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捕获一名钢筋直[快穿]》 民国纨绔的自我修养(一) 清晨,深蓝色的大床中央凸起了一团,那圆滚滚的形状,若不是露出了半截雪白手腕,还会让人以为里面包了团巨型麻圆。 忽地,那麻圆拱了拱,旋即拉长,恢复了人体的形状。 手腕抬起,揪住被子的一角快速掀开,终于露出了里面人的庐山真面目。 余浮睁眼又马上阖上,初升的阳光太过明亮,照得他本就白皙的皮肤几近透明,他猝不及防间眼里被激出了泪花,一手遮在脸上,难耐地皱眉问道:“系统,为什么我的头那么痛,是不是你又搞了什么幺蛾子?” “你只是昨夜摄入了过量的酒精。” 这系统还算人性化,宿主可以自行选择语音模式,因此他听到的不是别扭的机械音,而是正常的男中音。 余浮索性翻了个身,把头埋进枕头里:“是吗?”他可没忘记有个世界他一穿过去就是癌症晚期,差点没折腾掉半条命…… “宿主,请接受记忆。” 大量的信息涌入余浮脑中,这个世界现在是民国十八年,而他的身体名叫陆清止,陆家的第二个儿子,正室所生,幼年丧母,纨绔,爹不疼没娘爱。 陆家从商,在旧上海这座大观园里,虽不是数一数二,但也算有财有势,奈何在这最繁华也最混乱的时代,一步踏错便会万劫不复,最后陆家家败,人丁几乎凋零殆尽。 余浮:“没了?又只有一个结果?” 系统冷静道:“没了。” “给烟不给火,你这是耍流氓!” 系统不语。 余浮怒了,额上青筋突突直跳:“除了有结果,剧情全靠猜,我要你有何用?” 不过他很快就冷静了下来,细细消化了信息,道:“那这个世界的任务就是不要让陆家家败?” 系统未及回答,就在此时,房门被人敲了两下,有个模糊的声音传来:“少爷,你起了吗?” 余浮想也不想道:“进来。” 刘妈小心翼翼地推门进去,就见少爷窝在床上,身上还穿着昨天的衣服,此时压得皱皱巴巴,与那凌乱的床铺浑然一体。 余浮一见她脑子里就自动冒出了与她相关的信息,这是刘妈,他亲娘从娘家带来的陪嫁,大概是自他娘死后,这个家里最关心他这个不受宠儿子的人。 他因着初醒,身体又不舒服,嗓音便有些沙哑,道:“刘妈,什么事?” 刘妈眼里满是担忧与为难,犹豫了下还是开口道:“少爷,老爷叫你下去。” 余浮看见她的样子,警铃大作,按着他纨绔的身份,莫不是闯了什么大祸?此刻他爹就要秋后算账? 他麻利地爬了起来,果不其然,刘妈在他出门前压低了声音道:“少爷,一会儿你跟老爷认个错,别犟着,父子哪有隔夜仇。” 余浮心里忐忑,面上却写满了无所谓,他懒洋洋地下了楼,看到大厅里的人时,心里忍不住感叹:哟嗬,好大的阵仗! 陆老爷,也就是他爹一脸怒容地坐在主位上,旁边坐着他的二姨太董氏,而他同父异母的哥哥陆清怀站在她身后,再旁边是三姨太阮氏,膝上坐着他最小的妹妹陆清恬,除了他那留洋的三妹陆清雅,一家人全齐了。 看到他傻愣愣地站在那,陆老爷只觉怒火中烧,将手杖往地上用力一杵,中气十足地喝道:“孽障,还不跪下!” 余浮慢悠悠地跪下,找了个最舒服的姿势,屁股坐在小腿上,听着陆老爷训了半天,总算是明白了。 原来他前几日为了一个舞女和李家的少爷大打出手,他下手狠,被人劝开了还不算,趁那李少爷回家时又套麻袋打了一顿,给人打了个半死。 李家虽然远不如陆家,但那李松远是老来子,李家自是心疼的不得了,磕破头也要找陆家讨个说法。 好不容易被陆老爷摆平,罚他在家思过一周,结果他当天晚上就偷溜出门了,喝醉了酒不说,还又把王家儿子打了,这王家有人在巡捕房当官,处理起来辣手得多。 余浮心想怪不得我醒来不仅头痛,连手也痛,感情这身体还是个战斗机。 陆老爷看他跪没跪相,两眼无神明摆着在发呆,气得摔了手里的茶杯,骂道:“我看你就是要蹲几天号子!” 董氏最善于察言观色,见陆老爷气得狠了,忙重新拿了杯茶,劝道:“老爷,别气了,消消火。”又转脸对陆清止温声道:“清止,快别气你爹了。” 余浮睁大了眼,他可还什么都没说呢,于是他斟酌来斟酌去,幽幽开口:“爹,我没错,那姓王的我早看不顺眼了,打他都是轻的。” “你!” 陆清止的亲娘在他六岁时便去世了,根据他得到的信息,他娘是正室,可还没入门他爹在外面就已经有女人了,还有了个比他还大的儿子,等那董氏抱着儿子找上门来,他那娇花样的娘自是承受不住,成日里郁郁寡欢,很快便撒手人寰。 余浮想人家欢欢喜喜嫁进来,结果却发现自己头上早已顶了片青青草原,受得了才怪,因而他对这爹可是一丝好感也无。 “谁让你多管闲事,我蹲几天出来照样是一条好汉。” 见他还敢顶撞,陆老爷气得满脸通红,胸口不断地起伏着,他喝下一口茶,捋直了气,喊道:“来人,上家法!” 余浮一惊,这就要动手了?他才热了个身,还没开始正式发挥呢。 董氏一面劝着,可她眼里那点幸灾乐祸还是不经意就流露了出来,他那哥哥从头至尾都没甚表情,很符合他端方稳重的形象,倒是那阮氏不明显地皱了下眉。 三个下人很快走了过来,一左一右按着他,一人站在他身后,余浮看到他高高地举起了那由藤条固定在一起的两根竹片,反射性地感到自己小腿一痛。 他大嚎:“系统,快给我屏蔽痛觉!” 系统毫无感情的声音响起:“抱歉宿主,你的成就积分在上一世因违法操作被清空了,无法兑换。” 余浮:“卧槽!你不早说,早知道我刚刚就立马磕头认错了呜呜呜……” 系统:“崩人设也会受到处罚。” 余浮:“……” 董氏眼里的笑意藏得很深,而阮氏则侧过了头,以手掩住了小女儿的眼睛。 火辣辣的疼痛在他背上蔓延开,紧接着是腿上臂上,那人手下不停,余浮咬紧了牙关,豆大的冷汗从额上落下,却没发出哪怕一句痛呼,看起来倔强又不屈。 实际上余浮痛得快疯了,他最怕痛,若不是有这些人在,他早就躺到地上满地打滚了。 “系统啊啊啊啊!” 听着他的鬼哭狼嚎,系统也有些过意不去,便给他提了个善意的建议:“不如我们聊聊,分散点注意力?” 余浮尽量让自己不去在意身上的疼痛,绞尽脑汁想着他和系统有什么话题可聊,突然灵光一闪,问道:“系统,你给我说实话,我是不是真的很讨人厌?” 系统沉默了一会儿,道:“为什么问这个。” 余浮来了精神:“上个世界我离开的时候,灵魂刚刚离体,就看到何无涣大老远的追了过来,掐着我的尸体那叫一个咬牙切齿面目狰狞,可惜我听不见他说什么,不然一定能听到他素质十八连的问候我八辈祖宗。” 系统沉默的更久了,似乎还叹了口气,道:“任何一个正常人被你那样捉弄,不把你碎尸万段都算是真爱了。”真爱两个字咬得特别重,如果是人那定是磨着牙说出来的。 “对哦。”余浮竟颇为同意地点了点头,“谁叫他差点破坏了我的任务。”转而又想起那时何无涣恼羞成怒的样子,竟不合时宜的,想要做作地捂住嘴,发出得意的笑声。 于是他真就这样做了,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大堂里安静的落针可闻,董氏微张着嘴,稳重的陆清怀挑高了眉头,看疯子似的看着他,而他爹眉毛都快皱到了眼睛里,面皮一抖,手杖笃笃跺着:“笑?你还笑!打!给我使劲打!” 余浮仿佛看到一串愤怒的感叹号从他爹头顶冒出来,欲哭无泪。 半小时后,余浮死鱼般扑在床上,面朝被面瘫着四肢,一动不敢动。 “少爷……”刘妈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哭腔:“你怎么就那么倔呢,小姐让我照顾好你,这让我怎么交代。”刘妈不满陆老爷这样对待他娘,因而一直都保持在娘家的称呼,从不说夫人。 “刘妈,不要哭了,听得我脑仁疼。”余浮有气无力道。 “诶,我这就不哭了。”刘妈赶紧擦干净眼泪,心疼道:“少爷你等一下,我去给你拿药。” 她走得太急,出门忘了关门,余浮趴的不舒服,微微动了动手脚,火烧火燎的疼痛如影随形,痛的他倒抽了一口气,他无意间转头,看见一个小小的脑袋在门口探头探脑,被他发现后赶紧把头缩了回去。 是他的小妹妹陆清恬,很可爱的小姑娘,不过在他有的记忆里好像与她不是很亲密,或者说是陆清恬似乎很喜欢他这个哥哥,但陆清止的性子就那样,一直对她不冷不热。 “系统,我要是叫她进来算是崩人设吗?” “这个应该不算,因为原主对这个妹妹其实也是疼爱的,只是碍于傲娇没有表现的太明显,不然你以为她会莫名其妙地喜欢你?” “……” 当陆清恬再一次把头探出来时,余浮清咳了下,干巴巴道:“要进就进来,躲猫猫呢?” 陆清恬闻言眼睛一亮,小短腿哒哒哒地奔了过来,她个子矮,只得把胖胖的小手臂搭在床沿,探着脑袋,眼巴巴地看着他。 “怎么了?”余浮不耐烦地问。 陆清恬的眼睛亮晶晶的,里面像是洒满了碎钻,一不小心就会抖落出一地晶莹,她看着他手臂上的伤,抽了抽鼻子,软软地唤了声:“哥哥……” 余浮的心顿时化作了一滩水,只想摸着她的头连声答应,但他只能撇了下嘴,冷冷道:“不准哭。” 陆清恬立马摇头:“恬恬不哭。”转而轻轻地托了托他的手臂,小脸凑了过来,奶声奶气:“哥哥痛,恬恬呼呼就不痛了。” 余浮见她一脸认真地鼓着腮帮子吹他的伤处,那里有一道长长的红痕,肿胀的肌肤上还带着血丝,看起来是很吓人的,可眼前的小姑娘不仅不怕,还因为担心想要给他减轻点疼痛,他想起陆清恬最后的结局,决定一定不会让她受到那样的伤害。 没过多久刘妈就回来了,她看到陆清恬,笑着叫了声四小姐,看得出来她也是喜欢这个小不点的。 她把药往床头一放,道:“少爷,我帮你上药。” 余浮急忙摆手,道:“不用,我自己来,刘妈你把她也一起带出去吧。” 刘妈有些担心,但想着少爷不小了,伤的地方又比较私密,难免会不好意思,于是点点头,把陆清恬牵了出去。 余浮龇牙咧嘴地将衣服脱了下来,只穿了条裤衩,他对着穿衣镜将药一一敷到伤处,敷完了之后还不走开,左照右照,嘴里啧啧了半晌。 系统忍不住了,问:“你在做什么?” 余浮:“啧,这个身体……” 系统:“你不满意?” 余浮:“满意,很满意,又帅身材又好。” 系统不解:“那你啧什么?” 余浮羞涩:“就是腿毛有些茂密。” 系统:“……” 余浮笑得荡漾:“不过我喜欢……啊,这腿毛真是该死的性感!” 系统:“……”妈妈有鸡! 此时浮夸的余浮沉溺于欣赏自己的肉体,没有听到房门被敲了好久,他正弯腰准备拿条裤子,门就被人推开了。 遭糕,忘了锁门! ※※※※※※※※※※※※※※※※※※※※ 开新文啦,嘿嘿嘿,第一个世界是民国哦,半架空,会有真实的地名但不会有真实的人名,求评论求包养嘤嘤嘤! 民国纨绔的自我修养(二) 余浮的动作凝固了,机械地转头,门口的丫头小兰端着盆水,大张着嘴,脸已经红到了脖子根,却没有退出去的自觉。 他飞快跳上床,用被子将自己裹了起来,然后重重地咳了声,小兰如梦初醒,低呼了一声,然后把水盆往地上一放,逃也似的跑了。 余浮尔康手刚伸出一半人就没了踪影,他叹了口气:“好歹帮我关个门。”旋即又痛心疾首地捶了捶胸口,惭愧道:“美貌啊,你就是我罪恶的根源。” 他披着被子去关门,正巧陆清怀从他门口路过,看到他的样子,眉毛又挑了起来。 余浮见他浑身上下都写着“装逼”二字,不耐烦地翻了个白眼。 陆清怀看着面前的人,眼里恰到好处的露出些沉痛,然脚步却很轻快,想起之前大堂里余浮的异样,这些日子他让万福动的手脚果然没有白费,这陆清止迟早会废掉。 王家的事很快有了结果,陆老爷爱面子,自是不愿让陆清止去蹲号子丢他的脸,但又要给他些教训,便喝令陆清止明日里带着礼物登门道歉。 陆清止是何等人,又浑又傲,得罪过不少人,大上海的上层圈子里几乎没人不知道他,要他去跟人低头认错不吝于往他脸上抽大嘴巴子,故而知道这件事的人,个个都擦亮了眼,恨不得围在王宅的外面,生怕错过一丁点热闹。 管事万福开着车送陆清止过去,一路上还不忘明里暗里的撺掇他。 “二少爷,我万福虽然没什么本事,但也觉得你做的对,你是陆家的少爷,王家算什么,那王槐连给你提鞋都不配,竟然要你去跟他道歉!” 余浮嘴角慢慢勾起,这两日他已大概明白了家里的情况,他那便宜爹老了,差不多退居在二线,家里的事物大多归陆清怀管——本来他也是有那么一两个商铺的,但因着他的胡闹,才接手不久就差点关门大吉,他爹一怒之下将铺子收了回来,全部交由陆清怀来管。 陆清怀得了兄弟名下的东西,“深觉愧疚”,每月给他一大笔零花钱,他想怎么花都可以,而万福又是玩乐的一把好手,整日里带着他游手好闲吃喝玩乐,闯了祸也给他摆平,他这性子,大多是这好哥哥给养出来的。 这样看来陆家多半是败在在陆清怀手上,故而他要是想完成任务,就要一点点的,把该属于他的东西拿回来。 万福这样子,余浮用腿毛都想得到是谁授的意,于是扯出一丝笑,慢条斯理地问:“那你的意思,是我爹做错了?” 万福闻言手一抖,忙到:“不敢。” 余浮开心地笑起来,眉眼弯弯,身体往后一靠,傲然道:“那王槐自是比不上我。”他肯定没我帅! 万福从反光镜里偷偷看他,见他脸上又恢复了平时的桀骜,心里一松,刚刚他为什么会有种二少爷在冒冷气的错觉? 王宅在法租界,与陆家还有好一段距离,余浮闭目养神,今天起得太早了,困得他直打哈欠。 忽然,他觉得车似乎停了下来,连带着周遭也安静了一瞬。 余浮睁开眼睛往窗外看去,他们的不远处停了一辆车,一名身着黑色西装的人从副驾下来,走到后面,小心地打开了车门。 余浮最先看到的是一只锃亮的皮鞋,比他上上个世界的程序员师兄脑门还亮,然后是包裹在黑色西装裤里的笔直长腿,再然后,一个英俊无比的人从车门里升了出来。 对,就是升,他一站直身体余浮就觉得他好高,而且比例十分之匀称,堪比他见过的最顶级模特。 他脑中又自然地冒出一个名字,杜望亭,信息量太大,他一时间差点忍不住爆粗。 这他妈还是人吗?近乎白手起家的商业大亨,上海所有的生意他几乎都有沾手,少时尝遍世间冷暖,成年后杀伐决断只在他一念之间,心狠手辣六亲不认,得罪他的人都没有好下场。 然而抛去这些,他今年也不过才25岁。 杜望亭似乎是赶着去哪里,可前面人太多了,黑西装不耐地推了下前面的一个妇人,那妇人被吓了一跳,篮子里的鸡蛋滚了出来,正好砸在杜望亭身边,蛋液溅上了他干净的鞋面。 妇人一见到他,脸色都吓白了,呆呆站着不知所措。 杜望亭全身都十分整洁,连头发都打理得一丝不苟,这样的人定是有着极致的洁癖,连余浮此时都为那妇人捏了把汗。 他面色冷峻,往那里一站,空气都冷的凝固起来,周围所有人都大气不敢出。 杜望亭抬起了手,手上戴着黑色的皮手套,就在众人以为又是一场血雨腥风时,却见他轻轻地托了托妇人手上的篮子,把快掉出来的鸡蛋摆好,又拿出一枚银元放了进去。 余浮看到他的口型:打碎的鸡蛋。 接着杜望亭轻飘飘看了黑西装一眼,丹凤眼中未见威压,那人却立马对妇女鞠了个躬,最后他微一颔首,便带着人走了。 余浮目不转睛地看着,却见杜望亭的背影不易察觉地顿了顿,似乎往他这边侧了下脸,他心下一跳,赶紧收回目光。 直到过去了好久,王宅都快到了,余浮还深陷于大佬的光芒中无法自拔。 余浮对系统怨念道:“要是我生作他儿子该多好,我一定会心甘情愿地叫爸爸。” 系统:“……” “二少爷,到了。” 万福跟在余浮的身后,任劳任怨地拎着那过于丰厚的礼物,没办法,本来是老爷交代让少爷自己提的,可是刚刚看到少爷的表情,他就不自觉地把手伸了过去。 王宅的下人将他们迎了进去,余浮一进门就看到了满厅的人,所有的目光都聚在他身上。 余浮挑了一边眉毛,目光巡回了一圈,除了王家的人,里面还有一些他过去的“老朋友”。 王槐坐在中间的沙发上,身周围了一圈王家人,正面色不善地盯着他。 余浮让万福把礼品放下,自个儿找了个地方坐下,漫不经心地理了理袖口的褶皱,似笑非笑道:“我倒是不知道王家有那么多人,开家庭聚会呢?” 来看热闹的人尴尬一笑,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他坐的是个小矮凳,岔着腿,两只手分别搭在膝盖上,明明比其他人矮了一截,但他威名远扬,气势倒显得讨伐者还足。 他对着王槐一笑,下巴点了点其他人,连王家人也包含在内:“王少爷,今儿个是咱俩的恩怨,那么多人看着是不是不妥?” 王老爷大怒,一拍桌面:“你不要太过分!不要以为我王家怕你陆家!” 这老头怎么跟他爹似的火气重,动不动就吹胡子瞪眼? 余浮想要是真当着那么多人面我还不崩了人设?继而他伸出两根手指:“两个选择,一,闲杂人等退散,不然别想我低这个头。二,今日天气甚好,我觉得与其浪费时间还不如回家睡觉。” 王槐的头上包了圈纱布,眼睛几乎被遮了一半,他不知转脸对家人说了什么,王家人虽不忿,但也招呼着其他人一起退了下去。 余浮见人都走了,起身慢悠悠地走上前,正纠结着怎么开口,是拍着他肩膀亲切地说小老弟大哥误伤了你实在是不好意思,还是凶神恶煞地道老子打了你,大不了你打回来(我保证轻点还手),我们一笔勾销。 然而在触到王槐目光的那一刻,他所有的话都咽下去了。 之前他看不清,现在才发现这王槐长得油头粉面,目光就差黏在他脸上,余浮想起之前他那句“我早就看他不顺眼”,感叹自己真是有先见之明。 同时他的信息也出现在脑海中,余浮忍不住蹙起了眉。 王槐见他不说话,便先开了口:“你真好看,比喜福班里的来仙还要俊。” 他不是没听说过陆家二少的恶名,原以为不过就是个仗着家室欺人的窝囊废,直到无意中看到喝的半醉的他,一手擎着酒杯,支在桌子上,那双迷离的桃花眼盈着粼粼水光,抿了一口酒,嘴角就翘了起来。 他当时明明没喝酒,可光是看到这幕,就觉得自己也醉了,连那天为什么会出门都忘了,也忘了自己那时是怎么在旁人惊恐的目光中凑了上去…… 余浮感到有什么划过他手背,那感觉腻腻滑滑,就像是手背上爬过了条鼻涕虫,没想到他言语调戏便算了,竟然还敢动手? 他给气乐了,嘴角挑起邪邪一笑,注视着王槐,温声问道:“那你要怎么才能原谅我?” 王槐眼也不错,只觉得这样的他身上仿佛有无数只小勾子,细细地挠着他的心,他目光都快涣散了,道:“你后天陪我出游我就原谅你。” 余浮笑意更浓:“好,不过你得先跟家里人说我道了歉,你也原谅了我,不然要是你反悔那我不亏了?” 王槐高兴地笑起来:“好。” 余浮回到了家中,他总算是明白了什么叫色令智昏,他这大名鼎鼎的恶霸,居然也有人敢戏弄?陆清止打他还真是打轻了。 王槐今天十分兴奋,一大早起来就开始打理自己,连衣服都换了好几套,他喜气洋洋地出门,家里人只当他是又看上了哪家戏班的戏子,管不了便也由着他去了。 他心里既忐忑又激动,那人让他千万不要告诉别人,去的时候也走些隐秘点的小道,免得被人看到了不好。 他只觉那人又好看又有情调,狭窄的街巷,斑驳的青苔路面,两人深情对视……天哪,他的心都快跳出来了! 他只走了一半路,却听到后面响起另一道脚步声,他心脏激动地收缩了一下,满面笑容的转身,在看到那面目凶煞的大汉时,呼吸就被堵在了嗓子眼里。 壮汉一言不发就挥拳,他被打的一懵,半天才反应过来。 “你是谁?为什么打我?” 汉子拳下生风,热情地亲吻着他的肉.体,百忙中还不忘抽空回答:“看侬伐顺眼。” 王家人再次找上门来时,余浮正跷着腿瘫在沙发上吃葡萄,看着来势汹汹的人,圆润的葡萄从他嘴里掉出来,骨碌碌地滚入了沙发底下。 余浮懊恼地叹道:“哎呀,可惜了。” 王老太太一大把年纪了,手里的拐杖却虎虎生威地敲打着地板,边哭边道:“我孙儿到底是如何招惹了你,你竟要将他往死里磋磨?” 余浮坐起身来,把葡萄盘往桌子上一放,道:“怎么?” “你还装相?我孙儿现在浑身是伤躺在医院里,今天早上才醒过来,。” “他又被打了?” 听到这个“又”,王家人的脸齐刷刷一青。 他无奈,脑门上就差写着“窦娥”两字,道:“不关我事。” “除了你还能有谁?” “不信问我家里人,我还在禁足,哪也没去过。” “陆家人自然会向着你!” 余浮的耐心用完了,扬着下巴,不耐又烦躁:“那你们去问周围的人,不行还可以去问街口那条大黄狗,我总不能飞出去。” “你……” 其实王家人来时心里也有点虚,他们问了王槐,他一口咬定与陆清止无关,他们又悄悄打探过,陆清止这两天的确没有出过门。 余浮见他们没话说了,瘫回沙发上,摆摆手唤来管家:“李叔,我困了,送客。” 李叔好劝歹劝把王家人送出了门,刚回到厅堂里,就隐约听到有人嘿嘿笑了两声,给他这把老骨头吓得一哆嗦,他眼珠子咕噜在厅里转了一周,不放过任何一个犄角旮旯,下人都在忙着自己的事,而唯一闲着的少爷正冷着脸不耐烦地吃葡萄。 他刷的瞪大眼,脸上的三层褶子都抻平了,抖抖嗖嗖:老妖咯! 民国纨绔的自我修养(三) 余浮在家里乖乖待了几日,每日除了逗逗陆清恬,便是躺在床上蒙头大睡,用他的话说就是上个世界为了躲何无涣的追杀,觉都没睡好一个,现在正好补补,系统信了他的鬼话,也没怎么催他。 闹腾的儿子忽然乖了,陆老爷还没来得及欣慰,就听到下人来报二少爷又去了洋场。 当时陆老爷正在喝茶,闻言差点又摔了茶杯,怒道:“让他去,跟银行打个招呼,就说他的帐一概不认,我看他空着手还能翻了天!” 余浮此刻正站在兴洪赌场的大堂里,赌场很大,是比较高级的会所,来往者大多衣着得体,侍应生端着饮品来回穿梭着。 从刚进来就有人领着他,态度殷勤地问:“二少爷这次来玩什么?” 余浮看了一圈,高冷道:“唔,押大小吧。”他兜里一分钱没有,押大小最快也最简单。 “您随我来。” 余浮随他来到了另一个厅里,这里比外面要热闹很多,每张桌子前都围满了人,撸着袖子,红光满面。 “大大大!” “小,是小!哈哈哈!” 余浮走到人最多的桌子前,桌边人看到是他,自发地让出了个位置,此时庄家正在摇骰:“下注下注,买定离手。” 万福莫名觉得眼皮有些跳,正想这几日少爷被断了零花钱,哪来的钱赌,就看见少爷笑眯眯地看着自己,伸出两指对他搓了搓。 余浮拿着换来的筹码,在万福痛彻心扉的表情中,把筹码往桌上一拍:“押小!” “二一二,小。” 余浮把筹码揽到面前,“再押小!” “二三三,还是小!” 一连押了十几把,余浮面前筹码堆成了座小山,众人见他手气如此之好,他还没出声,便纷纷把身上的筹码都押到了小的那方。 余浮眯着眼,在众人期盼的目光中,把小山一推:“全押……大!” 庄家此时的脸色已经有些绿了,余浮见他拿着骰盅疯狂乱他妈的摇,胳膊恨不得抡成全方位超级霹雳螺旋桨,最后在众人的目光中往桌上一落,一滴汗从他额上流下,吧嗒滴在骰盅上。 “快开快开!”众人催道。 庄家看着余浮,胸有成竹,翘着小指将盅盖潇洒一掀,动作行云流水,嘴角微勾,深藏功与名。 “啊!三个六!豹子!” 听到这惊呼,庄家的脸面具般破碎,他不敢置信地低头,在看到那明晃晃的六六六后,身体一晃,差点背过气去。 庄家捂着心口,想说他出千,却见余浮意味深长地直视着他,这少爷向来不好惹,况且他本来就是赌场里的托,心中有鬼,闹起来还指不定谁吃亏,于是只能慢慢慢慢地顺了口气,扯出一个笑:“不愧是陆少,佩服。” 余浮点头:“还行,走了。” 他脚还没抬,立马便有管事迎了上来,笑着道:“二少爷好手气,可要我帮您把筹码换成现金?” 余浮看见他眼里的算计,撇嘴道:“现金?那提着多重!” 万福见事情要坏,连忙对他挤眉弄眼,就差咣咣拍着胸脯说少爷我来提了。 管事一听有戏,笑容更加谄媚:“那不如我帮您换成消费券?这里所有的项目随便玩。” 余浮眼睛亮了,对万福的表情视而不见,哥俩好地拍着管事的肩膀,道:“可以啊,我才多久没来就搞出了新花样,动作快点。” “好嘞,您稍后。” 余浮拿着那巨额消费券,把能玩的都玩了一遍,钱花得跟流水似的,还他妈是山洪暴发那种,万福在一旁心如刀绞,以前少爷赢了钱都会分一些给他,现在不仅没有,他还倒贴了出去,看他乐得合不拢嘴,心里大骂:败家子! 余浮玩得差不多了,把消费券的余额兑成了现金,可临走前忍不住梭.哈了一把,钱翻了一倍。 万福:希望来了! 但下一秒他就见少爷被人拉住了,不知道说了什么,少爷挑了下眉,人就跟着走了。 余浮:“你说的有意思的新鲜玩意是什么?” “您跟着来就是了。” 余浮跟着走出了大厅,穿过一条长长的回廊,刚走进一道小门,眼前便开阔了起来。 这里类似体育馆,下方是一圈圈的跑道,环形的观众席此刻坐满了人,翘首盼望着什么。 这是……赛马? 那人安排他坐好,殷勤地道:“比赛快开始了,一会儿会有人来帮您下注,您只需坐着就行。” “嗯,去吧。” 余浮还没见过真正的赛马,有些好奇,好在没多久比赛便开始了,出乎他意料的是,赛的不是马,是犬。 夺冠的热门似乎是那条黑色的杜宾犬,它一狗当先,甩了其他狗近半圈。 周围充斥着纷杂激烈的喊声,钻进余浮的耳朵里,刺得他耳膜隐隐作痛,他觉得有些恍惚,耳畔的声音忽远忽近,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冷了下来,穿了那么多个世界,越是热闹的时候,他反而越清醒。 他忘了自己怎么绑定的系统,似乎自有记忆以来便是在各个世界穿行,甚至连余浮这个名字都不知道是他的真名,还是某个世界的身份。他问过系统,系统却只含糊地告诉他:能够绑定系统,就意味着现实世界的他不是挂了,就是正在挂。 既然如此,现在的日子便是赚来的,他融入却从不沉溺,自是能冷眼看着别人的热闹。 “系统。”他道。 “什么事?” “我们一起多久了?” “按照所有世界的时间算的话,186年。” 他低低笑起来:“原来这么久了。”都快有普通人的三辈子了。 “先生,请您下注。”有个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余浮抬起头来,脸上是招牌式冷傲,把手里所有的筹码一押,随意指了一个号码:“就它了。” 赛事跌宕起伏,他却已无心再看,起身要走,系统的声音响起:“恭喜宿主达成【挥金如土】成就,成就奖励+10,另附额外线索x1。” 余浮心花怒放,刚才的悲春伤秋霎那间烟消云散,他笑嘻嘻地查看完线索后,往赛场上一看,原来他刚才随意选的号码正巧是那条杜宾犬,最后一圈的时候不知为何突然倒地不起,于是他所有的钱都打了水漂。 赌场输赢本是常事,奈何与期盼差距太大,输了钱的人狠狠咒骂了几句便愤然离场,余浮看时间差不多了,也该回家了,他还有场好戏要演呢。 “万福,走吧。” 万福呆愣愣地起身,呆愣愣地跟在少爷身后,腿肚子直打飘,他还从没见过那么多钱啊,这败家子竟然就那么风清云淡地全输了? 出去的路与来时不同,余浮慢慢踱着步子,忽然听到从哪里传来了奇怪的声音,呜呜咽咽的,像是有人在哭,仔细听却又觉得不太一样。 他循声走了过去,眼前的一幕让他皱起了眉,那边地上蜷着团黑色的东西,几个人围着,边打边骂,“册那”与哀鸣交织在一起。 余浮仔细看才发现被打的是那条杜宾,方才威风凛凛的大黑狗此刻惊恐地蜷缩着,耷拉着耳朵,鼻子里有血流出来,叫也不敢大声。 “打狗呢?”他懒洋洋地出声。 几人听到声音转过头来,为首一人不解气地又踹了一脚,还算客气地道:“陆二少爷,走错地方了,出口在那边。” 余浮歪着头,漫不经心地一笑:“听到声音,过来看看。” “这畜生不听话,我们正教训着。” 地上的狗浑身颤抖,偷偷地抬头看了余浮一眼,余浮目光扫了一圈,道:“这狗害我损失了一大笔钱,少爷我心里不爽,既然它都这样了,不妨卖我个面子,把他送给我玩玩。” 那人扬了扬眉,眼睛一转,道:“二少爷的面子,自然是要给。” 而此时兴洪赌场最顶楼的豪华套间里,罗晰放轻了脚步走到最里间,对着坐在真皮沙发上的人说:“老板,人走了。” 那人穿着炭灰色的西装马甲,身体往后靠,陷在松软的沙发中,手里正翻阅着一本册子,是当今最受欢迎的女性杂志《女人花》——封面上还是双美人牌的新品雪花膏广告。 罗晰微垂着头,目光定在适宜的高度——封面中美人的圆脸上,大致将最后的小插曲讲完,耐心地等待着回应。 那人似是看的入了迷,只有翻书的沙沙声响起,良久他才听到淡淡的一声:“嗯。” 等人退出去了好久,杜望亭才从花花绿绿的杂志中抬眸,饶有兴味地眯起眼,呢喃道:“有意思。” ***** 万福又忍不住看了眼反光镜,那条大黑狗奄奄一息地躺在后座上,时不时发出痛苦的嘶鸣。 副驾的余浮啧了声:“好好开车。” 他忍了又忍,还是道:“二少爷,您真的要带这条狗回去?” 其实万福也明白,那赌场开在公共租界,这样大的排场,老板不是洋人就是权势财力极高的人,他们赢了那么多钱,要是不掏出来,就要有人来掏他们的命了,但是带条狗回去又是唱的哪出?还是条半死不活的狗。 余浮一脸你咋这么不上道的表情看着他,道:“你傻啊,以后我出门就牵着这条狗,多威风!要是看谁不顺眼就放狗,还省的少爷我自己动手。” 万福:“……” 余浮说着摸了摸下巴:“对了,我是不是该给它起个名字?叫什么呢…”他皱眉沉思,半晌猛地一拍大腿:“就叫大福,你觉得怎么样?” 万福看着他眉飞色舞的样子,露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余浮觉得自己真是个机智神奇小宝贝,能想出那么个优秀的名字,不过他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到底是什么呢? 余浮回到家的时候,家里人正围着餐桌吃饭,陆老爷看到他,哼了一声,他也懒得去凑那个热闹,反正来时的路上已经吃过了,机智的他在赌场的时候偷偷留了点钱,还是够他用些日子的。 他把狗交给管家,让他先安置着,顺便赶紧找个好点的兽医来看看。 李叔办事稳妥,他也不用操什么心,回了房间,研究系统给的额外线索:后天陆清怀会瞒着陆老爷去谈一桩生意。 他家有绸缎生意,而且做得挺大,而l陆清怀去谈的这桩生意就跟绸缎有关,之所以要瞒着,是因为他见的这个人,能将劣质的绸缎包装成上等货。 他爹虽然是个大猪蹄子,但为人却很正派,也不迂腐,从陆清雅能去留洋就看的出来,毕竟在这个时代,去留洋不是稀罕事,但愿意送女儿去的人家却不多。 余浮现在要做的,就是要搅黄陆清怀这桩生意,搅黄之外还要不着痕迹地让他爹知道这件事,一来给陆清怀添些堵,让陆老爷在心里埋下疙瘩,,二来也能从根源上杜绝一切让陆家落败的因素。 按着陆清怀装逼的性子,必定会先给那人发邀帖,他自认是个机智神奇小宝贝,又有系统这么个外挂,虽然跟六脉神剑一样时灵时不灵,但偶尔还是靠谱的。 故而他不仅知道了陆清怀约定的时间与地点,还悄悄在帖子送去前把见面时间提前了两个小时,足够让他作妖。 到了约定的时间,余浮西装革履地坐在大世界的中餐厅里,陆清怀也是会选地方,大世界作为上海规模最大的娱乐场,人多且鱼龙混杂,他约人来就不显得扎眼,而他订的这家餐厅看起来算是高端,这样一来,也不会太损逼格。 服务员认得陆清止,他一说是替大哥先来看看就带他进了包房,没一会儿,大鱼来了…… 半个小时后,余浮从包房里出来,嘴边挂着抹淡笑。 系统:“任务进度5%。” 余浮:他果然没猜错! 系统的声音还在继续:“解锁隐藏任务【商业大亨的烦恼】……” 余浮虎躯一震,运气居然这么好!隐藏任务是随机触发的,机率不高,有时候一个世界也不一定有一个,但完成后的奖励一般都非常丰厚,他高兴地查看任务内容,看完第一行时嘴快咧到了耳朵根,可刚看完第二行脸就垮了下来。 他就知道,按着这坑比系统的尿性,怎么可能会掉馅饼砸他。 第一行显示任务的地点离大世界不远,时间也很近,就在1小时之后,而第二行起的内容就跟打了马赛克一样,看了半天硬是没看懂,只有一个具体的地点名和房间号。 余浮咬牙切齿,等遇到不那么唯物的世界,看他怎么收拾系统这狗东西。 地点是大世界南边一个叫嘉华的高级歌舞厅,他去打听了一下,今晚有人在这里包场,没有请帖的话,管你是天王老子,一律不准入内。 他又不会隐身,试了半天都没法进去,只得蹲在一个偏僻的角落,眼见着时间快到了,郁闷地扎系统小人。 忽然,他听到了一串女人的声音。 这里靠近嘉华歌舞厅后门,此时一群年轻女人从门里出来,手上提着皮箱,往左边那个小一些的剧院后门走去。 他心念一动,悄悄跟在了后面,在最后一个女人要进去时,捂住她的嘴把她带到了一边。 女人呜呜挣扎着,他压低了声音:“别叫,不然有你好看。” 女人身体僵了一下,点了点头。 余浮注意到周围没人便松开了手,那女人转过头来,一看到他,眼里的惊惧就退去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丝明显的喜悦。 “是你!” “嘘,小点声。” 她放轻声音:“那天谢谢你,要不是你,我恐怕……” 余浮也反应过来了,原来这就是他英雄救的那个美。 “你们是?”他问道。 秦小芙倒豆子似的都说了出来:“我们是来凑场子的,他们人不够,舞厅化妆间满了,来借剧院的。” “帮我个忙。” “啊?” 如果上天再给余浮一次机会,他一定不会对那个女孩说那四个字。 此时此刻的他,正和秦小芙挤在一个狭窄的化妆间里,面无表情的看着面前的舞裙。 余浮横看竖看,无论是那毛茸茸的兔耳箍,还是那长长的黑丝袜,都显示着他换上后,一定能成为一名性感迷人的——兔女郎。 ※※※※※※※※※※※※※※※※※※※※ 余浮:噫呀!这人居然喜欢这种调调。 杜望亭:这个我必须澄清,我看这个是为了工作好不啦,要想得到女人的宠爱,就必须抓住她们的心,这样才能赚到小钱钱,懂伐? 这里的作话一定要看完啊小可爱们,我会解释一些设定。 因为我们是坑比系统,所以余浮他只能知道自己的基本信息和世界最后的结果,任务内容要他自己判断(做对了的话会提示任务进度),他在看到世界重要人物的时候,会自动冒出关于这个人物的基本信息。 注:宿主能继承原主的技能,同时还会有系统的buff。 完成一些特殊的事件会有成就奖励,比如【挥金如土】,成就积分可以兑换一些特别的东西,如第一章提到的屏蔽痛觉;而任务进度前进的话会随机掉落隐藏任务,如本章【商业大亨的烦恼】,完成奖励一般情况下会很丰厚(但仅限于本世界使用),不过任务会怎样就emmmm了。 另:在一些怪力乱神的世界,系统会以实体出现。 有的世界时间长,有的短,186年的话,大概七八个世界的样子。 民国纨绔的自我修养(四) “吸气,快!” “用力点,马上好了!” “忍一忍,就快了!” “好了。”秦小芙松了口气,放开手,她的手都给勒红了。 余浮撑在化妆台上,只觉得自己的肺快炸了,他艰难地吸了一口气,道:“我…我快喘不过气了。” “你忍一下,一会儿习惯了就好了,还有这个,要我帮你还是你自己来?” 余浮看着她手上的衣服,又看了看她,竟莫名在她隐隐兴奋的眼中,看到了一种叫做期待的情绪,他又吸了口气,咬着后槽牙,腮帮子抽动了一下,无奈又忍辱负重地道:“你放着吧,我自己来,一会儿叫你。” 秦小芙觉得自己心里有一丝丝失望,也不多,但丝丝交缠在一起,以至于离开时还忍不住又看了一眼。 见人走了,余浮把门关好,他已经穿上了束腰,快把他勒成傻逼了,不明白女人为什么要这么为难自己。 他把那衣服提起来比划了一下,叹了口气,慢慢地往身上套。 虽然秦小芙说这是她能找到的最大的了,但对他来说依旧是小了些,好在他个子虽高,但骨架并不大,除了裙子短的几乎快到大腿根了,也勉强能穿。 他站在镜子前,这虽是兔女郎的服装,但为了舞台效果,裙摆设计的非常繁复,外面是黑底红边的裙面,里面有一层蓬起的白色里衬,当然,后面还有一团毛茸茸的兔尾。 现在就差丝袜了,他拿起来一看,操!还他妈居然是吊带袜! 秦小芙在外面等着,她估计了下时间,舞会差不多开始了,但离登台还有一会儿,不过再晚些就来不及了。于是她准备催一催,正打算抬手敲门,里面就传来了一声闷闷的“进来”。 她走进去的时候,男人已经在化妆台前坐好了,面目俊朗,但脸色看起来有些阴郁,整个人簌簌冒着寒气。 “麻烦你。”男人的声音也冷冷的。 秦小芙突然有些害怕,她混迹欢乐场,自然也听过关于他的传言,但因着他救过自己,所以她刚才竟生出了些,这个人还是可以亲近的错觉。 她沉默着走过去,低眉敛目地立在他身后,手垂在身侧,虚握着拳,拇指贴在食指指腹,一时间不知道要从哪里下手。 余浮抬眸从镜中看了她一眼,见她不动,发出个鼻音:“嗯?” 秦小芙抖了一下,拇指重重搓过食指,“诶”了一声,准备先给他上妆。 余浮看到她拿着粉扑的手在微微颤抖,明白大概是自己的脸色吓到了她,便缓了脸色,微微笑着,温声道:“别紧张,我只是有些不习惯。” 岂止是不习惯,他真的很想骂人啊,从来没穿过女装的他,一来就是那么劲爆的,刚才冷着脸是在和善地慰问系统,奈何系统全程都没回应他,一副不听不听,王八念经的样子。 陆清止的长相真的很占便宜,他冷着脸的时候,只要眯起眼,把下巴微微扬起,就会自然而然给人一种我是老大,在座的各位全是辣鸡,只配做我的舔狗的感觉。而当他笑起来,桃花眼弯成一抹月牙,又会让人觉得这人真是既亲切又赏心悦目想要对他发出爱心冲击波。 秦小芙真的就放松了下来,仔细地给他上妆,心里暗叹这人的皮肤真是好,离得这么近,却几乎连毛孔都看不到。余浮的眉毛很浓,秦小芙只微微给他修了一下形状,都不用画,画了反而显得画蛇添足。 最后她将口红往桌上一放,大功告成。 镜中人完全变了个样,男子的俊朗被掩住,桃花眼尾被眼线拉长,又添上了些妖冶色彩,目光流转间,一种混杂了英气的妩媚便跃然其上,她一时间看呆了,竟然移不开目光,后知后觉才发现是不是还少了些什么? 她一拍脑袋,头发。 余浮看着她翻出了一顶微卷的黑色假发,不得不说这假发质量竟意外的好,至少不是那种尼龙丝的,戴上后很自然,不仔细看的话看不出来。 秦小芙轻车熟路,快速地给他把兔耳箍固定好,想起今晚的事,认真地给他交代。 “一会儿你和她们一起进去,她们会去给人伴舞,你不用去在后台呆着就好,我今天本来是来填嘉华歌舞厅一个姐妹的缺,但我刚才看到她来了,所以你放心,不会让你跳的。” 余浮听着,笑道:“你不怕我做了什么连累你?” 秦小芙笑起来,是那种十分开心的,发自内心的笑,她帮余浮把衣服没弄好的地方理齐,垂着眸听不出语气:“我这样的人,本来就是最下贱的,连累不连累又有什么要紧?况且我这条命也是你救的,我愿意还。” 余浮按着她说的,混入了舞女的队伍中,她们穿的衣服和他不一样,是那种高叉短旗袍,手里还拿了把扇子。 秦小芙跟她们应该也不是很熟,因为都没发现人已经换了一个。 进门检查很严,守门人清点了人数,确定无误了才放他们进去。 余浮抬头挺胸,他刚才用成就点跟系统换了点特效,因为虽然做了伪装,但男人的身形不论怎么说和女子的都会有不同,他这样一马平川的,衣服又是低胸装,塞东西也没用。 特效加持后外人眼中的他无论是身高还是身材看起来都和普通女子无异,只不过这种效果只能持续一个小时,时间过了他就会被打回原样。 路过守门人时,那人的目光在她身上流连了一圈,着重在胸前顿了顿,转而露出个意味不明的笑。 余浮扭着腰,对他抛了个媚眼,走过时一脚踩上了他的脚背。 守门人痛得嘶了一声,这女人瘦瘦小小,怎么力气那么大?不过嘛…他喜欢,够辣! 辣妹余浮跟着到了后台,节目已经表演了大半了,此时候场的人除了他们,就是秦小芙说的那队兔女郎。 俗话说三个女人一台戏,那一群女人便是连续剧。 女人在一起就容易比较,尤其是不熟的,又漂亮的女人。 “这是阿娟找来替她的那个?她今天不是来了吗?” “是来了,不过刚才好像出去了,说是闹肚子了。” “啧,那这个女人还来干嘛?” “来干嘛?你不想想今天来的都是什么人,她是什么身份,多好的机会。” 接下来的话就变得有些不堪入耳。 余浮:大家都是小兔子为什么这样对人家?你们都是大坏蛋! 不过他也懒得搭理,听她们的话今天来的好像都是些了不得的人,任务中的商业大亨应该也在里面,等她们都走了以后,这里就会只剩他一个人,他就能想办法溜过去。 跟他一起进来的人都已登台,他被那群兔女郎孤立了,一个人坐在角落里,尽量降低存在感,听到舞台那边传来了谢幕的掌声和喝彩声,余浮躁动了起来,太好了!等这群女人登台他就可以溜了。 然而这还没高兴完,那边就有一个女人叫了起来:“阿娟还没回来!” 他一听就知道事情要遭,果然,那群女人立刻把目光放到了他身上,在他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一支与舞裙配套的手杖就被塞到了他手上。 余浮发誓这绝对是他许久以来最难忘的一刻,奶奶个腿,跳的居然还是大腿舞! 老子不干! 半分钟后…… 哦,扭胯了,他扭。 提臀,嗯,他也提。 直到他看到她们扭动着屈膝蹲下,将手杖放在一边,然后手搭上脚踝,一点点往上抚,顺着抚摸的姿势,妖娆地、极尽一切挑逗地站起……他那点微不足道的羞耻心突然刷起了存在感。 余浮咆哮:“系统wqnm!” 系统:“宿主,我要提醒你,下面已经有人注意到你了,你现在的状态很容易导致任务失败。” 余浮:“我他妈根本就不会跳好不好!”他的手抚到腰的位置,聚光灯正巧打在他身上,万千华光聚于一身,于是抬头的瞬间,往舞台下面抛了个风情万种的媚眼,“老子能坚持到现在已经很不错了!” 系统:“……我可以给你放一段视频。”然后余浮的脑海里就出现了各种各样的艳舞片段,尺度之大令他大开眼界。 余浮与众女勾着手站成一排,跟上她们踢腿的频率,“啧啧,想不到你是这样的系统。” 系统:“……”你没想到的还多着呢亲爱的,嘻…… 弯腰谢幕,余浮终于舒出口气,他跟着其他人走下舞台,就见她们分散开,分别向着自己的目标去了。 他想趁乱溜走,眼前一晃,有个人挡在了面前。 余浮:“……”卧了个槽! 那人长得跟蔬菜开会似的,一张窝瓜脸,肚子上的肉像横着长的南瓜,大背头油的发光,满身酒气,他打了个嗝,一把拉住余浮的手,含糊不清地道:“这…这位小姐,陪我喝一杯如何?” 余浮背后被摸出了层鸡皮疙瘩,看着窝瓜红润臃肿的红薯手,妖娆一笑:“好啊,不过我要先去趟卫生间呢。” 窝瓜猥琐地笑起来,绿豆眼放光:“好巧,不如我们一起。” 余浮把手抽出来,在裙子上擦了擦,垂着头矜持道:“嗯。” 一分钟后,某男厕里响起了压抑的、像是被人堵住嘴的痛呼声。 余浮洗干净手,看了眼地上死猪一样,被打得妈都不认识的人,呸了一声:“老子掏出来都比你大!” 他感叹,才没来几天就被调戏了两次,如果美丽是种罪过,那他已罪无可恕。 离特效失效只有不到半小时了,他要抓紧时间。 这舞厅结构并不复杂,一层是舞池,人大多聚集在这里,根据系统给的房间号311,可以判断房间在三楼。 他观察了一下方位,小心向的三楼走去,终于在三楼的尽头找到了那个房间。 没有人但门锁着,不过难不倒他,这个年代的锁再怎样也没他有个世界遇到的高精密机械锁难开。 他打开门,轻轻把门关上,这房间的布置很简洁大气,与他之前见过的那些妖艳贱货都不一样,看来定是位像他一样的成功人士的房间。 他正考虑从哪里入手,就听到门外传来了声音:“老板,人找到了。” 同时脑海里响起冷冰冰的电子音:“警告!警告!危险人物出现,危险指数三颗星。” ※※※※※※※※※※※※※※※※※※※※ 我想说的是,小浮儿你太天真了,女装只有零次和无数次hiahiahiahia 民国纨绔的自我修养(五) 系统只有在警报的时候才会是电子音,每次都能冷不丁吓他一跳。 余浮听到钥匙的响声,心里一跳,向着最里间跑去,环视了一圈,里面的摆设很简单,几张沙发和一排柜子。 沙发不能躲,躲柜子的都是傻逼,人来了都没法跑,他迅速下了决定,跑到窗户边,一拉窗帘…… 卧槽?!!这窗户简直像是专为防止别人扒窗设计的,一点下脚的地方都没有,窗台还十分光滑。 他只思考了四分之一秒,在摔断腿和做傻逼之间选择了后者。 柜子里空间不大,设计的也很巧妙,虽然看不清里面的样子,但余浮根据手上的触感,大致能猜到他旁边的那一层层的格子应该是用来放书的,而他站的位置是空出来的,正好能容纳下一个人。 他面前的柜门上有那种百叶窗似的透气口,外面看不到他,但他能看到外面。 刚藏好,就看到一群人走了进来,等他看清为首那人的脸,一瞬间瞪大了眼。 杜望亭? 余浮:“系统系统!” 系统:“怎么了?” 余浮皱眉:“任务里的大亨是他?” 系统高冷道:“如你所见。” 余浮暴躁了:“我见你马呢,怎么不早说?还有什么鬼的危险人物,之前见到他的时候你咋不提?” 系统:“之前没有检测到危险信息……” 余浮:“现在又有了?你个辣鸡!” 系统:“宿主,为了你的安全,请尽量放松情绪。” 余浮简直要气笑了:“哦,您可真是位尽职又尽责的小机灵鬼。” 那厢杜望亭坐在沙发上,神态漠然,但从坐姿可以看出来他的心情应该很放松,放松到就差手里多个红酒杯,晃着酒杯闲适地品。 可他身前的人就不怎么放松了。 余浮看到有两个人被人按着,背对他跪在杜望亭前面,一男一女,男的垂着头不说话,女的一直呜呜咽咽地哭。 他听到杜望亭身边的人开了口,戴着副眼镜,斯斯文文,说话的声音也很温和。 “刘成,你我兄弟一场,老板怎么对你的你自己心里也清楚,这就是你对他的报答?” 被叫到的人颤了一下,抬起了头,在触到杜望亭没有任何情绪的目光后,又把头垂了下去,不发一语。 “不说话?行,那你给解释一下青荣那边是怎么回事,你知不知道你差点害死了老板?” 余浮想大佬这样的人都还能差点被人害死啊,看来他得先给那兄弟点根蜡。 而大佬此时眼睛都没落在那人身上,一点都没有差点要被害死的觉悟,他的目光很悠远,似乎思绪已经飘向了不知何处的远方。 他这副不在乎的样子,反而激怒了地上跪着的人,那刘成骤然抬头,目光怨毒地盯着眼镜男:“因为我不服!凭什么?凭什么我明明和你罗晰一样,差不多的时间跟着他,可他为什么只重用你,而我却只能跑跑腿,干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还有你!”他伸直了腰,目光转向杜望亭,里面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憎恨、愤怒,还有一丝藏得很深的畏惧,“我为你卖命那么多年,得到了什么?在你眼里恐怕连条狗都不如!” 杜望亭无动于衷,甚至连眼睛都没动一下,刘成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愤怒掺杂着耻辱的情绪使他一时失去了理智,竟不管不顾地破口大骂起来。 余浮看不见他的表情,只觉得这哥儿们好胆识,情绪饱满抑扬顿挫,他都忍不住要给他鼓掌。 罗晰身边一个戴着鸭舌帽的青年一脚踹到刘成身上,把他踹得扑到地上,道:“罗哥,这人就是人心不足蛇吞象,吞了好几笔生意不说,还白眼狼的把老板卖了,如果不是早有防备……跟他废那么多话干嘛,直接动手就是。” 说着他提起刘成一只手,余浮只听到一声脆响,那刘成就跟被蹂.躏了的尖叫鸡似的,撕心裂肺地叫了起来。 接下来就是一连串的咔嚓声,听得余浮直皱眉,莫名的感觉自己的骨头也在隐隐作痛。 刘成瘫在地上,他的手脚都被打断了,形状诡异地拖在身旁,叫声一声比一声惨烈。 他旁边的女人吓得浑身发抖,刚开始还只是小声的抽泣,可到了后来,越哭越大声。 鸭舌帽青年不耐烦地皱起眉:“哭什么,不是很能耐吗?现在知道怕了,臭.婊.子!” 女人被他一吓,反而哭得更大声了,她跪行到杜望亭身前,哭得撕心裂肺:“老板我错了,你饶了我吧,都是他,是他让我这么做的,我真的知道错了……” 杜望亭似乎此时才注意到周围的情景,他眼中的迷雾散开,悠悠回神,看了面前的人一眼,大概是觉得太吵,眉毛微微地皱了起来。 地上的刘成还在不住咒骂:“杜望亭你不得好死!” 余浮:兄弟你清醒一点,打你的是adc你怎么往boss身上扔技能? 杜望亭跟没听见似的眼都没眨一下,甚至还轻轻地打了个哈欠,不过他身边的人倒是很激动,直接一个旋风无敌螺旋腿就上去了,踢碎了刘成一口牙。 那刘成满嘴是血,还不忘放嘴炮,他明白自己会是什么结局,打又打不过,也只能过点嘴瘾,可他一张嘴,鲜血混着口水就从他嘴里涌了出来,流过他下巴,滴了一滴在地毯上。 四周突然安静了,像是吵闹的广告被人按下了静音,余浮听到有人倒抽冷气的声音,不明就里间,看到一个人忽地扑到刘成身边,掀起他的衣服,把他的嘴堵了起来。 余浮:??? 杜望亭盯着地毯上那一小点暗色,缓缓地抬眸,眉微蹙着,目光是浸了万年寒冰的凉,就在余浮以为他会说出什么拖下去碎尸万段的话时,他笑了。 先是嘴角漾出点笑纹,然后涟漪般向四周泛滥开,只是笑意却未达眼底。 他看着刘成,嗓音低磁,带着蛊惑的意味:“想知道为什么?” 刘成一抖,但还是含糊不清问:“为什么?” 杜望亭笑意更浓了,带着恶意,如同打开的潘多拉魔盒,他慢慢的、字字清楚地道:“因为你蠢。” 刘成的脸扭曲了起来,拖着破碎的手脚想要爬上前,却被人踩在脚下。 杜望亭欣赏够了刘成的表情,在咒骂和哭叫声中厌倦地摆手:“都带下去吧,老规矩。” 罗晰:“老板,青荣的那几个人?” 杜望亭:“都杀了。”语声淡的仿佛只是在说早餐吃什么。 罗晰带着人走了,临走时还不忘小心地将被弄脏了的那块地毯收起来带走。 余浮这才明白过来,感情人家骂他他没反应,弄脏地毯就戳人心又戳肺的,这该是有多可怕的洁癖! 这场戏他看得津津有味,全然忘了自己还与三星级危险人物共处一室,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屋子里的人都散了,而他身上的特效也过了时效期,可那杜望亭却没有要走的意思。 不仅不走,他还向着余浮的方向走了过来。 余浮心里一紧,他的任务还没有头绪啊,难道就要这样出师未捷身先死? 他屏住呼吸,看着那人越来越近,心脏砰砰跳起来,尤其是此时系统还在瞎几把警报。 电子音非常的嚣张:“警告!警告!有危险靠近!” 余浮:“别吵了,你当我瞎啊!” “请宿主蹲下身,抱住头,尽量保护身体脆弱的地方。” “你以为扫黄打非呢?”神他妈抱头蹲下!这沙雕,他迟早要被气死! 杜望亭已来到了柜门外,与余浮一门之隔,他的眼睛很漂亮,目光却漫不经心,余浮见他抬起手要拉门,身体绷紧,想着等会儿攻他个出其不意的话,自己能有几分胜算。 可杜望亭的手半路一转,转向了余浮旁边的那个柜子。 余浮刚松了口气,眼前却突然一亮,猝不及防间感到有什么钳住了他的手腕,大力袭来,将他往外一拉。 他听到一道轻微的刺啦声,没来得及反应这声音来自什么,就感受到了来自额间的冰凉,有什么坚硬的东西抵在了他额头上。 余浮顺着漆黑的枪身看过去,首先入目的是白皙修长的手指,再然后,对上了一双冰凉的眸子。 他忽然觉得自己的腿也有点发凉,在这样的情况下竟还有闲心垂了眸子去看,就看到了自己暴露在空气中的腿。 他的丝袜被勾破了,从脚踝直裂到了膝盖,他引以为傲的,承载着他所有性感的腿毛选手,就迫不及待地探出了头来。 杜望亭的目光也落在了他腿上,然后慢慢的向上移动,最后停在余浮脸上,绽开一个笑,启唇一字一顿:“戏精彩吗?这位兔,女,郎。” 余浮也跟着笑了,脑中急速地飞转,思考要怎样答自己才不会横尸街头。 杜望亭看着面前的人,他不伦不类地穿了身舞女的衣服,眉目精致而妩媚,笑眼弯弯,只不过眼底却蕴着深不见底的漩涡,而自己的身影倒映在其中,明明灭灭。 他笑颜灿烂,嘴角扬起勾魂摄魄的弧度,不闪不避,直勾勾地看着他,同样慢慢的,一字一顿道:“杜老板,小,心,走,火。” 杜望亭感到有什么抵上了他的腹部,惊讶于这人是如何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变出了把枪,也明白眼前人说的走火不只是说他。 他挑了挑眉,握枪的手缓缓收紧,指间传来扳机扣动的声音,只差一点,扳机就能完全扣下,冰冷的子弹会打穿面前人的额头,爆出一串令人兴奋的血花。 同样的声音从他腹间传来。 有意思。 杜望亭眼中泛出兴味的光芒,他放下枪,后退了一步,将余浮从头看到尾,意味深长道:“陆少爷真是好趣味。” 额上的枪被移开了,余浮不着痕迹地松了口气,面上却一派桀骜,抬手将假发取下,恬不知耻:“一点小癖好。” 他侧脸,伸出拇指擦过嘴唇,口红被晕开,在脸上拉下一条红色的残影,继而邪邪一笑,得寸进尺地道:“不知杜老板可否借身衣服穿穿。” ※※※※※※※※※※※※※※※※※※※※ 余浮:“都让让,我的枪要走火了!” 杜望亭:“哪一把?” 民国纨绔的自我修养(六) 余浮走出了嘉乐歌舞厅,舒出口气,好险,幸好他最后机智地跟系统换了把枪,虽然是把空有其表,持有时间只能有5分钟的辣鸡枪,但至少保证了他今晚不会暴尸街头。 此时已经很晚了,各色的霓虹灯招摇闪烁着,没有现代的华丽,但却不遗余力地展示着独属于这个时代的繁华,灯红酒绿,纸醉金迷。 他眯了眯眼,一手插兜站在路边,有黄包车夫凑上来,在这样的深秋还穿着薄薄的马褂,破旧的帽子下面孔黝黑,挂着一丝讨好的笑:“先生,坐车吗?” 凉风送来一缕轻浅的烟草味,不是那种纸卷香烟,而是那种零散的烟草,细细用手卷着,放到烟斗里,点上火,再对着烟嘴吧嗒吧嗒,连烟雾里都会沾染上旖旎体温。 余浮看了眼他胸前口袋里露出的半只烟斗,笑了笑:“不了,想走一走。”他在口袋里掏了掏,半天都没摸出一个子,这才想起自己换了身衣服。 他来时穿的衣服送给秦小芙作谢礼了,那套西装无论是做工还是布料都非常精良,拿去卖的话能卖个好价钱。 车夫同样笑着点头,可是眼里的那点失望还是泄露了出来,他回到了自己的车上,半缩着身子,对面大剧院的歌声还在悠悠唱响,斑驳冷光打在他身上,在地上投下一道单薄的剪影。 余浮走了几步,回身指着一个转角,“你为什么不去那里呢?那儿风小。” 车夫有些受宠若惊,憨厚地笑了起来,眼尾满是岁月的痕迹,道:“那里人少哩。” 余浮走在街道上,四周大多为各型各色的娱乐场,为这座不夜城奉献着暄嚷,无不弥散着时代的韵味。 “夜上海,夜上海,你是一座不夜城……” “浮云散,明月照人来……” 他走着,这个点已经没有电车了,只有少数私家车如同爬行动物般匍匐于路面上,与他擦身而过。 他停了下来,垂着头踢了踢脚下的一块小石子,石子打在不远处的路灯灯座上,发出当啷轻响。 这里离家还很远,该怎么回去呢? 忽然,一道黑影停在了他身前。 余浮抬头看去,是一辆黑色的轿车,有人从副驾下来,正是那个叫做罗晰的人。 罗晰走到他身前,在看到他的衣服时不明显地一愣,旋即对他露出一个微笑,礼貌道:“陆少爷,老板让我送您回去。” 余浮知道他愣什么,他也不过是随口一说,那杜望亭还真就借了他一身衣服,说好的洁癖呢?男人都是大猪蹄子。 他对着罗晰高冷地颔首:“多谢。” 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快深夜了,开门的管家李叔给他打了个眼色,搞得他一头雾水,不过在他走进厅堂后就明白了。 陆家住的是一栋西式的小公馆,楼下一层是大厅,他走进去,却发现里面没点灯。 陆家人都睡得早,没点灯也正常,可当他乍然看到静静坐在沙发上的那个黑影后,吓出了一身白毛汗。 “回来了?”陆清怀的声音响起。 余浮:卧槽!大晚上的吓人,这人是有什么疾病吗? 两声清脆的击掌声响起,大厅里顿时亮了起来,开灯的下人躲开的速度太快,差点撞翻了旁边的花瓶。 这陆清怀是装逼上瘾吗?这他妈还是智能声控灯? 余浮:“系统,出来认亲。” 系统黑人问号脸:“什么?” 余浮:“跟你一样的装逼王者,那光芒,简直要晃瞎了我的48k钛合金狗眼。” “二弟,怎么不说话?” 余浮大大咧咧地往楼上走着,对他的问题置若罔闻,陆清怀怒了,快速走到他身前,挡在楼梯口,眼里几乎要喷出火光,压低了嗓音:“陆清止,平时你胡闹也就罢了,你今天是个什么意思,还找了外人来对付家里人?” 他赶到地点的时候人已经走了,饭店服务员告诉他说他二弟先来过了,饭菜也先上了,说是他的意思。 然后过不久他约的人就送来了口信,说是他们的生意做不成,让他去找其他人。 这陆清止平时就是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废物,除了会惹事外什么都不会,他也纵容着他,反正对他来说利大于害,等哪天老头子蹬了腿,要怎么发落他还不只是抬抬手的事? 可今天这件事就不对了,先不说陆清止是如何知道的,还能在他眼皮子底下搞小动作,若说没人帮着他,鬼都不信。 余浮一只脚已经踏上了楼梯,被陆清怀一条胳膊挡着路,今天所有的烦躁此刻都一起爆了出来,他不耐地蹙起眉,语声清寒:“对付你还用找人?你对我做过的事,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今天只是给你个教训。” 陆清怀眼睛一眯:“你怎么知道的?” 余浮瞪着他:“就是你身边……”他说到这里,立马闭上了嘴巴,露出个懊恼的表情,一副不小心出卖了队友的样子。 陆清怀高深莫测地看着他,下颌微扬,似乎是在判断他话中的可信度,末了扯嘴一笑,侧身让开路:“天晚了,二弟早点休息。” 余浮越过他,从他身边走过时耳边传来陆清怀低低的声音,带着威胁:“二弟还是不要告诉爹为好,爹年纪大了,容易伤身体,再伤了我们兄弟和气就不好了,是吧?” 他轻哼了一声,转身看去,陆清怀站在楼梯下,仰头看着他,脸上挂着标准的微笑,仿佛只是在交代小弟晚上睡觉要盖好被子不然会感冒。 他笑起来:“当然了,大哥。” 然而回过头后,他嘴角勾出讽刺的弧度,陆清怀这样的人向来自负,一旦认为有异,不论真假都会开始防备,等他猜忌完身边的人,他就有了可趁之机。 余浮躺回了床上,脱下来的衣服放在床头,他闭上眼,却怎么也睡不着,只觉得那衣服里带了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似木似麝,混杂了他自己的气味,缭绕在鼻尖,交织出一种令人微颤的躁意。 他翻了个身:“系统,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对我有意见,派的都什么鬼任务?什么【商业大亨的烦恼】?他那样的人,杀人如麻…哦不是,呼风唤雨,能有什么烦恼?” 系统:“任务都是由总部随机派送。” 余浮翻白眼:“你甩锅的技术倒是一流,有没有什么提示?” 系统:“无。” 余浮:“……”算了算了,不跟这坑比系统瞎掰扯,明天还不知道会有什么事呢?睡了。 夜半,迷迷糊糊中,一道声音在他脑中响起:“隐藏任务【商业大亨的烦恼】,任务进度10%。” 余浮眼皮动了动,他这是疯魔了吧,做梦都还梦见任务。 一夜好眠,余浮睡到了日上三竿,揉着眼睛下楼的时候,看到他爹并董氏坐在沙发上,那董氏眉眼间俱是笑意,保养的很好的眼尾都笑出了细纹,与他爹不停地说着什么,一边的阮氏依旧低眉顺眼,正在给陆清恬喂着什么。 听到脚步声,陆清恬最先转过了头,看到他,眼睛亮晶晶的,甜甜地叫了声“哥哥”,然后从沙发上跳下来,跑到了他身前。 余浮仍旧没什么表情,陆清恬对他咧开嘴一笑,缺了颗门牙的嘴里黑乎乎一片,她舔了舔牙齿,被舔到的地方白了一些,接着小手神神秘秘地递上来,道:“哥哥,好吃。” 余浮低头看着她,小不点还没他腰高,小手上有胖出来的肉窝,白嫩的手心放着一块金纸包着的巧克力。 看见了她眼里的期待,余浮心里叹了口气,冷着脸接了过来,随意地揣进兜里,抬手按了按她的脑袋。 董氏也看到了他,笑眯眯地道:“清止你起了,我们正说着你三妹呢,她就要回来了,你高兴吗?” 你高兴吗? 余浮:“……”我连她几个眼睛鼻子都不知道,高兴个鬼啊。 但他还是笑了起来,看了他爹一眼,缓缓道:“高兴,怎么不高兴。” 老头子看都懒得看他,自顾起身走了,他起的早,每天起来之后都要去外面转转,这败家子每次都要他溜完三圈鸟外加打完两套拳才会起,要是家里没了他,败家子上街讨饭恐怕都争不过狗。 余浮洗漱完,又囫囵吃了顿早饭,陆清恬一直黏在他身边,跟条小尾巴一样,他视而不见,正准备出门,李叔叫住了他。 “二少爷,你那天带回来的狗,要去看看吗?” 哦对,差点忘记了,他还有一条大明湖畔的狗子啊。 “带我去看看。” 李叔把他带到了后院,角落里已经搭了一个窝,那条狗子此时正闭眼躺在窝里,听到了他们的脚步声,耳朵动了动,警觉地抬起了头。 “哥哥,那是什么?”陆清恬也跟了过来,此时正躲在他身后,一手拉着他的裤子,一手指着前面的狗,眼里闪着好奇的光。 “是狗,很恐怖的,还会咬人,怕不怕?”他吓唬道。 陆清恬“嘤”了一声,脑袋缩到后面,拽着他裤子的手紧了紧,但还是道:“哥哥在,不怕。” 余浮心说小祖宗快别拽了,我裤子都要给你拽掉了,于是拍了拍她的脑袋,傲娇地一扬下巴,纡尊降贵地道:“嗯,乖。” 他牵着陆清恬走了过去,蹲在窝边,狗子伤还没好,恹恹地趴在窝里,脑袋抬了起来,一双湿漉漉的眼睛看着他们。 它呜呜哼了两声,声音又低又细,余浮蹲着,一手横在膝上,一手屈起,手肘搭在那只手上,手掌堪堪吊在空中。 他看着那狗子,见它艰难地往前往前动了动,余浮以为它是不舒服,正想问李叔这狗的情况到底怎么样,却突然感到手心里一暖,有个毛茸茸的东西蹭了上来。 余浮垂眸,他吊在空中的那只手掌下,狗子将头探了过来,试探般地蹭了蹭,他竟在它目光中看出了些讨好和小心翼翼,于是他软下手掌,轻轻地、安慰般在它头上抚了抚。 杜宾本是种聪明又骄傲的犬类,可看它现在的样子,以前一定是受到了很多伤害,才会这样去讨好一个,它认为对他好的人。 陆清恬也蹲着,此时看到这幕,眼睛瞪得圆圆的,“哥哥,我可以摸摸吗?” “可以,不过要轻一点。” 陆清恬开心地笑了一声,小心地把手伸了过去,她轻轻抚了两下,高兴地眉毛都快飞了起来。 “哥哥,它有名字吗?” “大福。” “它的毛好滑啊,摸着好舒服。” “哥哥,你看它的眼睛怎么湿湿的,是哭了吗?” “嗯,它以前遇到了坏人。” “啊,这样啊。” 陆清恬有些难过地嘟起小嘴,轻轻地把狗子的头抱进了怀里,抚着它的背,道:“大福以后不怕了,有哥哥在,他会保护我们的” 大福温顺的由着她抱着,动物天生就能敏感地察觉人们的善意,余浮沉默地看着,目光幽深起来。 而另一边,陆清怀坐在办公室里,听着下属的汇报。 他眉头皱的死紧,仿佛听错了般,难以置信地问:“你说什么?送陆清止回来的是‘那位’的车?” ※※※※※※※※※※※※※※※※※※※※ 陆清怀:“我的弟弟傍上了大款。” 文中出现的两首歌,第一首大家应该都知道,是《夜上海》,第二首是《花好月圆》,演唱者都是周璇,且都是在1940年后出现的,文中(1930年)提前出现了,因为这两首歌实在是太有那个年代的韵味了。 民国纨绔的自我修养(七) 好啊,他这弟弟长本事了,什么时候搭上的那尊大佛,他这个做哥哥的可是一点都不知道呢。 说起来那杜望亭可算是近几年上海滩的风云人物,他的父辈原本是清朝贵族,可后来遇上些动乱,杜家几乎一夜败落,生逢乱世,败落的显贵之家不知凡几,人们也不过在茶余饭后唏嘘一番,便很快被湮灭在历史的尘埃里。 杜家死的死散的散,留下年幼的杜望亭和寡母,家徒四壁,一朝凤凰变成鸡,自是受尽原先眼红者的欺凌,到他十二三时,他娘一根绳子把自己吊死在了门房里,那时他都还只是个裁缝铺的小学徒。 没有人知道这些年来他身上到底发生过什么,但以他一向雷厉风行,从不心慈手软的做派,想也知这人定是见惯了尸山血海。 陆清怀有些烦躁,要是别人那还好说,但是这杜望亭他就有些没谱了,他实在是有些想不通,上海商业的半壁江山几乎掌握在他手上,陆家虽殷实,但和他也没法比,何必向陆家伸手? 他想起昨晚陆清止的话,那蠢货一向藏不住心事,既然这样说就表明他身边有人吃里扒外。 陆清怀手无意识的翻着面前的文件,眸色幽幽,半晌睫毛微微一动,眼里恢复了神色,拿起笔在纸上写着,装进信封再唤来秘书让他帮忙送出去,他往椅背上一靠,目光瞟到桌面上的合照,露出点温情的笑,这丫头要回来了。 余浮这段时间每天都出门,流连于各大欢乐场,纨绔人设塑造的非常勤勤恳恳。 不过这一次,他遇到了熟人。 余浮看着端着酒杯站在自己面前的不速之客,挑了挑眉:“杜老板,好巧。” 杜望亭将酒杯放在桌面上,指了指他对面的位置,微微一笑:“介意吗?” 余浮想我介不介意重要吗,你杯子都放下了我还能赶你走?他可没忘记前几天黄浦江里捞出了好几具尸体,样子那叫一个惨。 他勾起一边唇角,不冷不热道:“能和杜老板一起喝酒,是我的荣幸。” 杜望亭无视掉他眼中的拒绝,心安理得地坐了下来,招手唤来服务生:“把我的酒拿过来。” 余浮看着服务生给他倒上酒,暗红色的酒液流淌在高脚杯中,在他匀称修长的指间缓缓晃动着,酒吧昏暗的灯光下,漾出些奇异的流光。 杜望亭举杯抿了一口,喉结微动,伸出舌尖轻轻舔了舔唇边,长眸一弯,透出种愉悦的满足感。 余浮突然觉得有些躁,他微微蜷了蜷手指,看着杜望亭手里的酒杯,莫名地也想尝尝那酒是什么滋味。 杜望亭注意到他的视线,很是善解人意地问:“想喝?” 余浮差点就要点头了,可还是高冷地把头偏向一边,拿起自己面前的酒,狠狠灌了一口。 喝的急了,他有些上头,觉得似乎脑子里荡进了条小船,晃晃悠悠的,但目光却异常清醒。 看着杜望亭似笑非笑的目光,余浮磨了磨后槽牙,撇嘴:“别了,您的酒我可不敢喝。” 杜望亭低低地笑了起来,在酒吧的背景乐中有些朦胧,“那我的衣服什么时候还?” 余浮不可思议地睁大了眼,急道:“系统系统,这人是不是出什么问题了?”说好的洁癖呢,别人穿过的衣服他还会要?早知道… 系统老神在在:“从医学上来看,他的身体指标一切正常。” 于是余浮觉得自己真的有点醉了,脑子昏昏沉沉,没经过大脑思考就冒出来一句:“我的衣服不也还在你那?” 闻言杜望亭的目光更深邃了,像一潭深不见底的海水,如浓墨漆黑间夹杂了点点蓝色泠光,再又有笑意破水而出,泛起深深浅浅的涟漪,他一手托着下巴,别有深意地道:“别担心,我会让人送过去。”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余浮觉得再喝下去就真的要醉了,便告别了他。 已近傍晚,天边的火烧云翻卷出绯色波浪,层层叠叠洒下暖色余晖,余浮晃了晃头,绕到酒吧后面去寻他寄放在那里的狗。 大福的伤差不多痊愈了,整条狗恢复了生机,此刻见他远远走来,打了鸡血一般,又是欢叫又是蹦哒,余浮见他它疯狂地扭着臀,要是它有尾巴一定会摇到天上。 他吹了声口哨,走上前把狗绳牵在手里,避开大福的热切舌.吻,道:“回家。” 酒吧后面有条小巷,听李叔说过有条小路能通陆公馆,他便打算走路回去。 他牵着条威风大狗,四方步迈得四平八稳,狭路相逢的人无不面色大变,抖着小腿肚给他让路。 大福边走边嗅,还不忘翘起后腿在路边留下自己的气息。 忽然,不知道它嗅到了什么,低低啸了一声,疯狗似的冲了出去。 余浮猝不及防被它拉得一个趔趄,道:“喂,咋了?” 大福充耳不闻,边跑边发出呜呜的声音,他被它拖着狂奔,想不通遛狗的他怎么反而被狗溜了。 两条腿如何跑得过四条,何况还是赛犬出生,余浮跑得满头大汗直喘气,正要叫它慢点,却在拐过一个转角后,看到一群人正围着一个人拳打脚踢。 “小赤佬,偷东西偷到老子头上,给我打断他的手。” 大福狗从天降,狂叫着冲了过去,在余浮“诶诶诶诶”的声音中,扑到最凶的那个人身上,将人扑到了地上。 大福凶悍非常,两条前爪按在那人胸前,张着血盆大口,哈喇子流了他满脸,吓得他叫都叫不出来,躺在地上直打嗝。 同伙四散开,他打够了嗝,好不容易喘出口气,又惊又惧,嚎道:“站着干什么,快把狗拉开!” 众人看着那条大狗,想上前又不敢,一时间鸡飞狗跳。 “啊!它要咬我!” “这死狗,我一定要把它杀了吃了!” 余浮看够了戏,两根手指放在嘴边吹了个哨子,大福邀功般抬头看他,那样子就像是在说:“夸我夸我,我抓了只王八。” 几人这才发现余浮的存在,有个瘦高个儿顿时吓得小脸惨白,颤颤巍巍地道:“陆…陆二少爷,这是您的狗吗?劳您高抬贵手,让这狗撤了吧。” 余浮笑呵呵的:“好说好说。” 旋即对着大福招了招手,老父亲般疼爱的说:“过来,也不怕吃坏了肚子。” 几人的脸立马绿了。 看着他们落荒而逃,余浮看着地上的人,就是一个半大孩子,此时被打得头破血流,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他一手拉住狗,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伸出脚尖轻轻踢了踢:“喂,死了?” 地上的少年突然睁开眼,眼中的阴郁让他心里一跳,他稳住心神,啧啧两声,似讽非讽地道:“真惨。” 少年不做声,手脚并用地从地上爬了起来,一瘸一拐地与他擦肩而过,连半个眼角都没分给他。 余浮看人走远,这小子还挺酷,他喜欢。 他摸了摸大福的头,笑了声,道:“狗砸,做得好!” 他继续往家里走,感觉自己似乎空荡荡的,一摸口袋,惊道:“我钱包呢!” 想起刚才的少年,余浮瘪瘪嘴,委屈巴巴地道:“系统,这小孩子家家的怎么这么没有礼貌,不感谢人家就算了,还偷人家的小钱钱,那可是人家卖身换来的啊!呜呜呜呜…” 系统:“……”他之前在赌场视金钱如粪土的高尚品德被大福吃了? 他凄凄惨惨的回到家,李叔还以为少爷是遭了什么祸事,胡子都紧张得一抖。 “二少爷,你怎么了?” “没事。” 看他走路的脚步都有点虚浮,怎么看都不像没事,李叔也不敢问,忽然想起刚才有人送来的东西,便道:“二少爷,刚有人给你送来了个东西,就放在桌子上。” 余浮想起杜望亭说要给他些补偿,眼睛顿时一亮,李叔被他突然焕发出的神采弄得一懵,就见他拿着桌子上那个巨大的礼盒走了。 余浮回到房间里,把礼盒往床上一放,这盒子体积挺大,还有些沉,他嘿嘿笑了两声,姓杜的那厮动作真快,他才刚到家补偿就到了,看这样子东西还不少,真是太客气了嘿嘿嘿。 他也懒得找剪刀,现代时徒手拆快递的本领练得炉火纯青,三下两下就把盒子上绑的丝带撸下来了。 他期待地搓手手,眼里放着绿光,然而十秒钟后,房间里响起了震耳欲聋的骂声:“杜望亭我操.你大爷!” 盒子里装的都她妈是什么鬼?余浮一件件拎起来看,居然是各种款式的兔女郎服,黑的白的红的,一件比一件暴露,有的差点就只剩一层薄薄的网兜了。 里面还夹着张卡片,打开来,上面的字迹龙飞凤舞:陆少爷,嘉华的舞台随时恭候您的大驾。 余浮气得一佛升天二佛出窍,如果他能内视的话一定能看到燃烧在他胸腔里的熊熊火焰。 他这人毛病挺多,最神经的是越生气就越想笑,此时勾着边嘴角阴森森笑着,吓得系统赶紧扫描了一下他全身,看是不是有什么神经病毒入侵了他。 他笑够了,面无表情地把衣服收了起来,思考要怎么漂亮地回敬那厮,脑海里响起系统的声音:“隐藏任务【商业大亨的烦恼】,任务进度20%。” 余浮:“我他妈???!!!” ※※※※※※※※※※※※※※※※※※※※ “乖,”杜望亭指着自己的大腿,对余浮道:“来这里跳。” 余浮:“老子要□□你!” 没什么说的了,不然祝大家……光棍节快乐?(有小甜甜的当我没说)(*/w\*) 民国纨绔的自我修养(八) 余浮要炸了,第一次觉得任务进度上涨但他却一点也不高兴,什么玩意儿!那杜望亭的烦恼跟他有个鸟蛋的关系?他觉得自己一开始就被系统耍了,反正这种事也不是一次两次。 他冷静又冷静:“系统,咱聊聊。” 系统能感受到他情绪的变化,声音非常平静:“宿主,关于任务这方面,一切都由总部负责收集,存储在数据库中,由于数量过于巨大,传输过程中难免会导致任务的数据丢失,且分发的概率是随机的,接到不完整任务在所难免。” “刚开始的那几个世界可不是这样的啊,你这是套牢了我,就拔吊无情,跟渣男有什么区别?” 系统沉默了一下,余浮再听到声音时,竟变成了柔媚的女声:“宿主,你不要这么凶嘛,人家也会害怕的哟~” 余浮仿佛听到了自己鸡皮疙瘩噼啪爆裂的声音,头皮发麻,一口老血堵在嗓子眼里,只觉他就是一名英勇的圣斗士,后面追着无数个如花。 他深吸了口气,咆哮道:“我没让你转换语音模式!你给老子换回来!还有不要以为变成女的你就不是渣男了!” 系统的声音一秒恢复正常,似乎犹豫了一下,才道:“之所以这样,是因为最近总部的系统一直受到不明进攻,导致任务数据频繁出错,我现在也暂时无法查明出错的地方……” 余浮败了,还能离咋的,凑合着过呗。 他依旧每日出门,因着上次“纵狗行凶”的事件,不知道谁传的,说他上街牵着条狗,看谁不顺眼就直接放狗咬,还有个人被活活咬断了命根子,然后在以讹传讹下,他现在已经变成喂狗吃人肉的变态狂魔了,凶名上可致阳痿早泄,下可止小儿夜啼,现在街上的人遇到他都要自发躲出三米远。 不过这样一来也有好处,他要做什么坏事就更容易了,轻轻松松就不着痕迹地搅了陆清怀好几笔生意,听着脑中播报的任务进度30%,喜气洋洋,恨不得边走边扭秧歌。 当然光搅黄还是不够的,还是要想办法掺和进家里的生意里。 现在万福已不在他身边晃了,因为他是和自己接触最多的人,陆清怀一定会先怀疑他,而他也使了许多小手段让他爹知道陆清怀的作为,可奈何这便宜爹竟一点水花都没激起,果然是父子情深,倒显得他是隔壁老王家的。 陆清雅发的电报上说到家的日子就在这几天,故而那董氏一大早就开始叉着腰指挥这指挥那,家里忙成了一锅粥,给陆清雅打扫房间添置家具,又要给她准备新衣裳,天天往南京路的百货公司跑,后来又嫌现成的不好,让下人去请最好的裁缝师傅,等她到家了给她现做。 光这些也罢了,那董氏竟还在他没同意的情况下,悄悄地想把狗卖了,说那陆清雅胆小会吓着她,余浮当时就怒了,皮笑肉不笑地说:“董姨娘,四妹才六岁都不怕,三妹今年也十七了,你再娇贵地养着她,怕会将她宠得嫁不出去。” 董氏当时的脸是又青又紫,纵横交错。她在这个家里明着看是女主人,可陆老爷压根没把她扶正,所以她其实就只是个姨太太,陆清止当着那么多下人的面叫他姨娘,就是在提醒她的身份,相当于当面扇她大耳刮子。 而且她之所以会支持送陆清雅去留洋,也是因着他们尴尬的身份,现在的人家,虽不像以前那么看重嫡庶,但门第高的还是在乎的。 但陆清雅留了洋回来就不一样了,现在都提倡向西方学习,回来就是镀了一层金,就是名正言顺的淑女名媛,指不定多少人家上门来求呢。 可是人还没到家,这陆清止就口无遮拦地咒上了,她气得扯破了手帕,却又不得不忍,老爷还在这个家一天,陆清止这小畜生就能在家里多蹦跶一天。 除了余浮,整个家里都在为迎接三小姐做准备,他冷眼看着他们的布置,就差拉个大横幅:热烈欢迎陆清雅女士莅临陆宅。 这天他好不容易起了个早,就看到一家人都收拾得规规整整坐在大厅里,看他要出门,陆老爷没好气地问:“去哪儿?” 他打着哈欠,脸上的五官没一个睡醒,懒洋洋道:“出去遛狗。” 陆家人都知道这二少爷的所谓遛狗,就是牵着他那条油光水滑的大黑狗混迹于各大赌场酒吧舞厅,顺便闯些祸,早上出去要晚上才回来,业务繁忙的紧。 陆老爷一听,手杖往地上一跺,喝道:“你大哥一早就去接你三妹了,你不去也就罢了,但今天你要是想出这个门,我告诉你,门都没有!” 余浮又打了个哈欠,哦了一声坐在沙发上,双眼无神,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 陆清恬又踱到了他身边,她今天穿了条红色的呢子裙,袖口有一圈白色的绒毛,头上扎了两个圆圆的发髻,一边吊了一团和袖口同色的绒毛下来,比年画娃娃还要可爱。 她看了看余浮的脸色,忽然伸出小手摸了摸他额头,柔软的小掌心一贴上,余浮就立马转开了头,不耐烦道:“你做什么?” 他语气有点凶,陆清恬被吓了一跳,眼睛里冒出了泪花,但还是认真地跟他说:“哥哥,恬恬每次不舒服的时候,娘亲就会这样摸我的额头,看看我有没有生病。” 事实上余浮都快哭了,他哭唧唧地喊着系统:“系统,救我!太可爱了叭,我血槽快空了!” 系统不为所动:“注意人设。” 他冷着脸把陆清恬抱上了沙发,就坐在他旁边,看她颊边还挂着一边泪,皱着眉头,可摸遍了身上也没摸出手帕,便别扭地伸手在她脸上揩了揩,撇嘴嫌弃道:“脏死了。” 一边看着的董氏都快把牙咬碎了,她斜了眼阮氏,这女人看着跟她的名字一样软弱,毫无心机,但谁知道她心里藏着什么鬼,教出来的女儿从小就是个小狐狸精,还是她的女儿端方大气。 这一坐就坐了许久,久到余浮从打哈欠进化到打呼噜,其实周围很吵他根本就睡不着,打呼噜只是故意气他们的罢辽,只是到后面他每打一声陆清恬就笑一次,存着份逗她的心,他越打越起劲,还各种花式呼噜换着打了一遍,就差来个花腔女高音。 整个大厅里反而安静了下来,就只剩呼噜声和孩童清脆的笑声诡异地交织在一起,陆老爷当听不见,董氏气得可以说是印堂发黑了。 陆清雅进门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么奇怪的一幕。 她跟在大哥后面,一进大厅就觉得气氛有些奇怪,居然没有人过来迎接她。 陆清怀清咳了一声,董氏听到声音,终于把瞪在陆清止身上的目光收了回来,她看到朝思暮想的女儿,连忙从沙发上站起来,笑着迎了过去。 “雅雅,你回来了。” 陆清雅穿着一身时髦的洋装,头上歪歪戴了顶网纱帽,手上还戴着薄薄的白色蕾丝手套,十足的淑女名媛气息扑面而来,乐得董氏合不拢嘴。 陆清雅看着走过来的董氏和陆老爷,笑得十分开心,她热情地拥抱了他们,一人来了个贴面礼。 “爹地,妈咪,我回来了,你们想我吗?” 陆老爷倒还好,见过世面,那董氏是个传统的妇道人家,一时没从那奔放的贴面礼中回过神来,好半天才说:“雅雅,你这是做什么?” 陆清雅捂嘴一笑,道:“妈咪,这是西方的礼节,见面都会这样。” 董氏原本以为女儿是去学了什么不三不四的东西,此刻一听是西方的礼节,顿时放松了下来,陆老爷在一边哼了声:“在外面我不管你,到家了就规规矩矩叫爹娘,家里不兴洋人那一套。” “爹…”陆清雅娇嗔了一声,转眼看到阮氏,甜甜地叫了声阮姨,又弯腰摸了摸陆清恬的脸,用手比了个高度,含着浓浓笑意道:“四妹,姐姐出国的时候你才那么点,一转眼三年过去了,都快长成大姑娘了。” 陆清恬睁着圆圆的眼睛看着她,没说话。 陆清雅也没在意,目光在后面巡了圈,终于看到了歪在沙发上哈欠连天的二哥,她仰头看过去,叫了句二哥。 没人回应,她又叫了一遍,还是没人理她,董氏脸上的笑都快挂不住了,她却丝毫不觉尴尬,轻轻走到他身前,笑眯眯地道:“二哥,困的话回去睡吧,天凉了容易感冒。” 余浮把眼睛睁开一条缝,眨了眨,眯起眼看她。 陆清雅,十四岁去了英国,性格开朗,为人圆滑,陆清止不喜欢她。唔,系统一贯的人物资料属性,非常简洁,简洁到让人想骂娘。 他慵懒地撑起身,带着浓浓鼻音道:“多谢三妹关心,那哥哥就先回去睡觉了。” 转身,上楼,关门,动作一气呵成,毫不拖泥带水。 陆清雅有些受伤地咬咬唇,但很快便笑意盈盈地转过身,道:“我给你们都带了礼物,还放在车上,要不要跟我一起去看看?” 不得不说她在把握人心这方面很有一套,送给每个人的礼物都十分合理恰当,连下人们都有份新奇的小礼物,不仅如此,即便是不待见她的陆清止,她都托了刘妈把礼物带去。 ※※※※※※※※※※※※※※※※※※※※ 系统娇滴滴道:宿主,你不要不理人家啦,下次一定给你安排个好点的胎投,你跟人家说话话嘛~ 余浮:救命啊!我求求你做个人吧! 民国纨绔的自我修养(九) 不过余浮只随意看了一眼就将东西放到一边了,华而不实,对他来说就是个占地方的玩意儿。 家里这几日都很热闹,人来人往,送东西的有,来给陆清雅做衣裳的也有。 余浮下楼的时候,正遇见馨裳楼的裁缝师傅上门,馨裳楼是上海有名的成衣店,手艺非常出彩,做出来的衣服往往合身又精致,不过价格偏高,但陆家家大业大,做几件衣服只是小钱。 此刻名手王裁缝正在一一校对尺寸,她是个长得很福相的中年妇人,眼里有生意人的精明,语言风趣又不至于令人生厌,逗得董氏直笑。 不过看到他,董氏就笑得没那么开心了,碍于外人在场,她还是勉强扯出了点笑,道:“清止,下月初是雅雅的生辰,我们准备在酒店里办个宴会,你过来量量尺寸,做身衣裳到时候穿。” 像是怕他不来,她又补了一句:“我们都量过了,就等你了。” 余浮脚一顿,见几人都看着自己,于是懒懒散散地转了步子向那边走去。 生意人都善于察言观色,王裁缝也不例外,她觉察到氛围尴尬,笑眯眯地站起来,口音很重:“哎呀夫人,侬福气覅忒好哦,小宁个个好卖相,老嗲啦!” 董氏笑了笑,陆清雅更是调皮地眨了眨眼,抱着陆老爷胳膊道:“当然了,还不是爹遗传的好。” 气氛稍微缓和了些,王裁缝拿着皮尺迎上来,余浮看到她鼻梁上戴了一副眼镜,两边的防滑链长长的拖着,看清他的长相后,眼睛亮了亮。 余浮抬起手方便她量,她娴熟地量着,还不忘夸他。 “侬长了老帅额,阿拉从没见过介登央的后生家。” 余浮厚脸皮的点着头全受了。 陆清雅长袖善舞八面玲珑,很快就在上海的名媛圈里混得风生水起,经常会带着新认识的小姐妹来家里玩。 余浮偶尔会遇到,有时候还会有胆子大些的女孩子特意来看他,毕竟他虽然恶名在外,人却长的不错,有些没见过的反而对他很好奇。 他也不在意,只要不妨碍他的生活,她们爱咋看咋看。 这天下午的时候阳光很好,照在身上暖洋洋的,余浮蹲在后院给大福洗澡,大衣随意地挂在一边。 这狗子哪里都好,就是洗澡就跟要它命似的,余浮亲自调好水温,还特意选了个好天气,结果在院子里和它你追我赶你是风儿我是沙地跑了半天,水都快凉了。 他恨恨蹲着,看着大福甩着条舌头在面前东蹦西跳,怀疑它杜宾的身体里实际上住了条二哈的灵魂。 余浮不得不使出杀手锏,这才把它按进了水里。 他挽着袖子,洗菜一样将大福从头撸到尾,边洗边跟系统闲聊。 “系统,河南路的那几家绸缎坊过几日应该就能到我手上了,福州路的银楼还差点火候,不过陆清怀最近解雇了好几个下属,包括一个丝厂的管事,我想办法一起弄过来。” “宿主,任务进度现在是38%,等这些完成后应该能到50%左右。” “嗯,知道了。” 他的声音并没有多高兴,这还只是开头,任务进度一开始都涨的比较快,但到70%后长得就很慢了,跟玩游戏升级一个套路。 他梢一分神,将将洗了一半,这傻狗就一个翻身,从水里站了起来,接着就是如旋风陀螺似的瞎几把乱甩。 水花四溅,余浮被甩了一头一脸水,薄薄的上衣几乎湿透了,有晶莹的水滴从他鼻尖流过,在金光的照耀下,反射出目眩神迷的泠光。 大福甩完还不算,竟然在地上打起了滚,余浮洗了半天的香喷喷狗子就变成了条泥狗。 余浮气死了,觉得现在的自己都快能喷出三昧真火来了,脑子里嗡嗡嗡的,仿佛有辆火车喷着烟从他一边耳朵进去,再从另一边耳朵出来。 他起身叉着腰正要骂街,就听到有哭声从后面传来。 他一愣,转身就看到一团圆滚滚向他滚了过来。 “哥…哥,呜呜…”陆清恬带着浓浓哭腔的声音让他又一愣。 他立刻蹲下,把陆清恬垂着的小脸抬起,她满脸都是泪水,眼睛通红,最刺眼的是两边脸颊上的红肿,已开始泛出青紫了,一看就是掐出来的。 余浮的脸立马一青,寒声问:“怎么回事?谁掐的?” 陆清恬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断断续续地说:“有个姐姐…三姐…带来的,三姐说…我…比她可爱,她就…捏恬恬的脸…痛…呜呜呜…” 余浮一听就明白了,真是日了狗了,他向来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可别人偏偏要来找他的不痛快。 陆清雅那话显然是居心不良,先不说她是不是故意的,就说陆清恬那么小的孩子,那不知死活的竟也能下那么重的手。 他单手把陆清恬抱起,略有些生硬地安慰了一番,沿途的下人见他脸色实在难看,大气不敢出,生怕点燃了他这一把烈火。 到大厅的时候,陆清雅正在和人说笑,笑声跟滚油似的,浇得余浮的火又涨高了三丈。 他脸色阴沉,目不斜视地抱着陆清恬上楼,把她交给刘妈,让刘妈给她上好药再抱下来。 等他下楼的时候,脸上已经是漫不经心的笑了。 余浮走到陆清雅她们对面的沙发上坐下,翘着二郎腿,一手搭在膝上,一手随意地捋了下额前的湿发,比捋头发还随意地说:“三妹,不介绍一下?” 陆清雅一时拿不准他的套路,但很快反应过来,笑着道:“这是丰氏银行的千金,丰二小姐。” 丰氏银行在上海金融界占了数一数二的地位,这陆清雅有手段啊,那么快就和人家打成一片了。 听他意味不明地“哦”了声,那丰二小姐有些坐不住了,补了一句:“叫我丰媛就行。” 她抬头直视前面的人,以前只听其他姐妹说陆家二少爷长得好看,今天见了真人,却是比她想的还要英俊,他就坐在那里,挽着袖子,衣服半湿不干,连头发都还在滴水,明明是极狼狈的样子,可在他身上就是有种特别的气质,大概是…又痞又帅。 丰媛脸圆圆的,眼睛也圆圆的,此刻面带薄红,倒的确是有几分可爱的样子。 只可惜余浮的字典里向来没怜香惜玉这个词,尤其是触了他忌讳的,他连人畜都不分,又岂会分公母? 于是他笑了一声,道:“丰小姐也很可爱。” 他没头没脑地说了这么一句,丰媛惊喜地抬头,而陆清雅则垂下了眸子,看不清里面的情绪。 余浮继续说:“不过你太胖了,圆不溜秋的,跟我家后院的夜香桶一样。” 这话可就非常毒了,丰媛其实只是脸上肉多,身材还是很好的,该凸凸该翘翘,而且他还说人家跟夜香桶一样,不就等于骂人是屎吗? 最气人的是他脸上的表情非常认真,认真地不像是在骂人,而只是在认真地建议你说我觉得你这样不ok。 你说气不气人?丰小姐的小脸都涨成猪肝色了。 陆清雅出来打圆场,她干干地笑了一声,说:“丰小姐你别介意,我二哥说话就这样,他没有恶意的。” 余浮想我不仅有恶意,我的恶意还非常满,我就是个行走的恶人。 正好刘妈抱着陆清恬下了楼,他把小姑娘接了过来,放在了自己身边。 陆清恬刚才哭得太厉害,此刻还有些收不住,微微地抽泣着,余浮摸了摸她的头,直勾勾地看着丰媛,道:“我这小妹从来就胆小,晚上睡觉做噩梦,经常梦见些鬼啊神的掐她脖子,如今被丰小姐这一掐,恐怕噩梦里又要添上一桩。” 他的声音并不迫人,可眼神却十分有压迫感,丰媛只觉他的目光如有实质般,压得她喘不过气,她脸色有点白,也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于是抿了抿嘴,皱眉不说话。 余浮见她沉默,嗤笑了一声接着说:“这样吧,两个选择,一你跟我小妹道个歉,大家好聚好散,二嘛,你让她掐回来,免得她晚上梦到你。” 他其实是瞎扯的,陆清恬晚上很乖从不做噩梦,他就是简单的嘴毒,说人家跟鬼一样恐怖。 天道好轮回,不久前别人还逼着他道歉呢,今天就轮到他来逼别人了。 丰媛的脸是又青又白,她从小被娇惯着长大,还从没跟人低过头,不过让那小孩子掐回来她更加做不到。 余浮有耐心地等着,陆清雅看不下去了,道:“二哥,她不是故意的,你何必为难一个女孩子,一点绅士风度都没有。” 余浮冷笑了一声,这陆清雅从一开始就是在挑事,他转脸面向她,讥讽道:“我不像三妹留过洋,大字不识几个,自是学不会所谓的绅士。” 丰媛顶着他冷飕飕的目光,衣袖下的手紧紧地握着,胸脯剧烈起伏,最后咬着牙,从齿缝里挤出了句轻轻的“对不起”。 余浮不是没分寸的人,见好就收,脸上的阴霾瞬时间散去,还又连夸了丰媛好几句真可爱,抱着陆清恬就上楼了。 陆清雅看着丰媛几乎是哭着出的门,望着楼上的某个方向,心里笑了声。 此时在这座城市的另一边,罗晰正低着头跟前面的人汇报这段时间的消息。 “老板,陆少爷暗中买了几家商铺,就在他自家的绸缎行旁边,看样子是打算抢自家的生意。” 对面的人正聚精会神地看报纸,没给予一点回应,他早就习惯了,自顾说下去。 “还有,陆大少爷的公司出了点问题,似乎也跟他有关……” 他大致讲了下最近的发现,杜望亭慢慢把报纸放在了一边,目光悠远,屈起食指无意识地敲打着桌面,桌面上放着一张请帖。 半晌才听他道:“唔,继续注意着,必要时你们暗中帮衬一二。” 罗晰扶了扶眼镜,点头道:“好的老板。”他正要出门,忽然想起件事,看了桌面上的请帖一眼,问:“老板,这生日宴,您…要去吗?” 以往遇到这种老板一定是不去的,发请帖的人也清楚,只不过还是要意思地发一下,来不来都无所谓。以前老板最多让人送个礼过去,现在就不一定了,他这么关注那陆家二少,这次恐怕要破这个例。 果然,老板很干脆地就回答了他,“帮我选个礼物,到时候我带着过去。” “隐藏任务【商业大亨的烦恼】,任务进度30%。” 余浮正打算睡午觉,忽然听到脑海里的声音,他莫名其妙,怎么还什么都没做就又涨了?那杜望亭的烦恼到底是什么?真是男人心海底针! ※※※※※※※※※※※※※※※※※※※※ 杜望亭:“老婆真可爱,要怎样才能把他搞到手呢?在线等,挺急的。” 馨裳(chang,二声)楼。方言我真的已经尽力了,你们不要嫌弃我嘤嘤嘤嘤,点一下收藏8,你们都是超级无敌小可爱!(*/w\*) 民国纨绔的自我修养(十) 日子过得很快,转眼陆清雅的生日就到了,陆家人已提前去了酒店,就剩余浮一个人还在家里磨蹭。 他慢悠悠地换着衣服,就听到司机李顺在外面疯狂地按喇叭。 李顺是李叔的儿子,很稳重的一个人,现在喇叭按的那么不稳重,就表示宴会快开始了,催着他去呢。 路上人很多,李顺车技了得,硬是从熙熙攘攘脚跟磨脚跟的路上,风驰电掣般漂移着杀出了重围,到酒店的时候,宴会正好开始。 陆家人都站在一起,最中间的陆清雅盛装打扮,微扬着下颌,笑颜嫣然姿态优雅,十分之名媛淑女。 余浮在陆老爷的瞪视下慢条斯理地走了过去,站在最后头,打着哈欠听董氏言笑晏晏地跟人寒暄客套,陆老爷时不时插上一两句。 来的大多是与陆家有生意往来的人家,也有一些上海滩的名人,陆家的生意现在如日中天,大家也愿意给他们这个面子。 余浮插着兜,目光乱瞟,看到了自己要找的人,不着痕迹地打了个眼色,然后又开始两眼放空。 过了一会儿,有个人从门外进来,径直走到陆家人这边。 陆清怀西装革履,梳着整齐的大背头,眼中的阴霾在看到妹妹后烟消云散,他对着陆清雅抱歉一笑,道:“雅雅,抱歉,刚才公司临时出了点事,哥来的晚了些。” 陆清雅故作气恼地一偏头,娇嗔道:“我的生日宴都来迟,该罚,一会儿你多喝几杯。” 陆清怀笑着点头:“好,一会儿寿星亲自给我倒。” 董氏眼里有些担忧,看着儿子眼下的青黑,拉着他问要不要紧,一定要注意身体,陆老爷看了一眼,没说话。 陆清怀安慰完董氏,往余浮这里错了一步,余浮听到他的声音传来,在吵嚷的寒暄声中不是很清楚 “二弟,好玩吗?” 余浮一脸莫名其妙的看着他,挑眉:“你在说什么?” 陆清怀哼了一声,不再看他。 最近公司里出了很多岔子,又有好几处商铺遭到了同行的恶性竞争,忙得他焦头烂额,他总觉得与陆清止有关,但又不太确定,一来陆清止一向没什么本事,最近也只是在各种欢乐场混日子,二来他派人查过,跟他竞争的商铺大多在一个叫何无涣的名下,只是这何无涣是何方神圣,怎么以前听都没听过。 他之前也怀疑陆清止是不是与杜望亭有什么关系,但查探了许久,两人的交集似乎只有那次陆清止坐他的车回家,其他的却是什么都查不到了,况且杜望亭行事作风向来雷厉风行,要是想让谁不好过,保准他连后路都没得走。 陆清怀又看了眼陆清止,见他插着兜,领带系的松松垮垮,眼皮耷拉着,一副随时可以睡过去的样子,他按下心里的疑虑,专心与董氏招待客人。 余浮看起来双目无神,思绪不知道飘到了第几重天,可实际上他跟系统正聊得热火朝天。 “系统,我刚刚大致看了一下,好多帅哥美女啊,我这后妈是打算连相亲宴一起办了吗?” “还有更帅的,想看吗?” 余浮眼里闪过小火苗:“有多帅?比何无涣那厮还帅吗?” 系统十分之鄙夷:“你还好意思提人家,往人家喝的药里加料这种事你都做得出来,光没杀了你这条就够立地成佛十次。” 余浮嘿嘿笑了两声,厚颜无耻道:“我这不是为了帮他吗,人阿绯姑娘等了他多少年,这死脑筋就是不开窍,啊…胸前的红领巾是如此的鲜艳明亮!” 系统又沉默了,想起最后那幕,不开窍的人到底是谁啊?然他最终也没说出来,不咸不淡地说了句:“对,你最电你是光你是唯一的智障。”然后话音一转,“更帅的来了。” 余浮这才回过神,发现周围纷杂的声音小了很多,而大多数人的目光都聚在了他们这边,更准确一点,是聚在他们前面的那人身上。 杜望亭一身简洁大气的深色西装,短发清爽利落,没有梳成时下最流行的大背头,俊美至斯,犹如光从天降,只是站在那里就能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他只是点了点头,没有过多的寒暄,却叫董氏紧张得差点厥过去,接礼物的时候手都是抖的。 陆老爷虽面不改色,但心下却不解,这人向来不参与这种宴会,他们发请帖时也没想着他能来,怎会给他们这么大的面子?虽然面上有光,但易招小人妒忌,于生意人家来说,妥也不妥。 陆清雅出国之时也曾听说过杜望亭,但那时的他远没有现在出名,故而也未过多关注,此时见这人长得非常顺眼,便露出最甜美的笑,正要上前打个招呼,那人却只微微向她点了个头便入了席,她有些尴尬,但仍然微微弯了修长优美地颈项,若无其事地勾着董氏的手臂,唇角翘起恰到好处的弧度。 余浮注意到杜望亭走开时似有若无地看了他一眼,自打他知道兴洪赌场的老板是杜望亭后,一旦身上没了钱,就要去那赌场里走一遭,他现在大半的家底都是从兴洪挣的,杜望亭也没找他算账的意思,真是越来越看不懂这个人。 这宴会办的很有排场,酒店很大,地上铺了华丽的地毯,以鲜花在大厅中间别有心裁地圈出块空地,此刻正有人邀了同伴,伴着悠扬动人的乐曲跳起了舞。 余浮演够了一家人相亲相爱的戏码,刚落座不久就随意扯了个借口离席,他随意在人群中走动着,大多数人都在忙着联络感情,并不会注意到他,与某人擦身而过时,悄悄将一团纸塞入了那人掌心。 他来到宴会厅后面的独立卫生间里,为了匹配这酒店的格调,连厕所也设计的非常财大气粗,古典华丽的墙纸上挂着精裱的油画,近乎赤身裸体的美人跃于画上,极富美感的艺术手法让人浮想联翩,连天花板上垂下的琉璃吊灯发出的暖光都暧昧起来。 只不过余浮向来是不解风情的,他检查了里面所有能藏人的地方,这厕所设计得很繁复,除了外面的门,里面还有一个小隔间,隔间里是一个抽水马桶,他确认没人后,将角落里正在维修的牌子挂在了门上,把门虚掩,然后进到了隔间里。 一分钟后,余浮听到有人推门走了进来,他从隔间下面的缝隙里看到了双皮鞋,踌躇了几步,似乎是在寻找什么。 他心里一喜,人来了。 等人稍微靠近些后,他把隔间门推开个缝,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人拉了进来。 他把门关上,回头看向那人。 那人猝不及防被他拉了进来,狭小的的空间给人以莫名的压迫感,他看着余浮,喉结滚动,一时间有些紧张。 余浮一屁股坐到了马桶盖上,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刷刷写了几行字。 蒋回接过纸,看了半天,眼睛几乎要怼到纸面上,才从那狂放不羁的狂草中分辨出每个符号对应的是什么字:放松,我也不想在这种地方的,没办法,我最近总觉得有人在监视我。 蒋回吸了口气,鼻尖全是熏香的味道,很清新,只是尾调却有些隐隐约约的甜腻,在这样的卫生间里显得分外诡异。 接过笔,他回道:监视?是你大哥吗? 余浮:我一开始以为是他,但后面发现不是,他没那么大本事让我抓不住一点影踪…先不管这个,我要的那批货你弄到了吗? 蒋回:货源是找到了,可怎么运进来是个难题,又要走陆路又要走水路,上海做货运的就那么几家,这几年来又不太平,需要有人做保,不然没哪家愿意冒这个险。 余浮有些头疼,陆清止作为一名标准纨绔,逢场作戏的狐朋狗友不少,真情假意一眼就看的出来,且他得罪的人多,不小心被人捅了刀子都不知道,就连眼前的人也只是因为利益关系而合作,也许哪天把他卖了也不一定。 他想了一下,写道:你有认识的靠谱的人吗? 蒋回撑着下巴似乎是在思考,好半天才在纸上写写又划划,纠结来纠结去,到余浮手上的纸都快被揉成了手纸,上面写道:不然…你可以去试一下杜老板,上海做货运的大都跟他有故,他为人诚信仗义,可以信得过。 余浮嘴角抽了抽,大佬是能随随便便给人做保的吗?况且他们之间啥关系都没有,人家凭啥帮他?还有那个他一想起来就牙酸的诡异任务,兔女郎事件后他又一气之下在他那里捞了不少钱,欠了一屁股债,人家还没找他麻烦,他做甚上赶着找死。 最重要的一点,不光是因为系统的警报,他心里一直有个隐隐的声音,那个人很危险,不能靠近。 他有些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咬了下笔头,写:我再想想。 余浮等蒋回先出了厕所,算着时间回到了宴会厅,他刚坐下吃了口菜,就有人走到了他这桌。 他边夹菜边抬头看了一眼,在看到对面的人是杜望亭后,手微微顿了顿。 这人是闲着没事干还是吃饱了撑的?又或者是来讨债的?算了算了,管不了那么多,先吃饱再说。 于是他筷子都没停,一副视若无睹的样子。 杜望亭也没有要和他搭话的意思,就那么垂眸坐着,偶尔抿一口酒,高冷的周围人都不敢跟他说话。 余浮吃的差不多了,擦擦嘴打算开溜,又有人走了过来。 丰媛一脸笑容地站在他面前,旁边是表情略微僵硬的陆清雅。 丰媛脸蛋红扑扑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余浮挑高了眉,心情十分荡漾,这、这这场景是如此的熟悉,跟阿绯姑娘第一次见何无涣那厮时一样,活脱脱一个春心绽放的小姑娘。 果然,春心绽放的小姑娘一开口就十分硬核。 “我喜欢你,可以请你跳支舞吗?” 丝毫不扭捏,丝毫不作态,就是那么直接。 陆清雅非常郁闷,她本来想让丰媛记恨陆清止,为什么跟她想的完全不一样?这位姐妹当时可是哭着出去的,本以为她回家一定会跟家里人哭诉,然后找陆清止的麻烦,可到头来她的一片苦心竟是错负了! 余浮还没回答,对面的杜望亭却忽然抬起头,淡淡地看了丰媛一眼,莫名的,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此时的心情太过荡漾,那眼神居然给了他一种自己老婆被别人调戏了的,夹杂了不满与威胁的,让流氓想要拔腿就跑的威压。 我一定是世界穿多了,连脑子也穿瓦特了。 ※※※※※※※※※※※※※※※※※※※※ 兴洪赌场里: 罗晰擦了擦额头的冷汗,道:“老板,那位又来了,赢了……很多钱。” 杜望亭眼皮都没动,将手里的杂志翻了一页,随意道:“多少?” 罗晰用手比划了一下:“这么多。”看到老板好像无动于衷,便又悄悄地将手上的距离拉大了一丝丝。 杜望亭眼睛一眯,嘴角勾起,小声道:“真厉害…” 罗晰偏了偏头:“什么?” 杜望亭把杂志放下,一脸严肃:“唔,那一定是你们太菜了,多找几个人陪他玩,下次再输那么多就由你们自己掏钱。” 民国纨绔的自我修养(十一) 丰媛恋恋不舍地离开了,余浮被自己脑补的诡异想象噎到了,再也吃不下去。他悄悄看了杜望亭一眼,见他依然是垂着眸,仿佛刚才的那一眼只是幻觉。 余浮心里其实很不解,无论是那个莫名其妙的隐藏任务,还是杜望亭对他这不可捉摸的态度,都透着说不出的古怪,他想问大佬为什么那么关注自己,可人家根本就看都没看他,问出来倒显得他自作多情。 他心里突然有些烦躁,草草地又塞了两口,起身便准备开溜。 乍一离开酒店,一股冷风就扑了他满怀,现在是12月初了,天黑得有些早,酒店在黄浦江畔,周围万国建筑群静静矗立着,暖色的灯光照不暖异国他乡的寒冬,巴洛克风格建筑的顶端,旌旗被风吹得猎猎作响,凭添一股子张扬跋扈的喧嚣。 他披着件大衣,随意将围巾裹了一圈,脑子清醒了不少,便边闲逛边想着接下来要做的事。 余浮想得出神,忽觉自己的衣摆似乎被人轻轻拉了拉,他低头看去,一个小姑娘怯怯地站在他身边,跟陆清恬差不多的年纪,脸蛋被风吹得红通通的,干燥的皮肤起了皲裂,身上裹了件灰扑扑的旧夹袄。 见余浮看她,她不自觉地缩了下,却还是鼓起点勇气,将手里的篮子举了起来,眼里满是小心与期待地道:“先生,买花吗?” 他顿了顿,“买。” 小姑娘的眼睛亮了起来。 她的目光实在是太亮,倒映出余浮身后的光怪陆离,他不小心就被烫了一下。 摸了摸身上,幸好出门前带了些钱,他把钱放到小姑娘手里,道:“全要了,够吗?” 小姑娘开心地笑了起来,眉眼弯弯,嘴上的皲裂被撕裂,疼得她抽了下嘴角,却还是高兴地道:“够了先生,太多啦!”说着想要把多余的还回来。 余浮按了下她的脑袋,将围巾摘下来乱七八糟地给她围了几圈,眯眼笑道:“我很喜欢你的花,你快回家吧。” “嗯!” 小姑娘的背影远去,余浮看着手里的花,不知道是什么品种,细细地扎成几束,花朵小小的,不惊艳但气味很香。 他晃晃空空如也的口袋,有电车从他身边驶过,衣着摩登的女郎从车里探出头来,余浮耸耸肩,今天又要走路回去了。 回家要穿过小半个黄埔区,走小路的话会快一些,余浮越走人越少,看着两边漆黑的巷道,便开始后悔今天出门的时候没有带上大福。 不过好在就这段路黑一点,再往前些就会有光亮了。 余浮插着兜,又开始跺起了他的四方步,不紧不慢地往前走,可没走多久,他就觉得有些不对劲。 以他这么多年来多次死里逃生的经历,七拼八凑出来个危险第六感,这里似乎安静的过了分。 “系统,有问题啊。” “什么?” “这里怎么没有人,之前无论多晚总还能遇到一两个的。” “别担心,你马上就能遇到了。” “嘿你……”余浮还没说完,果然就听到了巷道另一头传来的脚步声。 余浮心里突了一下,他就快走到头了,就那么一条道,往回走根本来不及,不过他自问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反正就算是遇到危险,到最后关头系统也总有办法不会让他死,,便硬着头皮泰然自若地继续走。 他走到巷口的时候,正好与一拨人对上。 那群人全穿着黑色的衣服,从肩膀到后背似乎是有什么图案,被巷口的灯光照着一闪,他们也看到了余浮,眼光在他身上巡回了一周,而后又若无其事地转开,往另一个巷子里走去。 余浮也当做没看到,专心致志地走着自己的路。 又是一条漆黑的巷子,他叹了口气,开始怀念起现代的路灯,不知道这个任务完成后,坑比系统又会派什么奇葩任务给他。 余浮碎嘴婆似地碎碎念着系统的十大罪状,系统就跟老僧入定了一样,无论他说什么都不还嘴,他兴致缺缺地踢着石头玩,这一下踢得太过用力,石头骨碌碌弹到了巷子旁的一个小岔道里,里面乌漆嘛黑一片,而石头就如石沉大海一般,再没有发出声音。 余浮的心也跟着沉了沉,石头落地的话怎么说都会有声音,除非那里面有人。 他屏住呼吸,喉咙不自觉地吞咽了一下,抬起步子,一点点向那里靠去。 待走近了些,还没来得及看清,一只手突然卡上了他的手腕,接着另一只手袭来,蒙住他的嘴,将他拉入了黑暗中。 卧槽! 余浮感到自己的后背抵到了什么上,根据触感可以判断出是人的胸膛,而他被人圈在怀里,耳畔是那人略微急促的呼吸。 夭了个寿!他这是遇到打劫的了?劫财还是劫色啊? 那人察觉到他的挣扎,低头贴着他耳朵低声说了一句:“别动。” 有丝丝暖气喷在余浮的耳廓上,带起鬓边的碎发轻轻撩在耳边,痒痒的,有种奇妙的毛茸茸的触感,他不自在地偏了下头,心里却松了下来。 是杜望亭。 余浮停止了挣扎,两道呼吸交织在这狭窄一隅,竟生出些莫名的暧昧,他感受到杜望亭肌肉的紧绷,想起刚才那拨人,大佬这是落单被仇家盯上了? 可是他拉着我干啥?老子要回家啊嘤嘤嘤! 嘤嘤怪余浮刚嘤完,就听到一阵脚步声靠近,他又吸了口气,看着一群人从他们身前不远处跑过,气还没有放下,就看到最后一人停了下来,似是有些疑惑地向他们的位置走了过来。 余浮被推了开来,适应了黑暗的眼睛只看到暗影一闪,电光火石间听到咔嚓一声轻响,那人都没来得及哼声就倒在了地上。 杜望亭从推开他,拉人,到扭断脖子,一套动作下来也不过三秒,果真是作恶多端杀人如麻! 作恶多端的人没意识到面前人已经给自己定了罪名,他拉起余浮的手腕,这个岔道后面是堵死的,不能多待。 对方发现了同伴的尸体,搜查的愈发仔细。 余浮被杜望亭拉着,在这九曲十八弯的杂巷里弯来绕去,这里的巷子太复杂了,不小心就容易与那伙人狭路相逢。 他们绕进了一户人家的院子,屋里是黑的,大概是主人还没有回家,庭院里晾着一排排布匹,被风卷起层层波浪,院周零星摆着巨大的陶缸,应该是一个染布作坊。 他们刚进去就有人跟了上来,两人蹲在一口大缸后,听到了子弹上膛的声音。 千万不能让他开枪,不然所有人都会被吸引过来。 那人非常谨慎,边走边撩起翻飞的布匹,走到每口缸前,仔细检查了才走向下一口。 脚步声已经到了他们身后,余浮活动了下手腕,许久没练了,不知道速度还跟不跟得上,他抬起头,正好看到那人握枪的手,正要出手,却有人速度比他还快。 杜望亭迅速握住那人的手,另一只手拉起一块布,迅雷之势将他的脸缠了起来,接着手腕一翻,骨折声起,再从袖中滑出把匕首,往他颈间一刺,动作利落干脆,鲜血从布匹中沁出来,那人浑身一颤就没了气息。 他捡起那人的枪扔给余浮,带着他继续与那群人你躲我藏。 对方人似乎越来越多了,有时候紧邻着的巷道里全是纷杂的脚步,幸运没有持续太久,他们刚转过个弯,就和一小队人碰上。 为首之人反应很快,率先举枪攻击。 两人动作迅捷的闪避,杜望亭侧身时,握枪的手以一个几乎不可能的角度开枪,将那人一枪毙命。 “走!”他喊了一声,拉着余浮拐向另一条路。 后面的脚步声和开枪声如影随形,余浮甚至能听到子弹划破身周空气的尖啸。 余浮有个世界的身份是警察,枪对于他来说并不陌生,于是两人一路跑一路回击,寒夜的风刮得他耳朵生生的疼,嗓子干涩,脑中轰鸣着,来不及思考自己为什么忽然被卷进这样一场厮杀。 杜望亭枪法很准,几乎每次开枪都能听到后面传来的惨叫,他的胳膊不慎被子弹擦过,衣袖破裂,划出一条长长的血痕。 余浮不动声色的转开眼,举枪射击,杜望亭身后响起一道惨叫,有人捂着腿倒了下去。 杜望亭看了眼那人被打中的地方,唇角勾起,露出个不明意味的笑容,在他沾了斑斑血点的脸上,透出一种瑰丽的妖冶来。 余浮知道他笑什么,即便是在这些不知道是虚拟还是真实的世界,不到万不得已,他从不会轻易杀人,因为一旦开了头,倘若他的认知出现错误,就会很容易迷失自己,到时候他也许会变成个杀人不眨眼的,游离于万千世界的恶魔。 两人间有种奇妙的默契,配合着一次次躲开威胁,人太多,子弹用完了,余浮跟杜望亭拿了把短刀,握在手里比划了下,还算顺手。 他们躲进了一座老房子的缝隙里,这是挨在一起的两堵墙,距离太窄,他们面对面站着,余浮几乎是被杜望亭抵在墙上。 两人的胸膛剧烈起伏着,但还是尽量放低了呼吸声,余浮握枪的手有些麻,正想换只手拿,肩头却突然一重。 杜望亭的头贴在他颈间,温热的呼吸强势又无处可避地洒在他的肌肤上,一种突如其来的颤栗袭上他的心头。 他额角突突直跳,这人是有什么毛病! 他抬手要推开,杜望亭的手却缠了上来,嗓音嘶哑,几乎是咬着他耳朵道:“别动,我受伤了,给靠靠。” 他低吼:“靠你妹啊!你那点伤算个毛!” 奈何他的力气没有杜望亭大,被他紧紧禁锢着,只能由着他在自己颈间深深吸了口气,带着笑意的声音传进他耳中。 “你身上好香。” 余浮被他这黏黏腻腻的声音弄得一愣,第一反应是他从没有喷香水的习惯哪来的香味,好半天才想起大概是沾染了之前厕所里的熏香和小姑娘卖给他的花香…诶?花呢? 不对,这些都不是重点!他感到脖子上被什么柔软的东西蹭了一下,身体僵了僵,从头到脚立刻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这人是变态吗? 余浮怒了,头发几乎一根根竖了起来,他的手被人按着贴在墙上,动弹不得,心里骂了千万遍,这厮是讨债鬼吧,果然出来混早晚是要还的! 纷杂的喊声还在继续,余浮渐渐冷静了下来,鼻腔里满是对面人身上的淡淡血腥气,夹杂着一丝火.药的味道,他仰起头,天空如同一块深蓝色的幕布,铺卷风云,吞星蔽月。 杂乱的脚步声在他们不远处响起,他的心猛跳了下,握刀的手紧了紧,抬眸看杜望亭,虽然看不清,但余浮觉得他脸上的表情肯定是波澜不惊。 “这边,快,我刚刚看到他们往这里来了!” 听到这声音,那些人果然都往他们藏身的地方来了。 余浮蹙紧了眉,形式不妙啊,眼看最前面那人就要看到他们了,他全身肌肉绷紧,随时准备出手,突然,一阵枪声响了起来。 那群人瞬间倒了一片,接着模糊的呼声传来,听起来有些熟悉。 余浮仔细分辨了下,这是杜望亭那个鸭舌帽手下的声音! 两方人马交起了火,密集的枪声夹杂着惨呼激烈地打响,余浮心里的石头终于落地,正要混水摸鱼溜之大吉,手腕上又是一紧。 他的耐心真的要用完了,有些恼怒地道:“干什么?” “等一下。” ※※※※※※※※※※※※※※※※※※※※ 杜望亭柔若无骨(不是)地靠在余浮肩头,软绵绵道:“人家受伤了,要小哥哥亲亲抱抱才能好~” 余浮大嗓门儿:“伤了哪儿?上面的还是下面的啊?” 民国纨绔的自我修养(十二) 大概过了十分钟,枪声渐息,鸭舌帽的声音响起。 “老板,还好吗?” 杜望亭不动,沉声答道:“处理干净。” “是。” 余浮站在黑暗中,听到外面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有什么沉重的东西在地上拖着,不一会儿,鸭舌帽的声音传来。 “老板,好了。” “嗯。” 杜望亭示意余浮可以走了,没有再拉着他,而是走在前面,余浮默默跟着,微侧着身从墙缝中出去,外面的人打着火把,鸭舌帽站在最前面,仍旧戴了顶帽子,帽檐下的娃娃脸在跳跃的火光中忽明忽暗,身上的格纹背带裤溅了点点暗色。 风里的血腥味还有点浓,地上虽然被清理过,但还是能看出来长长的拖拽痕迹,砖缝里的血没来得及擦,顺着墙根往下流淌,汇成一条蜿蜒的小河,阻断了墙下蝼蚁的归家之路。 余浮当做没看见,漫不经意地打个哈欠,跟他道别:“我要回去睡觉了,困死了。” 杜望亭面无表情地点头,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未曾发生,声音无波无澜:“再会。” 看着人离开,杜望亭给了楚子阳一个眼神,楚子阳意会,偏头对身边人说了什么,立刻有人悄悄向余浮离开的方向走去。 楚子阳,也就是鸭舌帽看到了杜望亭手臂上的伤,心下一凛,急道:“老板,你受伤了!” 杜望亭根本没当回事,淡淡看了一眼,道:“小伤,回去吧。” 一行人往巷口走,那里正有车等着,见杜望亭上了车,罗晰的一颗心才放到了肚子里,他擦了擦并不存在的汗,心有余悸地道:“老板,是我们疏忽了。” 杜望亭放松地靠着,身边人拿出一个药箱给他处理伤口,他浑然不觉疼痛般,眯着眼不发一语。 在罗晰的心又晃晃悠悠地提起来后,才听他微讽道:“是有人嫌命长了。” 罗晰知道他说的是青荣那边,那些人就跟疯狗一样,一旦认定了就咬着不放,愚蠢到被人当了枪使都不回头。 他扶了抚眼镜,有些小心地道:“那我们……要按计划来吗?” “嗯。” “老板,还有陆少爷那边……” 杜望亭睁眼,“怎么?” “据说他好像不打算来找你帮忙……” 杜望亭又不说话了,不过据罗晰这么多年来对他的了解,他觉得老板的心情似乎愉悦了起来。 **** 余浮回到了家,之前没感觉,现在他发现自己快虚脱了。 进门的时候刘妈看到他一身狼狈,大惊失色,认真检查发现那些血不是他的后才放下心来,张罗着要去给他准备洗澡水。 他进了房间,刚躺了一会儿刘妈就来敲门:“少爷,水热了。” “好,我马上就去。” 余浮随手拿了套睡衣就进了浴室,浴缸里已经放好了水,他脱了衣服躺进去,温热的水包裹上来,清淡的香味缠绵于全身,他闭上眼往后靠,身体软下来,液体特有的张力轻抚着紧缩的毛孔,一丝丝拨动他绷紧的神经。 他惬意地舒出口气,这才觉得自己活了过来。 泡了一会儿,抬手打开淋浴,水流从花洒中倾泻下来,打湿了他细软的发丝,余浮拿起块毛巾擦身体,擦到脖子上那人蹭过的地方时,心里忽起一种陌生的异样。 他牙根一酸,把那异样甩出脑海,眼珠一转戏上心头,脸顿时苦了下来,好比被强盗霸占了的黄花大闺女。 他矫揉造作地在那块地方擦了又擦,嘴里凄凄惨惨地念着:“系统,我是不是不干净了。” 系统见他又来戏了,几乎想要深吸一口气,再酝酿一套素质十八连,但他自认为是个有素质有节操的系统,本着一切为了宿主为了宿主的一切的原则,真诚地建议道:“是的宿主,人类的唾液中含有肺炎球菌、白色念珠菌、放线菌等至少300余种菌类,您现在的脖子就是一个大型的细菌培养皿,建议您选择切除以杜绝细菌的扩散。” 余浮死鱼眼冷笑道:“哦,真是谢谢您嘞。” 他洗完一身轻,哼着小曲回了房间,四仰八叉地躺到了床上,今晚运动量太大,困得不行,沾着枕头就想睡。 他迷迷糊糊的,脑海里响起系统的声音:“隐藏任务【商业大亨的烦恼】,任务进度50%。” 余浮听到声音,脑子里清明了一瞬,“系统,这任务到底和我有没有关系?如果有的话,那为什么当时不涨现在才涨?” 系统有些为难,因为实际上他也很困惑,便略为吞吐道:“可能…吧,大概是有延迟。”总部最近被攻击的次数越来越多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排查出攻击源。 余浮困得实在是转不动脑子,也没听清系统的话,随意应了声就进入了梦乡。 这一梦,说不清道不明,但却足够荒唐。 他梦见自己穿着礼盒里那套最暴露的兔女郎服,一人站在嘉华那大的离谱的舞台上,四周漆黑,突然有道聚光灯打在他身上,照出种令人惊颤的白,他努力睁着眼,有细小的灰尘漂浮在光晕里,翩跹缠绵,如呼吸般缭绕在他身边。 他听到台下有掌声传来,循声走到台边,台下最中间的椅子上坐着杜望亭,是那次在柜子里见到的样子,只是手里多了个红酒杯。 杜望亭向他招了下手,说:“过来。” 于是他就像着魔了一样走到了他身前。 余浮看着杜望亭俊美的容颜,听到自己的声音说:“我来还债了。” 杜望亭笑了起来,笑纹如水波般泛滥到眼底,拉住他的手,声线低磁:“你欠了我一屁股债,打算怎么还?” 他又听到自己的声音幽幽道:“既然是欠了一屁股的债,自然是要用屁股来还。” 然后,余浮就没出息地被吓醒了。 他从被子里猛地坐起,大口喘着气,心脏砰砰狂跳。 他烦躁地抓着头发,脑海里全是那人的脸,越想越烦,越烦就越忘不掉,连脖子上的那块皮肤都滚烫了起来,最后他将头贴到被子上,闷闷地哼了一声,强迫自己闭上了眼。 晚上做噩梦的后遗症就是第二天会头疼,余浮自打起床后就一直昏昏沉沉的,做什么都不得劲,干脆坐在沙发上发呆。 陆老爷一见他就没好脸色,也懒得管他,自顾拎着鸟笼出了门。 家里人都知道他的脾气,这时候来打扰他多半会惹他发脾气,便也没人上前和他说话,也没有人叫他吃饭。 余浮发了会儿呆,发现肚子咕噜直叫,便从沙发上站起身来,精神有些恍惚,走路就像踩在棉花上。 他幽灵一样的晃到厨房,里面有刘妈给他留的小笼包,放在小炉上温着,吃了一口,沉睡的肢体器官才慢慢苏醒。 吃饱喝足,他上楼换了套衣服,这几天一定要想办法解决货运的事,不然他之前的努力都会化为泡影。 刚走到门口,就看到刘妈喜气洋洋地走过来,笑得眉毛不是眉毛眼睛不是眼睛,余浮很少见她这样开心,有些好奇地耸了耸眉。 刘妈见到他就笑着走了过来,递上一封信,道:“少爷,表少爷来信了。” 表少爷?那就是他的表兄弟?他差点忘了,系统的资料里,他早逝的娘是有两个哥哥的,只是好像不在上海,他没见过人,也就没有在意。 刘妈眼里满是期待,余浮笑了笑,当着她的面把信拆开来。 第一句话:清止贤弟,见字如晤。唔,他这大表兄应该是个文绉绉的文人。 他往下看,越看眉毛就越挑,这信洋洋洒洒写了三大页,措辞华丽言语晦涩,字里行间透出一股浓浓的酸腐书生气,连字都像是群穿着长衫摇头晃脑的书生,最主要的是全文没一句重点,他看了好久,用中学做语文阅读理解的技巧,抽丝剥茧,才勉强从里面整理出中心主旨,大概是:“我要来看你了,你准备好到时候咱哥俩一起吃个饭,我有些事情想要跟你说。” 余浮脑海里忽然就浮现出诡异的一幕,他坐在私塾里,大表兄穿着一身老学究的长褂,戒尺对着打瞌睡的他一指:“贤弟,你能为为兄解惑吗?”于是顿时就不太想见到他这位大表兄了。 “少爷,表少爷说了什么?”刘妈看他表情不太好,有些担心地问。 他把信的中心思想阐述了一下,刘妈眼睛亮了,高兴得有些语无伦次:“真的吗?太好了,我这个…哎呀,我去准备准备,少爷你记得先跟老爷说啊。” 刘妈急急忙忙走开了,余浮看了下信封上的邮戳,差不多一月前从重庆寄过来的,若按信里说的,那么人到上海也就这两天了。 他叹了口气,现在他这个身体血脉的另一半就要来了,其实还是可以期待的,不是吗? 当然,在知道他那大表哥不是文人,而是做货运生意的后,他的那份期待就一下子爆到了满点,真是想瞌睡就有人送枕头! 两天后,余浮刚下楼就迎面撞上了陆老爷,他很有水分地叫了声爹,老爷子却立马胡子一翘,喝道:“小兔崽子,你表兄都快到了,李顺已经去开车了,你还不快跟上!” 李顺的车技一如既往,将车往人来人往的码头边一停,催着余浮道:“二少爷,那边的船快靠岸了,表少爷应该就在船上,我们去岸边等着吧。” “嗯。” 码头上人山人海,坐船的卸货的,在这样的冬天里还能闻到汗味,余浮找了个人少点的地方杵着,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他那外祖家在他刚出生就搬到重庆了,也就是说他上一次见到大表哥是在婴儿时期,那么要怎么样才能在这样多的人中接到他? 这个问题没有困扰他太久,当船靠岸后,人流络绎不绝地从船舱里出来,同时一块巨大的牌子非常醒目地出现在他的视线中。 牌子白底红字,大号字体加粗地写着:清止贤弟,为兄在此。 他的嘴角抑制不住地抽了抽, 余浮看着那块牌子随着人群上了岸,在听到有人撕心裂肺地喊他名字后,抚了抚额,这该是什么样的奇葩啊。 那人的嗓子在破音的边缘疯狂试探,他叹了口气,看着牌子靠近后,逆着人群迎了上去。 他被挤得东倒西歪,历尽千险才与人对上了面,那人果然一身长大褂,鼻梁上还架着副黑色的圆框眼睛。 余浮:“是我。” 那人停下了鬼嚎,转脸过来,盯着他看了半晌,就差将眼睛贴在他脸上,终于看清后,爽朗地大笑起来,一口重庆腔:“哎呀,终于找到咯,喉咙都要喊破咯。” 他把牌子放了下来,夸张地扛在了肩上,差点打到后面人的头,余浮忍住好笑,问道:“你就是我表哥吗?” 那人却摇头了,道:“我不是,他才是…哎人嘞?”说着扛着牌子转了转身,这次不偏不倚打到了后面的人,那人一把将他拨开,走到了余浮面前。 他一身讲究西装,外面套着做工精致的呢子大衣,头上戴着顶绅士帽,缓缓抬头,首先映入余浮眼帘的,是一双撩人心怀的眷意桃花眸。 他微微一笑,薄唇轻启,嗓音低沉魅惑:“好久不见,清止表弟。” ※※※※※※※※※※※※※※※※※※※※ 杜望亭:“我看你屁股挺翘的,不如我们用它来做些有♂趣的事。” 翘屁嫩男余小浮:“你他妈快给我闭嘴吧!” 注意哦,余浮并不会知道世界中每个人的信息,要知道的话只有两种情况,一是这个人是世界的主要人物,二是这人以前和他有过交集。行行好点个戳吧各位大老爷,余浮说他屁股给你们看= ̄w ̄= 民国纨绔的自我修养(十三) 沈悠之,沈氏长子,重庆货运一把手,花花公子。 余浮看完信息,再看那人的脸,终于知道自己的桃花眼是遗传自哪里了,不得不说沈家人的皮相优于陆家,他和那亲大哥没半分相似,和这大表哥倒是像了个三成三。 回去的路上,大概是因着初见,又有外人在场,两人只随意聊了些近况,余浮发现这沈悠之非常会聊天,说话不紧不慢,要点也抓的非常准,还能插上些有趣的俏皮话,花花公子属性满点,他要撩谁还不手到擒来? 倒是那穿大褂的孙礼庠话相当之多,一路上从他怎么风雨兼程到的沈家,又怎么突破艰难险阻地做上沈悠之的账房先生兼助手,沈悠之如何如何年少有成,连带着他的外貌也引经据典毫不重样地夸赞了一番,这卖力的推销劲,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拉皮条的,看他摇头晃脑的样子,想来那信一定是出自他之手。 沈悠之是习惯了,李顺一开起车来就跟职业赛车手一样,心无旁骛,恨不得把这庞蒂克当赛车开,而余浮仿佛觉得自己耳朵里塞了一群苍蝇,嗡嗡嗡嗡,终于懂得大话西游里孙悟空为什么要杀唐僧了。 好不容易熬到了家,家里已经准备好了家宴,就等着他们回来开席。 刘妈在摆筷子,一转脸看到沈悠之,整个人都僵住了,她抖着手把手里的筷子放下,又在围裙上擦了几下手,这才走了过来。 沈悠之看着面前不到他肩膀的人,顿了顿,低低地唤道:“刘姨。” 刘妈的眼眶立马就湿润了,她是沈家的家生子,跟着小姐到了陆家,后来沈家搬走了,小姐成了她在上海唯一的亲人,可小姐后来也走了。 她也有了属于自己的儿女,可这么多年来看着少爷孤孤零零地长大,像是个暖不热的冰团子,浑身都是刺,她看在眼里疼在心里,现在表少爷来了,他终于不是一个人了。 她忍着哭腔,有些手足无措:“来了好,快先坐下吧。” 沈悠之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微笑着接受着来自陆家的热情,尤其是董氏,笑眯了眼,恨不得把他当成自己的亲儿子。 沈悠之看着面前丰腴富贵的女人,眼里有什么闪过,但依然彬彬有礼地接着话,陆清雅笑靥如花,一口一个表哥,他笑着应下,道:“都说重庆出美人,可在我看来,比起清雅表妹来还差了几分。” 陆清雅不好意思地捂嘴笑着,杏眸漾着女儿家特有的羞涩与欢喜,转而与他说起这些年在国外的见闻,无论她说什么,他都能恰到好处地接上。 总而言之,这顿饭吃得宾主尽欢,沈悠之起身告别,陆老爷没说话,董氏向来是无论心里怎么想,门面功夫做的都非常到位,她见人留不住,便有些惋惜地让沈悠之多过来玩。 沈悠之一一应下,转头看向从头到尾都没怎么说话的余浮,道:“表弟,这次来的匆忙,很多东西都没有准备好,我先去打理打理,过些日子咱兄弟俩再聚。” 余浮打了个哈欠,摆摆手:“好说。” 自打这顿饭后沈悠之就再也没来过陆家,余浮心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便也没着急去找他,他暗中关注了下,这沈悠之大概是打算将货运生意做到上海来,因此他这段时间一方面是在打通各种关系,另一方面,他的泡妞大业也没耽搁下,白天谈生意,晚上泡夜场,早出晚归披星戴月的,也很是辛苦。 等余浮收到他的邀请,已经过了大半个月了。 这天正好是圣诞节,大街上人山人海,夹杂着许多高鼻深目的外国人,电车上的可口可乐广告围了圈彩灯,街边的橱窗里装饰了圣诞树和彩带,有圣诞老人站在门口分发糖果。 余浮手里被塞进一颗,粉绿色的糖纸里包裹着晶莹剔透的水果硬糖,他尝了一口,舌尖被乍然相触的酸味一激,立刻分泌出唾液,腮帮子酸了一半。 他皱紧了眉头,抬眸时发现窗内坐了个旗袍卷发的美人,她斜斜靠着,一手搭在椅背上,一手夹着根烟吸了一口,黯淡的光线下光影明灭,红唇微启,吞云吐雾间,那双狭长的眸子惬意眯着,朦胧又魅惑。 余浮将围巾拢紧了些,下午的时候下了场雪,现在有些冷,连哈出来的气都带着白雾,他前面围了一圈人,是一个西洋镜摊子,摊主有些不伦不类地戴了顶圣诞帽,靠在箱子上拉着手风琴,和着各处传来的乐声,热闹至极。 走到夜总会门口的时候天已经黑了,霓虹灯闪烁着排列成“merry christmas”,光是站外面就能听到里面传来的喧闹。 一走进去,昏暗的灯光下,眼之所见全是人,充耳皆是各种欢呼大笑,余浮绕过一群提着裙子跳踢踏舞的姑娘后,差点被溅了一身香槟,他叹了口气,见个人都要历尽九九八十一难,真是不容易。 好半天才找到沈悠之说的包间,推门进去,沈悠之正搂着个美人说笑,见他来掀了掀眼皮子,第一句话便是:“听说你这些年过得很是脓包?” 余浮看他一脸幸灾乐祸的表情,操!这天还能不能好好聊了! 他面上不显,自个儿找了个好位置坐着,有眼力见的小美人立马凑了过来,坐到了他旁边,给他倒了杯红酒后,端着杯子就往他身上贴。 余浮顿时有些不自在,不着痕迹地躲开她的手,把杯子接了过来。 在一边目睹了全程的沈悠之眼里泛出点不怀好意的笑,幽幽开口:“憋屈那么多年,连那里也不行了吗?” 余浮喝了口酒,抬眸目光锐利地看着他道:“你叫我来就为了说这些?” 他就不懂了,这大表哥是怎么回事,咋小半月不见画风就变了那么多,感情那些翩翩君子如沐春风全是装出来的? 沈悠之低头凑到美人耳边,微勾着唇不知道说了什么,美人笑着点头,看了一眼余浮后,招呼着她的小姐妹走了,屋里一时间就只剩他们兄弟两人。 沈悠之坐直了身体,收起脸上的戏谑,将余浮仔细看了看,道:“你长得很像小姑。” 余浮见过他娘的照片,很温婉的女子,穿着身素色旗袍抱着襁褓中的他,温和的眉眼中藏着一丝淡淡的忧郁,他的确长得像她,只不过性子却是南辕北辙。 他没心没肺地往后一靠,“唔,不过我可比我娘想得开。” 沈悠之想你这想得可不是一般的开,他有查过余浮的境况,家里没几个信得过的就算了,生意也没他一份,就是个游手好闲两袖清风的浪荡子,得罪的人一个巴掌都数不清,到后面陆清怀一当家,随脚一踢,有的是他受的。 他端起酒杯抿了一口:“你就打算这样过下去?没什么想法?” 余浮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意思,觑了他一眼,烂泥扶不上墙地道:“不然呢?我这啥也不会,打工又不可能打工,家里供着我,我疯了才有想法。” 沈悠之皱起了眉,有些恨铁不成钢:“所以你就这么天天醉生梦死,把自己的东西拱手相让?我们沈家没你这么软弱的子孙!” 余浮一听他这话,有些门道啊,他从来对人都存了三分防备,之所以这么答是想要试探一下,不过这沈悠之的反应倒是正中他下怀,他也坐直了身体,认真地与沈悠之对视了三秒,然后微微一笑,道:“那不知表哥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沈悠之听他讲完,末了微微吸了口气,他眼里亮起火光,笑着击了下掌:“妙啊!” 余浮的想法从一开始就很简单,看现在家里的情况,他要对家里的产业直接下手很难,还不如自己另起炉灶,借着系统的金手指和他那么多世界的经历,只要有足够的资本,在如今作为亚洲金融中心的大上海,要想起家并不难,而现在他资金有了,想法也不少,只欠了货运这道东风。 等他发展起来后,再慢慢地一点点蚕食掉陆清怀手上的产业,用他的话来说,他也是陆家人,即便是产业易主也还是在陆家手上,就不算是败落,系统被他窒息的鬼才逻辑绕的差点烧了主板,但仔细想想又好像没有哪里不对。 余浮也跟着笑起来:“这忙表哥打算帮吗?” “帮。”沈悠之答得很干脆,声音有些低沉:“沈家向来护短,陆家欠小姑的我们还没讨回来呢。” 一切都很顺利,余浮对他抬起手,挑眉道:“合作愉快。” 沈悠之与他击完掌后,话音一转,又恢复了不着调的表情:“表弟是不喜欢女人?” 余浮被问得一愣,他其实并不反感女人,也不排斥,可好像对她们确实也没什么兴趣,这些年来除了任务必要,他很少主动接近女人,即便是这个世界的纨绔身份,他也只是逢场作戏地应酬一下,再亲密的确是没有过,他想自己应该是活太久了,都性冷淡了。 但看沈悠之那表情仿佛是在怀疑他不举,这关系到了他男人的尊严,他有些羞恼,于是把脖子一梗,道:“我只是不喜欢刚才那种类型。” 沈悠之“哦”了声,“那我多叫些其他类型的来,你慢慢选。”他打开门叫来外面的侍应生,不一会儿就有一群女人拥了进来,环肥燕瘦各有千秋,各色各样的打扮看得人眼换缭乱,余浮还看到了一个穿兔女郎服的,整个人突然就不好了。 他磨着牙随手指了一个,那女孩子穿的最多,人长得也十分乖巧,被选中后愣了下,看清余浮后惊喜地笑了起来,露出颊边的一对梨涡。 余浮没吃过猪肉,猪跑却见了很多,此刻如情场老手般将人搂了过来,女孩子有些呆呆的,好半晌才反应过来自己该做什么,正好桌上有杯酒,细白的手将酒杯端起,慢慢送到余浮嘴边。 沈悠之吃着美人喂过来的水果,说话有些含糊不清:“对了,我还请了个朋友,不知道你们认不认识,差不多也快到了。” 他刚说完,门就被人推开了,侍应生侧身做出个请的动作,门外的人长腿一迈便走了进来。 余浮一见那人,喝到嘴里的酒就呛到了嗓子眼里。 ※※※※※※※※※※※※※※※※※※※※ 杜望亭:“好啊,还说外面没有女人,大骗子!” 余浮:“我不是,我没有,你听我解释!” 看破红尘的作者菌:贫僧法号二白,伴青灯古佛已数月有余,只求各位施主走过路过,或随言一二,或举手收藏,便心满意足矣。 ps:是收藏本文或加入书签哦,不是收藏网页,啵唧~ 民国纨绔的自我修养(十四) 居然是杜望亭! 余浮的心急剧地撞了一下,第一反应是松手,可在接下来的一又二分之一秒内,他突然觉得这个想法很危险,于是刚张开的手掌立马一紧,把人搂到了怀里。 他对怀里的姑娘笑了笑,然后慢慢转向杜望亭,嘴角含笑地对他点了下头。 杜望亭的脚步微顿,也没回应他,面无表情地走到他对面的位置坐下。 沈悠之左看右看,觉得两人间的气氛有些奇怪,他扬眉,道:“看来你们之前认识。” 余浮有些心虚,不想去深究自己此时为何会有这样的想法,那天在墙缝里的紧张感好像又活了过来,他想起沈悠之问他是不是不喜欢女人的话,心里莫名生出些慌乱,将自己伸得老长的腿往回收了收,仿佛是要将与那人的距离拉远,清了清嗓微笑道:“认识,但不是很熟。” 杜望亭抬眸看他,目光在他搂人的手上转了一圈,周围顿时有些冷,他周围打算过去的女子都默默离他远了些。 余浮的手有些僵,脸上的肌肉也有些抽搐,在他以为杜望亭不会说话了的时候,他微微笑了起来。 杜望亭放松地往后仰了仰,不再看他,对沈悠之道:“沈老板的麻烦解决了吗?” 沈悠之收起兴味的表情,举杯遥敬他,“解决了,还是托了杜老板的福。” 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聊了起来,杜望亭谈笑风生,举手投足间满是豪迈与大气,余浮也冷静了下来,他有些后悔,自己的反应是不是太过了?他也不知道是为什么,每次见他,总是会犯一些很低级的错误,看来果然如系统说的,还是离他远些比较好。 余浮一直在走神,后面他们说了什么都没注意,等沈悠之送走杜望亭后,他才回过神来,心不在焉地跟他谈了谈接下来的安排,见他大概是要在这里过夜,便告别了他。 他走出了夜总会,已经是深夜了,大街上的喧嚣散去,凉风卷过冷清的街道,撩拨得地上碎落的彩带打着旋儿左右摇晃。 天又开始飘起了雪花,落在脸上凉丝丝的,他缩了缩肩膀,这里离家也不是很远,分辨了下方向,埋着头抵御侵骨而来的寒风,迈开步子往前走。 才走了没几步,有辆车慢慢地停在了他身边。 余浮抬头,车窗摇了下来,罗晰笑眯眯地看着他,温和地道:“陆少爷,我正好顺路,搭你一程?” 他想也不想就要拒绝,罗晰却在他开口前补了句话:“天很冷。” 一阵风非常应景地刮了过来,余浮打了个寒噤:“……”操! 车上确实要暖和很多,他一人坐在后面,罗晰在副驾,不时会转头和他聊天,他有一句没一句地搭话,心里像塞了团乱麻,乱麻中还有群火柴人扯着麻线跳绳。 ——他们是什么意思?是专门在这里等着送我回家? ——不!一定不是!他们就是顺路! ——放屁!会有人大冬天里半夜开着车四处顺路? ——我刚才是不是应该硬气一点不上这辆车? ——外面冷死了,硬气个屁! 余浮有些疲倦的把脸埋到掌心里,揉了揉脸,觉得自己真是有些作。 ***** 沈悠之的货运公司慢慢走上了正轨,余浮的事业也发展了起来,他每日沉迷赚钱不可自拔,烦心事一概都抛到了脑后,等刘妈笑着找人给他裁衣服的时候,他才发现就快过年了。 家里这几日都很忙碌,下人们来来去去地打扫卫生,余浮无事可做,在家里呆着反而还会影响他们的发挥,便牵着狗出了门。 大福身上穿着刘妈给它做的衣服,整条狗精神抖擞,因为还穿不惯鞋,走几步就要踢一下腿。 余浮这段时间里新开了不少店,主要经营的是化妆品和香水。 爱美是女人们的天性,时光带给美人的从来不是衰败,而是一种经年沉淀下的成熟与风韵,如同陈年的醇酒般,醉人心怀。 他目光独到,店里的东西一般都是精品,而且价格分级,每一级别里的都是这个价钱能买到的最好的。 这年头大家都酷爱洋货,什么美国口红法国香水,却并不是每个人都能支付得了这高昂的价格,但店里如果有什么高端且热卖的“网红款”,就会备有相似但价格低很多的产品,店员也都很机灵,要是有人囊中羞涩买不了高端货,她们就会给推荐替代品。 而且他浸淫现代网购多年,经历过双11血拼,促销的手段花样百出,现在已近年关,店里各种促销活动,他路过的时候,队伍排了老远。 他还有很多想法,丝厂有了,绸缎行也有,或许还可以进军时装界?他做了规划,一切都可以慢慢来。 余浮悠闲地逛着,虽然这座城市的一切都在向西方化发展,但传统的东西还是在一代代传承,现在快过年了,为了图个喜气,有条件的人家会请戏班来家里唱戏,也就是“做堂会”,没条件的就约上朋友一起去看场戏。 余浮路过一个剧院,往常这里会表演些话剧或者杂技,最近为了迎合大众,便开始轮流请一些戏班子来唱戏,门票虽比平时的便宜,但如流水席似的一天要唱上好几场,只赚不赔。 他想到自己来了那么久似乎还没看过戏,便把狗托给了剧院的人,连剧院外面挂着的剧目都没看就走了进去。 他找了位置坐下,发觉有些不对,怎么周围好像都是些年轻的女孩子? 余浮想着来都来了,看什么不是看,便也没有在意,无视掉周围频频投来的或打量或好奇的目光,准备用戏曲打发掉这无聊的时光。 戏很快就拉开了帷幕,余浮看到一半才回味过来,原来这出戏唱的是《打金枝》,刁蛮的公主没去给公公拜寿,惹怒了暴躁的驸马,驸马怒而动手,公主回宫哭诉,最后夫妻和好双双还家。 两个主角唱的都极好,尤其是驸马,扮相好,唱念俱佳,角色塑造得有血有肉,余浮这么个很少看戏的都完整的看了全场。 他发现周围的女孩子都很激动,耳边飘来几句话,全是在议论驸马,听起来应该还是个小有名气的角儿,大都是在夸赞他如何英俊,声音如何好听,就跟现代追星的小姑娘一样。 他起身离席,坐了两个多小时,腿有点麻了,照例绕到剧院后边去寻他的狗,牵着刚从后门出来,就看到有辆车停在那里。 余浮也没在意,只扫了眼就走人,不过大福的鞋子被它踢掉了一只,用嘴叼着眼巴巴地看着他,他叹了口气,认命地蹲下身,捧起了它的狗腿。 这傻狗喜欢乱刨,没穿好的话里面的线头容易勾到它的脚趾,余浮给它穿的很仔细,有人走过身边也没注意。 路过车边的时候,余浮突然听到有人在叫他,他转身,从那辆车的车窗里探出来一张脸,油头粉面,笑起来一如既往的倒人胃口。 他努力地回想了下,才记起来这人是谁。 王槐一张嘴就露出了一颗闪亮的金牙,是上次被打掉之后补的,他很兴奋,兴奋到就快从车窗里蹦出来,“清止,好巧啊。” 余浮被这句清止叫的头皮发麻,后退了一步,不咸不淡:“是啊,很巧。” 他往车里看了一眼,王槐的身边还坐了个人,长得很清隽,一身儒雅长衫,从五官的轮廓可以看出来是刚才演驸马的角儿。 那人也在看着他,与他对视后垂下了眸子。 王槐见余浮说完话就走,没有要搭理他的意思,心里一急,打开车门就追了过来,他想要拉住余浮,却被敏捷躲开。 余浮有些恼怒:“干什么?” 王槐一点眼力见都没有,拦住他道:“上次说好一起出游,结果我出了些事,前不久才养好伤呢,不知道下次你准备什么时候去啊?” 余浮简直大开眼界,这人是不长教训吗?还敢往他跟前凑,他错开一步,王槐又立马跟上,居然还嬉皮笑脸的当街调戏他,他简直要气笑了,把狗绳一放正要动手,大福却在他之前把王槐扑到了地上。 宠物是能感受到主人心情变化的,大福其实平时并不咬人,可此时的样子却很凶恶,甚至还在王槐大腿上咬了一口,疼得他嗷嗷直叫,王槐的人都从车上下来了,却还是拉不住一条发狂的狗。 余浮背了那么久恶名,真正的纵狗伤人还是头一遭,见差不多了,吹了声口哨,大福停了下来,他摸了摸它的头,轻轻道:“回家。” 晚上的时候,王家人又毫无悬念地找上门来了。 王老太太的精神比上次差了些,拐杖也换了一根,可那跺拐杖的气势却一点没减,余浮烦躁的很,今天那王槐的纠缠让他厌恶,可想起之前墙缝里的那幕,他发现当时自己好像并没有什么不适…… 这么久以来想要努力忽略的情绪一瞬间爆发,他更烦躁了,王家人吵得他心烦意乱,于是叫来下人,想要把他们都轰出去。 可就在此时,一道轻柔的女声从楼梯上传来,陆清雅一手扶着扶手,道:“怎么回事?” 王家人像是见了救星一样,七嘴八舌地开始控诉余浮的罪状,声泪俱下,闻者流泪见者伤心,她耐心地听完,抱歉地安慰了几句,又看了余浮一眼,道:“王老夫人您别担心,我二哥就是脾气有点不好,我想他应该也不是故意的。” 王老太太一把鼻涕一把泪:“三小姐你评评理,我孙儿现在还躺在床上打摆子,叫也叫不应,是造了什么孽哦,要受这样的罪…” 陆清雅姿态优雅地下了楼,递了一块手帕过去,很是善解人意地道:“您先别急,身子要紧,这样吧,我劝劝我二哥,你们先回去,明天会给你们交代。” 王家人也实在没办法,顺着这台阶就下了,自己走总比被轰出去好。 余浮冷眼看着陆清雅表演,先是一句话定了他的罪,然后又软化政策劝人回家,一来给家里解了围,二来就算明天没交代也定是因为他不听劝告,反正她就是知书达理二十四孝好女子,而他就里外不是人了,好手段好计谋,该鼓掌,啪!啪!啪! 他无所谓地冷笑,她怕是忘了他可是上海滩一霸,从来就不怕得罪人。 ※※※※※※※※※※※※※※※※※※※※ 我们的记者捕获到了一枚路过的恶人—— 记者:“小伙汁,请问你有什么特长吗?” 余浮:“特长?哪里特别长吗?” 记者咆哮脸:“刹车!这是正经问题!” 余浮恍然大悟:“哦哦哦,大概是…我能在快弯的时候把自己掰直。” 记者:“???”确定掰来掰去不会掰断吗? 贫僧敲着木鱼过来日常求收藏(*-w-) 民国纨绔的自我修养(十五) 不过接下来的日子王家人是没法再来找麻烦了,那王槐死性不改,在酒吧里得罪了人,被打断了手脚,余浮想起那酒吧的老板是谁,不发一语地把头埋进了被子里。 他仍旧醉心于赚钱,新花样层出不穷,自打有次偶尔见了这里烫头发的手法后,他又开了个发廊,现在已经有连锁店了,主打无涣子烫发。 大家都不知道无涣子烫发是什么,来了之后发现这里的发型都很特别,烫发小哥人手一个英文名,相当之洋气,于是一传十十传百,他这店开的风生水起。 只有系统翻了个白眼,无涣子?他记的人类世界的是无患子烫发吧?这人的心肝都黑掉了,这样消费人家也不怕遭报应? 余浮钱赚了不少,心情十分愉快,他那大表哥最近新泡上了一个小电影明星,天天在电影院包场,没空搭理他。 他也乐得自在,每天美滋滋地背着手去查看名下的资产,当然他用的都是别的名字,又有人打掩护,所以上海滩的人都不知道近来崛起的这些商业链都是他一手促成。 开心之余,余浮还有些隐秘的小心思,他无论去哪儿,都会下意识地远离杜望亭的范围,因而他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他了。 他不知道的是,即便再怎么远离,他的一举一动都在那人眼中。 罗晰压下心底的兴奋,手下又抓住了几个青荣余孽,很快就能将他们一网打尽了。 他看着面前面沉如水的老板,道:“老板,怎么处置?” 杜望亭眼睛都没动,淡淡开口:“杀了。” 罗晰抬头,有些犹豫:“不…审一下吗?” 杜望亭抬眸看了他一眼,冷冷的,罗晰心脏一缩,低下头道:“是。” 出了门,正好遇上前来的楚子阳,他擦了擦汗,给他打了个眼色,楚子阳脸扭曲了一下,吸了口气后才敲门。 罗晰往外面走,根据他多天来的观察,他觉得他们英明神武无所不能的老板,最近似乎是有小情绪了。 余浮的潇洒日子没过多久,刚跨完年,麻烦就到了。 下属急急忙忙地来找他,说是他们的货在码头叫人截了,运货的工人被扣了下来,情况很不妙。 来报的人一脸焦急:“老板,你想想办法,后天就是元宵节,弟兄们的家人老小还等着他们回去呢!” 余浮强制让自己冷静下来,他抚了下额头,道:“别急,等我想想办法。” 