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都在追媳妇[重生]》 缘灭 凌统二十七年夏,一场绵绵小雨姗姗来迟,维持了近五年的皇子夺嫡之争也近结束。 汝阳王所扶持的二皇子势力如日中天,一举击败三皇子,大有入主东宫之势。孰料这时,京畿骁骑营却截获汝阳王通敌卖国的书信,狼子之心昭然若揭。 老皇帝一怒之下,幽禁汝阳王于洛阳地牢。 是日清晨,天边刚泛鱼肚白,暖阳霞光隐在缥缈云雾之间,天地一片寂然。 刚下了两场雨,洛阳地牢内阴冷潮湿,虫蚁成群,蚊蝇乱飞。陆绥百无聊赖靠在阴冷的墙壁上,随手捏死一只蚊子,他的身侧已经堆起了一座小尸堆。 洛阳离京城相隔十万八千里,天高皇帝远,他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再加上此处阴暗无光,他过的不知今夕何夕,索性也放宽了心。 说来也笑话,汝阳王自年少成名以来,过的顺风顺水,傲世惯了,这大概是他一生中最为安静的时刻。 正是神游之际,走廊内的灯火轻微摇曳,有脚步声由远及近传来,陆绥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不自觉的握住了自己的右手。 他的右手缠着几圈厚厚的绷带,上面还有已经干涸的暗色血迹。他是皇亲国戚,没人敢对他动私刑,大概是他霉运当头注定翻身无望,想要整他,不放在明面上就行。 前天他被压入刑室受刑,银针自指缝之间扎入皮骨,疼就把他疼晕了两回。 “一帮狗娘养的杂碎,等老子出去了,一定剁了你们去喂狗。”陆绥没好气地啐了一口,低头丝丝抽着冷气。疼死他了。 头顶上传来锁开的声音,紧接着就是吱呀一声,牢门开了。一双银白色的鞋尖和一方洁白衣摆落入了陆绥的视野,因着下雨的原因,鞋尖上沾了少许污泥,却也依旧难掩来人这儒雅拔俗的气质。 陆绥怔了一下,没抬头,也不大想开口说话。 温庭弈似是对他的反应早有预料,只默默从食盒中取出几道精致小菜,轻声道:“王爷,臣来看您了。” 陆绥浑身不自在,别扭地轻哼一声,冷笑道:“温大人真会惺惺作态,本王能有今日,还不是多亏了大人的一手妙计。大人好能耐,陆峥那么一个烂泥都能被你玩出花来。好一招祸水东引暗渡陈仓,本王一旦倒台,二皇子必将失势,我俩栽在你手里,当真是叫人气愤。” 陆绥自顾自的发了一肚子火,心情但是舒爽了许多。这次汝阳王府的劫难是不是出自温庭弈之手,他并不确定,而且他也并不认为自己这次必死无疑。毕竟,他手握天鹰令,领军六十万,杀他一人事小,整个边境跟着人仰马翻那可就是大事了。之所以这么说,也不过是因为他看见温庭弈就没有好气,纯心想要恶心他 温庭弈依旧笑得温润,淡淡开口:“王爷的嘴巴一如既往的毒……不过,臣习惯了。” 陆绥被他噎了一下,脸色不快,嘴也跟着没了轻重:“本王也是想不明白,好说本王也跟你同床共枕那么多年,怎么愣是没有发现你的真正嘴脸?也多亏了本王一封休书写得早,不然这会儿坟头上的草都有半人高了。” 温庭弈为他布菜的手一滞,很快又一切如故,仿佛没有听见他的挖苦嘲讽。 温庭弈是陆绥还是世子时迎娶的世子妃,比陆绥还要大上两岁。陆绥是老王爷的独子,甫一出生便被圣上封了世子,十五岁时领兵奔赴西北战场,三战三捷,一战成名,风光无限。虽为亲王之子,却是皇太后的心尖肉,享着连皇子公主都比不上的荣宠。要说唯一的不如意,大概就是娶了个男子为妻,受尽了天下人耻笑。 嫁给陆绥之前,温庭弈也是一个二等文毅侯,偏生生不好好守着爵位,娶妻生子,荫蔽子孙,反而在大冬天跪在帝君殿前一天一夜,只为下嫁汝阳王府。那时太后患病,陆绥没了依靠,只能吃下这个哑巴亏,自打温庭弈进门,只当没有这个人,请缨赶去西北,一去就是三年。 陆绥静静看着眼前这个低头为自己布菜的男子,忽的觉得心酸。 那年隆冬,战事吃紧,陆绥领兵突击,不料中了敌军埋伏,虽侥幸逃回军营,却中了敌军一箭,昏迷不醒。等他醒来时,却见温庭弈躺在他的身侧,脸色苍白如纸,鼻息微不可闻,昏迷之中依旧固执地握紧了他的手。 原是那箭上淬毒,虽有医治之法,但此法凶险,无异于以命换命。温庭弈连夜赶至西北,竟是为了救他。 那时自己一颗心,真真实实为他而动过。 温庭弈将筷子递去,细看之下,见他在牢中不过几日,竟然消瘦了很多,不禁关心道:“王爷,臣做了您喜欢吃的饭菜,您都瘦了,要多吃一些。” 陆绥有些恍惚,仿佛他们又回到了当年那段如胶似漆,恩爱异常的岁月,没有背叛,也没有算计和失望。 陆绥轻轻嗯了一声,刚一伸手去接,才想起来自己手上有伤,行动不便。 温庭弈眸色微变,问道:“王爷,还是让臣来服侍您吧。”说着就用筷子夹住一块鸡肉给陆绥递去。陆绥乖乖张嘴,吃的很是满足。 温庭弈还是和以前一样,做什么事情都很认真,一丝不苟落在他身上也能再生出几分可爱和令人心安。 陆绥只管乖乖张口,眼睛却一动不动地盯着眼前的俊美男人,那双眼睛里流露出的是他自己怎么也不愿承认的,他对温庭弈还存留的爱。 汝阳王世子生性多疑,心门固守,却只为一人而开,谁能想到,这一份赤子之情,也终究被辜负。 得知温庭弈暗中为三皇子陆峥卖命的时候,陆绥气得想杀他,但却没能下得了手,最终只能一封休书恩断义绝,死生不见。 “珩萧,若你当初不曾背叛我,不曾舍弃我,该多好啊……” 陆绥的一声轻叹落去温庭弈的耳中,激起千层浪。可他不能心软,不能退步。于是,他只能扯开话题:“王爷,臣带了青梅悴,您要来一杯吗?” 陆绥勾唇一笑,开口道:“自然是要品上一品。你走以后,王府就只剩下一坛,本王舍不得喝就一直埋着,这么多年,本王早就馋了。” “当年本来想新酿上几坛给王爷留着解馋,终归是走的匆忙,没来得及。”温庭弈取出青瓷酒盅,为他斟满一杯,“王爷试试,看看臣的手艺有没有长进?” 陆绥接过酒盅,仰头一口饮下,又用衣袖擦擦嘴角:“不错,待本王出去,定要再与你痛快畅饮。” “王爷觉得自己可以活着出去?” “为何不?本王坐拥六十万大军,如今,整个天鹰营都在本王手中,本王何惧……”陆绥的声音逐渐低了下去,他看到了温庭弈眼中流露出的浓浓不舍。 那一瞬间灵台清明,陆绥像是想明白了什么:“珩萧,你来这里,是为了......” 温庭弈用手指止住了他的话语,两人额头相抵。温庭弈缓缓开口,说出的话却是一节又一节的惊雷:“自然是为了与王爷道别。” “圣上有旨,汝阳王与三皇子欺君罔上,意图谋反,以谋逆罪处凌迟之刑。天鹰营的将士早已由二皇子接手,一旦反抗,一并视同谋逆,杀无赦。” 温庭弈轻轻替他擦拭掉脸上的污泥,吻了吻他的鬓角:“殿下,二皇子待您极好,临死拉上三皇子为您陪葬。您盼着二皇子用天鹰营救您,他却早已视您为眼中钉,除之后快。” 陆绥觉得全身的力气正在不断的流逝,眼前的景物也开始变得朦胧,他哑声道:“珩萧……你要做什么…你别做傻事…” “洛阳地牢失火,牢内罪犯蜂蛹逃窜,汝阳王不幸葬身火海,至于三皇子,三千多刀一刀也不会少。” “阿绥,你会活着的。” 陆绥的意识已经有些不清楚,却固执地强撑精神,他几近哽咽:“珩萧…你别…犯傻,我在…呢,我护你。” 温庭弈只是那样静静看着他,唇边是一如既往的笑意。 “阿绥,我也在想,若我当初没有让你发现我背叛了你,该多好…” “阿绥,我知道你平日里的大手大脚都是装出来的,我为你准备了一些金银,虽不多,但却可以保你一生衣食无忧。” “抱歉阿绥,我不能陪你,我要你活着。”温庭弈轻轻浅浅的笑了一下,所有想说的最终只剩了一句。 “还有,阿绥,你是个好丈夫。” 滚黑的浓烟从走廊中蔓延过来,不消片刻,地牢便被漫天的火焰所笼罩。火势冲天,地牢内很快便乱作一团, 陆绥微微睁开眼,就见一身白衣的温庭弈笼在火光之中,白衣翩飞,似是要被大火吞没,而自己则正被人拖着往牢外走去。他不知从哪来的力气,狠命一口咬在那人手上,然后电光火石之间挣脱禁锢,直向温庭弈奔去。 “珩萧,我不走。我这个混蛋,死了一点也不委屈,但你不能死!”陆绥冲过去,将人一把抱入怀中,先前的药劲儿并没有过去,他只能用尽全力的抱住温庭弈。 温庭弈倒是没有反抗,只轻轻叹了一声:“真是个傻子……不过阿绥,你能陪我,我很开心,。” 火势渐大,却无法阻拦两个相拥的身影。陆绥将人搂在怀中,只觉心中安稳异常,眼前走马观花划过一生剪影,最终定格的却是那年战场上,被朔风带去的心动: “殿下,其实臣是心悦你的。” ※※※※※※※※※※※※※※※※※※※※ 文章如果有bug或者错别字,请你们原谅一下橘子,橘子实在没有月石了,为了解锁已经花了五毛钱,么么对不起小天使们,蠢作者实在没有能力对抗,只能接受 橘爷呼呼来啦~老阿姨的玻璃心经不起摧残所以给大家奉上这么一篇甜到齁的小甜文。 卖萌打滚求收藏求评论求指点,给收藏的都是橘爷的宝贝甜蜜饯子,亲亲抱抱举高高~ 橘爷文案无能,但文章有料,小天使们不要被文案吓退,正文很好看的(信我!尔康手)如有假话,橘头放上来给小天使们扒着解气! 缘生 朔风北上,木叶凋零。 陆绥睁眼,映入眼帘的是层层叠叠的青色帷幔和一块四四方方的床顶。他心中起疑,心想这阴曹地府修得同自己的屋子一样,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刚想起身,就觉得自己全身上下好像被人拆了一样疼得要死,他拿手抠着床沿,一个翻身勉强下了床,环顾四周,当场就愣了。 这阴曹地府长的不是像他的屋子,这根本就是他的屋子! 一个比较荒诞的想法,突然就诞生在了他的脑子里,随便揪住一个小厮,盘问了几句,然后陆绥就在小厮大白青天见了鬼的表情中确定了自己的猜想。 他竟然回到了凌统一十七年,他十九岁的那个冬天。 陆绥轻车熟路的走到屋子中央的圆木桌前,伸手给自己倒了一杯水,然后仰头一饮而下,这才开始思索这时应该发生了什么事。 凌统一十七年,西北大捷,他荣耀而归,一时风光无限,冷不丁的被告知皇上下旨要他娶男妃,还是个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文弱侯爷,气得他当场发狂,一杆银枪杀到文毅侯府,闹了个鸡犬不宁, 老王爷被他气得吹胡子瞪眼,直接祭出家法,把他摁到祠堂一阵捶。老王爷那是何等的英雄好汉,九十多斤的大刀舞得虎虎生风,没两下就把他打趴下,修养了三四天才勉强下得了床。 屋子外,老王爷听下人禀告说陆绥醒了,急急忙忙赶过来,一进门,正好与陆绥对视,四目相对,两人俱是大眼瞪小眼。 “爹……”乍一看见老王爷,陆绥心中满是感慨,一撩衣摆,缓缓跪了下去。 上一世,他领兵在外,老王爷死的时候也没能赶回,连后事都是温庭弈着手安排,再次看到老王爷,他如何能不激动? 谁料老王爷看到他这番举动,却是紧皱眉头。 陆绥是他老来子,王妃又仙逝得早,他便对陆绥千般宠爱,万般纵容,万事都依着他的性子,别说是打了,就是骂都没过几次,这次动手揍他,老王爷确实心疼,但并不后悔。 绥儿什么都好,但是不惜真情,不懂人心,迟早是要吃亏的。他都那么罚他了,醒来之后竟然还是想着求他退婚。 老王爷剑眉倒竖,沉声道:“绥儿,本王当真是把你宠坏了,让你如此不知天高地厚。” 陆绥被他说的一愣一愣的,一时没反应过来,他咋啦? 老王爷轻啜一口茶,自顾自的接着说:“温侯于大雪中苦求一天一夜,是为高义,你不思感激也便罢了,竟敢扬言说温侯高攀,难道是西北的风沙把你吹瞎了不成!本王怎么会有你这种儿子!” 陆绥闻言,这才想起了自己当年做过什么混账事,连忙开口解释:“我娶!爹,我愿意娶温侯,我一定娶,最好今天就能娶!” 老王爷不敢置信的看着陆绥,心想自己打的是屁股,怎么反而把儿子给打傻了,有些心慌的问道:“绥儿,你没事吧?头疼吗?” 陆绥摇摇头,实话实说:“脑袋不疼,就是屁股疼。爹,你拿打蛮族鞑子的劲打我,真不怕把你儿子给打死……” 老王爷看他还会贫嘴,知道他没事,继续道:“哼,打死活该!幸亏温侯仁义,不与你计较,既然他愿意退婚,本王也不便多说什么,否则本王一定打死你!” 平生惊起一声雷! “等等,退婚,什么退婚?温侯要退婚!爹,你答应了没?” 老王爷瞥了他一眼,悠悠说道:“自然是答应了,你既不愿意娶,本王亦不能绑了你去拜堂。温侯知你无心,自愿退婚,此番情谊,绥儿,你怎生看不懂?” 陆绥简直想仰天长啸,哭爹喊妈,他看懂了呀,也想明白了呀,怎么刚看懂这到手的媳妇就飞了呢?上一辈子,他死活不愿意娶,牛的就快要上天了,老王爷一个闷棍砸过来,绑了他去拜堂,怎么这一辈子他爹就想明白了?要死不死,这是不是他爹! 陆绥欲哭无泪:“爹,候府的人几时来的?” “今天早上。”老王爷淡淡瞥了他一眼,忽然意识到什么,不确定地问道:“绥儿,你刚刚说的是真的?你没有在拿本王寻开心?” 陆绥在心里面琢磨了一下,今天早晨,若是他现在抄小路去追,应当还来得及。他心里急得要死,没时间同老王爷贫嘴,顾不上身上疼痛,箭步飞出房屋:“爹,你等着,我去把你儿媳妇追回来!” 等陆绥一走,老王爷呆愣愣的坐着喝了几口茶也就离开了。途经一处花房暖室,停了下来,颇为感慨地问道:“老吴啊,你说绥儿这孩子像我多一些,还是像烟儿多一些?” 老吴憨厚地笑了一笑,开口答道:“殿下的容貌像极了王爷当年,但这小孩性子,更像王妃。” 老王爷若有所思,爽朗一笑,也就离开了。 陆绥一出门直奔后院马厩,拉住自己的坐骑云踪的缰绳就往外拽。云踪正同一匹通体雪白的马计划生育计划得火热,被陆绥扰了兴致,不大高兴,尥蹶子尥得欢畅,响鼻打的震天响。 陆绥翻身上马,夹紧马肚子,没好气的道:“还不安生一点,我都快没媳妇了,哪能让你阖家欢乐。今天我的媳妇就靠你了,等把珩萧追回来,别说一匹马,就是三宫六院七十二马妃,我也给你安排上,天天让你雨露均沾。” 陆绥驾着云踪从小路向文毅候府赶去,天黑前终于抵达。远远望去,文毅侯府一片寂静,了无生气。侯府门口有两个侍卫一高一低,一瘦一胖,莫名喜气。 “你们侯爷可在府中?” 两人一看是这小霸王登时吓得腿都软了。前几天这小霸王来了差点没把候府拆了,今天怎么又来了? “不在!” “在!” 胖子瘦子对视一眼,瞬间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在!” “不在!” 陆绥:“……” “乖,再说一遍,你们侯爷在不在府中?”陆绥指节捏的咔嚓作响,笑得很是和蔼可亲 瘦子给胖子挑了挑眉,大概意思是说让他拖住世子,自己进去禀告侯爷,必要的时候叫侯爷赶紧逃,负责汝命休矣! 胖子平时脑子里就短根筋,今天短了两根,智商十分平均,竟然看懂了,当即给了瘦子一个我懂了的眼神。 瘦子:怎么感觉不太对…… 瘦子刚一转身打算脚底抹油,就听身后咚的一声巨响,一回头就见胖子跪在地上,扒拉着陆绥的大腿哭爹喊妈:“世子啊,求您放过侯爷吧,侯爷他不容易啊……” 瘦子:…… 陆绥:…… 候府悟室内,温庭弈一袭白衣端坐在书桌前整理着府中的事务,丘婶端来一碗黑漆漆的药汁,温庭弈看也不看,仰头喝下,眉头紧蹙。 “侯爷风寒未愈,又劳累了许久,要当心身子,早些休息吧。”丘婶将空着的药碗放回托盘,开口劝道。 “时间还早,我等会便去休息。临近年关,朝中的事务自然多些,而且若是婚事可成,到那时候府收归……” 温庭弈话未说完,自己却被自己的话吓了一跳——他竟然还想着与汝阳王府的婚事可成…… 大楚民风开放,国力强盛,娶男妻并非什么惊世骇俗的大事,传闻当年,圣祖皇帝在位时,便曾迎娶过一位男子为后,只是大楚律令中提到,若是下嫁皇亲,而自己又身有爵位,则在成婚之后,将爵位撤回。 若是他下嫁陆绥,文毅侯也便不复存在,自然要早早安排。 温庭弈揉揉额角,叫丘婶先下去,自己一个人伏在桌案上小憩,脑中诸事纷乱,扰得他不得安眠。 他记得几天之前,他下朝回府,在宫道上迎面撞上了少年英姿的汝阳王世子。陆绥身骑骏马,手握银枪,一袭绛红色的劲装如霞似火。他银枪一挥,拦住了温庭弈的路,脸上是深深的嘲讽与不屑:“不过区区世袭的侯爷,无功劳,无军绩,安敢高攀我汝阳王府?若你当真想要嫁给本世子,便从文毅候府跪到我汝阳王府,本世子倒是可以考虑考虑迎娶你,如何?” 温庭弈缓缓睁开双眼,才发觉自己竟然又梦见了这个场景。他起身理了理思绪,从书桌的一个匣屉中取出一本奏折。 这是他向皇帝表明退婚的折子,只要得了汝阳王府的回应,他便放手。 当初不顾体面御前求婚的是他,如今自愿退婚的也是他,折子一递,他便是天下的笑柄。可是,他不愿让陆绥为难,强行绑着他,只会让他更加厌恶自己。 温庭弈头痛欲裂,俯身低声咳嗽了两声,听见院内嘈杂一片,刚打开屋门,就见陆绥左右手各拎着一个人站在庭院中央。 “珩萧!”陆绥见温庭弈出来,大喜过望,随手把胖子瘦子扔到地上,刚迈脚上前一步,就见珩萧后退一步,当即就愣住了。 温庭弈压下心神,淡淡开口:“不知世子光临候府,有何贵干?若无要事,世子还是早些回去吧。”说完便要转身回屋。 “珩萧,你先别走,我有事要问你。就是退婚的事……”因为温庭弈背对着陆绥,所以他没有看见温庭弈那一瞬间惨白了的脸色。 果然,他就是个笑柄,体面不要,爵位不要,放下身段,跪求一天一夜只为嫁给他,可他却根本不领情…… “殿下宽心,本侯已向圣上递交退婚辞呈,从此以后,文毅侯不会再纠缠汝阳王府。”温庭弈冷冷撂下这句话,只觉一颗心冷到了极点,一刻也不想再呆在陆绥面前,提脚就走,走了两步又停下道:“本侯与世子并无深交,若世子不嫌弃,还是唤本侯一声侯爷为好。” 陆绥听完如遭雷劈,他不顾身上伤重紧赶慢赶还是没有赶上?他简直不能再委屈:“现在去追,还能来得及吗?” “什么?”温庭弈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 “现在去追退婚折子,还来得及吗?珩萧,我娶你。” ※※※※※※※※※※※※※※※※※※※※ 评论送红包! 轰隆隆又是一个章节砸下来,卖萌打滚求小可爱的收藏评论~放心,陆小渣现在已经幡然醒悟了,媳妇好不好追我们看接下来几章~ 正常更新为下午18点!! 追妻 温庭弈一双狭长的凤眼一动不动地盯着陆绥看了许久,似是在分辨他说的是真话还是又是在捉弄他的把戏。 良久,温庭弈终于开口,依旧不咸不淡,带着疏离:“殿下说笑,本侯不过区区一个世袭的侯爷,无功劳,无军绩……不敢高攀汝阳王府。殿下还是回去吧。” 陆绥见珩萧不愿意相信自己,心里又是着急,又是恼怒自己当年怎么那么莽撞无礼,只能一撩衣摆,跪了下来,语气坚定:“珩萧,当日是我混账无礼,冒犯了你,如今我已知错,只求你能原谅。若你不能原谅,我愿长跪不起。” 少年脊背挺得笔直,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殿下若想跪,那便跪着吧。”温庭弈静静看着他,说完,不再理会,径直离去。 此时已是临近年关,黄昏过后,天气寒冷,陆绥跪在院中,不到一会儿双膝便已麻木不堪,可他却一动不动,只紧紧盯着眼前灯火通明的屋子。 珩萧能在大雪中跪上一天一夜,只为嫁给他,那么如今他所受的这点苦难又算得上什么? 屋内,温庭弈透过窗静静看着跪在院中的陆绥,丘婶为他端来一杯热茶,他细细呷饮一口,终于忍不住开口:“丘婶,屋外寒冷,请世子殿下回去吧。”说完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声。 丘婶摸摸他的额头,只觉滚烫一片,担忧道:“侯爷怎得又烧起来了,您先歇下,老奴这就去为您端药。” 温庭弈头昏脑胀,也知道自己撑不住了,应声往内室走去。 丘婶从厨房端了汤药回来,见陆绥还跪在院中,朝他走去:“殿下,屋外寒冷,侯爷请您去偏房暂住,明早再送您回府。” “丘婶,珩萧可是原谅我了?”陆绥心中大喜,就见丘婶摇了摇头,当时就耸拉了下来。 是他想的太简单了,他当年那般肆意侮辱珩萧,讲他的尊严践踏在脚下,碾成齑粉,又怎么可能是这么轻易就能被原谅的。 不过,能留下来也是好的,他再想想别的法子,总会换的珩萧原谅的。 丘婶口中的偏房,那是真的偏,离珩萧所居住的悟室隔了老远。丘婶把人一领进屋,就端着药匆匆离去。但陆绥这种人怎么可能安安静静地呆在屋里,丘婶前脚刚一离开屋子,他后脚就跟了上来。 丘婶端药回来,就见本该在床上躺着的温庭弈又坐在书桌前,抬手将一封信,扔入炭盆中。 温庭弈见丘婶回来,开口道:“二叔方才传信回来,信上说,皇后和文妃确实都有意在自己的母族挑选贵女,嫁予阿绥为妃,她们早就盯上了汝阳王府。” 丘婶将药放下,:“那侯爷打算如何?” 温庭弈看着炭盆中的一片焦黑,却摇头道:“我不知。” 他不知,是因为他从来没有立场去插手陆绥的事。陆绥将来打算如何,婚娶何人,他都没有资格管束。 “若我退婚,阿绥可以娶一个温柔贤惠的女子为妻,举案齐眉,白头偕老,那也好。可若是连婚姻大事,都要被人算计进去,成为皇党斗争的砝码,我绝不允许。” 可是如今,他又能做什么呢?如今的局面已然走成了死局,他也不知道该如何了。难道要他再次向陆绥求嫁吗? 温庭弈头痛异常,低声咳嗽了起来。门外的陆绥怔在了当场,听他开始咳嗽,只觉自己的心脏都随着他的咳嗽声生疼生疼的。 他终于明白了,原来上一辈子珩萧被他伤的得万念俱灰,也曾想过退婚,还他自由,可是为了避免他深陷文南两氏之争,珩萧委曲求全,顶着百官辱骂嘲笑,忍受他三年无视白眼,只为护他无忧。只是上一辈子的这时,他被老王爷锁在王府中,自然不会知晓这些。 老王爷身为当今圣上的亲弟弟,又有天鹰营在手上,若能与汝阳王府结成亲家,必能获得一大助力,将来的储君之争也能多一份胜算。可一旦深陷文南两氏之争,便注定着此后将永无宁日。 而这一点,陆绥明白。上一辈子,他气愤于珩萧背叛他投靠三皇子,一怒之下,加入二皇子党派,自那之后再没有过过一天安稳日子,每日只有无休无止的猜忌与争权。 屋内的咳嗽声渐渐平缓,温庭弈轻声道::“可无论如何,我也不能让阿绥涉险。” 那声极轻,可陆绥却听得清楚。 他说,无论如何,也不能让自己涉险……不让他涉险,于是宁愿被他误会攀权附贵,被他冷落三年,被他嘲讽挖苦,被他践踏真心,被他伤的体无完肤,却还要护着他? 陆绥不敢再待下去,只好逃也似地离开了。 陆绥在侯府中百无聊赖漫无目的地瞎转悠了一夜,天将明时发现自己竟然不知不觉走进了一个偏僻的院子,院子里面有个花圃,花圃前坐着一个五六岁的小孩子,小脸皱成一团,愁眉苦脸的。 “嘿小孩,谁欺负你?怎么愁眉苦脸的?”陆绥蹲下身子,俯视着这个半大点的孩子。 小孩拿着一节树枝戳着地上的蚂蚁洞,悠悠地看了陆绥一眼,凉凉开口:“大人想事的时候,小孩子家家的别插嘴!” 陆绥盯着眼前这个毛都还没长齐的小毛孩子,心想这小屁孩究竟是哪里来的自信,于是一伸手,就着拎兔子的姿势把他拎了起来。 “哇,我飞起来了!”小孩子很是吃惊地发现自己飞在半空中,怎么听都是惊喜大过惊吓。 陆绥:…… 陆绥把人放在地上,开口问:“小屁孩,你叫什么名字?怎么会在侯府?“ “我不叫小屁孩,我叫白欢喜,家住白龙村,是个孤儿,是侯爷把我捡回来的。”小孩笑的眉眼弯弯,自报家门,倒是省的陆绥再一个一个的问。 珩萧心善,他是知道的。上一辈子珩萧刚嫁入王府,不受他待见,府中下人也对他不甚在意,他的日子过得并不好。可是不论他的日子过得如何,看见路上有饥民难民,他也会时常接济。后来陆绥与他心意相通,也曾握着他瘦的皮包骨头的手腕心疼地问他傻不傻,这种情况连皇帝都没办法完全解决,他又能做什么? 那时珩萧的回答是什么?他说:“阿绥,众生皆苦,没有谁能独善其身,能帮忙便尽量帮吧。” 他的珩萧,从来都是心善仁慈的人。 “发生了什么,你坐在这里做什么?”陆绥问道。 欢喜一听,小脸登时就败了下来,指着身后的花圃道:“前些天也不知道是哪个坏家伙闯入侯府,把侯爷的花都糟蹋了。这些花儿是老夫人种的,侯爷养了十几年,本来还想着嫁了人之后移几株过去,现在全毁了……我看着侯爷可伤心了。” 某个坏家伙肠子都快悔青了。 十年之前老温侯被奸臣栽赃陷害锒铛入狱,为表清白于狱中自裁,老夫人受了惊吓,自那之后落发为尼常伴青灯,这些花是老夫人留给温庭弈的唯一念想,如今也被陆绥毁的干干净净。 陆绥看了看欢喜身后的花圃,确实被他毁得不成样子。他寻思着该怎么才能弥补,突然灵光一现,想到了什么。 此后几天陆绥便住在了文毅侯府,温庭弈不赶他离开,他也不提,只是死皮赖脸地住着,每天早出晚归,忙得不亦乐乎。 是日,温庭弈身披一件雪白的狐裘,坐在廊下煮茶赏雪,经过几日调养,他的面色已经好了很多,但仍是略显苍白。 桌上摆着素雅的茶具,炉中火正旺,煎着新采的雪水。 有小厮进来汇报府中的事务,温庭弈便静静听着,最后状似无意的问了一句陆绥的近况。 小斯愣了一下,然后一五一十照实回答:“世子殿下这几天住的倒是安稳,只是这几日清晨便出,傍晚才归,奴才也不知道世子殿下去了哪里。” 温庭弈点了点头,示意他下去。等人走后,他便发起了神,连壶中的水沸腾了也不知。 “珩萧,想什么呢这么入神。”陆绥将水壶从炉上取下,特别自然的坐在温庭弈身边,拉住了他的手。 “嗯?你的手怎么这么凉,还在发烧?”陆绥作势要去摸他额头,却被温庭弈躲过。 陆绥只好悻悻的摸了摸鼻尖儿,道:“珩萧,你有空吗,我想带你去个地方。” 温庭弈侧过身子看他,无奈道:“殿下,您该……” “什么?你有空,那正好,宜早不宜迟,我们赶快走吧。”陆绥不等珩萧反应过来,拉着人就往府门外面走。 府门外,云踪被随意的系在一棵歪脖子树上,极为嫌弃的嚼吧嚼吧地上的几片叶子,然后呸呸全部吐了。 “臭小子,嘴巴真是越来越挑了,我媳妇家这钟灵毓秀的宝地里里长的草都满足不了你了。”陆绥翻身上马,夹紧马肚子,然后将手递给温庭弈。 温庭弈看着眼前威风凛凛的战马,有些怵。 “珩萧,不用怕,云踪性子温柔,绝对不会伤到你的。”陆绥又扬了扬手,眼中分明是鼓励与期许。 某匹都不知道在战场上一蹄子踩死过多少鞑子的“性子温柔”的马打了个响鼻。 温庭弈闻言,只好拉住他的手,翻身上了马背。陆绥坐他身后,搂紧了他的腰,勾唇一笑,驾着马飞驰,向远处而去。 云踪载着两人奔进一座山中,七拐八拐行了许久,最终停在了一处精致雅苑门前。 陆绥先行跳下了马,然后张开双臂,打算抱温庭弈下马。 “殿下,本侯自己可以,多谢殿下好意。”温庭弈不理会陆绥,只握紧缰绳,打算自己亲力亲为。熟料“性子温柔”的云踪忽然一跃而起,温庭弈手上一松,径直摔了下来。 “珩萧!”陆绥大惊失色,心脏都快漏了一拍,连忙上前,一把将他揽入怀中,吓的话都说不利索“没事了……没事了珩萧,不怕。” 温庭弈被陆绥锁在怀中,耳边是他沉稳有力却明显加快的心跳,突然觉得脸上一热,连忙挣脱道:“多谢殿下。”说完便快步朝苑内走去。 背影怎么看都带着点落荒而逃的意味。 “珩萧这是……害羞了?”陆绥望着温庭弈有些落荒而逃的背影,突然意识到这点,以拳抵唇轻笑了两声。 他发现,珩萧的心思也并不是那么难猜。 一转头,就看见云踪安安静静立在原地,嚼吧着嫩草,瞅见他,蹬了蹬狗蹄子。 “臭小子,今天要是摔了珩萧,我一定拆了你!”陆绥作势要打它,却在最后关头收手,变成了抚摸,“不过,好小子,有灵气,本世子没白疼你!” 陆绥说完,也不废话,赶快去追逃走的温庭弈。 ※※※※※※※※※※※※※※※※※※※※ 评论送红包!雅米! 想知道忠犬(划掉,这是只二哈!)如何把媳妇哄回来?下一章你就知道了! 橘爷卖萌打滚求小可爱收藏评论,大家的评论就是我更文的动力!