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说晚安》


 站在站牌下

    站在站牌下，女孩跟着寥寥无几的人等着公车。
    夜已深，公车总是将近半小时才来一班。夏夜晚风吹送，车道上不似白天拥挤，一列列晕黄的路灯让台北城成了慵懒的美人。
    公车在眼前停下，「嘎吚─」车门开啟，跟着乘客排队上车，女孩脸上没被口罩遮掩的大眼充满笑意。幸好没错过最后一班。
    坐上单人座，窗外景象一一飞逝，逐渐到达连夜晚却依旧热闹非凡的站。多人排队上车，女孩偏头贴向玻璃，想一探究竟上车的乘客，看到装得鼓鼓的黑色背包，她眼角微扬。
    男人上了车，走过女孩在最后面的双人座落坐，背包放在身边的空位。隻手靠在窗沿上，他戴着耳机专心看街景，没注意到前方偶尔投注过来的视线。
    似乎是他在就给她安全感，梁双双转正身子，开窗跟他吹着一样的风、看一样的街景，想着今天他会到哪里。
    一开始会注意到他是因为几次在公车跟捷运上她都看过他，渐渐地她发现他跟她一样是在晚上活动的人。她所谓的晚上不是指七八点，而是十点之后的时间，这种时候搭乘交通工具的人少，而她却常遇见他，所以她偷偷跟踪了他一个月。
    他在捷运公司上班，是维修人员，除了礼拜二会回北投机厂外，其馀都会在捷运站做轨道维修。
    出神过头，公车停站，发现他下了车双双赶紧跟上，抬头一见是架在空中造型漂亮的捷运站。
    刷了悠游卡入站，她坐在椅子上，一下看列车经过，一下远眺夜景，嘴上哼着歌。这是个观光地方今天又是週末，她知道营运时间会延长，没有人会赶她。
    远远地，她就看见他从隐密的一角出来，换上了跟身边的人一样的淡蓝色衬衫，一手拿着文件一手端着马克杯，跟旁人有说有笑地从她眼前经过，浓郁的咖啡香飘进鼻间。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间已接近午夜。
    「小姐，捷运站要关了，等等是最后一班列车了哦！」除了广播，巡站人员也一一跟乘客提醒。
    「好，我知道。」礼貌地拉下口罩，双双露齿一笑，未施脂粉的脸蛋差点迷倒刚进捷运工作不久的小伙子。
    捷运里工作人员开始三三两两多了起来，透过透明玻璃，她清楚瞧见他在旅客服务处里面，跟总是跟乘客面对面接触西装笔挺的人员相比，对她来说，外人看不见的第二线维修工程，为他增添了吸引力。
    最后一班车通过，直到成为最后一个乘客，双双才起身步向出口。不担心没撘上末班捷运，她知道有别班公车可以坐回去。
    「嗶嗶嗶───」咦？不可能没钱啊，她前几天才刚储值，闸口没有动静，她再试一次。「嗶嗶嗶───」稀松平常的警示声现在听来却异常刺耳，她能感觉到不少捷运人向她注目。
    「咚咚咚」在耳边响起，双双直觉抬头，看到他透过透明玻璃，招手叫她过去。
    「我不知道怎么回事……」把卡片放在盘子上，他拿了过去，手指熟练的敲敲键盘。
    「你进站时没刷到卡，这个站人潮很多常有这种事发生。」最后他帮她过卡。「好了，你再试一次。」卡片还给她，他对她温暖一笑，露出虎牙。

