阵的……那岂不是?” 薛寻芳被囚戮神阵期间,被折磨得很惨,而在此期间去过戮神阵的每一个人都有嫌疑。此刻这些人失踪了,说明有人在为薛寻芳复仇,而那个人很可能就是曲灵霜。 此话一出,下面站着的不少人开始瑟瑟发抖,因为薛寻芳两次屠杀天神,杀了天界近六百位神将,诸神都恨他入骨,在他被囚期间,去戮神阵欺侮过他的,又何止那些失踪的人? 殿上还有很多人也是去过的,只是欺侮的程度严重不严重而已。有的人去了只是骂他一顿,有的人则是将他毒打一顿。 “帝君,求帝君为我等做主啊!我也在赤焱圣君被囚期间去过戮神阵,但我什么都没做啊!”莲台神君一脸苦相,连忙道。 下面很多神将开始附和。 风不同挥手制止他们继续说下去,冷冷道:“有没有做过,你们自己心里清楚。寻芳已经故去,即便灵霜没有为他报仇,我也会逐渐清理去残害过他的人。你们自求多福吧!” 复仇Ⅱ 诸神一时愤怒不已,但是新任帝君可不比月重华帝君,他不会因为诸神的反对而改变主意。 风不同虽然总是一副温和的样子,但是从来说一不二,而且修为高得可怕,手腕铁血。 那些残害过薛寻芳的人见他不肯帮着自己,只敢在肚子里暗自骂他,却不敢再有议论。 “帝君,我这里有薛寻芳的残魂,想交给帝君保管,等六师弟回来,一起交还给他。”月素绵取出养魂袋,递给风不同。 “好。”风不同接过养魂袋,将它贴身保存,对月素绵道:“这三个月来,我时时搜寻,却并没有搜寻到水冥珠半点气息。既然曲灵霜不在这世间,那么必定是到溟海或者焱狱去了。这几日我打算下去找他,天界事务,你与言卿帮我处理好。” “遵命!”月素绵回道,“帝君,溟海与焱狱至今未有修真人士能够下去,里面危险不可估量,还望帝君千万当心。”月素绵恭敬地道。 风不同点点头,看着她微微一笑,道:“素绵是女中豪杰,有勇有谋,可有意在天界任职?” 月素绵从未想过自己会在天界任个一官半职,但此刻风不同当了帝君,天界气象焕然一新,她倒是挺愿意为风不同分担一点,当即道:“素绵多谢帝君,帝君安排就好!” 风不同满心欢喜,道:“我不在时,让你替我处理天界日常事务,你可愿意?” “素绵领命!” “即日起,封月素绵为玄灵圣君,代我处理天界日常杂务。”风不同道。 “领帝君命!拜见玄灵圣君!”诸神纷纷拜倒。 议会散了,诸神纷纷离殿,只剩下风不同、薛凡清、凌寒烟三人。 “帝君,我扶天师回去歇息吧?”凌寒烟上前扶着薛凡清,虽然薛凡清早已不是天师了,但凌寒烟记得在天墟宫时,他对自己和弟弟的照顾,所以格外尊敬他。 “寒烟,今日不用了,你回天墟宫陪你弟弟吧。如今天墟宫凋敝,琴楚与如眉忙着在下界收血阵,收怨灵,无人教导天墟宫的弟子们,你去帮着我教导他们罢。”风不同叹息了一声,声音里无比疲惫。 “是,那帝君您与天师早些歇息,若是有事可随时传唤我。”凌寒烟穿上了神将的衣服,虽然身材略显单薄,但竟也是个俊秀的少年郎模样。 待凌寒烟离去之后,风不同走过去将薛凡清扶起来,慢慢向殿后走去。 他当了帝君之后,并没有耗费元气大肆修建自己的仙府,而是在神武大殿后面的天琼湖边修建了一个小小的庭院,背靠天界驭龙峰,并没有多少装饰,却修得无比风雅。 他平常与薛凡清就住在这里面,除了两个随侍,便没有其他人了,看着还不如一般的主神仙府气派。 风不同扶着薛凡清缓缓走在天琼湖边,远远看去,两个白衣飘飘风采绝伦的天神并立而行,风姿卓绝,但实际上,薛凡清却真的如行尸走肉一般。 薛凡清身上的伤已经痊愈了,各处断骨也被风不同接上了,心智却并未恢复。他的躯体上只余了一魂一魄,剩下的两魂六魄随着月重华的心脏一起,被风不同一把捏碎了,生生断了月重华对他的控制。 解除溶血咒后,薛凡清再也不能用月重华的元神丹了,他此刻是个魂魄不全,元神丹缺失的废人,身体变得如同凡人一般,需要靠进食来维持生存需求。好在他仙骨仍在,仍然可享无尽寿命。 风不同细心地搀扶着薛凡清避开地面的凹凸不平,柔声道:“凡清,你今日想吃些什么?” 薛凡清木然看着他,不答。 风不同笑了笑,道:“为师记得你在玄清观时,很喜欢下山买凉糕,一会儿便吃这个,如何?” 薛凡清满脸欢笑,点头道:“好!” 风不同宠溺地摸了一下薛凡清的脸。 两人回到小筑,风不同便吩咐随侍去准备凉糕。 薛凡清失了心智,但风不同却喜欢他此刻的模样,没有心机,没有算计,只有对自己的全心依赖。 风不同知道,若是薛凡清恢复神智,回想起月重华在九尊山对他犯下的罪,以薛凡清的性格,只怕此生都无颜再面对风不同。 风不同拉着薛凡清坐到榻上,轻轻握着他的手道:“为师知道你心里的苦,这些年为了我,你受了太多的委屈。往后余生,就让为师好好补偿你,好吗?” 薛凡清直愣愣地看着风不同的脸,忽然怯怯地伸手摸了一下风不同的嘴唇,又触电般地缩回了手。 他低下头不敢再看风不同,生怕风不同生气一般,揉搓着刚刚摸过风不同嘴唇的手指,如同一只受惊的小鹿,居然在瑟瑟发抖。 风不同心中一软,将薛凡清整个人抱在怀里,轻声问道:“你喜欢为师的唇,是吗?”薛凡清捧着自己手,低着头不答。 风不同将他刚刚触摸过自己嘴唇的手拿起,轻轻放到嘴边亲吻着。 薛凡清呆呆地看着他,脸上的红晕一直延续到耳后,手还在颤抖不已。 风不同吻着那只颤抖不已的手,细细亲吻着每一根手指,从手背亲到手心,然后抬起头温柔地看着薛凡清,轻声问道:“你可喜欢?” 薛凡清屡次想将手抽回,都被风不同牢牢地抓住不放。听到风不同问他的话,他一边羞红着脸偷偷看着风不同,一边轻轻点头。 风不同双目低垂,长长的睫毛颤抖着,眼神朦胧,动情地看着薛凡清柔声道:“凡清,以后只要你想要的,为师都会满足你……” 薛凡清疑惑地看着风不同,眼神里都是不解。 风不同见他理解不了自己的话,便轻轻吻了下他的额头,将他拥入怀中,轻声道:“你只需记得,师尊很爱你,永远不会离开你,就够了。” “师尊,我很爱你。”薛凡清突然说了句。 风不同愣了一下,薛凡清已经魂魄不全,什么都不记得了,什么都不知道了,却还记得自己爱着风不同。 风不同看着怀中懵懵懂懂的薛凡清,微笑了一下,眼泪不知不觉就出来了:“好,为师知道了。即便你做过再多的错事,天下人都恨你,但在为师的心里,你永远都是我最疼爱的人。” 薛凡清见风不同落泪,自己也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慌忙伸手为风不同拭去眼角的泪,又转身将头靠在风不同胸前,难过不已。 薛凡清此刻宛如初生婴儿般纯净,让风不同想起薛凡清幼年时,师徒二人在玄清观的时光,情景相似,只是现在早已物是人非。 “帝君,凉糕备好了。”随侍早已见惯两人之间的亲密行为,并不避讳,直接将凉糕端到风不同跟前的桌上。 “好,你出去吧。”风不同接过凉糕,看着碗中白嫩的凉糕,浇上了香甜的红糖水,宛如在青城时那般模样。 “凡清,这凉糕看起来和青城的一样,为师喂你如何?”风不同用勺子舀了一小勺凉糕,轻轻送到薛凡清嘴边。 看见喜欢的吃食,薛凡清将刚才的不快抛到了脑后,开心地笑了一下,张口便把那勺凉糕吃了。 两人便一个喂,一个吃,一会儿一碗凉糕便被吃完了。 风不同掏出锦帕轻轻拭去薛凡清唇边残留的红糖渍,眼神温柔至极。 “师尊,我困了。”薛凡清吃了个饱肚,开始犯困,直接窝在风不同怀中睡觉。 风不同笑了笑,宠溺地道:“你睡吧,为师抱着你。” 自从九尊山上下来,薛凡清经常做噩梦,日日必要风不同陪着,否则连觉都不敢睡。风不同经常见他梦魇,在梦中呓语: “别碰我,走开……” “你放了我吧,求求你” “师尊,求你别走,别不要我!” …… 梦中的人在梦中受罪,醒着的人清醒着被摧残。 每次薛凡清梦魇,风不同都如同置身地狱一般,只恨不得立刻上九尊山,将月重华大卸八块。 但理智告诉他,月重华毕竟是月素绵的亲哥哥,看在月素绵的份上,也得留他一命。 只要薛凡清睡在风不同怀中,便一次也没有梦魇过,自从发现这个情况后,风不同每次都会抱着薛凡清睡。 薛凡清失了心智,不论在什么场合,想睡就要睡,风不同也毫不在意诸神的目光,哪怕是在神武大殿议事,只要见薛凡清困了,便一边将他揽过来让他睡在自己腿上,一边议事。犹如薛凡清小时候,师徒二人在玄清观时那般。 “咱们这个帝君对他的弟子可真宠啊!日日抱着睡觉。”天琼湖边,两个路过的天神看着湖边的小筑在讨论。 “那薛凡清失了神智嘛!听说薛凡清是帝君从小捡来养大的,对他跟儿子一样。” “嗐,什么儿子啊,两人是……是那个!” “是什么啊?” “薛凡清是帝君养的脔宠!” “不是吧……” 两人话音未落,便被一个鬼魅般的身影拦住去路:“私下讨论帝君的是非,这就是你们天界神将的规矩吗?” 此时天色已晚,看不清那人的面容,两个神将有点怵,毕竟被人当场抓住了议论帝君是非,是大不敬之罪。其中一个年长一些的便大着胆子道:“你是何人?为何挡住我们的去路?” 那鬼魅般的身形瞬间闪至两人跟前,一袭淡蓝色水波纹法袍,白玉冠束发,头上是一根红色火焰纹发带,妖冶无比,一双淡蓝色眼眸似万年寒冰般让人不寒而栗。 “曲灵霜?你!你……”年长的神将惊叫起来。 “是我,莲台神君,好久不见啊!”曲灵霜冷冷道,步步朝着莲台神君走去。 “你……我……”莲台神君心中慌乱不已,薛寻芳被囚戮神阵,自己进去用脚生生踩断了他的双腿,如今曲灵霜找上门来,只怕自己再无生机。 “你当初踩断寻芳的腿时,可曾想过有今天?”曲灵霜一把捏住莲台的脖子,对着旁边那位吓得瑟瑟发抖的神将道:“滚,不关你事!” 那神将吓得屁滚尿流,站都站不稳,得到曲灵霜“滚”的命令,知道捡回了一条命,挣扎着跑了。 复仇Ⅲ 曲灵霜红着眼睛,捏着莲台的脖子砸向地面,地面顿时开裂。曲灵霜看着口鼻流血、不断咳嗽挣扎的莲台,声音冷如刀:“如今,我就让你慢慢偿还!” 说罢拉着莲台的一条腿,“咔啦”一声,生生将他的左腿撕了下来,又抓着他的右腿,以同样的手段卸下了他的右腿。 莲台倒在血泊里,痛得连叫都叫不出来,在地上挣扎着,用手往前爬,想要逃离曲灵霜这个恶魔。 忽然对面响起一声叹息,曲灵霜红着眼擦了擦脸上被莲台溅上的血污,抬头一看,风不同正站在两人前面,看着曲灵霜发狂,却没有动作,只是静静地看着。 曲灵霜乍见风不同,心中一阵酸楚,最终却什么都没说,只是朝着爬远了的莲台走去,一脚踩在他的背上。 莲台顿时动弹不得,口鼻流血,看着远处的风不同,如同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断断续续地喊道:“帝君……救我……” 风不同飞身至曲灵霜跟前,莲台心中大喜,以为帝君真的来救他了,谁知道风不同一出手,莲台的头便直接与身子分离了,瞪着一双大眼,头颅不甘地在地上滚动起来。 “你为何让他死得如此干脆?”曲灵霜气急,双目通红,冲着风不同质问道。 风不同并不计较曲灵霜的不敬,眼神忧伤地看着他,道:“灵霜,好孩子,苦了你了。” 曲灵霜没想到风不同会说出这句话,犹如被利剑穿心了一般,心中的防备被风不同温和的话语给破了,用手捂着脸蹲下去“呜呜”地痛哭起来。 自从曲静空去世以来,曲灵霜第一次在风不同身上感受到了久违的慈爱之情。 风不同走到曲灵霜面前,蹲下身来,轻轻抚摸着他的脊背,柔声道:“哭吧,好好哭一场。” 两人就在莲台的尸身边,一个使劲哭,一个默默安抚。 良久,曲灵霜终于抬起头来,一双眼睛哭的通红,可怜兮兮地看着风不同:“早该来拜见前辈的,但……” 曲灵霜三个月内在天界大肆暗杀天神,风不同毕竟是天帝,曲灵霜便一直躲着不见他。 “唉,都怪我醒得晚了,否则寻芳也不用自爆来解开你的封印……我找你了整整三个月……”风不同叹息道,眼中尽是自责的神色。 “你随我来,我带你见一人。”风不同搀着曲灵霜,将他带往湖边小筑。 薛凡清此刻安稳地睡在床上,盖着薄被,睡得正香,脸上挂着满足的微笑。 曲灵霜看了他一眼,便不忍再看,转头对风不同道:“师尊为何成了这副模样?” 风不同将九尊山之事说了,但隐去了薛凡清被月重华侮辱一事。同时拿出火冥珠交给他,道:“这是我从月重华身上挖出来的火冥珠,我本打算下溟海或者焱狱去找你,谁知今日在此遇到你。” 曲灵霜接过火冥珠,看着薛凡清的模样,叹息道:“师尊也是受苦了,他虽然做了很多错事,但那毕竟不是他的本愿。劳烦前辈好好照顾他吧。” 风不同点点头,又拿出一个养魂袋,道:“这是月素绵交给我的,说当时在戮神阵,你带着薛寻芳走了,她没来得及交给你。这里面是薛寻芳的残魂,你将火冥珠与残魂一起注入他的体内,在地灵胎内颐养,或许有一天他会醒来的。” 曲灵霜颤抖着双手,小心翼翼地接过那养魂袋,低声道:“我以为我再也找不到他了,没想到,我还能抓住他一点点。” 风不同又道:“你为寻芳报仇之事,我不会阻拦。你若没有时间,我便找人悄悄帮你做。” 曲灵霜感激地看着风不同,道:“不必了,寻芳的仇,我要亲自报,他们一个也别想逃掉。” 风不同拍怕他的肩膀,道:“我与你一起去焱狱看看吧,将火冥珠与寻芳的魂魄送进去,或许我能帮上点忙。” 曲灵霜点点头,突然对着风不同跪了下去,无比虔诚地磕了一个头,道:“灵霜能得前辈如此相助,感激不尽!” 风不同赶紧将他扶起,柔声道:“算起来,你一方面算我徒孙,一方面又是我女儿的弟弟,我怎么都不会袖手旁边的。” 说到曲如眉,曲灵霜又想到了萧琴楚,连忙问道:“我大师兄怎么样了?” 风不同道:“你大师兄无碍了,此时与如眉在人间清理那八座大阵,还要送怨灵去鬼界。但是……寒亭舟没了。” “三师兄怎么会……”曲灵霜大惊,连忙问道。 风不同将那日天墟宫剧变告诉了他,也提到了凌寒烟飞升一事。 曲灵霜心中悲痛不已,虽然寒亭舟平日刻板,不讨人喜欢,但是自从曲灵霜到了天墟宫,他便如兄如父一般对待自己,尽心教养。此刻得知他蒙难,心中甚至难过,问道:“凶手抓住了吗?” “已被月素绵处决了。”风不同道。 此时,薛凡清似乎梦魇了,双手在空中乱抓,嘴里还喊道:“你走开,别碰我!” 风不同见状立刻到床边,将薛凡清抱在怀中,缓缓将法力注入他的身体,助他平息心绪。转身对曲灵霜道:“你先去外间等一等,我处理好这边的事情,便陪你去焱狱。” 曲灵霜便对着二人行了一礼,缓缓退出房间。 风不同见曲灵霜出去了,伸手为薛凡清擦去额头的汗,看着怀中人双目紧闭,害怕到极致的模样,心痛不已,不知道薛凡清什么时候才可以忘记那屈辱。 “都怪为师,没有护好你……凡清……”风不同将怀中之人紧紧抱着,自责不已。“为师要去焱狱,可是不能带着你,你这样的身子,下去就没有命了。为师答应你,只离开你一日便回,好吗?” 怀中之人沉睡着不回答。 “寒烟,来。”风不同念起通灵诀,召唤凌寒烟。 凌寒烟瞬间便出现在薛凡清床前,看着风不同怀中的薛凡清,道:“天师又梦魇了吗?” 风不同叹息了一声,轻轻将平静下来的薛凡清轻轻放到床上,对凌寒烟道:“曲灵霜来了,就在外面,你去见见他,然后帮我看着凡清,我要与灵霜去焱狱。” 凌寒烟道:“帝君请放心,我必定陪伴在天师身边寸步不离,直到您回来。”说罢便退了出去,欢天喜地地见曲灵霜去了。 “曲公子?”凌寒烟看见身着淡蓝色水波纹法袍,一改之前温和谦逊模样的曲灵霜,有点不敢相信眼前这个清冷孤傲的高大男子就是自己的恩公。 曲灵霜转过身来,淡蓝色的眼眸中出现了一丝波澜,微笑着看着凌寒烟道:“寒烟,好久不见!” 凌寒烟见他此刻的模样,瞬间便想起了薛寻芳,两人实在太像了。初见薛寻芳,他也是这般清冷孤傲的模样,身材这般高大。他哽咽了一下,勉强笑着道:“能再见到曲公子,真是太好了!” 曲灵霜此刻是本体模样,本就极高,凌寒烟又还是个十几岁的少年,身量不足。曲灵霜走过来低头俯视着他,曾经鬼气森森满眼怨毒的少年,如今已经是天界之神了,一扫之前畏畏缩缩的模样,神采斐然。 “小师弟……还好吗?天墟宫如今怎么样?”原本以为自薛寻芳故去后,自己的心也随着薛寻芳去了,再也不会有温暖和亲情了。没想到看到故人,心中还是关心着曾经的师兄弟们。 “弟弟很好。自从韩师兄故去后,帝君便让我代为管理天墟宫,教导其余的弟子修行。”凌寒烟道。 曲灵霜点点头,不再说话。 凌寒烟见他这副模样,心中有些戚戚然,又道:“曲公子,我答应过薛公子,会用性命护着你与弟弟……如今你身上封印已解开,自然是不需要我护着你了。但若有需要寒烟的地方,即便赴汤蹈火,寒烟也一定帮你做到。” “寻芳什么时候找过你?”曲灵霜心中疑惑,转过身来问道。 “就在你们要去天苍谷打开溟海与地面通道之前。”凌寒烟道,“薛公子那时似乎已经预知了自己此行会遭到不测,便说,‘若我以后不在了,帮我护着曲灵霜。’我当时还在好奇,薛公子修为这么高的人,怎么会不在了……” 冥珠是天地至宝,是可以感知天地讯息的,曲灵霜此刻才知道,薛寻芳那时必定已然预知此行的危险,但因为事态紧急,不得不打开那通道。他不知道到底危险在何处,便趁着曲灵霜睡在后去打探。在月重华挟持曲灵霜后,立刻预感到接下来会发生之事,便事先通灵告知月素绵,让她带曲灵霜来见自己,并且打算好了要用法力为他爆开封印。 “原来,你早就知道了……原来你早就算好了……”曲灵霜想通了薛寻芳为他所做的一切,心痛不已,踉跄了两步,用手扶着墙。 凌寒烟见状立刻上去扶着他,曲灵霜摆摆手表示自己可以。 凌寒烟便慢慢放了手,看着曲灵霜悲伤的模样,从怀中拿出一张纸,对曲灵霜说道:“曲公子,我知道你在清理害过薛公子的人,我这三个月内已经摸清了所有残害过薛公子的人,这是名单,上面详细记载着他们对薛公子做过的事。” 曲灵霜接过那张纸,看着上面密密麻麻的名字,冷笑一声,似乎看的不是活人的名字,而是生死簿上被划去的名单。他对凌寒烟道:“谢谢你。” 说罢将那张纸折叠好,放入怀中,对曲灵霜道:“麻烦你告诉风前辈,我们天亮便出发去焱狱。此时距离天亮还有几个时辰,我去办点事情。” 他要去办什么事,凌寒烟当然知道。他对着曲灵霜恭敬地行了一礼,便目送他飞身离去。 “薛公子,寒烟做不了什么,只能这样为你复仇了。”凌寒烟望着天空,轻轻说道。 灵胎 天明,凌寒烟站在天琼湖小筑室外,等着风不同出来。只见一个淡蓝色身影闪进了庭院内,看着凌寒烟微微一笑。 “曲公子,你事情都办好了吗?”凌寒烟问道。 曲灵霜点点头,道:“我在原来戮神阵的位置设了一座阵法,将名单上的人都关进去了,等我回来再行处置。” “你为何不直接杀了他们?”凌寒烟问道。 “直接杀了他们,太便宜他们了。让他们先战战兢兢过一段日子吧。你先帮我看着那阵法,我会带寻芳过来亲自处置。”曲灵霜拍拍凌寒烟的肩膀道。 凌寒烟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此时,风不同从室内出来了,曲灵霜与凌寒烟赶紧上前见礼,风不同点点头,对凌寒烟道:“凡清拜托你了,我尽量一日内赶回。” “帝君请尽管放心,末将必守在天师身边寸步不离。”凌寒烟道。 风不同点点头,对曲灵霜道:“我们走吧!” 焱狱内第一次有了修真界人士的造访,为了避免火精灵对擅入者发起攻击,风不同将自己身上的气息尽数隐去,看着那漫天飞舞的火红色冥火与火精灵,震撼不已,道:“世间造物如此奇妙,在天地万物面前,世间修真者太渺小了。” 曲灵霜指着远处空中的地灵胎道:“前辈你看,那就是地灵胎。” 风不同远远望向那个火红色球体,看见里面缓缓流动的元气,与随着元气流动而舞动着的黑衣少年,问道:“那是寻芳吗?” “是的。”曲灵霜说着便牵着风不同的手往那地灵胎方向飞去。 “寻芳,风前辈来看你了。”曲灵霜站在地灵胎外,对着里面沉睡着的薛寻芳轻声说道。 风不同看着地灵胎内栩栩如生,却没有生命的薛寻芳,叹息了一声,道:“好好的一个孩子……” 曲灵霜听到风不同的叹息,突然双眼泛红,隐现泪光。他赶紧擦了擦眼角,拿出火冥珠与装着薛寻芳残魂的养魂袋,对风不同道:“前辈,寻芳的身体已经被地灵胎修复了,如今已经完全恢复,但是……他魂魄已经碎了,不知道这火冥珠与这一点残魂注入他身体里会是什么反应,还烦请前辈为我护法。” 风不同点点头,道:“你放手做吧,一会儿若是寻芳身体有异变,我定会全力保他。” 曲灵霜感激地对着他点点头,便闪身入了地灵胎内。风不同见他进去了,立刻运气结了一个强大的保护结界,将整个地灵胎笼罩其中。 曲灵霜游到薛寻芳身边,将他的身体轻轻揽入怀中,拿出火冥珠,轻轻放在薛寻芳的胸口,右掌轻轻运起法力,将火冥珠缓缓送入薛寻芳体内。 火冥珠进入薛寻芳体内后,便牢牢连接在原本空缺的元神丹的位置,瞬间便连通了断掉的灵脉,元气缓缓进入火冥珠内,又通过火冥珠运转为法力,通过灵脉输送道全身各处。薛寻芳的身体突然有了法力,四肢都有力地舒展开来。 曲灵霜心中惊喜不已,原本他还担心火冥珠离了薛寻芳的身体,再也不愿回到他体内;又担心薛凡清将火冥珠换到月重华体内,真的认了月重华为主。现在看来,都是虚惊一场。 曲灵霜开心地看了一眼地灵胎外的风不同,风不同见火冥珠入了薛寻芳的体内,已经开始正常运转,也是欣喜不已,对着曲灵霜微微点头,道:“现在,把寻芳的残魂送进他体内吧。” 曲灵霜颤抖着双手,取出养魂袋。他感受着养魂袋内的魂魄,实在是太碎,太少了。想必月素绵在匆忙中已经尽了最大努力去收集薛寻芳残魂,最终还是只留下这么一点。 现在管不了那么多了,养魂袋再好,也不如地灵胎的修复作用大,希望借助地灵胎,能将薛寻芳这点残魂修复好。 曲灵霜不知道将残魂送入薛寻芳体内会发生什么,他会不会醒来?会不会像薛凡清那般失了神智?或许连薛凡清的情况都不如?曲灵霜祈祷着将残魂送入薛寻芳体内后,薛寻芳会醒过来,但他知道这种希望很渺茫。 薛凡清虽然体内只剩一魂一魄,但那一魂一魄是都完整的,智力变得如同幼童一般;薛寻芳这点残魂却还不如薛凡清,他的三魂七魄被法力给彻底冲爆了,碎得彻底,养魂袋中的残魂还不够一魂一魄那么多。 曲灵霜念起回魂诀,轻轻打开养魂袋,用法力护送薛寻芳的一缕残魂到他身体里面。那点残魂却似不愿意回到体内一般,在薛寻芳体外徘徊,曲灵霜见状不好,立刻增强法力,强行将那残魂封锁在薛寻芳的体内。 做完这一切,曲灵霜睁大了眼睛,静静看着怀中之人,不愿意错过他的一点细微的变化。 薛寻芳轻闭的双眼竟然缓缓睁开了。 曲灵霜抱着薛寻芳喜极而泣,但随后,他就笑不出来了。 薛寻芳只是睁开眼睛,但是眼里没有半点光亮,眼神没有焦点,根本没有醒过来。 曲灵霜擦了擦脸上的泪,颤声道:“没事,没事,能睁眼就是好事。”也不知道是在安慰怀中之人还是在安慰自己。 风不同却在地灵胎外面色苍白,失声喊道:“灵霜,快带寻芳出来,立刻!” 曲灵霜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听到风不同的声音,知道事态有变,便抱着薛寻芳立刻飞出地灵胎。 风不同见他们出来了,手上的阵法却没有放松半分,转头对曲灵霜道:“快!来助我将这地灵胎封锁!” 曲灵霜将薛寻芳交给一个正在他们身边徘徊的火精灵,那火精灵见到自己的主人,立即用巨大的翅膀托起薛寻芳,让他睡在自己巨大的翅膀上。 曲灵霜转身与风不同一起运起法力,合二人之力结了一个无比强大的封锁结界,将那地灵胎封锁起来。 做完这一切,曲灵霜擦擦额头的汗,喘息着问道:“前辈,你是不是也发现什么异常了?” 风不同脸色苍白,点点头道:“你认为那是什么?” 曲灵霜想起刚才薛寻芳的残魂怎么都不愿意进入他体内,惊魂未定地道:“我感知道这地灵胎内似有异物生出。若不是我及时将寻芳抱出来,只怕……” 风不同看着他,道:“只怕寻芳会复生。” 曲灵霜明白风不同的意思,风不同口中的复生,并非原来的薛寻芳复生,而是地灵胎内有更高级的生命体,要借用薛寻芳的躯体出世。那高级生命体的灵魂已然生成,近在咫尺有一个现成的完美躯体,当然会想要抢先占住。 寻芳的那一缕残魂与刚生出的高级生命体灵魂抢躯体,如何抢得过?若非曲灵霜强行用法力将残魂注入薛寻芳体内,只怕此刻薛寻芳已经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再也回不到过去了。 “天地自愈升级了,为什么?火冥珠已经复活了啊!”曲灵霜犹在心悸,若他们来得晚了一步,他便永远失去薛寻芳了。 即便以后找回薛寻芳其余的魂魄,他的身体也永远被别人占据了。那高级生命体自然是要比他曲灵霜厉害的,他如何能拿回薛寻芳的身躯? “寻芳的灵魂与身体都脱离火冥珠,天地便默认寻芳已经死亡,所以生出了高级生命体来代替火冥珠。此刻寻芳残魂已经回到火冥珠内,不知道那高级生命体还会不会……”风不同看着被他们二人合力封锁起来的地灵胎,忧心不已。 那火精灵托着薛寻芳的躯体,好奇地围着曲灵霜打转。曲灵霜这才想起来寻芳还在那火精灵翅膀上,连忙将他扶起来。 薛寻芳睁着眼睛,却不看任何人,脸上没有任何表情,随着曲灵霜轻轻的牵引而动着身躯,真正似一个活死人一般,但是火焰纹法袍上面有了灵光流转。 “寻芳,你听得见我说话吗?”曲灵霜看着薛寻芳无神的双眼,轻轻问道。 薛寻芳似乎根本没有听到他的话一般,一动不动,连眼睛都不曾眨一下。 “灵霜,你别急,寻芳这已经算是复活了,只是魂魄不全而已。我们总会慢慢找到办法集齐他的魂魄的。”风不同见曲灵霜忧伤的模样,安慰道。 曲灵霜惨然一笑,点点头道:“没关系,只要活着就好,我总会把你寻回来的,哪怕你跑到天边,我也要把你带回来。” 风不同看着那地灵胎,忧心地对曲灵霜道:“只怕我们二人的压制管不了太久。我们还是想办法多设几道屏障,延缓那高级生命体出世吧,起码有足够的应对时间。” 曲灵霜将薛寻芳轻轻揽进怀里,以防他跌倒,然后对风不同道:“前辈,我们即刻带寻芳出去吧,这里是万万不能留了。出去之前,将任何可能连接地表的通道都给堵上。” 风不同点点头,两人当即分头行动,将焱狱内所有连接外界的缝隙用阵法堵死,又合二人之力将那地灵胎层层封锁,包得如同铁桶一般。 做完这一切,二人准备离开。在离开之前,曲灵霜顺手抓了几只火精灵放进储物宝鉴内,抱着薛寻芳,三人便出了焱狱。 归来 三人出了焱狱,便向着天界而去。 风不同急急忙忙回到神武大殿,召集鬼界、妖界、魔界与人间修真各派,与诸神商讨应对天地自愈升级的办法,并派人实时监控六界各处异动,随时向天界禀报。 风不同带回的消息震惊了修真界,天地自愈升级,在修真史上从未出现过。即便天书也没有记载,那比冥珠还要高级的生命体会以什么样的方式呈现,会给世间带来多大的灾难,合水冥珠、火冥珠、风不同三人之力,能否将那高级生命体给打败? 修真界向来冲突不断,虽然风不同当上天帝之后,以铁血手腕统一了修真界,但是各界之间总是龃龉不断。此刻修真界面临前所未有的危机,倒比当初冥珠降世时还要团结。 神武大殿每日络绎不绝,风不同与月素绵、柳言卿等人更是衣不解带随时都在处理各种问题,与各界首领商讨。薛凡清根本离不开风不同,每日寸步不离地跟在风不同身边,风不同却没有太多精力照顾他,导致薛凡清最近看上去精神也不大好,人也消瘦不少。