如果每日评论过7,橘爷就二更!(信我!) 红泥 乌山雅苑是陆绥在京郊置办的别院,远离尘嚣,平日里也没人打扰,只留了两三个下人负责扫洒庭院。 别苑内环境清幽,栽种着成片的翠竹,九曲回廊弯弯曲曲隐在风海碧涛中,连绵不绝,似是没有尽头。 温庭弈行了片刻便坐在水廊下等待陆绥,看着廊下流经的潺潺清水,一抬头就见陆绥嗔着笑意向他走来,少年意气,突觉自己的心又开始突突跳了起来。 “珩萧走的那么快干什么,我都追不上了。”陆绥轻挑了挑眉忍不住打趣道。 珩萧二字太过亲昵,陆绥又喊得太过自然,好似他们已经是相识许久,知交莫逆。可事实上,就在不久前,陆绥还厌他至极,辱他至深。温庭弈微微蹙了眉,也便由他去了。 “世子带臣前来,所为何事?侯府中尚有诸事积压……” “嘘…”陆绥止住他的话,眨了两下眼睛,颇感委屈,“不过一炷香的时间,珩萧连这点时间也不愿意给我吗?” 也不待温庭弈回答,陆绥牵着人的手就将他领着往一处假山上的楼阁走去。离得近了,空中便泛起了一股浓郁的花香,混着雪的冷冽味道。 陆绥伸手雕花木门打开,扑鼻而来的花香彻底地笼罩住了两人。温庭弈看见眼前的场景,不禁呆住了。 只见满屋载满了各色花卉,深红的杜鹃妖娆妩媚,洁白的白玉牡丹高洁淡雅,淡紫的蝴蝶兰花开灼灼……明明数九寒冬,寒风呼啸,一墙之隔的屋内却是万紫千红,潋滟无边。 温庭弈失神的向前走了几步,骨节分明的修长五指抚上了一朵牡丹花,指尖竟微微颤抖。 陆绥观他反应,总算松了一口气。还好,虽然不是原来的那个,但看样子珩萧还是喜欢的。也不枉他这几日不眠不休两府奔波地布置花室。 汝阳王府财大气粗,陆绥就用金山银山追媳妇。为了让百花寒冬齐放,陆绥命人在花室外埋烧了数以千计的金丝暖碳,生生将这一间屋子温成了潋滟春日。 千金散尽,只求珩萧欢心。 “殿下这是何意?”温庭弈回身,缓缓开口。 陆绥咬咬舌尖,一咬牙一狠心,豁了出去:“珩萧,前些时日是我气糊涂,枪挑侯府也是我混蛋。后来我被我爹关在屋子里全都想明白了,你卑躬屈膝大雪中苦求一天一夜只为了与我一处,我不应该…不应该那样…折辱你。” 陆绥还想说什么,却感觉脸上火辣辣的。明明来的时候已经在心里想了无数遍,想求得珩萧原谅,想要让他嫁给自己,想要看他笑,怎么关键时刻竟然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珩萧…你这样的…天之骄子,是我害你受辱…我…”陆绥结结巴巴,只能无助地狠命挠着后脑勺。 温庭弈静静看着陆绥如同一个犯了错的小孩,急待得到原谅一般手足无措,目光逐渐变得温柔,心里也是暖暖的。 他是天之骄子吗?他从来都不是,相反,陆绥才是他的天之骄子,是他毕生的光。他肩上的担子太重,压得他喘不过气来,只能走一步,看十步,生怕一步走错,满盘皆输。自父亲过世,他苦苦维持文毅侯府,过早的失去了天真与自我,只能抓住自己那最后一点的可笑的尊严来安慰自己—— 没事的,至少他还有一身文人傲骨。 温庭弈突然觉得眼前这个比自己还小两岁的青年和记忆中那个一身红衣的人影重合,一直都没有变。前些时日的不愉快是因为他太心急了,他太鲁莽了,换做任何人突然要娶一个男子都会受不了的。 果然,他还是把他那可笑的傲气看的太重要了。 “殿下。”温庭弈正视着陆绥的双眼忽而便笑了,停顿了一下,继而就垂下眼睫,“多谢殿下费心,臣,很喜欢。” 他不称自己为本侯了,他叫自己臣!陆绥的脑子轰的一下就被喜悦挤炸了,险些冲过去抱着温庭弈不撒手。这么说,珩萧原谅他了! “珩萧,你原谅我了!你是不是愿意嫁给我了!”他说的不是问句,而是十足的肯定,他知道,珩萧原谅他了,不然,他不会那么温柔地唤他殿下,叫自己臣。 陆绥冲过去把人搂在了怀里,贪婪的吸着他身上淡淡的沉水香:“珩萧,我会待你好的,我要娶你。” 温庭弈将头埋在陆绥肩上,闷闷地应了声嗯。 他信的,他很久以前就信的。 大概是置备花室的确累到了,陆绥心中大事了结,整个人力气就被抽光了,靠着墙壁也能睡的憨香。温庭弈心疼他,就让他枕着自己的大腿休息一会。 花室里暖意融融,温庭弈坐在花室的地上静静看着枕在自己腿间睡着了的陆绥,修长的手指不知不觉抵上了陆绥的下嘴唇。 这时,陆绥突然睁开眼睛,张口舔了一下温庭弈的手指。温庭弈便好似被火舌舔过一样,连忙把手抽开。 “珩萧!”陆绥从地上起身,直接一手扣住温庭弈的后脑勺将人摁在了地上,擒住他的唇与他深吻了起来,唇齿之间,尽是说不完的爱意与疼惜。 一吻毕,两人俱是气息紊乱胸口起伏不止,温庭弈眼角微红,一双眸子泛着朦胧水汽,像是被人欺负狠了。陆绥咽了咽口水,心里一阵邪火,觉得自己不能再看下去,连忙将人搂在怀里一块躺在地上。 “殿下准备的这些花卉,用的可是宫中的红泥?”温庭弈也是觉得尴尬,忙扯开话题。 不说不要紧,一提陆绥就一肚子气,愤愤道:“的确是司卉坊的红泥。说来我就生气,不就是几斤烂泥巴吗,我都把嘴皮子磨破了,那老妖婆就是不给,幸亏有皇奶奶疼我。” “崔姑姑的确不好说话。而且红泥是御用之物,的确不可僭用。” 陆绥自然知道这是御用之物,可为了讨珩萧欢心,他才不管这些。也幸亏,他的珩萧回来了,他还有一生去疼他。 他知道,珩萧其实是喜欢花的,上一世老爷子死后,他领兵在外,他母妃的花圃暖室就是珩萧帮忙打点的。也幸亏珩萧喜欢的花,若是珩萧喜欢的是树,他还得给珩萧栽个树林子,也不知道要栽到猴年马月。 “珩萧,你可喜欢这里?等你我成亲,就搬到这里来住,你喜欢清静,这里没人打扰,我觉得不错。”陆绥睡意正浓,将脑袋埋入温庭弈颈间,轻轻蹭弄。 “喜欢,以后这里便叫做红泥小筑,如何?”陆绥点了点头,缠拥着他沉沉睡去。 两人在红泥小筑住了一晚,第二天陆绥便启程回了王府,毕竟他一连消失几天,老爷子还不得把王府翻个底朝天? 陆绥驾马回府,一路心想老爷子一定急得上蹿下跳满京城找人,不禁加快了脚程。 一回府,陆绥直奔老爷子住的东院,一进院门,好家伙,老爷子在屋顶上躺的展展地晒太阳,手里还拿着半个苹果,看见陆绥回来了,摇了摇手,懒懒道:“臭小子,知道回来啦。” 陆绥:“……”这怎么跟他想的不大一样? 他翻身一跃,跳上屋顶,坐在老爷子身边,没好气地道:“爹,您心可真大,也不怕你儿子被山贼给绑了。” 老爷子凉凉地看了他一眼:“你上一次出门,端了一个山贼寨子;上上次,灭了两帮流寇;上上上次,解决了五场走黑镖。臭小子,山贼碰到你都还得绕道走,谁敢绑你?” 陆绥:“……” ※※※※※※※※※※※※※※※※※※※※ 求收藏评论,你们的评论是我的动力!我爱你们!一天中评论过七,当天加更!! 知心 陆绥回了王府才知道他爹多么丧心病狂,无可救药…… 陆绥坐在大厅,看着院子里的进进出出来来往往的下人,瞅着满院子飞起来的大红喜绸龙凤宫灯,再摸摸桌上放着的已经裁剪得体触手柔滑的喜服,攒吧攒吧下巴,觉得生姜还是老的辣。 他爹这块老姜,大概已经成精了! “好啊,爹,你早知道我要娶珩萧,你故意看我出丑,故意整我呢!”陆绥气呼呼地指责他爹不厚道。 老爷子闭目养神,悠哉悠哉:“臭小子怎么说话呢,想你爹年轻时也是皇城花一朵,当年追你母妃那是一个顺风顺水,你是我儿子,桃花运能差了吗?” 实则老王爷在心里已经摇头叹息了不下百遍,心道自己这儿子不行啊,温侯对他如此深情,他竟然这么多天才把人哄好,真是孺子不可教也啊。 由于老爷子的“神机妙算”,王府是万事俱备,只待温庭弈嫁进来。陆绥在府中百无聊赖,行也思妻,坐也思妻,活脱脱变成了一块望妻石。 老王爷瞅着他眼烦,全府下人瞅见他眼瞎。于是第三天,老王爷不忍了,直接命人把这肉麻的小祖宗扔回了侯府。 王府万事俱备,侯府却是百废俱兴,成亲的诸多事宜,侯府收归的百般事务,温庭弈都是亲力亲为,不愿假借他人之手。 陆绥这次来侯府,发现侯府冷的吓人,整个院子里除了几个小厮,竟然没人了。心里担心,连忙朝大厅走去。 侯府大厅内,奴才婆子齐刷刷跪了一列。温庭弈坐在太师椅上,命人将自己名下的田产地契都拿了出来,道:“诸位都是跟随了本侯的老人,本侯感念你们多年以来对本侯的信任与忠诚,如今本侯即将嫁入王府,文毅侯府也将不复存在。这些是本侯名下的财产,诸位拿去,可保后半生无忧。” 此言过去,无一人有所动作,大厅内一片寂静,针落可闻。 “我等舍不得侯爷,愿追随侯爷,此生不弃。”里面最年长的,最有资历的怀叔开口已是泣不成声。 温庭弈轻叹口气,头上隐隐作痛,不知该如何开口。相识十余载,他又何尝舍得?只是规矩就是规矩,向来只得遵守,不得打破。 那天风寒初愈它便随着陆绥策马驰奔,回来的当天早上便又发起了低烧,到现在还没有痊愈。 丘婶见他面露难色,知道分别在即,他心中也是抑苦,却又不知该如何劝解。 恰是这时,门外小厮禀告说世子殿下请见,丘婶心中一喜,忙道:“侯爷,新婚之前双方不宜见面,不合礼数,老奴这就出去回绝了殿下。” 温庭弈想了一想,最终点了点头。 丘婶一出门就将陆绥拉到了一处僻远的地方,面露难色道:“世子殿下您可算是来了,您快去劝劝侯爷吧。侯爷风寒未愈,这些日子一直忙着,怎么劝都不听,这样下去身子可怎么吃得消啊,殿下您快去劝劝吧。” 陆绥一听丘婶这么说,哪还能呆得住,三步并作两步地踏入大厅,径直走到温庭弈面前站定,一动不动的盯着他。 温庭弈揉了揉额头,一抬头就见陆绥干瞪眼地站在面前,疑惑问道:“殿下,您怎么来了?” 陆绥一看自家珩萧一张小脸惨白惨白的,当即又是心疼又是气恼。你忙,就你忙,忙的都把自己累成这幅样子了还不知道休息,你是想把自己熬死是吧? 陆绥危险地眯了眯眼,下一秒直接把人扛起来就往大厅外头走,理都不理温庭弈的挣扎。 众人:“……” 不行,他们不能走。这都还没嫁过去,殿下就这么欺负他们侯爷,这要是嫁过去了,他们侯爷还不得被吃的死死的?! 陆绥一颗心全在自家媳妇身上,哪里知道他在众人的眼中已经成了洪水猛兽一般的人物。 他大步流星扛着温庭弈向房间走去,途中还怕他难受,由扛变成了抱。 陆绥一脚踹开房门,把人直接抱进内室,小心翼翼地放到床上,又飞快地捏好被角,然后拉出一个板凳,冷着脸坐在床边,盯着温庭弈。 温庭弈察觉出他心情不大好,以为是王府中发生了什么事情,不禁关心道:“殿下,您怎么了?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陆绥内心简直就是黄河奔腾,万马齐喑。 殿下?都快要成亲了,他竟然还叫他殿下! 一天就知道忙,没有看见自己身体都成这样了吗? 自己生气明明就是因为他,他竟然还敢问! 温庭弈觉得陆绥的眼神变得越来越危险,刚打算往身后挪两步,整个人就被陆绥禁锢在怀中,然后就被他欺身吻上。 一吻毕,陆绥凑在温庭弈的耳边呵气如兰:“珩萧,不许叫殿下,叫我夫君,再敢叫错,叫错一次我亲你一次。” “殿下……别这样!” 别这样,别哪样?怎么就不能这样那样了?叫他夫君有毛病? 陆绥觉得自己今天得被自家媳妇给气死!怎么珩萧平日里那么聪明,今天就这么笨了? 陆绥恶狠狠地又吻了上去,这次吻得很没有章法,接吻全靠咬。 “嘶——”温庭弈吃痛,轻嘶一声,陆绥这才意识到自己用劲狠了,连忙把人放开。 趁着空档,温庭弈连忙开口:“阿绥,别,我身上有病气,别过给你。” 陆绥闻言,突然就静了下来,怔了片刻,突然就把人揽在怀里,语气里全是满溢的温柔:“傻子,你也知道自己生病了,那你不知道乖乖休息,你诚心想让我担心吗?” 温庭弈没开口,只静静由他抱着。 “你生病是为了你我婚事,我就算是生了病,那也应该。珩萧,你知不知道,我陆绥不怕天,不怕地,蛮族鞑子的刀架到脖子上连眉头都不皱一下,可我怕你受伤,怕你难受。” “就算没了文毅侯府,你还有汝阳王府呢,我疼你,宠你,一辈子敬你,爱你,就算哪天你想炸个王府玩玩,我二话不说陪着你疯。” “珩萧,万事别总是一个人扛,我心疼你。” 多信任信任我,多依赖依赖我,把你自己交给我,好不好,珩萧?我不能再看你面色惨白的模样,不能再看你身似浮萍的样子,不想再让你孤苦伶仃,无枝可依地一个人走下去了。 温庭弈动了动身子,从陆绥的怀中挣脱出来,盯着陆绥的眸子看了片刻,突然叹了口气,而后用手捏住他的下巴主动吻了上去,讨好他般地小心翼翼的舔舐。 陆绥猛然瞪大了双眼,不敢相信珩萧竟然主动吻他。等他回过神时,温庭弈已经抽出了身,略微喘息着说:“阿绥,帮我告诉丘婶,府中剩下的事,就拜托她了。” 陆绥知道这是珩萧在妥协,珩萧听进去他的话了。他急忙应下,然后叫人端来药,亲自喂温庭弈喝下。 可有一句话温庭弈没说出口,他之所以诸事亲力亲为,只是因为那是他们的婚事,他不想让别人插手,所以再苦再累,他都会撑着。 陆绥一直住到腊月十三,离成亲当日只剩不过三天时间。 走的那日温庭弈依旧是一袭雪白的衣袍,披了件绛红色的斗篷,将陆绥送到了府门外。 明明只有三天,三天过后他们两个人就会朝夕相处,白头与共,可温庭弈竟觉得舍不得,就好像是心里被人挖了一块,呼呼地漏着寒风。陆绥一走,侯府就又成了冷冰冰的冰窟窿,唯一的火熄灭了,就又是无边无际的冷了。 大概陆绥太惯着他了,惯的他没了陆绥都不会生活了。 陆绥刚想翻身上马,回头想再看一眼自家媳妇,突然心弦一动,又快步走回温庭弈身边。 “殿下可还有事……唔……”陆绥将人裹在自己的玄黑色的斗篷中,擒住了他的唇,温柔地细细地描摹。 许是分别在即,离愁难抑,温庭弈竟然也默许了这番动作,甚至两臂缠在陆绥腰间,加深了这个吻。 就让他放纵一会,只要一个吻,一个吻,足以陪他三天。 他最终还是目送了陆绥离开,只不过三天而已,他们还有长长的一生,可以陪伴彼此。 ※※※※※※※※※※※※※※※※※※※※ 么么哒小可爱们,求收藏评论!! 成亲 腊月一十六,汝阳王世子迎娶文毅侯,整个长安城热闹异常。宝马香车,香飘十里,绣着金珠的大红喜毯从王府一路蜿蜒而去。 老爷子坐在一会儿要拜堂的喜堂里,胸前戴着一朵大红花正在悠哉悠哉的喝茶。喝了一盏茶,又喝了一盏茶,喝到第三盏的时候实在没忍住骂了一句:“臭小子出息呢,媳妇跑不了,给我一边坐着去,转的人头疼。” 陆绥一身大红的喜服,在喜堂中转圈时脚步快到衣袂飞起:“爹,你可真是坐着说话不腰疼,又不是你成亲!” 老爷子端着小茶杯滋溜一口,心里暗骂了一句真是有了媳妇忘了爹,养了一只白眼狼哦,胡子一吹,没好气道:“臭小子,怎么跟你爹说话呢!” 陆绥压根没理会老爷子的吹胡子瞪眼,他又转了几圈,自言自语道:“不行,我还是要出去看看。” 言罢,便在老爷子的喊声中头也不回地冲出了喜堂。才走到门口,便望见了一路吹吹打打终于走到汝阳王府的花轿。 八抬大轿一点一点地靠近了王府,风吹起一角大红锦绣的轿帘,分明什么也看不到,陆绥却已经想象出了那轿子里的人是何种模样,一时不由呆立在王府门口,脸色微微泛红。 那眼尖的喜婆瞅见了王府门口的陆绥,便凑到轿子旁边低声道:“世子妃好福气,世子亲自在门口迎接您呐!” 轿中半晌才传出一声低低的“嗯”。 轿子近了,终于慢慢停在王府门口。喜婆搀着温庭弈下轿,温庭弈抬眼,陆绥的模样便这样映入眼帘。 陆绥五官生得极为英俊,剑眉星目,棱角分明,男子气概十足。如今一身喜服,斜戴了一大朵红绸花,衬得整个人都更容光焕发,光彩熠熠。 陆绥盯着自家媳妇,两只黑黝黝的眼珠子动也不动,定在了当场。 到底是娶男妻,和一般的成亲不太相同。男妻是不必盖盖头的。因此陆绥一眼便看出了,媳妇今天竟然染了一点殷红的口脂! 温庭弈本就肤色白皙,生的秀气天成,配上一袭白衣,纤尘不染,清丽脱俗。如今喜服加身,染上口脂后竟是另一种风情,眉眼之间尽是娇姿。 陆绥可算是明白了“冲冠一怒为红颜”是个什么道理,怎么上辈子他就是个瞎子呢,媳妇这么好看,他是短了几根筋,竟然舍得对他冷落三年,不理不睬。 喜婆笑眯着眼道:“世子爷,吉时到了,该进去拜堂了。” 陆绥一下子回过神,看到温庭弈眼里温和的神色,忽然觉得自己老脸一红。他觉得自己绝对是为色所迷,所以什么规矩也不愿顾了,几步上前打横抱起自家媳妇,转身大步跨过火盆。 温庭弈一时惊道:“殿下……” 陆绥却低头道:“珩萧,抱紧我。” 大庭广众,众目睽睽之下,温庭弈却觉得自己可能是受了陆绥的蛊惑,竟然也不去想什么规矩礼数,只想跟着陆绥一起沉沦。于是胳膊微微使力,搂紧了陆绥的脖颈。 陆绥低头轻啄他一口,心满意足地抱着自家媳妇走进喜堂。老王爷坐在上首,看到这一幕也没说什么,只是不住地摸着胡子点头。 酸,真酸,这小子酸起人来,要命! 陆绥等在喜堂中间站定,才把温庭弈小心翼翼放下来。喜婆连忙递上红绸,两人各自手执一端,互相看一眼才站好。 司仪大声道:“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陆绥把腰弯得很低,就好像这一礼,是他终其一生对温庭弈的承诺。温庭弈起身,对陆绥缓缓露出一个笑脸。 “礼成!” 陆绥看着眼前姿容绝世的男子,突然觉得心酸。这是他的发妻,是他两辈子的挚爱,是他今日才发现的珍宝,是他追悔莫及的心上人。如今,他终于嫁给了自己。 他们的日子还长,还有一生可以去厮守。 “送入洞房——” 司仪话音一落,陆绥的一帮鸡朋狗友就推推挤挤把新人推进洞房。因是娶男妻,便没有闹洞房的习俗。不过陆绥可就惨了,因为天色尚早,那帮没洞房可闹的朋友们便又拥着陆绥去喝酒,一个两个都死命地给他灌酒,势必要把他撂倒。 半个时辰以后,陆绥用手指着下巴,眯眯眼看着桌子上地上四仰八叉倒下的一票人,轻轻叹了口气。不自量力啊,这么点酒量竟然还想放倒他,下辈子吧。 收拾完碍手碍脚的鸡朋狗友,陆绥站起身拍拍衣服,脚底抹油直奔后院去见媳妇。 温庭弈被送到屋子里后,就一人在洞房里独坐。有小丫鬟上前轻声道:“世子妃,殿下吩咐说若您觉得烦闷,便可四处走走,他会尽早回来的。” 温庭弈端端坐在大红喜褥龙凤锦被上,轻轻嗯了一声。既然阿绥同意他四处走走,那么他不妨在院子里转转,毕竟马上,这里就是他的家了。 昨天下了一场薄雪,积雪未曾消融,温庭弈踩着薄薄的积雪走过陆绥曾经走过的小路。转过一个小弯,一晃鹅黄便映入了眼帘。温庭弈只好勾勾唇,大方上前道:“臣参见二殿下。” 来人正是文妃之子,如今最得祈帝信赖欢心的二皇子陆巡。文妃之妩媚容貌,陆巡继承了十成十,因此看上去冷峻欠缺,女气更甚。 陆巡凤眼轻挑,点点头,温声道:“你我之间不必多礼。前厅太过嘈杂,还是后院清静,温侯可否陪本宫四处走走?” 温庭弈不动声色地将拳攥紧,面上却是不变,循着礼数答道:“臣之幸。” 两人沿着小路一直走,温庭弈心中有事也不多开口,多半是陆巡问上一句,他搭上半句。温庭弈深知这个皇子表面温润但实际城府极深,况且他们交识不深,今日让他陪同一定另有目的,因此说话做事万分小心。 “峥儿自幼就待你亲密,凡事总想着你,连我这个做哥哥的都比不上。他本来也是想来看看你,不过这几天他身子不爽,特意嘱咐要我代他向你道声祝贺。”陆巡温温和和地开口,领着温庭弈步上台阶。 温庭弈心中盘算他此番话的用意,淡淡笑了一下:“多谢三殿下的挂心。” 陆巡闻言,不置可否地笑了一下,也没再答话。 “珩萧。”温庭弈方打算抬脚,陆绥的声音就冷不丁地传入了他耳中,他微微一愣,一转身才发现身后不远处竟然站着陆绥。这一路走来他竟然没有注意到他在自己身后。 ※※※※※※※※※※※※※※※※※※※※ 我和基友的对话 基:听说你下章要变身老污婆,我劝你善良,否则你将失去你纯洁可爱的小天使(掐住自己的脖子,英勇赴死) 橘:哇哈哈哈……(抽风中) 基:你走……快去日万… 橘:万是谁?我不认识他,为啥要那啥他… 基:十几年了…你怎么是这个样子……(友尽) 卖萌打滚跪求收藏和评论!橘爷爱你萌!! 微博:两岸橘疯,欢迎领养! 捉弄 陆绥笑嘻嘻地搔搔后脑勺,眯眯眼道:“珩萧,原来你在这,让我找了好久……嗝~” 陆绥头重脚轻地朝他们走来,突然脚下一个趔趄直接扑到了陆巡身上,把人压倒在了石阶上,眯眯眼还使劲在他身上摁了几下,正好怼在了石阶棱沿上,疼得陆巡嘶了一口凉气。 “奇怪,珩萧怎么变矮了?”陆绥摁着人把人压得死死的,打量了一会,突然打了个嗝,一身酒气熏得陆巡差点跳起来。 陆巡生得妩媚,样貌女气也就算了,个子也低,胆敢在他面前提及身高,无异于老虎屁股上拔毛。可偏偏,至少在陆绥面前这只老虎必须是只猫,还是只关心幼弟,心怀天下的绝世病猫。 陆巡这个人其实很是聪明,他知道自己虽有皇帝宠爱,但毕竟不是嫡子,老皇帝一驾崩,就算陆峥再怎么扶不上墙,一帮大臣也会以头抢地地劝谏皇帝传位陆峥。皇后无能却不犯错,文妃登不上中宫之位,他就一辈子是个庶子。那么,他能做什么? 他能故作贤良,附庸风雅。 天下毕竟是老百姓的,那他就要在百姓眼中做这不二明君,让陆峥没法和他比。所谓谦谦君子,温润如玉,不过是他粉饰太平,愚弄众生的表象。因此无论陆绥怎么胡闹,“贤良”的兄长只能一笑而过。 于是陆巡只好放低了语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依旧温和:“绥儿,你认错人了,我是你皇表兄,快起来。” 陆绥一扒扒上了瘾,死死抱着他就是不撒手,温庭弈看两人这幅面面相对台阶上打滚的模样,无奈憋笑。 陆绥暗地里勾了勾唇,笑话,这么痛快地戏弄陆巡的机会可真不多,他还没玩过瘾呢,怎么能轻易放过他? 毕竟是上辈子栽在了陆巡的手中,陆绥正好趁此机会,新仇旧恨一起报,势必一雪前耻! 陆绥在他身上嗅了嗅,一脸嫌弃地松了松手:“臭……臭死了,不是珩萧。”说完打算起身,刚一站起来眼前一花,又直直倒了下去,把陆巡压了个半死。 陆巡额角青筋暴跳,嘴角抽搐,却没有办法制住陆绥。 温庭弈有些憋不住笑,连忙上前把陆绥拉起来,淡淡道:“殿下见谅,世子喝多了,臣这就扶他回房。” 陆绥整个人靠在温庭弈怀中,咂了咂嘴,道:“香,这个才是珩萧……” 温庭弈心脏漏了一拍,连忙告辞。 汝阳王多疑,世子更甚。陆巡前来本就是想挑拨离间两人,故意算准了时间等着陆绥前来,想让他怀疑温庭弈与陆峥的关系。谁想竟然弄了自己一身酒气,满腹怒火,只能一挥衣袖,没好气地离开了。 “殿下还想趴多久,别装了,快起来吧。” 温庭弈把人扶进了屋放在了床上,陆绥滚了两圈,听他这样说,连忙嬉笑一声从床上起身,笑弯了眉眼:“珩萧,我装的像不像?陆巡一定被我气死了哈哈哈,就知道他肯定不能把我怎么样。” 温庭弈无奈摇了摇头,觉得面前的人幼稚得像个孩子,只能轻叹口气,坐下来揉了揉肩膀。 “珩萧,可是我压疼你了?” 陆绥方才虽然压在他身上,但是收了力气,他劳累只是因为皇室的婚礼太过繁冗,麻烦得紧。 温庭弈摇了摇头,柔声道:“没有,只是有些劳累。” 陆绥闻言,挪到他身边帮他揉肩膀,可惜陆小世子一双手用惯了□□,劲大得仿佛要捏碎人的肩胛骨。 温庭弈微微蹙了蹙眉,陆绥这才意识到自己劲使大了。连忙收了力气,帮他轻轻揉动肩膀,舒缓疲劳。 陆绥替他揉了揉肩膀,两人坐在撒满桂圆的大红喜褥上,红光映照下,陆绥觉得温庭弈的面容都附上了温柔的色彩。 “珩萧,不早了,我们也休息吧。” 闻言,温庭弈却在瞬间惨白了脸,就连身体也在微微颤抖。 陆绥愣了愣,察觉到了他的恐慌。 陆绥勾了勾唇,柔声道:“傻瓜,明天还要入宫,我不急,别怕。” “乖,你知道的,我舍不得你自责。” 温庭弈窝在陆绥怀里,突然觉得心里暖暖的,不禁向他怀里缩了缩,让他完全圈住了自己。陆绥把下巴放在他脖颈间,突然开口,热气轻呵:“珩萧,你是不是还介意我之前对你的无礼和傲慢?” 要怪真的只能怪他重生的时间点不太好,让他早重生几天,别说羞辱抗拒珩萧,他自己估计都会像条哈巴狗一样缠着他不撒手,哪里舍得伤害他。 可既然伤害已经造成了,他只能尽力弥补,让珩萧真正接纳他。 “没有。” 陆绥正心中臭骂这捉弄人的造化,突然听见温庭弈的回答,困惑了一下:“什么?” 温庭弈在他怀里转了下身子,抽出一条胳膊缓缓抚上他的脸颊,轻轻浅浅地笑了一下,眼眸中仿佛溢满了星潮:“臣说,臣已经不再介意殿下起初对臣的态度。” “……虽然,殿下真的,很气人。” 虽然准确来说,这些事情距离陆绥也有将近十年了,可他并非没有一点印象。他记得自己在宫道上侮辱珩萧的每一句,也记得自己提枪杀到侯府时的凶神恶煞,颐指气使。 那时他目中无人,将珩萧的尊严踩在地上,不带任何怜惜。 “可这些时日相处,殿下待臣真心实意,臣并非感受不到。臣,一直都相信殿下的真心。” 一直,从十一岁的惊鸿一瞥,自此以后便扎根心间,明明知道云泥之别,依旧像个傻子,饮鸩止渴,伤人伤己。 陆绥听他这么说,突然后背一阵寒冷,冷意顺着血管遍布全身直袭心房。他猛然将温庭弈搂紧,两人紧紧相贴,有些后怕地开口:“不会了,不会再伤害你了。珩萧,我爱你,我一生,定不辜负一个你。” 不过,好在他的坚持,最终并未被辜负。 温庭弈弯弯眉眼,在陆绥的怀里轻声笑了,然后下一秒他就感觉到了不对劲,愣了一秒,突然红透了耳根,轻轻推了推陆绥。 “嗯?珩萧?”陆绥不解他为什么要推开自己。一低头就见他用修长的五指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噗~”陆绥明白过来怎么回事,不禁笑了出声,然后才轻轻松开胳膊,戏谑道:“好啦,不早了,休息吧。余生还长,我陪你。” 温庭弈最受不了他这样的浓情蜜语,一双耳朵红的发烫,连忙用手捂住耳朵,但是如此一来眼睛没了遮挡,他又一时混乱忘了闭眼,就这样呆呆地被陆绥柔情似水的双眼俘获了。 陆绥轻声笑了两下,然后特别温柔地在他耳边说:“珩萧…你害羞也好可爱。” “别说了……”再说下去,他就待不下去了。 “好,反正我们还有一辈子,我天天说给你听,我不愁。”陆绥呵气如兰。 温庭弈一动不动,半晌才结巴开口:“我……我……。” ※※※※※※※※※※※※※※※※※※※※ 评论送红包啦!这是人家卖肾得来的红包!! 作者微博:两岸橘疯,如果有的地方不顺畅,你不去围脖看看吗? 入宫 翌日,暖阳微醺,日光正好。 陆绥大早就被老爷子拽过去谈了许久的话,等回了屋,满意地看见温庭弈还在睡着,然后让丫鬟们蹑手蹑脚地退下,轻轻掀开帷幔,坐在了他身边。 皇室的婚礼本就隆重且繁冗,昨天一通拜天拜地,他都有些吃不消,更何况是身子不如他的珩萧。今日还要进宫拜见帝后和皇奶奶,陆绥担心他吃不消,专门吩咐不让下人叫醒他,是以这一觉,温庭弈睡的很是安心。 陆绥静静地看着温庭弈的睡颜,看他乌黑的睫毛投下一片扇形的阴影,听他睡梦之间平稳的鼻息,心里一片柔软。 “殿下…”大概察觉到陆绥在看着他,温庭弈悠悠转醒,“殿下,现在几时了?” 陆绥想也不想,按住他将欲起床的身子,柔声道:“还早,再睡上一会,我陪着你。” 温庭弈转头看窗外,轻叹口气:“殿下,怎得不叫醒臣?臣起迟了。” 陆绥见他执意要起床,也不好意思再说什么,只能由着他。婢女服侍温庭弈穿着妥当后,两人一同进了早膳,看距离进宫还有些时辰,又在屋子里多坐了一会。 府中的掌事太监庄池趁机领着丫鬟小厮前来正式拜见世子妃,温庭弈坐在上座,静静听着庄池一一介绍。 最前面跪着的穿着一身浅碧色衣服的婢女名唤缀玉,是服侍他的大丫头,长得小家碧玉颇为秀气,看上去就很沉稳。她身旁跪着的一身桃红色衣衫的婢女则唤浣玉,一张娃娃脸,嗔着几分笑意,两颊梨涡浅浅,很是讨喜。身后的则是一帮粗使的婢子小厮,温庭弈点点头,一一赏了恩赐。 只是,似乎少了一个跟随自己的管事公公。 