 下楼来到一楼

    下楼来到一楼，双双避开人来人往的走道来到大厅，不懂为什么台湾人这么爱上医院，等他们在医院住上一年半载时就知道医院不好玩了。
    粉色衬衫搭着膝上绿色短裙，她的良好气色一点都看不出来是长期居住的病患。
    拿出钱包她买了杯咖啡。以前每每经过这间知名咖啡连锁店她总是没慾望想要去喝它，因为医生不建议，她也没兴趣，但上次他喝的咖啡很香，到现在她都还记得那味道。
    她没想到，她会跟他说到话，原本她真的只是很好奇他而已，一个人住院住久，生活平淡得就像白开水，他就像无意间吹过的微风，轻轻柔柔不经意也不着痕跡，却让她有点着迷。
    坐在落地玻璃前的长凳上，正午强烈的艷阳洒落，双双伸长耦白小腿，能在医院里表现得这么悠间的应该只有她了。
    捧着热腾腾的纸杯，她小心翼翼喝了一口，熟悉的味道让她彷彿又看见他那晚的笑。
    「一个人想什么在这里傻笑？」
    抬头一看。「孙伯。」拍拍身旁空位。「你也坐。」
    「哟，竟然还喝咖啡，你不怕被医生抓到？」以前她可是乖得很，医生说一是一说二是二。
    「不会啦，只是一杯咖啡。」
    「那晚上跑出去游荡也不怕被医生骂？」他不只一次在夜晚看到小妮子自己坐公车回医院，不是偷溜出去乱晃就是约会。
    「你知道？」双双睁大眼，她以为没人知道。
    「有时候等病人等晚了就还会在路上跑，以后如果有需要，跟孙伯说一声我就会去载你，晚上一个女孩子很危险的。」不管她去溜达还是什么，他都不会跟她的医生打小报告。生命，不应该被限制住。「我要去开车了，病人在等了。」
    「嗯，孙伯再见。」孙伯给她的感觉就像爷爷，在医院住久会跟社会脱节跟家庭脱节，有时候她觉得孙伯比家人更了解她。
    ***
    晚上又坐着同一班公车，但平时他上车的站却不见他的人，左顾右盼，双双瞥见他站在对面车道等公车。
    抓了包，她在公车关门前赶紧下了车。
    对面一辆公车停下，他跟着大家排队准备上车……
    跑到最近的斑马线，她趁着最后五秒鐘奔到对面车道，在公车已经准备起动前挥手。
    呼，好喘！气喘嘘嘘上了公车，她走到最后头托高的座椅坐下，前面就是他，胸口还在剧烈起伏，她已经在心中问出关于他的问题。
    他是不是坐公车都习惯坐这个位子？微微偏头注视他的侧脸，不像其他人一上车就狂讲手机还是睡觉，他很爱看街景，这或许是他即使在捷运工作却鲜少坐捷运的原因。
    公车慢慢驶向她上车的地点，她发现他起身要下车。该不会他今天工作的地点是医院前的捷运站？
    跟在他身后，她闻到一股盥洗后的括鬍水香味，原来他刚起床，他的生活晚上才开始。
    一连几天他都在这个捷运站做维修，她更是大胆地溜进站里，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工作的样子。所有维修人员都在下面轨道，她不知道有没有人发现她，反正她不吵不乱也不是坏人，应该也没人介意。
    她发现他负责的事很多。他会穿着很帅气的靴子巡着轨道，然后跟在一旁让列车慢速行驶做测试，发现哪里有问题，他们大家会一起讨论，他似乎是个指挥的位置，但常常又动手做东做西，像今天好像发现隧道里在漏水，他拿了板手就走进隧道。
    笑意更浓，她越来越爱研究他。她断定，他是个有肩膀的男人。