他只想了三秒,对方明显就是来找茬的,还想个锤子,干他娘的! 他迅速召集好人,一行人火急火燎地赶到了码头,现在是凌晨4点,天还没亮,四处黑漆漆一片,只有少数昏暗的灯火迷迷蒙蒙地洒下一星半点的亮芒。 余浮耳畔全是众人粗重的喘息声,被吹散在寒风里,前方的灯光闪了闪,他们的船停在岸边,空无一人,地上有零星的血迹,他吸了口冷气,低声道:“找。” 码头上有很多集装箱,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掺杂了水腥气的铁锈味,余浮从两个集装箱间穿过,忽然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道闷哼。 他看了众人一眼,众人会意,准备好手上的家伙,屏住呼吸一起靠了过去。 余浮握紧手里的枪,背靠着斑斑铁锈的集装箱,声音就来自这后面,现在还有微弱的痛呼声传来。 他给看了眼严阵以待的众人,深吸口气,竖起一指在耳边,往前一挥。 余浮绕过集装箱,抬枪瞄准,却在下一秒愣了下来。 背对着他站着一个人,大衣披在肩上,背影在昏暗的灯光下有些萧索,在地上拉出一条模糊的黑影。 那人面前还有不少人,一群人被押在地上,满脸鲜血,而他的工人完好无损的蹲在一边。 听到动静,那人转过脸来,侧颜带着一丝肃杀的的冷漠。 余浮悬了一晚上的心就放了下来,他放下枪,呼出一口热气,杜望亭看了他一眼,转回头去交代了些什么,然后拢了拢衣服,向着他走了过来。 他走得目不斜视,路过余浮身边时也不曾停顿。 余浮一瞬间脑海里闪过无数想法,在他错身而过时,一把拉住了他。 他直视着杜望亭,很认真地跟他道谢:“今晚谢谢你。” 杜望亭没看他,垂着眸子声音冷淡:“我不是帮你,是他们坏了这行的规矩。” 余浮:“……” 一边的楚子阳快看不下去了,他急急往前迈了一步,道:“老板,你不是…” 杜望亭立刻看了他一眼,楚子阳被那眼神一慑,立时噤了声。 余浮还拉着他,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顿时就有些尴尬,他斟酌着再说些什么,却听杜望亭道:“怎么谢?” 余浮:“???”我操哦,这弯转得也太快了吧! 杜望亭的表情非常认真,余浮突然就有些想笑,但嘴角刚扬起就被他强行压了下来,于是那笑就被硬生生扭成了个狰狞的表情,他抿了抿唇,无奈地道:“今天太晚了,我明天告诉你,可以吗?” 杜望亭眸子黝黑,仿佛有团浓墨化开,静静地看着他,似乎是在揣摩他话中的可信度,余浮看到他眼底的怀疑,啧了一声,挫败地举起三指:“我说到做到。” 杜望亭高冷地点了下头,带着他的小弟就走,楚子阳见势正要跟上,却见老板忽然回身看他,道:“剩下的你来处理。” 楚子阳的脸垮了下来,把目光转向罗晰,弱弱开口:“罗哥…” 罗晰忍住嘴边的笑,给了他个自求多福的眼神,便跟了上去。 事情处理完的时候就快天亮了,天边已经出现了鱼肚白,余浮拖着一身疲惫回到房间,一夜没睡,头疼得不行。 他躺在床上,单手揉着太阳穴,脑子却异常的清醒,翻来覆去折腾了好久才勉强入睡。 等余浮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他没睡好,晚上又着了凉,加上一天没吃饭,胃部因空虚而痉挛着,一抽一抽的痛,他奄奄地抱着被子,把身体曲了起来。 房门被敲了两下,刘妈的声音传来:“少爷?” 余浮开口,这才发现嗓子火辣辣的疼,声音也非常沙哑,他清咳一声,道:“进来。” 刘妈走到了床前,余浮抬头看她,胃里急剧地拧了下,疼得他皱了下眉。 “刘妈,怎么了?” 刘妈见他脸色极差,顿时就急了,担心道:“少爷,你这是哪儿不舒服?” “胃有些疼,麻烦您给我拿点药上来。” “诶诶,好,我还给你热了粥,一并端过来。” 刘妈出去了,余浮闭上眼养神,没一会儿,忽然觉得自己的脸上有些痒,有双温热的小手在摸他的额头。 他睁眼,陆清恬不知什么时候进来的,正睁着圆圆的眼睛看着他,半年来她长高了不少,已经不用踮脚了,一手撑着床沿,一手扒开黏在他额头的湿发,声音软软的:“哥哥,你生病了吗?” 余浮稍稍躲开些,把脸在被子上蹭了一下,哑着嗓子“嗯”了一声。 陆清恬紧张了起来,着急地在原地转了个圈,然后像是想起什么,在口袋里摸了半天,掏出一个红色的,绣工精致的绣包,递给余浮:“哥哥,给你这个。” 余浮接了过来,绣包的边缘被揉出了毛边,还带着体温,一看就是在身上揣了很久,他撑起半边身体,问:“这是?” 陆清恬的眼睛扑闪扑闪,道:“是过年的时候娘给恬恬的压岁包,娘说这个可以保佑我平安不生病,现在我把它送给你,这样你很快就会好啦。” 余浮看着她,只觉心里有个地方一软,瞬间塌下去一块,他垂头低低地笑起来,在她懵懵的目光中轻柔地按了下她的小脑袋,轻声道:“恬恬,谢谢你,哥哥很开心,不过自己的压岁包是不可以送给别人的,你快藏好,不然就不灵了。” 陆清恬失望地鼓了鼓腮帮子,垂头丧气地把绣包收起藏好,余浮忍不住笑,整个人稍微精神了些,刘妈也端着东西回来了,他吃了几口粥,又吃了药,胃好受了些。 “刘妈,你是有事要跟我说吗?” 刘妈看他脸色没那么苍白了,点头道:“表少爷让人带口信来,说是让你明天过去跟他一起过元宵节。” 余浮咽下嘴里的粥,沈悠之过年的时候没来陆家,人也找不到,不知道是去哪里浪了,不过既然他开口了,于情于理他都应该过去,因此他点了点头,“好,刘妈你也一起去吧,带上你家里人。” 看到在一边自己跟自己玩得不亦乐乎的陆清恬,他又补充道:“她也去。” 等刘妈她们都走了,余浮又躺回了温暖的被窝里,他觉得身体有力气了些,开始去想要怎么感谢杜望亭。 他想来想去,大佬什么也不缺,最多就是缺点心眼,送什么都不合适,直到系统提醒他杜望亭从小孤家寡人,他就又在缺心眼后面补了个缺爱。 系统声音幽幽的:“你不是梦到过答案吗?” 系统的话犹如一道雷电,余浮从内到外被击得外焦里嫩,那个梦他本来快忘记了,现在被系统提起来,里面的一幕幕仿佛重演了一遍,他莫名其妙地哆嗦了一下,咬了咬牙,道:“你就是唯恐天下不乱吧。” 系统嘲讽道:“自己造的孽,小心报应到头,到时候你哭都没地方哭。” 余浮死不正经地晃着头:“我作孽,我自豪…” 此时的他忙着怼系统,根本就忘了世界上有个词叫一语成谶,等那一天真的到来的时候,他却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了。 ※※※※※※※※※※※※※※※※※※※※ 余浮:“差点就弯了,幸好我机智。” 系统鄙视之…… 此文又叫《总有人想掰弯我》,《今天我弯了吗》,《直男最后的挣扎》…… 昨晚做梦,梦见开学的时候,学校里来了一批丧尸,有人害我被丧尸咬到了,于是有一群人一起围攻我。好不容易飞出生天,然后来了个小姐姐,告诉我说我飞行的姿势不对,那是孔雀的方法,我应该用凤凰的飞法,问题是小姐姐一直教我怎么扇翅膀,我特么翅膀都没有,扇个鸡毛掸子?总之一个梦,融合了丧尸、神怪、bg、陷害、背叛、gl、悔恨,相当之精彩!所以我一天天的都瞎几把做些什么沙雕梦!(手动微笑) 民国纨绔的自我修养(十六) 余浮思考的结果,就是邀请杜望亭一起过元宵节,他叫人送信过去,原话是要让大佬感受到如家般的温暖。 对于他跃跃欲试的表情,系统表示无言以对,随宿主作死去吧,反正他需要做的就是看戏就行辽。 余浮蒙着被子睡了一天,到了晚上反而睡不着,他嗓子还是疼,大概是昨晚冷风吸多了。 刘妈被他放假回家了,他只能自给自足,无可奈何地爬起床,到楼下去找热水喝。 他头重脚轻的,下楼的时候差点踩空摔下去。 现在还不算太晚,家里人都还没睡,陆清雅母女俩坐在沙发上说话,余浮隐隐约约听到董氏说了句:“那天的年轻人…” 他脑子有些昏沉沉的,后面的没听清楚,但见陆清雅红着脸嗔了一声,笑着往董氏怀里扑了扑,他就大致猜到她们在说什么了。 陆清雅自打回家之后就没安生过,一直忙着扩大交际圈,经常出席各种宴会,比她那做老板的亲哥还业务繁忙。 余浮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只要不找他麻烦,一向井水不犯河水。 他倒了杯热水边上楼边喝,喝的时候太急,不小心烫到了舌头,于是皱着眉轻轻吹了吹。 “哥哥!” 余浮感觉腿一紧,低头看去,陆清恬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冒了出来,扑过来一把抱住了他的腿,抬头笑呵呵地看着他。 他的反应有那么迟钝了?人从哪里来的都没注意到。 余浮沉默了下,问道:“你是土行孙吗?” “土行孙是什么啊?” “额…就是会钻土的小矮子。” 余浮看到她佯装生气地撅起嘴,道:“我会长高,比大福还高!” 余浮好笑:“哦那你真是有志气。” 陆清恬看到他的杯子,抬手摸了摸,小鼻子皱起:“烫。”然后她拉着余浮的手,把杯子拉到面前,踮着脚吹了几口,腮帮子一鼓一鼓的,像只花栗鼠。 余浮坏心眼地逗她:“你要把口水都吹到我杯子里吗?” 陆清恬不吹了,生气地举起小拳头打他,她根本就没用力,捶在身上软绵绵的,挠痒痒一样。 一个温柔地声音在他们身后响起:“恬恬,不可以没有礼貌。” 阮氏穿了一身素色的衣服,神态温和地看着兄妹俩,小女儿笃笃笃奔过去抱住她,她伸手抚了下她的头,抬眸看向余浮。 面前的青年穿着睡衣,外面胡乱套了件衣服,精神有些萎靡,尤其是脸上还有种病态的红。 她蹙起烟眉,有些担忧:“清止,你是不是染风寒了?” 一只温暖而柔软的手贴了贴余浮额头,在他还没反应过来时就收了回去。 “有点烫,应该是发烧了。” 余浮慢半拍地“啊”了一声,甩了甩头,想让自己清醒一点,可结果却带来一阵天旋地转般的眩晕,面前的人都有了重影。 他脑子里乱糟糟的,阮氏和陆清恬的声音变得模糊起来,然后有双手拉起他,慢慢地把他引到了房间里。 现在来不及找医生了,阮氏只得先给他吃点退烧药,她给余浮掖好被子,叹了口气,把陆清恬带了出去。 余浮吃了药,在药力的作用下又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不知睡了多久,迷糊中总感觉有双粗糙的手在他额上摩挲着,他不舒服地偏头避开,却隐约听到一声沉沉的,夹杂了难言情绪的叹息。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余浮捂出了一身汗,他发现自己盖了两床厚被子,怪不得昨晚就像被五行山压着的孙猴子似的,动弹不得。 身上黏黏的很不舒服,于是钻到浴室里洗了个澡,洗完之后神清气爽,就是昨天被烫的舌头还有些麻木。 他食不知味地吃完早餐,跟阮氏打了个招呼,便把陆清恬拐出了家门,还带上了他的傻狗。 他亲自开车,到了刘妈家的院子外,按了按喇叭,刘妈早就准备好了,听到声音高兴地“哎”了声,带着她丈夫和女儿上了车。 余浮看着他们大包小包地堆了一车,看起来都是吃的,他挑眉道:“干嘛呢你们,搬家呢?带那么多去便宜他?” 刘妈的丈夫是个很和气的男人,穿了身整齐的长衫,笑着道:“不多不多,这些是老家捎来的土特产,带给你们尝尝。” 余浮也笑起来,边开车边道:“那感情好,等会儿我一定多吃点。” 一车人全笑了起来。 余浮把车开到了沈悠之家外,他来过几次,别墅没有陆公馆大,但胜在精致,一人高的围墙里围着个小花园,而且这个地方还意外的很安静。 老天爷赏脸,今天的天气也不错,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他们站在铁栏门外的时候,一张大方桌正从别墅门里出来,看不到人,就像是桌子自个儿长了腿走出来一样。 孙礼庠“嗨哟”一声把桌子放到地上,看到来人,热情地迎了过来,“你们来了,快先进来坐到,老板还没起呢。” 进了别墅里,几人在欧式沙发上坐下,刘妈他们有些拘束,余浮便温声对他们道:“别拘束,就当在自己家。” 他刚说完,就听到了沈悠之的声音:“清止你倒是不拘束,刘姨他们好不容易来一趟都还带东西来,你空着手来也不害臊?” “我怎么空手了,这不还带了俩吗?来,恬恬,叫大表哥。” 陆清恬很乖地叫了声大表哥,沈悠之笑着答应,又听余浮道:“来,大福,叫……” 不等他说完,沈悠之就笑骂道:“你给我闭嘴!” 沈悠之从重庆带了个厨子过来,做的一手好渝菜,又麻又辣,十分江湖,考虑到上海这边可能吃不了辣,他又在酒店里请了个厨子,于是一张桌子,一半红红火火,一半一清二白,平分秋色,引人下筷。 刘妈他们吃不惯辣的,一口菜下去个个面泛红光,而余浮甩开膀子大口吃着,丝毫没有什么不适,看得孙礼庠眼珠子都快掉到了他面前那道水煮鱼里。 饭后一群人在院子里晒太阳,沈悠之让孙礼庠把桌子摆上,道:“没啥事干,一会儿打麻将怎么样,正好人多。” 余浮看他:“麻将要晚上通宵打才有灵魂,这大白天的。” 沈悠之斜他一眼:“晚上有灯会。” 余浮立马明白了,这公子哥晚上又是约了哪位红颜知己吧,大过节的都不得清闲,怪可怜的。 余浮鄙视他:“又换人了?你简直就是个人渣,也不怕遭报应!”在一旁吃瓜的系统表示这句话非常耳熟。 沈悠之伸腿过来踢了他一脚,呆儿郎当道:“难道要像你一样?再说每个我可都是用过心的,分开了我也有好好安置,怎么就人渣了?” 余浮表示渣男从来都是这么觉得的,在现代可是要被挂微博热搜的,不过沈悠之的私事他确实也管不着,在这个时代,这些对于上层富家子来说再普通不过。 两人无言了一会儿,沈悠之忽然问:“你不是说那谁会来吗?怎么还不见人。” 余浮耸耸肩:“大概是不来了吧。” 沈悠之的眼睛眯了起来,以他多年来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经验来看,这两人之间似乎有什么猫腻,他凑近余浮,一脸八卦相:“话说你们俩在玩什么游戏吗?我看沈老板对你感兴趣的很呐。” 余浮一把推开他,说话有些打结:“你…你胡扯啥!老子只对女人感兴趣!” 沈悠之挑眉笑着:“是吗?”他看了一眼在不远处拉着刘妈女儿和大福玩耍的陆清恬,“我看你那么喜欢小不点,不如自己赶紧生个孩子来玩,改天我给你介绍一个,保证胸大屁股翘。” 此时陆清恬正好在叫余浮,他站起身,踹了沈悠之一脚,道:“我去你的!” 到下午的时候天有点凉了,孙礼庠把桌子搬回了大厅里,大家凑了一桌人,麻将才刚摆出来,就听到外面有人按喇叭。 沈悠之看了余浮一眼,对孙礼庠道:“是人来了吧,老孙,去开门。” 一分钟后孙礼庠带着人进门了,杜望亭面无表情地走在前面,边走边把围巾取下来搭在手腕上,罗晰拿着个大礼盒跟在后面,满面微笑。 余浮看到那礼盒的熟悉包装,嘴角抽了下,忽然觉得一阵肝疼。 沈悠之十分热情好客地迎了过去,一通嘘寒问暖,杜望亭只点了点头他也不觉尴尬,把他拉到了余浮旁边的座位上,道:“来的正好,我们三缺一,快快快,麻将搓起。” 被强行缺出去的孙礼庠张了张嘴,认命地跑到后面帮刘妈他们准备晚上的饭菜了。 杜望亭坐在了余浮上家,表情似乎是有些茫然,然也只有一瞬,很快就恢复了冷淡的镇定。 大厅里一时间只有搓麻将的哗啦啦声,沈悠之垒好麻将,“摇骰子,起牌。” 人就在自个儿旁边,余浮不自觉地就会分出些注意力去关注,他看到杜望亭像模像样地起牌摸牌,满脸严肃,但后面的罗晰的表情就非常耐人寻味了。 杜望亭摸了张牌,随意看了一眼:“三筒。” 余浮:“碰。” 杜望亭:“八万。” 沈悠之:“等等,杠。” …… “二条…” “诶,我胡了!” …… 几圈打下来,罗晰眉毛直抖,老板英明神武,可麻将却是他的克星,而且他每次出牌都很快,自己根本来不及阻止。 杜望亭又摸了一张牌,正要出手,罗晰赶紧拦住他:“老板,杠啊!暗杠!” 杜望亭在半空中的手一转,把牌放到一边,然后又微微回头看了看他,罗晰悄悄看了眼众人,小声道:“摸牌,摸最后面那张。” 杜望亭照做,伸手摸牌,随眼一瞟,罗晰眼皮子一跳,还没来得及说话,他就潇洒地把牌往桌上一拍。 “胡了!” “我胡!” 余浮和沈悠之异口同声,刘妈的丈夫也微微把牌往前推了推,不好意思道:“我…也…” 一炮三响,相当漂亮! 罗晰一脸惨不忍睹,他捂了捂额头,看着依然没甚表情的老板,默默地掏出了钱包。 余浮要笑死了,商业大佬,上海滩神话,大赌场老板的杜望亭,居然打的一手臭牌! 时间也差不多了,刘妈他们开始陆陆续续地上菜,余浮看到他们端上来的火锅,眼睛亮了起来,正宗的重庆火锅啊! 一行人吃饱喝足,沈悠之派人送刘妈一家回去,杜望亭也告辞了,他回楼上换了身骚包的白西装下来,看了眼腕表,出声撵人:“得了,你快滚吧!本少爷要出门约会了。” 余浮啧了一声,把陆清恬抱起来,“这就滚,您别送了,小心今晚闪了腰。” “呸!” 余浮开着车回家,路上很热闹,他开的有些慢,陆清恬在后面坐着,突然出声问:“哥哥,灯会是什么呀?” 余浮随口答:“灯会就是很多灯一起开会。” “啊,那是不是有很多漂亮的灯?” “是啊,你想看吗?” 陆清恬点头如捣蒜:“想。” 余浮想陆清恬平时很少出门,带她去看看也行,于是爽快道:“好,我们去看看。” 余浮把车转了个方向,直到人多的再也开不下去,便把车停在了路边,拉起陆清恬下车,大福呜呜地叫了两声,眼睛水汪汪的,看起来可怜巴巴。 余浮头痛了下,早知道让他们顺路把大福捎回去了,现在把它一只狗留在车上也不好,不过反正他也不是一次两次带狗上街,给它套了根绳,一手牵娃一手牵狗,向着灯火通明流光溢彩的街市走去。 人虽然多,但大福虎虎生威地在前方开路,人群自发给他们让出了条路,街边挂了无数盏灯,各色各样,灯下垂着红色的丝绦,上面写着灯谜。 余浮看的眼花缭乱,陆清恬开心地几乎全程蹦着走,她看了一圈,摇了摇余浮的手臂。 余浮弯下腰,陆清恬凑到他耳边,甜甜地道:“哥哥,听说今晚灯谜会的大奖是莲花灯王呢!” “恬恬想要?” 陆清恬大笑着拉着他望前方围了一堆人的台子前走,开心地道:“想!” 余浮走了过去,在报名的地方填上了名字,收名单的姑娘一身民国特有的学生装,剪着学生头,指了指对面的灯海,笑着道:“先生,去那边,要先连续猜对12道灯谜才可以参加灯王的竞争哦。” 灯谜难度是有层次的,一道比一道难,余浮靠着机智和系统的提示成功过五关斩六将,他拿着谜面来到另一边,这里的人要少很多,收谜面的青年校对完,恭喜道:“恭喜全对!不过先生你是一个人来的吗?” 没有桌子高的陆清恬举手:“还有我!还有大福!” 青年笑呵呵的:“小妹妹太可爱了!不过接下来的比赛有些难度…” 余浮听他介绍完规则,原来是团队合作,他们至少要有两个人,一个人看灯谜猜出答案后,要通过肢体语言的方式告诉另一个人,由另一人说出答案,确实有一定难度。 他看了陆清恬一眼,小姑娘吃冰糖葫芦的时候脸上蹭了一层红糖,见他看过来,龇牙一笑。 “恬恬,我们赢不了怎么办?” 陆清恬眨了眨眼,天真道:“哥哥很厉害,一定能赢!” 可是咱俩一起的话就是王者带青铜啊,不过也没关系,重在参与嘛。 他对青年道:“我们参加,在哪儿比赛?” 余浮按着青年指的方向走去,这里搭了个平台,他们走到旁边,脚刚踏上台阶,陆清恬忽然拉了他一下,道:“哥哥,你看那边。” 余浮顺着她的手指看过去,有个人背对着他站在路边的灯架前,于辉煌的灯火下,周身镀了层绚丽华光,他抬手取下灯谜,修长的手指在光晕下透出种温柔的白,似乎感受到什么,向着余浮的方向侧过脸来。 余浮:“……”怎么又是他! ※※※※※※※※※※※※※※※※※※※※ 杜望亭:“我…我是故意输的,才不是因为不会打麻将,什么?有人怀疑我?来人,给我把麻袋给他套上!” 宝贝们不要学余浮啊,他是沙雕,这里带大福去灯会是因为剧情需要呐,现实中毛孩子最好不要带到人多的地方哦,人多了环境杂不小心的话可能会出问题哦。_(:3」∠)_ 民国纨绔的自我修养(十七) 不过嘛,来得正好。 杜望亭也看见了他,穿过重重人海向他走来,余浮蹲在台边,对着下方的杜望亭笑眯眯道:“猜对了多少?” 杜望亭举了举手里的灯谜条,答:“十二。” 余浮喜笑颜开,夸张地赞道:“哇,好厉害!” 杜望亭看着他,眼里倒映出他身后的璀璨灯光:“你想说什么?” “帮个忙。” 比赛是擂台赛形式,赢了的人作为擂主接受挑战,此刻台中心坐着一对小情侣,他们已经连赢了很多把,女生靠在男孩肩上甜蜜的笑着。 余浮整理了下战略,擂台赛的话不能太早上,不然容易被打下来,越靠后越好。 他们在一旁观战,擂台上的擂主换了一波又一波,最后一对夫妻横扫全场,默契度惊叹了所有人,在又一对挑战者败下台后,主持人问:“还有没有人想要挑战?” 夫妻一看就非常恩爱,目睹了全部的人暗暗掂量了下自己,大抵是没法赢的,于是主持人连说了三次都没人上台。 主持人正打算宣布结果,余浮举手:“我们来。” 挑战开始,余浮比划杜望亭猜,他们面对面坐着,中间隔了两三米,对方也是同样的形式,为了公平起见,每次发给他们的题目都是同等类型同等难度。 余浮题一到手就迅速扫了一遍,比之前的灯谜要简单些,不过题出的很刁钻,不好比划,但是肢体语言丰富如他,表示这些都不在话下。 一开始是单个的字,身娇体软的余浮几乎能把自己扭成字的形状,引得台下的人频频发笑,杜望亭倒是绷得一张面瘫脸,不急不缓的在纸上写下答案。 对方很厉害,战况从一开始就很胶着,余浮有点惊讶他和杜望亭间竟奇异的默契,基本上他比划完他就能猜出来。 连猜对数题后,到了动物类,余浮一看谜面,很明显是大猩猩,这个他最在行了。 他一套骚动作下来,台下的人笑得前仰后合,余浮听到了陆清恬的笑声,愉快地转过头去,没注意到杜望亭唇边一闪即逝的笑意。 题目越来越复杂,成语,歇后语甚至是古诗,擂台上的双方都不甘示弱,几乎是一方答完,另一方就立马跟上。 那对夫妻的女儿在一旁给他们呐喊助威,“爸!妈!加油!” 陆清恬听了,胡乱哇呀的小奶音一收,也挥着拳头跟着喊,嘴一顺:“爸!妈!加油!” 她身边的罗晰“噗嗤”笑了出来,余浮手一哆嗦:小祖宗,你这都瞎嚷嚷啥! 台下的看客分作了两批,一方支持他们,一方支持夫妻,加油声和喝彩声此起彼伏。 战势到了白热化阶段,眼看着题目就要见底,他们却还没分出个高下,主持人十分会带动气氛,于是一场比赛仿佛变成了热闹的演唱会,就差人手挥舞一个荧光棒。 余浮手心里出了汗,莫名的被气氛带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打开出题人递过来的谜面,上书:“伊人伴尔畔,不上远足来,言己在一处,同行于日下,峩山也不现,驱马声犹鸣。——打一句话。” 他脑中极速转动,很快想到了答案,然而脑子却一懵,肢体语言丰富如他,一时竟不知道要怎么比划。 每道题都是有时间限制的,在余浮发愣时,出题人开始倒数,而旁边的夫妻两已答完举手。 “十,九…” 余浮一急,迅速地指了指杜望亭,再指了指脑袋,最后指了自己,看着杜望亭茫然的表情,他心道凉了,这道题太抽象了,他这样比划,他会不会猜成是“你想我”? “五,四…”主持人还在倒数。 夫妻俩微笑着,仿佛胜券在握,冠军似乎可以预见是谁了,喧闹的声音从四处传来,一道尖锐的鸣叫携着流光划破夜空,在空中炸成绚烂的花朵,接着一道道亮光冲上苍穹,夜幕中万花齐放,刹那间照得地上亮如白昼。 “二…” 在主持人倒数的最后一刻,杜望亭脱口而出:“你还记得我吗。” 他没有写在纸上,直视着余浮,眼中一片姹紫嫣红。 你还记得我吗。 这句话在烟花的爆裂声中有些模糊,但余浮却听清了,心脏突然抽痛了一下,他捂了捂胸口,奇怪于为什么自己会有这样的反应。 他们相顾无言,主持人在一旁宣布最终结果:“比赛结束,让我们一起来看看结果,首先是林先生和林夫人的,他们的答案是‘我永远爱着你’,那么正确答案是什么呢?”他顿了顿,台下众人屏住呼吸。 “正确答案是‘我依然爱着你’,哎呀可惜了,错了两个字。” “来看看这对先生的,他们的答案‘你还记得我吗’,天哪!太厉害了,一字不差……” 后面的话余浮再也听不进去了。 你还记得我吗,我依然爱着你。 多么深情又多么忧伤。 出题人可真是个小机灵鬼,出的什么鬼题。 余浮耳中突然就听不到周围的喧闹声了,他静静地与杜望亭对视,见他的脸依旧是茫然空洞,于是脸上的笑容一下没忍住。 杜望亭脑中空白,他也不知是为什么,就在那一刹那,他脑子里就突然冒出了这句话。 比赛尘埃落定,当主持人把莲花灯王拿过来的时候,两人都已回了神,对视片刻后站到了台中间,罗晰把陆清恬牵了过来。 陆清恬一把抱住余浮的腿,欢呼着:“哥哥,你是全天下最厉害的人!” 余浮从不知谦虚为何物,道:“那是当然!” 他们沿着街市往外面走,周围火树银花,陆清恬看到有人拿着手持的冷焰火,羡慕地“啊”了声,余浮给她买了几支,点燃后,她兴奋地拿着焰火追着大福跑来跑去,一路传来她“呼啦啦啦”的声音。 焰火放完后,她跑到并行的两人中间,一手牵起一人。 罗晰任劳任怨地拿着巨大的花灯走在后头,看着前面的三人,突然生出一种诡异的感觉,那背影怎么看怎么像一家三口,毫不违和…… 陆清恬玩了大晚上,回家的时候在车上昏昏欲睡,余浮突然想到什么,问:“恬恬,你怎么知道有灯谜大赛的?” 陆清恬声音带着浓浓的睡意,有些含糊不清:“…罗叔叔告诉我的。” 余浮:“……”妈的,有种被套路了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陆清恬很快睡着了,余浮把她从车上抱下来,交给阮氏后回了自己的房间,他躺在床上,闭上眼,开始了每日三省吾身。 系统的声音响起:“隐藏任务【商业大亨的烦恼】,任务进度70%。” 余浮手搭在额头上,几乎可以确定这个任务的关键的确是在于自己,他烦躁地翻了个身,想起最近发生的事,捶了下枕头,一把坐起来。 他恶狠狠道:“管他娘的奇怪不奇怪,有什么好躲的,什么危险不危险,都见鬼去吧!” ***** 开春后日子变得忙碌了起来,余浮和杜望亭的关系变得有些微妙,两人似友非友,交往却密切了起来。 余浮无意中发现了他之前躲过的柜子里有什么书后,怪笑一声,当天杜望亭就收到了一个巨大的礼盒,打开后——《如何做一名优雅的女性》、《女人悄悄话》、《当代娇娃》…… 罗晰楚子阳等人在旁边看着,想笑不敢笑,表情狰狞无比,杜望亭却像什么都没发生,心情很好地找来了木匠师傅。 不久后余浮再来时,房间里多了个精致的书架,他送来的书整整齐齐地码在架子上,放在了最显眼的地方。 余浮:“……”靠! 第一次对敌作战宣告失败。 余浮从孙礼庠那里淘来本书——《复仇三十六计》,书上第一条:对于敌人,要从他最得意的地方下手,蛇打七寸,一击毙命。 于是他开始跟杜望亭进行产业竞争,拉锯战打的不亦乐乎,然而杜望亭知道后,直接让罗晰把那些商铺的合同送到了他手上。 余浮一口老血卡上了嗓子眼。 …… 书上第不知道多少条:爱情是蜜糖,惹人痴迷,爱情更是刀,让人悲欢迷失自我。我们只需让敌人爱上自己,然后无情地抛弃他,把他的尊严踩在地上践踏,让他心如刀割痛不欲生无法自拔……此计攻心,是为上上策。 余浮一不做二不休,竟然信了这脑残的鬼话,豁出了老命翻出一套久违的兔女郎服…… 杜望亭换了只手撑腮,看着面前的人,依旧没有表情,沉默了片刻,淡淡开口:“你这姿势不对,而且如果是要勾引的话,裙子应该拉到大腿根上面…” 余浮,卒。 他怒发冲冠,一直以来被按在地上摩擦的都是他! 元宵灯谜赛过后,几乎整个上海滩富人圈里都知道了他和杜望亭的交情,陆清怀气得差点掀了桌子,总算是反应过来这么久以来跟他作对的人是谁,每次见到余浮都恨得牙痒痒。 余浮知道他们迟早要撕破脸,也没太在意,该做什么绝不手软,时间就在忙碌和与杜望亭斗智斗勇、屡战屡败屡败屡战中飞速流过,转眼夏天快过了,9月份陆清恬就要上小学了。 这天他和沈悠之一起去谈笔生意,车路过和平饭店的时候,余浮看到前面有几个人在拉扯,被围在中间的那个女子看起来有些熟悉。 等车靠近,他仔细一看,果然认识,是快一年没见了的秦小芙,她脸色煞白,眼里有泪花在打转,不住挣扎着,有个年轻男人一直拉着她的手腕不放。 余浮皱眉,对司机道:“停一下。” 车停在了几人身边,余浮从车窗里对秦小芙道:“这么久都不来,是要爷我亲自来接你是吧?” 秦小芙眼里闪过希望,对他做了个“救我”的口型,抽噎道:“爷,对不住,我路上耽搁了些时间。” 余浮露出他的标准纨绔笑,唇角一边勾起,斜着眼看了拉着她的男人一眼,道:“您哪位?你妈没告诉你什么叫先来后到吗?还不快放手!” 男人似乎是听不懂他说了什么,但从余浮欠揍的表情中大概也能猜出一二,于是眼睛一瞪,和他一起的人气势汹汹地把车围了起来,还踹了车门一脚。 哟呵,气势还挺足,余浮想看来今天是少不了要打一架了,他开门下车,车边那人一见他出来,二话不说就一拳招呼了上来。 余浮迅速侧头躲过,抓住那人手腕一扭,再同样一拳回击。 他下手又快又狠,那人没想到他反应那么快,被他打了个正着,正想还击,又有一辆车停在了他们旁边,从车上下来个穿着条纹西装的男人。 男人走到余浮身前,道:“这位先生,他们是,我的手下,有什么事,我们可以,商量,动手,伤了和气。” 余浮一听,这别扭的霓虹腔! ※※※※※※※※※※※※※※※※※※※※ 罗晰泪流满面:“为了老板我真是操碎了心。” 想这个谜面真是想到头秃…… 那个,贫僧的木鱼就快敲坏了,所以…我…想…,嘻嘻。 民国纨绔的自我修养(十八) 余浮停下手,从口袋里拿出块手帕擦了擦手,被打的人愤怒地骂了一声,想动手却又被拦了下来。 条纹西装的男人梳着三七分的背头,对着余浮歉意一笑:“他脾气,不好,还希望先生,不要在意。” 余浮不冷不热地笑了声,揉了揉发红的手背。 男人:“我们是,生意人,来上海做生意,和气生财,脾气坏,不好。” 余浮吊儿郎当地偏头:“哦,生意人,挂那个什么头卖…” “清止。”沈悠之打断了他的话,从车上下来站在了余浮旁边,他脸上挂着招牌式微笑,发挥他的交际特长,疏离但又不失风度地与男人客套,到最后几乎可以说是皆大欢喜了。 事情解决了,余浮正要上车,男人忽然在后面问:“先生你,很有趣,不知能否,认识。” 余浮回身,特装逼地说了句:“无名小卒,不足挂齿。” 车上,沈悠之打量着上了车后还一直在发抖的女子,非常有绅士风度地安慰了几句,余浮往前踢了下副驾的靠背,道:“差不多得了,你脖子酸不酸,长颈鹿呢。” 沈悠之笑了笑回过身去,还不忘调侃:“清止,英雄救美啊,不介绍一下?” 余浮懒得理这无聊的人,见秦小芙情绪平复了些,轻声问:“怎么回事?” 秦小芙手捂在心口,声音里还带着颤抖:“他们要带我走,我很害怕。” 余浮垂了下眸子,几乎可以猜到她后面要说什么。 秦小芙吸了口气,继续道:“这段时间经常有跟他们说同样话的人来,被他们带走的姐妹,没有一个回来。” 车里的气氛凝固了,众人都沉默了下来。 余浮不知道这个世界的轨迹和他所知道的那个世界是否一致,若一致的话,这个民族几年后将会遭到严重的创伤,可他只能做一个旁观者,什么都不能做,也无法做,只是却做不到不去在意。 在系统世界中,除了与任务相关的事,是不能改变世界轨迹的,否则这个世界就会完全崩塌,而他也会在崩塌的那一刻被彻底抹杀掉。 余浮抿了下唇,问她:“你有没有打算不做这份工作?” 秦小芙低了低头,避开他的视线,声音轻轻的,羽毛一样,“不做这个又能做什么呢?我弟弟还需要我赚钱给他治病。” “或许…我店里还差一个导购,唔也就是帮人介绍东西。” “真的吗?”秦小芙很快抬起头来,“我真的可以?” “嗯,不过做不好的话会被我炒鱿鱼。” 秦小芙一把拉住他的袖子,激动地道:“谢谢你,你真的是个好人,跟其他人都不一样。” 余浮想这话听起来就像是说我跟其他的妖艳贱货都不一样似的,不自在地动了动手臂,秦小芙这才反应过来,她不好意思地收回手,看着余浮笑。 秦小芙坐了一段路后下了车,没外人在场的时候沈悠之都浪得没边,他看了余浮好几眼,像是重新认识了他似的,啧啧几声,道:“看不出来啊,高手。” 余浮反讽:“哪有您厉害啊,一夜七次郎阁下。”这是有次聊天的时候沈悠之自己说的,余浮深深地怀疑过真实性,但现在正好用来堵他。 两人一路插科打诨到了目的地,有沈悠之这朵“交际花”在,生意自然谈得十分顺利。 余浮忙事业之余,也没忘了答应陆清恬开学第一天送她去学校。 陆清恬穿着学校的校服,一条卡其色的背带裙被她穿得萌气十足,阮氏把她送上车,温声与余浮交代了几句。 陆清恬一路上都很兴奋,不停地问这问那,余浮一对着她脾气就很好,耐心瞎扯着回答她。 因为是开学第一天,学校门口人很多,私家车堵了一路,余浮见实在开不进去了,便找了个地方停好车,牵着陆清恬往学校里走。 陆清恬一如既往地很乖,不时探着小脑袋东张西望,圆圆的眼睛里满是好奇,余浮本来很放心,可是当他把她交给老师后,她又自己红着眼睛跑了出来。 陆清恬用脚尖轻轻划着地面,手指绞着书包的带子,眼里有来到陌生环境的不安,平时的她乖得不像话,这个时候才有了些小孩子该有的样子。 她抬头看余浮,小小声道:“哥哥,放学后你会来接我吗?” 余浮心软成了一团水,蹲下身与她平齐,道:“当然。” 余浮从来都不知道自己会有这么妹控,他虽然做不到每天都接送陆清恬上学,但一有时间就会带她出去玩,有时候杜望亭在场,但陆清恬对他完全不带害怕的,还会拉着他给自己讲故事,杜望亭每次都沉默很久,然后说出来的故事不是血腥就是暴力,相当少儿不宜,惹得余浮频频diss。 罗晰为了老板的面子,特意搜罗了一大堆儿童故事集,不过到了杜望亭手上,两厘米厚的书他能在五分钟内讲完,没多久,那堆故事书就快被消灭殆尽了。 罗晰愁啊,又得四处去搜罗,他一愁就薅自己的头发,于是他的发际线以余浮可见的速度后退着,也是很可怜了。 又说家里,陆清雅对余浮的区别待遇很是不爽,但她除了和董氏明里暗里耍些小心机,也翻不出什么浪,对余浮来说不痛不痒。陆清怀自打撕破了脸皮后,对余浮从来就没有过好脸色,大家心照不宣的,该下手下手,阮氏也开始操心起陆清恬的学习,因此家里现在最清闲的人,反而是陆老爷。 这天余浮又和沈悠之去赶个宴会,他们一到场,就发现这个宴会并不简单,有很多外国人,许多还是生面孔。 做东的人是上海滩有名的银行家,余浮听他抑扬顿挫地说了半天,明白过来这是场什么性质的宴会。 他喝了口酒,对沈悠之道:“看来是有人打算对上海的金融业动手了。” 沈悠之讽笑:“那边的金融危机抵不住了吧。” 两人碰了下杯,相视一笑,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想法。 “好巧,两位。”霓虹音突然插了进来。 他们转头,之前见过的那个条纹男今天穿了身深灰西装,端着酒杯微笑着走了过来,中文流畅了很多:“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两位。” 条纹男身边还有一个人,是丰氏银行的长子,也就是丰媛的哥哥,他先是看了余浮一眼,然后道:“你们认识?” 余浮答的很干脆:“不认识。” 条纹男自我介绍:“敝人佐藤一郎,不知两位先生的名字?” 他都先介绍了,他们不说话倒显得小气没风度,于是两人几乎同时开口。 “陆清止。” “沈悠之。” 佐藤一郎很高兴,说话都不打结了,道:“我与丰先生曾是同学,丰先生在我国留学的时候,跟我说过贵国的美景和风情,我非常仰慕,所以就来了上海,还希望以后多多关照。” 余浮想我可不想关照你,随便打了个哈哈,看差不多了就拉着沈悠之开溜。 日子就这样不紧不慢地过着,很快翻到了他来这里的第三个年头,陆清恬都快上三年级了。 余浮忙了很长一段时间,终于抽出时间了,便打算放学后接她去马戏团看表演。 下午,他去接陆清恬,边开车边和系统聊天,最近陆清怀被他打压得够呛,任务进度已经涨到78%了,现在进度慢了下来,但不急,他最不缺的就是时间。 这个点学校快放学了,路上学生还不多,他把车停在学校不远处,背着手走到门口,刚站了会儿,就听到有人叫他。 余浮顺着声音的方向看去,是陆清恬的班主任,他打了个招呼:“张老师,好巧。” 张老师是个漂亮的年轻姑娘,长得很温和,说话声音也不高,她把教案抱在胸前,微笑道:“好久没见了,我还以为看错了呢。” 余浮笑起来:“哪能啊,对了不知道最近我妹妹的情况怎么样?” 张老师扬了下眉:“唔…这个嘛,的确有件事…” 很快下课铃声响了,余浮找了个不挡路的地方站着,他人高又穿得人模狗样,路过的人总会多看他几眼。 等了一会儿,余浮就看到个风一样的身影从学校门口冲了出来,他头痛了一下,迎了过去,还不忘老妈子似的连连喊“慢点慢点”。 “哥哥!”看到他,陆清恬惊喜地叫了一声,扑到了他跟前。 这几年她长高了很多,脸上的婴儿肥也退去不少,露出尖尖的下巴,一双大眼睛又明又亮,滴溜溜转着,透出种古灵精怪来。 余浮:我有罪,我忏悔,我把小白兔养成了小狐狸,嘤嘤嘤… 他开车往马戏团的方向去,从后视镜里看了陆清恬一眼,状似漫不经心地问:“恬恬,在学校里和同学相处的怎么样?” 陆清恬歪着脑袋:“很好啊。” 余浮:“唔…还记得我给你说过的匹诺曹的故事吗?说谎的小孩子鼻子会变长。” 陆清恬啊呀一声捂住鼻子,余浮好笑,整理了下表情,“听说你欺负同学,是怎么回事?” 陆清恬眼睛瞪得圆圆的:“没有,我只是说他是笨蛋啦。” “嗯?为什么?” 陆清恬脸红扑扑的,扑在余浮的座椅靠背上,余浮能感受到来自发顶的轻巧呼吸,温温的,有些可爱。 “我…我拉了一个同学的手,然后有个人笑话我说拉手会生宝宝,我才骂他的…” 余浮就想逗她,拖长了声音:“你怎么知道拉手不会生宝宝了,万一会呢?” 陆清恬小手放在他头顶,大声道:“才不会!我看到好几次杜叔叔拉哥哥的手,如果会的话,那哥哥为什么没有给我生弟弟?” 余浮五雷轰顶哭笑不得,这乱七八糟的称谓是怎么回事?还有什么叫杜望亭拉他的手,他们明明是正常的身体接触好吧,他暗骂杜望亭荼毒国家的小花骨朵,觉得自己有必要给小孩子解释清楚,于是把车停在了路边,转过身去看她。 他肃下脸,蜻蜓队长一样的伸出三根手指:“第一,说了多少次,你要叫他哥哥,不然那王八蛋就占我便宜了;第二,哥哥是男人不会生孩子,就算哥哥有孩子也不是你的弟弟是侄子;第三,你是女孩子不可以随便拉别人的手,哦对了你拉的是男孩子还是女孩子?” 陆清恬眨眨眼:“男…” 余浮一听,嘿呀不错啊不愧是我妹妹就是霸气,然后一想不对重点歪了,于是又问道:“为什么要拉他手啊?” 陆清恬理直气壮:“他长得比其他人好看。” 余浮摊手:“这就对了嘛,你杜哥哥拉我也是因为我长的好看。” 陆清恬恍然大悟,长长地“哦”了声,余浮开车继续往前,半晌反应过来,好像他最后的重点还是歪了? ※※※※※※※※※※※※※※※※※※※※ 陆清恬:“我知道了,一定是杜哥哥拉的还不够多,不然为什么哥哥还没有生弟弟?” 余浮45度仰望天空:“我承担了这个年纪不该有的美貌。”沧桑点烟…… 对了,不知道是哪位宝贝投的营养液,谢谢你哦(*?w?) 民国纨绔的自我修养(十九) 看完马戏后已经傍晚了,余浮牵着妹妹从马戏团出来,他们的车离这里还有一小段路,兄妹二人一起向那边走去。 陆清恬鬼灵精地晃着脑袋学小丑的台词,余浮垂头看她,拉着她绕过面前的街道。 正在此时,一道凄厉的哭嚎声从前方传来,陆清恬被吓得抖了一下,余浮鼻尖闻到股淡淡的血腥味,反应迅速地捂住了陆清恬的眼睛。 有架托板车从他们面前路过,车上躺着一个血肉模糊的人,看样子已经没有气息了,一个鬓发散乱的老妇人扑倒在车边,哭声一声比一声惨烈。 余浮:“恬恬,蒙上耳朵。” 陆清恬听话地抬手捂住了耳朵,身体却在微微颤抖,余浮蹲下来护着她,目视托板车远去,有零星的声音被晚风送来。 “太惨了,年纪轻轻被活活给打死…” “有什么办法,谁叫…” 过了好一会儿,等陆清恬不再发抖了,余浮轻柔地拉起她,“回家吧。” 陆清恬显然是被吓到了,在车上都没说几句话,她发了会儿呆,把余浮买给她的布娃娃抱在了怀里。 余浮心情也有些沉,担心地看了她一眼,想了想还是开口:“恬恬,哥哥想跟你说些事,可能你现在还听不懂,不过你要记住,无论什么时候,只有自己强大了才不会被人欺负,但强大也绝不是建立在欺辱他人上。” 陆清恬似懂非懂地点头,余浮叹了口气,他把她保护的太好了,今天这事虽然可能会给她留下阴影,但何尝又不是一种提醒,他总有一天会走,不求她独当一面,至少要教会她自保的能力。 到家的时候,李叔给他们开门,“二少爷四小姐,你们回来了,家里来了客人,现在还没走呢。” 余浮点点头:“嗯。” 他们进了门,远远就听到董氏的笑声,夹杂着陆清雅的娇嗔和年轻人的低语,余浮上楼的时候瞟了一眼,在看到被他们围着的那哥们儿的资料后,有些意外地扬了扬眉。 嚯,大人物! 董氏今天非常开心,她的女儿有出息了,这一出去就遇上个这么好的年轻人,不论是相貌还是背景,都是万里挑一。 她热情地送走了人,满面笑容地对陆老爷道:“老爷,你看他们多配啊。” 陆老爷脸上没什么表情,甚至是有些不高兴,他看着母女俩,胡子动了动,语气不怎么好:“配什么,他那身份是我们家能轻易攀上的吗?女儿家不找个踏实点的,到头来什么都落不到。” 母女俩的笑容僵了下来,陆清雅更是没了平时分乖巧可人,像是隐忍了许久的情绪终于爆发,语声里掺杂着不甘与嫉愤:“你就这么看不起我?你是我爹,可是你从来没有为我打算过,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暗中…” “够了!”陆老爷吼了一声。 陆清雅讽刺一笑,提高了声音,语气尖酸刻薄:“恼羞成怒了?她活着的时候就恨你,她死了她儿子照样恨你,你说我不配,你又配做父亲吗!活该你…” “啪!” 陆清雅捂着脸,有些不敢置信地瞪着他,她眼中爬满红色的血丝,姣好的面容有些扭曲,破坏了一直以来的优雅美感。 董氏心疼地把她抱到怀里,边哭边劝,陆老爷平复了怒气,手微微颤抖,他转身回房,淡淡吩咐:“这几日你就在家里,不要再出去了。” 余浮不知道他走后还来了那么出大戏,在床上思考着他的养娃大计,一不小心,就睡着了。 ****** 最近上海滩不大太平,余浮去店里转了一圈,出来的时候看到满大街的巡捕,这个时代社会不稳定,时常出些乱子,不过他自认是个守法好公民,就差成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秀,再怎么样麻烦总不能自个儿找上门吧。 这几日沈悠之似乎尤其的忙,余浮猜他大概又是去想什么新花样博美人一笑了,不过他今天有急事,还得亲自去他的货运公司跑一趟。 他到了公司,孙礼庠正带人在仓库点货,听说他来了,便急忙跑了过来。 孙礼庠擦了把汗,脸上蹭了些黑灰,余浮看到那灰,黑色的痕迹上有着金属般的光泽,他眉心微不可见地一蹙,目光中闪过暗流,面不改色道:“老孙,忙着呢?” 孙礼庠连连点头,道:“可不是吗,最近货啷个多,我这把骨头都要摇散咯,走路脚杆都在打闪闪。” 余浮装作疑惑地问:“最近不是淡季吗,有这么多货?我去看看。” 孙礼庠赶紧拦住他,表情有丝紧张,抓余浮的手很紧,道:“哎呀清止少爷你不要去咯,脏的很,看我这一身都是灰。” 余浮“哦”了声,也没在意,道:“那我先回去了,等你老板来了跟他说一声,就说我有急事找他。” 孙礼庠的样子像是巴不得他赶紧走,道:“行行行,慢走慢走。” 余浮出了公司,在附近绕了一圈,他算好时间,从一条小道绕回了公司里,这里的厂房建立时有他的一份,里面的路他清楚的很。 他趁人不备溜到仓库,里面堆了满满的箱子,走到角落,随意撬开了一个,看清里面的东西后,目光冷了下来。 他果然没猜错,沈悠之长本事了,事情远比他想的还要麻烦。 两天之后,大忙人沈悠之终于有空了,他往沙发上一靠,靠出个标准的葛优瘫,舒服地叹了口气,对余浮道:“说吧,有什么事?” 余浮懒得跟他绕弯子,开门见山:“你是不是沾上军.火生意了。” 沈悠之沉默,看了他一会儿,道:“你知道了?” 余浮看他无所谓的样子,怒上心头,他压了压那股无名之火,沉声道:“你难道不知道沾了它的人最后没一个有好下场?” 沈悠之也怒了,他直起身子,压低了声音:“那又如何!你知道这其中的利润有多高吗?不是你卖几件衣服香水就能赚到的。况且我又有什么办法,他们找到了我,我要是拒绝也绝对没有好果子吃,不如放开手脚赚大钱!” 余浮走到他面前,凑近了他:“你手脚是放开了,那你又有没有想过,一旦东窗事发,你厂里的工人怎么办?外祖他们怎么办?” 沈悠之垂了下眸子,复又抬头看他:“我心里有数,清止,现在这个时候,要想真正在上海站稳脚跟,束手束脚是行不通的,不如你…” “行了,不必多说。”余浮站直了身体,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冷冷道:“你要还是个人,就该记住这些东西该卖给谁,不该卖给谁,咱兄弟俩是没什么说的了,我先回去了,你好自为之。” 两人不欢而散,余浮一肚子火地出了门,沈悠之这人虽然看起来好说话,见谁都一副笑脸,但实际上他要是决定的事就基本上不会改变。 他在街上站了一会儿,英租界的街头车水马龙,包着头巾的印度阿三在街上执勤,大腹便便,络腮胡挡不住脸上的红光。街道转角的地方有个乞丐正在翻垃圾桶,秽物被倒了一地,他翻出一个沾满污渍的烂苹果,在褴褛到几乎可以看见肋骨的衣服上揩了揩,便放到了嘴里。 余浮越看越心烦意乱,这就是这个时代,而他只是一名无意闯入的路人甲。 他垂着头,又踢了块路边的石头,石头滴溜溜滚啊滚,撞在了一双鞋子上。 余浮抬头,毫不意外地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 杜望亭走了过来,余浮看着他,道:“你是召唤兽吗?”要不然为什么每次我踢石头都能把你召唤出来。 杜望亭好看的眉毛蹙了蹙,发出个鼻音:“嗯?” 余浮轻笑了一声,拍拍他的肩膀:“哥们儿,聊一聊?” 杜望亭:“……” 余浮啧道:“你怎么不说话,给个面子嘛。” 杜望亭认真地看他,道:“我在等你先说。” 余浮:“……”竟无语凝噎,他差点就要举手投降了。 两人并排着走,余浮酝酿了下情绪,道:“如果我们都不是生在这个时代会怎么样?” 杜望亭被他这突然深沉的语气弄得有些好笑,但还是绷住了脸,反问道:“怎么样?” 余浮:“如果是在那样一个时代,人民安康,国家富强,谁都不敢轻易欺辱,受了委屈刚回去,实在不行就干他丫的,会怎么样?” 杜望亭:“人民安康,国家富强?” 余杜顿了顿,侧头面无表情地看他:“你知道人的本质是什么吗?” 杜望亭有些不懂他的套路,但依然八风不动的保持着恰到好处的高冷,挑了下眉:“是什么?” 余浮炸毛了,恶狠狠道:“是复读机!” 杜望亭那王八蛋居然还笑得出来,唇角微微抿开,眼尾升起温柔的弧度,他嗓音低磁,带着脉脉笑意,道:“那样的时代,还是会有贫富,会有不公与罪恶不是吗?且不论现在如何,总有一天也会实现,对吗?” 余浮忽然就释然了,笼罩在身周的迷雾瞬间散开,他无视掉脑海里系统的警告,轻快地道:对!” 系统:“宿主,你是想掉马吗?ooc了解一下。” 余浮对此表示不屑一顾:“纨绔就不能忧国忧民了吗?别迷恋哥,哥就是这么优秀。” 他的心情就这样意外地好了起来。 余浮回到家后,开始筹备起服装厂的事,忙得头顶发凉,他很久都没和沈悠之联系了,刘妈问他是不是与表少爷闹了矛盾,他也只含糊的搪塞了过去。 忙来忙去,时间随着变薄的日历悄无声息地流逝着,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这一年又翻了个篇。 余浮最近经常见到陆清雅,她似乎是在和上次带回家的人谈恋爱,去哪都能碰见他们待在一起,举止亲密。 有一句话叫判断一个男人爱不爱你,从眼神中就可以看出来,余浮自己也是个男人,他几次见过那人,他看陆清雅的眼里并没有多少爱暮,余浮本想着一家人一损俱损,若是陆清雅惹出什么来对他的任务也不好,但某次偶尔撞见陆清雅背过身就变得冷漠无比的表情后,他表示无fuck说,两个都没安啥好心,他说了反倒多管闲事了。 杜望亭的生日宴会在月末,余浮想着人家好不容易过个生日,还是应该送点正式点的东西。他托人从国外带了块手表回来,还别出心裁十分有少女心地把表拿到了自己的店里,在表带上亲手刻上杜望亭名字的英文缩写,表匠师傅嫌弃他的手法拙劣,让他把表先存店里,他再帮他修饰一下。 这一年来他和沈悠之的关系缓和了些,沈悠之确实也守着承诺,不该做的绝不松口,只不过听说他这几天被个女人缠得很紧,寻死觅活地要他娶自己,沈悠之当惯了人渣,又怎么会答应这样的要求,于是又是哄又是放狠话的,可人家根本不吃他那一套。 吃瓜群众余浮表示报应不爽,不是不报,时候未到,他本来是打算看戏的,谁知道黑云压顶,飞来大锅,沈悠之那厮给他留了封信就溜之大吉了,说是重庆有事要回去处理一下,让他帮忙照顾一段时间公司,回来一定给他做牛做马以报他的救命之恩。 余浮把信揉成一团,气得咬碎了一口牙,忍住了原地打一套军体拳的冲动,可还是忍不住祝他下半辈子不举。 接下来的日子过的非常煎熬,他每日里忙前忙后,不仅要忙自己的,还要帮甩手掌柜沈渣男照顾他那班子人,只不过沈渣男也不算丧尽天良,知道他不愿意做什么,因此余浮接触到的东西特意避开了那档子事。 最近的形势变得越来越严峻,不少人遭了祸事,大上海的圈子里人人如履薄冰,余浮向来知数,也不会上赶着给自己找麻烦,日子倒也还过得去。 不过杜望亭生日的前一天,他收到了次日的宴会邀请,本来是找沈悠之的,但他不在,又推不掉,余浮也只能硬着头皮代他去。好在生日宴是在晚上,他去了宴会后还来的及掉头去生日宴,不至于会放了鸽子。 生日当天,余浮开着车去了手表行,表匠师傅已经给他修饰好了,字迹边缘被他刮花的地方被改成了一条蜿蜒缠绕的藤蔓,精致又有创意。 他把盒子放到胸前的口袋里,谢了一声,心情舒畅地来到约定的地方,一进去见到了许多熟面孔,但都绝对不是好相与的人,他的心突然就沉了一下。 佐藤一郎的口音几乎没有霓虹腔了,笑着对他点了点头,字正腔圆:“陆先生,你来了。” 陆清雅那位名叫谢瑜的大人物也在,看着余浮微笑不语。 余浮不动声色地与他们客套,他总有种不祥的预感,正想办法找机会溜走,却忽然听见有人提到了军.火,谢瑜瞬间转头看他,犀利的目光几乎要刺穿他。 余浮心下一紧,还没来得及作出反应,一道枪声在他身后几乎贴着他的背响起… 民国纨绔的自我修养(二十) 谢瑜心口被呼啸而来的子弹穿透,刹那间迸出的血花几乎溅在了余浮的身上。 他大睁着眼,不可置信地低头看了眼胸前,喉中“嗬嗬”几声,有鲜血从嘴里涌出,他抬头看向余浮,继而身体一抽,彻底没了气息。 余浮愣了一秒,根本没来得及看清当时在他后面的是谁,场面一瞬间混乱了下来,陪酒的舞女们四散跑开,乱糟糟的尖叫从四面八方传来。 余浮在混乱中跟着其他人推挤着出了酒店,心里无端浮起危机感。 好巧不巧在提到军火的时候有人开枪,而且当时那枪声的位置离他很近,若是用最坏的想法去推测,很可能针对的就是他。现在最保险的就是以最快的速度离开上海,但是在那之前他还有许多必须要做的事。 他开着车一路飙到了沈悠之的公司,孙礼庠被他严肃的表情吓到了,还没来的及说什么,就听到他劈头盖脸地说了一大串话,等人走后孙礼庠才反应过来他说了什么,被吓出了一身冷汗,赶紧去招呼公司里的工人赶紧撤。 从公司出来后他又去了自己的店里,快速地交代完,然后回到了自己的家,陆清恬正好放学,看到他回来高兴地跑到门口迎接他,余浮扯了扯僵硬的嘴角,摸了摸她的头,道:“恬恬,哥哥要去一个地方,可能要很久才能回来,你在家乖一点。” 陆清恬一向很乖,此时听话地点了点头,又拉了拉他的手:“那哥哥一定要快一点回来。” 余浮微笑:“好。” 他回到房间,打开保险柜拿出了里面的重要物品,下楼的时候正好遇见他爹。 陆老爷皱着眉头:“你要去做什么?” 余浮想了一下还是把今天的事说了出来,陆老爷眉毛皱得刻进了皱纹里,活了这么多年的他自然知道今天的事绝不简单,他杵手杖的手有点抖,脸上的表情晦涩难言,最后把手杖一跺:“你…你这个败家子,这个家迟早要被你拆散!” 余浮抿唇,难得地没顶嘴。 陆老爷不再看他,转过了身去,他走了几步又停下来,已近六十的他背微驼,鬓边的白发有些萧瑟,声音听起来很疲惫,道:“罢了,你走吧,陆家就当没你这个儿子。” 等人出去了,陆老爷沉声道:“李元,去找人来。” 管家急匆匆地出了门,正遇上回家的陆清雅,她看着管家的背影,疑惑地蹙了蹙眉。 余浮刚走过街口就看到有几个人向他这边张望,他迅速反应过来,拐进了旁边的弄堂里。 窄小的弄堂里五脏俱全,有人正在二楼打开窗,用杆子撑着衣服晾到了两边房子间的晾衣绳上,衣服“哗啦”一声被风吹起,余浮从下面过的时候,滴了几滴水在他头上。 他快速走着,不时微侧头往后看,有人低着头不远不近地跟着他,前面有一群孩子唱着童谣跑了过来,余浮侧身避让,旁边屋子的门正好打开,一个胖胖的女人端着盆水出现在门边,他加快速度大步绕开,后面传来泼水的声音。 跟着他的人见他加快速度便追了上来,最前面那人结结实实地被泼了一身水,女人一口方言的骂骂咧咧,大概意思是要死了洗脚水都有人上赶着来喝。 余浮往前,却突然发现前面的巷口出现了黑衣人,他暗骂倒霉,身体一顿转进了一家店铺里。 一楼卖的是米粮杂货,他上楼,老房子的木楼梯掉了漆,露出黄褐色的木板,二楼是棋牌室,四四方方的桌子摆满了不大的空间,赤膊的男人围着桌子,扇着蒲扇,不时和身边的女人调笑,烟酒味充斥着整个屋子。 余浮听到了杂乱的上楼的脚步声,他在角落里找到了楼梯,爬上了三楼,这里安静很多,有几间关着门的屋子,他判断了下方位,一脚踹开了其中一间。 “啊!”女人的尖叫声响起,床上抱在一起的两人迅速分开,余浮关好门大步跑过去,把枪抵在赤.裸上身的男人头上,低声威胁:“闭嘴!” 女人点点头,抱着被子缩到了角落,害怕地抬眸看了他一眼,余浮来到窗边,一手将窗帘拉开个缝,背靠着墙往外看。 隔了一个窗的地方有根直通楼下的水管,他扯了扯及地的窗帘,够长也够结实。 余浮听到外面有人道:“一间间找。” 大门肯定有人守着,出去就是自投罗网,而这里是三楼,楼下是货真价实的石板路,直接下去的话不死也是半残,虽然在系统世界中死亡并不意味着真正死去,但他努力了那么久的任务也就泡汤了。 他当机立断,拉着窗帘荡了过去,顺着水管滑到了楼下,跑进了一条窄道里。 多次走路回家的经历让他十分熟悉陆公馆附近的小路,那些人大概不会想到他竟然又绕回了家,一时没有追上来。他从后门跑到了车库里,在正在擦车的李顺惊讶的目光中打开车门坐了上去,点火发动。 余浮发现事情好像更糟糕了,他刚出门不久就迎面遇上了巡捕房的车,车里的人显然也看到了他,伸手往他这边一指,道:“陆清止,停车!” 幸运的是这里是个路口,余浮快速打着方向盘,一踩油门,发动机的声音轰鸣着,车驶进另一条街。他脑中极速转着,看来今天的事是有人算计好的,好巧不巧死的是谢瑜,他的身份很麻烦,是没法善了了。 一行人在街上一路狂飙,余浮没奈何地撞翻一个水果摊,水果洒了一地,被随后飞驰而来的车轮碾过。 后面人追的太狠,余浮猝不及防就体验了一把速度与激情,他打急转弯,车几乎是漂移着飞出去的,幸好他挑了条人少的路,不然又要背个马路杀手的恶名了。 八月底的上海卖力地散发着夏天的余热,汗珠顺着脸颊流到下颌,滴在衣领上,浸出一片湿濡,对方穷追不舍,余浮完全没有目的地开着,周围的环境越来越陌生。 他保持着冷静,眼睛直视前方,为了缓解情绪,便分出一丝精力与系统扯淡:“系统,突发事件怎么算?” 系统的声音十分冷酷无情:“怎么算?作为一名合格的宿主,应该有随时面对突发事件的觉悟。” 余浮咬牙切齿道:“好吧,大老爷你给后面的车制造点障碍,我要飙不过他们了!” 系统慢悠悠道:“成就点…” 余浮怒了,咆哮道:“给给给!你是吸血鬼吗?每次老子好不容易挣一点就要给我吸回去!” 后面的车被忽然出现的东西干扰着,余浮偶尔从后视镜中看过去,有飞起的箩筐,从天而降的咸鱼,甚至还有一个红色的bra,正好贴在驾驶员的车窗前,挡住了他的眼睛… 余浮:“……”老子服了服了! 他没有轻松太久,随着一阵枪声,车身突然一偏,车胎被打爆了! 余浮一下子惊出一身汗,连孙礼庠的口音都冒出来了:“龟儿子打老子jio杆!” 他冷静地放缓车速,把车停在了路边,这里路窄,两边都是高墙,他的车反而把后面人的路堵住了。 余浮跑进一条巷子里,打起了久违的巷道游击战,他在前面疯疯癫癫地飞,黑衣人在后面缠缠绵绵地追,他手里枪子弹不多,一边节省着子弹回击,一边让系统帮他制造些障碍。 人暂时被甩开了,余浮肌肉紧绷着,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他方向感极好,待绕过面前的灰墙后,眼前豁然开朗。 他出现在了一个十字路口,车水马龙川流不息,夕阳懒洋洋地亲吻着路面,在地上映出橘黄色的印记。 余浮观察了下周围,跑到了路边的电话亭里,事情很麻烦,不能牵扯太多人,他思考了一秒,拿起电话拨号码。 占线,他急得手心里出了汗,边四处看边再拨,直到第四次才接通,余浮稳下情绪,让接线员把线路转接到沈悠之家。 听着那头传来的线路接通的声音,他有些紧张,要是没有人在家,他就得另想办法了。 在他的心快要沉到底的时候,电话终于被人接起,余浮从不知道孙礼庠的声音有那么亲切,深吸口气问道:“能帮我搞到能最快离开上海的票吗?” 孙礼庠的声音有些慌,带着微喘,余浮仿佛能听到他吞咽口水的声音,他似乎是在思考什么,过了半分钟才回答道:“清止少爷,今晚8点半外滩十六铺码头会有一艘离开上海的游轮,我想办法给你弄张票,你算好时间过去,到时候会有人在那里等你。” 余浮:“好,你记住我跟你说的,另外其他的先不要管我,这件事很麻烦。” 孙礼库顿了一下,声音有些哽咽:“对不住,是我们害了你…” 余浮看时间差不多了,人很快要追上来了,匆匆道:“不,恐怕没那么简单,我先挂了!” 电话那头传来忙音,孙礼庠臊眉耷眼地放下电话,招呼人继续打包行李。 余浮看了下时间,现在是7点40,他边躲避巡捕和不明身份的跟踪者,掐着时间,到外滩码头的时候是8点20,还有10分钟。此时正好有艘船靠岸,大包小包的人陆陆续续地从船上下来,原本就拥挤的码头一时间人山人海。 他长得高,从一片密密麻麻的人头上看过去,就在这艘船的不远处,停着一艘豪华的游轮,衣着高贵典雅的绅士和名媛手挽着踏上了甲板。 应该就是这艘船了,余浮逆着人群挤过去,惹来周围不满的抱怨,他现在顾不得这么多,好不容易靠近,看到了一个眼熟的身影。 那人看见他,焦急的面容一松,余浮走过去把他拉到一边,“船票。” “在这里。”那人摘下了头上的帽子,小心翼翼地撕开里层的线脚,拿出了一张有些皱了的票。 余浮有点头疼,这个时候了还搞得那么神神秘秘,他接过船票谢了一声,突然听见有人大喊了一句:“在那边!” 他回身,那些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追了过来,一群人拨开人群向他逼近,周围人群被推得歪歪倒倒怨声载道,然后不知谁往天上开了一枪,码头上立马响起此起彼伏的尖叫,场面愈发混乱,巡捕队被惊恐的人流冲得七零八散。 此时离开船只剩不到一分钟了,余浮跑到了上船的地方,还没上去,就听有个巡捕大声喊:“不要让他上船!” 船边的水手听了,看了余浮一眼后迅速把搭板收了起来,余浮听到了游轮发动的长鸣,心中一急,故技重施用枪指着检票员,大吼:“放下!不然…”他扣了下扳机。 水手抖着手放下搭板,船已经开了,余浮大步一迈,在搭板失去支点的最后一刻上了船。 巡捕终于突破人群冲了出来,然而为时已晚,余浮站在甲板上,嘴角带笑,两指并拢贴了下唇,对他们做了一个嚣张跋扈的飞吻。 岸上的人快气死了,此时甲板上还有其他人,能上这艘船的都不会是普通人,他们根本就不敢开枪。 游轮驶离了码头,天已经黑了,温热的晚风轻轻吹拂着面颊,余浮看着明亮的码头逐渐变成光点,心里无端地升起一种叫做劫后余生的喜悦。 他手搭在船边的围栏上,吸了口晚风,让自己的全身放松了下来。 夏夜总是有种宁静的魔力,他静下心来,迎着晚风微微闭上眼,抬手摸到胸口,四四方方的小盒子还静静躺在口袋里,可惜不能及时送出去了。 他出了会儿神,忽然感觉周围似乎过于安静了,接着“咔擦”,一个轻轻的声音在他脑后响起。 他心脏一缩,眼睛快速睁开,缓缓侧头,有人站在他身后。 佐藤一郎笑容满面,如果忽略他指在余浮脑后的枪,几乎会让人认为他只是在跟朋友打招呼。 “陆先生,你们中国人常说相逢既是缘,看来我们的缘分是相当深厚啊。” 余浮怨念:大意了!这人走路居然没声音! 他皮笑肉不笑:“中国人还有句话叫脱裤子上吊死不要脸,佐藤先生怕是没听过?” 他下意识地想去摸腰上的枪,却听到纷杂的脚步向这里靠了过来,他看了过去,来的人穿着跟今天跟踪他的人一样的黑衣,每人手里拿了把枪,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他。 佐藤一郎对于他的明嘲暗讽毫不在意,脸上的笑容丝毫不变,“陆先生最好不要乱动,我的人,脾气不好。” 余浮冷哼,他这是在回敬那次秦小芙的事。 佐藤一郎满意于他的反应,笑眯眯道:“陆先生可知今天你今天闯了多大的祸?” 余浮看着面前的笑面虎,不阴不阳:“那要看你们准备给我安什么罪名。” 佐藤一郎做出个受伤的表情,委屈道:“看来陆先生对我误会颇深,实际上我一直都非常欣赏你,不如同我们合作,我保证你不会有什么事。” 余浮差点要气笑了,终于把所有事串在了一起,今天的宴会就是一场彻头彻尾的鸿门宴,当时在场的几乎都是他们那一派的人,谢瑜的死就是设计好了的,一石二鸟,一是为了他们见不得人的勾当,二是断他后路逼他就范,沈悠之的事只怕是他们算计的第一环。 只不过让余浮不太明白的是,上海那么多个码头,他们是怎么知道他要上的是这艘船,从而在这里守株待兔? 佐藤一郎见他不说话,似乎是在考虑什么,他眼睛眯了一下,道:“陆先生考虑完了吗?” 余浮装模作样地低头沉思,佐藤一郎耐心等着,听到他低低说了什么。 他微微凑了过去,问:“你说什么?” 余浮突然抬头大声道:“我合作你个大西瓜!”然后抬手拉住佐藤的手一勾,想要夺他的枪。 佐藤一郎反应也很快,迅速顺着他的力道卸力,余浮夺枪不成,飞快翻身爬上围栏,跳下去的时候,瞬间拔出腰间的枪,向着佐藤一郎…砸了过去。 没错,他早就没有子弹了。 佐藤一郎被砸个正着,有血从他捂住脸的指缝间流出来,他的温文尔雅终于被撕碎,气急败坏地用日语吼了句话。 于是所有人都围到了船边,密集的枪声响了起来。 余浮成就点不够用了,走投无路,不得不选了跳水这愚蠢的办法,他屏住气,有子弹“嗖嗖”地划破水面,在水中打出一条条长长的轨迹,他跳水的地方虽然在船尾,但若是不小心,不仅会被打成筛子,还会被卷入螺旋桨里。 他小心又快速地游离轮船,忽觉腿上一痛,整个人一颤,闷哼了一声。 枪声还在响起,被打中的腿却无力向前,余浮潜在水中不敢回头,脑中只有一个念头:再坚持一会儿就好了,再一会儿船就远了… 然而事与愿违,“嗖”的一声在他背后响起,余浮浑身一颤,睁大眼,脑中一片空白,接着胸口一窒便晕了过去。 系统的声音有些焦急:“宿主?宿主!” 毫无回应。 他扫描了一下余浮全身,情况不太妙,冰凉的电子音响起:“宿主无应答,启动宿主保护模式…” ※※※※※※※※※※※※※※※※※※※※ 余浮:“世界上还有比我更惨的宿主吗嘤嘤嘤……” 系统:“看吧,让你浪,遭报应了吧!” 大肥章来了,因为民国文有很多不能写,所以我这里有些东西就模糊化了,在这里也弱弱的说一下哈,如果有宝贝想看金手指超大超粗的爽爽文,那本文可能会不太合你胃口,因为我们虽然有系统有金手指,但除了一些特别的外(飞bra什么的),其他都在正常的范围内,余浮也会受到挫折,不过一切都是为了他成长以及加深和男主的感情嘻嘻嘻(手动斜眼) 这是补昨天的,今晚9点还会有一更哦,么啊~ 妈耶晋江真的有毒,可怜的我今天更新几次都没成功,捉虫也捉不了,蓝瘦qaq 民国纨绔的自我修养(二十一) 消息封锁的很好,即便是是传说中无所不能的杜望亭知道的时候,也已经晚了。 他带人赶到码头时,拥挤的码头终于松散了些,很多人滞留在岸边,指着远处窃窃私语。 楚子阳看到老板站在来往不息的人海中,明明身边有那么多人,可还是觉得那背影孤单的可怕,他满脸不忍,犹豫了半天,还是不知道要怎么上前跟老板说他打听到的消息。 他站在原地,忽觉肩膀被人轻轻拍了拍,罗晰站在他身边,这几年来他圆润了些,此时略微艰难地对他笑了一下,脸上的笑涡一闪而逝,慢慢地泛上了苦涩。 楚子阳出声:“罗哥…”声音哑的不像话。 罗晰点头:“说吧,迟早要知道。” 楚子阳走了上去,低着头不敢看老板,声如蚊呐:“老板,岸上的人说陆先生上了船之后,船刚开没多久,就听到了枪声,听说……有人死了。” 后面的他说不下去了。 杜望亭垂着眸,眼睛极缓地眨了下,默然不语。 楚子阳更难过了,提高了音量:“老板,我去把兄弟们都叫来,我们从小在黄浦江边长大,水性很好的。” 杜望亭依然没说话,他抬眸看了会儿远处,转身就走:“找。” 他不信死的会是那人。 还有…是不是他这些年来太收敛了,以至于有些人忘了他当初是怎么杀到这个位置上的? ****** 深夜,漆黑的江面上悠悠晃着一艘乌篷船,一盏昏暗的老油灯挂在船蓬上,豆大的火光堪堪照出船上的两个黑色的身影。 “吧嗒”一声,一点萤火般的光点闪了一下,接着一个沧桑的声音响起:“阿潼,侬还是在做埃个?” 被叫到的人沉默了一会儿,轻轻“嗯”了声。 船夫老方又吸了口烟,将烟斗在船舷上敲了敲,叹了口气道:“小宁勿学好,一日到晚学人家做阿飞。伐过,算起来还是要怪吾。” 阿潼似乎是想反驳,但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老方把船靠了岸,他晚上会出来拉些私活,这边人少不容易被发现,否则如果被罚款,他这个月的月钱就没有了。 方潼提着灯,转身回到船里拿东西,是几颗糖果,他路过商店的时候随手抓的,怕带在身上捂化了,就用纸包着放了起来。 他把纸包拿在手里,下船的时候脚没踩稳,身体一歪,扑倒在了船边,糖果散落到了水里。 他心疼极了,伸长手去水里够,那灯根本就什么都照不到,他只能睁眼瞎似的四处摸索,然后,摸到了什么毛茸茸的东西。 方潼疑惑地抓了抓,有什么滑滑的丝状物从指间穿过,他顿时一惊,迅速缩手,整个人往后一仰,坐倒在了船上。 “怎么?”老方回身问。 “水里有人!” 老方一听,急急地赶了过来,两人一番摸索,又是拖又是拽,终于从水中拖出了一个人,那人面色青白,老方本来以为是死人,这年头死的人多了,见怪不怪的,可是他正打算放下人,就听那人咳了一声,眉头紧皱,似乎非常痛苦。 “老妖咯,泡水里介久还能活!”他忽然想起今天拉活的时候听到的事,这不会就是被通缉的那个人吧,哎呀惹不得惹不得,他拉着方潼正要走,却听他“咦”了声。 这里已经是岸上了,周围的光亮了些,方潼看到那人的脸,顿时一惊,急道:“大伯,是他!” “谁?” “伊是上次救我的埃个。” 老方一听停下了步子,咬了咬牙,把地上的人背了起来,转身的时候,地上发出一声轻响似乎是有什么落到了地上,又顺着倾斜的堤岸滑到了水里,两人都很紧张,完全没有注意到。 两人背着人一路狂奔,身影消失在了江边。半小时后,有一群人出现在了这里。 楚子阳浑身的衣服都湿透了,他找了大半夜,筋疲力尽,可却一点线索都没有,杜望亭站在岸边,前半夜一直影影绰绰的月亮终于舍得洒下些光辉,他垂眸看着水里,忽然觉得有什么东西一闪。 他的心剧烈地跳了一下,急急往前走到了水里,把后面的人吓了一跳,楚子阳更是夸张地以为老板是想不开了要投江… “老板!”他赶紧跑了过去。却见老板似乎弯腰在水里找什么,不一会儿,见他捞出了一个反射着光的东西。 “灯。”杜望亭说了一声,立马有人提着手电跑了过来,对着那东西一照。 是一块手表,看起来还是高档货,只不过表针不会动,表面上有裂痕,表盘里还进了水,应该是坏了。 杜望亭看到这表的时候心跳得莫名有些快,以至于手都在微不可查地颤抖着,他摸到了些凹凸不平的地方,翻过来一看,呼吸滞了滞。 楚子阳他们不知道他看到了什么,只是觉得老板的眼神似乎软了一软,然后把表揣到了胸前的口袋里。 杜望亭的声音还是冷淡的,但不知是不是错觉,他们竟听出了些说不出来的情绪,他说:“这周围仔细找,还有查一查这些船的主人都是谁。” 另一边,狂奔的方氏伯侄一路不敢停,老方边跑边求菩萨拜佛,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显了灵,一路上竟真的没有遇到人。 他们回到了家,这是片贫民区,家家都黑着灯火,两人把人往木板搭成的床上一放,昏迷中的人眉头就没有放松过,老方一看不对,道:“哎呀,是伤了吧!” 果然,他很快就看到了床上人腿上的伤,惊呼了一下,又听方潼道:“大伯,侬背上有血。” “吾么伤哪来血,是伊的伐?” 等他们看到那人背上的血窟窿时,俩人都惊呆了,屋子里沉默了一会儿,方潼突然把人背了起来,老方急道:“侬去辣啥地方?” “找崔先生,否则他就死了。”方潼用块布把人绑在了背上,边往外走边说。 老方没有办法,只能胡乱把沾了血的床被卷起来藏在了厨房的火坑里,然后跟了上去,崔先生家离这里隔了几条街,他们走到一半路的时候,有一群穿着制服的人牵着狼狗向他们跑来,两人大惊失色,可现在也没法躲了,但出乎意料的是,那群人路过时也只是略顿了脚步,仿佛没有看到方潼背上背着的人。 两人松了口气,终于看到了崔先生的大门,方潼噼里啪啦拍门,动静震天响,终于吵醒了里面的人,那人骂骂咧咧地把门打开,看到他们的样子,尤其是方潼背上的人时,眉毛高高挑起。 他伸出一臂挡住方潼进门的路,一口官话:“小兔崽子,大晚上急急忙忙的,奔丧呢?” 方潼埋头往里面拱:“崔先生,救命!” 崔先生身子单薄自然抵不过他,看着人一路跑进自己家里,嘴张了张,一时竟想不出该怎么骂才好。他抱着臂无可奈何地看他们将人放了下来,掀起眼皮子看了看,眉毛抖了起来。 “你们把逃犯带回来了?”刚才巡捕来的时候给他看的通缉令上面,这个人这张脸,不就是纸上画的吗? 他气急败坏,上前把人拽起来,压低声音骂道:“我看你们是头昏了,逃犯都敢往家里带,是要杀头的啊!” 他的动作太大了,昏迷中的人闷哼了一声,方潼一急,咚一下双膝跪到了地上,道:“崔先生求你了,他救我一命,我如果不救他,这辈子都不安心,你就帮忙把子弹取出来,我们马上带他走。” 崔先生向来吃软不吃硬,此时少年这样看着他,他竟然狠不下心来拒绝,磨了下后槽牙,道:“怕了你了,背到后面去。” 崔先生家外面看着就是个普通的棺材铺,里面却大有乾坤,他带着人下到密道里,七弯八绕,绕进了一间屋子里。 屋子里灯光很亮,方潼的眼睛被刺了一下,闭了下眼,睁开时看到了一个近乎纯白的房间。 崔先生指挥着两人把人放到中间的推车上,然后走到另一个屋子里,不一会儿跑出了两个穿白大褂戴口罩的人,把推车推了进去。 这其实是一家隐藏的私人诊所,崔医生也就是崔先生匆匆做好了清洁,护士已经给病人做好了准备,他点头,声音透过口罩传出来,有些闷:“开始吧。” 有个护士突然道:“崔医生,麻药好像不够了。” 崔医生皱了下眉,情况很紧急,他刚刚检查了下,背后的子弹离肺很近,偏一点的话这人早就玩完了,不过现在看起来也快玩完了,死马当活马医吧。 “仅背部来,有多少用多少。” 余浮是在一种无法忍受的剧痛中醒来的,他全身绷紧,面部肌肉因疼痛而抽搐起来,想喊却喊不出声。 崔医生正在取他腿上的子弹,面无表情道:“按住他。” 于是周围的人拥了上来,余浮被按着趴在床上,丝毫动弹不得,有个护士怕他咬着舌头,往他嘴里塞了块布巾。 余浮大睁着眼,身体在剧痛下反射性地想坐起来,但因为被人按住了,只能微微抬起了头,颈上青筋暴凸,不断有豆大的汗水从他额上流下来,不知过了多久,他彻底地晕了过去。 而此时棺材铺外,杜望亭一行人拍开了店门,棺材铺伙计老四打着哈欠给他们开门,楚子阳细细描述了余浮的样子,问他有没有见过这个人,老四一听,道:“见过啊。” 杜望亭呼吸乱了一拍,问道:“在哪?” 老四挠了挠头:“画里,刚刚有巡捕拿着通缉令过来的时候,画里面的人跟你们说的一样。” 楚子阳皱眉:“你!” 老四吓得往后躲了躲,道:“真没有,不信你们进来看,不过要小心不要弄坏了东西,不然我们老板回来要找我算账的。” 楚子阳带人进去看了,罗晰长得温和没有攻击性,他拉着老四在一边聊天,得知他是和老板从北方过来的,两人聊的热火朝天,楚子阳也搜完了,走到门口对他们摇了摇头。 一行人失望地走开,都不敢去看老板的脸色,天快亮了,他们从刚才的地方一路找到这边,却依然什么发现都没有。 杜望亭默默地走着,突然回身又看了眼棺材铺,罗晰心思细,问道:“是有不妥吗?” 杜望亭默然摇头。 私人医院内,崔医生舒出口气,终于做完了,他边缝伤口边嘱咐:“天热,伤口还泡过水,药还有吗?” 护士:“没了。” 崔医生打结的手一抖,唯一露出来的眼睛瞪得大大的,重复了一遍:“没了?” 护士小声道:“没了,刚才没来得及说。” 崔医生打完最后一个结,头痛地简直想抱头蹲下,没有药,情况又那么恶劣,这不铁定要感染吗? 他出了手术室,外面的方潼已经靠着墙睡着了,把人拉起来,两巴掌拍醒,凶巴巴道:“小兔崽子,你可以去我那棺材铺里给他选副棺材了。” 方潼一个激灵:“他死了?” 崔医生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还没死,不过也差不多了,我这里没有抗感染药了,那药最近看得很紧,轻易弄不到手。” 方潼听到人没死松了口气,在听到后面的话后急急问道:“药叫什么?” 崔医生:“盘尼西林。” 方潼站直身体:“哪里可以有?” 崔医生也没多想:“大医院,最好是租界的医院。” 方潼听了二话不说往外走,崔医生赶紧拉住他,道:“你干什么?” 方潼回头道:“我去找药。” 崔医生眉毛又不可抑制地抖了起来,有些怒了,道:“你疯了!我不是说了很难弄到!” 方潼看着他,道:“我可以偷,反正我在行。”然后掰开他的手走了出去。 ※※※※※※※※※※※※※※※※※※※※ 余浮痛得有气无力:“系统我求求你做个人吧,你对我到底是有多大仇?” 系统:“要不是我开了宿主保护模式你早就挂了!” 解释一下宿主保护模式,其实就是个金手指,在宿主失去自主意识的时候系统自动开启,会帮宿主屏蔽掉一切危险(危险是基于系统的认知,因此…杜杜,嗯),包括视觉和味觉上的,所以牵着狗的巡捕看不到余浮。 啊这里的方言我总觉得好尬,我不会啊,但是我又别扭地觉得在那个时代,那些土生土长没有接受过什么教育的人应该讲的是方言,不过方潼是会讲普通话的,因为他经常各处浪。我都是一个词一个词的百度,再整合起来成一句话qaq,不对的欢迎指正。 另外这个世界快结束了。 民国纨绔的自我修养(二十二) 当方潼把药拿回来的时候,崔医生真的有点不敢置信,他把药接过来,仔细看了看,的确是盘尼西林。 他看了眼方潼,见他有条腿似乎没法用力,蹙眉问道:“怎么回事?” 方潼老实回答:“跳窗的时候崴了。” 崔先生无奈:“……”这倒霉孩子。 他把药交给了护士,让方潼坐下来,捏了捏他脚踝,然后动作很快地一扭再一正,发出两声清脆的声音。 “好了。” 护士给余浮用了药,但因为拖了些时间,即便已经尽量处理了,伤口还是有些感染,人发起了低烧。 方潼见人没醒,有些担心,崔医生斜了他一眼,道:“手术很成功,不过如果伤口恶化的话天王老子也救不了他。” ***** 在系统的宿主保护模式之下,外面的人不论是哪方都没有找到余浮的踪迹,很多天过去了,黄浦江上的灯火夜夜通明,打捞的船队却一无所获。 杜望亭让人查船的事一直没有音讯,就像是有种无形的力量在阻挡着,每次有了点眉头线索就断了,只能不了了之。 这夜他依然站在黄埔江边,气压低得旁人不敢上前打扰。 罗晰等人陪着他把附近搜了一遍又一遍,还特意去陆家把陆先生的狗借了出来,可还是毫无所获。 兄弟伙们都猜陆先生是不是已经死了,前两日跟陆先生同在一条船上的佐藤回来了,遗憾地表示没能帮到陆先生,因此他们更是坚定了这个想法,但看着老板这样,他们还是要努力装作信心满满地参与搜寻。 杜望亭手上摩挲着一块表,冰凉的金属沾上了他的体温,他想,只要有一天没有见到那人的尸体,他就不信那人死了,那他就天天找,夜夜找,一日复一日,总能找到。 他说不清楚自己一直以来对那人到底是抱着种什么感情,一开始只是觉得这人很特别,可后来接触多了,他却越来越不可自拔,就好像是寻找了很久的东西忽然就出现在了自己眼前,想靠近,想拥有。 遇到那人之前,他从来没后悔过什么,可现在却后悔当初因为怕他不高兴,收回了放在他身边的人。 所以,那人被弄丢了。 他垂着眸,表情落寞,却不知道在离他不远的地方,那个他敲过好几次的棺材铺深处,藏着他要找的人。 余浮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等他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趴得全身发麻,他略动了一下,刺痛夹杂着麻痒从背上腿上传来。 他只得乖乖不动,把头埋在枕头上,闷闷道:“系统,我梦见何无涣了。” 系统这些日子其实也挺担心的,看他样子可怜,说话的语气温柔了许多,道:“梦到什么?” 余浮一听这声音,立马泪流满面:“系统你还是爱人家的对吗?” 系统:“……”他就知道,这人就不能给他脸。 余浮见差不多了,不再逗他,声音难得的正经:“梦到那次我们一起参加武林盟主大会,然后我被人偷袭了,结果他后面比武的时候直接下了重手把人打残了…” 他顿了顿,语气有些怀念:“那时候我们关系还很好,可是后来不知道为什么,我们越来越形同陌路,到最后干脆势不两立了,他还当着全武林宣誓要亲手杀了我…” 系统:“然后呢?” 余浮下巴靠在手背上,蹙着眉接着道:“我一直想不通他后面为什么会那么恨我,难道是那次我为了疗伤和阿绯姑娘同处一室被他撞见?然后他以为我横刀夺爱朋友妻不可欺给他戴了绿帽?不至于吧?” 听到这里,旁观者系统真的想捂脸,奈何他根本没有实体,于是只能以沉默来表达自己那难言的心情。 余浮也没管他,自己继续说:“刚刚梦里他还提着把四十米的大刀,凶神恶煞地对我说无论我跑到哪儿他都要找到我,然后再一刀刀砍死我。第一刀砍在我背上,第二刀砍在了腿上,等第三刀劈过来的时候,我就醒了,嘻嘻…” 系统无言以对,这智障…… 余浮笑嘻嘻的:“系统你干嘛又不说话了?系统你在吗?在吗系统?系统你快说话啊?系统你理理人家嘛?hi siri,how are you?hi,系统…” 系统仿佛看到了一只趴着的人形巨蝉,嗞儿哇嗞儿哇…酝酿了很久的素质十八连呼之欲出。 好在此时有人推门进来了,护士手里端着个托盘,见他醒来高兴地笑道:“你醒了,我来换药。” 不一会儿,病房里响起了鬼哭狼嚎的声音,余浮满头大汗,仿佛看到了落在自己头上的第三刀。 又过了几日,崔医生见余浮的伤情慢慢稳定了下来,便让他们赶紧卷铺盖走人,方潼道了谢,为了不让他的伤口崩开,叫上老方,连夜把人抬回了家。 余浮腿还不能走路,背上的上也还没愈合完全,只能趴在床上,他环视四周,这里几乎可以用家徒四壁来形容了。 方潼端了碗粥进来,上面飘浮着不知名的菜叶,清得几乎可以看到碗底,余浮接过碗,道完谢后喝了口,苦味从舌尖一直蹿到了舌根。 他看着方潼,面前的少年十七八岁,心情有些复杂,当初只不过随手救了个人,现在被救的反而成了他。 方潼很少和他说话,好像也不住这里,只是到了饭点会送东西来,然后把墙角的马桶带走。 隔壁似乎是住了人,听起来应该是方潼的大伯,但那人每天早出晚归的,余浮就没在醒着的时候见过他。 于是他每天闷啊,只能靠着调戏系统才能生活这样子,到他终于能自行下床走动的时候,宛如被放出圈的疯羊,咩哈哈着跑到了外面晒太阳。 贫民区的环境自是不必说,但他也不在意,比这个更艰难的环境他都遇到过。 他走了好一会儿才看到有人,终于可以找人说话了,他快憋死了,走近之后,发现气氛有点怪。 他站在人群后面,伸长脖子往里面看。 一个女人双眼无神地跪坐在地上,怀里抱了个七八岁的孩子,一股腐臭味从孩子身上散发出来,余浮视线下移,眉毛皱了起来。 孩子垂着的两只手掌已经腐烂了,有黄白的液体流下来,汇在指尖成滴,滴在女人脏污的衣服上。 余浮以为孩子已经死了,可却听到她弱弱地咳了一声,有近乎黑色的血从她嘴角流下,夹杂着一团一团的絮状物,接着便是窒息般的急剧喘息,胸腔里发出拉风箱似的破碎杂声…… 他再也看不下去了,瘸着腿离开,正好遇上来送饭的方潼,他忍不住问道:“你知道那边是怎么回事吗?” 方潼手顿了顿,抬眸似乎是讽笑了一下,道:“想知道?” 余浮觉得他的态度有点莫名其妙,但还是跟着他走了出去,方潼把他带到了另一个房子里,他还没进门就听到从里面传来的咳嗽声,进去后,有个女人正坐在不大的小院里纳鞋底,不时低下头咳上几声。 “娘,我回来了。”方潼轻声唤道。 女人抬起头来,年纪应该也就30出头,但眼角已爬满了皱纹,嘴唇惨白,气色特别差。 她高兴的应了声,把鞋底往旁边一放,看到余浮后愣了愣:“这是?” 余浮自我介绍:“叫我小何就行。” 方潼看了他一眼,把他带到一边,道:“看到了吗?” 余浮抿唇:“你娘…有肺病?” 方潼笑了声,道:“对,我娘以前在棉纱厂做工,后来就染上了肺病,被辞退了。你不是想知道那个孩子是怎么回事吗?我告诉你,她以前在丝厂做工,和她一起的都是不到十岁的孩子。你知道怎么剥丝吗?把蚕茧放在开水里烫,工头为了效率,逼着她们在水还烫的时候就开始剥,她打了个瞌睡被发现了,工头就把她的手按进了开水里。” “往前走几家的王叔开机器的时候被绞断了手,可后来不但没有赔偿,反而被打了一顿扔了出来,寒冬腊月里被冻死在了雪地里,还有东边那家……” “对于你们这些有钱人而言,我们到底算不算人呢?” 余浮听他说着,他声音并不大,也没有咄咄逼人,可是一句句就像是掌捆在他心上,他知道这个时代的繁华背后堆砌着不堪的破败,对于生活在上层的人来说是一个梦想的天堂,但对于更多人来说却是个不折不扣的地狱。 但他却不知道,即便只是平时间穿的一件再普通不过的衣服,也沾染着他人的鲜血。 这个时代的上海,是腐骨上开出的繁花,既美且恶。 方潼还在说:“你救我那天,我是为了找钱给我娘治病,没有你我和她都死了,所以我救了你,我们两不相欠。” 余浮:“……”这小子,果然很酷。 他愣愣地回到了住的地方,蒙着头开始思考人生,等他终于思考出什么来的时候,已经在这里快呆了一个月了。 他正在屋子外散步,方潼走了进来,看他伤基本没问题了,道:“外面抓你的风头快过了,听说昨天从黄浦江里捞出了你的尸体,现在大家都以为你死了。” 余浮砸吧下嘴,道:“唔…那我很快就能出去了。”不过这种被死亡的感觉,想想还有点…赤鸡。 时间回到昨天,杜望亭带着人来到江边,船夫正在将一个大麻袋从水里拉上来,巡捕房的人还没到,他看着船夫将麻袋放平到地上,捏了捏拳头,还是走了过去。 船夫皮肤黝黑,一笑就露出口白牙,道:“烂了,伐装袋子捞勿出来的呐。” 袋子被打了开来,里面的几乎不能说是人了,就像是一团被水泡烂的肉,散发着阵阵恶臭,秦小芙直接忍不住,跑到一边干呕起来。 但即便这样,无论是尸体身上穿的衣服还是身形高度,都和陆清止极为相似,杜望亭慢慢地蹲了下来,他只觉得心口有些闷,有些不知所措,于是只能呆呆地看着,然后鬼使神差地伸出手,碰了碰尸体的手。 尸体已经高度腐烂了,一碰就碎,臃肿发白的肌肤脱落下来,露出了里面的指骨。 他一怔,眼里的光重新亮了起来,陆清止的手指修长匀称,而面前的尸体小指骨最上面那节有些弯…他面色不变,心里却苦笑着,自己真是关心则乱,仔细看看,这人哪有一点像他。 秦小芙也吐完了,强忍着恶心又过来看了一眼,杜望亭注意到她的眼睛微睁了一下,他也没有多言,起身像是不堪痛苦般离开了这里。 在车上,秦小芙犹豫了一下,还是道:“杜先生,那个应该不是陆少爷。” 开车的楚子阳转头看了她一眼,她鼓起勇气接着说:“我记得那套衣服,那是几年前陆少爷送给我的,后来为了给我弟弟治病,我拿出去卖了,所以…” 杜望亭一直没说话,但楚子阳从他的表情中能看出来他早就知道了,不过为什么老板的脸色从江边回来就那么差呢?煞白煞白的。 秦小芙下了车后,他们一路开回了住处,楚子阳刚把车停好,就看到老板跌跌撞撞地下了车,然后扶着墙根,稀里哗啦地吐了起来。 楚子阳赶紧上前想要给他拍背,却被躲开了,他这些日子都没怎么进食,今天更是早餐都没吃就出去了,现在只能吐出水来。 杜望亭胃里舒服了些,抬起头来时眼圈有些红,眼里蒙着一层水雾,他有点气弱,声音嘶哑地开口:“我要…洗澡。” ※※※※※※※※※※※※※※※※※※※※ 余浮不屑道:“啧,那些人真是不出专业啊,我一个大活人在这呆着没挪窝都找不到我。”(余浮不知道宿主保护模式具体是什么,所以他一直以为只是让他不会死而已) 系统鄙视:“……”切,要不是我你早就死的透透的了,没准儿尸体都被鞭了个十次八次。 杜望亭侧目:“楼上的,是你把我的小甜甜藏起来了?” 唔明天这个世界就完了,红包预告:明天那章任意留言即可。 我每个世界完结的时候都会发红包,贫穷中透着暴发户气质的我耐不住一颗想要发红包的心,大老爷们给点面子,不然我就要尴尬的蒙在被子里哭唧唧了。 民国纨绔的自我修养(完) 楚子阳第五次路过老板房间的时候,门依然紧闭着,罗晰正把整理好的文件从书房拿出来,看到他在门口徘徊,便走上前拍了拍他。 楚子阳转过身来,五官拧成个包子,眉毛不是眉毛眼睛不是眼睛,道:“罗哥,老板不会还在洗吧?” 罗晰笑眯眯的,看了眼紧闭的门,道:“你忘了老板有洁癖?” 楚子阳恍然大悟,五官舒展开,这些天来老板和他们一起,又脏又乱的地方去了不少,他简直忘了这出了,满怪刚才在车上的时候老板一直用手帕擦手。他摇着头走开,自己真是越活越粗枝大叶了,这事都能忘。 浴室内,杜望亭躺在浴缸里,手搭在边沿上,被热气晕成了粉色,指腹有些皱。他睁开了眼,有些嫌恶地看了看手,又爬起来走到喷头下,拿起那排洗涤液中的一瓶,哗啦啦差不多倒了一半,然后在倾泻下来的水花里大力地搓着手。 他洗完后来到了卧室,身上只穿了件黑色的绸质睡衣,微敞的衣领露出片白皙的肌肤,他头发也没弄干,直接就躺到了床上,揉了揉眉头,觉得全身筋疲力尽。 到底还遗漏了什么地方呢?或者是那人已经离开了上海?可是他又是去了哪里呢? 他发誓,如果再让他找到那个人,无论如何也要把他绑在身边。这样,他就不用再找了。 他迷迷糊糊睡着了,梦里有张模糊的脸,他看了很久,却不知道那到底是谁。 **** 余浮离开贫民区的时候,跟老方借了身衣服,他以前那套没法穿了,但幸好里面的东西都还在——除了那块手表,他有些可惜,不过掉了就掉了吧,捡回条命已经不错了。 他走在街上,把自己打扮成了个落魄工人,在消息闭塞的贫民区呆了一个月,等他在街上溜达了一圈后,发现这个月的信息量简直太大! 他出事的第二天陆家就登报发表了和他断绝关系的声明,他名下的大铺面都被查封了,陆清怀落井下石,接手了他的生意,而佐藤一郎最近在上海的风头很盛,至于谢家…他们一边不相信陆清止死了,一边给陆家施压,前段时间剑拔弩张的,可不知为什么后来又放松了些。 余浮这个被死亡了的人低着头走在街道上,他从不会将自己所有的底牌都露给别人看,因而这次的事虽然打击很大,但他还是可以东山再起。 他来到一个偏僻的地方,敲开了门,里面的人见他低着头,疑惑地问:“你是?” 余浮抬头:“是我。” 在陆清止失踪的第二个月,上海几乎所有人都确定他已经死了,楚子阳等人看着老板疲惫的脸,都想劝他放弃吧,可他眼中的坚定却又让他们欲言又止。 这天他们开着车从江边回来,杜望亭不发一语地坐在后座,街上人有点多,楚子阳心不在焉的,车开得也不快。 杜望亭往外看了一眼,秋天已经到了,不知道从哪里飞来的落叶被风卷了过来,擦着车窗飘落,他转回脸,可就在收回视线的那一刻,一个骑着自行车的身影从车边快速经过,带起的风把落叶刮了起来,贴到了车窗上。 他一瞬间如遭雷击,道:“停车!” 见老板已经打开车门了,楚子阳被吓得赶紧踩下刹车,在惯性的作用下往前冲了冲,头差点磕到挡风玻璃上。 杜望亭站在街上,四周看了看,哪还有什么身影,他往前走了几步,穿过来往不息的人流,前方的十字路口那人的身影一晃。 冥冥中似乎有什么在指引着,他走过宽阔的大街,穿过狭窄的巷道,不知走了多久,终于看到了那辆单杠自行车,孤零零地停在了路边。再往前走就是豫园湖心亭了,周围不再是时髦洋装,而是衣着朴素的百姓。 杜望亭随着人群绕过九曲桥,来到了层叠的亭楼下,有笑声从楼里传来,夹杂着说书人的只言片语,他心口起伏着,只觉脑中天旋地转,待他稍冷静些,便看到了前面一片灰衣中的突兀背影。 他怕人一会儿又不见了,便急急地走过去,拍了下那人的肩膀。 那人转过脸来,陌生的脸上贴着陌生的五官,疑惑道:“有事?” 杜望亭的手滞了滞,也没回答转身就走,他茫然地站在来往的人中,垂着眸,脸上表情淡淡,却无端给人以浓重落寞感。 忽然,他耳朵动了动,似乎听到有人在叫他。 他目光四巡,可哪有什么熟悉的身影,就在他以为是幻觉的时候,又听有人道:“喂,姓杜的,看哪儿呢,上面。” 他抬头,那人站在前方的亭楼上,从木窗里探出身来,手肘靠在窗台上,满脸揶揄的笑。 余浮看着那人静静地抬头看他,心里忽然有什么一松,收了笑静静地回视着。 “隐藏任务【商业大亨的烦恼】,任务进度100%,任务奖励%@¥*……” 半年后—— 余浮看着手上的报纸,头条新闻的大号字体赫然入目:谢氏倒台… 他眼里泛出笑意,这个时代就好比一个大舞台,你方唱罢我登场,即便是参天的大树,也耐不住时间与风雨的侵蚀,若是再加上那么些不可言说的催化剂,总有一天会在岁月长河中摧枯拉朽地分崩离析。 谢家就是最好的例子,何况谢氏这棵大树,内里早就腐朽殆尽。 有人走了进来,道:“老板,西边的公司稳下来了,不过现在很缺人手,您看是不是…” 余浮放下报纸,起身理了下衣服,道:“嗯,我知道了,准备好车,我要去一个地方。” 车来到了贫民区外,余浮熟门熟路地走了进去,半年来这里没有什么变化,气氛依旧压抑而苦闷,他走过一间只剩半边屋顶的房子,听到另一面有孩子的笑声传来,给这断瓦残垣添了丝生气。 再走几步,他终于看到了人,方潼看起来成熟了许多,此时正把手里的糖果分给几个小孩,等孩子都走了,他才看到站在不远处的余浮。 余浮微微一笑:“别来无恙。” 方潼没说话,。 余浮知道这小子就是个闷嘴葫芦,他走上前,看着快跟自己一样高的人,道:“有没有兴趣跟着我做事?” 方潼顺理成章得成为了余浮公司的一员,少年聪明而又知事故,学东西很快,是一颗值得培养的好种子,不仅如此,在方潼的带动下与余浮的默许下,贫民区的人都有了足以裹腹的工作。 余浮的公司越开越大,他也收童工,因为他知道对于这个时代的贫民孩子而言,进工厂工作可能是他们活下来的唯一途径,但与其他不同的是,他公司的孩子工作时间不长,能吃好饭,在空闲时能接受到正式的教育。 他不是没想过做更多,但在许多不可抗力的作用下,还是有许多心有余而力不足的事。 系统曾嘲笑他是不是把自己当成了救世主,他却只微笑不语,在任何时候,救世主从来就不只是一个人。 就这样过了一年又一年,一直到了他来这里的第七个年头。 这几年来,上海滩的势力圈几乎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有人走了有人不在了,而以余浮为首的一群新时代商业巨子快速崛起,很快占领了上海商业的半壁江山,而当他的名字越来越多地出现在众人眼前时,上海的人都知道了那个本来已经死了的纨绔富家子,成为了几乎可以媲美神话杜望亭的又一商业大亨。 余浮正在办公室里看文件,助理进来告诉他说有人找他。 他见了人后,才明白为什么助理的表情那么古怪,许久没见管家李叔站在办公桌前,嘴唇嗫啜着似乎不知道怎么开口。 余浮往后靠了靠,抬手揉了揉酸涩的眼睛,道:“李叔,您有什么事吗?” 李叔的头发已经全白了,整齐的长衫也遮不住背部的佝偻,他有些艰难地开口,道:“二少爷,您回去看看老爷吧,老爷的身体不大行了。” 余浮挑眉,这几年他很少在公共场合露面,陆家他更是不曾回去过,只是偶尔去看一下刘妈和陆清恬,陆老爷的确是很少见到了,没想到现在他这个被扫地出门的儿子还能被人记挂着。 在路上的时候李叔一直跟他说话,无非就是这几年来陆老爷怎么思念他,还有他出事的时候陆老爷有多担心,余浮一直沉默着,大概是因为多年来寡淡的父子情,他心里并没有多少起伏。 到了医院里,陆老爷住的是一个单人的病房,阮氏正坐在床边削苹果,看到他来很自觉地退了下去,房间里就只剩了父子两人。 三年没见,陆老爷的头发已经花白了,人也没有以前精神,看起来苍老了很多,余浮在床边坐下,想了想,还是叫了声爹。 陆老爷眼皮动了动,睁了开来,看到床边的余浮,愣了一秒,旋即又想起什么,低低地应了声。 房间里安静了下来,两人许久都不再搭话,尴尬的气氛中,余浮道了句注意身体便打算离开,却被陆老爷叫住了。 “清止,等一下。”这还是这几年来余浮第一次听他叫自己败家子外的名字。 陆老爷撑着身体想要坐起来,余浮顿了下脚步,还是过去扶了一把。 陆老爷的手上还打着点滴,弯腰从床头柜里拿出了一个盒子递给余浮,道:“打开吧。” 余浮看了他一眼,按下盒子上的暗扣,“咔哒”,盒盖应声而开,里面似乎是叠起来的纸张,最上面压着一块古朴的怀表,他把怀表拿在手中,翻开表盖,一个美人的侧颜出现在其中。 “这是…” 陆老爷咳了一声,眉目中蕴着微微笑意,道:“这是你娘。” 他的目光悠远,似怀念似惆怅,轻声低语着,仿佛是恋人耳边的低喃:“她真是美啊,我第一次见她就觉得,只可惜的当年的我被叛逆冲昏了头。” “我们是联姻的,那时我刚从国外回来,一心想着恋爱自由,便一直反对这门婚姻,可笑我当时太愚蠢,到头来还是伤了她的心…” 余浮一直听他讲完,实话说他真的很难去感同身受,对于他来讲,他若是真的爱上了谁,便会恨不得日日相处在一处,而不是这样去互相折磨。 陆老爷说着说着目光便暗了下来,苦笑一声:“我不是个合格的丈夫,更不是个合格的父亲,你一定在想我是自作自受吧?罢了,盒子里的东西你带走,虽然对你来说算不上什么,但也是我这些年来存的一些家底。” “清怀爱犯错,我让他回老家去发展了,不然总有一天会出事。清止,上海的水越来越浑了,要小心些,你回去吧…” 余浮出了门,阮氏正坐在门外的长椅上,过道上光线昏暗,他看着她的侧脸,一瞬间有一些似曾相识的感觉。 对了,像他娘。 他从来就知道阮氏是个聪明的女人,不争不抢,但日子却过得比很多人好。 他与她道别,大步离开。 在这次医院之行后,他与陆家的关系逐渐破冰,这日受陆清恬邀请,他吃完午饭后和她一起蹲在后院看大福。 这狗子算下来也快10岁了,已经是个小老头了,趴在窝里吃特意给他准备的狗食,精神状态看起来还不错。 陆清恬也长成个大姑娘了,漂亮的小脸上满是灵气,目光也坚韧了很多,在人前气势不输给男孩子,能够独当一面了。 而且还有杜望亭和沈悠之在,杜望亭一直很喜欢她,沈悠之又一直觉得亏欠了他,所以就算他不在了,以后她也会有人照顾。 那年你送我平安康健,现在我保你一世安乐无忧。 余浮收回看她的目光,摸了摸大福的头,忽然觉得它身下垫着的布料有些眼熟,扯起来看了一下,道:“这不是杜望亭那厮的衣服吗?前几天我还看见他穿在身上!” 陆清恬眨眨眼,古灵精怪地道:“哥哥你失踪的时候杜哥哥来过,然后发现了你用他的衣服来垫狗窝,所以这些年来他经常会送些衣服过来,我们大福可有排面了,垫窝的都要甩其他狗好几个黄浦江了!” 余浮:“……” **** 余浮担心的那天终究是来了,民国二十六年下旬,大街上的报童奔跑着,“号外号外,东北告急…” 战火就这样在那个秋天烧起来了。 12月到了,又是圣诞节,只不过街上比起前些年冷清了很多,余浮买了包炒栗子,捧在手里捂了捂冻僵的手,他从牛皮纸袋里摸出一个来,烫得他“嘶”了一声,用被烫的手指捏了捏耳朵后,开始顺着壳上的裂隙剥。 才刚吃了两个,有一辆车停在了他旁边,接着一条长腿从里面伸了出来,一晃眼,人已经站到了自己面前。 余浮吃的一嘴甜腻,笑眯了眼的把袋子递了递,“吃吗?” 见人没反应他又收了回来,嘀咕道:“哦我忘了你从不吃外面的东西。” 他正准备再剥,袋子却被人伸手拿了过去,杜望亭拣了栗子在手上,细细剥开,再一一递给他。 两人一路走一路剥,余浮吃得高兴,人家问什么他就答什么,一不小心就说漏了嘴。 杜望亭皱着眉,栗子也不剥了,就这么直直地看着他。 余浮无奈了,恨不得扇自己几巴掌,道:“那也是没办法的事嘛,我那么多年没去看过我外祖,现在老人家身体不好了,还不一定能等到明年开春呢。” 杜望亭无动于衷:“你不知道最近局势很危险吗?” “知道知道,但我很快就回来,而且我有留意过,最近水路还是太平的,不能给老人家留遗憾啊,不孝要遭天打雷劈的。” 杜望亭仍旧不松口:“我同你去。” 余浮简直要举手投降了,耷拉着眉毛:“哥哥诶,上海那么个大摊子,还有人时时刻刻盯着,那谁谁你还记得吗?他巴不得我们不注意咬我们一口,您在这镇着场子我才能放心啊,不然我一分神,那就不好说了…” 到最后余浮也不知道自己劝没劝动他,不过在他上船的时候也没见到那人的身影。 船快开了,楚子阳和老板站在码头的人群中,问道:“老板,真的不去送送吗?” 杜望亭看了他一眼,他缩了缩脖子,知道自己又说错话了。 重庆之行很顺利,老人见到外孙非常高兴,人也精神了不少,余浮记得自己的沉承诺,很快就启程回上海。 他站在甲板上吹着冷风,系统播报最后的进度:“世界任务进度100%,恭喜宿主。” 进度在95%这里卡了一年多了,现在终于满了。 除了任务进度外,余浮又看到了自己脑袋上的绿色生命值条,每次世界任务完成都会出现,然后往前涨一点,听系统说等生命值达到饱和的时候,他就能脱离系统世界在现实世界中重生了。 余浮舒出了口气,心里莫名有些惆怅:“系统,我什么时候走?” 系统:“我会尽量安排合适的时候。” 余浮低声喃喃:“唔,不知道能不能让我回到上海。” 系统声音有些怪:“怎么,还舍不得了?” 余浮立马反驳:“滚呐!我巴不得马上走!” 系统幽幽道:“是吗?您不觉得您现在有些曲?” 听到这话余浮无端地慌了一下,更加大声地反驳:“你…你放屁!” 他觉得自己一定要表明好坚定立场,于是站在船舷边,指着下面的滔滔江水道:“我余浮今天就是死,从这里跳下去,顺着长江游回去,我也不会弯!不!会!弯!” 系统表示不想和智障说话,几天都没有理他。 快到上海了,码头就在不远处,余浮心里隐隐兴奋起来,可就在此时,系统突然道:“宿主,一分钟后我将会为你进行世界转移。” 余浮一惊:“要发生什么?” 系统声音非常冷静:“空袭,一分钟后这艘船将会被炸毁。” 余浮:“船上的人?” 系统:“无一生还。” 余浮吸了口气,道:“系统,我那个全是乱码的隐藏任务奖励还有用吗?” 系统答:“有。” 余浮:“用奖励兑换这些人的命可以吗?” 系统冷冷道:“宿主,不可以改变他人的命运。” 余浮头疼地捂住额头,焦急道:“我知道我知道,可总还是能用奖励抵消一些的不是吗?” 系统沉默了下:“我尽量,世界转移准备…” 一分钟后,空袭突然而至,从天而降的炮弹正中一艘将要靠岸的轮船… 杜望亭眼睁睁看着那船在自己眼前开成了一朵巨大的鲜红色花,连带着他的希望一起化成了飞灰,他瞪大眼,往前冲时却被后面赶来的人拉住。 “不!” ※※※※※※※※※※※※※※※※※※※※ 唔……我形式着顶个锅盖先。 之前写的作话被辣鸡jj吞了,我恨啊!恨一辈子! 这个世界结束了,我觉得该交代的应该都交代了,一不小心就9万字了,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以后的世界也会那么长,所以这会是个有点点长……的长篇。 我本意是想写的丰富一点,不过这个世界的节奏没有把握好,在接下来的世界里我会注意平衡好节奏和剧情,请继续支持我哟_(:3」∠)_爱你们~ 想了想还是把小剧场放上来,是一个大家都知道的梗,地点是湖心亭,人物杜望亭。 “第一,我不是拽,我是愤怒!” “第二,我不叫喂,我叫杜望亭!” “第三,如果你再和我玩这种无聊的躲猫猫游戏,我就把你摁到床上(哔)的喵喵叫!” 抱歉今天晚了些,不过我很粗长哟,红包昨天也说过了,本章留言即可,明晚更新时发。 隔壁班的暴躁学霸(一) 余浮全身无力,似乎连呼吸的力气都没有,他不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只觉得周围十分吵闹,即便是闭着眼,也能感受到不断有人在他面前晃动。 “心率在急剧下降!” “快,准备除颤!” 真的好吵,余浮蹙了下眉,用尽全力将眼睛睁开个缝,透过模糊的视线,看到了纯白的一片,以及带着口罩的在面前放大了的白大褂。 靠!他脑中只来得及出现这个字,就又无法抵抗生理上的眩晕昏了过去。 “西昭?” “儿子,快醒来看看妈妈?” 有人在他耳边轻轻地唤他,余浮眼皮下的眼睛动了动,清醒了过来。 他脸上还带着氧气罩,呼吸的声音仿佛带着回响般传入自己耳中,缓缓睁开眼,两张放大的脸出现在眼前。 见他醒来,两人脸上露出了惊喜的笑容,面容姣好的女人眼里泛出了泪花,哽咽了一下道:“儿子,你终于醒了,吓死妈妈了。” 儒雅的男人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肩,温声道:“没事了。”说完又转脸看向余浮,眉宇间满是担忧,“西昭,醒来就好。” 医生很快就来了,给余浮做了个检查,确认没有任何问题后,把夫妻两人叫到了外面,余浮只能隐隐约约听到些信息,大概是他身体没有问题,如果不放心的话以后可以来复查一下。 余浮闭了闭眼,有些无奈:“系统,就不能让我正常地醒过来一次?” 系统的声音有底气了,道:“宿主,这是你任务的内容,而且总部最近更新了补丁,接下来任务会完整很多。” 余浮不屑:“我信了你的鬼哦你个糟老头子坏的很,上个世界的隐藏任务就耍了我一遭,最后奖励还他妈是乱码!” 莫得感情的系统惯常性地忽视他的不满,继续道:“请接收世界信息。” 余浮觉得自己真的迟早有一天要被玩儿死,奈何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他接收完信息,大致了解了这个世界的状况,比起上个世界来的确要完整些。 他这次的身份叫顾西昭,安城二中的高二学生,父母是大学老师,按照原世界的结局,他会在高二寒假的时候突发疾病死去,他的爷爷受不了打击而心脏病发去世,而他妈妈也因此患上了抑郁症,最后不堪痛苦撒手人寰,只剩他爸一人痛苦而又孤独地活在世上,晚年十分凄凉。 这样的话他的任务是替原主活下去?那他不就可以多活很多年? 他心里美滋滋的,但突然想到依着辣鸡系统的尿性,任务绝对不可能那么简单,还是先问清楚比较好。 他斟酌了下语言,道:“唔…系统,有没有什么特别的要求?” 系统:“有时间限制。” 余浮:“……”他就知道! 系统:“原世界中原主在刚才已经死了,这个身体有基因缺陷,在目前为止的医学上还没有先例,因此查不出来,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你的身体机能会逐渐下降,所以你要在身体彻底奔溃前完成任务并离开。” 余浮明白了,任务应该是拯救这个家庭,在他死前让家里人能接受他的死亡,并正常地生活下去,看起来不是很难。 他还有一个重要的问题必须搞清楚,问道:“时间大概有多久?” 系统开始熟门熟路地打哈哈,东拉西扯半天,给了一个让人无比想骂街的答案——看身体情况。 这跟期末考试老师告诉你考试范围看情况有什么区别? 等确定余浮身体各项指标都正常了之后,顾氏夫妻又带着他进行了一次全身性的大检查,如系统所说没有任何毛病,于是便给他办理了出院,带他回了家。 因为父母都是大学老师,所以他家在大学城里,作为s省最好的大学,s大无论是学校面积还是环境都占了非常优质的资源,现在是寒假,学生大多回家过年了,只偶尔能看见几人抱着书匆匆走过。 他爸叫顾绥风,人如其名,戴着一副无框眼镜,随和而又儒雅,总是给人如沐春风的感觉,是历史学教授,而她妈李静茹相反,教的是工学类,余浮刚接触她不久,就觉得她是个非常干练的人,说话做事从来直奔主题,很难想象她这样的人会因丧子之痛而被打击成那样。 到了家后,李静茹把空调打开,南方的冬天又潮又冷,余浮见她拿出个烘干器到了他的屋子里,过了一会儿才出来。 他从沙发上起来,很快进入自己的角色,道:“妈,你今天累了一天了,歇会儿吧。” 李静茹斜他一眼,笑道:“你不是老爱说被子跟湿的一样吗,买了烘干器也不知道用,我给你烘了,保准一会儿暖烘烘的。” 余浮笑着贫嘴道:“谢谢大美女!” 李静茹伸出食指戳了戳他额头,道:“就你嘴甜!” 顾家住的是跃居式的房子,顾绥风正好从楼上下来,看着母子二人的互动笑了笑,李静茹走过去挽着丈夫的手过来,夫妻俩的关系看起来非常好,余浮那么多个世界还是第一次吃到来自父母的狗粮,顿时做了一个夸张的被腻到了的表情,惹得他俩又笑了起来。 不过笑完后,夫妻俩对视一眼,渐渐严肃了下来。 李静茹看着余浮,犹豫了一下,还是道:“儿子,这么多年来爸妈做什么关于你的决定都会先征求你的意见,现在也一样。” 这开场白一听就是有什么事要和他商量,余浮也收起了笑,道:“嗯。” 李静茹看他表情没什么异常,接着道:“你这次突然晕倒,差点…我们都不敢告诉你爷爷,所以…我们想把你转学到附中来,你觉得怎么样?” 根据系统的信息,附中是s大的附属中学,因此离s大很近,而他在的二中要远一些,不过教学质量远在附中之上。 夫妻俩担心他而这样做也无可厚非,余浮正要答应,却听系统突然道:“拒绝。” 余浮:“……”我去你的吧!还能不能好好让我完成任务! 可他还是假做思考了一下,坚定道:“我想在二中。” 夫妻俩见他坚持,虽然看起来有些担心,但还是选择了尊重他的意见。 余浮在家呆了两天都没有见到所谓的爷爷,问了系统才知道他爷爷是去老家的姑妈那儿了,要过完元宵节才回来,因为元宵节过后就要开学,夫妻俩还要准备很多东西,故而这个元宵节他们没有回老家,一家三口挤在厨房里做晚饭,不过大多数是他和他妈妈在一边打下手,而他爸系了块围裙,抄着炒菜勺指点江山。 吃过了晚饭,一家人围着电视看元宵晚会,余浮觉得没意思,就点开了手机开始玩游戏,他玩的角色是一个提着双斧的壮汉,大杀四方后追着一个残血小脆皮砍,边追还边回血,眼看着小脆皮要被他砍死了,手机突然一震,弹出了一条聊天消息。 他快速滑动屏幕把消息忽略掉,发现自己居然被反杀了,大大的“终结”出现在屏幕中央。 草丛里那逼不知道蹲了他多久,这俩人就是故意勾引着他上当呢。 没事,反正他肥,余浮这么想着。可他后来发现自己错了,那消息一条接一条的来,每次卡的点都非常的准,要么是他要杀死对方时,要么是他残血逃跑时,游戏才进行了一半,他的死亡数就超过了击杀数。 队里开始进行友谊的素质交流,法师嘴里就跟含了把喷子似的,叽里呱啦,各种新词不带重样的,余浮思考了下,打开语音捏着嗓子说了句:“你好坏哦,人家是女孩子怎么可以这样说人家~” 空气突然安静了,他爸妈转齐齐转过头来看他,余浮一直觉得自己是个冷静机智的宝宝,于是面不改色地举了举手机,道:“我在套路一个骗子,为人民除害。” 游戏里的人也沉默了,过一会儿聊天消息框里几乎以每秒一条的速度快速刷屏。 “妹子,对不住啊,哥不知道你是女生。” “主要是你选的这个英雄吧,额…说好听点是粗犷,难听点就是有碍观瞻。” “你不要生气啊,哥帮你,哥能一打五,谁杀的你我统统都给他灭了。” ……… ……… “打完记得加个好友哈,哥带你,上王者不是梦!” 余浮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秀,骚操作层出不穷,然而战绩3-18-1,在对方推了水晶,失败两个字还没来得及浮现的时候退出了游戏,一看手机桌面,qq那里亮着红点——消息99+,啊啊啊强迫症绝杀! 他刚才晃了一眼,似乎是班级群里正聊得热火朝天,他记得明明设了不提醒的,点进去一看,原来是有人在疯狂@他。 他点了下查看全部消息,屏幕自动瞬移到第一条消息的位置,林非那个绿油油的头像边,加了彩色特效的字体晃得人脑袋疼——重大新闻! 林非是班上有名的八卦精,时刻掌握着各类八卦,校内校外的,娱乐圈的,甚至是一些人家的家长里短,对于八卦的敏感度堪比狗仔,此刻他这样说,那应该就是有什么大事发生了。 这个时候大家也都没什么事做,于是纷纷在群里冒泡,林非象征性地卖了会儿关子,很快进入了主题。 林非:“你们知道隔壁火箭班那个叫许铭侑的吗?” 李汐:“这不废话吗!又帅成绩又好(花痴脸表情)。” 接着一堆女生附和。 张伟行:“(嫌弃脸)你们女生就是肤浅,忘了那哥儿们什么身份了?啧啧,社会大哥啊,上学期因为打架差点被开除了,听他们班人说他经常带着伤来上课。” 于是男生们开始不甘寂寞地刷存在感,纷纷说起了那位社会大哥的丰功伟绩。 林非看到男女生开始了互掐,他这个正主早被抛到脑后了,于是字体颜色更花了,连他那绿油油的头像都闪着光。 林非:“都让让都让让,我要说重点了,那位稳居年级前三,又帅成绩又好还会打架的社会大哥,这学期要降到我们班了。” ※※※※※※※※※※※※※※※※※※※※ 游戏哥:“妹子跟哥混吧,哥带你上王者!” 余浮:“你坏坏~” 唔哈哈哈哈尴尬了,我不管我就是要发红包哼唧!我把红包发给了之前留言的宝贝,是不是很机智哈哈哈哈! 我的小被几已经准备好了,粉色樱花钻石泪早已饥渴难耐,我先去哭了哇呜呜…… 隔壁班的暴躁学霸(二) 这个消息好比重磅炸弹,班群里顿时炸开了锅,连潜水窥屏的人都冒出来了。 “真的假的?不会吧!” “逗我?太玄幻了吧!” “妈耶,天降男神!” “省省吧,社会大哥惹得起?” …… 说什么的都有,林非等了半天才看到有人问正题,“大佬为什么会降到我们班?” 林非摩拳擦掌,恨不得把自己知道的都一股脑倒出来,快速打字:“听说是上学期期末考试有两门他旷考了。” “嚯,牛逼!给大哥递烟!” “啊啊啊太帅了!” …… 余浮翻着消息,二中什么都好,就是有一项特别变态的传统,除了分实验班和普通班这种小儿科的,还分出了个特尖班,大家都戏称为火箭班,顾名思义,就是全年级最顶尖学生的摇篮,一个班50个人,几乎都是学神级的人物。 这样也就算了,更变态的是,每个学期要分一次班,不是所有人打散重新分,而是进行淘汰制,每个实验班有固定人数,按成绩排,如果有普通班的人超过了实验班的人,那就能把被超过的人挤下来,也就是所谓的飞升,实验班的人下到平行班,叫做降级,级别的级。 非常之变态,但也最大程度地激发着学生们的学习动力。 这样看来,许铭侑就是直接从火箭班下来了,连降两级,在二中历史上还是从没有过的事,的确算重大新闻了。 大家被突如其来的消息冲昏了头脑,纷纷感叹着这就是学神的任性,也有少数清醒的知情人士透露,社会大哥虽然旷考了两门,但其他科却差不多考了满分,要是没旷考妥妥的又是年级第一。 余浮一直往下拉,聊天的话题变为了讨论社会大哥为什么会旷考,热心网友们从一切知道的猜测的细微末节出发,抽丝剥茧,最后整理出了个深扒学神旷考背后一二三,支持人数最多的是大哥的哪位小弟因为江湖恩怨被围攻,仗义的大哥为了兄弟不惜铤而走险,其间还夹杂了一段可歌可泣的边缘爱情故事,惹得一干闲人不住扼腕叹息。 楼就这样一直歪,到最后甚至有人给大哥相起了面,于是话题又转到了讨论长相上,余浮就是从这里开始一直被骚扰。 他看了看@他的人的群昵称——勤劳勇敢的劳模杨其沙,这沙雕一直在试图引起他的注意。 “@顾西昭 昭儿?” “'@顾西昭 昭啊昭快来啊?” “@顾西昭 昭昭诶…” …… 其他人都在热情激昂地讨论着,就他一人在锲而不舍地@,而且还不直说到底有什么事,在看到他的称呼变成了“昭宝”后,余浮面色黝黑地回了个消息:“再叫一句试试?” 杨其沙终于得到了回应,一时间老泪纵横,激动地发了一行:“啊啊啊啊啊昭哥你终于理我了!” 余浮黑线,又见他发了一句:“昭哥听到这个消息你没有什么感想吗?” 感想?余浮努力搜寻了下记忆中与那位社会大哥相关的事,发现四舍五入下来约等于零,顾西昭根本就没关注过许铭侑,所以他还真的没什么感想。 他直接干脆地回道:“没有。” 杨其沙:“怎么能没有呢!他来了你班草地位就要不保了!”他还发了一个抓着肩膀狂摇的表情包,是何等的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余浮:“……”他整整愣了三秒,哭笑不得,顾西昭的长相真的没话说,综合了他父母的所有优点,属于扔人群里都能一眼看出来的那种,现在听说有比他长得更好看的,那他还真是有些好奇了。 群里的消息刷的很快,余浮再看时那条消息已经被刷上去了,有人在力挺他:“呸,我们昭哥的颜值一向很能打好吧,,为昭哥疯狂打胎!” 他给这条消息雷了一下,一看昵称:昭哥的疯狂迷弟。 好吧,是在下输了,他熄了手机屏,跟爸妈打了招呼就回了房间。房间在二楼,里面的装饰完全符合这个年纪的男孩子该有的样子,又融入了很多自己的风格,有一面墙是深蓝色的,画了一片静谧的夜空,有个人抱着把吉他站在夜空下,仰望着星河。 余浮看到了挂在一边的吉他,于是抬手摘下来,学着画上人的姿势,夸张地来了一段扫弦,自娱自乐了一会儿,明天就要开学了,他整理了一下寒假作业,全是试卷和报纸,叠在一起厚厚的一摞,好在他来的时候已经做完了,不然他就得体会一下久违的开学前赶作业的紧张又刺激的感觉了。 第二天起来的时候早餐已经好了,他吃了个包子,嘴上叼了袋牛奶就出门了。 顾西昭是骑车上学的,现在天气还有些冷,余浮在校服里穿了件加绒卫衣,把帽子戴了起来,一路蹬着山地到了学校里。 班上人已经来了大半了,余浮找到了自己的位置,在靠墙那面的最后一排。 他放下书包,然后往桌子上一趴,昨晚睡得晚了,现在还有点困。 开学第一天大家都还很放松,同学们都在兴奋地聊着天,大多是在说假期怎么过的,余浮觉得有些吵,便拿出耳机塞到耳朵里,点开乐单放了几首比较轻柔的歌。 他眯了一会儿,早读课的上课铃响了,班里的同学还有些刹不住车,直到班主任老范来了才安静一些。 老范今年年方四六,背着手跺着四方步慢慢走进来,身为物理老师的他奇异地拥有一头茂密的头发,他笑眯眯地跟问候了下大家,又表达了下他们班有同学成功飞升的欣慰与喜悦,最后神秘兮兮地跟他们说:“我们班新来了同学你们知道吗?” 这个大家早就知道了,但为了给老范面子,大家还是很捧场的作出了期待的表情,老范十分满意,目光在班上转了一圈,道:“诶?人还没来吗?” 大家纷纷摇头。 老范没教过实验班,但也知道新来的学生是个特例,他知道这件事后还特意去问了许铭侑以前的班主任史老师,史老师只摇头说了句头痛不好教。 老范想着史老师这样教学经验丰富的人都觉得不好教,那他就得下些功夫了,对他来说也算是教师生涯中的考验,于是连夜去查了下怎么应对这类学生的攻略,认认真真地研究了好几晚,最后总结出来应该以爱来感化之,今天出门的时候还好好酝酿了一段感人至深的欢迎词,结果人家就先来了个下马威。 老范有些挫败,但他觉得来日方长,至少还有一个学期的时间可以给他发挥,故而也没说什么,依然笑呵呵地交代一会儿人来了大家要热情一点,要让新同学一来就感受到高二十七班这个大家庭的温暖,班长王东咣咣拍着胸脯说一定给人安置好。 老范满意地点头,道:“位置就不重新排了,如果有想换的同学商量好了私下来给我说,小顾…” 余浮见所有人都转头看他,才反应过来叫的是自己,“啊”了一声表示听到了。 老范一脸关怀地看着他,道:“是不是感冒了啊,怎么在教室里还戴着帽子?” 余浮刚才进教室后太困忘了摘了,抬手悄悄地把耳机拿开,把帽子摘了下来,吸了两下鼻子,答:“有点着凉。” 老范语重心长:“同学们要注意身体啊,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只有身体好了才@#¥*……”他唠唠叨叨地念了半天,离下课铃响只有十分钟了,见同学们也都没什么心思,就干脆跟大家聊了起来。 下课之后余浮旁边隔个过道的肖启星跟着老范走了,等回来之后就把自己桌里的东西一收就跑到了前面的空位上,那是飞升的同学原来的位置,只不过肖启星这哥们儿长得人高马大的,一过去就遭到了他后面同学的强烈不满。 两人争得面红耳赤,肖启星的性格和个子完全是两个极端,说不过几句眼睛就红了,弱弱地说自己高度近视看不清,然后委屈巴巴地把桌子搬向前,坐在了讲台旁边。 第一节是语文课,任课老师姓童,因为她快退休了但思想却很潮,故而大家私下里喜欢叫她天山童姥,她看到了余浮那边的空位,调侃了两句便开始上课, 课上到一半,教室门口突然晃进来一个人影,于是教室里安静了下来,面无表情的少年坦然自若地接受着所有人的注目礼,站在门口往教室里看了一圈,便直直地走向了班上那个唯一的空位。 童老师轻咳了一声拉回所有人的注意,继续讲课。 这节课大家都上的有些心不在焉,不时有人把目光投向新来的人身上,余浮很多年没有上过课了,还有些适应不了,昏昏欲睡间也看了看那人,果然长得不错。 少年鼻梁很高眼尾略长,微微垂着眼,额前的碎发在眉骨上打下一片阴影,看起来有些冷淡。 他不自觉多看了几眼,那人却忽然转过头来,正好捕获了他的窥视,目光相对了一秒,又冷冷转开,低头在书上记着笔记。 余浮也收回了目光,开始怀疑传言的真实性,这怎么看都不像是社会大哥的样子嘛! ※※※※※※※※※※※※※※※※※※※※ 余浮:“社会大哥的门槛都那么高了吗?” 这周很忙,只能保证日更,今天头疼的不行,完全集中不了注意力来写,所以怎么都不满意,就先更吧,如果要修文的话会提前说,晚安宝贝们。 隔壁班的暴躁学霸(三) 一节课就这样在半醒半梦中结束了,高中的课多半是两节连上的,所以下一节还是语文课。 童老师也没回去,搬了凳子坐在讲台边上,正好和肖启星是邻居,她大概是好奇这大个子为什么坐到了这来,笑眯眯地跟他聊天,肖启星哭丧着脸,往后看了看刚才和他争论的女同学于晓溪。 于晓溪是班上的女中豪杰,此时见手下败将居然还敢看自己,课本往桌上一甩,鼓着眼睛瞪了过去。 肖启星没骨气地一缩肩膀,转回去继续和老师诉苦,逗的天山童姥笑得合不拢嘴。 余浮睡了一节课,人清醒了不少,他又转头看了看新来的同学,不知道他垂头在书上写着什么,看起来非常认真。 这就是个正常的沉迷学习的学霸嘛,除了长得好看些…额…很好看外,也没什么特别的。 余浮趴在桌子上,头歪着靠在手臂上,心里嘀嘀咕咕半天,忽然见许铭侑把笔往桌上一放,转过头来看着他。 “看够了吗?” 他脸上表情有些不耐烦,眉心蹙在一起,显得他的眼尾更长了,声线不是这个年纪的少年应该有的清亮,反而夹杂了些许低磁的哑,配着他冷淡的音调,无端就带了三分的撩人性感。 余浮“啊”了声,头抬起来些,对着他使劲地眨了眨眼,又抬手使劲揉了下,道:“你说什么?我没带眼镜听不清…不是,是我没带眼镜看不清。” 他这一番动作非常之做作,许铭侑撇嘴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也懒得再和他说什么,转过头去继续看书。 他们俩的位置在教室最偏僻的一角,与其他的比几乎就是偏远山区,大家对大哥的好奇在这一节枯燥的课中文差不多消磨完了,所以也没人注意到这俩班草种子选手还来了这么一番灵魂的碰撞。 按照二中的惯例,第二节课下是课间操时间,大家心不甘情不愿地出了教室,余浮刚起身就有个二傻子迎了过来。 郑远笑嘻嘻的,脸上有两个很深的酒窝,二话不说把胳膊往余浮肩上一勾,道:“昭哥,走撒。” 余浮边走边使劲地把他的手从肩膀上抖了下去,没好气道:“说话就说话,别动手动脚的,臭流氓!” 郑远没啥长处,就是一张嘴特别贫,道:“怎么了,是大姑娘还是咋的,碰不得啊?” 余浮更贫:“嘿我是不是大姑娘你不清楚?你不是都为我打了八次胎了吗,我寻思着你这胎得怀在肠子里吧,怕不是肠外孕孕到了脑子里,把脑子打坏了?” 郑远一张脸立马苦了下来,悲伤地捂着肚子,一脸控诉:“你…你这个渣男,我为你打了八次胎,你不心疼也就罢了,竟然还背着我在外面搞野男人!” 他演的太投入了,还真就把自己代入了角色,不自觉中这句野男人就说的非常大声,感情还十分到位,现在操场上人本来就多,于是周围一圈的人都转过身来盯着他俩,两人立刻转头左看看又看看,仿佛做什么都没有发生。 余浮忘了怎么做操了,反正水课间操的大有人在,他就在后面跟着比划了下,还时不时在踢腿的时候在郑远屁股上踢上两脚,两人踢过来踢过去,正踢得开心,耳边突然响起一道声音:“好玩吗?” 这声音阴森森的,余浮打了个激灵,一转头,哇擦!黑山老妖! 黑山老妖是他们给年级主任起的别称,因为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他有三百六十四天都是黑着脸的,见谁都跟欠了他几个亿似的,而且他还特别严厉,除了火箭班外,几乎所有班级都被他点名批评过,要是谁不小心触了他的霉头,能把人训得毫无是处。 余浮这不巧就被他逮到了,开口解释的话总不能说是我在用脚帮同学擦掉屁股上的灰,促进同学间的友谊爱吧。 杨主任也不跟他们多废话,招小崽子似的对他们招了招手,道:“跟着来。” 杨主任把他们带到了操场边,那里还站了好几个人,余浮眼尖地发现其中竟然有许铭侑,他懒懒散散地靠着操场边上的防护网,见人来稍微把腰直了直,却依然是一副没骨头般的懒散样。 杨主任手一指,道:“你们两个站过去。” 余浮和郑远站到了大部队中,杨主任把手一背,这是他发功前的起始式,他清了清嗓子,道:“你们胆子大的很,一开学就给我掉链子,做操是给我做的?一个个的要我亲自去请?你…”他指了一个只穿了校服上衣的,“校服裤是会烫屁股还是咋的,还有你,你那头黄毛……” 那人没等他说完,举手道:“老师我天生的。” 杨主任噎了一下,旋即眼睛一瞪:“你那头卷毛也是天生的?看来你的头发还有自我意识,卷的还挺有个性,中午去立马弄回来,不然明天叫你爸妈来!听到没有!啊?” 他一个个指着训过来,到了许铭侑那里,语气有些微妙:“大哥是吧,天天跟混子呆在一起,老师我惹不得,你自己好自为之。” 他目光转到了余浮这边,余浮左耳进右耳出,就见他嘴巴不停地开合,等训完后,一行人被罚站到了上课,名字还挂上了学校门口的违规违纪榜,开学第一天就拿了个开门红。 晚上班群里又热闹了起来,余浮一边做着作业一边偶尔看上一两眼,真不知道他们哪儿来的那么多时间。他看做的差不多了,点开来看了一下,他们正聊到要不要拉大哥进群,不知那个智障说了句“大哥进来不就是鹤立鸡群了吗”,惹得大家群起而攻之。 杨其沙没有愧对他名字中的这个沙字,妥妥一沙雕,他先是怼了那人他们做不了鸡,只能做鸭,然后又说人大佬那叫虎落平阳。 被迫做鸭了的余浮真是服了他的脑回路,回了句:“怎么着,你还想做犬呐?” 杨其沙发了个舔狗的表情包,道:“狗多好啊,狗是人类最好的朋友。” 众人:“……” 余浮收了作业,去浴室里洗了个澡,出来的时候他爷爷正端了盘苹果过来,对他招了招手:“乖孙子,快来吃苹果。” 余浮头发没擦干,被揉的七卷八翘,少年的头发软软的,看起来就像只小狗崽一样毛茸茸的。 顾爷爷笑着摸了下他的头,眼里满是慈爱,道:“开学第一天怎么样啊?” 余浮嘴里塞了苹果,说话有些含糊不清:“挺好的,我们班来了个新同学。” 顾爷爷知道二中的传统,此时听他这样说也就明白了,他眨了眨眼,透出一种顽童的可爱来:“我的孙子什么时候也换个班读读啊?” 余浮咽下苹果,皱了皱脸,看似很为难地摇头道:“那多难考啊,考不上考不上。” 顾爷爷笑出了声音,老人家虽然头发都白了,但精神依旧很好,他点了点孙子的头,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就是嫌实验班课多看得紧,不然你还能考不上?” 余浮看过顾西昭以前的书和作业,他的笔记不多但知识点抓的非常准,在精不在多,作业也是,简答步骤简略,有些简单题甚至只写了个核心公式,所以他没去实验班,很大原因可能还真是因为他不想去。 他擦了擦手,抱着爷爷的手臂,道:“您又不是不知道,二中多变态啊,实验班的全部都要住校,要是住校了,就不能天天看到你了,那我想你了怎么办?” 这话顾爷爷爱听,他笑呵呵地又揉了把孙子的脑袋,道:“就你会说。” ***** 转眼开学快半个月了,大家都发现班上那新来的大哥,似乎和传言中的有些不太一样,除了他基本每天都是早上第一节课上了一半才来,简直就是个标准的学霸,还是特低调的那种,不多说话也不和人打交道,每天独来独往,很有种独行侠的风范。 一般学生的通病,上学的时候想放假,放假了之后又想上学,这开学了大家都盼着赶紧来个节日放假,盼啊盼的,迎来了开学后第一个但并不会放假的节日——三八妇女节。 女生们没哪个会乐意被人叫妇女,可耐不住班上总有皮痒的男生,课间的时候班里不时会传出打骂声和男生夸张的哀嚎,余浮正想着事,桌子一角突然被一个不速之臀占据了一半。 郑远坐在他桌面上,敲了敲他面前的桌子,道:“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余浮一把把他推下去,道:“滚滚滚不要玷污了我冰清玉洁的桌子,我在想要怎么对你这位打过八次胎的大□□妇女表达最亲切的慰问。” 郑远就没正经过,对他抛了个媚眼,娇滴滴道:“光慰问算什么?不如买八赠一,人家又想为你打胎了,啊!真是怀念那夜你对我那该死的温柔…” 余浮被他的样子恶心得头皮发麻,拿起本书往郑远身上砸,龇牙咧嘴道:“死给,走开走开啦你再过来我就要叫人了!” 郑远仰天大笑,还不忘敏捷地往旁边一闪,于是那本书便在空中划下了道完美的抛物线,翻滚着优雅地砸在了正在看书的许铭侑头上。 “咚”的一声,非常清脆。 许铭侑握笔的手“咔”了一声,他放下笔,抬手捂了捂被砸到的地方,然后慢慢地、动作极缓地向余浮这边转过了头来。 ※※※※※※※※※※※※※※※※※※※※ 许铭侑:“好看吗?” 余浮:“好看。” 许铭侑拉下了裤子:“那这个好看吗?” 余浮捂脸:“走开啦你这个变态再过来我就要叫人了!” 生死时速,终于在12点前码完了,沧桑脸…… 隔壁班的暴躁学霸(四) 那眼神非常不友好,两人像被按了暂停键似的,余浮光是听到声音就觉得脑壳疼,他咽了咽口水,觉得自己有必要道歉,于是拨开挡在眼前的二傻子郑远,诚恳地道:“对不住啊大兄弟,我这手不长眼睛,差点给你脑袋开了瓢。” 郑远脸抽搐了一下,这说的什么话,还不如不道歉呢,越描越黑。 余浮说完想把书捡起来,这是生物书,分子与细胞那一本,此刻孤零零躺在地上,摊开的那一页正好是蛋白质部分,肌肉芭比身上穿着他给画的小裙子,脸上的笑容灿烂的仿佛是在嘲讽他。 许铭侑先他一步把书捡起来,腿一迈走了过来。 “让开。”他对着挡路的郑远道。 郑远立马抬起了双手,往旁边侧了侧身,十分干脆地卖了前几分钟还要为他打胎的人,抱着手臂一脸看好戏的表情对余浮耸了下眉。 许铭侑居高临下地看着余浮,手里的书晃了晃,声音很有压迫性:“有种你再扔一次。” 余浮觉得虽然自己有错在先,但见对方这样,这个时候他一定不能怂,否则他不仅班草地位不保,以后怕是在这人面前都抬不起头来,于是他也站了起来,嬉皮笑脸道:“不能吧兄弟,再来一次我怕你脑袋开花,哥们长得挺帅的,这要是来个花儿为什么那样红就不好了嘛。” 郑远见他这个时候了还有心思贫,也不怕被大哥约放学后学校门口见,远远地对他抱了抱拳,敬他是条汉子。 许铭侑眼睛是冷的,嘴角居然勾了勾,说出了社会大哥的经典台词:“你很好。” 余浮胆儿肥地谦虚了下:“过奖过奖。” 他见许铭侑把书递了过来,满面笑容地伸手去接,结果还没碰到,许铭侑手就一转,微笑着看着他,然后一甩手,把他的书扔到了不远处的垃圾桶里,余力冲得垃圾桶晃了一下。 余浮:“……” 郑远:“……” 妈的!我与他势不两立! ***** 今天是妇女节,也是顾西昭妈妈的生日,家里老顾中顾小顾三条老爷们儿暗搓搓地决定要给李静茹同志这位优秀女性一个惊喜,老顾中顾在家里布置,而小顾身负重任,放学路上骑着车去买花。 他人长得帅又嘴甜,逗得花店小姑娘捂嘴直笑,仔细地帮他选了三种花,玫瑰百合与康乃馨,又给他细细细地包了起来,还附赠了一小束满天星。 山地车上也没能放花的地方,不过幸好书包够大,他把拉链拉开,将三束花放了进去,因为拉链没法拉上,花大半露在了外面,他尽量把花固定了一下,防止花掉出来,于是远远看去他就像是个背着背篓的买花小贩。 不过那束满天星是没法放了,扔了又可惜,余浮只能将校服拉链拉开,将花放到了前面,可是这样的话肚子那里就有一团东西坠着,看起来很容易让人想入非非不说,还影响他加速前进。 他抄着偏僻的小路骑,路过一个小巷子的时候远远看到有个和他同样校服的人靠在墙上,眼睛一亮,有人接盘了。 余浮激动的站起来蹬了几下,在那人面前来了个帅气的急刹,腿往地上一蹬,笑着看向那人。 笑到一半就卡住了,我操哦冤家路窄,居然是许铭侑那个拽得二五八万的混混头子。 不过余浮想现在事态紧急他可以暂时原谅他忘掉今天的爱恨情仇,他表情凝重地看过去,许铭侑靠在墙上,一条腿屈着,手里夹着根抽了一半的烟,见他这样看过来,眉毛扬了扬。 余浮还骑在车上,一只手掌握着车头不好操作,只能用另一只手顺着校服领口探了下去,在前面摸了半天,看起来各种不可描述。 许铭侑眉毛都要挑到发际线了,抬起手来淡定地吸了口烟,赤.裸.裸的不屑,这傻逼是来报仇的?他还真好奇这人能不能掏出什么大杀伤性武器来。 余浮终于摸到了,开心地笑了一声,快速地把花往外掏,动作太快,出来的时候花还在脸上扫了一下,然后以迅雷不急掩耳之势塞到许铭侑怀里,再一蹬车箭一般地冲了出去。 许铭侑足足愣了五秒,他当时完全没有反应过来,只看到白绿相间的一片,还以为是什么生化武器,没来得及躲手上就一重,被塞了个东西进来。 他低头看了看,是一束满天星,因为没有包装纸,花枝断了不少,可怜的白色小花垂着头,看起来十分凄凉。 给他花的傻逼已经看不到人影了,他心里莫名起了一股子邪火,将花往地上一扔,骂道:“妈的是脑子有病吗!” 余浮到了家,家里已经装饰好了,彩带气球挂了一屋子,他爷爷脑袋上戴了个可爱的尖筒帽子,帽子上还有一个小球一晃一晃的。 顾爷爷拿着个打气筒,道:“乖孙子,快过来帮忙打气球。” 余浮笑着走了过去,接过打气筒开始给气球打气,他打完一个就递给爷爷,由他来把气球系上。 老人家手很灵活,揪着气球尾巴一拉一系,动作很快。 这些气球全部是心形的,有个别质量不是很好,顾爷爷系的时候没注意,“啪”的一声,气球炸了,他张着嘴一副被惊吓了的样子,余浮想起系统说过他有轻微的心脏病,因此赶紧停下手上的动作,紧张地问:“爷爷,你没事吧?” 顾爷爷呼出了口气,在胸口拍了拍,道:“没事没事,吓了老头子我一跳。” 顾爸爸也听到了声音,手里还拿着锅勺从厨房里探出身来,道:“爸,怎么了?” 听到没事后他才回了厨房继续炒菜,余浮也没心思打了,于是爷孙俩开始绑气球,把气球扎成了一束围在门口,忙完后李静茹同志也快下课了,两对父子紧张而又期待地等着女神大驾光临。 李静茹推门进去的时候,就看到了一屋子的气球和彩带,她愣愣地站在门口,家里的三个男人围着她,手里的礼花喷出五彩缤纷的彩带,从上面慢悠悠地飘落下来,让她觉得眼前有些花。 “生日快乐!” 她被顾家的三位男人簇拥着走到了桌前,上面已经摆满了做好的饭菜,最中间的蛋糕上插着根数字蜡烛,大大的“3”闪着温和的暖光。 她擦了下眼睛,声音有些哽,却还是忍不住笑出了声,一叉腰,女王气质爆棚:“老娘今年都43了,当我老妖怪呢?” 余浮把生日帽给她戴上,道:“什么老妖怪,你在我们心里永远是三岁的仙女!” 李静茹:“油嘴滑舌!” 一家人都笑了起来。 其乐融融地吃完晚饭和蛋糕后,顾家三剑客火速地收拾干净残局,一人捧了束花出来,顾爸爸性子柔和,也要内敛一些,他把玫瑰递给妻子,轻轻说了句:“顾夫人,生日快乐。” 余浮紧随其后,大声道:“老妈我永远爱你!” 顾爷爷见父子俩都表态了,也赶紧说了句:“儿媳妇,老头子我也宣你!”惹来一家人更加欢快的笑声。 顾爷爷是个朋克的老爷爷,没事做的时候总是喜欢到学校里散步,学校里都是年轻的大学生,见到个很有个性的老爷爷,就喜欢来跟他聊天,因此有什么流行语言他都能很快地赶上潮流,有些段子就连余浮都不知道。 他还喜欢去蹭课,坐在教室最后一排,手边坐着他经常喂的流浪猫,总能吸引一大票眼光,学校公众号里还有专门为他开的专栏——《老人与猫》。 偶尔他会蹭到顾家夫妻的课,提问的时候他就举手,夫妻俩便会忍着笑点他起来回答问题,总之是一个非常可爱的,老顽童般的存在。 李静茹收下他们的花,心脏仿佛浸在温水里,暖暖的,她笑着抿了抿唇,道:“你们实在是太肉麻了。” 余浮把吉他从后面拿出来,眉飞色舞:“这就肉麻了?更肉麻的还在后面呢!饭后表演时间到了,show time!” 生日会结束后已经不早了,余浮道了晚安后回了房间,他打开手机看了看,消息栏里都快炸了,郑远一直在呼唤他。 余浮回了个消息,很快那边就有了回音。 郑远:“忙啥呢一晚上不回?打游戏,来不来?” 余浮看了眼时间,22:03,他想着反正明天是周末,玩一会儿也没什么,便回道:“来。” 郑远依旧回的很快:“我们已经开始了,你先自个随便玩着,下把我邀请你。” 打游戏还回的那么快,不愧是为他打过八次胎的好基友,余浮笑了下,登陆了游戏。 游戏登陆成功之后一般会先弹出活动界面,他几天没玩了,就随手点了进去,看看出了什么活动,最上面的是活动介绍,游戏公司不知道脑子抽了哪根筋,居然出了一系列妇女节主题的皮肤套装,余浮顺着往下翻,全是女英雄的,什么盛世女强人,缤纷俏萝莉的,但当他看到最后那个皮肤时,眼睛刷地睁大,眉毛抑制不住地抖了起来。 卧槽!是谁那么恶趣味,他经常玩的那个英雄竟然也有! 他点进外观建模看了眼,这一脸娇俏,涂着口红穿着粉色露脐短裙,连手里的斧头都打着花里胡哨的蝴蝶结,若不是脸上那熟悉的络腮胡,真的要认不出这是他最爱的壮汉了。 他一看皮肤的名字——少女回忆,啊啊啊啊这他妈是什么变态玩意儿!他喜欢! 这皮肤是限定款,只在今天上架,余浮干脆地点了购买,换上后左看右看,迫不及待地想要进游戏看看效果。 郑远的游戏状态变成了组队中,给他发了个组队邀请,余浮进去后发现房间里有两个人了,除了郑远,他看了一下另一个人的id——勤劳的沙琪玛,顿时就知道是谁了。 游戏开始,自动匹配了两个路人,选完英雄后,进入了游戏加载界面,余浮看了眼皮肤的封面,壮汉正在wink,一手举着斧头,一手做了个飞吻,有粉色的桃心泡泡从他身边冒出来,非常变态又非常辣眼睛。 他的手机急剧地振动了两下,郑远连发了三行呕吐的表情,道:“你他妈口味什么时候那么重了?” ※※※※※※※※※※※※※※※※※※※※ 许铭侑:“妈的,一束破花就想把老子打发了啊?” 我昨晚做了个梦,梦见我抱着只猫,可是梦里的我一直认为它是只狗,简直了哈哈哈! 隔壁班的暴躁学霸(五) 游戏刚加载成功,对面adc就发了个全员消息:“我擦,这什么**!” 敏感词被屏蔽掉了,他又补发了个英文缩写“jb”,接着几乎所有人都在刷消息。 “卧槽,我的眼睛!” “骚,真的骚!” “救命啊老子真的要吐了!” ……… 余浮贱兮兮地回了个“小蛮爱你们哟”,一个人去了上路,对方上路自游戏开始后就没说过话,一直在勤勤恳恳的补兵,余浮偶尔骚扰他一下,他也只是象征性地躲避,不与他正面交锋,佛的一批。 余浮也老老实实地开始发育,上路保持了一种诡异的和谐感,然而下路都快吵翻天了。 郑远打adc,杨其沙打奶妈辅助他,这款游戏有意思的地方是奶妈可以给小兵或者野怪加血,于是他各种花式接对方的技能不说,还总是把血加到小兵身上,对面的adc手又长,没多久郑远就有些吃不消了。 他快速地发了行消息:“妈的沙琪玛你眼睛是长在脚底板的吗?血都加哪儿了?” 杨其沙回他:“这叫战略,你看我给我们的小兵加血,对面就补不上兵了,拖他们的发育。” 郑远:“那你给对面的小兵加你马呢?啊?” 杨其沙:“这个…普渡众生嘛。” 郑远沉默了半天,非常后悔为什么会答应这个沙雕一起开黑的要求,他认命地叹了口气:“行,你去一边敲木鱼吧,离我远点。” 游戏开场不到5分钟,奶妈加血是要消耗自己生命值的,杨其沙普渡了一圈下来,自己也快残血了,他又太靠前,对面配合着打了一套,轻轻松松收了个一血。 余浮有大招了,整个人就开始骚起来,他在两边的中线上不停地疯狂试探,不时给对方扔个技能,打完就迅速后退。 对面也不是吃素的,他有个技能是勾人,每次趁着余浮上去就勾他,把他拖到塔下,两人你来我往的,也没谁吃亏,不过后来对家的打野就经常过来蹲草丛,余浮发了串“嘤嘤嘤欺负人家”,然后猥琐着发育。 等游戏到了20分钟的时候,下路崩的不成样子了,郑远很暴躁:“沙琪玛,老子说了多少次,你他妈被技能锁定的时候不要靠近我,你是死了也要拉个垫背的是吧?” 余浮立马给他们发了个信号,又打了行字过去:“下路的哥哥,人家来帮你们了嘤嘤嘤~” 这下连他们自己的队友都没忍住,法师恶心的连大都放空了,说他再这样就挂机。 余浮:“好的哥哥!” 他英雄的皮肤是真的辣眼睛,粉色裙子绷出了肌肉的轮廓,裙底下依稀可见白色的胖次,而且特效也是粉红色的,尤其是放大招的时候,先是对被选中的英雄打出一个粉色大桃心,桃心会在敌方身上留下一个粉色标记,有1秒的眩晕效果,接着就是一名冒着粉色泡泡的彪形大汉挥着斧头从天而降,可怕得很! 虽然队里有杨其沙这么个菜的抠脚的菜鸡,但其他人玩的都很好,特别是余浮,简直灵魂和□□上的双重暴击,最后4打6下来,还是稳推了对方水晶。 游戏结束后余浮就关了手机,闭上眼睛前思考了会儿周末要怎么过就睡着了。 快乐的日子总是短暂的,周末一眨眼就过去了,余浮没精打采地去上学,昨天李静茹同志高兴地向顾家三剑客宣布,为了感谢他们精心筹备的生日惊喜,特地做了自己最新发明的菜,还一本正经地对着桌上那一盘盘辨不出原材料的菜介绍了自己的灵感由来,满怀期待地看着他们。 顾爷爷机灵得很,夸了几句就找借口走开了,父子两人对视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痛苦与挣扎。 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余浮抖着手尝了一口,恨不能当场去世,可为了不打击老妈的自信心,他还是强忍着胃里的翻滚违心说:“还行。” 李静茹眼睛亮了下,又夹起一块切得很豪放的菜,道:“再尝尝这个。” 连着吃了几口,顾西昭同志就算有再强大的肠胃,也实在是承受不住这堪比毒.药的摧残,所以,他拉肚子了。 