温庭弈虽有疑惑却并未出口询问,倒是陆绥看出了他的心思,不动声色勾唇笑了笑,然后轻声咳嗽了几声。这时庄池却上前走了几步,毕恭毕敬道:“老奴拜见世子妃,往后世子妃的一切琐事由老奴全权负责。” 这话说完,温庭弈也是吃了一惊。庄池那可是老王爷身边的人,又是掌管府中上下大小事务的管事太监,断没有过来服侍他的道理! 温庭弈推拒道:“殿下,这万万使不得。” 陆绥止住他的话,只道:“这是爹的意思,你便安生用着,也不用担心爹那边,有吴叔照顾他。况且……” 陆绥扫视了一圈屋里的下人,冷冷道:“往后你是我的妻,这汝阳王府也是你说了算,若有人敢以下犯上不知尊卑,你只管教训便是。” 原来说来说去,陆绥都是想要帮他立威。 温庭弈感谢他的一片苦心,转过头来继续道:“本妃既然是这汝阳王府的世子妃,便要担起主持王府的重任,日后尔等在本妃手下做事,忠心为第一,勤勉为第二,尔等可是记住了?” 温庭弈好歹也是做过侯爷的人,凤眼微眯,不怒自威的气势也是十足十,众人被吓住,只得连声应是。 两人在府中稍做了歇息就到了入宫的时辰,马车哒哒朝着皇宫进发,不到一会两人便由着宫中的姑姑领着去皇后的凤藻宫。 大概是温庭弈的身份特殊,一路上引来了不少宫女太监偷偷的打量,他本人倒是不大在意,陆绥却皱了眉头,直接众目睽睽之下与温庭弈十指相扣,拉着他继续走。 “殿下?”温庭弈试着挣了挣,见他并不打算放手,也就不在多说什么。 凤藻宫内,金碧辉煌,贵气天成。雕花鎏金灯座上燃着七七四十九根绘有九天凤鸟的红烛,落地香炉内燃着凤诀香,青烟袅袅。 温庭弈随着陆绥进殿以后才发现原来殿中不只帝后二人,还有一身着鹅黄色锦绣宫装的女子坐在殿下,头上戴的竟是皇后才可佩戴的九尾凤钗。若他猜的不错,那人便是后宫最为得宠的女人,也是二皇子的生母,文妃文氏。 “臣叩见陛下,叩见娘娘,愿陛下万岁,娘娘千岁。”两人规规矩矩行了礼数,皇后大概心情不错,喜笑颜开地叫了他们起身。 “好孩子,如今成了亲便要学着懂事些,莫要让你父王再为你担忧。也要注意和新娶的夫人好好相处,家宅和乐。”皇后笑的分外和蔼。 陆绥熟门熟路地同帝后两人东拉西扯,一派恭谨严肃的样子。温庭弈本身性子使然,对付起来也是得心应手,说话做事让人根本挑不出来毛病。 眼看着该说的说了,该做的也做了,应是离开的时候,一直默不出声的文妃却在这时突然开口说话:“早些时日便听闻文毅侯丰神俊朗,光彩灼人,有潘安之貌,宋玉之姿,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怪不得当年让峥儿为之神魂憔悴,相思难平啊。” 皇后闻言,一张笑脸迅速黑成了锅底,哼笑一声,冷着声音呵斥道:“文妃,注意自己的言行。当年之事业已查清,纯属误会,小孩子之间走得亲近而已,无非是一些嚼舌之人拨弄风云,危言耸听。况且如今峥儿和苏家小女往来正好,文妃,你是几个意思?” 若说皇后最不愿提及之事,首当其冲的便是文妃口中的三皇子与温庭弈的断袖之谣。 皇子年幼时会由文华殿的夫子教书授课,那时温庭弈因为才名远扬被皇后破例召入宫中,做了三皇子的伴读,两人关系甚是亲密。谁想遭奸人中伤,说三皇子与他是断袖之好,龙阳之癖,虽最终澄清,但也因此丢尽了皇后以及南家的脸面。 文妃当着她的面重提当年之事,摆明了是仗着皇上宠爱,越发不把她放在眼里了! 皇后后牙槽咬的滋滋响,刚想继续开口给她些教训,就见殿下的文妃已是小鸟依人般的柔弱姿态,哭得梨花带雨:“臣妾……臣妾知罪。臣妾只是惊叹于文毅侯小小年纪便有如此光华玉貌,心中感慨,故而想到这件事,绝非有意挑衅皇后……求陛下恕罪。” 文妃这一番请求恕罪那是真的敷衍,甚至没有起身下跪,依旧端端坐在椅子上,开口三言不离陛下,提都不提皇后。可偏偏这位主子是皇上心尖上的人,皇上最吃她这套。 “皇后,你是后宫之主,当以宽宏无量。文妃既是无心,你又何须步步紧逼,咄咄逼人,此事就此作罢。”皇帝瞥了身旁的皇后一眼,两句就把罪责都推在她身上,起身打算离开。 皇帝要走,文妃自然也不会在这里继续待着,她可是一眼也不想看皇后那个老女人的脸色,连忙跟着皇帝离开。只是走到温庭弈身边时,轻声笑了两声。 明明事不关己,却被用来当皇后和文妃争权斗势的挡箭牌。两人离开凤藻宫后就去前往皇太后所居住的寿康宫,一路上温庭弈都在思索着如今宫中的局势。原先只是听闻祈帝偏宠文氏,可方才那一出戏才让他明白,文妃之盛宠,已是常人难以想象,难以攀比。 两人到了寿康宫刚打算进殿,太后身边的丛菊姑姑就拦住了他们:“殿下,太后说了,只想见您一人,烦请世子妃稍作等候。” 陆绥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清楚皇奶奶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倒是温庭弈叫他宽心:“殿下快进去吧,许是太后有些体己话想单独说与你听,臣在殿外等着您。” “那好,珩萧,你等我,我马上出来陪你。”陆绥犹豫片刻,不大放心地再三叮嘱,才抽身进殿。 寿康宫不像宫里其他的宫殿那般富丽堂皇,素雅洁净,泱泱大气。古檀木的摆件装饰,青花瓷的花瓶古盘,因为太后礼佛,便也放着许多佛经和菩萨画像。 陆绥步入内殿才看见皇奶奶一身素雅的常服,并未束发,端坐在贵妃榻上,见到他来,立刻笑的眉眼弯弯,伸手叫他过来:“绥儿,快过来,让皇奶奶仔细瞧瞧。” 陆绥快步走过去,蹲在了太后身前:“奶奶……” “这才多久没见,怎么瘦了这么多?我可听人说,你爹前几天罚你了?等他下次进宫,我一定好好数落数落他,给你出口气。” “没事,我皮糙肉厚不怕打,这件事也不怪我爹。”陆绥知道他爹是为他好,开口替他辩解。 太后许久没见孙子,这一开口便跟打开了话匣子似的,拉着陆绥问这问那地一通问候,陆绥心里一直想着珩萧还在外头等着,只好开口提醒道:“皇奶奶,您别光问我啊,珩萧还在外头候着呢。” 太后闻言,眉头一蹙,不悦道:“这场闹剧虽说得以圆满,但终归因他而起。如此放肆,根本不将皇室颜面放在眼里,你且先到偏殿等着,看哀家怎么教训他,真是太放肆了!” 太后所言的闹剧,自然是指的温庭弈雪夜求婚一事,毕竟此事闹得沸沸扬扬,宫内人尽皆知,对于皇家而言,这终归有失体统。 陆绥担心皇奶奶为难珩萧,刚想开口解释就被人拉到了偏殿喝茶,只能在偏殿不情不愿地等着,心里七上八下的。 过了许久,主殿一丁半点的消息也没有,陆绥简直急得上头,他千辛万苦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人哄回来,可千万别被皇奶奶搅黄了。陆绥坐不住了,听也不听门口一票婢女太监殿下殿下的挽留,直接冲去主殿。 刚到门口,突然听见殿内传来一声杯盏落地碎裂的清脆声响,紧接着就是温庭弈一声惊呼:“太后!” “珩萧!” ※※※※※※※※※※※※※※※※※※※※ 评论送红包啦!!嘘,这是你我的小秘密? 橘爷为爱发电,希望小可爱对文章的不足可以提出来,这样我才可以改正,才可以进步。 特别小可爱可以留下评论,因为你们的评论才是我更文的动力!谢谢大家! 银湖 陆绥想也不想,顾不得礼数了,直接冲了进去,心里想着要是皇奶奶怪罪,那他就和珩萧一起受罚,皇奶奶最是心疼他,绝对不会为难他们的。 谁想刚一进殿,陆绥就被骇得直愣愣地杵在原地。 他怎么忘了,皇奶奶是什么人,那可是和他爹一样神奇的存在…… “哈哈哈哈,我真是老了……连个碗都抓不稳。”大殿内,皇太后坐在饭桌前拉着温庭弈的手笑的花枝简直不能再乱颤。 温庭弈则坐在她身侧重新拿来一个玉碗,打算为她重新盛上一碗鱼汤。有几个丫鬟蹲下身子收拾着地上破碎的玉碗。 “殿下?”温庭弈很吃惊。 “绥儿?”皇太后也很吃惊。 两人听见动静齐齐回头,见到陆绥都是一脸的惊恐,就好像他根本就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陆绥:“……” “皇奶奶,珩萧,你们……在做么?”陆绥凌乱了。 皇太后哈哈哈地生硬地笑了两声,叫人搬了个板凳,让陆绥坐在她身边,然后斟酌了一下用词,柔声柔语地向他解释。 于是半柱香后,陆绥掀桌了…… “奶奶,你竟然吓我!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 “诶,奶奶这不是想看看你对这门婚事满不满意嘛,不说惩罚珩萧,怎么知道你这么在意他,你说对吧?乖,快坐下。”皇太后悄悄擦了擦额上的汗,依旧笑眯眯地哄着自家炸毛的孙儿。 可是依照皇奶奶哄了十几年的经验来说,陆绥这种情况大概三个阶段,第一个阶段就是刚开始的的气愤。 第二个阶段嘛,大概用一个词概括就是——幼稚。 “而且珩萧都还没有亲手给我做过鱼汤,他竟然不是第一个给我做鱼汤!”陆绥幼稚第一句。 “竟然也不问我想不想喝,饿不饿,也不让人来唤我过来!”接着幼稚第二句。 “你们竟然就这么把我晾在那里!你们竟然不要我,你们是觉得我碍事吗!”很好,终极幼稚第三句。 温庭弈:“……” 皇奶奶笑的腮帮子都酸了,索性收了收嘴舔舔唇,不知道该怎么哄了。今天这状况比较意外,似乎陆绥除了日常生气之外还泛着一股子酸味……这种新情况皇奶奶第一次碰见,也不知道怎么哄。 幸好,陆绥开始幼稚没多久,这第三个阶段很快就来了。 “哼,皇奶奶,孙儿再也不见你了。珩萧,我们走!”陆绥气呼呼地拽着温庭弈就走,温庭弈还没反应过来陆绥是怎么了就被他拉了过去。 皇奶奶仅仅是很是心痛地目送他们离开后,就用眼神示意了一下一旁的丛菊。丛菊对这情景似乎司空见惯见怪不怪,福至心灵地上前给太后盛了一碗鱼汤。 太后咕咚咕咚喝了一碗,赞不绝口:“真鲜,珩萧那孩子手艺的确不错。” 全寿康宫的下人:“……” 如果不出他们的意料,过不了几天世子殿下就又会屁颠屁颠来看皇太后。十几年了,怎么世子殿下胡搅蛮缠的法子都不换上一换。 陆绥拽着温庭弈刚走出寿康宫,迎面就撞上了一位宫妃。陆绥虽说在皇太后面前没个正形,但是在外人面前还是有点人模狗样的。 “宜嫔娘娘安。”温庭弈随着陆绥点头致礼。 “世子殿下安。”一身青霜色宫装的女子敛衽一礼,毕恭毕敬道。她的身旁还有一个两三岁的小孩子,粉雕玉砌的,很是可爱。 温庭弈被小孩吸引住,正巧小娃娃抬头也看见了他,弯弯眉眼笑了起来,然后突然向前歪歪走了几步,一双小爪子抓住温庭弈的衣袖不撒手:“漂……酿。” “灏儿!”宜嫔花容失色,连忙把孩子抱过来,不好意思道:“世子妃见谅,小孩子顽劣,多有冒犯。” 温庭弈见小孩子窝在母妃怀中完全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依旧笑眯眯地看向自己,突然心中一片柔软,柔声道:“无妨,孩子很可爱,娘娘好福气。” 两人随意同宜嫔寒暄了几句,并未多作停留就离开了皇宫,回了王府后,两人简单用了晚膳。陆绥去书房中处理事务,温庭弈则褪去外袍窝在软榻上手捧一卷古书研读,脑子里若有若无地浮现陆灏粉嘟嘟的小脸。 “世子妃,银湖公主府派人送来请帖。”庄池踩着小步进入屋内,毕恭毕敬地双手捧着一份瓷蓝色的请帖。 温庭弈伸手接下,打开后大致看了一眼,微微皱眉。 烫金边的瓷蓝请帖上簪花小楷写的灵婉秀气却力透纸背,应该是银湖公主亲自写就,怪不得还烦得上庄池亲自来送一趟。 银湖公主陆姌,年芳二十三,与先太子陆丹均为先后娴皇后所出。不同于其他公主的刁蛮任性,骄纵柔弱,陆姌可是跟从宫中的武学师傅学过武艺,上的过战场的巾帼英雄。 信上所言无非是说公主因路上耽搁没能赶上陆绥的婚礼,心里很是愧疚,特邀陆绥明日于公主府一叙。 看上去也没有什么不妥,只是明日是他与陆绥成亲第三天,三朝回门是祖宗定下的。明日,陆绥应该是与他一道赶回越州去面见温氏族亲的。况且,若是别人也便算了,偏偏是银湖公主陆姌。 当年陆绥曾于金龙殿上,面对文武百官向皇帝表明心悦银湖公主,不愿另娶他人。两人一度到了谈婚乱嫁的地步,若非那时东南倭乱纵横,陆姌领兵镇守东南,如今的汝阳王世子妃就不是他温庭弈了。 这些日子的相处相守,他以为陆绥是真的接受他了。可是他忘了,陆姌才是陆绥真真切切面对天下人承诺过的心爱之人。而他,只有一纸婚书,还是他,求来的。 陆绥忙完公务回屋后就见温庭弈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心想他一定是累到了,走过去把人搂在怀里,下巴放在怀中人的颈窝蹭蹭:“怎么了,是不是身上难受?” 温庭弈不安地动了动,从陆绥怀中挣出,道:“没什么,臣一切都好。” 陆绥见他神色恹恹一点也不像没事的样子,又把人搂住,吻了吻他的眉心,道:“珩萧,你心中有事情瞒着我。你我既已成亲,夫妻便是一体,你有心事便应该告诉我。你不说,我只能干着急。” 温庭弈却默然不语,只是双眉紧蹙,似是在挣扎踌躇。 陆绥将额头与他相抵,轻叹口气,珩萧这闷葫芦的性子真是能急死他,可是要珩萧立时对他敞开心扉又不太可能。思来想去,陆绥只能怪他自己,他还是可以对珩萧更好一点的。 陆绥低眉做势要吻他,一低头才看见温庭弈手中的瓷蓝请帖,问道:“珩萧,这是什么?” “银湖公主的请帖,邀请殿下明日去公主府一聚,殿下可是打算前往,若作此打算,臣就命人先去打点好。” 温庭弈将请帖递给陆绥,陆绥单手接过,大致扫了两眼才喜道:“原来是路上耽搁,我说怎么成亲当日不见皇表姐。多年未见,既然皇表姐相邀,我自当去见她一面。” 温庭弈隐在袖子中的手不禁收紧,斟酌了片刻才开口道:“那臣便让下人去做准备。” 陆绥方想应声,突然想到了什么,立即舌头打个转把话都咽回肚子里。 明日是他们成亲第三日,他应该陪着珩萧回门的。陆绥略一细想当即什么都想明白了。珩萧大概是以为他要去赴皇表姐的约而将回门的事耽搁,再加上他和陆姌的谣言,珩萧今天的举动就解释的通了。 陆绥用拳抵唇闷笑了两声,觉得珩萧吃醋的模样的确可爱。 陆姌是个通情理的人,帖上所言让他尽早赴约,定是考虑到他明日尚有要事,不愿误了他的正事。而她所要商告的事情一定十分紧急,必须趁他未出发时告诉他,否则她犯不着十万火急叫他早些来。 陆绥又看了看请帖,心里觉得好笑,从这些字上可以看出陆姌写请帖的时候就已经急得上火,若不是顾虑到他已经成亲,兴许今夜就派人把他绑过去了。 陆绥觉得委屈。自家媳妇竟然还是不信任自己对他的爱意,心里有些小堵,陆绥就用牙齿轻轻撕咬温庭弈脖子上的嫩肉,故意道:“是该好好准备。”感觉到怀中人身子一僵,又心疼地忙开口解释,“毕竟是要去见温家长辈,你的血脉至亲,不准备好,怎么行呢?” 温庭弈一愣,心中的苦涩瞬间一干二净,不敢置信地看着陆绥:“殿下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蠢,蠢死了。 陆绥逮着人的嘴唇就吻了上去,堵住了温庭弈未说出口的话,等分开时温庭弈已经面色红润,气息不稳。 “你啊,怎么总是爱多想,你说我该怎么罚你?”说完,陆绥扣住温庭弈的腰一使力,便把温庭弈打横抱了起来。 “殿下这是要做什么?!”温庭弈不禁有些愕然。 “干什么?”陆绥勾唇坏笑,挑了挑眉,轻佻道:“珩萧,我发现你似乎很喜欢小孩,要不我们也要一个?” 一句话就把温庭弈说的面红耳赤,他结结巴巴道:“殿下胡说什么……” 怀中人的身子僵硬,陆绥奸计得逞,将温庭弈掂了掂抱紧了些,就往内室的方向走去。 ※※※※※※※※※※※※※※※※※※※※ 橘爷今天签约成功啦!!!撒花撒花!!评论的小宝贝们都送红包!!么么哒爱你们! 橘爷微博:两岸橘疯,欢迎小可爱前来认领!橘爷会不定期更新小段子!!爱你萌! 回门 陆绥一脸坏笑地把人抱走,等快到内室的时候脚下却转个弯把人抱进了盥洗室,抱着人坐在了温泉旁的石台上。 笑话,新婚之夜洞房花烛他都忍过来了,今天又算得了什么。这几日事情这么多,他万一没有控制好,伤了珩萧,心疼也能心疼死他。 陆绥笑眯眯地替温庭弈解开月白色的里衣,露出里面莹白色的胸膛。温庭弈有些不自在,抓住陆绥作乱的手道:“殿下,臣自己可以。” 说完扯着衣服游走了,把陆绥一个人晾在了一边。 陆绥憋笑憋出内伤,看着温庭弈红透了的耳朵尖心里痒痒的,特别想把他拽过来。 这一通沐浴简直让人面红耳赤,等温庭弈沐浴完,陆绥还扒在温泉旁边一动不动地盯着他看,目光有如实质。 陆绥见自家媳妇停在温泉中央不过来,像是害怕被他吃了,不禁失笑出声,朝他伸出手:“珩萧,快过来,为夫不做别的。” 温庭弈闻声这才游了过去。陆绥拿来绒布把人仔仔细细地包紧,抄手又将他打横抱进内室,将人放在床上,自己也趁机爬上了床,等殿中的灯火被下人尽数熄灭,又摸黑揽着身边的人,扣着他的后脑勺又吻了上去。 “唔……”温庭弈猝不及防被他按着吻了一通,本来在温泉的腾腾暖气中泛起的困意一扫而光。 陆绥吻了许久才觉得心满意足,把人松开后盯着温庭弈一双水色氤氲的凤眸,用手指抚摸那被自己折磨的鲜红欲滴的唇,然后砸吧砸吧嘴,意犹未尽地把人圈在怀里闭眼休息。 被这家伙搅得再无困意的温庭弈:“……” 温庭弈醒来的时候,陆绥早已离开。他摸了摸身侧早已经变得冰冷的床榻,心里不禁一阵怅惘。 起身唤来婢子更衣时才发现今天竟然是浣玉这个小丫头服侍,缀玉却是不见了踪影。 “回世子妃,缀玉姐姐被殿下派去前院清点货物,今日有奴婢服侍您。”缀玉性子沉稳,做事认真,与他倒是很像,的确可以托付重任。但浣玉性子活泼,更加讨人喜欢,他还蛮喜欢这个小丫头,也便同她多聊了会。 用过早膳,温庭弈窝在书房看书。庄池进来禀告说时辰的确不早了,到了出发的时候。温庭弈起身望了望门外,陆绥还是没有回来。 一行人浩浩荡荡从王府出发,打算绕过湖州前往越州。一路上倒是没遇上什么阻碍,午时大伙便进入了越州境内。 越州是大楚的古都,显宗继位以后一路北征,为了防止北方暴动这才将都城迁到了长安。虽已过百年,越州城内却繁荣不减,甚至更胜当年。 马车缓缓驶过宽阔的街道,街上人来人往,小孩的嘻笑声和小贩的叫卖声此起彼伏,好不热闹。有好事的人注意到王府马车和身后乌泱泱的长队,问身旁友人:“这么大的阵仗,是哪家贵女出游?” 那友人也不嫌弃他头发长见识短,指了指马车上挂着的绯色宫灯道:“看见那灯笼上画着的白玉牡丹纹没有?那可是汝阳王府的马车。啧啧,看这阵仗,温家这次怕是攀上宝了。” 连最普通的街井市民都能想通的道理,偏偏某些人想不明白。便如此刻,温庭弈站在温宅门口,扫过面前一帮的男女老少,缓步走到一身着藏青儒袍的中年男子面前,温声道:“珩萧见过四叔。”说完就要行礼,被温四叔眼疾手快地拉住。 “世子妃快快止住,草民怎生受得起这番礼遇。”温庭弈如今嫁入了皇室,也就算得上是半个皇亲贵戚,身份今非昔比,他一个平头百姓可受不起他这一拜。 温庭弈也不推辞,起身同四叔寒暄了两句,又见过几位婶婶和各位堂兄妹才状似无意地问道:“四叔,怎么不见大伯?” 温四叔打了两声哈哈,含糊道:“你大伯他……他忙啊。对了,怎么世子殿下没有与你一起来?” 温庭弈知道他是故意扯开话题,听他问到陆绥不禁一愣,半晌才道:“殿下他朝中尚有要事,说晚些再过来,让我不必等他。” “哦,原来如此,那我们先进去吧。”温四叔识趣地不再追问,连忙殷勤地领着众人朝大厅走去。 温氏在越州经营百年,历来就是越州本土的豪门右族,富贵人家。温室所经营的米店粮仓,布庄银号在越州也是顶梁的生意。先帝徽宗在位的时候,温氏得先帝重用,甚至连供皇族食用的御粮也运自温氏米仓。 温宅占地广阔,修建的颇为雅致,薄雪之下,九曲桥廊,临江小筑,假山怪石,朱红楼阁,错落有致,典雅中透着股娇媚。 绕过前面的一个回廊就要到正厅,谁料半路杀出个不长眼的小厮,小厮喘着粗气:“小的见过世子妃,族长请您到祠堂一见。” 温四叔的脸瞬间变得十分难看,偷偷看向温庭弈,见其神色未曾改变,连忙抢在他说话前兜头一巴掌呼在那小厮的脑门山,喝道:“不长眼的狗东西,世子妃回门,岂有在祠堂接待的道理?” 那小厮只是奉了族长也就是温庭弈他大伯的命令来传话,不知道其中关系,只能傻站在一边。 温四叔同那老不死的周旋多年,自然清楚那厮想要干什么,刚想打圆场,就见温庭弈开口:“既然大伯想见珩萧,那珩萧自然应该去看看他老人家。” 温四叔心里大叫一声不好,一时之间也摸不透温庭弈的态度,无可奈何之下只能走一步看一步,跟着温庭弈往祠堂走。 祠堂内,温桓坐在雕花镂空的太师椅上喝茶闭目,安静等着温庭弈前来自投罗网。他身边坐着一个二十来岁的油脑肥肠的少年。 温世休一边磕着瓜子一边问道:“爹,你说温庭弈那小贱种会来吗?” “哼,只要那小子一天是我温家的人,就得听我这个族长的话。别以为他嫁进了汝阳王府就飞上枝头变凤凰了,人家殿下根本就不把他当回事,他又算得上是什么?”温桓嗤笑一声,搂紧了怀中用来暖手的汤婆子。 他可都听人说了,温庭弈没脸没皮地赶着嫁给世子殿下,结果人家世子根本瞧不上他,反而惹恼了汝阳王府,被人家殿下修理了一顿,这样的人教训他温桓都觉得脏了自己的手。 温四叔害怕他为难温庭弈,还专门请了族里几位德高望重的族公来压他,他不得不安生了几天,好不容易昨天几位族公离开了,没了人妨碍他,今天说什么他也得给温庭弈来个下马威。 温庭弈进入祠堂就看见了坐在上座的温桓,他身旁的老管家手里拖着一个红色漆盘,盘中放有十尺长三指宽一指厚的红木戒板。 “大伯。”温庭弈淡淡唤他。 温桓抬眼看他,放下手中的茶盏,皮笑肉不笑地问道:“呦,世子妃怎么孤身一人回门,殿下呢?” 温四叔见局势不太妙,连忙开口解释:“大哥,殿下是朝里有事情耽搁了,一会就来。” “这里有你插嘴的份吗,我是族长还是你是族长?给我在一边呆着去。”温桓凉凉地扫了他一眼,想到自己这几日被族公们压着受气都是因为这个人,越发不待见他。 温四叔被他这么一训更为火大,却碍于身份只能默默地打碎牙齿和血吞,走到一边安静坐下。 他与温庭弈的父亲虽不是同胞兄弟但都是妾室所生,上不了台面,自然没有权利插手家里的事情。他本来还念及手足之情,担心温桓闯下大祸,这才叫来族公坐镇,谁想一片好心被人看作驴肝肺。今天温桓要真的罚了温庭弈,得罪汝阳王府那就是板上钉钉的事,他到要看看温桓怎么收场。 温桓嗤笑一声说:“朝中尚有要事?真是好笑,谁人不知世子大婚,圣上准其休朝七日,怎么早不有事晚不有事,偏偏今天三朝回门时有事?” 温庭弈浑身一震,虽然心里明白陆绥一定会赶来,但被人指着鼻子羞辱,还是止不住的难受起来。 “怕是咱们温家这珩萧公子不知羞耻地求嫁,惹恼了殿下,殿下才会如避瘟神一般躲着你。” 温庭弈的脸色刷的一下就白了,身体止不住的轻颤起来:“你闭嘴。”他缓了口气才接着道:“大伯有什么话不妨直说,不必这么侮辱珩萧。” 温桓慢悠悠踱步到管家面前,拿起盘中的红木戒板阴阳怪气地开口:“管家,身为我温室族中子孙,若是违反家规,该当如何?” “祖宗灵前,受戒板八十。” 温庭弈早就知道这次回门温桓不会轻易放过他,但没有料到温桓竟然是要在祖宗面前用家法罚他。 “珩萧不知,犯了哪条家法,要被族长责罚。” “哪条?你和你父亲犯的事情还少吗?” “温氏子孙都要以全族的利益为先,一条命都是族里的。你和你父亲承爵多年,可曾对族里做过半分贡献?” “你身为二等文毅侯,又身兼正四品凤章阁学士,却不思为堂兄的前途做打算,反而一意孤行没脸没皮地嫁入王府,失了爵位。你说你该不该罚?打你八十板都是便宜你了。” 原来说来说去,温桓气的是他失了爵位,害的温家在朝中失了助力。气的是他不肯为温世休那油盐不进愚不可及的蠢材保荐官位。 虽然很早就明白了这个道理,可亲耳听到温桓这么说,温庭弈还是觉得可笑可悲——他与父亲在温桓眼中根本的 不是亲人,只是个求官换荣的工具。 他冷笑一声,一双眸子冷冷地盯着温桓,似是要把他戳出个窟窿:“原来珩萧不知不觉竟然犯了这么大的错。” 温桓被他看得头皮发麻,不自觉的往后退了一退。他退几步,温庭弈就向前走了几步,他冷笑着说:“既然族长要算账,珩萧便和您算个清楚。” ※※※※※※※※※※※※※※※※※※※※ 哇哈哈哈橘子我签约成功第一天,需要小可爱的收藏评论!卖萌打滚求扑倒!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不渡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惩戒 “当年父亲赴京赶考,身上盘缠不足三两,他老人家一辈子未曾开口求过任何人,却想着你是他大哥,骨脉里流的是同样的血,这才向你开口求助。可大伯如何做的,大伯对我父亲爱答不理,袖手旁观。” “后来父亲异国守节数十载,得先帝重用获封文毅侯,缘何要对大伯感恩戴德,要为了从来只是生他却不养他的温家而践踏文人傲骨?” 温庭弈咬碎一口银牙,双眼仿佛淬了毒一般狠狠盯着眼前这个所谓的亲人。 他至今犹记得那年父亲下狱,他年仅十二岁,终日奔波在父亲的同官同僚中,吃尽闭门羹。大理寺的牢房是个什么地方,进去的人经一番拷打不死也得退层皮,更何况是有人故意构陷文毅侯府。走投无路之际,他只好赶回越州求助亲人,却被残忍地拒之门外。 那时他身上分文没有,越州距京城路途遥远,他没有钱雇用马车,就求助了一位心善的老人让他搭着他的牛车进京。一回到京城他便又开始四处为父亲申冤。 几经波折,他终于求下了暂赦父亲的圣旨,可当他满心喜悦地赶去大理寺的牢房,见到的却是父亲一具没有呼吸的尸体。 父亲一生赤胆忠心,铮铮傲骨,突逢此变故自然不愿活着受辱,在他入狱后的第三天他便在狱中自尽,墙壁上是他咬破十根指头用鲜血写就的自白书,字字诛心,句句泣血。 温庭弈求来圣旨的时候父亲已经死了七天,七天无人问津,七天尸体生蛆臭恶难当,七天整个大理寺竟无一人知晓。 他当时丢了圣旨去拉去拽想让怀里的人活过来,再陪他说说话,再温声教导他什么是国之栋梁,君子之道,再睁开眼睛亲口告诉自己,他没罪,他一生不负先帝不负大楚,更不负自己身上傲骨铮铮。 可是不管他怎么摇,怎么哭喊,他爹就是铁了心不肯再睁开眼睛看他。 那天他抱着父亲已经腐烂生蛆的尸体哭到嗓子再也发不出一个音节,哭尽了生平所有的眼泪,哭掉了自己所有的怯懦和天真。 他看着周围的人捂着鼻子一脸的嫌恶突然就明白,这些人就是地底下的腐蛆。 恶心。 肮脏。 那天他也明白了—— 原来,人死了,是会疼的。 他的父亲,他的英雄,他许诺一生都要敬仰的人,惨死在了狱中,死后还要背上叛国逆贼,死不足惜的罪名! 如今,连温桓这样的小人竟也敢声厉色荏地指责他的过失! 温庭弈冷笑一声扫视了一圈祠堂,突然一掀衣袍缓缓跪了下来,说出的话却让在座的所有人都大吃一惊,如遭雷劈。 “今日珩萧领罚,只是八十板落下,珩萧再也不是温家人,往后温家生死荣辱,与珩萧再无瓜葛!” 温庭弈竟然想要除族?! 除族那可是一般族规中最为严重的惩罚,一旦除族,这个人就与整个家族再也没有了干系,从此无根可系,无枝可依,就算死后也无法进入族地安葬,要被送去乱葬岗,一抔黄土了却终生。 温四叔闻言大惊失色,赶快过去要扶他起来,半道上却被温桓拦下。 温桓拿拇指抹了抹嘴唇,啐了一口,“好啊,有骨气啊,你想离开温家,我成全你!温家留着你才是丢人现眼!” 温四叔差点没被温桓气死,真心觉得温桓不把温家玩死他是不甘心,“温桓你疯了!温庭弈你打不得!” 温四叔好不容易挣脱温桓的桎梏刚打算去和温庭弈好好说道,突然又被温世休这蠢货拽住,顿时气急败坏地道,“你们这群疯子,你们是想害死温家吗?