 因为离医院近

    因为离医院近，她常常穿了件薄外套就出来，几天下来染上了小感冒。
    悠悠转醒，双双看了一旁桌上的手錶，七点了。昨天她发烧，医生不知道让她吃了什么药，她就一直昏睡到早上。
    换上牛仔裤，今天不能再穿她爱穿的裙子。出了医院第一件事就是到捷运站，她知道他可能已经下班，但她没地方可去，也不知道要去哪里。
    「好，我先走了。」一下手扶梯，她意外地看到他跟人打着招呼，背着背包刚要离去。
    现在是上班尖峰时刻，龙一转头，女孩的倩影立刻映入眼眸。
    「你今天迟到了，天已经亮了。」对她，依旧是暖暖的笑。
    「啊？」他他他……他怎么知道她？
    「你每次都会偷跑进来看我们工作，大家都知道你。」撇撇头，她顺着他的方向望去，几个捷运人对她挥手打招呼。「我要去吃东西，要一起去吗，还是你已经吃过早餐了？」提出邀请，但他还不知道她是不是属于跟他同类的人。
    「还没。」幸亏口罩遮住脸上的红晕跟禁不住的笑。双双没料到，竟会有机会跟他接触。
    于是他带她到一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的豆浆油条店。这种宵夜也卖的店在早上生意不像晚上多人，坐在开放式的店面，他点了满桌食物。
    「你都吃这么多啊？」拿起碗喝口热豆浆，甜甜的滋味散发口中。
    「每次下班都是早上，只有早餐可以吃，只吃一份吃不饱。」人辛苦上班一整天下了班总想慰劳一下五脏庙，他也一样，但每次下班却是一般人上班的时候，所以他只吃得到清爽拿来垫胃的小东西。「你呢？」
    嗯？吞下豆浆，齐额的瀏海微刺眉尾。
    「每天晚上都来看我们修捷运，你是大学生？」看起来也像，只有学生才会间间没事做。
    「不是，我住在医院。」看见他微讶神情，她笑着继续说：「我有甲状腺方面的疾病，因为一直没调回来加上一年前我有一次很严重的发病，家人乾脆让我办了休学，专心住在医院养病。」他专心听着她讲，期间夹了块萝卜丝蛋饼在她的盘里。
    「那你晚上还跑出来，不怕家人担心吗？」
    「不会啊，我家人也要上班上课，我叫他们不要常来，况且我住院住这么久一切都很习惯，对他们而言没消息就是好消息。」住院以来她的病控制住不少，但还是有潜在危机，所以家人不让她出院。「朋友也是，我是大三那年休学的，一开始朋友都还会来看我，但今年大家都毕业了，工作的工作、升学的升学，他们也应该忘了我吧！」
    一开始还会很寂寞很寂寞，但跟医院的医生护士混熟，有人可以讲话，强烈的孤单感慢慢消退。「可是住院还是很无聊啊，所以我───」
    他突然截去话。「所以你就晚上不睡觉，跟踪我上班？」嘴边的笑有点戏謔有点责备。
    她以为他不曾注意她。「你发现了哦……」
    「连续一个月坐同一辆公车，发现我换线还跑得喘嘘嘘地跟着我换线，在捷运站待到关站才肯走，不注意到你也难。」她跟着他的第三天，他就知道总是有一个带着口罩的女孩，每天期待他的上班。
    天啊，她竟还偷偷地在为自认很成功的跟踪行动感到窃喜。
    羞愧至极，她只能拿起桌上的豆浆猛喝。几秒鐘过去，见他没任何嘲笑态度，双双开了话题：「你为什么都坐公车上班，既然是在捷运站工作直接撘捷运不是比较快吗？」
    「我有一半的工作时间都在地底下，当然不会想撘捷运。」光看就看腻了。「而且台北的夜晚很美，公车慢慢的开，没有喇叭声，也听不见路上年轻人的嘻闹声，马路上的路灯跟霓虹灯交织在一起，映入你的瞳孔───」
    放下筷子，龙一搭配着肢体语言，轻轻柔柔的语调，从他遥望远方的眼眸中，她似乎看见了台北城静謐的吸引力。
    「很无聊吧，但这是我能好好看一眼台北的机会。」他不知道已经跟这社会脱离多久了。
    耳朵听着，双双脑筋在转，突然噗吱一笑。「扣掉工作睡觉吃饭的时间，你至少还有三四个小时可以逛街买东西什么的，明明就有时间好好看看台北。」
    「我的生活作息都跟家人朋友不一样，一个人在餐厅吃饭一个人看电影，只是更显得格格不入。」他不会觉得寂寞，但久而久之也对出门晃晃的兴致都没。
    笑容收敛，他努力认真，却孤单的生活，某些方面来讲，他们是不是很像？
    早餐约会结束，他们在路口分别，他左转，她要右转。看他迈出步伐两步，她脱口而出：「捷运的漏水修好了吗？」
    回头，他给了她一个完美的答案。「修好了，不过今天开始要换轨道。」

 坐在月台上的长凳

    「左边一点，好，慢慢放下来！」维修人员步骤一点都不马虎地接轨道，这是要紧的工程，他们今天一直在忙这个。
    坐在月台上的长凳，双双不时好奇的往隧道口查看，最后忍不住沿着月台走到他们上方，蹲下看他们工作。
    因为他的关係，她可以大方的进来看他们捷运维修工程。
    「小心你手上的珍珠奶茶，捷运里可是不能喝东西的。」站在轨道上跟她双眼平视，龙一好意提醒。
    那那那……瞄向摄影机，双双顿时慌张，她还以为捷运站都关了应该就不会管这个。
    「你别听阿龙在讲，现在又不是营运时间，不会怎样啦！」一旁的维修人员插话。「你看那里。」顺着他手势望去，一大袋茶店饮料放在那里，等着解他们的渴。意识到休息时间已到，大伙人一一爬上月台。
    他耍她，眼神不悦回头，他却又是一付诚挚无比的样子。「我是叫你小心，掉了的话自己收拾。」
    「才不会，我会很小心。」话才刚说完，手中的饮料杯一滑摔在轨道上，珍奶残骸喷得四处都是。
    呆在原地愣了五秒，龙一怎么也没想到她下一秒立刻应验他的玩笑话……
    「对不起对不起，我会收拾乾净。」她是在搞笑吗，好糗啊她……
    说着要跳下月台，他却伸手阻挡：「你不要下来，我收就好。」轨道跟月台高度落差甚大，她跳下来可能还会扭伤脚。
    不理会他，双双小心翼翼地爬下月台，戴上其他人员随意放置的工作手套，跟他捡着一颗颗珍珠。
    「对不起。」细细声音传进耳里，他就知道她会内疚。正要抬头安慰，龙一却发现她直勾勾地盯着他后头的轨道看。
    「好漂亮！」整条轨道亮起黄灯直达隧道不见底的另一头，他们没把灯开到最强，而是微弱带点光晕，机械的蓝灯红灯点缀在墙壁跟轨道上，她有种预感，这彷彿到地下海底龙宫的路径。「平时应该把灯打开，让大家都看得到这种美景才对。」
    「如果把轨道灯都打开的话，一天的电费就足够压垮捷运公司了，况且捷运快，乘客坐在里面根本看不到。」
    「呵，我突然觉得我好像也是维修人员。」能跟他一样，真好。
    抓起工安帽，龙一往她头上一戴。「这样就更像了！扣上帽子，我带你去试列车。」
    真的吗？眼睛为之一亮，双双急忙戴好帽子，跑在轨道上跟上他的脚步。
    「这样会不会被骂？你休息时间不是到了？我可以试试看怎么开捷运吗？」甜蜜的嗓音提出过份的要求，回盪在封闭的隧道内。
    这段期间，她跟他，还有大家也成为好友。她会陪他上班，虽说她上去过测试中的列车，但多是他开口她才会「打扰」他们工作，他没讲话或他工作一忙忽略她她会安静坐在月台上。
    她喜欢在一旁看他工作的样子。
    有一次乘客把吉他忘在月台与楼梯间阴暗处，站务人员没发现，他拿在手上东摸西摸，弹出一首英文名曲，木吉他的絃声温柔淳厚的在捷运站传开，大家听得忘我，那是她难忘的一个景象。