他跑了无数次厕所,肠子似乎都搅在了一起,连菊花也在隐隐作痛,幸好今天下雨不用升旗和做操,不然他怀疑自己能在大庭广众下一泻千里。 第三节课刚下他就忍不住捂着肚子第五次奔向了厕所,往隔间里一蹲,厕所里响起了些不那么美妙的声音,他舒服地呼出口气,就听到有人走进了他旁边的隔间里。 “咔哒”一声轻响,是打火机的声音,黑山老妖经常到厕所里来抓抽烟的学生,抓住一次就请一次家长,名字会在校门口挂一周,还要在国旗下的讲话后进行国旗下的忏悔,当众念检讨书,相当麻烦。故而大家就算是要抽烟也不会堂而皇之地站在外面抽,都会走到隔间里。 余浮觉着肚子差不多舒服了,便从兜里掏纸巾,校服宽大,他掏的时候一不小心,兜里的手机掉了出来,他手忙脚乱地伸手去接,不但没接住,连手里的纸巾包也跟着滑了出去,在蹲坑边上砸了一下,就顺着那个洞掉进了排污管道里。 余浮看着空空如也的手,整个人都呆滞了,这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他屁股都还没擦呢,这下怎么办,总不能用手吧? 他觉得自己陷入了人生的艰难绝境,要是有手机还可以给郑远他们打个电话让送纸来,顶多被笑话一下,可现在怎么办? 他脑子里瞬间冒出了无数想法,按照可行性排了个序: 1.用内裤擦,然后把内裤脱掉挂空档——不行不行,那样总觉得下.身凉飕飕的。 2.用手,大不了一会儿出去洗个手——还是不行,万一蹭在衣服上怎么办? 3.不擦,直接出去,做个有味道的男人。 …… 这些想法都被否决了,他忽然灵光一闪,微微侧身往后看了看,纸篓里装了半筐纸,一个大胆的想法油然而生…… 他的手颤颤巍巍地伸了过去,刚伸到一半就缩了回来,太他妈猥琐了! 他按捺住自己蠢蠢欲动的手,脑子里清明了一瞬,鼻尖闻到了烟味,一拍脑袋,隔壁不是还有一个大活人吗? 余浮觉得这样直接开口要有点唐突,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担心万一运气不好被熟人认出来,于是压了压嗓子,瓮声瓮气道:“兄弟,你有多余的纸吗?” 隔壁没说话。 他接着说:“说起来你可能不信,在下的手机和纸双双私奔进了茅坑里,还望英雄你支援点纸,来日我发达了必不忘今日之恩,送你一个纸卷厂……” 隔壁似乎是嫌他话多,不耐烦地啧了声,旋即有一包纸巾被从隔间的缝隙下递了过来,是那种一元一包的,余浮打开看了一下,里面只有两张了,他把纸巾抽了出来,又寻思着要是给人用完了怪不好意思的,便小心翼翼地把其中一张从中间一点点撕了开来,思考了一秒,将稍微大一些的那半边放回了包装里。 他把纸包又从缝隙里塞了过去,隔壁人没接,他便保持着动作开始锲而不舍地长篇大论,直到那人接了过去才做罢。 他估摸着快上课了,隔壁人也先他一步出了厕所,便快速地解决完,一身轻松昂首阔步地回到了教室里。 语文课在讲古文,十分枯燥,余浮控制不住地走神,眼睛开始四处乱瞟。 瞟到许铭侑那里的时候,他的目光顿住了。 啊?哦?咦?他桌上放着的纸巾包装怎么那么眼熟? 余浮眨眨眼,看了一眼许铭侑冷淡的侧脸,即便是那么无聊的课都听得那么认真,果然是学神。 许铭侑早就发现了那边的热切视线,不过他习惯了,那人的脑子估计是有病的,他就不和智障人士一般见识了。 他拧开矿泉水喝了一口,前面的人正在打瞌睡,不知道怎的身体突然震了一下,椅子咣当一声撞在他桌子上,矿泉水洒了些出来。 许铭侑无语了,拿起桌上的纸巾包,往外一抽,发现竟然只有半张! 他抽纸的动作停滞了,想起了什么,额角突突直跳,冷静了一会儿,把那半张纸胡乱塞回了包装袋,转身精确无比地投进了垃圾桶里。 余浮小心地收回了目光,他确信刚才真的听到了磨牙的声音,庆幸自己有先见之明。 放学后,他推着车从学校门口出来,看到许铭侑单肩背着书包,和几个一看就很“社会社会”的青年站在一起,想到今天的事,心里莫名泛出些羞耻感,便也没有多看,骑着车往家里赶。 许铭侑不耐烦地扬了扬下巴,对面前的人说:“滚开。” 混子付恒穿了件机车皮衣,耳朵上戴着夸张的长耳钉,说话流里流气的,“许哥,这事你不能不管啊,小三儿还等着你说话呢。” 许铭侑嗤笑一声:“我早就说过,他自己偏偏不听,违了规矩受罚是他活该。” 付恒眉毛拧了拧,眼前的人比自己还小了几岁,要不是没有办法了也不会来找他,道上规矩麻烦,许铭侑又是个六亲不认的,只能耐着性子跟他谈。 “许哥,之前是我们错了,你大人不计小人过,三儿的事算我们求你,你在周哥面前说的上话,就帮这么一次。” 许铭侑油盐不进:“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事你们做的还少吗?真当我是傻子?”他勾了勾手示意付恒上前些,手指戳着他肩膀,沉声道:“别他妈再来找我!” ※※※※※※※※※※※※※※※※※※※※ 余浮:“我警告你们啊,今天的事谁都不准说出去,不然我就统统把你们抓起来关进小黑屋!” 许铭侑:“嘁,有些人表面上看着风风光光,实际上连张手纸都没有。” 有些人表面风风光光,却连自己是沙雕都不敢承认。 噫呀,这是有味道的一章…… 那个……勤劳又可爱的小蜜蜂作者能不能得到你们的包养?点进专栏收藏一下下可好? 隔壁班的暴躁学霸(六) 许铭侑的家离学校有半小时的路程,他每天都要走上4遍,沿途会穿过很多老居民区,还会路过一些不那么光彩的灰色地带,此刻他走过一家大门紧闭的发廊,正巧遇上有人从里面出来。 那人看到他,眼睛一动,接着回头跟后面的人说:“瞧,我们今天是走什么狗屎运了,竟然遇见了许家小崽子。” 后面人嘿嘿的笑了起来,不怀好意地道:“呸,你这人说话怎么这么不厚道,明明是我们特意在这儿等着,就等他下课了来堵,你这是不把兄弟们的努力当回事。” 里面的人已经完全出来了,五个男人面色不善地挡在了他面前,许铭侑后退了一步,面上的表情有些不耐。 最前面的男人又说话了:“小崽子,你爸呢?” 许铭侑讽刺地笑了声:“爸?早就死了,我没有爸。” 一个花臂的男人走上前来,推了下他的肩膀:“嘿,你这儿子咋那么不孝,就是死了也得知道埋在哪儿吧,叔叔几个还要去给他上坟呢。” 另一个高颧骨的男人瞪了花臂一眼,不满地说:“你怎么还跟孩子动手呢?这才多大呀,我告诉你,就应该这样……”他还没说完就对着许铭侑的脑袋挥拳过去。 许铭侑反应很快,侧头避开,快速地从旁边的垃圾堆里扯了条弯折的钢管出来,迎着那人的手就挥了过去。 高颧骨痛呼了一声,捂着手骂了句脏话,其他人见状立马围了上来。 不知道谁说了一声:“父债子还,天经地义!”接着便是混杂在一起的,不堪入耳的谩骂与诅咒。 许铭侑从小打着架长大,大场面见了不少,对方人多,他知道这个时候没法与他们正面交锋,不然吃亏的会是他,他灵活地躲闪着,找机会再回击过去。 混乱中他腿弯被人踹了一脚,身体向前趔趄了下,脸上一疼,被路边电线杆上的铁丝在划了一道。 他阴郁地回身,对方就像是在戏耍猴子一样,指着他哈哈大笑,笑声刺得他耳朵疼,仿佛有人在拿锥子刺着他的耳膜。 许铭侑心里那股子郁气无法抑制地窜上了天灵盖,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妈的拼了! 他抄着手里的钢管,速度极快地向着带头的人抡了过去,那人被抡个正着,笑声半路转成了尖叫,正要吆喝着大家伙上,就见他从书包里拿出把刀冲了过来。 狭路相逢勇者胜,打架向来比的是谁更不要命,这些人只是普通的地痞流氓而不是亡命之徒,自然是惜命的,看着少年眼神癫狂全无理智地冲上来,第一反应是散开,他疯狂地挥着刀,有个人的胳膊上被划了一刀,大叫着往一边跑,带头的男人啐了句晦气,招呼着兄弟伙先散了。 人都走了,许铭侑站在原地,垂着头深吸了口气后,仰首看了眼被电线分割成几块的天空,天那边的晚霞蕴着一抹奇异的深紫,化在他眼里就变成了浓墨。他闭了闭眼,冷静下来后,把刀装回书包里,擦干净手上的血,又认真地把衣服整理好,抬步向家里走。 他家在一个破败的小区,旧筒子楼是上世纪的产物,楼道的墙上已经黑黄得辩不出来原先的颜色,各色小广告贴了一层又一层。他踏着一级级台阶往上爬,这栋楼里住的人大都搬走了,安静得只能听到脚步的回音。 他走到了四楼,楼道里开始变得热闹了起来,墙上泼着五颜六色的油漆,鲜红色的涂料鲜血一样顺着墙从上面流淌下来,各种各样的诅咒贴了满墙,颜色新旧不一。 “许建城,欠债还钱!” “不还钱死全家!” “婆娘去做鸡,老子是残疾,儿子……” …… 许铭侑视而不见,走到了五楼,这里的墙已面目全非了,油漆层层叠叠,有的看上去刚泼不久,有的却已经褪色了。 家门口被用红油漆画了无数个“x”,他面无表情地拿出钥匙,正要开门,却发现门已经打开了一个缝。 惊慌的情绪袭上他的心头,他刹那间手脚发凉,立刻推开门走了进去。 家里就像是刚被打劫过一样,桌椅翻倒在地面上,各种杂物扔了一地,没有看到人。卧室那边传来了声音,他面色森寒地走过去,看到爷爷完好无损时心里一松,但在看到那个翻箱倒柜的身影后,所有压抑住的暴躁与理智被一把突如其来的滔天大火焚烧殆尽。 许铭侑大步走了过去,拉住正在翻柜子的人的后领一扯,扯得那人一个倒仰,再死死地按在了地上。 他双目赤红,声音阴森得仿佛地底的恶鬼:“你来干什么?” 许建城被他按着,挣扎了两下发现挣不开,只得求道:“儿子,铭侑我是爸爸啊,快放开手,我要喘不过气了。” 许铭侑无动于衷,低吼:“谁他妈是你儿子!你他妈现在就给我滚出去!” 他提起许建城的衣领就要往外拖,许建城哭丧着脸,急急道:“铭侑,你救救爸爸,他们要杀了我,你看…你看我脸上的伤。” 见许铭侑恍若无闻,许建城使劲地从他手里挣开,面容扭曲:“连你也不帮我!你是徐芹那个贱女人在外面和野男人生的吧,早知当初就该连你一起……” 他话没有说完就被一拳打的一歪,身体撞在旁边的木柜子上,柜子的门上有深深浅浅的刀痕,是被人一刀刀砍出来的,看起来狰狞无比。 许铭侑全身都在冒着寒气,完全处于暴走状态,他又一拳挥了过去,“你不配提我妈!” 许建国躺倒在了地上,竟然低低地哭泣了起来,他爬过来想拉许铭侑的脚,换上了一副哀求的面孔,涕泗横流:“铭侑,求你了,你给爸爸点钱…就一点,我知道的,你有钱…你一直在咖啡店打工,那里的人钱多…” 许铭侑不想再看到这个渣滓哪怕是一眼,提着他的衣领硬是把他拖了出去,他反锁上门回到卧室里,眼睛看到了那个柜子,无数次想忘记的那一幕幕不受控制地在他脑海里重演。 他仿佛又看到了一个小小的孩子抱着膝盖躲在柜子里,外面传来女人的哭叫和男人的怒骂,还有重物砸在身上的闷响,小孩子害怕极了,可女人的哭声让他更加不安和害怕,他打开柜门想要把女人拉进来,柜子里是安全的,可是男人却揪着女人的头发把她拖了出去。 后来小孩子学聪明了,在男人还没回家的时候就把她拉了进来,他把柜子门从里面拴上了,他们躲在里面很安全,谁也找不到。可是满身酒气的男人回家了,还是发现了他们躲在柜子里,他打不开门,于是从厨房里拿出了把菜刀,一边阴笑一边砍着柜门,“笃笃笃”的声音,是他经常做的噩梦。 外面的砸门声和怨怼怒骂声还在源源不断地传来,许铭侑痛苦地抱着头,一边轮椅上的爷爷“啊啊”了两声,满脸皆是做错了事的惶恐和对他的担心。 许铭侑听着外面的声音,暴躁地在屋子里来回走着,手止不住发抖,整个人完全失去了理智,他转身向着轮椅上的老人,目露疯狂口不择言:“我他妈说了多少遍,不要给他开门,你为什就是不听?啊?” “哈,你难道不知道他是个什么东西吗?如果不是他偷走了你治病的钱,你现在会坐在轮椅上?” “我这样人不人鬼不鬼的长大到底是因为什么?哈哈哈哈……”他抑制不住地笑了起来,眼里却黯淡无光。 “我就是一个垃圾,谁都能过来吐口水。” 他胸口剧烈起伏着,脑子里空白一片,待稍稍冷静下来时,发现老人早已泪流满面,他的心脏开始收缩,像是有只手在紧紧攥着,后悔从心底最深处开始蔓延,他走过去单膝跪在了地上,抱着爷爷的腰,把脸贴在了爷爷的腿上,慢慢地吸了口气,声音轻轻的,宛若轻盈的羽毛:“爷爷,对不起…对不起…” 他只觉全身都在痛,如同婴孩般把自己蜷缩了起来。 一只粗糙的手温柔地摸了摸他的头,是安抚,也是原谅。 ***** 余浮回到家告诉家人自己丢了手机,爸妈没说什么,顾爷爷却眼睛一亮。他神神秘秘地把孙子拉到一边,小小声:“孙子,手机掉了?爷爷有很多个,跟我来,我给你一个新的。” 余浮看着老顽童脸上的笑,戒备地看了他一眼:“爷爷,你不会坑我吧?” 顾爷爷眼睛一瞪:“怎么可能,我坑儿子也不会坑孙子!” 他拉着孙子往自己房间走,这个朋克小老头总是喜欢捣鼓些小玩意,尤其最爱改装电子产品,余浮见识过他改装的蹦迪收音机,有意思是有意思,就是最后爆炸的时候差点没把爷孙俩炸成秃驴。 余浮接过爷爷递来的手机,看起来与普通的没什么两样,犹豫了一下还是道:“爷爷,你不会让我背着个炸.药包去学校吧,那样你孙子不仅能换班,还能换学校了。” 顾爷爷疯狂摆手:“不会不会,这个我还没有改装过,你拿去用。” 看着他诚挚的眼光,余浮姑且信了,大不了再偷偷买一个嘛,拒绝他的话不知道小老头又会想什么主意来捉弄他。 第二天余浮提心吊胆地揣着手机去学校,一路上幸运地没有发生什么爆炸事件,他手机卡也掉了,现在营业厅还没开门,等放学回家的时候再来补卡。 许铭侑照例是第一节课上到一半才来,不过余浮觉得他今天好像有什么不一样,他不敢明目张胆地看,便把课本竖起来挡住脸,偷偷摸摸地抬眼看过去。 他目光在那人身上扫了一圈,终于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这厮居然破相了! 许铭侑脸颊上,正对着他的那面,有道一两厘米长的擦伤,伤口已经结痂了,暗色的伤痕破坏了整张脸的完美度。 余浮简直要拍桌长叹,不知道是不是这个身体的原因,他现在有很严重的强迫症,看到那破坏美感的伤,抓心挠肝的难受。他强迫自己移开目光,但却总是又不自觉地转脸去看,又是一番抓耳挠腮。 他气势汹汹地放下书,手探到书包里摸索着,那样子像是要跟书包干架似的。摸了一会儿,摸出了一块有点皱了的创可贴。 余浮觉得自打那次许铭侑雪中送纸后,他们之间也算是有了一起拉屎的革命情谊,他可以单方面宣布原谅他并且和他做朋友,现在朋友受伤了,他有必要关心一下,送个创可贴什么的。 他伸手过去,把创可贴放在了许铭侑的桌角,可许铭侑像是根本没看到一样,眼睛都没动。 余浮以为他是太认真了没看到,于是又伸长手把创可贴往他面前推了推,许铭侑没动,他又推了推,正推着,一块粉笔头砸在了他头上。 数学老师是有名的神投手,听说能在八百里开外一粉笔头爆掉学生的头,此刻余浮头是没爆,但额头上留下了一块白色的印子。 崔老师愤怒的目光从镜片后透出来,手上还拿着个画图的大三角板:“你俩在拔河呢?” 余浮乖宝宝地坐直了身体,崔老师警告地看他一眼又转身继续讲题,一节课在各种敲黑板的声音中过去了。 创可贴还寂寞地躺在许铭侑桌子上,余浮叹了口气,这位朋友真是一点都不让人省心,他站起来,走到许铭侑桌子边,把创可贴拿起撕开,在他杀人的目光中,按着他一边肩膀,强行把创可贴贴到了他的伤口上。 ※※※※※※※※※※※※※※※※※※※※ 许铭侑:“我!操!” 余浮摊手:“这孩子一点都不让人省心。” 我们的乖宝小浮儿长大了,会自己撩了。 隔壁班的暴躁学霸(七) 他俩都是在最后一排,再往后退就是墙了,许铭侑没想到他竟然还敢动手,躲了一下没躲开,那人直接按着他的肩把他按在了墙上。 他反应慢了一拍,再回过神来时脸上已经被贴上了创可贴,抬手想要撕下来,却又被拉住了手,他觉得自己的尊严受到了践踏,一个没忍住,大声地爆了句粗,顿时引来了全班的目光。 他还保持着被按在墙上的姿势,班上同学投射过来的眼光非常微妙,怒从心起,却见面前的人对他挤了挤眼。 余浮放开手,回身看着班上的同学,义正言辞:“许同学眼睛进沙子了,我帮他吹吹,老范说过要团结友爱,我这是在身体力行地为大家做示范。”实际上他心里阴恻恻的,小样,哥可是练过的,想反抗?门都没有。 许铭侑怒得脸都红了,低声骂道:“你他妈有病?” 余浮好脾气地不与他计较,见他又要撕掉创可贴,赶紧道:“哎,别撕啊,我可就只剩这一个了。”他脸上挂着大大的笑容,凑近许铭侑瞧了瞧,“这贴上也很帅嘛。” 许铭侑看着面前的人,少年目光澄澈,笑容干净得一尘不染,气莫名其妙的就散了。 上课了,英语老师微笑着走了进来,课上到一半的时候,许铭侑发现自己竟然走神了,他低头看了眼英语书,上面一个笔记都没有。 他把笔放下,两只手撑着额头,垂下眼看着桌面,手摸到脸上的创可贴,滑滑的、软软的,记忆中他从来没有贴过,也…从来没有人帮他处理过伤口。 他微微侧脸,眼睛看向了旁边,那人桌上竖了本书,跟刚才偷看他的时候一样,书是倒着的,而那人微垂着头,不知道看到了什么好笑的事,夸张又无声地笑了起来,额头上有一点白色粉笔印。 果然,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傻逼。 ***** 余浮研究了一天他的新手机,发现的确没有什么特别的,便放心下来,他补了手机卡,躺在房间里下软件,他把必要的聊天软件装好,想了想,又装了几个游戏,装完后,刚登上微信,就收到了来自郑远的灵魂拷问。 郑远:“渣男,你居然抛弃我劈腿了!” 余浮:“???”这怨妇的口气是怎么回事? 郑远发了个哭泣的表情包:“我这才怀上第九胎,你在外面就有人了?” 余浮咬牙切齿:“wtf?孙猴子怎么就不收了你这个戏精呢?好好说话!” 郑远:“哈哈哈哈你今天和大哥是怎么回事,我咋瞧着跟壁咚似的。” 余浮:“咚个锤子啊,你就是太闲了,作业做完了吗?” 郑远:“不是,你别转移话题啊,你知不知道你们的八卦已经传出去了?现在都在传社会大哥为爱降级的故事,啧啧,好一出虐恋情深,连我都看哭了哈哈哈哈!” 余浮一脸黑线,他用脚指头都能想到这八卦是谁传出去的,林非那狗东西胆儿肥啊,他登上学校论坛,一般有什么八卦都会在这里盖楼,不过翻了一圈,暂时没看到什么歌颂他们爱情的帖子。 他往下拉,一个帖子的标题引起了他的注意:【校内美男排行榜】。 这个楼已经盖的很高了,他点了进去,是一个投票帖,里面提名了十几名各年各班的帅哥,由大家投票选出前十,而他自己就在其中。 他的票数很高,对他的评价是眼睛里藏有星海的阳光男孩,再细节的他不敢看了,怕忍不住在被窝里笑出声来。 余浮大致翻了一下,竞争非常激烈,目前他排在第三,第二是前不久火箭班新转来的混血生,而第一名是许铭侑。 他看了评价,冷而不冽,清而不淡,厌世中带着种迷人的神秘,余浮仔细地想了一下,好像还真是这样。 他暗搓搓地给自己投了一票,想了想给许铭侑也投了,顺便捞了一把在七八名徘徊的郑远,然后心满意足地关机睡觉。 再过一周就是月考了,天气也暖和了很多,课间操后郑远拉着他在走廊上晒太阳,美其名曰接受阳光的洗礼,净化污秽的心灵。 他俩背靠着墙,走廊里不时有人来来去去,阳光有点刺眼,余浮晒了会儿打算回去趴着,郑远忽然拉了他一下,小声道:“诶,你看那个女生。” 余浮睁开眯着的眼睛:“哪个?” 郑远:“就抱着化学作业的那个。” 余浮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前面不远处有个扎着马尾辫的女生抱着一摞作业向他们这边走来,长的是挺不错的,校服里套着件浅粉色的格子衬衣,看起来干净又清新。 郑远扯了他一下:“啧,别盯着人看啊,你想耍流氓啊!” 余浮斜眼:“滚吧你!” 这只是个开始,余浮发现郑远越来越喜欢到走廊上晒太阳,一开始他也没多想,后来发现这厮每次都是为了见那个女生,他连人家的班级姓名都打听好了,十九班的化学课代表,路繁。 郑远也一天比一天荡漾起来,还恬不知耻地说人家姑娘的名字和自己的简直就是情侣名,余浮翻了半天字典查他俩名字,不明白这两名字有什么可以联系在一起的地方,不得不感叹爱情来的太快就像龙卷风。 这个年纪的少年,会很容易喜欢上一个人,文艺一点说,可能是那天阳光正好而那人也刚好穿了自己喜欢的衣服,只不过貌似一直都是那二傻子在单相思, 这天郑远又告白失败了,俩人站在走廊上,郑远跟他悲春伤秋,他叹了口气:“这该死的让我流泪的爱情!” 余浮忍住笑,看着哥们眼下都有黑眼圈了,的确是很煎熬了,他拍了拍他的肩膀:“兄弟,天涯何处无芳草,你看我这棵歪脖树怎么样?” 郑远丧得很,弯下腰就开始解鞋带,余浮不明就里,问:“干嘛?” 郑远悲愤:“我试试这鞋带能不能挂上你这棵歪脖树,连个女孩子都追不到,不如自挂东南枝,死了一了百了!” 余浮一直知道他是个戏精,但现在看他那心如死灰的样子,好笑之余又觉得心酸,他撞了撞郑远的肩膀,道:“说实话,你是当真的吗?” 郑远知道他问什么,答:“废话,你没看我这段时间茶不思饭不想吗,连月考都下降了十几名,我妈每天就差拿着狼牙棒顺着电话线过来追着我问原因。” 余浮:“真有那么喜欢?” 郑远皱着眉喃喃:“说不清楚的感觉,就好像心里突然就有了个影子,你看不见,但就是实实在在的在那里,每天会不自觉去想,明明上一秒才见到,下一秒就开始心慌,她刚刚有没有看到我?会不会也喜欢我一点点?” 余浮从没有过这种感觉,他怀疑自己根本就没有青春,记忆中不是在做任务,就是在做任务的路上,而且他也没有主动去追求过谁,所以还真不知道要怎么劝他。 他思考了一下,是兄弟就应该为他两肋插刀,于是一秒变成情场高手,装出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勾着郑远肩膀进教室,道:“不就是追个女孩子吗,昭哥出马,一个顶俩。” 郑远偏头来看他:“你要撬我墙角?” 余浮抬手打了他一下:“嘿我去你的,你是傻了吗?哥帮你出主意,等着。” 他回到了座位上,许铭侑在低头做上节课老师布置的物理试卷,才几分钟啊这变态竟然已经做完选择填空了! 上课铃响了,他脑子里一直在想要怎么追女孩的事,一个字都听不进去。 他决定问一下系统这个狗头军师,便叫了他几声:“系统?系统?” 系统仍旧没有回答,余浮醉了,这世界开始没多久,系统就告诉他总部最近要筛查侵染源,要将所有下发的系统暂时召回去配合搜查,所以他们会有一段时间断开联系,可是都过了一个多月了,系统都没有回来的迹象,不会是把他扔在这里自生自灭了吧? 想到这里他一惊,不会是筛查侵染源也是系统编出来的,就为了摆脱他吧? 坑比系统! 他冷静又冷静,觉得要是系统真的把他扔在这里,那他也没办法,还不如想想眼前的事。 他支着腮,还是不知道要怎么追女孩子,这种事就应该让经验丰富的人来做,上辈子沈渣男是怎么泡妞的来着? 包电影院送首饰专车接送甜言蜜语,可这些都是那个年代又帅又有钱的富家子才适用的,在现代怎么看怎么中二,还是应该问问现在这个时候的人。 余浮转头看了看四周,前桌是个女孩子不合适,旁边…旁边就只有许铭侑。 学神的脑子好用,而且那厮长得帅,肯定有不少女孩子喜欢。 他从笔记本上撕下半页纸,写了个纸条递过去。 许铭侑余光看见旁边伸了只手过来,接着一张纸条出现在了桌角,他瞟了一眼,上面写了一句话:许同学,你谈恋爱了吗? 他不着痕迹地翻了个白眼,翻书的时候顺手一抚,纸条落到了地上。 余浮见人家根本不想搭理他,一点收敛的觉悟都没有,这人咋这样啊他都当他是朋友了,他怎么就一点都不乐于助人? 他默默把纸条收回来,想起爷爷跟他说过的他和奶奶间的爱情故事,其中有一条是写情诗,便也打算先从这个试试。 他打开浏览器搜了一堆情诗,找了几条不错的抄在刚才的纸上,想了想,还是让连语文都能考接近满分的学神同学帮自己参考参考。 许铭侑又看见纸条递了过来,上面密密麻麻不知道写了什么鬼东西,不耐烦地皱眉,看都懒得看,直接伸手抚了下去。 纸条刚落地,两个走神的人同时觉得有道阴影笼了下来,一抬头,发现语文老师不知何时站在了他们中间的过道上,弯腰捡起地上的纸条,看了一眼后,饱含深意地、笑眯眯地看着两人。 ※※※※※※※※※※※※※※※※※※※※ 童老师:看呐!我发现了什么好东西! 不愿露面的网友:是奸情。 隔壁班的暴躁学霸(八) 余浮在递这张纸条过去前,完全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他当然知道这个年代的人不会被几首情诗感动,递纸条更多的,其实是存了逗弄许铭侑的心思。 可当天山童姥把他们两个叫上讲台,让他大声把纸条上的诗句念出来,而让许铭侑以阅读理解的形式,分析出每一句诗所要表达的感情时,他就突然觉得好像似乎可能是有那么点不对劲的。 天知道他是怎么顶着众人意味深长的目光慷慨激昂地念完那些缠绵悱恻的句子,许铭侑更是全程面无表情,严肃地像是在做期末试卷,等童姥满意地点头示意他们可以下去时,下面的同学已经笑得东倒西歪了。 他觉得之前传的学神为爱降级的故事很可能马上就要有石锤了。 晚上的时候,他洗完澡躺在床上,拿出手机登录学校论坛,刚进去,置顶热帖的标题就非常狗血——【霸道学神爱上我之为爱降临】。 他手贱地点了进去,居然还是小说的形式,主角虽然没用真名,但只要联系一下最近的时事,傻子都能猜到是谁。 楼主居然还叫非天小女警!妈的!林非那狗东西真的是活腻味了!这编的有理有据,文笔情节俱佳,看把他能的,咋不去绿江写小说呢? 他气得把手机一关,咬牙切齿一番,决定等下周一放学的时候要约他校门口见。 第二天是周六,余浮起了个大早,今天有一个特别重要的比赛要参加,他到了自己的画室拿了工具包,李静茹同志已经在楼下打电话催他了。 “儿子,不急,可以再慢一点,大不了人家交画了你交个稿就行。” 他一边把画板背到背上一边关门,偏头夹着手机:“哪能啊,那其他人多没面子,我交个稿都能拿第一。” 李静茹笑:“得了吧,快点下来。” 余浮嘿嘿了两声,电梯也来了,到了地下停车场,远远看到他老妈的车对他闪了下灯。 他上了车,李静茹把他送到了比赛现场,这里是一所艺术类的大学,比赛的场地看起来是个体育馆,宽阔的场馆内密密麻麻支了无数的画架,二楼是一圈环形台,家长老师都在上面。 余浮把自己的画架支好,抬头找了下妈妈的身影,李静茹同志正在他左前方,对着他拼命挥手,见他看见后,笑着给他比了个大拇指。 比赛开始了,由主办方出题,要求现场作画,这就很考验画手的反应与临场发挥,还要考验速度,余浮看了题目——无题。 他蹙了下眉,没有题目反而是最难的,闭上眼搜寻了一番,让他难忘的一幕浮现在了脑海。 结束后李静茹下来帮他收拾画具,随口问他:“发挥的怎么样?” 余浮把颜料收好,答:“还行,就是最后差点没上完色。” 李静茹笑起来:“画完就好,这位小帅哥,有没有兴趣跟我去吃个饭?” 余浮笑嘻嘻的:“当然!”他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母子俩去吃了饭,李静茹同志心情很好地拉着他逛了会儿街,就到了下午茶的时间。 余浮手里提着好几个购物袋,腿肚子酸得直抖,忽然见身边的老妈停了脚步,心里一抖还以为她又准备进哪家店,就听她说:“休息一会儿吧,喝咖啡吗?” 他赶紧点头,两人一起进了一家咖啡店,装修很清雅,浅卡其与白色的墙面过渡出恰到好处的舒适感,背景音乐柔和舒缓,很容易让人放松心情。 店里有不少外国人,他们隔壁就有一桌,余浮和老妈聊着天,余光看见隔壁那桌的服务生好像有些眼熟。 他歪头看了眼,这不是许铭侑吗? 他的注意力分过去了些,那边的客人似乎和许铭侑很熟,在他上咖啡的时候很自然地跟他聊着天。 许铭侑穿了简单的白衬衣黑西裤,衬得少年身姿愈发的挺拔如松,他微微笑着,不是平时那张冷淡脸,英语发音流畅而标准,微磁的嗓音有种奇妙的温柔。 余浮从他们偶尔飘过来的语句中,听出他们竟然在讨论空间维度,他听许铭侑提到了超弦理论以及平行宇宙,脑子里的弦一绷,系统世界会不会是真实世界里的平行空间? “儿子?儿子?”李静茹用手在他面前晃了晃,“你在想什么?” 余浮回过神来,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中又发呆了,隔壁桌的谈话还在继续,李静茹随着他的视线转身看了看,那边的声音并不是很低,她也听到了他们的聊天内容,感兴趣地挑了下眉,微笑着听他们说。 大概是知识分子的通病,遇到感兴趣的学术讨论便会忍不住去参与,余浮听到她礼貌地跟隔壁打了个招呼,就加入了他们的讨论中,只觉自己简直就是一群大佬中混入的咸鱼。 许铭侑此时也发现了他们的存在,余浮抬手对他挥了挥,可人家当他不存在一样,大概是之前的气还没有消。 等他们从咖啡店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差不多两小时后了,李静茹同志的心情似乎更好了,一路上不停地和他说话。 李静茹感叹:“没想到现在的孩子竟然那么厉害了!” 余浮莫名有种与有荣焉的感觉,道:“那是,他可是我们学校的学神!” 李静茹:“真的?我太喜欢这孩子了,思维清晰口才好,要多优秀的人家才能养得出来啊?” 余浮皱眉:“唔…好像没听人说过他家的情况。” 李静茹眨眨眼:“要是我有个这样的儿子就好了。” 余浮悲愤:“哇你这意思是不想要我这个儿子了吗?” 李静茹看着他那委屈的表情,哈哈大笑起来,道:“当然不是,我儿子也一样优秀!” 余浮不吃她这一套:“你这是在拐着弯的夸自己吧!” 两人回到了家,顾爸爸晚上有课,家里只有爷爷一个人,余浮洗完澡后,想了想还是蹭到了爷爷屋里,犹豫了一下,道:“爷爷,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顾爷爷在捣鼓小东西,刚把电路焊上,头也没抬:“什么?” 余浮拧着眉:“我…有一个同学,他喜欢一个女孩子,可是表了好几次白都失败了,所以要怎么追求女孩子呢?” 顾爷爷把手上的东西放下了,眼睛转了转,露出个我懂了的笑,道:“我孙子长大了。” 余浮觉得他这反应好像有点不太对,急忙解释:“不是我啊,真的是我同学!” 顾爷爷一副你就别挣扎了的样子:“不是一般说是同学的都是自己吗,没关系爷爷我不会说出去的,至于追女孩子嘛,我告诉你要这样……” 余浮一脸惨不忍睹的听完,尤其是在听到各种土味情话后,发誓以后再也不会向老顽童咨询情感问题了,简直就是泥石流般的存在。 周一再见到郑远的时候,二傻子仍然是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他们站在队伍的最末尾,升完旗后按惯例是由选出的学生代表进行国旗下的讲话。 郑远垂头丧气,可在听到学生代表的声音后,整个人像是打了鸡血似的一瞬间爆发出了宛如回光返照般的活力,他激动地拉了余浮一下,道:“哇,竟然是她!” 路繁是实验班的学生,二中一向奉行着不走寻常路的原则,连班级的排序也和其他学校的不太一样。 余浮他们年级,一到七班是文科班,而八到十七班是理科班,接着便是十八班也就是传说中的火箭班,然后十九班二十班分别为理科实验班和文科实验班。 而路繁,不仅成绩好还长得好看,私底下有不少男生喜欢她,不过小姑娘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余浮觉得郑远这是路漫漫而其修远兮。 二傻子郑远全程听得十分认真,要是可以的话余浮怀疑他能那个小本本记录下来,一天回味三百遍的那种。 他没忘记答应哥们要给他出主意的承诺,回教室的路上,绞尽了脑汁,想出了个办法:“诶,我记得我们学校实验班的学生是要求必须住校的,学校食堂的东西我去吃过,难吃的一批,不如你每天早上从外面给人家带早餐进来?” 郑远还处在莫名的幸福感中,脸上的笑容都还没收住,道:“这样行吗?” 说实话余浮也不知道行不行,但俗话说想要抓住一个人的心就要先抓住她的胃,再说了金石所致金石为开嘛,一顿不行就两顿,两顿不行就无数顿,总有一天会行的,于是鼓励他道:“试试嘛,兄弟我挺你!” 接下来的日子郑远开始研究各式早餐,人也精神了很多,可没过多久,他就发现他送过去的早餐不是被扔进了垃圾桶,就是被路繁前面的男生吃了! 他一气之下堵上了门去,正在扔早餐包装袋的男生被他那阵仗吓得一愣,道:“同学?你干什么?” 郑远又是气又是难过,他瞪了那个男生一眼,大步走到路繁桌前,眼睛红红的,问:“你为什么要把我送你的早餐给别人吃?” 路繁睁着圆圆的眼睛,神态自然:“既然已经给了我,我不想吃,那为什么不能给别人吃?还有你能不能不要再缠着我了?” 郑远一时被这理所当然的语气噎得说不出话来,他抿着唇,说出了这么久以来说了无数遍的话:“可是我喜欢你。” 路繁似乎是笑了一下,低头整理着桌上的化学作业本,道:“你连实验班的都不是。” 周围传来了各色异样的眼光和窃窃私语,郑远明白了,所以他这样一直以来做的努力在人家眼里连笑话都配不上吧,他笑了声,连说了三句“好”,转身头也不回地出了十九班。 少年的一场单恋,在这个阳光明媚的春末,无疾而终。 ※※※※※※※※※※※※※※※※※※※※ 或许顾妈妈可以拥有一个优秀的女婿(?皱眉) 抱歉年末了很忙,最近都会晚点更。 隔壁班的暴躁学霸(九) 郑远下午的时候被叫进了办公室,他那场跑到十九班当众告白的英勇事迹不知道怎么传到了黑山老妖耳朵里,早恋这种事在学校里是严令禁止的,他这个年级主任必须出面制止。 黑山老妖黑着一张脸站在教室门口把他叫了过去,一直到课下了他才回来。 余浮走到他桌前,坐在了他前桌的位置上,本以为他会消沉一段时间,却发现这二傻子看起来没心没肺的。 余浮问他:“怎么样?黑山老妖有没有为难你?” 郑远抬了抬眸子看他,一边借着其他同学的书做之前的笔记,一边道:“批了一顿,就差说让我这扶不上墙的淤泥不要去污染人家实验班的小白莲,还让我请家长。” 余浮:“又请家长?” 郑远无所谓地道:“是啊,然后我告诉他我爸妈在国外,需要的话我马上打个国际长途叫他们立马打个飞的过来,噎得他脸都绿了。” 余浮看着他的表情,有些好笑,他拍了拍哥们的肩膀,道:“看你这样我就放心了,我还以为你要一哭二闹三上吊的。” 郑远翻了个白眼,把书往他身上一拍:“去你的!男子汉大丈夫,会在乎那么点屁大的小事?” 两人又笑闹作一团。 郑远没说的是,黑山老妖还让他写了检讨,下周一国旗下的讲话后作为反面教材进行国旗下的忏悔。 他其实不知道忏悔什么,忏悔不应该喜欢上别人吗?可是喜欢这样的事,又有谁能够控制? ***** 顾爷爷最近参加了s大的一个怀旧收藏展的活动,迷恋上了收藏连环画,便指派着余浮到处去给他搜罗。 连环画这种,虽然不是什么珍贵的东西,但要找有年代感的也是可遇而不可求,余浮找了很多老巷子,才在一家古旧的杂货铺里翻出了几本。 店家是个中年大叔,笑呵呵地把那一沓泛黄的册子往玻璃柜上一放,道:“10块钱都给你,我这又卖不出去,留下来占地方。” 余浮付了钱,把册子往包里一装,跟店家道完谢便出了门。 这边巷子很深,周围两边的房子大都紧闭着门,他推着车继续往前,绕过一个拐角后,看到了一群人正在对峙。 哟,这是遇上大场面了! 前面的路是他的必经地,现在这样过去也不好,他退回来,把车靠墙停着,想了想,等他们解决完江湖恩怨自己再过去吧,反正也不急。 余浮四处看了看,旁边的房子看起来应该已经没有人住了,从内到外透出破败的气息,房子侧面有一段铁铸的楼梯,爬墙虎般攀着墙体弯折而上,上面有一个小小的平台。 他轻轻地踏着楼梯上去,手里蹭了一层栏杆上的铁锈,平台上的视角非常好,层层叠叠的屋顶如同灰色的波浪,不远处矗立着一个高高的废弃烟囱,红色的砖瓦砌成,最顶端被熏出的烟黑在经年的风吹日晒中褪了色,有郁郁葱葱的藤蔓从烟囱口探出头来。 余浮吹着风,随意地往下面瞟了眼,在看到人群里最显眼的那人时,注意力完全被吸引了过去,怎么又是许铭侑! 此时许铭侑身前站了好几个人,最前面的他认识,是上次在学校门口看到过的那个流氓,穿着浮夸的花色外套,一边衣服从肩膀上垮下来,露出里面的黑色背心。 余浮远远看去,那人额前的斜刘海很长,从他的角度看过去只能看见半张脸,很有种辣眼式的时尚范,让他不由牙酸了一下,赶紧把目光转向许铭侑。 许铭侑仍旧是单肩背着包,一只手插在口袋里,虽然满脸写着老子不高兴,但也足够给余浮洗眼睛了。 隔太远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但看样子是许铭侑路上被人堵了,气氛明显很紧张。 余浮只见时尚哥的嘴巴不停地阖动着,然后许铭侑不知道是说了句什么,周围的小混混全都围了上去,时尚哥更是气得甩了下头,转身不知道对后面的人喊了什么,大家便都一拥而上。 余浮目瞪口呆,他们不是一起混的吗,怎么还干起架来了?他数了下人数,对方有六个人,可看许铭侑的样子似乎完全不带虚的,果然社会大哥连打架都那么任性吗? 许铭侑打架的节奏很熟练,下手又准又狠,一看就是身经百战过的,余浮想起之前在咖啡店见到的他,想不通一个人身上为什么会有两种截然不同的气质。 对方人也不全是菜鸡,时尚哥就非常机灵,他指挥着手下上,自己则走到了一边,余浮见他拿出了一个袋子,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时尚哥从袋子里拿出了一堆武器,包括钢管和长刀,一一发给了他手下的人,有了武器底气也足了,对着许铭侑就攻了上去。 许铭侑吃力了起来,余浮见有个人趁他不注意拿着钢管从他背后偷袭,大声喊了一句:“后面!”然后大步从楼梯上跑了下去。 梯子很旧了,一跑就听到铁锈簌簌掉落的声音,等离地面近些后,他嫌下梯子慢,手在栏杆上一撑,脚一蹬,直接从上面跳了下来。 许铭侑已经躲开了那人的攻击,余浮踹开挡在面前的人,跑到他身边,道:“喂,你行不行啊?” 许铭侑没想到半路还杀出了他这么个程咬金,脑子来不及反应,吼道:“你他妈才不行!” 付恒见又来了一个,骂了句脏话,余浮看了他一眼,立马皱起了眉,这人居然还画眼线,配上他的三角眼,噫呀,比他的少女回忆还要辣眼睛! 时尚哥还在一直不停的口吐脏话,仿佛一个垃圾制造机,有些话脏的不堪入耳,余浮两人忙着打架没空搭理他,却听他突然说了句:“狗杂种,你妈死的时候,满大街的人都看到了,啧啧,那叫一个香…嘎!” 付恒嘎了一声,话语戛然而止,被人一脚踹到了地上,许铭侑怒吼着,发疯了般,把他的头按在地上,面目狰狞,一拳拳迅速地砸在了他脸上。 许铭侑的样子太过可怕,周围的人都被吓得愣住了,竟没有人敢上前,付恒挣扎不得,被打得头破血流,鲜红的鼻血不断地从他鼻子里流出来,血液刺得余浮一惊,再这样下去会出人命! 他上前拉住了许铭侑的手,急道:“许铭侑!” 许铭侑抬起了头来,眼里全是红色的血丝,全无理智地吼了声:“滚开!” 付恒抖了下,一股鼻血顺着他的脸颊流到了地上,半张脸上沾满了混着血的沙石,眼神有点涣散了。 余浮很着急,拉着他不放,声音放柔些道:“听话,先放开他。” 许铭侑已经分不出人来了,眼里蕴着绝望而又疯狂的黑色漩涡,紧紧把自己包裹在其中,然后被拉着不住地下坠。 他用力地甩开余浮,又一拳砸在了付恒脸上,余浮被他推得后退了几步,正要再说,就见他身后有人挥着刀向着许铭侑的后脑而来,他心里一跳,身体先于思考,等痛感来临时,偷袭者已经被他踹得倒在了地上。 他捂着手背,刀落地前弹了一下,在他手上划了一道,伤口有些深。 那人呆呆地坐在地上,余浮猜他大概是被许铭侑的样子吓傻了,竟然做出用刀偷袭后脑这种蠢事来,他看了一眼便转回了视线,许铭侑已经停下了手,抬头愣愣地看着他,目光聚起焦来。 “那边的,在做什么?”有一道声音忽然从不远处传来。 众人立马转头看去,两个穿着制服的警察正往他们这里跑来,立时如梦初醒。 余浮也管不了那么多了,把还在发呆的许铭侑拉了起来,转头就大步跑开。 他心里实在是很郁闷,为什么感觉他和小巷子就是过不去,每次都要遇到些什么事,巷道战都打出经验来了。 他一直埋头往前冲,后面的声音越来越远,两人不知跑了多久,跑到余浮觉得自己的肺都快炸了,便停了下来,背靠着斑驳的墙面,手撑在贴了重金求子广告的电线杆上,大口喘着气。 他气还没喘匀,身边的人却又发起了疯。 许铭侑的脑子终于能转动了,然而第一个感受到的,却是股难以抑制的怒火,一瞬间烧掉了他的理智,他一把揪住余浮的衣领,将他按在了墙上,压抑着嗓音吼道:“你他妈是脑子里进屎了吗?凑什么热闹!” 余浮再好的脾气也受不了了,一把推开他,扯了扯衣领,怒道:“你他妈才脑子里进屎了!老子就不该管你,让你进大狱里唱铁窗泪!” 手上被遗忘的痛感渐渐清晰起来,他抬手随意地看了眼,伤口表面的皮肤有些翻卷,没所谓地甩了下手,再也不看前面的人,越过他往前走。 余浮刚迈出脚步,就发现脚踝生生的疼,之前着急没注意,应该是从楼梯上跳下来的时候崴到了脚,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他还打算回去找车呢,这下找到了也不一定有办法骑。 他踉跄了一下,手腕就被人拉住了,许铭侑冷静了下来,又恢复了平时冷淡的样子,垂着眸没有看余浮,手上的力度却不容置疑,舔了舔下唇:“等一下。” 许铭侑拉着人坐到了一个台阶上,单膝跪着,把他的脚踝拉到了自己的膝盖上。 余浮被这架势弄得一怔,这是要干嘛?老中医专业正骨? 他脚上穿着黑色的帆布鞋,见许铭侑要解他的鞋带,急忙把脚缩了回来,道:“干什么!” 许铭侑抬眸看他,又开始不耐烦,眉头紧锁:“别乱动!”接着不轻不重地捏了下余浮的脚踝。 余浮被这一捏,反射性地从地上弹了起来,脚踝上似是有种古怪的麻痒,就像是被电击了下,他忽然有些不自在,推开面前的人,一瘸一拐地撒丫子开溜。 ※※※※※※※※※※※※※※※※※※※※ 许铭侑:“叫你别乱动,你跑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 余浮:“你他妈那样子根本就是奔着吃我来的!” 隔壁班的暴躁学霸(十) 许铭侑站在原地,看着那人踉跄着走开,没有追上前,直到那人的背影消失在街角的时候,心里无端地慌了一下。 他迈了下步子却又顿住,追上去又能干嘛呢?说你等一下我正骨贼六,给你的脑子正正骨? 手上似乎还保留着当时的触感,他握了握拳,脚踝还挺细…… 等等,为什么他会有这么奇怪的想法? 余浮原路返回,看到自己车的还在原地等待的时候,激动得腿闪了下,他“哎哟”一声,从包里翻出钥匙把锁打开,轻轻地活动了下崴到的脚踝,感觉疼痛还能忍受,便一蹬车蹬,慢慢地骑了起来。 他脑子里想着刚才的事,时尚哥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关于许铭侑妈妈的,好像是他妈妈…去世了,他想起少年偶尔恍惚的表情和眉宇间藏着的厌世,社会大哥嘛,难免会有故事。 余浮无意去打听别人家的私事,特别是这样的,便也没再想,转而想起最后的那幕,为什么觉得有些熟悉? 他想不起来了,出神间脑海里响起“叮”的一声,系统的声音出现了:“支线任务一完成,任务点+5。” 余浮:“???” 系统这狗东西终于回来了!还有什么时候来的支线任务? 余浮查看了下任务清单,任务栏里多出了一排支线任务,他一一看下去,任务千奇百怪,刚才完成的任务是【打一场架】,后面还有【篮球赛冠军】、【一个人旅行】、【开一场演唱会】等等,应该都是些普通的少年愿望。 每个支线任务按照难度不同加任务点,任务点可以用来帮助完成一些不那么容易办到的事。 余浮觉得有必要关心一下自己的人身安全问题,免得哪天被系统卖了都不知道,于是问:“系统,你这次怎么去了那么久?” 系统惯性恶心人,娇滴滴:“怎么,想人家了?” 余浮恶寒:“你他妈心里就没点逼数?我是担心你哪天把我一脚踹了我哭都没地方哭!” 系统收敛了些,老神在在:“放心吧,既然选定了你我就会对你负责到底,直到刷满你的生命值。” 余浮表示深深的怀疑:“你这样三天两头的给我使些绊子,我要猴年马月才能刷满?” 系统语重心长:“耐心啊年轻人,不经历风雨哪能见彩虹,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 余浮仿佛看见了一个端着搪瓷缸的老干部,恨恨地打断他:“闭嘴!” 系统收声了,余浮忽然想起一个重要问题,正色道:“所以这次你回去排查到了什么问题?” 系统沉默了一下,道:“这个关系到总部的机密,我暂时不能透露,不过可以给你保证的是,以后系统世界会稳定很多,任务也不会出现上次是乱码的情况。” 余浮:“……”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他担心手上的伤口回家吓到家人,便自己去医院包扎了下,回家后只对他们说是骑车的时候摔了,蹭破了皮,家里人一看他那包的里三层外三层的爪子,就知道他在睁着眼睛说瞎话,但孩子一向有自己的主意,他们也不多说。 只不过,在接下来的好长一段时间里,餐桌上都多了一道菜——炖猪蹄。 ***** 转眼开学两个月了,期中考试后就是校运会,高三除外,所有的班级都必须派人参加。 运动会的时候会放假三天,结束后就是周末,除了开幕式必须全班参加走方阵,不参与比赛的同学可以自行安排,故而大家为了能有完整的五天假期,都不太乐意参加,体育委员张伟行连着找了几个人都摇头表示不行。 班会课的时候,老范背着手从教室门口走进来,手里拿着报名表,亲自做起了动员工作。 老范乐呵呵的:“同学们,一年之计在于春,你们这个年纪是最有朝气的时候,要多多参加运动才健康。” 大家看着从窗户照进来的灿烂阳光,现在是四月末,已经可以算是夏天了,怕被抓壮丁,都心有灵犀的没人搭话。 老范脾气好,也不觉得尴尬,继续游说:“大家不要都那么害羞嘛,阳光一点积极参加活动,高二十七班是一个大家庭,大家都要有集体荣誉感,你参加一个,我参加一个,就好了啊。” “拿不拿奖不要紧,重在参与嘛。” 半节课过去了,还是没有人说话,老范拿起杯子慢悠悠地喝了口茶,好商量地道:“这样吧,既然大家都不参加,校运会那三天时间也充足,我跟各科老师商量一下,就多给大家布置些作业,高中的课程也差不多学完了,下学期就高三了,先给大家提前预预热。” !!!!!! 这句话好比杀手锏,一瞬间班里就沸腾了起来,二中的作业一向不少,本来还打算着运动会的时候可以玩三天,要是作业再多些,到时候别说玩了,恐怕连睡觉的时间都没有! 大家开始互相伤害,平时班上的活跃分子纷纷被推出来挡刀,老范笑眯眯地看着下方的厮杀,把报名表递给体育委员,交代他把被幸运提名的同学的名字填上去。 余浮作为班上的前班草,自然是受到了不少关注,因为他那傲人的长腿,被推举为跳高选手,他无所谓地点头答应了,一边的许铭侑在这闹哄哄的环境中仍旧八风不动地做着卷子,不愧是来了他们班后还稳拿年级第一的学神。 他其实对这运动会没多大兴趣,但当他知道运动会还有一个项目是篮球赛后就兴奋了起来。 天助我也,支线任务有着落了! 上一次篮球赛是高一,不过因为后来分文理班,所有班级都打散了,因此现在班上是没有篮球队的,还得现组。 男生大都会打篮球,只不过是打不打得好的问题,十七班不知道是走了什么霉运,篮球打的好的没几个,张伟行四处动员,加上余浮都才勉强凑了五个首发。 余浮走到他面前,敲了敲他的桌子,见他愁眉苦脸地抬起头,笑道:“人够了吗?” 张伟行摇头,道:“只有五个首发,水平还参差不齐的,替补没有。” 余浮下巴点了点正在沉迷学习的郑远,问:“郑远还是没答应?” 张伟行摊手,耷拉着眉:“是啊,好说歹说都不松口,说是终于发现了学习的美妙,没有时间打,只能给予我们精神上的强烈支持。” 余浮转头看着二傻子的侧脸,他当时问了郑远在十九班的时候怎么了,这傻子却什么都不说,他还是从别人那里打听到的,想起他后来在国旗下的那篇《十问我到底错在哪》的检讨书,差点被学校记过,他当时也是相当的佩服哥们的勇气。 他低头笑了一下,十七八岁的少年,自尊心是最强的时候,又怎么会一点都不在乎呢? 他走了过去,郑远正在做英语的完形填空,有个单词他不认识,用红笔认真地做了标记,余浮点了点桌面,道:“哥们,先停下来聊会儿?” 郑远很给面子地抬起了头,只是笔却还在写着,道:“聊什么?” 余浮靠着他的桌子:“比如说你最近晚上是不是背着我偷偷熬夜学习了,怎么脸色那么难看?” 郑远这段时间来的确瘦了些,脸上的小酒窝更明显了,他黑眼圈有些重,道:“呸,学习还用背着你?老子是看着你的脸就写不下去,妈的凭啥都是妈生的差别就那么大呢,上星期还看到又有女生给你送巧克力。” 余浮见他依然这么贫,没好气:“嘿你这是羡慕嫉妒恨了吧,知不知道嫉妒使人丑陋,我瞧着你这也不差啊咋就那么想不开,非要往丑那边凑不说,还把自己折腾得人不人鬼不鬼。” 郑远也不写了,把笔帽扣上,戏精附体凄凄惨惨道:“怪谁啊?还不是怪你这个喜新厌旧的渣男,如今我这残花败柳之躯,落得个人比黄花瘦…” 渣男的帽子说戴就戴,余浮认了,看着他的样子好气又好笑,笑过之后脸上正经了些,道:“我知道你心里想什么,但欲速则不达,你最近状态有些不对,来和我们打球吧,放松一下。” 球队凑好了,张伟行觉得他们应该一起练练球,便于知道大家的水平和打默契度。 这段时间因为球赛的原因,篮球场变得非常抢手,除了体育课时间外,他们要想练球就得事先占好篮板。 占篮板也是个技术活,学校的体育设施都比较旧了,有些篮板变了形,影响发挥,唯独剩几个看起来还比较新的,每日里为了争篮板不时会出现一些矛盾。 这次他们派了打前锋的姚浩先去占篮板,离下课还有十分钟,那厮就演技十足地说肚子痛请假去上厕所,本来是十拿九稳的事,可当他们下来的时候篮板已经被人抢了。 姚浩满脸怒容地站在球场边,抢他们篮板的是十班的,在场中打得正欢。 张伟行问:“怎么回事?” 姚浩对于自己的“失职”有些抱歉,但又非常气愤:“他们说我没拿篮球不算,一下课就拿着球来抢了。” 李东雷是个脾气冲的,一听这话就要上去理论,“妈的,他们班在一楼占篮板那么方便都还来抢我们的,要不要脸!” 他那架势一看就是要去打架的,几人拉住他,十班的人也发现了,纷纷向他们这边看来,领头那人穿了件红色的球衣,眉眼一看就很嚣张,他抬抬手示意队友先停下,单手抱着球在身侧,道:“哟,这几位是要来砸场子呢。” ※※※※※※※※※※※※※※※※※※※※ 郑远:“老子热爱学习,学习使我快乐,去他妈的爱情!” 先更一章,我一会儿还要回公司加个班,晚上晚一点更第二章。 隔壁班的暴躁学霸(十一) 余浮下课的时候先去上了厕所,没有跟着大部队一起过去,他出厕所门的时候遇到了许铭侑,大哥打人都那么厉害,打球肯定也不错,但就是一直不答应加入球队。 许铭侑看着堵在门口的人,眯了下眼睛:“怎么?” 余浮把撑在门边的手臂收了起来,道:“许同学,你真的不参加吗?” 许铭侑声音懒洋洋的:“我说十遍了,不参加。” 余浮:“为什么?” 许铭侑绕过他,头也没回:“没劲。” 余浮:“……” 他也懒得再去纠缠了,不参加就不参加吧,这个任务以后有的是机会,再说没他也不一定不行。 他走到球场上,一来就发现气氛有些不对,怎么感觉要打起来了? 余浮走到队伍里,除了郑远外,个个都气得满脸通红。 郑远看到他来,道:“怎么才来?我他妈还以为你掉粪坑里了!” 余浮摸了下肚皮:“拉肚子,这是怎么回事?“ 郑远指了指前面穿红球衣的人,说:“十班的,拽上天了,把我们篮板抢了,还嚣张得很!” 十班的人还在挑衅,不知道谁说了句:“不服就来打比赛啊,3对3敢不敢?” 这已经是赤果果的鄙视了,少年血气方刚的自是受不了这窝囊气,李东雷吼道:“比就比,怕个鸟蛋!” 余浮还没完全搞清楚状况就开始了,张伟行他们三个先上,他、郑远还有唯一的替补曹云棋站一边,与十班剩下的人一起计分。 不得不说十班有嚣张的资本,他们配合得十分默契,身高体型上也占了优势,尤其是中锋,山一样的身材往篮板下一站,张伟行他们连球都摸不到。 红球衣的人叫万新烛,个子虽然不是很高,但弹跳力牛逼的一批,余浮第一次看到他起跳的时候惊了一下。 没多久十班就进了三个球,张伟行他们感到压力了,认真了起来。 十班的人拿来了粉笔,没一会儿十班下面就有了个完整的“正”字,在万新烛又来了个漂亮的转身跳投后,郑远卧槽了一声,跟余浮道:“这人的弹跳也太变态了吧!” 不仅弹跳变态,反应也很快,余浮暗暗想。 张伟行他们有些吃不消,姚浩的体力不太好,已经气喘吁吁了,他对余浮招了招手,道:“顾西昭,你上。” 余浮把校服外套脱下来放在一边,原地活动了下手脚腕算是热身,便上了场。 他的反应一向很快,刚上场就截了个球,快速地带出三分线后,往篮底李东雷那里传。 李东雷接球后十班的中锋压了过来,他犹豫了一秒错过投球时机,只能把球倒出来,余浮打了个手势,接到他的传球,然后毫不犹豫地起跳投篮,力度很大,篮框震了几下,球稳稳当当地进了。 终于进了第一个球,几人兴奋地喊了一声,上来跟他击了下掌,顿时就有了士气。 余浮听到了有人鼓掌的声音,转头看去,万新烛正偏着头饶有兴致地看着他,嘴边的笑让人很不爽。 余浮就是见不惯有人比他嚣张,中二之火熊熊地燃烧着,他回了个挑衅的笑,继而开始了新一轮的装逼之旅。 十班的实力非常强劲,余浮他们的人换了一拨,最后场上是张伟行、他和郑远。 郑远的父母和顾西昭爸妈是同学,因此他俩从小就认识,球也一起打过不少次,配合也算默契,不过因为之前落下十班太多分,加上几人配合还不行,要追平分很困难。 时间过得很快,十班的人喊了句结束,都不用算,十班明显就要比他们多两个“正”字。 十班赢了,嚣张的气焰比之前还高了三米,万新烛带头,大拇指朝下,对他们嘘道:“再回去练练吧,小菜鸡们。” 众人的心态本来就有点崩,此时被这样羞辱简直要原地气炸,李东雷最先忍不住,撸了袖子就要上去干,只不过两方人马还没开始正面交锋,不远处就传来了黑山老妖的声音。 “你们几个干嘛呢?” 众人听到这声音就觉得不妙,黑山老妖不愧他的凶名,简直阴魂不散无处不在,他小跑着过来,把众人的篮球收了放在一边,瞪着眼睛训道:“怎么,打个篮球还battle上了,嫌运动量不够是吧。” 大家都低着头没人说话,因为一旦和他搭话,他后面的攻击火力就会集中对准那个人,惨无人道得很。 早就放学了,住校生一般不会来这边,因此周围空旷的很,杨主任训了一会儿,见几人都垂着头看起来还是有认错的意识的,便决定随便罚一下就放过他们,于是指了指球场周围,道:“每个人罚跑十圈,就绕着篮球场。” 众人抬头,学校班级多,所以篮球场修得很大,十圈跑下来天都要黑了,他们刚哼哼了几声,黑山老妖脸更黑了,道:“怎么,嫌少?” 大家立马摇头:“不少不少,马上跑。” 十七班几人聚在一起跑,边跑边交流感想,最后得出结论是十班太强了,他们要是第一轮淘汰赛遇上估计就得直接say good bye了,他们必须抓紧时间练球,至少打出配合来。 余浮和郑远聊着天,二傻子看起来精神了很多,没有那么死气沉沉了,两人商量着配合的节奏,忽然有一人跑到了他们身边,和他们并排在了一起。 万新烛见两人不太友好地看了过来,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膀,向着余浮挑了半边眉毛道:“打得不错嘛,有没有兴趣来校队?” 余浮很干脆:“没有。” 万新烛丝毫不意外地笑笑:“啧,还挺绝情,那么我们篮球赛见咯,到时候可别输的太难看。” 郑远觉得这人全身上下连头发丝丝都让人不爽,呸了一声,干脆利落地对他比了个中指,余浮紧随其后,基友俩人一致而又默契地表达了自己的不屑之情,万新烛哼了声,收起脸上的笑,越过他们跑到了十班的队伍里。 ***** 运动会在大家的殷切期盼中到来了,二中的变态一如既往,在其他学校的运动会开幕式如同cosplay展时,依然要求学生必须统一着校服配白鞋。 因着这项规定,要是想展露个性,就得从其他方面下手。 所谓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办法总是能想出来的,学校只规定了校服这一项,却没规定口号和走法,而且为了安抚学生的不满,还放宽了要求,每个班可以自行选择bgm,因此各班大显神通,致力于抓住所有人的眼球,释放自己班绝无仅有的魅力。 余浮在知道他们班方阵的主题时非常想拍桌,一定又是班上那几个沙雕想出来的,排练的时候他全身上下都是拒绝的,许铭侑干脆都没来排练。 开幕式的早上,每个班要排好队候场,他面无表情地顶着头上那个面具,郑远几次想和他讲话都笑出了声来,没错,他头上顶的是葫芦娃中五娃的面具。 他眯着眼睛,鄙夷地道:“笑什么,你头上也有一个。” 郑远忍不住了,顶着三娃的黄葫芦大笑出声:“哈哈哈哈我他妈,到底是哪个人才想出来的,一枝独秀都不够了,是他妈枝枝都秀!” 余浮转头看了一眼后面顶着蛇精头一脸委屈的肖启星,叹气:“我他妈是不是该知足了,好歹还没被强行变性。” 郑远横眉:“知足个屁,等会儿我们还得叫林非那个死狗仔爷爷!” 余浮:“……”好吧,他看着笑嘻嘻脸上贴了胡子的林非,大概能猜出来是谁的主意了,开始考虑开幕式后要不要约着大家伙把他套麻袋打一顿? “终于找到你们了呜呜呜!”杨其沙的大嗓门传了过来,“我今天出门迟了遇上堵车,到教室的时候一个人都没有,还以为要和你们生离死别了呜呜呜呜!” 班长王东皱着眉:“快别说话了,你站哪儿的,位置别乱了。” 杨其沙点头如捣蒜,“好的好的。” “哎,等会儿,”王东拉住他,“你怎么穿了黑色的鞋?” 杨其沙石化了,张着嘴半天才反应过来,拍着脑袋:“我太急了给忘了!” 王东怕了他了,扶额无奈地道:“这都能忘!我想想办法。” 二中的校服是白底蓝边的,现在大家都配了白色的鞋子,杨其沙一双黑鞋简直显眼的不行,王东想要不要等会儿跟已经走过方阵的同学暂时借一下,杨其沙突然“啊”了声,一拍手掌:“不用了,我有办法了!” 全班的目光都被这边的动静吸引了过来,还以为他想出了什么惊天好主意,就见杨其沙旁若无人地脱起了鞋,王东顶着一头问号看着他,见他把袜子脱了下来,然后套到了鞋的外面… 杨其沙高兴地抬头,跺了两下脚,一脸我聪明吧快夸我的表情:“哈哈哈,我穿的袜子是白色的,没想到吧!” 王东:“……” 众人:“……” 关爱智障,人人有责。 开幕式开始了,他们班的位置比较靠后,看不到前面,只能听到传过来的各种各样的口号和bgm,大多数中规中矩,只偶尔有些比较另类的。 余浮把班上的口号在齿间过了几遍,还是忍不住想要捂脸,这口号太他妈羞耻了! 眼见着队伍在往前移动,到了十五班了,他们班还算是有意思,bgm是一首流行歌,中间还夹杂了一小段舞蹈,口号也非常响亮。 转眼就快到他们班了,余浮不自觉地找了下许铭侑的身影,他还是从头至尾都没有出现,不合群的大佬现在不会在教室里做卷子吧? 到他们班的时候,体育委员中气十足地喊了下节奏:“原地踏步,一二一一二一…”等步子整齐了,他继续道:“齐步…走!” 隔壁班的暴躁学霸(十二) 众人紧张又兴奋地往前走,在走到观众席之前的bgm统一是运动进行曲,等到观众席中心的时候,全班高喊口号:“东风吹战鼓擂,高二十七怕过谁;风在吼马在叫,我先声明不准笑!嘿!不准笑!” 明明是极其沙雕的口号,却被他们喊出了杀气腾腾的气势,在一水的气吞山河唯我独尊的口号中,显得既智障又放荡不羁。 嘿完后,他们班的bgm响起,首先是葫芦娃的经典台词:“呔!蛇精,快放了我爷爷!” 队里指挥的文娱委员小声地说了句:“葫芦娃,上。” 余浮等人的表情狰狞了一瞬,大娃张伟行第一个冲出队伍,他是班上身材最魁梧的人,头上顶了个红葫芦,哇呀呀地往前方空地上一站,对着看台作出了力大无穷的姿势。 看台上听着“葫芦娃葫芦娃一根藤上七朵花……”的bgm,瞬间笑倒了一片,众葫芦娃按着顺序冲出去叠罗汉,到余浮的时候他羞耻得恨不得把头缩进脖子里,硬着头皮冲了上去,踩着郑远和另一个人的腿,站在了第二层。 每个葫芦娃要根据自己的技能作出相应的动作,余浮是喷水娃,早在上场前嘴里就含了包水,等肖启星的蛇精拿着剑出来后,众葫芦娃一起对他发出技能攻击。 余浮噗的一下喷出嘴里的水,下面的郑远被洒了一脸,偷偷地伸手在他腿上掐了一把。 蝎子精是女侠于晓溪,她头上顶了两个角,一上来就一脚把碍事的蛇精踹开,霸气侧漏地拿出一面镜子,反弹掉葫芦娃的技能,葫芦娃的阵列顿时就不堪一击地散了,班上其他同学掏出纸制的叉子扮演蛤.蟆精,把葫芦娃围了个水泄不通。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失踪的爷爷金光闪闪地从天而降,他背上贴了张金色的锡箔纸,反射着太阳光,晃得观众席上的人眼睛都花了。 葫芦娃们惊喜地从地上爬起来:“爷爷!爷爷!” 林爷爷手伸到背后掏出了一把加特林机枪,配着bgm中“哒哒哒”的声音,把蛇精蝎子精蛤.蟆精打成了筛子,然后把枪扛到肩膀上,潇洒地对着葫芦娃们招手:“娃娃们,跟爷爷回家,给你们煲蝎子蛇羹汤!” 他们班表演完了,张伟行整了整队伍,带着大家退场,众人面无表情一本正经地退场,看台上的人已经笑疯了。 退场后他们要走到安排好的看台位置上,走到看台边的时候,听到有人在叫他们。 老范站在看台的第一排,不知道从哪里搞来个小蜜蜂,满面红光地对着他们喊:“十七班,你们太棒了!” 天山童姥在他身边直笑,因为眼睛不好见不了强光,戴了一副墨镜,小老太太看起来酷极了! 大家抬头对他们兴奋地摆手,余浮也抬起了头,阳光有点晃眼,有个熟悉的身影在人群中一闪,他仔细再看,却没有看到人,揉了揉眼精,难道是眼花了? 他们走到了自己班的位置,刚一坐下大家就绷不住笑了起来,兴高采烈讨论刚才自己憋得有多难受,不过这样一本正经的沙雕才能最大的发挥效果。 邻近班级的人都转过脸来看他们,还有人一直在夸他们班的最有创意,沙雕又毁童年的让人耳目一新。 大家都骄傲地伸直了腰接受着夸奖,嘴上说着哪里哪里,心里却早已乐开了花。 年少时期的快乐,最是简单。 等所有班级的走完方阵,校长致开幕式辞,等说完后已经是将近一小时后,为了保证现场不太乱,早上的比赛是要求所有人都坐在看台上看完的,余浮的跳高在下午,而郑远的100m短跑就在半小时后,二傻子竟还紧张地搓了搓手,道:“昭哥,我好像有点紧张,你摸我的手,都出冷汗了。” 余浮也没多想,随手摸了一下,睁着眼睛说瞎话:“是有些凉,可能是宫寒,你多喝点热水。” 郑远一时没反应过来宫寒是什么意思,旁边的女生却转过头来看着他俩,表情那叫一个怪异,还附在彼此的耳边笑着说起了悄悄话。 单纯宝宝郑远一脸懵逼,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一气之下站起身来,道:“老子不和你同流合污了,我要去检录了。” 余浮笑着给他说了声加油,因为是田径赛,为了保证安全,除了工作人员和参赛者,其他人只能待在看台上,一律不准入内。 没一会儿郑远就检录好了,站在看台下对着他招手,余浮笑着走到看台边上,二傻子背后贴了张号码布,号码非常的有意思:222号。 郑远跟他炫耀完那边的比赛哨声准备就吹响了,他跑了过去,背对着余浮挥了挥手。 郑远跑步一直都是强项,很没有悬念地拿了小组第一,成功晋级复赛,他跑完后从终点离开,一个女孩子笑着给他递了瓶水。 “你跑得真快,复赛加油哦!” 他擦了擦汗,有汗流到了眼睛里,刺得眼睛有点疼,眯了眯眼,前面的女孩子挂了个工作牌,手里拿着几瓶水守在终点,遇见一个就发一瓶,大概是感受到他的视线,又转头过来对他笑了一下。 郑远:“……”靠!怎么感觉心里撞死了的小鹿又死灰复燃地诈尸了! 他垂头丧气地回去了,沉浸在自己也许是一个花心大萝卜的悲伤中无法自拔。 余浮看见自己的哥们一脸悲戚地走了过来,连忙上前问:“怎么了?不是跑得挺好的吗?” 郑远没说话,余浮不知道他又是受了什么打击,只能让他自己先静静。 在看台上坐了将近三个小时,早上的比赛终于结束了,基友俩一起去吃饭,走在路上的时候有女孩子回头过来看他们,带着笑意的声音传了过来。 “哎,你看他俩是不是葫芦娃?” “对对对,就是,哈哈哈哈太好玩了我当时笑得满地找头!” 余浮听到“他俩是葫芦娃”的时候,思维不受控制地发散到了诡异的方向,葫芦娃,互~撸~娃?啊啊啊啊不行不能再想了! 他心里的小人不住地捶着地,忽听郑远小声的道:“我想通了。” 余浮:“???”想通什么? 郑远抬起头深深地看着他:“做人不能在一棵歪脖树上吊死,若是只记挂着不可达到的终点,便会忽略身边的风景。” 余浮:“???”怎么还变成诗人了?酸不溜丢的。 郑远继续道:“之前是我钻牛角尖了,错过了身边最美的风景,我现在回头还来得及吗?” 余浮竟莫名在他的眼中看到了一种诡异的深情,咽了下口水:“那个…浪子回头金不换。” 郑远同意地点头,眼里焕发出光彩,抿了抿唇:“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你比我那不负责的爸妈还了解我,你说实话,我这个人怎么样?” 余浮眉毛一点点往上扬,眼睛也开始放大,怎么突然问这种问题,他想了想,觉得二傻子可能是在比赛的时候突然被什么打击了自信心,便决定给他打打气,道:“哥们你帅裂苍穹,人品好灵魂又有趣,看不上你的都眼瘸,应该去看眼科。” 郑远深情地笑了一下,认真道:“那我适不适合做一个男朋友?” 余浮:“!!!!!!”他觉得自己头上的感叹号一定像植物大战僵尸里的泡泡菇一样咘咘咘地往外冒,他斟酌了好久,怕打击他,还是道:“…适合。” 郑远满意地笑起来,余浮看着他眼中的光,觉得那笑就像是一种困扰了自己很久的问题终于问出来了的释然,认真解读他刚才的话,心里一抖,有点不敢置信,难道他…自己? 郑远心情好了,既然好朋友都这样说了,那自己一定不是花心大萝卜,谁年少的时候没喜欢过几个人呢。 两人一路再无言语地走到了餐馆,余浮点了个盖饭,郑远说了句我也一样,然后转脸一脸深情地对他微笑,余浮又是一抖。 饭还没上,各自低头开始玩手机,余浮悄咪咪地打开搜索引擎,见没人注意,暗搓搓地输了几个字进去:从小一起长大的基友喜欢上了自己怎么办? 他真的拿不准啊,二傻子的每句话都像是在暗示,要是真是那样,他要怎么拒绝才不会伤到好友的心? 等待网页跳转的时候,脑子里不知为何忽然闪过了许铭侑的脸,他赶紧甩了甩头,这世界是疯球了吧! 郑远低头看着手机屏幕,最上方的搜索栏那里一排字:怎样正确而有效地追求喜欢的女孩子。他偷偷看了好友一眼,这次一定不能听他的馊主意,但也不明表现得太明显,免得伤到他的心。 两个各怀鬼胎的人坐在餐馆的一角,心不在焉地吃完了一餐食不知味的饭。 下午的时候余浮要参加跳高,跳高的每班有两个名额,另一个是肖启星。 由于赛事安排的很紧,跳高的同时跑道上还要进行女子800米长跑,两人检录完后一起站在比赛场地边候场,余浮还在想着中午的事,一直在走神,肖启星倒是非常重视比赛,不停地在原地跳着练习姿势。 裁判吹了下哨子,道:“比赛要开始了,大家先准备一下,按我念名字的顺序排好。” 余浮被哨子拉回了神,跟着其他人走到一边排好队,顺序是打乱了的,所以肖启星没挨着他,在倒数第二个。 比赛开始后各参赛者按着顺序一个个来,淘汰制,一人有两次机会,余浮仗着腿长优势一直留到了最后,肖启星因为个子高,成绩也不错。 转眼就快到了最后一轮,余浮跳完后正准备给自己的同班同学也加个油,却发现人已经不见了。 他问了边上的工作人员:“请问你知道刚才的009号去哪里了吗?” 工作人员转身一指跑道那边,道:“你跳的时候,听说那边有个长跑的女生摔了,他急急忙忙地走了。” 余浮想起他们班女生是有参加长跑的,便也打算过去看一下,他快走到终点的时候,被一个拿着小旗子的男生拦住了,“同学,这边不能过去。” 他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抬头看过去,终点那里围了一圈人,他听到肖启星有些着急的声音传过来:“你怎么样?我带你去校医那边。” 于晓溪气弱中仍旧霸气的声音响起:“没事,不用管我。” 肖启星声音提高了些:“怎么会没事,沙子都嵌肉里了,我背你。” 于晓溪:“哎哎哎你干嘛,放我下来,不要你背!” 余浮看着肖启星背着人快速地跑开了,笑起来,这不就是传说中的欢喜冤家吗! ※※※※※※※※※※※※※※※※※※※※ 不管尬不尬了,我先笑为敬哈哈哈哈或或! 隔壁班的暴躁学霸(十三) 肖启星最后完美的错过了比赛,余浮也没有再去看结果,篮球赛从明天早上开始,他们得先去练练球。 到球场的时候,李东雷几人已经在打了,经过近一周以来的训练,大家的配合默契了起来,他们看到余浮两人,招了招手:“快,赶紧来练练,张伟行去抽签了,就看运气了。” 打了一会儿,张伟行一脸肝肠寸断地回来了,双目凄凄,眼里似乎含着泪花。 众人一见心就沉了下去,肯定是抽到厉害的班级了,不会是十班吧? 几人球也打不下去了,在篮板下围成了一圈,张伟行嘴巴动了几次都没有说出话来,愧疚地看着他们,姚浩拍了拍他的肩:“老张,没事的,我们不怪你。” 余浮转了下手上的篮球:“没事,打谁不是打,就算遇到了十班,我们这次也不一定输。” 张伟行长长地叹了口气,道:“你们知道我抽到了几班吗?” 众人问:“几班。” 张伟行悲痛道:“一班。” 众人没所谓:“哦哦一班啊…等等!一班!” 张伟行终于忍不住了,哈哈大笑起来,“运气好吧!” 一班是文科班,班上男生合计下来不超过十个,可能连个球队都组不起来,这就意味着他们班的第一场比赛会非常轻松。 几人都很高兴,不是他们不厚道,而是因为二中为了节省时间,赛事安排的非常满,几乎是一场比完结果出来后就接下一场,故而在这样的淘汰赛下,能节省些体力对后面的比赛会有很大的帮助。 第二天的比赛如约而至,几人穿上了订好的球衣来到2号场地,对面一班的人还没来,他们绕着场地小跑着热身,直到比赛快开始了一班的球员才慢吞吞地来了。 大概是两边的班级都没怎么重视初赛,两边都没有多少人过来加油,一场比赛在十七班压倒性的实力下冷冷清清地结束了,他们也没让对方输太惨,所以打完的时候两班还算是友好地道了别。 比赛就这样一路打下来,他们一天内连赢了两个班,之后在半决赛的时候好运再次降临,抽中了空签,直接晋级到决赛。 决赛在运动会第三天的早上,对手毫无悬念的是十班,两班在练完球后还狭路相逢,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万新烛的口气相当欠揍:“运气不错嘛能打到最后,不过遇上我们就没那么好运了。” 大家经过这段时间来的锻炼,脾气都好了很多,张伟行作为队长代表发言,满不在乎地笑了声,道:“话别说的太满,小心打疼了脸。” 万新烛低头笑起来,挑眉看向他们:“口气倒不小,敢不敢来打赌?” 张伟行回身看了大家一眼,收到肯定的眼神后,道:“赌什么?” 万新烛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输的就绕着球场跑十圈,边跑边喊我是菜鸡,还要叫赢的那方爸爸,怎么样?” 几人对视一眼,关系到班级颜面的时候一定不能怂,当场就拍定了赌约。 决赛在明早,他们晚上的时候就在群里讨论战术,根据这段时间来的观察,十班的防守主要是二三联防,因为他们班普遍个子高身体壮,若是让他们站好了点,他们要想冲进内线基本是不可能,而且很容易被卡死,所以最好的办法是尽一切可能的打快攻。 郑远和余浮都打的是后卫,郑远控球,二傻子跑得快运球也稳,余浮得分,他反应快准头好,最重要的是全队要配合好,打出配合和意识。 比赛开始前,因为是决赛了,球场上人山人海的,每个赛场边都密密地围了一圈人。 几人刚过去,就发现自己班的同学几乎全部都来了,还给他们拉了个横幅:“高二十七,天下第一。”充满了中二的睥睨苍生感。 班上的女生都自发组成了拉拉队,余浮看见于晓溪两个膝盖上都涂了一大圈红药水都还激动的蹦哒着,宛若感受不到痛觉般,果然是女中豪杰! 两方人在裁判处分别登记了名字和号码,裁判交代完注意事项后,让他们猜拳选定上半场的场地。 照例是两方队长来,张伟行的好运没有持续到现在,输给了万新烛,由他先选了场地。 早上的时候太阳就很大了,十七班的场地是正对着太阳的,很晃眼睛,几人互相打了打气,手叠在一起大吼了一声,比赛开始。 跳球的时候余浮留了个心眼,他们这边的弹跳力都不如万新烛,肯定跳不过他,于是当球毫不意外地被万新烛拍出来后,看准时机,闪电般的速度截了球。 被截的人愣了一下,旋即很快反应过来快速地回防,郑远接到了传过来的球,运着往篮下压,十班的球衣是骚包的银色,在阳光下简直晃眼得不行,他过了一个人,看到好友已经到了线内,于是把球快传了过去。 谁知半路忽然杀出了个人,球被万新烛截了,他挑了下眉毛,然后扬手使劲把球一甩,球飞过了大半个球场,被他们班篮下留守的人接住了,轻松地进了一个球。 哨声响起,裁判比了个进球有效的手势,十班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尖叫与欢呼。 几人聚在了一起,郑远撩了下球衣下摆:“靠!这他妈是要晃死老子吗?这球我的锅。” 余浮拍拍他:“没事,打稳一点。” 比赛继续,除了场上的人,两班的啦啦队也在进行着热烈的角逐,声音一浪高过一浪,余浮听见了杨其沙的声音,他拿着一个扩音喇叭,站在一张桌子上,发挥着他大嗓门的优势:“十七班雄起!十七班最帅!我最爱你们啊啊啊啊!” 场上几人迅速调整好状态,按照平时练球的方式打着配合,十班个子的确高,但行动也就没那么灵活,几次被他们钻了空子打快攻,上半场结束的时候,比分虽然落后了7分,不过并不难追上。 中场休息的时候,班上人拿了水过来,余浮灌了一口,道:“下半场交换场地后就不会晃眼了,大家稳一点不要着急,还有他们应该会改成人盯人。” 十班的人也聚在了一起讨论战术,余浮看见万新烛指了一下他,接着说:“我可能会被防死,所以你们要是有机会就投,不要犹豫。” 下半场随着裁判的哨声宣布开始,十班果然改变了战术,余浮一拿球就有两人包夹了上来,对面的13号前锋手不干净又做得隐秘,到现在也才被吹了三次犯规。 他目光渐沉,做了个假动作,13号快速出手,清脆的打手声响起,裁判吹了罚。 那人也反应过来了,转脸怒瞪着他,余浮学着他们嚣张的样子瞪了回去,万新烛笑了一声,拉着人走了。 比分很接近,两班的加油声简直算得上是嘶吼了,大概是因为人盯人后两方多了些肢体接触,打着打着,矛盾就开始冒了出来,郑远脸上被十班中锋的手肘拐了一下,嘴唇立马就破了。 他呸出一口血,压着火气继续打,结果两方越打火气越大,第三节还没结束,就差点要打起来了。 不得已叫了暂停,几人围成一个圈,张伟行皱着眉:“大家还行吗?” 李东雷一直忍着脾气,一直在发与不发间徘徊,他骂了句脏话,低吼道:“好个鸟!妈的,他们是打球还是打人?” 姚浩揉着手指:“刚刚抢球的时候戳到手指了。” 余浮看了下比分,他们现在落后12分了,比赛还有一节零3分钟,如果被他们拉开分距就没戏了。 裁判哨声响起,由十七班发球。 这次从一开始大家就都非常的躁,球几经辗转到了余浮手上,他毫不犹豫地带球进攻,本来是一个完美的上篮,可他大步上前的时候,不知道万新烛是有意无意,把脚伸了过来…… 余浮捂着腿倒在了地上,他之前崴到的脚一直都没有痊愈,刚才落地的时候被绊了一下又崴了,此刻脚踝上传来了剧烈的疼痛。 郑远大步跑了过来,急道:“你怎么样?” 余浮额头上疼出了冷汗:“还行。” 王东也带着人过来了,把他扶到一边:“怎么样?先去校医院?” 余浮摆了下手,摇头:“好歹让我看完比赛,给我瓶冰水就行。” 冰水很快来了,余浮脱掉鞋将就着用水敷着,比赛还在继续,由曹云棋来补位,郑远他们满肚子火,尤其是十班的人还一直在挑衅,到后面的时候节奏乱的不行,第三节结束,比分落后了将近20分。 大家都有点疲惫了,垂头丧气的站在一起,余浮给他们打完气后,觉得背后似乎有道视线在看着自己,快速回头,许铭侑正收回目光,他心里一喜,这两天都没有找到他,现在总算是遇上了! 余浮笑着看过去,许铭侑扭头就走,他一急,单腿蹦过去拉住他:“哈哈,可让我抓住你了!” 许铭侑皱眉甩了两下:“放开!” 余浮厚着脸皮:“不放!除非你上场!” 许铭侑使劲挣了挣,听他“哎哟”喊了几声痛后停了下来,无奈地看着他:“我打行了吧。” 余浮高兴地把他拉了过去,许铭侑看了场上一眼,目光冷了冷,“给我拿件球衣。” 没有多余的了,余浮想也不想飞快地把自己的脱了下来,兜头就给他套了下去,许铭侑脸扭曲了一下,忍了忍才没把衣服脱下来甩他脸上。 他看了眼比分牌,给裁判打了个手势后换下了姚浩。 余浮在一旁看着,两班的加油声已经简化成“啊啊啊啊”了,他也差点忍不住跟着“啊啊啊啊”,这许铭侑,太□□了吧! 他终于知道为什么他会说球赛没劲了,看他的架势,分明就是打惯了街头暴力篮球,路子非常野!根本没人能拦得住他! 尽管看起来他已经收敛了很多,但想和他硬碰硬的都吃了亏,形势完全翻转了,十班的人根本摸不到他的套路,而且他的三分,一投一个准! 比分竟然就这样快速地追了上去,最后十秒的时候,许铭侑带着球晃过防守,做出了投球的姿势,万新烛起跳想要盖火锅,球却擦着他的指尖而过,“哐”的一声,三分绝杀! ※※※※※※※※※※※※※※※※※※※※ 抱歉,年底了真的忙疯了,每天加班到很晚,压着时间写出来,内容可能赶了,如果修文会提前说。 隔壁班的暴躁学霸(十四) 随着裁判的长哨声响起,宣布比赛结束,反超了十班2分,赢了! 十七班兴奋地尖叫起来,场上几人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愣了一下后,激动的拥抱在了一起,余浮看到许铭侑站在一边,拒绝了大家热情的拥抱,便单腿蹦了过去,一把抱住了他。 “哇哇哇,大佬你真的太他妈帅了!” 许铭侑被抱了个措手不及,眼角抽了抽,冷漠地把人推开。 余浮也没在意,转向了张伟行他们,一瘸一拐地跟众人搭在了一起。 他们这边高兴,另一边可就不一样了,十班的气氛非常压抑,万新烛带着人满身怒火地走了过来。 几人注意到他们,抱着臂看过去,李东雷最先发话:“怎么,就赶着过来叫爸爸了?” 对面13号似是怒到了极点,一言不发就上来动手,李东雷被他推了一把,怒火再也忍不住了,眼看就要打起来。 张伟行把人拦住,道:“先别冲动,”他看着十班几人,“愿赌服输,你们这算什么意思?” 十班中锋阴阳怪气:“我他妈还想问你们什么意思?”他往十七班队里看了一眼,“打了人不打算道歉?” 郑远火也大:“我他妈还没跟你们算账呢!是谁先动的手心里没逼数吗?” 场面变得混乱起来,两防队员都上了头,互相推搡着,余浮站不稳,不知道被谁推了一把,身体不受控制地后倒,正打算咬牙忍一忍二次伤害,背后就被人托了一把。 他回头对面无表情的许铭侑道了声谢,球场上两班的人也注意到了不对劲,纷纷围了过来。 “怎么回事?”裁判老师看人都聚在了一起,就知道肯定又是两班闹矛盾了,现在的孩子气性都大,打个球也能打起架来,他也习惯了,走过来笑呵呵地道:“打个球而已,重在参与,两班都打得挺好,互相握个手,有什么好气的?” 他看了一圈,目光在扫到万新烛的时候顿住了,音量提高了些:“这是怎么了?” 万新烛从过来后就一直没怎么说话,大家忙着吵架也没注意他,现在才发现这人鼻梁青了一大块,脸上还有些血。 他见众人看了过来,抬起手背擦了下鼻子里源源不断流出来的血,眯了眯眼睛,说话声音有些奇怪,道:“没事,刚才磕了一下。” 裁判金有点惊讶:“磕得那么严重?去医院看看。” 万新烛笑了一下:“好。” 老师走的时候招呼着大家散了,场上就只剩两方的队员,万新烛皮笑肉不笑:“愿赌服输,好。” 其他人不服,还待再说,万新烛拦住他们,凑近余浮几人,嘴角扯起一个笑,眼神让人非常不舒服:“走着瞧。” 余浮被张伟行他们架着去了趟校医院,脑子里一直在想,万新烛那伤是许铭侑弄出来的吧,他居然没看到他是什么时候动的手,唔…这算不算给自己报仇? 他不耐地挠了挠头,怎么又想到那边去了,最近的思维有点发散啊。 腿上的伤要好一段时间才能好,最近是不能四处蹦跶了,可是想起十班最后绕着球场边跑边喊“我是菜鸡,十七班是我爸爸”就莫名的爽。 下午闭幕式后运动会就结束了,余浮他们班拿到了高二年级组的篮球赛冠军,当广播播到的那一刻,他脑子里系统的声音也同时响起:“完成支线任务二,任务点+10。” 离世界任务完成又近了一步。 一场篮球赛下来,大家都可以算得上是过命的交情了,散场后大家约着一起去吃个饭。 余浮被郑远当残障人士般搀着,就差把他扛起来走了,忍不住道:“差不多得了啊,夸张不夸张!” 郑远的嘴唇还没完全消肿,尤其是上嘴唇还有些翘,看起来莫名的可爱,他斜了他一眼,道:“老子扶你他他妈不感恩戴德跪下说谢谢就算了,还挑三拣四的,有本事自己走!” 余浮惊了,看来二傻子今天的火气还没消啊,居然这么凶!他委屈地扁了扁嘴,郑远看见后一下子笑出了声来,道:“你的车怎么办,要不要我给你送回家?” 余浮:“没事,就放学校车棚好了,我一会儿打车回去。” 郑远点头:“行,”旋即又想起什么,问:“怎么没见许铭侑?” 前面的姚浩回过头来,“球赛散了之后就没见过他了。” 张伟行也插话道:“运动会这三天他都没怎么来,反正大佬都是能不来学校就不来的,之前他在实验班的时候就是特例,别人住校他都不住。” 李东雷一秒变迷弟:“哇,这么任性!不过他打球真的,贼他妈帅,老子佩服!” 几人坐进了一家串串店里,有什么能比一起大口撸串更痛快的呢? 大家吃得酣畅淋漓,一通胡吹海侃下来,天也黑了,余浮被他们塞上了一辆出租车,回家的路上有些昏昏欲睡。 到了家里,他撑着去洗了个澡,躺在床上的时候眼睛睁都睁不开了,眯着眼睛翻了下手机,班群里正在为拿了个冠军而沸腾着。 他想起今天的事,觉得应该跟许铭侑道个谢,翻了半天通讯录,才发现居然一个联系方式都没有。 周一课间,许铭侑正低头做卷子,一个手机被递了过来,他本来想无视,但那人简直不知道什么叫看人脸色,直接把凳子搬过来坐到了他旁边。 余浮低头看了一眼他的卷子,指着他正在做的那个选择题:“这题选c。” 许铭侑深吸口气把笔放下,忍着耐心:“你想干嘛?” 余浮十分友好地笑起来,少年的笑容干净而温暖,把手机点开,点开了聊天交友软件的分类夹,“咱们关系都那么熟了,留个联系方式吧,留什么你自己选,怎么样?” 许铭侑知道他是个难缠的,叹口气把手机接过来,直接存了个电话号码,抬头看他:“行了吧,没事别来烦我。” 余浮这人一得意就容易忘形,一忘形就管不住嘴,他嘻嘻哈哈地坐了回去,嘴贱道:“哈哈哈哈可算是帮妹子要到了,这下我有免费的午餐吃了。” 许铭侑一下子把笔拍在桌子上,直接一步跨了过来,就要去抢他的手机,余浮把手高高举起,边躲边笑:“诶诶诶,别抢啊,你不要害羞嘛,你知不知道有好几个女孩子来我们班门口看你了?你怎么这么不解风情!” 许铭侑更加不耐烦了,一只手按着他肩膀一只手抢,余浮坐着不好反抗,眼看手机就要被拿过去了,一急便快速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速度太快,他只觉脑门一痛,骨传声传来清脆的一道“咔哒”声,许铭侑立马捂着嘴巴转过了头,旋即又满眼怒火地看了过来。 余浮:“额……” 他刚刚直接撞在了许铭侑的嘴唇上…… 靠,被亲了! 许铭侑放开手,嘴唇被咬破了,淡粉的唇上染上了点艳色,眉头蹙在一起,眼里有愤怒,但更多是一点藏的很深的羞恼,他瞪视着余浮,握了握拳,指节“咔嚓”了一声,有种山雨欲来风满楼之势。 余浮有点心虚,他腿伤还没好肯定打不过,脑子里瞬间冒出自己被当场拍成人形肉饼,糊在墙上抠都抠不下来的惨烈景象,这个时候应该做什么? 他思考了千分之一秒,当然是恶人先告状了! 他在许铭侑开口前,捂着额头一脸悲愤地看了过去,抬手指着他,指尖的颤抖控制得刚刚好:“你…你耍流氓!” 他的衣服在刚才拉扯的时候扯乱了,校服拉链被拉开了些,露出了里面的白色t裇衫,正好配合他演戏,于是他演技浮夸地用手拢住了领口,捶胸顿足恨不得以头抢地尔,悲呼:“某本纯净一枝莲,奈何无人予心怜,今遇恶人行不轨,惟有望月人自寒!” 许铭侑冷眼看着他演,额头青筋突突直跳,他平复又平复,才忍住把数学书糊到他脸上的欲望。 余浮偷眼观察了下他的表情,见他似乎没那么气了,才收起脸上的悲痛,转而换上一副大义凛然的表情,道:“不过没关系,咱们什么关系,我原谅你了。” 许铭侑:“……”他有一万句mmp不知当讲不当讲,还他妈吟诗!还他妈望月!还他妈原谅,原谅个鬼啊! 他想要开口说点什么:“你…” 话才刚出口那人又作出泫然欲泣的表情,晃了晃缠了一圈绷带的脚,可怜巴巴道:“人家还是个身残志坚的伤残人士……” 许铭侑觉得自己的头被气得隐隐作痛,像是有人在里面跳大神一样,咣当咣当,叽哩哇啦… 他又深深吸两口气,觉得自打挨着这人坐以后,空气都变得稀薄了。 他默默地坐了回去,好不容易冷静了三秒后,听到了来自旁边的偷笑声…… 妈的这人真的好烦啊! 许铭侑心不在焉地上完了一节课,下课的时候郑远来把顾西昭叫走了,看着两人站在走廊上有说有笑,阳光照在那人脸上,给他镀上了一层淡金色的轮廓,完美无瑕的脸上是毫无阴霾的纯澈笑容,背后是万里无云的蓝天,美好得宛如一幅清新净透的画卷。 他抚了抚额头,发现自己心里好像多了些什么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他喝了口水,嘴唇破了的地方有痛感传来,提醒他擦过那细腻皮肤时,心里燃起的那股莫名的、不知从何而起的悸动…… 他忽然察觉到一丝不安的情绪,仿佛有什么柔软的东西正在强势而又无孔不入地入侵自己的禁地,而他竖起的屏障在一点点无法控制地龟裂,于是他闭上了眼睛,像小时候一样,将头埋到了臂弯里,惟有这样才有安全感。 ※※※※※※※※※※※※※※※※※※※※ 先亲个额头。 隔壁班的暴躁学霸(十五) 余浮担心的事没有发生,当他知道郑远最近在追一个女孩子时,很是大松了口气,可每次只要他提出要给郑远出主意的时候,二傻子就会支支吾吾地扯开话题,让他觉得自己空有一身才华却无处施展,很是郁郁不得志了一段时间。 不过看着郑远眼里那随着天气越来越热情的眼神,他这一波三折的爱情应该进展得很顺利。 校运会后学习越发地紧张了起来,班群里冷清了很多,大家桌子上的课本越堆越高,一下课班里就会倒下一大片,但只要上课铃响起,就会精神抖擞地原地满血复活,继续接受又一轮的知识核.弹的轰炸。 他们班和十班结的梁子在一次卫生间浪漫邂逅时彻底爆发了,可当大家呼朋唤友地把人找齐,才刚擦出“友情”的火花,黑山老妖就带着雷霆之势从天而降,猛虎咆哮:“你们那么多人在干什么!聚餐呢?啊?” 众人一惊,怎么他又来了! 杨主任把众人都叫了出去,挨个训了个狗血淋头,大家最后喜提全校通报批评、国旗下的忏悔以及放学扫操场三合一套餐。 余浮手里拿了把扫帚,随意扒拉着地上的落叶,看了看十班那边,万新竹抱着臂站在一边,偶尔抬起脚让十班的人扫他脚下的落叶,跟个大爷似的。 他们和十班划分了区域,各扫一边,本来还算是平静,可不知从谁开始的,两方都明里暗里的把自己这边的垃圾扫到对方那里,到最后干脆都挥起了扫把,使劲把垃圾往对面薅,于是扫了半天不仅没干净,地上反而多了一层壮烈牺牲的扫帚残躯。 两方人都累得气喘吁吁,余浮撑着扫把,想不明白他为什要和他们做这么幼稚的事? 过来验工的黑山老妖发现地上一片狼藉,气得脸黑如锅底:“你们这是扫地吗?我求求各位大老爷放过扫把好不好,不如你们也别扫了,去洗厕所吧,里面的东西你们想怎么玩都行。” 众人一听这话不敢再放肆,连忙弯下腰来勤勤恳恳地扫着,扫完后还要装模作样得蹲下来把扫不到的细碎渣子捡起,认真得不能再认真。 余浮和郑远站在一起,用扫把将垃圾扫到郑远的簸箕里,地上有个地方凹下去了,垃圾全填了进去,可这二傻子眼神呆滞,一点把簸箕移个位置的觉悟都没有。 他也停了下来,看了郑远一会儿,不知道他是想到了什么,嘴角溢出了一个笑。 余浮低头凑近了他,也笑眯眯地看了过去,满怀深意地挑了下眉,道:“想什么呢笑得这么荡漾?” 郑远立刻把笑收了,干咳了一声:“没有。” 余浮才不信他的鬼话,这段时间一放学他就没影了,肯定是忙着陪妹子去了,他撞了撞好友的肩膀:“怎么样,追到了吗?” 郑远竟然还有点不好意思了,声音放低了些:“她说除非我期末考试能考班上前十才能答应我。” 余浮暗笑,该不该说他眼光好,两次看上的都是实验班的妹子,上次是理科的,这次改文科的了,郑远现在的成绩在班上中上游徘徊着,但他人其实很聪明,认真一点也不是没有可能。 余浮向他挤眼睛:“看好你哦小伙子!” ***** 时间在越积越多的试卷中流逝着,等夏天的第一声蝉鸣从窗外的古槐树上传进来时,大家才发现这个高二就快结束了,再过一周就是期末考试,余浮从题海里抬起头来,头晕脑胀的,眼睛还有点花,他揉了揉,旁边的座位上空着,许铭侑好几天没来上课了。 他会是去做什么了呢?考完试之后会不会又回到火箭班? 他翻出手机,忽然想打个电话问问他,犹豫了一下,还会点下了拨通键。 电话里传来“嘟嘟——”的长音,没有人接,机械的女声响起,“sorry, the number you dialed is no answer……” 他把电话挂了,低下头发了会儿呆。 “系统,你在吗?”余浮问。 系统:“在。” 余浮放下手中的笔,活动了下酸涩的手腕,放松地往后靠了过去,“好不容易有个不那么费心机的世界,可费脑子啊,我觉得我的脑细胞都要死光了。” 系统拿出了一副过来人嘴脸:“等你上了大学就好了。” 余浮:“呸,哄鬼呢,你以为我没上过大学?” 系统表示怀疑:“哦?那你大学都学了些什么,说来听听?” 余浮脑子卡壳了,好吧,他其实根本就不记得以前的事,万一他真没上过大学也不一定。 此时在另一边,许铭侑出去给爷爷打了个水,医院的过道上充满了消毒水的味道,路过护士站的时候,一个护士小姐姐对他笑了笑:“铭侑,你爷爷的药我刚换了,你注意着,这是最后一瓶,好了叫我来拔针。” 他点头道谢,推开了病房的门,这间病房里有三个床位,最外面那张空着,他爷爷躺在最里面,紧闭着双眼。 他坐在床边的塑料凳上,眼睛很涩,全身上下都笼罩在沉沉的困倦中,在医院里几天了,爷爷每天晚上都要起很多次夜,有时候刚去完,他才闭了下眼,就感受到了旁边床上的动静,便又马上清醒过来。 爷爷心疼他,有次硬是忍着不动,等他发现的时候他身下的床褥都湿透了,于是从那次以后,他就尽量控制着自己不睡着,几天下来,身体真的有些撑不住了。 许铭侑靠在床边,手摸到了放在被子里的手机,点开屏幕,有一个未接电话。 是顾西昭打来的,他的手机设了静音,没能接到。 他按了下眉心,想了想站起身来,走到了卫生间里。 现在正好是下课的时间,电话那头只响了三声就被人接了起来,有个清亮的声音传进了他的耳朵里。 “喂?” 许铭侑转身靠在洗手台上,“是我。” “我知道是你,我眼睛还没瞎。”对面的声音还是那么有活力。 许铭侑不喜欢打电话,因为他总是不知道要说什么,憋了半天,在对面人还以为断线了的时候,道:“你有事?” “没事,就是找你聊聊天,我他妈都快闷死了,周围一个个地都跟学魔附体了似的,都快头悬梁锥刺股了。” 许铭侑仿佛能看到那人皱着脸吐槽的样子,垂眸笑了一下,道:“你不学吗?” “我学啊,我他妈学得快口吐白沫了,这两天做生物试卷,现在满脑子都是鸡!” 许铭侑抿唇,鸡?芦花雄雌鸡那里吧,算遗传概率的,他刚刚才做过。 他换了只手拿手机,道:“那你挺棒的,脑袋还是个鸡笼。” 那边的人似乎被噎住了,他等了一会儿,那人却咦了声:“你很困吗?说话软绵绵的。” 许铭侑捧水洗了把脸,精神了一些:“是啊,困死了。” …… 许铭侑走出了卫生间,主治医师站在爷爷的床边,见他来了,微笑着对他说:“情况稳定了很多,后天就可以出院了。” 窗外的阳光洒了进来,连带着初夏的暑气也跟着钻了进来,驱散了病房里那病弱的沉寂,他轻轻地眨了下眼,想起电话里最后的那句“那就睡吧,天塌下来哥们先帮你顶一会儿”,心里的萌芽开始茁壮地成长。 ※※※※※※※※※※※※※※※※※※※※ 这章写了两个版本,都不满意,可是我太困了,就先更着吧。 隔壁班的暴躁学霸(十六) 期末考试在渐浓的暑气中降临了,余浮坐在考场里,头上陈旧的吊扇苟延残喘地旋转着,发出的噪声在闷热的教室里让人有些烦躁,他写完最后一道题,还剩下十五分钟,象征性地从头看了眼卷子,就开始坐着发呆。 考场是按成绩排的,每班每个考场分五人,上一次他考了第五,正好和许铭侑一个考场,只不过他坐在教室最里面的那一角,许铭侑在教室门边,两人成了平分教室的对角线。 余浮眼睛有点近视了,但他不爱戴眼镜,此时看过去,只能看到少年蒙在光晕里那不清晰的五官,即便是这样,也掩盖不了他脸上的认真。 考试时间到了,他交完卷就走过去靠在了门边的墙上,笑看着许铭侑:“考得怎么样?” “还行。” 许铭侑收起笔,把桌上的草稿纸叠起来,准备收进书包里,手上的纸就被人接了过去。 余浮看他叠的歪歪扭扭的,强迫症立马就犯了,他把纸重新打开,认认真真地沿着中线对折,把纸叠得整整齐齐,和许铭侑一起往外走,嘴上随口问道:“你上周怎么好几天没来?” 许铭侑沉默了好一会儿,余浮转头看他,少年垂着眼,眼尾略长,浓密的睫毛轻轻地抖了一下,看起来异常温和。 “我爷爷生病了。”许铭侑轻轻道。 余浮顿了顿,那他是去照顾爷爷了?可是他的家人呢? 他没有开口问,将惨遭数次蹂.躏的纸打开,在许铭侑不解的目光中,快速折成了一只千纸鹤,将纸鹤递了过去,粲然一笑:“呐,别担心,你爷爷很快就会好的。” 许铭侑呼吸滞了一下,面前的人笑颜清泠,眉间从不曾有过晦暗,似乎只要和他在一处,心情就会莫名的好起来,他看着那只千纸鹤,被折过多次的纸上有很多褶皱,肚子很胖,翅膀上还有一个完整的物理公式,看起来说不出的丑萌。 他嘴角抿出了上扬的弧度,把纸鹤接了过来,忍不住笑了出来:“好丑。” 余浮夸张的叫起来,抬手就要抢回来:“哇,白送你居然还嫌丑!那还给老子!” 许铭侑把手举高,眼里闪着光,又回到了他社会大哥的样子,挑着一边眉毛:“到了我手上的东西你还想要回去?” ***** 期末考试结束后就是暑假,因着下学期他们就要升高三了,按照变态二中的规定,他们暑假只能有两周的假期,期末考试完后一周,正式开学前一周,而且以后每周上五天半课,一直到周六早上,实验班的要上到周六下午。 放假第二天,余浮盘腿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抱着半边西瓜,一边吹空调一边吃,茶几上还放着零食,小日子过得非常腐败。 顾爷爷这两天得罪了李静茹同志,做人做得非常谨小慎微,他把她新买的空气净化器拆了妄图改装成变形金刚,当然这是他自己说的,在余浮们看来他就是好奇拆开然后装不回去了。 他先是从房间里偷偷摸摸地探出了头,轻手轻脚地开门出来,在确定家里只有自己和大孙子后,脸上露出了君临天下般的微笑,踱着小方步走到了客厅里。 余浮看到他笑眯眯地走了过来,眼睛盯着自己手里的西瓜,心里好笑,拿着勺子指了指厨房的方向:“冰箱里还有一半。” 老顽童高兴地跑进了厨房里,学着孙子的样子拿了个勺,搬着小凳子坐在了他对面,“孙儿,你说我要怎么做小李同志才能原谅我呢?”他吃了口西瓜,看起来很有诚意地问道。 余浮吐出粒西瓜子,皱着眉思考着:“唔……不如等会儿我去小区的花园里找找有没有什么刺条之类的,爷爷你来个负荆请罪?” 老顽童愣了,西瓜瓤从嘴里掉了出来,落到了他白色的衣服上,瞬间留下一个红色的印子,他抖了抖眉毛,竟然还貌似很认真地考虑了一下:“这样真的行吗?或者我再顶个碗什么的?” 余浮:“……” 爷孙俩吃着西瓜,讨论着怎么讨好李静茹同志,没多久就只剩了两个瓜皮,顾爷爷让他先不要扔,兴冲冲地从房间里拿了套刻刀出来,对余浮道:“知道怎么做南瓜灯吗?” 余浮纠正道:“爷爷这可是西瓜。” 顾爷爷瞪他一眼:“不都是瓜家的吗?管他什么瓜,小顾同志看好了,老顾给你变戏法!” 余浮眼也不错地看着,顾爷爷的刀法看得他眼花缭乱,翻转、镂刻、雕花,他手上仿佛有什么魔力般,平平无奇的西瓜皮摇身一变,变成了一盏精致的瓜灯。 顾爷爷看到他吃惊的样子,骄傲地道:“不错吧。” 余浮看着这近乎艺术品的灯,薄薄的瓜皮上刻了幅栩栩如生的鱼卧莲,莲花曼妙鲤鱼鲜活,就连叶脉和鱼鳞都刻的逼真非常,赞道:“爷爷你这样太六了吧!是怎么做到的?” 顾爷爷哈哈笑起来,轻拍了下他的头,目光悠远泛着回忆的光芒,轻声道:“小时候过中元节要放河灯,家里穷买不起,我就看着别人的灯,那个羡慕哟,你曾祖母那时在大队上,干完活拿了两个还没熟的小西瓜回来,那瓜是从死藤上摘下来的,没熟透,瓤都还是发白的,但当时就觉得吃着可香。” “吃完后你曾祖母就拿着小刀开始刻,然后倒了一点煤油进去,给我做了个灯出来,那是我第一次放河灯。” 余浮静静地听着,顾爷爷脸上的表情非常柔和,即便是说着这样苦难的事,也没有一丝怨怼与不甘,反而充满着温暖的幸福。 “后来啊,每到中元节我就会自己做灯,一做就做了几十年。”他转过头来对余浮得意地笑,“其间还俘获了你奶奶的芳心。” 余浮拉着他的手臂,笑着道:“奶奶眼光就是好!” 这马屁拍得顾爷爷很受用,他点了点头继续道:“那次镇里办了个河灯展,我也去放灯,结果因为涨水,水流太急了,我的灯被水冲去撞翻了她的灯,小姑娘当时脾气可大了,怎么说都要我赔,我当时身上只带了两毛钱,就都给了她,谁知她又不要了,非要我把我的灯赔给她,你说这不是碰瓷是什么?” 顾爷爷说着说着就笑起来了,眼里亮晶晶的,仿佛又回到了那年,他站在岸边,被一个姑娘拦着不准走,心里又窘迫又欢喜。 余浮知道奶奶已经去世好几年了,可爷爷从未表现出悲伤的样子,大概对于他们来说,人生最美好的日子已经一起度过了,就不会再遗憾了吧。 ***** 放假第五天是余浮的生日,这段时间老爸和老妈都很忙,爷爷前天又去了老家,他便打算约几个同学出去玩。 自打篮球赛过后,他们那一帮人都混得很熟了,偶尔还会一起吃个饭,交流一下感情,过两天就要回学校了,大家应该也都在。 他往群里发了个消息,很快就得到了回应,除了曹云棋出去旅游了还没回来,张伟行他们都表示一定会来给他祝寿。 余浮翻了下消息,发现最近郑远基本上没和他联系,这重色轻友的家伙应该是忙着撩妹去了,他这个陈年老基友只能被打入冷宫。 余浮给他单发了个消息后,又给许铭侑发了条短信:明天我生日,来吗? 他等了一会儿,两人都没回消息,为自己越发薄弱的魅力扼腕叹息了一秒,便打开手机搜索有什么好玩的地方。 漫无目的地逛着,一个末日主题的密室逃生引起了他的注意,他点了进去,这是个丧尸+密室逃生的真人cs,看起来还不错,就它了。 他订了明天的计划,在群里跟大家约定了时间,许铭侑的回复才姗姗来迟,就一个字:好。 余浮把计划和时间发给了他,还是没见郑远的回复,这二傻子是怎么了?他从来没有那么久不回消息过。 他想了想还是打了个电话过去,好半天才有人接,郑远的声音听起来很正常,但余浮总是觉得他肯定是有事瞒着他。 第二天下午,余浮到了约定的地方,张伟行他们已经到了,正坐在店里的游戏机前打游戏,杨其沙也在其中,昨晚打游戏的时候匹配到了这沙雕,便也跟他提了一句,结果他在游戏里就开始给他拜寿了,什么福如东海寿比南山的,余浮想要是可以杀队友的话这厮早就惨死在他斧下了。 几人见他来,给他让出了一个空位,李东雷正打着拳皇,八神毫不怜香惜玉地一脚k.o了杨其沙的库拉。 杨其沙瞬间嘤嘤怪附体,挥舞着拳头捏着嗓子道:“嘤嘤嘤,大坏蛋,人家要拿小拳拳捶你胸口!” 李东雷恶心得出了一身鸡皮疙瘩,挺着胸口对着他,破口大骂:“你他妈有本事来捶啊!不捶的老子我痛快不准停!” 杨其沙惊了,拳头再也捶不下去,拧着眉磕磕巴巴道:“你…你还是抖m?” 众人:“……” 李东雷:“……”他简直不知道要说什么好! 余浮来之前工作人员预约好了时间,在游戏开始前终于见到了许铭侑和郑远的身影,工作人员给他们介绍完游戏规则和注意事项后,把他们带到了武器库。 隔壁班的暴躁学霸(十七) 游戏内容是他们要从一座被丧尸入侵了的城市里逃生,并且救出博士及拿到丧尸病毒。 余浮几人选了手.枪,跑起来会方便些,杨其沙选了把ak,说是端着就有种王霸之气,为了保证安全,这种是镭射激光枪,只在开枪时会有相应的音效,每人100发子弹。 工作人员给他们开了门,他们走进了一条长长的过道,过道里光线很暗,弥漫着烟雾,鼻间满是硝烟的味道,过道里纵横着无数道红色的激光,很像生化危机里的激光通道。 杨其沙怪叫了一声,立时就怂了,抖着声音道:“呜哇…这些光会不会像切西瓜似的把我们切成一块一块?” 众人不想理会他,要真是那样谁还敢来,余浮走在最前面,小心地避开光线,慢慢走到了过道的尽头。 过道尽头是一扇门,余浮站在门前,等所有人都走过来后,手按上门把,吸了口气对众人道:“我要开门了。” 众人点头,余浮把门推开,一张痛苦扭曲的脸出现在门后,李东雷直接“卧槽”了一声。 这里是一个电梯间,四面共四个电梯,中间呈大字型挂着一个身穿白大褂的死尸,脖子以一个诡异的形状扭曲着,有血从他身上流下来,染红了白大褂,在地上聚成了一滩黑紫色的血。 杨其沙抖抖索索地躲在张伟行身后,李东雷惊吓过后也反应过来那是假人,还凑上前研究了一下。 余浮环视了一圈,走到了最右边的那个电梯门前,门上画了一个大大的“x”,还竖了一块牌子,写着:禁止入内。 他抬手想要用指纹解开指纹锁,就听杨其沙小声地道:“昭哥,应该不是这里吧,不是写了禁止入内…” 李东雷一巴掌拍他脑门上:“你傻啊,我们去的是重灾区,能不禁止入内吗?” 余浮笑了一声,把拇指贴到指纹锁上,电子音响起“指纹验证成功”后,门缓缓地打了开来,众人走进了电梯里,余浮站在最里面,背靠着电梯,看了眼旁边的许铭侑,这人的表情非常淡定,察觉到他的视线,转头看他,露出个疑问的表情。 “怕吗?”余浮问。 许铭侑一脸冷淡:“怕个毛?” 电梯往上升了一小段,接着剧烈地振动了一下,电梯里的灯熄了,众人还没适应过来,慌了一秒,这设计得也太逼真了吧!连电梯故障都有! 电梯停了,他们困在了里面,只能使劲拍打着电梯门,拍了一会儿,门打开了,又一条过道出现在他们面前。 光线很暗,只能勉强看清周围的事物,不过从布局上可以看出来这里应该是医院,过道里有放着药品的推车,只不过瓶子里盛的是黑红色的不明液体,托盘里有一滩粘稠的东西,散发出刺鼻的腥臭味,他们在昏暗的红色光线下往前走,被一道栅栏挡住了路。 这栅栏是横七竖八钉在一起的木条,从缝隙里可以看到对面的过道尽头。 余浮试了一下,这些木条钉的非常紧,只有上方有一个大一点的缺口,完全不可能从这里过去,便回身对众人道:“这里没路了,我们找一下门。” 几人开始在墙上摸索,余浮走到郑远的身边,觉得他的情绪好像不怎么高涨的样子,一边找一边问他:“你怎么了?失恋了?” 郑远往推车下摸了摸,声音没有起伏:“恋都没恋,怎么失恋?”他刚说完,脸色一下就变了,手快速地缩了回来,手上抓着一只断掉的手掌。 他一抖把手掌扔开:“卧槽!这玩意摸起来太像真的了!” 张伟行他们听到声音围了过来,那是只硅胶做的手掌,鲜血淋漓,还少了两根手指,一看就是被咬下来的,几人顿时就莫名感觉手上一痛,杨其沙更是摇摇欲坠:“哇我后悔了,我要回家找妈妈!” 就在此时,许铭侑的声音从一边传来,“这里。” 几人循着声音过去,过道的旁边有一道门,推门进去后,里面是一个小小的病房,许铭侑蹲在病床前,指了指下面,“这里有一个通道。” 余浮也蹲下看了一眼,通道很低,只能爬过去,壁上有很多血手印,地上还有长长的拖拽痕迹,配着阴森恐怖的音效,还真是让人有些紧张。他咽了下口水,跟在了许铭侑后面。 爬过通道后,他们开门出去,走到了通道的另一端,不过这里也是封死的,几人又是一番摸索,才找到了几乎和墙壁混为一体的门。 门里是一个稍大的病房,一走进去,就听到不知从何处传来的哭叫声,窗上糊满了报纸,喷射出的血迹溅满了整个房间,众人都有点代入了,一时间竟不怎么敢继续往前走。 房间最里面有一张病床,上面似乎是躺着个什么人,李东雷大着胆子上去看了一眼,那人一动不动,被脏污的绷带缠了一层,看起来应该也是个假人,他松了口气,和众人开始找门,好不容易找到了,几人心里一松,正要打开门,床上的人却突然嘶吼着立了起来。 众人顿时被吓得乱了阵脚,门居然也卡住了打不开,而那边的丧尸已经动作僵硬地下了床,直直扑向他们。 大家都慌了,反映过来手里还有枪,便一齐对着丧尸开枪,丧尸颤抖着倒下了,想起进来前工作人员说过要是长时间没找到出路,被打倒的丧尸便会复活,几人再不敢等,手忙脚乱地开了门出去。 又进入了一个房间,这里应该是手术室,手术床上躺着半具血淋淋的尸体,地上有一些疑似内脏的东西,一边垂下来的遮挡帘上是斑驳的血点,大家不敢多呆,正找着门,旁边突然传来一声抽泣。 余浮心里其实还是有点虚的,此时听到这声音,绷紧的肌肉不自觉地抖了一下,大家也是如此,杨其沙简直要吓尿了,端枪的手一直在抖,他们聚在了一起,背靠着背分辨着哭声传来的方向。 这里的光线太过昏暗,在又一道哭声响起后,他们才找到哭声是从哪儿来的。 手术室的一边有一道小门,许铭侑打头阵,余浮手握紧了枪背靠在门边,两人对了个眼色,门一开后就迅速瞄准。 好在门后没有什么东西突然扑出来,眼睛在适应了黑暗后,看清了门里的东西。 是一个穿着护士服的女子,坐在凳子上背靠着墙,低着头一直在哭,声音幽幽怨怨的,让人不禁毛骨悚然,她一边哭一边低喃着:“救救我,救救我呜呜……” 经过刚才的一番找寻,出去的路肯定在她这个小隔间里,众人看她的样子应该还没有变成丧尸,鼓起勇气想上前问问,刚迈进门,她就“刷”地一下抬起了头,五官破碎,脑门上还有一个大洞,张开的嘴里满是鲜血。 她嘶吼着冲了过来,关节“咔咔”的响着,样子非常恐怖,大家稀里哗啦地往外退,边退边开枪,女丧尸尖叫着不甘地倒下了,他们上前找了半天,根本就没有门! 地上还躺着个尸体,余浮的手有些凉,他确定这里没有门,难道是走错了死路? 他脑子里快速转着,将所有可能会藏着出口的地方过了一遍,灵光乍现,下面没有,那么上面呢? 他和许铭侑不约而同地抬起了头,俩人都有默契地想到了一处,在仔细看了一会儿后,终于发现了不对,这个房间的天花板会不会太矮了? 他俩一起高举起手敲了敲,敲到了一块明显是空的天花板,沿着缝隙扣开,一个通道出现在他们眼前。 这是模拟的排气通道,又高又窄,想要爬上去脚下必须得踩着东西垫脚,余浮回头看了下,咬着牙从女丧尸身边搬来凳子,第一个爬了上去,回头看的时候,女丧尸忽然抽搐起来,众人吓得哇哇大叫,手脚并用的爬了上来。 他们一路走,医院里的丧尸层出不穷,有时候一开门就会和丧尸碰上,地上的假人和丧尸根本就分不出来,即便看起来再像假人,路过的时候也可能突然就从地上暴起。 好不容易离开了医院,他们来到了一个仓库,这里实在是太黑了,几乎没有一丝光线,杨其沙的枪在这里就派上了用处,他的枪在开枪时会短暂地出现一道强光,可以给他们照一下路。 为了节省子弹,只在进门的时候开了一枪,余浮依然走在前面,走着走着,突然撞上了一个身体。 他心脏一缩,“有丧尸!” 众人一听迅速后退,举枪就是一通疯狂乱他妈的射,可那丧尸却没有倒下的意思也没有丝毫动静。 “咦?”余浮疑惑地慢慢上前,小心地抬手摸了摸,手感不对,他凑近一看,居然是一具被封在塑料袋里的,倒挂着的假人尸体。 众人放下心来的同时也不住叹息,这得浪费多少子弹啊! 姚浩看了下子弹,“我只有52发了,你们呢?” “我也是50几发,后面还有一大半的路呢,大家省着点用。”张伟行道。 杨其沙一路走下来,被吓得都麻木了,声音颤颤巍巍的,“我…我只有34发了。” 余浮看了自己的,又看了郑远的,都是50多发,他拉过旁边许铭侑的一看,居然还有65发! 为了缓解大家紧张的情绪,张伟行提出他们可以唱歌,大家觉得这样也不错,四周黑漆漆的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放松一下也好。 张伟行起头:“我们唱团结就是力量吧,”他清了清嗓子,“来,预备唱‘团~结就是力量……’” 大家参差不齐地唱了起来,中途遇见了补给的仓库间,可看着补给附近那些鲜血淋漓的碎肉,还是没有勇气过去捡,便只能脚下不停的继续往前,走了一会儿,终于看到了仓库尽头传来的光亮。 大家如蒙大赦,终于要走完这里了。 照进来的光亮很微弱,只能勉强看清这里有很多堆叠在一起的大木箱,木箱上盖着一层油布,黑漆嘛乌的,什么也看不到。 他们循光唱着歌过去,才刚刚走到木箱旁边,油布下有东西剧烈地动了起来,有丧尸的嘶吼传了出来。 众人:“团~结就是……啊啊啊啊啊!” 他们迅速聚在一起,有两只丧尸一起从油布下爬了出来,他们又是一通乱射,丧尸不动了,可还没喘顺气,一个庞然大物就从黑暗里走了出来。 余浮瞪大眼:“卧槽!” 隔壁班的暴躁学霸(十八) 那是一个比人还要高了一头的丧尸,身上穿着恐怖片里屠夫的皮围裙装扮,头上蒙着一块布,只露出两个眼洞,手里还拿了把巨大的斧头。 他咆哮了一声,挥着斧子就劈了过来,大家一齐开枪,可却也只让他慢下了步伐,大家吓得屁滚尿流,慌乱中推开了旁边的门,一起拥了进去。 大家使出吃奶的力气跑着,丧尸追了上来,斧头拖在地上,发出令人胆颤的声音,他们跑进了一个屋子,里面还需要上一个高台,可丧尸已经追了上来。 杨其沙在此时竟爆发出了惊人的勇气,他把门一关,用身体抵在了门上,撕心裂肺地大喊:“你们快跑,我来殿后!” 几人被他突然的入戏弄得有些懵,刹那间竟不知道该不该走。 丧尸力气很大,门被“咚咚”撞开了一些,杨其沙大吼一声,以单薄的身体把门抵了回去:“快!不用管我!” 事态紧急,余浮很快反应过来,大步爬了上去,后面的人跟上,回身对杨其沙道:“别抵了,我们拉你上来!” 眼看门就要被撞开了,杨其沙眼神凄惶,视死如归地放开门冲了过来,几人拉住他的手,跟抓小鸡仔似的把他提了上来,在丧尸的怒吼中逃出生天。 他们沿着高台一路走,推开房门后眼前一亮,这是一个生化实验室,实验室中间是一个巨大的圆柱形玻璃缸,里面泡着一具古怪的尸体,有五颜六色的菌斑附着在缸壁上,看得人头皮发麻。 余浮跑了这么久,出了一身汗,他在实验室里转了一圈,除了一些奇怪的菌斑和墙上的分子结构图,并没有发现博士的影子。 他走到许铭侑身边,发现他正低头看着电脑屏幕,便也看了过去,眉毛一皱:“你们快来!” 几人挤在一起,屏幕里是一封没有发出去的邮件,应该是博士写的,内容大概是他没想到自己研究出的病毒会给世界带来这样大的灾害,表示深深忏悔的同时,还说了感染病毒后的症状和杀死感染物的方法,希望会对幸存的人们有用。 李东雷拍了下桌子,怒道:“这都没发出去,有用个鬼!” 余浮:“……”又入戏了一个,重点是要找到博士好吧! 他们把屋子翻了一圈,终于在一个人体模型后找到了一扇门,可是门上的密码锁明晃晃地显示要想走没那么简单。 余浮想既然有密码,那就不可能没有提示,总不能把他们都困在这里有来无回嘛,密码是数字的,他们要注意这个屋里所有余数字相关的东西。 他第一个想到的是邮件,过去看了一眼,邮件发送的地址竟然有11位数字,先不管对不对,试了再说。 他抬头看了一眼大家,对许铭侑道:“我来念,你输。” 密码完全输入后,实验室里突然响起了警报声,灯光开始闪烁,电子音十分冰冷:“警告,警告,有人非法入侵。” 他们又听到了门外传来斧头砸门的声音,实验室中弥漫上了紧张的氛围,大家都不禁捏了把汗,又开始焦急地寻找密码的线索。 “诶,这是什么?”姚浩叫了起来。 他们急忙围了上去,墙上不起眼的一角用鲜血写了一个数字,众人心里一喜,按着这个规律,在所有容易被忽略的地方找了一圈,终于凑齐了5个数字。 余浮看着这5个数:2,3,6,8,11。只有数字而不知道顺序的话,假如要一个一个地试,运气差的话,按照排列组合,可能要试上百次才能试对,可是外面的丧尸就快进来了,这样根本来不及。 他冷静地思考了一下,心里冒出了一个想法,看了一眼许铭侑,念了第一个数:“1。” 众人一愣,怎么不是找到的数字?听他念的下一个数是“7”,张伟打断他:“哥们,是不是念错了?” 没时间解释了,余浮继续往下念,许铭侑似乎是明白了他的想法,随着他念一一将数字输入,最后密码锁上出现一个绿色的勾,密码正确! 门打开了,众人也反应了过来,密码还是在邮件的地址中,而他们找到的数字代表的是顺序和位置,那5个数字分别对应邮件中的一个数字,连起来就是密码。 他们进门后门立刻就关上了,穿过通道打开门,一个背对着他们的身影出现在门内。 听到开门的声音,坐在办公桌后西装革履的男人转过来身来,他脸上戴着一副眼镜,语气似疲倦似解脱,对众人道:“我终于等到你们了。” 余浮挑了挑眉,心里为这里面的工作人员鼓了鼓掌,太敬业了,演技全程在线,戏非常足,搞得他偶尔会觉得他们不是在进行游戏,而是真的进入了末世,该给他们加鸡腿! 现在找到了博士,就差病毒了,张伟行上前一步:“博士,你知道病毒在哪吗?” 博士从办公桌后站了起来,道:“跟我来。” 大家跟在了他身后,见他打开了一道门,一走进去,一具尸体就倒了过来,他们迅速闪开,博士难过地看了一眼,语调悲伤:“这是我的助手,他被感染了。” 博士带着他们往前,避开嘶吼的丧尸来到了一个房间外,面露沉重:“病毒在这里面,但是同时里面也有尸群,一进去就会被发现,我们必须以最快的速度取得病毒,否则大家都会死在这里。” 众人点头,博士通过了密码锁验证,门“嘟”的一声缓缓打开,一道嘶吼随之传来。 博士急道:“快,已经有丧尸过来了!” 他们沉住气,对着丧尸发动攻击,博士指了一下最里面架子上的密码箱:“那就是病毒!” 这两只丧尸身上都穿着破烂的军装,按剧情来应该就是被派来接应博士的军人,只不过遭遇了尸群死在了这里,他们比外面的丧尸还要难对付,几人子弹都快用完了,才勉强让他们退后。 身后的门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听起来像是指甲刮在门板上,有隐约的嘶吼传过来,之前遇到的丧尸都在向这边靠近。 来不及了,他们只能先跑,余浮路经架子前时步子快速一转,抄起密码箱就跑,他速度太快,在一边的丧尸兄弟竟愣了一下,旋即反应过来向他扑来。 余浮大步上前,跟在后面爬上了高台,丧尸也吼叫着随在后面爬了上来,高台尽头是一道梯子,眼看就要被丧尸抓住,他在高台边缘一蹬,直接就跳了下去。 身后的丧尸源源不断地涌来,几人早已累得气喘吁吁,前方是一座大铁门,他们跑到门前,合力把门推了开来,刺眼的光芒照射进来,出现在他们视线里的是一架直升机模型,直升机前站着一位全副武装的兵哥,对他们道:“恭喜各位完成任务,现在我将带你们离开这座城市。” 几人欢呼了一声,代入感太强了,让他们真的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博士上前和特种兵交谈,余浮他们正激动地讨论着这一路来的惊险和刺激,就听到一声尖叫,转脸一看,博士不知何时已经尸变了,扑到特种兵身上撕咬了起来。 众人:“!!!!”操!还没完! 从密室出来后许铭侑就告别众人先回去了,大家懂得社会大哥的规矩,便也没有挽留,余浮请大家吃了顿饭,大家伙就散了,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他和郑远家有一段顺路,俩人走在街道上,余浮看二傻子还是有点不在状态,想问但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纠结了一路,眼看两人就要分道扬镳了,他正准备开口,就听郑远闷闷不乐的声音传来:“我要走了。” 余浮一时没有懂这是什么意思,愣了一下:“走?去哪?” 郑远垂着头,看起来有些郁郁,轻描淡写道:“出国。” 余浮停下脚步,转脸直视着他,眉头紧蹙:“为什么突然要出国?” 郑远也看向他:“我爸妈安排的,在我不知道的时候手续都已经办好了,他们想要我在国外读完高三,然后考国外的大学。” 余浮看着他毫无波澜的表情,不知道要说什么,郑远从来都是这样,高兴的时候会仰天大笑,但他越是难过,脸上就越淡然。 郑远苦笑一声,话语里仍旧听不出情绪:“你知道的,从小到大,我爸妈做什么从来都不会征求我的意见,即便是后来他们常年在国外,我的一举一动都还在他们眼里,本来还想着上了大学可以离开他们的视线,但实际上他们就没打算给我机会,有时候我是真的羡慕你,羡慕你有这样好的爸妈,可以做一切你喜欢做的事。” “他们每次都打着为我好的旗号,我也试过反抗,可他们是我的爸妈,我又能做什么呢?我的那些叛逆对他们来说不痛不痒,只要打一顿再给些钱,我就会乖乖地听话了。” 他一直低低地诉说着,余浮仿佛看到一个小小的孩子被推着往前走,越长越大,然后被推进了一个早已编织好的笼子,外表洒脱不羁,内里却已满是疲惫。 天已经黑了,路边的烧烤摊已经摆好了,摊主把一串鱿鱼放到了烤架上,油刷多了,火光瞬间冒了出来,圆润的摊主“啊呀”一声,整个摊子就热闹了起来。 而落寞的少年站在路边,脸上表情寡淡,嘴角却挂着一抹近乎于嘲讽的笑,他不知道还能怎么反抗,他的人生从一开始就被那叫做他父母却越来越陌生了的人安排好了,只待他一步步走入他们画好的囚牢,无处可避也无处可逃。 余浮不知道要怎么安慰他,只能轻轻地拥抱了他这多年来的好友,谁知郑远却笑出了声来,捶了下他的肩膀推开他,道:“哈哈哈哈别那么沉重嘛,搞得跟生离死别似的,老子先出国混他妈几年,等我混得人模狗样了,让兄弟们都吃香的喝辣的!” 余浮也笑了,更加用力地捶了回去:“呸,就你还混出头?记住哥的话,弟妹我先给你照顾着,要是混不下去就回来,老子这里还缺个洗脚工,到时候你就给我倒洗脚水就行了,包你一日三餐加住宿。” 郑远仰天大笑:“哈哈哈哈滚你的!” 余浮哪壶不开提哪壶:“那你的妹子呢?” 郑远笑不下去了,把头一仰潇洒得很:“哥们我现在配不上她,就不耽误人家了。” 两人挥手告别,余浮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街角的阴影中,少年身姿挺拔气宇轩昂,只是稍不注意就会有失落悄悄地溜出来,再又被小心地掩藏好。 少年那命途多舛的爱情连带着盼望多年的自由,才将将冒出了个豌豆尖,就被冷酷无情的一把掐断了。 隔壁班的暴躁学霸(十九) 郑远还是走了,高三的日子如期而至,学神许铭侑竟然又一次发挥失利,留在了十七班继续渡劫。 大家都学得天昏地暗,恨不得在课桌前解决完一日三餐加睡觉,听到消息也只是感叹一下,就又沉溺在了知识的海洋中无法自拔。 教室最前面早早挂上了倒数的小黑板,每天的值日生都会将小黑板摘下来,细细擦干净,再将日子往前推一天,余浮看着一天天变小的数字,低下头继续刷题。 日子在无穷无尽的题海中翻滚着,教室里弥漫着压抑的窒息感,让人喘不过气来。 许铭侑写完了一套卷子,放下笔揉了揉酸涩的眼睛,旁边的人不知道遇到了什么难题,一直低着头,手里的笔都快被他捏断了。 他伸手过去,轻轻拍了下少年的头,一开口就非常欠揍:“这道题都不会?” 余浮反应慢半拍地转过脸,眼睛睁都睁不开,脸上有好几道笔画出来的黑印,声音带着浓浓的睡意,软软的鼻音很重:“嗯?怎么了?” 许铭侑眼角抽了抽,操!他是睡着了! 他一巴掌把少年的头按了回去,不耐烦又冷漠无情地道:“没怎么,继续睡。” 余浮一困反应就很迟钝,还没有起床气,乖乖地哦了一声就抱着自己毛茸茸的脑袋靠在了桌子上,乖得像一只小狗崽。 许铭侑嘴角翘了翘,眼神柔软了起来。 放学后他第一时间收拾东西回家,爷爷的药必须严格的按照时间吃,他每天早上出门之前都会将一切安置好,中午还要花费时间回家照顾他,下午更是要尽快回去。 这样的日子已经持续几年了,他也早已习惯,路上遇到了之前的邻居周奶奶在卖鸡蛋,硬是给他塞了几个,他婉言谢绝,老人家却不乐意了。 “就那么几个鸡蛋,你再不要我就生气了!” 见老人家真的做出了生气的样子,许铭侑认真地道了谢,告别了周奶奶,家就在前面了,他想起今天某人的大花脸,忍不住抿唇一笑。 楼道的墙壁依然热闹,墙上的诅咒推陈出新,新套路层出不穷,他从来都没在意过这些,目不斜视地走上楼,可刚看到家门口,他就惊出了一声冷汗。 他家的门被强行撬开了,门锁残骸及撬锁工具乱糟糟地摊了一地,鸡蛋“啪嗒”掉在了地上,蛋液包裹住了地上的尘土,人已经大步地冲进了门里。 家里的东西都被砸碎了,横七竖八地倒了一地,有东西破碎的声音从房间里传出来,夹杂着怪异扭曲的笑声,许铭侑脑子里空白一片,根本来不及思考会不会有什么危险,控制住颤抖的双手冲了过去。 眼前的一幕让他遍体生寒,他爷爷摔倒在地上,床上的被褥枕头都被撕碎了,凌乱地铺在地上,棉絮散了一地,一个人正拿着一把菜刀不住地劈砍着柜子,一边砍一边发出愉快的笑声。 许建城听到人来的声音,停下手转过身来,他脸上的扭曲还没完全收住,看到是他,满面微笑地迎了上来:“铭侑,你回来了。” 许铭侑的心脏无法抑制地收缩了一下,童年的噩梦仿佛又翻覆回来,他拼命地保持着镇定,眼睛在那人手上拿着的刀上转过,淡声道:“嗯。” 许建城脸上的笑容更大了,看起来跟普通的等孩子回家的父亲没什么区别,他神态自然地拉着许铭侑进屋,边走边问:“在学校里累不累啊?要注意休息,我记得你快要中考了,有没有想好读哪个高中?” 许铭侑随意应着,拉着他的手冰凉无比,紧紧攥着他的手腕,指甲几乎要掐进他的皮肉里,他心里记挂着爷爷,但却又不敢轻举妄动,许建城手里有刀,他发起疯来毫无人性可言,什么都做的出来。 他装作漫不经意地看了眼地上的人,道:“爷爷身体不好,怎么睡在地上了?” 许建城“啊”了声,似乎才发现地上的人,似是极为艰难地想了一下,才想起来好像是有那么回事,便笑起来:“是啊,我怎么给忘了。” 他松开许铭侑的手,低头对地上的老人温和地道:“爸,你怎么睡地上,我扶你起来。”他放下手里的刀,伸手过去打算扶老人,许铭侑眼光一冷,就是现在! 他大步过去,飞起一脚直接把许建城踹到了一边,然后速度极快地骑到了他背上,一只手掰住他的手将他按在地上,另一只手扯过破碎的床单把他的手脚迅速地绑了起来。 他大口喘着粗气,手上动作强硬丝毫不敢懈怠,许建城也反应了过来,扭着头看他,不解道:“铭侑你这是干什么?” 许铭侑没回应他,走到一边把爷爷扶起来,低声叫了几句,得到老人家的回应后才稍稍放下心来,他担心许建城挣开,一脚把菜刀踢开,走回去蹲下,目光阴冷地盯着他,声音仿佛浸了千年的寒冰:“我说了多少遍,不要再来折磨我们了!” 许建城的精神依然不太正常,他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得面部的肌肉都在不自然地痉挛,看着许铭侑的眼里有着说不出来的阴狠,语声似癫似狂:“折磨?你身体里流着我的血,这辈子都别想摆脱我哈哈哈……” 许铭侑一拳砸在了他脸上,低哮:“谁他妈稀罕你这身脏血!我恨不得没有出生!” 许建城被打后反而笑得更开心了,他吐出嘴里的血,眼里的光诡异又明亮:“脏?那你不和我一样脏哈哈哈!徐芹那个贱女人也是,我的都一样哈哈哈哈!” 许铭侑的理智又一次失控地被怒火焚烬,挥拳就向他打去,拳拳到肉,许建城拼命地挣扎着,嘴里不断冒出怨毒的咒骂,可骂着骂着,他整个人忽然异常地抽搐起来,甚至翻起了白眼,嘴里的血混着涎水流了出来。 许铭侑发现了不对劲,停下手来,许建城的身体开始剧烈地颤抖,鼻涕口水混杂着顺着脸颊流到了地上,他痛苦地哭喊着,被绑住的手不断抓挠着,嶙峋的手背上青筋爆凸 许铭侑一愣,这是……毒.瘾? 半个小时后,警车呼啸着离开了这个破败的小区,许铭侑拿着手机呆呆地坐在地上,有名民警将手上的记事本一合,对他说:“感谢你的配合,后续可能还会有一些调查需要你帮忙,今天就不打扰了,再见。” 人全都走了,许铭侑呆坐在一片狼藉里,把头往后靠在床边沿,直到手机的提示音响了一声,停滞的大脑才开始转动,有条信息进来了。 【顾大傻逼:你这人心都黑掉了,我脸花了竟然不告诉我,害我被笑了一路不说,回家还被家里人捉弄了好久!】 许铭侑又想起那人困成智障的花脸,手握着手机,屈起膝,把头埋在了膝盖上。 **** 今天对于余浮来说是个好日子,他上周收到了美术大赛主办方的通知,他的画拿了组内一等奖,将会与其他获奖作品在今天的画展上展出,同一些名作一起进行义卖,善款会捐给慈善组织。 他算了下时间,画展从早上10点开始到下午5点,早一点去能看到很多名作,于是第二节课下之后,他就卷了铺盖,打算逃掉剩下的课。 他抱着书包站起身来,眼光瞟了一眼旁边的许铭侑,感觉这人好像不太对劲,从头到脚都笼罩着沉沉的阴郁。 他步子顿住了,脑子里开始进行日常脑补,这人是怎么了,昨天不是还好好的吗?总不能是我说他黑心就生气了吧,那也太小气了吧! 余浮自认自己十分符合阳光男孩的设定,人设一直立得稳稳当当,为了表达对同学无微不至的亲切关心,他轻轻敲了下许铭侑的桌子,道:“许同学,你是不是不太开心?” 许铭侑抬起头来看他,脸上有两道乌青的黑眼圈,看起来又丧又疲倦,他想说话却发现嗓子哑了,便轻咳了一声道:“怎么?” 余浮笑眯眯的,眼珠动了动,引诱良家少男似的:“想不想和我逃课去个地方?” 余浮拉着人愉快地逃课了,班里瞬间就空下来两个座位,林非意味深长的目光往那里扫了好几遍,鬼鬼祟祟地拿出手机拍了张照片,打开论坛,鸡贼地为已经盖得很高的楼添砖加瓦。 #[图片]与你私奔到月球。 许铭侑被拉着上了一辆出租车,不明就里地来到了地方后,才发现原来是一个画展,顾西昭一到这里就非常兴奋,激动地在各色的作品中穿梭着,不时还会与身周的人讨论什么。 许铭侑不太喜欢凑热闹,人多的地方就不想过去,便自己一个人随意地看着,他找了个人少的地方,墙上挂着一排装裱精致的画,看署名都是些没听过的人,应该是一些名不见经传的画家,画虽精美,但肯定比不得名作有人气。 他有心事,分不出心情来欣赏,走马观花般大致看着,可在走到这面墙尽头时,有幅画深深地吸引了他的目光。 这幅画的最中央,一名妖魔跃于其上,微仰着身体,头生双面,一面狰狞一面安详,狰狞那面的脚下是无尽的深渊,有恐怖扭曲的手臂从深渊里高举起来,被浓烈的红莲业火焚成焦黑色,却仍要抓住他的脚踝往下拖,而安详的那面是向上抬起的双臂,似是执着地拥抱着虚空中的什么,可他触及之处,指尖却宛如风化了般,渐渐化为了光点。 他仿若被吸进了画中,久久不能回神,心脏无端地震颤着。 熟悉的声音带着笑意在他耳边响起:“你喜欢这幅画?” ※※※※※※※※※※※※※※※※※※※※ 深夜激情码字,在线直播脱发,哈哈 隔壁班的暴躁学霸(二十) 许铭侑忘了自己当时是怎么回答的,只记得当时的少年眸光明亮,仿佛一湾粼粼的湖水,而他的身影倒映其中,一不小心,就沉了进去。 倒数的天数很快变成了100,再从100变成85,64,32…到最后,连学校门口的倒数牌也只剩下薄薄的三页纸,高考就这样到来了。 学校在考试的前三天会按照惯例放假,给学生调整心态,放学的时候老范一直在絮絮地唠叨着,大家第一次没觉得烦。 老范手里拿了个小笔记本,这是他惯常用来记重要事情的本子,他看完一页,翻到下一张,翻书的时候手有些微微的颤抖。 “同学们一定要放好心态,心态很重要,不然上了考场,要是一紧张,会的都不会了。” “最后一道大题不要怕,多审题多列公式,找到突破点,要是实在做不来,公式对了的话批卷老师也会酌情给分,千万不要空着。” “要按监考老师的要求填涂答题卡,记住千万不要折叠,不然机器批卷的时候可能会识别不了…” ……… 他不紧不慢地说着,大家静静地听,末了又强调了一遍:“不要带少东西,2b铅笔中性笔这些多备几支,尤其是准考证,一定不能忘,考前一定要先检查好,每年都有学生来找老师说忘了准考证…” 等老范唠叨完已经是放学半小时后了,因为学校要用来作为考场,大家离开的时候需要把自己课桌里的东西带走,许铭侑低头收着书,一个人影靠在了自己桌角。 他抬头,把书包背到背上:“有事?” 余浮跟他一起往外走,问:“你在哪个考场?” 许铭侑回想了一下:“附中。” 余浮一听,立马就幸灾乐祸起来:“我就在本校,哇你运气也太不好了吧,附中多远呐,考点负责老师还是黑山老妖,啧啧。” 许铭侑不以为然:“在哪考不都一样吗?” 余浮心说好吧你是大佬对你来说可能脱了鞋用脚趾头考都能干倒一大票,点点头表示同意:“也是。”他看着他的侧脸,“你有没有想好考哪个学校?” 两人此时正好走到楼下,许铭侑正想回答,忽听上方哗啦一声,无数雪白的纸片如同雪花般翩跹着飘落下来,转眼间地上就铺了一片,倒真有种银装素裹的感觉,同时又有充满了解脱、兴奋以及对未来的期待的欢呼声从楼上传来,一石惊起千层浪,像是在呼应,另一栋楼也响起了欢呼声,各种试卷报纸被从楼下扔了下来,有只纸飞机飞到了余浮脚下。 余浮弯腰捡起来,就听到黑山老妖的声音传了过来,不见其人先闻其声,穿透力爆表:“怎么着还没考完就要造反呐?啊?十五班的那几个,我看到你们了,信不信我让你们打扫干净了才准走?” 楼上的人听到他声音就条件反射地把头缩回去了,黑山老妖走到了楼下,叉着腰继续说:“我可记住你们几个了啊,要是没考好我一定拉你们回来罚洗厕所!” 他摇着头转过身来,看到站在后面的两人,背着手走了过来。 余浮一看到他就心塞,每次遇见他都要被训一顿,上次逃课还好巧不巧地被他抓了,在学校门口顶着书包站了整整一节课,被来来往往地学生行注目礼,可是现在人来了也不能躲不是,于是只能开口喊了声:“杨老师好。” 杨主任点头,面前的两个学生都是好苗子,只是平时有点不好管教罢了,尤其是许铭侑,说不定还能考个状元回来,他难得地露出点好脸色,对两人语重心长道:“好好考,就看这一次了,学校还等着你们争气呢。” 余浮看着他那努力想笑但又因不习惯而显得别扭的表情,有些受宠若惊,他还以为黑山老妖又会过来训他们一顿呢,一时竟不知道说什么,只能连连点头。 两人并肩走出了校门,余浮推着车,书包的背带从肩上滑了下来,一手把背带拉回原位后,并拢五指掌心对着许铭侑,“come on baby,give me five!” 许铭侑翻了个白眼不想理他,但还是抬起了手,余浮正要把手凑上去,就见他手一转伸到了自己头上,在他的发顶揉了一下。 余浮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许铭侑看他一眼,不耐烦地道:“别动。” 他在他头上拨弄了一番,捻了一张小纸片下来,拿到眼前一看,眉毛挑了起来,余浮也好奇地凑上去看了看,纸片虽小,上面却密密麻麻地写了不少字,从残余的部分来看,居然是一封情书! 还是一封三角恋多次求爱不得心如死灰下写的诀别书,说什么高三一别,以后再无相见之期,不过没关系以后还有他来照顾你,总之伤感得不行,直逼一出悲情的虐恋大戏。 余浮忍不住好笑,现在的人感情线都那么发达了吗?想起那时为爱流泪的郑远,不禁唏嘘,这人去了那么久都没有传点消息回来,跟人间蒸发了似的,果然是个没良心的,以后给他做洗脚工他都不要。 他回了家,爸妈和老顾连番上阵,给他做了好一番心里建设,在家的三天里顾教授抽着时间给他做营养餐,连李静茹同志都跃跃欲试,吓得顾家三剑客赶紧找事给她做分散了她的精力,不然顾西昭同学就能因为卧床不起而光荣地名落孙山了。 6月初,暑气渐浓,全城高考。 考完那天,余浮走出考场,考场的大门外人山人海,拥挤得水泄不通,除了翘首盼望自家孩子的家长,连电视台的记者都来了,他刚出来还没看到来接自己的爸妈,就被一个拿着话筒不住抹汗的记者抓个正着。 “这位同学,我们能采访你一下吗?” 余浮回答着他的问题,目光不断地往人群中瞟,终于看到了不远处对他招手的顾氏夫妻,开心地笑了起来,记者被他的笑容晃了下眼睛,问题也不问了,夸到:“同学你长得真帅,一定能考个好成绩!” 考完后就是等待成绩了,余浮一向不那么计较分数,只觉得一身轻松,他昏天黑地地蒙头睡了几天,又跟爷爷回老家避暑了小半月,这天正跟姑姑家的猫抢着玩具,老妈的电话就打来了。 李静茹同志非常激动,一点也没她平时知识分子的稳重与端庄,劈头就是一句:“啊啊啊儿子你查分数了没有!” 余浮正把手里的兔子布偶往前扔,傻猫七喜立马跳起来像狗一样地用嘴接住,又晃着尾巴屁颠屁颠地跑了过来,把兔子放他脚下,眼巴巴地看着他,等他再扔。 他虎摸了把猫头,换来七喜不满地啃咬,啃得一手都是口水,在猫毛上擦了擦手,把电话换到另一边没被震麻的耳朵:“还没,怎么了?” “我刚刚收到了你的成绩,就前一分钟短信发过来的!” 余浮无端地被她的情绪带得期待了起来:“嗯?考得怎么样?” 李静茹激动得声音都劈叉了,又震麻了他这边耳朵:“好!我儿子真是太棒了!” ***** 余浮考得不错,上s大完全没问题,s大在全国虽不是顶尖,但也排的上号,况且他爸妈都是学校的老师,家也在大学城里,会方便很多,又因着世界任务的要求,他也没打算过上其他学校,因此高考志愿填的并没有其他同学那么纠结。 填完志愿后他本想打电话问问许铭侑准备读哪,可不知道那人在忙什么,竟然一直没接电话,消息也不回,便作罢了,大佬的成绩,全国顶尖学府随便挑。 他这厢小日子过得潇洒,筹备着一个人的旅行,就等志愿结果出来后便出发,另一厢却愁云惨淡。 许铭侑看着床上的爷爷,明明是极瘦弱的老人,脸却病态地浮肿着,手背上扎着留置针,有干涸的血凝在胶管里,枯瘦的手上满是扎出的青紫针孔。 最近他的情况一直在恶化,医生说他肺部已经严重感染了,治愈的几率不大,只能尽量延长他的时间,不过可能也快到头了,劝他做好心理准备。 他很疲倦,捏了捏眉心,耳鸣又心悸,头疼的仿佛有人拿着锤子在头颅内部敲打着,太阳穴突突直跳,心脏像是随时会停跳般,一动就觉得浑身使不上劲,从旁边的水壶里倒了杯水出来,刚喝下一口,床上的老人就急促地喘息起来。 破风箱般的声音从他的肺部传出来,喉中如同堵了一口浓痰,“呼哧”声透过氧气罩变得有些沉闷,许铭侑紧急中按下了床头的呼叫装置,没一会儿护士与医生大步赶来,围在病床前,将他隔离了在外。 他眸中浓墨沉沉,看着医生动作迅速地进行着急救,护士从他身边跑进跑出,在医生明显地松了口气后,眼里才漾出一星半点的光彩。 主治医师把他叫到了一边,摘下了口罩,眉头皱在一起:“暂时救过来了,不过你要有心理准备,时间可能就在这两天了,看看老人还有什么放心不下的,能解决就解决了,别让老人走得不安心。” 许铭侑回到了病房,愣愣地看着床上的老人,花白的鬓发很久没有打理了,有点凌乱,浮肿的面颊上长着褐色的老年斑,一双浑浊的眸子中是油尽灯枯的衰败,整个人从内到外都透着将死之人的腐朽气息。 他抓住老人的手,小心地贴在脸上,轻声道:“爷爷,你……还有什么心愿吗?” 老人迟钝地转过脸来,目光里有种难言的情绪,似是透过他看到了谁,一语未发,许铭侑却看懂了,心渐渐地冷了下来。 半个小时后,许铭侑拨通了许久没联系的号码,听筒传来那边人的声音,他沉默了一下,道:“周叔,我有件事想求你帮忙。” ※※※※※※※※※※※※※※※※※※※※ 过渡章节马上要完了,他们终于要上大学了嘤嘤嘤 隔壁班的暴躁学霸(二十一) 许铭侑看着面前的许建城,只不过半年不见,他却变得几乎要认不出来了,脸颊塌了下去,眼袋大得仿佛脸上挂了两个大号黑色垃圾袋,形销骨立,如同一具被蜘蛛精吸干了精气的干尸。 他扑在病床边,泪流不止,一边诉说着小时候父亲如何对他好,一边悔恨自己不争气,犯下了如此大错。 “爸,小时候有次我发烧,你硬是从外地赶回来,高速路封了你就开山路,车打滑差点翻了车,回来的时候头都磕破了,还抱着我走了一夜,那时候我就想以后一定要好好照顾你。” “还有那次我……” “可是我不成器啊,”许建城边说边扇自己耳光,“我好赌还不懂生意,家里这样都是被我害的,我还染上了毒,但是我都改了,我真的都在改了!” 他的情绪有些激动了起来,许铭侑怕他伤到爷爷,在一边小心的守着,老人的目光一直停驻在这个他亲手带大的儿子身上,张着嘴似乎想说什么,可是也只能发出“啊啊”的声音。 他抬起手,许建城眼里亮得不行,把头凑了过去,“爸,你原谅我了是不是?你再给我一个机会,我一定会好好改的…” 就在此时,两个穿着制服的人走了进来:“时间到了。” 许建城听到这声音,身体剧烈地抖了下,他一直往床边缩,嘴里念念有词:“不,不要,我不回去…” 他拉住许铭侑,神态已濒临崩溃,祈求道:“铭侑,你快帮我,我不想回去,那里不是人呆的地方。” 许铭侑冷眼看着,掰开他的手,那两人上来拉许建城,引来他歇斯底里的大吼:“我不回去,放开我!” 许建城被带着往外走,见再无转圜之境,脸顿时狰狞起来,离开前他一把抱住房门,任凭警察怎么扯都不放手,瞪着老人的眼里满是刻骨铭心的仇恨,怨怼地诅咒起来:“老东西,我有今天都是你害的,活该你不得好死哈哈哈哈!你看你现在这个样子,跟一条死狗有什么区别?” 床上的老人不住地喘息着,喉中发出“嗬嗬”声,像一个漏气了的气球,似乎下一秒就要断气,许铭侑赶紧按下紧急呼救的开关,转脸愤怒地看着许建城,却见他疯狂地笑了起来,被警察拖出去时阴森地看了他一眼,寒凉的声音传了过来:“狗杂种,你就等着吧,今天你不帮我,我以后不会让你好过的哈哈哈哈……” **** 余浮盼星星盼月亮,终于查到了录取信息,同时脑海里系统声音响起:“恭喜宿主达成【金榜题名】成就,成就奖励+10。” 他美滋滋的,坐在电脑前跟系统聊天:“系统,我有事跟你商量。” 系统:“什么?” 余浮低着头思考了一会儿,蹙着眉头:“如果我在不久后就会死的话,是不是就应该早点让家里人知道我的病,让他们有些心理准备,我才好循序渐进地完成任务。” 系统:“唔,可以,不过现在的医学是诊断不了的。” 余浮翻了个白眼:“我知道,不然和你商量什么?我想用积分来兑换能让他们知道我病情的道具,你看看有没有什么合适的,到时候给我安排一下。” 系统没出声,余浮还以为他是又断开联系了,喂了好几声,才听到他拖着声音慢悠悠地回道:“我去查资料了,方法有是有,不过你打算什么时候让他们知道?” 余浮想起这段时间来顾家人的开心与欣慰,有点不忍,沉吟道:“等他们再开心一段时间吧。” 他把被录取了的消息告诉了家人,家里这段时间就跟过年一样,在他告诉他们想要一个人去旅行的时候,他们也欣然同意了,只不过让他注意安全,每到一个地方就报一次平安。 余浮的机票订在了明天下午,收拾行李的时候翻出了一副画,手指在妖魔安详的脸上摩挲着,闭上眼,脑中又出现了那漫无边际的红莲业火…… 他笑了笑,这是那次画展后他匿名买的,买自己画的感觉还真是奇妙,不过差点就忘了,这画还没送出去呢。 最近那许铭侑就跟闭关了似的,不知道躲那个角落练葵花宝典,怎么也联系不到,余浮也没抱多大希望,电话打了过去,意料之中的没人接,他叹息了一声,过了那么久了人家还不冷不热的,世风日下啊,这年头交个朋友真是不容易,怀恋当初魅力无边的自己,就算和人打架都能打成朋友的。 他叹完气,想把电话挂了,却有一道十分沙哑的声音穿过话筒传了过来:“喂?” 