今天要是打了温庭弈,汝阳王府怎么容得下我们?” 温世休自小就见不得温庭弈处处比他高人一等,生下来就是个世子,这会巴不得他立刻从温家滚蛋,连忙开口,“爹,你别听他瞎吹,世子根本不待见他,说不定把他打一顿世子还要感谢我们呢!” 温桓一听温世休这么说突然就想通了,他这半天憋了一肚子火,早就想收拾温庭弈了。现在温庭弈自投罗网,他怎么可能放过他。当即一板子重重拍在了温庭弈的后背上。 这一板子温桓下了死劲,板子挨到温庭弈的后背时发出一声沉重的响声,温庭弈闷哼一声,腰柱被迫弯曲,生生挨下了。 随着这一响,温四叔的脸色瞬间变的苍白,挣扎的幅度渐渐小了。 完了,温家完了! 有了第一下,后面的几下温桓打的一气呵成咬牙切齿,都是下了狠劲,恨不得直接把温庭弈打死在这里,让他再也出不去这个房门。 差不多四十多下的时候,温庭弈后背上已经显露出斑斑血迹,额上也是大滴大滴的冷汗往外冒,一张嘴也被自己咬出血,险些倒在地上。 背上的戒板不住落下,温庭弈疼的钻心却固执地死撑,他的眼前已经不大清晰,光影重叠,一片模糊。模糊之间他好像看见了陆绥一身红衣朝他跑来。 “殿下…”温庭弈勉强开口才发现自己竟然已经说不出话了,嗓子干涩,嗓音低哑难听。 下一秒他就感觉一阵劲风袭来,温桓直接被人踹倒在地上,吐出一口浑血。 “珩萧!珩萧,你怎么样,珩萧!”陆绥把人搂在自己怀里,看着他小脸惨白,嘴上全是自己咬开的口子,一颗心就像被人拿着尖刀子搅和,疼的要死。 “殿下…臣就知道…”温庭弈气若游丝地小声说话,身上疼得他根本没有力气动,只能窝在陆绥温暖的怀抱中。 陆绥感觉手里黏糊糊的,腾出一只手一看,才发现自己的手上竟然染上了血,“珩萧…你流血了…你别说话,我…我这就叫人过来!”还没说完,就见温庭弈小脸一歪,晕死了过去。 “珩萧…珩萧!”陆绥简直快要崩溃了,他不过晚到了一会,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温四叔见情况不妙,连忙挣开已经傻眼的温世休,小心翼翼地走过去,还没走近就见陆绥回过头来,两只眼睛红的像一只发了狂的兔子,恶狠狠地吼道,“滚!” “殿下,府中就有医人,还是让他先给世子妃看一下吧。”温四叔两股战战,额上虚汗冷汗一块冒,险些就要被吓软了。 陆绥这才连忙把人抱进隔壁的雅间,温四叔又连忙叫人去叫医人。不过片刻,一位白发白须的老人就被请来。老人片刻不敢耽搁,连忙进屋去给温庭弈诊治。 屋外,温桓捂着方才被陆绥踹了一脚,至今还作痛的肚子立在一边。陆绥在门口转来转去,心想这医人进去怎么这么长时间依旧没有动静。 一转头就见了温桓和温世休父子,顿时火冒三丈,冲过去伸手就攥住了温桓的领口,直接把人提了起来。 “你们是觉得我汝阳王府好欺负,还是我陆绥好欺负?我的人你们也敢碰?!”陆绥目眦欲裂,抬手又是一拳,直接把温桓砸到了雅苑门口的廊柱上。温桓捂着胸口从柱子上滑到了地上。 “爹!”温世休见状立刻拖动着肥硕的身躯爬过去,看着他爹半死不活的样子,吓得一抖,转过身来不断磕头,“世子饶命,再打下去我爹就没命了!” 陆绥又是一脚直接对着温世休的胸口把人踹翻,蹲下身子拿手指钳住他的下巴,冷声道,“打死你们?本世子今天就是想打死你们怎么了?” 他加大手劲,温世休瞬间就感觉下巴快要被捏碎了,只能支支吾吾,模糊不清地开口求饶。 “求我放过你们?好啊。”陆绥摸摸下巴,慢慢起身转身,没走两步突然又是一脚踢到温世休的猪脑上,“你让我放过你们?!谁来赔我的珩萧?本世子放在心尖上护着宠着,平日里连句狠话都舍不得说,你们竟然敢动手打他?!” “我告诉你们,你们最好祈祷珩萧没事,若是珩萧有个三长两短,我扒了你们的皮!”陆绥说完这句,雅间的门就开了。 老医人走出房门见到眼前一幕吓了一跳,眼观鼻鼻观心自动忽视,道:“殿下,世子妃并无大碍,只是终归伤到了筋骨,而且世子妃似乎自小便身体虚弱,心气郁结,臣会开几副补药帮世子妃调养。” 陆绥听完,悬着的一颗心才算落地,当然和他一样松了口气的还有在场的三人。 陆绥领了药方叫人煎好了药送到房里。床榻上,温庭弈的脸色十分不好,要不是医人说了他没事,陆绥都要以为他马上就要再一次离开自己了。 陆绥一想起这事就吓出一身冷汗,心里一阵后怕。他用脑袋磨蹭温庭弈的手,亲了亲他的指尖。 突然感觉手指动了一下,陆绥一抬头就见温庭弈醒了。 “殿下…”温庭弈的声音有些沙哑,十分难听。陆绥一阵心疼,端来一碗水服侍他喝下,“珩萧,还疼不疼?” 他问了也白问,肯定十分疼。可温庭弈只是牵了牵嘴角,“不疼了,好多了。”刚说完不知道哪个动作牵扯到了背上的伤口,疼的他连眉头都皱了起来。 “还说不疼…珩萧,抱歉,是我让你一直受伤。” 温庭弈一愣,见他开口向自己道歉,忙道,“傻瓜,不关你的事,是我不想在温家呆了。挨一顿打可以换我以后自由自在,我不觉得亏。所以你别自责,这不怪你的。” 大概是陆绥自责的样子太令人心疼,温庭弈忍着痛窝在他怀中,笑道,“阿绥,我以后再也不是温家的人了,以后大千世界,莽莽红尘,再也没有亲人了。” “没事,你还有我。百年之后你还要入住我汝阳王府的陵园,和我同棺共椁,到了阴间,我也要护着你。有小鬼欺负你,我就一拳头把他们打的魂飞魄散。所以珩萧,别怕,我在呢,我护你。”陆绥小心翼翼吻了吻温庭弈的眉心,轻声说道。 月上中天,满园寂然。 ※※※※※※※※※※※※※※※※※※※※ 听说评论送红包!你还不赶紧试试? 在我的手下,陆绥的忠犬属性怕是改不了了?关键是忠犬千万不要是只二哈! 跪求小可爱们冒个泡,救救孩子吧,我需要你们!! 红锦 陆绥等人在温宅住了两天,好待温庭弈将伤养好,这两天只有温四叔一个人没事跑过来看看温庭弈,温桓和温世休父子倒是没了踪影。 温庭弈对温四叔的态度倒是还算温和,既然自家媳妇这样做,陆绥对温四叔的态度也便不再那么凌人。 到了第三天,温庭弈说什么也不愿意继续住下去,陆绥拗不过,只能同意他,让人去制备了最为舒适的马车,一群人这才离开了温宅。 马车刚离开越州的地界,温庭弈突然从睡梦中醒来,睁着一双雾气蒙蒙的眸子看向搂着自己的陆绥,半晌开口道:“殿下,臣的伤已经没什么大碍了。” 陆绥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说这么一句,点了点头,把人搂得更紧,“嗯,那就好,等回了王府我再叫御医看看。” “殿下不打算去蜀州了吗?” 陆绥一愣,低头看向怀中的人,不确定的问道,“珩萧,你怎么知道的?”顿了顿才记起他的珩萧向来都是心细如发,聪慧异常,是常人比不上的天人。 “蜀州路途遥远,且入界的小路崎岖难行,你身上毕竟有伤,听话,我们先回王府。” 温庭弈闭上眼睛往他怀里钻了钻,耳边是他强劲有力的心跳声,“殿下,臣没事。若是殿下因为臣耽误了要事,臣会心生愧疚,寝食难安。殿下,臣来到你的身边从来都不是为了给你添麻烦的。” 陆绥是知道的。珩萧说什么也要离开温宅却不回王府,不过是怕他因为担心他而误了自己的大事。只是,傻瓜…… 陆绥轻叹一口气,半晌才道,“好,但是你要答应我,一旦身子不适,必须立刻告诉我。珩萧,在我眼里什么事都没你重要。” 众人于是就朝着蜀州进发。陆绥担心温庭弈身上的伤,特意叫人放慢了速度。陆绥眼看着自家媳妇身上的伤渐渐痊愈,心里欢喜的不得了。 临近蜀州的时候,道路果然变得崎岖难行。陆绥搂着温庭弈,自己充当他的人肉垫子,鼻子有一搭没一搭地蹭着温庭弈的耳垂,甚至有的时候控制不住就会用牙//齿轻/轻/撕/咬。 温庭弈简直哭笑不得,半推半就也就随他去了。 “殿下前往蜀州,可是因为公主有事相托?”温庭弈手执黑子,话毕落下一子。 陆绥看着眼前的棋局一张脸都皱成了一团。 头疼,真头疼。 听他问自己,索性扔了白子往他身边挪了一挪,“嗯,皇表姐那天叫我去她府中就是商量这件事。她人在京城很多事情身不由己,正巧我们要回越州,可以偷偷前往蜀州。她这才将事情托付给我。” “珩萧,你可记得废太子陆丹?” 温庭弈在脑中想了下,才道:“太子陆丹,娴皇后的亲子,也是陛下的嫡长子。我记得幼时经常见他来文华殿指导其他皇子课业。可是,六年之前他不是因为意图谋逆被陛下赐死了吗?” 陆绥摇了摇头,轻叹口气:“不是的……他是被冤枉的。我去蜀州,就是为了找到他唯一的骨肉。” 若说陆巡陆峥意图谋反,陆绥绝对相信,可若是说陆丹意图谋反,他是绝对也不会相信的。陆丹这个人温柔进了骨子,脾气好得没边,又是一门心思的孝悌忠义,怎么可能谋反。 陆绥还记得小的时候他不思学习,每天躲在御花园上树抓鸟,把教书夫子都气得病倒了。 陆丹过来一不骂他,二不罚他,只温声教导他身为世子当恭谨敦厚,敏而好学,两天就把他嚷的耳朵出了茧子,乖乖滚回了文华殿。 他发现,陆丹比文华殿的教书夫子还要迂腐,还要古板。 陆丹于陆绥而言不仅是兄长,更是师友。六年之前一场大火烧了东宫,关于陆丹的一切都葬身在了那场大火,只有陆丹的孩子趁乱逃了出来。 自陆丹死后,陆绥便与陆姌一道一边寻找陆丹的孩子,一边查找当年的真相。 “珩萧,皇表兄待我极好,他不会造反的,他是被人陷害的。我无能,让他的骨肉在外流离六载。” 温庭弈见不得他这副自怨自艾的模样,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柔声道,“殿下,没事的,如今找到了就是好事。” 第二日,马车终于悄悄驶进了蜀州城,停在了一处府苑门口。一身宝蓝色织锦华服的少年站在府门外,看见陆绥扶着温庭弈从马车上下来,招招手,“哥!小嫂子!” 陆绥无奈扶额,也是想不明白都这么多年了,怎么这小子愣是改不过来口,什么哥,什么小嫂子。 “小子,别叫我哥。还有,谁是你小嫂子?”陆绥上前扭着人的耳朵恶狠狠地说道。 “疼疼疼——这不是改不过来嘛……哇,小嫂子长得真好看。”叶宝璋乍一看见温庭弈,心中惊为天人,赞不绝口。倒是把温庭弈说得不大好意思。 陆绥剜了他一眼,转头同自家媳妇说道,“别理他,他就是马屁拍久了连人话也不会说了。” 不过别说,自家媳妇是真的好看。奇怪,他上辈子怎么没瞅见自家媳妇这么好看,要是早点为色所迷不就不会冷落他三年了吗…… 温庭弈勾唇笑了笑,对叶宝璋说道,“蜀王殿下安好。” “小嫂子同好同好。”叶宝璋笑眯眯地咧开一口白牙,活像一朵灿烂的大菊花。 温庭弈:“……” 陆绥瞅着他这么一副傻里傻气的蠢样,轻声笑了出声,又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能够看见依旧笑得这样明媚的叶宝璋,他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心酸。 叶宝璋比陆绥小一岁,两人是光着屁股就赤/条/条/钻在一条被窝里,穿一条裤子长大的至交。叶宝璋天真活泼生性胆小,与陆绥一起在文华殿学习的时候经常被其他皇子欺负,陆绥就用一双拳头护着他,后来老蜀王因为牵连进了陆丹的谋逆案被砍了头,叶宝璋也就赶回蜀州做了蜀王。 若要谈到叶宝璋,全蜀州的人大概都会嗤之以鼻,然后再叹息一声,可惜啊,竟然跪伏在自己的杀父仇人脚下高呼万岁,真是窝囊。 当年老蜀王被杀,祈帝怀疑蜀王忠心,一意孤行要撤去蜀王爵位。消息传回蜀州,叶宝璋竟然大摆盛宴,高呼吾皇英明,还快马加鞭命人给皇帝送去蜀王的宝印宝册。 祈帝很是不解,问他为何要这样做。 叶宝璋是怎么说的,他说这天下是皇上的天下,皇上让他横着死,他绝对不敢竖着死,字里行间全是对皇上的拳拳敬佩之情,真是恨自己为什么不是他儿子,反而做了逆臣之子。 皇帝听闻自然龙颜大悦,不仅收回了前言,甚至将蜀州邻近的几座小城也一并划到了叶宝璋的封底。叶宝璋得了恩宠,一回蜀州就派人建造皇祠,年年跪拜祈祷,逢人就说吾皇万岁,封地是越封越大,但是名声也是越来越臭。 陆绥自然明白叶宝璋的苦衷。祈帝生性多疑,同族宗脉尚且不能完全信任,时不时给予敲打,更何况是叶宝璋和他爹这样的异姓王爷。 在皇家要想生存,要么如汝阳王一般手握重拳,有真才实学,令皇帝虽然万分眼红但是却有所忌惮根本无从下手;要么就如叶宝璋一般,忍辱偷生,忍气吞声,归附仇人手下,韬光养晦。 “老大,你们既然要来为何不早些告诉我,看把我急的,生怕慢待了你和我这恍如天人的小嫂子,嘿嘿。”叶宝璋笑眯眯地走在前面,面对着陆绥和温庭弈挠挠后脑勺,脚下一个不小心,差点被一块凸出来的石头绊倒,摔他个狗啃泥。 “蜀王殿下小心。”温庭弈离叶宝璋比较近,连忙伸手拉了他一把。 “你小子,就不能稳重一点。”某个自己就不知道稳重的世子竟然开始教训和他半斤对八两的蜀王,这个场面怎么看怎么让人好笑。 “好了,我和你小嫂子这一路舟车劳累,先进屋休息。” “好嘞!那你们休息,有事情就让阿四去叫我!我一定脚底抹油地滑过来。”叶宝璋说完就脚底抹油地又蹦又跳地走了。 两人一进屋,陆绥就缠着自家媳妇不撒手,把自己的脑袋放在人家脖子上蹭来蹭去,嘟囔道:“珩萧,你饿不饿,累不累,要不先睡上一觉怎么样?” 温庭弈最是受不了陆绥这幅粘人的样子,明明在外人面前是个小狼狗,龇牙咧嘴,凶的要死,在自己面前却是个小奶狗,软哒哒的,不管提多么过分的要求,都让他没有办法狠下心去拒绝。 “殿下可是有什么事情要去办吗?” 不愧是珩萧,就是比别人聪明。 陆绥揽着人坐在软榻上,替他捏捏肩膀道,“嗯,我要出去一趟,担心你一个人坐在屋里发闷,想着让你睡一觉,等你醒了我就回来了。” “殿下去吧,臣一个人可以。” 陆绥得了媳妇应允,临走之前又再三叮嘱这才骑马离开。陆绥骑马走在蜀州的街道上,在一处朱红高楼前停下。一抬头,只见朱红木的牌匾上鎏金色的楷书写着“香盈袖”三字。越是靠近此处,空气中那诱人的脂粉香气越是浓厚。 多年没有闻过女人香的陆绥竟然要逛青楼,一逛还逛的是整个蜀州最大的青楼。 一进大门,不远处的琳琅珠帘后有一红木方桌,桌上卧着一个绝色妙人。他一身艳红如锦的纱衣只堪堪遮住几个重要的部位,露出莹白的胸膛和一双白皙修长的美腿,一双桃花眼水光潋滟,眸光流转之间简直就是勾人心魄的小妖精。他的面前还有三个一身肥膘的嫖客。 “几位爷可是寻到了什么好玩意?奴对那些寻常物什没什么兴趣,就喜欢新鲜的玩意。几位爷若是能拿出让奴喜欢的宝贝,奴全听爷的。今晚,爷想怎么捉弄就怎么捉弄,奴任爷调/教。” 红锦轻轻笑了一下,拿着一杆碧玉烟斗吸了一口,从诱/人小嘴中吐出一团烟雾,直把三人迷得眼睛都直了,根本分不清天南地北。 “红锦公子,先来看看我的,这可是我废了好半天才找到的宝贝,定能让你满意。”其中一个人用手掀开面前摆放的玉盘上的红布,只见一柄色泽莹润剔亮,一看就价值连城的玉如意出现在面前。 红锦连看都懒得看,只低头摆弄自己的碧玉烟斗。剩下两个人也纷纷拿出自己的宝贝,皆是稀世珍宝,寻常人家怕是轮回个四五次都没有福气看上一眼。可红锦依旧没什么兴趣。 他懒懒起身,打个哈欠,道:“抱歉啊几位爷,奴对这些没兴趣,失陪了。” “你一个出来卖的小贱人,哪来的那么多麻烦,纯心戏弄我们是不是。我们几个今天还非把你在/这/办/了。”其中一个全身上下绿哇哇的嫖客拍桌而起,一把抓住红锦的胳膊就把人摁在了桌子上开始扒/衣服。 红锦试着挣/扎,可是力量太过悬殊,只听“刺啦”一声,他本就单薄的上衫就被人扯开。 “呃——” 就在众人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这位绿哇哇的嫖客就已经被陆绥一拳头砸到了一边。 陆绥啐了一口,道:“长得跟癞□□似的,还妄想吃天鹅肉,你们怎么不撒泼尿照照自己长什么狗样子。”说完他转身褪下自己的外袍披在了红锦身上。一回头,见那几个人还没有滚蛋,冷声道:“还不滚,拳头没吃够是吗?” “奴多谢这位公子。”等那几个人落荒而逃,红锦才从桌上起身,对着陆绥行了一礼。 “无妨,不过举手之劳。不知红锦相公今夜是否有空,在下有问题想请教相公。” “抱歉,奴有奴的规矩,若是公子拿不出让奴开心的东西,奴是不会陪公子的。”他话未说完就见陆绥从自己的袖中取出一杆红玉烟斗,其中混有白玉,仿若云雾缭绕,仙气腾腾。 “公子请上楼,红锦自当为公子解忧。”他笑了一下收下烟斗,右手比了个请的姿势,不卑不亢地领着陆绥上了二楼自己的房间。 ※※※※※※※※※※※※※※※※※※※※ 嘘,听说评论会有红包砸下~你不来试试吗? 千金 歌女轻柔的歌声柔柔软软,曲调悠扬,绵绵地飘进二楼的房间。两人甫一入屋,红锦就将门窗闭紧,又放下了层层珠帘,这才快速跪下,眼神冷冽,全然不似方才那副娇弱诱人的模样,“红锦拜见世子殿下。” 陆绥倚着小桌坐下,轻轻嗯了一声,抬手示意他起来,然后才道,“最近情况怎么样了,计划可还进展的顺利?” 红锦慢慢站起了身,他身上还披着殿下的一件外袍不知道该不该脱下,但见殿下并没有什么指示,也就没敢妄动,依言答道,“前两天殿下不在,红锦担心那里生变,私自做主请陆邈大哥前去帮忙,还望殿下不要降罪。” 本来若是没有意外,最迟两天前陆绥就应该抵达蜀州,只是毕竟温庭弈身上有伤,陆绥担心他的伤势会恶化所以特意放慢了行程。在路上他派自己的暗卫陆邈提前赶到蜀州就是担心这边出现情况。 闻言,他点了点头,道,“不必惊慌,你做的很好,我让陆邈提前赶来就是担心这边出现变况。此事干系重大,一点差池也出不得。” 他端起桌子上的茶杯,凑近鼻尖嗅了嗅才道,“你也喜欢君山雪叶?这茶寒气重,我记得你似乎体寒,往后记得少喝一些。” 红锦闻言应了一声,笑道,“原来世子殿下这么懂茶,红锦记住了,多谢殿下提醒。” 陆绥抬手端起茶杯细细啜饮了一口,只觉冷冽茶香瞬间沁入四肢百骸,喟叹了一口道,“并不是特别懂,我倒是极喜欢这茶,府里也没有备别的,只是珩萧也是体寒,后来听人提了一句就记下了。” “对了,若是消息准确,今晚千金坊就会有所动作,你派人传令下去,我亲自前去。” 红锦闻言一愣,皱了皱眉才斟酌着劝道,“红锦私心觉得,殿下不应当冒险。千金坊在蜀州的势力盘根错节,且幕后之主我们也不知晓,殿下亲自前去,实在太过危险。” 陆绥轻声笑了一下,起身朝他走去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我是谁?能让我感到危险的人这会还在娘胎里没生出来呢。我晓得分寸,只是此事事关赋儿,我必须去一趟亲自把他接回来才能放心。” 红锦刚打算接着劝说,就听屋外突然嘈杂一片,当即走出屋,看了一眼楼下当即神色大变。陆绥见他神情,也快步走出屋,一看楼下也愣了:“珩萧……” 温庭弈站在一楼扫视了一圈发现没有陆绥的身影,一抬头却与他正好对视。静了两秒才看清他的身边还立着一个姿容绝色的男子,一双潋滟桃花眼,肤若白雪唇似丹,眉目之间都是风情。 温庭弈微微垂目,再抬眼时叹了口气,然后转身打算离开,却不想这时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个贼眉鼠眼的锦衣公子哥,一脸淫/笑地拦住了温庭弈的去路。 “呦,这个长得水灵,一副清泠泠的模样,也不知道压在身下是个什么销魂模样,爷喜欢。”来人坏笑的舔了舔嘴唇,伸手要拉温庭弈的手。 温庭弈嫌恶地皱了皱眉,避开了他的动作,忍下心头恶心,冷冷道,“在下只是来这里寻人,阁下自重。”说完打算绕过他,谁想又被他拦住。 “找人?这里的人十个就有十个哭着找本少爷疼爱,本少爷今天可怜你,就勉强疼爱疼爱你。”说完就拉住了温庭弈的袖子。 二楼上陆绥气得额头上青筋暴跳不止,就快从二楼上飞下去把那人直接打死,却被红锦拦住。 红锦摇了摇头,冷静道,“殿下不可,世子妃是被人引过来的,有人在逼您在大庭广众之下暴露身份。您私自来蜀州的消息一旦传回京城,我们所筹谋的一切都会白费。”说完对着楼下的老鸨使了个眼色,那老鸨当即领会,扭着细腰向那两人走去。 陆绥哪里能冷静下来,一双眼睛就差把那人戳出两个大窟窿。正在这时突然楼下那个公子哥惨叫一声,然后就抽搐着倒在了地上。 温庭弈嫌恶地看了他一眼,踩在他的边上打算快步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谁想却被老鸨叫住。 “这位公子留步,方才多有得罪,莫怪莫怪。妈妈我请公子上二楼雅间喝杯茶,权当是给公子的赔礼道歉了。”老鸨轻摇绣扇,嗔着浅浅笑意。 温庭弈闻言,抬头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二楼上的两个人,见那两人早已悄悄回房,心下了然。遂点了点头,由老鸨领着上了二楼。 楼下的哭喊声渐渐停歇,歌舞重启,又是一派纸醉金迷姿态。 温庭弈刚一进屋,就被人锁在了怀里。陆绥抱紧他在他耳边解释道:“珩萧,你先听我解释,我之所以在这里……” 温庭弈轻轻拍了拍他的背,柔声道,“殿下先把臣放开,臣快喘不过气了。” 陆绥闻言,刚把人放开就听温庭弈继续开口:“方才有人给臣传了字条,说殿下在这里,让臣过来。臣便猜想这恐怕是一场局,只是臣担心殿下安危这才一探究竟,所幸没给殿下添麻烦,往后臣定然不会再如此鲁莽。” 陆绥听见那一句担心自己的安危瞬间自动忽略其他的话,一双眼睛雪亮雪亮的,嘴角就快咧到耳朵根了,欣喜道,“珩萧,你关心我!” “傻子……我什么时候不关心你?”温庭弈无奈轻叹一口气,继而笑了。陆绥永远抓不到他话里的重点,不过,他还是觉得很温暖。 大概,这就是被人珍视的感觉。 “对了珩萧,那方才你是如何脱身的?”一提起那人陆绥瞬间冷了脸,若不是他私自偷偷潜入蜀州不能被人发现,这会那人估计都不知道轮回了几次了。 温庭弈拢了拢袖子,将手从宽大的袖口露了出来。 “珩萧,你怎么这么聪明呢。” 只见温庭弈的手中握着一根细长细长的银针,银针的顶端颜色稍浅。他在进楼前就担心此行有诈,担心自己给陆绥带来麻烦,就向负责护卫他的侍卫要了这个。 不过也幸亏他面对的是好色无脑的纨绔混混,这才找到机会撂倒了他。 温庭弈也低头随着他轻声笑了两声,抬头时才注意到站在一旁的男子,连忙离陆绥有了些距离。 红锦勾唇笑了一下,这才缓缓跪下,恭敬道:“红锦参见世子妃。” 温庭弈见他这幅动作,明白了什么,点点头让他起来,才转身对陆绥说道:“殿下若还有要务与红锦公子相商,臣就先行离去。” “珩萧,蜀王府如今并不安全,你今晚就留在香盈袖,我让红锦护着你,等事情弄完,我们立刻赶回京城。” 温庭弈面露疑惑,不禁问道:“殿下今晚要出去?” 陆绥点点头,伏在他的耳朵上把自己的计划给他说了一遍,谁料温庭弈立刻严肃地说道,“殿下,此地您不能去。千金坊内情况不明,您不能以身犯险” 陆绥就知道媳妇不让自己去,可正是因为今夜情况不明,他必须亲自去看着以防不测,所以只好哄道:“你放心,我就在暗处守着,其他的事情我都交给旁人打点了,不会有事的。” “若殿下执意亲身前往,臣一定跟随左右。” 一记霹雳轰隆隆砸落下来,陆绥被劈得外焦里嫩。 “绝对不行!这里安全,你就留在这里。”陆绥想都不想一口否决。 开什么玩笑,千金坊那是什么龙潭虎穴,怎么能让媳妇和自己一起冒险? 温庭弈皱了皱眉头,缓了口气打算再开口同他细细商量,就见一旁的红锦轻轻开口:“殿下,红锦认为,世子妃留在您的身边才是上上之策。香盈袖中鱼龙混杂,耳目众多,若是出了差池,我等受身份限制并不好出手相助。” 陆绥用手支着下巴想了好长一会,最终点了点头。 蜀王府不安全,香盈袖也并非久留之地,如此一来倒不如让珩萧跟着自己,至少自己就算豁了性命,也一定会护他周全。 陆绥这样想着,就见温庭弈轻轻挽起了他的手,浅笑了一下:“殿下放心,此行必定逢凶化吉。” 两人在香盈袖并没有停留多久,华灯初上时便乘坐着马车拐进了一处小巷。在离巷子深处还有些距离的地方停了下来。 陆绥和温庭弈下了马车刚刚站定,眼前一道黑影闪过,等看清的时候面前已经多了一个玄衣男子。男子毕恭毕敬跪在地上,作揖行礼,声音冷冽得像是一口死水:“属下参见世子,世子妃。” 陆绥头都大了,深觉有的时候身份太尊贵也不好,每天看人在自己面前跪来跪去的,烦。 他敷衍地摆摆手,把人从地上叫起来,不咸不淡地开口:“别磨叽,废话少说,里面情况怎么样。” “殿下恕罪,今晚小殿下并未上台,已经提前被人买走了。”陆邈的声音依旧冷冰冰的,不透一点活气。 “什么?!那赋儿如今身在何处?” “还在坊中,只是今晚坊中戒严,我们的人不好动作,暂时没有办法将小殿下抢过来。” 陆绥一对剑眉拧成川字,闻言微微松了一口气,半晌冷冷道:“让里面的人按兵不动,本世子亲自进去。” 陆邈应声,从肩上的包裹中取出一套锦衣华服和一张金箔文书,盛到陆绥面前:“殿下若要进去,只能借用裴尚书家幼子的身份,还请殿下更衣,属下为殿下易容。” “你会易容?”陆绥摸摸下巴,一脸坏笑地看了面前这个神情淡漠得像个冰坨子的人,戏谑道:“你这闷葫芦竟然还会偷学那小鬼的伎俩?” 陆邈神色微滞,无奈他向来严肃,面上表情寡淡惯了,这一分神色的变化倒是叫人看不出来。 “殿下说笑。” 陆绥伸手拿起锦服上的一把钳碧骨的扇子,摩挲了两下,开口问道:“本世子借用这个身份,那世子妃该如何?” 陆绥未曾提前知会陆邈等人就私自将珩萧带来,陆邈等人若是没有准备倒也是人之常情。 谁想陆邈只是抬头看了温庭弈一眼,默默低下头淡淡开口:“世子妃不必担心。” “裴小少爷流连风月场,身旁时时刻刻佳人无数,就连参加千金坊亦是如此。” 言外之意就是温庭弈根本不用装别人,他只需要装一装陆绥身边风姿妖娆的小倌就成,绝对无人怀疑。 温庭弈:“……” 温庭弈闻言方想开口,就见陆绥撑起扇子挑起他的下巴,笑得眉眼弯弯,啧啧一声,不太厚道地勾唇笑了:“我觉得成,本少爷身边就缺这样的佳人。” ※※※※※※※※※※※※※※※※※※※※ 嘘,不要告诉别人,给评论是会有红包砸下来的!这是我们的小秘密哦,乖~ 作者微博:两岸橘疯欢迎来玩! 美人 陆邈给陆绥易好了容貌就领着两人向小巷深处走去,小巷深处的一侧石壁上凿了一扇门,陆邈走在前面推开门。 “这里是千金坊的西门,今夜是千金坊三个月一次的盛会,名门贵族世家子弟都会来此,警备严格,我们这几日发现西门尚且较为宽松,只是要委屈殿下了。” 时间紧迫,陆邈也来不及细说,陆绥和温庭弈两人也就没有细问。 陆绥牵着温庭弈的手走入门内,陆邈则在门外守着,以防不备。进了屋,满目望去尽是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脚下的路也是绵软得不像是土地。 陆绥取出方才陆邈给的火折子点燃,借着火光才将这周围的环境摸清楚。 怪不得陆邈说要委屈他们,这个西门所连接的通道简直简陋无比,恶臭难当。甬道狭/小/逼/仄,脚下茅草胡乱铺就,石壁上连一盏照明用的油灯都没有,甚至空气中还微微泛着一股子霉味。 温庭弈四处打量了一下,半晌开口道:“传闻蜀州千金坊有东南西北正五处入口,每一处都对应不同身份阶级的人。王侯将相,豪门世族,寒窗学士,亡命之徒以及普通百姓。看来我们进来的西门正是给普通百姓的。” 普通百姓身份低贱,自然也配不上金砖碧瓦,香气缭绕的入口。但同样,也不需要费心费力安排人在这里守着,因此从西门进入千金坊最为安全顺利。 两人差不多走了一盏茶的时间才走到了甬道的尽头。陆绥看着面前同样的一扇门,毫不犹豫地伸手推开。 门内恶气熏天令人作呕,门外世界却是崭新一处天地。 