 他七点下班

    他七点下班，她会陪他去吃早餐，吃完早餐有时候会一起坐在路边的长椅上，看公车、看汽车、看忙着赶上班的机车骑士、也看背着沉重书包的小学生。
    「那个人今天起床一定很赶，你看他的袜子顏色不一样。」这样还穿短裤，还是这是最新流行趋势？
    「那个小男生的书包好像很重，好可怜。」如果是她一定背不动。
    「你看，麦当当在特价！」公车从眼前经过，龙一顿时瞪大眼睛。「我不知道多久没吃到麦当当了！」
    「我也是。」仰头，双双眼睛微瞇，台北早晨的阳光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强。带着满足的笑，他们这样算是约会吗？「我还记得我以前最喜欢吃双层起司牛肉堡，不过现在都忘了味道了。」
    「要不要去吃？」
    「现在吗？」
    「对啊，我也很想吃，走吧！」对面就有一家麦当劳，牵起她的手爬上天桥，遇见一位奶奶提着装满蔬果的菜篮也要上天桥，两人二话不说上前帮忙，一人提菜篮一人搀扶，刻意放慢脚步直到踏上人行砖。
    做了好事满心愉悦，连刚刚才发现十点半才供应午餐的乌龙事件也不放在心上。双双看着墙上的广告海报，思考一小时后要点什么。
    「本来想吃汉堡，但麦克鸡块好像也不错，你觉得呢？」托着右腮眼睛直盯冰淇淋。「蛋捲冰淇淋也很好吃，你要吃什么？」
    许久等不到回应，回头，他却已经阵亡趴在桌上呼呼大睡。
    依赖的睡容，双双安静端视。他累了吧，对他来说现在是休息时间，不应该还在外面间晃不回家。
    伸出手俯上他的大手，工作缘故他的手掌很厚实，她在想，被他握住是不是很温暖。
    姊姊跟她男朋友会一起来看她，他们常手牵手，而她自己不是没谈过恋爱，但那些日子已经离她太遥远。她一直认为她人生最青春的时光都会在医院度过，所以早就不期待以前期待过，每个女生都会怀有的，对爱情的憧憬。
    但跟他在一起不一样，她从来没这么开心过，儘管他们只是朋友关係。
    购买早餐人潮散去也还没到中午时间，速食店内氛围安静，作息时间已经跟他一样，抵挡不住周公召唤她也沉沉睡去......
    一觉醒来，她抬头看见他赶紧移向别处的眼光。看向手錶，天啊，她竟然睡了两个小时！
    「我───」刚开口，一杯柳橙汁递过来。
    「先喝饮料吧，帮你点了柳橙汁。」
    酸甜滋味入喉，溶化喉咙苦涩。「你什么时候醒来的，怎么不叫我？」她的睡相……应该还好吧……
    「没阿，刚刚才醒过来，点了餐回来你就醒了。」一边吃薯条，龙一撇开视线，却还是隐藏不了嘴边的窃笑。
    她一定是嘴巴开开，还流了几滴口水……完蛋了，她的形象都没了。「干嘛不叫我啦！」
    「如果你没醒来我就要叫了，你的手机一直响，应该是医院打来的。」他差点就忘了，她的病人身分。
    拿起一看，是负责照顾她的护士打的。「我偶尔会偷溜出来，但这次可能太久了。」吐吐舌，该不会是医生发现了吧！
    抬头，她却发现他从未有的严肃神情。「你这样天天晚上不睡觉，作息不正常，对身体不好吧！」
    「啊？」他突然这么问，她不知怎么回答。见他不再说话，双双脑筋转得飞快。「不会啊，我每天还是有睡满八小时，医生说不管白天黑夜，只要每天作息固定睡眠充足就好。」她这不是乱掰，医院的期刊都有写。
    「说的也对。」她笑得灿烂解释让他也不忍反驳，只能一扫正经附和。「其他东西外带吧，幸好我帮你点的是儿童餐，你可以在车上吃完，回医院就不会被发现。」
    「儿童餐？难怪饮料这么小杯。」再看看他的可乐薯条，都是可爱的小份量包装。脑中浮现他一个大男人到柜檯点两份儿童餐的模样，她自顾自地笑了起来。
    走过红绿灯，两人一如往常要往不同方向走。
    「明天见，晚安。」
    「晚安。」
    她依旧向他说声晚安，他发现，他越来越喜欢这个词。
    她不知道他们每晚的相处、每晚的浪漫，他都谨记在心，世界不会为他们改变白昼黑夜，但他们可以改变时针转动的方向，在天亮说晚安。