好在有凌寒烟时不时搭把手照顾薛凡清,要不然风不同真的要应付不过来了。 “帝君,曲公子与薛公子什么时候过来?本王对他们二人甚是想念。”鬼王百川自从鬼界一别,便再也没有见过曲灵霜与薛寻芳了,知道薛寻芳复活后,甚是想见一下。 “我与寻芳也是甚为想念鬼王。”曲灵霜笑吟吟地出现在神武大殿外,一身淡蓝色水波纹法袍,火红的火焰纹发带,如大海般深邃的淡蓝色眼眸,仿佛还是往日那个白衣翩翩的年轻公子,却又似变了一个人。 他缓缓走进神武大殿,身后是一顶火红的玉轿,轿子通体白玉,覆以火红的纱幔,如火如荼,将轿厢遮得严严实实。 鬼王可是养魂高手,知道那白玉不普通,是世间难寻的养魂极品材料。薛寻芳用这个东西,想必是魂魄还不全。 透过纱幔,隐约可见轿内坐着一个黑色的身形。最神奇的是抬轿子的,竟然是四只火红色的火精灵。它们扇着巨大的火红色翅膀,猫一般的眼睛露着精光,好奇地打量着众人,抬着玉轿,轻轻扇着翅膀跟随在曲灵霜身后,缓缓入殿。 殿上诸神看见此情形,纷纷变色,胆小一点的天神竟然吓得跌倒在地。鬼王也是脸色大变,猛地站起来,看着曲灵霜,目瞪口呆:“曲公子,这……这……” “鬼王不用害怕。”曲灵霜见众人害怕,便向鬼王解释道,又指着火精灵道:“这几个小可爱……是火精灵。” “火精灵!那可是火冥珠的守护兽!怎么会出了焱狱?” “据说火精灵可比那溟海蛟奴都可怕。” “此等凶兽,竟然就这么放出来,岂不是……” …… 诸神议论纷纷,连忙离那火红色的玉轿远一点。 鬼王毕竟是鬼王,不一会儿便淡定下来了,犹豫着对曲灵霜道:“要不要把薛公子请出来?” 曲灵霜挥手阻止他,看着众人疑惑地盯着玉轿,似想打探那轿内死而复生之人,便冷冷道:“不必了,我们二人过来也就是给大家打个照面:我与寻芳必定会站在天帝这一边,共同抵抗九渊。” “九渊?”鬼王疑惑地问道。 曲灵霜对他解释道:“寻芳的火冥珠被月重华挖了出来后,天地默认火冥珠任务失败,便从焱狱内生出另一个替代火冥珠行末日之罚的灵体,叫九渊。我与帝君在焱狱内时,九渊的灵魂已生成。我与帝君将他封印在地灵胎内,但封印支撑不了太久。” “不知曲公子对九渊了解多少?”鬼王忙问道,这也是六界急于想知道的。 “我并不了解九渊,因为这是天地自愈第一次升级。九渊是替代寻芳来接应我的,所以我能感知他对我的召唤。”曲灵霜道,“不过诸位放心,我是不会与他一起灭世的。” 风不同微微一笑,点头对曲灵霜道:“辛苦你了。”又对站在下面的各界首领与天界诸神道:“还请诸位尽量不要去打扰灵霜与寻芳,有什么事,可先禀报玄灵圣君,或者通传我。” “谨遵天帝之命!”诸人回道。 “帝君,我与寻芳还有事,先行告退!”曲灵霜对着风不同行了一礼,顿了一下,又对着风不同旁边的薛凡清行了一礼,便转身离去。火精灵们便抬着玉轿跟随在他身后,缓缓出了大殿。 “冥珠就够厉害了,九渊不知道有多恐怖。” “薛寻芳为何不露面?” “他死而复生,只怕还没彻底恢复吧?一句话也没说。” “关在戮神阵的人只怕活不成了。” “嗐,他们活该,谁让他们落井下石的。” …… 诸人看着他们离去的身影,开始议论。 月素绵轻咳了一声,下面便鸦雀无声。月素绵对大家道:“薛公子与曲公子是天界座上宾,日后不得随意议论。”她并不称呼曲灵霜为六师弟,便将他与天界神将的身份隔离开来,提示大家不要忘记他水冥珠的身份。 戮神阵内,被关在里面的神将有三十多个人,已经被关在里面两天了,大家都有点绝望了。之前还奢望有人会来救他们,但是任凭他们如何发求救信号,都没有人前来。 “要杀就杀,给个痛快,把人关在这里不管不问是什么意思!” “就是!” 有两个神将抱怨起来。 “如你们所愿!”一个冷冷的声音从阵外传来,曲灵霜缓缓走入阵内,身后跟着火精灵抬着的火红色玉轿。 “曲灵霜!你要杀就杀,我们不怕!”一个神将看到他,大声喊道。 在这些神将被关得心中窝火,又加上在他们的心中,曲灵霜不过是个站在火冥珠身后的人,平时修为也不济,能把他们三十多位神将怎么办,还能真杀了他们不成? 曲灵霜冷笑一声,道:“真是一群不知死活的东西,死太简单了,我还要你们永不超生!” 他淡蓝色眼眸泛着沁人的寒光,轻轻挥了挥手,那玉轿上的红色纱幔便开了,薛寻芳端坐在轿内,双目红瞳,满面寒霜,身上火焰纹法袍上灵光流转,手边一朵火红的独幽莲盛放,莲瓣内淡蓝色火焰大涨,正是火冥珠的炎阳烈焰! 阵内诸神见那玉轿内端端坐着的黑衣男子,吓得魂不附体: “薛……薛寻芳!他不是死了吗?” “他怎么又有火冥珠了?” …… 曲灵霜看着那群神将瑟瑟往后退,缓步向前,眼睛看着那群神将,双目泛起波澜,张开双臂,手心向上,瞬间天地如冻结了一般。诸神只感觉体内的血液都凝固了,四肢不再听从自己的调遣,纷纷动弹不得,随着曲灵霜法力的调动,双脚离地,渐渐向着薛寻芳飞去。 “这是什么妖法!” “为什么我动不了了?” …… 被控制的诸神嘴里还在说话,身形却向着薛寻芳而去。 “寻芳,他们怎么对你的,你都一一还给他们把!”曲灵霜对身后之人说道。 听到他的话,薛寻芳忽然站起身来,身形飞至空中,手上的独幽莲内的火焰突然暴涨,火焰便冲着诸神而去。 由于身形被曲灵霜控制,诸神动弹不得,纷纷被炎阳烈焰打中,痛苦地在薛寻芳脚下扭曲着,哭嚎着。 曲灵霜听到他们撕心裂肺的哭喊,森然一笑,转身便离去了。 薛寻芳缓缓下降,身形飞回玉轿内,一只火精灵乖巧地将那纱幔放下,抬着玉轿便追着曲灵霜身形而去。 薛寻芳出手将残害过自己的三十多位神将一招灭口,全部魂飞魄散,散出的元气被曲灵霜装进养魂袋交给天恒圣君,作为下界历练诸神的奖励。 消息一经传出,众人皆知火冥珠不仅复活了,而且与以之前一般强大,再也无人心存怀疑与不敬之心。 而那些仅仅是在薛寻芳被关押戮神阵期间,进去辱骂他的人,则一直战战兢兢地活着,等着薛寻芳的寻仇。但时间渐渐流逝,也没见薛寻芳来找自己寻仇,便渐渐又放下心来。 曲灵霜与那白玉轿一前一后进了天墟宫,出来迎接他们的是天墟宫众弟子与曲如眉,独独不见萧琴楚与寒亭舟。萧琴楚还在人间忙的抽不开身,寒亭舟却永远也不能再迎接六师弟与寻芳回天墟宫了。 月素绵看着曲灵霜,还是那般清冷的神情,对他微微点头,欢迎他的回归。 多日不见,叶声生已经不再是一副闲散贵公子的模样,而是变得干练了很多,人也消瘦了许多。他看着曲灵霜,笑着说道:“六师弟,你与寻芳的房间,我为你们准备好了。” 洛华摇双手搭在凌欢燕肩头,看着曲灵霜如今的变化,难过地揉了揉眼睛,强颜欢笑道:“你个臭小子,还知道回来!” 凌欢燕看着曲灵霜的模样,只是呆呆地看着他,似乎变得不认识他了一般,怯怯地道:“六师兄,你不会再走了吧?” 曲灵霜原本以为自己已经变得冷血了,但是看着诸位师兄师姐如此待自己,一如从前那般模样,心中被自己冰封的温情又活了过来。他看着大家,微微一笑,道:“这里是我的家,无论我走多远,最终都会回来的。” 曲如眉这时才从风不同那湖边小筑赶过来,她最近因为忙着清理人间的八座大阵清瘦了不少,一袭青色劲装,英姿飒爽又无限妩媚。 她看到天墟宫正殿外那白玉轿与身着淡蓝色衣衫的高大青年,眼泪瞬间就出来了。 她冲过去紧紧拥抱着曲灵霜,忍不住地流泪:“你个臭小子,你终于回来了,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 曲灵霜拥抱着曲如眉,心中百感交集,心中那忍了又忍的洪水终于决堤了,他轻轻拭去眼角的泪,哽咽着道:“都是弟弟不好,让姐姐担忧了。” “寻芳呢?”曲如眉抬起头擦了擦眼泪,问道。 “他……在轿内。”曲灵霜拦着曲如眉,阻止她去撩起白玉轿的纱幔,低声道:“不必看了,他并未清醒。” 白发 曲如眉的手颤抖了一下,看了一眼那轿中端坐的身影,心中一阵难过。她知道寻芳就是弟弟的命,薛寻芳成了这般模样,弟弟心中定然难受。便道:“你们先回房间吧,你好好照顾他,慢慢会恢复的。” 曲灵霜点点头,告别各位师兄师姐,那火精灵便抬着白玉轿跟在他身后,两人回到了昔日两人所住的房间。 房内一切如旧,还是两人在天苍谷之前离开时那般模样,只是桌上多了两支新鲜的荷花。叶声生是比寒亭舟还心细之人,他知晓薛寻芳喜欢花,更喜欢荷花,自从接手了天墟宫后,虽然他们的房间并没有人住,但他日日命人更换鲜花,除了打扫尘土,其余物件都不许动,保持着房间的原样。 曲灵霜搀扶着薛寻芳坐到榻上,又出去命令那四只火精灵隐身,藏在房间四周,形成一个没有死角的保护罩,将房间严严实实地保护起来。 以曲灵霜现在的实力,其实并不需要那火精灵保护薛寻芳,而且天界现在已经易主,在风不同的治下气象焕然一新,自然也不会有人敢来对他们二人起坏心。曲灵霜要防的也不是天界,他担心的是九渊。 虽然他与风不同合力封住了焱狱所有的出口,还将地灵胎封得如铁桶一般,但九渊要传达给他的信息照样给他传达到了:“水冥珠,等着我来找你。” 这个讯息并不是谁在他耳边说的,而是从曲灵霜心底生出来的声音。他知道这就是九渊在与自己对话,他代替了火冥珠,想要找到水冥珠,与自己一起灭世。 曲灵霜恐惧这个声音,更害怕九渊出世后发现火冥珠还没死,会对寻芳做出什么可怕的事。毕竟他是寻芳的替代品,这世间没有一个替代品不心怀对正主的嫉恨。 虽然火精灵机警,力大无穷,又有超高的法力,但曲灵霜还是不放心,又设了一个结界将两人的房间笼罩起来,才放心下来,坐到薛寻芳身边。 薛寻芳此刻睁着眼睛,眼神没有聚焦,呆呆地看着眼前的虚无,清冷俊美,面无表情。 曲灵霜将头轻轻靠在他肩上,叹了口气,道:“寻芳,我真的好累啊!你累不累?” 没有得到回应,曲灵霜苦笑了一下,离开了薛寻芳那温暖的肩膀,准备为寻芳洗漱,然后上床休息。 他将浴桶装满热水,试了一下水温,想要为薛寻芳洗个澡。寻芳是爱干净的,喜欢让自己身上一直干干净净的,这些曲灵霜都知道,并且牢牢记在心中。 往日这些事都是薛寻芳为他在做,此刻换成了他为薛寻芳做。 他轻轻扶起薛寻芳,将他牵引至浴桶边,轻轻为他脱去衣服,让他坐进浴桶里。 温暖的水漫过薛寻芳结实的胸脯,他白皙而紧致的肉身上挂着颗颗晶莹的水珠,腾起的水雾,让他如同置身仙境一般。曲灵霜看着眼前如玉一般的人,心中一阵激荡。 水雾在薛寻芳细密纤长的睫毛上形成了小水珠,乌黑油亮的青丝随着水波飘荡,轻柔地覆在他的身躯上。薛寻芳似乎很享受这水的温度,轻轻闭上眼睛,放松了四肢,坐在浴桶内一动不动,等待曲灵霜为他擦洗。 此情此景,眼前坦身相对心爱之人,将自己毫无保留地呈现在曲灵霜面前,无一不刺激着他的心。 曲灵霜喘息着,压制着内心的欲、望。片刻,他俯下身来轻轻吻住了薛寻芳温暖的唇,轻轻将薛寻芳那温暖的唇瓣含在嘴里细细品尝,舌头伸进薛寻芳毫无反应的口内,温柔而热切地品尝着薛寻芳口内的香艳。 薛寻芳被他的激/吻压得仰起头,被迫承受着他的热情,脸上却毫无反应…… 曲灵霜的热切得不到反应,才沉痛地反应过来,如今的寻芳,再也无法回应自己了。 他按捺住心中的血气翻涌,嘴唇缓缓离开了薛寻芳温暖的唇,那般恋恋不舍。 他蹲下身来,看着轻轻闭目的薛寻芳,手指忍不住轻轻触摸着薛寻芳那被自己亲吻得有些红肿的唇,上面还有自己留下的齿痕,还有从寻芳口内带出的津液…… 他的手指轻轻抚过寻芳温暖的唇瓣,轻轻沿着他的下颌,一直到凸起的喉结,再到精致的锁骨,一直到那结实的胸脯…… 曲灵霜的心脏又开始痛了,那冥王之翼不但在灼烧自己的心脏,并且还在猛烈地撞击着自己的心。他痛得蹙眉,额头冷汗直冒,一手攀着浴桶边缘,一手紧紧抓着胸口,缓缓坐了下去。 自从此次冥王之翼回到自己心脏上后,便多了一股压抑之感,似乎冥王之翼变得重了许多,此刻居然开始撞击自己的心,不知这冥王之翼是感受到火冥珠身体的变化,还是感知到九渊即将出世? 曲灵霜跌坐在地上,不敢用力喘息,那样心脏会更加疼痛。他坐了有一刻钟,心脏上的冥王之翼的撞击才停下来。他擦了擦额头的汗,心悸不已。 他站起身来,摸着水有点微凉了,于是赶紧为薛寻芳擦洗干净,又将人抱出来仔细擦干,换上干净的衣裤。 此时已进入夜,薛寻芳的身体早已习惯了人类的作息,此时虽然没有神志,但是到了夜间自然疲惫。曲灵霜为他擦干头发,便将他带到床边,轻轻扶他躺下,为他盖上被子。 薛寻芳红着双眼,呆呆地看了一会儿帐定,便闭上眼睛睡着了。 曲灵霜也胡乱为自己擦洗一番,便回到床上,习惯性地窝到薛寻芳温暖的怀里,将头枕在他的胳膊上,抱着薛寻芳的腰,沉沉睡去。 第二天一大早,曲灵霜起身穿好衣服,而薛寻芳还在沉睡。若是以往,薛寻芳早已起床为曲灵霜准备洗漱了。 曲灵霜笑了笑看着熟睡中薛寻芳那俊俏的脸,忍不住怜惜地伸手摸了摸他的脸颊:“寻芳,日后都由我来服侍你吧,你说好不好?” 手指触碰到薛寻芳鬓边的头发,曲灵霜发现薛寻芳的异常了:薛寻芳长白发了。他的双鬓,竟然出现了根根白发,藏在乌黑浓密的头发里,那么刺眼,刺痛着曲灵霜的眼,也刺痛着他的心。 他触摸寻芳的手颤抖了一下,莫说薛寻芳是火冥珠化身,化成人身也是由九天雷劫锻造而成,体内有火冥珠,有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天地元气滋养; 薛寻芳自身修为已经超脱修真界的极限,若非意外,是不死不灭的,为何会出现白发? 即便是身为普通的人类,薛寻芳此刻也不过是个十八岁的少年郎,两鬓出现白发明明是身体衰老的表现,他身体完好无损,为何会出现白发? 曲灵霜声音都颤抖了,他轻轻在薛寻芳耳边唤道:“寻芳,你醒醒。” 薛寻芳睁眼了,眼睛却不看他,缓缓地坐了起来。 曲灵霜用法力探查了一下他的身体,发觉薛寻芳的身体正在以微不可查的速度在衰败。 薛寻芳此刻体内只有一丝残魂,会不会是因为魂魄过少,所以引起身体衰败? 曲灵霜不敢耽搁,匆忙为薛寻芳穿好衣衫,为他洗漱完毕,又将他扶到榻上,这才用通灵诀召唤鬼王。因为对于魂魄一事,鬼界绝对比曲灵霜有更好的见解。 鬼王听了薛寻芳的情况,立刻赶了过来。 鬼王用法力探查了薛寻芳的身体,对焦急不已的曲灵霜道:“曲公子,你猜得没错,真是因为薛公子体内的残魂太少,所以他的身体开始衰败了。” “薛公子体内的残魂实在太少,而且是碎的。若是一般的修士,这点魂魄根本不足以支撑身体,连保证身体不腐败都做不到。薛公子是火冥珠,他这点残魂不仅支撑起了身体,竟然还能睁开眼,也是前所未有的事情了。”鬼王叹息道。 曲灵霜一听,薛寻芳体内的残魂竟然如此少,生怕他再次离开自己,急急哀求鬼王:“鬼王,可有别的养魂的办法,先将寻芳体内的魂魄拼凑起来,然后慢慢疗养?” 鬼王看着他焦急的模样,也是万分不忍,道:“曲公子,鬼界养魂的方法自然是有的,但是要用养魂之法慢慢去养薛公子的魂魄,只怕魂魄还没有养好,薛公子的身体先就支撑不住了。你看他离开地灵胎才几日,即便有那白玉轿,还是出现了白发。” “鬼界的养魂之法是凭借魂魄的念力,念力越大的魂魄碎片之间的吸引力会越大,用养魂之法可以增大残魂碎片彼此的吸引力,帮助残魂快速粘连复原。但此方法需要的时间太过漫长,若是薛公子还能回到地灵胎内,保证身体不衰败,还可以……”鬼王叹息不已,如今九渊就要出世了,那焱狱如何还能再去? “对了,溟海不是还有一个地灵胎吗?不如把薛公子送进去吧!”鬼王忽然道。 曲灵霜叹了口气,道:“不行,溟海内的地灵胎与寻芳的气息相冲,他进溟海都会难受,那地灵胎内是万万不可进去的。”水火相冲,若非曲灵霜体内有冥王之翼,那焱狱内的地灵胎他也是无法进入的。 鬼王听他如此说,叹息道:“如此,便一条路了:找到聚魂鼎。” 曲灵霜问道:“聚魂鼎是什么?” 鬼王道:“聚魂鼎是妖界至宝,当年冥珠第一次出世,上古天神尽数陨落,很多修真法器也被毁了。聚魂鼎便是留存下来为数不多的一件,一直藏于妖界。聚魂鼎可以快速拼凑好破碎的魂魄,效果比普通养魂法好上百倍。在聚魂鼎内颐养的残魂,只要那些飘离的魂魄碎片还在世间,便可以互相吸引,最后形成完整的三魂七魄。” “寻芳只剩这么一点残魂了,这样聚魂鼎还有效吗?”曲灵霜忙问道。 “聚魂鼎是养魂最好的法宝,只要有一丝残魂,聚魂鼎都都会有效果,只要那人的魂魄碎片没有消散,还在这世间。”鬼王说完,又面露难色:“只是这聚魂鼎不好找。” 曲灵霜一听有希望,眼睛都在放光,他站起来道:“如何不好找?只要着聚魂鼎还在世间,我便是掘地三尺也要找到它。” 鬼王叹息一声,道:“若是好找,当初薛凡清找不到帝君的魂魄,早就用它聚魂了。” 妖王 “聚魂鼎是妖界至宝,当初老妖王还在时,妖界与天界不和,薛凡清多次向妖王求聚魂鼎一用,都被妖王拒绝。薛凡清甚至都没有见过那聚魂鼎。两千年前,老妖王被推翻,孔墨尘上位,成了妖界的新妖王,他与薛凡清沆瀣一气,杀死老妖王后便在王宫到处翻找,想找到聚魂鼎给薛凡清聚齐帝君的魂魄,但无论他们怎么翻找,那聚魂鼎就是不见踪影。随着老妖王的去世,那聚魂鼎就如消失了一般,再也没有在世间露面。”鬼王道。 老妖王自然是萧琴楚的父王,曲灵霜知道大师兄是两千年前被薛凡清带回天界的,那么聚魂鼎肯定不会在萧琴楚身上,萧琴楚也不知道其下落。否则以萧琴楚与薛凡清的师徒情深,早就献给薛凡清了。 曲灵霜对薛凡清人品还是不太信任,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师尊将大师兄带回天墟宫,难道没有探查过大师兄身上有没有聚魂鼎?” 鬼王冷笑了一声,冷冷道:“那就不知道了。不过薛凡清这种小人,肯定是探查过萧琴楚的。但奇怪的是,自从萧琴楚到了天墟宫,薛凡清便再也未寻找过聚魂鼎,像是完全放弃了寻找聚魂鼎来复活帝君,转而开始研究九转化魂血阵,希望以此来复活帝君。也是颇为奇怪。” 虽然薛凡清已经变成了废人,鬼王还是不喜欢他,对他的评价颇差。 曲灵霜想了一下,道:“若是师尊神智清醒,还可以问一下,他毕竟找了聚魂鼎那么多年,肯定有很多线索……至于他后来为什么不找了,确实让人纳闷。” 可惜薛凡清只剩一魂一魄,记忆残缺,若非如此,曲灵霜只怕欺师灭祖违背风不同的意思,也要强行去探寻一下薛凡清的记忆,看看有没有聚魂鼎的线索。 鬼王又道:“曲公子,我先带薛公子回鬼界养魂,你看行吗?你去妖界问孔墨尘,看看有没有聚魂鼎的消息。” 曲灵霜楞了一下,道:“养魂非得去鬼界吗?”他不舍得薛寻芳离开自己,且害怕九渊找到寻芳。 鬼王道:“在鬼界养魂是最好的,若是在别处,只怕效果没那么好。” 曲灵霜道:“那就辛苦鬼王随我一同去妖界了。寻芳此刻离不开我,而我也没法离开他。”曲灵霜不想多提九渊之事,强势地道。 鬼王想了想,将手上的灵骨戒褪下来递给曲灵霜,道:“这是灵骨戒,是鬼王灵气的来源,你把这个戒指戴到薛公子的手指上,养魂诀自然会起作用,效果和在鬼界一样。” 曲灵霜没想到鬼王居然这么大方,这灵骨戒可是鬼王的象征,要知道得到这灵骨戒,便是等同于得到了鬼界的认同,历届鬼王都是戴着片刻不离身的。 “这不太好吧,你随我去妖界不就行了吗?”曲灵霜难为情起来。 鬼王微微一笑,将灵骨戒放到曲灵霜手中,道:“我与那妖王有仇,发过毒誓此生不再踏足妖界半步,所以无法奉陪了。你与薛公子都是帝君信得过的人,那么便也是我百川信得过的人,无妨。” 自从薛寻芳故去之后 ,曲灵霜对世人都是怀有满满的敌意,即便是过去的相熟之人,也不再保有多少真心。 而此次回到天界,风不同的包容与慈爱,师兄师姐们的关爱,甚至鬼王百川的推心置腹,都让曲灵霜已经狠起来的心肠又软了下来。他什么都没说,对着鬼王行了一个大礼,便将那灵骨戒戴到了薛寻芳的手指上。 鬼王看着他微微一笑,道:“有了灵骨戒的护持,薛公子的身体不会再继续衰败了。但是事不宜迟,要尽快找到聚魂鼎才是。” 曲灵霜道:“多谢鬼王,请等我好消息。” 曲灵霜还是将薛寻芳扶到白玉轿内,由火精灵抬着,去了妖界。 自昨日见过曲灵霜后,萧琴楚与曲如眉又回到了人间。他们二人奉帝君之命在人间拆除那八座大阵,已经拆除过半。如今九渊即将出世,他们不得不加快进度。 萧琴楚穿上了天界神将的盔甲,白衣白甲,熠熠生辉,整个人神采飞扬,看得诸神忍不住心生赞叹:“好一个俊采星驰的白面神将!” 曲如眉一身鹅黄劲装,一杆猎魂枪泛着寒光,无比秀美,与萧琴楚站在一起,简直是天生的一对璧人。 他们二人带领天兵天将,在南疆清除第六座阵法。 南疆湿热,多蛇虫鼠蚁,深处是妖界的地盘,而这座炼化阵法则在离妖界不远处。 自从与曲如眉互通心意后,萧琴楚便放下了对自己妖王之子身份的执念,现在已经能正视自己是妖这个事实了。 但真正来到妖界的地盘,萧琴楚还是忍不住心中狂跳,妖界毕竟是自己从小生长的地方,有自己的过去,还有心中怀念之人。 曲如眉和萧琴楚在一起后,并没有变得温柔起来。她毕竟在人间做过多年将军的,带兵很有一套,自是不输萧琴楚。甚至在这些天兵天将的心中,她的威严还高于萧琴楚。 虽然伊人不温柔,但对心中所爱还是不一样。曲如眉看着萧琴楚戚然的模样,走过去握住他的手,温柔地道:“别想那么多了,都过去了。” 萧琴楚对着她温柔地一笑,转头对那些天兵天将道:“破阵之时务必小心,不到万不得已,不可伤害里面的怨灵。” 在天兵天将的合力攻击之下,那位于丛林深处的炼化法阵终于破了,一时之间很多怨灵开始四处逃窜,天兵天将便开始捉拿怨灵,装进养魂袋。 炼化阵法内最可怕的不是这些怨灵,而是未知的阵眼枢。不过此时阵眼枢被锁住,倒也不是特别危险。 “我们下去看看阵眼枢吧!”萧琴楚对曲如眉道。 曲如眉点点头,萧琴楚便牵着她的手,将她护在身后,两人缓缓进入主阵眼枢所处的位置。 一只雪白的孔雀被长长的铁链锁住双脚与脖子,羽毛有不少脱落,看上去似乎已经年老,但目露凶光,正冷冷地盯着萧琴楚与曲如眉二人。 萧琴楚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叹息着低声道:“怎么……怎么又是白孔雀……” 能被当成阵眼枢的,必定是天下法宝中的极品。修真之人的元神丹便是法宝,而只有修为达到五重,拥有至尊品级的元神丹的修士,才能当做阵眼枢。 这个白孔雀是阵眼枢,那么它的修为至少在五重以上。在这世间,除了萧琴楚以外,修为能到五重的白孔雀妖,只能是前妖王。 萧琴楚跌跌撞撞走过去,挥起天阙剑将那白孔雀身上的铁索砍断,又将他身上的封印去除,那白孔雀瞬间变成了一个人,倒在地上。 曲如眉心中猜到了七八分,见萧琴楚失魂落魄的模样,赶紧上前将他搀扶着,往那地上躺着的人跟前走去。 那人脸色发青,消瘦不堪,浑身乌糟,似地狱走出来的恶鬼一般,警觉地撑起身体,看着萧琴楚与曲如眉道:“你们是谁?” 他忽然看到萧琴楚身上的护体神辉,眼中精光乍起,左手一挥,一股强劲的掌风向着萧琴楚袭来。 萧琴楚带着曲如眉闪身避过那凌厉的掌风,颤抖着用天阙剑指着那人,道:“我是萧琴楚,你是谁?” “萧……琴楚?你是琴楚?”那人激动起颤抖起来,突然涕泪横流,明明已经虚弱到站不起来,却还是缓缓爬着往萧琴楚:“儿啊!我的儿啊!” 萧琴楚一听他喊自己“儿”,踉跄着往后退了两步,又用剑指着那人,颤声道:“别过来……你别过来!你叫谁,谁是你儿!” 曲如眉立刻扶着萧琴楚,摸着他握着剑颤抖不已的手,将他手中的剑轻轻夺了下来,又将他挡在自己身后,对着那人道:“老伯,你说清楚,你的儿子叫什么?” “儿啊,我是父王啊!我是萧若谦!”那人似乎没听到曲如眉说话一般,又往她身后看去。 “你胡说!父王……父王……早就……”萧琴楚吼了一声,突然崩溃了,蹲在地上双手捂着脸。 曲如眉叹息了一声,走过去将那萧若谦扶起来,轻声道:“您就是妖王吗?” 萧若谦似没听到她的话一般,挣扎着推开她的手,一步步朝着萧琴楚走过去。走到萧琴楚跟前,突然双腿一软,跪了下去。他颤抖着将萧琴楚拥入怀中,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声音极其凄厉。 曲如眉不忍再看下去,转过身去悄悄抹泪。 一个时辰后,众天兵天将带着在阵内搜捕到的怨灵回到了天界,而曲如眉萧琴楚则带着萧若谦去了妖界。 聚魂 老妖王因为年岁过大,在炼化法阵内被耗光了修为,又因突然见到萧琴楚惊喜过度,还未回到妖界就在路上殒身了。 萧琴楚本以为老妖王早就过世了,加上他知道老妖王对妖族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过,看起来也不是特别难过,至少在曲如眉眼中是这样。但是孔墨尘曾说老妖王是两千年前就被杀了,如今他却出现在炼化法阵内,萧琴楚一定要弄清楚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 虽然他对自己这位父王没有太多的好感,但那毕竟是自己的父王,不能让他死得这么不明不白。如今帝君已经将九尊山封闭,那么当年的原委,只有问孔墨尘了。 曲如眉与萧琴楚到妖界,曲如眉一马当先直接闯入王宫,打算将孔墨尘从王位上踹下来,谁知道竟有人抢在她前面这么干了。 曲灵霜带着薛寻芳和他的白玉轿先他们一步闯入王宫,将孔墨尘的一干子子孙孙全部控制在大殿上,孔墨尘也跌坐在地上,一脸晦气模样,大殿上哭喊声响成一片。 曲灵霜的清溟之寒可以控制生灵,只要他念头微转,瞬间便可以要了妖王一家的命。 “没想到妖王子嗣如此之多,不知道死一两个,妖王会不会心疼?”曲灵霜站在妖王的一个胖儿子跟前,修长的手指捏着那小胖子的脸颊,那小胖子吓得脸色铁青,哆哆嗦嗦地流着泪。 “曲公子,我真的不知道聚魂鼎的下落,当年我将萧若谦推下王位后,与仙天师在王宫找了很久,都没有找到聚魂鼎,这件事仙天师知道的。”孔墨尘一脸菜色,生怕曲灵霜一怒之下真的杀了自己的儿子。 “这些我早就知道了,说些我不知道的。你百子能剩几个,可全凭我心情。”曲灵霜放开那瑟瑟发抖的小胖子,走到孔墨尘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这时候曲如眉与萧琴楚已经杀进来了,看见曲灵霜与那火精灵抬着的白玉轿,甚是惊讶。 “灵霜,你与寻芳到这来做什么?”曲如眉问道。 “姐姐,大师兄,我来问妖王借一件法宝,他似乎不愿意。”曲灵霜对着萧琴楚与曲如眉行礼。 “好得很,我也有事情正要问妖王。”萧琴楚看着孔墨尘,冷冷道。 孔墨尘生得五短身材,一发愁,五官拧巴成一团,看着无比猥琐,那大殿上的一堆儿子也是个个如他一般。真不知孔怀袖是如何在他父亲这强大的基因中还能保有一张面目清秀的脸。 妖王一看今日全是来找自己算账的,一张脸拧巴得快要扭出水了:“萧公子,你要问什么?” “不知道六师弟要借什么法宝?说来听听,我好歹也曾是妖王之子,妖界的法宝我还是知道的。”萧琴楚不回答孔墨尘的话,他知道曲灵霜要的东西,一定无比重要。 曲灵霜感激地看了一眼萧琴楚,道:“大师兄知道聚魂鼎吗?我想要借来一用。” 萧琴楚没想到曲灵霜居然要用聚魂鼎,聚魂鼎的作用他是知道的,此次薛寻芳复活后一直不以真面目示人。