醇厚的酒香中夹杂着女子浓艳的脂粉香味直直扑鼻而来,每个赌桌前都挤满了或锦衣华服或衣衫褴褛的赌客。银钱碰撞声,骰子摇晃声,众人压锭声,以及歌女柔柔的嗓音尽数混杂在一起,扰得人头晕眼花。 富贵人家有千金局,亡命之徒有赌生局,寒门书生有风雅局,平头百姓也有蜉蝣局。一局定,钱散尽,有人喜笑颜开将金银纳入跨间钱袋,有人哭爹喊妈如丧考妣。 芸芸众生,世间百态,尽现一方赌桌之前。 陆绥活了两辈子,连赌场的门沿都没碰过,更别说温庭弈这样的高洁人物。因此两人见此场景,都是微微一怔。 “殿下,这里人太多,我们先去个人少的角落,再做商量。”温庭弈定了定心神,提醒道。 陆绥点点头。两人刚打算走动,就听身后传来了声音—— “裴兄!” 陆绥闻言步子一顿,握住温庭弈的手轻轻捏了捏,然后才笑眯眯地转过身,看清了眼前的人才开口道:“我当是谁叫我,原来是你。” 身着蓝色孔雀纹华服的小公子嘻嘻一笑:“裴兄今日可是来晚了,让我们好等。”说完眼珠子滋溜一转,瞧见了仙姿卓越的温庭弈,不禁叹道:“裴兄这是在哪里寻到的俏佳人,这清清泠泠的模样,可不是裴兄一贯的喜好。” 陆绥轻声哼了一声,展开扇子挑起自家媳妇的下巴打量了一下,才收了扇子道:“那帮庸脂俗粉,怎比他之姿色。” 那小公子心中认同感大盛,一个劲地点头,眼珠子却一动不动地盯着温庭弈看。陆绥最厌恶别人盯着自家媳妇看——好看也不是给你看的,再看就把眼珠子挖出来。这样想着,往前一步挡在温庭弈身前,拦截了那讨人厌的黏糊糊的视线。 “我今夜本是冲着那垒千金的压轴来的,听说也是位绝色,怎的没看见他出场?”陆绥懒得同眼前人废话,毕竟他连对方是谁都不清楚,趁早套出自己想知道的然后走人,免得说得多错的多。 那小公子眼见美人瞧不上,很是颓丧地说道:“原是要出场竞拍的,谁想有人捷足先登直接问少东家要人,还出价封了顶。我也遗憾没瞅见那绝色佳人是何模样。” 两人口中的垒千金正是这三月一次的盛会的目的。千金坊于民间各地搜罗奇珍异宝绝色佳人,将他们作为物品上台竞拍,谁出价高就归谁。价格层层往上垒,故名垒千金。 陆绥套出了话,拉着温庭弈脚底抹油来到一处安静的地方。有个美艳的赌姬端着两小杯酒蛇妖曼扭地走了过来,笑意盈盈道:“这位公子,可否赏脸喝一杯奴的酒?” 温庭弈见那女子如同一条水蛇一般快要缠在陆绥身上,索性闭上了眼睛。 陆绥轻笑一声,揽着她的身子接过酒,耳边是那女子的声音:“小殿下如今在三楼天涯歌。” 陆绥仰头饮下美酒,那赌姬笑着拿回酒杯,欠身道:“公子既然身边有了人,那奴就告退了。” 等人走后,陆绥才和温庭弈拾阶而上,赶到了千金坊的最高楼。两人顺着走廊寻找,终于在一处檀香木门前站定,那木门旁边的墙壁上有三个大字:天涯歌 “殿下,此处情况不明,我们切勿打草惊蛇。” 陆绥用大拇指呲了呲嘴角,回道:“放心,我晓得分寸。” 于是下一秒,陆绥一脚踹在了门板上,只听“咔”的一声,门板裂成四块掉落在地。 温庭弈:“……” 里面的人闻此巨变吓得直接从椅子上跌落,怀中的美姬也被吓了一跳,酒杯掉落,酒液洒了一地。 “哪个不长眼睛的货色,敢闯我的地盘!” 陆绥进屋,快速地扫视了一圈屋内,没有发现自己要找的人,眼睛往床上一看,才发现床上的层层帷幔后似乎躺着一个人,心中登时就是一个咯噔。 这个王八蛋! 陆绥刚想挥拳给这个王八蛋一拳,却被温庭弈拦住。陆绥回头见温庭弈轻轻摇了摇头,最终无奈地放下了拳头,只是目光淬毒地盯着地上的人。 地上的人轻哼一声,扶着美姬的胳膊往起爬,差点没把小美人拽倒,总算艰难地爬起来。 “你知道我爹是谁吗,我爹可是户部尚书,你当心我让我爹弄死你!” 陆绥听他自报家门,心中嫌恶。也只有那个姓商的老匹夫才能养出这么一个窝囊废。 那姓商的老匹夫平日里没少跟他作对。军队战士在西北荒漠抛头颅洒热血,铮铮铁骨保家卫国,军饷一扣再扣。自己养的窝囊废倒是宠爱得紧,还有闲钱逛千金坊,玩垒千金。 一身锦衣的少年骂骂咧咧地讲完,弹弹衣服上的灰土,一抬头第一眼就被温庭弈直勾勾地吸引了过去,第二眼才注意到了陆绥。 “原来是裴小公子,我和你八竿子打不着各玩各的,你好端端踹我房门问我要人,这是个什么说法。” 商练一撩衣摆缓缓坐下,将美姬复又搂在怀里,挑眉说道。 陆绥后牙槽咬的滋滋响,却只能勾唇笑道:“房门打不开,我只好用我的方式开了。” 顿了一顿,陆绥继续开口道:“说个价,今天你买走的那个人我买了。” 商练搂紧怀中美人,就这美人的手吃了一颗荔枝,边嚼边看着温庭弈说:“裴公子身边都有这么个绝色美人了,还惦念着我手里的,胃口真不小。” “不过,也可以。”商练似笑非笑地指了一下温庭弈,继续说道:“拿他换。” 陆绥闻言,额上青筋暴跳,刚打算开口就听那人继续开口。 “这里是千金坊,那就按照千金坊的规矩来。”商练将面前的一盘骰子推到陆绥面前,推了推怀中的美姬道:“千金美人局,猜数,三局两胜。你赢了,我不仅把你要的人给你,这个,我也给你。” 怀中的美姬佯装嗔怒,轻轻拍了他一下,一双媚眼却开始打量起了陆绥。 “若输了嘛……”商练突然指着温庭弈开口:“我要他。” 他竟然敢肖想珩萧?! 陆绥就差挥着拳头砸到眼前这人的狗头上,却听温庭弈淡淡开口:“好。” 商练一拍掌,道:“爽快,那就这样,我们开始。” 温庭弈回头冲陆绥笑了一下,陆绥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肚子里的火气冲天,不甘不愿地坐在桌前,拿起桌上的赌盅。 两人同时揭盖,给对方看了一眼自己的数字,就听骰子碰撞声起。 温庭弈紧紧立在陆绥身后,一双眼睛无波无痕地看着两人的战斗。对面的美姬大概觉得无趣,安心窝在商练身上,隐隐有了睡意。 “一个二,三个四,一个五。”商练率先开口,面带挑衅地等着陆绥开口说出答案。 这猜数嘛,凭借的就是惊人的耳力。他纵横赌场多年,虽然不能百分百猜中,但功夫在那里摆着,想赢他还需下一番火候。 陆绥从未进过赌场上过赌桌,现下根本不知如何回答,可是就算心里怂得没底,面上功夫依旧足。 正在他不知如何开口时,突然感觉到有一双手在他后背游走,似乎是在……写字。 ——珩萧竟然知道答案! 温庭弈轻轻阖上眼,脑中慢慢回响起刚才听见的骰子翻转碰撞的声响,一双修长的手缓缓在陆绥的后背上写下答案。 陆绥身子一颤,瞬间大喜,信誓旦旦地回答:“两个二,一个三,一个五,一个六。” 等两人同时揭开盖子,商练却神色大变,满脸的不可置信。 陆绥则轻哼一声,笑道:“抱歉,我赢了。” 商练面上的得意神色再也维持不住,轻哼一声盖上盖子,皮笑肉不笑地说道:“不过是我让你一局,你得意什么。” “若现在认输,我倒是可以将我怀中的美人给你,可别等一会输的太难看,什么都没捞上。” 陆绥斜眼睨了一眼他怀中的美人,半晌淡淡开口:“庸脂俗粉。” 商练怀中的美人闻言,笑容僵硬了一瞬,又立刻恢复,浅笑盈盈地又喂了商练一颗荔枝。 第二局依旧是商练先开口回答:“一个三,两个四,一个五,一个六。” 陆绥发现自家媳妇赌功超绝以后,彻底放宽了心,听也不听,专心等着媳妇给自己递答案。温庭弈闭眼静静听着对面骰子的声响,然后在陆绥背上继续写下答案。 “两个一,一个二,两个四。” 陆绥刚回答完毕,温庭弈突然睁眼,眼中写满不可置信—— 他刚刚听到,商练手中赌盅里的骰子……竟然自己又动了一下。 ※※※※※※※※※※※※※※※※※※※※ 基友文:《重生之反派又把我杀了》可念不可说kuro 男主被反派搞死了。 男主重生了。 男主刚重生又被反派搞死了。 男主又活了。 男主又差点被杀了。 在我心上~用力地~捅一刀~ 今天男主被反派杀死了吗? 半死吧。 男主:季沧笙你……! 反派:谢邀,爱过,救我妈 小楼 第二局毫无意外,陆绥输了。 商练掀开盖子一看,顿时大喜于色。陆绥这一局竟然没有猜中一个,全错。他嗤笑道:“都说了本少爷心情好让你们一局,识相点留下美人赶紧滚,别一会我让人赶你走。” 陆绥也是满脸的不敢相信。他不是不敢相信这一局会输,而是不相信珩萧竟然会全错。 相反温庭弈却是十分冷静,他定定站在陆绥身后,抬眼扫了一下面前两人。 商练怀中的美姬又递去一颗荔枝,转头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陆绥和温庭弈。温庭弈看见她的神色,心中明了。 原来,是她在搞鬼。 转念一想,如此一来就麻烦了。无论陆绥回答什么,她都可以在两人揭盖前改变骰子的点数,让他们毫无胜算。 只是他们两个人与她不过萍水相逢一面之缘,她又缘何要百般阻挠。 正在温庭弈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对面的商练等不下去了,急哄哄地开口道:“最后一局,赶快开始,你若是不想输的太难看,就现在留下美人走。” 陆绥满肚子火气压着,若不是因为千金坊中情况不明他不敢轻举妄动,早把这狗东西的下巴给卸下来了。 温庭弈轻轻呼出口气,修长的手指拿起桌上的赌盅摇了摇,然后递到了陆绥手中,温声开口:“公子快开始吧,我……奴信您必能成功。” 陆绥接过赌盅,看他眸中神色坚定,微微松了口气,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商练怀中的美姬似乎提起了兴趣,倚在商练怀中软软开口:“公子,奴家也相信您必能赢,您可一定要赢啊。” 两人也不再废话,手起将赌盅摇得哒哒响。 温庭弈依旧闭眼静心听对方手中的赌盅的变化声响,等到两人纷纷按桌不再动作才慢慢睁眼。 “一个二,一个三,两个五,一个六。”商练似乎觉得自己胜券在握,抬手挑挑指甲,慢悠悠地开口。 温庭弈静静凝视着对面一副小鸟依人姿态的美姬,那美姬大抵察觉到他投射到自己身上的视线,抿唇对着他甜甜笑了一笑,极尽挑衅。 温庭弈心中突如其来地烦躁,半晌才在陆绥后背上偷偷写下答案。果真如他所料,陆绥方一开口回答,他就听见对面赌盅里的骰子如同上一局一般自己动了一匝。 “好,那我们开局。”商练舔舔嘴唇,伸手就要掀开赌盅的盖子。 “慢着。” 商练被人打扰,不耐地皱起了眉头,没好气道:“怎么了小美人,反悔了?反悔了也没用,这一局若是你们输了,你以后可就是本少爷的了。” 话毕挑了挑眉,对着陆绥扬了扬下巴道:“放心,本少爷最会怜香惜玉,一定好生疼爱你。” 温庭弈泛起阵阵恶心,忍下不适刚打算开口,就听对面的赌盅竟然再一次动了起来。只是这一次的变动却是将里面的骰子推回了方才的点数。 商练怀中的美姬瞬间花容失色,暗地里咬了咬唇,又偷偷向商练面前的赌盅注入内力,试图将骰子再次推过去。只是这次,她却怎么也推不动了。 温庭弈与陆绥并未修习过武功,自然不知晓此刻场上有两股内力在暗自较劲。除了那美姬的内力,竟然还有一股更为浑厚的内力在与之抗衡。 温庭弈看见那美姬突然皱了眉头,心中疑惑,突然听见那赌盅里发出一声不同寻常的声响,这一下不仅他愣了,对面的女人也愣了。 温庭弈缓过神来突然勾唇笑了笑道:“公子的赌盅里一颗骰子也没有,让我们如何猜?公子当真会难为人。 “你说什么?”商练被他说得如坠云雾之间,一脸不解。 “公子掀开赌盅一看便知。” 商练半信半疑地打开盖子,只一眼眼珠子就快瞪出来了。 里面哪里还有五颗骰子,这里面分明就是五堆齑粉,被从门口逸进来的冷风一吹,瞬间一干二净。 “这是怎么回事?你们敢耍我!”商练气愤地从凳子上起身,那美姬受了惊吓连忙低头跪在了一边。谁想他刚打算开口喊人进来,就身子一软眼前一黑倒在了地上。 陆绥和温庭弈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见跪在地上的美姬拍拍轻薄的纱衣缓缓站了起身,还揉了揉自己酸痛的胳膊,没好气道:“终于不吵了,早知道就该让你早点睡。” 这一声抱怨哪里还是方才娇滴滴的女声,这分明就是一个清脆的少年音。只是这声音与这幅面容十分不匹配,让温庭弈一时愣住了。 那“女子”伸腿踢了踢倒在地上的人,嗤之以鼻地轻哼了一声,然后才转身冲着温庭弈眨了下眼睛。 温庭弈:“……” 陆绥反应了过来,紧接着一张脸迅速黑成了锅底,咬牙切齿一字一句道:“花小楼。” 花小楼正打算伸手卸掉自己耳朵上佩戴的玉环,闻声止住动作,转头凉凉扫了他一眼:“叫我做什么?” “谁让你私自来这里的,方才是不是你捣的鬼?你知不知道你险些坏我大事!” 花小楼朝他眨了下眼睛,突然道:“我何时捣乱了?若不是你们突然闯进来,这人早就倒地上了,陆赋我也早救出去了。” “再说了,谁让你竟然敢说我庸脂俗粉,我不过小施惩戒。” 陆绥就快掀桌了。 他把自己易容成这幅红颜祸水的妖孽样,竟然怪自己没认出他来,说他庸脂俗粉?就算把他/老/子/拽过来放这也不敢认这人是自己“儿子”好吧?! 陆绥刚打算开口,就见花小楼往前走了几步,盯着他这张脸看了一会,开口道:“这是谁给你易的容?真差劲。” 陆绥:“……” “面具边角不服帖,还有这里,裴小公子嘴角边那么大一颗痣也能忘了画,是瞎吗?”花小楼扣着陆绥的下巴扭了两下,啧啧两声:“也不知道喂你一颗变声丸,这声音,一听就露馅。你是怎么活着走到这里坏我好事的?” 陆绥:“……” 温庭弈:“……” “果然,这世上除了我和四哥,别人做的□□当真是差劲至极。”花小楼评价完毕刚打算转身离开,就听身后陆绥幽幽回了一句。 “这狗屁不是的东西,就是你那好四哥做的。” 花小楼脚下一顿,半晌转头又盯着他看了一看。陆绥以为他是不相信这面具是陆邈亲手做的,却听花小楼单手支起下巴道:“不愧是四哥做的,好看!” 躲在暗处的陆邈:“……” 花小楼说完,转身就朝着床边走去,掀开重重帷幔,又一把拉开锦被,露出了被子下的小人。陆赋此刻仍在昏迷中,脸上呈现不正常的绯红,身上烫的吓人。 花小楼捏住他的下巴给他喂了一颗黑色药丸,这才拍拍手坐在了床边:“得亏我留了个心眼悄悄潜进来绊住了商练,不然等这小子醒了,明白了这一夜发生了什么,还想不想活下去可就说不准了。” 陆绥闻言心中懊悔,他以为只要陆赋还在千金坊中,他迟早都会把人救出来。可如今看来,这姓商的根本就没打算离开,想着就在这里把事情办了。 “此事是我欠考虑,多谢你出手相助。” 花小楼佯装没听清楚,掏了掏耳朵,笑道:“我方才没听错吧,你竟然开口向我道谢。” 温庭弈慢慢走到商练身边,蹲下身子在他身上摸出了一张金箔文书,然后对陆绥道:“殿下,此地不宜久留,等赋儿醒后我们马上离开。” 陆绥点了点头。花小楼则拢了拢自己单薄的纱衣,单手支起下巴,用另一只手戳了戳陆赋的脸,笑道:“这千金坊的人下手也太狠了,这得下了多少药啊,别介把这孩子给药傻了吧?” 陆绥狠狠攥了攥拳头,攥得骨节作响,半晌才冷声道:“迟早我会端了这个淫/窝,给赋儿报仇。” “放心,我给他喂了解药,应该马上就能醒。”花小楼说完,眼珠子滋溜一转就盯上了温庭弈,懒懒开口问道:“世子妃,方才最后一局是有人暗地里助你,这才侥幸让你赢。可我觉得,你可不像陆绥那样,是坐以待毙之人。” 温庭弈起身,轻轻勾唇:“阁下聪慧,珩萧的确不会坐以待毙。” 陆绥闻言回过神来,就见温庭弈走到那方赌桌旁,提袖拿起了桌上陆绥的那一个赌盅,缓缓掀开盖子。 那赌盅中原先应该存在的五颗骰子,竟然只剩下了四颗,不知何时被人取走了一颗。 温庭弈拢袖,将自己的手从宽大的袖子中露了出来,只见他的指间正好夹着那枚不翼而飞的玲珑骰子。 既然只有四颗骰子,那么无论商练说什么也都是错的。只要趁商练打开盖子前先发制人,或许有糊弄过去的机会。 花小楼看着他指间的那颗玲珑骰子,半晌笑出了声:“世子妃果然智谋无双,这等老千出得始料不及,我竟没有发现。” 花小楼,人称鬼簪花,生平志向一为刨人坟墓,盗人尸骨;二为浪迹赌场,覆手千金。行赌多年,从来只有他坑别人,这一次却是被温庭弈给摆了一道。 陆绥突然想起来第三局开始前,珩萧拿起桌上的赌盅摇了摇,这才递给了他。想必这枚骰子就是在那个时候被他顺走的。自己离他明明那么近,却没有看见这一幕是如何发生。 温庭弈摇了摇头:“此事实属下下之策,若非被阁下逼迫,珩萧也不愿用此方法。况且若是商公子蛮不讲理定要查个究竟,我这招也就毫无用处了。” 正在几人说话的间隙,床上的人却难耐地哼了两声。陆绥知道是陆赋醒了,连忙快步走到床前,扶着他的身子问道:“赋儿?赋儿,你快醒醒,小叔叔带你回家。” 陆赋悠悠转醒,半晌视线才算清明,等看清了陆绥,他突然往陆绥怀中缩了缩:“皇叔……我怕,我要回家。” ※※※※※※※※※※※※※※※※※※※※ 各位小可爱们,以下的话亲们可以当做废话,只是橘爷有这体己话想和大家说!么么啾!(づ?ど)有些小害羞羞羞~ 我是第一次写文小新人一个,真的有些地方还要改正哦,如果小可爱觉得我写的文有哪些地方不好,不出彩,你们完全可以在评论去敲黑板! 我也知道我很多方面做得不对,文笔,剧情的张力,以及人设,我会一直改正的,我也会一直加油的。如果大家觉得我的故事很无聊可以告诉我的,但是请求轻喷。如果我写的文章能够让你开心,就比如你现在可以看到这段话,那么谢谢您!我会用自己的进步去写出更多美丽的故事! 谢谢你们可以看到这里,相逢不易,但我 疑心 大概这六年的颠沛流离让陆赋心存胆怯,无论陆绥怎样询问,他就是不愿意开口向陆绥透露他这六年究竟经历了什么。 陆绥坐在床边细心安慰着他,花小楼则被陆绥支使来支使去地端茶端果子。 等到陆赋的情绪稍稍稳定时,温庭弈才开口劝道:“殿下,当务之急是先带赋儿离开这里。”见陆绥应了声,他才转头对花小楼开口:“现如今,还需要阁下再帮我们一次。这份人情算是汝阳王府欠阁下的,待到将来必定报答。” 花小楼本也就打算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毕竟他闲的没事干,巴不得找点乐子消遣。但一听温庭弈扯到什么恩啊情啊要报答之类的,突然就舌头转个弯把将出口的话咽了回去。 汝阳王府的恩情,不要白不要。况且…… 花小楼眯眯眼,欣然应下。 他从自己的袖中取出了几张裁成人脸大小的纸,又取出几只小巧的画笔,倚着桌子闲来几笔,两张活脱脱的面具就制作完成。 他先把陆绥脸上的面具取下,再将自己按着商练面貌画的面具仔细贴到陆绥的脸上。接下来又将新做的裴小公子的面具贴到商练脸上。 等大功告成,花小楼拍拍袖子站起身喝了口茶,突然想起了什么,递给陆绥一颗药丸:“变音丸,这次可别露馅了害死我。” 花小楼看看陆绥,再低头看看地上宛若死人一般沉沉昏睡的商练,开口道:“世子妃,我没会错意吧?若我没猜错,你是想让商少爷光明正大从中门领我们出去?” 陆绥拿起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就着药丸饮了下去,刚打算用袖子擦擦嘴角,就见温庭弈向他递来一方丝帕。 温庭弈淡淡开口:“阁下聪慧,珩萧正是此意。我们一行人目标太大,与其躲躲闪闪地从西门离开,倒不如直接走最危险的道路。” “不过,也多亏阁下千秋妙手,珩萧才敢斗胆一试。” 花小楼其实早就听惯了别人夸自己一双妙手绘丹青,但是听陆绥媳妇夸自己吧,还是觉得受用异常,当即摆摆手道:“什么阁下不阁下的,叫我小楼就好。或者你不嫌弃,叫我一声花哥哥?” 温庭弈轻笑了一声,知道他在打趣自己,故而不作理会。可在陆绥眼里,这鬼小子竟然敢当着他的面调戏自家媳妇! 真是叔可忍,婶不可忍了! “花小楼,你嘴巴……”陆绥一句话还没有说出口,当即就跟被雷劈过一样愣住了。 他的声音变了。不是他的声音,却也不是商练的声音,竟然是一个娇滴滴的女娃娃音! 花小楼捧着肚子捶桌子,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眼睛里都给笑出了眼泪花:“我就说……我记仇吧。哈哈哈哈……” 陆绥嘴角抽了抽,再也按捺不住自己,提着拳头就要去替天行道。花小楼一个翻身躲到温庭弈身后,拽着他的衣袖连忙求饶:“诶,温哥哥救我!” 温哥哥?!谁跟你那么亲昵了! “花小楼,你信不信我今天打死你!”陆绥额上青筋狂跳不止,险些就要被这死犊子给气死。突然听见了一声憋笑声,不敢置信地看着温庭弈。 “珩萧,你笑我……”陆绥很是委屈。 温庭弈勉强压下嘴角,听见他这一声珩萧顿时破功,扑哧一声笑出声,然后才开口:“殿下,您先别说话,安静一会。” 温庭弈伸手拦住陆绥,转而开口说道:“小楼,快把真正的药给殿下。” 花小楼不情不愿地从自己袖子里重新掏出一颗药丸递给陆绥,陆绥刚一拿走药丸,他就立刻抽手,生怕自己人手分家。 陆绥重新吃了药,声音总算像了商练。快要出门的时候,陆绥突然拉住了花小楼。 花小楼此人呢,该硬气的时候得硬气,该怂的时候咱也不能含糊。他瞅着陆绥满脸的怨气和怒气,心里大叫不好。 果然,陆绥危险地眯起眼睛,狠狠道:“既然我要扮商练,那么你是不是应该像刚才倒在商练怀里那样,和我走得近一些?” 花小楼说怂就怂:“我觉得温哥哥更适合。” 这个时候他的声音已经恢复成了刚才那般妩媚诱人的女音,还故作娇媚地冲着陆绥眨了下眼睛。 陆绥压根不吃他这套,拉着他的一条胳膊就把人拽在了自己怀里死死锁住,咬牙切齿道:“这种活,还是庸脂俗粉干着合适。” 花小楼:“……” 陆绥你个王八蛋,你信不信我在你的肋骨上雕朵花!呸,雕个狗尾巴草! 温庭弈看着扭扭捏捏暗地里较劲的两人,无奈地扶额轻叹。本来身边有一个小孩就够糟心的了,又多了一个…… 众人刚走下三楼没多久,迎面撞上了一个戴着银色面具的男人。 那人身姿颀长,一身绣着杜若纹的月白衣衫,仅观其周遭气质,就与在场的其他酒囊饭袋相差了不止一个天上地下。 那人瞅见陆绥,只双手做了个揖,道:“商公子。” 陆绥淡淡应了一声,装得有模有样:“方才有个不长眼地来同本少爷抢东西,被本少爷反吃了一通竟然赖在天涯歌不走了,你说气人不气人。” 那人闻言只是淡淡一笑,道:“既然扰了商公子雅兴,明日我就叫人将他赶出去,往后绝不放进来。” 陆绥愣了一愣,没有想到自己面前的这个人,竟然有可能是这偌大的千金坊的主人。连忙顺坡爬:“如此也好,本少爷今日得了美人,便不予计较。这就走了。” 好不容易离开了那男人的视线到了一个无人之处,一直躲在温庭弈身边的陆赋突然小声开口:“皇叔,要不我们从另一个出口离开吧。我怕我们会被抓回去……” 陆绥回头,柔声问道:“别怕,我会护着你。你说的另一个出口是哪里?” 陆赋咽了口口水,才道:“我在这里无意发现了一个密道,可以通向外面,我们从那里离开吧。” 陆绥心里权衡了一下,还是不大放心,虽然顶着商练这张脸可行,但是也难保没有被认出来的风险。只是如今他们已经到了这里,离中门并不算远。 “殿下,既然赋儿清楚哪里可以安全出去,我们便跟着他吧。” 陆赋得了允许,这就领着众人往他口中的出口走去。一路上果然鲜少有人经过,众人总算松了口气。 “不远了,就在前面。”陆赋拉着温庭弈走在最前面,后面跟着陆绥和花小楼。 花小楼捏了捏方才在陆绥怀里被他恶意掐着的胳膊肉,没好气道:“怎么这么久了还没见到出口,这里越走越黑,你确定没走错?” 陆赋闻言,回头不好意思地笑了一笑,刚打算开口解释就听陆绥道:“闭嘴跟着走就行,啰嗦什么?”说完又对着陆赋笑道:“赋儿别怕,我们接着走。” 众人又行了不到一盏茶的时间,眼前突然出现了一个甬道,从外面向里看,浓稠的一片黑。 陆赋突然往后瑟缩了一下,道:“就是这里……皇叔,我怕黑。”一句话还没说完,手腕突然被温庭弈抓住。 温庭弈温润地笑了笑,拉着他的手腕柔声道:“赋儿,我陪你,别怕。”说完就拉着陆赋往里迈。 陆绥和花小楼摸不着头脑,眼看着温庭弈和陆赋就要进去,刚打算跟上他们,就见陆赋突然猛烈挣扎起来,死活也不愿意进去。 温庭弈依旧笑道:“赋儿怎么了,只是黑而已,放心,我会在你身边的。” 陆赋死命挣扎,但是温庭弈扣在他手腕上的手力道霸道,他挣不脱,眼见着就要进去,他突然跪了下来,抽噎道:“别,我怕死,别让我进去……” 这句话说完,温庭弈突然放开了他的手腕,蹙眉道:“你根本就不是陆赋,他人在哪里?快说!” 跪着的少年被他这一句话吓得肩膀颤/抖,连忙开口:“我,我只是不想死……他人,他人在这里面,你们要找他……你们进去找,我不进去,我不进去……” 陆绥见此场景大概明白了温庭弈的意思。再细细回想,才发现这个人身上简直破绽百出,可偏偏他没看见。 陆赋尚且五六岁时便是铮铮铁骨男儿,不落泪,不喊疼,六年颠沛流离只会使他性子更加坚毅不拔,又怎会缩在他的怀中寻求安慰与温暖。再者陆赋与他年龄相差不大又颇为交好,自幼便喜欢叫他小叔叔而非皇叔。 他虽然也有疑惑,觉得赋儿些许反常,不过却想他流离六载,伤心在所难免。 自己作为陆赋的亲人都没有发现这人是冒充的,珩萧却一早就发现并且早早做了提防。 温庭弈刚打算开口再细细盘问他,就见他突然用手捂住嘴巴,指缝之间溢出黑血,片刻便怦然倒地,抽搐不止。 “殿下。”也就在这一瞬间,陆邈不知从何处突然出现在他们面前。 花小楼一看见陆邈,顿时喜道:“四哥!” 陆邈回头看了一眼花小楼,淡淡嗯了一声,然后才转头对陆绥道:“殿下,属下发现有大批人正在往这边赶来。” 陆绥揉了揉额角,回头看了看黑压压的甬道,再看了看陆邈,突然问道:“若让你护送世子妃和花小楼安全离开,能办到吗?” 陆邈低头沉声道:“属下拼死也会护送世子妃安全回到蜀王府。” 温庭弈听他们的对话,突然蹙眉道:“臣不走。若是殿下要寻找赋儿,臣也会陪着殿下,龙潭虎穴,臣绝不离弃。” 陆绥叹了口气,拍拍他的肩道:“你放心,我没事的,你先随陆邈回去等着我。” 温庭弈拗不过他,只能不情愿地跟在陆邈离开。陆绥刚进入甬道,只觉身后有人靠近,下意识的要转身将来人推走,不想温庭弈却突然从身后抱住了他的腰。陆绥一时怔愣,两人就这样一起进入了这条甬道。 陆绥听见身后一声巨响,竟是一座石门落下来,堵住了来时的入口。 “殿下,臣不会离开你的。”一片黑暗之中陆绥耳中只有温庭弈温润的声音,那语调中的不舍与爱意瞬间触动了他的心。 他一把搂住温庭弈,半晌才轻声叹道:“真是个傻子……不过,珩萧,你能陪我,我也很开心。” 他们两个人,辗转两世,从相互错过遗憾终生到允诺白头一生一世,不论何时何地,那颗同生共死的心从未变过。 密道 陆绥与温庭弈手挽着手在甬道里走了片刻便发现了这里的古怪。 这条甬道的结构远没有面上的那么简单,岔道纵横交错,如同一座迷宫,常人进入这里不消片刻便会绕在里面永远也走不出去。 可是温庭弈面对一处又一处的岔道分枝,只是驻足观察了片刻,便领着陆绥在里面穿梭行进,一路畅通无阻。 陆绥静静跟在温庭弈身后,看他排除重重障碍,在这条走道的尽头,散发出了柔和的火光。陆绥神色微凝,停下了步子。 眼前,又是两条岔路口。 “珩萧。” 温庭弈方打算抬脚往右边那条道路走路,就听见陆绥唤自己,微微转头看向他:“殿下怎么了?” 四周漆黑一片,只有岔道口墙壁上的一点微弱的火光。温庭弈的面容映照着一片柔和的火光中,衬得人更加温柔。 “珩萧,你以前来过这里?” 可问完他就后悔了,珩萧久居京城,怎会有机会来蜀南这个隐秘的千金坊,更何况是这样一个暗潮汹涌的密道。 温庭弈闻言,轻轻勾了勾唇,扫了一眼周遭环境才道:“殿下为何这样问?” 陆绥不知道该怎样回答,但温庭弈却替他开口:“殿下是疑惑,为何臣对这里的环境如此熟悉,对吗?” 