 嘴上哼着歌

    嘴上哼着歌，双双喝着柳橙汁脚步轻盈地穿过医院走廊。
    「梁双双小姐，你今天去哪里了？」严峻语气从身后传来，双双顿时愣住，僵硬回转身子。
    「麦当劳？」看着她手中的饮料，年轻医师皱起眉头。「你每天早上不在医院就是去吃麦当劳？」
    「你怎么知道？」话一出口这样说等于默认，双双只好尷尬笑笑。
    「你以为医生巡房巡假的啊？」双手插在口袋，齐光易没好气望她一眼。对于这个他负责了一年的病患，他只有满心怜惜。
    这么说他半夜都有来巡她的房了。「我也只是今天比较晚回来，你不用担心，你看我不是好好的吗？」笑得开怀，齐医生对她很好，不能让他担心。
    说着打算步到他眼前让他好好瞧瞧她元气十足，却在踏出第一步后心脏一悸……
    齐光易及时扶住她。「你怎么了？」
    「没事，只是刚刚又犯心悸了。」这是甲状腺常有的症状。
    「心悸？」皱眉，她这半年来情况一直不错，他还打算最近就让她出院，所以她没道理再犯这种毛病。
    「回病房，我帮你抽血检查。」
    ***
    「阿龙，今天你的小女朋友怎么又没来了？」
    抬起头，他又缩回电脑萤幕前。「今天是星期二，她本来就没来过北投机厂。」知道双双存在的人也都认识她，但他们就是爱开玩笑，他也懒得解释。
    「但她有一段时间没来了，你们吵架囉？」
    「没有。」
    「没有怎么会一个礼拜都没看到她？」
    「出去玩了吧！」印出需要的资料，他步出办公室。「我去看昨天出事的轨道。」昨天传出轨道螺丝松脱的情形，紧急处理好暂时完成一整天的营运后，他晚上就把那节轨道换了下来。
    「不用看了啦，想也知道是天气太热造成的。」最近热到差点破40度，根本是世界末日。
    「那你在报告上面写因为太热导致螺丝松脱，然后交上去啊！」他虽然也百分之九十九这样认为，但品质问题还是不得不查。
    至于双双……目光移开手上的资料，龙一没有忘了刚刚的话题，他已经注意她好几天没出现了。
    是她有事，还是真的出去玩，或是最近他换了工作地点她不知道？
    突然想起她说她住在医院，但他也没有任何不安感。
    以她那付天天跟着他日夜颠倒的作息，却依旧看起来头好壮壮的身躯来看，她应该只是懒惰作祟。
    既然她懒惰，那就换他去找她，总是让女孩子来找他，他也应该展现绅士风度主动出击。

