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不做大哥的狗子？》


 第 1 章

    某周六，市中科技学院，四楼宿舍。
    手机铃声响起时，程末正在吭哧吭哧地吃着火腿泡面，一看是老萧，朝对面的室友吹了声口哨示意：“阿玖！有戏了！”顾不得还未咽下肚的泡面就摁了接听键,“社长大人？有好事？”
    “吃饭呢？明早来西街路口的麻将馆子集合吧，有工作安排给你。”平常大家都管社长叫老萧，其实他不过也才二十二岁，院里大四的学生。
    像程末这个年纪的学生总是向往着人生的第一桶金，他也不例外。大二一切都熟悉稳定下来，程末已经按耐不住跃跃欲试的冲动。于是他通过渠道加入了一个社团，专门为在校生安排各种兼职。但这种兼职绝对不会是坐在办公室敲敲键盘，拟个报表的好差事，多是派发传单之类的一日游工作。
    “咳，西街路口的麻将馆子，行行行！”程末已经有点跃跃欲试了。
    萧河笑了笑：“明早八点啊！你别睡过头了。”
    “没问题！一定准时！”程末挂了电话一蹦三尺高，得瑟地晃到室友跟前,“阿玖，阿玖，明天小爷就能领到人生的第一桶金啦！快给小爷按按摩，说不定明天爷一高兴，就赏你碗兰州拉面！”标准的小人得志脸，却笑得好看。
    被唤阿玖的男生，淡然地从书本里抬头瞄了一眼：“你老人家别被卖了还替人数钱，我就烧香拜佛了。”
    阿玖全名叫齐玖，跟程末初中时就玩在一块儿了，虽说因为齐玖的个人原因，两人高中没在一起读，但两人依旧是很铁的兄弟，至少程末是这么想的。
    程末轻嗤了声，不以为意地回到自己的床位，继续刚刚的泡面消灭大战，一边开始幻想明天的工作会是什么呢。
    不得不说，今天不是个好天气！看程末那颤抖的频率就可想而知了。
    程末一直挺费解一件事儿，就是在学校里每年临变天了，大家总要先抗冻一阵子，直到冷到不行了才会有人陆续穿上厚衣服。程末自然也不能认怂啊！
    “靠，这鬼天气，说变天就变天！”程末依旧白色长t搭休闲长裤，一边碎碎念着，一边硬着头皮迎着寒风跑进麻将馆子。
    一进门，映入眼帘的是坐在大堂正中三个年龄相仿的男生，他们散漫地围坐在一张自动麻将桌边聊天，不时传来几声大笑，穿的都是校队的冬季运动服，个儿都有一米八左右，应该是院里的体育特才生。
    不远处，还有两个女生倚在门边圈着手臂窃窃私语，其中一个长发的女孩随着程末急喘喘的呼吸和凌乱的脚步声侧过头看了他一眼。
    来不急多想什么，就见萧河跟一个矮胖的男人说笑着从侧厅走出来，然后扫视了一眼大堂里的人，像是点数，回过头对那男人说：“都到齐了，六个人，应该够了吧老板？”
    “嗯，够了，两个人一组，分到三个地儿宣传！你安排下。我去拿点东西。”男人回道。
    原来这个男人就是老板，程末抬眼看了看，见他走出门去了。正寻思着是宣传啥呢，这边萧河已经召唤大家集合，调配人员分工了。
    萧河见程末不走心的样子拍了拍他的肩：“嗨，早上没睡醒啊？”
    “可不，你知道我一向不是早起的主儿。”程末打着哈哈凑成一堆,“怎么分？咱俩一组？”
    “我们这不是七个人么，老萧！”说话的是三个男生中的一个爆炸头。
    “我不去，我有空会去你们的点看看。至于怎么分……”萧河拖着尾音思考了一瞬，咧开嘴笑道,“你们猜丁壳吧。”
    “啧，老萧你太有才了！”程末无奈拱了拱手。
    说归说，一群人配合地开始猜拳，两个出同样手势的算一队。
    第一局那长发女生跟“三剑客”中的爆炸头出的都是布，程末跟其他三位出的都是剪刀。长发女生略带羞涩的跟爆炸头退出拳局，爆炸头一脸乐滋滋的笑容吆喝了声，就带着长发美女先走一步了，奔赴宣传地去了。
    程末心想：得，反正我从小也没捡到过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儿，美女跟人跑了，老天好歹也分我个妹子吧。男女搭配，干活不累啊！
    正想着随手出了一个拳头，对面的人是布，左边那位是剪刀，右边是那个短发女生，程末期盼地扭头一看……也是剪刀。
    “哎，就我俩了，也没得挑了，一起吧。”对面的男生走近了一步，话里带着笑意说。
    “哦……”也就一天，一晃就过了。程末漫不经心地应了声，迈着步子走出了麻将馆子，头也没抬地把那男生抛在了身后。
    男生也没在意，摇头失笑跟上程末。
    一出门寒风就争先恐后地要窜进程末那单薄的t恤里，程末冷得缩了缩脖子，把手揣进裤兜里。
    门外马路边，老板倚着一辆普通的黑色摩托车，像是在等他们。见程末跟那男生走来，站直了身说：“他们两队已经去了，你们两个跟我来。”说着跨上了摩托车，一脚撑着摩托回头道,“上来吧！”
    程末侧过身子，瞥了眼身后的男生，示意他先上车：“你先上吧！我习惯坐后面。”
    男生弯眸打量了眼程末单薄的穿着，耸了耸肩走上前欲上座，低沉富有磁性的声音却传进了程末的耳里：“今个儿风这么大，坐在后面肯定很凉快啊！”
    程末有种瞬间石化的感觉……
    是啊，他怎么没想到，可是…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还有这老板，当个老板居然连个四轮车（小汽车）也没有吗？算了，应该没多远，扛呗！
    程末只好一脸大便色跨上了后座。
    毕竟是三个大男人，一辆摩托车总归是有点挤的，程末只能扶着后座的钢杆往里蹭蹭，再蹭蹭。
    这时戏谑的声音又想起了：“哥们，要不要换你坐里面啊？”
    程末抬头盯着那比自己高半个头的后脑勺，没好气地瞪了眼，都坐上来了才说有什么用啊？嘴里淡然回了句：“不用了。”
    “坐好了？”老板踩了踩油门，发动了车子。
    “坐不稳的话，哥的腰可以借你抱下。”男生说。
    程末看不到他的脸，不过他敢肯定他说这句话的嘴脸有多么欠。程末木着脸决定无视那句无聊的话，手牢牢地抓紧了屁股下的钢杆。
    才十一月初，温度就骤然下降了，乍寒乍暖。这不，昨天还是艳阳天，今天就阴沉下来了，还刮起了忽大忽小的寒风，路边高大的樟树都被吹得一摇一晃的。
    程末这一路紧闭着眼睛，咬牙迎着风，只听呼呼的风声不停地从耳边呼啸而过。身体有意无意地向前面温暖的物体贴近，心里早把老天啊祖宗的问候了个遍。
    幸好路程不远，大概十来分钟就到了目的地，广隆商场大门口。这儿也是a市市中心的十字路口，车水马龙，人头攒动。又赶上今个儿是星期天，更是人山人海了。
    车还没停稳，程末便迫不及待地跳下了后座。走到一个路灯柱子边上站着，取下他的黑框眼镜对着哈了口气，用衣袖擦了擦又戴了回去，随手扒拉了一下在车上被风吹得凌乱的头发。
    这时再朝那边看，老板已经停好了车，侧头跟男生交待了几句跑进了商场，不消一会儿就被人潮拥挤着看不见了。
    男生转过身像是在寻视什么，片刻后目光锁定在程末的脸上，咧开嘴笑了，单手插兜穿过人群朝着程末步伐稳健地走了过来。
    随着男生一步步走近，程末才开始正眼打量起这位今天的搭档。
    被风吹得有些蓬松的亚麻色头发下一张英俊的面孔，穿的是再平凡不过的蓝白系运动服，但在健硕挺拔的身材衬托下，也不由变得好看起来。
    操！腿真他妈长啊！
    不得不说，他就是那种只要是个人都会认同的大帅哥。
    只是……这人的眼神怎么有点怪怪的……
    程末眨了下眼睛，可能是自己眼花了？
    “看够了么？”突然这低沉的嗓音就在程末的耳边响起。
    程末愣得一下跳老远，指着男生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操……你什么时候走过来的？”
    男生“扑哧”笑出了声：“在你偷看我的时候啊。”
    “哦……”程末推了下眼镜有点心虚，转念再回味这句话才觉得不对,“谁偷看你呢？我这是光明正大地……”说到后面声音就弱下去了。
    这他妈不是重点啊！重点是他确实在观察他。
    可人生来不就是给人看的吗？何况人对美好的事物总会忍不住多看两眼，再正常不过了。程末这么跟自己说。
    “嗯，那这位同学看得还满意么？”男生薄唇勾起一丝邪魅。
    “咳……勉强算得上是个帅哥吧。”程末不自在地别过头，碰巧看见老板从人潮里走过来，朝他们招手叫他们过去。
    “走吧，老板叫我们了。”男生也看见了，应了一声，迈着步子跑过去了。
    程末赶紧跟上。
    “你俩跟我进去帮我把桌子抬出来吧。”老板说着带他们走到商场的一个仓库里，径自拿了个等人高的广告立牌，旁边有一个四方的不锈钢桌子，有点重量。
    程末跟男生在老板的指示下，合力把桌子抬到商场门口的空地上。
    “你们今天就在这儿推销这个不锈钢取暖桌吧。这个广告牌上有介绍，你们一会儿可以看看，了解一下。”老板说。
    “没问题。”男生一脸轻松地点了点头。
    老板估计着急去下一个点安排，没再多说什么便急匆匆地开着那辆摩托车走了。
    此时的程末有点无语。
    what？就一张桌子、一个广告牌就能推销了？老板你好歹搭个棚吧。而且这取暖桌也不插个电啥的，我这卖的人都快冻成冰棍了！
    程末在心里疯狂吐槽的时候，男生已经站到了广告牌前，转头望向程末嘴角带着笑意：“你不来看看？”
    程末插着兜晃过去扫了几眼，其实广告写的很简单，无非就是一些关于这个产品的运作原理和专利奖项，南方不像北方有暖气，不少家庭用暖风机、小太阳之类的取暖，所以这个取暖桌的确是有优势的。
    不锈钢取暖桌上面有一个布罩，一通电后，暖气便集中在桌内，桌子下方还有供人暖脚放脚的一寸高的平面。
    “你，之前卖过没有？”虽然程末第一次出来工作有点兴奋，不过还真的有点力不从心，不知道打哪儿下手，毕竟这不是光出力气的活儿。
    男生摇了摇头：“头一回。”显然没给程末抱大腿的机会，末了还加了一句,“今天就靠你了，哥们。”
    “你甭指望我了，我也是头一遭。”程末回道。
    男生笑笑没说话。
    虽然今天是周末，好在现在时间还早，人流不算多，偶尔有一两个人驻足远远望一眼又走了。
    没一会儿老板又过来了，给他们打包了两盒水饺：“起得早，都没吃早餐吧？来，都吃点。”
    “谢谢老板，您太贴心了。”程末见了，客套了两句。
    男生接过水饺分了一盒给程末。
    程末没有吃早餐的习惯，他觉得吃两口面条的时间不如多睡会儿觉来的实在，而且他不太喜欢吃面食。这会儿靠这碗水饺暖手的欲望强过食欲。
    男生应该是早饿了，三下五除二地就干掉了一碗水饺。
    “年轻人想法不错，抽时间出来做点工作，多积累些社会经验。”老板看着他们赞赏地说。
    程末吃了三四个就吃不下了，这水饺着实大个。可是不吃完吧，好像挺对不起老板的一番心意，犹豫的眼神抬起就跟男生对上了。
    男生挑了挑眉毛：“不喜欢吃水饺？”没等程末答话，男生直接伸手夺过餐盒,“早说啊，我都没吃饱。”
    然后在程末半张着嘴的讶异目光下利索地解决完了剩下的水饺。
    “你们吃完了把这个戴上吧，一会儿人就要多起来了。”老板不知道打哪儿拿了一条类似迎宾带的红绶带过来，上面赫然写着“xx不锈钢取暖桌销量第一”的黄色字样。
    这下不只是程末，男生的神情也有点僵硬。
    程末拿着那红绶带看了看，为难道：“老板，这个不是迎宾小姐挂的吗？”
    老板笑了笑：“他们那两队都有女生，你们俩随便找一个人挂吧！”
    男生转而乐道：“哥们，你挂吧。”
    “你怎么不挂？”程末心想：今天周末啊！这么热闹的地段，又是大商场门口，要是遇到几个学校的熟人多尴尬啊，小爷我这一世英名岂不是毁于一旦？
    “因为你挂上好看啊。”男生说。
    程末斜了一眼男生，越发地觉得这个男生相当的狡诈！可当着老板的面又不好发作。
    老板挺上道，也应和着男生说：“那就你挂吧，男生挂也很正常的。顾客见了帅哥搭配宣传也会更愿意来购买吗不是？”末了还加上一句,“男人嘛，要放得开。”
    程末无声叹了口气，不好太纠结，低头把那绶带套在左肩上，男生还特意过来帮忙整理了一下，只不过乐着的嘴一直没合上，程末乘机瞪了他一眼。
    “你们一会吆喝起来，不要干站着。声音大点没关系！我先去店面看看。”老板说完又不见了人影。
    程末别扭地往人群里扫了两眼，确定没有看到熟人松了口气。
    旁边却有人憋不住笑出了声：“哈哈哈哈哈……”
    “笑你妹啊！”程末不自在地扯了扯那鲜红夺目的绶带。
    男生努力地想传递他真挚的眼神：“真挺好看的。”
    程末瞪着他：“好看你怎么不挂？”
    男生笑着安抚程末：“别生气嘛。”
    “你小子别想躲过去！一人挂一小时，轮流着来。”程末说完觉得自己真机灵，这法子不错。

 第 2 章

    此时，正好一位大妈拉着一个穿粉色毛衣的小女孩走到桌子前张望，男生立马挂着和煦的笑脸迎上前，热情地招呼：“阿姨，买取暖桌吗？这是您女儿吗？长得真可爱。”
    “呵呵，是啊，特别皮！”大妈喜笑颜开：“这是什么桌子啊？”说着一边摸着桌面，又掀开布罩看看里面。
    “这个取暖桌是今年的新款，不锈钢材质。您看，这里可以插电，通电以后里面会非常的暖和。还可以定时自动断电，非常安全……”程末在一旁看着男生滔滔不觉地介绍着。
    生活里程末也不算脸皮薄的人，不过没做过这行，一时拿不准怎么开口。平常去店里买东西，他属于那种耐不住销售员的游说，基本上试吃过的就一定捎两盒，买东西从来不砍价的类型。
    “多少钱啊？”大妈像是有点心动了。
    “原价是一千五，现在有新品促销活动，只要一千二。下个月温度降下起来后就要恢复原价了，说不定还会涨价呢。”老板临走前有跟他们讲好价格，标准售价是一千二，如果遇到要砍价的客人，只要不低于一千就可以卖。
    “哦，有点贵啊。”大妈犹豫了。
    男生侧过头朝程末使了个眼色。
    程末清了清嗓子，附和着说：“阿姨，这个取暖桌您买回去，少说可以用十来年呢，算下来很划算了。之后取暖桌会普遍起来，您家里还有小朋友，用这个更安全。”
    又游说了几番，大妈摩挲着桌罩认真考虑了一下，半晌过后：“那送货……”
    男生意会，立马接话：“送货完全不用担心，您付款后只需要留下您的地址和电话，我们会安排送货上门的，还会帮您安装好。”
    “好吧，买一个吧。小伙子太会说话了，你俩看着没多大啊，帮你们爸爸在卖呢？”大妈问。
    程末和男生互看了一眼都乐了，程末答道：“不是的阿姨，我们都在科大读书呢，今天周末来这儿兼职的。”
    大妈忍不住夸赞：“哟，现在的学生都这么努力了，不容易啊。在哪付款呢？”
    “在商场里有我们的店面，阿姨我带您过去吧。”程末微笑着答道。
    大妈身边的小女孩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程末的脚边，拉了拉程末的小拇指，用软糯的声音说：“哥哥，你身上挂的是围巾吗？”
    程末哭笑不得，带着她们到柜台办了付款手续。再回来的时候看到取暖桌前围了不少人，赶紧跑过去帮忙。
    一个上午都是问的人多，真正付款的寥寥无几，直到中午也就卖出去两台。
    老板中午带饭过来的时候说，另外两队，有一队一单都还没卖呢。相比而言他们已经算卖的多的了。
    程末倚着路灯杆子瑟瑟发抖地吃着盒饭，这才一个上午他的鼻子已经堵了，双手也冻得没什么血色，草草吃了两口就没了胃口，趁老板不在赶紧扔进垃圾桶里。
    “动作那么快怕我抢你的剩饭啊？”男生抱胸在一旁打趣。
    “难说。你丫吃饭还真是神速啊！”他不说程末都忘了早上吃水饺的事儿了。
    “速战速决。不然照你的速度，去食堂很难有机会吃到红烧肉吧？”
    红烧肉是科大食堂最好吃的一道菜，不过每次份量都不多，去晚点基本上连影子都看不到了。
    程末在大一时，一年也就吃过那么一两次。
    “敢情红烧肉都是被你们这样的豺狼野豹给哄抢了，真是暴殄天物啊！像天蓬元帅吃人参果，啥味儿也没吃出来吧？”本来是有点毒舌的话语，可是程末说得是一点气势也没有，因为他冷得牙齿打架，一直发出牙齿撞击的声音。
    男生这会儿倒没笑，往程末身边凑了凑：“求我，我就把外套借你穿。”
    程末没吭声，递给他一个“你有病”的眼神。
    男生叹了个口气：“下午可还有漫长的四个小时啊，你不考虑一下？”
    “我是怕你这体格挨不了冻！担心你自个儿吧。”程末知道男生是好心想把外套借给自己穿，只是不知道怎么给合适。不过他更不想别人因为自己感冒。
    他心里忍不住犯嘀咕：体育特长生体质就是强啊，这家伙都不觉得冷吗？
    “老板！”男生叫住了准备离开的老板。“这里能扯电线吗？”
    “可以啊，从对面拉根线过来就成了。怎么了？”老板问。
    “是这样的，今天来很多客人都觉得我们说的挺好的，但是说归说，我觉得如果通上电，让客人能够直观地感觉到取暖的效果，说不定能有助于提高销量。”男生认真地说。
    “可是这样太费电了吧。”老板犹豫地看了眼两人，思忖半晌，最终还是点了点头，“我去弄吧。来人问的时候再开啊，省点电！”说完走了。
    “老板这人想不开啊，做生意前期有舍才有得嘛。”男生依旧一副懒洋洋地姿态，“贴我这么近做什么？”
    程末咬了咬牙，挪开了些。
    “冷啊？”男生明知故问。
    程末不吭声不搭理，高冷地在风中颤抖着。这已经不是第一回厌恶自己这体寒的毛病了。只要入冬，手脚冰凉，就算在棉被里睡一晚隔天一早也是冰冷的。
    上身突然一阵暖意，散发着淡淡柠檬香，男生的运动外套已经披到了自己身上，带着对方的体温。
    程末抬头看他，男生下颚扬了扬：“穿上啊!！难不成还要我伺候你穿？”
    程末扫了眼对方身上穿的黑色针织衫，的确比自己的t恤要厚点，体格看着也比自己强健，这情况再拒绝就矫情了，程末道了声谢把衣服拉上了。
    待老板把电线和插座都弄好走后，两人又开始一阵忙。
    直到下午四五点左右时，季节原因天色暗得比以往要早，加上寒风嗖嗖，路上的行人渐渐稀少了。
    男生拉了一把程末，两个人一起蹲下。男生把布罩拉开，暖气扑面而来。
    程末享受地喟叹一声。
    男生轻轻地笑了，两个人就露个头在桌面上。
    “万一一会儿被老板看见怎么办？”程末有点担心。
    “没事儿。”男生说：“他们两队都有搭棚，椅子。咱俩在这露天寒风里站了一整天，现在暖和一下也不算什么。”
    程末睁大了眼睛，扬声道：“什么？他们还有椅子啊？”
    这区别也太大了，不能因为他们是两个男生，就这样差别对待吧。不过这一天都过完了，计较也无济于事。
    男生点了点头，风吹得他额前的刘海微微飘动。
    “真他妈羡慕啊。”程末感叹。
    “我那俩哥们还有美女陪着呢。”男生说。
    程末表示强烈赞同：“下次一定要让老萧给我分配个女生！”
    男生挑眉看他：“你也不赖啊，有帅哥陪着。”
    “是是是，我他妈幸福得都要飞升了呢。”程末用略带夸张的语气说，说完自己都乐了。
    男生跟着笑了笑：“你没女朋友？”
    有一位大伯路过在广告牌前停了两秒，程末正想站起来时他又走了，估计都没看到他们俩。
    “没有。”程末回道。
    静了一会儿，突地程末的左手在布罩下被男生拉过，放进他暖和的两手中。
    “我操！”程末说着瞪圆了双眼想要挣脱。
    “你的手怎么还这么冰？”男生皱着眉头就这么安静的捂着也没动，直到程末的左手变得暖和些了，男生放开又拉过程末的右手放手里接着捂。
    程末的脑海里噼里啪啦的一阵电闪雷鸣：“喂！！“程末盯着男生。
    “怎么？”男生看着过路的行人漫不经心。
    “你……”你丫冻傻了吧？程末在想怎么组织言语合适。
    “看不出来，你这么瘦，手上还挺有肉的。”男生说着还捏了捏程末的手指。
    “你干嘛！”程末跟触电似的猛地把手拉回来，在膝盖上搓了搓。
    “给你暖手啊。”男生一本正经的回答，反而让程末泄气了。
    程末心想：难道是自己太敏感了？估计这哥们生来就是这种自来熟的性格，总不能让别人压抑天性吧，何况人家还是一番好意呢？
    “学长？”正在程末人神交战的时候，一个扎着马尾辫的女生从商场出口走来，一脸惊喜的模样朝男生跑了过来：“真的是你啊，你在这做什么呢？”
    “兼职。”男生耸了耸肩，无奈地笑道：“买了点什么？犒劳一下学长呗。”
    “女生用的东西。”马尾辫女生说着把购物袋往身后藏了藏，还羞赧地吐了吐舌头：“学长你又不缺钱，干嘛做这么辛苦的事呀？大冷天的，多遭罪哦。”
    男生勾唇笑了笑：“玩玩呗，当体验了。”
    马尾辫女生悄悄打量了一下程末，问顾琛：“这位是？”
    “我相好。”男生笑吟吟地说。
    “胡说什么呢你！”程末在桌罩下用力拍了一下男生的手，却被男生使坏地一把反握住了。
    马尾辫女生自然没有当真，也跟着笑了：“这是取暖桌啊，头一回见。里面暖和吗？”说着便撩开桌罩，好在程末及时用力地抽回了手，还差点踉跄倒地，用手撑着桌脚才勉强蹲稳。
    而始作俑者依然面不改色地在跟他的学妹聊天：“你还不回家？这个点儿该做饭了吧。”
    “是啊，得回了。学长你要卖到什么时候？要不到我家吃饭吧！今天我爸妈加班，就我跟我妹两个人，不差你这双碗筷。”可爱的马尾辫女生大方地邀请。
    “改天吧，晚点约了大鹏他们。”男生说。
    女生有点遗憾地说：“好吧，那我先走了，明天学校见哦。”
    男生点了点头：“好，注意安全。”

 第 3 章

    天色越来越暗，女生的身影不一会儿就消失在夜色里，昏黄的路灯此时也亮了起来。
    程末蹲得腿有点发麻。
    人就是这样，没暖气的时候吧，冷习惯了也就还好，可一旦感受到了温暖再冷就接受不了了。所以程末宁愿左右脚换着边放松，也不想站起来伫立在寒风里。
    “桃花不浅啊。帅哥，看看几点了？”程末问。
    男生抬起左手腕看了一眼手表上的时间：“还有十来分钟。”
    他左手中指上带的一枚简易的指环，在灯光反射出了一点星光，引起了程末的注意：“你有女朋友啊？”
    “嗯？”程末跳跃的思路男生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后又接道，“嗯，你怎么知道的？”
    “你手上不是戴了戒指吗！挺好看的。”程末指了指。
    “要试试么？”男生转头看他。
    “哈？”程末还这话没理解什么意思，男生已经取下了戒指拉过程末的右手直接给他戴上了。
    程末呆愣了两秒，看了看手上的戒指，又抬头看了看男生，男生表情依旧那么的坦荡、自然。
    程末忍住要扶额的冲动，告诫自己无需多想，这哥们就是这性格。然后打着哈哈把戒指取下来塞回男生的手中，尽量让自己也表现得非常自然：“挺好看的！挺好看的……你女朋友一定是个大美女吧？”
    男生把玩着戒指淡淡道：“还行吧。”
    “我们学校的？”程末问。
    “不是，她在b市念大学。我周末有空偶尔会过去。”b市离他们那儿不算远，有动车组，两小时左右的车程，一天一个来回都不成问题。
    “那你这周怎么没去？”程末看的出这哥们的家境应该还不错，没必要兼职。
    男生把戒指戴回手上：“我朋友说他们社团这边的工作少个人，我就来凑凑数，少去一次也没关系，提前说好了。”
    程末感叹：“挺羡慕你的，虽然是异地恋，总好过我们这种单身狗啊。”
    男生笑了笑没答话。
    过了一会，男生像是在忍笑：“你是不是……”
    程末不解：“什么？”
    “咳，我是说你那带子其实可以取下来了。”男生说完还眨了下眼睛。
    一句话惊醒梦中人，程末这才想来，赶紧把那玩意儿取下来搁桌上：“靠！说好了换着挂！你丫故意的吧？害我挂了一整天，这丢人丢大发了！”
    男生偏开头笑得双肩耸动。
    萧河跟老板一起卡着点儿过来了。
    萧河把自行车停靠在路灯杆子旁，搓了搓冻得发僵的脸颊，抱怨了两句：“这什么鬼天气，冷死个人。你俩乐什么呢？今天怎么样啊，一切还顺利吧？”
    “还成，卖了五台吧。”男生眉毛挑了挑说，程末在旁边一副得瑟的模样。
    “不错啊，有前途！以后你俩就搭伙做销售得了，也对得起你们这组合的颜值不是？哈哈！”萧河笑着说。
    毕竟还没有正式入冬，这取暖桌价格也不算便宜，一天里能卖五台确实是很不错了。
    “老萧，你丫站着说话不腰疼，我们都快冻成傻子了，不对，是这哥们已经冻傻了。”程末把身旁的男生往萧河跟前一推，萧河就势攀上男生的肩膀两人对视笑了笑。
    老板这时走了过来，非常满意拍了拍程末的肩膀：“这俩小伙不错，踏实能干！你俩下回有时间还来吧。今天辛苦你们了！”
    “也没白干。老板，这桌子要我们帮你抬进去吗？”男生指了指取暖桌。
    “不用了，店员一会过来会收拾的。天气怪冷的，你们早点回家吧。”老板乐呵呵道。
    “走走走！能下班了你俩还不积极点？”萧河推着自行车冲两人招手，“杜老板，那我们就走啦，有活儿记得随时联系啊。”
    “呵呵，没问题没问题！”老板收拾着东西频频点头。
    “那两队人呢？”程末迎着风边走边问。
    “估计早在我们之前就回去了。”男生帅气地甩了甩被风吹散的头发应道。
    “嗯，他们最远，先通知的他们。一会儿去搓一顿不？”萧河推着自行车走在他俩的右边说。
    “不去了，阿玖给我泡了泡面呢。”程末现在只想赶紧回到宿舍洗个热水澡。
    “我也不去了，出来一天了，得早点回去，不然老爷子又得叫唤了。本来还约了大鹏他们，看来是去不成了。”男生双手插兜，声音里听得出一丝无奈。
    “成。那我把钱结给你们吧。”萧河说着停下步伐，从口袋里掏出两张纸币分给他们。
    萧河人际关系很广，专门负责给他们社团的人揽一些附近的兼职工作，然后从中抽取提成。这种当天工作当天就能拿到现金的工作，还是挺爽的。
    男生接了钱随手一揣：“老萧你送他回去吧。”
    “那你呢？”萧河问。
    男生下颚朝另一个分叉路口扬了扬示意：“我往这边，没事，我家近。”说完转过身，背对程末和萧河挥了挥手，潇洒地走了。
    程末盯着男生的背影看了两秒，随后摇了摇脑袋，利落地蹦上了自行车后座，不禁感慨：“这哥们真是够特别的。”
    萧河踩着自行车，闻言问了一句：“咋的？哪儿特别了？”
    程末想了想：“啧，不知道怎么说。一看就是撩妹高手，那嗓音说的句句跟情话似的。”
    萧河回过头看他：“说的像他撩你了似的。”
    程末心虚地瞪了一眼老萧：“瞎说什么呢！”
    “哈哈！你不知道，他在我们系算小有名气，喜欢他的女生可不少，都用不着撩。也是，冲他那长相，换我是个妹子也愿意倒追啊，带出去多有面儿啊。可惜这哥们是挺低调的一人，平时除了上课基本上不来学校。”老萧叹了口气。
    程末小声嘀咕：“人家都有女朋友了能不低调么？”
    萧河没听清：“说啥呢？”
    程末凑在老萧耳边大喊：“没什么！”
    “我靠！聋了要！”老萧踩着自行车往旁边靠了靠，给身后打灯的小车让道，“对了，你小子怎么成天的吃泡面啊？这不刚发了工资吗？”
    程末把头压低，在老萧背后躲风，一边看着一闪而过的路灯，强忍着上下颚要相互打架的冲动说：“泡面简直是人类最伟大的发明了。小时候刚有这玩意儿的时候，我奶奶一周只肯让我吃一包，把我馋的！现在倒好，天天有的吃了。”
    萧河笑了笑：“小可怜见的，瞧你那点出息。对自己好点成么？泡面再好吃也不能成天吃啊。你看你一个二十岁小伙，还这么细皮嫩肉，瘦不拉几的。”
    “我也没少吃，就是吃了不长肉……”程末也很无奈啊，哪个男生不想长得高大健壮。
    “哥请你吃饭？”萧河打断他。
    “行，我记帐上了。改天一定狠狠敲你一顿！”程末应着。
    “就今天呗。”萧河说。
    “不成，我家阿玖等着我回去呢。”程末其实是冷的扛不住了，骑着“肉包铁”这寒风吹的更刺激了，他现在最渴望的不是填饱肚子，而是赶紧回宿舍暖和起来。
    萧河无情地戳穿他：“切！这泡面早泡发了吧。”
    “所以啊大哥，赶紧骑啊！”程末催促道。
    “操！当驴使唤呢！”说归说，萧河还是加速冲刺了，两个人早就冻得不行了。
    终于到了宿舍楼下，萧河住在另一栋楼，走前又跟程末絮叨了两句才离开。
    程末两节台阶作一步奔向四楼。
    “阿玖！快开门！”程末把门板拍得啪啪响。
    齐玖把门拉开时，就看到头发吹得横七竖八的程末，眉头蹙起问：“你这是坐火箭回来的？”
    程末往门里挤，抱着齐玖暖和的身子无泪地哭诉，加上厚重的鼻音显得尤其可怜：“你不知道外面的世界多残酷！！！天寒地冻的！全凭坚韧不拔的意志支撑我回来见你！”
    齐玖淡然道：“该！”抬脚把门踢合上，嫌弃地把身上的人推开，“我帮你烧好热水了，先把面吃了吧。”
    程末随手拍了一下齐玖的屁股，咧嘴奉承着说：“还是我家阿玖最贤惠了。”
    齐玖瞥了眼他：“滚犊子。”
    程末坐到桌前捧着碗狼吞虎咽起来，吃到热气腾腾的泡面，整个人都舒服了。一边时不时跟齐玖说起今天遇到的一些奇葩客人，还不忘炫耀到手的百元大钞。
    “你身上的衣服怎么回事？这是校队的运动服吧？”齐玖在程末的说话隙间问道。
    程末顿了顿：“我操，我忘记了。”
    齐玖抬眸看他，程末拿起纸巾抹了嘴，继而说道：“就是今天和我搭档那男生，他借我穿的。赶明儿给他还回去吧。”
    “哦，哪个班的？”阿玖问。
    “……”程末愣住了。
    “哪个系的？”齐玖接着问。
    “呃……”程末舔了舔嘴角边的汤汁，没答上来。
    “你不会连别人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吧？”齐玖一副果然不出所料的表情说。
    程末抓了抓头发：“明天我打电话问问老萧吧。”

 第 4 章

    洗完热水澡，程末才觉得自己是完全活过来了，仰躺在床上望着上铺的床板直感慨：“真他妈舒坦！”侧过头见齐玖埋头在灯光下写着什么，“玖~阿玖~玖哥~”
    齐玖停下了手中的笔，平静地说：“有屁快放。”
    “站了一天脚好酸啊，要是能有人帮我捏捏就好了。”程末装得楚楚可怜的样子说。
    齐玖的爷爷是做中医的，他打小也耳濡目染，懂一些推拿技巧，不过很难说动他给程末来上那么一次，所以对于齐玖会答应他也没报什么希望。
    齐玖自然懂程末的肚子里在打什么主意：“行。”
    “真的？！”幸福来得太突然，程末有点不敢相信。
    “嗯，一会儿我帮你捏。”齐玖依旧没有回头。
    程末打量着他的后脑勺，眼珠转了转：“你没坑我吧？今天怎么这么好说话了。”
    “不要就算了。”齐玖淡淡道。
    “哎！别啊！要要要！快点的！”程末急不可耐道，他当然要抓紧这么难得的机会了。
    齐玖终于起身，撑了撑手臂，朝程末走过来，程末瞧这架势不禁往床里缩了缩，齐玖视而不见，带着命令的口吻吩咐：“翻过去。”
    程末听话地翻了个身趴着，翘首以待。
    齐玖直接脱鞋上床跨坐在了程末的腰上。
    “这是要干嘛？”程末偏着头只能看到齐玖的背。
    “准备好了？”齐玖的声音从容不迫地传来。
    程末莫名心里有了一种不详的预感：“那什么，你这架势怎么有点渗人啊？”
    “开始了。”齐玖说完就上手了。
    ……
    随后宿舍里断断续续回荡着程末的鬼哭狼嚎：“啊！疼疼疼！！快松手！阿玖你这是要谋杀吗？……呃！痛！不行了……下去！下去！我不要按了！……啊啊！轻点，轻点啊！你大爷的！……”
    当齐玖的手碰到他的腿那一刻，程末的哀嚎和惨叫就没停止过。这哪是按摩，这简直是分肢解体啊，程末觉得自己打架的时候也没这么痛过。可任他怎么拍打床板，哭爹骂娘，身上那人依然有条不紊地，有力地继续他的推拿工作。
    程末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只觉得身体里气血通了，不用再因为怕冷蜷缩着，四仰八躺地睡得天昏地暗。
    齐玖拿过一边的被子给他盖上，静静地注视着程末睡梦中不觉微微启张的嘴唇，眸色有些幽暗，这么坐了半晌才离开。
    隔天一早齐玖吃完早餐回来，发现瞌睡虫程末一如既往地还在赖床，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忍不住催促道：“赶紧起床！要迟到了。”
    “嗯……”程末困倦的声音还在被窝里。
    “你已经嗯了n次了。……行，那你老人家就继续睡吧。这第一节可是周美人的课。”齐玖话刚落音，一个顶着鸡窝发型的脑袋倏地露出棉被外，程末的眼睛那叫一个亮，哪还有半分睡意。
    “等我五分钟！”
    然后动作迅猛地穿戴洗漱，看得齐玖啧啧称奇。
    周美人原名叫周思妍，是大一计算机系的visual basic程序设计课的主讲老师，因为气质出众，讲课风趣，又比学生们大不了多少，很受学生们的欢迎。
    “昨天还刮着大风，今天怎么又艳阳高照了？”程末一边走着，一边把衬衣领子翻好。
    “离冬天也不远了，过两天就立冬了。”齐玖将手中的眼镜递给程末戴上。
    “还是海南好，再冷加件薄外套就够了。”程末说，“有机会咱们上那边过冬好了。”
    “……好。”齐玖敛眸应着。
    “怎么？不想去啊？”程末看向他。
    “前面那人不是你们社长吗？他们今天也上机房？”走在树荫下，齐玖目光瞟向一个熟悉的身影，打扮得像个老干部，不是萧河是谁？
    “还真是！”程末也没管萧河在煲电话粥，凑过去重重地拍了一下萧河的肩，吓得萧河差点把手机摔出去。
    萧河回头看见始作俑者，食指点了点程末的脑袋，狠狠道：“你小子一大早的就使环啊！信不信哥废了你？”
    程末哈哈大笑，压根不在意。
    这时电话里的人像是听到动静说了句什么，萧河回道：“是啊，就是昨天跟你搭档那小子。”
    程末一听就明白电话那边是谁了，伸手嚷嚷：“来来，我说两句。我正好有事找他。”
    萧河半信半疑地把电话递了过去，眼神正好跟程末身边的齐玖对上了。萧河虽然没见过齐玖，不过也猜出来了。招了招手笑笑示意，齐玖也勾起一个礼貌性的微笑点了点头。
    程末手肘搭着齐玖的肩膀，懒洋洋地拿着电话：“喂？帅哥，还记得我吗？”
    “还真忘了。您哪位啊？”男生没来由地想逗逗对方。
    再次听到那人好听带着磁性的声音，程末笑着接话：“哟呵，贵人多忘事啊。昨天是谁忽悠我带了一天的……咳，看在你那件衣服的份上，我就不跟你计较了。”
    男生：“嗯？”
    “就你那外套啊！你真忘了啊？你丫属金鱼的？”程末提醒道。
    “哦，先搁你那儿吧，我要上课了，回头再说！挂了！嘟嘟—嘟嘟—”男生说着便急匆匆地挂了电话。
    “……”
    “约哪儿了？”齐玖挑眉问。
    程末摇了摇头把电话还给萧河：“他说要上课，回头再说。”
    “你们早上没课啊？”老萧奇怪地看着两个人手上拿的vb书。
    程末说：“有啊。第一节是周美人的课……”
    “……”
    “操！快跑！”来不及多说什么，程末和齐玖飞地跑向教学楼。
    “你们……”老萧看着转眼跑没影的两个人，叹了一口气。
    好在周老师今天晚来了几分钟，程末和齐玖挑了两台相邻的电脑机位坐下，开始上课。
    今天他们这节课的机房没有联网，个别同学悄悄地在玩电脑自带的纸牌游戏。
    程末把老师布置的作业做完后，百无聊赖地打开了扫雷，一格一格津津有味地点着。
    齐玖在一旁托着下巴发呆，眼神时不时扫过程末。
    程末玩到正要收尾时，只差最后一个安全格了，犹豫了两秒，最后还是点了右上角那格……很不幸地踩雷了。
    程末压低嗓音爆了句：“操！”一脸遗憾地抛弃了鼠标。抬眸正对上齐玖嘴角没来得及收起笑意，程末抬左脚踢了一下对方的小腿，“幸灾乐祸呢你，玩到这程度小爷我已经是超神了。”
    齐玖点头，继续笑。
    程末叫嚣道：“有种今天晚上通宵单挑！”
    齐玖淡定脸：“明天早上有课。”
    “怕啥，公共课，咱坐后排不就行了。”程末不在意。
    齐玖挑眉：“你奖学金不想要了？”
    “啧，太小看我了吧。看这是啥？”程末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天分太高，没办法。”贱贱的模样。
    齐玖应和道：“是是是，你可劲作吧。”
    程末看了眼朝他们这边走过来的老师，压低了一点声音道：“不敢单挑直说呗，我能谅解。”
    齐玖眯起眼睛：“上一回不知道是谁，输了抱着网吧的沙发还不肯走。”
    程末冲齐玖比了个大拇指朝下点了点，便不再答理他了，继续看他的周美人去。
    上完一天的课，程末扒着餐盘里的米饭问齐玖：“晚上真不去通宵啊？我请客啊，哥现在是有钱人。”
    齐玖严谨地把香菜挑到餐盘外，淡淡地说：“几趟通宵就没了，对得起您老人家昨天受的累吗？”
    程末不以为意：“那算得了啥。啧，不过这种兼职的收入是微薄了点儿，寒假的时候我准备找家店打个寒假工试试。”
    齐玖皱眉看着他：“你不回去过年啊？”
    寒假工一般都是要做满一个月的，程末的家不在市里，这就是请意味着他根本没时间回去过年。
    “不回了，反正他们也不回来。”程末的爸妈都在外地做小生意，家里有一个正在读高二的妹妹，跟着奶奶。
    “那你就更要回去了。”齐玖说。
    “我叔伯他们都会回去，我上完班再回去看他们也一样的。”程末把餐盘往前一推，抽了张纸擦嘴，“问你通宵呢，别扯开话题。”
    “不去。”齐玖平静地说完没听见对方答话，又试探道，“你一个人去？”
    “没意思。”程末撇嘴。
    齐玖勾唇笑了笑：“那就周五晚上去吧。白天还能好好睡上一觉。”
    “成吧。”程末应道。

 第 5 章

    一回到宿舍，程末直奔浴室洗澡。
    齐玖拿起手机翻了翻，刚回了两条微信，就听到程末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程末，你电话！”齐玖朝浴室提高音量大声喊道。
    “谁啊？”程末关了花洒，扯着嗓子喊道，“不会是秦老师叫我们去上晚自习吧。你先接着，我一会儿就好。”
    齐玖坐在椅子上打了个转，拿起程末的手机扫了眼来电显示，起身走到了浴室门口倚着墙，按了接听键：“你想多了，是你妹。”转而又对着电话里的人道，“丫头，又找你哥呢，今天没作业啊？”
    程茜：“玖哥哥！嘿嘿！我作业早做完啦！我哥不在吗？是不是又去泡网吧了？”
    齐玖：“没呢，在洗澡。”
    程茜：“哦。那什么，我就想问问他这周末有没有空，想让他帮个忙。”
    “周末？你等等啊。”齐玖伸手拍了拍浴室的门板：“你好了没啊？你妹问你周末有没有时……间……”齐玖话未落音就见浴室门打开，程末放大的脸庞出现在自己眼前，面色红润，呼吸夹杂着浴室里热气腾腾的水蒸气扑面而来，湿润的发梢还在滴着水珠，没有带眼镜的眼眸有些迷离看着自己，齐玖赶紧撇开头。
    “这丫头肯定又变着法儿的想让我陪她参加什么漫展了。”程末甩了甩头发上的水珠，一手拿着干毛巾擦头，一手接过手机，“小公主，又玩哪招呢。”
    程茜：“哥！你洗完澡啦？”
    程末：“嗯，不然怎么接你的电话。说重点。”
    程茜：“哥哥~你这周末有没有事？”
    程末耳根一动，知道这丫头又要求他了。从小到大，每次只要叫哥哥就必定是有事相求，还多半是她喜欢的那些二次元的事情。
    “有事。”程末在书桌前坐下，翘着个二郎腿晃了晃。
    “周末你能有什么事啊？”程茜有点急了。
    程末笑笑：“你哥我可忙了，我得学习，兼职，还得在百忙之中帮你找个嫂子。”
    齐玖闻声抬眸看向程末，正好跟程末对上视线，程末把手中的毛巾扔给他，继续讲电话：“直说吧，想怎么的？”
    “那个，下周你们市有一个漫展，哥你能陪我去吗？”程茜怕他拒绝，语速快的跟机关枪似的，“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你先听我说完！这次我超喜欢的一个cv男神也会去！这是他第一次参加漫展！而且又在你们市，离我这么近！要是不去我一定会后悔死的！哥哥，好哥哥~你就答应我这一回嘛，好不好？”
    程末揉了揉太阳穴。
    程茜比他小三岁，两人从小被奶奶带大，也是他到a市读书后，才跟她第一次分隔两地的。
    程茜的成绩他倒不担心，他们家的小孩就是那种传说中让人羡慕嫉妒恨的别人家的孩子，学习和领悟能力比其它人强那么一点。
    小时候听的最多的就是邻居们那些叔叔阿姨、爷爷奶奶表扬他们的话:
    “老程家小孩又打100分啊，这么聪明又听话，以后指定有出息啊！”
    “末末，你父母要是回来看到都要高兴坏了。这回又是班级第一吧！”
    “你看人家末末和茜茜，父母不在家，没人管都能拿第一。”
    ……
    “……哥哥？哥！……哥你有听我说话吗？”
    程茜的声音把程末从思绪中拉回现实：“那你自己坐车过来？”
    听到这句话程茜心里已经雀跃起来了，他哥这是松口了，基本上代表他已经答应了：“我一个人过去没问题啦，哥你记得来火车站接我哦！”
    “好。几点的车？车票订了没？”程末问。
    程茜：“嗯嗯，一会就去订！这不是在等你同意吗？”
    程末：“是吗？我以为你早就吃定你哥了。”
    程茜：“哪有啊，是我哥太爱我了！所以才会答应我，我知道的！你是全世界最好最好的哥哥！嘿嘿！”
    开心的笑声隔着电话传到程末耳边，程末无奈又宠溺地笑着：“行了行了，就你嘴甜。奶奶最近身体还好吗？”
    程茜：“嗯，好着呢，就是挺想你的。哥你有时间回来看看她吧。”
    程末抿了抿唇，轻声“嗯”了一声。
    程茜：“哥，那我先去订票啦！一会把时间发你手机上。”
    “好。玩归玩，学习别落下了。”程末补了一句。
    “知道啦！拜拜！爱你哦老哥！”程茜说着美滋滋地对着电话送上一个飞吻，挂完电话，立马去男神的微博下和粉丝群宣告这个好消息，甚至想告诉全世界，她周末就能见到男神真人啦！典型的小迷妹一只。
    “打完了？”齐玖也洗完了澡，关了浴室的灯走出来。
    “嗯，周末陪她去国际展厅，参加一个漫展。你要去吗？”程末已经缩进了被窝里。
    “漫展？”齐玖拉开椅子坐下，“行，没见过，去看看。打算几点去？”
    “估计一大早就去吧。两年前陪她去过一次……你去了就知道了。”那阵仗程末现在想来还有点吓人，一点也不亚于明星的见面会。
    “那得给她找住的地方吧？”齐玖说。
    “是啊。” 男生宿舍自然不能让女生来住，让程茜一个人住酒店程末又不放心，程末也正头疼呢。
    “叮~叮~”短信提示音。
    程末解锁，是程茜发来的短信，她已经订好票了。
    周六早上5点50的高铁，到a市的时间是周六早上8点，当天下午五点返回。
    得，这倒省了找住处的事了。
    程末又叮嘱了一些路上注意安全之类的话。
    “你当起哥哥来还挺像那么回事的。”齐玖拿了本网络技术相关的书，靠着床头看起来。
    程末放下手机，扯了下被子：“我家那丫头独立能力强着呢，也没让我操啥心。就是太喜欢二次元的一些东西，虽然我是不太懂。不过人这一世啊，太漫长了，也有太多不得不担负的责任，要是能找到点喜欢的人和事，能让自己开心，这也算是种幸福吧。”
    齐玖捏着书角的手指用力地微微泛白，声音依旧平稳：“……是吧。”
    有计划的时间总是过得无比快，转眼就到周六了。
    想来也是比较折腾的一天，程末就取消了周五上网吧通宵的计划。
    一大早，两人是被程茜的电话叫醒的，程茜已经上了高铁。
    程末使劲在脸上搓了搓，没有磨蹭，利落地起了床。
    齐玖刷着牙抽空扫了眼程末：“你就穿一件t恤？就你那体格还是加件夹克吧。”
    “今天应该会出太阳。”程末把齐玖挤过去了些，拿起自己牙刷挤上牙膏刷起来。
    齐玖斜眼睨着他不语，程末糊弄地点了点头应道：“知道了，知道了。”
    “反正今天要出校，我们干脆到十字街口那边吃顿早餐吧。”程末吐掉漱口水，拿毛巾抹了下嘴。
    齐玖没什么意见：“好。”
    “老板，三杯豆浆，三屉小笼包。一份打包。”程末肩膀撞了一下身旁的齐玖：“还要点什么？”
    “够了。”齐玖说着打量了一下人满为患的早餐店，往里走了几步，找到一桌还剩下两个空座的位置坐下，惯性地抽了张纸巾仔细擦拭半边桌面。
    坐在对面的两个女生互相对视了一眼。对面这男生五官精致，有种生人勿近的气质，整洁的白衬衫一丝不苟的扣到了最上面的一颗纽扣，隐约中散发着一丝禁欲感，让人不自觉地想多看两眼。
    其中一个短发女生咽了咽口中的食物，眨着大眼直接开口问道：“帅哥，你是科大的吧？”
    齐玖抬眸扫了一眼那女生：“嗯。”
    “我们经常来这家店吃早餐，好像没见过你呢！在读大一吗？”另一个娃娃脸女生接着问道。
    “大二。”齐玖转过头看见付完钱提着东西走过来的程末，回身抽了两双筷子用茶水过了过。
    “人太多了。”程末把包子搁桌上，又拿出豆浆抽出吸管插上递给齐玖，“趁热吃吧。”
    “这位也是科大的同学吧？我们今天正准备去科大玩呢，帅哥们有时间的话给我们当导游嘛？”短发女生冲着程末嫣然一笑。
    齐玖垂眸吸了几口温热的豆浆，程末这才注意到对面坐的两位女生，想起一会还得去接程茜，抱歉地笑了笑：“不好意思，我们今天有事。不过进大门直走，不远处有个地图栏，你们到时可以去看看。”
    娃娃脸女生一脸失落：“好吧。”
    “是准备报考科大吗？”程末吞了个小笼包，这家店口碑很好，不过程末是头一回吃，毕竟他这种懒人，吃早餐的机会太少了。味道不错，程茜应该会喜欢的。
    短发女生抽了一张纸巾擦嘴，落落大方地点了点头：“是啊，所以今天有时间就先去看看校园环境。嘻嘻。马上要进入大学了，好兴奋呐！”
    “你们要报什么专业？”程末问。
    “法律。学长你们呢？”
    “计算机。离你们系不远。”程末顿了顿，才想起来自我介绍，指了指身边的人：“他叫齐玖，我叫程末。以后有什么需要可以到计算机系找我帮忙。”程末笑着说。
    “嗯嗯！那真是太好了，我们这还没进学校就能认识到贵人，程末学长你就是传说中的暖男吧！”娃娃脸女生又望向另一边一声不响吃着小笼包的齐玖感叹道：“齐玖学长话好少啊，是一直这么高冷吗？”
    “他啊，闷骚吧！”程末笑说。
    齐玖也没反驳，像一阵龙卷风不一会儿就把他那一屉小笼包给解决完了，用手肘蹭了蹭程末：“七点了，你能吃快点吗，还得挤地铁呢大哥。”
    “哦！对！”程末狂塞了几口，还剩下一个吃不下了直接插上筷子送齐玖嘴里了，俩女生看得直乐呵。
    “对了学长，能……留个联系方式吗？微信也行。”短发女生不知从哪拿出一个本子和笔，面色微红地注视着准备离开的程末和齐玖。
    “好说好说。”程末接过本子洋洋洒洒地在上面写了一串数字：“回头加上，今天有急事就先走了。”
    “好呢，回见！！”
    上地铁后，程末才发现齐玖有点安静，程末抬起胳膊勾住齐玖细长的脖子猛地拉向自己，佯装凶狠道：“嘿！你小子还没睡醒呢是吧？”
    齐玖翻了个白眼，索性靠人肩膀上：“是啊，昨晚有个没完没了哼小曲儿的人，一直唱到晚上一点，我容易吗我？”
    程末挠了挠头发傻笑：“嘿嘿，我一带耳机就控制不住音量，吵着你了吧。诶，你当时可以告诉我啊，整的我跟多讨人嫌似的。”
    “没嫌弃你。”齐玖说。
    “那你再睡会儿？到站我叫你。”程末看着他。
    “嗯。”齐玖直起身体脑袋向后靠着合上眼。
    “来来，以表歉意，肩膀借你靠。”程末大方地拍了拍齐玖刚靠过的肩膀。
    齐玖眼眸微抬，看了一眼程末又闭上，姿势没变，不过嘴角抿出淡淡的笑：“二货。”
    这家伙一如既然的神经大条，也不看看这地铁上这么多人，他们两个男生这么靠着别人会怎么看？兴许别人也并不会怎么在意，是他自己心里有鬼吧。
    其实他根本睡不着，不过是为刚才程末的问话找个台阶下罢了，不然还能怎么解释自己的反常行为呢？

 第 6 章

    两人赶到车站出口时，是七点五十，车站周围人来人往，一片喧嚣。
    程末站在花坛边给程茜打了个电话。程茜说车子要晚点10分钟，不过这一点也没影响到她的心情，依旧是兴奋劲儿十足，程末隔着电话都能感受到。
    挂了电话，程末和齐玖两人随便找了个挡风的地方站着。
    真如齐玖所说，虽然出了太阳，温度却不高，偶尔还会刮过一阵凉风。
    “程末。”齐玖说。
    “嗯？”程末拢了拢衣服，看向他。
    “……没什么。”齐玖单手插兜倚着墙，显得有些落寞。
    “什么啊？有事直接说，别吞吞吐吐的，咱哥俩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借钱？还是要我帮你追妹子？”程末猜测道。
    “切。”齐玖望向别处。
    “你切啥啊？”程末撞了一下他的肩膀。
    齐玖回头看他：“就你？还帮我追？”
    “我怎么了？我一个堂堂中华大好青年，品学兼优，大方体贴，样貌算不上顶级帅吧，也有个七八分吧！虽说我目前还没有经验，但是帮你出谋划策还是够用的。放心啊！”程末煞有介事地说着。
    “您这是变着法儿地夸自个儿吧？”齐玖轻笑。
    “哈哈哈…”
    “哥！~玖哥哥！~”程茜扎着个双马尾，身穿俏皮的背带裤装配白色板鞋，一出站口看见程末他们老远就叫唤起来了，雀跃地跑到两人跟前。
    “不是说晚点吗？”齐玖笑着说。
    程茜在他们大一的时候也来过两次，虽然齐玖话不多，但两人关系还是不错的，对程茜也算某种意义上的爱屋及乌。
    “这不是想给你们一个惊喜吗？嘻嘻，surprise~”程茜两手合成花放在下巴处，笑得灿烂。
    程末笑着把手里的早餐递给程茜：“车上不挤吧？出来有跟奶奶说吗？”
    “说啦！知道我要来你这儿，非让我给你捎点她昨天就煮好的梅干菜扣肉，喏，在我包里呢。”程茜啃着小笼包，侧了侧身子示意程末看她身后的双肩背包。
    程末点了点头：“先放你包里吧。”
    “直接就去展厅吗？还是找个店先休息一下？”齐玖问。
    “直接去！完全不用休息！我精神着呢！不对，是精神百倍！从来没有比现在更精神的时候了！”光听到漫展两个字，程茜已经开心地手舞足蹈的了，“我们快点赶过去吧！我还约了基友面基呢！”
    程末皱眉：“什么基友？男的女的？”
    “是妹子啦！哥快点走吧！玖哥哥求带路！”程茜圈着程末的手臂催促，已经迫不及待了。
    齐玖：“呵呵，走吧。”
    程末：“你慢点吃，有点淑女的样子。”
    程茜吃着东西含糊着说：“嗯嗯！窝失（我吃）……”
    程末失笑：“行了，别说话了。豆浆别洒了。”
    一行人坐着地铁终于来到了程茜梦寐已久的展厅门口。漫展是10点开始检票入场，现在才9点半不到，门前已经堆起了长长的队伍，形形色色的男生女生，有不少穿着cos服的也在队列之中。
    “圆子，我到啦！嗯嗯！在入口这边，对，你们已经在排队了吗？……好，我穿着背带裤，行，我过来找你们！拜拜！”程茜挂了电话，对程末说，“哥，我要先去找下我的朋友，一会儿回来！行吗？”
    “哪呢？”程末问。
    “在前面。就是互相认个脸熟，很快的。”得到程末的许可，程茜撒欢地跑到前面去了。
    齐玖带着耳机听着手机里的音乐，程末摘了他的一只耳机，齐玖不解地看向他，程末犹豫了半天才说：“我怎么觉得老有人看我们？”
    “噗。”齐玖忍俊不禁。
    “笑你妹啊，真的。是不是我脸上有东西？”程末有些费解地摸了摸脸。
    这个展厅的排队区是s形的，所以排了约十来分钟的队，他们已经处在人堆里了。
    齐玖环顾了一下四周，发现确实时不时地有一些女生朝这边看，又在窃窃私语着什么，连他也一脸莫名起来。他捏着程末的下巴左右晃动认真查看了一下：“你今天看起来挺正常的啊。”
    “算了，不管了。”程末一向不喜欢纠结他想不通的事情。
    “一会儿进去要做什么？”齐玖是头一回来这种场合，感觉是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一切都是新鲜的、未知的。
    “应该会有一些coser和唱见的表演，和他们圈内知名人物的签名会，嗯……还有不少摊位吧。”程末努力回忆他上一次看到的情形。
    齐玖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这时一个电话正好打过来，齐玖直接用耳机接通了：“喂？是我。……我今天不在学校……现在？”齐玖顿了顿看向程末，接着道，“好，你过来接我……国际会展中心……车上说。”
    程末抬头看着齐玖取下耳机，问道：“你要走？”
    “嗯。我爸说我妈病情又不稳定了，我得去看看。”齐玖回道。
    程末皱了皱眉头：“严重吗？我陪你一起去吧。”
    齐玖摇了摇头拒绝了：“老毛病了，我爸马上就到。你这儿没问题吧？”
    “没事，你就甭操心我了。”程末看着他。
    “好，那我先出去了。和丫头玩开心点，替我跟她说声。”齐玖说。
    程末搂过他拍了拍背：“有什么事打电话。”
    齐玖应了声从人潮中挤出去了，程末望着齐玖的背影不禁有些担心。
    这时程茜回来了：“哥！咦？玖哥哥呢？”
    “他临时有点急事先走了。你见着朋友了？”
    “见到啦！嘿嘿，本来还想多聊几句的，可是想到我哥还在这寂寞地干等着又于心不忍，只好回来啦！”程茜勾着程末的手臂撒娇。
    “算你有良心。不过既然要玩就玩尽兴些吧，一会进去了你跟她们去逛吧，我就不凑热闹了。”程末说，“这人一多我就头疼。”
    程茜抬头看他：“啊？那你……”
    “我随便找个地儿坐就行了，等你逛累了再来找我。”程末揉了下她的头顶。
    “好吧。哥哥，你那儿还有没有……”程茜埋头抠着手指。
    知妹莫若哥，程末哪能不晓得她想要什么？从夹克里掏出几张红爷爷塞到程茜手中：“知道了，买去吧。”
    程茜雀跃地跳起来搂住程末的脖子：“哥我太爱你啦！”
    “咳，都看着呢。下来下来。”程末轻轻按住她的手臂。
    好在没多久就开始检票入场了，程茜那边就随她们几个小姑娘去闹腾了。
    既然来都来了，程末在场子里也随便逛了逛，这个摊位看看，那个摊位瞧了瞧。
    舞台上，一些coser已经开始表演了。
    逛完一圈感觉没什么劲，拣了个还算僻静的角落程末准备眯眼休息一会，等晚点再给齐玖打个电话问下情况。
    结果刚合上眼还没来及睡着，蓦然听见一个低沉富有磁性的声音透过舞台的音箱响彻整个展厅，听着应该是古风的对话，凭这声线让人不禁想象，这声音的主人一定也是一位风流潇洒，气宇轩昂的翩翩公子。
    舞台周边被激动的小迷妹们围得水泄不通，程末远远望见台上有两个身着古装的coser在表演，cos的还是他正在玩的一款仙侠游戏，声音应该是幕后的人配得。实在是相隔太远了，程末本想凑凑热闹最后还是算了。
    这一觉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准确的说程末是被冻醒的，一醒来就有了尿意。
    他转了老半天才找到一个洗手间，估计是这个洗手间位置太偏，里面没人的样子，很安静。
    程末想到齐玖拨通了电话：“阿玖，你那边还好吗？阿姨情况怎么样了？”
    “……嗯。我今晚可能不回去了，明天再回学校。”齐玖有些无力地靠着病房外的墙壁，侧过头就能透过门上的玻璃看见病床上的母亲，脆弱的模样让他心疼。
    “要么晚上我过去一趟？”程末感觉到齐玖的状态不是很好，忍不住担心。
    齐玖：“不用了，真没什么事，我就是想多多陪她。”
    “好吧，有我能帮上的地方，就别一个人硬扛着！”齐玖一贯就是这样，所有事放在心里，他不想说的，任你怎么劝都没用。
    齐玖：“……嗯，你放心吧。”
    程末：“那我挂了啊。”
    “等、等一下。”齐玖握着手机的手有些颤抖：“你再陪我说点什么吧。”他就想听着程末的声音，这多多少少能让他的心绪能稳定一些。
    “嗯……”程末无声叹了口气，背倚着洗手池挤了个微笑，乐道，“你知道吗，刚在漫展里我收了一票的回头率！敢情之前就是跟你走太近，人气都被你给抢走了，我才沦落成当绿叶陪衬你。”
    齐玖脸上的阴郁减淡了些：“真的？那我要是去了不就没你什么事了。”
    “只能说这混二次元的小妹妹们眼光好，能辨别什么是骨子里的帅气。”
    “是，你最帅了。我们寝室第一帅的称号封给你。”齐玖顺着他说。
    程末笑了笑：“拢共就两人，光把你比下去了多没劲啊。”
    “那年底的校草选拔你报个名呗？”齐玖说。
    “别！这种出风头的事儿老子干不了。去年那帮孙子，对着蒋超品头论足的架势你还记得不？连屁股有多翘都能开个贴，我他妈算是服了！”蒋超是他们班的体育委员，因为魁梧的体型，得了个外号叫“巨无霸”。
    齐玖回想起蒋超当时看到帖子的模样没憋住笑出了声，程末也一起乐弯了腰。
    这时最后一个隔间的门打开了，一个带着黑色棒球帽、黑口罩的高大男生走了出来，男生抬眸跟程末对视了一眼，便径自走到洗手池边洗手。
    程末不知道是不是刚睡醒脑子有点混乱，突然脑洞大开，浮想联翩。
    这人刚才不会是在厕所里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吧？不然为什么作这副掩人耳目的打扮？程末草草跟齐玖那边挂了电话，以便真有什么状况好随机应变。
    可没想到的是，这个人竟然开口跟他搭话了：“你朋友？”只是这声音虽然隔着口罩有点模糊，却总觉得有种莫名的熟悉。
    程末余光盯着男生的动作，看他洗完手随后不紧不慢地掏了张纸巾擦手，才小心翼翼地开口试探着问道：“你认识我？”
    男生忍俊不禁，回过身悠然地走到程末跟前，一手撑着洗手台把程末给圈在中间，还是那熟悉低沉的声音：“怎么？一周不见就不记得我了？”
    正在程末准备握拳出击的时候听到这话一愣，大脑终于反应过来，伸手拉着那人的口罩往下扯，露出了那张祸害万千少女的帅气面庞，不正是那天跟他兼职的男生么？
    程末暗暗松了口气：“我操！怎么是你啊！”不过转念想到自己刚才还在这人面前跟齐玖臭屁，说下半句的时候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还打扮得这么……神神秘秘的！”
    男生唇角的笑意漾开：“这话得我问你，你怎么到这种地方来了？看你不像是个混二次元的人，没想到……是个宅男啊。”
    “这真是误会！我陪我妹来看他的男神。你不知道，现在的小姑娘整天都这男神那男神的。哎……”程末牢骚满腹，在这漫展晃悠大半天了，这会终于遇到个可以吐苦水的了。
    “哦？”男生挑了下眉。
    “你还没说你怎么也在这儿呢？”程末问。
    “我？嗯，我就是男神啊。”男生一本正经的样子这会儿却让程末觉得尤其欠扁。
    程末撇了下嘴：“你就直说你喜欢逛漫展怎么了，我又不会挤兑你。每个人喜好不同嘛，可以理解。”
    “嗯，是挺喜欢的。不过，我这是第一次来。没想到会在这碰见你，看来我们有点缘分。”顾琛盯着他，饶有兴趣。
    程末呵呵干笑了两声，这才发现两人这姿势颇为怪异，当下如果进来个人见这情形指不定就要误会了。
    程末按着男生的胸膛把人推开了：“起开起开！说话就说话，靠这么近干嘛？”
    男生面不改色：“不是想让你看清我是谁吗？”
    程末终于问出了他一直想问的这句话：“说真的，我还真不知道你是谁？哥们你谁啊？尊姓大名？”

 第 7 章

    “顾琛。”顾琛答。
    “我……”程末正要自我介绍。
    顾琛打断他：“我知道，程末。”
    “靠！你怎么知道？！”没等他回答程末又想明白了，“哦，一定是老萧说的吧！你在哪个系啊？上次说要还你外套来着。”
    “金融系大三。不急，我那还有两套。”顾琛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已经12点半了，“你下午还逛吗？”
    漫展上午10点开始，不少人都会连续逛到下午5点散场，而且漫展里也有不少摊位卖些吃食。加上漫展上的项目都很连贯，上午有各种演出，下午有签名会，还有一些游戏体验区是全天开放的，所以一般大家都会一直逛到散场。
    程末想着程茜大概要玩到4点左右，5点还要赶高铁：“看我妹吧，可能会呆到下午三四点吧。”
    顾琛说：“嗯。手机号多少？”
    程末一怔：“啊？”
    顾琛右手探到程末的裤兜掏出手机，直接在上面输入自己的电话拨通了：“这是我号码，记得备注上。我等下还有点事，就不请你吃午饭了。”
    “哦……”程末觉得哪儿不对，又好像没哪儿不对。
    “那，电话联系。”顾琛说完走了。
    留下程末一个人看着手机上一排陌生的数字发呆。
    等回过神来，程末把顾琛的名字啪啪存进了通讯录。这才走到小便池前一边小解一边喃喃道：“妈的，说好的来上厕所，都搞忘记了。”
    吃完东西，程茜就跟她的朋友们去排长队等签名了，到现在程末也不知道她那男神长什么模样。
    程末百无聊赖又晃悠了一圈，发现有一条队伍巨长，超过其它队伍的两倍多，程末好奇地往那签名的席位上张望，下巴差点没吓得掉地上，那个男生不是顾琛又是谁？
    顾琛正低着头忙签名，时不时跟粉丝握个手，说两句话，依然带着黑口罩和帽子，唯一能看到那双温柔的眼眸带着笑意。
    “哥！这里！”程末寻声望去，发现程茜正在队伍中不远处冲自己挥手。
    他走过去，嗓子不禁有些干涩，问道：“那就是你的男神？”
    程茜用力地点了点头道：“对啊！特有型吧！”不是问句，而是肯定句。俨然一副这是我偶像的自豪姿态。
    程末又远远望了眼顾琛，似是在确认程茜的说法。就算遮挡了大半张脸，从体型，气质，谈吐也确实能感受的到那人的魅力：“你说他是cv？”
    一说到她的男神，程茜简直激动地不行：“对啊！男神不接商配的，偶尔接些网配，声音简直苏到不行！！！耳朵都要怀孕了！我手机里都是他配的广播剧，哥你要听吗？强烈安利！”
    程茜前面的妹子掩嘴偷笑，末了偷偷看了一眼程末，小声地凑到程茜耳边说了句什么。程茜“啊”了一声，又把手机塞回口袋，支支吾吾地说：“哥，那什么，估摸着你对这个也不会感兴趣的。你还是到一边等我吧。”
    程末伸手：“给我。”
    程茜为难地拉了拉前面妹子的衣袖似在无声地求救，妹子脸蛋染上些许红晕，帮着搭腔：“哥哥，我们是为你好。”
    居然还让程末听到了一丝语重心长的意味，程末失笑，不解道：“你们这一唱一和的，一会儿让我听，一会儿又不让我听，卖的什么关子？我虽然不太懂这些东西，不过你哥我接受新鲜事物的能力还是可以的，不就是配个剧吗？有什么听不得的？”
    程茜似是有点着急，却也不知如何是好。
    程末见她这模样更是好奇这顾琛究竟是配了什么奇怪的东西，作为哥哥的责任心更加驱使程末要一探究竟了。
    他佯装无所谓：“你以为你不给我，我就听不到了？看他这声势浩大的模样，只要我到网上随手一搜，想听多少有多少。”
    程茜前面的妹子一副爱莫能助的表情，程茜咬了咬粉嫩的嘴唇，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好吧！不过哥得答应我两件事。”
    程末好笑道：“不就听个剧吗，你们至于摆出这副苦大仇深的样子吗？”
    “你先答应我嘛！”程茜哀求道。
    程末嗯哼了一声算是答应了。
    程茜竖起手指：“第一，不准乱翻我手机，我给放哪段就听哪段。第二，如果……后果自负。”
    程末根本没在意她说的什么，敷衍地答应了，眼看队伍离顾琛越来越近了，程末可不想让顾琛以为自己是他的迷弟呢。催促程茜道：“快点的。”
    程末拿着程茜的手机坐在已经结束的空舞台边，插上耳机听着剧，心道：这不挺正常的吗？
    顾琛的声线没得说，配什么角色像什么，有两把刷子。
    在程茜给他放的这段里，顾琛正好是个霸道总裁，看上了一个菜鸟女职员，而这个女职员原来是他小时候的邻居，也是他小时候就喜欢的一个女孩，后来女孩家道中落，两人又终于重逢相恋。
    直到听到ed响起，程末也没觉得哪里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很纯情玛丽苏的一部剧，可看之前程茜她们的言辞和表现似乎又不该只是这样。
    虽然这么听剧是头一回，但程末不得不承认，这种感觉还是挺新鲜的，有点意思。
    当人专注于里面人物的对话表达时，大脑也会情不自禁浮现相应的画面，那些台词由这么好听的声音表达出来，比看小说的感受还要更震撼些。
    程末望了眼远处队伍中的程茜，应该还要排不少时间，闲着也是闲着，于是他打开了播放列表，又选了另一部剧。看名字也是蛮正常的，顺便拉了一下播放列表，没发现有什么不正常的剧名，程末也就放下心来，权当听故事打发时间了，何况顾琛确实配得不错。
    程末起初是面无波澜的，可是听了五分钟后，他渐渐有些疑惑起来，再后来又出现一丝震惊，到最后完全沉浸到了剧情里。
    这是部古风剧。
    顾琛在里面配的男一是一个表面上游手好闲，心中却怀有雄图霸业的王爷。
    另一个男生配是皇上，可这皇上……这皇上怎么好像暗恋着王爷？
    王爷几次三番地利用计谋笼络边关的将军和江湖上的高手，企图吞并那皇上的江山，皇上都佯装不知。
    原来皇上早在登基时就明白王爷的心思，知道他不甘人下，可他就算拱手将皇位让于他，他也是不会信他的。所以他就只好装傻，让他一步步地逼近自己。
    最后兵临城下时，当王爷的剑抵在皇上的心口，皇上终于松了一口气，笑着把十来年的喜欢都尽数道出。王爷起初不信，待幡然醒悟为时已晚。在文武百官都盼着他登上皇位一统山河的那一刻，即便不忍，那一剑却是必出不可。
    ed是一首悲切伤情的古风曲，更是衬托出了结局的凄凉。间奏时有一段皇上的独白：“皇位于我，从来都不是最重要的。唯有你，才是我此生的执念……我这一生遇见你，喜欢你，便注定为此付出代价。我不惧生死，倘若你心中有我，倾覆这天下又何妨…… ”
    程末听着都替这痴情皇上惋惜，心里也不禁涩涩的。
    缓了一会才发现重点不对。他算是知道了程茜为什么不让他听了，原来顾琛还配了男男相爱的故事，她也是太小看自己的接受程度了。
    嗯，不过程末这话说早了。
    因为在ed放完后并没有结束，后面有传说中的彩蛋，那王爷对皇上也并非无意，原来皇上并没有死，王爷那一剑有意刺偏了。而在王爷登上皇位后，两人过起了没羞没臊的日子……
    好死不死程末带着耳机，左右声道交替着传来了顾琛粗重的喘息声和那皇上起伏激烈的□□声，程末眼前不禁浮现出顾琛的脸，配着那声音程末有些喘不过气来，脸上瞬间滚烫的不行，他急忙扯下耳机，喉咙干涩的想吞咽口水都困难。
    他摇了摇脑袋把那回荡在耳边的情话甩开，久久才平复下来。
    待程末洗了把脸吹吹风回来，程茜已经在他刚才坐的地方等他了。
    见程末回来，程茜小心地观察程末的表情，然而程末没有任何表情：“拿到签名了？”
    “嗯嗯！男神声音超好听！说话也好温柔啊，你看，字也写得这么漂亮，简直太完美了！！！”程茜献宝似的炫耀她得到的签名。
    程末扫了眼那行云流水的签名，暗自吐槽：也不知道签的什么鬼。这个迷惑我妹的孽障！面上一片平静：“时间也不早了，你还得赶地铁。现在走吗？”
    程茜傍着程末心满意足道：“走吧！”
    “你那两个朋友呢？”程末问。
    “哦，已经跟她们道别了，她们好像要帮男神应援，结束后还可以拍合影呢。哎，真羡慕她们是本地的。”程茜说。
    程末忍不住道：“你们那男神不就配了几个剧，就把你迷成这样？”
    程茜不满：“哥！你根本就不了解我的男神，他对我们粉丝可好了，平常我们的私信有空他都会看！而且配的剧都很用心，听流星大大说，男神现实中还是个学霸呢！算了，你这么古董，迷妹的心你是不会懂的！”
    程末不置可否：“你哥我也算学霸啊，怎么没见你这么崇拜你哥啊？”
    程茜撇嘴：“你充其量就是在学习这方面基因好点，其它方面跟男神没得比。”
    程末起初就是想逗逗这丫头，可听到自己什么都比不上顾琛，这就让他很不服气了：“有你这么嫌弃你哥的吗？顾琛他……”好吧，他除了为人行事有点古怪，程末确实还没发现其它方面的槽点。
    “顾琛？谁啊？”程茜问。
    “顾琛不就是……”程末话头一顿，想起顾琛那副打扮应该是不想让别人看见他的真实面貌，在圈里估计也是有所谓的“艺名”，毕竟跟他还不算是很熟，这样贸然把他的身份公开应该不太好。
    再者，万一程茜知道了，指不定成天没事就上他学校来看他的男神，要是看到顾琛那帅气的容貌，那自己的妹妹还能拉回来吗？以程茜现在的迷妹心态来说，一切都难说。
    “我一朋友。”程末话头一转，“不说这些了，赶紧去车站吧！东西检查好，别落下了。”
    把程茜送上车已经接近六点了，程末刚走到地铁出口就收到了顾琛的短信：“帅哥，赏脸吃个饭。”
    程末隔着手机都能想像出那头的人挂着笑意的模样。
    他拎着奶奶烧的梅菜扣肉拍了张照片，回过去配了一句：“看，下次约我您请早。”
    顾琛：“那是什么？”
    程末：“我奶奶烧的梅干菜扣肉，我妹捎来的。”
    顾琛：“光吃这个？”
    程末：“去食堂打份白米饭就可以了。”
    顾琛发了个坐标过来，是学校西门后面夜宵街上的一家大排档：“来吧，请你喝酒。”
    程末想到齐玖今天也不回来，再说人家一番热情，鬼使神差地没怎么犹豫，答应了。

 第 8 章

    地铁出口正好离夜宵街不远，程末拢了拢夹克快步走去。
    撩开大排档的门帘，程末急切地往里钻，总算把寒风隔绝在外了。白天不觉得太冷，一到夜里这风越发的肆无忌惮了。
    顾琛一眼就看到了程末，走过去揽着他的肩膀乐道：“挺快啊。本来还想罚你酒呢，看来是可以免了。”
    程末看到满满一桌的人愣了一下，里面有两个人倒是面熟，是上次一起兼职的校队男生，其他都是陌生面孔，也不知道是不是校友，都是些俊男靓女。
    程末暗暗道：果然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么？不对，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他现在只恨自己来之前怎么没问清楚，要知道是这种聚会他说什么也不会来的。
    别看程末平时挺马大哈的，可是一下看到这么多陌生面孔还是挺拘谨的。何况他跟顾琛也不算太熟，同意过来已经算是头脑一热的决定了，哪知道会有这么大场面。
    程末不禁想逃走了。
    顾琛丝毫没有察觉，把有些迟疑的程末领到他旁边一个靠近角落的位置，碗筷都已经备好了……
    “哟！男神的口味这么小清新啊。”一个卷发女生打趣说。
    “我以为等半天是等个萌妹子呢！原来是个斯文的小帅哥。”另一个秀气的男生托着下巴笑嘻嘻道。
    斯文？顾琛笑笑没理会，给程末开了一瓶啤酒，指着他的对面：“这两位你应该还记得吧，上周末见过的，壮实点的那个叫大鹏，带牙套的叫宋清。剩下的这几位，就是你今天去过的那个漫展上的朋友。先吃饭，一会慢慢再聊，饿坏了吧，这家的铁板鱿鱼不错，尝尝看。”
    大鹏立马接话道：“哎，新朋友怎么说也得先喝一杯吧！”
    宋清应和道：“对对！挨个儿喝一圈！”
    程末以前自己在家倒也喝过一两回啤酒，不过是易拉罐装的，而且一次也就喝一听。像这样聚会的喝法儿他还是头一遭。他倒是一直挺想海喝一顿的，看看自己的酒量怎么样。何况这又不是白酒，怕什么！
    “成！喝就喝呗！”程末不带犹豫地拿起钢化玻璃杯仰头一饮而空。
    “顾琛你这朋友挺刚啊！怪可爱的。”卷发女生贴近顾琛的耳边笑着说道。
    顾琛看着程末真的挨个儿喝了起来，想劝都没劝住。
    其实连程末自己也没想到，开始他只是不想认怂，哪成想自他拿起酒杯就没放下过。
    才听这人介绍完了干一杯，刚想坐下酒杯又被人倒满了，另一个人又站起来了。酒桌上的礼仪程末还是懂的，要么不喝，要么喝一圈，甚至两三圈……当然这是在他已经喝过一圈的时候才想起来的。
    再后来，程末喝高了，也聊嗨了。
    难怪都说酒桌上交朋友特别快呢，程末虽然记不清人名，但哥啊妹叫得可亲了。具体大家聊的什么，程末后来是一点也记不起来了。
    待聚会散场送走一众朋友已经是11点半了，早过了宿舍的门禁时间。
    顾琛揽着已然醉得不醒人事的程末，招了一辆出租车，只能把人带回自己家了。
    到家门口，顾琛轻手轻脚地背起程末，好在这人醉了还挺安静的，也不闹腾。倘若把老爷子吵醒了，两人这一身酒味肯定是逃不过一阵训斥了。
    到了房间顾琛直接把人扔床上，望着那对此一无所知的人松了一口气，背上出了一层薄汗。
    顾琛今晚喝得也不少，不过酒量比起第一次喝酒的程末要好多了。
    本以为这一晚就这么平静地过去了……
    顾琛正在洗澡的时候，突然浴室的门板被拍得砰砰响。顾琛顾不得擦干身上的水随手捞了浴巾系上，赶紧打开门，生怕吵醒楼下的老爷子。
    程末顶着一头乱发，瞅见马桶不管不顾地冲过去，抱着哗啦啦吐了个痛快。
    顾琛抚着他的背问：“还吐吗？”
    程末摇了摇头，难受地抱着马桶没撒手。
    顾琛把人扶起来靠着洗手池，又回房间倒了杯温开水递到他嘴边：“来，喝点水。”
    程末勉强就着杯口喝了两口就撇过头不想喝了。
    “好好，不喝了。你一身酒味，洗个澡吧。”
    “站不稳……”程末说着倒向顾琛的杯里，滚烫的脸紧贴着顾琛湿漉漉的胸膛。
    顾琛环住程末的腰防止他下滑，低沉磁性的声音通过胸膛震动着程末的耳膜：“那你坐浴缸里洗吧。”
    待热水放好了，顾琛把人扶到浴缸边上坐下。
    顾琛看着他，他也瞪着一双微红的眼睛痴痴地望着顾琛，没有动作。
    顾琛无奈地叹了口气：“小祖宗。”上前弯下腰帮程末把衣物都一一除尽。
    程末倒是配合得不行，一点也不像往常的他。
    虽然他们一共就见了两面，可就今天白天而言，自己不过是靠得近了些，他都不自在地把自己推开了。这会儿赤诚相见了，他倒没有要反抗的意思。
    顾琛有些好笑：“你看着我做什么？”
    “……”
    顾琛想起程末是近视眼，这会儿没带眼镜，自己回来的时候帮他取了，他都怀疑程末现在能否看得清自己，又或者只是看着自己的方向发呆？
    而少了眼镜的遮挡，顾琛才发现程末这人吧还挺好看的，皮肤白皙，眼睛很大，睫毛密又长。可能跟他平时大咧咧的性格有点很矛盾，然后就会给人一种反差萌，有种说不出来的可爱。
    顾琛用命令般的口吻道：“洗澡吧。”
    “……”
    程末依旧是盯着顾琛目不转睛，一动不动。
    这下轮到顾琛不好意思了，可也不能就这么放他在这儿，一会水就凉了。
    顾琛沉吟半晌：“我帮你？”
    程末无辜脸点了点头，开口了：“帮我。”
    顾琛认了。
    把人半拖半抱地带进浴缸里，往掌心挤了点沐浴露在程末身上揉搓起来，一边洗着感叹这家伙的皮肤触感怎么这么光滑细嫩？就是太瘦了，腰上都没什么肉。
    洗到下半.身时，顾琛的手一顿，一下不知如何动作了。
    顾琛抬眸看向程末，结果这人半眯着眼，脸上俨然一副享受的模样。
    顾琛险些笑出声：“你还真是傻人有傻福，我头一回这么伺候别人洗澡。”
    程末听完乐呵呵的。
    顾琛盯着他发红的脸蛋：“说你傻你还乐呢？”
    “不傻……嗝……你傻……”程末含糊地吐出几个字。
    顾琛笑着拿过花洒调好水温冲走程末身上的泡沫：“说谁傻呢？那我一会儿把你锁这里面，不给你衣服穿，冻死你丫的！”
    平时顾琛是不会说这么幼稚的话，可看到程末这模样就想逗弄他。
    “冷……”程末撒娇似的索性抱住了顾琛精壮的腰腹蹭了蹭，他灼热的呼吸喷洒在顾琛裸露在外的小腹上。
    顾琛感觉到自己的某处竟然不可思议地起了微妙的变化，吓得猛地把人推开，情急之下没注意好力度，程末的额头一下磕到了浴缸后方的水龙头上，立马就红了，然后慢慢地肿起了一个大包。
    程末吃痛地闷哼了一声，这下顾琛也顾不得去想什么反应不反应的了，连忙把人又拉回来认真检查了一下伤处，还好没破皮，应该没大碍，歉疚地给人揉了揉：“抱歉啊，很痛吧？”
    程末满意地继续抱着大暖炉闭着眼，脸上挂着笑，哪还晓得痛不痛。
    顾琛哂然一笑：“敢情你一直醉着呢？”
    等洗完了的时候，程末已经睡死过去了。
    顾琛帮他擦干了，用浴巾一裹抱回床上，终于能坐在床边歇口气了。
    看了眼时间已经是凌晨一点了，顾琛顿时觉得自己累得不行了，本来喝多了酒就挺无力的了，还要伺候这么一位不规矩的祖宗。
    顾琛侧过身躺下，拉过被子给两人盖上。心想这家伙也是够懒的，就连醉了都是。只不过这头上的大包明天不好跟他解释了。
    想到这儿，顾琛伸手拨开程末额前的碎发，检查了一下那光洁额头上的肿块，确认没大碍，才放心睡去了。
    接近晌午，阳光透过落地窗照进房间，程末才缓缓醒来，先是眼睛微微睁开一条缝，感觉到刺眼又闭上了。心想阿玖这家伙怎么今天没叫我起床？哦……他妈妈住院了……
    程末慵懒地在棉被里翻了个身，才发现浑身酸痛无力，脑袋还有点昏沉沉的：“怎么回事？”这声音把自己都吓了一跳，嘶哑的不行。
    “起来了？你倒是挺能睡的，好在今天是周日。”
    “见鬼！”闻声程末猛地睁大双眼，宿醉后的双眼泛着红血丝。
    这声音他哪能不知道，昨天他可是听了整整一小时这人配的广播剧呢！
    入眼是全然陌生的房间，干净整洁，而自己睡在一张柔软的大床上。
    程末手忙脚乱地在附近的床头柜上摸索到眼镜带上，视线这才完全清晰了，可他没有看到顾琛，听声音应该是从阳台的方向传进来的。
    程末依稀记起来，昨晚跟顾琛的朋友喝酒了，喝的好像还不少，可具体发生了什么了，他是一点也没印象了。
    正在程末费力回想的时候，顾琛从阳台上取下已经晾干的内裤走回屋，丢到他面前的被子上，一只手里拿着衣架说：“内裤干了，衣服估计一时半会干不了，我待会儿找套小点的衣服给你吧。”
    “……内裤……你你你帮我，洗内裤了？！”程末的脸陡然红到了耳根。
    “嗯。嗓子难受？”顾琛听到他的声音眉头蹙起，转身倒了杯水递到程末面前，“我倒想让你自个儿洗，谁让你醉的跟只猪一样。”
    本来顾琛想说内裤算什么？你人都是我洗的，不过看着程末当下窘迫的模样，不想让他不自在，也就作罢了。
    程末眼光躲闪着，接过水杯拼命地狂喝了几口，差点呛着。
    不对！那现在的自己岂不是什么也没穿？
    程末艰难地咽了口唾沫，伸手在被子里摸索了一下，浴巾早就被自己睡松散了，自己是裸的不能再裸了……
    而且，很明显这是顾琛的房间，也就是说他们昨晚是一起睡的……而自己是□□的！
    虽说他俩现在也算得上是朋友了，可是昨天才第二次见面，就醉成这样赖人家里，还这么“坦诚”的睡了一宿，这事怎么想都很羞耻啊！自己简直是没眼看顾琛了。
    好在顾琛根本没注意程末这边的小九九，在衣柜里翻了半天终于找到一套自己曾经在网上买小一码的运动套装，递过去说：“喏。这套衣服你试试看，应该能穿。一会儿换好衣服带你出去吃饭。”
    正好今天早上老爷子被裘叔接去参加一个表彰大会了，不在家。
    这么一说程末的食欲也苏醒了，肚子咕咕地叫唤起来，他只好自顾自的辩解：“我昨晚光喝酒了，都没吃什么东西……换你也得叫。”
    顾琛笑开：“别不好意思了，昨晚已经叫一夜了。”
    虽然话是这个话，但听在程末耳朵里就觉得这句话味儿不太对，脑海里又不禁回想起昨天自己听到的那段该死的彩蛋了！
    程末红着脸拿过衣服套上：“昨晚，我喝醉了……没说什么奇怪的话吧？”
    他只记得酒桌上聊得很开心，顾琛那群朋友都很健谈，又格外热情，具体聊的什么都是记忆片段了，至于醉了之后更是一片空白，他现在连人名都记不全了。
    “倒没说什么，也没闹腾，酒品还算过得去。”顾琛在床边坐下，一副难以启齿的表情，“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程末在被窝里套裤子的手不自觉停了下来。
    顾琛本想小小地捉弄他一下，可瞅见程末脑门上那个红肿的大包，又心虚地灭了气焰：“只不过你也太懒了，能坐着不站着，能躺着不坐着。昨天扛你上楼把我累得够呛！”
    程末松了口气，把裤子穿好掀开被子，不以为意道：“我平常就懒，知道我的人生信条吗？”
    “呵，就你还有人生信条呢？”顾琛双手向后撑着，偏头笑吟吟地看着程末。
    “知道为什么乌龟长寿吗？”程末挑眉。
    顾琛想到了，佯装不知道摇了摇头。
    程末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一本正经道：“就因为它爱睡不爱动，所以呢，我的人生信条就是：生命在于静止！送你了！不过，还是谢谢你了哥们，昨天没把我扔大街上。”
    顾琛忍笑暗自道：难道不是因为王八细胞的分裂代数多吗？嘴上却说着：“哦，你把王八奉为人生信条呢。”
    程末闻言一个反手把顾琛压在被子上，逼近他狠狠道：“说谁王八呢！”
    顾琛被杀了个措手不及，脑袋埋在棉被里无法呼吸，只好努力侧过头，笑着费力地说道：“嗯唔……说你……唔……怎么？刚起床要运动一下吗？……”
    程末火烧似地松开手，从顾琛身上跳起来：“你，你瞎叫唤什么！我，我去洗脸了。”
    换来顾琛一脸莫名。
    程末进去没几秒，洗手间响起了震惊的声音：“我操！我头上怎么长了好大一个包！”

 第 9 章

    饭桌上，程末捧着个饭碗仍在纳闷：“我怎么就撞桌面上了？我怎么一点印象也没了？”
    “咳……喝醉了自然不记得了。”顾琛自然地转移话题：“这衣服穿你身上还挺合适的。”
    “没办法，气质好。”程末一贯的自我膨胀，想想又怪不好意思的，说道：“不过还是谢了哥们，每回见着你都带走你的衣服，怪不好意思的。”
    “这衣服我没穿过，买小了也穿不了，送你了。”顾琛盛了一碗排骨汤推到程末面前：“喝点汤缓下胃吧。这家店我常来，汤煲的不错。我要知道昨天是你第一次喝酒，我就帮你挡下了。怪我。”
    程末喝了口汤，满足地喟叹一声，听到顾琛的自责摆摆手：“喝酒就要这么喝才痛快！话说，昨天我到底喝了几瓶啊？”
    顾琛沉吟着回忆了两秒钟，淡淡道：“可能五六瓶吧。”
    “五、五六瓶？！我一个人？”程末不敢置信地低呼。
    “你以为呢？要不是后来你醉得睡过去了，估计喝到最不想走的就是你了。不过……”顾琛抬眸看了眼程末打趣道：“没想到你喝了酒还挺奔放的，不知道还以为是你作东呢。”
    “让你们笑话了。”程末不好意思地笑着挠了挠头发，结果不小心碰到了额头上的肿块，倒吸了一口气。
    “大家一个样，都喝大了。”顾琛放下碗筷，扯了张纸巾擦嘴，随后起身拍了拍程末的肩膀：“你接着吃，我到隔壁店里买点东西。”
    “买什么？一会吃了一起去呗。”程末问。
    “没事，很快。”顾琛话音刚落，人就已经走出去了。
    程末扒完碗里最后几口饭，打了个悠长的饱嗝，一手揉着终于喂饱的肚子，舒适的靠着椅背，想到什么赶紧走到柜台向着服务员小姐说：“你好，买单。”
    “好的，请问您是哪一桌呢？”
    “那桌，靠空调边的。”程末指了指。
    “哦，那桌你朋友已经买过单了。”
    “啊？哦……谢谢啊。”程末心想顾琛这动作也忒快了，看来下回得找机会请回来。
    “不客气，欢迎下次光临。”服务员小姐微笑着说完，又羞涩地接了句：“你朋友很帅气哦。”
    “呵呵……”程末干干地笑了笑一边往外走，低着头暗骂顾琛这家伙真是祸害不浅，到哪都散发他那雄性荷尔蒙真的好吗？
    结果还没走出店门，一不小心撞到一个硬邦邦的胸膛，程末声音还没叫出来，顾琛的手掌已经抚上去了：“痛吗？想什么呢，也不看路。”
    于是程末呼之欲出的□□就咽回肚子里了，讷讷道：“有点……痛。”
    说完这句话，程末就被顾琛拽着手腕拉回刚刚吃饭的位置坐下了，顾琛掏出刚买的药：“可能会有点痛，你忍下。”
    程末这才抬起头，看到顾琛把药油倒了一些在手心里，两手搓热了就在程末的额角上缓缓地打转按压。
    “味道虽然大了些，不过效果很好。我小时候打架受伤，光擦这个就好了，亲测有效。”程末闭着眼睛听到顾琛说。
    程末强忍着那阵阵袭来的痛意，心里有点暖暖的：“你还打过架啊？”
    “小时候有点混，不懂事。”待顾琛揉完后把药膏给他，并叮嘱他一天三次按时用，程末道了声谢。
    他觉得像顾琛这人还真挺优秀的，要样貌有样貌，要成绩有成绩，还能这么体贴入微地对待朋友，的确让自己有点刮目相看了。
    顾琛瞥了他一眼：“免了，你这一天谢了八百回了。”
    程末痛快接道：“成！那下回不说了。”
    两人吃完了又兜回到顾琛家里取程末的衣服。
    “你家挺气派的啊。”进门后，程末一边换鞋一边打量，早上走得急也没来得及注意。
    客厅装潢得大气简约，典型的中式风格，整洁宽敞，就是过于简单了些，像样品房似的。
    “你一个人住？”程末问。
    “和我爷爷，不过他今天外出有事了。”顾琛把客厅的窗帘拉开，今天阳光不错，也没有起风，温度适中，窗外能看到郁郁葱葱地庭院，给人心旷神怡的感觉，仿佛时间都慢下来了。
    “你爷爷把你带大的？”程末眼睛微眯，注视着顾琛在阳光里穿梭的身影，看着他身上泛着淡金色的光晕，有点不真实的感觉。
    “……算是吧。”顾琛说。
    程末回忆着说：“我也是我奶奶带大的。昨天那梅菜扣肉好吃吧？她做的。还记得小时候每次做了她都舍不得吃，都留给我和我妹吃了。”
    顾琛走近在他肩膀上拍了拍：“老人家都是这样，以后工作了好好孝顺他们就好了。你要急着回学校吗？”
    “也没什么事。怎么了？”
    “要玩电脑吗？”顾琛问。
    “玩！”
    程末好奇地跟上楼，两人走到顾琛卧室的隔壁，门打开后程末一眼就看到了那台电脑，电脑还配了个看着就很高级的麦克风。后面是一排立柜，满满当当的摆满了书，也有不少周边。重点是墙上空余的位置布满了一层状似海绵的东西。
    顾琛走到电脑桌前开机，见程末的目光自觉地解释道：“那是隔音用的。”
    程末不解：“你这独栋房子也不吵啊，挺安静的。”
    顾琛斜眼睨了他一眼：“是为了不让外面的人听到里面的声音，你是不是傻？”
    “哦~我知道了……”程末想到了什么。
    这回轮到顾琛觉得不解了：“你一脸□□地想些什么呢？”
    “你都做了，我笑笑怎么的了？”程末挑了挑眉毛像暗示着什么。
    顾琛无奈地摇了摇头，随他去了：“要玩游戏吗？”
    “真的？”程末瞬间来了精神，原来在书柜前转悠的身形一溜烟地就跑到了电脑前。
    “真的。”顾琛起身把座位让给程末：“想玩什么自己下吧，我平时电脑用的不多。”
    程末兴奋地摩拳擦掌，一屁股坐下去才想起问：“那你呢？”
    顾琛掏出手机在修长的指缝间打了个转：“我去打个电话。”
    “哦，你女朋友？”程末随口一问。
    顾琛没有否认，指尖在手机屏幕上划着。
    “哦对，今天是礼拜天。你今天原本是要去见她的吧？哎，全赖我，要我跟她解释吗？”
    程末觉得自己也是够乌龙的了，人家小两口本来异地恋就挺辛苦了，上周没见着，这周又因为自己的酩酊大醉又没见上，自己不是千古罪人是什么？而且人家男朋友还衣食住玩伺候着！程末，你简直……简直……
    顾琛的声音打断了程末的思绪：“她不会介意的。你玩吧。”
    “……哦。”程末看着门在眼前合上，回头盯着电脑桌面发了一会呆，随后摇了摇头快速移动鼠标，乐呵呵地下载游戏去了。
    顾琛再次进来的时候，程末正玩到紧要关头，脸都快贴到屏幕上去，顾琛伸出食指抵着他的脑门从屏幕前推远了些：“都带眼镜了也不注意点？”
    程末撇开脑袋着急喊着：“别搞我，要死了要死了！”
    顾琛被逗得笑出声来，没有多言打扰他，而是走到程末身后站着，直到看他最后倒在对方的枪下，game over。
    程末这才摘下耳机：“你刚刚说什么了？”
    顾琛不厌其烦地重复了一遍：“让你离电脑远点儿，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要啃电脑呢。”
    程末笑了起来：“我一打游戏就控制不住自己。就上回啊，在网吧，把隔壁一妹子吓着了，还以为我魔怔了呢！”说完查看了下游戏装备，又不经意地说道：“你这电话也打得够久的。”
    顾琛弯腰从角落拖出了一个箱子打开整理着，闻言用戏谑的口吻说：“你吃醋啊？”
    “呸！”程末鼠标一顿，又点了局匹配赛：“看样子你女朋友挺难哄？单身啊，就是这点好，自由自在，也不用报备。”
    顾琛笑笑没说话。
    程末抽空朝顾琛那边扫了一眼，才看到铺满桌的礼物和情书，眼睛登时放大：“我操！这就是那些粉丝们昨天送你的？也太他妈多了吧，你看得过来吗？”
    顾琛直接席地坐在地毯上，认真地把东西分类，头也没抬：“嗯，这是第一次。下次提前通知不让她们送了……不过，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下次了。”
    程末心想你那些礼物里还有我亲妹妹送的呢，不过他没讲。
    “话说你怎么会想到做cv的？”程末早就想问了，这会儿终于问出口了，顾琛这个人你完全没法把他和cv联系到一起去，不过可能也是自己了解中的顾琛太过片面了。
    “机缘巧合。小秋你还记得吧？我们配音社社长，算是被她拖下海的。”
    “小秋？”程末努力在记忆里检索，终于翻出了一个人像：“那个卷发妹妹么？”
    顾琛扑哧笑出了声：“妹妹？你倒挺会占人家便宜。”
    “啊？她大几的啊？”
    “跟我同级的。”
    “学姐啊。”程末鼠标迅速移动，躲开对方丢来的手榴弹。
    顾琛抬眼看他：“喂，你怎么从来没叫过我学长啊？”
    程末打着哈哈赶紧转移话题：“你平时都在这个房间里录吗？”
    顾琛应了声，把礼物整齐地归置在桌上，信件没有拆封都收到了抽屉里。
    “那你们……”程末本来想说，你们录那种不可描述的片段的时候，是怎么合作出来的？因为简直太tm逼真了，逼真到要不是顾琛有女朋友，他都会怀疑他是弯的。不过话到嘴边，又觉得这么问太尴尬了，再说不就暴露了自己听了他的那什么戏了吗？
    这些想法也不过一分钟不到，待程末视线聚焦到游戏中，发现自己竟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挂了。程末气得不行：“我操……大哥，你好歹也掩护我一下啊！敌人都追到自己家了，你们光想着拿人头呢？不玩了不玩了。”
    顾琛抬头：“你不是挺爱玩游戏的吗？这才两局就没劲了？”
    程末哑口无言：对啊，自己平常和阿玖都能玩通宵的。
    “可能是阿玖不在，没人打配合，加上昨个儿宿醉今天不在状态，老是输也没意思！”程末伸了个懒腰，把游戏界面关闭了。
    顾琛：“阿玖？”
    “我室友啊，改天介绍你们认识。虽然他那人平时对生人比较高冷吧，不过我打包票他一定会喜欢你的。”程末信誓旦旦地说。
    顾琛挑眉：“哦？”
    程末：“好兄弟嘛，我喜欢他自然会喜欢。”
    顾琛弯眸，玩味道：“哦，你喜欢我啊？”
    程末想都没想就说：“喜欢啊！我发现你这人吧，还不赖。”
    顾琛低声轻笑，程末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尴尬地补救：“神经病啊，我说的不是那种喜欢！是哥们那种喜欢，你别想歪了啊！”这放以前程末是不会想歪的，可昨天不是听了那什么的广播剧嘛！
    顾琛摊开双手，可谓一本正经：“我什么也没说啊，你那么急着解释干嘛？”
    程末暗暗送了一枚白眼，也不知道是气顾琛呢，还是气自己这么容易就着了他的道。
    “我还是回学校吧。”程末说。
    顾琛倒是挺意外的：“还以为你玩游戏至少能玩到天黑呢。”
    程末哼哼：“别说得好像多了解我似的。”
    顾琛接道：“别说得好像你有多深不可测似的。”
    程末佯装不满：“喂！你不调侃我是会难受吗？”
    顾琛低声笑了，站起身：“走吧，我送你。”

 第 10 章

    其实顾琛家到学校有直达的公交车，所以程末也就没让顾琛再送了，自己拎着衣服回了学校。
    周末下午的校园人烟稀少，估计都出去玩了。
    程末站在宿舍门口，钥匙刚插上还没来得及转动，门就开了，只见齐玖一双充血狭长的眼睛盯着自己，把程末吓得往后倒退了一步：“我操！阿玖，你这是咋了？昨晚没睡觉吗？”
    齐玖确认是程末才松了一口气般，语气夹杂着些许担心质问道：“你上哪去了？电话怎么关机了？”
    “啊！估计是没电了。”程末掏了下裤兜没找到手机，才想起在袋子里，掏出来一看确实是自动关机了。
    “先进来吧。”齐玖将一切尽收眼底，眼神越发阴郁起来：“你昨晚没回来。”不是问句，是肯定句。上下扫量着程末，最后视线停在程末的脸上：“额头又是怎么了？”
    “不小心磕的。”没意识到哪里不对的程末把装衣服的袋子丢桌上，一屁股坐倒在床上，宿醉的副作用导致他的脑袋现在还有点晕胀胀的：“正要跟你说呢，昨晚顾琛请我吃饭，还喝酒了嘿！”想起来齐玖还不知道顾琛是谁，闭着眼又接着道：“啊，就是上周跟我一起搭档卖桌子的那个，改天介绍你们认识一下。”
    齐玖盯着对床的人目不转睛道：“喝了一晚？”
    “哪能啊，我喝过头了，在他家借宿了一宿。”程末回答。
    “这衣服也是他的？”
    “是啊，看着还凑合吧？”
    “我这才一晚没回来，你就睡到别人家去了？”齐玖话说出口，才发现自己这句话有点过了。
    程末以为齐玖在调侃自己，可能是这一天被顾琛调侃多了，有点习以为常了：“昨天散局的时候已经过门禁了，人家也是一番好意。其实我也挺不好意思的，他人是真挺好，等下次我请他吃饭，你们认识下。”
    齐玖心里涩涩的：程末啊程末，你一晚没回来还在我面前一个劲的夸别的男生？有没有良心啊你？不过面上还是嘴硬道：“好，我倒要见识看看了。”
    程末两脚把鞋蹭掉，索性换了个舒服的姿势躺平了：“哎，头还有点痛。”
    “该！痛死你丫的。”齐玖嘴上说着，还是转身倒了杯热水递过去：“你什么时候学会喝酒了，我怎么不知道？”
    “昨天啊！哈哈哈哈！”程末躲过齐玖的一记眼刀，接过水咕噜咕噜饮了几口：“男人不会喝酒多逊啊！我得把我的酒量给练出来才行。你猜我昨晚喝了几瓶？”
    齐玖接过空杯子，瞟了一眼他：“就你？两瓶？”
    程末嘿嘿笑着伸出食指摇了摇：“no！小看我了吧？是六瓶！要不是我没吃什么东西，肯定还能喝更多！”
    齐玖轻啧：“你怕是立志要做一个酒桶吧？”
    程末回想着微微皱眉：“不过酒的味道还是不太好喝的。”
    齐玖看着程末骨碌爬起来，问道：“怎么了？”
    程末说：“得给手机充电，我说我妹昨天回去怎么没给我打电话，原来关机了。”
    “你这一天都没想起来？”齐玖无语凝噎。
    “平时本来电话也少，你看我手机有时候都不带的。”程末插上电源，手机已经没电到完全开不了机了，只能先充着了：“阿玖，借你手机给我用下，我得给小公主回个电话，免得她随便说句我没接电话，我奶奶该担心死了。”
    齐玖把手机抛过去：“接着。”
    程末解了锁，正好看见通话记录上一排都是自己的号码：“玖儿，你有点夸张啊。”
    齐玖抿了抿唇：“怎么，我乐意！”
    “嘿，晚上请你吃铁板烧！”程末在通讯录里找到程茜的号码。
    电话刚响了两声，就听到程茜铜铃般的声音响起了：“哥！”
    “嗯，到家了吗？”
    “早到了，我昨晚不是给你微信上报过平安了吗？”
    “那行吧，马上高三了别老想着玩了。要让我知道你学习退步了，你就等着跟漫展说拜拜吧。”程末顿了顿：“奶奶在旁边吗？”
    “奶奶今早起来有点咳嗽，这会儿在睡午觉呢。”
    “那别吵她了，药记得提醒她按时吃。明天我再打电话给她。”
    挂了电话，程末有些担心，寻思着要么这周回去一趟。
    齐玖接过手机倚在程末床边：“奶奶病了？”
    程末有些发愣，奶奶今年已经九十了，能陪在她身边的时间确实不多了。他真想自己现在就能进入社会，有一份自己稳定的收入，然后娶个漂亮媳妇回家给她老人家看看。
    齐玖陪他一起发了会呆，没有说话。
    “阿姨现在什么情况？”程末往旁边坐了坐，给齐玖空出位置。
    齐玖坐下，手指摩挲着手机屏幕，回答说：“晚期，可能撑不过年底了。”
    程末转头看他，伸手在他头发上揉了下：“那你爸……”
    “他公司年底也忙，找了个看护。”齐玖声音有点闷：“毕竟他现在有自己的家庭。”
    “玖儿，你还有我呢。”程末不知道高中三年齐玖经历了什么，再回来时齐妈已经住院很久了，清醒的日子很少。齐爸找的这个后妈他没见过，但是齐爸人还可以，对齐玖也挺好的。
    “昨晚看见我妈身上插满管子那虚弱的样子，我真的接受不了……程末你知道吗？我妈她蛮横了一辈子，怎么也没想到会在这个年纪突然被病魔给打败了，折磨成这副模样……”
    齐玖不由得回忆起来：“记得十岁那年，有一天我不小心被一辆摩托车撞了，一圈人围着看热闹，没人搭腔。她知道了赶来，硬要拉着那男人上派出所。那男人不想赔钱，还赖是我自己撞上去的。男人的力气很大，我妈力气也不小，我看着她一个女人，却好像什么也不怕。后来我拉住她说算了，我妈打开我的手不让我掺和。直到警察来了都进了局子，那男人才气急败坏地赔了五千块钱。往后再遇到那人，我妈都还会狠狠地瞪他。”
    程末没有说话，静静地听他说。
    “还有一次清明，我跟她回乡下给外公扫墓。到站后，人非常多，车上的人还没下车，上车的人就已经在往上挤了，有的人甚至还爬着窗户进来，你能想象吗？干农活的人劲儿又大，我当时就吓着了，被推着走不了道。我妈下车了没见我下来，硬生生地两手抵着门挡住了往里挤的人……等我下车了，我妈一路骂骂咧咧地训我没出息，我看着她裤子上别人的脚印说不出话来。”
    齐玖想勾出一个笑脸，却怎么也笑不出来：“我知道外人都怎么看她，觉得她好似个泼妇一样，连我爸也受够了她火爆的脾气。可我知道，她心是好的，就是表达的方式有问题。”
    齐玖两眼无神地望着程末：“程末，我以后该怎么办？”
    “阿姨她最在乎的就是你了，你要好好的，别让她担心。”程末轻声道。
    齐玖埋头用力眨了下有些酸胀的眼睛，他不想在程末面前流眼泪，更不想让程末觉得他很懦弱：“你一直都会在吗？”
    程末攥着齐玖有些冰凉的手，用力按了按：“会的，只要你需要我就会在。”

 第 11 章

    暖和了没两天，温度又降下来了。
    程末裹紧了身上的夹克,踩着下课铃声快步走出教室：“走走，抢红烧肉去！”
    齐玖把白色运动外套的衣领立着，拉链一直拉到了头：“真羡慕校队的人，我们还没下课，人家都吃上了。”
    “巨无霸”蒋超不知道从哪窜了出来一把揽过程末，亲昵地唤道：“小末末，打篮球去啊。”另一只手正准备搭在齐玖的肩膀上，被齐玖巧妙地躲开了。
    “不去！饿死了还打屁的球。”程末一米七五的个头在蒋超怀里显得有些小鸟依人。
    “你看看你弱不禁风的样子，以后还怎么做祖国的栋梁啊？哥哥带你多打几回篮球，保不齐能锻炼出一身腱子肉呢。”蒋超就穿了件篮球背心，外套搭在肩上，黝黑的臂膀露在外面。
    “我就不是运动的料，去年期末我的水平你也看到了。”程末的肚子在咕噜叫唤。
    上个学期末体育考试，老师的要求是定点三分投篮十次，进三个算及格，进的多分就越高，全班连女生最少也能进三个。轮到程末这儿，十个球刷刷地擦边过了，硬是没进一个。体育老师看不下去，又给程末加了五个球的机会，结果还是投空了。
    最后戏剧性的是他还领了全系前三的奖学金。班主任这学期开学后在办公室那个感叹啊，还找程末谈话了。说要是早知道他成绩这么优秀，怎么也把他体育整及格了，要不是体育拉低了平均分，程末这第一名拿定了。
    程末自己倒不在意，就是有点在意那奖学金，不过有又比没有强。他这人一向看的开，基本上对于发生在自己身上不好的事情，都能自我合理化的接受。
    “行了，先吃饭吧！”齐玖扯过程末往食堂方向跑去。
    “我话还没说完呢！齐玖，下午有场球赛你来啊！”蒋超不死心地在后面喊道。也不赖蒋超，他们计算机系男生女生一半一半，爱打篮球的男生还不多，大多数人一下课就跑网吧泡着了。每次比赛，蒋超只能混进别的班里过过球瘾，实在憋屈。
    “再看吧。”齐玖远远应道。
    程末戳起一块纯肥肉啧啧称奇：“这胡萝卜炒肉里一共就三片肉，最大的一片还他妈是肥肉！”程末是典型的肉食动物，无肉不欢的那种，吃泡面都必须就着火腿肠带点肉味儿的。
    “去买个鸡腿。”齐玖往食堂窗口望了下：“好像还有。”
    “得了吧，浪费钱。”五块钱一个的卤鸡腿，个儿到是挺大的，不过里面油盐未进，吃起来一点味道都没有：“你说我们今年还能吃到红烧肉吗？”
    “能啊。”齐玖撇下筷子。
    程末看着他。
    “翘一节课不就能吃到了。”齐玖补了一句。
    程末送他一句面无表情的呵呵：“翘课是不可能滴，这辈子都不可能滴！小爷我是要修满全勤拿奖学金的人！”
    吃完饭,两人回宿舍时路过球场，一眼就看见蒋超的大个儿身影在篮球架下蹦跶，程末乐道：“这魁梧的霸气身姿嘿！”
    齐玖也乐：“我看着怎么像头黑熊在跳舞呢！”
    “过分了啊！不能这么说我们的巨无霸哥哥。”程末说完两人都哈哈大笑起来。
    蒋超转过头看见他俩拍着篮球就过来了。
    “你完了，跑不掉了。”程末看好戏似的用胳膊肘点了一下齐玖。
    “齐玖太够哥们了，真来啦？”蒋超汗津津的大手即将搭在齐玖肩上的前一秒，就被齐玖嫌弃地挡开了。
    “路过。”
    “玩玩呗！一会儿有一场跟金融系的比赛。上个学期就输给他们了，今天怎么也得给我们系扳回一局长长脸吧？”蒋超不甘心地说。
    齐玖有些犹豫，自从齐妈住院他就没什么心情再去打球了，不过当下有了想去发泄一通的欲望：“行吧。程末，你来吗？”
    程末两手揣在衣兜里：“成，我在看台上给你们打气。”
    齐玖把袖子往手臂上推了推，捧过蒋超手中的篮球，拍着进了篮球场热身。
    程末在看台随便找个了角落坐下，掏出手机就看到程茜发来的信息：“哥，奶奶吃了药，咳嗽好多了，她让你不要回来了。”
    程末看了眼时间，程茜这个时间应该还没去学校，便拨通了程茜的电话：“丫头，叫奶奶接电话。”
    “奶奶，哥哥来电话啦！”程茜把电话开了免提，递在奶奶耳边。
    “末末啊！是末末吧？”奶奶熟悉的声音透过电话传到程末耳朵里，程末心里一软。
    “是我，奶奶。您今天没有咳了吧？”
    “没咳了，你听。奶奶好着呢。还有茜茜在家陪着我，你就放心吧！要不是这两天风大，我还想出去走走呢！”
    “使不得，您还是在家浇浇花吧。上个月买的口服液喝完了吗？”
    “喝啦，一天两瓶！我都有提醒奶奶喝的！”茜茜在一旁答道。
    “末末啊，你这周不要回来了啊！来回折腾什么呢，安心在那边读书晓得伐？”奶奶接着话头念叨着。
    “好。那周末我再给您打电话。天气凉了，衣服多添一件。别不舍得用电，空调不使也会放坏的。”
    “晓得啦！你还是个小伙子呢，唠叨起来一串儿一串儿的。挂了挂了！”奶奶跟程茜都笑了。老人家越老越像个小孩，怪可爱的。
    挂了电话后，程茜发了一条微信过来，打开是奶奶的照片。应该是刚才照的，脸上还有暖融融的笑意。程末按着照片存进了手机相册里。
    过了大概十来分钟，金融系的学生过来了。有好几位穿着校队的运动服，身高都跟蒋超齐玖不相上下。
    程末一眼就看到了在篮板下打闹的大鹏和沈清，这才想起金融系不就是顾琛那个系么：“顾琛人呢？”程末想起他那件外套还在自己柜子里挂着呢。
    后颈突地被什么烫了一下，吓得程末从座位上跳了起来，往后一看，顾琛穿着一件黑色卫衣配牛仔裤，卫衣的帽子罩在头上，手里拿着一罐咖啡，脸上挂着那该死的好看的笑容。
    “找我呢？”
    “谁找你了，你丫就不能正常一回啊？我差点吓嗝屁了！”
    “喏。”顾琛把咖啡往前递了递。
    程末接过咖啡，暖暖的，是加热过的:“谢……谢谢啊。”气焰顿时就焉了，毕竟吃人嘴短，拿人手短。
    “你也打球？”顾琛单手撑着椅背翻进了程末旁边的座位坐下，一套动作行云流水。
    “不打。”程末理直气壮地看向他：“不会。”
    顾琛倒没有取笑他，只是点了点头，张开着手臂搭在两边的椅背上晃着二郎腿，看着球场上在做赛前准备工作。
    “你不去？”程末捧着咖啡在手心里搓着取暖。
    “不去，累。”顾琛转过头，手指拨开程末额头的刘海：“额头还没消？”
    程末勾住易拉罐拉环的手停顿了一秒：“嗯，哪有这么快。”
    顾琛收回手的同时程末松了口气，又想到了什么：“你一会儿没事吧？”
    “怎么了？”顾琛目光又重新回到了球场上。
    “你那件外套我洗过了，我现在去给你拿过来，等着啊！”程末跑得飞快，几乎没给顾琛回答的时间。
    另一边篮球场上已经整装待发，计分牌和裁判也到位了，看台上的人渐渐多了起来。
    齐玖热完身脱了外套，拎到看台时没见着程末的身影，有点失望。离开时眼睛扫到程末原来位置旁的顾琛，下意识回头多看了两眼。
    顾琛把玩着手机，没有注意到齐玖。
    等程末气喘吁吁地赶来，篮球赛已经开始了。
    这会儿除了顾琛身边的座位，附近都坐满了人，男生女生都有。程末挤过去把装着衣服的袋子扔到顾琛怀里。
    “我也没催着你要啊，跑这么急？”顾琛打开袋子瞄了一眼，洗得还挺干净。
    “我是急着来看球赛的，大哥。”程末坐下视线搜索到齐玖和蒋超的身影，在球场上穿梭着。才开场没多久比分已经落后沈清他们5分了。
    齐玖一身白在人群里特别显眼，没多会儿就在篮板下截到了传球，正要投篮被大鹏壮实的身形挡下了，齐玖左摇右摆做了一个假动作，佯装侧身传球，在大鹏往旁边晃的间隙，齐玖一个起跳把球扣进了篮网里。程末咧嘴叫了声好！齐玖朝他看来，冲他笑了笑。程末冲他竖了个大拇指。
    “你们班的？打得还不错。”顾琛两手盘在胸前说。
    “那是！阿玖是我们班的隐藏实力。”程末冲顾琛挑了挑眉：“黑马。”
    顾琛笑了笑：“是吗？”
    比赛如火如荼地进行了半个多小时，尽管齐玖实力不错，不过最后比分差距还是拉得挺大的。两边总体实力差的有点远，等到哨声吹响，又奠定了这一场金融系的胜局。
    计算机系这边打完有点萎靡，大家聚在一起在讨论着什么。
    沈清捞起衣摆擦了把汗湿的面庞，叫了声顾琛的名字，和大鹏一起笑呵呵地朝看台走来。顾琛起身跟他们击了个掌，俩人这才看到一旁的程末。
    “这不是程末吗？是顾琛叫你来看我们打球的吧？”大鹏有点惊讶。
    “程末是计算机系的啊，你个笨鸟。”沈清代程末回答了。
    “哦对，不好意思啊！又赢了你们系一回。”大鹏憨憨地说。
    “没事，技不如人。”程末尴尬地笑笑。
    没聊两句，金融系那边的队长叫着集合，大鹏只好迈着步子跑回球场了，沈清凑在顾琛说了几句话，顾琛手插兜点了点头。
    “那改天再一起喝酒啊！”沈清拍了拍程末的肩膀，说完也跑回去了。
    球赛结束了，看台上的人开始三三两两的散场。
    顾琛转身要走，程末叫住他：“顾琛！哪天请你吃饭吧。”
    顾琛在离他两三个座位的地方回过身：“哪天？”
    程末一时没想到请他吃什么，上哪吃，瓮声道：“我还没想好。”
    顾琛笑着摆了摆手，走时留下一句：“再约吧。”
    齐玖对着程末的后脑勺弹了个脑瓜嘣：“发什么呆呢？”
    “你大爷的！”程末吃痛地呼撸着自己脑袋，朝齐玖一脚踹了过去，被齐玖大笑着躲开了。
    “小短腿，踢不着！”
    “齐玖你丫活腻歪了，你有本事站着别跑！”
    齐玖撒着欢往宿舍跑去，程末在后面气呼呼地追着。
    打完这场比赛，齐玖心里松快多了。输赢倒没那么紧要，对手很强，他打得很爽，发泄得很痛快。关于某些既定的结果，他不想再把自己圈在里面去多想了。