温庭弈见他不做声,继而轻声叹了一口气,这才开口道:“殿下可曾注意到,整个甬道都是漆黑一片,可是只有到了岔路口处,墙壁上才会有一盏灯。” 陆绥仔细回想,发现的确如同珩萧所说的,点了点头。 “可这盏灯时而在左,时而在右。看似没有规律,却是在告诉我们真正的出口在哪里。” 温庭弈向陆绥身边走近,盯着陆绥的眸子,半晌忽而展颜笑了:“这里的岔道这么多,想必打造这条密道的人也怕自己将来有一天记不清楚路线,葬身在这里。所以看似无意地留下了提示。” 陆绥听完温庭弈的解释,瞬间觉得自己方才的话很伤人,连忙拉住温庭弈的手解释道:“抱歉,方才我并非是怀疑你。” 他并非怀疑珩萧,只是有些不解。 重活一世,他发现他从来都没有真正了解过珩萧。他以为珩萧只是文采斐然,儒雅高洁的翩翩文人,有风骨,有气节,是不可亵玩的君子。可千金坊一行,他发现珩萧身上的惊喜太多。他的珩萧聪慧过人,多智近乎妖,似乎所有疑难碰到他都会迎刃而解。 这些认知让他觉得惊喜的同时,也感到深深的后怕。害怕他这一世,不过是一场水中月镜中花,不过是南柯一梦。 温庭弈轻轻将他搂住,下巴抵在他的肩头,柔声道:“不,阿绥,有些事情我还无法告诉你,待到将来,我一定全部告诉你……全部。” 两人沿着壁灯的指示走了一段时间,转过一个弯,通道顿时变得宽广了许多,脚下左右各是一块玄黑色的石砖。走道两边的墙壁上次第安置着龙头灯,金龙头顶蜡烛,两目突出,虬须飘飘,似是在吟啸龙吟。 陆绥观察了一下,果然,这里的石壁上虽然也挂满了灯,但是和前面如出一辙,要么在左边要么在右边,应该是对应着地上左右两块石砖。 “珩萧,我们快走吧。”陆绥抬脚刚打算迈向左面,温庭弈突然拽住了他,将他拉了回来。 “殿下,这里有古怪。”温庭弈微微蹙眉,盯着眼前的灯火看了一会,又扫视了一圈四周,在看到角落里的几具森森白骨时,瞳孔骤缩。 走道毕竟不通风,所以他能够嗅出这里空气中混着一股子血腥味以及……尸体经久不做处理,慢慢腐烂生蛆的那种恶臭。 温庭弈突然泛起一阵恶心,险些倚着墙根干呕起来。 看来以前也曾有人参透这条走道的秘密来到了此处。可是这里明明什危险么都没有,进入到这里的人又为何全部丧生了…… 温庭弈闭眼想了片刻,总觉得这一环一环中有一个关键让他遗漏了。他突然睁开眼俯身从地上捡起一块稍微大一些的石块,然后扔到了第一盏灯下的石块上。 只听“嗖”的一声,从金龙嘴中射出无数银针,密密麻麻地射入到地上的石砖中。 “殿下,这里是要反着走。”温庭弈看见了眼前的场景,心中一惊,终于确定了自己的猜想。 陆绥也被眼前的一幕吓到。若是他今日一个人独闯此处,就算侥幸来到此处,恐怕也会被射成刺猬命丧于此,从此神不知鬼不觉地从这个世上消失。 他敛了敛心神,伸出一只手握住了温庭弈冰凉的手,道:“那好,我们走。”刚打算迈步,突然又转头看了温庭弈一眼,咧嘴笑了一下:“我在你身边,别怕。” 两人手挽着手小心翼翼地踩着龙灯相反方向的那块地砖,每一步的落脚都谨慎小心。终于走到了最后两块地砖面前。 可是等两人一抬头,双双愣住了——这最后一步的两边墙壁上,竟然各自挂着一盏龙头灯! 饶是温庭弈再智谋无双,天资过人,走到这一步也着实没了下招。难道,最后一步踩哪块砖只能靠赌了吗? 温庭弈低头看了看地上的两块砖,想要寻找出蛛丝马迹,却一无所获。正当两人束手无策时,他突然轻轻呼出一口气,抬头看向陆绥,慢慢朝他走去。 “阿绥,我想吻/你。”他语调柔柔的,说完也不等陆绥反应直接勾/住了他的脖子,冰凉的/唇堵住了他将出口的话。 陆绥怎么耐得住心上人这番动作,就算时间地点再不合适,也顺从本能闭着眼睛与他亲/昵,但脑中却是分外清明。 经过了上一世的死生,他怎么会不明白,珩萧的这种表情这种语气究竟意味着什么。 于是在温庭弈将要抽/离出他的怀抱时,陆绥突然手臂使劲将人重新死死箍在自己怀里,按着他的头略带惩罚地狠/狠/吻/了上去。 “珩萧,你休想做傻事。”陆绥与他分开些距离,手上力道却丝毫不减。他直直盯着温庭弈的眸子,似乎是被气到了:“你若是敢以身犯险,我一定陪着你死。” 温庭弈彻底怔住了,半晌以后慢慢闭上了眼睛。陆绥不依他,扣着他的下巴逼他抬头看着自己:“珩萧,你看着我。” “若是哪一日你死了,我一定立刻追随你去。你若不信,现在就可以挣脱我往前迈一步试试,看看我说的是不是真的。” 陆绥微微松了手劲,温庭弈却没有动,半晌过后他才慢慢抬手抱住了陆绥的腰,开口声音已是一片破碎:“不会了……以后都不会了。” 方才那一刻,仅是想一想要与陆绥生死两别,他的心就疼的要死。他想,若是陆绥,也一定是这样的感受。 他与陆绥,从一拜天地的那一刻就注定了同生同死,同棺共椁。 不论生还是死,都分不开了。 陆绥把人重新搂在怀中,然后低头啄了啄他的眉心,开口道:“珩萧,你信我吗?”见温庭弈点了点头,他咧嘴笑了一声,在他耳边轻声说道:“乖,闭眼,我带你离开。” 温庭弈依言闭上了双眼,只觉陆绥将他整个人圈在了怀中然后纵身一跃。只听“嘭”的一声,随后就是陆绥的一声闷哼。 温庭弈缓缓睁开眼,就见自己竟然趴在陆绥身上,陆绥后背砸在地上疼得龇牙咧嘴,却将他紧紧护在怀中。 陆绥竟是搂着他纵身一跃直接跳到了一砖之外的平地上。 “珩萧,我也信我气运非凡,有神明护佑。”陆绥笑着露出一口白牙,一双眼睛在走廊的灯火照耀下满溢柔情。 温庭弈用来束发的玉簪在方才的一跃中掉落在地,他一头墨发倾散,挡住了点点火光,在脸上投出一小片阴影,但那柔和的目光却仿若溢着流光。 他忽然伸出一根手指堵住了陆绥的唇,然后慢慢低头与他温/柔/缱/绻,唇/齿之间早已心意相通。 两人劫后偷生,从地上起身后相视一笑,连忙继续往前走。这次走道的尽头却是一间密室。 这间屋子修筑的倒是雅致,青竹屏风,紫竹挂件,素雅的桌案上还有一尊四足瑞兽香炉。他们来千金坊的时候还是暮夜时分,如今竟是红日东升。 两人在屋子内转了两圈,没有发现任何异样,正打算绕过屏风看看内室的情景,陆绥突然瞥见一片寒光,连忙支起右臂将屏风后的人架住。 仔细看清屏风后的人,陆绥手上力道一松,那闪着寒光的匕首就这样直接插入了他的肩头。 “赋儿?”陆绥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双目赤红的少年,却见少年飞快抽出匕首,对着陆绥打算再来一刀。 陆绥恍然回过神来,连忙一记手刀将陆赋劈晕,揽住他软倒的身子。 这一幕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等温庭弈回过神时就看见了陆绥的右胸口扎进了一把匕首,当即神色大变:“阿绥,你受伤了!” 陆绥闻言才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肩头的伤口,见那里仍旧在汩汩流出鲜血,已经染红了他右肩的一大块衣裳。 陆绥将陆赋交给温庭弈,然后才开口道:“没事,别担心,这点伤不算什么。” 他慢慢从地上起身,突然听见屋外有大队人手往过赶,立刻警惕地拿起地上的匕首。 “殿下,我等来迟,请您责罚。” 陆绥有点愣,然后他一转头就看见叶宝璋飞快走过来,大概跑得有些急,喘着粗气道:“哥,嫂子,你们吓死我了。” 陆绥和温庭弈让人安置好陆赋,又让医官给陆绥包扎了一下伤口,这才开口询问叶宝璋究竟发生了什么。 叶宝璋其实也不大清楚,只好搔搔后脑勺,含糊不清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今天有个小孩给府上的人递了一张纸条,说让我领兵赶来此处救你们性命。其他的,我就真不知道了。” 陆绥闻言,点了点头。温庭弈却在心中盘算了一下,联想到他在府上也是被一张字条引去了香盈袖。 突然心中一个咯噔。 在意 陆绥一行人赶回蜀王府时,花小楼和陆邈也刚好杀出重围。两人拦了个马车逃回了花小楼暂住的客栈。 千金坊内敌人太多,陆邈和花小楼杀进大厅后赌客赌姬乱作一团,场面一时混乱不堪。花小楼身上挂了彩,陆邈也不比他好,腹部一道口子堪堪止住血,回到客栈后脸色已经惨白一片,没有血色。 花小楼抬着陆邈的一只胳膊把人架进了屋子,连忙让他坐在椅子上,焦急道:“四哥,你别乱动,我帮你看看伤的重不重。” 花小楼刚打算去拉他的手帮他号脉,陆邈却避过了他的动作,缓缓开口道:“小伤,不用管我。你先看看……” 他一句话还没说完,就听花小楼失控地冲他吼道:“小伤?陆邈,你/他/娘是不是只有快死了才会觉得自己受了重伤,才觉得自己扛不住了?!” 他被气得面色通红,“刺啦”一声三下两下撕开陆邈腹部的黑色夜行衣,露出里面血淋淋的令人触目惊心的伤口,戳着他的心口问道:“你让我先看谁,你的主子陆绥?还是别的什么猫猫狗狗?” “我告诉你,我不远万里从京城赶过来就是害怕你他娘的一根筋,为了汝阳王死在蜀南!今天就算是天王老子下凡,他娘的也得给我往后靠。”花小楼气呼呼地一通吼,吼完强硬地掰过陆邈的手,闭眼双指探脉。 陆邈被他说得怔在了当场,那个你字也就被生生吼回了肚子里。他低头看花小楼闭着眼睛认真替他把脉,万年不变的冰山脸第一次出现了疑惑的表情。 不过他自小就被老王爷训练成陆绥的暗卫,感情寡淡得如同一杯凉透了的白开水,对于花小楼很多反常的行为并不能理解。 花小楼认认真真帮他号脉,然后缓缓收手,起身给他口中塞了一个药丸。 那药丸是他用数重珍贵的药材专门做给陆邈的,因为以前陆邈也总是惹他生气,所以他在做药的时候使了个坏心眼,并没有调和药草的苦涩。这一颗药丸药味浓重,苦涩异常,常人吃了怕是连胆汁都能吐出了。 可是陆邈不是常人。他面无表情地嚼着口中的药丸,如同嚼蜡。吃完药丸,陆邈从椅子上起身,就打算离开此处。 花小楼张臂拦住他,开口问道:“你要去哪里?” 陆邈:“……” 好了,不用回答花小楼也知道。他气鼓鼓地问道“你就不能歇上一会吗?你知不知道你受了伤。” 陆邈没有动作,半晌才淡淡道:“我是殿下的暗卫,就应当时刻守在暗处保护殿下。”说完就要夺门而出。 “他方才已安全回来了。况且那里是蜀王府,能有什么危险,需要你保护?”听到这句话,陆邈明显愣了一下,这一次他不知道怎么回答了。 花小楼不辞艰辛地从长安赶来,不过是为了同他多说几句话,可这个二愣子满脑子都是自己的主子! 花小楼盯着他那双古井无波的眸子看了许久,缓缓放下了手臂,低声道:“好,我陪你去,正好我也可以去看看他们的情况。” 算了,那就陪他走这一趟,至少这里离陆绥那里还有一段不小的距离,还可以多和他说几句话…… 陆邈点了点头,然后上前突然打横抱起了他,足尖一点就从门口飞跃上了屋檐。 花小楼被他的一番动作骇得不轻,窝在他怀里轻轻推了推,抬头看他微微皱了下眉才想起来他受了伤,急忙停住动作:“喂,你放我下来!” 陆邈脚下行动飞快,耳边是擦脸而过的晨风,花小楼的声音伴着风传入他的耳朵,他目视前方,淡淡答道:“这样快。” 花小楼的如意算盘就这样被他踢翻了,简直不能再委屈。他狠狠地开口道:“陆邈!你……你不许抱我!” 陆邈闻言,不解地看了他一眼,缓缓停在了一处屋顶上,然后双手一撑把他扛在了自己的肩上:“好。” 花小楼咬碎一口白牙,在心里狠狠地记了陆邈一笔——要不是他舍不得,陆邈的肋骨恐怕早就花开漫野了! 两人不消片刻就到了陆绥的住处。陆邈找了个隐秘的地方缓缓放下肩上的人,还没等花小楼开口就消失了。 花小楼对着空无一人的空气跺了跺脚,忍无可忍。 他走进屋里的时候,医官正在服侍陆绥换药。花小楼一看见陆绥就牙疼,要不是这个人,他和陆邈早就浪迹天涯作快活鸳鸯去了。 他踱步到医官身边,拿起桌上的药瓶嗅了嗅,半晌才道:“这药至少也有两个月了,你竟然敢给陆小世子用,你想掉几颗脑袋?” 那医官闻言,吓得面色一白,微不可微地抬头看了一眼座上的人,心道怎么以前不知道陆小世子这么娇气……连伤药也要用现配的。用不好还要砍脑袋? 花小楼两步走到陆绥身边坐下,从袖里拿出一瓶药膏:“算了,用我的吧。”说完打开塞子,将一小块泥状药膏倒在手心,轻轻抹上了陆绥胸前的伤口。 药膏一挨伤口,陆绥疼得脸都绿了。侧脸狠狠地瞪着花小楼,换来对方无害的一笑。 花小楼拿起桌上的纱布替他裹好,这才笑着拍拍手,心情大好。 他自然知道陆邈就在这周围某个屋顶或者旮旯缝里钻着。不过没关系,舍不得整他,那他就拿他的主子开刀。 陆绥缓了好一会才等得这醉人的药劲过去,恰这时,温庭弈从门外进来,见陆绥一脸菜色,关心问道:“殿下这是怎么了?” 陆绥咧嘴笑了一下,云淡风轻:“没,我好得很。” 笑话,他堂堂汝阳王世子,要是让人知道他害怕换药,还不得被天下人吓掉大牙! 陆绥皮笑肉不笑地转过头盯着花小楼,眼睛眯成两弯月牙儿,那表情翻译过来大抵就是:“很好,你死定了。” 花小楼也皮笑肉不笑地回瞪过去,那表情翻译过来大抵就是:“很好,我等着!” 既然花小楼此等神医都来了,这帮医官自然是只有立马滚蛋的份。花小楼捉弄完陆绥就去看床上躺着的陆赋。 他抓住陆赋的胳膊,探出两指为他号脉,然后又起身撑开他的眼皮看了半晌,才道:“这小子命好,没什么大事,就是有些心神不宁。” 既然他开口说没事,那么肯定是没事。 花小楼写好方子交给医官唤他们去准备,众人看了一眼药方,眼珠子差点蹦出来。这药方上的字他们都认识,可是组合起来他们就不认识了。 花小楼见他们都是一副吃了屎的表情,翻了个白眼道:“罢了,你们这些宫里的酒囊饭袋知道些什么,还是我亲自来了。” 那些酒囊饭袋听他这么贬低自己,都是气的吹胡子瞪眼,但是只好裹着满肚子的火气乖乖滚下去。 花小楼等人都退下,才走到温庭弈身边,把人拉到椅子上又是端茶又是捏肩,殷勤地伺候。 温庭弈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无奈笑道:“小楼可是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 花小楼替他捏肩膀,嘿嘿笑了两声才道:“什么都瞒不过温哥哥,我的确有事情想要求你。” “过几日是蜀州灯会,我想问世子妃讨个人陪我一晚。” “哦?小楼想要谁?”温庭弈勾唇浅笑,端起桌子上的一杯茶呷饮了一口。 “陆邈那个大冰坨子。” 温庭弈点点头,似乎早就猜到答案,不疾不徐道:“小楼要人,哪里会有不给的道理。” 花小楼闻言,想到马上就要看到陆邈那个短根筋陪自己一晚上,不禁喜上眉梢,忙道:“多谢!” 陆绥站在一旁,冷不丁地冷冷开口:“不行,陆邈是我的暗卫,自然要跟在我的身边。” 花小楼阴狠狠地瞪他一眼,半晌才道:“你媳妇都同意了你竟然不答应,原来在你心里自己的话才作数!” 温庭弈闻言,缓缓转头看了陆绥一眼,然后挑了挑眉继续喝了一口茶,没有开口替他辩解一句话。 陆绥:“……” 他怎么感觉珩萧今天是要帮着花小楼捉弄他…… 陆绥理亏,只能没好气地摆摆手妥协道:“罢了,随你去吧。不过仅此一晚,日后这招少来,我不吃。” 等花小楼又蹦又跳地滚出他的视线后,陆绥突然踱步到温庭弈身边,坐下来拉着他的手道:“珩萧,你怎么帮他不帮我。” 温庭弈转过头来单手支起下巴,突然展颜笑了起来,道:“因为……他长得好看?” 说完也不待陆绥反应过来就端着茶杯起身离开了房门,留着呆愣愣的陆绥一个人在房里坐成一块石头。 陆绥攒吧攒吧下巴,冥思苦想了一会,突然起身走到铜镜面前,疑惑道:“花小楼那厮长得好看?” ※※※※※※※※※※※※※※※※※※※※ 呜呜呜原谅我这个蠢蠢的作者,因为第一次写文,蜀州副本可能进展太快,以后我会注意的,呜呜呜,橘头摆上来让你们扒(っ╥╯﹏╰╥c) 如果有什么不好的地方,小天使们一定要告诉我呜呜呜qaq我一定会改正的,蠢作者对不起你们!(鞠躬) 再探 有了花小楼的药方,陆赋的情况日渐好转,只是对于千金坊中刺伤陆绥这件事情,他却毫无印象。 花小楼再次来找陆绥的时候,陆绥正在和温庭弈埋首桌案前,将最近几日探子回报来的消息整理分析。 陆绥嘴里叼着一根毛笔,头发上也插着四五根,累瘫了一般窝在桌案的旮旯一角,一动不动地盯着温庭弈的侧颜,眼睛里面好像盛满了星光秀色。 温庭弈察觉到花小楼的靠近,微微抬眸,轻声开口道:“殿下,小楼来了。” 陆绥闻言,一个激灵,猛然从桌子上起身,故作风雅地理了理自己的衣袖,还装模作样地咳了两声。 相处久了,温庭弈便发现陆绥这个人,不管人后多么没个人样,在人前他还是有些人模人样的。更何况这个人是与他自小就三天一大吵,两天一小吵,见面就掐,听见就呸的花小楼。 花小楼自以为偷偷摸摸,猛然开门,但见眼前两人理也不理,动也不动,心里很是挫败:“温哥,你是人吗……耳力这么好。” 温庭弈得体的笑笑,欣然收下他的褒扬,才道:“其实也并非什么值得夸耀的事,耳力好有的时候并不是好事。” 温庭弈展开另一份书信,这才开口问道:“你来此可是有什么消息?” 花小楼猛一拍脑门,这才想起来自己是有要事告诉他们,连忙开口:“对,确实有要紧事。” 温庭弈侧耳去听,就听他幽幽开口道:“昨天晚上我去郊外乱葬岗刨尸体,你猜我发现了谁?” 陆绥没工夫跟他废话,见他故作神秘,不耐烦的开口催促道:“别啰嗦,废话少说,快说你看见了谁。” 花小楼半晌才道:“商练。准确来说,是商练的尸体。” 温庭弈执笔的手微微一滞,眸光微闪,抬眼看了花小楼一眼。 花小楼继续开口:“这也怪我疏忽,没有注意到他竟然事先已经被人下了药。我那一点迷药恰巧激起了毒性,他才这么神不知鬼不觉地死了。” 温庭弈淡淡开口:“这并非巧合,而是有人蓄意为之。” 花小楼身为武威将军花守义之子,但自小不爱舞刀弄枪,偏偏醉心岐黄之术。小的时候,他无心文华殿的课业,闲来无事最爱跟陆绥和叶宝璋等人偷偷溜到御花园上树抓鸟。 后来三天两头被文华殿的夫子怒斥竖子不可教化后,花老将军就看明白了这小子是在跟他对着干,索性死了心,放他去太医院跟随太医学习医理。 花小楼的迷药,正是他自己调配出来的。 看来此人心机深沉,城府极深。不仅对他们一行人了解颇深,而且费尽心机密谋安排,他们的每一步其实都在那人的计划之中。 这几日的深思熟虑,温庭弈已经可以确定他们此次在千金坊的行动其实早就被人算计了进去。更可怕的是,温庭弈无法知晓那人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罢了,此事还得从长计议。对了,千金坊那边可有什么动静?” 花小楼用手指敲了敲桌面才道:“的确是有所收获。这个是在商练手上的。可是那一夜,他的手上还没有这个东西。” 他说完,从自己腰间的紫色袋子中取出一枚小小的玉扳指,递给了温庭弈。温庭弈拿在手中仔细看了会,面色倒是没有变化。 陆绥凑过来看了看,半晌才道:“这玉……”他将玉扳指拿到手中细细打量了一会,突然说道:“秋田暖玉,这分明是御用之物。而且,自五年前,皇上就已经下旨此玉独赏文氏,他怎么敢用这种玉逛千金坊。” 温庭弈将这枚玉扳指轻轻放入桌上的锦盒中,然后执笔缓缓在纸上写下此前经历。 按照陆绥此行的目的,只需在那夜成功救出陆赋,两人就会离开蜀南。可是 先是陆赋被人提前买走,再然后就是他们在商练手下救下假的陆赋,后来被引入密道九死一生,再到恰巧被叶宝璋带人救了回来。 再到今天花小楼说自己捡到了惨死的商练,以及这枚不该出现在他身上的扳指…… 这一桩桩一件件,何其巧合。 温庭弈写字的手突然停了下来,一滴墨水从鼻尖滴落在纸上,晕染开了一朵不大的墨花。他微微抬眸,一瞬间想是想明白了什么,道:“这个人,想让我们调查千金坊。” 千金坊在蜀州的势力丝丝缕缕,盘根错杂,多少百姓深受荼毒。叶宝璋也曾想过肃清这个势力,好还蜀州百姓安稳。然而一旦动手,整个蜀州都得跟着伤筋动骨,得不偿失。 “千金坊行乱多年未被管束,蜀王有心无力,这次是殿下在此处受伤,蜀王这才下定决心清除千金坊乱势。他是在逼我们动手彻查千金坊。” 陆绥闻言,摸摸下巴点了点头。 的确,若不是因为赋儿,无论千金坊再怎么神秘莫测,令人好奇,或是作恶多端,惹得民声载道。他都不会与千金坊扯上任何联系。 很多事情就是这样力不从心,端坐在金龙殿上的九五之尊尚且管不了,更何况他们。 陆绥盯着桌子上的锦盒看了一会,突然皱了皱眉头,问道:“秋田暖玉,文氏…….文妃…陆巡。” “陆巡……这会不会与陆巡有关?” 此言一出,花小楼没什么反应,温庭弈却陷入了沉思。陆绥用拳抵住下巴,突然想到了什么,连忙问花小楼:“搜查千金坊时,可曾发现一个戴着面具,穿着月白色衣服,衣服上绣着银白色杜若纹的男子?” 花小楼仔细回想了一下,然后摇了摇头:“我去大牢里看过,没有这个人。” 陆绥闻言,恍惚了半晌,突然道:“不对,叶宝璋一早将千金坊围住,那个人走不了,他一定还在!” 一瞬间的沉默之后,陆绥与温庭弈互相对视了一眼,瞬间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那间密室。 两人想通这一节,连忙从蜀王府出发,快马加鞭赶到了发现陆绥时的那间密室。 这间密室隐秘地修建在千金坊周围的一片竹林中,距离千金坊有很大一段距离,且平常少有人来此处,最为隐蔽不过。 此时屋子周围守满了手握长剑的士兵,可见叶宝璋这次是真的动了功夫,势必要严惩不贷。 两人一到这个地方,片刻也不敢耽误,连忙走进屋子里一探究竟。此时已经过了三四天,但屋子大概是因为不通风,还是可以闻见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两人在屋子里上翻下翻忙活了一阵子,却没有发现任何有用的消息。 “怎么回事,如果不是藏在这里,还能藏在哪里?”陆绥一屁股坐在竹椅上,翘起一只二郎腿,气喘吁吁。 温庭弈踱步在书架前,仔仔细细看着书架上有没有什么蛛丝马迹。陆绥看见旁边桌子上有一方残局,头疼。 刚打算移开眼,突然瞥见了什么,连忙开口叫温庭弈。 “珩萧,你看这是什么?” 温庭弈闻声赶了过去,只见陆绥盯着桌子上用来盛放白子的瓷器一动不动。陆绥开口道:“你看这些瓷器边沿。放黑子的这个瓷器和棋盘上已经积了许多的灰尘,为何这个却干干净净。” 陆绥疑惑地想要拿起那个瓷器仔细看清楚,谁想那个瓷器就像是连着桌子一样,根本端不起来。 陆绥一瞬间就明白了。 他轻轻向左扭了扭这个瓷器,传来了齿轮转动的声音。然后两人就发现左手边的墙壁竟然缓缓从中间打开,露出了黑漆漆一片。 两人慢慢走向那扇墙壁,临近开口的时候,突然从里面闪出一个黑影,陆绥侧身闪躲了一下,那黑影连忙抓住机会与他擦肩而过。 刚走了没两步,突然一记柳叶镖径直扎入了他的脚踝,那道黑影闷哼一声,重重摔倒在了地上。 陆绥快步过去把人按在地上,道:“我倒是在想坊主怎么不见了,原来躲在了这里。你以为你能逃得出去吗?” 陆绥虽然没有见过这千金坊主人的真正面容,但是观其身形,应当就是本人无误。 看来此人那天就是躲避在这里,这才逃过了一劫,本想等人走了再出去,却不料叶宝璋这次铁了心,守在这里的人手不减还增,他就一直窝在这墙后的世界直到方才。 那人狞笑一声道:“谁说我要逃了?世子殿下,你可真天真啊。” 陆绥还没反应过来他说的什么意思,就听身旁传来珩萧温润疏离的声音。 “阁下可是担心我们找不见这个吗?” 那人转过头来,见温庭弈手中夹着几张书信,边缘虽已烧毁,但是内容部分大概是没有被烧掉的。 那人瞬间变了脸色,面如金纸,良久以后才道:“你就算是拿到了又能如何?” 温庭弈笑得如沐春风:“哦,是吗?那阁下又在担心什么呢?” 那人大概知道自己没有毁掉证据,已是注定死路一条。脸色一会紫一会青,突然口吐一口黑血,脑袋一歪,彻底没了气息。 陆绥颇为嫌弃地将他推到一边,拍拍袖子上的灰土,然后站起了身,朝自家媳妇走去。但见温庭弈蹙着眉头看着手中的书信,不禁问道:“怎么了珩萧,你的脸色怎么这么差?” 温庭弈闭上眼睛,半晌将这几张纸给了陆绥。陆绥大致看了两眼,视线停留在了纸上的印章上。 那四四方方的印戳上赫然四个大字——恭王之印。 而这恭王,正是当今圣上的第二个儿子,陆巡。 这几张纸上的内容大同小异,不过是同一人商量如何让千金坊得来的财宝名正言顺的进入到陆巡的手下。 其实这种方式陆绥很熟悉,毕竟有钱能使鬼推磨,在朝中万事都需要钱。每年户部克扣边关将士的军饷,陆绥都会在王府动用自己的私账来顶上朝廷的空缺。他的钱自然也不是天上掉下来的,而是靠香盈袖在蜀州的经营。 看来这千金坊,暗地里竟然是陆巡手底下的。或者说,竟然是文家手底下的。 陆绥心里一阵后怕…..若是陆绥用钱是为了补充将士们的军饷。那么在长安城锦衣玉食养大的陆巡以及位高权重的文家又为何要用这种手段在民间敛财? 陆绥心中疑惑,究竟是何人冒险替陆巡洗钱,问道:“陆巡野心不小,竟然在民间敛财还叫人为他洗白,也不知道是哪一家钱号,吃了雄心豹子胆。” 温庭弈眼睫低垂,眸中情绪不定,半晌才道:“温氏钱庄。” 花灯 拿到了陆巡与温家暗地里勾结的书信后,两人在屋子里又仔仔细细地搜查了一番,再无所获,也就不打算过多停留。 路过倒在门口的那具尸体时,陆绥嫌晦气,刚打算叫几个人把他抬到乱葬岗扔了,就见温庭弈停了下来,忽然道:“慢着。” 他顿了顿,开口叫了一声陆邈,一声过后,一道飞影落在他们面前。 陆邈单膝跪地,淡淡道:“世子妃有何吩咐?” 温庭弈垂眼看着地上的死人,突然蹙了蹙眉,总觉得不大对劲。半晌才道:“把这个人的尸体带回去,交给小楼看看。” 两人离开了密室以后,骑着马沿着街道慢慢悠悠往回赶。萤河两岸点亮着万家灯火,亮如白昼,行人手中提着莲花花灯穿梭往来,带着老虎帽的小孩子骑在父亲的脖子间,手里握着一串冰糖葫芦,小脸冻得红红的,却也笑得甜甜的。 天地之间皑皑白雪,此处却是温暖明媚。 温庭弈一路走来都不大愿意吭声,陆绥抱着他,感觉到他的视线被眼前这幅光景所吸引,缓缓放慢了马的速度。 他将怀中的人搂紧,伏在他的耳边轻声道:“想不想下去走走,我陪着你。” 温庭弈回首,缓缓点了点头。两人相视一笑,下了马将其系在街边的一棵枯树上,就隐匿在了人潮人海中。 蜀州民风淳朴,百姓热情好客,小伙子勤劳勇敢,而姑娘嘛……就更是热情胆大。 两人容貌非凡,气质款款。陆绥剑眉星目,一张脸棱角分明,说不出的英俊挺拔。温庭弈眉眼温和,丰神俊朗,再配上一身绣着银色云纹的飘飘白衣,美得仿若是仙山上避世不出的仙人,让街上的一众凡人无不感慨。 两人一路观赏街道两边的小摊,停在了一处卖花灯的小摊前。温庭弈觉得周围的人似乎一直在盯着他们,开口小声询问道:“殿下,你有没有发现这里的人都在盯着我们看。” 陆绥正拿着一盏莲花花灯看,闻言回头盯着他看,突然眯眯眼笑了,假意去勾他的下巴,道:“吾妻甚美,那帮人倒是颇有眼光。” 温庭弈叹了口气,不打算继续理他。 这时一个身穿粉色裙装的姑娘跑了过来,手里提着一盏花灯,突然就停在了陆绥面前,轻轻喘着气道:“公子,这盏花灯送给你。” 陆绥看着眼前这个突然跑过来的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好伸手接过,然后笑道:“多谢这位姑娘。” 那姑娘冷不丁见到这般英俊的男子对自己笑,一张脸红过暮色的云霞,支吾道:“不必….那公子既然收了我的花灯,可否将你手中的另一盏回赠给我?” 这一下,陆绥算是彻底地懵了。这姑娘既然送了自己一盏,怎么还问自己要? 温庭弈立在一旁淡淡地看着眼前的两个人,见陆绥一脸疑惑地向他投来询问的目光,突然勾唇笑了笑,无奈的摇了摇头。 这个傻子,人家姑娘这么大喇喇的示爱都看不懂。 