 这天结束工作

    这天结束了工作他拎着早餐来到医院，早餐时间已习惯有她的陪伴，他也买了她一直都吃不腻的萝卜丝蛋饼，打算两人等等一起好好饱餐一顿。
    问了柜台小姐病房号码，他却得到像嫌犯被严厉审问的对待。
    「你是她朋友？」
    「对。」
    「什么时候的朋友，最近认识的吗？」
    「应该算……」问得这么仔细，该不会这有点年纪的小姐是她妈吧……
    「应该算？双双都在医院里，你们怎么认识的？」哇咧，还扮起晚娘脸孔了。
    「呃……」总不能说她三更半夜不睡觉跟踪他吧！
    「怎么是你？」幸好，救星来了。赶紧回头，龙一丢出求救眼神给还咬着吸管喝着早餐饮料的她。
    立刻会意，她在医院住久跟大家都认识，张姐对像她这种长期病患都会格外关心。「张姐，他是我朋友，不要太为难他啦！」
    「真的是你朋友就好，我还想说都没看过你家人之外的人来过，吃完早餐快回去吃药，再像之前一样偷懒我绝对打你屁股！」
    急忙带着他远离现场，双双笑得合不拢嘴。「你怎么会来找我？」一转头，她却看到他的脸庞没了笑意。
    「刚刚她说你偷懒没吃药？」这是她第二次看到他这种表情，第一次是他责备她晚上不睡觉日夜颠倒陪他上班吃早餐。
    「没啦，我现在都有按时吃了，你看我现在不是很好吗？」避重就轻，如果再让他知道没吃药的原因是她只顾着跟他约会一定气炸。双眼直望向他手中的塑胶袋。「你买什么？」
    「你爱吃的萝卜丝蛋饼，不过你好像吃饱了。」
    「你是特地来跟我早餐的吗？我可以再吃，真的！」
    她原本还在可惜与他断了连络，这一整个礼拜都过得闷闷不乐，没想到他竟然来找她，真是太让她喜出望外，她高兴得都要飞上天了！
    于是他每天都来陪她吃早餐，每天都是萝卜丝蛋饼，他是个一板一眼的人，不知道也不习惯改变，但她不介意，只要能看到他，就算是石头她也觉得是人间美味。
    吃完早餐他会陪她聊聊天，跟她说最近捷运有什么重大工程，他们工作时发生了哪些趣事，也说他的未来计画。
    他报名了国家工程师培训计画，入取后在德国唸书两年并在当地考到证照才能归国，他说未来他想设计一条捷运路线，建造完工从无到有都自己来，让所有人天天都搭着他设计的捷运是他毕生的梦想。
    他要出国……「那你上了没？」故作兴奋，这是好事应该高兴。
    「下星期就知道了，公司的总工程师很看好我，他帮我写推荐函，我想我机会很大。」缴交的专题论文可是花了他半年的时间，他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
    阳光洒进病房，双双抬顏堆起笑脸，她看起来就像天使，只是这个天使在强顏欢笑。「你这么优秀一定会上，相信我！」
    读出她的心思，龙一无言安慰，如果可以他想带她一起去德国，但他们只是认识不到两个月的朋友，加上她的身体状况，他没资格提出这个无理要求。「要不要一起去逛街？」
    「啊，逛街？」恍惚抬头，她有听错吗？
    「我看你身体没什么状况，况且出去走走也有益身体健康。」
    「可以吗……」
    「当然可以，我现在就去找你的医生商量，等我的好消息！」对她眨了眨眼，龙一问了名字立刻出门去找她的医生，行动力十足。

 远远就看见

    远远就看见他在售票机前等待，双双高兴奔到他面前。
    「我来了，我们要去哪里？」这是第一次说不定也是最后一次约会，她要开开心心地与他度过。
    「不知道，你说去哪里好？」太久没在正常时间活动，假日台北车站的捷运人潮着实让他吓到。
    「嗯，我想想……」她偏头故做思考，唯一没被口罩遮盖的大眼鼓碌碌地转。
    纵使她想到头越来越偏，那也只是做做样子，因为她总是善解人意，不主动提任何意见，一切以他的意见为意见。
    「我也不知道，不然就跟着别人走好了。」有很多双双对对的情侣，跟他们走就知道哪些是约会的好地点了。
    他却冷不防的打了她的头。「哪有约会跟别人走的，你都没做功课吗？跟我走。」牵起她的手，他昂首阔步。
    「你已经计画好了吗？」
    「也不是计画，就是看看电影，逛逛百货公司，吃个饭……」严格来说，这种行程烂得要死，谁都想得出来，做得出来。
    但他却冷不防被搂住颈子。「真的吗，我好久没看电影，没做这些事了！」她又叫又跳，兴奋到极点。
    怕她被后头人潮推挤，他把她带到角落。「开心吗？」
    「嗯。」用力点头。
    「期待吗？」
    「嗯。」再用力点头。
    「那要怎么报答我？」
    这问题难倒了双双，报答……她真的不知道。「有了，电影票钱我出！」
    他摇头。「不要。」
    「我请你吃饭！」
    他还是摇头。
    双双皱眉。「那……你想要怎样……」她以为他是个不错的人，没想到却这么难以满足，他只不过是带她出来玩而已。
    欺身逼进。「我要这样。」低头用力吻住她的额头，龙一再往下移，在口罩前停下，曖昧的气氛縈绕着两人。掀起睫毛看着她受惊吓的神情，他伸出食指勾下她的口罩。
    「还有这样。」话一落，重重一吻也落在她唇上。
    天……天啊，这是怎么回事……双双瞪着大眼，他为什么会……吻她？她心跳得好快。
    「阿呆，嘴巴不用张这么开。」
    她也知道嘴巴不用张这么开，但她怎么吸不到空气……奇怪，她身体轻飘飘的，他的脸好模糊……
    「你怎么了？」她听到他着急的声音，但是她已经说不出话，嘴唇不停颤抖，失去意识前她听见他失去理智的大喊，她一直想听他亲口说出的，她的名字。
    「双双！」