 第 12 章

    又是周日。
    吃完午饭齐玖就跑去球场打球了。
    程末洗完衣服正晾着，手机响了。他拧干裤子挂上，腾出手来按了免提：“谁啊？”
    “你萧哥，干嘛呢？”
    “闲着数羊。有何贵干啊社长大人？”程末晾完最后一件，把桶子搁在角落。
    “下午有份差事，来不？时间不长，你3点半前赶到就行。”
    “来！”程末不带犹豫地说：“又卖桌呢？”
    “这回不是，帮一个跆拳道培训班发名片。详细等你来了我告诉你，地址发你微信上了。”
    “成吧。”程末挂了电话，打开微信扫了眼地址，离学校有点远，不过离顾琛家倒挺近的。
    看时间还早，程末又把c语言作业翻出来做了。等做完作业已经2点40了，他从抽屉掏出一盒薄荷糖磕了一粒抛进嘴里：“精神抖擞！出发！”
    坐了半小时公交车，程末下车看了眼定位，开始在琳琅满目的商店街道上找寻这家跆拳道培训班，踱了有七八分钟，最后终于在一家文具店的灯牌上看到了竖挂着的跆拳道培训班的招牌。
    绕进文具店旁的一个窄巷口，就看到了上去的楼梯入口。
    程末正要上楼就碰到了从上面下来的萧河。
    “这么早啊？我还想下去接你呢！学霸的时间观念就是强。”萧河把手机揣回兜里，攀上程末的肩膀带他上楼。
    “准时是我的优点，也算我的毛病。”程末笑：“谁要是敢放我鸽子他就完蛋了。”
    “这算不算强迫症的一种啊？”
    “可能算吧。”上了二楼有一条二十多米长的长廊，壁上挂满了跆拳道各种比赛和拿奖的照片：“这是少儿跆拳道吧？”
    “是啊，专门给小学生培训的。”萧河推开了玻璃门：“待会儿就是要去一所小学门口，等他们放学后发发名片。”
    “来了？”一个个头不算高，肌肉挺结实的男人从茶桌前站了起来，脸上挂着和煦的笑容。他旁边坐着的一个有点腼腆女生也跟着站起了身，显得有局促，年纪跟程末差不多。
    “这是赵老板。”萧河把程末领到男人面前。赵老板穿着一身很普通的常服，没像程末想像中穿着道服。
    “赵老板好！”程末接过程老板递过来了的茶抿了一口：“谢谢。”
    “这是田妮，也是我们系的新生，一会跟你一道去。”萧河又指着女生道。
    “你……你好。”田妮脸蛋有点红。
    程末微笑着说：“我是计算机系大二的程末。”
    “上次你不还抱怨没有女搭档么？这回满意了吧。”萧河凑近用只有程末能听到的声音说道。
    这时赵老板弯腰从左边的壁柜翻出一套跆拳道的白色道服：“你俩谁把这衣服换一下吧！”
    程末朝萧河瞪眼，用嘴型无声地说了个“what？”
    萧河悄声说：“老板临时起意的，觉得这样宣传效果更好。我没来得及告诉你。”
    程末抬眼，正好迎向了田妮有些为难看向他的目光。程末伸手拿过衣服：“我来吧。直接套外面就行了吧？”
    “里面都得脱了，不然穿着不好看。”赵老板指了指后面的办公室：“上那里面换吧。”
    程末给齐玖发了条微信，让他不用等自己吃晚饭了。随后在办公室里一边脱衣服一边嘟哝：“本来吃了上次的教训，小爷我特意还穿了件厚外套，好嘛，一来就让老子脱光了。”想着一会儿又要在寒风中颤抖，程末挺无语的。
    “程末！你会穿吗？要不要我进来帮你？”萧河在办公室门口喊着。
    “你当我三岁小娃呢？”程末换好拎着衣服走出来，接过萧河递来的袋子把东西和衣服装上。
    “帅啊！”萧河拍了一下程末的胸口：“武术高手的即视感。”
    老板走到程末跟前，拽着他的腰带扯开了，又重新打了个更牢固的结：“好看！你很适合道服啊。没选错人！今天就辛苦你们了啊。”
    赵老板开车把程末和田妮送到小学门口后就走了。这时学校还没放学，天空上乌云密布的，不是个好预兆。
    程末有点不自在，路过的人看着程末这一身这亮眼的白道服都会忍不住多看两眼，果然有点活体广告的意思。
    “程末学长。”田妮捏着手里厚厚一摞名片，抬眼看他认真地说了句：“谢谢你。”
    “谢什么？”程末对着门卫室的玻璃把大敞开的领口往里拢了拢，想到是换衣服这个事，程末转头看她：“哦，女生多少有点不方便嘛，小事。”
    “今天是我第一回兼职呢。”田妮感觉到程末这人性格随和，很好相处，渐渐放松下来：“有点紧张，不太好意思。”
    “凡事都有头一遭。开了嗓就好了，干这个就怕抹不面，豁出去了其实还挺好玩的。一会儿我给你打个样。”程末安抚道。
    田妮甜甜地笑出一对酒窝：“好！”
    临放学前几分钟，家长们开始在校门口聚集起来等待接孩子们放学。
    程末向田妮示意，走向离他最近一个大叔：“叔叔，接小孩呢？”
    “是啊！”大叔瞅见程末这一身帅气的道服：“小伙子练跆拳道的啊？”
    “我们今天是来给卓越跆拳道培训班招生的。课程可以排在周末，给小孩培养下兴趣，强身健体都不错呢。”程末说着从田妮手中抽出一张名片递给大叔：“这是名片。您有兴趣的话可以打这上面的电话详细了解一下。”
    “这个会不会很难啊？我家娃娃平常没接触过这些运动。”
    “不会呢，去学的小朋友都是从零开始的。这个培训班的课程也是专门针对小学生展开的。”程末滔滔不绝，田妮有些佩服，在一旁眼不带眨地看着他。
    “在这个……建设……”大叔有点老花，把名片拉远了仔细辨认着。
    “在建设大道那一带，紫竹文具店您晓得吧？”程末替他解释道。
    “晓得晓得，我晚上散步经常上那边溜达。”大叔乐着说：“门口还有个投币摇摇车嘛。”
    “嗯，就在紫竹文具店二楼，巷子里拐进去就能看到了。”
    “好啊，好啊，我明天去问问，到时让娃娃也去锻炼一下，长大也像你这么高个帅气！”大叔欣然同意了把名片揣进兜里。
    旁边其它家长看到了，开始往这边围拢过来，东一句西一句地开始咨询起来，程末一一耐心地解释，田妮积极地分发名片，时不时也搭上几句，有些家长联想到自己的小孩儿穿着小道服练跆拳道的模样儿就笑不拢嘴。
    名片没多会就派发的差不多了。这时放学铃声响起来了，学校的自动伸缩门开了。小学生们一拥而出，三五成群蹦蹦跳跳开心地往外跑，像放飞的鸟儿，叽叽喳喳好不热闹。
    有三个小孩走到程末跟前停下了。
    “哥哥，你的衣服好奇怪啊！”其中一个小女孩扯了扯程末的腰带。
    程末弯腰摸摸小女孩的发顶：“这是跆拳道的道服，是不是很帅气？”
    田妮在小女孩身边蹲下温柔地说：“你们要是也练跆拳道，就能跟哥哥一样穿帅气的衣服哦。”
    “什么是跆拳道啊？”啃着棒棒糖的小女孩问。
    还没等程末回答，另一个小男孩就抢着答道：“我知道！跆拳道可厉害了！我在电视上看到过，一脚飞起来能把木板都踢断呢。”说着还举起肉肉的小手：“一掌下去，那么厚的砖一下就劈碎了！”
    程末和田妮都听乐了。
    起风了，渐渐下起蒙蒙雨。
    “哥哥你能打给我们看吗？”扯腰带的小女孩眨着blingbling的大眼睛仰视着程末。
    “等你们到培训班就能看到了哦，到时会有更厉害的老师表演给你们看。”程末拉过她外套上的小熊帽子给她带上：“你们赶快回去吧，一会雨要下大了。”小孩们听话地撒开脚丫子往家跑了。
    田妮笑出了声，程末挑眉看她，田妮说：“这要是没下雨你还真打算打一套吗？”
    “不啊，我可不能误人子弟。”程末笑笑：“走吧，我们可以收工了。”
    田妮点点头，从背包里拿出一把粉色雨伞打开了和程末遮着，两人聊着往前走了一段，到了公交站牌，程末停下了：“你先回学校吧，我还要去培训班换衣服。”
    “那……雨伞借你？”
    “你撑回去吧！公交站离学校还有段路呢。”
    “这里离培训班有点远啊。”田妮想说要么她陪程末回去换衣服，但是程末没提，她这么说也不合适。
    “真没事儿！我一个男生这点雨怕什么。”程末看见7路公交车过来了，下巴扬了扬：“车来了，快上去吧。说不定还能赶上晚饭呢。”
    田妮看了看他，忽然把伞往他手里一塞，快步地往公交车走去，结果在进车门的时候又被程末塞回来了。
    “注意安全。”程末说。
    田妮握着伞柄，隔着关上的公交车的玻璃冲程末挥了挥手。
    直到车开走了程末才收回自己的视线，望着昏暗的天空叹了口气：“真他妈冷啊！”说完抱着手臂冒雨往培训班跑去。
    等程末浑身湿透跑到跆拳道馆的时候已经6点多了，培训班的门是关着的，赵老板不知道跑哪去了，可能是回家吃晚饭了。
    这道服没口袋，程末身上别说钱了，连手机都没带，跟他换下的衣服都搁在办公室的袋子里，现在想给齐玖打个电话也指望不上了。
    外面电闪雷鸣，雨是越下越大。
    程末把湿发捋到额后，在楼梯边坐了一会儿感觉越来越冷。只好站起身来在长廊里来回踱步，企盼能够暖和点。
    ※※※※※※※※※※※※※※※※※※※※
    顾大男神下一章要现身啦~
    上不了榜感觉都没人能看到啊…… _(:3」∠)_

 第 13 章

    不知道等了多久，天色已经彻底暗下来了，走廊一片乌漆墨黑。程末饥寒交迫地倚着楼梯的扶手上望眼欲穿。
    这老板不会是忘记这茬儿关门回家了吧？那我真他妈有够衰的了。看来实在不行自己只能上街叫辆出租车回去了，到时借司机电话打给阿玖，让他来校门口接自己。不过自己这副穿着道服的落汤鸡模样能不能叫到车还两说。
    正愁眉不展的时候，程末听到了一声“喵~”，声音很小，小到程末觉得自己可能是幻听了。紧接着就是对于此刻的程末犹如天籁般救世主的熟悉嗓音：“豆包？”
    啊……真是该死的好听啊！
    程末一边感叹着，一边哑着嗓子叫了声：“顾琛？”妈耶，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自己这公鸭嗓还能不能行了？
    怕顾琛没听见，程末清了清嗓子，着急地往楼下大声喊道：“顾琛！是你吗？”
    走廊里的声控灯被程末吼亮了，安静了几秒种，程末按耐不住想要再喊的时候，顾琛的声音终于再次传了过来：“程末？”顾琛顶着帅气的脸庞从阴影里走出来的时候，程末有那么一瞬间看到顾琛身上散发着金光，没错就是闪闪金光，像观世音如来佛一样，要不是冻僵了程末都想膜拜他了。
    “你在这儿做什么？”顾琛走近看清程末的现状吓了一跳：“你不要命了？这个天气还淋一身雨？”
    “大哥，我错了，别说了。你能送我回学校吗？”程末牙齿打架磕磕绊绊地好不容易说完这句，别提有多可怜了。
    顾琛皱着眉头想了想，可能也就一两秒，不过程末觉得漫长地像是一分钟。
    “先上我家洗个热水澡吧，你这样坐半小时车要感冒的。”顾琛说。
    “喵~”
    “那多不好意思……”说着听到一声奶声奶气的猫叫，程末这才注意到顾琛怀里抱着一只雪白的小猫，鼻头上有一块圆圆的黑色花纹：“这小玩意儿也太可爱了吧。”
    程末想伸手戳它的鼻子，小猫探出爪子把他的手指拨开，然后往顾琛怀里钻了钻，不待见他的样子。
    “还挺高冷。”程末说完，没忍住撇开头打了个喷嚏。
    顾琛无声地叹口气往楼下走：“赶紧跟上。”
    “……哦。”
    走到楼下，顾琛撑开一把大黑伞，一手抱着猫，一手撑着伞，程末没敢贴得太近，怕把顾琛的衣服弄湿。
    顾琛看破没说破，把雨伞往程末那边偏了点：“这是老萧给你介绍的兼职？”
    程末点了点头，怕伞下太黑他没看到，又哑着嗓子说了句：“是啊。”
    顾琛转头看见程末头上一搓翘起的头发，唇角弯了弯：“那他怎么没来接你？”
    “哎，说来话长。他下午有事，介绍完工作就走了。我也没想到会突然下这么大的雨。那老板也不知道跑哪去了，我手机和衣服还在他办公室呢。”程末抱怨道。
    过了会顾琛的笑声猝不及防响起，程末转头看他，结果顾琛笑得更厉害了，程末也跟着一块笑了起来。
    笑了好一会儿，顾琛才说：“对不起，没忍住。”
    程末摆摆手：“是有点好笑。”
    到了顾琛家门口，顾琛把手指放在嘴唇上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程末乖乖点点头，大气不敢喘一下。
    顾琛把钥匙插进门里缓慢的转了半圈打开门，抱着小猫走进去，确认客厅没有人才向程末招了招手，程末蹑手蹑脚跟着顾琛上楼，生怕发出一点声响。
    等进了顾琛的卧室，程末才大口喘着气，本来鼻子就有点堵，差点没把自己憋死过去。
    顾琛把猫咪放下，看了他一眼：“没事了，去洗澡吧。”然后转身打开衣柜找衣服，找好衣服回过头发现程末还愣在原地：“去啊！还要我伺候你一回？”
    “……不，不用了。”程末红着脖子闪进浴室，不知道是因为窘迫，还是发烧了。
    站在花洒下，程末费力地解了半天腰带，衣服折腾开了这腰带上的死扣依旧纹丝不动。这赵老板不愧是跆拳道老师，系个扣都系得这么结实，也可能是自己的手在外面冻僵了不太灵活。
    顾琛推开浴室门的时候把程末吓得一哆嗦，差点坐在马桶上：“我操！”
    “还没洗？”顾琛把衣服拿进来挂在墙上的挂钩上。
    “得亏我还没洗呢，不然都被你看光了。”程末继续跟他的腰带做斗争。
    “起开。”顾琛拍开他的手，弯腰拽住了他的腰带，只见他修剪得很干净圆润的指尖在死扣上先解了一下，发现有点紧，又借着浴室的灯光翻来覆去的找活口的那一面。
    浴室的空间不大，程末甚至能闻到顾琛身上淡淡的清香，不自觉地喉结滚动咽了下口水。
    “好了。脏衣服扔篮子里就行。”顾琛把解开的腰带随手丢进篮子里，头也没抬的转身出去了。
    程末暗暗松了口气，正要脱裤子的时候，顾琛又探个脑袋进来加了一句：“内裤是新的哦。”
    “……”程末听着门外没动静了，蔑视地往下瞥了眼，压低声音呵斥：“操！我真看不起你丫！搞没搞清楚对象？人顾琛他妈是男的，男的！”说完气狠狠地甩手把浴室门反锁了。
    程末洗完澡出来舒服多了，看了一圈发现顾琛没在卧室里。又扯了下上身有点宽松的黑色t恤，程末穿着有点像唱嘻哈的：“这家伙黑色衣服是批发回来的吧？是有多爱黑色啊。”
    “喵~”奶白的小猫咪踩着猫步蹭到程末的脚边。
    程末蹲下来，曲着食指刮抚它的下巴：“你就是豆包？”程末想起顾琛之前在楼下这么叫它。
    “喵~”豆包伸出舌头舔了舔程末的手指。
    “之前不是还嫌弃我么？嗯？”程末抱起豆包，坐在床边轻轻地给它顺毛：“你还挺聪明，知道我洗干净了就凑过来了。”
    “喵~”豆包舒服地眯着眼睛，趴在程末腿上。
    程末本想叫顾琛送他出去搭车，但是又不敢出卧室，怕碰见顾琛的爷爷。至于为什么怕碰见，他怎么知道？他还想问顾琛呢，整得他俩跟偷情似的。呸呸呸！
    靠着床头等了会儿，程末渐渐觉得脑袋越来越沉，越来越沉……昏睡过去的前一秒程末还在想：“顾琛你丫是不是把我忘记了！”
    顾琛端着碗皮蛋瘦肉粥推开房门时就是看到这样一个画风：暖色灯光下，一只黑色“大汪”抱着一只白色小猫蜷缩在自己床上呼呼大睡。
    程末面朝顾琛的方向侧躺着，微微蹙起的眉头下，浓密的睫毛时不时地颤动着，红扑扑的脸蛋上能看见细细的茸毛，淡粉的嘴唇微张着，模样煞是可爱……自己居然会觉得一个男生可爱？顾琛被这个的想法逗乐了。
    程末是被饿醒的，准确的是说闻到食物的香味唤醒了食欲，他迷迷糊糊想起，自己好像还没吃晩饭呢。但是他不想睁眼，想继续睡到地老天荒，他很挣扎，只是最终也没能抵过饥肠辘辘。
    程末睡眼惺忪地睁开眼，看见一个模糊的背影坐在书桌前，伏案在看着什么。不用猜，光凭衣服色儿程末都知道那是顾琛。
    程末鼻子动了动，寻找美食的方向，结果没忍住又是一个喷嚏，这响动把怀里的豆包给震醒了，小豆包爬起来在床上没有方向的转了两圈，发现没什么事又懒懒地趴下了。程末看着好笑，虽然没戴眼镜看不太清楚。
    “醒了？”顾琛坐着椅子转过来望向程末。
    “嗯。”得，睡了一觉嗓子更嘶哑了：“你煮了什么？好香啊！”
    “皮蛋瘦肉粥，吃么？”
    “吃！现在给一碗清水面我都能一扫而空！”程末咽了咽干痛的喉咙，余光扫到了床头上的眼镜，摸过来戴上，世界终于清晰了。
    顾琛合上手里的书腾出位置，把粥端到桌上：“过来吧，还没凉。”
    程末踩着有点大的拖鞋踢踏着走过去坐下，迫不及待地掀开盖子，一阵香味扑鼻而来：“你做的？”
    皮蛋跟肉沫切的很碎，隐隐能看到一些细细的姜丝，粥熬得火候也刚好，总之就是很美味的样子。
    顾琛点了点头，说：“我不知道你吃不吃葱，就没有放。”
    “没所谓，我很好养活！什么都能吃。当然了，有肉就更好了嘿嘿！”程末捧着碗顿了一下，抬头问：“拿什么吃啊？”
    顾琛单手撑着桌面俯视着他：“直接喝呗。”
    “……好吧。”
    顾琛拉开旁边的抽屉，拿出一双一次性筷子递给程末：“喏。”
    程末已经没脾气了，掰开筷子狼吞虎咽地开吃了。
    顾琛走到床尾坐下，豆包抬起小爪子搭在他的手背上蹭了下：“喵~”
    程末咽下嘴里的粥问道：“上回来我怎么没看见豆包？”好吃，咸淡也刚好。比食堂的白粥强上一百倍！不，一万倍！
    “下次来你也不一定能看到。”顾琛淡淡道，手里拿着一个小玩偶一上一下地晃着，豆包紧盯着小玩偶，立着身子想伸爪子去抓，没站稳又趴下了，锲而不舍地站起又去抓。
    “为什么？”程末一只手臂搭在椅背上，转过头问。
    “豆包是只流浪猫。”顾琛把小玩偶递到豆包面前，豆包机敏地用两只前爪抓住，然后四条腿抛着玩。顾琛唇角上扬注视着它：“老爷子不让养小动物。平常它爱在我家庭院后面的小公园里玩，我没事就会去看看它，给它喂食。”
    程末看着顾琛，不知道是不是自己错觉，他脑海中跳出两个字：寂寞。但是像顾琛这么优秀又受欢迎的人，又怎么会寂寞呢？可程末实在想不到别的词去形容。
    “今天雨下得有点大，我就想把它悄悄带回来过一夜。”顾琛抬眸看向他。
    “……哦。”有那么一晃神的瞬间，程末觉得顾琛最后这一句说的是自己。可不嘛，今天要是没遇见顾琛，他指不定还在那长廊里挨饿受冻呢。
    程末有些无奈：“哎，我怎么总让你见到我落魄的样子啊，其实我平常也没这么……这么……糟糕……”
    顾琛笑了起来。
    程末转过椅子冲顾琛的脚踹了一下：“还笑！你这样我很挫败啊~”
    顾琛听得更乐了：“怪我咯？”

 第 14 章

    喝完粥，程末才想起来时间应该不早了，他走到阳台边撩起窗帘看了眼外面的天气，狂风暴雨，一点也没有要停下的迹象，庭院的花草在夜色里凌乱地摇曳着。
    “我要回学校了。”程末的声音像是夹杂着沙砾。
    顾琛没动，撑着下巴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衣服我带回去洗吧。”程末走到浴室门口，“有袋子吗？”
    “知道现在几点吗？”顾琛点亮手机递给他。
    “靠！我睡了这么久？你怎么不叫醒我啊！”程末睁大眼看着手机上显示23点，壁纸是睡着的豆包，“完蛋了！那，这附近有旅馆吗？”
    “别折腾了。”顾琛云淡风轻地说，“就在这儿睡吧。”
    程末吸了吸鼻子，不自在地扣着桌角。雨下的这么大，他确实不想折腾了：“那我去客厅睡沙发吧。”
    “你想害死我啊。”顾琛经过他身边，用手指戳了一下程末的脑袋，“被老爷子看到，咱俩得一块滚出去找旅馆了。”
    程末揉了下脑袋：“可你就一张床啊……”
    “所以？”顾琛取出了一套睡衣走进浴室，远远说：“怕我狼性大发，把你给吃了？你这体格没几两肉，还不够我塞牙缝的。”
    “瞧不起瘦子咋的？”程末本想说，我向来都是一个人睡的，但是转念想到上次，只得把话咽回肚子里……爱谁谁吧！
    程末懒得再琢磨，一个咕噜爬到床上躺下，过了几秒又往里挪了挪，快贴到墙壁上才停下。眼睛望着天花板上的吊灯，浴室传出来的水声仿佛被无限放大，感觉心上跟豆包的小爪子在来回挠似的，一阵躁乱。
    哎！太年轻！看来得找个时间手动泄泄火了。
    程末碎碎念：“色即是空，空即是色！色即是色，呸！美色害人匪浅啊……”
    浴室门打开了，顾琛一眼看出程末是闭着眼装睡，身体硬邦邦挺得笔直，跟军训立正似的，不过是横版的。两条笔直的大白腿，脚踝细的仿佛一只手就能抓住。
    顾琛笑了笑，没戳破他，关了灯走开了。
    程末等了很长一会儿也没感觉到顾琛有躺下的动向，四肢有点酸麻，耐不住偷摸着睁开了半只右眼，借着书桌上台灯微亮的光，看见顾琛背对他坐着，好像在看书，细长的脖子上搭了条干毛巾，一下一下地擦着已经半干的头发。
    程末渐渐放松下来，顾琛这人虽然偶尔不太按常理出牌吧，但是人是真不错，心思挺细腻的。
    老萧说他除了上课基本都不在学校，那忙些什么呢？配广播剧？陪女友？逗豆包？……这么想着想着，程末就迷迷糊糊进入梦乡了。
    顾琛合上书，活动了一下颈椎，走到床边坐下准备休息。
    一旁的程末摆个大字睡得正香，露出平坦的小腹跟着呼吸上下微微起伏着。
    顾琛见了想把t恤给他拉下来，手抬到半空中又收回去了，扯过被子躺下一起盖了。
    where did all the years, all the years go wrong
    when did all my youth, all my youth move on
    bitterness sure has a deadly trigger
    i'd finally made it back, i was gone so long
    ……
    谁大清早在放歌？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程末起床气都要被勾起来了，他先是动了动手指，感觉自己摸到一个温热柔软的物体，又往前探了探，又有点扎手。
    费力地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顾琛放大的俊逸面庞……
    程末僵住了：？？？我他妈在干什么？！
    程末和顾琛面对面侧躺着，自己的手抓着顾琛的耳朵，脑袋枕在他的手臂上。程末试着找回双腿的处境，然后他绝望发现自己一条大腿挂在某人的腰上……
    尴尬，那是相当的尴尬……这他妈什么奇怪的睡姿啊！！！
    正在程末祈祷顾琛不要这么快醒的电光火石之间，顾琛皱了皱眉头，缓慢地睁开了眼睛，程末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停止了。
    ……
    i'm staring over the edge
    i'm laying under the arc
    i'm tracing back every step
    stumbling out of the dark
    ……
    原来这是顾琛的闹钟铃声啊。程末佩服自己这么尴尬的场面还有心思想这个。
    顾琛一脸问号地看着他，一双漂亮的眸子渐渐清明起来。
    程末脑子里翻江倒海，面上表现地毫无波澜。也不知道是抽了哪神经，他捏了一下顾琛的耳垂。
    然后……俩人脸都红了。
    顾琛倏地闭上眼，低沉开口：“给你五秒，从我身上下去。”
    程末如获大赦，像被火烧了屁股似的手脚利落地翻下床，逃进了洗手间。
    他站在洗手池前，深吸一口气，再缓缓吐出来，借此平复躁动的情绪。
    抬起头时，还是被镜子里的自己惊着了，这脸红的都可以摊煎饼了。他又接了一大捧冷水洗了把脸，总算好多了。
    洗手间的门被敲响了，程末扯了张纸巾胡乱地把脸擦了下，打开门。
    顾琛已经换好衣服了，递给他一瓶漱口水：“没有备用牙刷，用这个吧。”
    “谢谢。”程末没多看，迅速拿走又把门关上了。
    等两个人都收拾清楚，程末一看时间居然才6点半！
    “我操！你这闹钟也定太早了吧？要跟鸟儿抢食呢你？”程末这辈子除了要赶点坐高铁，就没起过这么早。
    顾琛把收拾好的黑色单肩包抛给他，斜眼睨过来：“懒人。乖乖在这儿等我。”说完转进隔壁房间把豆包抱了出来，豆包在顾琛怀里出奇的温顺。
    “走吧，小声点。”
    俩人一猫悄咪咪地出了门。
    下了一夜的雨，终于放晴了。
    路过公园，顾琛蹲下把豆包放在草地上，小东西叫唤了一声就熟门熟路地窜没影儿了。
    “啧！没良心的小玩意儿。”程末盯着豆包离开的方向说。
    “一看你就没养过猫，它才是主子。”顾琛拍了拍裤子起身。
    “现在了解了。啊！久违的朝阳啊！”程末打了个哈欠，问道：“你总起这么早啊？”
    “还好。今天主要是要送你这尊大佛出门，老爷子七点就会起床。”顾琛笑笑看他。
    程末挠了挠脑袋：“不好意思啊，总是麻烦你。”
    “能说点别的吗？”顾琛往前走，程末跑了两步追上。
    “能！大哥你哪天有空，我请你吃饭！随叫随到！”程末拍了拍胸膛。
    顾琛不置可否。
    早点摊前，一位胖胖的老板娘看见来人了，赶紧吆喝起来：“油条豆浆肉包子，炒粉蒸粉汤米粉！小帅哥，喜欢哪个来一份嘞！”
    顾琛问程末：“想吃哪个？”
    程末看了一眼说：“你在这儿等我！”跑了两步，又走回去把顾琛的包还给他。随后转眼一阵风似的跑不见了，看方向应该是跆拳道馆。
    ……10分钟后……
    顾琛头戴黑色棒球帽，耳朵里塞着耳机，一边啃着包子，悠然地看着程末垂头丧气地走回来。
    “没开门呢吧？”顾琛问，把手里另一袋包子递给他。
    “是啊，我把那跆拳道服挂他门上了。”程末叹了口气，道了声谢，“本来还想请你吃早餐的，我真他妈服了。看来今天放学还得过来一趟。”
    俩人吃完早餐后，站在公交站牌下等车。
    这个时间正好是高峰期，不一会上学上班的人都站满了，大多都在低头玩手机。7路公交线经过教育园区，那块儿院校很多。有几个女学生凑在一起又说又笑的，时不时往他们这边张望着。
    “离上课还有一个小时啊，走路去都还来得及。”程末扫了眼站牌上滚动的时间说。
    顾琛取下一只耳机，看向他：“嗯？”
    “我说……算了，你在听什么歌呢？”程末百无聊赖，指了指他的耳机。
    “talking to the moon.听吗？”
    “好。”程末接过另一只耳机戴上。
    ……
    talking to the moon
    try to get to you
    it holds you on
    the other side
    talking to me too
    oh am i a fool
    who sits alone
    talking to the moon
    ……
    程末听得入迷，车来了都没注意。
    顾琛攀着他的肩一起上了公交车，当然，还是顾琛刷的卡。
    因为不是起点站，已经没有空位了，两人被挤到靠近后门的位置才停下，那几个女学生也跟他们一起上了车，就站在他俩附近。
    这时耳机里已经放到另一首《safe  sound》了，很小众，也是程末很喜欢的一首歌。程末听着听着就在想，以顾琛的嗓音，如果唱这首歌一定很好听。
    顾琛一动不动望着街道旁不断往后倒闪而过的樟树，不知道是在想什么还是在放空。顾琛感受到程末的目光要转过来的时候，程末又赶紧看向别处。
    他们之间贴的很近，程末是面向车厢站的，左扫右扫不知道该看哪儿，最后跟其中两个正在嬉笑的女学生视线撞到了一块儿。她们也没不好意思，而是又凑到一起咬耳朵。
    程末一只耳朵戴着耳机，只隐隐约约听到一点，什么一对儿……情侣装……
    莫名其妙。
    到站时才七点半，再走五分钟就能到学校了。
    “怎么都是些英文歌啊？没过四六级还不敢跟你一块听歌了。”程末把耳机取下来还给顾琛，边走边说。
    “听个意境。”顾琛手插着兜，酷帅酷帅的。
    程末突然想到，如果程茜知道自己跟他男神认识的话会是什么反应？想着没忍住笑出了声。按她的迷恋程度，至少十级台风的架势吧。这么一想暂时打消了要告诉程茜的念头。
    “你还挺不赖啊？昨晚那么折腾，今天还跟个没事人一样。”顾琛看他自顾自的乐得跟个傻子一样，开口道，“本来以为今天还要给你买药呢。”
    程末笑着说：“小瞧我了吧？我虽然有点体寒怕冷吧，但是还是蛮抗造的。从小到大，感冒都很少有。连我奶奶都说……”
    “程末！”齐玖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旁边，打断了正喋喋不休的程末。
    齐玖除了语气有点冷，倒没什么别的不寻常的地方。
    “阿玖，你怎么在这儿？”程末惊讶地走到齐玖旁边勾着他的脖子，“哎介绍一下，这是齐玖，我发小！兼室友。”
    顾琛点了点头，自我介绍道：“顾琛。”
    “哦……你就是顾琛啊？”齐玖面无表情地盯着他说，眼神透着一骨子冰冷。
    顾琛挑了挑眉没吭声。
    齐玖先转开眼，回头拉着程末就往宿舍走：“走吧，还要回去拿书呢。”
    “哎，急什么！还早呢！”程末边走边回头，冲顾琛摆了摆手喊道，“顾琛！等我拿回手机请你吃饭啊！”
    顾琛站在原地，有点玩味儿地目送俩人走远。

 第 15 章

    回宿舍的路上，程末叭叭地跟齐玖倒苦水，说完了自己都乐了。
    “他说的折腾了一晚，就指这个？”齐玖看他。
    虽然齐玖也知道不可能有什么事，不过他还是忍不住要确认。
    自己的窝边草，自己都还没舍得下手，就半路杀出个程咬金，他能不急吗？何况这位“程咬金”还不一般。
    “谁？”程末打开寝室门，走到书桌前翻找一会儿上课要用的书本。
    齐玖跟进去，盯着他看了会儿，又改了话头：“顾琛呗，你好像挺喜欢他的？”
    程末应了声：“人真挺好的，帮我几回了。”继而转身搭着齐玖肩膀道，“诶，你对人家态度好点啊，晚上我请吃饭，你一道去认识一下吧。”
    齐玖对陌生人向来都是一副敬谢不敏、离我远点的高冷态度，程末习以为常，不过既然自己认定了顾琛这个朋友，自然是希望齐玖也能跟他成为朋友。
    “知道了。”齐玖暗暗下定决心，往后一定要尽力杜绝这俩人的独处机会。
    “真听话！起驾吧，上课去！”程末说。
    “你这衣服就不能换一下吗？”齐玖拽住程末的胳膊，蹙眉道。
    “换它干嘛？反正穿过了，另外换一身我还得洗，麻烦死了。”程末不以为然。
    “你丫真是少根经！”齐玖头大，压低了声音说道。
    “兄弟（dei）~ 我能听到啊。”
    “听到就听到呗，你跟他穿得跟情侣装似的，你不别扭啊？”齐玖扬声说。
    “什……”什么情侣装？这词儿怎么这么耳熟呢？哦，不正是公交车那几个学生妹说的吗？“我操！我服了！都是神人！哈哈哈哈哈……”程末没忍住捧腹大笑起来。
    齐玖白了他一眼。
    “我说，人家小女孩小说看多了胡思乱想也就算了，你一个大男人怎么也往奇奇怪怪的地方想啊？你还是我哥们呢，我什么人你不知道啊？老子钢铁直好吗！”程末嘴都笑酸了，“哎哟喂，你要笑死我。”
    “好好好，是我想歪了行吧？”齐玖隐隐放下心来，知道程末没动这层心思就行了，其它不重要。
    一放学，程末和齐玖就坐公交车过去了，惟恐那赵老板又关门了。
    好在俩人赶到的时候，跆拳道馆的门是开着的。
    “小程啊，是来拿衣服的吧？”赵老板笑眼眯眯带着歉意说，“我女儿我昨天生日，我就提前回去了。今早来看见门上挂着的衣服才想起来！唉，这年纪大了容易犯糊涂，实在是抱歉啊！”
    “没事儿，主要是我的手机也在里面。”事情过了就过了，程末也没放在心上，“老板，我能在你这儿换下衣服吗？”
    “当然可以！去换吧。”赵老板把办公室的灯亮起，接着解释道，“哎呀我不知道啊，要知道你手机在里面，我肯定会等你的。”
    “真没事儿的，老板。”程末说完，闪进了办公室。
    齐玖在门外等着，心情还不错的样子。
    赵老板跟齐玖也顺便唠了几句，齐玖简短地应了两声，有效地终结了谈话。
    下楼后，街道的路灯已经亮了起来。
    “你打算上哪儿吃呢？”齐玖问。
    程末掏出手机：“等我问问！”
    顾琛接得很快，听声音应该是在外面，有点嘈杂：“手机拿回来了？”
    程末：“对啊！嘿嘿，我们在紫竹门口，你在哪儿呢？”
    “刚下了公交。”顾琛又问，“你们？”
    程末：“就我跟齐玖，早上你见过的！咱们上哪儿吃呀？”
    齐玖听见自己的名字朝程末看了一眼。
    顾琛笑了：“不是你请客吗？”
    程末也笑了：“这块儿我不熟，地儿随你挑，我都可以！”
    他平时真的挺宅的，要不是兼职，周末都懒得出门。不是窝在宿舍看书，就是泡在学校旁边的网吧里。来a市有一年多了，他也就对学校附近的夜宵街熟悉一点。
    顾琛停了一会没出声，应该是在思考，接着说：“你们喜欢吃火锅吗？”
    “可以啊，好久没吃过了。”想到那热气腾腾的画面，程末情不自禁地咽了咽唾沫。
    “行，等我一分钟。”顾琛挂了电话。
    汇合后，顾琛带着他们走到一家生意爆满的自助火锅店，装潢得挺不错，价格还便宜。
    他们点了个鸳鸯锅底，齐玖不吃辣，程末无辣不欢，顾琛倒无所谓。
    程末每去一趟取食区，就垒着三个盘子端回来，夹满了各种配菜，最多的还是肉。
    “靠！这儿真是个好地方！”程末感叹，差点未吃泪先下了。
    “放开了吃，争取一顿吃成个胖子。”顾琛笑着说，又夹了些水果放进盘子里。
    这时齐玖走过来，帮忙把程末夹满的盘子端走，随后冲他喊道：“先吃着吧祖宗，一会儿不够再来。”
    等汤煮沸了，程末用漏勺盛起一块肥牛，正迫不及待要往自己料碟里送的时候，手一顿又转了个弯，最后放进了顾琛的碗里，笑吟吟地望着他说：“尝尝吧！应该是熟了。”
    顾琛抬眼怼上了齐玖射过来的视线，开口说：“还是……先给你朋友吧。”
    “你吃，这辣锅他吃不了。”程末又端起一盘羊肉，两边锅底各下了一半，转过头看了眼齐玖。
    齐玖应声，挤出一个笑脸：“是啊，你吃吧。我这边自己弄。”
    程末吃得很欢，时不时辣得吐舌头，顾琛把水果盘推到他跟前：“本来就是辣锅了，你料碟里还放那么多种辣椒……吃点水果抵抵吧。”
    “你不知道，辣椒就要这么吃才爽！呼……”程末觉得自己说着说着都能喷火了，赶紧用牙签插了一块苹果嚼下去，一块不够，再来一块。
    “他初中那会儿啊，直接炸的辣椒面拌着饭吃呢。”齐玖撑着下巴说，他也吃得很撑了。
    “对啊！”程末用手比划了一个圆，“这么大的碗，我能吃一碗！打碎的辣椒面用热油爆过可香了，再搁点盐拌饭，一般人不知道这个吃法！”
    “别人那是压根儿不会那样吃好吗！”齐玖翻了个白眼。
    顾琛喝着凉茶笑了笑。
    “听蒋超说，你去年参加了大学生篮球联赛，成绩还不错？”齐玖问顾琛。
    “不是很理想，本来可以打到决赛的……可惜半决赛的时候配合没打好。”顾琛认真地说，“以你的水平可以进校队的，有这个意向吗？到时我帮你跟教练说说？”
    齐玖垂下眼帘，手指摩挲着杯沿，神情有点消沉，停了会说：“先不了吧，今年事太多了。”
    顾琛没有打探别人隐私的兴趣，就没再接话。
    程末伸手在齐玖肩膀上拍了拍，然后扬声说：“来来，今天高兴，最后碰个杯！”
    ……
    感觉大家都吃得差不多了，程末起身去买单。
    顾琛跟上去：“要不……”
    “不要！”程末打断他，语气有点急，“说好我请客的啊！”
    “没跟你抢。”顾琛失笑，“我是说我这儿有打折券，你要不要用？”
    “琛哥！”收银台旁边的透明门帘突然被拉开，一个穿者花衬衫的男生大步流星地走过来，“哟！我说刚透着门帘感觉有个身影像你来着，还真是你啊！你看你，来了怎么也不跟我打个电话啊？这是吃完了要走？”
    “林子。”顾琛跟林风握着手撞了一下肩，笑着说，“我跟朋友来的。这位是林风，这家火锅店的老板，也是我发小。程末，我学弟。”
    “林老板好。”程末礼貌性地伸手跟林风握了一下。心想这人怎么看着比顾琛大，还管顾琛叫哥啊？
    “叫我林子就行，是琛哥朋友就是我朋友了，今天这顿我请了！”林风扭头跟收银员说，“他们这桌免单，你一会儿拿单子过来找我签字。”
    程末拽了拽顾琛的衣角，顾琛望向他时，他拧着个眉着急地摇摇头。
    顾琛自然是明白他的意思，再说今天这饭局由林子请也不合适。
    “林子，真不用。”顾琛拉开林风，对着收银员说，“您照收就行了，27号桌。”
    林风不乐意了：“哎我说你……”
    顾琛打断他，指了指旁边的程末：“今天是我这小兄弟请我吃饭，你那顿先留着！一定狠狠压榨你，放心吧！对了……”顾琛从裤兜里掏出一张打折券递给收银员，嘴角弯成一个好看的弧度，“麻烦您把折扣算上。”
    “是啊，我欠他这顿都预约好久了，哥你做善事请改日吧。”程末打趣道，然后心满意足地把帐结了。
    “行吧！那等你哪天有空，我请你和这小兄弟！我亲自服务！酒管够！够意思吧？”林风挑眉说。
    顾琛闻言侧过头，温声问程末：“来吗？”
    “行是行，就是我酒量不太好。”程末讪笑着说。
    “怕什么！琛哥的家就在这边上。你要不想走，醉了直接睡我这儿！我这儿还有间休息室！”林风噼里啪啦地一顿安排，堵得程末都不好拒绝。
    顾琛笑着安慰程末：“虽然你酒量不好，酒品还是可以的。”
    程末只得点点头应下了。
    齐玖等了会没看到人，便收拾了东西来到收银台这边，问程末：“好了？走吗？一会儿要赶不上末班车了。”
    “马上！那我们先走了啊。”程末拎着一个袋子，里面是之前换下的顾琛的衣服，犹豫道，“这衣服等我洗了再还你吧？”
    “给我吧！”顾琛接过来说，“我家有洗衣机，方便。”
    待齐玖和程末走后，林风对顾琛说：“聊聊？”
    顾琛点了点头。
    俩人一同走到店门口的一棵樟树下，林风递给顾琛一支烟。
    程末坐上公交后，车又经过火锅店门口，程末就看见下面这一幕。
    路灯的光透过树叶，星星点点地落在顾琛的身上，只见顾琛笑了笑接过烟，林风凑过去帮他点上，嘴里不知道在讲些什么。顾琛听着摇了摇头，深深地吸了一口烟，然后绵长的烟雾缓缓从他嘴里吐出。至于脸上的表情完全隐匿在棒球帽和夜色的阴影中了。
    直到人影看不见了，程末才回过头，却发现齐玖在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吓得他直接爆了个粗口，好在末班车上此时就他们两个人，司机开着车若无其事。
    “咋了？我他妈还以为你被女鬼附体了！”程末搓了搓胳膊上乍然竖起的寒毛。
    齐玖半晌没出声，最后闷闷地憋出了两个字：“……没事。”

 第 16 章

    吃饱了就容易犯困，程末基本上是一路睡回学校的，等到了宿舍反而睡不着了。
    齐玖先去洗澡了。
    程末脱掉外套，脑袋靠着床头半躺着，两条瘦又长的小腿悬挂着床沿边，指尖点开微信上的小红点儿，显示有一条程茜早上发来的未读语音，点开以之后是一段男声哼唱，没有歌词，没有伴奏，却如暖阳般娓娓动听，让程末整个人瞬间放松了下来。
    那声音极轻，却很近，仿佛唱的人就在耳边。
    早在那个人发出第一个音节的时候，程末已经认出了这个声音的主人。他不禁又回想起半小时前，那人站在夜色中吞吐着烟圈的寂寥身影。
    程末：-还不错。
    对面几乎是秒回了一段语音，语气激动极了，好像是自己得到了认可般：“对吧对吧？！我今天循环听了一天，唱得也太好听了吧~嘤嘤嘤~哥你说男神他怎么那么优秀啊？”
    程末：-……
    程茜：-不知道什么时候还能再见到他~
    程茜：-[表情包]小手绢抹泪.jpg
    程末觉得如果现在告诉她，自己认识顾琛这回事，她可能往后三天两头要往这边跑了。现在距离她高考时间也不长了，这个节骨眼还是专心学习比较重要。
    程末：-等你足够优秀了，自然能见到的。
    程茜：-[表情包]小s翻白眼.jpg
    程茜：-哥你少在我面前装深沉啦，这种感觉你不懂
    程末：-（微笑）
    程末：-果然，妹大不由哥
    不得不说，某种程度上，自己的妹妹被顾琛迷得五迷三道的，程末确实有点吃味儿。
    程茜：-别难过哦，毕竟你是我亲哥，我还是最爱你的哟！
    程茜：-[表情包]么么哒.jpg
    程末：-就你机灵。
    程末：-行了，做完作业赶紧睡吧，小姑娘家家的不要熬夜。
    程茜：-[表情包]好的大佬.gif
    程茜：-[表情包]晚安大佬.gif
    见齐玖还没出来，程末百无聊赖又点开了朋友圈，只见程茜那丫头发了一张顾琛在漫展上被抓拍的侧颜，照片里的背景虚化成光晕，他带着程末见过的那顶黑色棒球帽子，口罩拉至下巴处，突显出棱角分明的下颌线，笔直高挺的鼻梁，签名时的眼神认真而专注。
    程末就这么盯着看了好一会儿，有些恍惚，片刻后点了个赞便把屏幕锁了。他闭着眼睛把玩着已经黑屏的手机，在手指尖来回翻转。
    ……一分钟后……
    程末重新解锁，复制了顾琛的手机号码，把那串数字粘贴到微信的好友添加栏里，这时屏幕里跳出了一个号，id名叫“不具名的过路人”，头像是蓝色的深海图，能隐隐看到半截鲸尾。
    细细想来，这家伙还真是有够矛盾的。
    跟这人越交往，程末就越能深刻地感受到，他虽真心待人以善良，但却永远让人看不透。外表看似阳光温暖，内心世界却仿佛裹着一层灰蒙蒙的面纱。
    程末想不到是因为什么，只是单纯地觉得他不是打心底里快乐。
    他突然有种冲动想把顾琛的头像和微信名通通换掉，换成特别简单的沙雕图，让人一看就能乐的那种，像自己一样。他自己的头像是一只严肃耍帅的狗子，透着一骨子二货的喜感。
    程末觉得自己大概是吃饱了没事干，想的有点多。甩甩头，点了下面的“添加到通讯录”，便去洗澡了。
    没料到的是，这请求发过去以后，却迟迟没有通过。
    不应该啊！
    程末觉得纳闷，又看了眼时间，顾琛睡得也没这么早啊，可能还在林风那儿？
    “睡吗？”齐玖问。
    “你先睡吧，我再看会书。”程末到书桌边翻出一本《c语言程序设计》看了起来。
    齐玖侧过身，撑着脑袋注视着程末白皙细长的后颈，稍后又问：“下个月你回去吗？”
    “回。”程末没有回头，接着道，“寒假前肯定要去看一回奶奶和丫头的，毕竟过年不回去嘛。”
    齐玖闻言皱眉：“你真下定决心要打那劳什子的寒假工？”
    “对啊。”程末应道，“不然呢，你以为我说着玩呢？”
    “这天寒地冻的，听说今年南方会有雪灾呢。”齐玖不是很赞同，“以后总归要出去工作的，也不差这两三年吧……”
    程末做笔记的手停下了，过了会儿才低声开口：“我家情况你知道的，他们压根儿存不到钱，每回临开学都东拼西凑的，哪处儿能借去哪儿借……如果可以，我巴不得从这一秒开始就能完全靠自己。”
    学费本不算太高，程末父母又做着小本生意，有稳定的经济来源，但无奈两口子都嗜赌成瘾，程爸爱打牌，程妈爱搓麻将，十赌九输，自然是存不到什么钱的。为这事儿俩人没少吵架，还经常大打出手。
    在程末刚上大一时，直到临开学的最后一天，程妈还拉着他去跟他伯伯家借钱，当时他伯母脸色已经很难看了，程妈却还在那没完没了的说，那一刻他真想马上离家出走，而不是那么难堪地在别人家丢人现眼。
    所以程末也不太希望他们回来过年，以免把家里闹得鸡犬不宁。
    齐玖不好多说什么，他知道程末的自尊心很强，也不会要他这方面的帮助。
    而他自己今年要面对的事也很沉重。
    俩人这也没聊几句就把自己都聊郁闷了，各自安静了会儿，齐玖说了句晚安便睡了。
    程末盯着书上密密麻麻的字，突然就认不清了，眼睛认识那些字，可大脑就是拼不出意思。
    他放弃了，闭上眼往椅背上靠下，任由脑袋这么向后仰着。
    就这么呆了好一会儿，直到听到手机响了。
    程末索性关了灯，滚进被窝里才打开手机。
    不具名的过路人：-我通过了你的朋友验证请求，现在我们可以开始聊天了
    不具名的过路人：-[表情包]嗯？.jpg
    程末：-[表情包狗子敷面膜.jpg
    不具名的过路人：-你这么糙还敷面膜呢？
    不具名的过路人：-[表情包]一个耿直的微笑.jpg
    程末：-[表情包]45゜翻白眼的狗子.jpg
    不具名的过路人：-[配图]狗子歪头卖萌.jpg
    程末：-[表情包]做不做大哥的狗子.jpg
    ……两秒后……
    -对方撤回了一条消息-
    程末发现表情包点错了，手忙脚乱地撤回。
    不具名的过路人：-晚了，我看到了。
    估计是被子里太闷，程末的脸有些发烫，他都能想象出顾琛在手机的另一头忍俊不禁笑出声的样子。
    程末：-点错了！无视吧……
    程末：-[表情包]扶额.jpg
    不具名的过路人：-[表情包]你成功引起了我的注意.jpg
    程末：-[表情包]被捏脸的狗子（配字）强颜欢笑.jpg
    程末：-加你好友的人是排着队么，轮到我这儿都这么晚了
    不具名的过路人：-陪老爷子在楼下呆了会儿，刚上来。
    不具名的过路人：-呵呵，我微信上没多少人。
    不具名的过路人：-[表情包]真的，骗你是小狗.jpg
    程末：-他是不是那种特一本正经，不苟言笑的老爷爷？
    程末：-[表情包]瑟瑟发抖.jpg
    不具名的过路人：-有吗？
    程末：-我昨天在你家都不敢大声讲话。
    程末：-[表情包]怂到耳朵消失的狗子.jpg
    不具名的过路人：-只是不想打扰到他罢了。而且老人家容易操心，所以能避着就避开点吧。
    不具名的过路人：-[表情包]摸摸傻子.jpg
    不具名的过路人：-我光伺候你还忙不过来呢。
    程末：-[表情包]不听不听王八念经.jpg
    ……
    自打那天加上微信以后，这俩人时不时就会在微信上莫名其妙地开始的斗图。
    程末把顾琛的备注改成了：顾大男神
    顾琛把程末的备注改成了：狗子
    彼此都不知道。
    总之在微信上俩人都幼稚的一批，但也仅限于在微信上。
    生活中基本上没再碰过面了。
    转眼就到了一月，齐爸周末开车来接齐玖看齐妈，程末顺道一起回去了。
    到了县城，程末本想跟着齐玖一道去看看齐妈的，结果接到一通程茜打来的电话，说是奶奶得知他要回来想出去买多点菜，结果下楼时不小心把脚给崴了。
    伤筋动骨一百天，何况老人家自愈能力减弱了，这一下更难好了。
    程末只得先跟齐爸他们道别，转道儿回家去了。
    火急火燎赶到了家门口，程末手刚举起还没挨着门，门就已经从里面拉开了,程茜冲到他怀里：“哥！我在阳台那儿看到你上楼啦！你可回来了，我好想你啊！”
    程末拍了拍她的肩膀，揽着她进了屋，有点担心道：“奶奶呢？”
    “奶奶在屋里躺着呢，我也不敢乱动她。”程茜的眼眶有点泛红。
    “没事了，哥回来了。”程末安抚完程茜，三步作两步走进房间，见到床上的奶奶立马焦急地开口，“奶奶，我回来了！您的脚怎么样了？痛得厉害吗？”
    “末末啊！我没什么大事儿，就是刚在楼梯那儿扭了一下子。茜茜大惊小怪的还把你叫回来了。”奶奶靠着床头半躺着，一边笑着朝程末招了招手，“来，走近点让奶奶好好瞧瞧，最近是不是又长高了。”
    程末走到床边，面色有些凝重：“奶奶，不管怎么样，咱们还是要去医院看下，我背您去吧！”
    程末把身上的背包卸下了，朝程茜说：“丫头，把奶奶的拐杖也带上，万一用得上。”
    “哎哟真不用啊！花那个钱做什么啊！医院没病也给你说出病来，又拍这个又照那个的，不去！我不要去！”奶奶执拗地说。
    “奶奶……”程末叹了一口气，蹲在床边恳切地轻声说，“奶奶，听话。这种钱省不得，去看了如果真没什么大问题大家也就放心了是不是？”
    “我真的不痛了，我自己的身体我还能不知道啊？末末，奶奶等会儿啊，还要给你做你最喜欢的梅干菜扣肉呢！我梅干菜前几天都晒好啦，我自己买来晒的，晒得特别干爽！洗得又干净！肯定比你在外面那些馆子里的菜好吃……”
    被子被程末掀开，他凭借着肉眼观察了一下奶奶的脚踝，看着倒是没怎么肿，穿着袜子其它也看不着。
    “奶奶，您就去吧！有哥哥在呢。”程茜握着拐杖和病例本在一旁劝说。
    程末心里有数，语气温和而坚定：“奶奶，您不去医院的话，我就没办法回学校安心念书了。”
    说完看到奶奶有了松动的表情，程末便背过身去，拉着那双苍老枯瘦的手搭到肩上，在程茜的协力下将人背了起来。
    “这、这又得花多少钱啊？唉，怪我，都怪我！我下楼的时候怎么就不多看着点呢！”奶奶在程末背上念叨着，一直到了医院都在自责。
    听得程末心里难受：“奶奶，您要再这么说的话，那应该怪我才对了。我要是不回来，您就不会出门去买菜，您都怪我头上吧！”
    “好好，奶奶不说了。”
    等程茜挂了号，仨人赶到骨科室，医生替他们开了单子，程末又背着奶奶去拍片……
    忙活了一通，最后医生看了片子说没伤着骨头，但是肌肉有点损伤，需要静养一阵子。
    程末这才终于放下心来，领完药已经是傍晚了。
    奶奶还想自己做菜，被程末义正言辞地给拦下了。
    到了家，将一切安顿好之后，程末便骑着程茜的自行车出门买饭。
    在等饭的空隙时间，他顺便到附近一个商场逛了逛，寻思着给齐妈买点什么，最终挑了一个杯子大小的蓝牙音响，准备晚点过去看看他们。

 第 17 章

    吃完饭，程末帮奶奶洗了头发，吹干后又陪着她坐在沙发上看了会儿电视，一边给她讲些学校里发生的趣事，除了兼职。
    奶奶听得津津有味，其实只要程末在家，无论聊些什么，她都挺乐呵。
    不过终究是老人家，平时休息得早，加上今天去医院来来回回也折腾累了，程末说着说着，一旁的她慢慢睡熟了。
    程末关上电视，小心地抱着她进了卧室，把被子周围拢严实了，才轻手轻脚地走出房间。
    “哥？奶奶睡啦？”程茜穿着兔子睡衣，从阁楼上探着个脑袋小声问。
    程末应了声，倒了两杯热水端上去，递了一杯给程茜，倚在她的书桌边喝着水问：“小家伙，复习得怎么样了？”
    程茜捧着杯子，两眼弯弯：“挺好。”
    程末挑了挑眉毛：“是不是啊？”说完伸手在程茜的头顶上揉了揉。
    “哎呀~ 哥！说好我成年了就不准揉我的头，你怎么还上手啊！”程茜抓住程末的手狠狠地咬了一口。
    “你这牙尖嘴利的小妖精嘿！”程末抽回手检视那圈浅浅的牙印，慢悠悠地说，“这不还差俩月吗？”
    “哼！”程茜仰着脑袋，单手插腰瞪他。
    “哈！”
    “哼哈二将嘛？哥你真幼稚！”程茜被逗笑了，指着他说，“隔壁家的二宝都比你成熟！你晚上好好反省一下！”
    二宝是他们邻居家的孩子，今年8岁。
    “五十步笑百步。”程末说。
    程茜做了一个鬼脸，调皮地吐了下舌头：“略~我才不像你呢！书上都说女生心理上要比男生早熟，再说我也没比你小多少呀！”
    “可不嘛，我家丫头已经长成大美人咯。”程末视线转向书桌上摆的一个相框，是他们一家四口的全家福，在程茜满一周岁的时候照的。不过打那以后，他们就再也没有一起照过相了。
    “哥哥~”
    “说。”
    “我成人礼你打算送我什么礼物呀？”程茜眨巴着她那双水灵的大眼睛。
    “你都成人了要礼物自己买去呗。”程末逗她。
    “不嘛~ 我就想要我亲哥送我的礼物，这意义不一样~”程茜讨好地帮程末捏着肩膀。
    “啧啧啧！”程末挺吃她这一套，“你想要什么？”
    程茜的眼睛提溜一转，声音立马兴奋起来，接道：“想要什么都可以吗？”
    “不可以。”
    看着程茜嘴角瘪下去了，耷拉着脑袋，程末从容不迫地说：“但是可以考虑考虑。上天摘星星这种事儿，等你以后找男朋友了，让他干去。”
    程茜听完马上又恢复了活力，辩驳道：“什么男朋友？现在我的心里只有我家男神，其他人我都看不上！”
    程末听得眼皮一跳，想都没想地脱口而出：“那不行！”
    “怎么就不行啦？！”程茜一脸莫名地看他。
    人家有女朋友了啊！
    但这句话程末没说出口，这是顾琛的私事。
    不过转念一想，程末就有了个主意，顾琛是程茜男神这事儿，没准还真能好好发挥一下它的作用。
    程末戳了戳程茜气鼓鼓的腮帮子，对着她难得认真地说：“我想到要送你什么了，一定是你喜欢的。不过你要答应我，好好考试。”
    “真的？拉钩！”
    “还说我幼稚呢！”程末拿她没办法，被拉着小拇指晃了两下。
    她嘴里还念着那段老掉牙的童谣：“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哥，你到底要送我什么呀？”
    “不说。”
    “说嘛说嘛，人家好奇死了！”
    “那且好奇着吧，有期待才有动力。”程末不为所动，“事先说好了啊，我的礼物要看到你的成绩单才会兑现。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须努力。”
    程茜哀嚎了一声：“知道啦……”
    不过，在程茜和程末心里都知道，成绩这事儿对于她来说，并不难。
    洗完澡，穿着一套黑白运动套装的程末拎着东西赶到住院部楼下时，给齐玖打了个电话。不出三分钟，齐玖就跑下来了。
    程末乐道：“还成，没让老子冻太久。”
    “不是让你别来了吗？”齐玖打着发胶的发型在风中亦纹丝不动。
    “你今天要守夜？”程末问。
    “嗯。难得回来一趟，能多陪陪就多陪陪吧。”齐玖接过程末手里的宵夜打开袋子往里瞅。
    程末打了一下他的手：“先进去啊！冷死爷爷了。”
    了解到程妈还一直在昏迷状态，程末就只在门外张望了两眼，没有进去打扰。
    而后俩人坐在医院过道的椅子上，吃着程末买来的炒粉。
    “你爸回去了？”程末轻声问。
    齐玖百忙之中捧着饭盒点点头。
    “不是，你丫没吃晚饭啊？”程末被齐玖这狼吞虎咽的架势震惊到了。
    “没，没吃。”齐玖吃太急噎着了，不停地拍胸，“水……搞杯水来。”
    程末无语地瞅了他一眼，起身去倒了杯温水递给他。
    齐玖灌了一杯水下去，终于舒坦了：“谢谢啊。”
    “还要不？我这份没吃几口。”
    “不要了，其实我没什么胃口。”
    程末扫了一眼已经见底的饭盒：“你家管这叫没胃口啊？”
    “嘿，这不看见你来了吗。”
    吃完把垃圾收拾了，俩人脑袋靠着墙壁没有讲话，就这么坐着放空。
    过了挺久，直到护士过来换点滴，齐玖走了进去，程末也跟着进去了。
    病房里有两张床，另一张是陪护睡的，今晚齐玖守夜，就让那阿姨先回去了。
    程末注视着病床上已经瘦得有点脱像的齐妈，心里不是滋味儿。
    他初中时是见过齐妈的，是个没心眼儿的直肠子女人，他对齐妈的深刻印象就是强悍，和现今躺在床上只能依靠药物和流质食物维持生机的病人截然不同。
    齐玖坐在旁边的空床上，垂着眸子盯着地板上一条裂缝，一直到护士走了，仍然纹丝不动。
    程末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下，什么话也没有说。
    就在程末想起身的时候，齐玖闷声念出他的名字：“……程末……”
    程末看向他，等他的下文，结果半天没动静。
    “怎么了？”程末难得这么轻声细语的说话。
    “你能……抱抱我吗？”齐玖没等他回答又加了一句，“一小会儿就好。”
    程末盯着他，然后张开了手臂：“来吧玖儿。”
    齐玖这才抬眼看他，嘴唇抿了抿，扑过去抱住了程末的腰，脸埋在程末的肩膀上。
    过了会儿，程末就感觉自己肩膀某处被泪水浸透了。
    可能是情绪压抑得久了，齐玖突然就止不住了，哭得像个孩子。
    程末任由他尽情地发泄，手不时地在他背上拍一下。
    半晌过后，大概是终于哭得累了，齐玖渐渐安静下来，他没动，程末也就没有动。
    直到后面实在拖不下去了，齐玖才在程末肩上蹭了蹭，迅速起身，声音沙哑地留下一句：“我去洗把脸。”
    结果，这一去就是半个小时……
    等了许久的程末见他一直没回来，不禁有点担心准备去看看。
    这一打开门，就看见齐玖孤零零地坐在门口的长椅上。
    “你搁这儿干嘛呢？”程末一脑袋问号。
    “冷静冷静。”齐玖撇过脑袋，不敢直视程末的眼睛。
    “是够冷的。”程末调侃说。
    齐玖等了会儿感觉没动静了，在想程末是不是走了，正准备悄悄转过头瞄一眼，就听见程末的声音响起了：“你丫要别扭到什么时候啊？不就是嚎了两嗓子吗？出娘胎的时候没嚎过是不是？”
    “我没……”齐玖想否认。
    程末又出声打断他：“没什么没？这过道冷得跟冰窖似的，你搁这儿坐了半小时都不敢进去，你说说你不是别扭你是为啥？”
    “那不是因为对象是你吗！”齐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有些懊恼地说，“我就他妈不想在你面前这样，你懂不懂？！”
    “我怎么了？哦，怕我给你抖落出去啊？”程末憋笑，随后换了副表情，学着老北京腔道，“玖爷您老放心，我程末呢绝不是那种大嘴巴的人！这事儿一定给你守口如瓶咯！将来你女朋友就算严刑拷打，我也决不会吐露半个字。”说到这儿忽然举起右手伸着三指朝天，戏谑地问，“要发誓不？”
    齐玖被他气乐了，拍掉他举起的那只手：“损不损啊你！”
    “还成，只使了三分劲吧。”程末笑。
    “去你的！”齐玖收起笑，“打算几点回去？”
    程末看了眼时间：“明早再回吧，跟你一起陪阿姨一晚。”
    “不用你陪，回去吧。这医院的味儿大，床又硬。你今天陪奶奶也累了一天了，还是回去睡个舒坦觉吧。”齐玖不想让他在这儿遭罪。
    “闭嘴。”程末用小拇指掏了掏耳朵，不耐烦道，“别啰哩叭嗦的了！赶紧进去，还想害我冻感冒咋的？”说完不容置疑转身回病房了。
    齐玖在原地站了会儿，揉揉鼻子跟了进去。
    深夜的病房里依然充斥着刺鼻的消毒水的味道。
    “滚进去点，老子都要掉下去了。”程末一巴掌打在齐玖的背上，压低了声音说。
    齐玖赶紧往里蹭了蹭，背着身不自在地说：“还是让护士加张床吧。”
    “我都不嫌弃你了，你哪来这么多屁话呢？”
    程末的大脑开始不受控制地回想起之前跟顾琛同床的画面，当然了，是他清醒的那回。那么近距离看到顾琛毫无防备的睡颜，他还抽风似的捏了人家的耳朵，简直了！
    果然世事有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 。
    不过这次跟齐玖一起睡，他反而完全没有了那种跳动不安的情绪，心静得都可以敲木鱼了。
    好在齐玖并不知道此刻的程末在想些什么。
    “程末，你睡了吗？”齐玖开口问。
    程末看了眼微信，没有未读信息，锁了屏又塞回枕头底下，答道：“没。”
    “你会不会觉得我很没用啊？”齐玖的声音有点闷。
    “不会。”程末闭着眼睛平静地说，“换做我是你，不一定做的比你好。”
    “你知道吗，我都不敢认真看我妈……尽管我来了这么多回了，但是我能避开就尽量避开了。我想把她以前的模样记在心里，而不是记住她被病魔折磨后的样子。”
    “嗯，我懂。”
    “你懂个屁！”
    “要哭吗？”程末说。
    “滚！”齐玖停顿了片刻，叹了口气，低声说：“谢谢你，来陪我。”
    “别，我只是不想蹿着寒风又骑回去。”
    齐玖笑了笑，懂他嘴硬。想起来个事儿又开口说：“对了，你那个袋子装的是什么东西？”其实他早就想问了，后来被那一通哭给整忘记了。
    “蓝牙音响。”
    “啥玩意儿？”齐玖翻过身看他。
    “那销售员说这东西是智能的。可以录音，还可以播报短信和语音。”程末把被子往自己这边扯了扯，接着说，“你在学校的时候也可以发语音过来，多陪阿姨说说话，她没准听见了会很开心呢？”
    “直接打电话不就行了？”
    “不要就扔掉！”程末翻个身说，“不说了，折腾一天老子要睡了。”
    齐玖嘴角微扬，默默地注视着程末的后脑勺，直到听到程末轻微的鼾声才缓缓闭上了眼睛。

 第 18 章

    临走前，程末反复叮嘱着奶奶，让她安心养好了再下地。
    再回到学校，离考试也就最后半个月了。
    程末一改往日吊儿郎当的状态，开始一门心思扑进了学习的海洋里，每天不是上课看书，就是在去图书馆借书还书的路上。
    齐玖没他那么好学，也学不进去。顶多是吃饭的时候给程末捎一份儿，早上例行当他起床的人工闹铃。
    “晚上有元旦演出去看吗？”吃完晚饭，齐玖对着洗手池前的镜子折腾自己的头发。
    “不去。”程末奋笔疾书，头都没抬。
    “你也得休息一下吧？每晚熬到半夜2点还不够呢？”齐玖又说。
    “不够。”
    齐玖放下吹风机，看着他说：“下个学期你也甭去网吧浪了，省得每个学期最后一个月累得跟孙子似的。”
    “你懂个鸟蛋。”
    “是！我一个学渣哪懂啊？”齐玖扬声道。
    “我不想和你争。”程末发现代码写漏了一行，有点烦躁。
    “我就懒得管你！”齐玖翻了个白眼，找了件外套穿上走了出去。没过几秒又倒了回来，在门口冲着程末喊，“诶！真不去啊？”
    程末终于停下笔抬头了，冲他勾起一个毫无生气的微笑，说：“哥屋恩。”
    齐玖朝他竖了个中指闪人了。
    一直到夜里将近九点，程末才按自己的计划把编程这块儿的复习完全吃透了。
    宿舍楼里格外的安静，似乎所有人都去看元旦晚会了。
    这要是搁在其它时候，观众席里绝对少不了程末，但考试对于程末挺重要的，这次他要拿第一名的奖学金，志在必得的那种。
    手机在枕头下面响了，程末懒得去拿，猜也是齐玖不死心还想叫他下去。
    响完第一段，程末以为他应该懂自己的意思了，结果手机不知疲倦似的再次响了起来。
    程末唉了一声，坐着椅子挪过去把手机掏了出来。
    “妈……”他没想到会是程妈，那准没什么好事了。
    程妈带着哭腔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末末，你爸他又打我啊，他不是个东西啊！我这辈子嫁给他就没捞到一点好，现在还要这么折磨我啊……”
    程末取下眼镜，捏了捏眼距中间的鼻梁，打断她：“这回又是因为什么事？”
    程妈大声吼起来:“还不是他又拿明天进货的钱去打牌，输了回来还不让人说两句了？盒子里的钱我全拿走了，看他还拿什么去打！一天天就窝在那个牌桌上，生意也不管不顾。他打我这周围的邻居都看到的呀！这个挨千刀的啊！他怎么不去死啊？”
    这些话程末不知道来回听了多少遍了，程末心底有个声音在说：那你们离了吧，离了清静。但他不可能说。
    其实程妈自己也爱赌，但是人要吵起架来，是不会说自己的不是的，至少程妈是这样，没有道理可言。她眼里都是别人的不对，别人怎么对她不好了，却永远记不住别人对她好的时候。
    程爸打人肯定不对，但每回都是耐不住程妈夹枪带棒地激怒他，不分场合、时间、地点。
    “你拿光了钱，他不是更要打你吗？”程末无力地说。
    “我不拿？我不拿你的生活费都没有了！你还指望着他啊？我当初就是瞎了眼才嫁给了他，要房没房，要车没车！嫁进来受尽了苦！……”程妈扯着嗓门叫嚣着。
    “……”程末没有吭声，就一直听着电话那头在喋喋不休地抱怨谩骂着。
    程爸几乎从来没给他或家里打过电话，人都是很难见得到，几年才回来一回。程末记得自己8岁那年在车站见到程爸，还问这人是谁？
    他对程末和程茜倒还“挺好”的，见上面的时候表现得也是爸爸该有的样子。这个所谓的挺好，也仅仅是你叫他爸，他会笑着跟你说话，但从来不会花心思去了解你，关心你。所以程末见到他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感觉也没什么话好讲。
    这一切导致程末这辈子最恨的一件事，就是赌。
    “你有没有在听啊？啊？程末啊，我可告诉你啊，你可要记得你爸是怎么虐待我的，要不是因为你和茜茜，我早跟这男人离了。我到头来还不是为了你俩啊？你听到了没！”
    “……知道了。”程妈这个人的脾气他再了解不过了，只能顺着说，不然她跟你没完，何况自己还不是平辈，很多话就只能听着了。
    “我丑话可先说到前头啊，你要是敢站到你爸那边，帮你爸说话，我就白生了你了。到那天我就一个人离家出走，再也不回你们这破家！”
    程末五指紧紧地扣着手机没有发声，直到那边挂了电话，才渐渐松懈下来。
    他抬起手腕隔着衣服狠狠地咬下去，好像只有通过这样的方式，才能发泄一下心底即将喷发的负面情绪。
    尽管隔着衣服，手臂还是挺痛的，不过比起心里的疼痛也就算不上什么了。
    值得庆幸的一点是，程茜住在奶奶那儿，程妈多少会忌惮着点，不会这么打过去。
    希望他们的这些血雨腥风都在自己这里全部被挡下就好。
    被程妈这么一闹腾，程末决定出去吹吹冷风。
    看来晚会还没散场，学校里除了礼堂，其它地方都一片寂静，偶尔一两个人影错身而过。
    程末手揣在兜里瞎j b晃，晃到操场时，手机又响了。他先是寻了个石凳子坐下了，才慢悠悠地掏出手机看了眼，居然是顾琛。
    除了之前偶尔的微信斗图，这一个月因为要复习，他们就基本上断了联系。
    “顾大男神，有何贵干？”程末语气平平地说。
    顾琛带着笑意的声音透过电话传进程末的耳朵里：“怎么？扰着你干好事了？”
    程末声音没什么起伏地呵了一声：“你能别刺激单身狗吗？是要下地狱的。”
    “看这情况，心情不好啊？”顾琛收起了笑意问。
    “没事儿。”程末不想把这些破事儿往外讲，别人也不一定稀得听。
    他一直觉得，很多人关心你一句怎么了，其实也就是单纯问一句。你如果就开始长篇大论地把自己的压力砸向别人，那就是情商欠了点。除了让他人跟着烦还能怎么的呢？这种破事儿别人也帮不上忙。
    “你到底找我干嘛啊？”程末接着问了句。
    “是林子想找你喝酒。上回他说要请客的你忘了？”顾琛在那边说。
    程末望着夜色里空荡荡的操场说：“其实我挺想去的。”
    “嗯，然后呢？”顾琛说。
    “我得复习。这不要考试了吗？”程末说。
    “压力这么大？”顾琛有点诧异。
    程末轻笑了一声：“谈不上压力吧，就是想努把力。”
    “在宿舍呢？”顾琛问。
    “no，操场。”程末回道。
    “行吧，好好感悟人生和学习的真谛吧，狗子！”顾琛说。
    “你大爷的！”程末说。
    顾琛笑了起来：“好了，挂了。”
    程末也笑了：“嗯。”
    挂了电话，程末决定去操场跑个几圈，发泄一下，以便更快地整理好情绪。
    最多给自己一晚的时间，明早起床又是好汉一条！
    不过程末是高估了自己的运动细胞了，才跑了一圈不到，就已经上气不接下气了。程末撑着双腿站在跑道上用力地喘着，心里一肚子火：妈的，这发泄还是个体力活！那体弱多病的是不是只能郁闷死啊？
    这时一声口哨划破了夜的寂静，程末抬头望过去，只见前方有个人影，拿着亮着屏的手机在挥舞，好像是在招呼他过去？
    靠！谁啊？
    我他妈就不能安静地在半夜跑个步了？老子气还没喘匀呢！
    程末站着没动，叫嚣似的朝着那边也吹了个口哨。
    然后，他就看见那人走过来了，一直走到十米远的地方程末才看清来人是顾琛，他依旧戴着黑色卫衣上自带的帽子，外面裹了件over size的外套。
    “操？”程末一愣，“怎么是你啊？”
    “惊不惊喜？”顾琛举起手中的袋子说，“意不意外？”
    “操操操！你丫买酒了？”程末震惊地喊道，一把接了过来打开袋子，看见五六瓶罐装啤酒。
    顾琛笑笑，往操场外走：“操谁呢？够意思吧。”
    程末拎着袋子跟在后面：“不是，你一直就在学校啊？”
    “没办法，被拉着表演节目。你以为我想来啊？”顾琛找了张长椅坐下。
    “你还表演节目了？啥节目？”程末问。
    “哎，先坐下，拎着不重啊？”顾琛用下巴点了一下旁边示意。
    程末这才走到他旁边坐下，将手中的袋子直接放地上了：“那我岂不是错过了一场好戏？你肯定又迷倒不少学姐学妹吧？”程末想到那画面，“啧……”
    “怎么？你好像深有体会的样子。”顾琛弯腰拿出一听啤酒打开了递给他。
    程末接过啤酒摇了摇头，挂着一丝苦笑说：“体会不了，我这辈子都体会不了。这是只有你们这种大帅哥才有的际遇。”
    “你不也长得挺好看的？”顾琛靠在椅背上笑着看他。
    程末不屑地嗤笑了一声：“这话从你的嘴里说来真是嘲讽啊，顾大男神~”
    “上回在漫展的洗手间里，某人好像不是这么说的？”
    “……”程末尴尬地扯着嘴角干笑了两声，咬着牙一字一顿地说，“您记性可真好！”
    心里却在嘀咕：我他妈还有什么糗没在你面前展示过吗？嗯，好像没有了呢……呵、呵……
    顾琛喝的很慢，一次就一口，看着程末在那儿狂饮。
    程末喝得脸蛋有些红润，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扬声道：“真他妈舒坦！这喝酒就是比跑步管用。对了，林哥那边……”
    顾琛接道：“没事儿。”
    程末顿了顿又问：“他看着比你……比你成熟，怎么管你叫哥啊？”
    顾琛敛下眸子，重新开了一罐啤酒：“一个称呼而已。”转而抬起头调侃道，“我不还叫你狗子呢吗？”
    “边去！”程末笑着用手肘推搡了一下他，接着有些认真地说，“其实吧，还可能是因为你在这儿。”
    尽管程末喝得有点前言不搭后语，可顾琛还是听懂了，他举着啤酒的手刚到嘴边，刹那间顿住了。
    程末继续说：“讲真的，跟你在一块儿吧，我特放松。”他转过头打趣似的问顾琛，“我说，你丫是不是对所有人都这么好啊？”
    顾琛挑眉看向他：“所有人？我还想多活几年。”
    程末跟他对视了几秒，感觉气氛瞬间变得有些微妙，受不住立马别开了头，哈哈地尬笑了几声，又狂喝了几口啤酒。
    “喝完早点回去吧。”顾琛说完，举着啤酒要跟他碰，“来吧，干了！”
    “干！等等……我们要不要说点祝酒词啥的？”程末突然想到说。
    顾琛乐了：“行，那就祝狗子金榜题名，考个全系第一！”
    程末点点头咧嘴大笑：“借你吉言！”

 第 19 章

    吹了一路冷风回到宿舍，程末彻底清醒了，才陡然反应过来，自己又被顾琛套路了。随便洗漱了一下，便躺在床上给顾琛发微信。
    狗子：-姓顾的，你刚叫谁狗子呢？
    顾大男神：-才反应过来呢？
    狗子：-[表情包]狗子泰拳警告.jpg
    顾大男神：-呵呵，到宿舍了？
    狗子：-对啊，你还没到家呢吧？
    顾大男神：-嗯。
    顾大男神：-大概还有十来分钟吧。
    狗子：-啧，回去少不了挨训吧？
    顾大男神：-不会，提前跟老爷子说过了。
    顾大男神：-他没你想的那么吓人（笑脸）
    顾大男神：-[表情包]摸摸傻子.jpg
    狗子：-林哥那边你说下吧，有机会再一起吃饭。
    顾大男神：-考完试？
    程末本想应下的，但转念一想，自己一放假得马上找兼职，科大放假不让留校，还必须找个包住的工作才行。
    狗子：-还是下个学期吧。
    顾大男神：-推荐名片【玉树临风火锅侠】
    狗子：-？？？
    顾大男神：-林子的号，你加他自己说吧。我要下车了。
    狗子：-这什么沙雕名字……
    头像是林风带着墨镜的自拍，墨镜大的把脸遮掉了一大半，整个给人感觉就很……嗯……画风清奇。
    程末刚加上林风的号，对面就秒通过了。
    玉树临风火锅侠：-何方神圣？
    程末：-林哥，我程末（龇牙笑）
    玉树临风火锅侠：-哦哦！
    玉树临风火锅侠：-我让琛哥叫你今晚出来喝酒，他说你要复习？
    程末：-……是啊
    程末：-改约明年吧，下个学期时间随你安排！
    玉树临风火锅侠：-我没所谓。
    玉树临风火锅侠：-琛哥那小子不好约，约几回了都不出来，这不想沾你的光吗？
    程末：-……有吗？
    玉树临风火锅侠：-真的啊，骗你是孙子！
    玉树临风火锅侠：-打他上大学了，我跟他就没聚过两回！（气愤）
    程末：-为什么啊？
    程末心想：按理说他俩是发小又住得近，很容易走动的吧？或许是顾琛太忙了？人家学习完了，没事还得配配音，哦对，还要陪女朋友呢。
    程末：-这也不赖他吧，人放假了还得陪女朋友。
    程末发完又想撤回了，想想还是算了，撤回才奇怪呢！
    自己一定是啤酒喝得脑子不好使了，这事他妈用得着自己替顾琛解释吗？
    玉树临风火锅侠：-谁？
    程末：-他有女朋友你都不知道？你怎么当人竹马的？（抠鼻）
    玉树临风火锅侠：-他跟你说的？放假陪女朋友？
    这回轮到程末有点困惑了，感觉林风这反应不太对啊，自己是不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突然就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回了，要帮顾琛打掩护吗？手指停在那儿就不动了。
    玉树临风火锅侠：-人呢？
    玉树临风火锅侠：-呢
    玉树临风火锅侠：-
    程末：-我好像说错话了。（不开心）
    玉树临风火锅侠：-[配图]黑人问号脸.jpg
    玉树临风火锅侠：-小兄弟，你太可爱了吧？
    玉树临风火锅侠：-你说的他那个女朋友我知道。
    程末：-操！你知道还问？
    程末：-命都给你吓去半条了！
    玉树临风火锅侠：-不但知道，还很熟，我们仨儿还是一起长大的。
    程末：-……哦
    程末：-青梅竹马啊……
    玉树临风火锅侠：-看来他是做了挺多努力的。
    程末盯着这句话，脑海浮现出顾琛跟个女孩你侬我侬、相亲相爱的画面，心里没来由的有种很烦躁的感觉。
    玉树临风火锅侠：-说来，下周妍儿也就回来了，是时候聚聚了。
    玉树临风火锅侠：-嘿怎么又没影了？
    程末：-睡了，困了。
    玉树临风火锅侠：-行吧，那再约吧。
    程末懒得起身，直接用脚尖勾过被子盖上，可能今天情绪消耗得厉害，加上酒精的作用没多会就睡着了。
    至于齐玖什么时候回来的，他也不清楚。
    转眼就到了考试这天，早上6点多宿舍楼里就有人此起彼伏地高呼：“下雪啦！”
    程末皱着眉头翻了个身，想继续睡个回笼觉，但却怎么也睡不着了，可能心里多少有点即将进考场的紧张感吧。
    就这么在被窝里闭眼赖了会儿床，才摸索出枕头下的手机看了眼时间，七点了，上面还有两条未读微信。
    一条是顾琛发来的，一条是程茜发的。
    顾大男神：-预祝考试顺利！程大学霸！（今天不叫狗子）
    程末笑了笑，又觉得手太冷，干脆把头埋进被窝里回信息。
    狗子：-你也一样，进击吧骚年!（肌肉）
    顾大男神：-起了？
    顾大男神：-今天倒是挺早的。
    狗子：-嗯。
    狗子：-听说外面下雪了！
    隔了一分钟，顾琛那边才发过来一张照片，应该是他在阳台上刚拍的，照片里可以看到他家庭院和后面的小公园都裹上了厚厚的一层白衣。
    狗子：-（吃惊）那……豆包怎么办？
    顾大男神：-我昨天悄悄把它带回来了，要看吗？
    狗子：-好！
    过了会儿，豆包的蠢样就出现在对话框的照片里，那小东西还没醒，顾琛给他用小毛毯搭了一个窝，在书房的角落里。
    狗子：-比我还懒！（鄙视）
    狗子：-先不聊了啊，我得做下准备工作了。
    回完这条，程末伸了个懒腰就起床了，利落地洗漱更衣，完了还对着镜子做了一个展露八颗牙齿的微笑。
    完美！
    一切都弄清楚了，才坐到齐玖的床边，伸手捏着他脸颊上的肉晃了晃：“哎哎！起了起了！”
    齐玖拧着眉睁开眼，不可置信地上下打量他：“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太阳没有，大雪倒是有。速度点！”
    程末说完，坐到书桌前一边找待会儿考试要用的东西，一边给程茜打了通电话。
    “哥！”
    “到考场了吗丫头？”
    “快到啦！哥，奶奶给我勾了条大红围巾，可暖和了！”
    “呵呵，早餐呢？吃了吗？”
    “吃过啦！奶奶还逼着我吃了一根油条两个鸡蛋，说能考一百分！你说现在谁还信这个啊？”
    “我信啊！我待会儿也去吃！”
    “略略略~”程茜在电话另一头调皮地吐着舌头。
    “好了，我也该准备下楼了。记住考试期间别吃凉的，多审题，多检查……”
    程茜嫌弃地打断他：“哥~我们老师都讲好多遍啦！你每年还讲，能不能换点花样啊？”
    “不能。”程末笑着说：“挂了啊！”
    程茜元气满满道：“拜拜哥哥！一起加油哦！”
    考试一切进行得都很顺利。
    说来上次拉低平均分的体育，本来老秦跟体育老师沟通好了，给程末开个后门，就是给个及格线就行了。
    没曾想程末靠自己居然考过了，因为考的是颠一百下排球……对程末来说无异于是走了狗屎运了。
    考试那天程末颠得挺不错，他自己也挺意外的，乃至于后面颠够数了还有点意犹未尽。
    一考完试，接下来面临的就是找工作，学校宿舍那边只给了两天时间。
    “就不能暑假再去干吗？这冰天雪地的，你不是一直怕冷吗？”齐爸来接齐玖的时候，齐玖还在不死心地劝说。
    “学费是按学期交的，不是按年交的大哥！”程末望了眼远处坐在车里的齐爸，朝他挥了挥手笑了一下，算是问好。
    “我可以……”齐玖看着他说。
    “你不可以。阿玖，那是你爸的钱。就算是你的，我也不会要。我自己有手有脚有时间，我什么性格你不知道？”程末不容置疑地说。
    程末这个人很多东西都可以无所谓，但是如果认定了的东西，那是九头牛也拉不回的。
    “嗯。”齐玖只得点头。
    程末拉着他的羽绒服帮他裹了裹，轻声说：“阿姨那边……如果需要帮忙了给我打电话，我会第一时间赶过去的。”
    齐玖抱住了程末，程末在他背上用力地拍了两下：“好了，走吧。”
    送走齐玖，程末宿舍都没回，直接上街找工作去了。
    a市多是些服务行业，加上一个月期限还包住的工作更是寥寥无几。
    学校周围大致跑了一圈，也没发现合适的店，只好往远了走。一直走到城东，才发现有一家酒楼在招临时工，他便打起精神进去面试。
    这个酒楼外观偏中式，但里面的包厢却是以汽车的品牌命名的，什么劳斯莱斯，宝马，奔驰，雪弗兰，雷克萨斯……
    主管是一个三四十岁左右的女人，身上穿着一套酒红色带盘扣的中式工作服，程末听到大家都管她叫兰姐，看着挺一板一眼的。
    “你在科大念书？”兰姐站在柜台里，眼皮都没抬。
    程末应了一声。
    “我们这儿只招服务员啊，你要做的话，每天轮流负责一个包厢，当天包厢所有的接待、上菜、卫生工作都由你一个人打理。”
    “没问题。”程末接着问了一句他最关心的问题，“主管，我们这儿包住吗？”
    兰姐抬眼看他：“你等等。”然后伏下-身跟坐在柜台里的一个小伙子说了几句，才回过身直视着程末说，“员工宿舍那边还有一张空床。不过……条件有点差啊，跟你们学校肯定没得比。”
    “没事儿，能住就行！”程末笑着应道。
    只是程末怎么也没想到，在那宿舍里后来会发生什么。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工作谈妥了。
    过年前后他们酒楼非常忙，兰姐要求他明天就必须来上班，程末也应下了。确定了开学前就能结工资走人，就没什么大问题。

 第 20 章

    因为住的地方跟酒楼相隔好几条街，位置又比较偏僻，上班时间也没人给他带路。程末只好面试完先赶回学校，收拾了两套衣服到酒楼等着。一直呆到同事们晚上下了班，才跟着一块儿去往住的地方。
    他们基本上都是在后厨忙活的厨子，年纪比程末大，有一半人有四十往上了，满嘴的粗言秽语，看样子都不是什么文化人。
    路上他本想客套地搭个话以表友好，结果这帮老员工个个欺生的很，都当没看见他似的。这种情况下，程末自然不会自讨没趣，只不过心里多少有点膈应。
    带着黑框眼镜的男生斜挎着黑色单肩包跟在那群格格不入的人群后面，走过一条街，又拐了两条巷子，才看到那栋破旧无比的员工楼，也不能叫它员工楼，因为只有最顶上那一层是给他们住的，其它楼层都是当地居民房。
    通往二楼的楼梯非常的陡，有一半都延伸到了房子的外面，构建清奇，外面那一段台阶上一层厚厚的积雪，连个扶手都没有，上台阶的时候若一不留神就会来个“冰上蹦梯”，摔个四分五裂。
    步步惊心走过那段进到楼里，倒是有扶手了，不过也都是锈迹斑斑，一碰就会掉铁皮的那种。
    老员工们三三俩俩的说着些不堪入耳的荤段子，狭小的过道里弥漫着二手烟的味道。
    终于走到了顶层，一个秃头大叔打开了一扇吱呀作响的木门。等他们都进去了，留下男生一个人背着个包站在最后一节台阶上，他透过楼梯口的窗户往外望了眼黑漆漆的夜空，深深地吐了一口气。
    既来之，则安之。
    可前脚刚踏进去，程末愣住了。
    这是一个脏乱湿冷的集体宿舍，空调自然是没有的。正对着门有一间漏光冒着水蒸气的小房间，虽然锁着门，但听到水声也能猜到是浴室和厕所通用的这么一个洗手间。宿舍里有十二床上下铺，也就是二十四张床，床位很小，跟中学生睡的大小差不多。
    也没有人告诉程末他该睡哪儿，他便自己走进去找，一直走到尽头才在一个角落找到一张空着的上铺，他妈的床板还缺了一条木头！
    这会儿已经是晚上11点多了，回来时街上的店铺基本上都关门了，自己还能怎么样？而且他是不可能去住酒店的，住酒店的钱顶他上几天班的了。
    宿舍里的男人们躺在床上大着嗓门稀稀拉拉在聊天，都有意无意地往他这边看笑话。
    程末将一切尽收眼底，手撑着上铺的扶手踩着旁边的木条准备回自己的床上先呆着。照他们这个洗澡的进度，自己无疑是排在最后一位，轮到自己肯定也过12点了，总不能一直在过道里干站着，接受这群人诡异的注目礼。
    结果爬到床上，才发现这个床不太稳，晃得有点厉害。
    睡在程末下面的一个胖男人马上不乐意了，开始骂骂咧咧：“娘稀匹！你搞什么名堂啦，震得老子床上全是灰！听说你他娘的还是个大学生？大学生是不是都像你这么缺心眼啊？”他吼完，宿舍里一群人都在跟着笑。
    程末不屑跟这种人争论，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何况这“兵”还要故意针对你的时候，说什么他都能挑出刺来，到头来不过是浪费口水，徒添躁郁。
    他现在头疼的是，这张“床”只有个木床板，自己今晚连铺盖都没有。而且紧挨着程末床头的木框窗户上的玻璃还破了两块，是用报纸糊的，此刻边角已经翘起了大半，冰冷刺骨的寒风一直往里灌。
    在这之前，他有预想过可能会有点差强人意，但这他妈也差太多了吧……果然人生阅历这东西就是用来刷新的。
    忍忍吧……程末在心里跟自己说。当下只能先将就一晚，等明天中午下班了，再回学校把被子那些东西带过来弄上。
    对他来说，所有能用自己肉身扛过去的问题，都不是大问题。
    他把背包放在床尾当枕头，小心地挪过去，避开了那块空缺的位置躺下。但是再小心，这床还是不可控地晃了一下。
    果不其然，下铺那位又开始满嘴屎尿地叫嚣了。
    程末不想在第一天还没上班时候就惹事，权当他在放屁，插上耳机放了首超大音量的摇滚音乐来隔绝这一切。
    顾大男神：-狗子，考得怎么样？
    此时此刻陡然看到这条弹出来的微信消息，不免让程末有些恍然，感觉顾琛完全像是另一个世界的人。
    是啊，连他自己也没想到，昨天还在考场奋笔疾书的他，今天已经跟一群这种素质的人，睡在这么个摇摇欲坠的破床上。
    不过也都是自找的，程末自嘲地笑了笑。
    狗子：-应该问题不大（酷）
    顾大男神：-看来发挥得不错啊？
    狗子：-淡定，正常发挥（微笑）
    顾大男神：-到家了？
    狗子：-我没回去
    顾大男神：-[表情包]嗯？.jpg
    狗子：-我在这边找了一份寒假工（笑哭）
    顾大男神：-没听你说过啊？
    顾大男神：-在哪呢？
    狗子：-我不会告诉你的，死了这条心吧（掩面）
    程末这衰样儿自己都看不去，他不想让顾琛再看到更不堪的自己了。他程末好歹也是一个堂堂八尺大兄dei！总在哥们面前丢丑多掉面儿啊！
    顾大男神：-说得好像我很想知道似的。
    狗子：-哦，你不想知道啊？
    顾大男神：-……
    狗子：-…………
    顾大男神：-………………
    狗子：-……………………
    顾大男神：-你玩够了没？
    狗子：-（左哼哼）
    狗子：-（右哼哼）
    顾大男神：-我想知道你也不会说，不是吗？
    程末乐了，这时发现宿舍里的人也安静多了。可能都上了一天班，这个点也该睡了，澡堂子里的人倒是一个换一个没完没了的。
    他把那狂热的摇滚乐给关了，换了一首上次跟顾琛一次听过的《safe  sound》。
    顾大男神：-人呢？
    狗子：-顾大男神今天这么有空？
    顾大男神：-考完了不得放松一下么。
    狗子：-你女朋友要回来了吧？
    呸！程末你脑子抽了？平白无故的提什么女朋友？……诶？不对啊，干嘛不能提？兄弟之间聊聊女朋友也很正常啊。
    等了好一会那边才回过来一句。
    顾大男神：-已经回来了。
    狗子：-哦
    ……大概过了五、六秒……
    狗子：-我操！你们同居了？
    ……又过了两秒……
    -对方撤回了一条消息-
    顾琛看着对话框里程末的操作笑得不行，这只狗子所有的心思都这么一目了然啊，真是只可爱的蠢狗子呢。
    顾大男神：-（皱眉）
    顾大男神：-没有同居。
    顾大男神：-她跟我是一个小区的。
    狗子：-……
    狗子：-哦
    狗子：-你他妈是不是一直盯着手机啊？怎么每回我撤回你都能看到？还能不能一起愉快地玩耍了？
    顾大男神：-那……下回我当没看见？
    狗子：-对方不想跟你说话，并向你扔了一只豆包。
    顾大男神：-别闹。
    程末脸突地一热，心里暗骂了一句：操！祸害！
    顾大男神：-那春节你在a市过年？
    狗子：-对啊
    狗子：-寒假时间太短，春节忙他们才招人，不可能放我回去过年啊
    顾大男神：-那来我家过年吧！
    顾大男神：-我诚心邀请你。
    顾大男神：-（爱心）
    狗子：-操！
    顾大男神：-嗯？
    狗子：-没事没事，打错了
    狗子：-你爷爷不会说你吗？
    顾大男神：-你是学霸，又不是豆包。
    程末的嘴角上扬，黑框镜片上反光出发亮的手机屏幕，敲打键盘的纤长手指冻得有些发红。
    狗子：-哦，豆包这么可怜的吗？我居然有点开心怎么回事？
    顾大男神：-幼稚。
    顾大男神：-上面那句是我替豆包发的。
    狗子：-我信了你的邪
    顾大男神：-来吗？
    狗子：-我真去不了
    狗子：-谢谢你的（爱心）
    顾大男神：-不用谢（狗）
    ……
    这么跟顾琛你一句我一句地唠了很久，程末心中的烦闷也消散得差不多了。
    等俩人互道晚安已经是12点过了，宿舍里很多人已经睡得呼噜震天，有点你方唱罢我登场的意思。
    程末往洗手间那边伸长脖子望了一眼，看到门好像是打开的，就摸索着轻手轻脚地走到洗手间准备洗漱。
    进去后，他看到在水龙头和蹲厕中间有一个烧着蜂窝煤的小火炉，旁边的地上放着一口空的烧水。
    程末叹了口气：得，还得自己烧水，等水烧开少不了也要十来分钟。
    他认命似的端着那口空锅去接水，谁知拧开水龙头后竟然没有出水……一滴水都没有！不知道是停水了，还是水管冻住了。
    操蛋……
    水都没了还洗个屁？
    程末困得眼皮打架，也懒得想了，把锅子放回去，便爬回去睡了。

 第 21 章

    酒楼的上班时间分为两段。
    上午10点到酒楼，用餐半小时，算是早餐和午餐一块解决了，10点半到下午2点为中午营业时间。
    下午4点开饭，同样是用餐半小时，从4点半开始直到夜里，等包厢的客人走了，收拾完才能下班。客人如果走的早，还要翻桌。
    在程末看来，还是只来一桌，吃得久一点比较省事。
    第一天上班。
    开完早会，兰姐给程末分配了一个名为宝马的小包厢，大家都很忙，也没人告诉他该怎么做。
    程末只好照葫芦画瓢，用余光观察隔壁包厢的一个女服务员，她做什么，他就照着做。
    起初是要去工具间拿拖把，把包厢的地板拖一遍，结果轮到程末，一个拖把都没了。可能也被这类情形刺激得见怪不怪了，程末没啥心情波动，耗在那儿等有人用完了才抢到一个。拖完包厢，又学着那个女生把碗筷杯子摆上台。
    做完这一套流程，大家便整齐划一地站在包厢门口好整以暇地等着客人的到来。
    “诶帅哥，你叫什么名字啊？”隔壁包厢的那个女服务员已经偷瞄他很久了，这会儿终于逮着机会小声地跟他搭话。
    程末闻声望过去，这女生剪着个齐刘海，比他还小一两岁的样子。可能是家里条件不好，早早就出来打工了，长得还挺清纯的，态度看着比那些人友好点。
    “叫我小程吧。”早会的时候兰姐只简单的介绍说他是来干一个月的临时工，连工作服都没有发给他。
    “哦。”女生应下了，好像在思考接下来该说什么。
    “你呢？”程末带着笑意问。
    “他们都叫我丽萍，或者你叫我小丽，小萍都可以！”女生跟着他不太好意思地笑了起来。
    程末说：“那我叫你小丽吧！我刚来不太熟，有不懂的地方可能还需要请教你一下。”
    小丽连忙摆了摆手：“这个工作很简单的！你是高材生肯定一看就会了。”
    真如小丽所说，这个工作确实没什么难度。
    客人来了给他们点菜，上完菜等他们吃完走了，再收拾好碗筷送到洗碗间，最后打扫下包厢卫生就差不多了。
    真要说有什么困难的话，大概就是偶尔会遇到些脾气刁钻的客人，喜欢鸡蛋里挑骨头，摆着一副我掏钱我就是你爷爷的作派。
    之前没干这行不知道，这种类型的客人真的不在少数。
    比如程末第一天晚上就遇到一桌客人，由于晚上生意忙，基本上是哪个菜点的多，厨房会先做哪个。
    这桌人点完单，厨房先送来了一个三鲜汤，人家就不高兴了。
    “我点了那么多个菜？你先给我上个汤？我喝汤都喝饱了还怎么吃其它菜啊？你们是不是想让我们先喝撑了，就能少吃点菜啊？”
    有逻辑可言吗？没有。但是作为服务员的宗旨就是，客人说什么都他妈是对的。
    于是程末笑着接下了他们这一整晚的“不满意”，尽管他们这么“不满意”，还是吃到最晚才走的。
    这时候大多数服务员卫生都清理完下班了，程末手脚麻利地把桌上用过的碗筷理进塑料箱里。
    端到洗碗间时，洗碗的大妈冲他嚷嚷：“哎呀，你怎么这么晚啊！”
    “我那桌客……”程末话还没说完。
    洗碗大妈估计知道他是新来的，眼珠子一转打断他：“我要下班了！你自个儿洗吧。”说完撂下围裙，忙不迭地走了。
    ……还能怎么着？洗呗！
    洗碗间的条件也没好到哪去，地上积了一层水，平时洗碗的大妈都是穿着雨靴站在里面洗的，程末低下头看了眼自己的白板鞋，叹了口气。
    纠结无用，早洗早下班。
    程末恨下心一脚踏进去，把碗筷哗啦啦倒进水池里，结果发现都他妈是冷水……烧热水的也下班了……
    ……操！
    就着冰冻刺骨的水把碗洗完，程末的手已经冻得完全没有知觉了。鞋子里也渗了不少水进去。
    然而，今天的遭遇还远不止这些。
    等程末回到宿舍门口已经12点了，他抬手敲了几下门，里面没动静。
    过了几秒，程末又敲重了些，如此反复了几分钟，还是没动静。
    呵……
    程末冷着脸一脚踹过去，砰地一声响，门板有些松动。
    门里的人还没吭声，楼下的一个大妈倒在自己家里尖着嗓门叫唤起来了：“哪个瓜娃子半夜发神经啊？还让不让人睡啦！小心我报警告你扰民啊！我派出所有人的，我跟你们讲啊！你不睡别人不要睡啊？……”
    程末就算是傻子也明白了，这群人是故意的！
    他打着寒颤，强忍下怒气走到楼梯口的窗户前，看着夜色下反着光的茫茫积雪，还有一个醉汉站在巷子转角处撒尿……
    程末鄙夷地撇开头，抱紧双臂靠着墙角蹲下去，希望这样能暖和一点。本就畏寒的他现在手和脚都冻得刺痛了。
    这世界啊，根本不会在乎你的脆弱。
    可哪怕是在这一刻，程末也没有后悔过自己的决定。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程末都已经睡着了，一个烧员工菜的瘸腿师傅出来把他推醒了。
    程末睁开厚重的眼皮，朦胧中看了眼他，只见他粗糙布茧的食指竖在嘴前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往里指了指，然后自己悄悄回屋了。
    程末扶着墙晃晃悠悠地站起来，有那么一刻他快要一头栽倒下去。这么倚靠着墙壁站定了一会儿，程末才步履蹒跚地拖着冻僵的身子进了屋，靠那一点清醒意识爬上床，倒头昏睡了过去。
    好在他中午回来提前收拾好了床铺，他是真没心思再折腾了。
    隔天一早，程末果不其然发烧了，估计还烧得不轻。
    他被闹钟吵醒的时候，觉得脑袋里跟灌了铅似的，又晕又沉，身上更是一点力气都没有。
    程末扶着床沿撑起身子，扫视着一屋子的罪魁祸首，个个跟个没事儿人一样。
    妈的，够狠的啊！
    自己到底是哪让他们看不顺眼了？还是把整人当成乐趣？
    秉着打工期间绝对不能惹事的念头，程末反复告诫自己：要忍耐……
    这群人做的最绝的地方，就是他们每回针对他，程末还都没法儿说。
    人就来一句睡死了没听到人敲门，你能怎么办？操！
    等程末半死不活地晃到酒楼，已经错过了用餐时间，反正他也没什么胃口。
    今天分给程末的是一个叫凯迪拉克的包厢，比昨天的小一点。
    照例做完一套流程，程末便靠在包厢的门外等着，光是把沉重的眼皮撑开就需要他一定的意志力了。
    赶巧碰上兰姐过来巡视：“哎！站直咯！靠着墙上算怎么回事啊？客人看见了多没精神！还有你们，一个个的，早上没给你们吃饭啊？”……
    程末强忍着不适，费力挺直了腰板。
    直到其它包厢都陆陆续续的上菜了，程末这一间的客人还没有来。
    难道是上天怜悯，打算让我休息一中午吗？
    事实证明flag是不能乱立的，下一秒迎宾小姐就带着客人过来了。
    ……
    有时候缘分就是这么的不讲理。
    程末脸上笑嘻嘻，心里mmp。
    跟在迎宾小姐身后的是顾琛，还有一个漂亮女生。
    显然顾琛看见他很诧异。
    眼见他欲开口，程末赶紧出声打断：“欢迎光临！客人里边请。”
    顾琛抿了抿唇没有作声，跟着进了包厢。
    女生一头大波浪卷发，身材高挑，满面春风，打扮得很时尚。
    她挽着顾琛的手坐下，笑意嫣然地说：“今天你点菜吧！上回我点的那些菜都不好吃。”
    程末上前将菜单递到转盘上：“看您们需要哪几个，在上面画个圈就行。”
    顾琛没有拿起菜单，眉宇之间带着一缕忧色盯着程末看。女生一直在关注顾琛，自然而然顺着他的视线一同看向程末，眼里出现一丝疑问。
    程末赶紧重新拿起菜单，这回直接塞进了顾琛的手中：“点菜！”
    顾琛挑了几个口味偏清淡的菜，跟女生又详细确认了一下，才交回程末手中：“先这些吧。”
    “好的，请稍作等待。”程末也不知道自己笑得有多勉强，拿到菜单后快步走了出去，把门关上了。
    可能刚才到厨房交接菜单的这一路走得有点猛，程末回到包厢门口的时候，眼睛直冒金星，身上还渗出了一层虚汗，他伸手抵着门框才支撑住乏力的身体。
    就在这时，门从里面倏地被打开，程末惊得立马站直。
    是那个女生。
    “你们的洗手间在哪儿？”跟刚才的柔声细语不同，女生现在的声音里透着股子霸道。
    “往左一直走，转弯处能看到一个标示，您照着走就行。”程末道。
    “真麻烦。”女生甩着大波浪趾高气扬地走了。
    程末还没回过神来，忽然被身后的一只手拖进了包厢，紧接着是门被反锁的声音。
    “我操！”程末被顾琛这一带，差点没站稳，双手扣在他的手臂上才保持住平衡，小声低吼，“你丫抽什么风呢？别他妈折腾我行吗？”
    “抱歉。”顾琛松开手后，程末的手还紧紧地扣在他的手臂上，缓了缓才松开。
    程末往后退了一步靠着门板站定了，才轻声说：“有事吗？没事我就先出去站着了。”
    “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生病了？”顾琛说完抬手想去摸程末的额头，被程末啪地一声打开了。
    程末难受没控制好力度，这一下打的很重，两个人都愣住了。
    “……我没事。”程末背着手用力抠着手心，勾出一抹笑说，“对不起啊……我一身汗怕脏了你的手。”
    顾琛盯着他，眉头微微拢起，没接他的话。
    这时程末背后的门把手忽然有拧动的声音，程末赶紧转身把门打开，没让女生察觉之前门是被反锁的，不然他真的是有嘴也说不清了。
    顾琛不露声色地回到了座位上。
    期间程末过来上菜，顾琛也没再看他。
    倒是那女生一直欣喜地说个不停，顾琛时不时应一声，跟着笑笑。
    程末推开门上最后一个甜点时，听到那女生问：“服务员！你们这边接订婚酒席吗？”
    程末闻言抬眼先看了顾琛一眼，不过顾琛没接他的眼神，垂着个眼眸慢条斯理地吃着。
    “嗯，各种酒席都可以承接。”程末挂着标准的服务行业微笑脸回答。
    “有什么套餐价位呢？”女生又问。
    “这个可能要到收银台那边去咨询了。”
    “那……”
    女生还想问，刚开口就被顾琛打断了：“妍儿，有什么问题到柜台再问吧。”然后擦了嘴起身，经过程末身边留下一句，“买单吧。”
    程末收起了笑容，跟着他们去收银台结帐。
    付完钱，女生又咨询了一下关于酒席的事儿。
    顾琛往程末这边走近了一步，用只有程末听得到的音量问：“你几点下班？”
    程末低着个头没吭声，然后就听到顾琛几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

 第 22 章

    程末收拾完包厢卫生，才一点半，这还得归功于顾琛他们走得早。
    他准备去药店买点儿药吃，再这么下去，晚上忙起来怕自己熬不住，要是再不小心摔个菜什么的，那就更完蛋了。
    刚出酒楼就看到一个大高个儿，穿着件长款黑色羽绒服站在街边的雪地上，棕褐色微卷的头发上挂着一些细碎的雪花，挺拔俊朗的身形让人难以忽视。
    程末装没看见，下了楼梯埋头往宿舍那条街走去。
    “还闹别扭呢？”顾琛的声音从后面传来。但是没有跟程末并肩，只是跟在他身后走着。
    程末没接话，这么一直走着走着，突然自个儿乐了，暗骂了一声：“操！”
    他停住了脚步,回过身盯着顾琛的脸说：“你怎么这么磨人呢？”
    顾琛也停住了，雪花一片片的飘下，两个人站在这无人的街道，画面就跟定格了一样。
    “说吧，等我干嘛呢？”程末先开了口。
    “去医院吧，别整出肺炎就难办了。”顾琛说。
    程末看着他，点了点头应下了：“好。”
    “我陪你去？”
    “不用。”
    两个人不知道怎么的，有点在博弈的感觉。
    顾琛叹了口气，望着他：“你不会去的，是不是？”
    程末没作声，只是两眼直直地看着他。
    其实程末现在巴不得马上找个地方躺着，哪怕坐着也行，身体已经快到极限了。
    “你走吧，顾琛。”
    顾琛上前拽着他的手，拉着他往前走：“前面有个诊所。”
    程末试图甩开，但是没成功。就算他没生病，力气估计也没法跟常年打篮球的顾琛抗衡。
    “我说让你走！你他妈听不懂吗？”程末终于爆发了，“你有病还是我有病？顾琛你他妈不去陪你的女朋友，跟我这儿当什么救世主呢？”
    程末吼完，身上唯一的一点力气也消耗殆尽了，直接踉跄地坐在了路边覆满积雪的台阶上，难受得喘着粗气，心里的某一块地方跟刀剌着一样钝痛。
    他根本不敢去看顾琛的脸，不知道他听到这段话会是什么反应，自己这段话必然伤到了他……有一刻他甚至在想，自己这么毒舌，是不是遗传了那个赌鬼老妈？呵……
    程末垂着个头，盯着顾琛的脚看，确认他还没有走。
    顾琛走到他跟前蹲下，与他平视，语气平缓地说：“你是气我撞破了你在这儿上班，还是气我……带着她来吃饭？”
    程末眼皮颤了颤，哑声说：“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好，那就等你想听懂的时候我再说。”顾琛轻声说。
    “……订婚……”程末含糊不清地挤了两个字出来。
    “什么？”
    “我说订婚是怎么回事？”程末瞪着他不耐烦地问。你丫明明就听见了吧？
    “订婚？”顾琛一下没搞清楚程末指的是什么，随后才恍然大悟，“那是她一个同学要订婚，帮着问的。”
    程末心里松了口气，面上没什么表情。
    “你以为我要订婚呢？”顾琛声音里带着笑，用食指抵着程末的下巴，抬起他的脸。
    程末撇开头，结结巴巴地说着：“走……走吧。”
    “上哪去？”
    “你不说前面有个诊所吗？”
    程末说完要起身，顾琛直接就着姿势转了个身，把程末背了起来。
    顾琛本以为程末会执意拒绝自己背他，结果程末没什么动静，安安静静地趴在他背上。
    到了诊所才发现，原来程末在他背上睡着了，醒了两只大眼睛红通通的，看着怪惹人疼惜的。
    护士给量了一下温度，38.7！亏他这副样子还站着上了一中午的班，一天下来也没吃过东西。
    “医生，你给我开些好的快的药吧！”程末坐在医生跟前，看着他开药。
    “那就打针屁股针，再挂两瓶水。我给你开了两盒退烧药，回去坚持吃！”医生脑袋都没偏一下，在病例单上龙飞凤舞地写着，“屁股针有点猛啊，打了如果想睡就开张床吧。”
    “没事，我能行！只是……医生这水能不能不挂啊？”
    “不想好了？”医生这才抬眼看着他问。
    “不是，我下午4点还要上班呢，我怕赶不上。”程末笑笑说。
    “年轻人啊，别太糟践自己的身体，老了有你苦吃。让护士给你调快点吧。”
    “好，谢谢医生。”
    小诊所排队看病的人很多，程末刚站起来，后面的人就争先恐后地抢着椅子坐过去了。
    顾琛在门口接过单子去结了帐，领了药。
    回来时看见程末皮试做完了，排在打针的队伍里朝他招手，便走了过去，轻声问：“怎么了？”
    “你去给我买点吃的吧……我一上午没吃东西了。”
    “好。”顾琛看了下队伍，还有两个人就到程末了，又说道：“我等你打完这一针再去吧。”
    程末臊着脸推了他一下：“别他妈装傻了，赶紧去！我以前又不是没打过。”
    顾琛笑了笑，尽管还是有点不放心，但还是听话地去买吃的了。
    程末是第一回见识到这么厉害的屁股针，一点也没夸大，刚打完他就眼前一黑，什么都不知道了。
    等他醒来的时候，顾琛已经回来了。自己睡在病床上，手上挂着点滴。
    程末急着想找手机，被顾琛按下了。
    “你只睡了半个小时，还早呢！安心躺着，到时间我提前叫你。”顾琛帮他掖好被角说道。
    程末这才放松下来：“操！刚才那一针太猛了。”
    顾琛咧开嘴笑了，帮他把靠着背的床位调高了些，又给他倒了杯热水：“大概是你一直空腹，血糖低。还难受吗？”
    “好多了，可能真是那一针发挥了作用吧。”程末回想起之前抽风的自己，目光有些游离，“我之前……那什么，你别往心里去啊！我就是脑子烧糊涂了不好使，乱说话，你就当我是个屁，把我放了。”
    顾琛忍俊不禁道：“那可不行。”
    “啊？”
    “哪能这么轻易就放了你？”赶在程末还没理解这句话的别有深意之前，顾琛端过旁边桌上的一个白色餐盒，问：“怕你吃别的不方便，我就买的小笼包，现在吃吗？”
    程末点点头，伸出手来想接。
    顾琛看见他那插着针管又消瘦的手，把餐盒往自己怀里带了一下，说：“我喂你。”
    “……不用，不碍事。”
    “不用是吧？”顾琛挑眉。
    程末不明所以地看他。
    “那我还真往心里去了，某人说我有病，还让我滚……”顾琛像模像样地委屈起来，就差挂两行清泪了。
    程末赶紧打断他：“你喂你喂！让你喂还不行吗！”
    顾琛弯起嘴角，坐到床边，夹着小笼包递到程末嘴边，看着他一口吃掉，嘴巴鼓鼓囊囊的，像只小仓鼠似的。
    程末垂着眼睛也能感受到对面某人的视线，脸有些发烫。但同时又挺享受俩人现在这样呆着的感觉。
    打他懂事以来，就努力做个不让任何人操心的人，什么事都自己扛着。撇开从来不过问家事的父母，奶奶和妹妹都还需要他的照顾。程末觉得这一切很正常。
    哪成想某一天会遇到这么一个人，他强势地用他的温暖一层一层地撬开了自己武装的躯壳，直到那股暖流融化了自己。
    人就是这样，你没经历过、没感受过的，有没有你都无所谓。
    但若是拥有过了，尝过了甜头，你就会食髓知味，念念不忘。
    人啊，本性就是贪婪的。
    可问题是，程末没办法心安理得的享受他给予的这一切，因为什么他不敢深想。
    那顾琛又是怎么看待自己的？他还有一个那么漂亮的女朋友……
    是啊，一个连流浪猫都会悉心照顾的人，不过是善良罢了，还能是为了什么，少自作多情了。程末这么对自己说。
    “吃不下了？”顾琛举着个小笼包在程末嘴边，见他迟迟没张嘴，问道。
    被打断了思绪的程末，狮子大开口似的咬下那个小笼包，盯着顾琛用力地咀嚼着。
    顾琛看着直乐，伸手揉了揉他的发顶：“晚上下班了去我家吧？”
    “咳！咳咳……”吃小笼包被呛到，程末不知道算不算是历史上第一人。
    顾琛赶紧把水杯递过去。
    程末脸和脖子咳得通红，就着杯口大灌了几口，总算平缓下来。
    “怎么把你吓成这样？又不是没去过。”
    “你不怕你爷爷说你了啊？”程末顺着气问。
    “这回我们又没喝酒。我正式跟他介绍你不就行了？”
    “正式……介绍？”
    “嗯，我们科大的学霸小帅哥，知道我结交了这么一个朋友，老爷子一定会很开心的，相信我。”
    “哦……不是，我们有员工宿舍呢！”
    “那你还病着呢，不然我不放心还得上你酒楼门口等着。”顾琛一副你看着办吧的模样。
    “你威胁谁呢？看我病了你就欺负我？”
    顾琛点点头，煞有介事地说：“就欺负你了。你看着办吧！”
    更过份的是，顾琛下午直接过来订了他那间包厢。然后随便点了几个菜，等菜上齐了，就让他在包厢里坐着。
    程末自然是不肯的，怕遇到兰姐过来巡视，有人说闲话。
    顾琛就允许他出去站几分钟，再进来坐着休息一小会儿。
    一直到不能再翻桌的时候，顾琛帮着程末把餐桌上屈指可数的碗筷收了，程末想拦也没拦住。
    结完帐两人一同出了酒楼，踩着积雪嘎吱作响，路上行人很少。
    昏黄的路灯下，顾琛把自己的羽绒服脱下来套到程末身上，连头都一起兜住了。
    程末抬头看他，红红的鼻头下，嘴张了张又闭上了。
    “我不冷。老爷子喜欢冬天穿着单衣去跑步，我在家时还会拉着我一起跑呢。”顾琛说。
    “他这么厉害啊？”程末有点吃惊。
    “可别小看他啊，说来他也是我上大学前才退役的，之前在部队里。”
    “那……等会儿不会要我敬个礼吧？”
    “噗……敬礼不用，立个正吧！”顾琛打趣说，“我看你那天在我床上立得挺正的。”
    程末闻言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看着他。
    顾琛顿了一下，突然get到了他想到什么了，直接朗笑出声：“别误会，别误会！我说的不是那玩意儿。”
    程末趁他不注意，弯腰捧起一堆白雪，狠狠地向顾琛砸去：“我看你丫就是故意的！”
    一路上两个人就这么打啊闹的往顾琛家走去，白皑皑的街道上留下了两双长长的脚印。