虽然曲如眉没有告诉过他什么,但是他也猜到了七八分,当即道:“聚魂鼎在两千年前妖界王位哗变中消失了,我所知的也只有这些。” 这是曲灵霜解开封印后第一次与萧琴楚见面,自从解开封印后,曲灵霜的修为、灵性突飞猛进,以前他从未发现萧琴楚身上有一些修真界看不出的异常,今日见面,突然发现萧琴楚身上似乎有一些不该是修真人士身上的东西。 萧琴楚见曲灵霜不说话,只是奇怪地盯着自己看,于是问道:“六师弟,你看什么?” 曲灵霜不回答,却径直走到萧琴楚面前,将修长的手指轻轻搭在萧琴楚的肩上,淡蓝色双眸似大海般深邃,似乎要看穿萧琴楚的灵魂一般。 他此刻是本体模样,比萧琴楚要高一个头,萧琴楚被他看得发毛,又不敢动。曲如眉见曲灵霜如此模样,怕他失控伤害萧琴楚,赶紧上前将萧琴楚拉开,自己站在曲灵霜面前,仰头看着他:“灵霜,你怎么了?” 曲灵霜这才回过神来,他面色和缓了一下,叹了口气,道:“我知道为什么师尊当年将大师兄接回天墟宫后,再也不找聚魂鼎了。” 众人都被他这句话弄得莫名其妙,只有孔墨尘两眼发直,暂时忘记了对曲灵霜的恐惧,脱口而出:“难道那鼎真的在他身上?” 萧琴楚一头雾水,看了一下孔墨尘,又看着曲灵霜,曲灵霜却闭目不答了。 “六师弟,别瞒我,你在我身上探查到什么?”萧琴楚正色道。 曲灵霜睁开眼看着萧琴楚,十分不甘,有那么一瞬间,眼里似乎有杀机,但随后又平静下来了。他转过身去不再看萧琴楚,叹息道:“唉……一切都是命。” 萧琴楚见他不说,执拗地站到曲灵霜面前,严肃地问道:“六师弟,说清楚。” 曲灵霜看了一眼白玉轿中的身影,一瞬间似乎失去了所有的活力与生机,缓缓道:“大师兄,聚魂鼎在你体内,与你的魂魄融为一体了,保着你的魂魄永不消散。” 此话一出,殿上所有人都惊呆了。 “是了,是了!我就猜到在他体内,薛凡清,你干的好事!”孔墨尘多年的猜想得到了证实,他多年寻找聚魂鼎,没想到真的在萧琴楚体内。 “什么?在我体内?为什么……”萧琴楚一时间懵了,他听到孔墨尘如此说,转过身去抽出天阙剑指着他,冷冷道:“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 孔墨尘看着萧琴楚,似乎并不惧怕他,死死地盯着他,若用眼神能从萧琴楚身体里挖出那妖界至宝,他一定已经成功了:“当年萧若谦还是妖王,他在大肆残害同族,被人寻仇。当年你只有两岁,被寻仇之人用妖术将你魂魄打散,本来你是应该灰飞烟灭的,但是最后你竟然神奇地好了。我当时就猜到,魂飞魄散之人怎么就能好了?但我以为他只是用聚魂鼎将你魂魄聚拢,没想到他竟然将聚魂鼎与你魂魄融在一起了!这样,聚魂鼎与你融为一体,再也不能取出来了!” “取出来会怎样?”萧琴楚问道。 “你会死,魂飞魄散。”曲灵霜看着萧琴楚,低声道。 “看来当时你一定是魂魄碎得很严重,否则萧若谦怎么会用这么愚蠢的办法保着你的魂魄不消散。”孔墨尘恍然大悟一般道。 “萧若谦死后,我与薛凡清将妖界掘地三尺,就是为了找出聚魂鼎,拿给他去复活他的师尊。没想到啊,竟然在你身上。”孔墨尘突然冷笑了起来,“薛凡清还真是疼爱你,他应当是探查到你身上的聚魂鼎,竟然没有对你下手。他可是个疯子,为了复活自己师尊,竟然甘当别人傀儡,将自己弄得人不人鬼不鬼,居然舍不得对你下手,啧啧啧……当真疼爱你。” 萧琴楚从来不知道自己曾经死过,更不知道薛凡清竟然如此疼爱自己。在萧琴楚心中,薛凡清除了对风不同,似乎对谁都不咸不淡,若是杀了自己能换回风不同,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动手。没想到这么多年,一直低估了自己在师尊心中的位置。 曲灵霜探查到聚魂鼎在萧琴楚体内后,似乎对一切都失去了兴趣,他走到萧琴楚面前,看了一眼自己尊敬的大师兄,拍拍他的肩膀,道:“大师兄,看来一切都是天意,不必难过了。” 萧琴楚愧疚地看了一眼白玉轿中人,道:“若是有办法将聚魂鼎从我体内剥离就好了。” 孔墨尘听他如此幼稚的话,忍不住笑了起来:“你当聚魂鼎是什么,融进了灵魂还能剥离?倒也可以,那你的魂魄便会再次消散。” 萧琴楚一听他说话,便怒了:“你住嘴!你的事情还没完。我问你……”他突然顿住了,“萧若谦”这三个字无论如何也从嘴里出不来,更叫不出“父王”。 孔墨尘看着他为难的样子,一脸懵,不知道又有什么坏事要降临道自己头上,便等着萧琴楚的发难。 曲如眉见萧琴楚为难的样子,接过话来:“妖王,你当年说萧若谦被推翻后,你们将他杀死了,你可有说谎?” 孔墨尘心中一沉,心道:“难道这会儿又想起来为父报仇了?都这么多年了……”嘴上不敢半点懈怠:“没有说谎,他真的被我们杀了。” “你口中的‘我们’都有谁?”曲如眉继续追问。 “仙天师和我。”孔墨尘道。 “你胡说,我师尊怎会……”萧琴楚一听薛凡清参与了杀害自己父王,根本不敢相信。 “萧公子,我真的没骗你,你父亲逆天而行,残暴不仁,本应该受诛。当时月重华派仙天师与我一起策划此事,这些都是有据可查的,当年我都回答你了。你也不要怪你师尊,本来当时我要斩草除根,他是真心喜欢你,才禀报了月重华,将你带回天墟宫教养。”孔墨尘道。 “负责行刑的人是谁?又是谁去为萧若谦收的尸?”曲如眉追问道。 孔墨尘楞了一下,想了想道:“当时我们将萧若谦抓到后,关到了死囚牢里,斩首是由死囚牢进行的,我并不知道具体谁哪个刽子手。事后收尸……我真的记不起来了。” 事情已经很清楚了,将萧若谦锁在炼化法阵内的,不是薛凡清就是月重华,这孔墨尘对萧若谦还活着这个事完全不知情。 曲如眉上前轻轻握着萧琴楚的手,柔声道:“琴楚,你若想问清楚,我们去找父亲打开九尊山,我陪你去找月重华问清楚,好不好?” 曲灵霜道:“不用麻烦帝君了,我刚好也要去问月重华一些事情,大师兄和姐姐随我去吧。” 萧琴楚却摆摆手,道:“不必了,到此为止吧。反正人也故去了,他也确实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这些年被困炼化法阵,就当是赎罪吧。” 曲灵霜心中有疑惑,但大师兄都不愿追究了,自己也不便多问。 曲如眉叹息一声,道:“也好,你能放下就行。” 萧琴楚抬头对曲灵霜道:“六师弟,你想要聚魂鼎,可是聚魂鼎被我占用了……我只能说抱歉。不知道我还能为……你们做点什么吗?” 曲灵霜微微一笑,道:“不必了大师兄,我另想办法。你与姐姐还是继续拆除炼化法阵吧。” 萧琴楚握着曲如眉的手,愧疚地看了一眼那白玉轿,对曲灵霜点点头便带着曲如眉走了。 “妖王,我们来个交易吧!”曲灵霜居高临下地看着孔墨尘,笑着说道。 布局Ⅰ 孔墨尘一脸苦笑,无奈道:“曲公子何必跟我客气,你想要我做什么,我就是上刀山下火海……” 曲灵霜没等他说完豪言壮语,便打断他的话:“在我面前就不用说这些过场话了。我与你素无来往,还是交易来得公平。” 他挥手给殿上孔墨尘的那一堆儿子们松了禁制,道:“你们速速离去,我与你们父王有要事商量。” 那些儿子便跌跌撞撞逃命去了,根本没人看一眼还在曲灵霜手中的老父亲一眼。 “妖王的儿子们真是个个优秀啊!”曲灵霜讽刺了他一句,孔墨尘见儿子们都逃走,连个嘴上的孝道都没有,心里也正不舒服,被曲灵霜一顿讥讽,黑着脸不吭声。 “妖王也不必难过,我记得你还有个儿子,叫孔怀秀,对吧?”曲灵霜用两根手指捏住孔墨尘的肩上的衣服,将他提起来放到王座上。 孔墨尘一脸惊恐地对曲灵霜解释:“曲公子,我与孔怀秀早已脱离了父子关系,他胆大包天几次刺杀你……我都不知情的……都是他与他师父……” “妖王不必害怕,我不是要来问你罪的。在我看来,你虽有百子,但唯独孔怀秀最优秀,最有资格继承妖王之位。”曲灵霜缓缓道,“你将孔怀秀安置到姜若蓠身边,打的什么主意,别人不知道,但瞒不过我。你假意将孔怀秀逐出妖界,是因为你将全部希望寄托在这个儿子身上。” 孔怀秀脸色瞬间惨白,结结巴巴道:“这……这……曲公子你在说什么呢,我听不懂啊……”他早就觊觎魔界,于是设计让姜若蓠收下孔怀秀为弟子,凭借孔怀秀的乖巧与对姜若蓠的一片忠心,渐渐获得了姜若蓠的喜爱,将来魔界早晚是孔怀秀的,而妖界世子的位置,也是要留给孔怀秀的。 而他作为父亲,从未对外透露过自己对孔怀秀的期望,连孔怀秀自己都被蒙在鼓里,还以为父亲就是厌憎自己,从小待他不同其他兄弟,让他吃了很多苦。 却不知道曲灵霜是如何得知自己心里最深处的打算? “很简单,刚才殿上那些儿子,一个个都庸懦不堪,放着孔怀秀那么优秀的儿子不要,偏要送给姜若蓠当弟子,你有这么大方吗?”曲灵霜反问道,“你也不用害怕,我不会对孔怀秀怎样的。他现在在血妖池陪着姜若蓠受苦,若是他有危险,姜若蓠就是舍了性命也会保他的,这一点你也是算到的吧?” 孔墨尘脸色煞白,他并未与冥珠有过接触,现在才知道修真界对冥珠的恐惧是有根据的。自己也算个老谋深算的人,但这些心思在曲灵霜面前,犹如孩子的把戏,轻松就被戳穿了。 他坐在宽大的王座里,身形似乎又萎缩了一节,心灰意冷地道:“曲公子想要我怎么做,请吩咐就是。” 曲灵霜见将孔墨尘的爪牙彻底拔去了,这才道:“妖王,我说过我们是公平交易。我去血妖池将孔怀秀与姜若蓠救出来,赐你儿五重修为,你看如何?” 孔墨尘抬起头不可思议地看着曲灵霜:“条件是什么?”直升五重,在修真界从未有过,若是曲灵霜真能做到,孔怀秀不仅不用在血妖池受苦了,魔界与妖界几乎就没人是他对手了,让孔怀秀统领魔界与妖界的心愿就算完成了,这是孔墨尘做梦都想完成的事。 “很简单,妖界与魔界真正彻底归顺天界,或者我说得更清楚一点:妖界归顺我曲灵霜,日后你妖王随时听我调遣。”曲灵霜走到妖王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曲公子您这话说的,我妖界本来就归顺天界了,现在都是帝君说了算……”孔墨尘话未说完,曲灵霜挥手打断他,道:“妖王,你背着帝君做了那么多准备,帝君日理万机没察觉,我曲灵霜时间可是很多的,你当我也不知道吗?” 孔墨尘一下子泄了气,低着头不吭声。 “妖王,我不计较你之前两面三刀,但是若要与我做这个交易,以后就要断了那些不恰当的念头。当然,我也坦白,为了保证妖王的心一直在我这里,我会在你儿子的身上动一些手脚,但只要你乖乖听话,我保证你儿子平步青云,日后定然成为妖界与魔界的首领。”曲灵霜拍了拍瘫软在王座里的孔墨尘。 自从风不同当了帝君,以武力统一六界,妖王便从以前说一不二变成了事事都要向天界汇报。 当了两千年的山大王,突然头上来了个管事的,孔墨尘心里自然不舒服的。月重华已经废了,孔墨尘不指望他能东山再起推倒风不同,恰好最近天地自愈升级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他认为时机到了,默默地在为九渊出世做着准备。 在六界都准备迎战九渊之际,孔墨尘却希望先下手为强,先向九渊表忠心,祈求可以当个忠实仆人,以求在九渊灭世之时给妖界留一线生机。当九渊将修真界毁灭之后,妖界便是这世间当之无愧的第一正统。 只是他的计划还在谋划阶段,就被曲灵霜给打断了。 “曲公子好手段,都说我孔墨尘生性狡诈,在你面前,我甘拜下风。”孔墨尘费尽心机隐藏起的父子亲情被曲灵霜揪出来,以孔怀秀的性命相逼,真的是捏住了孔墨尘的命脉了。 曲灵霜不理会孔墨尘的讥讽,淡淡地说道:“我没有多少耐心,我还有很多事要做,你只管回我这交易,你答应还是不答应。” 孔墨尘冷哼了一下,道:“我有选择吗?曲公子好算计,孔某不敢不从命。” 曲灵霜不计较他心不甘情不愿地回复,他也没真的对孔墨尘真心归顺抱希望,只是以此方式告诉他:你的一切打算都逃不过我的眼睛,你最好老实点,否则你还没有成为九渊的仆人,你和你儿子先成了死人。 曲灵霜笑了一下,道:“妖王真是个聪明人,另外,你儿子我会带在身边一阵子,我还有些秘术要教给他,希望妖王不要不舍得啊!” 孔墨尘一听他如此说,气得七窍生烟,却还是咬着牙道:“如曲公子所愿!” 曲灵霜轻轻笑了一下,道:“那我们的协议就算达成了,妖王先去把你抓了准备献给九渊的修士都放了,再把布在妖界与魔界元气旺盛之处的结界都撤了,我希望妖王动作快一点,否则我亲自动手,到时候伤到你的族人可就不好了。” 孔墨尘脸色惨白,擦着额头的汗,道:“是,谨遵曲公子吩咐。” 曲灵霜甚为满意,道:“好,我稍后会去血妖池将你儿子带出来。” 曲灵霜带着那白玉轿离开了妖界,却并没有先去血妖池,而是直接到了九尊山。 九尊山被风不同封山后再也没人来过,此刻山上只有半死不活的月重华与东阳神君。 风不同的结界向来都不阻挡曲灵霜,他并不需要打破结界,只是很轻松地带着白玉轿进入了结界内。 这是他第一次来带九尊山,半山腰那残破的楼群就是曾经的帝君仙府,残垣断壁上精致的雕刻诉说着曾经的繁华,只是时过境迁,繁华早已落幕。 短短三个月内,月重华的头发全白了,躺在残破不堪的寝殿内,身上宽大的白衣掩盖着被风不同生生用手掏出的洞,那洞里本该有颗心脏,但是如今没有了。他本该死去,但是却奇迹般地活着,或许是风不同不让他死,或许是他灵寿未尽。总之,他现在就这么不死不活地躺着,什么也做不了。 东阳神君不再身着神袍,而是一身短打,脸上身上还有未愈的伤,显然他在“自愿”进入九尊山前,享受了不少特殊“待遇”。他看见曲灵霜带着那白玉轿走进寝殿,恐惧不已,两腿直哆嗦,却还是连滚带爬地跪到了床前,将自己的身躯挡在曲灵霜与月重华之间。 曲灵霜看着他狼狈的模样,冷冷道:“你以为你能护着他吗?你这是太看得起自己,还是太看不起我?” “曲……公子,帝君……月重华已经是废人了,你放过他吧……”东阳神君知道自己求曲灵霜没什么作用,还是忍不住要说。 趁薛寻芳在开辟元气通道时偷袭曲灵霜,威胁薛寻芳将火冥珠挖出来,不仅害了薛寻芳,更是阻断了元气从溟海出来的通道,引发天地自愈升级……桩桩件件都足以让曲灵霜将月重华挫骨扬灰。 曲灵霜越过东阳神君,看着躺在床上半死不活的月重华,道:“帝君今日还活着,魂魄健全。可是寻芳与师尊,却一个魂飞魄散,一个只剩一魂一魄,生不如死。” 月重华用手支起身子,艰难地坐了起来,看着模样大变的曲灵霜,和他身后那覆满红色纱幔的白玉轿,虚弱地道:“你来杀我的吗?谢谢你……” “想死?只怕帝君想得太美了。”曲灵霜一脚将跪在他面前的东阳踹开,伸手抓住月重华胸口的衣襟,将他从床上拖下来,不顾东阳的苦苦哀求,径直将他拖到那白玉轿前。 火精灵硕大的眼睛,森森的尖牙,煽动的巨大翅膀,吓得月重华直往后缩,却被曲灵霜逼着不能后退。 曲灵霜将他踩在脚下,火精灵轻轻撩起纱幔,露出里面身着火焰纹法袍的高大少年,火焰纹法袍上灵光流转,薛寻芳睁着双眼,直直地看着地上苦苦挣扎的月重华。 月重华原本就没有血色的脸变得灰白,他恐惧地看着薛寻芳,想往后退却被曲灵霜踩得不能动弹。 “帝君好好看看,你面前的少年还活着,但是没有魂魄,他的身体已经开始衰败,这一切都是拜你所赐。”曲灵霜的靴子离开了月重华的胸口,他蹲下来扯着月重华的衣襟,逼他直视着薛寻芳那无神的双眼,道:“你若还有点良知,有点悔过之心,我今天所问,你便老老实实回答我。” ※※※※※※※※※※※※※※※※※※※※ 谢谢大家!鞠躬~~ 布局Ⅱ 月重华本一脸恐惧,听到曲灵霜如此说,反而轻松了一下,他想推开曲灵霜抓着自己衣襟的手,试了两下没成功,便放弃了,一副无赖的样子,道:“原来是有事要问我……我早已是个没有心的人,又哪来的良知,哪来的心去悔过?只怕要令清溟圣君失望了。” 曲灵霜怒了,站起来一脚将月重华踢得飞了出去,又一脚将爬过来求情的东阳踢得昏死过去,走过去又将月重华踩在地上,怒道:“你真当自己不怕死,我就拿你没办法?” 月重华被他踢得差点昏死过去,但还是强撑着清醒,摊在地上任由曲灵霜踩着自己,一动不动,嘴角溢出鲜血:“你还能奈我何?一个盼着去死的人,一个没有任何留恋的人,还有什么可畏惧?” 强忍着要将他分尸的冲动,曲灵霜深吸一口气,冷静了下来,将踩着月重华的脚放了下来。 他径直走到一个横倒在地的凳子前,不管不顾地坐了上去,道:“你说得对,我拿你真的没什么办法。但你也说错了,你并不是无牵无挂。你还有个妹妹,还有个让你至死都不愿放手的人。” “你!素绵可是你师姐!薛凡清可是你师尊!你难道竟如此丧心病狂?”月重华怒了,捂着胸口的洞无力地咳嗽着。 曲灵霜微微一笑,道:“你这话说得好笑,那你当初杀你师尊时,可曾想到丧心病狂这几个字?” 月重华灰白的头发披散着,脸色却比头发还惨白,听到曲灵霜的话,他不吭声了。 “师姐嘛,现在已经是玄灵圣君了,在积极地为帝君做事。至于我师尊嘛……” 月重华眼里的光暗了下去,他静静地等着曲灵霜继续说下去。 曲灵霜却故意不说了,他低下头饶有兴趣地看着月重华灰白的脸,道:“你想知道我师尊的下落?想知道他现在到底好不好?” “我……我……”月重华竟然结结巴巴起来,他以前不知道自己对薛凡清那变态的占有欲是什么,但是自从自己发狂将薛凡清强/暴,风不同又将薛凡清抱走后,他才明白,自己一生未娶,并非真的心系天下无心娶亲,而是因为身边一直有个薛凡清陪伴着,薛凡清早已在自己心里占着最重要的那个位置。 曲灵霜却并不知道这一细节,风不同并未告知他薛凡清被月重华侮辱,他只是凭借风不同讲述的溶血咒,与月重华到死都不愿放薛凡清离去的事情,大概猜到薛凡清对月重华很重要。因此他才试探着用月素绵与薛凡清威胁月重华,没想到真的起作用了。 “你认真回答我问题,我便将师尊离开九尊山后发生的事情告诉你。”曲灵霜见月重华戚戚然的模样,猜到他真的很想知道薛凡清的近况。 “知道了又怎样……我终究是永远见不到他了。”月重华竟然流泪了。 曲灵霜心中有些惊讶,没想到月重华竟然如此重视薛凡清,但他却把握不准,月重华对薛凡清的感情,究竟是惺惺相惜还是情/爱。 “你若老老实实回答,我便带他来见你一次。”曲灵霜试探道。 “哈哈……曲灵霜,你当我三岁吗?风不同如今是帝君,他不会允许凡清来见我的。”月重华抹了抹脸上的泪,冷笑了起来。 曲灵霜几乎已经确定了,这月重华竟然爱着薛凡清。 他微微一笑,道:“你心里爱我师尊,却又伤害他,换做是我,我也不会来见你。” 这还是月重华第一次听人如此剖白自己的心思,他颓然坐下去:“是吗?我是爱他的吗?有哪个爱人会做这种事?我是禽兽……” 曲灵霜打断他的忏悔,道:“自责无用。有自责的工夫,不如想想你能为他做点什么。你好好回答我问题,助我阻止天地自愈升级,师尊也会安然无恙的。你不想活没关系,但你想二师姐和我师尊好好活着,对不对?” 月重华沉默了半晌,这才抬头看着曲灵霜,眼里有了一丝活气:“我愿回答你的问题,但是……等我回答完后……可不可以跟我讲讲凡清后面的事……我不奢望能再见到他,只想知道……他过得好不好……” 曲灵霜微微一笑,道:“如你所愿。” 曲灵霜将六界中门派暗里的关系网全部问了个清楚,分清了哪些门派是可能倒戈向九渊的,哪些是真正可以重用的,便向月重华兑现了自己的诺言,告诉他薛凡清的近况。 半日后,曲灵霜带着薛寻芳从九尊山出来了。若是按照自己以前的性子,月重华是断然没有活命的生机,但现在他不想杀他了,并不是不想为寻芳报仇,而是月重华活着比死了有用,这一点上,他与风不同看法一致。 月重华毕竟做了一千多万年的帝君,在修真界有名望,他在元气枯竭之后虽然残害生灵,但确实做了有益修真界的事,六界中还有很多名门望族是月重华的拥趸,否则就凭月重华一己之力,怎能瞒着大家建得起九转化魂大阵。 风不同当了帝君后根基尚浅,短时间内根本渗不进那些错综复杂的门派关系。只有让月重华乖乖听话,才可以真正将六界掌握在风不同和自己手中。 他带着薛寻芳回到神武大殿,与风不同密谈了半日,风不同便给了天恒圣君一份名单,名单上的人不少,遍布六界,有些是名门望族,有些是小门小派。 “你的暗卫可用了吗?”风不同问道。 “暗卫都是末将曾经的忠实部下,经过三个月的训练,已经完全可用了。”柳言卿道。 “很好,让暗卫将名单上的人全部做掉,做成寻仇或意外,不要让人起疑。”风不同道。 “是!”天恒圣君带着名单走了。 风不同等柳言卿走后,转身对曲灵霜道:“灵霜,你这样带着寻芳来回奔波,不利于他养魂。不如将他交给我照顾吧。” 曲灵霜看了一眼那白玉轿,道:“不用了,不是我不信任帝君,而是九渊马上出世了,他一定会对寻芳不利的,寻芳是片刻也不能离开我身边的。” 风不同叹息了一声,叮嘱道:“此去血妖池……劳烦你将姜若蓠也带出来,我要见她。” 曲灵霜点头道:“是!” 风不同顿了下,又道:“我知道你恨她杀了你师父……我也没想到她竟然变得如此狠毒,不仅杀了我两位师兄,还两次屠了玄清观。但是,我终究欠她一些情,希望你……” 曲灵霜未等风不同说完,便打断他的话:“帝君请千万不要让我原谅她,我做不到。但是我可以不杀她,您想如何处置她我都没意见。” 风不同愧疚地看了曲灵霜一眼,拍了拍他的肩膀,带着薛凡清离开了。 曲灵霜望着他们二人离去的背影,心中忽然酸楚不已。但是他没有时间伤春悲秋,还要赶去血妖池将姜若蓠师徒带出来,然后找鬼王商量寻芳养魂的事。 “寻芳,对不起,我本该放下一切专心为你养魂一事,但是风前辈刚当了帝君,九渊又要出世了,我不得不一颗心分成几瓣……等我做完这一切,我便带着你离开,好吗?”曲灵霜抬腿进了那白玉轿,搂过那黑衣少年的肩,让他的头靠在自己肩膀上。 火精灵乖巧地帮他们放下纱幔,抬着白玉轿往血妖池方向去了。 他在轿内搂着薛寻芳短暂地打了个盹,白玉轿一停,他警觉地睁眼,感知到了血煞峰,便轻轻放开薛寻芳,让他端坐在轿内,抱歉地对他笑了笑,柔声道:“寻芳,血妖池终究不是什么好地方,你在这里等我一下,我片刻就回,好吗?” 薛寻芳眼神空洞,面无表情,端坐在软垫上,默不作声。 曲灵霜不舍地在薛寻芳柔软的唇上轻轻吻了一下,将他双手放在手里搓揉了一会儿,这才转身离开了白玉轿。 “好好守着寻芳,不可走神贪玩!”曲灵霜对那四只火精灵发完指令,闪身出了白玉轿。 他曾在风不同记忆中见过血妖池的样子,一点也不想再感受那地狱冰火的抽筋剥皮之痛。以曲灵霜现在的能力,要从血妖池里带人出来,根本不需要亲自进去。 他站在血妖池门口,双目微闭,在识海中搜寻着血妖池内那两个熟悉的面孔。找到之后,催动法力,将那两个正痛苦不堪的一人一鬼从血妖池内硬生生扯了出来。 孔怀秀在无极镇被曲灵霜一剑斩首后,到现在都没有寻找到新的身体,还是魂体模样。在血妖池经过几个月的修炼,修为竟然已经恢复到四重了。他愕然地盯着曲灵霜,看着如今模样大变的仇敌,一声不吭,不知道曲灵霜要想对自己做些什么。 姜若蓠原本满头的青丝,竟然白了一大半,她看着曲灵霜,眼神里闪过一丝惊恐,随即又淡定下来,她缓缓走到曲灵霜面前,用身体挡在曲灵霜与孔怀秀中间,一如从前那个桀骜不驯的天魔。只可惜她的元神丹已经破碎,在血妖池几个月竟然也没有半点进步,依然是个废人,不知道她进去受那个罪有什么用。 “你竟然解开了封印,怎么,要来杀我为曲静空报仇吗?”她冷冷地看着曲灵霜,问道。 曲灵霜冷眼看着这一对师徒,压制住心里的仇恨与厌恶,只说了一句:“没兴趣杀你,随我走。”说完不等姜若蓠和孔怀秀反应,直接将他二人收入了养魂袋。 他怕自己再多和姜若蓠说讲句一话,都会忍不住将她杀死。 他眉头紧锁,回到白玉轿内,一股前所未有的疲惫感袭来。他向火精灵下达回天界的指令,便靠在薛寻芳的肩上,沉沉睡去。 收服 回到天墟宫,他带着寻芳回到室内,他太需要休息了,已经连着四五日不曾合眼了,薛寻芳也随着他东奔西走没有得到好好休息。 他将薛寻芳抱进浴桶,薛寻芳坐在浴桶内不停打盹,眼里都有血丝了。曲灵霜心疼不已,帮薛寻芳洗好后自己也胡乱洗了两把,钻进被窝搂着薛寻芳。 薛寻芳眼睛睁得大大的,脸转向曲灵霜,似乎在看他。曲灵霜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柔声道:“刚才洗澡时都困得直打盹,这会儿怎么不困了?” 薛寻芳眼里的血丝很重,却不知道为什么不肯入睡。曲灵霜奇怪不已,他见薛寻芳盯着自己,似乎与往日眼神不聚焦的样子有点不同,他似乎真的在看着自己。 “寻芳,你能看见我吗?”曲灵霜心里燃起一丝希望,难道戴了几日灵骨戒,寻芳体内的残魂已经修补好了吗? 他激动不已地盯着薛寻芳的脸,将他的一点点变化都尽收眼底。薛寻芳大概是看得眼睛发酸了,眨了一下眼睛,又继续看着曲灵霜。 就这么一个小小的眨眼的动作,几乎在曲灵霜的灵魂上开了一朵花,他心花怒放,瞬间困意不在。 他猛地起身压在薛寻芳身上,发现薛寻芳的眼睛竟然随着曲灵霜身影在转动。 曲灵霜被这巨大的惊喜给包围了,他将头埋在薛寻芳颈间,忍不住地流泪。 连日来的奔波,他都在为九渊的出世做准备,没有花太多时间在薛寻芳的身体上,要找的聚魂鼎也没法用,薛寻芳仅仅是凭借一个灵骨戒,竟自行恢复了这么多。 两世为人,第一世自己杀了火冥珠,成了冥王,以致最后歉疚而死。这一世本该火冥珠杀了自己,但薛寻芳却还是因为自己丢了命,甚至魂飞魄散,自己却没有办法找回他的魂魄,在他身上用的心思甚至还不如用在九渊出世这件事上的多。 “寻芳,我欠你的,生生世世都还不清了。”曲灵霜心中又是疼惜又是歉疚,他的眼泪尽数涂抹在薛寻芳肩头,抬起头,双眼通红地看着眼前薛寻芳绝美的容颜,闭上眼睛轻轻吻了下去。 第二日,曲灵霜心情前所未有地好。他起身为薛寻芳穿戴好,便将他牵引至白玉轿内,在薛寻芳脸上亲了一口,恋恋不舍地缓缓放下纱幔,带着他朝着神武大殿去了。 等六界议会一过,风不同交代了各项事务,这才有时间接待曲灵霜。 屏退了所有人,殿上只剩下风不同、薛凡清、凌寒烟与曲灵霜薛寻芳五人。 “帝君,我将姜若蓠与她弟子从血妖池带出来了。”曲灵霜说着从腰间取下一个养魂袋,放出了被困在里面一晚上的姜若蓠师徒二人。 姜若蓠猛然间来到曾经熟悉的神武大殿,没想到坐在帝君位置上的竟然是自己师尊,而师尊旁边,还坐着一个自己曾朝思暮想也未曾得到过的人。 “你……这是怎么回事……师尊你怎么……”姜若蓠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她怎么也想不到,风不同为什么竟然坐在那个位置上,月重华去哪里了,薛凡清为何看着那么不正常。 “逆徒,你欺师灭祖,残害同门,早该被处死。”风不同站起来,看着姜若蓠头发斑白的凄惨模样,忍不住地心痛,“但为师还欠你一根仙骨,如今便还你。” 姜若蓠看着风不同身上的天帝神辉,这才从惊愕中回过神来,原来自己进入血妖池后,这修真界竟然发生了如此翻天覆地的变化,月重华这个小人最终还是被风不同给取代了。 她忽然笑了一声,叹息道:“原来我错过了这么多精彩的戏。师尊,你不欠弟子什么,你忘了吗?