 两年后

    两年后
    照明光亮的捷运月台上，一边「嗶─嗶─嗶─」列车准备啟动，另一边红灯亮起列车准备进站，萤幕不停更新下一班列车进站时间，捷运人员手拿指挥棒忙着疏导週末尖峰人潮。
    踩着高跟鞋，双双一下来回踱步一下坐在椅子上，她看着人来人往，人来又人往，缓慢等着时间流逝。
    最后广播响起，最后一班列车离站，这才起身步向出口。
    她一连等了六天，而今天是最后一天。只要公司轮到她值晚班，只要有空，她十点下了班就会在捷运站虚晃到闭站。
    但断断续续等了两年，还是没看到熟悉的身影。
    两年前在车站的吻别成了她最后的回忆，甲状腺发作併发心律不整，她醒过来时已经是两个礼拜后的事，听母亲说他天天都来医院陪她，但他工程师的资格已经通过，要在两个礼拜之内到德国报到，她醒来前一天他刚好离开台湾。
    转眼间已是两年时间，她不仅出了院也开始上班，但他们之间却已经断了连络，她想找他也不知从何找起，只有在当初他们常碰面的捷运站空等，却依然毫无结果，捷运站的维修人员跟那时也已不同……
    失笑，她当然知道她很傻，毕竟物换星移，没有什么会永远不朽。
    她不是真的在等，她只是在重温他们的以往，那段短暂却快乐的时光……
    ***
    背着设计图，龙一西装笔挺出现在捷运工程现场。
    「阿龙你来啦，不是说今天要开会？」
    「开完了，才两点还早就过来看看。」将手边东西随地一放，他脱掉西装外套，踩着皮鞋戴上公安帽就步上位于半空中的轨道。
    「现在不一样了，在设计路线了，我当初就知道你很有潜力！」给他一个讚赏眼光，当初他们算是同期进公司，那时他拿到出国深造机会大家高兴得不得了，现在果然没让他们失望。
    「你也不差啊，现在是工程师了，这条不就是你负责的吗！」已经不是公司的人，但藉着朋友关係他看着种种关于施工中捷运的资料。
    早在他出国前台北的环状捷运就盖得如火如荼，现在还在进行中，如此庞大的工程跟通车后的优良品质连国外学者也注意到，因此他的论文才得到重视获得高分，还没回国就被政府徵召。
    花了一下午跟老友话家常，他回到家洗完澡又在图稿前坐下，凭着下午看过的资料专心修改可能在台湾达不到的工序。
    夜越晚外头的风越大，起身关回窗户前往下瞥了一眼，看到一台熟悉的公车经过，不是周末车辆行人稀疏，公车开的很慢，大概也是因为车上没什么人吧！
    双手插着口袋佇立在窗边，他想着有多久没在晚上搭公车看街道夜景，没去吃他从来没吃饱过的早餐，也已经很久没见到她了。
    他去过医院一次，知道现在她已经不在医院，而且是健康出院，他听了高兴也安心，至于能不能再见面是其次。
    收敛眼神回到图稿，在只画有轨道的蓝图上，他彷彿看见一个女孩戴着口罩，只露出一双古灵精怪的大眼，总是在月台上看他工作……
    甩甩头，嘴角抿笑，龙一重打起精神专注在工作上。
    她只来过一下子，却让他想念一辈子……

 黎明破晓前 (最终章)