这声音简直嘶哑得不像话,活像是嗓子在沙子上搓衣服似的滚了三旬,听到耳朵里都有那种耳膜被砂纸摩擦过的粗粝感,平白地添上了无尽的沧桑,余浮不禁心里也跟着紧了紧:“你…怎么了?” 那边似乎不太想回答这个问题,冷淡地道:“有事吗?没事我就挂了。” 余浮想这不对啊,大佬最近是出了什么事吗,他作为一个自作多情的朋友,怎么着也得关心一下,而且他其实一直都觉得许铭侑莫名的熟悉,套用一哥们的话说就是这个兄弟我曾见过的,但他又确定以前的世界没遇到过许铭侑这样的人,但这熟悉的感觉却一直荒谬地存在着,还他妈存在感贼几把强! 他觉得口有些干,舔了下嘴唇,问:“你在哪儿?我来找你。” 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半晌道:“北荩巷,观景台。” 这个地方余浮来过,就是第一次和许铭侑一起打架还把脚崴了的那里,位置有点偏,余浮到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 说是观景台,其实也就是个建的很高的类似瞭望台的地方,这几年在进行城市规划,周围一圈的老房子墙上都写着“拆”字,已经没人住了,也很少有人会过来。 余浮踏着锈迹斑斑的楼梯爬到了最顶端,一上来就被一阵随风而来的烟味熏得差点失足掉下去,愉快地自由落体再摔个四分五裂,他把手上的东西换了只手抱,看了眼一地的烟头,对着那个背对自己坐着的背影道:“嚯,你这是在干嘛?抽烟自杀吗?” 许铭侑回头看他,余浮一惊,怎么颓成这样?这小脸黯淡无光的,胡子拉渣,眼尾也耷拉着,整个一厌世脸,可为什么还是帅的啊我靠! 他走过去坐在他身边,许铭侑垂着眸,手里夹着一根快燃烬了的眼,凑到嘴边吸了一口,将烟头扔到了一边。 也许是抽得太急了,许铭侑弓着背咳了几声,咳完后声音更哑了,对余浮道:“你来干什么?” 余浮把手上的东西递了过去:“喏,毕业礼物。” 许铭侑抬眸看他,少年清澈的眼中倒映出此刻自己的狼狈,他有些不自在,避开他的视线把东西接过来,四四方方,包的很细致,还有些沉,轻轻说了句谢谢。 两人再度无言,夏夜的傍晚,夕阳从高楼林立的地面上掩去身影,明艳的云氤霞光渲染出一大片绯丽天空,晚风中仍旧带着白日的余热,扫在皮肤上温温的,撩的人心潮浮沉。 余浮不知道许铭侑发生了什么,但他身上透出来的无一不是痛苦悲戚的气息,尽管他已经很努力在收敛了,可就算只是眨个眼,那些无法排遣的情绪都会从眉梢眼角泄露出来,他无处可劝,只能陪着他就这样静默地坐着,从夕阳西沉坐到了灯火阑珊。 不知坐了多久,久到余浮的觉得腿麻得就快从身上单飞了,就听到黑暗中,被风送来的一句叹息般的低语:“我爷爷走了。” 余浮呼吸顿了顿,听他继续道:“走的那天明明人已经不清醒了,眼睛却睁得大大的,就这么看着我…怎么也闭不上…” “医生说他这病活着会很痛苦,走了算是一种解脱。” 说到这里许铭侑似乎是轻笑了一声:“他解脱了,我也解脱了,该高兴不是吗……” 余浮听着他说,明明他说话的语气平静地就像是在讲别人的故事,可他却无端地觉得难过要死,心里就像是堵着团棉花,郁郁的,又透不过气。 他沉默了一会儿,语调柔和的开口:“我给你讲个俗套的故事吧。” 许铭侑:“嗯?” 余浮清了清嗓:“从前有座山,山上有座庙,庙里有个老和尚和小和尚,老和尚教小和尚念经,可是小和尚每天都睡着,但老和尚每次只是笑眯眯地看着他睡,有一次小和尚又睡着了,老和尚破天荒地在他头上敲了一敲,像这样…” 他屈起二指敲了敲许铭侑的头,“然后小和尚就跟老和尚说,‘师父我困啊,你能不能让我睡一会儿?’” “老和尚就问他‘你想看星星吗?’” “小和尚说想,他好久没看到星星了,说完他就睡着了,可是醒来后却怎么也找不到老和尚了,他找啊找,老和尚就像消失了一样,他急了就开始哭,可哭着哭着,眼泪就慢慢升上了天空,化为了星星,最后融入了天上的漫天星河。” 许铭侑等了半天没听他继续说,遂问道:“没了?” 余浮:“没了。” 许铭侑挑了下眉:“你是想跟我说人死后会变成星星吗?” 余浮摇头:“不,我是想告诉你,你现在要么哭一场要么睡一觉。” 许铭侑:“……” 余浮的声音轻轻的,仿佛诱哄般:“选吧,正好今夜也没有星星,而我就在这里。” 许铭侑:“……” 他们就这样静静地坐着,夏夜幽宁,不知从哪处墙角草丛传来聒噪虫鸣,一方天地,两道身影,尽在不言。 多年后的许铭侑,回想起当年,依然记得少年当时眉眼温柔,陪他坐在暗无星光的夜幕下,渡过了最难熬的一夜。 ※※※※※※※※※※※※※※※※※※※※ 老和尚和小和尚的故事有没有把你们无聊的睡着哈哈哈…… 下章开始大学生活了( ̄e(# ̄) 隔壁班的暴躁学霸(二十二) 余浮完成了他的旅行,系统提示支线任务完成,任务点又往上涨了一点,他跟系统做了交换,让家里人知道自己的身体情况。 综合考虑后,他把时间定在开学前一个月,毕竟这就像身体里揣个定时炸.弹似的,越早知道留给他们的时间越多。 这次依然是他晕倒,昏迷不醒呼吸微弱,被紧急送进医院后直接进了抢救室,救过来后顾氏夫妻决定再让他做一次检查,但仍旧是未果,此时正好有朋友给他们介绍了一个刚从国外回来的权威医师,夫妻俩带着儿子心怀忐忑地上门求医,却不想最后得到的竟是儿子身体有缺陷可能活不了几年了的结果。 李静茹知道结果的那一刻是懵的,她的儿子怎么会活不了几年了?他明明看起来和其他人没有什么区别,明明优秀又健康,怎么就有缺陷了?还是根本就无法治愈,甚至连治疗手段都没有的缺陷! 她不愿意相信,带着儿子直接飞到了国外,在全球最顶尖的医疗中心又一次确认了这个结果。 李静茹当时只觉腿一软,整个人都放空了,接踵而至的是一种强烈的自责,她作为母亲,没有给儿子一个健康的身体,他才刚考上大学啊,可因为这病他可能都活不到大学毕业! 她一时接受不了这个打击,竟然病倒了,昏昏沉沉睡了两天,醒来时看到的是丈夫因焦虑而憔悴的面容和儿子微红的眼眶。 “妈,你终于醒了,我和爸都很担心你。” 听到儿子这句话,她再也忍不住了,这么多天以来心里的折磨和痛苦她都没哭,可是儿子这句话却让她一瞬间泪如雨下。 余浮没想到这个结果对家里人的打击会那么大,这几天他们的担心和苦痛他看在眼中,中年丧子对于父母来说是再痛苦不过的事了,可是他没有办法,他能做的,就是在离开前能让他们对他的死释怀,不要像原本世界里的结局。 他看着泪流不止的李静茹,轻轻拥抱了她,耳边传来她满怀愧疚的声音:“儿子…对不起,妈对不起你,没有给你健康的身体……” 余浮温柔地给她擦干净眼泪,温声说着:“不是的,妈妈,是你带我来到这个世上,养我长大,教我做人,没有你我根本就不会存在,该是我感谢你。” 李静茹看着儿子眼里的光,只觉一阵心酸从心口蔓延到了四肢百骸,她的儿子这么好这么温柔,可为什么会是这样! 余浮看她眼里的泪水又涌了出来,脸色苍白,脆弱得仿佛一碰就碎,他微微笑起来,学着家里开玩笑时最爱打的官腔,一边给她擦泪一边说:“李静茹同志是位坚强优秀的女性,从不会被轻易打倒,但我们也要随时保护她听她话,她说一不做二,坚决不能让她难过流一滴泪!” 李静茹直直地看着儿子,他脸上的表情非常认真,就差举着拳头宣誓了,跟他平时犯错之后伏低做小积极认错的时候一样,她破涕为笑,笑完后轻轻打了一下他:“就你贫嘴。” 余浮哈哈笑了起来,“你要再哭我还说。” 李静茹深深地看他,像是要把他所有的样子的刻在眼睛里,抿着唇轻声道:“儿子,我永远爱你。” 余浮拉着她和顾爸的手:“我也永远爱你们。” 余浮的病是瞒着爷爷的,等小老头从老家回来的时候家里已经恢复正常了,听他笑眯眯地跟他们分享回老家遇到的趣事。家里的气氛依然,只不过偶尔余浮会看到妈妈眼睛红红地看着自己,只不过每晚他睡着后他们都会来到自己的房间,轻轻的拥抱他,或是在他额间印下一个吻。 *** 很快就开学了,因为正好遇上110年校庆,s大的开学典礼办的非常隆重,轮到新生代表发言的时候,余浮身边响起了不少女生的惊呼。 “哇,这人好帅!” “我天,他是哪个学院的?太好看了吧!” “妈妈我恋爱了!” …… 余浮:“……”唔好吧,这人的确一直都挺帅的,他也是当初领录取通知书的时候才知道许铭侑竟然选了s大,他的成绩,完全可以去更顶尖的学校的啊! 接下来是军训,军训完后,大学的生活正式开始。 余浮选了住校,虽然他家就在学校里,但他以从来没有住过校想感受一下顺便培养下自己独立的理由说服了家人,成功地住进了s大的四人间。 s大的各方面条件一向比其他学校好,四人间的配置十分齐全,上床下桌,每人一个衣柜,独立卫浴还带空调,经过军训这段时间的相处,大家都混得比较熟了,性格也差不多摸到了点底。 余浮从来都对山外有山人外有人这句话深信不疑,可却不曾想到沙雕外还有沙雕,他们寝室就占了俩,这简直…太棒了吧,独沙雕不如众沙雕,嘻嘻! 男生最快建立友谊的方式就是一起打游戏,但他们四个中除了老大申询是高手外,其他的都是菜鸡,于是每天晚上他们寝室最多的声音就是—— “啊啊啊那是个机器人让我来!” “小心西南295方向有人!” “哎卧槽谁在打我!” “尼玛老子的菊花被人爆了!” “我牺牲了,就看你们了兄dei!” 这时就会听到申询在那里声嘶力竭地咆哮:“你他妈压枪啊!从头打到脚!牛批牛批!” “卧槽雷怎么甩到我这里了!” “我日哦你他妈简直就是个优秀的人体描边师!在这儿打游戏屈才了!” 申询表示自己真的很心累,和沙雕一个寝室不可怕,可怕的是一寝室四人除了自己都是沙雕,他现在最怕听到的声音就是他们叫他一起吃鸡,和他们打叫个屁的吃鸡,简直就是在不断地疯狂跳伞,然后落地成盒! 他这边鸡贼又偷偷摸摸地躲在被子里玩游戏,听到下面传来了笑声,探出头来看了眼,顾西昭正披着被单和其他两人抢一包泡面,他牙根痒了一下,当初刚见面时真是眼瞎了,竟觉得这会是个高冷的人! 看着顾西昭抢到手后叉腰得意又浮夸地大笑了三声,他抹了把脸,仰天长叹心痛不已,多好一小伙啊,怎么就是个沙雕呢?白长那么漂亮一脑袋,就只是用来吃饭的? 余浮没有加入学生会,他嫌麻烦,社团倒是杂七杂八地加了一堆,其中就有吉他社,当初军训的时候吉他社的学长学姐来进行表演慰问,互动的时候发现他弹的一手好吉他,因此他还没军训完,社长就找到他邀请他加入。 其他的社团都是看兴趣随便加的,什么千奇百怪的都有,竟然还有白日梦社这种奇葩,他严重怀疑社团活动是不是大家抱着小被几聚在一起睡觉! 学校比较大,他们的寝室离教室有些远,故而大家都约着去买自行车,回来的时候,余浮等人坐在同一辆车上,高傲地昂着高贵的头颅,以睥睨的姿态迎接着周围投射过来的目光,仿佛他们坐的不是辆破烂的三轮车,而是辆嚣张的布加迪威龙。 申询捂着半张脸蹲在三轮车上,尼玛的,太特么丢人了!今天说好了去买自行车,顾西昭还说他有车有经验非要跟着去,结果到了二手车市场,他们三一看到那辆三轮车,就他妈跟看到了什么豪车似的,围着好一番叹息,就连车屁股后面贴的小猪佩奇贴纸都赞叹了三遍,好尼玛智障,他当时就有不好的预感,没想到后来他们还真买了,说是这样一辆车就能解决整个寝室的问题,一网打尽通通带走,还又拉风又方便。 申询表示真的很想骂人啊,拉风个屎啊!他要跟他们划清界限,与一切沙雕行为作斗争! 他暗暗下定了决心,刷的一下站了起来,正好车碾到了块石子颠簸了下,他没站稳差点就从车上倒栽葱摔了个狗吃屎。 “哎,坐个车而已不用那么激动吧老大!”老四黄连山揪着他的衣摆道。 老三顾西昭盘腿坐着,嘴里还叼着根路边拔的草,说话含含糊糊:“这你就不懂了吧,老大这是害羞了,没看那么多人都在看我们吗?啧啧,脸皮就是太薄了。” 申询:“……”光天化日不能杀人灭口,我忍! 这时老二蒙铮把车一停,申询心里大喜,握着拳头哭唧唧,总算是有个和我同样觉得丢人的了,还是老二最好不枉我白疼他一场呜呜呜! 他从从容容地跳了下车,动作轻盈无比,却见蒙铮用从来没睡醒过的眼睛瞟了他一眼,道:“换你来蹬。” 申询:“……”我去你的哦! 他认命地蹬着,宛如一名饱受压迫的车夫,前面是一小段上坡路,向来不服输的他铆足了劲站起来蹬了几下,奈何身不由己——后面几个太重了,车挣扎了几下,便顺着小坡倒着溜了回去…… 几人:“卧槽!啊啊啊!” 千难万险终于回到了宿舍楼下,申询偷偷抹了把辛酸泪,目光在这群沙雕身上转了一圈,怎么少了一个人? “老三呢?”申询问。 蒙铮打了个哈欠,眼睛几乎要闭上了:“刚刚回来的时候遇到了物理学院那叫许什么的,跳车就追过去了。” 黄连山皱着眉:“三哥怎么经常和他一起走?饭都很少和我们一起吃。” 蒙铮眼睛睁大了点,一副这你就不懂了吧的样子,脸色困倦不堪,高深莫测道:“唔…也许是他们之间有什么见不得人的py交易吧。” 黄连山:“……” 申询:“……” **** 体育课余浮他们一寝室都选了足球,又和其他人组了个球队,这天趁着上课的时候来了场友谊赛,大家都是半吊子,虽踢不出什么水平来,但瞎几把踢几脚还是会的。 在沙雕黄连山又踢了个乌龙球后,大家对视了一眼,唇边露出了个和善而又猥琐的微笑。 黄连山看着不怀好意地向他围过来的众人,后背一凉,竟下意识地护住了自己的裤腰带,抖着嗓子,弱小可怜又无助道:“你…你们要干嘛?” 余浮笑了声,对众人挑了下眉毛:“动手。” 几人一拥而上,在黄连山撕心裂肺地惨叫声中,把弱小可怜又无助但沙雕的他抬了起来,分开腿,向着球门的铁杆走了过去…… 黄连山:“啊啊啊啊!” 五分钟后,黄连山瘫在地上,宛若惨遭蹂.躏的良家少女,面目惶然心如死灰地喃喃着:“禽兽!畜生!呜呜呜我的清白……” 他躺了一会儿,忽然发现感觉好像有些不对,菊花那里火辣辣地疼,就跟吃了一斤辣椒一样,于是伸手到臀下摸了摸,摸到了一手粘稠,举到眼前一看,眼睛瞬间瞪大:“啊啊啊我要死了!” 众人被他的大呼小叫吓到了,赶紧过来王八翻身似的把他翻过来一看,他的裤子后面全是血,连足球场的草坪上都糊了红红的一层,看起来非常恐怖。 大家给吓得够呛,余浮惊得眉毛都快飞起来了:“卧槽!你是来大姨妈了吗?” 隔壁班的暴躁学霸(二十三) 一行人火急火燎地抬起黄连山就跑,在路上就跟血崩了似的,哗啦啦简直血流成河,地上滴了好长一串血迹,场面非常血腥,要不是被抬的人还在凄凉无比地扯着嗓子哭嚎“救我!我还年轻还不想死”,路过的人都要以为这是一个大型杀人抛尸现场了。 等到了校医院,黄连山都开始翻白眼了,看起来就要口吐白沫了,众人顿时吓尿,呆呆站着手足无措,直到医生过来把他们轰了出去。 他们捂着小心肝在病房外翘首以盼,搓着手不时踱着步,紧张得仿佛等待老婆生孩子的老父亲,没多久医生就出来了,对着这群小崽子招手:“没事,他就是痔疮发了。” 大家听到没事心里松了口气,申询作为一室之长,最先发言表示疑问:“痔疮怎么会流那么多血?” 医生正低头写着什么东西,闻言抬了抬眼皮子,语气很随意:“摩擦加剧烈运动导致痔疮裂了,很正常,严重的甚至会脱肛。” “脱肛??!!!” 医生头也没抬:“通俗一点说,就是掉了一截直肠出来。” 他说着还伸出两指比了个长度,众人莫名菊花一紧,而后发觉在听到摩擦加剧烈运动的时候,一边的护士小姐姐诡异地看了过来,眼神饱含深意,大家一时没反应过来,愣愣地不知道怎么接话。 医生“嗞啦”一下撕了张单子过来,“去缴费吧,转到肛肠科,做个小手术就好了。” 处理好一切后大家拥到病房里,黄连山正趴在床上哼哼唧唧,看到床边围了一圈人,凄凄切切地抬了抬头:“呜呜呜……” 蒙铮瞌睡都给吓醒了,眼睛也不眯了,低头问他:“你感觉怎么样?” 黄连山哽咽了一下:“不太好。” 蒙铮又把眼睛睁大了点:“你刚才怎么还翻白眼,是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黄连山趴着不好动作,艰难地摇了下头,“不是,是刚才你们太颠了把我头晃晕了。” 众人:“……” 手术安排的很快,大家去看他的时候正好有个护士小姐姐从病房里出来,打照面的时候对他们笑了笑,露在口罩外面的眼睛完成一道好看的月牙。 黄连山照旧是趴着的,转脸过来的时候大家发现他居然满脸通红,看到人来,还颇为害羞地往被子里缩了缩。 众人再次无言,申询直接上去把被子掀开,把他的脑袋扒拉了出来,“躲啥?你以为你是大姑娘啊。” 黄连山皱着眉头,语调哀伤:“我已经不是原来那个完整的我了” 蒙铮抱着臂靠在床头,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你切的是痔疮不是□□吧?” 黄连山长长地“嘤”了一声,捂住脸把头埋进了被子里,闷闷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我的屁股都被小姐姐看光了,小姐姐要是不对我负责的话我以后都没脸见人了……” 众人一听他居然还敢肖想漂亮的护士小姐姐,纷纷上前敲他脑袋想把他敲醒,黄连山不堪其辱,愤愤地转过了头去,表示再也不想和他们说一句话,甚至连他们带来给他吃的东西都不屑一顾。 几人见状围在了一起,往背对他们生闷气的人身上看了一眼,拆开包装袋:“真不吃?” 黄连山气鼓鼓的:“不吃!” 听到这话,他们做出勉为其难的样子,惋惜道:“好吧,那我们就只能自己吃了。” 那边开始吃了,黄连山听着他们咂嘴的声音,他吸了吸鼻子,鼻间满是食物的香气,是他最爱的桥头那家米粉,烫很浓,是用大骨熬成的,喝一口满嘴生香,回味无穷,米粉弹牙,好吃的连舌头都想一起吃掉…… 他觉得自己作为一个成年的男人,必须要有骨气,于是强行按捺住自己蠢蠢欲动的心,舔了舔唇,把脸埋进枕头里,这样就闻不到香味了! 可那边的人就像是故意的一样,一边吃还一边不停地夸赞。 “啊,爽,今天的汤尤其鲜!” “肉也炖得刚刚好。” “啧啧,真香。” “快点吃,等会儿凉了就不好吃了。” 被各种语声摧残了好一会儿,黄连山忍了又忍,实在是忍不住了,口水都快流到枕头上了,愤怒地捶了下枕头:“给老子带的呢!” 众人:“哈哈哈哈!” **** 黄连山在医院住了几天就回来了,请了十天的假,医生交代他饮食清淡点,少做剧烈运动,还要按时换药,大概是因为伤的地方比较特殊,使用频率还高,怎么说一天总要拉一次吧,故而每次他上厕所的时候大家都能听到从厕所里传出来的惨嚎,好笑之外又有点让人心疼。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大问题,他们的床都是在上铺,对于屁股开花的黄连山来说不吝于一大酷刑,所以他都是能不下床就不下床,每天就生无可恋地在床上趴着思考人生的真谛,偶尔还会发表一下对人生的感悟。 “你看人生啊就像这个臀,不到出血的时候你永远也不会知道得了痔疮,就像你要是不摔倒就不会知道自己的人生有多失败。” 下午的时候只有两节课,余浮一下课就回来了,寝室里就只有他和半身不遂睡着了的黄连山,他给许铭侑发了个短信,约他一会儿去图书馆,许铭侑很快回了消息:“我来找你?” 他们虽然不在一个学院,但宿舍是同一栋楼,中间隔了两个楼层,许铭侑下楼的时候会路过这里。 现在是初夏,余浮回来的路上出了点汗,身上有些粘粘的不舒服,便打算先洗个澡,遂回道:“我要洗个澡,大概要15分钟,你来了的话不用敲门,我室友睡着了,直接推门进来坐我位置上等一会儿。” 他回完消息把手机往桌上一放就进了卫生间,快速的洗了个澡,穿衣服的时候才发现忘记把换洗的上衣带进来了,看了眼手上的脏衣服,还是决定裸着上半身出去。 出来的时候黄连山已经醒了,他正打开衣柜找衣服,就听到那厮弱弱的声音传了过来。 他似乎很是难以启齿:“昭哥……你能不能帮我个忙?” 余浮停下手,抬头看他:“什么?” 黄连山趴在床边,露出的半张脸上又是羞耻又是着急,还带着哭腔,看起来可怜极了:“那个药…我看不到,卡住了……你能不能帮我看一下?” 余浮的眉毛这次是真的飞起来了,卡…卡住了是什么鬼?不是栓剂吗都能卡住?我他妈怀疑你是想搞我! 黄连山见他一脸不信,焦急道:“是真的狗骗你!好像卡在伤口边了很痛啊你快帮我一下呜呜……” 好吧,余浮看到他脸都有些白了,心想他屁.股开花也有他们的责任,心怀愧疚下衣服也没来得及穿,踩着梯子爬上了他的床。 黄连山身上还盖着被子,不住地催他,余浮脸抽搐了一下,咬牙切齿一番,伸手掀开了被子。 他是趴着的,只能看到两瓣臀部,余浮一脸惨不忍睹外加无言以对,咬着后槽牙说:“抬高点,老子看不到!” 而此时许铭侑下了楼,看了眼时间,差不多15分钟了,应该也洗好了,他走在楼道上,有人提着水壶和他擦身而过,路过一个开着门的寝室的时候,有个人正坐在桌子前边打游戏边抠脚,远远都能闻到一股脚臭味。 他皱了皱眉,来到顾西昭寝室门口,本打算敲门,看到他们门上用胶带五花大绑地粘在门上的尖叫鸡门铃,记起那人的话,手一转正准备推门,就听到有奇怪的声音隐隐传了出来。 “嘶!痛,你轻一点…” “别动,你一动我就对不准了!” 许铭侑愣了下,鬼使神差地推开了门,床上的两个人同时抬起头看过来,从他的角度看过去,只能看到下面那人抬起的屁.股和顾西昭光着的上半身…… 余浮看到许铭侑很快地关上门退了出去,手里还拿着没放进去的栓剂,张着嘴目瞪口呆,半晌才反应过来。 不是,这莫名的捉奸在床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他快速放下药,几乎是直接从床上跳下来的,随手抓了件不知是谁的衣服往身上一套就追了出去。 他出去的时候已经看不到许铭侑的身影了,脑中快速地旋转着,按着他的性格现在会去哪里? 余浮冲下了楼,终于在楼底堵到了他,他把人拉到墙角,手撑着墙好一通喘气,把气喘匀了之后,却不知道要说什么了。 他满脑子都是狗血言情剧里渣男对女主说的那些屁话—— “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们是清白的,刚刚那样只是在治病。” “我脱衣服只是因为太热了你相信我。” “我和她只是朋友,你才是最重要的。” …… 许铭侑就这样看着他,眼里没有什么情绪,但从他紧绷的面部肌肉看出来他好像不太高兴,余浮抿了抿唇,半天憋出来一句:“你走的太快了,怎么不等一下我?” 许铭侑直直地盯着他,在看到他身上的衣服后脸绷得更紧了,凉凉地扯唇笑了笑,道:“你们不是玩的挺嗨吗,还追出来干嘛?” 余浮听着他有些阴阳怪气的语气,觉得哪里怪怪的但又说不出来,张口想要解释,还没说出口,许铭侑就越过他走开了,似是连一个眼角都不想看到他。 余浮忽然就有些慌,伸手拉了下他,却换来一句低吼:“放开!” 他这下是真的呆了,电视剧里都还给渣男解释的机会呢,这怎么就走了?还有,为什么他这么生气啊? 接下来的好几天许铭侑都没理他,余浮每次笑眯眯地凑上去都热脸贴了冷屁股,他思考了好久自己的错误,晚上还失眠了,想破了头都想不出来错在哪,但许铭侑不理他,他又觉得难受。 这几天里许铭侑也不太好过,他不是没听说过顾西昭寝室有个人刚动了手术的事,但看到的那一刻,视觉上的冲击力给了他沉重的一击,以至于当时没控制住自己发了火。 他其实并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那么生气,似乎只要一想起来,就会有股火苗蹭蹭地往外冒,连带着看到他们寝室那人就没有好脸色,更不想和罪魁祸首顾西昭说哪怕一句话。 余浮发觉这几天许铭侑都在躲着自己走,心里十分郁闷,前两天他发现了一块新大陆,本来想带许铭侑去的,这下连人也看不到了。 他郁郁地蹬着小三轮,路过学校后街的时候,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眼睛一亮,哈哈,这下总算让我逮住了! ※※※※※※※※※※※※※※※※※※※※ 唔……恋爱一定会谈的,我保证(哭…… 谢谢宝贝的营养液,老夫开心死了!亲亲~ 隔壁班的暴躁学霸(二十四) 许铭侑不过就是来后街买个吃的,刚一回头就被辆三轮车挡住了,车上的人笑眯眯地看着他,一点也没有要让开的意思。 他懒洋洋开口:“劳驾让让。” 余浮选择性失聪,兴奋地对他道:“上车,我带你去个地方。” 许铭侑想也不想,直截了当地冷酷拒绝:“不去。” 余浮眨眨眼:“去嘛,那个地方真的很不错,你不会后悔的。” 许铭侑开始不耐烦了:“我说了不去。” 他俩在这去来不去的,三轮车堵在路中间,过路的人可就不爽了:“同学,请让一下好吗,这里太窄了我们过不去。” 余浮赶紧道歉,态度很诚恳:“不好意思啊,我朋友腿脚不便等他上车了我马上让开。”说着还下车来亲自拉着许铭侑就要往车上引。 许铭侑怒目微睁,他怎么就腿脚不便了?又在睁着眼睛鬼扯!于是打开那人伸过来的手,却发现旁边的人都用一种谴责的目光看着他,仿佛在说他这个人怎么这么不识好歹,腿脚不便还任性,人朋友对他这么好他不感谢就算了还打开人家。 他迈开腿要走,余浮却突然叫了一声:“小心,别逞强,等会儿摔了多疼啊。” 旁边谴责的目光更犀利了,许铭侑磨了磨牙,瞪了他一眼,然后在他装模作样的搀扶下坐上了车。 许铭侑面无表情地坐在三轮车后面,什么叫他不会后悔,他刚上来就后悔了! 看着沿途投来的诡异目光,还有随风飘过来的窃窃私语—— “诶,那俩帅哥干嘛呢?行为艺术?” “哈哈,不得不说两个都好帅啊!” 他捏了捏拳头,想起刚才这厮是怎么让他上车的,腿脚不便?他是真的想打断前面这人的腿啊! “停车,老子要下去!” 余浮一听蹬得老快了,嘿咻嘿咻的,“快了,马上就要到了。” 他们学校有一条贯校而过的水渠,名叫东明渠,水很深,若是涨水的季节,渠水都能涨到岸边。 渠上有两条水泥路,离开学校范围后水泥路开始慢慢变窄,但视野却开阔了起来,岸边的垂杨柳被风吹起,柔柔地抚在脸上,心也莫名的平静了下来。 余浮慢悠悠地蹬着,想了想还是道:“那天…对不起。” 后面的人好半天没说话,他还以为人已经跳车跑了,赶紧停下来转头看去,正好对上那人的眼光。 许铭侑没什么表情:“你道什么歉?” 余浮有些烦躁地挠了挠头,认错认得相当彻底:“我也不知道错在哪里,可是你生气了,那就一定是我错了。” 许铭侑蹙紧了眉,手搭在膝盖上,冷冰冰道:“谁说我生气了?” 余浮睁大了眼睛,不可思议:“你没有生气?那这几天都是在干嘛?” 许铭侑嘴硬道:“没有!” “你就是生气了还想赖!” “老子说没有就没有!” 他们俩人就这样面对面的开始拌嘴,吵来吵去,一直在争到底有没有,到最后两人都吵累了,前面蹬车的人干脆扭头过去闷头蹬车不说话了,许铭侑坐在后面生闷气,他到底是怎么了,幼稚又无聊,吵个架跟幼儿园小朋友似的,就差一人骂一人说反弹了。 想起前面的智障骂他是癞头宝宝,他抚了抚额,妈的,好生气哟! 两人一路无言,眼前的场景慢慢地出现了变化,两岸的居民房渐渐远去,取而代之地是一片茫茫绿野,仿佛钢筋丛林里长出来的绿洲,绿野中是一片断壁残桓,杂草丛生,还生长着无数苍绿的树木,高矮错落,让本该荒芜的地方散发出蓬勃的生机与活力。 许铭侑动了动坐麻了的腿,喉结微动,开口道:“你带我出来就是为了道歉?” “不是的,我带你来摘枇杷。” “枇杷?” 余浮给他解释:“是啊,我之前来这边骑车的时候发现这里有很多枇杷树,没人管理生的有些乱,不过很甜,岸边钓鱼的老人家告诉我这里以前是农村,规划后没来得及开发,所以就有很多拆了一半的老房子,以前住这里的人家院里大多会种些果树,这些年来就剩下了这些枇杷树。” 他把车停在一条小路的路口,移好位置确保不会挡住路,笑着对许铭侑道:“到了。” 他带着人往前走,小路很窄,路边是快到膝盖的杂草,郁郁葱葱,长势甚是喜人,再往里走是一片小树林,有带刺的藤蔓从树上蜿蜒下来,余浮一一拨开,对后面的人道:“小心脚下,有的砖瓦是空的。” 他们在小树林里蹿着,没一会儿就看的了一棵枇杷树,大概是因为没有人打理,这树长得相当豪放,不过枝丫上密密挂着黄澄澄的枇杷,余浮站在树下看了看,搓搓手对他说:“我爬上去,你在下面接着。” 许铭侑还没来得及开口,这人就像窜天猴似的窜上了树,没多久就摘了个大枇杷,“接着!” 他只能伸手去接,枇杷一个接一个地掉下来,接得他手忙脚乱,不知道树上的人是有意还是无意,好几个都砸在了他的脑门上,给他砸出了一肚子火,听到那人居然还在偷笑,他抬头正要骂人,却见树上的顾西昭抬脚踩到了一根已经断裂了的树枝上,心里一跳:“小心!” 然而为时已晚,乐极生悲的顾同学发出一道惊呼,从树枝上掉了下来,许铭侑下意识地去接,在重力的冲撞下,两人一起倒在了地上。 余浮还有点懵懵的,身下的胸膛微微振动,传来闷闷的一声:“趴够没?” 等身上的人起来了,许铭侑撑着手坐了起来,眉头皱得死紧,肚子里的火一浪一浪的,连头发丝都快立起来了,恨恨地瞪着面前的人,“你他妈是傻逼吗?”这傻逼差点没把他砸断气,刚才砸他胸口上的时候仿佛自己在胸口碎大石。 余浮有些不好意思,手里还抓着一个又大又黄的枇杷,刚刚就是为了摘这个才掉下去的,看许铭侑就快气炸了,讨好的把枇杷递了过去。 许铭侑不想接,面前人头上还沾着草叶,白皙的脸上有一道黑色的指印,眼睛却一如既往的明亮。 他觉得每次生气的时候,一看到这人的眼睛气就会莫名其妙地消散,可是他今天就不信了,谁也挡不住他想生气! 于是他打算转开眼,目光流转时看到了那人的腿,眼睛被上面的血刺了一下。 “你腿怎么了?”他问。 余浮随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这才发现小腿上擦破了一大块皮,应该是掉下来的时候被树枝刮的,血都把袜子边缘染红了,痛觉也才后知后觉地到来。 回去的路上两人换了位置,余浮跷着腿仰躺在车上,怀里抱着几个大枇杷,身下垫着的是许铭侑的外套,嘴里叼了根草,一路上哼着不知名的调调,腿还跟着旋律一晃一晃,惬意得似乎马上就要原地螺旋起飞。 许铭侑咬碎一口牙,今天不仅气没消,现在还做上了人力车夫,他蹬着蹬着,就听到后面的人喊停车,便把车停了下来。 余浮一下车就一瘸一拐地走到了岸边,那里正有一个老人坐在小马扎上钓鱼,许铭侑也走了过去,听着一老一少聊天,往鱼篓里看了一眼,一条鱼都没有。 这老人他们刚才来的时候就看到了,从他的话中听出他一大早就来了,现在还一条鱼都没有,难道是传说中的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 余浮跟老人聊完天后给了老人两个枇杷,老人笑呵呵地跟他们道别,许车夫蹬车蹬得勤勤恳恳,听着后面的人跟他碎碎念。 “刚才那个老人,在渠边钓鱼已经好几年了,每次都是一大早来。” “他钓到了鱼就会放掉,鱼篓里从来没有鱼过。” “听他说他的儿女一直在外地,逢年过节才偶尔来一趟,家里就他一个人,坐不住,还不如出来钓钓鱼,遇到人了还能说上几句话。” …… 他就这样絮絮地说着,就像是在聊着什么家长里短,许铭侑慢慢地也没那么烦躁了,安静地听他说,内心安宁无比,忽然有一种就这样下去也不错的感觉。 不过安宁很快就被打破了,后面那智障指挥他走这走那,一会儿停一会儿又要走,十分嚣张,他的暴躁因子又不甘地沸腾了起来,心口堵着一团怒气无处发泄。 他一脸恼怒地蹬着,可身下的车忽然一顿,接着车身往旁边一侧。 余浮吓得坐了起来:“咋滴了咋滴了?” 许铭侑使劲蹬了几下车都纹丝不动,憋着一口气下了车,有边车轮陷进了坑里,他的脑壳又熟门熟路地开始隐隐作痛,车上的人还敢说话:“刚刚就跟你说了不要走这边,这里的路很烂,真是太不听话了。” 许铭侑是真的忍不住了,胸脯剧烈地起伏着:“闭嘴!” 他气到车上还有个人都忘了,伸手想要把车抬起来,使了半天劲,一咬牙连人带车地抬出来后,抬头看到车上四平八稳坐着的人,才意识到自己是真的要气疯了,尤其是那人还一脸惊叹地看着他,顿时就有种想要撸袖子打人的冲动。 他不住地喘息着,额头青筋直跳,而顾西昭却还在瞠目结舌地看着他,鼓了鼓掌:“牛…牛批!” 许铭侑:“……”啊啊啊啊!气死了! 他挥了下拳头,那人却缩了缩脖子,委屈地看着他,于是手就下不去了,只能暴躁地一脚踹到了车轮上,操! 怎么办?他好像真的拿这个人一点办法都没有! ***** 枇杷的季节过去了,他们迎来了大学后的第一个儿童节,现在的人就是这样,小孩子想当大人,而大人却总认为自己还是个宝宝。 儿童节当天,许铭侑接了个兼职,在游乐场里扮人偶给小朋友发气球,两个小时150块钱,除了辛苦一点,工资也算可观。 他现在打着好几份工,家教、咖啡店服务生、24小时便利店晚班店员,不仅要支付学费和生活费,还要还爷爷生病时欠下的债。 他站在人来人往的摩天轮下,穿着厚重的兔子人偶服,手里拿着一大把五彩缤纷的气球,见到小朋友就发。 六月的天气已经有些热了,人偶服太厚他有点吃不消,趁人少的时候坐在一边的台阶上,垂着头坐了一会儿,视线里忽然出现了一只毛茸茸的脚丫,还对着他左右晃了晃。 他顺着脚抬头看去,一只猫咪人偶站在他面前,见他看过来,把脚丫收了回去,没拿气球的那只手对他做了个飞吻。 许铭侑:“???” ※※※※※※※※※※※※※※※※※※※※ 许铭侑有气无力:“我迟早有一天要被这个傻逼气死!” 有句话叫在 隔壁班的暴躁学霸(二十五) 飞吻只是个开始,猫咪递了一个气球过来,和其他的都不一样,还是个胡萝卜气球,就像是特意为他准备的一样,他满头雾水地接过,小猫咪开心地原地蹦了下,接着就开始跳起了舞。 旋转跳跃我闭着眼,他一会儿扭屁股一会儿又晃晃脑袋,许铭侑手里还握着气球的线呆呆地坐着,就见小猫咪自己一只猫跳还不够,硬是把他拉了起来。 许铭侑全身上下都写着拒绝,隐隐猜到猫咪人偶里会是谁了,果不其然,见他不动,猫咪凑近他说了句话,透过厚重的人偶传出来有些不清晰。 “是我鸭!”是顾西昭的声音。 许铭侑:“……”不要,老子不想跳,你不嫌丢人我还想要脸呢! 余浮死拽着把他拉起来:“跳嘛,反正也没人知道是谁。” 对于沙雕来说,人偶服简直就是他们梦寐以求的战甲,披上了就可以毫无羞耻之心地为所欲为。 许铭侑很无奈,一只爪子被拉住,跟着他转来转去,见他实在是不想动,猫咪放开了他的手,自己转起了圈圈,彩色的气球缭绕在他身周,梦幻又可爱。 转了一会儿,大概是转晕了,他停了下来,扶着脑袋身体晃了晃。 许铭侑的嘴角无法抑制地翘了起来,走上前,拉起猫咪的爪子,一手背在后面,弯腰做了个绅士的邀请动作,游乐园里此时正好放起了一首欢快的圆舞曲,他们便随着乐声尬起了舞。 许铭侑从人偶的眼中看出去,顾西昭玩得开心极了,竟然还做了几个街舞的动作,旁边有小朋友的声音传来:“妈妈快看,小兔几和小猫咪在跳舞!”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他们跳完后一起谢了幕,又趁着人多拿着气球上去一通发,许铭侑手里的气球快发完了,一个小孩子指着他的萝卜气球说:“我想要那个。” 负责人员规定他们不可以跟顾客说话,可听小孩要的是这个,许铭侑才不管那么多,正要开口拒绝,小孩子的妈妈就摸了摸孩子的头,温声说:“不可以哦,小兔子是要吃萝卜的,你拿走了它就要饿肚子了。” 小孩子乖乖地被牵走了,他们的气球也发完了,距离下班还有10分钟,一猫一兔坐在一处台阶上聊天,许铭侑热的汗如雨下,觉得就像是被放在一个大蒸笼里蒸,全身都在冒着热气。 他徒劳地吹了几口气,问身边的人:“你怎么来了?”他知道顾西昭的家庭条件不错,完全没必要大热天的来受这种罪。 余浮也热的不行,此刻听他这样问,悠悠道:“体验生活。” 许铭侑似乎是轻笑了声,拖着声音:“那你体验到了吗?” 余浮啧了下:“还行吧,挺开心的,就是……”话没说话他就突然闷哼了一声。 许铭侑看见他捂着头晃了晃,身体不稳地往前倾,他急忙把人扶住,急道:“怎么了?” 余浮刚才正说着话,就感到有人在他头上重重地拍了下,这人偶服为了支撑住形状,里面是有钢架的,刚才他跳了一会儿已经很累了,现在被那么一打,只觉头部一痛,眼前阵阵发黑,坐都坐不住了。 许铭侑匆忙间看到身后有人缩手回去,顿时明白了,他站起身往后面看,有个人站在台阶上方,刚才那只手就是他的。 许铭侑声音阴沉地对他说:“道歉。” 那人看了下自己的手,似乎没想到对方反应那么大,皱着眉不悦道:“我就轻轻拍了一下,你们装出那么严重的样子来,是想讹人啊?” 许铭侑怒极了,努力地忍着怒火,手握成拳沉着声音重复了一遍:“我再说一次,道歉。” 那人不耐烦了,往地上啐了一口:“我他妈不道歉你又能拿我怎么样,顾客就是上帝,你们穿成这样不就是来给我们玩的吗?” 这人居然还那么嚣张!许铭侑再也忍不住了,他把手上的气球在一边的栏杆上细细系好,那人见他不说话还以为他是服了软,转头得意洋洋地跟身边的人道:“看嘛,这穷酸相,还想让我道歉。” 他话刚说完,就见一团东西撞了过来,反应不及就被按倒在了地上,紧接着一个巨大的拳头就向着他的脸招呼了上来。 下面的人被打懵了,身上的东西体积太大他根本就没法挣扎,于是一边闪躲一边污言秽语地破口大骂,围观的人看着这一幕,一只巨大的人偶骑在一个人身上,明明是只呆萌可爱的垂耳兔,可打人却凶的不得了,拳拳生风不偏不倚的打在脸上,全身冒着煞气,被人拉开了还伸出小短腿来踹了几脚,怎么看怎么滑稽。 这时有个妇人挤进了人群里,发现被打的是她儿子后,顿时就不依不饶了,拉着许铭侑不让走,还一边尖着嗓音大喊大叫:“打人了!还有没有理了!他还是个孩子啊!” 许铭侑气还没消,冷冷地看着他们,冷笑了一声,孩子?快跟他差不多高了的巨婴吗? 这边的骚乱引来了不少人,余浮在好心人的帮助下恢复了过来,除了头还有些晕以外,暂时没哪里不舒服,他走过去站在了许铭侑身边,冷眼看着地上撒泼打滚的妇人,刻薄的人总是宽于律己,苛待他人。 这场闹剧在随后而至的工作人员的调解下画上了句点,被打的人不对在先,而且是隔着人偶服打的他实际上没受什么伤,奈何母子俩一直不依,非要他们赔偿,游乐园为了不闹大,对付这样的泼皮无赖,只能破财免灾。 不过对于余浮两人,许铭侑出手打顾客也实在是犯了忌,工作人员带余浮大致检查了下,确认没有大问题后,对他们说:“出了这样的事,虽然错不完全在你们,但既然你们做了园内的员工,就算只是临时的,也要遵守园规,这样吧,今天你们确实辛苦,工资我就不全扣了,一人给三分之一也就是50吧。” 出了游乐园后,两人坐在广场的喷泉边休息,许铭侑还有点担心,摸了下余浮的头,温声问:“还好吗?” 余浮笑了出来:“没事儿,铜头铁脑。” 许铭侑也笑了,笑完后抿着唇道:“抱歉。” 余浮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他是在为自己的冲动道歉,害得他白累了一场,被人打了,连个道歉都没收到。他笑着抬手拍了拍他:“跟我道什么歉,我跟你说啊,要不是我当时头晕,我都要亲自撸袖子上场打了,对付熊孩子,就是要打一顿才能记住。” 两人对视着,四目相接,没一会儿就一齐笑着转开了头,余浮语调里满是佩服:“诶,你是怎么做到穿着那么厚的人偶服还能行动自如地打人的?许哥威武霸气啊!” 许铭侑很自豪地扬了扬下巴:“你都叫我许哥了,那我当然就得有些本事,不过嘛,打人你就不用学了,哥罩着你!” 余浮立刻换上了张马仔脸,又是抱拳又是作揖:“好嘞,以后小的就全仰仗许哥了。” “哈哈哈哈!”两人又一起笑了起来。 笑完后余浮把那50块人民币拿了出来,对着阳光照来照去,嘴里啧啧有声。 许铭侑看着他这财迷样,好笑的地问:“怎么了?” 余浮虔诚道:“俺在瞻仰毛爷爷的光辉。” “然后呢?”许铭侑问。 余浮答:“然后俺在认真地思考一个问题,要怎么样花掉这笔伟大的巨款呢?” 许铭侑心情好得不得了,认真地附和他:“所以你想到要怎么花掉这笔50块钱的巨款了吗?” 余浮皱眉想了想,抬头巡视了一圈,目光一亮:“唔,为了感谢许哥以后的照顾,我请你吃冰淇淋吧。”他站了起来,对着许铭侑豪放地一摆手,那架势仿佛一个腰缠万贯的土豪,要请他吃满汉全席似的:“走撒,暴躁小白兔!” 两人买完冰淇淋又回到了喷泉池边,余浮那50块钱竟只刚好够买两个,果然是一笔巨款! 他们坐在喷泉边上吃冰淇淋,喷泉“哗啦”一声直冲云霄,卷起的密集水雾打在脸上冰冰凉凉非常舒服,在阳光的照射下架起一道道彩虹,衬着碧蓝的天空和波光粼粼的池水,美好的简直不像话。 余浮看了一眼身边的人,拿出手机:“我们来合个照吧。” 许铭侑抬头:“嗯?” “咔嚓”,两人的脸被同时框进了手机屏幕里,一人笑容灿烂,一人满脸迷茫。 余浮看了一眼,后面有陌生人不小心入镜了,“再来一张。” 他再次举起了手机,许铭侑正扯开嘴角要笑,又一道喷泉冲了出来,被风一刮,水花直直地溅了过来,两人顿时被打成了落汤鸡不说,余浮手一抖,冰淇淋球滚了出去,他还想去接,结果不仅没接到,还把冰淇淋球拍了一下,砸在了许铭侑的裤子前面,给他来了个致命打鸡。 同时手机“咔嚓”一声,这一幕正好被记录了下来,屏幕中是他惊到模糊的脸和许铭侑瞪大的眼睛,以及落在他裤子上奶黄色的冰淇淋球。 余浮看着许铭侑的黑脸,干干地笑了一声:“没关系,我处理一下,我p图很牛批的。” 许铭侑黑着脸看他捣鼓了半天,那人开心地说了句“好了”,把手机屏侧了过来。 照片中的他眼睛圆圆地瞪着裆部,而他前面不可描述的位置,打了一片更不可描述的马赛克…… 他瞬间就炸毛了,这他妈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是在当街遛鸟!要是再给他p一对银色手镯上去,就可以上明天的热搜了:震惊!青年广场遛鸟被民警当街抓获。 他的脸顿时漆黑如墨,黑云压城城欲摧,咆哮道:“给老子删了!立刻马上!” 余浮仰天长笑:“哈哈哈哈哈!” ※※※※※※※※※※※※※※※※※※※※ 许铭侑:“做什么马仔,不如和我谈恋爱,不仅罩着你,你要的我都可以给你。” 余浮羞涩:“真哒?那我能不能……吃冰淇淋。” 唔,冰淇淋 ……好甜。 平安夜平安快乐哦,啵唧~ 隔壁班的暴躁学霸(二十六) 愉快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转眼大学的第一学年就结束了,暑假里余浮与父母商量,计划着一起出去旅游,不过在那之前,要先将他的生日过了。 此时大家都放假回家了,顾爸顾妈问他打算怎么过,他想了一下,决定和他们一起在家过。 敲定了怎么过后,他忽然想起前两天在学校里看见了许铭侑,当时问他怎么不回家,许铭侑却说因为他没有家可以回。他莫名有些不好受,便问了问爸妈:“我可以邀请一个同学来吗?” 夫妻两人对视一眼,笑着摸摸他的头:“当然可以。” 许铭侑收到邀请的时候有些犹豫,他是第一次被邀请去别人家,心里实在是有点紧张的,不过他最后,还是答应了。 余浮生日那天,顾爸做了一桌特别丰盛的晚饭,许铭侑到的时候,李静茹同志眼睛亮了起来:“是你啊!” 李静茹是物理学院的老师,只不过没有教他们专业,但这个学生她是一直都知道的,不仅因为之前在咖啡店见过,还因为他优秀的成绩和卓越的能力,学院里的老师几乎都知道他。 许铭侑也认出了她,礼貌道:“李老师,你好。” 李静茹开心又热情地把人迎进来,道:“在家里就不用那么拘谨了,叫我阿姨就行。” 许铭侑乖乖地点头:“阿姨。”他看到了从房间里出来的顾西昭,等人走到面前的时候,把礼物递给他:“生日快乐。” 余浮高兴地接过:“谢谢!” 李静茹去厨房看了眼,回头对他们说:“饭菜还要一会儿才好,这里太乱了,你们先去房间里玩一会儿,好了我叫你们。” 余浮把人带到了房间里,招呼着人随便坐,许铭侑看了眼他的房间,眼睛被墙上的画吸引住了,他静静地注视着画,眼睛里仿佛也盛了一片星海。 “你送我那副画…是你画的?”他轻轻地问。 余浮从书里抬起头来,脸上戴着一副眼镜,神态平和:“嗯。” 两人不说话了,余浮觉得空气有点安静,没话找话:“你怎么知道的?我明明两幅画的画风都不一样。” 许铭侑低头笑了一声,转过脸来,嘴角挂着笑:“画风再不一样,可是上色的手法和笔触的力度却是一样的,认真看就能看出来。” 余浮走到他身边,手摸了摸墙上的画,转脸看他:“不错,是这样的。” 许铭侑:“那副画的名字叫什么?”他在画展的时候只注意画了,没有注意名字。 余浮拉起他的手,在他手心里一笔一划:“叫《赎》,这个赎。” 手心里痒痒的,许铭侑忍不住蜷了蜷手指,那人却很快放开了,他忽然有些失落,问:“我记得当时标的好像不是你的真名。” 余浮挑了下眉毛,半开玩笑道:“怎么,我还不能有个艺名?” 两人相视而笑,外面李静茹敲起了门:“孩子们,吃饭了。” 许铭侑和他们一家人坐在了饭桌边,他还是不太适应,顾氏夫妻怕他不自在,热情地与他说话,他礼貌地一一应着,却发现他好像融不进这样其乐融融的气氛里。 他看着他们一家人自然地对话,举手投足间透着温情,连眼神里满满的都是爱。 他从来就知道自己的家庭是畸形的,却是第一次知道原来孩子可以尽情地跟父母撒娇,而父母也能自然地表达彼此之间的爱意,不会有冷漠也不会有伤害,每个人都再幸福不过,不像他这颗千疮百孔的…卑微的心。 于是他第一次尝到了什么叫做……羡慕。 “铭侑?”对面的人笑着叫他,给他夹了一块肉。 “谢谢阿姨。”他回神,微笑着说。 “哎,不要客气,你看你多瘦啊,要多吃一点。”李静茹关心地道。 他微笑着,把自己也伪装成一个幸福的人,努力让自己不那么格格不入,跟身边的人开心地说着学校里的趣事,对面的夫妻两人被逗着直笑,气氛再好不过了。 到了吃蛋糕的时候,插蜡烛时李静茹问了一句:“铭侑,你的生日是什么时候?” 许铭侑笑着道:“6月初,已经过了。” 余浮转头看他,头上戴着生日帽,谴责道:“啧,生日也不说一声,太不够朋友了。” 李静茹:“那和我们西昭差不多,没关系,一起过吧。”她从一边又拿出了个生日帽,仔细地将帽子边缘固定好,伸手过来,温柔地给他戴上,边戴边说:“每次西昭过生日的时候,他爷爷都要跟他抢着戴生日帽,说是要沾沾孙子的年轻气,所以我们每次都会准备两个,现在他出国了没法过来,正好可以给你戴。” 许铭侑乖乖地坐着,脸红红的,李静茹“噗嗤”笑了出来,拍手道:“太好了!我今天也算是有两个儿子了!” 余浮拖着声音:“哇,老妈,你居然占人家便宜!” 李静茹抬手打了他一下:“会不会说话?什么叫占便宜?人家可比你可爱多了!” 余浮委屈地叫起来:“啊!你不打算要我了吗?我明天就离家出走!” 大家都被他逗乐了,许铭侑发自内心地笑着,心里暖暖的,突然有些贪恋这样的温暖。 生日的最后,李静茹拥抱了自己的儿子,她其实是有些难过的,不知道儿子的生日还能过几年,结束的时候无法自抑地伤感。 她眼眶不可控制地红了,余浮心里叹息了一下,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背。 李静茹放开儿子,看到站在一边的许铭侑,张开双臂温柔地笑着:“铭侑,来阿姨抱抱。” 许铭侑走了过去,被轻轻圈在了怀里,给了他一种久违了的,母爱的温情,李静茹拍了拍呆呆的他:“好孩子。” 生日会结束了,许铭侑坚持要回去,余浮把他送出门,回来的时候对着父母道:“谢谢你们。” 顾氏夫妻听他说过许铭侑的情况,疼惜之余,觉得这个孩子非常不容易,李静茹挽着丈夫,笃定道:“这孩子以后一定能成大器。” **** 余浮和父母在这个暑假里去了很多地方,除此之外,他开始计划一件事,每到一个地方,就会找这里有没有时光旅馆,然后留下一封很多年后才会寄出的信,他跟父母说好了,以后一旦有时间,他就会陪着他们多走一些地方,把自己生命的痕迹刻进时光里,即便是多年后父母已白发苍苍,他也还能无处不在地陪伴着他们。 这次回来之后,世界任务的进度涨到了48%,现在身体还没有什么不适,不知道那一天到底会在什么时候到来。 “系统,我还能活多少年?” 系统过了一会儿才回答:“我大致扫描了一下,看你的身体情况,最少还有七八年吧……” “你最好说话算话,不然出了什么问题我就去投诉你。” 听了他的话,系统秉持着给自己留条后路的原则,赶紧补了一句:“当然,世事难料,要是突然出了什么问题也不一定,我给的建议只能作为参考,还是要以实际为准。” 余浮:“……”妈的,这话说的他明天就会死一样! 不过,七八年的时间也足够他做很多事了。 **** 暑假结束,开学后的日子变得紧锣密鼓起来,大二之后多了很多专业课,余浮每天奔忙在学业和家庭之间,有时候和许铭侑一起去图书馆,但大多数时间都在实验室里呆着。 学生社团他基本都退了,就剩一个吉他社,之前的社长大四了,卸任前郑重地把摊子交给了他,作为社长,招新是一定要参加的,他跟着社团的其他负责人抱着吉他走了一圈,成功地吸引了一大批学弟学妹。 吉他社里很多新成员是新手,因此最开始的时候都要有人来教,余浮作为社长,当仁不让地充当着这个角色的最好备选人,不过因为他忙,只能教前几次课。 吉他社里其实不光有吉他,偶尔也会教其他乐器,小提琴架子鼓非洲鼓什么的,这次就遇到了个抱着尤克里里来的学妹。 学妹长得很可爱,属于很招人眼缘的那种,她一开始有些不好意思,但见余浮很随和,便鼓起勇气走了过来。 “社长,你们教尤克里里吗?” 余浮侧头看了她一眼,道:“教啊。” 她惊喜地笑起来,看着余浮:“那……能不能请你给我示范一下?” 余浮点头,把她的尤克里里接了过来,对她笑了笑,沉眉思考了一下:“唔…既然是尤克里里,那我们就来首《乌克丽丽》吧。” 学妹眼也不错地看着他熟练而又繁复的指法,小脸上满是惊叹:“哇,好厉害!” 余浮把尤克里里递给她:“音色不错,刚刚的那个叫弗拉明戈指法,不难学的,我晚上把教学视频放在群里,你去下载来看就行了。” 他看了眼表,跟许铭侑约的时间快到了,跟大家抱歉地打了个招呼就离开了教室。 学妹看着他的背影,抱紧了手里的小吉他。 余浮这段时间忙得天昏地暗,一回寝室里就累得趴下了,他躺在床上,听着室友讨论着最近的s赛,都快忘了现在已经是s11了,不过他听着听着就发现有什么不对,这群沙雕似乎还和人打了赌。 他垂死病中惊坐起,挠着头问:“什么?你们赌了什么?” 申询回答他:“我们和对面寝室打赌,要是这次菜鸟战队能拿冠军的话,我们寝室全员女装在整栋楼里逛一圈。” “全员女装?也包括我?”余浮指着自己的鼻子问。 所以人都转头看他,异口同声:“不然呢?” 余浮头痛,又被这帮沙雕坑了,他想补救一下,问道:“菜鸟战队是什么啊?” 申询说了个名字,余浮完全没听过,顶着一脑门问号看他,申询摊手:“你也没听过吧,所以我们才说是菜鸟战队,我们跟对面打赌,要是这次我们国家有队伍能拿冠军,就一定是kog,他们非要赌菜鸟队赢,看来女装他们是穿定了。” 余浮心想话不能说太满,万一到时候打脸就不好了,可是自己也莫名其妙地被拖下了水,现在倒不知道该不该期待那所谓的菜鸟队赢了。 决赛的那天,他没去实验室,跟室友们围在电脑前看直播,紧张的不行,那一直不被人看好的菜鸟队,竟然在国内其他强队接连出局的时候,一匹黑马冲到了决赛,对战上一次s赛的冠军,进行最后的冠军争夺战。 大家的心都揪着,在菜鸟队最终以压倒性的实力成功夺得冠军的那一刻,整个男生宿舍区发出了惊天动地的欢呼。 “卧槽!牛逼!”震得整栋楼都抖了三抖。 余浮他们寝室也疯了,黄连山竟然激动地抱住蒙铮亲了一口,大家太激动了也没在意,更全然忘记了与对面寝室的赌约。 等大家都冷静了下来,就听到有人拿着扩音喇叭在门外喊:“里面的人听着,你们已经被包围了,不要轻举妄动,派一个代表出来领取为你们准备好的女装,乖乖穿上,不然下场就是这样……” 说着他使劲捏了好几把门上的尖叫鸡,惨烈的叫声传进了门内,动静大的整层楼都听到了,纷纷过来围观他们的女装。 余浮抚了抚额头,申询已经大咧咧地去领取奖励了,拍着胸脯:“没事儿,不就是女装吗,咱输的值,输的心服口服。” 可当他把衣服拿进来,众人看后都沉默了。 尼玛!他们严重怀疑这些衣服是在情趣内衣店买的,还是特别劣质的那种,竟然还有假发和劣质化妆品,对面下手也太狠了,少儿不宜到能被关进小黑屋! 余浮被女装支配的噩梦又来了。 他被室友们按着一起换上了女装,以死相逼拒绝了死亡芭比粉口红,等他们在宿舍楼里逛了一圈后,整栋楼更加沸腾了,大家似乎都因着这场意料外的胜利而抛却了最后一丝羞耻,寝室楼道成了他们狂欢的舞台,一闹就闹到了深夜。 余浮困得睁不开眼睛,寝室其他人还在兴奋地进行卧谈会,他打了个哈欠,眼里冒出了泪花,隐隐听到他们在讨论自己,什么做男人比不过,扮女人也骚不过他,人生真是太失败了…… 他的脸狰狞了起来,只想来个否认三连——我不是,我没有,都是你们逼的!还他妈被许铭侑看见了,这叫他以后的脸往哪里搁啊?嘤!嘤!嘤! 他悲伤地缩进了被子里,委屈地把自己的头蒙了起来。 凌晨四点,窗外还是迷蒙黑夜,许铭侑在一种从未有过的燥热中醒来,心脏急剧地律动着,耳畔皆是自己鼻间略微粗重的呼吸。 现在已经入秋了,夜里总会有些凉,可此刻汗湿的衣服黏黏的贴在后背,他坐起来,一手支着额角,身上的反应无论如何也无法忽略。 他埋着头坐了一会儿,轻轻起身将床铺收拾好,在室友或急或缓的呼吸声中走进了黑暗的浴室里。 ※※※※※※※※※※※※※※※※※※※※ 助攻一号上场 恐怕不只第一次知道什么叫羡慕哦,比如什么叫做…… 圣诞节快乐! 隔壁班的暴躁学霸(二十七) 浴室里没开灯,沁凉的冷水冲刷着年轻的身体,相触时激起一身颤栗,连带着身体里的躁动也顺着脊背被冲进了下水道里。 许铭侑抹了把脸,手撑着墙上的瓷砖,呼出了一口气。 这样的梦对于初初长成的少年来说再正常不过,可在他压抑了多年的人生里,似乎连这一条也直接跳过了,此刻乍然梦起,还是和… 该是什么样的反应?惊慌失措?抑或是羞愧难当? 都没有,他甚至可以说是冷静的。 这么久以来他对他那捉摸不到的感情,几乎可以完全下定义了,不是所谓的同学爱,更不是什么狗屁兄弟情,梦里那柔软战栗的触感犹在身上,他想,他是喜欢他的,想占有的那种喜欢。 他洗完后回到了床上,睁着一双清明的眼,一直到天边逐渐破晓。 ***** 余浮这段时间遇到了成长的烦恼,顾爷爷不知道又遇到了什么新鲜事物,整天里问他有没有女朋友,这天他刚吃完饭坐在沙发上看电视,老顽童就一脸不怀好意地凑了过来。 “孙子,有女朋友了吗?”他笑眯眯地问。 余浮看他一眼,语声无奈:“爷爷,我跟你说好几次了,没有。” 老顽童把眼睛一瞪,提高了嗓音:“什么?还没有?为什么?” 余浮摊手:“你孙子又不是光芒万丈,哪来那么多人喜欢?” 顾爷爷才不信他的鬼话,毫不留情地戳穿他:“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不是有好多女孩子追你?你那吉他社里就有几个!” 余浮有些头痛:“爷爷,我还小。” 顾爷爷吹胡子瞪眼:“小个屁!我看你就是不想谈,不谈恋爱还做什么人啊,做狗算了!连我认识的那几条流浪狗都有对象了!” “你要是不想要女朋友,找个男朋友也好啊,多个人陪我玩!” 余浮:“……” 顾爷爷也不坐了,非拉着他一起出去散步,走到小区的时候遇到了熟人。 “顾老爷子,出来散步啊。” 顾爷爷点点头,“嗯,出来溜溜狗。” 余浮:“???” 顾爷爷超生气的,眼见着养了那么多年的猪崽一点主动去拱人家小白菜的觉悟都没有,人小白菜自己来拱了他还躲,白废了他们老顾家的好基因把他生得那么人模狗样。 他纠缠了孙子好几天,见他直接不回家了,便一个人气鼓鼓地拿着猫粮去找他的老朋友。 他走到了学校的小花园里,他的老朋友蹲在一条长椅上,身边坐着一个好看的男孩子。 许铭侑见一个老人向着他走了过来,正想起身让位,却见老人摆了下手,走到他身边蹲下,开始喂起了猫。 许铭侑:“……”他觉得自己坐着好像不太好,站起来打算走,老人却叫住了他:“小朋友,别走啊,和老头聊一会儿?” 许铭侑听他这样说,便也蹲到了他身边,和他一起喂那只胖乎乎的肥橘,老人没有看他,淡淡开口:“我看你在这里发了很久的呆,是遇到什么事了吗?” 老人眉眼温和,许铭侑想起了爷爷,心里酸了一下,不知为何生出了种倾诉感:“老人家…”可他开口后就顿住了,因为他实在不知道要怎样对别人说这种近乎难以启齿的感情。 老人笑了起来,慈眉善目:“你年纪和我孙子差不多,叫我爷爷就行,让我猜猜…你是喜欢谁又不好意思说?”没办法,顾爷爷最近对情感问题敏感的很,老远见这小朋友呆坐着又是抿嘴微笑又是皱眉的,他这双见过各种大世面的眼睛早就看透了。 许铭侑被他一语中的,窘迫了一下:“不,不是不好意思…” 顾爷爷眉毛动了动:“那就是不能说咯?”他心里隐隐兴奋起来,听多了各种小同学给他讲的故事,顿时就嗅到了不一样的气息。 闻言许铭侑苦笑起来:“他…可能不会接受。” 顾爷爷一听,再看他的表情,嗨呀果然是了不得的,八卦之魂熊熊燃烧了起来,猫也不喂了,一把拉住许铭侑的手,满脸鼓励:“小朋友,爷爷跟你说啊,都什么年代了,喜欢谁不是喜欢啊,大胆一点,迎男而上,不行就生米煮成熟饭……” 许铭侑听的眉头直跳,这简直是泥石流般的爱情观!这老爷爷真的是认真的吗? 老爷爷对他使劲眨眼:“再不行的话,你也可以考虑其他的人啊,我孙子就不错,不如我介绍给你?” 许铭侑眉毛一抖:“爷爷,抱歉啊,我…那个要上课了,就先走了。”他急急忙忙地走开了,老人还在后面喊:“别走啊,我孙子真的很帅的!” 许铭侑:“……”这到底是什么朋克老爷爷?太热情了吧!怕了怕了。 不过,他的心情却好了很多。 也许也不是不可能的,他想。 这段时间余浮都很忙,要忙着准备电子设计大赛的参赛作品,每天在实验室里忙的焦头烂额,好不容易送出了参赛作品和资料,这事才算告一段落。 吉他社他已经有很久没去了,最近也基本上没见到许铭侑,不知道他在忙什么,他从实验室出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11点半了,正想给他发个消息约明天一起吃饭,就看到了副社长的短信,说是明晚吉他社要在操场开一场小型音乐会,让他务必过来镇一下场。 好吧,饭肯定是吃不成了,他明天白天还得和他们一起排练呢,不如约他来看演出吧。 他把短信发了出去,半天没见回,便把手机往兜里一揣,骑上车回家了。 吉他社每月都会有那么一次活动,不过因为他忙所以前面的都缺席了,这次大家见他来都很高兴,之前弹尤克里里的学妹不知道为什么改学了吉他,跟其他人站在一起,偶尔会往他这里瞧。 余浮没去没在意,抱着吉他坐在一边看他们排练,他作为压轴最后出场,不过他还没有想好要弹什么曲目。 就这样过了一个白天,晚上的时候他跟着去布置现场,调音响、试话筒。周末的操场上人很多,跑步的有,谈情说爱的也有,他不时会看一看四周,时间就快到了,还是没有见到许铭侑的身影。 音乐会开始了,大概是宣传做的比较到位,来的人不少,也有许多人是慕他的名而来的,毕竟顾西昭同学作为一名有颜有才还成绩优异的人,明里暗里喜欢他的人不在少数,于是才刚刚开场,操场的草坪上就围坐了满满的一圈。 社员们都拿出了自己最拿手的看家曲目,轮流着上去弹唱,音响很不错,再加上有人带动气氛,氛围刚刚好。 到学妹了,大概是因为她长得容易被人记住,余浮虽然记不住她的名字,但对她人还是有印象的。 她坐到了话筒架前,似乎是有些紧张,手紧紧地抱着吉他,深吸口气,目光逡巡了一周,在某个方向停顿了一下,又很快转开:“我今天想要弹的是《请你听我说》,希望…有个人…能听懂。” 这开场白一听就很有故事,周围的人都开始起哄,何况这是首告白的歌,说的是喜欢上了一个人,总是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偷偷看他,终于有天鼓起勇气想跟他告白,希望那个人能听自己诉说自己心里的爱意。 众人歌声响起后就安静了下来,她的歌声实在是和她甜美的长相完全不符,很清爽的声音,尾调有些微微的沙哑。 一曲末了,众人回过神来,女孩抿着唇注视着一个方向,这代表着什么不言而喻,大家的目光转到了另一个主角身上,都拍着手,异口同声地起哄起来,好不热闹。 “社长,你听懂了吗?” “在一起!在一起!” 许铭侑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 他站在人群外,看到的是女孩子因期待和羞怯而通红的脸,场中的两人面对面站着,成为了全场的焦点,周围所有人都在开心地笑着,“般配”、“郎才女貌”这些令人讨厌的字眼强行钻进他了的耳朵里,在那个他日思夜想的人对着女孩走过去的时候,他几乎就要呼吸不过来了。 余浮抱着吉他走到了女孩前面,对她笑了笑,然后转身对大家道:“我也有首歌要送给这位学妹。” 女孩的眼睛亮了起来,可当前奏一响起,她的目光便一暗,到最后,一点点完全熄灭了。 这是一首婉言拒绝的歌。 音乐会结束了,对于这段小小的插曲,大家都没有放在心上,最多又感叹了下高岭之花果然可望不可即,不过要是他们知道背地里的顾同学是怎样的一名沙雕,估计眼珠子都要弹出来。 学妹似乎是哭了,不少人围着安慰她,余浮虽然心里有些过不去,但是既然无意,就不要给人以希望,否则只是徒增烦恼罢了。 他把吉他背好,今天从头至尾都没有看到许铭侑的身影,这厮最近的面子真是越来越大了,请都请不动。 他气愤地给他打了个电话,接通后,正想骂人,那人说了句话就挂断了:“东三楼顶天台,我在这里。” 靠!他以为他是大爷吗?让我去我就去? 十分钟后,余浮背了吉他憋着怒火来到了天台,那人背对他坐着,身边是几个空啤酒罐。 这里是全校最高的地方,从这里看过去,能看到方圆一片的静谧夜景,周围万家灯火,朦胧又温馨,心情总会莫名地平静下来。 他走过去坐下,把那人正送到嘴边的啤酒接过来喝了一口,擦了把从嘴角流下来的酒液,问:“今晚怎么没来?” 许铭侑垂着眸,语声淡淡:“临时有事,没时间。” 余浮又开始鬼扯,相当惋惜地道:“那你太亏了,知不知道现在外面的人都在排着队听我的弹唱,都排到东明渠尽头了,我这行程都排到后年去了,以后你要是想听都得去领号码牌了。” 许铭侑沉默了好一会儿,忽然说:“我不会弹吉他。” 余浮把酒喝完,将罐子堆成了一座金字塔,闻言自然而然道:“没关系,我可以教你啊。” 他从吉他包里把吉他拿了出来,给他做起了示范:“你看我,吉他要这样抱,左手按和弦,右手拨弦,要是扫弦的话,拇指和食指要这样……” 许铭侑静静地看着他,身边的人面庞柔和,看过来的目光认真澄澈,扣在吉他上的手指修长匀称,好看的人,连手都万里挑一。 他觉得心里的弦似乎也在被拨动着,或者是他醉了,连脑子也不太清醒了,一句话没进过思考就从齿间溜了出来。 “你想谈恋爱吗?” 余浮抬头:“嗯?” 许铭侑凝视着他,破釜沉舟般:“我说,你要不要和我谈恋爱。”话一出口,他就有些懊恼地抿住唇,心也高高地悬了起来。 余浮足足愣了半分钟,才反应过来他到底说了什么,看着对方掺杂了懊恼、期待、别扭的五味杂陈的脸,他竟然控制不住地笑了出来,越笑越难以自抑。 许铭侑的眉慢慢皱了起来:“你笑什么?” 余浮抱着吉他笑得前仰后合:“哈哈哈许哥,你们暴躁小白兔告白都那么简单粗暴的吗?” 许铭侑看他笑成这样,有些炸毛了,咬了咬牙:“不准笑!” 余浮笑得更大声了:“你这简直跟恶霸强抢民女一样!” 许铭侑恼羞成怒了,脸一直红到了耳朵根,不知道是气的还是羞的,鼓着眼睛好半天才说出话来:“那你到底……” 余浮慢慢收了笑,转脸看向他,眼里的星光亮起来,轻声道:“许哥发话,小的莫敢不从。” ※※※※※※※※※※※※※※※※※※※※ 这几天一直掉收啊,我已经佛了,得失从缘,心无增减,共勉。 隔壁班的暴躁学霸(二十八) 至那次简单粗暴的告白后,两人的亲密相处变得理所当然起来,有空就一起吃饭,一起散步,一起泡图书馆。 s大的图书馆里有研修室,就是那种单独的隔间,有大有小,用来提供给学生讨论或者开会用,他们每次都会预定一个小隔间,门一关上,就是两个人的天地了。 临近期末,图书馆里人满为患,余浮去开水间打了杯热水,回到研修室的时候许铭侑已经来了,正盯着电脑屏幕改论文,他坐到对面,把杯子放下,摸出一包咖啡就要往被子里倒,就听许铭侑说:“困了?” 余浮打了个哈欠,最近不仅要忙期末考试还要忙课程设计,昨晚凌晨才睡的,现在困得要死,便点点头:“嗯。” 许铭侑抬起头看他:“别喝咖啡了,你现在这个状态,喝了更难受,困就睡吧,一会儿我叫你。” 余浮哭丧着脸,努力睁着眼睛,说话的声音都快困得黏在一起了:“我还有个论文,晚上十点前要交。” 许铭侑看他困成这样,又心疼又好笑:“我这里差不多快完了,你把电脑给我,等下我看看。” 余浮撑着眼皮看他:“许哥,我记得你和我不是一个专业吧,莫非你还是双栖大佬?” 许铭侑自打在一起后也开始跟他一样没脸没皮了,闻言掀了下眼皮子,大言不惭:“许哥无所不能。” 余浮是真的困得不行了,脑袋直往键盘上敲,许铭侑看得好笑,伸手轻轻托了下他的脑袋,把他的电脑拿了过来,然后那人就像高中时那样,自然而然地将脑袋抱了起来,进入了沉沉的梦乡。 他照着参考资料修改论文,不时会抬头看一眼对面的人,几年的时光,那人已褪去了少年的青涩,眉目间交织着一种介乎于少年与青年间的独特气质,唯一不变的是身上那种清新而又净透的气息,就像是雨后的森林,让人觉得身心舒畅不可自拔。 他的目光落在他沉静的睡颜上,睡着的人五官精致神态温和,那双总是明亮的眼睛掩藏在浓密的睫毛下,就连睡着的时候嘴角都是微微勾着的。 如何不叫人心动。 于是他的眼睛就挪不开了。 等许铭侑反应过来的时候,顾西昭的脸已经近在咫尺了,他放轻了呼吸,小心翼翼地凑近,蜻蜓点水般在他眉心落下一吻,离开时那人的睫毛抖动了一下,心里一惊,可当发现人其实没有醒后,又神态自若地坐回去,手指抚了抚唇,心里有种偷香成功了的满足感。 尤其是那人醒来后傻乎乎的什么都不知道,这种满足感就达到了顶峰,就是我占了你的便宜,但偏偏你就是不知道而我也不打算告诉你的暗爽感。 他这样是不是有点变态?许铭侑常常想。 ***** 因着忙碌的缘故,大二的日子过得很快,临近暑假前的一个月,余浮看到了一个全国优秀大学生交流夏令营的消息,是由全国最顶尖的那几所大学联合国外的一些名校举办的,正在全国范围内进行营员招募,他看了下要求,虽然苛刻,但对他们来说问题不是很大,旋即整理了好自己的报名资料,准备投一个试试。 他把这个消息转发给了许铭侑:“许哥,感兴趣吗?” 许铭侑回的很快,言简意赅:“不感。” 余浮发了个委屈的表情包:“好吧,那我只有一个人孤苦伶仃地去参加了,茕茕孑立形影相吊,哇的一声哭出来qaq……” 许铭侑:“……我在忙,你投的时候帮我投一份。” 余浮:“要简历啊哥。” 许铭侑:“你随便写。” 余浮坏笑一声,这可是你说的,那就怪不得我了,他快速地整理打包好两人的资料,发到了报名的邮箱里,接下来就是等消息了。 消息是在暑假的前一周来的,两人都入了初选,主办方要求他们准备一下进行一次面试,面试完之后才会最终确定营员的名额。 s省的面试地点就在s大,许铭侑一进面试办公室,眉毛微不可查的挑了下,阵仗还挺大!一眼看过去,六个老师,每人手上拿了份资料,看样子是他的简历。 他打了个招呼,年纪最大的那位老师很随和地让他入座,自我介绍后,便是由各个老师开始问问题,中英文交错着,他一一认真答着,逻辑清晰语言流利,从他们的表情上可以看出来对他很满意。 面试的最后是一些比较轻松的闲聊,年纪最大的那位老师一点也不严肃,相反还有些爱开玩笑,他笑眯眯地看着许铭侑,道:“小同学你很不错,不知道你的那位是不是也跟你一样优秀啊?” 许铭侑:“嗯?”那位?顾西昭? 老师一脸和蔼:“你的简历上不是写着已婚吗?” 许铭侑:“……” 面试的结果是两人都取得了营员的名额,夏令营在七月底,到时候他们要去另外一个省报道,两人约好了时间一起过去,便暂时分开去做自己要做的事。 余浮依然是和父母一起出去旅游,世界任务进度已经达到68%,开营的前三天,他和许铭侑视频完后躺在床上闭目养神,脑海里突然出现系统的声音。 系统那声音有点奇怪,就像一位担心孩子早恋的老父亲:“宿主,你真的要谈下去吗?” 余浮闭着眼懒洋洋道:“嗯,怎么了?” 系统斟酌了下语言:“额…我们也不是不支持宿主谈恋爱,但是你有没有想过,等任务结束了你走的时候别人怎么办?” 余浮睁开了眼睛,他不是没有想过这个问题,甚至有时候还会觉得自己这样有点卑劣,可是他没办法拒绝许铭侑,看到他,就会不由自主地想靠近,况且,与其为那不知道什么时候到来的结束畏首畏尾,不如过好现在的每一天。 “以后的事,谁知道呢。” 那边的许铭侑看到他发过来的照片,展颜一笑,正准备放下手机准备家教的辅导资料,一个电话打了过来,周叔。 他本能地有些抗拒,因为这意味着许建城的消息又要闯入他的生活,可等对面就快要挂断的时候,他还是接了起来:“喂,周叔?” 周叔沉吟了一下:“铭侑,许建城这边出了点问题,他自杀了,现在被送到了医院,刚救过来,说想见你,你要来看看吗?” 他的心沉了下去,果然,那个人折磨了自己那么多年,所有的苦痛都是他附加给他的,可现在…还是不放过他啊。 他长长地沉默着,那边的周叔懂得了他的意思,他这么多年来看着许铭侑长大,这个孩子实在是太苦了,叹息了一声:“铭侑,没事的,好好学习,有事就找周叔,今天就先这样了。” 晚上睡觉的时候,许铭侑又做噩梦了,梦里的许建城满身是血,攥着一把刀追在他的后面,疯狂地尖声叫着:“你为什么不帮我!那我们就一起下地狱吧哈哈哈哈!” 他一直往前跑,两边的黑暗中不停地伸出手来抓他,他听到了妈妈的啜泣声:“铭侑,妈妈好痛…” 他停下来顺着这声音看过去,一个赤身裸.体五官摔的稀碎的女人出现在眼前,说着就要把他一起拖到黑暗里。 他抱着头蹲在地上痛苦地大叫起来,却忽然感到有双温暖的手拉了他一把,有个轻柔的声音响在耳边。 “许铭侑?” 许铭侑抬头,那人干净纯澈的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眼睛笑成了月牙弯:“你怎么蹲地上?扫黄打非?” 许铭侑只觉身周一暖,所有的黑暗和痛苦都消失殆尽,他起身把人抱进怀里,将头埋进他的颈项间,耳边传来他带笑的声音:“诶诶诶,怎么还抱上了呢?” 梦醒了,黑暗中他睁着眼,思念潮水般从四面八方涌来,如附骨之蛆一直攀附着他,他发现自己好像没法躲, 那个人的言谈笑貌,即便是蒙住眼睛捂上耳朵也会无孔不入地钻入他的心里,一点点啃噬着他的心,既痛苦又愉悦。 他想他,想的快要疯了。 ***** 夏令营的地点在b省,内容主要就是一些学术讲座和交流,不过刚好遇上这次的双子座流星雨,便组织所有营员去野营。 野营的地方选在一座山上,山顶有一片平坦的草地,白天的时候组织人员规定好了扎营的区域,然后让大家两人一组去领帐篷。 许铭侑把帐篷拿过来的时候余浮在支锅煮饭,被烟呛出了满眼泪花,脸上还有一个五指印,他咳了几声,抬头道:“来,无所不能的许哥,交给你了。” 许铭侑看着他煮的那一锅黑乎乎的饭陷入了沉默,给每组发的米是固定的,现在没有多余的了,他无奈地接手过来,看来晚上只能吃菜了。 两人囫囵吃了顿饭,趁着天没完全黑把帐篷搭好,晚上的篝火活动结束后两人回了帐篷,余浮把睡袋铺好,嘿嘿笑道:“许哥,一起睡觉吗?” 许铭侑脸热了一下,没好气:“…大热天的,你不嫌热我还嫌。” 流星雨的时间在凌晨0点到1点,时间还没到,他们并肩坐着聊天,夜空中繁星漫布,不远处营地里有昏黄的光线穿林而来,洒落在两人肩头,地上倒映出一片紧挨的阴影。 余浮手指间转着一根草:“白天你和那个a国的量子物理学教授聊得怎么样?” 许铭侑看他:“挺好的,怎么了?” 余浮把草弯成一个圈,拉起他的手,边往上套边说:“许哥牛逼啊,那么难的问题都接得上,奖励一下!” 许铭侑抬起手指看了一眼,勾起唇角:“你也挺牛逼的,刚才那么嘈杂的环境都睡得着。” 余浮笑起来:“我这不是为了一会儿看流星雨的时候不睡着吗?话说现在露水有点重啊,我裤腿都湿了,我们去帐篷里看吧。” 他们回到帐篷里,余浮把小台灯摸出来打开,四周顿时亮了起来,他们帐篷的位置有点偏,附近没有其他人,只有草丛里的虫鸣悠悠响着,竟也不觉得心烦。 余浮晚上没吃多少,现在已经饿了,翻了半天包才发现忘了准备干粮,摸着空落落的肚子问:“你有吃的吗?” 许铭侑在低头整理东西,闻言把自己的包递了过去:“上山前在山脚下的小卖部里买了几块巧克力,不知道化了没。” 余浮把他的包拉开,在角落里翻出了几块德芙巧克力,还没化,正打算拆开包装,却发现上面的字好像不对。 他把巧克力放到了灯光下一照,上面印的不是“dove”,而是“dore”。 这居然是山寨货! 他翻来覆去地看,越看越看越好笑,尤其是看到许铭侑无辜的脸时,抱着肚子大笑出声:“哈哈哈哈许哥,你买的这是什么鬼?” 许铭侑接过来一看,脸上拉下几条黑线,今天太匆忙了,根本没有仔细看就拿了,山寨业的技术是愈发地进步了,这包装除了字上面的微小差别,简直一模一样。 余浮笑够了,吃还是要吃的,毕竟饿着可不舒服,他把巧克力掰成了两半,递了另外半边给许铭侑,巧克力一进嘴就甜的他皱了下眉,舌头都快齁的没有知觉了。 他拿着包装纸:“不过如果说‘dove’是‘do you love me’ 的话,那‘dore’又是什么?” 他刚说完,不远处就传来一阵惊叹,于是赶紧转头看向夜空,一颗明亮的流星拖着尾巴从天边划过,转瞬即逝,接着天上的星河像是被施了魔法般,一颗颗璀璨的流星从天上坠落,无数银色的雨带着奇妙魔力降临到人间。 余浮看的眼也不敢眨,生怕错过了这无以伦比的一刻,却听后面那人的声音传来。 “你还记得我吗?” 他的呼吸瞬间一滞,转过头去看他:“你…说什么?” 许铭侑静静回视着,脸上有一瞬间的茫然:“dore,do you remember me,你…还记得我吗?” 余浮觉得呼吸都有点乱了,轻轻地问:“我们以前是不是认识?” “什么时候?” “也许是上辈子,也许是上上辈子,谁知道呢?” 他们面对着面,四目相接,眼里只有对方的影子,余浮手扣到台灯的开关上,“咔哒”一声,所有的光明都被收进了他的掌心里,他身后的流星雨还在继续,虫鸣的声音在黑暗中似乎更响亮了。 慢慢地眼睛适应了黑暗,许铭侑看着月色下那人越发精致的脸,忽然有些紧张,脱口就问了一个很蠢的问题:“关灯干嘛?” 余浮语声飘渺:“看星星啊。” 许铭侑觉得喉咙有些干,不自觉地吞咽着,喉结动了动:“你又想跟我讲小和尚的故事了吗?” 余浮凝视着他,眼中氤氲着奇异的光芒:“不,我是想吻你。” 许铭侑的心颤抖了一下,继而剧烈跳动起来,他未及反应,就有带着凉意的柔软贴上了他的唇,刹那间脑中空白一片,旋即又炸开了无数灿烂的焰火,就在他愣住的这几秒,那人在他唇上轻轻地抿了抿,在他呆滞的目光中坐了回去。 余浮伸出舌头舔了舔下唇,眯着眼:“这巧克力,还挺甜。” 黯淡的光线中一切都变得异常敏感,就那么几秒的时间,许铭侑却觉得全身的力气都流走了。 余浮看着他发红的耳根和直直的目光,似乎整个人都还没缓过劲来,指着他直乐:“许哥,这就害羞了?平时你偷亲我的时候也没见你不好意思啊?” 许铭侑看着他的笑脸,酸软发麻的指尖恢复了力气,他面无表情地抬起手,在那人疑惑地目光中抚过他的脸颊,游走到脑后,继而强势地扣着他的头,热烈地吻了回去。 唇齿相依,辗转往复。 流星雨结束了,临睡前,两人并排躺着,余浮困得说话都说不清楚了,许铭侑只能听到他断断续续的声音传来。 “你最近…是不是有…心事?” 许铭侑知道他虽然看起来大大咧咧,其实心思却很细,可他从没打算告诉他那些事,便没有回答。 他沉默着,有只干燥微凉的手从一边伸了过来,安抚似的握了握他指尖,接着修长的手指慢慢交缠上来,十指相扣。 静默中传来那人梦呓般的声音:“我会一直陪着你,在我活着的每一天里。” 许铭侑听着身边的越来越平稳的呼吸声,心潮却无法平静下来,他是样温暖又干净,他怎么会舍得让他知道那些肮脏与污秽。 他侧着头看着他的安宁的睡颜,忍不住在他的额间轻轻落下一吻,珍重且眷恋。 闭上眼前他想,岁月静好,莫过于此。 他沉沉地睡了过去,可不知睡了多久,肚子上突然一阵剧痛,整个人惊醒过来。 四周仍是漆黑一片,连虫都进入了安眠,而身边的人边念叨着上厕所边抬步往外,刚刚那脚正好踩在了他的胃上,他本就空虚的胃中立马翻江倒海,差点就要吐了,于是许哥的起床气一下子就上来了。 去他妈的岁月静好! ※※※※※※※※※※※※※※※※※※※※ 某两人:( ̄#)3 ̄) ( ̄e(# ̄) 我:(//*/w/*//) 系统:啧啧,真香。 余浮:你管我? 好吧我真的尽力了。前段时间的双子座流星雨大家有没有许愿啊? 隔壁班的暴躁学霸(二十九) 夏令营过后,那位a国的教授留了许铭侑的联系方式,这次夏令营的主旨本就是一些学者为了选拔人才定点培养,很多人都为能得到顶尖学者的赏识而感到高兴,但对于许铭侑,好像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感受。 大三的日子比大二还要充实,有时候两人会忙得几天见不到面,余浮每天忙着论文、设计、竞赛,等稍微放松下来的时候,大三结束的下课铃已经拉响,而余浮的身体机能出现衰弱征兆,也是从这个时候开始。 那天似乎没有什么不同,他洗了澡从浴室里出来,正擦着头发,忽然感到鼻中一热,一低头,一股热流就滴到了干净的地板上,刺目的红色星星点点,接着到来的,是一种无法抵御的眩晕,眼前一黑,便往地上倒去。 他是在医院icu里醒来的,眼前最先出现的是李静茹同志哭红的双眼,隔着玻璃,顾氏夫妻俩都憔悴的仿佛生了场大病,他努力地扯起嘴角对他们笑了笑,换来的却是他们的泣不成声。 余浮叹了口气:“系统,你不是说还有七八年吗,现在怎么解释?” 系统似乎是纠结了很久,略带小心地道:“额……计划总赶不上变化嘛。” 余浮真是信了他的邪,没好气的问:“那麻烦您给可怜的我算一下,我还能活多久啊?” 系统沉默了很长时间,长的让余浮怀疑他是去打算盘了,终于听他不太确定地道:“最多…半年…吧。” 余浮:“……” 流鼻血和晕倒只是个开始,他变得嗜睡起来,不叫他的话甚至可以一直睡,他的反应也开始变得迟钝,肢体也渐渐不受控制起来,有天他吃饭时手里的筷子忽然掉了,怎么也抓不住,惹得李静茹同志立马就红了眼眶,故而从那之后,他每天都特别小心,尽量不让他们发现自己的身体越来越虚弱。 余浮有点愁,许铭侑去b大交流了,过两天就要回来,他这样的情况是瞒不住的,他想了一会儿,道:“系统?” 系统:“怎么?” 余浮努力转着手上的笔,锻炼着手指的灵活度:“你能不能让我看起来像正常人一样?” 系统有些理亏,因此答应的非常干脆,拍着胸脯给他保证:“放心吧,绝对看不出来!” 许铭侑下飞机那天余浮去机场接他,老远看见他拖着个黑色行李箱出来,简单的白t黑裤,明明四周都是人,但却亮眼的让人一下子就能看到,尤其是那双大长腿,啧啧。 他笑眯眯地迎上去,眯着眼吊儿郎当:“许哥,凯旋不?” 许铭侑屈指在他凑过来的额头上轻弹了一下,也笑起来:“许哥出马,一个顶俩。” 他们简单地吃了顿饭便一起回了家,是许铭侑大三之后在外面租的房子,简陋的一室一厅被两人一起改装成了个温馨舒适的小窝,余浮有空了就会来这边坐坐。 许铭侑打开房门后率先走了进去,却发现后面的人迟迟没有进来,转回身疑惑地偏头:“嗯?” 余浮斜靠在门框上,抱着臂,一脸不正经的坏笑:“先生,请问您需要特殊服务吗?” 许铭侑把背上的包直接往地上一扔,挑眉:“哦?不知道怎么个特殊法?” 余浮:“就是……” 他还没说完,手腕一紧大力袭来,被人往门里一拉,门轰然甩上,他只觉整个人被往门上一抵,就怎么也说不出话来了。 许铭侑力气大得简直就像是要把他揉碎吃了,等稍稍分开一点,余浮就笑着问:“这么急?” 许铭侑的唇还没完全离开,说着在他唇瓣上咬了一下:“想你了。” 余浮跟他差不多高,闻言站直了些,手贴上他的后脑,用力地回吻,两人都不再言语,用心感受着彼此的存在。 忽然,余浮鼻中又是一热,把人略推开些,伸手捂住了鼻子。 许铭侑皱眉:“怎么了?” 余浮抬头,吊着一管鼻血,夸张地惊叹道:“哇哦!许哥魅力无边啊!小的都被震出内伤了!” 许铭侑知道他是在鬼扯,抬手给他擦了擦:“怎么会流鼻血?” 余浮不在意地摆手:“这两天天热,有些上火。” 这几天的确是挺热的,许铭侑把空调打开,边脱上衣边往浴室走:“赶飞机出了身汗,我先去洗澡。” 余浮在他后面喊:“你等我先洗个脸,我这满脸血的。” 许铭侑停下了脚步,脸上带起点奇异的笑:“正好,一起洗吧。” 余浮警戒地退后,瞪大眼睛:“干嘛?” 许铭侑过来拉住他手腕,不由分说地往浴室里引:“给你清火。” 浴室的门关上了,不大的屋子里响起了淅沥水声,其间隐隐夹杂着或高或低的,带着颤栗的喘息。 不知过了多久,余浮躺在了柔软的床上,重重的困意包裹着他,他的手从那人腰间移到背上,轻轻拍了拍,迷迷糊糊道:“我好困,睡一会儿吧。” 许铭侑吻着他的锁骨,微微抬头看他,见他眼睛都睁不开,温柔一笑,伸手把他额上的湿发拨开,眷念地在他眉心一吻:“嗯。” 他翻身把人抱进怀里,放松地一起入了眠。 晚上的时候余浮回了家,李静茹正坐在沙发上看东西,他走过去坐下,她手中翻着的是一本相册,里面是他小时候的照片,不得不说顾西昭同学得天独厚,从小就长得好看,这些年来慢慢从正太长成了美少年,再到现在的优质帅哥,可见顾爸顾妈功不可没。 李静茹像是在发呆,他轻声唤了一句,她才回过神来。 她抬起头,目光扫过余浮脖颈时一凝,嘴唇颤了颤,问道:“儿子,你…是有女朋友了吗?” 余浮的目光垂了垂,他们之前都会注意尽量不在身上留下痕迹,今天大概是……玩疯了。 他忽然有些紧张,抿了抿唇:“不是…女朋友。” 李静茹闻言瞳孔微睁,可是很快又平静下来:“是…铭侑吗?” 余浮点头:“嗯。” 他看着有些呆愣的李静茹,手心里出了汗,轻声道:“妈…对不起。” 谁知李静茹竟哭了起来,余浮不知所措,手忙脚乱地给她擦眼泪,正后悔不该这么突然地告诉她这件事,就听李静茹哽咽道:“昭儿,你永远…都不用跟妈说对不起…我的儿子这么优秀,值得世界上最好…的人来珍惜他,铭侑很好,我们都很喜欢他…” 她释然地捧着余浮的脸,边哭边笑:“我家养的猪终于也会拱人家的小白菜了……” 余浮:“……”我才是被拱的那个好不好,许铭侑才是猪! 李静茹擦了把眼泪,看着他认真道:“妈很高兴你能这么坦率,不要有心理负担,喜欢谁又有什么错?” 余浮微笑:“谢谢你。” **** 失踪人口郑远是在大四开学一月后才有消息的,余浮看着那封非常英特奈行喽的邮件,十分想顺着网线摸过去打他。 郑远在邮件里说他一周后会回国呆几天,到时候来学校找他玩。 等余浮见到他的时候,发现郑远同学已经不是以前的那个二傻子了,一见面说着一口标准的英语,上来就是个大大的拥抱。 余浮推开他翻了个白眼:“孙子,你还知道回来呢?还洋腔洋调的。” 郑远理直气壮的一扬首,眼里满是自信的笑意:“不混出头来怎么好意思见江东父老?现在我回来了,还为昭哥疯狂打胎!” 余浮嗤笑一声:“滚吧你,朕的后宫还轮不到你,跪安吧!” 他们嘻嘻哈哈地笑了起来,分别多年的生疏与冷淡似乎都在这一刻烟消云散,郑远还想去勾他的肩膀,半路却别被一把抓住了手腕,他抬头,这才发现许铭侑站在顾西昭的身后,冷着脸把他的手甩到了一边。 小郑同学懵逼了一秒,似乎还想把手往那边伸,可中途还是在许铭侑的目光中败下阵来,这几年来他经历了很多,自是明白过来他不在的日子里错过了什么,于是立马换上一副我懂了的笑容,笑到一半又突然拉下脸,生生扭成一个悲伤的苦笑,掩面泣道:“罢了,向来郎心似铁,怎耐妾身一片痴心,便是做了这下堂妻,也愿……” 余浮一巴掌拍到这戏精的脑门,妄图敲爆他的脑壳:“快闭嘴吧你,许哥要打人了!” “哈哈哈哈……” 郑远这次是随着国外知名大学的交流团过来的,这二傻子现在牛逼的一批,连余浮都刮目相看,听他说当初他为了和父母谈判,差点闹到断绝关系的地步,后来因为他逼的太紧,他父母终于做出了让步,他可以选择自己想要的人生了。 他只在国内呆一周,这一周里每天都被狂塞狗粮,撑得他直翻白眼,愤怒地表示回去就立马找女朋友,到时候秀他们一脸。 他临行的前一天,余浮把他单独约了出来,两人坐在包间里,说了好几轮相声后,余浮的笑容慢慢收了起来:“我要跟你说件事…” ※※※※※※※※※※※※※※※※※※※※ 暴躁许哥,在线打人。 这个世界要结束了 隔壁班的暴躁学霸(完) 讨人厌的电灯泡走了,许哥心情非常好,不过接下来到来的消息却扰乱了他的平静——他收到了那位a国物理学教授的邀请,希望他能到a国做他的学生,福利非常好,而且他硕士毕业后就能直接进他那全世界顶级的研究所,以后前途无量。 这邀请非常吸引人,可许铭侑却迟迟没有回复,答应了的话他这学期期末就得动身去a国,就意味着他会暂时与顾西昭分离,他不想,更不愿。 余浮最近越来越心有余而力不足了,每天靠着系统才能维持正常,许铭侑的犹豫和纠结他都看在眼里,只不过他一直不动声色。 就在许铭侑快放弃了的那一天,收到了顾西昭转发过来的邮件:“许哥,我收到a国no.1的offer了!” 许铭侑看着那张来自同校的offer,觉得这是他除了顾西昭答应他的那天外,最快乐的日子了,他们约定好了以后在a国的生活,在那边他们可以租一个小小的公寓,最好带书房的那种,还可以养一条狗,每天等他们回家了就一起去溜,许铭侑负责铲屎,余浮就负责撸狗。 余浮盘腿坐在小窝的沙发上打游戏,趁着阵亡的cd跟背对他的许铭侑开玩笑:“许哥,等你毕业以后进了那个研究所,离走上人生巅峰就只差一个白富美了!” 许铭侑手上敲着电脑键盘,侧脸看他一眼:“我要白富美做什么?” 余浮no zuo no die:“那……高富帅?” 许铭侑转过了身来,挑着一边眉毛看他:“我看您就不错,不如一起睡觉?” 余浮:“……”卧槽别过来! 这天的最后,他们约定等老了之后一起去环游世界,坐在海边一起看太阳东升西落,一起白发苍苍等着岁月的尽头。 **** 大四上学期在希望和期盼中宣告余额不足,这天傍晚,许铭侑一身轻松地从咖啡店出来,他辞职了,这是最后一次上班,以后都不会再过来了。 天气还不算太冷,但天黑得很早,他只不过站在门口回望了一眼这家呆了近6年的咖啡店,夜幕就已经降临了,顾西昭告诉过他今晚7点半吉他社会在操场开一场小型的演唱会,他一直记着这件事,走到街边正准备打车,却敏感地感受到了不对劲。 对面离自己很近的墙角下,阴影里好像站着一个人。 许铭侑警觉地仔细看了看,确认自己没有看错,他直直地盯着那里,冷静地判断着危险度,抢劫?寻仇?现在跑会不会更危险? 阴影里的人动了动,他屏住了呼吸,肌肉绷紧,一个全身笼罩在漆黑里的人走了出来,慢慢地抬起了头。 看清他的样子,许铭侑的瞳孔剧烈收缩,几乎快要窒息了。 那不是别人,而是他以为这辈子再也不会见到的许建城! 许建城的样子比上一次见到的时候还要骇人,如果说那时是干尸,那现在就好比一具焦黑的骷髅,他的眼窝深深地陷了进去,青黑的皮包在头骨上,宽大的黑衣被风吹得哗啦作响,空空荡荡的宛如里面根本就没有身体,他就这样一直笑着走过来,跟许铭侑无数次噩梦里的那样。 许铭侑全身冰凉,仿佛冻在数九寒冰里,连腿也冻得僵硬起来,无法迈动哪怕是一步,他脸上的表情近乎是惊恐的,呆滞地听着许建城嘶哑的嗓音。 “铭侑,是爸爸啊,你高兴不高兴?” “这么多年你都不来看我,我很难过。” “我来找你了,你看,他们都在下面等我们呢。” “乖,我们一家人一起团聚吧。” 许铭侑被他手里的刀晃了眼,终于反应了过来,侧身躲开刀,一拳打在许建城身上,骨头咯得他直皱眉,他将刀踢进了下水道口,冷冷地看着许建城。 许建城倒在地上,疯狂地笑着,“哈哈哈我儿子还是这么厉害啊!” 他不停地笑,边笑边打滚,尖利的笑声刺得许铭侑的头剧烈地疼痛起来,暴躁地吼了句:“闭嘴!” 许建城笑声一收,手扶着膝盖站了起来,目光阴毒:“除非我死,你这辈子都别想甩脱我。” 许铭侑怨愤地回视,森冷道:“那你就去死吧。” 他站在路边,背光的路灯只照亮了他半张脸,年轻的面孔有些扭曲,手也在微微颤抖着,发直的目光显示他似乎是有些失神。 忽然间不远处传来一道强光,他只来得及看见许建城骤然放大的脸,身体被一股大力掼到一边,有什么从他刚才站的地方快速驶过,继而是一道刺耳的刹车声。 他瞪大了眼睛,看着不远处被撞飞的身体,鲜血从破碎的肢体中泄漏出来,那人微微侧脸看了他一眼,身体一抽,再也不会动了。 接下来,他无神的眼中,只剩警车,救护车,酒驾的司机以及地上那具本不该被撞碎的身体。 与此同时,s大的操场,余浮抱着吉他站在台上,眼睛搜寻了一次又一次,身边有人在催他:“社长,大家都已经能等了很久了,你…还要再等一会儿吗?” 余浮低头,再抬起时脸上满是笑容:“今天这首歌想要送给一个人,虽然他好像不在,但是没关系,他总会听到的。” 演唱会结束了,余浮听完系统给他播报任务进度,拿起手机拨通了许铭侑的电话,没有人接。 他交代社员们收拾好东西,回到许铭侑家的时候里面的灯也黑着,一直等了很久,才等到许铭侑一身酒味的回来,他的表情正常极了,可余浮就是觉得很不对劲。 许铭侑看到他在愣了一下,旋即提着他手上那件啤酒走了过来,“咚”的一声放在茶几上,余浮担心地问:“怎么了?” 许铭侑把啤酒打开,递了一瓶给他:“陪我喝会儿酒。” 余浮皱眉:“你已经喝了很多了。” 许铭侑没有再回答,仰着脖子就开始往嘴里灌酒,余浮拦不住,只能陪着他一起喝,没喝多少,那种眩晕感又上来了,他只能装着醉酒靠在了沙发上。 许铭侑差不多半醉了,看到他的样子,笑了笑:“你怎么…醉了?我带你去睡觉吧。” 他半扶半抱把人弄到了床上,看着他迷离的醉眼,浓重的欲.望瞬间席卷而来,烧掉理智,喘息着吻了上去,他吻得极其粗暴,手从衣服下摆探进去,毫不温柔。 他从额头一路吻到了喉结,再流连在锁骨上,全身都被那难耐的欲.望支配着,忽听下面的人闷哼了一声,手下动作一滞,脑中清醒了些,抬眸看到了那人微皱的双眉。 余浮感觉到有双手温柔地抚了抚眉心,困倦再也忍不住,沉沉地睡了过去。 许铭侑靠在他颈间,听着他的呼吸慢慢平缓下来,他看着他干净的脸,忽然觉得自己非常脏,那种血液的腥味一直窜到了全身,就要将安眠的人也染脏了。 他迅速地翻身下床,坐在地上痛苦地抱着头,明明脸上是在笑,可眼中的光却化了开来。 “这算什么?”他说。 床上的人动了一下,骨节分明的手搭在了床边,白皙的手背宛若荧光,照在他眼里就变成了光明,他不由自主地将手握在手心,轻柔地吻过每一个指尖,眼里漾着痛苦的光。 他无声地笑着,笑到最后竟泪流满面,喃喃着:“你想知道我家的事吗?我告诉你啊。” “我奶奶早逝,剩下爷爷和他,爷爷早年的时候为了做生意忽略了他,于是对他愧疚又心疼,把他养成了…那个样子,开始的时候还好,直到他烂赌的输光了所有的家产。” “你能想象吗,那种每天都活在恐惧中的生活,他每天醉醺醺地回家就开始打我妈,一个男人,竟然能为了钱逼着自己的女人去卖,然后我亲眼看着人强.暴了我的妈妈,亲眼看着她从楼上跳了下去……” “这样的人,连畜生都不如,我恨他,恨之入骨,可是现在又算是什么?” “好多血,一直流到了我的脚下,他是要折磨我一辈子,让我永远也忘不了吗?” “哈哈哈哈……” 他无法抑制地笑起来,痛苦又压抑,仿佛有人在撕扯他的灵魂,无处不在的痛苦紧缠着他,无处可遁。 “这又算什么,我又是什么……” 他觉得好累,只想就这样睡下去,永远也不要再醒来。 他闭着眼,忽然觉得手心的手指动了动,抬眸看到的是一双温和的眼睛,余浮看着面前满眼血丝的人,心里叹了口气,温声问:“你怎么坐地上?上来吧。” 许铭侑被他拉着回到了床上,一个温暖的怀抱拥了上来,余浮在他额头安抚地亲了亲: “我在。” 也许是这怀抱太过温暖,许铭侑的心渐渐地安宁了下来,两人相拥着,谁也没离开彼此。 **** 许铭侑去a国的时间定在期末考试的第二天,有些急,还是在导师催了又催的情况下才动的身,余浮送他上飞机时给了他一个小小的瓶子,里面装着一小束白色的干花。 许铭侑拿起瓶子对着光看了看:“这是什么花?” 余浮无奈,摸着下巴说:“这是满天星,我记得我送过你……” 许铭侑想起那束被他扔掉的花,顿时一阵心虚,咳了声一本正经道:“嗯,我很喜欢这个花。” 余浮斜着眼睛看他,信他才有鬼,他看时间差不多了,不耐烦地催他走:“快走吧你!” 许铭侑急道:“你真的不和我一起去?” 余浮推着他往前:“我上有老下有小,这一走要好久才回来,怎么说也要多陪陪他们,你先去安排好,然后等着本大爷光临就行了。” 许铭侑握了握他的手,在他耳边沉声威胁道:“要是你敢食言,你跑到哪里我就追到哪里。” 余浮连连点头:“好好好我发四,快走吧,到了打电话。” 他看着许铭侑走进了检票口,忽然喊了一声:“许铭侑。” 许铭侑回身:“嗯?” 余浮看着光洒在他身上,给他的轮廓镀上了柔和的光晕,看起来更帅了,嬉皮笑脸道:“许哥再见。” 许铭侑笑了起来,转回去背对他挥手:“走了,记得你的承诺。” 余浮是在第二天接到的电话,电话里许铭侑的声音听着都觉得困,他抬头看了眼窗外,冬日的暖阳软绵绵地烘着,而a国那边现在是凌晨吧,他们简单地聊了几句便在许铭侑逐渐低微的声音中挂断了。 在往后的日子里,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有一个来自异国的电话打进来,余浮每次都活力满满,以至于电话那边的人根本就不知道他的身体一天天衰弱了下去,等医院窗外那片银杏快掉光了的时候,他几乎已经下不来床了。 他现在五感已衰弱到即便有人在面前也看不清,吃东西只能靠输营养液,家人的气氛愈发的悲伤,顾爷爷坐在床边给他讲故事,即便他近乎于什么都听不到,他还是耐心地讲着。 顾爷爷说完一个,看到他捧场地笑起来,忍了很久才没有让悲伤的情绪泄漏出来,他拉着孙子的手,有些狡黠地说:“乖孙啊,你被老头子我骗了,我给你的那个手机是改装了的,就为了偷听你有没有和小姑娘谈恋爱。” “谁知听到你天天给郑家那小子出馊主意,自己却整天绕着个叫许铭侑的跑,人家还不理你,我就想我养出来的孙子真是丢人。” “你生病的事我早就知道了,没想到吧哈哈,老头子我很聪明的,一点也没露馅……” 顾爷爷说不下去了,终究还是忍不住老泪纵横。 到了有一天,余浮忽然觉得整个人都精神了起来,不像是前段时间身体沉沉的被什么压着一样,五感也恢复了灵敏,他兴奋地跟家人们聊天,却发现他们更加难过了。 他知道自己大限将至,细细地回想了了这些年来做的事,他通过网络认识了很多世界各地的人,以后每年都会有一个包裹从世界的不同角落寄过来,是他提前准备好的视频和明信片,这样他们就可以当做他只是去环球旅游了,不用难过,他总有一天会回来。 回光返照过去了,他又开始困倦起来,比以往的任何一次都困,李静茹拉着他的手哭得不成样子了,他努力地扯开嘴角:“别哭,我只是去…旅行了,去…很久……” 李静茹哭着点头,努力扯着嘴角笑起来:“好,不哭。” 余浮撑着沉重的眼皮:“妈,你们…还有什么遗憾吗?” 李静茹心疼得内脏都紧缩在了一起,语声里是止不住的哭腔:“我儿子这么好,我只遗憾没能好好看着他幸福。” 她深吸了口气,这才觉得好受了一些:“昭儿,你有什么遗憾吗?” 余浮极缓地眨了下眼睛,目光仿佛穿透了时光,想起让郑远帮他保密时说的话:“他的人生才刚开始,而我的生命却已走到了尽头,何必让他知道徒扰人前程。” 遗憾呐,大概是…没有好好道别吧。 眼前越来越黑,身体渐渐变得轻盈起来,直到最后系统播报进度:“世界任务进度100%,恭喜宿主。” 他叹息了一声,随着顾西昭那双永远闭上的眼睛,眼前出现了漫天星河,他想伸手摘下一颗,却触得繁星一动,霎时间满天星坠。 身体越来越轻,灵魂仿若“啵”的一下从身体里挤出来,慢慢升上半空,他悬浮在空中看着下方,问道:“系统,他们以后会怎样?” 系统:“他们以后会成功脱离原世界的结局,顾氏夫妻会收养一个孩子,每年期待着你的信,有时会忘记你已经离开了,相信有一天你就会从世界的某个地方回来。” 余浮点头,旋即又道:“那…许铭侑呢?” 系统:“他会成为一位著名学者,受人敬仰……”会…孤独地过完一生。 余浮闭上眼:“那就好。” 系统的声音有些犹豫:“宿主,你其实不必每个世界都投入那么多感情,到最后……” 余浮:“到最后也会重归于零,但人总不能白活着,若是每个世界都把自己当局外人,又怎么能更好地去完成任务?活着又还有什么意义?” 他身上发出淡淡的柔光,再睁开眼时,里面的一切情潮如数褪去,只剩下澄澈的清明,俨然已是戏外人了,回身最后看了一眼,淡淡道:“走吧。” ※※※※※※※※※※※※※※※※※※※※ 结…束…了,凌晨四点写完,灵魂快要出窍了~~~ 好吧,我发四,下个世界一定会甜,大概会是个携手打怪的世界吧……吧 好吧,我再承认一点,直到现在两个世界完结,我还是没有大纲,每次世界开始前脑子里只有最简单世界主调和的攻受人设,比如第一个世界就是民国纨绔富家子和黑*大佬,第二个是校园温暖沙雕和暴躁学霸,就四…瞎几把写写,蓝后一不小心就,哦豁,放飞了~就算是现在要开新世界了,脑子里也依然只有两个人设……所以鬼知道会发生什么……额……不过这次的世界主调要提前透露一下,下个世界就是那种怪力乱神建国后强行成精的,就素传说中的妖魔鬼怪,不过不要担心,沙雕作者写什么都沙雕,要实在怕就…就从手指缝里看,或者下个世界来,哭辽,千万不要忘了我(挥手绢~~~) 我有预感又要掉收了,抱紧小被几,把悲伤的鼻涕吸溜回来,希望明天醒来的时候不要太惨哈哈。 嗯还有每个世界结束的红包哦,星期二发。 The Blood(1) “喂,有没有人能听见?”余浮按住对讲键重复了几遍,对讲机除了传出沙沙的电波音外,毫无回应。 这对讲机是进门前工作人员给的,说是用于提示和求助,然而此刻屁用没有。 余浮低骂一声,把对讲机放到一边,开始拍打面前的木板。 他呆的地方非常狭窄,只能勉强平躺,四面八方都是木板,因此他估计自己现在正躺在棺材里。 棺材里很暗,对讲机的红色灯是唯一的光源,余浮把棺木拍得噼啪响,外面却依旧一点动静都没有,不禁开始思考脑子是搭错了哪根筋,不然为什么会答应田胖中元节出来玩鬼屋。 半小时前,他和狐朋狗友田胖昂首阔步地走进了一家网红鬼屋,组了三个路人,选了个最恐怖——叫什么冥媒正娶的主题,还角色扮演型,进门前每个人抽了张角色卡,他天降桃花原地出嫁,拿了个要与npc激情互动的新娘牌,“激动”得他差点羽化飞升,换上新娘嫁衣后,被蒙着眼睛送进了棺材。 按着剧本,田胖他们分别是老爷、管家、少爷、丫鬟,而他是这场冥婚的新娘,也是这户人家的小姐,被强行送去结冥婚,而田胖他们的任务是找到他,然后一起从鬼宅里逃出去。 剧情也算是简单粗暴加老套,问题是都过了快半小时了,他躺得昏昏欲睡,其他四个人就算是白痴,也该找到路了吧? 还有手里这个辣鸡对讲机,别是坏了吧,说好的性感帅哥在线陪聊呢? 行吧。 余浮败了,求人不如求己,他猛鬼拍棺拍了半天,可这棺材不知道是有什么机关,怎么都推不开,不会钉了棺钉吧! 鬼片里都是骗人的! 余浮有些急了,幸好这棺材透气,不然他早就憋成干尸了,他消停了一会儿,开始伸手往四周摸索。 棺材里活动范围非常有限,他摸了一会儿,忽然发现有些不对,棺材壁上似乎贴着什么,一条一条糊了一层,有的边缘卷翘起来,质感应该是纸。 忽然手摸到了一点凸起,似乎还会滚动,余浮来了精神,稍微用了点力,用手指将那东西拨着转了一圈,棺盖吱嘎一声,缓缓打开。 余浮从棺材里坐起来,待看清周围的环境后,汗毛一竖。 光线非常暗,从屋顶不知哪处发出黯淡的红光,将所有的事物笼在一片诡异的暗红色中,房间四四方方,十来平的样子,没有多少摆设,中间是余浮身下的黑木棺材,棺盖上贴着一个红双喜,颜色偏暗,就像是半干的血液。 墙壁上层层叠叠糊满了黄色的符纸,纸上画着鬼画符般的咒语,余浮想起来刚才在棺木上摸到的纸,低头检查,果然棺材里也贴了厚厚一层。 不知从哪里来了阵阴风,符纸被吹得哗啦响,还夹杂着清脆的铃声,余浮循声抬头,发现天花板下来些的位置,罩着张红线织成的蛛网,细看又有点像八卦阵,网上挂着金色的铃铛,随着风吹叮铃作响,恐怖片里的经典镇魂阵。 余浮摸了摸手臂上的鸡皮疙瘩,这鬼屋有点东西啊,就是瘆人了些。 他在屋子里走了一圈,没找到门,也没找到红外摄像头,不过棺材正对的那面墙前有一张供桌,上面供了一块圆圆的东西,他拿起来一看,发现是面古铜镜。 镜子不过巴掌大,镂着古朴的纹路,镜面覆着层铜绿照不出人脸,而背面以古体字龙飞凤舞刻了两个字,余浮横看竖看,猜测刻的应该是“轮回”。 他将镜子在手里掂了掂,这质感,若不是知道这是鬼屋的道具,拿出去说是古董恐怕都有人信。 正掂着,手指突然一疼,似乎是被什么锋利的东西割到了,食指上破了个小口,殷红的血流出来,沾在了镜面上。 奇异的是,血方沾上就渗了进去,一丝痕迹也无。 余浮睁大了眼,手忙脚乱想把镜子放回去,可就在此时,墙内突然传出了咚咚咚的闷响,仿佛有人正站在墙里与他面对面,用头不停地撞墙。 余浮被自己的脑洞吓到了,大步退后了几步,听着越来越急的响声,心里直想骂娘。 大概过了半分钟,就在余浮快要驾鹤西去的时候,声音停了,旋即墙面上出现了一道门,从门缝里透出了微光。 余浮:“……” 他走上前,深吸一口气做好被吓的准备,小心翼翼推开了门。 余浮:“!!!” 这应该是个厅堂,空间比方才的要大,不过也更诡异,整体布置半红半白,说不出是灵堂还是喜堂。 大红的绸布从天花板上垂落,缀着白色的纸花,厅堂最前贴着一个大字,看起来像囍又像奠,字周围同样一圈白色纸花,字下方立着两根手臂粗的红烛,是整个房间的光源,红烛的一左一右是主座,主座上坐着两个纸扎的人,一男一女,男的身着长衫,女的一身红旗袍,烛光照在他们脸上,颜料画的五官精致而栩栩如生,脸颊上两大坨腮红。 然而最诡异的不是这个,而是主座前背对余浮站着的人。 那人很高,一身旧时新郎装扮,垂手静静立着,不像是假人,但看起来也毫无生气。 余浮咽了口唾沫,想着这应该是鬼屋里的真人npc,便壮着胆子出声:“hi?”他其实有些怕的,万一回头的也是张纸人脸,估计他就要心肌梗塞当场去世。 时间变得相当漫长,短短几秒仿佛变成了几个世纪,那人终于回过了头,看清脸后,余浮脑子一个当机,缓缓打出一个感叹号。 npc居然这么帅?! 余浮放下心来,走到那人身前,礼貌地打了个招呼:“嗨,你是npc吗?” 疑似npc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余浮见他不说话,有点尴尬,缓了几秒后福至心灵:npc是负责下发任务的,不应该这么冷淡,那他应该也是玩家?至于他不说话,大概是羞答答。 余浮暗自点头,肯定了自己的想法,于是顿生一股同病相怜之感,“你是来玩的吧,是不是也和朋友走散了?” 疑似羞答答玩家眨了下眼,依旧不说话。 余浮:“…………”好吧他没辙了,这哥们不会是个哑巴吧?那就太可惜了。 余浮摸了摸鼻子缓解尴尬,见人不搭理也不再去自讨没趣,现在最重要的是要找到路出去,这里面总给他一种十分不舒服的感觉。 沙沙沙—— 余浮脚步一顿,从衣服口袋里拿出了对讲机,有熟悉的电波音从里面传了出来,紧接着响起一道拖长了的怪异音调:“新~娘~子~” 余浮被这不阴不阳的调子吓得一哆嗦,对讲机差点被甩飞出去,忍不住卧槽一声,他按住对讲键,噼里啪啦问:“歪,请问你们搞什么?怎么跟说好的不一样?还有我的同伴们呢?” 对面却像是没有听到他的问询,操着诡异的腔调自顾自道:“今天是新娘出嫁的日子,按照惯例,出嫁前都要梳好美丽的妆,丑陋的新娘会惹得他们不高兴,因此新娘出门前都要好好照镜子,对着镜子美美地笑。” 说完这段话对讲机就没气了,死得一了百了。 余浮一脸懵逼,什么玩意儿? 不过照镜子他是听懂了,回身看刚才出来的地方,那道门已经消失了,只剩下一面灰扑扑的墙,幸好他刚才把铜镜带上了。 余浮把铜镜拿出来,翻来覆去地看,愣是没从厚厚的铜绿上照出自己的如花美貌。 视线里忽然出现了一个高大的阴影,疑似羞答答玩家靠了过来,目光古怪地盯着余浮手里的铜镜。 The Blood(2) 古堡的位置比较偏僻,毗邻一座名为卡布尔的小镇,坐马车的话需要1个小时,这天余浮跟着特兰西出门办事,驾车到了镇上,一路晃得他昏昏欲睡,只得将手肘撑在车窗沿上,懒洋洋地托着腮,琥珀色的眸子一眨不眨地打量街道上过往的行人。 他的长相实在太过出挑,瓷白的皮肤在阳光下仿佛晕着层微光,五官是西方特有的深邃,可又有种东方的古典与雅致,黑色的卷发微有些长,柔软地遮住耳梢,额前头发则向后梳,露出光洁的额头,相较于时下流行的长发,显得清新而独特,过路的人被他吸引得挪不开眼光,忍不住停下脚步来看他。 现在刚入夏,天气开始升温,街上的人大多穿着薄衫,尤其是女人,宽松的领口露出一片雪白的皮肤,余浮看到他们皮肤下的颈动脉微微凸起,几乎能听见那富有弹性的血管中,鲜血汩汩流动的声音—— 他看的出神,半晌猛地清醒,喉结剧烈滑动了下,咕噜咽下口口水,旋即抿着唇沉痛地收回目光,因为他发现自己的眼睛总是会不自觉地瞄向那些人颈上的大动脉,想象着从哪个角度下口。 余浮懊恼地揉眉心,特兰西告诉过他,越是强大的吸血鬼,对人血的依赖就会越强,对于特兰西只需要动物血便足够了,而对于伊登吸人血是必要的,即便他并不是那种嗜血如命的吸血狂魔,但也必须在每个月的月圆之夜吸取一定的人血,否则身体会变得极其虚弱。 “特兰西,我们快一点走。”顶着周围密集的视线,余浮有些头皮发麻。 “好的,先生。”特兰西点头,很快提高车速,周围人依依不舍地目送马车远去,直到再也看不见后,心里同时生出种古怪来,那是什么人?怎么会有人类能生得如此勾魂摄魄? 马车在一家香料店前停了下来,这是伊登名下所经营的产业之一,经过几百年的积累,他现在的家底可谓相当殷实。 “先生,进去看看吗?”特兰西彬彬有礼的声音传来。 余浮颔首:“好。” 香料店的面积很大,众多香料标着昂贵的价格,被分门别类地摆放在货架,不时有衣着华贵的人穿梭在香料间,有些看起来还是贵族装扮,被仆人簇拥着,矜持地捻起一些聚精会神地细闻,而店员则低眉顺目地立在一旁,等客人选好后用精巧的小秤称重打包。 特兰西去办事了,由店铺负责人领着他逛,殷勤地给他介绍的各种名贵香料,而余浮只需高冷的点头就好。 “先生,待会儿我让伙计给您打包些回去?”负责人知道他是大老板,决定着这整个店的生死存亡,谄媚地指着店里据说是市面上最新也最贵的香料问他。 余浮不太懂这些,看了眼长得非常奇怪味道还很冲的褐色块状物,摇头:“不必。” 他转得差不多了,对负责人说了些好好干活看好你哦的话便往外外走,绕过一种价格很低但无人问津的香料时,好奇地停住了脚步,“嗯?” 木质格子里盛着黑色的干花,花瓣都干得缩在了一起,看不出来种类。 “这是什么?”余浮捻起一朵问。 负责人脸色变得有点尴尬,顶着余浮一看就不好骗的目光,只能如实回答:“…这是黑桔梗,产自东方——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作为香料被运过来,因为味道寡淡,即便价格再低也没有人愿意买。” 味道寡淡?余浮挑眉,没凑近都觉得这东西不仅味道大还怪,让他隐隐觉得不舒服,但他也懒得细究,把干花扔回去,拍干净手,正巧特兰西办完事下楼,两人一前一后出了门。 香料店对面是一家香水店,也是余浮的产业,此时正有个穿着贵妇裙的年轻女子牵着个小女孩进门,小女孩似乎对余浮他们停在路边的华丽马车非常感兴趣,进门前还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栗色的头发上,粉色蝴蝶结随着动作俏皮地上下翻飞。 注意到他的视线,特兰西贴心地介绍:“那是沃克夫人和她女儿,沃克先生去世后留下她们母女,住在卡布尔西边的庄园里。” 余浮收回目光,漫不经心地点点头,出来太久,虽然不怕阳光,但还是觉得疲倦:“回去吧,特兰西。” * 日子过得很快,转眼就过了一个月,月圆之夜准时降临。 卧室里很黑,银色的月华从窗外穿透进来,照在余浮惨白且略显狰狞的脸上,吸血鬼特有赤红的眼珠和锋利尖牙显示他此刻就快要控制不住自己嗜血的欲.望。 “唔!”喉中发出一声压抑不住的闷哼,仿佛有千万只蚂蚁在噬咬着身体,细细密密的痛楚带着诡异的酥麻流窜在全身,他蜷缩在床上,身体不住痉挛,痛苦得连床单都抓破了。 忽然门被人推开,特兰西大步走进来,将他扶起,将一杯尚还温热的、散发着浓烈血腥气的液体喂到他嘴边。 初入口那刻,一种无与伦比的愉悦感直窜脊背,余浮涣散地意识终于慢慢重聚,随即便本能地抗拒起来。 这是人血,曾经作为人类的他心理上并不能那么快就接受,可作为吸血鬼生理上对血液的依赖却是无法控制的。 特兰西察觉到他的挣扎,叹息了一声,耐心解释:“主人请放心,那位倒霉的‘路人’并没有事,他只是路过野外时不小心摔了一跤,等醒来时已经忘了一切,并且还得了笔意外之财。” 余浮知道这几百年来他们都是这样过来的,寻找落单的过路者,取血后会把人放在安全的地方,并且留下丰厚的金钱作为回报。 余浮知道自己的反应不能太过强烈,不然会引起特兰西的怀疑,只能艰难地将杯中血液一饮而尽。 等特兰西满意地端着空杯子离开后,余浮立马跳起来跑进浴室,不停地漱口,可嘴里那股腥甜的味道却怎么也散不了,末了只能放弃,手撑在洗手池边,抬头看面前的镜子。 镜中人年轻英俊,没有尖利的牙齿,眸子也变回了琥珀色,似乎真的只是个普通人。 “系统,有没有办法让我不再喝那玩意儿?”余浮斟酌措辞,“太血腥了!” 系统毫不迟疑,拒绝得斩钉截铁:“没有,请宿主尊重世界设定。” 余浮:“…………” 他正要争辩两句,系统突然把他脑袋上的绿条刷了出来:“宿主,我想您应该清楚,不遵守设定和违规操作都会扣取相应的惩罚,您的生命进度已经卡在这里很久了,相信您也希望早些回到现实世界吧?” 余浮看着那绿油油的hp条,默默闭上嘴巴。 他拖着步子回到床上,生无可恋地仰躺着,毫无睡意。 就在他翻来覆去,终于要睡着的时候,系统尖利的提示音哔哔响起,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主线任务已开启,进度0%。” 余浮不耐烦地将头埋到枕头里,翻个身懒得搭理,两秒后身体一绷,顶着头乱糟糟的头毛一咕噜弹起来,“嗯?” 一段任务要求出现在脑海,可还没看完他的脸色就立马变了,牙疼地嘶了声:“卧槽!系统你特么还是人吗?” 系统拒绝回应并向他扔了个“定时炸.弹”:“距离任务失败倒计时20分钟。” “!!!” * 满月之夜,但许是因着要变天,重重乌云将圆月遮了大半,连洒下的月华都变得灰蒙蒙,透着一股冰凉的死气。 孱弱的月色穿不透密林,漆黑的树林里有什么在快速地移动着,一丛灌木上趴着只青蛙,正挪着肥硕的身体小心翼翼靠近前方的大餐,眼见就要进入攻击范围,它欣喜地咧开大嘴,忽然一连串惊天动地的动静由远及近,紧接着一股大力袭来,整只蛙被撞飞,四脚朝天在半空划下一道弧线,甩着舌头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呱!!!” 余浮没有听见后面蛙的控诉,抄着近路在密林中疾驰,动作快得只剩一道残影,然而系统那催命鬼般的声音仍旧不依不饶地折磨他。 “距离任务失败还剩10分钟。” 余浮连骂人的时间都没有,冷着脸越过丛林,往目的地方向进发。 而在小镇的另一头,昔日富贵繁华的沃克庄园,此时宛如一座人间炼狱,草地上躺满了尸体,鲜血将草地染红,花丛边的葡萄架下一条黑影正匍匐在地上,锋利的牙齿咬断一个男人的脖颈,尖利的爪子破开他的胸腹,贪婪地吞食着他新鲜的血肉,火光映着一张死不瞑目的脸,脸上还保持着死亡那一刻的惊骇与扭曲。 半小时前—— “莉莉丝!”年轻的女人急匆匆跑进房间,姣好的面容惨白如纸,她颤抖着把床上的小女孩拍醒,声音惊恐到几乎破了音。 “妈咪?”小女孩朦胧地揉眼睛,还未来得及询问便被粗暴地从床上拉起来,顿时被吓住了:“妈咪怎么啦!” 女人什么都来不及说,听着外面模糊传来的惨呼,手忙脚乱地把小女孩藏进衣柜,捧着她的脸快速地亲了几下,目光温柔而哀伤:“莉莉宝贝儿乖,别出声,等会儿无论听到什么都不要出来知道吗?” 小女孩还没睡醒,闻言懵懂地点了点头,一头睡乱的栗色长发可爱地打着卷儿。 外面的动静越来越近了,砸门和东西破碎的声音伴着哭叫寸寸催人性命,小女孩总算发觉了不对劲,抓着女人的手糯糯地喊:“妈咪?” 女人脸上一瞬间闪过难言的痛楚,眼泪再也忍不住,紧紧地抱了下女儿,哽咽着:“莉莉,妈咪爱你…”然后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迅速捞起一堆衣物遮住小女孩,然后把柜门一关。 门外的声音已经非常近了,死亡的气息毒蛇般纠缠过来,她深吸一口气,冰凉的手拉开房门,走廊上一条黑影应声看过来,女人故意尖叫一声,迅速往走廊另一头跑…… 小女孩记着母亲的话,紧紧地捂住嘴,通红的小脸上满是泪痕,不知时间过去多久,久到一切声音都消失殆尽,久到这世界空空荡荡,仿佛只剩下了她。 她用力地推开柜门,光着小脚走出了房间。 走廊上一片狼藉,不知哪里着了火,呛人的浓烟四处弥漫。 一个穿着女佣服的人面朝下躺在地上,莉莉丝鼓起勇气跑过去,想把她扶起来,“缇娜!缇娜!”她用尽了全身最大的力把她翻过来,却发现缇娜大睁着双眼,脖颈上被咬得血肉模糊。 “啊!”莉莉丝被吓得摔到地上,尖叫着退后,雪白的睡裙上沾染了血和尘灰。 “妈咪!”她爬起来边跑边喊,可是没有人回应她,浓烟呛得她喘不过气,到处都是一动不动的人,都是她熟悉的,有管家爷爷、给她做饭的阿姨,和经常摘花逗她玩的园丁伯伯,摔碎的花瓶割破了她的脚趾,她疼得想哭,可是哭不出来。 终于她找到了最熟悉的人,年轻的女人仰面躺在楼梯下,身上华贵的丝绸睡衣已经被血浸透了,双目圆睁,手指痉挛地抓着身下的地面。 小女孩双腿一软跪了下来,几秒钟前超乎年龄的勇气顷刻退去,目光呆滞地看着死去的人,想要摸摸妈咪的脸,却迟迟不敢伸手。 突然,一声非人的尖啸传来,小女孩身体一颤,抬头就见一条黑影扑了过来。 余浮找到她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一幕,顿时骇得心肝俱裂,几乎是瞬移过去,手中的剑瞬间穿透黑影的心脏。 黑影发出恐怖的叫声,好似尖利的指甲拼命刮擦玻璃,刺得人极其不适,随即痉挛着扭动几下,黑影散去,竟然变成了人形,金色的瞳孔褪成灰白,倒在地上不再动弹。 这过程只持续了十几秒,余浮面无表情地把剑抽出来,抖干净血,随意地扔在一边。 伴随着剑“叮当”落地的声音,小女孩睁开了方才黑影扑来那刻绝望闭上的眼。 她呆滞地看着面前犹如天降的英俊男人,看着他弯下腰,微笑着将她脸颊边凌乱的发丝拨到耳后,声音温柔悦耳:“初次见面,我叫伊登,你呢?” “莉莉丝。”她注视着他那双迷人的琥珀色眸子,不由自主地回答。 “啊,莉莉丝,好名字。”男人眸子微眯,似在口中回味了一遍,带着笑意的问询近乎于诱哄:“他们都去天堂了,愿意跟我走吗?” 莉莉丝顺从地披上他的衣服,让他将自己单手抱起来,一只微凉的手伸过来蒙住她眼睛,“乖,别看。” 莉莉丝听话地抱住他脖颈,将头埋在他肩膀上,身体还在微微颤抖。 余浮感觉到肩上单薄的衬衣渐渐润湿,安慰地拍拍小姑娘的背,心里叹了口气。 莉莉丝慢慢放松下来,察觉自己正被抱着往外走,忍不住抬头看,他们已经走出庄园了,身后的庄园燃起漫天火光,将半边天都染成了红色,她眼睛有点酸,可眼泪还没流下来,脸上就一凉,下雨了。 而同时她感到伊登停下脚步,抬头看了下天,音调慵懒冷淡—— “唔…真是令人讨厌的天气。” The Blood(3) “宿主,根据你提供的关键字——金瞳、食人、浑身黑毛,世界信息库里匹配到的物种是低等狼人。” 余浮眉峰微挑,漫不经心地将手上黑封烫金字的书翻开,“低等狼人?” 系统:“狼人的一种,由人类转变而成——不过具体转变过程是什么信息里没有所以不要问——简而言之,就是一种跟狼人习性类似的超自然生物,其他的不用我多说了吧。” 余浮:“…………”他发现系统好像越来越鸡贼了,捏了下眉心专心看书。 他看得入神,不一会儿身边的床上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便将书放在膝盖上,转脸看过去。 床上的小姑娘许是受了惊吓的缘故,脸色有些苍白,此时正愣愣地睁眼看着天花板。 “醒了?”余浮问。 听到他的声音,小姑娘迟钝地侧过脸,面无表情地与他对视,也不说话,双眼无神而呆滞。 余浮不着痕迹地叹息,伸出手轻柔地把黏在她脸上的头发拨开,微微笑着问:“做噩梦了吗?” 小姑娘眨了下眼,轻轻地点了点头。 余浮跟找了半天话题,发现她就像个布娃娃,不哭不闹毫无生气,心里暗道要遭,这么小的孩子,遭遇了那么惨烈的变故,不会留下什么心里阴影吧?于是赶紧叫系统帮他找些心理辅导类的书籍。 “想听故事吗?”他拿起床头的一本故事书,翻了几页发现没有适合小孩子听的,只好放下,搜肠刮肚地想听过的童话,好在以前带过陆清恬,有趣的童话还是记得几个的。 他坐在床边温声细语地讲,一开始莉莉丝并没有什么反应,但不得不说余浮在讲故事一途非常有天赋,三言两语就能将故事情节讲得栩栩如生跌宕起伏,这个时代儿童文学还没有发展起来,且莉莉丝毕竟还是个小女孩,这样新奇而有趣的童话很快引起了她的兴趣,注视着他全神贯注地听,有时还会随着故事发展发出或疑问或惊叹的声音。 他讲白雪公主的故事,说到公主被王子救活这里便停了下来。 莉莉丝已经从床上坐起来了,睁着圆圆的大眼睛追问,“后来呢?” “后来……”余浮笑起来,不得不说他此时的笑容实在温柔地要命,摸了摸莉莉丝的头,“后来恶毒的王后得到了应有的惩罚,王子和公主永远地过上了幸福的生活。” 莉莉丝微笑起来,这让她看起来非常可爱甜美,她歪头看了余浮一会儿,忽然问:“白雪公主长着乌黑的头发,雪白的皮肤和火红的嘴唇,就和您一样,那您是不是也是位公主?” 余浮:“???”他猝不及防被问得一愣,顿时有些哭笑不得。 莉莉丝眼巴巴地等他回答,余浮抿着唇直乐,“叫我伊登就行,还有我是男士,做不了公主的,不过莉莉丝从此以后可以过上公主一样的生活。” 没错,他这个世界的任务是把莉莉丝养大成人,直到她平安过完十六岁成人礼,就算是任务完成。 看起来似乎很简单呢。 “先生,我可以进来吗?”特兰西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进来吧。” 门被推开,特兰西端着托盘走了进来,径直走到床前,见余浮点头示意后,微笑着与莉莉丝道了声早安,“小姐,早饭已经准备好了。” 见到陌生人,方才放松了些的莉莉丝立时紧张起来,余浮接过热牛奶和面包,一边轻声用方才讲过的童话哄莉莉丝吃,一边用眼神询问特兰西事情办得怎么样。 特兰西办事非常妥帖,他今晨已听说沃克庄园的事,唏嘘之余,也理解主人为何将莉莉丝救来这里,大概是几百年的孤寂太过煎熬,家里需要有个小主人,增添一些生气。 “鉴于我们将要搬到威特兰斯城,所以我只暂时添了些小姐的衣物等必要物品,另外从乡下招了名有经验的保姆,负责照顾小姐,现在正等在大厅里。” 余浮看着莉莉丝小口小口地吃完食物,让特兰西将保姆带过来。 两分钟后,一名中年妇人随特兰西来到房间,她穿着一条浅棕色布裙,身材略显丰腴,低眉顺目,双手略微紧张地交握在身前。 余浮打量完,又仔细问些诸如叫什么名字有没有照顾小孩经验的问题,得到满意的答复后,向特兰西颔了下首,妇人察言观色,知道自己被录用了,便淳朴地笑起来。 “先帮她洗个澡再换身衣服,一会儿带来楼下大堂。” 妇人应是,小心地走上前。 余浮安排好便起身往外走,可还没走到门口,就被一双手从身后抱住了腿,低头一看,莉莉丝不知何时挣脱了保姆,小脸上满是慌乱。 “你要丢下我吗?”她仰头,双眼通红却倔强地忍住泪水,声音带着哭腔。 余浮的心就像被一双小手抓了一把,流淌出一种名为怜爱的温柔来,回身蹲下与她平齐,认真道:“不,我永远不会丢下你,只是你需要好好洗个澡再换身漂亮的衣服,这样才是合格美丽的公主。” 莉莉丝软糯糯地问:“那你要去哪儿?” 余浮笑得宠溺又无奈,心想这孩子跟陆清恬一样是个小粘人精,偏偏他还吃这套,不知道现实生活中他是不是也有一个这样的妹妹。 “我在楼下等你,到时候我会变成魔镜说‘哦!我们的莉莉是世界上最美丽的小公主’!” 安抚好莉莉丝,余浮回了房间,他们去威特兰斯的时间由于莉莉丝的到来又推迟了一周,算算路程到那边要近一个月,为了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烦,有些事需要提前安排好。 * 一月后,威特兰斯城富人区,新搬来了一户人家,家主是一位年轻的男人,带着他7岁的女儿和年老的管家,并一名女仆,来到这个国家最繁华的中心城市,开始他们的全新生活。 据说这位叫做伊登·斯宾塞的家主长得极为英俊,刚搬来那天就引起一场不小的骚动,女士们争相前来目睹他的风姿。 几名女士相约前来拜访完,回去的路上用扇子优雅地遮住嘴,兴奋地讨论着。 “这位斯宾塞先生是位贵族吗?”最左边的女士问。 “他说他只是名普通的商人,从很远的地方来。”右边白裙白帽的女士小声说。 中间微有些胖的女士反驳道:“怎么可能!不说姓氏,单看他那周身的贵族气质,除非是从小就接受贵族教育,不然不会那么浑然天成,这可比我隔壁那家所谓的贵族还贵族!”说完还撇了撇嘴,手里的扇子摇得飞快。 “不过他真是英俊啊,可惜已经结婚还有孩子了。”有人惋惜道。 “你没听说吗?斯宾塞先生的妻子死于难产,所以他现在是单身!” “啊!听谁说的?” “玛格丽特,你知道的,她那个八卦精,早在人家刚搬来那天就打听得一清二楚……” “不过说起来,他和我们的子爵大人相比,谁更胜一筹?” “哈哈哈,那还用说,当然是子爵!” “只论长相的话,我觉得斯宾塞先生更为英俊……” 女士们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街角,而此刻她们离去的那栋豪华住宅里,余浮看着特兰西收拾客人剩下的茶水点心,忍不住说:“特兰西,我们再招一些佣仆吧,你不必什么都亲力亲为。” 特兰西负责了他和莉莉生活上的大部分琐事,实在过于辛苦,况且目前就他们的身份而言,家里如果没仆人会显的很奇怪,之前已经有客人问过了,被他说刚来到这里还没有准备搪塞了过去。 特兰西动作稍缓,旋即很快点头:“好的先生,我们以前也曾经招过仆人,考虑到可能会造成的一些不便,所以我们需要每隔一段时间就换一批仆人。” “嗯,你办事我放心。”余浮支着额,方才的客人有些过于热情,闹得他有点头晕,又想起什么:“之前的事打听得怎么样?” 特兰西拿出一个黑色的牛皮笔记本,“我已经打听过这座城市里有名的贵族,除了王室成员外,最显赫的是威斯敏斯特家族,现任家主威斯敏斯特公爵的长女是王后,并且育有王储,很有可能是下一任国王。” “另外重点要说的是这家的次子,现年不到20岁的奥斯顿·威斯敏斯特子爵……” 余浮感兴趣地挑了下眉,示意愿闻其详。 “据说他从小天资过人,年幼时就曾独自杀死一头黑熊,少年时参军,成为历史上年纪最小的骑士,在多次战役中立下战功,不靠家族荫庇便早早地封了爵,后来成为帝国最强骑兵团的首领,三月前领着骑兵团去往北方镇压反叛军。” 余浮眉头越挑越高,这仿佛开了挂的人生真让人羡慕! 特兰西继续说:“不过对于这位子爵的处世风格,争议颇多且褒贬不一,有人说他行事果断雷厉风行,是良将之才,也有人说他不可一世目中无人,令人难生好感,总而言之…”说到这里他话音稍顿,换了个委婉点的说法,“这是位需要谨慎相交之人。” 余浮表示理解,像这种天纵奇才,没点个性那才叫奇怪。 特兰西一一介绍他那小本本上记录下的人,说到一个名为哈里斯的人时特意点明,这人是国王的表亲,正二八经的王室宗亲,不过风评不是很好,和奥斯顿很不对付。 余浮对特兰西的办事能力再次表示了极高的赞誉,然后让他准备好礼品,送往名单上人的宅邸,再适当表达拜访之意,像他们这种初来乍到的人,要想很快融入一个圈子是很不容易的,尤其是上流圈子一般都排外,因此做这些是很有必要的。 特兰西动作很利索,不到三天就办完了所有事,顺带把雇佣仆从的事也解决了,冷清的大房子里很快就有了人气。 这天早上余浮在吃早餐——没办法因为莉莉丝的缘故,他必须保持正常人所需的衣食住行,即便吃人类的食物对他来说并没有好处,但为了不引起不必要的怀疑,他每天一日三餐都按时吃,只是吃得少。 他吃完后放下刀叉,用手边的雪白餐巾擦干净嘴,看了眼对面正被保姆擦脸上牛奶的莉莉丝,听立在一旁的特兰西跟他汇报总结。 总的来说大多数人都收下了他们的礼品,毕竟没有人可以拒绝上好的香料和茶叶,这对一些不那么宽裕的贵族来说可算得上是奢侈品——威斯敏斯特家除外,他家的管家非常绅士有礼地对客人的到来表示欢迎,然后请他们带上东西出门左转。 余浮对于这个结果一点都不意外,那么大的家族,不是谁都能攀上。 哈里斯则相反,礼物倒是进了他家,但也只是礼物进了,人被拦在门外,从他那用鼻孔看人的管家的态度就能看出,这家主人的眼珠大概也是长在鼻孔里。 事实证明付出就会有收获,三天后余浮收到了一封邀请函,德比伯爵夫人邀请他一周后带家人参加她主办的假面舞会。 贵族们的娱乐方式从某一方面来说非常单一,无非就是举办各种各样的聚会,然后借此时机好好展现个人的财富与魅力,女人们热衷于在舞会上艳压群芳,而男人们则幻想在打猎时技惊四座。 对于这个邀请,余浮自然欣然应允,这是他打开威特兰斯上层圈子的重要一步。 既然是参加舞会,礼数是必须周全的,而得体华丽的礼服更是对主人最基本的尊敬,一点马虎不得,故而余浮特意带着莉莉丝去传说中最好的裁缝店定做舞会礼服,赶在舞会之前加急做出来。 衣服在舞会的前一天赶了出来,店家通知余浮去店里试穿,如果有不合适的话还可以现场改。 这家店面位于最繁华的街区,坐落在宽阔的主路边,不过不知道为什么,今天街上的人似乎尤其多。 余浮试好了衣服,坐在专门为他们准备的房间里等莉莉丝试,无聊之际随手抽了支桌上花瓶里的红玫瑰在指间把玩。 玫瑰花枝在他手里灵活地转着,那边两名女店员围着莉莉丝,一人跪在地上帮她整理裙摆,一人给她系头上与裙子同色的湖蓝色蝴蝶结。 窗外的声音越发嘈杂,但今天也不是什么节日,余浮百思不得其解,只得问店员:“今天是什么特殊的日子吗?” 两名店员同时转脸看来,一对上他的目光就红了脸,可语音里是止不住的兴奋与期待:“您不知道吗?今天是子爵率骑兵团凯旋归来的日子。” 余浮恍然大悟,这一段时间来他也算明白了,城里凡是有人提到“子爵”,便一定是那个叫做奥斯顿的人,对于仰慕他的人来说,那家伙简直说是天神下凡耶稣在世都不为过。 莉莉丝的裙子穿好了,小家伙眨巴眼站在那里,依旧没什么表情,却让余浮眼前一亮,这身衣服跟她太搭了!甜美的裙子和俏皮的蝴蝶结,衬得本就可爱的小姑娘非常有灵气,在光线下似乎会闪闪发亮,可见这家的手艺绝非浪得虚名,不论是从布料选择还是款式搭配来说都是一流。 店员们也在一边不住夸赞:“先生,您的女儿实在太漂亮了!” 余浮笑着对莉莉丝招手,“来吧,我美丽的小公主!” 莉莉丝提着裙摆小跑着向他走来,就在这时,楼下忽然响起一阵兴奋的欢呼。 两名女店员同时精神一震,目光不住往外面飘,可这里是在三楼,不走上阳台根本看不到下面的街道,碍于客人在场,她们又不能失礼,脸上的焦急几乎要化为实质。 余浮不着痕迹地笑笑,对她们点头:“你们去忙吧,我们自己待一会儿。” 女店员如蒙大赦,几乎要拜倒在他的知情达趣下,克制着手拉手冲出房间的冲动,挂着矜持的微笑躬身退出了房间。 “伊登。”莉莉丝拉了拉余浮,小脸上满是期待:“我们也去看看好吗?” 余浮微笑,“当然!” 莉莉丝立即欢呼一声,拉着他就跑到阳台上,阳台是那种外凸的,视野非常好。 街道两边早已人山人海,四处是一片攒动的人头,人群被拦在两排迎接的卫队之外,空出中心一条空旷的道路。 不知是谁喊了声“来了”,人群立马沸腾起来,你挤我我挤你,纷纷仰着头往城门方向张望,莉莉丝也跟着激动起来,双手扒着阳台护栏使劲探头瞧,余浮怕她摔下去,用手轻轻按住她的背。 果不其然,很快就看到一队黑色的骑兵从街道尽头走来,人群发出此起彼伏的尖叫和口哨声,余浮还看到有几个人几乎激动到要撅过去,拼命掐自己人中,被身边的人挤着才没有倒在地上。 队伍很快到了近前,骑兵们挺直腰杆坐在马背上,黑色的骑装笔挺肃穆,整齐划一的马蹄声被掩在人们的喝彩声下。 “哦天哪!” “子爵大人!” “你们都是勇士!” 大家纷纷把手中的鲜花往骑兵们身上抛,很多人接了满怀鲜花,微笑着对两旁的人民点头致谢,街上下起场缤纷花瓣雨。 然而队首那人从头至尾都目不斜视,甚至没有一个人敢往他身上砸花,他身周似乎有一个无形的屏障,冷漠地将一切喧嚣隔离在外。 余浮想那应该就是传说中的子爵,好奇这样的人该是如何样貌,不过刚才隔得远看不清,现在离得近了,又因为方位的原因,只能看到那人一身英挺华丽的骑兵军服,和他头上那顶宽沿帽,帽上的白色羽毛随着行走上下飘摇。 这让他稍稍有些遗憾。 倏而,不知何处放起礼花,“嘭”的一声巨响,因为太过突然,把在场许多人都吓了一跳,许是出于军人的敏感,奥斯顿快速地往声音方向仰了下头。 这动作幅度并不大,持续的时间也很短,但却足够让余浮看清他的脸,在那一瞬间他弛缓的心跳猛地加快,一种无法言喻的情绪迅速占据心房,竟使他身体一软,几乎要站立不住,同时手里那支玫瑰脱力掉了下去。 The Blood(4) 奥斯顿感觉有重物砸在了自己的帽沿上,略一低头,那东西便滑到了他怀里。 是一支鲜红的玫瑰。 下坠的力道将玫瑰撞得四分五裂,有几片摇摇欲坠的花瓣随着他动作零落下来,被他如数接住,小心地握在掌心里,随即抬起了头。 余浮的异样已恢复,方才的心悸和脱力仿佛只是错觉,可他还没缓过一口气,就有一道锐利的目光由下而上投射过来。 这里不止一个阳台,周围有那么多人,可那人只一眼便锁定了他。 余浮垂眸与奥斯顿对视着,神色淡漠,可袖子下的手却不自觉握成了拳,隔着几米的距离,他看到那人面无表情地坐在马背上,手里是那支残破的玫瑰,眼神专注。 周围的纷纷攘攘似乎突然就消失了,喧哗人声如潮水般退下,茫茫天际间只剩下他们两人,隔着一层半楼遥相对望。 这对视持续了好几秒,久到众人都发现了异常,可等他们好奇地把视线投射过去,只看到一个空空如也的阳台,与此同时奥斯顿收回目光,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般,低声命令队伍加速往王宫进发。 余浮带着莉莉丝退回房间里,脸上看不出什么,可心里却隐隐有种怪异之感挥之不去。 “伊登?”莉莉丝轻轻拉了下他。 “嗯?” 莉莉丝歪了歪头,“刚才那是谁?” 余浮嘴角边的泛开清浅笑纹,抬手把她头上的蝴蝶结丝带理好,“奥斯顿·威斯敏斯特子爵。” “为什么他跟别人不一样?” 余浮眉梢微挑,惊讶于莉莉丝较同龄孩子更加敏感,“唔…大概是因为他是个特别的人。” * 翌日,舞会开始前一小时。 余浮立在镜子前,特兰西站在他身后,帮他理好衣摆。 镜子里的人一身剪裁合体的精致礼服,黑色的头发梳向脑后,额前坠了一两绺,遮住左边眉梢,衬得肤色越发白皙,琥珀色的眸子透着股淡淡的清冷,可殷红的唇又莫名性感惑人,有一种不似人类的极致美感。 “主人,您还是那么年轻英俊。”特兰西喟叹道,“而我早已年老衰颓,惟余一把腐朽的枯骨。” 余浮没有回身,从镜子里对他微笑:“别那么说自己,有你的陪伴是我这么多年来最大的幸运。” 特兰西也笑起来,摇头:“当初如果没有您,我早就饿死了。” 两人很快终结了这个话题,余浮整理完衣服,看了下时间,“不早了,东西都准备好了吗?” 特兰西:“礼物和马车都在楼下。” 余浮:“好。” 他下了楼,很快保姆带着莉莉丝来到了大堂,便招手唤她过来。 莉莉丝乖乖地走到他身边,保姆把她照顾得很好,比刚来时还长胖了些,圆圆的小脸上有婴儿肥,脸颊粉扑扑的。 余浮牵住她,低头温柔地问:“准备好了吗?” 莉莉丝点头:“好了。” 余浮笑起来,牵着她往外走,马车就停在门口,车夫已经提前把礼物搬上去了。 上了马车坐好,余浮对送他们出门的特兰西点头以示告别,然后吩咐车夫出发。 舞会的地点在德比伯爵的庄园里,离这半个多小时的车程,马车夫技术非常好,车驾得又快又稳,几乎没有颠簸。 莉莉丝现在还是不太活泼,一到人多的地方就会紧张局促,也不怎么跟人说话。 舞会上应该会有同龄孩子,是一个交朋友的好机会,但余浮担心莉莉丝会不合群,于是耐心地给她做心理建设。 余浮给她讲等会儿遇到小朋友要怎么打招呼,怎么跟人家玩,莉莉丝全程乖巧点头,神色期待中透着不安,同样琥珀色的眸子看起来的确有几分像他。 余浮说得口干舌燥,心想带孩子真是不容易,仔细地跟她交代基本礼仪,最后又不放心地问:“一会儿别人问你名字,知道怎么说吗?” 莉莉丝点点头,奶声奶气:“我叫莉莉丝·斯宾塞。” 余浮放下心,怕她说自己叫莉莉丝·沃克,倒时候引起不必要的误会,实际上斯宾塞也只是他为了方便改的姓氏,毕竟过了几百年,兰开斯特家族早已不复存在。 庄园到了,余浮他们刚下车,立马就有侍者迎了过来,热情地奉上为他们准备的面具,将他们带到宴会厅。 庄园很大,布置得精致华贵,宴会的地点在一处大厅,连接着外边的花园。 此时已来了很多人,三五成群聚在一起聊天,每个人脸上都带着舞会专用的面具,只露出下半张脸,很难分出谁是谁,但基本可以确定都是兰开斯特上流圈子里的人,甚至还有皇室成员。 舞会的流程很简单,无非就是大家聚在一起吃吃喝喝跳跳舞,间或欣赏一些主人家准备的节目,但是因着舞会的性质,在结尾统一摘掉面具的环节前,都不能摘下面具,否则会被视为非常失礼。 不过圈子也就那么大,平日里低头不见抬头见,即便戴着面具,相熟的人一打招呼就能认出对方来,因此余浮作为“生面孔”,加上他身上仿佛与生俱来的气质,一来就吸引了很多注视,大家纷纷交头接耳,低声讨论他的身份。 余浮保持着唇角微微上扬的弧度,手里牵着莉莉丝,与他人目光相触时,礼貌地颔首示意。 他的风度与气质实在让人舒服,很快就有不少人上来跟他打招呼。 余浮被围在人群里,大家都对他很好奇,但不论别人问什么说什么,都能非常得体从容地接上话题。 他正说着话,忽然感到莉莉丝轻轻拉了他,立马低头看去。 莉莉丝仰头看他,指了指花园的方向,眼睛里带着问询,而他身边站着个粉绿裙子的女孩,看年龄应该跟她同样大。 余浮心里一喜,小家伙那么快就找到朋友了? 看到他的目光,旁边一位女士笑着说,“那是我的女儿西尔维娅,看样子她交到了新朋友呢。” 余浮微笑颔首,问莉莉丝:“你是要跟新朋友去花圆里玩吗?” 莉莉丝点头。 余浮轻轻揉了下她的头:“不要光点头,要说出来。” 莉莉丝无措地看了一圈周围的人,有些紧张和害怕,但在他鼓励的目光下,还是鼓起勇气,小声开了口,“我…我想跟西尔维娅去花园里玩。” 余浮脸上露出个堪称教科书级别的温柔笑容,即便只看得见半张脸,也叫周围所有人同时心里一荡。 “去吧。” 而此时在城市的另一边,奥斯顿脸色阴沉地从王宫里出来,他步子迈得特别快,身后的披风随着动作翻飞,干脆利落又英姿飒爽。 他身边跟着的下属也是一脸不忿,语声里压不住的怒火,几乎有些口不择言:“大人,教会那边的人平日里嚣张跋扈也就算了,还经常对军队里的事务指手画脚,我们出发前横加阻挠不说,现在打了胜仗回来,竟然妄想分一杯羹,说什么我们能够胜利完全是因为上帝听到了他们的祈祷,简直太不要脸了,陛下偏偏还…” 他还没说完就被奥斯顿严厉地瞪了一眼,立时意识到自己食言,可忍了半天还是忍不住,这次还没开口声音里就带了哽咽:“还有哈里斯,给我们的枪支弹药竟然是次品,很多兄弟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死了…可是、可是……”他说不下去了,闷声呜呜地哭了出来。 奥斯顿握在剑柄上的手青筋凸起,哈里斯负责此次战役的军需,可他为了谋取私利以次充好,有相当一部分滑膛枪是本该淘汰的劣质品,下雨浸水就无法使用,而在战场上失去武器就等于失去生命,很多士兵因此而丧命。 可是当他把这件事告诉陛下,希望陛下对哈里斯做出应有的处罚,以慰无辜死去的亡灵,陛下却顾左右而言其他,摆明了打算包庇。 想到这里,他的脸色愈发寒冷如冰,脚下的步子迈得更快。 他回到军营里,众人都早已准备好,列队等着他。 “大人!” 奥斯顿点头,沉声问:“弟兄们…都安顿好了吗?” 队伍沉默了片刻,气氛陡然变得伤感:“都…安顿好了。” 奥斯顿眼眶有些发红,倏而眸色变得凌厉,深吸一口气,吩咐道:“艾伦,你带人去把哈里斯带过来!他如果反抗,就直接绑过来,就说是我命令的。” “是!” 艾伦很快就回来了,奥斯顿没看到哈里斯的身影,眉头皱起:“怎么回事?” 艾伦下马,单膝跪在地上,压抑着情绪,说:“抱歉大人,哈里斯去德比伯爵的庄园参加舞会了,我没能…” 现在的社会等级制度是非常森严的,艾伦作为一名出身不高的非贵族军人,是没有权力闯入贵族的舞会还带走人的。 听到哈里斯不仅没有负罪感,竟还在这种时候去参加舞会,奥斯顿的脸色顿时变得极为难看,他一言不发骑上马,带着队伍往舞会的地点进发。 * 舞会已进行到白热化阶段,舞池里站满了人,正伴着舞曲的旋律翩翩起舞,欢笑和掌声不时响起,气氛十分融洽。 余浮没兴趣跳舞,用借口委婉地拒绝了好几拨人,一个人站在旁边喝酒,突然有人从背后拍了下他的肩膀,便转过身去。 “哈里斯,我还以为你……”那人的话音戛然而止。 余浮:“?” “啊抱歉,我认错人了!”西蒙愣了愣,很快反应过来,尴尬一笑:“把你认成了一个朋友。” “哈里斯?”余浮挑眉。 西蒙点头,同时有些忍俊不禁地抿抿唇。 余浮打趣问:“哦?我和他长得很像?” 西蒙大大咧咧地摆手,“只是背影,他的头发和你一样都是纯黑色,你知道的,这在威特兰斯很少见,不过嘛…”说到这里他神神秘秘地靠近,小声道:“你比他…怎么说呢?嗯…气质更加的……”西蒙眨眨眼,满眼写着你懂我的意思吧。 余浮轻笑,点头表示get 到了他的意思。 那人友好地伸出手来:“我叫西蒙,初次见面。” 余浮握住他的手:“我……” “伊登·斯宾塞。”西蒙笑着说,“他们都在议论你。” 余浮:“哦?” “他们在议论你的身份,我听到最离谱的说你是邻国的王子,就是几年前传言失踪的那位,为了逃避宗室为你选择的丑女王妃……” 余浮被他逗乐了,他发现这个叫西蒙的人非常有趣,并且知识面相当广泛,无论什么话题都能毫无障碍地聊上一两句,两人站在一处相谈甚欢。 奥斯顿带着人一路横冲直撞,舞会上的人还沉浸在欢声笑语里,猝不及防被他们冷肃的气势一激,小声惊呼着让开路。 奥斯顿命令属下分散开寻找哈里斯,同时锐利视线在大厅里巡视一圈,忽然锁定了一个和黑色背影,哈里斯! 于是目光阴鸷地大步走去。 余浮和西蒙聊得太过投入,后知后觉地感受来自背后的凉意,疑惑转身,可还没来得及看清,脸上的面具就被人粗暴地一把扯开。 速度太快,他整个人都没反应过来。 