在鬼界,我说过,我们之间两清了。” 风不同径直向她走去,挥手将一道金光注入了姜若蓠体内,缓缓道:“你本该死,但是现在九渊就要出世,正是用人之际,留着你的命赎罪吧!我已经将你的元神丹修复,你的魔功被毁了,那么从今日开始,你便修炼仙术吧。” 风不同又将姜若蓠的修为境界提升至五重,道:“机会我只给这一次,若是这次你还是让我失望,我便会毫不留情地清理门户。” 姜若蓠万万没想到风不同一出手便修复了自己的元神丹,还将自己境界提升到五重。 她呆了呆,千万年来的孤傲与悲苦遇到师尊的慈爱与宽容,终于如决堤的洪水般泄出。 她也是有人爱的,她在风不同眼中,不是乖张孤僻的天魔,还是玄清观那个爱逞能又不服输的大弟子。 她痛哭着拜倒在风不同脚下,对着风不同使劲磕头:“弟子该死,多谢师尊!弟子日后定不辜负师尊的期望!” 风不同叹了一声,抬手将姜若蓠扶起,轻声道:“好了,不哭了,日后不可再作恶。如今为师身为帝君,不好像往常那般护短了。你可要好好的跟着为师,听到了吗?” 姜若蓠抬手擦了擦眼泪,红着眼睛点点头。她记着曲静空死前说的话,知道风不同与薛凡清相爱,但是还是不甘地看了薛凡清一眼,问道:“师尊,师弟怎么了?” 风不同看了一眼薛凡清,道:“他被月重华所害……如今只剩一魂一魄,也没有了元神丹。” 他转头看着姜若蓠,道:“我知道你曾爱过他,还因此屠了玄清观,杀了曲静空。但是若篱,你的爱太偏执……” 他话还未说完,姜若蓠便双膝跪下,低声啜泣道:“弟子修炼天魔引,心性暴戾,弟子知错了,不会再有任何非分之想。弟子余生便用这条命赎罪,多谢师尊给弟子赎罪的机会。” “起来吧,你如今修为不算低,但已经不再是魔界中人了,魔界还是由费清泉长老暂管。你便去接替光华神君驻守天苍峰,为师不信任他。”风不同道。 风不同刚接任天界不久,看似很快收服了诸神,但是月重华在天界经营了一千多万年,关系盘根错节,又哪是风不同几个月便能彻底铲除的。他如今要面对九渊,能用之人本就极少,何况还要可信任的。所以即便姜若篱这等犯了滔天大罪的人,他也不得不重新使用。因为他知道,姜若篱虽然暴戾狠绝,但是对自己还是忠诚的,她懂得知恩图报。 曲灵霜看着风不同心力交瘁的模样,心中对他偏私姜若蓠的埋怨少了几分,风不同为了六界,为了对付九渊,真的太不容易了。 月重华留下了一个千疮百孔的天界,留下了六界的一堆烂摊子,风不同要一一修复好,手段便要狠厉、毒辣,甚至心机不断。风不同本是纯善之人,但既然坐上了帝君的位置,便不得不狠下心肠。 姜若蓠起身领了风不同的令牌,转头看了一眼缩在角落瑟瑟发抖的孔怀秀,又看了一眼曲灵霜,只对孔怀袖留下一句“好好听师祖的话!”便拜别风不同而去。 风不同转身看着在角落瑟瑟发抖的孔怀秀,道:“你便是姜若蓠的弟子吗?你叫什么?” “回……回帝君,我叫孔怀秀。”孔怀秀身形虚无,对着风不同跪下去。 风不同微微一笑,回头看了凌寒烟一眼,道:“寒烟,像不像你当初的样子?” 凌寒烟脸红了一下,道:“末将当初也是这般模样从血妖池出来。” 风不同走过去将孔怀秀扶起来,道:“你师父没有好好教你,你本该长成一个良善优秀的孩子,却跟着姜若蓠变得凶狠残暴。过往的一切你师父有错,你也有错。” 孔怀秀怯怯地看着风不同,瑟瑟发抖,这人是修为深不可测的煞魂,又是帝君,更是自己的师祖,连师父都拜服在他脚下。自己在这等人物面前,更是恐惧得连话都说不出。 “你曾残害水阳城万千生灵,也与天墟宫弟子有过众多恩怨,更是害得我女儿差点丧命。但最终你被灵霜斩于剑下,也算还清了罪孽。今后,你跟随灵霜,在他身边听从他的调遣,他也会指点你一些功夫。你若在与九渊这场战争中立功,日后妖界世子的位置一定是你的。”风不同道。 孔怀秀一听让他跟随曲灵霜,更是吓得瑟瑟发抖,他憎恨曲灵霜,更害怕他。如今要他跟随自己又恨又怕之人,却又不得不答应。 他识时务地拜倒在曲灵霜脚下,对着他磕头:“曲公子,日后孔怀秀听凭调遣。” 曲灵霜看着孔怀秀的样子便厌恶,他想要将孔怀秀带在身边的理由当然没有风不同说得那般冠冕堂皇,他只是为了控制孔墨尘。 “起来吧,我答应你父王将你境界提升到五重,将你带在身边的条件还有一个,那就是你得待在养魂袋内,我愿意放你出来,你才能出来。”曲灵霜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跪在自己脚下之人,冷冷道。 “孔怀秀领命!”孔怀秀恨得牙痒痒,自己被囚禁在养魂袋内虽然很难受,但好歹还是保住命了,而且修为能提升到五重,这是他做梦也没想到的好事。 曲灵霜一刻也不想看见他,将他收入养魂袋,随便往袖中一塞,对风不同道:“帝君,这里的事情暂时告一段落,现在九渊还未出世,我要带寻芳去寻找快速养魂的办法,若是有急事,您再召我。” 风不同点点头,道:“辛苦你了,若是在寻芳养魂的事上有需要我的地方,尽管找我。” 曲灵霜对着风不同与薛凡清行了一礼,便带着薛寻芳离去了。 养魂 他这次直接带着薛寻芳去了鬼界。 他跟鬼王百川详细说了薛寻芳的情况,鬼王搜索了一下薛寻芳体内的魂魄,对曲灵霜道:“薛公子体内的残魂经过几日的将养,确实已经恢复了许多,但是……” 曲灵霜见他欲言又止的模样,心中有些不好的预兆,便道:“鬼王有话请直说,我承受得住。” “薛公子的这一点残魂被玄灵圣君强留下来,其余大部分魂魄却不知所踪。如今不知为何,这留在体内的魂魄虽然粘连起来了,却似乎被什么吸引了,想要离开他的身体。”鬼王焦虑地看着薛寻芳。鬼王是鬼界之王,这修真界没有谁比他更了解关于魂魄之事,却依旧不明白什么原因导致薛寻芳出现这种情况。 曲灵霜心底燃起的希望瞬间被鬼王的话给浇灭了,他几乎有点站不住,定了定神才颤抖着问道:“鬼王,你讲清楚,什么叫魂魄想要离开他的身体?” 鬼王赶紧上前扶住他,道:“破碎的魂魄也是有执念的,互相之间有吸引力,这你是知道的。破碎的魂魄之所以可以养,就是借助这个原理,养魂法宝就是加大魂魄之间的吸引力,让破碎的魂魄碎片快速粘连起来。” “因为薛公子体内残魂很少,所以灵骨戒很快就修补好了残魂。薛公子看起来好像好了很多,其实情况不容乐观,不知道还有什么东西在吸引他的魂魄。若是不找出原因,只怕薛公子……”鬼王叹息了一声,惋惜地看着薛寻芳。 曲灵霜听到鬼王惋惜的叹息声,似乎下一秒他就要失去薛寻芳了,他受不了这刺激,突然就失控了。淡蓝色的眼底突然结出霜花,水波纹法袍突然灵光大作,衣衫上的水纹全都幻化成了霜花,沁人的寒气从体内渗出。 鬼王惊讶地发现,巨大的霜花从曲灵霜脚下开始,大殿的内一切竟然瞬间被冰冻了,上冻的声音轰隆隆地响彻整个大殿,鬼使们还没做出反应便被冻起来了。四只火精灵惊骇地扑闪着巨大的翅膀飞到半空,却谁都没想到自己的主人还在白玉轿内。 鬼王惊骇不已,惊喊了一句:“曲公子!”连忙运起法力抵抗这无比强大的霜冻之力,眼看薛寻芳也要被冻上了,连忙飞身提着薛寻芳的肩膀将他拉至半空,才躲过了这要命的冰冻。 “曲灵霜!你清醒点!”鬼王在半空对着已经失控的曲灵霜喊道。 曲灵霜听到鬼王的呼喊,眼底的霜花最终散去了,随着他缓缓的移动,大殿上的冰冻瞬间又解开了,连一点水渍都没留下,一如之前从未发生过冰冻一般。除了那些鬼使无力地摔到在地,显示着之前殿上发生过的不平常之事。 鬼王对水冥珠的手段惊骇不已,知道曲灵霜可随意控制水元素,但没想道手段如此可怕。他见曲灵霜恢复清醒了,这才敢落到地面,将薛寻芳扶到白玉轿内坐好,又把纱幔放下,对失魂落魄的曲灵霜道:“曲公子,薛公子如今这副模样,只能靠你救他,你若不坚强,薛公子靠谁去?” 火精灵见鬼王将自己的主人救了,羞愧地扑闪着翅膀停道地面上,互相之间似乎开始埋怨起来,眼看就要打作一团。 鬼王的话如醍醐灌顶一般,曲灵霜突然回过神来,喃喃地道:“没错,我要坚强。” 他挥手制止了要打架的火精灵,转头捏住鬼王的双手,颤声道:“鬼王,如今还有什么办法把寻芳的魂魄封在体内吗?就算强迫他留下也行。” 鬼王将自己的手抽出,看着曲灵霜焦急的模样,道:“曲公子,你不要着急,听我说完。你若想将薛公子的魂魄强行锁在他体内,我是可以办到的,但是这样薛公子其余的大部分残魂便再也无法回到他体内了。你要想好,真的要这么做吗?” “不……不……你让我再想想……我再想想。”曲灵霜无助地扶着白玉轿的一角,一只火精灵大大的眼睛疑惑地盯着他,用手轻轻触摸着曲灵霜的胸口,还想凑过去闻他身上的味道。 “滚开!”曲灵霜正不耐烦,衣袖一挥将那只放肆的火精灵打飞了出去。那火精灵委屈地揉了揉摔疼的屁股,灰溜溜地飞回来老老实实地撑着轿子,再也不敢放肆了。 “曲公子……你身上是不是有薛公子的什么东西?那火精灵可是很敏锐的,它突然如此,是不是发现了什么?”鬼王不打算放过任何一个细节,因为薛寻芳不是普通人,他的魂魄念力比修真之人的要强得多,否则就凭那一丝残魂和灵骨戒,想要恢复到如今的模样,修真界魂魄念力最强之人也需要个三年五载。 曲灵霜却因为先入为主的观念,并未从这方面去想,他臊红一张脸,道:“没有……没有的事。”他昨晚才与薛寻芳亲热过,身体内自然是有薛寻芳的气味,不过不是鬼王所指的东西。 鬼王见他突然脸红起来,还有点莫名其妙,转念又将这点想不通的事情抛诸脑后了,认真地道:“冥珠生出的魂魄,念力是非常强大的,薛公子与你是如此,九渊也是如此。从现在薛公子恢复的程度来看,若不是其它原因,便是剩下的残魂在吸引他体内的残魂,而且这残魂应当比他体内的要多,才可以起到这般效果。” “真的吗?那些残魂可以被召唤吗?”曲灵霜愕然问道。 “薛公子并非普通修真之人,凭我的能力,我召唤不了他的魂魄。”鬼王遗憾地道。 这就难办了,若真的是薛寻芳其余的残魂在吸引他体内的残魂,那么是绝对不可以将他身体封锁起来的,否则薛寻芳的魂魄永远不能齐全。但是也不能任由那些飘散的魂魄将他体内的残魂吸引走,否则他的肉身就保不住了,而且还可能永远找不回那些魂魄。 薛寻芳的魂魄不受鬼王的召唤,这简直要将曲灵霜逼疯了。他又不是鬼界之人,根本不能用鬼界的招魂之术。 鬼界的招魂之术要强于修仙之人的招魂术,修仙之人的招魂术只可以招来完整的魂魄,鬼界的招魂术却还可以招残魂,但鬼界招魂术施展之人必须是鬼界之人。 “对了,帝君曾是鬼界之人,他修为够高,可以用招魂术吧?”曲灵霜突然想到风不同曾是鬼魂之身,且他的修为并不比自己低多少。 “帝君的确曾是鬼界之人,但他后面成了煞魂,又飞升天帝了,这世间是这三重身份的,仅有这一人。我还真不知道他如今还算不算鬼界之人。”鬼王道,“不过,可以试一试!” 曲灵霜满心希望,连忙与风不同通灵,请求风不同帮忙,风不同立即答应了。片刻之后,风不同便带着薛凡清来到了鬼界。 鬼王拜见了风不同,看见薛凡清一脸痴傻的模样,哼了一声轻蔑地转过脸去不看他。 风不同不以为意,看着曲灵霜道:“我从未使用过招魂术,不知道能不能招来寻芳的残魂。若是我不成,你可不要难过。” 曲灵霜点点头道:“有劳帝君!” 鬼王在招魂台布置好了招魂的祭品,风不同一身玄衣,头一次以鬼使的身份出现在鬼界招魂台上。他修为高,识海更是清明无比,用招魂术在识海内探寻一番,却连薛寻芳的一丝魂魄都没有找到。 他不甘心就此失败,于是一遍遍用鬼界招魂术搜寻薛寻芳的魂魄,但结果都是一无所获。 他脱下了鬼使的黑衣,叹息着对曲灵霜摇摇头:“我搜寻不到寻芳的残魂。” 曲灵霜惨然一笑,道:“没关系,我原本也没抱太大希望……” 风不同拍拍他的肩膀,道:“寻芳不是普通修真人士,前世你将他融合之后,他魂魄也消散了,但两千万年后,他又再次出世。灵霜,不要难过了,你们终会重逢的。” 曲灵霜抬起头来看着风不同,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帝君,若是我永远找不回他的魂魄,我该怎么办?” 风不同眼神无限温柔地看了一眼薛凡清,道:“凡清也是魂魄不全,我不是好好的吗?” …… 自从薛寻芳故去之后,曲灵霜的心思很少用在薛凡清身上,此刻他才突然想起薛凡清也是魂魄不全的,便特别不理解风不同为什么不给薛凡清养魂。 若此时的他还是曾经那个没心没肺的曲灵霜,他多半会问,但现在,不会了。 风不同似看穿了曲灵霜的疑惑,道:“寻芳与凡清不一样。凡清他……不是什么好人,以前作恶多端,现在能活着已经是幸运了,这些报应都是他该受着的。再多的报应他都应该受着,我也会与他一同受着。” “帝君!”鬼王百川实在不忍心风不同如此自苦,犹豫了一下道:“要不你把薛凡清交给我吧,我为他养魂……三五年就可以恢复了。” “不用了百川。以后都不要再提为凡清养魂的事了,被他害的人……需要一个交代。”风不同道,转头又对曲灵霜道:“灵霜,人的魂魄碎片可能会飘散在曾经去过印象深刻的地方,不如你带着寻芳去你们曾经去过的地方,看看能不能用他体内的残魂将那些魂魄碎片给吸引过来。” “帝君,你在识海内都搜寻不到寻芳的残魂碎片,我去那些地方找真的有用吗?”曲灵霜问道。 “我也不知道,但寻芳毕竟不是普通人,不要放弃任何一个可能。现在应付九渊很重要,但是找回寻芳的残魂也很重要。你不要一心扑在九渊的事情上,只有寻芳醒了,我们面对九渊才有胜算。”风不同牵着薛凡清的手准备离开了,“你一定不要放弃,我等着你与寻芳归来。” 曲灵霜将风不同的话听进去了,风不同也是能感知天地的人,他最近时不时会在心里突然冒出九渊的声音,不知道风不同是不是也接收到过。 要为寻芳寻回残魂,却又要保持他体内的魂魄不被吸走,曲灵霜只得把全部注意力都放到薛寻芳身上,哪怕他一点点细微的变化都不放过,生怕自己一个托大,薛寻芳的魂魄就不在体内了。 鬼王却说,虽然是有东西在吸引薛寻芳体内的残魂,但能不能吸走还不一定,现在哪怕多收集一丝残魂灌注进他体内,被吸走的可能性便会小一分。所以曲灵霜不再耽搁,立即带着薛寻芳去了人间。 他与寻芳相识,是在水阳城,他要带着他踏遍他们曾经走过的地方,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机会,也不想错过。 九渊 水阳城蚁妖事件已经过去了一年多,在本地仙门世家与曲如眉的帮助下,新任城主很快带着百姓将水阳城重建起来。新任城主很擅长经营,短短一年,水阳城已有欣欣向荣之势,成了远近闻名的繁华之都。 原本城内那臭气熏天的荷花池已经被填平了,上面还盖起了一座小酒楼,人来客往,看上去生意不错,哪怕已经入夜已久,小二依旧在门口卖命吆喝,迎来送往。 楼上一间偏清净的客房内,两名男子面对面坐在床上,一个身穿淡蓝色衣衫,一个身穿黑色火焰纹法袍,正是曲灵霜与薛寻芳。 曲灵霜将在此地收集到的一缕魂魄碎片强行注入薛寻芳体内,看着薛寻芳的眼神似乎又灵动了一些,这才松了一口气,连忙扶着薛寻芳躺下,为他盖好被子。 他用风不同教他的鬼界方法,用体内的元神珠为引,闭上眼睛在识海内搜寻,终于在这里被他发现了一缕残魂。曲灵霜很开心,虽然那点残魂非常少,起码说明风不同的办法是对的。 “哪怕要找上一辈子才能凑齐你的魂魄,我也会陪你找一辈子。”曲灵霜在薛寻芳脸上亲了一口,轻轻抚摸着他鬓边的几根白发,温柔地说着话。 这是他带着薛寻芳离开鬼界一个月来最大的收获了,为了找回寻芳的残魂,他必须带着他在人间行走。 火精灵与白玉轿自然是不能这样出现在人间的,他便将四只火精灵化作四个仆人,白玉轿化作普通的轿子,与寻芳装作一对出门游玩的贵公子,走遍了他们曾经去过的地方,却从未寻得一丝残魂,没想到在两人初见的地方寻到了一点残魂。 “睡吧,明天我们回天墟宫,人间已经找完了,该去天界找找。天界找完,我们再去妖界,去魔界……”曲灵霜钻进被子,将薛寻芳搂进怀里,轻声说道。 不一会儿,曲灵霜便睡着了,然后他做了一个有生以来最可怕的噩梦。 他梦见在玄清观内,曲如眉从观内向他走来,他正要说话,却发现张口无言,自己无法开口说话,也无法动弹。 曲如眉朝着他走来,面色冷峻,眼神如刀,提起猎魂银枪便刺向曲灵霜,枪头扎进曲灵霜的胸膛,尖锐的痛感袭来,却没有流血。曲如眉双眼流血,冷冷地看着曲灵霜说道:“你为什么要躲着我?” 曲灵霜拼了命地想要挣脱,体内的元神丹终于感应到他的窘迫,一股强大的法力从元神丹内冲向四肢百骸,曲灵霜瞬间便挣脱了禁制,还未说话,曲如眉与玄清观却突然在他眼前碎成碎片,碎片化蝶从他面前飞走了。 曲灵霜捂着胸口的大洞,用尽法力去挽留,却留不下一点碎片。他知道这是梦,却从未做过如此无力的梦,尤其是封印解开以来,他从不做梦。似乎那些梦魇里的妖魔鬼怪也害怕近他身,如今却做起了这样奇怪的梦,曲灵霜百思不得其解。 他集中精力忘记刚才的情形,想挣脱梦境,却发现怎么也做不到。看来制造梦境并且把他拖进来的人,特别强大,甚至超过了他。这世界上,只有九渊办得到。 空白的尽头,萧琴楚穿着一身破烂污糟的白衣,缓缓向他走来。灰白的场景转到了魔界竹幽海,一年前他与萧琴楚遇险的场景。 曲灵霜不知道眼前的人是不是萧琴楚,不敢贸然开口,萧琴楚却面无表情地开口了:“你为什么要害我?我只是想出来。” 曲灵霜捂着胸口的洞,试探着问道:“你是谁?” 萧琴楚突然摇身一变变成了薛凡清的模样,他叹息了一声,幽幽地道:“我是来帮助你的人,你却与他们一起这样对付我。” “九渊?”曲灵霜问道。 “薛凡清”转过头来看着他,突然又变成了月素绵的模样:“好听吗?我为自己取的名字。” 曲灵霜心中震惊不已,当初他与风不同几乎用尽全力下了那么多道禁制,将焱狱地灵胎围得跟铁桶一般,就算自己在里面想要出来,只怕也要拼尽一身修为,花上两三年才能全身而退,这九渊就这么出来了? 他转念一想发现没对:若是九渊完全出世,应该直接就来找自己算账了,怎么会以梦魇这种低级的方式拖自己入梦来跟自己说话,而且……他用的都是别人的样貌,说明他还没有身体!只怕现在只是他的一点意识穿过层层禁制,来到了人间。 想通了这一点,曲灵霜心中镇定了不少,他点头笑道:“好听。” “月素绵”突然又变成了薛寻芳的模样,他深情款款地向曲灵霜走来,伸出手轻轻在他胸口的伤口上抚摸着:“那你喜欢我吗?” 很久没有听到薛寻芳说过一句话的曲灵霜怔住了,一瞬间差点以为是薛寻芳恢复了,他深吸一口气,将快要跳出胸腔的激动咽了下去:“你能别这样吗?你为什么不用自己本来面目见我?” “薛寻芳”笑了,笑得那么好看,一如从前的模样:“你喜欢这个人。我在焱狱内刚醒来的时候,看见你们了。你好狠,他都已经死了,我只是想借用一下他的身体,你就和外人一起把我封在地灵胎里。” 曲灵霜忍了又忍,压低声音:“九渊,你是如何出生的,你知道吗?” “我知道。我感知到了,火冥珠失败了,于是我来接替他。”那个披着薛寻芳外貌的人说道。 “他没失败,你现在就顶着他的模样;他也没有死,他还有魂魄。你真的只想当一个替代品吗?替代到底?”曲灵霜语气里有轻蔑。 “薛寻芳”突然怒了,他忽地变成了一个少年的模样,身着血红法袍,脚下如同踩着十万冤魂的阴气,让人不寒而栗。他挽着高高的发髻,眉清目秀,但面容却毫无特色,让人过目即忘,丢大街上瞬间就会被人海淹没,简直像……仓促中随便找了一个毫无特色的五官,然后就连忙披上了。 少年戾气十足:“谁说我是替代品?他死了,我自然不是替代品!你看好,这是我九渊的模样,我为了亿万生灵而来!” 曲灵霜笑了起来:“别误会,我没有恶意,我只是想要提醒你,做你自己,九渊就是九渊,不要想着成为谁,代替谁来做什么事。” 九渊哼了一声,道:“算你说了句人话。” 曲灵霜见他对自己的敌意不那么盛了,又问道:“你……如果出来了,你想做什么?” 九渊看了他一眼:“你们二人搞砸了,我来替你们善后。” 曲灵霜连忙道:“不用不用,我们挺好的。”还有一句话没说:你不来更好。 九渊负气道:“好?怎么个好法?火冥珠都被人挖走了,现在活死人一个;你更好,投生人间,直接倒戈。天地间元气照样枯竭,你说这叫好?” 曲灵霜脸直抽搐:“这个……都是一些小意外,还在掌控之中。我们计划要从溟海开辟一条通道到地面,本来都在实施中了,结果发生了那些意外,现在你来了,帮我一起吧?我们把溟海通道彻底打通,以后天地间就再也没有元气匮乏的问题了……” “住口!”九渊似是受够了曲灵霜的胡言乱语,怒道:“天地生你们,是让你们行末日之罚的,不是让你们把大地给戳个洞!” 曲灵霜沉默了一下,道:“九渊,这世间大多数的修真者,他们都是良善之人,同为生灵,为什么就非要他们的命不可?明明有其他办法解决,为什么非要杀人?” 九渊将手背在身后,缓缓踱步,小小少年竟然走出了万世枯荣的悲凉与气势:“我辈生于天地间,自然要谨遵天地之意。我此次职责不是末日之罚,而是灭世,灭尽世间生灵。生灵太贪,他们大多自私自利,为了自己活得更好,拼命掠夺,不论是元气还是他人的生存空间。太可笑了,他们管这叫弱肉强食。天地滋养了他们,他们却拼命消耗天地元气,天地成了生灵口下的食物,伤痕累累。若是天地得不到好的修养,早晚这个世界会毁灭!谁来修补这群生灵给天地造成的伤害?只有我。” 少年转过来看着曲灵霜:“天地已经承受不住修真界的元气掠夺了,你甚至伙同他们打起溟海的主意来。曲灵霜,真有你的!” 这九渊刚出世就有如此多的见解,与薛寻芳当初那个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简直差太多了。“果然是升级版,难对付多了!”曲灵霜捏了捏眉心,问道:“你有打算了吗?” 九渊见他态度和缓了,道:“我也不计较你之前犯的错了,你把焱狱那些禁制撤掉,放我出来,你与我一起灭世。你不放我出来,我只能把一丝意识投映到你那薛寻芳的身上,然后借助他的身体出来。” 曲灵霜一听他现在出不来,顿时松了口气,冷笑了一声,道:“阁下怕是错了主意,你若要灭世,岂不是连我与寻芳都要灭掉?我为何还要帮你?” 九渊道:“我不会杀你们。你们与我同为天地使者,我怎么会杀你们?” “灭世之后,天地间只剩我们三个人?连棵草都没有,一片死寂,这样的世间拿来做什么?不如别灭世了,我与寻芳带你游遍世间,我们一起想办法恢复天地元气,好不好?”曲灵霜脸色一转,温和地笑道。 “曲灵霜,你别拿对付薛寻芳那一套来对付我。我可是九渊,虽然我还未能出来,但是这世间每一个人,每一件事都逃不过我的眼睛。我来这里也不是想要说服你与我一起,我只是来通知你,我来了,我来灭世了,你愿与我一起,我欢迎;你若敢站在我对立面,薛寻芳便会永不复生。”少年在笑,说出的话却让人不寒而栗。 曲灵霜知道这人不像寻芳那样可以被说服,只得智取。他试探着问道:“不会,寻芳在我心中的最重要了,你知道的。我就想知道,若是我不放你出来,你能怎么样?” 九渊冷笑一声,道:“曲灵霜,你这点心思还是收起来吧。我实力远在你们二人之上,即便你们封住了我的身体,我随着薛寻芳出来的这一丝意识,也足以灭世!” 曲灵霜哈哈一笑:“你真是能把牛皮吹上天。你若真的这么能,还非要求着我放你出来?” 九渊冷笑一下,道:“你没有选择,曲灵霜。你也知道我是火冥珠的替代者,我只是不能杀你,但我不是不能杀薛寻芳。只要薛寻芳在我手中,你也只有乖乖听我的。” 曲灵霜脸僵了一下,道:“你别动寻芳,我便不插手你的事,行吗?” 九渊哼了一声,道:“这还差不多。你这老东西就歇着吧,只要你不捣乱,我就不动他。” 曲灵霜被“老东西”这三个字噎得一口气差点接不上来,九渊又道:“为了保证你不毁坏我的计划,从今天开始,你与薛寻芳便跟在我身边吧!醒来后来找我!” “你……”曲灵霜话还未完,便猛地被拉出了梦境。 他一摸身边,床铺空空,薛寻芳已然不知去向。 开战 修真界彻底乱了,战火最先是从妖界与魔界燃起。风不同上任帝君不久,便以铁血手段统一了修真界,将魔界与妖界收归自己管辖,但不知为何在同一日,这两界突然一起反叛。 妖界单方面宣布叛出天界,不再受天界管辖,然后妖王孔墨尘带着妖界众人大举进犯人间。一时之间,人间三大门派:玄清观、崆峒派、昆仑山奉天界帝君之命,组织各地修仙门派,由曲如眉与萧琴楚统领,联合人间各大国共同抵御妖族入侵。 虽然人间修真门派大多是修仙,修为比一般妖族要高一些,但凡人与普通妖族相比就差得太远。哪怕一个妖族一个小妖,也可以轻易灭掉一个村庄的人,而修仙门派毕竟是少数,因此这场战役打得尤其艰难。 在妖界反水的同时,魔界费清泉长老也突然转性了一般,带领魔界要进攻鬼界,声称要吞并鬼界,占领忘川河。 忘川河是鬼界的根本,是六界轮回重要之地,历来由鬼界掌管,若是落到魔界手中,只怕六界生灵的轮回都要乱掉。 原本镇守在天苍谷的姜若篱向帝君请命,愿带兵与鬼界一同抵御魔界的进攻。 姜若篱在魔界经营千万年,深谙魔界各方势力布局,而且魔族大多是她的旧部,若是由她前去平叛,自然比其他人要有效得多,风不同便同意她去平叛,调换天恒圣君柳言卿镇守天苍谷。 此次魔界与妖界举族皆叛非常让人意外,因为柳言卿带领的暗卫在风不同授意下,在短短半年内明里暗里地已经将有可能倒戈向九渊的势力清除干净了。而这份清理名单,还是当初曲灵霜从前任帝君月重华软硬兼施地要来的,绝对不会出错。 所以现在魔界妖族的反叛,绝对不是正常的反叛。 魔界费清泉长老一向是个忠厚老实之人,没有什么野心,长期在姜若篱手下老老实实做事,此次却雄心霸气地想要吞并鬼界; 而妖界更奇怪,妖王孔墨尘的爪牙早就被曲灵霜拔光,而且还将他视为“秘密武器”的儿子孔怀袖捏在手中做人质,但他偏偏再这样的情况下反了。 从天界收到的战报来看,此次叛乱的魔界与妖界众人非常奇怪,叛乱者像是被控制的提线木偶,根本没有自己的意识,像是被控制了灵魂,虽然力量暴涨,不畏伤痛,只知拼死战斗,但没有太多的思考能力。尤是如此,鬼界与人间也抵御得非常辛苦。 于是天界平叛之路便不那么顺利了。 风不同在某日天界议会后突然收到了曲灵霜的一丝信息:九渊出世,我已被控制,请帝君全面应战。 风不同连日来都在搜寻曲灵霜的气息,试图与他通灵,却再也找不到他的一点气息。 曲灵霜消失了,连带薛寻芳。好在风不同之前就在部署兵力,命之前就准备好的各界全面进入应战状态,因此魔界与妖界虽然叛乱,人间与鬼界才不至于一泻千里,一败涂地。 风不同身为帝君,虽然身为千万年的煞魂,却不能上战场一搏,只能坐镇天界,部署兵力,处理各方战报。还好有月素绵协助他处理,凌寒烟帮他照管薛凡清,就这样他都不眠不休地彻夜在神武大殿处理事务。 战火烧了三个月,他还是没有放弃对曲灵霜的搜索,因为他知道,曲灵霜最后给他留下的讯息,此次他的失踪和这场突如其来的混战,都与九渊有关。他没有告知天界诸神,这场战争其实是世间生灵与九渊之间搏命的斗争。 冥珠降世只是要毁灭修真界,都让天界诸神惶惶不可终日。若是告知他们九渊要灭世,而这场战争就是开始,只怕天界日常早已乱掉。 “曲灵霜,你去了哪里?玄清观快顶不住了。”