 第 23 章

    都已经走到了顾琛家的大院门口，程末却有些望而却步了。
    顾琛看在眼里，渐渐摸透了他的性子，决定不给他犹豫的时间，直接一勾手锁住了程末的脖子，一路带进了大门。
    “喂！有你丫这么霸道的吗？”程末按着脖子上那有力的手臂，只得跟着他的步伐往里走。
    “嗯，我还就霸道了，专克你这只狗子！”顾琛又凑到他耳边小声说，“怕什么？老爷子早睡下了。”
    说话的热气扑到了程末的耳朵上，程末赶紧拿手捂着耳朵：“就该让你爷爷看看你现在这副流氓样儿！”
    顾琛哑然失笑：“那是你还没见识过真正的流氓。”
    回到久违的房间，顾琛接过程末脱下的羽绒服，挂在衣架上，说：“我去给你煮点粥，一会儿吃完再把药吃了。”
    “别忙活了，我不饿。”
    “怕麻烦我，你就给我好好的。”顾琛说完，开门要往外走。
    程末叫住他：“诶，我能一起下去吗？”
    顾琛有点意外：“你不困啊？先休息会，好了我叫你。”
    “……我就在一旁看看，不行就算了。”
    顾琛看着他那病怏怏的小可怜模样，笑着朝他招了一下手：“来吧，想看就看。”
    “你平时也自己烧饭吗？”程末倚着冰箱，看着顾琛在厨房里忙活。
    这厨房面积挺大的，偏简约的装修风格，虽然什么都有吧，总感觉少了点什么。
    “不常烧，家里有阿姨。”顾琛剥着皮蛋壳说，“不过家常菜我基本上都会，等你病好了，想吃的话我烧给你吃。”
    顾琛见程末没有接话，抬头问他：“怎么了？”
    程末勾起唇角，淡淡地笑了笑：“……好。”
    顾琛把食材都是放进沙锅里，就等它熟了以后再搅拌几分钟就好了。
    等待的时间，俩人坐在餐桌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
    “所以你们二十多个人挤在一间房里？”顾琛皱着眉问。
    程末应了声，打开了吐槽的欲望：“你知道我第一天上班怎么洗脸的吗？早上我一起床，发现水管居然又他妈冻住了！你说操不操蛋？没办法，我只好爬到窗台上，薅了一桶雪回来烧，等雪水烧开了吧，你猜怎么着？嘿！只剩下小半桶水了。”说完自己在那儿乐。
    顾琛笑不太出来。
    他没办法想像，程末一个白净清瘦的男生，跟一群五大三粗的油腻老爷们同挤在一个屋里。倒不是他看不起别人，只是心疼程末。
    上次淋湿了几个小时回来，也没见烧成这样。
    至于这次是因为什么，程末不说，他也就不得而知了，多半不是什么好遭遇。
    这只狗子的韧性不一般，再苦再糟糕的事情从他嘴里说出来，都能云淡风轻地一带而过，甚至还会像现在这样，当成笑话说给别人听。
    顾琛看着他相比上次见面又消瘦一圈的脸颊，手不知不觉就往上抬，停在了程末的脸上，摸了一下。
    程末正说到兴头上，声音瞬间戛然而止。
    “你瘦了。”顾琛说。
    程末停顿了一下，接着又笑着说：“这不发烧了吗！一天下来，只吃了一顿小笼包，可不得瘦吗？……再说瘦点显脸小，现在拍照不都时兴整一个美颜滤镜，瘦脸功能啥的。”
    顾琛笑了：“你知道的还挺多。”
    “你丫看不起谁呢？真把我当书呆子啊。”
    “呵呵，你坐会儿，我去看看好了没。”顾琛起身去看粥，拿了一只瓷勺慢慢地搅动着。
    “挺香啊！”程末跟过来，凑着往那儿看。
    “饿了吧？”顾琛指了指旁边的橱柜，“取个碗出来吧。你要在这儿吃？还是上去？”
    “就在这儿吃吧，人都来了。”程末弯腰打开橱柜，又抬头问了句，“一起再吃点？”
    顾琛看向他，应道：“行，陪你吃点儿。”
    程末拿着两个碗在水龙头下冲洗，一边说着：“我看你晚上在包厢都没怎么吃。那桌菜可惜了，我怎么没想到打包回来呢？”
    顾琛把粥分到碗里，一大半都倒进了程末的碗里，自己只留下一小碗：“打包回来也成隔夜菜了。再说，你发烧还是吃点清淡的吧。”
    俩人吃得很安静。
    程末觉得顾琛煮的皮蛋瘦肉粥，味道真是绝了！天下独一份的那种感觉，上回吃过他就已经惦记上了。
    眼看程末的碗见底了，顾琛才开口：“还行吗？”
    “简直行得不能再行了！我都怀疑你是不是去某东方深造过？”程末吃饱了，整个人都精神多了。
    顾琛笑了笑，想接过碗去洗，结果被程末抢先了一步：“我来吧，正好消消食。我吃了你的三人份，太夸张了。”
    “好，你悠着点。”
    收拾完上楼后，程末先去洗澡了，毕竟在酒楼里忙活了一整天，不想让顾琛的房间沾上一股子油烟味。再出来的时候，豆包从顾琛的怀里冲了下去，围在他身边转圈。
    “它喜欢你。”顾琛起身，把准备好的药和水递到他跟前。
    “谢谢。”程末接过吃了。抱起豆包坐在床上，提起它两条前腿往下看了看，“它是公的还是母的啊？”
    “公的。”顾琛进了浴室，隔着磨砂的玻璃门说，“你喜欢的话，哪天我们去正式给它领养了。”
    我们？……
    什么意思？
    顾琛，你究竟是怎么想的？
    等顾琛洗完澡出来，程末还坐在原来的位置上没有动过，豆包已经在他盘着的腿上睡着了。
    顾深有点惊诧，挑了挑眉：？
    “我现在想听懂了，你说吗？”程末难得一脸认真，没有了之前嘻笑的神色。
    这句话来得比顾琛想象的要早很多。他甚至想过，以程末那极强的自尊心和逃避心理，可能永远都不会开口。
    所以他有一瞬的空白，一下反倒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
    “你下午说过的，我现在想听懂了，你还说吗？”程末又执着地重复了一遍。
    虽然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想问出些什么，但既然已经开了这个口，不管有什么，还是什么都没有，有一个机会了解这个人，他就想抓住。
    顾琛有点动容，嘴角弯了弯说：“我想想从哪儿讲起啊，你这一下真的让我有点措手不及。”说完弯腰把豆包抱下去了，两个人一起靠着床头，盖着被子并排坐着。这才缓缓说起，“你觉得我是一个怎样的人？”
    没等程末开口，顾琛又接着说：“其实我中学有段时间特别混，经常和林子他们出去打架。仗着家里没大人管教，就想看看自己到底能坏成什么样。没看出来吧？”
    “……你父母呢？”程末开口问，顿了一瞬又马上补道，“你要不想说也可以不说。”
    或许是因为自己的父母太过不堪，所以程末从来不会过问别人家里的事，可能潜意识里也怕别人反过来问他的父母，他不想撒谎，宁愿就不说了。
    “没什么不能说的，迟早也是要跟你讲的。”顾琛垂下眸，语气淡淡地说，“他们……在我初一那年，在海上沉船遇难了。”
    这一切仿佛都已经很遥远了，但是只有他自己知道，有些伤口永远都在那里，就算随着时间的前行，不再流血，但偶然触碰，还是会痛到难以承受，只是不会再喊痛了。
    程末望着顾琛的侧脸，却想不出半句能够安慰他的话语。那些常见的说辞，说得都太过轻易。看似是安慰，实则每一句都在撕扯当事人的痛处。
    他抿了抿唇，心里一阵难受。这是他完全没想到的。他一直认为，像顾琛这么一个温暖体贴的人，必然是生活在一个十分有□□里。
    想来，外人也只是看到他想展现给别人的那一部分吧。
    “后来，还是老爷子回来了，把我狠狠揍了一顿。他当时要是下手再狠点可能我这人早没了……也不说是揍醒了吧，可能我自己也累了。做混蛋其实也挺累的……”顾琛勾起唇不自然地笑了笑。
    “你们都跟什么人打架啊？”程末拧着眉头问，他听着这不像是学校里那种小打小闹。
    顾琛迟疑了一会儿，还是决定全盘托出：“什么人都打过……学校里、学校外的……总之看得不爽就跟人干了。很傻吧？”
    程末听得瞠目结舌，庆幸现在还能见到一个四肢健全的顾琛：“不是，那林哥怎么想的啊？怎么不劝着你一点？”
    顾琛笑了两声，可能是把最沉重的部分说出来了，现在轻松了一些：“他劝了，没劝住。”
    “所以你们就一块儿去干架了？”程末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可能在程末的世界里，一切都是按部就班的，他的人生，永远都知道下一步要做什么。叛逆对于程末来说，顶多就是翻墙去学校旁边的网吧，上一个通宵。
    “不赖他。”
    程末说不上是什么心情，毕竟这都是已经发生过的事情：“那后来他也跟你一块儿‘从良’了？”
    顾琛嘴唇浅浅地勾了一下：“他高中那会儿就辍学了。现在跟道上的朋友好像还有点联系，不过干不了什么坏事儿，你放心。”
    程末想到林风之前跟他说总约不上顾琛，也就能够理解了。
    “听到这儿，还能接受吗？”顾琛问。
    程末觉得自己像是个刽子手，逼着顾琛剖开他努力想要遗忘的过往。
    喉咙有点涩涩的，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顾琛忽然用肩膀撞了一下他的肩，温声说：“别瞎自责啊，那些事儿跟你没关系。”
    “你又知道？”程末感觉自己在他面前怎么好像什么都藏不住。
    顾琛眨眨眼，往他这边凑近了些：“现在来聊聊我女朋友的事？”
    “……”
    顾琛当他默认了，沉吟了一下，兀自说了起来：“妍儿她吧，其实更像是我妹妹。”
    程末闻言瞥了他一眼。
    “我跟她，还有林风，我们三个是从小一块儿长大的。你别看她挺漂亮一小姑娘，以前还是个小太妹呢。”顾琛说到这儿发出一声轻笑，“我跟林子出去干架的时候，她总忍不住偷摸着跟去。前几回吧，我们都拦住了，有一回就……没拦住。她见有一男人要从后面偷袭我，想也没想捡了块砖头直接给那人开了瓢。”
    “我操！”程末确实有被这小妞的蛮劲儿给震惊到。
    “那人也算命大，别的大事没有，但还是住了一个月的院。”
    “那人没找你们寻仇？”
    “哎……找了。”顾琛停住了，好像不太想去回忆，片刻过后，才垂着眼睑继续说，“妍儿跟我们不在一个学校，所以那孙子直接在她放学路上堵了她。”
    程末不自觉捏紧了拳头，只听见顾琛说：“好在我跟林子赶到及时，没有酿成大祸……我当场打断了那孙子的一条腿。”
    “靠……真他妈不是东西！”程末骂道。这事儿要是发生在程茜身上，自己可能连杀人的念头都有了。
    “打那天起，妍儿对外就说我是她男朋友，谁敢动她，下场就像那孙子一样！我算默认了的，不过我们之间什么事也没有。她现在对那件事多少还会有点阴影吧，所以我时不时会去看看她。就这样了。”顾琛一脸坦白完毕、任你处置的样子。
    程末大脑加速理清了自己得到的信息，看着顾琛难以置信地说：“……假的？”

 第 24 章

    “嗯，假的。”
    “假的你丫干嘛不早说啊？”程末顿时气不打一出来。
    “你不也一直没问吗？”
    “你还说你不是存心的？”
    “那我先认错行吗？”顾琛失笑，举着双手作投降状。
    “你简直……”程末指着他的鼻子，气得不知道该骂他什么。
    “嗯，我听着呢，想说什么就说吧。”顾琛态度很端正，反倒衬得程末有点无理取闹了。
    程末懒得搭理他，干脆躺下了，扯过被子遮住脸，闷声说了句：“睡了！”
    “别啊，这事儿就算完了？”顾琛凑过去。
    程末听到声音靠近，把脸挡得更严实了。
    顾琛无奈地笑了笑，看来自己只好先退一步了，循序渐进才有胜算。
    关灯后，他伸手扯程末头上攥得紧紧的被子，一边轻声说：“乖，被子里空气不好。”
    “乖你大爷！”程末把头露了出来，忿恨地说。
    顾琛抿着唇忍笑：“好，明天就带你去见我大爷。”
    程末在被子里蹬了他一脚，被顾琛敏捷地反腿压制住了。
    俩人僵持了一会儿，主要是程末拗不过他……
    “……你干嘛啊？”程末上半身倔强地平躺着，保持着下半身扭曲的姿势，就是坚持不往顾琛的方向转头。
    “你先撩我的。”顾琛用他那低沉富有磁性的嗓音说。
    “撩你大……”程末承认自己怂了，他使劲抽了抽腿，没用。忽然他脑筋一转，放低了声音，“这是你该有的认错态度吗？对一个还在发烧的病人实行暴力？”
    这话果然有用，刚说完，顾琛立马就松开了。
    “你还难受着呢？”顾琛担心地问。
    “……嗯。”
    尽管他尊重程末的坚持，却也免不得心疼：“明天就不能请假吗？”
    “不能。”
    “那我替你去吧。”
    “不行！”
    “那我就再去订包厢？”
    “大哥，你订包厢的钱都够开我的工资了！”程末无语地说。
    “那我直接把你包了得了。”
    “想得美你！”
    顾琛直乐，程末跟着嘴角弯了弯。
    第二天程末是被顾琛叫醒的，起来的时候已经九点半了。
    这跟程末想的不一样，他本以为会听到六点的闹铃，跟上次一样，俩人再偷偷溜出门……
    “你爷爷出去了？”程末一边漱着口问道。
    顾琛给他准备了洗漱用品，毛巾什么的一应齐全。
    不是，这小子什么时候准备的这些啊？这么笃定我一定会再来？不不不，也可能只是买了以备不时之需……吧……
    顾琛不知道程末的脑子里的圈圈绕绕，抖了抖被子，严谨地扯平边角，回道：“没出去，就在楼下坐着呢！”
    “楼下？！”程末的嘴顶着一圈白沫，神情夸张瞪着顾琛地说。
    顾琛走了过来，在他的鸡窝头上拨楞了一下：“别怕，有我在呢。”
    “谁，谁怕了！”程末吐了口牙膏沫，从镜子里看他，“你怎么不早点叫醒我啊？”
    “舍不得呗。”顾琛倚着门框离他很近，看着他洗漱。
    “别仗着有几分姿色就乱撩骚。你这样是要被揍的。”程末从镜子里睨了他一眼，说完把毛巾打湿往脸上搓。
    顾琛不置可否，挑眉看着他这洗脸的架势：“你还真是活得糙啊。”
    程末白皙的脸擦得一通红，把毛巾挂上后就转身推人，不耐道：“出去出去！”
    “怎么？”
    “老子要撒尿！”程末关上门冲他嚷，“你是不是也要看着评价一通啊？”
    顾琛哈哈大笑起来，接着听到程末在里头骂了一句：“混蛋玩意儿。”
    收拾完要下楼的时候，程末忽然停了下来，对着衣柜旁的立镜整理衣服，这里扯扯，那里扽扽。
    顾琛也不催他，嘴角带着笑，看他终于转身走过来了，才开口：“好了？”
    “我这么从楼上下去不是很奇怪吗？”程末不放心地说。
    “我昨天就跟老爷子说过了。”
    程末又说：“这头回见面，我一个晚辈是不是应该送点礼啥的才合适啊？”
    “哈哈哈哈……”顾琛乐得不行。
    程末抬起胳膊肘撞了一下他的胸膛：“靠！你笑什么玩意儿啊？我认真的！”
    “你怎么这么可爱啊？”顾琛说着想往他跟前凑，吓得程末立刻往楼下跑，完全忘记了刚才还在紧张的事儿了。
    下了楼再想往回撤完全不可能了。因为顾老爷子停住正要斟茶的动作，跟他四目相对了。
    顾老爷子果然跟程末想像中的一样，精气神非常好，身体硬朗。头发只有鬓角处有少数的白发，要不是顾琛说他爷爷年近七十了，他真的会以为才五十多岁呢。就是……气场挺强的，让人不由自主肃然起敬的那种。尤其在昨晚听到顾琛那一番“揍醒论”之后，越发觉得顾老爷子周身都充斥着威严二字……
    程末赶紧冲着顾老爷子鞠了一个九十度的躬，大声说：“爷爷您好！叨扰了，我是程末！是顾，顾琛的……额，校友。”
    “校友？这关系说的也太远了吧？”顾琛晃下楼接了话，陪着程末走到顾老爷子的茶几前，笑着对顾老爷子说，“爷爷，他就是我跟你说的那个小学霸。”
    顾老爷子抬眼打量着程末，手往下摆了摆：“先坐下吧。看把孩子给吓的，跟罚站似的。”
    “我跟他说了，您不吓人。要不，您亲自再跟他解释解释？”顾琛打趣着说。
    程末本来低着个头，听到这话在背后狠狠拧了一把顾琛的腰。
    “呵呵，肯定是你小子把我塑造得凶神恶煞的吧？我还不了解你呢？”顾老爷子伸出食指点了点顾琛道。
    顾琛吃痛地闷哼了一声，只得勾起个笑脸点头说：“行！赖我吧！都赖我！”
    程末被这爷俩的相处模式给逗笑了，才想起来要解释一下：“爷爷，我昨天……”结果还没说完就被顾老爷子打断了。
    “呵呵，我知道，顾琛跟我讲了。你啊，看着挺秀气一小孩，没想到还挺能吃苦。”顾老爷子用刚烧开的水烫洗茶杯，一边说着，“寒假你就住这儿吧，老头子我没意见！也让这小子好好跟你学学，改改性子。”
    程末眼睛瞪得老大，倏地转头看向顾琛，转太快脖子都差点扭到了，他张着嘴无声地问顾琛：怎么回事？
    顾琛凑近到他耳边小声说：“等会儿跟你解释。”然后转向爷爷眉开眼笑地说，“谢谢爷爷！我一定会向小学霸好、好、学、习的！对吧？”说完看着程末眨眼。
    程末只能呵呵笑着，抽空朝顾琛飞了一记眼刀。
    顾老爷子又随口问了程末几句，无非是哪里人，多大了，念的什么专业之类的，跟唠家常似的，和蔼的口吻让程末慢慢地放松下来。
    在他们谈话间顾琛起身离开了。
    ……
    “小学霸，要喝茶吗？”顾老爷子问程末。
    “啊……好啊！那个，爷爷你叫我程末就可以了。”程末笑着说，心想这爷孙俩还真挺像，都……挺皮的。而且不单是性格上，外形上也有那么些像。绝不能小看基因的力量啊，这顾老爷子年轻时想必也是一个大帅哥呢！
    顾琛从厨房盛了一碗粥放在餐桌上，冲这边喊道：“程末过来！爷爷，空腹不能喝茶，说多少回了。”
    顾老爷子瞟了他一眼，压低声音向程末抱怨：“那小子啊，生活细节上，比我还像个老头子。”
    程末噗嗤笑出了声，乐得不行，应和得点了点头：“还真是！”
    “你们是不是在讲我坏话呢？”顾琛远远看过来。
    “没有！绝对没有！”程末跟顾老爷子对视笑了笑，走到餐桌前拉开椅子坐下，看到碗里热气腾腾的粥心里暖暖的，抬头问他，“你早上起来做的？”
    “不然呢？见你喜欢吃就煮了。”顾琛给自己倒了杯牛奶，在他对面坐下，开口向程末解释道，“住这儿的事情，其实就是早上随口跟老爷子提了一嘴，没想到他刚才答应的这么爽快。”停顿了一下，又弯起嘴角说，“看来他也挺喜欢你的。”
    程末扒着粥，脸有点发烫，心想难道昨天自己漏了一段记忆？他俩怎么就跟……确认了那什么关系似的？
    ……够了！程末你疯了？瞎想什么呢！清醒点！
    “这事儿，真不成。”结束掉心里的小剧场，程末没抬头说道。
    “嗯，我知道你不会马上答应。”
    程末抬头看他，听到他说：“但我会等你答应的。”
    “说什么呢？我他……”程末想到爷爷还在客厅，又把到嘴的粗口憋了回去，压低声音说，“我说的是在你家住宿的事儿！”
    “我是说的住宿的事啊。”顾琛本来挺正经的，说完这句话又笑眯着眼往前凑，“你还想答应别的呢？”
    程末的心跳漏了一拍，没好气地发闷火：“滚蛋！”
    等他喝完粥，被顾琛督促着又把药吞了。接着就看到顾琛不知从哪推了辆自行车出来：“走吧，我送你。”
    “又没多远，走着去就行了。”程末说着走到他旁边，用力按了按后座，试了一下轮胎的胎压。
    “这个快。”顾琛拿了条抹布把后座擦拭了一下说，“气昨天刚充过的。”
    程末又说：“我自个儿会骑。”
    “不让载咋的？”顾琛一脚已经迈上了座，挑眉看他。
    “不是，两个大男人送来送去，别人怎么看啊？”
    “什么怎么看？关他们屁事！谁要是敢放个屁，老子就干他丫的。”顾琛把他以前混蛋时候的模样展现出来了。
    程末看得啧啧称奇，笑着捶了一拳他的胸口：“我操！琛哥，藏挺深啊？”
    顾琛笑了笑：“不开玩笑了，走吧？”
    “我去跟爷爷说一声！”程末一溜烟跑回房子里，跟顾老爷子道了别。又急急忙忙跑回来，“走吧！”
    顾琛应了：“嗯，坐稳了！怕摔就抱紧点儿。”
    “去你的……”程末自然不会真抱他，但嘴角还是止不住勾了一下。
    一路上顾琛其实开得挺慢的，感觉比走路快不了多少。
    “骑这么慢多费劲啊？”程末忍不住说道。
    “下雪天慢点安全，看不出来你还是个急性子呢？”顾琛在前面说。
    程末头上戴着一顶黑色针织帽，是早上在某人强压下戴上的。
    “只要不迟到就行。”眼看马上要到酒楼了，程末说，“你一会儿停在路口吧！我走过去就行了。”
    “好。”顾琛应下了。
    到路口后，顾琛拉住要走的程末：“关于住宿的事儿，你今天没事儿的时候考虑一下？”
    “……嗯。”

 第 25 章

    从昨天见顾琛开始，程末的脑子里面就跟一锅浆糊似的，很混乱。
    本以为自己能从他那儿得到一些警醒，结果订婚是误会，女朋友是假的！顾琛他就是一个会做饭又体贴，颜值高又会打架的低音炮男神！重点人家还是个单身！操！这不是他想听懂的初衷啊！真的不是！
    由不得他深究，今天的客人已经到了。
    这批客人清一色的中年男性，三十多岁左右。走在最前头的秃头男今天应该是他做东，情绪高涨，表现得很兴奋。
    程末将他们引入座后，站在一旁静待着他们点菜。
    秃头男坐在最外边的座位，手里拿着菜单却还在手舞足蹈地冲着对面的一位金丝眼镜男阿谀奉承，那彩虹屁吹得是天花乱坠。其它在座的几个男人就跟捧哏似的，时不时地应和两声，捧捧场子。
    而这位金丝眼镜男西装革履，除了入座时扫过程末一眼，全程没怎么说话，有点高人一等的样子。
    等秃头男这一通马屁拍下来，光点菜就花了二十来分钟。
    程末是挺“佩服”这种人的，靠着一张巧嘴，黑的能说成白的，在领导面前卑躬屈膝，在下属面前耀武扬威。
    总之这辈子他都做不了这种人，让他违心虚伪地去溜须拍马，他会比吃了苍蝇还要膈应。
    程末接过传菜员送来的清蒸鲈鱼，呈到桌上，看着他们一边吃一边聊得起劲的时候，突然，好巧不巧地停电了……这个包厢又没有窗户，没有了灯便是一片漆黑。
    能听到周围包厢发出一片哗然，估摸着是因为线路短路或者其它什么原因。
    做东男顿时就不高兴了，大着嗓门嚷嚷起来：“服务员！怎么回事啊？你们酒楼怎么搞的？黑灯瞎火的还让人怎么吃饭啊？”
    “不好意思，请稍等一下，我先帮您找几根蜡烛点上。”程末赶紧翻查抽屉找到两根细长的白蜡烛，一根点在餐桌的转盘中间，一根点在包厢的碗柜上。
    一桌男人大眼瞪小眼，围绕注视着圆桌上那簇飘渺的微光，画面有点滑稽。
    “让我们就这么吃？”
    “实在是抱歉，特殊情况还请您谅解一下。我们的工作人员应该去排查了。”
    “这么大个酒楼还停电？下回谁还敢来啊！奶奶个腿儿！还以为你们这酒楼挺高档呢，真他妈败兴！”做东男在那骂骂咧咧的，感觉这一停电拂了他的面子。
    好在一旁的金丝眼镜男出声安抚了他，不知道是他领导还是客户，总之挺管用的。
    不多时，一桌人在烛光下吃着吃着又恢复了互相夸捧的场面。经过刚才那一出，金丝眼镜男在这一群人里倒显得翩然有礼了。
    过了一会儿，程末又接到厨房送来的鲫鱼汤，也是他们这桌的最后一道菜，碗沿很烫手，得赶紧放到桌上，程末便端着上前说了一句：“先生，请让一让，我要上汤了。”
    做东男可能是自顾自的说得太起劲，没听见，不但没让，还一个反手把程末端的汤直接打翻了……程末倒没事儿，不过，做东男就惨了点。
    看着他被烫得跳了起来，哇哇大叫。程末急得赶紧抽出一条干净的毛巾往他腿上擦：“抱歉！我帮您擦一下！”
    “你小子怎么上菜的啊？！没长眼睛啊？”做东男嫌弃地避开毛巾，大喊，“拿纸巾来给我擦！这毛巾鬼知道擦过什么的！再把你们管事的给我叫过来！我要投诉你！”
    兰姐这时正好挨个包厢解释停电的原因，走到程末这个包厢的门口时，听到里面的吵闹声，连忙进来了解情况。
    程末还未张口，做东男就扯着裤腿，噼里啪啦地把程末一通数落：“你就是这里的管事？黑灯瞎火吃饭也就算了，这个毛头小子怎么回事？他真是你们店的服务员？连件工作服的没有，一看就不是专业的啊？请的什么人啊这是！”
    “这位大哥，你先别急。他是我们刚招来的寒假工，是科大的学生，学计算机的，刚来上班没几天。抱歉，让你们感觉到怠慢了。”兰姐一看就见多了，从容不迫地解释说。
    金丝眼镜男闻言不禁挑眉来了兴趣，抬头朝程末这边看过来，只见那瘦高的身影背着烛光站在黑暗里，低垂着头看不清表情，也没想过为自己辩解一二。
    “学生？学生也不能这么做事啊？从开头到现在，我就没听见他说一句对不起！骨气这么硬，就不要来做服务员啊！”做东男属于典型的那种别人越劝阻，他越来劲的人。
    程末眼皮都没抬，闻言二话没说，两步走到他跟前，恭敬地向他鞠了个躬，字正腔圆地说：“对不起。”
    既然这个人要纠结这个点，那就给他想要的好了。尽管在这之前他已经说过无数句抱歉了。
    包厢里霎那间安静了下来，鸦雀无声。
    连做东男一下都愣住了。这小子明明在自己跟前弯着腰说对不起，怎么他却感觉到了一股子倔强的不卑不亢？奇怪。
    兰姐见状赶紧赔着笑脸说：“先生，这个汤我们重新给您上，不收钱！算我们给你赔个不是。也希望你们能体谅一下，您看行吗？”
    做东男还想说些什么，这时金丝眼镜男慢条斯理地开口了：“你差不多行了。赶紧吃吧，我一会儿还要赶飞机。”
    做东男只好咽下到嘴的话，听从地坐下了。
    在这之后，程末便站在包厢的一角，没再出去过，一直隐在黑暗里，以免他们又要提什么别的要求。
    一桌人终于吃完了，程末暗暗松了口气，准备收拾完了赶紧回宿舍睡一觉，发烧后的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
    金丝眼镜男却在经过程末身边时停住了，略带犀利的眼神透过镜片盯着程末：“你叫什么名字？”
    程末没接话，他不觉得自己有必要跟他介绍自己。
    一旁的做东男见程末没有作声，比他还急，伸着食指点了点程末，用恨铁不成钢的语气说：“你小子，知道不知道这是什么人啊？”
    程末面上没什么波澜摇了一下头，他确实不知道，跟他也没半毛钱关系。
    “他是讯达电脑城的老总，就前边那个路口大转盘那儿！”做东男一边说一边激动地比划，“那一大栋全是傅总的！”
    这回程末神色终于有了变化，抬眼跟傅旻对视了一眼。
    傅旻挑起一抹笑：“你刚说你是计算机系的？”
    “嗯。”
    “如果你之后还想找工作可以直接来找我，你一个白白净净的高材生，在这种地方端盘子屈才了。我那儿的工作，对你也有帮助不是？”
    程末当时是有点惊喜的，他确实很希望能找专业相关的工作，能学多点就多学点，算积累经验了。
    “……真的？”
    “当然！”傅旻抬手摸了下西装内袋，好像没找到想找的东西，有些懊恼，“我没带名片，有笔吗？”
    “有有有！”做东男一听，动作麻利地从程末身后拿起刚刚他们点菜用的圆珠笔递过去。
    傅旻直接拉过程末的手，把一串号码写在他左手腕上了……
    “……”
    “这是我的号码，你回头存一下。我订了飞机，赶时间！”说完将那笔塞回程末手心，拎着手提包径自走了。
    “哦，好……您慢走。”程末反应过来，冲他微微颔首。
    “啧！你小子运气好啊！遇到贵人了。”做东男走时拍拍他的肩膀留下这么一句。
    程末盯着那串数字看了看，不禁哑然失笑：这都什么事啊？
    他倒不会天真到真的以为自己能凭这么一串数字，就去诺大的电脑城托人安排工作，有些人做这种事不过是为了体现自身的优越感罢了。所以程末自然也不会去存那号码了。
    下了班已经是接近两点了，回宿舍应该还能睡上个把小时。
    程末掏出手机看了眼，有一条顾琛发来的消息。
    顾大男神：-不要考虑的太久哦。（皱眉）
    程末嘴角止不住地往上扬，回了一句。
    狗子：-皇帝不急太监急。
    狗子：-[表情包]略略略.jpg
    顾琛基本上是秒回。
    顾大男神：-[表情包]暗中委屈.jpg
    顾大男神：-下班了？
    狗子：-嗯，要回宿舍睡会儿。
    狗子：-小琛子，你可以跪安了。
    顾大男神：-喳！
    顾大男神：-（狗）皇帝，别让微臣等太久（可怜）
    看到这句，程末差点把手机扔出去！
    为什么？因为他脑子里一闪而过的是姓顾的配的那个男男广播剧，只要一想到这儿，那个彩蛋就避无可避地在他脑海自动播放起来……
    程末都没想到他当时只听了几秒不到，都已经过了这么久，他还能记得这么清楚。
    太他妈诡异了！什么脑子，该记的不记，不该记的瞎记！
    被这一闹腾，程末直接忽略了顾琛那条信息里，套路他的“狗皇帝”。
    到了宿舍，程末发现门居然是敞开的，倒是省了他准备好要踹门的冲动。
    一进到屋里，就看到那些男人们奇形怪状地四仰八躺着，呼噜声依然是振聋发聩，此起彼伏。
    他踢掉鞋爬上床，正准备要睡觉的时候，忽然发现哪儿不对劲。
    自己的包被人翻动过了……他打开挎包，翻开里袋，果然……钱不见了。
    狗日的！
    是可忍，孰不可忍！
    “操！哪个狗杂碎偷了老子的东西？自己站出来！”程末跳下床，大声吼了一句。
    不少人都被吓得一激灵，嘴里骂着带b的字眼醒了，自然没有人承认，也没人应下程末的话。骂归骂，却不作为。
    程末气得踹了一脚那破床，那破床顿时摇得跟要散架似的：“妈的！老子再说一遍，谁、偷了、老子的、东西？！你要还算是个男人，现在就站出来！敢拿不敢认？”
    大概是被程末怒火冲天的阵仗吓到了，连平时嘴巴很碎的那几个人都闭上了嘴，整个宿舍蓦地安静了下来，大家面面相觑，谁也没有先开口。
    从这可以看出来，这群人无非就是吃软怕硬。真碰到硬石头了，反倒怂了。
    想来那个小偷料定这种事儿没人会管。警察自然是不会管种鸡毛蒜皮的小事儿，金额又不多；至于酒楼那边，就更不会插手酒楼外的事了，何况自己还是个临时工呢。
    程末包里留了点备用的钱，这是他打小的习惯，钱不多也就小几百。
    主要这事儿算是个爆点，一来他看不惯这种小偷小摸的作派，二来这群人真的把他惹毛了。
    一个个五大三粗、有血有肉的汉子，干的就不是个真男人干的事儿！
    程末抿着唇点了点头，指了一圈：“都怂了是吧？行，那我们就耗着，揪不出这个人今天谁也甭想从这个门出去！”他说完走到门口，一脚踢在门上，门发出一声砰的巨响应声关上了，震落下一地的墙皮和灰尘。
    “咳……小、小程啊，会不会是你放哪儿你自己搞忘记咯？”睡在他下铺的那个胖子这时候开了口，跟第一天耀武扬威的态度判若两人。
    “我还没老年痴呆呢！就算那天被你们摆了一道，我他妈也不傻！”程末笃定他们知道是谁干的，干这种事儿的人一看就是个惯犯。
    钱是什么时间丢的他不清楚，可能是他被锁门外那天就丢了，总归就是被偷了。
    “能有多少钱啊？没多少就算了吧！多大个事儿啊！”另一个人阴阳怪气地小声说了句。
    “我今天就把话撂这了，这他妈就不是钱多钱少的事！就算被偷的是一块钱，老子也不爽！识相的把这个人交出来，别的不用你们管！”程末背靠门，冷着脸说。
    又是一阵安静。
    程末并不着急，也懒得花那个心思去看谁心不心虚，就这么跟他们对峙着。
    依他看，这群人里绝对没那什么情谊说要保谁的，说不定早就对这种偷鸡摸狗的行为心存芥蒂的了。
    果不其然，过了会儿他们就开始躁动起来，几个几个地凑在一块儿，最后单留下一个个子最小又干瘪的男生，想动又不敢动缩在自己的床角里。
    一目了然了不是？
    程末板着个脸，拎起一把木头凳子过去的时候，吓得那人抖得颤颤巍巍，眼睛四处游离，从头到尾都没敢看程末，嘴里还若有若无地哼哼：“不是我偷的，不是我偷的，不是我……”
    这人的面相一看就是个瘾君子，毒·瘾还不浅的那种。看来自己的钱多半是已经进了给他供货那人的口袋，要不回来了。
    程末上前攥着他的衣领，把他拽到凳子上踉跄坐下，再回头看了看乱七八糟的床，也没坐得下去，就倚着床柱子垂视他：“说吧，什么时候拿的？”
    “我没拿！我真没拿！我什么都没拿！”瘾君子头摇得跟波浪鼓似的大喊着。
    程末都要被气笑了：“心虚成这样，你他妈觉得我会信吗？嗯？”
    “……你别过来！我跟你说，你最好不要惹我，我不是好惹的！小心我……我找人整死你！…对对！你敢动我，我就找人整死你！…”瘾君子脑子好像有点不太灵光，可能是那东西的的副作用，开始跟个疯子似的大放厥词。
    程末听得烦躁的很，抬起脚猛然将那人连带着凳子一起踹倒了，迈开腿跨坐在他身上，伸手拍着他的脸说：“整死我？搞搞清楚，是你先偷了老子的东西！操！认个错很难？”
    瘾君子嘴皮子发颤，紧闭着眼没吭声……趁着程末没注意，他摸起床底的一根废弃的断木棍，陡然朝程末脑袋上挥过去。
    程末还没来得及转头，感觉到耳边的风声，下意识抬起左手臂去格挡……
    “我□□妈！还敢跟我玩阴的？”程末吃痛，一把夺下木棍，起身对着地上的人狠狠地踹上两脚。
    “你死定了……你死定了！……你死定了……”瘾君子蜷缩着呜呜喊道，脑子里来回就这句话。
    任程末再折腾，也放不出一个有用的屁来。
    而宿舍里的那群人就跟不存在一样，坐在床上看戏，全程都没有想要拉架的势头。
    这破地儿程末是一刻也呆不下去了！
    他丢掉木棍，回到床边拿起包，头也没回地从楼里跑了出去。
    去他妈的！
    ※※※※※※※※※※※※※※※※※※※※
    终于要……（//▽//）

 第 26 章

    回到酒楼后直到下午上班，没听到任何人有闲言碎语，也可能是没传到程末的耳朵里。
    他总算是摸清了在这儿上班该有的脾气了。虽然宿舍不住了，但在走之前狠狠挫了他们的嚣张气焰，还是挺解气的。
    本来程末也没想对那人怎么着，就是让他长个教训，谁成想那小子还挺奸诈的！他看着手上那一条红肿的棒印有点无语，好在骨头应该没大碍。
    狗子：-小琛子
    狗子：-准备接驾吧
    顾大男神：-这是应下了？
    程末头一回借住到别人家里，多少有点不太好意思，可不知道为什么，他一边又还挺期待的。
    斟酌来斟酌去，他最后只简短地回复了一个“嗯”。
    顾大男神：-已经下班了？我来接你。
    狗子：-大哥我认得路
    顾大男神：-一起去吃宵夜。
    狗子：-……好吧
    顾大男神：-[表情包]摸摸傻子.jpg
    狗子：-[表情包]emmm…….jpg
    狗子：-那我在早上那个路口等你
    顾大男神：-好。
    顾大男神：-你过五分钟再出来。
    狗子：-？？？
    顾大男神：-冷啊笨蛋。
    狗子：-……哦
    程末在路口等了不到两分钟，就看到顾琛像个自带bgm的韩剧男主一般从转角缓缓走来，手中握着一瓶易拉罐装的旺仔牛奶，跟他这人高马大的帅气打扮有点违和，程末看着不禁乐了。
    “不是让你过五分钟再出来吗？”顾琛把那罐热过的旺仔牛奶递给程末，“先暖暖手。”
    “我习惯早到。”程末佯装随意的又把袖子往下拉了拉，接过牛奶捧着，问他，“上哪吃去？”
    顾琛攀着他的肩膀，笑着说：“跟哥走，有肉吃！”
    俩人拐了两个巷口，到了一条喧嚣热闹的夜宵街上。这边几乎每家店门口都搭了棚子，里面摆满了桌椅，吃夜宵的人也是络绎不绝，到处都冒着热气腾腾的香味。
    “没来过吧？”顾琛领着程末熟门熟路地走到一家烧烤店。
    “没……”
    程末话还没说完，对面的老板就招呼上了：“琛哥！哎呀，你小子有阵子没来了啊！”
    “呵呵，这不来了吗？带我的小老弟过来尝尝您的手艺。”顾琛咧嘴笑着说。
    “你这天南地北混得挺开啊，琛哥？”程末调侃他。
    “快饶了我吧，好汉不提当年勇。”
    俩人乐得不行。
    顾琛拿了一个套着塑料袋子的小盆，打开立柜，冲程末说：“想吃些什么，自己拿。”
    程末捡了两串鸡翅，两条大鸡腿，十串牛肉，想了想又拿了根热狗。
    “全荤啊？”顾琛头回见到这么个肉食动物，确实有点大开眼界，“怪不得长不了几两肉呢。”
    “屁！吃肉长肉！”
    “真当自己是狗子呢？”
    “去你的！”
    不得不说，这老板的手艺真不错，连鸡腿都烤得很入味儿。
    “怎么样？合您老人家的口味吗？”顾琛这是明知故问。
    程末瞅了一眼自个儿餐盘上的一堆骨头和木签，打了个饱嗝，无言地看着顾琛。
    意思就是：你看吧，都吃成这样了，还用说？
    顾琛抬手想揉他的头，被程末识破躲开了：“说话就说话，你丫怎么还上手了呢？”
    “谁让你这么可爱呢？”
    闻言程末眉头一锁：可爱？老子到底哪可爱了？我操！
    最后挤出三个字：“有毛病！”
    顾琛也不在意，指了指盘子里还剩下的一条热狗：“浪费粮食可耻啊。”
    “我真吃不了了……太久没吃这玩意儿，这不没掌控好量吗。”程末说，“要不，咱俩一人一半？”
    “咳，这画面我都不敢想。算了，不吃就不吃了吧。”顾琛笑说。
    “靠！又没让你嘴对嘴咬！”程末不禁脑补被顾琛带出的不雅画面，赶紧搓了下胳膊上的鸡皮疙瘩。
    顾琛瞅见了他手腕上露出来的笔迹，觉得有点奇怪，想去拉他的衣袖。
    程末敏感地马上把手背到身后：“干嘛？”
    “手上是什么东西？”被他这一藏，顾琛更觉得有问题了。
    程末脑袋里只有那条棒印，早忘记什么电话号码的事儿了，这会儿才恍然想起，松了口气摆摆手：“是一个电话号码。”
    “电话号码？”
    “嗯。今天来了一桌奇葩客人，其中有一个是什么电脑城老板，说让我去他那儿上班。”程末看着那条热狗不吃完有点可惜，最终还是拿起来，慢慢啃着。
    “男的？”
    程末点了点头，说：“三十来岁吧。”
    “他要写你手上？”
    “对啊！莫名其妙！还被我碰上了。”程末又想笑了。
    “是够奇葩的。”顾琛看他啃得嘴边一圈油亮，也笑了，“那你去吗？”
    “不去，人没准就是随口这么一说，要是当真去麻烦别人，我做不来。”
    “嗯。”顾琛应了声，又道，“你是不是特不想求人啊？”
    程末抬起眼眸看了他一眼，顿了片刻才说：“……在你面前，我说不出这句话。”
    程末的确是在任何事上都不愿求人的人。他一直觉得自己有多少能力，就干多大的事儿。但顾琛是个例外……就每次俩人在一起发生的那些事儿而言，程末不知不觉中承蒙了他很多帮助。
    顾琛听完这话好像还挺高兴的，跑去结了帐。
    回家的路上，顾琛问程末：“你怎么突然就答应了？”不过这话是仰着脑袋说出来的，他正在观察天上飘落的雪花。
    程末看了他一眼，知道他是在问住宿的事，跟着他一起仰视着黑夜里坠落下的雪白，淡淡道：“哪儿需要那么多理由。”
    “是啊……”顾琛长叹一口气，望向他，“有时候，也不需要什么理由。”
    程末还仰着个头，听到这句话时，看见有一片雪花飘进了自己的眼里，不消一瞬就融化了。还来不及感受它的存在，但它又确确实实的存在过……
    程末眨了眨眼睛，回望了他一眼，浅浅地笑了一下。
    顾琛看愣了，那一刻他很想把程末抱进怀里……
    回到家，顾老爷子已经睡下了。
    顾琛打开程末的包，有些惊诧：“你就两套衣服？”
    “能穿就行，没那么多讲究。”程末刚洗完澡出来，看见顾琛把自己的衣服挂进他的衣柜里。自己这才来过几回，都已经有固定的睡衣了。
    “说到这儿，我倒想问问你了。”程末走到他身边，伸手拨了一下衣柜里清一色的黑色衣服，除了边上的两套校队的运动服是蓝白相间的，忍不住想笑，“你丫这是上哪儿批发了一麻袋黑色的t恤和卫衣吧？”
    “只是懒得挑色儿。黑色百搭，懂吗？”顾琛钳住他的脸，捏了捏，手感很不错，接着反问他，“你一个只有两套衣服的糙汉子，还好意思说我呢？”
    程末张嘴想咬他虎口，顾琛反应神速地缩回了手。
    “咬死你丫的！”
    “咬呗，咬完还得陪我去打狂犬疫苗。”
    “我发现你嘴也挺欠的啊？”
    “嗯，被你带坏了。”
    “我呸！老子头回见你，你就没少套路我。”
    “哦？我怎么套路你了？”顾琛挑了挑眉毛。
    “忘了……”程末推搡着他，“哎呀，洗澡去！”
    “你这话老说一半的毛病得治。”顾琛进浴室前又问了句，“那号码洗掉了吗？”
    “别提了，老子的手都差点搓秃噜皮了！”怕顾琛会过来看，程末马上又接了一句，“终于洗干净了！”
    看到他进去了，程末才掀开衣袖确认了一下棒印，已经有点发紫了，要完全看不出来可能需要几天的时间。
    说来程末这一放假就马不停蹄地工作，一直还没抽出时间打个电话回去，每回一想起来，就已经半夜了。
    他翻了个身，拿出手机打开朋友圈，看见程茜两个小时前发了一张很可爱的自拍，程末眼里含笑，在下面点了个赞，顺道评论一句：“丫头，刘海该剪剪了。”
    再往下翻，是顾琛发的一张手拿旺仔牛奶的照片，手指纤长，骨节分明。
    配字是：接狗子。
    程末点开评论，输入了一句：你大爷的，想死吗！然后觉得不妥又删掉了。
    他发现自己自从见到顾老爷子以后，就没办法再对着顾琛说你大爷了……（当然是在他还有理智的情况下）
    程末睡觉不老实，经常睡着睡着就不自觉地往被子里钻。
    顾琛睡眠很浅，每回发现他往下跑，就把他提溜上来，让他重新睡回枕头上。
    而自从放假后，顾琛的闹铃好像就关了，反正程末是再也没听到过，早上大多都是被顾琛叫醒的。
    不用再跟后厨那帮老爷们呆在一个破屋里，工作也渐渐适应了，程末的心态又回到了往日一般轻松，甚至能称得上愉悦。
    跟顾老爷子打照面的时间其实并不多，一天里就早上能碰个面，中午他要午睡，或者呆在自己的书房里。晚上等程末下班回来，老人家已经睡下了。
    说到这儿，打从上回程末和顾琛去吃夜宵了以后，这件事好像就成了他俩的固定流程。也不总吃烧烤，顾琛会带着他换着花样的吃，吃饱喝足再聊着天慢慢走回家。
    有时候程末会跟他说起小时候发生的一些好玩的事，经常会提到程茜，齐玖，还有他的奶奶。
    心思敏锐如顾琛，自然发现了一些不对劲的地方。比如，这些故事里唯独没有程末的父母。
    他一直很想知道，让程末如此不屈不挠面对生活的原因究竟是什么。
    可程末不提，他自然也不会刻意去追问。他期待着有一天，程末会像自己一样，心甘情愿地把心打开。
    又过了几日，某天早晨程末咬着油条问顾琛：“你一天在家没事都做些什么？”
    “想你啊。”顾琛弯眸一笑，张口就答，真假难辨。
    意料之外的答案，惹得程末爆了一句粗口，他局促地低下头，低吼道：“大哥，还能不能好好聊天了？”
    顾琛看着他乐：“脸皮还挺薄。”
    “你……妹的。”
    “也没什么可干的，要么跟大鹏他们打打球，要么就被小秋拉着录干音。”
    “……怎，怎么录啊？”程末还真挺好奇的。
    “想看？等你中午下班了，我带你感受一下。”顾琛没啥特别的反应，好像觉得是挺普通的一件事儿。
    程末就完全不同了，他顶着这么一个想一探究竟的念头，撑过了漫长的中午，一下了班就马不停蹄地往顾琛家跑。
    刚进大院，就看见顾老爷子跟裘叔围着一辆吉普车正在商量着什么。
    “爷爷！裘叔来啦？”
    裘叔是顾老爷子的警·卫员，程末跟他打过几回照面了，平时话不算多。
    裘叔朝他点了点头。
    “今天下班挺早啊，小学霸？”顾老爷子笑了笑。
    不知道顾老爷子是记不住他的名儿，还是喜欢这么称呼他，总之从第一天起，就一直这么叫他了。
    程末这才发觉，自己确实有点莫名的猴急，只得含糊应了声：“……是啊。”
    “我跟你裘叔要去外地呆几天，尽量在三十前赶回来。”顾老爷子说。
    至于是因为什么，程末没有过问，只是问了一句：“现在就走啊？”
    “嗯，你跟那小子说一声。”
    裘叔又叮嘱了一句，让他们两个人不要到处乱跑。
    程末一一应下了。心想顾琛那几年肯定把他们折腾怕了，那时候究竟是怎么一番场景他怎么也想象不出来。哪怕顾琛那天晚上亲口讲了，程末还是没办法把他跟外面那群喊打喊杀的小混混联系到一块儿。或许在他的认知里，顾琛本就不该是那样的人吧。

 第 27 章

    上了楼，程末发现顾琛并不在卧室，只有一只奶白的小豆包巴巴地望着阳台玻璃门外的雪景，摆动着细长的尾巴。
    他转而走到隔壁，刚举起手还没在门板上落下，又赶忙收回了。
    一方面不知道自己敲门顾琛能不能听见，一方面也怕打扰他们配音。
    于是，程末掏出手机来。
    狗子：-我下班回来了
    顾大男神：-好，到隔壁来，门没关。
    程末刚推开门，便听到电脑里传出一串熟悉的御姐音在爽朗地哈哈大笑着，紧接着一个偏温柔的男声说了句：“哥，你就帮我搭一段呗！这剧没你不行~”
    顾琛抬眼看到程末，招了招手示意他过去。
    程末耳朵动了动，走过去在顾琛为他准备的椅子上坐下。
    顾琛对着麦假意咳嗽了一声：“咳，说话注意点啊，他来了。”
    程末一脸莫名：“不用啊，你们该怎么样就怎么样，不要顾忌我。我就是看个热闹。”
    电脑屏幕里显示的是一个歪歪频道，麦上有三个人，开的是自由麦。
    有一个橙色女马甲，名叫秋山夜雨的。
    另外两个是黄色男马甲，一个叫折七公子，还有一个没名的，只有个句号的，应该是顾琛了。
    折七公子……就是上次跟顾琛配《夺位》的那个皇帝吧？
    没错，程末在中午上班的空隙，特意去搜索了一下那个广播剧，就叫这个名儿。
    秋山夜雨：“小末末，还记得你秋姐姐吗？”
    原来是她，上次聚会上的那个梨花头女生，他们的配音社社长。程末想起顾琛那天还说是被她“拖下海”的，不禁笑了出来：“当然记得了，秋学姐这么漂亮！往人堆里一站都是最亮眼的那个。”
    顾琛挑了挑眉，瞥了他一眼。
    秋山夜雨：“看看！看看！你们都跟着小末末学着点！”
    折七公子：“听声音有点小啊。”
    秋山夜雨：“人家本来就比你小两岁。”董秋怼了他一句，看来这几个都是老熟人了。
    折七公子：“是是是，哎，我老了。”
    顾琛：“你们赶紧的，要配什么的赶紧发来吧。我家这位一会儿还要去上班呢。”
    程末：……
    折七公子：“哥，你真的答应了？我爱死你了！”
    秋山夜雨：“我把本子共享到公屏上了，你们先看一下。顾琛你帮他搭前任。”
    顾琛：“好。”
    折七公子：“哥，我觉得你更适合这个小攻，西子的音色还是受了点儿。”
    顾琛：“这话有种你待会儿对着你家西子再说一遍。”
    秋山夜雨：“哈哈哈哈哈，等西子来了，这货就成一只舔狗了。”
    顾琛笑了笑，说：“我先闭会麦。”
    折七公子：“哟！不会是要去亲亲我我了吧？”
    顾琛：“看本子啊，贱人。”
    折七公子：“那让你家那位出来聊聊呗？”
    程末心里一万头草泥马奔腾而过，也不知道自个儿脸上现在是个什么表情了。
    顾琛：“跟你没什么好聊的，你别把他带坏了。”
    折七公子：“靠！我能有你坏吗哥？”
    秋山夜雨：“哈哈哈哈哈……七折你刚不过他的，算了吧！”
    折七公子：“折七！折七好吗？董秋你再叫七折我跟你急！”
    顾琛直接闭了麦，转过头，一只手搭在椅背上，玩味地看着程末：“你是不是听过我配的剧啊？”
    程末眼神闪躲了一下，含糊地接道：“那啥……听过一点。”
    他刚才大致扫了一眼公屏上的戏本，这篇只是一小段剧情。顾琛配的那个前任，是个有点抖s的暗黑系斯文败类。
    台词还挺……变态的……
    “什么感觉？”顾琛单刀直入，问得那叫一个直接。
    “什么什么感觉啊？”程末有点坐不住，想溜，不过面上还是尽量保持着不动声色。
    其实顾琛拿不准他听了哪段，他配过的剧不多，bg,bl都有涉猎，不过有h戏的也就《夺位》那一场。后来无论董秋他们再怎么磨嘴皮子他也没答应过了。
    应该没这么巧吧？顾琛打量着程末，开口看似无意，又有一丝认真：“就男生跟男生这事儿，你什么想法？”
    “呃……还好吧，反正是假的嘛。”程末悄悄瞟了顾琛一眼，发现他还在盯着自己，只好把目光转向电脑，“你……你真喜欢男人啊？”
    呸呸呸！程末你个傻x，你问的什么鬼问题啊？
    妈的！现在马上让我死了算了！
    “不喜欢。”
    “哦。”程末应下了，可隐隐觉得哪儿不对，心里某处突然就空了。
    然而接下来一记惊天闷雷在程末耳边里嘭的一声炸开……
    顾琛说：“我要是现在跟你说我喜欢你，会把你吓跑吗？”
    他说得很认真很自然，甚至没有停顿，仿佛在说我喜欢喝稀饭，他喜欢吃面条，这样再平常不过的事。
    程末听到后完全是怔住的，盯着屏幕的眼珠子根本不敢转动，自然也没看到顾琛当时的表情。只是感觉到自己的头皮在发麻，血液一个劲地往头顶上翻涌。脑子里只有一个声音刷刷不停地飞过：我喜欢你……我喜欢你……我喜欢你……
    到这份上，再问是哪方面的喜欢，就很白痴了。何况还是他自己先开的口。
    很久之后程末再想来，如果这天自己没抽风，稀里糊涂问出这么一句话，他们会不会要蹉跎很久才能走到一起？
    见他失魂受惊的模样，顾琛觉得自己倒像个坏人。
    他无声地叹口气，半晌才佯装轻松般开口道：“抱歉，我本来没打算今天说的……你要是觉得难堪，就当没听过吧。”
    其实他大可以说，这只是一句玩笑，可他没有，他无法看着程末的脸否认喜欢他的这个事实。
    尽管一直以来，他表现的很强势，可当这一瞬真正发生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并没有多大的信心。
    “我……”一切发生得太过突然，程末措手不及。心跳很快，大脑很乱……
    房间内霎时静了下来，顾琛神色黯然，手心不知不觉中渗出细汗，他只是沉默地注视着程末，希望他能开口说点什么。
    那双生得极好看、此刻正饱含着情意的深邃眼眸，程末知道自己只要望过去，便会泥足深陷，不能自拔。可他当下并没有做好准备要去迎接这样一段感情，这不在他的人生规划里。
    他对于自己是直男这一点，毋庸置疑。
    可对方是……顾琛啊……
    他发现自己完全抗拒不了，甚至还莫名地……小鹿乱撞？
    这种被打乱步调，心烦意乱的感觉，终于让他开始正视一个问题：我他妈这是弯了吗？老子连妹子的手还没牵过，就……弯了？？？
    “那什么……我可能需要好好想想……”经过一番人神交战，程末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
    顾琛慢慢别开头，眼眸微阖，抿了抿唇，没有作声。
    尽管程末没有直接说他不喜欢自己，也没有顾左右而言他，只是说需要好好的想一想……顾琛却隐约之中料到了结局。
    倘若程末跟往常一样装没听懂，或者骂他一句，都好过现在这样认真地答复他。
    以顾琛对程末的了解，虽然他平时总是一副没心没肺，嘻嘻哈哈的样子，却一直都在很认真积极地对待生活。这样的人若是冷静下来，想必是不会接受这样一段有别于常人且曲折的情感吧？
    毕竟，谁不想活得轻松一些？
    真要怪的话，只能怪自己操之过急，挑错了时机。
    但已经说出去的话，没有了再撤回的可能。
    顾琛垂在身侧的手不可自控地微微发抖，他想说“好”，可就是没发出声音来，甚至连嘴唇都没法儿启开。
    程末一个二十出头的大小伙，头一回经历这种告白场面，对象还是个男生。他不知道该怎么做，更怕自己口不择言又会说出什么胡话来，便咬咬牙决定不再久留：“我，我先去上班了。”
    两个人离得很近，程末微微侧目，只消一眼便愣住了。
    这样的顾琛是他从未见过的，他一改往日的阳光，整个人仿佛比回忆往事那晚还要消沉。
    一直到他走到门边，顾琛始终没有看他一眼，也没再开口讲话。
    “顾琛。”程末忍不住开口，心里不知怎地也有些难受，但他尽量让自己表现得和往常一样平静。
    顾琛闻声缓缓抬起头，原本晦暗的眼眸里透出一丝光，不安地期待着。
    “如果我认定了，那就是一辈子的事。你……给我点时间。”程末看着他。
    门轻轻关上后，顾琛苦涩地笑了一下，颓然地靠向椅背，过了一会儿他的身体止不住地颤抖，像溺水一般。
    程末并不知道，他伪装的平静早已被顾琛看穿。在顾琛的眼里，对方是逃似的跑开。
    他在躲自己。
    这个认知如同在顾琛的心上捅了一刀，他闭上眼，独自呓语着梗在喉咙已久的声音：“别走……”
    程末，你不知道你对于我而言，意味着什么……
    你永远不会知道，刚才那一刻，我耗尽了多大的力气，才没有把你拥进怀里。
    整个下午在酒楼，程末一直处在恍惚之中。手机上再也没有收到顾琛的消息。
    随着时间的流逝，他开始后悔，或许自己那时候是不是应该留下？再陪顾琛多说点什么？可问题是他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啊……
    离开时顾琛的那个状态，一直徘徊在他的脑海里，逐渐盖过了被表白的感受。
    他有点担心……很担心。
    犹豫再三，他还是决定打个电话。
    不管了！到时随便聊些有的没的，此时的他一定要听到对方的声音，才能安心。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sorry……”
    靠！顾琛的手机居然关机了！
    程末再拨，还是关机！
    就跟赌气一样，他明知道是关机，偏要不死心地拨了个十来遍。
    终于熬到了下班，程末马不停蹄往之前约定的路口赶……然而，记忆里的那个人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出现在那里，揣着热牛奶等他下夜班。
    ……混蛋玩意儿！脾气还挺大？就不能给我稍微思考一下的时间吗？怎么说也关乎老子的后半辈子，太他妈霸道了！回去看我不好好治治你这臭毛病！
    回家的路上程末在心里把顾琛骂了个底儿朝天。可到了大院门口，看到一片漆黑的房子，他是真的有点慌了。
    顾老爷子这才刚走一下午啊，顾琛这小子要是出什么事，自己恐怕也要嗝屁了。
    程末心急火燎地冲进屋里，不死心地跑到每个房间查看，都没人……连豆包都不在……
    如果连豆包都不在，那人可能在公园？
    想到这儿，程末一边焦急地往小公园跑，一边掏手机打电话。结果手机还是关机，公园走遍了，连个鬼影都没见着。
    “操！顾琛你他妈的是要气死我是吧？有你这么喜欢人的吗？”
    程末心急如焚，惴惴不安地握着手机站在大院门口的雪地上来回踱步，寻思着还能联系谁。
    这时手机突然响了，是林风发来的一条微信。
    “狗子。”不多不少就俩字。
    除了他，没有别人了。
    程末稍微镇定了一 些，揣上手机，从院里推出自行车毫不犹豫往林风火锅店的方向赶过去。
    一路顶着刺骨的寒风，脸和手都吹僵了，终于到了店门口，程末把自行车直接往门口的雪地上一扔，急冲冲就想往里闯。却在前台被一个胖胖的女服务员给拦下了，可能缘于他当下的神情有点渗人。
    “哎哎，干什么的？我们关门了！”那女服务员大声叫道。
    这时店里已经没有客人了，做着清洁收尾的工作，正准备打烊。
    “顾琛是不是在里面？顾琛你丫的给我滚出来！”程末挡开那服务员，撩开了上次林风打那出来的那个透明门帘，结果里面什么人都没有。
    “谁是顾琛啊？没听过！你是来捣乱的吧你？再这么闹，我们要报警了！”女服务员劲不小，扯住程末的衣服往外推，嘴里一边喊着。
    厨房里听到动静，走出来两个膀大腰圆的伙夫，撸起袖子准备把人架出去：“怎么了？来闹事的？也不看看这是谁的店！”
    程末这才稍微清醒了一点，找回点理智，急忙辩解：“我找林风，你们老板！我是他朋友！”
    说曹操，曹操到。
    “救星！你终于来了！”林风也听到了声响，穿着件花哨的机车皮衣从楼梯上拐下来，搂住程末的肩膀就往楼上带，一边冲着刚才被程末吓到的几个工作人员挥了挥手，“都散了散了！我朋友。”
    “顾琛呢？”程末迫不及待地问。
    “在里屋呢！我说，他今天受什么刺激了？”林风问。
    知道人在这儿没事，程末悬着的一颗心总算放了下来。但对于这个问题，他也答不上来，只得摇了摇头没作声。
    “你回头好好劝劝他，我都好几年没见他这么丧了。”
    “嗯。”程末心里也不好受。
    这个阁楼有三间房，此时都关着门。
    林风走在前头，一把推开靠近楼梯口的那一扇门。程末的视线跟着扫过去，却被眼前看到的一幕给震惊住了。别说程末了，就是林风也愣在了那儿。
    已经醉得不醒人事的顾琛此时平躺在一个不大的软床上，一位身材姣好的卷发女生背对着他们坐在床边的木椅上，脑袋怼在顾琛的脸上，不用猜也知道是在干什么了。
    程末心里那火一下子烧得几丈高，也管不得她是不是女生了，冲上前去就把丁妍给拽开了。
    “你干什么呢？”程末冷着个脸，扬声道。
    丁妍先是一愣，觉得这人有点眼熟，但是又想不起来哪儿见过：“关你屁事！你谁啊？”她的气焰也不低。
    林风见状赶紧过来拉住丁妍，帮着程末解释道：“他是琛哥的朋友，来接他回家的。”
    “朋友？回家？”丁妍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瞪大了眼睛指着程末，“你？”
    也怪不得丁妍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毕竟以往的顾琛虽然会参加各种聚会活动，但最后都会一个人回家，除了他俩也没见跟其他人深交过。
    这突然蹦出个“朋友”，还说要接他回家？未免太匪夷所思了一些！
    程末烦躁得很，不想搭理她，走到床边拖起醉成烂泥的那人准备弄到背上，但显然没能成功……
    长那么多肌肉有什么用？人家吃你豆腐的时候，还不是跟个纸扎的一样！不让人省心的玩意儿！

 第 28 章

    林风想过去搭把手，却被丁妍给拦了下来。
    “那谁，你哪儿来的哪儿回吧，我送琛哥回去。”丁妍用带有命令的口吻盯着程末说。
    程末压抑着内心的躁郁和火气，把人又放回床上，扬起下巴有些乖张的姿态说：“我还就不了，你能怎么着？”
    丁妍大概是没想到对方会以这么强硬的态度跟她讲话，顿了一秒就想上去打他，林风见状赶紧圈住她的腰大喊：“我的姑奶奶哎，你可别乱来啊！他真是顾琛的朋友，人家现在借住在琛哥家里，你就别闹腾了。”
    程末神色自若地半眯着眼，看她撒泼似的冲着自己张牙舞爪。
    “不可能！我们跟琛哥打小长大，都没怎么去过他家，怎么可能让这个人住进去？这话骗鬼呢？林风你能信吗？”丁妍怒不可遏，拼命想否认，她不能接受顾琛的世界里，有另一个人比她还要亲密，无论是谁。
    “……我信。”林风继续说，“是顾琛今天亲口说的。”说完还看了程末一眼。
    程末眼神闪躲了一下，他不知道顾琛只跟林风说了借宿的事，还是……也说了点别的什么。
    丁妍愣在原地，半晌有点脱力地摇了摇头，靠在林风怀里，竟然带着一点哭腔：“我后悔了林子，我是不是就不应该去b市念书？”她惊觉自己错过了好多，不再像从前那般了解顾琛的事情，这是不是也意味着自己对于他而言已经不再重要了？
    “这跟你去b市有什么关系啊？”林子有些无奈，从背后托着她的胳膊把人带到凳子上坐下。
    丁妍双目失神，状态有些魔怔，喃喃自语着：“你不懂……我就不应该去……我应该守在他身边的……”
    程末怎么也没料到会迎来这样的转变，看她这样反倒有点不知所措了，回想起顾琛之前说过她的精神状态有时候不太稳定，可能是缺少安全感？
    他走到林风身边小声问了句：“她没事吧？”
    林风扯起一个不太自然的笑，有些感伤：“她把顾琛看得太重了，不是一件好事。”
    程末在她和顾琛之间来回看了两眼，心里不是滋味儿。
    林风叹了口气，从丁妍身上收回了有些复杂的目光：“出去聊聊？”
    程末应了声。
    林风站在走廊上的栏杆边掏烟盒，抽出一支烟递了过去。
    程末摇了摇头拒绝了，他不会抽烟。
    林风没在意，给自己点了一支，才开口问他：“她的事……顾琛跟你说过吗？”
    “说了。”
    林风有些意外，挑眉看向他，带着打探的意味：“还有什么是你不知道的吗？”
    “大概，该知道的都知道了……”其实过了那晚之后，程末就没再去细想过顾琛的话。因为那些事是他的伤口，他的痛苦，自己不忍心去观摩研究它。他愿意说给自己听，那他就陪他一起守着，藏在最深的角落里。
    “你小子到底打哪儿来的？”林风头顶着一个很短的圆寸，脖子上挂了一根不算细的银链子，一条细长狰狞的疤痕从锁骨处一直延伸进衣服的领口里。
    “嗯？”程末瞥见那疤痕有点晃神。
    “没事，我就是有点好奇。顾琛这人啊，别看他表面上跟谁都笑眼搭肩的，其实心门锁得比谁都死。对于他能跟你敞开心扉这事儿，我真有点感慨啊。”林风弹了弹烟灰，收回笑脸，有点认真地对程末说，“程末，我拜托你件事吧。”
    程末低下头，视线扫过那烟头上的火星，莫名有些紧张：“……什么事？”
    “我俩穿开裆裤那会儿就在一起玩了，他什么性格呢我门清，虽说这两年联系减少了，不过也变不到哪儿去。”林风回过头看了一眼床上躺着的顾琛，“这个人啊，心思极其细腻敏感，很多事总想着为别人考虑，在他身边的人多少都会感受的到，你既然都住进了顾家，相信这一点你应该也深有体会吧？”
    程末苦笑了一下，他怎么会不知道呢？这也是除开顾琛所有外在的优点，直接撼动他内心的一点。
    那些过往，点点滴滴都是那么清晰，历历在目。
    初遇吃不下水饺时，及时解围的他……
    紧张得睡不着觉的雨夜，独自在书桌前坐到半夜的他……
    听到电话跑来操场送啤酒，陪自己解闷的他……
    连着好几个下着大雪的深夜，揣着热牛奶等在路口的他……
    诸如此类的小细节，还有很多很多……
    他什么都不曾说，却体贴得恰到好处。
    程末比谁都知道这个人有多么好，因为这样的温暖也是他放不下的。
    可他没有爱过人，也不懂爱，这一路上他都在问自己凭什么？
    他怕，怕自己只是贪恋这份温暖，而不是因为……真的喜欢这个人。
    所以，他才会一直逃避。
    可如果……是喜欢呢？
    他就是喜欢上顾琛了呢？
    难道自己甘愿这么放手，错过他？
    想到这儿，程末的心像被人紧紧攥住一般，几近窒息的感觉让他有些晕眩，他伸手扶住栏杆来借力支撑自己。
    “怎么了？”林风丢掉烟头，用脚尖碾灭了，走近程末身边小声问。
    程末摆了摆手，嗓子有些喑哑：“没事，可能没吃饭有点低血糖。”这不是顾琛曾经说过的话么，自己学得还真快呢。
    “林哥你继续吧……”程末说。
    “总之他对你不一样，这种感觉我说不上来。”
    可能但凡是个直男都很难往那方面理解吧，程末心想。
    林风接着说：“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希望你有时间能多陪陪他，他愿意接纳别人进入他的世界是件好事。你开学后是要回学校住吗？”
    “是啊。”不然呢？
    林风看着程末，程末望着林风，大眼瞪小眼。
    林风顿了一下开口：“那个，我能问问你们之间是发生了什么吗？”
    毕竟程末还不太了解林风，对于他是知情还是不知情，到现在都没底，半天才道：“为什么这么问？他……跟你说了什么吗？”
    “就是因为什么也没讲，不然我还用得着问你？来的时候我还纳闷呢，多新鲜呐，以前主动约都约不来的人。后来我一问你呢，那小子说你在打什么寒假工，暂时住在他那儿。开始我也跟妍儿一样震惊啊，再问他就什么也不说了，一个人在那喝得酩酊大醉。哎……”林风抬起左手摸自己的圆寸，一脸很费解的样子。
    程末转过身背靠着栏杆，盯着沉睡中的顾琛没挪开眼，安静地听着，片刻后忽然道：“丁妍喜欢他？”
    “你不说你都知道了吗？”林风觉得这事儿是个人都能瞧出来。
    爱情这东西就是这么神奇，一旦在心里扎下了根，它会从你的眼神，小动作，语气各个细节滋长出来，想藏都藏不住，何况屋里那位姑奶奶也没想过要藏。
    “她倒是巴不得全世界都知道她喜欢顾琛呢，也不知道是琛哥的福气还是罪孽了。”林风说完这句苦涩地笑了一下。
    程末拧着个眉，瞅见丁妍又坐回床边对着顾琛一往情深的样子，心里的不爽瞬间又升上来了：“林哥，你一会儿陪我把他弄下去吧。”
    “行。”
    “对了，门口那单车先搁你这儿吧。他这个样子看来只能打车回去了。”
    “我送你们吧，我有车。”
    “嗯，那成。”程末顿了一下，苦恼地看着丁妍问，“她怎么办啊？”
    “有我呢。”林风拍了一下他的肩，一起回了屋。
    只见林风凑在丁妍耳朵边说了些什么，然后和她轻声细语地争论了几句。直到在程末耐性几乎快耗尽的时候，这大小姐才不太情愿地站起了身。
    程末走到顾琛床前，重新把他扶起来，架在自己的肩膀上，暗暗道：“回去了再跟你丫算帐！”
    在林风的合力下，两个人总算把顾琛弄到后座上了。林风的座驾是一辆黑色的奥迪q5，看陈设挺新的，应该刚买没多久。
    丁妍拉开车门要坐后排，但是被程末捷足先登了。
    程末抬起顾琛的脑袋枕在自己的大腿上，然后一脸你看着办吧的表情跟丁妍对视。
    换作以前，任何事情他都绝对会让着女生，哪怕是像丁妍这种个性的女生，他也不会计较。
    不过此时此刻的他，更不能接受怀里的家伙被“别有用心”的人染指。
    甭管对象是男是女，都不行。
    丁妍气得直跺脚：“林子！你看他！他就是存心要跟我过不去！”
    “好了好了，大半夜了。”林风拉着她送到副驾驶位上，帮她把安全带系上，一边安抚着说，“再折腾，丁叔该等着急了！你看看几点了都。”
    丁妍扭着身子去瞪程末，程末视而不见。
    他们三个人的家离得非常近，林风刚开了几分钟就到了丁妍家的豪华别墅前。想想也是，这性子一看就是个富家宝贝千金。
    丁妍下车了还想回后座去看顾琛，被林风半拉半抱地送进了大门，一直看到她进了屋，林风才松了口气，回到车上。
    “今天辛苦你了，林哥。”程末对他说。心想林风忙了一天生意，还陪着他们折腾了这么久，怪不容易的。
    “打住！我跟他之间没这些客套，以后你也一样。”林风冲着后视镜里的程末扬了一下头，说，“我本来是想让你们今天就在我那儿睡下算了，不过妍儿那姑奶奶看到肯定也不会走，只能让你们一起回来了。”
    “没事，原本我也打算接他回去的。”程末说。
    “顾老爷子这会儿估计睡了吧？”林风打着方向盘随口问了句。
    “没，爷爷不在家。”程末回道，“下午同龚叔去外地了，今天刚走。”
    “……哦。”林风抬眼看了看程末，心里越发觉得这小子不一般啊，连顾老爷子那么彪悍的人都能搞定？
    他哪里晓得，顾老爷子早已不是他们记忆里的那个威风凛凛、雷霆万钧的模样了。迟暮之年忽然经历了最亲的人离开，又怎么可能不受影响呢？之所以到现在还不待见林风的原因，纯粹是因为他跟顾琛那段不良少年的黑历史罢了。
    “林哥，他这是喝了多少啊？”程末一只手捧住顾琛的脸往自己怀里扶着，怕他会晃下去。
    林风勾起嘴角笑了笑：“差不多……一斤白的？平时这个量他不至于这样，可能酒不醉人人自醉吧。”说到这，他突然顿了一下，意味深长的视线锁定在程末的脸上，“对了，他清醒前干的最后一件事，就是拿着老子的手机，给你发微信。”
    程末装没看到，借着车内黑暗，将耳朵根爬上一抹粉红隐入其中。
    下了车，本来林风想帮着把顾琛送回房间的，结果被程末婉拒了，说是就一层楼梯，他自己能行。林风只好絮叨了两句，开车走了。
    进了客厅，程末简直是连拖带拉的，拽着顾琛上每上三阶就要停下喘一会儿，眼镜在这过程中都不知道掉哪儿旮旯去了……那画面是要多心酸有多心酸了。
    “早知道我就让你睡楼下的沙发算了！你丫也……太沉了吧……呀……我操！……”
    等把人拖进卧室，程末算是彻底累瘫了，直接倒在顾琛旁边的地毯上。
    真是一报还一报啊，自己喝醉那回也这么难弄吗？
    “靠！累死爷爷了！”
    这会儿程末是连冲他发脾气的力气也没有了，两个人就这么在地毯上并排躺了好一会儿。
    等程末渐渐缓过劲来，才侧过身，单手撑着脑袋打量旁边这个人。这个即使醉了，发型乱了，也一样帅得人神共愤的家伙。
    “你说说你，平时挺乖一大男孩，两三句话不高兴了就跑去买醉，像什么样子？啊？”程末伸出一根食指点了点顾琛高挺的鼻梁，自顾自的小声训斥着，“没出息的玩意儿，还让个女生吃豆腐……老子要是没去，指不定得发展成什么样，到时你就提着裤子哭去吧你……”
    他本来是打算趁顾琛没醒，也顺便发泄一下自己心里的郁闷，结果念着念着……视线情不自禁地往那张红润的嘴唇上瞟。
    顾琛的唇形很好看，薄厚适中，很柔软的样子。
    但一想到这张嘴前不久刚被别人轻薄过，他就气不打一处来！根本没来得及思考，拇指已经狠狠地在那唇瓣上抹蹭了两下，仿佛想擦掉些什么。
    身下的人发出一声轻哼，吃痛得蹙起眉头，然后缓缓地睁开了眼，一双带着醉意的眸子迷离了一会儿，最后聚焦在程末还带着怒气的脸上。
    程末的手指还停在顾琛的嘴上，大脑一时半会儿的没转过弯来，忘了动作，就这么四目相对了几秒。
    直到他回过神来，尴尬地轻咳一声，收回手正要开口，霎时一只手掌强有力地按住他的后脑勺往下压，等他反应过来，嘴唇已经印在了那被自己摩擦得殷红的唇瓣上。

 第 29 章

    “唔！”
    顾琛阖上眼眸近乎痴迷地亲吻着。按在程末脑后的手霸道得不容反抗，亲吻时却又很温柔很小心，完全沉溺其中，像是生怕这个梦境会忽然破碎似的。
    程末没接过吻，这是他第一回体会到一条湿润柔软的舌尖抵进齿间的滋味，仿佛被强行浇灌了一壶烈酒，整个人都晕乎乎的，全身过电般的酥麻无力。他觉得自己大概是被对方身上和口中散发出来的酒味给熏醉了，按在顾琛身侧的手指泛着青白，僵了好一会儿，本能地竟然开始尝试着去做出回应。
    这个举动无疑是在挑衅刺激顾琛的神经，脑中闪过“呲啦”一声响，残存的一丝理智彻底崩断了。
    如同感受到了鼓舞，剩下是越发大胆和疯.狂地索.取……
    房间内充斥着激.烈的亲吻和喘息的声音。
    直到大脑供氧不足，快要窒息的时候，顾琛才终于松开了程末。
    紧接着是一阵天旋地转，顾琛猛地将他压在了身下，新一轮的亲吻像雨点一样，密集地落在他的眉间、眼睛、鼻尖……
    带着急促的呼吸顾琛转向对方白皙的颈项，程末不可自制地仰起头，发出了一声很轻的哼哼。
    瞬间，两个人都愣了一下。
    程末浑身的血液都沸腾了，因为羞.耻。长这么大，他做梦也没想到自己能发出这样的声音来。
    容不了他多想，下一秒，身上的人突然开始发狠地啃噬，活像一只凶猛的野兽。
    这一啃直接把程末从意.乱.情.迷里啃醒了：“嗬……停、快停下！靠！顾琛你大爷的！想死吗！”程末觉得再不把这家伙推开，自己的脖子怕是要断了。
    就在程末思索着朝哪儿出拳比较合适，又不会伤到他的时候，顾琛却停下了，整个人卸下劲来直接趴在了程末的身上，脑袋软软地搁在程末的颈窝处。
    程末能感觉到顾琛柔软的发丝蹭着自己的脸颊，有点痒。
    然后他听到一个低哑的声音响起，顾琛说：“其实你早就发现了，对吧……我喜欢你这件事……”
    可能是顾琛说这话时贴着他的胸口，离心脏很近的位置，所以程末的心跳比大脑反应得还要激烈，某一瞬程末都怕它会直接破胸而出。
    经顾琛这一说他才发现，打从听到表白，自己就没有过一瞬的质疑，仿佛在他的潜意识里早就默认了。顾琛喜欢他。
    这会不会也太他妈自恋了？
    顾琛缓缓道：“这让你很为难吗？……”
    程末有些怔忡，好像什么也否认不了。
    “……呵，看样子都搞砸了……不用觉得抱歉，这种事……我又不会怪你。”被酒精麻痹过的脑子此刻混乱的很，顾琛的声音中带着隐忍，最后一句话说得很轻，几乎没发出声音来，“你，喜欢我吗？”
    以前的我，有个牢笼，自己画下的牢笼。
    所有的情绪都控制得滴水不漏，没有可以在乎的东西，为活着而活着，充其量是一个麻木的假面人。
    因为你，因为我要靠近你，现在我想走出来。
    可是你呢？会不会迈出这一步，向我走来？
    我没有信心，一直都没有。
    尽管顾琛表现得很平静，程末还是从那断断续续的言语里感受到了那份跌宕的心情。一时间他觉得自己十恶不赦，心痛得都快要碎掉了。
    顾琛说的对，在这之前，自己虽然有过动摇，但是对于这种未知是带有抗拒的。
    他总擅于理智地给未来挑选方向、设定目标，可顾琛的出现，让一切开始变得不受控制。
    正如此时此刻，程末忽然觉得什么都不重要了！他只想要牢牢地抓住这个人。
    一辈子说短不短，说长不长，既然老天都让他们碰上了，还管他三七二十一！
    去他妈的自私！去他娘的理智！
    心里有个声音清楚地告诉他：他，不想错过。
    程末听见自己有些结巴地脱口而出：“……不就是谈，谈恋爱么？老子应下了！有，有什么大，大不了的！”
    与其把时间浪费在所谓的犹豫不决和等待里，还不如豁出去痛快地爱一场！
    老子才二十出头，又有什么好畏缩的！
    想在一起那就在一起好了，纠结个j b！
    可问题是，这话音落下好半天了，身上的人却迟迟没有动静。
    ？？？
    程末努力抬起头，但是只能看见顾琛毛茸茸的发顶和笔挺的鼻梁。
    “喂！你还能不能行了？别跟我说这么重大历史性的一刻，你丫给我睡过去了啊？”
    又等了半晌，程末耸动了一下被顾琛抵着的肩膀，就见那颗脑袋跟着晃了两下，还是没动静。
    “……好吧，既然你没听到，我可要反悔了……”
    “不行！”这句话倒是接得挺快，还透着几分孩子气，“……我听到了。”
    程末乐得不行，扣住身上那人的腰，趁其不备一个翻身把顾琛反压在了自己的身下。
    顾琛肉眼可见的慌乱，眼角的泪痕都还来不及拭去。
    程末见状，渐渐隐去了笑容，抽出一只手轻轻摩挲着顾琛那泛着红的眼尾。
    “你别哭。”程末看他这样，心疼得不行，眼眶止不住有些发热，赶紧眨了眨眼，接着说，“我见不得你这样。”
    顾琛嘴角往上提了一下，笑得有些勉强，声音里透着不确定：“刚才……我没听错？”
    程末没有回答，低下头在那张唇上，很轻地吻了一下。
    等俩人都收拾完，洗完澡，已经是凌晨了。
    “诶，你什么时候醒的啊？”程末靠在床头，终于想起来问了。
    “在被你公报私仇，蹂·躏欺负我的时候。”顾琛关掉电吹风，甩了甩吹得蓬松的头发。
    “我失忆了？”程末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顾琛爬上了床，语气有些故作哀怨：“官人，你好狠的心啊。”
    “滚！”程末笑开，勾住顾琛的脖子拉向自己的怀里，装模作样地呵斥，“把话给爷说清楚咯！”
    顾琛疼得倒吸了一口气，叫了一声：“哎！痛……”
    程末看着不像假的，马上松了劲，有点紧张地问：“怎么了？哪儿痛啊？”
    “要看吗？”顾琛指了指后背。
    程末顺着方向捞起顾琛的衣摆，大吃一惊：“我操！怎么了这是？谁弄的？”
    只见顾琛精壮结实的后背上赤红一片，像是被板子抽打过一样。
    “你啊，还能是谁。”顾琛反倒笑了起来，好像那背没长在他身上似的。
    “我……”程末眼睛慢慢瞪大，不可思议地惊呼，“是……上楼那会儿吗？”
    顾琛苦笑着点点头：“有您这一回，下次我再也不敢喝醉了。”
    程末急忙解释：“我看你衣服穿得挺厚的，就……那什么，我不是故意的，真的！”
    “所以您就生拉硬拽？您当我是个包裹呢？我当时痛得以为皮都被蹭掉了。”顾琛挺享受他这副愧疚又心疼的小可怜样儿的。
    程末上手轻轻碰了碰：“这可怎么弄啊？上回抹我额头的药你这儿有吗？我帮你揉揉吧？”
    顾琛拉下他的手，把衣摆放下去：“明天再弄吧，你还得上班，再不睡该起不来了。”
    “睡屁啊！你都这样儿了，我少睡几个小时又不会死！”
    “心疼了？”
    “……嗯。”
    “药在书桌右边的抽屉里，红壳的。”其实顾琛的背真挺疼的，火烧的那种疼法儿。起初因为酒精和……程末的关系，他没太大感觉。这会儿洗完澡，疼得他都躺不下去了。
    这要放以前，他也就忍了。可现在，有一个人比自己在意。
    等程末取了药重新爬上床，顾琛已经自觉地脱掉上衣趴下了。
    “狗子，好好伺候，有赏。”顾琛泰然自若地两只手交叠着枕在侧脸下，逗他。
    程末倒了些药油在手心搓热了，看着这满目的赤红，却忽地下不去手了。
    “没事，轻点就行。我扛得住。”顾琛见他久久未动，安抚道。
    “嗯……那你忍着点啊。”程末眉头紧锁，这才下定决心，手搭在背上轻轻揉按起来。
    顾琛真如他所说的，一声没吭，但是额头上却疼得冒了不少虚汗。
    “还成吗？”程末轻声问。又倒了点药油在手心搓热了，继续在那滚.烫的肌肤上推揉。
    “嗯。”顾琛应得很短促，生怕说多了让程末听出来又得平添些自责。
    “我……对不起啊，顾琛。”程末愁云满面，好像多说一句，这张脸蛋上就要下雨了。
    顾琛早就摸清了他的秉性，悄无声息地抽出一只手往身上人的衣摆里钻，摸了一把程末的细腰。
    “我.操！”程末吓得一激灵，差点把手上的药瓶扔出去。
    顾琛开怀大笑，震得整张床都在微微颤动。
    “别说那些没用的，哪天让我欺负回来就成。”顾琛用戏谑的口吻说。
    程末避开他那赤ll的眼神，感觉自己的衣服都要被他这火.热的视线穿透了：“都伤成这样了，还不忘记耍流氓呢哥？”
    “嗯，我早就想对你耍流氓了。”
    程末是很佩服顾琛的，这么无.耻的话也可以说得一本正经，需要多厚的脸皮啊！
    “我专治流氓。”程末挑了挑眉。
    “已经上了贼船，由不得你了。”顾琛见招拆招，志在必得。
    “还指不定谁欺负谁呢！”程末一巴掌抽在顾琛圆.翘的屁.股上。嗯，弹性不错。
    “怎么？不给上啊？”顾琛费力地扭着脖子看他。
    “上你……妹的。你怎么做到把这种流氓话说得这么面不改色的啊？我认输成吗？真是败给你了。”
    顾琛又是一阵乐。
    程末也跟着笑了。
    等擦完药，顾琛已经趴着睡着了，估计酒精还没彻底代谢完呢。
    程末看了眼时间已经快凌晨两点了，但是他居然破天荒的没有睡意。
    可能是因为今天发生的一切太过刺激，脑子一时半会儿的还没能平缓下来。
    顾琛朝他这边侧着个脑袋闭眼睡着，很乖的样子。跟自个儿那八爪鱼似的睡法儿截然不同，他的睡姿很规矩，基本上晚上怎样睡着的，早上醒来就还是那个姿势。
    程末全神贯注地通过目光描绘着顾琛英俊的眉眼，嘴角止不住地想往上扬。光是静静地看着这个人，心就被填满了。很愉悦，很踏实，也很满足。哪怕让自己这么一直看下去，他也不会觉得腻。
    这，就是喜欢一个人的感觉？好像还不赖。
    程末不知道自己是几点睡着的，难得一夜无梦，睡得很踏实。
    睁开眼的时候，他发现自己的手又鬼使神差地爬到某人的耳朵上了。
    “早啊，小狗子。”顾琛眼角挂着笑意，声音有点低哑，显得温柔勾人。
    程末恍惚忆起昨天发生的事，不知怎得忽然有点不太好意思，却又不想被顾琛瞧出来，便佯装随意地打着哈哈说：“早，你的生物钟还真是雷打不动的准时，哈哈……”
    这蹩脚的掩饰自然没能逃过某人的眼睛，过了一会顾琛缓缓道：“……害羞了？迟早要习惯的。”
    “闭嘴！”被戳破的程末有点气急败坏，收回手想去拉被子盖头。
    顾琛低声轻笑，顺势将他往怀里搂了搂：“真不想放你去上班啊……”
    程末身体微微僵了一下，他的头顶蹭着顾琛的下巴，手抵在他胸前，呼吸都放缓了。
    “想什么呢？”这么近，顾琛说话时，程末都能感受到胸膛的震动。
    程末开口，没头没尾地问了一句：“还疼吗？”
    “好多了。”知道他是担心自己的背，顾琛笑着安抚，顿了顿又道，“不过另一个地方这会儿有点难受。”
    “嗯？”程末仰起头来看他，很认真地发问，“哪里？”
    顾琛笑而不答，被子下的手在程末的屁.股蛋子上使坏地揉搓了一把。
    同是男人，程末瞬间明白过来他说的是什么，脸上泛起一抹红，下意识想往下瞅，却被身旁的顾琛捏住下巴，强迫他抬起了头：“别看了……越看越精神。”
    “操……”程末觉得自己臊得不行，“之前我们不也在一起睡吗？也没见你……没见你这样啊。”
    顾琛轻啧了一声：“哪天我起得不比你早？能让你看见么？光表个白你都要逃跑了。”
    想想也是，要是没昨天这么一来二去的，今天顾琛敢对着自己这样，程末绝对打爆他的脑袋，然后……遁走……
    “那还真是委屈你了。”程末揉了揉鼻子说。
    “谈不上。这喜欢的人在怀里，作为一个血.气.方.刚的男人，有冲动很正常。倒是你……”顾琛挑了挑眉，视线往下拖着尾音，语气里多了一丝挑衅，“宝贝，你……是不是不行啊？”
    “放你的屁！”程末顿时炸毛了，掀开被子，作势就要往顾琛的腰上跨，“姓顾的，老子今天就把你办了！看看是你不行还是我不行！”
    顾琛大笑着起身逃窜，程末誓不罢休地要去抓他……这大清早的，两个男生就在卧室里上窜下跳，你追我赶，好不热闹。
    “哎哟，我家狗子要发威了！”
    “顾琛你有本事站着别动！”跑了几圈，程末叉着腰喘着粗气。没办法，体力悬殊有点大。
    “你这是要办我，还是想谋杀亲夫？”跟程末一对比，顾琛的状态简直跟逗小猫似的，脸不红气不喘的。
    “行……行行，我不追了！……真不追了。”程末摆摆手，“你过来吧。”
    “哦，想套路我呢？”顾琛嘻皮笑脸地说，“叫声哥哥，我教你几招管用点的。”
    “顾琛！你……你丫变脸也太快了吧？！”
    眼前这家伙昨天还苦情兮兮的，今天整个一混世大魔王！
    程末感觉自己才是真正的上套了！

 第 30 章

    玩闹过后，顾琛站在洗手台前漱口，程末掀开他的衣服，拧着个眉检查他后背的伤势：“靠！怎么还这么红啊？那药有用没用啊？”
    只见那皮肤上布满了斑驳横纵的暗红，在清晨的自然光下显得愈加的触目惊心了。
    “你比药管用，已经不痛了。”顾琛拿毛巾抹了下嘴，说得随意。
    程末敛下眼里的心疼，没作声。
    “眼镜找到了吗？”顾琛问。
    “没，等会儿下楼你帮我再找找。”
    “换隐形吧，冬天多不方便啊。”顾琛回过身抚上程末的眉骨，没了黑框眼镜的遮挡，两只黑溜溜的大眼睛非常明亮灵动。
    程末想了想，答应了：“……成吧。”
    “去把衣服换换，一会儿到巷北吃云吞。”
    “靠，上班！差点忘了。”程末这才想起要上班，赶紧冲到卧室，拉开衣柜找衣服，“能来得及吗？”
    “有我在，你就别担心迟到了。”
    程末一边换着衣服，突然想起来个事，对着洗手间问了一句：“琛哥，小豆包哪儿去了？”
    “你还能想起它呢？”顾琛走出来，极自然地从后面拥住他，下巴抵在他的肩膀上，慢悠悠地说，“林子早上发信息来，说把它寄养在隔壁的宠物中心了，你想它了我们哪天再一起去把接它回来。”
    “好。”程末应下了。
    “等你中午下班，我去接你。”
    “也没几步路……”
    “我知道。”顾琛把怀里的人转了过来，注视着他的眼睛真切地说，“可是我现在已经开始想你了。”
    程末望着他一时没话可接，眼睁睁地看着顾琛的脸靠近，越来越近……
    相比昨天意乱情迷的吻，今天这个吻就小清新多了，俩人心照不宣地浅尝辄止。
    临出门前，顾琛不动声色地从挂衣架上取了一条浅灰色的围巾帮程末围上，用来遮挡自己昨天暴行后留下的证据。程末没留意，他自然不会不打自招。
    酒楼最近生意爆满，可能是外出务工的人都回来了，都邀着亲朋好友来聚餐。
    相比起大厅的酒席，包厢又要好很多，虽然忙，但是不至于很混乱。
    程末忙得没空想别的，一直到两点才送走一屋的客人。
    收拾杯子的时候，手机突然响了，是程茜。程末拿起抹布上擦了两下手，接了电话。
    “怎么了丫头？”
    “哥！你过年真不回来啦？”
    “嗯，之前不是讲好了吗？我答应你，开学前一定会回去。你在家好好照顾奶奶知道吗？”
    “可是……我们都很想你啊！你不在家，过年都没什么意思。”程茜不开心，有点责难于他，“而且你下半年也没回来几次。”
    很多事程末没法儿跟她讲，所以她是不太能理解自己为什么非要打这份工。
    程末只好安抚着说：“我不是答应你，要给你准备一份成人礼的礼物吗？”
    程茜闷声不吭，好像连礼物都不能抚慰她受伤的心灵了。
    忽然，程末心生一计，他轻声说：“乖，一会儿哥给你个惊喜，保证你喜欢的。”
    可是程茜并不买帐：“忽悠人！”
    “哥什么时候骗过你？”程末拿下手机看了眼时间，又放回耳边，“最多一个小时，好吗？我现在还在工作呢。”
    “那好吧……哥，你一定要早点回来啊！”程茜勉强应下了，末了还不忘强调重点。
    程末知道她是真的想自己了，心里一软：“好！我回去后哪儿也不去，就陪着我家的小公主！行了吧？”
    “哼！暂且信你一回！”
    程末下了班，刚走出酒楼就瞧见了伫立在路口的帅气身影。
    顾琛戴着黑色棒球帽上还套了个卫衣上的帽子，依旧是那副招人稀罕的酷boy模样。
    程末心想，要是他那件外套上也有帽子，他是不是会一直往上垒呢？想到这儿就乐了。
    顾琛本来垂着头在回信息，这会儿看到程末马上把手机揣回兜，远远地就笑开了，举着手里的旺仔牛奶晃了晃。
    “操，真他妈冷啊！要回去吗？”程末捧着热牛奶往脸上贴。
    “不回。”
    程末看了他一眼。
    “约会去！”顾琛笑吟吟地说。
    程末愣了一下，有点好奇：“上哪儿约啊？”
    “普通情侣会做的事，咱们通通来一遍。怎么样？”
    “……好是好，可我就俩小时，能做什么啊？看个电影一来一回都不够。”
    顾琛拉开大衣，把人带进自己怀里，连衣服一起裹着往购物中心走：“先去买情侣装！”
    程末急忙拽住他：“大哥你认真的吗？”
    “你不敢？”
    “谁不敢了！”
    “那走吧！”
    “不是，这他妈是敢不敢的事吗？琛哥你是真刚啊？”
    “你就说你答不答应吧？”顾琛搂住他的手紧了紧。
    “干！买！”
    “我家狗子怎么这么听话呢？”顾琛笑意加深。
    “你丫别得了便宜还卖乖啊！”程末说完，突然从他衣服里钻出来，撒腿就往前冲。
    “哎！你跑什么啊？”顾琛一头雾水，只好跟在他后面跑。
    程末一直跑到商场门口才停下，边喘着气，边回头冲着顾琛乐。
    顾琛追过来后看着他这傻样，弹了他一个脑瓜崩儿：“玩儿呢？”
    “遛狗！”程末笑得焉儿坏，没等顾琛反应过来，赶紧往商场里逃窜了。
    虽然没窜到一分钟，就被身后的人给逮住了，程末还是很开心。
    进到商场，俩人才稍微收敛了一些。
    逛了一会儿，程末摸到口袋里的手机振动了一下，这才陡然想起差点把要给程茜的惊喜忘了，果然色令智昏啊……
    “顾琛！”程末开口叫住此时正一门心思地想寻家合适的男装店的男生。
    “怎么了？”顾琛停下脚步看了过来。
    “那什么，我妹你还记得吧？就漫展那回，我说是陪她去看男神。”程末说。
    “亲妹？”顾琛问。
    “是啊。那，那男神就，就是你。”程末这男神说得有点别扭。
    顾琛反倒不怎么惊讶，只是平静地点点头，接着说了一句：“你怎么不早说？”
    “早说晚说有什么不一样？”程末反问。
    顾琛往他耳边凑过来，伴着热气说：“早说我就可以通过你妹，早点把你追到手了。”
    程末斜眼看他：“要我说啊，还好我没早说，不然你指不定去祸害我妹了。”
    “对我这么没信心？”
    程末无奈：“我是对我妹没信心！她没见着你的时候都快疯魔了。”
    “习惯就好。大多时候她们喜欢的不过是自己幻想出来的那么一个人。”顾琛淡淡地说，“偶像么，就是用来幻灭的。”
    “靠……你也太冷血了吧，好歹你自己也是个偶像啊？”程末一脸不可思议地望着他。
    顾琛挑起嘴角笑了一下：“这世上没有人是完美的。通过片面去否定一个人不对，那通过片面去喜欢一个人，再经过了解后脱粉，同样正常。她们纯粹是出于对美好事物的欣赏，当你不再是她想象中的样子，她有这个自由放弃喜欢你。不是吗？”
    程末没有这种体验，他没追过星，但他觉得顾琛说得挺有道理的，一时间哑口无言。
    “我呢，只要一个人的喜欢就够了。”顾琛的手悄悄地插进了程末的大衣口袋里，握住他的手捏了捏，“你可不能放弃喜欢我。”
    程末心虚地往四周看了眼，轻轻回握了一下：“嗯……你也差不多点，公开场合呢！”
    顾琛心情不错，拉着程末往前走：“走，赶紧买衣服去！”
    “等等！我事儿还没说完呢！”程末拽住他。
    “什么？”
    “我答应我妹了，要给她个惊喜。”程末讪笑着讨好，“……你懂的。”
    顾琛挑了挑眉：“哦，要你男人出卖色相去哄你妹开心？你可真大度呢。”
    “你就说干不干吧？”程末学着顾琛之前的语气说。
    “干！”顾琛也学着他说话，顿了一下，又压低声音补了一个字，“你。”
    程末咳嗽了一声，假装没听见，掏出手机要拨号码，却被顾琛摁住了。
    “你打算要我做什么？”顾琛不太明白。
    “跟我家丫头打个电话啊！”程末说。
    “不是，我们聊什么？”
    “你平时不挺能唠的吗？”程末好笑地看着他。
    “这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啊？”
    “我得知道我是以什么身份跟她交流。”顾琛把牌推到了程末的手里，就看程末想怎么打了。
    “就……”程末也没想好。
    “要么我先给她录一段语音吧，回头我们再一起去你家正式拜访。”顾琛不想看他为难，一把夺过手机，直接在用他的号录了一段简短的语音。
    直到信息都发过去了，程末还没从顾琛的话里晃过神来。
    顾琛把手机塞回程末的兜里，叹了口气，拉着他往前走：“又没说是现在，别想那么多。”
    随后，顾琛开始带着程末大规模的采购，跟打了鸡血似的。
    从头到脚，从里到外……就连帽子、内裤、袜子这类小物件，他都样样要买双份儿。
    可能出于帅哥天生对时尚的敏锐度，顾琛挑的几套衣服都挺好看的，而且面料非常舒服。
    颜色也终于从黑色里跳脱出来了，各种颜色，但凡是程末试过后他觉得满意的，统统都要了。
    程末不禁在想，顾琛这究竟是单纯想买情侣装，还是变着法儿的想给他买衣服？
    “我操！就这么个t恤怎么这么贵啊？是不是小数点标错地儿了啊？”俩人结完帐，坐在一家咖啡厅，程末捏着吊牌惊呼。
    这他妈一件都顶他上半个月班的了。
    “不能委屈了我家狗子。”顾琛坐在他对面托着个下巴，看着他笑了笑。
    “琛哥，原来你是隐形富豪啊？”
    “才知道？傍大款的感觉怎么样？”
    程末想了想说：“……你等我努努力，到时我也给你买！买最好的！”
    顾琛笑了：“好。”
    “现在想来，你那天要是没去凑数，我们估计一辈子都认识不上。”程末回想起他们第一次见面，在那个初寒的秋天，守着个冰冷的不锈钢取暖桌拌嘴。
    顾琛估计也想到了，俩人不约而同地笑了。
    “你那会儿是不是就对我有想法了？”程末煞有介事地凑近，说得很小声。
    “想听实话？”顾琛看他这贼兮兮的样儿特想把他拉过来亲上一口，“当时吧，就觉得你这人挺逗的。”
    “逗？玩我呢？”
    “呵呵，反正现在已经彻底栽在你手里了。”顾琛笑笑。
    对于自己是什么时候喜欢上顾琛这事儿，程末心里没谱。在昨天之前，他也没有去细想过，他实在经不住那种理不清的情感折磨，想不通就习惯性地先放一边了。
    可能智商方面有点优势的人，情商方面就会弱点儿，程末自我安慰说。
    “你不是说……不喜欢男生吗？”尽管难以启齿，程末还是问了。
    他真的觉得顾琛过于淡定了，以至于自己这么一惊一乍的，显得跟白痴一样。除了顾琛本来就是弯的，他想不到还能因为别的什么了。
    “程末，我不是因为你是男生喜欢你，而是你是男生，我也喜欢你。”顾琛并没有特意地压低音量，而是用极其正常的音量和语调说完的。
    我只喜欢你，是男是女我都没所谓。
    如果不是你，其他人于我都一样，没什么差别。
    另一头的程末第一时间没来得及去感动，吓得赶紧朝四周环顾。好在这个时间点，咖啡厅里比较空荡。唯恐他再说出什么惊天言语，程末干脆坐到了他的旁边，盯着桌面定了定心神，压低了声音问：“那……你就没纠结过吗？”
    “有。”顾琛神色坦然地注视着他，认真地说，“但是我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程末闻言抬起头，迎上他炙热的目光。
    “从来没有这么坚定过。”顾琛在桌下握住程末的手。
    多庆幸我的世界出现了这么一个你，如沙漠里的一汪湖水，黑夜里的一点星光。
    是你让我知道，我还能对未来怀有憧憬，抱有希望。
    两个男人怎么了？
    他们给予彼此的，谁都无法替代。

 第 31 章

    “你怎么回啊？”程末看着一座椅的大包小包。
    “林子一会儿开车过来。”
    “哦。”程末说：“他不觉着奇怪吗？你一下买这么多衣服。”
    “没事。”顾琛看向他，“你介意吗？我跟他讲我们的事。”
    程末心想他俩这进展也有忒快了，互诉衷肠的第二天，这就要出……出柜了？
    不过林风也不算外人，迟早是要知道的。
    “你想说就说吧，遮遮掩掩也怪麻烦的。”程末说。
    “嗯，那我不送你去上班了。”
    程末应了声，透过玻璃看了眼外面的街道，忽地问道：“我们……是不是还忘了一个人？”
    顾琛顺着他视线的方向望了过去。
    丁妍穿着拉风的米色短貂外套配紧身针织连衣裙，脚踩黑短靴，头顶着红棕色大波浪卷发从对面一家理发沙龙里出来，正在过马路，朝咖啡厅的方向走来。
    “我要……先闪人吗？”程末已经准备起身了，他对这位大小姐心有余悸。
    “行吧。”
    一看顾琛没挽留的意思，程末突然又不想走了：“行什么行！”
    “她这边得慢慢来，我怕她一时半会儿接受不了。”顾琛笑着说。
    程末回想起昨晚她那有如失心疯般的模样，那时候她还不知道自己跟顾琛之间有这层情感羁绊，都已经那样了……
    “不是你约她来的吧？”程末问。
    “怎么可能？”
    “这么巧？”
    顾琛笑了：“就这么大点地方。”
    没办法，程末只得起身，走前不忘严肃地拍了拍顾琛的脸：“你丫给我好自为之！”
    他把围巾扯上来遮住了半张脸，猫着身子从后门溜了出去。
    回酒楼的路上，心里却一直不得劲。掏出手机，才发现程茜之前连发了好几条微信消息过来。
    程末是一边看一边吐槽。
    程茜：-男神？！！！
    程茜：-男神！真的是你吗？
    程茜：-哇啊啊啊啊啊啊！男神我好喜欢你！我是你的粉丝啊！
    还有各种花式表白的表情包，铺满了粉色爱心的那种，程末的眼睛都差点晃瞎了。
    （程末os：现在的小女生真的很疯狂……）
    程茜：-你超帅！（暴哭）你怎么能这么帅！！声音也太好听辽！
    （程末os：你瞅你这没出息样儿，人家发的是语音又不是照片！）
    程茜：-男神你什么时候配新剧啊？你之前的作品我太喜欢了，都循环听好几遍了！
    （程末os：我操！循环？这种东西你一个小姑娘居然还要循环听？看来当哥的得回去帮你清清内存了。）
    程茜：-我哥居然能有幸跟你做朋友，我太幸福了！！！（大哭）
    （程末os：呵，呵。）
    程茜：-男神你还在吗？（害羞）（害羞）（害羞）
    程茜：-（大哭）（大哭）（大哭）
    程茜：-哥！你居然会认识我男神！到底发生了什么？好想知道啊！他刚才居然叫我妹妹，我没了！！
    程茜：-哥！快回复我！趁我还没有丧失理智！
    程末：-你说你，一个如花似玉的小女生，就不能矜持一点？
    程茜：-哥！你终于回复了！
    程茜：-我男神呢？
    程茜：-他还在你身边吗？
    程茜：-你们什么时候认识的啊？我居然不知道！！！
    程末：-……
    程茜：-你说话呀哥！
    程末：-被你问懵了
    程末：-这惊喜还满意吗？
    程茜：-满意！太满意了！
    程茜：-哥！我明天去看你吧！
    程末：-……
    程末：-小样，你是看我，还是想看你男神啊？
    程茜：-不能一起看吗？（害羞）
    程末：-我要上班
    程茜：-中午呢？不是有休息时间吗？
    程末：-那你大老远来了就呆俩小时啊？
    程茜：-如果男神有时间的话（害羞）可以让他陪我逛逛啊，或者我陪他逛也行嘿嘿嘿嘿嘿
    程末：-这儿有什么好逛的（抠鼻）
    程茜：-（愤怒）哥！你什么意思啊？有你这么当哥哥的吗？
    程茜：-[表情包]气成一坨.jpg
    程末：-马上要过年了，你还是给我安份点吧姐姐！
    程末：-不就是想见他吗？哥保证你早晚能见到，成吗？
    程茜：-那得等到什么时候啊？（大哭）
    程末：-也得我跟他说说是不是？你这突然跑来，不得吓着人家啊？
    程茜：-[表情包]幼小可怜无助.jpg
    程茜：-好吧，最后一个问题！
    程茜：-（害羞）男神他……还是单身吗？
    程末：-……
    程茜：-[表情包]红着脸抱大腿.jpg
    程末：-……不是了
    程茜：-啊啊啊啊啊！（大哭）
    程茜：-不会是折七吧？！
    程茜：-[表情包]我好像发现了一个不得了的大秘密.jpg
    程末：-……
    程末：-你这脑袋瓜里装的都是些什么啊？
    程末：-我要上班了，不跟你瞎掰扯了
    程茜：-好吧……哥哥，记得帮我跟男神问好哦~爱你~
    程茜：-[表情包]爱心发射~biubiubiu~.jpg
    程末表示头很大。
    请问，有一个到处散发魅力的男朋友怎么破？
    咖啡厅那位大小姐还没解决，自己这边还有个小公主等着拆招。好在程茜好像只是把顾琛当偶像一样钦慕，跟丁妍那种偏执的占有欲又不一样。
    靠！谁还没有占有欲了咋的？
    狗子：-姓顾的，你已经有主了，给我注意点分寸！
    狗子：-[表情包]捏你狗脸.jpg
    发完信息，程末把手机揣回去，拍了拍脑袋：“哎！脑壳疼。”
    一直忙到晚上，不过这份工作对程末来说已经得心应手了，只要不是什么太过份的客人，他基本上都能应付自如。
    “小程哥。”小丽今天又分到程末隔壁的包厢，有时上完菜后没什么事，站在门边消磨时间时会跟他闲聊几句。
    程末看着她就跟看到程茜差不多，平常有点什么需要力气的活，也会帮衬着她一些。
    “嗯？”程末关上包厢的门，回过头看她。
    “你一会儿下了班有事吗？”小丽问。
    “怎么了？有事？”
    “我想请你帮个忙。”小丽腼腆地笑了，“我记得你是学计算机的，我想买个二手的台式电脑，但是又怕被坑了……”
    “可以啊，我帮你看看。”程末说，“不过等下班二手店应该关门了吧？”
    小丽摇了下头：“我这几天都有去电脑城逛，其实差不多看好了一台……我跟老板说了，晚上带朋友过去确认下再结账。他会给我留门的。”说完满眼期待地注视着程末。
    “成。我这边可能快了，一会儿下班了我在门口等你。”
    “好咧！小程哥，谢谢你啊！回头我请你吃煎饼果子！”小丽笑得很甜。
    程末收拾完包厢，立马给顾琛打了个电话。结果第一声铃还没响完，对面就接了。
    顾琛：“下班了？”
    程末：“是啊，你晚上不要来接我了，我有点事儿。”
    顾琛：“你能有什么事儿？”
    程末：“啧！”
    顾琛：“啧什么，有什么事？”
    程末：“就我一同事，让我陪她去买电脑。她已经看好了，我去帮她参考下，很快就回。”
    顾琛：“看好了还要你去？”
    程末：“人家小姑娘怕被坑嘛。”
    顾琛：“哎，先出来吧！”
    程末：“啊？你已经到了？”
    顾琛：“赶紧的！”
    程末挂了电话把包厢门一关，跑出酒楼，顾琛已经走到酒楼门口了。
    “我操！你今天怎么这么早啊？不是说好我下班前打给你了再过来吗？”
    “你倒是一点都不想我啊。”顾琛斜了他一眼，说完拽着人往巷子走。
    “上哪儿啊？我还得等人呢。”
    这条窄巷里只有个废弃的路灯，再往里就是个死胡同，被雪地的银白衬得倒没那么黑暗。
    “问你话呢！”程末话音刚落，就被人推到墙上。
    顾琛欺身压了过去，程末能感觉到他鼻息下灼热的呼吸扑面而来，就在那人的嘴唇要贴上来的一瞬间他赶紧撇开了头。
    “你丫疯了？这要进来个人怎么办？”
    顾琛没答话，转头要继续刚才没得逞的亲吻，又被程末再一次地闪躲开了。
    程末还要说些什么，顾琛恼怒地直接一口咬在了他粉红的耳垂上，转而用温热的舌尖不轻不重地□□了两下。
    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引起程末一阵颤栗，要说什么也忘记了。
    顾琛见人终于安静了下来，额头相抵，俩人的唇离得很近，愣是没亲上去。
    顾琛在程末小狗般黑亮的眼睛里看见了自己，接着用他那动听的低音说：“要吗？”
    “操！”程末低骂了一声，直接怼了上去，猴急地吻住那张魅惑人的嘴。
    顾琛的手抵在程末脑袋后的红砖墙上，怕他硌着。专心地迎合着对方略显生涩又毫无章法的热吻。
    “我跟你们一起去吧。”顾琛说。
    “不用，她也不认识你，小姑娘怪害羞的。”程末的脸还有些发烫。
    “刚强吻完就要把我甩开了？”顾琛说完，使坏得往他脖子里吹气。
    程末怕痒，缩着脖子把他推开：“讲讲道理啊大哥！明明是你……”
    “嗯？”
    “算了！”程末觉得自己套路玩不过顾琛，也认栽了。又想到中午的事，问他：“你今天跟林哥说了吗？”
    “还没。”
    “哦。”
    “小狗子这么急着想出柜呢？”顾琛笑着看他。
    “顾琛你……妹的，不是你说要讲的吗？”
    “嗯。”顾琛说，“妍儿不是来了吗？没机会讲。”
    程末想到丁妍就头疼，没再说话。
    顾琛在他脸上摸了一把：“去吧，我回家等你。”
    “你不去了？”程末看着他问。
    “不去，逗你玩的。”
    “你还能不能行了？”程末有点无语。
    顾琛笑了：“我没那么霸道。想要的自由都给你，心在我这儿就行。”