The Blood(5) 仿佛被施了什么暂停魔法,空气瞬间凝固,四周寂静无声,所有人不约而同地屏住了呼吸。 这停顿足足持续了十秒,众人回过神来,惊艳之色溢于言表,纷纷与离自己最近的人小声议论,四处响此起彼伏的嗡嗡声,乐队恢复奏乐,可前几个音还是不可避免地走了调。 奥斯顿拿面具的手还停在半空,眸中的惊艳甚至没来得及收起,余浮静静回视,这样近的距离,足够让他们看清彼此脸上的每一处棱角。 奥斯顿长着如雕塑般英俊的脸庞,浅棕色头发,蔚蓝色的眸子深邃如海,挺直的鼻梁下是形状优美的浅色薄唇,军装熨帖挺拔,踏着一双黑色皮靴。 “抱歉,认错人了。”奥斯顿退开半步,微低下头以示歉意。 余浮微笑:“没关系。” 奥斯顿错开了视线,像是要避开什么似的,两人相对无言,在这近乎有些尴尬的沉默中,身周的一切声音被无限放大,余浮甚至能听到旁人在窃窃私语什么。 “大人,找到了!” 奥斯顿听到这声音竟松了口气,向余浮匆匆点了下头就大步往那边走,可才刚走出两步就被叫住了。 “奥斯顿阁下。” 奥斯顿疑惑回头,却见那人站在万千华光下,看似非常歉意地指了指他的手,可清冷好听的声音里却带着似有还无的笑意:“不好意思,面具…能还给我吗?” 奥斯顿低头,那个金色面具带的子已经被扯断,可怜巴巴地被自己捏在手里,都有点扭曲变形了,他不自在地舔了下唇缝,回身将面具递过去。 余浮将面具接过来,唇角向两边扬起,是一个非常标准得体的微笑:“谢谢。” 奥斯顿冷淡点头,可在转身的那一刻,颈上众人看不到的地方,迅速泛起一层浅粉。 煞星带着个骂骂咧咧的人走了,舞会被这样一打搅,大家跳舞的兴致淡了不少,伯爵夫人眼见不对,立时站出来安慰宾客,顺带玩些小节目调节气氛。 西蒙表情夸张地看着余浮,发出浮夸的感叹:“我现在开始相信你是邻国王子的说法了!”说完又撞了下他的肩膀,看好戏似的向他挤眼睛:“不过嘛……你准备好接受惩罚了吗?” 余浮:“嗯?” 西蒙哈哈笑起来,“你不知道吗?提前摘掉面具的人可是要受到惩罚的。” 余浮也笑,面带揶揄:“我以为方才那种情况可以不算是我的‘过错’。” 西蒙笑得更大声了,指着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听那边的伯爵夫人果然喊到了余浮的名字,于是所有人都向他这里看过来。 “斯宾塞先生,”伯爵夫人面带和善笑容,“我想您不介意与我们玩一个小小的游戏?” 余浮左手扶在右胸前,微微倾了下身,微笑道:“当然不介意。” 一个侍女在伯爵夫人的指挥下,抱着个盒子走到余浮面前,微微屈膝,恭敬地说:“先生,请您抽取惩罚。” 余浮挑眉,在众多或期待或幸灾乐祸的目光下,从盒子里抽出一张卷起的纸条,展开来看了一眼后,无奈一笑,将纸条递给侍女。 “惩罚内容是:从在场的所有女士中选一名舞伴跳一支舞。”侍女大声将内容念了出来,话音刚落就引起了一场小轰动。 伯爵夫人笑得合不拢嘴,调侃道:“今晚有那么多美丽的淑女,看来斯宾塞先生会很难选。” “哈哈哈哈,快选快选!” “斯宾塞先生,你看我怎么样?” “我呢?” 场面一下子变得非常热闹,许多人看热闹不嫌事大地起哄,翻卷出一片欢乐的海洋。 余浮成了众人焦点,隐晦地向西蒙头投一个求助的目光,可那家伙却只爱莫能助地耸耸肩,示意他自求多福。 眼前闪动着无数张兴奋的脸,女士们打扮得花枝招展,明眸善睐体态婀娜,隔着面具都美的各有千秋,余浮含蓄有礼的目光一一扫过他们,忽然一凝,脸上不明显地露出个坏笑。 “这位小姐,”他温和地看着一位少女,绅士地问:“能有幸邀请您跳支舞吗?” 西蒙脸上的笑容消散了,佯怒道:“你这家伙!” 乐队换了首轻快的舞曲,两人手挽手在舞池中央翩翩起舞,配合得非常默契,一舞毕了掌声雷动,余浮和名叫安娜的少女默契地行礼谢幕,一起退到舞池外时,西蒙正抱着臂靠在一旁生气。 “哥哥!”安娜直直地向西蒙奔了过去,将他扑得往后仰。 “你故意的?”西蒙越过她看着余浮,气鼓鼓地问。 余浮点头,他刚才一眼就发现人群中有个少女的轮廓和西蒙很像,猜想应该是西蒙的姐妹,于是就选了她。 “好吧,”蒙接受了这个事实,想想又不放心地说:“但是你可不会成为我的妹夫人选,毕竟你已经有孩子了。” 余浮没想到他的关注点居然在这里,一时懵住:“啊?” 安娜正抱着哥哥的手臂撒娇,一听这话就惊讶地抬起头看向余浮,“哇!没想到您这么年轻,居然有孩子了!”语声里竟是惊叹多于遗憾。 余浮看着这俩活宝兄妹,有些哭笑不得,算算时间也差不多了,跟他们暂时道别后,去花园里找莉莉丝。 花园是专为孩子们准备的,四处摆放着玩具和甜点,余浮找到莉莉丝时,她没有和其他孩子玩捉迷藏,而是一个人坐在小凳子上,双手托腮,专注地听草坪上的一名小提琴手演奏琴曲。 余浮放轻脚步走到她身边,等乐曲结束后,才摸着她的头发问:“莉莉喜欢小提琴?” 莉莉丝抬头看他,不说话也不点头。 余浮循循善诱:“如果有喜欢的事物,就要说出来,这样别人才能知道你喜欢。” 莉莉丝点头:“喜欢。” 余浮:“那我们就学,好吗?” 莉莉丝琥珀色的眸子亮起来,盈盈闪闪像一双流光溢彩的琉璃。 * 舞会那日的事情使余浮很快在圈里获得了知名度,尤其是他那惊人的容颜被传得神乎其神,大家都对他有种超乎寻常的关注,一时之间邀约不断。 余浮随手翻着邀请函,听特兰西跟他讲最近的安排。 “目前有好几位小提琴手来应聘,明早就会来家里,另外我让人选了几把琴,您看是要今天送过来,还是明早?” “明早吧,到时候顺便考考来应聘的人。”余浮淡声说,指尖摩挲着一封蓝色信封口的火漆,这个西蒙,不愧是海军总督的儿子,连个普通打猎邀请函都非要搞得那么花里胡哨。 “给总督府回信,说我一定准时参加。” “好。” 翌日。 宽敞华美的大厅里立着一人,正闭着眼陶醉的拉一把小提琴,小提琴声吱吱嘎嘎催人泪下,在场听众俱是一脸惨不忍睹,恨不得捂住耳朵。 “下一个。”余浮坐在沙发上,一手对着面前的人挥了挥,一手低头捏了捏眉心,他龇牙咧嘴地想,这拉得啥玩意儿,还没弹棉花好听。 少顷换上来一人,衣着不俗,拿着把一看就价格不菲的小提琴,弯腰行礼后开始演奏,比刚才的好很多,但也没到足以打动人心的水平。 “下一个……” …… “先生,这是最后一个。”特兰西在余浮耳边小声说。 余浮颔首,向面前那看起来略有些落魄的年轻人扬了扬下颌,“开始吧。” 琴声出乎意料的动人,凄婉中带着不羁的洒脱,余浮不自觉地坐直了身体,到最后竟隐隐被代入了曲中,仿佛看到一个家园沦陷后,浪迹天涯四海为家的诗人,被他都悲伤与不屈感染,无法抑制地动容,直到琴声结束了还久久不能释怀。 这就是音乐的魅力。 余浮微不可查地向特兰西颔首,正当特兰西要宣布最终结果时,一个仆人来报:“老爷,琴行那边把琴送过来了,要现在选吗?” “让他们进来。” “是。” 琴行的人动作利索,不多时余浮面前摆满了各色各样的小提琴,负责人热情地一一介绍制作工艺与材料。 “这把琴头琴颈用的是枫木……还有这把面板用的是鱼鳞云杉……或者还有这把玫瑰木,看这花纹……” 余浮听了一早上琴,此刻脑中闷痛,太阳穴突突地跳,商人的喋喋不休自动被过滤掉,只能看见一张不停开阖的嘴。 他给特兰西打了个眼色,特兰西立刻会意,礼貌地抬手请琴行负责人到一边谈,让那位刚定下的小提琴教师带着莉莉丝选琴,顺便让师生二人先熟悉下彼此。 一切都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很快到了约定打猎那天。 猎场选在威特兰斯城郊,那里有一片枫叶林,此时天气刚入秋,枫叶还没有红透,远远地只能看见青黄相接的起伏山峦。 西蒙邀请的基本都是各大贵族世家的子弟,含着金汤匙出生,从小就受尽家族庇护与宠爱,年轻的脸上满是骄矜与自信。 西蒙骑着马走在余浮身边,怕他不适应,热心地为他介绍。 “你看那边,就是身周围着好几个壮汉的那个,他叫尼克·威尔逊,旁边是他的专属拥扈,一会儿要是遇见他就绕远点,那家伙是个疯子,经常仗着自己人多抢猎物,抢急眼了连人都敢射。” “还有那个,对,就是他,别看他瘦不拉几个子矮,枪法却是一流……” 余浮听着他balabala,脸上是万年不变的招牌式微笑。 忽然有个大嗓门在他们身后响起,“西蒙!” 西蒙立马循声回头,“是你啊!下月不是要结婚吗,我还以为你小子不来了呢?” “嘿,当然要来!除非我像哈里斯一样,被人砍掉两根手指……” “哈哈哈哈!”西蒙哈哈大笑,旋即恶意地重重拍那人肩膀,凑近小声说:“亨利,虽然不想吓你,但我还是要说,砍掉哈里斯两根手指的人现正在你后面。” 亨利头皮一炸,条件反射回头,正看到奥斯顿面色不善地盯了自己一眼,整个人顿时被吓得安静如鸡,恨不得把头埋到马肚子下。 这段时间城里传的沸沸扬扬,奥斯顿闯入舞会把哈里斯带走,拖到战死的士兵墓前命他忏悔恕罪,可哈里斯非但不觉惭愧还出言不逊,奥斯顿怒极之下,当着众属下的面,活生生砍掉了他两个小指。 这件事情一出,立马引起了两个家族的矛盾,这两个家族地位相当,随手就能掀起一场腥风血雨,可又互相掣肘,谁也奈何不了彼此,故而事情闹到最后只能各退一步,哈里斯放弃对奥斯顿的指控,而奥斯顿被勒令禁足在家一月。 余浮也没想到奥斯顿那家伙竟然也会来,新奇地看向西蒙。 西蒙向来很会看人眼色,手捂在嘴边对他说:“奥斯顿这人吧,从小家族就寄予厚望,再加上他们家也就他姐弟俩有出息,他就算不遵守家规,族里的人也不敢说什么——不像我,老头子常年在外出海都还被他派手下盯得死死的,连点水花儿都不敢翻……” 余浮对奥斯顿的家庭成员大致有些了解,他同父异母的兄长里昂是前一任公爵夫人所生,王后凯瑟琳是他同父同母的亲姐姐,母亲原是邻国的一名贵女,生下他后就难产去世,但老公爵也没有再娶,其他的就是些七大姑八大姨,贵族世家的成员组成向来复杂,可能连他们自己都认不清楚。 西蒙想了想,犹豫着补充道:“等会儿你最好也离他远一点,奥斯顿是个打猎狂魔,疯起来简直不要命,有一次单枪匹马追一头灰狼,不吃不喝追了三天三夜,最后子弹打光了,硬生生用拳头把狼打死,拖着狼皮回来的时候一身伤,还没进城就力竭地从马背上摔了下来……” 余浮:“…………”是个狼灭。 然而西蒙刚说完,就看到身边的人调转马头,向着奥斯顿那家伙去了,一点都没带犹豫。 西蒙:“…………” 奥斯顿走在队伍的最后面,小心地擦拭他心爱的猎.枪,余光发现旁边多了个人,抬头看去,一双琥珀色眸子正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 ※※※※※※※※※※※※※※※※※※※※ 本来想写个金发碧眼的帅哥,但是忽然意识到,如果头发是金色,那么根据基因决定性状,眉毛睫毛也会是金色,全身的…毛发都是金色,由此我就会拥有一个出场自带圣光金光闪闪的男主?画面莫名辣眼嘎嘎嘎…… The Blood(6) 依着传统,在打猎开始前,会有经验丰富的猎人带着猎狗先贵族们进入猎场,将隐藏起来的猎物驱赶出来以便于公子哥们狩猎,如果遇到攻击力强的猛兽,他们甚至会先动手打伤,虽然追捕受伤的猎物会被看为是不光彩的事,但毕竟外面的这些都是娇生惯养的富家子,打猎也只是为了让他们彰显自己的“实力”,若是让他们出了事,保不准大伙都得跟着陪葬。 奥斯顿坐在马上,看着训练有素的猎人们带着一大群猎狗冲进丛林,冷着脸发出一声嘲讽的轻嗤,这些废物,平日里只会享乐毫无建树,连打个猎都要别人开路,还不如直接把猎物送到他们手上呢,于是一抖马缰,一马当先冲了出去。 余浮见身边突然空了,眉梢一挑,打马上前。 “嗐!我就知道…” 西蒙一脸牙疼的表情,转眼就见新朋友赶了上来,擦身而过时对他礼貌地颔首笑笑,然后加速追了上去,顿时急了:“喂!伊登!你凑什么热闹!” 现场的节奏因着那俩不守规矩的人,一下子就乱了套。 尼克·威尔逊被拥扈们拦着:“少爷,您先别急!” “是啊,猎物都躲着呢,现在去也打不到好的。” 尼克的脸色相当阴沉,握着马缰的手用力到骨节发白,明明都是一样的年纪,奥斯顿却处处压他一头,不就是当个兵打了些胜仗吗,要不是当初母亲以死相逼不让他参军,他如今的地位一定不会比他差! 还有伊莎贝拉,他哪里不好,论样貌,他自认并不比伊登差。论地位,他的父亲是伯爵,而他是父亲唯一的继承人,奥斯顿的父亲是公爵又怎么样,他只是次子,爵位的第一顺位继承人是他哥哥里昂,况且照着他这样目中无人嚣张跋扈的作风,不见得他的子爵位置能够坐的稳当,被人捧得再高又如何,说不定哪天就众叛亲离为神所弃。 可她的目光却永远在奥斯顿身上,每天的话题中心永远都是他,尤其是那次奥斯顿不过是杀了头狼回来,她眼里的崇拜与爱慕几乎让他嫉妒到发狂。 想到这里,尼克脸上闪过恨意,强行冲开拥扈们的阻拦,一头扎进了密林里。 尼克一走,他的拥扈们也只能跟着进去,转眼间一大群人呼呼啦啦向着山里跑。 “哎哎哎!怎么都跑了?”看着一个二个头也不回的人,西蒙简直不知道说什么好,自认倒霉地抹了下脸,“算了,干脆我们也去吧。” * 尼克一路从山林外沿跑到了深处,这里树木越发繁茂,地上积了厚厚一层落叶,马蹄踏在上面时,发出的沙沙啦啦声。 这个猎场他们已来过太多次,如果他没记错的话,上一次奥斯顿就是在这个方向发现了灰狼。 他仔细观察四周,希望找到一点猎物的蛛丝马迹,身边人却一直在喋喋不休。 “少爷,您不应该这么冲动,猎人们还没发信号就进来,万一遇到危险怎么办?” “是啊,况且现在猎物越来越狡猾,轻易不出来,运气不好就只能空手而归。” “嘶,我们是不是走得太深了,会不会迷路……” 四处毫无猎物活动的迹象,尼克原本就心里烦躁,此时听到他们的念叨,忍无可忍地喝道:“闭嘴,我养你们是养来吃干饭的?没有猎物你们不会去找?难道要我亲自去闻粪便扒洞穴吗?” 拥扈们立时闭上了嘴巴,他们平时也就是跟着少爷玩玩乐耍耍横,哪有什么真凭实料。 尼克看他们畏畏缩缩的样子,顿时更加厌烦,双腿用力一夹马腹,率先冲到了前面,“别跟着来!烦!” 拥扈们你看我我看你,为难地放慢速度,远远地缀在后面。 林子越来越深,再往前走一段就无法骑马了,可还是什么猎物都没看到,尼克心里焦虑万分,同时更聚起一股怨气,难道他连运气也不如奥斯顿吗? 正当他的耐性就要耗完时,忽然发现某处的灌木丛轻微地晃了晃,心下一喜,利落地从马背上下来,端着猎.枪,放轻脚步靠了过去。 一步、两步……就在近前! 忽然,一个灰黄色的物体从灌木后迅速蹿了出来,速度不是很快,尼克看清它的轮廓,是一条狼,只不过体型偏小,而且后腿一瘸一拐,似乎是受了伤。 天助我也! 尼克眼底闪出兴奋的火光,迅速瞄准扣下扳机,可惜被躲过了,但他毫不气馁,别说这只是一条受伤的幼狼,就算是成年健康的狼,他今天也一定能拿下! 拥扈们听到少爷的枪声,顿时虎躯一震,纷纷加快速度赶了上去,尼克听到后面杂乱的脚步声,咬着牙吼:“不许过来!”旋即大步追了上去。 拥扈们被语音里的狠厉震住了,他们怕少爷出危险,可想到少爷平时惩罚人的手段,心里齐齐打了个突,左右为难之下,只能继续保持刚才的远距离跟随。 那狼受伤了跑得并不算快,尼克连开几枪,每次都擦过,许是因着死亡的威胁,狼跑得愈发快,渐渐将尼克带往更深的地方。 树越来越多了,光线也愈发晦暗,脚下的腐烂的落叶愈发松软,一踩就陷到了脚踝,尼克又一发子弹打偏,心里焦躁地几乎要发了狂,此时的他眼里只有那只能证明他本事的狼,根本没有意识到一些不合常理的地方——狼那么残忍凶猛的野兽,即便是受了伤,也不该只会这样狼狈逃窜。 “砰——”又一声枪响,狼的身影一个踉跄,继续挣扎着跑了几步后,倒在了一处枯草从里。 终于打中了! 尼克心里的喜悦几乎要满溢出来,大步往狼藏身的地方过去,他小心地扒开草丛,只见狼痉挛着趴在枯草上,鲜血汩汩地从它肚子上流出来,眼看就要断气了。 “这下看你往哪跑!”尼克冷笑着抽出匕首,就要将它的喉咙割断。 可就在此时,原本要断气的狼忽然扭身,金色的瞳孔绽放出诡异的神采,尼克猝不及防对上这眸子,下一秒灰黄的残影一闪,他的身体立时像是被什么击中,剧烈痉挛着倒在了地上。 “啊!!!” 撕心裂肺的惨叫从前方传来,听着这熟悉的声音,拥扈们先是一愣,继而惊惧到心脏刺痛,冷汗刷一下汹涌出来。 等他们手脚发凉的赶到时,看到少爷蜷缩在地上,看起来痛苦不堪。 他们手忙脚乱地把少爷扶起来,看到他脸上的冷汗,一边检查,一边声音颤抖地问:“少爷您怎么样?伤到哪儿了?” 他们心急如焚,过了好一会儿才得到回答。 少爷的声音还算正常:“没事,崴脚而已。” 拥扈们再三确认,确定真的没有大事,心终于落回了肚子里,可是谁也没有注意到,他们少爷在睁眼的那一刻,眸中闪过的那一道金色冷光。 * 山林另一边,余浮和奥斯顿并排走着,或许今日真的不宜打猎,两人手上都空空如也,别说猎物,连根毛都没瞧见。 奥斯顿目不斜视,可眼角余光还是偷偷瞄向身边的人,他有些疑惑,以往主动贴过来的人,大多另有所图,对他不是过分热情就是溜须拍马,可这人从刚才打了个招呼之后就没再开口跟他说过话,他倒是有点搞不清他到底想要做什么了。 余浮一直都在注意他的小动作,到底年纪小,面上藏不住事。 “你到底想做什么?”奥斯顿终于忍不住了。 余浮暗笑,还以为他还能再多坚持一会儿呢,认真道:“当然是想和您做朋友。” 奥斯顿不以为然,脸上露出个果然如此的讽笑:“朋友?” 余浮点头,开启尬聊模式:“我与阁下,似乎很有缘分。” 奥斯顿被他酸到了,勒住马停下,皱眉看余浮:“那阁下怕是要失望了,我从不信缘分,更不交朋友。” 两人的本就靠的近,余浮静静注视着他那张年轻且英俊的脸,末了眸中荡起笑意,半是调侃半是戏谑:“奥斯顿先生果然如传说中那般,那么的……”他顿了顿,似乎在考虑措辞。 奥斯顿冷哼一声别过脸,他知道那些人背后都是怎么说他的,无非是目中无人不可一世云云,他都懒得搭理他们,可却听伊登低沉悦耳的声音接着说—— “那么的……英俊迷人。” 许是那眼神太过专注,又或者是声音太过好听,奥斯顿一时竟愣住了,心里无由地泛出层清浅的涟漪,最先感受到的竟不是被冒犯的愤怒,而是种不可言说的羞恼。 “你!”他一直以来的淡漠被打破了,狠狠瞪了眼胆大包天出言挑逗他的人,打马往前奔去。 “噗嗤。”余浮绷不住笑,这家伙看起来高傲得要命,没想到那么纯情,逗起来太有意思了! 系统凉凉地在一旁看好戏,“宿主,胆儿肥啊,手指头不想要了?” 余浮呵呵哒,“我的手指不用你操心,你别再给我找麻烦就行。” 马蹄声一前一后,走了半晌还是没见到猎物。 奥斯顿眉心蹙了起来,往年这个时候,猎物不说满山跑,但也并不难寻,可为什么今天如此反常? 他屏气凝神地缓慢走着,倏而眉峰一紧,什么味道? 奥斯顿侧后方的余浮脸色越来越怪,他似乎闻到了一股,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两人沉思片刻,旋即对视一眼,同时朝一个方向驭马而去,动作诡异的默契。 “唔…”余浮不适地捂住鼻子,眉头皱得死紧。 他们面前是一小个洞穴,洞穴口挤满了一大堆动物尸体,层层叠放在一起,腐烂程度不一,但味道是一样的令人迷醉。 奥斯顿表情就要轻松的多,少年时便已征战沙场的人,比这更血腥恐怖的场面他都见过,他走到一具尸体旁,用树枝扒拉着检查了下,神色有些怪异。 余浮见他打算入洞,心想劝也劝不住,便跟在了他后面。 洞穴并不深,里面除了满满的动物尸体,再无他物。 余浮忍着恶心翻开几具尸体,喃喃道:“怪不得一直找不到猎物,不会是都在这里了吧?咦?”他尾调上扬,发现这些动物的伤口都不抬寻常,明明被撕得不成样子,可好像没怎么出血的样子。 那边奥斯顿面色凝重,一言不发转身就走。 他们在林中漫无目的地逛了一圈,毫无所获,回程的路上还遇见了尼克·威尔逊一行人,两方互看不顺眼,尼克那边单方面丢了个白眼就先一步走了。 奥斯顿一路上很沉默,等他们到原点时,大家伙都差不多来齐了,东一群西一伙地聚在一处,个个看起来都不是很愉快。 西蒙一脸骄傲地被人围着,手里提溜了只灰兔子,语声里很有几分炫耀:“啧,今日出行不利啊,不过看起来我比各位运气好一点,捡了个漏。” 亨利不服气:“明明就是我先看到的!” 西蒙斜他一眼,没好气:“我先打中的!” 亨利:“你又不吃兔肉,干嘛不让给我!” 西蒙把兔子往胸口一揣,“安娜喜欢,带回去给她养着玩。” 亨利张张嘴,无话可说。 奥斯顿径直向西蒙走去,周围的人自动给他让开路,西蒙一见他来了,伸手将兔子往衣服里捅了捅。 奥斯顿:“在我们之前这有人来打过猎吗?” 西蒙茫然脸:“没啊,这里春猎过后就围起来了,我可是求了好久,才求到第一批秋猎的机会。” 奥斯顿点头,“我还有事,先回去了。”说完就走,背影潇洒。 西蒙:“…………” 对于铩羽而归的贵族们子弟来说,对这次的秋猎可以说是非常失望,结果接下来的事更让众贵族不爽,奥斯顿竟然带着军队把猎场围了,说是里面出现了未知猛兽,在找到之前禁止进入。 这在贵族圈可惹起了一场不小的抗议,本来大家都特别闲的慌,每天吃吃睡睡偶尔宫斗什么的,好不容易找点乐子,出门打打猎舒活一下筋骨,可现在你把山头占了,说有猛兽就有啊?证据呢?不会是想自个儿留着玩吧! 一时之间,不满的众贵族们群起而攻之,弹劾的弹劾,骂街的骂街,个个甩开膀子干,要是搁现代估计能把他骂上热搜头条挂三天。 国王很尴尬,小舅子一向不那么让人省心,但奈何人家本事大还有主意,他这个做国王外加姐夫的也不好怎么样,于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等他们骂骂也就过了,多大点事儿。 又说余浮,自那日回去之后他就有些不太舒服,但又说不出来,总觉得系统会给他搞点事情。 威特兰斯依然热闹且繁华,太阳夜晚降临,那藏在黑暗中见不得光明的恶魔,缓缓睁开了金色的眸子。 ※※※※※※※※※※※※※※※※※※※※ 哈哈你们果然都是小可爱,好暖啊,我很开心。 其实到现在为止,这篇文的确是很不尽如人意的,不论是文笔节奏还是剧情方面都有问题,之所以丧,除了三次元的事情外,就是觉得自己写出来的东西不是那么理想,最直观的就是体现在数据上,作为一条粘锅了的咸鱼,就难免心态有点崩。但是我会加油的啦,好好把这一本写完,不然就对不起大家的鼓励和书中的角色,希望大家最后都能有个最好的结局。 安啦,爱你们哦,接受我的强吻吧,么么么么…… The Blood(7) “大家让一让,别堵住路。” “抱歉夫人,请靠边一些。” “别看了,大家都回去吧。” 艰难地分开围观的人群,奥斯顿神色凝重地挤进人群中心,吩咐下属将看热闹的人隔离开,在看到地上躺着的尸体后,眉峰立马皱了起来。 这是一具男尸,看起来三十岁出头,仰面躺在街角,四肢僵硬,面色惨白得恐怖,最为诡异的是他嘴角挂着的那抹微笑。 正在检查尸体的男人头都没抬:“来了。” 奥斯顿嗯了一声,蹲在他身边,“怎么样?” 爱德华不语,小心地翻开尸体胸前的衣服,裸露的皮肤上有一道狰狞的伤口,伤口约一手长,非常深,外翻的皮肉呈现出一种失血的苍白。 爱德华检查完,一边摘手套一边抬头看他,眉头皱得很紧,“回去再说。” 奥斯顿跟着他起身:“要帮你把尸体带回去吗?” “嗯,多谢。” 一小时后,爱德华诊所二楼的私人会客厅里,爱德华悠闲的喝完一口茶,看到对面人欲言又止的表情,优雅一笑 “奥斯顿,你还是那么急躁。” 奥斯顿反唇相讥:“你也还是这么爱卖关子。” 爱德华见他一脸你爱说不说的表情,心想这小子那么久没见了,还是这么个臭脾气,他无奈地摇头,轻轻将茶杯放到杯托上,从上衣口袋里拿出记录专用的笔记本,说:“致命伤并不是胸前的那道伤口,而是死于失血过多,我仔细看过,那人颈上大动脉有一处伤痕,初步怀疑是非常尖利的刀或者尖锥造成,也就是说他是被活活抽干血而死的,胸口因为出血量不大,所以我判断是死后破开,心脏被完整地挖走了。” “什么?”奥斯顿惊讶道。 爱德华则显得冷静很多,“总的来说非常不合常理,那么大的出血量,现场竟没发现大片血迹,何况又是脖颈这么脆弱的地方,可尸体身上没有任何挣扎迹象,像是自愿被放干血,而且……”说到这里他眼睛一眯,“尸体脸上的笑容很不同寻常,让我有一些不好的猜想。” 奥斯顿闻言一怔。 爱德华:“记得我跟你讲过的那些传说吗?” 奥斯顿凝眉,半晌迟疑道:“你是说…吸血鬼?” 爱德华点头,他虽然是一名医生,但自从奥斯顿的姐姐凯瑟琳嫁给国王后,就离开了威特兰斯满世界游历,期间听过各种各样奇奇怪怪的传说,偶尔回来,就会当成故事讲给这个从小看着长大的弟弟听。 奥斯顿一时间有些难以接受:“可这毕竟是传说,这么虚无缥缈的东西。” 爱德华露出个高深莫测的笑容,把笔记本放回口袋,“传说这种东西,不会空穴来风。” 奥斯顿不置可否,转而勾唇一笑:“你什么时候不做医生,改当神棍了?” 爱德华却转了话题,看似漫不经心地问:“你姐姐最近怎么样?” 奥斯顿收起脸上的调笑:“我前两天才见过她,她过得很好。” 闻言爱德华端起茶杯慢条斯理地抿了一口,像是要借这个动作遮掩什么,嘴角似乎在笑,只是这个笑怎么看都透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轻声说:“那就好。” 两人都不再说话,奥斯顿垂下眸子,面前这个人是姐姐的青梅竹马,他们甚至轰轰烈烈地相爱过,他曾一度认为爱德华会成为自己的姐夫,可惜世事难料,终究还是敌不过所谓命运,他不止一次的想,如果当初他们俩能再多坚持一下,结果会不会不一样。 因此每当他看到爱德华状似不经意,却不小心泄露的伤感眼神,心里总会暗暗发誓,假如有天他不可救药地爱上什么人,就一定不会放手。 * 那具诡异的尸体造成了场不小的轰动,然而这只是个开始,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城内接二连三地出现死尸,他们在早晨被发现,死在僻静的角落里。死者并没有什么共同特征,唯一的相同点是都是些底层民众,有店铺的学徒,有喝醉的酒鬼,甚至还有妓.女,死因都是失血过多,并且心脏都不翼而飞,还有脸上如出一辙的诡异微笑。 这引起了市民们的极大恐慌,城里出了个变态连环杀手,谁都不知道哪天会轮到自己,一时间人心惶惶,甚至连门都不敢出,极大地影响了城里事务的正常运行。 尽管官方承诺会尽快找出凶手,并且每晚都派遣军队四处巡逻,但依旧毫无用处,那杀人狂魔隔三差五便制造一出骇人的惨祸。 市民们惶惶不可终日,开始胡乱猜测,这或许是神明降下来的惩罚?于是纷纷涌入教堂里,向主忏悔祈求庇佑。 威特兰斯最大的教堂每日里迎接一批又一批的信徒,到了晚上才空闲下来,无数支蜡烛静静燃烧,将这圣洁的殿堂照得通透明亮。 大主教身着红衣,对着十字架虔诚地祷告。 “慈爱的主啊,您是无所不能神,求您拯救这些身陷地狱的孩子吧,免他们落入撒旦的罗网,使他们不受死亡的折磨……” 他年老的脸上虔诚无比: “主啊,我向您祷告,求您指引我方向,将平安与智慧临到我,让恶魔无处藏身……” “阿门!” 他终于祷告完了,起身的时候却发现身后不知何时站了个人。 主教恭敬地朝那人行了个礼,“尊敬的神使大人,请问您有什么指示吗?” 那人一身红色斗篷,站在烛光照不到的阴影下,看不清脸,声音虚无缥缈:“异教徒。” 主教脸色一白,难以置信道:“您是说,城里出现了邪恶的异教徒?” 神使点头,“恶魔蛊惑了我们的信徒,让他们甘愿献祭自己的鲜血,以作为魔鬼诞生的温床。” 主教:“那我应该怎么做?” *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教会宣布了城里出现异教徒消息,紧接着开始大肆抓人,凡是行为有异或者不尊神明的人,都被教会军队抓了起来,统一接受教会的审判,威特兰斯城由此陷入了无止无尽的恐慌中。 奥斯顿每天忙得焦头烂额,猎场那边几乎被他的人翻了一遍,什么收获都没有,而城里那连环杀人案也毫无线索,除此之外还要与教会那群混蛋斗智斗勇,他简直要奔溃了。 这天凌晨,奥斯顿带着属下巡逻,忽然有人来报:“大人,教会那边又抓了一群平民,说他们是魔鬼的拥护者,要在黎明时分在中心广场将他们烧死。” 奥斯顿怒不可竭,这群饭桶,干的都是什么混账事!都这个时候了还添乱!枉死在他们手下的人数恐怕都数不过来。 “跟我来!”奥斯顿带上军队,气势汹汹地往中心广场赶。 他带着军队强行把被绑在柱子上的人救下来时,红衣主教被拦在一边,气得浑身发抖,颤声道:“你、你竟然敢违背主的旨意,你这是亵渎神明,终有一天会受到惩罚……” 奥斯顿早就看教会不顺眼,此刻更是连个眼神都懒得赐予,淡漠地吩咐属下安抚好幸存者,然后转身,路过主教时,还故意扯下了脖子上的纯银十字架吊坠,把主教气得差点当场心脏病发。 奥斯顿看到主教吃瘪的表情,压抑的心情愉快了些,他步伐迈得很快,穿梭在密集的人群里,此时光线还十分黯淡,唯有东方泛起的一缕殷红显示着黎明已至。 倏而他的目光定在一处,有个熟悉的身影映入他视野。 苍白的皮肤,血红的嘴唇,半边脸映着摇曳的火光,诡异而惑人,这不详的俊美,不像是人类该有的。 奥斯顿心里那颗名为怀疑的种子在这一刻生根发芽。 * 余浮瘫在床上,双眼无神地看着床帘,低声喃喃:“完了,我不该出门看热闹的,那家伙看我的是什么眼神,不会以为是我干的吧?” 系统凉凉道:“前提是他要知道你是一只吸血鬼。” 余浮心里一紧,问:“系统,你老实告诉我,这城里除了我和特兰西外,到底还有没有其他吸血鬼?” 系统有些支支吾吾,似乎也不太确定:“原则上来说没有,因为在这个世界的设定里吸血鬼是珍稀物种。” 余浮鄙夷,心想我信了你的邪:“那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吸干血挖掉心什么的,还真像邪教的作风。” 系统:“…………” 教会的那场闹剧在民众们的激烈反抗下终于消停,然而微笑诡尸还在持续不断地出现,死亡的威胁犹如悬在众人头上的一把大刀,不知哪天就会落下。 一旦心里有了怀疑,一切蛛丝马迹都将变成不可放过的证据,奥斯顿派人秘密观察着斯宾塞的住宅,每天按时向他禀报情况。 余浮老实地在家里呆着,每天睡睡觉看看书,听莉莉丝拉小提琴,偶尔去自己的商铺的转悠一圈,刷刷他作为老板的存在感,或者参加些慈善宴会慷慨疏财,勤勤恳恳地做一名遵纪守法有爱心的五好公民。 然而系统偏偏不要他好过,才没过几天好日子,他的预感就成真了。 这晚他洗完澡上床准备睡觉,系统冰冷的电子音忽然响起:“支线任务一,【谁是凶手】,任务进度0%。” 余浮垂死病中惊坐起:“卧槽!” * 凌晨一点的威特兰斯城寂静无声,夜色如化不开的浓墨,只有夜空吝啬地洒下一丝半缕的星光。 余浮根据系统的指引,来到这处位于城西的平民区,许是因着最近的惨事,家家门户紧闭,连以前热闹的地下赌场都关上了大门。 他面色凝重地走着,脚下几乎没有发出声音,在转过一处拐角时,闻到了一阵随风而来的血腥味。 他心底一沉,循着味道找到事发地,可惜来迟一步。 角落里躺着个人,明明手脚在痛苦地痉挛,可脸上却诡异地笑着,余浮快步上前,伸手摸了摸他颈部,还是温热的,可胸口的大洞显示这个人是不可能救活了。 这血液的味道实在太浓郁了,这对余浮来说不吝于一种精神与身体上的双重折磨,他几乎是把持不住地俯下身,想要舔舐那甘醇甜美的鲜血。 “别动!”一道低沉的声音传来。 余浮眸中的赤红瞬间退去,警惕地抬起头。 几步远外,奥斯顿手里的枪瞄准了他,神色阴沉,“再动我就开枪了!” ※※※※※※※※※※※※※※※※※※※※ 不会写祷告词…… The Blood(8) 余浮站直身,缓缓举起手,眼看着奥斯顿带领属下,谨慎地将自己包围起来。 奥斯顿紧紧盯着他,面色肃穆,扣着扳机的手一刻也不放松,而余浮倒反而轻松的多,甚至还有心情对他一笑。 一个属下检查完地上的人,对奥斯顿摇了摇头。 奥斯顿的脸色立马变得非常难看,锐利的眼光几乎要将余浮射穿。 余浮环视一周,对方大约有十来人,个个如临大敌,黑洞洞的枪口整齐地对准了他,身上的肌肉绷的很紧,似乎只要他有一点反抗,他们就会毫不犹豫地把他射成筛子,于是顿时就有些头痛,这种情形下,他大概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然而他外表却显得很淡然:“你们不会以为是我做的吧?” 众人不语,默默端稳了枪,看他的眼里明明白白写着“变态杀人狂”几个大字。 余浮:“……”好吧,换做是他可能也不信,他刚才的行为实在太容易让人误解了。 余浮还想垂死挣扎一下,依旧保持着彬彬有礼:“我只是偶然路过,看到有个人躺在地上,正准备仔细检查,你们就来了。” 奥斯顿冷哼,显然是不想听他狡辩,手一挥:“把他锁起来,带回军营大牢里,小心一些。” * 军营大牢,余浮随意地坐在地上,看着两手间那条粗粗的铁链,无奈地挑了下眉。 这不足十平方米的牢房相当简陋,卫生状况也堪忧,只在地上铺了些稻草,大多已潮湿发霉,散发出一股难闻的味道,甚至还有老鼠从他脚边蹿过。 这糟糕的环境使得他浑身发痒,不停地抓挠手臂脖颈,在白皙的皮肤上留下一道道红色的抓痕,看起来触目惊心。 不多时牢门打开,奥斯顿神色冰冷地走进来,他本就过于年轻英俊,此刻冷冰冰不近人情的样子,显出一种超乎年龄的稳重,开门见山:“你总共杀了多少人?” 余浮挑起一边眉梢,有些好笑:“阁下为何认定是我杀的人?” 奥斯顿冷嗤,“那么多人亲眼看见,莫非你还想抵赖?” “那请问各位有亲眼看到我放他血挖他心吗?” 奥斯顿反问:“我们来的时候你在做什么?” 余浮直直地看进他眼中,不闪不避,强调道:“我说过,我只是路过,发现人之后,想检查一下他的状况。” 奥斯顿眯起眼:“哦?这么说的话,除此之外你有没有看到其他人?” 余浮摇头:“没有。” 奥斯顿勾唇冷冷一笑,这让他俊朗的脸上多了几分邪气,但却意外的和谐:“先生的话真是令人难以信服呢。” 余浮无奈叹气,调整了下坐姿,双手搭在膝盖上,铁链叮当作响,垂下的雪白手腕布满红色的抓痕:“第一我不是变态,没有抽人血挖人心的癖好,再说我和他们并无仇怨,甚至连人都不认识,我为什么要那么做?” 奥斯顿看了眼门外的下属,凑近余浮,凝神看了他好一会儿,半晌蔚蓝色的眸子闪出奇异的光,轻声说:“因为你是吸血鬼。” 余浮瞳孔剧缩,但那也只是在极短的时间内,旁人根本观察不到,他像是意外地愣了下,继而忍不住扑哧一笑,仿佛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您是在跟我开玩笑吗?” 奥斯顿蹙起眉,仔细观察他脸上的每一个细微表情。 余浮舔了舔干燥的嘴唇,话音里满满笑意:“我身上有哪里像是吸血鬼吗?你见过吸血鬼大白天在太阳下走?或者是您听多了睡前故事?” 奥斯顿不语,只面色不虞地瞪着他。 见奥斯顿脸色越来越黑,余浮止住笑,认真道:“虽然我没法给你解释今晚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但我可以发誓绝对不是我,我更不是什么吸血鬼,不信我们可以打赌。” 奥斯顿不信任地盯着他:“怎么赌?” 余浮活动了下酸麻的手腕,带起一阵清脆叮当声:“你可以把我关起来,甚至可以派人守着我,看看城里还会不会出事。” 奥斯顿怀疑道:“我凭什么信任你?” 余浮双手用力往前打直,肩背向后靠,借此拉伸坐麻的脊椎,神情散漫,颇有些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你大可不必信我,三天之内如果不再有尸体出现,我任你处置。” 奥斯顿深深看了他一眼,旋即一言不发转身往外走,迈过牢门时,听到后边人说:“不好意思,虽然有些失礼,但还是想请您帮我往家里传个消息,家人会担心。” 家人。 奥斯顿动作一滞,心里不受控制地泛上股酸涩,家人对于他来说只是两个冷冰冰的字眼,他们向来只关心他打了多少胜仗,能为家族挣来多少荣誉,而从不会担心他什么时候回家,有没有受伤, 大家族的亲情向来是奢侈品,有时候来自家族里的暗潮汹涌,甚至比战场上的还要险恶。 他半侧过脸,阴影下的表情不甚清晰,微微点了点头。 * 牢里的日子暗无天日,只能通过窗外黑白交替的次数来判断时间,等第三天晚上到来时,依旧风平浪静。 在余浮毫无羞耻之心的疯狂刷脸下,成功博得了看守士兵们的同情,帮他换掉腐烂的稻草,又送来几个老鼠夹,甚至还给他放了张木板床,因此他的住宿环境得到了质的提升。 不过照这情况,他很有可能见不到明早的太阳。 奥斯顿来的时候,余浮正在逗捕鼠夹上那只倒霉的老鼠—— 余浮趴在稻草上:“喵~~” 老鼠很敷衍地蹬了下腿,一副随便吧反正我也不怎么想活了的样子。 余浮:“…………”救命啊他实在是太无聊了! “咳…”奥斯顿轻咳,嘴角不明显地抽了抽,眼前这幕怎么看怎么滑稽。 余浮抬头,看到他后,懒洋洋地坐起身,顺手把头发上沾的一根稻草摘下来,绕在指尖把玩,“如何?” 奥斯顿蓝色的眸子冰冷至极,注视着他声音低沉,似乎还带着点商量的口吻:“你是想我将你关进死牢,选个日子绞死,还是把你交给教会,接受他们所谓的审判,然后在某个黎明烧死呢?” 余浮莞尔:“听起来好像都不是什么好看的死法。” 奥斯顿静静地看着面前的人,牢里的光线有些黯淡,唯一的光源是外面的几盏油灯,从围栏缝隙里透进来,照在这个人脸上,将他的脸庞映得半明半暗,就这么抬头看过来,神色放松随意,琥珀色的眸子里仿佛有种蛊惑人心的魔力。 他失神片刻,转而脸色更冷:“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余浮不紧不慢地站起身,脸上是一成不变的微笑,仿佛戴了个标准的面具,没有什么事能让他慌乱。 “你真的确定我是凶手?”他眸子转了转,换上个略带戏谑的笑容:“或者说你真觉得我是那什么…什么吸血鬼?” 奥斯顿面无表情:“事实是你根本没法证明自己的清白。” 余浮缓缓靠近他,点头同意:“的确。” 奥斯顿看着越来越近的人,不知为何下意识退了一步,手心里紧攥着那枚纯银十字架吊坠。 余浮扬眉:“你在怕我?” 奥斯顿:“……”他不屑一笑,停住了后退的脚步。 余浮立在了他面前,两人靠的极进,几乎能感受到彼此之间的呼吸。 余浮轻笑,一把握住奥斯顿攥成拳的手,贴在他耳边说:“但起码我能证明自己不是吸血鬼。” 他手指灵活而强势地穿插.进奥斯顿指间,近乎以一个十指交扣的姿态,把他手心里那枚纯银十字架攥到自己手里,顺势拉着他的手,贴到了自己心口。 “感受到了吗?” 奥斯顿完全呆滞了,呆呆地任他拉住手,忘了早应该收回去。 余浮深深地凝视他,稍稍偏了下头,那姿势简直会让别人以为他们要接吻,温热的气息打在奥斯顿脸上:“你见过吸血鬼有呼吸吗?我还有心跳,你看,见到你之后,它还能跳得更快。” 他们的距离实在太近,换做是任何一个人,都会因这近乎亲昵的距离而感到不适,可此刻的奥斯顿却无法注意到这些。 他所有注意力都被面前的俊美得不似人类的人吸引住了,这样近的距离,那人仿似深情地注视他,眉目如画,雪白的脖颈皮肤上有几道红色抓痕,在这样的情景之下,无由添了几分旖旎暧昧。 而手心里感受到那人越来越快的心跳,越过神经末梢与他自己的交织在一起,形成一场荒诞奇异的共振。 “咚咚……咚咚……” 奥斯顿的呼吸愈发急促,他仿佛看到了一座缓缓敞开的伊甸园,似乎只要再往前踏一步,就能得到美丽的鲜花和苹果。 可下一秒,他空白的脑海忽然中闪过一张张诡异的微笑脸,一瞬间惊醒过来,意识到方才的失神后,后背唰一下出了层冷汗,于是用力挣开禁锢,堪称惊怒地退开一大步。 手一下就空了,余浮困惑地看着手心:嗯?吸血鬼那么强大的蛊惑能力对他居然不起作用? 奥斯顿的脸色难看到极点,胸膛不断起伏着,边往外退边吩咐门外的属下:“把他关进死牢,严加看守,还有……”他顿住,加重语气,“不要看他的眼睛。” “是!” 可就在此时,有一个士兵大步跑进来,话音里满是焦虑:“大人,又发现了一具尸体!” The Blood(9) 奥斯顿去而复返,回来的时候脸色阴沉得仿佛能滴下水来,他揪着余浮的衣领,一把将他从床上提起来,怒到忘了刚才不看他眼睛的警告,直直看进他眼中,音色森寒:“这下你高兴了?” 余浮收起散漫的神色,眸子微眯,不耐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奥斯顿凑近了他,压低声音:“你到底是什么人?都知道些什么?” 可面前的人面对他的威压,依然面不改色:“我说过,我只是个普通商人,那晚只是凑巧路过,其他的一概不知。” “你当我三岁孩子?” “你爱信不信,但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三天还没过,这场赌局,是我赢了。” 奥斯顿冷笑:“你以为我会放你出去?” 余浮意味深长地挑了挑眉,嘴角缓缓勾起,露出个堪称魅惑众生的笑容,拖长了音调:“哦,我知道了,阁下如此针对我,莫非是……喜欢我?”他尾调微微上扬,将最后那句话说得婉转暧昧。 奥斯顿立马皱起眉头,“你胡说,我……” 他还没说完,就被毫不留情地一把推开,那人一脸不耐烦,之前的一切如沐春风烟消云散,脸上甚至还带了些嫌恶,一边整理被扯皱的衣领,一边皮笑肉不笑地说:“那就别靠这么近,不然我还以为你要吻我。” 奥斯顿大怒:“你!” 余浮抬眸,冷冷道:“我什么?” 两人间的气氛霎时变得针锋相对,浓浓火.药味在不大的空间里弥散开,远远守在牢门外的士兵们垂着眸子,眼观鼻鼻观心,大气不敢出。 半晌,奥斯顿冷哼一声,拂袖往外走,可才转过身,就听后面人毫不客气的声音响起:“阁下难道也像教会一样蛮不讲理,要把我这样一个无辜平民定罪处死?” 奥斯顿没有回身,脸色骤变,胸膛剧烈起伏几下,这人居然敢把他和那愚蠢的教会相提并论! 他握紧了拳头,即便已经历过战争的洗礼,可毕竟从未遭受过什么大挫折,如今这挫败接二连三,年少气盛在所难免,此时又被这样一激,险些失了分寸。 拳头被握得咔嚓响,奥斯顿大步走到外面,对属下沉声命令:“放他走!”接着回身狠厉地盯着余浮,“如果是你…我一定会再次将你抓回来,亲眼看着你被绞死。” * 威尔逊家的仆佣们最近有些不太好过,虽然他们少爷原本就性格残忍古怪,可是近来却明显愈发狠毒残酷,稍稍有点不顺意就会严厉地惩罚他们,导致大家说话做事如履薄冰,生怕错漏一点被少爷责罚。 这天少爷残忍地砍掉了一个女仆的双手,原因是她在为少爷倒酒的时候因为太害怕而将酒液溅到了他衣服上,当时在场的人都被勒令看着这血腥无比的场面,要是有谁转开眼睛,就要自己亲手把眼珠子挖出来并生吞下去,即便是伴着他长大的贴身拥扈们也不例外。 晚上的时候,杰西战战兢兢地在花园里逛了好几圈,他是少爷的拥扈之一,今日轮到他值守少爷的房间,可是想到下午少爷脸上溅满鲜血残忍微笑的样子,他背后不由自主地发凉。 “呼——没关系,只不过是守在少爷房间外,只要我小心谨慎一些,不会有什么意外的。”他双手握在胸前,努力地给自己打气。 他又绕着花架转了三圈,确认已做好准备后,深深深地吸了口气,往通向少爷房间的大门走,进门前抬头看了眼夜空,今晚的月亮真圆啊。 杰西放轻脚步,连呼吸声都轻到几不可闻,缓缓来到专属于少爷的那层楼,此时静悄悄的,除了他之外,其他佣人们都害怕地躲开了, 他找到少爷的房门,放慢动作坐下去,后背小心地靠在门边的墙上,双手合十紧闭双眼,嘴中念念有词,祈祷少爷晚上不会作妖。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宁静夜晚仿佛有种独特的催眠魔力,即便是再训练有素的人,也受不了甜美梦乡的诱惑,杰西眼皮越来越重,长长的回廊在他眼里旋转~旋转,回廊尽头的光线越来越暗,到最后变成他眼前的一条窄缝。 好困,先睡一会儿吧。 他对自己说,反正这会儿少爷也该睡着了。 杰西放心地闭上了眼睛。 忽然,一声闷响从门里传来,闷闷的,像是有什么物体滚落到地面上,似乎还夹杂着听不清的低嚎。 杰西一下子就惊醒了,后背出了一层汗。 他手软腿软地从地上爬起来,试探性地敲门:“少爷,少爷,你怎么了?” 门里没有回答,可那诡异的声音却没有停下。 “少爷!少爷!”他加大声音,可回应他的是种模糊但古怪的咯咯声。 杰西骇得手脚发凉,抖抖索索地从身旁抽出枪,颤抖着对准门,喉结不住滚动:“少爷,我进来了!” 他一脚把门踹开,打着胆子往里冲,然而屋子里漆黑一片,只有窗帘被风吹得鼓起,让外面的一缕月光漏了进来,照在昂贵华丽的地毯上。 诡异的声音消失了,他莫名生出股勇气,咽了下口水,吸了口气,端着枪往少爷就寝的隔间走。 “少爷?”他轻声唤。 没有人回答他。 杰西借着月光找到隔间门前,还没推,门就吱嘎开了个缝。 杰西犹豫一下,抿住因过于紧张而干裂的下唇,用枪.头轻轻顶开了门。 他小心翼翼地探身进去,在目光扫到那扭动在少爷床上的一团人形黑影时,瞳孔因惊惧而瞬间放大,正要大叫,就见那黑影猛地抬头,他正正对上一双金色的眸子。 翌日。 威尔逊家的仆人们噤若寒蝉地立在少爷屋里,他们的少爷身上还穿着睡衣,光脚站在地毯上,正状若癫狂地将一套昂贵的茶具从桌上扫落下来,眉目间俱是狠厉:“杰西那个废物呢?昨晚为什么一夜没来!” 仆人们你看我,我看你,都摇头示意不知道。 “你!”尼克指着看门的仆人,质问道:“昨晚看到他出门了吗?” 那门仆险些被吓出尿来,双腿不住颤抖,疯狂摇头语无伦次:“我昨晚没看到…不我看到了…但是没看到他回来……” 尼克冷冷地笑起来,“好啊,他是趁着夜深跑了吧!是不是我平时太仁慈,让你们都不把我放在眼里?看来我是该好好调.教调.教你们了!” 众仆人噗通都跪到了地上,肝胆俱裂:“少爷,对不起,求您不要生气!” 就在此时,一道妇人的声音传来,威尔逊夫人穿着华丽的贵妇裙,在侍女的簇拥下走进来,一见这场景,脸上显出茫然:“怎么回事?” 尼克鼻中发出声不屑的冷哼。 威尔逊夫人走到儿子身边,见他衣着单薄还没穿鞋,眉头立马皱起来,对着仆人们喝道:“你们都是死的?为什么不伺候少爷穿衣?” 众仆有口难言,只能抖着身体,头几乎垂到地上。 “都哑巴了?”威尔逊夫人提高音调,使她的声音里多了几分刻薄与尖利。 有个仆人大着胆子抬头,舌头打结磕磕巴巴:“杰、杰西跑了,少爷生气…不、不让我们伺候。” 威尔逊夫人细长的眉毛一竖,立时将她那股贵妇气冲淡了几分,不可置信道:“杰西?那个贱奴竟敢逃跑?” 仆人都是地位低下的贫民或贩卖过来的奴隶,即便受到主人家再不人道的对待,也不能逃跑,被抓住就会被活活打死。 这时一个女仆急匆匆跑来,焦急道:“夫人,家里丢失了好几件珍贵的藏品!” 威尔逊夫人:“什么!还敢偷东西?” 正当威尔逊家为个仆人闹得鸡飞狗跳时,奥斯顿带着一队士兵快速来到威尔逊宅邸,他属下随手抓住一个奴仆,面目冷沉地说了几句话后,那仆人就神色惊恐地跑去禀告了 “少爷,夫人,杰西被找到了!可是…可是……” 会客大厅。 奥斯顿指了指被白布盖着的人,示意属下将布掀开,淡声问:“这是你的拥扈吧,威尔逊。” 白布下的尸体面色惨白,脸上挂着抹微笑,可身体却呈现出一种痛苦的痉挛状,血液渗透白布,凝成大片暗色的紫。 “啊!”威尔逊夫人冷不防看到一眼,被吓得惊呼一声,捂着心口摇摇欲坠,立马被女仆们扶到一边。 尼克·威尔逊脸色青黑:“奥斯顿,你这样抬着死尸闯进别人家,这是你作为贵族该有的礼仪?” 奥斯顿对他的讽刺不置可否,接着说:“今天他在北边被发现,我想问的是,他既然是你的贴身拥扈,为什么大晚上去那边?” 威尔逊冷嗤:“你管的是不是太宽了,我的佣人出现在哪里,与你有什么关系?” 奥斯顿讽刺一笑,不紧不慢:“我记得陛下不久前才发过宵禁命令,无论平民贵族晚上一律不准出门,由我来负责监督,你说跟我有关吗?” 威尔逊被他一噎,瞪着奥斯顿那张令人讨厌的脸,恨得咬碎牙,这个人处处压自己一头,现在还来他面前摆威风! 他傲慢地抬了抬下颌,“我家里的仆人趁夜逃跑,还卷走了家里的财物,跑到哪与我何干?” 奥斯顿:“你的意思他是逃奴?自己大晚上跑到那边去?” 威尔逊哼了声。 奥斯顿脸色冷了下来,危险地眯起眸子:“即便如此,现在人已经死了,我还是有理由怀疑你与这次的连环杀人案有关。”说完摆摆手,属下们顿时全身戒备。 威尔逊警惕地看着他:“你要做什么?” 奥斯顿一笑,启唇:“搜。” 士兵们立刻行动起来,四散开准备搜查。 威尔逊的手指紧紧掐住掌心,眼里淬着狠毒:“奥斯顿,你不要太过分!信不信我向陛下……” 奥斯顿抬手打断他,“不用费心,来之前我已请示过陛下。” 威尔逊:“……” 搜查队动作很快,没一会儿就搜完了,纷纷摇头向长官示意,奥斯顿神色沉重,眉心蹙得很紧。 威尔逊冷笑连连,挑衅道:“怎么,不是信心满满吗?” 奥斯顿警告地看了他一眼,挥手:“走。” 等人完全出门后,威尔逊才愤怒地把仆人刚上的茶盏掀翻,他面目狰狞目眦欲裂,眸中金色不明显地翻涌着,奥斯顿,你今日这样羞辱我,我一定要你付出代价! 威尔逊夫人缓过气来了,慢慢踱到儿子身边,看到他的表情,心里竟无来由的有些害怕,可转而又想这是自己的儿子,丈夫常年在外花天酒地,甚至个把月都不回家,儿子是她这辈子唯一的寄托。 “尼克,我的儿子,不要气坏了身体,奥斯顿此时嚣张又如何,他又没有继承权,爵位比不过你。” 她想了想,又说:“过几天就是霍华德家族的联姻宴会,伊莎贝拉也会参加,你不是喜欢她吗,到时候你趁机把她抢过来,他就更加什么都没有了。” 威尔逊看着面前愚蠢的妇人,缓缓扯出一抹笑:“是的,母亲。” ※※※※※※※※※※※※※※※※※※※※ 莫名觉得浮儿有些攻,还双标,我靠近你可以,你靠近我—— 莫挨老子! The Blood(10) 尽管这段时间城里风波不断,但大家族的联姻向来牵扯着多方势力,轻易不会取消推迟,因此在这个充满血色的秋天,一场盛大婚礼如期而至。 余浮很惊讶自己会收到邀请,毕竟霍华德家族虽比不上威斯敏斯特家,但地位在威特兰斯城贵族圈里也不遑多让,他这样刚来不久的居然收到了补发的贵客邀请函,恐怕里面还有西蒙牵线搭桥的功劳。 婚礼前一天,余浮收到了来自西蒙的奇怪邀约。 “单身狂欢夜?”余浮提高音量,忍不住好笑地说:“我这样的也算单身?” 西蒙懊恼地一拍脑门:“嗐!都怪你长得太年轻,让我经常忘记你是结过婚还有孩子的人。” 余浮微笑,风度翩翩。 西蒙又瞟他一眼,目光着重在他英俊的脸上逡巡,少顷舔舔唇纠结了番,一拍大腿:“ 算!单身父亲不也是单身吗!”说着就要拉他出门。 余浮被他的神逻辑征服了,简直不知道说他什么好,捂着额头无奈道:“最近不是有宵禁令?” 西蒙大手一挥,压根没放在心上:“没关系,我们是什么身份,他们只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余浮想到奥斯顿那张不近人情的黑脸,那家伙管你是谁,遇到了统统抓起来,他最近不太想去触他霉头,怕那人找他麻烦,因此想挣扎一下:“万一遇到危险?” 西蒙:“放心,我们每个人都带了护卫,就怕那变态不来!何况……”说到这里他卖了个关子,神秘一笑,“你猜我还邀请了谁?” 余浮很给他面子:“…哈里斯?” 西蒙啧了声,一脸你瞎猜什么的表情,“怎么可能是他,那家伙自打被砍掉手指后,整个人都变得神经兮兮,要他来煞风景吗?” 余浮挑了下眉,心想你都能把我认成他,可见你们之前的关系也不算差啊,这么说朋友不好吧,不过他也只在心里吐槽,不会说出来。 西蒙是何许人也,只一眼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嘴角勾起抹毫不在意的笑 :“你是觉得我无情吗? 余浮笑笑不言。 西蒙也笑,目光竟莫名诚挚:“这个圈子本就这样,得势时众星拱月风光无限,失势后墙倒众人推,不过对我你可以放心,我是真心把你当朋友。”他说着停顿了一下,眯起眸子看起来像一只摇着大尾巴的狐狸,“因为我第一眼看到你,就觉得你很特别,非常特别……” 余浮礼貌颔首:“这是我的荣幸。” 西蒙往后一靠,眼里闪着得意:“那么揭晓答案吧——我还邀请了……奥斯顿。” 余浮惊了:“啊??”想想都觉得奥斯顿会冷着脸残忍无情地冷酷拒绝。 西蒙居然有些不好意思,不自在地摸了下鼻子,小声说:“唔……因为我一直把他当做妹夫的最佳人选,想借这个机会好好和他聊聊。” 余浮忍俊不禁,伸出大拇指:“高明!” 西蒙突然兴奋起来,坐直身体手舞足蹈:“但是他答应了,没想到吧!” 余浮一脸高深莫测的微笑,呵呵,别高兴得太早,那家伙答应,恐怕是在预谋着什么吧。 * 余浮总算知道西蒙为什么非要拉上他参加什么所谓的单身狂欢夜了,看着那些为他而来,对着他不断发花痴的少女,心里有种被迫卖笑的错觉。 他往舞池对面看了眼,西蒙那厮此刻正哥俩好地将胳膊搭在本次的主角亨利·霍华德身上,似乎在语重心长地跟他说着什么,亨利垂着头不发一语,脸上没有就要成为新郎的喜悦感,反而有种淡淡的惆怅。 大家族的联姻,新娘是由长辈选定,即便不合心意,他自己也身不由己吧。 脑子里突然冒出奥斯顿那张脸,是不是他的人生轨迹也同样被划定好,而他那样的人,是会沉默遵循,还是会奋起反抗。 啧,想到那人也会娶别的女人为妻,心里无来由多了些莫名其妙的烦躁。 余浮摇摇头,把所有关于他的想法甩出脑海。 他优雅地端着酒杯,婉言拒绝了几个红着脸过来邀他跳舞的少女,正想找个不起眼的角落坐一坐,旁边就多了个人。 余浮偏头,方才徜徉在他脑海的那张俊脸凝成实质,是奥斯顿。 他今天没有穿军装,穿了件与余浮同色的外套,里面搭着同样的褶边白衬衣,短发随意地散着,眉眼深邃,比之前少了几许锋利,但一如既往的英俊。 奥斯顿也看了过来,两人目光在空中一交错,激起一星别人看不见的火花,然而只是一瞬,余浮脸上立马泛起得体的微笑,仿佛之前两人的交锋从未存在。 余浮举了下杯:“又见面了,好巧。” 奥斯顿举杯与他轻轻一碰,嘴角似有若无勾起:“是很巧。” 余浮听出他话音里的讽刺,丝毫不当回事,甚至还得寸进尺,眼睛掠过他的衣服,意味不明地一笑:“我们果然很有缘。” 他们两个站在人群外,仿佛也站在了另一个遥远的时空里,那边的喧闹与激情被无形的屏障隔绝开,为他们辟出一块独处的空间。 余浮似笑非笑地问:“大忙人怎么也有空陪这些浪荡子玩闹?不会是怕手下不够机灵,特意亲自来监视我的吧?” 奥斯顿目不斜视,轻轻地抿了口酒:“阁下未免太过自作多情。” 他们俩你一言我一语地打起了机锋,不远处的人群在斗酒,不知是谁输了,被众人起哄再罚一杯。 不知谁先开始的,两人断断续续地聊起其他话题,余浮像是不经意地提起了新式武器,虽然他脑子里关于热武器的知识储备不算多,但耐不住他有一条三寸不烂之舌,滔滔不绝地将现代枪械介绍得威力无比,引起了奥斯顿的极大兴趣。 奥斯顿眸子里似乎有光在闪,蔚蓝色的湖面泛起层层涟漪:“你是说一种新式步.枪,有瞄准装置,能同时装填数枚弹药,内里还有膛线,引导弹丸稳定飞行,提高准确度和杀伤力? ” 余浮没想到他反应那么大,眨了眨眼,委婉地说:“额…这些只是我的初步想法,目前还没能实现……” 奥斯顿却丝毫没被打击,注视着他兴奋道:“如果真的有那种步.枪,是不是意味着我们的军队能在战场上所向披靡,就能让更多士兵活下来?” “不。”余浮微笑摇头,轻声说:“这会带来更多、更残酷的战争,会有更多无辜的人死去,更多平民失去自己的家园。” 他的神情温和而悲悯,俊美的五官在烛火下莹莹发光,垂下的目光仿佛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莫名把他的美衬出几分脆弱。 奥斯顿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不知为何,心里有种古怪的情绪一闪而过,他不知道那到底是什么,只觉得心似乎被什么挠了一把。 激情的单身狂欢夜结束了,浪荡子们醉醺醺地被自家护卫队领回家,余浮看了身边一同出门的奥斯顿,他们今晚的相处意外的融洽,就好像他们从不曾针锋相对过。 奥斯顿见伊登身周空空荡荡,不像有人来接的样子,皱眉:“你一个人来的?” 余浮摊手:“不然呢?” 奥斯顿很不理解:“为什么不带护卫?也没有马车来接?” 余浮表情相当自然,没有一丝睁眼说瞎话的负罪感:“小门小户,请不起。” 奥斯顿似乎想翻他白眼,但介于身份还是忍住了,无奈地大步走向他,越过他走出几步后,见人没跟上来,回过头不耐烦地问:“走不走?” 余浮微不可察地挑了下眉:“我们顺路?” 奥斯顿懒得回答他,杵在原地面无表情看过来,好似假如余浮不跟上去,他就不走一样。 余浮忍住笑容跟上去,心情不知为何突然变得特别好。 两人一前一后,相隔两步的距离,没有谁开口说一句话,沉默地走在寂静的夜晚街头。 气氛莫名有些尴尬,余浮开始不自然起来,嘴唇开阖却不知说什么,半晌一咬牙对着奥斯顿背影说:“阁下不会是打算送我回家吧?” 奥斯顿轻哼一声。 余浮笑着调侃:“我似乎记得就在前几日,某位大人还怀疑我是杀人凶手。” 奥斯顿脚步滞了滞,依然没回头,语调却义正言辞:“在没有确切证据前,你都是威特兰斯的公民,理应受到保护。” 听到这句话,余浮心里暗笑,这个死傲娇,他把笑意压在舌根底下:“你送我回去,那自己怎么办?” 奥斯顿:“我带了人,隐在暗中。” 余浮:“…………” 余浮第一次觉得时间过得这么快,没多久就看到了他住的街区,转过这个拐角,正对的就是他家大门。 奥斯顿停下了脚步,眼看着那人向着家门走,越来越远,心里有个声音在叫嚣着,想叫住他,想他回头,再看自己一眼。 我这是疯了吗,他自嘲地想。 忽然,那人回身了。 余浮半张脸隐在屋檐的阴影里,对站在原地的人说:“你要回家了吗?” 奥斯顿想到接下来要做的事,随意找了个理由:“不,我还有事要到处转转。” 余浮恍然大悟,感情这家伙今晚打的主意是想cosplay晚归的醉鬼,用自己做诱饵引那杀人狂魔。 余浮咂摸着,钓鱼执法啊。 不过照他的本事,应该不会有危险,余浮弯起眸子,笑意直达眼底:“谢谢你送我回家,还有…”他舔舔嘴唇,“注意安全,早点回家。”说完不等人回应,径自打开家门走了进去。 奥斯顿还愣愣地站着,反复地回味他最后那句话,在他的记忆里,除了姐姐,没有人再跟他说过,让他注意安全,早一点回家。 他脑海里不断闪过那个人的脸,凯旋那日的惊鸿一瞥,假面舞会上的惊艳错认,又或者是打猎那天,那个人立在他身前,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笑意,对他说:“我只是想与你交个朋友。” 这句话有无数的人对他说过,一个比一个真诚,可却没一个比得上这人那明显敷衍的话给他的印象深。 大牢里的一幕幕开始在他眼前重演,那个人强势地扣住他的手,要他感受手下那颗心脏的律动,一下一下,全部撞击在他的心里,蛊惑他掉进某个未知的罗网,万劫不复。 还有今天那无法自控的靠近…… 奥斯顿静静驻足在原地,眉毛皱紧又放松,许久后才回过神来,懊恼地啧了一声,暗自下定决心,这人以后还是少接触为好。 又一夜风平浪静。 因着最近的祸事,婚礼早早地举行,不过由于家族太大,流程过多,满打满算下来,舞会结束后怎么也是晚上了。于是霍华德家族为了让宾客们尽欢的同时保证安全,几乎承包了全城的马车,用来统一接送受邀贵客,甚至还为远途而来不便回家的客人准备了住处,可谓相当财大气粗。 经过一天的忙碌,主宾都累得够呛,到了舞会时分才放松下来。 余浮看着莉莉丝和她的小玩伴西尔维娅手拉手一起去吃蛋糕,宠溺地跟她挥手暂别,最近莉莉丝小提琴拉得越发好了,人也爱说话了些,他有一种作为老父亲的欣慰感。 他回身,正看到不远处有个女孩子站在奥斯顿身前,那女孩长得非常美,仰头微笑着不知在跟他喋喋不休什么,可奥斯顿这个不解风情的家伙眼睛都没落在她身上,只敷衍地点着头。 余浮身边的西蒙撞了撞他的肩,一脸嫌弃:“看到没有,那家伙的无情程度简直令人发指。” 余浮哪壶不开提哪壶:“ 你不是说他是你妹夫的最佳人选吗?” 闻言西蒙的脸立马皱起来,比吃了一吨酸柠檬还扭曲,心有余悸地说:“你知道吗,那天我才开了个头,这厮立马投来一个杀气腾腾的眼神,把我都给震住了,后面的话全都囫囵咽了下去。” 他唉声叹气半晌,眼睛不住瞄余浮的脸,破罐破摔:“万一实在找不到其他合适的,我感觉你也勉强凑合……” 余浮虎躯一震,“别,为了你妹妹的幸福,您可千万别勉强。” 他俩在这厢插科打诨,那边的女孩子半天没得到回应,脸上的失落就快溢出来,红着眼眶转身跑开。 西蒙斩钉截铁:“看吧,奥斯顿注定孤独终老。”他才说完,就见旁边的伙伴端着酒杯过去了,手抬了抬,“喂……” 余浮慢悠悠踱到奥斯顿面前,“阁下还真是不解风情。” 奥斯顿淡淡看他,不说话。 两人沉默地对视着,暗中较着劲似的,谁也不肯先移开目光,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在深情凝视彼此。 忽然,余浮腿上一紧,有个腿部挂件抱了上来。 莉莉丝仰头看他,清清脆脆一声:“爸爸。” 余浮实实在在地愣了三秒,虽然对外说他们是父女,可莉莉丝从来都是直接叫他名字,这还是第一次叫他爸爸,还叫得那么情真意切。 “啊…诶。”余浮迟钝地应了声,“吃完蛋糕了?” 莉莉丝点头,看向奥斯顿,琥珀色大眼睛充满纯真和好奇:“这位叔叔是?” 余浮不知为何有些不自在,“啊,这个是我跟你说过的奥斯顿子爵。” 莉莉丝松开手,提起裙摆认认真真地对奥斯顿屈膝行了个礼:“子爵大人好。” 奥斯顿点头,问余浮:“这是你女儿?” 余浮尴尬一笑,莫名觉得喉咙发干,硬着头皮说:“嗯。” 奥斯顿不说话了,看着两人如出一辙的琥珀色眸子,无缘无故的,他发现自己好像有些不开心,又有些淡淡的失落。 “爸爸,那边的点心特别好吃,我带你过去。”莉莉丝牵住余浮的手,小脸上满是期待。 余浮只来得及对奥斯顿点了下头,便被小姑娘拉着走向了另一边。 莉莉丝垂着眸子,她年纪虽小,但却比同龄人成熟敏感得多,方才看到伊登和那位子爵站在一起,心里莫名涌上股慌乱,一种自己最爱的糖果就要被人抢走的危机感。 而此时宴会厅外的花园里,伊莎贝拉蹲在一株月桂树下,脸埋在蓬松的裙摆里,肩膀不停耸动,显然是在哭泣,她的女佣立在一旁,不住劝她。 “小姐,子爵大人只是最近忙于公务,并不是不喜欢您,您不要伤心,等他空闲下来,你们好好接触接触,您那么美丽善良,他一定会爱上您的。” 伊莎贝拉双手捂住脸,语声里止不住的哭腔:“不,他没有一点喜欢我,他甚至都不愿意多看我一眼。” 女佣心疼又无奈,换着法子劝她,“实在不行,您也可以考虑其他人啊,城里英俊优秀的人那么多,只要您想,一定会找到更好的。” 女佣话音刚落,立马有一道男音响起,“是啊,比他优秀的人那么多,为什么不考虑一下别人。” 两个女孩子同时一惊,“谁?! ” 尼克·威尔逊缓缓地从阴影下走出来,脸上带着古怪的笑:“伊莎贝拉,我最爱的姑娘,为什么你宁愿追随那人的背影,也不愿将目光停留在我身上,哪怕只是一秒?嗯?” 伊莎贝拉站起身,胆怯地往女仆身后躲:“威尔逊,你怎么会在这?” 威尔逊紧紧盯着她,渐渐露出个偏执的笑容…… 舞会还在继续,众人熟练优雅地伴着舞曲旋转,可就在中途交换舞伴的间隙,同时听到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 The Blood(11) 军营大牢,威尔逊五花大绑的倒在地上,嘴里塞着布巾,只能发出愤怒的呜呜声。 爱德华戴着手套,翻起他眼皮看了眼,又四处细细检查,半晌后对奥斯顿摇头。 奥斯顿:“你确定吗?再仔细看看?” 爱德华无奈地将手套脱了下来,往他胸前一拍,边往外走边说:“说了没异常就是没有。” 奥斯顿不甘地皱眉:“那他今天是什么情况,失心疯?” “不知道。”爱德华仿佛背后长了眼睛,没回头都知道他现在是什么表情:“年轻人别老皱眉,还有你这冲动的脾气能不能改改,这一次又得罪了多少人?” 今晚奥斯顿不顾威尔逊家的阻拦,甚至连霍华德公爵的面子都没给,强行把人押了回来,如今关在这大牢里,恐怕等不到天明就会有人找他麻烦。 但奥斯顿才懒得管那些,跟着爱德华走到外面,犹豫了下还是低声开口:“你说…世上真的有吸血鬼吗?” 爱德华脚步顿住,终于侧身看过来,好笑地问:“你不是从不信这些?” 奥斯顿神情凝重:“我只是觉得这次的事件太过诡异,再高明的凶手,连杀7人,一个月过去了,总该露出点马脚,可我们连点线索都没有,实在不像是人类能做到的。” 话毕,他脑海里忽然闪过一张美得不似人类的脸,可很快被他忽略过去。 监视了那么久都没有问题,何况…… “所以你就宁可杀错也不放过?”爱德语带调侃,往牢房里瞥了眼,“唔…如果你实在怀疑的话,我记得你有个纯银吊坠,不然拿过去试试?” 他那边话刚说完,奥斯顿便动作幅度极小地抬了下手,似乎是习惯性地要抚心口的吊坠,可随即不知他想到什么,脸色变得有些古怪。 “嗯?”爱德华疑惑地对他挑了挑眉。 吊坠还在那个叫伊登·斯宾塞的人手里,奥斯顿想,那天的最后他居然忘了把吊坠要回来,而过后那人也没有主动归还的自觉,而且每次和他见面都非常自然,像是根本没有见过吊坠似的。 且更奇怪的是,他说不清为什么自己也没有很想要回来的意思。 “丢了?”爱德华狐疑地观察他表情,“我记得那是你母亲的遗物之一。” 奥斯顿抿了抿唇:“不是。” 爱德华见他有点莫名的心虚,狭长的眸子眯起,表情玩味,将他眉目间那股斯文的书卷气冲淡了些许。 奥斯顿顶着他灼热的视线,有些不自在地垂下眸子,少顷听爱德华带着笑意说:“有机会带过来看看。” 奥斯顿知他是想错了,连忙否认:“不……”可才开口就顿住了,因为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爱德华意味深长地拍拍他肩膀,以过来人的语气,惆怅又欣慰:“不用说,我明白的,你虽然还年轻,但认定了就别轻易放开,不要等错过了才后悔。” 奥斯顿欲言又止,最后还是选择不解释,俨然一副默认的样子。 果然如料想的那样,天还没亮威尔逊家就集结了一大帮人前来要人,威尔逊伯爵脸色阴沉,威尔逊夫人更是连起码的贵妇礼仪都不要了,就差一屁股坐在地上哭嚎骂街,说奥斯顿无故扣押她儿子,还宣称要到陛下面前讨回公道。 动静闹得太大,最后连威斯敏斯特公爵都出面了,奥斯顿烦不胜烦,只能放人。 尼克·威尔逊被关了一晚上,被家人搀着往外走的时候回头看了眼后面的奥斯顿,看到那人微扬着下颌,那高高在上的模样,还有之前在牢里对他的侮辱,他心里涌出无穷无尽的恨意,就是这个人,处处压自己一头,仿佛他永远都比不上他!只能被他踩在脚下,声泪俱下地向他求饶! 威尔逊恨极了,可他什么都做不了。 * 啪—— 一道清脆的巴掌声打破了清晨的宁静,威尔逊伯爵怒得脸色涨红,宽阔的厅堂里鸦雀无声,仆人们都低着头,看都不敢看。 威尔逊伯爵打了一巴掌还不解气,还想打第二下,可手才抬起来,就被人抓住了。 威尔逊夫人经过这一晚憔悴了很多,脸上没有上妆,不幸福的婚姻让她早早老去,眼尾爬满皱纹,脸颊肌肉松弛,因常年故作威严而刻着两道深深的法令纹。 她双手紧紧拉住丈夫的手,哭着哀求:“老爷,别再打了,他可是你的儿子啊!” 威尔逊伯爵看着她因哭泣而愈发丑陋的容颜,心里没来由一阵厌烦,想不明白年轻时那个让他心动过的美丽女人为什么会变成这副模样,于是狠狠甩开她的手,厉声道:“这个废物也配做我儿子?咬人?咬的还是罗素家的人,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丢我的脸,现在满城的人都在说威尔逊家的继承人是个疯子!” 威尔逊夫人一听这话,心底立刻泛起凉意,甚至忘记提一下裙摆,噗通跪了下去,险些被裙撑绊倒,满身狼狈:“尼克只是最近太累了,他平时不是这样的!” “就是因为你太过溺爱他……他就是个废物……” “不,不是的……” …… 尼克·威尔逊被母亲拉着一起跪在地上,垂下头,冷漠听着这一切,这样的戏码在他二十年的人生里上演过无数次,这对所谓的夫妻俩真是一个比一个可笑。 尼克被关在房里思过,威尔逊伯爵下令不准仆人过来伺候他,到了晚上的时候,整层楼空空荡荡,只有他的房间亮着灯光。 尼克双臂枕在脑后,无所事事地躺在床上,床头柜上的饭菜早已凉透,饿了一整天,他却没有一点想吃的欲望。 他静静回想这段时间自己的行为,总有一种古怪的感觉,尤其是昨晚,看见伊莎贝拉对奥斯顿那种无法忽视的爱意,他嫉妒得快疯了,本来只是想要跟她好好谈谈,却不知为何后面会失控,甚至想要狠狠地咬死她,若不是她女仆挡着,昨晚血溅当场的就会是伊莎贝拉。 也幸好被咬的只是个女仆,不然就算奥斯顿不抓他,罗素家族也不会放过他。 尼克翻身换了个姿势,脸贴在光滑的丝绸枕头上,想到什么,眉头微微蹙起。 最近他晚上睡觉的时候似乎总会听到什么声音,并且他醒来后都会发现些奇怪的事,比如说他本来睡的是床头,可醒来却是在床尾,有时候甚至会睡在地上,最夸张的一次直接睡在了走廊里,偶尔身上还会带血,身上却没伤,可是中途发生了什么他都没有印象。 难道他会梦游? 尼克想不明白,烦躁地捋了把头发,他的胃饿得抽痛,可看着那些毫无食欲的食物,只能感觉到一阵恶心。 “外面有人吗?来个人,我饿了!” 没人应他。 尼克怨恨地骂了句脏话,吹掉灯,掀开被子躺进去,闭上眼强迫自己睡觉,试图以战无不胜的睡眠来击败饥饿。 今晚没有月亮,沉沉黑云遮住夜幕,连黯淡星光都吝啬赐予。 夜渐渐深了。 尼克睡得不□□稳,到半夜的时候,他好像又听到了那熟悉的声音,搅得他身体里的什么蠢蠢欲动。 他渐渐觉得呼吸不过来,胸口剧烈起伏,喘.息声在这寂静的夜里更显粗哑难听。 迷蒙中他听到有人轻笑了声,“难受吗?”那人问,虚无缥缈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怪异。 难受。尼克想说,可喉咙像灌了铅,无论如何都发不出一丝声音。 他也睁不开眼,黑暗中他看不见的胸口上方,笼罩着一条黑色阴影,慢慢地抽长,似乎变成了某种动物的轮廓,黑雾凝成的前爪抚了下他脸颊,声音遗憾中透着悲悯。 “本以为你会是个不错的宠物,可惜……” * 翌日,威特兰斯在灿烂的朝阳中苏醒,余浮站在窗前伸了个懒腰,戏谑道:“天亮了,让我猜猜,昨晚是平安夜呢?还是狼人发刀?” 系统哂笑:“你以为玩狼人杀呢?” 余浮煞有介事地点头,走到镜子前穿衣服:“对,我跳预言家,昨晚有人死了,死的这个人可能是平民,也有可能是狼人自刀,那么我们可以大胆地假设一下……” 他还没说完,系统就无情地打断了他的思路,没什么诚意地问:“万一是神呢?” “不可能!”余浮斩钉截铁,指着自己的鼻子,“神在这呢!” 系统:“哦,那请问这位预言家,您觉得谁会是狼呢?” 余浮眯了眯眼:“唔这个嘛…我猜那个尼克是匹铁狼。” 系统拖长声音,听着有些不怀好意:“哦——那您那位路窄的‘冤家’呢?” “他?”余浮眼睛一眨,停下系衣领丝带的手,眼中泛出笑意:“那他一定是猎人,死了都要无脑带走我那种……” 他一边和系统插科打诨,一边慢悠悠穿外套,这时特兰西敲门了。 “老爷,您起了吗?” 余浮:“进来吧。” 十几秒后。 “什么!你说尼克·威尔逊死了!”余浮不可置信道。 特兰西彬彬有礼地点头:“是的,听说是暴毙而亡,死状非常的……”他顿住,似乎在找一个比较合适的词,“不体面。” 余浮沉默了。 系统:“哦哟,恭喜这位预言家,狼人自刀局,后期狼人血崩您就可以躺赢了。” 余浮此刻才懒得搭理他的风凉话,面色冷沉地问:“奥斯顿怎么样?” 特兰西抬眸看了他一眼,有点惊讶于他首先问的居然是这个,但还是很沉稳地回答:“威尔逊家认为小威尔逊的死与奥斯顿子爵有关,现在把他堵住了,要押他去国王面前,让他偿命,态度非常强硬。” 余浮的脸冷了下来,奥斯顿刚把人放出来,人就出事了,不论事实如何,威尔逊家肯定是咬死都不会放过他。 特兰西发现主人好像有些不太冷静,但他也没有多想,“不过按着威斯敏斯特家族的势力,估计子爵不会有事。” “帮我准备马车,我出去一趟。” * “诶?你什么时候和奥斯顿关系那么好了?”西蒙眼睛瞪得大大的,看怪物一样盯着余浮。 余浮:“……”这家伙反应真敏锐! 然而他面上只微微一笑,慢条斯理地向后靠了靠,连二郎腿都跷得优雅有风度,借此掩盖某些情绪,耸肩:“我只是听说了些趣事,想要来跟你打听打听,毕竟你的消息比较灵通。” 西蒙看着他,狡黠地眨眨眼:“你的意思是我很八卦?” 余浮笑笑不语。 西蒙摇头失笑:“你这人,哪怕虚伪地遮掩一下不好吗?”抬手给余浮递了杯红茶,“这么说吧,威尔逊昨晚死了,这你已经知道了吧?” 余浮点头。 西蒙继续说,越说脸越皱:“不过听说他死得…嗯…很恐怖,好像全身都被抽干了一样,整个人都变成了干尸……” 余浮耐心地听他说完:“所以威尔逊家是想要奥斯顿的命?” 西蒙不屑一笑,“嘁,那也得他们有那个本事!奥斯顿横行霸……”说到这里他突然莫名其妙地抬眸看了下余浮眼色,改口:“奥斯顿年轻有为,家里势力还没几个人能比上,谁要得了他的命?” 余浮不明显地松口气。 “不过嘛……” 余浮心又提起来。 西蒙直直地注视他,像是发现他的反应很好玩,手指敲着下巴,眯起眼摇他的大狐狸尾巴:“不过…另一个人就难说了。” “谁?”余浮好奇。 西蒙也没打算卖关子,往嘴里塞了块茶点,说话含糊不清:“爱德华·布朗,一个平民医生,没有家族势力,是奥斯顿的故交好友,那晚和他去过牢房,更有趣的是……”他眼里骤然闪出八卦的小火星,整个人从狐狸变成一个热情的大炮仗,就等着余浮点火,然后噼里啪啦炸开一片。 余浮业务熟练地接茬:“是什么?” 西蒙的炮仗点燃了,嘭一下坐直腰,身体前倾凑过来,不由分说地拉住他的手,兴奋到忘乎所以:“知道凯瑟琳王后吗,奥斯顿的亲姐姐#¥%@*……” 余浮目瞪口呆地听他讲完一桩倾世虐恋,内容其实很俗套,就是落魄天才医生和贵族小姐相爱,然不出意外遭家族反对,最后分道扬镳的be爱情故事,只是因为西蒙这人也特别会讲故事,因此说得尤其跌宕起伏撕心裂肺。 很令人唏嘘,跨阶级的爱情,总是难得善终嘛。 余浮很快消化完,整理好表情,问:“所以呢?” 西蒙震惊于他的反应居然那么平淡,当初他给安娜讲的时候,那傻姑娘可是哭了整整一个星期,茶饭不思,连枕头都哭湿好几个,每天就瞎念叨“为什么这么相爱的人不能在一起?”害得他差点被老头子暴揍一顿。 西蒙摊手:“那爱德华正好是个医生,现在威尔逊家的人一口咬定他是邪恶的巫医,是帮凶,是撒旦麾下的魔鬼,要把他交给教会处死。” 余浮挑眉:“他们是打算弄不死奥斯顿也要拉个人陪葬?” 西蒙:“问题是不光威尔逊家想要他死,连陛下……”他谨慎地左右看看,手捂在嘴边小声说,“也想要他死。” ※※※※※※※※※※※※※※※※※※※※ 久等了!鞠躬! The Blood(12) “王后呢?” 正全神贯注擦洗花瓶的小侍女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惊得身体一颤,回过身看到国王陛下阴沉的脸,立时害怕地低下头,努力让声音不颤抖:“王、王后在小王子的房间里。” 她怯怯地扭紧手上的抹布,余光看到一片衣角擦过身边,走出很远,才放松下来。 国王查理脸色非常难看,以至于在他进门后,房里的侍女都害怕地低下头,心也高高悬起来,见国王不耐地向她们挥手,便小心翼翼地退出了房间。 小王子虽然才一岁多,但这个房间却相当宽敞,富丽堂皇的装饰显示着皇家的威仪与富贵,房间正中是一张华丽的婴儿床,而她的妻子凯瑟琳王后正背对他坐在床边,一边轻轻地晃动摇篮,一边轻声哼着安眠曲。 大概是察觉房间里气氛不对,凯瑟琳回头,脸上是没来的及收起的温柔笑意,可在看到丈夫的脸色后,精致的长眉微微蹙了起来,继而起身,向着丈夫走去。 “陛下,您怎么了?”她担心地问。 查理今天被各路人马为难了一天,大家都跟约好了似的,全在向他告奥斯顿的状,他不胜其烦,此时看到王后,又想起另一件事,更是怒气难掩:“怎么了?王后,还不是你弟弟干的好事!” 凯瑟琳脸色微变:“奥斯顿?他做了什么?” “哼!”查理满脸愠怒,把威尔逊家的事简明扼要地跟她说了,又想起今天那些关于奥斯顿的控诉—— 众贵族们声泪俱下,说奥斯顿年纪轻轻便如此桀骜不驯,如何仗着身份横行无忌,而他们又是如何饱受欺压,可又碍于陛下的面子敢怒不敢言,如今还闹出人命,怕是下一个就会轮到自己,因此不得不请陛下为他们做主。 “现在所有人都在让我给他们个交代,你说我该怎么办?” 凯瑟琳脸色越来越白,提着白色的裙摆跪在了地上,她是个实实在在的美人,此时仰起头,雪白纤细的颈项弯出个柔弱的弧度,目带哀求地看过来,有一种无法抗拒的,脆弱的美。 “陛下,奥斯顿还太年轻,有时候说话做事是冲动了些,可他并非恶性难驯,他只是不太懂怎么去考虑别人的感受,这些都是我这个做姐姐的错,他一出生就没了母亲,是我没有教好他,如果要罚的话,我愿意代他受罚。” 查理看着妻子渐渐变红的眼眶,看到晶莹的泪水在她眼底积聚,蓝色的眸子像一泓温柔的清泉,闪出的粼粼涟漪将他包围,一点点抚慰他躁动的情绪,那么温和美丽,就像他当年第一次见到她一样,只一眼就让他无法自拔。 回想起那些人的话,他的心又硬了起来:“可这次奥斯顿把威尔逊家的儿子强行扣留了一夜,第二天人就死了,这是不争的事实。” 凯瑟琳倔强地忍住眼泪:“难道您认为奥斯顿会是那么残忍的人吗?” 她并没有为奥斯顿做过多的辩解,只是用那种受伤的表情看过来,查理便忍不住心软,可一想到奥斯顿,近年来他愈发长能耐,俗话说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作为君王,不可能没有疑心。 凯瑟琳看懂了他的眼神,手指不自觉攥紧裙摆:“奥斯顿最近一直在为陛下查城里的连环杀人案,兴许…威尔逊家的事与那杀人恶魔有关。” 一想起连环杀人案,查理倍感头疼,最近城里人心惶惶,而奥斯顿这些日子的确在为这件事四处奔波,他抓威尔逊的原因大家心照不宣,罗素家的人还私下为奥斯顿求过情,查理其实并没有想重罚他,只是心里一直莫名堵着股怨气,想要借机会发出来,更何况…他今天最主要的目的,并不是这个。 “哇——”那边的孩子被吵醒了,蹬着腿放声大哭。 凯瑟琳担心地回头看了眼,却没有起身,只是泪水终于夺眶而出,划过她白皙的脸颊,梨花带雨楚楚动人。 查理最见不得她这样,轻轻地把妻子扶起来,好生安慰了一番,甚至还伸出手,温柔地擦拭掉她温热的泪水。 “你啊,怎么哭得比孩子还凶?” 那边的孩子哭得凯瑟琳揪心,“陛下,孩子……” 查理安抚地微笑,搂住她的腰,带着她走到床边,手指在孩子幼嫩地脸上捏了捏,不甚熟练地逗起孩子来。 凯瑟琳一边哄儿子,一边不着痕迹地观察他脸色,见他神色无异,才缓缓松了口气。 可接下来查理像是不经意地提起:“对了,那个爱德华,你还记得吗?” 一提到这个名字,凯瑟琳的心脏突然被什么狠狠撕开一道缝,鲜血和泪水从伤口源源不断流出来,剧痛无比,可她脸上却丝毫不显,声音也没有任何异常:“嗯。” 查理漫不经心道:“这次的事他也牵扯了进来,奥斯顿我可以不追究,但不能不处置他,不然我没法给威尔逊家交代。” 凯瑟琳攥着裙摆的手,骨节渐渐发白。 “他曾是你家的家庭医生,听说和你们姐弟关系很好,我若是处死他,你会怪我吗?”查理说完,眼睛紧紧盯着自己的妻子,想要看清她的每一丝表情。 凯瑟琳只是微微笑了笑,手上轻轻拍着他们的儿子,满眼爱意地注视着丈夫:“都过去那么多年,关系早就淡了,如果这次的事真的跟他有关,陛下只是公平处置,我又怎么会怪您?” 查理脸上终于露出满意的神色。 * 爱德华被教会以巫医的罪名,判了火刑,于三日后黎明执行。 奥斯顿听说这个消息的时候,正被老公爵软禁在家里,他试过反抗,也试过联系外界,可此时的他并不是老公爵的对手,除了无法抑制的愤怒外,根本做不了什么,此时冷静下来,后悔自己太冲动,害了爱德华。 深夜,他被锁在房间里,睁着一双布满红血丝的眼眸,辗转难眠。 忽然,他的窗户似乎被什么东西轻轻敲了敲。 奥斯顿精神一震,确定没有听错后,轻手轻脚地下了床,来到窗边,小心地推开了窗。 空无一物。 奥斯顿有些失望,但随即有道黑影晃过他眼前,飞进房间,落到了桌子上。 是一只全身漆黑的……乌鸦? 奥斯顿愣了愣,第一反应是疑惑哪里来的乌鸦,可随即发现它长得比一般乌鸦大,一身黑羽威风凛凛,不仅不怕人,还非常淡定地看着他,于是一人一鸦诡异地对视半晌,那鸟终于败下阵来,右爪不耐地耙了耙桌面。 奥斯顿立刻反应过来,一把抓住乌鸦,在它肚子上摸索一番,从翅膀下摸出张卷起的纸条,瞟了眼因他动作粗暴而目露不满的黑鸟,嘴角抽搐,居然会有人用乌鸦传信…… 乌鸦察觉他目光,傲慢地瞪他一眼,然后拍拍翅膀,飞出房间。 奥斯顿嘴角抽得更加欢快,他居然能在一只鸟身上看出情绪来。 他展开纸条,上面并没有多少字,一眼看完,眉头深深蹙起,不知在考虑什么,正当他出神时,乌鸦去而复返,“啪”一下把什么摔在他手边。 奥斯顿垂眸,是一枝不该在这个季节绽放的,鲜红的玫瑰。 那乌鸦见他对着玫瑰发呆,不耐烦地扑棱翅膀,像是在催促。 奥斯顿提起笔,眸底蕴着暗光。 三天后。 还未到黎明时分,中心广场便已人满为患,大家都早早来到这里,等着看那个带来死亡恐惧的杀人狂魔被火烧死,可等了许久,教会都没有出现,惹得众人议论纷纷。 “不是说今天要处死那个恶魔吗??” “是啊,天都亮了,会不会出了什么意外?” “不可能,主教大人是神的使者,没有什么罪恶能从他手里逃脱。” 而此时的教会大牢里,红衣主教脸色青黑,“怎么回事?” 看守们个个汗如雨下:“大人,明明之前还在呢,可一转眼,人就不见了。” “一个大活人,怎么会忽然消失?” “我们、我们也不知道。” 主教气极了,可顾忌身份,只能忍住破口大骂的冲动,他急促地呼吸着,眼见不能再拖,便拂袖大步回到了教堂。 “尊敬的主啊,我向您忏悔我的罪过,求您饶恕我……”他虔诚地恳求道。 此时朝阳已慢慢升起,彩绘玻璃窗被光线映得灿烂夺目,而在那光线照不到的角落,有个虚无缥缈的声音传来:“我可怜的孩子,别担心,主是如此神圣而强大,早已帮我们惩罚了恶人,使之永坠地狱无法超脱……” 就在人群开始的骚乱时候,教会的人终于露面了,他们将一个分不出原本样貌的人绑上刑台,当着众人的面烧成灰烬,大主教身着红衣,亲手将骨灰洒入河里,庄严肃穆地宣布恶魔已伏法。 是夜。 奥斯顿焦躁地等在房间里,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等得他如坐针毡,就在他快要崩溃时,窗柩一响,那只黑色渡鸦如期而至。 这傻鸟依旧非常有个性,径直飞到他上方,把一枝玫瑰摔在他脸上,然后扑棱着翅膀,落到他的床头。 奥斯顿伸手去摸它肚子,另一手眼疾手快地捏住它啄过来的嘴,这次不仅有纸条,还附带一封信,他小心把纸条展开,上面只有一句话:准备怎么谢我? 奥斯顿只看一眼便放到一边,拆开信,是爱德华的笔迹,说他已安全,不久后会离开这个国家,过回他最爱的自由生活,让他不要自责担心。 奥斯顿一字字看完,心里无法抑制地惆怅,若不是自己冲动,爱德华也不会遭遇这样的危险,有生之年还不知道能不能再见面。 但现在想这些已于事无补,奥斯顿揉着胀痛的太阳穴,还是想想接下来要应对的事。 乌鸦见他半天没动作,不满地在他床头走来走去,那背着翅膀摇头晃脑的样子,特别滑稽,引得奥斯顿莫名想笑,原本郁郁的心情好了许多,抽出一张纸,思虑片刻,迅速写下一行字…… 威特兰斯另一处,余浮坐在桌案旁,灯光昏黄温暖,映亮他半张俊美温柔的脸,一手地轻抚桌上鸟儿的黑羽,一手展开纸条:阁下并未告知身份,在下如何报答? 他眉峰微挑,嘴角噙着抹笑,手上动作愈发轻柔,鸟儿被抚得浑身舒畅,讨好地蹭蹭他的手,又好奇地偏过脑袋,想要看他手上的纸条。 “去。”余浮用食指把它的黑脑袋轻轻拨到一边,低沉悦耳的嗓音里含着浓浓笑意:“你是不是又把我的花儿摔了,嗯?” * 杀人恶魔被处死了,威特兰斯终于恢复宁静,众人从死亡的阴影里脱离出来,再也不用提心吊胆,于是举城欢庆,足足热闹了好几天。 奥斯顿被解除了禁足令,老公爵似乎对儿子的听话而感到很欣慰,便跟随这次的欢喜浪潮,举办了一场家庭宴会。 宴会这天,家族里的人都来了,因着这一场风波,话题都不可避免地集聚在奥斯顿身上。 “奥斯顿这次惹出的祸可不小。” “是啊,最近城里有个传言,说他跟那个杀人狂认识,连环杀人案是不是有他授意……” “唉,奥斯顿快20了,也该成家了,男人嘛,结了婚自然就会成熟。” “哎呀,我看史密斯家的女儿就不错,年纪也相当……” ………… 奥斯顿冷眼看着一张张或熟悉或陌生的脸,听着他们难掩兴奋的窃窃私语,仿佛能透过华丽的衣饰,看到他们虚伪的皮囊,心里忍不住一阵阵烦躁,恨不得立马离开,但他不能再像以前那样,做事全凭自己喜好,否则这场次的教训就白受了。 老公爵恍若什么都没听见,面沉如水地正坐,不动如山,浑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都散发着一家之主的威严。 好不容易挨到宴会结束,奥斯顿一分钟也不想多呆,大步往门外走,可路过花园时,遇到了自己的异母兄长。 虽有一半相同的血统,但兄弟俩长得一点都不像,里昂更像老公爵,有着同样的鹰钩鼻和宽脸庞,使得他五官看起来有几分阴鸷。 “二弟,这段时间过得如何?”里昂明知故问,皮笑肉不笑。 奥斯顿面无波澜:“多谢兄长关心。”说完就想越过他离开。 里昂明显不想放过他,迈出一步再次挡住他的路,得寸进尺:“我看你过得挺不错的,可怜爱德华替人背了黑锅……” 奥斯顿脸色骤变,但也只一秒就恢复如常,嘴角嘲讽地勾起,英俊的脸瞬间染了几许邪气:“兄长与其关心别人,不如好好想想该怎么让父亲满意,毕竟你可是爵位的‘第一顺位继承人’。” “你!” …… 自这次事件后,威特兰斯当真就平静了下来,连着半月不再有恐怖杀人案,众人那颗悬着的心终于彻底放下,居民们的夜生活恢复到了之前的繁华状态。 但奥斯顿仍旧没有放下心,他潜意识觉得这连环杀人案不会这么简单,想继续私下调查,然而很快烦心事接踵而至,让他不得不分心,把这杀人案放到一边。 老公爵在准备他的婚事,而他知道这件事的时候,是被通知与定下的未婚妻人选——罗素家的女儿伊莎贝拉见面。 奥斯顿克制着情绪与老公爵对峙,可得到的却是毫无商量余地的回答,于是一怒之下离开家,住到了军营里。 他这边流水无情,可另一边却落花有意,伊莎贝拉自从知道两家定下了婚约后,就一直期待着和他见面的那天。 这晚她趴在浴缸边缘,与身后帮她擦洗背部的侍女说话:“露娜,我终于要嫁给他了!见面的那天我应该穿什么好?” 后面的人擦拭的动作越来越缓,却迟迟没有说话。 “露娜?”伊莎贝拉疑惑回头,看见自己的侍女脸色非常不好,嘴唇苍白起皮,眼周还有一圈浓浓的青黑,像是身体不舒服,便忍不住关心:“你最近好像精神不太好,是不是那次被咬的伤还没好?” 露娜反应迟钝地“啊”了声,摇头:“不是,我只是最近晚上老爱做噩梦,没有休息好而已。” “这样啊……”伊莎贝拉蹙起秀气的眉,“要不要找个医生看看?” “不、不用,过几天就好了,小姐您快转过去,我好给您擦身,水就快凉了。”露娜催促道。 伊莎贝拉还是有些不放心,但随着水温变低,她怕感冒了就不能以最好的状态与奥斯顿见面,便没有多做纠缠,听话地转回身。 两人不再说话,浴室里响起哗啦水声,伊莎贝拉沉溺于自己的美好心事,没有听到背后越发粗重的喘.息,直到被痛觉拉回神识。 “啊!”伊莎贝拉痛叫出声,立马转过头去看自己的背,“怎么回事?” 露娜垂着头,身体不断痉挛颤抖,在伊莎贝拉惊恐的目光中,缓缓睁开金色的眸子,露出尖利的牙齿…… The Blood(13) “什么?罗素家的小姐逃婚了?”余浮原本在喝早茶,闻言不可置信地抬头,“确定是真的?” 特兰西肯定道:“是的,听说是趁夜深和贴身女仆一起走的,现在罗素家正到处找人。” 余浮还是觉得不对劲,他之前见过伊莎贝拉,她眼里对奥斯顿那种炙热的爱意藏都藏不住,怎么会在两家定下婚约的关头逃婚呢? “罗素家也认为罗素小姐不可能逃婚,更何况听说她房里的东西都没有少,因此…”特兰西见他眉头紧蹙,犹豫了下,还是说:“他们认为罗素小姐的失踪与奥斯顿子爵有关,毕竟……”他十分懂分寸地略去了后面的话。 余浮知道他要说什么,毕竟以奥斯顿的态度,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他对这桩婚事非常不满。 余浮十指交叉撑在桌沿,手指骨节抵住嘴唇,有些无奈又有些好笑,声音低不可闻:“这家伙最近是水逆吗?” 奥斯顿在罗素一家找上门来的时候,正在军营里操练,现在正值初冬,寻常人都裹上了厚实的冬装,而他穿着单薄的训练服,因出汗而贴在身上,被冬日明而不烈的阳光隐隐约约勾勒出一副傲人的好身材。 “罗素家?”他疑惑地问。 过来传言的属下点头,小心翼翼:“是的,他们现正在外宾区等您,脸色不怎么好,您…要去看看吗?” 奥斯顿眉头狠狠向下一压,看起来心情不太好,但还是把手里的武器一扔:“嗯。” 罗素家是威特兰斯的大贵族之一,比起威斯敏斯特家其实差不了多少,罗素老公爵曾与奥斯顿父亲一起辅佐前任国王征战沙场,为人通透且理智,奥斯顿也一向比较敬重他,两方当面对峙半晌,虽没完全排除奥斯顿的嫌疑,但也不多做纠缠,只是请他帮忙寻找女儿。 伊莎贝拉很快就被找到了,但出乎所有人预料的是,找到的只是她的尸体。 她和侍女露娜,在一处杂居的街区被发现,诡异的是,露娜几乎变成了干尸,但伊莎贝拉小姐面色安详,如果不看她背上的伤口,会让人觉得她不过是睡着了。 这件事在城里掀起一场轩然大波,又一轮更加浓厚的死亡阴影笼罩下来,城民们在剧烈的反弹下陷入了更加绝望的恐慌。 恶魔不是已经伏法了吗,怎么又出现了? 国王不得不再次出面安抚城民,但并不能减少城民的恐惧,还没到天黑大街上就没了人影,家家关门闭户,近乎停止了一切夜间行动。 一时间国王焦头烂额,众贵族们没了夜生活,日子也过得相当苦闷,于是不得不再次派出军队每晚巡街,尽可能保护城民们。 这晚余浮刚哄完莉莉丝睡觉,脑子里的提示音就响了起来。 “宿主,支线任务有提示消息,地点和时间已下发,请注意察看。” 余浮把书合上,心想系统终于肯做一次人了,居然还有提示,他慢悠悠地点开消息栏,看一眼就把内容记下了,抬手给莉莉丝掖好被子,轻手轻脚走出房间。 * 威特兰斯虽说是这个国家最繁华的城市,但因着人员多而杂,被分成了好几块区域,在森严的阶级等级下,按常住人口的地位财富划分,余浮住的那片是富人区,除此之外还分贵族区、平民区、贫民窟之流,越是低等的地方,就越是复杂危险。 余浮现正在的地方是平民区和贫民窟交接的地方,房子的破旧程度随着街道的深入呈正比例增长,四周几乎没有光,因为即便是最便宜的煤油对于贫民来说算得上奢侈品,更不要说蜡烛。 最近已进入阴雨季节,阴森森湿漉漉的空气很快弄湿了他身上的衣服,但幸好他是吸血鬼,根本感觉不到寒冷的存在,否则相信没多久他就会被冻僵。 余浮按着系统的提示在这附近逛了好几圈,一点收获都没有,不由得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又被傻逼系统耍了。 余浮边走边理思路,听描述露娜的死相和小威尔逊很像,二者极大可能死于同种原因,想起他们之间的联系,他嘴角不自觉一抽,莫名其妙想到狂犬病。 伊莎贝拉则有些例外,既不像他们俩,又跟之前的微笑诡尸不一样,据说她身上的伤只有背部的几个咬痕,而且面目安详,不见一点死前的恐惧。 他慢条斯理地脱掉黑色皮手套,琥珀色的眸子漫上些许暗色,这要真是同一个凶手,手段花样也未免太多,并且没有留下任何线索,简直超级变态还高智商,无来由地他想起救莉莉丝那天的低等狼人,如果凶手非人类,那只能是超自然生物了,系统真是会给他找麻烦! 即便不冷,但湿淋淋的衣服贴在身上,感觉非常不舒服,余浮耐着心又逛了一条街,忽然听到了一声低微的啜泣。 他脚步一顿,眸子微闪,转身循着声音方向走。 借着一丝微光,他看见了一个蹲在地上背影,看身形打扮,应该是个女子。 余浮的眉梢轻轻蹙起来,大半夜的怎么会有年轻女子独自在街上? 距离越来越近,女子的哭声也越来与越清晰,断断续续的哭腔里满是哀怨悲伤,余浮想起这个时代的女性,尤其是平民女子的地位非常低下,可能是在家里受了什么委屈,大晚上被赶出来的吧。 太危险了! 威特兰斯太大,这里又不起眼,军队力量有限,况且按着尿性,多半也不会来这么偏僻的地方,毕竟在贵族眼里,平民的命不值钱。 想到这里,余浮又不可抑制地想起奥斯顿,那家伙倒是一视同仁,不过他再厉害也只是个普通人,分.身乏术,不可能每处都照顾到。 他走到女子背后,抬手轻轻拍拍她的肩膀,尽量让声音听起来柔和一些:“女士,怎么了?” 女子后背一颤,哭声戛然而止。 “别怕,我是好人。”余浮说,“可以先起来吗?天气有点冷,不介意的话我送你回家。” 女子缓缓转过身来,但仍旧低着头不出声,余浮按捺住耐心,微低下身,“是有什么难处吗?” 话音刚落,女子立马抬起头猛扑过来,速度太快,余浮猝不及防下只来得及看清她那张扭曲的脸,心底一凉的同时,脖颈上剧烈一痛。 “嘶——”余浮痛得失神一瞬,抬手按住她的脸往外推,同时另一手扭住她的胳膊。 但她的力气出乎意料的大,余浮一推竟然没推动,感觉到脖颈伤口处有异常的麻痒弥散开,心下一凛,用上吸血鬼特有的强力,将人往外一摔。 那女子足足被甩出两三米,摔在地上时余浮清清楚楚地听到了骨骼碎裂声,可下一秒她身体抽搐着站起,以非人的速度蹿进了黑暗中,余浮想追,但刚迈开腿,就发现浑身使不上力气。 他摸了把颈上伤口,感受到汩汩流出来的血液,不由惊异,吸血鬼这么强大的愈合能力居然失效了! 麻痹的感觉从脖颈一直往下蹿,余浮感到手脚开始不听使唤,挣扎着走了几步,发现身体出现了更可怕的异常。 他眼前一片血红,胃里是饥饿的烧灼,身体里有种压抑不住的欲望濒临崩溃,他知道那是什么——对新鲜人血的强烈渴望。 他踉踉跄跄地走着,依赖血液维持的生理机能因失血而逐渐消散,呼吸和心跳变得微弱不堪,身体愈发冰凉僵硬,眸子忽而正常忽而赤红。 余浮不知道走到了哪里,只隐约感受到了光线,还有人声,为防等会儿在本能的驱使下做出不可挽回的事,他得先回家。 可是有道身影非常没眼色地挡住了他的路。 茱莉亚看着面前衣着不凡的男人,着重在他微醺的俊颜上扫了一圈,挽住他的手臂,说:“先生,您是喝醉了吗?” 她是这一代有名的妓.女,面容娇媚,身材火辣性感,在这么冷的天里依旧穿着露了半个胸脯的束身裙,此刻刚从一个客人家里出来,便又遇见了这么个送上门来的金主,于是转起了其他心思。 都怪那变态的杀人狂,那些胆小的臭男人们晚上都不敢出门,害她少赚了一大笔钱,这将意味着她会失去唯一的经济来源,漂亮衣服可以少买,但饭不能不吃啊。 眼见快交不起昂贵的房租了,她不得不冒着风险□□,反正她家离这里不远,这几天来都没遇见过危险。 她刚刚做完一单生意,便想着一不做二不休,干脆再拉一单,这样明晚就不用出门了,更何况面前的男人如此英俊多金,还喝醉了,先把他扶回自己家,她再以美□□惑之,不就顺理成章了吗?简直是飞到嘴边的鸭子! 这么一想,茱莉亚有些兴奋,正要去扶,那人就迫不及待地低下头,将脸埋在她脖颈间。 余浮脑中嗡嗡地响,他实在克制不住了,想要推开,但鲜血对他的吸引力远远超过了预想。 感受到脖颈上冰冰凉凉的触感,又是咬又是亲的,茱莉亚忍不住激动起来,想不到这人这么猴急,于是把自己的脖颈更加毫无保留地送了上去。 轰一声,余浮脑子里最后那根弦断了。 茱莉亚感觉到脖子上的剧烈刺痛,双眸大睁,可很快痛觉散去,有什么随着流出的血液倒灌进身体,一种难言的愉悦感从脖颈蔓延到脊背,她几乎是享受地发出一道叹息般的喘.息。 * “嗯?”奥斯顿疑惑地停住脚步。 “大人,怎么了?”身边有人问。 奥斯顿沉默蹙眉,似在仔细聆听什么,少顷摇头:“没事,可能是听错了。”他断了顿,“刚才划分的路线都还记得吗?” “记得!”属下们异口同声。 “好,过了这个街口就按路线分头行动,有问题立马发信号。” “是!” 过了两秒,有个属下犹豫道:“大人,您…一个人可以吗?” 奥斯顿转头看他,嘴角勾起:“你在怀疑我的实力?” “不不不。”属下赶紧摇头,他们大人的实力大家有目共睹,只是最近那杀人狂太恐怖嚣张,他们怕大人会遇到危险。 奥斯顿安抚地拍拍他肩膀,“我们人手不够,我这再多来个人,就会有一条街区无人值守。”他不是自负,实在是这段时间大家都太疲倦了,他自己尚且有一战之力,可他们不一样,因而尽量让他们人多一点,免得有什么突发事故。 “可我们都是三人一组……”又有人小声道,道理他们明白,可大人自己呢? “好了别再废话,赶紧散了吧。”奥斯顿摆手把人都轰走,拢了拢身上的斗篷,开始慢慢巡查面前的街道。 “唔……” 倏而,又一道声音传来,这次奥斯顿确定自己没听错。 他后背陡然绷紧又放松,子.弹上膛,迅速而不发出声音地靠了过去。 他看到一个女人被压在墙上,闭着眼,表情似痛苦颤栗,嘴里发出低微的呼声,而她身前那人俯在她颈边,冷风送来一股淡淡的血腥气。 电光火石间奥斯顿一把抽出佩剑,迅捷且精准地从背后刺穿了那人的胸膛。 余浮身体一震,被穿心之痛唤回神识,低头看了眼穿体而过的剑刃,又侧过身,看清身后的人,表情复杂了一瞬,又若无其事地转回头,捧着女人的脸,让她与自己对视。 女人此刻也清醒过来,看见他的样子,张开嘴就要尖叫。 “嘘……”余浮温柔的不像话,声线低磁魅惑:“看着我的眼睛,你今晚服侍了一位客人,现在就要回家,脖子上的伤是那位客人太过热情,很快就会好。” 女人的视线逐渐涣散开,懵懂地点了下头。 余浮放开人,缓缓转身,几乎是在奥斯顿抽出利剑的时候,立马就站立不住,跪坐在了地上。 奥斯顿手里握着的剑虚虚指着地面,手抖得差点拿不稳。 他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的人,即便此刻狼狈至斯,那人却还是那副慢条斯理的优雅样子,脸上是漫不经心的笑,一手捂住胸口,一手在染血的嘴角随意一抹,脸颊上霎时晕开一道血痕,配着他苍白的皮肤,十分之诡异妖冶。 猜想是一回事,可亲眼所见又是另一回事,视觉冲击太大,奥斯顿大脑里一片空白,完全忘了刚刚才嘱咐过手下的事。 余浮的样子看起来非常虚弱,挣扎着靠住墙,才没有让自己匍匐在地面上。 “子爵阁下,好巧。”他甚至还有心情调笑。 奥斯顿回神,一种被欺骗了的愤怒与其他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一瞬间爆发,一把揪住他衣领,恶狠狠道:“你骗我?!” “咳咳,”余浮咳了两声,心口的血将他白色的衣襟染红一大片,“轻点。” 奥斯顿防备地看着他,声音嘶哑地质问:“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什么东西?你不是…咳…都看到了吗?” 闻言奥斯顿身上的肌肉骤然绷紧,哑口无言了一瞬,迅速用剑抵住他眉心,眸子里闪过杀意:“那些人都是你杀的?” 余浮头靠在墙上,眸子一眨不眨看着他:“我说不是,你信吗?” 奥斯顿下意识避开他视线:“你还想狡辩?” “不。”余浮艰难地摇了摇头,见奥斯顿如此防备,忍不住笑,“放心,你刺中了我的心脏,我很快就会丧失行动力,要是再怕,你完全可以把我锁起来,带回去慢慢审。”说完他双手握拳并在一起,吃力地抬起来,一副任君处置的姿态。 “来吧,趁着现在,把我带回去。” 奥斯顿见他越来越虚弱,眸子虚脱地眯着,甚至连抬手都勉强,犹豫半刻,拿出一条锁死刑犯专用的粗链,谨慎地靠近…… 忽而,他眼前一花,颈后传来钝痛,黑暗来临前,看到的最后画面是那人复杂的脸。 ※※※※※※※※※※※※※※※※※※※※ 昨晚我做了个沙雕梦,梦见挖掘机成精了,满大街都是土黄色的挖掘机咣叽咣叽地铲地,到处都是被挖断的水管爆裂喷出的水花,而我这个肩负国家爱与希望的战士(?),临危受命,激情大战挖掘机,跟奥特曼打小怪兽似的,一脚踹翻一个…… 太沙雕了,我是不是该去写篇《假如我是挖掘机你还会爱我吗》? The Blood(14) “宿主,影帝啊!要不我跟总部反馈一下,下个世界给你弄个逐梦演艺圈什么的?” 余浮充耳不闻,此刻的他已经换了身衣服,坐在地下室的床边,膝盖上放一本厚厚的黑皮书,借着烛光缓缓翻看,不时瞟一眼床上躺着的人。 奥斯顿醒来的时候,只觉后颈酸痛无比,闭着眼睛抬起右手按了按,嘴里发出低哑的闷哼。 “醒了?” 这突如其来的声音使得他身体瞬时绷紧,初醒的茫然被打破,之前发生的一切如潮水般涌入脑海,奥斯顿猛地坐起来,可坐到一半就生硬顿住,这才发现左手腕被禁锢了,整个人以一个比较尴尬的姿势,被锁在床上。 “你想做什么?”奥斯顿冷冷道。 余浮把书合上,眯着眼看了他一会儿,奥斯顿鼻梁高挺,眼窝深邃,线条从额角到下颌,无一处不流畅利落,尤其被昏黄的烛光一照,隐匿了锋利的棱角,在极致的俊美上,更添一层朦胧。 这家伙长得太出色了!余浮喟叹,忍不住想要逗逗他。 于是突然伸手捏住奥斯顿下颌,强迫他仰头看自己,奥斯顿愠怒,抬起另一只手推他,却被他轻而易举地制住,扣着摁在床上。 “阁下真的非常英俊迷人呢。”他靠的特别近,两人的鼻尖几乎贴在一起,“让人有些…忍不住动心。” 奥斯顿使劲把头往后仰,可惜他之前引以为荣的力量在强大的吸血鬼面前根本不值一提,半晌挣脱不开桎梏,他反而冷静下来,闭上眼,一副要杀要剐悉听尊便的样子。 余浮顿时没了兴致,放开他坐回去,认输道:“连环杀人案的凶手真不是我。” 奥斯顿轻嗤一声,睁开眼,目光在他心口流连一圈,神色有些疑惑。 “哦,忘了告诉你。”余浮指着心口说:“实际上普通的武器根本伤不到我,你才拔剑我的伤口就愈合了。” 奥斯顿脸色难看,“阁下真是有表演天赋。” 余浮对他的讽刺毫不在意,索性大方承认:“我的确不是正常人,或者说我就是传说中的吸血鬼。”看到奥斯顿的表情更加警惕,无奈地摊手,“但是——吸血挖心这种野蛮粗鲁的行为,不符合我们吸血鬼的高雅情.趣。” “你今晚的所作所为就高雅了?” 余浮被怼得哑口无言,不知道怎么回答,旋即略过这个问题,“不如我们再打个赌,赌我在天亮前能将凶手抓出来。” 奥斯顿不屑:“你觉得我还会信你?” 余浮笑了起来,不得不说顶着如此一张脸,这笑容简直犯规,他亲昵地勾了勾奥斯顿的小指,在他怔愣的目光中,轻声软语:“再信一次,好不好?” 奥斯顿好几秒内大脑都是空白的,等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经起身离开,只剩他一人呆坐在原处。 * 余浮不知道自己的猜测正确与否,但离天亮只有两个小时,没时间给他纠结浪费,他是一路飞奔到郊外的,吸血鬼几近瞬移的速度为他节省了不少时间。 这里是一片墓地,无数的十字架墓碑静静矗立,远远看去仿佛一列列黑色幽灵,四周树影憧憧,鬼气森森。 他肤色冷白,头戴黑色礼帽,面无表情地缓行在墓碑间,黑色的斗篷下摆早已湿透,随着行走微微摇曳,半晌停在最新的那座墓碑前,看到十字架后凌乱翻起的泥土和空空如也的棺柩,心下一沉。 果然。 林间传来一声古怪的鸟鸣,未几一阵扑棱棱的震翅声靠近,余浮敏锐地侧过头,同时抬起手臂。 一只黑色渡鸦落到他手背上。 他伸出食指逗了逗鸟儿,微笑:“有发现?” * 黎明已近,雾气愈发深重,远处的教堂早早地亮起灯,唱诗班大概是在为礼拜做准备,隐隐约约传来的吟唱声缥缈空灵。 渐渐的,迷蒙的雾气中出现一条黑影,它粗哑地喘.息着,姿势歪歪扭扭,几乎是半爬半走地来到墓碑前,动作僵硬笨拙地躺进棺椁。 忽然,黑影像是受到什么刺激,痛苦地尖啸一声,继而剧烈地扭动起来。它挣扎着想要爬出棺椁,可才爬到一半,一道阴影笼罩下来,便停下动作,僵硬地抬起头。 它金色的眸中映出一个男人,皮肤苍白嘴唇殷红,黑色斗篷大衣,肩膀上立着一只渡鸦,正面带微笑地低头看过来。 “啧…狼人?这么丑!”余浮嫌弃地皱了下鼻子。 那狼人像是能听懂他的嫌弃,愤怒地扑了上来,可下一秒,被一只手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掐住脖颈,提离地面后,猛力摔到旁边的墓碑上,巨大的花岗岩十字架轰然裂开,碎裂的石子四处迸溅…… 十分钟后,余浮活动了下手腕,看着周围因激烈战况而歪斜崩塌的墓碑群,舌尖舔过受伤的嘴角,疼得他嘶了一声,自言自语:“早知道就换个地方打,修葺这些墓碑该花多少钱啊!” 系统不阴不阳:“公爵大人您那么有钱,还会在乎这些?” 余浮不想搭理系统,径直走到棺椁边,把棺内那枚纯银十字架吊坠取出来,绕在手上端详:“没想到这玩意儿这么管用,幸好对我无效。”说完提着奄奄一息的狼人消失在原地,空中只留下一道黑色残影。 奥斯顿睡得很浅,刚一听到动静,整个人立刻清醒过来,看着伊登扔在地上的人,莫名觉得有些眼熟,“这是……”。 地上的人即便蓬头散发,看不清样貌,但从凹凸有致的身材上能看出是个女人,此时手脚痉挛着在地上不住挣扎撕咬,喉中发出非人的低嚎。 余浮扬了扬下颌,示意他自己看。 奥斯顿靠近,看清那张扭曲的脸,不可思议道:“伊莎贝拉!” 余浮耸肩:“如你所见,这就是一周前你亲眼看着下葬的罗素小姐。” 奥斯顿:“怎么会这样?” 余浮:“具体我也不清楚,我只能告诉你,她现在的情况像是被转化成了狼人,但我觉得她是个失败品,毕竟那么弱…额重点是,城里也许存在比他们更强大血统更纯的狼人。” 奥斯顿惊讶:“你是说……” 余浮正色:“是的,更强大更危险的狼人——之前的小威尔逊和露娜,估计是被销毁的失败品。” 奥斯顿从震惊中回神,凝眉注视余浮片刻,“我还能信你吗?” 余浮意有所指:“比起我,死而复生的人难道不更加值得怀疑吗?还有那隐藏在暗中见不得光的怪物,说不定哪天又卷土重来。” 闻言奥斯顿嘴角渐渐绽出一抹笑,但事实上他眼里并没有笑意,晃了晃还吊着半截铁链的手:“可目前看来,你也很危险。” 余浮似笑非笑,这使他的音色更加性感惑人:“哦,那么伟大的子爵阁下,您是打算亲手绞死我,还是把我交给教会,让他们审判我这个魔鬼,然后用木椿钉穿我的心脏,将我钉死在十字架上,用最神圣的天火在黎明时分焚成灰烬?” “哦,木椿对我也无效。”他脸上是温和的微笑,琥珀色的眸子却毫无温度。 奥斯顿看着步步紧逼的人,退无可退,末了呼出口气:“阁下好自为之。” * 正当巡逻队为找不到他们的首领而慌乱做一团时,奥斯顿神色凝重地出现了,众人看到他手上那团人形物体,纷纷露出迷茫的表情。 翌日,一个爆炸性消息在威特兰斯传开,原本早已死去多日的罗素小姐复活了! 这个消息一出,整座城都沸腾了,城民皆震,但比起好奇和惊异,绝大多数人抱着的是惊恐的态度。 “是献祭…魔鬼复活!罗素小姐是恶魔的化身!” 这种恐惧仿佛瘟疫般,瞬间蔓延至城内的每一个角落,之前饱受连环杀人案恐惧折磨的人都站了出来,开始攻击罗素家和奥斯顿,说他们是魔鬼的拥扈。 奥斯顿听到传言时正忙得不可开交,他不知道伊莎贝拉的情况是谁传出去的,或许是带人回去的时候,被有心人看到,特意编排谣言来攻讦他们,虽然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也算事实,但在宗教意识相当强盛的当今,这种谣言可谓恶毒,不过他并不在乎。 因为伊登再三给他保证,他已经处理过,往后伊莎贝拉不会再具有攻击性,只不过是一具行尸走肉,因此在慎重的考虑后,他把伊莎贝拉交还给罗素家,同时比较隐晦地说明她的情况,毕竟什么狼人吸血鬼对普通人来说只存在于恐怖传说中,接下来该怎么做,便是罗素家的事了。 又是新的一天,余浮站在窗前,窗外的天空阴沉沉,街道潮湿不堪,平白给人一种湿漉漉的不适感。 “系统,我还是有个地方不明白,如果狼人像丧尸病毒一样,通过撕咬就能传染,那为什么之前死掉的人并没有变成狼人?” “……或许是因为他们的身体不完整?” “好吧这也勉强能接受,那尸体脸上的诡异笑容又是怎么回事?” “额…可能是不同类型的狼人表现出来的杀人特征不一样?” “哦?”余浮被这么一提醒,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我记得正经狼人是在月圆之夜化身为狼,进而失去理性对人类施展暴行,可我觉得之前遇到的那些所谓狼人并非如此,不仅满大街乱窜,就连行为习惯也千奇百怪,不会是你们系统瞎搞出来的bug吧?” 系统沉默了,余浮怀疑他在心虚,正要追问,手就被拉住了。 莉莉丝抱着她的小提琴,满眼期待:“伊登,我最近学会了一首新曲子,你想听听吗?” 余浮欣然应允。 …… 时间缓缓流逝,昼夜循环往复,当又一轮平安之夜降临,威特兰斯持续三个多月的静夜终于结束,再次迎来独属于它,大城市的繁华之夜。 The Blood(15) 时间缓缓流逝,昼夜循环往复,新年将至,威特兰斯持续三个多月的静夜终于结束,再次迎来独属于它,大城市的繁华之夜。 在人人都在为欢庆新年做准备时,奥斯顿安静地坐在房里,认真地翻看一本古籍,这本书已经非常破旧,暗黄色的纸张脆弱不堪,一不小心就可能把书页撕裂,他小心地翻过一页,眉头一直没有松开。 这段时间以来,他暗中收集了不少与吸血鬼有关的书籍,可任他翻遍正史、野史、志怪甚至是禁.书,都没有找到一只像伊登这样的吸血鬼,除了那非人的俊美外,那个人身上似乎没有什么能和这种自带恐怖色彩的事物联系起来。 他开始有些烦躁,翻书的动作更快了些,目光随意瞟着那些扭曲的文字,忽然凝在一处—— “吸血鬼无法和人类女子孕育下一代,因为血族的力量过于强大,即便是幼儿也非普通人能够承受,否则不等出生,母体就会因精气枯竭而死亡,一尸两命……” 不能和人类孕育后代?那伊登的女儿是怎么回事?难道……不是亲生? 想到这儿,奥斯顿心里有种莫名奇妙的欢喜,可又转念一想,伊登很可能就不是什么正经吸血鬼,和人类搞出个女儿这么惊世骇俗的事说不定就发生了呢,于是刚刚那点欢喜的苗头就破灭了。 他说不清自己那点不太体面的想法到底怎么回事,也想不通在莫名其妙地纠结什么,懊恼地抓了把头发。 就在此时,房门被敲响:“少爷,您在吗?” 奥斯顿手忙脚乱的收好书,“什么事?” “公爵请您去书房一趟。” * “父亲,您找我有事?”奥斯顿看着背对他坐在桌案后的人,疑惑问道。 老公爵转过身,并不说话,只是将儿子仔仔细细地看了一圈。 “父亲?” 老公爵的神情很严肃,指指一旁的椅子:“坐。” 奥斯顿依言坐下,就听到老公爵道:“刚有消息传来,北边邻国又开始进犯我国边界,前几日还洗劫了好几个村庄,村民无论男女老幼无一幸免。” “什么!”奥斯顿倏然站起,厉声说:“他们不是承诺五年内不会再犯?” 老公爵则显得沉稳许多:“北方蛮夷不守承诺又不是一次两次。” 奥斯顿竭力压抑住怒气,坐回椅子上,“陛下怎么说?” 老公爵抬眸看他,“现在消息还没传到城里,不过也就在这几日了,我想他到时候还会派你出去,今夜叫你过来是想你做好准备。” 奥斯顿凝眉不语。 老公爵又说:“奥斯顿,你已经成年,有些事即便我不说你也该懂了,陛下若是唤你进宫,该是什么反应不用我教你吧?” 奥斯顿明白,自古君王多疑心,即便姐姐是王后,陛下对他们家的猜疑也从来没有少过,消息灵通是禁忌,何况威斯敏斯特家树大招风,一步踏错就是万丈深渊…… 老公爵又跟他谈了些关于北方战乱的形势,末了话题转到他的生辰宴上。 “新年过后就是你20岁生日,想好怎么过了吗?” “在家里吃顿饭就行,不用办什么宴会,太招摇。”奥斯顿表情淡淡,没怎么放心上的样子。 老公爵神色缓和了很多,从桌案后起身走到他面前,抬手摸了摸小儿子的头,语气欣慰:“嗯,我的儿子长大了。”旋即又想起什么,“你的婚事……” 听他提起这码事,奥斯顿立刻警惕起来,坚定道:“父亲,男儿志在四方,没有建功立业前,我并不想那么早成家。” 老公爵注视着他,眼里看不出神色,少顷叹息一声,“也罢。” 第二天一早,余浮满脸老父亲慈爱笑容地听莉莉丝拉小提琴,殊不知在某人眼里自己不是绿帽高戴,就是天赋异禀。 他听莉莉丝拉完一曲,卖力鼓掌的同时,将莉莉丝的琴艺吹得天花乱坠,顺带将自己夸了一遍。 “莉莉真棒!简直天籁之音!不愧是我的女儿%#@*……” “老爷,海军总督府又送帖子来了。”特兰西从门房手里接过蓝色信封,递给余浮。 “啊…哦,我看看。” 又是一封派对邀请函,还就在后天,是想赶在新年到来之前再狂欢一把吗?看来西蒙那家伙日子过得不错,夜夜笙歌啊! * 西蒙这次的派对就办在他自己家,余浮到的时候这厮正在和人拼酒,眼睛就跟开了光似的,一进门就被他逮住了。 “伊登!快来喝酒!” 余浮走过去,接过酒杯喝了一口,好奇问他:“都快新年了,你怎么忽然想起要开派对?” 西蒙喝得有点大了,舌头捋不直,愁眉苦脸:“嗐!就是因为快新年了才要赶紧过,前段时间不是有那该死的杀人案吗,搞得我晚上都不太敢出门,都没怎么玩好!前两天老头子来信,说要把我带到军队里历练,让我在家做好心理准备,等他回来过完新年就走,我这是临死前的狂欢!” 余浮挑起一边眉毛,新鲜道:“你要去军队?” 西蒙瞟他一眼,非常不满:“喂!你收敛一点好不好,脸上的幸灾乐祸都快溢出来了!” “哈哈。”余浮笑了两声,“挺好的,你是海军总督的儿子,以后总要继承衣钵。” 西蒙的脸皱皱巴巴,瘪着嘴喃喃:“话是这么说,老头子虽然凶,但从来没让我们兄妹俩吃过什么苦,永远挡在前面,似乎永远不会老一样…” 他抬起头认真地看着余浮:“可前几天我看到他的信时,忽然发现他不知不觉就已经老了,他想给我铺路,想要我有天也能独当一面,可是我……”西蒙揉了揉脸,“我真的很没用,一想到要离开家,离开安娜,去面对那些丧心病狂的海盗、偷渡者和侵略军,我就忍不住焦虑,整夜睡不着……” 原来是成长路上的烦恼,余浮懂了,微笑着拍拍问题青年·西蒙的肩,开始给他灌心灵鸡汤。 这边心理辅导正进行地如火如荼,那边的喧嚣忽然停顿了一秒。 余浮若有所思地转过身,果不其然看到了奥斯顿,城里也只他有这样强大的静场能力了。 “所以老头子都是为了我好是吗?那我应该从哪里开始努力啊?哦对了我还不怎么会游泳……诶?诶你去哪?”问题青年的问题一个接一个,可还没问完,他的金牌心理咨询师就再次头也不回地把他甩了,毫不犹豫地投向另一个男人的怀抱。 西蒙抑郁得快哭了,哭哭啼啼地继续借酒消愁,不时眼睛还瞄一瞄那对狗男男。 咦?狗…男男?为什么自己会有那么奇怪的想法?西蒙不解,只好又一次把目光投射过去,研究半晌,终于发现了那两人之间,似乎有种别人融不进去的,诡异的契合感? 西蒙赶紧摇摇头,不对,一定是最近失眠太多,脑子都混乱了!看谁都心有灵犀郎才女貌,他还觉得伊登好像跟自己也蛮登对呢。 他把视线转开,可忽然又瞄到个身影,顿时酒醒了一半。 安娜刚悄悄偷了杯酒,还没来得及喝,就被哥哥逮住了。 “安娜?不是让你不要出来吗?” 安娜噘着嘴,目光却没有看着他:“哥哥,我也想玩嘛,关在房间里都快闷死了!” 西蒙无奈:“行吧,但是女孩子不可以喝酒!” 安娜不住地探头探脑,像是在越过他看什么,闻言敷衍道:“知道了知道了!哥哥别挡住我!” “你在看什么?”西蒙疑惑地随着她的目光看去,俨然是他刚才沉痛批判过的那对狗男男,在发现安娜目不转睛,一脸花痴的表情后,霎时警铃大作! !!!! 西蒙头上感叹号疯狂发射,安娜正值少女怀春的年纪,难道是看上他俩中的谁了?或者是两个都看上了? 讲道理,他西蒙的妹妹,海军总督府的女儿,别说是同时看上两个,就算是三个他也觉得没什么不可,但那两位何许人也?一个是结过婚有孩子老婆死的鳏夫,一个是刚订婚未婚妻就死了的准鳏夫,要是看上了还得了?!这不是要命吗! 西蒙仿佛已经预见到自己抱着小侄子,在妹妹灵前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凄惨模样,心里的小人一个滑跪,揪着头发大叫起来——不行!他俩无论是谁都不可以!他必须要在事情发展之前把萌芽扼杀在摇篮里,于是赶紧挺身挡住妹妹的视线,“安娜,你该回去睡觉了,小心明天变成老太婆!” 这吓唬对安娜来说早就不管用了,不耐烦地一把掀开哥哥,“别挡住呀!” 西蒙很受伤:“他俩就那么好看?” 安娜压根没注意他,自顾捧着脸如痴如醉,“天哪,两个那么英俊的男人站在一起……” 西蒙想问所以你就两个都看上了,可随即就听到她继续说:“太般配了!” 西蒙呆滞:嗯?好像有什么不对? 安娜依旧沉浸在诡异的快乐中,可陡然又陷入悲伤:“为什么他们不能在一起?” 西蒙:“???” * 新年在期盼中如期降临,威特兰斯四处张灯结彩,无一处不弥散着希望与祥和,但随着一骑快马奔入宫城,有个坏消息立刻冲淡了新年的喜悦。 北方战争再次爆发了。 The Blood(16) 战事来得太突然,国王紧急召见奥斯顿和霍华德将军,密谈过后,宫里有消息传出,国王将派遣由霍华德将军统领,奥斯顿率领骑兵团作为先锋,共计20万大军,于三日后向北方前线进发。 奥斯顿的生日正好在出发前一天,家里办了个小小的家族宴会,既是庆祝他年满20周岁,又算是送别宴。 席上,大家都争着来给他敬酒,奥斯顿明早出发不能喝酒,便以茶代酒一一喝了,无论这些人是真心还是假意,起码在这个时候他们还是一家人。 里昂在一旁冷眼看着,说话不阴不阳:“二弟还没凯旋呢,大家就这样恭维,是不是太早了?” 奥斯顿当做没听到,神色丝毫没有受到影响,老公爵警告地瞥了眼大儿子,示意他少说点话,然后又转向小儿子,问:“今天去宫里见到你姐姐了吗?” 奥斯顿颔首:“见到了。” “她现在如何?” “很好,小王子也很好,长得越来越像她了。”提到姐姐,奥斯顿明显话多了些。 老公爵欣慰地点点头,神情有些伤感:“那我就放心了,眼见着你们一个个都长大了,你们的母亲要是还在,一定会很开心。” 宴会散了,奥斯顿回到房间,行李都已经收拾完毕,整整齐齐地码在床边,再过一会他就要到军营里去了。 他习惯性地再次清点要带的东西,清点到随身药物的时候,翻出一个小瓶子,瓶身洁白温润,用的最上等的陶器,这是姐姐亲手给他调的伤药,每次出发前都会塞给他一瓶,看到她因磨药而弄伤的手,他都很心疼,跟她说队里有军医不用那么麻烦,可姐姐每次都很坚持,说给他当个念想也好,要他记得家里还有人在等,一定要好好活着回来。 想到姐姐,他又不可抑制地想起爱德华,不知道他现在过得好不好。 奥斯顿坐在床沿上,对着药瓶子发呆,表情惆怅。 倏而,窗户响了。 奥斯顿抬眸,不知想到什么,神色有些异样,他走到窗户边,手抚着合上的窗扇,微微使力,打开了窗。 一声轻笑传来,紧接着手腕一紧,被另一只微凉的手握住。 余浮看着有些错愕的人,满眼笑意:“惊喜吗?” 奥斯顿蹙眉:“你来做什么?” 余浮几乎悬浮在半空,一手搭在窗台上,一手支腮,直直注视着奥斯顿,眉眼流转间俱是灵动狡黠:“来送生日礼物。” 看着这样的他,奥斯顿的心猛地撞了一下,嘴唇发干:“什么礼物?” 余浮往他身后看了眼,挑眉:“不让客人进去吗?” 奥斯顿不知为何有点紧张,舔了舔干燥的唇缝,但还是微侧开身,让出空间来。 余浮手在窗台上一撑,以一个轻盈无比的姿态翻身入内,落地时大衣下摆随风荡起,在空中划下优雅的弧纹,他将房间打量了一圈,赞道:“房间不错。” 奥斯顿抱臂靠在一旁的桌子边,以身体将桌面上的书籍挡得严严实实,“所以礼物呢?” 余浮笑起来,慢条斯理的从大衣口袋里掏出一个精致的盒子,示意奥斯顿接过。 这是一个暗红色丝绒礼盒,巴掌大小,奥斯顿接过去后,看了余浮一眼,打开。 是那条纯银十字架项链。 奥斯顿把项链取出来,勾起一边唇角,似笑非笑:“礼物?我以为这算是物归原主。” “是吗?”余浮微笑,缓缓靠近他,“那这样呢?” 他把手上的戒指摘下来,就着奥斯顿的手,把那枚红玫瑰戒指串到了项链上,红宝石与银十字架相撞时,发出清脆的响声。 “这玫瑰纹……”奥斯顿莫名觉得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犹豫着问:“难道你……” “我本名伊登·兰开斯特。”余浮笑着说。 奥斯顿听过这个名字,那是在他刚参军的时候,军队里的前辈们偶尔聊天时会提起,但具体说的什么,因为年代太过久远,他已经记不清。 “为什么给我这个?”奥斯顿不解。 余浮眨眨眼,戏谑:“战神的好运,借你。” “战神?”奥斯顿好笑,似乎是不信,掀起眼皮子看他,嘴角上扬:“那么它能帮我打胜仗吗?” “不能。” “能让我刀枪不入?” “也不能。” 奥斯顿觉得很有趣,“那它能做什么?” 余浮笑眯了眸子,那模样怎么看都像是在胡言哄骗,凑到他耳边,声线性感暧昧:“或许在你危险的时候,握住它唤我的名字,万一我能听到呢。” 看着他绝美的侧颜,奥斯顿的呼吸停滞了一瞬,心跳陡然加快。 他看见了一座敞开的伊甸园,前途布满鲜花,色彩斑斓的毒蛇盘旋在树梢,用甜美的苹果蛊惑他,引诱他犯下无可救药的罪过。 不,不能这样。 奥斯顿后退一步,垂下眸子,语调淡漠:“多谢阁下的礼物,时间快到了,我得回军营准备,请早些回去吧。” 余浮对他近乎逃避的行为并无不虞,只是意味深长地看他:“那就提前祝子爵大人凯旋而归。” 人已走了许久,奥斯顿却仍站在窗前,将那条项链握得很紧。 …… 翌日清晨,庄严肃穆的出征仪式在国王和大主教的主持下圆满完成,到了军队出发的时间,几乎全城的百姓都出门相送,二十几万大军在城民的祝福下浩浩汤汤地出发,只是没人能想到,这仗一打就是三年。 * 三年后。 奥斯顿坐在即将燃尽的篝火前,神情专注地看着掌心的项链,银色十字架和红玫瑰彼此依靠在一起,密不可分。 明日就是最后的决战,结束后就可以回去了,他想。 原本以为最多半年的战事,拖拖拉拉竟打了三年,这三年来他几乎不曾回过威特兰斯,顶多在战事的间隙路过一两次,匆匆而归又匆匆而返,细算起来,他已经很久没见过那人了。 旁边有人往篝火里加了干柴,原本奄奄一息的火渐渐旺了起来,摇曳的火光映亮他半张英俊的脸,隐约瘦了许多,但棱角却更加利落鲜明,眉眼也愈发成熟稳重。 他总算记起关于伊登·兰开斯特的传说,传言中的人惊才绝艳,少时参军,早早便成为一名顶尖骑士,立下战功无数,极年轻时便已被封为公爵,而关于这位年轻公爵的故事却这里匆匆收尾,从此再无后续,有说他死于黑死病,也有说他因叛乱而被秘密处死,说法万千,如今已过了几百年,事实究竟如此早已不可考。 奥斯顿回想起那人的样子,总是难以将记忆里的人与传说中意气风发的年轻公爵重叠在一起,他眼里的伊登,高贵而自矜,俊美又危险,狡猾且善变,时常逼的人乱了分寸。 他不知道他到底经历过什么才变成了如今的模样,只知道那人曾经的一言一行,一颦一笑,三年来一千多个日日夜夜里,在他的脑海中蚀印得深刻鲜明。 越是逃避,越是排斥,便越发无法自抑地想去了解,逐渐熬成扭曲的执念。 以至于他在过去的日子里,动用关系让人秘密关注着伊登,每隔一段时间便给他发一封信,病态地通过别人的眼睛,参与那人的生活—— 伊登又新开了几家商铺……伊登新买了座庄园,在里面种满红玫瑰……伊登这段时间在头疼孩子的教育问题,已经换了好几位家庭教师,打算送女儿去最好的贵族学校……伊登和海军总督府的西蒙关系好像更近了,西蒙这次回来还特意给他带礼物…… 奥斯顿觉得自己仿佛患上了一场怪病,而治病的是一种使人上瘾的毒.药,他一边病入膏肓,一边又为那毒.药不可自拔,侵蚀得他一颗心千疮百孔,每一处破漏都要用那名为伊登的人来填补。 他从来没想过,自己会思念一个人到要发疯,好在,终于要结束了。 篝火又暗了下去,旁边的人在打瞌睡,拿着干柴的手慢慢松开,奥斯顿捡起柴火扔进火堆,正打算闭上眼养会儿神,忽听一道破音的咆哮:“敌军提前偷袭!快!” * 胜利的消息传遍威特兰斯的每一个角落,国王大喜,举国欢庆,城里处处张灯结彩喜气洋洋,为迎接大军凯旋做准备。 晚上,余浮坐在莉莉丝的床边,给她讲睡前故事。 “……小美人鱼的姐姐们用美丽的长发与海巫换了一把刀,并告诉小美人鱼,只要将尖刀刺入王子的心脏,让鲜血流到自己的腿上,就能变回人鱼回到海里,否则当第二天太阳从海里升起的那一刻,她就会化为海上的泡沫,可是小美人鱼看着熟睡的王子和公主,最终选择了牺牲自己……” 余浮讲完了,低头却发现莉莉丝仍旧瞪着圆溜溜的眼睛看着自己,不禁疑惑,往常这个时候她都该睡着了才对啊。 “怎么了?”他温声问。 莉莉丝沉默了一下,皱了皱秀气的眉:“我不喜欢这个故事。” “嗯?” “小美人鱼一点也不可怜,她为什么不直接告诉王子她爱他?” “额……或许是她不会说话?” 莉莉丝很认真:“可是表达爱的方式有很多种啊?喜欢就要说出来,这样别人才能知道,这是伊登你教我的。” 余浮着实惊了,莉莉丝才十岁啊,可思想比同龄人成熟了太多!忍不住头疼的同时,不由感叹孩子的教育问题果然是压倒父母的三座大山之首! 莉莉丝继续说,神态像个小大人:“如果我是小美人鱼,我会告诉王子我爱他,是我救了他,为他而来。”她没有说的是,或者她会选择在最后杀死王子,而不是孤独凄惨地变成海上的泡沫。 余浮忘了最后是怎么安抚莉莉丝睡觉的,因为脑子里实在乱,等他一离开她的房间,脸色变得严肃起来,莉莉丝正是懵懂的年纪,但即便是童言无忌,偶尔表现出来的一些言行属实不太像孩子该有的,他没有做过父母,于教育孩子一途算不得精通,是不是该考虑聘请位教育专家了? 莉莉丝十岁了,再过两年就是少女了,他身为男人,即便是父亲的身份,也不该太亲密,他平时与莉莉丝相处时很注意分寸,她也渐渐不再总是缠着他,可睡前故事这条却是怎么也克服不了,只要有一段时间没讲,她就会做噩梦睡不着,哭着来敲他的门。 余浮为教育问题所扰,又反思自己的问题,一晚上翻来覆去没睡好。 隔天早上,好不容易有了睡意,特兰西就来敲门了。 “老爷,凯旋大军提前到了。” ※※※※※※※※※※※※※※※※※※※※ 注:小美人鱼故事选自安徒生童话《海的女儿》。 在这里挂个预收哦,我的接档文《九分糖》(文名待定),毒舌痞气骚断腿保镖 x 古怪敏感难伺候少爷,文案: 郁唐看着他爹送来的保镖兼保姆,挑剔的目光把人从头剐到脚,得出结论,这个嬉皮笑脸一身兵痞气的人,除了脸外一无是处。 裴疏双手抱臂,微低了头打量坐在轮椅上的二世祖,嘴角不明显一撇,这位神情郁郁弱不禁风的小少爷,也就脸还能看。 两人互看不顺眼,一个性格古怪脾气差,一个痞里痞气嘴巴毒,从此过上水火不容鸡飞狗跳的“同居”生活。 裴疏戏谑:“啧啧,小瘸子,真不要我扶?小心尿在裤子上。” 闻言郁唐身体一侧,当真尿在了他的裤子上…… 再后来,敌人变情人,猝不及防又心甘情愿。 ——你是我所有的爱慕与希望。 可以的话宝宝们加个收藏哦,跪谢! The Blood(17) 凯旋大军进城了,奥斯顿走在骑兵队伍的最前方,满目都是激动人流,充耳皆为高声赞誉,也许是这次的战线过长,欢迎仪式比之前他所经历过的任何一次都要盛大。 奥斯顿依旧面无表情目不斜视,在战场洗礼下日渐强大的气场,自发将喧闹的人群隔离开,人们被那冷漠的气势所慑,更加不敢往他身上扔鲜花水果。 他心跳得有些快,心里缭绕着一种他自己都没察觉的期待感,紧握缰绳的指节自进城后就不自觉地隐隐发白,目光不由自主地悄悄在人群中搜寻。 没有那人的身影,奥斯顿确信,因为要是有,他定能一眼就看见。 心里没来由失落,连胜利的喜悦都黯淡了。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期待?奥斯顿自嘲,贴在心口的红玫瑰戒指被体温熨得发烫,指尖却在这阳光明媚的初夏渐渐发凉。 忽而,像是有什么温热的雾气笼罩下来,奥斯顿若有所感地抬头,正正对上那人微笑的眼眸。 伊登就站在离他几米远的阳台上,长身玉立俊美至斯,时隔三年还是让他惊艳到心悸。 他就站在那里,眸中还是那总让人误以为真的深情,嘴角微扬,深深凝视着他吻了吻手里的红玫瑰,这一刹那奥斯顿心脏狂跳,仿佛那人吻的不是玫瑰,而是自己。 玫瑰落了下来,不偏不倚擦过奥斯顿嘴唇,落到怀里,他呼吸停滞一秒,再抬起头时,阳台空空如也,而周围的人恍若未觉,仿似刚才的一切都只是幻象。 大军凯旋归来,不仅收复了边境失地,更是打得敌国落花流水,赔款又割地,并签订了和平条约,承诺两国建交,百年内不再犯。 国王非常高兴,大力封赏霍华德家族,并许诺将从霍华德家适龄女儿中选出王储的王妃,奥斯顿则晋爵一级,威斯敏斯特家获几十车珠宝财物,其中大部分是贵重的战利品,威特兰斯第一贵族世家的地位更加稳固。 余浮听说这个消息的时候正在头疼莉莉丝的教育问题,纠结半天,还是决定狠下心送莉莉丝进学校,以往不是没这么打算过,因为他觉得莉莉丝应该多和同龄人接触,可奈何她非常排斥,每次都不了了之。 他与特兰西商议来商议去,最终敲定了之前考虑过的贵族女子学校,听说西尔维娅也在那里,到时候她至少有个伴,不会太孤单。 接下来最大的问题就是怎么给莉莉丝做心理建设了。 唉,童年阴影害人啊! 他把莉莉丝找来,耐心地与她谈,可出乎他意料的是,这次莉莉丝竟没有像之前一样全程低头不回应,而只是怯怯地问他一些关于学校的事情,便点头答应了。 “伊登,那你会来接我吗?” “会的,只要我有时间。” 悬在心口的大石头终于平稳落地,余浮长舒一口气,他这当爹又当妈的,太不容易了! * 奥斯顿怎么也没想到,至凯旋那日,再见到伊登,已经是一个月后,在霍华德将军第二个孙子的周岁宴上。 霍华德家族的地位如日中天,一个幼儿的周岁宴办得热闹无比,隐隐超过了之前的婚宴,几乎所有威特兰斯的上层人士都被邀请,余浮也不例外。 比起三年前,莉莉丝长高了很多,从腿部挂件升级为手臂挂件,甚至能挽着他的手跳上一两段舞,让他有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欣慰感。 “莉莉丝!”有个甜美的声音响起,西尔维娅不知从哪里冒出来,小姑娘也长开了不少,比小时候更加灵动活泼,她开心地看着莉莉丝,“终于找到你了,要跟我们去那边玩吗?”她指了个方向,有一堆小女孩儿聚在一起,好奇地看过来。 余浮见那些女孩儿有点眼熟,似乎是莉莉丝的同学们,便拍拍她的头,温声道:“去吧,和同学们玩一会儿。” 莉莉丝抬头看他,乖巧点头,然后和西尔维娅手拉着手走开了。 余浮松口气,觉得宴会厅里实在太闷,便想出去透透气,不知不觉就逛到了花园里。 霍华德家的庄园非常大,花园里种着不同种类的名贵花草,此时繁花似锦争奇斗艳,余浮站在一丛火红的郁金香前,伸手轻轻碰了碰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察觉到身后的动静,语气漫不经心:“来了。” 奥斯顿站在他身后,从宴会开始就一直在注意他,看到他出来后,便着了魔一样地跟了过来。 余浮侧过身,目光在他愈发成熟的脸上流转一圈,笑道:“看来你收获不少。” 奥斯顿就这么直直地看着他,却不知道要开口说什么。 见他不说话,余浮的眉毛挑了起来,嘴角带起点意味深长的笑:“怎么,我让你移不开眼?” 奥斯顿感觉到心跳在一点点加快,略带狼狈地转开视线,尽量让表情毫无异状,淡声说:“我只是出来散散心,碰巧遇见。” “哦?” 气氛陡然尴尬,奥斯顿只觉浑身不自在,转了步子打算离开,可脚才迈出去,就听后面的人说:“阁下是不是忘了还什么东西?” 奥斯顿疑惑:“什么?” 余浮笑眯眯地点了点自己心口,眼里明明白白地写着何必明知故问。 一种说不出来的情绪迅速涌上心头,好像心脏被团棉花堵着,闷着一股无处宣泄的郁气,奥斯顿垂下眸子,一言不发地摘下贴在心口的项链,将那一枚红玫瑰戒指取了下来。 余浮把尚带体温的戒指重新戴回左手食指,端详片刻:“保管得很好。” 奥斯顿被心里那酸酸涩涩的感觉磨得说不出话。 余浮抬眸,莫名其妙地被他那似委屈,又似不甘不愿的表情戳中,忍俊不禁:“作为补偿,给你变个戏法吧。” 他摊开掌心,展示自己空无一物的手,随即在奥斯顿耳边随意一抓,竟凭空抓出一朵鲜艳欲滴的红玫瑰,在对面人的注视下,将玫瑰别到他胸前的口袋里。 “果然还是玫瑰好看。”余浮满意点头,可忽然肩膀一紧—— 奥斯顿猛地抓住他肩膀,凌乱的呼吸显示他此刻十分焦躁不安,有什么失控的东西在他身体里横冲直撞,他眼睛发红,紧盯着那人略微错愕的脸,目光流连到弧度优美的红唇上,终于像无数次梦中那样,无法控制地低下头…… “听人说往这个方向来了,大家分头找找。”不远处有人声传来。 奥斯顿身体一震,霎时清醒,此时两人间距只在毫厘,只要稍一动嘴唇,就能碰在一起,他闭上眼睛,就要不管不顾地吻下来,身前的人却推了他一把,语调戏谑:“伯爵大人,如果您不想被人看见,还是先放开我为好。” 一盆冷水兜头泼了下来。 奥斯顿放开他,后退一步,眼神复杂难辨。 他并不怕人看见,而是怕…眼前人的善变无常。 似乎每次都是他游刃有余,而自己节节败退,直至溃不成军。 “斯宾塞先生?”有人走了过来,转而又看见奥斯顿,脸色一白磕磕巴巴:“伯、伯爵大人也在?” 奥斯顿冷默点头,神情平淡得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那些无奈和遗憾只有他自己知道。 余浮看那仆人神色有异,疑惑:“找我?什么事?” 仆人立马焦急道:“您的女儿好像不舒服,正到处找您。” 余浮神色微变,给了奥斯顿一个抱歉失陪的眼神,匆匆跟着仆人往回走。 余浮拨开人群找到莉莉丝的时候,小姑娘蜷缩在椅子上,苍白的小脸皱在一起,看起来异常难受。 “怎么了?”余浮眉头紧皱。 周围人回答:“说是肚子疼,又不让人靠近,说是要等你回来。” 余浮心疼地摸了摸莉莉丝额头,摸到一手冷汗,顿时急了,“莉莉,哪儿疼?” 莉莉丝只是紧紧捂住肚子,抿唇不说话。 “医生!有医生吗?”余浮大声问。 “医生马上就到,先生您要不先将小姐抱到后面休息区?”有个女仆提醒道。 余浮颔首,又担心地问莉莉丝:“还好吗?” 莉莉丝点点头,眼圈发红,琥珀色的眸子满是水汽。 余浮弯腰把她打横抱起,尽量平稳地往休息区快步走,“抱歉,请让一让……” 奥斯顿站在人群外看着这一切,眼底情绪晦暗不明,可旋即眉梢微不可查地往下一压,他似乎看到,那个与伊登长着如出一辙琥珀眸的小女孩,极不明显地从伊登怀里侧过头,往他的方向看了一眼。 他心头顿时涌上股怪异,这个小女孩总给他一种不太舒服的感觉。 * 凯旋的喜悦还未完全散去,又一捷报传入威特兰斯城——在海军的殊死战斗下,与隔海邻国弗洛昂斯齐力捣毁了一个海盗组织,两国在这次合作中达成约定,日后共同抗击这片海域的海盗团体,并派遣大使前来与国王商谈建交事宜。 护送大使夫妇的卫队由海军总督的独子带领,到达时间就在三日后。 一时之间威特兰斯又沸腾了,与北方蛮国不同,弗洛昂斯位于温暖的南部,国土宽广物产丰富,是一个相当富庶的国家,与之建交有利而无一害。 国王查理简直被从天而降的馅饼砸晕了,只要达成建交,就将会是他国王生涯中浓墨重彩的一笔,以后必将垂青百世。 The Blood(18) “老爷,酒庄那边的酒酿成了,您要抽个时间去看看吗?” 余浮坐在书案后,握着羽毛笔正在写什么,闻言头也没抬:“嗯,你安排一下,后日就过去。” 特兰西正要应是,就见主人停下笔想了想,抬起头来补充,“把莉莉丝也带上吧,提前让酒庄准备好,我们在那边多住两天,散散心,这段时间她在学校估计闷坏了。” “好的。” 余浮用火漆将信封封好后,递给特兰西,“给海军总督府。”倏而又想起什么,“对了,为什么这批货物晚了那么久?船队那边有传消息来吗?” 特兰西伸手接过他递来的信,小心收好,眉毛微皱着回答他的问题:“船队那边并无消息,或许是最近海上不太平耽搁了。” 余浮点头,大航海时代,愈发发达的海上贸易滋生了无数贪婪的野心家,海上大大小小的海盗团伙神出鬼没不计其数,疯狂掠夺过往船只,杀人劫船,无恶不作,于他们这些以海运为主要商路的商人来说,恨得牙疼却又无可奈何。 听说这次剿灭了一个不小的海盗团,西蒙那家伙也在一周前顺利将大使夫妇带回城,成了炙手可热的大红人,每天都有各种各样的宴会在等着他,形形色色的人都想和他套上近乎,闹得西蒙脱不开身烦不胜烦,特地写信来哭诉。 不过余浮也不得不感叹,西蒙成长得很快,一转眼三年前的纨绔子弟,现在已是能独当一面的海军军官了,果然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不过余浮总有些不好的预感,海盗向来冷血残忍毫无道德,因为争夺资源的缘故,彼此之间互相敌对,但唇亡齿寒,现在两国还打算长期建交控制海域,于他们来说是个不小的麻烦,不知道他们会不会也联合起来疯狂报复。 酒庄在距离威特兰斯小半日路程的一处乡村,这里有着无数的农场和牧场,环境舒适空气清新,十分适合放松心情。 到酒庄的当天,余浮带着莉莉丝去酿酒的地方看了一圈,品尝了新酿的酒,的确挺不错,便在酒庄负责人期待的目光下,奖励酒庄众人一笔不小的酬金,看着他们欢呼雀跃的脸,他心里也莫名觉得高兴。 晚上睡觉的时候莉莉丝因为不习惯这边的生活,半夜又抱着枕头来敲门,余浮不得不把她送回房间,哄她睡着后才有些疲倦地回房躺下。 第二天的行程是带着莉莉丝去马场学骑马,余浮早早地为她定做了一身骑装,小姑娘穿上之后飒极了。 这个马场的主人是一位大贵族,马匹多为名贵纯种马,驯马师为余浮挑了匹弗里兰斯,纯黑的骏马高大健壮,十分漂亮,而莉莉丝的是一匹温顺的安达卢西亚小母马,然后由专业骑师将他们带到训练场地上。 余浮会骑马,今天来主要是想教莉莉丝,不过莉莉丝认生不让陌生人靠近,只能让骑师在一旁密切注意着,他稍作熟悉后亲自教导。 莉莉丝很聪明,没多久就能独自上马了,余浮纠正她的姿势,开始带着她缓慢地在场地上练习行走。 * 西蒙最近快被那些人烦死了,好不容易想溜出去骑马放松一下,结果还没出家门就被人堵住了,迫于无奈之下,只得带着一群人来到马场,出城的时候遇到奥斯顿,便死皮赖脸地把那厮给拉来了,凭奥斯顿强大的冷场能力,那些人铁定不敢多说话,他的耳朵能清净一些。 只是他万万没想到,居然会在这里碰见伊登,且不说这人见死不救,置他于水深火热之中,出门玩也不叫他,真是太无情了! 西蒙丝毫没意识到自己躁郁的心情在看到那人的刹那间雨过天晴,隔着老远就骑着马奔了过去。 “伊登!” 余浮听见有人叫他,循着声音转过头,就看到西蒙带着一群人向他这边走来,便立刻停下来,示意骑师过来牵好莉莉丝的马,免得马匹受惊让她受伤。 “西蒙,你怎么来了?”余浮笑着和西蒙打招呼。 西蒙大拇指往后指了指,小声说:“喏,本来是想要躲后面那群家伙的,结果才出门就被堵了。”说着露出一副控诉的表情,“不过我说你也太不够意思了吧,不来参加我的宴会就算了,怎么出门也不叫我?。” “我是来办正事……” 两人聊了起来,后面的人也跟过来了,余浮注意到奥斯顿竟然也在其中,而且脸色还不怎么好看,便微挑了眉。 西蒙看懂了他的意思,捂着嘴咳了声,解释道:“他是我死活拉着过来的,一会儿你不要惹他,你是不知道,他这一路上跟冷面杀神似的,吓得这帮人屁都不敢放……” 奥斯顿看着那两人靠得很近,交头接耳嘀嘀咕咕,好像很亲密的样子,脸色顿时更加难看,周围的人默默地离他远些。 西蒙莫名觉得背后发凉,好像有无数把冰刀刺过来,他疑惑地回头,正对上奥斯顿的冷冽的目光,心里打了个突,奥斯顿看他的是什么眼神?