神武大殿上,风不同看完了今天最后一封战报,抬起头看着氤氲在暮气中的那盏时明时暗的灯。 战报是曲如眉的战报,她作为玄清观最后一个传人,也是人间三大门派中唯一一个只剩最后一人的门派,不但代表人间,也代表帝君飞升前的门楣,更代表冥珠的立场,曲如眉的压力可想而知。 自从战争开时候,神武大殿便昼夜灯火通明,各界战报与军令不停进进出出。 风不同刚看完曲如眉的战报,捏着眉心走下神位想活动一下筋骨,月素绵便不识趣地进来向他汇报人间最新战况:“帝君,刚接到消息,人间修真门派损失很大,驻各地仙门世家死伤严重,昆仑山林书白、崆峒派严文忆战死。陈、粱、相陆三国已经灭国。” 月素绵声音不带一点色彩,念着这份惊心动魄的新鲜战报,像是在说邻家今天吃了什么一样。 风不同连日未得休息,面容略显憔悴,连忙问道:“齐国、魏国战况如何?” 齐国与魏国是人间实力最强的两个国家,之前两国之间的世仇与利益之争很严重,在妖族入侵之时也只得放下陈见,共同协作。 月素绵道:“齐国以武立国,兵力强盛,又有如眉坐镇,目前尚且能支撑,打了几场胜仗,但战况惨烈,短时间内只怕没有太大的战斗力,只能自保;魏国状况不大好,魏王年迈,不太愿意拿出老底,一味要求大师兄闭城自守,大师兄违抗过几次命令带兵出击,结果魏王牵制了大师兄的兵权,现在状况也非常不好。” 只要齐国与魏国不倒,人间便有胜算。风不同毫不犹豫下令:“神将不可对凡人动用法力,这是天界历来的规矩。但事急从权,你给萧琴楚传话,让他便宜行事,不必恪守。” “是!”月素绵领命,又道:“帝君,前段时间清理妖族的时候,并没有发现妖族实力这么强大,此次为何突然实力大增?上次清理得很干净,我可以确定孔墨尘无法在我的眼皮子底下隐藏那么强大的实力。” 风不同的筋骨得到了短暂的放松,又立刻走到神位上坐下提笔道:“你说得没错,妖族没有这么强的实力。不但妖族如此,魔族也是。素绵,我待你终究不同其他神将,你天资聪颖,想必早已知晓此次战争爆发的根源是什么。” 月素绵低下头,道:“弟子知道帝君的苦心,不愿让我辈失了求生意志。我知道此次战争是九渊发起的,我没有对任何人说,包括天恒圣君。” 风不同欣慰地道:“素绵向来懂得轻重。妖族与魔族都是如此,九渊不但控制了他们的思想,还顺便提升了他们的修为。” 月素绵无比尊敬地对帝君行了一礼:“弟子代天界诸神、代世间亿万生灵叩谢帝君。” 风不同挥了挥手,道:“我虽已非六道中人,但我本从苍生中来。好了,不说这个了。魔族与妖族素来与天界存在龃龉,虽然经过清理,但剩下的人也是与天界离心背德,所以被九渊钻了空子,也是正常。” 月素绵点头道:“幸好之前经过一波清理,否则……” 风不同知道她的心思,微笑道:“没错,月重华这次也算立了功了。” 月素绵脸一红,急忙解释:“帝君,我不是那个意思……” 风不同挥手阻止了她的辩解:“我知道你无此意。月重华虽然心思沉重,但他毕竟是上一任帝君,他一直希望能保护修真界,这我是知道的。好了,不提他了。”风不同话头一转,道:“让天恒圣君密切注意天苍谷动向,若有他无法判断的异况立刻上报不可耽搁。另外传令鬼王和姜若篱,死守鬼界,若让魔族攻破忘川,提头来见。” “领命!帝君……我六师弟有消息了吗?”月素绵问道。 风不同叹息一声:“没有,自从十天前他告知我,他被九渊控制之后,我再也没能搜寻到他与寻芳的信息。” 月素绵隐藏在衣袖中的手紧紧捏了一下,道:“九渊与他毕竟都是为元气枯竭而生的,他们都是天生地养的灵物,师弟他会不会被九渊蛊惑?” “不会的,你是他二师姐,应当深知灵霜为人。你要对他有信心,若是我们都不信任他了,他还能依靠谁?”风不同不赞同月素绵的话,但眼神里没有一点责备。 “弟子知错了。”月素绵低头,略显羞愧。 风不同知道天界疑心曲灵霜已经与九渊勾结的人不在少数,现在竟然连月素绵都开始怀疑他了。风不同心里叹息一声:“灵霜啊,你究竟在哪里?千万不要辜负你师父的一片苦心啊!” 妖界与人间交界之处有一个巨大的峡谷,生生把莫伦山脉横切成两段,莫伦山脉以南是人间,以北是妖界的底盘。两界唯一的通道便是那叫落雁的峡谷。 三月前,莫伦山以北的妖族在妖王孔墨尘的率领下,从落雁峡倾巢而出,人间顿时陷入连天战火。此时的落雁峡却一片安宁,千万年的结界被打破,峡谷里的荒草被妖族大军经过踩踏到烂泥里,却还要挣命地想要活过来。 峡谷以南不远处一个平原,驻扎这一座有千余兵力的军队,这个军队处处透着诡异,除了帅帐两座,竟然再也找不到一处人住的地方,没有粮草,更没有任何辎重,更没有士兵操练交谈的声音。 准确地来说,这个军队也不需要那些东西,因为他们本身就不是一个活人的军团,而是由没有生命的傀儡组成的,除了两座帅帐中的三人。 协议Ⅰ 左边的帅帐内,曲灵霜盘膝坐在榻上,脸色无比憔悴,他微微动了一下身体,试着运转了下法力,发现法力流转依旧滞缓,好像他从大地吸取的元气中掺杂了杂质一般,堵塞了灵脉,这种情况从他被九渊挟持以来就发生了,而且有越来越严重的趋势。 薛寻芳就坐在床榻另外一边,双目无神,头靠在曲灵霜肩上。他的头发又比之前白得更多了一些,脸色发白,嘴唇乌青。 曲灵霜探查过了,薛寻芳身体状况比他还要糟糕,他的火冥珠几乎已经不能从大地直接吸取元气了,身上的余存的法力也不多,而且流转不畅。 自从那日他在水阳城醒来发现薛寻芳不见后,便追寻这薛寻芳的气息到了这落雁峡,被九渊挟持困在这傀儡大军中。他尝试过无数次想要与风不同取得联系,却因为那可恶的拘禁阵法,一直发不出信息。 九渊很聪明,他虽然只有一缕意识存在这世间,没有办法直接灭世,却可以随时附身到别人身上,尤其是魂魄不全的薛寻芳,简直是他的完美宿主。 他有很强的思维控制能力,可以控制生灵的思想,让他们变成傀儡,为自己所用。魔族与妖族的首领皆被他所控制,而且他还幻化出了雁落峡这一支傀儡大军。这些傀儡全部都是他凭空所化,战斗力远非普通凡人军队可比。 这些傀儡与九渊一样,皆不是血肉之躯。曲灵霜的清溟之寒对他们半点作用也不起,根本无法控制他们。 这一场魔界与妖界叛乱的战争,正是九渊的杰作。意志力越弱的人,越容易被九渊控制。他现在只有一丝思想,便控制了妖界与魔界的首领,若是真的出世,只怕世间所有生灵皆可被其控制。 曲灵霜打定主意,哪怕要牺牲自己与寻芳,也绝对不能放这个魔头出焱狱。 无论九渊如何威胁曲灵霜,甚至拿薛寻芳的命来要挟他,曲灵霜都不让步,除了这一点,其他倒是让步不少。 三个月下来,九渊被曲灵霜这倔驴脾气弄得没办法了,似乎逐渐放弃了让他放自己出来这回事。 他特别喜欢附在薛寻芳身上,因为这样曲灵霜便没有任何办法对付他。他发现只要自己附在薛寻芳身上,曲灵霜几乎办法没有拒绝自己的要求。就这样,他以薛寻芳为人质,将曲灵霜牢牢挟持在自己手中。 此刻,九渊已经离开了薛寻芳的身体,他用了自己的少年本体模样,到另外一座帅帐中去处理事情去了。 因为没有完全出焱狱,九渊的本体并非实体,而是虚无缥缈的。大概他自己也不喜欢这种状态,所以极少用这种样子出现在曲灵霜面前。 曲灵霜与薛寻芳二人一直被九渊关在这座帅帐中,不知道九渊是如何做到麻痹冥珠的灵力,三个月来无论曲灵霜如何努力,都阻挡不了他体内水冥珠与大地的联系变弱……好像他真的快变成了一个普通修真者了。水冥珠灵力再高,没有充足的元气支撑,也发挥不了作用。 九渊性格十分古怪,曲灵霜根本摸不透他到底想心里在想什么。九渊是火冥珠的替代品,天生亲近水冥珠,按理说不会伤害曲灵霜,但是事实并非如此。 他不限制曲灵霜的自由,却日日要前来折磨他。九渊似乎很享受这种折磨,他几乎每日都会进入薛寻芳的身体中,然后用薛寻芳的身体对曲灵霜进行一番折辱,然后看着曲灵霜在他脚下痛苦的样子,乐此不疲。 今日他还未过来,曲灵霜想趁着这段时间恢复一下法力,试着将这里的消息传给风不同。但努力了半天,一点用都没有。 水冥珠与大地联系变弱后,曲灵霜的灵性似乎也变得迟钝了,他感知天地之意的能力也在变弱。 “难道天地真的认定我与寻芳是叛徒,要抛弃我们了吗?”曲灵霜颓废地用手捂住了脸。 靠在他肩上的薛寻芳突然直起身来,转过头笑盈盈地看着他:“我早说了,你们是叛徒,你终于承认了吗?” 曲灵霜一听这声音,下意识就开始颤抖,他触电似地弹起来,警惕地看着薛寻芳,只见对方慢慢下了卧榻,潇洒地抚摸了一下鬓边的白发:“别怕,只要你诚心归顺我,我会留你和小情郎一命的。” “你今日又想玩什么花样,九渊?”曲灵霜心中一紧,三月以来的相处,他确定了九渊虽然是薛寻芳的替代品,但与薛寻芳一点相似之处都没有。 九渊偏执,而且做事情相当绝对,似乎在他的眼中,这个世界非黑即白,所以他无法忍受曲灵霜表面归顺,背地里却小动作不断。 他恨曲灵霜恨得牙痒痒,却又没办法要了他的命,因为他自认是天地最忠诚的儿子,既然天地生他来接替火冥珠,那么他便应当与水冥珠是一对,他是不可能杀死曲灵霜的。 他一边恨着曲灵霜,一边又想将他“扳回正道”,但这曲灵霜简直是个绵里藏刀的小人,满嘴谎话毫不脸红,似乎也不知道耻辱是什么,无论九渊在语言上如何侮辱他,他都能笑嘻嘻地消化了。只有他用暴力折磨他的时候,曲灵霜才会老实一点。 但无论曲灵霜嘴上如何无所谓,身体的反应却瞒不过九渊的眼睛。三个月下来,九渊发现曲灵霜对自己占据薛寻芳这件事特别在意,自己用本体和他对话,他便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用薛寻芳的身体跟他对话,他便会多了几分谨慎,多了两分担心。 九渊很喜欢曲灵霜认真对待他的模样,可惜这种认真只有自己披着薛寻芳的皮的时候才会出现。 看见曲灵霜眼中又出现了那种认真,九渊很享受,笑道:“前几日的游戏都玩够了。” 曲灵霜听到他的声音手都在微微颤抖,只听九渊接着说道:“我们来玩点别的吧?” 他说这话的时候,头突然贴近曲灵霜的脸,在他耳边轻轻说话,竟然有点耳鬓厮磨的味道。 他看着曲灵霜警惕的眼神,哈哈一笑:“我知道你与薛寻芳的关系,但他已经死了,不如我替他来爱你,怎么样?” 曲灵霜简直怀疑自己耳朵出了毛病,惊道:“你吃错药了吧?” “哈哈哈……你对薛寻芳都那般耐心,为何不把那份耐心分一点给我呢曲灵霜?”九渊一把抓住曲灵霜的下巴,逼他看着自己。 曲灵霜被逼着抬头,看见薛寻芳眼里一片血红,眼神透露出的寒意让他不停地打颤,他下巴被粗暴地捏着,疼得说不出话来。 九渊看见曲灵霜害怕的模样,似乎失去了兴趣,他要的是曲灵霜像对待薛寻芳那般对待自己,而不是要一个看见自己就害怕的人。 他捏着曲灵霜下巴的手指松开了,将那沾染曲灵霜气息的手指伸到自己鼻尖下闻了闻,陶醉地道:“你为什么这么贱呢?为什么非要我披着薛寻芳的皮,你才肯认真和我说话?” 曲灵霜扭过头去不看他,脸上说不清是什么表情,坐在榻上双手互捏绞紧手指,看上去有些可怜。 “好了,如果你好好跟我说话,不再一副欠抽的模样,我便不再打你,怎么样?”九渊伸出手去摸了摸他的脸,丝毫不在意曲灵霜嫌恶的样子。 曲灵霜咬牙道:“我有拒绝的权力吗?” 九渊笑道:“没有。” 他不在意曲灵霜气急的模样,站起来背着手缓缓道:“我最近发现世间之人都特别爱赌博,不如我们将这场战争当成一场赌局,你若赢了,我便放你与薛寻芳离去;若是我赢了,你便要放我出焱狱,然后老老实实爱我,从此忘掉薛寻芳,好吗?” “九渊,你懂什么是爱吗,就想要我爱你?万一我骗你呢?”曲灵霜冷笑道。 “唔……我确实不懂,但我知道你平日怎么对薛寻芳的。我要你像对他那般对我,并且不能有一点差别。”九渊道。 “哈哈哈……都说我曲灵霜脸皮极厚,我可是什么谎话都能说的,你不怕我嘴里说着爱你,心里想着捅死你吗?”曲灵霜简直要气笑了。 九渊似乎没想到这个问题,他盯着薛寻芳的脸,沉吟片刻,抬头一看曲灵霜那无所谓的痞子样,心中怒火顿生,一把掐住曲灵霜的咽喉,将他按在榻上:“你说的还真是这个理呢!曲灵霜,我看你是真的不想好好活了,你不怕我把这具身躯毁掉吗?你的寻芳可怜的一丝残魂被我封在他心脉里,我只要轻轻动一下念头,他就彻底灰飞烟灭了。你真的要惹怒我吗?!” 这疯子附在薛寻芳身上的时候,薛寻芳身上的火冥珠便会恢复灵光流转,力大无穷。曲灵霜被他一把掐住,差点把颈骨捏断,直到他憋得满脸通红,青筋迸裂,快要窒息时,九渊才松了手。 曲灵霜一把捂着脖子咳嗽,一边嘲笑道:“你看……这就是你与寻芳的区别……你让我如何待你如同他一般?” 九渊缩回了那只行凶的手,看见曲灵霜咳得死去活来的样子,脸上一点愧疚之色都没有,道:“我如何待你是我的事,但你必须要这么待我。” 曲灵霜哈哈大笑:“九渊,我看不如这样,你先离开寻芳的身体,然后出去撒泡尿照照,看看你到底有多美?竟然想得这么好。” 九渊不在乎曲灵霜的嘲笑,冷笑道:“说正事吧。我刚才说的赌局,你有没有兴趣?” 曲灵霜知道,现在冥珠双双陨落,修真界只剩一个风不同可以比肩冥珠,但对付九渊还差得远。此次修真界只怕真的在劫难逃了。 反正已经是死局了,他也没指望能赢过九渊,只是希望能用这个赌局可以耗住九渊一点心神,拖住他一点时间,给自己和这个修真界赢得一线生机的机会。 曲灵霜心念流转,笑吟吟地看着九渊:“你要玩,我还能拒绝你吗?拼了这条命也要让你玩高兴啊!” 九渊觉得曲灵霜笑起来很好看,但他特别讨厌曲灵霜对自己虚情假意的笑,脸色一沉,道:“很好。” “你想怎么赌?”曲灵霜问道。 九渊微微一笑,道:“你不肯用心待我,无非是觉得我没有人性。但我本来就不是人,怎会有人性?在我看来,人与其他生灵并无差别,互相之间即便偶有真情,但若大难临头,都只顾自己。若踩着同伴的尸骨能多活一天,他们都会毫不在意杀死对方。” 曲灵霜已经试过无数次想要纠正九渊这偏执的观念,但从来没成功过,此时听他又如此说,已经彻底失去了反驳的念头,只是懒懒地继续听下去。 “你坚信人间自有真情在,我坚信人性本是自私。所以赌局的规矩不如这样设定:我在修真界选几个人进入赌局,若是他们在面对我发起的这场战争中没有人背叛彼此,没有人向我投降,我便算你赢。若是有一人弃了你们,投靠我,便算我赢。”九渊道。 “可以。但我有一个条件,我要选择参加赌局的人。你不是说世间之人都自私吗?若是由你挑选局中人,我还真怕你专门去找一些败类来坑害我。我现在可是落到你手里了,要是这点都不满足我,那我看着赌局也不必设立了。反正我爱你不起来,你直接杀了我算了。”曲灵霜摆出一副无赖样。 九渊眯眼一笑:“可以。不过参与赌局的必须是你最亲近之人。” 九渊算得精细,若是曲灵霜最亲近之人都背叛了彼此,背叛了他,那么曲灵霜就算自己打自己脸。而且他正想了好多玩法来收拾曲灵霜在意的人,他要把他们一个个都逼疯,最好彻底坏掉他们在曲灵霜心中的形象,这样曲灵霜心中就再也没有旁人了,只有自己。 曲灵霜道:“公平,一言为定!” 协议Ⅱ 九渊背着手在账内踱步,在思考玩法,半晌,他搓着手急不可耐又兴致勃勃地对曲灵霜道:“你选定好人了吗?谁来?” 曲灵霜道:“我姐姐曲如眉,天墟宫主萧琴楚、帝君风不同、鬼王百川、我二师姐月素绵。”曲灵霜把修真界实力最强的几人都点了一遍,他知道他们绝对不会投靠九渊。 “不如再加几个人吧,我看姜若篱、柳言卿、凌寒烟的实力都还将就,不如加进去吧。”九渊道,“你不会怕他们背叛你吧?” 曲灵霜无力一笑:“进入赌局之人越多,岂不是出现叛徒的几率越高?你这算盘打得挺好啊!” “你这是对你们天界之人不信任吗?若是你不信任他们,不如我现在直接去杀了他们,以免他们惹你心烦。”九渊突然凑过来看着他,眼里闪烁着光芒。 薛寻芳的眼睛很漂亮,眼眸修长,通常看着曲灵霜的时候都是温柔的。但现在身体里住的灵魂,却让他那修长的眼眸显得那么可怕和阴毒。 曲灵霜很反感九渊披着薛寻芳的皮突然靠近他,连忙多躲开,咬牙道:“你这是铁了心要在赌局中加人吗?” 九渊不计较他的嫌恶,抬头道:“我愿意跟你赌一局,你才有这一线生机。”意思很明确:愿意陪你玩是我乐意,这里我说了算。 曲灵霜闭上眼睛,认命道:“好吧,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九渊微微一笑:“近朱者赤,我最近跟你相处,学了好多道理呢。”明明是讽刺的话,却被九渊说出了无比亲昵的感觉。 他俯下身在曲灵霜脸上亲了一下,道:“薛寻芳特别喜欢亲你,我希望我以后也会喜欢上。” 曲灵霜躲不过那一吻,只得在薛寻芳嘴唇离开自己脸的时候拼命用袖子擦着被亲的那处,嫌弃得差点把皮搓掉一层,嘴上却不饶人:“亲吻是发自内心的心悦之情,你连心都没有,怎么会喜欢呢?” 九渊怔了怔,对曲灵霜的嫌弃并不以为意,道:“有没有心很重要吗?” 曲灵霜道:“对你不重要,对我很重要。所以请你以后不要做这种无谓的动作了。” 九渊笑道:“曲灵霜,你真是个胆小鬼,怕我打你,怕我使用薛寻芳的身体,现在还怕我接触你。”他似发现了新奇的物事:原来曲灵霜害怕与他亲密接触,之前他心悦与薛寻芳的亲密,现在竟然让他避之不及。 “你这算不算变心呢曲灵霜?亲你的依然是薛寻芳的身体,你却害怕,厌恶,你是不爱他了吗?”九渊好奇地坐下来,轻轻抚摸着曲灵霜的脸。 他有很强的控制能力,曲灵霜体内的水冥珠现在很弱,无法反抗他的任何动作,只得闭上眼睛忍着恶心让他摸着自己的脸。 曲灵霜的反应加深了九渊的猜测:曲灵霜原来害怕与他的亲密,太好了,自己终于又有了新的方式可以惩治这个狡猾的人了! “九渊,讲点道理好吗?你要我爱你,你却用这种违背我本意的方式来伤害我,你说我如何能爱你?”曲灵霜被他摸得浑身都在颤抖。 “太有意思了!”九渊看着曲灵霜的反应,完全沉浸在他从未体验过的感觉中,曲灵霜这种害怕与颤抖与自己打他时的那种害怕完全不一样,这种感觉简直就像兴奋剂一样,从未体验过的刺激感悄然攀上九渊的心。 曲灵霜知道自己处境很危险,自己越是害怕,九渊越兴奋,他只得睁开眼睛,脸色惨白,强自镇定,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道:“我累了,你走吧!” 九渊很疑惑曲灵霜为什么又不害怕了,见他恢复了无所谓的样子,顿时兴趣全失,只得放下手,笑道:“你休息吧,养好身体,看我如何赢你。” “快滚!” 九渊走了,曲灵霜试探了半天,确定薛寻芳不会像诈尸一般再坐起来,便哆哆嗦嗦地替他盖上了被子。 这种被挟持、被折磨的情况对曲灵霜来说并不是如何煎熬,毕竟他变成水冥珠的时日并不多。过去两百多年来,大多数时候他只是天墟宫一个被人耻笑的小弟子,现在这种寄人篱下,艰难的求生日子对他来说却不是太难。虽然九渊对他各种酷刑,但那并不致命,因为自己恢复能力强过一般修真人士。 只要薛寻芳的身体不再时不时变成九渊。 第二日,他还未醒,薛寻芳便微笑着坐起来等他了。 九渊看着曲灵霜睡觉的样子,似乎非常入迷,他甚至眯起眼睛,嘴角保持上翘,但这一切都是他从薛寻芳记忆深处学来的“深情”的表现,他自身对这个根本没有任何意识,只是知道曲灵霜在薛寻芳表现出“深情”时会真的开心。 谁知道,曲灵霜一睁眼,看见“深情”的薛寻芳,确实巨大的惊恐:“九渊,你想干什么?”毕竟昨日九渊才发现自己害怕与他亲密,曲灵霜生怕这疯子会做出什么疯狂之事。 九渊失望地站起来:“真没意思,你就不能有一刻可以把我当做薛寻芳吗?” 曲灵霜笑了起来:“可以啊,你死的那一刻!” 九渊收起了笑容,道:“今日,便是我们赌约生效的第一日,你不紧张吗?还睡到怎么晚才起。” 曲灵霜伸了一下懒腰,道:“你若放我去与大家一起并肩作战,我又何至于睡这么久呢?” 九渊皮笑肉不笑道:“我为这个赌局可是花了心思的,我为赌局中的每个人都精心设计了剧情,我要你陪我好好看着,看他们是如何一个个背叛你,投靠我的。” 曲灵霜没说话,他心中已经有了一些计较,九渊肯定会引诱局中人投靠他,而给他们设计死局,然后九渊再出现,提出投靠九渊就可饶过他们一命,只怕局中人很难不动心。! 修真界之人生命极长,但不代表他们不怕死。自己现在消息都送不出,如何将这些局的底细送出去? “啧啧,你为难了。”九渊躲藏在薛寻芳皮相下,坐下来轻轻吻了一下曲灵霜的脸,“不过没关系,我就喜欢看为难的样子,只要是真心的情绪,你什么样我都爱。”他在曲灵霜耳边哈着气,虽然是薛寻芳的模样,曲灵霜却恶心地偏了头。 “九渊,你若是要存心引诱局中人,让他们投靠你便可活命,这赌局对我可不公平。”曲灵霜道。 他在内心盘算了下,当即祭出九渊最害怕的大招:“不如我再加一个前提条件,你不可出面引诱他们投靠你。否则你不如现在杀了我,这赌局我也不想参加了。” 九渊冷笑起来:“妇人的一哭二闹三上吊被你运用得很熟练啊,又来这一套。曲灵霜,你不怕我一怒之下真的遂了你的愿,杀了你吗?” 曲灵霜双手交叠枕在脑后,往榻上一躺,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你老人家已经控制住我了,早就该一刀杀了我,你却整日耗在我这里,不是无聊就是变态。我若是死了,陪你说话的人都没有了。” 他这副样子彻底把九渊惹怒了,他一掌将曲灵霜打得口吐鲜血,一把扯着他的衣襟将他提了起来:“曲灵霜,你别以为我真的不敢杀你。你若是以后再用这种口气跟我说话,我真的会杀你!” 曲灵霜胸口剧痛,若不是冥王之翼,只怕这包含薛寻芳全盛时期的掌力真的要了他的命。他用手擦了擦嘴角的血迹,惨笑道:“你若是想戏耍我,不如直接杀了我。我要的,只不过是个公平的赌局而已。” 九渊看着曲灵霜眼角悄然滑落的一滴泪,怔住了:“你竟然哭了?水冥珠,你为什么这么懦弱?” 曲灵霜狠狠从九渊手中抽出身来,怒道:“那他妈是被你打出来的!你挨一掌试试疼不疼?” 九渊无语了,叹息道:“你太弱了。”那语气,就像在说曲灵霜“你好短,你好小”一般。 曲灵霜实在忍无可忍:“妈的,我再退一步。只要你答应不在局中故意引诱他们叛变,就算让我献身都可以!” 九渊就跟看神经病一样看着他:“你想献身,我还没准备好呢。”在曲灵霜暴怒的眼神中,他又低头思考了下,决定退步了:“好吧,我保证不出面引诱他们。” “不仅你不能出面引诱,你用任何方式引诱都算你输!”曲灵霜擦了擦唇边的血,补充道。 九渊无奈地点点头。 曲灵霜咬牙道:“希望你说到做到。九渊,想要我爱你,首先你得值得我爱。” 九渊却对曲灵霜的话不以为意:“薛寻芳值得你爱,为什么我就不值得?” 曲灵霜笑了:“寻芳可以为我去死,你可以吗?” 九渊转头认真道:“我不会死,即便我想为你去死,也做不到。” 曲灵霜:“……” 九渊又道:“你刚才提到献身……唔……你在冰洞内对薛寻芳那般,就是献身了吧?曲灵霜你真贱,刚才还想对我献身,我才不要。” 曲灵霜如果打得过九渊,只怕这会儿早就把他打死八百回了。他无奈地笑起来:“我下贱?你不知羞耻地占着薛寻芳的身体,终日到我这里来纠缠,到底谁更下贱?” 他话音刚落,薛寻芳的身体忽然一歪,软绵绵地就要倒地。曲灵霜太熟悉这种情况了,是那魔头突然抽身离开了薛寻芳的身体。薛寻芳双目紧闭,面色苍白,体内火冥珠运转受阻,又虚弱起来。 曲灵霜轻轻抱着他,将他抱到榻上轻轻放好。这时候的薛寻芳才是他的寻芳,乖乖地躺在他身边,不会对他口出恶言,更不会对他非打即骂。 曲灵霜俯下身来对着薛寻芳的额头轻轻一吻,便打起精神坐起来。他太清楚那魔头的路数了,下一刻,他必定会用自己的本体过来继续折辱曲灵霜。 果然,当他睁开眼时,那个火红衣衫的少年正站在自己面前,脚踏千万怨魂,手执白骨鞭,眼神阴鸷,似乎要将曲灵霜挫骨扬灰。 曲灵霜笑了:“这才是乖孩子嘛,怎么?要来送我这老人家上路吗?” 九渊开口道:“曲灵霜,我本想好好待你,但你耗尽了我今日最后一滴耐心。若是你能在我白骨鞭下撑住两个时辰,我便饶过你的不敬。你若胆敢晕过去,我便下了薛寻芳一条胳膊!” 曲灵霜又不是第一次受白骨鞭的惩罚了,当然知道九渊说的撑住是什么意思,九渊要他在白骨鞭下清醒着受刑。 白骨鞭上覆满如小钩子般的倒刺,上面是由万千冤魂结成的怨毒,刺入皮肤会痛痒难当。一鞭下去,便会血肉横飞。 普通修士自愈能力差,若是鞭打一个时辰,只怕人已经被白骨鞭变成了一具真正的白骨。曲灵霜是水冥珠,自愈能力强,白骨鞭一边舔去他的皮肉,他的身体一边还会长出新肉。如此反反复复,等于无限凌迟。 饶是曲灵霜这样水冥珠的身躯,总也会痛。痛到极致便会晕厥,但九渊却偏不让他晕厥,要让他醒着受刑。他不得不醒着,因为每一次九渊都会用薛寻芳来要挟他。 谋划 两个时辰,数千鞭,鞭鞭痛彻骨髓。负责行刑的傀儡走后,曲灵霜几乎已经成了一个血人,却死撑着没有晕过去。他如同一滩肉泥倒在地上,呼吸暂停了有一刻钟,全靠水冥珠的灵气维系着这具身躯才不至于散架。 数月来的折磨,他都一吞而下,用噬心的切肤之痛,麻痹着敌人的神经。曲灵霜知道,九渊太强大,反击的机会只有一次,所以他必须要为这唯一的一次机会做好万全的准备。 半日后,他恢复过来了,净化了一身血污,用法力重新幻化出一身水波纹蓝色法袍。他要干干净净整整洁洁地陪在薛寻芳的身边,寻芳不喜欢看到他受伤的样子。 “这九渊还真是没想要我命,虽然元神丹运行受阻,自愈能力却一点也没降低。”曲灵霜自嘲一笑,他脸色极白,即便被白骨鞭拉下的血肉能很快重生,反反复复的折磨也让他元气大伤。 三个月的蛰伏,或许已经足够让九渊相信曲灵霜真的没有办法反抗自己了。他已经认定曲灵霜只能认自己摆布了。只要敌人的神经松懈下来,就是曲灵霜反击的时候。 曲灵霜对自己的计划没有绝对的把握,或许现在开始有点仓促。但九渊没有给自己留更多的时间,九渊已经开始对曲灵霜感兴趣,这是曲灵霜最无法容忍的底线。现在开始实行计划,即便失败,后果也不会比现在更糟糕了。 他从腰间解下一个养魂袋,放出了养魂袋中被封禁已久的孔怀袖。 孔怀袖一出养魂袋,便怨毒地看着曲灵霜。他在被封入养魂袋之前,修为已经被曲灵霜硬提到五重,但曲灵霜却在他体内种下了清溟之寒的种子,若是孔怀袖敢违逆曲灵霜,便会被清溟之寒冻成一块冰坨子,没有曲灵霜的允许,便永远不得解脱。 孔怀袖害怕曲灵霜,更怨恨他。他在曲灵霜养魂袋里的几个月,虽然无法出声,却可以听到外面的动静,他知道曲灵霜被折磨,知道曲灵霜的默默反抗,也明白他一定有所筹谋。 这世上最了解彼此的,除了最亲密之人,还有最仇视的敌人。 曲灵霜不是那种甘愿被摆布却不反抗之人,他若是不反抗,一定是在憋大招。 “看什么看?难道你也对我有兴趣?”曲灵霜要用孔怀袖,无论是曲灵霜想胁迫他还是让他自愿为自己所用,曲灵霜都必须跟孔怀袖建立一种牢靠的关系,于是不得不放下心中对他的厌恶,缓缓地坐到榻上,用力撑着自己虚弱的身体。 孔怀袖面色阴沉,一张俊脸显得阴鸷无比:“不敢。你需要我做什么?” 曲灵霜道:“真是个通透的人,看来不需要我多费唇舌来说服你为我办事了。” 