 第 32 章

    这个时间，电脑城的led广告大屏还亮着，但里面的店铺基本都打烊了。
    小丽领着程末走到三楼，又辗转了几圈才找到那家卖二手的店面。
    她推开门，笑着冲一个干瘦的男人打招呼：“老板！不好意思，我们下班比较晚。我带我朋友过来了。”
    老板摆了摆手：“就等你了。小伙子你来看看吧！这个配置，这个价格，在外面都买不到的。”
    程末跟着进去，看到桌上摆着一台联想，型号应该是前两年的了，不过看外观还算七成新：“老板，方便我看一下主机内的配置吗？”
    老板愣了一下，拧着眉说：“都这么晚了，拆拆装装的多麻烦啊！你放心，配置绝对没问题的！你女朋友中午来的时候，我都给她开机试过了。”
    老板这话一说，小丽跟程末面面相觑都有点不好意思，小丽笑眯眯地抢着说：“老板~你就让他看看吧，我是诚心想要的。”
    程末接过话头：“是啊老板，人小姑娘攒几千快钱不容易。我也不会硬挑你毛病的。”
    话说这份儿上了，老板也不好说不了，只得看着他把机箱拆开了。
    程末就着手机的自带电筒，着重看了一下cpu、显卡、硬盘和线路，确认了没问题，又看了下内存条，小是小了点，不过以后可以扩容，整体都还行。
    毕竟是二手的，就看价格上给的是不是虚高了。
    “老板开的什么价？”程末问小丽。
    “2400。”小丽小声说。
    程末皱着眉说：“高了。”
    “商量好了没啊？我老婆还等着我回家吃饭呢！”老板锁好柜门，走过来问他们。
    “老板……再便宜点吧。”小丽恳切地说。
    “中午的时候不是谈好了吗？没得少了。”老板断然否决了。
    “老板，你这个价都能买台新的了。虽说你这个是品牌原装的机子，品相也还不错，但毕竟是二手的旧型号了，2400确实高了，你少赚些，我们痛快点拿走吧。”程末帮着小丽说。
    “说好的2400我才等她这么久的啊，不然你看哪家这个时候不关门了啊？”老板声音大了起来，依旧不想松口。
    “那成吧，走吧。我们明天再看看，大不了加几百买台新的。”程末面不改色地揽着小丽往外走。
    小丽看见程末朝他使眼色，闷声偷笑跟着他装模作样地往外走。
    其实程末这招是学着他奶奶的，老人家最喜欢砍价了，一斤土豆都还要人家送颗蒜头。
    “哎哎，先别走！你说多少啊？你开个价。”老板不想看煮熟的鸭子飞了，按捺不住地说。
    “1800。”程末说。
    “日！小伙子你这价砍得也太狠了吧？你怎么不说1000呢？”老板瞪大了双眼。
    程末从容地笑了笑：“老板，你有的赚就好了。她到时需要换新配置不还是来找你吗？”
    “这个价还赚个毛啊？你认真的啊？”老板不死心地说。
    “嗯。你就说行不行吧？不行我们也回家了，很晚了。”程末心里有底。
    “……加个200吧！”老板退一步。
    “加不了，就1800。”程末不肯让步。
    “……哎！行行行，拿走拿走！赶紧付钱！早知道我就不等了，做个赔本生意。倒霉！”
    在老板不甘心还骂骂咧咧的情形下，小丽开心地付完了钱。程末帮她把电脑抬到了马路边，一起等出租车。
    “小程哥，你真的好厉害啊！居然砍了600块耶！”小丽手上比着六，不可思议地仰视着他，眼里都是崇拜的目光。
    程末倒不好意思地笑了：“其实，这是我头一回砍价。”
    “头一回就这么猛啊？”
    “主要这玩意儿我了解，心里有点底。能帮到你就好了。”程末说。
    “对了！我还说要请你吃煎饼果子呢！这电脑也不知道往哪儿搁……”小丽很纠结，两条细眉都快绞到一块儿了。
    “没事儿，改天再吃也一样的。你先回去把电脑装上吧，你会装吗？”程末问。
    小丽点了点头，笑着说：“嗯！他系统装好了的，我回去直接接上网线跟电源就好了。”
    正说着一辆空车开过来，程末赶紧帮忙招下。
    “小程哥，要么一起吧，晚上不好打车。”小丽看着程末帮她把电脑搬到后备箱。
    “不用了，这儿离我家不远。再说跟你家也不顺路。你路上注意安全。”
    “好吧，那明天见！今天真的谢谢你！”小丽坐上车，依依不舍地朝程末挥手。
    “嗯，明天见。”
    程末对着车尾拍了张车牌号，目送小丽的车走远。
    电脑城其实离顾琛家是有段距离的，打车大约要十来分钟，程末正琢磨是打个车还是走路回去，就听到一个男人的声音突然从身后响起。
    “送女朋友？”傅旻一身西装革履，依旧带着那副金丝边眼镜，儒雅的模样，出现在他身后。
    程末觉得这声音有点耳熟，回过头一眼认出了他：“是你？那个……什么总来着。”程末硬是没想起来，那姓氏平时听得少。
    “傅，傅旻。你不是我下属，叫我傅哥也行。”傅旻说，“你在等车？”
    “……是啊。您刚下班？”
    “嗯，年末事比较多。”傅旻的目光定格在他的脸上，“我不是让你打我电话吗？”
    “……忘了，再说我现在上着班呢。”程末干笑了两声来掩饰这份尴尬。
    傅旻蹙起眉：“那种工作不做也罢，浪费时间。”
    程末无奈地解释：“主要是我有时间局限，而且这份工作已经干了十来天了。”
    “你要是做不了多久，过年这段时间可以到我办公室打个下手，正好我这段时间忙需要人手。等你开学了给你结工资就是了。春节还给你一天带薪假，怎么样？”傅旻慢条斯理地说。
    说实话，这回程末是真的有点动摇了，因为这份工作的专业相关性的确比酒楼极具诱惑多了。
    “先上车吧。”傅旻走到一辆黑色宾利跟前，打开了副驾驶位，好整以暇地等着他。
    程末觉得自己不应该坐，但是又想不到好的理由去拒绝，说要走回去不是太矫情了吗？偏偏这个时候一辆空的出租车都没有。
    “麻烦您了。”程末还是上了车，扯过安全带扣上。
    “年轻人，别总这么客气。”傅旻淡淡地笑了一下，“你家在哪儿？”
    程末顿了一下，说：“您送我到酒楼就行。”
    傅旻瞥了他一眼：“这是在防着我？”
    “不是！真不是！”程末头大，他是怕顾琛看见不好解释，这大半夜突然坐个豪车回去，怎么想都像狗血连戏剧里的经典误会场面。
    傅旻心下了然：“家里有人？”
    程末想起顾琛，尴尬地笑了笑没说话。
    “都是男的怕什么？”傅旻说完用余光观察他。
    程末眼神有点飘忽，下意识转头望向窗外：“我就住在酒楼旁边……没别的意思。”傅旻的眼神很犀利，在这种聪明人眼下打马虎眼不是很明智的举动，可他也没辄了。
    “工作的事呢，你怎么想的？”傅旻没为难他，换了个话题。
    “可能还需要回去考虑一下。”
    “我现在急需用人，就当帮我个忙也不行？工资给你按每天两百，总比酒楼高吧？”傅旻停在十字路口，看着红绿灯不急不躁地说。
    这么好的机会的确是可遇不可求。程末认真地思考了片刻，最终还是动了心。
    他咬咬牙下定了决心，回过头说：“那，等我明天去酒楼说一下吧。虽然没签合同，这么一走了之也不好。”
    “好。我电话没存上吧？”傅旻说。
    程末扫了他一眼，看他好像并没有生气，甚至还有点笑意，便点了点头：“不好意思啊，我那天确实没当真。”
    “正常，不过你这样有原则的小年轻也少见。”傅旻颇为赏识地瞧了他一眼，接着道，“说来你跟我能再碰到，还是挺有缘分的。带手机了吧？我念你拨一下吧。”
    程末掏出手机，才发现屏幕上显示有一条顾琛发来的未读消息，都没来得及看便赶紧点开拨号页面，等电话拨通了，存上了傅总两个字。
    后来又聊了些有的没的，不过基本上都是傅旻在讲，程末慢热属性使然，基本上都是听着，偶尔回答一两句。
    最终他还是在酒楼门口下了车，傅旻离开时留下一句：“后天早上八点来报道，相信这次你不会再爽约了。”
    回去的路上程末心情还不错，但一想到酒楼这边的工资大概是结不下来了，还是挺操蛋的。
    顾琛给他配了一套钥匙，等他到家的时候，顾琛正躺在床上玩手机。
    “挺快啊。”顾琛说，“买好了？”
    “嗯，一千八买了个二手，那机子日常用用还可以。”
    虽然跟顾琛的那台没得比……程末那天看了下他的电脑参数，拿去打职业联赛都没问题，他又不玩游戏，只配个音还搞个这么壕无人性的顶级配置。
    程末突然想到四个字：败家爷们！差点笑出了声。
    “又在那儿傻乐什么呢？”顾琛把手机扔床头柜上，下了床。
    “不告诉你！”程末脱下外套，挂衣架子上，“跟你讲个事，我刚遇到上回跟你说过的那个傅总了，他让我去他那儿上班。年三十还有一天带薪假呢！你说我是不是运气倍儿好？”
    “傅总？”顾琛盯着他。
    “就是电脑城那个大boss，手腕上的电话，记得不？”程末举起手臂晃了晃。
    “在电脑城遇到的？”
    “是啊。”
    “他干嘛要平白对你这么好？”顾琛没什么表情，挑了下眉，“不就是一面之缘吗？”
    “他说年底缺人啊，碰巧我又是这个专业。”程末觉得挺靠谱的。
    顾琛看着他拉开衣柜，拿出睡衣：“你要去？”
    程末回头后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顾琛的神色有点冷峻。
    “你怎么好像不太高兴啊？”
    “没事，去吧。”顾琛淡淡说了句，回到床上继续玩手机。
    程末扑了上去，抢下他的手机，瞪着他：“操！有话说清楚！有屁放干净！”
    “啧，我没事。”
    程末继续瞪着他。
    “好，我就是觉得他对你居心叵测行了吧？是不是小人之心我不知道，但总归你们也就见了两面吧？这么好的工作真的会招不到人？”
    “可他能图我什么啊？你以为个个都像……”程末声音越说越小，他发觉自己讲错话了，但是也来不及撤回了。
    “都像什么？”顾琛的眼神慢慢沉了下来。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你拿我跟他比？”如果说之前顾琛只是有点郁闷，现下是真的有点气着了。
    “……我错了……”程末刚才的气势全无，耷拉着个脑袋乖乖认错，“我一时嘴快胡说八道，你就当我脑袋被门给夹了！我，我这就去跪搓衣板？不是，遥控器？那什么，方便面？”
    呃，这三样儿好像房间里都没有……
    顾琛都被他气笑了：“你倒挺会选啊，要表演跪空气吗？隔空跪？”
    程末捏着他的手心按了按：“顾琛，你别真生气啊。”
    顾琛收起笑，垂下眼睑，心软了：“……好。”
    “你要真不喜欢，我就不去了。”程末认真地说。
    顾琛倚在床头，勾住程末的手指摩挲着，思索了一会儿说：“去吧，不用为了我改变你的选择。你已经选了我，这就够了。”
    他看得出来程末很想去，所以并没有阻止他，但是对这个姓傅的他持保留意见。
    程末抿了抿唇，心道：你也有任性的权力啊，不用总这么委曲求全，事事替我考虑周到。
    可到嘴边，只剩下一句调侃：“听着有点傻。”
    “傻就傻吧。我要你一直念着我的好，哪怕是内疚觉得亏欠我……”顾琛勾起一抹淡淡的笑，“这样你就没办法离开我了。”

 第 33 章

    程末洗完澡出来的时候，顾琛已经躺下了，眼睛闭着好像是睡着了。程末怕吵醒他，踩着个拖鞋蹑手蹑脚地往床边蹭。
    自从俩人同床以来，顾琛一直都是睡在床的外侧，程末要想到里头就得从他身上跨过去，就在程末一脚跨过去还没踩稳的时候，身下突然窜出一双手搂住他的腰，猛然把他掀倒在一旁的被子上。
    “我操！你没睡着啊？”程末瞪大眼睛惊呼。
    “嗯。”顾琛的双臂撑在他脑袋的两侧，带着笑意从上面俯视着他，“睡不着。”
    “哦……”程末黑亮的眼睛不带遮掩地往下瞟了瞟。
    顾琛看着笑出了声。
    “笑屁啊！”
    “笑你啊。”顾琛还在乐，“眼睛往哪儿看呢？”
    程末被他笑得心烦意乱的，干脆抬手捂住了他的嘴：“我还想问你呢！突然……吓我一跳，想干嘛啊！”
    顾琛的眼睛带着笑意，隔着程末的手唔唔了两声。
    程末红着脸松开手：“说。”
    “想干。”顾琛说得很走心。
    程末听完梗着脖子往下蹭，要溜……又被顾琛轻松地捞了回来。他完全没给程末犹豫的时间，下一秒手就灵.活地从他衣摆里面zuan了进去。
    程末的肤色是那种很通透的白皙，稍微用点力就会泛红，而且手·感非常好，光滑细嫩。
    “操！等，等等！”程末理智尚存，赶紧摁住那只在身上四处点·火的魔爪。
    顾琛也不在意，应了一声。手虽然被迫停住了，但头缓缓凑近，直到两张唇瓣没有一丝缝隙地贴上，火·热又不失温柔的亲吻挑.逗着程末敏.感的神经……
    程末的大脑开始眩晕，他甚至感觉到血液在身体里加速地流动，唯一残存的理智都用来压抑那即将呼之欲出地s-y，摁住顾琛的手此时也渐渐地脱了力，渴·望跟他贴得更近，再近些……
    程末自认为算是比较清心寡欲的这么一个人，打从青春期萌生了这方面的想法开始，他都没怎么自l-u过。一是在家里那个环境自己提不起兴致来，二嘛他对下载毛.片这种猥.琐行为接受无能。
    想到这儿，程末不禁有点自我怀疑了：操！难道老子……一开始就他妈是弯的？
    也不对啊，我以前也没对哪个男生有过什么想法啊。说到底，还是因为顾琛这个祸害！换谁整天面对着一个情话十级高手，随时撩骚送温暖的大帅b能没有反应？何况……他这方面的技术还……挺好……
    顾琛起身去拿纸巾，回来时发现程末已经神游到了另一个世界，手指在他的下巴上捏了捏，戏谑地说：“缓过来了吗？有点快啊，第一次？”
    程末起初因为在想些有的没的，没听懂他的意思，等明白过来，面上烧红，看似凶狠地吐出一句：“靠！你丫才快呢！”
    顾琛伸手拍了一下程末光.着的屁.股，意味深长地说：“下回动真格的时候，你就知道我快不快了。”
    这话不由让程末想起，就在刚才这张英俊的面庞嘴边沾上自己白zh的画面，话都说不利落了：“你……你刚才怎么不，不直接……”
    被这只狗子纯情的样子给逗笑了，顾琛压低声音道：“你说呢？”
    程末到底还是没接下去，自觉得闭上了嘴。趁顾琛进浴室扔纸巾的功夫，赶紧从床角捡起内裤穿上。
    等顾琛洗漱完再从浴室出来的时候，某人已经裹进了被子里，像只巨型缩头乌龟。
    “就睡了？明天不是不用上班吗？”
    程末连脑袋一起埋在被子里，声音有些发闷：“困了。”
    顾琛走近，耐不住想逗他：“真不是因为**累了？”
    “……不是。”程末这两个字回得那叫一个僵硬。
    顾琛不禁莞尔，坐到床边，由下掀开了被子的一角。
    程末本就是装困，身上陡然一凉吓得他回身摁住顾琛的手，语气里透着不可置信：“又，又来？”
    等目光跟随顾琛望向同一处，才发现自己大腿根的内侧因刚才那番j烈的情.事留下了醒目的红印。
    顾琛蹙着眉，上手摸了一下：“这么红？我帮你抹点药吧。”
    “别折腾了，又没破。”程末重新夺回被子，顺道把坐在床边的人也一道拉了进来。
    顾琛平躺了一会儿，侧过头望向继续背对着他的后脑勺：“狗哥，睡了吗？”
    程末心想：我睡没睡取决于你丫说出来的是不是流氓话。果然，下一秒……
    “被伺候的感觉还不赖吧？”
    头一回基本是被顾琛牵着鼻子走的程末，哪里会回答他这种事。
    舒服是舒服，可也是真的臊得慌。
    就因为感受太过于强.烈，以至于现在都没办法直视那个人的眼睛。
    就在顾琛以为他睡着了的时候，程末忽然翻了个身，两只黑亮的眼睛瞪着他，悻然开口：“顾琛，你丫这到底是不是第一次啊？”他突然觉得自己很在意这个问题。
    “你是我就是。”
    “啧。”
    “你是吗？”顾琛精神奕奕，笑着问他，尽管心里早就知晓了。
    “是是是！哎，我是不是，跟你是不是第一次有屁的关系啊？”程末瞪他。
    “半个初夜的关系，怎么就没关系了？”
    “跟女生也没有过？”程末不太相信顾琛是第一次的，换谁见他这么优秀的人，都不会认为他一直是单身吧？何况倒追他的女生都那么多？对了，还有一个操蛋的“女朋友”。
    “真没有，以前心思不在这上面。何况别人都知道我有女朋友呢？”顾琛说完在程末下巴挠了一下，“结果栽在你这只小狗子身上了。”
    程末哼了一声，心情还不错，可想想这话又觉得哪儿不对：“不对啊！”
    “怎么了？”
    程末又恢复了不爽的表情：“我说你这算怎么回事啊？都跟我在一起了，对外还他妈有个女朋友？”
    “你介意？”
    “废话！换你你不介意啊？既然咱俩已经确定关系了，你就只能是老子一个人的！以前也就算了，现在我可忍不了啊！”
    顾琛很开心，咧嘴直笑。
    程末在他大腿上重重拍了一巴掌：“乐屁啊！跟你说正事呢。”
    “好，过两天我就去跟妍儿把这事儿讲清楚。”
    “不是吧？你不说她接受不了吗？”得到想要的答案，程末反而不确定了。丁妍那姑奶奶发起彪来可是直接开瓢的人啊！想到这儿程末有点担心自己的脑袋瓜了。
    “总要接受的。”顾琛伸手关了灯，一边说，“她以后总要找男朋友，不能因为这个事儿就一直拖着吧？”
    “理是这么个理，不过她要是闹起来了怎么弄啊？不会拎块砖头追杀我吧？”程末想想都怕，丁妍要是男生还好办，自己直接跟他单挑了。别看程末体力不咋的，格斗技巧还是有点的，小时候喜欢李小龙，还会玩点双截棍呢。当然了，他的体力也仅限于单挑了。
    顾琛觉得好笑：“那就让她先把我杀了吧。”
    虽然他说得是玩笑话，程末还是挺受用的，这会儿倒善解人意起来：“我也不是催你啊，就是听到别人说你有女朋友我心里堵得慌。她要真接受不了，就缓缓吧。”
    “我懂。”顾琛把他圈到怀里，“相信我吗？”
    “嗯。”
    “那就都交给我，我不会让你觉得委屈的。”
    “嗯。”
    “睡吗？”
    “嗯。”
    “晚安，狗子。”
    “唔……”程末是真的困了，迷糊着应了一声就睡着了。

 第 34 章

    隔天一早，俩人洗漱完站在衣柜前换衣服。
    “打个电话说一声算了。”顾琛想让程末在家休息一天，不要特意跑去酒楼说什么辞职的事了。
    不过程末还是想再去说上一说，尽管希望渺茫：“我问问看吧，问过才死心。”
    程末今天穿的是顾琛昨天给他买的新衣服，米色针织衫外配得格子毛呢大衣，衬得他更加清秀俊朗。
    顾琛贴着他的耳朵吻了一下：“我家狗子真好看。”
    程末也觉得镜子里的自己看着还不错，但顾琛说得这么直白让他有点不太好意思。
    他心里嘀咕：靠！老子我以前也不是个羞涩的人啊，自恋的程度没九十分也有八十分吧？怎么经顾琛这一夸，我就受不住了呢？啧！果然恋爱中的人神经太敏感了！
    “你打算穿哪件啊？不会真要穿一样的吧？”
    顾琛现下上身只穿了一件黑色的毛衣，外套还没拿。昨天他俩的衣服都是两件两件一起买的，部分颜色上有点区别，款式一样，型号一个大点，一个小点。
    就拿这件格子大衣来说，他身上这件是浅灰，顾琛好像买的是深灰。
    “穿一样怎么了？不然买来玩呢？”顾琛从他身边探过去，翻到了那个深灰色的格子大衣。
    “这也太他妈招摇过市了吧？……琛哥，我认怂行吧？”
    不过当程末亲眼看着顾琛把大衣穿上身以后，态度瞬间一百八十度大反转，直接把“怂”字转化为了“从心”。
    昨天全程都是程末在试衣服，顾琛负责挑选、买单，他自己一件也没试过。今天程末算是知道他为什么不试了，人家帅成衣架子，什么样的衣服都能穿出属于他自己的风格。
    “你男人帅吗？还配得上你吧？”顾琛往他身边一站，冲着镜子里眼睛都看直了的程末灿烂地笑了一下。
    心动驱使之下，程末居然主动凑过去吧唧亲了一下对方的侧脸，还傻呵呵地感叹：“帅！贼他妈帅！”
    顾琛转过脸来，单手捧着对方的后脑勺贴了上去，直接来了个绵长的法式热吻。
    两个人吃完早餐，顾琛把程末送到老地方，在路口等着他。
    也就掏出手机回个短信的功夫，程末已经从酒楼里走了出来，脸上的失望一览无余。
    “这回死心了？”顾琛好笑地看着他。
    “唉！怎么说老子也辛苦干了十来天，一毛钱都没拿到，还在那破宿舍楼受一肚子的气。”总归是自己没做够时间，自然是没处说理的。憋屈归憋屈，程末也只能认了。
    “别气了，哥请你看电影。”顾琛抬手拂掉他帽子上的雪花。
    “真的？可这里离电影院有点远啊。”程末瞬间被顾琛转移了注意力。
    “打车呗。”
    “走走走！看什么电影好呢？”程末有点兴奋。其实他很少去电影院看电影，一般都是等网络上线了再看，觉得去看电影就是看个气氛，过程麻烦还死贵。但是一想到是跟顾琛一块儿去看电影，这种感觉瞬间就不一样了。
    对！就是小情侣约会的感觉。
    “到了再选吧!”顾琛说。
    “小程哥！小程哥！”正要准备离开的俩人听见声音回过身，就见小丽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手里攥着一个热乎的煎饼果子。
    “小丽？你这是？”程末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背，“没事儿，慢点说。”
    “这是……这是给你买的！我听说你明天就……就不来了，刚才特意跑去买的！还热乎着呢！你尝尝！”
    “好好，谢谢啊！”程末接过啃了一大口，连连点头，“嗯~还可以，确实挺好吃的。”
    小丽眼里却写满了难过和不舍：“小程哥，昨天不还干得好好的吗？怎么突然就要走啊？”
    “因为……我找到另一份更合适的工作了。”程末说着还瞅了一眼顾琛，顾琛背对着他们走了好几步的距离停下，等着他。
    程末又说：“你电脑用上了吗？没别的毛病吧？”
    “嗯！我不玩游戏，就聊聊天，看看电视什么的，够用了！”
    俩人又相继聊了几句，由于是上班时间，小丽不得不结束对话，两步一回首地走进酒楼。
    她知道这个男生跟她不是一个世界的，能有这一回的交集，已经算得上是一份幸运了。
    “走吧！顾大男神！看电影去！”程末啃着煎饼果子，走过去拍了一下顾琛的背。
    “聊完了？”
    “嗯。”
    “感觉这小姑娘对你有点意思啊？”顾琛转向路边等车，说道。
    “别乱吃飞醋啊！她跟我妹一般大。真挺好一小姑娘，跟那些人不一样。”程末其实吃不下了，毕竟刚跟顾琛吃过早餐，但这是女孩的一番心意。
    “谁说我吃醋了？美的你。”顾琛瞥了他一眼。
    “操！你吃回醋能怎么的？我看着有那么让人放心吗？”程末不痛快。
    顾琛笑开了：“刚刚是谁让我别乱吃醋的？矛不矛盾啊你？傻狗子。”
    “……去去去！”
    顾琛招到了一辆空车，俩人弯腰坐了上去。
    “上哪儿？”出租车师傅问道，转头看了眼俩人，“哟，俩小帅哥啊。”
    “麻烦您，国际影城。”顾琛说。
    “哦，你俩是做什么的啊？模特吧？咋长这么帅！”
    “夸你帅呢。”顾琛小声凑到程末耳边吹着热气说话。
    程末赶紧推开他的脑袋：“别乱来啊！”
    “不是，只是普通学生。”顾琛恢复了正常音量，回答着那师傅的话。
    “是吗？我还以为是模特呢，底子好啊！”说完还往车内的后视镜里多看了两眼，“长得跟明星似的！”
    听着师傅这突如其来的一顿猛夸，程末很想笑，又不好笑出声，只好憋着乐。
    顾琛伸出一根手指悄悄地戳了一下程末的腰，程末差点从座位上跳了起来。
    “姓顾的！”程末压低声音瞪着他。
    “诶！”
    “少他妈动手动脚的听到没？”
    “哦。”顾琛应了一声，垂下眼眸，挺委屈的样子。
    程末望着窗外看了一会儿，回头看顾琛还是那副模样，又假意咳嗽了两声，结果顾琛也没看他，一动都没动。
    程末于心不忍，瞅了眼前方正在专心开车的师傅，快速地抓过顾琛放在大腿上的手塞进自己的衣兜里握着。
    得逞的某人愉悦地侧过头，望着另一边窗外淡淡笑开。
    到了电影院，两个身穿格子大衣的帅哥伫立在柜台前挑选电影，引来一堆人侧目，不少妹子纷纷举起手机偷摸着拍照，这种高甜养眼的场面，光靠照片来脑补就足够让人心动了。
    “你想看哪个？”顾琛问。
    “选个3d的吧！”程末说。
    “行。动画片还是科幻片呢？”顾琛又问。
    程末指了指大屏的左边：“排在第一的那个《毒液》看着还不错，看海报好像会非常暴力酷炫的样子。”
    “您好，来两张《毒液》，再来一杯中杯爆米花，两杯中杯可乐。”顾琛冲柜台小姐说。
    “啊？……哦好，好的！请选座！”柜台小姐正看着俩人犯花痴呢，片刻才晃过神来。
    “倒数第三排吧，靠左两位，谢谢。”
    “好的！”
    领完票，程末才问出他的疑惑：“你丫不会是想搞什么名堂吧？这可不是夜场啊！”
    “噗，想什么呢？”顾琛拍了下他的额头。
    “那你干嘛买那么靠边啊？”程末挑眉，一副早就看透他了的表情。
    “狗大爷，买票的时候你在干嘛呢？”顾琛反问他。
    “嗯？”
    “显示屏上显示只有这两个是邻座的，其它都是散座。”顾琛带着他往检票入口走，“还是你想跟我分开坐？”
    “不是吧？人这么多呢？这片子也太火爆了吧？”
    “我们卡着点儿来的，如果提前预定会好点。”
    俩人领完3d眼镜入了座，没等两分钟电影就开始播放了。
    程末是属于那种完全不能一心二用的人。看电影那就真的是一心一意地看电影，一点歪心思都没有，完全忘记了来看电影的初心是为了约会。
    前十几分钟毒液还没出来的时候，剧情还比较乏味，程末还会吃几颗爆米花，喝点可乐什么的。到后面看到毒液出场了，他整个人都不会动了，嘴巴时不时的还随着紧张的剧情一张一合的，特别可爱。
    顾琛注视着光影里的他挪不开眼，怎么看怎么喜欢。本来他之前是有点想法来着，可看他真的这么爱看，便不想打搅他了。
    电影的剧情走向渐渐到了中后期，屏幕上突然出现了一幕男女主激烈拥吻的镜头……
    到这会儿程末终于想起来自己的身边还坐着一个被冷落已久的“男朋友”，他的目光缓缓地从屏幕上挪开了，落在了顾琛所在的位置。
    昏暗的放映厅里，荧屏上跳动的光忽明忽暗地打在顾琛英俊的脸上，他望着程末非常宠溺地笑了笑。
    程末不自觉靠了过去，接着手悄悄从座椅扶手下钻了过去，摸索到顾琛温暖的手掌与他十指紧紧扣在一起。这一刻他也顾不了旁边有没有人注意了，只想跟顾琛再贴近一些，更亲密一些。
    俩人这手一牵就一直牵到了电影散场。
    “靠！我真的被你掰弯了……”这是程末看完电影后，跟顾琛说的第一句话。
    顾琛笑而不语，耐心地等他下文。
    “我他妈看个科幻片都看出基友情了，你说我是不是有问题？”程末不可置信地说。
    他话音刚落，一旁的顾琛直接笑出了声，程末抬腿踢了他一脚：“笑个毛线！你还能不能行了？”
    “走！”顾琛笑意未收，揽着程末往安全通道走去。
    “干嘛？”程末一脸莫名。
    “发展一下基友情。”顾琛答。
    走进楼梯间，顾琛背着身长腿一勾，一气呵成地把门给带上了。完全没给程末反应的时间，一手撑着门不容拒绝地吻了下去，舌尖长驱直入抵进对方的口中，肆意地交.织顶·撞。
    感受着唇齿间的火.热，程末慢慢圈住对方的脖子积极地回应。
    一只有些冰凉的手不动声色地拉开那米色针织衫，程末冷得一颤，使坏地咬了一下对方的舌头。
    顾琛的眼睛睁开一条细缝，瞥见对方动情的眼眸中透出一丝狡黠，瞬间吻得更凶.猛了。
    程末经不住，迅速地败下阵来：“停……停！不来了！”
    尽管顾琛意犹未尽，但还是听话地收了手，抚上程末绯红的脸，哑着嗓子问他：“还能走吗？”
    程末没敢跟他对视，赶紧下意识地找补了一句：“我我我饿了！要吃饭！
    嗯，虽然这话忒他妈傻了，不过还算管用。顾琛成功被他逗得笑了，点点头：“好，那去吃饭。”
    “等……先等一下！艹！”程末挡住刚被顾琛拉开一条缝的门。
    “怎么了？”顾琛帮他整理了一下有些凌乱的衣服，余光向下，手刚一伸过去便被程末拍开了。
    “看你丫干得好事！”程末也懒得遮掩，靠着门斜睨着他。
    顾琛笑得有点欠，说的话也挺欠的：“狗小二看着有点j·渴啊？”
    程末轻嗤了一声：“你不撩我，屁事没有！”
    “嗯，全赖我。”顾琛说着，眼里闪过促狭的光芒，“那么让小的来弥补错误，帮狗哥解决一下？”
    程末一脸窘迫地拉拢外套：“边去！老子可不想冻萎了。”

 第 35 章

    “周姨，你中午不用过来了。……嗯，我自己做……好的……行！嗯，再见。”
    顾琛挂了电话，程末问他：“不在外面吃吗？”
    “嗯。给你露一手。”顾琛说，“有什么特别想吃的菜吗？”
    “那，做你拿手的吧。”
    “怎么？看不起哥的手艺呢？你尽管点，想吃啥我都能给你张罗出来。”顾琛笑着说。
    程末闻言想到了什么，眼睛里闪着光，鬼使神差地说了句：“……吃你也行？”
    顾琛乐了：“看你表现。”说完领着程末下楼打车。
    “表现个j b！你上……”程末看了眼周围，压低了声音怨气满满，“你上老子的时候，我也没看你表现啊？”
    “那次不算。你不饿了？”顾琛抬手招了辆车，俩人坐了上去，“师傅，去京辉超市。”
    “……其实也不是真饿。”程末当时是被情势所逼乱诌了一句。
    顾琛觉得好笑，扬声说了一句：“哎……我家狗子开窍了。”
    “！”程末吓得赶紧往司机的方向张望了一下，见人家没什么反应，估计以为说的是只真狗子呢。
    “老子迟早给你吓出毛病来！”程末瞪了顾琛一眼。
    “没事没事，别怕啊。”顾琛手在他背上顺了两下，跟哄小宠物似的。
    “你大……靠！”程末真想一口咬过去，见不得顾琛每次把他玩弄于鼓掌之间，还笑得飞扬跋扈的得瑟样儿。
    顾琛也懂得适可而止，手在程末身后悄悄地搂着他的腰：“真没有特别想吃的菜？到超市一会儿可以买点。”
    程末真的有在认真地思考：“土豆烧排骨？”
    “好。”
    “茄汁大虾？”
    “没问题。”
    “水煮肉片？”
    “成。”
    “你别唬我啊？这些全都会？”程末不敢相信地看他。
    “不会就学，还没我学不会的。”顾琛说。
    “啧！够自信的啊兄弟。”
    “谁跟你兄弟呢？少自作多情了。”顾琛打趣说。
    “切！”
    程末已经很久没逛过超市了，撇开学校的小卖部不算的话。
    不过一进到超市里，程末才发觉他俩这一身……不是情侣装却酷似情侣装，越发得引人注目了。
    俩人走在一起，顾琛一米八六的大个头还推着个空的购物车。这充满居家生活气息的画面比在电影院还容易让人想入非非。
    程末下意识放慢了脚步，跟顾琛保持了一段不近不远的距离。
    顾琛信步走到生鲜区，伫立在一排冷冻柜前专心地挑选着排骨。这时一位看起来十七八岁的长发女生正在等称重的间隙，旁若无人地观察起这一表人才的大帅哥，眼睛里透露着即将破土而出的搭讪欲望。
    程末本来心不在焉地这看看那看看，瞅见这一幕立即警铃大作，三步化两步走上前，赶在女生开口前，冲顾琛说了句：“诶！你少买点儿，我吃不了那么多。”
    对此一无所知的顾琛捡了四条排骨，装起盘里递过去称重，闻言回头挑起一抹笑调侃他：“小狗子，你是不是低估了自己的饭量？”
    “你这是存心想把我养成个胖子啊？”程末小声且无奈说。
    “嗯。”顾琛向他身边凑近耳语，“胖点儿手感好。”
    程末脸上一热：“滚蛋！”
    “美女，你这份称好了。”称重的大叔叫醒了在一旁发愣的女生，女生应了一声接过称好的排骨，对上了程末透着防备的视线，红着脸讪讪地离开了。
    程末不由地往她那边多看了两眼，刚回过头，光洁的脑门迎来了一个响亮的脑瓜崩儿。
    这突如其来的一下，程末痛得眼泪都要流出来了：“顾琛你大爷的！”
    “当着我的面还敢跟别的女生眉来眼去，我看你是缺□□了。”顾琛斜眼瞥他。
    “靠……你丫还讲不讲理了？”程末真是开眼了，这人什么逻辑啊？
    顾琛气定神闲地推着车又走到了水产区，拿起一个红□□兜开始捞虾。
    程末怒气冲冲跟上去：“你简直是不可理喻无理取闹无法无天！”
    顾琛继续专心致志地捞虾。
    “跟你丫说话呢？态度能不能端正一点？怎么就成我眉来眼去了我操！我他妈都快冤死了！”程末愤恨不平。
    “你看她了没？”顾琛淡然开口了，仔细确认着袋子里都是活虾，才交过去称重。
    “……看了啊，那又怎样？”
    “她看了你没？”顾琛接过称好重的虾丢进购物车。
    “看了吧……”
    “这还不叫眉来眼去？”顾琛瞥了他一眼，又继续去买土豆。
    “这……”程末感觉一口气堵在自己胸口，差点没把自己憋死。
    他只得在心里咆哮：靠？！神他妈眉来眼去！
    买完菜回到家，程末才算找回正常体温的自己。
    “这冬天真他妈遭罪，老子手都快冻断了！”程末看着顾琛把菜拎进厨房，也跟了过去。
    超市离顾琛家不远，俩人走回来也就花了几分钟。菜基本上都是顾琛拎着的，但还是扛不住程末体寒的毛病，确实冻坏了。
    顾琛回过身捧着他的手搓了搓，又放到嘴边哈了口热气：“你上楼去玩电脑吧，等饭好了我叫你。饿了的话，就先从冰箱里取两片吐司垫垫。别吃多啊，留着肚子等会儿吃大餐。”
    “别啊，我给你打下手！好些菜呢，你一个人得忙活到什么时候啊？”
    “没事儿，我一个人能行。”顾琛说，“你在这儿我只会紧张。”
    “噗！你紧张个毛线啊？就咱俩吃，又不是搞美食评选大会！”程末扯过围裙帮顾琛系上。
    “真的，你上去吧。”
    “上回煮粥的时候，我看你不也是信手拈来么？这会儿怎么像个嫩头青似的。”程末看着自己给顾琛系的蝴蝶结，笑弯了眼。
    顾琛回过身：“难得休息一天，我就想让你好好放松一下。明天不是得去新公司了吗？”
    程末直接环住他的腰，慢悠悠地晃了晃：“真想一直这么跟你呆一块儿，哪儿也不去，什么也不用想。”
    “会的。”顾琛回搂着他，跟着他晃了两下，“来日方长。”
    后来耐不住顾琛游说，程末还是上楼去了，把厨房完全地留给了他。
    程末回房间上了趟洗手间，再回到书房打开了电脑，鼠标划拉了几下，瞪着电脑桌面反而不知道该干嘛了。游戏不想玩，觉得没劲，脑子里都是顾琛一个人在楼下忙碌的身影。
    就这么坐在转椅上踩着地板转悠了几圈，最后还是决定给齐玖打个电话。
    “程末？”齐玖疲惫的声音里透出一丝惊喜。
    “嗯，是我。你小子回去了就一点消息没了，电话也不知道打个来。”程末起身拉开了窗帘，明亮的光瞬间铺满了整个书房。
    “我……”我怕听见你的声音就会忍不住跑去见你……齐玖笑了笑说，“我不是怕打扰你工作嘛！对了，你找了份什么工作来着？”
    “可拉倒吧你！”程末俯视着楼下的庭院说，“哎……我这边说来话长，总之之前的工作没干了，重新找了份差事，明天去上班。”
    “怎么就不干了？是不是有人欺负你啊？”齐玖说得有点急，像要从电话那边冲过来一样。
    “没事没事，别大惊小怪的好吗！我怎么说也是个男人啊，谁能把我欺负了去？之前在一家酒楼里做服务员，工资低，时间也太长。昨天遇到合适的就换了。”
    “哦……你什么时候回来啊？”齐玖问。
    程末听着毫无预兆地哈哈大笑起来。
    “怎么了？我说什么了你就笑？”齐玖觉得一头雾水。
    “你说这话的腔调跟我妹一毛一样。”
    “去你的！”
    程末收了笑说：“现在还不清楚，可能开学前两天？看这边工作什么时候放人吧，我也想早点儿回去多陪陪她们。”
    “嗯，回来了来找我。”齐玖说。
    “这不废话吗？”程末走回来坐下，“你那边呢？阿姨怎么样了？有好转吗？”
    齐玖停顿了半晌，才低声答道：“……没，昨天半夜3点还抢救了一回，算是捡回了半条命吧……”
    瞬间俩人都安静了一会儿，半晌程末才缓缓说：“你别事情还没发生，就自己把自己给压垮了。”
    齐玖在那边嗤笑了一声：“我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整天浑浑噩噩的，好像什么都没太大意思。特别是这些天在这医院里看着那些人进进出出，生死别离……真觉得活着挺没劲的。”
    “我说，你丫能别这么丧吗？”程末听得有点生气，忍不住想骂醒他，“人还在的时间里，尽力做好你能做的，别让自己后悔就成。其它的东西不要去考虑，那不是你能左右的。听到没？”
    “……嗯，对不起……”
    “对不起个蛋！回去的时候别让我再看见你这要死不活的样子！”
    “知道了。”齐玖瓮声瓮气地应下了，顿了顿又说，“能接会儿视频吗？我想看看你。”
    “……有啥好看的，回去不就见到了。”程末有点心虚，自己这会儿可是在顾琛家。
    他不想对着齐玖撒谎，但他现在还没做好心理准备跟齐玖说这个事儿，齐玖那边已经够乱的了。而且这事儿就算要讲，也得当面说比较好。
    怕再多说点，自己就捂不住了，程末简单地说了几句，便把电话挂了。过会儿想了想，还是拍了一张只有满屏大脸的直男角度自拍给齐玖发了过去。
    这么在房间里坐着又发了会儿呆，实在是熬不下去了，程末决定偷偷下楼，去看看顾琛忙活的怎么样了。

 第 36 章

    程末还没走到厨房，已经闻到茄汁大虾的香味了。顾琛好像在炒肉片，时不时往旁边的案台上看一眼，程末仔细分辨才发现案台上放着一个亮着屏的手机。
    看什么呢？
    他并没有去打扰顾琛，站在门外悄悄地探着个脑袋，欣赏这幅美好的画面，他想把一幕刻在记忆里，永远地珍藏起来。
    想到这儿，程末掏出手机打开了照相机，调整好角度。
    “咔嚓！”
    “……”程末一脸黑线，顿时尬在那儿跟定格了一样。
    顾琛听到声响侧过身，只见程末从门口探了半个身子，举着个手机，跟二傻子似的一动不动。
    顾琛把案台上的手机悄无声息地揣回兜里，冲着程末灿烂地笑着比了个剪刀手。
    “啊？”程末终于有了反应。
    “不是要拍照吗？男神给你露个英俊潇洒的正脸。”顾琛保持着那个姿势催促他，“还拍不拍？赶紧的，我的菜要烧糊了！”
    “哦哦！拍！”程末赶紧手抖得连摁了三四下。
    “拍得怎么样？”顾琛回过身颠了两下锅，把煮好的肉片装进一旁的汤碗里。
    好在程末连拍了好几张，前两张跟后一张都是糊的，只有一张拍得还算清晰。
    程末看着看着就乐了：“这围裙跟你也太不搭了吧？什么玩意儿啊！”
    “嗯？”
    程末走了过来，把手机递给他看。
    顾琛也看乐了：“是周姨的围裙。你就知足吧，至少没有蕾丝边。”
    程末捧着手机，来回翻看那两张顾琛的照片，感叹道：“啧，真他妈贤惠！有夫如此，夫复何求？我知足了！真的，顾琛。”
    顾琛把热油浇在水煮肉片上，厨房里香味更浓郁了。
    “别耍贫了，菜端出去。”顾琛笑了笑说，“慢点啊，很烫。”
    程末走过去，捏了一下顾琛的耳朵：“忙忘了吧？上菜，我可是专业的！好歹也在那酒楼上了十来天班，工资没领着，总得掌握个一技之长什么的吧。”
    顾琛失笑，脱口而出：“这他妈也算一技之长？”
    “怎么不算了？我.操！你怎么也跟着说粗口了？好的不学坏的学！小心老爷子回来赏你丫的一杖红！”程末端着水煮肉片放到餐桌上，才发现顾琛之前已经做好三个菜了。
    “以前我也说，后来不得从良么，能改就改呗。”顾琛盛了两碗白米饭。
    “是哦，琛哥装起好人来还挺像模像样的呢~”程末贱贱地调侃他。
    “吃你的饭吧！”顾琛笑着，一筷子敲在程末头上。
    “开吃！闻着味儿还真饿了，馋死老子了！”程末看着那白花花的肉，口里唾液都止不住分泌加速了，赶紧夹了一片放进嘴里。
    “咸淡还行吗？”顾琛看着他试探性地问。
    “……绝了，真绝了！”程末说完又往嘴里塞了一片，“顾大厨，你不当厨师真的亏了！”
    顾琛勾唇：“是吗？那我去做大厨，你不就亏了吗？”
    程末点点头：“也是，还是不要去当什么大厨了！太油腻了，跟你的男神形象不搭。”
    顾琛笑了笑没接话。
    程末又夹了块软糯鲜香的排骨，吃得津津有味。
    “顾琛。”
    “嗯？”顾琛正戴着一次性手套低头剥着虾，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
    “我喜欢你。”程末声音很轻。
    猝不及防的，顾琛的心脏像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撞击了一下，呼吸紧跟着急促起来。
    其实打从程末答应他的那一刻起，他的心并没有真正的踏实下来过。他怕程末是为了照顾自己的情绪，或是念着自己对他的好，又或者是一时冲动……总之不是因为爱情。他怕某一天，程末突然想清楚了，后悔了，又退了回去。
    所以他小心地伪装着。
    所以他不希望程末感到任何因为自己带给他的压力。
    所以他从来没问过程末为什么会突然答应自己，又是不是真的喜欢自己，他不敢。
    可在刚刚，程末主动说喜欢他……
    “怎么还愣上了，听没听见啊？”程末在桌下的脚碰了一下顾琛的脚。
    “多说几遍。”顾琛说完才抬起眼眸，凝视着程末，“可以吗？”
    “看在你这么辛苦准备大餐的份上，行吧！”程末眉清目秀的脸上挑起一个明媚的笑容，重复了一遍，“我喜欢你，顾琛。”
    砰砰的心跳声敲打着顾琛的鼓膜，如擂战鼓，他的嘴唇动了动：“再一遍。”
    程末像是感受到了他的心情，不厌其烦地加大音量：“我喜欢你，我喜欢你~我喜欢你！”
    “嗯，我也喜欢你。”比你想像的还要更喜欢你。
    “我知道！”程末得瑟地眨了下眼睛，愉悦地晃了几下腿，继续大快朵颐，享受着顾琛为他精心料理的美食。
    顾琛唇角上扬，强忍住此时想把他摁进怀里欺.负一番的冲动，夹起刚剥好的虾放进他碗里，宠溺地说：“你慢点吃，又没人跟你抢。”
    “你别弄了，我用嘴也能剥。”程末说归说，吃着那鲜嫩的虾肉，心里别提有多美了。
    顾琛就爱看他这副美滋滋的小贱样儿：“我乐意，不剥我难受。”
    “苍了天了……”
    “又怎么了？”
    “有你这么宠人的吗？当老子是三岁小娃呢？”
    “嗯，叫爸爸。”
    “滚蛋！”
    顾琛笑了笑，说：“下午有什么计划吗？”
    “没有。”程末啃着排骨，抽空瞅了他一眼，“你有计划？”
    “晚上林子叫吃饭，一起去吧。”
    “好啊，几点？”程末问。
    “5点左右去吧，反正近。”顾琛说。
    “那个时间他的火锅店不是正忙呢吗？”林风的火锅店生意好可不是吹的，可能因为大冬天吃火锅确实是挺爽的？不过更多应该是缘于他的店址选得好，处在a市人流量密集的繁华地段。而且这家伙人情上吃得很开，跟顾客关系都处得不错。
    “你看他像个劳心费力的老板吗？”顾琛笑问。
    程末想起林风那□□得二五八万的逗逼模样，乐了：“不太像，倒像个混吃混喝的痞子爷。”
    顾琛笑得不行：“回头我说给他听。”
    “操！姓顾的！”程末瞪着他，“不是你丫先开的头吗？还好意思告状！我看你今天别想活着出这个门了。”
    “狗哥，我好怕怕哦。”顾琛样子都没装，说得是毫无波澜。
    “鄙视你丫的！”程末说着又扒了一大口白米饭，不知道这算不算化气愤为食欲？
    “所以说，下午干点什么好呢？”顾琛托着个下巴，修长的指尖在桌面上叩了几下。他已经吃好了，速度还是一如既往的快。
    “咱别出门了吧，太他妈冷了……”程末说。
    “好。”顾琛看他的动作缓了下来，问道，“还吃吗？”
    “我感觉已经吃到我嗓子眼儿了……”
    “那你还吃？”顾琛有点无语，夺下他手中的筷子，“我又没打算一餐就把你养成个胖子。”
    “你剥的虾我得吃完啊，排骨也好吃，肉片也好吃……”程末站起来，帮着顾琛收碗，“每样儿都好吃！这不，一不留神就吃撑了。”
    “待会儿上屋里吃片消食片吧。”顾琛把空碗放进水槽里。
    “嗯，我来洗碗啊！不准跟老子抢活！”程末说完，死死守住洗碗池的领地。
    “洗吧洗吧！”顾琛在他头发上揉了揉，“我先上去洗个澡，一身油烟味儿。”
    待顾琛上楼后，程末一边哼着小曲儿，一边洗着碗。
    他发现，原来跟爱的人在一起，连做家务都可以是一件令人愉悦的事。
    “诶！你摸摸。”卧室里，程末拉过顾琛的手放在自己的小腹上。
    顾琛挑了挑眉，笑着揉了两下那有些圆鼓的肚子：“啊！”
    “是不是？我真他妈服了，哈哈哈……”
    “嗯。”顾琛手上揉着没停，打趣着说，“孩子他娘辛苦了。”
    “去你的！”程末拍开他的手，恶狠狠放话，“我看你丫才是最欠□□的那一个。”
    “怎么？要消消食吗？”没等程末回答，顾琛猛地伸手推了他一把。
    “哎！”吓得程末紧闭着眼往后坠的同时，反射动作拉住顾琛一起倒在了身后柔软的大床上。
    “唔！”被这猛然一压，程末闷哼了一声，气得直叫唤，“我.操！你几岁了？幼不幼稚啊你？赶紧起，起开！老子要被你压吐了！”
    顾琛大笑着在他的嘴上亲了一下，才翻过身跟他并排平躺着。
    可能人吃饱了会产生一种生理上的满足感，让人不想动弹，俩人躺着静静地发了会呆。
    “顾琛。”程末叫了他一声。
    “嗯？”
    “哪天把豆包接回来吧，怪想它的。”
    “好。”顾琛转过头看他，自然地接了一句，“真的不来一炮吗？”
    程末也侧过头看着他：“你不怕我一会儿吐你身上的话。”
    “啧！”
    “爷爷什么时候回来啊？”程末撑着床坐了起来，这么躺着胃里太难受了。
    “二人世界不好吗？”顾琛撑起脑袋笑着看他。
    “可我明天要上班了……”
    “嗯。”
    “你一个人在家不得无聊吗？”
    “噗嗤。”
    “笑个蛋！”
    “我不无聊，真的。”顾琛挪过去，头枕在程末的大腿上，向上望着他，“我可以想你啊。”
    程末对于顾琛这驾轻就熟的情话是毫无招架的能力，特别是用他那秒杀万千迷妹的磁性嗓音说出来，每回听到程末都会头皮一麻，紧跟着心跳加速。
    “你还真是……”程末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他了。
    难道怪他过分优秀吗？还是说怪自己定力不够？
    顾琛伸手环住程末的腰，脸隔着衣服蹭了蹭他暖暖的肚子，声音里透着慵懒：“……困了。”
    程末摸着他的侧脸：“吃了就睡，还不长肥肉，人神共愤啊。”
    “自个儿瘦得跟个麻杆似的还说我呢。”因为埋着个脑袋，顾琛的声音闷闷的。
    “珍惜当下这玉树临风的我吧，以后指不定就被你养成个相扑选手了！”
    顾琛听完呵呵地乐着，程末的肚子被他笑得发痒，但还是忍下了，白皙的手指在他的耳垂上轻轻地揉捏着。
    “狗子，放首歌来听听。”顾琛说。
    “我的手机在充电。”
    “用我的。”顾琛抱着程末懒得动，“在我裤兜里，左边……哦，右边。”
    程末保持着姿势往前倾，摸了半天才把手机拿出来。
    “呼……”
    “干嘛？”程末解开手机。
    “差点被你摸.硬了。”顾琛侧开了一点脸，半眯着眼戏谑地瞅了一眼程末。
    “……没脸没皮的。”程末无视他，找到音乐软件点开了播放列表，“我说你手机怎么不设密码啊？”
    “又没秘密要什么密码，丢了再买一个就是了。”
    程末闻言愣了愣，这种感觉又来了。倒不是说他觉得手机就一定是个重要的物件，而是顾琛这种凡事都无所谓的态度让他愕然。
    虽然他每件事可以做得很好，但又都是以别人为前提，别人要他做，他便做了。
    自己没什么欲望，也看不出有多在乎。
    配音也是，打球也是，女朋友也是，可能连上大学、选专业都是因为老爷子想让他去，他便一一都做了。
    所以，顾琛，你自己呢？

 第 37 章

    如果说程末的歌单是青年摇滚，那顾琛的歌单则是那种可以让人安静下来去细细品味，直抵人心的曲子。
    两个人在这安静的午后，听着温和舒缓的音乐，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聊着就睡着了。
    还是程末先醒的，他没有睡午觉的习惯，这一睡感觉头重脚轻的，越睡越累，越睡越想睡。
    “琛哥，该起了。”程末用内手腕按着有些发涨的太阳穴，踢了一下旁边的人。
    “嗯……”顾琛迷糊地应了一声，眼睛都没睁开。手臂往右边扑棱了两下，摸到程末的腰往怀里带，“再睡会儿……”
    这还是程末头一回看见他这么贪觉，往常他都睡得很浅，一点动静都会被吵醒。
    “……行吧。”程末估摸着应该还早，本想找手机看下时间，这下被搂着也伸不出手来了。
    他这么跟着眯了会儿没有睡着，耳边听到顾琛轻轻的鼾声，便睁开了眼。
    顾琛锁骨的形状很漂亮，左边凹陷处有一颗深褐色的小痣，离他的脸很近，只要往前移一公分就能碰上，事实上他也这么做了。
    当唇瓣触碰到对方皮肤的那一刻，他就跟中了魔似的停不下来了，吻着吻着连呼吸开始粗重起来，手自然而然地就往顾琛的衣服里钻，贪婪地抚.m那紧实起伏的触感……
    顾琛刚睡着没多久，就梦见草丛里冲出来一只小狗把自己扑倒一顿舔。一睁开眼看到这幕顿时乐不可支了，他在想自己要不要继续装睡，看这只狗子还会干点什么？
    结果那只狗子啃着啃着忽然停住了，在顾琛还没搞清楚状况的时候，程末手忙脚乱地爬起来跳下了床，一个箭步冲进了洗手间，随后就是门被反锁的声音。
    顾琛把头埋进枕头里笑了半天，决心要逗一逗他。
    顾琛悄悄起身来到洗手间门口，先是小心地贴着门听了会儿，但是没听到什么动静，又等了半分钟左右，才佯装不知情地去拧门把手。
    不出所料，里面响起了程末慌乱的惊呼声：“艹！你怎么这会儿醒了！等，等会儿！”
    顾琛在门外一个劲儿憋笑，缓了缓才恢复正常语调说：“怎么还反锁了？你在里面干嘛呢？”
    “……不是让你等会儿么？不急就先回床上呆着！”程末的声音有些不稳。
    “哦。”顾琛怕给他吓出毛病来，打算差不多行了。但转念一想到里面的人此刻正在做什么，瞬间又有些气血上涌了，“开门。”
    “别啊我艹！你有这么急吗？”程末被他整得暴躁了起来。
    “我帮你。”
    “……”
    “乖，开门。”
    “……”
    “狗哥，你摆着一个高大帅气的男朋友不用，非要自食其力做什……”顾琛话还没说完，门倏地被人拉开了。
    程末涨红着张脸，不容置否地将他重重推到墙上，接着捧住那张脸，嘴唇急切地碾压了上去，舌尖没有阻挡的进到对方的口中。
    一时间唇.齿.厮.磨，呼吸错乱……
    顾琛迎合着亲吻，一把拉下他的裤子，手摸了过去。
    “你……”缓过神来的程末，欲言又止地倚着洗手间的门看着顾琛洗手。
    “没事，一会儿就下去了。”顾琛擦干手回头冲程末笑了一下。
    程末第n次往他那处瞅，忽地站直身体上前一步：“我……帮你吧。”
    “真不用。”顾琛笑了。
    “不是，顾琛你什么情况啊？”程末不高兴了，觉得他是嫌弃自己活不好。
    “诶，别气。我是担心时间上赶不及，已经五点了。林子还在等着我们呢，忘了？”顾琛在他唇角上亲了一口，“等回来了任你摆布成么？”
    程末脸上闪过一抹尴尬的红晕，小声嘀咕了一句转身要走开。
    顾琛见状赶忙将人拉过来，轻声说：“不要质疑你对我的影响，我在努力克制呢。要么你给我句准话，不去了，我现在就把你摁在这台子上干了。”
    “你……我真他妈服了……你能不能别把这种无.耻的话用这么平常的语气说出来啊？！”程末感觉自己脸烫得都要冒烟了，推开他慌不择路地逃了出去，“要走赶紧走！”
    两个人在火锅店下车时，林风已经候在门口了：“俩祖宗啊！你们也太磨蹭了吧？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去了？打电话也关机，我他妈还以为你们不来呢！”他笑呵呵地走过来揽着两人的肩膀往店里走。
    有道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程末心虚地跟顾琛对视了一眼，尴尬地笑了笑没说话。
    “手机没电了。”顾琛的手机的确是没电了，下午放了几小时的歌呢。
    “唉，我都习惯了。”林风不以为意，“你没放我鸽子我已经不胜感激了。”
    “林哥这成语说得挺溜啊。”程末调侃道。
    “哈哈哈……是吧？可能因为我最近在看武侠小说，就我现在追的这部特好看特带劲！程末你看小说吗？哥送你一本，不，你爱看的话，哥送你一系列！”
    林风打开的是上次程末来过的那个房间，面积不算小，正对门摆有张小软床，上次顾琛睡过的那张。再往里摆着一台长方形的黄色木桌，两边各摆了两张凳子，桌上此时已经摆上了热气腾腾的火锅，配菜也都摆满了，旁边的地上还垒着好几箱啤酒。
    “等阵吧，这段时间要上班没时间看。”程末说，“林哥，你这是开了啤酒厂子吗？还是还约了别人啊？”
    “这点儿还算多啊？不够再让人抬两箱上来，放心！哥这酒管够啊！”
    顾琛拍了拍程末的肩膀说：“没关系，你不想喝酒，就只管吃火锅。”
    “哎？那不行啊！不喝酒多没劲啊！得喝！没喝趴下不准走啊！”林风说着已经用牙口咬开了几瓶啤酒排桌上头了。
    程末跟顾琛坐在一边，林风坐在另一边。
    “他明天得上班。”顾琛说，“我陪你喝，你不倒我不走，成吗？”
    “成！有你这句话够了！”林风把酒斟上，“来来！先碰一杯！”
    “给我也倒一杯吧，难得跟林哥喝一次，我少喝点就行。”程末说。
    “可以可以，你随意就行！”林风笑着说。
    干了头杯，程末就专心地为大伙下菜了。林风好像有很多话想跟顾琛聊，话头基本上就没有停下，而且他这个人话风逗b，程末听得也挺有味儿的，时不时跟着他们一起开怀大笑。
    顾琛是属于那种喝酒不上脸的，一箱啤酒过后，林风的脸已经在酒精的作用下红到脖子根了，而他除了眼睛有点泛红外，没其它异相。不得不说这俩人的酒量确实是有的一拼，到现在还完全没看到醉意，谈吐行为都还很正常。
    “琛哥，你以后什么打算啊？毕业了真要上公司里去？”林风又起身开了几瓶啤酒。
    这个问题也是程末心里一直想问的，他一边帮着大家捞菜，一只耳朵已经悄然竖了起来。
    “还没想好。”顾琛没什么表情。
    “不就剩下一年半了吗？你要不想干那玩意儿，跟我来做生意好了。我跟你说，城北那边我新盘下来了一个场地，地段还不错！真的！你可以开酒吧，健身房，ktv，或者也跟我一样搞个火锅店，反正怎么弄都可以。”林风说得很振奋。
    顾琛笑了笑：“你自己花钱买的？”
    “对啊！我不可能花他的钱，说扫地出门了，那我也得有骨气不是？”林风声音有些不屑，说完干了一杯酒，“上回要不是你帮忙……唉！”
    “不说那些。你凭自己的能力把这家店经营得这么好，已经很棒了。”顾琛说。
    “就是说啊，离了他我还活不下去了不成？爷现在快活着呢。妈的，怎么又说到他了？晦气！我说那场地你有没有想法啊？”
    “我看你这个火锅生意做得挺好的，直接在城北开家分店吧。”顾琛这话摆明了是拒绝了林风的好意。
    “琛哥，你不是跟我一样不喜欢到公司上班吗？”林风实在搞不明白他。
    “人会变的。我也没说一定会去公司上班，到时再看吧。”顾琛看见程末嘴边的辣油，自然地抽出一张纸给他擦拭了一下。
    林风盯着他这个动作一时间忘了反应，到嘴边的话都卡在了嗓子眼里。
    这边的程末被他这一弄也没好意思抬起头来，梗着脖子狂吃碗里的菜。
    反倒是顾琛，一脸淡定地继续喝酒。
    “你……你们……靠！我难道喝醉了？没觉得晕啊？”林风不禁开始自我怀疑。他跟顾琛打小玩了二十多年，还从来没见到过顾琛这么亲近另一个人，这人还是个男生！虽说兄弟关系铁的人，别说擦个嘴了，一起洗个澡也不稀奇。可问题是这动作也太他妈温柔了吧？！连他这个平时对情啊爱啊不甚感冒的人，都发觉对面的气氛瞬间暧昧了起来。
    顾琛从容不迫地开口：“林子，我跟程末在交往。”
    “啊……啊？”林风觉得自己一定是幻听了。
    “我说，我跟程末在谈恋爱，这回听懂了吗？”顾琛笑了，但是说得很认真。
    程末没料到顾琛会这么不带一点拐弯的，大大方方直言了当地说了出来，突然紧张起来，嘴里好像一下子失去了味觉，只是低着头机械地咀嚼着。
    这是他们头一回在别人面前说出这件事，也就是所谓的出柜。
    林风是顾琛从小玩到大的朋友，他不知道对方会是什么反应，也没预设过，怕想多了自己会怂……
    林风愣了好一会儿，仿佛在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进行着自我说服的过程，半晌还是不敢相信地望着这两个人来回扫视，再一次扬声确认：“你俩？谈恋爱？！”
    “嗯，你没理解错。我喜欢他。”
    顾琛说完这句话，程末瞳孔微震抬起头来看他，这个人在任何时候表达对自己的喜欢上，从来没有过一丝犹豫。
    相比而言，自己是不是太过怯弱了？

 第 38 章

    “真……是稀罕啊！这还是我头回听到你说喜欢这词儿……其实吧，你喝醉那回我就觉得哪儿不对劲了！当时寻思着都是男人，不可能是那方面的事，也就没多想……”林风看到程末的表情有点不太自然，赶紧解释，“程末你别误会！我不是说歧视那什么的意思啊！只是有点吃惊，毕竟……也不常见嘛，是不是？哈哈……”
    “没事的，林哥。”程末笑了笑，“我们就是不想瞒着你。”
    “哦……哦哦。”林风赶紧灌下一杯酒，想到什么又道，“你们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啊？前两天……我看着还不像这状态啊？”
    程末感觉自己只喝了一杯，都有点上脸了，可能也根本不是因为酒吧。
    “就……我接他回去那天。”
    林风屈着手指在桌上叩了几下，像是在回忆那天，倏地扬声道：“我去！那我那天跟你说的……”说到一半发现顾琛正在看着他，又假装咳嗽把剩下的话咽进肚子里了。
    程末察觉后立马帮忙圆场子，嘴比脑快，蹦出一句：“对对，你是说那自行车是吧？我今天带回去。”
    呸！圆得真烂！
    “咳！那什么，我……还是把空酒瓶整理一下吧。”他慌忙起身，弯腰去捡地上的空酒瓶，再一个个装进酒箱里。
    林风直接被他逗乐了：“确实怪可爱的。琛哥，兄弟我突然有点懂你了。”
    顾琛在桌下踹了他一脚：“别跟他在老子眼前打暗号。”
    “日！这种醋你也吃？你还是人吗？我是直的好吗？我撩过的妹子没一车队，也有一广场了吧？”
    顾琛笑笑没接话。
    “你以前也没少撩啊？怎么就……就……”林风“就”了半天，也没“就”出下文，感觉自己不太能说出口。
    顾琛赶紧回头看了程末一眼，发现他好像在身后码空酒瓶没听见，才冲林风小声斥了句：“存心的吧你？”
    “……我的老天爷啊！顾琛，顾大少爷！你还是你吗？简直让我大开眼界啊？”林风真的是震惊到了。他从来没有见过顾琛的这一面，对一个人可以这般在乎。要知道，以前的顾琛不管别人说什么做什么，他都一副临危不惧，神色自若的拽样，一切在他眼里都是波澜不惊的，无所谓的态度。
    “他不一样。”顾琛唇角上翘，又往身后看了眼，才回过头对着林风说，“还有个事儿，我想跟妍儿把这事说了，你觉得呢？”
    “别吧？”林风眉头微微拢起，“我也就算了，你要这么说她一下子怎么接受的了啊？”
    顾琛叹了口气：“总要说的，长痛不如短痛。”
    林风沉默了，掏出了一支烟递给顾琛，自己也叼上了一根。
    “你就打算这么默默守护她一辈子？”顾琛接过烟衔在嘴边点上。
    程末坐了回来，顾琛侧目观察了一下他的神色，发现没什么异常，暗松了口气。
    “我没说我喜欢她啊？你这人……别总是乱搭线好不啦？”林风垂着眸子说得支支吾吾。顾琛这话，几年前提过一回，当时也被他给否了。
    “行，你爱什么时候承认是你的事！总之我跟她今后除了兄妹，啥关系也没有。”顾琛端起酒杯碰了一下林风面前的杯子，“哥们的话放这儿了，你要真不准备追她，小心被别人捷足先登了。”说完干掉了杯里的酒。
    林风抬眼看了看他，闷头把酒干了，等了好一会儿才接上话：“她看不上我，我如今这身家也配不上她。”
    在他们曾经年少懵懂的时候，因为三家住得很近，经常玩在一起。
    那时的丁妍可能在别人眼中是一个仗着家里的地位背景，有些刁蛮任性，甚至蛮横无理的富家小姐。但在小林风眼中，她所表现的一切都让他觉得很可爱，也很心动。直到情窦初开的年纪，他才渐渐明白了自己的心，却同时也发现了丁妍对于顾琛的感情。
    他曾暗暗不甘过，可爱情这玩意儿就是这么的不可理喻，无法揣测。
    虽然顾琛从未回应过丁妍的感情，但是在林风看来，他们那么登对，最终一定会走到一起。
    程末差不多听懂是怎么回事了，惊诧地抬头看了眼顾琛，顾琛朝他微微点了一下头。
    原来林风一直暗恋着丁妍？我去！那上次那一幕……怪不得他也会愣住了。
    看不出来平时这么一个随心所欲的人，也会有如此小心翼翼埋藏在心底的爱恋。
    “借口很多，想要的人只有这一个。孰轻孰重，你自己好好想想吧。”顾琛吞吐着云雾，淡淡地说。
    又是一阵安静。
    这话，同样适用于程末和顾琛他们。
    大多时候人往往就卡在做选择的那一刻。放手或是接受，都需要承担的勇气。逼着你挣扎纠结的决定，内心深处一定会有一个最想要的答案。
    奋不顾身地接受了，或许要面对很多很多的难题，也可能在这些艰难险阻里俩人又走散了。
    但是放手，一定会后悔，像心口的朱砂痣，这辈子都徘徊在你午夜的梦中。
    林风突然转过头问还在恍惚中的程末：“你真喜欢琛哥啊？”
    待程末抿清楚了这话的意思，应了一声：“嗯。”后又马上补了一句，“喜欢。”
    林风缓缓点了点头，好像从他们这儿得到了一些勇气。
    “来，祝福你们。”林风摁灭了手中的烟蒂，郑重其事地举起酒杯说，“真心的。”
    虽然只是短暂的几个字，却成功驱散了程末的紧张，那紧绷着的神经终于得到了解放，心间涌上了一股暖流。
    看，也没有这么难不是吗？
    只要两个人并着肩，又有什么比分离更可怕呢？
    “谢谢你，林哥。”这个时候程末也顾不得那么多了，跟着他俩一口干了。
    当丁妍毫无预兆地出现在门口的时候，顾琛跟林风已经喝得酩酊大醉了。
    林风红着个脸趴在桌上，嘴里叨叨地念念有词：“我就不明白了，程末你说，我长得也不差吧？虽说跟你对象比差了点，但哥也有哥的魅力啊！”
    “哎！是是是。”程末也没注意到来人了，弯着腰把火锅下的电磁炉关了。走到林风身边，捞起羽绒服给他披上了，“林哥，要么今天就喝到这吧？”
    “不行……都不准走！陪老子……喝！再喝！”林风闭着眼，断断续续地大声叫唤着。
    顾琛托着下巴乐了会儿，醉眼迷离地把程末一把拉到自己身边，胳膊圈过去，脑袋舒服地靠在他小腹上，“别管他了。你一会儿下楼叫个人上来送他回家吧。”
    “好。”程末手搭在顾琛的头上揉了下，“你还行吗？”
    “嗯……只是头有点晕，神智还在。”
    顾琛不想撒手，程末就任他抱了一会儿。
    身后冷不丁传来一声尖锐地怒吼：“你们在干什么？！”
    “我靠！”程末吓得一哆嗦，转过身就看见丁妍怒火熊烧地站在离他身后不到一米的地方，手已经握成了拳头蠢蠢欲动了。
    林风听到她的声音顿时清醒了不少，缓缓地抬起头来，哑着嗓子唤了声她的名字。不过她并没搭理林风，视线死死地锁在顾琛此刻仍然搭在程末腰间的手臂上。
    “怎么又是你？”丁妍没得到回答很不爽，抬眼伸手指着程末，“我问你话呢，你怎么阴魂不散啊？”
    程末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出现的，是看到什么还是听到了什么，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只是兄弟之间吃吃火锅嘛，妍儿，别小题大作啊。”林风连忙帮着解围，上前想拉住她。
    反观顾琛没有任何惊讶的神色，只是拧着眉勉强地撑着桌面站了起来，一手搭在程末的肩头，对着丁妍说：“妍儿，别闹了。”
    丁妍挤出一个笑脸，声音却不小：“我闹了吗？明明是你们喝酒不叫我？以前都是我们三个在一块玩的啊？什么时候换成了这个人？你还让他住进你家，刚刚还抱着他！现在你叫我不要闹？”她越说越激动，“我回来这么久，你才见了我几次啊？除了我刚回来约你出来吃过一次饭，后面两次要么是偶遇，要么是我来林子这儿才能找到你！”
    顾琛打断她，平静地说：“妍儿！你也不是小孩了，有些事是时候该说清楚了。”他顿了一下，望着程茜缓缓道，“你知道的吧，我一直都把你当妹妹……”
    程末想拦住顾琛，结果林风抢先一步开了口。
    “顾琛！”林风见丁妍的神色开始不稳，赶紧打断顾琛，急切地吼道，“有什么事等明天酒醒了再说！”
    他们俩人现下这个情况，丁妍要真闹起来，凭程末一个人是不可能搞得定的。
    丁妍有些发抖，不敢直视顾琛的眼睛，忽然转开头质问起林风来：“林风！是不是你跟他说了什么？”
    “我……我能说什么啊？”林风显然没明白过来。
    “你不是喜欢我吗？你还以为我不知道？是不是你跟琛哥说了！你怎么可以这样？我早跟你说过了，我喜欢的人一直是他！只有他！”丁妍将怒气全都转移到林风的身上，大概应了那句：被爱着的有恃无恐。
    局面太过混乱，程末只好不动声色地先观望着。本想先将顾琛的手推开，别再刺激面前这位大小姐了，但后来发现顾琛其实没太站稳，重心大部分都压在了自己的身上，也就作罢了。
    “够了！”顾琛厉声喝道，沉下声音看着丁妍一字一句地说，“妍儿，记住，今天的话我只说一次。任性也要有个度，不要伤害爱你的人，他为你做了多少你心里有数。”
    这是程末第一次见顾琛这么冷着脸说话，把他都给震住了，更别提丁妍了。
    丁妍几乎在他话音落下的那一瞬间，豆大的眼泪就夺眶而出了。她一下子冲过来用力抱住顾琛，在他怀里哭得声嘶力竭，一旁的程末直接被她撞开了。
    “琛哥……呜呜……你不要这样，你这样我害怕！我真的害怕！……如果是因为我去b市读书，我马上可以转学！真的！琛哥……那破学校我不念了！……呜呜……”
    顾琛的手放到她背上轻轻地拍着，无声地叹了一口气：“好了，别哭了。你这么闹事情没办法说清楚，我们静下来谈谈好吗？”
    程末很烦躁，在一片哭声中朝门口走去，顾琛见了马上喊住他：“程末！你上哪去？”
    “上个洗手间。”程末脚步没停，留下一句，“你们聊吧。”
    “我也去上个洗手间。”林风跟顾琛对视了一眼也离开了，顺手把门带上。结果转身就看见了坐在台阶上的程末。
    “怎么？迷路了？”林风还有心情调侃。
    程末将头靠在墙上，笑了笑：“你心态还挺好。”
    “你不用担心，琛哥对她没层心思，要有早有了。”林风挨着他坐下，掏出了上衣口袋还未拆封的烟盒，费力地通过指尖寻找着包装上的塑料薄膜开口。
    程末见了夺过来帮他拆开了，抽出一根塞进他的嘴里：“我知道，我不担心这个。就是见不得这个场景，活像是老子抢了她对象似的。”
    林风闷声笑了两下，把烟点上了，扭头看到程末也抽出了一根，放在鼻子下嗅了一下，像只小动物看见什么新鲜玩意儿似的。
    林风顿时更乐了：“要试试吗？”
    程末抬眼看他，林风把打火机抛了过来，程末一把接住，有点犹豫。
    “吸进去再吐出来就行了。”
    “哦。”当程末把烟衔在嘴边的时候，突然油然生出一种好孩子要学坏了的叛逆感，忐忑又刺激。
    不就是抽烟么？谁还不会了咋的？
    “咳咳……咳……我操！咳咳！”事实证明他是真的不会。
    “程末你是上帝派来的逗逼吗？要笑死我去！哈哈哈哈哈……”林风在一旁幸灾乐祸，笑得直拍大腿。
    “笑你大爷！这烟也太他妈难抽了吧？”可点都点了，不抽也浪费，程末不死心地又抽了一口，这回稍微有好点，不过还是有轻微地呛到。
    “慢慢来……对，先吸一小口，慢~慢吸进去……嗯，吐…慢点儿…”林风教起人来还挺有耐心的，不过教的什么破事儿呢这是。
    “怎么样？有感觉吗？”林风问。
    “没什么感觉。你们抽这玩意儿有什么意思啊？”程末盯着那颗亮红的火星问。
    “嗯……就是没意思才想抽。”林风这个‘没意思’一语双关。
    “啧！”程末把玩着手上的打火机，“少抽点吧。”
    “戒不掉，有瘾了。”林风深深地吐了一口烟，“别跟琛哥说我教你抽烟了啊！”
    “嗯。”

 第 39 章

    “你们俩……”林风开口说到一半，突然觉得不太妥又换了个话题，“你真决定好了？两个男人这个事儿不太容易吧？”
    程末的眼皮轻颤了一下，缓缓开口：“不瞒你说，做这个决定的时候我挺冲动的，后面好多事我还没敢细想。”他夹着烟装模作样地含进嘴里吸了一口，估计都没吸进嗓子里，接着道，“我对学习工作都有明确的目标和方向，可唯独感情这事儿，我规划不来。现在的我只是想抓住他，不想放手。”
    林风若有所思地盯着飘散的烟雾：“嗯。至少试过，拼过，也甘心了。不像我，还没开始，就已经没有希望了。”
    程末看向他：“等她从对顾琛的感情里走出来，说不定能看到你的好呢？”
    “程末啊，当你喜欢一个人，你自然会看到他的好，哪怕他为你做的是些微不足道的芝麻小事，你也能记得刻骨铭心。可要是不喜欢的人……”林风扯起一抹苦笑，“就算我做了再多，在她看来也是多余。”
    “你这是打算要放手了？”
    “呵呵，我早就放手了……从我决定离家出走的那一刻起，又或者更早。我跟我爸的关系一直不好，前几年直接闹掰了。她家那背景，根本瞧不上我现在这点小资产。”林风说着说着就笑了，“说这些都白搭，归根结底还是她不喜欢我。”
    程末没有什么情感上的经验，想半天也摸索不出合适的安慰的话，只是走心地说了句：“林哥，你值得找一个爱你的好女孩。”
    “嗯！我也这么觉得。”林风笑了笑，“你说，他们聊到哪了？”
    “懒得去琢磨。”程末简短地回应。
    “也是，琢磨来琢磨去跟我也没关系了。”
    “你这算是酒醒了吗？”程末看他说得条理清晰，完全不像喝醉了的样子。
    “能不醒吗？换你被顾琛当面说一个不喜欢你试试？”
    “滚。”
    “哈哈哈……说说还不行啊？打个比方嘛。”
    “哎……不想笑就别笑了，看着怪难受的。”程末把手搭在他肩膀上拍了拍。
    “有这么明显吗？”林风听得一愣，手往脸上摸了两下。
    “我舍命陪君子，陪你下去再喝两杯？”程末说。
    “……算了，醉了更难受，醒着记住这感觉也挺好的。”林风干脆把头枕着程末的肩上，“你说琛哥等会儿出来看到这一幕，我会不会被他揍死啊？”
    程末轻笑：“林哥，你真当老子是弯的啊？我对你没性趣。”
    “诶，那你对着女人的裸体还能硬起来吗？”林风真的是发自内心的好奇才问的。
    “不知道，没试过。”程末乐了，“不过这事儿顾琛知道的话，你应该是会被揍的。”
    “我靠！你可千万别说啊！那小子揍人的狠劲你是没见识过。”
    “是吗？”程末只知道卸腿那事儿。
    “嗯，反正属于不怕死的那一卦。”
    “啧！”
    林风又问：“我们啥时候进去啊？”
    “不进去了。”程末平淡地说。
    “啊？”
    “你还想撞见点什么吗？上回已经够那什么了。”
    “你不说你不担心吗？”林风这回是真乐了，“程末啊程末，心里明明在意死了吧？还跟我这儿装大气呢！”
    “你懂个屁，我只是不想给自己添堵。”程末咬死不松口。
    “哎呦，哈哈哈哈哈哈！”奈何林风根本不信他。
    楼上的门这时候打开了，顾琛先一步走了出来：“你们……”
    顾琛的话刚起个头，林风的笑声戛然而止，一瞬间跟火烧到屁股似的赶紧跳了起来，嘴里大喊了一声：“我靠！”差点没站稳，还是程末伸手拽住了他，两个人又撞了个满怀。
    程末跟林风贴得很近，压低声音说：“你慌什么！搞得跟我们真的有什么似的。”
    “他这突然出现，我不是吓着了吗？”林风也小声地回应，“你赶紧解释解释！”
    “我.操！没有的事，我解释个鸡毛啊！”程末说。
    在俩人的窃窃私语里，顾琛的脸由晴转阴。
    “走吧。”丁妍跟着从房间里走了出来，眼眶还很红，小手自然地挽上顾琛的胳膊。
    顾琛跟程末对视了一眼，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
    四个人默默无言地下了楼，打算直接走回去。
    “林哥，那自行车我今天带回去吧。”程末走到门口冲林风说。
    “啊好，你等等。”林风说着又钻回了店里。
    顾琛垂着眼睑没说话，丁妍不知道在想什么，也很安静地站在顾琛身边。倒显得程末一个人站一边孤零零的了。
    要说程末心里此时是很窝火的，尽管他之前放过大话，不担心这俩人之间会有什么越轨行为……可现下这情形，顾琛是几个意思？到底是说清楚了，还是没说清楚？还有，自己被挽着手也就算了，还对着他莫名其妙的摆脸子。操！谁还没点脾气了？不理就不理！谁先说话谁就他妈是王八！
    林风把车推出来的时候问程末：“要我送你们吗？”
    “不用，我又没醉。”程末说。
    顾琛和丁妍站得有点远，林风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丁妍，到嘴边的告别也咽回去了，只跟程末说了句：“那……路上小心，我先回了。”
    “嗯。”
    这会儿是晚上十点多，寒风凛冽，路上已经看不到几个行人了，连车辆都寥寥无几。
    他们得先送丁妍回去，而且程末不太记路，所以只好推着自行车默默地跟在后面。越看前面那两人他越来气，顾琛这模样估计也早就不醉了。
    他巴不得直接骑着自行车先回去算了，省得在这儿跟个跟班似的，操！
    一路上顾琛真的做的很绝，硬是没回一次头。程末甚至觉得自己就算这一刻突然不见了，他都发现不了。
    明明就几分钟的路，程末觉得走了有几世纪那么久。
    最后到了丁妍家门口，两个人还当着他的面抱了一下。
    程末克制着自己，一个劲地深呼吸，才不至于冲上去把他们给拉开。
    不过有点稀奇的是，丁妍走的时候居然冲他挥了下手，程末下意识往身后看了一眼，觉得她是不是跟别的什么人打招呼。再回过头丁妍已经进屋了。
    顾琛这才转过身，朝他这边走了过来。
    程末面无表情地推着自行车兀自往前走，不打算给他眼色。
    看老子不好好治治你丫的！
    结果走了没几步路车就推不动了，回头才发现原来是顾琛的手指扣在了后座上，自行车被他拖住了。
    毕竟是给自己立过flag的男人，为了不当王八程末绝不会先开这个口。
    但是顾琛也没先开口，僵持了片刻，程末冷得不行，干脆弃了自行车扭头就走。
    顾琛没崩住笑了出来，赶紧扶住自行车，推着追了上去：“你还气上了？”
    程末默不作声，头也不回地加快脚上的步伐：哼！王八蛋！
    “诶，你这只狗子怎么还本末倒置了呢？”顾琛往他身边靠，碰了碰他的肩膀，“该吃醋的人不应该是我吗？”
    程末停住了瞅他，一脸你在说什么玩意儿？
    “我这边刚跟妍儿说清楚，回头就看到你跟我发小抱上了，还当着我的面交头接耳，你说我就不能吃个醋吗？”
    这话直接让程末暴跳如雷：“靠！你丫都被她傍一路了，现在跟我说这个？敢情刚才跟她抱在一起的那个人不是你？”刚吼完，他突然有点回过神来，一把攥住了顾琛的衣领拉到自己跟前，“……好啊，原来你在这儿等着我呢？”
    “哎……”
    “你还好意思叹气！”程末火冒三丈地瞪着他，“老子都他妈气炸了！”
    顾琛失笑，单手把人搂进怀里：“好了好了，别炸毛了。”
    “姓顾的，这事没完！”程末一边咬牙说着，一边把手伸进顾琛的敞开的大衣里暖手。
    “冻着了吧？那我们先回家？”顾琛把程末头上的黑色针织帽往下一拉，直接盖住了他的半张脸，只露出了冻得通红的鼻尖和嘴巴。顾琛按耐着想亲他的欲望，轻声说，“我载你？”
    “……行吧。”程末把帽子重新拉上去，跨上后座，打着寒颤放狠话，“回去再找你算帐！”
    几分钟的路，顾琛骑得飞快，没多会儿就到了家门口。
    两个人也懒得管自行车了，一进大院，扔下车撒腿就往房子里跑。
    “靠！舒服……”屋里的暖气扑面而来，程末喟叹了一声，因畏寒而崩着的身体终于慢慢放松下来。
    “去洗个热水澡吧。”顾琛拉着程末的手往楼上走，“明早七点我叫你？”
    “啊？”
    “上班啊，又忘了？”顾琛好笑地瞥了他一眼，俩人一同进了卧室。
    “哦，七点啊……”程末一边脱外套，皱着眉说，“也太早了吧，天都没亮呢吧？”
    这种大冬天要7点起床，真的是一件很折磨人的事情，尤其对于程末这个懒人而言。
    “那七点一十？”顾琛接过衣服挂上。
    “七点半吧……”程末说，“我不吃早餐了。”
    “那怎么行？工作四个小时，空腹你受得了，胃也受不了。”
    程末又想起顾老爷子那天说的，说顾琛这人在生活细节上就像个老头子，顿时乐不可支。
    “诶，怎么又自个儿乐上了？”顾琛食指曲着在他脸上刮了一下。
    “不告诉你！”
    “你怎么这么多小秘密啊？”顾琛看着可爱，搂着他就要凑上去亲。
    程末见了一个巴掌挡在他的脸上，不紧不慢地说：“嘿兄弟，之前的事还没完呢！”
    “先亲了再说。”顾琛不理会，钳住那碍事的手腕背在程末身后，嘴唇贴上去贪婪地啃噬，舌尖慢慢地勾勒着对方的唇形，刚想往里钻……结果程末咬死不松口。顾琛亲吻未停，接着把手伸进了程末的衣服里，在细腻的腰上挑逗地抚摸了几下。
    渐渐食髓知味的身体愈发敏·感，特别是程末的腰和脖子，只要顾琛多做停留，他立马缴械投降，甚至还会发出的近似呜咽般动情的呻.吟，这也是令顾琛为之疯狂的一点。趁他松懈的间隙，顾琛的舌头成功闯入尽情地缠绵……
    不同于前几次，这是一次有来有往，真正意义上的云·雨。不存在哪一方更主动，总之“尽兴”而为。
    贤者时间一过的程末：“你丫就是个骗子！”他忿恨地说着想抬腿去踹，可是这一动直接牵动起全身的酸痛，包括某个位置难以言说的火辣感，直到现在似乎还没有彻底合拢的迹象。他只好慢慢深吸了一口气，让肌肉放松下来。
    “还很难受吗？”顾琛语气里满是担心。
    程末嘴硬心软，见不得他心疼，佯装没所谓：“还，还好。”说完又觉得不太爽，补了一句，“下次换你试试就知道了。”
    “看来是躲不过了？”顾琛失笑，抽出一张湿纸巾，擦拭着方才俩人激情过后，迸发在程末小腹上的**。
    “你还想躲？”湿纸巾有点冰凉，碰到皮肤的时候，程末下意识收缩一下肚子。
    顾琛看着可爱，忍不住又凑上去吻了吻程末的唇角，语气还挺轻松的：“那我大概会痛死吧。”
    “会吗？我今天也没有很痛啊？”程末很认真地说。顾琛想必在这之前有好好考究过体位技巧，就连tt和那啥……总之准备得面面俱到。过程中为了照顾自己的感受，也在尽力隐忍，所以他还真没觉得有多痛。
    顾琛忍俊不禁：“是吗？那有爽到吗？”
    身体的反应骗不了人，不敢多回想的程末只得臊着个脸实话实说：“……嗯，还……挺爽的。”
    “那再做一次吧？”
    “滚蛋！”
    浴室里，花洒下。
    程末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珠，迟疑了一下说：“你……跟她讲清楚了？”
    “嗯，以后再也没什么女朋友，彻底是你一个人的。”顾琛嘴角噙着笑，帮他搓背，“不过我俩的事暂时没跟她讲。”
    程末没什么反应，只是点点头说：“没说就好，够乱的了。”
    他现在只想好好的跟顾琛在一起，而不是一下子就要处理这么多关于他人的质疑和指摘。
    这种处境会让他觉得乏力，他希望能慢慢来。
    就算他喜欢顾琛，就算以后迟早要面对的，他也没办法瞬间从一个理性的人，变得奋不顾身，不顾一切。
    这些是他做不来的，真要这么做了，他也就不是他自己了。
    他们还要生活，还在念书，不只是爱情。
    顾琛倒是有些诧异：“我以为你……”
    程末出声打断：“我们的事我们自己知道就行，用不着她来认可。”说完感觉到身后的手停住了，他回过身抱住了顾琛，“抱歉啊……你会不会觉得我很懦弱？”
    “傻瓜，怎么会呢？”顾琛亲吻了一下对方的耳骨，温柔的声音传进程末的耳朵里，“我不需要你为我去对抗所有，你在我身边已经抵过一切了。”
    “顾琛，我是真的喜欢你。”
    顾琛眼眶一热，腰上的手收力将对方搂得更紧了：“嗯，有你这句话就够了。”

 第 40 章

    程末梦见自己走在荆棘丛生、盘根错节的森林里，周围一片幽暗寂静，连虫鸣鸟叫都听不见，只有如雷贯耳的心跳声在耳边有节奏地震动着。
    他茫无头绪没有方向，但内心却坚定地知道唯有往前走才可能走出这个暗无天日的地方。
    这时空中响起一个好听又熟悉的声音，很奇怪虽然他听不真切那个声音具体在说什么，却能感知到对方是在呼唤自己，于是他加快了脚步朝那个方向走着走着便狂奔起来，身旁的花草树木开始加速倒退，眼前突然出现了一个如白炽般闪耀的光点，逐渐放大，直到亮到刺眼，将他整个人都包裹了进去……
    顾琛坐到床边，摩挲着那张脸上一块压得淡粉的印痕，一遍遍念着：“小狗子……”
    随后程末眼皮动了动，缓缓睁眼，声音里还带着睡腔：“几点了？”
    “七点半了，起吗？”
    程末拉过他有些冰凉的手盖在自己的眼睛上：“我刚做梦了，梦里是你带我找到了光……你说神不神奇？”说着嘴角勾起一抹慵懒又好看的笑容。
    顾琛跟着笑了，半哄着问：“像白马王子那样吗？”
    “不，像如来佛祖！哈哈哈哈哈……”程末正经不过两秒，这一乐也清醒了，从床上利落地爬了起来。
    “那你岂不是孙悟空？在我手心……”顾琛顿了一下，戏谑地说，“虽说没尿过，ls过也算吧。”
    “滚！鄙视你！”程末挤上牙膏，一边刷着牙一边开始打量顾琛，“诶，又不是你上班，你穿这么整齐干嘛？”
    顾琛里面穿着一件黑色高领毛衣，外面一件黑色的毛呢长款风衣。又是一身黑。衬得露出的手掌和脸庞都苍白了一些。
    “给某人买早餐啊。今天买了你喜欢的叉烧包。”顾琛把外套脱了下来，“你得抓紧点了。”
    “谢了！一会儿我骑你的自行车去吧。”
    “好。真不要我送你？”
    “不用！昨天不是讲好了？别当我是个姑娘成吗，我拜托你了！”程末拧了一把冒着热气毛巾，照惯性往脸上使劲得搓。
    “没……我只是想宠着你，跟你呆一块儿。”顾琛啃着他那份早餐。
    其实他担心程末经过昨晚一番折腾身体会不舒服，不过怕程末脸上挂不住，也就没说出来。
    程末搭上毛巾走出来，瞅了一眼他，无奈地说：“顾大男神，别整得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好嘛？你一天不套路我就难受咋的？”
    顾琛唇角上扬，看着他换衣服：“啧！被发现了啊？不愧是我家小学霸。”
    程末毛茸茸的脑袋从毛衣领里挣脱了出来：“没办法，谁让我现在身经百战呢？”
    “那是不是还得谢谢我啊？”顾琛笑着走过去帮他整理凌乱的头发。
    “我谢了你受得起吗？亏不亏心啊你？混蛋玩意儿。”程末被顾琛带的，现在也习惯在出门时戴帽子了。他随手拿了一顶蓝色针织帽戴上。
    是不是所有相爱的人，都会活成对方的模样？他不知道，但他好像从很多地方开始向顾琛靠拢，那会让他感到踏实，安心。
    “早餐别忘记吃。”顾琛送他到门口，脸上的神色似乎不太明朗。
    尽管程末担心会迟到，还是没有马上离开：“知道了。”
    “专心工作。”
    “嗯。”
    “等你回来。”
    程末扭头看了眼空荡的小路，飞快地在顾琛脸上亲了一口。
    “走了！老头儿。”他说完没给顾琛反应的时间，踩着自行车一溜烟地闪人了。
    等顾琛回过神，程末已经消失茫茫的白色雾气中。
    原本心事重重的他，这会儿却勾起一抹笑。
    程末，你才是我的光。
    程末赶到电脑城的时候是七点五十，锁好车后他马上给傅旻打了一个电话，傅旻让他等会儿，说是会有前台下来接他。
    他趁着这个空隙，赶紧狼吞虎咽地把那袋叉烧包给吃了，差点没噎死。
    其实这么早起床他一点也不饿，胃没醒，嗓子眼都还没打开呢。
    可这是顾琛特意起早为他买的，冲这个，甭管他买了什么，自己都会吃完。
    “你就是程末吧？”一个二十多岁的女人走到他跟前，朝他上下打量。
    “是的，您好。”程末跟她握了下手，“请问怎么称呼？”
    “我是公司的前台，大家都叫我小唐。”小唐笑眼眯眯，看起来是个很和善的姑娘，“来吧，我先带你上去。”
    俩人走到电梯前，程末看着她摁了第八层。
    “傅总说你只上半个月？”小唐问。
    “是啊。”
    “这种临时工在我们公司还是头一回呢。”小唐说，“你跟傅总是朋友？”
    “呃，算不上。”程末笑了笑。
    小唐看程末不怎么讲话，笑着问他：“看你话挺少的？”
    “抱歉，我有点慢热，熟悉后就好了。”程末跟着小唐走进电梯。
    小唐也不介意，自顾自的说着：“傅总之前的那个秘书，长得也很好看。你俩这种不太说话的性格倒还挺像的，不过你比他更年轻更有朝气！”
    程末听着这话像是在夸他，但又觉得哪儿不太对：“所以说，傅总的秘书都是男的？”他本来是在心里想的，结果不知道怎么就脱口而出了。
    “对啊！傅总只招男秘书，可能……比较喜欢你们这一卦的吧。上一个秘书其实人还挺不错的，不知道前几天为什么突然就走了。”
    程末也来不及再多问点别的什么，电梯门“叮”的一声打开了。
    除去下面几层楼是傅旻租出去的商铺外，八楼这一整层都是他的科技公司。
    来之前程末有在网上简单的搜索了一下这家公司的资料，它主要是承接各大企业公司的内部系统软件设计，跟程末的专业方向还挺一致的。
    小唐领着他，简单地介绍了一下办公区域，打印间，茶水间，洗手间等等……
    最后才走到董事长办公室前叩响了门：“傅总，人接到了。”
    “好，让他进来吧。”
    推开那扇双面开的大门，程末大致环顾了一下这间办公室的布局。
    整体装潢是黑色配暗红的色调，四处摆了很多绿植，原木茶几和茶具摆在正中间。靠进口处的墙边有一个巨大的长方形生态玻璃鱼缸，水里有假山，还有很多名贵到程末叫不上名的鱼。
    傅旻的红木办公桌很大，他那一处有一阶台阶，地势比整个房间要高，后面是一排放文件和书籍的立柜。
    只见那个翩翩儒雅的男人依旧带着那副金丝边眼镜，此时从一堆文件里抬起头来：“来了？吃过早餐了吗？”
    “嗯，吃过了。”
    “啊……我还没吃呢。”傅旻冲他笑了一下。
    程末这才想起，自己现在是他的秘书，是不是包括要准备咖啡早餐这些琐事呢？
    “我……这就去给您买，您想吃点什么？”
    “没事，我一个人就随便吃点好了。”傅旻摁了一下桌上的座机。
    电话里响起了小唐清亮的声音：“傅总，有什么吩咐？”
    “订份早餐送进来。”
    “好的。”
    傅旻说完站起身，带着无法忽视的气场走到程末身边：“小家伙，第一天上班不用太紧张，先熟悉一下。”
    “嗯。”程末这才注意到他跟顾琛好像差不多高，身穿银灰色西服，合身的设计突显出男人的优雅成熟。他不禁想到，如果是顾琛穿这身西服会是什么样呢？一定超级超级的帅！
    “那张办公桌是你的。”傅旻指了一下百叶窗边的一张电脑桌，“明天起，我希望你每天能准时到公司，午餐我会安排，下午看情况再定下班时间。有问题吗？”
    程末顿了一下，看来中午是回不去了。继而答道：“没问题，傅总。”
    傅旻的一只手搭在他的肩膀上，感受到对方不太明显的僵了一下：“嗯，我就是看中你这点儿，是个肯踏实干事的年轻人。放心好了，在我的公司，绝对会让你受益良多的。”
    程末闻言不由认真地回道：“谢谢您给我的这个机会，我一定会尽心为您效劳。”
    傅旻很满意，犀利的目光不动声色地扫过对方那白皙细长的颈项，嘴角微微上挑：“中午你想吃点什么？”
    “啊？哦，随便什么都行，以工作为重。”因为离得很近，程末都能闻到对方身上散发出来的男士香水味。他和顾琛都不用香水，所以分辨不出是哪种香，倒也不反感就是了。
    “嗯，工作是重要，但我也不是个虐待员工的黑心老板啊。”桌上的手机响了一上，傅旻回到书桌后坐下，交叠着双腿，背靠着精致的皮座椅，拿起手机一边看一边说道，“先把你桌上的文件过一遍吧，有不理解的地方可以问我。”
    “好的，傅总。”程末恭敬地点头。
    他进入状态一向很快，整个上午都在认真地详读那些文件。这些资料里包含着公司所有的客户和合作对象，以及公司本身的一些企划动态和人事花名册。
    一直看到中午12点，程末的脑袋都没抬起来一下，满脑子都是公司名和人名。
    要知道很多公司的名字都是非常相似的，尤其是合作的企业大多又同是科技公司……
    打个比方，傅旻的公司叫讯达，光他们的客户里名字相近的就有五六个，什么易讯，新讯，讯飞，兴达，信达……
    纵然程末有学霸光环，这么些个公司加他们的老板，秘书，重要管事等人名至少也有上百个名字，要记下还是有点吃力的，看来今晚回去还得多记记才行。毕竟明天就算正式上岗了，如果接到电话叫不出名字，或者叫错名字那可是一件非常不礼貌且失职的事情。
    目前来看，这个岗位跟程末所学的专业操作还搭不上边，但却能积累这个领域的人脉，这让他真心感谢傅旻。而唯一能回报对方的方式，大概就是自己认真工作，在他需要的时候尽全力帮他排忧解难吧。
    突地一个响指让程末从一堆名字里惊起。
    “午餐时间到了，程秘书。”

 第 41 章

    程末微怔了一下，他对于‘程秘书’这个称呼还有些不太适应。
    傅旻已经径直走出了门，他急忙起身跟上。
    “牛排怎么样？”傅旻没有回头，踩着黑亮的高定皮鞋走进了专属电梯。
    确认了他是在问自己，程末才接道：“都可以的，傅总。”
    当两个人处在同一个密闭的空间里时，傅旻身上的香水味愈发的浓郁了。
    他注视着程末，眼里带着一丝笑意：“你是不是很怕我啊？”
    程末盯着电梯下降箭头的目光转移到对方脸上：“怕倒谈不上。”
    “嗯？”
    程末想了想回答道：“可能是出于对上司……习惯性的尊敬吧。”
    傅旻了然状点了下头：“工作严谨是好事，不过这会儿是下班时间。你一直这么紧绷着不累啊？”
    电梯停在了负一楼——地下停车场。
    程末跟在傅旻后面追问了一句：“傅总，我们要去外面吃？”
    按理说自己只是个秘书，没工作聚餐安排的话，自己随便吃点，或者有公司盒饭之类的也能应付。
    这带着秘书去吃西餐……难道是傅旻的习惯？吃饭也得配个秘书才显得出老板的范儿？
    傅旻同上次一样，先打开了副驾驶位，调侃着说：“程秘书，公司可没有牛排。”
    “那……麻烦您了。”程末有点不好意思：“傅总，这第一天上班好像都是你在照顾我。”
    “你上回坐上我的车，第一句话说的也是这个。”傅旻开着车出了停车场，光线一下明亮起来：“或许，我们可以试着减掉那些客套话，在只有我们两个人的时候。”
    傅旻说话时一直目视前方，但程末听到只有两个人的时候，还是有点心情复杂，下意识往窗外看。
    “几号开学呢？”傅旻很懂得察言观色，感觉到对方的情绪，立马换了个容易的话题。
    “16号。”程末回答后又道：“傅总，我可能只能做到12号，因为还要回老家看望我奶奶。”
    “没事。”
    西餐厅离电脑城非常近，走路也就不到十分钟的事儿，对于这么短的路程，傅旻还要开车过去，程末挺费解的。可能这就是有钱人的排场？尽管加上找车位的时间，跟走路过来的时间也没差了。
    “欢迎光临！傅总，还是两位吧？”服务员上前礼貌地为他们引座，看来傅旻是这里的常客了。
    “嗯，老样子。”傅旻推了下眼镜，先行拉开座位坐下了：“这儿的牛排肉品不错，你应该会喜欢的。”
    “都行。我很少吃西餐，也吃不出个好坏。”程末之前跟齐玖吃过一次西餐，觉得这刀叉使用得太过麻烦，自己还是更喜欢用筷子，吃得随性一些。
    傅旻挑了挑眉，叹息：“什么时候我才能听到你内心真实的想法啊？”
    这对于程末恐怕是一项挑战，他在傅旻面前确实是放不开。可能是因为傅旻的身份在这儿，也可能他们目前确实算不上熟识。
    程末没回应，只是笑了笑，祈祷菜能快点端上来。
    “看来我得从我自己身上找找原因了。”傅旻屈指在桌面上轻叩了几下，沉思了片刻才说：“你下班后有空吗？晚上。”
    嗯？这位上司会不会太体贴民情了一些？自己的真实想法真的对于工作有那么重要吗？
    “傅总您有什么安排吗？需要加班的话，我没有问题。”毕竟是傅旻给了他这个不可多得的工作机会，就算偶尔需要加点班，也对得起自己拿到手的工资。
    “我们除了工作之外，也可以有别的交集啊，秘书跟老板也需要培养默契的。有时候我一个眼神，你就能懂我想要的是什么，会省很多事不是？”傅旻说：“我说了，不在工作时间，你可以叫我傅哥。”
    程末直肠子惯了，没跟这种商场上的老手打过交道，这下被架在这儿，绞尽脑汁也没想出个合适的拒绝理由。
    他自然是不愿意去的，顾琛还在家等着他呢，可傅旻的邀约也看不出毛病，两难。
    “……傅哥。”
    傅旻很受用，淡笑着应了一声：“来点红酒？”
    “不了，我酒量不太行。”
    “嗯，那晚上再喝吧。”
    “……”
    好在傅旻用餐时很安静，程末才能把心思完全地放在切割牛肉的‘细活’上。
    不得不说，傅旻挑得这家餐厅确实烹调得不错，牛肉的口感非常好，不过一块牛排的量对于程末来说少了点，也就吃个七分饱的样子。
    “你在这儿等我一下，我去上个洗手间。”傅旻买完单留下这么一句，起身离开了。
    程末嫌在这西餐厅坐得拘谨，按着脖子走到街边站会儿透透气。
    “程末？”熟悉的声音陡然从街对面传了过来。
    “林哥！”这会儿碰到林风让他有点意外：“你们怎么在这儿？”
    林风身边还有丁妍，林风跑了过来跟他打招呼，丁妍假装没看见他，别扭地杵在原地没有动。
    “陪那位姑奶奶吃饭呢。”林风小声地说完，朝丁妍望了一眼，才回过头问程末：“你不说今天上班吗？不会是在这家西餐厅当waiter吧？”
    “没，来吃饭的。”
    “我靠！你也太享受了吧？一个人来这儿吃西餐！你家琛哥知道吗？”
    “不是，跟我老板。”程末往身后望了一眼，确定傅旻还没出来，才继续说：“顾琛没跟你们一块儿啊？”
    他今天一直都没时间跟顾琛联系，本以为中午能有个自由时间，结果还被叫来陪吃西餐。
    这会儿怪想他的。
    “他……”林风顿住了，头低了下去。
    “嗯？”
    “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啊？”
    “知道什么啊？”
    “他没跟你讲过吗？”林风抬眼看他，犹疑地说：“今天……是他父母的忌日。”
    程末瞪大了双眼：“什么！”
    “程末，不是我说你啊，你这对象怎么当的啊？”林风发现程末是真的不知道，这让他有点窝火：“难道你早上出门前没看出来他哪不对吗？”
    “我……没有啊……”程末努力回忆早上的情形，可能自己起得太早，当时的注意力都放在即将要面对的新工作上。可现在回想起来，自己临走时，顾琛的神色是与往常不太一样，还有那一身黑……
    “你……”
    林风别的不用多说，程末在心里已经把自己骂了千万遍了。
    他见程末这难受的表情，心里的火气也下去不少了，又出声安抚：“行了，你也别自责了。其实想也知道，他可能就是不想看到你跟他一起难受的样子。”
    这话并没能让程末好受些，他哑着嗓子问：“那……他这一天一般怎么过啊？”
    林风本想掏烟的动作不知道为什么又停下了，叹了口气说：“多半又是一个人在墓地呆着，晚上回家后也不出门。总之这一天是联系不上他的。”
    程末脑海里浮现出顾琛一个人在寒风中，孤独地站在墓地边……这种痛苦是他没有经历过的，因为父母与自己的疏离，他永远也体会不了那种浓烈又不舍的亲情。
    林风见他沉默不言，按住他的肩膀捏了一下：“别想太多。他如果不想让你知道，你就装不知道好了。有些伤痛是需要他自己慢慢化解的。”
    “可他现在有我了。”
    人海里相遇，并不只是我需要他的温暖，而是我们拥有了彼此，我也要守护他，给予他我能给的一切。
    林风明显怔愣了一下，程末挤出一抹笑：“谢谢你啊林哥，谢谢你告诉我。”
    “唉……”林风正想感慨两句，就见傅旻推开了旋转门，朝着程末径直走了过来，程末背对着他还不知情。
    “程秘书。”傅旻跟林风不动声色地互相打量着：“这是你朋友？”
    “傅总。”程末回过头退了一步，向他颔首：“嗯，我哥们。”
    “聊完了吗？还是我先回车里等你？”傅旻视线没再停留在林风身上，抬起手腕看了眼时间。
    “好的，您先过去，我随后就到。”
    直到傅旻人影消失在地下停车场的转角，林风才重新开口：“你这当起秘书还挺人模人样的啊？”
    程末笑了笑：“那是。”
    “有完没完啊你们？老娘快要饿死了！”丁妍不耐烦地隔着一条街喊道。
    这一句老娘引来不少路人侧目，特别是出自这么一位亭亭玉立的女生口中，不过丁妍也不在意就是了，用她的话说：关你屁事。
    林风也习惯了，失笑：“别介意，她就是毒舌了些，没坏心思的。”
    “她还有跟你提顾琛的事儿吗？”程末余光扫过去，看她噘着个嘴虽然很生气的样子，却还是一直等在原地。
    “说来也奇怪，以前三句不离琛哥，今天还没听到她提起过。可能昨天琛哥跟她说的话她有听进去吧。”林风说：“行了，那我先撤了。”
    “嗯。”
    程末顺着着林风的背影望过去，跟丁妍的视线撞在了一起，她立马撇开头哼地一声快步走了。
    怎么说呢，其实摸清了她的性子之后，还是有那么一丁点的可爱，当然前提是她不再对着顾琛投怀送抱的话。
    回停车场的路上，程末的脑子里都是顾琛，多希望此时自己能在他身边抱抱他，哪怕什么也不说。
    可是请假几乎没有可能，今天才第一天上班，职业操守还是要有的。
    当他打开车门时，车载电话传出了一个温柔的男声，话语里满是乞求：“……那我可以做别的，只要在公司里能看到你就行！好不好？”
    傅旻抬眸与程末四目相对，程末只怔了一秒，马上识趣地重新合上车门，站在车边静候着。
    尽管知道这样脑补上司的私人感情生活不太好，脑子却没他表现的这么平静了。
    那男人的话，怎么理解都像是跟喜欢的人才会说的吧？而且看傅旻这波澜不惊的表情，显然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接受到这个男人想表达的心意了。
    换句话说，傅旻要么是接受不了这种性向的人留在公司，要么就是……他也是弯的？
    我操！
    难道是我自己弯了，所以看谁都gay吗？见鬼了！
    背后的车窗倏地下降，发出的声响把程末从脑洞的边缘拽了出来。
    “上车。”傅旻简短地说。

 第 42 章

    一路上程末闭口不言，目不旁视地端坐在副驾驶位上。
    “你先上去吧，我还有点事。”傅旻把车停在了电脑城前的路口说：“离上班还有段时间，可以休息一下。”
    “嗯。”程末不知道傅旻什么时候回来，保险起见还是提前打了个招呼：“傅总，我晚上临时有事，所以……”
    傅旻心里揣着事，点头应了声：“嗯，那改天再看吧。”
    程末合上车门，看着他调转车头开走后，立马掏出手机点开了顾琛的号码，手指却倏地停在那绿色的拨号键上。
    半个小时只够他回家走个来回，何况顾琛此时还不一定在家呢。
    那这会儿自己打过去说些什么呢？
    难道就这么煎熬着，什么也不做吗？
    狗子：-我想你了。
    发完微信，他并没把手机揣进兜，而是紧紧地捏在手里时不时的看一眼。
    一直到他进了办公室，手机才终于有了动静。
    顾大男神：-我也是。
    程末倚坐在自己的电脑桌边，盯着那三个字久久未动。又想起林风之前说的话，决定先不提这件事。
    狗子：-吃过午饭了吗？
    顾大男神：-你不在，没胃口。
    狗子：-（皱眉）
    顾大男神：-（可怜）
    狗子：-去吃点东西
    狗子：-听话
    顾大男神：-好。
    狗子：-下午下班了你来接我吗？
    顾大男神：-不是说不让我去吗？
    狗子：-来不来？
    狗子：-（傲慢）
    那边过了半晌也没回复，程末差点要打电话过去了，结果在上班的前一分钟他终于回了过来。
    顾大男神：-可能会晚点儿，我到了给你电话。
    顾大男神：-别站在路边等。
    狗子：-不急
    狗子：-你不来，我不走
    狗子：-（亲亲）
    顾大男神：-（亲亲）
    下午他依旧沉溺在各种名字和公司的背景资料里，傅旻一直到下班时间都没再回过办公室。
    程末把手机摆在桌面上，以便第一时间就能接到顾琛的电话。
    这时门突然被叩响了，小唐推开了门：“程秘书，下班了。”
    “嗯，你们先走吧，我再看会儿。”
    “啊？不一起吗？我们还想给你订个迎新宴呢！”
    “改天吧，今天晚上还有点事儿。”程末带着歉意笑了笑说：“改天我请你们，不好意思了。”
    “没事没事，那就改天。我们先走了啊！明天见！”
    “嗯，慢走。”
    窗外的天空已经暗淡下来，雾气蒙蒙，隐约能看到楼下街边的霓虹灯纷纷亮了起来。
    就这么过了半个小时，程末戳了一下手机屏幕，还是没有任何电话和信息。
    他知道顾琛肯定是在往自己这边赶，现在打电话只会让他更着急。
    是因为墓地的地址离这儿很远吗？中午也忘记问林风了。
    最后他决定等到六点半，如果顾琛还是没来，到时再打个电话问问看。
    想着想着，原来记名字的草稿a4纸上了，不知不觉地写满了整页的“顾琛”。
    “叮~”
    顾大男神：-下来吧，小狗子。
    程末把资料慌乱地整理进文件夹，握着手机忍不住加快了步伐往外走。
    等电梯的时候，他听见自己的心脏在砰砰狂跳。
    他也不知道自己此刻为什么会这么迫切地要见到顾琛，明明早上两人才刚分开。
    可能是想确认他现在的状态，可能等待时间越长会巨化人的期待，可能……他只是想他了。
    顾琛正好往电梯口这边走过来，谁知道电梯门一开，就被程末撞了个满怀。
    “跑这么急做什么？等饿了吧？”顾琛手撑在他的手臂下面，勾起一抹淡淡的笑。
    程末不管不顾的一把抱住了顾琛，脸埋在他的外套里闷闷地应了一声。
    这时的电脑城灯火通明，来往上下的人不算少数。
    顾琛僵了一会儿，才拥了过去，轻声问：“怎么了？工作不顺心吗？”
    “挺好的。”程末缓缓松开他，抬起头仔细打量顾琛这会儿的脸色，依旧是那副挂着淡淡笑意的脸，只不过眼眸里依稀可见细细的红血丝，呼吸间也能嗅到少许尼古丁的味道。如果今天林风不跟他讲，以他粗枝大叶的性格，可能一直都发现不了。
    “你想吃点什么？”程末问。
    “依你。”顾琛拉着他往外走。
    “那你喜欢吃什么？”程末又问。
    “我都还行，不是说过我不挑食吗？以为我跟你似的呢！”
    “不是，总有更偏爱的一样吧？”程末不依不饶。
    “怎么？今天突然想了解我了？”
    “早就想了，你不是没给我机会嘛！现在问你，你也不说。”程末看着他弯腰给自行车开锁。
    “虾仁蛋羹。”顾琛跨上座，淡淡地说：“以前我妈给我做过。”
    “哦……”程末横坐在后座上，一只手揽住顾琛的腰，忽然扬声说：“以后我给你做！”
    顾琛背对着他，也看不到表情，只稍片刻应了一声：“那今晚咱上哪儿吃呢？”
    “要么回家吧？我来试试看。”程末一本正经地说，大有撸起袖子大干一场的架势。
    顾琛忍俊不禁：“行动派啊？”
    “必须的！说干就干！”
    “成！”顾琛踩着自行车往家的方向骑去。
    “家里配菜都齐吗？要不要去超市再备点？”程末空出的另一只手掏出手机，认真地搜索菜谱。
    “都有的，周姨上午采购过了。”
    “周姨过年都不回家吗？”程末心想这菜看着还挺简单的。
    “她家就在电脑城旁边。还是说你想自己张罗年夜饭？”
    “呃……给你吃我倒不怕，我是怕爷爷万一回来了，吃出个好歹我就万死难辞其咎了。”程末把手机揣回兜，冻得通红的手握成拳放到嘴边呼了几口热气。
    “呃……”
    “别学我！”
    顾琛笑了笑。
    回到家，顾琛才注意到程末冻得发紫的双手，急出了些许怒意：“你早上出门没戴手套啊？”
    “忘了，嘿嘿。”程末黑亮的眼珠提溜转了一通，赶紧快步走向厨房，大着嗓门打着哈哈：“哎呀，鸡蛋鸡蛋！你他妈在哪呢？”
    “它妈是鸡。”顾琛无奈地跟了过去。
    这话听得程末一懵，缓了好一会儿才听懂这个冷笑话，竟然还觉得挺好笑的：“哎哟喂，哈哈哈！琛哥你是认真的吗？”
    顾琛没看他，把洗手池的出水口堵上了，放满了热水，拉过已经笑成二傻子的两只红猪蹄浸了下去。
    “啊……”程末舒服地喟叹了一声，盯着在手下揉搓着自己手心的另一双手，小声说：“放心吧，下回我保证不会忘了！用我下学期的奖学金做担保！”说完朝身边蹙眉的帅哥龇牙咧嘴地露出一个傻乎乎的笑脸。
    顾琛瞥了他一眼，显然觉得他的话没有可信度：“可拉倒吧，就你这性子，下回指不定还会忘记什么呢。”
    感觉到手已经彻底暖和过来了，程末扯了一张餐巾纸擦干手，然后两只手捏着顾琛的脸颊往上提了一下，笑眯眯地说：“别这么严肃嘛！忘记什么也不会忘了你。”
    “哦？这个拿什么保证呢？”顾琛饶有兴趣地看着他。
    “这个还用保证？”程末撇了下嘴角，冥思苦想也没想出个合适的。
    “我替你想到一个，没做到的话下半辈子你就只能吃素了，怎么样？”
    “靠！你怎么不直接说让我去当和尚啊？”
    顾琛终于笑了：“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成吧，当什么我都认了。”
    顾琛看着他打开冰箱拿出三颗鸡蛋：“狗大爷，你真要做啊？”
    “嗯哼。”程末又在冰箱里翻腾了一通，只找到一包冷冻虾仁：“这种虾能行吗？”
    “应该可以吧。您只要把它做熟了我就谢谢您了。”顾琛边淘着米说。
    “你对我的要求还真是不低呢。”
    “这他妈也算要求？”顾琛很无语。
    “诶琛哥，注意文明用语！‘男神’怎么能说出这么粗俗的话呢？”程末照着手机上的菜谱，先把鸡蛋敲进碗里打散，动作看起来还挺像那么回事的。
    “你这去到大公司上了一天班回来，倒是文明了不少。”顾琛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兴致缺缺。
    “我吧本来就是挺斯文一帅哥，只不过口头禅这东西……唉，不跟你一样吗？不能幸免。”程末说着舀了一大勺盐就要往里搁。
    顾琛见了赶紧叫住：“等下！这位帅哥你想齁死我呢？小半勺就行了。”
    “这样？”
    “再少点。”
    “可以了吧？”
    “再少点……好了，差不多了。”顾琛想上手帮忙，被程末侧身挡开了。
    “下回我去买点活虾回来弄，这个肯定口感不够好，今天权当先试验一回，你将就着吃吃。”程末非常认真地按步骤加水、腌虾，不知道的大概会以为他在做什么科学实验呢。
    顾琛没听进去他说的话，伫立在橱柜边看着程末的身影渐渐和顾妈的身影重叠……眼神慢慢地放空，思绪飞到了很远很远。
    “妈，我都这么大了，不要再给我做这个菜了！跟个儿童辅食似的。”十三岁的小顾琛顶着一个干净的小板寸，五官俊俏立体，坐在餐桌前抱怨着。
    顾妈温柔地笑了笑：“你这刚上初一也没多大啊？这个营养好，琛琛不想长成大高个儿吗？打篮球的哥哥们都要吃鸡蛋的。”
    顾爸接收到小顾琛投来求助的目光，笑着帮腔：“可能吃这么多年也吃腻味了，下回你给他换个做法儿不就好了？”
    “其它我也不会啊！回头我跟周姨请教一下看看。”
    小顾琛一脸酷酷的表情：“妈，你就做个水煮蛋就好了，男人都直接这么吃。是吧爸爸？”
    顾妈被他这小小脸蛋上的严肃表情给逗得笑弯了腰：“那多没味儿啊？你这是长身体的年纪，跟你爸不能比，他光长肌肉不长个头了。”
    ……
    “顾琛！顾琛！”程末终于把鸡蛋放进了蒸箱里，回头却发现顾琛在发愣。
    顾琛回过神，理智逼迫他又一次面对现实，内心一如既往地体会到那种压抑到不能呼吸的绝望和折磨。
    “……我先回房间……洗个澡。”顾琛眼神飘忽扶了一下案台，才转身离开，自始至终都没敢看程末的眼睛。
    “嗯。”程末的手微微抬起，又无力地放下了。原本轻松的神色瞬间剥离下来，一脸沉重望着对方消失在楼梯转角。
    他知道，顾琛这会儿需要独处的时间。
    顾妈：“琛琛，爸爸妈妈买了明天的船票，后天就能到家了哦。等你再大点，我们就带着你一起到公司来看看。”
    顾爸：“爸爸给你买了一套反浩克装甲钢铁侠的机甲模型，听说是限量的呢。”
    顾妈：“啊，我是不懂这个东西有什么厉害的。”
    顾爸：“你不懂，小男孩都喜欢这个。”
    顾妈：“是不是啊？琛琛，等我们回来再一起去置办年货啊。”
    ……
    顾妈：“爸爸妈妈爱你哦。”
    ……
    “请问你是顾诚丰和沈桦的家属吗？这边是森海公安局，很抱歉地通知你，他们所搭乘的hk-201号渡轮不幸遇难了，请节哀顺变！……请你在三日内过来处理善后事宜。……”
    ……
    《the water》 by：hurts
    innocent, they swim
    他们是那样天真，潜游在水中
    i tell them no
    我警告他们不要这样
    they just dive right in
    但他们却跳入水中
    but do they know
    可他们是否知道
    it's a long way down
    水下深不见底
    when you're alone
    当你孤身一人
    and there's no air or sound
    那里没有空气，万籁俱寂
    down below the surface
    水渐渐将你吞没
    there's something in the water
    水里有种东西
    i do not feel safe
    让我感到压抑不安
    it always feels like torture
    它总是折磨着我，令我痛不欲生
    to be this close
    犹如近在咫尺
    i wish that i was stronger
    我希望我能再强大些许
    i'd separate the waves
    我便能击退巨浪
    not just let the water
    而不是任凭这巨浪
    take me away
    将我沉沦