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抢了他什么东西呢。 谁知不看不要紧,这一看奥斯顿干脆就过来了,骑着他那匹白马强势地挤到两人中间。 余浮:“…………” 西蒙:“???” 三人大眼瞪小眼半天,后面那帮人等得抓耳挠腮,有个新来威特兰斯的人好奇,遂问身边的人:“那位骑黑马的先生是谁?看起来和两位大人都很熟的样子。” “他叫伊登·斯宾塞,听说是位来自邻国的贵族。”有人好心答道。 “哦,原来如此,怪不得隔那么远都觉得他身上的气质很不一般。” “呵~”那人刚说完,就有个阴阳怪气的声音响起:“气质?气质这种东西最不靠谱,还邻国的贵族,谁知道是真是假,说不定是个冒牌货。” 很快有人嗤笑:“詹姆斯,我看你就是嫉妒吧,你一个小小的富商之子,攀了那么久都没搭上关系,就是见不得人家好吧。” 人群里发出一阵哄笑,詹姆斯紧攥着马缰,脸色青红交错。 三人中最先败下阵来的是西蒙,他实在受不了奥斯顿那种诡异的杀人目光,举起双手投降,顺便提议大家来一场马术比赛。 余浮会骑马,但可比不得他们这些从小就把马术当做必修课的贵族子弟,于是推脱要照顾莉莉丝,无法参赛,就听西蒙说安娜她们也来了,莉莉丝的小姐妹西尔维娅也在,一群女孩子正在另一边的草地上野餐,完全可以把莉莉丝送过去,何况他们一群大老爷们儿玩马术,万一伤到她怎么办。 余浮无奈,只能托骑师将莉莉丝带到那边,马术比赛便开始了。 比赛的路线分三段,规则也很简单。 第一段路线,他们需要在马背上完成一系列高难度动作,不慎落马者淘汰。 第二段是跨越障碍,碰倒障碍者淘汰。 第三段路全力冲刺,成功摘得终点处的花球者即为赢家。 裁判员宣布开始后,一行人骑着马浩浩荡荡冲了出去,西蒙应该经常光顾这里,他的爱马也长期寄养在此处,和他很是默契,在大多数人和自己的马都不熟的情况下,简直堪称作弊。 第一段路就有不少人落马淘汰,余浮惊奇地发现,自己居然很轻松就通过了,那些刻在原身骨血里的东西,即便是历经岁月与死亡都没能消磨掉。 西蒙一马当先,奥斯顿紧随其后,余浮的目光一直追随着他,从他与马的状态来看他们应该是第一次合作,可奥斯顿在马上的动作非常敏捷灵活,翻转腾挪一气呵成,马术十分精湛。 第二段路过后,赛场上就只剩下五个人了,原本落后的奥斯顿突然发力,蓄积的力量尽数爆发,轻而易举地超过胜券在握的西蒙,依着竞赛规则,在拿到花球前的所有竞争方式都是被允许的,西蒙不甘心地追上去,两人在马上你争我抢,打得热闹,谁也不让谁。 西蒙明显敌不过身经百战的奥斯顿,眼睁睁看着他将花球摘走,气得差点不顾身份骂出脏话。 余浮看他俩打架看得津津有味,眼见好戏落幕,正要鼓掌,就发现背对他的奥斯顿手拿着花球,突然偏过头来看了他一眼,眼中刹那间有种不经意泄露的、孩子气的骄傲。 余浮愣了愣,看着奥斯顿面无表情地策马来到他身前,轻描淡写地把花球往他怀里一抛,“给你。”然后抿着唇,不顾西蒙大惊小怪的喊声,头也不回地擦肩而过。 余浮:“?” 他哭笑不得地看着奥斯顿的背影,这人真是有够别扭,偶尔还怪可爱的。 傍晚的时候大家都散了,奥斯顿也被家里赶来的仆人提前叫走,西蒙得知余浮在这里有个酒庄,吵着闹着要去参观,可才走到马场门口,就见一队人马急匆匆地赶了过来,余浮一看他们脸色就觉有异,果不其然,带队的人凑到西蒙耳边,才说完一句话,西蒙的脸立马就变了。 “伊登。”西蒙缓了口气,“抱歉,家里有急事,我现在必须回去,下次再来拜访。”说完就匆匆离开。 余浮皱着眉峰,心里那不好的预感愈发强烈。 按计划他们还会在酒庄呆两天,这天余浮无所事事,带着莉莉丝去散步,忽然看见有个牧场正在起骚乱,一群面目凶恶的人似乎在搜寻什么人,他向一名牧羊人打听了来龙去脉,牧羊人告诉他,最近牧场里总有牲畜死亡,后来发现原来是有一名女巫在作祟,他们抓住了她,要把她送去审判,可她却趁人不注意逃跑了。 余浮心里不太舒服,质疑道:“牲畜莫名死亡?为什么不找兽医?” 牧羊人看他衣着华贵,不敢太放肆,但话音里还是带着理所当然:“一定就是那女巫干的,我们都亲眼看到了!” 这个时候的宗教观念严苛到扭曲,稍微行为有异就可能被判为异教徒或巫师,宁杀错不放过,许多人因此无辜丧命。 余浮无言,摇着头走开,决定尽快回去,因为他总觉得这几日城里会有大事发生。 翌日一早,特兰西带着队伍来接他们,顺便带一些羊毛、谷物等物产回去,余浮看着仆从们将几个半人高的酒桶抬出来,不知为何,总觉得酒香里掺了些古怪又熟悉的味道。 他不动声色地靠近,趁人不注意,迅速揭开一个酒桶盖,正对上一张惨白病弱的脸,目光顿时一凝。 “大人,怎么了?”有个仆从注意到他的动作,还以为出了什么问题,略带不安地问。 余浮面无波澜地重新盖上盖子,说:“无事,酒桶没盖好而已。” “是,下次我们一定注意。”仆从诚惶诚恐道。 * 不出余浮所料,威特兰斯城现已闹翻天了,几个海盗集团联合,于几日前偷袭海岸边的驻军,他们报复心太重,手段又疯狂残忍,海军们被打得措手不及,伤亡惨重。 而更令人难以接受的是,海军总督恰逢旧伤复发,在指挥对战时不幸殉国。 噩耗来得太突然,余浮想到连续几日闭门不见的西蒙,不禁心情有些沉重。 他来到地下室,昏迷多日的少女已经醒来,她脸颊瘦削苍白,偏红色的头发干枯毛躁,但比起之前似乎精神好了些,可余浮知道,她伤得太重,连医生都束手无策,现在这样更可能是回光返照。 看到余浮,她竭力想要坐起身,但用了最大的力也只是微微抬起了头。 “躺着吧。”余浮立在她床边,“感觉怎么样?” “是你救了我?”少女气弱地问。 余浮不置可否,看着她特征鲜明的五官,忽然问:“你是吉普赛人?” 少女沉默片刻,点头。 “他们说你是女巫?” 少女眼里闪过恐惧,情绪陡然激动起来,余浮怕她出事,忙道:“别担心,我既然救了你,就不会害你。” 少女胸口不断费力地起伏着,可出乎预料的是,她竟然点头了。 “我们家族里的女性,有种流传下来的能力——占卜和预知未来。” 余浮挑眉,“你也会吗?” 少女摇头,面带羞愧:“传到我们这一代时已经很弱了,我只继承到些微弱的能力,但我姐姐可以。” 余浮想起牧羊人的话,问:“你的能力是和动物有关吗?” 少女惊讶于他是怎么知道的,但见他并不打算解释,便回答道:“我能够感知到动物的情绪,那只小羊羔病的很重,我不忍心就安慰它,被那些人看到了,认为是我在使坏,就把我抓了起来……” 余浮心下叹息,想到她身上还有很多陈旧伤,应该是经常受到打骂,忍不住问:“你是吉普赛人,为什么会在牧场里做女奴?”吉普赛人一般都是群体迁移的,不应该一个少女单独在外。 闻言少女眸子一暗,垂下头沉默不语,余浮耐心等待,再见她抬头时眼里竟满是泪水,少女哽咽着,神情痛苦:“我是想要寻找我的姐姐,就悄悄离开族人,可后来不小心被人骗了,卖到这里做了女奴。” 她跟余浮说起姐姐普娜,说她们小时候如何相依为命,姐姐和她很像但比她漂亮很多,能力也比她强,可是后来族里发生了很多事,族人便把姐姐驱逐出去,说她的能力会为族人带来厄运…… 不知是想起什么伤心事,她竟抑制不住地低泣起来,余浮不知道要怎么安慰,而她的精神肉眼可见地越来越差。 少女神情哀伤,忽然想起什么,挣扎着拿出一条手链,恳求道:“如果有天你见到她,能不能…帮我把这个给她,说梅耶…很想念她。” 余浮接过那手链,是由彩色的绳子编成,编得并不细致,反而有些粗糙,颜色也褪得斑驳,可她一直小心翼翼地珍藏着。 少女羞赧地笑了笑:“这是…小时候姐姐给我编的。”她似乎是很困,疲倦的双眼不住地想要闭上。 余浮将手链攥在手心:“好。” 少女半阖的眸中闪过一道亮光,可很快便黯淡了。 余浮面无表情地走出地下室,系统松了口气:“宿主,我刚才特别担心你会用特殊方式把人救活。” “什么特殊方式?” “明知故问。” 余浮冷淡道:“生死自有天命。” 系统似是想笑:“你最好记住这句话。” ※※※※※※※※※※※※※※※※※※※※ 接下来要开海盗副本,唔尽量写好吧orz。另外空虚寂寞冷的作者能不能得到一个可爱的留言,单机真的快要坚持不下去了嘤嘤嘤tvt 这里的马术比赛规则是我杜撰的。 The Blood(19) 余浮再见到西蒙的时候,差点就要认不出这个曾经的纨绔了,他的胡子许久没刮,脸色蜡黄憔悴,但眼中的光却坚毅无比,那个没心没肺的贵胄子弟,在失去亲人后被迫长大了。 威特兰斯城的气氛一度紧张,大街上每天都有军队来往,与弗洛昂斯的建交谈判已到末尾,虽然两方就某些利益问题有分歧,但也还算顺利,可随后竟发生了意外,有刺客潜入大使夫妇的住处,若不是那天担任城巡卫队长的奥斯顿多了个心眼,大使夫妇此刻就只剩两具尸体了。 国王很愤怒,连夜召集大臣入宫,商谈应对事宜。 毕竟若是大使夫妇死在威特兰斯的话,不论凶手是谁,都是他们保护不力,那就会成为严重的外交问题。 此时过后,大使夫妇的保护更加严密,可躲得过一时躲不过一世,大使夫妇总要返航,海盗在都城里都敢下手,到了海上,那几乎就是他们的天地。 西蒙从宫城里出来时满眼都是红血丝,他已经许久没入眠了,一闭上眼睛就会想起分别那天,父亲冷着脸站在船头,明明是送别却还批他做事不认真,就连让他路上小心这样的话也说得别别扭扭,父亲从未夸奖过他,他还想等哪天一定要做出番大事给他看,谁知道他再也看不见了。 西蒙握紧手里的剑,恨意一波波袭上心头,他求陛下,想要立刻出发去海岸前线,他要为父亲报仇,可是陛下拒绝了,无论如何也不同意,只是把保护大使的任务交给了八竿子打不到的奥斯顿。 他恨得咬牙切齿,嘴里尝到了咸腥味,钻心之痛让他几乎喘息不过来。 倏而,肩膀被人不轻不重地拍了拍,西蒙转头,看见奥斯顿面无表情地立在身边,似是想安慰,但终究什么都没说,就那样一直陪他站了很久。 等西蒙的情绪平复下来,奥斯顿第一次以朋友的口吻对他说:“谈谈?” 海军总督府。 “李代桃僵?” 奥斯顿点头:“没错,听你的意思,海盗并未见过大使夫妇,我有一个计划……” 西蒙听他说完,思虑半晌觉得可行:“你有合适人选吗?” 奥斯顿抿唇,稍作犹豫后说:“我可以试试。” “可是大使夫人怎么办?总不能让一个无辜的女人去冒险。” “我可以!”安娜突然推门进来,她瘦了许多,下巴尖尖,少了之前的天真,看起来成熟不少,“我可以扮作大使夫人。” 西蒙愣了下,第一反应是她居然偷听,可听见她的话后,转而怒道:“胡闹!” 安娜径直走过来,眼神坚毅:“我也想要为父亲报仇。” 兄妹俩争执起来,奥斯顿垂着眸子,脑中忽然想到了一个人。 * “所以你就来找我了?”余浮挑高了眉头,有些好笑。 奥斯顿:“是。” 余浮慵懒地托着腮,眼带笑意地看过来:“你是觉得我长得像女人?” 奥斯顿注视着他,一言不发,可眼睛却无法从他身上收回,他心里想:不,你一点也不像女人,你比我见过最美的女人还要美。 扮女人便算了,但余浮一点也不想穿那种浮夸的大裙子,想想都觉得头皮发麻。 奥斯顿紧紧抿抿住唇,说不出恳求的话,似乎每次在这人面前,他都是抬头仰望的那个。 余浮身体前倾靠近他:“不说话?你就那么确定我会答应你?” 奥斯顿很认真地看他:“我会一直陪着你,保护你的安全。” 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话,余浮乐了,心想我一个吸血鬼还需要保护?可看到奥斯顿认真的模样,莫名地又有些动容,便深深凝视他,带着笑意:“好,你保护我。” * 西蒙看着紧闭的房门,用手肘拐了拐奥斯顿,表情有些怪异:“奥斯顿,伊登长得好是没错,但扮女人,你确定没问题吗?” 奥斯顿没理他,抱着手臂垂下眸,不知道在想什么。 一个多小时后,在两人都等得如坐针毡时,房间门终于打开。 西蒙听见了自己抽冷气的声音,目光在触到那高挑美极的人时,心跳几乎停滞了一秒。 这种无法形容的美,好似雪地里开出了一朵鲜红的花,冷清而艳丽,矛盾又融合,对比出一场极致的视觉盛宴。 余浮扶了扶头上的网纱帽,因为头发不够长,安娜帮他盘了个发型,又戴了顶黑色纱帽,帽檐边垂下几缕卷发,黑发红唇,妩媚动人。 他提了下红色的曳地裙摆,之前试的裙子不是不合身就是太浮夸,这条还好,不袒,胸.露.乳也没有夸张的蕾丝装饰,只是颜色过于张扬,看到两人古怪的目光,眉稍一挑:“怎么?很奇怪?” 两人如梦初醒。 奥斯顿感觉自己的心跳越来越快,不自在地收回目光,喉结滚动,淡声说:“还行。” 安娜扬了扬下颌,自豪道:“我的化妆技术可是一流的,不过幸亏伊登你不是女人,否则……” 奥斯顿已经听不见其他声音了,耳畔俱是杂乱的心跳声,他握紧拳头又松开,手心出了层薄汗,不经意间看到西蒙火热的目光,心里陡然升起一丝不悦,皱着眉开口:“不过衣服颜色太艳,换一套。” * 一周后。 宽阔的海面上晴空万里,夏日海风徐徐,桅帆被风吹得鼓起,空气中有股海水的淡淡咸腥味,但并不难闻。 甲板上有人来来去去,一位身着浅色裙装美人慵懒地坐在一边,优雅地品着下午茶,来往者总会情不自禁地将目光投到她身上,甚至会忘了手上的工作,停下来看她。 琼是一名优秀的女水手,被派来保护这位夫人,她穿惯了简单方便的水手服,很不习惯身上的紧身裙装,不自在地扭了下肩膀,余光一直在偷偷打量身边的女人。 尽管已相处了两日,琼心中还是难掩惊艳,因为她实在太美了! 琼看看她雪白的皮肤,又看看自己因常年出海而发黄粗糙的手,还有她那优雅的姿态,对比起自己的粗鲁动作,琼简直无地自容,在男人堆里在一起呆久了,几乎也要忘记自己的性别。 “夫人。”低磁的声音传来,琼循声看去,一位温和儒雅的男人出现在她们面前。 琼欠身行礼:“候爵大人。”她现在的身份是大使夫妇的侍女,按律要叫他候爵。 “嗯。”男人眼睛没看她,只淡淡颔了首,注意力全在他夫人身上,温柔地拉起她的手,吻了吻手背,说:“夫人坐了一下午,要不要回房休息一会儿?” 余浮看着被奥斯顿拉住的手,以及这人有意无意挡住四面视线的身体,微微眯了下眼睛,心想他是翻的哪门醋坛子。 余浮矜持地点头,被奥斯顿轻轻地拉起身,挽住他的手往专门为他们准备的房间走。 一进房门,两人身上的伪装便立马卸了下来。 奥斯顿收起脸上的温和儒雅,换上专属于他的成熟冷峻,周身气势瞬间截然不同,“怎么上去了?” 为了遮住喉结,余浮的衣领有些高,他三两下将领口的丝带松开,活动着坐得僵硬的颈椎:“船舱里太闷,上去透口气。” 奥斯顿目光流连到那人白皙的颈项上,微敞的领口露出一小节锁骨,耳尖腾地涌上热流,垂下眼睫不敢再多看。 “再忍两天,他们坐不住的。” 余浮斜眼瞥他,嘴角略勾:“这来的一路上,刺杀就没断过,生怕弄不死我们,不过到海上后反而沉住气了,大概是在等机会。” 奥斯顿动作自然地帮他把帽子摘下来,他俩因扮演夫妻,几乎日夜都呆在一处,但其实也才短短的一周,相处得却出乎意料的熟稔,好像以前曾无数次这样在一起过。 奥斯度从镜子里看他,手搭在他肩膀上:“知道为什么海盗猖獗了那么多年,海军却拿他们一点办法都没有吗?” 余浮眼尾因笑意而弯起魅惑的弧度:“嗯?说来听听。” 奥斯顿眼里流淌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温柔:“传说海上有一个神秘的恶魔海湾,到了那里船队就会莫名其妙地迷航,只有海盗的船只才能穿过,到达那座满是财富与恶魔的海岛。” “恶魔海湾?” “是的。”奥斯顿轻声说,“每当夕阳的余晖退去,恐怖的浓雾带着死亡气息降临,就是恶魔海湾出现的时候。” 余浮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桌子:“意思是没有具体位置?” “嗯,除了海盗,没有人知道,这就是为什么海盗总是剿不完的原因,因为根本找不到他们的大本营。”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不知不觉就到了黄昏,夕阳把大半海面映成橘红色,绯紫青蓝层层渲染的天空被桅绳分割成无数块,零星海鸥低低飞越在浪花间,一切都显得那么安宁又祥和。 余浮两人吃完晚饭后天已经快黑了,手挽着手再甲板上散了会儿步,便被保护他们的水手们送回了船舱。 这艘船上的水手都对他们的大使身份深信不疑,一来是为了不泄露秘密,二来是为了保证保卫的严密性,因为保卫越是严密,他们身份的可信度就越高,海盗就越容易相信。 房间里只有一张床,都是男人,按理说没有避嫌的必要,且分床睡容易引起怀疑,因而两人几日来都是同睡一张床。 但奥斯顿还是没有习惯,每次都小心翼翼地掀开被子躺到那人身边,尽量保持距离,可是不知为何,每天早上醒来伊登基本都是被他抱在怀里,本以为伊登会反感,可他只在最初是略微惊愕了下,后面都显得很坦然,奥斯顿心里反而更难受了——因为不在意所以才坦然吗? 这日清晨依然如此。 奥斯顿醒来时,下巴顶着一个毛茸茸的头顶,他才微微动了动,就听见怀里的人对他说“早安”。 余浮声音有些初醒的沙哑,闭着眼,明亮的阳光照在他脸上,隔着薄薄的眼皮刺得他很不舒服,眉头不自觉皱起。 奥斯顿帮他把遮光帘拉上,自然而然地低头在他发顶吻了吻,“再睡一会儿?”旋即感觉怀里的人僵了僵,立马意识到自己刚才做了什么,心里涌上股怪异感。 好像刚才那个下意识的动作,他早已做过无数次一样。 余浮缓缓睁开眼睛,心里那种诡异的熟悉感愈发明显。 早饭在一种诡异的气氛中结束,琼看着从头到尾几乎没说过话的夫妇两人,疑惑地挠头,他们是吵架了? …… 风平浪静的一天又过去了,夕阳如血般浓烈,浸染出一片不详的血色海面,余浮看着天边最后一缕光被黑暗吞噬,正要回到船舱,就听到水手颤抖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起、起雾了。” The Blood(20) 这雾来得太快太诡异,转眼间整艘船就被浓雾吞没,四处都是雾蒙蒙的一片,什么都看不清。 甲板上吵闹起来,水手们跑来跑去,极力压抑着恐惧,有条不紊地做好应敌准备。 这样看不清前路的行船是非常危险的,他们很可能会随时触礁,掌舵手惊恐地看着疯狂乱转的指南针,握在舵轮上的手心满是冷汗。 老船长不知何时从船舱里出来了,一边大声指挥,一边让人把横帆收起,减速前进。 “夫人快回船舱里去,外面危险!”琼大声地对余浮喊,急急拉着他要往船舱里推。 余浮左右寻找着奥斯顿的身影,刚巧走出几步就迎面撞上了他,两人只来得及对视一眼,就被更多簇拥过来的水手推进船舱内,紧紧关上了门。 房间里只有他们两人,外面的杂乱脚步声被厚厚的木板隔绝,听起来不甚清晰,这样一来两人的呼吸声便愈发明显。 奥斯顿表情严肃,眉头紧锁着,似乎有些焦虑。 余浮倒显得处变不惊,懒洋洋地抱臂靠在一边,挑眉:“你看起来好像很紧张?” 奥斯顿看他一眼,张张嘴,想说是怕他受伤,但又说不出口,只能缄默不语。 余浮还想逗逗他调节下气氛,可谁知他才站直身,船身就剧烈地一个大转弯,霎时整个空间严重倾斜,几乎就要侧翻过去。他猝不及防没站稳,身体不受控制地被惯性甩开,就在要撞上墙壁时,身体就被人一搂带到怀里。 “咚”的一声,奥斯顿的后背撞在墙上,肩背钝痛胸口一窒,他硬生生忍住喉中的闷哼。 余浮不知是奥斯顿怎么做到的,在这种严重失重的情况下还能稳稳当当做出守护的姿态。 余浮看着奥斯顿,看进他那双蔚蓝色的眼中,有种异样的困惑—— 真奇怪,明明知道我是强大的吸血鬼,明明相比起来他只是个更脆弱的普通人类,可他为什么还是要一而再,再而三地这样保护我? “没事吧?”奥斯顿问,声音微哑。 余浮却笑了:“你忘了吗?我是不会受伤的。” 奥斯顿抿住唇,想要说什么,可随即门板就被人拍得咣咣响,琼的声音有些着急,还带有劫后余生的颤栗:“大人,夫人你们还好吗?刚才船差点撞上礁石……” “我们没事。”余浮回应。 琼听他声音无恙,总算是放下心来,安慰道:“请别担心,我们一会将你们安全送达。” 听到琼的脚步声远去,两人稍放松些,刚才略微尴尬的气氛也缓解不少,他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忽然船身轻微一震,动静不大,可两人顿时警惕地抬起头,目光一沉。 约莫过了两三分钟,外面响起了异样的嘈杂声,甲板上的脚步愈发急促杂乱,伴随着地板的震动,兵刃相接及惊叫声隐隐传过来。 奥斯顿肌肉一绷,立马凑到门后,将耳朵贴上去听了片刻,手放到了门栓上。 余浮按住他的手,对他微微摇了摇头。 又过了一会儿,门板再次被人拍响,只是这次却更加急切,“大人,夫人,请你们快开门!” 两人又颇为默契地对视,奥斯顿握紧腰间的剑,一把拉开门。 琼站在门口,脸上多了些黑痕,身后还跟着几名水手,气喘吁吁:“呼…海盗来袭,前面、前面顶不住了,请快跟我来!” 琼在前面带路,奥斯顿和余浮穿梭在漆黑凌乱的下舱室,这里是船工的活动区域,有厨房有锅炉房,阳光常年照不到这里,空气流通也不畅,因而充斥着一股滞塞的霉味。 琼走得很快,穿过一排赤膊的船工,掀开一扇小门,说:“这里是船尾,已经提前准备好小船了,趁前面乱,先把你们送出去。” 两人跟着她钻出去,小船果然已经如水停在船边,可他们还没来得及上船,就听到“哟呼”一声,一个人影顺着桅绳荡了过来,挡在他们身前。 那人一身不伦不类的装扮,大胡子宽肩膀,腰上上叮叮当当不知挂了什么,显然是个海盗,看清几人后,尤其是看到余浮时,长势狂野的浓眉一挑,两指放到嘴边轻佻地吹了声口哨,立马就引起其他海盗的注意,纷纷围了上来。 前后都是海盗,水手们小心地护在他们身边。 海盗的人数实在太多,打倒一批,又有另一批源源不断地顺着桅绳爬过来,奥斯顿一手拉着余浮,一手不住挥剑,非常奋力地迎击。 他挥开一个瘦高个,又有一名身高体壮浑身漆黑的海盗大吼着撞过来,于是把余浮往身后一推,举剑堪堪接住这一击。这海盗块头大,身体却不甚灵活,很快就被他打得挂彩,捂住腹部不住哀嚎。 他战得正酣,却听一名海盗幽幽道:“阁下,如果不想您美丽的夫人脑袋开花,那请您还是乖乖束手就擒的好。” 奥斯顿动作一顿,回身一看,伊登被那大胡子扣住了,脑后顶着一把手.枪。 大胡子饶有兴味地盯着他,枪口往前顶了顶,威胁道:“放下武器。” 奥斯顿立时丢开利剑,举起了双手。 大胡子满意地眯眼,下颌一扬,奥斯顿身后的一名海盗立刻往他膝弯狠踹一脚,将他踹得单膝跪在地上。 见此情景,余浮捂住心口惊呼出声,心疼得眼里几乎要涌出眼泪,想扑上去却奈何受制无法动作,演技实在逼真,引得奥斯顿忍不住侧头看了他一眼,目光说不出的怪异。 大胡子似乎很满意眼前看到的,嘻嘻哈哈大笑,笑着笑着却又突然皱起眉,踹了脚方才动脚的人,怒道:“对待大使怎么能这么粗鲁呢!” 大使夫妇被捉,水手们惊怒交加,奈何不敌这如蚂蚁般打不完的凶恶海盗,眼睁睁看着海盗将两人绑走。 海盗们嚣张地霸占了他们的船,只留下一艘小船,让他们回去给国王报信,四日后带足够的赎金来赎人,否则就将大使夫妇剁碎扔到海里喂鱼。 * 余浮躺在湿冷的木地板上,手脚都被铁链捆住,眼前蒙了块黑布,他仔细倾听周围动静,隐约的海浪声传来,他们应该还在海上。 那些海盗把他俩扔在这里就走了,想必是忙不迭地庆祝胜利去了。 他知道奥斯顿就在附近,于是低声唤:“奥斯顿?” “在。”奥斯顿的声音在他不远处响起,随着一阵锁链的哗啦声,他靠了过来。 这铁链困不住余浮,但还在海盗手里,也没有挣脱的必要。 奥斯顿挨着他,问:“还好吗?” “还行,就是眼睛勒得有点难受。”没受伤,但是蒙眼布勒太紧了。 他刚说完,就感到有温热的气体喷在脸上,怔愣间奥斯顿用鼻尖蹭了蹭他的脸。 余浮又一愣,奥斯顿的鼻子高且漂亮,此刻带着点点凉意蹭着他的脸,撩起一阵奇异的麻痒。 奥斯顿找准位置后,微张开嘴,小心地用齿尖咬住黑布边缘,一点一点扯开,尽管他很小心,可嘴唇还是难免碰到对方脸上的细腻皮肤,渐渐地,呼吸乱了套,到最后动作也变了味,颤抖的唇吻过面前人的眼尾,擦着眉骨,落到额角。 黑暗中触觉本就更为敏感,时间更是被无限拉长,余浮原本缓于常人的心跳越来越快,咚咚响声就快要连成一片。 黑布终于被扯开,能睁开眼了,这里空间小且黑,只有一缕极淡的月色从木板缝隙透进来,空气里弥漫了一股浓郁的鱼腥味。 余浮难受地皱皱鼻子,转眼看奥斯顿,他靠坐在旁边,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余浮舔舔唇缝,觉得应该礼尚往来。 到他成功将奥斯顿蒙眼布扯开后,两人几乎满头大汗,余浮从来没想过摘个布也能累成这样。 “他们会带我们回海岛大本营吗?”余浮问。 奥斯顿的呼吸还有点不稳:“以海盗的自负,可能性很大,因为他们认为除了自己外,没有人能找到那座恶魔海岛。” 时间分分秒秒缓缓流逝,不知过了多久,外面终于有声音传来,两人在黑暗中对视,很快调整好状态。 门“吱”一声被拉开,两人被海盗手中的灯晃得睁不开眼,被重新蒙住眼,在海盗推搡下跌跌撞撞地往前走。 这条路很长,余浮看不见,被两个海盗一左一右地推着走,地不平,时而还会被裙摆绊住,海盗们便粗鲁地将他拖起来,按住他肩膀往前推。 一路走来,周围人似乎愈发多了,口哨嬉笑声此起彼伏,甚至还有下流的污言秽语。 直到身边的海盗使劲把他往地上一推,余浮柔弱地顺势一倒,紧接着蒙眼布就被人粗暴地扯下来了。 灯火晃得余浮眼花,他眨眨眼适应亮光,抬起头来的那一刻,空气安静了一秒。 这世的逆天长相已经让余浮适应这种熟悉的气氛了,他眯着眼往四周看去,周围满是各种打扮得奇形怪状的海盗,此刻都目瞪口呆地看着他,连手里的酒洒了都不知道。 有人警告地咳了声,众人如梦初醒,重归喧嚷,余浮想转头去看奥斯顿,可倏而下巴一痛,有个人粗鲁地捏住他下颌,强行把他的脸抬了起来。 余浮:“…………” 他强忍不耐地看过去,对上一双灰色的瞳孔。 面前的人身材极高大健壮,松散的衣领口露出一片结实的胸肌,五官犀利深邃,若不是那道横贯左眼的疤,想必也是个英俊的男人,应该是这里的海盗头。 他手劲很大,余浮感觉下颌隐隐作痛,刚皱起眉头,就听身后奥斯顿愤怒地吼道:“放开他!” 然后和所有狗血电影镜头一样,他被人狠踹在背上,狼狈地往前一扑。 海盗头子看都没看奥斯顿,眼睛一眨不眨端详余浮,末了脸上浮起层古怪的笑,松开手:“带下去关起来。” 地牢里的卫生条件是在糟糕,比奥斯顿用来关过余浮那间还差了一大截,又阴又潮,狭窄的空间里弥漫着难闻的臭味,来自他们对面牢门里的一具腐烂尸体。 外面的看守的海盗正在喝酒,笑声伴随怒骂,吵得震耳欲聋,奥斯顿靠在墙角,把余浮揽在怀里,余浮脸埋在他颈窝,看起来就像是丈夫在安慰害怕的妻子,可实际上他们是在低声交流。 奥斯顿:“海盗很谨慎,一路上我们都是被蒙住眼睛的,只能记住大致的路程。” 余浮:“没关系,我有办法。” 奥斯顿:“那边喝酒的海盗总共四个,外面大门口应该还有一队人值守,出去会有点麻烦,但也不会很难。” 余浮微似笑非笑,鼻尖在他颈侧蹭了下:“打个赌,我很快就能出去。” 奥斯顿被他蹭的那块皮肤瞬起一层麻痒,心头忍不住一动,可很快又蹙起眉,虽然他们在演戏,可刚才那海盗看伊登的眼神让他心里莫名烦躁。 环境虽差,但后半夜安然无恙,两人相拥着勉强入眠,挨过了一晚。 第二天,看守的海盗换了一拨又一拨,送来的饭菜难吃无比,余浮不用进食,而对于奥斯顿这种过惯艰苦军旅生活的人,也还能忍受。 到了晚上的时候,余浮的预言成真了。 几个海盗冲进来,二话不说拽住余浮的胳膊就把他往外拖,他惊恐万状,奥斯顿则被人按住,怒得声嘶力竭,场面堪称凄厉,好比一出爱人生离死别的悲惨大戏。 * 余浮面无表情的坐在那海盗头子旁边,看着下方舞动的人群,穿着性感的女人游曳在男人群中,不时与他们做出各种亲密举动,简直辣眼。 面前忽然多出一杯酒,海盗头子维克把酒凑到他嘴边,命令道:“喝。” 余浮低头看了眼酒杯,一言不发接过来,仰头一饮而尽。 维克略带诧异地挑眉,一手托腮,饶有兴味地看着他。 这场疯狂宴会持续了很久,久到余浮差点忍不住打哈欠,结束后被迫回到海盗给他准备的房间,将守在房里的女奴赶出去,房间里就只剩了他一人。 房里有干净的衣服,余浮随意翻了翻,大部分都过于暴露,好不容易找到一件正常点的,正犹豫要不要换掉身上被水泡得发皱的衣服,门就被人推开了。 维克站在门口,看见他拿着衣服,一边眉梢挑起,进门后顺手把门一关。 余浮一秒入戏,后退着作警惕状:“你来做什么?” 维克一步步逼近他,高大的身材十分具有压迫感,笑得有些轻佻:“做什么?”话毕突然出手抓住余浮肩膀,强行把他往怀里一搂。 余浮骨架比起真正的女人实在算不得小,但因着五官过于精致,又刻意弱化了男性特征,皮肤白皙瞳色清泠,衬着黑色卷发和殷红唇,看起来就是一个极为高挑的冷美人。 维克有些着迷,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美丽的女人,几乎是难以自制地垂下头,凑在余浮颈边,陶醉的深吸了口气。 余浮:“!!!”这特么什么变态,他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他激烈地挣扎起来,趁机扇了维克一巴掌。 啪的一声,非常清脆。 维克的脸被打得侧到一边,第一反应是讶异于这女人的手劲,他漫不经心地摸了下被打出五指印的脸颊,舌头顶了顶腮,看着女人含怒的眼,竟然感到种莫名的兴奋。 余浮一看他眼神就知道不好,心里疯狂吐槽,但又不得不按着剧本往下演,两人撕扯间他打碎了个瓶子,将碎片抵在颈边,以死相逼。 维克皮笑肉不笑,慢条斯理地用布条将手臂流血的伤口包好,连威胁的话都说得云淡风轻,他用下颌点了点那堆衣裙,“选一件,明天和我去一个地方,乖一点,否则……”他眯了眯眼,“我立马杀了你丈夫。”语气淡得像是在讨论早餐吃什么一样。 ※※※※※※※※※※※※※※※※※※※※ 维·神经病·克:乖,喜欢哥送你的小裙几吗?和哥在一起,不然哥就鲨了你老公哟~~(wink)。 余·准寡妇·浮:哦,你还是鲨了他吧(冷漠)。 被暗鲨的奥某表示有话要说。 最近太忙了,周末都要加班orz。 The Blood(21) 维克所谓的和他去一个地方,其实就是去他们海盗的大本营,这座海岛很大,划分为好几个区域,由不同的海盗集团各自统领,每到一定的时间,海盗头子们便会聚集在一起,喝喝酒吹吹牛,交流打劫的心得,顺带炫耀自己的战利品。 看起来一派和谐,实则暗潮汹涌。 海盗们都不是善类,各大集团间维系的纽带只有利益,一旦利益起了冲突,翻脸也不过分分钟的事,维克向来不受规则,海盗头子们看本就看他不太顺眼,这次他没经过众人同意便擅自出手,早已触了大家的霉头,于是在宴会上遭到一致讨伐。 余浮自打从宴会上回来就一直被关在房间里,好在维克自己麻烦不断,没时间来打扰他,正好方便他传递消息。 海盗在将他们掳走的那日,将时间定在四天后,这就意味着浓雾会在四天后散去,海盗将他俩带回岛上,就是笃定除了自己没有人能在全无指引的情况下,穿过浓雾找到这里。 余浮想过,这所谓的恶魔海湾,应该就是在某种特定的天气条件下,磁场发生改变而导致指南针等仪表失灵,从而导致船舶迷航,类似于百慕大三角,但远没有那么恐怖。 而海盗们算错了一点,人类不能在那种恶劣情况下分清方向,但不代表动物不能,比如鸟。 这日午后,他坐在窗前,手里抚弄着一只海鹦。 这海鹦长得憨头憨脑,一边拿圆鼓鼓的肚子蹭他,一边用红色的喙啄他的手,余浮被他蹭的发痒,忍不住轻笑。 “喂,小东西,帮我去看个人好不好?” 海鹦蠢蠢地看着他,歪了歪脑袋:“咕叽~” 奥斯顿昨日被转到了地面上,新换的环境比原来的地牢好上不少,有一扇窗,虽然比比巴掌大不了,但聊胜于无,他坐在地上,一腿伸直曲着,靠着墙面发呆,倏而听到一阵轻微的响动,转头一看,一只鸟从窗口飞进来,径直落在他腿旁。 奥斯顿与这只傻乎乎的鸟对视半秒,明白过来什么,眸子一眯,见没有人在注意他,伸手摸向海鹦翅膀下,果不其然摸到了一个小纸条。 将纸条展开,奥斯顿脸色变得有些古怪,像是强忍笑意又像无可奈何。 是一张他的简笔画像,不过被恶意地画成海盗的样子,手中挥舞刀剑,带着眼罩还缺了颗门牙,嚣张表情表情惟妙惟肖。 不用猜也知道是谁的手笔,奥斯顿想起那人,垂下头捂着半张脸无声地笑。 才不过分别两日,他好像就已经开始想念了。 不过还好,他们就快能见面了。 * 明日就是四天的最后期限,浓雾将于黎明时分散去,到时候就能获得一大笔赎金,明明该志得意满,可维克此刻却烦躁不已。 那些愚蠢的家伙几日来一直在找他麻烦,扰得他烦不胜烦,他有心退让,可他们却得寸进尺地想要分一杯羹,要他把得到的赎金交出来众人平分,否则以后定要断他财路。 维克恼怒不已,跟各海盗首领起了冲突,满肚子火地回来,稀里哗啦灌了通酒,喝得也不甚痛快,便对着手下撒气。 他正在气头上,又喝了酒,手下们既不敢怒更不敢言,个个缩着脖子装鹌鹑。 余浮正无所事事,突然门“咣当”被人踹开,看见门口醉醺醺的维克,微挑了下眉。 维克反手关上门,眼睛里燃着一蓬烈火,不耐地扯开衣领,一句废话都没有,直直向余浮迈步过来。 余浮眯起眸子,眼抵闪过暗流,忽然冒出个主意,于是装出一副惊恐的表情,色厉内荏:“做什么?!” 维克冷笑一声,一把将人拦腰抱起,不顾挣扎扛起扔到床上,顺势压了上去。 身下的人不住踢蹬,维克把人翻过来,制住她手脚,捏着下巴强行让她转头看自己,笑得轻佻:“美人儿,你最好乖乖的别动,不然我可不能保证不弄伤你……” 语毕手上一用力,刺啦—— 余浮感到背部一阵凉意,衣服后面被撕开,从肩胛到颈侧,拉出一条嶙峋的线条。 维克忍不出倒抽冷气,被眼前的景象晃了眼,身体里的欲.望蓬勃待发,就快要抑制不住。 他红着眼将人又翻来过来,却发现她一脸诡异的讥诮,可此时他根本就不会去注意这些,利落地扯住她衣领往两边一拉…… 嗯?维克鼻腔里发出个疑惑音调,手上继续用力。 下一秒,他动作瞬间凝滞,看着一马平川的胸前,使劲眨眼,几乎以为自己眼花了,难以置信地抬眸,对上这人似笑非笑的脸,还没从震惊中回神,就被那双琥珀色的眸子吸了进去。 “啧。”余浮一把推开身上面容呆滞的人,懒洋洋地打个哈欠,起身光着脚走到了衣柜前…… “喂,站住,你是来干什么的?”海盗杰斯方才被殃及池鱼,闷了一肚子火,正打算去找点乐子,刚出门,就看到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 被叫住的人身体顿住,转过身略抬起头,脸上满是杂乱的胡须,形容猥琐,他弯腰行礼,点头哈腰:“我来找船长,有要事禀报。”说完暗示般向杰斯亮了亮手里的东西,声音压得很低,“罗西船长那边同意了船长的提议。” 海盗杰斯看到他手上那羊皮纸卷,这种纸卷通常用来订立契约,表明契约双方达成的某一种共识,而罗西一向与自家船长交好,也同样对岛上其他集团不满,二位兴许是有了什么谋划? 杰斯点头,露出意味深长的笑,暧昧道:“船长在那女人屋里,恐怕现在没有空。” 那人也笑起来,一脸懂了的表情,杰斯盯着他,后知后觉发现他有点面生,疑惑地压下眉:“怎么以前没见过你?” 那人脸上露出个惶恐的笑,小声说了句什么,杰斯没听清,往前凑了凑,猝不及防颈上一痛,眼前一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奥斯顿把人拖到隐蔽处,眼神冰冷,全然没有方才的唯诺与猥琐。 他穿上这海盗的衣服,将脸上胡乱贴的胡须撕下来,又随手抹了把灰,换上副阴鸷的面孔,大踏步往前走。 这里是海盗的巢穴,海盗们喝酒跳舞,好不热闹,丰腴的女人穿着暴露,三三两两混在海盗群中,与他们嬉笑打闹,甚至还有的媚笑着向他迎来,不等贴上,就被他阴着脸退开。 奥斯顿没费多大力气找到了那个房间,海盗们方才被维克撒了火,都鸟兽散,门外没有人守。 想到刚才那海盗说的话,奥斯顿心里有些着急,一把推门进去。 眼前的一幕让他的表情有些扭曲。 一个浑身上下只穿短裤的男人努力踮起脚尖,双手呈兰花指状举过头顶,口里不知哼着什么调,从他面前转过去,似乎在笨拙地跳舞,一圈,两圈…… 奥斯顿眼角抽搐,看着这表情陶醉,毛发旺盛的男人,仿佛看到一只黑熊在跳舞,很有种想要自戳双眼的冲动。 一声轻笑传来,将他的注意力吸引过去,奥斯顿目光转到最里面那张床上,看清那侧躺着的人后,呼吸一窒。 余浮慢条斯理地从床上直起身,白色衬衣实在有些宽松,领口开得略大,稍一动作便露出半边肩膀,他将衣领拉回来,微仰起下颌,一颗颗扣好扣子,同时轻飘飘地瞥过去,“这么晚?我还以为你打算在牢里住个天长地久。” 奥斯顿还没从刚才那一瞥里回神,慢慢走过去,嘴唇发干:“我……” “你什么?”余浮起身走到他面前,打量着他的装扮,勾起唇角调侃:“扮得还挺像回事。” 奥斯顿抿起唇,突然将他抱起来,轻轻放在床上,俯下身将人困在两臂之间,笑得有些邪气:“那不知夫人是喜欢侯爵还是海盗?” 余浮被反将一军,也不恼,顺势抬手搂住他脖子,抬起上身凑近,危险地眯起眸子,唇几乎贴在奥斯顿耳廓上:“当然是…喜欢你。” 暧昧的气息陡然散开,奥斯顿感到一股火热从耳畔烧到心底,如火上烹油般,滋滋啦啦沸腾不已,他的手几乎不可抑制地颤抖起来,呼吸凌乱间,毫不犹豫地低头吻下去。 他们身后的维克沉醉在舞蹈中,直将足尖磨得破皮出血,地上满是凌乱血印,却仍旧无知无觉地旋转跳跃。 奥斯顿吻技生涩,只随着心意去动作,随着这吻愈发深入,心里有什么深埋的东西翻涌出来,无法控制地想要更多。 余浮被吻得透不过气,感受到越来越热烈的情潮,再不停下就要失控,于是抵着奥斯顿肩膀将人拉开距离,两人都气喘吁吁。 “怎么,忘记接下来的任务了?”余浮喘着气笑问。 奥斯顿看着他泛红的眼尾,伸出手抚摸他脸颊,熟练地拨开一缕黑发,眼神困惑,声音暗哑地问:“这是我第一次吻你吗?” 嗯? 余浮皱起眉头,什么意思? 他想要追问,奥斯顿却已起身了。 * 海盗们都守在岛边的沙滩上,看着雾蒙蒙的海面,再过十几分钟,雾就会散去,届时他们将登上海盗船,去往与海军约定的地方,接收那一大笔赎金。 “人怎么还没带过来?时间就快到了!” “已经去牢里找那男人了,不过那女人还跟船长在一起。” “船长呢?” “昨晚回来就发脾气,然后就去那个女人的房间了……” 海盗们兴致勃勃,接收赎金是次要的,实际上他们会在接收完赎金后将人杀死,到时候看着那些海军怒不可遏又无力回天的样子,享受那种愚弄的快感。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浓雾逐渐散开,能看到隐隐绰绰的海面。 “不好了!”有个人大喊着奔来,“牢里的那个、那个不是!” 海盗们一时没反应过来,面面相觑,却听那人上气不接下气地继续说:“牢里的人跑了!关着的是我们的人!” 现场“嗡”一下吵闹开,众人大呼不可能,忽然又有人怪叫道:“你们看,那是什么?!” 众人立刻看向海面上,渐薄的雾中隐隐有无数的庞然大物围聚过来,他们分辨清那黑影的轮廓,声音颤抖目眦欲裂:“是船!海军的船!” 海盗们无论如何也不会知道,这些海军是从哪里凭空冒出来的,海面上密密麻麻一片,根本数不清到底有多少艘,他们惊恐地爬上船,可还没来得及起航,炮.火便接踵而至。 西蒙面无表情地站在船头,不远处立着一只威风凛凛地海雕,在一声比一声高昂的炮声中淡定无比,连翅膀都没扇动一下。 海盗被突如其来的变故打得方寸大乱,海军们很快登上岛,枪声炮火声四处响起,不知何时埋好的火.药被引燃,海盗的武器库着火,捉襟见肘,一时间近乎无力反抗, 这场恶斗终于拉开了序幕。 而此时在一艘漏网之鱼上,奥斯顿和余浮扮成海盗,混上了船。 这艘船隶属于另一名海盗,在第一声炮火响起后便意识到不对劲,趁乱从后面开出了海岛。 余浮贴着奥斯顿,小声说:“你知道吗,我偶然间听到海盗说宝藏不在恶魔海岛上,而是藏在了另一个地方,你猜这艘船是不是去的那里?” 奥斯顿轻笑:“去不去那我不清楚,我只知道我们的麻烦要来了。” 海盗居然开始查人了。 余浮看见那边直接把一名侏儒海盗扔进海里,然后向他们这里走来,勾了勾奥斯顿小指,问:“敢不敢干票大的?” “你说呢?” 奥斯顿话音刚落,那凶神恶煞的海盗已走到他俩门前,余浮出手如电,以非人的速度一把掐住海盗脖子,用力一捏,“咔嚓”。 而同时奥斯顿拔出利剑,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刺穿另一个海盗的胸膛。 形势瞬间紧张。 这艘船不是很大,但海盗却意外地多,不过面对普通人类,即便再穷凶极恶,在余浮眼里也不够看,他游刃有余地穿梭在人群中,如收割机般丝毫不废吹灰之力,甚至还能分出空和系统瞎掰。 “系统,既然都给我开外挂了,不如给我开技能点,比如什么阿瓦达索命之类的,biu一下倒一大片。” 系统很想翻白眼,奈何没有生理器官,只得半嘲半讽道:“宿主,事实证明高兴得太早的人,被打脸的几率是99.8%。” 余浮不冷不热:“哦,你从哪里得到的数据?” 系统骄傲道:“我们是高精度系统,拥有庞大的数据库,有数以亿万计的样本可以给我们采样研究。” 余浮讥笑:“唔,然后你们这庞大的、数以亿万计的样本,就凑成了个三天两天出bug,错误率高达99.8%的系统?” 系统:“…………” 余浮再要乘胜追击,耳尖地听到熟悉的咔哒声,紧接着“砰砰”几声巨响。 余浮缓慢地侧身,不远处的海盗瞪大眼睛看过来,余浮似乎是歪头笑了笑,然后抬起手,握紧又松开,“叮当”,几枚变形的子弹掉在甲板上。 海盗瞠目结舌,下一秒眼睛一花,人已到面前,捏住枪管轻松一掰,坚硬的枪管便弯折卷曲成了团废铁。 周遭安静了几秒。 “怪、怪物!” 不知是谁大叫出声,余浮笑眯眯地耸耸肩膀,假模假样地道:“哇!这都能看出来。”旋即嗓音一寒,“那就都留在这里吧。” ※※※※※※※※※※※※※※※※※※※※ 平安夜平安快乐哟! 居然一年了啊啊啊啊!我的愿望是能在过年前完结orz! The Blood(22) 船没能到达那座所谓的藏宝地。 在夏日,海上的天气变幻莫测,可能前一刻还是晴空万里,下一秒就疾风骤雨。 他们在傍晚时分遇到了一场暴风雨,海面上狂风呼啸,卷起千层海浪,海盗船渺小得如同一只脆弱的小纸船,剧烈地起伏摇晃,终于在一个巨浪后,不堪重负地散架了。 余浮和奥斯顿在船彻底解体的前一刻,九死一生爬上逃生船,在无数次险些被海浪掀翻葬身鱼腹后,终于迎来了雨后的平静。 这船非常小,勉强能并排躺下两个人,他俩劫后余生,力竭地仰躺在船里,各占船的一头,大口喘息。 余浮全身都湿透了,头发不住往下滴水,即便是强大的吸血鬼体质,在方才那种危急情况下都讨不到一点好,余浮浑身酸痛,累得睁不开眼,半阖眸子有气无力:“怎么样?” 奥斯顿更加好不到哪去,身上无处不痛,像是被整个骑兵团从身上碾过,骨节一动就咔嚓响,连手指都抬不起来,声音沙哑:“死不了。” 两人莫名其妙地安静了一会儿,又忽然默契地同时轻笑出声,笑过之后便是长久的沉默。 小船漫无目的地在海面上飘着,已近半夜,漆黑的夜幕上疏星点点,月亮将满未满,月华是水洗般清亮的白,水面倒映出一艘小木船,依稀可见一对隐隐绰绰的人影。 余浮动了动酸麻的腿,开始寻找话题“喂,听说过美人鱼吗?” 奥斯顿发出个疑惑的鼻音:“嗯?” “就是一种上半身是人,下半身是鱼的生物,生活在海里,拥有魅惑的歌声和美丽的容颜。” “你说的是海妖?” “唔…也可以这么说,想不想听个故事?” “什么故事?” 余浮双臂交叠垫在脑后,让自己能躺的舒服些,清了清嗓子:“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位美丽的少女住在海边,她有这世上最美丽的容颜,和堪比天籁的歌声¥%@*……所以说海妖就是水手的劫难,你说我们会不会遇见呢?”” 奥斯顿静静听完了整个故事,没有回答他。 故事梗概很简单,美丽的少女爱上了一名年轻英俊的船夫,甘愿为他付出自己的一切,然而有天船夫辜负了少女,少女愤而投海自杀,死后化为美人鱼,用美丽的容颜和动人的歌声引诱水手,使他们神迷,从而触礁船毁人亡。 故事讲完了,奥斯顿有些恍惚,他听到有人在唱歌。 奥斯顿仿佛听见了海浪拍打礁石的声音,落日余晖洒向海面,金纹粼粼,美丽的海妖坐在礁石上,一边梳理长发一边歌唱,船上的水手被歌声吸引,深深迷恋上她,为得不到她而痛苦,义无反顾地撞上礁石,被海浪无情地吞噬,粉身碎骨。 这歌声缥缈空灵,尾调带着微微的沙哑,乐音有如实质般,轻轻刮蹭着奥斯顿敏感的耳膜,他无法自拔地沉醉下去,感受到一种从未有过的疲倦,终于支撑不住,阖上了酸涩的双眼。 不知过了过久,奥斯顿在极冷中醒来,猛地坐起,却发现船上只剩下他一人。 奥斯顿心脏狠狠一抽,一种无言的恐惧忽然涌上心头。 “伊登!!”奥斯顿大声喊,可全无应答,茫茫海面上只他形单影只。 奥斯顿激出了一身冷汗,风吹来冰凉寒冷,他指尖微颤地扶住船沿,想要站起来看更远的地方,却突然听到身后有水声传来。 奥斯顿迅速回身,紧紧地盯住海面。 首先是一小串气泡,接着是发顶,再然后,一张极俊美的脸,从水里缓缓冒了出来。 余浮将双臂搭在船沿,缓缓靠近奥斯顿,他身体还浸在水里,衣服紧贴在身上,身材瘦而匀称,湿漉漉的黑发黏在颊边,衬得皮肤愈发白,殷红的嘴唇呈现出一种诱惑的润泽。 他抬手抚上奥斯顿脸颊,轻声唱完最后两句歌词,而后粲然一笑。 奥斯顿深深凝视他,身体僵硬,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力量掐住他咽喉,攫住他心脏,叫他呼吸不畅,心脏几乎要停跳。 奥斯顿看到了那美丽的海妖,而自己是被诱惑的水手,情不自禁地靠近,明知道是陷阱,却依然毫不犹豫地撞上去,撞得头破血流粉身碎骨,自愿沉入永恒痛苦的漩涡,无法自拔。 奥斯顿从来都看不透伊登,他在别人面前永远都高贵优雅彬彬有礼,真真正正的贵族之风。可在自己面前,伊登却是善变又多情,从不吝于用深情蛊惑他,要他丢盔弃甲溃不成军,饱尝情爱的折磨。 他像是叹息了一声,然后弯腰低下头,吻上那柔软冰冷的双唇。 小船随着起伏的海面浮浮沉沉,船上却没有人。 奥斯顿被拖着坠入海里,四肢交缠唇齿相依,有气泡从两人唇间升起又破裂,肺里的空气越来越少,窒息的痛苦却远没有身前人带给他的强烈,意识开始模糊时他想起了伊登的问题,忍不住想苦笑:我早就遇见了,你就是我的劫难。 * 小船飘了一天一夜,终于看见了一座海岛。 两人登上岛,转了一圈后,意外地发现了一座小木屋,屋子不大,只一床一桌,很久没有人住过,被子早已发霉,桌脚也朽得参差不齐,随手一推就倒。 “估计他们一时半会找不到我们,干脆先在这里休息吧,运气好还能碰到过往的船。”余浮把霉烂的被子扔到地上,霉味呛得他打了个喷嚏。 奥斯顿点头,小船撑不了太久,他们需要一个落脚点,于是便和他一起收拾木屋。 他们在海岛上暂住下来,饿了渴了就捕鱼凑合,白天在岸边等船,傍晚在沙滩上接吻,看太阳东升西落。 时间缓缓流逝,一天,两天……到了第三天,余浮有些坐不住了。 他原本以为很快就会被找到,可事实出乎了他的意料,之前西蒙的船队一直缀在后面,何况还有海雕引路,自然很快能确定他们的位置,但随后那场暴风雨不知将他们带到了哪里,现在完全与船队失去了联系。 这海岛简直与世隔绝,连只鸟蛋都见不到,根本找不到传递消息的途径,余浮恹恹的没什么精神,今晚就是满月之夜。 他坐在沙滩上,一直到太阳完全落山,也没等来船。 圆月从水天一线的地方升起,当第一缕满月的月华照在他身上那一刻,身体里作为吸血鬼的嗜血本性再难压制,双眸变为赤红色,浑身发冷,那是血液在一点点凝固。 余浮难受地蜷缩起来,把头埋在膝盖上,一种如蚁噬般的尖锐痛楚从身体的每一处传来,他止不住颤抖,喉中压抑着痛苦的呻.吟,他现在需要人血。 “伊登?”奥斯顿疑惑的声音在身后响起,紧接着肩膀被拍了拍。 余浮剧烈一颤,咬着牙低喝:“走开!” 奥斯顿察觉不对劲,双手搭上他肩膀,把人转了过去。 面前的人瞳孔赤红,脸色惨白,颈上额角隐隐鼓起黑色的经络,殷红的嘴唇露出两颗尖尖的牙,病态到妖冶。 奥斯顿从不曾见过这个样子的伊登,但他看过许多关于吸血鬼的书,顿时就明白了。 余浮看到奥斯顿解开衣领,将他抱进怀里,毫不防备地把脖颈送到他前面,温声说:“我在,吸我的血。” 余浮脑子里轰一声,几乎要压抑不住,他艰难地推了奥斯顿一把,却被抱得更紧,闭上眼无力道:“放开我。”他怕到时候会失去理智,把奥斯顿吸成一具干尸。 奥斯顿见怀里人没有动作,无奈地叹口气,摸出一把匕首,在手腕上划了一刀。 鲜血的香气弥散在空气里,对于余浮来说无异于火上浇油,刺激着每一个敏感的嗅觉神经,濒临崩溃的理智在绝望嚎叫,他腾地睁眼,愠怒道:“你疯了!” 奥斯顿把手腕凑到他唇边,脸上带笑,嘴里却说着威胁的话:“拒绝?或者我还能划得更深些。” 余浮深深看他一眼,握住他的手,低头非常克制地伸出舌尖舔了一下。 温热柔软的舌尖舔舐过手腕伤口,引起一阵奇异的酥麻感,顺着神经末梢蔓延至全身,奥斯顿不由自主地蜷了下手指。 余浮抬眸观察奥斯顿表情,见他没有什么不适,便将唇贴了上去…… 甘甜的血液被舌头卷入口腔,余浮吮吸吞咽着,体内涌入一股愉悦感,流淌在四肢百骸,渐渐地吞咽速度加快,呼吸急促,身体开始不受控制,想要更多的血液。 忽然意识到身边人是谁,一盆冷水兜头泼下,余浮惊醒过来。 他抬起头,奥斯顿正注视着他,脸色有些苍白,眼里是来不及收回的,浓的化不开的深情。 奥斯顿看着伊登,面前的人表情茫然无助,像个犯了错的孩子,他伸手擦掉伊登嘴角的血,抚过脸颊,然后托着他的头,将他拉向自己,低头吻过去。 一个满是血腥味的,温柔绵长的吻。 夜深了,月亮被云层遮挡,月华黯淡的沙滩上,两人并肩而坐。 余浮漫不经心问:“不怕死吗?” 奥斯顿看着腕上包好的伤口,语调平淡:“怕。” “那为什么还这样?” “因为我说过会保护你。” 余浮转脸看他,有些好笑:“你觉得我很弱吗?” 奥斯顿如海般深邃的眸子倒映着他,“我保护你从来不是因为你弱。” “嗯?” 余浮疑惑,奥斯顿却不说话了。 两人沉默了很久,余浮困得打哈欠,却听奥斯顿忽然问:“你妻子……很美吗?” 余浮打到一半的哈欠硬生生止住,瞌睡一下就醒了,眨眨眼,确定没有听错,忍不住笑出声来:“怎么突然问这个?” 奥斯顿面无波澜,只是看着他。 “好吧。”余浮摊手,边观察奥斯顿表情边斟酌措辞,“唔…实际上我并没有妻子,莉莉丝是我的养女。” 奥斯顿脸上起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变化。 ※※※※※※※※※※※※※※※※※※※※ 这章写一半删一半,我哭了 注:文中美人鱼故事改编自德国传说洛雷莱,有很多个版本,感兴趣的话可以去度娘 The Blood(23) 他们是在第五天等来船的,西蒙带着一拨人呼啦啦下船的时候,余浮正坐在沙滩上,拿着奥斯顿不知道从哪里搞来的海螺发呆,忽然眼前一黑,有只大海雕俯冲下来,扑棱的翅膀差点给他一个大耳刮子,落到地上后高冷地偏头看他一眼,确定他无恙后,扇扇翅膀飞走了。 “伊登!”西蒙一身笔挺制服,大步向他走来。 余浮慢悠悠起身,才刚站直,就被一把抱进怀里。 西蒙紧紧地拥着他,激动得语无伦次:“终于找到你了!还好吗?有没有受伤……” 余浮被他连珠炮.弹似的问题砸中,脸上泛起招牌式微笑,抬手拍了拍西蒙肩膀,不着痕迹往外推:“我很好。” 谁知西蒙把他抱得更紧,将头埋在他肩上,语声里满是后怕:“吓死我了,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那日登岛后,西蒙翻遍了整座岛,都没有找到伊登的身影,找了几个海盗审问,可都一问三不知,他心中又惊又怕,唯恐伊登遭遇什么不测,恨不得把岛上的地皮都铲起来搜上一遍,后知后觉发现奥斯顿也一同失踪,几经探查之下,得知有条海盗船趁乱出逃,猜想伊登他们可能混上了船,于是又开始四处搜寻,可后来遇上暴风雨,船队险些全军覆没,等风平浪静后再找,却全无踪迹了。 他几日来一直在海上疯狂地搜寻,一边担心,一边后悔为什么要把伊登卷入这场纷争,他本就是事外人,本应该优雅惬意地坐在自家庄园里喝茶,而不是葬身于冰冷咸腥的海水里。 伊登消失的这漫长的几天里,西蒙犹如被浸在一个名为悔恨的罐子里,又酸又涩的液体侵入他皮肤,进入血管,将痛苦和煎熬分散到身体的每一处,剥离躯壳,腐蚀内脏。 不眠不休的搜寻使得他疲倦不已,却不敢闭上眼,因为一阖眸,脑海里就会自动浮现关于那人的点点滴滴。 伊登一直都是高贵而从容的,俊美容颜无人能及,时而风度翩翩,时而冷淡疏离,西蒙从见他第一眼就觉得他特别,他身上似乎有一种古老而神秘的魔力,让人忍不住想要探寻,想要更加了解这个人,西蒙一开始只是好奇,处心积虑和他做了朋友,自认平时相交甚笃,却一直都算不上了解他。 可越是不了解,就越是被吸引,西蒙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好奇变了质,变成了连他都不愿相信的另一种感情。 感受到怀里实实在在的人,甚至还安抚地回抱了下自己,西蒙满腹焦虑烟消云散,心里满足而庆幸,同时又有种想要一吐为快的迫切感,直觉告诉他,有些话若是再不出口,就再也没有机会说。 西蒙闭上泛红血丝的双眼,深吸口气:“伊登,我……” “西蒙。”有个极淡的声音传来,“你该松手了,当着下属的面,这般姿态恐怕不妥。” 西蒙一怔,抬起头,奥斯顿面色淡淡地穿过人群,淡漠的眼神看不出什么,但却隐隐有种压迫感。 西蒙不自觉松开了伊登,就见奥斯顿走过来,站在伊登面前,接过他手里的海螺,旁若无人地说:“我刚才编了条绳子,正好可以把它穿起来,要不要试试?” 余浮微笑,“好啊,试试。” 奥斯顿也笑,手指灵活地将一根绳子穿过海螺尾端上的洞,利落地打个结,然后挂到余浮脖子上,“怎么样?” 余浮低头,拿起来左右端详,遗憾道:“啧,太大了,不怎么美观。” 奥斯顿挑眉,抬手刮了下他耳垂,眉眼温柔,无奈道:“给你你还挑?” 两人就这样你一言我一语,完全无视周边围着的人,众海军面面相觑,不明白眼前是什么情况,而西蒙脸色越来越难看。 * 离开一月有余,余浮终于回到威特兰斯城,本来应该和奥斯顿西蒙一起跟随大军进城,但他不想太过招摇,因此低调地提前回了家。 才刚进门,一个娇小的身影就扑过来,余浮猝不及防被扑了满怀,手忙脚乱地接住她,却听小姑娘带着哭腔的声音控诉道:“伊登不要我了!” 余浮一愣,“嗯?怎么会?” 莉莉丝哭得小脸通红,仰起头看他,金豆子不要钱似的往外涌,大声道:“你明明说过不会丢下我,可这次却走了这么久,留我一人在这里!” 余浮被她吼得哑口无言,只能软下声音哄,不时把求助的目光投向在一旁看戏的特兰西,特兰西面带微笑,双手交叠置于身前,保持着良好的礼仪姿态,不动如山但笑不语。 捣毁了几个有名的海盗团体,成功将大使夫妇送回弗洛昂斯,西蒙和奥斯顿功不可没,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两人都忙得脚不沾地,处理各项后续事宜和接受封赏,两人一时名声大噪,甚至随着大使夫妇传到了隔壁的弗洛昂斯。 余浮又清闲下来,在家里看看书,偶尔抽时间到名下的产业转一转,参加个把无关痛痒的聚会,或是穿上园丁服,亲手搭理花园,日子过得很是轻松惬意。 他在花园里给莉莉丝搭了个秋千,让她邀请朋友到庄园里聚会,莉莉丝的琴艺愈发精进,闲暇时他总会泡一壶上好红茶,配三两合心茶点,坐在庄园的玫瑰花架下听莉莉丝拉小提琴。 这晚深夜,一弯下弦月当空高悬,几缕星光忽明忽暗,夏末仍未开败的玫瑰丛中,余浮坐在秋千上,膝盖置一本翻开的书,夜风拂过,书页簌啦翻动,旋即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压住。 黯淡夜色不妨碍吸血鬼的视力,余浮翻过一页,身后花叶似乎颤动了一下,他翻书的手顿了顿,在书角留下一个折痕,漫不经心道:“伯爵大人夜半翻墙,是否有失礼仪?” 身后的人轻笑了一声,慢悠悠贴上来:“我以为先生深夜未眠,是在等我。” 余浮没有回头,手指在书页上轻敲:“听闻今日伯爵与海军准将拔剑相对,不知所为何事?” 奥斯顿眼里蕴着流光,故作惊讶:“先生竟不明白?” 余浮眉梢微挑,似笑非笑:“我应该明白?” 奥斯顿慢慢走到他面前,垂眸看他,眼神深邃如海:“传言有一种兽类,雄兽一生只会有一名伴侣,但凡选定,便不容他人觊觎,否则就会以命相搏,不死不休,我以为人也如此。” 余浮:“哦?” “觊觎我的人,自然要看看有没有那个能耐。”奥斯顿抬手抚上身前人的脸,微弯了腰靠近,看着这张比红玫瑰还要动人的脸,目眩神迷,蔚蓝色海洋翻涌出漩涡浪涌,忍不住轻声喟叹:“伊登,你真勾人。” 余浮琥珀色的眸子闪动琉璃光泽,勾唇:“这是罪过吗?你现在是来惩罚我?” “对。”奥斯顿点头,“是该惩罚你……”话音未尽,他低下头,吻上那如玫瑰花瓣般瑰丽的双唇。 秋千轻轻晃动着,月色愈发淡了,不远处玫瑰丛随风摇曳,几片花瓣不堪重负,簌簌抖落一地残红…… 莉莉丝又在半夜醒来,她茫然地坐起身,发了片刻呆,然后光脚下地,推开房门,走廊上空无一人。 她熟门熟路的找到伊登房间,敲门:“伊登?” 无人应答。 莉莉丝疑惑偏头,以往这个时候伊登都会给她开门,是睡着了吗? 她轻轻推开门,大开的窗户纱帘浮动,夜风穿堂而过,送来一缕玫瑰清香。 房里没有人。 莉莉丝皱眉,看了眼整齐的大床,不知受什么驱使,缓缓来到窗前,扶着窗沿踮起脚尖。 这窗正对花园,秋千架旁两道纠缠身影,莉莉丝一动不动,窗纱轻盈飘摇,拂过她面无表情的脸。 余浮在亲吻的间隙睁眼抬眸,莫名有一种被窥探之感,目光越过奥斯顿错开的脸巡视四周,扫过繁密的花丛和窗台,并没有什么异常。 “怎么?”奥斯顿手指摩挲他脸颊,眸子微眯,往身后看了一眼。 “没事。” * 月缺月满,花开花落,转眼又是三年。 在这三年的时间里,余浮的生意越做越大,遍及全国各地,至于奥斯顿,在连绵不绝的战争里东奔西走,立下无数战功,骑兵团越发壮大,威震四野风光无限。 然这并不是什么好事,没有那个国家的君王愿意看到臣子如此壮大,余浮深谙飞鸟尽良弓藏的道理,即便奥斯顿是王后至亲,即便他表现得再忠心不二,于君王来说,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稍有不慎,便足以成为奥斯顿粉身碎骨的理由。 奥斯顿自己也明白,可他不得不强大,老公爵在去年的一场急病中离世,他走得太过意外突然,许多事都没安排好,以前的政敌相继出马打压,大家族的地位摇摇欲坠,而向来将他视为眼中钉肉中刺的蠢货里昂做了新公爵,凭着更高的爵位处处与他为难,更让他愤怒的是,王宫里传出秘密丑闻,国王与一大臣妻子有染,姐姐在王宫里举步维艰。 他必须强大,才能作为姐姐和小王子最后的依靠。 或许是流年不利,今年战乱频繁,一场战事平息不久,就传来一个更不好的消息——恐怖的黑死病在邻国突起,迅速夺走无数人命,病毒已蔓延到边境城市了。 这一消息带来的恐怖效应唤起无数人的阴影,一百年前的那一场黑死病疯狂肆虐,威特兰斯城里的人几乎死绝,如今瘟疫卷土重来,黑色魔咒狞笑而至,带来无穷无尽的死亡恐惧。 全国上下陷入疯魔中,上万人被当做病毒传播源活生生烧死,在烈火中不甘惨嚎,烧焦的脊柱被敲碎,焦骨碾磨成粉,城市上空笼罩着焚烧的黑烟,黑灰洒落大地,与其说是神圣的驱魔仪式,更像是一场恶魔狂欢的黑弥撒。 威特兰斯中心大教堂,消失多年的使者回来了,红衣裹着他修长身躯,金发披肩,碧绿色双眸满含悲悯。 大主教虔诚地低头,不敢直视他:“大人,为何我们堕入黑暗?” 使者走出阴影,身披耀眼圣光,悲天悯人:“神爱世人,我们之间却出了叛徒,违背上帝规条,天神降下罪罚,使我们的家园成为地狱……” 黑死病的阴影随着死亡蔓延日渐浓厚,就在城民人心惶惶时,中心大教堂宣布瘟疫的来源是众人的罪孽,并公开出售赎罪券,一时间满城的人疯狂涌入教堂,为争抢一张能够赎去一切罪孽而免入地狱的的纸券大打出手。 余浮没想到火会烧到自己身上,教会军队将他的庄园团团包围时,他正在为玫瑰修剪花枝。 这场无妄之灾来得过□□捷,庄园很快被充公,他未经审判就被判了死刑,坚固囚笼困不住吸血鬼,他满身鲜血地将昏睡的莉莉丝抱出教会大牢,只来得及跟奥斯顿道一声别,就马不停蹄地离开了威特兰斯。 这一走,就是半年。 半年来余浮遭到过无数次围捕,幸而有惊无险,最后追捕渐消,终是找到一个安静的小镇定居下来。 好在他之前早有准备,即便是逃亡,日子也不算太狼狈。 房子比以前小了许多,不过环境清雅,特兰西依旧能干,将一切都打理得很好。 莉莉丝已长成美丽的少女,如初绽的花朵般娇艳明媚,她常爱去乡间草场,为那些牧民演奏小提琴,和农女们唱歌跳舞,余浮常听到她的欢声笑语。 这天莉莉丝回家的时候,看见伊登正为一封信盖上火漆,注意到他手上的戒指又不见踪影,脸上的笑容淡下来,心里闪过一个阴郁的想法:那人怎么还没死? 这些年来她早就注意到,只要是那个名叫奥斯顿的人上战场之后,伊登手上的戒指便会随之消失,直到他回来才会再次出现,年复一年,次次如此。 她有次曾半开玩笑地跟伊登说,很喜欢那枚戒指,暗示他将戒指送给自己,可伊登只是微微一笑,巧妙地转开话题,然后问她喜欢什么,无论什么,只要可以,就一定奉到她面前。 可她想要的,就只那枚戒指而已。 “回来了。”余浮抬头看到她,微笑:“玩得怎么样?” 莉莉丝眨眨眼,乖巧地笑起来,精致的脸上全无一丝阴霾,嗓音清甜:“很开心!史密斯先生家的羊生小羊羔了,还送了我一桶羊奶。” 余浮点头,指指旁边的一张小书桌:“既然玩得开心,那是不是应该做功课了?” 莉莉丝俏皮地噘噘嘴,一蹦一跳地走到桌后,听话地开始做功课。 余浮悄悄抬眼看她,见她时而苦恼皱眉,时而高兴雀跃,表情十分灵动,暗自点头:嗯,这孩子总算活泼起来了,这么多年心血没白费。 不过就是……偶尔有种违和感,希望不是他多想。 转而想起奥斯顿那边,不禁拧起眉头。 * 威特兰斯城,奥斯顿最近的日子不太好过。 里昂是个不折不扣的蠢货,才上位不久便大肆挥霍,威斯敏斯特家族的地位岌岌可危,一日不如一日,奥斯顿盛怒之下教训了他,可里昂非但不改,反而伙同外人攻击他,说他野心勃勃,觊觎兄长家主地位,恐怕老公爵的死也与他有关。 奥斯顿有口难辩,不少人出来落井下石,曾被他砍掉手指的哈里斯阴恻恻地笑着,借机在国王面前兴风作浪。 众人舞得欢快,奥斯顿隐忍不发,他必须沉住气,否则不光是自己,姐姐和小王子都会受到伤害。 而就在这个时刻,北方战事又爆发了。 奥斯顿不出意料地被召进王宫,国王亲切了很多,不再是冷言冷语,拍着他的肩膀让他放心,等他凯旋归来,眼前的一切烦扰都将迎刃而解。 最后,国王温和道:“出发前去看看你姐姐吧,你们姐弟俩许久没见面了” 凯瑟琳憔悴了很多,为见他大概特意修饰过妆容,可深陷的眼窝出卖了她的脆弱,奥斯顿心疼她,可又无可奈何,只能尽最大的努力让她好过些。 时间不多,姐弟俩只能长话短说,奥斯顿隐隐感觉姐姐似乎很不安,可又问不出来什么,临出宫前,凯瑟琳照旧拿出一瓶伤药,递给他时却略有犹豫,他赶着回军营,并没有注意到转身那一刻,姐姐脸上闪过的痛苦与愧疚。 ※※※※※※※※※※※※※※※※※※※※ 给小奥一个黑化的机会 The Blood(24) “大人,您很久都没有休息了,先吃点东西吧。” 奥斯顿抬头,一个士兵从火上的铁皮罐里舀了碗食物,小心翼翼地递过来,眼里满是殷切。 奥斯顿把手上的地形图一收,接过碗对他笑了笑,道了声谢。 这士兵年纪不大,这几日一直跟在他身边,脸上沾满灰,此刻羞赧地挠挠头,然后端起自己那碗,唏哩呼噜地大口喝起来。 奥斯顿的胃早已饿得没知觉了,低头喝一口,碗里是一种褐色的蘑菇混着不知名谷物熬出来的糊糊,味道说不上好,但比起连续大半个月啃又干又硬的干粮,至少是热的。 奥斯顿吃完,那士兵立刻将空碗接过去,抱着一堆碗去河边洗。 奥斯顿重新拿起地行图,着重看了几个重要的标记点,顺着目前的位置往下,有一座城池,那里有驻守的军队,或许可以过去补充点粮草资源。 周围有许多士兵在休息,不少人都负了伤,不时发出低微的痛苦呻.吟。这场仗对他们来说打得太过艰难,骑兵团作为前锋一直战斗在最前方,没有援军,敌人数量远超他们,他们在上一场遭遇战上中了埋伏,幸得奥斯顿反应快,领着众人杀出一条血路,远远甩掉敌人后,暂时在此处落脚,争得片刻喘息之机。 洗碗的士兵蹲在水边,大概是因为放松,一边洗碗一边轻哼起家乡的歌谣,是一首青年向心爱的姑娘求爱的歌曲,他哼得很投入,引得他身边的人也一起跟着低声唱起来,一个人开头,立马就带起一群人附和,轻柔的歌声动人婉转,沉寂压抑的气氛渐渐轻松起来。 奥斯顿看着他们,心里涌上一股暖流,抬手将项链拉出来,将那枚带着温热体温的戒指握在手心,突然开始思念那个人。 “砰——” 一声枪响忽然破空而至,众人的歌声戛然而止,就见方才洗碗的士兵,身体保持一个诡异的姿势,不可置信地低头看见自己胸前汩汩冒血的大洞,然后往前一扑掉进水里,水面立刻晕开一大片血红。 “敌军来了!快!” “在那边!从那里过来的!” “我们被包围了!” 士兵们抄起枪,迅速进入防御状态,两方很快交起了火。 对方攻势太猛,况且此处的丘陵地势并不利于骑兵作战,奥斯顿带着众人且战且退,等再一次突破重围后,他带领的这支骑兵数量从最开始的五千人马,到现在只剩不到一千人。 “大人,我们的求援函早已发出,为什么还没有援军?”身边的下属问道。 奥斯顿双眼看着天际最后一抹残红,摇头。 下属叹气,问:“那下一步我们去哪里?” “先去格拉默斯城。” “是!” 后面的追兵一直穷追不舍,奥斯顿一行人连夜奔袭,终于在黎明的时候看到了那座高高的城门。 然而出乎他们意料的是,无论怎么喊,城门都紧闭着,丝毫没有要开门的意思。 “开门!快开门啊!”众人齐声喊。 城门纹丝未动。 “怎么回事!”属下愤懑道:“后面全是追兵,是要我们死在这里吗?” 奥斯顿无奈道:“门不会开了。” “大人,您说什么?” 奥斯顿抬头看了眼天空,深吸口气,语声里满是疲倦:“早该明白的,从被派出来的那天起,数量远超的敌人,迟迟不来的援军和补给,原来是这个意思。” “大人?”属下脸色变了,苍白的脸上难掩惊怒。 奥斯顿闭上熬红的双眼,再睁开时满是冷意,“既然如此,与其在这里等死,不如拼死一搏!”旋即调转马头,大声吼道:“跟我杀出去!” 又是一场暗无天日的血战,子弹穿透胸膛,尖刀刺破心脏,滚烫的鲜血随着生命消逝逐渐变冷,年轻的身躯不再柔软鲜活,变得僵硬冰冷,过不久就会腐烂发臭,化为枯骨永埋地底。 奥斯顿神情麻木,动作机械地杀死任何一个靠近的敌人,他们的鲜血溅在他身上,混和着他自己的,浑身鲜血淋漓。 当他带着所剩无几的士兵逃出包围时,已经是傍晚了。 如血残阳气息奄奄地伏在地平线上,风声里似乎还有方才战场上声嘶力竭的嘶吼,鼻腔里能闻到的只有血腥味。 奥斯顿腹上受了伤,好在伤口不深,借着黯淡光线用水勉强擦干净伤口表面的血痂,他痛得冷汗涔涔,咬牙从随身的包里摸出一个药瓶,是凯瑟琳给他的伤药。 军医战死,伤药也早已用尽,幸好还有这瓶,奥斯顿咬开瓶塞,忍着剧痛伤药,然后撕下一块衣料当作绷带,将伤口包扎好。 做完这一切的时候奥斯顿几乎已痛到麻木了,脱力地仰靠在一块石头上,长时间的急行军和战斗使他疲倦不已,迫切需要一场休息。 他很困倦,不远处的士兵在低声说话,话音到他耳边模模糊糊听不清,睡过去前手习惯性握住那枚戒指,在心里唤了声那人的名字。 与此同时,小镇里正喝茶的余浮眼皮莫名一跳…… * 奥斯顿睡得很不安稳,他做了个很乱的梦,梦里一会儿是从未谋面的母亲,油画里的女人凄凄地望着他,眼里流出两条血泪,一会儿是带他长大的姐姐,撕心裂肺地哭喊着,求他原谅自己,一会儿又是伊登,那人神情悲伤,手里落下一枝玫瑰,落到躺在棺木中自己的胸前…… 棺木!自己怎么会躺在棺木里!?眼见着棺盖就要合上,奥斯顿猛地惊醒过来,发现自己此刻依然靠在石头上,头昏脑涨,喉咙干涩,呼吸粗重。 奥斯顿觉得非常冷,而身上却在发烫,立时就明白过来现在在发烧。 周围的士兵也发现了他的不对,可是他们不敢点火,只能打了冷水给他喝下,奥斯顿难受地勉强睡下,到半夜时,他忽然察觉身体似乎很不对劲。 伤口处火辣辣的疼,伴随四肢异样的麻痹感,奥斯顿小心撕开腹上包扎的布条,看到了已经开始溃烂的,流着黑血的伤口。 我中毒了,奥斯顿想。 他拿出贴身放置的药瓶,面色复杂地端详着,脑中回想这一路上所有细节,得出一个让人绝望的结论:不会有人有机会投毒,除非一开始药里就混有毒药。 一种无法言描的痛楚从心底泛滥开来,迅速扩散至全身,锥心刺骨,甚至超越了身体上的疼痛,奥斯顿疼得弯下腰,喘不过气来。 为什么?他想问,可是他发不出声音。 他喉咙像是被一块烧红的烙铁堵住了,烫得他血肉溃烂,无数把冷光闪闪的利刃同时刺进身体,一点点将肢体连皮带肉地分割开,每一个细胞里都被灌满叫做“痛苦”的毒液。 为什么? 回答他的只有无穷无尽的痛苦。 原来你这次不会再等我回去了,我最后的亲人——姐姐。 士兵们很快就察觉了奥斯顿的异常,纷纷紧张地围在他身边,看到他泛着黑气的脸,不知所措。 可敌人没有给他们太多时间,很快就追了上来…… 奥斯顿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凭着一口气又撑了一天的,等到第二日太阳升起的时候,他已是强弩之末了。 秋日的天空阳光依旧耀眼,他坐在一棵枯树下,背靠粗糙的树干,蔚蓝色的眸子一动不动,认真注视着手里那条项链。 戒指上满是凝固的血,奥斯顿有些难过,戒指被弄脏了,伊登会不会不高兴。 不过就算伊登不高兴,他大概也看不到了,奥斯顿有些遗憾,竟想象不到那人生气会是什么样子。 周围无数人端着枪,小心翼翼地围上来,眼前这个凭一己之力战斗到现在,杀了他们大半同伴的人,即便将死,也仍旧淡定从容,丝毫不显狼狈。 靠的很近了,带头的人左右看看,谨慎地确认没有异常后,竖起一只手掌,“准备——” 无数杆枪齐齐上膛。 就在此时,变故突起。 一股怪风平地而起,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一道强大的力量掀翻,足足摔出好几米远。 “什么情况?” “那是什么人!!” 余浮无视了周遭的人,弯腰检查奥斯顿的情况,确认人还活着,心才放了下来。 奥斯顿眸子一瞬间闪出难以置信的光芒,干燥脱皮的嘴唇艰难开启:“你…唔……” 余浮捧着他的脸,把这一路上所有的担心和后怕全部倾注在这个吻里。 奥斯顿闭上眼,回应这温柔的吻,心里朦朦胧胧地想,我是已经死了吗,不然怎么会见到他?但即便此刻死了,最后还能吻一吻他,好像也没那么遗憾了。 “伊登…我爱你。” “我知道,我也爱你。” 众人终于回过了神来,想到刚才那恐怖的力量,战战兢兢地爬起来,四处摸索找枪,惊恐道:“什么情况?” 一吻毕了,余浮轻抚奥斯顿的脸,轻声说:“等我一会儿。” 随着最后一蓬血雾炸开,一切都结束了,余浮踩着洇血的土地,一步步走到奥斯顿面前,身上带着浓烈的血腥味,脸颊沾了斑斑血点,将他那张异样俊美的脸衬得阴森且妖冶。 奥斯顿的瞳孔已经聚不起焦了,余浮明白自己还是来晚了。 没有时间纠结了,余浮轻声唤奥斯顿,捧起他的脸让他看着自己,问:“你愿意变得和我一样吗?” * 余浮又回到了那座千年古堡。 这里的玫瑰花似乎永远也不会凋谢,他就在花海里,把奥斯顿放进宽大的棺木,然后自己也躺了进去。 奥斯顿皮肤苍白,那双如海般深邃的眸子紧紧闭着,气息全无。 余浮吻了吻奥斯顿冰冷的双唇,温声道:“睡吧,我会一直陪着你,你很快就能醒来了。” 七日后,满月之夜。 余浮回到玫瑰海,刚吸完人血的他眸子赤红,来到棺木边,低头看棺木里的人。 奥斯顿无声无息地躺着,脸虽苍白,但再无之前的死气,他选择了接受初拥,变成和余浮一样的吸血鬼。 余浮抬头看天上的满月,再过一会儿,奥斯顿就会醒了。 余浮躺回奥斯顿身边,或许是因为成为了吸血鬼,奥斯顿那张本来就足够英俊的脸愈发深邃立体,眉眼间比之前多了种说不出来的气质,余浮看着看着,忍不住俯下身,亲吻从额头一路往下,一直流连到他的嘴唇。 忽然,奥斯顿紧闭的眼睫抖动了一下,余浮正要抬头,后脑就被人按住了。 奥斯顿加深了这个吻,余浮微启双唇,让他得以长驱直入,引他沉入更深的情潮…… 呼吸不知何时早已凌乱在一起,余浮在纠缠的间隙里被抱坐起来,浮沉中玫瑰花海卷起一阵红色海浪,纷飞花瓣翩跹飘洒,下起一场妖冶艳丽的红雨。 奥斯顿一双红瞳深深凝视他的爱人,从此永远属于他。 他终于进入了这座为他敞开的伊甸园,果然如预料般快乐美好。 ※※※※※※※※※※※※※※※※※※※※ 虽然晚了点,但我还是要大声吼句新年快乐! The Blood(25) 一月后。 威特兰斯中心大教堂,宽敞的大殿里灯火通明,王后凯瑟琳头披黑纱,独身跪在忏悔室前,微垂着头,双手十指交叉置于额前,嗓音嘶哑且痛苦:“慈爱的神啊,请您饶恕我的罪过……” “你犯了什么罪过?”有个缥缈的声音从忏悔室里传来。 “我杀了我的亲弟弟。” “为什么?” “我的丈夫想要他死,用我儿子的王位威胁我,我的哥哥也想要他死,用家族的全部助力诱惑我,我的堂妹勾引我丈夫怀上了孩子,所有人都在逼我……” “我可怜的孩子,你不应该在这里忏悔。”那声音温柔道。 凯瑟琳困惑抬头,就见忏悔室的门开了,有个身穿红衣满头金发的人款款走出来,面带圣洁柔光,碧绿眸子似乎有金色光泽闪过,微微笑着:“我之前就告诉过你,怎么忘了呢?你的丈夫想要他死,是因为他功高盖主,没有哪个君王会希望臣子的声望高于自己,你的哥哥想要他死,因为他的风头超越了真正的家主——他的灵魂早已被权势腐蚀,他的不可一世终将成为他碑上的墓志铭,他的死是自己经年埋下的恶果,而你……” 凯瑟琳神情逐渐迷茫,呆滞的眸中倒映出一双金瞳,红衣使者抬手轻抚她消瘦的脸庞,悲悯道:“你的孩子因他而受牵连,使得本该属于你们的王位摇摇欲坠…不过别担心,现在他死了,你做了最好的选择。” 凯瑟琳僵硬地点点头,目光空洞无神,没有注意到眼前的人几乎无声无息地消失在原地。 突然,教堂的门被人推开,有个侍女惊慌失措地跑进来,“王后!不好了!小王子失足落水了!” * “宿主,你之前用所有积分兑换了50年滞留时间,现在取消还来得及。” 余浮半阖着眸靠在马车座上,心里想着果然还是坐马车舒服,听到系统化的话,打了个大大的哈欠:“为什么取消?” “吸血鬼的生命永无尽头,即便你多滞留50年,也不能与他白头到老,而且如果任务失败,你不仅得不到相应生命值奖励,就连那50年也无法兑现,已扣除的积分也不会返还,你以前所有的努力都将付之东流。” 按着系统规则,一旦任务完成就会立刻离开,转入下个世界,而滞留时间是系统商店推出的道具中,最为昂贵也最冷门的一种,因为强行滞留本就违规,也更没有人谁会愿意用宝贵的积分兑换这种鸡肋道具,何况一兑就是50年。 但显然余浮并不在乎,淡淡道:“那又如何?” 系统被他一噎,继而道:“我不明白,只是觉得不值得。” 余浮却笑了,他闭上眼睛往后靠,懒洋洋地伸个懒腰:“哪有什么值不值得……”懒腰伸到一半身体不明显地僵了僵,一手揉腰,嘴里不知嘀咕了句什么。 系统沉默,他见过许多案例,这种沉浸式的任务模式,宿主对任务世界中的角色产生感情在所难免,因为感情而导致任务无法完成或完成后不想离开的也不是少数,因此系统才会有在任务结束后清空宿主感情的功能,是为了保证宿主顺利进入下一个世界,也是某种程度上对宿主的保护,否则经历那么多截然不同的世界,体验千差万别的人生,那么多无数起伏跌宕的情感堆叠在一起,承受能力稍低的人就很可能崩溃。 但系统却不是很懂自己的宿主,他似乎每到一个世界都能很快融入,甚至能在任务的间隙里拥有自己的爱人,系统作为旁观者,凭心而论,宿主似乎每次都很投入,但离开时也并没有显出什么异样的不舍,他有时觉得余浮跟那些游戏人生的宿主并没有什么不同,毕竟经历得多了,人就容易变得薄情寡性,可余浮好像又不是那样。 他会很投入地爱一个人,在一起时用尽心机毫无保留,离开时却又不拖泥带水,系统偶尔会觉得宿主的爱来得突兀且炽烈,是否仅仅因为厌倦了孤寂的生活,单纯想找一个慰藉?或者这世上真有什么毫无缘由的爱? 系统是真的不明白。 “系统,我问你一个问题。”余浮突然说。 “什么?” 余浮垂着眸,看不清情绪:“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就是不同的宿主…任务世界重叠。” 系统悚然一惊,很肯定道:“绝不可能!” 余浮:“你就那么肯定?” 系统:“所有任务世界都只能进入一个人,一旦判定宿主进入,就会立刻关闭,直到任务完成方能开启,且只能通过一人。” “那任务世界里的角色有没有可能脱离?” “这个更不可能,世界角色作为世界架构的一部分,并不能成为真正的生命体,一旦脱离就会被系统识别为错误数据,从而自行毁灭。” 听到这里,余浮皱起眉头,没有再说话。 马车一路缓行,目前的位置非常特殊,位于三个国家的交界处,是一个三不管地界,奥斯顿于今早与他分道扬镳,向西行秘密前往外祖家,余浮知道他有很多必须要做的事,便独自回程,顺路看看自己在这边的产业。 托某人的福,昨晚一夜没睡成,余浮困倦不已,摇摇晃晃的马车更是使人昏昏欲睡,撑不住便在车上睡着了。 余浮回到家已经是又一个月后,这一路上他听说了各种各样的消息,比如国民对奥斯顿的死感到万分悲伤,自发走上街头为他进行祷告,比如王宫爆出丑闻,国王与王后族妹偷情,甚至连孩子都快出生了,比如小王子落水险些丧命而国王以体弱为由对王储非常不满,再比如威特兰斯城内各大家族为了争夺奥斯顿留下的势力纷争频起等等……众贵族们撸起袖子骂街,恨不得用唾沫淹死对家,嫌骂战不解气便开始抡胳膊,一个个你扯我我掐你跳起贴面热舞,打得面红耳赤不可开交,王城内此刻已乱成了一锅粥。 余浮笑嘻嘻地看着这场小丑闹剧,不知道等奥斯顿回来,又会是怎样的精彩? 他拭目以待。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余浮没想到奥斯顿会在那么短的时间里,以这样的铁血手段,将复仇之火燃至威特兰斯城上空。 余浮没有亲眼所见,但从威特兰斯传来的零碎消息中,也能想象出那人进城的那一日,是怎样一种震撼与威慑的盛大场面。 他听说奥斯顿是带着玄色骑兵回到威特兰斯的,回城那一日,全城老百姓都无法相信早已身殉战场的奥斯顿大人是如何起死回身,以更为迫人的气势出现在街头,甚至有人被那恐怖的气场震慑至失魂,嘴里只意识不清地喃喃:“亡灵骑兵,死神将至!” 余浮听到这夸张的转述,也只是淡淡笑了笑,依然循着习惯的生活轨迹,喝茶种花养孩子,日子过得轻松惬意。 接下来发生的事果然足够精彩,如果之前王城只是乱成一锅粥,那奥斯顿便是锅底烹煮的柴火,他这一把火生得迅捷且凶猛,在所有人都没来得及反应的时候,熊熊大火便已漫上了天。 争得最凶的那几名贵族不知为何忽然偃旗息鼓,回到家不久后便暴毙而亡,威斯敏斯特家主里昂自请降爵,后不知所踪,国王身体抱恙在宫里养病,许久不曾见到人,教堂被军队围住,不允许任何人进出。 这一系列变故都是那么不合常理,但却没有人敢多加议论,此刻的奥斯顿大人似乎完全变了个人,阴郁且残忍,凡是见到他的人无不被他身上的森冷慑出一身寒意。 同时又有消息不知从何处传出,奥斯顿大人之所以会险些丧命,是因为遭到了算计,而他此刻正是在进行猛烈的报复。 此时此刻,王宫深处,奥斯顿瞟了眼面容呆滞的国王,对着凯瑟琳笑了笑,轻声道:“满意你看到的吗?王后殿下?” 凯瑟琳满脸泪水,神情悲痛地瘫坐在地上:“为什么?” 奥斯顿垂眸看她,面无表情:“你看,我帮你解决了一切问题,再不会有人来争夺小王子的王储之位,你的丈夫从此以后只会爱你一人,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 凯瑟琳迟钝地抬头,姣好的容颜满是困惑:“你真的是我弟弟吗?” “当然。”奥斯顿点头,抬手捂在左胸前,语气轻飘飘:“不过你可能不知道,这里的东西好像永远也不会跳动了。” 凯瑟琳瞳孔剧缩。 * 威特兰斯的气氛从奥斯顿进城后一度紧张,就像一枚点燃导线后的炸.弹,终于在一日清晨彻底爆发。 国王宣布退位,不到七岁的小王子登上王位,因年纪过小而由舅舅奥斯顿公爵摄政,此消息一出,举国沸腾,城内众贵族偷鸡不成蚀把米,狗急跳墙之下,纷纷起势妄图造反,然而却遭到了堪称惨烈的血洗,凡是不服者皆没有好下场。 奥斯顿曾作为帝国最优秀的骑士,在军队里一向受人崇敬,但没有人知道他如何在短时间内将大部分兵权掌握在自己手里的,甚至在他的指挥下,包围了中心大教堂,当众揭发大主教这些年来做过的包括滥杀无辜、强占他人资产,蛊惑平民等恶事。 大主教被带走的时候,依然叫嚣着他们是在渎神,高呼要面见教皇,殊不知金发碧眸的新主教在他走后便当众开除他的教籍,并向神明忏悔竟包庇了他这样劣迹斑斑的恶徒。 几个月过去,王城里几乎大换血,等到风波平静下来时,冬天就快来临了。 回威特兰斯的路上,余浮单手支腮坐在马车里,他一直在想,近半年未见,不知道奥斯顿变成了什么样。 因为是要搬回去,除了莉莉丝外,他还带了不少行李,因此这一路格外的慢,遇到大雪的时候还得停下来休整,走走停停,竟走了快一月都没有到。 这夜他们宿在一处旅店,余浮安排好一切后回了房间,外面在下雪,非常冷,他本就体温低,此刻觉得身体四肢都冻得僵硬无比。 旅店为他的房间准备了壁炉,他脱下大衣烤了会儿火,手脚恢复灵活后决定洗个热水澡。 这澡洗的他舒服无比,他擦着头发走出浴室,可还没走出几步,擦头发的动作一顿,警惕地绷紧了身体。 外面的风雪呼啸而过,将窗户都吹开了,瑟瑟寒风卷着雪花灌进来,一接触温暖的室温就融化成水,洇湿一小片窗前的地毯。 余浮若无其事地继续擦头发,果不其然,下一秒后背贴上一个带着寒气的胸膛,有个低磁的嗓音在耳边响起:“怎么这样久?” 余浮正要回答,可随即耳垂上一阵尖锐刺痛,他“嘶”了一声,紧接着耳垂被微凉柔软的东西舐过,熟悉的麻痒顺着背脊一直窜到全身。 奥斯顿舔净他耳垂上的血,双眸逐渐变红,很有些意犹未尽。 “你给我戴了什么?”余浮摸着耳垂问。 奥斯顿揽着他走到镜子前:“自己看?” 耳垂上是一枚红宝石耳饰,类似现代耳钉的造型,明明是极艳丽的颜色,却硬是被他白皙的肤色和黑发衬出种魅惑的禁忌感。 奥斯顿从背后拥着他,在镜中与他对视:“这是用我母亲生前最喜欢的一对宝石耳饰重新改制的,等不及你来,只有我亲自来送了。” 余浮勾起唇角笑起来:“既然是耳饰,那另一只呢?” 奥斯顿挑起一边眉,将手伸到他眼前,无名指上一枚红宝石戒指,与余浮那枚造型相似,说:“在这里。”说着把余浮食指的戒指摘下来,帮他戴进无名指。 “我很想你,和我在一起,不要再分开了。”奥斯顿把头埋进余浮肩窝,叹息般说道。 ※※※※※※※※※※※※※※※※※※※※ 我们是架空哈,所有觉得不合现实不合常理的地方,你们就当我在尬写,么么哒~ 许铭侑番外 十年,到底有多长? 是十年生死两茫茫,还是春花秋月何时了? 许铭侑不知道。 他只知道在这漫长的时间里,看星星是他,看月亮是他,吃饭有他,洗澡有他,醒来有他,只有梦里没有他。 他已经32岁了,是所里最年轻的研究组长,他坐在办公室里,伏案详细地记录着数据,又一遍遍推演公式,直到有人敲响了他的门。 “请进。” 门被人轻轻推开,进来个金发碧眼的姑娘,是他新来的助理emma,一个刚毕业的研究生,严格算来的话,是他的师妹。 emma礼貌地跟他打过招呼,走到他办公桌前,把花瓶里枯萎了的花拿出来,包好扔到垃圾桶里,又将一捧新鲜的花插了进去。 许铭侑眼角余光看到花枝,抬起头来,眼睛在看到那束生机勃勃的白色满天星后,一瞬间翻涌出万千情绪。 emma注意到他的眼神,手顿了顿,犹豫着:“博士,你不喜欢这种花吗?”她刚来没多久,还不清楚这位先生的喜好,只是觉得他实在是太没有生气了,明明那样英俊亮眼的人,却整天死气沉沉,所以偶尔会带一些花过来,希望他看到这些生机盎然的花朵,能够放松一些。 许铭侑摇头,温和地对她笑:“不,我爱它,谢谢。” emma放下心来,她没来之前就听其他师兄师姐告诉过自己,许博士是所里所有的研究员中脾气最温和的,这让她一度开心了很久,因为像他这样优秀的研究员,难免会有些怪脾气。 来了之后,许博士英俊绅士,即便她出错也不会责骂她,反而会耐心地告诉她应该怎样去分析,她常常跟好友感叹,“天哪!许博士是这个世界上最优秀的人!” 她把花插好,走到窗户边推开窗,灿烂的阳光洒了进来,金色的光芒跳跃在办公桌上,许铭侑眯了眯眼睛,抬眸望向那一片刺眼的光里,眼前一花,似乎有谁的身影站在阳光下,回首对他笑。 他极缓地眨了下眼,身影消失了,emma对他笑了一下,安静地走了出去。 办公室里沉寂下来了,他看了会儿花瓶里的花,着魔般伸手轻轻抚了抚细白脆弱的小花,温柔得像是在抚摸谁的脸庞。 “十年了。”他喃喃,“你离开我十年了。” 初时在得到他离开的消息时,他以为自己是在做一个噩梦,怎么可能,他明明不久前才跟自己通过话,是那样有生机与活力,他的人生才刚刚开始,怎么会离开呢,怎么会结束呢? 现在他知道了,他的确不曾离开过,依然鲜活地存在于他的每一天里。 第一阶段的研究结束后,他得到了一个短暂的假期,回到祖国下飞机的那一刻,耳畔听到熟悉的母语,才觉得自己有了归宿,不是漂泊无依。 他先是回了趟家,家里空空荡荡没有人生活的气息,不过却很干净,他知道李姨他们总是会找人来帮他们打扫。 下午的时候他去了趟陵园,站在许建城的墓碑前,放下手中的花,脸上没什么表情,心里很平静,没有怨,更没有恨。 有个人教会了他什么是爱,他便将恨这种折磨人的情绪忘却了。 从陵园回来后他去了s大,这个学校比起十年前没有什么大变化,学生们或忙碌或悠闲地走在校园里,年轻的脸上满是朝气,就像那年的他们。 他慢慢逛着,路过绿化带的时候,有一只橘色的胖猫从里面蹿出来,看到他后圆圆的身子一转,晃着肚子跑到他身边,蹭着他的裤腿撒娇。 学校里的猫大多是不怕人的,他蹲了下来,伸手轻轻地摸了摸它的头,又挠了挠它的下巴,逗得它满意地打起了呼噜,许铭侑微笑,忽然听到“咔嚓”的声音,他抬头,有两个女生正在对着他拍照,被发现后不好意思地向他点头示意,然后一个拉着一个跑开了。 他来到了顾家门口,轻轻敲响了门,没一会儿有人在里面问:“谁啊?” “是我。” 里面安静了一瞬,继而传来高兴的声音:“是铭侑吗?”门很快被打开,李静茹出现在门里,脸上挂着惊喜的笑。 十年来她脸上添了些皱纹,但并没有显得苍老,她把人让进来,给他拿了双拖鞋。 许铭侑走了进去,楼上的人听到声音,吧嗒吧嗒地踩着楼梯跑了下来,跑到他身前站住,仰头看他,开心道:“铭侑哥哥,你来了!” 许铭侑笑着摸了摸他的头,这是李姨他们收养的孩子,名叫顾暄,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孩子似乎很喜欢他。 顾暄拉着他就要往楼上走,边走边说,“铭侑哥哥,你终于回来了,我可想你了,快来我给你看我自己做的小飞机。” 许铭侑抿唇笑,自己一把年纪还被叫哥哥,他跟着往上走,李静茹在楼下喊:“暄儿,你铭侑哥哥还没吃饭呢,不可以闹他。” 顾暄回头调皮地道:“妈妈你做饭太难吃了,爸爸不在家,等会儿我带哥哥出去吃。” 李静茹叉腰笑:“嘿你个小兔崽子!” 许铭侑被拉着来到了顾暄的房间,男孩子的房间里满是各种各样的玩具和海报,顾暄拿了个飞机模型出来,这是他自己动手设计改装的,小飞机很精致,看的出来他做得很用心。 “很漂亮。”许铭侑由衷地夸赞。 顾暄抬头,眼睛亮晶晶的看他,“真的吗?” 许铭侑愣了愣,这个孩子的眼睛,意外的像他。 他笑了,摸着他的头重复了一遍,顾暄开心地跳起来,拿着小飞机模拟飞行的轨迹,嘴里发出呜呜声,然后又跑回来,认真地问他:“那要是我送给哥哥,他会喜欢吗?” 许铭侑的心揪了一下,可是很快又被暖流包围,他知道顾暄说的哥哥是谁,也认真地跟他对视,“他一定会喜欢的。” “耶!那等哥哥回来,我就送给他!”顾暄兴高采烈,举着小飞机飞啊,似乎想让这个飞机带着他飞到哥哥在的地方。 吃过晚饭后,许铭侑来到了顾西昭的房间,这个房间还和十年前一样,一点都没有变。 他在那片画了星海的墙前伫立了很久,摸了摸星海下抱着吉他的人,小心得像是怕碰碎了一样。 他轻轻地把墙上挂着的吉他拿了下来,手指拨了拨弦,太久时间没弹,吉他的弦已经松了,他调整了下,一首吉他曲起,悠悠的乐符温柔缱绻地从他指尖追逐着跑出来。 一曲过去,许铭侑抱着吉他,那个人似乎还是坐在那里,戴着眼镜看书,他有很多话想跟他说。 这首你没有教完的吉他曲,我学会了。 你看我弹的也不错吧,许哥就是这么无所不能。 公寓我租好了,什么时候你来了我们就去把猫和狗领回家,你不在的话,我怕我养不好它们。 ……… 他独自坐在房间里,这里无一处不弥散着他的气息,似乎只要坐在这里,过不久他就会推门进来,眉飞色舞地说:“哎哟许哥,你在我房里是想嘎哈呢?” 想到这里,许铭侑低头轻轻地笑了起来。 “我很想你。”他低低地说出了口。 在国内还要呆两天,许铭侑去看了以前的老师,郑远知道他回来,开车来找他,当年的二傻子,现在已经是一双儿女的父亲了。 他的妻子是他们的高中校友,听说他俩是在校运会上遇到的,后来郑远出国两人断了联系,可回来后又遇见了,兜兜转转那么多年终于修成了正果,可见缘分呐就是那么玄妙。 他们坐在包间里,郑远胖了一些,成熟的脸上依然有当年的痕迹,他亲手斟了杯茶递过来,问:“这些年…你过得好吗?” 许铭侑点头,微笑道:“很好。” 郑远也笑了起来,拍了他一下,“那就好,你小子现在……” 两人一边吃一边叙旧,这么多年来的空白被相同的回忆填满,饭后挥手作别,等待下一次的相遇。 郑远看着他形单影只的背影离去,脸上的笑容散去,换上了淡淡的惆怅,他心里有愧疚,愧疚当时对他的隐瞒,当许铭侑知道了顾西昭的离开后,他第一个赶到了他的身边,他永远都没有办法忘记当时许铭侑的样子,无法相信一个人的眼睛会能毫无生气到那样的程度,那样浓稠的绝望,仿佛连瞳孔都是灰色的,由内而外散发的都是死海般的沉寂。 好在那么多年,终究还是熬过来了。 许铭侑又回到了他那方小小的研究室,眼中似乎除了研究再也没有别的,也曾有很多人追求过他,他都婉言拒绝了,也有人曾追问他为什么不选择一个伴侣,他总是耐心地告诉他们,目光温柔似乎在穿透光阴看着谁:“因为我已经有爱人了,他是我这辈子的唯一。” 我已经有了最爱的人,又怎么会容得下其他人? 日子就这样缓缓地流逝着,冬去春来,年年月月,窗外的花谢了又开,一轮又一轮的繁花似锦伴着他渡过了又一个十年。 emma升职了,他的助理换成了一个年轻的小伙,站在他办公桌前劝他,许铭侑耐心地听他说完,告诉他自己知道了,可转头又走进了那间实验室,穿上隔离服,将门从里面锁上,防止其他人进来。 他研究的是一块刚发现的外空陨石,具有很强的放射性,但研究的意义非常大。 他呆了整整一天,出来的时候又遇见了助理,这个一米八的大男孩连连摇头:“professor, you can't do that anymore,it's dangerous!” 他刚说完,许铭侑忽然觉得头晕,眼前一黑就晕了过去。 他是在医院醒来的,小助理眼睛通红,许铭侑没有问,但也大致地知道了结果。 一切都来得很快,治疗已经起不到作用了,疼痛常常折磨着他,让他整夜整夜地睡不着,他每次都会想,那个时候的他是不是也这样疼得受不了。 但他仍旧继续着他的研究,好在这研究已进行到最后一个阶段了。 他编写完最后的报告,告别了同事回国,只有少数的人知道,到他油尽灯枯的最后几天,他终于第一次去了顾西昭的墓前,墓碑上贴着他的照片,还是少年的样子,不像他,鬓边已生白发。 他静静注视着,想起那时问顾西昭为什么会喜欢自己,顾西昭当时眉毛一挑,神神秘秘地凑到他耳边,小声说:“因为你长得好看。”说完笑着大步跑开,眉目精致神采飞扬。 许铭侑想笑,这个人真是太肤浅了,他知道他只是开玩笑,可是他又忍不住庆幸,庆幸自己长得好看,庆幸能够遇到他。 他回了家,看着墙壁上的画,终于知道当时为什么会迷上这副画,画上的妖魔一面痛苦,就像是曾经苦苦挣扎的他;而安详的那面,是因为他得到了救赎,即便那救赎消耗着他的生命,让他化为光点消散在空气中,就像是同样被救赎的他, 最后许铭侑拿出了一个小小的盒子,里面装着很多东西,满天星瓶,奇奇怪怪不知道顾西昭从哪淘的小东西,还有压在最底下的,他们唯一的一张合影。 照片上只有他们两人,顾西昭笑颜灿烂,而他表情迷茫,身后是蔚蓝的蓝天和喷泉水雾折射出的彩虹,美好的宛如一副无与伦比的油画。 他长长地注视着,思绪仿佛飞到了那个六一节的广场,有人信任满满地对他说:“那小的以后就全仰仗许哥了。” 我要来找你了,你还在等我吗? 不要怪我惊扰了你的安宁,我等这一天已经等得太久了。 他慢慢地闭上了眼,一切浮华散去,身体越来越轻,到后来眼前又忽的一亮,他睁开了眼,前面出现了一扇门,笼罩在耀眼光晕里。 他走上前去,轻轻地推开门,刺眼的光芒将他包裹,他抬手遮了下眼睛,再睁眼,面前是一个教室,而他站在教室门前。 他又变回了少年的样子,回到了来这个班的那一天,教室里的人嘻笑打闹着,他颤抖着走过他们身边,走到了那个位置,他的少年正低着头做卷子,有感应似的抬头看他,脸上是毫无阴霾的笑容,眼睛灿如星海,起身拉着他的手:“许哥,你来了,我带你去看星星吧。” 许铭侑任他拉着,他们一起穿过了时光,身边光影闪烁变幻着,踏着银色的星河蜿蜒其上,一起走向这世上只有他们彼此的地方。 他和他的爱人长眠于此地,从此以后这个世界上,再没有什么能把他们分开。 ※※※※※※※※※※※※※※※※※※※※ 番外,emmm大概是纯刀。别打别打,我马上就溜orz。 怎么说呢,余浮这一世算是救赎了许铭侑,许铭侑不再阴郁,学会怎么去爱,忘掉了恨,变得温柔,只不过他的离开也带给了他痛苦,最后那里就算是留一点念想吧。 The Blood(26) 翌日清晨。 余浮站在镜子前,拉高衣领遮住颈上的暧昧齿痕,暗自腹诽。 奥斯顿到底什么癖好,动不动就咬,虽然不痛且很快就会愈合,但那么大个牙印,被人看到了也很不好吧。 他才腹诽完,奥斯顿就从身后拥上来,在他耳边问:“穿个衣服那么慢?要不要我帮你?” 余浮看他一眼,发现他眸子又渐渐泛红,动作也开始不规矩起来,便拍开他的手,赶紧把衣服披上。 他们一同下楼来到宴会厅的时候,特兰西没什么反应,似乎早就知道,而莉莉丝则一言不发,低头吃早餐。 雪一直很大,路被封住了,他们还得再住几天。 显然被困在这里的不止他们,才过了不久,就陆陆续续有人下楼就餐。 饭后,奥斯顿在书房里处理事务,余浮则无所事事地在旅店里逛着,莉莉丝似是有些不安,一整天都跟在他身边。 到下午的时候,雪小了不少,旅店里的人被闷了一天,纷纷结伴到外面赏起了雪。 余浮看见旅馆小花园里有一群十几岁的孩子在打雪仗,便带着莉莉丝过去,两人一大一小站在屋檐下,看着少年少女们分成两拨,穿着厚厚的衣服在雪地里你追我赶。 余浮低头观察莉莉丝,发现小女孩只是默默地看着众人,丝毫没有想加入的意思,心里直叹气。他一向是希望莉莉丝能跟同龄孩子一样活泼任性的,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把自己隔离在人群外,显得分外孤僻不合群,于是便低头和莉莉丝对视,指了指那边的孩子们,笑着对莉莉丝说:“莉莉,知道他们在玩什么吗?” 莉莉丝摇头。 余浮循循善诱:“他们在玩打雪仗,就是这样……”余浮弯腰,从地上捧起雪,熟练地团成两个雪球,一个塞到莉莉丝手上,另一个朝着离他们最近的一个小少年身上扔过去,雪球噗一声在少年背上炸开,引得他机敏地转身,还以为是被同伴偷袭了,可在看到余浮两人后,明显地愣了愣。 余浮面无表情地低头扯着黑色皮手套,一副与他无关的样子。 少年把目光转向莉莉丝,在看到她手上的雪球后,英俊的脸上露出一个略微孩子气的笑,继而也弯腰从地上团了个小雪球,非常有分寸地向莉莉丝砸了过来。 雪球砸在莉莉丝的鹿皮靴子上,小姑娘眼睛眨了眨,抬头看向余浮。 余浮赞赏地看了眼少年,心想这小子真上道,旋即笑着把莉莉丝一推,说:“莉莉,快去,砸他!” 莉莉丝猝不及防间被他推到人群中,立马有雪球朝她飞来,少年帮她挡下一击,团起一个更大的回敬对方,莉莉丝就这样被迫地融入了雪球小分队,也学着他们的样子玩起来,一时间雪球满天飞,清脆的笑声伴着惊呼响彻四方。 “心情不错?”有个冷而低的声音响在身后。 “还行。”余浮回头,奥斯顿不知何时站到了他身后,身上穿件黑色大衣,雪白的皮肤几乎与雪混为一体,唯有一双蔚蓝的眸子清澈深情。 余浮看了眼那边玩得兴起的莉莉丝,放下心,斗篷大衣下的手勾了勾奥斯顿指尖,微微笑开:“一起走一走?” 奥斯顿干脆一把抓住他的手,攥在掌心,与他并排走在一起,借着宽松大衣的掩饰,没人能发现两人彼此交握的手。 他们沿着小花园缓缓漫步,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两人都很享受这格外放松的一刻。 奥斯顿站在一棵光秃秃的树下,树枝上积满了雪,余浮忽然冒出个坏心眼,使力拉了下树枝。 积雪簌簌掉落,劈头盖脸砸下来,两人发丝被雪花覆盖,瞬间就白了头。 余浮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看着奥斯顿的狼狈相,忍不住哈哈笑出声。 他笑得恣意,精致的眉目舒展开,一双红唇向两边弯起,笑声是他特有的悦耳与随性,十分具有辨识度。 正在打雪仗的莉莉丝动作一顿,向他们的位置侧了侧身。 奥斯顿注视着面前的人,眼神渐渐浓烈,他抬手捏住余浮下巴,大拇指暧昧地揉了揉他唇珠,微微低下头,想要亲吻那双诱人的红唇。 余浮察觉他的意图,暗骂他不要脸,那边可还有孩子呢!于是手抵着奥斯顿胸膛,正要往外推,就听见孩子们惊恐地叫了一声。 余浮心下一紧,立刻转过脸去。 那边像是出了什么事,所有的孩子都围在一起,余浮心里有些不好的预感,快步走过去一看,被围在中心的居然是莉莉丝。 “怎么了?”他着急地问。 莉莉丝摇头不语,只是双手捂着右脚踝,表情有些痛苦。 “她崴到脚了。”方才带莉莉丝玩的少年一脸歉意,对余浮道:“抱歉,怪我没有照顾好。” 余浮对他笑了笑,示意他不用自责,随即抱起莉莉丝,对跟过来的奥斯顿说:“莉莉脚崴了,我们回旅店里问问有没有医生。” 奥斯顿点点头,若有所思地看了眼将头埋在余浮怀里的女孩子。 运气不错,旅馆老板的儿子就是医生,回家探亲被雪堵在了这里,他给莉莉丝检查完,说没伤到骨头不要紧,正好有现成的雪可以用来冰敷,又开了些外敷的药,嘱咐余浮好好照顾,小女孩总是娇贵些,需要好好静养。 余浮忙前忙后,照顾吃饭哄吃药安抚情绪,又请来一位女士为莉莉丝洗澡擦药,大晚上了才回到自己房间。 奥斯顿连体婴似的贴过来,把他摁在门板上吻了许久,非要吻回白天的本,才放开他。 余浮嘴唇愈发红润,连带眼尾都染上几缕嫣红,推开还想继续下一步的奥斯顿,气息有些不稳:“不做了,今天可把我忙死了,养娃真累。” 奥斯顿眉毛微扬,很好说话的样子:“嗯,去洗个澡吧,热水我放好了。” 余浮点头,边走边脱大衣,还不忘调侃:“看不出来,公爵大人的服务还挺周到。” 奥斯顿眯了眯眸子,在他身后意味深长:“我还能更周到一点。” 余浮没听懂他这句话,直到他目瞪口呆地看着奥斯顿自然而然地和自己躺进一个浴缸,身体力行地告诉他什么叫“更周到”。 阵地从浴室转移到床上,奥斯顿熟门熟路地咬上他脖颈,刺破皮肤血肉相融的瞬间,两人身体同时一颤,熟悉的愉悦电流般顺着脊背流窜全身,然而非常煞风景的,门在这时响了。 特兰西的声音满含歉意,似乎也无意打扰他们,但又实在没办法。 “老爷,小姐醒了,好像是做了噩梦,现在发烧不肯吃药…非要找您。” 余浮:“……” 奥斯顿:“……” 室内外陷入了一种古怪而尴尬的沉默中。 两人默默分开,余浮背对奥斯顿穿衣服,简直不敢看他表情。 余浮走出房间,调整好状态后,随着特兰西去了莉莉丝房间。 莉莉丝呆呆地坐在床上,凌乱的栗色发丝垂在肩上,脸上是病态的潮红,见余浮过来,一把抱住他的腰,话音里满满哭腔:“伊登,我好害怕!” 余浮不自在地把她推开些,问:“怎么了?” 莉莉丝双眼通红:“我…我……”像是想起什么可怕的事情,她的嘴唇一直抖,眼里的泪大颗大颗涌出来。 “别怕。”余浮温柔地摸摸她的头,“我在这里呢。” 莉莉丝:“我又梦见了妈妈,还有缇娜…她们身上好多血……” 她的情绪很不稳定,余浮无奈,只能一遍遍地安慰她,莉莉丝渐渐平静下来,可还是不让他走,连问了几次:“伊登会一直陪着我吗?” 余浮觉得不能再这样下去了,莉莉丝已经不算是小孩子,有些事情总要有个度,故而敛了情绪,认真道:“莉莉丝,你会长大,会遇到很多人,他们有些只是萍水相逢的过客,有些会成为朋友携手共进,但没有人会一直都在你身边,包括我。” 莉莉丝脸色逐渐褪白:“你会不要我吗?” 余浮语重心长:“我是你的长辈,是你的监护人,会照顾你教育你,直到你成年,遇见能够陪你共度一生的人。” 莉莉丝笃定:“你会不要我的,你已经有了更重要的人。” 余浮的表情还是很温和:“你是说奥斯顿吗?” 莉莉丝抿唇不语。 “你是担心我忽略你吗?”余浮弯了眸子:“你是我的女儿,而奥斯顿…是我的爱人,你们在我心里一样重要。” 莉莉丝蹙眉:“我不明白。” 余浮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嘴角含着笑:“或许你现在还不懂爱人的意思,但有一天你也会遇见一个人,他总是比其他人特别,即便在茫茫人海也能一眼看见,你会控制不住地心动,因他或喜或忧,一日不见思之如狂。” “你会和他走入婚姻的殿堂,发誓一生相爱,会拥有属于你们的孩子,这叫做家,而爱人和孩子都是你的家人,就像手心和手背,紧靠在一起,密不可分,一样的重要。” 莉莉丝歪头看着他,眼神懵懂,显然一下子消化不了那么多。 余浮也不奢望她现在能明白,让特兰西端来药,用手贴着杯壁试了试水温,觉得合适了才递给莉莉丝。 “乖,把药吃了,生病很难受的。” 莉莉丝听话地吃了药,乖巧地躺进被窝里,余浮给她掖好被子,正要走,就被莉莉丝拉住了手。 “伊登。”莉莉丝有些小心翼翼地恳求道:“能不能…等我睡着了再走?” 见她如此,余浮立时心软了软,顿住脚步:“好,睡吧。” 余浮回去的时候,天已经快亮了,他放轻脚步来到床前,抹黑爬上床,尽管自认动作足够轻,可还是被察觉了。 奥斯顿把他圈进怀里,声音还带着不高兴:“那么久?” 余浮很自觉地抱住他,把头埋进他颈窝,闷声道:“对不起。” 奥斯顿想起莉莉丝身上的怪异感,沉默了片刻,忽然说:“你有没有觉得……”他想说莉莉丝不太对劲,但话到嘴边又觉得不妥,毕竟那还只是个小姑娘,可能是他太敏感,但有些事情又不得不让他多想。 “觉得什么?”余浮问。 奥斯顿犹豫了下,还是说:“没什么。” 接下来的几日,莉莉丝都很听话,按时吃药,配合换药,只是话又明显少了起来。 那日与她打雪仗的孩子大多住在旅馆里,闲暇时就会来看看她,给她带些零食小玩意,尤其是那个叫做海勒的少年,来得特别勤,甚至连他自己的父亲都惊动了,亲自过来与余浮打招呼。 海勒的父亲安德鲁是位非常有涵养的绅士,两人相谈甚欢,安德鲁得知余浮也是要回威特兰斯,热情地邀请他们同行,余浮礼貌地婉拒了。 因着莉莉丝腿伤,余浮又在旅馆多呆了一段时间,而奥斯顿因为公务,不得不独自提前回去。 余浮一行人走走停停,等回到威特兰斯的时候,早已春暖花开。 马车停在了余浮原来住的庄园外,他低着头从马车里出来时,奥斯顿一身笔挺制服站在车外,英姿焕发光彩夺目,绅士地对他伸出手。 “欢迎回家。” ※※※※※※※※※※※※※※※※※※※※ 我们公司楼下的711便利店门口有只橘猫,经常正对门乖乖地蹲着求撸,导致每次我去买早餐都会沉迷撸猫无法自拔,可是这两天居然没看见它,嘤~ The Blood(27) 余浮回到威特兰斯遇见的第一件大事,竟然是参加西蒙妹妹的婚礼。 婚礼前一夜,西蒙来找他喝酒,捧着酒杯一把鼻涕一把泪,非要余浮祝他百年好合早生贵子,活像出嫁的才是他。 余浮哭笑不得,连哄带骗半天,这货还不依不饶地挂在他肩膀上,直到奥斯顿黑着脸赶来,让属下把醉鬼打包扔出去。 安娜的婚礼非常盛大,婚礼当天,几乎全城有头有脸的人都来了,余浮到的时候,西蒙正忙着招呼客人,看见他便过来与他拥抱了一下,话音带着不满:“现在才来。” 余浮回抱了他,微笑:“抱歉,耽搁了。” 西蒙拍了拍他肩膀,把他带到位置上,示意余浮先坐一会儿,他还要去忙。 余浮没坐多久,就看到了一个熟人,是在旅馆里遇见的海勒父子,海勒看见莉莉的时候,一双眸子清泉般闪着光,少年人带着欢喜与羞涩:“又遇见啦,莉莉丝!” 莉莉丝矜持地点了的点头。 海勒很高兴,似乎还打算跟莉莉丝聊天,就被他自己的父亲拉了拉,安德鲁客客气气地与余浮打招呼,两人客套了几句后,互相留了地址,欢迎对方前来拜访。 海勒走后,莉莉丝安静地坐在余浮身边,似乎自那天后,她就很少再缠着余浮了。 这让余浮悄悄松了口气。 又过了一会儿,西尔维娅兴奋地跑过来,她许久没见到莉莉丝,拉着她的手兴高采烈地说了好半天,最后在征得余浮同意后,把莉莉丝带走了。 余浮顿时轻松不少。 婚礼的流程没什么新意,无非是见证新人宣誓,送上祝福,然后便是舞会环节,舞会结束大家也就散了。 让余浮稍感意外的是,主婚人竟然是新上任不久的主教,一个名为伊诺的年轻男人,从其他人的反应来看,这位金发碧眼的新主教貌似很受爱戴,连一向不怎么看得上教会的西蒙,都对他客气有加。 只是余浮总觉得这伊诺似乎在有意无意地看他,让他有些不太舒服,不过也可能是他想多了,毕竟他之前从没有见过这个人。 奥斯顿过来的时候,见他微蹙着眉头,便问他:“怎么了?不舒服?” 余浮摇头,想了想还是开口:“这个伊诺是什么人?” 奥斯顿挑了下眉:“问他做什么?” 余浮竟莫名其妙地闻到了醋味,有些无奈又有些好笑:“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觉得他…啧……” 他斟酌了一会儿,竟不知道要怎么形容那种不适感,遂简单粗暴:“不太顺眼。” 奥斯顿肉眼可见地翘了下唇角,表示公爵大人有点开心,他在余浮身边坐下,简单地把伊诺的履历给他捋了一遍。 乍一听没什么特别,不过是一个落魄贵族青年奋斗史,从小小传教士成长为大主教,听起来还挺励志,毫无可疑之处。 可能是自己想多了,这个世界的任务是养娃,系统不至于禽兽到给他埋什么坑吧……吧。 就算是系统埋的坑,那他除了受着外,也其他没办法啊,余浮自暴自弃地想。 奥斯顿一来,余浮身边的人便开始接二连三地退开,有的几乎可以算是逃离,没多久就出现了一个以他为圆形,半径至少三米的空白区域,他不是没听过那些关于奥斯顿的血腥事迹,但以他的了解,奥斯顿并不是传言中的那种嗜杀恶魔,流言大多注水,当个恐怖故事随便听听也就过了,可他还是第一次如此明显的感受到其他人对奥斯顿的恐惧。 宴会厅里的人或是在跳舞,或是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聊天,余浮忽然觉得索然无味,便起身理了理衣服,说:“我去找找莉莉丝,然后就回去吧。” 奥斯顿点头,跟着他往花园里走。 余浮找到莉莉丝的时候,她正跟一个人蹲在花园的角落,而那人不是西尔维娅。 “莉莉丝。”余浮叫她。 两人一起转头。 余浮在看到她身边的人是伊诺时,脸沉了下来,大步走过去。 “你在做什么?” 莉莉丝抬头,白皙的脸上沾了泥,茫然且无辜地看向余浮。 余浮把她拉起来,注意到她满手都是泥,而她脚下有一个挖好的坑,已经填了一半土,似乎她之前在埋什么东西。 “莉莉丝小姐真是位美丽又善良的姑娘呢。”伊诺也站起来,脸上是完美无瑕的微笑。 余浮没理他,只是问莉莉丝:“莉莉丝,说话,你在做什么?” 莉莉丝指指那个小坑,怯怯开口:“我在草丛里捡到一只死去的小鸟,想把它埋起来。” “是有只死鸟。”奥斯顿扔掉手里的树枝,对余浮说。 余浮看见土坑里的鸟,又看看莉莉丝近乎委屈的表情,反应过来刚才自己的语气太强硬了,于是从上衣口袋里抽出一张方巾,给她把手擦干净,放软语气:“抱歉,我刚才没控制好情绪。”随即又问,“西尔维娅呢,为什么没跟她在一起?” “我之前过来的时候看见有个蓝裙子的小姑娘把莉莉丝推到了地上,不知道那是不是西尔维娅。”伊诺插话道。 西尔维娅今天穿的就是蓝裙子,余浮皱眉,询问地看向莉莉丝,莉莉丝只是抿了抿唇,垂眸不说话。 这不就是摆明确有此事的意思吗?余浮觉得面前的情况处处的透着怪异,而那叫做伊诺的人一脸假笑,引得他一阵恶寒。 余浮并不是那种气度小的人,向来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也从来不会无缘无故给人脸色看,但他是真的生理性地反感这个伊诺,莫名的,毫无缘由。 他把莉莉丝带回宴会厅,与西蒙打过招呼后,坐着马车回了家。 晚上睡觉的时候,他心里止不住地烦躁,奥斯顿翻窗进他房间,二话不说将人摁在床上就是吻。 余浮真的没心情,推拒失败后开始动武,两人在床上活动筋骨,床单被褥滚到地上,枕头被扯破,白色鹅绒飘满整个房间。 奥斯顿放了个水,被余浮压在了床上,他仰躺着,衣衫凌乱眸子赤红,眼睛注视余浮,慢条斯理地舔了舔唇角的血。 余浮气喘吁吁,挑衅地勾了勾他下巴。 奥斯顿危险地眯起双眸,余浮正耀武扬威,形势骤然颠倒。 又是一个不眠夜。 酣畅的情.事冲淡了烦躁,余浮第二天起床的时候,人已经冷静下来。 西尔维娅的事很快有了结果,小姑娘也很委屈,说那晚上本来和莉莉丝好好说着话,可不知道为什么,莉莉丝忽然紧攥了她一把,她当时疼懵了,下意识把莉莉丝推开,后来还特意写信来跟莉莉丝道歉。 余浮也问了莉莉丝经过,而莉莉丝解释说,是因为发现草丛里有蛇,很害怕才抓西尔维娅,两个小姑娘互相道歉,均表示原谅对方,事情就算结束了。 余浮并未放心,特意托人查,在那花园里发现了蛇窝,蛇捕食鸟,可能那天正好被莉莉丝遇上,一切似乎都没有细究的必要了,他耐心地教育莉莉丝,想起伊诺,又告诫她不要独自和陌生男人来往。 日子一直风平浪静,转眼一年又过去了,威特兰斯在奥斯顿治理下愈发繁荣,教条不再那么森严,成为全国最开放最包容的城市。 最近城里涌入了一批难民,据说是从其他国家逃过来的,分散在城里各个角落。 接收难民是一件非常让人头疼的事,奥斯顿忙得脚不沾地,两人见面次数少了,交流全靠飞“鸽”传书。 余浮这世有个自带技能点,凡是天上飞的他几乎都能差使,这天晚上一只麻雀跳到他床头,给他带来了奥斯顿的信,只有一句话:老地方,带着那串手链,速来。 手链? 余浮挑起一边眉毛,快速出了门。 完成任务的小麻雀叼着报酬扑闪翅膀,路过后院的时候,发现下面有许多食物。 它落到地上,把嘴里的果子放到一边,打算先吃地上的混个囫囵饱,可不知是哪个缺德鬼,食物洒得遍地,它顺着一路吃下去,不知不觉就遇到了人。 莉莉丝坐在秋千上,悠悠地晃荡着,嘴里轻轻哼着音调奇怪的曲子,在黑夜里稍显阴森与诡异。 小麻雀不怕人,蹦跳着来到莉莉丝身边,莉莉丝停下来,手里抓了把香甜的小果子,对麻雀招了招手。 小麻雀歪了歪头,跳到她手上。 莉莉丝看着埋头苦吃的小鸟儿,微微绽开甜美的笑,下一秒手指骤然收紧。 * 所谓的老地方就是关过余浮的监狱,余浮到的时候,奥斯顿已经把所有人都撤走了。 “奥斯顿?”余浮疑惑道。 奥斯顿回身,余浮看见了他身前角落里的那团黑影,走上前一看,竟是一个女人。 这女人衣衫褴褛,打结的头发一绺绺地垂在肩头,面容脏污得看不清长相,但腕间那串唯一干净的手链却吸引了余浮的目光。 彩色的绳子编织在一起,和之前那位死去的吉普赛女孩给他的一模一样。 “你是…普娜?”余浮不太确定地问。 地上的女人抬头,她非常瘦,颧骨凸起眼窝凹陷,皮肤上布满皱纹,目光扫过来的时候,余浮以为自己被.干尸盯上了。 见她半天不语,余浮从口袋里拿出那串手链,递到普娜眼前,“或者你认识这个吗?” 女人的眼神一瞬间变了。 她颤颤巍巍地将手链接到手里,摩挲了一阵后,用极为粗哑难听的声音说:“哪里来的?” 余浮将梅耶的事简要说了一遍,略过她受人虐待的部分,只说她生了重病,离世前留下这串手链,还有一句话。 普娜面色平静地听完,没有撕心裂肺的哀伤,仿佛只是在听一个无关紧要的故事,唯有微微战栗的手指暴露了情绪,末了她直勾勾地看着余浮,嘴唇僵硬地动了动:“我会为你占卜一次作为酬谢,你可以选择要还是不要。” 余浮一愣,没想到居然会是这个走向,愣过之后,他犹豫了。 这个世界是在失误的情况下开始的,他只知道等莉莉丝过完十六岁成人礼就算任务完成,其他的一概不晓,尤其是他的身份,还有这个世界奇怪的设定,现在还剩两年,不确定性太多,很有可能临到头翻车,占卜或许会给他一些信息。 但他实际上并不属于这个世界,体质还特殊,要是占卜过程中出现什么意外,或者被察觉了,那简直偷鸡不成蚀把米。 他思考了十来秒,富贵险中求,搏一把! 于是点头:“好,什么时候开始?” “现在。”普娜盘坐在地上,至下而上看一眼他身后的奥斯顿,冷冷道:“出去。” 奥斯顿皱紧眉头,见余浮向他投来一个让他放心的眼神,便不太开心地出去了。 现在只剩下两人了,余浮坐到普娜对面,“可以开始了。” 普娜从脏污的衣服下拿出一个水晶球,对余浮说:“手伸过来放在上面,闭上眼。” 余浮照她说的做了,手指触碰到水晶球时,指尖传来一股沁凉的触感。 耳边响起了普娜沙哑的声音,像是在念着什么咒语,余浮一句都没听懂。 整个过程大概持续了一分钟,等普娜示意余浮结束的时候,一睁眼,就看到了普娜古怪的眼神,他心里一惊,正想着是不是被发现了什么,就听她叽里呱啦的说了一大长串,还是一个字都听不懂。 余浮一脸懵逼地听完,头上的问号都能装满这间监狱了。 普娜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用能听懂的语言说:“黑桔梗,玫瑰木,无知又可怜的心头血,你会在黎明第一缕阳光升起的时候,化为飞灰。” The Blood(完) 威特兰斯颁布了禁令,全国任何人不得使用黑桔梗和玫瑰木,并将收缴上来的统一销毁,若有人私藏,被发现后必会受到严厉的处罚。 这条禁令引起了许多民众的不满,然而都一一被奥斯顿的铁腕压了下去。 余浮无奈,万万没想到会是这么个结果,让他不由想起童话故事里被诅咒的公主。 莉莉丝在一天天地长大,褪去稚嫩,眉眼间多了专属于少女的明媚与青涩,她始终不太活泼,总是安静乖巧地在花园里拉小提琴,仿佛那才是她的花花世界。 海勒来拜访的次数日益频繁,少年情窦初开,眸中的情意如夏日骄阳,浓烈而炙热。 余浮认真考察过,海勒无论家室教养都是上乘,品性也十分善良温和,在城里一众不着边际的纨绔公子哥里,实在算得上良配,有意让他们相处,只可惜莉莉丝全然无意。 看着海勒兴高采烈地来,强忍低落地回,然后下一次又欢欢喜喜地来,余浮还真有点心疼这孩子。 余浮也曾暗搓搓地试探过莉莉丝,问她对海勒怎么看,可每次莉莉丝都毫无波澜,甚至偶尔还会露出受伤的表情,好像余浮是想赶她走似的。 余浮该劝的也劝了,该试探的也试探了,结果一个不放弃一个不搭理,他也没辙。 罢了,强扭的瓜不甜,余浮静观其变,儿孙自有儿孙福,万一哪天开窍了呢? 可惜事与愿违,莉莉丝是开窍了,只不过开在了不该开的地方。 余浮至今不敢相信那晚的事会发生在他身上,当他被告知莉莉丝受伤,心急火燎地赶到她房间,柔软光洁的身体贴过来的刹那,他整个人都懵了。 少女的媚态仿佛一记耳光又狠又准地抽在他脸上,抽得他火辣辣的疼,同时又无比清楚地意识到,那些他曾不敢妄测的不堪,竟然真的会活生生的出现在他眼前。 难堪的怒意瞬间爆发,余浮第一次发那么大的火,这个他看着长大的孩子,不知不觉中竟长成了他难以接受的模样。 余浮不止一次反省过自己,他于教育一途确实没甚天赋,但也自认行端坐正,该避的嫌从不敢靠近雷池,却不曾想会失败至斯。 离最后的时间不到半年,余浮却阴沟里翻车,自己差点把自己煎熬死。 看着莉莉丝毫无悔意的样子,甚至变本加厉地纠缠,他多次劝诫无果,考虑良久,决定暴力隔离。 他把莉莉丝送到了隔壁一个小镇,几年前他们曾住过一段时间,那里山清水秀民风淳朴,非常适合修身养性。 余浮为这事头疼了很长一段时间,心里隐隐有种吞了苍蝇的不适感,好在只剩半年,时间到了他便会离开威特兰斯,莉莉丝以后的生活他已安排好,路该怎么走全看她自己的选择。 每隔一日会有人告诉她莉莉丝的情况,那些照顾她的人都是余浮精挑细选的,除了不让她离开小镇外,把她照顾得很好。 海勒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还专门为莉莉丝的事找上门来,看得出来他很克制,但气愤到发红的耳朵还是出卖了他的强烈不满。 余浮面沉如水,可有些事不便说出口,便隐晦地提醒少年,这个年纪的感情冲动又炽烈,轻易就会被冲昏头脑。 海勒意料之内的执着,余浮劝说无果,只能摇头,不得不感叹年轻真好。 * 洛非小镇的一座庄园里,仆人听着屋子里传来的琴音,纷纷放慢了手里的动作,专注地听起来。 他们被派来照顾小姐,日日与她相处,不明白这么美丽温和的女孩为什么会被父亲送出家门。 然而谁都不知道的是,每到万籁俱寂,那白日里无处遁形的阴暗便抽出藤蔓,日渐疯长。 “莉莉丝,我可怜的孩子,竟被抛弃了吗?” 虚无缥缈的声音响在耳畔,莉莉丝睁开双眸,床边一道修长黑影,俯下身在她耳边说。 莉莉丝面无表情,冷静地坐起身,嗓音冰冷:“拜你所赐。” “不不不。”那黑影摇头,“我只是为你指了一条路,你看,即便这样你都得不到他。” 莉莉丝的表情逐渐变得扭曲,凉薄月色只照亮她半张阴森狰狞的脸。 黑影伸出手,声音愈发蛊惑:“我亲爱的孩子,你是如此美丽,值得世上任何一个人为你疯狂,来我这里吧,我会帮你,你会变成耀眼的明星,所有人都会爱上你,为你献出一切,哪怕是自己的生命。” “任何人?”莉莉丝问。 “是的,任何人。” 莉莉丝缓缓地抬起手,与黑影重合在一起。 黑影露出个完美的笑容,一手往自己心口挖去,“那么,就让我成为你的第一个献祭者吧。” 他尖利的指甲生生刺破皮肉,肌肉撕裂的声音在寂夜里清晰无比,黑红血液浸透衣衫,明明是极恐怖的场面,莉莉丝却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黑影染血的手伸向莉莉丝的脸,耐心地将血液涂在莉莉丝唇上,少女皮肤苍白,伸出舌尖轻轻舔舐,神态诡异且妖冶。 黑影离开了庄园,立在密密麻麻的墓碑间,他抬起双臂,喉中发出一声狼嚎,未几墓群里发出阵阵敲击棺木的声音,他兜帽下的脸上满是悲悯,“我可爱的孩子们,别着急,很快你们就能出来了。” 像是在回应他,敲击声更加响亮了。 伊诺心满意足地微笑起来,不料一阵风起,将他的袍袖吹得翻飞,露出手臂上一块青色的尸斑。 伊诺毫不在意地抚摸那尸斑,这身体快废了,幸好他找到了更适合的,只要摆脱现在的身体,他就又能获得新生。 时间如水而逝,庄园里的人渐渐发现了怪事。 首先是庄园里的动物总是无端死去,有的甚至被撕成了碎片。 然后是夜里偶尔会想起奇怪的声音,像是某种犬类动物的叫声,再仔细听又觉得是猫。 最后,小姐似乎越来越美丽动人了,庄园里无论男女,总能轻易被她吸引目光。 那位叫做海勒的少爷起先只是偶尔过来,可渐渐地变成了每日一打卡,痴迷地追随在小姐身边。 小姐那么美,怎么会有人能不对她动心呢? 莉莉丝最近频繁地给伊登写信,希望他来接自己回家,然而那些信如同石沉大海,毫无回音。 伊登是真的要抛弃我了,她想。 更让她发狂的是,每晚伊诺都会带来伊登的消息。 “你的伊登今天和奥斯顿去了马场,看起来很亲密呢。” “伊登今天去参加舞会了,还和奥斯顿在星空下跳了一段舞。” “伊登和奥斯顿在花园里接吻,就坐在你的秋千上,真是非常般配。” “……” “……” 伊诺喋喋不休,莉莉丝捂住耳朵,疯狂地尖叫起来,“闭嘴!闭嘴!” 伊诺悲悯地看着她,“真是可怜的小美人,你的伊登不会爱你,看,你才在这住了几个月,他就完全把你忘了。” “我让你闭嘴!”莉莉丝怒吼道。 伊诺轻轻笑起来,把她带到镜子前坐下,双手搭在她肩上,让她看着镜中的自己。 镜中的少女面容扭曲鬓发散乱,阴郁且狼狈。 伊诺弯腰靠近她,轻声细语:“让我来看看你为什么会爱上那样一个人。” 镜子里的景象变了,出现了窄窄的过道,地上躺着一具面朝下的尸体。 视角很低,但画面一直在变化,满是烟雾的房子、蜿蜒曲折的楼梯、死去的女人、恐怖的黑影,最后落在一道修长英俊的身影上。 那身影弯下腰,琥珀色的眸子里满是温柔。 这是莉莉丝幼时的回忆,定格在与伊登对视的那一幕。 伊诺轻笑一声,“真是令人感动的相遇。” 旋即他冷下声,“那不如我告诉你什么才是事实吧。”话落手指在镜面一点。 镜中画面再次动起来,回放般一幕幕迅速倒退,然后定格在最初。 还是那个英俊的身影,但这次不同的是,那身影匍匐在尚在抽搐的尸体上,锋利的指甲将人开膛破肚,英俊的面孔染满鲜血,一脸餍足。 “呀!”伊诺诧异地惊呼,继而更加悲悯:“可怜的孩子,怎么会认贼作父?” 他面带微笑地看着少女从一开始的不敢置信,到最后的歇斯底里,蛊惑道“别怕,我会帮你的。” “黑桔梗,玫瑰木,现在,你只差献祭者的心头血了。” * 离莉莉丝的成年礼越来越近,余浮反而更加焦虑了,不知为何,他心里那不详的预感始终挥之不去。 莉莉丝这半年来太.安静了,除了定时有人来汇报消息外,她竟一次也没给余浮写过信。 事出反常必有妖,余浮不方便出面,遂交代仆人们仔细观察着,但他们都表明一切正常,唯一有变化的,是莉莉丝似乎与海勒少爷热络了起来。 莉莉丝真的转性了?但愿如此。 眼见着时间快到了,成人礼早已开始筹备,余浮没法再拖,只能派人将莉莉丝接回来。 半年没见,莉莉丝更成熟了些,或许是长开了,她变得更加美丽,连余浮都不得不惊叹。 莉莉丝疏离而礼貌地对他行了个礼,眼神清澈,再无半年前的迷恋,余浮看在眼里,心里暂时松了口气。 成人礼就在五天后,一切都有条不紊地进行着,直到这晚,余浮去了趟郊区,回家的路上遇到一群不速之客。 余浮看着那眼熟的黑影,忽然想起几年前在沃克庄园里看见的所谓低等狼人。 这些低智生物并不难对付,余浮很快解决完,可下一秒,凛冽风声瞬息而至。 来人穿着宽大的斗篷,明显比刚才的黑影高明许多,余浮一时竟占不到便宜,与之缠斗许久,拼着受伤,才将他打倒在地 “是你?”余浮看清他的脸,嗓音低沉。 伊诺被他踩在胸口,吐出一口血,依然笑着道:“如你所见。” “你到底是谁?” “哈?你竟能忘了我?”伊诺戏谑,随即好心地提醒:“一百多年前……” 余浮拧眉片刻,腾地反应过来,难道是世界设定里的所谓宿敌? 怪不得对他生理性厌恶。 但他不是死了吗?怎么还活了这么不经打,简直不科学。 余浮真的无语。 不过既然是死敌,那么这人就必须死。 余浮几乎没费什么大力气就解决了伊诺,亲眼看着他烟消云散,然而这不妨碍他觉得整个世界都很玄幻,不知系统是在帮他还是整他,安排那么个莫名其妙的角色,哪儿哪儿不对劲,害他几晚上都没睡好。 成年礼前夜。 莉莉丝抚摸着手上陈旧的小提琴,玫瑰木的材质上有一圈圈暗色木纹,这是她的第一把小提琴,过了初学阶段后便被她收藏起来不再使用,以至于所有人都忘了它。 她把小提琴劈开,拆出尖利的断木,又翻出一个香包,从香料里捡出几片黑色的花瓣,泡进水里,挤压出黑色的汁液,然后依照指引,将断木浸入花汁。 最后是那愚蠢者的心头血。 莉莉丝握了握手指,想起指尖插.进海勒胸膛时,这蠢货的脸上还带着痴迷的笑,说:“莉莉丝,我美丽的姑娘,我愿意为你献出一切,包括生命。” 一切就绪。 * 成人礼当夜,余浮的心一直悬着,直到最后一个步骤到来,才微微放松了些。 他手里托着一条项链,是送给莉莉丝的成人礼,只要他亲手给她戴上项链,整个仪式就结束了,而他的任务也宣告完成。 他已经和奥斯顿商量过,成人礼后就离开威特兰斯,吸血鬼的不老特性注定他们不能在一个地方久呆,他们以后可以到处旅行,到没有人认识的地方生活。 余浮向莉莉丝走过去,脸上是欣慰的笑容,这个曾经的腿部挂件如今已亭亭玉立。 周围的人都在祝贺莉莉丝成人,兴奋地期待着最重要的步骤。 余浮循例说了一串祝福的话语,莉莉丝垂眸,唇角是甜美的微笑,一如昔日的安静乖巧。 余浮:“莉莉丝,我希望你永远开心幸福。”话落双手绕到她颈后,为她戴上承载了所有祝福的礼物。 可在此时,莉莉丝突然抬眸,金色眸子闪过狠戾。 余浮一怔,一切发生得太快,他甚至来不及反应。 “噗”一声,尖利的断木刺入胸膛,余浮睁大眼,看着挡在身前的奥斯顿,一时间竟脑中空白。 不知是谁最先开始尖叫的,宴会厅里乱作了一团,众人惊恐四散,唯剩余浮表情呆滞地扶住缓缓倒下的奥斯顿。 莉莉丝一击不成,又疯狂地扑上来,那状态根本不是人类。 余浮忘了当时是怎么解决掉她的,也忘了后面发生了什么,等他稍有意识的时候,人已经浑身是伤地抱着奥斯顿坐在古堡前的玫瑰海里了。 古堡千年如一日,玫瑰花海四季不败。 他却觉得自己快要枯萎了。 奥斯顿胸前不断渗出血水,无论怎样都堵不住。 天就要亮了。 余浮把头埋在奥斯顿颈窝里,感受着他越来越薄弱的生气,声音沙哑:“不要……” 奥斯顿咳出一口血,艰难地扯了扯嘴角,声音几不可闻:“别难过,我其实…早就死了。” 奥斯度的身体在渐渐变得冰凉僵硬,反衬得颈间的潮湿热意愈发难以忽略,他喉咙哽了哽,“伊登…再说一遍…说…你爱我。” 余浮:“我爱你……”他胸口仿佛也破了一个洞,剧烈的痛楚一波波袭来,毫无抵抗之力,系统的聒噪被他屏蔽在外,眼中只剩下面前的人。 奥斯顿注视着他,蔚蓝的眸子迷茫了一瞬,忽然没头没尾地问了句:“你…记得我吗?” 余浮一怔,继而新一轮更加剧烈的疼痛翻涌上来,他痛的喘不过气,记忆中有什么快速闪过,等他回过神来时,奥斯顿胸前的断木已被他亲手刺进自己的胸膛。 余浮缓缓松开手,慢慢地躺到奥斯顿身边,十指相扣。 这下我们终于又可以一起了。 黎明已至,当第一缕阳光普照大地,玫瑰花田里升起两团轻烟,相互纠缠着,直至消失不见。 终年不败的玫瑰花海,眨眼间尽数凋零。 ※※※※※※※※※※※※※※※※※※※※ 这一章我居然写了个通宵,痛苦orz!这个单元真的是从头鬼扯到尾,我要猝死了! 好吧,我食言了,单元结尾还是刀,我知道我又要挨打了qaq,特意留出下一章的位置补一个杜老板甜甜的番外,跪求各位大佬轻点下手可好orz? 民国ooc番外 “老板,陆少爷昨日与一位小姐参加舞会,还一起跳了舞。”罗晰半垂着眸子,将视线定格在女性杂志的封面上。 窝在沙发里的人正全神贯注,别说抬眼皮,连手指都没动一下。 冷漠得令人发指。 可罗晰完全不气馁,自顾自地说。 “他们看起来好像很亲密,舞会后陆少爷还亲自送她回家。” “陆少爷还跟进去了,一个多小时后才出来。” “听说陆家最近在催陆少爷的婚事,要是合适的话,大概不久后就会定下来了。” 杜望亭的眼睫动了一动。 罗晰心里暗喜,矜持地推了推眼镜,再接再励:“那位小姐是沈老板介绍的,陆少爷和他是表亲,想必会认真考虑。” “沈老板阅女无数,眼光确实很好,连我都觉得和陆少爷很般配呢。” 杜望亭终于翻了一页,目光越过杂志扫过来,不知为何,罗晰沐浴在他淡漠的眼神中,竟有种被看穿了的错觉。 果然,杜望亭开口了,声音无波无澜:“听说沈悠之最近在追求你妹妹。” 一语中的。 罗晰被戳穿心思,心底条件反射性一寒,后背顷刻间就冒出了冷汗,他干干地笑了声,沈悠之最近确实在追求他妹妹,那人是个花花公子,风流成了性,而他妹妹不知是中了什么迷魂汤,怎么劝都不听,非要和姓沈的在一起,他不能拿妹妹怎么样,那就只能给沈悠之开刀了。 思来想去,他觉得还是借刀杀人比较合适,于是胆大包天的,这刀就借到了老板身上,虽然很容易就能被看穿,但若论找人不痛快,全上海滩也只有老板最擅长。 罗晰又推了推眼镜,顺手擦净鼻梁上的汗,干脆承认:“是的。” 杜望亭把目光收了回去,又聚精会神地看起杂志来。 罗晰耐心地等着,过了半分钟,就听他随口道:“两日后沈悠之会有一批货,你安排人截了,叫他拿钱来赎。” “是。”罗晰绷住一张白皙斯文的脸,努力让自己显得不太幸灾乐祸。 “出去。” 罗晰退出了房间,没走出几步就遇见了楚子阳,于是好心的拍着他肩膀提醒他:“准备一下,一会儿你可能要去接人。” 楚子阳一脸莫名其妙:“接谁?” 罗晰一拍他脑门,笑骂:“呆头呆脑的,除了陆少还有谁?” 楚子阳恍然大悟,然后又想起什么:“可是陆少爷今天不是和他表妹有约了吗?” 罗晰意味深长:“表不表妹不重要,重点是老板要见他。” * 余浮被突然出现的楚子阳拦住时,正带着陆清恬和表妹沈苑逛街,沈苑是他小舅的女儿,从小在重庆长大,几日前跟着货船来到上海,对大上海十分好奇向往,但她似乎非常嫌弃亲堂哥沈花花,便只能求着余浮带自己出门。 楚子阳虽然长了张娃娃脸,但一笑起来实在太像小流氓,沈苑冷不丁被吓了一跳,不安地看向余浮。 余浮示意她稍安勿躁,又问楚子阳:“什么事?” 楚子阳搓了搓手:“那个…陆少爷啊,我们老板请你走一趟。” 这话说的活像黑.道绑票似的,沈苑顿时就急了:“哥!” 这时陆清恬拉了拉她,仰起小脸,天真无邪道:“姐姐,不着急,是杜叔叔想哥哥了,杜叔叔喜欢哥哥,哥哥也喜欢杜叔叔,上次我看见他们牵手手,哥哥还……” 她还没说完,就被余浮眼疾手快地捂住了嘴,余浮尴尬得眉毛不是眉毛,眼睛不是眼睛,“小祖宗,快别说了!” 沈苑一脸空白,然后就被陆清恬拉着上了另一辆车,小姑娘熟门熟路地坐好,甚至还趴在车窗上,朝余浮挥挥手,“哥哥,我们先回去了,给我带礼物哦~” 余浮哭笑不得地答应了。 车停在了嘉华歌舞厅门口。 余浮看着紧闭的大门,有些困惑,今天怎么没营业? 守在门口的人麻利地给他开门,“陆少好。” 余浮点头回应,前脚刚进,他们后脚就退出去,还把门又给关上了。 余浮莫名其妙,这些人今天是吃错了什么药?大厅里黑漆漆的,连灯也不开。 才腹诽完,眼前就一亮,余浮猝不及防被晃了眼,下意识用手遮住眼睛,就听音乐也响了起来。 余浮睁开眼,就见杜望亭西装革履站在不远处,看得出来他今天特意收拾过,十分英俊亮眼。 余浮不自觉笑了起来,看着四周的鲜花气球和彩灯,挑眉:“今天是什么特殊的日子吗?” 杜望亭还是没什么表情,一张脸绷得非常正经,向他招手:“过来。” 余浮站到他身前,微微仰头看他,眼神微惑。 杜望亭垂眸看了他好一会儿,才有些不自然地开口:“听说你不会跳舞,今天我正好有空,顺便教教你。” 他的神情太正经了,这种瞎话都能说出来,余浮没忍住,“噗嗤”笑出声,很配合地抬起手搭在他肩上,“嗯,我不会,你教教我。” 余浮确实不太会女步,没留神踩了杜望亭好几次,杜望亭眉头都没皱一下,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他们在舞池中旋转,配合默契,聚光灯始终打在两人身上,如影随形缭绕在身周,不知是人追光,还是光追人。 舞池里的光不知何时又暗了,追逐的人影重叠在三楼办公间门后,余浮背靠着门板,被身前的人紧压在门上。 杜望亭的吻出乎意料的火热,与他平时的冷漠截然不同, 余浮仰头回应,强行压抑住急促的呼吸声,不敢发出一点动静,他身后是薄薄的门板,只要有人路过,就能清清楚楚地听见他变了调的喘.息。 杜望亭退开了一些,声线低哑:“下次还和别人约会吗?” 余浮辩解:“没约……” 杜望亭轻哼,“你是又想扮兔女郎?” 余浮一惊,认错认得明明白白:“我错了!再也不敢了!” 杜望亭凝眸注视他,又低下头,轻轻吻了吻就放过了他。 余浮跟着他走进休息间,看见床边放着的杂志集,正打算好好嘲笑他一番,就见杜望亭拿出一个大礼盒,将里面的东西抖落出来,各色兔女郎服铺了大半张床,然后边扯领带边向余浮走来,说:“自己选,还是我帮你选?” ※※※※※※※※※※※※※※※※※※※※ 杜老板好像ooc了,不管了,爽就完事儿! 你信息素的味道真迷人(一) c市,反叛军总部d区生化研究所的地下实验室,空旷大厅里密密排着无数透明的柱形密封培养皿,里面泡着各种奇形怪状的生物或肢体,在幽蓝色的光线下显得阴森诡异。 中间三个培养皿里是最近的实验品,全身赤.裸,以婴儿在母体中的姿势泡在培养基液中,身上连着无数的管子,管子连着外面的仪器,电子屏幕上显示着他们的身体数据。 余浮一身白大褂,面无表情地站在培养皿前,特制的护目镜上迅速地闪过各种数据代码,极其详尽的分析着面前那具实验品的各项指标。 “目前为止一切正常,没有发现排异现象。”全身都罩在白色防护服下,只露出一双眼睛的实验员报告道。 “嗯。”余浮冷淡地点头。 这是他负责的一个实验项目,将alpha转化为omega,危险系数极高,对身体的伤害是不可逆的,即便强大如alpha,也不一定承受的住,故而对实验品的要求十分严苛。 面前的实验品都是从战场上俘虏来的国家特种部队的高级军士,从军校里层层挑选出来的天之骄子,素质全优,但在前期的实验过程中仍有不少人承受不住,到如今只剩了3人。 一旦转化成功,这些本该享受赞誉和鲜花的天之骄子们,就会变成c市这座反叛军帝国最低等的omega,身体的不可逆伤害让他们短寿,被人买卖玩弄,尊严和骄傲被踏碎,痛不欲生,直至屈辱地死亡。 这就是反叛军上层想要的效果。 “不愧是最优秀的生物学博士,这样不可能的事到了你手上都有了无限可能,连我都佩服得很。”一身白大褂的黎帆立在他身侧,同为alpha的他五官俊朗,可惜掩在镜片后的眼睛冰冷又满藏野心,生生把他变成了一条惹人讨厌的毒蛇,不注意就会被他咬一口。 余浮无动于衷,就像是没有听到他的话,黎帆毫不在意,皮笑肉不笑:“你还是这么目中无人啊,连我这个多年的搭档都不在你眼里。” 余浮心里暗暗翻了个天大的白眼,要不是不能崩人设,我分分钟把你按到培养皿里洗洗脑子! 他内心os虽丰富,面上却丝毫不显,只是冷冷地瞥了黎帆一眼,抬步要走。 突然实验室通讯设备一响,自动接通后有个声音焦急道:“博士,2区有个实验品异常,请快些过来!” 闻言黎帆面色一冷,2区是他负责的实验项目。 一行人以极快的速度过去,一进门就听到一声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几名全身罩着防护服的研究员按着手术台上的女子,那女子浑身痉挛剧烈挣扎,好几次研究员都差点没按住。 这是一名女性omega,用于所谓的繁殖进化实验,简言之,就是通过改造她的身体,缩短妊娠时间,以确保能以最快的速度繁殖。 这是反叛军最臭名昭著的实验之一,叛乱失败后,他们迅速占领了c市作为根据地,可位于北方的资源相对匮乏,最缺的就是人,故而要想和国家军团对抗,首先要解决的就是人口问题。 女子疯狂地挣扎着,排异反应使她的身体发生了可怕的变化,骨骼扭曲碎裂,内脏在逐渐溶化,脸上肌肉因恐惧与剧痛狰狞无比。 黎帆阴沉着脸检查完,“严重排异,废了。”继而仔细擦干净手,表情厌恶,“抬走,直接扔到废料区。” 废料区,顾名思义,就是专门处理实验废料的地方,到了那里只能自生自灭,且照余浮的经验来看,面前的女子至少还要经受长达14小时的痛苦折磨才会彻底死去。 几人一拥而上把人抬上担架,抬着路过余浮身边时,那女子突然暴起,死命拉住了他。 余浮冷不防被她拉得一歪,女子趁机一口咬在他肩膀上,疼得他倒抽一口凉气。 在场人都呆了呆,大气不敢出,黎帆神色玩味。 那女子大概是把最后的力气倾注在了齿间,余浮肩头鲜血淋漓,可却没有推开她,而是就着姿势将她揽到怀里,安抚地轻轻拍了拍,面部表情几乎可以算得上温柔。 “没事的,很快就过去了。”话落,女子竟奇异地安定了些,可没过几秒,身体骤然一僵,须臾慢慢地滑落下来。 余浮丢开手上的注射器,面无表情地起身,女子大睁着眼,已然断气。 “叶博士真是面冷心热啊,连个实验品都能得到你最后的关怀。”黎帆挑着一边眉,笑得意味深长。 余浮勾起一边唇:“是啊,不像某些人,连个废品都处理不好。” 继而一哂,“废物。”大步往外走,一丝目光都吝于施予。 黎帆立在原地,脸色青白变幻,对着他背影不甘道:“别忘了你和我做的是同样的事,你以为你有多高尚!” 纷争只是个小小的插曲,黎博士和叶博士关系不好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所有研究员都没当回事,麻木而有条不紊地工作着。 每天都有实验品源源不断地被送来,任实验品们或怨毒地诅咒,或哭泣着求饶,都激不起他们这些冷血恶魔的半分怜悯。 余浮早已习惯冷漠,这天他正在整理实验数据,办公室里的研究员来来去去,没有发出任何杂声,突然,一阵尖利刺耳的警报声响了起来。 “怎么回事?”研究员们停下手上的工作,疑惑地四处张望。 办公室的门被推开,黎帆边冷笑边走进来,“慌什么,a区跑了个俘虏,关你们屁事。”目光嘲讽, “听说还是个半残的瞎子,那帮废物点心也就这点能耐,连个人都看不住,没准儿一会儿还要来搜我们这边。” 他走到了余浮前面,似笑非笑:“不过听说那个alpha被俘虏了还是个硬骨头,我可是觊觎了好久,他瞎了我还惋惜得很,本来打算等a区的玩够了,申请过来给我们叶博士做实验品呢。” 他这样针锋相对,余浮心里狂翻白眼,忍不住怼:“是啊,可惜了,黎博士一向善于拉皮条。” “你!” 嘭—— 办公室的门被大力撞开,一队全副武装的军人大步跑进来,围绕众人有序且迅速地散开,保证能控制住每一个角落。 为首的是个膀阔腰圆的alpha,端着枪的手臂肌肉贲张,头上系了块黑巾,面目冷沉道:“各位不用慌张,a区有人越狱,上面命我们仔细搜查,要耽误大家片刻,保证不会损坏各位的东西。” 说完不等大家反应,挥手:“搜!” a区向来势大,且大多出自特种部队,d区这些脑力民工在他们眼里就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鸡,故而不怕他们反抗。 研究员们敢怒不敢言,提着心怕他们弄坏自己的研究成果,末了一切搜完,没有异常。 众人才松了口气,就见那队长走到叶博士面前,还算有礼地打了招呼,道:“上面交代所有角落都不能放过,包括私人区域,叶博士不会介意吧。” 余浮微笑:“自然。”他等级很高,在d区有专门的私人空间,是为数不多没有监控覆盖的地方,用来休息和停放私人物品。 一小队人往他私人空间过去,没一会就回来,摇了摇头。 领头人凝眉,对着余浮微一颔首,领着人走了。 这一天在黎帆的不时找茬中度过,余浮应付得烦躁至极,压着火气撑到下班,走到自己的私人区门口,验证完身份后,舱门打开,一股冷气迎面而来。 原主大概是个变态收集狂,里面密密麻麻的瓶瓶罐罐里都是各种生物标本,有的比实验室里的还要诡异。 余浮脱了白大褂,露出穿了一天,却平整得连个褶子都没有的白衬衣和黑西裤,他走到镜子前,镜中人模样极为出挑,皮肤白皙眉眼冷峻,是连面瘫都无损的俊秀,浑身上下充斥着性冷淡气息。 