孔怀袖看着曲灵霜毫无血色的脸,又转头看看薛寻芳昏睡的样子,阴沉的脸色终于缓和了一点,低声道:“如果我将来有能力杀死你,我还是会毫不犹豫地杀掉你,但不是现在。我既然落到你手上,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你想要我做什么便吩咐吧。” 孔怀袖是个很傲的人,又与曲灵霜积怨很深,说他不恨曲灵霜是不可能的。但这几个月来,他被曲灵霜封禁在养魂袋内,被曲灵霜身上的气息掩盖,才逃过了九渊的眼睛,若是曲灵霜不护着他,只怕他早已被九渊杀了。 况且,曲灵霜这三个月以来一直在为了修真界与九渊斗智斗勇,日日遭受刑罚加身也未曾放弃过,还总能保持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孔怀袖心中是有些佩服他的坚韧。但他不愿说。 曲灵霜听着孔怀袖声音里的不甘,轻轻一笑:“这么坦诚?我也希望还能有可以接受你挑战的一天。我想要你为我送一个东西出去,送到帝君手上。” 孔怀袖惊了:“你有办法把我送出去?这外面可被九渊的阵法封得密不透风……” 曲灵霜看着孔怀袖惊讶的样子,难得对他露出了笑容:“事在人为。” 孔怀袖低头思考了半天,道:“好,只要你能想到办法能把我送出这阵法,即便赔上这条性命,我也会帮你把东西送到帝君手上。” “孔怀袖,你是为了你师尊才这么拼的吗?我可不认为你是一个心怀天下的人。”曲灵霜看着孔怀袖,似乎想从他那黝黑的眼睛里探寻着什么。 “除了我师尊,这世上没有谁值得我孔怀袖这么做。她现在归顺帝君,我便会同她一起,为帝君卖命。”孔怀袖傲然而立,看起来倒不像个阶下囚,反而比备受折磨的曲灵霜更有几分气势。 曲灵霜想笑,又不便当面嘲笑他,只得憋了一下,从怀里拿出一个小巧的灵文卷,递给傲娇的孔怀袖:“这是我自创的灵文卷,只有到达收信人手中他才会自动打开,你收好藏进养魂袋,我自有办法将你送出去。” 孔怀袖接过那个灵文卷,认真地放到自己的袖中。 曲灵霜盯着孔怀袖将灵文卷放好,还用另一只手摸了一下袖口,似乎要确定这灵文卷不会掉出来。 看着孔怀袖谨慎的模样,曲灵霜道:“希望你承受得起我的信任。” “哼,你信不信任跟我有关系吗?我只做我想做的事。”虽然这只有威逼没有利诱的结盟暂时成了,作为“盟友”的孔怀袖依然没给曲灵霜一个好脸。 曲灵霜也懒得跟他费唇舌,骂道:“别废话,滚回养魂袋待着。小心九渊发现要了你的小命!” 曲灵霜三个月来日日清醒着受刑,哪怕斧钺加身,也强迫自己保持清醒,为的就是隐藏一个秘密,这个秘密就是他这次谋划的最大王牌——冥王之翼。 自从薛寻芳自掘火冥珠,将冥王之翼种在曲灵霜心上后,冥王之翼再也没有离开过他心脏片刻。 冥王之翼是冥王的法器,在冥珠未融合之前可以保护冥珠的性命。它可以随主人的心意启动保护机制,保护主人不丧命。但若是主人失去意识,便会自动启发保护机制。 为了隐藏这个秘密,曲灵霜这三个月以来不论受到多重的伤,从来不敢让自己昏睡过去,因为一旦昏睡,冥王之翼就会自动保护他,便暴露冥王之翼在曲灵霜身上的秘密。 九渊探寻薛寻芳身体,发现冥王之翼不在薛寻芳身上,便认为冥王之翼已经被毁,他没想到薛寻芳将它送给了曲灵霜。所以九渊一直用薛寻芳的生命威胁曲灵霜,三个月以来这招对付曲灵霜几乎屡试不爽。 若是薛寻芳的生命不再受九渊威胁,曲灵霜便可真正发挥自己隐藏起来的实力。 曲灵霜忍着剧痛,从心脏处挖出了那根火红的翎羽,那翎羽自从薛寻芳魂飞魄散后重了不少,此刻见到主人,便飞快地窜入薛寻芳体内。红光一闪,那翎羽便没入薛寻芳黑衣之中,不见了踪影。 冥王之翼回到薛寻芳体内,薛寻芳脸色似乎好了起来,甚至微微蹙了一下眉头。 冥王之翼一除,曲灵霜心脏上的灼烧感顿时消失不见,心脏上的压抑感也彻底消失了,顿觉身轻如燕。尤其是看着薛寻芳脸色大好,心中更是欢喜。 薛寻芳没有意识,冥王之翼在他体内无需受他心神控制,只要薛寻芳有危险,那冥王之翼自会保他无恙。 “寻芳,对不起,我要利用你的身体一次。我保证,你不会有任何危险。”曲灵霜脸色竟然比受刑之前还要好了几分,他看着薛寻芳脸色红润起来,唇色也开始鲜艳,心中大感安慰。这三个月以来的苦,没白遭。 他抱着薛寻芳躺到床上,等着明日不明就里的九渊一头撞进为他精心设计的陷阱里。 第二日,曲灵霜刚刚睁开眼睛,便看见薛寻芳以手支额正在他身边饶有兴趣地看着他。 “九渊,早啊!”曲灵霜一反常态地对九渊进入薛寻芳的身体没有表示反对。 九渊被他一百八十度大转变的态度弄得愣了一下,意外地笑了一下,道:“今日是怎么了?难道已经开始习惯我用这具身躯了吗?” 曲灵霜一脚把九渊踹到地上,没有用法力,倒像是情侣之间的打闹。 他附身趴在床上,脑袋伸向床外,看着地上的九渊皮笑肉不笑地道:“可不是嘛,我就等你迫不及待地进入寻芳的身体呢,想这一刻我都想了一晚上了。” 九渊显然没明白曲灵霜的意思,被踹了一脚也不恼,站起来往床上曲灵霜身上一压,捏住曲灵霜的手腕,嘴唇几乎贴着曲灵霜的脸,也是皮笑肉不笑地道:“我就知道你早晚会转头爱上我。不过你别急,时间也差不多了,我很快就出来了,到时候再也不需要用这具身体了。” 既然鳖已在瓮中,曲灵霜就不着急了,他推开趴在自己身上的九渊,问道:“什么时间差不多了?你想到了什么出来的好办法?” 九渊起身道:“世间有一上古神器名叫聚魂鼎。在你大师兄体内,我只要拿到它,进入养个十天半月,以我的能力,便可从焱狱出来。” 曲灵霜一听,如五雷轰顶。萧琴楚体内的聚魂鼎早已与他魂魄融为一体,若是强行取出,萧琴楚便会魂飞魄散。大师兄当初能在薛凡清手下逃过一命,如今还能在九渊手中逃过去吗?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原本用来保住大师兄性命的东西,如今却要变成要他性命的东西。不知道老妖王在天之灵作何感想? 曲灵霜知道自己无法打消九渊夺取聚魂鼎的念头,他更无法打开那些封闭结界放九渊出来。大师兄对自己很重要,对姐姐很重要,绝对不能让他有事,可是一时三刻曲灵霜根本想不到保他性命的办法。 短时间内的急火攻心和极端忧思的极度消耗,曲灵霜心急如焚,一口闷在胸口的淤血便喷了出来。 九渊见他如此,只侧眼看了他狼狈的样子,轻哼了一声不说话。 “你……预备什么时候动手?”曲灵霜擦了擦嘴角的血,双眼血红问道。 “人间战场打了三个月了,妖界那帮废物在这一两日就会得手。”九渊根本不相信曲灵霜此刻还能掀起什么风浪来,倒是坦诚,语气中不无得意。 曲灵霜冷笑一声,道:“只怕不能如你意!” 说罢双眼微闭,周身气流瞬间波动起来,天空中响起霜冻的声音,似乎方圆百里空气中的水分都被曲灵霜给调动起来。九渊还未反应过来,曲灵霜睁眼便将他身形控制住了。 他现在用的是薛寻芳的身体,薛寻芳早已化为人身,曲灵霜的清溟之寒便可轻易控制他。若是九渊一直用自己虚幻的本体,曲灵霜还真拿他没办法。 曲灵霜双眼如蓝色大海,内里波涛汹涌,似要吞灭眼前的人,他一步一步朝着被控制的九渊走去,脚下步步生霜,巨大的霜花从脚下向外急速蔓延,将整个大地都冻了起来。他双目微闭,待睁眼时,傀儡大军上方九渊的阵法突然裂开,轰然成了碎片。 曲灵霜大喊:“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一道黑烟从他腰间窜出,飘向了天界的方向。 只可惜,曲灵霜的威风只维持了片刻。被他控制住的九渊突然就动了起来,满地的霜花也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九渊顾不上跌坐在地、因孤注一掷而导致法力尽失的曲灵霜,低声念了句什么咒,原本那道飞向天界的黑烟竟然他给拘了回来。 黑烟落到地上变成了孔怀袖的模样,被如蛛丝一般的绳子缠成个个肉粽子,倒地挣扎起来。 九渊怒极,朝着曲灵霜走去,一脚将法力尽失的曲灵霜踹得口吐鲜血:“你竟敢算计我,你以为我这么容易对付的吗?曲灵霜,我看你真的活腻了!” 原来,曲灵霜经过三个月的接触,发现九渊在进入薛寻芳体内后,控制能力会被削弱。他便趁九渊每次进入薛寻芳体内时一点点积攒法力,到自己差不多能维持清溟之寒片刻功夫的时候,让九渊进入薛寻芳体内,用清溟之寒控制住九渊片刻,只为了让孔怀袖逃出去。 “你处心积虑三个月,可惜你还是低估了我啊!”九渊走向被踹飞的曲灵霜,“我讨厌欺骗,你这个骗子,你难道不怕我撕碎这具身体吗?” 曲灵霜哈哈一笑,被血呛了一口,咳嗽了两声,喘息着道:“反正我做都做了,你要杀要剐,随你便。” 反正,九渊无法伤害寻芳了。 反正,自己要送出去消息也送出去了。 至于自己,若是真的要死,也只能认命了。 大婚 天界,神武大殿外,帝君风不同接到了曲灵霜从莫伦山雁落峡送出的消息。 送消息的自然不是孔怀袖,而是薛寻芳的化身,那个在贪毒阵内,曲灵霜拼死护下来的化身。后来薛寻芳将化身化为小纸人,送给了曲灵霜,一直以来,曲灵霜都将它贴身收藏。 其实曲灵霜自始至终想要送出来的,都不是孔怀袖。孔怀袖只不过是他用来麻痹九渊的一个幌子。 他真正要送出的,是薛寻芳的化身。 就在他打开傀儡大军的封闭法阵后,孔怀袖一马当先做了马前卒,成功吸引了九渊的全部火力。而那小纸人化身便轻巧地从相反的方向溜走了。 事后九渊并没有要了曲灵霜的命,他以为曲灵霜的计划失败了,除了将曲灵霜一顿毒打之外,倒是连孔怀袖都没有伤害。 孔怀袖不知道自己被曲灵霜给利用了,还当自己任务失败,在曲灵霜面前差点羞愧自尽。 曲灵霜就没心没肺地看着孔怀袖自责痛哭流涕,也不向他说明真相,铁了心要拿孔怀袖的愧疚当自己疗伤的良药。 帝君接过薛寻芳化身递上的图纸和信,又听化身道:“灵霜让我转告帝君:天界只需按照他的设计,护好人间与鬼界。九渊与焱狱,交给他来对付。” 风不同看着眼前与薛寻芳一模一样的化身,眼中莫名流露出一丝怜惜,道:“好。” 他对着化身伸出右手,那化身便化成一张小纸人,躺在他手心,瑟瑟发抖,最终沉寂,一动不动化成了一片翎羽。 微风轻吹,翎羽遇风而化,彻底消失了。 从莫伦山到天界,已经花光了它身上所剩不多的法力,它终于完成了自己的使命,完成了主人的嘱托。 虽然它最终没有能完成薛寻芳护好曲灵霜的嘱托,但作为一片已经有了自己意识的翎羽,这已经是它能做到的极致了。 风不同看着曲灵霜在危难中送出的书信,叫来了月素绵,并将曲灵霜的计划对她详细说了,吩咐她按照曲灵霜的计划去执行。 曲灵霜在世间下了一盘大棋,风不同与天界诸神都是其中的棋子。除了按照曲灵霜的安排去执行,他们别无选择。 风不同叹息了一声,叫来凌寒烟,吩咐他安顿好天墟宫众弟子和薛凡清,自己飘然一人返回月重华当初设置九转化魂血阵主阵法处去了。 接下来,他会将主阵法的功能做一些改变,利用这个阵法来拯救人间。 人间的战争已经打了三个月,神州四境皆沦陷,曲如眉坐镇的齐国在北,正面面对妖族大部队和九渊的傀儡大军,几场战争下来,饶是曲如眉精通兵法,奈何人族士兵和妖族实力差距太大,齐国军队被打得七零八落,损失惨重。 萧琴楚坐镇的魏国在齐国以南,齐国挡住了大部分的妖族军队,但因为老魏王是个保守派,萧琴楚好几仗都打得束手束脚。 直到帝君发话,萧琴楚才暗中联合几个激进的朝臣发动政变,将老魏王彻底架空,萧琴楚掌握了魏国的实权,才真正将局面控制下来。 他不能直接篡位,更不能重新扶植在魏国毫无根基的太子上位,魏国还需要老魏王的这根旗帜,才能服住魏国的民心。 萧琴楚一边打仗一边收拾魏国的内政,等魏国国内上下一心之后,才带领大部队北上援助在齐国的曲如眉。 时近中秋,两人的婚期将近,但眼下天下大乱,饶是曲如眉是帝君之女,也没有办法大操大办婚礼。 萧琴楚带着部队马不停蹄地赶到齐国前线时,正值中秋月圆之夜。 天墟宫宫主萧琴楚,好歹没误了自己的婚礼。 曲如眉将两军对接的事情交给了洛青山,此人是在这几场战争中脱颖而出的年轻人,会些法术,没有门派,但他对排兵布阵非常有见解,而且战场上英勇无比,灵活机变,斩杀了好几个妖族小将。曲如眉对他非常欣赏,打算战争结束后将他收入玄清观门下。 但曲如眉不知道的是,此人正是自己弟弟曲灵霜曾经想要结交之人。洛青山不是那种喜欢攀附之人,他只顺着自己的心意做事,虽然他知道曲如眉与曲灵霜的关系,却从未对曲如眉表露过自己与曲灵霜相识的过往。 洒脱、不羁,一如曲灵霜当初想要不顾一切去结交的那个洛青山。 他是洛一鸣同父异母的大哥,却是小妾所生,从来不为洛府重视,他也懒得去争什么。因从来看不惯他爹与洛一鸣的做派,自幼便离开洛府四处游历去了。直到薛寻芳灭了洛府,听到消息的他回到门派,才发现洛府已经凋零。 当年,救了曲灵霜后,离开无极镇的洛青山一时之间没了去处。见到曲灵霜后,他发现自己复不了仇,也不想去复仇了。于是便在世间游荡,做一些自己喜欢的事:月重华在位时,他四处拯救那些被抓进炼化大阵的人;妖族大举进攻人间,他便从齐国的小兵做起,上阵杀敌。 此刻,他已经是曲如眉账下左将军。 作为新娘子的曲如眉还在前线处理军务,萧琴楚来到曲如眉大帐,让手下副将与洛青山交接,将两国军队整合到一起,重新编排入队。 副将与洛青山离开了,曲如眉帐内只剩下萧琴楚一人。 他环顾这座大帐,陈设非常简陋,一座巨大的沙盘占据了大帐的三分之一,沙盘后是九州地图,上面密密麻麻标注着妖族与人族双方兵力部署。一张简单的行军床,一张小案堆满了军政要务的竹简。 总之,一点新房的气息也没有。 而今晚,就是他们的大婚之喜。 虽然是战时,但毕竟是大婚,萧琴楚怎么能忍受自己最心爱的人受这种委屈? 没有婚宴,甚至洞房花烛夜都要打起十二分的警醒,以防妖族进犯。萧琴楚给不了曲如眉什么,起码要给她一个像样的新房。 他自从入了天墟宫之后,从没用过妖术。 今夜,他要用妖术为曲如眉造一座真正的新房出来。 当曲如眉一脸疲惫地回到军营,就被眼前的景象给震住了:她朴素的帅帐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座两层高的小楼。大红色丝绦喜结从她所站的营帐外如丝般密密延伸至小楼屋顶。 红色地毯从她脚下蔓延至小楼内大厅,大厅内灯火通明,喜帐高挂。 她的士兵们都站在小楼外两侧排开,看着他们一身银甲的新娘统帅,缓缓向喜厅内的新郎走去。天墟宫众弟子都到了,来恭贺他们大师兄成亲。 一步一步,曲如眉步伐坚定,没有一丝犹疑,将她一千多万年的过往,一步步留在了身后,只为朝着前面那个一身喜服的心上人。 从今以后,她曲如眉只会往前看,不会再往身后看一眼。 萧琴楚身着大红喜服,衬得他愈发神采飞扬,他本就俊美的脸上泛着桃色,正深情款款地看着他的新娘。 他的新娘没有梳妆,也没有凤冠霞帔。 萧琴楚头一次毫不在意这么多人看着,抬手轻打响指使用妖术,曲如眉身上的银甲便变成了凤冠霞帔。一张红盖头覆在曲如眉头上,将她绝世容颜遮盖了。 萧琴楚上前,轻轻搀着她的手,将她扶入喜厅内。 高堂之上,是风不同与薛凡清。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 简单的婚礼就这么完成了。风不同携着薛凡清回到了天界,没有人闹洞房,倒显得挺清净。 椒房之内,曲如眉的盖头被萧琴楚挑下。 盖头之下,是曲如眉早已哭花了的脸。 萧琴楚怜惜地将曲如眉拥入怀中,没有询问,没有说话,只是轻轻抱着她。 “琴楚,我真想时间再多一点……我从未如此贪心过……”曲如眉靠在萧琴楚怀里,轻声道。 “凡人一生一世也就是几十年,我……远比他们幸运。”萧琴楚低头吻着他的新娘。 椒房内红烛高照到天明,蜡泪将烛台包裹起来,用尽生命只为成全烛台的使命。 虽然这婚礼对帝君的女儿来说,是太简陋了些,但对主帅曲如眉来讲,却非常圆满了。至少没有半夜敌袭的消息来打断春/梦,也没有不长眼的部下突然闯进来报告军务。 曲如眉三个月以来第一次睡了一个完整的觉。 只是新郎似乎觉得有点委屈,初尝情爱滋味,却因曲如眉太疲惫没舍得折腾。 “来日方长。”萧琴楚侧身看着曲如眉的睡颜,这样想着。 可惜他并没有如愿。大婚第二日,妖族大举进犯的军情便将新婚燕尔的夫妇给分开了。 他们两人一个要镇守前线,一个要坐镇中军帐指挥。 这一仗异常惨烈,妖王孔墨尘亲率五万妖族与人族大军决战。九渊迫不及待要取萧琴楚身上的聚魂鼎,便控制孔墨尘孤注一掷。 妖族人数不多,五万妖族基本是全族青壮倾巢而出。曲如眉坐镇中军帐,萧琴楚率领部队在前线抵抗。一道道军令从大帐发往前线,曲如眉不断根据妖族大军的攻势调整兵力部署和攻守策略。 这一仗打了整整三天,萧琴楚最终将孔墨尘的妖族大军拦在了悲鸿关外。 齐国以北有一道天谴山脉,绵延数千里,从东到西将齐国与北方隔绝开来。这天谴山脉高耸入云,被一条由北向南的大河从中间劈成两半,靠左边这一半被人称为悲鸿关。 悲鸿关绝壁天堑,上接青天,下临巨渊,只有半山腰一条羊肠小道可以通到南边。 只要人守在关口,可以说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可惜人族士兵面对的是妖族,妖族士兵几乎以一当十,完全碾压萧琴楚大军。 萧琴楚站在关口,已经斩杀了上千颗妖族头颅,他浑身浴血,虽然未现疲态,可就算是五万颗西瓜,挨个让他砍,也要砍上好多天。孔墨尘很狡猾,妖族并不一拥而上,就是要慢慢拖着萧琴楚,希望用人妖族的人头拖到他精疲力竭,再取他的命。 若是妖族一拥而上,萧琴楚五重还虚境,一人杀他半数妖族不在话下,可是最怕的就是这么一个个上去消耗他。他要节省法力,因为他的身后的人族士兵面对妖族没有太多战斗力,他们身后还有亿万人类普通百姓。 他手执天阙剑,每一个妖族士兵在他面前都只是一剑,绝不多费体力。若是那妖族士兵有幸在天阙剑下没死透,他也不会再补剑,他身后的人族士兵会很快将那未死的敌军拖到一边去乱刀砍死。 洛青山怕他太累,替了他一阵,便体力不支,被妖族所伤败下阵来。他一边休息,一边看着依然屹立不倒,不见疲态的萧琴楚,心中担忧不已:“这样下去不行,孔墨尘摆明想要拖死他。不知道主帅的令箭什么时候能到?” 搬山 风不同在曲如眉大婚后,离开之前避着所有人单独给洛青山交代了一个任务:无论如何不能让聚魂鼎落入妖族手中,若是实在护不住聚魂鼎,便想办法毁了它。除此之外,再无二话。 洛青山心里揣着这件事,不是没有疑惑,首先他并不知道聚魂鼎在哪里,其次他不知道为何帝君会把这样的任务交给他,而不交给主帅。 他这样的小人物,从未见过帝君这样高高在上的人,虽然一向不向权贵折腰,但洛青山觉得帝君不一样。他见到帝君第一眼便毫无道理地相信他,即便不明就里,也会毫不犹疑地照着帝君说的话去做。 帝君要他做,他便做,没让他做的,他一点也不会多做。 连洛青山自己也对自己这种对帝君毫无道理的盲从感到奇怪。他只能将这种信任归结为,有的人天生就具备这种让人信服的本领,或者叫帝王之气。 “洛将军,大帅军令到!”传令兵从传令阵内将军令传到洛青山手上。这传令阵是专为战事准备的,可以同时将三个人从阵法起点传送到指定终点,比通灵作用更大。 洛青山打开军令一看,曲如眉在上面简单写了几个字:死守悲鸿关,寸土不可让。 洛青山看着已经一身血污的萧琴楚,将军令一收,眼中血色蔓延,喝道:“来人,点两百死士,带上羽箭,火油,随我上崖顶,将那些妖魔鬼怪给我射回它姥姥家!” “洛将军,山崖如此陡峭,爬不上去啊!”传令兵道。 洛青山咬咬牙,道:“点上军中所有修仙弟子,就是用剑一点点撬,也要在石壁上给我撬出一条可以落脚的路出来!不能让萧将军这样慢慢被他们拖死!” “是!” 军中修仙弟子不多,且修为大多低下,如洛青山这般都算修为高的,但总比普通士兵强太多。他们在洛青山的带领下,真的沿着山崖一路往上,用剑一点点在坚硬的岩石上撬出一个个可以容纳成人半只脚掌大小的凹槽。 好在这些岩石都是砂岩,质地并不是太坚硬,半天功夫,一道高达三十余丈的“石刻梯”便直达崖顶。 两百个身形矫健的死士趁着夜色,身背羽箭和火油慢慢攀上了崖顶。 一时之间,在半山腰的妖族士兵被从天而降的箭矢和熊熊燃烧的火油逼得退了回去。 萧琴楚终于获得了三天以来的片刻喘息。 他身上并未负伤,但长时间的战斗让他疲惫,即便是天神,拥有再多的神力,也总有被耗完的那一刻。但只要孔墨尘没有拖死他,洛青山的计划让他获得了片刻喘息,他便能很快恢复过来。 亲卫扶着他,给他递上清水与食物。 萧琴楚举着水壶的手有些轻微发抖,虽然两千年来几乎没有进过食,但此刻食物与水可以帮助他更快恢复体力。他必须在死士们用生命换来的短暂休息时刻中尽快复原,时间就是生命。 “将军,妖族从南面发起了进攻,大帅带着人去阻击了,让将军无须挂心,一定守好悲鸿关。”亲卫一边接过萧琴楚喝空了的水壶,一边低声禀报。 “南面战况如何?”萧琴楚擦了擦下巴上残留的水珠,疲惫地问道。 “妖族大军兵分两路,在悲鸿关这边留了四万兵力,其余一万精锐修为较高,飞跃过天谴峰去了南面,现在与大帅正面胶着。大帅事先在南面设下多重法阵现在起了作用,妖族一时三刻攻不进来。” 萧琴楚心中焦急,曲如眉与他在仓促之中布下的阵法阻挡两三千妖族不在话下,但如今敌军精锐有一万,阵法只怕撑不了太久。 自己这边如今被虽然将妖族隔绝在悲鸿关外,而且面对的妖族实力都不算强,但孔墨尘这般车轮战一样的打法,确实一时之间让萧琴楚无法脱身去帮助曲如眉。 “除非,将悲鸿关彻底堵死,只要悲鸿关没了,天谴山脉耸入云,是天然的屏障,便可彻底断了这些普通妖族的来路!我便可过去与如眉并肩作战!”萧琴楚心道。 他抬头看了一眼那百丈高的山崖,要想堵死这悲鸿关哪有那么容易? 一道天堑将天谴山一分为二,萧琴楚俯视着绝壁下滚滚洪流,又看了看北边远处那座高耸入云的灵云峰,心中有了一个接近疯狂的想法。 他要将灵云峰搬过来堵住这绝壁天谴。这样,天谴山脉东西就彻底连贯起来,普通妖族士兵绝对无法从北面飞跃过来。 可是移山倒海哪有那么容易? 他之前协助薛寻芳用三才斗星阵试图打同地表到溟海的通道,就因为耗尽法力导致身受重伤,甚至现了原形。如今没有了薛寻芳与月素绵,他一个人能将那灵云峰移过来吗? 要凭一人之力移走一座高耸如云的山峰,怎么看都是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事,至少在修真界,还未有人做过。 “传令洛青山,崖顶死士将身上全部的火油泼到巨石上,点然后从崖顶往下推。一定要堵死那通道,起码为我争取半个时辰的时间。”萧琴楚决定孤注一掷。 “将军,您要做什么?”亲卫好奇地问道。 “搬山,填悲鸿关!”萧琴楚简短地回道。 在亲卫目瞪口呆中,他简单吩咐了洛青山与他配合的细节,等到在崖顶火龙一般的巨石疯狂地砸下天堑,那些正走到半道的妖族士兵被那从天而降的火石砸得死伤惨重,羊肠小道彻底被堵死,妖族士兵要搬开那些燃烧的巨石,至少也要花上半天功夫。 萧琴楚在那地动山摇的厮杀声中御剑飞向百里外的灵云峰。 萧琴楚落到灵云峰脚下,祭起全身的法力,将天阙重剑插向峰底泥石中。 天阙剑带着萧琴楚如同一化作一道白虹劈进了地底。轰隆隆大的巨响从灵云峰峰底响起,巨大的震动从地底而来,将灵云峰顶常年积雪震得往峰下直坠,形成了雪崩之势。但那暴雪尚未滚落到底,便如定住了一般。 之间一道巨大的青光从灵云峰地底深处射出。灵云峰如同被笼罩了一层薄薄的光,正是萧琴楚施的结界阵法。 灵云峰并非是巨石一块,而是由泥沙岩石组成的,若是没有被固定住,即便萧琴楚能从地底将整个山峰撬起来,也没法运到百里之外的悲鸿关,凌云峰会像是一块散沙般垮塌掉。 被结界阵法固定住的凌云峰被人撬离地面,整个大地发出巨大轰鸣声,一片烟尘中,萧琴楚将天阙剑身横在峰底,缓缓托着凌云峰飞向悲鸿关。 只见他几乎浑身浴血,他的衣袍早已被妖族的血浸透,但此刻从他身上却明显能看到如溪流般的鲜血从衣袍下渗出。他的手臂在微微颤抖,身形却无迟滞。 洛青山为首的人族士兵远远看到一座巨大的山峰从远处飞来,大多数人被那场景震撼到差点当场下跪,洛青山连忙大喊:“让开,不想死就别挡着道,全部往南边撤!” 妖族士兵也被那惊人的景象给吓呆了,明白过来这个强大的敌军将军要干什么后,那群妖族士兵便疯狂地往北边撤去。 可惜还未等他们全部撤出峡谷,萧琴楚便已经将灵云峰搬至峡谷上方,随着惊天动地的巨响与震动,灵云峰像一块巨大的楔子钉进了悲鸿关峡谷。被峡谷切断的天谴山脉被灵云峰填平了,那些未及时撤退的妖族士兵同深渊一起被埋在了峡谷下面。 洛青山等那震耳欲聋的轰鸣声停止,再一片烟尘中瞪大了眼睛看着峡谷下方,萧琴楚还未上来。 他顾不得那灵云峰随时有坍塌下来将他埋在山底的危险,飞身至崖边,看到萧琴楚的天阙剑正插在崖边的缝隙里,一只满是血污的手握着剑柄,萧琴楚就那么攀着崖边晕过去了,鬓边已现白羽。 “萧将军!”洛青山连忙飞过去将萧琴楚接住,伸手探了一下他的脉,发现他竟然只是脱力,虽然受了些伤,但并未伤及要害,连忙将他背在背上,吩咐好剩下的士兵,带着萧琴楚回到了帅帐。 军医为他包扎好伤口,休息了半日,萧琴楚便醒了过来。自从他对自己妖族的身份释怀后,他便不再排斥使用妖术,所以这次他使用了妖丹助力,虽然还是现了一点真身,但比起上次在天苍峰受伤轻多了。 道法修至五重不灭境,加上妖丹助力,萧琴楚的实力其实并不比月素绵低多少,只不过这些年,他从来都不肯用妖丹而已。 “萧将军,大帅军令,让末将看着您,绝不能让您出帅帐一步……”副将看着萧琴楚起身要出去,连忙道。 萧琴楚重新换上了一身银甲,并未在意鬓边白羽还未变回去,缓缓道:“你们大帅是担心我的身体,我无事。你若再拦着我,大帅那边可能就危险了,你下去吧,大帅若追究起来,我替你担着。” 副将见他精神尚好,不似重伤的样子,但目光还是盯在他鬓边白羽上,犹疑不决。 萧琴楚笑骂道:“看什么?大妖怪要去灭小妖怪,很奇怪吗?臭小子,快滚开别挡着我!” 那副将连忙去给他取来天阙剑,道:“大帅那边情况尚好,洛将军已经带着精锐赶过去了,萧将军不必太着急。” “嗯,你下去吧,看好营地。”萧琴楚结果天阙剑,起身御剑而去。 “这萧将军真是天神中的天神啊!”副将看着萧琴楚御剑而去的身影,感叹不已。 ※※※※※※※※※※※※※※※※※※※※ 这样的大师兄,你们爱了吗?反正我是超爱!大师兄a爆了! 换魂 悲鸿关彻底被堵死了,将妖族大部队彻底堵死在天谴山脉以北,只有孔墨尘率领的一万精锐可以飞跃天堑山脉,现在正在南边与曲如眉的齐魏大军正面交战。 妖族精锐远非人族士兵可比,一个妖族轻易灭掉一个人族村庄尚且绰绰有余。所以即便齐魏大军有几十万人,在妖族精锐面前,却根本不堪一击。 这一战真正有能力一战的,还是人间修士与天界神将。 各地仙门世家能派到齐魏大军中的人并不多,因为现在人间除了妖族为患,各地也突然出现了一些并非生灵的傀儡,正在不断杀害生灵,正是九渊在落雁峡以南的傀儡大军中的那种傀儡。 