 第 43 章

    人若是要放纵自己堕落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你可以任由自己什么都不去顾虑，怎么发泄着痛快怎么来。只要你自己不愿醒来，没人能叫醒你，你可以活在自我建造的小小世界里，做一些在别人看来深恶痛绝，自己却无关痛痒的糊涂事儿。
    但最可怕的是，这种逃避会带来越来越深的空虚感，仿佛置身于深海，浮不上去，也沉不下来，四周除了黑暗，还是黑暗。
    程末杵在卧室门前站了有多久，他自己也不知道，地毯上的花纹纹路都深深刻进了脑子里。房间里没有任何声响，像没人存在一般。
    蓦地手机响起来，程末吓了一大跳，手刚摸进裤兜，门被从里面打开了。
    程末愣着跟顾琛四目相对，手机还在响个不停。
    “你上来了？我还寻思着你是不是把厨房炸了呢。”顾琛笑了笑，挂断了电话。
    “哦……哈哈哈……”程末大笑了几声，挠了挠脑袋，强行镇定：“我看你这么久还没下来，以为你泡澡泡着睡着呢。”
    “做好了？”顾琛眼眸微阖，看不出情绪。他走出来把门关上了，手臂悬挂在程末的脖子上：“走！去尝尝我们狗大爷的第一次。”
    程末在他手臂上拍了一巴掌：“没正形的！”
    “嘶……你是不是断掌啊？打人这么痛。”顾琛大力地在他头上揉搓了一把。
    还别说，程末做的虾仁鸡蛋羹还挺像模像样的，毕竟是学霸，学习能力就是强。只不过尽管他做得很认真，态度很严谨，蛋还是蒸老了那么一丢丢。
    “怎么样啊？”程末隔着桌子，脸都快凑到顾琛面前了，翘首以待地等着顾琛的评价，其实他自己是不太满意的。
    顾琛没接话，吃了一口又一口……
    “不是，你丫吭个声啊！味儿不对的话，我下次也好改进不是？”程末有点急了，上前摁住他的手：“这不需要你捧场啊。”
    “很好吃，真的。”顾琛眼里泛出柔柔的笑意，粉红的舌尖舔了一下唇角：“比我想像的还要好。”
    “……可是，蛋蒸得有点老了。唉……我是按着他上面的时间开盖的啊！可能，可能是温度高了些。下回保证比这次好！相信我！”程末拍了一下桌子，信誓旦旦地说。
    “真挺好的，完全不影响它的美味啊。”顾琛细细地品尝着，那模样好像在吃什么山珍海味似的。
    “你就惯着我吧！”
    程末把周姨下午做好的菜从微波炉里端出来的时候，顾琛已经渐渐地静了下来。
    程末也跟着安静了，索然无味地大口吃着。其实他没什么胃口，但他不能让顾琛感受到。
    “我已经八年没吃过这道菜了……程末，谢谢你。”顾琛没抬头，轻轻说了这么一句。
    这是他第一次跟程末说谢谢，却让程末嗓子一涩，什么声音也没发出来。
    “今天……其实是我爸妈的忌日。”顾琛捏着瓷勺的手顿了一下，又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似的继续一口接一口地吃着：“往年都是我一个人过的……”
    程末在心里急着团团转：你他妈快说点什么啊，快说点安慰他的话！然而搜肠刮肚半天也没憋出半个字。
    “还好……”
    “嗯？”
    “还好我现在有了你，让我觉得这一天也没那么难熬了。”顾琛说：“其实我知道那个事故已然是不可改变的了，发生的都已经发生了……至少我还感受过他们的爱，还记得我曾经拥有过的一切，这比起那些更不幸的人，也算是一种幸福了吧？”
    程末听着这话心疼极了，这是经过多少次的自我挣扎和打碎重塑，才让自己以这种方式去接受现实。他往前握住了顾琛的手，坚定地说：“有我在，我们一起向前走。”
    顾琛与他眼神交汇，整个人柔和下来：“嗯，一起走。”
    “别再一个人撑着了，往后每年的今天我都陪着你。”
    “哦，只是这一天吗？”顾琛笑了笑。
    “靠！当然不是了！就算你以后觉得腻歪了我也要赖着你！”程末没办法像顾琛那样温柔地把情话说成日常似的，他偶尔说一两句都像是把自己半年的正经份额用完了。
    顾琛坐着椅子往后移了一下，拍了拍大腿，朝他招呼道：“狗子，过来。”
    “干、干嘛啊？”
    “抱抱你。”顾琛很懂得什么时候对程末服软最管用，此时正可怜巴巴地望着对面的人，一副我需要你的模样。
    程末理所当然的没能抗拒他的套路，臊着脸走过去，豪迈地跨坐在顾琛的大腿上。
    “噗……”顾琛忍俊不禁，笑出了声：“乖乖，别人不都是并着腿坐的吗？”
    “别人？谁啊？”程末倒是挺会抓重点，拧着他的耳朵瞪他：“你丫还这样抱过别人？”
    “没，我电视上看的。”顾琛赶紧解释。
    “我就乐意这样坐！”
    顾琛明显在憋笑，脸涨得通红。
    “笑个球？再笑老子走了！”程末说罢就要起身。本来就挺不好意思的，结果这人还取笑他。
    顾琛连忙圈住人：“别啊，我不闹了。”
    “不是，这有啥好笑的？”程末不解。
    “我不能说。”顾琛眨了眨眼，很是为难：“让这茬儿过去吧，成吗？”
    顾琛要是随便说个啥这事儿过去也就过去了，他越这么卖关子，程末反倒更想知道了。
    程末捏着他的下巴往上抬，用眼神震慑他：“甭想打马虎眼，老实交待！”
    “我就觉得吧……这姿势有点让人想入非非。”顾琛意有所指。
    “我艹！你丫能不能靠谱点了，刚吃着饭呢。”程末反手摁住某只想要为所欲为的爪子。
    “饱暖思yin yu。”顾琛倒没真想怎么样，顺从地抽出了手，脑袋枕在他锁骨边上，懒洋洋地问：“几点了？”
    “应该还没到九点吧？”程末一只手搭在他耳朵上，另一只手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差三分。”
    “那姓傅的今天没为难你吧？”
    “没，同事人也都挺好的。我准备明天请他们吃顿饭，你要一起来吗？”
    “姓傅的也去？”
    “人家有名儿，叫傅旻。好歹是我老板呢，真让人听到了多不好。”
    “啧！”顾琛不以为然，反正他就是看那人不爽。
    “听到没？”程末捏了捏他的耳朵。
    “……知道了。”顾琛半死不活的应了：“你这拢共就上半个月的班，还请人吃饭呢？”
    “人大公司都兴这个。本来今天就说要请吃饭的，我那什么……不想去就没去。”
    “成。”
    “你要来？”程末问。
    “嗯。”自家的小狗子太过单纯，他不放心，决定要去会会那个姓傅的：“地点定好了吗？”
    “还没呢，这块儿我也不熟悉。明天我问问小唐吧，看她们平常都上哪儿吃，到时我再call你。”
    “小唐？”
    “公司前台。”程末自觉地交待：“女的，比我好大几岁呢。”
    顾琛被他这诚恳的态度逗笑了，仰起头在他棱角分明的下巴上响亮地亲了一口。
    俩人就这么亲昵地抱着聊了会儿。
    程末突然推了顾琛一把：“你说爷爷不会这时候回来吧？”
    “不会。”顾琛轻轻抚着对方陡然紧绷的背：“这一天……我们都会给彼此一些空间。”
    “哦。”程末这才放松下来：“他也挺难过的吧？”他想起顾老爷子已经斑白的鬓角，再坚强的人面对这种事情都很难去坦然接受吧。
    “或许吧……我和他都挺要强的，我们从来没谈过那件事。”
    可能是因为中国人特有的这种别扭式亲情。
    “找个时间聊聊吧，或许心结打开了，才能真正的走出来。”
    “嗯，之前我没想过要谈。现在……”顾琛圈住他的手紧了紧：“为了你，我也会好好跟他谈一谈的。”
    “你要……”程末瞪大双眼，艰难地咽了下有些干涩的嗓子：“你要跟爷爷说我们的事？”
    “嗯，找机会吧，可能不会太顺利。”
    程末的大脑里瞬间闪过无数个狗血家庭伦理剧的大型争吵画面，有大打出手的，也有离家出去的，有关禁闭绝食的，也有断绝血缘关系的……
    总之，要多乱有多乱，要多惨有多惨。
    “我觉得吧，其实咱们现在这样也挺好的。”程末小心说完，眼神偷偷往下瞄，观察对方的反应。
    顾琛像是料到他会退缩，平缓而认真地说：“程末，这是我给你一辈子的承诺，是我的决心。”
    程末的心顿时被这句话击中了。
    “两个男人的感情让你很没有安全感吧？其实我比你更不安更害怕，但是我不会要求你也像我这么做，你可以不出柜，甚至不必让你的亲人知道我的存在。”顾琛说：“我只希望你不要把我的爱当作是一种负担，自由地去享受就好了。”
    我希望这份感情在你这儿是简单美好的，想到我就觉得幸福，看到我就会开心。
    倘若有一天你觉得这一切变成了一种负担，是不是累了就会想放手？
    他的爱坚定又温柔，强大又卑微，多么矛盾又令人不可抗拒啊……
    程末没能绷住，即便仰着头滚烫的泪水还是像决堤一样，流进了鬓角里。
    他很庆幸顾琛此刻看不到自己的脸。
    程末平静了一会儿才开口，声音还有些闷闷的：“我从来没觉得这是负担，只是担心，万一我们的感情会伤害到别人呢？还是我们至亲的人。”
    “我答应你。”顾琛抬起头看着他：“等到合适的时机我才会说。”
    程末回望着他。
    “他是我同样在乎的人。”顾琛说：“我不想对着他撒谎。”
    “嗯。”程末低头在顾琛的额前印下一个吻：“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这句话说给他听，也是说给自己听的。
    后来顾琛收拾厨房，才发现冰柜里的两盒鸡蛋都不见了踪影。
    至于去了哪里，不用想也知道了。
    想到那只可爱的狗子一个人在厨房里手忙脚乱地准备着。每一次失败后，又不厌其烦地重复着做了一次又一次……只为弥补自己心底那个小小的遗憾。
    他顿时感觉整颗心都被填满了，今晚的自己应该能睡个好觉吧。

 第 44 章

    “琛哥！我待会儿带他们上林哥店里吃火锅去！”离下班还有半个小时，程末在茶水间接水，抽空给顾琛打了个电话。
    “商量好了？”顾琛问。
    “对啊！”程末说。
    “我一会儿来接你们吧？”顾琛说。
    “怎么接啊？有十来个人呢，你别折腾了，在林哥店里等我就行。”程末捧着杯子，倚在墙上。
    “好，那我先去帮你预订个大点的包厢。”顾琛说。
    “嗯，一会儿见！”程末说完准备挂电话。
    “这就完事儿啦？”顾琛有点不满，问他，“想我了没？”
    程末愣了一下，笑了：“别来这套啊，我上着班呢。”
    “别人又听不见，你就说想了没想？”
    “嗯……”程末向门外瞥了眼，低声问了句，“你呢？”
    “想，很想，非常想……无时无刻都在想你，欲.火焚身的那种想法……”顾琛利用他声音的优势，越说越勾人。
    “要不要脸啊你？”程末脸有点烧得慌，虽说茶水间没别人，但在公司这种环境下难免会有点难为情，“别仗着我不方便就为所欲为啊！”
    “懂了！那等狗哥晚上方便了，咱们再一起为所欲为。”顾琛挑逗着说。
    “……够欠的你！挂了！”程末没再等对方接话赶紧摁断了，生怕他再说出什么色气言语，乱了自己心智。
    程末一行人打了四辆车，齐刷刷地停在了自助火锅店门口。他还没下车，顾琛和林风已经相继走了出来。
    “欢迎欢迎，里面请！”林风热情地招呼上了。
    “诶！林哥！”程末下车后跟林风简单地抱了下，回过身冲顾琛笑了笑。
    程末这群同事有男有女，每个人都是笑容满面，其乐融融的景象，素质跟酒楼的那些人比那就是天差地别。
    他简单地为大家介绍了一下，一群人便乐呵呵地跟着林风往包厢走去。
    顾琛给其中几位男同事散完烟，才找到个机会凑到程末耳边，语气有点酸：“狗哥，抱林子都不抱我，你真行！”
    程末偷笑：“嗯，你不是爱吃他的醋吗？我不满足一下你怎么行？”
    “啧！够坏的啊？”顾琛说。
    “嗯哼！”程末扬了扬下巴。
    “唉……你已经不是我那只天真无邪的小狗子了。”顾琛佯装受伤状。
    “近墨者黑！扪心自问，这是谁的责任吧，琛哥！”程末已经不吃他这套了。
    “我说你俩偷偷摸摸地凑一块儿，唠些什么呢？”林风瞅见这俩人打情骂俏，出声提醒。
    程末暗暗推了顾琛一把，转脸笑嘻嘻地给大伙倒酒：“随便聊聊。诶，你们去拿菜吧，想吃什么随便拿。琛哥，你带他们去吧。”
    “程秘书，让你破费了。”小唐跟着程末走在最后。
    “没事儿，花不了几个钱。再说这也是我朋友的店。”程末笑了笑，他负责给大家准备料碟。
    小唐眼波流转，面带春色地朝另一边望去，轻声细语地说：“程秘书，你这个哥哥挺有型的啊。”
    程末顺着她的眼神望过去，林风跟顾琛凑在一起不知道在说些什么，林风乐得嘴都歪了：“林风吗？嗯，其实了解后你会发现他其实是一个挺逗的人，而且蛮有生意头脑的，这火锅店就是他开的。”
    “啊！我是说旁边那个高个儿，叫顾……顾……”小唐冥思苦想也没回忆起后一个字是什么。
    “他啊……”程末心下一酸。这他妈已经快是常态了，程末你要习惯！他皮笑肉不笑地应和着，“还行吧，也就那样。”
    “这叫还行？”小唐惊诧地重复了一遍，终于舍得把目光递到程末这儿了，“果然人以群分啊，好看的人都跟好看的人一块儿玩。”
    程末无奈地笑了笑，为了不再跟别人去分析自己的男朋友，他麻利地弄好料碟就逃似的回到包厢里了。
    林风店里的啤酒杯容量挺小的，基本上一口一杯，程末敬了一圈下来，感觉只是有点微醺，也可能是酒量练出来了一点，他觉得比他头一回喝酒时的状态要强多了。
    林风招待完他们就忙别的去了，并没有一起用餐。
    顾琛坐在程末身边，吃得很安静，不过顶着那张英俊的面孔，很难让人忽略他的存在。时不时有同事跟他敬酒，他也会起身笑着回礼，顺便说了几句客套话，拜托大家在工作中多照顾下程末。
    大家用餐的气氛很好，有说有笑地说着公司发生的一些趣事，然后又说到了怎么过春节。
    “狗子。”顾琛一边烫着羊肉小声唤他。
    “干嘛？”程末托着脑袋，眼睛微眯看着他。
    “没醉呢吧？”顾琛问。
    “没……只是有点小晕。”程末晃了晃脑袋。
    “你们那个傅总怎么没来？”顾琛夹着羊肉自然地放进他的碗里，说出了他早就想问的问题。
    这一圈他都喝遍了，确认查无此人。
    “嗯……可能怕我们拘谨吧。”程末夹起顾琛刚给他烫好的菜放进嘴里，听着大家正在讨论年夜饭什么的，随口说道，“诶，顾琛，过两天咱们一起去置办年货吧？”
    “年货？”
    程末侧过头：“别跟我说你从来没买过啊？”
    别说买年货了，顾琛都很久没认真地过过春节了。
    这种团圆的日子有什么好过的？
    他笑了笑：“还真没有，要买些什么？”
    程末沉吟了一会儿道：“对联灯笼之类的，还有瓜子，糖果什么的都得备有点吧。食材的话有周姨张罗我们就不用操心了。”
    顾琛点点头：“成！你说买啥就买啥，全听你的。”说完放在桌布下的手突然在对方的大腿上摸了一下。
    程末吃得正欢，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一下子差点噎着，拼命拍着胸口：“唔……靠！”
    顾琛强忍着笑意，赶紧递了一杯茶过去：“看把你吓的。”
    程末接过茶杯，不忘狠狠瞪了顾琛一眼才仰头灌了下去，终于舒缓过来。他抬眼扫了圈桌上的人并没人注意这边，才愤恨不已地低声斥责对方：“下次干这种事儿，大哥您能提前告知一声吗？老子的小心脏都被你吓抽抽了。”
    “那多没情调啊？”顾琛挑了挑眉，笑着戏谑道，“哦，原来还可以有下次啊！”
    “……闭嘴！”程末懒得瞅他。
    火锅吃得很尽兴，酒倒没喝多少，基本上都是点到为止，加上大伙明天还要继续工作，所以饭局结束得很早，有两个男同事提议去ktv，但显然大伙更愿意回去休息，然后也就各回各家了。
    “帅哥，可以扫个微信吗？”街道旁，小唐有点害羞看向在一边陪她等出租车的顾琛，揣在兜里的手握着手机蠢蠢欲动。
    “一会儿我们去续摊不？”店里，林风靠在收银台前看着程末结帐。
    程末根本没听进去，趁着收银员算帐的空隙转头望向门外的两个人，跟顾琛的视线正好碰上了。
    顾琛在马路边冲着程末挥了一下手，才低下头对着小唐抱歉地笑了笑：“姐，恐怕不太方便，我家媳妇管得严。”
    “啊……有对象了啊？”小唐不带遮掩地失望挂在脸上，尴尬地笑了笑。
    “嗯，不过我兄弟还是单身，他人还不错的。我倒是可以把他的微信推给你。”顾琛说。
    “是程秘书吗？”小唐问。
    “当然不是！”顾琛立马否认了，脑袋偏了偏说，“是这店的林老板，你刚才见到的，挺精神一小伙。”
    “也行！就当交个朋友吧！”小唐眼睛弯了弯，重新展露了笑容，“感情这事儿还真说不定。”
    顾琛摸出手机，翻出林风的二维码给她扫了一下，开始旁敲侧击：“姐，有个事儿想跟你打听下。”
    “哪方面的？”小唐问，扫出林风的名片点开了头像，虽然隔着□□墨镜依然能看到林风刚毅的脸部轮廓，还有那暖洋洋的大笑脸。
    “关于你们公司的。”顾琛说。
    “行啊，你说！公司里的事儿就没我不知道的！”小唐应道，目光还停在手机屏幕上。
    “你们傅总对下属怎么样啊？”顾琛看似随意地问。
    “挺好的啊……”小唐说着又停顿了一下，接着又小声道，“不过，翻脸的时候也是蛮绝情的。”
    “翻脸？”顾琛问。
    老板犯得着跟下属翻脸？
    “哎……我也就跟你这么一说啊，你可别跟程秘书讲啊！”小唐说，“在程秘书之前有一个小哥，傅总开始对他挺好的，每天一起吃饭，上下班。后来前阵子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突然就把他炒掉了。那小哥干了也有大半年了吧，工作认真，对傅总的事也挺上心的。后来啊他还来过公司一次，好像很难过的样子，看着挺让人惋惜的。”
    “这样啊……”顾琛眼眸微缩，嘴角弯起浅浅的弧度，却没什么笑意，“你们傅总现在也跟着程秘书一起吃饭，上下班？”
    小唐收到了对面林风的接受请求，心情不错，点点头：“好像只是一起用餐吧，上下班这两天倒是没见到。不对啊，你不是他哥吗？这个你应该比我清楚吧？”
    顾琛差点没呛出一口老血：他哥？我是他男朋友！
    “嗯，随口问问。”顾琛帮她招到一辆车。
    待她坐上去后，顾琛弯下腰，又扬起那帅气满分的笑脸补了一句：“姐，我……我弟他也有对象了，小两口感情挺好的。所以如果公司里有单身小姑娘对他有什么想法的，你帮忙拦着点啊。”
    “是吧？我就知道！”小唐扼腕叹息，“唉，这年头好男人都有主了！行，姐知道了！放心啊！有姐在，不会让什么小三小四坏了他们的感情的！”
    ……
    “真不放心就去看看呗，在这当个望夫石有毛用？”林风接到小唐的添加好友申请，心下立马了然。
    顾琛你小子啊，又拿我当挡箭牌呢，这都十几年了，还是没变啊。
    “操！混蛋玩意儿。”程末眼睛都快喷出火来了。
    “骂谁呢？”林风乐着打岔。
    “反正没骂你。”程末回了句。
    “哦，骂负心汉呢吧？”林风接道。
    “说谁负心汉呢！”程末踹了他一脚。
    “日！只许你自己骂是吧？”林风跳脚，退了一步，“行行行！恋爱中的人我惹不起！”
    “没什么不放心的，只是不爽。”程末低声说了一句，没再往外看，接过帐单把帐结了。
    “回吧？”顾琛回来了，拍了拍方才落在肩上的雪花。
    “嗯。”程末点了点头。
    “真不续摊了啊？这才九点啊！你们的夜生活未免也太短暂了吧？”林风把俩人送到门外。
    “错，我们的夜生活才刚刚开始。”顾琛圈着程末的脖子，冲林风坏坏地笑了一下，“不需要电灯泡罢了。”
    “靠！我真应该拿出手机把你这副小人嘴脸给录下来，给你那些个迷妹们看看！”林风哀怨地指着顾琛说。
    程末打了一下顾琛的手：“行了，别刺激林哥了。”
    “看，还是小末末有点良心。”
    “关爱单身汪，人人有责。”程末说完的下一秒，就跟顾琛俩人凑在一块儿乐。
    “滚滚滚！”林风气得直翻白眼。
    笑归笑，程末看着他这孤身一人的样子，莫名有些心疼，又想到他已经离家出走了，便问了一嘴：“诶，林哥，你打算怎么过春节啊？”
    林风苦笑了一下：“还不知道呢。”
    “你如果不回去的话，到时跟我们一块儿过吧！”程末侧头又问顾琛，“可以吗？”
    顾琛爽快应下了，拍了下林风的肩膀：“老爷子过年应该不回来，你年三十来我家吧。”
    “对！一起跨年！”程末笑着接道。
    林风心里一暖：“再看吧。”
    程末拦到一辆空车，走前扬声道：“再看什么看，就这么说定了啊！”
    林风伫立在街道边的树影下，脸上染上了一抹笑意，那辆车早已没有踪影。
    “啧！这俩人还怪让人羡慕的。”

 第 45 章

    临近春节的几天，那些耳熟能详的新春神曲响彻大街小巷，尽管外面依旧是冰天雪地，也挡不住即将跨年的节日氛围。
    与街上的热闹相比，电脑城八楼的董事长办公室里非常安静，只能听到偶尔纸张翻动的声音。两条金灿灿的金龙鱼在水族箱里悠哉悠哉地游来游去。
    “傅总，张总的这份合同今天得定下来了，明天他们公司就要放假了。”程末起身，将手中的合同递到桌上。
    “嗯。”傅旻应声接过，目光透过镜片在白纸黑字上大致扫了两眼，问：“昨天让周经理改的条款加进去了吗？”
    “已经改过了，我下午收到传真又确认了两遍。”程末说。
    这几天来，傅旻对于程末的工作态度很是满意，不但安排给他的工作都能出色的完成，甚至有几次设计部的出色提案，都归功于程末的点睛之笔。
    尽管他目前还是学生，却异常的聪慧机敏，总能想到许多新异的点子，在设计创新这块儿非常出彩。
    说实话，他在秘书的职位上有点大材小用了。傅旻心知肚名，但对于这20天短暂的工作期而言，又或者说对于他的私心而言，他都没考虑过要把他换到其它部门去。
    等他毕业了，倒是可以考虑让他正式进到设计部去上班。
    “好，你办事我放心。”傅旻直接翻到最后一页，握着钢笔在落款处行云流水地签上名字：“现在是几点？”其实傅旻的笔记本电脑上有时间，办公室的墙上也挂了时钟，不过他没抬眼去看。
    “四点半。”程末回答，转而接着说：“您放心，我现在送过去还来得及。”他双手接过刚签好的合同，准备马上赶去金运大道上的那家公司。
    “我送你去吧，这个点不好打车。”傅旻拎起皮质靠椅上的大衣站直了身。
    “嗯，好。”程末顿了一下，自然地帮他扯了下衣袖。
    “你上次提到回老家，你不是本地人？”傅旻走在前面。
    “是啊，现在住在我朋友家。”程末捏着文件袋，两步走到电梯门前摁了一下‘负一楼’。
    “春节也不打算回去？”傅旻问。
    “嗯，时间上太赶了，年轻人一起简单过下就好了。”程末说。
    傅旻点点头，先一步走进电梯，看似随意地问了一句：“晚上有空吗？带你去添置两套西装吧。”
    “啊？这……这个不用吧。”程末愣了一下。
    “准确的说是工作服。”傅旻蹙眉，伸手拨弄了一下程末的牛仔加绒外套：“年后少不了有些正式点的局，你穿成这样哪能行？”
    “……那也不好让您破费，我下班了自己去买吧。”程末摸摸鼻子，笑了一下。
    “唉，又见外了不是？我总不能让你这来帮忙的弟弟，把工资都拿去添置工作用的衣服啊。”电梯门开了，傅旻边走边说：“我那儿有认识的专门定制西服的店。”
    程末知道西服的价格确实不低，自己现在手头并不宽裕，离结工资还有十来天呢。这又让他想起自己在那破宿舍楼被偷的小几百块钱。
    谁成想去酒楼上个班，一毛钱没赚到手就算了，还倒赔几百块？操！
    “系上。”傅旻敲了敲安全带示意，他完全不知道程末在想什么，以为他还在不好意思，接着说：“我都把你当我弟弟了，你还这么见外，我真的要伤心了。”
    程末扣上安全带，讪笑了一下：“那就听傅……傅哥的。”
    其实傅旻对他真的没得说，按理说光介绍这么一大好差事，傅旻就已经是他的恩人了。何况工作上也从未为难过他，午餐都是跟着他一块儿吃，等于还包吃了。但是这么单方面承接一个人的好意，让他心里很忐忑。
    而且傅旻是个极敏锐的人，他为你做的事，都能给你一个能接受的由头，不会让你觉得越礼，同时也……不容拒绝。
    可能真如那个做东男所说，他遇到贵人了？
    到了金运大道，傅旻坐在车里等他送完合同，便载着他一同去了梅顿街的一家高档西服定制店。
    梅顿街这边程末从来没有来过，只知道这一片是有钱人才会来的地儿。街道两边霓虹闪烁，都是些高档会所餐厅，有格调的酒吧，以及高奢品牌店等等……
    “傅总！哎呀呀，我昨天还在说你这大忙人，要过年了也不来看望下老朋友。”定制店的老板长着一双眯眯眼，笑起来缝都快瞧不见了。
    “三哥。”傅旻伸出手淡笑着跟他握了下：“最近生意还好吗？”
    “托您的福，还不错！您旁边这位是？”被唤三哥的老板指着程末问傅旻。
    “我秘书，小程。今天就是想请你帮他做两套修身点的西服，颜色款式别太陈旧，年轻人嘛。”傅旻揽住程末的肩膀把人往跟前带了一下。
    “哦……好好！”三哥眯着眼从头到脚地打量了一程末，笑容满面地点点头：“好比例啊，程秘书。ben，带程秘书去量一下尺寸。”
    “有劳了。”程末见一位身材纤细的男生手拿软尺，站在不远处的一块落地镜子前朝他恭敬地颔首，便快步走了过去。
    “傅总，这是……换人了？”三哥看着傅旻随口问了一句。
    程末听到这话脚步顿了一下，这明显是关于自己的话题，或者说……关于上一任秘书。他回过头看了傅旻一眼。傅旻没注意他这边，淡淡地应了一声。程末不好多做停留，后面的对话也就没有听进去。
    “neil看着挺温顺的，哪儿让你不愉快了？”neil面对外人自带一种阴柔冰霜的气质，但只要傅旻在的时候，他总是微微笑着，随时待命的模样。三哥对他这个人是挺有好感的，尤其他对傅旻还极其的好，就这么被辞退了，让人挺摸不着头脑的。
    傅旻修长的中指抵着眼镜中间往上推了推，淡漠开口：“没意思。”
    三哥摸着自己下巴上的络腮胡，视线瞟向了试衣镜前此刻正任由ben摆布的程末，玩味地问道：“这个……有意思？”
    傅旻也一同望了过去，半晌嘴角才弯起一抹细微的弧度：“嗯。”
    “看着倒是盘亮条顺的，不过不像是圈里的人啊？”
    傅旻蹙眉，声音沉了下来：“圈里的那种人我没兴趣。”
    三哥闻言赶紧弯眼笑呵了两声：“我知道，那些个货色傅总怎么会看的上？只不过，程秘书这种直男小青年很难被驯服吧？”
    “未必。”傅旻简短地说。
    这‘未必’否认的是程末是直男，还是难驯服？三哥没听明白，但也会看眼色的生意人，便没再八卦下去。
    傅旻见程末尺寸量好了，便信步走了过去，帮他挑选了两款西服布料。最后也没结账，只确认了下年前能来取，就带着程末走出店了。
    “走吧，去吃饭。”傅旻头都没回往前走，也没问程末的意思。
    “傅总！不是，傅哥，我还是回去吃吧？”程末局促地说：“西服已经让你破费了，我怎么还好意思让你请客吃饭啊？”
    “哦，那你请。”傅旻淡淡应道。
    开什么国际玩笑？这一条街上别说请吃饭了，就是让程末买一双袜子他也未必买得起，所以他哑然了，脸有点发烫。
    “当真了？你请客，我付款。”傅旻站在他几步远的地方，勾着嘴角看他：“这不是你们年轻人的梗吗？还是说，我来陪你订衣服，你连饭都不肯陪傅哥吃？啊……一个人吃饭未免也太寂寞凄惨了些吧？”
    咳，看吧看吧，又来了。
    程末忍住要扶额的冲动，咬了咬后槽牙，干笑着说：“呵呵，怎么会呢？傅哥既然发话了，我自然是……答应的。”
    傅旻选的地方不远，俩人是走路过去的。让程末意外的是，继陪傅旻吃过n次牛排之后，他居然选了一家中餐厅，这让程末居然有点小小的自我感动。
    感谢天感谢地，一定是上天听到的我的心声，牛排那玩意儿在程末眼里就是一块大叉烧，没米饭就算了，一块就那么点儿大，跟儿戏似的。
    本来他每天是盼着晚上回去跟顾琛一起大快朵颐，周姨的手艺虽说跟顾琛比的话，口味淡了些，但还是好吃的。
    呃……对啊，家里那位还在等着我回去吃饭呢！要么，这会儿少吃点，留着肚子回去陪顾琛再补一顿吧？
    对面传来的一声长叹把程末从神游里拉了回来。
    “我发现你只要不在工作中，思绪很容易长着翅膀飞了。”傅旻把点菜的平板电脑推到程末面前：“在想事还是在思人？”
    “只是有点惊讶，我以为您只会吃牛排呢。”程末赶紧接过平板像是救命稻草一样，装模作样地翻看着，完全忽略了这是傅旻第一回让他自己点菜。
    可能因为春节期间，这家中餐厅里张灯结彩，挂上了喜庆的中国结和红灯笼。
    但是这菜价也太他妈坑人了吧！！！！
    一个最普通不过的时令青菜居然要88元？用的是龙油吗？嗯？
    “上回在你那个酒楼不就是吃的中餐？”傅旻半提着眼帘瞥他。
    “哈哈哈，对哦。”
    “这次是为你而来。”傅旻说：“难为你每天中午陪我吃西餐了，今晚陪你来改善一下生活。”
    “其实还好啦，我回去都有……吃饭的。”
    “嗯，自己做吗？”
    “不是，一起住的朋友……张罗的。”程末随意点了两个看起比较不贵的，把平板递了过去：“您点吧。”
    傅旻没点，直接招来了服务员，叫他把店里特色的销量前三样儿上上来。
    “一会儿吃完饭去旁边的酒吧坐坐？”傅旻抬眸看着他干净白皙的脸蛋：“snow rose. 不觉得特别有情调吗？”
    这张一看就是三好学生的脸，如果醉倒在灯红酒绿的皮沙发上会是什么模样？他突然很想看到，想到这儿不禁有点兴奋起来。
    “我朋友可能会担心，我还是想早点回去。”程末没去过酒吧，他潜意识里预感到自己如果去了，顾琛会不高兴，严重的话可能会生气。
    傅旻冷笑了一声：“什么朋友？未免也管得太宽了！都是成年男人了，去酒吧喝杯酒有什么可担心的？”
    听到他这么说顾琛，程末皱起眉头有点不悦，但是又不好解释，有些生硬地说：“……寄住在别人家，半夜带着一身酒气回去，很不礼貌。”
    “这还不好办？”傅旻等服务员上完菜，往前凑近：“跟你朋友说一声，今晚上我那儿住。我那儿有几间空客房，想睡哪间任你挑。”
    程末觉得自己怎么好像又掉进坑里了呢？靠！还不如不拒绝呢！
    烦够了自己这纠结的状态，不就是去喝杯酒吗，怕个球？
    反正衣服买了，饭也吃了，还差这杯酒吗？
    大不了等会儿回家前，自己先去买个搓衣板回家！
    呃，这年头怕是买不到搓衣板了，那就买方便面好了！
    不是，我他妈到底为什么会陷入这样两难的境地啊！

 第 46 章

    “傅哥，这酒吧跟我想的不太一样啊？”这是程末头一回来酒吧，跟他想象的完全不一样，或者说跟电视里看到的不一样。除了灯光相对柔和温暖以外，酒吧吧台、门厅、散台的设计得都很优雅。也没有躁动的音乐，相反播放的是比较缓和的轻音乐，很有情调的样子。
    傅旻挑得位置有点靠里，灯光也偏暗。
    “这是清吧，比较安静。”他靠坐在深棕色的长沙发上，修长的腿曲着，自嘲一笑：“可能上年纪了，见不得那些震耳欲聋，群魔乱舞的场合。”
    程末乐了，在他对面坐下：“哪里的话，三十多岁正年轻好嘛！”
    傅旻松了松领带，注视着那张洋溢着青春的俊秀面庞：“是吗？我比你大九岁呢。”
    “男人五十往上才算中年，哥你才哪到哪啊？”这里室温还挺高的，程末说着脱下了上身浅蓝的牛仔外套。
    傅旻勾唇：“你真这么想？”
    “真的啊！”程末手插进兜里摸了下手机，顿了顿说：“傅哥，我想去趟洗手间。”
    “去吧。那我帮你点？”傅旻问。
    “行！不过太烈的我恐怕喝不了，我只喝过啤酒。”程末站起身，讪笑着说：“您看着点吧。”
    不得不说这清吧的洗手间也够绕的，程末捏着手机拐了两个弯才找到，进去后也顾不上打量里面的装潢，第一时间就杵在洗手池边发起信息来了。
    狗子：-你先吃吧，别等我了。
    狗子：-我可能要晚点回去。
    程末还在找表情包，那边已经秒回了。
    顾大男神：-还没下班？（皱眉）
    狗子：-下班了啊
    程末第二条信息还没编辑好，顾琛一个电话打过来了。
    “喂？”程末接下电话，往隔间挨个看了一圈，确认了都没有人，才放下心来。
    “在哪呢？”顾琛开门见山发问。
    “……梅顿街这边。”程末道：“你一会自个儿吃吧，我刚吃过饭了。”
    “跟那个姓傅的？”顾琛磁性的声音明显沉了一个度。
    “是啊，我们今天主要是过来定制西服的，年后有饭局要穿，所以……”
    顾琛打断他：“我现在过去接你。”
    程末甚至都听到了他起身悉悉索索的声音，连忙道：“用不着！你先吃饭吧！说不定等你吃完我就回来了。”
    “发定位给我。”
    程末口气颇为无奈地说：“琛哥！我一会儿就回去了，真的！”
    “好，那你现在去坐车。”顾琛的态度有些难以自控的强硬。
    “你别瞎闹成吗？完事了我自然会回去的。”
    “完事？你告诉我，衣服买了，饭也吃了，你们还有什么事可干？”
    “不是，你丫什么意思啊？”这是他第一次听到顾琛对自己用这种语气说话，怎么整得自己像是在外面偷腥的渣男似的？他心里多少有些不悦了。
    “没事儿，你不说我就挨家店去找。”顾琛冷着声音说。
    “你疯了吧你！”程末低吼了一声。
    顾琛那边没作声了。
    本来没多大个事啊？程末也不知道怎么俩人突然间三两句话的就把气氛闹得这么僵了。顾琛一不说话，他也卸了劲了，放缓声音解释起来：“我也不是说不能讲，我的意思是你不用这么麻烦跑过来接我。这次吃饭就像我请同事上林哥那儿吃火锅，不是一样一样的吗？傅哥对我是挺好的，但仅仅只是上司跟下属的关系。这不，饭吃完了，他说旁边有个酒吧，我们就过来坐坐，喝一杯就会回去了。”
    “所以呢？”
    “什么？”程末没明白。
    “你现在在哪里？”顾琛声音听着像恢复了往常，平静地说：“只要告诉我在哪里就行，我不去。”
    “哦。”程末正愁这个英文名一时想不起来了，结果看到洗水池硕大的镜子上有贴logo：“好像是叫snow rose！一个清吧。”
    “嗯，知道了。”
    “那……”
    “挂了。”
    “等等！……你是不是生我气了？”
    “唉……”顾琛那边叹了一口气，声音放轻了：“傻瓜，我没生你的气。我就是担心你知道吗？”
    “嗯。”程末抿了下唇，不放心又确认了一遍：“你别生我气啊。”
    顾琛哑然失笑：“行了，傻不傻？记住你说的话，早点回来。”
    “嘿嘿！收到！绝对服从命令！”
    挂了电话，程末心不在焉地走了出去，此时他的位置前已经摆上了一杯天蓝色的饮品，看着跟汽水没两样：“抱歉傅哥，刚给我朋友打了个电话。”
    傅旻挑眉，深深看了对方一眼收回目光：“我很久没这么等过一个人了，我一度以为你这小家伙是不是从后门溜了？”
    程末强笑着说：“啊哈哈……怎么会呢？”
    傅旻指了下那杯amf：“尝尝这个。你也该练练酒量了，开年后会有很多局，我还指望着你能帮我挡点酒呢。”
    任其职尽其责，只不过程末对自己的酒量没太大的信心。他端起酒杯，黑白分明的眼睛有些好奇地凝望着那蓝得漂亮的液体：“这酒调得挺美啊！”
    “专门为你调制的，美酒配帅哥。”傅旻举起自己的杯子与他碰了一下。
    程末扯起嘴角干笑了一下，先是浅尝了一口，发现酒味很淡，几乎不太能察觉出来。心想傅旻这也太体贴了吧，虽说他是打算小酌一杯，但这种清淡口味怎么也像是女人喝的鸡尾酒啊。
    见他又多喝了几口，转眼那杯蓝色液体就少去了一半，傅旻晃着自己的酒杯问：“怎么样？不烈吧？”
    “嗯，别说不烈了，都没啥酒味儿。”程末拢起眉头说。
    傅旻细细地观察他的表情变化，慢悠悠地说：“好下喉而已，后劲还是有的。你慢点喝？”
    “是吗？”程末盯着傅旻的杯子：“傅哥，你那杯是什么啊？”
    “龙舌兰，纯饮。”傅旻弯眸：“要试下吗？”
    “不了，还是改天吧。”程末问：“您这喝了酒还怎么回去啊？一会儿我帮您叫车吧？”
    “没事，到时让小张过来接我们。”
    小张是傅旻的专属司机，一般有酒会，或者接机送机等情况都会联系小张来为他代驾。
    程末点点头。
    傅旻说：“对了，有个事儿想跟你说一下。”
    “嗯？”程末又饮了口，抬头望过去。
    “关于你工作的事……”傅旻话头一顿，蹙着眉头瞥了眼墙壁上的外放音响，虽然是轻音乐，但音量也不小，他冲程末招了下手：“你坐我旁边来。”
    程末闻言开始认真思忖着最近工作有没有哪里出了纰漏的地方，已经有点微醺的他听话地挪了过去，就连傅旻顺势搭上了他的肩膀也没在意。
    正是因为傅旻对他的这份恩情，他才越发地在意自己的工作成效，这份工作不再像是只为赚取一份工资的酒楼服务员，对于他而言不只因为傅旻，更是为自己的以后，提前学习实践自己的专业领域。
    他捧着酒杯，手指紧张地摩挲着杯沿，忐忑不安地问傅旻：“傅总，是不是我哪儿没做好？您放心，只要是您的要求，我一定会做到，并且做到您满意为止。”
    “相反，我觉得你的表现作为一位在读大学生而言，已经非常出色了。如果你之后还想干这种短期工，可以来我的公司。”傅旻说完，从身后不动声色地往程末的脖子凑近，深吸了一口气，鼻间都是淡而清新的气息。
    这人不仅干净阳光，听话的同时却有着自己的逆鳞和准则，决不会为取悦自己说些阿谀奉承的话。
    这一点非常的吸引他。
    在情感方面，傅旻骨子里一直都有着强烈的征服欲。越有挑战的对象，越能刺激他想要驯服的欲望，多么令人兴奋啊。然后循循善诱，让对方心甘情愿地上钩，爱上自己。
    与此同时，他对于事业和情感分得很清楚，当两者出现碰撞的时候，他会毫不犹豫地以工作为重。
    就像他的前任秘书，起初面试选中他就是因为他自带的冰山气质，可谁知那neil不可自拔地爱上了他之后，就像变了一个人，温顺地像一只绵羊，哪怕在工作时也能承接到他黏腻炙热的目光，这让他心烦，他喜欢干净利落点的。
    “可以吗？”程末开心极了，他迫不及待想到这个好消息告诉顾琛！想到这儿，又多喝了几口。
    赶紧喝完就可以回家了吧？
    “当然。”傅旻见他的酒杯快要见底，嘴角勾起一抹满意的弧度，故作贴心地说着：“小家伙，别喝太快了，容易上头。”
    “靠……好像是有点晕……”程末被他这么一说，是觉得头开始昏沉起来了，甩了甩脑袋，结果更晕了。
    这后劲，来得也太他妈猛了吧？！
    “醉了？我送你回去吧？”傅旻的大手下滑至程末的腰上。
    程末紧紧锁着眉头，迷糊着眼看这酒吧的灯和座椅都在打转：“我操！”低骂了一句就闭眼往后靠在沙发背上了，嘴里还在口齿不清地说着：“去……去……”
    傅旻眸底深邃透出一丝邪佞的笑意，手指有那光洁红润的脸蛋上滑过，缓缓地开口：“还想去哪呢？上我家吧？”
    “酒……酒楼……”程末意识混沌地往前挥了一下手：“师傅……去……去酒楼！”
    傅旻感觉时机差不多了，正要带人往外走，手机却不合时宜地响了，他掏出来看了一眼，是个陌生电话，直接摁挂了。结果下一秒，那个电话又锲而不舍地打了过来……
    “谁？”傅旻有点不耐。
    “姓傅的，我奉劝你松开他。”电话那头的声音很陌生，听不出情绪。
    毋庸置疑，他的意思是让自己松开程末，那就意味着这个人也在酒吧？傅旻把程末放倒在沙发上，起身张望了一圈，压低声音问道：“你是谁？”
    “想知道我是谁，洗手间恭候你。”
    “我要是不去呢？”傅旻来了兴趣，就冲着这人认识程末这一点，他也坏不到哪里去，又能把自己怎么样呢？
    “门口那辆宾利是你的吧？跟你说，我什么事都干的出来。”
    如果这人表现得很急躁或者很愤怒，傅旻会觉得他很好拿捏，可偏偏对方非常的冷漠，不急不躁。这让傅旻有些吃不准了。
    怎么说呢，不怕死的人多半都是后者。
    “行！陪你玩玩，我倒要看看你能耍什么花招。”
    这好事被扰，倘若不解决完，对方估计是不会让自己和程末安心地离开，倒不如索性去对质一下，了解清楚。
    傅旻整理了一下有些凌乱的西服，大步朝洗手间走去。
    顾琛这边电话一挂，马上又给林风打了电话，让他过来接程末，多的话也没说就利落地把手机收回兜了。
    他带着戾气的视线锁定在门把手上，像只蛰伏的猎豹，静候猎物的到来。

 第 47 章

    傅旻踩着锃亮的黑皮鞋，刚迈进洗手间就被一个等高的身影重重地反手顶在墙上，他正想侧过头看人，却被那人另一只微凉的手摁住了脑袋，大力地贴在墙壁上冰冷的瓷砖上。
    傅旻面露愠色想使劲反抗，结果身后的人毫不留情地扳住他的手腕往后拉，他顿时感觉手臂传来撕裂般的疼痛，这时才发现自己是碰上真正的刺头了，立马识相地松了劲，痛呼：“行行行，我不动！有话说话！你到底是谁？我认识你吗？”
    “不需要你认识。”身后的声音没了电话的遮挡，冷若冰霜。
    “那你这是演得哪出？”
    “我说了，你给我离他远点儿！”
    “程末？”傅旻蹙眉：“你是他朋友？”
    “这事儿跟他没关系，我就是看不惯你这种衣冠禽兽。”
    傅旻有些想笑：“请问，我做什么了？”
    “现在是还没有，不过你那些肮脏的心思都写在脸上了。”那声音透着鄙夷。
    傅旻已经从最初的惊吓中慢慢镇定下来，心里默默盘算着对策：“好吧，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你叫我来就为了说这个？”
    “我警告你，以后别再打他主意。”
    “我要是不呢？”傅旻说完才发现自己这话说得时机不对，当下这种情况，自己怎么也得先应下对方所说的一切，避免激怒他。可他就是不知道怎么的，想跟这硬骨头碰一碰，这样失去判断的他一点也不像自己，虽然只是短暂的几秒。
    果然……下一秒他的手臂再一次传来剧痛，这回不只是肌肉拉扯的疼，还有骨头即将要被掰断的钝痛！身后那人非常沉得住气，什么话也不说，但力道却使得恰到好处，既让他感受到钻心的痛，但又没真的掰折他。
    “痛！我说你能不能先松开，这样解决不了问题，我们心平气和地谈一下行吗？”
    “跟你？”那人嗤笑了一声：“我他妈没狠揍你一顿，都已经是用了十成的忍力了。”
    “呵呵，你不敢揍我，是怕连累到程末吧？”傅旻心里跟明镜似的。
    “你是不是没长耳朵，我说这事跟他没关系，少往他身上扯！”
    对方这一凑近，傅旻闻到了淡淡的清香，不像香水，说不上是什么味道，可能是衣服上的，也可能是那人的体味？他越发的好奇这人到底长得什么模样，听这悦耳的声音应该是一个挺有魅力的男生。
    “那你怎么能保证，我现在答应了你，就真的会照做呢？”傅旻直接放弃了挣扎的念头。
    “这一次只是正式警告你！如果给我发现第二次，那就不像今天这么简单了，不信可以走着瞧。”
    话落了音，手臂上的钳制也松开了，接着不远处的洗水池传来了哗哗的水声。
    傅旻按着隐隐作痛的手臂回过身，只见一个身材修长的男生顶着一张冷峻英气的脸正在洗手，像要洗掉什么脏东西似的。
    “你……”傅旻刚开口，就被顾琛迎过来的冷冽目光震慑住了。
    “滚开！”顾琛只是短暂地瞥了他一眼，便迅速移开了目光，绕过傅旻就要离开，他怕自己多看他一眼就会一拳砸过去。
    “你叫什么名字？”傅旻转过身一掌挡在门前，堵住了对方的去路。
    “关你屁事？”顾琛眼神都懒得给他：“闪开！趁我还没揍你。”
    “行。你不说也可以，回头我问程秘书。”傅旻带着笑意，不怕死地说。
    顾琛猛地攥住他的衣领，这会儿终于正视他了，只不过面露狠色：“离他远点，没听见？是不是非得赏你几拳才能听懂人话？”
    傅旻望进那燃烧着怒意的眸子里，若无其事地又问了一遍：“你叫什么名字？”
    “呵！想报警是吧？听好了，我叫顾琛，去告吧！你要能告下来，我名字倒过来念。”顾琛阴鸷的脸上流露出蔑视的神情。
    “是这样的，我觉得我们之间有点误会。我承认我对程秘书是有些好感，不过越矩的事情我从来没有做过，不信你改天可以问问他。况且，你应该也知道，他对这份工作有多在意吧？”傅旻有条不紊地说。
    顾琛自然是知道的，不然他早在刚进酒吧的时候就已经冲过去，拎起酒瓶抡到这人的脑门上了。
    他没有这么做，一部分是因为他答应过程末他不会过来，而更多是因为他知道程末对这份工作报有多大的期望，他很认真地去付出努力，也是在为将来做准备。
    而眼前这个人却对他有着非分之想，实在该死！
    “想说什么就干脆点！”顾琛松开了他，冷着脸退了一步，两手环在胸前倚着洗手台边。
    傅旻走到镜子前慢条斯理地整理那已然皱巴巴的领口，不仅没生气，反倒心情还不错的样子：“你对我还不了解，我怎么说也是一个堂堂大公司的董事长，至于用什么下三烂的手段去跟人上床吗？那跟强.奸有什么两样？我只是想跟他培养一下感情，或者说……我只是在追求他。”
    “别他妈挑战我的底线！”顾琛额边的青筋暴起，口气愈加冰冷：“说重点！怎样你才肯收手？”
    “很简单。你……”傅旻唇角上扬，缓缓走到他跟前，说：“跟我约会。”
    傅旻的话刚落音，顾琛的拳头带着劲风砸向了他的侧脸，可能积压了很久的怒气，这一拳着实不轻，完全没给对方反应的时间。
    傅旻的金丝边眼镜直接被打飞了，他伸出舌头舔了下渗出腥红的嘴角，笑了笑：“你可以考虑一下，先别急着生气。你若是答应了，我以后除了工作需要跟正常往来，停止跟他一切不必要的接触。当然，你也可以选择拒绝……”
    顾琛抬眼冷冷地看向他。
    傅旻掏出一块藏青色的手帕，对着镜子泰然自若地擦拭了一下嘴角，接着道：“那我恐怕不能保证他这份工作能不能做到春节了，毕竟他的朋友狠狠地揍了我一拳呢。”他忍不住笑出了声，挑衅地望着顾琛：“你说，我要是跟他说你揍了我，他会是什么反应呢？”
    “你可真够卑鄙的。”顾琛不禁冷笑：“就算跟我约会，我也不会喜欢上你这种斯文败类，我只会更恶心你。”
    “这是我的事。”顾琛对他的所有言语攻击傅旻都不以为然，甚至还有点享受其中：“难道你不想把你口中的这个‘危险份子’掌控在自己的手中吗？”
    顾琛一脸冷漠，眉眼低垂闭口不言，但是傅旻知道他听进去了。
    “离春节没几天了，所以原谅我没办法给你太长的考虑时间，明晚12点前如果你没联系我，我就当你拒绝了。你知道我会怎么做的，对吧？”傅旻把带血的手帕丢进垃圾桶里，转身往门外走：“哦，还有，我的号码你知道的。”
    门刚合上，顾琛怒不可遏地狠狠地踹了上去，门很厚实，发出了很沉闷的一声巨响。
    他大可以把这件事告诉程末，程末一定会相信他。可是，他不想看到程末失望的模样，酒楼的工作已经辞退了，这份新工作他又认真努力干了这么久，转眼春节后没几天他就要回老家了，这时候因为这事儿被炒掉，那程末这一个寒假所有的辛苦就都付之一炬了。
    想当初程末因为酒楼那点工资没少暗自叹气，何况这份工作的意义又如此不同。
    尽管这一切都是因为那个姓傅的渣滓，可现下的局面已经不可逆了。
    渐渐的心底浮现出一个念头，如果自己开一家公司呢？那是不是就能永远地把程末保护在自己的羽翼之下了？尽管这曾经是自己最厌恶最抗拒的一件事。
    自己这么麻木不仁多久了他记不清了，可能随着父母的突然离世就如此了。他甚至忘了那种为了某件事情发奋拼搏的感觉是什么样了，可现在他突然有了一腔热血想要拼搏一次，程末都能做得到，那自己又有什么理由随波逐流呢？
    不为别的，只为他和程末一同携手的将来。
    顾琛洗了把脸才走出酒吧，天色已经彻底黑透了。林风的车还停在酒吧门口，远处的宾利已经不见了。他打开后车门瞧见那只已经醉死过去一无所知的狗子。
    “琛哥，这什么情况啊？”林风一手搭在方向盘上回头问。
    他被一个电话召唤过来的时候，只见程末独自醉倒在酒吧角落的沙发上呼呼大睡，四周也没别人。
    顾琛躬着腰坐了进去，视线黏在程末红扑扑的脸上：“这傻狗子一点防备心都没有，被人灌醉了。”
    “不是吧，谁啊？这么缺德。”林风一脸震惊。
    “他那个狗屁老板。”顾琛想到就窝火，一拳砸在前面的椅背上：“你是没见到他那副奸诈的嘴脸，我刚才真想把他那玩意儿废了。”
    “靠！他啊！”
    “你知道他？”顾琛看向他。
    “知道，上回我跟妍儿碰到他们一起去吃……西餐来着……咳！”林风说着说着，才发觉这话有点火上浇油的作用：“照你这么说，那老男人是对程末有意思啊？”
    “烦！先开车回去吧。”顾琛抬手帮程末把围巾松了松，眉头深锁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林风静静开了会儿车，不时从后视镜中打量顾琛阴郁的神色。
    “我没事儿，你专心开车吧，脖子扭得不累啊？”
    程末歪着头靠在顾琛的肩膀上睡着了，乖顺地不行。
    顾琛想到自己如果晚来一步，那姓傅的指不定能干出什么恶心的事来。
    “唠唠呗，你不会真揍他了吧？”林风在担心这个。
    顾琛从后视镜里跟林风对视了一眼：“嗯。”
    “日！你……”林风一紧张差点踩错油门。
    “看路！说了先回去，你非得路上聊。”顾琛淡淡然地说。
    “琛哥不是我说你啊，你生气我能理解，想揍人我也理解，可你也不能真动手啊！打他这种人，是要上社会新闻的啊！再说商场上这些人，你我打小见得还少吗？什么阴招损招都能想出来，坑死人还不偿命……呃……”林风心里暗骂了自己一通，今天自己这是怎么了，哪壶不开提哪壶。
    顾爸顾妈的事故发生之后，董事局的人趁乱把顾家的公司给瓜分了个干净，这事儿顾琛从来没提过，可商场上谁人不知呢？
    这也是他们打小不愿上公司去上班的原因，见不得那些人表面上人模狗样的，背后却为了钱耍尽肮脏恶毒的诡计。
    “……对，对不起啊，我不是有意提到这事的。”林风片刻后补道。
    “没事儿。”顾琛扶着程末的额头往上推了推：“你放心吧，他不会拿我怎么样。”

 第 48 章

    “那程末呢？还继续回那人公司上班啊？”林风问。
    “应该是吧。”顾琛说。
    那是他想做的工作，好不容易融入了集体，我又怎么能残忍的叫他不要去？
    他能明显地感觉到自从程末在这家公司上班后，状态和心情都跟在酒楼截然不同了。变得自信，每天都在认真积极地努力着，像是压不住的新芽，有着即将破土而出的顽强生命力。
    “我看不成！”林风不太赞同，“你就不怕那老男人对他公报私仇啊？”
    顾琛垂眸凝望着怀里的人：“工作上的事他有能力处理好，我相信他。”
    “那感情上呢？”林风挑眉。
    顾琛顿了顿，望向窗外：“我还没想好。”
    他一方面不希望程末丢了喜欢的工作，一方面又不想让他跟那姓傅的共处一室，矛盾得很。
    好像自从跟他在一起，可能是因为太在乎，自己不再像从前那样果断，在很多事情上都会犹豫了。
    理智告诉自己，如果只是因为后者，会不会太自私了些？
    他相信程末，可他信不过那个男人。
    而他自己，自然不可能跟傅旻去约那个什么劳什子的会，但是这事儿总得有个了结。
    如果不想影响程末的工作，这事儿就不能把他扯进来。
    看来自己今晚得好好地想一想了。
    “唉！这都是些什么事啊！”林风把车开进别墅区，停在了顾琛家门口。
    “要帮忙吗？”林风问。
    “不用。”顾琛靠着椅背没有要下车的意思，片刻后踢了下椅座问道，“林子，带烟了吗？”
    “还用问吗？没钱也不能没烟啊！”林风掏出烟盒，抽了一根自己叼上点了，才把烟盒连同火机一起抛到顾琛手中。
    “开天窗吧。”顾琛衔着烟点着了，烦闷地深深吸了一口。
    林风应了声，一手搭在靠背上，扭着身子盯着一旁睡得正香的程末看了会儿，对上顾琛的目光：“我真的就纯属好奇啊，这……喜欢男人什么感觉啊？”
    顾琛促狭地笑了笑：“哪方面啊？”
    “靠！算了算了，当我没问！”林风泄气地仰着头朝天窗吐了一口烟雾。
    顾琛慢悠悠地说：“我又没喜欢过女人，拿什么做比较？应该都一样吧。”
    “那他呢？”
    “也没。”
    林风惊诧着回头说：“啧！你俩这是初恋啊？”
    “挺好的，省了惦记他之前还喜欢过谁。”顾琛按下车窗弹了弹烟灰。
    “那也保不齐以后啊！”林风接得很快。
    顾琛一记眼刀飞了过去：“你小子会不会讲话？我今天没被那家伙气死，也要被你气死。”
    “唉……我这不是操心你吗？花花世界那么大，漂亮姑娘多了去了。他现在这是还单纯着呢，没见过那么多世面……”
    林风是打心眼儿里替他担心。
    直掰弯这种喜欢，能扛得住未来漫长岁月里男人最原始的本性吗？
    而他对程末的感情，明显是义无反顾，一条道要走到黑的架势。
    顾琛闭着眼打断他：“行了！你回去吧！”
    “你别不爱听啊，忠言逆耳懂不懂啊！”林风说。
    顾琛睁开眼，挑起一抹邪笑：“我正好手痒着呢。小林子，来陪我练练手？”
    “没空！”林风咽了口唾液，朝他抱拳，“狠还是你琛哥狠！我走，我马上走！”
    “烟我留下了。”顾琛说。
    “成。”林风看他开门，突然想到个事儿，“诶琛哥！听说你订了新车？”
    “消息挺快的啊你。”
    顾琛把那只醉狗子捞到背上，往上抬了抬。
    程末感觉被车外的冷空气冻得皱眉，脑袋一个劲地往顾琛的脖子蹭。
    “那是！”林风看乐了，“你什么时候去提车啊？”
    “就这两天吧。”顾琛说完关上了车门。
    林风降下车窗，接着问：“你原先不是有两辆吗？”
    顾琛绕过他的车头，闻言脚步一顿：“……我不想开我爸的车。”
    “唔……开空调啊操！”程末接着他的尾音迷糊地嘀咕起来。
    顾琛笑了笑，朝林风道：“行了，别废话了。电话联系。”
    “哦。”林风手肘压在车门框上，盯着顾琛的背影，又补了一句，“那这事儿你怎么处理啊？”
    “我自有打算。”顾琛远远应道，“你赶紧回吧。”
    林风望着眼前合上的大门，长叹了一口气，发动了车子。
    顾琛洗完澡，拧了条湿热的毛巾正给那只醉狗子擦身子，结果刚擦到一半，程末突然弹坐了起来，把他吓了一跳。
    “干嘛呢？”顾琛揉了把他那黑色的乱发。
    心想：有点长了呢，年前跟他一起去剪个头吧。
    程末半眯着迷离的眸子，含糊不清地冲着前方喊：“到……到了吗？”
    “到哪啊？”顾琛一脸莫名看着他。
    “酒楼啊！”程末拧着眉头，有点急了，“我不说了到，到酒楼下车吗？”
    顾琛明白过来，察觉到他这是还没醒酒，不禁有点好笑，想逗逗他：“你去酒楼干嘛啊？”
    “停，停车！”程末拍了下床板，就要下床。
    “诶！”顾琛赶紧拦腰搂住他，温声哄劝，“乖，没事了，到家了。”
    程末下意识身体紧绷，片刻后小心叫了声：“……顾琛？”
    “嗯，是我。”顾琛贴着他的耳侧，轻轻抚着他裸露在外的背脊，“我在这儿呢，就在你身边。”
    程末闻言又确认了是熟悉的气息，才慢慢放松了下来，阖眼枕在他的肩膀上，闷声呢喃：“顾琛……”
    “嗯。”
    “顾琛……”
    “嗯。”
    任由他呼唤，顾琛一遍遍地轻声应着。
    “你别生我气成吗？”由于程末这会儿的声音有些嘶哑，这话听着多了一丝委屈的味道。
    “……”顾琛的手顿住了，心里有点难受，不禁开始自责。
    自己当时为什么不沉住气好好跟他讲，非得用那种针锋相对的态度去要求他呢？站在程末的立场，这一切都无可厚非吧。
    啊……那个操蛋的傅旻！
    “顾琛？……你还在吗？”没得到回应的程末又开始不安起来，怎奈脑子依旧晕沉，四肢乏力的很，也做不出什么大动作来。
    “在呢。我不生气，我有什么好生气的呢？”顾琛怕他着凉，揽着人躺下，拉过被子盖上，“先睡吧，有什么事醒来我们再说好吗？”
    “嗯……”程末的手在朦胧的潜意识里摸索到顾琛的脸，最后停他的耳朵上搭着，总算安心下来，吧唧了下嘴巴，嘟囔了一声，“你……不准生气啊……”
    说完呼吸平缓下来，没多会儿又睡死过去了。
    夜色中，顾琛深邃的眸子默默注视着他，半晌过后温柔地吻在对方微启的唇上。
    “那，你也别生气，好吗？”
    早晨，细碎的阳光透过落地窗洒进了卧室，尽管外面依旧是冰天雪地，可金色的暖阳像是拥有神奇的魔力般，总是能让人心生愉悦。
    程末揉按着昏沉的额角，蹭着床头坐起来，扫视了一圈卧室也没看到顾琛的人影。
    “顾琛？”他张嘴喊了一声，那声音把他自己都吓得一愣，难听到了极点。
    嗓子果然在宿醉之后就会哑掉，一点都没变啊。
    他伸手摸到床头上的手机看了眼时间。
    呵，我还有起这么早的时候啊？还他妈是自然醒。
    有反常态啊！
    顾琛这家伙跑哪儿去了？要不要打个电话问问？
    算了，说不定就在楼下呢，还是先洗漱吧。
    他顶着一头鸡窝似的乱发挤完牙膏，对着镜子这么漱着漱着吧，终于开始回想起昨晚的事儿了。
    昨天……自己喝酒了，还喝醉了。
    哦，是跟傅旻一块喝的。
    他们还一起定了西装，吃了饭，之后才去的酒吧……靠！
    靠靠靠！
    他是不是还跟顾琛吵架来着？
    不是，那也算不上吵架吧？顶多算拌了个嘴……吧？
    他也有按约定回来不是吗？
    程末吐了口牙膏沫，盯着镜子里有些颓然的男生，两只眼睛像兔子一样红通通的。
    不是，那自己又是怎么回来的？
    隐约好像记得有打车去酒楼来着，难道在酒楼下车后自己走回来了？？可为什么走回来的记忆都没了呢？
    他隐约觉得没这么简单……
    想到这儿他抓了两下头发，头发又该剪了，等开学了干脆去理个寸头好了。
    外面这时传来了门锁被拧动的声音，接着顾琛那磁性动听的声音响起：“人呢？起了？”
    程末应了声，赶紧扯下毛巾，胡乱揉搓了几下草草了事。
    程末！一定要端正态度！表现好点！
    他跨出洗手间，亮出一口白牙笑着扬声说：“早啊！琛哥！”
    “早。嗓子又哑了？”顾琛大衣还没来得及脱，就被对方抱了个满怀，“给你买了粥，还有这个药，宿醉的话吃片这个，一会儿会好受点。”
    顾琛说着转身要去拿药，又被程末拽了回来，他握着顾琛冰凉的手掌说：“外面很冷吧？”
    “嗯，虽然出了太阳，融雪时候还是挺冷的。你今天穿那件长款的羽绒服吧，厚实点。”顾琛帮他把额头前因为洗脸折腾得凌乱的刘海拨开，露出光洁的额头。
    程末的发际线条很齐整，高低适中，而且头发非常黑亮浓密。
    “好。”程末拉过额前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却闻到了淡淡的烟草味，他抬眸望进对方的眼里，“你刚抽烟了？”
    “……是啊。”顾琛垂眸抽回手，走到洗手间挤了点洗手液，一边洗手一边说道，“喝粥吧，凉了就不好吃了。”
    程末应了声，乖乖坐到书桌旁喝粥，若有所思。

 第 49 章

    等顾琛走过来坐下了，他摸摸鼻子开口说：“那什么，我昨天好像又喝断片了。”
    “嗯。”顾琛打开另一盒粥，又将油条分了一半递给程末，程末早上胃口小，每次都只能吃半条。
    “其实我就喝了一杯，真的！”程末接过油条，还沉浸在解释里，“可能是喝得太快……要早知道这么容易醉，我指定不喝那么快了！我不也是想早点回来么？”
    顾琛挑了下眉，眼里渗出笑意：“嗯，认错态度还行。”
    “那这事儿可以翻篇了？”程末眨眼，往他跟前凑了一下。
    “本来就没事儿。”顾琛刮了一下他挺立的鼻梁，“我也跟你认个错，昨天……电话里，是我情绪没控制好。”
    “啊……不说我都忘了。你到底怎么想的我问你，吃傅哥的醋？”程末顿了顿，瞪着他，“靠！你不会真以为我跟他之间有什么吧？”
    一大早听着这声傅哥，顾琛心里别提有不痛快了。
    “你吧，有时候把人想得太简单了，又不懂拒绝。”顾琛斟酌着说。
    “hello……你认真的吗？”程末像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似的，不可置信道，“诶大哥，咱俩到底是谁不懂拒绝啊？”
    他可还记得丁妍那丫头曾经是他女朋友的事儿呢。
    这人居然还反过来说自己不懂拒绝？exm？
    “我之前是不拒绝，你是不懂拒绝，这不一样。”顾琛继续喝着粥，“你以后尽量跟你们那个傅总保持距离吧，私下……”
    “姓顾的。”程末撇下勺子打断他。
    “啊？”顾琛听到这声叫唤，心里一凛，抬起头来。
    程末咬了咬牙，一字一顿地说：“你丫不会到现在还认为，我是不懂拒绝才答应跟你在一起的吧？甚至还觉得我会因为这个跟傅哥在一起？”
    顾琛松了一口气：“这都哪跟哪啊？”
    “有没有？”程末用审视的目光打量着他。
    “没有，这个真没有。”顾琛失笑，“狗哥你这神奇的脑回路唉！”
    程末撇了撇嘴：“不是你丫先提的吗？”
    “对，怨我。”顾琛点点头，不禁莞尔，“行了，别胡思乱想了，我刚不都认错了么？赶紧吃吧。”
    程末喝了一口粥，咬着油条沉吟了一会儿，又道：“那我昨天是怎么回来的？我怎么一点都想不起来了。”
    “我去接你了。”顾琛实话实说。
    “什么？”程末看向他。
    “你醉了啊。”顾琛喝完粥起身，“醉成一滩烂泥。”
    程末轻啧了一声：“之前还有人说不会去呢！”
    顾琛笑了笑：“要换成是我，你会去吗？”
    “不去……”程末说。
    顾琛闻言，撑着桌面逼近他。
    程末捧着碗往后退了退，乐着接道：“才怪。”
    顾琛直起身瞧他：“你往后退什么？”
    “谁叫你这一脸色眯眯的样子。”程末哼了一声，端起粥碗喝了个干净。
    “都老夫老妻了，你还没习惯呢？”顾琛接过他的碗，收拾起来。
    程末站起来伸了个懒腰，瞅了眼他：“琛哥，你对老夫老妻的认知是不是跟常人差太多了？”
    “可能吧。”顾琛漫不经心地说，“感觉已经喜欢你很久很久了。”
    程末愣了一下，霎那间不知道该接什么话，一边换着衣服，嘴角悄悄地往上扬。
    “唉……”顾琛坐到他身后的床上，长叹了一口气。
    程末不解，拎着毛衣回头问他：“怎么了？”
    顾琛双手往后撑着看他：“还说不是老夫老妻，我之前表白你还会脸红，现在连点反应都不给我了。伤心，难过，快要郁郁寡欢了。”
    程末套上毛衣，突然一个虎扑上去，两人都倒在了床上，陷进被子里。
    “顾大男神，看来以后我得给你改名了。”程末捏着他的下巴说。
    “改成什么？”顾琛笑了笑，“老公吗？”
    “滚！”程末这会儿脸真的红了，“改成影帝好了，一天天的净在我眼前扮可怜。”
    顾琛无奈：“狗哥啊，你真的挺直男的。”
    “几个意思？”程末不懂就问。
    “这是情侣间的小情趣，懂不懂？”顾琛手在他的腰上摸了摸，“我在跟你撒娇你看不出来吗？”
    “诶手手手！”程末说，“我一会儿得去上班呢，能不点火吗？”
    顾琛刚想叹气，怎料程末蓦地一个热吻贴了过来……
    吻技相比之前已经熟练很多了，还懂得循序渐进了呢。
    吻毕，两人都有些喘。
    程末指尖摩挲着对方红艳欲滴的唇瓣：“这个反应还满意吗？影帝先生。”
    “不够。”顾琛有些痴迷地望进他的眼里。
    “啧！得寸进尺。”程末说归说，没把持住又送上一吻。
    顾琛在出门前打量程末的装扮，确认都穿戴齐整了，才一同下了楼。
    “药吃了吗？”顾琛问。
    “吃过了。”程末跨坐在自行车上说，“晚上咱们一起去买年货吧？”
    “好。”金色的光照在顾琛帅气的侧脸上。
    程末说：“那，我走了。”
    “嗯，慢点骑。”顾琛看着他。
    程末应了一声。
    骑了大概十来米远，他忽然停住了，回过头看到顾琛仍然站在原地。
    这要放在前几日雾蒙蒙的天气，就眼下这个距离，他们已经看不到彼此了。
    可今天是个大晴天，阳光很充足，他能清楚地看见顾琛远远眺望着自己的目光。
    “叮~”
    顾大男神：-怎么了？
    顾大男神：-是不是又有什么忘带了？
    顾大男神：-我帮你去取？
    狗子：-你啊
    狗子：-想把你一块儿带上（勾食指）
    顾大男神：-好，带我走吧。
    程末抬头望过去，看到顾琛在笑，他跟着笑逐颜开。
    狗子：-回去吧，老头儿
    狗子：-这回真走了
    程末揣回手机，朝顾琛大大方方地送了一个飞吻，随后沿着小路渐渐远去。
    直到那人影化成小点再也看不见了，顾琛才转过身往回走。
    他掏出烟盒腾出一根香烟衔在嘴边，退出微信，翻出了一串号码。
    接下来，该处理这件棘手的事情了。
    手机铃声响起时，傅旻在换衣间，梳着清爽的大背头，看了眼来电显示有点意外：“顾琛？”
    顾琛点着烟，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嗯。”
    傅旻明显心情很愉悦，脑袋贴着右肩上夹着手机，一边系领带一边说：“年轻人真是沉不住气啊，我还以为你会掐着最后一分钟才答复我呢！这么快就想好了？”
    顾琛没耐心听他长篇大论：“昨天揍你的事，抱歉。”
    “能让你解气，这点痛我还是能抗住的。”傅旻笑了笑，改为右手拿着手机，左手摸在下巴处，对着镜子观察嘴角上的一片紫红，“不过你那一拳有够猛的，我破相了呢！好在公司今天没有重大的会议，不然我顶着这么一张脸，怕是出不了门了。”
    顾琛一下一下有节奏地按着打火机，盯着那飘摇的蓝色火苗：“你说个数，我赔偿你的损失费。”
    傅旻一愣，嘴角的笑意慢慢收回：“你说你想好了，就是指这个？”
    顾琛没作声。
    “你看我像缺钱的人吗？”傅旻用舌头顶了顶受伤的位置，痛感袭来，“我一度认为你是个聪明人，你不会真以为这样就能打发了我吧？”
    如顾琛所料，对方不会接受，他漠然回道：“我跟你没戏，死了这条心吧。”
    “总之……”傅旻披上西装外套，“定个时间面谈吧！”
    顾琛吐了一口烟雾，简短地说：“电话里谈。”
    傅旻断然拒绝：“那就没得谈了。”
    顾琛在心里暗骂了一声。
    傅旻也没催他，过了一会儿，他听见顾琛冷淡的声音通过话筒传来：“说个地方。”
    “你在哪儿我到时来接你。”傅旻拉开抽屉，挑了一块暗红色的西服口袋巾，“具体时间晚点发你手机上。”
    “用不着。”顾琛捻着烟蒂摁灭在烟灰缸里：“直接说地点，我自己过去。”
    傅旻笑了：“既然这样，在我的办公室谈怎么样？让程秘书旁听一下。”
    “嘟……”顾琛那边直接挂了电话。
    达到目的，傅旻又恢复了神采奕奕，嘴角噙着笑意，脑海里浮现出昨天在暖黄色的灯光下，那张冷峻俊朗的面孔。
    跟程末干净坚韧的气质不同，这家伙更像一匹具有攻击性的狼，他所表现出的冷酷和不屑一顾的姿态正对自己的胃口呢。

 第 50 章

    程末今天本来还想问问傅旻昨晚的事，结果今天一整天他都没来公司，这事儿也就不了了之了。
    下班后程茜打来一通电话，说是叔伯们都已经回来了，家里还挺热闹的。程爸程妈依旧没有回来过年的打算，这已经不足为奇了。
    说起来，自从前两天程茜跟顾琛加上微信后，她就很少在自己跟前提男神这男神那的了。
    回头真要找时间问问顾琛，他们聊得怎么样了。
    他知道顾琛有分寸，可还是忍不住好奇。
    好奇顾琛是怎么跟小姑娘们聊天的。
    正想着，余光扫到背后好像有个人影鬼鬼祟祟地在跟踪他。
    这已经不是第一回了，连着几天他都有这种感觉，但是回头没看到人便作罢了，权当错觉。可今天却被他捕捉到了一点黑色的实影儿。
    他倒要看看，这人到底是有什么企图！
    因为小巷子行人稀少，所以积雪很厚，程末骑得很慢。等到了转角处他才停下，将单车轻轻地靠在墙边。
    四处寻觅了一下，怎料目光所到之处尽是一片白雪茫茫，空地上啥也没有，想找件趁手的工具都找不到。
    真他妈操蛋！
    细碎的脚步声踩在积雪上，尽管很轻，程末还是听到了。
    他往后退了一段距离，双手撑在单车把手上整装待发，目光如炬，准备发现不对就加速冲撞过去。
    那人拐过弯走出来，正对上严阵以待的程末，明显地怔了一下。
    他没想到程末会这么大胆地停在这里等着他。换做别人，要么没发现，要么就赶紧闪人了。
    “你哪位？”程末单脚撑着地，警惕的目光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对方，“这些天跟踪我好几回了吧？说吧，有什么企图？”
    那男人个儿不算高，皮肤黝黑，头发很邋遢，穿得很陈旧，衣领甚至都没有完全地翻出来，黑色棉衣的袖口处甚至能看到破洞里的棉絮。
    “小伙子挺机警的啊！我就算说了我是谁，你能信吗？”男人举步朝里靠近，嘴角挂着奸诈的笑意：“你说你发现了不快点跑，还等在这儿不是傻吗？”
    “既然你都盯上我了，迟早也要会上一面不是吗？”程末面不改色地直视他的眼睛，心里快速地盘算着，嘴上淡淡地说：“我劝你别过来。小看谁呢？你不想想，我要是没两下子，敢他妈在这儿候着你吗？”
    那男人还真的被他唬住了，脚步停了下来，哼了一声：“你一个细皮嫩肉的小文员，能把我怎么的？爷爷我混社会那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儿吃奶呢！”
    程末眉头微微拢起，发现事情不简单。
    这人竟然知道自己在讯达上班？看来的确是摸过自己的底了。
    不过在大公司上班的人远不止他一个，又为什么会盯上自己呢？
    他越发地想知道这个人到底想干什么了。
    “你究竟想干嘛？敞亮点成吗？大家都痛快！”程末盯着他说。
    “呦呵！行，还挺硬气的。那我就直说了！这到年底了，爷爷手头有点紧，从你身上捞点钞票花花。”男人晃了晃脑袋，说着又要贴过去。
    “那你真的找错人了，我没钱。”程末叹了一口气，有点心累。
    本来能靠钱摆平的事儿，可偏偏自从他住在顾琛家这段时间，身上就没再带过备用的钱了。
    口袋里倒有些零钱，加一块儿估摸也不过百。
    这点钱打发叫花子还不够呢，就算给了这人，看他这样子也只会激怒他。
    “没钱？”男人脸上的肌肉肉眼可见地抖动了一下，怒极反笑，声音大了起来，“没钱的人在大公司上班？住别墅区？啊？骗你爷爷呢！狗日的！当我好糊弄？”
    男人说完竟悄无声息地从身后摸出了一把锃亮的匕首。
    程末心下一紧，知道不能再逗留了，毫不犹豫地踩上单车加速冲了过去。
    一般人在这种情况下都会反射性的闪躲一下，不过这男人明显脑回路不太一样，他不但没躲开，反而拽住了单车的龙头往旁边使劲一带，速度的惯性把那人带着撞翻在地，程末就势跃下单车在雪地上滚了一圈，起身后一刻不停地往巷子外面跑去。
    “妈拉个巴子！个龟孙！”男人吃痛地撑着墙壁站了起来，捡起匕首踉跄着追了过去。
    程末撒腿跑过好几条巷子，发挥了他田径考试都没被激发出来的极限速度，直到发现眼前这个胡同自己从没来过，才终于停了下来，怕再往里跑绕不出去就麻烦了。
    他侧耳听了下，确认没有人追过来，才放下心来靠着墙根喘着粗气。
    操！自行车……
    程末宁愿自己带点钱被抢了，也不想把顾琛的车给弄丢了。
    他烦躁地把头发往后扒拉了一下，还是想等会儿再回去确认一下。
    “叮~”
    顾大男神：-到家了吗？
    狗子：-还没
    程末瞅了眼这条巷子觉得有点诡异，虽然一眼望去有几间房，不过都是大门紧闭着的，也不知道是有人住还是没人住，总之一点即将要过春节的气氛都没有。
    顾大男神：-不是下班好一会儿了吗？
    狗子：-我在外面逛逛
    顾大男神：-不冻吗？早点回去吧。
    程末刚才跑得脑袋有点缺氧，这会儿盯着对话框终于发现哪儿不对了。
    狗子：-你不在家啊，在哪儿呢？
    傅旻嘴角挂着一块暗紫伤痕，一边开着车，余光朝后座的顾琛扫过去，有点吃味儿：“你挺忙啊？让你坐我旁边你不肯，也不给我好脸色，这都算了，现在还当着我的面跟别人聊天？”
    “你自找的。”顾琛冷冷地甩了一句，看都没看他：“面谈没有任何意义。”
    顾大男神：-我也在外面，一会儿就回去。
    狗子：-哦
    程末本来想跟他说自行车的事儿，可转念一想，万一回去的时候能找到车呢？
    尽管希望渺茫，不过还是等确认丢了再跟顾琛说吧。
    顾大男神：-你平时也不爱逛街啊，是要买什么吗，我顺便给你带回去吧？
    “意义？”傅旻轻笑起来：“探究意义本身就是一件无聊的事情。至于我，能跟喜欢的人在一起就够了。”
    顾琛踹了一脚椅背：“停车！”
    “好！我不说！我不说行了吧？”傅旻无奈道：“你真打算全程对我这态度啊？”
    “我早就说过了，我有喜欢的人。”顾琛顿了顿，冷笑了一声，“你这人是喜欢找虐吧？”
    傅旻挑起一个坏坏的笑：“那要看跟谁了，跟你的话……”不过话还没说完，看到顾琛顿时黑下来的俊脸，他自觉地做了一个封口的动作：“知道了，我只是在回答你的问题，仅此而已。”
    顾琛懒得搭理他，厌烦道：“你到底要往哪儿开？我要回去了。”
    狗子：-我看这边有几条巷子还没来过，转两圈眼熟一下，看看之后能不能抄条近路上班。
    顾大男神：-哪个巷子？
    顾大男神：-你别转悠了，年底那边比较乱。
    “你这刚坐上我的车，座位都还没坐热吧？”这么难得的机会傅旻自然是不会放过的，像顾琛这种硬骨头本来就需要时间啃，这好不容易逮着一回，如果现在就放他回去，再拖个几天，等程末人一走，那基本上等于没机会了。
    何况，看他此时这副神情，显然是没有下一回了。
    “那就现在谈，你靠边停。”顾琛直起腰说：“我一会儿还有事。”
    “no way. 记住，是你想跟我谈，不是我在求着你。毕竟……”傅旻拖着长音回头望了一眼，光看着那人愠怒的脸庞就已经让他有些心痒难耐了，“筹码在我手里呢。”
    “是吗？”顾琛听不下去了，眸色渐沉，“可惜我那朋友还把你当好哥哥呢，你却只把他当做筹码，简直讽刺！”
    程末的能力傅旻心知肚明，确实很出众。尽管安排的很多工作并不在他的职位范畴内，但是只要傅旻一句话，他一定会竭尽全力地为各个部门出谋划策。而他之所以会这么拼，很大一部分是为了报答自己给他的这个机会。
    傅旻在商场上摸爬滚打也有小十年了，很久没遇到过像他这样的人了，这种人会让你觉得很可靠很放心。同他相处很舒服，自己完全不用花心思去伪装。
    他的脑海里忽然浮现出那个小家伙顶着那张干净白皙的脸，浅笑着叫他傅哥的模样。
    其实就算顾琛不跟他谈，他也并不会真的把程末炒掉。
    他是个商人，他就是赌，赌顾琛把这个朋友看得有多重要。
    不赌的话，他便一点机会都没有了。
    显然，他赌对了，答案摆在这儿了……
    “我当然可以是他的好哥哥，一切不都在于你吗？”
    “真倒胃口。”
    傅旻没意识到哪里不对，开怀大笑起来：“欢迎来到大人们的世界。”
    这时，突然一个身影越过椅背来抢夺他的方向盘，饶是一向淡定的傅旻也倏地惊出了一身冷汗。
    好在这段路是单行道，这个时间没什么同行的车辆。
    “你不要命了？”他惊呼，顾琛手劲非常大，车子随着方向盘的操控左右摆动得厉害。
    “停车！”顾琛厉声喝道。他心里有数，就是要给对方一个下马威。
    傅旻心跳骤停了一拍，慌乱喊道：“好！我停，我停！你先松开手！”
    顾琛撒开手，眼看着对方打着方向盘将车停靠在了路边，才坐回座位。
    “你这是要跟我玩命？我还没怎么着你呢？”傅旻侧身隔着镜片瞪了一眼他，呼吸仍然有些不稳。
    他非常不解，就算顾琛再不喜欢自己，也不至于厌恶到这个地步吧？
    是因为他刚才说了什么吗？
    嗯……好像是关于程末的话题？
    这么想来，顾琛对程末的在乎程度确实超乎寻常。
    “我不想再去评价你这个人。”顾琛掏出香烟叼上点着，“我跟你，今天是最后一次单独见面。所以，你如果有什么要求，麻烦一次说清楚。”
    “你这是完全不给我机会啊。”傅旻回过身，有些气恼地拍了一下方向盘。
    “不只是我。”顾琛按下车窗，冷空气顿时灌进车内，“程末那边，你必须跟他保持正常距离。”
    “怎么？他也有喜欢的人了？”傅旻有些诧异，透过后视镜暗暗打量顾琛的表情。
    顾琛垂眸吐着烟雾，闭口不言。
    车内安静了片刻。
    “原来是这样……”傅旻失笑，顿了顿说，“了解了。”
    “什么？”顾琛抬眸对上他的视线。
    “你们的关系，不只朋友这么简单吧？”
    傅旻看了这么久总算看明白了，他又不是傻子。
    普通朋友，不对，就算是再好的哥们，也不至于为对方做到这一步吧？
    结合昨天某人怒火中烧的模样，或者说是吃醋再贴切不过了。
    所以自己忙活了这么些天，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啊……不爽，非常不爽。

 第 51 章

    顾琛移开了视线，轻描淡写地说：“随便你怎么想。”
    傅旻靠向椅背，过了会儿幽幽地说道：“这么看来，还真是一段青春美好的感情呢。”
    顾琛摁了一下手机，还是没有收到消息回复。
    顾大男神：-人呢？
    他开口道：“你想怎样？现在可以说了吧？”
    “唉……”傅旻取下眼镜揉按着眉心，“我都觉得自己有点可笑。这还是我第一次，哦不，算上程末，这已经是第二次了……没能得偿所愿也就罢了，还白白挨了你一拳，真叫人生气啊！”
    “你可以揍回来，我保证不还手。”顾琛想来也觉得可笑。
    怪得了谁呢？
    像他这样的人，也该碰碰壁了。
    若是再回到昨天，顾琛出手的那一下依旧不会手软。
    傅旻笑了：“我三十好几的人了，没那么幼稚好吗？”
    顾琛不置可否。
    “行吧，我退出。”人家这都两情相悦了，傅旻的自尊心不允许自己再去纠缠，他放低了声音说，“不过好像我也没进去过是不是？”
    这一声退出来的突然，顾琛本来寻思着实在谈不拢就先揍他一顿解了气再说。没承想对方竟答应得这么爽快，他确实有些惊讶。
    这个男人虽然手段挺卑劣的，但好像也没他想象的那么死缠烂打，尽管在这之前也够死皮赖脸的了。
    “是不是觉得看错我了？我说过的，你对我一直都带着有色眼镜。唉，要怪就怪我们相识的场合不对。其实吧……”傅旻已经彻底放松了下来，望着前方，“可能是因为跟程末那小家伙相处久了的确会被感染，让人不由地想试着简单一点去生活，这应该也是一种能力吧？同时，我也想看看，这样的你们，会一起走到哪里……”
    “这个用不着你操心。”顾琛神色从容，缓缓道，“再远的路，我也不会放手。”
    傅旻轻笑了一声，语气有些酸：“我到底是为什么要在这里听到这番话？还真是来找虐的！一辈子什么的，都是年轻人的誓言，我早就不吃这一套了。”
    顾琛淡淡瞥了他一眼：“日子又不是过给别人看的。”
    傅旻愣了一下，勾起唇角，声音里透着一丝苦涩：“呵……算了算了。”
    “虽然很不想谢你，不过还是……谢谢你在工作上对程末的照顾。”顾琛说。
    “我对他好不是因为你，这个你知道的。”傅旻重新戴上了眼镜，调谑道，“别让我有可乘之机啊！”
    顾琛冷哼一声。
    “果然想想还是不甘心啊……”傅旻摆摆手，神态萎靡，“啧！我得去喝杯酒缓缓。一起去？”
    “我真有事儿。”顾琛很想给程末打个电话，但碍于这个处境，只能先把眼前的麻烦摆平先。
    “太不给面儿了。”傅旻瞅了眼他心不在焉的样子，“上哪儿？我送你。”
    “不用了，你还是先去疗伤吧。”顾琛说。
    傅旻嘴角的伤口让人不容忽视。
    经他这一提醒，傅旻连去酒吧买醉的兴致都没了。
    “你这一拳我可没算了，先记帐上吧。”傅旻说。
    “嗯。”只要不牵扯到程末，顾琛都没所谓，“等你想起来要怎么着，再联系我。”
    傅旻抱着方向盘，倏地朝打开车门的顾琛喊道：“小帅哥，不来个告别kiss吗？不舌吻也行啊。”
    顾琛脚步顿了一下，所以说他一点都不后悔自己揍了这家伙。
    “这话你要敢跟程末讲，我还会揍你第二次，认真的。”说完他迈下车，重重关上了车门。
    傅旻叹了口气，望着那人影走远难掩心底涌出的失落。
    击败自己的是什么呢？
    可能是那份纯粹吧。
    像这样不在乎他人，不在乎性别、背景、物质的感情，他踏入社会后遇没遇到过不清楚。
    不过能确定的是，自己没有了相信爱的能力，光是这一点，就足以击垮所有。
    顾琛点开手机看到程末几分钟前回的那条消息，对面还是没有回复。
    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浮上心头……他立马拨通了电话，直到第一通铃声响完了，对方都没有接听。
    原本平静的心开始不安地波动起来，接着他又打了过去，这回倒是响了没两声就被接通了。
    顾琛按耐住焦急的情绪问：“在干嘛呢？怎么才接电话？”
    “……我艹！你他妈是傻比吗？让你关机！不是让你接电话！……我，我点错了！现在怎么办啊？……”电话那边是两个男人的对话，明显都不是程末的声音。
    顾琛瞳孔骤然放大，冲着电话吼道：“你们是谁？手机怎么在你们手上？说话！”
    “说，说什么啊？老，老大，他要说，说话！……说个毛啊，挂了！关机不会啊？我他妈又要揍你了！……”
    “别挂！我知道你们要什么？要钱对不对？我有钱，要多少有多少！让他接电话！”顾琛趁着电话还没挂断赶紧说道。
    “老，老大！他说他有，有钱啊！……这小子穷的就一个手机，他朋友能有几个钱啊？操！……”电话里传出一阵噪音，随后是挂断的嘟嘟声。
    再打过去已经关机了。
    刚开出去不到五分钟的傅旻接到电话一看是顾琛，有点不敢相信：“这么快就改变主意了？”
    “借你车急用！这地儿打不到车。”顾琛的声音很急。
    傅旻一听这语气马上就察觉出了问题，应下后不一会儿便重新开了回来。
    车刚停稳，顾琛迅速拉开车门坐了上去：“往你公司开！快点！”
    一瞬间傅旻有种顾琛是少爷，自己是司机的错觉。
    唉，果然应该让他坐副驾驶位啊！
    傅旻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对方阴暗的脸色，车前行了一段后才轻声问：“是出什么事了？”
    “程末的手机被抢了。”顾琛此时不想说话，额角渗出了一层冷汗。
    他尽量克制自己不要去想那些不好的猜测。
    傅旻看出他有点焦躁，出声安抚：“你先冷静一点，一般这种混混不会闹出太大的动静。”
    顾琛沉默不语，又尝试着往程末手机上打了几个电话，仍然是关机状态。
    好在他们那条路离电脑城并不远，没多会儿就到了。
    顾琛跳下了车，问：“你车上有没有工具？”
    “什么工具？”傅旻熄火后下了车，看向他。
    顾琛说：“随便什么都行，扳手，锤子。”
    “好像有个……等我找下。”傅旻打开后备箱翻了几下，摸出一个扳手递了过去，在顾琛伸手接的时候他又收了回来，挑了挑眉，“诶，你不会是要拿这东西去打架吧？”
    “别废话了成吗？”顾琛不耐烦，一把夺走，朝巷子里狂奔而去。
    傅旻叹了个口气，给电脑城的保安室打了个电话，让那边安排点人手过来，便跟了过去。
    顾琛并没有呼喊程末的名字，怕打草惊蛇。但每跑完一条巷子会停在转角站定一下，好像在听什么动静，寒风呼呼地刮过，吹乱了他的头发。
    “你跟过来做什么？”顾琛问。
    “放心不下你啊。”傅旻说。
    顾琛认真地观察雪地上的单车印，跟着又走过了两条巷子：“我待会儿可没空保护你。”
    “放心，我还没到要为你殉情的程度。情况不对我会先闪人的。”傅旻也注意到这单车轮胎的压印，还有一串贴着墙边的脚印，看尺码应该是个男人，这让他不由地紧张了几分。
    顾琛沿着那印记找到了程末跟那男人最初周旋的位置，这边来往的人少，而且明显有过打斗过的痕迹，但好在没有血迹。
    这让顾琛稍稍定下心来：“你报警了？”
    “没有，是我公司的人。我……”
    傅旻话还没说完，顾琛朝他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拉上他贴墙靠着。
    两人离得很近，傅旻偏着头目光扫过他侧脸上坚毅的线条，最后停上在那张紧闭的嘴唇上，心跳不由地加速。
    骂骂咧咧的对话随着脚步声渐渐离他们越来越近……
    “……麻卖批！白费了力气！还溜了老子几条街！”
    “这手机和那个单，单车应该能卖，卖点钱吧？”
    “这他妈值屁的钱！你不说他有钱吗？啊？”
    “我那天真的看到他，他从一辆宾利上下，下的车啊！你不也看，看到他住在那别，别墅区吗？”
    顾琛回头横了傅旻一眼。
    傅旻心虚地避开了他的目光，低头推了下眼镜。还没反应过来，顾琛已经大步走了出去。
    “诶！”傅旻小声喊道，未果。
    他平常都是跟些文明的生意人打交道，也没这方面的经验，只好先站在原地观望一下。
    那两个人显然被突然闯出来的这位黑着脸的大高个给震住了。
    为首的黑衣男皱起眉，盯着他一下一下砸在手心的扳手斥道：“干嘛的？好狗不挡道！”
    “他人呢？”顾琛注意到这俩人脸上都有伤，明显是刚搏斗过，声音愈发阴沉了，“刚刚电话里就是你们俩吧？”
    “不是吧……又，又来一个？”结巴男枯瘦如柴，被他强大的气场吓得往后退了两步，“你说的那，那个人，他，他已经跑了！”
    “跑了个穷鬼，来了个真货啊！”黑衣男眼前一亮，丝毫没在怕的，兴奋地打量着顾琛。这人一看就是个富家子弟，没想到临了还能捞一票大的，想着忽然桀桀地笑了起来，“乖乖把钱交出来，省得爷爷亲自动手。”
    顾琛不耐地半眯着眼，加大了音量：“答话！他人去哪了？”
    “真不，不知道……”结巴男后怕地捂着不久前刚被揍得已经变形的右脸：“本来就是想套，套点钱用，可他身上是真，真没钱。”
    依顾琛对程末的了解，如果只是抢劫，他不会对他们大打出手的，很可能还会自掏腰包息事宁人。
    “你们还对他做了什么？”顾琛沉下声音问。
    “还能干什么！不过是搜了下身，谁知道他是真没钱还是假没钱啊？”黑衣男闻言露出黄牙笑得猥琐，“不过，嘿嘿……没想到那小子的皮肤还挺白挺嫩的……爷爷我不过是多摸了两下，他居然跟我玩起命来了，操！……”
    他话还没说完，顾琛的肘子带着劲风已经毫不留情地朝他的下颚撞了上去。
    “他奶奶的！你小子也想打架是吧？”黑衣男被击得后退了半步，朝地上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瞪着面前的男生。

 第 52 章

    顾琛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眼底犹如一潭死水：“来吧，教你做人。”说完蓄力对着黑衣男的脑袋一个飞踢，这一下带着极强的爆发力。
    黑衣男没料到对方如此强势，像是跟他有什么深仇大恨似的。反应过来时赶紧抬起手臂踉跄着挡下了，随后吃痛地搓了搓手臂。
    然而顾琛的进攻完全没有要停下的意思，转身又是一脚直接踹向了他身后的结巴男，结巴男正想打电话搬救兵，猛地被踹翻在地，手机也跟着一同飞了出去。
    黑衣男觉得自己今天大概出门没看黄历，这碰上的一个个都是刺头，眼前这个明显更难招架。
    但他也不是什么好惹的角色，在顾琛的长腿第二次向他横扫过来的瞬间，他顺势拖住了那脚踝用力一扯，成功将人拉近，随即掏出匕首往前刺了过去。
    顾琛敏捷地偏开头，躲过刀刃的同时，曲脚勾住他的手臂，腾空一跃狠狠地压了下去。
    “咔！”的一声伴随着剧痛，黑衣男当下知道自己的左手断了，顿时气血上涌，右手举起匕首发狂似的又向对方的大腿上刺去。
    “顾琛小心！”傅旻急得大喊了一声。
    顾琛眼皮都没抬，如闪电般的动作抡着扳手砸向对方的右手，匕首落下后插进积雪中，与此同时黑衣男哀嚎着倒在了地上，抖着自己鲜血淋漓的手，嘴里脏话连篇。
    “把他的东西交出来！”顾琛冷冰冰地说道，甚至连呼吸都没有喘，漠然地把扳手上的血迹蹭在白得刺眼的积雪上。
    “只有手，手机了！单，单车已经卖，卖掉了……”结巴男颤颤巍巍地在兜里摸索了好几下，才摸出了程末的手机，被顾琛一把抢过。
    傅旻避开一地的血腥，走到顾琛旁边瞥了一眼，那确实是程末的手机。
    “你没受伤吧？”刚才明显是顾琛占的上风，不过拳脚无眼，还是想确认一下。
    他一直在暗处密切关注着，真的被这样的场面震慑到了。他有料到顾琛在这方面不会弱，可没想到动作这么的干净利落，好似不费吹灰之力。
    突然间他有点庆幸自己之前保持了理智，没有胡来。
    顾琛用力握了下程末的手机，揣回兜里，将带着余温的扳手递到傅旻手上：“你先回去吧，我去找他。”
    这边的巷子都是以前的烂仔约架的地方，弯弯绕绕很多，程末不一定能找到出去的路。就算他有幸蒙对了路，这又被搜过身，想必是没钱坐车的。
    天色眼看马上就要彻底黑下来了，这破旧的巷子连个路灯都没有，普通人除了常走了那两条路，那里面别说是夜晚了，白天基本上都不会有人进去。
    而且他还体寒怕冷……
    顾琛的担心加重了，越想眉头锁得越深。
    “我陪你一起找，人多更好找不是么？”傅旻说。
    “那分头找吧，电话联系。”这时候找到程末的迫切胜过了一切，顾琛没有拒绝，他带着一丝嘲讽问道：“你的人呢？用爬的也该到了吧？”
    傅旻尴尬地笑了一下：“我再打个电话。”
    他心里就纳了闷了，自己平时精英睿智的形象怎么在顾琛面前总无处彰显呢？好不容易有这么个可以英雄救美的机会，又被底下那群酒囊饭袋给耽误了。
    顾琛没心思再跟他周旋，已经往巷子深处走去了，一边急切地大声呼唤着程末的名字。
    待两人走远，黑衣男的眼神里盛满了阴森的血腥气：“结巴，打电话！让鬼哥带人过来！”
    “还是算，算了吧！这两个人看着来，来头不小啊，要是整出人，人命咋办？”
    “让你打就打！妈的！”黑衣男忍着痛怒吼。
    结巴男捡回手机，犹豫着说：“鬼哥他，他不一定会来啊……”
    这个时间鬼哥一般在赌场看场子，赶过来至少也得半小时以后了，到那时人早就找不到了。
    可黑衣男咽不下这口气，怒意在脸上堆积，他盯着自己已经越来越肿的双手：“妈的！我迟早有一天要废了那小子！赶紧送我去医院！”
    另一头的程末感觉自己仿佛陷在一个迷宫里，转了几圈又兜回到了原点，他倒是挺想按原路返回，但是又惟恐再碰上那两个混混，谁知道他们是不是准备了什么等着自己呢？毕竟逃跑前自己可是卖力地招呼了他们一顿。
    当第n次停在了某个熟悉的死巷口，他俯视着自己之前留下的脚印，开始怀疑是否存在别的出口了。
    此时的他又冷又饿，已经没了脾气：“操……饿死了……”
    肚子响起咕噜咕噜的叫声比他的说话声还要大些。
    干脆在这休息会儿算了，保留点体力。
    天寒地冻的，那两个混混应该没那么缺心眼，在外面守那么久。等晚些时间再按原路返回，目前看来算是唯一一条可行的办法了。
    可问题是……这他妈哪条是原路啊？！！！
    程末难免有些消沉，直接一屁股坐在了雪地上：“这王八羔子，早知道上次就应该给他点颜色瞧瞧，居然敢给老子玩阴的。”
    当他看到结巴的那一瞬间是真的很无语，还挺生气的。若是换成一个陌生人他都没那么气，可那人偏偏是上回在宿舍偷他东西那个的瘾君子！竟然为了上回那点芝麻大点的破事怀恨在心，故意放风给那黑衣男，才有了这么一遭。
    他算是见识到什么是真小人了。
    也不知道这样坐了多久，他也没处看时间，好在雪地反衬出的光，让这黑暗的巷口看起来没那么吓人。
    拳头虽然在之前打斗时受伤了，不过这会儿冻得已经感觉不到疼痛了。
    要是顾琛在的话……
    靠！要命！
    自己突然这么失联了，他在家肯定急坏了。
    不行，绝不能再这么干等下去了！
    至于又会跑到什么鬼地方，管它呢！
    总比在这里耗着强。
    想到这儿程末撑着墙壁站起来，两条细长的腿冻得止不住打摆子，屁股都坐僵了。
    忽然，他隐约听到了远处传来一段短促的声响，夹杂风声听不真切。
    “……靠！有点渗人啊，这破地儿不会还闹鬼吧？”
    不可能不可能，要相信科学！一定是幻听！一定是！
    程末甩了甩头，否定了自己的胡思乱想。
    又走了一段快到分岔路口时，那个声音再一次响了起来，这一次他的心瞬间提了起来，脚步也顿住了。
    虽然听得不是很清楚，可真的很像是顾琛的声音！
    是顾琛来找自己了吗？
    对啊，发给他的最后一条信息有说自己在巷子里呢！
    我操！不会是碰到那两个智障了吧？那老男人手里还有刀啊！
    程末来不及再想别的了，心急火燎地寻着声响疾步跑了过去。
    冷风嗖嗖地从耳边刮过，他的大脑里只有一个声音：顾琛，你可千万别有事啊！
    砰！
    当程末骤然撞进顾琛怀里的时候，两人都吓了一跳。
    “程末？”尽管光线很弱，顾琛还是一眼认出了他，下一秒已经将人牢牢地锁进怀中，“你个傻狗子，可让我担心坏了。”
    程末脑子里空白了好一会儿，半晌才闷声道：“对不起啊……我把你的自行车弄丢了。”
    “丢了就丢了吧，人没事就行。”顾琛捧住他冰冷的脸蛋凑近仔细瞧了瞧。
    程末两只黑亮的眼睛盯着他，乐了：“瞅啥？找嘴呢？”
    顾琛也被他逗笑了，带着温热的呼吸在他冻得青紫的唇上碰了一下：“我眼神比你好使。”顿了顿，认真问他，“有哪儿受伤吗？”
    程末闻言愣了愣：“你怎么知道……你碰上他们了是不是？”
    “嗯。”顾琛应了一声，指尖抚去飘落在他眼睫上的雪花。
    “那他们……”程末瞪大双眼，不安地往他身上摸索，想确认是否有伤口，结果被顾琛按住了手。
    “我没事。”顾琛打断他，“小看你琛哥呢？我不但帮你把手机拿回来了，还顺带教训了他们一顿。”
    程末不敢相信地看着他掏出自己的手机，着实又惊又喜：“厉害啊！琛哥就是牛b！”接过手机他还是不放心，追问道：“真没事？那男人手里可有刀呢！话可说在前头啊，你要敢瞒着我你就完蛋了！”
    “我们每天都‘坦诚相见’，我想瞒能瞒得住么？”顾琛无奈地笑了笑，见他冻得面无血色很是心疼，不愿在此地久留，攀着他往回走：“放心吧，我一点事儿都没有，他们不是我的对手。倒是你，伤着哪了吗？”
    “拳头有点小伤，摔一跤也就这个程度，没什么事。”程末说，“你认识路啊？”
    “嗯，我以前……”顾琛的话音戛然而止，突然说不下去了。
    从前的他可以无所谓地说出曾经的那一段荒唐岁月，可经过今天这件事，让他感到无比的厌恶起那个自己来，尽管昔日的他跟今天那两个人所做的事截然不同。
    还好……还好自己在遇见程末的时候，已经不是那时的自己了。
    所以，一切都是命运最好的安排吧？
    程末没听见下文，偏过头问：“怎么了？”
    “这地儿我以前和林子来过。”顾琛回道，想起来掏出手机给傅旻回了个信息，告知他程末已经找到，让他带人先行回去。
    “对哦，你们是本地人。”程末搓了搓脸说，“要搁在我们县城，我也迷不了路啊。唉，有句话怎么说来着，虎落平阳被犬欺！”
    “虎？”顾琛看向他，笑了笑：“嗯，你是挺虎的。”
    程末过了两秒才听出他的言外之意，瞪了他一眼：“你丫才虎呢！”

 第 53 章

    “你要是有手机，在这儿也迷不了路。”顾琛说。
    “也是。”程末叹了口气。
    “饿坏了吧？”顾琛轻声问。
    程末这才发现打从顾琛出现后，他完全忘记了饥寒交迫，也可能是饿过头了反而没了感觉：“还行。你也没吃呢吧？”
    “你说呢？”顾琛笑笑。
    程末抿了一下嘴，拉住他的手：“抱歉啊，让你担心了。”
    “这也不是头一回了。但要照这么几天来一回，恐怕我年纪轻轻就要心脏衰竭了。”顾琛收紧了手上的力量，半眯着眼说，“把我惹急了，我干脆把你圈养在我眼皮子底下算了。”
    “边去！我又不是宠物狗！”程末暗暗抠了一下对方的手心，过了会儿盯着俩人同行的脚步说，“不过还真是！从认识到现在，我被你‘救助’过好几回了吧？可能我这人点儿背，现在想想，如果没有认识你……”
    然而在残酷的现实中，就算他没有认识顾琛，自己的日子依旧会平淡无奇地过下去。
    像薛定谔的猫，在某一个平行空间里的程末，他并没有接受顾琛的第一次邀约，或是在那个大雨滂沱的夜晚顾琛并没有出来找豆包，又或是他们并没有喜欢上对方。
    那么，在遇到这些糟心的节点时，他还是会一个人捱过去。
    然后在不久的将来，他可能变得更坚不可摧，也可能变得淡漠凉薄……
    这不就是人生吗？
    这一刻，他觉得自己是幸运的，非常的幸运。
    因为他所在的时空，有身旁这个人的陪伴。
    顾琛感受到他的情绪波动，柔声说：“脑袋冻傻了吧？说什么如果，你现在在我身边，这就是最真实的幸福。”
    程末用力眨了下眼睛，片刻后抬起头来望向他：“傻了你也甭想退货，赖上你了！”
    顾琛笑了起来：“嗯，反正你之前就迟钝得很，也没聪明到哪儿去，我不也要了么？”
    “靠！老子可是学霸！带红章证书的那种！老爷子亲口认证过的！”程末想板着脸没成功，跟着他一起乐了起来。
    没办法，他也觉得自己在顾琛面前大多时候表现得都挺蠢的。
    第一回恋爱啊，他也在学习不是么？
    顾琛见他闭口没提之前发生的经过，也就没有多问。
    “其实这地儿前几年的时候更乱，经常会有人聚集在这一块打群架。我之前应该叮嘱你一声的。”顾琛很自责。
    程末见状心里暗骂了那结巴一句，转而哈哈笑了两声，拍了一下顾琛的肩膀：“也没多大事啦，不就是抢劫么！你不知道吧？小爷我八岁那年在家睡着觉，还被人偷了个精光呢！”
    “有这种事儿？”顾琛转过头看着他。
    “对啊！那一年放暑假，我去我爸妈那边玩，晚上八、九点的样子，他们还没回家，我一个人在出租屋里睡熟了。后来还是被我妈叫醒的，睁开眼的时候，发现在家里被翻得一团糟，正对着床头的大彩电没了，所有值钱的东西，我妈的金银首饰，包括存折现金都没了。”程末回想起来居然还挺想笑的，“连门锁都他妈被撬断了！我居然全程一点儿都不知道，你说我睡得有多死啊！”
    顾琛听得胆战心惊的：“得有好几个人吧？那帮小偷胆也挺肥的啊，有人都敢这么下手？”
    “对啊，事后隔壁邻居都说我命大。”程末淡淡地说，“她们说我那时候要是醒了，可能就被他们捂死了。”
    顾琛皱了皱眉：“有报警吗？”
    “嗯，报了。”程末踢开脚边一块碎石子，“可能因为我们是外地人，他们来我家拍了些照片就草草了事了，说是说立案侦查，不过谁都知道追回的可能性几乎没有。不过你猜第二天怎么着？”
    “嗯？”顾琛配合得应了一声。
    “早上七点多的时候，我们刚醒就有人来敲门了，我爸开门发现是三个陌生的男人，一看就不是什么善茬儿。来不及关上门，那领头的男人手里拿了根棒子，直接大摇大摆地闯进我们屋里，一屁股坐在我的床上。”程末没想到自己还记得这么清楚，本以为应该忘得差不多了。
    他还能清晰地记起那男人进屋后盯着自己的目光别有意味，说的第一句话是“你小孩长得挺标致啊”。但那时的他并不理解这一切有什么不对的地方，现在想来，言外之意是早在昨晚，他已经与自己打过照面了。
    “不会是前一晚的那帮小偷吧？”顾琛说。
    程末有些惊诧：“这你都能猜到？刑侦能力可以啊琛哥。”
    “他们还来做什么？”顾琛又问。
    “准确点说是敲诈吧，不过他们挺精的，使了一个连环套路。可能是我家那点东西他们偷完嫌少了。领头那男的说他在道上有关系，知道那小偷的据点在哪儿，可能帮忙提供线索，不过事成之后我爸必须得给他们这个数。”程末抬起左手，比划了五根手指，“真是好笑，贼喊抓贼。”
    “五千？”顾琛抓住那纤瘦的手腕塞进自己的外套兜里。
    程末顺势跟他十指相扣：“是啊。”
    “那个时候的五千不算少了。”顾琛道，“后来呢？”
    “我爸呢是个老实巴交的人，单纯的很，以为人家说能抓到小偷就能找到丢失的钱和首饰，再者又迫于对方给的压力，也就答应下来了。当天我妈把我寄住到一个表哥家里，过了两周一切尘埃落定了才把接我回去。”程末停顿了好一会儿，接着说，“后来听说警察去到那个据点，现场只有一些被偷的破彩电，值钱的东西一样没有，更别提现金和首饰了。人呢倒是抓到了一个，拘了不到一周就放出来了。最讽刺的是什么你知道吗？因为银行卡被冻结，我爸拿不出那么多现金，最后到处东拼西凑，勉强凑齐了才算打发了那帮人，结果转眼他们就拿着那钱去把那个同伙赎了出来，听说只花了两千左右呢，一场骗局又赚三千，呵呵。”
    可能是因为那时候太小还不懂事，当时事情从发生到结束他都没什么太大的感觉，可这会儿他终于能够理解父母的那份气愤和不甘了。
    程爸说他们去拘留所跟那被捕的小偷对质时，那人还朝他们嚣张地笑了，一点害怕的样子都没有，明显是惯招了。
    但当时的他们也没想到，人竟然这么容易就被赎出来了。
    换谁能不气呢？与此同时却还有深深的无力感。
    “世道就是这样。”顾琛叹了口气，轻声说，“所以我们得让自己强大起来。”
    “嗯，必须的！”程末笑笑，“琛哥，到那一天换我来罩着你！”
    “好，我等着。”顾琛勾唇，“不过在那之前咱们先把肚子填饱吧。”
    程末的肚子期间已经叫过好几回了，两人都心照不宣地无视了。
    终于出了巷口，他们立马找了一家就近的湘菜馆走了进去，顾琛点了几个程末爱吃的荤菜，一共四菜一汤。
    好在这家馆子菜上得够快，没等太久就吃上了。
    程末吃得是狼吞虎咽，比平常还多添了一碗米饭，气色也总算渐渐恢复正常了。
    他打了个饱嗝，揉着圆鼓鼓的肚子：“琛哥，待会儿去买对联吧。”
    “行。”顾琛盛了一小碗海带排骨汤，“再喝点吗？”
    “不了，实在喝不下了。”程末摆摆手，“几点了？店铺应该还没关门吧？”
    “还早，等买完东西一起去剪个头发？”顾琛抽了张餐巾纸递过去，“你这头发再长下去，怕是可以扎个马尾了。”
    “马尾怎么了，那也是帅的啊！”程末哼哼，接过纸擦嘴。
    顾琛笑了：“行，那我去剪头，你呢去买根皮筋完事了。”
    程末啧了一声：“算了，怪难等的，还是陪你一块儿剪吧。”
    结完帐两人就开始在街上溜达，顾琛以为是去超市买对联，结果程末说要在街边的商铺买，能遇到手写的更好。
    顾琛向来没这方面的讲究，不过倒是很乐意陪他这么逛，看着他忙活的样子。
    他们走到一家小商铺里，音响正在播放着那首经久不衰的《恭喜发财》。老板是位五十多岁的大叔，下巴处蓄了点胡须，正提着毛笔在写横批，几个字写得是行云流水，颇有几分韵味。
    程末看呆了，顾琛倒是习以为常，老爷子没事也爱在家练练字什么的，他小时候也有跟着学了点，不过再大点就荒废了。
    程末指着墙上挂着的一副超大号的对联问他：“诶，这个怎么样？”
    顾琛顺着看过去：“这……贴哪啊？”
    “大门呐！你家大门那么大，自然要买副大点儿的了。”程末偏着头辨认上面的字，“这个好，嘿嘿这个好！”
    “你打哪看出来的？”顾琛有点好奇。
    程末让老板把那幅取了下来，转身小声说：“福字多喜字多就好啊，过年过节的不就图个意思嘛。”
    顾琛点点头，乐不可支地瞅着他在一堆大红灯笼里左挑右选。
    程末把选好的东西装进袋子里，转头对老板说：“老板，买了这么多，送几个福字呗！我特喜欢你的字，真的！倍儿有范！”
    老板是个书法爱好者，这番话他打心眼里爱听，程末这马屁算是拍对地方了。
    “可以啊！难得你这小年轻还能喜欢我的字，知音难觅啊！叔叔我多送你几张啊！”老板乐呵呵地应下了，不带一点犹豫的，就差把对联都送他了。
    “谢谢叔儿！下回还找您买！”程末笑眯眯地收下，出门时还不忘回头，“生意兴隆啊叔儿！”
    “借你吉言！”老板喜眉笑眼地送他们出门。
    走了一段，顾琛拉住程末：“我来拿吧。”
    “不用！刚吃饱有的是力气。”程末打开袋子往里翻了下，“哇！送了五张诶！这老板也太大方了吧？”
    顾琛斜眼瞅了瞅他：“瞧你这点出息。五张福字就把你收买了？平常怎么没见你对我这么嘴甜呢？”
    “这能一样吗？”程末合上袋子，往顾琛身边凑了凑，“琛哥哥，陪你剪头发去？”
    “走吧。”顾琛勾唇，心想这小狗子，到底是谁陪谁呢？