    黎明破晓前，由窗外望出去是一片青蓝色，伸了个大大懒腰，双双瞇着惺忪睡眼坐在床上微笑看破晓。有人说午夜过去，太阳还没升起的天空很不讨人喜欢，连顏色都是惨澹的青。
    但相反地，她却很喜欢此时此刻，她认为这是一天之中最纯洁无秽的时候，连空气的味道都是香的。
    不在意昨天上晚班根本睡不到五小时，双双梳洗后出了门，赶紧抓住这难得的时刻。
    薰风徐徐吹拂，让夏日清晨多添几分沁凉舒适，路上无人，只有骑楼前忙着派报的各家送报员，踩着帆布鞋，她信步慢行在无车的街道上。
    以前住院的医院办了个演讲，主题是如何让长期住院的慢性病患排除忧闷，不让久病住院或卧床让自己失志颓丧，当然主讲人有住院的经验最好，所以医生邀请她当主讲人。
    哈，这主讲人让她来当简直是再适合也不过了！
    跳上第一班公车，车窗外飞逝而过的风景越来越熟悉，正如她心中瞬间而过的一幕幕记忆。
    她想着他现在在做什么，是已经在设计捷运朝他的梦想一步步迈进？还是根本没回来继续待在德国？
    是继续做铁路工程研究呢？还是在当地结婚生子定居下来了？
    这个城市很小，但世界却很大，他们会有机会再见面吗？
    「老闆，一个萝卜丝蛋饼一杯热豆浆。」
    盯着客人，老闆觉得她很面熟，好像是几年前常跟阿龙来吃早餐的那个女生……
    情绪被方才自己的胡思乱想扰乱得莫名低落，她没心情在这里吃。「外带。」
    前脚刚走，龙一后脚踏上早餐店。「老闆好久不见！」已经脱离日夜颠倒的工作时间，但他还是怀念来吃早餐的时光，拜昨天失眠所赐，他今天一大清早就出门觅食。
    「唉呦，是阿龙吗！好久没看到你了，什么时候回来的？」一连遇到两个熟客，老闆笑开嘴。
    「回来有一阵子了，早餐照旧。」
    学成归国后就回来为国家效力，这没忘本的小子很得豆浆店老闆赏识。「对了，还记得你的小女友吗？」
    「什么小女友？」印象中以前捷运同事也会这样称呼，以前常走在一起的她……
    「你还记得你还在捷运工作时，早上都会带一个女生来吃早餐，那个女的啊！」
    梁双双！「她有来过？」
    「刚走，不过看来心情很不好，我说阿龙你该不会出国那段日子都没跟人家连络吧！跟以前一样内用？」
    她刚来过？表示她应该还在附近活动，嘴角扬起笑，他知道去哪里找她了。「外带。」
    ***
    「所以啊，不要觉得自己住院住久就是可怜人，你们没事时可以趁医生空班时去找他们讲话聊聊天。如果真的很想偷溜出去的话就小心点，不要给医生护士发现，平时多买些小礼物给孙伯，这样晚上在外面被他发现他也不好意思打小报告！」
    站在台上，来听这场演讲的多是年轻病患，所以她更毫无忌惮分享自己的经验。
    「我以前住院时，有一段时间都晚上跑出去，早上去吃完早餐才回来，这样持续了有两个月的时间。」简单描述让底下掀起一阵惊呼，她却看到站在后头的医生一脸铁青。
    「不过我之后就发了高烧，所以你们不要学，平时白天出去玩玩就好，晚上时间到记得回来睡觉。」慢性疾病最怕感冒发烧引起併发症，她赶紧导回正题。
    「来，我们现在来进行一个活动，帮助你们认识可能就住在隔壁的朋友，有谁没手机的举手。」举高右手，她像个老师带领大家。「很好，看来大家都有手机，现在跟旁边的人交换号码，也互相加line，」视线扫过一周后定在某处，双双移不开目光……
    是他吗……拎着早餐，他穿着短裤球鞋背着黑色背包，就跟以前他来医院看她时一样……
    对她一笑，龙一好整以暇地倚着墙边，她一点都没变，以前她住院时他就觉得她总是精神百倍，一点都不像病人，除了离别前那一次发病外。
    竖起大拇指，他觉得她说得很棒。
    活动进行得很顺利也很热络，结束后她找到他的位置，第一秒奔向他。「是你吗？！」真的是他吗……
    问这什么蠢问题。「我认识你你也认得我，你觉得呢？」
    「你真的回来了，没继续待在德国念书，也没在国外结婚生子，真的回来了！」伸出手环抱住他，她很高兴还能再见到他。
    「你在说什么？」什么结婚生子，她是身体医好脑袋却坏掉了吗？「走！」
    「走去哪？」抬起头，她这才发现他其实长得很好看……难怪她会喜欢他。
    「去哪都可以，我现在可以陪你吃三餐加宵夜。」如果她不怕胖的话。
    「我们去餐厅吃饭、去看电影、去散步！」她要去製造他们的两人回忆，去填补他以前空虚孤单的另一半。
    「双双？」
    「嗯？」他的脸越来越近，嘴唇也越来越靠近……这里是医院，他想做什么？双双紧闭双眼，心脏跳得飞快。
    未料他略过她的唇畔，在她耳边停下。「你再抱下去的话，我们很可能下一秒就会被你口中好心的护士小姐给轰出去。」异样眼光纷纷投来，他好心提醒。
    立刻放开，她连耳根子都红了。「对不起……」正要离开他身畔，他却一把抓住她垂落中的左手。
    「走，去吃饭去看电影去散步。」反手握住她，他不会再放开她。不只今天，往后她身旁都会有他陪伴。
    「你知道吗？最近我一直想去看部泰国电影，男主角在地铁工作，总是日夜颠倒，女主角注意到了，开始偷偷跟着他，最后两人……」两隻手握着他厚实的手掌，双双说得兴致勃勃，发现他失笑。「你笑什么？」他怎么连笑都这么好看啊！
    「这部电影是我们主演的吗？」怕是她把自己的感情投射进去了。一想到两人失联的六百多个日子，龙一无限怜惜。
    「呵，你也这么觉得对不对，本来我怕一个人去看会想到你，太伤心怕会哭，幸好现在你回来了，我们可以一起去！」双双说得开心，连眼睛都在笑。
    走出医院大门，炙阳已高照，正如他们往后的日子，璀璨而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