他对着镜子做了个鬼脸,又伸手揉了揉,抱怨道:“天天顶张棺材脸,脸都僵了。” 忽的镜子左下角似乎有什么一闪而过,速度非常快,还没来得及反应,灯突然熄灭。 余浮眼皮狂跳,电光火石间一道冰凉贴上了他颈间大动脉,难以言喻的危机感使他全身的汗毛都立了起来,炸得他头皮发麻。 “别动。”黑暗中有个沙哑的声音贴着他耳朵响起,温热呼吸扑在敏感的耳廓,后背抵上个陌生的宽厚胸膛,他几乎以一个搂抱的姿势被人禁锢在身前,“把手举起来。” 余浮听话地将手举在两边,大脑急转,分析着自己现在的境况。 后面的人呼吸急促,拿刀的手略微颤抖,说明他现在很虚弱,脸贴过来时有明显的粗砺感,应该是裹了纱布。 他受伤了,还不轻,现在只是强撑。 大概率就是a区的那位逃犯了。 余浮判断完,预估着自己的胜算有多大,手微不可察地向下。 “别耍花招!”那人嗓音压得极低,却又充满威胁,拿刀的手用了些力,余浮立刻感觉到了皮肤将要被割破的刺痛感。 瞎了反应都还那么敏锐,还能神不知鬼不觉摸到这里来,果然厉害。 余浮眉梢微动,语调甚至有些轻松:“你最好不要轻举妄动,不然我被人看见伤口,你就暴露了。” “你以为你还能活着走出这里吗?” 余浮挑眉,漫不经心:“哦,那不然呢?死着出去也不是不可以。” 那人似是被他噎了噎,凶恶道:“带我出去!” 五分钟后。 余浮带人来到自己的车前,这是目前市面上最先进的交通工具,流线型的车身,通体漆黑,单面玻璃闪着光,低调且奢华。 他把人塞到车后的夹层里,又拿出一枚白色胶囊,冷淡道:“吃了。” 那人摸索着接过,“这是什么?” 余浮忍着翻白眼的冲动:“生命体隐匿胶囊,全星系只此一家,吃了之后会暂时改变你的体征,收敛一切气息及热量,屏蔽外界的搜查仪器,不想死就乖乖吃了。” 看着人吃下,余浮正准备关后车门,就听那人问:“你…为什么帮我?” 余浮默然,此人脸上的纱布占了整张脸的上半部分,眼睛的位置还有血渗出来,余下的半张脸棱角分明,从下颌骨到高挺的鼻梁,无一处不弧度精妙,薄薄的嘴唇坚毅地抿着,浑身是伤,即便是狼狈也掩不住的英气逼人。 他眸子微弯,一本正经:“怕你杀我呗。” 他驾驶着车,每过一处节点就会有人盘查,好在他地位不低,大多数守卫都认识他,眼见到最后一关了,守卫仔细地检查完,确认没有异常,对他敬了个礼:“打扰。” 余浮高冷地点头,正要发动,忽然—— “等等。” ※※※※※※※※※※※※※※※※※※※※ 我又双叒叕修文了…… 你信息素的味道真迷人(二) 搜查很严密,好在遇到了个闹事的主,制造了一场骚乱,在守卫分神的空挡,余浮得以趁乱离开了总部。 余浮没有往家的方向开,因为那附近有反叛军的眼线,他作为重要人物,免不了会受些“特殊”的关照。 他一直往北,那里是c市的杂居区,作为全市最鱼龙混杂的地方,这里没有任何法规可言,充斥着黑市、红灯区、地下赌场,四处藏污纳垢,抢劫强.奸随时可以发生在大街上,在众目睽睽之下,且通常除了爱管闲事的人,没有谁会伸手阻拦。 余浮将车停在了个僻静角落,离开前瞥了眼后舱,漫不经意道:“机灵点儿,别给我添麻烦。” 走在杂居区的街道上,街边的臭水沟里突然蹿出一只变异硕鼠来,红色的眼珠,吱吱叫着从他的脚边窜过,路两边或立或站着三三两两的人,目光不善地盯着路过的人。 大概是过于格格不入的气质,余浮一路走来时,几乎所有目光都黏在他身上,好奇的、畏惧的,甚至是贪婪的,但因着他身上特有的强大气场,没有一个敢上前来招惹,故而算得上坦然自若。 余浮向着街角的一家酒吧走去,他偶尔会去那里喝一两杯。 酒吧里彩灯闪烁,衣着清凉的男女在舞池里摇头晃脑群魔乱舞,伴着尖叫与欢呼,震耳欲聋的重金属乐凌乱无章,每一个鼓点都重重敲击在耳膜上。 余浮坐在吧台边,惬意地抿着杯中的红酒,衬衣最上面的两颗扣子已经解开了,性感的喉结微微滚动,随着举杯的动作,一截精致的锁骨若隐若现。 酒吧老板娘奎因倚在吧台上,金色大波浪卷被拢到一边,低胸红裙下露出一道傲人深沟,妩媚又动人,她把垂落下来的发丝别到耳后,画了人鱼妆的眼睛眨了眨,手指有意无意地从余浮手背擦过,娇笑道:“今天刮了什么风,可把你吹来了。” “自然是刮了你的‘香风’。”余浮答得一本正经。 奎因娇羞一笑,斜睨了他一眼,“还是博士呢,说话这样没羞没臊。” 余浮一挑眉,“我说的是实话,这里可找不出第二个像老板娘你这样的绝色。” 奎因被她逗乐了,笑得花枝乱颤,末了伸手过来覆在余浮手背上,艳红的指甲挑逗地刮蹭,凑近他,面容妖娆:“那不知我这样的绝色今晚有没有幸……” 余浮勾起一边唇角:“那我真是受宠若惊呢。”可手却没有犹豫地从她掌心里抽了出来。 奎因收起笑:“没劲……”转而拿出一打啤酒,“老规矩?” 余浮笑着点头。 半小时后,吧台上已积满了空酒瓶,奎因喝得天旋地转,一边摆手投降一边嗔怪道:“你、你这混蛋,老娘好歹…是女人,一点都不让着我…” 余浮晃了晃有些发晕的脑袋,“愿赌服输。” 奎因斜了他一眼,不情不愿道:“老娘…嗝…真是欠了你的!说吧…这次是几个?” 余浮伸出一根手指晃了晃,“一个,等风头不那么紧了我就送过来。” 奎因翻着白眼,抬手指了一圈,着重在几个omega女性服务生身上,“你都送几个来了?真当老娘这里是收容所?” 余浮放下酒瓶,正要说话,有个角落忽然传出玻璃碎裂的声音,继而是一声尖叫。 这尖叫很快淹没在喧天的背景乐和欢笑声中,不远处几个流里流气的青年正嬉笑着拉住一个女孩往角落里拖,那女孩满脸惊惧,不住踢打着,可与生俱来的力量差距使得她的挣扎毫无用功,眼看着被拉到墙角,几个男人围在她身边,一边撕扯她的衣物,一边发出淫.邪的笑,她却只能无助地哭叫着。 余浮皱紧了眉头,奎因烦躁地把酒瓶往吧台上一跺,“妈的,又来了!”随即气势汹汹地走了过去。 奎因是个战斗力很强的女alpha,收拾起人来风风火火,红裙翻飞间,那几个小混混被打得落花流水,纷纷躺在地上鬼哭狼嚎。 奎因把女孩扯起来,一抚裙摆,仰着下颌女王气势爆棚,“找麻烦也不看看地方,老娘的地盘也是可以随便撒野的?” 女孩被带到了余浮身前,长得确实惊艳,巴掌大的小脸,杏目桃腮,右边眼角下有一颗泪痣,哭得那叫一个梨花带雨我见犹怜,柔弱得来阵风都能把她吹倒。 可惜在场的两人都不是什么怜香惜玉的人,奎因不耐烦地捋了把头发,“别哭了。” 哭声戛然而止,这弱美人的眼泪却似开了闸的水似的,收都收不住,余浮头疼,随手扯了张纸巾给她,“擦擦。” “谢谢。”美人细声细气地说。 奎因指着她,对余浮不满道:“就这个,三天两头给我添麻烦,不是摔了杯子就是被流氓调戏,弱得一个手指头都能戳倒,还动不动掉眼泪,干脆你自己领回去养算了。” 听她这样说,女孩的眼泪流得更凶了,可又不敢哭,低下头弱弱地说了句:“对…对不起。” 余浮看得太阳穴突突直跳,他最怕这种类型的女孩子了,可是当初救都救了,没道理不管她的死活。 “你叫什么名字?”她当初是一个被筛下来的实验次品,本来是要销毁的,被余浮凑巧救了,然后就送到了奎因这里,还没来得及知道她的名字。 女孩怯怯地抬眼,错开他的目光,不敢直接与他对视,“月,我叫月。” “唔…”余浮思索着,这女孩长得显眼,奎因这里确实麻烦,带回家里么…啧,真是麻烦。 “你愿意去我那吗?”余浮坐在高脚凳上,背靠吧台,双手十指交叉,舒展着两条长腿,随意地问道。 女孩抬头,有些难以置信:“可、可以吗?” “嗯。” “愿意!” 余浮住的地方要高端安静得多,四周是成片的别墅区,他那座三层的红屋顶小别墅坐落的中间,自带一个小花园。 怀里抱着个时不时往他身上拱的人,余浮真的很想骂娘,在来的路上这女孩居然发情了! 虹膜扫描后房门解锁,门才开了个缝,喵呜一声,一团不明物体扑了过来。 余浮反应迅速地一侧身,那团橘色肉球以一个飞扑的姿势落了下来,落地的瞬间爪子张开,刺啦——十个爪子在地面上划出几道漂亮的弧线,身体以一种不可思议的灵活,就着飞扑的姿势,来了个180度惊天大漂移。 余浮看都没有看他一眼,脚步不停地往里走,把人放在了沙发上。 肥总的身子还弓着,为了缓解尴尬,只能慢悠悠地伸了个懒腰,扭着标准的猫步走过来,“叶舸,你今天怎么这么晚?” 余浮在给月检查,充耳不闻。 肥总好奇地凑了过来,“咦?你带了人回来,还是个omega…喵呜!”他尾巴毛突然炸起,圆滚滚的身体敏捷地滚到了一边,做干呕状,“信息素居然是我最恶心的绿茶味!” 余浮检查完,大步往楼上走,肥总像是被恶心得够呛,摇摇晃晃地追上正在上楼梯的他,抱着他的裤腿,陶醉而又痴.汉地猛吸了一大口,吸完荡漾地喵呜着:“还是叶舸的信息素好闻~~” 余浮震惊于自己居然被只猫猥琐到了,三两下甩开他,进了三楼的工作室里。 十分钟后,余浮拿着一管药剂下楼,给月打了下去。 肥总不知何时在自己的鼻子上系了块布巾,没办法他的鼻子对信息素的味道实在敏感,蹲在一边瓮声瓮气:“她是谁?为什么带她回来?” 余浮没回答他,见月终于安静了下来,斜斜瞟了他一眼:“你是不是又偷喝酒了?” 猫耳朵心虚地抖了抖,摇头坚决否认:“没有,绝对没有!” “呵~爪子都没有舔干净。”余浮一脸小样别装了,哥早就看透了的表情。 肥总立刻把爪子藏在了肚子下,谄媚道:“我就喝了一点点,都怪她的味道太难闻了!” 余浮随意扯了张毯子给昏睡过去的人盖上,“你还是关心一下自己,不想被送到研究所的话,就乖乖地做好一只小猫咪,别让人发现你不仅会说话,还会偷酒喝。” 月醒来的时候已经快晚上十二点了,她坐起身,头还有些晕,茫然的目光扫向四周。 余浮把手上的报纸一合,“醒了?” 月被他突然的出声惊得一颤,看清是他后,局促地坐直身,羞得脸颊透红,泫然欲泣:“对不起,我不知道……” 余浮赶紧抬手止住她,下颌点了点她面前的桌面,“那里有抑制剂,每一个月打一次,具体怎么用不需要我说吧?” 月乖巧地点点头。 余浮打了个哈欠,起身上楼,想起什么,在楼梯上侧过身来:“二楼房间你随便选一间住,厨房在一楼,缺什么就说,还有…”他肃下脸来,“没有我的允许,不可以上三楼。” 月就这样住了下来,一开始她做什么都小心翼翼,但后来时间久了,发现余浮并不像其他alpha那么难相处,便渐渐放松下来,偶尔还会做饭邀请余浮一起吃。 肥总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即便在余浮的多次恐吓下,还是忍不住在他不在家的时候偷喝酒,有次喝得半醉被月看见,正想装个傻卖个萌,就被月抱了起来,给他呼噜毛,惊喜道:“小猫咪,你居然会喝酒,好可爱!” 自打那次以后,月有时会偷偷地给他酒,再也不用他自己冒着被解刨的危险偷摸了,肥总表示非常满意,也不嫌弃人信息素难闻了,友好地与月结成了同盟,愉快地将余浮的嘱咐抛到了脑后。 你信息素的味道真迷人(三) 已经过去一个多月了,a区一直没有抓到越狱的俘虏,研究所被搜查了好几遍,就差没把地皮撅起来,然而依旧毫无线索。 研究所的实验一直在进行着,实验室内那三具转化实验品丝毫没有苏醒的迹象,但也没有排异,如同三颗被泡在营养液中的种子,不知哪一天才能生根发芽。 黎帆一整天都阴沉着脸,他那组的实验最近好不容易有了进展,可是早上降生的第一个胎儿居然是个严重的畸形儿,生出来时连研究员都受到了惊吓。 黎帆在办公室里一路挑刺,来到余浮前面时,不阴不阳地笑了笑,意有所指道:“叶博士最近的实验没什么进展啊,是不是温柔乡太醉人,连实验也不上心了。” 余浮知道他指的是月,他带人回家的事没有特意瞒着,别人调侃他终于开窍会找女人了的时候,他也只是笑而不语,大家就当他是默认了。 余浮不咸不淡:“劳您挂心,我的实验我自己心里有数。” 黎帆最见不得他这副装逼的样子,阴阳怪气地刺了他几句,余浮低头做事不予理睬,权当身边栓了条乱吠的狗。 下班后径直回家,可刚进门他就猛地皱了眉头,信息素的味道浓得都能呛死人了,怎么回事? “唔…”一道难耐的声音从沙发那边传过来,夹杂着抓挠皮质沙发发出的咯吱声,余浮走过去一看,果然月满脸通红地蜷着,双眼失神,身体还不住地扭动。 她发情了。 余浮心里觉得不对,他给她的抑制药应该还有一支,为什么不用? 大概是感受到了他身上的气息,月费力地拉住了他的衣摆,迷蒙的双眼里满是灼热的情.欲,樱红的嘴唇艰难开合:“我…好难受…帮帮我。” “我给你的药剂应该还剩一支。”余浮异常地冷静,完全不被她的信息素影响。 “唔…哈…对不起,那支药…我、我…”她想往余浮身上贴,奈何他一手抵着她的额头,不让她靠近。 “那药怎么了?”余浮追问。 月咬着嘴唇欲言又止,全身的高温使得她的皮肤呈现出一种艳丽的粉红色,卷长的睫毛挂着泪珠,十分的脆弱诱人。 肥总怯怯地从沙发底下钻出来,难为他这么胖的身子竟也能挤进那么窄的缝,果然猫是液体动物,他耳朵向后耷拉,心虚地说:“是我…我不小心把月的药打碎了。” 余浮唇角一勾,没什么笑意:“可把你能耐的,要是把你扔我实验室,你现在估计只有喵喵叫的份了。” 抑制剂没有存货了,现配需要一点时间,他向月一扬下颌:“等着。” 月立马抱住了他的腰,缠得很紧,满脸羞涩与痛苦,仰面近乎哀求地看着他:“我…喜欢你,求你…可不可以…” 余浮掰开她的手,忽略了那告白的话:“你要实在受不了,我先把你打晕也行。” 空气中的绿茶味愈发浓郁,余浮鼻子被熏得就快失去嗅觉了,突然与肥总深有同感,绿茶味果真是这世上最令人不适的味道,于是迅速地溜了。 月失落地缩了回去,尽力把自己缩成更小的一团,肩膀颤抖,小声地抽泣起来,肥总亏心,蹲在她身边守着,不过从他不停摆动的尾巴看来,他非常烦躁。 过了二十分钟,余浮下楼,把药给月打了进去,见人没事后随意道了声好好休息就走了。 月蜷成小小一团侧躺在沙发上,大半张脸掩在长而浓密的乌黑发丝中,眼中有什么一闪而过。 * 在反叛军看来, omega一向只是繁殖的工具,且大部分是被掳掠过来的,故而地位相当之低,摆在他们面前的也只有两条路可以选,一是一辈子都在不停地与人交.配繁殖,被玩弄被折磨到死亡;二是被强大的alpha标记,变成他们的附属品,从而获得保护。 因此抑制剂这种能掩盖omega身份的药品是严令禁止的,余浮这类的生物学家能自己配制除外,其他人想要得到,就只能从生活区的黑市里购买走.私药品。 黑市所涉及的交易范围非常广,人口、军火、各类药品、专业杀手等等,只要你有钱,就能买到一切你想要的。 一个身材高大的黑影站在地下赌场里,巨大的兜帽将他遮得严严实实,连一丝头发都没有露出来,他面前的男人皮肤很黑,在灯光下反射着油光,横贯整个右眼的疤使他看起来阴狠凶恶,此刻一脸玩味地玩着个骰子,目光将黑影由上到下扫视了一遍,“老弟够怂啊,这里哪个妞儿不是说玩就能玩的,你他妈还搞下药这一招,忒贱。”说着猥琐地摸了摸下巴,“哈哈哈,不过老子喜欢,带劲儿!你也算是识货,老妖我手上的东西,哪一样不是灰星上最好的?” 黑衣人递了张纸过来,上面写着:东西呢? “嘿我说你,不会说话还是咋的,老子最不耐烦别人搞神秘了!” 黑衣人点了点纸面上的字,连手上都密实地戴着黑手套。 “嘁。”老妖斜眼,拿出一小瓶药,“就这种,最烈性的,混在食物里绝对察觉不了,就算是alpha也能乖乖地自己躺床上任艹,保证浪到你大开眼界。” “还有一点最妙的,吃了不会立刻发作,但如果一喝酒,嘿嘿嘿……” 黑影出了生活区,金蝉脱壳般,变成了一个娇小的身影。 月扮成刚买完生活用品的样子,往家的方向走,面色冷然。 命运是攥在自己手上的,她要想完全摆脱那个人,就必须找一个更厉害的靠山,况且…想到那张英俊至极的脸,目光变得坚定而炽热,叶舸居然三番两次拒绝她,就连omega发情时对于alpha的强制发情在他那里都不管用,那就怪不得她用些手段了。 “喵呜~月你回来了?”肥总围着刚进门的人打转,“还买了那么多好吃的东西!” 月温柔地对他笑,换了鞋后拎着大包小包往厨房走。 肥总跟进了厨房,看见她拿出一个不大的蛋糕,高兴地扑了过去:“喵呜!蛋糕!我最喜欢了!” 月赶紧把蛋糕拿高,有些着急:“现在还不可以吃。” “为什么?”猫脸上写满了不甘的疑问。 月脸颊微微红了,小声道:“今天是…我的生日。” “喵?” “所以…我买了这些菜还有蛋糕,想邀请你们…陪我过次生日,我好久都没过过生日了。” 一整个下午月都呆在厨房里准备晚上的饭菜,肥总一直围在她身边偷吃,后来还趁她不注意偷开了一瓶昂贵的红酒,等余浮回来的时候,这货早就瘫在沙发上,醉得不知东南西北了。 月礼貌地邀请他一起吃饭,自打那次之后她似乎就不再有过什么心思,每天除了碰面时礼貌的招呼外,几乎不和他交流,也很少来麻烦他。 余浮瞟了一眼桌上的蛋糕,想着不过就是一顿饭,便点头应了。 月摆好了饭菜,拿出下午肥总偷喝过的酒,有些尴尬:“抱歉,我没注意…” 余浮点头表示了解,“这只死猫迟早把自己喝死。” “这酒很贵,既然已经开封了,那您…要不要也来一点?”她小心翼翼地问,生怕人不高兴似的,可心里冷笑着,叶舸很少在家里喝酒,她今天故意把这酒拿出来,幸好那只死猫上道,帮她省了不少力,只要他喝了酒,伪装成酒后乱性是再好不过了。 “拿过来吧。” 你信息素的味道真迷人(四) 余浮每样菜都尝了几口,抬头的时候发现对面的月坐得又直又僵,画了精致眼妆的眼尾妆点了星星点点的亮片,衬得一双美目明亮又多情,此刻正紧张又带着期待地注视他。 余浮动作微顿,觉得有趣,调侃道:“不用这么紧张吧,我又不吃人,放松些。” 闻言月绷紧的身子微松,有些不好意思地点头:“是。” 余浮吃得并不多,一来是不饿,二来是原主早就将这身体糟蹋得不成样子了,最近更是时不时出状况,没什么胃口,因此将每样菜都品过后,便放了筷子,拿起一边的餐巾,优雅地擦了擦嘴角。 “博士,饭菜不合胃口吗?”月小心地问。 余浮摇头,笑道:“味道挺好的。” “8那…要喝点酒吗?” 余浮眉梢微挑,一手端起桌上的高脚杯,“差点忘了,还没祝你生日快乐呢。” 月腼腆一笑,伸手他碰杯,暗红酒液隔着杯壁碰撞,在烛光下漾着奇异的流光,她微笑着,眼睛却眨也不眨地盯着对面,只要一口,她今后的人生就会有翻天覆地的改变。 余浮的酒杯刚送到唇边,全身突然一阵痉挛,瞬息间就疼出了冷汗,脖颈青筋因剧烈的疼痛而扭曲狰狞,手一松,酒杯翻倒,雪白的桌布上如同被泼上了鲜血,深紫暗红相融,看起来触目惊心。 这突变使的月的脸色瞬间煞白,起身时甚至带翻了自己那杯酒,惊恐到几乎失声:“您怎么了?”他还没喝酒,况且也不该是这样的症状,为什么会这样? 余浮俯身缓了口气,摆手:“没事。” 月想要扶他,连话音都是颤抖的:“我、我不知道,我…” 余浮避开她,自己支起身:“不关你事,我回房休息一会儿就行。” 他艰难地爬上楼梯,月提着裙摆跟在他身后,想帮却又帮不上忙,眼看着他进屋关门后,她脸上难以控制地流露出不甘和怨愤,片刻间又消失殆尽,换上了担忧与焦虑。 余浮紧咬牙关,低声骂了句,撑在墙面上的手臂上青筋尽显,强忍着找出药剂打上后,虚脱地靠在了墙角。 * 研究所的地下实验室里一如既往的阴森,余浮带着几个研究员例行检查,3具实验品仍旧静静地立在培养皿里,除了脸色红润了些外,依然没有任何苏醒迹象。 “继续观察,注意培养基浓度。”余浮注视着面前培养皿,淡淡道。 研究员们点头:“好的,请您放心。” 余浮独自离开实验室,可脚步还没迈出去,培养皿那边的生命体征监视器突然尖锐地响了起来,心中一凛,转身就大步跑了回去,“怎么回事?” “博士,2号的心率和血压在急剧下降!”一个研究员叫道。 余浮皱眉,监视器上的数值以可怕的速度下降着,呼吸暂停,心跳脉搏几乎要变成一条直线,吼道:“急救模式!” “已经开启了,可是不管用!” “注射x-2型药剂!” “正在注射!” 淡蓝色的液体顺着软管输进了2号体内,下降的速度缓了下来,在场所有人的心都高高悬着,眼看着心跳呼吸恢复,都如释重负松了口气。 可这口气还没松到底,监视器又响了起来,声音比之前还刺耳,“嘟…嘟…嘟……”死神呼唤般,所有生命指征迅速降到了最低,心电成了一条平直的线。 “嘟……”一切都结束了,里面的人甚至没来得及睁眼最后看一次这个世界。 “博士……”余浮身边的研究员遗憾地唤他。 余浮的瞳孔在那瞬间剧烈收缩,眼神几乎是绝望恐惧的,可他很快就调整好,回头又是面无表情的一张脸,冷漠道:“把尸体处理了,按我的规矩。” “是。” 余浮走出实验室,拐进旁边的实验准备间,浑身都脱了力般,扶住一边的雪白墙面,是真的觉得心力交瘁。 他已经厌倦这种生活了,在规定的时间上班,身上满是各种试剂消毒水的味道,掌握别人的命运,却连自己的生死都左右不了。 站直身体,深吸口气,推开了门。 门外站着个不速之客。 黎帆脸上的表情堪称精彩,兴奋、得意、幸灾乐祸,交织成令人厌恶的一张脸。 他眯着眼笑,毫无半分诚意:“叶博士,听说你今天又损失了个实验品,我听到了之后替你心疼得不得了,花费了那么多时间,还是那么珍贵的半成品。” 余浮冷然。 “啧啧,还是这样。不过我来可是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的项目有了大的突破,过不久就一定能成功,到时候上面奖励下来,你作为我的好‘搭档’,也能得到嘉奖,是不是很期待?” 余浮心里骂脏话,冷冷笑了一声:“的确很期待。” 黎帆又刺了他几句话,临走前还不忘阴阳怪气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余浮看着他的背影,觉得有些奇怪,明明前两天还一筹莫展,怎么这么快就有了突破? 下班后余浮直奔生活区酒吧,他需要喝些酒来缓解心头的烦躁。 今天老板娘奎因不在,他便一个人找了个角落喝闷酒,越喝越躁热,越热就越烦躁。 余浮扯了扯衣领,脖颈与空气接触的面积越来越大,可他却像是毫无意识般,将扣子解到了胸口。 “怎么回事?”余浮晃了晃脑袋。 角落里光线很暗,他皮肤白得莹亮光洁,就好像夜幕下的一块美玉,即便光线再黯淡也遮不住本身的光芒。 他微仰着头,喉结滚动时有液体划过,闪烁出一片淋漓的光,凌乱的额发汗湿了,半掩住颓丧的眼神,薄薄的唇角抿着,整个人散发着一种厌世的性感,如罂粟花般蛊惑迷人。 隔壁几桌的人都盯着他看,更有人蠢蠢欲动,想来上来搭讪,毕竟这样的绝色可不常见,还是alpha,弄起来一定很带劲儿。 余浮终于察觉了异常,他的身体里就像包了一团火,炙烫的火舌一遍遍舔舐着腹腔,一种奇异的变化在身体内部生根发芽,双腿甚至开始发软颤栗。 不对! 他这是……要发情了? 不,他不应该发情的,怎么会这样? 余浮跌跌撞撞站起来,他要在完全发情前离开这里,不然等信息素控制不住了,后果不堪设想! 周边的人看到他起身,脸色明显不对,对视一眼,在各自眼中看到了同样的不怀好意。 “诶,要走了?再玩一会儿嘛?”一个高大强壮的alpha挡在了余浮身前。 余浮看了他一眼,目光森寒,“让开!” 那人无视了他的眼色,笑嘻嘻伸手来挡,“醉了?那正好我送你回去。” 余浮闭了闭眼,深吸口气,声音浸了万年寒冰般:“我说,让、开!” 那人更加兴味,不安分地动手动脚,脸上带着下流的笑:“出来玩就放开些,跟谁睡不是睡啊,你看你这张脸,艹过的人不少吧,有没有被人艹过啊?没有的话,今天哥哥让你试试?” 他说着就来攥余浮的手腕,余浮反应慢没躲开,被他的手一抓,全身上下的每一个毛孔都恶心地颤抖起来,鸡皮疙瘩掉了一地,于是被扯着往外时,顺手操起一瓶啤酒,旋身迅速地砸在了那人的头上。 嘭—— 酒瓶碎裂开,锋利的碎片四处迸溅,那人怪叫一声,捂着头倒了下去。 周围看戏的人被这变故惊到愣住,可很快反应过来,快速围了过来。 余浮很久没这样打过架了,身体的变化让他只能速战速决,他踉跄着跑出酒吧,找到移动舱,双手颤抖得几乎握不住方向盘,仅剩的意识思考着应该去哪里。 家是肯定不能去了,月还在,一回去就暴露他的实际身份。 那就只有往偏僻的地方去了,先挺过发情期再说。 余浮的意识在逐渐混乱,到最后都不知道在往哪边走, 移动舱里空间太小,他鼻间满是自己信息素的味道,是很清冽的红酒味,光是闻着就觉得要醉了。 余浮不知道自己是在哪下的移动舱,模糊的视线里只有零星破旧的房子,没有人生活的气息,他的心稍稍放下,可身体里又一波热流来袭,他不知走了多久,终究还是受不了地蜷在了地上,意识渐渐消散。 裴简舟是被一股特别的信息素味引来的,他逃出反叛军a区后,一时间联系不到军队,又因着眼伤未愈,只能先找个人少的地方住下养伤。 他看不见,但眼睛一感受到光线就会刺痛无比,因此只能用一条黑巾蒙着眼部,露出来的半张脸英俊又冷肃。 “是个omega,怎么会来这里?”他疑惑地自言自语,旋即思考了几秒钟,弯腰小心地把人抱回了临时的住处。 很小的房间,好在被收拾得很干净,裴简舟把人放在唯一的床上后,就立马捂着鼻子退后了好几大步。 这信息素的味道实在太特别了,很清冽很奇特的酒香,说不出来具体是什么味道,但却足够蛊惑且迷人,方才只是短短的接触,何况他还是受过严格训练的军人,都觉得有些心猿意马。 床上的人难耐地翻身,口中小声喃喃着什么,裴简舟听不清,又怕他是有什么不适,便微微凑上了前。 吻过来的时候裴简舟是懵的,肢体缠上来的时候也想过要逃离,却无论如何都没了力气。 荒唐到半夜。 裴简舟近乎失去了理智,只有身体还在不断地重复着动作,到最后精疲力竭。他忘情地吻着,无法自控地用牙齿轻轻啃噬,手托着他的头,越过他的肩膀,辗转吻在他颈后,只要咬下去,这个人就会永远属于他。 余浮恢复了些神志,身体想被抽空了力气,连手指都抬不起来,可意识到身上的人要做什么时,未经反应就爆发出一股大力,将人一把推开。 裴简舟被他推得差点滚到床下,愣过之后小心地靠近,声音异常沙哑:“别怕,我只是想以后能找到你。” 余浮刚要说话,意识到什么,换成了摇头。 裴简舟温柔地摸到了他的脸,柔声道:“摇头?不愿意吗?” 余浮再摇,他不能被标记。 裴简舟不说话了,半晌开始仔细地抚摸他的脸,带着薄茧的掌心和指腹抚过他脸上的每一处棱角,仿佛在精心描绘一幅精妙绝伦的画卷,带着愧疚的声音轻轻响起:“抱歉,我看不见,只能这样记住你。” ※※※※※※※※※※※※※※※※※※※※ 我码着字呢,忽然楼开始晃,第一反应是最近搬砖太多头昏眼花了,过了两秒越晃越凶 ——卧槽,地震! 然后在强烈的震感中淡定地喝了口水…… 习惯了orz,希望大家安好吧。 你信息素的味道真迷人(五) 余浮醒来的时候是早上,睁眼那刹那的刺目明光瞬间让他清醒过来,眯着眼打量周围的环境。 屋子很小,墙面泛着黄,一处墙角大概是漏雨,霉青的墙皮剥落斑驳,露出灰扑扑不知什么材质的墙体。 窗户也极小,开在几乎贴着屋顶的地方,几缕阳光从窗口刺进来,在困囿的囚笼上强行开了个孔隙,光照到人身上时却变得柔和,暖暖地给近在咫尺的人镀了圈金边。 相对而眠的姿势,对面人背对着光,半张脸笼在阴影里,另外半张脸上,锐利的轮廓被光晕生生磨得分外温柔,遮眼的黑布已经取下,眉毛很浓,眼窝略深,睫毛不算长但胜在浓密,此刻密实实地掩住一双紧闭的长眸。 视线往下,鼻梁挺而直,接吻的时候会轻轻刮蹭着他,呼出的气是热的,喷在他的喉结锁骨上,情.欲铺天盖地。 真是一副令人迷恋的好皮相。 可惜了。 余浮还枕着他的一条手臂,表情很冷静,极轻极缓地从他怀里退出来些,皱着眉观察了好一会儿,睡着的人呼吸平稳面目舒朗,看起来毫无防备。 余浮面无表情地摸上腕上的腕表,不多时手里多了支微型注射器,针管里是一种致命的神经毒素,药效狠且快,只需几秒,面前这个昨晚还在和自己缠绵的人,就会变成一具冰冷的尸体。 注射器的针尖闪着泠光,渐渐贴近紧实的胸膛,余浮甚至听见里面的心脏在有力地跳动,就像昨晚拥着他时那样。 混乱记忆纷沓而至,火热夹杂情潮,信息素的味道馥郁交缠。 “别怕,我只是想以后能找到你。”这人缠绵地吻他,一手抚在他颈后,温情款款。 像是怕他忘记:“我叫裴简舟,可记住了?” 又一遍遍描绘他的五官轮廓,愧疚又仿佛情深:“抱歉,我看不见,只能这样记住你。” 余浮呼吸一乱,在就要刺破皮肤的那一刻,手迅速缩了回来。 算了。 大概是他动作大了,这张稀松的床没出息地吱嘎了一声,余浮一惊,面前人睁眸的瞬间,眼里的锐利几乎让他窒息。 可这锐利一闪即逝,瞬间被空洞无神取代,裴简舟有些初醒的茫然,声线低磁沙哑:“你醒了?” 余浮目露怀疑,伸手在他眼前一晃,就见裴简舟往他手移动的方向微微侧了侧头。 他看得见?! 仿似读心般,裴简舟笑笑,摇头解释说:“我看不见的,只是能感受到光。” 感光?那就是能治好,余浮想。 “怎么不说话?”裴简舟略向他的方向靠了靠,英俊硬朗的脸在视野中放大。 余浮拉起他一只手,翻过手心,写:我是哑巴。 裴简舟轻轻眨了下眼,浓密的睫毛被阳光映成暖金色,微浅笑开,余浮这才注意到他左边脸颊上有一个酒窝,“唔…正好我是瞎子,缘分。” 余浮嘴角抽了抽,那是相当有缘分呐!他翻了个大白眼,收好仓促间藏起来的注射器,放松下来的身体疲倦无比,正好今日不用去研究所,便打算翻个身继续眯一会儿,就见裴简舟弧度极小地皱了皱眉。 他是发现什么了!?余浮心里瞬间打起十二分警惕。 裴简舟“看”着他,纠结了一会儿,脸色有些诡异的尴尬,开口:“额…手麻了。” 余浮:“…………” 他略抬头让裴简舟把手收回去,这厮仰躺着将手半抬,龇着牙从手腕揉到了肩臂,赤.裸的手臂肌肉流畅有力,骨关节活动时发出清脆的喀嚓声。 余浮看到他肩膀上被自己意乱情迷时咬出来的微红齿痕,在明光照耀下,弧度轮廓都显得分外清晰,那点叫做羞耻的情绪终于姗姗来迟,昨晚的情形又浮现于脑海,一时臊得面红耳赤,翻转身背对他,闷闷地闭上了眼。 再醒来是被身边的动作吵醒的,裴简舟应该是在穿衣服,皮肤与衣料摩擦发出轻微的窸窣声,实在算不上什么动静,但奈何余浮十分警觉,几乎在瞬间就完全清醒。 裴简舟动作微不可察地顿了一顿,接着又似是毫无所觉地继续穿衣,但动作却更轻了一些,余浮又一次心惊,他并没有动,也没有睁眼,裴简舟仅凭呼吸频率的变化就能判断他醒了,可见此人极为警敏,刚才也许不等他真的将针刺下去,这人就能用被他枕着的那只手从后面拧断他的脖子。 再装睡也没有什么意义了,余浮面无表情地坐起身,裴简舟已经穿好了衣服,黑色的修身短袖,两条长腿被军绿色迷彩裤包裹着,脚踩一双作战靴,是游荡在c市的雇佣兵最常见的搭配。 裴简舟伸手准确地摸到余浮的脸,尽管只过了一夜,却已显得十分亲昵熟稔,对他之前的杀意只字不提,温声说:“我有事要出去,天黑前会回来,你在这里等我不要乱走,灰星的omega被抓住会有危险。” 余浮不置可否,裴简舟说完自顾走到门边,临出门前侧过半张脸,声音低沉认真:“不论你以前怎样,我们既已有了关系,只要你愿意,我会负责。”语音稍顿,“…或许也能带你离开。” 人离开了,余浮被一团寂静的空气包围,垂头坐在床上冥想了片刻,肚子咕噜唱起空城计,眼睛瞥到桌上的食物,眉头一扬,下床时动作太剧烈扯到了痛处,“嘶”地倒抽口冷气,低声骂了几句,便愤愤地开始进食,只不过看他嚼东西那凶神恶煞的劲头,活像是要咬死谁似的。 时间分分秒秒过去,余浮百无聊赖地掰着指头,眼看着太阳就快下山了,心里有些纠结。 要不要等他回来? ——等个头啊,一夜情还来认真的? 我走了他会不会有点难过? ——难过个屁啊,你都差点送人家上西天了,对你温柔那是客气。 跟他走吗? ——走个鬼啊,你身体里被植入了芯片,只要一离开c市范围,就会炸成宇宙中最绚烂的一朵烟花。 以后见不到了呢? ——见不到最好,你本来就不属于这里。 身上被临时标记的信息素气息已经散去了,身体的alpha状态也已恢复,出去不会再有危险,余浮临走前想了想,还是在桌上留了张纸条。 回到家的时候,月眼睛红红的像是哭过,看见他便焦急地跑了过来,“博士,您没事吧?” 肥总蹲在一边舔爪子,乜着眼:“他能有什么事,估计是到哪里鬼混去了,哪会懂得我们这些独守空闺的如雪寂寞。” 余浮面色如常:“无事,研究所有事耽搁了。” 月笑得有些勉强,“没事就好,您那么久没回来,我还以为是出了什么事。” 余浮走过客厅时看见沙发上有一床被子,沙发上的褶皱也表明昨晚有人睡在这里,转脸问身后的月,“昨晚你没回房间睡吗?” 月不好意思地点头:“我…担心,所以…” 余浮颔首,毫无波澜:“以后不用担心这些,无论怎样我都会安置好你。” 月眼睛微睁:“我不是……” 余浮没等她说完,快速走上三楼,月因着他的叮嘱,守规矩地站在楼梯口看着他的身影消失,表情晦暗不明。 余浮一进门就钻进了实验间,换上雪白的工作服,穿梭在琳琅满目颜色各异的试剂间,他需要配药,避孕的药。 昨晚除了最后的标记,裴简舟那混帐都做全套了,而omega这种奇异的体质,余浮担心自己会怀孕。 浪了那么几辈子,余浮是万万没想到,他竟也会有担心意外怀孕的一天,脑海里一直回荡着某些远古广告。 ——三分钟就三分钟,无痛人流去无踪。 ——开始了吗?已经结束了。 余浮起了身鸡皮疙瘩,使劲晃头将这些乱七八糟地甩出天灵盖,专注地调配起来。 这种简单的药剂对他来说不值一提,他最不解的地方,还是自己为什么会突然发情。 他本质上是个omega没错,可原主是个疯子,最开始的研究不是将alpha转化为omega,而是相反,将omega转化为alpha。 他的第一个实验品,是他自己。 转化的副作用很大,如今他的身体状况变得越来越难以控制,是不是哪里出了问题? * 研究所的实验有条不紊地继续着,黎帆奔波于各实验间,此时正盯着手下一名实验员将一管古怪的绿色液体注入到实验品体内。 “博士,新型s分裂病毒已成功融合。” 黎帆点头,翻起实验品闭合的眼皮随眼一看,末了略带嫌弃地甩手,边走边脱下手套用消毒湿巾仔细地擦手,头也不抬,语气漫不经心:“给我好好看着,每15分钟记录一次体征数据,及时报告,不然出问题了有你好看。” “是。”研究员低头恭敬道。 “还有,”黎帆停住脚步,“注意那个姓叶的,别让他发现了s病毒被动过。” “是!” 黎帆出了实验间,往左右两边的雪白通道看了看,随后悠闲地背着手,一路吹着口哨回到了公用办公室,路过余浮的区域时还故意停了停,鼻中发出一声轻哼。 余浮对这种中二行为毫无反应,沉心静气地坐着,看似在沉思,实际上思绪已进入了另一个次元。 距离那日已过去近一月了,可他脑子里总是会回想起那晚的情形,裴简舟信息素的味道实在太独特,是一种烟熏的木质香,性感多于清冽,在荷尔蒙的气息中缠绵至极,直到现在都似乎还缭绕在他鼻间,挥之不去。 他忽然发现,他好像有些上瘾。 “叶博士?”有人唤他。 余浮回神,对上对方有些疑惑的眼神,压下心虚,镇定道:“怎么?” 这是个很漂亮的姑娘,尤其一双眼睛特别大,睁圆了看起来有种小鹿般的天真无邪,“这是涅槃项目的最新数据,我给您整理出来了。” 所谓涅槃项目就是将alpha转化为omega的实验项目,讽刺的是,明明是再残酷不过的改造,却要被叫成“涅槃”。 余浮谢过,接下厚厚一沓纸,随意地翻看起来。 一切正常,一切也都不正常,余浮并不希望他们那么早醒。 因着前阵子军队的进攻,最近反叛军总部的守卫明显的更加严密了,几乎每几步就会看到全副武装,目光警惕的守卫在值守巡逻,不过他向来不关心这些。 这日余浮走在研究所里,一队面色冷肃的巡逻守卫与他擦肩而过,长长的走道两边隐着无数的摄像头,除了个别因某种原因毫无动静外,均随着他的动作移动旋转。 他从实验室出来,转进一边的实验准备间,开灯,没有反应。 灯坏了?他皱眉,可很快身体先于思考地应激,汗毛几乎在瞬息间立了起来。 有人!!! 谁?! 你信息素的味道真迷人(六) 倏—— 电光火石间黑暗中一道风声裹挟着杀气划破虚空,直扑面门而来,余浮身体紧绷,偏头躲开的同时抬肘相迎,坚硬的拳头撞在他小臂上,发出一声肌肉相击的钝响。 随着手臂一阵钝痛,酸麻如同电流般顺着神经一直流窜到指尖,余浮握了握拳,对方没有给他多少反应时间,第二次攻击来得更加迅猛,他只能再挡,几番来往,寻隙钳住那人肘臂的瞬间,屈膝奋力顶向他肋下。 那人身形颇为高大,可动作却灵敏至极,背脊后弓避开余浮这一击,顺势扭住他的手臂,余浮身体重心不稳被他一个背摔,身体灵活地随力道方向在半空扭身,稳妥落地后旋身一记飞踢,正中那人左肋。 裴简舟心口一窒,捂着倒退一步,眸中闪出兴奋的光,有两下子! 实验准备间空间有限,两人看不清彼此,沉默着近身搏斗,酣斗间余浮身体内部忽然一阵抽痛,动作慢了半拍,躲避不及被对方以同样的招式踢在胸前,刹那间仿佛心脏被千钧巨石击中,胸骨发出危险的咔嚓声,身体被惯性冲得后摔,背部重重撞在墙边的文件柜,满柜的文件夹被撞得摇摇欲坠。 余浮未来的及起身,那人便扑了过来,钳制住他的手腕一扭,将他翻过面抵在了地上。 余浮大力一挣,成了压倒文件柜的最后一棵稻草,无数的文件夹翻落下来,雪白的文件如同雪花般铺天盖地飘落,砸在两人肩背上, 余浮力竭,被按着伏在地上,手肘支地,胸膛起伏大口倒气,身体的剧痛让他缓不过气。 后领被人粗暴地拎了起来,紧接着致命的咽喉被掐住,被人一把拖起来,重重抵在了墙上。 胸腔里窒息感还未退去,后背被撞到的伤处又承受了二次伤害,尖锐的疼痛如钢钉般刺入骨髓,难以忍受的锐痛顺着脊柱扩散开,传到神经末梢后转为钝钝的挫痛,仿佛有把锤子重重敲击着前胸后背,涔涔冷汗争先恐后地冒了出来。 余浮没忍住,闷哼从齿缝间泄露出来,嘴里涌上一股泛着铁锈味的腥甜,血液中信息素气息弥漫到空气中。 裴简舟忽然怔了怔,挨得极近的姿势,浓郁的酒香味充斥了整个鼻腔,禁锢在他喉结上的手陡然一僵。 好像是那一夜,身下的人迷蒙着眼,一边闷哼,一边不由自主地迎合。 黑暗中裴简舟面无表情,手从脖颈上松开,摸索着转移到脸上,隔着露指手套,摸到了熟悉的轮廓。 裴简舟不耐地用牙咬掉手套,粗糙的手触上温热的肌肤,掌心的脸棱角分明,长茧的指腹下,五官线条利索到每一处棱角都分外分明,每一寸都是他所熟悉的,曾经在心里无数次描摹过。 是他? 余浮终于缓过来了,胸口的窒闷感还没完全过去,对于这人古怪的行为有些困惑,但也只不过一秒,便动作迅捷地屈膝上顶,同时一记勾拳。 腹上最柔软的地方猝不及防受了重击,裴简舟条件反射弯腰捂住腹部,旋即被一扫腿又狠又快地掼在地上,仓促间他只来得及护住头,缓冲落地时造成的冲击。 余浮把人撂倒后片刻不耽误,扑身上前骑在他腰间,横肘抵住他的咽喉,一手握着把手术刀,准确地抵在他颈间大动脉上,声音嘶哑低沉:“别动…”发声带动了方才受伤的喉咙,引来一阵惊天动地的咳。 裴简舟被他压着,惊讶到忘了挣扎,眼睛直直地注视着他,可惜黑暗中只能看见一个模糊的轮廓。 余浮剧烈喘息,因着俯视的姿势,汗水流到了眼眶里,刺得眼睛火辣辣的疼,暂时的位于上风使他绷紧的神经稍稍松懈,方才被忽略的疼痛如雪崩般爆发,全身如被同时扎进了数千万碎玻璃片,疼得肌肉痉挛颤栗,手臂脱力得微微发颤,沉声问:“你是谁?” 裴简舟沉默着,余浮不耐,锋利的手术刀刺破了皮肤表层。 裴简舟嘴唇微动,发出的声音非常细微,余浮皱着眉凑近想要听他说了什么,却不妨被制住的人飞快地握住他手腕,身体一翻反客为主,顺势将他的手压到了头顶,巧妙地使力一扭,余浮手腕就立刻脱了力,手术刀当啷掉在了地上。 余浮动弹不得,黑暗中两人几乎脸贴着脸,急促的呼吸与心跳声异样鲜明,莫名熟悉的气息强势地包裹上来。 余浮有一刻的怔愣,可未想明白眼前的境况,颈部一阵细微的刺痛,没过几秒,无法抵御浮困倦感侵袭了他。 裴简舟松了口气,将指间的麻醉针收好,累到虚脱地俯在他身上,靠着身下人的颈窝,几乎有些贪婪地呼吸着那甜美诱人的信息素气息。 一分钟后,被暂时破坏的电源恢复了,久违的光明终于来临,一个身着白大褂的人躺在地上,脸色和身下的纸片一样苍白,紧闭的眼眶泛红,与唇角那抹晕开了的血痕相映生辉。 裴简舟把人横抱起来,放到了角落里那张用来休息的简易铁架床上,低头看着入眠的人。 这是他近半年后第一次真真实实地看到他,很清冷的一张脸,手指一处处描绘过去,曾经幻想过的模样化为了真实。 双眼皮很深,鼻梁挺直,嘴唇薄得恰到好处,记忆中似乎异常的软,裴简舟不禁抬手轻轻擦过,软得叫人心潮荡漾。 比想象中的还要好看。 那天裴简舟回去时人已经走了,附近找遍了都没有,后来他回到z国军区总部后,一直被关在医院里,看不见东西,也听不到任何外界消息,无聊至极地过了一个多月,每天就是吃饭睡觉检查,只能靠锻炼打发时间,单独的病房里塞满了运动器械,同一层楼的小护士总是借着查房,有意无意地过来围观他,但却不和他说话。 眼睛痊愈后回到了部队,除了被暂时停职外,他还面临着严格的审查,每天就是不停地被问话和调查,一直以来良好的耐心几乎被消磨殆尽。 调查结束后他恢复了职位,可却一直在部队里过着养老般的生活,直到一月前部队上层下达了一项秘密任务,他便向上级申请参与任务人员名额,理由是他足够熟系作为反叛军老巢的c市,上面一口回绝,他硬是软磨硬泡半个多月,才成功被派遣出来。 c市很大,位于w国中部,有着特殊的地理环境和天然防护屏障,交通四通八达,拥有分布十分的地下通讯网络,如人的筋脉般连接着世界各地。 反叛军内部的组成很复杂,原先是分布在各国的一个带有恐怖意味的雇佣兵组织,涉及特种武装、黑市交易等,秘密地为各国解决一些棘手麻烦,因而掌握了无数不可宣之的秘闻与把柄,引得各国一方面欲除之而后快,另一方面却又担心阴暗面曝光而被掣肘。 可后来这个组织渐渐变了味道,成员由分散到慢慢集聚到w国,以暴力的方式使这个国家很快沦陷,野心日夜壮大,除了继续之前的交易外,还开始秘密进行生化研究,甚至传言他们在研究足以毁灭世界的终极生化武器。 各国震惊之际,加之该组织一直以来都被全世界视为毒瘤,便纷纷采取了一系列包括但不限于武力突袭的手段,可全都铩羽而归。 而裴简舟这次的任务,就是与其他几国的特种成员一起,秘密潜入反叛军总部,摸清地形与守卫组成,为联盟军下一次进攻做准备,同时破坏他们的生化研究项目。 就在半小时前,裴简舟成功地潜入了反叛军总部,破坏掉部分摄像头后摸到了d区生化所,他躲入实验准备室本打算守株待兔打晕个送上门来的研究员,换上研究员特制的带有身份条码的研究服,以便于行动,可让他没想到的是,来的居然会是他! 裴简舟定了定心,看了眼手上类似通讯器的光环,手指在上面划过,电子屏幕投影出门外各个通道口的景象,方才他对摄像头做了些干扰,因而有部分摄像头已暂时“叛变”到了他的麾下,等他走后会自动恢复,这样不仅方便观察情况,也不容易被发现异常。 裴简舟回头看了眼,几乎是烟一样地飘了出去。 你信息素的味道真迷人(七) 余浮醒来已经是半小时后,他脸色难看地坐在铁架床上,一条腿曲着,抬手按了按酸麻的脖颈,动作间牵动了身上的伤,疼得他嘶了一声,低声骂了句脏话。 想起刚才那熟悉的气息,他眯了眯眼,居然还敢回来,下次再让他遇见,一定要他好看! 等眩晕感过去后,余浮理了理压皱的衣服,确认外表没有什么异常后,起身离开了房间。 冤家路窄,刚拐个弯就遇上了黎诺,本打算绕开,却低估了这厮的低级趣味。 黎诺带着三个研究员,将狭窄的通道堵了个水泄不通,挂着他的招牌假笑:“叶博士在实验室呆了那么久,可是有了什么新进展?” 余浮一看见他,刚压下去的怒火蠢蠢欲动,但还是保持着一贯的面无表情,甚至还不咸不淡地点了个头:“多谢关心。”说完淡漠地看了一眼黎诺旁边全副武装的研究员,那人愣了下,侧身让开了路。 见人居然这么不给自己面子,黎诺脸一青,正要再讽刺两句,就见已经走出一段路的人侧脸过来,漫不经心地补了句话:“黎诺博既然闲着,还是多注意注意自己的项目,毕竟是重、大、突、破。”最后四个字加重读音一字一顿,字里行间夹杂了说不出的微妙嘲讽。 黎诺的脸色顿时青红相接,被堵得哑口无言,他身边的研究员都低着头大气不敢出,空气仿佛都要静止了。 黎诺阴森着脸走进了生化室,围着实验床的研究员看到他进来,立马恭敬地向他问好。 “怎么样?”黎诺阴沉地问。 拿着观察记录本的研究员心虚地低下头,顶着高压小心翼翼道:“博士,抱歉,目前为止,7号实验对象…”他顿了顿,看了一遍早已准备好的裹尸袋,说得异常艰难,“…不太理想。” 黎诺冷哼,早就知道这是一群废物,他做好防护,弯腰亲自检查实验品。 作为实验品的是一个刚分化出第二性别的omega,此刻毫无生气地躺在实验台上,面色青白大睁着眼,蓝色的瞳孔扩散浑浊,心跳和呼吸皆已停止,所有生命体征均已消失。 黎诺烦躁地直起身,习惯性地掏出消毒纸巾擦手,挥挥手让人把废料抬下去。 研究员们如蒙大赦,麻利上前将尸体装入了裹尸袋,就在拉链要拉上的那一刻,一直皱着眉的黎诺忽然抬手,“等等。” 众研究员不知道他又有什么吩咐,站着不敢动,黎诺绕着裹尸袋走了三圈,凝眉片刻,忽然道:“试试r病毒。” 在场的人闻言均是一愣,r病毒全称revival-virus,即复生者病毒,是许多年前全世界最大的生化研究所研制出的一种新型rna病毒,本来是用于研究损坏肢体器官再生,可后来因为出了生化事故而被销毁了,不过据说当时还是雇佣兵集团的反叛军组织参与了销毁行动,趁乱留下了一部分核心研究材料,并且在后来成功合成了r病毒。 静默了片刻后,立马有人不同意道:“博士,不可……” “嗯?”黎诺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鼻音,斜着眼看向了那人,“简,你有什么意见?” 简同样一身全白生化服,神色有些焦虑,声音隔着面罩传出来,听起来有些失真:“博士,r病毒危险性极高,早已被全世界禁止,听说在刚研制出来时就引起过严重的生化事故。”之前的s病毒便也罢了,最多引起人体基因变异,可现在这种叫“复生者”的病毒,一直以来都是全世界的禁忌。 黎诺看着他,挑了挑眉,拍着简的肩膀笑道:“放轻松,简,那个事故是人为意外,再说都过了那么多年,血清都迭代到第三代了,我想你们都应该有信心,不会出问题的。”说着目光转向欲言又止的众人。 简皱着眉:“可是……”他心里很不安,那次生化事故的细节从来没有对外界透露过,曾参与过r病毒项目的各大生化研究组织也一直三缄其口,这让他隐隐觉得,那一定是非常可怕的事故。 黎诺不耐烦了,脸色阴沉下来:“没有可是,总部分派的实验品已经不多了…”他眯着眼,特有的毒蛇般的目光从每个人脸上滑过,“再不行就只有从你们中来挑了,我想谁都不想成为下一个实验品吧。” 众研究员身体俱是一僵,又听黎诺放慢了语调继续道:“为科学献身也是一种无上荣耀呢。” 大家都默契地退后了一步,纷纷避开了他的视线。 简张了张嘴,终究还是选择了沉默。 r病毒存储等级高于s病毒,按照正常程序的话需要向上级一层层申请,但黎诺显然不打算走这一步,不知他用了什么手段,很快就秘密地弄到了一支r病毒。 生化室里的气氛分外冷凝,研究员们围着中间的实验台,黎诺对着其中一个研究员使了个眼色,那个研究员一点头,从冷藏箱里拿出一支蓝绿色的注射试剂,看了眼众人后,深吸口气,将r病毒注入了实验品的静脉里。 “根据资料显示,r病毒起作用大概需要15分钟。”负责实验资料的研究员说。 生化室里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屏气凝神地观察着实验台上的实验品,连黎诺都一脸凝重,仔细观察着生命体监视仪上的一切数据,短短的15分钟变得异常漫长。 15分钟过去了,监视仪毫无动静。 而奇怪的是,众人此时的失望竟超过了对病毒本身恐惧。 黎诺脸色又难看起来,有些不耐地原地走动。 又过了十分钟,监视仪依然显示毫无生命体征。 耐心耗尽,黎诺不耐烦地推开身边挡路的研究员往生化室外走,可他刚迈出一只脚,就听到有人惊讶地啊了一声。 黎诺回头,离监视仪最近的那个研究员惊喜道:“博士,有少部分脑细胞恢复了活性!” * 余浮觉得最近的总部过于平静了,裴简舟那家伙既然混了进来,居然没搞出什么事? 至那天以后他们再也没遇见,余浮虽不知道裴简舟来这里的具体目的,但想想也无非就是那些,比如收集情报毁灭反叛军总部大营什么的,这些对他来说并不重要,只要裴简舟不破坏自己的任务就行。 说起来余浮这一世的任务也是非常奇葩,系统跟挤牙膏似的,一次挤一点,一会儿让他继续维护转化实验的进程,一会儿又要他尽可能帮助更多的实验品,他有时候真的很想吐槽,这明明是两个互相矛盾的任务好吧。 余浮算了算,d区的生化项目种类繁多,他和黎诺这种等级的研究员每人可以分到最多10个实验品,如果他没记错的话,黎诺那里的“实验品”应该就快用完了,但最近那变态转了性似的,居然没有“实验品”报废,难道真有了重大突破? 想到这里余浮厌恶地皱起了眉,对于d区那些人体实验,因为受规则约束,他除了深恶痛疾外,也只能暗中略尽一些力,帮助一些足够幸运的“实验品”。 对于他来说,研究所里的日子枯燥且苦闷的,下班后去借酒消愁似乎是最好的放松方式。 奎因的酒吧生意依旧火爆,余浮坐在吧台边,背后不远是群魔乱舞的舞池,头顶的旋转射灯投下光怪陆离的斑驳色块,音箱发出的高分贝舞曲掩不住人群的兴奋欢呼,连心脏都跟着节奏颠簸起伏。 奎因站在吧台后,笑着开了一瓶红酒,倒了一杯推给他:“新到的酒,试试?” 余浮端起酒杯,浅抿一口,眼睛眯了起来:“啧,这么烈!” 奎因今天穿了条黑色低胸长裙,长长的耳环垂到锁骨上,一如既往的美艳妖娆,她双臂交叠靠在吧台上, “哟,你不是把酒当水喝的吗,这就觉得烈了?” 余浮哈哈一笑,又喝了一口,一边回味一边问:“老板娘又是去哪弄的好东西?” 奎因靠近余浮眨了眨眼:“想知道?” c市明面上的交通运输基本掌握在总部手里,无论什么物资流动基本都会经过他们,至于黑市交易就需要自己有门道,奎因这里的酒余浮基本都喝过,可今天尝的这酒,明显不是w国的货,那就是她自己想办法从其他国家运进来的。 奎因手上有一条暗线,或许以后会派上用处。 想到这里,余浮慢条斯理地转了转杯子,语气调侃:“好东西谁不想要?” 奎因凑得越来越近,红唇几乎贴在余浮耳边,“不如我们再比一次,你赢了我就告诉你,输了么…就答应我一个要求?” 要求两字她说得异常暧昧,余浮眸色一暗,漫不经心地勾起她一缕发丝闻了闻,唇角挂着一抹淡笑:“好说。” “痛快!”奎因见他答应,爽朗一笑,撑着吧台边利落地翻身坐到了吧台上,蹬掉高跟鞋后,双腿优雅地交叠在一起,招手唤来一个酒保,“给我们倒酒!” 两人斗酒的动静太大,把舞池里的人都吸引了过来,里三层外三层将他俩围了个水泄不通,喝彩声口哨声此起彼伏。 “喝!好样的!” “哈哈哈精彩,我还是第一次见有人能喝那么多!” “不愧是老板娘,够辣!” 余浮看着喝得正在兴头上的奎因,视线有些摇晃,破天荒地觉得自己这次估计是要栽了。 果不其然,没过多久他心有余而力不足了,脑子醉得直发晕,脚下几乎站不稳,只能靠在吧台上。 这身体真是愈发没用了! 奎因也醉了,只是比他稍好些,见他醉的过分,指着他哈哈大笑:“叶舸,你…你也有输的一天啊哈哈哈哈!” 四周的人都在起哄,嘈杂的声音一浪浪撞击过来,余浮耳朵阵阵耳鸣,眼前开始发花。 忽然,视线里似乎有什么熟悉的身影一闪,余浮怔愣片刻,努力睁眼,却没在密集的人群中看到熟悉的面孔。 估计是眼花了。 奎因哈哈笑着从吧台上跳下来,摇摇晃晃地站到余浮身前,周围人齐声起哄,酒吧里吵得沸反盈天。 “亲一个!亲一个!” 奎因对余浮抛了个媚眼,“那么我的要求是……”她故作玄虚地顿了顿,魅惑的长眸微微眯着,继而又哈哈笑了起来,“我要你吻我,怎么样?” “yoooo~~~~~” “亲!快亲啊!” 吃瓜群众们沸腾了,就差上前按头亲吻了。 愿赌服输,余浮笑得无奈,抬手捏住奎因尖尖的下巴,略抬起偏头端详片刻,余光扫过周围那一张张兴奋地脸后,微微低下了头。 眼见越来越近,围观群众们激动得几乎要尖叫出声,可就在快要相触的那一刻,门外骤起一声巨响。 轰—— ※※※※※※※※※※※※※※※※※※※※ 推翻又重写,写写又删删,先这样更吧。 你信息素的味道真迷人(八) 余浮动作一顿,抬头看向店外,眉心微不可察地皱了皱。 酒吧的喧嚷背景乐还在继续,众人从刚才的惊吓中回过了神,纷纷转头面向店外,疑惑地讨论着,有人带头走了出去。 不知看到了什么,外面的人大呼小叫起来,余浮跟在人群后,一出店门就被刺鼻的味道熏了个倒仰。 天早已经黑了,半死不活的路灯费力地发着光,酒吧夸张的霓虹灯牌下,一辆已经烧得看不出原样的车燃着熊熊烈火,浓黑的烟笼着整个车身,烧焦的味道怪异刺鼻,不时发出噼啪爆响。 人群远远看着不敢上前,对着浓烟指指点点。 “这是怎么回事?” “谁知道呢,刚才那么大的声音,估计是爆炸吧。” “里面有没有人啊?” “管他呢,有人多半也烧成碳了!” 火势越烧越旺,渐渐被烧得只剩一副焦黑的铁架,大家看够了热闹,纷纷转身回店里,毕竟这车爆不爆,人死不死,又跟自己有什么关系呢? 余浮看着这车,一丝疑惑浮上心头,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这种车型应该是总部专门配给暗人的车,所谓暗人,就是用来跟踪和监视的特殊人员,有时候还负责暗杀,不过为什么会死在这里? 奎因被搅了兴致,店门口又出了这档子事,精致的脸上满是晦气,她抚掉裙摆上沾染的烟灰,怒道:“妈的,别让老娘知道是谁干的!” 说完烦躁地一叉腰,对在一旁无动于衷的店员喊,“你们是死了吗?还不快过来收拾!” 没有谁还记得刚才的赌约,余浮不着痕迹地松了口气,打过招呼后就回了家。 肥总的热情一如既往,余浮刚进门就扑过来抱住了他的腿,顺着往上爬,一张饼脸在他身上拱来拱去,东闻闻西嗅嗅:“叶舸,你身上有酒味,好香好香~~” 余浮一把把它扒拉开,一脸嫌弃:“啧,死酒鬼,离我远点。” “喵呜,人家是猫咪~”肥总又一脸荡漾地凑过来,“叶舸叶舸,这是什么酒?你下次可不可以给我带一些?” 余浮轻哼一声,把肥总抱在怀里,狂撸了一把毛茸茸胖乎乎的猫头,目光往某个方向一瞟,借着撸猫的姿势,在肥总耳边低不可闻地问:“今天如何?” 肥总不满地伸出爪子拍他,肉乎乎的爪子打在脸上软软的,毫无威胁:“出过一次门,回来的时候带了很多好吃的,应该是去超市了,然后就回房了没出来过。” 余浮眯眼,超市吗?月最近去超市是不是太频繁了? 他撸了会儿猫,肥总一直把脸埋在他身上狂吸,闭着眼舒服地发出咕噜声,那陶醉的模样,让余浮总觉得自己被一只猫吸了。 时间不早了,他把猫往沙发上一放就上了楼。 他的房间很宽敞,总体黑白灰冷淡系装修,深灰色的窗帘垂在地上,被晚上的风吹得摇曳起伏。 等等,风? 他白天出门的时候没有关窗? 这里是总部的重点监视区,让余浮觉得无时无刻不在被人窥探着,所以他一般不怎么喜欢开窗。 余浮走到窗户边,唰一下拉开窗帘,果然有一扇窗是开着的。 他的心沉了沉,肌肉绷紧进入警戒状态,谨慎地走到到床边,从床头柜的暗格里拿出了一把枪。 余浮握着枪,将屋里所有能藏人的地方检查了一遍,确认没有异样后,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 可能是忘了关。 他呼出一口气,过于紧张的肌肉一经放松就酸胀无比,把枪重新放回去后,拿了睡袍去浴室洗澡。 全白的浴室里有一个很大的浴缸,不过余浮不是很喜欢用,因为泡澡实在是一件很舒服的事,很容易让人放松警惕。 他身上只穿了条平角内裤,人鱼线在腰上收出两条性感的沟壑,流畅的肌理贴在劲瘦的腰上,双手撑在流理台边,凑近镜子看了看镜中的自己。 很帅,眼角微微下垂,气质有点冷淡又有些性感,微微抿唇的时候,看起来冷冰冰很不近人情,拒人于千里之外。 心里倏然泛上好奇,这张脸要是被剥去了冷矜会是什么样? 他脑海中无法自控地想起了那晚,想不出当时的自己在裴简舟眼中,到底是怎样一番景象。 哦,对了,裴简舟也很帅,一种更锋利的、冷硬的帅。 如果他来找自己的话…… 余浮甩了甩头,把不切实际的想法甩出脑海,他把内裤脱掉,随手搭在一边的置物架上,站到花洒下,抬手打开了水龙头。 温热的水泼洒下来,余浮闭上眼仰起头,黑发被打湿,一缕缕黏在额前,热水冲刷过脸颊,又顺着利索的下颌线流过喉结和胸膛。 哗啦的水声能掩住一切细微的声音。 然而即便如此,敏感如余浮,在一声轻微到几乎不可能听见的咔哒声里,反射性地绷紧了后背。 有人进来了! 余浮想反击,可惜太晚了。 入侵者以一种近乎非人的速度,将他的手反扭到背后,把他抵在了墙上。 脑子里的弦一下子绷到了极致。 余浮下意识挣扎,可在下一秒,一个吻落在了颈后,接着是熟悉的低音:“别动。” 余浮愣了愣,旋即脑中轰然炸开,是裴简舟! 身后的人轻笑一声,话音在水声里有些模糊:“认出来了?” 余浮不回答,只不耐地低喝:“放开!” 颈后温温热热,是裴简舟细密的吻落在上面,闻言放开了他的手,却转而变成了抱,将他紧紧禁锢在怀里,话音里带着控诉:“久别重逢,就这么无情?” 余浮翻了个白眼,久别重逢?还真好意思说!几天前差点把自己打了个半死的是谁?于是言简意赅地回:“滚!” 裴简舟危险地抬高声调:“滚?”想起今天在酒吧里看到的那幕,心里烧着股无名妒火。 他好不容易花几日时间完成了一部分任务,空出时间后就在想要怎么跟他相认,毕竟之前两人的相遇情景都太过尴尬,无意中路过酒吧,竟看到他跟一个女alpha有说有笑,还想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接吻?! 他当时怒从心起,正巧发现了跟踪自己的人,于是跟踪车酒吧门口当街自爆,动静大得成功棒打某对野鸳鸯。 当初隐藏身份便罢了,不告而别也算了,现在居然还当着他的面出轨? 裴简舟越想越气,心里酸涩无比,夹杂着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难以抑制的庆幸与喜悦。 明明是相逢,可他却像失而复得。 贴着胸膛拥抱的时候,有一种心脏被填满的满足感。 余浮察觉到身后人气息的变化,或许是omega天性里对自己alpha的依赖,又或许是因为别的什么,心里就莫名就软了下来。 裴简舟的吻愈发热烈,他贴在余浮耳畔低低地说了句什么,余浮侧脸凑过去,极轻地回了一句话。 花洒的水一直没有停,蒸腾的热气充斥着浴室的每一寸空间,蒙着水雾的镜面映了一对模糊的身影。 余浮一手撑着瓷砖墙,小臂肌肉因太过用力而绷出嶙峋的线条,额前湿发被人捋到了脑后,露出的光洁额头下,眉似蹙非蹙,眼神迷离,睫毛湿漉漉的,凝着饱满的水珠,终于在不堪重负后,水珠划过眼角,像一滴崩溃的泪。 裴简舟的声音哑得不像话:“你还没有告诉我名字。” 余浮五指紧绷,近乎痉挛地抓了下墙面,接着手背被另一只手覆上,十指交叉紧扣在一起,他嗓音发颤:“叶、叶舸。” “哪个字?” “舟、可,舸。” 不知是被什么奇妙的点触动了,裴简舟愉悦地笑了一声,唇贴在余浮耳廓,把缠绵的话灌进他耳中,“原来你这么喜欢我。” 余浮不明就里,半晌后知后觉。 舟、可。 裴简舟,亦可。 近午夜十二点,余浮穿着宽松的白色浴袍下楼,肥总正趴在楼梯拐角的扶手上好梦正酣,小呼噜打得震天响,白色的长胡须一耸一耸,肥胖的身体摇摇欲坠,似乎下一秒就能来个肥猫落体。 余浮伸手托了它一把,引得它睡梦中不满地乱挥爪子,于是好笑地把它抱起来,轻轻放到了沙发上。 余浮在储酒柜里挑挑拣拣,最终选了瓶红酒,一回头就发现身后无声无息立了个白色的影子。 他被吓得灵魂出窍,一句脏话差点脱口而出,好在反应快,迅速地绷住了表情,冷冷道:“你怎么在这?” 月一身白色睡裙,看样子也被他吓到了:“对、对不起,我晚上肚子饿,起来找东西吃。” 余浮面无表情地点头,表示知道了。 月歪了歪头,打了个哈欠,指指他手上的酒:“博士,您…那么晚了还喝酒吗?” 余浮面无波澜:“嗯,睡不着。”说完再不看她,抬步就走。 月在后面看着他的背影,眯了眯眼,她刚才似乎看到博士的锁骨边有一枚红印,像是……吻痕? 余浮反手关上房门,卧房配置齐全,甚至隔出了一个休闲区,有一圈小型的吧台,他从柜子里翻出两个高脚杯,把酒倒上,递了一杯给裴简舟。 裴简舟穿着他的睡袍,纯黑色的丝绸勾勒出完美的身体线条,慵懒地坐在一旁的沙发上,落地灯的光只照亮了他半边身体,英俊的脸一半隐在阴影里,一半被橘黄的光映得柔和而温暖。 他漫不经心地晃着红酒杯,暗红的酒液仿佛在他指尖流淌,抬眸看过来的时候,眼神深邃如海。 余浮靠在吧台上,双手抱臂看着这样的他,忽然有一种很荒谬的熟悉感,就好像他曾经无数次在哪里见过。 “好看吗?”裴简舟似笑非笑地问。 余浮错开目光,掩饰性地抿了口酒,“怎么找到这里的?” 裴简舟眨眨眼:“当然是跟过来的。” 余浮眉头微扬:“那刚才躲在了哪里?”他明明已经找过了所有地方。 裴简舟对着窗户扬了扬下颌:“窗外,实际上你当时一仰头就能看到我。” 余浮:“???”这是三楼!摔下去不死也半残,当自己属蜘蛛的? 好像没有什么话可说了,两人相对无言,陷入了尴尬的沉默。 半晌裴简舟打破沉寂,开口:“之前都是你吧。” 是陈述句。 余浮知道他说的之前具体指什么,马甲掉得妈不认,承认地很干脆:“是我。”说着掀起眼皮子,将裴简舟从头打量到尾,意味深长:“身手不错嘛。”这厮上次下手那么重,他可是很记仇的! 裴简舟握拳抵唇,尴尬地咳了声:“抱歉,一开始不知道是你,下手…重了些,还疼吗?” 余浮轻嗤。 两人又东拉西扯地聊了会儿,但都很谨慎地不提敏感话题,即便已做过了最亲密的事,他们现在的身份仍分属于敌对的阵营。 已经是凌晨了,可裴简舟却没有要走的意思,余浮木着脸:“你不会想在这里过夜吧?” 裴简舟吊儿郎当地坐在床沿:“怎么,不行吗?” 余浮忍不住想翻他白眼:“这栋别墅随时有人监视,楼下还住着个身份可疑的人,你嫌命长?” 一提到楼下的人,裴简舟的无名妒火又烧了起来,他抿着唇,眼睛危险地眯起。 很好,酒吧有个红颜知己,家里还玩金屋藏娇,这才提了裤子就着急赶人,是根本没拿他当回事吧? 余浮懒得深究他为什么突然变脸,把他的衣服拿了过来,扔在他旁边:“穿上,赶紧走。” 裴简舟坐着没动,平静地问:“在你眼里,我们是什么关系?” 余浮理所当然:“一.夜.情关系。” 闻言裴简舟意味不明地笑了笑,起身当着他的面穿上了衣服,一言不发地走到窗前,临出去前忽然回身,手指隔空对着余浮点了点,意思好像在说,记住你现在的话,咱走着瞧。 裴简舟来无影去无踪,房间里顿时显得空空荡荡,余浮躺回床上,不久前这里还有另一个人的体温,他把裴简舟靠过的枕头抱在怀里,alpha信息素气息已经开始淡了…… * d区生化室,一个护士模样的年轻女人站在实验床边,将注射器里的空气推出来,弯腰将药液注射到床上的实验品静脉里。 这是黎诺博士最新的研究项目,护士推得很慢,生怕实验品出一点差错。 忽然,她的余光看见实验品的手指动了动,一股狂喜涌上心头,实验品有反应了!她要赶紧去通知其他人! 可就在她转身那一刻,手腕被一只冰冷的手抓住,紧接着剧痛袭来,她尖叫一声,回头看见那实验品已从床上坐了起来,皮肤青白,睁着一双浑浊的灰白眼球,疯狂地撕咬她的手。 你信息素的味道真迷人(九) 护士撕心裂肺地尖叫,发了疯般后退,挣扎间那怪物将她扑在床边,一口咬上了她的肩膀,无论如何也无法挣开。 她的叫声实在太过惨烈,很快就引起了研究员们的注意,众人一股脑冲进生化室,齐齐倒吸了口冷气。 原本已经死去的实验品“活”了过来,可脸上坏死的皮肉已开始腐烂,青白的脸坑坑洼洼,瞳孔是浑浊的灰白色,此时正扑在护士身上,疯狂撕咬她,喉中发出“嗬嗬”的粗喘声。 护士的喊声越发气弱,鲜血染红了她半边身体,顺着衣衫流淌到地上,雪白的地板上血痕凌乱。 一时间竟没人敢上前。 “救命…救救我!”护士哽咽着,哀求的目光看向众人。 研究员们如梦初醒,一拥而上,费了许久的力才将两人分开,护士跌跌撞撞地退开,手脚因极度恐惧而酸软无力,被人扶着坐到了一边。 她目光涣散,似乎是有些呼吸不上来,大口倒着气,四周乱糟糟的,所有人都在她眼前不停走动,有人站在她身边,一边帮她按住了汩汩流血的伤口,一边大声地喊着什么,可她什么都听不到。 更多的人背对着她,围在那一张染满鲜血的床前,脸上的表情害怕中带着诡异的兴奋。 “呼——呼——”她耳畔俱是自己粗重的呼吸,有人把什么东西按在了她的伤口上,迟钝的痛觉终于复苏,疼痛如雪崩般覆顶而来,一瞬间将她淹没殆尽,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 “晕过去了,快!担架先把她抬出去。”研究员把面色惨白的女子放上担架,将被血染透的纱布按紧,“血流得太多,快一点送到医疗区。” 护士被送走了,所有人都围到了床边,一旁的监视仪早已被扯开,软管和电极线散落了一地,此时正发出嘟嘟的故障音,实验品被按在床上,狰狞的脸上满是鲜血,正在不住地挣扎咆哮。 研究员们亲眼见到他狼吞虎咽地咀嚼人肉的渗人场面,即便见多识广如他们,也着实心惊肉跳。 “这是什么情况?快按不住了!” “嘶,差点被咬到!” “博士呢?博士今天不在吗?” * 医疗区坐落在生化研究所南边,白墙红瓦的别墅式建筑成环绕式分布,四周一圈绿植,中心是一个带喷泉的小公园,十分阳光小清新,在阴森森灰扑扑的反叛军基地中简直超凡脱俗。 余浮一身白大褂,睁着双淡漠冰冷的眼睛,面无表情地走在医疗区的过道上。 这里跟普通医院没有区别,走廊两边是一排病房,只不过门上没有像医院一样开观察窗,看不到里面的景象。 周围来往的病人并不多,医生神态悠闲,穿着普通的白大褂,三三两两站在走廊上谈天说地,护士们躲在护士站后聊八卦,精神面貌与生化所麻木匆忙的研究员完全不同,所以余浮有时间了总会来这边逛一逛,权当作消遣。 这里的人大都认识余浮,只不过因着他过于强大的气场,没有一个人上来和他说话,不过路过护士站的时候,余光看见小护士们凑在一起偷偷摸摸看过来,不敢发出声音,只能激动地掐住身边人的手臂一阵狂摇。 余浮绷住了一张面瘫脸,抬手看看时间,差不多该回去了。 他一手插兜,慢悠悠走到楼梯间,看着电梯逐层上升,脑子里却又不合时宜地冒出某些打了厚码的画面,还有那鼻间缭绕不去的,性感的烟熏木调香…… 叮—— 电梯到达的声音将他的神思唤了回来,余浮意识到自己究竟在想什么后,脸扭曲了一瞬。 电梯门缓缓打开,几个人推着一张病床出来,余浮往旁边让出位置,错身而过时瞟了眼床上,是个女人,露出来的半边身子都打着止血绷带,浸着殷红的血色,看起来奄奄一息。 余浮没太在意,算着时间回到生化区,然后又下到实验室,例行查看完实验品状态后,成功地摸完了一天的鱼。 他往自己的专属休息室走,一路上有人与他打招呼,今天一整天心情都不错,便难得地微笑着回应他们。 忽然,余浮后知后觉地发现,今天似乎没怎么看到黎诺。 闹心的八婆不在,日子果然舒心很多。 不过这份舒心在回家的路上被打破了。 余浮视线模糊,眼角血管因剧烈的疼痛而痉挛,冷汗浸透了衬衣,握在方向盘上的手控制不住地颤抖,他忽然意识到,自己的身体的确出问题了。 是转化本身的副作用?还是与裴简舟的厮混打乱了转化后身体那岌岌可危的平衡? 余浮深深吸了一口气,将油门踩到底,黑色的车如同一道裂隙,迅速将熙熙攘攘的车流撕裂开,在一连串愤怒的喇叭声中扬长而去。 到家了,余浮把车开进车库,停车熄火,跌跌撞撞地下车,手软得差点连车门都关不上。 开门进屋,别墅一楼空空荡荡,肥总破天荒的没有像往常一样扑上来热情拥抱。 余浮早已痛到意识模糊,没有精力去注意这些异常,扶着楼梯的扶手把自己拖上三楼,一头扎进了实验室里。 他抖着手解开冷藏箱的密码,在最里层拿出一管冰蓝色的药剂,是他之前为了以防万一专门配置的,能够暂时缓解身体的痛苦。 余浮将药打进静脉,身体滑坐在地面上,仰头靠着墙,呼吸渐渐平缓下来,那种身体被撕裂的痛楚终于得到了缓解。 呼出一口气,手扶着一边的实验台打算坐起身,可刚起到一半,一种怪异的燥热从身体最深处升起,就好像平静的水面忽然灌进一桶滚油,翻腾起的涛涛热浪铺天盖地。 余浮难以抑制地发出一声闷哼,手脚发软,身体一下子蜷缩起来。 他只觉全身发烫,就像整个人被架在火炉上炙烤,连呼吸都是灼人的炽热,眼前是一团又一团迷蒙的粉色。 这是…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更加严重的发情热!? 抑制剂? 实验室里应该有现成的,余浮强撑着站起来,可倏而模糊的视线扫过主实验台,动作一滞,有人在那里! 第一反应是裴简舟,可很快就被否定了,裴简舟看到他的情况,绝不会这么无动于衷。 余浮向那边走了两步,指甲刺入掌心,让自己清醒了一些,终于看清了主实验台边的人。 黎诺坐在他的转椅上,双腿交叠跷出个优雅的坐姿,十指交叉置于膝头,一脸如沐春风的微笑,“今天还没打招呼呢,叶博士好。” 余浮面沉如水,奋力站直身体,冷冷地看着他。 “哦,我忘了,叶博士估计现在是说不出话来的。”黎诺懊恼地耸肩,旋即起身走向余浮,笑容变得诡异,“真是没想到呢,d区最优秀的研究员,最高贵的alpha,实际上竟然是个没用的omega。” 余浮看着越来越近的人,清楚地看到了他眼里闪动的恶意,咬着牙压抑齿间的颤抖,声音寒凉:“你怎么进来的?” 黎诺眉毛扬起,“想知道?” 余浮沉默以对,忽然想到什么,表情变得有些难看。 黎诺观察他的表情,似乎愉悦于他的反应,打了个响指,“出来吧,躲什么。” 大概过了十几秒,余浮看着站在黎诺身后的人,果然。 月再也没有平时的畏缩和胆怯,面无表情地垂着眸。 余浮冷笑,算到她有问题,千防万防,却没算到居然还能来这么一手。 他盯着月,越发强烈的不适让他直不起腰,沉声问:“所以…我的猫呢?” 黎诺没想到他这个时候了竟还想着一只猫,意味深长道:“叶博士,我想你现在最好关心关心你自己,忘了告诉你,我在那药剂里加了些好东西,再过一会儿,我保证你连站都站不起来。” 余浮撑在台边的手一直在抖,闻言咬紧了牙关:“你到底想怎样?” “很简单,我要你所有实验的步骤和数据,并且把你现在的项目转让给我,不然的话……”他暧昧地凑近余浮,“叶博士这副样子如此诱人,我想很快我抑制发情的药就会失效,到时候可能就不会像现在这么有理智了。”说着在余浮颈后靠近腺体的地方轻佻地闻了闻。 余浮恶心得后颈立马起了层鸡皮疙瘩,怒从心起,这个死变态! 可是他不能说,否则就会判定世界任务失败,所有努力将付诸东流。 他现在只能尽可能地拖延时间,如果运气好的话…… “嗯?”黎诺见他不说话,脸上挂起一个邪笑,气息立刻变得浑浊。 余浮浑身无力,硬刚下去吃亏的是自己,于是假做沉思了半分钟,靠在一边的实验台上,抬起汗湿的眼眸,无奈地道:“我说。” 黎诺不是草包,一不小心就容易被识破,余浮真假掺半地说起实验的核心内容,发情热使他面色泛红口干舌燥,说完一段话就要歇上几秒。 黎诺的表情奇异地看了他一会儿,忽然打断他:“如果我直接标记了你,你人都是我的了,不是更简单?” 余浮心里一沉,属于黎诺的浓烈信息素气息瞬间爆发,他脑子里一蒙,几乎就要被这气息冲得失去意识,眼见黎诺强势地贴了过来,可身体的劣势使他的反抗显得无力而多余。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实验室的窗户忽然被破开,一个人影裹挟着碎裂的玻璃渣破空而至,黎诺猝不及防间被掼倒在地,紧接着被狠狠地按在了地上。 黎诺也不是吃素的,偏头避开致命的攻击,同时凶狠地扭住裴简舟的手臂,借力从地上爬起。 他们两人打成了一团,余浮靠在一边,药物使他的思维和动作变得迟钝,只能紧张地看着那边。 实验室里混乱无比,碎裂声此起彼伏,余浮看见裴简舟将黎诺打倒在地,心里一松,可倏而颈上一痛,被扎进了什么东西。 他伸手握住仍旧扎在颈间的东西,使劲拔下扔了出去,可惜为时已晚,注射器已经空了。 裴简舟风一样地刮了过来,单手掐住来不及逃开的月,五官因愤怒扭曲狰狞,恶狠狠问:“你给他打了什么?” 月尖叫着挣扎,尖利的指甲抓破了裴简舟的手,闻言露出一个古怪的笑,目光怨毒又憎恨,张口却发不出声音,下一秒嘴里源源不断地涌出黑血,很快就断了气。 裴简舟愣了一下,继而怒极将尸体丢开,黎诺早已趁乱逃了,此时这里只有他们彼此。 他紧张地捧着余浮的脸,让他看着自己,语音有些颤抖:“你怎么样?” 余浮手还按在颈上,摇头:“没事。”除了药打进去时的刺痛外,好像没其他不适。 裴简舟稍稍放下心,眼前还有更要紧的事,对面人痛苦到就快濒临崩溃,不用问也知道他是怎么了,于是把人打横抱起来,踹开卧室的门,将人放到了床上。 厚重的深色窗帘隔绝了外面的世界,房间里只开了昏暗的壁灯,映着一双交缠的人影。 完全没有任何缓解,临时标记根本起不到作用,余浮恨得龇牙咧嘴,喘.息间咒骂出声:“艹他大爷的黎诺!到底、唔…到底给我用了什么药!!” 裴简舟吻他,抚开他额上湿发,“别说话,看着我。” 余浮睁开迷蒙的眼,眼前是裴简舟认真的脸。 “即便你不愿承认,但是对我来说,认定了就是一辈子。” 余浮:“可是…” 裴简舟按住他的唇:“嘘,我知道要说什么,不论你是什么身份,来自哪里,都不妨碍我爱你。” 余浮无言。 裴简舟深深地注视他,粗糙的手拭去他脸上的汗:“所以你…愿意和我在一起吗?” 余浮张了张嘴,却说不出拒绝的话,裴简舟就这样俯视着他,俊朗锋利的五官此刻柔和无比,深邃的眸子里全是他的倒影。 “…愿意。” 心脏好像在一瞬间被某种未知的东西填满,裴简舟不明白这突然而至的满足感从何而来,仿佛生生世世的夙愿终于得偿所愿,眼眶竟莫名其妙的一热。 裴简舟俯下身热烈地与爱人接吻纠缠,在最关键的时刻,唇贴上他后颈,牙齿轻轻地碾磨,嗓音低磁压抑:“我是谁?” 余浮的神志近乎涣散,音调模糊但笃定:“裴…裴简舟。” 得到了肯定的答复,裴简舟闭上眼,咬破腺体,将属于自己的信息素注了进去…… 夜已深,怀里的人终于安稳下来,疲惫得进入了深眠,裴简舟凑过去蜻蜓点水地吻了吻他的眉心,安心地闭上熬红的双眼。 可就在此时,枕头边突然响起一阵急促的嘟嘟声。 裴简舟怕吵醒人,迅速将东西摸了出来,是一个伪装成钮扣的通讯仪,叶舸身上也有,刚才就是通过这个联系的他。 他按下按钮,有个略带惊恐的声音伴着剧烈地喘.息传来:“呼叫001,目标基地发生紧急事故,速至!” ※※※※※※※※※※※※※※※※※※※※ abo看得不多,_(:3」∠)_唔…… 你信息素的味道真迷人(十) 余浮做梦了。 他站在一个陌生的教室里,四周满是穿着校服阳光朝气的学生,却没有人能看见他。 他是旁观者。 “你是新转来的?我叫余浮,你呢?”有个清亮的声音从他侧后方传来。 嗯?听见这名字,余浮惊讶地回身,看见身后不远处,一个男生侧对着他,隔着过道点了点他隔壁桌的同学。 这个教室都是单人单桌,被他点到的男生正在将新书放进课桌,闻言头抬了抬,冷淡道:“宁渊。” 余浮的角度正好能看见那男生的正脸,但他脸上仿佛蒙着层迷雾,根本看不清长相。 即便看不清脸,也能感受到那人的冷淡,明显不想多说话,可惜那位同叫余浮的同学似乎没一点眼力见,很有些自来熟:“宁?是读第四声吗?渊是知识渊博的渊?” “嗯。”宁渊说,似乎是觉得不太好冷落新同学,遂问:“你的名字又是哪个字?” “余是小二人的余。”“余浮”笑得有些没心没肺,“浮嘛,就是浮尘的浮,尘埃一粒,就是没什么可重要的意思,哈哈。” 听他这么说,宁渊犹豫了下,开口:“没有哪个父母会觉得自己的孩子不重要,或许他们是希望你不染浮华,清澈明净。” “余浮”愣了愣,转而又笑开,“对哦,好像也有道理。” 叮铃—— 上课铃响了,“余浮”回身坐正,正旁观的余浮看清他的脸,顿时一怔。 他原本只是认为自己做了个荒诞的梦,梦里有个同名同姓的人,可这个叫余浮的,却和作为顾西昭的他长着七分像的脸。 实际上余浮用的一直是同一张脸,只是系统会根据世界背景和角色身份,对他的样貌气质稍作调整,这整容式的调整可谓成果显著,他几乎每次都会以为自己换了张脸,甚至久而久之忘了自己真实的样貌。 也就是说,这个和他同名同姓的人,很可能用的是他没调整之前的脸。 可面前这情景是怎么回事?他为什么会觉得……似曾相识? 这是在梦里,余浮告诉自己,什么离奇的事情都可能发生。 余浮冷静地旁观着,时间轴不断加快,一幕幕如走马灯一般,他看着面前的两人相识相知相恋,从爱得轰轰烈烈,到最后分道扬镳。 不知何时他从旁观视角变成了第一人称,视线中是高大了许多的宁渊,依旧看不清脸,只听他说:“我要出国了,我想…我们也该到结束的时候了。” 余浮听见自己尽力压抑颤抖的声音问:“你是要分手吗?” 宁渊深吸了口气:“余浮,我们都是男人,没有以后的。” “刚在一起的时候你可不是这么认为的。”余浮面上讽笑,可他感到心里很痛,想要弯下腰缓口气,身体却不受他控制。 宁渊似乎是笑了,声音有些僵硬,叹息道:“一切都会变的,就像做算术题,计算错误的时候,就要及时更正不是吗?就像我从前以为非你不可,可现在却发现,我好像也没那么喜欢你了。你看,不过那么几年,争吵和冷战几乎把我的热情耗尽了。” 余浮苍白一笑,点头:“是啊,光是因为出国的事,我们就吵过无数次。” 宁渊疲倦道:“余浮,算了吧,我真的很累了。” 余浮感觉心脏被钝物重击了一下,疼得有些喘不过起来,可脸上却笑得灿烂:“好啊,那么就提前祝宁同学前程似锦了,还有…一生都不会做错题。” 余浮被缚在这个躯壳里,麻木地看着人越走越远,四周都暗了下来,仅余那人身后的一道亮光。 眼见光就要消失了,余浮心里突然漫上股窒息般的难过,不顾一切地追上去,却发现那人背对他站在光的尽头。 余浮刚走近,那人就回过身来,脸上的浓雾散去,分明是裴简舟的脸。 或者说像是裴简舟,又不完全是,裴简舟从未用过这样的表情看着他。 “裴简舟”眸子灰白,浑身都是狰狞的伤口,半张脸已经腐烂,此刻完好的那半边脸上满是悲伤与痛苦,他在哭泣,用嘶哑难听的声音说:“求你…不要忘记我!因为是我先放的手,所以不配留在你的回忆里吗?” 他的身体因过于悲伤而颤栗,灰白的眸子凝视余浮,悲伤且无助:“我爱你…我再也…不会放手了……” 余浮看着他的脸,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他怎么就忽略了呢?跟他一样,无论是的裴简舟、奥斯顿,还是许铭侑,或是再往前的杜望亭,甚至是更久远的何无涣等等,都有着相似的容颜,此刻重叠在一起,构成了面前这张熟悉又陌生的脸。 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楚迅速浸透四肢百骸,余浮心脏狂跳,一个名字呼之欲出…… 可就在此时,他脚下忽然一空,掉进了无边无际的黑暗。 “呼——”余浮一身冷汗地醒来,手下意识地往旁边摸,却摸了个空。 人走了,他想。 天还没亮,余浮却睡不着了,摸到床头的开关,骤然亮起的灯光刺得他眼睛发涨,他用手遮在眼前,缓了会儿后,慢慢坐起来。 现在是凌晨五点,他只睡了两个多小时,经历了过于疯狂的情.事后,又被梦境耗尽了精力,此刻只觉浑身酸痛头疼欲裂。 他有很多想不明白的地方,裴简舟是谁?之前的那些又是谁?为什么会做这么荒诞的梦? 还有那个名字…… 他到底忘记了什么? 同时余浮也明白,他之所以会忽略那么多事情,很大程度上是受到了系统的约束,在系统空间里,系统出于各种目的,会对宿主进行一些干预,包括心理、记忆、情感等,甚至可以说一言一行都在系统监控下,只有梦里是完全自由的。 那么刚才的梦只是梦?还是真正发生过的,被他忘了的曾经? 余浮记忆的开始是系统的声音,那么他是进入系统后被清除了记忆?还是现实中他就已经忘记了一切? 这些都不得而知了。 余浮现在脑子里乱成一团麻,根本理不清,迫切想要见到裴简舟,想问一问他,和他说说话。 余浮找出那枚通讯钮扣,按下开关,却一直没有得到回应。 他在执行任务吗?余浮皱眉,想起梦里裴简舟的状态,似乎很不正常,余浮心里忽然漫上不安,果断起身下床,穿好衣服后翻出枪别在腰上,把大步往外走。 一开门,一团毛茸茸的肥肉就滚了进来,余浮低头一看,是肥总这酒鬼。 肥总睡得正香,此时迷迷糊糊地挪了挪身体,余浮弯腰把它拎起来,抱在怀里深吸一口,吸猫果然是减压的好方法,他觉得舒服了些,飞快出了家门。 车开出一段路余浮才想起来一个致命问题,裴简舟标记了他,他现在的信息素不对劲! 余浮沉着脸翻出一瓶信息素掩盖喷雾,喷一次管两小时,这两小时里会掩盖掉他身上的信息素气息,不会被任何人察觉。 路上没人,余浮基本上是一路飙到基地外的,他不知道裴简舟会去哪里,但明显他的任务跟基地有关,大概率会来这里。 余浮清楚自己此时不够冷静,但他管不了那么多,他真的…非常想见到裴简舟。 基地是24小时有人巡逻的,余浮手里的钛合金手提箱泛着银色金属光泽,在入口处被驻军拦住。 “博士,请问您为什么这个时候来?” 余浮面沉如水,手指在腕间手环上一点,调出一串复杂的数据给他看:“我的项目出了问题,必须立刻来一趟。” 守卫看不懂这密密麻麻天书般的字符,只看懂了最开头的“warning!”,但职责所在,摇头道:“抱歉,现在不是工作时间,请您晚些再来。” 余浮双目一瞪,表情变得凌厉:“我说我的项目出了问题,需要立刻处理!要是拖延时间导致项目流产,你们有人能负责吗?” 守卫们面面相觑,叶博士他们都认识,也知道他在负责一项级别很高的研究,这确实是他们担负不起的,犹豫片刻后做了让步:“博士,您可以进去,但我们要对您进行搜身,您看可以吗?” 余浮微扬下颌,抬起双臂:“可以。” 守卫仔细地检查了一圈,没有发现可疑,视线转到余浮手上的提箱,“这个我们要看一眼。” 余浮眼镜下的眸子微闪,一言不发地打开箱子。 冷藏箱冒出白气,里面是一排颜色各异的试剂,余浮一打开就立刻关上,说:“这些试剂必须保持恒低温,否则很快就会失效。” 守卫们点头,让出路来。 余浮才走了两步,有个守卫迟疑着提醒他:“博士,您最好不要去医疗区,根据上面的消息,那边发生了骚乱,目前正进行封禁。” 背对他们的余浮眸子一眯:“好,多谢提醒。” 余浮来到生化d区,边走边按下手环上的一个按键,走道上的监视摄像头顿时停止转动,显示正常工作的灯也暗了下来,余浮动作很快地利用专用电梯,下到了地下实验室。 实验室里一如既往的冷,培养皿中剩余的两个实验品安静地阖着双眸,余浮飞速设置了唤醒时间,保证实验品会在这个时间里被自动唤醒。接着他熟练地往操作台输进一串命令代码,验证通过后,发出一道机械音:“命令通过,即将进入保护程序,请按'确认'键开始。” 余浮按下确认后,培养皿被包裹进一个金属胶囊里,紧接着培养台下的地面开启,胶囊缓缓下降,直至再也看不见,等这一切结束后,地面恢复如常,只是少了两个装着实验品的培养皿。 余浮终于松了口气,今天之后他可能就无法继续呆在这里了,他必须最大程度上确保任务不会失败。 他这个世界的任务系统有点紊乱,任务内容也不甚明确,但最终都是要保证目标对象即实验品不死亡,其他的就听天由命吧,而目前这个保护系统很安全,就算基地被炸毁,只要地底的能源系统不被损坏,就能够正常工作,实验品若是中途被唤醒,就能很快被检测到,胶囊会自动把他们送回地面。 余浮做完这一切,打开手提箱夹层,取出枪和配件,往医疗区走。 你信息素的味道真迷人(十一) 你信息素的味道真迷人(完) 电光火石间,裴简舟迅速将余浮推开,旋身一记飞踢正中护士心口,将她踢得后退几步,余浮趁机抽出被子下的枪,对着护士的大腿就是一枪,可她只是稍一踉跄,对于普通人来说根本无法忍受的伤在她这里全无影响,又嘶叫着扑过来。 余浮冷下脸,举枪瞄准,只听“噗”的一声,像是石子掉进水里,护士额头正中出现一个血洞,仰面倒在地上。 余浮收好枪,弯下腰检查,越看眉头皱得越紧。 这样子看起来好像是…丧尸。 “这是什么?”裴简舟手卡着护士下巴,翻过她的脸左右看了看。 余浮:“……丧尸。” 裴简舟:“丧尸?” “嗯。”余浮点头,语速很快地说:“就是一种仅靠脑内少部分细胞维持生命活动的变异体。大概八年前,x生化研究所出现过一次严重的事故,他们所研发的一种名为‘复生者’的病毒在实验过程中变异了,被感染的人和动物在短时间内死去,然后‘复生’,丧失思考能力,变成嗜血的怪物,我们称之为丧尸,或者活死人。” 裴简舟表情有些晦涩,“……某种程度上,我们这次的任务与那次事故有关。” 余浮:“嗯?” 丁子不知何时掀开被子,看看余浮,又看看裴简舟,似乎想阻止,但不知为何又按捺了下去。 裴简舟斟酌着:“x生化研究所的一名重要负责人是我国一位很著名的生化学家,他的妻子在事故中丧生,而他也因事故与当时还没成年的儿子分别,后来又有消息称他儿子在事故后被反叛军带走了,我们这次的任务之一就是找到他。” 余浮困惑:“八年了才找?” “因为老教授之前一直认为儿子死了,不久前才得到或许儿子在反叛军总部的消息。” 余浮:“叫什么名字?” 裴简舟皱起眉:“我们在见到老教授的时候他已经病得意识不清,只是一直反复恳求一定要找到他儿子,后来我们调查的时候,发现他的家庭成员保密程度非常高,甚至资料还被销毁过,因此除了知道有这个人,在反叛军组织内部外,其他的一概不知。” “为何不尝试秘密放出消息让他自己来联系?。” 裴简舟无奈:“试过,但全无回应。且据内部消息称,老教授儿子由于某些原因脑部受损,时常记忆紊乱,所以如果他还活着的话,很有可能是失忆了。” “那不是大海捞针?” “不。”裴简舟摇头,“我们携带了微型基因检测设备,内含老教授基因样本,遇见怀疑对象,就会提取基因进行比对。” “结果呢?” “我们试过很多人,都不是。” “都不是?” “对,目前为止,几乎所有条件符合的人,我们都筛查过。”裴简舟顿了顿:“包括…你。” “我?”余浮挑高眉头。 裴简舟抬眸,面色复杂看着他:“是的,你的年龄,你的长相特征都符合,上次我来的时候…取走了你的dna,但结果还没出来,那个负责检测的队友就失联了。” 像是怕余浮多想,裴简舟补充道:“但我和你在一起,不是因为任务,你信我……”他显得有些着急,反而解释不清。 他们已经到了电梯前,等电梯的时间里,余浮认真地看着裴简舟,拉了下他的手:“我知道了,没关系,我信你。” 裴简舟眼里泛出个温柔的笑意。 叮—— 电梯到了。 两人一前一后站在电梯前,电梯门缓缓打开。 裴简舟的笑容在看到电梯内场景的一瞬间,迅速皲裂。 医用电梯里挤满了狰狞的活死人,他们穿着病号服或白大褂,面目全非,不断推挤哀嚎着,从半开的电梯门里伸出血淋淋的手臂。 “我艹!” 丁子被吓得怪叫一声,手忙脚乱地从病床上翻下来,裴简舟从被子下摸出微型冲.锋.枪,对着率先出来的丧尸一通扫射,然后一手拉余浮,大喊:“跑!” 三人迅速往来时的方向跑,身后的丧尸如决堤的洪水般,从电梯里涌出来,但因数量太多,且不管不顾地都往外挤,一时竟堵在电梯口出不来。 “怎么会那么多?”丁子一边开枪,一边说:“我们之前混进来的时候,明明没有这些。” 余浮还算冷静,给手.枪换了个弹夹:“‘复生者’病毒的感染力非常强,发作迅速,且易发生突变,只要有一个携带者,就会迅速传播开,直至大爆发。” 他们且战且退,很快退到了楼梯口,三人正打算下楼,就迎面撞上一群人。 为首的是一个戴着眼镜的医生,看到余浮几人愣了下,继而摆手大声喊:“快上去!下面全是活死人!” 没有选择,余浮三人只能顺着楼梯往上,他一边跑一边问:“为什么不从窗口出去?” 医生上气不接下气,吼道:“出不去!a区那帮混账开启了最高级别的自动防御模式,只要有活物出了医院大楼,就会立刻被射杀!” 余浮脸色一沉,眼前形势严峻,他简直不敢想象假如这栋楼里的大多数人变成了丧尸会怎么样,他们来的时候都没有准备,弹药根本不够,而眼前这一帮人只是普通的医护,手无缚鸡之力,不能指望他们。 楼下全是丧尸,楼上情况未知,还不能出去,真是上是死,下也是死。 他脑中快速分析着,医疗区作为整个总部军事守卫最松散的地方,只在每层楼有一个安保室,里面或许会有枪械弹药,而他们所在的这一栋楼是回形结构,共7层,以东南西北划分区域,他们现在位于三楼东南角,而依照分布规律,安保室应该在西北角。 也就意味着他们要过去,只有两条路可走,要么走右边经e、n两区,要么左边走s、w,照三楼目前的情况,还没有看见大批丧尸,而他们的子弹快要用完了,不知道能不能坚持到下一层楼,错过这一层,越往上病房越多,会更危险。 但是万一运气不好遇见大批丧尸,恐怕会连渣都不剩。 还有便是其他人怎么处理,他们没有武器,遇见丧尸只有被啃的份,可带上吧,又十分累赘。 余浮和裴简舟商量过后,深吸口气,转向众人:“听着,我们现在要去西北角的安保室找武器,途中可能会遇见尸群,愿意的一起来,拿到武器后我们会先去五楼影像区,那边的房间比较坚固,或许可以抵挡一阵。” 他们三人是在场所有人里唯一的有武器的,余浮自不必说,许多人知道他,而裴简舟的样子一看就是个狠角色,故而大部分人都莫名信任他们,表示愿意一起去找武器。 余浮清点剩下的人数,加上他们仨,总共8人,其中包括四个男医生和一个女护士,他选定了en路线,那边是检验区和输液区,比较空旷。 余浮三人分开,将另五人围在中间,小心翼翼往安保室走。 空旷的e区有一个很大的输液室,分布着一排排整齐的蓝色塑料椅,余浮几人路过的时候,从窗户里看见零星几具丧尸晃荡在塑料椅间,没有注意到他们。 余浮的心提了提,示意大家弯腰前进,不要发出声音。 一路有惊无险地过了e区。 余浮用消.音.枪解决了被困在导诊台里的女丧尸,带着大家走在n区的走廊上。 这次的运气就没那么好了,他们才走出几米,就迎面对上一小波丧尸,丁子和裴简舟冲在前,一枪一个,等走到安保室门口的时候,大家都快虚脱了。 裴简舟和丁子合力破开门,安保室正对门口的那面墙上安装着几十面监控屏幕,几乎包含整个三楼的每一个角落,但此时都只能看见满屏的雪花点。 余浮找到弹药武器,数量虽不是很多,但也足够他们再走一段路。 他分了些武器给另外五人,让丁子简略教会他们怎么使用,然后将裴简舟拉到一边,问:“你们在来的时候,有配备紧急救援队吗?” 裴简舟面色很凝重:“我已经把求救信号发出去了,还没得到答复。” 余浮皱眉:“我们接下来先去五楼影像区?那里是我目前能想到的,相对安全的地方。” “好。” 接下来的路程比他们想象得更加艰难,丧尸的数量远远超过想象,有时候走着走着,旁边的门突然打开,从里面涌出丧尸来。 短短两层楼,他们花费了近一个小时,人数从8个减为4人,除了他们三外,就只剩最开始的那个为首的男医生,而影像区塞满了丧尸根本去不了。 他们躲在一个病房里休息,丁子在抖着手装弹夹,裴简舟脸色阴郁形容狼狈,而余浮身上的白衬衣早就血迹斑斑,那个名叫林东的男医生瘫坐在地上,一脸绝望。 裴简舟抬手拭掉余浮脸颊上的血,声音沙哑:“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余浮摇头。 “怎么办?我们会不会死在这里?”林东精神已近奔溃,抱着头泣不成声。 丁子拍了拍他肩膀,安慰道:“兄弟,你已经很不错了,就算没希望,能多活一会儿是一会儿。” 林东痛苦道:“我想活着啊!我的女儿才三岁,那么可爱……” 就在此时,裴简舟的通讯仪响了。 他点下接收键,沙沙的电波音中传出一道男声:“001!001!收到请回答!” 裴简舟一喜:“001收到。” “现侦测到目标基地出现大规模恐怖暴动,联合国判断危险度极高,正在采取强攻措施,我部收到上层下达的救援指令,直升机将在一小时后抵达,请寻找合适地点,配合撤离。” 裴简舟:“好。” 裴简舟说完,余浮立马道:“楼顶,那里可以。” “有救了!”丁子一下跳起来,高兴道。 裴简舟泼他冷水:“别高兴得太早,至少还有一个小时才能到,外面那么多丧尸,能不能走到楼顶还是一回事。” 丁子蔫儿了下去。 裴简舟把刚才在五楼安保室搜刮来的弹药背在身上,起身:“照刚才的速度,要在一小时后到楼顶,现在就必须走了。” 几人点头跟上。 五楼的丧尸方才他们已解决了几波,现在没剩多少,四周的环境触目惊心,地板上糊满粘稠黑血,残肢断臂四处可见,在消灭一波又一波丧尸后,终于来到七楼。 七楼是特殊病房区,平时人本来就少,空空荡荡的走廊上看不见活物,寂静无声,只有墙壁上的狰狞血手印告诉他们此前这里曾有过一场恐怖的杀戮,他们要穿过面前的走廊走到另一边,那里有通往顶楼的唯一通道。 虽然看似没有危险,但几人根本不敢掉以轻心。 可这一路竟然出乎意料的顺利。 等他们到楼顶的时候,离一小时还剩二十分钟。 四人简直九死一生,把顶楼那道门彻底锁死,如释重负地仰躺在了楼顶的水泥地上。 余浮累得几乎快散架了,庆幸这一路上他这破身体没给他添乱,和左手边的裴简舟说了几句话后,突然发现右手边的林东似乎有些不对劲。 林东的呼吸声过于粗重了些。 余浮浑身一冷,下意识想要往旁边挪,可为时已晚,林东迅速侧身咬在他肩膀上,快得他来不及反应。 那一口咬下来时,余浮几乎懵了,甚至没感受到痛,等一切平静下来时,林东脑浆溅了一地,一动不动,裴简舟则表情痛苦地看着他。 他们竟不知林东是什么时候被感染的。 余浮捂着伤口:“没事。” 丁子崩溃:“怎么可能没事!这一路上我们又不是没见过……” 裴简舟嘴唇抖了抖,一言不发地撕衣服,要给余浮包扎,可是不知为何,他的手一直颤抖,撕了好几次都没撕下来。 余浮抿了抿唇,起身远离他们,故作轻松地扯开嘴角笑了笑:“没关系,别管我,你们离我远一些,万一…万一我变异了,你们…动手利索些,我可不想拿你们当午餐。” 他感到体力在迅速地流逝,短短几步路就不行了,单膝跪倒在地上。 裴简舟不顾丁子的阻拦,跑过来将余浮抱进怀里,余浮推了推,没力气,推不开。 余浮只能任他抱着,浑身发冷,艰难地抬手摸到他的脸:“你傻吗?” 裴简舟将他抱得更紧,下巴抵着他发顶,轻声说:“你是我的人了,我说过要带你离开这里。” 余浮开始发烧,眼前逐渐变黑,看不清裴简舟的表情,断断续续道:“可是我会变成…丧尸,我…要死了……” 裴简舟声音哽咽:“你不会死在这里的,我还要带你回家,在所有人面前炫耀你,然后用戒指圈住你,发誓一生一世相爱,白头偕老,百年后和我葬在一起。” 余浮听见他的话,觉得心里好难过,好像心脏被什么无形的利刺一点点刺穿,密密麻麻的尖锐疼痛巨网般困住他,连呼吸都困难。 余浮喘了口气,忍着窒闷的痛楚笑问:“你这算是告白吗?” 裴简舟:“是,我早就想说了,可是你没给我机会。” 余浮:“我爱你。” 裴简舟一僵。 余浮声音越来越模糊:“我也不知道原因,总是会…觉得你很熟悉,但是心里又有个地方告诉我要远离你,你到底是谁啊?我…我以前是不是见过你……” 余浮的世界彻底黑了。 * 一月后,z国军区医院。 余浮醒来的时候,窗外的阳光正好洒进来,照在他脸上,有些睁不开眼睛。 “醒了?”旁边有个声音问。 余浮转头,裴简舟那张脸放大在眼前,紧接着脸颊一阵麻麻痒痒。 余浮侧开脸,声音哑得自己都吓了一跳:“别拿胡子蹭我。” 裴简舟愉快地笑起来,在他耳边说:“我特意留了一周的胡子,就等你醒来再刮。” 余浮嫌弃:“有病吗?邋里邋遢。” 裴简舟在他额头亲了亲,“本来是想等你醒来时装出一副憔悴相,好让你心疼的。” “为什么要我心疼?” “我是为了你才憔悴的,你愧疚了就会觉得心疼,一心疼就会更爱我,爱我就会嫁给我,嫁给我就会做我一辈子的老婆,然后不离不弃白头到老。” 余浮嘴角抽了抽,心里却莫名有些甜,但还是嘴硬道:“鬼才嫁给你!还有为什么不装了?” 裴简舟俯身吻下来:“因为我发现我装不出来,你刚一睁眼我就忍不住笑了。” * 余浮是在出院后才知道反叛军总部的结局,多国联合对反叛军基地进行清剿,但丧尸潮还是不可避免地爆发了,好在各国应对得快,在第一时间封了整座c市,尽可能保证各国平民的安全。 至于余浮那两个实验品,听说在基地被清剿后,有人发现了他们并将成功解救回国。 裴简舟他们后来又去了一趟,还带回了他的猫。 对于这些结果余浮表示也算圆满了,不过他很快就听说了些离奇的消息。 一是他体内竟有病毒抗体,这也是为什么他能活下来,没有变成丧尸的原因。 丁子在来医院看望余浮的时候,想起那时的情景还心有余悸,说:“哥,你是不知道,当时你呼吸心跳都没了,我们都以为你死了,我本来想赶紧动手,免得尸变成怪物,但队长跟疯了一样,怎么都不撒手,说就算你死了,也要死在他怀里,由他来动手。” “队长把你抱上飞机,将我们都赶到另一边,自己一个人守着你,脸色特别吓人!” 余浮想象了一下那个场景,心里有些酸涩。 二是他居然就是裴简舟他们要找的人,他被带到老教授面前的时候,对那个病得骨瘦如柴的老人毫无印象,这其实不怪他,余浮在初到这个世界的时候,原主就已经快死了,而他因为没有过去的记忆,根本就不知道还有个父亲这回事。 虽无父子情谊,但余浮还是在老教授最后的日子里尽了作为儿子的责任,老教授也算没有遗憾地离开了。 不过最近余浮还是时不时地需要往医院跑,一是为了配合抗丧尸病毒血清的研究,另一个则是检查体内被植入的芯片还有没有残余。 关于芯片,听裴简舟说他们在离开c市的时候,救援医疗队紧急为他把定位芯片取了出来,但因为是临时做的手术,怕有后遗症。 裴简舟开着车送他去医院,余浮坐在副驾,昏昏欲睡。 不知道是不是身体的原因 ,他最近很嗜睡,没一会儿就进入了梦乡。 余浮又做了那个梦,梦里的裴简舟笑得苦涩:“你不记得我也没关系,我们可以重新认识。”然后他换了个表情,唇角是灿烂的笑,伸出手来说:“你好,我叫宁渊,是新来的转校生……” 梦里的余浮刚要回应,突然一阵剧烈的撞击,轰—— 余浮被惊醒,心跳快得不正常,正要开口说话,就听见一道刺耳的刹车声响在耳畔,紧接着猛烈的撞击迎面而来,梦里的情景与现实重合,他大睁着眼,面前的一切似乎被慢放,他看见车挡风玻璃上出现蛛网般的裂纹,然后一点点碎裂开,直至变成无数细小的玻璃碎片。 碎裂的玻璃宛如成千上万的电影幕布,每一片都在演绎着不同的情景,但主角都是同一个人,仿佛无数的记忆碎片,纷至沓来。 “叮咚。” 模糊中,他听到一个机械音:“生命值已满,恭喜宿主获得新生。” 他闭上了眼,耳边传来救护车的声音,有人焦急地在他耳边喊:“快,有两个人,司机快不行了!” “……” “找到驾驶证了,司机叫…叫宁渊。” 宁渊?余浮皱眉。 原来我真的见过你。 …… 时间漫长得好像过了一个世纪,余浮感觉身边渐渐安静下来,他混混沌沌,分不清自己现在到底在哪,只是感觉灵魂一直在漫无目的地漂荡,直到有一天,他看见了光…… “特护病房里的病人苏醒了。” 【正文完】 ※※※※※※※※※※※※※※※※※※※※ 正文完结,啊!!!这一章我卡了好久,终于写出来了,浑身舒畅!虽然因为各种原因这个单元比较缺斤少两,而且我尝试abo也失败了,但是能写完就是胜利啊啊啊啊!接下来呢就是番外了,当然因为这里是后修的,所以番外早就放了,不过呢还会有一个现实世界的番外,只能放在最后面了。 还有我最近在搞新文的大纲,预计三月下旬开,文名暂定《九分糖》,是一个毒舌保镖和作精小少爷的故事,就在专栏第一本,有兴趣的可以收藏一下。 最后告诉大家一个消息,我要改笔名了!虽然现在还没想好,但相信不久后我就会拥有一个作为猛男应该有的名字,嘤嘤嘤嘤~ 学霸番外(一) 【吐槽帖】:男友是个学习狂魔怎么破? ——1l(楼主): 如题,楼主自闭了,楼主开始怀疑人生了,楼主需要广大网友的av! ——2l: 有男朋友的居然也敢来发吐槽帖? ——3l: 前排出售瓜子花生小板凳。 ——4l: 火钳留名。 ——5l(楼主): 楼主交了一个男朋友,国际惯例先简单的介绍一下,楼主与男友就读于国内某前十985,男友身高185,颜值9.5,身材外貌完全符合我的口味,但就是有一点不好,他是个学习狂魔,每天学习时间至少10小时那种!每天唯一的相处时间就只有中午吃饭的半小时,多一分钟都没有! ——6l: ???颜值9.5?无图无真相,楼主确定不是情人眼里出西施? ——9l: exm?985,身高185,颜值9.5?卤猪是来秀优越的吧。 ——11l: 三分钟内我要看到我想看的渣男贱女戏码,不然我就把楼主叉出去祭天[微笑]。 ——16l: 我倒是很好奇楼主的颜值,楼主爆照不然举报! ——21l(楼主): 颜值身高是真的,爆照就不爆了,楼主和男友差不多高,颜值么勉强打个9.499吧。 ——24l: emmmm,9.499,楼主你的脸呢? ——25l: 哈哈哈哈,和男友差不多高,那楼主你岂不是也180+?你男友找了个女汉子?筷子cp? ——31l(楼主): 大家不要岔开话题啊,颜值啊什么的楼主是一点都不在乎的,当然是看人品内在什么的啊嘻嘻……又跑题了,接下来我们说正题哈,楼主与男友高中是同学,大学考了同一所,算起来认识也有四五年了,在一起一年多,他从高中起就是学霸,楼主的座位挨着他,每次一抬头就能看见他低头写作业的侧影,那时候我就一直觉得这哥们真帅,老是忍不住抬头看他。 ——37l: 这是什么校园青春小说的走向,爱了! ——41l: 所以楼主你从高中时就暗恋他了? ——42l: 楼上正解! ——47l(楼主): 楼主偶尔也会逗逗他,不过他好像一直不太喜欢我,对我不冷不热的(ps:他对谁都这样),也不怎么回应。 ——51l: 所以是楼主主动的追的? ——54l: 果然女生不能太主动。 ——62l: 不回应还逗什么?要是我分分钟给他插上火箭送他上天与太阳肩并肩。 ——65l: 小说里的套路,学霸必定都是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的高岭之花,楼主继续。 ——79l(楼主): 楼主有段时间也觉得怪没意思的,就没怎么找他了,每天就简单的打打招呼,那段时间他似乎更不开心了,不过他一向擅长不开心,楼主就没有在意,可是有天我和我的好朋友聊天聊得正开心,突然听到他在后面叫我的名字,我回头问他什么事,可他不说话,就一直皱眉看着我,半天才说要我交物理作业,可是我的作业早就交了啊(这里要补充说一下,他的物理成绩牛逼的一批,是我们班的物理课代表)。 ——83l: 咦? ——84l: 楼主的朋友是男是女? ——85l(楼主): 男。 ——89l: 哈哈哈哈吃醋了! ——92l: 为什么我觉得有一、、甜? ——97l: 我赌一包辣条这绝对是吃醋了,楼主不要怂啊就是干! ——98l: 排楼上,我赌五包。 ——101l: 我酸了,说好的吐槽呢?不会变成楼主单方面虐狗秀恩爱吧? ——104l(楼主): 吃醋?不存在的。当时单纯的楼主回到座位上,将课桌里里外外翻了三遍,都没有找到物理作业本,又问了我前面的组长妹子,确认我的确交了,于是楼主意识到自己是被人耍了,加上高三了书本来就多,前前后后光是理书就花了我小半节自习课,一身傲骨的楼主咽的下这口气吗?当!然!不! ——105l: 哈哈哈哈所以楼主你把他强上了吗? ——111l(楼主): 楼主质问他为什么骗我,结果他轻描淡写地掀眼皮子瞥了我一眼,说是记错了,那眼神、那语气,活脱脱的就是在说老子就是耍你了,你能拿我怎么样,我干! ——115l: 哈哈哈哈,楼主干他! ——117l: 这种人就是欠艹,艹一顿就好了。 ——122l(楼主): 楼主出离愤怒了,这丫的不给他点颜色看看还以为我好欺负!于是我站了起来,原地做了一套运动准备活动,压腿压得关节咔咔响,还闪了下腰,可他居然笑了,他笑了…这个时候了都还笑得出来,这简直是不把我龙傲天放在眼里!楼主气到爆炸,腕关节活动开后,我就伸出手对着他的头……轻轻地弹了一下。 ——123l: ??? ——125l: 哈哈哈哈楼主你是认真的吗xswl? ——128l: 楼主你太丢我们女生的脸了。 ——130l: 楼主怂逼,鉴定完毕。 ——145l(楼主): 好了楼主要去吃饭了,下次回来就直接从大学开始讲吧。 * 余浮退出论坛,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对面的许铭侑,见他仍在专心地写论文,没有注意自己的小动作,便放下心来,小声地问他:“许哥,吃饭去吗?” 许铭侑抬头看了他一眼,点头:“嗯,等我十分钟。” 十分钟后,两人站在食堂门口,午饭时间,打饭的队伍排成了一条长龙,蜿蜒在并不宽敞的饭桌间。 余浮皱眉:“人太多了,不如我们去二楼吃吧。” 食堂二楼类似于美食城,两排窗口里提供着不同类型的午饭,面食西点,套餐小吃,价格比一楼略高,人也比一楼少。 余浮一上去就奔着一家米粉店去,这是那家桥头米粉在食堂开的分店,此时不大的窗口前挤满了人,他俩上去排了队,老板娘站在刷卡机前,学生点餐后就操着一口浓重口音向后厨报菜。 队伍缓缓地向前挪动着,余浮回身与身后的许铭侑聊天,“许哥,快到暑假了,你有什么安排吗?” 许铭侑一手按着他肩膀,把他推向前跟上前面的队伍,一边认真地想了想:“没有。” 余浮眼睛亮了亮,“那不如我们一起去旅次游?” 许铭侑微微笑起来:“好啊,你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 余浮摇头:“太多了,还没有决定,不过还有一个月嘛,慢慢想。” 他才刚说完,许铭侑就突然勾着他肩膀往自己怀里一带,然后迅速地抬手往旁边扶了一扶,余浮听到身边有一个女生小声说着“谢谢、抱歉”,回过神来,看到许铭侑从她的餐盘上抽回了手,餐盘放着一碗米粉,已经洒了些出来,浓白的汤汁顺着餐盘滴到了地面上,原来是这女生端着餐盘出来的时候被挤得差点打翻了米粉。 “没事,下次小心些。”许铭侑淡淡地说。 女生连连应着,都不敢抬头看他,端着餐盘走了,余浮看完了戏,啧啧两声,又拉起许铭侑的手,他白皙的手背上红了一片,果然被烫到了。 “嘶,痛不痛?”余浮问。 许铭侑表情没什么变化,直视着他,诚实道:“痛。” “给你吹吹?”余浮笑问,当真要把他的手往嘴边拉。 “前面的怎么不上前?”后面有人抗议了。 余浮眼睛往声音来的方向转了转,脸上的笑意更大了,对许铭侑俏皮地眨了眨眼,旋即大步跟上了前面的队伍。 许铭侑在他转身后,抿唇一笑。 ※※※※※※※※※※※※※※※※※※※※ 唔……我觉得我第四个世界有点写不下去,所以最近撸了些番外,话说大家介意我大纲式地写完第四个世界吗?我感觉写的好艰难啊嘤嘤嘤。 学霸番外(二) ——221l(楼主): 各位父老乡亲兄弟老妹,楼主回来了(此处应有bgm)!我跟你们讲,我今天超级想锤爆他的狗头!啊啊啊啊气死我了! ——223l: 楼主吃个饭吃了三天? ——224l: 楼主怎么了?说出来让大家高兴高兴。 ——228l: 分手了?喜大普奔! ——233l: 老妹?楼主我给你三秒钟你再说一遍。 ——243l(楼主): 回228哥,分手是不可能分手的,这辈子都不可能。 ——245l: 不分手你来这吐槽个什么玩意儿?秀死快! ——249l: 我算是看明白了,楼主就是打着吐槽的名义来秀恩爱的,大家都可以散了[#微笑]。 ——251l: 楼上的不想看可以出去啊,在这里bb啥?楼主快说,姐蹲几天了,就想看看有没有甜甜的恋爱。 ——263l(楼主): 大家不要吵啊,和气生财大吉大利。事情是这样的,楼主男友大三以后就搬出了寝室,在学校里面租了个套一,我们还一起重新装修了,我偶尔也会过来这边休息。 ——265l: 哟,这就同居了?不只是休息那么简单吧[#斜眼笑]。 ——270l: 那就不是“偶尔”了~[#滑稽] ——273l: 讲真不是杠,我只是觉得作为女生还是要自爱些,大学就同居,这样显得你挺不自重的,让人觉得很脏。而且要是以后你们没在一起,那对你后面的老公岂不是不公平?如果你不小心怀孕了,是堕胎还是要生下来?堕胎以后就不能怀孕,以后就算找到老实人接盘,没有孩子也迟早要离婚。 ——276l: 哇!大家快来看呐,新出土的老粽子,还热乎着呢! ——280l: 醒醒,大清早亡了。 ——284l: 哈哈哈哈xswl,楼主和她男朋友已经成年了,都是成年人,相互喜欢你情我愿的,做好保护措施,为什么不能做.爱?脏?哈哈哈我tmd笑得鼻涕都飞出来,又不是出去滥.交。不能怀孕就要离婚?是哪里来的□□.癌?意思是女人只是生孩子的机器?我tmd呵呵,劝你原地爆炸不然我360度锤爆你! ——292l: 哈哈哈哈笑skr人我他妈还是第一次听说堕胎就不能怀孕了。 ——319l(楼主): 我已经删楼了,大家都不要骂了,和谐看帖么么哒~接着说,我家就在学校里,我真的只是偶尔过去休息,暂时还没发生什么18.禁的事(虽然我也蛮想的嘻嘻嘻)。我今天要说的是,就在刚刚我在他家洗完澡,我发现我的刘海好像有点长了,有点遮眼睛,本来打算去理发店的,结果我男朋友自告奋勇要帮我剪。 一开始我是拒绝的,虽然他人很好看手也很好看,可他又不是tony,要是给我剪坏了怎么办?我这张帅裂苍穹的脸还怎么出去见人?但是—— 好吧他真的很帅嘤嘤嘤,特别是不说话眼睛注视我的时候,就好像里面只有我一人,在他眼里的漫天星海中漂浮旋转再沉沦,每当那时候,我就真的很想直接扑上去吻他[#捂脸]…所以我就答应了。 ——320l: 都在他家洗澡了你跟我说你还冰清玉洁? ——321l: 求楼主爆照啊呜呜呜,我是真的很想看到底是什么样的神仙颜值赋予你勇气,让你敢豁出去让他剪[#大哭]。 ——327l: 等等,帅裂苍穹?我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想…… ——333l: 要是我有一个颜值9.5的男朋友,别说是让他剪刘海,就是为他剃光头穿丁字裤跳脱衣热舞我也愿意![#我可以] ——335l: 哈哈哈哈楼上的,回到鸡笼里不好吗? ——336l: 回家吧,回到最初的美好~~~~ ——349l(楼主): 如果我有月光宝盒,我一定要穿越到半小时前,把点头答应的自己狠狠地摁进墙壁里,我他妈现在简直欲哭无泪啊,对着镜子都快流了半小时的lui水了,镜子里的那个丑逼到底是谁啊? ——352l: 哈哈哈哈剪豁了吧! ——357l: 哈哈哈或或或秀,叫你秀! ——362l: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是剪成了日本武士吗? ——373l: 日本武士?哈哈哈哈我他妈有画面感了! ——391l(楼主): 事情是这样的,他叫我坐着别动,然后捣鼓半天摸了件一次性雨衣出来给我披上,还是有次活动下雨学院给发的,特认真地跟我说他是专业的连围布都有,我假笑,接着他又走开了,翻箱倒柜半天,没找到剪刀,我说要不算了吧,他说不行,好不容易给我剪次头发,一定要我见识见识他鬼斧神工的手艺。 我emmmmm…… 好吧,我就一直坐着等,大概过了一个世纪吧,他终于找到剪刀了,但是我一看,不对啊,为什么他手里还有剃须刀和我平时玩纂刻的刻刀,不会是想用剃须刀直接给我剃秃了,再用刻刀给我在头顶刻个“精忠报国”吧? ——393l: 刻刀? ——396l: 哈哈哈哈神他妈精忠报国,楼主你是要笑死我好继承我的蚂蚁花呗吧。 ——397l: 还有可能是“反清复明”[#机智] ——412l(楼主): 然后他就站在了我面前,歪头看着我,逆光的他简直帅得一塌糊涂,我当场就完全沉迷于美色了,呆呆地和他对视,接下来他边笑边抬手捋了捋我的刘海,用那种特别低特别磁的声音对我说:“宝贝,把眼睛闭上。” 啊啊啊啊啊我当时心脏狂跳,差点就当场晕倒在他的怀里。 ——417l: 啊啊啊啊啊啊土拨鼠尖叫! ——421l: 呜呜呜呜我也想要有人用特别低特别磁的声音叫我宝贝! ——430l: 啊啊啊啊啊怎么办我脑补出了一个画面,娇小可爱的女孩小鹿乱撞,眼睫毛像小狐狸的尾巴一样卷曲上翘,随着呼吸俏皮地微微起伏,高大俊美的男子强势地将她抵在墙角,手摩挲她的脸颊,边低头看她边勾唇邪笑,“宝贝,闭上眼。”接着一双冰凉柔软的唇铺天盖地地压了下来…… ——434l: 太太!继续写不要停! ——437l: 哈哈哈哈娇小可爱?你们忘了楼主也180+嘛? ——441l: 180+?哈哈哈哈我想到了一个更刺激的,万一是两个男孩子呢? ——446l: 男孩子+1! ——449l: 同男孩子赛高! ——461l(楼主): 写小黄文的我记住你们的id了啊,信不信我顺着网线爬过去蹲你们床头,再拿把刀架在你们脖子上让你们再给我写100篇? 我现在真的想回去暴打半小时前被美色冲昏头脑的自己,我闭上眼后,就感觉他小心地把剪刀靠了过来,还伸出手接着,免得头发沾到我脸上,我那个开心啊,那个幸福啊,七个隆咚锵咚锵~~正当我闭上眼享~受的时候,突然觉得他的手抖了一下,我条件反射瞬间就睁开了眼睛,然后就感觉一道锐利的泠光从眼前划过,顿时眼皮都轻了三斤。 操,这王八蛋不仅剪坏了我的头发,还剪掉了我的睫毛! ——463l: 哈哈哈哈我他妈,眼皮轻了三斤,楼主的眼睛上是长了个孔雀开屏吗? ——464l: 哈哈哈孔雀开屏我他妈! ——485l(楼主): 你们知道我现在是什么发型吗?呵~说出来你们可能不相信,我就算是考高数也没见过有我刘海这么标准的阶梯型矩阵[#微笑],这混蛋是小时候玩鸟玩多了吗?手抖成这样!还有老子浓密纤长的眼睫毛啊,现在跟拔光了毛还会打鸣的秃毛鸡似的! ——486l: 红红火火恍恍惚惚阶梯型矩阵?哈哈哈哈!!! ——491l: 哈哈哈玩鸟玩多了?是玩的那个鸟吗? ——500l: 哈哈哈哈对不起对不起我不应该笑的,可是真的好好笑哈哈哈哈…… ——507l: 拔光了毛还会打鸣的秃毛鸡?哈哈哈这什么神仙比喻句 ——509l: 各位,实不相瞒,要是我男朋友给我剪成这样,脸再好看,我几把都给他打歪[#抱拳]。 ——511l: 哈哈哈楼上暴躁老姐,话说楼主你怎么能把自己的头发交给直男来剪? ——517l: 哈哈哈哈直男审美,最为致命! ——520l(楼主): 抱歉,让大家失望了,我男朋友并不是直男,他要是直男的话又怎么会喜欢我,啦啦啦啦啦~~~~~~~ ——523l: ??? ——525l: ??? ——526l: ??? ——530l: 我就说楼主那么明显的gay里gay气! ——534l: 啊啊啊啊啊啊啊果真!我最喜欢的cpy剧情!你们快给我上床,立刻马上(破音)! ——542l: 楼主一定是个弱受!你在这里吐槽你老公知不知道?小心他晚上颠来倒去地艹!死!你! ——566l: 潜水的我被这基情四射的转折炸出来闻基起舞[#兴奋]。 ——578l: 楼主怎么不继续了?不会是被你们这群骚.鸡吓走了吧? ——582l: 楼主呢? ——590l: 楼主去做.爱了,我是他们身上盖的被子,我可以作证。 * 半小时前。 许铭侑拿着剪刀,修长的食指中指并拢,与拇指对向弯成好看的弧度,扣在剪刀柄上,手背上的指骨支楞出清隽的嶙峋感。 眼前的人闭着眼,那双总是带着笑意的眸子掩在浓密的睫毛下,几缕微长的碎发调皮地戳在白皙细薄的眼皮上,刚洗完澡的头发上散发着熟悉的香味,被揉得乱七八糟的呆毛倔强地卷翘着,十足的少年气息扑面而来。 许铭侑凝视了好一会儿,才拨了拨眼前人的刘海,眉微微蹙着,想找一个最好的角度下刀。 余浮等了差不多两个世纪,见人没动静,便悄悄地睁开了一只眼睛,正好对上了那人专注的眼神,心立时一撞,又赶紧着急忙慌地闭上。 一声很低的轻笑在他耳边响起,余浮紧闭着的眼皮不住抖动着,眼角肌肉因紧张而微微抽搐,雨衣下的手指交缠打架。 耳廓一凉,许铭侑轻轻捻着他的耳垂,语声里满是浓浓笑意:“耳朵都红了,这么紧张?” “我、我是怕你剪到我的耳朵好吧!”余浮刷地睁开眼,干巴巴大声反驳,旋即又假做不耐,“你到底剪不剪啊,我都快坐一小时了。” “嘘,”许铭侑抬手蒙上他眼睛,“眼睛闭上,一会儿头发该掉眼睛里了。” “咔嚓咔嚓咔嚓……”均匀的碎音在安静的屋子里响起。 “嘶~”许铭侑抽了口冷气,眨眨眼停下了动作。 余浮看着镜中的自己,一时悲愤到失去了语言,半晌才回过神来揪着许铭侑的衣领摇晃讨伐:“混蛋!你给我剪成这样,我要怎么出门!” 许铭侑任他晃,心虚地咳了声,别过头垂下目光,肩膀却微微颤抖了起来。 余浮知道他在偷笑,狠狠瞪了他一眼,回身拿剪刀对着镜子妄图挽尊,比划来比划去实在无法,正计划明天去找个tony换换发型,就听见后面的人说。 “我有没有说过,你一闭上眼睛,我就想吻你。” ※※※※※※※※※※※※※※※※※※※※ 这个部分的番外大概还有一两篇,就…甜一甜。 另外厚着脸皮求个预收,我的专栏《谁说我是病娇专业户[娱乐圈]》(文名待改,主公说文名不能有病娇qaq),文案如下: 林焰一时兴起演了个三番病娇男配,在某站大神的魔力剪刀手下,踹翻女主掰弯男二反攻男一,众网友西子捧心大呼:“天使容颜,恶魔化身!爱了!” 还没大红,某微博大v就爆料:石锤!某当红小鲜肉被包养仍不安分,劈腿男主竟是他…… 吃火锅的林焰面无表情地戳了个牛肉丸:“哦,我骨科了我哥,顺带绿了自己。” 某天,某自称主业工地搬砖工,副业隔壁剧组尸体专业户的小鲜肉,打游戏匹配到了某影帝,一时口嗨骚.鸡附体:“xx演的那xxx,那身材!那肌肉!我大声叫他老公到被隔壁邻居关进鸡笼里!” 正在直播的某影帝一脸懵逼。 后来,某影帝将某小鲜肉压在化妆镜前吻:“乖,叫老公。” 一流大影帝攻 x 三流小明星受(具体属性待定) 球球大家收一下下吧,手残的伦家还特意画了个封面,这本我会先存一部分稿再发。 学霸番外(三) ——695l(楼主): hello hello 小婊贝们,宇宙超级无敌可爱帅气的楼主肥来了!几天不见我知道你们一定很想我吼,一定迫不及待地想要和人家缩话惹,可楼主真是一点也不想你们呢,因为人家满脑子想的都是家里的sweetheart哟嘻嘻~ ——697l: [#震惊]楼主几天没见回来就那么骚了?中间是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吗? ——701l: 这不明摆着的嘛,肯定是被x了啊!(大声) ——702l: 果然一旦暴露了真实属性,楼主就无所畏惧了呢,浪得没边了~ ——704l: 楼主是骚受!骚受!骚受! ——707l: 怎么办我想看楼主被x,我是不是很变态?[#捂脸] ——712l: 楼上的,我也想!(破音)所以大家有没有那种...嘿嘿嘿的小视频呢? ——714l: 看.片+薇.kkj69693—8,哥哥再爱♂我一遍]#娇羞][#娇羞]。 ——715l: 惊现麦片,举报了! ——721l(楼主): 你们乱说什么呢哼~人家还是个清纯小可爱~ 好了言归正传,今天来是想问大家一个问题,我男友生日快到了,大家一般都送男朋友什么礼物啊? ——726l: 表示送过超跑,别问,家里有矿[#微笑]。 ——731l: 楼上送超跑的那位请留步!超跑不超跑的不重要,我主要是想和你交个py。 ——734l: 姐妹我也要...和你交朋友。 ——737l: 请问您还缺男友吗?上过大学器大活好还会吹彩虹屁那种,我要求不高,能送我辆五菱宏光就行。 ——742l: 土豪康康我,我会端茶送水暖床,接受各种姿势play,我只要三轮小摩托,还可以自己包邮送货上门! ——753l: 哈哈哈哈哈哈哈这楼怎么歪到了奇怪的方向?大家还记得大明湖畔的楼主吗? ——756l(楼主): [#沧桑点烟]不怪大家,都怪楼主为人实在是太低调了,让你们常常忘了我的存在,不过英雄通常都是寂寞的,满身风与雪,深藏功与名。就在此时,楼主不动声色地压低斗笠沿,裹紧身上的蓑衣,在狂风暴雨默默中清扫着被雨水洗刷的狂蜂浪蝶般的落叶... 咳,跑远了...主要这是我第一次给他过生日,之前的都错过了,所以想过得难忘一些。 ——757l: 哈哈哈楼主是武侠小说看多了吗,狂蜂浪蝶还可以这么用? ——763l: 认真答题,楼主既然是第一次给他过生日,那当然也要送些珍贵的东西,比如你的第一次什么的嘻嘻... ——765l: 排楼上,既然是第一次,那当然要送第一次了! ——772l: 第一次!第一次!第一次! ——780l: 楼主,以我多年来遍阅欧美亚洲小片的经验,来给你传授一些知识,拿小本本记好了!(敲黑板) 第一,第一次一定要做足前戏!不然会很痛! 第二,润滑!润滑!润滑!重要的事说三遍! 第三,调情,言语调动作调, ... ——788l: 780l牛逼!了解的这么清楚,怕是亲身经历过吧?[#狞笑] ——789l: 强力排!!! ——792l: 哈哈哈楼主记下了吗?快学起学起,到时候再来跟我们分享下感受。 ——804l: 哈哈哈楼主不敢说话了! ——809l: 楼主不要怂啊!你会发现新世界大门的,冲鸭! * 余浮手撑在脸颊两边看着电脑屏幕,陷入了沉思。 到底送什么好呢? 唔他们说的送…那个…咳…第一次,也不是不可以,反正他也很期待,就记小本本里好了。 他暗暗点头,电脑前摊开的笔记本上已写了小半页,隐约第一条是前戏要做足…… 他抓耳挠腮,终于写满了一页纸,看了眼时间,21:32,许铭侑马上要下课了,于是立马跳起来,胡乱抓起自己乱七八糟的东西就往书包里塞,塞得太急,衬衣的衣角卡在了书包拉链头上,扯半天都扯不开,干脆拿起剪刀一绞,整个世界都轻松了。 余浮大步跑出许铭侑家,他是这样想的,古人常说小别胜新婚,不如在许铭侑生日前都不见他好了,四舍五入下来他们就是新婚燕尔了。 于是接下来的一周里,许铭侑发现顾西昭似乎在躲着他? 他在微信输入框里打了好长一段字,可临到发送前又一一删光,只发了个:最近怎么了? 余浮正在核对画稿与模型,没有注意到手机的振动。 许铭侑抱臂坐在沙发椅里,半天手机没动静,皱眉,是设置了消息不提醒吗? 解锁,确认没设置,熄屏。 20分钟过去了,许铭侑同学为他的手机免费完成了233次锁屏-解锁功能测试。 许铭侑有点坐不住了,是那傻子出什么事了吗?他越想越觉得不对,把手机一揣立马起身,可还没迈出家门,手机就进来了消息。 [顾小傻子:没怎么。] 这冷漠的语气…… 许铭侑脑子里立马浮现出最近实验室里因为失恋而精神恍惚状态萎靡的师兄,听他天天给他们倾诉被爱放逐终身孤寂的故事,好像他女朋友和他分手前的征兆就是无缘无故的冷漠…… 许铭侑忽然有些心慌,说不出来的感觉,就好像心脏在被人一点一点地往外掏,他的手莫名有些抖,手机差点打滑掉到地上, 他拨通了电话,对面人半天才接,听到声音后,许铭侑想说话,却发觉嗓子有些哑,捂着话筒清了清嗓子后,说:“你在忙?” 余浮肩膀夹着手机,歪着头比对尺寸和检查线路,“嗯。” 许铭侑:“……”他无意识地攥紧手指,手心满是冷汗,“明天我们一起吃饭吗?” 余浮接上电,手里的星型灯泡闪了闪:“不了,我明天有事。” 许铭侑:“……”他的呼吸急促起来,嘴巴张了又合,却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半晌,他终于酝酿好了情绪,正要问是不是厌倦了他,就听到那人毫无起伏的声音。 “许铭侑,明晚8点半,东三楼顶天台,你来这里,我有话要跟你说。” ※※※※※※※※※※※※※※※※※※※※ 哈哈哈浮宝会送什么礼物呢?明天揭晓! 话说胃难受了好几天,今天去医院,排了一上午的队后反而好了,等过了三个世纪,到我的时候,医生问我:今天还疼吗? 我:不疼了(乖巧)。 医生(严肃):那你来干嘛? 我:???[手足无措.jpg] 哈哈哈哈医生再爱我一次!让我恍惚回到高中时,迟到被班主任抓住问:你干什么去了? 这章短,太困先觉觉了。 学霸番外(完) 许铭侑很久没有这样慌乱过了,他一整天都没敢联系顾西昭,年少时家庭环境养成的自卑与缺乏安全感让他惶恐不安,就好像假如联系了,就会提前知道那些他不想听到的话。 许铭侑心慌意乱了整个白天,做实验时频频出错,干脆回了家,等八点半就快到来时,他靠在东三楼后的一个拐角里,眼前是一地的破败落花,抖着手一根接一根地抽烟。 时间就快到了,他没有去电梯间,而是插着兜走进楼道,一级级缓步而上,似乎这样时间轴就能无限制地拉长。 20:28,许铭侑站在那扇通往天台的门前,楼道里很黑很安静,他听见自己略微急促的呼吸伴着剧烈的心跳,“咚咚…咚咚…”他将手抚在心口前,目光在黑暗中呈现着一种无措的迷茫。 “滴。”脑子里似乎响起了时间到来的提示音,提醒他迎接来自这门外面的最后的审判。 许铭侑将天台的门推开一条缝,立马就有萤白的光漏了进来,照在他同样苍白的脸上,顿了顿,深吸一口气,将门完全推开,他抬眼,却被眼前耀目的光晃了神。 一条光路从他脚下铺展开,一直到天台中央的一个一米高的台子,高台四周缭绕着无数闪亮星点,明光烁亮,簇拥着台中间那个怀抱吉他,满面笑容的英俊青年,青年的前方有一棵灯树,无数亮点披散其上,仿佛裹挟着天上的星河。 余浮看着呆愣的人,嘴角向两边勾起,灿烂一笑,旋即指尖熟练地拨了一下弦,一串音符倾泻而出,随即启唇,干净且清冽的声音从喉间溢出。 “好久不见, 晚风依然容颜未变, 时光多情岁月清浅, 重组我交织错乱的空间——” 余浮的尾音有些恰到好处的沙哑,听起来就像是小羽毛轻轻刮在耳膜上,挠得人心潮浮沉。 “…疯魔——燃烧, 错位纠缠的青春年少, 心脏在火焰上舞蹈, 我却沉迷温习你的怀抱——” 许铭侑保持着呆怔的样子缓步上前,日光早已沉眠,深靛的夜空疏星点点,一颗似有若无地流星从天边划过,不知降临在哪处尘世间。 “日坠——星斜, 晦暗于浮尘中湮灭, 命运齿轮从不停歇, 越过时空与你的轨迹重叠——” 余浮哼起副歌部分,琴声间或伴着悠扬的口哨,温柔旖旎的调子带着好听的鼻音,背后的万家灯火缠绵如低垂夜色下的萤火虫,带着光与希望流连在人世烟火间。 许铭侑已走到了他身前,呆呆地抬头看他,眼里的光比余浮身后的还明亮。 “沉醉——欢喜 满溢在年华灿烂里 我想我会一直爱你 直到—— 时空与维度将我们分裂割离。” 最后一句余音未尽,余浮按住仍旧震颤的琴弦,在共鸣箱最后的回韵里,深深注视面前的人,轻声道:“我爱你。” 随后蹲下身将吉他放下低头,捧着兀自呆愣的人的脸,与他接了个温柔绵长的吻。 一吻罢了,他们身边的灯逐一熄灭,唯余那棵灯树,余浮看着许铭侑,掐了把还没完全回神的他:“生日快乐。” 许铭侑被疼痛激得眉头微蹙,脑子里的空白还没退去,张了张嘴却发现嗓子发紧,“生日?” 余浮眸子一弯:“就知道你肯定忘了。” “所以…你最近是在给我准备生日吗?”许铭侑摸了把眼前人的脸,手指在他微红的嘴唇上划过。 “是啊,这首歌是我写给你的,叫《越轨》,喜欢吗?” 许铭侑点头,还是一副毛头小子的傻模样,黯淡的光线下目光明亮,“喜欢,很喜欢。” 余浮挑了下眉,表情生动:“再给你看样东西。”他从台子上跳下来,拉着许铭侑走到了灯树前,“看。” 许铭侑随着他的指引看过去,灯树上挂着无数星型的小灯泡,宛如一颗颗璀璨明星,而最特别的是,上面还挂着一些人形透明挂件,一一看过去,俨然是不同年纪的q版的他,从q萌幼儿到天真孩童,再从校服少年到清隽青年,喜怒哀乐皆有,整整22张,每一张心脏的位置都嵌着一颗星型的灯,熠熠发着光。 “这是?”许铭侑问。 余浮笑起来,“这可本大爷亲手设计制作的,我也算是陪着小铭同学长大的了。” 许铭侑心里酸胀无比,又好像堵着一团火,灼得他的心脏又滚又烫,他本就不是个善于言辞的人,此刻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是抑制不住的微笑起来,眼睛眨也不眨地凝视着他:“那你要记得一直陪下去啊。” 余浮眨眼,“还有一个礼物。” “嗯?” 许铭侑才露出个疑问的表情,就感觉有什么东西撞了下他的鞋子,他低头,一辆小车模型不知何时溜了过来,车顶上绑着一个四四方方的礼品盒。 许铭侑弯腰把盒子拿了起来,巴掌大小的盒子,也没什么分量,被包在古典优雅的包装纸下,极尽一切神秘。 “这是什么?” 余浮眼神开始飘忽,“回家拆开看看不就知道了。” 许铭侑一脸茫然:“现在拆也可以啊。”说着便扯住丝带的一端,作势要拆。 余浮赶紧一把按住他的手,晦暗的光线里脸颊发热,耳朵也渐渐红了,有些扭捏道:“不行,回家再拆!” …… 不大的屋子里没有开灯,朦昧的月色从窗帘缝隙中偷渡进来,光与暗交错,温度开得很低的空调呜呜转动着,却解不了那一腔颤栗兴奋的火热。 一夜旖旎。 第二日,余浮醒来,两人相对而卧,心有灵犀般,许铭侑也睁开了眼睛,四目相对,看得见彼此眼中的情意。 余浮双眸一弯:“许哥。” 许铭侑凑过来,在他额头吻了吻,初醒的声音暗哑但好听:“嗯?” “你是不是从未对我说过…说你喜欢我?” 许铭侑手臂一勾将人带到怀里,吻着他温情且眷恋地说:“我爱你。” “再说一遍。” “我爱你我爱你……”许铭侑哑声说了一遍又一遍。 “有多爱?” “很爱很爱,再也…不会比这更爱了。” * ——1132l(楼主): 亲爱的哥哥姐姐叔叔阿姨们,聪明可爱善良机智的楼主小可爱又回来了!想我了吗?找到对象了吗?有x生活了吗? ——1137l: 哥哥姐姐?叔叔阿姨?楼主你这棵老韭菜怕是脸皮都不要了! ——1142l: 卤猪现在可真是越来越膨胀了,果然有男朋友撑腰就是不一样,欺负我们单身狗是吧? ——1153l: 对象?x生活?楼主人身公鸡举报了! ——1161l: 楼主你这小妖精又要来花式秀恩爱?话说你前几天不是说你们计划一起去旅游吗,算算时间差不多了,出发了吗? ——1189l(楼主): 出发了出发了!我们今天玩了一天,刚回酒店,现在他在洗澡,就在我身后的浴室里。 ——1192l: 嗯?浴室?浴室play来一发谢谢。 ——1195l: 啊啊啊啊确定是在楼主身后的浴——室,不是在楼主身——后嘛?后x!!! ——1120l: 不行不行太涩情了!我脑子里自动出现了楼主被压在浴室玻璃墙上x的画面——透明磨砂玻璃墙面上氤氲着水汽,只能勉强看清两具交缠在一起的身影,急促难耐的喘息隔着玻璃和水声听不清晰,忽然音调一下拔高,紧接着一只手被扣着抵在了玻璃上…… ——1134l: 车门已经被我焊死了,今天谁都别想下车! ——1142l: 啊啊啊啊写文的都是些什么神仙太太!!!!看得我狼血沸腾,吹爆!!!! ——1149l: 请问这些大大们都是站在楼主的浴室门外现场直播吗? ——1153l: 呜呜呜太太们真是我的精神食粮我哭泣,我已经插上氧气瓶了! ——1167l(楼主): 怎么又开始写小h文了?做个单纯可爱的孩子不好吗?[抓肩狂摇.jpg] 今天我们的行程是爬山加逛山下的古镇,总的感受就是山很高古镇很热闹,男朋友帅帅帅当然我更帅! ——1170l: 来大家齐心协力一起把这个不要脸的狗东西叉出去![#愤怒] ——1178l: 众志成城,抗“秀”救灾! ——1185l(楼主): 哎呀呀大家有话好好说嘛不要赶人家走~哎!放下放下,别真把我抬出去啊!别扯头发!哎呀别碰那里~~人家会害羞的~~~~ 哈哈哈哈,好吧认真点,今天爬山差点没给我爬废了,全国第一险峰果然不是说着玩玩的,有一处“天梯”简直了,那倾斜度近90度!抬头看上去简直就像是垂直的,爬的时候我手拉着两边的铁链,心里只想唱“铁门啊铁窗铁锁链”,结果不小心还真唱出来了,然后就听到来自身后某人的无情嘲笑! ——1194l: 戏精!he ~tui! ——1201l: 楼主你是真的骚,老子看波浪线看得脑壳痛! ——1208l: 我好像知道楼主是爬的哪座山了![#机智] ——1215l: 楼主你再秀我就送你进论坛小黑屋,让你跪着给我们唱铁、窗、泪。 ——1231l: 自打楼主献了身,就越来越像一个合格的姐妹了呢。 ——1247l(楼主): 不要打岔啦讨厌~~~~ 然后我们还去蹦了极,讲真去之前我是很期待的,然而当我站上蹦极台之后整个人就萎了,太——他妈高了!我站上去腿都是软的,立马对教练抱了下拳说打扰了江湖再见,结果腿还没迈开就被那王八蛋抓住了说什么别怕他和我一起跳,我呸!他以为是泰坦尼克号呢还you jump i jump,再说要我是肉丝的话,说不定会绷断安全绳,到时候我们就不是蹦极而是殉情了好吧。 所以我据理力争,可还是败在了他的盛世美颜下,最后教练把我们绑在了一起,于是我又开始尝试让他说些甜言蜜语,不然我就不跳,磨了半天他就是不说,后来大概是教练嫉妒我的美貌与帅气,给我们来了个降龙铁砂掌,直接把我俩推下去了,我保证我清清楚楚地听到教练愉快地说了声“走你”! ——1250l: 哈哈哈哈活该! ——1254l: 所以是骚气话痨受和清冷寡言攻吗哈哈哈哈这个组合我喜! ——1262l: 呜呜呜呜我好酸啊,要什么时候才能有个甜甜的男朋友? ——1275l: 我已经乖乖搬着小板凳坐等国家统一分配了。 ——1281l(楼主): 我当时一句话还没说完,脚下就突然空了,接着就是剧烈的失重感,没说完的话就变成了一大串“啊啊啊啊啊啊啊——” 当时就感觉大脑一片空白,风呼呼地在耳边刮,吸进了风弄得嗓子很不舒服,肾上腺素直冲脑门,心脏咚咚咚快得像擂鼓一样。等到了最低点时,又被安全绳的弹力往上拉,又落下去,就像一片蒲公英一样起伏飘荡,不要太刺激! 他一直紧紧地抱着我,在速度开始稳定下来的时候,天地间仿佛就只剩我们两个人了,我脑子里发涨,好像生理泪水全倒灌了进去,然后就听到他断断续续地对我说他爱我,从现在到以后,即便到了生命尽头也不会改变。 ——1286l: 呜呜呜呜为什么我觉得有一点感动?今天又是为别人的绝美爱情流泪的一天。 ——1291l: 呜呜呜呜好甜!我也想要甜甜的恋爱! ——1295l: 改天我也要拉着我的男朋友去蹦极,让他也跟我说他爱我! ——1299l: 我爱你。 ——1301l: 咦楼上怎么回事?这就跟楼主表白了? ——1304l: 楼上的你清醒一点!楼主是一个有夫之夫,还是个骚气的抠脚大汉啊! ——1308l: 楼主楼主我也爱你!可不可以把你男朋友借我去蹦个极? ——1311l: 哈哈哈哈我也来一句,楼主我爱你!等你给我生猴子! ——1314l: 我始终爱你,即便韶华不再,重归混沌,到我再也不能爱的那一天,也决不止息。 ------------于2019.4.14封楼。 ※※※※※※※※※※※※※※※※※※※※ 才发现之前的作话被吞了…… 重新啰嗦一遍,许顾这个部分的番外全部结束了,顾西昭永远留在了他最好的年纪,在他们最相爱的时候,在他们还没有被生活磨平棱角的时候,当然也有遗憾,一个人的离去对另一个人来说再煎熬不过,但是留下的却是最美好的回忆。 《越轨》是我随便写着玩的,狗屁不通_(:3」∠)_,是余浮作为穿越者与留守儿童许同学之间的写照吧…… 这个番外算是弥补吧,刀片作者如是说。 民国番外 民国六年,十二月初的上海,寒雨初歇。 阴郁的天空犹如遮了块铅灰色的破布,几缕明光穿透密实的黑云,地上积水粼粼,寒风拂过,水面倒映的灰墙簌簌皲裂开,须臾又聚拢来,一块牌匾浮现其中,龙飞凤舞几个大字:宝祥成衣庄。 此刻已近夜幕,店里没有什么人了,庄里颇有些手艺的老裁缝总是自矜的,早早就甩手离了店,此刻只剩零星几人,新手学徒们在后面整理衣料,店前只一个少年立在柜台边,正拿着鸡毛掸和抹布打扫卫生。 这少年不过十二三岁,脸生得俊秀,可惜苍白瘦弱了些。瘦削的身体上只裹了件单衣,不显眼处打着大大小小不同颜色的补丁,过长的裤子拖在地面,他走了一步感觉不妥,便放下手中的鸡毛掸子,蹲下身细细卷着裤腿,露出一双褪白了的破布鞋,鞋边已经磨毛了,大脚指的位置蓄势待发,只待再一用力就要破布而出,端的是寒酸不堪。 裤腿方挽好,少年正要起身,脑袋上就被人打了一巴掌,一个有些尖酸的声音刺得他皱了皱眉。 “小赤佬,成日里偷懒,老娘这里不是善庄,不养闲人,侬晓得伐?” 少年慢吞吞地捂了下被打得发晕的头,抬眸看去,一个体态丰腴,旗袍披肩的中年女人站在他身前,此时刻薄地吊着眉,一脸不满地盯着他。 也许是他毫无情绪的眼神触到了女人的哪根神经,她的脸瞬间扭曲起来,精致的红唇没有给她增添美感,一开一合间反而戾气横生:“哟,什么眼神?说不得?看老娘不打死你!”说完伸手又要再打,少年不敢躲,只能闭上眼睛,蹲着没动。 巴掌却没有落下来,少年一愣,微微偏头,有个身影正从门外进来,宝祥的老板赵先生一身精致大衣,做工精良的羊皮皮鞋打了蜡,亮得几乎可以照见少年那张狼狈的脸。 “怎么回事?”赵先生淡淡开口问询,戴着银边眼镜的脸温文尔雅,仿佛他是一位儒雅学者而不是铜臭商人。 女人立马端出了十二分的笑意,变脸之快让少年叹为观止,和风细雨:“儒风,你回来了。” 赵先生微微点头,下颌捎带着点了点困兽般缩着的少年,皱眉道:“你又在难为望亭了?我不是说过,当年我赵家和杜家也算是故交,总要留些颜面,不然叫外人看见,岂不是落了我赵某苛待故人之子的口实?” 赵太太不以为然地讽道:“哼,故交?当年你赵家落难时可么见杜家出手,再说他杜家,叛国罪呐晓得伐?还有他那病秧子娘当年是怎么瞧不起我的?我这小庙这么多年来给他口饭吃,我这样不计前嫌情深意重,他就应该求观音拜菩萨地谢我了!”说着还伸出涂了丹蔻的手狠狠拧了少年一把。 赵先生皱紧了眉,却也没有动作:“好好的提毓莞做什么?” 赵太太听了这话,脸上的笑意骤然消散,尖声叫道:“好啊,赵儒风,你不让我提她?是了,当年你还跟她提过亲,可惜了人家看不上你,那个贱人,现在她落魄了,怕是你背着我还想要和她旧情复燃?” 赵先生:“你……” “说够了没有!”少年腾地立直了身体,苍白无血色的脸上眉眼锋利,他直直地瞪视着在他面前若无其事争吵的两人,声音寒凉如水:“你说谁是贱人?” 赵氏夫妇冷不丁被他的一声怒吼吓住了,却又很快反应过来,赵太太一双细长的柳叶眉扭死在一起,“小东西,你还敢骂我?” “骂的就是你!”少年杜望亭冷笑着抬眸,发育不良使得他的身躯还不足那妇人高,他挺直了脊背,俊秀的脸上满是轻蔑:“提我娘?就你们也配?” 当年的事他虽不知,但也听娘亲零星提起过,说是那些年赵氏为了发国难财,不慎得罪了当时的一个大人物,赵氏被抄了家,杜家向来清正不阿,他的爷爷杜老先生更是爱国,即便那时的中国因统治者的腐败怯懦而面目全非,也仍旧愿为国肝脑涂地。 赵家犯下那样的错,杜氏虽不齿,但看在多年来的交情上,在赵老爷的哀求下,还是心软地拉了他们一把,保下了赵氏一家性命,还给他们指了条能好好活下去的明路。 而赵太太,年轻时曾与他娘亲是手帕交,后来不知为何疏远了,从他娘的只言片语中可以听出娘亲对此似乎颇为介怀,闲暇时思及此,总是反复怀疑当年自己是否有哪处做得不好。 少年在心里冷笑,他虽才不过十二岁,可这么多年来见惯了人情冷暖,心智远比同龄人成熟,各类他眼色看得多了,不论是鄙弃的、怨恶的、同情的抑或是怜惜的,他早就了然于心,有时光是言行举止就能看出来面前的是什么样的人。 所谓“情深意重”的赵先生赵太太,不过伪君子和妒妇罢了。 “望亭,怎么说话呢?”赵先生声音沉了下去,眼里藏着不耐,却还是保持着良好的绅士教养。 赵太太可就没有那么好的涵养了,挥舞着巴掌就要扇过去,被少年躲过,便不甘地叉腰怨毒道:“丧门星,你克死了自家人不说,还连自己老娘都要被你克死了,我这店生意一天不如一天,迟早连我也要被你害死!你说老娘不配?那你又算什么狗东西?” 这句话戳中了少年心里的痛处,他攥紧了拳头,死死咬住下唇,不远处有窸窣声传来,店里的其他学徒穿着整齐崭新的学徒短袄,从门帘缝隙里偷偷地观望这边的战火,健康红润的脸上挂着看戏般戏谑的笑。 少年闭了闭眼,唇间有甜腥弥散开,睁开时眼里惟余脆弱的凌厉,即便心智再成熟,他都还只是一个孩子。 