 第 54 章

    顾琛随后熟门熟路地带他走到一家理发店。推开门暖气扑面而来，两个洗头小妹笑容满面地拥了上来。
    “欢迎光临！”
    “两位帅哥是要剪头还是做造型呢？”
    “剪头发。”顾琛往旁边退了一步，往里扫了一眼，“江哲在吗？”
    “总监吃饭去了，晚点才会过来。”一个红毛男生端着两杯热水笑眼弯弯走过来，“先喝点水吧。你们是总监的朋友？要等他吗？”
    “不等了，安排两个人吧。”顾琛看了眼时间回道。
    这个时间理发店生意还挺好的，大多顾客都是小姑娘，可能都想赶在年前做个美美的发型。
    躺着包间里洗头的时候，程末望着天花板上的琉璃灯问顾琛：“琛哥，我说怎么哪儿都有你朋友啊？”
    “呵呵，说来话长。”顾琛闭着眼说，“你打算剪多短？”
    “其实我挺想剃个寸头的。”手机响了一声，程末从裤兜里摸出手机，只剩百分之五的电量了。
    阿玖：-在吗？
    阿玖：-最近有假吗？
    程末：-初一倒是有一天假，怎么了吗？
    顾琛声音淡淡地传来：“要不，我帮你推一个？”
    “啊？真的假的？”程末还真信了，毕竟顾琛不为人知的技能点太多了。
    “真的啊，我会推圆寸。”顾琛挑了下眉，不显山不露水的样子，“要试试吗？技术还是过关的。”
    程末面露难色，小声说：“下回吧。我明天还上班呢，要给你整秃了我还怎么见客户啊？”
    红毛小哥一边给程末按摩着头部，接过话头：“光头也可爱啊。你看着还好小哦，就上班了啊？”
    “嗯，只是兼职。”程末笑了笑。
    “这个力度还行吧？”红毛小哥问，“所以今天是想推个圆寸吗？”
    程末还没开口，旁边某位男神已经帮他回答了：“给他剪短点吧，寸头等天暖些了再剃。”
    红毛小哥愣了一下。
    程末咳了一声：“他那是逗我呢，就剪短点吧。”
    “哦，好的。”红毛小哥会心笑了笑，没再说话。
    阿玖：-能回来吗？
    程末：-初一小站好像停运。
    程末：-你倒是说有什么事啊？
    阿玖：-我想见你。
    程末：-[配图]emmm.jpg
    程末：-再等一周我就回去了
    程末：-之前高中几年没见，也没见你这么粘我啊
    顾琛睁开眼正好看到程末握着个手机心不在焉的样子：“怎么了？洗个头还洗抑郁了？”
    “手机没电了。”程末叹了口气。
    “要打电话吗？用我的？”顾琛问。
    “算了，回头再说吧。”程末把手机重新揣回兜，眼神放空发着呆。
    不得不说，这一个寒假里发生了好多事，忙得他都没空联系齐玖，等回去了再好好跟他唠唠吧。
    也不知道齐妈那边病情怎么样了……
    明天还是回个电话详细问问看好了。
    想到这儿，程末偏过头看了一眼顾琛，正好跟他对视上了。
    “嗯？”顾琛带着询问的目光。
    “你跟我妹……”程末开了头，却又不知道该怎么问下去了，怎么有点像查岗的感觉，虽然他并不是这个意思。
    “我们聊得挺好的。”顾琛马上意会了他的意思，笑了笑，“你妹跟你还挺像的。”
    “有吗？哪像了啊？”程末问。
    “直来直往，怪可爱的。”顾琛回道。
    程末下意识往上瞟了眼红毛小哥，脸有点发热。
    果然还是不要在外人面前跟顾琛聊天，天知道他会说出点什么。
    “怎么不说话了？”顾琛并没有察觉有什么不对。
    程末清了清嗓子：“啊，我在想，明天怎么去上班。对了，等我领了工资，重新给你买辆自行车吧？”
    “不用，那单车反正我也很少骑。”顾琛那边已经洗完了，他坐起身伸手碰了一下程末的手，“对了，今天还没来得跟你讲，我白天去提了一辆新车。打明天起，我接你上下班。”
    “哈？”程末眼睛睁大，“新车？四轮的？”
    顾琛手里拿着干毛巾擦头发，弯着嘴角说：“嗯，你还没考驾照呢吧？”
    “没……”程末这边刚好也弄完了，他跟着起身。
    顾琛把毛巾递给洗头小妹：“那等你有时间了我教你开。”
    “看不出来你还是个老司机啊？”程末现在想来，他好像还没见过顾琛开车呢，“深藏不露的顾琛同学，还有什么是你不会的吗？”
    “有啊。”顾琛趁大家都往外走时，贴着他的耳朵小声说，“我不会离开你。”
    说完两人都哆嗦了一下，被这突如其来的土味情话逗得笑成一团。
    待走到外边被安排了两处空位坐下后，两人就没再交流了。因为大厅里的背景音乐放得很大声，加上吹风机和说话声显得很嘈杂。
    程末都不知道是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直到一个温热的东西贴上脸颊，他才朦胧地睁开眼，一瓶红色罐装的旺仔牛奶在眼前晃了晃，接着头顶上传来某人打趣的声音：“宝贝，起床喝奶啦！”
    不想用也知道是谁了，程末接过牛奶：“我靠！你上哪儿热的啊？”
    仰起头时却真实的被眼前的美颜惊到了，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顾琛做这种偏分的小背头，配上蓬松微卷的造型，时尚中平添了一抹硬朗的帅气。
    怪不得店里的妹子时不时地往这边暗送秋波呢。
    “这店里有热水啊。”顾琛看他还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瞧，觉得好笑。弯腰把他的脑袋转了回去，对着镜子里的他小声说，“别光顾着看我啊，看看你这头发剪得还满意吗？你老人家也真是心大啊，不怕一觉醒来真秃了？”
    程末这才惊觉把目光投向镜子里的自己，不知道是发型师自己的想法，还是顾琛的意思，竟然给自己也抓了个几乎一样的造型。不过他的头发并没有全部吹上去，两边有点细碎的小刘海，而且他跟顾琛的发色也不一样，黑亮的头发衬得肤色更白了，莫名透出一种稚气的成熟感。
    这还是他第一次尝试这种露出额头的发型，总觉得脑门凉凉的。
    “这还能戴帽子吗？”程末脱口而出。
    顾琛乐了：“可以啊，戴外套上的帽子。没事儿，回去睡一晚就塌了。”
    一直到两人离开，程末也没见到顾琛口中提过的那个总监。
    “狗子，你好像长个儿了？”出了店门，顾琛跟在程末的身后，随口说了一句。
    “有么？”程末漫不经心地回道。
    “也可能是发型撑的。”顾琛笑了笑说。
    深夜的街道已经安静下来，程末将喝空的罐子投进不远的垃圾箱里：“回吧。”
    顾琛吐了口白雾看向他。
    “回家，马上。”程末又快速地补了一句，抬手招到一辆出租车钻了进去。
    一路上他都靠在座椅上假寐，顾琛以为他是还没睡够便没打扰他。谁料到家后，这狗子没等他付完钱，就急匆匆跳下车一溜烟地跑了。
    顾琛忍俊不禁，心想这狗子是尿急了不成？拎着袋子在后面不紧不慢地跟上去。
    进了客厅却发现人不在，顾琛把袋子放在玄关，换了鞋上楼。
    卧室门半开着，他推开门走了进去，嘴里念叨：“狗大爷，这又是唱得哪出呢？”
    话音刚落，一个人影陡然从门后扑到了他的背上，接着脖子就被狠狠地啃了一口。
    “你太慢了。”程末抬脚把门带上，一边推搡着人往床边走，一边伸手去扒顾琛的外套，呼吸有些急促。
    顾琛终于明白过来，没忍住闷声笑开：“原来你一路上净在想这事儿呢？”他把外套随手扔在一边，回过身捏着程末的下巴，“你倒是给我递个暗号啊。”
    “这事儿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程末望进他的眼里，手指缓缓勾勒着他俊朗的轮廓，“琛哥，你这样贼他妈帅！我刚在路上就想把你给办了。”
    其实他是怕如果一早说了，顾琛指定不会答应，到时又以别的理由搪塞过去了。
    顾琛闻言顿了一下，有些意外：“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
    程末轻轻应了一声，往前顶了一下，声音愈发的低哑：“给吗？我现在就想，非常想。”
    同样身为男人，顾琛理解程末想要抱自己，跟自己想要拥有他的心情是一样的。
    顾琛也不是没想过这事儿，可问题是这只狗子在情.事这方面凶猛冲动的劲头让他不由得有些忌惮。
    “……等下回行吗？你要是一顿操作猛如虎，把我整得半身不遂了，明天谁送你上班啊？”顾琛手搭在他的腰上，尽量保持镇定，“要么我帮你吧？一样爽，真的，相信我狗哥。”
    “不行，那不一样。”程末难受得往他身上蹭了蹭，“我保证，一定像你上回一样慢慢地来，成吗？男朋友。”
    “男朋友”这三个字就像是一个魔咒！顾琛的脑子嗡的一下轰鸣作响，心脏跟着一个劲地扑通狂跳。
    他喜欢极了程末对他说这种归属感极强的话。
    ……

 第 55 章

    一场酣畅淋漓的云雨过后，暖色的空间里弥漫着□□还未消散的气息，还有两人起伏的呼吸声。
    “你这是打算今晚就睡在我背上了？”片刻后，顾琛手往后打了一下程末圆翘紧实的屁股，“下来。”
    “唔……”程末就着之前的姿势趴在顾琛赤.裸的背上，蹭着他的脑袋，不愿挪身，活像一只赖皮的大狗子，“顾琛……”
    “嗯？”顾琛脖子有点酸，脑袋转到另一边枕着。
    “琛哥……”程末像发现了一个好玩的游戏似的，乐此不疲地叫他。
    顾琛阖上眼应了一声：“嗯。”
    “男，朋，友。”程末说完朝他的耳朵轻轻吹了口气。
    顾琛感觉心上像被一根羽毛挠过，他弯起唇角：“嗯。”
    程末的唇覆上那泛着粉色的耳珠浅啄了一下，贴着他的耳边小声问：“怎么样？没你想象的那么糟吧？”
    “……还成吧，勉强过关。”顾琛的嗓音有些喑哑，眼睛睁开一条细缝睨了他一眼，“你最近没少琢磨这事吧？”
    “嘿嘿……小小地研究了一下。”程末此时的心情非常好。禁不住回味两人契合时前所未有的兴奋和满足，那一瞬间仿佛周遭所有的一切都不存在了，浩瀚宇宙只有他们，紧紧相拥着。
    “你当备考呢？”顾琛懒洋洋地说。
    “这可比那个重要多了。”程末轻轻撩动他汗湿的发尾：“俗话说不想压男朋友的男人不是好老公。”
    “有这俗话么？”顾琛失笑，顿了顿道，“你上哪儿学的？背着我看gv了？”
    “哪能啊，就网上查了点资料。”程末清了清嗓子说，“再说那玩意儿我也不知道上哪下载啊？”
    顾琛慢慢地放下心来，却没承想竟然给自己挖了一个坑。
    下一秒背上的人揪住他的耳朵：“哦……原来你是看gv学的啊？我说你怎么那么会呢。”语气倒是平常，听不出异样。
    顾琛犹豫了一下，回道：“看了点吧。”说完心里有些打鼓，想打量一下程末的表情，但是碍于角度，什么也看不到。
    “啧……”
    “只看过一回。”顾琛飞快地接道，“纯粹以学习的眼光观摩了一下，仅此而已。”
    可程末想的压根跟他不在一个方面，他爬起身，抽了几张纸巾帮顾琛一边擦拭一边说：“我说你怎么能一个人看啊？太过分了吧？”
    “啊？”顾琛刚想翻身，才发现手臂被压麻了。
    “这不是……两个人的事吗？学习怎么也得叫上我啊。”程末听到他闷哼了一声，慌了手脚连忙问，“怎么了？”
    生怕是自己之前太过头的行为，弄伤了顾琛，尽管过程中自己努力克制了，可某些时刻的确忘我了。
    “手麻了……”顾琛放弃了继续趴着。
    程末松了一口气，坐到床边给他按摩手臂。
    顾琛瞅了他一眼，“你是真想看？”
    闻言程末还挺认真地想了一下。
    要让自己去看两个陌生男人那什么的画面……真是想想都够够的了。
    “靠！不行！我接受不了！”他皱了皱眉说。
    顾琛笑弯了眼：“现在知道为什么不叫你一起了吧？你当时如果看了，肯定立马跟我分床睡了。”
    “谁知道呢。”程末起身看了眼时间，“我去放热水。”
    “嗯。”顾琛应了一声。
    程末走了两步又踱了回来，在床前蹲下，凑近那透着倦意的眉眼印下一个吻：“总想得这么多累不累啊？”
    顾琛跟他对上视线，没有说话。
    越跟他接触，深入了解过后，顾琛发现，其实程末远不像他表面上表现的那么大大咧咧，他总能观察到他人很小的细节，尽管不曾挂在嘴边，却每一样都看在眼里。
    程末又跟他对视了好一会儿，才挑了挑眉站起身走向浴室。
    浴缸里，程末坐在顾琛的身后，捧着泡沫往他背上堆，看着白色云朵形状从那健硕的背上一点一点地滑落。随口问道：“琛哥，你那片子上哪弄的啊？”
    怎么又聊回来了？
    顾琛向后躺，温和的水波漾开，脑袋放松地枕在程末的肩上：“一个朋友给的。”
    “什么朋友？”程末顺势圈住他的腰，饶有兴趣地问道，“你还认识同志圈的人呢？我怎么不知道？”
    “你认识的。”顾琛笑了笑，“折七还记得吗？今天本来还想让你见见的，结果那家伙不在。”
    “折七？！”程末眼睛睁大，“就是跟你配……广播剧的那个折七？”
    “嗯，按说我第一次约你喝酒的时候，你们就能见上的。不过那天他去接西子了，所以没去成。”顾琛的头偏了偏，补了一句，“西子是他相好，也是我们配音圈的。”
    现在回想起来，那次在yy频道程末的确好像听到过这个名字。但是由于那天顾琛的告白来的太过突然，其它无关紧要的事情自然被他抛之脑后了。
    “我去！你是说理发店那个总监……是折七？”程末确实很震惊。
    “嗯，他本名叫江哲。”顾琛淡淡道，“不过他跟我们不一样，他一直都很清楚自己的性取向。”
    程末渐渐缓了过来，眼眸下垂望向他：“你们什么时候认识的？”
    “很早了，具体时间记不清了。”顾琛手搭在程末的手上握着，“应该在他上技校那会儿吧……他读完初中直接去上的技校，很小就上出来上班了，挺不容易的。”
    “哦？你还挺了解他的嘛。”程末挑了挑眉，说话的语调莫名有些阴阳怪气，“也是，毕竟还一起配了不少剧呢。”
    顾琛愣了一下，眼底闪过一丝狡黠，面上依旧云淡风轻：“是啊，其实他长得还挺不错的，性格也很可爱，要么改天找个时间一起喝一杯？不过以你的酒量可能喝不过他。”
    程末咬了咬牙，曲起右腿，手肘撑在上面：“哈！谁要跟他喝啊？不去！”
    “为什么？”顾琛忍住笑意，明知故问。
    “不为什么。”程末顿了一下，又道，“不想喝酒不行啊？”
    顾琛头微微仰起，带着笑意瞅他：“那就不喝酒，见个面聊个天。”
    “不去。”程末拨开他的脸，“不是，我干嘛非得见他啊？”
    “那干嘛不见他？”顾琛见缝插针。
    “你丫有完没完啊？”程末被撩起脾气，大声嚷嚷道，“是你自己想见他呢吧？是怕我拦着你怎么的？”
    醋意来得猝不及防，一时间口不择言，他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了。
    顾琛大笑起来，勾起泡沫点在程末有些涨红的脸蛋上，继续逗他：“看把我家狗子给气的。你又不认识他，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程末轻哼了一声，心想你俩配的那段戏可没少在老子的脑袋里循环播放呢。
    “你这类型放哪儿都挺招人的吧，他对你就从没有过那方面的意思？”他有些不自然地问。
    “怎么会呢？你会这怎么想是你还没见到西子。”顾琛笑笑。
    “难道……我操！能把你给比下去那不得帅破天际？帅出苍穹？那我还真想见见他那相好了。”
    顾琛拍了拍他的脸蛋：“诶，我说你这人怎么回事啊？吃着碗里还想着锅里呢？”
    “嘁！”程末侧了侧脑袋，“你知道我不是那意思。”
    “倒不是说他有多帅，他俩打小就在一起了，那种感情旁人是插不进去的。前年的这时候，他们已经跟家里出柜了。”顾琛轻声说。
    没想到他们这么勇敢，还是近在身边的人，这带给程末的冲击不小。
    他一时哑然，久久才开口：“……挺好的。”
    “是啊。”
    “如果我们也能早认识几年就好了。”
    “现在也不晚，还有大半辈子呢。”顾琛笑了。
    “嗯！”程末跟着笑了，手掌抚上怀中那人的胸口，“比起他们的那种感情，咱们这叫天雷勾动地火。”
    话音刚落下不出两秒，那只手忽然被某人拉出水面。
    “我说你这手还想不想要了？都破口了还往水里泡，能不能长点心啊笨蛋？”顾琛厉言斥责。
    程末不以为意：“哎，没事儿，这点破皮算不了什么。”
    “会发炎的好吗？何况现在又是冬天。”顾琛坐起身，眉头蹙起，“赶紧擦干了上药！”
    “别啊，再泡会儿。”程末挣开他的手，扣住对方的肩膀将人按回自己的怀里，“不是你说的吗？我本来就是一个糙汉子，活那么精致做什么。”
    “这是糙不糙的问题吗？”顾琛无奈瞥了他一眼。
    明明长得跟个小白脸似的，骨子里却是五大三粗的。
    “我知道你是心疼我，在乎我，关心我……”程末俯身亲吻他的侧脸，“我都知道。可我现在就想你跟腻歪一会儿。”
    顾琛叹了口气：“你啊……”
    “我不碰水了还不行吗？”程末右手搭在浴缸沿上悬挂着，嬉皮笑脸地说，“再说，泡都已经泡了，也不差这一会儿了。”
    顾琛拿他没辙，做了最后的退让：“最多十分钟。”
    “谁家亲热还定时啊？”程末不乐意了，回了句。
    顾琛唇角扯起一抹坏笑，随后转过身贴了上去，湿漉漉的腰身没有一丝赘肉，水珠从蜜色紧实的肌肤滑落：“可是你别无选择。”
    程末慢慢收起笑容，眸色转暗，左手托起他的下颚，以吻代替回答。

 第 56 章

    “亲爱的，这样会不会太夸张了些？”程末蹲坐在椅子上，右手的手背刚擦完碘酒搭在顾琛的大腿上，看着他掏出一卷绷带。
    “你快闭嘴吧，昨晚让你别沾水我说没说？”顾琛一边给他做思想教育，一边埋头绕绷带，“现在好了？肿得跟个猪蹄一样。”
    “是是，男朋友说的对！”程末点点头，左手往前探去取充了一夜电的手机，一边开机一边说，“你别缠太厚啊，一会儿还戴手套呢。”
    顾琛摇了摇头，缠好后又熟练地剪了截胶布贴住封口。
    手机一开机，微信消息就接二连三地蹦了出来。
    阿玖：-初一我去找你吧！
    阿玖：-除夕可能不行，我爸要回去过节，我得留下来守夜。
    阿玖：-说话。
    阿玖：-手机怎么还关机了？
    阿玖：-你个二货，能靠谱一回吗？我算是服了你了。
    阿玖：-开机给我回电话。
    “谁？茜茜？”顾琛听这动静问了一句，起身把医药箱收进柜子里。
    “不是，阿玖。”程末盯了会儿手机，抬头看向顾琛，“他说初一要过来看我。”
    顾琛耸了下肩：“so？”
    “我还没跟他讲我俩的事呢，他妈一直在住院，情况不是很乐观。”程末的脑袋有点乱。
    顾琛朝他走过去，手插进他的头发里抓了两下：“所以，你怕他接受不了这件事，到时你就不能做为朋友给他安慰了？”
    “……也不全是吧。”程末抱着顾琛的腰，脑袋靠了上去，闷声说，“他可能是怕我一个人过节太孤独了，想过来陪我……我这朋友做的是不是挺差劲的？”
    “傻瓜。可能是他孤独了，希望你陪他呢？”顾琛在他脸上捏了一下，声音很平静，“那你想让他过来吗？”
    被顾琛这么一说，程末细细想了一下。
    是这样吗？
    好像是啊，齐玖昨天说想见他来着。
    “嗯！我等会儿给他回个电话。”程末握了握被顾琛包扎好的右手，不碍事，缠得很结实，“琛哥，这附近有好玩的地儿吗？”
    “初一营业的地方几乎没有。”顾琛把手套递给他，“你们平常都一起玩些什么？”
    “我们？泡吧啊！难不成去网吧打游戏？”程末接过手套，起身伸了个懒腰，“大年初一这样度过会不会太颓了？”
    “你到时电话里问问他的意思吧。”顾琛拿起钥匙，“一天的时候太短了，远地儿也去不了。”
    “嗯。”程末的胳膊往前一伸，在顾琛的屁股上摸了一把。
    顾琛愣了一下，回头看他。
    “你……没有哪儿不舒服吧？”程末腆着脸笑了笑，“其实你可以多睡会儿，我自己打车去也行。”
    “我谢谢您啊。”顾琛在他头上拍了一下，“有这份心，以后还是换我来吧。”
    “什么？”程末立马捂着耳朵装傻，先一步挤出门跑下楼，嘴里喊着，“听不见听不见！”
    顾琛随后跟上，摇了摇头失笑：“幼稚鬼。”
    当车库的伸缩门升起，一辆酷炫的银色阿斯顿·马丁db11 v12 coupe闪亮登场时，程末惊得下巴都快掉了，尽管他对车方面没有研究，还是一眼就被这流畅的线条，拉风的车型所吸引，半天没说出话来。
    顾琛走到他身边，在他白净的脸蛋上亲了一口，拉开车门笑着看他，“上车吧，男朋友。”
    到公司的时候，刚进门小唐和其他同事就簇拥上来把程末给团团围住了。
    程末一头雾水握着门把手，进不是退也不是。
    “程秘书，你没事吧？”
    “天啊！手怎么了？被那群混混打了？”
    “这些人太无法无天了，法制社会还这么明目张胆地抢劫，这不是看着我们程秘书好欺负吗？”
    “我早就听说那里很乱了！以后大家还是小心点吧。程秘书你怎么了？怎么不说话？”
    程末回过神，赶紧笑了笑应道：“我没事，你们……怎么知道的？”
    难不成闹上新闻了？
    不可能啊，回去顾琛也没提过这茬啊。
    “听保安室的大福说的，说是安排了一队人去找你。”小唐压低声音说，“昨天傅总不是跟你们一块儿么？”
    “傅总？”程末皱了皱眉。
    自己不是当事人么？可他记忆里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没有傅旻的存在啊，更别提那群保安了，这是怎么回事？
    “对啊！说来这还是我们第一次见到傅总为个员工搞这么大的阵仗呢。”
    “毕竟大过年啊，要真出了什么事，公司少不了要担责吧？”
    “要我说，傅总对程秘书一直挺好的啊！”
    “……”
    程末听着他们七嘴八舌聊得头都大了，最后也没弄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
    狗子：-[配图]盯…….jpg
    狗子：-[配图]再盯…….jpg
    顾大男神：-[配图]嗯？.jpg
    狗子：-到家了吗？
    顾大男神：-在体育坪呢。
    狗子：-大鹏他们兴致挺高啊
    顾大男神：-还有西子和江哲。
    狗子：-[配图]惊！.jpg
    顾大男神：-想看看么？
    狗子：-[配图]突然卖萌.jpg
    顾大男神：-不给你看。
    狗子：-[配图]想打架吗？.jpg
    顾大男神：-说句好听的。
    狗子：-男神你好帅啊
    顾大男神：-一点都不走心（难过）
    狗子：-（抠鼻）你差不多行了啊
    顾大男神：-他们也想见见你。
    顾大男神：-晚上大排档，约吗？
    狗子：-[配图]我jio得ok.jpg
    顾大男神：-[配图]摸摸傻子.jpg
    顾大男神：-安心上班吧，晚上我来接你。
    程末放下手机又惊觉过来：不对啊，自己不是要问傅旻的事吗？怎么三言两语又绕跑题了呢？什么记性啊真是。
    狗子：-问你个事儿
    狗子：-你昨天来找我的时候，有没有遇到我们傅总？
    顾大男神：-嗯，是他跟你说了什么吗？
    狗子：-你怎么没跟我提啊？
    狗子：-是同事跟我讲的
    狗子：-到底是什么情况？
    狗子：-他也碰上了那两混蛋？
    顾大男神：-你这么紧张干嘛？
    狗子：-你这不废话吗？
    狗子：-他是我老板
    顾大男神：-没什么，碰巧遇上而已。
    顾大男神：-放心好了，他屁事没有。
    狗子：-……
    顾大男神：-不说了，打球了。
    自从上次酒吧那一遭，顾琛对傅旻的态度是越来越不待见，如今连提下名字都不行。
    就像这样……跟个刺猬似的，一碰就炸起刺来。
    程末啃着笔头往红木办公桌后的空位上瞄了一眼，傅旻已经连着两天没来公司了。
    程末思忖了一下，还是觉得应该跟人道声谢，啪啪编辑了一条短信发过去。
    “哥，你这状态不对啊？”江哲在场外看他们打了几回合，顾琛发挥失常，不像他平常该有的水平。他递了一瓶矿泉水过去，“心里有事？”
    顾琛接过瓶子，甩了甩头发走到边上，拧开盖子闷头灌了半瓶，半晌才开口：“你说，假如西子上班的地儿，有个人总对他虎视眈眈，那人还是他的老板，你会怎么做？”
    江哲顿了顿，打量着他的神色，问：“那这个工作对他而言重要吗？”
    “算是挺看重的吧。”顾琛单腿站立，另一条腿曲着倚靠在铁网上。
    “你问过他自己的意思吗？”江哲撇开他的套路，单刀直入。
    顾琛摇了摇头，掏出一根烟叼上：“他完全不知道，甚至还觉得他老板是个大善人，对他特好。”
    “看这意思，你是跟那老板打过照面了？”江哲不抽烟，也闻不惯烟味儿，往旁边侧了一下脑袋。
    顾琛瞥了他一眼，把烟换到了左手边：“嗯，该说的都说了。但还是觉得挺膈应的你懂吗？他们要是只在同一家公司就算了，两人还单独呆一屋里。”
    说完旁边的人也没回话，顾琛不明所以看过去，江哲一副啧啧称奇的表情：“哥，你这恋爱谈得把人都谈傻了吧？在乎一个人也不能没了自我啊？虽然你以前的自我就是无我，但现在这状态显然更糟糕啊，恋爱不能这么谈的哥哥。”
    顾琛白了他一眼：“说人话。”
    “你这种心态是畸形的知道不？你自以为是为他好，可你不是上帝，你怎么就知道你所做的就真的是他想要的呢？就拿你刚说的这件事好了，他老板喜欢他，这事儿你是想让他知道还是不想要知道，你搞清楚了吗？”江哲没等他回答，搭着他的肩膀又说，“你明显不想让他知道对吧？那你就应该相信他，什么豺狼虎豹魑魅魍魉，他都不会动摇对你的决心，那你还怕什么呢？”
    顾琛低着头长长吐了一口烟雾：“接着说。”
    “你会觉得不爽，就是你自己作的！”话音刚落，旁边的气场骤然冷凝了下来，江哲马上咳了声道，“但是这事儿很好解决！你把这事儿跟他摊牌，直接说清楚了，那他自然会懂得保持距离了不是？”
    顾琛以为他能说出什么好办法，叹了口气：“这我能没想过吗？不是怕他上班的时候不自在吗？”
    “那你就自己不自在？我跟你说啊，两个人在一起了，对方如果不是个傻子，是百分百能感知到你的情绪状态的，虽然具体什么事情他不清楚，但是这很可能就是你俩心生嫌隙的开始。”江哲拍了他一下，“哥，听我一句劝，不管是这事也好，还是在其它事情上，感情若想长久，坦白是你能给他的最强的安全感。”
    “琛哥，你还上不上啊？”沈清把球抛给西子，朝他们这边喊了一句。
    “等会的，你们先打！”顾琛头也没抬，提高音量回了一句，又陷入了沉思。
    西子跟江哲交换了一下眼神，江哲摇了摇头示意没事。
    “我真的做错了？”顾琛扭头看了一眼江哲。
    江哲跟他对视着，抿了一下嘴，缓缓说：“哥，这很正常。我跟西子不也是磕磕碰碰过来的么？人跟人本来就是不同的个体，磨合是需要时间的，你不能一开始就要求自己要做到完美，极致的爱情不现实，毕竟生活里还有好多问题需要去应对。你不能一直抱着这种怕失去的念头去交往，你会累，他也会累的。”
    可谓一语惊醒梦中人。
    顾琛想起昨晚程末对他说的那句话“总想得这么多累不累啊？”
    自己可能真的在无意间给这段感情施加了某些压力，他自己都不知道。
    难道就像江哲说的，太过在乎也是原罪吗？爱得太用力就会变形？

 第 57 章

    江哲看到西子走过来迅速扬起一个谄媚的笑脸：“老公，你刚才那个三分投篮帅爆了！收下我的小心心~”
    西子很吃他这一套，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抓过他比心的手按到嘴边亲了一下：“和琛哥聊了些什么呢？就看你小嘴在叭叭不停。”
    顾琛摁灭了烟，迎上西子举起手掌握了一下：“让他给我当了回感情顾问。”
    “哈？问他还不如问我呢！”西子攀上他的肩膀，两人一起走到长椅边坐下。
    江哲跟在他们屁股后面，听到这话就不同意了：“我刚可是很认真地在帮哥分析诶，你这人真是！”
    西子大笑起来，在他屁股上拍了一下：“好好好，我错了。”转头问一旁的顾琛，“那问题解决了没有？我也可以给点意见啊。”
    “下回吧。”顾琛勾了下嘴角，过了一会儿说：“我跟我家那位说好了，晚上见见吧。”
    西子点点头：“大鹏说下午去他家馆子打桌球，去吗？”
    “他这是跟球杠上了？”顾琛扯了扯手上的护腕，没什么意见。
    江哲咧嘴笑：“估计是他妈又叫他守馆子，找借口把我们拉过去陪他一块了。”
    “老婆，你下午也不上班啊？”西子问他。
    “嗯，明天再上半天，就能一直休到初八。”江哲脑袋搁在西子的颈窝，用撒娇的口吻说，“也就指着过年能多休会儿了，一年到头都忙到死。”
    “我说让你换个轻松的活，你又不乐意。”西子用头碰了一下他的脑袋。
    “当然啊，人家好不容易混上个总监。”江哲努着嘴。
    西子突然噤声，下巴朝旁边扬了扬，示意江哲看旁边坐着那尊静下来的“思想者”。
    江哲凑到西子耳边小声说了句什么，两人识趣地起身离开了，给某人留下独立思考的空间。
    顾琛这么心不在焉地跟他们“玩”了一下午。
    虽说决定好要怎么做了，可怎么坦白也是件棘手的事儿。
    程末下班后坐上车就看到这样一个神不守舍的他，仿佛明天不是要过除夕，而是末日要降临了：“大哥，你这是要请我去吃烧烤，还是要请我去奔丧啊？”
    顾琛愣了愣，扯起唇角：“可能是打球打累了。”他接过程末脱下来的外套扔到后座上，“晚上能喝酒吗？”
    “行，喝点吧！”程末系上安全带，“我觉得我的酒量有长进了，现在喝个两三瓶没大问题。对了，你开车不能喝吧？”
    “嗯，江哲那小子是个酒鬼，肯定会拉着你喝，你到时悠着点。”顾琛叮嘱道。
    程末应了一声：“就他俩吗？大鹏他们去不去？”
    “去的，我让他们先去占座了。”顾琛发动了车。
    程末看向他：“大鹏和沈清知道江哲他们俩……”
    “知道。”顾琛接过他的话说，“沈清他们经常混在配音社，跟那群家伙熟着呢。起初还想进社团，不过嗓子条件被小秋嫌弃了。”
    程末笑了一下，又问：“诶，那咱俩的事呢？”
    “你说呢？”顾琛反问。
    “好吧，我知道了。”程末说完靠向椅背，没什么太大的反应。
    起初刚在一起的时候，他还挺紧张他们这段关系曝光的。
    现在倒也不是完全不在意了，或者应该说他一直以来怕的只是身边的人会介意。
    既然朋友们都能接受，这是再好不过的事情。
    毕竟没人愿意整天藏着揶着地谈恋爱。
    想到这儿，程末不由想到齐玖……
    他跟顾琛的这帮朋友不一样。
    人家不混二次元，典型直男一枚，完全就没想过男人跟男人的事儿。
    这要是齐玖突然跟自己说他找了个男朋友，换作之前的自己可能也会吓得够呛！
    但是……也不见得完全不能接受吧？
    自己还钢铁直的时候，不也听了某人的男男广播剧吗？也没怎么滴啊！
    顾琛见他安静下来，随便找了个话头：“大鹏一直想教你打球呢。”
    程末闻言侧过头看他：“没听说啊，为什么？”
    “发挥下你学霸的智商猜猜看。”顾琛说。
    程末两眼微眯思索了一下，片刻后轻啧了一声：“靠！肯定还是因为你吧？”
    顾琛笑笑没说话。
    “他是不是觉得我要爱上打球了，你这家属也能跟着我一块儿上场了？这不是利用我呢吗？”程末抬起双手交叉枕在脑后，语速不停，“丫看着平时挺憨厚个人，鬼点子倒不少。”
    “看人不能只看外表，人家家里有好几个馆子的生意，从小耳濡目染，头脑能笨到哪去？”顾琛转头看了一眼，见他面带倦意，“困了？”
    “不困，这不是在你身边放松嘛……”话音刚落，程末就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
    打脸来得太快。
    “眯一会儿吧，到了我叫你。”顾琛晒然一笑，伸手在他头上揉了下。
    “不要。”程末用手背蹭了一下眼角因为那哈欠渗出的泪水，“越睡越困，唠会嗑吧！”
    顾琛有那么一瞬觉得他是不是从傅旻那儿知道了什么，这可不是件好事。
    “自.首”和“被动归.案”的区别还是很大的。
    但以程末在自己面前藏不住事的性格，很快这个想法又被他打消了。
    “要么放首歌听听？”顾琛说，“点首你爱听的摇滚吧。”
    “嘿，这个好！”程末的情绪立马高涨了不少，在中控液晶屏上点了几下，最后选了一首beyond的《不再犹豫》。
    在程末看来，经典的旋律怎么听都不会腻。beyond的歌他从小听到大，几乎每一首都会唱，烂熟于心的那种。就算是这样，那份喜欢也没有因为岁月的流逝而递减。
    摇滚乐于他，不仅仅只是宣泄，还有治愈的力量。
    节奏感极强的鼓点紧接着吉他声响起，程末的睡意彻底消散了，脑袋开始跟着节拍晃起来，闭上眼不自觉跟着唱了出来。
    “……谁人没试过犹豫，达到理想不太易，即使有信心，斗志却抑止……谁人定我去或留，定我心中的宇宙，只想靠两手向理想挥手……”
    顾琛静静地听着，温柔的目光时不时往他身上扫两眼。
    程末的音色很清澈，粤语的发音也很标准，在这激昂励志的歌声中能听到他一直以来认真生活的态度。
    不羁，却又很坚定。
    这大概就是音乐带给人的魅力吧。
    “……oh~ 纵有创伤不退避，梦想有日达成，找到心底梦想的世界，终可见！”
    最后一句唱毕，伴奏也转瞬结束，车内倏地安静了下来。
    程末睁开了眼睛，竟后知后觉地不好意思起来，脸跟火烧似的，他尴尬地抓了下后颈：“啊哈哈，是不是吓着你了？我有一毛病，一听到喜欢的摇滚就情不自禁了……”
    以往在宿舍或是家里，他没少歇斯底里地放肆高歌，也没觉得哪儿不对。但此时此刻在这狭小的空间对着顾琛他莫名的紧张，而且唱的时候没自觉，唱完才紧张算他妈怎么回事？真的弱爆了好吗？
    “没，很好听。”遇红灯，顾琛刹车后道，“之前怎么从来没听你唱过？”
    “啧！我就知道。”
    “什么？”
    “甭管我做什么，你都会说好~很好~非常好~”程末用略微夸张的语气感慨。
    尽管料到了顾琛会这么说，他的心情还是止不住愉悦起来。
    只要是顾琛说的话，他就愿意相信。
    对他来说，亲密的人给予的鼓励，远比外人的评价更重要。
    “那要我怎么说？还不让人说实话了？”顾琛乐了，手肘搭在方向盘上，学着他的语气说，“我就是觉得好听~很好听~非常好听~不可以吗？”
    “我操！再说下去老子都要信以为真了。”程末移开视线。
    顾琛看着他，又轻声补了一句：“可能还听上瘾了，以后经常唱给我听吧。”
    程末挑了挑眉不置可否，往他身边凑近了些：“话说你什么时候唱歌给我听啊？男神？为你的迷妹们没少唱吧？在自己男朋友面前还没亮过嗓子这样真的好吗？”
    “嗯……可以考虑一下。”顾琛脖子前倾，在他嘴上碰了一下，见绿灯亮起发动车。
    程末本以为他会立马应下的，结果换来一句“考虑一下”，瞬间不爽起来：“考虑个球！必须唱啊，而且我还要听别人没听过的！”
    顾琛笑了起来：“狗哥挺霸道啊？”
    程末轻声哼了一下：“有意见？”
    “不敢。”顾琛说。
    “那你唱还是不唱？”程末瞪着他，这回没被他忽悠过去。
    车已经开到了学校附近，顾琛放慢车速，四处张望着找停车位，一边点头道：“唱！必须唱！等我好好练练，行吗男朋友？”
    “哦，行吧。”程末眼珠提溜转了一圈，望向窗外，心里有点小期待。
    停好车后，两人开始龟速朝大排档的方向挪动，倒不是他们不想快点走，实在是人太多了。虽然春节期间学校已经放了假，可这夜宵街的人流量一点都没见少。
    他们挤在擦肩接踵的人群中，几次差点走散了。
    随后，猝不及防地，程末握住了顾琛的手腕，自然地拉着他往前走。
    尽管这只是一个看似微不足道的动作，但好像哪里开始不一样了。
    顾琛感觉心跳漏了一拍，那一瞬间四周的嘈杂声都从耳边消失了。
    没记错的话，这还是程末头一回在大庭广众之下主动对自己做出亲密一点的举动。
    他忽然想起来，其实程末好像一直有在向自己表示他也是个“男生”，只不过每次都被自己单方面地忽略了。总觉得把喜欢的人护在身边，为他屏蔽掉一切不好的事情，就是所谓的爱他。
    殊不知跟以前自认为的自私相比，这才是真正的自私吧？
    顾琛深邃的眼眸注视着眼前那个的背影，心绪慢慢地平和下来。
    在这段炽烈又生涩的感情里，或许他们彼此都需要一些时间去成长。
    程末，因为你，我愿意努力成为更好的自己。

 第 58 章

    两人几经辗转终于找到了他们第一次聚会的那家店，生意一如既往的爆满。
    “等下！我有件事想跟你说。”顾琛忽然在门前停住了脚步。
    “什么事？”程末隔着防风门帘上的透明膜往内张望。这时老板娘端着一盘烧烤出现在两人的身后，刚烤好的各种肉串堆成了一座小山，孜然混合着辣椒面的香味儿扑鼻而来，他感觉胃都抽抽了一下，“我饿了……边吃边说成吗？琛哥。”
    顾琛往旁边让了一下。
    老板娘认识顾琛，热情地招呼道：“是啊，烧烤就要趁热吃！跟大鹏他们一块的是不？这盘就是你们桌的，赶紧进来吧！”说完撩开了布帘。
    程末闻着味儿，脚跟有根绳在拽着似的跟在后面快步走了进去，急不可耐道：“快啊琛哥！民以食为天！我他妈现在饿得能吃下一头牛。”
    “这边！程末！”沈清一眼瞅见了程末，站起身大力地挥着手喊：“琛哥呢？”
    他们那桌离门边很近，老板娘放下餐盘就去忙活其它桌去了。
    顾琛叹了口气走进去，应了一声：“这呢。”
    “程末小可爱！我总算见着你了。”江哲笑眼弯弯地冲程末喊了一句，“不容易啊！”
    光凭这熟悉的声音程末就认出他来了，只不过现下没了配剧时古风的腔调。
    一眼望过去，是个打扮得很精致的男生，柔美，但是不娘炮。
    没等程末接话，江哲身侧一位大高个倏地站了起来，向他伸出一只右手：“你好，我是西子。一直听顾琛说起，早就想见见你了。”
    程末脑袋微微仰起，愣了一下。
    这人……看着都快两米了吧？名副其实的“大高个”。
    程末一度担心他会不会把老板娘这帐篷顶出个窟窿。
    他走到桌边跟西子握了一下：“你好……久仰大名。”
    西子是典型的小麦肤色，加上人高马大的手掌也很大，两人这手一大一小，握在一起跟白加黑似的。
    “噗哈哈哈……突然这么正经怎么回事？”江哲笑得捧腹。
    顾琛也笑了，接过沈清递来的碗筷撕开薄膜包装：“先坐下吧，别搞得跟两国会晤似的。”
    程末坐下后忍不住打量西子：“哥们你得有一米九吧？”
    “是一米□□点五。”江哲更正，他跟程末正好面对面坐在靠里的位置。
    程末挑了下眉，心想：不可能吧，就这高度我一米九还是往少了里说的呢。
    江哲降低音量对他补了一句，“他不乐意我说他一米九以上。”
    “为什么？”程末见状，也不由得小声起来，“这身高挺好的啊，看着多有安全感啊！多少人还羡慕不来呢。”
    西子小心翼翼地往旁边张望了一下，程末跟着扫了一眼，沈清跟大鹏在开酒，西子去拿酒杯了，顾琛在用茶水冲洗碗筷。
    “他读书的时候个儿就比我们同龄人窜得快，我那时老管他叫绿巨人，到现在还记着仇呢。”江哲边说边乐。
    “巨人就算了，你前头儿还加个绿，难怪他不乐意了。”程末也乐。
    “哈哈哈哈哈……有道理。”江哲说，“诶，你给我哥起过外号吗？”
    “外号？”程末细想了一下，好像没有。不过顾琛倒是给自己取了个……尽管他现在也听习惯了，但他是不会自己说出来的。
    “对啊！或者爱称什么的？情侣之间不都有亲密点的称呼吗？”江哲看着他，脸上写满了八卦的兴奋劲儿。
    “没……”程末顿了顿，反问，“你俩有？”
    “我们？现在最常叫的就是老公老婆呗！”江哲很自然地说，“不过，那什么的时候会叫点别的，情趣嘛~你懂的。”
    能把这种事在大排档里说的这么随意，程末也是服了。
    怪不得跟顾琛是朋友呢，跟他一比，顾琛都显得委婉起来了。
    他点了点头敛下眼眸，尽量表现得平静，半天才啊的应了一声。
    顾琛坐得近，几乎所有对话都听得一清二楚，这时不得不插上一句了：“不是说饿了吗？趁热吃上吧，边吃边聊。”
    这大排档里虽然没有空调，但座无虚席，加上防风罩的阻断，一点都不会觉得冷。
    西子和顾琛要开车，都不喝酒，边吃边看着其他四个人你一杯我一杯的，有点看戏的意思。
    江哲的酒量算是这群人里最好的了，白的都没在怕的，更别提啤酒了。此刻除了脸蛋绯红，行为举止是一点醉意也看不出来。
    一群人里属大鹏和沈清最惨，轮番上阵陪酒，厕所都跑累了，已经有七分醉了。
    程末自然也跟着喝，但有顾琛在一旁拉着，这么老半天才喝了一瓶半。
    “今天这茄子烤得不错。”西子把刚端来的那盘茄子往顾琛面前推了一下，“尝尝。”
    顾琛拾起公筷点了一下，又放下了：“嗯，比起上回在你家自己捣腾的是强点。”
    “那何止是强上一点啊？西子那家伙整出来人家都认不出是啥玩意儿！”大鹏拍着大腿抱怨起来，“那次吃完了以后啊，毫不夸张的说各位，我他妈半个月没敢碰茄子！”
    “哈哈哈哈哈……”沈清敲着筷子大笑。
    “讲真的！”大鹏打了个嗝，“我妈后面没过两天炒过一次茄子，我差点跟她急了！”
    这种时候自然少不了江哲这个护夫狂魔了，他撂下杯子，指了指大鹏：“那你去烤个试试？你以为是烤红薯啊？埋点土烧把火熟了就能吃啊？茄子这种东西是需要技术的好吗？再说后来烤的牛肉不是挺好吃的吗？”转头又指了下沈清，“还有你，我可记得你吃了不少啊！”
    沈清赶紧放下筷子，头摇得跟波浪鼓似的撇清关系：“我可啥都没说啊！”
    江哲又扭头准备把炮火怼准顾琛，欲言又止，顾琛抬眸若无其事地跟他对视了一眼。
    然后……
    江哲没出息地把脑袋转开了，举起酒杯碰了下程末的杯子：“程末，来！我们喝！”
    “来来！”程末爽快地陪他闷完一杯，继续啃着手里的羊肉串。
    “你胃口也太好了吧？我哥是不是平时没让你吃饱啊？”江哲一边给他斟酒一边问。
    这时候局已过半，虽然菜还在上，但大家基本上已经吃饱了。
    一桌人只有程末还在咀嚼不停，仿佛真如他刚进门时所说的。
    “嗯，我在长身体。”程末煞有介事地说。
    “哈？”江哲酒都差点倒出去了，“太逗了吧你？这么冠冕堂皇的理由你也想得出来？”
    “不是啊，认真的。”程末曲了一下手臂，才发现空间太小，又放下了，“你不觉得我太瘦了吗？哦，你也挺瘦的。但我跟你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江哲放下酒瓶，细长的眉眼往上挑了一下。
    西子听见了，凑过来在江哲的下巴上点了一下：“人家那是在暗示你受，还没懂呢？”
    “不可能！程末才不像你们呢，一天天就会欺负我！是吧程末？”江哲推了一下程末在挑串串的手。
    “嗯，我不会的，我从来不欺负人。不过……”程末拿起一串翅尖，对江哲笑了一下，“说实话应该不算欺负吧？”
    顾琛忍俊不禁，笑出了声。
    “唉唉行吧，反正我也没想过要那什么。”江哲一脸挫败。
    作为一个受，他还是很有自觉的。
    用董秋的话来说：他的“受”属性体现在了他的方方面面，就差写在脸上了。
    隔壁那桌人没多会儿也走了，店里顿时就剩下他们这桌跟最后一排的一桌客人。
    顾琛的手机突然响了一声，他点开看了一眼，是江哲发来的信息。
    江哲：-摊牌了吗？
    顾琛：-还没。
    江哲跟西子交换了一下目光。
    江哲：-哥，我们帮你探下口风。
    顾琛正想回复不用，西子已经开口了：“玩不玩游戏？”他看了眼顾琛，视线最后却落在程末脸上。
    程末终于把自己吃撑了，抬眼随口问了一句：“什么游戏？”
    “当然是真心话大冒险呀。”江哲的耳钉反射出一道短促的光。
    “我随便啊，你们想玩就陪你们玩玩。”程末说。
    “之前有玩过吗？规则知道不？”江哲笑吟吟地下套。
    “知道，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啊？”程末往顾琛身上靠过去，小声说，“这里面没坑吧？”
    顾琛手在他肚子上揉了一下：“你不想说真心话就选大冒险，我替你做。”
    “你俩密谋些啥呢？来来开始了！”江哲拍了一下西子壮硕的胳膊，“老公，把那个空酒瓶拿过来！”
    江哲确实牛逼，沈清和大鹏已经喝趴下了，他还跟个没事人一样。
    也就是说现在能玩这游戏的只有他们四个人。
    程末对游戏吧，莫名有种偏执的胜负心，在这一点上齐玖也说过他。
    可偏偏他的游戏运还很衰……呃，应该说特别衰。
    大一的时候他玩一个网游，每每到抽装备的时候，从没开出过上等的佳品，连中等都很少……
    都是同时期进的服，人家都穿上全装了，他还在炼化碎片。
    总之要多凄惨有多凄惨。
    所以当瓶口对着自己停下的时候，程末表现的很心如止水，微笑里透出一句mmp。
    命运呐！造作啊！
    当你习惯到可以无视失败，那失败拿你也没有办法了。
    “真心话还是大冒险？”西子问。
    程末叹了口气：“能先听问题吗？”
    “那多没意思啊！”江哲接道。
    “行！真心话，你问！”程末破罐子破摔了。
    顾琛手握成拳咳嗽了两声，江哲装没看见。
    “嗯，我想想啊……”江哲托着下巴，装模作样地思考了一瞬，“那就说说你的爱情观吧！”
    “爱情观？”程末重复了一遍，不明所以，“是什么东西？”
    “那换个说法好了，你对爱情的理解是什么，你认为的爱情是什么样的？我们也不为难你，想到什么说什么好了。”江哲问完，三双眼睛都齐刷刷地盯在了程末脸上，很认真的那种。
    程末顿感压力紧张了起来，差点口吃了：“……靠！一定要问这种傻逼问题吗？”

 第 59 章

    这要他怎么说？他最不擅长的就是总结感情问题了。
    他对爱情所有的理解，都来自顾琛。
    他认为的爱情，就是顾琛啊！
    没认识顾琛之前，他还不知道喜欢是什么感觉呢。
    不过是以前听别人说起，偶尔也会幻想一下，仅此而已。
    “算了吧，换大冒险。”顾琛出声解围。
    “如果一定要说的话，有一个吧。”程末突然想到了。
    顾琛愣了愣：“什么？”
    “要说我二十来岁从来没想过这事儿也不可能。不过在这方面我真没什么要求，一定要对方怎么样这种想法，我没有。只要喜欢上了，那个人对我来说就是对的人。但一定要说一个的话……我这人有个底线。”程末把玩着空酒杯，缓缓道，“我呢最受不了欺骗，毕竟没人会愿意傻傻地被蒙在鼓里，对吧？哪怕将来对方喜欢上别人了，只要他在第一时间告诉我，我也能够理解，感情这东西本来就是强求不来的……不过真要有那么一天，我会选择毫不犹豫地离开，死缠烂打什么的，我最看不上了。”
    在程末的话音落下之后，场面一度安静了下来，只有大鹏的呼噜声像个螺旋桨，自动循环播放。
    虽然程末所说的欺骗跟他们心里想的不完全是一回事，却也挨了边。
    话唠如江哲，一时之间也想不出该怎么接后面的话。他目光犹疑地在顾琛不露声色的脸上扫了扫，隐约觉得自己好像把事情搞砸了。
    “放心吧兄弟，我们琛哥可不是那种负心汉。”西子率先打破僵局，他举起空啤酒瓶磕了一下桌面，发出一声不重的声响，借此提醒程末。
    程末喝了酒脑子转得慢，这才突然回过味来。
    我操！
    自己刚才瞎j b说了什么？
    现在想想，那一番话的指向性也太他妈明显了吧？
    自己如今都已经跟顾琛在一起了，这不摆明是在说顾琛三心二意么？
    程末，你真的蠢死算了！
    他后悔莫及，赶紧跟顾琛解释：“那什么，我不是说你啊琛哥！我都不知道自己刚才扯了什么狗屁玩意儿！我只是……呃，打个比方……”
    顾琛的左手搭在程末的椅背上，右手放在桌面上轻轻叩着，过了好一会儿才抬起头：“解释了能换来原谅吗？”
    “什，什么？”
    程末本来就有点慌，一听他这么说，以为他在说自己，可他说的是假设啊假设！
    好吧，就算是假设，换他自己听着也会不爽。
    “靠！你真往心里去啦？那我道歉成吗？那个移情别恋什么的我压根没有往你身上代入的意思……不对，我是说我就那么随口说说，这他妈是我以前还没谈恋爱的时候瞎琢磨的啊！你不能……诶，上哪去啊？！”
    程末话还没说完，顾琛突然拽着他的手，头也不回地往外走去。
    留下西子和江哲大眼瞪小眼，傻傻地愣在那儿。
    “老婆，看你出的馊主意。”西子说。
    “那你也是帮凶。”江哲勾住他的脖子，“但我怎么觉得，看这发展好像也不全然是件坏事啊。你说呢？”
    “天知道。不过只要是真喜欢，这点事算得了什么。”
    “是啊，就像我们。”
    眼见江哲的嘴要贴过来，西子赶紧偏了下脑袋，沉声提醒：“老婆！答应过我什么的？”
    “知道啦知道啦，不亲就不亲！”江哲瘪了下嘴，目光投在沈清和大鹏身上：“唉，命苦！还要送这两头猪回家。”
    午夜十一点半，再过半小时就是大年三十了。
    一辆抢眼的银色跑车驶进寂静的大院，随后开进漆黑的车库停下了。
    车子仍处于发动状态，里面亮着灯开着暖气，但此时的气氛却down到了冰点。
    之所以会是这番景象，还要追溯到他们从大排档出来，上车之后发生的事情……
    顾琛终于决定坦白一切，反正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
    回家的路上，他一边开着车，一边把有关傅旻的事从酒吧到巷子一五一十地叙述了一遍。
    态度很诚恳，争取换来从宽处理。
    就是全程没敢看程末的眼睛……
    他怕。
    怕那双黑亮的眼睛会流露出失望。
    可在他说完之后很久，程末都没有接话，一下子他的心里没了底，呼吸都跟着沉重了起来，导致后半程车里一直都是很凝重的氛围。
    而程末这边，得知整件事情的始末以后心里翻江倒海，五味杂陈。
    不可否认，直到现在，他的心情还像屎一样。
    他总算知道这段时间顾琛这古怪的行为是为哪般了。
    说不气愤那是不可能的。
    经过一天繁杂的工作，他的身体本来就有些疲惫，加上喝了两瓶酒，这会儿更加昏昏欲睡了。
    但他依旧倔强地死撑着沉重的眼皮。
    这么僵持了大概几分钟……
    顾琛终于熄了火，没有动。
    程末解开安全带，拉了一下门锁，打不开，回头刚要开口顾琛已经压了过来。
    “我错了。”顾琛的声音很低。
    程末推了他一下，没推动：“开门。”
    “我知道错了。”顾琛半个身子挡住了车顶的光，阴影打在程末的脸上，“你别跟我生闷气成吗？”
    程末被顾琛堵在座位上动弹不得，只好从门锁上收回手，窝火地瞪着他：“顾琛，你这样有意思吗？我在你眼里是不是就他妈是个弱智啊？”
    “我没有。”顾琛闻言马上否认。
    俩人离得很近，他能清楚地看见程末眼里布满了红血丝，心疼得不行。
    “没有？”程末冷笑了一下，“那你错哪了你告诉我。”
    “哪都错了。”顾琛说完又马上补了一句，“我不该瞒着你单独去见他。”
    “我气的只是这个吗？顾琛，说白了，这原本就是我的事，要处理也得由我自己来处理！你这他妈算怎么回事？”程末用食指戳了两下顾琛的胸口，提高音量，“当自己是梁朝伟，演无间道呢？你不觉得你这么一折腾显得我特傻逼么？”
    顾琛抿着唇，眼睫颤了颤，没说话。
    程末憋了一路的火气瞬间像打开了阀门，失去控制一股脑的爆发出来：“是！我明白你想护着我的心情，可我不需要你以这种方式替我挡下一切，你懂吗？我跟你交往，不是光享受你给的爱就完事了！老子也是男人！我想要的是不管遇到什么，那些好的事还是不好的事情，我们都能够一起面对一起分担！你个自以为是的大傻子到底懂不懂啊？”
    程末说的很快，像机关枪一样，可顾琛还是听进去了，但他没料到程末会说这么一番话。
    顾琛原以为傅旻会是横亘他俩之间的一个大问题，却没承想……
    这段指责里竟没有一个字关于傅旻。
    程末在意的是他们，是自己。
    顾琛沉默了半晌，才哑着嗓子说：“嗯，现在懂了……”
    “我说你就不能活得轻松点吗？”程末拧着眉，渐渐恢复了正常音量，“这都二十一世纪了，还他妈整得跟宫斗的戏码似的，有劲没劲啊？”
    “嗯，没劲。”顾琛顺着程末的话说，拉过他的手，不轻不重地揉按着他的手心，帮他舒缓情绪：“以后不这样了，你先消消气。”
    “消不了！”程末甩了一下他的手，没甩掉。
    “我承认我当时被醋意冲昏了头脑，才犯了浑。”顾琛小声说，“我不想你知道以后满脑子装着那姓傅的，还为那男人费心思。”
    “呵，不让我想，你就自个想？”程末都气笑了，“老子吃醋的时候，不也给你时间自己去处理了吗？你倒好，直接把情敌引诱成了追求者……这算他妈哪门子的吃醋啊！”
    “这也赖我啊？”顾琛无奈叹了口气：“我要早知道，肯定戴上口罩再去。”
    “什么？”程末闻言瞪他。
    “不是，早知道我肯定不去了！”顾琛苦笑了一下，“行了，错了就是错了，我不辩解什么了，你就原谅我这回吧？嗯？”
    “没门！我现在看着你这张脸就来气。”程末直接上手狠狠捏了一把顾琛的脸颊。
    说是这么说，不过顾琛能感觉到他这会儿显然没之前那么生气了。
    程末愿意说出来，说明问题不大。
    只要他不放心在上，要自己怎么做都可以。
    “那你怎么撒气怎么来吧，小的悉听尊便。”顾琛眨了下眼睛，作出一副讨好的样子看着程末，“或者你直接给我两拳，踹我两脚，咱别把气堵在心里就行。”
    “……不稀得搭理你，赶紧把车门打开！”程末撇开头。心里暗骂：这家伙分明就是笃定了自己下不去手！
    顾琛钳住程末的下巴将他脑袋又转了回来，额头贴上他的额头，在他的鼻尖蹭了蹭：“狗哥，你连移情别恋都能理解，这事儿你就不能理解一下么？”
    “我理解你个大头鬼啊！你丫到底有没有在认真听我讲话啊？”程末说完，撒气似的用力朝那脑门磕了一下，结果……顾琛的头痛不痛他不知道，但他把自己给磕疼了，他揉着额头骂了一句，“嘶……你大爷的！你要敢给我移个情别个恋试试！”
    顾琛忍俊不禁，撑在椅背上注视着他：“别的人我看不上，就要你了。”
    程末没作声，不过心情有稍微……好那么一丢丢。
    “我不会给你离开我的机会，这辈子你都别想。”顾琛信誓旦旦地说。
    程末的手顿了顿，又揉了两下才放下来，顶着发红的脑门重新看向顾琛：“所以现在是闹哪样？我要不说原谅你，你就不给我下车了，是这意思吗？”

 第 60 章

    顾琛倒没这么想，不过是想赶紧把俩人这胶着紧张的状态给解决了，多拖一分拖一秒，他都要难过得受不了了。
    他犹豫了一下，垂下眼眸闷声说：“我只是怕放你下了车，你回头真不理我了。”
    有那么一瞬，程末的心跟着这话拉扯般的痛了一下。
    顾琛总说要给自己安全感，可他可能远没他表现的那么泰然自若吧？
    “说的好像我要分房睡，你就会答应似的。”程末淡淡地说。
    “想都别想。”顾琛接的很快，抬起头来，眼眶有点红。
    “那不就结了，你还怕什么？”程末这话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顾琛愣了一下。
    程末打了个哈欠：“赶紧放我下去！困死了！明天还得上班呢大哥。”
    “那这事儿……算过了？”顾琛忍不住小心确认。
    “不然呢？等你把我耗死在这儿么？”程末瞟了他一眼，“我发现啊，你真够磨人的。”
    顾琛淡淡地勾了下嘴角，没有说话，解了门锁。
    他不知道程末是打心底里原谅他了，或只是被自己这有点无理取闹的行为给逼得委曲求全。
    但他不想再折腾程末了。
    程末现在的状态看起来……很累。
    无论是身体上的，还是心理上的，都源于自己。
    这种认知，让他的心脏一阵阵的疼。
    程末突然开口叫了他一声：“琛哥。”
    “嗯？”顾琛越过座椅拿起自己的羽绒外套递给程末，“穿上再下车，外面冷。”
    程末没有接，而是一把抓住了顾琛拿着衣服的手：“无论你跟傅总之前发生过什么，明天我都会跟他讲明我的态度。工作是工作，感情是感情，我拎得清楚。你也别再放在心上了，知道吗？”
    顾琛半晌才应下一声，咬咬牙终于问出了自己在意的那个问题：“我……是不是让你失望了？”
    程末叹了口气：“我也会犯错，你会因为我犯了错就不喜欢我了吗？”
    “不会。”顾琛望着他，爱意渐渐渗进了眼眸中，“只会越来越喜欢你，每一天都比前一天的我更喜欢你。”
    “嗯，我也不会。”程末赶在脸红之前收回目光，从他手上拿过外套套上，很认真地说：“我并没有否定你这个人，我只是就事论事，你别的什么都很好，就是老爱往心里藏事。当然，每个人都有权利拥有自己的秘密，我也不是要你一定什么事情都要跟我讲。但至少在关于咱俩的事情上，我希望你不要再背着我一个人去干傻事了。行吗？”
    “好，我答应你。”顾琛说。
    这人远比他想象的还要坚定呢，同时……还有超乎常人的理性。
    “那就行了。”程末坏笑了一下，朝他勾了勾食指：“脑袋靠过来。”
    顾琛听话地凑过去，飞快地在程末脸蛋上亲了一口。
    “……我让你亲我了吗？”程末啧了一声，瞪着他。
    “不然呢？”顾琛不明所以。
    “别动！”程末命令道。
    没等对方回应，下一秒程末抱着顾琛的头对着他的左耳垂狠狠地咬了下去。
    猝不及防地痛感袭来。
    顾琛却纹丝没动，甚至连一丁点儿声响都没有发出来。
    程末松开牙，盯着那渗出了一点血珠子问：“痛吗？”
    那滴血红点缀在耳垂上像极了一颗绚丽夺目的红宝石耳钉，衬得顾琛那张帅气的脸庞散发出不一样的性感。
    顾琛潜意识里刚想说不痛，话到嘴边，诚实地答道：“嗯，有点。”
    程末强忍住想伸出舌头舔掉那一抹鲜红的冲动，贴在他的耳边压低声音说：“念在你是初犯，从轻惩罚。敢有下回，决不饶你，记住了没？”
    顾琛唇角开始缓缓上扬：“嗯，记住了。”
    这一刻他确信自己做对了。
    感觉如释重负。
    “那……回家？”程末问。
    “好，回家。”顾琛说。
    可就在程末下车后转身的一瞬间，整个人就像被闪电击中似的，忽然定在了原地。
    他的大脑一片空白，望着车库往里的位置，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我操！顾，顾琛……”
    “嗯？”顾琛按了下遥控锁，绕过车头走到他身边。
    “那是……”程末扯了下顾琛的袖子，指着不远的暗处，一辆军绿色的吉普车，“你爷爷的车吗？”
    顾琛抬眼望去，也一同愣住了。
    “嗯，可能是提前赶回来陪我过年。”顾琛说完跟程末对视了一眼，见他眼里的惊慌，在他背上拍了两下安抚道，“没事儿，他这个时间早就睡下了。你要不放心，一会儿我去他房门前探一探？”
    “……算了……不是，爷爷要回来怎么会不给你打电话？”程末继续压着嗓子说，“你赶紧看看手机！”
    顾琛顺从地掏出手机，按了一屏幕，没反应：“……关机了。”
    程末气结，不知道说他什么好了：“怎么弄啊现在？爷爷这么长时间没回来，结果一回来我俩都不在家。还有你，手机怎么偏偏这时候没电啊？”
    顾琛看他用超小的气音发着脾气，特别可爱：“狗哥，你这是做贼心虚了？”
    “跟你说正事呢，你丫能不能认真点啊！”程末打开他搭在自己肩头上的手。
    顾琛搓了下手臂，有些委屈：“怎么又碰不得了？”
    “注意点影响！”程末说完，径自往外走去。
    顾琛两步跟上：“兄弟之间有点亲密举动也很正常啊！”
    程末匆忙顿住脚步，回身把手捂在他嘴上，瞪着他：“哥算我求你了行吗？小点声！”
    程末就奇了怪了，以前顾琛不是比自己还谨慎么？现在怎么感觉自己跟他调个儿了呢？
    顾琛唔唔了两声，点点头，算是答应了。
    程末这才撒开手，瞪着他做了一个拉链式闭嘴的动作。
    顾琛看得直想乐，然后配合地用无声的口形说了一句：“知~道~啦~”
    走出车库，往外绕半圈就是别墅的大门。
    俩人回来时各怀心事，也没留意之前房子里有没有亮灯，不过这会儿整栋房子是乌黑一片的。
    可能老爷子真睡了？毕竟这会儿都半夜了。程末心想。
    顾琛把钥匙插了进去，正想说句什么，程末跟装了雷达似的，马上用警告的眼神盯着他。
    直到俩人蹑手蹑脚进了屋，程末还跟没回过神似的，站在床头前发愣。
    顾琛帮他脱下外套，他没有动。
    顾琛取出睡衣，他没有动。
    下身突然一凉，顾琛拽下他的裤子……
    程末惊得往后退了一步，结果被脚上的裤腿绊住，直接倒坐在了被子上。
    “我操！你干嘛！”他慢半拍地骂了一句。
    顾琛从他脚上把脱到一半的裤子拽下来：“狗子，知道你现在这是什么吗？”
    “啊？”程末沾到床更不想动了。
    “当人的大脑极度渴望睡眠的时候，却还在强行保持清醒状态的话，就会越来越迟钝，简而言之，你再不睡觉就真的变成大傻子了。”顾琛说完，把睡衣扔到他身上，“自己换上，让我上手你今晚就不用睡了。”
    “还没洗澡呢。”程末呆呆地说。
    “明早起来再洗吧！”顾琛说完揉了一把程末的头发，转身走进浴室。
    程末真的是困得不行了，什么都懒得想，也想不动了。
    他刚把睡衣换好，顾琛从浴室拧了把湿热的毛巾走出来，往他脸上呼了上去，洗脸的手法依然很温柔。
    “那你明天记得叫我早起啊！”程末刷完牙，缩进被窝里不放心地嘱咐道，“还有爷爷那边……”
    顾琛捏了一下他的鼻子，打断他：“睡觉！什么都不要想了，明天一切有我呢。”
    “嗯……晚安……”程末疲惫地阖上眼，还没等顾琛那一声的“晚安”传进耳朵里，就已经什么都不知道了。
    顾琛洗完澡躺下后，将熟睡的人搂进怀里，在程末额前轻柔地吻了好几下。
    此时左耳还在火辣辣的疼。
    他的心里却很踏实。
    程末这一觉睡得无比安稳，一夜无梦这种情况对他来说还是头一遭。
    平常一晚他起码三四个梦打底，睡一半如果遇上起夜，接着睡还能续上前面的梦境。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白天里他整个人处于一种懒得往深处琢磨的状态，导致大脑半夜开始兴奋，才会做出各种千奇百怪的梦。
    比如大一期末考试那天，程末梦到自己睡过头迟到了，等他心急火燎走出宿舍往考场赶时，竟发现那一路都是钱，他就沿着钞票的指引一边捡一边走，口袋都快装不下了，一直捡到了老师办公室，书桌上面摆着本次考卷……的答案！他还没来得急看，老师和同学们突然赶到了，控诉他看到了答案，本次考试成绩作废！他拼命解释都无济于事。当时直接把他从恶梦中惊醒了，就因为这个梦，那次考试他还挺担心的，怕出什么岔子，尽管他复习得挺有把握的。
    好在成绩出来后，只是虚惊一场。
    若把他做过的这些奇葩梦记录下来，估计都能开个展了。
    程末胡思乱想着洗了个澡，捯饬完下楼，发现顾琛和顾老爷子已经在餐桌边等着他了。

 第 61 章

    “小学霸，早啊。”还是顾老爷子先打的招呼。
    可能是因为这阵子发生了不少事，总感觉过了很久似的，但其实顾老爷子走了也没多少天。
    “爷爷早！您……睡得好吗？”想起昨晚，程末问得有些小忐忑。
    “嗯，还是在自己家睡得舒服。”顾老爷子看了眼正在煮面条的顾琛，慈眉善目地说，“这小子说你还特意去买了灯笼和对联？”
    程末挠了下头，讪笑着说：“我家每年都会买，这样比较有年味儿嘛！生活有时候还是需要点形式感的。”
    说完他忽然深刻认识到，对他们来说自己不过是个外人。
    之前家里只有他和顾琛的时候倒没觉得，如今顾老爷子一回来，这种感觉就明显起来了。
    程末开始反省自己这个“客人”是不是做得有些过了？
    顾老爷子意味深长地盯着他看了会儿，点点头：“是啊，你说的对。”
    “狗……程末，过来端面。”顾琛背着身喊道。
    “来了！”程末走了过去。
    “先给老爷子端过去，他吃得清淡。”顾琛指着旁边盛好的那碗清水面，上面盖了个煎蛋，“你那份，我帮你浇一层葱油吧？”
    “成。”程末把面送过去，又踱了回来。
    “怎么了？没睡好？”顾琛反射动作把他往后挡了一下，“退后点，这油会往外溅。”
    程末摇摇头，注意到他红肿的耳垂，小声问：“你耳朵好点没啊？”
    “我倒希望它痛得久一些。”顾琛将切好的葱花撒在面上。
    程末听懂了他话里的意思，一下子不知道怎么接了。
    “千万别心疼啊，我罪有应得。”顾琛打趣着逗他笑。
    “鬼才心疼你呢！”程末确实笑了，“你什么时候起的？”
    他起来就没见着顾琛的人影。
    “五点半吧。”顾琛说。
    “什么！你这才睡了几个小时啊！”程末压着声音道。
    “老爷子晨跑，我陪他。”顾琛把热油泼在面上，“到了中午我可以再眯一会儿。”
    “哦。”程末伸手去端面。
    “等会儿。”顾琛抽了一双筷子把两个碗里的鸡蛋夹开，蛋白都搁程末碗里，蛋黄留给了自己，“好了。”
    程末打小就不爱吃纯蛋黄，打散的蛋没事，但若是单吃蛋黄这玩意儿，无论是干粉状，还是流心状，他都难以下咽。
    这些天他们都是这么分着吃的，不过现在顾老爷子回来了……
    程末朝餐厅瞄了一眼：“爷爷在呢。”
    “没事儿，他管得没这么细。”顾琛笑了笑。
    顾老爷子果真如顾琛所说，不仅没在意，连昨晚他们晚归的事儿都只字没提。
    可能真是自己“做贼心虚”吧。程末心道。
    大家有说有笑，一顿早餐吃得也算其乐融融。
    “贴这儿？”大门前，程末举着糊好胶水的横联，踩在梯子上，问底下正扶着梯子的顾琛，“你站远点儿，看下正不正。”
    “那你小心点啊！”顾琛仰望着往后退了几步，手往右指了一下，“再往右点儿，对！可以了，就那儿吧！……还真别说，狗哥你买的这对联确实……”
    “确实什么？”程末贴好后，又用力拍了拍，让它粘得更结实些，“大哥把话说完行吗！”
    “确实喜庆。”顾琛笑笑。
    “等着。”程末咧着嘴，爬下梯子，“等小爷我加上灯笼，更喜庆！”
    “灯笼我来挂吧！你上了一天班，休息会儿。”顾琛趁他拿灯笼的空隙，把梯子挪到左边，爬了上去。
    “你行不行啊？这个还要接电线呢。”程末有些犹疑，但还是把灯笼递了上去。
    顾琛接过，摆弄了一小会儿就挂好了：“看吧，这有什么难的？”
    “是是，琛哥无所不能，所向披靡！”等灯笼都挂上了，程末打量了一圈，感觉非常满意，“诶琛哥，不如晚上咱们包饺子吧？”
    “你不是不爱吃面食吗？”顾琛挑了下眉。
    “图个热闹嘛！不然光吃个饭就睡了多没劲啊！”程末突然想到一个事，“对了，林哥几点过来啊？这都快6点了。”
    “他不来了。”顾琛收起梯子往回走。
    “为什么啊？不是早就约好了吗？”程末跟在他后面。
    顾琛停住了，贴着程末的耳边说了句什么。
    “哈？”程末问，“真的？”
    顾琛点了点头：“其实也不光因为这个。之前他会答应是以为家里就我们两个人，老爷子一回来，他自然是不会来了。”
    “他也怕爷爷？”程末抛了一下手里的胶水瓶随口问道。
    “也？”顾琛将梯子放进存储室，回身看了他一眼，“还有谁怕，你么？”
    “我……才不怕呢，我那是敬畏！”程末往门外瞧了一眼，“我一向敬老爱幼，根正苗红，你不知道啊？”
    顾琛笑了一下，见他这样，干脆把门关上了。
    “干嘛关门啊？不出去了？”程末眨了眨眼睛，努力适应这一下昏暗的环境。
    顾家房子很大，存储室自然也小不了，这里面摆的多是些工具和杂物。
    程末没来过这儿，其实灯的开关就在门侧，只不过顾琛没有按。
    一双手轻轻地搭在程末的腰上，顾琛贴着他耳侧突然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还有一周。”
    “嗯？”程末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
    顾琛改为捧住程末的脸蛋，在黑暗中望进那双好看的眼眸里：“还有一周你就要回家了。”
    “啊……对。不过我在老家也呆不了几天，最多五天？四天？总之很快就会……”程末说到这卡壳了。
    因为他忽然想到，开学以后……他就没理由再住在顾琛家了。
    虽然程末住进来的时间不算长，也就短短两三周，但对这儿他真的已经有了家的感觉。
    或者说……顾琛无微不至的照顾和他们相处的时光，让他有家的感觉。
    往后在学校，他们大概只能偶尔碰个面，再也不能每天一起吃饭，相拥而眠……
    在这点上，顾琛可能早就想到了。
    俩人就这么抱在一起，沉默了许久。
    “要么我跟你一块儿回去吧？”顾琛先开了口。
    他无法想象接连几天都不能见到程末会是什么样的一种感觉，光想想他都难以忍受。
    程末愣了愣。
    “你别多想，我不去你家，到时可以随便找个酒店旅馆什么的住住，不会打扰到你和你的家人。”顾琛说，“你也不用来陪我，一天里能抽出一点时间跟我见个面就行……”
    程末没等他说完，直接封住顾琛温热的唇瓣。
    不知是听谁讲过，当两个人相拥在一起时却已经预感到离别的疼痛，那一定是爱情了。
    唇齿相抵，程末比以往的每一次更加温柔，似乎想把说不出口的话都放进这个亲吻里传达给对方。
    “不行。我一走，你也跟着走了，爷爷会怎么想？”程末的小指勾住顾琛放下的手，故作轻松，“再说我回去也要陪我奶奶和我家丫头，哪有时间去陪你啊！你要想去我家玩儿，咱们重新约个时间，五一或者国庆？到时一定带你好好转转！这次我保证不会迷路。”
    顾琛还以为那个吻表示默认同意了，不太高兴：“人家是先给一巴掌，再给个甜枣，你怎么净反着来？”
    “那再补一个？”程末嘴角噙着笑。
    顾琛叹了口气：“真当我没脾气呢？”
    “来日方长啊琛哥，不是你说的吗！”程末也不知道是在安慰顾琛还是自己，“古时候的人还飞鸽传情呢，我们比起他们可强多了！”
    顾琛轻嗤了一声，顿了会儿淡淡道：“行，你能忍我就能忍。”
    “你这人还讲不讲理了？”程末有些气恼。
    经他这一说，显得自己多么冷血似的。
    “都依你了，我怎么不讲理了？”顾琛反问。
    “你……”程末心里难受，一下被他堵得说不出话来，“你知道我是什么意思。”
    顾琛半晌没吭声，随后在他脑袋上拍了拍：“走吧，包饺子去。”
    说完，顾琛越过程末打开了门，先一步走了出去。
    “喂！我话还没说完呢！”程末跟上他的背影，没好气地说。
    顾琛站停，等他走到旁边。
    “干，干嘛？”程末问。
    “等你说完，说吧。”顾琛插着兜瞅他。
    真要让程末说，他又不知道该怎么说了：“……算了！爱谁谁！”说完一个人气呼呼地扭头走了。
    客厅的电视此时正在播放着新闻联播，而他们的晚饭还没开始。
    这还要归功于程末的“饺子计划”……
    对于两个新手而言，包饺子真的很不容易。
    尤其是像程末这样手拙的糙汉子。
    “你看，这个像不像你？”顾琛用面粉捏了一个狗不像狗，猫不像猫的玩意儿。
    程末白了他一眼，小声嘀咕：“幼稚！”
    他望着自己包好的十几个奇形怪状的“饺子”，无声地叹了口气，这其中一大半都露馅了。
    不得不承认自己在厨艺这方面确实没有天赋，而另一个有天赋的人此时显然没把心思放在这儿上面。
    “你不说你什么都会吗？”程末忍不住质问他了，“请问您包的饺子呢？”
    “开头不是你说的分工合作么？才这么一会儿就忘了？”顾琛挑眉，“我的饺子皮擀得都铺不下了，你倒是跟上进度啊狗哥。”
    “我c……”程末把脏话憋回去，想起自己之前赌气说的话，顿时懊恼万分。
    逞能也得分时候啊程末！
    他朝客厅紧张兮兮地张望了一眼，顾老爷子正聚精会神地看着电视，对这边的情况一无所知。
    时间不等人，程末的态度瞬间软了下来，他含糊着说：“我……一个人搞不定……”
    “那就不包了呗，周姨煮的菜我们仨也吃不完。”顾琛不痛不痒地说了句。
    说白了，他就是成心想看程末着急的样子。
    果不其然，程末开始急了：“可我话都放出去了，爷爷还等着吃饺子呢！”
    “是啊，那怎么办呢？”顾琛笑了笑。
    “一起包啊混蛋！”程末瞪他。

 第 62 章

    顾琛沾着面粉的食指在程末的鼻尖上点了一下：“你要是这态度，我可包不好。”
    程末咬了咬牙，换上了一张谄媚的笑脸：“顾大男神，帮，帮，忙噻~”
    “好吧，勉为其难。”达到目的，顾琛不再为难他。顺手拿起一片擀好的面皮，夹了点饺子馅，一边包一边说，“你还没说我那个捏得像不像你呢？”
    “逗我呢？这分明是豆包好吧？”程末说着从筷子上拨下一小片青菜叶，粘在那个猫狗合一的小怪物头上，“诶，你看！这么看着真的好像那小家伙啊！”
    顾琛看着直乐：“豆包看到肯定会跟你急。”
    说到这儿，程末停了一下，转头问顾琛：“你就一直把它寄养在那个宠物中心啊？这都多久了？”
    “嗯，我白天经常会过去看它。”顾琛说，“现在老爷子回来了，带回来是没可能了。”
    “小可怜见的。可惜宿舍也不能养宠物。”程末低头学着顾琛的手法认真地跟不听话的面皮做斗争。
    “你妹快过生日了吧？”顾琛随意问道。
    “是啊。怎么了？”程末顿了顿，抬起头，“不是，你怎么知道的？”
    “她自己说的，还说你答应给她准备成人礼的礼物。”顾琛把包好的饺子整齐的摆进餐盘里，“你打算送什么？”
    程末又包破了一个，有点泄气：“没想好……”
    他就不明白了，同样是两只手，怎么就差这么多？
    顾琛不太相信：“可她说你早就已经准备好了？你这当哥的这么骗小姑娘不太好吧？”
    “唉……本来之前我是有想法的，现在……”程末跟顾琛对视了一眼，怏怏地撇开脑袋小声抱怨，“我本来是想让你给她录首歌什么的，哪知道你们现在都熟到这份上了……”
    “哦？你倒挺会借花献佛的嘛。”顾琛勾唇，凑到他耳边低语，“那时候我们还没在一起吧？那么早就已经吃定我了？”
    程末听着他那磁性柔韧的男低音，耳根子刷地红了：“没有的事！再说她也是你的粉丝啊，给粉丝唱首歌还需要我使用什么特权啊？”
    “还真不见得。不过她现在是我小姨子，这就另当别论了。”顾琛笑笑，“其实你要是没想好送什么，我倒是帮你想到一个。”
    “什么？”程末终于包出第一个像样的饺子，虽然没顾琛包的美观，但好歹一眼能认出来是个饺子，他赶紧递到顾琛眼前，扬着下巴有点小得意，“怎么样？谁说我不行的？”
    “嗯，宝贝你真棒！”顾琛说完手指朝程末脸蛋上抹了一下，又留下一块白色粉印。
    顾琛这突如其来的一下，吓得程末的声音都飘了：“搞毛啊？”
    他之所以这么紧张是因为餐厅是玻璃门，只要顾老父子回头，他们的举动就会被尽收眼底。
    “安啦，老爷子看新闻联播时是不会分心的。”顾琛云淡风轻地安抚他，“你这惊弓之鸟的反应反倒更让人起疑哦。”
    “这是我能控制的吗……总之你别碰我！”程末往旁边挪开了一步，拉开俩人的距离，“老子认怂。”
    顾琛蓦然停下手里的动作，无声地盯着他。
    程末眼神有些飘忽，不稍片刻又认命地挪了回来：“知道了知道了，赶紧包。”
    等顾琛饺子都包完了，程末才想起来问：“对了，你前面说的帮我想到个什么？”
    “豆包。”顾琛接了一锅水，开着大火等着水煮沸。
    “不是，我是说送丫头的成人礼礼物……豆包？”程末突然睁大眼，明白过来，“你的意思是把豆包送给我妹？”
    “嗯，我们又没时间照顾它，总不能一直放在那儿寄养。”顾琛说，“小女孩不都喜欢小动物么？你们平时没人在家，它还能陪陪你奶奶。你觉得呢？”
    这个建议简直了！
    程末头点得跟小鸡啄米似的，赞同道：“这个好！我怎么就没想到呢！那丫头肯定会喜欢的！不过你先别跟她讲啊。”
    “知道。”顾琛见水已经烧开了，开始下饺子，“你准备一下碗筷，这个不比速冻饺子，出锅很快。”
    “好。”程末走了两步又走回来，犹豫着支支吾吾地说，“琛哥，我前面包的那些……你别下了，太他妈丑了……”
    “那分开下吧，我想吃。”顾琛说。
    “别啊，这都露馅了煮出来肯定全都灌水了。”程末拧眉，顶着一脸面粉不自知，铁定了心要阻拦。
    “灌汤水饺也不赖啊。”顾琛丝毫不在意。
    “哎呀，你包的这些绝对够吃了，真的。”程末扯了下顾琛的衣袖，用带有恳求的语气说道，“别下我包的那盘，算我求你了！琛哥。”
    “你干嘛这么介意？”顾琛有点不解。
    “那你干嘛非要吃啊？”程末问。
    “不错啊，还学会反问我了。”顾琛单手撑着台面，侧目看他，“上周你煮的那碗油乎乎的面疙瘩，不还硬逼着我吃下去么？”
    程末闻言轻咳了一声掩饰尴尬：“一码归一码，现在我可没逼着你，放过你自己不好吗？”
    顾琛往他身前靠了靠：“说，为什么不让我下？”
    “没……为什么……”程末躲开他投来的视线，潜意识又往客厅望了一眼。
    “噗嗤……”顾琛终于明白过来，笑得肩膀不停抖动，好一会儿才缓过来，抬起手背蹭了一下程末脸上之前自己留下的面粉印，“啧……你怎么这么可爱啊？”
    这只狗子是怕在老爷子面前出洋相呢！
    啊，真是越想越可爱，忍不住想抱进怀里啃上一口。
    “靠！你笑个毛线球球！”被识破了心里的小九九，程末窘迫地踹了顾琛一脚。
    “傻瓜，老爷子以前野外作战的时候什么东西没吃过，人比我们还经造呢！你的担心多余了，不信你一会儿看看。”顾琛脸上还有没褪去的笑意。
    “你丫根本不懂！”让顾琛意外的是，程末直接否了他。
    “哦？还望狗大侠指教一二。”顾琛这下是真不懂了。
    “……我现在身份不一样了，不是想在你爷爷面前好好表现一下的嘛！他要看我手艺这么糟糕，将来怎么放心把你交给我啊？”程末说完感觉面如火烧。
    顾琛愣住了，其实他想说他有手艺不就好了，但他没讲，只是宠溺地笑开了，轻声说：“好，那一会儿把你这份先冻起来，哪天趁他不在家我们悄悄吃。”
    经过这么一番折腾，三个人总算吃上年夜饭了。
    程末家每逢过年各种七大姑八大姨、叔伯侄子都会从外地赶回来。当然，这里面除了程爸程妈。
    除夕当晚，他家还会在客厅的电视机前摆上一个大圆桌，烧上满满一大桌子的菜，一边吃吃喝喝看着春晚，一边伴随着屋外的鞭炮声，听着那些叔伯姨娘大着嗓门侃大山，扯八卦，好不热闹。
    不同于程末家叽叽喳喳的景象，顾家吃饭都是关了电视，规规矩矩地坐在餐厅吃饭。
    加上市里不让放鞭炮，连房子外面也安静得过份。
    其实顾琛没跟程末讲，在他还没住进来之前，他跟老爷子吃饭时间都是不说话的。
    现在想来，其实也没说过不能讲话，只是他们之间自然而然就习惯了安静。
    程末的出现，对于顾家来说，像注进了一股新鲜的久违的融融暖意。
    他阳光，正面，积极，很单纯，虽然会时不时地出点小错，却能让人心悦放松。
    从老爷子跟程末第一回见面，顾琛就能感觉到他是真心挺喜欢程末的。
    直到现在，无论程末同他说些什么鸡毛蒜皮的小事，老爷子都听得乐呵呵的。
    “……顾琛，跟你说话呢！”程末胳膊肘碰了一下顾琛，“想什么呢你？”
    “啊？说什么了？”顾琛回过神问了一句。
    程末只好又重复了一遍：“爷爷说你们都不等跨年就睡了，我就问你今天要不要跟我一起守零点？”
    顾琛扫了顾老爷子一眼。
    “人小学霸问你呢，你看我做什么？”顾老爷子笑了，“不过我这把老骨头就不陪你们了。”
    “正好零点冰湖那边有烟火表演，我们晚点儿过去看吧。”顾琛说，“爷爷，那我们晚点回来。”
    “嗯，趁还没开学想玩就玩吧。”顾老爷子意外地好说话，还补了一句，“当哥哥的在外面照顾着点人家。”
    程末笑着的嘴角僵了一下，心想：老爷子对我这么好……结果我就这么把人家的独苗乖孙给掰弯了，这算不算是某种意义上的“忘恩负义”啊？
    完了完了，罪孽深重啊自己……
    “知道了。”顾琛应了一声。
    “今天你俩这饺子做得还不错。”顾老爷子已经吃好了，放下碗筷。
    “基本上都是琛哥的功劳，我太笨了，没包上几个像样的。”程末讪笑着坦白。
    “是吗？”顾老爷子长叹一口气，语气里多了一丝怨怼，“不过要是没你在，我也吃不到这小子包的饺子。”
    顾琛愣了一下：“瞧您这话说的，您平常也不吃饺子啊！”
    再说有周姨在，平常他的确没那个闲心思去做饭。
    所以顾老爷子没有说错，这一点很大程度上是因为程末的存在。
    “你也没问过我啊？”顾老爷子淡然反驳回去。
    “行，您要喜欢吃下回我们还包，成吗？”
    顾琛说的是我们，不是我。
    程末转头看他。
    顾琛对着他笑了一下。
    程末也笑了笑，回头正好对上顾老爷子投来的目光，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多想了，总觉得那眼神里好像有点耐人寻味的东西。
    “这才像话嘛。”顾老爷子已经移开了视线，语调里颇为满意。
    “爷爷您一会儿跟我们一起看春晚吧？”程末见他起身说道。
    “不了，你们看吧，明早我可能还要出趟门，想早点睡了。”顾老爷子说完又看向顾琛，“明早不用陪我晨练了，你们自己安排时间吧。”
    “好，晚安爷爷。”顾琛说。
    “爷爷晚安！”程末望着顾老爷子独自离开的背影，不知怎么的总觉得在那坚毅的身形下透着些许孤寂。

 第 63 章

    “亲爱的观众朋友们，我想死你们啦……*%￥#%……”
    电视中正在播放着春晚小品，程末盘腿坐在沙发上，嗑着瓜子时不时被逗得捧腹大笑。
    “走吧！”顾琛从楼上走了下来，对程末说。
    “上哪去儿啊？”程末扭着脖子瞅了他一眼。
    只见顾琛左手拿着一件程末的羽绒服，右手拿了个没见过的毛茸茸的玩意儿。
    “去看烟花表演，你忘了？”顾琛把东西都腾到左手上，右手撑着沙发椅背，自上往下俯视着程末。
    “现在就去？不是零点才开始吗？”程末仰着脖子望进他的眼里。
    “有点远，我们提前过去可以在那附近逛逛。”顾琛说。
    “哦，那春晚怎么办？”程末头顶着顾琛的腰腹蹭了下。
    “明天看重播吧。”顾琛手指在他脸上刮了一下，“这节目有那么好看吗？”
    顾琛这些年都没看过这种电视节目，觉得热闹都是别人的。
    “跟前几年比差点儿意思，不过刚才有个小品确实挺逗的，嘿！”程末笑着说。
    “比我还好看？”顾琛问。
    程末闻言手向后一捞，摸到顾琛的屁股上按压了一下，挑逗地舔了舔嘴唇，笑意里带着一丝暧昧：“那自然是不能够的。”
    这种致命的诱惑对顾琛来说，简直毫无抵抗的能力。他的眼神陡然变得深邃，不假思索地倾身压下去，准备品尝那甜美的红唇。
    “那还等什么呢？”程末计谋得逞，敏捷地避开从沙发上一跃而起，“出发！”
    顾琛就着刚才的姿势僵了一秒，才直起身，无奈地笑笑。看着程末关了电视，又抓了把糖果塞进口袋，才一同出了门。
    程末把外套的拉链拉到头，只见顾琛把那毛茸茸的东西朝他脑袋上套。
    “啥呀这是？”程末脑袋偏了一下，伸手抓到眼前借着大红灯笼微弱的光线仔细辨认了一下，才发现这是个防冻耳罩，难以置信地说：“哈士奇？……你认真的？”
    “觉得跟你很搭就买了，戴上我看看。”顾琛说。
    “切！”程末拿在手里摸了摸，软软的触感，很舒服，“你上哪儿买的啊？”
    “问这儿干嘛？”顾琛打开车门。
    “我严重怀疑这是人家小孩儿戴的，你见过哪个大学生头上戴这种卡通公仔的啊？”
    那画面想想都……像是一个智力不健全的傻大个儿即视感。
    当然，后面这句话程末没说出来。
    “真要是满大街的人都在戴，那我就不会给你买了。”顾琛见他上车后，发动了车把暖气打开，“多可爱啊，你不喜欢？”
    “……是挺可爱的。”也挺二的……程末哭笑不得，食指勾住那个圆箍转了转，“你只买了一个？”
    “嗯。”顾琛轻轻应了一声，开着车出了庭院向郊外驶去。
    程末停止把玩那耳罩，想想侧头望向顾琛：“哦，我忘了你耳朵戴不了。”
    顾琛冲程末笑了笑：“不是因为这个，我没你这么不扛冻。”
    “靠！”程末望向车窗外，这个时间街铺早已关了个干净，除了积雪的街道和一闪而过的路灯没什么好看的，又把脑袋转了回来，犹豫半晌开口问道，“你今天就没什么想问我的？”
    “什……”顾琛愣了愣：“哦，这不一直没空问吗？你一回来咱们就忙着贴对联包饺子……”
    “是吗？”程末往他身边凑了过去，“那现在不忙了吧？聊聊呗。”
    “好。”顾琛点点头。
    程末也跟着点点头：“好，那开始吧。”
    等了半天也没下文，顾琛终于扭头瞅了他一眼：“你倒是说啊？这事儿还用得着组织语言呢？”
    “我这不是在等你发问么？”程末焉儿坏地吊足了对方的胃口。
    顾琛这会儿就算知道是个套，也耐不住要往下钻了：“你们谈过了？”
    “嗯。”
    “当面谈的？”
    “嗯。”
    顾琛啧了一声：“聊不下去了。”
    “怎么了啊？”程末兴致不错的样子，从口袋里掏出一颗糖果，一看是柠檬口味的就更乐了。
    “你搁这儿跟我玩是和不是的游戏呢？真学坏了。以前我家狗子哪会整这些个虚头巴脑的玩意儿……”顾琛叹了口气，“说吧，你到底要怎样才肯痛快地说出来？”
    “憋着难受不？”程末问得轻巧，说完打开糖纸，在手掌心拍了一下，成功把糖抛进嘴里，“现在知道痛快点才舒服了吧？”
    “你还真是逮着机会就要糗我啊？”顾琛苦笑。
    舌尖品尝到柠檬的味道，酸得程末皱了一下眉头：“哪有？这本来就是同一件事好吧？我不得让你深刻地认识一下自己犯下的错误嘛。”
    “好好，你有道理。”谁叫自己理亏呢？顾琛只好由着他，“那现在可以说了吧？”
    程末含着那硬糖，靠向椅背不紧不慢地开口：“等休息完，我初二直接去设计部上班。”
    “……什么情况？”顾琛问。
    “因为啊，我给他推荐了一个更合适的秘书人选。”程末挑了下眉。
    “谁啊？”这下顾琛更迷糊了。
    “他的前任秘书，说了你也不认识。”程末笑了一下。
    “你认识？”顾琛是不认识，可也从小唐那里知道这人必然是跟傅旻有点过节，才会被炒掉的……想到这儿，顾琛突然察觉出点什么来了。
    这姓傅的，够渣的啊？身边的人一个都不放过？
    他哪知道，人家是看中了才往身边带的。
    “不认识。但也算有所耳闻了，从公司的同事那里也差不多听了个八九不离十。感觉是挺不错的一个人。”程末说，“我也就是劝了他一句，珍惜眼前人。他能听得进去，说明心里对那人多少是有点意思的，可能一直在自己骗自己吧。”
    “哦。”顾琛淡淡应了声，听完也不知道现在心里是个啥味了，不过松了口气倒是真的，“可以啊，你还会开导人了呢？这会儿不当他是你们傅总了？”
    程末想了想：“怎么说呢，在工作上我还是挺敬佩他的，不过经过这么一出，我跟他的相处更自在些了。”
    可能当一个高高在上的人，他的缺点暴露在你面前后，你会发觉他也就是个凡人，其实大家都一样。
    “宝贝这下你可以放心了吧？”程末说。
    顾琛愣了愣，辩解道：“我一直都很放心你，我就是……”
    “咱能不嘴硬吗？”程末摆摆手打断他，“我做这些只是想让你安心，懂吗？以前的我太过粗枝大叶，不懂得去观察感受对方的情绪和心思……”
    “可我就喜欢这样的你，简单快乐的你。”顾琛说。
    “我还是啊。”程末握了下他的手，“我希望你也是。”
    “嗯。”顾琛扬起一个浅浅的笑容，“认识你的这半年，是我最快乐的时光。”
    “诶琛哥，按小说的套路咱们这话不应该是站在冰湖上，看着烟花说吗？怎么在路上就把话说完了？”程末看向他。
    顾琛跟他对视了一眼，两个人不约而同笑出了声。
    “可能这是只属于我们的浪漫。”顾琛说。
    喜欢的人此刻就在身边，又有什么理由要压抑自己的感情呢？
    到达冰湖的时候，已经接近零点了。
    冰冻的湖面上聚集了不少人，少男少女、拖家带口的都有，都喜气洋洋地翘首以待着见证即将到来的精彩瞬间。
    顾琛掏出手机，趁着程末不注意，对着他“咔嚓”一声，拍了张照片。
    程末闻声望了过来：“你又来！不准拍！”说完就要去抢顾琛的手机。
    顾琛早就料到了似的，立马往大树后面笑着逃窜，嘴里大喊：“我纪念一下还不行啊？”
    “纪念个蛋蛋！删掉！你听到没？”程末眼见离得近了，手往前一抓，却捞了个空，只蹭到个衣角，“顾琛！你丫给我站住！”
    “只拍了一张。”顾琛听话地停下了，把手机藏在身后，“你说什么我也不会删的。”
    “啧！你给我买这玩意儿的时候，早就想好了是吧？”程末扯下那二哈耳罩，指着顾琛说。
    顾琛见了把手机揣进兜，凑过去帮他把耳罩戴了回去，程末也没反抗，光瞪着他。
    “真的很可爱。”顾琛由衷地说。
    “……你要说几遍啊！”程末有些羞赧地打开他的手。
    “我不是怕你不知道吗？”顾琛笑笑。
    程末背倚着那颗大树，周围的人都跑到冰湖上去了。
    他叹了口气，做出了让步：“你要不删也行，先说好了啊，只能你自己看。”
    “知道了。”顾琛点头，贴着他靠过去，“我还能给谁看啊？”
    程末淡瞥了他一眼：“你那朋友圈发的还少吗？就差发到微博上了吧？”
    “你要愿意，我也可以发到微博上。”顾琛回道。
    “我靠！你可千万别！”程末说。
    顾琛那粉丝数可不是盖的，自己可没有做“名人”的准备。
    “原来你一直都有看我的朋友圈啊？”顾琛圈住程末的脖子，“甚至连我的微博都知道？”
    “这不是废话吗？”程末淡淡道。
    “那你怎么从来不评论啊？我还以为我的那些个情话，你一次都没看见呢。”顾琛问。
    过了几秒，程末的声音才响起：“我能评论什么啊！我要一评论不全都暴露了吗？我妹还在你号上呢。”
    顾琛秀的恩爱算是比较隐晦的，一般分为两种。
    第一种也是他常发的，他会拍一些关于他俩的物件，比如买的情侣配件，一起包的饺子，程末为他做的蒸蛋……像这种没有人物的照片，然后配上一两句简短的暖心情话。
    就算提及他也不会直呼其名……是的，狗子。
    另一种呢，就是程末的照片，各种各样的笑脸。大多是程末自己都没见过的，不知道顾琛什么时候拍下的，每次看到顾琛发了才惊觉，又被这家伙偷拍了。
    “你傻不傻啊？我那都是仅你可见的。”顾琛笑说。
    “我操？”程末费力地转过头看向他，“真的？”
    “嗯，因为我知道你在意这个。”顾琛忍住笑意问，“你怎么好像很失望的样子？”
    程末有些无语：“那你还费那个劲干嘛，直接发给我不就好了？”
    “聊天记录没办法保存，朋友圈方便记录。”顾琛在程末耳边轻声说，“跟你在一起的每一天我都不想忘记。”
    “什么？”程末故意指着耳罩大声说，“太小声我听不见！”
    “你真要我大声说？我真的会说哦。”顾琛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浓，作势准备大喊。
    程末赶紧捂住他的嘴，败阵只需一秒：“……还是留着下次吧。”

 第 64 章

    “你这糖吃一路了，还没吃完呢？”顾琛在一旁都能闻到柠檬的香气。
    程末笑了半天：“知道为啥吗？我吃糖从来不咬。这要换成棒棒糖，我能吃一下午你信不信？”
    “信。”顾琛唇角上扬，“给我也来一颗。”
    “嘴里的这颗要不？”程末嘴唇微启，只见一颗澄黄透亮的水晶状小圆糖在那粉红的舌尖上一闪而过，像极了蚌壳里的珍珠。
    顾琛盯着他深深地看了一会儿，突然一个转身两手一伸罩了过去，直接来了个树咚。
    没等程末张嘴说话，顾琛的唇已经压了上去，舌尖急切地抵开那贝齿，酸甜的味道顿时从口腔里蔓延开来。
    “唔……唔唔……”
    夜色很浓，离零点只差几分钟的时间，没人注意这边发生了什么。
    等顾琛松开程末的时候，那颗糖在这场唇舌角逐的游戏中鬼使神差地消失了。
    至于去了哪里，两人心照不宣。
    程末喘着粗气，后知后觉得朝人群的方向扫视了一圈：“你丫至于吗？我就这么一说……你要想吃，我口袋里有的是。”说完从口袋里抓出一把糖塞到顾琛手里，“喏！要啥口味都有。”
    顾琛挑起一个玩味儿的笑来，摇摇头轻声慢语地说：“我只要程末味儿的。”
    “操！”程末快臊死了。顾琛这话让人不想歪都难，他脑子里一下联想到好些少儿不宜的画面。
    顾琛看他这别扭的样子，撑着树大笑起来。
    “你差不多行了啊！”程末用手肘撞了一下顾琛的胸膛，“我们要不要也到湖面上去啊？”
    “就在这儿看吧，能看到。”顾琛回到原来的位置上，跟程末并肩靠着树，心不在焉地拨弄着手心里的糖果。
    “哦。”程末看了他一眼，“琛哥。”
    “嗯？”顾琛转头看他的时候，程末已经望着冰湖了。
    “可能爱情真会让人变得智障吧，我以前老觉得情侣之间说什么‘如果’是一件特白痴的事儿……”程末轻轻笑了一下，“你说如果我们没在我打工的那家酒家碰到，我没住进你家，你还会跟我表白吗？”
    顾琛思索了一会儿：“应该会吧。”
    程末愣了愣。
    “我认为我们在一起是必然的。”顾琛继续说，“这一切都是水到渠成，像命中注定。你不觉得么？”
    程末哂然一笑，接了一句：“命中……注定？这么玄学的么？”
    “那就换个说法，不管你在哪儿做着什么，我都会找到你。只是或早或晚，换个时间换个地点罢了。”顾琛把糖塞回程末的口袋，“那换作是你呢？”
    “我？”
    “嗯。”顾琛并没有把问题铺开，不带前因后果。
    虽然这会儿俩人就是闲聊，但顾琛还是挺好奇程末会怎么说他的“如果论”。
    结果，不出半分钟，某人想着想着自个儿就乐了起来。
    “这有什么可乐的？”顾琛有些纳闷，抬手拨楞了一下他的耳罩，“狗大爷，咱至少说完再乐成吗？”
    程末终于收住了笑：“我刚在想，如果现在的我回到第一次跟你见面的时候，我肯定会拉住你说‘诶哥们，反正你迟早是我的人，不如现在就从了小爷我吧！’”
    程末故意学得跟个小流氓似的，顾琛被他这蠢样逗得不行。
    远处人声嘈杂，湖边光秃秃的大树干旁，两个青春洋溢的帅气男生放肆地开怀大笑着，没有一丝顾虑。
    “十！九！八！七！六！五！四！三！二！一！”
    随着大伙齐声洪亮地倒计时，激动人心的零点终于到来！一发冲天礼花准时腾空，紧接着各式各样、炫彩夺目的烟花一朵接着一朵绽放在夜空中，着实好看。
    顾琛正看得入神，突然感觉脸侧传来温热的触感，刚反应过来是被某人亲了一下。紧接着程末兴奋的声音在他耳边大声响起：“新年快乐！男朋友！”
    那张白净俊朗的脸上，黑亮的眼睛在烟火的映照下忽明忽暗，笑容却比那烟花还要灿烂。
    那一刻顾琛突然想起了他俩之前谈论的“如果论”……
    程末，没有你，哪来什么“如果”。
    “新年快乐！”顾琛笑着回应。
    新的一年，新的开始。程末心血来潮悄悄地对着烟花许了个愿。在顾琛转头看他的时候，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赶紧掏出手机，录了一小段视频给程茜发了过去，并承诺等她考上大学也带她看一次这么美的烟花。
    程茜这会儿也没睡呢，往常兄妹俩都是一起在家守着零点放鞭炮庆祝新的一年到来。程末照例给她封了个红包，并嘱咐她早点休息。
    随着燃放接近尾声，烟花的数量和精彩程度也越来越壮观，更让人应接不暇。
    “走！”顾琛突然拉起程末的手朝冰湖跑过去。
    “咋了？”程末不明所以，只好跟着他跑。
    “一会儿你就知道了。”顾琛找到一处算是空旷的位置，才松开程末的手，“你在这等一下，我很快回来。”
    “不是，你干嘛去啊？！”程末话还说完，顾琛的人影已经挤进人群里不知所踪了，“这烟花都还没结束，干什么急着这一会儿啊？真是。”程末嘀咕着四处张望。
    不多时，顾琛带着一个瘦高的女孩走了过来，看着俩人应该是熟识。
    顾琛远远地指了一下程末，跟女孩又说了一句什么，女孩看了过来，点点头，又凑到顾琛耳边说了两句话，捂着嘴笑起来。
    程末挑了下眉毛，等人都走到了跟前，才压低了声音悻然开口：“大哥你什么意思啊？”
    “这是我们系的学妹，我托她帮咱俩拍一张合影。抓紧吧，一会儿拍不到烟花了！”顾琛说完把手机给了那女孩，俩人又凑到一起摆弄了一会，才跑到程末身边，“来，笑就完事了。”
    女孩举着手机找了一下角度，对着他们喊道：“一！二！三！”
    数到三的时候，程末突然抬起手臂勾住顾琛的脖子拉向自己。
    “咔嚓！”
    女孩和顾琛都愣了一下。
    程末像是还没过瘾，对那女孩笑了笑：“麻烦再来一张！”
    女孩点点头，怕太暗他们没看到，又笑着比了个ok的手势。
    程末马上转过头对顾琛说：“琛哥，我背你吧！”
    “你……能行吗？”顾琛瞅了眼他，不太放心，“还是换我来吧。”
    “诶嘿……就等你这句话呢！站稳咯！”程末不带一丝犹豫地勾住顾琛的脖子，往他背上一跃，笑得咯吱咯吱，开心坏了。
    顾琛稳稳地兜住身上的人，又将人往上掂了一下：“狗哥……你是不是胖了？”
    “你家管壮叫胖呢？”程末说得有些心虚。
    顾琛笑了：“你光吃不练，能壮才有鬼了。”
    “滚蛋！”程末右腿蹬了一下顾琛的腿。
    “好了吗？”女孩清了清嗓子问道，其实在这期间她已经抓拍了好几张了。
    “好了好了！”程末很少拍照，能想到的也只有最俗套的pose，他伸出两只剪刀手，一只比在自己脸侧，一只比在顾琛的脸侧。
    拍完后，程末也没有什么能表达谢意的，想到兜里还有些糖果，便尽数递到女孩手中。
    一时间盛情难却，女孩收下的时候，脑子里突然一闪而过这是喜糖的错觉。
    顾琛跟她又扯了两句，女孩很识趣地没有久留。
    “拍的怎么样？”顾琛问。
    烟花表演已经结束，顾琛领着程末去停车点取车，手若有若无地搭在程末的腰上，担心他光看手机不看路会摔倒。
    “太……牛了。”程末发自内心地感叹，“这要不是我亲眼看到是手机拍的，真会以为是相机拍的呢！这小妹妹构图厉害啊！”
    顾琛笑了：“开玩笑，人家摄影拿过奖的。”
    “我长这么大都没拍过这么有意境的照片！有个词儿叫什么来着……对！浪漫！贼他妈浪漫！”程末将手机往顾琛跟前递过去，跟献宝似的，“你看，特别是这张逆光的！”
    照片中顾琛背着程末，夜空里是璀璨的烟花，脚踏青蓝剔透的冰湖，因为逆光只能看见人物轮廓的曲线，这张抓拍时程末正好朝天空张开着双臂，而顾琛则是侧着脸朝他张望。
    顾琛一下子也看呆了。
    简简单单的一张照片，却能定格住时间，捕捉到连画面中的人都不自知那些小细节。
    “琛哥，我要用它做壁纸！”已经坐上车了，程末还在来回得欣赏那几张合影。
    “就因为它看不到脸是吧？”顾琛笑得有些无奈。
    “在我心里有脸不就好了？重要的是意境！意境懂不！”程末点开顾琛的微信，发现对话框里自己的号被置顶在第一行，心里有些小惊喜小感动，嘴里却假意吐槽着说，“你这号上拢共也没多少人，还需要置顶呢？”
    “嗯，想一眼就看到关于你的一切。”顾琛开着车，抽空瞥了一眼程末，“别装了，开心吧？”
    程末被他一说没忍住，咧嘴嘿嘿笑了两声，又顿了顿道：“不过你这备注……”
    顾琛点开车载音乐，问：“怎么了？”
    程末灵机一动，点开备注，把“狗子”删掉，啪啪改成了“独一无二的帅气老公”，打完又觉得后两个字有点那啥，不太妥……最后删掉“老公”换成了“男朋友”，这下满意了。
    “没什么！我把照片传过去了。”程末第一次做这种偷梁换柱的事儿，还是在顾琛眼皮底下，从头到尾大气都没敢喘一下，生怕被瞧出破绽来。
    顾琛应了一声：“帮我也设置一下吧，壁纸。”
    “哦！”程末帮他设置好，顺便扫了一眼时间，“我操！就快一点了啊？回去得两点了吧？”
    “你先睡吧，到家我叫你。”顾琛一如既往温柔地说。
    “没事儿，明天又不上班。”可能是之前的兴奋头过了，程末的确是有些困意，但是他担心顾琛一个人开夜路，就想陪他说说话。
    顾琛笑了笑，没作声。
    程末很享受此时此刻，在这温暖舒适的小小空间里，耳边是舒缓动听的音乐，而喜欢的那个他就在身边。
    他们在通往回家的路上，又仿佛正通往属于他俩无限可能的未来。
    程末不由想起方才在冰湖边自己许下的愿望：我想，余生的蓝图里你都在。
    ……
    他真的很喜欢你像盲人看一出哑剧
    他真的很喜欢你像第一首诗不尽人意
    他真的很喜欢你像太阳自转无论朝夕
    他真的很喜欢你千言万语乐此不疲
    ……
    他真的很喜欢你像狗本性难移
    他真的很喜欢你所以他可以一直没脸没皮
    他真的很想念你无时不刻不在想你
    他真的很喜欢你所以他把你捧在手心
    ……
    他真的很喜欢你所以固执地排比比喻
    他真的很喜欢你虽然他的感情实在细腻
    他真的很想念你真的无时不刻不再想你
    他真的很喜欢你不想浪费时间的一点一滴
    ……
    他真的很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你
    ……
    ※※※※※※※※※※※※※※※※※※※※
    歌曲来自刘莱斯的《浮生》。

 第 65 章

    程末脑子里一直惦记着今天一早得起来拜年，所以一夜没怎么睡踏实。
    “……几点了？”他闭着眼，迷迷糊糊地从被窝里探出一只胳膊，熟门熟路地摸索到顾琛的耳朵。
    奇不奇怪，他就是知道顾琛是醒着的。
    “还早，六点半。”不出所料，顾琛那低缓沉稳的嗓音响起，“再睡会儿吧，到七点我叫你。”
    “你要起了吗？”程末捏了捏那软软的耳垂。
    顾琛挑眉：“想我陪你躺会儿？”
    “嗯……”程末的手缩回被子里，搂住顾琛温暖的身躯。
    顾琛任他抱着：“那你几点出门？”
    “10点以后吧，阿玖那边开车过来估计比高铁要慢个把小时。”程末顿了一下，睁开眼看向顾琛，“听你这意思，你不跟我一块儿去啊？”
    “我去干嘛？”顾琛淡淡地问。
    “一块儿玩呗！我们也没要干嘛，就是见个面聚一下。”程末说，“还是说你今天有事？”
    “人大老远来是见你又不是见我的。”顾琛的声音没有起伏。
    “都是朋友，分什么……”程末愣了一下，“靠！你这是……吃醋了？”
    “没，我不是为这个。”顾琛轻啧，“你很想我去啊？”
    “爱去不去！拉倒！”程末赌气似的翻了个身，片刻后发现重点，又回过身问顾琛，“那你是为什么？”
    顾琛拇指摩挲着程末额角睡出的一条粉色的印记，缓缓道：“今天家里会来些客人，我得招呼一下。”
    “哦……你不是说你家不过春节吗？”程末将信将疑。
    “那也阻止不了别人来拜年啊。”顾琛失笑，“总不能我大门一关，贴个大字报写着今年不过春节吧？”
    顾琛不喜欢过春节是有原因的。
    每年的这种时候，来顾家拜年的人里，都少不了之前顾爸公司董事会的那批人。
    明明这些人不择手段夺走了别人的一切，却还要装作一派好人的模样。
    多么讽刺！
    也不知道是想骗别人，还是在自欺欺人。
    “那你一个人招呼啊？”程末说，“爷爷不是说今天也要出门吗？”
    顾琛应了一声：“他不喜欢这种场面。”
    程末了然，像顾家这样的地位，自然少不了一堆人阿谀奉承，光说场面话也就罢了，情商欠点的人说不定还要谈到顾爸顾妈……
    程末不禁想到，可能在过往的无数个春节里，一群虚伪的大人将年幼稚嫩的顾琛圈在中间，假借着关心的名义，实则无关痛痒地用言语暴力，撕开他记忆中的伤口……
    不怪程末会这么想，但凡那段时间里顾琛身边能有一个可以真正依靠的港湾，他又怎么会变成之后的样子呢？
    他这么优秀，本该自信张扬地散发着属于他的光芒，而不是经过一次次伤害最终变成了麻木不仁得过且过的模样。
    若是换作自己经历了这么多，管他什么大罗神仙还是玉皇大帝，老子不爽了还鸟你个j b。
    程末下意识扣住了脸侧的那只温柔的手，突地愤然开口道：“别招呼了！有什么好招呼的，要么让保安跟那些人说你们出去旅游了不在家好了。”
    顾琛愣了愣：“怎么了这是？嗯？怎么突然还气上了？”
    “我就是不想你不开心啊，大年初一不是用来添堵的。”程末轻轻吻了一下顾琛修长的手指，“我巴不得你能自私一点，多为自己想一下，做人不是什么都要面面俱到的，尤其是为了某些不值得的人和事。”
    “没事的。”顾琛唇角弯了弯，“顶多无聊些，我都习惯了。”
    这“习惯”两个字呼得程末心口猛地疼了一下，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其实我之所以不跟你一起去，还有别的原因。”顾琛本来是不想说的，但相比而言，他更不想程末陷进因自己而发的不痛快的情绪中。
    “什么？”程末问。
    顾琛叹了口气：“我不想你到时不自在。”
    “啊？”程末大早上的脑子就转不过来，“不自在？有什么不自在的？”
    “说你少根筋你还不肯承认。”顾琛故意埋汰他。
    “滚犊子！”程末白了他一眼。
    顾琛看似随意道：“不用想都知道，我要是在的话你肯定会分心，想着是不是该跟我保持距离，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所以我索性就不去了。”
    “也不至于……”尽管程末不想承认，但顾琛的确是说到点上了。
    他不想跟顾琛装普通朋友，更不想在齐玖的面前装。
    顾琛笑笑，转移话题：“要我送你过去吗？”
    程末这下一点瞌睡都没了，干脆坐起来摸过床的黑框眼镜戴上：“不用，我坐公交车过去就行了。”他跟齐玖约在学校门口碰面。
    顾琛跟着坐起身：“怎么了？不高兴了？”
    “没，就是不得劲。”程末抓了抓杂乱的头发，下床去洗漱。
    顾琛的视线追随着程末的背影，随后他掀开被子：“早餐想吃点什么？我给你做。”
    “不要。”程末上完厕所提起裤子，正洗着手，回过头顾琛已经走到自己身边了。
    “嗯？”顾琛挤牙膏的手闻言停住了。
    “琛哥，你想吃蒸蛋么？”程末下巴抵在顾琛的肩头，跟镜子里的他对视。
    顾琛唇角上扬，没有犹豫地应道：“好啊。”
    “那就这么着！我一会儿做三碗！”程末顿了顿，“爷爷会喜欢这个吧？”
    “你这记性……要我说几回啊？老爷子一点儿都不挑食，你想做什么就尽管大胆做吧。”顾琛把挤好牙膏的牙刷递到程末手中，“再说上次不就做得挺好的？”
    “还说呢，都赖你！我现在整天泡在你的蜜罐里，早就被你的甜言蜜语整得五迷三道的了，哪还有理智分清什么是好什么是坏啊！”程末一边漱口，一边对着镜子挤眉弄眼，语气似是抱怨又像是在笑。
    “好，那以后我都不夸你了。”顾琛在程末头上拍了一下，取下毛巾洗脸：“傻狗子，笨狗子，蠢狗子。”
    “靠！姓顾的，别以为我打不过你就不敢揍你了啊？”程末磨着牙，手里正好抓着干毛巾，直接用它套住顾琛的脖子，佯装出恶狠狠的样子跟顾琛打闹起来：“赶紧给程哥认错！快点！”
    顾琛直笑：“我不。”
    “嘿！你别逼我啊！”程末扯着毛巾将顾琛英俊的脸庞带到跟前，企图用气势镇住他。
    “怎么？大年初一的你就想谋杀亲夫了？”顾琛完全没有压力，他能感觉到其实程末压根一点重劲都没舍得用，他坏笑着往前凑近，用他那迷人的男低音调侃对方：“明明就很喜欢我夸你对不对？喜欢得不得了对不对？”
    “我……我我喜欢你大爷！”程末要有贴假胡子，估计都被自己气得吹跑了。
    “也行，我一会儿下楼会替你转告他的。”顾琛低头，正好看见程末宽松的睡衣因为这番较劲松了一粒扣子，大片白净细腻的皮肤暴露在自己的目光下，那性感的锁骨和起伏着的胸膛像在跟自己邀约，他的声音又沉了几分，“反正你最喜欢的只能是我。”
    程末顺着他直勾勾的视线往下看，反射动作松了手，立马拉拢即将掉下肩的衣领扣上，再往某人的目光变得炽烈，顿时止不住乐了起来：“哎哟，琛哥你又想动什么心思了呢？”
    顾琛盯着他没说话，程末都能感觉到他那滚烫的呼吸。
    “……干嘛！”程末被他盯得先投了降，“哪有……大年初一的一大早就……我还得跟长辈们拜年呢，不行不行，绝对不行！你别看我了！看也不行！”说完手直接覆上顾琛那灼热动情的双眸，怕自己把持不住，到时就真的是干柴烈火了。
    顾琛被他逗笑了：“狗哥，你捂错地方了。”
    程末呵呵干笑了两声，突然撒手往外窜了出去，灵活地像只泥鳅。
    顾琛回手抓了个空，看了眼空空的手心，再深深吸了口气缓缓吐出来，失落地朝着门外喊道：“我说男朋友，你的良心就不会痛吗？”
    程末在立镜前换衣服，扯着嗓子回了句：“下回啊！下回一定好好补偿你。”
    顾琛晃到洗手间门边，抱臂半倚着门框，斜眼瞥他不说话。
    等程末换好衣服转过身，吓得差点蹦了起来。
    “我操！你站这儿多久啦？怎么不出声啊！”程末拍着胸脯。
    顾琛哼哼了两声，不再看他，走过去心不在焉地翻找衣服。
    程末清了清嗓子，往他身边凑，指着一件黄色的over size棉服外套：“就这件吧！新年穿些明亮点的颜色，心情也会跟着好起来。”
    顾琛挑了下眉，又开始找裤子，就是不讲话。
    “选这条！琛哥你腿长穿这条牛仔裤肯定好看！嘻嘻！”程末诚心给出建议。
    顾琛抿唇忍住即将迸发的笑意，程末这家伙自己都乱穿的，还在这儿给他当服装指导呢！
    等顾琛换好衣服，程末的目光都快移不开了。
    顾琛里面穿着一件宽松休闲的白色高领毛衣，裤子和外套都按程末给的建议，穿上了他平时都没穿过的黄色，加上浅蓝色的直筒牛仔裤，整个给人一种眼前一亮，很清爽明亮的感觉，跟之前的形象打扮截然不同。
    这么帅的男人，可是是老子的男朋友啊！
    “帅！真他妈帅！”程末美得嘴角都笑歪了，半晌才回过神来一直都是自己一个人在讲话，他挡到欲求不满的某人面前：“不对啊琛哥，你还在跟我耍脾气呢？”
    顾琛看了一眼他，转身要走。
    程末赶紧拉住：“靠！不带这样的啊！我跟你说声对不起还不行吗？”
    “你这种撩完就跑的行为必须严惩。”顾琛终于开金口了。
    “我撩了？我哪撩……”程末看他又要走，连忙改口：“好好好，可我不说了下回么？下回你想怎么着都行！”
    顾琛望着他，缓缓道：“真的？怎么样都可以？”
    “对啊。”程末想也没想应道，“你说了算！”
    顾琛深藏暗喜的心情，淡定从容地点点头：“行吧，原谅你了。走，做早餐去。”
    这事儿一直到程末出了顾家，坐上公交的之后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好像又着了顾琛的道了！