这些傀儡非常难对付,不仅修为极高,而且根本不畏伤痛,只进不退,直到打到彻底消散才作罢。各地仙门世家主要实力都被这些傀儡牵制住了,自己辖下平安都尚且不能保证,更不用说再腾出多余的人手来帮助萧琴楚曲如眉抵御妖族进犯。 现在世间的局势非常艰难,天恒圣君柳言卿驻守在天苍峰那通往溟海的通道,虽然溟海内的蛟奴没有出来作乱,但九渊控制大批傀儡往天苍峰而去,不断攻打柳言卿及所带神将,意图拿下那通道的控制权。 风不同见柳言卿撑得吃力,便派月素绵前去协助柳言卿,并下了死命令:死守天苍峰,半寸不让。 如今九转化魂血阵已经停止,世间生灵仰赖的元气全靠那通道,可想风不同的重视程度。 鬼王与姜若篱在鬼界抵抗魔界大军,也是左支右绌,魔界大军被九渊控制,莫名其妙冒出来好多五重魔尊境界的高手,光这些高手就够鬼王与姜若篱喝一壶的。 好在鬼王与姜若篱配合还算默契,早年因为姜若篱主动来鬼界将仙骨赠与风不同的事情,鬼王对她的印象比薛凡清要好得多,两人在对付魔族时也算可以同心同力。 如今天界的武神,基本都被派到这些地方去支援了,光华神君支援鬼王去了,南明神君被风不同派来支援曲如眉与萧琴楚。 天界如今就剩一些没有太多战斗力的文神,和一些修为低下的低级神将,连天墟宫的四师兄叶声生与五师姐洛华摇都主动来协助大师兄萧琴楚了,只剩一个二重弟子凌欢燕。就这样,还是凌寒烟不让他去,天墟宫好歹才剩下一个小弟子。 帝君风不同一直把自己关在神武大殿后的九转化魂血阵主阵法的小屋内,他在凌寒烟的协助下,终于找到了控制这阵法的一些诀窍,他想对阵法的作用做一些关键性改变。可惜当年设计这阵法的薛凡清已经失去神智了。 风不同对这些秘术邪法向来没有研究,但好在他足够灵性,几日之间,他已经掌握了关键诀窍。再给他几日,定可以研究出阵法的新作用。 就在他日夜不休地耗在主阵法上的时候,凌寒烟来报:东阳神君请帝君开释,他愿意去鬼界支援鬼王与姜若篱,战死赎罪。 风不同看着眼前灵光流转的天机石,头也没抬:“如他所请!” “帝君,九尊山还有一个……他也想出去与九渊一战。”凌寒烟道。 风不同冷笑一声:“他倒看得起自己,与九渊一战,他有资格吗?废人一个,除了去送死还能做什么?以后他的事一律不报与我。” 言罢,他又叹了一口气,道:“你帮我照顾好凡清,我这几日都不回家,我不在他身边他爱梦魇,你多点安神香……” 凌寒烟道:“是!帝君您放心,我定会照顾好仙天师。”说罢退下去了。 如今这世间已经七零八落,风不同不知道这六界会不会在自己这一任帝君上毁掉。他这人从小就没有过过什么好日子,年轻时修道四处行侠仗义,几次差点丧命,好不容易做到了一派之主,却因身带帝君命格被月重华害得丧命。在接下来的千万年,更是受尽苦楚……想保护的人最终也没护住,好不容易当上了这个劳什子帝君,刚上任就遇到九渊这种大魔头。 他没有时间去伤感自己那比黄连还苦的命运,只有拼尽全力,保住这六界,保住曲灵霜这些小辈,保住他爱的人。 天界神武大殿后天琼湖边小筑,为薛凡清点上安神香后,凌寒烟便离开了。他弟弟凌欢燕如今一个人独守天墟宫,他要过去照顾他。 薛凡清神色安然地睡着了,似乎睡得很深,看来加重剂量的安神香起了作用。 凌寒烟离开后,月重华如鬼魅般的身影悄悄潜入了薛凡清房内。原本他是无法离开九尊山的,但东阳神君接到御令被放行离开时,他也悄悄随他离开了。 毕竟做了九尊山一千多万年的主人,这点手段还是有的。 他胸口的大洞一直还在,里面没有心脏,却奇迹般地活着。他知道这是风不同不让他死而已。 既然还没有死,便把欠人的能还多少还多少吧。之前作的孽,欠他师尊,欠他妹妹,欠他兄弟柳言卿的是还不上了。但眼前这个因他而失魂,与他纠缠至深的人,还能有办法还上一还。 他一身白衣,面容苍白似鬼,跪在薛凡清的床前,眼睛痴痴地看着床上躺着的人,不管不顾地低声念叨起来,也不怕有人听到进来捉拿他,因为他太想对薛凡清说这些话了: “当年你喜欢研究各种异术,我便四处搜罗给你,自己却从来没有学过。只有这以魂换魂之术,我没有给你,自己学了去。当年,我认为我是怕你学了去,会用自己的魂去换风不同的魂,所以不给你。现在看来,我竟然是为了有一天可以换回你的魂魄。” “你甘愿用溶血咒,成为我的傀儡,寄生在我身,是为了你师尊,我一直都知道。但我偶尔也奢望过你能真的留在我身边一辈子……素绵骂得对,我禽兽不如……我浑身上下,从内到外都脏透了,连魂魄都是肮脏的,但我可以用我这肮脏的魂魄换回你的。对不起,凡清。愿你……愿你生生世世都不要再遇到我这样的人……” 在絮絮叨叨中,月重华施起了以魂换魂的秘术,只见一道金光从他体内缓缓向薛凡清体内而去,月重华的身影在这金光之中渐渐模糊,直至彻底消散。 金光过后,薛凡清缓缓睁开眼睛,眼神不再散乱。他似乎没有搞清楚状况,不知自己身在何处,缓缓坐起身来,大梦初醒,浑浑噩噩地下床,看着铜镜中的人,脸色苍白,身形消瘦。 他脑中一片混沌,过了好久才明白铜镜中的身影就是自己。脚下冰凉的触感传来,他才发觉自己光着脚。 这卧室……好奇怪,为什么那么像玄清观?难道竟是回到了在玄清观修炼的日子?那师尊呢?师尊是不是在室外等着他? 薛凡清兴奋地往屋外冲去,嘴里还喊着:“师尊!师尊!” 他的喊声终于惊动了小筑内的随侍,当那侍从看到薛凡清的瞬间,惊了一跳:“天师,你醒了?你怎么这般模样就出来了?当心着凉!”说罢就要伸手来扶薛凡清。 薛凡清一巴掌打掉他的手,疑惑地道:“你是谁?我不需要你扶,我……” 话音未落,他便被脚下一个突起的石块绊得跌坐在地。 侍从赶紧将他扶起来,道:“您能醒来真是太好了,我马上去禀报帝君。” 等等,帝君? 薛凡清立刻擒住那侍从,低声道:“不许去!不能告诉帝君……月重华能安什么好心?我……”他本想杀了这个侍从灭口,却发现自己手上一点法力也没有。 那侍从可是正儿八经的神官,轻而易举地就挣脱了薛凡清的钳制,见他还迷糊着,也不多解释,连拖带拉地将薛凡清拖到室内给他穿上衣服鞋袜,嘴里还碎碎念:“身体不好就不要逞强,回头生病了还要劳帝君为你耗费法力医治。他已经够累的了,您能不能为他省点心?” 薛凡清一头雾水,不知道这个侍从为何这么大胆。被这侍从挟制却无法反抗,薛凡清怒从心起,脑中又是一阵眩晕。他被侍从扶着坐下来,等眩晕过了点,才茫然地问道:“我是这么了?我法力去哪了?为什么我记不起来了……九尊山……九尊山……” 侍从日常服侍帝君与薛凡清,什么都知道。此刻他不敢擅自做主告诉薛凡清什么,只得哄道:“天师,您放心,您没有一点危险,我已经向帝君通灵禀报了,帝君来了,会给您解释清楚的。” “什么?帝君?”薛凡清一听,又激动起来,“我不要见他,我不要……求你放我走……” 他话音未落,风不同已经闪电般站在了他面前。 薛凡清惶恐的眼神终于静了下来,他痴痴地看着风不同,疑惑地道:“师尊?……是师尊吗……” “凡清,是我。”风不同上前将惊恐疑惑不已的薛凡清轻轻搂进怀里,侍从便识相地默默退下去了。 风不同抱着薛凡清,趁他还惊魂未定,手掌悄悄在他背后动作,一股强劲的法力进入薛凡清体内,他的脑子便更迷糊了,似乎即将要想起来的什么事情又给彻底忘记了…… “师尊,真的是你!弟子好想你啊……”薛凡清脑子一片混沌,干脆什么都不想了,抱着风不同“呜呜”地痛哭起来。 “为师也很想你,无时无刻不在想你……”风不同停止了手上的动作,搂住哭得支撑不住自己身体的薛凡清,将他扶到床上,拍着他的脊背轻轻安抚道:“不哭了,你才醒,神魂都很弱,不宜太过激动。你好好睡一觉,为师哪里都不去,陪着你……” 薛凡清哭得无法停止,风不同又为他输送了一些法力,让他心境安定下来,渐渐陷入睡眠状态。 风不同为薛凡清盖好被子,看着薛凡清哭得一塌糊涂的脸,陷入了焦虑。 他万万没想到薛凡清还能醒过来,一个魂魄不全的人如何能醒过来?而且三魂七魄都完好无损地归位了!风不同实在想不通他是如何做到的。 他不是不希望薛凡清醒过来,他是怕薛凡清醒过来无法面对过往。所以刚才暂时用法力暂时封住了薛凡清的记忆,现在看来,只有将薛凡清记忆中的一些东西抹去。 虽然这样对薛凡清的神魂有伤,但没有别的办法了。他若是记起那些事,该如何是好? 要抹去一个人的记忆中不好的东西,需要进入他的回忆,从回忆中挑选那些不好的东西……风不同浑身都在颤抖,难道九尊山发生在薛凡清身上的事情,自己还要亲眼去看一遍吗? 想到当时看到薛凡清的凄惨模样,风不同几乎一口血就要吐出来。为什么自己命这么苦? 他颤抖着坐到薛凡清身边,开启心欲了无痕进入了薛凡清的回忆…… 半晌后,风不同面色苍白地睁开了眼,停止了心欲了无痕。薛凡清从此以后都不记得有那么不堪的一段了,可是自己却什么都看到了…… 他之前硬憋下去的一口血,终于忍不住喷了出来。 他颤抖着将睡眠中的薛凡清抱在怀里,怜惜地在他额头上一吻,却不小心将嘴角的鲜血也染在了薛凡清的额头,与他苍白俊美的面容形成了强烈的对比……像是九尊山那帷幕内的鲜血…… “师尊,你这么了?”薛凡清被风不同的动作弄醒了,以魂换魂之法虽然让他魂魄归位,却因魂魄离身太久,所以他还未能想起更多事情。 “无事,为师最近研究阵法有些劳累……今夜为师不去神武大殿了,在此陪你可好?”风不同强忍心中伤痛,温柔地道。 薛凡清搞不清状况,只觉得头晕脑胀,缩在风不同怀里,呢喃道:“好……弟子对阵法研究有些心得,等天亮了弟子帮师尊吧,师尊好好休息……” 如此折腾,已经过去了大半夜,风不同看着薛凡清睡安稳了,便悄悄起身去了神武大殿,没有吵醒薛凡清。 薛凡清的记忆很快会恢复,风不同心事重重,一边想着血阵的事情,一边还忧心该这么跟薛凡清解释他缺失那段记忆的事。 ※※※※※※※※※※※※※※※※※※※※ 心疼风不同三分钟 夙愿 风不同站在九转化魂血阵主阵法的密室中,原本承接元气的天机石因为失去炼化法阵的元气支撑,已经没有了灵光流转。 不过风不同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这灰暗了好几个月的天机石如今又亮了起来。 天机石上,密密麻麻的是一个个小小亮点,每一个亮点,都代表了世间的一个生灵。风不同看着那些亮点,心里想着这么才能在这场浩劫中将这些生灵给保护下来。 六界与九渊迟早要迎来最后的一场大战,世间生灵若没有完全的保护,只怕度不过这场浩劫。 他留着主阵法,就是想在关键时刻启动大阵,将世间所有的生灵都护住。 眼下这个阵法修改已经接近尾声,就差那么一点点,风不同就可以随着曲灵霜发出的信号启动大阵,将所有生灵护住,六界才可放手反击。 “师尊!”风不同沉浸在思考中,身后突然传来薛凡清的声音。 “凡清,你怎么悄无声息就进来了?”风不同转身看着薛凡清,有些意外。薛凡清一袭素衣,因为元神丹缺失后重伤初愈,整个人清瘦了不少,显得越发单薄。 他面色悲戚,对着风不同“扑通”一声就跪了下来:“弟子失心疯期间……定是有冒犯师尊……弟子罪该万死!” 他浑身都在发抖,使劲向风不同磕头。 早晨醒来后,记忆便如潮水般向薛凡清袭来,一瞬间,他什么都想起来:他去了鬼界给风不同中了忘忧,还伙同月重华挖掉了薛寻芳的火冥珠,最后和月重华在九尊山反目…… “后来……发生了什么呢?”薛凡清死活也想不起来月重华暴走,把自己摔到坑里后来发生的事情。一觉醒来,溶血咒也解了,师尊变成了帝君…… “必定是师尊救了我……”薛凡清知道自己失去心智这段时间并非卧床,因为自己身体状况根本不像个卧床已久的人,而是得到了精心照料才恢复得这么好。 自己已经恶名昭彰,除了风不同,还有谁愿意照顾自己呢? 自己是个失去自控力的痴人,面对朝思暮想的师尊,怎么可能克己守礼?在自己不清醒这段时间,到底有没有对风不同做什么欺师灭祖的行为? 薛凡清想到这里,再也坐不住了,顾不得多穿件衣服就跑来向风不同请罪来了。 风不同连忙将他扶起来,轻轻为他拂去额头上触地沾上灰尘,柔声道:“你小时候不懂事,整天赖在为师身上不下去,要冒犯早就冒犯过了。起来吧。” 两人靠得极近,薛凡清甚至能闻到风不同衣衫上清冷的檀香味,他心中一颤,生怕自己唐突了师尊,连忙往后退了两步,拘谨地站着,两手绞着手指:“师尊,弟子罪孽深重,之前神志不清,师尊不忍责罚;如今弟子已经恢复,师尊要打要骂,弟子任凭责罚!但请师尊……不要将弟子逐出师门,只要留弟子一命,弟子哪怕在您身边当个伺候您的侍从,给您当牛做马……” 风不同不等他说完,便上前一把将他拥入了怀中,用力抱着。 薛凡清惊呆了,瞬间像是被雷劈中了,一股电流从脑中蹿到脊背,脑中一片空白,只听到风不同柔和的声音近在耳边:“过去的事情,我们都忘记了吧。你曾经做过什么,我也一清二楚。你被废去修为和元神丹,也是该承受的。但是……我会与你一起承受。我不要你给我当侍从,也不要你给我当牛做马……我只要你当我的爱人。” 薛凡清这才呆呆地抬起双臂,紧紧拥抱着风不同,将头埋在风不同肩上,无声无息地哭了起来。 半晌,风不同松开了怀中人,看着薛凡清哭得乱七八糟的脸,摸了他身上单薄的衣衫,柔声道:“你身体还弱,出来也不知道多穿点。”说罢让守在外面的侍从将他的轻裘取来为薛凡清披上。 “师尊,我感觉像在做梦一般……如果真的是梦,真想永远都不醒来。”薛凡清穿着风不同的轻裘,整个人还晕乎乎的。 风不同微微一笑:“你想多了,哪有时间给你做梦?”说罢一拍薛凡清的手,轻轻拉着他走到天机石前,“我这阵法还有最后一个关键之处没有完成。你是研究阵法的高手,正好来给我帮忙。我……实在是不精通这个,这几天给我愁坏了。” 他在薛凡清面前,不再自称“为师”,薛凡清被巨大惊喜冲昏的头脑终于在天机石面前清醒了过来。 他轻轻拢了一下身上的轻裘,看着天机石端详了半天,道:“九转化魂血阵是用来吸取生灵身上的元气的,但我看师尊这改法,这阵法效用完全颠倒了。此刻这阵法不但不能吸取元气,反而会将主阵眼枢上的法力倒传到生灵的身上……” “师尊,你想做什么?”薛凡清惊住了。 风不同笑了一下,用手刮了刮薛凡清的鼻梁,道:“果然聪明。看来最后一步关键棋交给你去下,最适合不过。” 他负手而立,道:“月重华挖去火冥珠,导致天地自愈升级,生出了更高级的惩罚者,叫九渊。虽然他被我和灵霜封在了焱狱,但那些阵法拖不了他太久。他与这世间,终有一场大战。我想用这阵法将世间所有生灵护住,素绵他们就可以大展拳脚,将那九渊灭掉。” “这……这世间生灵数万亿,给每个生灵一个护身结界,需要耗费多少法力啊?师尊,你……这世上有人能办到吗?”薛凡清惊呆了。 风不同看着薛凡清目瞪口呆的样子,潇洒地一笑:“有啊,你师尊我。” 他见薛凡清不吭声,又道:“怎么,对你师尊没信心?” “师尊,这样你会死的。”薛凡清声音都哑了,他知道风不同已经打定主意这么干了,他知道师尊是多么倔的一个人,决定了便没人能改变。 “师尊,我求求你……你不是要我当你爱人吗?我爱师尊,爱了一千多万年,爱到了骨子里……师尊若是肯怜我半分,求求你不要这么做……”薛凡清身体一软,跪下来一步一步朝着风不同而去,朝着他这辈子唯一的信仰而去。 风不同没等薛凡清跪行两步,便上前将他扶起,用手擦去他脸上的泪,道:“莫哭,我是帝君,天命当帝君的人,哪那么容易死。当年月重华那般毁我,我不也活了下来?若是让九渊得逞了,我们没人能活下来。你想想天墟宫的弟子们,想想如眉,想想灵霜,还有寒烟……都是好孩子,你不也想护着他们吗?” 他将颤抖不已的薛凡清拥入怀中,也哽咽了:“凡清,我答应你,若是最后我撑不下去了,我一定带上你走,黄泉路上,我们也在一起,好不好?” “师尊,你要说话算话……我失去你一千多万年,我真的怕了……”薛凡清哭得哽咽。 风不同低头吻去了薛凡清脸上的泪:“不骗你,生生世世,我都带着你。” 薛凡清原本是个贪生怕死的小人,但有了风不同,生死于他都是小事。师徒二人本就情深缘浅,两个互相痴爱,却在千万年中相守的岁月加起来也不到二十年,其中还有薛凡清根本不懂人事的十多年。 有些人,一旦放在心上了,就再也放不下去了,跟自己的血脉融为了一体,已经成了生命中最不可缺的一部分。可以生,可以死,但不可没有了彼此。 薛凡清有了风不同,心境也渐渐开朗了。他随风不同出入神武大殿各种大小会议,一如风不同之前不在意别人眼光的做派,根本不在意别人的目光,别人如何议论他的身份,私下如何猜测他与帝君的真实关系,他自己该如何便如何。天界诸神这才发现,这师徒二人心性真的如出一辙,不愧是亲师徒。 几日后,薛凡清已经将九转化魂血阵的主阵法彻底给改了,从原先的吸取元气,变成了如今的散发法力。 薛凡清给风不同演示完阵法,立刻邀功:“师尊,我可是日夜不休地完成了你给我的任务,师尊打算如何赏我?” “唔……让我想想,不如赏你给这个阵法取个名如何?之前叫什么九转化魂血阵,太难听了。”风不同抱着胳膊看着阵法示意图,非常满意。 薛凡清走到风不同面前,微微一笑:“我想让师尊赏的不是这个。” 风不同两根手指捏着薛凡清的下巴,在他唇上轻啄了一下,低声道:“醒了果然不老实,还是失魂的时候好打发,一碗凉糕就可以收买。” 薛凡清笑道:“那师尊现在打算用什么收买弟子?” 当晚,天穹湖边小筑唯二的两个侍从都被帝君打发到神武大殿值守去了,小筑内灯火通明,红烛高照,虽然没有人闹洞房,但是两位主角依旧将婚礼进行得非常完整。 风不同看着身下迷迷糊糊的二弟子,低声道:“凡清,我后悔了。” 薛凡清迷糊的脑袋瞬间被这句话给冲醒了:“师尊,我哪里做得不好吗?” 风不同低头吻了一下薛凡清哆嗦的唇:“我后悔在血妖池待那么多年……这些年,终究是浪费了……若我早点出来,你也不至于遭那么多罪……” “师尊……” “还叫师尊?”风不同轻啄了一下薛凡清的唇,皱眉道:“看来刚才没做到位,得再来一遍,让你认清楚我是谁。” “不……”薛凡清瞬间脸红了,舌头打结了一般,结结巴巴试探着叫出了那个千万年来在心里默默叫了千万遍的名字:“文……文若” 文若是风不同小字,除了父母恩师,再也无人这样叫过他了,曾经这样温柔地叫他小字的人都已经逝去了。不过没关系,现在又有人这么叫他了。 风不同把薛凡清搂进怀里,手指轻轻摩挲着他的脸颊,心中酸楚起来。 薛凡清把头埋进风不同的颈间,声若蚊呐一遍遍唤着:“文若……文若……” 阵法改好了,接下来,风不同就要等曲灵霜的信号,接到信号的瞬间,他会将自己变成主阵法的阵眼枢,以自己强大的煞魂之躯,汲取天地元气,源源不断的法力将随着天机石传输到世间每一个生灵上去,为他们结起保命的结界。 薛凡清恢复神智后,在天界又成了天师,依旧没有具体的事物,只为帝君一人做事。虽然他们二人没有明确对诸神公布关系,但是大家都心照不宣,明白这位“天师”与帝君的是真正关系是仙侣。 ※※※※※※※※※※※※※※※※※※※※ 帝君和师尊的爱情真的憋死我了,终于有了结果,泪目…… 复活 莫伦山雁落峡,成功瞒过九渊把计划送到风不同手上的曲灵霜彻底没有了法力。 虽然九渊没有怎么惩罚他,但他日子也一点都不好过,彻底变成了以前封印未解开的样子。每天听着孔怀袖在他面前痛哭自责,曲灵霜刚开始还觉得拿他的痛苦自责当治伤良药挺开心。 可是时间一久曲灵霜便心烦不已,不过他现在一点法力也没有了,连孔怀袖都收拾不了,只有每天跟他斗嘴:“你他妈别哭了行不行?老子又没怪过你,是不是个男人啊?” “除我师父外,我孔怀袖一生从不欠人情。此次答应给你办事,还办砸了,连累你如此……”孔怀袖一边抹泪一边道。 曲灵霜真是听够了,身上无力,连起身都不想,直接抓起身边的一个枕头砸向孔怀袖:“跟你没毛关系……快滚回养魂袋去,哭得我头晕。” “我……” “我要跟我情郎做亲密事了,你要留下来参观吗?”曲灵霜不耐烦地打断他,祭出了大杀器。 孔怀袖一张俊脸涨得通红,再无二话,乖乖进了养魂袋。 曲灵霜见他走了,耳朵终于清净了。他万万没想到孔怀袖私底下是这样的黏人爱哭,难怪姜若篱待他那般宠溺,女人嘛,总是心软。说起来这孔怀袖本性是不坏的,都是跟了姜若篱那修魔修到残暴无比的性格,才变成这个鬼样子。 自从九渊进了薛寻芳身体,被曲灵霜算计过一次后,便再也不敢进薛寻芳的身体了。每次过来凌/虐曲灵霜都是用本体模样。 所以好长一段时间,薛寻芳都如一个活死人一般躺在曲灵霜身边。曲灵霜失了法力,连灵气也一并没了。所以他并没有察觉薛寻芳身体在悄悄复原。 把孔怀袖赶回养魂袋后,曲灵霜挖了挖被孔怀袖哭得耳鸣的耳朵,转过身去搂着薛寻芳便躺下了。 “灵霜?”曲灵霜听到这一声轻声呼唤,像是五雷轰顶一般从床上弹了起来,惊恐地看着薛寻芳。 这个声音很耳熟,九渊也经常用,但声音里的音调和情绪,确实独独属于薛寻芳一人的。眼前醒来的人,到底是九渊还是薛寻芳? 薛寻芳一手钳住曲灵霜的胳膊,防止他想要逃离,一手捂着自己的额头,神情有些痛苦:“别走……别怕,是我……” “寻……寻芳?”曲灵霜犹疑着结结巴巴地问道。没错,这人的声音,眼神,动作,都是曲灵霜心中魂牵梦萦的样子,是独独属于薛寻芳的样子。 “是你吗?你……你醒过来了吗?”曲灵霜双手握住薛寻芳的胳膊,眼神热切地问道。 薛寻芳的魂魄刚刚被灵骨戒粘连好,此刻还有些晕乎,却毫不迟疑地一把将曲灵霜搂进怀里,低声道:“是我……我醒了。别声张,待我……待我适应一下身体,慢慢跟你说……” 曲灵霜浑身颤抖,眼泪刷一下就冲出眼眶,却死死咬住嘴唇不敢出声,生怕惊动了九渊。他紧紧搂住薛寻芳,感受着怀中人心跳与喘息,默默等着薛寻芳恢复过来。 两人紧紧相拥片刻后,薛寻芳终于适应了身体,他手霜捧着曲灵霜的脸,仔仔细细看了好长时间,才轻轻地吻去他脸上的泪痕,轻柔至极。 “灵霜,我醒了,不要怕,我永远也不会再离开你了……”薛寻芳挥手结了一个小结界,一手轻轻放在曲灵霜背上,缓缓将他元神丹上的桎梏给打破,曲灵霜这才感觉识海内一片清明,元神丹灵光流转,如往日一般畅通无阻。一股股强大的元气从脚底下进入元神丹,转化为法力输送往四肢百骸。 被九渊胁迫至此,水冥珠流转不利的状况终于好转了。曲灵霜一身灰暗的水波纹法袍终于又有了光彩。 薛寻芳轻轻在他耳边说道:“灵霜,你仔细听着,不用回答我问题。接下来我回告诉你我魂魄的事情,然后还要跟你说一说我的计划。你若同意便点头,我们没有太多时间了,你听明白了吗?” 曲灵霜一边把头埋在薛寻芳的颈间,一边流着泪使劲点头。九渊在侧,惊喜悲伤都得瞒着捂着,曲灵霜连哭也不敢哭个痛快。 “我之前将冥王之翼种在你心脏,在我自爆的瞬间,冥王之翼便收拢了我大部分的残魂。其余的一些便被月素绵收起来,还有一点飘逸在世间,最后也被你收拢了。” “我绝大部分的残魂在冥王之翼内,魂魄渐渐被养好了,我便有了意识。可是那时候鬼王给我身体戴了灵骨戒,体内那一丝残魂也被修复了,所以才被冥王之翼内的魂魄差点吸走。灵霜,我什么都知道,却无法告诉你,你的一切情绪我都能感知,你快乐我便快乐,你悲伤我也悲伤……所以你会经产感觉心脏疲累……因为我真的住在你心里……” “直到你把冥王之翼还回我体内,加上灵骨戒的修复作用,我才真正魂魄齐全醒了过来。”薛寻芳娓娓道来,“你受的罪我都知道,我眼睁睁看着九渊折磨你,我却无能为力……” 曲灵霜死死咬住嘴唇才能让自己不哭出声音。这么多天装出来的坚强,在薛寻芳出现的一瞬间都土崩瓦解了。他没有那么强大,他胆小,害怕失去薛寻芳,害怕不能承担起水冥珠的职责,害怕不能替薛寻芳完成遗愿…… 薛寻芳抱着哭得颤抖不已的曲灵霜,自己声音也哽咽了:“不哭了,我回来了,我们并肩作战,永远不分开……” 曲灵霜拼命点头。 “你听我说,你之前计划自爆,将九渊那一丝意识炸碎,然后让风前辈护住世间生灵,修真界便将傀儡大军杀死的计划……我都知道!我在你心里,我知道你的所有想法!你若死了,我即便复活了又有什么用?我们是一体的,你忘了吗?我宁愿你融合了我,也不愿你一人去自爆!”薛寻芳责备道。 “我有一个计划……我要你全心信任我,你做得到吗?”薛寻芳掰着曲灵霜的脸,让他的眼睛看着自己。 曲灵霜眼睛都哭肿了,看上去那么可怜,却还是在薛寻芳的挟制下努力点点头。 薛寻芳将他搂进怀里,一边亲吻着他的眼睛,一边轻声道:“你现在知道了冥王之翼的作用……我要你融了火冥珠。”他示意惊恐不已的曲灵霜安静:“别急,我魂魄事先会进入冥王之翼内,等你融合了我的火冥珠,变成冥王后,冥王之翼会变成你的法器,你可以轻松对付九渊。然后将焱狱毁掉,将溟海移到地面……你做得到的。” “这样九渊这辈子都不会再出来了,溟海与焱狱没有了,日后也不会再生出冥王灭世。你再将凡间的修真者、妖界、魔界,迁移至莫伦山以北,用冥王之翼设下分界线,让他们永远也不能再到世间来。这样,世上再无人能修真,再也没有妖、魔,人死时候便成鬼,鬼入忘川往生为人,设下规矩:天界之神不可私自下凡,除了凡人有应求时。” “如此一来,天地元气可供凡间之人生生不息,香火永久延续。至于那些修真者与妖界、魔界,便让他们在莫伦山以北自己生存吧,他们永远都不能再掠夺凡人的生存空间了。这样可好?”薛寻芳问道。 曲灵霜拼命点头。 薛寻芳又捧着曲灵霜的脸,再一次仔细亲吻:“待你完成这一切,便带着我的身体回天界,再从冥王之翼内把我放出来。我们就一辈子住在天墟宫,再也不出去了,好不好?” 曲灵霜眼泪流的稀里哗啦,他终于抽抽嗒嗒说出了一句话:“可是那样,你再也没有火冥珠了。” 薛寻芳看着曲灵霜的眼睛,认真道:“那以后在天界,就是你来保护我了,知道吗?你是英明神武的冥王,与风前辈一起治理天界,护佑凡间一切生灵,护佑我,好吗?” 一想到薛寻芳刚刚醒来,又要与自己分离好长时间,曲灵霜便哭得不能自已:“你再给我点时间……让我好好抱抱你……我太想你了,想到心都碎了……” “灵霜!真的没时间了,风前辈已经把大阵修复好了,只等你发起信号。我从没离开过你,我就在冥王之翼内。我之前不能说话,是因为魂魄不全,我现在魂魄齐全,我就住在你心里,可以和你说话,和你并肩作战。”薛寻芳轻轻吻了曲灵霜的头发:“我有将魂魄与冥珠分离的经验,那个过程我怕你会受不了……所以,坚强点,好吗?我一直在你心里的。” 曲灵霜终于点点头。 半日后,莫伦山脉南侧的峡谷半边天都被雷鸣闪电给映红了。天色一下暗入黑夜,在风雨雷鸣电闪中,一个身高十多丈的巨大的身影缓缓从傀儡大军营帐内升至半空。 那巨大的身影淡蓝色法袍,法袍上的水波纹如同大海般波涛汹涌;法袍边缘是红黑相间的火焰纹,熊熊燃烧,像是要将着天都烧着。 那巨人头戴紫金冠,面容不悲不喜不怒,自有一股死亡气息,让看到的人无不跪下痛哭流涕,忏悔此生所做的坏事。 巨人脚踏万千阴嚎厉鬼,一步便走出了万世荣枯之势。这巨人,正是融合了火冥珠的曲灵霜,或者现在应该叫冥王。 ※※※※※※※※※※※※※※※※※※※※ 你们心心念念的寻芳回来啦!撒花!! 