赵太太见他沉默,乘胜追击,语气里满满的耀武扬威:“那么多年你吃我的用我的,就算是养条狗也合该养熟了,下贱的东西,养条白眼狼都还能杀了吃肉,可你这小畜生居然还反咬一口!” 少年倔强地挺直着背,心里的酸涩却无法排遣,这么多年来他在宝祥成衣庄只能领到普通学徒一半的工钱,而他们也根本没把他当做学徒,只是将他当粗使杂役呼来喝去。 多年来,母子俩的生活几乎全靠娘亲为人浆洗衣服和隔壁一个姐姐的好心接济。 他年幼时曾委屈地跟娘亲哭诉,可是娘亲却只抚着他的背安慰他,说这是他该报的恩,报当年杜家凋亡,她娘俩走投无路时赵先生赠与的钱物,让杜家亡魂能够稍显体面地下葬,即便他后来知道那时的赵氏趁火打劫,那钱物本来就该属于杜家。 他任劳任怨,任打任骂,一忍便是五年。 如今面对着妇人的破口大骂,遗憾娘亲教给他的君子之道委实没有告诉他该如何骂人。 天已黑了大半了,少年从店里出来,单薄的衣服抵御不了寒风,只能双手紧紧拉紧襟口,防止风灌进去。 他一直低头走着,鞋子漏水,脚早已冻得又麻又木,他走得很快,好在赶在天黑前走到了家门外,这是一个杂居的小弄堂,一个老人趿拉着破鞋坐在门口的小凳子上抽旱烟,也不嫌冷地敞着衣襟,见他来招了招手:“阿亭,回来了。” 少年点了点头,快速地往家的方向走,旁边房子的门开了,走出来一个花枝招展的女人,旗袍领口的盘扣散着,向他走近,浓妆艳抹的脸上挂着轻佻的笑:“哎哟,小书生,今天回来的早啊。” 女人身上浓郁的廉价香水味刺得他鼻子有些痒,微微避开她摸向他脸的手,垂眸轻声道:“柳儿姐。” 唤作柳儿的女人笑得花枝乱颤:“还害羞呢?小书生长得是越来越俊啦,以后别忘了来照顾你柳儿姐生意啊。” 她低了低头,看见少年脚上的鞋子破了,趁他不备迅速揉了把他的脑袋,捂着嘴又笑:“噫呀,小宁长得快,等姐姐回来再给你买一双。” 柳儿姐时常在他母子俩过不下去时接济他们,可笑所谓的君子不如妓子来得有情有义。 少年正要开口拒绝,身后传来摔门的声音,一个妇人气势汹汹地走了出来,后面跟着一个畏畏缩缩的男人,指着柳儿张口就骂:“四马路的婊.子,好不要脸,趁我不在家勾引我男人!你个千人骑万人枕的婊.子,老娘撒泡尿都没你骚!” 柳儿眉梢一扬,媚笑着插着腰骂了回去,两人你来我往,出口俱是难以入耳的污言秽语,少年见柳儿姐吵得正在兴头上,完全忽略了他,便把到嘴的话咽了回去,迈步时犹豫了一秒要不要在这里学些骂人的艺术,可想着娘亲“不可口出秽语”的教导,便转身迈入了家门。 其实这也不能完全算是家的,屋子小得一眼就能看完每个角落,墙壁上厚厚地糊着旧报纸,煤油灯里快没油了,豆大的灯点只能勉强照亮一小片,但也足够照清木板床上那个病容满面的妇人了。 “娘亲?”少年倒了碗水,半扶起妇人喂她喝下。 妇人精神了些,生活与病痛的折磨使得她早已失了当年的美丽,只在眉梢眼角还有那么一丝残存的风韵,她抬手摸了摸少年的脸,温声道:“回来了,累吗?” 少年摇头不语,在她粗糙干瘦的掌心蹭了蹭,他想告诉娘亲不想再去裁缝铺了,可怕娘生气,他不敢说。 妇人扶着床沿想下床,“我之前煮了点粥,放在锅里温着,你还没吃饭吧,我给你盛来。” 少年按住他,“娘,我自己来。” 他给自己盛了粥,端着走到床边坐下,粥清得可以看得见底,他小口小口喝着,妇人就这样坐在床上,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目光温柔而又满足,隐隐透着悲伤,又好似看不够似的,哪怕是一刻也不曾离开。 “是娘亲不好,娘亲拖累了你。”眼泪从她爬满细纹的眼角划过脸颊。 “不,娘亲,你没有拖累我……”是你给了我生命,是你给了我一切。 “傻孩子,娘逗你的。” 少年慢慢地觉着有些不对,可又说不出来,半晌想起娘亲的药还没煎,便匆匆大口喝完剩下的,“娘亲,我给你把药煎上。” 妇人拉住他,动作太大,她剧烈地咳嗽起来,少年焦急却轻柔地拍着她的背给她顺气,待顺好气后,她轻轻摇头,捧着他的脸仔细地看着,几乎要把他刻进灵魂里。 “娘亲?”少年疑惑。 半晌,妇人清浅地笑了,露出点小女儿般撒娇的笑:“亭儿,药太苦了,娘亲喝了那么多天,嘴里早就苦得不行了,今日是我的生辰,你现在能不能…能不能去给我买一块蛋糕?” 少年微微睁大了眼睛,蛋糕对于他们来说近乎是奢侈的,娘亲从来没有提过这样要求,他总觉得有些反常,可是他还小,并不能明白妇人此时眼里的凄婉到底意味着什么? 他毫不犹豫地点头,妇人笑得更开心了,轻声喃喃:“好多年…没有吃过啦……” 少年出了门,手里紧攥着家里仅剩的零碎散币,心里盘算着够不够卖一小块蛋糕,哪怕只是…很小很小的一块。 他走了很久,从阴暗的破败弄堂走到路灯明亮的街头,东方明珠的夜晚才刚刚开始,十里洋场的繁华才将将拉开帷幕,穿戴精致考究的绅士淑女们走在街头,斑驳璀璨的霓虹绚丽夺目。 他一身褴褛地与他们擦肩而过,还要小心不要碰脏他们光鲜的衣服,他穿梭在马路上,凭着记忆寻找那家西点店。 少年走过一个个灯光明亮的橱窗,终于找到了那家店,他心里一松满怀欢喜,脸上不经意露出点笑,手里的毛票子在这样的寒冬里竟被他攥出了汗。 直到被告知他的钱不够买蛋糕,即便只是很小很小的一块。 少年垂头丧气地站在街道上,马路对面是个夜总会,各种乐声舞曲好不热闹,红男绿女们勾肩搭背声色犬马,眼中看不见少年的落寞与辛酸,即便看见了,也只会道:“啐,哪儿来的小叫花子,杵这儿碍眼死啦!” “孩子?”有人在背后叫自己。 少年回头,西点店的门又开了,一个花白胡子的老绅士站在门里向他招手,和蔼地笑:“我听说你想要一块蛋糕,来选吧,我们今天降价大处理,仅此一天哦。” 少年终于买到了他想要的蛋糕,他小心地捧着,掌心里不大的一块,被淡紫色的纸盒包裹着,金色的丝带扎成漂亮的蝴蝶结,上面还贴着张小卡片:happy birthday。 奶油的香甜透过纸盒溢了出来,他控制不住地吞咽着口水,脸上是抑制不住的笑,近了,马上就要到家了。 他满面笑容地推开了家门,“娘……” 回答他的是呼啸而过的寒意,他的笑容僵在了脸上,蛋糕打翻了,香甜的奶油糊了一地,好像是白色的鲜血。 妇人悬空的身体被风吹得微微晃动,鞋子整齐地放在了一边,是一双鸳鸯绣花鞋,是她所有衣物中最体面的,是她成亲时穿的,即便是最困苦时也不曾变卖的那双。 少年不敢置信地仰起了头,好半晌才发出了声音:“娘!” 这个有些懦弱和迂腐的女人,终于鼓起勇气用一根绳子解决了自己,结束了她痛苦的生活,也一厢情愿地为她的孩子卸下包袱。 她等他回来,只是想最后看他一眼,却忘了让孩子见到这样的景象会给他带来什么样的灭顶痛苦。 接下来的日子几乎是麻木的,少年早已忘了是怎么度过的,柳儿姐也没有回来,房东太太嫌他晦气将他赶了出来,于是他开始了流浪,睡过污秽的街道巷角,最难过的日子里与狗争食,见过了这世上最冷漠的面孔,可他也不会再哭了。 终于还是活了下来,豆芽菜似的身高开始拔长,他得了个码头搬货的差事,每日里与力夫们搬货卸货,再后来领班得知了他识字,便给了他个账房差使,日子比以前更好了,可他依然迷茫度日,只依稀知道他们的大老板似乎是个了不得的人物。 直到那一天,枪声响遍了码头,他成了尸堆里的幸存者。 那天很热,风里都带着灼人的热辣,可子弹穿透身体时是冰凉的,他醒来时躺在尸堆里,浸在码头不远处的一个隐蔽水滩,那是水中的乱葬岗,无论是死人还是死了的动物,都会被抛到这里来。 这里的水真臭啊,身下是无数腐烂的尸体,黏糊糊的尸泥搅在水里,从他的眼耳鼻喉渗了进去,滑腻腻的腐肉沾在手上,似乎还能摸到蠕动的蛆虫…太脏了啊,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脏的地方? 死了吧,这世上太苦,死了就不会再有痛苦了。 不不不,他不要死,不要沉在这里变为一滩烂泥。 他困兽般挣扎着,想呼喊,可一张嘴就会吸入腐水,他紧紧地闭着嘴,气喘如牛,用力地抠着身下的尸体,慢慢地往岸上爬,一寸、两寸…身上的伤口被泡得发白肿胀,他疼得汗如雨下,脑中阵阵眩晕,终于爬上了岸。 力气已经耗尽了,动弹不得,还是要死在这里吗?他虚弱地笑了笑,起码不会泡在那样肮脏的地方,与烂泥蛆虫掺在一起。 就在他意识就要消散的那一刻,无数脚步声匆匆传来,他听到有个声音惊讶地“啊”了一声, “居然还有活着的吗?” 他想要抬头,却没有力气,有个人走到了他面前,蹲下来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他终是倔强地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侧脸看了那人一眼,一字一顿:“杜、望、亭…” 那人似乎是挑了眉毛:“杜?还是我的本家啊……” 至此,命运的轨迹驶向另一个极端。 孤儿杜望亭成了大人物的得力手下,后来又成了大人物的义子,从此大上海的风起云涌皆因他起,鼎盛荣华皆过他手,他也终于明白,在这个表面光鲜内里糜败的时代,真正的君子活不长久,他从尸山上重生,满身鲜血,又将一个又一个的人拉入血海。 生活在鲜血浸渍后变得浓烈,年轻的他却满身疮痍,待后来浓烈渐渐退去,生活变成了皲裂贫瘠的荒地,再无期待,也再无乐趣,他总觉得心里缺失了一块,却没有任何办法填补。 可是有一天,他站在兴洪赌场的二楼观景台上,看到了那个摇着骰盅笑得眉飞色舞的人,灵魂里仿佛有什么不可控制的东西破裂开来,疯狂叫嚣着:“找到了!那就是我要找的!” 别来无恙。 ※※※※※※※※※※※※※※※※※※※※ 抱歉啊大家,我来晚了,非常非常抱歉! 近来一个月三次元的确是遇到了一些事,一开始是没办法码字,到后来就是根本不知道怎么码了,恶性循环……很对不起大家让大家等了那么久orz。 这篇番外是杜老板小时候的故事,emmm憋屈吧,我也不知道咋搞的写出来就这样了…他从一无所有备受欺凌的孩子成长为了呼风唤雨的大佬,苦难是一定的,不过我笔力就这么点点儿了(比指甲盖),先凑合着(羞愧ing)。 番外之另类仙魔(一) 魔神大殿,主座上慵懒地斜靠着一人,此人一身黑色广袖长衫,上好的玄蚕锦上以鲛血丝绣着大片鲜红的虞美人,柔顺的长发滑过肩头,披散在铺了金丝燕尾绒的坐垫上。 一双骨节分明,白皙修长的手爱怜地拂过紫晶美人的丝滑外衣上,小心地剥开一些,露出晶莹剔透的胴.体,甜腻的水泽沾染在指尖,手的主人蹙了蹙眉,犹豫了一下,将手指放进了嘴里,舌尖一卷,霎时满口甘甜。 这是灵荼老人种出来的葡萄,名唤紫晶美人,十金方得拳头大的一串,昂贵得紧。 余浮舔完指尖,又继续细细地剥那层纤薄柔韧的葡萄衣,剥了一会儿,叹息:“本座为何如此有钱?” 少顷复又叹:“唉,太有钱了!” 那颗葡萄终于被他剥干净了,绿中泛着紫色的果肉如同一块上好的翡翠,内里无籽,光是看着就令人口舌生津,余浮仔细看了再无一丝紫皮,满意于自己的耐心,微微笑着张嘴,就要将这美人送入口中。 突然,大殿的大门被人撞了开来,一个紫色的身影旋风般刮了进来,大喊着:“君上不好了!” 余浮冷不丁被这一嗓子嚎得一颤,手里的葡萄滚落开去,顺着他的衣襟掉入了主座下的缝隙里,余浮心疼地低头“啊”了声,犹豫了下还是放弃撅着屁股,从底座下捞葡萄的有失他魔君大人身份的蠢事,扬袖扫了扫身上的汁水,横眉竖目地看向殿下的那个冒失鬼。 “谁不好了?本座还好好的呢!” 那倒霉催的长着紫色长发,乱七八糟地编了一头辫子,身上披着件全是洞的奇装异服,此时听到他的怒吼,竹竿似的身子抖了抖:“君上当然好好的,小的、小的说的是——君上,不好了!”他又还原了一次方才的语气。 余浮:“……” 他面无表情地坐正些,声音压得低沉:“何事?” 殿下的人听他声色寒凉,身子抖得越发厉害,却还是把话说全乎了,语声里掩不住的慌乱:“殿外,臧珐尊主打上门来了!” 听到这个名号,余浮的眉头立马一皱,臧珐尊主是仙门第一大派灵鹫门臧珐峰的峰主,此人修为极高,修仙界几乎无人能敌,更是众多仙门挤破了头想要攀附的金大腿,可为人冷清,连徒弟都不收,且他自视甚高,从不轻易出手,此时来他魔界还打上魔神殿是要闹什么? 余浮雍容华贵地压了压手掌,示意属下稍安勿躁:“莫方莫方,魔界两百年前仙魔大战后,就与修仙界签订了和平共处五项原则,向来井水不犯河水,他要是敢做出什么事来,就是违背了契约,是要上剐仙台的。” 话落又懒散地往后靠,摆手:“随便打发他出去得了,哦对了你叫什么?”他不爱身边围着太多人,便命魔众们每三月轮流到殿里来侍奉他,每次十人,因此总是记不住名字。 紫发非主流抬起颤颤巍巍的小脸,黑色的眼线都哭花了,“小的名唤紫旋风。”话毕娇柔地擦了擦泪,“小的们就是这样跟仙尊说的,可是他不肯走,说是要寻一人,若见不到人,他便、他便……” “他待如何?” “他便踏平魔神殿!” 余浮听到这话,慢悠悠地直起身,捏起一颗葡萄,皮也不扒了,直接塞进嘴里,边嚼边含糊不清地讽道:“嚯,好大的口气!你且说说,他所寻何人?” 紫旋风一张苍白的小脸纠结了下,不安地抠着袖子上的洞:“他说来寻他走失的夫人……” 余浮吐出葡萄皮,斜着眼:“他荆行秋的老婆跑了与本座何干?” 话是这么说,可余浮心底里还是有些虚了,近年来魔界与仙界关系缓和,不但开通了通商贸易,两界的住民交往也频繁,通婚也不是什么稀罕事,奈何魔界儿女向来不拘小节,有时候兴致来了与修仙界人氏缠绵一二,兴致散了说走就走,这荆行秋莫非是迷上了哪个魔女,然后被始乱终弃? 如今不顾身份寻上门来,怕是爱惨了那人。 哇!想不到啊,传说中不近女色洁身自好高岭之花的臧珐尊主,居然也会爱上谁,还被一脚蹬了,哈哈哈哈!大快人心!他简直要呱唧呱唧拍手叫好。 余浮脑补了一出我爱你你却不爱我还睡了我结果提裤子不认人的年度狗血大戏,嘴角疯狂上翘,压都压不住,紫旋风见君上的表情越来越扭曲,小脸吓得由白到青,抖着嗓子:“君上……” “咳。”余浮轻咳一声回过神来,掩饰性地捋了捋袖子,整理好表情,又变回了英明神武的魔君大人:“唔…他有没有说他老婆的名字?” 紫旋风闻言虎躯一震,终于还是问到了!他心如死灰,想象着一会儿君上听到答案后暴跳如雷,然后再迁怒他,把他扔进魔灵谷被凶残的魔兽分尸而食的惨烈景象,不禁脸色变得跟头发一样紫到发亮,他颤抖着吸了最后一口甜美魔息,喉结剧烈滚动着,视死如归:“虞、虞、虞……” “吁什么吁!我还驾呢,荆行秋娶了匹马不成?” 紫旋风今天受到的打击实在太多了,此时差不多是个废魔了,他深吸了口气,闭上眼,终于说出了口:“虞、虞桑,就是君上你!” “咳咳咳……”余浮听到这句话,一时激动下把葡萄整个吸了进去,卡在嗓子里,咳得那叫一个惊天动地。 他不停地捶着胸口,眼睛因窒息开始向上翻,紫旋风受到了严重的惊吓,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嗷一嗓子:“来人啊!君上被气到翻白眼了!” 余浮虚弱地抬手:“扶本座起来,本座要去弄死那个不要脸的!” * 魔神殿位于魔界最高处,殿外是一条长得望不到尽头的台阶,直接魔界最底处——魔灵谷。 魔灵谷是千万年来高阶魔族的坟冢,魔族死后,有些煞气重的入不了轮回,魔灵便徘徊在谷里,被封印所致无法出来危害苍生,长此以往,魔煞久积不散,便会生出些恶兽来,魔神殿位于其上,一是镇守,二是压制。 而神奇的是,在数万年魔灵谷上魔息的浸染下,魔神殿外开满了鲜红妖异的虞美人,那条承上启下的长阶犹如白色的玉带,在涛涛妖冶鲜血中擦拭出一条洁白的裂隙。 余浮走过殿内深红色的地毯,踏上这裂隙时,低头看到的便是五十阶远处,白衣缳带,几乎与长阶混为一体的人。 那人也在看他,旋即一步一步,缓缓行来。 待人到了跟前,余浮看清了他那张风华绝代的脸,五官仿佛是按着世上最极致的标准而长,不多寸许,也不失毫厘,只想让人抚掌惊叹。 而此时那人站在他身前两步之处,清凌凌的眸子注视着他。 荆行秋一身银纹白衣,只以一支青玉簪束起黑发,端的是清冷又孤高,只是那双眸子却泄漏了太多情绪。 余浮面无波澜,决定先礼后兵,避开他的目光:“不知仙尊为何而来。” 荆行秋缓缓阖了下眸,眸中暗潮汹涌,很快又归于沉寂:“我为夫人而来。” 余浮五指蜷在袖中,音调转沉:“那仙尊怕是来错了,这里没有你的夫人。” “夫人…”荆行秋上前了一步,哑声唤道。 余浮听到这句带着些浓烈情绪的呼唤,鸡皮疙瘩立时起了一声,迅速退后了三步,皱眉不客气道:“谁是你的夫人!” 荆行秋有些紧张起来,脸上清冷的面具裂了些许,几乎是有些委屈地道:“那日你我已行了婚礼,拜过了天地,怎么就不是夫妻?” 听他提起那日,余浮的像是被蜂蛰了屁股的烈马,差点要跳起脚来:“滚蛋!那不算!” “婚姻大事岂可儿戏……” “闭嘴!你不要脸!” 荆行秋乖乖地闭嘴了,只拿一双湿漉漉的眼睛看着他,半晌又怨念地小小声开口:“夫人怎可始乱终弃…” “本座没有始乱终弃!”余浮怒吼。 荆行秋接得很快,似是就等着他这句话:“那你跟我回家。” 余浮:“…………”回个头的家! 他见到这人就气不打一处来,也懒得搞什么幺蛾子礼了,直接兵吧。 他向身侧张开手掌,须臾手心里凝出一柄古朴的玄铁剑,指着荆行秋凶巴巴道:“你我打一场,打完了你就滚!” 荆行秋摇头,为难地捏了捏手指,“我不跟你打。” “为什么?” 荆行秋从善如流:“你打不过我。” 余浮:“…………”居然敢看不起我!虽然我貌似可能也许好像真的打不过他,可是居然敢看不起我!他凭什么看不起我! 余浮是真的怒了,哇呀呀举剑便刺,也懒得搞那些花里胡哨的,反正怎么凶怎么来。 荆行秋也不还手,凄凄惶惶地闪躲着,见人越来越凶,委屈道:“夫人……” 余浮一剑刺空,怒得太阳穴砰砰直跳:“不许这样叫我!” “…桑儿?” “啊啊啊!你闭嘴闭嘴!”余浮听见躲在一边偷窥的魔侍们的隐笑,气得天灵盖都要炸了,手上动作愈发狠厉。 荆行秋不愧是一代名士,即便是躲闪也行云流水豪不狼狈,魔侍们只见黑红与玉白交织缠绕,剑影如风甚是精彩,乐得在一边合不拢嘴。 “哇,君上真的好凶啊。” “嗯嗯嗯,可是…君上这个样子好像是打老公的小媳妇。” “我赌一包爆裂变态辣条君上打不过臧珐尊主。” “我赌五包。” 那边的窃窃私语一字不落地传进了余浮耳中,这群吃里扒外的东西,他们眼里到底还有没有他这个君上? 他气急攻心,一剑挥了过去,可这次荆行秋却不闪不避,生生受了。 只见他捂着心口倒退了一步,一缕血丝从他嘴角渗了出来。 余浮:“!” 他动作快过了思考,大步上前扶住了摇摇欲坠的人,焦急道:“你怎样?” “无妨。” “哼!” 余浮像是沾了什么脏东西似的扔开他,耐心已尽,毫无感情:“尊主回去吧,以后不必再来。” 荆行秋落寞地垂下眼,轻声道:“那日,原是我不对…罢了。”他回身背对余浮,“再过一月吧,待夫人气消些,我便再来寻你。” 许是因着受伤,他的步履有些蹒跚,余浮心里隐隐不是滋味,往前迈了一步,又想起似乎不妥,便止了步子,负手看着他级级台阶缓步走下,直到身影消失不见。 哼,想到那时见面的境况,这人现在神神叨叨的,怕不是走火入魔脑子坏了吧。 还有,谁要等他了!不要脸! ※※※※※※※※※※※※※※※※※※※※ 这是之前说要写的仙魔单元,现在没那么多精力写了,当番外吧。 番外之另类仙魔(二) 自魔神殿外那一闹,经过魔侍们离殿后一番添油加醋的大肆渲染,全魔界上下都知道他们的君主渣了仙界的翘楚——大名鼎鼎的臧珐尊主。 凡提到那一日,众魔无不竖起大拇指夸上一个好——不愧是我们英明神武的君上,就是牛逼,仙尊算什么?还不是轻而易举就拿下了! 当然也有人不忿钻石王老五君上居然背着他们跟人成亲了,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君上搞到了仙门大佬,还潇洒地把人甩了! 魔界除了高阶魔族是黑发紫瞳,长相俊美艳丽外,其余低阶魔族皆生得甚是奔放随意。 此刻魔界杂市一角的屋檐下,一群歪瓜裂枣脑袋抵着脑袋,撅着屁股凑一起嗑瓜子,摇头晃脑绘声绘色地演绎以君上仙尊为原型,最新编撰的话本。 一长了三脑袋的三寸丁呸出三口瓜子壳,抬起脏兮兮地袖子凄凄婉婉地掩住最中间的面孔,捏着嗓子:“都说一日夫妻百日恩,郎君怎可抛了妾身?留妾身独守空房,好空虚,好寂寞。” 他左边那个脑袋凑了过来,摆出一副冷酷无情的样子:“哼!本座想来便来,想走边走,见你有几分姿色才纡尊降贵宠幸于你,这是你的福气!” 说完又立马精分地摸着肚子说:“可怜妾身腹中的胎儿已经三年了……” “本座立马赏你一丈红!” “你好冷血!你好无情!你好……”三寸丁演得正是高.潮迭起,好一出渣男怨妇的300集再见意难忘。 “诶,等等。”一长了六只眼睛还顶着只独角的打断他,“不是说臧珐尊主唤咱君上夫人吗?那应该调过来才对。” “哎对对!”一长了两对耳朵,窝瓜脑袋的魔人似是想起了什么:“还有我前两天听说啊,臧珐尊主闭关前曾赴了菡萏仙子的约,他们是青梅竹马,传言还议过亲,仙尊又怎么管我们君上叫夫人?” “啊呀!这么说被抛弃的岂不是我们君上!”另一个恍然大悟道。 立马有人捂脸惊声叫道:“那、那我们君上岂不是怀了孩子?” “呜哇天可怜见,君上竟被人抛弃了,怪不得总是不出魔神殿,还不让我们上殿里拜见,定是成日躲在里面以泪洗面,不想叫我们撞见。”说完掩面,肩膀剧烈颤抖,也不知是哭还是笑。 “天杀的修仙界,没一个好东西!君上太可怜了!”有人义愤填膺。 ………… 于是乎,不出半月,情势惊天大反转,全魔界都道他们英明神武无所不能的君上被人抛弃了,还已怀胎三年,说不定怀的还是个哪吒! 余浮知道这件事的时候正在大殿里吃荔枝,一个粉头发的魔侍立在一边,目光古怪,不住扫着他的腹部,像是欲言又止,又像是恨铁不成钢。 余浮被他看得发毛,停下动作问他:“粉旋风,本座有哪里不对吗?” 魔侍摇头不答,又偷眼看了眼他的腹部,可君上衣袍宽大看不出什么,只能自己推敲—— 君上最近愈发能吃了,而且还很挑嘴,只捡好的吃,他想起隔壁二大爷姑妈的舅舅的二侄女的远房表妹怀胎时也这样,不仅吃得多还吃得好,不由更加确信君上的确是怀胎了,于是他心里又是担忧又是心疼,万千心绪化为行动,一言不发地又端起水果盘去给君上添了盘一金一枚的萃玉妃子笑。 他的表情委实太诡异了,余浮愣是被梗得食不下咽,终于“啪“一下把荔枝扔回盘里,逼问半天,终于知晓那个天知地知众魔知独他不知的知音版长恨歌。 余浮气得三魂出窍,阴恻恻地笑起来,好啊,这群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蠢货,是不是吃饱了没事干闲的!还有那个罪魁祸首,本来这几天听他伤重闭关,在愧疚所驱下,原来的怨气消散不少,可现在来了这么一出,坏了他名声,这叫他以后在魔界还怎么抬头! 粉旋风只见他们的魔君阴沉地坐在那里,嘴角上撇,挂着一抹阴森的冷笑,眸子因怒意紫得发黑,魔气实质化后的黑雾缭绕在他身周,长发与黑底红绣的衣袍被魔气冲得张狂翻飞,戾气横扫一片,只听他沉声道:“传令下去,为本座选妃十名,不拘于种族身份,容貌至上,十日后大婚,届时举界欢庆,宴请四方宾客,越热闹越好!” 粉旋风一怔,君上为何突然选妃,还一选就是十个!还十日后,这也太急了吧! 然没等他再问,君上已经拂袖走了。 接下来的十日,魔界上下忙得翻天覆地,魔君之下的七大魔主们纷纷将搜集到的美人画像送往魔神殿供挑选,只待选上便一顶花轿抬上魔界之巅。 魔神殿里来了许多准备婚礼的魔侍,冷清清的大殿立时热闹了起来,高低阶魔族皆有,众魔分工明确,发请帖的,整理画像的,准备聘礼的,布礼堂和婚房的,别看他们平时不着调,做起事来却有条不紊。 余浮整日里闭门不出,由着他们折腾,连众魔送来的画像都不看,只交代了下去,当的一手潇洒的甩手掌柜。 婚礼前夜,他独坐在后殿的院子里喝酒,黑曜石桌案上摆着三个未开封的酒坛,脚边还有几个已空了的,显示着他已喝了不少,鲜红的虞美人开在身边,和他衣摆上的混在一起,竟分不出哪个是真花那个是绣纹。 余浮豪放地举坛就着坛口喝,灌得太急,眼里呛出了泪花,明日就是婚礼了,那人却还一点动静都没有,果然他只是个可有可无的替代品啊。 许是醉了的人都比较容易脆弱,他眼尾红红的,也不知是呛的还是因着什么,半醉的酒鬼怨气横生,半是自嘲半是怨怼:“嘁,混账!什么今生唯一非卿不可,只管上下嘴一碰,满口谎言!” “如今我要与别人成亲了,却还全无消息,看来也没那么在乎嘛。” “哼,本座才不会难过!” 余浮喝得脸颊驼红,醉醺醺地俯在案上睡了,魔界的夜空是极厚重的青莲色,一轮血月嵌在其中,浓烈的色泽覆上他美极的脸庞,平白添了摄人心魄的妖异。 忽然,一阵微风拂来,一道阴影落在睡着的人身边,抬手抚过那张朝思暮想的脸,似有若无的叹息坠入娇艳欲滴的虞美人丛中,在深夜里静静伫立了许久。 翌日,魔界大喜。 余浮早早被魔侍们刷洗干净,依制换上了魔族最高礼制的婚服,他坐在魔神殿的主座上,看着下方热闹的宾客席。 现如今神族早已无迹可寻,剩下仙、魔、妖、鬼、人五界,近百年来相处和平,各方也十分给他这个魔君面子,因此除了人族由于体质较弱受不了魔界的魔气外,其余四界被邀请到的宾客都到场了,此刻还没到时辰,大家都在叙旧,大殿里热闹非凡。 余浮看见一只阿飘偷偷摸了把兔族首领的耳朵,兔妖回头没见着人,吓得立马缩了起来;无间地狱的小鬼王扯着长长的红舌头跟他心上人璇玑仙子翻花绳玩;四个花里胡哨的狐狸坐在一起打马吊,出千的那个三条兴奋得尾巴快摇到九重天上了…… 众生万相,就是没有看到想见的那张脸。 余浮冷眼看着下面的热闹,侧脸看了一边的钟漏,离吉时还有一刻钟,花轿就快到了。 殿内众人隐隐期待起这场十日之内便筹划好了的空前绝后的魔界大婚来,毕竟不是谁都能一次娶十个,眼见着时辰快到了,不禁开始仰头往殿外张望。 就在此时,忽然有一群人冲了进来,打头的俨然是迎亲队伍的首领,高阶魔族紫色的眸子中满是紧张与慌乱:“君上,不好了!” 余浮猝然起身,“怎么?!” 首领艰难地咽了口唾沫,道:“方才,在回来的路上,突然刮起了一阵怪风,待我们能睁眼后,回过神来,新娘子都不见了!” 周围响起此起彼伏的惊讶呼声,余浮权当听不见,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不知是庆幸还是失落:“什么叫不见了?” “就是、就是轿子还在,里面的新娘没了,十个,都没了” 大殿里立刻哄闹起来,众人惊愕有之,看好戏有之,神游天外有之,纷纷交头接耳窃窃私语,似是没想到堂堂魔君的婚礼竟能发生这样的事。 正当大殿里混乱作一团时,殿外突然又闯进来一人,紫旋风脱去了那身颇有个性的洞洞装,穿了件花花绿绿的喜庆衣裳,贺道:“君上大喜!” 余浮的表情跟殿里的其他人一样玄幻了,就听紫旋风喜气洋洋地接着道:“小的们抬轿子回来的路上,偶遇一名极其美丽的女子,比之前那十个都还要漂亮!” 说到这里他神神秘秘地凑近,用他自以为小实际整个大殿都能听到的声音,“然后小的们就拿麻袋把她套了,塞上花轿献上来孝敬君上,此刻花轿就要到啦!” 众人惊叹着魔族果然粗鲁蛮横,居然光天化日抢亲,就听大殿外传来拖长了的喊声。 “新娘到——” 番外之另类仙魔(三) 所有的视线都集中在了殿外,首先入目的是漫天洒下的红色花瓣,纷纷扬扬,落地即变为艳红色的虞美人,铺满了整条长阶,一眼看去仿佛一条红色的地毯,茫茫看不到尽头。 紧接着一顶乌木红绸的八抬大轿由强壮的魔族勇士抬着,由天边踏空而来,后面跟着两排妖艳的魔界男女,无一不手捧着作为聘礼的魔界至宝,再后头则是潮水般涌来的魔界异兽,象征着吉祥的雉尾金云鹤盘旋在空,发出一声声锐利的嘶鸣。 众人被这景象惊得失神,大殿里一时陷入了沉寂。 轿子落下了,余浮有些呆怔地看着人从轿子里出来,身着婚服,竟是魔后的制式,头上盖着红盖头,不知道盖头下是怎样的一张脸,只知这人生得甚是高挑。 那人在众人的目光中直直地走向他,待走到近前,余浮才发现居然与自己一般高,魔后是要戴头冠的,想必是头冠增加了高度?但即便这样,也算是十分高挑了,生得这样高,莫非是个女中豪杰? 余浮直愣愣的,有些恍神,直到有人往他手里塞了条红绸,另一端牵着他的新娘,被兴奋的魔侍们推着搡着去拜堂。 魔界原是没有拜堂成亲这一说的,魔人们一向奉行简单粗暴的原则,不屑于别族繁复的那一套,见着谁顺眼,只消直截了当地说了,要是看对了眼,便门一关被子一盖就是一家了,等热情过去,能过则过,不能则散,好不洒脱。 直到他来了后,给众魔洗脑生活要有仪式感,于是乎魔界有了各种节日,也开始流行办婚礼,而余浮是第一位举行婚礼的魔君,自然是新鲜又兴奋。 按着魔界规矩,拜堂要在殿外进行,众人已来到了殿外,主婚的大长老站在最前方,脸上带着长辈慈祥的笑,司仪立在一边,高声喊—— “一拜魔神——” 魔族不拜天地,对于他们来说只有魔神是最崇高无上的,因此余浮领着新娘朝着魔界西边一拜,因为传言数万年前一场浩劫中,魔神为了保留魔族一脉,在西边最后一战中散尽修为,湮灭于万千浮尘中,从此世间再无魔神。 “二拜高堂——” 余浮并没有父母,他是由魔灵谷煞中生出来的强劲魔族,因此便对着长阶下的魔灵谷一拜。 “夫妻对拜——” 二人转身面向对方,均是顿了一顿,继而同时低头弯腰,礼成。 周围闹哄哄的,余浮脑子里不太清醒,许是昨夜酒喝多了,总觉得晕乎乎闷着一团。 “送入洞房——” 几个魔女笑嘻嘻地围过来,将新娘搀了往新房走,余浮想要跟上,却被其他人围住,嬉闹着要灌他酒。 余浮像是一个陀螺,被抽着滚了一圈,滚得他脑子愈发不灵光,塞着棉花似的,他借口酒醉离了大殿,晃悠着回了房间。 他的手抵在门上,垂着眸不知在思考什么,半晌没有推门。 门里门外一样安静着,这会儿余浮倒清醒了,他无意识地蜷了下指尖,继而一口气推开了门。 屋子里很亮,空气中有熏香混着蜡油的味道,一对手臂粗的龙凤红烛烧得正旺,映了一屋子暧昧暖光。 红烛下备着花生、枣和栗子,琉璃酒壶配着美人泪酒盏,酒盏被光照得透明莹润,远看起来就像一滴晶莹的美人眼泪。 余浮将屋内所有装饰都看了一遍,才慢悠悠转眸看向床的方向。 乌木雕花床上挂着红色的帷帐,帷帐被束向两边,一左一右映衬着中间坐着的人,仿佛大戏台拉开了帷幕,露出中间唱戏的主角,不知是不是错觉,眼前这人似乎比拜堂时还要高了许多。 余浮几步走过去,拿起一边托盘上早已备好的玉如意,由下至上,缓缓地撩起了盖头。 盖头下是一张风华绝代的脸,正是那人的模样。 手一抖,如意脱手摔在了地上,上好的墨玉粉身碎骨。 “怎么是你?”明明看起来是冷静的,明明也不该惊讶错愕,却不知为何还是失了镇定,心脏狂跳。 荆行秋微微抬起头,在余浮的阴影中看进他眼中,温声道:“山不来就我,我便来就山。” 一股子戾气不知从何而起,余浮骤然出手揪着荆行秋的衣领,将人提起来些,两张脸离得不过三寸,几乎是恶狠狠道:“你凭什么这样对我!怎么还有脸!怎么敢…说出这样的话?” 荆行秋微不可查地蹙了蹙眉,“事情原不是这样……” 余浮冷笑,近乎咄咄逼人:“那是怎样?” 旋即甩开荆行秋,动作太大扯开了他的衣领,露出锁骨附近红色的印记,隐约是半朵红莲,余浮看在眼里,将衣服拉下些许,将那一朵红莲完整地暴露在空气中,他微凉的手指抚了上去,笑得妖异非常,眉梢眼角俱是戏谑,“菡萏啊菡萏,你不去寻你的红莲,作甚来搅乱本座的婚礼?” 番外之另类仙魔(四) 说起余浮与荆行秋,总结下来也不过两个字——孽缘。 那时余浮方到这个世界,还不知这个世界的主要任务是什么,便每天里四处闲逛,逛着逛着就逛到了修仙界的凡人辖区,是一个叫杏雨的小镇,枕着屋脊上的瑞兽打盹时,不远处一老字号酒家正开坛卖酒,那酒香愣是硬生生把他从美梦中唤醒。 这一醒来,肚里馋虫作祟,便循着味儿找到了那家店,一坐下就招呼伙计给他麻溜上酒,要最香的那个。 伙计手脚麻利,很快就给他倒好了酒,他低头一看,翠色的杯子里盛着浅绯色的清酒,凑近了那浓烈的酒香直往鼻里钻,还没喝心就先醉了一半,好奇问道:“这酒叫什么?颜色倒是怪好看的。” 伙计擦了把汗,将汗巾往肩上一搭,笑道:“此酒名唤虞美人,是本店的招牌,一开坛香飘十里,凡是喝过一次的,必然会来第二次。”许是对自家酒信心满满,言语里颇有些自得。 听到这名字,余浮眉头挑了挑,立时去看身上的衣服,可惜他今天穿的是件普通的黑衣,没见着那大片的艳丽虞美人,再看这酒时,兴趣催得馋虫更甚,端起酒杯品了起来。 入口绵甜爽净,咽下时泛出微微的苦,可苦味很快退去,带出悠长回味满口生香,果然是好酒! 伙计见他满意,又见他识货,忍不住想要与他多说一些:“客官,不是小店自夸,全逍邈界的酒就数我家最好,尤其是这虞美人,这其中还有一个故事,你且听我说来……” 小二说得情绪饱满,忽而欢喜忽而嗟叹,余浮边喝酒边听,心里默默总结。 说起来这是个悲伤的故事,讲的是数百年前有一擅酿酒的虞姓美人,她的未婚情郎离家参军,离别时在院中为他埋了一坛酒,待他凯旋时便挖出来作为两人新婚之夜的合衾酒。 男子骁勇,传回家的都是升职的喜讯,战事也一直顺利,只等最后一战结束,就能回家与她团聚。奈何世事难料,生死于沙场不过瞬息,男子最终还是死在了那殷殷期盼了很久的最后一战上。 女子听闻噩耗,闭门大哭了三日,三日后擦干眼泪,从院里将酒起出,抱在怀里去迎她的郎君。她一个妇道人家,一连走了三月,找到的时候爱人墓上都已生出了新草,她抚碑足足哭了七日,哭干了泪水,到最后只能流出血泪。 日夜黄昏过去,待到第七日男子的好友前来扫墓的时候,墓前仅剩一坛酒和一丛虞美人。 原来这女子来的路上便已香消玉殒,全靠着执念拖着行尸走肉来到这墓前,最后执念散去化为了虞美人。 “所以说啊这酒别名情人泪,初饮时甜,中间会泛起些苦,再后来便是无尽的回味了,就像情之一字,故有人传要是有了心爱之人,定要与之共饮此酒,从此以后心心相印再不分离。” 余浮听他越说越离谱,心道店家编出来的噱头,绮丽凄婉的故事总是能勾得人多加垂怜嘛,不过酒的确是极好,他还要再倒,却发现酒壶已空了,不知不觉中竟已喝了一整壶。 余浮脑子里有些发晕,面前小二不断开合的嘴渐渐模糊起来,“小、小二,再来……” “哎呀,我怎么给忘了!”小二懊恼地一拍脑袋,“这酒后劲极大,小店向来都是按杯卖的,都怪我只顾着讲故事,竟没注意客官的酒壶,且这酒……” 余浮现在已经听不到他在说什么了,只不耐地摆手:“少废话,再来一壶!” 小二看人已经醉了,还难缠得紧,心里直泛苦水,耷拉着眉:“客官,可不能再喝了,小的送您去最近的客栈吧。” “啪!”余浮醉极了,他的出生比较特殊,身体里的魔气较其他魔族暴虐,且他刚来没多久,还不能完全压制住,此刻醉了酒更是暴虐非常,使劲拍了桌子,召出魔剑,穷凶极恶地威胁道:“给本座拿酒来,不然把你们统统杀光!” 小二一看那魔气森森的剑,得,看来是来砸场子的,但他也不虚,多年来魔族早已不再闹事,刚想叫人来把醉鬼拉出去,凛冽的剑气便擦着他的脸颊而过,利落地劈开了他后面的桌子…… 他一个激灵躲到了柜台后,看着挥剑乱砍的魔人,抖着膀子抬手喊人:“快,魔族杀人了!臧珐仙尊、仙尊正好在附近,快去请…啊呀!”一个酒坛子扔了过来,吓得他把脖子都缩了起来。 余浮此刻魔气四溢,眸子紫到发黑,隐隐有暴走之势,他一只脚踏在凳子上,浑身充满王八之气,睥睨四方,早已不知自己在说些什么:“哼,什么仙尊,不过是个小白脸,来一个本座杀一个。尔等且看着,迟早有一日,本座定会荡平六界!” 后来的事情他已忘记了,只记得当时强行控制了自己,没有伤害到人,他浑浑噩噩地走着,在离开小镇前,有一人挡住了他的道。 此时他的酒劲就快过了,人也稍稍清醒了一些,便问是哪位兄台阻他去路。 前方白衣飘飘的人转过身,叫他倒吸了一口凉气,那人以剑指地,冷冷道:“听说你方才闹了事?” 余浮:“…………” “听说你还要踏平六界?” “…………” 余浮从惊艳中回神,可脑子里又醉了,借着酒劲撒泼,竟嘿嘿一笑,涎脸饧眼:“不踏不踏,有你这样的美人在,便是要祸害,也该先祸害了你。” 白衣仙尊被这厚颜无耻的言语激得眉梢一皱,一言不发举剑刺来,似是要替天行道。 余浮虽醉,但反应还在,利落的躲了招,还不忘伸手揩油,“仙尊这样貌,美若天仙,这身材,蜂腰猿背,啧啧。” 他啧完还意犹未尽,荆行秋从未有人敢对他如此无礼,只觉受到了莫大的侮辱,手上再不留情,恨不得使剑在这不知羞耻的浪荡子身上戳上百八十个窟窿。 余浮见势不妙清醒过来,虚空一抓祭出魔剑,两人你来我往过起了招。 余浮此前醉酒,脑中闷痛,手脚更是无力,更觉得酒力搅得内里燥热,只待找到出口发泄出来。 荆行秋一代名士,修为之高出乎了余浮的意料,两人战到酣处,一人绞着一人的胳膊,谁也不先放手,身体几乎贴在了一起。 挨得太近,余浮闻到对方身上传来的淡淡香味,估摸着大概是莲香,好一个出淤泥而不染的白莲花仙尊,他心里想着小九九,却发觉白莲花的身体突然一僵。 荆行秋的脸黑极了,难以置信地低下了头。 余浮莫名,随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自己那处正昂然挺立,堪堪抵在荆行秋身上,周围黑色的衣料上似有一圈水渍。 “那是刚才洒上的酒。”他急急解释,可一时又不知该怎么解释为何会有这样的反应,难道是那酒…… 荆行秋只觉这魔头坏到了骨子里,镇定的表情终于裂开,难堪至极,非常言简意赅不合身份地吼道:“滚!” 接下来便是某魔君大人惨烈的痛呼,和魔神殿一躺三月三餐要人喂的不堪回首的经历。 看看,多么操.蛋而又糟心的初遇。 再后来,两人见面总要大打出手,谁看谁都不顺眼。 余浮吃了大亏,好了伤疤忘了疼,三天两头上门寻衅,今天悄悄弄乱人家的书房,明天偷人家院里的果子,后天欺负人家精心培育的灵兽,十分厚颜无耻丧心病狂。 荆行秋不堪其扰,在臧珐峰上设了结界,可奈何我们魔君大人天赋异禀,还是破开了结界,他摸到荆行秋的住处,发现里面没人,料想大概是出门了,心里好生偷笑一番。 几日前见荆行秋住处后面有个莲池,里面的莲花开得正好,这是灵荼老人培育出来的品种,莲藕最是清甜,用来炖排骨正好,他觊觎了很久,上一次来挖了几节,味道现在还难以忘记。 余浮又摸到莲池边,正要脱鞋入池挖藕,却忽的发现池中有人,立马蹲下,举着枝莲叶掩住自己,偷眼去看。 好家伙,那肩那背那皮肤,绝了! 等等,水里没穿衣服泡着的那厮不是姓荆的吗? 他娘的!这白莲花居然在莲池里洗澡?那么他之前吃的藕岂不是洗澡水养出来的?!! 亏他还觉得那藕甘甜无比! 余浮一阵反胃,忍不住干呕出声,这动静立即被池中人察觉,锐利的眼光立马射了过来。 “谁?” 余浮被人看到,躲也来不及了,干脆潇洒地把莲叶一抛,大大方方地站了出来,嬉皮笑脸:“啊呀,荆兄好兴致,红莲美人背,最是销人魂。” 荆行秋没想到设了结界这人居然还能进来,愣了须臾便反应过来,探手使决要拿岸边的衣服。 可余浮动作比他更快,在他之前将衣服夺了过来,还不干人事地发力把衣服震碎,脸上挂起畜生的笑。 嘿嘿,这下他总不能光着身子打我吧! 荆行秋目眦欲裂,那样子像要将他生吞活剥了,余浮玩心大起,慢悠悠地开始脱自己的衣服。 “你做什么?”荆行秋的声音凉得能滴出水来。 余浮一副您真是不解风情的调调:“啧,鸳鸯浴没听过?” “我不是在沐浴……” 余浮吊儿郎当瞥他一眼,存心恶心人:“别害羞嘛,不就是一起洗个澡吗?宝贝儿你可想死我了,那滋味儿真是甜。”他想起了莲藕的味道,不自觉舔了舔唇。 荆行秋的表情难以形容,活像是吞了一斤绿头苍蝇:“滚!” 余浮脱下了外袍,“别这样嘛,” 转而去脱裤子,“正好本座与你比比这男人的宝贝,看看谁的更为雄伟。” 荆行秋简直想捂住耳朵隔绝他的污言秽语,见那人真的开始脱裤子,还声称要与自己比大小,是可忍孰不可忍,他挥手召来剑,速度极快地向岸上扑去。 剑光闪烁间余浮脸上笑容顿消,往荆行秋下半身一看,大意了!这人洗澡居然还穿着裤子! 吾命休矣! 于是乎魔君大人又在魔神殿躺足了三个月。 两个人积怨愈深,余浮本以为他们会这样斗下去,可事与愿违,事情终究是向着令人措手不及的方向发展了。 那日余浮又一次破开了结界,在荆行秋练功的竹林里寻到了正在闭目打坐清修的人,他指尖微动弹出一枚魔种,落地后极快地扎根发芽,藤蔓极速抽长,直到将荆行秋捆缚其中。 荆行秋猝然睁眸,藤蔓上的红花正好开在他颊边,清冷的脸顿时被衬出了些微的妖冶。 “可让我抓住了。”余浮心情极好地蹲到了他身前,伸手拨开那朵花,顺便挑逗般摸了把他的脸。 “你又发什么疯?”荆行秋无法动弹,只能拿一双眼睛瞪着他。 “非也非也,我今日是专程来请你喝酒的。”余浮不怀好意地拿出一小壶酒,满满地倒了一杯。 “本尊从不饮酒。”荆行秋冷然拒绝。 余浮当然知道他不喝酒,不然也不会特意带酒来,他就是想看看,这纤尘不染的白莲若是醉了会是什么样。 他连连几次被眼前人打伤,躺着无事时便总往肚子里蓄坏水,此时仙人虎落平阳,终于轮到他这恶人作祟,笑嘻嘻道:“你把酒喝了,我就放开你。” 荆行秋闭上眼:“妄想!” “真不喝?” “。” “好吧。”余浮把酒放到一边,看起来更兴奋了,“那感情好,本座可是肖想仙尊的身体很久了,如今仙尊被缚,又不愿让我解开,那不就是等同于同意我对你上下其手,为所欲为?” 他搓着手,眼里闪着绿光,放慢了动作靠近。 荆行秋怒目,磨着牙:“喝!” 余浮奸计得逞,可却也没有立刻松绑,他等着看这人会有什么反应,索性也就着杯子给自己倒了杯,小口抿着细细观察。 荆行秋一杯酒下去,眼尾立马红了,他闭上了眼睛,看似毫无反应。 余浮好奇,忍不住凑近些,可未料被缚的人猛然睁眼,有暗红色从荆行秋眸中一闪而过,他吓了一跳,未及动作,就见藤蔓突然自发断裂开,他的表情立马变了,没来得及反应,身体就被人拉着往前一倾,扑在了那人怀里。 余浮惊惧非常,挣扎着要退开,可荆行秋的力道却不容置疑,一只手绕到他脑后,抵着他的头贴向了自己。 微凉柔软的触感来得猝不及防,余浮的热血一瞬间冲上了天灵盖,荆行秋缠紧了他,不叫他离开,唇舌缠绵磕碰,搅得他目眩神迷。 这吻愈发火热,到最后竟不知是谁缠着谁,谁又不放过谁。 错了,定是那壶情人酒作祟。 乱了,他和他,到头来竟不知到底是谁先祸害了谁。 ※※※※※※※※※※※※※※※※※※※※ 回忆中,预估错误,这番外还没完orz。 番外之另类仙魔(完) 那次过后,他们不再针锋相对,却也没有谁再提起,余浮不再去臧珐峰了,两人失了联系,偶然见面,也只是寡淡地微一颔首,然后头也不回地擦肩而过,似乎那天的意乱情迷只是一场意外罢了。 再次有交集是半年后,因缘巧合下两人第一次合作,收了一只害人的厉鬼。至此,他们的关系和缓了许多,虽没有更近一步的发展,但两人都心知肚明,有什么东西正脱离他们的控制,病毒般从内心深处疯狂扩散,只等哪一天就要病入膏肓。 一切变故都是从那场荒诞的婚礼开始的,他每每回想起来,竟不知是欢喜还是怨恨。 那日余浮自己一个人喝了闷酒,恍惚下晃到了当时两人齐力收鬼的镇子,天气甚好,他坐在街边的屋檐上,手上拎着坛酒,一腿曲着,一腿悬在半空摇晃,时不时仰头喝一口。 明光拂绿树,清风吹斜阳,天边绯红与暖橘层层浸染,他的影子被夕阳拉得很长,思绪仿佛也被拉到了遥远的地方。 忽而,周遭的声音都消失了,天地俱寂,余浮觉出脑内昏沉,正苦笑最近是愈发不行了,几口酒竟也能醉,陡然间一道嘹亮喜气的唢呐声凭空而起,他竟被惊出一身冷汗,力气似是也随着冷汗流出了身体,身子一软,便从屋檐上掉了下去。 待他在再清醒时,正坐在一间屋子里,几名红衣女子围在他身边,身后有双手在轻柔地为他梳理着长发,嘴里说着喜庆祝词。 “一梳梳到尾……” 梳头礼?婚服?什么情况? 余浮抬头往面前的镜子里看去,他身后站着一名丰腴的妇女,可诡异的是,这名妇女脸上全无五官模糊一片,再往周围看,周围的女子均是这样。 他心里悚然一惊,第一反应是中了什么邪障,可周围并没有邪气,而是一派祥和暖意融融。 “夫人,一会儿花轿就要到了,你只管安心地嫁过去,你的夫君是这世上最好的良人。” 有远而飘忽的声音传来—— “去吧,他是你生生世世的归宿。” “他已等了你太久,再也不要辜负他了。” ……太久?什么意思? 余浮听得眉头直皱,但因着没感受到恶意,也不知自己到底处于什么境况,便决定按兵不动,就在此时,外面锣鼓喧天,有人扯着嗓子喊:“新娘子快出来,花轿到了——” 余浮被人盖上了盖头,扶着往外走,上花轿前他不着痕迹地掀起盖头,看到了轿边的喜婆和轿夫,可奇怪的是,他们有脸,而且这脸他还有印象,就是那次他和荆行秋收鬼的那户人家喜宴上聘请的。 那次他们收的是一只专附在新娘身上害人的厉鬼,若是有谁家结亲,那厉鬼就会附在新娘身上进入新郎家,新婚当夜新郎便会暴毙而亡,接着这户人家就会出现怪事,不出七日全家都会死绝。 百般思绪划过心头,余浮忽然意识到这是什么了,他可能是不小心闯入了谁的幻境,幻境一般是在主人执念驱使下,重演当时的情景,在情境中弥补遗憾。闯入者正常情况下不会有危险,只要按着幻境里的节奏走就行了,等主人堪破执念意识抽离后幻境自然会破。 至于为什么方才那些人会没有脸,大概是因为幻境是根据主人的所见所思而织就,这就可以推论幻境主人是新郎那方的,因为其没见过新娘娘家的人,所以在织造幻境的时候模糊化了她们的样貌。 而他之所以会以新娘的身份出现,大概是因为他当时图好玩也为了更好地抓鬼,扮作了新娘。 所以幻境主人到底是谁?他在这场婚礼中的遗憾或执念又是什么呢? 余浮一方面思索着这个问题,一方面又计算着时间和路程,周围喧嚣小了些,他心里有数,一定快要到那座桥了。 他记得当时桥中央立着一个撑着红伞的红衣女人,正是那只怨气极深的厉鬼。轿夫们看不到她,只管前行,余浮坐在轿中,相向而来时怨气冲开了轿帘,他正正对上了那张泣血的苍白的脸。 他那次在桥上时没能成功捉住厉鬼,耽误了那一场喜宴,难道幻境主人遗憾的是这个?那他一会儿情景再现时努力一把抓住鬼好了。 可事情出乎了他的意料,等到了桥前,余浮看过去,桥上干干净净空无一人,哪里还有什么厉鬼。 余浮有点懵,事情怎么不一样了? 轿子摇晃着前行,他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当时没抓到鬼,他料定那厉鬼定不会善罢甘休,于是坐着轿子到了新郎家,只不过当时一到就发现气氛不对,原来厉鬼已先一步来了,幸好那时候荆行秋及时收到消息前来除祟,不然还不知会出什么纰漏。 接下来就等着到新郎家了,余浮想着,便耐起心来等。 不知过了多久,轿子还未停,就听到外面传来鼎沸人声,杂乱的人声嬉闹着,高兴地喊:“新娘子来了!”哪是余浮记忆中寂静无声的样子。 余浮终于觉出不对,这一切都跟记忆中的不一样,他纠结着要不要随着幻境走,却发现盖头不知何时已重新盖在了他头上,外面伸进来一只手,温暖的掌心牵着他出了轿门,他盖头下的视野里只有无尽红色,想要挣扎,脚下却忽然一空,原来是有人将他背了起来。 他只觉这背脊宽阔而温暖,稳稳负着他前行,周遭热闹至极,众人都在鼓掌欢庆。 “过火盆咯!” “百年好合啊!” 潮水般的贺词拥着这对新人进入了大堂,余浮被稳妥地放下了地,手里塞着红绸,恍惚中被领着拜了堂,成了亲,若是他能看见,定会发现此时堂上坐着的两位“高堂”均面目模糊,并不是他印象中新郎父母的模样。 “送入洞房——” 喧嚣逐渐远离,余浮坐着,身下是柔软的被面,有个脚步沉稳地向他靠来,玉如意勾着盖头缓缓掀起,不多时眼前一亮。 乍然而现的光使他眯了眯眼,旋即对上了那张午夜梦回多次想见的脸。 还是清冷的,孤高的,却凝视着他的荆行秋的脸。 可惜他不知的是,此时的他落入那人眼里的,也是多么令人沉醉的样子。 被他蛊惑,周遭所有的光景都黯然失色。 余浮一时间竟不知作何言语,只愣着看那人,那人温柔地抬手,眷恋地拂过他的脸,而后小心地凑过来亲吻,“虞桑。” 这是他第一次听荆行秋叫他的名字,带着旖旎与亲昵。 再后来,他们饮下合衾酒,是余浮熟悉的味道,荆行秋亲手剪下了彼此的一缕头发,交缠着收在了一起。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离。 洞房花烛,红鸾被翻,水乳交融。 浮沉中余浮想,原来荆行秋的执念,竟是这一场婚礼吗?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离。”余浮喃喃地念出了声,从回忆中脱离出来,那时的情景却余眼前的重合在一起,又记起后面发生的事,一时竟是觉满腹心酸与委屈。 荆行秋听到他的喃喃,心中一刺面色黯然,垂了眼不敢看他。 余浮等得满眼寒凉,心也早已凉透,可他却笑了,挑起荆行秋的下巴,笑得恣意又轻佻:“仙尊真真是绝色,本座曾肖想了许久,又食髓知味,今日送上门来,做了本座的魔后,是也想尝一尝躺下面的滋味吗?” 话毕他一把将人推倒在床上,一口咬上那令人讨厌的红莲,荆行秋疼得倒抽了口冷气,却也不挣扎,余浮反而索然无味了,抬眸对上他的视线,问:“你有什么要解释的吗?” 荆行秋古井无波的眸子倒映了他的身影,只轻声道:“乱魂曲。” 余浮皱起了眉,乱魂曲?那不是荆行秋师门的一首禁曲?传言能乱人心魄,更甚者还能扭曲错乱人的记忆。 荆行秋愧疚地抬手抚他脸颊:“那日我从幻境中醒来,心魂不稳,有人趁此时机弹奏此曲,我一时不察,才…忘了你。” 余浮一怔,回忆又汹涌而来。 他那时从幻境中出来,第一件事便是上臧珐峰寻荆行秋,赶到的时候已过了将近三天,他风尘仆仆却满怀欢喜可,见到的却是全然冷漠的人,好似从不认识他,更毫无半点情义。 好似兜头被泼了盆冷水,他惊之惑之,正巧遇上菡萏仙子前来,一问之下,才知道荆行秋之前走火入魔损了根本,因此记忆有缺失。 菡萏仙子名苏婧瑶,与荆行秋同门,只不过荆行秋修的是剑道而她专习音律,曾以一首离魅曲破了阴门鬼阵,因踏步生莲,是仙门人人称颂的菡萏仙子。 苏婧瑶邀他坐下,玉白的手熟练优雅地煮茶,衣上莲纹随着动作氤氲着光。 “魔君何事来寻师兄?” 余浮不解:“他…为何走火入魔?” 苏婧瑶动作顿了顿,抬眸看来,眼底的神色看不清晰:“师兄有心魔。” “心魔?”余浮的心猛地狂跳起来,竟是心魔吗?他竟是荆行秋的心魔? 苏婧瑶点了点头,旋即似乎是想起什么,想说又欲言又止。 “仙子有话要说?” 苏婧瑶双手奉了杯茶过来,满脸蕴着担忧:“师兄近来的记忆总是颠来倒去,有时还会忽然陷入梦魇,我、我们很是担心。” 余浮一听,心里着急,可他不了解修仙者的功法:“可有什么解决办法吗?” 苏婧瑶咬着唇纠结了一番,道:“我师门功法特殊,修行时不可心生乱障,但人非草木,哪能说没就没,因此又有了一个办法,只需在他被魇住时,入了他的心魔梦魇,将他唤回来便可,但要此法需亲近之人方能行,师兄性子淡薄,很少与人亲近交心。”说到这里看了眼余浮,“不过此前我见魔君与师兄交好,不知是否愿意一试?” 说完像是怕余浮不答应,眼里露出哀求来。 余浮答应了,两人再寻见荆行秋时,他正阖眸打坐,但额上的冷汗和剧烈滚动的眼珠显示着他的不安宁,苏婧瑶见状立马祭出古琴,道:“魔君大人,稍后我会弹奏引梦曲,你只管闭上眼放松地跟随曲调,心里念着师兄便可。” 余浮照做了,苏婧瑶轻抚古琴,淙淙琴音流泻而出,传入耳内后只觉身心皆松,似是灵识脱离了躯壳,隐隐被什么牵引着,去到该去的地方。 渐渐地再也听不见琴音了,余浮睁眼,远远地看见一大片红色,走近些后才发现那竟是接天无尽的莲池,池中开满了灿灿红莲,而莲池边立着的,正是荆行秋清隽的身影。 “荆行秋。”他唤了一声,那人却没有反应。 余浮缓缓地向他靠近,可荆行秋却像是在莲池看见了什么,整个人身形巨震,声嘶力竭地唤了声什么,紧接着跌跌撞撞地闯入了莲池,光是背影都叫人揪心得紧。 余浮怔了怔,一头雾水地跟着,可荆行秋的动作快极了,他怎么也追不上。 这莲池望不到尽头,余浮追啊,荆行秋越走越快,而他想喊却喊不出声音,他的脚陷在了淤泥里,每一步都走得艰难无比,没留神脚下一滑,摔在了藕花淤泥里。 余浮抬头看一眼前面,却发现荆行秋已追上了一道身影,他似乎是在欢笑着,那笑容是他从不曾见过的欢喜。 余浮眼睁睁看着那两道身影相拥在一起,而后十指紧扣,头也不回地走向了红莲尽头,直到他再也看不见。 余浮的表情是空白的,忽然有什么杂乱的音符刺进了他的脑海,钻得每一根神经都剧痛无比,他痛苦地抱着头,口中发出一声嘶鸣,万千思绪在他脑中横冲直撞。 红莲,他想起了与荆行秋缠绵时他锁骨上的那一朵,此刻竟潋滟了满池。 红色,余浮垂眸,看到衣摆上染了泥水的虞美人,不也是这样漫无边际的红色。 那人深藏的心魔与他无关,虞美人不是红莲,不过是聊以慰藉的西贝货。 “看吧,你算什么,只不过是替代品罢了。” “哈哈哈不是你啊,你可真是自作多情。” “瞧瞧这小可怜,赔了人又赔了心,可人家早就心有所属,快走吧,别再丢了脸面。” 声音…是哪来的这些声音?为什么他心里会怨气横生? 他好恨,好怨。 后面的记忆变得杂乱无章起来,余浮记得他似乎是醒了过来,然后看到苏婧瑶靠在荆行秋怀里,满眼同情又幸灾乐祸地看着他,衣服上的莲花蔓延到了他身边,虬结狰狞的花茎刺得他鲜血淋漓。 然后呢?是什么? 是他近乎歇斯底里的质问,是荆行秋温柔地将苏婧瑶横抱起来,目不斜视地与他擦肩而过。 莲花?菡萏仙子?那个身影是苏婧瑶吗? 再然后?记忆越来越破碎,是谁宣布了婚讯吗?臧珐尊主要成亲了? 余浮只觉头痛欲裂,痛苦地闷哼了声,荆行秋将他拥在怀里,轻柔地安慰:“不要再想了。” 余浮浑身冷汗,突然恍然大悟,他刚刚记忆错乱成那样,分明是中过乱魂曲的后遗症。 所以他后面看到的那些都是被篡改过的记忆? “你…和苏婧瑶?” 荆行秋眸中泛出冷意:“我与她毫无瓜葛。” “那…乱魂曲。” “我已禀告师长,苏婧瑶擅自修习禁曲,犯了门规,自是会受到惩罚。” 余浮手心出了汗,凝视着荆行秋的眼睛,终于还是问了出来:“你心里的人是谁?” 荆行秋笑了,很淡很浅,但笑意却到了眼底,他拉着余浮的手贴上心口:“从来都是你。” 手心下的心脏快速且有力地跳动着,一下又一下,通过手掌,全部撞击在余浮心里。 疯狂的吻席卷而来,唇舌辗转,攻城掠地,嘴里尝着愈发浓烈的腥甜味道,余浮快被刺激疯了,撕扯间看见荆行秋光洁的心口有一朵黑色的虞美人,这是他上次打伤他留下的魔印。 就在余浮微愣的时候,荆行秋迅速翻身,抵着余浮肩膀把他按在了床上,两人位置瞬间颠倒。 红帐映下暧昧的暖光,床榻吱呀晃动,肌肤相贴,汗水顺着颠簸的动作滑入锦被,洇湿一片,为这场放肆的情.事做着见证。 不眠不休动静喧天,墙外听壁角的魔众们个个羞红了脸。 “啧啧,富贵啊,我们君上真是龙精虎猛一柱擎天宝刀不老。”紫旋风捂着脸叹道。 绿头发的富贵恨不得长八只耳朵:“可是、可是叫的好像是我们君上……” 粉旋风脸颊涨红,又尴又尬:“君上夫人,真是、真是好生生猛呢,嘿嘿。” 这夜格外漫长,余浮支腮看着身边人的睡颜,心里满溢着爱意,手指抚上他锁骨上的红莲印记的瞬间,遥远而模糊的记忆忽然而至,叫他一时乱了心神。 红莲。 ※※※※※※※※※※※※※※※※※※※※ 这一章巨难写,写的我心力交瘁,明天再修吧,累瘫qaq。 唔到这里文中已经出现两次红莲了,最早是在学霸顾西昭的画里,这个就涉及到下一个番外了嘿嘿,下一章见。 番外之渡魔 沐华殿里金碧辉煌,殿中央的八角香炉氤氲着白烟,一个侍女打扮的少女面目呆滞地坐着,动作僵硬地拨了拨炭火盆,奄奄一息的炭火旺了些,但殿里依旧很冷。 “咳咳…”余浮放下一枚棋子,掩唇咳了几声,可喉中的痒意却仍旧难以忍受,便伸手去端一边的茶杯,抬起的手腕间有条半透明的链子闪过银色光泽,若是仔细看,就会发现他的脖子、手腕、脚踝上都有,以一种绝对屈辱的姿态,将他禁锢着,随着动作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 茶水已经凉了,喝下去并没有缓解,反而使得痒意更甚,每一声咳嗽都像是要把五脏六腑都搅碎再咳出来。 他咳得惊天动地,脊背弓着,浑身不住颤抖,脸色煞白,眼尾泛红溢满了泪水,然而在他周围的人却完全浑然不觉,或呆滞战立或机械地重复同一个动作,余浮知道他们只是用人尸炼出来的傀儡,即便他死在这里,他们也不会有任何反应。 余浮渐渐缓了过来,用指尖揩去嘴角的血,无奈地笑了笑,微眯的眸中漾着细碎的光,看起来苍白又脆弱。 又一枚白子落到棋盘上,余浮冻得指尖发青,顿了一会儿才落下另一枚黑子,他在自己同自己下棋。 时间过得很慢,不,或者说他在这里的每一天,每一分钟,每一秒都漫长得刻骨铭心,即便是几辈子加起来也没有那么长。 好在还有东西打发时间,即便他早已厌倦。 余浮恹恹地托腮,食指与中指间夹着枚黑子,冥思苦想下一步。 “啪嗒。” 视线里忽然出现了一只白皙修长的手,从他身侧伸出来,放下棋子后,复又按在了他放在棋盘边的手上。 这手非常冰,好似手背上压了坨千年寒冰,冻得余浮打了个哆嗦。 “冷?”低沉的声音响在耳畔,奚衍不知何时到了他身后,他大概是刚从外面回来,身上带着潮湿的寒气。 “不冷。”余浮没有回头,淡淡道。 “呵。”很短促的笑声,听不出是嘲讽还是戏谑,按在手背上的手移动到肩头,强行把余浮转了过去,两人面对着面。 奚衍长着相当英俊的一张脸,眉眼深邃棱角分明,然而眉目间却隐隐透着股邪气,明明是笑着,可眼睛却是冷的。 奚衍似笑非笑地看着对面垂着眸子的人,声音漫不经心:“就穿这么点,你是故意的?” 余浮:“不是。” 颈间突然卡上了一只手,奚衍掐着他的咽喉,恨不得一把掐死他,声音有些狠戾:“就这么不想见我?连话也不愿多说?” 余浮呼吸有些困难,依旧垂着眼,面上毫无波澜。 奚衍最见不得他这个样子,一时间心头烧上一股无名邪火,手指猝然用力,他眼里蕴着痛恨,只要再用力一点,掌心这纤细的颈项就会像脆弱的花枝般,一折就断。 余浮的脸越来越白,窒息带来的恐惧被他尽数压在心里,倔强着不肯低头。 呼—— 手松开了,空气涌入的瞬间,宛若溺水的人乍然得救,余浮一手抚在心口,大口喘息着,紧接着是新一轮更加撕心裂肺的咳嗽,他咳得太厉害,仿佛下一秒就要断气。 奚衍的表情甚至是温柔的,他微笑着,温情款款抚着余浮的背为他顺气,恋人一样轻声哄他:“抱歉,方才没控制住,莫要生我的气。”说着抬手将他一缕散发拨到耳后,“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余浮有一瞬间的怔愣,记得,他太记得了! 那时他刚被送到这个世界,然后系统冷漠的声音告诉他将要有一个灭世的魔头降生,而他的任务是渡魔,将魔头引到正途。 然而系统的嘴,骗人的鬼,这任务本就足够艰难,可令他万万没想到的是,事情的走向随着时间变得诡异起来,且因为规则的影响,他还必须遵守原世界的圣父玛丽苏设定,不能ooc。 奚衍见他不言,眸子迅速翻涌出刻骨冷意,沉沉的黑雾有如实质般覆上瞳孔,山雨欲来。 可须臾他却笑了,抬手为他擦掉眼角咳出的泪,对他嘴角的血迹视而不见,温声道:“就知道你会忘——今天是你我相遇的日子啊,二十年前,你路过极恶之巅,将初生的我带了回去。”说完紧紧盯着余浮的表情,似是他的任何一个极细微的表情都不想放过。 余浮面无表情,无悲无喜。 奚衍的眸子越来越冷,嘴角上扬勾出一个冷笑:“你当然不愿记得…”他直视着余浮眼睛,语气戏谑,“我可是神君这一生‘唯一’的错误呢。” “神君隰华,盘古开天辟地后混沌中开出的第一朵混沌之莲,上古神祗凋零后世间最后一位神,与天同寿至高无上,享尽世人敬仰,只可惜…” 正说着,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竟忍不住大笑起来:“只可惜愚蠢至极,竟然异想天开想要渡魔,哈哈哈哈……” 奚衍,集至鸿蒙起数万万年来世间一切罪恶衍生出的魔,初生的那刻,极恶之巅上方的天空如血染般殷红一片,九十九只冥界异兽鬼鸢围绕着中心那风暴凝成的漩涡哀啼盘旋,来自西方灵山的丧钟足足敲了十二下,预示着足以毁天灭地的魔王将要诞生。 神君隰华循迹而至,很快异象退去,世人皆不知在极恶之巅发生了什么,只知道神君回到昆仑时身边多了一个稚嫩孩童。 奚衍笑够了,笑容一点点散去,右手在空中随意地画了个圈,空气中荡出水波般的纹路,须臾一面镜子凭空出现,“既然师尊不愿说话,那不如我给你看些有趣的东西?” 余浮抬头,在看到镜中的景象后,本就苍白的脸色变得难看至极。 他看到了昆仑下炼狱般的人世,目之所及皆是断壁残垣,无数屋舍被大火吞噬,烟雾弥漫,成千上万阴森扭曲的九幽魔物驱逐着幸存者,将他们撕碎吞噬,火光映衬着无数张恐惧惨白的脸。 余浮看到有个女子被魔物砍倒撕碎,而她怀里的婴儿被一口咬掉了头,她临死前的绝望惨呼甚至通过无声的镜像深深刺入他心里,将他的心剜得支离破碎。 大雪不停地下,盖住鲜血后又被染红,凹凸不平的雪地下埋着无数的冻骨,无数残肢断臂支楞着,犹如枯槁的草木残骸。 奚衍看着浑身颤抖说不出话的人,嗓音愉悦:“怎么样,有趣吗?” 余浮声音都在发抖:“怎么会这样?” 奚衍竖起食指抵在唇上,轻声道:“嘘,别急,更有趣的在后面呢?”说完长袖一挥,镜中景象有了变化。 余浮看到了冥河上的天刑台,他曾亲手将奚衍绑在上面,令天雷裂其魂魄,天火焚其元神。 后来他自己站到了台上,亲手碎了自己的神格。 而现在天刑台上缚着一人,或许不能说是人了,他跪伏着,身体破烂不堪,头低低垂下,身体的每一处骨节被用带着利刺的锁链锁住,鲜血早已干涸,身周一大片凝固的黑紫色。 这是隰华曾经最好的朋友,一直以来都认为魔不可渡只能铲除,自奚衍幼年起便对其不假辞色,还差点将他置于死地。 奚衍眯着眼,似笑非笑:“知道他为什么会在那里吗?” 余浮闭上了眼。 奚衍好整以暇:“我告诉那些人,我只想要昭陵的命,然后那些人就把作为他们庇护神的昭陵仙君送上了天刑台上…”他顿了顿,似乎觉得非常有趣,“你看,人啊…是多么愚蠢又自私。” 余浮怒目微张:“可是你也没有放过他们。” 奚衍挑起眉,理所当然:“我是魔,有谁说过魔头必须守信吗?” 余浮难以置信地抬头,“你…咳咳咳……” 他咳得又急又凶,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奚衍冷漠地注视他,挥手又换了个画面,镜中是自相残杀的人类,眸色残忍:“满意你看到的吗?师尊?” 余浮咳出了一口又一口粘稠的血,泛着神灵特有的淡金光泽的深红色血喷洒在衣襟上。 他咳得过于撕心裂肺,浑身痉挛,牵动着身上的锁链哗啦啦响,奚衍抬眸,看到他身上已绷到极致的锁链,有些懊恼:“啊呀,差点忘了。”旋即手在空中一划,余浮身体一松,所有的锁链都断开了。 奚衍将虚脱的人拉到怀里,用厚厚的狐裘裹住,呼着热气的气声蹭在他耳畔,出乎意料的亲昵:“师尊,乖一些,我不锁你了。” 余浮任他搂着,脸色空白极了,他的神格早已碎了,现在身上没有任何神力,恐怕连一般的人类都不如,更何况他身边还有那么多尸傀看着,奚衍锁住他,与其说是为了防止他逃跑,不如说是羞辱来的更贴切些。 * 大病来的气势汹汹,余浮几乎病得下不了床,整日昏昏沉沉地躺在床上,做着光怪陆离的梦。 他又梦到了奚衍小时候,梦到他天真无邪的眼神,小小的孩子歪歪斜斜地学走路,摔痛了还会哭。 小孩子渐渐长大了,他教他读书教他为善,还不算少年的人满腔热情,势要做一名受人敬仰的英雄。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改变的呢? 大概是从少年愈发的寡言和眸中越来越浓烈的不甘开始的。 年幼的孩子或许看不懂外人眼中对他的畏惧与孤立,但随着年龄增长,众人一切的防备和恶意都足够摧毁他敏感的心。 一次次的被冤枉,一次次的千夫所指,这种不甘与愤怒一层层厚积待发。 生而为魔,哪怕连呼吸都是错的。 十数年积压的怨念终于爆发,满怀恶意的孩子终究不负众望,成了灭世之魔。 梦境颠来倒去,余浮又站到了极恶之巅上,看到了断崖下的青年,黑发赤瞳,脸上爬满红色的邪气纹路,长发张狂地飞舞着,衣襟被戾气冲得翻飞作响,他一击打碎了九幽炼狱的封印,顿时风云变色,天空变成了妖邪的深紫色,大地震颤,数万魔物卷着死亡恐惧争相而出。 余浮想要阻止,可动弹不得,话音全部堵在喉咙里,眼看着他完全入魔。 睡着的人脸色痛苦至极,奚衍立在床边,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床上人,他身上浓烈的带着血腥气,衣摆下方是粘稠的暗色,还在不住往下滴血,地板上淋漓了一片深红。 他静静伫立了许久,看到那人愈发痛苦的神色,终于动了动手指,待屋子四周面目呆滞的尸傀们动作僵硬地退下后,爬上床将人抱进了怀里。 他将头深深地埋在那人颈窝里,像是濒临窒息的人终于呼吸到了甘甜的氧气,大口地呼吸着,胸腔因过度被填满而剧烈跳动,一下一下,让他不至于以为自己已经身死魂灭。 余浮的梦境很乱,迷糊中听到有人在耳边低声喃喃:“我已身处地狱,你渡不了我。” 时间过得悄无声息,每一秒都毫无生气。 余浮的病反反复复,眼见着冬天快过去了也不见得痊愈,这天稍微有些好转,奚衍抱着他坐在花园的亭子里透气。 亭子四周挂了厚实的帷帘,外头的雪还在不停地下,好似没有尽头似的,香炉里不知燃着什么熏香,薄烟婉转,缭绕在温暖的亭中,一寸寸催人安眠。 余浮冷白的脸半掩在狐裘中,露出来的半张脸恹恹的,不见一丝情绪。 奚衍却显得很有兴致,叫尸傀侍女撩开了一边帘子,对余浮说:“师尊可要看花?” 余浮往外看了一眼,摇头:“寒冬腊月,哪有什么花?” 奚衍一笑,“当然有,不信你看。” 余浮转头,不知奚衍怎样动作,外面的雪渐渐融化,树枝上抽出了碧绿的芽,枝丫上冒出圆圆的花骨朵,接着由绿变粉,肉眼可见地绽放开来,没多久就开满了满树桃花。 好似春风平地而起,一树接着一树蔓延开,一直到最后,满园尽是绯丽桃花,风拂过时花枝摇曳,粉瓣翩翩跹跹,打着旋儿飘落,有一两片花瓣飘到亭中,落在余浮指尖。 余浮看着花瓣,眼里绽出些生机,他真身虽是混沌红莲,却爱桃花更甚。 “喜欢吗?”奚衍拖着腮,凝视着他问。 余浮将花瓣拂落,在冷风中忍不住咳嗽:“不过障眼法而已。” 奚衍却不恼,命侍女放下帷帘,亭外的桃花在一瞬间尽数凋零,花树转眼间全部枯死,只剩下嶙峋的枯枝干尸般张牙舞爪。 奚衍重新把人揽到怀里,狎昵地吻在他颈后:“身子好些了吗?” 余浮挣扎,却被毫不费力地按下,眉头皱得死紧:“你做什么?” 奚衍嗓音低哑,抱他的手愈发紧,眸色奇异而旖旎:“神君大人,你不是要渡魔吗?那你有没有听说过……” 他高挺的鼻尖轻轻蹭着余浮,嘴唇似有若无地擦过他的耳廓,轻佻热烈的气息带出剩下的话语:“…渎神。” 余浮来不及错愕,就被他打横抱了起来,一眨眼的时间便瞬移到房里,身体被重重压在了床上。 接下来的记忆颠倒混乱,余浮分不清是现实还是梦境,混乱中奚衍闷哼了一声,锁骨附近出现了一处血痕,黑紫的血渗出来,伤口处冒着黑色的魔气,看起来触目惊心。 奚衍俯视着身下人,抓住弄伤他的那只手,笑得邪气:“看到了吗?我连血都是黑色的,师尊。” 雪停了,余浮那比凡人还要虚弱的身体却越来越差,他的房间换成了奚衍的寝房,白日里几乎见不到人,只有晚上他才会回来。 今晚的奚衍异常低气压,一言不发地上床躺在了余浮身边,侧身将他抱进怀里,细细密密的吻落在颈后,却没有做更逾矩的事。 “隰华,”奚衍忽然开口,“世人皆恨我怕我,望我死无葬身之地,你呢?” * 春日来得比料想中的快,暖金的光芒从屋外泼洒进来,屋里的火炉却还迟迟没有撤下。 奚衍的魔性愈发深重,可也越来越依赖余浮,余浮被他纠缠了一整夜,翌日醒来时身边却已没有人了。 从房间的窗户可以看到花园,里面的花树是重新栽种的,在第一缕春风里抽出了嫩芽,过不久便能开花了。 屋子里的没有人傀守着,大概是奚衍觉得没有必要了,余浮一人静静地坐着下棋,等着黑夜的降临。 当天边的最后一缕光明被黑暗吞噬,余浮脑海里终于响起了久违的声音。 系统的音调依旧平淡:“宿主,时间到了。” 人世依旧荒芜,春天的到来并没有带来生的希望,泥土下埋着腐烂的尸体,惨死的人化为了怨灵,徘徊人世,哀啼不止。 食腐的鸟兽被魔气浸染变异,与魔物一同游荡着,寻找生人的气息。 人世以西,奚衍慵懒地坐在一只通体漆黑的魔兽上,被成千上万的魔物簇拥着,漫不经心地看着对面的人,嘴边勾着抹讽刺的笑。 “魔头,吾等今日便是死,也要与你同归于尽!”领头之人站在长剑御空,一脸决然。 他身后还立着无数各种装扮的人,大概是那些苟延残喘的门派聚到了一起,都那么久了,人都快死绝了,还不死心。 不怕死的人接二连三地站出来,脸上挂着刻骨的仇恨,无不是在咒他如何不得好死,奚衍半阖着眸,百无聊赖地掏了掏耳朵,神色萎靡,似乎下一秒就要睡着。 “还有堕神隰华,卑鄙虚伪至极,若不是他,这魔头如何能活到今日!只恨天罚未至,不能将他挫骨扬灰!” 奚衍睁开了眼睛。 “对!若不是他,我们何以陷入这般境地?” “呸,假仁假义的神,枉我们以前如此敬拜!” “听说他还和这个魔头师徒淫.乱,光是想到就恶心至极……” 接下来便是难以入耳的污言秽语。 这些便是他当初宁愿碎了神格也要保全的人。 眸中的兴味渐渐冰冷,奚衍抬了抬手,站在队伍最前说得最凶的一人突然像是被什么卡住了咽喉,凌空被提了起来。 那人面色紫涨双目暴凸,两手不停地抠着喉咙,双脚在空中狠命地踢蹬,看起来痛苦到了极点。 奚衍依旧面带冷笑,五指骤然合拢,同一时刻,在场所有人都听到了一声令人牙酸的咔嚓声,被掐住的人脖子扭成了个诡异的弧度,身体软绵无力地坠落,被下方等待多时的魔物当着所有人面撕成了碎片,可怕的皮肉撕裂声混着吞咽声深刺在每个人的耳膜上,数不清的噩梦一瞬间席卷上他们的心间。 终于有人受不了叫了出来,紧接着飞蛾扑火般向奚衍扑了过来。 余浮到的时候战势几乎一边倒,奚衍高高在上,面无表情地俯视着下方的蝼蚁,魔物肆意地捕食着猎物,残肢断臂混着淋漓鲜血糊满了大地,无数死不瞑目的脸惊恐着、咆哮着,充血的眼球被锋利的魔爪抠出来,滚落在地面上,再被一脚踏碎,陷入泥泞尘埃中。 这景象太过惨烈,说是人间炼狱也不为过。 余浮悬浮在半空中,身体晕着层微光,双眸微阖,手指结成一个繁复的咒印。 星星点点的光从四面八方升起,如萤虫般缭绕在世间,这是他之前碎掉的神格。他闭着眼,神态安详,眉心现出一枚红莲印迹,逐渐凝成实质,从他眉心浮现出来。 这是他的本体,混沌之莲。 起先红莲只是个花骨朵,晕着黯淡的光,但随着花朵绽开花瓣,一片两片,光芒愈盛,四散的光束照亮迷蒙的四周。 莲花一出,方圆百里内所有的魔物都感受到了神物的存在,贪婪的仰起丑陋的头颅,齐齐望向了半空中的余浮。 它们虽只是最低等的魔物,却有着对美好食物最敏感的感官,疯狂地向着余浮扑了过来。 奚衍在感受到混沌之莲的那一刻就愣住了,他回过头,看到了不远处的那人。 红莲即将完全绽放,如烈日般发出耀眼的光,凡是靠近的魔物均被他光芒碾作了齑粉。 “你要做什么?给我住手!” 奚衍脸色极阴沉,挥手劈碎身周碍事的魔物,踏空跃了过去,却在半空中被一道无形的屏障阻挡在外,无论他如何施力,都不得而入。 余浮笼在圣洁的光晕里,苍白的脸色随着红莲绽放泛出淡淡红晕,倏然一阵仙乐不知从何处而起,鸿蒙之混沌,开天辟地之磅礴,上古封神之壮阔,神祗凋零之哀婉,道尽沧海桑田。 红莲已绽放到极致,余浮睁开眼,一手托着他的生命本源,神色哀悯。 “隰华!”奚衍就在他三步之外,似乎意识到他想要做什么,表情有些狰狞,“你给我住手,听见没有!” 余浮静默。 “就为了这些不知好歹的东西,值得吗?” 奚衍双目充血,恶狠狠地说。 天边变成了浓重的群青色,最尽头泛出几缕鱼肚白,嫣红的血线拉开鱼腹,明暧浓艳的霞光呼之欲出。 黎明已至,天,快要亮了。 余浮听到了系统的声音,在第一缕春光穿透云层的那一刻,燃起来自己的魂火,红莲爆出明亮焰火,瞬时间,人世间那无数星星点点的神格碎片,化为了一朵朵燃烧的火莲,从空中翩跹坠落,人间下起了一场肆意的火雨,沾染上的一切魔物一瞬间便被焚得灰飞烟灭。 红莲业火荼荼燃烧,伴着破碎扭曲的哀嚎,焚烧尽尘世的罪孽与恶业。 余浮被灵魂撕裂的痛楚包裹着,意识涣散,身体开始逐渐碎成光点。 不知是谁冲到了他身边,身上裹挟着烈火,颤抖着伸手来抱他,却只能触到粉碎的光点。 “不!!”那声音嘶哑难辨,余浮恍惚间竟听不出来是谁,他挣扎着张开了眼,模糊的视线中是漫天的红莲业火,业火上立着个孤寂的身影,无数焦黑的手拉扯着他,哀嚎着想要将他拖入炼狱。 系统开始起作用,余浮的记忆变得混乱起来,下意识觉得耳边这声音听起来心酸至极,竟触得他心中一痛,好像与记忆中谁的重叠在了一起,他努力想要看清,终究心有余而力不足,禁不住困倦缓缓地闭上了眼。 奚衍徒劳地拢着怀里的最后一点光,神色癫狂,那光羸弱非常,任他如何也抓不住,他疯了般挥舞着手,嘴里颠三倒四地念着什么,终于将那光拢入了掌心。 他疯魔地哭着笑着,将光攥得死紧,可掌心却忽然一烫,紧接着一股炙热顺着手臂迅速钻到他心口,在他心里燃起一蓬炽烈的火焰。 奚衍发出一声痛苦的嘶吼,单膝跪地,不知过了多久,再抬头时,赤瞳渐渐退去,取而代之的是正常的黑眸。 春日降临,大地回春,一切有生命的事物重新燃起生命之火,荒芜的大地逐渐染上了绿色,枯死的树木长出了新芽,灿灿的花朵争相绽放,泥土下腐朽的枯骨露出地面,枉死的人死而复生,茫然地立在废墟边。 奚衍立在原处,低下头,茫然的眼中倒映出心头的红莲印迹。 这是……什么? 他张开五指又虚握,忽然仰起头看向空无一物的虚空,为何感觉心中空空荡荡,似是少了什么? ※※※※※※※※※※※※※※※※※※※※ 友情提示,此篇番外非常非常狗血,完全是作者的恶趣味,逻辑死,慎入。 番外之无辞(一) 仲夏日浓,过了晌午依旧火伞高张,连街边树叶都蔫得打着卷儿,聒噪的蝉鸣声声入耳,树荫下的卖瓜老农趿拉着草鞋,一把破蒲扇摇得甚是勤快。 “卖瓜了,又甜又沙的西瓜,刚从井水里捞上来,吃一口续三年命了……”话喊得夸张,不过在这样要命的酷暑中,一口冰西瓜的确足够续命了。 何遇面无表情地走着,街上此刻没有多少人,零星的摊位都恨不得摆到屋檐阴影下,小贩们热得不住揩汗,昏昏欲睡,一个卖绢花首饰的姑娘微侧脸正拿手绢细细抹着额角的汗,不防目光扫到路过的人,眼睛就移不开了。 那视线实在无法让人忽视,何遇面无表情地看回去,姑娘脸立马一红,怯怯地转开了目光。 路过一家茶肆,何遇抬步进门,甫一迈入,立马有小二殷勤地迎了上来,见他气度不凡,笑眯了眼,“客官,里边请。” 茶肆有两层,一楼大厅中间有一个高台,此刻说书先生正站在台上,讲得酣畅:“…也正是那一年,以四大势力的领导人为首,带领各方义士,围剿当时的天下第一邪派碧落山庄,那一战壮烈无比,被载入武林烈战史……” 小二环视一圈,见已没有多少空位,又不好叫他与别人挤,便对着何遇歉意一笑:“客官,楼下没位置了,不如到楼上的雅座吧,清净。” 何遇摇头,“无妨,就坐楼下吧。” “…昔年碧落山庄何其辉煌,庄主洛霜华一手碧落剑法出神入化无人能敌,本应是武林第一大显赫门派,谁料竟暗中做着腌臜勾当,连那为人称道的绝学碧落剑法,也是欺世盗名不为人齿……” 小二找了一张人少的桌子,仔细用布巾擦干净桌凳,何遇坐下,将佩剑解下来放在桌边,“小二,来壶凉茶,再来些店里的特色小菜。” “好嘞,客官您稍候!” “…如今已过二十载,碧落山庄早已化作了灰烬,本该一切恩仇随风尽泯,可这世间的恩恩仇仇向来难测……” 何遇垂眸坐着,店里比外面凉爽了不少,躁乱的心稍稍安稳,脑子开始放空,所有声音屏蔽在外。 “啪!”惊堂木一拍,“预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恶灵怨索魂》。” 众人鼓掌叫好,动静喧天,掩住了某个角落的一声低浅讽笑。 何遇被这喧嚣唤回了神思,周围的众人回味着方才的评书,热闹地讨论,几许碎语传入他耳中。 “除了十年前病故的百阅轩主,去岁离奇去世的藏剑阁老阁主,上月暴毙的罗刹楼楼主,都是当年剿灭碧落山庄的领头人,四个人死仨了,要我说啊,多半是碧落山庄那些怨灵来索命了,不然哪有这么巧的事。” “不错,百阅轩主且不论,那藏剑阁主和罗刹王是何等人物,江湖上早已难寻对手,更何况那样古怪的死法,要说不是鬼,谁信?” “若果真如此,那接下来不就只剩了麒麟堂?如此说来,不如派人守着麒麟堂,到时候不就小葱拌豆腐,一清二白了吗?” “当年那事在下也略知一二,说是全庄上下没留一个活口,连洛霜华四岁的儿子都没放过,难怪怨气那么重,不过…”这人似乎想到些什么,纠结了一会儿,“碧落山庄也曾是名门大派,听说初时也是行侠仗义广施善举,最后当真如此罪无可恕吗?” 有人毫不客气地反驳:“碧落山庄以人养毒,虐杀孕妇取其胎血来祭剑,不然你以为为什么碧落剑法会如此厉害?他们犯下的恶简直丧心病狂罄竹难书,你居然还为这样的恶贼说话?” “哈哈,碧落碧落,果真不负这个好名字,整庄的邪魔外道整整齐齐一起下碧落黄泉咯!” 耳畔的言语愈发激烈,何遇不再理会,专心享用小二端上来的茶水菜点,日头西斜,天边翻卷出大片赤色火烧云,浓烈的橘红色层层渲染,薄纱般掩住辽旷的天空。 店里偷闲的人们陆续走了,那边的争论也终于偃旗息鼓,何遇摸出银两置于桌上,大步往外走,他心里有事,并没有听到后面传来的低语:“我好像听说,当年的领头人实际上是五个……” 日薄西山,人影被斜阳拉得老长,空气中的余热尚未散尽,何遇踏着暑气来到镇上最大的药材铺里,照着单子买齐了阿绯叮嘱的药材,看天色不早,决定先找个客栈歇息一晚再赶路。 街上的人多了起来,各类摊贩摆满了青石板街,何遇漫无目的地逛着,忽然被一个扛着糖葫芦的小贩吸引了注意力。 “糖葫芦,又大又红,酸甜可口……” “来一串糖葫芦。”还没反应过来,就已开了口。 小贩笑呵呵地递了一串过来,何遇付了钱,红艳艳的山楂球上裹着薄薄的糖衣,看起来就甜滋滋的,可他心里却酸涩至极。 这是那个人最爱吃的。 第一次见面,是他靠在树下小憩,那人坐在树上吃千层酥,饼渣芝麻扑簌簌落了他满头满身,彼时他年少气盛怒极要骂,那人却裹着满身清凉秋风从天而降,笑着叫他别生气,他请他吃最好吃的冰糖葫芦。 后来他们结伴而行,行走江湖四海为家,一起行侠仗义,一路打遍天下,相伴着走过了他人生中最张狂的两年。 可如今,他也已快有一年没见过他了。 懊恼,悔恨。 他实在是不该…对他生了那样的情愫,时时刻刻将自己磨得如此痛苦。 他立在原地失神许久,直到衣摆被人拉了拉,回神看见面前站了个扎着冲天揪的小萝卜墩,咬着手指仰头看他…手上的糖葫芦,圆溜溜的眼睛里写满了渴望。 “你想吃吗?”何遇弯腰看着小萝卜墩,眼底笑意温柔。 小萝卜墩点头。 “乖,给你。”何遇把糖葫芦递给他,摸了把孩子的头,目送小孩高兴地蹦跳着跑开,整理好思绪,继续逛着。 前面几步远是一个算命摊子,一左一右挂着两条长幡招牌——天上人间,赛活神仙。 不知为何,一股奇怪的感觉忽然而至,何遇心中翻起别样的情绪,缓缓走到摊位前,死死地盯住了摊位后正在给人算命的人。 这位赛神仙拉着客人的手,目光殷切得仿佛见到了天女下凡:“贫道见姑娘脸色红润面带桃花,又是如此天人之姿,不日定会遇到一场轰轰烈烈的好姻缘,切记不可错过!” 被拉住的人穿红戴绿,闻言笑得脸上的肥肉直颤,娇滴滴地挥帕掩面:“啊呀,那奴家、奴家该如何是好?” …… 何遇耐心等着,那天仙终于满意而归,赛神仙此时才注意到他,微不可察地一愣,继而绿豆大的三角眼眯起,眼角的狗皮膏药招摇醒目,一手兰花指捋着嘴角黑痣上的长毛,笑得谄媚且猥琐,脸上褶子层层叠,宛若一朵风烛残年的老菊花,“这位少侠,是要算命吗?” 何遇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他,轻声答:“算。” “少侠怎么称呼?” “姓何名遇,字无涣。” “仕途姻缘,过去将来,不知少侠算什么?” “过去已作罢,将来又如何?” “观过去窥破心结,算未来逢凶化吉。” “既是心结,又怎堪破?早知灾祸,又真能避开?” “额……” “我若算姻缘?” “少侠人中龙凤,不日必能寻得如花美眷。” “何处寻?” “天地宽广,命中注定。” “若那人就在我眼前?” “…………” 活神仙眉头一皱,这人就是来砸场子的吧,于是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不耐烦摆手:“少侠既不算命,就请不要在这里挡着贫道做生意。” 何遇不动不语,赛神仙无可奈何,气氛冷凝下来,路过的人不由自主地绕开,一刻钟后,赛神仙终于受不了,认输般卷起袖子开始收摊,边收边碎碎念:“嘿,惹不起我还躲不起了,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看着人模狗样衣冠楚楚的,居然好意思跟我这么个老头子过不去,不害臊。” 那摊子就是几块破木板,活神仙几下就收拾妥当,晃荡着一身破烂脏污的道袍,趿着露出脚趾的布鞋绕过他,错身而过时不忘瞪了找茬的人一眼,“哼!” 可再要迈步,手腕就一紧,被人紧紧攥住,接着低沉压抑的嗓音响在耳畔—— “你知不知道,你右耳后有点朱砂小痣,即便是变了装扮,我也能认得你” “云寒,好久不见。” ※※※※※※※※※※※※※※※※※※※※ emmmm莲花的番外我又编不出来了orz,先更这个。 这个番外主要是何无涣视角,还有众所周知,老何是be 番外之无辞(二) “喂,姓何的,你放开我,我保证不跑。”身后的人如是说。 何遇拉紧手上的布绳,一言不发地往前走,丝毫没有要搭理的意思。 余浮两手被他绑着,绳子一端牵在前面那个挨千刀的人手里,被拉着往前走,周遭的人都好奇而诡异地看着他们,回头率十分之高。 见人不理自己,他没辙了,且这布绳看似平常,实则掺杂了坚韧无比的金缕,轻易挣扎不开,干脆整个人耍赖般往地上一蹲,说什么也不肯走了。 “起来。”何遇淡淡道。 余浮坐在地上,两条腿岔开,一副无赖样:“我不起,除非你放开我。” 他现在还是一副江湖神棍的样子,破破烂烂的猥琐装扮与何无涣的气质格格不入,看热闹的人愈发多了,纷纷围过来对他们指指点点。 何遇有些头疼地按了按额角,这个人总是能让他没办法,于是走到他身边蹲下,替他解开了绳子。 余浮高兴了,笑嘻嘻地揉了揉手腕,正要跟他贫两句嘴,肩头便突然一麻,手脚顿时麻木,无法自如地活动,立时瞪大眼,怒得脸都红了:“你大爷的何无涣!” 何遇收回手,垂了眸不看他:“抱歉,我…”他抿了抿唇,把后半句话咽了回去。 我怕你又不辞而别,更怕在没有你的无数个日夜里翻覆煎熬。 “我只封了你一半的穴,除了不能动武,不会有其他不适。” 避开那人愤怒的眼光,他轻轻地拉着他的手,将人拉起来,强势地带在身边,肩并着肩,如久别重逢的老友般缓缓走向黄昏尽头。 何遇找了家客栈,店里伙计正在擦桌椅,掌柜立在柜台后算账,算盘打得噼啪响,余光看见来人,立马换上一副笑容,问道:“客官打尖还是住店呐?” 何遇往柜上放了锭银子:“住店,一间上房。” “两间!”余浮伸长脖子往前凑,鼓着绿豆眼里不满且防备,那表情活像何遇要对他行甚么不轨之事似的。 掌柜看看何遇,又看看站他身后的人,两撇小胡子抖了抖,不太确定地问:“一间…还是两间啊?” 何遇皱眉,语气不容置疑:“就一间。” 这下余浮可不依了,故技重施往地上一坐,菊花脸一皱闹将起来,掩面悲泣:“苍天呐,可怜我三岁没了爹,四岁没了娘,孤苦伶仃长成这动人的模样,奈何命途多舛,叫我遇上这般衣冠禽兽,迫着我与他行那苟且之事,稍稍不从便要取我性命,真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那姿态可谓是悲惨无比,只可惜他这副尊容实在是勾不起人的半分怜悯之心,掌柜伙计一脸惨不忍睹,看也不是,不看也不是。 何遇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的浮夸演技,风轻云淡:“你若再闹,我便重新将你缚住,再点了你的哑穴。” 闻言,余浮好不容易酝酿出的大尺度情节被硬生生噎了回去,瘪着嘴自己爬了起来,店里的掌柜伙计全都停下了动作,一副见鬼的表情盯着他们,何遇顶着一张面瘫脸,冷冷地冲目瞪口呆的掌柜扬了扬下巴。 掌柜回神,许是脑补了什么不堪画面,一张脸涨得紫红,咳了声吩咐道:“小桂,二楼最里间的天字号房,还不快送客官上去!” 刚见了大世面的小桂战战兢兢地领二人上楼,不时偷眼看他们,冷不丁对上何遇目光后更是吓得浑身一颤,好不容易送到房间,磕磕巴巴道别,就被叫住了。 何遇递给他银子,有礼地道:“这位小兄弟,麻烦你去买身新衣服,再打一桶热水上来,我同伴需要沐浴。” 沐…沐浴?并非特殊时刻,两个大男人共挤一间房本就奇怪,又想起方才在楼下的所见所闻,小二脑子里立马浮现出异样不和谐的画面,看着此人舒朗俊美的眉眼,又看看后面探头探脑贼眉鼠目的人,咽了口唾沫,觉得有点心肌梗塞。 “好、好嘞。” 伙计走了,屋子里就只剩下大眼瞪小眼的两人,何遇眸色深幽,对面的人倒也颇为镇定。 等那人悠然地喝下一口茶,何遇终于开口:“这一年…你过得可好?”他没有问当初为何要不辞而别,也没有怨他躲着自己,而只是想知道他过得到底好不好。 “自是极好。”答得毫不迟疑。 何遇笑得有些苦涩,没了他的牵绊,他果然逍遥自在得多。 他本以为气氛会这样尴尬下去,谁料对面的人开始声情并茂地给他讲起这一年来的见闻,说他是如何作弄别人,又是如何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说到精彩处便忍不住抚掌大笑,依旧是记忆中那个狡黠且顽劣的人。 何遇被他感染得心头发软,目光是毫不自知的温柔。 不多时小二送来了衣物热水,余浮自知躲不过,自觉地用脸盆打了盆水,也不避着他,拿出瓶子往水里倒了几滴浓稠的液体,继而俯下身,细致地擦洗起脸来。 他脸上的皮肤肉眼可见地翻卷起来,末了撕下一张薄薄的面具,一张年轻白皙的脸呈现在稍显黯淡的烛光下,五官精致漂亮,一双微微上挑的丹凤眼顾盼生辉,红润的唇角勾了抹笑,目光流转间,三分狡黠七分俊俏。 “你那是什么神情?想学?”余浮斜睨着他,细细搓洗装扮得干瘦粗糙的双手。 何遇轻笑:“你愿意教?” “偏不教你,做梦去吧!”语调万分嫌弃。 “噗嗤…”他忍不住笑了出来。 余浮洗干净了手脸,还好这个房间虽然只有一张床,但是有一面屏风,伙计方才已将洗澡水搬了过去,他看了何无涣一眼,见这人没有要回避的意思,暗暗磨牙,认命地抱着干净衣服转到屏风后去洗澡。 他洗得心无旁骛,甚至还哼起了小曲,却不知一屏之隔的人此时是何种心情。 何遇背对着屏风,听着不时传来的水声,莫名觉得喉中干涩,便倒了杯水一饮而尽,可不知是不是这夏夜过于炎热,一杯水毫无作用,于是乎,一杯接着一杯,直到一整壶水都进了他的肚子都还觉得渴。 好热,他想,回头看了眼遮得密实的屏风,记起这客栈后面似乎有一口水井,便拿着衣服出了门。 何遇连浇了好几桶沁凉的冷水,才将心里的火热压下去,回到房间的时候,发现里面漆黑一片,他一怔,一种无法言喻的失落和难过瞬间席卷上来,心里刚驻起来的希望摧枯拉朽般破裂开。 然几年来的险恶生活让他很快冷静下来,他很快便听到了来自床上的平缓呼吸声。 他深吸口气,情绪的起落让他倍感疲倦。 眼睛适应了黑暗,朦胧的光线下可以看到床上有一团凸起,想是在他冲澡的时候先睡了。 站在床前踌躇了许久,终究还是合衣躺到了那人身边。 余浮并没有睡熟,或者说这么多年来他从未曾睡踏实过,尽管何无涣的动作已经非常轻,除了床榻微陷外没有发出任何声响,他还是从人一躺上来的那刻就警觉地醒了。 何遇发觉身边的人呼吸略顿,便知道人醒了,心里叹息,柔声道:“睡吧,明天还要赶路。”然后尽量远离他的范围。 这一夜似乎格外的漫长,墙外不知何处传来蛐蛐的幽鸣,一声声似是响在耳畔,何遇毫无睡意,听着身旁人平缓规律的呼吸声,思绪无限翻扰。 最近江湖不太平,不能让他走,怕他遇到危险,怕他不知归途,怕他…忘了他。 一直辗转到半夜,困意终于来袭,何遇睡得迷迷糊糊,梦里是无数次梦见的场景,他立在一株开满红花的石榴树下,云寒一身红衣坐在树上,笑眯眯地摘了朵石榴花,弯下腰来将花簪在他鬓边,笑言:“阿涣比花还好看,连我都要动心了。” 胡说,从来动心的只我一人罢了。 何遇睡得极不安稳,梦里画面急转,转到了那一年寒冬,他一身是血地躺在雪地里,血被冻成了冰渣,连呼吸都冷彻心扉,有个人紧紧地抱着他,凌乱的呼吸喷在他颈侧,明明是比自己还要怕冷的人,却将身上的衣物都脱下来裹在了他身上,捧着他的脸一遍遍叫他名字,告诉他,不要睡。 是真的冷啊,那极度的寒冷过后是异样的麻热,过度失血让他开始出现幻觉,差点就要了他的命,让他一辈子都忘不了。 他睡梦中打了个寒噤,无意中翻身时,触到了一片刺骨的冰凉,平地惊雷般将他生生惊醒。 何遇抱着那一团冰凉,抖着手点亮了灯,瞳孔在触及那人脸色时急剧收缩。 “云寒?!” ※※※※※※※※※※※※※※※※※※※※ 对了,这是最后一个番外,写完就全文完结啦。 番外之无辞(三) 怀里的人面色青白,浑身冰凉冷汗涔涔,甚至连眼睫眉毛上都凝了层薄霜,牙齿不断地咯咯响,手指剧烈地痉挛,看起来痛苦至极。 “是寒蛊发作了?”何遇心急如焚,但好在他已不是第一次见云寒蛊发,勉强能够应对。 他只知道云寒是被风邪老怪养大的,风邪老怪有三绝,蛊虫、毒药和易容,而云寒从小就被他当做毒人养大,身体里早已不知有多少种毒,同时他身体里还有一只寒蛊,蛊与毒复杂诡异相生相克。 虽然他平时看起来是正常人,但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发作,发作的时候先是会全身发冷如坠冰窖,再就是剧痛如万蚁噬身,痛苦非常,且没有解法,只能硬扛。 他把人紧紧地抱在怀里,用被子将两人裹起来,运起内功,想让怀里的人暖和一点。 “没事的,我在这里。”他轻声哄道。 现在是三伏天,即便在晚上也炎热难当,然而此刻他怀中冰寒迫人,简直是冰火两重天。 许是痛到了极致,半昏迷的人不住地颤抖,嘴里发出破碎的呻.吟,何遇心疼无比,恨那天杀的风邪老怪,若不是知晓他几年前死于仇人刀下,他定要他好看! 不过此时他更恨的,是束手无策的自己。 眼见怀里的人口鼻渗出了血,何遇惊恐,探了下他的脉,顿时如遭雷击。 筋脉逆行?! 他之前受过严重内伤? 为什么会受伤? 万千思绪翻过脑海,然而他的手还没抽回去,就被拉住了,迷迷糊糊的,半是虚弱半是撒娇,“阿涣,疼…”干裂的嘴唇都咬出了血。 何遇又惊又怕,一切思虑都抛到了一边,强忍着难过,伸手温柔地抚过他的唇,轻轻捏着他脸腮让他松口,把自己的手指放了进去,“乖,别咬舌头。” 温热湿润的口腔包裹着手指,何遇此时却没有什么绮念,这人大概是痛狠了,眉头紧紧绞着,却也没有使劲咬,细细的牙齿每次难耐地磨过手指,还没用力就松开了。 何遇担惊受怕,恨不得能替他受,好不容易熬到了天亮,怀里的人睡着了也蹙着眉,衣服早已被汗水浸透。 他累得身心皆疲,强撑着找早起的伙计送热水过来,伙计一大早就被使唤着干这样的累活,很是不满,拿着丰厚的赏银牢骚着走了。 等水送来太阳已经升起了,透过薄薄的窗纸照射进来,一束束亮光中漂浮着细小的尘埃,一缕打在睡着的人的脸上,苍白的皮肤几乎透明到能看见皮下的细小血管,出乎意料的美且脆弱。 何遇轻柔地为他脱掉汗湿的衣服,然后抱起来,放到温水里。 难题来了,人还在昏迷中,一放手就往水里缩,不放手又没法洗,何遇皱眉沉思了须臾,便干脆地脱掉了衣物,迈进浴桶,将人捞到身前,面对面地扶住。 可没过一会儿他就后悔了,昨晚情况特殊,他尚能保持心无旁骛,可是现在几乎完全贴在一起,又是这样□□的姿态,对面人原本苍白的皮肤被热气一蒸,微微泛粉,触手肌肤皆细腻紧致,他简直快要疯了。 * 阿绯在清水镇,何遇需与她会合,将买到的药交给她。 清水镇离这里有大半日路程,何遇天还没亮便将人唤醒,又买了两匹马,紧赶慢赶,终于在中午日头毒辣前到了清水镇。 余浮笑眯眯地倚在马上,期待地道:“阿绯姑娘在哪儿?好久没见了,怪想她的。” 何遇淡淡道:“在城隍庙。”说完便走在前面领路。 走了小半个时辰,一路上余浮发现这个镇子似乎要冷清很多,一直到城隍庙附近人才多了起来,不过大多是忧心忡忡的大人抱着孩子来来去去。 院中有一棵巨大的老槐树,此刻树荫下横七竖八地躺满了人,一个蒙着面巾的窈窕姑娘穿梭其中,不时给他们喂药看诊。 阿绯喂水喂到一半,许是发觉了门口有人前来,没有抬头,声音温柔悦耳:“稍等一会儿,我喂完水就来。” 没有听到回音,她转过头来,眸子在看到何遇时迸发出的光亮比阳光还明媚:“无涣哥哥!” 何遇微微点头,余浮从他背后探出头去,欢喜道:“当当——还有我!” 阿绯怔了怔,但很快又露出笑容来,只是那笑容怎么看都有点勉强。 余浮向来不管别人怎么想,开开心心地凑了过去,缠着她说了会儿话,帮她磨药,又问这问那:“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人,还大多数都是孩子?” 阿绯垂着眸,将药粉调匀:“最近天热,容易吃坏东西,很多人闹了痢疾。” 余浮点头,笑得乖巧:“啊我知道了,阿绯姑娘心善,留在这里帮他们治病,何无涣那厮是去买药吧,我见那药里有一味药这镇上没有。” 阿绯笑笑:“医者仁心,治病救人是我的本分,至于无涣哥哥,他才是帮了大忙,辛苦跑那么远。” “不辛苦不辛苦。”余浮忙摇头,见阿绯疑惑地看他,挤了挤眼睛,“你是他的未婚妻,应该的。” 闻言阿绯目光微不可察地黯淡下去,笑笑不再说话。 忙碌了几天,病人们的病情都稳定了,纷纷离开城隍庙,几人也回到了租住的小院,再待上几日便准备离开。 暑气越来越重,只有到晚上才会稍稍凉快些许,余浮坐在院里吃西瓜,边吃边看天上的繁星,数一颗,吐一粒瓜籽。 正吃得开心,何遇走到了他身边坐下,余浮塞了块西瓜给他,嘴里含着西瓜,含糊不清道:“吃,冰的,爽!” 何遇吃了一口,很甜很爽口,面前的人看起来未及弱冠,微仰着头,一双总是狡黠的眸子此时此刻异常宁静,“你在看什么?” 余浮:“看星星。” “星星?” “对。”余浮给他指,“勺子把的是北斗,那颗亮的是牵牛,和牵牛对着的是织女……” 他一一数过去,数到最后,问:“你知道那两颗是什么星吗?” 何遇蹙眉:“什么星?” “是阿爹星和阿娘星。” “嗯?”何遇不解。 余浮笑起来,抢了他手上那块西瓜,大大地咬了一口:“我爹娘死得早,小时候不懂事总哭着找师父要爹娘,你猜我师父是怎么说的?” “他说那两颗星星就是你爹娘?” “不。”余浮笑得有些奇异,“他告诉我说我爹娘早化成灰了,连骨头渣子都没剩,永远都不会再回来了。” 何遇有些不忍,他那时应该才几岁吧,这种话对小孩子来说未免太过残忍。 余浮依旧笑嘻嘻:“然后有天晚上我做梦,梦见我爹娘变成了两颗星星,醒来就对着天空中那两颗星星叫爹娘,一叫就是几年。” 他讲得毫不在意,何遇听着却总不是滋味,印象中云寒很少主动提起自己的爹娘,就算提起也总是云淡风轻,关于他爹娘的事,他过去不曾问过,现在却想要知道一些,“你爹娘……” “大晚上的你们怎么还在院子里,也不怕招虫咬?”阿绯端着个托盘走了过来,将驱虫熏香放在一边,又各递了碗药汤,“这是驱暑的,喝了能凉快些。” “阿绯真是深得我心!”余浮夸张地叫道。 阿绯温柔地笑了笑,娉娉婷婷地走了。 余浮端着喝了一口,清凉又解暑,嘴里凉丝丝的好不舒服,看了眼对面的何遇,叹道:“瞧瞧,有些人就是榆木脑袋,这么好的姑娘看也不看一眼,何况还是未婚妻。” “与她结亲非我所愿,况且……”何遇抿唇,没有说下去。 两人都没有话说了,静静地坐着纳凉,何遇想起刚才没问完的问题,却不知如何问出口了。 “滋儿哇…滋儿哇…”刚才没觉得,现在安静下来,旁边树上的蝉鸣就过于聒噪了,余浮不耐烦,他本就是精怪的性子,便捡了方才吃剩的西瓜籽,置于指尖再一一当做暗器弹过去,玩得不亦乐乎,就是可惜没一个打中。 “啊啊啊烦死了!” 何遇看他这活泼样子,心情略好,于是也有样学样,只是西瓜籽方出手,那蝉鸣就止住了。 “厉害啊!不愧是凤鸣山少主!”余浮热切捧场。 何遇不明显地一笑。 余浮打了个哈欠,瞥一眼何无涣面前未动的汤,似是不经意道:“人姑娘费心熬的,总不能辜负了。” 见人喝下,余浮眼里有得逞的笑意闪过,又坐了一会儿,他起身伸了个懒腰:“困了,该睡觉了。” 坐着的人无动于衷,脸色有些古怪。 “咦?”余浮凑近看了看,“你脸怎么那么红?发烧了?”他装模作样地用手心贴了贴何无涣额头,换来一声低微的闷哼。 “啊呀,可真是烫的不得了!” 何遇:“…………” 余浮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把人弄进屋子,何遇初时还能控制自己,现在却几乎把持不住了,握着他的手不放,“难受…别走…” 余浮哭丧着脸:“这么烫一定是烧了,我只会下毒,可不会治病啊!我去叫阿绯姑娘过来。” 何遇只觉全身都被火包裹了,连看东西都蒙着一层红色,“别去。” 余浮急了:“那怎么行!” 何遇注视着他,面颊绯红:“我…想要…你。” 余浮瞪圆了眼睛,嘀咕道:“这孩子不会是烧糊涂了吧,瞎说什么?” 何无涣纠缠了上来,他二人在床上打了一架,从床上打到床下,余浮衣服都要被他撕开了,好不容易才挣脱,心有余悸地往外跑,拍拍胸口,差点把自己坑进去了。 何遇落寞地坐在床上,身体里的热浪一波波袭来,整个人都要失去理智了,是刚才那碗汤? 阿绯很快就来了,一看他的样子就知道是中了媚药,脸色又红又白。 何遇保持着最后的理智,冷冷道:“出去。” “不是我……” 何遇咬紧牙关,“我知道。”阿绯不至于会对他下药,除了云寒,他想不出还会有谁,心里一阵失望。 “我、我帮你解。” “不必。” 阿绯脸一下红了,急急解释:“不是那种解法,我给你施针。”说着摸出针灸包走了过来,可试了几次毫无作用,她脸色变了,这媚药成分极复杂,靠外力根本解不了。 见人没动静了,而自己却越来越难熬,何遇隐忍道:“如何?” 阿绯冷静地收了针灸包:“这药只有一种解法。” ※※※※※※※※※※※※※※※※※※※※ 写着写着,我就忽然发现这一世的fu似乎非常讨打,orz. 端午节快乐!啦啦啦啦~~~ 今天高考,呜哇! 还有我今天手痒写了个abo的,第一次写,以前也没怎么看过,所以写得非常辣鸡,等更完这里再改改,能见人的话修文的时候发出来作为替换。 番外之无辞(四) 阿绯将手放到腰带上,缓缓地将外衫褪了下来。 何遇面色骤变,咬着牙:“出去!” 一双柔荑颤抖着扶上他的肩,阿绯颤声道:“我们曾有过婚约。” 何遇身体一僵,用力把人推开,继而摸出一把匕首,迅速地在自己的手腕上划了一刀,顿时鲜血横流,大滴大滴的汗珠从额头划下,疼痛让他清醒了些,吼道:“滚出去!” 阿绯被推得踉跄,伏在地上半撑起身,目露凄惶,泪水夺眶而出:“即便是这样的境地你也不愿意吗?” 何遇无动于衷。 阿绯坐起来,仰头看他,脸上满是泪痕,嘴角微微抽搐,近乎难以启齿:“我知你心里有人,可、可你们都是男子,又怎么能在一起?” 何遇滚在床上,弓着身子,薄薄的锦被几乎要被他撕碎,喉间的喘息近乎破碎:“都是男子…那又如何?” 阿绯一愣,须臾惨然一笑,“好一个‘那又如何’。” 旋即从地上爬起来,整理好衣衫,哀莫大于心死:“罢了,本就是我强求来的,如今那一纸婚约也早已作废,以后桥归桥路归路,再无干系。” 人走了,何遇瘫在床上,只觉腾腾烈火烹烤着自己,连身体里的水分都要蒸发殆尽了,他闷哼着,无论怎么纾解都无济于事,心里莫名涌上一股恨意,床板上被他抓出一道道深痕。 门又被推开了,他的神志徘徊在崩溃的边缘,恶狠狠道:“滚!” 那人却没有走,反而卷着清凉气息向他走了过来,微凉的手指抚在他脸上,他舒服地哼了声,紧接着被人扶起,捏开嘴,灌进一口冰凉的液体,又苦又涩。 何遇大声地呛咳起来,但身上的火热终于有了缓解,神思回来些许,喘着气看着要走的人,声音沙哑无比:“别走。” 余浮脚步一滞,坐到他身边,长长地叹了口气:“即便我这样对你,你还是不愿意让我走吗?” 何遇不言。 两厢缄默。 不知过了多久,余浮道:“我刚才看到阿绯姑娘独自走了。” 何遇垂眸:“圣医阁门生遍布天下,她作为阁主之女,暗中自有人保护。” “不后悔?”余浮问。 何遇:“后悔什么?” 余浮啧了一声,起身走了。 接下来的日子,两人相安无事,余浮依旧被何遇拘着,去哪儿都带着。 “我说姓何的,你到底要去哪里?”余浮不耐道。 “你终于问了。”何遇笑笑,“去看我师父,半年未见,不知道他过得好不好。” 余浮眉头皱起来,大呼小叫:“就是你上次诳我去的那座鬼山?” “什么鬼山?”何遇不满地看他。 “你还说!那劳什子破山上全是机关,一不小心连命都没了,上次我还差点断了条腿,我不去!”说完就蹲下来耍赖。 何遇看着他,有些好笑,又有些无可奈何:“寻常人想去还没法去呢,就这么不受你待见?” “不去。” “真不去?” “不去!” 两人磨了半日,一路上斗着嘴皮子,余浮迫于淫威,不情不愿地跟着,何遇是凤鸣山少主,去到哪里都有人接应,这晚他们宿在一处别院,这别院邻水而建,夜晚甚是凉爽。 偌大别院里只住了他们两人,何无涣去办事了,余浮一人躺在屋顶上喝酒,身下是青瓦,一手垫在脑后,一手举着酒坛豪迈地喝了一大口,酒业顺着下颌流到衣襟上,胸前湿了一大片。 月明星稀,皎洁的圆月照着他形单影只的身影,银白色的月华如霜般渲染了他一身,衬得五官愈发精致,有一种不食人间烟火的气息。 他喝的醉醺醺,面颊驼红双眼迷离,将酒坛举过头顶,大着舌头:“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 何遇回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的一幕,屋顶上的人笑呵呵地指着月亮:“月亮啊,我都喝、喝了,你为什么…为什么不喝?” 何遇静静看着。 那人还在滔滔不绝。 “你、不喝,不喝我就要打你了。” 摸东西,东摸西摸,摸了半天:“诶?我的剑呢?” “不管了,我用拳头也可以揍你。” 何遇看着那个声称要揍月亮的人,脸上不自觉露出微笑,方才听到的不快烟消云散,只觉眼前的是这世上最干净的人。 眼见那人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何遇正要提醒他当心,那人就身体一歪,顺着屋瓦往下滚,他一惊,迅速飞身上前,正正将人接在怀里。 怀里的人滚得七荤八素,叫不醒也没反应,看样子是喝断片了,何遇无奈,只能抱他回房。 将人放下后,胡乱弄了碗醒酒汤,大概是太难喝,灌的时候大半都吐了,何遇有点头疼,“该,看你明天不头疼。” 他照看了一会儿,见人睡熟了,便起身要走,可还没迈开步子,手就被抓住了,“别走。” 何遇心一颤,难以置信地低头,床上的人不知何时醒了,半睁着眼看他。 “不要走,陪我。”又重复了一遍。 何遇缓缓地坐了下来,将他脸上的湿发拨开,面前的人看起来不过十七八,眼尾红红的,嘴唇微张欲拒还迎,一双湿润的眸子静静注视着自己,千般惑人。 那一瞬间,什么君子之道,什么不趁人之危,都被他抛到了脑后,他就着被拉住的力道慢慢俯下来,在自己还未意识到的时候,吻上了那双柔软的唇。 原本只是想浅尝辄止,可抽身时一双手勾住了他的脖颈,贴着他,不熟练地回应起来。 于是一吻沉沦,再难自抑。 温度渐升,烫得何遇血脉偾张,情不自禁就褪下了衣衫,临到关头,他捧着身下人的脸,想要得一个确定。 “你可…欢喜我?” 身下人目光发直,看不出是醒是醉,“欢喜。” 何遇心喜,却听那人的下一句话—— “我欢喜你,小怪物。” 小怪物?谁? 脑子里瞬间山崩地裂,仿佛一束闪电劈在了天灵盖上,电流顺着脊背流窜到全身,何遇一时竟痛得说不出话来。 他怔愣着,却见身下之人的眼睛越来越迷离,分明是醉酒未醒。 是了,若不是醉酒,他怎会愿意和自己这般亲密。 还是把…自己当作了谁? 兜头冷水泼下,何遇冷得彻骨,那年寒冬受的旧伤似在隐隐作痛,他从床上下来,甚至连鞋都穿反了,踉跄着大步离开。 确定人已走远,余浮睁开了眼,深邃的眸中蕴着复杂的情绪,哪还有半分醉酒的样子。 翌日,余浮开门,何无涣负手立在院中,听声回头,脸上看不出异样。 余浮难耐地按着额头,“嘶……” 何无涣没有像往常一样问他是否不适,面无表情地沉默着,半晌:“我替你解开穴道,你走吧。” 余浮心内叹息,面上却笑开了花:“当真?” “我从不戏言。” 自此分道扬镳。 * 夏日的天气总是无常,方才还烈日当空,此刻就下起了大雨,何遇披着蓑衣斗笠,在山路上小心慢行着。 师父曾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人物,一把青玉折扇除恶扬善,风度翩翩如佳公子,被人尊称为儒侠,可不知为何这些年来却深居简出,独守着一座空山,还在山上布下如此多机关,防人入山,却又困囿了自己。 行到山顶已是下午,几座小屋围成了一个院子,篱笆墙上蜿蜒着牵牛,院内的繁花从篱缝里探出来,一派花团锦簇。 何遇推门,在看到桌边煮茶的人时,几日不曾展颜的脸上露出笑容:“师父。” 青衫人看了过来,温和儒雅的脸上一喜:“涣儿。” 师徒俩许久未见,自是好一番问候,何遇自七岁丧母后,父亲忙于事务,便把他交给母亲的师兄带了许久,也认他做了师父,故而从小就亲厚。 见他独身,苏沐问:“一个人?上次与你同来的孩子呢?” 何遇一僵,笑道:“他有事,不来了。” 见他面色有异,苏沐心里敞亮,不再多问,桌上的小炭炉咕噜沸着,他倒了碗煮好的茶递过来,“好不容易来一趟,要多呆几日吗?” 何遇面有难色:“最近江湖上出了些事,父亲传信于我,命我回山,恐怕明日就要动身。” 苏沐喝茶的手一顿,“出了什么事?” 何遇将最近各大名士意外身死的事大致说了一遍,说到坊间流传的怨灵索命时,听到了一声脆响。 苏沐手上的杯子打翻了,滚烫的茶水流了一桌。 何遇赶紧起身擦拭,疑惑道:“师父,怎么了?” 苏沐垂了垂眸,复而微笑:“无事,年纪大了,手脚难免不利索,不慎被茶水烫了烫。” 何遇虽觉得有些奇怪,但也没有放在心上,毕竟师父近几年身体确实不如往日,等回山后一定要找些名贵的补身药材送过来。 他年纪尚轻,第一次听说这样离奇的传闻,遂问道:“师父,关于怨灵索命,您怎么看?” 苏沐吹了吹茶面的浮渣:“怪力乱神之事,没甚么好说的,全看你信与不信。” “那碧落山庄呢?果真如传言那般罪无可恕?” 苏沐一顿,缓缓放下手中茶杯,目光深远,叫人看不懂里面的情绪,半晌才说:“这世间没有绝对的非黑即白,尤其是江湖。涣儿啊,你看这江湖,刀光剑影快意恩仇,可实际上远比你想象的要复杂得多,大奸大恶或仁义道德都流于表面,流言肆乱,常常蒙蔽人眼,哪能轻言善恶?” “江湖纷争向来纷乱,理由千奇百怪,但归根结底,也不过是树大招风,惹人眼热,要毁掉一个门派远比建立来的简单。” 何遇皱眉:“碧落山庄是…被冤枉的?” 苏沐摇头:“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何遇大惊,倏地站了起来,动作太大险些打翻了茶水:“您是说…碧落剑法!”转而更加心惊,“那么当年、当年……” 苏沐知他想到了什么,目露不忍。 “果真连四岁孩子都没有放过吗?”如果那个孩子活着,今年也该二十四了,比他大不了几岁。 苏沐面色灰败,何遇脑中乱成一团,却没有心思注意这些细节。 晚上宿在凉席上,满腹的心事磨了何遇整整一夜,好不容易天亮了,他收拾了行李,与师父告别。 只那么一夜,苏沐却好像是老了几岁,鬓边都有了白发,何遇再三询问,被他几句言语绕开话题。 “师父,您保重身体,涣儿这就下山了。” 苏沐慈爱地摸了摸他的头,“去吧,路上小心。” 何遇行礼,转身离去,却听身后苏沐道:“涣儿,世人总嫉恶如仇,认为自己看到听到的就一定是真,救人就是善,伤人便是恶,而不去认真求证,年少轻狂总任性而为,殊不知到头来却是追悔莫及。你且记住,无论做什么,都万万三思而后行。” 何遇回身,郑重道:“是。” 看着人远去的背影消失不见,苏沐收了笑,形容憔悴,双眼无神轻声喃喃:“沐痛悔十多载,夜夜辗转难眠,报应…终于要来了吗?” 驻足片刻,转身收拾花木,忽听身后轻响,回头看去,俨然是去而复返的徒弟,笑问:“怎么又回来了?” ※※※※※※※※※※※※※※※※※※※※ 今天又把之前写的abo全部重写了,手动微笑。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岚侑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番外之无辞(完) 苏沐死了。 致命伤在胸口,一击毙命,伤口长不足一寸,微向右斜,中间宽两边窄,伤口边缘皮肤不平整,似乎是被什么花纹刮出来的,除此之外,没有任何挣扎的痕迹。 那日何遇觉得不对劲回到山上时,师父躺在花丛中,已经气绝身亡,尸身都已凉透了。 他一直想不明白的是,凭师父的武功,即便遇见顶尖高手也能有一战之力,可他不仅没有任何抵挡,甚至死时脸上的神色是一种释然与解脱。 他是甘愿赴死的。 可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能让他心甘情愿地赴死? 苏沐的死讯很快传到了江湖上,他没有亲人与孩子,何遇作为唯一的徒弟,亲手操办了他的葬礼,许多江湖人士前来吊唁他这个曾经的名士,不论是真心还是假意,至少该表示的悲伤惋惜一分不少。 变故是在守灵时发生的。 那夜十分闷热,月亮被一层黑云遮掩着,密密不透光,山脚的灵堂里灯火通明,烛油和香烟熏得人眼睛酸涩,何遇正对上香的人回礼,忽有人问起死因,见来人是圣医阁的长辈,便给他看了伤口,又细细描述了当时的情景,一方面这人曾是师父的好友,另一方面也是对死因存疑。 那人一见到伤口,眉头便明显一皱。 何遇正要细问,就听到人群中有人突然恐惧地大叫—— “是他们!他们索命来了!” 像是应景般,原本沉闷无风的山脚刮起了一阵大风,现搭起来的灵堂里,纸扎花圈被吹得沙拉直响,黄色的纸钱满天乱舞,烛火疯狂地摇曳着,最后挣扎片刻,熄了。 灵堂里顿时陷入了黑暗,那人叫得愈发撕心裂肺,连带着其他人也恐慌起来。 “碧落剑已经遗失很多年了,怎么会…” “一定是他们回来了!” 何遇命人重新点亮灯,等安抚好众人,并将他们都送走后,早已经精疲力竭。 围剿之事发生那年他才刚出生,关于那场灾祸的了解也仅限于江湖上的传言,他方才问那圣医阁长辈,那人也只是讳莫如深地留给他一句话,“苏兄年轻时嫉恶如仇逢乱必出,江湖之事时有插手。” 联想起临行时师父说过的话,当年剿灭碧落山庄的人有他…… 现场如此干净,一丝打斗痕迹都无,果真是怨灵索命吗? 可何遇从不相信这世上真有鬼神之说。 师父下葬后,何遇马不停蹄回了凤鸣山,以少主身份令牌,一头扎进了藏书楼内从不轻易开放的秘阁,这里存放着多年来凤鸣山暗桩搜集来的情报和秘闻。 足足找了三天三夜,才在一本薄薄的旧册子中,找到关于碧落山庄的部分。 刨去那些江湖皆知和年份过于久远的,何遇略做总结。 风邪老怪曾是碧落山庄的弟子,后因违矩被扫地出门。 碧落山庄的绝学不只是碧落剑法,还有一种秘而不宣的功法,名唤黄泉引。 黄泉引? 何遇皱眉,将这个名字在齿间念了几遍,他从未听说过这种功法,对于内容更是一无所知,于是又花了几天时间翻遍秘阁,却仍旧找不到关于黄泉引的只言片语。 何遇在秘阁中待了大半月,出来时面色憔悴,胡渣长了满脸,可眼中却闪烁着奇异的光芒。 情报虽然不多,但也能七拼八凑出当年碧落山庄发生过什么事,风邪老怪曾是碧落山庄老庄主的亲传弟子,与庄主落霜华情同手足,可后来不知犯了何过错,竟被老庄主废去武功逐出师门。 他被逐后筋脉几乎尽断,手也废了一只,只能修习一些江湖人所谓的旁门左道,难免对施予他这一切的碧落山庄怀恨在心。 只要有了滔天的恶意,再利用其他人的嫉妒与贪念,以风邪老怪对碧落山庄的了解,后面的陷害就不是什么难事了,洛霜华做的最错的事便是当初对这个师兄没有赶尽杀绝。 碧落山庄一夜覆灭,几百口人无一生还,碧落剑随着大火失踪,碧落剑法也再无处可寻,如藏剑阁这样的后起之秀一战成名迅速发迹,在江湖上逐渐站稳了脚跟,碧落山庄渐渐被人遗忘。 当年参与这一切的主要人物几乎都死了,如今只剩下麒麟堂堂主还在世,凶手神出鬼没至斯,且不说世人是鬼,若想知晓原委,最好的方法就只有守株待兔了。 * 麒麟堂做的是押镖的买卖,位于京都繁华之地,坐落在人来人往的街头,道路四通八达,地理条件委实复杂,于抓捕来说十分不利。 麒麟堂第一任堂主是山匪出生,干的是杀人越货的勾当,可据说某日夜间做梦受菩萨点化,放下屠刀立地成佛,金盆洗手不干了,为表决心,还做了那山匪的对头行当——开镖局。 何遇一来就被下人有礼地迎进了会客厅,会客厅里富丽堂皇,花瓶古董摆满了黄梨木架,连地上铺的都是上好的波斯地毯,何遇一进来就看到了不少人,都跟他是一样的目的。 这一代当家的堂主齐胜是个圆胖的中年人,不像镖师,倒像个精明的生意人,挂着谦和风笑,陀螺似的每桌都滚了一周。 “各位豪侠百忙中还抽空光临寒舍,在下先替家父谢过。” 接下来就是各种寒暄,何遇兴致缺缺,神游天外时又想起了那许久不见的人,也不知他此刻在哪,过得好不好。 “家父当年身先士卒,为江湖除了这样大的祸患,本应安享福报,可谁知竟会发生这样的事……”说着齐胜哽咽起来,低头抹了抹泪,“实不相瞒,自打出了那些事后,家父身体便每况愈下,已卧床不起数月有余。” 齐胜哭得情真意切,在场众人不胜唏嘘,纷纷劝慰他,何遇冷眼旁观。 “请老堂主放心,我们既已到了这里,便会全力保证他的安全,若是人,我们便亲手捉了命他谢罪,若是鬼,我们也有办法打他下十八层地狱!” “对!管他是人是鬼,我们那么多人,还拿不住不成?” 齐胜感动得肥肉直抖,一张脸哭得白里透红:“多谢,多谢,在下一定招待好各位,不叫各位……” “堂主!”一个下人忽然急急忙忙跑了进来。 会客厅里的人皆绷紧了身体,齐胜夸张地一抖,紧张道:“怎么了?” “老堂主…不好了!” ※※※※※※※※※※※※※※※※※※※※ 这段时间有点忙,天天都在加班(ノへ ̄、)。修文狂魔的我已经在修文了 现实世界(一) “特护病房里2号床的病人苏醒了。” c市某医院的护士站,一个刚闲下来的小护士对同伴说。 同伴立时瞪大眼,迟疑道:“是…那个2号床?” “没错!就半年前车祸送进来,脑子里还有个恶性肿瘤那个,明明来的时候呼吸心跳都没了,最后竟然能救过来!植物人一样躺了半年,我们都以为他醒不过来了,结果不但醒了,肿瘤还莫名其妙地转良性了。” “啧啧,神奇!这简直要被载入医学奇迹里啊!” “还有更神奇的呢!1号病床知道吧,就是和2号一起送来,伤得特别重,半年来病情一直反复,下了好几次病危通知的那个,2号醒来后,他的生命体征全部稳定下来了,刚才主任还说是奇迹呢,说不定能跟2号床病人一样醒来!” “天哪,这太玄幻了!”同伴压抑着声音惊呼,话落又靠近好友,小声问:“对了,那他醒来后在做什么?” 小护士笑得神神秘秘,用手遮在嘴边,对着同伴耳朵说:“我今天查房的时候,他才醒来不久,还不能下床呢,就一直看着隔壁1号床的病人发呆。” 闻言同伴捂嘴,眨眨眼:“你说,他俩是不是那种关系?” “不是很明显吗?听当时在车祸现场的人说,车都撞成那样了,抬出来的时候两人还抱在一起,负责抢救的同事废了好大的劲,才把他们分开。” 同伴捂住心口:“啊!这也太虐了吧,幸好……” * 双人病房里,余浮坐在轮椅上,抬手摸了摸病床上那人苍白而瘦削的脸庞。 他很专注,指尖从额头一路往下,路过清隽的眉骨,接着是高挺的鼻梁,最后落在嘴唇上。 真软,余浮想。 每一处线条都是熟悉的弧度,曾经一遍遍刻在心里,放手后收进回忆,又在后来被伤病从记忆里强行剔除。 余浮握着他无知无觉的手,将脸贴在上面,太久没说话导致声音破碎难听:“我记起你了,你什么时候醒来?” * “你是新转来的?我叫余浮,你呢?” “宁渊。” “宁?是读第四声吗?渊是知识渊博的渊?” “嗯,你的名字又是哪个字?” “余是小二人的余,浮嘛,就是浮尘的浮,尘埃一粒,就是没什么可重要的意思。” 余浮没心没肺地笑着,却见对面的新同学皱起眉,说:“没有哪个父母会觉得自己的孩子不重要,或许他们是希望你不染浮华,清澈明净。” 余浮一愣,他从小就不知道父母是谁,是被爷爷捡来养大的,他小时候多病,爷爷怕养不活,就说起个贱名,便叫了浮,也应了他无父无母浮尘般的命,本来是半开玩笑半自嘲,但看着新同学认真的表情,莫名地感觉心里有些暖。 爷爷早年家逢巨变,一双儿女并妻子都去了,留下他一个半残疾独自生活,捡到余浮的时候,余浮才是个出生不久的婴儿,寒冬腊月里就一个单薄的襁褓,装在纸箱里,老余头晚上回家的时候,听见路边有声音,还以为是野猫下了崽,结果一打开,里面的婴儿冻得发紫,哭声轻得跟猫儿似的。 老余头生在富贵人家,但在那个年代也着实算不上什么好事,不过托了有钱的福,年轻的时候读过许多书,虽是个半残疾,却知书达理有文化,这下白捡了那么个孙子,也算天大的缘分,自然是要好好教育。 于是余浮同学小时候是个人家人爱的小娃娃,长大了就是个花见花开的小帅哥,爷孙俩感情日笃,不是亲生,胜似亲人。 可惜好景不长,老余头他苦了一辈子,临到头也没放过他。 他从楼梯上摔下去,从残疾变成了瘫子。 本就艰难的家庭雪上加霜。 那年余浮才高一,生活的苦难早早就开始。 老余头年轻时遭过不少罪,也见过不少大风大浪,一向性子豁达,连带着捡来的孙子也教得乐观向上。 苦难并没有压弯余浮的脊梁,他优秀、阳光、热情、开朗,是个循规蹈矩的好学生,平生做过最出格的事,就是喜欢上转校生宁渊。 宁渊家境优渥,父母都是高级知识分子,祖父那一辈又带点红色背景,和他简直就是教科书般的天差地别。 谁也没想到他们会走到一起。 相同的性别注定他们不会被世俗祝福,更何况巨大的差距横贯在两人中间,这意味着有些结局或许从一开始就注定了。 “我要出国读研了。”宁渊和他并排坐在教学楼天台,灌下一口啤酒后说。 “出国?”余浮放下手里的啤酒,皱眉:“你之前怎么没提过?” 宁渊声音淡淡的:“申请刚过,家里人安排的。” “你呢?你怎么想?”余浮捏紧了啤酒罐。 “我答应了。” “哦,挺好。”余浮勉强笑了一下,又问:“那是一学期回来一次?” 宁渊沉默了一会儿,说:“可能…不回来了。” 余浮以为自己听错了,转头看着他:“什么意思?” “我家里人知道了。” “然后呢?” “你知道的,我家里的情况,他们不会允许。”宁渊苦笑,“而且那所学校一直都是我的目标,你也不可能放下你爷爷去国外……” 余浮气得双手发抖,压抑住火气打断他:“你的意思,是我打扰了你的生活?” 他们还是吵了起来,比以往任何一次争执都激烈,只能以不欢而散来收场。 这只是个□□,那些在相处中层层累积的摩擦一一被点燃,他们开始频繁地争吵,原来爱屋及乌的缺点被无限放大,变成彼此眼中不可忍受的污点,到头来,两人都累了。 * 宁渊分手后就出了国,进入了那所计划中的高等院校。 从出生起,他的人生轨迹就已经被规划好,每一步都通过缜密的函数推导出最佳数据,再用精密的圆规直尺丈量出完美走向,只要一步不错地向着期望走下去,就一定是满分人生。 可再精密的计算都会有误差,他的森严的人生规划里意外地出现了一个随机变量——和一个男人谈恋爱。 宁渊向来是个理性的人,喜欢用数字来分析一切未知的可能,他把这个随机变量放进坐标轴,巧妙地维持着标准正态分布,可有天突然发现,他的方差在无限地偏离期望值。 但这又有什么要紧呢?即便是数学题也有算错的时候,学习本来就是一个不断实践再修正的过程,他的人生只会因为经受了挑战而更加精彩。 于是他就像计划的那样,轻而易举地纠正了“错误”。 可很快宁渊却发现并不是这样。 吃饭有那个人,洗澡有那个人,看风景有那个人,甚至午夜梦回时,还会下意识叫他的名字。 那近六年的相处时光,两千多个日日夜夜,有些习惯早在不知不觉中,强势地融进了骨血。 他拼命屏蔽掉与那人相关的消息,将希望寄托于时间。 可时间并没有冲淡一切,反而将那经久不化的回忆,酿成一坛醇香的烈酒,而自己醉在其中,无法自拔。 越是想逃离,越是无处可遁。 他后悔了。 在这段感情里,他从前自以为是的努力,不过临渊羡鱼尔。 好在,他还能回头。 只是他没想到的是,回来时会面对那人全然陌生的眼神。 那个他日思夜想的人瘦得不像话,指了指脑袋,礼貌地对他笑:“抱歉,我这里出了点小问题,压迫神经,记不太清以前的事了。” 一盆冰水兜头泼下,泼得宁渊浑身发冷,失了分寸。 没关系,即便你不记得我,我们还能重新认识,这一次,我无论如何都不会放手。 * 下午的时候天气很好,医生给余浮做完检查后,惊叹地看着他:“肿瘤居然自己变小了!这是什么道理?” 余浮笑笑没说话。 医生完全沉浸在不可思议里,兀自研究他的检查报告,摆手:“今天天气不错,出去走走吧,对恢复有好处。” 余浮道谢,回到病房后,找护士借来轮椅,然后把尚在昏睡的宁渊推了出去。 他们来到了医院的小花园里,余浮找了处人少的地方晒太阳,边晒边和宁渊说话。 “喂,你个混蛋,当初睡了老子就跑,还有脸回来找我?” “来找我就算了,我都不记得你了,你干嘛还这么不离不弃的,也不怕我死了变鳏夫?” “车撞过来的时候你抱我干嘛?难不成你还想用你这破身体给我挡?” 宁渊阖着双眸,近来他气色好了许多,皮肤白皙棱角分明,是连病弱都掩不住的英俊。 余浮双手揪着他两边脸颊,妄图把他扯成张大饼脸:“你是上学的时候睡少了吗?再不醒我就把你变成猪头!” 还是没有反应。 余浮并不泄气,凑到他耳边说:“我在系统空间里遇到的都是你对吧?别不承认,你这次别想再跑了。” “你醒来吧。” “我爱你。” 阳光下,宁渊的睫毛轻轻动了动。 ※※※※※※※※※※※※※※※※※※※※ 还没完,写到3点,明天要死了,嘤~ 现实番外(完) 余浮醒了,但没有睁眼,清晨的阳光太过明亮,照在他脸上,隔着薄薄的眼皮都刺得他分外不适,他翻了个身,背对窗户,打算再睡一会儿。 倏而,他像是想起什么,一咕噜从床上爬起来,动作太大,扯到了腰上的酸疼。 “嘶~”余浮倒抽了口冷气,吃呀咧嘴地揉了揉,然后下床,趿拉着两只棉拖鞋,走进卧室的卫生间里。 镜子里映着张困倦的脸,头发乱成鸡窝头,嘴角破了点皮,宽松的白色圆领t恤,遮不住颈边和锁骨上的红色吻痕。 还是我。 余浮放下心,打开水龙头,电动牙刷嗡嗡响了一阵,然后走到莲蓬头下,快速洗了个澡。 余浮走出卧室的时候,宁渊已经做好了早餐,正从锅里舀出煮得刚刚好的皮蛋瘦肉粥,听见声音回头看了他一眼。 “过来吃饭。” 余浮走过去,从身后抱住他,头埋在他肩膀上,闻着他身上熟悉的气息,身体放松下来。 宁渊的声音带着笑意:“什么时候这么粘人了?” 余浮叹了口气:“我又做梦了。” “梦见什么?” “很多……”不知是不是系统综合征,余浮醒来已经半年多,可那些经历过的世界还是会时不时在梦里出现,有时候甚至会真实到分不清是梦是醒。 宁渊转过身来,吻了吻他:“都过去了。” 下午的时候,宠物店把他们寄养的狗送回来了,这狗是两月前捡的,碰得一手好瓷,那晚余浮回家的时候,黑灯瞎火的,一大坨黑影就那么直直地向他冲过来,差点给他吓掉半条命。 结果这货跑到他脚边躺下就不走了。 余浮没办法,硬是被它尾随着回了家,见它黑不溜秋脏兮兮,毛都打结了,以为是流浪狗,可等他和宁渊将它摁在浴室里刷洗干净后,发现居然是只瘦脱了形的萨摩耶。 余浮早就注意到它一拐一拐的后腿,抬手一摸,骨头是畸形的,猜它可能是被主人弃养了。 大概是因为被遗弃过,又在街上流浪许久,这狗子初来时非常小心翼翼,叫都不敢大声,甚至还会看人眼色,稍有点不对劲,它都会吓得缩起来。 后来或许是习惯了,知道不会再被抛弃,它的胆子也大起来了,甚至还敢在他们床上撒尿,被余浮当场抓获。 余浮看着床单上的小地图,气不打一处来,压着火气语重心长地训了半天,逗得在一旁换床单的宁渊直乐,还时不时打岔,顺带调戏一两句。 余浮一个枕头砸过去,想把他俩连人带狗扫地出门。 宁渊接住枕头,随手往旁边一扔,踏着床垫从床那头过来,余浮被他按在床边挠痒痒,他挣扎不开,控制不住地放声大笑。 夜幕悄悄降临,归家的车辆川流不息,华灯一点点亮起,整座城市温柔而绮丽。 生活会慢慢走上正轨,从前的承诺会一一兑现,曾经幻想过的生活渐渐成了真,那清晨的一声早安,厨房氤氲的烟火气,还有夜幕降临后那盏静静守候的灯,都在不知不觉中,汇成缠绵的情意,细细密密地融进骨血,年复一年,直到再也无法分离。 【全文完】 ※※※※※※※※※※※※※※※※※※※※ 全文完!!!这个番外有点写不动了啊啊啊! 忍不住想要碎碎念,从18年底发文到今天完结,连载一年四个月零三天,加上修文删除掉的部分,总计六十多万字,中途因为身体原因断更了一段时间,期间有人来了又走,有人默默陪伴,很抱歉连载后期没有一直稳定更新,也很感谢曾经鼓励过我的每一个人,对我来说,写文是一段比较孤单的旅程,但正是因为有了你们,我才能一直坚持到完结,希望你们能继续支持我,我也会努力提升自己的水平,写出更好的文! 大概是战线拉太长了,现在的心态和最初开文时完全不一样了,平和了许多,而且我翻前文回忆情节的时候,偶尔看到自己的作话,竟然会被自己当初的幼稚尴尬到脚趾蜷曲哈哈哈哈,简直黑历史啊啊啊!! 还有我要改笔名了,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会改成[矢星弧],下周审核通过后就能看到我的新笔名啦啦啦啦~ 最最后,提一个小小的心望,有没有小可爱收藏一下我这个不入流的180线写手啊,顺便关注下新文,虽然我现在是弱鸡,但万一我哪天长大了呢,啵唧~~ 番番番外 1 少年暗恋 喧闹的课间,物理科代表在发卷子,余浮懒洋洋地趴在桌子上补觉,忽然一张卷子传到了他面前。他不耐烦地睁眼,把卷子扯起来一看,哟,满分啊!再一看名字,立马撇了撇嘴,随手往旁边一递,“林沉,你的卷子。” 旁边隔了一个过道的人眼都没抬,只伸过来一只骨节修长的手,可才刚摸到个边角,试卷就被收了回去。 宁沉终于放下笔,疑惑地转过头,正对上那人的视线。 余浮托腮的手缩在校服袖子里,把卷子举过头顶,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眼里闪烁着戏谑的光芒:“叫爸爸。” 宁沉皱眉,半晌没有回应,余浮笑得嘴角有些僵,心里那隐秘的情愫小草般一寸寸枯萎,被他小心地卷巴起来,偷偷藏进名为暗恋的角落。 他正要把试卷放下,对面的人却突然有了动作,宁沉起身一步迈过来,面无表情握上他手腕,干脆利落地拿过卷子,顺手在他额上轻弹了一下,“说了我叫宁沉。” 宁沉坐回了座位,拿起笔继续刷题,垂着的眸子看不清神情。 余浮有些呆怔地转回身,手腕上那人的体温似乎还没散去,不自觉地把那只手也缩进了袖子里,好像如此一来这温度就能多保留一会儿。 现在是深冬,窗外刚下了场小雪,凛冽的寒风卷着冰花打在玻璃上,噼里啪啦的声音好似此刻某人杂乱的心跳,被温暖的热度一熏,氤氲出一层厚厚的水汽。 2 夫夫相性一百问 何无涣云寒 q1:对方的性格是? 云:“面冷心热。” 何:“任性凉薄。” q2:相遇时间及地点? 云:“记不清了,那里好像有棵树。” 何:“五年前五月初八,衡水镇外,栖霞峰南面半山,石榴树下。” q3:对方有什么让你难以忍受的地方? 云:“唔…也不算,就是他老爱点我穴,不让我到处跑。” 何:“不告而别。” q4:对方有做过什么让你生气的事? 云:“额…我想想……” 何:“给我下药,把我推给别人。” 杜望亭陆清止 q5:如果要送礼物给对方,你会送什么? 陆:“《知音》、《女人悄悄话》、《绝代娇娃》、《说给女人听》……” 杜:“各种款式的兔女郎装。” q6:怎么称呼对方? 陆:“杜老板、杜大佬、杜叔叔。” 杜:“清止。” q7:如果对方出轨你会怎么样? 陆:“关门放大福咬他。” 杜:“找到他的出轨对象,折磨完套麻袋里扔黄浦江。” 许铭侑顾西昭 q8:对对方的第一印象? 顾:“这就是传说中的社会大佬?逗我呢!不过真帅!” 许:“这是个傻子吧。” q9:最喜欢对方的哪个部位? 顾:“喉结,特别性感。” 许:“眼睛。” q10:谁先告的白? 顾:“他,不过是我先勾搭的。” 许:“我。” q11:关系亲密到什么程度? 顾:“互相写论文。” 许:“睡了。” 奥斯顿伊登 q12:如果把对方比作花,你觉得是? 伊:“我想象不出来他变成花的样子哈哈哈哈……” 奥:“红玫瑰。” q13:第一次h的地点? 伊:“就我那栋大房子外面,玫瑰海里。” 奥:“棺材里。” q14:体位? 伊:“咳…我上。” 奥:“脐橙。” q15:h的感觉如何? 伊:“啊…就是挺好的,不过他喜欢咬我,不知道哪儿来的癖好。” 奥:“很好。” 裴简舟叶舸 q16:对方最敏感的地方是哪里? 叶:“喉结,一亲就in。” 裴:“腰窝,手顺着背抚下去他身体就软了。” q17:最喜欢的h场所。 叶:“能躺下就行。” 裴:“浴室,那里他不能躺着,尤其是他腿软站不稳的时候,只能抱住我,任我为所欲为。” 叶:“…………” q18:对方有什么让你欲罢不能? 叶:“他信息素的味道,实在太性感了,闻第一次就上瘾了。” 裴:“做的时候他的声音和表情,尤其是快gc的时候,很让人着迷。” 叶:“…………” q19:有没有什么想尝试的play? 叶:“……” 裴:“想试一下道具……” q20:最害怕的事? 叶:“怀孕。” 裴:“他不爱我。” 宁沉余浮 q21:爱对方吗? 余:“爱。” 宁:“我爱他。” q22:做过最后悔的事? 余:“没有。” 宁:“离开他。” q23:如果有下辈子,还希望是恋人吗? 余:“嗯。” 宁:“如果可以,我希望生生世世。” 3 精分比惨大会 何无涣:“我遇到个无赖,那日我不过在石榴树下打了个盹,结果他碰瓷说我偷了他的糖葫芦,我很冤枉但他非赖上我。那糖葫芦好黏啊,洗头的皂角都多花了二两,可是我有点开心,因为他是我见过最好看的人,我要给他买世上最好吃的糖葫芦。可是他好像不懂我的心意,经常不告而别,让我到处找他,最后还死在了我怀里。” 杜望亭:“我遇上个同类,他相貌英俊又有趣,看到他第一眼我就觉得他是我要找的人,于是我想尽办法接近他,送他礼物,即便他天天来我的场子耍老千骗钱我也原谅他。我没谈过恋爱,不知道怎么追人,但也不要紧,能在一起我就很开心。他后来装死害我难过了好久,不过他又回来了,我以为我们能一直在一起,可是有天侵略者来了,我眼睁睁看着他在我眼前炸成了花。” 许铭侑:“我遇见个傻子,他长得好看但智商堪忧,天天在我面前晃,上课让我帮忙写情诗,下了课还来打扰我刷题。一开始我真的很烦他,但是我不开心的时候他会给我讲笑话,还帮我打架教我弹吉他,我好像慢慢喜欢上他了。终于我告了白,我们在一起了,那是我最开心的一天。我们接吻同居,在那个小房子里约定余生,我以为我们会是一辈子,可是后来他生病了,不告诉我还骗我去国外,我连好好道别都没来得及。” 奥斯顿:“我邂逅了恶魔,他美丽且妖冶,比伊甸园里的毒蛇还会蛊惑人心,用深情和欲.望诱惑我,让我甘愿沉沦地狱永无救赎。他是我的全部,我放肆地亲吻他占有他,因为我总有种预感,漫长的生命不代表永恒,有天他也许会离开。那一天的确到来了,我以为我挡下了那一击,黎明时化成灰离开的只会是我,可他竟然自戕,和我一起灰飞烟灭,他真傻。” 裴简舟:“我好像不怎么惨,你们继续。” 4 如果余浮参加非诚勿扰 何无涣留灯:此人甚俊。 杜望亭晃着红酒杯,优哉游哉:让罗晰去查查…… 许铭侑直接熄灯:这人傻子。 奥斯顿犹豫:有点花里胡哨…… 裴简舟疯狂爆灯:腰看起来很软,是我喜欢的款! 5 总裁体 “盟主,云夫人被您关在凤鸣山三旬了。” “他认错了吗?” “不,他已经练成葵花宝典了。” * “老板,陆少爷被您扔进黄浦江三天了。” “他认错了吗?” “不,他已经巨人观了。” * “许总,夫人整整做了三个月的五三了。” “他认错了吗?” “不,他已经考上清华了。” * “公爵,夫人已经被您埋进地下三年了。” “他认错了吗?” “不,他变了个物种,现在是白骨精了。” * “裴上将,叶博士已经被您关在实验室三周了。” “他认错了吗?” “不,他现在是正宗alpha了,掏出来比您还大。” ※※※※※※※※※※※※※※※※※※※※ 这是好久以前写的番外段子,我给忘了,今天翻到才想起来233 番番番外 余浮点燃床头的阴灯,看了眼幽蓝色的光点,攥紧手里的引路灵符,然后闭上眼睛。 不知过了多久,迷迷糊糊中听见“咣当”一响,是凳子翻倒的声音,于是混沌的精神顿时清醒。 一睁开眼,不出意外的,屋子已经换了个样式,从九十年代旧公寓,变成了说不出具体时代的小阁楼,此时正有个人挂在房梁上,舌头拉得老长。 确切一点说,是一只吊死鬼。 余浮刚来的时候差点被吓个半死,但现在已经习以为常,从床上爬起来,捏着眉心走过去,路过吊死鬼的时候,扯了扯他裤腿,面无波澜:“老兄,劳驾让让。” 吊死鬼翻着白眼,艰难地给他挪开位置,大着舌头口齿不清:“你就不能给我点面子,哪怕是装得怕一点?” “不能,我怕你骄傲。” 吊死鬼: “无情!” 余浮走到木质方桌边,给自己倒了杯茶,是他昨晚泡的,已经冷了,又苦又涩。 这个世界有点特殊,只要点燃床头那盏造型奇特的灯,带好引路符,晚上睡着后就会来到另一个空间,一个不属于活人的世界。 更诡异的是,他看了眼不远处供着的那块灵牌——夫姜玄暮之灵位,还有他左手无名指上那圈红色的、戒指痕般的纹路,这代表他已结了阴亲,姜玄暮就是他的阴夫。 不过余浮来了这么久,都没有见过所谓的姜玄暮。 这……非常好! 天知道突然多个鬼丈夫是多么可怕的事情! 万一是个什么专吸阳气的玩意儿,那他不凉得彻彻底底吗? 余浮莫名脑补出一幕画面,僵尸一样的姜玄暮直挺挺地躺在棺材里,鼓着死鱼眼瞪着他,怪腔怪调地说:“快来我们洞房。” 他顿时头皮发麻,搓了搓冒出来的鸡皮疙瘩,起身把灵牌转过去面对墙,双手合十作揖,嘴里碎碎念:“姜哥好,虽然我也不认识你,但咱俩既然同在一个屋檐下,勉强算是室友,你就体谅体谅我,麻烦你面壁一晚啊,乖。” 说完他就转身,进卫生间前,隐约听到一声轻笑,脚步一滞,喉结无意识地吞咽了一下,猛地回头,除了那吊死鬼依旧倔强地自挂房梁,其他并无异样。 听错了吧,他放下心。 卫生间是一样的复古风,好在配套齐全,还有浴缸和马桶。 余浮低头洗冷水脸,洗着洗着,隐隐生出种错觉,自来水似乎越来越粘稠了,还泛着腥气,像是血水。 不过他也只是稍微顿了顿,继续若无其事地洗脸,果然没多久这种错觉就自动消失了,只是浴缸那边传来咕噜咕噜的声音,夹在哗啦的水流声里。 余浮直起身,拿过毛巾架上的毛巾擦脸,从镜子里看见有人从浴缸里缓缓坐起身。 女水鬼披散着头发,全身湿漉漉的,吐出一根墨绿色的水藻,声音凉幽幽:“哥哥。” “嗯。”余浮点头,看也不看,对她伸出手,“把我的香皂交出来。” 水鬼脑袋偏了偏,露出黑色长发下的脸,乖巧可爱,就是苍白了些,“没,没拿。” 余浮慢条斯理地试了下刮胡刀,还挺快的,从镜子里瞥她一眼:“别结巴了,香皂沫都出来了还没拿?你说你都藏了我几块了?” 水鬼瘪了下嘴,恋恋不舍地从水里掏出一块香皂,用泡白的手递过来,“给。” 见余浮接过去了,便缓缓地缩回水里,委屈地吐了个泡泡:“咕噜。” 余浮刮着胡子,就听水鬼有些失真的声音从浴缸里传来,结结巴巴:“他、他们说我、我身上很…很臭,都欺、欺负我,香…香皂香。” “这不是你的错。”余浮刮完一边,换了个角度刮,“是他们坏。” “可、可是我已经、死了。” “那为什么还不去投胎?” “我、我等一个…人,他不、不嫌我。” “万一他早就忘了你,你岂不亏大了?” 女鬼小婉小小声,这句话说得尤为顺畅:“不、不亏,只要看到他开心。” “行。”余浮刮好胡子,走过去随手拍了拍她脑袋,“小结巴,哥哥出门了。” 他换好衣服,点燃门后挂着的那盏白纸灯笼,提着出了门。 小阁楼的楼梯是木质的,踩上去吱吱嘎嘎,视线里只有灯笼光照到的地方是明亮的,他走几步,就能看见楼梯边缘光晕黯淡的地方,扒着一两只青白的手,黑暗最便于伪装,隐藏着太多窥视他的贪婪目光。 他身份特殊,作为这个世界唯一的活人,是恶灵垂涎的佳肴,出了屋子后,如果没有这盏驱灵灯的庇佑,就会非常危险。 出了小阁楼便是一条石板街,两边的房子都黑着灯,隐隐绰绰的白影晃荡在黑夜里。 余浮拎着灯笼,感觉到右边肩膀被人拍了下,但他面朝前方眼都没斜,生存法则告诉他,遇到这种情况就是不回头、不停步、不搭话。 大概十来分钟后,他到地点了,一间门外挂着个白灯笼的小铺面,牌匾上书“阴栈”两个大字。 余浮松开手,驱灵灯从他手里升起,自行挂到了另一边门上。 他的身份其实类似于摆渡人,掌管这家阴栈,给刚到阴界的客人倒茶,洗去他们身上的红尘气,必要时还需要和他们聊天,尽可能满足一些他们在阳间未尽的心愿。 今晚第一个来的,是个女学生,穿着的却是现代中学校服,可能因为这是个异世界,所以时代比较错乱。 余浮把混着烛油和香灰的茶递过去,坐在她对面:“喝点。” “谢谢。”女学生轻声说,将茶捧在手里,垂眸看了眼后,又抬起头,有些小心翼翼地说:“请问…可以换奶茶吗?” 余浮挑眉,把茶杯拿过来:“唔…你等等。” 他转到柜台后,翻出一张黄纸,用朱砂笔写上“奶茶”,再甩了甩纸条,黄纸便自燃了,纸灰兑入茶杯,顷刻间就变了一杯香喷喷的奶茶。 “谢谢。”女学生小口喝着,不知为何哭了起来,可鬼是没有眼泪的,只能听见她的抽泣,半晌后轻声说:“你人真好。” 余浮微微笑起来:“谢谢,只是一杯奶茶的事。” 女学生摇头:“我身边的人,没有一个人对我好。” 她的样子看起来非常难过,余浮心里暗暗叹气,想摸摸她的头,又觉得不妥,只能说:“喝吧,喝完了那些不开心的事就结束了,你下辈子一定会是个漂亮的女孩子。” 送走了女学生,余浮正收拾桌面,余光看见门口有个身影,转头看去,有个女人抱着襁褓,原本还挺远,可眨眼的瞬间就立在了门口。 “您好,请问能帮我个忙吗?”女人礼貌地问。 余浮眉峰微动,慢步走过去,问:“什么事?” “请您帮我抱一下孩子,我有事需要走开一会儿。” 这种事以前不是没遇到过,有些鬼不能及时投胎,就会暂时滞留在这里,外面那些房子就是给他们住的,渐渐地形成了一个小镇,还会有集市什么的,大家都是镇上的居民,余浮这个小馆子,偶尔会有路过的鬼来请求帮助。 “行。”余浮还是比较谨慎的,仔细观察她周身,确保没有怨气才抬手结过孩子,“你去忙吧,不过我最多帮你照看一小时。” 女人表情忽然变得有些诡异,直勾勾看着他,嘴角扯出个古怪的笑,阴森道:“好……” 余浮暗叫不好,低头掀开怀里的襁褓,正对上一双全黑的瞳孔,婴儿皮肤灰白,头异常大,裂开一嘴细白尖牙,桀桀一笑。 余浮:“卧槽!” ※※※※※※※※※※※※※※※※※※※※ 卑微作者在线发言:这是之前修文修掉的那个世界,当时删了十多万字,干脆整理浓缩一下放出来,微恐,顺便苟个完结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