 第 66 章

    程末下了公交，从兜里摸手机的时候碰到一个硬纸壳，那是今早他们吃完程末做的蒸蛋后，顾老爷子给他发的红包，他跟顾琛一人一个。
    看厚度应该不少，程末哪好意思收？白吃白住在顾家这么些日子了，如今还捞人家这么大一红包……可顾老爷子态度很强硬，说他如果不收下，就是见外了。
    拗不过又是在这种节日里，程末便只好收下了。
    后来顾琛送他出门时跟他说，发红包对于老爷子来说还是破天荒头一回。
    那他是不是可以认为……这也算是老爷子对自己的一种认可？
    虽说这跟自己和顾琛两人的感情无关，但自己多少可以抱有一点希望吧？
    齐玖停好车后，正准备给程末打电话，就看到他魂不守舍远远走来。
    俩人分开不过个把月，但是程末变化挺大的，穿着打扮时尚了，体形也比原来高大了些许。
    在程末快要撞到路灯柱子的时候，齐玖急忙冲上前一把将他拉开，斥了他一句：“你这神游的毛病能不能改改？”
    “阿玖？我操！”程末难掩兴奋，抱住齐玖在他背上大力地拍了两下，“你什么时候到的？还没到十点吧？”
    “刚到。”齐玖跟着笑了，“不是我说你啊，刚才要不是我拉住你，你这脑门就要跟这大柱子来个亲密接触了。”
    “啊哈哈，我没注意。”程末松开他，又捏着他尖削的下巴左晃右晃打量了一下那清瘦的脸庞，担心地皱起眉：“你丫瘦了好多啊！怎么把自己搞成这副鬼样？”
    “有吗？”齐玖摸了摸自己的脸，他觉得自己有点矛盾，他挺享受程末的这份担心，可又不想让他担心。
    “阿姨还是没有好转吗？”程末问。
    齐玖垂下眼帘，扯了扯嘴角，也没笑出来：“越来越差了……怎么说呢，年前医生说她撑不过除夕的，但这两天反而气色比以往好了很多。”
    “这是好事啊。”程末右手攀在齐玖肩膀上。
    齐玖叹了口气：“是啊，她现在多活一天，就多赚一天。其实我这些天想得很清楚了，但是情绪这个东西，不受人控制，没办法。”
    “该难过的时候也别憋着，情绪是需要发泄的。”程末说，“我不是说了吗，不开心的时候给我打电话啊！你这一个寒假也没给我打过几次。”
    “嗯，就……不想拉着你一起丧。”齐玖说。
    “都是兄弟，你跟我说这个？”程末有些无语，“虽然开解我是不在行，但是倾听还是可以的，说出来你心里也能舒服些，不是么？”
    “知道了。”齐玖点头，突然挑起一抹淡笑，“今天初一，还没跟你说新年快乐呢。”
    程末的情绪一下子转换不过来，愣了一下：“哎，我去！”
    “新年快乐啊！”齐玖说。
    程末跟看神经病似的看着他，半晌才回应道：“嗯，新年快乐，兄弟。新的一年，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齐玖笑了笑没说话，攀着程末的肩膀往学校里走去。见到程末以后，自己的心情似乎没那么沉重了。
    走了大概有十来米，在快要进校门的时候，程末才反应过来：“诶诶走错了！你丫昨晚是不是没睡觉啊？连方向都搞不清了？”
    “没走错，陪我回宿舍拿点东西。”齐玖没有停下。
    “怎么拿啊？早关门了。”程末说，“宿管大妈不会让你进的。”
    “山人自有妙计。”齐玖忽然转过头，低声说，“谁说要走正门？以前我们通宵泡吧的时候，不也出去了？”
    “靠！你要爬铁丝网？”程末惊呼。
    他们那幢男生宿舍楼靠着尽头处的围墙上，学校弄了一片跟三楼差不多齐高的铁丝网，之前他跟齐玖夜里如果要去网吧上通宵，就会在晚上点过名熄灯之后溜到三楼，通过那个铁丝网爬出去。
    齐玖点点头：“你一会儿站楼下等我吧，帮我把风。”
    “这可是大白天啊？你当别人都是瞎的吗？万一被人看到了呢？”
    “没事。”
    “我们以前都是往下爬，也没试过往上爬啊！”程末不赞同，“再说那网跟阳台之间有点距离，我觉得还是太危险。”
    “没事的。”齐玖说，“我有把握，那点儿高度也摔不死人。”
    “呸呸呸！大年初一的说什么死不死的，晦气不晦气？”
    “行，那我撤回。”齐玖莞尔，顿了顿说，“对了，其实在路上我第一眼看到你就想问你来着。”
    “什么？”程末扯了一下围巾，觉得有点热。
    “你今天怎么没戴眼镜？”齐玖打趣着问，“是不是急着见我，出门搞忘了？”
    “哪能啊，戴了。”程末脸朝向他，食指按住下眼睑往下拉，“隐形的，能看见不？”
    “看到了，以前我让你戴这个，你不是嫌麻烦吗？”齐玖的目光又往他身上打量了一下。
    “是挺麻烦的啊。”程末挠了下脖子，“不过我那黑框有一回突然找不到了，就换了这个，然后这隐形戴习惯了吧，感觉冬天还怪方便的，再也不用担心镜片雾化而尴尬了，嘿嘿。”
    齐玖迟疑了一下说：“开学后还是戴框架吧。”
    “啊？为啥？”程末掏出手机对着黑屏瞅了瞅，“我这样子很丑吗？”
    不丑。不但不丑……还有点帅气，但这样一来自然会吸引更多的异性缘。
    齐玖定了定神，平静地说：“佩戴隐形眼镜不注意的话容易滋生细菌，你平时这么糙，还是框架更适合你。”
    程末轻啧了一声：“说得好像你戴过似的。”
    俩人聊着聊着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宿舍楼下。
    一楼有两扇大门，围墙在最里边的尽头。此时第一扇大门是打开的，而宿管大妈住在第一扇大门旁边的那间小屋里，房门也是开着的，隐约能看见她在里面忙活的身影。
    “要么跟宿管阿姨说说看？”程末还是觉得这么爬进去不靠谱，“说不定肯放咱们进去呢？还省了折腾。”
    “没可能的。快！趁她还没出来。”齐玖拉着程末，猫着腰从稀疏的灌木丛里一路飞奔到铁丝网所在的尽头。
    站在那熟悉的围墙下，程末不由紧张加倍：“你这还不如直接从大门溜进去呢！”
    “不成，从那里进被抓住的可能性更大，到时东西肯定拿不到了。”齐玖说着已经撑着围墙站了上去。
    “你等下！”程末赶紧取下手套递上去，“戴上这个。”
    “不用。”齐玖推开了，修长的十指扣住那锈迹斑斑的网格敏捷地向上攀爬。
    程末暗骂了句，也跟着往上爬去，铁丝网上布满了不少细尖的铁刺，一不小心容易被挂住，所以纵使他们再心急也只能慢慢地挪动。
    在齐玖准备跨向阳台的时候，程末正好爬到他下方的位置，程末伸长着手臂在一侧替他挡着，以防万一。
    齐玖比他想像的利落多了，按住阳台边缘一下子就翻了进去。
    “你跟上来干嘛？”齐玖发现程末后，冲他低吼。
    “别啰嗦了，快拉老子一把！”程末的手撑在三楼的阳台上，正要使劲，结果裤脚被铁丝勾住了，因为惯性他戴着手套的手在阳台的瓷砖上打滑了一下，“操！”
    齐玖果断伸出手拽住了他的手腕，用尽全身力气猛地将他拉了进去。
    站稳后俩人都惊出一身冷汗来，齐玖还没来得斥责他，楼下陡然响起宿管大妈暴怒的咆哮声：“你们两个什么人？怎么上去的？马上给我下来！……”
    俩人赶紧蹲下。
    “我操！完蛋了！”程末心口一紧，小心翼翼地探头朝外观望了一眼，发现宿管大妈已经冲进楼里来抓人了。
    “走！先去宿舍！”齐玖说完，俩人立刻默契地朝四楼狂奔。
    齐玖动作迅速地打开宿舍门，直奔柜子，拿了点什么东西揣进兜里。
    程末站在门口听见楼下传来的动静，急得心脏都要蹦出来了：“你他妈快点啊！人要上来了！”
    “好了！”齐玖柜门都懒得锁，冲出来合上了宿舍门。
    “先上六楼，拐到前面再从那个大门闯出去！”程末带头往楼梯口跑去。
    宿管大妈刺耳的怒骂声在空荡偌大的宿舍楼回响着：“你们是哪个班的！赶紧给我下来听见没？不要命了你们，铁丝网都敢爬！我已经知道你们是谁了，给我自觉点滚下来！”
    笑话！程末他们哪敢停啊，这要真让她抓住还得了？
    待俩人憋着气飞似的冲出大楼时，宿管大妈还站在三楼他们之前爬上来的位置来回踱步，估计是不知道他们进了哪个寝室。
    这时她听到楼下传来脚步声，才发现那俩个小崽子已经出了楼，顿时急得往楼下追去：“你们还不给停住！我要告诉你们班主任！给你们记处分！……”
    程末一边跑一边喊：“阿姨，对不起啊！我们只是回自己宿舍取了点东西！你别担……”
    齐玖马上捂住他的嘴，直到跑到图书馆后的小花园里，才松开他：“你一说话不就暴露了吗？万一真让她听出来了呢？”
    “我.日.你啊，还不都怪你吗！”程末狠狠瞪了他一眼，“看把人大妈给急得，肯定以为咱们是小偷呢！要是她报警查监控就真的歇菜了我们！”
    齐玖倏地大笑起来，瘫倒在草坪上。
    程末有些气喘，踹了齐玖一脚，在他旁边坐下：“还有脸笑！良心痛不痛啊你？”说完想想没忍住也跟着笑了起来。
    “你怕吗？”齐玖笑累了。
    程末白了他一眼：“现在怕还有个吊用，我早都劝过你了，你不听我能有什么办法。”
    “所以你就跟上来了？”齐玖转头看程末。
    程末叹了口气：“你以为我想啊，站在下面目标更大好吗？”
    齐玖又笑了起来，过会儿想起来问道：“你手呢，没事吧？”
    “能有什么事，戴着手套呢。”程末被他这么一说，想起来扯起裤脚看了看，没破。
    顾琛给他买的这条牛仔裤，今天还是头一回穿呢！还好质量不错，没被铁丝勾坏，不然他要心疼死了。
    齐玖坐起身，拉过程末的手扯掉手套看了下，确认没事才放下心来。
    “我说你拿了什么东西呢？还有一周就开学了，你就非得今天拿？”程末不解。
    “一个小玩意儿。”齐玖说得随意。
    “小玩意儿？”程末跟着重复了一句，“什么小玩意儿值得你这么玩命地去取？”
    “你要是没爬上去，说不定就不会打草惊蛇了。”齐玖抬起手腕，发现衣袖蹭了一大片灰尘，偏偏他穿得一身白，怎么拍也拍不干净，“我呢，就可以轻轻松松，全身而退。”
    程末轻嗤了一声：“你丫会不会说话啊，不会说就闭上吧。”

 第 67 章

    齐玖正跟衣服较劲呢，听到程末这语气笑了：“行了啊，为了报答你舍命陪我跑这趟，我请你吃饭！”
    “别，你这大老远来看我，哪有你请的道理！”程末站起来蹦了蹦，拍了拍裤子上粘上的杂草，“走，哥哥我请你。”
    “跟我还整这套礼数呢。”齐玖知道他没什么钱，但如果程末认定了，自己只能依着他，“那你打算请我吃什么？”
    “有啥吃啥！今天找不找得到营业的餐馆都还是个问题。”程末头大，早在公交车上他就留意过了，不知道是时间还太早，还是初一的关系，反正没看到一家开门的饭店。
    齐玖仰着脑袋看他：“你住在哪啊？要不去超市买点菜，去你宿舍做？”
    程末跟他对视一眼，又重新坐下。
    “怎么了？”齐玖看他表情添了几分认真，不由有些奇怪。
    程末有一下没一下地揪着草坪上的杂草：“那个……我现在借住在顾琛家，所以不太方便带朋友过去。他爷爷……”
    “你说你住在哪儿？”齐玖提高音量打断他的话。
    “顾琛他家，上次我们不还一起吃过火锅吗？就金融系那个，跟我一起卖过桌子的。”程末说。
    “怎么没听你说过？”齐玖心情复杂，“这段时间，你一直都住在他家？”
    说不上为什么，打从那个叫顾琛的进入到程末的世界里后，可能是因为那个人各方面都很优秀，让他一直有种被威胁的感觉。
    唯一能让自己定下心来的大概只有程末直男的性取向了。
    但这又何尝不是自己的痛点呢……
    “换了工作才住过去的，新工作不包住。”程末觉得这么一本正经地聊太严肃了，果然还是边吃边说比较容易些，便开口道，“走吧，去找吃饭的地儿边吃边唠，坐这儿快冷死了！”
    齐玖面无表情地点点头，他希望是自己多想了。
    程末没有察觉：“先到城东转一圈看看，那边馆子多，实在找不到的话……就去我之前上班的那家酒楼吃吧。”
    “嗯。”
    齐玖坐上车，脱下外套，丢在后车座上。
    程末解开围巾，转头发现齐玖安全带都还没系：“发什么愣呢你？”
    齐玖回过神，随口说了句：“衣服弄脏了。”
    “脏了就脏了呗，都想着要去爬墙了，还嫌衣服脏呢？”程末觉得好笑，说完脱下外套，“一会儿下车你穿我的外套吧。”
    齐玖的心情不禁好了些：“那你呢？”
    “穿你的呗，我又没有洁癖。”程末耸耸肩。
    “对了，丫头托我给你带了点奶奶炒的腊肉，我放在后备箱了，到时你记得拿啊。”齐玖开着车，转头跟程末说了句。
    “啊？你早上去我家拜年了？”程末有些吃惊。
    “嗯，就算你不在家，我肯定也是要去的啊。”齐玖笑了，“那也是我奶奶。老人家还硬塞了我个红包呢。”
    程末跟着笑了笑，过了一会儿说：“那你爸那边……”
    “我早上去借车的时候顺便看望过了。昨晚他们还叫我去吃年夜饭，不过我没去，我不想我妈一个人躺在医院里……”齐玖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他们一家子就挺好的，加我一个反而大家都不自在。”
    “叔叔还是很爱你的。”程末轻声说。
    “我知道。”齐玖不咸不淡地回道。
    “你以后总不能独身一人，身后有个家还是会踏实些。”程末说。
    “不是还有你吗？”齐玖偏头看了他一眼。
    “那意义能一样吗？”程末笑笑，“或者你趁早交个女朋友，谈个两三年，等毕业了把婚一结，说不定还能马上抱个大胖小子！到时我给你当伴郎哈哈哈！”
    齐玖听他说这话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斜眼看他：“你怎么不找？结婚哪有这么容易，你当买菜呢！”
    程末被他噎得一时无语。
    “说白了，我根本不相信婚姻。”齐玖淡漠地望着前方，“一纸之书能保证什么？感情若是没了，就什么都没了……到头来枷锁也成了负累。”
    程末没有反驳他，因为他们都是在这种破败糟糕的婚姻环境下长大的。
    父母造成的消极影响早就侵蚀进骨子里了，尽管他相信有美好的婚姻关系存在，却没办法笃定会发生在自己身上，齐玖也一样。
    “你也不相信吧？”齐玖勾了下唇角。
    程末愣了愣，片刻小声道：“相不相信什么的，要遇到了才知道吧……”
    “要我说啊，干脆咱俩搭伙过一辈子算了！”齐玖不厌其烦地又开始试探。
    齐玖这番话程末也听腻味了，他把脑袋撇向窗外：“诶我操，开慢点啊！你当兜风呢？要找地儿吃饭啊大哥！”
    齐玖往街道边扫了几眼，目光所至之处，无论是什么店都紧闭着大门：“这还有必要慢慢开么？一眼都看到头了。你之前说打工的那家店在哪儿？我们直接过去吧！”
    “靠！不会真没了吧？老子是真不想去那家啊！”程末长叹一口气，有点后悔自己之前的提议了，“你想吃麦当劳不？要不咱吃这个吧？”
    齐玖呛了一下：“你认真的？”
    “那就再找找看吧！反正还早。”
    程末闲聊着便把关于结巴男的事儿简单地跟齐玖说了一遍。
    直到现在，他想起结巴男那张脸还直犯恶心。
    齐玖听完突然一个急刹将车停在了路边，语气有些重：“发生了这么多事，你怎么什么都不跟我说？程末你有把我当朋友吗？”
    “现在不是说了嘛？”程末哎呀一声，“也不是什么大事，都过去了。”
    “那什么是大事，请问？”齐玖气血上涌，“是不是在你看来什么都算是小事？”
    “不是，我不懂这有什么好生气的？”程末觉得他莫名其妙。
    齐玖冷着个脸转开头，没吭声。
    “说啊！”程末气结。
    “算了，你不会懂的。”齐玖淡淡地说。
    我是气我自己，为什么每次在你需要的时候我都不在。
    “不懂你他妈倒是说清楚啊？一个个的，都玩什么深沉呢？啊？”程末最烦这种不清不楚的了，偏偏他身边一个两个都是这样色儿的，一下子火气被撩起来了。
    “我……”齐玖卡住了，忽然发觉自己刚才的反应有点过了，他明知道程末不是有心想瞒他的，可他一时也没顾得去控制情绪。
    “行了，不想说就自个儿憋着！”程末解开安全带，推开门下车。
    齐玖慌了，急忙跟下车追上去：“程末！你上哪儿去？”
    程末走得很快，齐玖小跑上前拽住他：“……好了，回车上吧，不是还要找地方吃饭吗？我专程开了几小时车过来的，别跟我计较了行吗？”
    脚边有颗碎石子，程末低着头一脚踹开。
    操！外套没拿。
    这倏地一冷，气焰也渐渐平息了下来，他将手插进裤兜里，直视齐玖：“讲真的，你为什么生气啊？”
    程末心想：光这儿你就跟我气上了，我重要的事儿还没说呢！
    “先上车再说吧。”风吹乱了齐玖的碎发，他也没穿外套，上身只穿了一件白衬衫加淡绿色圆领套头毛衣。
    “你不说我不上！你看着办吧！”程末跟他犟上了。
    齐玖叹了口气：“几岁啊你？”
    程末的眼珠往上左扫右扫，不搭理他。
    “那你等着，别走啊！”齐玖说完顶着寒气，回到车里把两人的外套拿了过来，“赶紧穿上。”
    程末越过自己的外套，抓过齐玖另一只手上的白色外套披上，下巴点了点：“你穿我的。”
    齐玖应下，等套上程末的衣服，发现对方已经走到旁边有一家没开门的蛋糕店前，门口摆着三张椅子和一张玻璃小圆桌。
    程末眼神示意他过去。
    俩人心里各有所想，坐下后安静了大概有一分钟，齐玖才终于斟酌着缓缓开口：“你自己可能都不知道，你这人对谁都有一层距离感，看似跟谁都能亲近，其实跟谁都可以分开。遗忘对你来说，好像格外的容易。我以为在你那儿我应该算是个不一样的存在，可有时想想又好像不是这么一回事。”
    这样的你，如果有一天真的喜欢上某个人会是什么样子？还会这么若即若离吗？
    程末拧着眉，什么乱七八糟的，他一句也没听懂。
    齐玖继续说：“还记得初中那会儿我突然走了吗？要是我没有回来，你是不是就这么把我忘了？我经常会这么想。”
    哪怕天天跟你呆一块儿，我都拿不准你是不是真的在乎我。
    但我还是想时时刻刻地守在你身边，除了心底的那份喜欢，还想让你把这一切当成习惯，这样一来你是不是就会对我的离开感到不适应了？是不是就会情不自禁地想起我来？是不是就会想永远留在我身边？
    可是，你没有。
    “怎么可能啊？”程末听得脑袋都大了，“我说你一天天的都在瞎想些什么啊？”
    齐玖苦笑了一下：“是啊，怎么办呢？可能一个人闲在医院没事容易胡思乱想吧，加上没休息好就满口胡言乱语了。”
    暗恋的人总觉得自己可以把对方当普通的朋友一样对待，怎奈那颗蠢蠢欲动的心……却总是背道而驰。
    它极度地渴望着占有对方，也想被对方占有。
    程末啧了一声：“你乱想也就算了，怎么还把我分析成了一个没有感情的冷漠杀手？”
    “其实我知道你就是打小骨子里缺乏安全感，怕失去，所以才不敢去认定什么是真正属于自己的。”齐玖平静地说。
    程末愣住了，过了会儿轻嗤一声：“你，你知道个屁！别自顾自地说话啊混蛋！”说完蹬了一脚齐玖的椅子。
    齐玖眼皮微抬看了他一眼：“那换你说。”
    程末打了个喷嚏：“说什么？”
    “说说你还瞒了我些什么。”齐玖从兜里摸出手机，随口说道。
    相反，程末却慢慢沉静下来，突然开口：“阿玖，我有

 第 68 章

    程末怎么也没想到会是在寒风里，坐在一家还未营业的蛋糕店前跟齐玖说这事儿。
    齐玖慢慢地转过头，难以置信地看向程末：“你说什么？”
    程末挠了下头，笑笑说：“是有点突然，我自己也没想到会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喜欢上一个人。”
    齐玖觉得自己好像耳鸣了，什么也听不见，甚至还有点茫然。
    “叮~”微信消息提示音。
    多半是顾琛，程末从兜里摸了下没找到手机，才想起来跟齐玖换了外套。
    “阿玖，我手机好像在你那……”程末抬起头话说到一半忽然没了声音。
    齐玖面色冰冷地握着的正是程末的手机，屏幕是亮着的，刹那间空气仿佛都静止了。
    他好死不死的昨晚刚换了壁纸和备注……这下坦白得可算是彻彻底底，一点都不拖泥带水。
    程末老实巴交地眨了下眼睛，寻思着怎么说比较合适。
    齐玖死死盯着手机屏幕上那俩人亲密的合影，恨自己一眼就认出了另一个人，他艰难地吐出几个字：“你……喜欢男人？”
    “啊……算是吧。”
    “怎么可能……”齐玖用力地攥着那手机，待它黑屏了，自虐般地又一次次摁亮，“不可能，我不信！程末你别跟我闹，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
    “不是玩笑，既然你都看到了，那我就直接说了吧。”程末望向空荡荡的街道，“我跟他在一起其实也就是这半个多月的事儿，但他毕竟是男生，所以我不太好跟你直接开口你懂吧，怕你这边一时半会儿的接受不了。”
    齐玖每一下沉重的呼吸，都拉扯着胸口隐隐地疼：“那我要是真的接受不了呢？”
    “啊？”程末愣了，看向他，想分辨他是不是认真的。
    突然，齐玖抬起头，狭长的眼眶微微泛红：“我说我要是接受不了呢？你会怎么做？你会跟他分手吗？还是……你要为了他跟我绝交？”
    程末跟他对视了好一会儿，僵硬地别过头：“这并不冲突啊，我没想过要二选一。”
    齐玖用力眨了下眼睛，极力忍住流泪的冲动。
    齐玖啊齐玖，你看看你有多可笑。
    默默喜欢了他这么久，如今却连责备他的立场都没有。
    可这让我怎么认啊？我怎么能够甘心？
    凭什么？凭什么是他，不是我？明明是我先到的，是我先喜欢你的！
    齐玖起初努力想让自己的声音表现得平稳：“为什么是他？你们才认识了多久？才见过几次面？就因为住在一起，你就被他给迷惑了？你能确定那是喜欢吗？”说到后面情绪失控，一脚踹开了椅子，走到程末跟前推了他一把，近乎咆哮，“你到底喜欢他什么？你丫不是直的吗？！”
    程末先是被他吼得怔了一下，然后撑着桌子也站了起来：“我还不至于连喜欢一个人都分不清吧？是，我们都是男生，但这并不代表这份感情就是错误的。你就这么看不惯吗？”
    齐玖点了点头，一脸漠然，不受控地说出违心的话：“我觉得，恶心。”
    “你说……什么？”程末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齐玖享受着那痛苦的滋味把自己淹没，淡淡重复了一句：“恶心……”
    程末指着齐玖的鼻子，冷声说：“你他妈再说一遍。”
    齐玖的嘴唇动了动，这回没能发出声音。
    程末做过好几种假设，想过齐玖会取笑自己想太多，其实他根本不在意；也想过他需要一段时间静一静才能接受；又或者开导规劝自己“迷途知返”……
    但就是没想过他最好的朋友会对着他劈头盖脸地狂吼一通，最后送他两个字。
    恶心。
    “抱歉，让你恶心了。”程末感到无力，转身背对着齐玖，一只手撑在椅背上，闭上眼，“想必这顿饭你看着我也吃不下了，你回去吧。”
    他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他只是喜欢上了一个值得去付出一切的人，仅此而已。
    齐玖的脚步有些虚浮，苦笑着说：“程末，你真的好残忍啊。”
    原来不是你凉薄，只是你的那份在乎从来不曾属于我。
    过了好一会儿，程末的声音才响起：“你知道我是鼓足了多大的勇气才做出这个决定吗？呵……你当然不知道。但是直到这一刻我都没有后悔过，我没有做错。”
    程末语气中的坚定刺痛了齐玖的心，在对方看不到的地方，他的眼泪再也把控不住夺眶而出。
    如今我只能怪自己当初不够勇敢吗？
    可我若是向你表白，你真的会接受吗？
    我没把握啊，所以才这么卑微地以朋友的身份默默守在你身边。
    “阿玖，你是我最重要的朋友。我曾经以为无论我做了什么，说了什么，你都会永远支持我的决定，站在我这边……”程末攥了攥拳头，又松开，“如果我跟他的关系伤害了你，我跟你说声对不起。”
    齐玖往那个熟悉的背影靠近了一步，再一步。
    现在只要自己伸手，就能抱到他。
    事实上他也真的那么做了。
    就在程末要回过身的刹那，齐玖从背后紧紧地抱住了他，不同于手臂上不容反抗的力道，手指却止不住地发抖。
    因为只有齐玖自己知道，这个拥抱意味着什么。
    “我知道你最近的压力很大，我不怪你。”程末叹了口气，没有动：“你一时接受不了这种事，咱就先缓缓，慢慢来，我真的……不想失去你这个朋友。”
    “……是吗？”齐玖贪恋地感受着怀里的温度，嘶哑着嗓子说，“可是我真的做不到怎么办？”
    这一刻我才知道，光是暗自喜欢你就耗尽了我所有的力气。
    我没办法再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看着你跟另一个男人在一起，那个画面光想想都会比杀了我还难受。
    我不想再故作伟大了。
    我好累，真的好累。
    “到底是为什么？”程末想不通，真的想不通。如果连齐玖都接受不了，那他又还有多少勇气去跟家人坦白呢？“你为什么会这么排斥？就因为我跟个男生谈了恋爱，我程末在你眼里就……不是原来那个我了？”
    齐玖的眼泪渐渐被风吹干，只剩下充斥着红血丝的眼眶盛满了悲伤。
    “你真的要我说吗？你不会想听的。”他轻笑了一下，却教人看得心疼。
    程末垂着两条手臂任他抱着，有点听天由命的感觉：“说吧，我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应该不会有比恶心更难听的话了吧。
    “前年我突然从苍山回来，之后跟你几乎寸步不离呆了一年半，难道你就没有觉得哪儿不对吗？”齐玖的下颚抵在程末的肩颈处，轻嗅着自己的衣服混杂着程末身体的味道，“事到如今实话跟你说了吧，我根本就不想学什么计算机编程，我也讨厌xx那破地方，那里除了你，没有多少让我觉得开心的记忆……你说，我做这一切到底是图什么？”
    程末像被定住了一样，想到了什么又赶紧摇头否认了自己。
    “你不是想听吗？是，我就是喜欢你……”齐玖本以为自己永远也说不出口，结果一经脱口，他再也停不下来，仿佛是要把这么长时间压抑在心底的感情尽数吐出。这个秘密他守得够久了，现在不说，以后一辈子也没机会再说出口了。
    “我喜欢你，程末……我真的很喜欢你，我要是知道你能接受男人，我又怎么会让那个叫顾琛的人捷足先登？你不是说我是你最重要的朋友吗？我们彼此了解，我一定比他更适合你，说不定，其实……你也是喜欢我的呢？程末，你也喜欢我好不好？”齐玖情绪已经有些失控。
    程末有一瞬觉得齐玖是被自己刺激得开始胡言乱语了，不能当真：“真的？我操这什么时候的事啊？！你，喜欢，我？”齐玖喜欢自己？这种事他想都不敢想。
    而下一秒，齐玖直接用行动回答了他。
    脖颈上陡然传来温热和钝痛，程末感觉全身的毛孔都炸开了：“齐玖！你小子发什么疯！”他挣扎了好几下都没挣开腰上的禁锢，齐玖使的劲儿着实不小，“你丫先撒开！我们需要好好谈谈。”
    齐玖跟没听见似的，发疯似得啃噬着程末白皙的脖子。
    程末一气之下抬起手肘狠狠往后袭去，力道精准，使得齐玖的手臂一下子脱了力，往后倒退了两步。
    “我□□大爷！齐玖，你玩够了没有！你他妈作践谁呢？”程末回过身，冲着齐玖大声吼了一通。
    幸好时间尚早，这个地方比较偏没有行人，也没车经过。
    他伸手摸了下自己火烧似的脖子，收回来看了一眼手掌，没出血。
    齐玖精致俊秀的脸庞此时一片灰败，还挂着两行未干涸的眼泪。
    程末看清之后愣了愣，一下没了声音。
    这小子，是认真的。

 第 69 章

    正在俩人都僵持不下的时候，程末的手机突然响了。
    这回，是电话。
    程末下意识转头看了眼玻璃圆桌，不在上面，再回头，齐玖拿着手机已经摁下了接听。
    程末瞪着他，伸手要抢，被齐玖手一挥挡开了。
    顾琛：“小狗子，现在在哪儿呢？人接到了吗？”
    齐玖：“……”
    顾琛：“怎么了？……听不见吗？”
    这一头，顾琛刚送走一批来家里作客的人，终于找到空隙给程末发了两条信息，结果等了半天对方都没回复，才决定打个电话问下情况。谁成想，电话接通后却一直无人应答，突地一下把他的担心勾了上来，不由想起上回程末手机被抢的事儿。
    语气就更急了：“程末！说话！”
    程末听到了，正欲大声回应，齐玖阴沉着脸幽幽开口了：“真的是你。”
    顾琛有些惊诧：“你……是齐玖？”
    齐玖冷漠地与程末对视着，无视他眼里的怒火：“嗯。”
    程末不想把他跟齐玖之间的关系闹到不可收拾的地步，便只好说服自己忍着。
    顾琛：“程末呢？他的手机怎么在你那儿？他没跟你在一块儿吗？”
    “他去洗手间了，一会儿回来。”齐玖当着本人的面睁眼说瞎话，还说得一派坦然。
    顾琛：“哦，好，我没什么事，你们玩吧。”
    “你知道的吧？我喜欢他。”齐玖的声线没有起伏。
    程末顿时睁大眼，又要去抢手机，却再一次地被齐玖敏捷地躲开了。
    当下有些急，只好用口型无声地警告他：“你别乱来！”
    顾琛那边静了好一会儿，才回道：“他都跟你说了？”
    齐玖咬紧牙根，又松开：“我问你知道不知道我喜欢他？！”
    相反，顾琛语气很平静：“知道又怎么样？不知道又怎么样？”
    齐玖：“……是你，从我身边抢走了他。”
    程末听得别扭，齐玖突如其来的表白带给他的冲击还没过去，这会儿心里更是五味杂陈，干脆放弃了挣扎，长腿一伸勾过椅子坐下。
    随他们去好了，隔着一个电话还能闹翻天不成？
    顾琛那边轻笑了一声，再开口声音冷冽了几分：“你们现在在哪里？”
    齐玖感受到对方的紧张，冷笑了一下，语气有些欠揍：“怎么？想过来？怕我把人带走吗？”
    顾琛：“你带不走。”
    齐玖被他这笃定的语气激得有点火了：“你就这么有信心？装什么淡定呢？问你话，到底来不来？！”
    “我相信他。”顾琛顿了顿，“而且我答应过他，让他自己处理。”
    “呵！”齐玖焦躁地来回踱步，强压着到嘴的粗口：“少给我来这套！我看你是不敢来吧？怕我揍你是吧？”
    程末听到这儿忍不住了，压低声音冲齐玖斥了句：“你到底想搞什么名堂啊大哥？”
    顾琛那边明显叹了口气：“你要真觉得打一架才能解气，我可以陪你打一架。但前提是你要想清楚了，打完架之后呢？程末把你当成铁哥们，我希望你能冷静地想想，别让他为难。”
    齐玖握手机的手气得直抖：“我不需要你告诉我怎么做！你才出现了多久，你了解的他有我了解的多吗？我陪他经历了多少事你知道吗？他的家人都把我当亲人一样，你呢？你又算什么？我看你这种有钱公子哥不过就是玩玩感情游戏而已……”
    就在齐玖越说越不像话的时候，不经意间，手机蓦地被程末一把抢过去了。
    程末往旁边走远了两步，一边提防着齐玖，一边维持着正常口吻跟顾琛讲电话：“琛哥，是我，程末……嗯，我没事……嗯，知道的，那你跟爷爷吃吧……好，晚点回来再细说……拜。”
    待程末挂了电话，齐玖还在盯着他，眼神阴郁，一言不发。
    “还能好好说话吗？不能好好说咱现在就打一架！我看你这心里憋得狠了，一块释放出来得了！”程末说着脱掉身上的白色外套扔椅子上，抬眼示意他动手。
    齐玖眼皮颤了颤：“你不是我对手。”
    程末轻嗤一声：“你小子小看谁呢？我的格斗技巧可没输过你，无非是力气比你小点儿，不过我最近可是壮了不少……”见齐玖没动，程末轻轻推了他一把，“来来来，赶紧动手！使全劲上！来啊？刚不还说想打架吗？”
    齐玖胸口起伏地厉害，须臾，终于爆发了：“你就这么护着他？我陪在你身边这么些年都抵不过你们在一起的一个月？”他用力戳了几下自己心脏的位置，“程末，我这里真的痛得要死了你知不知道？你哪怕随便找个女生也行啊，为什么要是他！他能带给你的我都能给你，我到底输在哪儿了你告诉我？！”
    程末看他已经钻进牛角间里了，不禁也被他带得大声起来：“你是真不明白？喜欢这件事哪有什么理由而言？你觉得我没挣扎过吗？可我就是喜欢上他了，就是非他不可了，我能怎么办？”
    齐玖踉跄了一下：“呵……呵呵……从你嘴里听到这种誓言一样的告白真是……太讽刺了！让我觉得自己就像一个笑话。”他脱下身上的外套，用力闭了下眼睛，才没让眼眶里的泪水流出来，哑声说，“程末，你就是仗着我喜欢你……”
    道理我怎么会不懂，可让我难过的是，你连站在我的位置上说句安抚我的话都不肯。
    这就是朋友和情人的区别吗？
    我不过是电话里冲他吼了两句……但你的一字一句早就把我伤得千疮百孔了。
    我也喜欢你啊！
    我也非你不可！
    我又能怎么办？你告诉我。
    “你要是不静下心来，我们根本没法儿谈。”程末拧着眉，心疼地看着他。
    齐玖捏着那件带着自己体温的程末的外套，低着头苦笑了一下：“还有什么好谈的？我不想听的话，你都说完了。”
    “我真的不知道你喜欢我……你知道的，我平时那么马大哈的一个人，哪能想到这个……”
    齐玖打断他：“有什么区别吗？知道了又怎样？你还是不会喜欢我。”
    说到这儿他嗓子一紧，忽然想到，原来顾琛之前在电话里说的是这个意思……
    你输了。
    不，你从来都不是我的对手。
    他开始后悔了，自己今天执意要过来见这一面到底是为了什么？
    是不是自己不来，这件事就可以像不存在一样？
    呵呵……
    齐玖……
    你还要卑微到几时啊？
    是时候该醒醒了。
    程末其实挺慌的，加上脑子里乱得跟一锅浆糊似的，想不到什么好的说辞能够缓解当下这处境，最终只憋出一句：“阿玖，抱歉……”
    “我不要听这两个字！”齐玖低吼，陡然抬起头对上程末的视线，声音冷了下来，“也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记住，我不需要你的怜悯，永远都不需要。”说完他将手里的外套扔到程末怀里，转身去拿椅子上原本自己的白色外套，然后头也不回地往车的方向走去。
    只有表现得越决绝，才能不给自己犹豫心软的机会。
    他要逃，逃离眼前这个人，逃离这个地方，逃离这个噩梦。
    但就在离车不到三米的位置，他的脚步停住了。
    程末气喘吁吁地挡在他的身前：“你这一声不吭地是要上哪儿去啊我操？你不想听我答应你不讲还不行吗？”
    齐玖摁了一下车钥匙上的解锁键，绕过他继续走：“回去。”
    “不是，说好的吃饭呢？难得我请客诶！”程末见他转身上了车，只好打开副驾驶的车门也坐了上去。
    “我不想吃了。”齐玖关上车门的同时看到跟上车程末愣了一下，“你干嘛？”
    “走走，去吃饭！”程末系上安全带。
    “我说了不吃不吃！”齐玖吼完顿了顿，面无表情地说，“你下车吧，我不顺路。”
    “不行。”程末抱着手臂靠在椅背上，大有赖着不走的气势。
    “什么不行？下车不行还是不吃不行？”齐玖哪哪都不爽，“我就是不想迁就你了行不行？”
    程末睨向他，淡淡地说：“我不能放任你这个状态一个人开车回去。”
    齐玖怔了一下，别开头不再看程末：“你确定不下车了是不是？”
    程末没反应过来这话是什么意思。
    齐玖又道：“那你别后悔。”说完发动车子，踩下油门，毅然决然地向城外驶去。
    “上哪儿去啊？”程末完全不知情，“实在不行还是去我打工的那家店吧，前面转盘那儿右转就是了……对，这边右转，是右转！大哥你左右不分么？这是左啊！”
    齐玖完全不为所动。
    几分钟后……程末终于察觉出问题了，这他妈是回县城的路！
    “靠！齐玖你大爷的！我明天还上班呢！”

 第 70 章

    齐玖踩下油门，车速一路飙升，穿行在川流不息的车群中，大有一去不返的势头，面上却毫无波澜，像什么也没听见似的。
    两个字，刺激。
    程末下意识抓紧了车窗边的扶手，没再说话。
    这还是他头一回深刻地见识到齐玖的偏执……
    齐玖本以为对方定会勃然大怒，怎料身旁却忽然安静下来，起初他还较着劲不肯转头去打量对方，直到车已经开上了高速，身边的人还是没有任何动静。他握着方向盘的手不由自主地紧了紧，尽管心里有个声音一直在说：不要在意！不要心软！别管他会怎么想，反正已经这样了，索性自私一回，带他走吧！
    只要逃离这个地方，就能……能……又能怎么样呢……
    再也，回不去了。
    “怎么不说话了？”齐玖试探着问道，还是没敢侧目。
    程末望着窗外郁郁葱葱不停倒退的树木，在齐玖耐不住要转头看他的时候，他开口了：“阿玖，你还记得初一的时候我们逃课去河边抓螃蟹吗？”
    齐玖愣了愣，轻轻应了一声。
    他自然是忘不了，那时候他俩在班里是同桌，住得也不远。
    之所以会逃课，是因为程末那天的精神状况实在是不好，也是在那一天他突然意识到，这个人跟自己有着相似的境遇，都是被命运折磨，不受上天眷顾的小孩。
    “我永远记得那个夜晚，我妈蓬头乱发，穿着睡衣站在那破旧的顶楼，她撕心裂肺地哭着，骂着，说她要跳下去，一死了之……我一晚上跟她疯疯癫癫地跑了半个县城，当时我很困，真的好困……可我始终不敢松手……她推开我，我又爬起来拽着她，任她打我骂我，我也不松手……我怕，怕一松手她就真的跳下去了……我忘记我有没有哭，也可能只是出于所谓的母子连心机械性地流泪罢了……”程末叹了口气，“小时候真的被他们折腾得麻木了，所以越长大才越想要自己独立起来，以为这样就能不被他们的事左右，刀枪不入了……事实上，这个想法是挺管用的。”
    齐玖车速减了下来，听着程末的话，思绪也慢慢飘到了那个时候的他们。
    会一起去做一些简单纯粹的事，借此逃离家庭里的一团乱麻。
    对方的存在，会让年少的自己感到很安心。
    至少不是一个人。
    至少有人能懂，愿意倾听自己内心的声音。
    程末现在提这个的用意，他已经渐渐明白了。
    “我对你们的感情没有孰轻孰重，就像我妹，就像我奶奶，就像你，尽管……那不是爱情。”程末转头看向齐玖，语速很慢，字里行间能听出那份真挚，“我想告诉你，你对我来说真的很重要，无论我跟什么人交往了，我都还是那个我，我还是把你当我最好的朋友。如果你觉得再继续跟我在一块做朋友会有负担，会不开心，我也愿意尊重你的意愿。只要你别忘记一点，无论在任何时候你需要我这个兄弟，我都在。”
    随着年龄的增长，他们已经很少提及小时候的事情了，不是因为忘记了，而是不想再提。
    “你真的……”齐玖抿了抿唇，还是有些不死心，“我一点机会都没有了吗？”
    程末只是看着齐玖，没有回答。
    他不想再说任何刺伤齐玖的话了，该说的他都已经说了。
    “行了，我知道了。”齐玖静默了很久，才缓缓开口：“……但是我没办法这么快就整理好自己，你给我一些时间。”
    程末暗暗松了一口气，嘴角微弯：“成！多久我都等你。”
    下了高速已经将近2点，两个人就这么饿了一路，再往前开个把小时就是县城了。
    “就在这儿停吧。”程末看了眼时间。
    “真不回去？”齐玖熄火。
    “嗯，下周再回。”程末发现前面不远处有一家面馆，招牌挺显眼的，“一块下吧，我请你吃碗面。”
    “不了。”齐玖降下车窗，路口除了偶尔疾驰而过的车辆，很安静，没有风。
    程末叹了一口气：“就吃碗面，你丫至于吗？你不饿啊？开回去还要个把小时呢！走吧，说什么都不好使！吃完了你爱咋咋的！”
    齐玖看向他，程末已经解开了安全带，还越过来解开了自己身上的安全带。
    “你一会儿怎么回去？”齐玖问。
    程末下车，杵在车门那儿，一手搭在车窗上，侧着脑袋瞅他：“咱下来再说成吗？难道你的胃是铁打的？”
    齐玖没再纠结，锁上车跟着程末一块进到那家看似很平常的小面馆里。
    “有人吗？”程末揉着有点难受的胃嚷嚷了一声。
    “你个输出跑个鸟蛋啊？卖队友也不是你这个卖法儿啊！滚滚滚！不玩了，我来客人了！我坑？你们才坑吧？下次要再跟你们五黑，我名字倒过来念！”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听这语气，还挺暴躁？
    须臾，从偏门里钻出一个穿着厨师服，个头不算高的男生，五官挺端正的，不过这一脸惊诧的神色，显然是没料到这个点儿还会有客人来。
    “你是老板？”程末看他这年纪应该还没自己大呢，有点不敢相信。
    “啊……是啊，你们要点餐？”那男生不带遮掩的眼神在对面这两个相貌堂堂的大帅哥脸上来回扫量。
    齐玖掩嘴轻咳了一声：“你这儿除了面条还有别的什么吗？”
    “没了，我只会煮面。”男生回答得很坦然，大有“你爱吃不吃，不吃拉倒”的意思。
    齐玖被噎得愣了一下。
    程末笑眯眯地开口了：“没事儿，那就面条吧，两碗！有啥码子不？小老板。”
    男生走到柜台里，弯腰下去悉悉索索摸索了一番，掏出俩鸡蛋：“这个行吗？别的我这儿可没有。”
    “可以可以！多放几个吧，我给你加钱！”程末掏出一张整的红爷爷递过去，心里不禁感叹这下终于能往空瘪的肚子里填点东西了。
    “什么都没有还开店呢？”齐玖在程末身后冷不丁来了一句。
    程末迅速回身瞪了他一眼：闭嘴！
    男生挑眉怼上齐玖狭长的眼睛：“帅哥你认字不？我这是面馆，不是酒店，要吃大餐请您出门上高速ok？”
    程末见情况不对，赶紧挺身而出打圆场：“小老板，你别搭理他，他今个儿心情不好。”
    男生点着钱突然笑了一下，戏谑的眼神瞥了一下齐玖：“我看是失恋了吧？”
    “你！”齐玖气得要往前，被程末机敏地挡下了。
    “被我说中了？”男生根本没在怕的，夸张地咂咂嘴，“啧啧啧，你看你，光长了一张好看的脸蛋，可这脾气换谁谁受得了？要我我也不喜欢你。诶你先别激动，我建议你回头还是好好地修身养性，戾气太重别说没对象了，说不定还会惹祸上身呢！我是好心才劝你一遭啊，不用谢我。”
    男生的话说得很利索，完全没留下给人插话的机会，等他嘚吧嘚说完齐玖的脸都绿了。
    “砰！”齐玖一脚踹向柜台，程末用尽力气抱着他没敢撒手。
    “靠！你俩这是犯冲吗？”程末很无语。
    “真以为我不敢打你？你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屁孩还敢教训我？你算什么东西？”齐玖指着男生的鼻子骂道。
    “你又算什么东西？有点钱了不起啊？兜里的钱是你自己的吗？看你这样肯定还没工作吧？我自己开店自己养活自己，不比你强？像你这种仗着出身就狐假虎威的人，我最瞧不上了！不吃滚蛋！我还不伺候了！”男生将数好的零钱重新塞进抽屉里，把那张红爷爷扔回柜台上，扭身就要回屋。
    齐玖从来都没有遇到过这样无理的人，竟然一时半会儿还找不出话来反驳。
    “别啊我操！小老板！我可没得罪你啊，真他妈要饿死了，行行善啊！”程末欲哭无泪，这都什么事儿啊？我就想吃碗面我容易吗我？
    “求他干嘛？这附近又不是没店。”齐玖大声吼道，看来被那牙尖嘴利的小老板气得不轻。
    男生走到门边脚步顿住了，转头俏皮地眨了眨眼：“嗯，你说的对。别的店呢有是有，不过今天开张的只有我这家。不信的话您可以开着您家的小汽车往前转转去？”
    “够了啊！你俩都少说两句不行吗？”程末饿得都有点犯恶心了，嗓门也大了起来，“小老板，大年初一的你总不能往外捻客人走吧？”
    “这可不赖我，有人存心想闹事我能怎么办？想吃呢也不是不行……”男生笑了笑，说：“你让你旁边那面瘫给我打下手。”
    “……什么？”齐玖挤出两个字，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程末也很诧异，为难地扫了一眼有点僵硬的齐玖，突然一巴掌拍在柜台上，“我来！我给你打下手！你随便使唤，只要能让我吃到那碗面，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不！我就要他！”男生指着齐玖，眼里藏着狡黠的光。

 第 71 章

    程末没想到齐玖一个洁癖竟然会答应这种要求，更没想到的是当这碗面端到自己面前时，齐玖连人家姓甚名谁，年方几何都知道了。
    用他的话说，那徐徐就是个话唠，哦，这里的徐徐并不是昵称，那小男生姓徐名徐。怪不得之前玩游戏的时候还跟人家吹嘘名字倒着念呢，挺逗。
    “这葱油拌面味道可以啊，看不出来那小老板有两下子。”程末打了个饱嗝，满足地靠在椅背上半眯着眼。
    齐玖没吃多少，在碗里拌了两下放下筷子，盯着程末说：“我做的。”
    “哈？”程末抬眼瞅他，“你不是给人家打下手吗？”
    徐徐坐在柜台后面只露了个发顶，闻言抬起头来，轻哼了一声：“我亲手做的比这儿好吃百倍不止。”
    “真的？我操！什么情况啊？”程末难以置信，问齐玖，“你啥时候会做面条了？”
    “我教的。”徐徐放下手机，晃到桌边，“不过这木头学习能力还挺强的，有这方面天赋。”
    齐玖白了他一眼：“我谢谢你啊！”
    “啧！你这人能不能好好说话啊？欠□□是吧？怎么说我也算是你半个师傅吧？要不是你求……唔！”徐徐话说到一半，齐玖突然起身捂住了他的嘴，用冷峻的眼神警告他。
    程末看得一愣一愣的：“求什么？”
    “没什么。”齐玖迅速接过来话，转移话题，“你一会儿怎么回去？”
    徐徐倒也没再挣扎，任凭那只冰凉的手盖住了半张脸，两只黑葡萄似的眼珠暗暗窥探着对面正在对话两个人。
    “打车呗，已经在手机上叫车了。”程末撑着圆桌站起来，拉下齐玖的手，“乖，别这么欺负人家小弟弟。”
    齐玖嗤了一声，从桌上抽了一张纸巾用力地擦手。
    徐徐嘴角抽搐，瞪着他摆明嫌弃自己的举动：“嘿！你这人……”
    “小老板，他打小就有洁癖，不是针对你，你习惯就好了。”程末说完，三个人都愣了一下。
    “我干嘛要习惯他？”
    “谁要他习惯了？”
    齐玖和徐徐同时扬声喊道，喊完彼此对看了一眼，“切”的一声都不待见地扭开头。
    程末呵呵干笑了两声，摆摆手：“诶口误口误！”
    心想：这俩地雷放在一起简直就是□□。
    程末回到顾琛家时接近傍晚，尽管路上已经跟顾琛通过电话，但程末心里对于白天发生的事多少还是有些忐忑。
    不过当他走进客厅，一眼就瞧见坐在餐桌前正在等他的人……那眼神像极了一只守家的大型犬，仿佛摇着尾巴在说：你看我乖吗？我有听话地呆在家，哪也没去哦。
    一句“我回来了”，程末愣是卡了半天才说出来。
    “嗯，先吃饭吧。菜都帮你热好了。”顾琛起身盛饭。
    程末磨磨蹭蹭地走到餐桌边坐下：“爷爷呢？”
    “他出去散步了，晚点回来。”顾琛把盛好的饭碗递给他，“我们都吃过了。”
    “哦。”程末接过碗，夹起一块炒鸡蛋放嘴里，“今天的事儿……”
    “先吃饭，吃完再说？”顾琛托着下巴直勾勾地望着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哦……”程末往嘴里拨了一大口米饭，鼓着腮帮子抬眼跟顾琛对视了一眼，“伊门由哼嘿哇？”
    顾琛挑了挑眉，看着他那傻样：“生气？我有什么好生气的？”
    “我怎么就不大相信呢？”程末认真盯着顾琛那张大帅脸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
    “爱信不信。”顾琛把装着莲藕炖排骨的沙锅往前推过去，“这排骨也吃点，煲了两小时呢。”
    程末拿着筷子往汤里戳了一下，夹起一块仔排，叹了口气：“你是不是故意的啊？明知道我心里憋不住事儿，还不让我说！”说完把那挂着汤汁的排骨塞进嘴里。
    嗯~果真好吃，口感软嫩，还洋溢着莲藕的清香。
    “电话里不都说了吗？”顾琛依旧托着下巴淡淡地说，将程末那一会儿皱眉埋怨一会眯眼享受的表情一个不落的收于眼底。
    “是啊，问题就出在这儿，光我一个人说了，你一直在那头嗯嗯啊啊的……噗！”程末说着说着笑出了声。
    “笑什么？”顾琛不解。
    “没，没事！”程末及时止住，哎呀了一声，“你什么都不说，我心里不就没底吗？”
    “那我除了听着还能怎么着？”顾琛身体往后靠，过了一会儿缓缓道，“上午刚知道的时候我确实挺震惊的，不过后来想了一下午，也想清楚了。不管他信不信，我是真不知道他喜欢你。起初我跟你刚认识不久，当时最多发现他挺在乎你这个朋友的，再深入的想法也没有了。”
    程末听到这儿觉出味来了：“你想说你丫那时候根本不在乎我呗？”
    顾琛笑了一下，也没否认：“那不是以前么？”
    程末撇了下嘴，夹起一大块牛肉狠狠地咀嚼，抓住重点问：“后来呢？”
    “再后来……”顾琛往前凑近，声线压低，“喜欢上你了，眼里就只有你了。”
    程末不由陷进那温柔的眼眸中，嘴和手都不自禁跟着停了下来。
    “现在想想，还挺佩服他的。”顾琛叹气，转而说道，“毕竟我可没那么沉得住气。”
    程末想到齐玖，顿时有点食之无味了，“琛哥，你说我这人是不是有毛病？”
    “什么毛病？”顾琛问。
    “怎么说呢？”程末放下碗，思索了会儿道，“……就是假如一个人对我有恶意，或者想伤害我的时候，我第一时间就能察觉出来。可要是一个人对我好，喜欢我的时候，我反而变得很迟钝……你能懂我的意思吗？”
    顾琛伸手在他脑门上弹了一下：“傻瓜，这很正常。”
    程末疼地皱了下眉，小声问：“真的？”
    “嗯。”顾琛接道，“谁让你是个纯情小伙呢！”
    “滚蛋。”程末瞪了他一眼。
    “等你身经百战，就能一眼看出来了。”顾琛两手交叠放在桌上，笑笑，“不过你没这机会了。”
    程末啧了一声：“谁稀罕啊！”
    “不吃了？”顾琛看着他。
    “嗯，饱了。中午吃得晚。”程末刚想趴在桌上休息会儿，就被顾琛给拽起来了。
    “脏不脏啊？”顾琛说，“我来收拾，你去洗澡。”
    “说谁脏呢？有你这么嫌弃自个男朋友的吗？”程末冲过去挠顾琛的肚子。
    顾琛猝不及防，一手端着碗，一手摁住在腰上胡作非为的魔爪，笑着说：“别闹。一会儿碗打了，我就跟老爷子说是你耍皮摔坏的。”
    程末不吃他这一套：“你说呗，谁不说谁是王八！”
    顾琛赶紧把碗放到桌上，转过身用同样的招数对付程末。
    俩人都怕痒，大声笑着你来我往谁都不肯先撒手。
    “咔！”
    门应声而开，有人从玄关处缓缓逼近，远远就听到了嬉闹的欢笑声，一直到走进客厅，跟顾琛对上眼。
    “爷爷，您回来了。”顾琛刹那间停下了动作。

 第 72 章

    对面的程末听到这句话僵在了原地，直到顾琛伸手碰了下他的手，程末才回过神来，转身冲着顾老爷子打了声招呼。
    “嗯，小学霸也回来了啊，今天上哪儿玩了？”顾老爷子从容地取下帽子，挂在一旁的衣服架上。
    程末走过去帮他脱下外套，耳根有些红：“跟我一个朋友回了趟学校，然后到处转了转……”说到这儿，他突然想起个事，小声嘀咕了句，“哎我去！”
    顾老爷子耳尖，正走到沙发边准备坐下，听这声响抬头看他：“怎么了？”
    程末挠挠头，哂然一笑：“没事儿，就是我奶奶给我烧了点儿菜，我放我朋友车上忘记拿了。”
    顾老爷子笑了：“我以为什么大事，只要人没丢就好。”
    “那准丢不了！这么大个儿呢。”程末乐了。
    顾老爷子朝他招了招手：“过来，没事的话陪老头我看会儿电视。”
    “好！”程末马上答应了，跟过去坐下后下意识往厨房的方向张望，却没发现顾琛熟悉的身影。
    可能是上楼了……
    这家伙！不声不响就“遁”了……
    电视里在重播着春晚，这段正好是昨天程末看过的相声，看第二遍还是觉得挺逗的。
    顾老爷子悠然地沏着茶，颇有点仙风道骨的意思，只不过眉宇间的正气透着威严不可侵犯。
    他们一边看着电视，顾老爷子时不时会跟程末聊些他在部队里的一些事儿，想到什么说什么，程末兴趣很浓，听得津津有味。
    有人捧场，顾老爷子自然说得更有劲了。毕竟大半辈子都在那么高强度地训练中过来的，到了该退的年纪，心中那把火却很难这么快就平息下来。
    “……顾琛那小子不像你，他对这些事没兴趣。”顾老爷子端着茶杯感慨，“小时候还挺爱听我讲的，越长大这关系却越来越远了……平常看他挺忙的样子，以为我不知道，你说他这年纪哪有什么事可忙？”
    程末嗑着瓜子的手一顿，这种时候自然少不了要帮自己男朋友辩解的：“爷爷，那是因为你们每天都在一块儿。像我以前在老家念书那会儿，也总嫌我奶奶唠叨，每回多说几句我就不爱听了。可现在读大学离得远了，反而想念起她老人家在我耳边念叨的声音了。有句话不是说，距离产生美么？诶好像不太对，反正就那意思吧嘿嘿……”
    顾老爷子抿了口茶，笑了笑：“照你这么说，他以后工作了也会想念我这个老头子？”
    “那是肯定的！您可是他最重要的亲人。”程末顺口接道。
    顾老爷子斟茶的手细微地颤了一下，面上波澜不惊：“哦？他跟你说的？”
    “啊……是。”程末在心里暗骂自己嘴太快，什么时候才能改了这毛病啊？
    顾老爷子笑笑，没有说话。
    程末寻思着还是得找补一下：“……这话本不该我来说的，爷爷您就装不知道吧。”
    顾老爷子放下茶杯，忽然毫无征兆地说：“孩子，你喜欢我们家那小子吧？”
    闻言程末心头一紧，反射动作抬起头，正好撞上顾老爷子那看似和蔼亲切、却如鹰眼般犀利不容逃避的视线。
    我操！什么情况？？
    谁能告诉我现在该怎么办？！
    爷爷绝对是知道了！不然他不可能这么问，他一定是发现了什么。
    顾琛你丫死哪去了？！这种时候你怎么偏偏不在！
    他隐隐觉得哪儿不太对，可又说不上来哪不对劲……
    按理说这么大的事儿自己应该跟顾琛商量好之后挑个黄道吉日再跟顾老爷子说的。
    若是现在自己就这么没有一丝准备陡然摊牌了，说错话怎么办？
    若是顾老爷子勃然大怒，一气之下把他赶出顾家怎么办？顾琛又将会面临怎样的处境？
    那他和顾琛……怎么办？
    程末心虚地低下头，偷摸着把手探进兜里，想给顾琛发个短信。
    “不用多想，实话实说。”顾老爷子看这孩子慌得冷汗直冒，明显是被吓到了，不过他并没打算让程末蒙混过关，拿起遥控器将电视关了，整个客厅顿时陷入了一片安静，“你知道的，在我面前打马虎眼不是明智的举动。”
    这话彻底把程末唯一一点侥幸的心理也击溃了，手自觉得慢慢缩了回来。
    人神交战了片刻，程末闭着眼给自己壮了壮胆，最终鼓起勇气说出了那句来自心底的声音：“是……我喜欢他。”
    光是这么简短的一句话，像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似的，说完他的心脏一个劲地狂跳。
    顾老爷子倒没有很震惊，也没有生气，语气还和往常一样平静：“想清楚了？”
    程末点点头，手心因为紧张渗出的汗水都攥潮了。他用眼角的余光小心翼翼地往旁边扫视，发现顾老爷子没再盯着他看，只不过面上的神色让人捉摸不定。
    “爷爷，对不起。”嗓子像被什么东西箍住一样，更多的话也挤不出来了。
    他不停告诫自己：态度要诚恳，少说少错。
    “对不起什么？”顾老爷子明知故问。
    “啊？”程末一时语塞，鬼使神差地憋出一句，“顾家唯一的独苗，就这么被我给‘霍霍’了……”
    顾老爷子嘴角不易察觉地弯了一下，又迅速恢复了原样，用带着失望的口吻回道：“是啊，因为你，我以后抱不到曾孙子了。”
    心口就像被锐利的尖刀狠刺了一下，程末瞬间觉得希望又渺茫了一分。
    可是内心深处一直有个声音：程末，这个时候无论爷爷说什么你都决不能退缩！你得为自己和顾琛的将来尽全力争取一把！
    如果连你自己都不够坚信，又拿什么说服他人？
    于是他清了清嗓子，厚着脸皮说：“……爷爷，可您多了一个大孙子啊！虽然我没有顾琛优秀，家境也不怎么样……但请给我一些时间，我愿意为了我和他的将来去努力去奋斗！而且我可以在这里向您保证，我一定会和顾琛一起好好孝顺您老人家的，我保证！”
    他已经想好了，待会不管顾老爷子要怎么对付他，哪怕是“军法伺候”……他都心甘情愿承受。
    反正，认骂认罚，就是不能认怂！
    这个“不能认怂”只是坚定自己的立场，他当然不会傻到去忤逆顶撞顾老爷子。
    顾老爷子瞥了他一眼，语调淡淡回道：“哦，原来你是因为那小子才对我好的？这么说来，我这把老骨头还沾他的光了。”
    “不是！我喜欢您真的是因为您待我好，就像我的亲人一样……打小我爷爷就不在了，身边最照顾我的就是我奶奶，再后来在这边遇到了顾琛，还有爷爷您，让我久违地感受到家人的温暖，我很感谢您，当然也很敬佩您的经历和精神。”程末一脸正色，说得很真挚。
    顾老爷子若有所思地沉吟了半晌，终于在程末以为他生气了的时候打破了沉默：“行吧，那就这样吧。”
    行吧？
    什么行吧？行什么吧？行吧什么？
    程末不敢相信，怕自己理解错顾老爷子意思，问出来的声音有些飘：“爷爷？您这是……同、同意了？”
    “嗯，只要你们自己不觉得辛苦就好。”顾老爷子捏了下程末的肩膀，“你啊是个好孩子，那小子能遇到你是他的福气。”
    惊喜来得太快，程末做梦也没想到。
    就好比下定决心去西天取西经，正准备要经历九九八十一难来着，结果刚走出大唐，经书已经砸到自己怀里了。
    “您……不生气吗？我们都是男生……”他忍不住再次确认道。
    顾老爷子摇头，无奈地笑了笑，语重心长地说：“老头子我这辈子生离死别见多了，还有什么接受不了的？既然你能让他开心，我又为什么要横加阻拦呢？这条路不好走，既然决定了，将来不管多难都别撂下对方，好好过。能做到吧？”
    “……能。”
    “听不见。”
    “能！我一定不会让您失望的！”程末赶紧喊了一嗓子。
    顾老爷子点了点头，心情复杂一时无言。
    “谢谢您，肯把顾琛交给我。谢谢您，相信我……”程末说着说着眼眶红了，泪水啪嗒滴落下来。
    没有任何指责和刁难……这种被信任的感觉，让人感动又温暖。
    “想必我们家的事你也都知晓了？”顾老爷子问。
    程末轻轻点头：“嗯，之前听琛哥说起过。”
    “他父母过世的早，我很自责，没能好好照顾他，让他过早地尝尽了人情冷暖，我啊既希望他活得坚韧，又想他能过得简单快乐，像普通孩子一样。”顾老爷子神情有些憔悴，声音透着沧桑，“我一个半截入土的老骨头，如今挂念的也就只有那小子了。是我该谢谢你，做到了我没做到的，你既然能走进他的心，想必你一定是个善良温暖的孩子，我不会看错人的。”
    “爷爷……”程末哽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你们都是男人，也就没什么交付不交付的，要是他往后哪里待你不好，欺负你了，你尽管来告诉爷爷，爷爷帮你做主。”顾老爷子表现得轻松。
    程末急忙摇头：“不会的，没有人比他对我更好了！爷爷，我能……抱一下您吗？”
    顾老爷子愣了愣，转而笑呵呵地朝他张开手：“来来，多大个事儿啊。”
    程末不顾自己泪眼婆娑的糗样，抱住了对面这位即使曾经在部队里叱咤风云，回到家却再平常不过的老人家。
    顾老爷子在程末的背上拍了两下：“快别哭了，让那小子一会瞧见以为我怎么你了。”
    “我没哭。”程末吸了下鼻子反驳道。
    顾老爷子笑笑，不置可否。
    须臾后，程末松开手，胡乱用袖子蹭了蹭湿漉漉的眼睛，一板一眼郑重其事地说：“爷爷，空口白话我都不讲了！未来的路还很长，我会用时间证明，您没有看错人！”
    顾老爷子看着他，过了一会儿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对你们没什么要求，自己的人生自己把握。我还是那句话，以后不管过得好或不好，都别后悔。”
    言下之意，他不会干预自己和顾琛的选择，他们只需要为自己的人生负责。
    程末认真地点点头，顿了一下，犹疑地问道：“爷爷，琛哥他……知道您知道了吗？”
    顾老爷子敛眸带着笑意，泰然地端起茶水喝了一口：“你说呢？”
    “我……”靠字及时消了音，程末呆住了。
    怪不得那家伙今天一直不太对劲，消无声息地不见了，这么久也不下楼来找他。
    顾老爷子挑眉看他：“在想些什么呢？”
    “没……”
    “这事儿真不怪他瞒你，是我跟他说要单独跟你谈谈的，别为这点事跟他闹别扭啊。”
    顾老爷子这是在调解他跟顾琛的关系么？
    这画面又感动又有点逗怎么回事？
    “哪能啊？我就是想跟他分享这个好消息。”程末有些窘迫，羞赧地笑了一下。
    “嗯，去吧。”顾老爷子站起身，“那小子应该快等不及了。”
    “他不是知道了吗？”程末有点诧异，跟着站起来。
    “是啊，可我没跟他保证一定会接受你。”顾老爷子假装困意来袭，打了个哈欠向自己的房间走去，“好了，剩下的事情你们自己看着办吧，老头子我困了，要去睡了。”
    跟顾老爷子道了晚安后，程末迫不及待要飞奔上楼，向某人宣告这个好消息！
    可就在脚刚踏上台阶的时候，他忽然心生一计。
    步伐放缓，嘴角渐渐上扬勾起一个不怀好意的笑容。
    是时候展现一波演技了。

 第 73 章

    果不其然，当程末的手刚搭在门把上，门瞬间从里面被拉开。
    “怎么这么久才上来？”顾琛一脸焦急不安地站在门口，待看清程末脸上沉重的表情和泛着红的眼眶，神色变了变：“你哭了？”
    程末没有吭声，只是故作忧伤地扫了一眼顾琛，然后失魂落魄地走到床边坐下，颓然地耷拉着个脑袋。
    顾琛立马把门关上，慢慢走到程末跟前蹲下，轻声问：“怎么了？你别不说话啊？”
    程末拧着眉头很想挤出两滴眼泪，可是没有成功。
    但在顾琛的眼里，程末就像是难受地抽泣了一下，顿时更心疼了。
    “你随便说点什么，别让我担心成吗？是不是老爷子跟你说了什么？”顾琛攥住程末有些冰凉的手，深情款款地说，“……你知道的，没有任何人能阻止我喜欢你，也没有谁有这个能力把我从你身边拉开，你还怕什么呢？”
    当程末听到这句话时，整个胸口都是温热酥麻的，玩心却依旧不减。
    他闭眼甩开顾琛的手，侧倒在床，将脸埋进了枕头里，时不时抖动一下肩膀，就像在无声地啜泣，实则嘴角都快弯到太阳穴了。
    顾琛哪里见得了他这样，扣住他的手臂顿时想把人拽到自己怀里。
    程末感觉要穿帮，连忙作苦情状大声道：“别碰我！”
    顾琛的手顿时僵在程末的身侧两边，犹豫了一下才轻轻搭在对方的肩膀上，焦急地不行：“到底发生了什么？跟我说说，嗯？有什么事是我们不能一起解决的呢？”
    “事到如今，还能有什么办法？”程末闷闷的声音从枕头里发出来，莫名多了股委屈的感觉。
    “是老爷子凶你了？不对啊，我看今晚吃饭的时候，他那意思只是想打探下你的心意。”顾琛顿了一下，突然站起来毅然决然地说，“我去找他谈谈！”
    这哪能让他去啊！程末来不及多想直接“呜”的一声：“琛哥，你别走……”
    啧！
    刚一嚎完程末就后悔了，这哭声……也太他妈假了！
    毕竟自己不是演员，也没真正这么嚎啕大哭过，电视上虽然都这么个演法儿，可真学起来，那是要多尬有多尬。
    顾琛闻声回过头，心里不禁开始起疑。纵然他非常关心程末此时的状态，也挡不住这扑面而来的造作气息。
    “你不说我只好去问老爷子了，我不能让你受委屈。”顾琛说完就往门边走。
    不妙！
    程末慌了，赶忙爬起来叫住对方：“别去！”下一秒双手紧紧地拖住了顾琛的腰，跑得急差点跌倒。
    顾琛的一只手已经搭在门把上了：“我去问问，你放开。”
    “我不！……操！我说还不行吗？我说！”程末算是缴白旗投降了，拉了拉顾琛的胳膊，超小声说，“那什么……其实我刚才是装的。爷爷没有为难我，一点都没有。我就是想逗逗你，谁让你丫知情不报的。”
    顾琛的嘴角扯动两下，缓缓转过身，不禁失语：“装的？”
    程末这会儿没了气焰，局促不安地不敢看他，片刻后低眉顺眼点点头。
    “看着我。”顾琛捏住程末的下巴，强迫他与自己对视。
    程末的黑眼珠往上划拉了一圈才顺从地望进顾琛的眼里。
    顾琛拇指摩挲着程末还有些泛红的眼角，叹了口气，也没了再追究他胡闹的欲望。
    “老爷子怎么跟你说的？”顾琛轻声问。
    程末便把跟顾老爷子交谈的内容大致地复述了一遍，说完后扬起一个如释重负的浅笑，抬手捧着顾琛英俊的脸庞，嗓子有些喑哑：“琛哥，我觉得自己好幸运。”
    顾琛静静地跟他对视了一会儿，眼神柔情似水，凑过去吻在他红肿的眼帘上：“你才是我最大的幸运。”
    是你填满了我人生的黑洞，驱散了过往的伤痛。
    是你带给了我未来的希望，拥有了敢爱的力量。
    程末勾住顾琛的脖子拉近，直至双唇相贴，细碎缱绻的亲吻由浅至深，粗重而缓慢的呼吸此起彼伏，湿软的舌尖相抵，缠绵着你来我往似是在互诉衷肠……
    ……
    一场酣畅云雨过后，已经是凌晨了。
    程末怕动静太大，惊动到楼下的顾老爷子，从头到尾都咬紧了牙关，这会儿松懈下来，全身连带着下巴都酸痛的。
    身体上的感受还是次要的，最主要是精神上撑不住，双重刺激。
    “……没有下次了。”程末盖着被子，双目放空平躺着悠悠地吐了一句。
    “什么？”顾琛只穿了一条黑色内裤坐在床边玩手机，被他这没头没脑地一句弄得一头雾水。
    “老子再也不干了！”程末抓起旁边的枕头摔到顾琛健壮的背上。
    “没事儿。”顾琛笑笑，低头在程末脸上亲了一口，用他那充满磁性魅惑的嗓音说，“你歇着，我可以干.你。”
    程末斜视着他，决定自动过滤掉他的后半句：“这大半夜的跟谁聊呢？”
    “林子。”在程末紧盯不放的目光下，顾琛又补了一句，“好吧，还有妍儿。都在一个群里。”
    程末眼睛眯起，正想发声。
    “男朋友这是想查岗？”顾琛自觉地把手机递到他面前，谄媚地笑了笑，“给，您随便看。”
    “……不看！累死了。”程末泄气似地把头埋进被子里。
    “诶，说了不能这么睡。”顾琛伸手帮他拉下被子，打趣着说，“真不想看？”
    “我可不想给自己添堵。”程末故作轻松，“我知道你不会喜欢她。”但我还是会紧张，在意你身边围绕着的那群喜欢你的人。
    “我不是不喜欢她。”顾琛说。
    程末侧头看向他。
    “我是只喜欢你。”顾琛放下手机，爬进被窝里，脑袋往程末额头上贴，“不对，现在好像不只是喜欢了。”
    “那是什么？”程末在他高挺的鼻尖上蹭了一下，轻声问。
    “你不是已经知道了么？”顾琛眼神带着笑意，俩人离得这么近，他都能看清对方那一根根细长浓密的睫毛。
    “你不说我怎么知道？”程末眨了一下眼睛。
    “非得我说了你才知道？”不知不觉俩人又玩起了这种捉弄对方的小把戏。
    程末往前凑，挑衅似的咬了一下对方的下唇：“嗯……到底说不说？”
    “这个要用心感受。”顾琛笑，搂住对方的腰，“嘴上说说显得太俗套了。”
    “啧！”程末直性子哪经得住他这么弯弯绕绕，“不就那仨字嘛！”
    “哦？哪三个字？”顾琛徐徐诱之。
    俩人眼波流转，你看着我，我望着你，气氛骤然变得微妙起来。
    程末的呼吸都开始急促了：“我……我……”
    顾琛应着：“嗯？”
    “操……”在一声低骂中，程末憋了半天又憋回去了，仰望着天花板挫败地捶了一下床板。
    “有这么难？”顾琛失笑，“不然换我先来？”
    “不行！”程末断然拒绝。
    顾琛看着他。
    过了好一会儿，程末终于开口了：“改天那什么……总之……这次换我先说。”
    顾琛拉起他的手放到嘴边吻了一下，久久才应下一声：“好。”
    一周的时间过得很快。
    对于程末来说，在设计部的学习光是短短几天时间是远远不够的。
    除了这点小遗憾之外，最大的乐事就是终于可以结算工资了。
    这可是程末人生意义上真正的第一笔薪水，虽然金额不多，可那种雀跃的心情无可比拟。
    当程末抱着整理好的东西，踩着轻快的步伐刚走到一楼大厅，正好撞见清早来上班的傅旻，他依旧带着那副金丝边眼镜，一派儒雅从容的样子，旁边跟随着他的秘书——冷美人neil。
    “傅哥，neil哥，早。”程末微微颔首。
    “早。”傅旻挑眉，看了一眼他手中的箱子，“这就要走了？”
    “是啊，我也不想走，可不是要开学了吗？”程末笑笑。
    “需要帮忙吗？”neil极淡地勾了一下唇。
    “不用，一点儿都不重。”程末掂了下还算空的小纸箱，本来在公司呆的时间就不长，自然没多少东西可收拾带走的。
    傅旻抬起手腕看了眼时间，对程末说：“我送你吧。”
    neil闻言侧过头看了傅旻一眼，继而不动声色地垂下眸，没再说话。
    “不是跟你客气啊傅哥，真不用。”程末笑开来，“我有人接。”
    “顾琛也来了？”傅旻有些惊诧，往大门外的广场上扫了一眼，“我刚过来没看到他的车啊。”
    “嗯，他在旁边那条街的咖啡馆等我。”程末说，“你们赶紧忙去吧！公司周一不是有例会吗？”
    “怎么？还让他避着我呢？”傅旻双手盘在胸前，看不出来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neil的视线投到程末的脸上。
    程末下意识跟neil对看了一眼，又重新望向傅旻，叹了口气：“您别开玩笑了成吗？”
    傅旻顺着程末的视线，睨向身旁的男人，一把将人搂过来，贴着他的耳侧说了句什么，neil的脸蛋霎时红了起来，不自在地赶紧看了一眼程末。
    程末轻咳了一声：“放心，我什么都没听到。行了，你们慢慢腻歪吧，我走了。”
    傅旻拉住与他错身而过的程末：“暑假还来吗？”
    “再看吧。”程末回道。
    “职位给你留着。”傅旻说。
    程末愣了愣，看向傅旻很真诚地说：“不管怎样，傅哥，这段时间工作上承蒙您的关照。改天我请您和neil哥吃饭，如果有闲钱的话。”说完笑了一下，朝门口走去。
    “代我向顾琛问好吧。”傅旻盯着程末的背影扬声道。
    “知道了。”

 第 74 章

    是夜，白雪一朵一朵悠哉地飘散在这座城市的四处，仿佛下不够似的。
    “……乖乖不动啊，吹干了毛毛就能吃小鱼干啦！咱们帅气的小豆包最爱吃小鱼干了对不对呀？……”
    “哥，帮我把空调温度再往上调高些呗！豆包会着凉的。”
    “哥！你听到没啊？……哥？”程茜没得到回应，一手搂着已经吹的半干的白□□咪，关掉了吹风机，不解地伸长了脖子往客厅瞅。
    只见一个白净的男生盘腿坐在沙发上，穿着一套简简单单的灰色运动卫衣，正一脸苦大仇深地摆弄手里的手机。
    这要放在以往，程茜一定会翻个白眼，冲那人娇嗔地抱怨两句，不过今天她什么也没说，等把豆包都捯拾完事了才抱着猫走了过去。
    电视机被静了音，屏幕正无声地播放着当天的新闻时事。
    程末终于感觉到了来人，脑袋微抬扫了一眼程茜怀里的豆包，那小家伙跟个慵懒犯困的大爷似的，眼皮虚抬了一下，算是卖程末一个面子，不到一秒又阖上了，纯白的尾巴一甩一甩的。
    程末看乐了，目光上移对上程茜的视线，问了句废话：“洗完了？”
    程茜凑到程末边上坐下，笑着点点头：“今天可乖了，也不乱窜了。比起你刚带回来那天，听话不少。哥，你说它是不是感觉到了我对它好呀？”
    程末双手盘在脑后，靠在沙发椅背上：“就我对它的了解来说嘛……”
    “嗯？”程茜一脸认真等候下文。
    “它肯定喜欢你啊，谁让我家丫头这么纯真善良，人见人爱呢。”
    程茜扭开头，哎呀一声：“哥！你看你怎么又说没边了！总是这样！”
    “没，我说认真的。”程末道。
    “不听不听！”程茜甩甩头，安静了片刻又朝旁边看去，却发现她哥一直在注视着自己，不由出声，“哥？”
    “茜茜，你在哥眼里永远就是最好的，最棒的。”程末扬起一抹淡淡的笑容说完，抬手在程茜的发顶上揉了揉。
    今年过年只有程妈打过两通电话回来，听闻还是跟亲戚们溜须拍马地聊了几句，压根没过问程茜的生活和学习情况。
    这种完全不闻不问的态度着实让程末心寒。
    每每想到这儿，程末就格外地心疼他这个的妹妹。
    程茜拨楞了一下被揉乱的刘海，不放心道：“哥，你没事吧？怎么感觉你今天怪怪的？……是玖哥哥还没消息吗？”
    尽管不是因为这个，但齐玖的确是程末回来后的一大心事。
    程末也是回来后才得知，齐妈……年后没多久就去世了。
    听医护人员说，是齐妈醒来的那次拒绝了再治疗，她不想这么糟糕、没个人样的苟活着，花着前夫的钱，在自己的身上没完没了地钻孔开刀，更不该让那正值青春的儿子在病房里熬过无数的日日夜夜。
    虽说齐妈的这种想法也能理解，可站在齐玖的角度却挺残忍的。
    只要人还在，还能看得到，触碰到，哪怕只是吊着一口气，对活着的亲人来说那也是希望，也是陪伴。
    可人若是没了，就真的没了。
    程末很担心，齐玖能不能从悲痛的情绪里走出来？又要花多少的时间才能走出来？
    据说他处理完齐妈的后事就跑不见了，至于跑哪去了，连齐爸都不清楚。
    发生了这么大的事，程末却什么都不知道……什么也没帮上忙……
    齐玖不但没联系过他，还关机了。
    回来这两天程末把这儿能找的地方都跑过了，一无所获。
    程末不由叹了口气，没说话。
    程茜将脑袋轻轻地搁在程末的肩膀上，俩人一猫静静地呆着。
    吃过了晚饭，程末照例给奶奶洗了个热水脚，就着台灯的光，认真地帮奶奶剪指甲，程茜在一旁拿着小毛球逗豆包。
    “末末啊，你爸最近有没有给你打电话？”奶奶问。
    程末的手不可察觉地停顿了一下，微笑着摇摇头：“他们忙吧。”
    奶奶没作声，轻声叹息，隔着玻璃望向窗外昏黄的路灯。
    程末抚着那布满沧桑的手，接着道：“奶奶，有我和茜茜陪着您也一样啊。”
    “哎。”奶奶应了声，笑了笑，“是啊，我还有两个懂事的大宝贝呢！”说到这儿，她想到了什么，又问道，“末末，齐玖那孩子还没找到吗？”
    “嗯，他可能想一个人静静吧。”程末剪完一只手，又换握住另一只枯瘦的手掌，继续修剪起来，“您别担心，他只是需要点时间。”
    “齐玖是个好孩子，可怜齐妈命短，苦了那孩子。过年那会儿来拜年的时候，我就见他清瘦了不少，想必心里也是难受的很呐。”
    程末听着没说话。
    奶奶兀自感叹：“唉，这都什么事啊！”
    程末这边刚洗完澡，衣服还没来得及穿，顾琛的视频通话就拨过来了。他赶紧手忙脚乱地套裤子，单脚站立的时候蹦啊蹦的，差点滑倒。
    自从程末回来后，他俩都会固定在晚上视频一次，以消相思之情，这事是顾琛定的。
    那天离别时送程末进站，程末是头也没敢回就往检票口里冲了，为这儿顾琛还在微信里抱怨了好久。
    说什么冷酷负心汉抛弃爱人啦，程末都懒得跟他搭戏，以免又羊入虎口，中了这顾大男神的套路。
    “宝贝儿，怎么这么久？让我好等。”视频那头的顾琛，穿着羽绒服不知道身在何地，边走边说着话，笑意渐浓。
    “还说呢，老子正洗着澡，刚才为了接你的视频，差点摔一大跟头！”程末把手机搁在洗漱台前的挂柜里，用香皂盒抵着，以防它掉下来。
    顾琛明朗的笑声从视频里传过来，帅气的脸蛋往镜头里怼了怼：“是吗？”
    “嗯喏，骗你是孙子。”程末扯过干毛巾在湿头发上胡乱地搓了一通，“我说你这大半夜的还不回家，上哪去干坏事呢？”
    “老婆又查岗了？”
    “叫谁老婆呢？凭啥我就是老婆啊？”程末把毛巾挂杆上，回头接着道，“别转移话题啊，你在干嘛呢？”
    顾琛玩心又起：“往你窗外看看。”
    “我.操……你丫该不会……”话说到一半，程末一把拿过手机冲出浴室，外套都没穿，就跑到阳台上向下张望。
    结果……别提人了，楼下空荡荡的雪地上连个脚印都没有。
    视频那人来不及阻止他这一系列的动作，笑着笑着忽地就停下了，继而缓缓道：“我没去。”
    “哦。”程末焉了，冷得缩了一下脖子，重新回到房间里。
    那一刻也讲不清是松了口气，还是失落多些。毕竟上回是自己叫顾琛不要一起回来的。
    “你上次给老爷子买的米糕他很喜欢，都吃完了。我这不再去买了点回来。”顾琛解释道。
    程末应了声，也没追究他忽悠自己的事，趴在床上看着手机里的人。
    直到顾琛再重新开口：“你什么时候回来？”
    “明天或者后天吧。”程末答道。
    “我去接你？”
    “别折腾了，下雪天的开车不安全。”
    “好。”
    程末看着他口中带出白蒙蒙的雾气，皱了皱眉道：“早点回去吧，外面怪冷的。”
    “已经在楼下了。”顾琛顿了顿，半晌后还是说了，“别自责了，知道吗？”
    程末顿了一下，无奈道：“你是不知道，他这人太执拗了，又死要面子！我那天要是没有……”
    顾琛见他没说下去，但也完全懂他想要表达什么：“就算你没有告诉他我们的事，你又能给他什么呢？他要的是什么，你我都清楚。如果只是需要一个朋友的安慰，他不会不知道你在等着他。而且这件事并不是由你主动提起，事情是自然而然地发生了，你就算揽下所有的东西，结果也不会有任何改变。”
    程末嘟囔：“我知道，这不心里还是堵的慌吗。他现在连个人影都没有，也不知道有没有出什么事。”
    只有在顾琛面前，他可以一股脑地说出自己心底的顾虑。
    “不会有事的。”顾琛道。
    程末不由看向手机里的男人。
    “这种感觉我懂。”顾琛想到什么顿了顿，淡声道，“他是个要强的人。一个不愿向生活低头的人，是不会自寻短见的。想不通的时候逃离一下，有时候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程末抿了抿唇，片刻后应道：“嗯。”
    “好了！别再苦着个脸了。”顾琛在镜头前晃了晃脑袋，“一天下来就见你这一小会儿，心里还都是别的人，该难过的是我好吗？”
    程末吭嗤一声，被他那醋酸的模样逗笑了：“你难过个蛋蛋。”
    “真的。”
    “咳，其实这些天我老是梦见你。”程末这话是真的，不过梦里的顾琛都在给他做各种美食，什么红烧肉啦，茄汁大虾啦，回锅肉啦……导致他每回醒来就饿了。
    “你等会。”
    没等程末反应过来，顾琛的视频通话就挂断了。留下程末一下人对着结束通话四个字傻眼。

 第 75 章

    与此同时……
    顾琛踩着吱呀作响的积雪进到屋后，将那袋米糕递给老爷子，不停歇地转身往楼上跑。
    顾老爷子瞅了一眼袋子上的雪花，看向那同样落满一身雪花的高个儿背影：“诶，你小子是在外面站了多久？”
    顾琛脚步顿了一下，拍了拍肩上已经消融的雪水，转头答道：“跟小学霸聊了会天。放心，您那米糕还热着呢。”
    顾老爷子不置可否，挑了挑眉：“那现在呢，这急忙忙地又要干什么去？”
    “爷爷，你平时也不这么……”
    “怎么不往下说了，不这么多管闲事？”顾老爷子抢下他的话头，眼睛微微眯起。
    顾琛耸耸肩，眉眼笑开：“我可没这么说。您赶紧吃吧，米糕冷了就硬了。”他走了两步又回头补道，“等会儿您要还没睡，我再下来陪您坐会儿。”说完三两步奔上楼去了。
    顾老爷子摇摇头打开包装袋，望着还冒着热气的米糕，唇角弯了弯道：“咳，小年轻的世界，我这老头子是搞不懂咯。”
    顾琛直奔三楼。
    靠里那间琴房，他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来打扫一下，然后望着墙上悬挂的合影陪它坐上一会儿。童年里的自己，很多时候是在这里度过的。
    顾妈以前是个钢琴家，常在这里练琴，也会教顾琛弹些她喜欢的曲谱。再后来顾爸生意越来越忙，也就没再出去演出，而是一起把重心都放在了公司上。认识她的人都说她是个温柔知性的才女。
    顾琛轻轻推开了琴房的门。
    开灯。
    停了两秒才回身关上门，朝那架黑色的钢琴缓缓走去。
    骨节分明的细长手指搭上琴盖的时候微微颤抖，他的视线投向那张熟悉的合影，照片里的三张笑脸贴得很近，那对夫妻的眼神很温暖，仿佛正在注视着站在眼前的顾琛。
    “妈……爸……”
    只不过照片里的人并不会有任何回应。
    顾琛坐到钢琴前，抚过琴盖摩挲了一下才慢慢将它抬起，随心敲出一串简短的音符，是顾妈从前教给他的第一首曲子，如小泉流水，沁入心灵。
    另一边，程末无所事事翻开了顾琛的朋友圈，还没来得及细看，突然一个电话打了进来。他盯着那串号码下面所显示的地区，瞬间就知道是谁打来的电话了。
    程妈因为跟程爸经常打架，手机于她基本上就是一个发泄品，能正常使用的时间很少，所以每次打过来多半都是用的公用电话。
    程末将脸埋进枕头里闷了一会儿，直到铃声快要挂断，才按下了接听按钮。
    “妈。”
    “你在哪儿接电话呢？你奶奶不在旁边吧？”程妈一如既往的大嗓门。
    程末起身走到门边把门从里面反锁上了，才回道：“我一个人在房里，有什么事吗？”
    “哦，那就好。那臭男人不让我往家里座机打电话，个不要脸的，他妈住院那次也不知道是谁端屎倒尿忙前忙后的伺候着，累得饭都没时间吃，我图他什么了！一天到头跟防贼一样防着我，神经病！我告诉你啊，你以后可不要学那个白眼狼，祸害了我一辈子！……”
    程妈在电话那头说得唾沫横飞，程末踱到窗前，手指在起雾的玻璃上乱七八糟地画着，一边把手机拿得离耳边远了些，平静地听着她骂着那些车轱辘话。
    直到程妈抱怨完了，才终于说到重点：“末末你快要开学了吧？”
    “嗯，明后天报名。”
    “听茜茜说你去打了寒假工？发了多少工资啊？够交学费不？你也知道，你爸整天就知道混在牌桌上，上回欠的周四儿的拿货钱都还没还上呢！……”
    然而程末听到第一句话脸色就变了，捏紧了手机沉声反问道：“你给程茜打电话了？”
    程妈心虚，支吾了一会儿，才回道：“就过年那时候打过一次……不是，我再怎么着也是她妈吧，打个电话给我女儿怎么了？”
    “您答应过我什么？”程末完全不为所动，虽然他的声音不大，但是语气明显不一样了，“是谁说过她高考之前不单独联系她？有什么事您不能直接打给我？”
    “……我也没说什么啊！”程妈那边话语停顿了一下，突然又叫骂起来，“程末你这是什么语气！有你这么跟你妈说话的吗？不是老娘我十月怀胎能有你们吗？你小子就跟你爸一个德行！那个忘恩负义的王八蛋！你像他像死了，你眼里早就没我这个妈了是吧？行行，我就是活该，老娘他妈上辈子欠了你们这一家子的！一窝冷血的白眼狼！”
    程末额角的青筋跳着疼，出声打断她的喋喋不休：“我就事论事，您别扯些没用的。您又跟她提压岁钱的事了？”
    程妈没作声。
    程末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有你们这么当父母的吗？那是别的长辈给她的压岁钱！”
    程妈嗓门更大了：“压岁钱怎么了！压岁钱不就是要花的？就那几百块钱，又没让她给我花，给她自己交学费还不乐意了？也就我这个当妈的还操心你俩读书的事，我要死了，你看你爸管你们不？！从小到大，他连你们学校门朝哪开都不知道！”
    程末不知道她妈总挂在口边的上辈子是不是真的存在，他们又究竟是谁欠了谁，要注定这样绑在一起互相折磨。
    “我学费的事不用您操心了，以后程茜的学费我也会看着办。”程末有些无力，闭上眼睛靠着墙壁坐到地上，用极淡的语气说，“您心里有气冲我来，我只有一个请求，别再给程茜打电话了。”
    “你说什么？”
    程末都能想像程茜接到妈妈的电话会有多开心，听到她说的话又会有多失望，不然也不会完全不跟自己提起这事。
    “妈，求您了。”
    电话那边迟迟没有说话。
    程末心忽然又软了，可嘴巴张了张，还想再说句什么，却也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
    这时隐约听到那边骂了句“杀千刀的死男人！造孽啊造孽”，紧接着传来了挂断的嘟嘟声。
    程末久久才勾起一抹苦笑：自己终于还是说了。
    他不知道程妈他们会不会反省，当然很大可能不会，然后继续每天沉迷在赌博的世界里。
    他不是没劝过，在他还相信一切还能挽回的时候他劝过的。
    一次次的劝他们合好，劝他们不要再赌了。
    可他们只会无数次地将错误的矛头指向对方。
    他累了。
    不想再每回为了学费……呵，说白了还是因为钱……
    这件事也坚定了程末的决心，下学期开始自己必须要接更多的兼职了。
    视频通话再次响起时，程末已经整理好了情绪。
    “干嘛呢？不招呼一声就挂了。”程末状若无事般问道。
    “给你准备了一个小惊喜。”顾琛笑了笑。
    “惊喜？”程末一头雾水，问，“你这是在哪儿啊？”
    “我妈以前练琴的房间。”顾琛道，“你上次说想听我唱歌，还听吗？”
    “听啊！现……现在？”程末突然来了劲，一下子从地上站了起来。
    “嗯。”顾琛见他一脸激动的样子，唇角微弯，“现在。”
    “我……这……”程末不由有些心跳加快，拿着手机在原地来回走了两步，“这也太突然了！我完全没有准备！”
    顾琛觉得好笑：“又不是你唱，你要准备什么？你只要带上耳朵和心好好感受就行了。”
    “不是，你就不能当面给我唱吗？整得跟看直播时的突然中了个粉丝福利似的。”程末明明就迫不及待了，小嘴还在噼里啪啦地说个没完。
    顾琛完全不理会他的紧张，认真道：“唯一的听众，程末先生，请您坐好。您爱人为您准备的表演马上就要开始了。”说完还眨了下眼睛。
    “操！”程末臊着脸随便找了个椅子，刚坐下又觉得举着手机很别扭，搬起椅子慌忙地挪到书桌前，把手机架在一垒书上，确认一切就绪，才结巴地喊到，“好，好了。”
    见程末慢慢静下来，顾琛终于按下了第一个琴键。
    舒缓浪漫的琴声通过指尖，到达手机的另一端，传进某人的耳朵里。
    那一刻，所有的烦心事都飘远了，世界仿佛只剩下他们彼此。
    直到前奏进行了一半，程末才后知后觉地发现顾琛是在自弹自唱。
    而这首歌，正是他跟顾琛在公交车上一起听得那首bailey的《safe  sound》。
    顾琛唱英文歌这种感觉怎么形容呢？
    像暖阳，像微风，像顾琛的拥抱……很苏。
    对，用程茜的话说，就是很苏。
    i will trust you in the danger
    我会在患难中信任你
    no i won't feel any harm
    不，我一点也不觉得痛苦
    panic will not overtake me
    我不会惶恐无措
    you will hold me in your arms
    你会拥我入怀
    when i fall down you will catch me
    你会拯救我于深渊之中
    when you stumble i'm there
    当你跌倒时我会陪着你
    i will get you out of trouble
    我会帮你脱离苦恼
    i will hold you in your arms
    我会拥你入怀
    the walls i built are the walls you break
    我建造的隔阂被你打破
    you are here in the mess i make
    你及时出现为我收拾残局
    a hurting heart is a heart you take
    你抚平我心上的伤痛
    we are safe and sound
    ……
    now and always this i know
    我知道从今往后始终如此
    i am safe and sound
    carry me home
    forever carry me
    carry me home
    you forever carry me
    你始终伴我左右
    carry me home
    带我回家吧
    ……
    刚好这首也是程末喜欢的歌，那一句句歌词似告白又似承诺般，加上对方专注深情的演绎，俩人相处时发生的那些片段开始像走马灯一样不断闪现在眼前。
    第一次见面时，他说：“哎，就我俩了，也没得挑了，一起吧。”
    在那取暖桌前自己冷得骂娘的时候，他说：“求我，这件外套就借给你穿。”
    第一次宿醉从顾琛家醒来时，他说：“我倒是想让你自个儿洗，谁让你醉得跟只猪一样。”
    在跆拳道馆的雨夜里，他说：“你不要命了？这个天气还淋一身雨？赶紧跟上。”
    ……
    “那来我家过年吧！我诚心邀请你。”
    “去医院吧，别整出肺炎就难办了。我陪你去。”
    “你喜欢的话，我们就正式去给它领养了。”
    “我要是现在说……我喜欢你，会把你吓跑吗？”
    “程末，我只是喜欢你，是男是女我都没所谓。”
    “那就换个说法，不管你在哪儿做着什么，我都会找到你。只是或早或晚，换个时间换个地点罢了。”
    “你才是我最大的幸运。”
    后来程末才知道，顾琛已经很久没弹过钢琴了。
    那天的他，也很紧张。
    因为那架钢琴，也因为他。

 第 76 章

    隔天一早，下了整夜的雪总算消停了。
    学校报名处人头攒动，摩肩接踵。
    程末感觉自己的胸腔都快被旁边那位壮硕的大叔挤炸了：“借过借过！”
    艰难地越过人群，程末扫了眼手里的单子，终于能喘口气了。
    程茜站在楼梯间前正跟一个梳着两条大长辫子的女同学聊得热火朝天，见程末出来了，立马迎了上去：“哥，交上了吗？”
    “嗯，得亏我来了，换你这小身形，到下午还不一定能排上队呢。”县城里的人素质堪忧，明明有排队通道，这些人硬是把那些设施给挤得墙角边去了。程末将单子折好塞进程茜的外套口袋里，“收好了。”
    程茜点点头，犹豫地张了张嘴又闭上了。
    程末看在眼里，胳膊一伸攀在矮自己半个头的程茜肩膀上，往怀里带了带，一同向楼梯口走去：“怎么了？跟你哥还有什么是藏着掖着不能说的？”
    “没……”路过程茜的那位女同学，程茜挥手道：“苗苗，我先走了啊。”
    程末跟着转头望过去，勾着唇角笑了笑。
    蒋苗苗对上程末的笑脸愣了一眼，直到他们转身走了些许距离，才晃过神来开口叫住他们：“哎程茜！晚上请你唱k，叫你哥也一起来呗！”
    程茜脚步顿住，回过头有些惊讶：“啊？”
    “今天我生日。”蒋苗苗笑着补充道，说完快速地扫了一眼程末，又马上撇开脸。
    “可是……一会儿我要跟我哥去市里，车票都已经买好了。”程茜有些歉意，想了想道，“回头给你补个生日礼物吧！我知道你想要什么，你偶像的周边对吧？”
    蒋苗苗没回答：“你们去市里干嘛？”说着朝前走了两步，跟着他们一块儿下楼，很有兴趣的样子。
    程末收回手插进裤兜里，替程茜答道：“我带她去转转，放松一下。”
    蒋苗苗向程茜投去羡慕的目光，撞了下对方的肩膀：“诶，你哥对你可真好，我要是也有这么个哥哥就好了。”
    程末笑笑没说话。
    程茜有些小骄傲，笑出咯咯声，蹦哒着跳下了最后三个台阶：“嘿嘿，你名也报好了？”
    “这些事儿我才懒得操心，反正我妈会搞定的！”蒋苗苗说完往平行的程末身边凑近了些，带着些许撒娇的语气道，“程哥哥，你也捎上我一块儿去呗！我今年过年一直窝在家，闷死了都。”
    程末还没出声，程茜先开了口，冲着蒋苗苗喊了一声：“我去！蒋苗苗你什么毛病啊！”一边说着佯装搓搓手臂，“这声音把我的鸡皮疙瘩都吓出来了。”
    “你管我！”蒋苗苗也没有不好意思，笑开来冲向程茜，伸出手去挠对方的胳肢窝。
    在人来人往中走出校门，路过的行人偶尔对这两位花季少女的打闹嘻笑回以目光，那正是青春的样子。
    程末跟在她们身后摇摇头，接着淡淡地笑开。
    像是玩闹够了，蒋苗苗往回倒着走了两步，依然一副笑意嫣然的样子抬头望向程末：“程哥哥，你还没答应我呢？行还是不行啊？”
    “我没意见。”程末笑了笑，下巴微扬向程茜点了一下：“这事儿，你跟我妹商量好就行。”
    蒋苗苗雀跃地举起一只小拳头，原地跳了一下，大声喊道：“那就这么说定了！”
    “喂！我还没答应呢？”程茜闻言也跑了过来，强行挤进俩人的中间，挽住程末的手臂，“我说你啊，别一会儿一个想法行不行啊！”
    蒋苗苗收回手，啧了一声：“小茜茜，今天可是我生日哎！难不成你要拒绝寿星这么简单的一个小愿望吗？”
    “唔……上次我去市里参加漫展的时候，也不知道是谁说那边一点儿都不好玩的。是你吗？蒋苗苗同学？”程茜调侃道。
    “这事你还记着呢？害！你那次不是去见你那cv男神么？你知道的，我是我本命死唯，跟你去见别的男人等同于出轨。再说，你不是说你跟你那男神早已经聊得……”突然一只手捂住了蒋苗苗的嘴，程茜压低声音在她耳边神秘又简短地嘀咕了两句。
    蒋苗苗听完睁大眼睛，语气有点酸：“你你你这种行为放我们圈叫私联懂不？是要被挂的！”
    “哈哈哈这算哪门子私联啊？我哥跟他可熟了好嘛！”程茜扯了一下蒋苗苗的大长辫，嘴都快咧到眼角了，“我知道，你呀就是嫉妒我！”
    “呵，呵。”蒋苗苗干干地笑了两声。
    程茜牵起蒋苗苗的手晃来晃去：“所以~同是粉丝，你会理解我的对不对？”
    “好啦好啦！”蒋苗苗道，“姐妹我成全你，我不去了ok？回头记得好好补偿我啊！不然准不饶你！”
    程末漫不经心地听着她们你一言我一语的，啼笑皆非。带程茜过去玩是他跟顾琛商量好的，不过家里的那些糟心事程末只字未提，顾琛也没问。
    至少在这次见面的事儿上，三个人都是期待着的。
    回到家，程末迅速地整理好行李，其实也没几样东西。跟奶奶道了别后，程末便带着一直处于兴奋状态的程茜出发前往火车站。
    站在马路前等车的时候，程末掏出手机，继续着这几天重复做的事，几乎已经成为习惯了。
    他点开齐玖的电话拨了过去。
    依然关机。
    程末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实在憋不住火了，码了一条短信发过去：再过两天就开学了，你丫还想不想念书了？叔叔也一直在找你，你打算逃避到什么时候去？我看他心里也不好过。你这样自暴自弃下去又能解决什么问题？你以前说过的，我们要为自己而活，都他妈是放屁吗？你要还是个男人，就赶紧给老子滚回来！
    发送完成后，他盯着手机屏幕迟迟没有退出界面，尽管料到等不来回复，末了还是在锁屏前又补上一条：我今天就要回学校了，你想清楚了随时call我。
    “哥，你说我要不要把头发这样扎起来？”程茜穿着一套红色的呢子套装，手在黑亮的齐肩长发上比划着，“或者这样？”
    程末把手机塞进兜里，闻言伸手在程茜的额头上点了一下，早就看透了程茜的心思：“我家丫头已经够好看了。”
    程茜低下头笑得腼腆：“嘻嘻！哥我现在已经开始紧张了，怎么办啊？”
    程末一手搭在行李箱的拉条上，好笑地斜眼睨向她：“有什么好紧张的？你们在微信上不是都聊过大半个月了？”
    “这怎么能一样啊！这回可是真人！真人！等会儿就要面对面的……啊啊啊想想我都受不了了！哥，你到时可要帮我！不许在男神面前拆我的台啊！”程茜激动地拽住程末的衣袖。
    程末挑眉：“诶诶差不多行了，你要再这样，我这当哥的都看不下去了。”
    “哼！你根本就不懂我们这些迷妹的心思！等哥哥你哪天有喜欢的人了，我才不信你不会紧张！”程茜说完，抬起双手贴在滚烫的脸颊上降温。
    程末笑：“哦。”
    一直到坐上计程车，程茜的小嘴还在一口一个男神地念叨着。程末基本上都快免疫了，感觉身边就像坐着一只叽叽喳喳的小麻雀。他不由想到以顾琛那个性格，待会儿在面对程茜这个小“迷妹”时，又会是什么样的表现呢？
    光想想，他都乐了。
    碰上刚过完年这个时间节点，县里大多数人都赶在这两天去往外地工作上学，路上车辆很堵，比步行快不了多少。
    “师傅，照这速度到火车站还要多久？”程末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
    好在他们提前了一个小时出门，不过这样走走停停会不会误点也不好说。
    “这条是主干道，等过了前面的两个红绿灯就会好些。”司机大叔往车窗外弹了弹手中的烟灰，慢悠悠回道，“可能还要半个小时吧，你们赶时间？”
    “不急。”程末放下心来，扫了一眼程茜，这丫头脸绯红的对着个手机不知道在刷些什么。百无聊赖瞟向车窗外，寻思着要不要眯上一会儿，昨个儿一晚碎梦连连，没睡好。
    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身影从一个巷子拐了出来，映入程末的眼帘。那人穿着一件白色长款羽绒服，帽子扣在脑袋上，就算耷拉着脑袋，那眉眼，那生人勿近的淡漠气场，程末又怎么会不认得？
    来不及多想，程末赶忙让司机靠边停下，目光都不敢从那人身上撤回，生怕一个恍惚那人就又消失不见了。跟程茜快速地嘱咐了两句，程末便推开车门追了上去。
    他并没有马上叫住对方，而是悄悄地跟随着那个男生，程末想知道对方这一段时间究竟在做什么，又住在哪里。
    齐玖走进一家小超市，不一会儿便拎着一个袋子走出来，整个人一点生气都没有。他并没有多逛，而是原路返回，缓缓朝着那条来时的小巷子走去。若是放在往常，他可能会发现跟在自己身后不远的人，不过此时的他显然对外界的一切都很麻木。
    两个男生就这么一前一后，经过一处正在收摊的早点小推车，最后走进了一家毫不起眼的陈旧旅馆中。

 第 77 章

    齐玖拖着虚晃的步伐，熟门熟路地走到二楼深处的一间房前，空着的那只手伸进衣兜摸索了一会儿，掏出钥匙。
    程末见时机差不多了，正要从楼梯暗处走出去，刚迈出一条腿……口袋里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在场的俩人皆是一愣。
    是程茜打来的电话。
    正当程末正犹豫着是接还是挂断的时候，走廊上的那位胡子拉碴、一身酒气的男生已经走到了他的面前，他呆呆定在那里，显然也没料到程末此时此刻会出现在这里。
    程末被齐玖这副邋遢模样震慑得又是一惊，琢磨着该怎么开口合适，手机铃声依旧不知疲倦地响个不停，程末只好将手机举到耳边：“我……那什么……你等等，我接个电话。”没等齐玖作答，接通了电话，“丫头，你让师傅先载你过去。……嗯，哥这边有点事，晚点过来……”
    齐玖没等对方说完，突然一阵风似的转身跑开，完全没给程末反应的时间。
    等程末连忙挂断电话追上去，已经晚了一步 ，留给他的只剩下那人砰的一声关门的巨响。
    这家小旅馆虽然冷清，但走廊上打扫得还算干净。头顶只有一盏微微发亮的黄色灯泡，缠绕着多年未清理的蜘蛛网。斑驳的木板门突显出它存在的年月已旧。
    “齐玖！你跑什么！开门！老子都看到你了，你还想装作什么都没发生吗？趁我现在还有点耐心，赶紧把门打开！别逼我上脚！你这破门板能抗得住我踹几下？”程末用力地拍打着门板，他对齐玖的性子心知肚明，自己如果站这里等，屋里那位主儿肯定会跟他一直耗下去。
    十分钟过去了……果然。
    毕竟是人家旅馆的房子，程末这点理智还是有的，自然没真的上脚去踹门。
    这样行不通，就只能换另一条路子。
    “行！你还真是好样的！不开是吧？要我打电话给叔叔吗？让他看看你现在把自己作践成什么鬼样子！你别以为我会替你兜着，老子现在就打，你等着！……”
    房间里面终于传来了声响，不消片刻那扇门倏地从里面被拉开，人还未看清，厚重浓烈的酒精味已经扑鼻而来。
    俩人僵持了半晌，程末透过框架眼镜怒视着对方，直到齐玖转身要往里走，程末才冲上去，他攥住齐玖的领口猛地将人顶到旁边的墙上，大声骂道：“你丫疯够了没有？我鄙视你小子这种鸵鸟行为！你看看你自己现在还有半点人样没有？你当这世界真的就你一个人了呢？我以前怎么没看出来你这么窝囊这么自私呢？”
    齐玖低垂着眸子，两眼无光，嘴皮子都没动一下。
    “我知道你心里难受，那就发泄出来啊！窝在这个小房间能躲一辈子吗？你自己不愿意走出来就没人能帮得了你！”程末抓着他没松劲。
    “没所谓了。”齐玖终于有了反应，抬起眼眸，望着程末的方向，又好像压根没看他，“没所谓了……”
    “什么叫没所谓？把话说清楚！”见他这副鬼样子，程末感觉自己的肺都要气炸了。
    齐玖伸手按了一下墙上的开关，将房间的灯关了：“你走吧，我现在不想见你。”
    “呵！”程末松开手，下一秒，一拳打在齐玖的脸上。
    齐玖愣了一秒，突然爆怒，挣脱了程末的束缚，发狠地回击一记重拳，在黑暗中发出一声低吼：“我要你帮我了吗？我的人生我自己负责，用不着你管！”这一拳的力道比程末强上好几倍，直接把程末打得踉跄了一下，身后的床挡着才没有跌倒。
    “艹！你小子就是个傻逼！”程末大骂，回身用力推了对方一把，不假思索地扑了过去将人掀倒在地，两个高个男生瞬间在这个狭小的空间里扭打在一起。
    “我爸要结婚了。”艳阳下，十三岁的齐玖坐在浅滩的石墩上，身穿白蓝相间的校服，卷着裤脚赤脚泡在清澈的河水里，稚嫩的脸上挂着落寞。
    一旁站着同样年纪、穿着打扮的程末，这时候的他还没有戴眼镜。他静静地听着，手握着一把小石子，一下一下地往河水中打去。
    “我偷偷去见过那个女人。”齐玖声音没有起伏道，他看着那石子在水面上轻点了几下最后沉下去，荡开一圈圈涟漪。
    程末扭头看了他一眼。
    齐玖扯起嘴角，可是笑得并不好看：“比我妈温柔，还比我妈年轻。”
    “阿姨知道吗？”程末开口问了一句。
    齐玖收起笑，过了一会儿才面无表情道：“知道又能怎么样？这是迟早的事。有时候，她的强势连我这做儿子的都受不了。”说完，他站起身光着脚踩在太阳晒烤着的鹅卵石上，从程末手中拿起那最后一个石子，手一甩将它往河中投去，这回石子并没在河面上多作停留，“咚”的一声直接砸入水中，溅起一片不小的水花。
    “打水漂你都不会？”程末无语，弯腰重新在地上寻觅扁平的石子，“看着啊，我教你。”
    齐玖站在他身后，半晌后突然开口：“程末，我受够了。”他挡住那炙热的阳光，盯着程末白皙的后颈上那微微泛着细闪的密汗，“人活着到底有什么意思？”
    程末没找到合适的，便随手捡了一块椭圆的石子，在手心里掂了两下，淡淡道：“生而为人，不都是这样吗？”
    齐玖看着程末回过身，视线停在他的脸上：“是吗？”
    “想那么多有什么用？”程末朝他走来，经过齐玖身边时拍了拍他的肩膀，“有些事情不是我们能改变的。把日子过下去，对得起自己就行了。”
    齐玖看着他把那块石头抛进河里，可能因为形状不佳，或是手法不对，那块石头也跟齐玖之前那块一样，“咚”的一声直接沉下去了，差别只是这次程末并没溅起多少水花。
    齐玖想了想，说：“嗯！将来，咱俩一定要为自己活。”
    程末回过头，对着他狡黠地笑了一下，然后一脚将对方踹进水里。
    “程末你小子抽什么风呢！说过多少回了，你能不能稍微尊重一下我这个洁癖？”齐玖在未过膝的浅滩里挣扎了两秒，站起来，嫌弃地扒开挂在校服上的水草。
    程末指着他差点笑岔气，道：“我看你晒傻了，让你清醒一下。”
    “我看是我对你太好了，有种你别溜啊！”齐玖顾不得湿透的衣服，捡起鞋子单脚蹦着穿上，大喊着朝程末已经跑远的方向追去。
    “根本做不到……”昏暗的房间里，齐玖瘫倒在一把散架的木椅边上没头没脑地说了这么一句，发型和身上的衣服早已脏乱得一塌糊涂。
    程末也没好到哪去，此时的他只穿着一件被扯皱了的黑色卫衣倚坐在泛黄的墙边，眼镜早不见了，左脸处还挂着一块青紫，他的右腿支起，手臂无力地搭在上面。
    过了很久程末才忍着嘴角的抽痛回了一句：“什么？”
    “我看到你发的短信了。”齐玖闭上眼睛，闷声道，“什么只为自己活，呵呵……年少无知罢了，哪那么容易。”
    “是不容易。”程末道，“可这世上谁活得容易？那些折磨你的，就是要让你变得更强大。阿姨……都已经放手了，你还有什么理由偏执地拽着那些已经过去的事情自暴自弃？是！他们作为父母，很多决定的确是伤害到了你，可你从来不是一无所有的，叔叔和阿姨心里都是爱你的，你这次一跑就消失好几天，叔叔他有多担心你知道吗……”
    “爱我？”齐玖打断他，苦笑着重复了一遍这两个字，冷冷地反问：“所以没问过我的意思就离婚？所以就不说一声自己走了？”
    “靠！你丫非要钻牛角尖是吧！”程末说得太急，脸痛得抽了一口气，不得不放慢语速，“谁都不是完人，我不是，你也不是！不服这命运你就站起来反击它啊！艹！老子这身伤算是白挨了，你小子都他妈发泄完了怎么还这么轴？”
    这话说完，齐玖安静了很久，没再吭声。
    直到手机铃声再一次响起，程末才不得不撑着墙壁站起来，凭着刚才的记忆摸索到灯的开关。
    灯亮。
    屋内一片狼藉，仿佛被地震洗礼过一般。

 第 78 章

    程末在模糊的视线中寻觅了一会儿，终于在床脚发现了自己的迷彩面包服，拖着一身酸痛弯腰捡起外套，一屁股坐到床边，摸出手机接通电话：“丫头。你到车站了吗？”
    “到了好一会儿了，马上就要检票了。”程茜语气有点急，“哥，你什么时候过来啊？”
    程末这才惊觉已经快到发车时间了，看了眼对面晃悠着爬起来的齐玖，开始埋头收拾战后的残局。
    好像自从程末把灯打开后，他就一直在躲避自己的视线。
    “你先上车吧！我现在赶过去应该来不及了，顾琛会在那边接你的。”
    旁边的齐玖闻言动作顿了一下，将刚扶起圆桌没个轻重地往地上一放，发出不小的声响。
    电话另一端的程茜对此并不知情，想到居然要独自面对自己崇拜已久的男神，忐忑得不行：“啊？我一个人不行啊哥！”
    “这不是你一直期待的吗？你可想好了，错过这一次，下一次就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见到了。”程末直接无视齐玖故意发出得各种噼里啪啦的背景音，淡定地对着手机说，“我一会完事会买最近一班车过去跟你们汇合的。路上注意安全，少魂不守舍的听到没？……”待三两句挂完电话，对面的那位才终于跟着消停了。
    齐玖背着身子脱掉身上的衣服，扔到另一张还算完好的木椅上，又从沙发上摊开的深棕色皮箱里拿出一件卡其色高领毛衣换上，回过身对着程末说了一句：“你还真是不避嫌啊？”
    程末没搭理他，给顾琛发了一条短信说了个大概，不过避开了打架的事，怕说不清楚反而让对方担心，加上他这眼神没了眼镜打字也费劲。
    “跟你说话呢。”齐玖走过来。
    程末站起身，错开他，走到浴室里对着镜子凑近了才看清自己脸上的伤势，左脸这会儿已经高高肿起，嘴角处还渗出了一点血渍，破口大骂起来：“我操！你丫到底是有多恨我？”
    其实齐玖早在打开灯看到程末时，就已经知道错了。这会儿跟上前去也是怀揣着悔意想要寻个档口道歉的。可当他听到程末这话时，不禁笑了起来，道：“怎么，你不是特地上门来陪我发泄的吗？变着法儿的激我揍你？”
    “你大爷的！”程末没好气地回怼过去，倒也没否认，只是随口问了句，“有纸没？”
    齐玖从身后的架子上拿了包抽纸递给他：“你看得清吗？我帮你？”
    “不用。”程末抽了一张纸巾打湿，将嘴角已然干涸的血迹擦掉了，“没事的话，劳烦您帮我找下眼镜谢谢。”
    “坏了。”齐玖道，“俩腿都折了。”
    “嘿，我说你……”程末咬牙瞪着对面的人，指了指，后面的话却不了了之了。
    “嗯，听着呢。”齐玖盯着镜子里的程末，“怎么不说了？”
    “这么想听我骂你呢？”程末无语，挤开堵在门口的人，“赶紧把自己收拾收拾。”
    “你要走？”齐玖一把扣住程末的手臂。
    程末转头看他，顿了顿道：“你现在想清楚了没？”
    齐玖眼神虚晃了一下，又是刚才那句话：“你要走？”
    “没走！老子还要抓你去见叔叔呢。”程末甩开他的手，把他踹进浴室，“别他妈磨磨唧唧了，快点收拾！”
    齐玖看着程末在床边坐下，才放下心，合上了门。
    直到听见浴室里传来哗哗的水声，程末松了一口气。
    这小子总算活过来了。
    手机“叮”的一声，程末点开微信。
    顾琛：-狗哥，怎么变错字先生了？
    程末把手机凑近了些，往上翻看自己之前发过去的聊天记录，才发现那叫一个错字连篇，惨不忍睹。
    顾琛：-实在不行，让我跟他说。
    顾琛：-毕竟我是过来人。（调皮）
    程末的拇指扣着手机边沿，定定地望着句末的那个表情和“过来人”三个字，感觉有一丝刺眼。
    程末：-差不多搞顶了
    程末：-定
    程末：-男朋友，我妹暂时托福给你了
    程末：-托付
    在错字先生吃劲地跟那键盘做斗争的时候，顾琛发过来一段语音：手机坏了？
    程末一拍脑门：对啊，可以发语音啊！我怎么没想到！这是被齐玖那小子气傻了吗！
    程末[语音]：-手机没坏，不过眼镜不小心被齐玖那家伙弄坏了哈哈！
    顾琛[语音]：-真没事？
    程末想着到时见面这脸上的伤恐怕也藏不住，干脆全盘托出，末了不停强调：-你甭担心，我不过是脸上挨了那么一下，挂了一点彩。
    程末听到顾琛那边叹了一口气，有些心疼道：“弄完赶紧过来吧。”
    程末：-得令！（亲亲）
    程末[语音]：-我妹应该已经上车了，你到时看着安排吧，反正有你在，那丫头怎么都是高兴的。
    顾琛：-好，我现在接几个人就过去。
    程末[语音]：-还要接谁啊？
    顾琛：-等你来就知道了。
    顾琛：-[配图]卖萌的狗子.jpg
    程末：-[配图]鬼脸.jpg
    程末看到顾琛发的图片乐了，是一直丑萌丑萌的小狗。他靠着床头对着手机小声说：“琛哥，你到底搜罗了多少狗狗的表情包啊？”
    片刻后才等到对面回复。
    顾琛：-很多。
    顾琛：-狗子，我想你了。
    顾琛：-想抱抱你。
    程末心间溢出一丝甜意，嘴角止不住弯了又弯。
    程末：-我也是
    程末[语音]：-等着！我会给你一个大大的拥抱！
    等齐玖洗漱干净从浴室出来，程末已经倒在床上睡着了，两条长腿还挂在床外，极其别扭的姿势。
    齐玖放轻脚步慢慢走过去，并没叫醒他。身子前倾捡起床头柜上的腿脚分家的黑框眼镜，好在镜片没碎，还有抢救的余地。
    下楼走到附近的一家眼镜，他正往里推门呢，程末电话就打过来了。
    这人终于舍得开机了。程末打通电话的时候心道。
    “醒了？”齐玖推开门，细长的眼睛微眯搜寻店员。
    重振旗鼓的他焕然一新，恢复了往日的精神，离精致还差一些，但也足以让人眼前一亮，店员见到这帅气的小哥马上迎了上来。
    “人呢？你小子不会又想开溜吧？”程末靠着床头还以为已经是晚上了，后知知觉才想起齐玖压根就没拉开窗帘。他打开灯打量房间的情况，发现齐玖的行李还在沙发上。
    齐玖把眼镜递给店员小姐：“就在楼下，帮你修眼镜，一会儿就上来。”
    挂断电话，程末扫了眼手机上的时间，关掉灯然后踢掉鞋，卷上被子继续补觉。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直到楼下突然响起一串刺耳的谩骂，程末皱眉睁开眼，揉着自己的腰迷迷糊糊爬起来，嘀咕着去摸索床边的开关：“这房子什么隔音质量啊！齐玖这小子修个眼镜修到南山去了？”
    等灯亮后，才发现床头柜上摆着已经修好的眼镜。
    他戴上眼镜下了床，忽然觉得少了点什么……齐玖的行李不见了！
    由不得程末继续多想，楼下又开骂了。
    “真是见鬼了！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像gay了？就算小爷我是同性恋，我也不可能看上你这肥头大耳的老男人啊！恶心谁呢？”
    “哎哎！小伙子别打了别打了！我还要做生意呢！……”
    程末耳根子一动，套上卫衣连体帽，拿起外套往楼下跑去。
    刚走出旅馆，就看到前面不远处一个网吧门口，地上躺了个约四十出头的胖子，倒在雪地里蜷着身体挣扎，像一块蠕动的大肥肉：“碰你一下又不会死。不是就说不是，怎么还动手啊！你妈没教你好好说话？”
    一个染着金色头发的小个儿男生，穿得一身蓝色运动装，外面裹了一件厚厚的黑色羽绒外套，嘴里嚼着口香糖，左耳上戴着一颗细圆的黑色耳钉，听到这话气极反笑：“哎哟好笑嘞！跟你种人还需要讲什么素质啊？对付你这样的社会毒瘤，打你我都还脏了手呢！要不是看在今天若不教训下你，赶明儿你这咸猪手又去祸害别人！得！小爷今儿也算慷慨一回，替你妈教育一下你。”
    程末越听觉着这声音越耳熟，一边在回忆里检索，不由往那处走近。
    胖子一身狼狈，捂着□□处站起来，扫了眼周围渐渐增多的围观群众，脸上挂不住：“你！你不是gay你刚才在前台冲我使什么眼色？这会儿倒直上了！装什么装！”
    “靠？”金发小子以为自己听错了，用小拇指挖了下耳朵，才盯着那胖子一字一眼道：“我，对你，使眼色？我他妈好心提醒你一句拉链没拉上，怎么就成使眼色了？你这幻想症有点严重啊变态大叔，快去精神病院挂个急症吧！晚了恐怕要以为全世界是个雄性都会爱上你了！”
    胖子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见那些围观的人眼神里渐渐流露出鄙夷的神色，气急败坏：“你给我住嘴！屁大的小毛孩……”
    只不过话刚起头又被那金发小子蛮横地堵住了：“是啊，我个屁大的小毛孩你都不放过，你黑不黑心啊？大伙看看啊，来评评理，这是人干的事吗？也不怕遭报应。”
    “哎哟，太恶心人了！”
    “这年头男人也不安全啊！”
    “就是啊！看着人五人六的，尽干些缺德事！一把年纪的人了。”
    胖子理亏骂不过，抡起包就要揍人，只不过手提包刚举过头顶就被人从身后一把抢了过去，紧接着一记扫腿，被人重新放倒在地。
    程末实在见不惯，大脑完全没有思考，身体已经先行做出反应了。