他不好意思解释,旁边卖花灯的摊主却笑了两声道:“小姑娘可真是大胆,定是瞧着公子是外地人,不晓得我们这里的风俗。” 那小姑娘花花心思被人戳破,却也不羞,反而抬眼与陆绥对视,又一次重复道:“公子可愿意将手中的花灯回赠我?” 陆绥仍是有些不解,就听那摊主继续解释道:“公子不必惊慌,这是蜀州旧俗,今夜是蜀州的花灯游,正是男女传递相思,喜结佳缘的时机。这位小姑娘赠你花灯,是在向你表白心意呦。” 陆绥闻言,才总算明白了其中缘由。回头见那小姑娘仍旧站在原处,一双杏眼水灵灵地盯着他。 小姑娘这么一闹,本该游街的人都将目光投在了这里,一时之间这家小摊面前围聚了不少的百姓。有些百姓看热闹也不嫌事大,瞅着小姑娘娇羞貌美,吹声口哨撺掇道:“快答应啊。” 周围的起哄声越来越多,毕竟这一对郎才女貌,若是可以撮合好,它们也可以沾沾喜气。 陆绥轻轻勾唇,却是伸手作揖,道:“多谢姑娘厚爱,不过在下已有心上人。” 蜀州的儿女自来洒脱,小姑娘既然敢在大庭广众之下对陆绥表明爱意,自然也不怕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他拒绝。 小姑娘闻眼,眸中的光彩果然黯淡了许多,却依旧浅浅一笑,敛衽一礼:“那我祝愿公子与心上人白头偕老,比翼双飞。” 陆绥收下小姑娘的一片祝福,道:“多谢。我与他,早已心意相通,必定会白头偕老,同去同归。” 温庭弈立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他嘴角带笑,说下这一句又一句的承诺。心里的暖意流入四肢百骸,有了陆绥的爱意,再冷的寒冬似乎也没有那么可怕了。 陆绥也恰巧回头看他,两人视线相撞时,陆绥突然笑了一下然后走到他身前,将自己手中的另一盏莲花灯递给他,道:“我心悦你,珩萧。” 这一句,正如上一世,西北的风卷起黄沙瑟瑟,大漠的孤烟直上,他们两人相依在一座沙堆上。温庭弈珍而重之地对他开口。 “阿绥,其实我是心悦你的。” 幽夜月明,长风穿街而过,将这句话带到更远的地方。“嘭”得一声,温庭弈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强劲,有力。 二十年来,他第一次觉得自己如此真实地存在于这世间,真切的活过。 周围看热闹的人也怔在了当场,小姑娘瞪着一双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他们。 温庭弈突然有些不知所措,僵在了原地。陆绥拉过他的手,将花灯塞入他的手中,谁想温庭弈突然后退两步,然后落荒而逃。 陆绥看着自家媳妇害羞得走远,连忙告别众人,快步追赶。夜色渐深,萤河两岸人越来越多,陆绥把人追到,连忙扣住他的左手。 他把人一把搂在怀里,右手扣着温庭弈的后脑勺,微微喘气道:“跑什么……不相信我啊?” 温庭弈耳朵尖烧红烧红的,一颗心飞快跳动,听见陆绥的声音,连忙把脸埋在他的胸口。 “看来是我说的太少,多说几次就好。”陆绥勾唇坏笑,逼着怀中人抬头看向自己,然后又一次开口道:“珩萧,我心悦你。想许你这辈子,下辈子,生生世世。” 温庭弈微微阖眼,睫毛轻颤。陆绥知道自家媳妇脸皮薄,也不打算把人逼急了,让他知道自己的心意就好。 两人沿着街道又走了片刻,温庭弈稍稍缓了一会,不再那般失态。陆绥则好似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自顾自的拉着人走,只是时不时会偷偷打量着自家媳妇。 不知道走到了哪里,前面的街道突然热闹了起来,时不时的会听到众人拍手叫好的声音。两人顺着声音走去,就见前面的街道上竟然搭起了一座大台子。 身姿妖娆,即使在寒冷冬风中依旧身穿妙曼舞纱的异域女子手持长鞭,赤足立在台上,每走一步,腕间银铃作响,清脆动听。 那女子轻轻开口,柔媚的女音飘飘传入众人耳中。 “小女子素闻中原蜀州花灯游盛名,今日与哥哥们不远万里来此献艺,还请各位给个面子。”女子的汉化很是流利,若不是她的面容与中原人相差太远,根本无人会怀疑她是异域女子。 陆绥挑了挑眉,觉得还有些意思,遂停下来打算一看究竟。 那女子身后放着一个罩着红布的铁笼,女子柔柔笑道:“只是今晚这最后一个节目,还需要台下一人协助,不知哪位愿意帮忙?” 此言一出,台下瞬间仿佛炸开了锅,看众们一个个胳膊抬起,脖子伸长,更有几个站在前排的竟然已经扒拉着往台上爬,被几个蛮腰汉子扔了下去。 温庭弈不喜热闹,此处乱象让他很不舒服。陆绥看他蹙眉,知道他想离开,也就不打算逗留,道:“也没什么意思,我们去那边看看。” 两人刚打算抬脚,就听身后传来那女子的声音:“不如就请这位公子可好?” 一时之间,众人安静下来,鸦雀无声,针落可闻。陆绥回头,就见所有的人齐刷刷地盯着他们两个人。 台上的女子笑眯眯地看着他,再次重复了一遍:“公子眉目英挺,天生贵气非凡,可否请您到台上一试?” 陆绥轻笑一声,刚打算回绝就听那女子继续开口道:“我相信神明的主定会保佑您与心爱之人一生顺遂。” 陆绥闻言,突然低头笑了一声,心想这女子倒是聪明,打蛇打七寸,知道说什么话能够留下他。 这句话,他爱听。 陆绥慢慢抬头,道:“好啊。” 温庭弈有些不安地拽住他的手,陆绥却只是回头给了他一个安心的眼神,然后就走上了台。 女子将他领到红布面前,伸手掀下红布,打开铁笼让陆绥进入到铁笼中,甚至用两段铁链牢牢锁住了他。然后她在众目睽睽之下将铁门锁好,重新盖上了红布。 做好了这一切,乐声渐起,女子随着乐声曼妙起舞,围着笼子扭动身姿。突然,乐声从轻柔的小调突然变成刀戈争鸣般的混重之音,女子猛然止住舞步,掏出腰间长鞭,对着笼子抽了几下。 温庭弈陡然色变,连忙往台边走去,正在这时笼子突然被系在最顶端的铁链拉入空中。 瞬间从天上迸发出一团血雾,许多断肢残体就这样从笼子里飞了出来。 一片血色中那白花花的肢/体将温庭弈彻底打倒,他不敢置信地吼道:“阿绥!” ※※※※※※※※※※※※※※※※※※※※ 宝贝们我今天出了些状况,更新晚了呜呜呜呜,橘头摆上来让你们剥着解气(っ╥╯﹏╰╥c) 下一章就是圆/房了…唉,小可爱们快让我看见你们的小爪爪! 房圆 夜色覆满人间,皓月倾华,明亮的灯火被漫天的红雾所掩盖。 温庭弈心口发凉,全身的血液瞬间被冻成了冰渣子,刺得他生疼。他不敢置信地挪动步子到台前,盯着血色笼罩的铁笼,失神地唤道。 “阿绥?阿绥!” 台上的女子似乎也被这幅场景吓了一跳,盯着从空中掉下来的白花花的断肢花容失色,忙道:“快将笼子放下来!” 拽着铁索的几个壮丁汉子闻言,连忙手上松力,缓缓将笼子放了下来。笼子一放下来,温庭弈就像是疯了一般,不可置信地朝它走去。 “阿绥?”他颤声开口,出口声音已经破碎不堪。 可是这一声过后,并没有人回应他,只有笼子上覆盖的红布被鲜血浸湿,还在嘀嗒嘀嗒地往下流。 台下不知何时已是一片寂静,众人屏息凝气,只呆呆看着温庭弈在台上束手无措。 温庭弈脸色一片灰白,嘴唇都在不停地轻颤,他颤/抖着手想要掀开那层红布,可就在快要接触到的时候突然止住,心脏一瞬间好似被人生生撕开,疼得他根本喘不过气。 他不敢……他不敢看笼子里面究竟是什么境况…… 台下的百姓七嘴八舌地开始讨论,好奇这是哪个倒霉人死在了台上。他们有的人幸灾乐祸,有的人满脸痛惜,可是都是一个字,事不关己。 所有人都清楚,杂耍班里出现这种情况也不是第一次,他们除了摇头叹息,也没有多余的话语和情绪好表达的了。 “这个戏法到底是怎么回事?”台下不知是谁喊了一句。 台上的女子道:“这种情况时常发生,若当真如此,抱歉……”说完那女子就打算绕过温庭弈去揭开红布,却被温庭弈拦住。 那女子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不知道该怎样应对,却听温庭弈开口道:“别碰……我亲自来。” 温庭弈睫毛轻颤,半晌才再次伸出手抓住了红布一角。突然,他感觉自己的胳膊被什么东西拽住,紧接着在他还没有回过神的时候,他就被拽到了笼子里面,被人紧紧地搂在了怀里。 温庭弈心神未定,突然听到上方传来一声轻笑,他怔了怔,半晌才缓缓将手抬上去,那人很是乖巧地抓住他的手放在自己脸上摩挲。 “怎么了,看你吓的,我这不是好好的吗?”陆绥扣着他的腰身,在他耳边呵气如兰。 温庭弈忍了片刻,仍是没有从方才的震吓中回过神来。再次见到安然无恙,完好无损的爱人,他连忙紧紧抱住了陆绥。 陆绥感觉到怀中的人在不停地轻/颤,瞬间就愣住了。他抚摸着怀中人的后背,不住地安慰,觉得自己这次真的是把珩萧给吓到了,顿时又觉得十分后悔,连忙开口。 “别怕,我没事,我一点事都没有。” 温庭弈紧紧抓住他的袖子,心痛得难以言喻。 方才那一刻,他以为陆绥出事,险些就撑不住了。只觉得脑子里面空荡荡的,灵魂仿佛也被剥离了出来,只是拖着一副血肉壳子走到笼子面前。 那时他就在想,若是掀开红布,他的阿绥当真出了意外,他该怎么办…… 陆绥捧起怀中人的脸颊才发现他眼角湿润,泛着微微的红色,眉头紧皱成了一个川字。顿时一阵心疼,忙道:“抱歉,是我不好,我不该吓你。” 其实按照方才那女子叮嘱的,他会在进入笼子后顺着一个小口偷偷潜出,躲在暗处。等到笼子重新降落下来,再偷偷躲回去,这样红布一去,人们看到的就会是安然无恙的他。 可是就在刚刚,他看到珩萧一脸灰败,双眼暗淡地站在笼子前不敢伸手,突然就觉得心里一痛,恨不得冲上去把他搂在怀里安慰他,这才不管不顾地伸手将他拉入到笼子中。 看着自家媳妇现在这副模样他心里痛的不得了,只想把人搂在怀里温柔抚慰.。 陆绥二话不说,低头直接擒住了温庭弈冰凉的,毫无血色的双唇。 温庭弈主动放松自己,仿若献祭一般,虔诚而珍惜。大概是心生后怕,温庭弈乖巧得没边。 陆绥的眸色越来越深,好不容易控制自己离开了怀中人的唇,道:“珩萧,我们走。” 外面的所有人看见刚才那一番意外都有些楞。那异域女子更是额角微抽,心里郁闷自己究竟找了个什么玩意,这戏法还能不能收尾了。 陆绥一把把人捞起来抱在怀中,然后就顺着方才躲起来时走的那个小道暗地里开溜,完全忘了那女子三番五次叮嘱的要静静留在笼子里等红布掀开,压根不想自己走后这场闹剧如何收场。 他现在满脑子只有自家被吓坏了的媳妇。 两个男子这幅姿势实在有些令人匪夷所思,两人走在路上时不时会受到别人的侧目注视。陆绥没脸没皮惯了,温庭弈却不这样想。 陆绥见他把脸埋在自己怀里,一对耳朵尖烧得通红,心下觉得好笑又觉得可爱。恰巧遇到一处船家,船家大概是为了趁着今夜的花灯游大赚一笔,因此将船装饰得极为靓丽,挂满了艳丽的红纱,船头还挂着两盏莲花花灯。 可惜天不遂人愿,游人来来往往,并没有租船到河上的意图。老者一脸惨淡地立在船板上,半晌叹了口气。 陆绥停在岸边,朝着船家喊道:“老人家,这艘船可否能借我们一晚?” 那老人家一回头就见陆绥怀里抱着一个白衣公子,他活了这么多年,半截身子都快入了黄土,自认什么都明白,只是识趣地哈哈两声道:“好啊,小公子上船吧。” 老人家一点竹篙,将船往岸边又靠了靠,陆绥足尖一点,飘飘然落在了船板上,腾出一只手从口袋中取出一枚分量不轻的金珠子,道:“麻烦老人家上岸去歇息一晚,我们自己撑船,不劳烦您了。” 那老人家看着豆大的金珠子,眼睛都直了,连忙应下,头都不回地上了岸。 陆绥等人走了,这才低头看了看怀里把自己缩成一团的自家媳妇,打趣道:“珩萧,今夜就剩下你和我了。” 温庭弈耳朵通红,要不是把脸埋着,陆绥定会发现他现在早已经满面通红。 陆绥见他不回应,知道自家媳妇脸皮薄,有些话说不出口,不过不打紧,他说得出口。 陆绥把人掂了掂,抱得更紧了些,然后才将人抱着走进船舱。还别说,这艘船虽说简陋了些,船舱内倒是收拾得异常温馨。 陆绥将人放在船上的软垫上,盯着他的眼睛慢慢压低身体,就在两人就快要鼻尖相贴的时候,温庭弈微微扭头,伸手挡住了他的进一步靠近。 从灯罩内散发的柔和灯火将这一方小小的天地照亮,陆绥压在温庭弈的身上,在他身下投下一片阴影。 温庭弈扭头不语,陆绥却一把抓住了他的手,放在了他的头顶按住,然后欺身而上,将他牢牢禁锢在自己的怀中。 “珩萧,看着我。” 陆绥的声音响在他的耳畔,一声就足以挤进他的心房。温庭弈闻言这才慢慢将头扭过来,却被陆绥眼中炙热的爱恋彻底吸引。 等他回过神的时候,已经情不自禁地与陆绥口勿起。陆绥的口勿可以温柔细腻得就像是三月杨柳地,也可以霸道热烈得让温庭弈真真切切感到这人为自己跳动的心脏。 陆绥看着怀里的人开始回应自己,大喜过望,轻轻勾唇,在他耳边轻声道:“珩萧,你看着周围的一切,像不像我们的洞房花烛。” 温庭弈一双手被他紧紧锁在头顶,因为被他其欠负得有些狠,一双眸子里盛着朦胧水汽,映着温柔烛火。 “殿下……” “嘘。”陆绥与他鼻尖相贴,伸出一指抵住他的唇,半晌才哑声道:“珩萧,叫我阿绥,我想听你这样唤我。” 陆绥一开口,微热的气息喷洒在他的嘴边,如同一只羽毛挠动着他的心。 “珩萧,把/你交给/我。”陆绥怔怔地看着眼前的心上人,不待温庭弈的回答说出口就强硬地口勿了上去。在换气的间隙才颤声道:“珩萧,我/要/你。” 这个人,是他两世的爱人啊…… 他曾经对他不理不睬不闻不问,践踏他的真心,撕裂他的尊严,让他在汝阳王府的后院黯淡了整整三年。 他也曾经意气风发策马与他走过荒沙大漠,与他看大漠的青烟袅袅,与他沙漠里知心知意,我心相悦。 他也曾经愤怒地指着他破口大骂悲怒交加,一封休书与他恩断义绝,自此以后与他登台唱反调,眼看他在朝中越来越独立难行,神销骨脱。 可大难临头,最后替他死的,却也是他的心上人。 陆绥心中的悔恨翻滚成波涛汹浪,险些将他压得喘不过气来。再一次开口道:“珩萧。” 温庭弈看着患得患失的陆绥,突然低垂眼睫,微不可微地叹了口气,捧/着陆绥的脸颊主动口勿了上去,道:“阿绥,随你。” 一切一切,都随你。身也是你,心也是你。 山河秀色,皆不如你。 温庭弈猛然抓紧了身下的床单,有的指甲甚至嵌进了血肉里,眉眼紧蹙,死死咬住了自己的下嘴唇。陆绥攥住他的手,固执地与他十指相扣。 小船顺着河道独自缓慢地漂流,不知何时河岸上传来了歌女柔柔的歌声,调子婉转,配上蜀州女子嗓音,直直勾人心魂。 “红绡帐中承恩泽,始道此心沦陷。” 沦陷么…… ※※※※※※※※※※※※※※※※※※※※ 小可爱们,橘子其实很累了,橘子在加拿大,时间和你们有差别,反着来。这次的活动对橘子打击很大,官方言论特别伤人,如果你们可以出来,你们出来和我说说话吧,我怕我坚持不下去 我命 陆邈安排完一切,飞身感到蜀州醉枝楼的时候,花小楼已经在那里等了他很长时间。桌上的饭菜早就已经没有热气,可偏偏他还固执地拿碗罩着。 陆邈从楼上的窗户钻进来,就看见花小楼捧着一壶酒坐在楠木桌子上,支起一条腿,下巴上水光渍渍。 瞥见他来了,花小楼勾勾手指头含糊不清道:“你,过来。” 陆邈面无表情地走了过去,伸手要夺过他怀里的酒壶,淡淡道:“你喝的太多了。” 花小楼眯眯眼,抱着酒壶就是不撒手,呵呵打了个嗝,一把拉过他的领子,用手指抵着他的唇道:“你也想喝啊?好啊,亲我一口,亲一口我就给你。” 陆邈无动于衷,半晌松了手,默默地坐在了一边的凳子上。 花小楼的表情凝固了那么一刻,看着他安静坐下再也没有多余的话后,半晌又嬉皮笑脸地打着哈哈,道:“不喝就不喝,我还不乐意给你呢。” 说完刚打算仰头再来一口,手中的酒壶就被人用内力打飞,咕噜咕噜地滚到了一边,酒也洒了一路。 陆邈没什么表情,依旧冷冷道:“别喝了。” 花小楼看着他这张万年不变的死鱼脸,活像是别人上辈子欠了他几吊钱一样,顿时气从中来,没好气地从桌子上爬起来,嚷道:“你不喝就不喝,凭什么管我!” 他不依不饶,伸出一只脚去蹬旁边的陆邈,一边踢一边骂道:“你赔我的酒,不陪我喝还要管着我,我娘没管过我,我爹更不管我,你算什么人……” 这一句话还没说完,花小楼就说不下去了,因为陆邈突然抓住了他的一只小腿,冰凉的手指顺着小腿往下,扣住了他的脚踝。 “闹够了没有?闹够了就跟我回去。”陆邈的声音冷了几分,手上一使力就将花小楼拽到了自己面前。 花小楼脚上吃痛,出于本能地伸出另一条腿去蹬他,反而被陆邈用另一只手禁锢住。他使劲挣脱,奈何陆邈比他强,脚腕就跟上了两道铁箍,箍的紧紧的。 花小楼不动弹了,就这样静静盯着他,半晌皱了皱眉,两只修长的手捂住了眼睛,肩头微微耸动。 陆邈一时之间有些手足无措,以为自己没有注意用劲把他弄疼了,连忙松手道:“抱歉。” 花小楼不理他,陆邈就站起身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花小楼自小就喜欢粘他,算来算去也已经将近十年了。虽然每次都无理取闹了些,每次都是一副气鼓鼓的样子然后拂袖离开,但是没有一次是像现在这样。 陆邈垂了垂眼帘,看着自己的手不知所措。 半晌才道:“抱歉,我……” 花小楼摇了摇头,闷闷地开口:“你以后还气不气我?” 陆邈自认从来没有故意让他生气,只是每次都不知道自己究竟哪里做得不对,总是能在瞬间点爆他的火气。上次从千金坊回来就是这样,陆邈至今都不明白花小楼究竟在生气什么。 他微微叹了口气,半晌才淡淡道:“不了。” 花小楼闻言,嘴角勾了勾,尽量克制自己的声音,假意抽噎道:“那你说话作数。”他顿了顿,续道:“你走近点,我脚疼。” 陆邈依言向前走了几步,还没到花小楼身边,就被花小楼直接扑倒在了地上,后背磕到了木质地板上。 花小楼就像是一条八爪鱼一样把他紧紧的缠住,一脸奸计得逞后的坏笑,哪里还有方才那副状似小孩的醉态。他紧紧按着陆邈的肩膀,直直看着陆邈的眼睛,半晌才道:“四哥走得太慢了,我等不及,还是直接扑过来比较好。” 陆邈被他按在地板上,见他笑得狡黠,无奈地叹了口气。然后手心向下朝着地面打出一股内力,花小楼就着吊在他身上的姿势随他一起站了起来。 “还不下来?” 花小楼把人抱的更紧,死死地缠住。 豁出去了,不就是二两脸皮吗,又不能当饭吃。 他特别不害臊地睁眼说瞎话:“我脚疼走不动。碰一下就疼,挪一下也疼,你就这样搂着我别动,要不然我疼。” 陆邈似乎也不打算松手放他下来,见他这么一副样子,嘴角若有若无地勾了一下,道:“外面冷,把鞋穿上。” 花小楼赤着脚待在这里这么长的时间。房间里的窗户又大大敞开着,外面天寒地冻,寒风呼啸而过,吹得窗户嘎吱响。 他的脚已经被冻得通红,但是担心这是陆邈让他下来的诡计,嘴硬道:“我不冷。” 陆邈有些头疼,伸手就要去探他的脚,花小楼一个机灵把脚一缩,缩进他的外衫当中绞了两圈,道:“鞋穿好了。” 陆邈扫了他一眼,淡淡开口道:“不是碰一下就疼,挪一下就疼吗?” 闷葫芦第一次开窍,开的竟然是怼自己的窍…… 花小楼嘿嘿两声,没办法只能认栽,乖乖坐在桌子上,却见陆邈单膝跪地拿起地上四仰八叉随便扔着的写字,捧起他的脚轻轻吹了吹,才替他穿上鞋子。 花小楼勾了勾唇,心道闷葫芦也是能开窍的,虽说这个过程慢了一些,有些时候还得他没皮没脸地帮忙。 陆邈帮他穿好了鞋子,花小楼还在想怎么骗他别走,不想陆邈竟然再次打横抱起了他,还可以避开了他的脚踝。 花小楼:“???” 陆邈见他一脸痴呆,不解问道:“你不是脚疼吗?” 花小楼恍然大悟,还以为陆邈开了窍,原来闷葫芦就是闷葫芦,他都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忧伤。 他心安理得地把脑袋靠在陆邈身上,笑出一口白牙:“疼,啊真疼,那我们快走。” 陆邈抱着人足尖点地,下一秒钟就飞到了十米开外的屋檐上。 花小楼见他走去的方向不太对,连忙开口问道:“四哥,你下是去哪里?” 陆邈头也不低地开口:“回客栈。” 花小楼懵了,连忙挣扎道:“我不回去!今晚花灯游,所有人都出来,为何我们要回去?” 陆邈低头看了他一眼,道:“你脚疼,我们回去。” 花小楼快哭了,这闷葫芦到底是不是在与他互相戏弄耍着玩?是他演技太逼真,还是陆邈真的太傻?他的手劲他自己还不清楚吗? 花小楼好不容易才求陆绥放陆邈出来陪自己一晚,饶是如此陆邈还是没能及时赶来,他本就生着闷气,现如今一听他要回去,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我们先回客栈,哪天我再陪你出来。”陆邈淡淡说完这句话就打算动身,熟料花小楼却拦着他,不让他前进一步。 开什么玩笑,过了今晚他哪里来的通天本事把陆邈从他主子身边挖过来?今晚必须陪他,否则以后都没这个机会了。 “停,你站着别动。”花小楼窝在他的怀里一动不动,只眼珠子滋溜转了两圈,突然小声道:“就在这里吧,我们坐在这里说会话,我不想回客栈,你权当念在我这次不远千里赶过来找你,你陪陪我。” “好吗?” 他还不信了,硬得不行来软的,再是不行他就一把迷药把人迷晕了,反正怎么着今天都得陪他过蜀州花灯游。 毕竟……花灯游是为了有情人觅佳缘,他也想让自己身边的铁树,开个花。 很显然,陆邈吃软的。花小楼说完,陆邈只是思索了一会,确定没什么不妥以后就将人放了下来,两人比肩看着屋檐下的萤河两岸灯火璀璨。 “四哥……不对,应该是师哥。”花小楼侧过脸静静地看着陆邈,突然笑了一下。 陆邈没想过时隔多年,还能从花小楼口中听到这句称呼,微微愣了一下才转过头,一下子就被花小楼明媚的笑容给吸引住了。 “我好久没这么叫你了,都快忘了我们在桃源谷的日子了。” 陆邈在做了汝阳王府的暗卫以后曾被送到桃源谷拜师学武,后来花小楼不想学习诗词歌赋这等花里胡哨的东西,也央求着家中将他送到外面学习医术和武功。 这一去,便认识了大他整整六岁的陆邈。 花小楼爱闹,爱蹦,爱捉弄人,有着所有小孩都应该有的天性。可是陆邈是块木头,不爱笑,也不爱闹,最多的时候就是一个人在院子里练剑。花小楼那个时候小,最爱像个狗皮膏药一样粘着陆邈。 陆邈不恼,却也不理他,准确来说是压根没注意到他。他情感缺失,感情寡淡,无法体会常人的喜怒哀乐,悲欢离合。平日里说话能用一个字概括,绝不会想到多说几个字。 可无奈,这样的一块木头,偏偏吸引了爱闹爱笑的花小楼。 花小楼往他身边靠了靠,突然道:“四哥,我想要一盏花灯。” 陆邈的身份并不允许他出现在人多的地方,可他只是回头看了一眼花小楼,默默点了点头。下一秒,他就飞了出去,一身黑色夜行衣隐匿在浓浓夜色中。 花小楼支着下巴坐在屋檐顶上看陆邈,刚开始还能看见,后来由于陆邈的动作实在太快,他一个不留神就跟丢了。 “给你。” 身后传来陆邈淡淡的声音,花小楼闻声回头,就见陆邈摘下自己脸上狰狞的面具,将一盏花灯教导他手中:“虽不懂你为何喜欢这个,但若你喜欢,我愿意替你寻来。” 花小楼呆呆看着眼前的莲花花灯,一阵微风吹来,花灯随风摇曳,一会摆向陆邈那头,一会摆向花小楼这头。 花小楼笑了笑,冲上去抱住了陆邈的腰身。 陆邈没来得及在意他的脚怎么突然不疼了,那一刻他的内心只有一句话。 他把一切都交给了汝阳王府,但是这一条命,他要留给花小楼。 陆邈有些怔愣地缓缓伸手,回抱住了花小楼,在他脑袋顶上的碎发上轻轻落下一吻,除了他自己再也无人察觉的一吻。 ※※※※※※※※※※※※※※※※※※※※ 花花和喵喵是副cp哦,小可爱可以看出来吧~喵喵这个闷葫芦开窍了?那是不可能滴⊙▽⊙ 这几章写的是感情日常,很快就恢复剧情线了~么么小可爱们, 广泽 第二日清晨,萤河上还飘着一层薄薄的云雾,小船里的红烛早已燃尽,殷红的轻纱随风飘荡。萤河两岸的早市已经开始,几家小摊早已做好了皮薄肉多的包子,伴着一碗糯香的米粥,让人心里舒坦的不得了。 陆绥醒来的时候,温庭弈还在睡梦中。他轻轻动作,侧着身子静静地看着身边睡颜安宁,唇角勾笑的人,伸出手在空中作样勾了勾他的鼻子。 这样多好,若是每日醒来能看见他嗔着浅浅笑意,眉目舒展地安眠,该多么幸福。 陆绥慢慢将头靠近,就在离人不过两个指头的距离的时候,温庭弈眉头微动,迷迷糊糊地醒了。一睁眼就看见了想要趁着自己安眠“轻薄”自己的世子殿下。 陆绥有些怔,温庭弈却是在意识清明后弯了弯眉眼,抬头轻轻碰了一下他的唇,道:“殿下。”他的眉眼之间透露着淡淡的疲倦,显然还是没有休息好。 陆绥把人一把搂在怀里,吻了吻他的发顶,道:“……咳咳,珩萧,你还难受吗……” 两人昨晚一通颠/鸾/倒凤,陆绥食/髓/知味又不知道节//制,想必珩萧现下一定不好受。陆绥这样想着难免觉得自己所作所为太过过分,,搂了搂怀中的人,让他把头靠在了自己的胸膛。 温庭弈微微挪了挪身子,只感觉全身上下仿若被人拆了一般,隐隐约约想起昨夜的情景,耳尖有点泛红。 “臣无事。”他闷闷开口,将脑袋埋在了陆绥的胸前。 陆绥低头去看怀里的人,才发现珩萧露出被子的一小截雪白的胳膊上浮现出了一片一片的红疹,顿时皱眉道:“这是什么?” 陆绥伸手去探温庭弈的胳膊,却被他避过。温庭弈将胳膊藏在被子下,勾唇轻笑道:“没什么。” 陆绥怎么可能这么容易被他糊弄过去,他强硬地拉过温庭弈的胳膊。这不看不要紧,一看差点没吓死陆绥。 不仅是整条胳膊上有斑斑点点的红疹,脖子上,胸口,腹部,甚至是腿部都零星地散布着。与淡淡的口勿痕和略微青紫的掐痕混在一起,有些触目惊心。 陆绥额角青筋暴跳,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怀中人布满红疹的身体,颤声问道:“这究竟是怎么了,为何一夜就变成了这样?” 温庭弈眼见着躲不过,轻声叹了口气,捧着陆绥的脸颊柔声劝道:“没什么的,只是我受不得潮湿……这是老毛病,不打紧的,过几天就好了。” 陆绥闻言眸色暗了暗,默默将被子拉高了一些,盖住了怀中人的肩膀,将他的两只胳膊都塞回了被子里。 但是这些动作,现在已经没有任何作用了。 是了,他们昨晚在游船上住了一夜,夜间湿气重,最为潮湿阴寒。珩萧本身就体寒,又受不得潮湿,他竟然就让珩萧陪自己在船上过了一夜。 陆绥将人包裹得严严实实后,才将他轻轻放在了船板上,道:“抱歉,我日后不会再如此莽撞了。” 昨天晚上那个情况,两人都有些意/乱/情/迷,几乎就是干柴碰上烈火一触即燃,本能早已占据上风,就连他自己都忘了这一回事,又怎么能怪陆绥莽撞。 温庭弈舍不得看陆绥把什么错都推在自己身上,看着他黯淡的眼眸,突然一阵心疼,勾了勾唇柔声道:“可是殿下……能与您一处,臣很开心。” 陆绥没想到温庭弈会这样开口,愣了一会才反应过来他话中的意思,勾唇笑了笑道:“好,日后我天天陪着你。” 不再让你孤单难耐,不再让你形单影只,倾尽柔情,只想看着你笑。 他低头吻住了怀中人,与他十指相扣缓缓放在了自己的心口,慢慢开口道:“你是我的人。而我,也是你的人。” 毕竟两人处在游船上,诸多不便,船舱内已经凌乱不堪,依旧散发着淡淡的/情/欲/味。两人的身上也是黏糊糊的一片,让人觉得很不舒服。 陆绥简单地将自己的衣服穿上,走出船舱看了一眼,回头道:“你再睡上一会,我来撑船,上了岸我们就回蜀王府。” 温庭弈拢了拢身上的被子点点头,忍着不适转了个身,却是开始思索千金坊的事情。 背后操纵全局的人有何目他们一日不明白,就会像砧板上的鱼肉,只能任人宰割,被这个操局者牵着鼻子走。 可耐不住他身子实在不爽,昨晚睡得也不安稳,不过一会就觉得眼皮沉重,沉沉睡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陆绥已经替他穿好了衣服,正抱着他往王府后院走去,说到底这里也是蜀南王府,府中下人来来往往,就算知晓两人身份特殊,也不禁侧目微微驻足。 