冥王 一对巨大的红色翅膀从冥王背后而生,巨翅一扇,傀儡大军上方的结界应声而破,山呼海啸的风声裹挟着被连根拔起的大叔和巨石,将傀儡大军给吹到了不知几千里外之处,支离破碎无一幸免。 那身着火红衣衫的暴戾少年却在山呼海啸的飓风中站定了,并没有像他的傀儡大军一般被冥王随便一翅膀给扇走。他于狂风中抬头盯着身形暴涨的冥王,忽然笑了起来:“事情越来越有趣了。我还道你舍不得你的小情郎,没想到你这么狠心啊,居然融合了他。曲灵霜,你是最终想通了,要和我灭世了么?” “你来,你到我面前来,我就告诉你。”曲灵霜睁眼,看着面前渺小的九渊。 九渊冷笑了一声,忽然就飞身而至曲灵霜面前,眼神平静地看着曲灵霜:“你能奈我何?我只是一丝意识……待我……” 他话还未说完,周遭气息顺便,空气中凝结的水汽突然变成了如丝丝锋利冷硬的冰丝,在曲灵霜清溟之寒的催动下,忽然将九渊牢牢缚住。 九渊被冰丝缠住,却像是看小孩把戏一般戏谑地看着周遭的冰丝。突然他就笑不出来了,因为他体内开始燃烧起来,熊熊烈火正在他体内逐渐燃烧这由意识结成的虚幻的身体。 冥王身具水冥珠与火冥珠的能力,更能将之发挥到百倍以上的威力。九渊一个不小心,就被控制住了。在清溟之寒与炎阳烈焰的双重压制下,九渊面目开始狰狞痛苦起来:“我道你不会这般愚蠢来动我,你可知杀死的,只是我的一丝意识?惹怒了我,我便连你也不留!” “留着点力气吧,焱狱内日子可不好过。”曲灵霜笑了一下,忽然周遭的冰丝抽得更紧,如刀般割着九渊的皮肤,炎阳烈焰轰然大作,烈火与寒冰之下,九渊的那一丝意识最终烟消云散。 与此同时,镇守天苍谷的天恒圣君顿觉一阵山摇地动,只见连通溟海的通道在不断坍塌。他指挥着天将打退了一波傀儡进攻,一边向月素绵喊道:“素绵,快与帝君联系,只怕那九渊要出来了!” 月素绵微微一闭目,在识海内搜寻了一番,突然睁开眼睛,有些惊恐:“冥王降世了!” “什么?”柳言卿惊得差点把手中的剑给弄丢,“是……是灵霜还是?” “是灵霜!”月素绵缓缓道。 这是他们都不愿意看到的事情。他们不知道薛寻芳已经醒来,将魂魄附在冥王之翼上了,还以为曲灵霜为了对付九渊已经孤注一掷,把薛寻芳给活生生融了。 说话间,曲灵霜已经到了月素绵跟前。他恢复了平日的身高,却还是冥王的模样,看得柳言卿及一众天将不断往后退,有些人甚至连武器都举起来了。 月素绵上前一把抓住曲灵霜,忧心地问道:“寻芳呢?你把他怎么了?” “二师姐、天恒圣君不必害怕。寻芳在我心脏上,魂魄齐全好好的。我已经把九渊那一丝意识打散了,接下来,他会发狂,全力冲击焱狱内的封锁。这条通道可能会完全封锁。”曲灵霜缓缓道,声音简直和以前判若两人,听上去虽悦耳,但简直不像是人类发出的声音,倒像是集合了天地间风、雨、雷、电等自然界的一切声音的综合体,听得人心惊。 “风前辈,做好准备,开启大阵。护住凡间每一个凡人,我要将修真者和魔界、妖界、傀儡,全部送到莫伦山以北!”曲灵霜甚至都没有用通灵,只是随口说道。 风不同站在九转化魂血阵前,听着曲灵霜化身的冥王的呼唤,微笑着看了一眼在站在身后的薛凡清,柔声问道:“凡清,你害怕吗?” “我不怕!”说罢他将手轻轻放在风不同手心,轻声道:“你去哪里,我便去哪里。” 风不同微微一笑,启动了九转化魂血阵,将自己化成了血阵的主阵眼枢。随着天机石的转动,他身上的煞气、法力、天帝神辉便源源不断地从天机石撒向人间,牵出了亿万条金光灿灿的细丝,每一条细丝都应对一个凡人,从吃奶的婴儿到耄耋老者,从花草树木到飞禽走兽,世间所有生灵身上都被敌军罩上了一个小小的结界。结界不大,却足够强悍。强悍到可以在冥王的法力下护住这些生灵全部好好的待在原地不动。 时间在那一刻停顿了下来。疯狂与齐魏大军交战的妖族、差点攻入忘川的魔族、与各地仙门世家缠斗的傀儡,忽然一下子疯狂了,他们发现了对面的人族、鬼族、神将全部都不动了,还没有反应过来,突然就被身体周遭的气流给裹挟了。 不论是修真界人士还是傀儡,都是由金、木、水、火、土各种元素构成,冥王便可以轻松控制他们。 曲灵霜见风不同自天界往人间开启了大阵,护住那些普通生灵,便将这些人间修真者和魔界、妖界、傀儡一起被天地元素裹挟着送入了莫伦山以北。 冥王将整个神州大陆以莫伦山为界,生生切成了两半,把莫伦山以北之地用强大的结界给笼罩起来,一挥巨大的冥王之翼,将莫伦山以北之地给扇到了苍穹之外,不知几亿万里之外。 莫伦山以北之地被冥王一翅扇走。那块地方变成了一个方圆几万里的大坑。冥王没有犹疑,一下闪身入了那地底。片刻之后,突然从地底涌出了大量的溟海之水,波涛汹涌之间便将那巨大的深坑给填满了。无数溟海蛟奴顺着溟海之水从溟海窜了出来。天地之间一下子元气充盈无比。 不过溟海蛟奴没有办法离开这片新形成的海洋,冥王给他们设了结界,让他们终身无法上岸,无法离开这片海洋。普通人更无法看见他们,当渔民们从海上经过,偶尔遇见作妖的蛟奴,也只是看见海面波涛汹涌。 风不同见事成,终于身体一歪,便倒了下去。 薛凡清连忙接住他,细细探查,风不同身上的煞气一点也没有了。剩下的是非常纯净的天帝护体神辉。 风不同在这次苍生劫难中献祭般地将自己所有力量都献了出去,护住了亿万生灵。然而亿万生灵也回报他,将他身上的煞气一点点分去了。此后,风不同身上便只剩下熠熠生辉的天帝神辉,再也不受煞气缠身的侵袭与困扰。 战争一下结束了。姜若篱与鬼王在鬼界修复被魔族破坏的忘川河,月素绵与天恒圣君带着天将慢慢将那曾经救命的通道给堵上,以免生灵误入。 萧琴楚与月素绵带着天墟宫众弟子在人间各处修复被九渊的傀儡大军破坏的建筑。 自世间生灵将风不同身上的煞气分了过后,便世世代代都无法修真了。从此之后,莫伦山以南的世间再无修真者,再无妖与魔。除了一个被帝君吩咐了“特殊使命”的洛青山。 溟海被冥王直接从地底搬到了世间,天地间元气旺盛得不像样。但九渊与冥王、天界,与这个世间的战争还未结束,九渊仍然在焱狱内,妄图冲突束缚来到世间。 “灵霜,九渊已经打破了焱狱内的地灵胎……火精灵快拦不住他了……”冥王心里突然响起了一个微弱的声音,正是薛寻芳的魂魄。 “寻芳,你还撑得住吗?”曲灵霜一听薛寻芳的声音透着虚弱,连忙问道。 “我……只是有些难受。我与他都是焱狱地灵胎内生出的灵物,地灵胎一毁,我的灵气来源就没有了。”薛寻芳道。 曲灵霜怜惜地道:“没关系,以后万事有我。动粗的事,由我来。你就负责每天在天界四处摘花赏景,可好?” “嗯。”薛寻芳轻轻回了一声,便再也不说话了。 曲灵霜的溟海内地灵胎也没了,他也难受。不过他现在已经是冥王,不再依赖溟海的地灵胎,所以更加万分怜惜薛寻芳的处境。失了地灵胎,若是不小心丢了性命,他们便再也无法重生了。 不过他们这一辈子足够长,曲灵霜是天界神将,即便薛寻芳变成了一个普通人,曲灵霜也可以用自己的法力为他续命,让薛寻芳拥有跟自己一样的寿命。虽然这是违背天道的,但他曲灵霜本就是逆天而行之人,遑论什么天道。 他还未下到焱狱,就被风不同给追上了。 风不同只是一下子失去了护身千万年的煞气,不适应,所以晕厥了一下。当他清醒后便吩咐凌寒烟将天界事务处理好,将薛凡清交给凌寒烟照管,便来助阵曲灵霜了。 “风前辈,你没事吧?”曲灵霜知道,用九转化魂血阵护住世间亿万生灵,可不是那么简单的。即便他体内水冥珠解开之时,只怕也要去掉半条命。 “无事,因祸得福,从此以后不再是煞魂了。”风不同微微一笑。曲灵霜这才发现风不同身上真的一丝煞气也没有了。那煞气虽然平日可以为他所用,但同样也会反噬他的身体,能去掉则是最好的。 “上次是我们俩一起封印了他,这次,我们三个一起封印他!”曲灵霜一指自己的心脏,风不同瞬间就明白了,他“嗯”了一声点点头随曲灵霜下焱狱去了。 风不同经过这次血阵的历练,修为又上了一个层次,已经与未融合的冥珠一般强大了。 ※※※※※※※※※※※※※※※※※※※※ 冥王好温柔! 鏖战 焱狱内一片狼藉,遍地都是火精灵的尸体,那原本灵气十足的地灵胎已经被九渊给打破了,焱狱内原本星星点点的火光也熄灭了大半。九渊双眼赤红,正在这一片破败苍凉中发疯般地从内往外发力,欲打破曲灵霜与风不同封锁焱狱的结界,曲灵霜与风不同便从外面将结界打开了。 “你居然还有胆子下来找我?曲灵霜,你不逃命,还敢来?”九渊红着双眼,头发散乱,一身红衣也被自己狂暴的法力给挣破了。他恶狠狠地瞪着曲灵霜,似要把他撕碎一般。 被曲灵霜的大胆给惊到了,直到他的眼睛看到了风不同,更加惊讶了:“居然还有一个更不怕死的……好奇怪……这世间竟有人可以修行到这般高深的境界……” 他的惊叹转而又化成了可惜:“啧啧,修成这样不容易吧?就要被我杀了,真是可惜了。” 风不同笑了笑,道:“九渊,我且问你,你灭世,究竟是为什么呢?” 九渊轻蔑地看了风不同一眼,道:“天地之意岂是你们这些凡夫俗子能揣摩的。你们修真者贪婪无比,破坏世间元气平衡,掠夺普通生灵生存的空间,难道不该死吗?” 此刻有了风不同,曲灵霜一点也不想开口跟九渊废话。他被九渊挟持了三个多月,太了解这人清奇的脑回路了,跟他多说两句都嫌费劲。 “唉,你说得没错。”风不同叹息了一声,“可是现在问题已经解决了!你还不知道吧?也是,你的一丝意识都被冥王给打散了,没有看到后来发生的事。”风不同一点也害怕眼前这个让人恐惧的少年,看着九渊的眼神没有一丝嘲弄,只有慈爱。 或许在这个胆大包天的人类眼中,九渊也没什么可怕的,只不过跟是个刚来到这世间只有几月的孩子,只不过这孩子比一般人类早聪早慧很多而已。 “冥王已经将修真界、魔界、妖界送到了苍穹之外,从此以后与这个世间再无半点牵扯。我的煞气已经被世间生灵分食,压制着生灵的灵性,保证他们从此不能再修真。溟海也没有了,被冥王移到了地面。现在这世间,人界与鬼界相互轮回,天界维持世间秩序。你看,这样可满足了你的要求?”风不同一脸慈爱地看着九渊。 九渊瞪大了眼睛,看着曲灵霜:“你竟敢!你竟敢把溟海给毁了!你可知溟海没了,你若丢了性命,便再也无法重生了?” “你不也把焱狱给毁了吗?这世间从此以后再也无人能修真,天界维持人间秩序,人死后入轮回成鬼,鬼入忘川河往生为人,天地万物生而有序。还要冥王何用?”曲灵霜终于愿意跟九渊说话了。 九渊叹息了一声,他灭世的最终目的的确是想要这样一个和谐公平的世界。可是自己是替代火冥珠而来,本体连焱狱都没出,事情就完了吗?自己出生一场,有什么意义? 曲灵霜像是看穿了他眼里的落寞,道:“我与风前辈不顾你可能逃出去的风险来到这里,就是因为我觉得你还是个有人性的。我与你、寻芳同样是天生地养的灵物,我们都是为维护这世间平衡而生,既然目的已经达到,便不应分是你还是我抑或是寻芳的功劳。所以,你不需要怀疑自己存在的价值。” 曲灵霜竟然朝着九渊走了一步,声音平缓,像是看着一个做错事的孩子一般看着九渊:“你的价值,便是让世间之人,包括我与寻芳,明白天地的规则不应该随便被破坏。任何人掠夺了别人的生存空间,最终都要还回来。九渊,你还小,出生不到四个月,虽然你的意识已经去过了外面,想必也没有时间仔细看过这世间一眼。” “随我出去,看看这美好的世界,不要灭世,现在这世上都是些手无寸铁的凡人,他们再也无法修真,花草树木鸟兽虫鱼也无法再成精成妖成魔。好吗?”曲灵霜用几乎乞求的声音对九渊道。 九渊的实力其实不如已经成为冥王的曲灵霜,他的实力确实在双冥珠之上,但天地自愈是按照时间顺序来升级的,最后成为冥王的曲灵霜自然比先出生的九渊厉害得多。加上一个与冥珠实力相当的风不同,九渊实在讨不了什么好。 九渊之前对曲灵霜狠厉,本也是气曲灵霜无法完成天地使命,既然现在目的达成了,他便也没有什么话好说了。 九渊平静了下来,突然之间开始长大,一步一岁般朝着曲灵霜而去:“我来到这世间看到的第一人是你,我恨你,也爱你,可是你说我不懂爱。我想我的确是不懂,因为没有一个人像你带领薛寻芳那般带领我领略这世间美好的一切。我也想要放下背负的使命跟谁好好一起游历世间,欣赏这花花世界……可是我的任务完成了,我还没出去就完成了……我没有继续存在这世间的理由了。” 转瞬间,他走出了十多步,面容便从一个少年长成了一个面容俊俏的青年。可是这俊俏的面容中却透出了极深的厌世。 他没有再继续走下去,而是闭上眼睛,一阵巨大的红色光芒从他的身体周围散发出去。 曲灵霜大惊,瞬间便将冥王之翼展开,风不同一下阻止了他:“别担心,他只是想看看现在世间的模样,确定我们没有骗他。” 曲灵霜一颗悬着的心这才落下。不怪风不同看人比他透彻,实在是与九渊相处的这几个月来,曲灵霜对九渊的虐待生出了深深的恐惧。哪怕他已经成了冥王,已经比九渊厉害得多了,这种恐惧还是深深刻在他的骨子里。 果然,片刻过后,九渊身上的红色光芒尽数隐去。他眼里出现灰败的颜色,他看着曲灵霜与风不同,道:“你们做到了,比我做得好。” 他一转身,背对着曲灵霜道:“你想把焱狱深埋地底,便埋吧。我本出生在这里,就不出去了,也没有了出去的理由。祝你和你的情郎一世安好。” 说罢,焱狱内突然地动山摇,眼看就要垮塌,若是焱狱垮掉,只怕九渊这辈子也无法再出去了。 “你随我出去!”风不同突然上前一把拉住九渊,不容他反抗,便与曲灵霜心有灵犀般一前一后挟持着九渊便冲出去了。 焱狱彻底垮塌,九渊在风不同与曲灵霜的带领之下,终于来到了世间。 他万万没想到,之前自己千辛万苦想要出来,这两个可恶的人就是不放自己出来;此刻自己愿意与焱狱深埋大地深处,这两人却主动把自己带出来了。 “曲灵霜,把我放出来,你会后悔的!”九渊被曲灵霜推着往上飞行,忽然转过头来道。 “我曲灵霜做事从来不后悔!你不要忘了,你现在打也打不过我,骂也骂不过我,你已经拿我没办法了。”曲灵霜轻蔑地一笑。 “我会从薛寻芳手里,把你夺走!”九渊靠近曲灵霜,非常危险第说了一句。 “那你想多了,你这一生、下一生,生生世世都别想了。灵霜是我的,你死了这条心吧!”曲灵霜身体里突然一个声音,冷笑了一下,是薛寻芳。 “薛寻芳,走着瞧。我现在好歹有了身体,你呢?火冥珠也没了,你凭什么和我争?”九渊好奇地盯着曲灵霜的胸口道。 “就凭我住在他心里。”薛寻芳道。 几人出了焱狱,便往天界而去。 天苍峰那条通道被月素绵和柳言卿带着天兵天将搬来许多大石头给堵死了;在忘川河镇守的鬼王与姜若篱也将忘川河修复好了;在人间修复满目疮痍的萧琴楚夫妇也回到了天界。 世间除了洛青山,再无一个修真者。他不愿去天界当什么劳什子神官,一人逍遥自在惯了,想要在世间继续游荡。便与曲如眉约定,他自此不再继续修炼,只维持在现在这个状态,也不向世间任何人透露他修真者的身份。 曲如眉知道他一向是这种性格,便将青城山玄清观交给他,与萧琴楚翩然上了天界。 妖界除了一个萧琴楚,还有一人没有被曲灵霜送走,那就是一直藏在他养魂袋里的孔怀袖。 曲灵霜并不是故意要把他留下的,而是真的忘了这个人的存在。直到他带着九渊上了天界,看见姜若篱的瞬间,才想起来有这么个人。 他连忙将腰间的养魂袋解开,孔怀袖便一下子掉了出来,对着姜若篱便跪了下去。 姜若篱本以为孔怀袖也被送走了,没想到竟然还能看见自己的徒弟,一把搂住孔怀袖便将他扶起:“好徒儿,你还在,太好了!” 九渊好奇地看着这对师徒,眼睛便停留在了孔怀袖身上,转头问曲灵霜:“他是之前你想要送走的小妖怪,是吗?” 曲灵霜愣了一下,道:“是啊!怎么?他有什么独特之处?” “我之前没细看,细看之下发现,他比你好看!”九渊目不转睛地盯着孔怀袖,眼睛都没眨一下。 曲灵霜无语了,他将九渊交给风不同处置,便转身回到天墟宫去了。 他从一个养魂袋中将薛寻芳的身体取出来放到床上,又从自己体内取出冥王之翼,直接安到了薛寻芳身上。片刻过后,薛寻芳醒了过来。 “寻芳!”曲灵霜看着眼前的人缓缓睁眼,一下子扑上去抱住了他。 “灵霜,你做到了!日后,我们便永远在天界,永不分开,好吗?”薛寻芳抱着曲灵霜眼泪就流了下来。 “好!一辈子不分开!”曲灵霜怀抱着失而复得的心上人,顿觉这些年吃的苦,都值了! 曲灵霜体内的两颗冥珠融合成了一个无比强大的元神丹,随着冥王降世,冥王之翼也解开了封印,现在除了可以保护主人不受伤,还能随着主人的心意发起强大的攻击,力量堪比冥王,因为那本是冥王的法器。 如今,冥王把自己的法器给了薛寻芳,让他拥有和自己一样强大的能力,拥有和自己一样长久的寿命。 ※※※※※※※※※※※※※※※※※※※※ 关于九渊人设的说明:九渊本是因天地自愈而生的生灵,本性不可能是恶的。所以他能被曲灵霜和风不同说服一点也不奇怪,并非人设崩塌。他之前之所以暴戾,也是因为他觉得冥珠失职,无法完成背负的责任。一旦事情圆满解决,他没有理由再灭世。感谢在2020-05-09 08:25:03~2020-05-10 09:39:2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云云吖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终章 三个月后,天界举办了一场盛大的宴会,天界大大小小的神官全部到场,包括曲灵霜、薛寻芳、九渊,甚至连姜若篱师徒和鬼王也是座上宾。 风不同与薛凡清坐在神位上,品尝着琼浆玉露,接受者天界诸神络绎不绝地敬酒。 一来二去,薛凡清便有些醉了。他没有了元神丹,酒量不比从前,喝了几杯酒后便脸色潮红,眼神也有些飘忽了。 “文若……”薛凡清含糊不清地就往风不同身上扑,“我有些困倦……让我靠一下……” 风不同也不介意下面众目睽睽,直接将薛凡清搂在怀里,柔声道:“你趴在我腿上睡一会儿吧!一会儿等我这边忙完,便带你回去休息。” 薛凡清便将头枕在风不同腿上,心满意足地闭上眼睛,双手紧紧搂住风不同的腰便睡过去了。 曲灵霜与薛寻芳相视一笑,两人举杯对饮。如今他们二人已经如同风不同与薛凡清,已经是公开的了。他们仍然住在天墟宫,两人整日形影不离,薛寻芳喜欢摘花,曲灵霜便陪着他四处去寻。有些人很欢迎他们,如花仙子的花圃便随便薛寻芳出入;有些人又特别不愿意,如瑶池仙女,她整日派人守在荷花池边,但荷花只要一开,还是逃不过薛寻芳的毒手。 曲灵霜任由着薛寻芳少年心性,原本他就对薛寻芳爱到骨子里,自从薛寻芳复活后,那更是变本加厉,宠溺无边。现在天界谁也不敢招惹冥王,更遑论总是走在冥王前面的薛寻芳。 薛寻芳失了元神丹,原本该和薛凡清是一样的,但他身体本是用九天雷劫锻造的,加上曲灵霜的法力加持,确实比薛凡清要强得多,完全可以承受使用冥王之翼带来的负担。 天界诸神除了一个不懂事的凌欢燕会在这种时候去打扰两人,其他人都是看到他们腻歪起来都绕道走。 曲如眉刚刚怀孕,萧琴楚生怕她劳累了,也不敢让她看见大家喝酒,怕这女酒鬼看见酒就走不动道了,便早早送她回天墟宫休息了。 九渊与天界诸神都不熟悉,他却毫不在意,一点不拿自己当外人,看见有人聊天便要凑过去看热闹,时不时还要插个话。 他一如薛寻芳之前,对这世间的一切都充满好奇,又是极其灵性的人,学起世间的一切非常快,比薛寻芳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在焱狱时,眼里只有一个曲灵霜。但出来后,乱花渐欲迷人眼,九渊被世间各种新奇的东西刺激着,眼里便再也没有了曲灵霜的身影,因此薛寻芳对他的敌意也渐渐放下了。 孔怀袖这三个月来被九渊拉着到处游玩,已经被他烦得不行了,却又架不住帝君的命令:好好带着九渊在这世间游历一番,不可心生怨怼,不可不耐烦。 按理说,孔怀袖根本没那么大胆子敢在九渊面前放肆,可是九渊自焱狱出来后,像是变了个人,对什么都感觉新鲜,心胸包容度也渐渐大了,即便有时候孔怀袖被他问得不耐烦,不怎么搭理他,他也不介意,笑嘻嘻地一笑而过。 有一天,九渊找到薛寻芳,问他怎么追求心上人。薛寻芳白了他一眼,道:“你不是什么都知道吗?我与灵霜之间有什么瞒得过你?” 九渊一笑,道:“知道是一回事,可是做就是另一回事了!” 薛寻芳存心要逗他一逗,便道:“你那个心上人口味特殊,嗜好腐肉,还浑身是毒,最喜欢用毒害人,你让他毒你一下,他绝对开心。” 九渊瞪大眼睛看着薛寻芳,想了想点点头:“你说的没错,他那个毒确实……堆积在身体里时间一长不排出就会浑身难受……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寻芳,你给人出什么馊主意呢?”曲灵霜一看薛寻芳的样子就知道他肯定又糊弄九渊了。 “没事,让他尝点苦头,对孩子成长有好处。”薛寻芳笑了一下,将曲灵霜搂进怀里,深深吻了下去。 两日后,九渊垂头丧气地找到薛寻芳,道:“失败了。” 薛寻芳料定他会有此一出,忍住笑问道:“怎么了?他不想排毒?” “我看见他在洗澡,便想进去帮他排毒,谁知掉被他一顿打给轰出来了。”九渊道。 薛寻芳内心要笑岔气了,却不敢在九渊面前表露,当即悄悄在九渊耳边一阵耳语。 九渊瞪大眼睛,有些惊讶,道:“这一招行吗?当时我差点对曲灵霜用了,我……” 薛寻芳一脚踹到九渊屁股上,打断了他继续胡说八道,瞪着他道:“当然有用!你那心上人只是不好意思,你若强行帮他排毒,他便不难受了,嘴上不说,但心里肯定感激你啊!” 九渊得到了薛寻芳的肯定,又欢天喜地地走了。 “没想到啊,你这人,还给人出这种馊主意!”曲灵霜一脸不堪地从梨树坪走出来,手里拿着一个梨咬了一口,不屑地看着薛寻芳。 薛寻芳坏笑了一下道:“你不是厌恶他们俩嘛,我帮你惩治一下他们。倘若他们真成了一对,那我岂不是做了一件好事?” “随你吧……反正你怎么胡闹风前辈也不会责怪你,到时候若真出事了,还不是我帮你善后。”曲灵霜把自己咬了一口的梨子递到薛寻芳嘴边,看着他咬下一口,宠溺地笑了。 当晚,九渊就潜入姜若篱的仙府去给孔怀袖“强行排毒”了。 孔怀袖的哭喊声简直要震破天际。姜若篱吓得连忙起身,以为自己的宝贝徒弟怎么了,但她刚走进孔怀袖的院子,便停住了脚。因为屋子里孔怀袖之前凄惨的嚎叫声变了,变成了带着些许满足的呻/吟。屋内声音很复杂,九渊急湍的喘息声夹杂着低声的哄骗,还有孔怀袖啜泣的呜咽。 姜若篱满脸通红,瞬间便明白了怎么回事,一刻也在这待不下去了,捂住耳朵快步逃走了。 “这都是什么世界?全都是些断袖!”姜若篱简直无语了,她决定过天亮便把孔怀袖赶走。要是让他继续住在自己的仙府,只怕那九渊会日日上门,自己就再也没有安稳日子可过了。 第二日,孔怀袖就被姜若篱赶出门了,孔怀袖哭得满脸是泪:“师尊,弟子哪里做错了?弟子会改,请师尊不要把弟子扫地出门。”说罢跪在地上使劲朝姜若篱磕头。 姜若篱欲言又止,又舍不得自己徒弟在地上磕头如捣蒜,一脚把孔怀袖踢得坐在地上,满脸寒霜压低声音道:“不要以为我不知道昨晚的事!你呀,真没出息!” 孔怀袖脸色刷地白了,瞪大眼睛看着姜若篱,一下子结巴了。 “为师不是要赶你出师门。你……你滚去和那九渊一起过,别在我仙府污我眼睛!”姜若篱看了孔怀袖一眼,转身回到府内,将府门一关。 孔怀袖在地上坐了半晌,脑袋空空,缓缓站起来,便看见九渊就站在墙拐角的花树下看着自己。他仍旧一袭红衣,没有往日嬉皮笑脸的模样,看着孔怀袖的样子认真而期待。 孔怀袖慢慢走过去,走到九渊面前,忽然就扑到他身上“呜呜”地哭了起来。 “跟了我吧,以后我照顾你。你若想姜若篱了,我便陪你来看她,好不好?我一定对你好,一辈子都给你欺负,好不好?”九渊抱着孔怀袖,轻轻拍着他的脊背,跟哄小孩一般哄着他。 其实说起来,他来到这世间才半年,虽然看着是个二十多岁的青年,实际上却很多事情都没有经历过,非常单纯。昨晚他与孔怀袖有了肌肤之亲,从那一刻起他便认定了这个人,只想一生一世对他好。 孔怀袖是个从小极度缺爱的人,往日姜若篱对他好,即便姜若篱对他不算温柔,经常打骂,但他还是认死理般对姜若篱好。 此刻有了一个完全不一样的人,这人疼他爱他,从不对他发脾气,还包容他的放肆,孔怀袖便彻底沉沦了。他将头埋在九渊颈间哭得抽抽嗒嗒:“我已经没去处了……偌大的天界,没有我的立锥之地……往后……你要对我好。” 九渊怜惜地吻去孔怀袖脸上的泪,柔声道:“有我在,往后我只会把你捧在手心里,加倍对你好,绝不弃你。” 九渊之前不懂爱,看见曲灵霜与薛寻芳相爱,他非常羡慕,也曾想过占有曲灵霜。如今,他也有了让自己甘心情愿为之付出的人,才懂得曲灵霜与薛寻芳之间的爱是什么样子。 真正的爱绝不是外人能夺走的,它或许会迟到,但绝对不会因时间或其他因素而改变。 孔怀袖跟着九渊去了九渊的仙府,从此以后两人便整天出双入对。风不同没有要求九渊与孔怀袖必须待在天界,但定下了一条死规定:凡住在天界的,不论神官还是其他人,到凡间皆不可对凡人现形,以免惊吓到凡人。 天墟宫又热闹了起来,萧琴楚与曲如眉的孩子快要出生。风不同与薛凡清几乎把能搜罗到的送孩子的东西都备好了,整日派人往天墟宫送。 叶声生带着凌欢燕与洛华摇修行,不过这两个师弟师妹都不怎么省心,一个脾气贼大,一个贪玩好吃。 叶声生向凌寒烟说过很多次,让凌寒烟好好说说凌欢燕,修行认真些,凌寒烟总是一笑而过。他对这个弟弟宠得可是没边,时间一长,叶声生自己也放弃了,随他们去吧! 二师姐月素绵与天恒圣君也很快有了孩子,一时之间,天墟宫热闹非凡。像极了当年曲灵霜还是天墟宫小弟子的时候。 只有曲灵霜与薛寻芳整日不见踪影,他们二人整日游山玩水,累了便就近歇息。曲灵霜发现,薛寻芳精力真的太好了,像是要把过去十几年错过的风景都给补上一般,拖着曲灵霜寻着世间最好的景致、最好玩的事情而去,样样都想尝试。 曲灵霜虽然早就见多识广,但陪着薛寻芳,纵然是看了很多遍的风景,依旧让他兴致勃勃。 “灵霜,你说为什么这头发就黑不回去了呢?”薛寻芳坐在镜子前,看着自己鬓边的白发有些沮丧地问道。 “明日我陪你去找苍华上神【发神苍华,字太玄,天界掌管头发的神。出自《黄庭内景经自·至道》】问问,看看能不能复原。”曲灵霜站在薛寻芳身后,用手轻轻抚摸着薛寻芳的头发。 “不过,现在这样子也很好看。我的寻芳,什么时候都是漂亮的。”曲灵霜俯身吻住了薛寻芳的唇。 时间在天界神将的眼中,是过得非常快的,一眨眼,便是漫长的一生。这群曾经爱恨情仇纠葛在一起的人,注定要护着这个世界度过漫长的岁月。 ※※※※※※※※※※※※※※※※※※※※ 这篇小说是我第一次创作,很多地方都不够细致,吸取的经验和教训非常多,自己不甚满意,但迈出了第一步总是好的。历时半年,写了差不多7、8十章才敢开更,但还是写得磕磕巴巴,望读者朋友们谅解。我后面会不定期更一些番外,喜欢的朋友可以继续关注。 另外第二部《救赎》已经更到三十多章,希望朋友们继续支持。 我写文纯属是兴趣爱好,我也是上班族,从事文字工作十多年,现实工作中也是搞文创的,但写小说真的是第一次,希望朋友们多读支持,多多提意见,鞠躬,感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