 第 79 章

    那胖子措不及防，摔得一声叫唤，话还没骂出口，只听到压在他身上的人冷冷道：“光天化日之下欺负一个小学生，好意思吗你？”
    “那个……打断一下，这位好汉，我不是小学生啊！”金发小子忍不住插嘴。
    程末闻言抬起头，双眸闪过一丝惊讶：“……面馆小老板？！”
    “小哥是你！你不是那个木头的朋友嘛？哈哈哈我记得你！”徐徐终于看到了程末卫衣兜帽下的正脸，乐了，饶有兴趣道，“诶？你这脸怎么了？是挨谁揍了？”
    对于脸上的伤，程末倒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只是这起因自然也不便说，他轻咳了一声，道：“说来话长……”
    “唔，我看着像小学生吗？不至于吧，不就是个儿矮了些？”徐徐摸着自己还算眉清目秀的脸深表怀疑，对于这个说法也不知道是开心还是不开心。说完又躬下身子去拉程末，“小哥你赶紧起来！别跟这种老变态接触！小心他一会儿也偷摸你屁股！”
    对方的靠近带着一阵绿箭薄荷香气，程末顺势起身，余光往下扫了一眼：“啊？他摸你……”
    “不然我能揍他吗？”徐徐耸了耸肩膀，又朝那胖子嚷道，“还不麻溜点滚！等着我报警送你蹲局子吗？”
    胖子那张大饼脸是脸青一阵红一阵的，却也无从辩驳。寻思了一下，怕事情越闹越大，虽心有不甘，却也只能灰头土脸地撞开指指点点的人群跑了。
    “就这么让他走了？”程末盯着那仓皇逃窜的背影问徐徐。
    “嗯，反正我气也出顺溜了。”徐徐撇嘴吹了下自己的金色刘海，无奈地说，“主要是我有一朋友，喏，就在后面这个网吧里上班，被他知道这事儿铁定又要幸灾乐祸了。”
    “？”幸灾乐祸？程末心想这是什么朋友啊？
    徐徐挥挥手向周围的人招呼：“行了，热闹看完大伙也都散了吧！”喊完扭头对着程末扬了下下巴道，“对了哥，刚才谢了啊。”
    程末的嘴一勾：“没事。我起初还没认出来是你，你这新发型挺……”雷人的……只不过这两个字被默默咽了回去。
    “哈哈哈哈！昨天刚染的，叫那什么……亚麻金？好像是叫这个色儿，怎么样？是不是贼拉风贼酷？”徐徐沾沾自喜，伸手撩了一下头发，又甩甩头。
    程末抿了抿嘴，唔了一声，不好评价。
    “不好看啊？啧！果然理发师的嘴，骗人的鬼！明天小爷我就去染回来！还说是今年的流行色，一个劲地要我染！花了我好几百呢！”徐徐有点失望，手掌在金得发亮的头发上抓了两下，把头发捣腾得更蓬了些。
    程末不禁莞尔，想到刚才那一场对峙，说：“你这嘴炮功夫还真是一如既往的了得啊。”
    徐徐看着小，可若跟人对峙起来，阵仗却一点都不弱。上次在面馆他已经见识过一回了。
    “过奖过奖！”徐徐听得直乐，倒也没因为刚才那件事坏了心情，“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你，这儿的本地人？”
    “嗯。”程末见人群散尽，随口问道，“你怎么跑这儿来了？面馆不营业了？”
    “面馆有我叔呢，其实那不是我的店，我就是没事的时候过去帮他顾一下。”徐徐吐掉口香糖，接着道，“朋友约我晚上看lpl英雄xx职业联赛！这网吧我熟，常来。诶你也玩这游戏的吧？”
    程末点点头，眉头上挑：“这也能看出来？”
    “我跟木头……就你那哥们，我们前几天一起玩过几回！每次我说叫上你一块玩玩，结果那家伙就不搭话了，你说纳不纳闷！再说现在的男生有几个不玩lol啊？”徐徐说着，目光忍不住往程末脸上的伤口上瞟，忽然压低声音道，“我说哥，你俩到底什么情况啊？闹翻了？上回就看你俩之间气氛怪怪的。”
    程末没想到这俩人居然一直有联系，还一块开过黑。
    若放在以前，齐玖什么事都会跟自己说，现在好像有些东西开始悄悄地变化了。
    自己好像是很久没跟齐玖一块打游戏了，回想起之前在学校跟齐玖经常翻墙出去通宵，不禁垂眸叹了口气：“没什么，也算不上什么矛盾。”
    好在徐徐没继续追问，他掏出手机：“你微信多少？我加你吧，下次一块玩！”
    程末点开二维码给他扫了：“行者孙？这名儿够复古的啊弟弟，西游记没少看吧？”
    “哈哈哈，那是我偶像！”徐徐笑出一口白牙。
    程末愣了一下，掀起眼眸：“……孙大圣？”
    “嗯！孙悟空七十二变多厉害啊！”徐徐说。
    程末摇摇头，低声轻笑，心道：还说不像小学生？
    两个人在寒风呼呼地雪地上，报了名字互相备注上。
    “程哥，晚上我包夜，要一起吗？”徐徐塞回手机，大方发出邀请，“看完比赛再请你吃烧烤，我知道这边有一家烧烤特牛痹！保证你吃了还惦记。”
    “不了，我一会儿有事，要回市里去，改天约吧！”程末缩着脖子，把外套穿上，“这不马上要开学了，你都不用上学的？”
    “哦，念完高中就没上了！我啊，前几个月选进了kg战队。”说到这徐徐的大眼睛明显明亮了一个度，嘴角止不住往上扬。
    “kg……我操，你小子可以啊！”程末这句赞叹是发自肺腑的。虽说玩游戏的男生一抓一大把，可能成为职业电竞选手的人少之又少。
    徐徐摆了摆手，又开始得瑟上了：“正常操作，正常操作。天赋异禀，别羡慕哈哈哈！当然了，现在的我还没资格正式打比赛，不过那都是迟早的事！程哥你等着瞧吧！”
    “嗯，加油！”程末在徐徐肩膀上重重地拍了一下，笑着说，“等着到时候看你比赛。”
    “没问题！回头我给你送票，请你看现场！我看齐玖那块木头玩得不赖，你俩平时一起玩的话，那你水平也不低吧哥？……”徐徐正说话间，突然有一辆白色的宝马从他后面缓缓开来，虽然速度不快，程末还是下意识拽住还在说话的男生往路边带了一下。
    车却没继续往前开，而是刹了车停下来了。
    徐徐的声音戛然而止，俩人一同朝那边望去。
    宝马熄了火，驾驶位的车门蓦地打开，先是一双白色运动鞋踩在白皑皑的雪地上，紧接着一个熟悉的俊朗身影从中走了出来。
    “程……”齐玖一手搭在车门上，望向对面不远处的两个人，待看清程末旁边的人是谁，蹙起了眉头：“徐徐？你们两个……怎么凑一块去了？”
    徐徐裹紧了羽绒服，向齐玖走去，最终停在车头前，蹲下身去伸出一只冻得通红的手指在那宝马标志上勾画，嘴里喃喃自语：“靠！别摸我（bmw）？真他-娘的有钱！”
    齐玖帅气地合上车门，走上前去将那人拽起来：“你瞎嘀咕什么？”
    “你不会想听的，省得一会儿又要气得跟个受不了委屈的小媳妇似的。”徐徐转了个身，大咧咧地靠坐在那车头上跟齐玖互瞪。
    齐玖嫌弃地眯眼盯着他，嘴皮动了动，还是没忍住：“不嫌脏啊？”
    “嗯，小爷我不嫌钱脏，自然也不会嫌宝马脏了。”徐徐故意还伸手在车头上拍了拍，“这种感觉，你这种小开不懂。”
    他不知怎么的，存心就想膈应面前这个总是一副冷冰冰模样的人。看他不痛快，看着他生气，自己就觉得特有意思。
    齐玖伸手朝那金毛头顶薅了一把：“有病吧你！”总气我。
    这张嘴里十句里有九句都是让他上火的话。
    “死木头！你欠不欠啊！”徐徐嚷着跳起来要去还手，“头可断血可流，发型不可乱！你不知道啊？男人头女人腰摸不得，你不晓得啊？敢动小爷的头发我跟你拼了！”
    齐玖轻轻松松钳住扑来的手腕一把推开，不屑地嗤笑了一声：“这是哪个年代的口水话了，够土的。”
    “咳。”程末慢悠悠走了过来，打断这两个人幼稚的行为，“你们停一停。”
    “他起的头，不赖我。”齐玖整理了一下领口，面无表情地解释。
    “傻x。”徐徐冲着齐玖冷哼一声，撇开脸，冲程末道，“算了。程哥，我走了。”
    程末拉住他：“怎么了？真生气啊？”
    齐玖眼眸微抬，余光扫了一眼徐徐。
    “跟他犯不上。”徐徐双手插兜，朝网吧大门晃去，“比赛马上要开始了，回头游戏上约吧程哥。”
    “行。”程末应声笑了笑，见人进了门，才转头对齐玖说，“聊聊？”
    齐玖顿了片刻，低声说：“上车吧，路上说。”
    “好。”程末也没问他去哪，熟门熟路地坐进副驾驶位。

 第 80 章

    “回学校吗？”上车后，程末先开了口。
    “嗯。”齐玖一边将车调头，冲程末问道：“你跟徐徐刚才是怎么回事？”
    程末大致把事件起末跟齐玖说了一下，齐玖听完眉头皱了皱，半天没说话。
    “你回去见过叔叔了？”程末明知故问，齐玖要是没回去过，自然不可能开着他爸的车过来。
    “嗯。”
    “他还好吗？你们……”
    “没事了，该说的都说了。”齐玖目视着前方，脸上没什么表情，双手搭在方向盘上，修长圆润的食指时不时地在上面轻点，似乎在想些什么。
    “那你……好些了？”程末的眉宇之间露出一缕忧色。
    “放心吧，不会再耍浑了。你说的对，他们都放下了，我再这样下去也没什么意思。”齐玖接得很自然，没有赌气的意思，听着应该是真的想通了。
    这话让程末挺意外的。
    毕竟就在几个小时前，他俩刚不遗余力地打了一架，当时齐玖那副活死人的样子把他气得够呛，能让齐玖把心中的郁结发泄出来，也算值当了。
    心中的大石落了地，而面对着这样的齐玖，程末反倒没了气焰，他温声叨了一嘴：“嗯。下回别再一声不响的玩失踪了，这么大个人了，未来的路还长着呢……”
    “程末。”
    “嗯？”
    “你动摇过吗？”
    “……”
    “在我跟你表白之后，你动摇过吗？”
    “……”
    “也是，如今再这么问挺没意思的。”齐玖没等到回答好像也不在意，自嘲地笑了一下，依然没有看程末，接着说，“我很长一段时间在想要怎么面对你，之后又再怎么跟你相处。”
    车内静了一会儿，程末才开口道：“哦，那你想好了吗？”
    “你期望我怎么说？”齐玖的声音没多大起伏，看不出情绪。
    程末眼眸微阖：“由我说，不管怎么说都会显得自私吧？”
    经历了齐妈的突然离世，在这个档口自己无疑是在齐玖伤口洒盐的那个人。
    为什么这些事都赶在一块了呢？
    如果他们之间没有发生初一那天的事，那么对齐玖来说，是不是这段时间相对就没那么难熬一些？自己多多少少还能作为朋友，在那个时候，给予他一些安慰和陪伴。
    这些天，内疚和自责却一直充斥在自己的心中。
    他一直这么慢热，很多事当时发生的时候，他没什么太多感触，反而随着时间的推移，才渐渐回过味来。
    自己，挺混蛋的。
    程末白皙的脸藏在黑色卫衣帽下，开始自我反省：“那天的事……后来想想，我也有责任，没能早点洞察你的心意。我这人你是知道的，平时跟个二五六似的，神经大条，少有正形，心思也不够……”
    “别总把错揽在自己身上。”齐玖却打断了他，“蠢死了！”
    白色的宝马缓慢地在拥挤的车流中低速行驶着，尽管车里开着暖气，却仍然微微凉意。
    程末没理会他继续说：“阿玖，我真的很抱歉。我在你最困难的时候，什么忙也没帮上，反而还无意识地伤害了你，我他妈算哪门子的兄弟。”
    “程末，算我拜托你，别这样。”不知道是不是程末听错了，齐玖的语气里竟带着一丝卑微的恳求，“就因为我太了解你，你什么都不用再说了。同样的，你也了解我，从小就丧惯了的人，所以对握在手里的东西才这么偏执，老是患得患失……可是程末，我不想再这么悲惨下去了。”
    程末微怔，黑长的眼睫轻微地颤动。
    齐玖的手指摩挲着方向盘上的纹路，自始至终都没有看一眼旁边的人，自顾自地说着：“消失的这些天，我想了很多。其实……我是盼着你来找我的。我看到你每天打来的电话，发来的短信，我享受着你为我担心，为我着急……呵呵，是不是听着特变态？”
    尽管齐玖一直在故作轻松，可程末心里并没有好受一些。他无声地叹了口气，身体靠向椅背，闭上有些酸涩发热的眼睛，将脸转向另一边朝着车窗，静静地听着。
    “可是当你真正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我才发现自己何其可笑啊……呵呵……我承认，我就是不甘心，硬要为这些年独自守护的那一份感情讨个回应。明明是我把感情藏得太深，还妄想把这份你完全不知道的东西强加给你……是我自作自受罢了……我才是错得最离谱的那个人。”齐玖握着方向盘的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语调却极淡，“程末，你能答应我一件事吗？”
    程末没有回头，缓缓睁开有些泛红的眼眸，喑哑着嗓子道：“你说。”
    “别再对我摆出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行吗？你越是这样，我们的关系……只会越尴尬。你不就想等我一句准话么？行，我给你。”齐玖的唇角勾出一个极淡的弧度，“你不喜欢我这事，我认。你也不欠我什么。”
    短短的几个字说出来却不容易，他忽然感觉心中某个角落有一瞬钝痛，像是有什么东西被生生扯落，伴随着的是温热透明的液体从眼角悄悄滑落。
    说出这句“我不怪你”，意味着什么，他和程末都很清楚。
    在这之前他是在心里恨过程末的，他齐玖不是圣人，没那么豁达。
    可若喜欢一个人，到头来成了对方的负担，甚至让他为此煎熬，那自己的喜欢又算什么呢？
    跟顾琛相比，齐玖不觉得自己对程末的感情跟他有什么差别，无非是他早一步，比自己有魄力，他有那个能耐……是了，这才是齐玖最不愿意承认的，那个叫顾琛的才是程末现在认定并喜欢上的人。
    这个认知，教他嫉妒得发狂。
    至于顾琛和程末之间在这半年到底发生过什么，是他想知道，又怕知道的。
    想知道顾琛是怎么做到的，在这短短的时间里，就让程末愿意为他死心塌地，坚定不移。
    怕知道，是因为自己根本承受不住程末在谈论到对方时，脸上挂着从来没属于过他的温柔和爱意。
    他一向自虐成瘾，才会迟迟无法放下。
    “我知道你就是打小骨子里缺乏安全感，怕失去，所以才不敢去认定什么是真正属于自己的。”这是初一那天在蛋糕店门前，齐玖对程末说的话，其实这句没头没尾的话说的是他自己。
    他想到自己同程末一起回宿舍取的手链……
    程末并不知道，在这个寒假里，齐玖每天呆在病房，除了陪护母亲，还在得空的时间里极其认真地打磨一个弯月型挂坠，一心想等着回校时穿在那条手链上送给程末，不过如今……再也交付不到对方的手中了。
    这场长达六年、如今已经标上失败的暗恋，就像漆黑夜空中遥远的一轮月亮，永远不能够占为己有，可仅仅是注视着它，被它照耀，在那些难捱的日子里也给予了自己许多的光和力量。
    至少，曾经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可能摊开给对方的感情，终于被程末知道了。
    “你……”
    想通了？变了？成长了？好像都不对。
    程末不禁想起那个曾经在病房里抱着自己失声痛哭的男生。
    再久远一点，在那条芦苇飘摇的小河边跟自己抱怨老天不公的小男孩。
    或是更早的时候，总是放学后默默跟在自己身后的人，直到某一天，程末忍不住问他为什么要跟着自己，12岁的齐玖笑得一脸木然说：“因为我们是一路人啊。”
    都是缺爱的小孩……
    人生真的很残酷，长大总是伴随着疼痛。
    都说是让你成为了更好的自己，其实不就是在内心世界里建造一面又一面隔绝外界的墙吗？
    等我们都无坚不摧，单纯的自我便一同消失了。
    “千万别把我想得多高尚，既然都说到这份上了，我干脆都跟你讲了。要不是我妈……突然走了，我可能不愿就此放手。哪怕是现在，我也依然……”齐玖顿了顿，“那什么你……咳，我知道这样很傻，很自私，但是我乐意！我也不需要你做什么，喜欢你是我一个人的事，从来都是我一个人的事……所以你也用不着劝我。”
    前方是路口，红灯亮。
    车停。
    齐玖的声音在车里清晰地响起：“程末，你还像以前一样吧。不要让我觉得自己可怜，可以吗？”
    程末紧抿着唇，久久才回答：“好。”
    如果这是你想要的，于我又有何难呢？
    只希望不久的将来，你能渐渐释然，找到那个真正值得你喜欢的人。
    车内霎时安静了下来。
    齐玖趁对方不注意，抬起袖口蹭了一下湿润的眼角。
    绿灯亮。
    车行。
    前路漫漫，车窗外，天空悄无声息地开始慢慢放晴，一缕淡金色的阳光透过车窗洒在了两个人的身上。
    冬天就要过去，而这份苦涩而特别的感情注定不会抹去。
    一辈子能掏心掏肺地

 第 81 章

    下了高速，已经是下午五点，离学校也就只剩下十来分钟的车程。期间齐玖的手机响过好几次信息提示音，不过他都没有什么反应，像没听到似的。
    坐在一旁的程末已经放下了卫衣帽子，露出细边黑框眼镜下的左脸处青紫依旧，肿得都快跟颧骨一样高了，不过痛感已经没那么强烈了。
    他忍不住开口：“是谁找你有事吧？要么你找个位置靠边停停。总这么吊着人家也不是个事儿啊，说不定人家有急事呢？”
    “他能有什么急事？”齐玖像是对此心知肚明，稍稍顿了一下，无所谓的神情道，“那人就是闲的。”
    本来程末只是随口那么一说，听齐玖这语气不禁有些好奇了。他和齐玖一向活得很乏味，加上齐玖这副冷言少语的性子，确实没什么处得热络的朋友。
    程末眉尾轻挑：“哦？谁？”
    齐玖欲言又止，不动声色地撇了撇嘴角，含糊不耐地回了句：“你别管了，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人。”
    程末双手枕在脑后，半眯眼隔着镜片不动声色打量了一下齐玖的脸色，见他并无不妥，便轻啧了一声，关上了自己的求知欲：“行，我不问了。你一会儿直接回学校吗？”
    齐玖见他转移了话题，不知怎得松了一口气，继而回道：“先去我表哥家，得把车停他那儿。然后……回宿舍吧，整理一下，明天再去报名。你呢？”
    “那你经过学校门口的时候停一下吧。”程末抽回手，双手交握着往前伸展了一下。
    齐玖没出声，等待对方的下文。
    果然程末又接着说道：“我要去找我妹，这会儿他们应该还在学校。”
    “哦。”
    不用程末解释，齐玖也知道这个“他们”里还有谁了。
    犹记得上一回程茜来a市，还是自己和程末去接的她呢。想到这儿齐玖那股不爽的劲儿又上来了。
    程末自然没有注意到，他侧过头说：“诶，阿玖，晚上一起吃个饭？”
    “不去。”齐玖立马生硬地拒绝，没找任何托辞。
    虽然自己已经跟程末说了要像以前一样相处，可这不代表他已经能坦然地接受顾琛这个人的存在。
    情敌就是所谓的眼中钉，肉中刺。
    这半路杀出还捷足先登的情敌，就更是刺中之刺了！
    他既然都已经决定对自己好点了，那干嘛还送上门找不痛快呢？
    “哦。”程末料到会是这样，所以并不讶异，冲齐玖状似轻松地笑道，“本来程茜那丫头说想你了，要见你来着。你既然不想去就算了。”
    齐玖愣了一瞬，扭头瞅了程末一眼：“真的？”
    “当然是真的了！你是不知道，她这阵子在家每天都会跟我打听你的消息，不只她啊，我奶奶也很担心你，总盼着你上我家吃饭呢。”程末说完伸手在齐玖的肩膀上用力按了按，语气透着一丝语重心长，“所以说啊，你看，这么多人都关心着你呢。”
    齐玖寡淡的薄唇抿了抿，半晌没接话，直到程末收回了手，他才开口：“丫头什么时候回去？她后天也要上课了吧？”
    程末应了声，回道：“明天吧！今天上午给她报完名也不早了，她难得来，就想让她好好地放松一回。毕竟这学期就要高考了。”
    说起程末高考那年，真真是一段没日没夜、废寝忘食背书刷题的时光，在高强度的心理压力下，他突破了有史以来的最轻体重，整个人瘦得基本上都快脱相了，最后全凭意志强撑到最后一科。考完后回到自己房间如释重负，倒头就晕睡过去，烧了三天，也没让任何人知道。
    不过程末倒没觉得一路走来有多辛苦，好像他天生就会这么拼似的。
    至于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这样，大概是在他潜意识里明白，只有通过自己独立起来这种方式才能挣脱出来的时候吧。
    对于程茜这次的高考，程末从来没有给她施加过任何的压力，一方面他相信程茜可以做得很好，另一方面他虽然嘴上总唠叨，其实对程茜并没有什么要求，她能简单快乐地成长，对程末来讲就已经足够了。
    幸好，自己是哥哥。
    他能每一步都走在程茜的前头，他能用更强大的身躯帮她挡下那些不堪的破事……不过他做得还是不够好，要是能做得再好些就好了。
    “那她晚上住哪儿？”齐玖问。
    “到时再看吧！”程末想了一下，“我可以陪她住酒店，反正还没正式开学，不用查寝。”
    “那我跟……”
    程末的手机忽然响了一声，打断了齐玖的话。程末点开看了一眼，接着发出一声很低的轻笑，指尖快速地敲击屏幕，回完信息后转头问：“嗯？你刚刚要说什么？”
    齐玖狭长的眼睛闭上再睁开，眸色转暗，悻然改口道：“没什么！你自己看着办吧。”
    中科学院大门的两边拉起了一条红色的欢迎横幅，学生们陆续返校，渐渐恢复了昔日的热闹氛围。
    齐玖将车停在学校大门不远处的马路边，盯着程末比平常大了一号的侧脸看了一会儿，说：“丫头那边你替我打声招呼吧……明天如果那啥的话，再聚吧。”
    程末解了安全带，抬头望过去：“嗯？啥那啥？”
    “明知故问，有意思吗！”齐玖气哽，白了对方一眼。
    程末好笑地摆摆手：“晓得了晓得了！明天中午我们一起吃顿饭，就咱仨行了吧？”
    “……嗯。”齐玖见程末已经拉开车门，开口叫住他，“等会儿！”
    程末重新把那卫衣帽子罩到了头上，闻言侧过身回头。
    齐玖的视线再一次落在了程末的左脸上，声音不由地低下来：“还痛吗？脸。”
    程末乐了：“兄弟，你这句话憋了一路了吧？怎么，终于良心不安了？少来这套啊！”
    齐玖神色寡淡，见他避重就轻又问：“身上呢，还有别的伤吗？”
    程末下了车，一手搭在车顶，弯腰望着驾驶位上的人：“这话问的，好像上午揍我的那人不是你似的。怎么？关了灯你还夜盲呢？”
    齐玖木着脸无视他话语里的调侃，随后不知道从哪儿摸出一个巴掌大的白色盒子，丢到程末胸口上：“给，你让我买的口罩。”
    “真买了啊？怎么不早点给我？”程末默契地抬手接住，修长的手指拉开那封口，从里面扯出一个黑色口罩，不禁莞尔。
    自己这黑口罩黑帽子的打扮跟那会儿刚认识的顾琛还挺像的。
    齐玖说：“笑什么？”
    程末将口罩一头的绳子挂在左耳上，然后将盒子揣进了面包服侧面的口袋里：“别的不说，你这人大多数时候还是挺靠谱的。还有事没？”
    齐玖摇摇头，目光从那伤口上移开，左手则一直隐在左侧的口袋里。
    “那我走了啊，明天给你电话。”程末关上车门时顿了一下，嘴角微咧又补了句，“谢了，哥们。”
    待人走远，齐玖才低下头掏出那盒帮程末买的药膏，捏在手心里盯了半晌，倏地低声骂道：“谢个鬼啊……”
    ……两秒后……
    “反正我是不会说对不起的，我们都受着吧！”齐玖把那盒没送出去的药甩手扔到旁边程末刚坐过的空位上。
    因为你我受尽煎熬，你至少也要为我痛过，才公平不是吗？
    程末下车后把口罩的另一头挂上，好在因为是冬天，就算包成这副模样，经过的同学也没觉得太奇怪。
    边走着程末心里边琢磨：希望宿管大妈上次没有认出我和齐玖来才好。
    恍惚间余光瞄到不远处好像有一个熟悉的身影，他转头望过去，待看清是谁后，脚步顿住一时间怔在原地。
    是顾琛。
    真的是他！
    一丝微甜的愉悦从心口溢出，逐渐扩散开去，瞬间连脚步都轻盈了起来。
    其实顾琛的位置并不起眼，一米八几的大高个儿站在门卫室后面的一棵大槐树下，旁边的草坪上覆盖着正在消融的积雪，正在跟谁打着电话。
    棕褐色微卷的短发下一张英俊迷人的脸庞，外面套了件齐膝的深灰色呢子大衣，里面依旧是黑色圆领毛衣配黑裤子，显得身型瘦高又帅气，黑面白底的耐克板鞋踩在铺满鹅卵石的小道上。
    现实中总有这么一类人，就算再低调，浑然天成的气质自带光环，让人无法忽视，一眼便能从人群里吸引你的目光，让你忍不住驻足多看上几眼。
    而这个没有自觉的大帅哥，直到挂了电话才注意到停在他跟前几米不到的地方，几天不见的“男朋友”。
    尽管程末隔着眼镜，就露了两只眼睛，顾琛还是一眼便认出了对方。
    俩俩相望，静默了几秒。
    然后程末看见顾琛双臂微张，好看的唇型一张一合，好像在轻声地说：“过来。”

 第 82 章

    “过来。”
    这两个字如同携裹着魔力一般，蛊惑着程末朝那人走过去，直到走到离顾琛很近的距离才停下，程末的手微抬，轻轻碰了一下对方的指尖：“这位学长，跟谁打电话呢？我站你面前了都没看见。”
    顾琛顺势用温暖的手掌霸道地包裹住那只微凉的手：“这位学弟，你要跟我说的只有这个？”
    程末忍俊不禁，往旁边扫了两眼，见无人留意这边，用力按捏了一下对方的手掌：“不然呢？”
    顾琛不为所动，道：“嘀！回答错误。”
    程末轻笑了一声，点点头：“哦，那我知道了。”
    顾琛注视着他，眉毛轻轻一挑：“什么？”
    “正确答案。”
    程末飞快地答完，忽然牵起顾琛的手，拉着他一同闪进了那棵大槐树后面的阴影中。
    天色渐暗，远处不时走过三两成群的学生在嘻笑交谈着。
    顾琛被程末推靠在结实的树干上，正要说什么，一双手已经环抱住了他，程末将整张脸埋进了他的颈窝，蹭了两下，像只撒娇的大型犬。
    旁边传来一声轻叹，隔着卫衣的帽子，顾琛轻轻地吻了下程末的头顶。
    “顾琛。”程末瓮声唤他。
    “嗯。”顾琛应下。
    “你好像胖了。”
    “……”
    程末低声笑了一下：“好啦，其实我是想说，刚才看到你站在我的面前，我才发现……”他阖着眼，贪婪地呼吸着顾琛身上那混合着阳光的熟悉淡香，情不自禁缓缓道，“我想念你身上的味道，想念你的声音，想念你抱着我的温度，想念你望着我笑的样子……顾琛，我也想你了。”
    顾琛慢慢搂紧他，嘴角勾起一抹温柔的弧度。
    半晌没得回应的程末抬起头来：“干嘛呢，怎么不吭声？”
    顾琛眸底尽是炙热，嘴角微微上扬：“我只是有点吃惊。”
    像是瞬间明白过来，程末的脸颊有些发烫，慢慢松开了手，往后退一步不自在地瞥向别处：“……别这样盯着我看啊操！”
    顾琛笑意加深：“这么久不见，还不让我看你了？”
    “……几天时间我还能变个样不成？”程末说。
    “小狗子难得说一回情话，害臊了？”顾琛戏谑道。
    “……”程末回瞪他，“没有！”
    “好，没有。”顾琛又笑了片刻，才停下来细细打量了一下眼前人，“看来有好好听话，这回穿得挺厚实的。”
    程末低下头嘀咕：“还不是因为某人每天都要念一遍……”
    “嗯？”顾琛没听清。
    程末一派自然地转移话题：“我说你一直在这儿等我吗？等多久了？我妹他们呢？”
    “在配音社玩了一下午，得知你快到了，小秋他们就带着茜茜先去包厢点餐了。”顾琛的目光兜兜转转又回到了程末被口罩遮挡的位置上，暗中打量，“我们一道出来，怕你不知道地儿，我留在这儿等你。”
    怎么可能是因为怕程末不知道地方？这年头发个定位不就是分分钟的事嘛！不过程末没有戳破他，自己也开始渐渐懂得这个人话语里暗藏着的那些小心思。
    起初顾琛还打算卖卖关子，所以没告诉他把董秋江哲他们都约出来了，却最终没防住程茜那丫头的嘴。通过她，程末早在高速上已经观赏了一堆合影，瞧那模样，可把她高兴坏了。
    程末有点不太好意思：“那丫头，没少折腾你吧？”
    顾琛笑了：“没有，大家都挺开心的。”
    “是吗？”程末将信将疑，毕竟在顾琛那里，他就没听到过任何的抱怨。
    顾琛说：“嗯，你一会儿过去看看就知道了。”
    “好，那我们赶紧过去吧！我还真饿了。”程末的肚子早叫唤好几回了。
    “慢着。”顾琛扣住程末的肩膀。
    程末不解地望向他。
    下一秒，顾琛不容置疑地扯下了那个碍眼的口罩，在这过程中神色阴郁下来，眸色逐渐变暗。
    “哎，你……”程末下意识抬手挡了一下，不过看到顾琛的表情又噤声了，无辜又纯良地眨了下眼睛，小声补完后半句，“……吓我一跳。”
    “你不说是小伤？”顾琛眉头深锁，指腹抚过那高肿的青紫，“小伤能肿成这样？”
    “真是小伤，可能是我体质就这样，容易淤血，看着夸张了些……”程末握住他的那只手垂在身侧，十指相扣晃了晃，“你还不知道我么，醉酒那次不也把头撞一大包吗？哈哈哈哈哈！”
    不过，显然顾琛没觉得有多好笑。
    “那小子怎么下得去手？”
    “其实不怪他，是我先出得手。这事儿他也挺过意不去的。”程末把口罩重新拉回去遮上，“反正过两天就好了。”
    “我不过才放你离开几天。”顾琛深深地叹了口气。
    这只蠢狗子只要离开自己的视线，总会时不时地带着一身伤回来，让他怎么不头疼？怎么放心得下？
    “要我怎么说你才相信啊？我不痛了已经，真的。”程末发自肺腑地说。
    顾琛自然不会信他胡诌，语气沉了几分：“没下回了，不然我定要那小子也尝尝你男朋友的厉害。”
    “嗯嗯，保证没下回！”程末顺水推舟抱大腿，“我琛哥英勇无敌，天下第一！王霸之气，所向披靡！”
    顾琛紧抿的嘴角出现一丝松动，无奈道：“还有你，有点自觉行吗？别不拿自己的身体当回事，你现在是我的人。”
    程末点头，憋住笑意：“……你也是我的人，盖过戳的。”
    这回，顾琛终于被他逗笑了，抬手推了一下他的额头：“傻狗。”
    程末嬉皮笑脸的，虽然被口罩挡得只剩下两只弯成月牙的眼眸：“是是，顾大男神，你说的都对！咱快让这茬儿过去吧！折七那家伙不是已经在催了吗？我们赶紧走吧！”
    “让他等着。”话虽这么说，顾琛还是转身先一步离开了树下，留下一句，“走吧！”
    “嗯！”程末跟上，边走着用肩膀撞了下旁边的人，“喂！你看你！”
    “我怎么了？”顾琛斜眼瞥他。
    “哪有你这样的人，还让我这伤患来哄你。”程末嘴上抱怨，心情却不错。
    顾琛收回眼神，眸中染上一丝笑意，言语里一本正经：“哄哄我怎么了？男，朋，友。”后三个字说得极低，只有程末能听见。
    程末耳根子慢慢染上粉红，假意的哼哼了两声。
    饭店是顾琛之前预定好的，从一楼大厅的旋转复古木梯到二楼包厢，一路勾连着翠绿色儿的藤蔓，程末靠近摸了一下，居然不是假的。
    墙壁上每隔三米的距离悬挂着一幅幅极具风雅韵味的国风水墨画轴，每幅的内容都不一样，让人看了就想到宁静致远，心外无物。知道的是饭店，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艺术画廊呢！
    二楼走廊很长，顾琛在前头带路，程末不由在那些画上多看两眼：“这地儿不便宜吧？”
    “不贵。”顾琛停下，也没催促他，只是淡淡地道，“我在你身边的时候，就别考虑钱的事了。”
    于顾琛来说，钱财不过是身外之物，但他不能对程末这么说，他们所处的位置不一样。
    当初顾爸顾妈若不是生意越做越大，做到海外去了，可能也能躲过那一次发生在海上的灾难。
    而且他相信，未来凭借自己和程末俩人的努力，一切都会越来越好。
    只不过这些话他还没找到机会跟程末好好的聊一聊。
    程末闻言从画上把目光收回来，慢慢投到顾琛的脸上，神色晦暗不明地，轻笑了一声：“哦？”
    顾琛向来敏锐，朝他走近一步：“生气了？你知道我没别的意思。”
    程末一直不想在这段关系里示弱，顾琛就因为太了解，为了顾及程末的自尊心，在平时俩人消费的时候，程末若执意要付款他也会欣然接受。而自己若想给程末添置些东西的时候会找点由头，程末不笨，总会有所察觉，但方式得当，他也能接受。
    可对朋友都可以如此大方的人，又怎么忍心看到自己心尖上的人过得那么拮据呢？
    尽管程末从来没有提过他的父母，从程茜那，顾琛却大致知道一些。
    他还在等，等程末自己开口跟他讲，等他愿意把脆弱的一面也完全交给自己。
    “好笑了，我干嘛要生气？”程末平静地说完，大步流星地与他擦肩而过，可走了几步见顾琛人没有跟上来，只好又停下来，“喂，想什么呢！”
    “来了。”顾琛只叹时机未到，迈开脚步跟了上去。

 第 83 章

    这间包厢很大，装潢风格素雅却不失精美，灯光柔和，墙角放着几盆绿植，挺有意境的。
    在座的有程茜，江哲和董秋，他们围坐在一个大圆桌边，上面已经摆了好些个凉菜。
    程茜凑在江哲身边，不知道在说些什么，抬头见到程末时，未消去的笑脸上闪过一丝恍惚后惊呼：“哥！你这个大骗子！怎么这么晚才来啊？”
    “难为你还记得我这个亲哥。”见她有些小情绪，程末晃过去，“怎么了？我不在不也玩得挺开心的？”
    程茜有些心虚，借机往顾琛旁边靠过去，却也不敢上手，嘴里哼哼两声：“还行吧……看在我男神的份上，今天先原谅你了~”
    程末看不过眼，伸手想把她拉回来：“……你给我过来！”
    “就不！”程茜干脆躲到顾琛的身后。
    顾琛不动声色地帮程末拉开椅子，转头对着程茜道：“茜茜，你今天应该谢谢你哥。”
    “为……”程末“啥”字还没说出口，顾琛一个眼神投递过来，他瞬间就懂了。
    从表面上看今天这一出，的确是作为程茜她哥，为了哄自己妹妹高兴，找来一帮她喜欢又正好是自己朋友的人来招待她。
    合情合理。
    他要否认吧……还得解释。
    他要解释吧……他能解释个啥？
    说其实是俩人现在的关系，顾琛爱屋及乌？顺便讨好未来小姑子？
    坐在对面的江哲穿了件宽松的米色毛衣，依旧打扮得很精致，他单手托着下巴，好整以暇道：“诶我说，难道不应该谢谢我们吗？小秋我不知道，反正我可是特意请了一天假过来的。”
    “是吗？”程末总算把程茜拉回来，在她身边的空位坐下，“那一会儿多吃点，还有学姐。我买单！”
    顾琛脱外套的动作顿了一下，微微敛眸。
    “有琛哥在，哪用得着你买单？”江哲嘴快无心，说了句大实话。
    这话倒真不是暗示程末和顾琛有什么特殊关系，而是因为顾琛的大方早就在熟人堆儿里众所周知了！不论是大鹏他们，还是配音社这些个朋友，只要有他在的聚餐就论不到别人结帐。刚开始大家还争抢过几回，但发现始终晚人一步。
    用江哲的话说：活像家底花不完似的。
    顾琛把灰色外套搭在椅背，高挺的身形立在桌旁。他自然地接过江哲的话，笑了一下说：“是，但别再叫我请客狂魔。”
    程末跟着大家一起不太自然笑了笑，没接话。
    顾琛问江哲：“西子人呢？”
    “公司那边突然有点事，没办法一起吃饭了，让我代他跟你们说声。”江哲转向程末，“程末，我们可盼了你一天了，是吧琛哥？”说完冲着顾琛抛了个狡黠的媚眼。
    顾琛跟程末对望了一眼，轻咳了一声，斥道：“就你话多。你们先聊着，我去通知服务员上菜。”说完转身离开了。
    程茜的眼神粘着顾琛的背影，直到门关上才收回目光。
    “这是我们第二回见吧程末？”董秋今天穿了一件大红色灯笼袖连体裙，一米七的个子，身材偏瘦，新剪了一头利落齐耳的短发，整个气场很slay。
    程末有点不好意思：“是啊，不过上回我喝大了，都不太记得了。”
    第一次见面是在大排档，陪程茜逛完漫展后，接到顾琛的邀约。后面的记忆就断断续续了，再到第二天自己luo着从顾琛的床上醒过来。
    “哈哈，是了！不过你那天给我留下的印象蛮深的。那还是第一次顾琛主动带新朋友来聚餐呢。”董秋似笑非笑。
    程末心道：可问题是顾琛那时候压根对自己还没那方面的想法呢，本人亲口说的。
    他笑了笑，顿了一下道：“学姐的新发型挺酷啊！”
    “新年新气象嘛！再说身边有个发型总监不用白不用，你说是不？”董秋涂着豆蔻指甲油的手轻轻搔过发尾，抬眼说，“你今天也挺酷的。”
    “啊？哪酷了。”程末问。
    董秋笑了笑，指了一下自己的脸示意：“口罩，这习惯跟顾琛学得吗？”
    “嗯？哦……”经提醒程末才想起来，指尖搭在口罩上。
    “是啊哥，我刚刚就想问你了，今天怎么一直戴着口罩？以前从来不见你戴啊。”程茜问。
    程末迟疑了一下，把口罩摘了下来：“不小心破相了，遮一下。”
    “……早上不还好好的吗？”程茜脸色唰的白了，紧张地贴上去往程末脸上凑，“发生什么事了？这……得多痛啊？”
    “赶来的时候路太滑摔了一跤。”程末将她按回座位，说出早就想好了的说辞，“没事啊，别瞎担心。”
    这谎扯得虽然破，但是最容易。
    好在来之前顾琛给他抹了药，这会儿消了不少，看上去没那么吓人了。
    “噗！这一跤难度系数挺高啊？”江哲打趣道，往嘴里夹了口凉拌海蜇。
    “是啊，您来评个分？”程末笑着说，“我不是怕你等急了么？”
    江哲赶紧摆手：“别！这锅我不背！万一待会儿某人找我算帐……你别害我啊！”
    程末正笑着的嘴角一僵，还没出声，程茜倒是先开了口：“哈哈我不会的啦~我哥经常这样，我都习惯了！”
    程末轻啧了一声：“怎么说话呢？”
    “你有时候是挺……迷糊的啊……”程茜笑开，“嘿嘿，不过只是有时候啦！”
    董秋这时在桌下踹了一脚江哲：“你活腻歪了？小心琛哥一会儿削你啊！”
    顾琛这时正好推门进来，江哲往顾琛那儿望，见顾琛只是轻描淡写地扫了他一眼，自然地坐在了程末的另一边。
    “这不没事吗？我有分寸。”江哲低声同董秋说。
    董秋不知道他葫芦里卖得什么药，不再搭理他，转头看向程末：“程末，你妹跟你长得好像啊，简直像女版的你。不知道还以为双胞胎呢！”
    “哈哈，这话我听得多了，打小周围的人都这么说。”程末本想问顾琛怎么去了那么久，被打断后便顺着董秋的话往下聊，“今天这丫头没给你们添什么麻烦吧？”
    “怎么会呢，这么讨喜的小姑娘！你没来之前，我还在说呢，以后就认她当我妹妹了。”董秋笑着道。
    程茜马上配合得甜甜地叫了一声秋姐姐，董秋笑得更开心了。
    果然，千穿万穿,唯有马屁不穿，何况还拍得如此走心。
    “你是不知道，今天这小机灵鬼把小秋哄得有多开心。眼角褶子都笑出三五道了。”江哲笑道。
    “滚，狗嘴吐不出象牙！你才长褶子了呢！”董秋在江哲的狂笑声中扑过去一顿掐。
    热菜陆续上桌，大伙开始边吃边聊。
    “哥，秋姐姐说，等我上大学了，可以加入他们的社团耶！”程茜的脸红扑扑的，也不知道是太过兴奋，还是包厢温度高热的。
    “……你行吗？”程末不是调侃，是打心里疑问。
    一直以来，只要是程茜喜欢的事，程末会给她绝对的自由去决定。同样的，不管什么事程茜也会自觉地跟程末报备。
    但配音这事儿，不是需要点先天条件的吗？
    顾琛接收到程末递过来询问的目光，认真解释道：“配音社不只有cv，还有许多其它的职位。像导演，编剧，策划，还有后期，美工和宣传……一部广播剧能正式上线，过程中需要很多协作。”
    对面的江哲手里拿着一大瓶可乐在往自个儿杯里倒，听到这儿点点头接道：“在很多外人看来，广播剧这东西不过是念完台词加个背景音乐就完事了。但这里面花费了多少心思只有我们自己知道，就拿今天我们坐着的这几个来说吧，都是身兼数职的。”他顿了顿，指了指身边的董秋道，“我就不提了。这位小秋同学，也就是我们社长，有时候也管她叫秋导，编剧，导演和策划啥的，都干过！至于琛哥做过些什么嘛，程末你了解过吗？”
    程末愣了愣，恍然发现自己好像除了曾在搜索引擎上查过一回他听的那个广播剧，便再也没有深入了解过顾琛在这方面的事情。
    仅仅是因为自己太忙了？
    “我……不知道。”
    他的声音刚落，程茜激动地举起手臂摇了几下：“我知道！我知道！我哥他不懂这个啦。哥我跟你说哦，男神他不仅是cv，还做过后期，至今录过三首ed，前年秋天还帮《洋流》做过一次海报……我说的对不对？男神~”
    “咳，海报就算了吧，你男神的设计太煞人了，虽然看着挺高大上的，但人好好一恋爱剧，看海报还以为是惊悚悬疑片呢。”江哲摆摆手吐槽。
    顾琛握着杯子笑了笑：“不是你非让我顶上的？再说后来反响不也挺好的？”
    “可我让你改一稿你不也没改吗？”江哲噎了一下，用筷子敲了一下碗，对着程末说，“你知道吗，这人当时特高冷的回我一句‘改不了，没喜欢过人，没想法。’”
    程末有一瞬觉得这话有点耳熟，但又不记得在哪听过。他试着在脑海里想象了一下当时顾琛的模样，笑出了声，转头正好碰上顾琛的视线。
    程末问他：“真的？”
    顾琛有些尴尬，移开视线去夹菜，倒也没否认。
    “哇，男神好酷哦！~”程茜一手抓着一只小龙虾，给她男神打call。
    程末看她这样很费解，心想这丫头之前不还以为顾琛和江哲是一对吗？这会儿听到他没喜欢过人，怎么又觉得酷了？果然花痴的思维他理解不了。
    董秋捏着根锡纸羊排，悠然啃着看戏，好像早就习以为常了：“各位，话题是不是扯远了？”
    见程茜被小龙虾辣得直嗦舌，程末往她杯里又添了些可乐。
    “学姐，你的意思是我妹可以在社团里做别的？”程末终于又把话题兜了回来。
    “嗯，到时看她适合什么吧？目前来看，可以先从宣传做起。”董秋放下啃剩的骨头，抽了张纸巾擦拭手指上的油渍，“你可别多想，我之所以会提出这个建议呢，完全是因为茜茜对我们社团确实很了解，加上她真挚地热爱配音这行……”
    “而且我们真的缺人！这是重点！”江哲补道，指了指董秋埋怨，“这人两年了，不肯招新。”
    “我懒不行啊！敢情你们一个个都不管事儿的。”董秋一巴掌打在他手上。
    江哲迅速收手，躲过一劫：“我不是要上班嘛！现在回想起来，当初要不是因为喜欢这个我也没机会跟他们凑到一起。我老……呸，西子是我拉进来的，琛哥也算半个吧。”
    “嗯？不是学姐？”程末记得顾琛跟他提过一嘴。
    “更早是因为我，他们才有机会碰面。小秋这女人自打听到琛哥开口讲话，就跟入了魔似的一个劲地说服他进社团。净说些什么你的嗓音简直是为配音而生～我们配音社没你不行啊～之类的鬼话，还有很多我记不太清了。总之彩虹屁环绕音你想象一下。”江哲无奈地笑，“我猜哥绝对是因为受不了折磨才被迫加入进来。”
    “胡说八道，人顾琛明明是自己主动答应的！”董秋送他一记白眼。
    “我要笑死哈哈哈哈！主动还答应？到底谁主动哦？”江哲典型不怕死。
    程末早就吃饱了，这会儿靠向椅背，转头看向顾琛：“说说看。”
    顾琛挑了下眉毛：“说什么？”
    “你是因为什么决定加入配音社的？”程末完全不像随口问的姿态，神情里透着一丝认真。
    “你什么时候对这些这么感兴趣了？”顾琛放下碗筷。
    “男神你说吧，我也很想知道！”程茜凑过来插上一嘴。
    江哲和董秋自然也听到了，默契地停止了互嘲，齐刷刷看过来。
    “你是真的喜欢配音吧？回答这个就够了。”程末说。
    这话他早就想问了。
    据他观察，顾琛虽然从来没表达过喜欢做什么，但是对于配音这件事却很认真。甚至将书房打造成配音室，以cv的身份去参加漫展，会细心地整理粉丝们的书信。
    但他却一直在潜意识地否认这一切，说着不知道会不会有下一次这样的话。
    让自己活得麻木一些，就不会痛，像没有记忆一样。
    可这不是程末想看到的，他想看到顾琛喜欢就去做，开心就去做，脚踏实地的，重新认识自己，真实的活着。
    在座的除了顾琛，其他人都不解程末为什么这么问，这不是显而易见的问题吗？
    而提问的人此时并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么笃定，程末有些紧张，甚至有点后悔，自己是不是问得太明显了？就像要叫醒一个装睡的人。
    顾琛低垂着眸，不知道想什么，半晌后他抬起头望着程末淡淡地笑了一下：“是吧。”
    不知不觉间，从遇到眼前这个人开始，他的步调早已经发生了改变。
    之前可能无所谓，掩住一颗心，去做一些常人会做的事情，漫无目的，不悲不喜。
    像在深海里浮浮沉沉，听不见声音，看不到光亮，始终靠不了岸。
    而现在，人生的轨迹渐渐清晰，正如他对程末承诺过的。

 第 84 章

    吃完饭后，夜色中一行人在张灯结彩的饭店门口等车。因个个面容身姿出众，在熙攘穿行的人群里尤为醒目。
    “本来以为今天你跟程茜在，能拉着琛哥一道去唱个歌呢，真教人失望啊！”江哲上半身前倾站在一辆无人车的黑色车窗前，tony总监上身，一丝不苟地整理他的发型。
    “这话几个意思？是你哥不想去，别赖我身上啊！”程末笑骂，从衣兜里掏出一个新口罩戴上。
    顾琛见了，伸手把他的卫衣帽往下压了压。
    “干嘛？”程末看他，小声说。
    “遮严实点。”顾琛学着他的样子，小声回。
    这时，身后倏地传来某位社长浮夸的咳嗽声，快咳穿地心的那个劲儿。
    程末耳根子一红，下意识往程茜那处瞄。
    好在程茜似乎并没注意到这边发生了什么，低着个脑袋，齐肩的长发垂下挡住了侧脸。她右手拎一个蛋糕盒，脚尖在马路沿子上瞎划拉。
    市内不比县城，车流川急，程末把她往人行道里带了一下，忍不住道：“这蛋糕你真要拎回酒店去？”
    “啊？”程茜恍若未闻，顺着力道往后退了两步，脸上犹挂着一抹未消尽的奇怪表情。
    顾琛开口：“扔了吧，没冰箱，放不到明天。”
    蛋糕是顾琛买的。饭桌上吃到尾声，服务员点着蜡烛送进门的时候，别说程茜了，连程末都很吃惊。
    这回程末先一步把自己撇干净了，没再让顾琛将功劳推到自己身上。
    离程茜的生日其实还有好几天，对于这份提前到来的惊喜，让她喜不胜收，尤其这惊喜还是男神亲自为她准备的。
    “不要嘛！我待会儿消化一下还能吃……”程茜将那系着蝴蝶结的漂亮盒子捧到胸前，舍不得撒手，极为珍惜满足的样子。尽管里面装着的是方才吃剩下的蛋糕。
    程末心里顿时五味杂陈，那一刻程茜的感受，他竟能感同身受。
    董秋和江哲顺路，坐同一辆车回去。
    车到的时候，一抹红色的身影忽然走到程茜跟前，董秋将她小香风外套上的胸针取了下来，别在程茜的胸前。
    悦耳的御姐音响起：“小可爱，姐没准备生日礼物，这个先替着。”
    “秋姐姐……”程茜惊诧地望着她。
    “答应我，高考加油哦。到时再一起去做我们喜欢的事情！”董秋微笑着拍了拍那枚胸针，又看了一眼程茜，“果然跟你很搭。”
    早已经在车上候着的江哲见董秋上车后，降下车窗冲他们做了个飞吻，然后摆摆手：“先走一步啦各位亲。”
    有些失神的程茜看着车子渐行渐远，慢慢收回挥动的手，粉嫩的指尖在那精致发亮的小兔子胸针上来回摩挲。
    顾琛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道：“走吧，前边没多远有一家酒店，我送你们过去。”
    程末应了一声，跟着他往那屏幕上扫了一眼，瞧见手机屏保竟然还是之前自己帮他换的那张逆光合影，不禁有些惶然。因为他本人早在回去当天就把屏保和备注换了，连“顾大男神”都没敢用，直接改回了大名“顾琛”。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做贼心虚”吧……
    毕竟是被好兄弟……抓过现行的人。
    这一片是a市最繁华路段，现在正是热闹的时候。融雪时的温度虽然低，但没了呼啸刺骨的寒风让人惬意很多。
    街上的商铺已经正常营业，看不见星云的夜空被炫彩的霓虹渲染后蒙上了一层淡粉色的薄雾，莫名有一种迷幻的美感。
    三个人也不急，悠然地在街上走着。偶尔路过一家女孩感兴趣的门面，另外两个帅气的男生便会陪同她进去逛逛。每回逛完出来，其中一个棕发男生总会稍慢一步，再跟上时手上就会多拎几个袋子，直到后来被另一个戴着口罩的男生发现，制止了某人的这一行为，一行人也差不多到酒店了。
    顾琛找的地方自然不会错，干净整洁的同时也很安全。
    程末开了两间房。当他拿门卡刷开门的时候特别留意了一下玄关的地面上，没有印着女人搔首弄姿的小卡片。
    程茜依依不舍地同顾琛道别，拎着礼物和蛋糕先进房间去了，只剩程末跟顾琛站在门口。
    “你要回去了？”程末的口罩挂在下颚处，抬手将卫衣帽子从头上扯下，柔亮的黑色短发随着脑袋摇晃了两下，渐渐齐顺。
    顾琛先是往房间里扫了一眼，然后盯着程末看了会儿，用口型无声地回应：“……也可以不回。”
    程末憋笑，在他胸口推搡了一把。
    顾琛伸出左手，摊开手掌，压低声音说：“把你的门卡给我。”
    程末看他，小声道：“干嘛！”
    顾琛叹了一口气：“那我现在走吧。”
    这一招屡试不爽，再次上套的程末果然跟了上去，拉住对方的手腕，把门卡塞了过去。
    顾琛的明眸一弯，坏坏地笑了一下，把巴掌一半大小的门卡塞进屁股后面的裤兜里：“你一会儿过来，我等你。”
    程末被他撩得有些窜火，干巴巴地笑了两声：“快滚吧。”
    进到房间，程末将阳台上的门窗锁好，拉上了厚实的米黄色窗帘。
    “哥。”
    “嗯？”
    “我是不是在做梦？”程茜有些发愣，脚上穿着灰色绒袜盘坐在床上，早上出门打理好的发型此刻已经凌乱了，她面前摆着一堆饰品和布偶，都是刚才在店里顾琛见程茜喜欢悄悄买下的。
    她低头将董秋送的那枚兔子胸针取下来，在手心里反复地翻看：“今天发生得都是真的吗？”
    程末在她身边坐下，望着那一床的琳琅满目：“突然傻了？说什么糊话呢！刚才不是还很开心吗？”
    “我开心！就是太开心了都不敢相信这一切是真的……哥，我今天见到了好多我喜欢的人，我们一起合影聊天，秋姐姐还邀请我加入他们社团，还有男神！他居然给我买了生日蛋糕！那蛋糕好甜啊，简直是我吃过最好吃最美味的奶油蛋糕！还有这些小礼物！……我原本，原本以为我永远都只能做他的小粉丝，远远地仰望他，一辈子都不可能有交集……呜呜……”
    程末没想到这小丫头说着说着居然毫无预警就嚎啕大哭起来，一时间云里雾里。
    “这不都是好事吗？你哭个什么劲啊？”他起身扯了几张纸巾，在程茜脸上胡乱蹭了两下，被程茜嫌弃地拿过来，自己边擦边哭。
    “我就是高兴……哼呜……喜极而泣，懂，懂不？……呜呜……”程茜哭得直抽抽。
    程末叹气：不知道这房间隔音效果怎么样？要是被隔壁的人听到了，还以为发生什么了。
    他并没有告诉程茜，此时她口中的男神就在隔壁的大床房里，一肚子坏水的正等着自己过去呢！
    伴随着小啜泣，程茜毫无预兆掷下一记猛雷：“哥，你一定要对我男神好点……”
    本来程末刚蹲下，在检视电视柜下的插座里有没有摄像头之类的东西，听到这话还以为自己听岔了。
    他回过头，目光锁定在程茜的脸上：“……你刚才说什么？”
    “我让你对我男神好点，怎么了？”程茜不解地看向他，两只大眼红得跟兔子一样，眼角的泪痕都还没干。
    程末起身走到床头，假装漫不经心地拿起一个熊本的布偶把玩：“突然，干嘛说这个？”
    “男神对你多好啊！你的事他总是很上心。哥，我觉得你做人不能这样。”
    前半句程末还接受，这后半句什么鬼？
    “不是，我怎样了？”他诚心发问。
    “就是……回应你懂吗？别人对你好，你得回应啊！”程茜有些激动，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回应？”程末不知道是自己立场不同，还是怎么的，听着这对话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你知道你一犯迷糊的时候就爱重复别人的话吗？”程茜直接跪在被子上，靠俩膝盖蹭到他跟前，夺走他手里的熊本，“我在帮你，我的傻哥哥。”
    程末眉头拢起，掌心贴着程茜的脑门将她的脑袋推开：“没头没尾，说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程茜顺势瘫倒长叹一口气，在床上左右翻滚不知道在自言自语嘟囔些什么。
    “赶紧睡吧，别发疯了。”程末拿起电视柜上的空调遥控器，把温度调高了些。转身要走，手刚碰到门把，屋内又传来一声长叹，他受不了往里探头，“程茜，你有完没完？”
    程茜原本埋在蓬松枕头里的脑袋，微微侧过来，看着程末幽幽地说：“哥，答应我，不准把我男神给吓跑了，不然我真跟你急哦！”
    程末眼角抽搐，一时竟然失语。
    “就当是为了我嘛~”
    回应她的只有一句低吼的“睡觉！”，和紧随而来的关门声。
    房间里沉寂了片刻，感觉人已走远，刚才还生无可恋的程茜突然跟变了个人似的，兴奋地翻身坐起，拿出手机对着床上的小礼物们一顿狂拍，拍完后发到了某个群里。
    大宝：-快看！都是男神送我的！
    二宝：-卧槽！！！！！！！
    三宝：-？？？？善良一点！
    大宝：-我今晚不用睡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男神还给我买了生日蛋糕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他真的太好了
    二宝：-你个坏女人！我不想听这个！
    二宝：-我只想知道，他俩今天到底见着面了没？
    三宝：-对对！快展开说说！今天亲眼证实到了什么？！
    大宝：-重点来了！说来你们可能不信，我看到男神摸我哥的头了……亲眼见证（微笑）
    三宝：-！！！！！
    三宝：-摸头杀？！我原地去世……
    二宝：-……苍了天了，这么直接的吗？这也太暧昧了吧！
    大宝：-本来我之前还只是猜测，现在完全可以确信了！你们是没看到男神看我哥的眼神！！啊啊啊我不知道怎么形容！
    二宝：-必须给我形容！！！
    三宝：-从头说啊！我要嗑细节糖！！越详细越好！
    大宝：-隔三差五就要看一眼，对方发生一点动静都会随时注意的那种！还总是看着我哥笑，在我眼里就是十万伏的情意绵绵啊！可惜我哥是个榆木脑袋，完全没这方面自觉！（难过）我有好几回差点藏不住了，得亏憋回去了。我太难了！
    二宝：-天了噜！我为什么不在现场！茜茜你要给点力啊，我们以后的幸福全都靠你了！
    大宝：-我刚才试过了，疯狂暗示我哥……
    三宝：-nb！然后呢！
    大宝：-……（大哭）他说我神经病
    二宝：-完了完了，我老公这直掰弯的路不好走啊，提前心疼一波！
    大宝：-谁老公呢？严谨点！
    二宝：-靠！嘴上快活下嘛！
    三宝：-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二宝：-你要不要再刺激一下你哥啊，说不定他只是没发现自己的心意呢？小说里不都这么写吗？一吃醋就上勾哈哈哈哈哈
    大宝：-大圆子你有没有心啊？一个是我亲哥，一个是我男神，你要我干这种事？（虽然是有点爽怎么回事）
    三宝：-太刺激了！成败在此一举啊姐妹！
    大宝：-停停停！万一我哥真不喜欢他，我这么一弄他们多尴尬啊
    二宝：-也是，我觉得我们不能太心急，以男神的魅力，我就不信有谁能把持的住！
    三宝：-@大宝 男神微博上总挂在嘴边的那只蠢萌的小狗狗你见到了吗？我一直很好奇是什么品种！
    大宝：-没，我就去了趟他们社团，然后一起吃了顿饭。可能不方便带宠物去
    二宝：-感觉男神现在都快成宠物博主了……so sad……（哭泣）虽然到现在连张狗狗的照片都没看到……
    三宝：-类似于情感寄托？
    二宝：-不能吧……我老公顶着这样一张脸，拥有如此性感迷人的声线，又壕又温柔，美好爱情不应该手到擒来吗？！！
    大宝：-对了，我哥今天还在饭桌上问男神是不是真的喜欢配音……
    二宝：-嗯？？？问这干嘛？
    大宝：-可能就是瞎问的，我哥他对这些一窍不通
    二宝：-依我看，可以直接代入“你是不是真的喜欢我？”（坏笑）然后呢？男神怎么回答的？
    大宝：-这还用问么？当然回答的是啊！笑得可温柔了！！可惜我的眼睛不能照相，不然我要咔咔拍他个一百张（暴哭）
    二宝：-哈哈哈哈哈这不会是什么暗号吧？哪有人问这么简单的问题，分明就是在暗戳戳地秀恩爱吧！
    大宝：-那完全没必要啊，直接秀不就成了？你想多了。
    二宝：-你傻啊，你是他亲妹妹，在你面前秀？
    二宝：-三儿呢？怎么不说话了，睡了吗？
    三宝：-姐妹们……
    三宝：-你们说有没有一种可能……其实他俩早就成了？
    二宝：-靠！怎么说？
    三宝：-试想一下，这个问题本身就很诡异！要么是完全不熟悉的人才会这么问，稍微知道点的都不会这么问吧？一听是cv，哦那肯定是喜欢这行啦！可他俩肯定不是不熟吧，连男神的白猫都送茜茜了，这样的关系问你是不是真的喜欢配音？？？而且“真的”这两个字太好品了，完全是直击内心的词！你们能理解我的意思吗？就是那种我想探知你心底的世界，想知道你真实的想法喜好，妈的这不是爱情是什么？直男会这么聊天吗？？？
    二宝：-好有道理……三儿你出息了！我信，这一对绝对是双向！！！
    三宝：-哈哈哈哈哈好像发现了不得了的事情（捂嘴笑）
    大宝：-……
    大宝：-那个，我先睡了
    二宝：-咋了？？？睡个毛？接着分析啊！！
    大宝：-心情有点复杂，我需要想一想。

 第 85 章

    听到敲门声响起的时候，顾琛正坐在床边一个深蓝色的布椅上跟林风讲电话。门刚拉开一条缝，程末便挤了进来，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
    “知道了，找个时间我过去。”顾琛在程末身后合上门，对着电话应了两声，“别废话。有事呢，嗯，先挂了。”
    “谁打来的？”程末顺口问了一嘴，经过洗漱间往里面瞅了眼。
    “林子。”顾琛跟着他走到床边，“怎么了，脸色不太好？”
    “他有事？”程末问。
    “上次不是说盘了一个场地么？说是已经在装修了，让我找个时间过去看看。”顾琛回。
    程末挺震惊林风这行动力的：“这么快？他准备用来做什么？”
    “酒吧，那条街无非就那几样生意。”顾琛随口回了，又问，“你这又是怎么回事？一脸吞了苍蝇的表情。”
    程末看了他一眼，身体向后靠，腰抵在书桌沿上若有所思：“我总觉得程茜那丫头这些天神神叨叨的，不知道在琢磨些什么。”
    “她跟你说什么了？”顾琛靠近，遮住了俩人头顶上的光。
    “都是关于你的事。让我对你好点儿……还说什么为了她，也不能把你吓跑……你听听这都什么跟什么？”程末皱起眉说着说着戛然而止了，片刻后音量不受控大了些，“操！我妹该不会是真喜欢上你了吧？”
    “啊？”
    “啊什么？老子说的是女人对男人的那种喜欢！你没感觉到？”
    顾琛没忍住笑了出来：“你想多了吧。”
    “你别不当回事！”程末越寻思越觉着像，他推开顾琛，在房间里来回踱步，嘴里一边叨叨，“你没看到她刚才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跟中邪了一样。都赖你，我说没说过让你别招她？”
    顾琛表示很无奈：“我没招她啊。”
    “你，顾琛，在她心里什么地位，心里没点数吗？今天一见面又是买蛋糕又是送礼物的，哪个小女生遭得住？”程末噼里啪啦一顿说。
    本来在程茜没说那些糊话之前，他看到顾琛花心思安排这一切，还挺受触动的。他知道顾琛为什么这么做，可程茜不知道啊！一想到自己的妹妹喜欢上了自己的男朋友，那感受就彻底改变了。
    “我什么心思你不清楚么？你妹妹就是我妹妹，自然要对她好点。”顾琛一点脾气都没有，反而有点想笑，“何况，这事不见得是你想得那样。小女生的话听听就行了。”
    “可万一是呢？”程末停下，肿着半边脸瞪着他，样子有点滑稽。不过因为脸上擦过药已经不怎么痛了，所以他自己已经忘记脸上还挂着伤这回事了。
    “如果你非要这么想的话……”顾琛顿了顿与他对视，耸了一下肩膀，极其淡定地说，“这得问你啊。”
    “问我？”程末的脑袋瓜一下转不过来。
    顾琛唇角微微上扬，点了一下头。
    好嘛，这下程末脑子更混乱了。
    顾琛的意思他明白了，就算程茜真的喜欢上了顾琛，这事也怪不到顾琛头上。反过来说，程茜自然也没有错。
    说白了会造成如今的局面，都是因为自己一直藏着掖着，没找到机会跟程茜说这事，或者说他压根没认真想过要怎么去说……总觉得顺其自然，慢慢来，有的是时间。
    ……所以到头来，自己反倒成了那个两头不是人的家伙？？？
    “其他人我管不着，我只知道我喜欢的是谁……”顾琛说着圈住没回过神的程末，声音很轻，“你呢？”
    “什么？”
    “你心里清楚吗？喜欢谁。”顾琛乐于问他这样的问题，问完之后不放过任何一个细微的小表情，这时候的程末在他眼里特可爱。
    程末扯了扯嘴角：“我？我喜欢谁你不也门清么？又想套路我！”
    “真小气。”顾琛笑了两下，定定地望着他。
    呼吸交替，程末多看了两眼，视线不自觉就往那张带点粉色的薄唇上盯，可理智告诉他亲妹还在隔壁，便一下子挣扎着又要推开：“别闹了。”
    苦等了这些天，好不容易有了个俩人独处的机会，顾琛哪肯这么快就放手。他眼明手快，拉住那只欲逃脱的手臂扯进怀里再次压了个严实，苏断腿的声音飘进了耳朵里：“想溜？不乖哦，小狗子。”
    知道他这是有意为之，程末便不再白费力气了，叹了口气：“我妹在隔壁呢……”
    顾琛抬手取掉那碍事的眼镜丢到身后的大床上，细长圆润的食指在程末富有弹性的双唇上轻轻按压了一下：“我知道。”
    被碰过的地方有点酥痒，程末不由自主伸出湿润的舌尖舔了舔。
    顾琛见了发出一声轻笑。
    “知道你还锁着我？”程末瞪他。
    “就亲个嘴。”顾琛一本正经地说。
    程末有些狐疑地看着他：“……你保证？”
    顾琛没答话，手转而又移向口罩的位置。
    程末以为他是要帮自己摘口罩，怕再让他摸来摸去自己先没了心志，立马开口道：“我，我自己来。”
    结果顾琛低声道了句：“别动。”扒拉开他的手，直接将他往桌面上一推。
    程末的胸口还有伤，这猛地一下，差点没倒过气来，不过他没打算给顾琛知道，所以面上还挺从容，但是躺下后身体却开始焦躁起来。
    他咽了咽有些干涩的喉咙：“……大哥你到底想干嘛？”
    其实他真正想说的是：顾琛你他妈要亲就亲，搞快点！
    “别急。”顾琛如他所言，不急不缓地将那口罩往上拉，直到略过嘴唇和鼻尖，遮住了那双黑得发亮的眼睛。
    程末是典型的瓜子脸，皮肤很好，几乎看不到毛孔，巴掌大的口罩此时遮住了大半张脸。
    顾琛能清晰地看见他脸上细细的绒毛，本就白皙的肤色在黑色口罩的映衬下，禁欲感陡增。他微启的红唇就自己眼前，像极了一朵盛开着的娇艳欲滴的花朵。
    程末的世界一下子暗了下来，听觉和感官便越发敏感了。
    他感觉到顾琛渐渐逼近，却久久没等到那人下一步的动作。
    本就在这方面资历尚浅的程末，被他这调情的手段吊足了胃口，反倒有些急不可耐了。
    他不安的手指动了动，往上攥住顾琛的领口：“顾……唔……”等待已久的热吻终于降临。
    可正当俩人亲得热火朝天的时候，程末兜里的手机突然不合时宜地震动了一下。
    他和顾琛皆是一愣。
    为什么呢，因为程末这卫衣口袋的位置比较尴尬，正好在程末小腹的位置。
    俩人明显感受到对方的身体变化，空气静了一刻。
    程末原本搂在顾琛脖子上的手，移到他的胸口轻推了一下。
    “……知道，再亲会儿。”顾琛说完又贴了上去，结果刚亲热没多会儿，那手机又震动了。
    俩人情到深处本想无视来着，岂料这次竟是持续震动……
    不知道哪个没眼力见的这时候打电话过来！
    顾琛皱着眉起身靠在桌上，心情很不好，欲求不满就差写在脸上了。
    程末也没好到哪去，脸红心跳，嘴更是红得像要滴出血来，遮眼的口罩已经摘掉了，他把卫衣往下拉了拉，站起身清了下嗓子才接通电话。
    “……嗯，已经住下了。……你要过来？……没，他不在这睡。……也，也行吧。……那我一会儿发定位给你。……不用，我吃过了，好，挂了。”
    刚挂电话，程末抬眼便迎上了顾琛审视的目光。
    顾琛声音中带着隐忍发问：“你要发定位给谁？齐玖？”
    完全没点自觉的程末点了下头：“约好了明天报名后顺便一起吃个饭，然后送丫头回去。你呢，明天什么安排？”
    顾琛看着他半天没说话，忽然起身进了洗手间，不多时里面便响起了哗啦啦的水声。
    程末微怔了一瞬才跑过去，却见门是锁着的：“顾琛，你什么情况？”
    他又拧了下门把，没用。最终只好回到床上一边玩手机一边等待。
    又过了好一会儿，洗手间的门终于打开了，顾琛下半身裹着浴巾走了出来，精瘦健壮的上身还挂着没完全擦净的水珠。他错开程末，兀自走到床的另一角坐下。
    程末惊诧地看着他神态自若地打开电视机，问：“你要在这儿睡？不回去了？”
    “嗯。”顾琛终于有了回应，不过也没看他一眼，一直盯着电视在换台。
    程末挑了挑眉没说什么，转身从浴室取出吹风机，走到床头把插头插上，打开开关试了下温度，然后帮顾琛吹起头发来。
    顾琛的头发不像自己的那么粗，偏细软，程末骨节分明的手指穿梭在棕褐色的发丝间，随着暖风轻轻抖动，鼻间充盈着洗发水的清香。
    电视里在播放着一个不知名的韩国电影，顾琛看得很出神的样子。
    直到程末帮他将头发吹干了，也没见他眼皮动一下。
    “我也去洗个澡。”程末弯着腰从床头柜下面拿出一双酒店拖鞋，开始换鞋。
    顾琛终于有了动静，瞥了他一眼，视线马上又回到电视上：“你不问我为什么留下来？”
    “嗯，不问。”程末把卫衣脱了，扔到顾琛坐过的椅子上，露出里面的白色圆领t恤，可能因为早上那一架的缘故，衣摆有些皱巴巴的。他望着某人光着的后背和腰窝，眼里藏着笑,“怎么了？”
    顾琛顿了一下，说：“不像你。”
    “哦，你希望我问啊？”程末把吹风机的线取了，走到顾琛跟前，好整以暇道，“那你说吧，为什么留下。”
    电视被挡住了，顾琛只好看向那人，面上没什么表情戏谑道：“学挺快啊。”
    “嗯哼。咱俩再处个一两年，你那套我大概能学个九成十吧。”程末抱胸，笑了起来。
    “这算是好话吗？”顾琛身子慵懒地向后倒，原本垂挂的浴巾因为双腿敞开的姿势被撑平了，两只手肘撑在被子上，紧实的腹肌晃得程末移不开眼。
    他心道：啧！我他妈什么时候也能练出这样的“魔鬼”身材？
    “你说是就是吧。”程末伸脚在床头踹了一下，“给我注意点儿，色诱谁呢！”
    “程大学霸定力好怕什么？”顾琛说着抽出一只左手，贴上自己袒露的胸口，向下缓缓抚到小腹，然后修长匀称的手指搭在浴巾上，作势要一把扯开。
    被这香艳场景刺激得呼吸加重的程末暗暗抠着手心，破口大骂：“算……你狠！自个儿浪吧！”说完忙不迭地闪进了洗手间。
    等他洗完澡出来，某人已经从床尾挪到了床头，枕头垫在背后靠坐着。电视换成了一个非洲纪录片，声音不大。
    有一瞬程末有些恍惚，差点以为他俩还在顾琛家里。
    回去的这些天，他一个人睡都没睡好。冷，还失眠多梦，就像回到没遇到顾琛前一个样。
    这才在一起没多久，他这么快就养成了依赖，挺可怕的。
    程末掀开被子躺过去，果然被窝里暖暖的，很舒服。
    “电影这么快就放完了？”没有换洗衣服，程末还穿着那件白t，下边只穿了条纯灰色的四角内裤。
    “嗯，点开的时候已经播了大半了。”顾琛起身，从桌上的外套里拿出一盒用过的药膏，又回到被窝里，“脸侧过来。”
    程末近距离观察顾琛的侧脸，乖乖地任他抹药，过了一会儿才说：“诶，这是你头一回夜不归宿吗？”
    顾琛心不在焉“嗯”了一声，指腹裹着药膏轻柔地在那片红紫的脸蛋上打转。
    “和林哥他们老出去打架那会儿呢？”程末头一偏干脆直接枕在顾琛的肩膀上。
    “也回，再晚都回。”顾琛神情淡淡地说完，瞥了他一眼，暗自猜测这只狗子葫芦里又在卖什么药。
    难道是在拐着弯的劝自己回去？
    想到这儿，心情比刚听到那个电话时更差了。
    程末脑袋蹭了蹭，找了个最舒服的角度：“琛哥我跟你说个事儿吧！”没等顾琛应声，他便自顾自地说起来，“其实……你洗澡的时候我跟阿玖说了，叫他别过来了。”
    闻言顾琛的动作一顿，过了好一会儿才收回手侧了下身子，从床头柜上抽出一张纸巾擦掉手指上多余的药膏。
    程末没有了依靠，便回身靠在床头，继续说：“我们来的路上把话都说开了，往后还跟以前一样。程茜不是很久没见到他了嘛，我们就约好明天大家一起吃个饭什么的……我没想给你添堵，真的！他提出要过来的时候我也没料到，但真要拒绝的话，不就整得好像我在介怀什么一样吗？所以当时没多想就答应了。”
    顾琛嗤笑了一声，装作不怎么在意的样子问：“那后来，怎么又拒绝了？”
    可能因为一直以来，顾琛对齐玖的事都表现得挺大度的，程末便理所当然地觉得顾琛并没那么介意。直到他挂了电话见到顾琛的反应后，才忽然意识到自己这事没处理好。这也是他头一次产生了不安的念头，毕竟是没有什么恋爱经验的人，他怕自己在不知不觉中做了让他们俩之间的关系出现裂痕的事情。而后转念又想到，自己跟齐玖那小子天天呆一宿舍呢，不差这一次，又有什么不好意思拒绝的？
    当然了，这回他学聪明了，只捡了顾琛爱听的说：“因为你呗！”他看向顾琛，暗自观察他的反应，试图把气氛调节得轻松一些，于是又犯欠地补道，“怕你想不开，像刚才一样，一个人躲在洗手间里哭，那我这孽就造大发了。”
    “……真是让你失望了，我还没傻到为你这只没良心的笨狗哭。”顾琛嘲讽道。
    “开个玩笑嘛！你看你。”程末盖在被子下的脚踝搭到顾琛的小腿上卖乖地晃了两下，“好啦，因为你最重要。再说，一傻一笨不也挺搭的么？”
    顾琛掀起眼睑斜了他一眼，神情明显正常多了。
    “别气了，嗯？”程末又故意晃了晃脚，顾琛只好跟着他晃了一下。
    得到回应的程末唇角上扬，过了一会儿问：“那你……现在还回去吗？”
    “本来就没打算回。”
    “你以前不是……”
    “以前是以前。”
    程末还没察觉到哪里不对，又问：“爷爷知道吗？你不回去。”
    “早上出门前打过招呼了。”顾琛说。
    程末愣了一下，这才终于反应过来。
    想到刚才以为对方是因为齐玖醋意横生才决定留下来，自己还巧言令色地又是哄又是劝的，到头来这人压根没想过要走？
    房间内陡然发出一声怒吼：“……顾琛！你玩我！”
    “嘘……小点声。”顾琛莞尔一笑，“我拿房卡的时候不是跟你说了吗？”
    “我·操·你……”不不，大爷不行。程末噎住，一时间没能接上下半句。
    “改天吧。你妹在隔壁呢。”顾琛道。
    看来这一回合，依然是我们的狗子学霸败北。

 第 86 章

    本来挺抗拒在酒店睡的程末，没想到昨天入睡得还挺早。睡得早，自然醒的就早。不过有人一如既往，醒得比他早。
    当程末睡眼朦胧裹着被子坐起来的时候，就看到某位赤着膀子，在床边蹦着单腿套裤子的逆光男子，活像是一夜-情完事后准备跑路的p友。
    他觉得自己窜出来的想法太过于好笑，以至于不自觉笑了出来：“一大早的，你这是要干嘛去啊？”
    顾琛灵活的手指牵着裤头上的绳打了个结，放下衣摆，看了眼程末，又从椅子上捡起一件昨天穿过的毛衣往身上套：“我把你吵醒了？”
    程末摇摇头，又倒回枕头上。醒是醒了，不过身体还有些倦。他半眯着眼，黑漆漆的眼珠子跟着顾琛的动作转动。
    顾琛穿好后走回床边坐下，手撑在程末的枕边，轻声说：“接着睡吧，我去给你们买早点。这家酒店虽然环境不错，不过早点太单一了。我知道离这儿不远有一家早餐店还不错，之前跟林子他们以前去吃过几回。”
    程末看着他说话，哪怕这个角度的顾琛，也是极好看的。然后他从被子里伸出一只手臂勾住顾琛的脖子将人拉近抱住，嗓音还有些睡腔，没头没尾的开始感慨：“琛哥，你怎么这么好啊……”
    突如其来的撒娇，多少让顾琛有些愕然，他笑着把手搭在程末的手臂上捏了捏：“现在才发现？”
    “不，早就发现了。”程末说，“所以才喜欢你。”
    顾琛笑着的嘴角顿了一下，打趣着说：“怎么，买个早餐就把你感动了？以前我不也总买吗？”
    程末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唉声叹气起来：“跟你一比，我哪哪都做得不够好。”
    顾琛从他怀里起身，宠溺地看着他：“好不好你说不了不算，我说了才算。”
    程末顶着乱糟糟的鸟窝头跟他对视了几秒，忽然赌气似的翻了个身，半张侧脸陷进了柔软的枕头里，闷声道：“怪不得……”
    “什么怪不得？”顾琛道。
    程末更像是在自言自语，声音都埋进了枕头里：“怪不得我妹让我对你好点儿……连旁人都发觉了的事，我怎么这么后知后觉啊！”话音刚落没等顾琛反应，他已经麻利地从床上爬起来了，一声不发地开始穿衣服。
    “噗！我说狗哥……”顾琛依然坐在床边，忍俊不禁地望着他，视线时不时扫过那两条在眼前晃悠的又白又直的大长腿，“你该不会是……要去买早餐吧？”
    每次都能被顾琛看破自己的想法，程末早已经见怪不怪了，虽然挫败感多少还是有点儿。
    他应了一声，一边穿戴，指着顾琛发号施令：“你别坐着了，睡会儿回笼觉去。”
    顾琛啼笑皆非，一脸无辜眨了下眼睛：“可是，我不困呀。”
    程末正绑鞋带的手停下来，抬头虎视眈眈地无声地望着他。
    顾琛直乐：“没骗你。你忘了？我平时也这个点儿起。”
    “那……那你就看电视！或者随便干点啥，反正呆着就行，等我买回来。”程末一通安排，闪进了洗手间，开始快节奏的洗漱，警惕的目光时不时看向门口，生怕自己慢了，某人就先行一步了。
    另一边的顾琛直到笑得累了才从床边站起身，兀自道了句：“我家这只傻狗唉，真是蠢得可爱。”
    “一会儿把那店的位置发给我……诶，我手机呢？你看到我手机没？”程末洗完出来，走到床边找手机，他先是掀开枕头，没找着，又掀被子，“我记得昨晚放这儿了，你打个电话试……”
    顾琛从书桌上取给他：“我看没电了，就帮你充上了。”
    论细心，程末自叹不如，他接过手机边说边往外走，很赶时间一样：“……谢谢，那我走了！定位记得发我！”
    顾琛跟在他身后，看着他拉开门，不疾不徐地说：“口罩不戴了？我给你买那药抹了吗？”
    闻言程末脚还没迈出去突然发出很低的一声哀嚎：“我的老天爷啊！”他的脑门撞上门框，接着面如死灰地回过头，“哥，我认了。在这方面我追不上你，一辈子都不可能……”
    直到门关上，顾琛笑得很开心。
    早餐店有点远，等程末拎着早餐正要敲门的时候，碰到程茜刚好从她那个房间里出来，敲门的手顿时转了个弯在后脑勺上不自在地抓了两下。
    “哥？你今天怎么起这么早？”程茜今天扎了个清爽的马尾，这会儿正在系围巾，一脸稀奇的模样盯着程末。
    “嗯，买早餐去了。”程末举起手中的袋子晃了晃。
    “哦，那上你房间吃吧！我正好有事想问你。”程茜自然地接道，眼角暗藏着一丝倦态，像是刚熬完通宵的样子。
    “啊？”程末卡在门前很是为难。
    因为顾琛在房间所以他没带房卡出来，就算带了，他也不能就这么让顾琛暴露在程茜的眼前，虽说两个男人共睡一张床，换别人看来可能觉得正常，可程茜这丫头脑回路明显不同啊。
    程茜已经走近，伸手扒拉开其中一个袋子往里瞅：“怎么买了这么多啊？早上你不是一向都没什么胃口吗？”
    “听说好吃就多买了些，还是去你房间……”程末话说一半，身后的房门就像一个开关，堂而皇之地被拉开，直接让他消了音，他甚至听到了自己整个人瞬间石化的声音。
    顾琛那高大挺拔的身形让人想忽视都难，跟这俩兄妹面面相觑了几秒，见他们都没有先开口的打算。他单手插兜倚着门框，笑着跟程茜打招呼：“早，茜茜。昨晚睡得还好吗？”
    程茜拎着早餐呆愣了一下才找回自己的声音：“男神……哦，早，早上好！”至于睡得怎么样，呵呵……她机械般僵硬地转过头去看一旁躲避着她视线的亲哥。
    “别杵门口了，都进来吧！”顾琛站直身，伸手从程末手中接过早餐，往房间里走去，“今天阳光还可以，我们在阳台上吃吧。”
    如他所说，今天的天气很好，气温有所上升，偶尔还能听到小鸟叽叽喳喳的叫声。
    等三个人围着一张小小的圆桌坐下后，程茜粘在程末身上的目光才终于挪开，又透过玻璃门投向了房间内的那张褶皱凌乱的大床，脑补的香艳画面让她口干舌燥，面如火烧。
    程茜清了下嗓子，实在忍不住了：“昨晚你们是一起，一起……”
    顾琛面不改色地接下话头：“哦，我嫌回去太麻烦，跟你哥一块睡的。趁热尝尝吧，这家的蟹黄汤包味道还不错，蛮正宗的上海口味。我推荐他去买的。”说完转头看向闷头开餐盒，却一直没说话的程末，“你跑着去的？”
    “嗯。队排得挺长的，还好去得早。”程末看了一眼程茜的反应，见她死盯着眼前的餐盒，还吃得挺香的，就是吃相有点浮夸，可能是真饿着了。
    “好吃吗？”程末啃着烧麦，把豆浆插上吸管，推到程茜面前。
    “嗯，好鲜啊！这还是我头回吃这种带汤汁的包子。”程茜话间抬起头，对上程末的目光，俩人都心虚地顿了一下，又别开了。
    顾琛吃得比他们快，这会儿已经吃好，正低着头在回信息。
    程末想起什么又看向程茜：“你刚在门口说要问我什么？”
    “咳！咳咳……忘了……哦不是，没什么！不是什么重要的事！”程茜扯了张纸，埋着头擦嘴，脸蛋呛得通红。
    程末皱着眉无言，撞了下顾琛的肩膀。
    顾琛瞥向他，挑了挑眉。
    程末趁程茜没注意小声跟对方耳语：“你看，是不是很奇怪？”
    顾琛勾唇，往程茜那边看了一眼，无声地回应：“我大概知道怎么回事了。”
    “哈？”程末顿时眉头锁得更紧了，不过他想得跟顾琛想得完全不是一回事。
    顾琛指了指手中的手机，开始码信息，不多时程末的手机响了一声。
    顾琛：-你妹比你想象的聪明。
    程末：-什么意思？？？
    顾琛：-她应该是已经猜到了。
    顾琛：-我们的有关系。
    程末：-……
    程末：-怎么可能啊
    程末侧过头跟顾琛对视了一眼，再一同看向对面。
    程茜狂饮着豆浆像在蓄力一样，程末被她这架势吓到了：“你慢点喝啊，回头吃撑了又该难受。”
    被他这一说，程茜才感觉到胃已经有些涨了，紧接着打了一个声响不小的饱嗝。
    她捧着已然空了的纸杯，自己先咯咯笑出了声，有点小羞愧。随后程末跟顾琛也跟着乐呵起来。
    阳光折射到玻璃上形成一道光晕，程茜看着对面那两个男生有点不真实的感觉。昨晚她辗转了一夜，把最近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又全部在脑海里过了一遍，有些不对劲的东西渐渐有了轮廓。
    虽说她爱嗑cp，可忽然有一天yy都变成了真实，而且其中一方还是自己的亲哥，这震撼可不小。
    见程末收拾完桌上的东西进了房间，趁这档口她直接把原本想套他哥的话，问给了本人： “男神，我哥之前说你有对象了，这是真的吗？”
    顾琛唇角弯了弯：“你哥跟你说的？”
    “嗯，好早了，年前的时候。”程茜两手在桌下交握，抠着手心。
    “哦？”顾琛心想：这狗子既然这么早都把话放出去了，昨天怎么还会傻到担心程茜会喜欢自己呢？啧！
    “当然是真的，他这人哪会撒谎，是吧？”顾琛靠向椅背，声音舒缓动听，“你之所以要等你哥不在的时候问我这个，是有别的话想说吧？”
    程茜本来还有些紧张，但听着他的声音不自觉跟着放松了下来，点了点头，支支吾吾了一会儿终于鼓足了勇气：“我哥他……虽然看起来没心没肺的样子，待人待事也不那么精明，经常慢半拍，可只要认真接触过的人都知道！他其实很有责任感的！为人正直，真心待人好……还有，还有……很多很多别的优点！唔……总之我想说的是，我哥他真的挺好，挺优秀的。”
    他值得被你喜欢！
    “我知道。”顾琛的目光已经温柔下来。
    程茜瘪了瘪嘴，嗓子哽住了。
    “你不用担心，他的好我比任何人都看得明白。”顾琛往前凑近了些，抬手摸了摸程茜的发顶，缓缓道，“谢谢你呀。”
    程茜眼眶很红，隐隐有一丝泪光又被她用力眨回去了：“他一定是很喜欢很喜欢你……才会……”她望向顾琛，认真且郑重，“男神，如果……我是说如果，有一天你离开他的话，我一定会站在我哥那边。”
    有那么一瞬，顾琛切切实实地被震慑到了。
    这兄妹两个人骨子里的性子竟然如此的相似。
    程末也曾跟他说过类似的话，当时差不多也是这个表情，在某个游戏里。
    微风轻拂，撩动着顾琛额前的碎发：“这是我一辈子都不会做的事情。”
    因为我也很喜欢很喜欢，很喜欢他。
    程茜回房后，顾琛问程末：“你现在准备去学校报名？”
    “嗯，跟我一起去？”顾琛昨天已经搞定了，不过程末也就是这么随口一说，没真想要他陪着去。
    “我一会儿还有事，你弄好了我们就一块下去吧。”
    程末也没什么可收拾的，把充电线塞回兜里，闻言看向门边的人：“你挺忙的啊。”
    顾琛笑了：“六点应该能回来。到时你如果没事我再约你。”
    “先说要干嘛去！”程末走到他身边，从墙上取了房卡。
    顾琛跟在他身后，拉上房门：“送人。”
    “谁？”程末等人走到身旁，侧过脸看他，“送到美国去？要花一天时间？我昨天也没看你开车来吧？”
    顾琛点点头：“她自己有车，这会儿应该到楼下了。”
    还未穿过酒店大厅，程末已经远远看到了停在门口的一辆红色座驾，闪着rmb bling bling的光泽。
    这下傻子都该知道里面坐着的是哪位大小姐。
    “姓顾的，你真够可以的啊！”程末咬牙切齿地说。
    顾琛忍俊不禁，将他拉近：“别气唉，不是说了相信我的吗？”
    程末抬起手肘猛力顶了他一下：“渣男！”
    “这我不认啊。”顾琛捂着胸口，哭笑脸反驳。
    “她自己不是会开吗？”
    “太远了，她车技不熟。”顾琛说，“而且林子最近不是忙新店的的事吗，也走不开。”
    “以往都是你送的？……算了，当我没问！滚吧！”程末没好气地转身要走。
    顾琛拉住他，掏出将一张卡递过去：“这个给你。”
    程末接过扫了一眼，脑子里浮出一串问号：“健……身？”
    “嗯，前两天给你办的，就在学校旁边。这家会所是会员制的，比一般的健身房的硬件设施要好很多，人员也没那么杂。”顾琛解释道。
    “突然干嘛要我去健身啊？”
    “你这体格也该加强一下了，就当是为了我。”顾琛说，“你这样三天两头挂一身伤回来，我心疼。本来想给你报拳击的，还是慢慢来吧。”
    程末嘴皮里动了一下，没有吱声。
    “怎么了？不喜欢？”
    “知道了。”程末叹了口气，把卡塞进兜，往丁妍那边看了一眼，“别让美女等久了……路上注意安全。”
    直到走到很远的地方，他才回过头看了眼，顾琛已经坐进了车里，不一会儿那辆红色座驾就没了踪影。
    其实程末刚才想说自己今年应该没什么时间跑健身房，他已经决定要多找些兼职了。但这是顾琛的一番心意，总归还是为了他着想，只好应下了。
    “健身而已嘛，老子每天抠个个把小时出来不就行了？”

 第 87 章

    到学校报完名，程末跟齐玖一起到酒店接程茜去吃饭，虽然过程中各自怀揣着心事，但谁也没提，有说有笑，久违地找到了以前的感觉。
    将程茜送走后已经是傍晚了。程末在学校附近排队买了两杯热咖啡，其中一杯递给了齐玖，然后又跑到报刊亭买了一瓶小瓶的矿泉水，扯下口罩挂在下巴处，咕噜咕噜往喉咙里灌。
    齐玖猜另一杯定是给某人买的，识趣的也就没有问。
    “这学期的奖学金又要等个把月才下来？”直到走到校门口，齐玖才开口问了一句。
    “嗯。”程末喝完把瓶盖拧上，一个甩手空投，干净利落地扔进了离他最近的一个垃圾桶里，发出塑料空瓶碰撞到铝皮的声音。
    仿佛感受到齐玖的视线，程末接着道：“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够用。”
    齐玖顿了一下，握紧了手里那杯拿了一路却始终没有下嘴的咖啡，说：“谁说我要问这个了！我只是想起来，还没有恭喜你，得偿所愿，终于考了回第一。”
    他知道，哪怕是程末，对这个结果也不是百分之百确定的。
    世上最欣慰的事，莫过于付出的努力得到它应有的回报。
    他为他感到高兴。
    程末笑了：“啊，谢了。所以这才请你喝咖啡了不是？”
    齐玖低下头，终于饮下了第一口。
    美式咖啡，不加糖。
    他自己要点的。
    程末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你先回宿舍吧，我约了老萧。”
    “嗯？”
    “兼职的事。前几天跟他提过这学期想找个稳定点的工作，他那边应该是帮我物色到了。”
    齐玖拧着眉看他，迟疑片刻道：“有句话，虽然我很不想说……”
    程末心想：你丫分明就很想说吧？
    嘴上却笑着说：“哦，那别说。”
    齐玖拨弄着吸管，白了他一眼，望着远处发自肺腑地感叹：“现在看来，那个谁……有你这样的对象，也挺不容易的。”
    程末差点来个平地摔，直接气笑了：“哈？”
    他就纳了闷了：老子有这么差劲吗？你们一个个有完没完了还？
    “不是说你不好……算了，这也不是我该操心的事，我他妈自己还苦着呢。”齐玖摆摆手，准备走人。
    程末本想装不在意，于是忍了忍……再忍了忍……妈的！发现还是忍不了。
    他往前追了两步，拽住还没走远的齐玖，磨牙道：“我反悔了！说吧，我到底哪里让人辛苦了？你刚是这意思吧？”
    齐玖看着他愣了一下，忽地指了指自己头顶，揶揄道：“你帮我看看，我脑袋上现在是在冒圣光么？”
    “……”程末干瞪着他无语，就是不撒手。
    “好吧，谁让我自找罪受呢。”齐玖很无奈，伸出食指重重戳了一下程末的胸口，“你，这要强的个性适时的收一收吧！”
    这一戳像是直接戳在程末的软肋上，他眼神晃了一下。
    “你自己也知道吧，不只一回拒绝我的帮助，到后来我干脆都不提了！本来，心想着咱俩以后要能处到一块的话，换个身份照顾你，你小子总没办法拒绝了吧？呵呵，看来是我小看你了。”齐玖叹了口气，“程末，我不是说你不该努力，不该去拼，我知道你身上背着什么，可是连我都看着心疼，他难道没感觉？你要愿意就听我一句，可以不那么辛苦的时候，稍微让自己轻松一些吧。”
    程末看着齐玖的脸，慢慢幻化成了顾琛的脸。
    “你要是觉得这个对象不能陪你分担这一切，就当我没说。”齐玖把想说的话都讲完后，也不再关心程末怎么想，捧着那杯属于他的苦咖啡，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科大男生宿舍楼的后面有一个人工湖，两圆相交似葫芦的形状，面积不算小。岸边围着一圈的桂花树和石凳，路灯倒映在湖面上，微风吹过，呈现出一片波光粼粼的小细闪。学校的小情侣常来这边约会，所以私下大伙给这地儿取了一个特俗的别名：恋人泊。
    萧河向来业务繁忙，此时坐在石凳子上一个电话接一个电话络绎不绝。
    程末从身后闪出来的时候，把他吓得一激灵，反射性对着电话爆了句粗口，下一秒反应过来又赶紧道歉。
    “来了？”挂了电话，萧河接过他递来的咖啡，道了声谢，对于带着口罩的程末倒也没觉得哪里不对，只不过见他那不太精神的模样问道，“怎么了？心事重重的。考了全系第一的大名人，不该这副德行啊？”
    “嗐！别糗我了。”程末笑了，在他身旁坐下。
    萧河嘴角抽了抽：“你小子还挺淡定，学陶渊明淡泊名利不成？”
    程末笑骂了一句，道：“哎哟哥，说正事吧！”
    “急什么，既然约你来了，肯定是靠谱的工作。”萧河喝了口咖啡，看向他，“你真的确定了？每周末都要去？”
    “嗯，晚上时间不长的工作也可以，我跟班导到时提一嘴，他那边应该没大问题。”程末说。
    “行！晚上工作大把的，再说你这种优等生，又有哪个老板会拒绝呢！”萧河将咖啡放在凳子上，掏出手机点出一个界面，递到程末跟前，“这个就是我昨天跟你提的，看看。专搞pc端网游研发项目，像现在网络上那些热门的游戏，很多都出自他们公司。”
    程末的眼睛登时有了光彩：“觉嘉？！牛啊老萧！”
    “嘿嘿，也不看看我是谁？”
    别说程末了，只要是玩游戏的人，基本都晓得这家公司。
    他一直向往能进到这类杰出的研发制作公司任职，只不过没具体设想过是游戏还是别的什么，像之前傅旻的公司也不错。多接触不同行业，有助于确定之后的发展方向。
    “不过……”程末神情顿了顿，转而问道，“这种公司怎么会招兼职？你确定没搞错？”
    “当然确定了，昨天哥还跟他们的一个运营主管吃饭来着。”说到这儿，萧河竟还有点不好意思起来，小声道，“不瞒你说，我现在正在追她。年底到现在，也有三四个月了。”
    程末确实是惊着了，半天才道：“她多大啊？”
    “32。我不在乎年龄，看对眼了就追！”萧河笑得跟朵花似得，那齐白的牙齿比路灯还闪眼。
    程末啧啧称奇：“哥你这觉悟，境界挺高啊！”
    “那是！其实我感觉她对我也有点那意思，只不过顾虑我比她小，这事啊还是得日久见人心，你说对吧？”没等程末回话，萧河笑着又道，“算了，跟你说了也体会不了。你到时去就能见到她，她在那公司呆了有七八年，是个说得上话的人。你跟着他们叫红姐就行了。”
    程末点了一下头，饶有兴趣地问道：“那我去了干些啥啊？”
    “她也没细讲，多半是些跑腿的活吧。这两天有时间你就抽空先过去一趟，面试流程还是要走一下的。工资也没办法日结，具体看他们怎么跟你讲吧。”萧河说完给他发了一串号码。
    “好，没问题！”程末存上号码，胳膊肘撞了一下萧河的肩，“老规矩，结工资时请你搓一顿。”
    “哈哈，没准是我先请你呢？”萧河眉毛往上挑了挑，意有所指，自信满满。
    聊完俩人没多做停留，萧河又忙着奔赴下一个约了。
    程末没有回宿舍，而是直接出了校门，去了庙街。等他买好米糕，正准备去顾琛家时，手机响了。
    顾琛：“在哪呢？”
    程末：“回来了？”
    俩人几乎是同时开的口。
    顾琛笑着说：“我到车站了，来接我吧。”
    程末：“……”
    顾琛：“嗯？来不来？我手机快没电了，怕一会支付不……”
    程末：“等着！”
    果断挂了电话，程末抬手招了辆出租车。
    赶到车站的时候，远远看到夜色中，昏黄的路灯下，顾琛孤身一人站在空荡的公交站边上。这时若响起一首林宥嘉的歌曲，妥妥是爱情电影里头的场景。
    程末杵在那望了一会儿才走过去，伸手扒拉了他一下。
    “这么快？”顾琛的意外写在脸上，余光瞟到他手上拎的东西，顿时笑了起来，“给老爷子买的？刚才在电话里怎么不讲？我也可以自己回去的。”
    程末盯着他，半晌没说话。
    “啊……真的快没电了，不信你看。”顾琛正要掏手机。
    程末又把他的手按了回去，没好气地说：“老子又没说不信你。”
    顾琛眨了下眼睛：“哦。”
    “……”程末头往旁边侧了一下示意，“走吧，回去。”
    顾琛应了声，跟在他身后。
    打从上车后，程末便全程一言不发。直到下了车，顾琛看他拎着一袋已经凉透了的米糕，赌气似的走得飞快，忍笑忍得很辛苦。
    路过离家很近的小花园时，顾琛落在程末后面几步远的位置，忽然开口：“好吧，我承认。”
    程末没有回头，看不到表情，却顿住了脚步。
    “我就是想让你来接我了，不管手机有电还是没电。”顾琛走过去，停在他跟前，声音里透出一丝委屈，巴巴地望着程末，“你就这么不甘愿啊？”
    程末皱了下眉，对上顾琛的眼睛：“谁告诉你我不甘愿了？”
    “那你这是……”
    “我管你有电没电，白天半夜，打雷下雨的，天南地北我都可以去接你！但是，姓顾的你丫前脚送完喜欢你的人，转头还要老子屁颠屁颠地跑过去接你……这性质能一样吗！上午说好的六点回，这都几点了？公交都他妈停运了！”
    听完这噼里啪啦的一通“训斥”，顾琛伸手去握程末冰凉的手，见他没有挣脱，嘴角止不住上扬：“你这醋吃了一整天啊。”
    程末冷哼了一声，拉着那只手往前走：“就是要让你知道，老子吃醋了！……操，这一路憋死老子了！下回能有点眼力见么？”
    顾琛笑得很大声：“好的狗哥，我知道了。”
    “就没了？”
    “嗯？……哦，那我说个别的吧。”顾琛望着倆人牵着的手道。
    “别的？”
    “除了想让你来接我，还有一个原因。”
    程末回头看他。
    顾琛笑了笑，说：“我也吃醋了。”
    程末转瞬体会到某人这一路上故意任自己冷战的恶趣味了：“……靠！你这醋的时间可不比我短啊！”
    再回到顾琛家，一切都是熟悉的模样。跟顾老爷子打完招呼聊了几句，程末便拎着已经凉透的米糕进到厨房，准备加热后再给顾老爷子端过去。
    “要不，今天别回学校了？”顾琛找了一个碟子递过去，看着程末装盘。
    程末摇摇头：“今天开始要查寝了。”他打开微波炉把米糕放了进去，“对了，我托老萧帮我找了个稳定的周末兼职，地址离傅哥那电脑城还挺近的。后天下午没课，我打算过去面试。”
    顾琛蹙眉：“刚开学就兼职？”
    “嗯，趁现在课业还不多。”程末背过身调置微波炉，“你知道这个公司有多叼吗？在整个游戏制作业里都算拔尖的，我准备这次过去顺道好好学习一下。”
    顾琛没接话，抱着个手臂倚着案台边不知道在想什么。
    程末转头看了一眼顾琛，笑笑道：“还不知道面试能不能过呢。”
    顾琛抬眼看他，跟着他笑了一下：“错过我家狗子学霸是他们的损失。”
    “屁！这点自知之明我还是有的，我现在不过是个啥经验都没有的小白，有的也就一腔热血罢了。”程末说到这里顿了一下。
    “怎么了？”顾琛问。
    程末黑得发亮的眼睛扫了一眼旁边的楼梯，尬笑着问道：“上回那个……傅哥给我订的西装还在你这儿吧？”
    “扔了。”顾琛想都没想。
    程末急了：“不是，那两套估摸花了不少钱呢，你怎么说扔就扔也不知会我一声啊？”
    “你打算穿正装去面试啊？”顾琛说，“那我明天去给你订。”
    程末一时无言。
    “反正你哪哪的尺寸我都熟悉。”顾琛调谑地笑着道。
    “……不用了，也不是非得穿。”
    程末端出已经蒸好的米糕，回过身却被顾琛拦下了。
    顾琛收起了笑意，虎视眈眈地盯着对方：“姓傅的可以，我给你买就不行？到底谁是你男朋友？”
    程末无声叹了口气，放下盘子：“好，既然说到这，那我问你，你买那新车为什么突然不开了？”
    此话一出，顾琛微怔，下意识移开视线，刚才的架势全无。
    “你几岁啊琛哥？”程末朝顾琛的胸口捶了一拳。
    顾琛挑了挑眉，欲言又止：“你……”
    “你什么你，老子就算再愚钝也能发现好么！平时坐公交去上课，会在路边摊买早点，你这衣服，还有家里的哪件用品不是越简单越好？这种人怎么会开那种炫酷的跑车？还阿斯顿马丁？”程末看着他，有点想笑，“大哥，还需要我说得再直白点么？”
    顾琛扯了扯嘴角，竟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是挺幼稚哈。”
    “嗯，你才发现啊，超级幼稚好吗！”程末失笑，摇了下头。
    说起来还是因为那时俩人刚在一起没多久，突然跑出个傅旻这样的社会成功人士，虽说此人人品不太行，但不得不承认还是有一定成熟男人的魅力。加上他对程末各种示好，顾琛有点危机感不也挺正常吗？
    但买豪华跑车这事，的确浮夸了些，头脑一时发热的结果。
    顾琛压根不是这一挂的，所以打从程末辞职后，那车也就跟着尘封在车库里了。
    被揭穿的某人讪然道：“可以啊狗哥，低估你了。”
    “知道就好。”程末侧身从盘子里拿起一块米糕喂到对方的嘴里，“西装你要想订就订吧，或者你又想买成情侣装也行。现在可以放我去陪爷爷了吗？科大醋王？”
    “呵，我乐意……”顾琛没忍住，凑过去，嘴唇碰了一下程末的脸颊。
    被亲过的地方有点痒，程末抬手蹭了下又开始发烫。
    顾琛慢条斯理地咀嚼着温热清甜的米糕，目送对方端着盘子逃遁出门，眼眸溢出笑意，过了一会儿才跟着走出去。

 第 88 章

    两日之后，程末如愿进入了觉嘉，测试和客服轮着干。他学习能力强，又聪慧，很快便得心应手起来，工作内容对他来说还挺有趣的。
    至于西装，顾琛订是订了，但因为耗费的工时太长，没能赶上面试时间，到后来上班了，程末也就不需要再穿了。
    白日里除了上学和兼职，没课的时候程末依然会跟齐玖跑网吧里泡上几个小时。当然，前提是顾琛在上课。如果顾琛也没课，就另当别论了。
    由于顾琛和齐玖这俩人王不见王，除了篮球场上几次激烈的角逐，平时极少会碰面。程末也懒得搓合，在他看来挺孩子气的行为，就随他们去了。
    而齐玖自从经历了家中变故和失恋之后，发生了不小的变化，先是花了几个月的时候终于凭实力打进了篮球校队，其余的空闲时间基本上都交给了游戏，跟那个叫徐徐的小孩一边杠着，一边又玩得起劲。
    程末算是看出来了，齐玖是真不喜欢计算机专业，他这是打算混到毕业证就完事了。毕竟齐爸有自己的公司，他也不用操心得太多。
    原本顾琛是不在学校食堂吃晚饭的，就连午餐以前都鲜少会去食堂。
    现如今基本每天都能在食堂碰到他，同行的还有一个戴着黑框眼镜的白净男生，瘦瘦高高，俩人相谈甚欢。
    起初经常会有三两成群的女同学心猿意马地试探着坐过去，想找机会搭讪。遇到大胆的女生开得了口，却只能换来一两句看似温柔却不容置否的回绝。
    受伤的学姐学妹们心有不甘，本想通过他身边的男生打探些情报，还没张嘴就被那一身冷峻不耐的气场给劝退了，那样子活像是餐盘里的肉被人给抢走了。
    顾琛则同他相反，心情甚佳，不论是笑着还是说话，目光只会停留在对方的身上。
    久而久之，没人再会去打扰他们用餐。学校论坛甚至开了扒贴，求能让顾大男神一往情深的会是什么样的绝色美人。
    学业、工作和恋爱连轴转的“绝色美人”本人显然对此并不知情，只不过对于顾琛这种当着他的面一边拒绝别人，一边暗搓搓跟自己表白的行为，他始终没办法学会淡定。
    吃完饭后，他们会心照不宣地沿着恋人泊走一圈，再一直走到校外，至于后面去了哪里就无人知晓了。
    健身房里。
    跑得大汗淋漓的程末关掉跑步机，从上面走下来，坐在一架空置的运动器械上，摸过一旁的框架眼镜，捞起白色衣摆擦拭那透明的镜片。
    “今天只跑了半小时就累了？”顾琛从举重架上起身，抓起脖子上的白色毛巾抹去了下巴上欲滴的汗水，暴露在宽松的黑色运动背心外的健壮手臂和胸肌泛着蜜色的光泽。
    程末戴上眼镜，拿起一瓶矿泉水拧开瓶盖递了过去：“没，晚上黎叔那边忙，我留点体力。”
    黎叔是林风新开那家酒吧的管事。
    心疼程末四处跑那种琐碎的兼职，顾琛才出得这个主意。
    虽然是个酒吧，但是林风的店熟人居多，而且他也能常去，也就放心一些。那天他试探性地随口一提，本以为程末不会答应，结果对方没犹豫便应下了。只是问了下上班的时间以及工作安排。
    顾琛自是不愿他受累的，多是帮林风记记帐之类的轻松活儿。
    顾琛仰头喝了几口，又把水递回给了程末：“又不是周末，有什么可忙的？”
    程末接过水，笑了一下：“新进了一批酒水，需要盘点入库。”
    顾琛看着他将剩下的水一饮而尽，突出的喉结随之上下滚动，不禁有些口舌干燥，运动完本就燥热的身体更热了。
    “你手里的那个本子录得怎么样了？今晚还要接着录吗？”程末问。
    “嗯，这本打算做三期。”
    俩人边聊边往洗浴室走去。
    “折七那天跟我说，北京有个老师想给你做培训，有这回事吗？”程末进到隔间里，开始脱上衣。
    顾琛挑了下眉，把脱下的衣服挂在壁勾上：“他什么时候跟你说的？”
    “就上周，去他店里理发的时候。看来是真的啊？”程末单手把着门板，探出半张脸看向顾琛，“这么好的事你怎么没跟我讲？”
    “嗯，微博上私信过我，简单聊了几句。”顾琛说完停顿了一下，直勾勾地盯着他，魅惑一笑，发出邀约，“狗哥，一起洗？”
    闻言，程末半眯着眼，视线不自觉扫过那健硕的背脊下圆翘的臀，咽了下唾液，闪走了。
    顾琛叹了一口气：“唉！都几个月没……”
    剩下的话在看到眼前的人噤了声。
    程末一脚把门踹上，在顾琛滚烫焦灼的目光下拧开花洒，温热的水流淋了下来，湿了顾琛的发，也迷了程末的眼。
    分不清是谁先开始的，电光火石间，两具光.祼着色调不一的躯体没有一丝缝隙地抵到了一块，登顶而来的欲.望冲垮了所有意志力。时不时有人路过说话，隔间里的人却没有停下来的想法，紧张之下增添了几分刺激。其间如猛兽厮磨，或咬或啃，借由着水声掩盖那压抑又暧昧的喘息，濒临疯狂地感受着彼此，将爱意一并喷薄而出。
    这时已经入了夏，五月初的夜晚算不上炎热，反而还挺凉爽的。
    程末换了一件白色长t配迷彩休闲裤，顾琛则是一件宽松的黑色短袖斜挎了个白色的胸包。
    “我送你过去？”顾琛双手插兜陪程末站在路边等公交。
    “不用，晚上不还有事吗？一来一回的折腾干嘛。”程末余光瞥到顾琛微翘的嘴唇上有一处破皮了。他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啃破的，更数不清刚刚他们究竟亲吻了多少遍。
    感受到程末的视线，顾琛抬手拇指蹭了一下唇边，笑了笑戏谑道：“看，憋太久，失控了吧？”
    程末轻嗤一声：“没遇到你之前，老子憋了二十载也没哪儿出毛病。说白了，都是因为你。”
    “我怎么了，不是你先冲进来的？”顾琛凑近压低声音道，“那眼神你自己看不到，古人说的□□焚身大概也就这模样了。”
    被他这一说程末脸上有些挂不住，梗着脖子说：“操！那也是你先勾引的我。”
    “啧啧。”
    “干嘛！”程末瞥了他一眼，“大哥，我说你这笑容能收一收吗？”
    “什么事都直来直去的人，居然会在这种事上抹不开面儿，太可爱了。”顾琛乐不可支道。
    “那是我脸皮没你厚。”程末笑推了他一把，正色道，“诶，前面聊的培训那事，你去还是不去啊？”
    “你希望我去？”
    “喜欢就去啊，不失为一个好机会。”
    顾琛点了点头，没说话。
    “顾虑什么呢？”程末问。
    顾琛看向他，勾唇淡淡说：“哪怕两个月见不到我，也没关系么？”
    程末愣了一下，低头漫不经心扯了下领口：“……暑假吗？”
    “嗯，我说要考虑一下。”顾琛伸出一只胳膊搭在程末的肩头，“跟我一起去？你还没去过北京吧？顺便去转转？”
    程末沉吟了一会，缓缓道：“等你要回来的时候，我提前过去呆两天吧。”
    顾琛叹口气：“行吧，谁让我找了个拼命三郎做男朋友呢。”
    程末笑出了声，见公交车过来了，掏出手机，走了两步回头道，“到家了给我发个信息啊。”
    顾琛耸了下肩，笑笑说：“知道了。”
    烟扔进烟灰缸，还没来及看一眼林风就被程末给拽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