温庭弈不习惯这样被人盯着,惊了一下,忙道:“殿下,这不合体统,您快放臣下来。” 陆绥充耳不闻,反而掂了掂把人搂得更紧道:“不放。” 陆绥说完脚下步伐加快,温庭弈担心自己掉下去连忙伸手搂紧他的脖颈,一抬头就看见了陆绥脸上高深莫测的笑容。 陆绥奸计得逞,一脸坏笑地对着怀中人道:“这就对了,快抱紧我。” 也不知道是不他太过得意忘形,脚下动作飞快地踏过台阶时,不慎碰到了怀中的人,就听一声闷哼。 他连忙停下脚步,道:“珩萧,是不是我弄疼你了?” “殿下还是放我下来吧,臣自己可以走。”温庭弈面颊微红,半晌才道。 陆绥没辙,只能依言将他放了下来,只牵着他的手继续向屋子走去。到了屋子门前,恰巧碰见了行色匆匆的叶宝璋,他的身后还跟着一个小厮,手里拖着一个托盘。 叶宝璋一见两人,顿时大喜道:“哥,小嫂子,我正好有消息要告诉你们。” 两人自然知道他口中的消息一定是关于千金坊的,片刻也不敢耽误,连忙将人请进了屋内。 叶宝璋一路风尘仆仆从书理事部赶到王府后院,口渴难耐,接过温庭弈倒的一杯茶水虎虎喝下,忙开口道:“哥,千金坊这个地方可能跟广泽郡有关联。” 广泽郡? 陆绥微微蹙眉,就听叶宝璋继续开口解释道:“我们收押了千金坊内部不少的人,但不论是死还是活,他们都有一个特点。” “他们都不是蜀州本地人,而且,他们都来自广泽郡。” 温庭弈微微垂眸,脑中飞快地闪过这一段日子以来发生的一切,半晌才幽幽开口:“广泽郡在龚州。” 这次不用温庭弈点透,陆绥就明白他话中的意思了。 广泽郡在龚州,而龚州,却是二皇子也就是恭王殿下的封地。再结合他们在密室中那千金坊坊主手中拿到的那几张书信,此事与陆巡脱不了干系。 陆绥与温庭弈互相对视一眼,都缄默其口,打算暂且不对叶宝璋提及有关陆巡的事情。毕竟,他们都有一种深深的预感,预感此事是冲着他们来的。 既然如此,就不应该将局外之人卷入局中。 叶宝璋不好意思地搔搔后脑勺,半晌才扭扭捏捏道:“只是如此一来,千金坊在蜀州的线索就断了……”他顿了顿才道:“抱歉,哥,我没能帮上什么忙。” 陆绥看着他眼底下一大圈的乌青,心疼地拍了拍他的脑袋,笑道:“小子想什么呢,你帮的忙大着呢,要不是你带兵提前在千金坊堵着,我和你小嫂子早就死了。” 叶宝璋自从继任蜀王后,少有建树,反而为了护住蜀王爵位一路对祈帝高歌万岁,活的很是窝囊。蜀州百姓对他失望至极,他也对自己很是否定。 千金坊为祸蜀州,将偌大的蜀州搞得乌烟瘴气,惹得多少百姓家财散尽,妻离子散。叶宝璋有心无力,只能看着自己的百姓受苦受罪。 可是这次千金坊一事让陆绥明白,叶宝璋他需要的只是时间,是韬光养晦。他雷厉风行,当断则断,这次肃清千金坊他办得十分出色。 放在别人身上,未必能比他处理得更好。 陆绥突然正色道:“宝璋,如今千金坊已除,你算是给蜀州百姓一个交代。我只愿你年年岁岁,都如此刻,行自己的想走的路,做自己应做的事。” 他们一行三人,花小楼潇洒自在闯荡江湖,他军功加身军权在握,唯有叶宝璋过得最为不顺心顺意,归结到底只是生不逢时。 忍气吞声,苟活于世也好;壮志难酬,苦心压抑也好;陆绥都愿意相信,终有那么一日,一切都会守得云雾现青天。 叶宝璋拍了拍脑袋,眼圈有些红,却还是勾唇笑了一声道:“哥,我发现你自从娶了小嫂子,就变得老成了不少,我都听不大懂诶。” 陆绥嘴角抽了抽,闭眼忍了一会,实在忍不住,抬手给了他一个脑瓜崩:“臭小子是在嫌我老?” 叶宝璋吃痛地柔柔脑袋,扁扁嘴连忙求饶:“我没!我老,我老!”他连忙从座椅上起身,道:“哥,你们吃饭了没有,我让人给你们上饭。” 刚一说完,自己的肚子反而咕咕打起了鼓。陆绥心道他果然为了千金坊的事没有好好吃饭,却是笑道:“我看是你饿了吧。” 叶宝璋嘿嘿笑了两声,转过头打算询问站在一旁的温庭弈,突然愣了一下,一张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然后结结巴巴道:“小嫂子肯定饿了,我去叫人上膳。”说完一溜烟就没了人影。 温庭弈疑惑地看着他的背影,微微不解。 陆绥抬头去看他,看到了他脖间那块明显的自己的杰作,突然咳了一声,然后从椅子上起身走到他身边替他理了理衣服。 温庭弈:“……” “珩萧,你身子不爽怎么不坐下来歇息。” 温庭弈突然定定看了他一眼,陆绥瞬间就明白了,连忙让下人去拿了个软垫过来。 “是为夫的错。”陆绥把人搂在怀里,看他低眉笑了一声,也跟着他笑,两人对视一眼后陆绥突然牵起他的手吻了吻他的手指尖,道:“珩萧,我心悦你。” 我心悦你,是上一世的悔恨交加求不得,也是这一世的真心守护不能自拔。 ※※※※※※※※※※※※※※※※※※※※ 橘子回归啦!撒花撒花!为了广大宝贝,今天更新三章!万字⊙▽⊙大肥章! 么么哒,蠢作者爱你萌,不论是什么事情,只要你们在一日,我就永远陪着你们,为了你们,我会一直在的! 入局 三人稍稍用过早膳以后,陆绥就催促着叶宝璋回房去休息,叶宝璋被他推出房门的时候突然想起了什么,连忙道:“别,我还有要紧事忘了告诉你们。” 他停下来没好气地瞪了陆绥一眼才开口道:“陆赋方才醒了。” 陆绥闻言,大喜过望道:“醒了就好。我与你小嫂子片刻就去看他。” 叶宝璋点了点头,再然后就从自己腰间取出一个锦蓝色的小袋子,交给了陆绥。陆绥刚打算打开袋子,叶宝璋却拦住了他。 “这里面装了一些白色粉末,我叫仵作验过,查不出这是什么东西,但是千金坊中几乎人手一袋。我猜想这应该对你们有用,就带了一些过来。” 陆绥掂了掂这个小袋子,然后道:“好,那我等会让小楼看看。” 叶宝璋闻言松了口气,还没缓过神来就被陆绥顺利推到了屋子外头,被押送回房中睡觉。等叶宝璋走了,陆绥和温庭弈也不打算在房中待着,而是径直去了陆赋居住的小院。 陆赋居住的小院比较偏僻,小院门口栽着两株梅树,此时花开正艳,遥遥看去,与雪色交相辉映。 两人一到院门口就见陆赋只穿着一件纯白的里衣,手握银剑正在院子里挥舞,长剑飒飒,足尖飞掠,掠起满地落雪。花小楼坐在一旁翘起一只二郎腿无所事事,陆邈则背靠一枝枯木,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陆赋。 看到陆邈,陆绥这才注意到这间院子的下人都被撤走了,怪不得他敢光明正大地出现在这里。 陆绥刚打算迈步,温庭弈却拉住了他,对着他摇了摇头,示意他再多观察一会。两人于是躲在了月门后,静静听着院中的动静。 花小楼扒好一枚荔枝就给陆邈嘴边递去,陆邈不张嘴他就不撤手,非得看着陆邈张嘴吃了,这才眉飞色舞地收手继续剥弄下一颗。 陆邈一边三下两下吞下荔枝,一边回头去看陆赋的招式,时不时指点两句。 “手腕用力,手臂放平,胳膊不能打颤。”一句话说完,陆赋转身之间重心不稳,胳膊一软,手上的剑就飞了出去,被陆邈眼疾手快地飞身夺过。 陆邈夺过银剑,一个回手将其立于身侧,这才行礼道:“属下失礼。” 陆赋赞叹于他的好身手,眼珠子一动不动地看着他完成了方才一套行云流水堪称精彩的动作,半晌才揉了揉酸痛的手腕,道:“是陆赋愚钝。” 陆赋的母妃是先太子妃姚妃,年轻时亦曾是名动京师的豪门贵女,闺中典范,不仅容貌倾城,仙姿卓越,与先太子陆丹更是伉俪情深,令人艳羡。 陆赋的容貌更多地继承了其母,眉眼之间依稀可窥见当年的姚妃玉貌。他儒雅清秀,泛着淡淡书卷气。让人很难将他与舞刀弄枪联系到一起。 花小楼帮陆赋倒了一杯茶递给他,陆赋接过茶杯饮下,觉得喉咙里舒服了些,这才开口道:“今日一早便劳烦两位指点,陆赋感激不尽!”说完微微作揖,恭敬地朝陆邈行了一礼。 陆赋毕竟还是少年模样,眉眼还未长开,只是眼中的锐利与冷峻却不是一个年仅十三岁的少年所应当具有的。 陆绥躲在暗处看着眼前这个六年不曾见过的小侄子,生出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就好像前一眼站在自己身前的还是一个锦衣玉冠,贵气横溢的翩翩少年,一眨眼就是六年匆匆而过,少年也早已历尽千帆,连笑容都多了些说不出的苦涩。 “赋儿!”陆绥抬脚迈出步子,唤了一声院中的少年。陆赋闻声回头,一看见陆绥神色微动,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怎么称呼。 最终低低地唤了一声:“……小叔叔。” 陆绥应了一声,快步走到他面前,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问道:“怎么样,身子可有不舒服?” 陆赋摇了摇头:“赋儿一切安好,小叔叔不必挂心。”他说完话,在一旁石桌边坐着剥荔枝的花小楼斜斜瞟了陆绥一眼,道:“有我在能有什么事,多费口舌。” 花小楼讽刺的话还没说完,张嘴就被陆邈扔进来一颗荔枝,转头不解地看他,却见陆邈什么也没说,只专心低头摆弄手中的荔枝。 花小楼又转头看了看陆绥,勉强咽下自己肚子里一大串挖苦讽刺陆绥的话,一边嚼着嘴里的一边开口称赞:“四哥剥的荔枝好甜。” 陆绥懒得搭理花小楼,揽着温庭弈打算对陆赋介绍,只是一个小婶婶怎么也说不出口。还是温庭弈自己开口:“赋儿日后可唤我公子,不过一个称呼,不必介怀。” 陆赋双手作揖,依言唤了他一声公子。 众人拾阶而上步入高台之上的石亭中,石亭内铺着虎皮毯子,燃烧着金丝暖炭,温暖舒适。温庭弈身上披着带帽的的雪白狐裘,进了石亭却也不打算脱下。 花小楼面带疑惑问道:“温哥,进了这里,你怎么也不脱去狐裘?” 温庭弈的脖子上满是陆绥昨晚的杰作,方才没有注意已经让叶宝璋笑话了,此刻还有陆赋在场,让他怎么好意思脱下狐裘。 陆绥一想起这一茬就回想起昨夜的光景,知道自家媳妇脸皮薄,连忙开口解释道:“珩萧天生体寒受不得凉。” 花小楼没多想,只点点头道:“那过会我替温哥把把脉,开副方子仔细调理。” 温庭弈略微点点头,扶着陆绥的胳膊缓缓坐了下来。谁想屁股一挨石凳当即痛得皱起了眉头。花小楼瞥见他这个反应,忽然福至心灵什么都明白了。 陆绥坐在温庭弈身边,一只手背后悄悄替他揉揉腰,开口问道:“赋儿,这六年你究竟在何处,为何我和你皇姑四处寻找却探不到你一丁半点的消息。” 陆赋面露痛色,似乎并不大愿意想起这段沉重的往事,犹豫了半晌还是缓缓开口。 “当年父皇遭人陷害,事发当晚他本欲进宫向皇爷爷解释,谁想那天晚上突然有一帮刺客来势汹汹杀进了东宫,当晚又正巧禁军营的人休值,东宫正门被封,我们递不出去消息,只能困在东宫里等着被这帮人杀害。” 他讲话的语调平平淡淡,似乎说的这件事情与自己毫无关系,陆绥听得心头一紧,缓缓闭上了眼睛。 当年的事情他当然知道。不过,事情可完全不是陆赋口中的样子。 太子丹与乱党勾结意图不轨,罪行揭露后畏惧罪责,故于东宫自焚而亡。东宫的一把火整整烧了一夜,将什么东西都毁得一干二净。从此以后世间多了个谋逆的太子,少了个应该公布天下的真相。 娴皇后病故多年,不论当年多么情深义重,死后都化云烟散。祈帝另立南氏为后,宠文氏,太子后期不得圣宠,又无母族势力,哪怕被冤致死,也不过换来大殿上的九五之尊一句没有感情的“厚葬了吧。” 陆绥胸中气海翻涌,捏着茶杯的手不住使力,眼看茶杯就要在他手中崩裂时,温庭弈伸手握住了他的手,冰凉的感觉顺着指间传来,让他稍稍清醒。 陆绥静了静心,平缓语气问到:“那,你是如何逃出来的?” 陆赋垂落眼帘,轻声道:“我被人刺了一刀却侥幸没死,等到刺客都走了才从地上爬起来偷偷溜出了东宫。” 陆赋轻描淡写两句话,其中的心酸又有谁人能够理解。东宫遇难时他才年仅七岁,也许当天早上还拉着母妃的手让她陪自己用早膳,扯着父亲的衣摆让他抽问自己今日的功课。 谁想一夕之间,就是家破人亡,生离死别。 那一夜的火光冲天,陆赋摇摇晃晃从地上起来,他看见了倒在地上横七竖八地尸体,也看见了姿容绝色的母妃鬓发凌乱,珠钗散地,她眼神逐渐涣散,临死却还固执地朝他伸手,无声说道:“赋儿,快跑,活下去啊……” 她的眼角挂着血泪,看着他待在原地,吊着一口气不断地冲他喊道:“快跑啊,活下去啊……” 六年以来,这一幕几乎日日都在折磨着陆赋,母妃的那句活下去成了他余生唯一的目标。为了活下去,他什么都可以忍。 “我逃出东宫后知道很快就会有人发现我没死,因此连夜逃出了京城,但也不敢离京城太远,于是就隐姓埋名蜗居在了京城旁边的小山村。除了日常所需会出门,其他时间我都会待在村子里。” 他顿了一顿,突然皱了皱眉头道:“其实这六年以来,我一直觉得有人知晓我的行踪,并且一直在帮我。但凡我缺少什么,隔日都会在院子里的台阶上发现。起初我以为是村子里的人见我可怜才接济我。” “可是后来我发现,他并不希望我知道他是谁。我曾经守了几夜等他,他却不来了,等我放松警惕,他就又会偷偷送来我所需的一应物品。” 温庭弈闻言,突然问道:“你一直都在长安附近,那又为何会出现在千金坊?” 陆赋闻言,不经意间蹙了蹙眉,这才答道:“是两个月前,那人突然放下一张字条要我动身去蜀州,说会遇到你们。我起初不信,可没过几日那人又开始催促,我担心对方有诈,但也不敢继续留在村庄。刚打算离开,就被人绑到了千金坊。” 温庭弈闻言点了点头,抬手端起桌子上的茶,刚放到嘴边突然想明白了什么。 六年以来都没有陆赋的行踪,这一段时间才突然知道陆赋身在千金坊。若按照陆赋口中说的,那么他之前的猜测就能说得通了。 这个人,果然是在用陆赋引他们去千金坊。 至于他们在千金坊中搭救的那个假陆赋,其实也不过是个幌子,真正目的是要他们进那个密道,找到那件密室,以及顺理成章拿到有关陆巡的几张印章书信。 一切一切其实都不重要,那几张有关陆巡惊天秘密的书信才是那人真正想要让他们看到的。 他的目的不是扳倒千金坊,而是想要让陆绥顺利找到二皇子的罪证。 这个幕后之人,难道是想要借他们的手扳倒陆巡? 温庭弈眸色微寒,心中的不祥预感越来越重,他觉得他们已经被卷入了一场无形的争斗中。看似这个人在帮他们,实则也是在利用他们…… ※※※※※※※※※※※※※※※※※※※※ 橘子是个最蠢最笨的作者,写文章还在摸索阶段,逻辑废,小学生文笔,什么都不知道,写文就是为爱发电,无论我将来会走到哪一步,我都希望我笔下的人物,是大家喜爱的模样。 橘子真的一点也不好,但是橘子却希望大家可以多多支持橘子,我会努力进步,会努力学习,虽然你们不爱说话,也不爱评论,但是能够认识大家,向大家分享我的陆大宝贝和温温,我很开心。 我 温侯 北国本就多雪,便是蜀州也逃不过这场雪色的洗礼。 日子一日日接近除夕,雪色渐浓,纷纷扬扬地雪花被寒风吹携着卷入屋中,被暖气一熏便化成了水,沾染在了窗口斜插在玉瓶中的红梅上,更显娇艳。 花小楼阖眼帮温庭弈号脉,半晌睁眼才道:“其实也没什么大事,身上的红疹应当是与你体质有关,喝上几贴药调理一下就好。” 他拍了拍衣袖站起身:“有些瘙痒,但是切勿用手抓挠。” 站在一旁的陆绥认真记下,随着他的话点了点头。他虽然和花小楼互相看不顺眼,但是毕竟事关自家媳妇的身子,他还是竖着耳朵勉强听他说完。 花小楼先是给了温庭弈一个药盒,叮嘱他每日涂抹在瘙痒红疹的地方,转身又从袖子里拿出了一个精致的小铁盒,却是交到了陆绥手中。 陆绥一脸困惑,接过铁盒晃了晃:“给我?” 花小楼云淡风轻点点头,并没有多说。 陆绥觉得没好事,动手打开盒盖,一股浓郁的牡丹香扑鼻而来,里面的膏体晶莹剔透,在阳光下微微泛着光,他探指挖出一小块,渐渐被体温化开后,滑腻异常。 花小楼冲他使劲眨了眨眼,陆绥没懂。再朝他使劲眨了眨眼睛,这下陆绥瞬间就明白了,直接上手给了他一个脑瓜崩。 “一天到晚脑子里瞎想什么呢?”嘴上这么说,陆绥却将铁盒小心翼翼放入胸前的衣服中,还轻轻拍了拍。 真是道貌岸然! 花小楼冷不丁被他弹了一下,挥拳头就要打他,听见身后温庭弈的声音:“小楼,你们在做什么?” 花小楼无奈地收回手:“没什么,就是看他肩膀上有只蚊子,动手帮他赶走了。” 寒冬腊月,大雪积压深数尺,冷冽的寒风吹得窗棂四震,满院皑皑白雪。 在这个鸟都没法活被迫要搬家的时节,花小楼好心帮他赶蚊子…… 陆绥实在是不忍心看他,伸手扶额,嘴角却压也压不住,哈哈哈哈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笑得泪眼汪汪。 花小楼这种状况,绝非第一次发生。这让陆绥想起了他和花小楼第一次斗嘴是什么时候。 两人同在文华殿受教时,陆绥是最为调皮捣蛋的那一个,偏偏有陆丹天天在他耳边嚷嚷,吵的他不厌其烦,每日都是硬着头皮来听学,剩下半条命得往回走。 还得被迫在夫子向他投来意味深刻,耐人寻味的目光时,敷衍地点点头,装出一副深深受教,吾懂吾懂的表情。 用一个字来形容,那就是惨。 久而久之,陆绥受不了了。那时他与花小楼,叶宝璋同住一起,花小楼就给他起了个馊主意,让他装病,这样不仅陆丹没有理由责备,还能光明正大地逃学。 陆绥没多想,同意了。 花小楼的法子确有功效,不出所料,第二天他一直躲在卧房中称病,期间没有一个人敢来打扰。 正在他最为得意忘形的时候,陆丹来了,身后还跟着耸拉着脑袋,一副吾命休矣的模样的花小楼。 陆丹走到他床前,开口柔柔的询问他:“绥儿可还难受?” 陆绥装病寻到了乐子,盼望着这一病就此别好,故作虚弱道:“虽还有些头晕,不过绥儿再休息三五日,必能无恙。” 陆丹闻言,福至心灵地点点头,从善如流地继续开口,一张口就把陆绥钉死在了床上。 “那绥儿能否告诉堂兄,你是如何中暑昏迷的?” 此言一出,陆绥的嘴角都不由自主地抽了抽,猛然看向花小楼,就见他把头垂得低低的,缩着身子不敢出气。 那个时候也是这样一个冬日,因为连日下雪,木叶凋零殆尽,人人都穿足棉衣棉鞋,花小楼这厮竟然说他在大冷天里中暑昏迷…… 那天以后,他在穷冬寒月中暑昏迷的消息不胫而走,传遍了整座皇宫。老爷子铁着脸把他拽到屋子里数落了一通,就连一向疼爱她的母妃也憋足了劲没笑,说他当真是大胆离奇。 想起这一茬,陆绥危险地眯眯眼,提手摸了摸下巴。花小楼大抵也是想起来这事,连忙脚底抹油,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那啥,你们有话慢慢说,我去看看药好了没……诶,这帮丫头煎药怎么这么慢……” 等到碍眼的家伙一走,陆绥立时乖巧地走到自家媳妇身边,蹲下身子牵起他的手蹭了蹭自己的脸颊,道:“身上可还难受?难受定要告诉我。” 温庭弈摇了摇头:“没事了,也不难受。” 陆绥松了口气,见他心情不错,这才开口道:“珩萧,你能和我说说你父亲的事吗?” 这句话一说完,温庭弈的脸色突然一变,转头看他,不确定地问道:“殿下问这个做什么?” 问这个做什么?陆绥也不清楚…… 只不过方才见他同陆赋说话的时候神色黯然,定然是想到了什么伤心的事情,还独自忍着。陆绥上辈子不是个合格的夫君,蹉跎了那么多的年华,连珩萧喜欢什么厌恶什么也没搞清楚。虽说这一辈子也不算是个好夫君,但他直觉珩萧的神伤与他的父亲,老温侯有关。 他见不得珩萧伤心,自然希望他能将心中的不悦统统说给他听。 陆绥攥紧他的指尖,五指收紧,盯着他的眼睛,缓缓笑了一下:“因为珩萧,他是你的父亲,也是我的父亲。” 温庭弈的睫毛轻颤,感觉一股暖流顺着两人相牵的双手不断地汇入他的身躯。 因为这是你的父亲,也是我的父亲啊…… 阿绥啊…… 温庭弈微微低头,抬起头时勾唇笑了一声,才道:“父亲一生说来坎坷,却也堪称传奇。” 温庭弈的目光逐渐幽远,看向窗口玉瓶中艳丽的红梅,缓缓道:“父亲仕途坎坷,三十岁时才荣登大宝,却因无人在前举荐,一直屈居低位。先帝在时,西北大乱,所有的人都不愿赶赴西北去送死,只有父亲自愿请命,只身前往。” 他顿了顿,半晌才开口道:“主帅鲁莽,父亲竭力劝谏仍旧无法挽救既败之局。鞑子侵占三城,屠杀城中百姓,俘获士兵将领,却单单不伤我父亲一丝一毫,殿下可知是为何?” 陆绥对这种事情向来拎不清楚,若说独独绕过老温侯,大概人们都会猜想是老温侯暗地里降了蛮族,因此捡回了一条性命? 温庭弈见他不语,心中明白陆绥的猜想,道:“只因那偌大的军营,唯有父亲没有投降。” “惶惶西北军营,上至军官帅将,下至打杂的伙头兵,所有的人为了能在凶狠的鞑子手下存活,被掳的第一天便纷纷投降了。唯有父亲痴傻,守着自身情操,宁死不从,被囚禁蛮族,为大楚守节近十载。” 这之后的事情其实不用温庭弈说,陆绥也明白了。之后汝阳王接替了西北战事,将天鹰营的军权独揽,耗时五年才逼迫鞑子投降,也救回了……孤身异国守节的老温侯。 温庭弈的目光寡淡得如同一泓死水,不泛一点涟漪。重新提及往事,只能令他回想起为大楚鞠躬尽瘁受尽折磨,最终却在六十高龄冤死狱中的父亲。 陆绥轻轻将他揽入怀中,将他的脑袋放在自己的肩膀上,道:“你放心,日后我一定会请求皇上重查当年旧案,还父亲一个清白。” 温庭弈无声地点了点头:“何以护国三千里,一缕忠魂留人间。父亲幼时便教导我,纵是身死魂灭,也必要守着大楚,看他万里江山海清河晏,闻他钟鼓礼乐响彻华夏。” 温庭弈的双手隐在袖子中缓缓攥紧,缓缓闭上了眼睛。 异国十年苟存性命,父亲从不肯在他面前过多提及当年屈辱的旧事,可他后来渐渐也明白了。 父亲不死是因为整个军营,唯有父亲最有价值。贪生怕死的将士遍地开花,可忠心为国的谋士却屈指可数。 价值…… 温庭弈伸手握住了陆绥的五指,殿下,我也必定会成为你身边有价值的谋士。 若是将来时局生变,我必定要让这天下十分,三分握在你的手中。 ※※※※※※※※※※※※※※※※※※※※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没人牵手,我就揣兜。 24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嘻嘻!这几章要过渡下一个广泽副本,所以有些伏笔以及介绍要说清楚⊙▽⊙么么哒,马上就是新的线索了,让我们和陆小渣and温温一起加油破案吧~ 梦魇 陆绥与温庭弈在蜀州不能多做逗留,如今查明千金坊一事与陆巡以及广泽郡有关,两人便决定马不停蹄地先去广泽一探究竟。 出发的那一日,叶宝璋带着府中的人前来为陆绥践行。 叶宝璋劳累了数日,休息了两天精神才好了些,他站在府门口,逆着光笑了一笑,朗声道:“哥,小嫂子,你们路上小心!日后若是有空,定要再来蜀州看我!” 陆绥扶着温庭弈进入马车,回头道:“放心吧,日后定然还来看你。”这才掀开车帘,留给了叶宝璋一个背影。 花小楼和陆赋不愿意窝在马车里,执意骑着马走在队伍的最前方。 花小楼的心思最为简单,正如他总会时不时扭头往队伍后方看一看,目光似乎一直在寻找某个人。 虽然意料中的,看不见他想看见的那个人的踪影,但是他还是会在回头的时候,眯眯眼笑得眉眼弯成月牙,咧开一口大白牙。 马车一路哒哒走过繁荣的街道,陆绥掀开窗帘往外望,看着百姓满脸喜气地同着邻里东拉西扯,突然觉得心里一阵畅快。 温庭弈将头枕在陆绥的腿间,大抵是梦到了什么不好的情景,他的眉头紧锁,身体都在微微打着颤,满头的冷汗,着实吓坏了陆绥。 “珩萧?珩萧你醒醒。” 可是温庭弈却像是根本感受不到陆绥的呼唤,只沉浸在了自己的梦魇中,被梦境中铺天盖地的,令人窒息的绝望所淹没。 他梦到他们成亲当日,他也是神着一身红色嫁衣,只是款式似乎不大一样,他牵着红绸的这一头,陆绥牵着红绸的那一头。 随着司仪的一声一拜天地,他刚想跪下,对面的陆绥却像是发了疯一般开始挣扎乱动,他的身上捆着绳子,眼睛里面淬了毒,如狼的目光直直盯着他看,就像是恨不得他死。 一旁的奴才见陆绥不听话,几个人硬着头皮上去摁住陆绥跪到了地上,明明已经被人禁锢住,陆绥却不愿意乖乖就范仍旧挣扎不止。 “你他娘的,有本事别绑着本世子!”陆绥的反抗就像是一记毒针,狠狠扎进了温庭弈的心房,流出了乌黑的血。 温庭弈感觉得自己应该走的,他怎么会梦到这般凶狠的陆绥,可是尽管内心叫嚣着快逃啊,这具躯壳却一点也不听使唤,竟然就在这种情景下,缓缓归了下去。 第一礼,成了。 周围的宾客看见这个场面都开始指指点点,与左右两边的宾客东拉西扯。 “呦,看来这传闻果然是真的,这温侯看着平时温吞吞的,没想到竟然真的干得出这种逼着人家娶自己的腌臜事。” “这还要不要脸了,看看小世子气得,额角上撞出那么大一块伤,这老王爷怎么狠心啊。” “我要是温侯,这会就该找根白绫吊死得了,人家世子都这幅态度了,摆明了恶心他,还恬不知耻地凑上去。” “真是一出天大的笑话,自己巴巴千里送屁股,人家世子根本懒得瞧,看一眼都脏了自己的眼睛。” 老王爷铁青着脸用青玉拐杖敲了敲地面,示意宾客们安静,可是这种场面又怎么可能被轻易控制。 令人犯呕的话层出不穷,似乎这些看客一辈子的怨气都要赶在这一天说完,说出来的话越来越难听,温庭弈的脸色也越来越白。 他就像是大海中的一个孤舟,漂泊多日无依无靠,精疲力竭之际终于被迎面而来的巨浪波涛拍成粉末,沉入深渊。 他一刻钟也待不下去,明明内心已经千疮百孔地往外淌血,面上却淡然地仿佛只剩下一副皮囊。 “二拜高堂。” 这一次陆绥被人塞了一块洁白的布巾堵住了嘴巴,除了支吾不清的哼声再也发不出什么伤人的话语。 温庭弈感觉自己痛的眼前发黑,只差一点点就会倒下,可是这幅躯壳却面无表情地完成了所有的仪式,直到回到了新房,才瘫倒在地上,发出一声痛苦的呜咽。 那种心死,绝望,痛苦,想要掐着自己的脖子逼问自己为什么要犯贱的无力感。 一瞬间涌上心头。 可是,他只是颓败了一会,就拍拍衣袖,扶着桌子慢慢从地上爬了起来,规规矩矩地坐回到床上,等着他的夫君。 陆绥是在很晚的时候才回来的,大抵是心里不爽,连带着喝了很多的酒,一身酒气隔着老远就能闻见,他直勾勾地看着坐在床上的,自己的夫人,哼笑一声,摇摇晃晃地走上前去。 一把捏住了温庭弈的下巴,让他仰视着自己的双眼。 他的手劲太大,力气大得好像要捏碎他的下颚,尖利的疼痛没有过去,陆绥的毒针却先一步出动。 “温侯?本世子的好夫人?你怎么还不滚回你的文毅侯府?留在这里恶心谁!” 嫁入汝阳王府的那一刻,文毅侯就已经没有了,剩下的只有汝阳王府的世子妃。陆绥不要他,他还能去哪里? 温庭弈眼中无悲无喜,淡淡开口:“殿下喝醉了,早些歇息吧。”说着就要去帮他脱掉身上沾染上酒气的喜服。 陆绥避开他的动作,一把抓住他的胳膊,眯着眼问道:“怎么,这么迫不及待?” 温庭弈一愣,直愣愣地看着他的眼睛,那双眼睛里除了鄙夷,就是无边无际地厌恶。 “我素来与你没有交集,你怎么就这么喜欢我?”他说完就将温庭弈压倒在了床板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 “想做汝阳王府的世子妃是不是,好啊,我成全你。”陆绥说完,不分青红皂白就去扒温庭弈的衣服。 殷红的喜服被他大手一撕,只听刺啦一声,在他还没有完全反应过来的时候,一阵剧痛就接踵而至,疼得他不得不狠狠攥住身下的床单。 没有丝毫的爱意,没有丝毫的怜惜,他们的新婚之夜,开始于陆绥残暴的报复,结束于陆绥毫无感情的单方面施虐。 他一生中唯一一次的痴爱,竟然就像是一个笑话。 温庭弈痛得狠极,意识都开始出现了模糊,他知道这只不过是一场梦魇,他们的第一次开始在画船小舟,陆绥温柔细腻,将他捧若珍宝,一丝一毫的痛苦都不愿施加给他。 可恍惚之间又觉得眼前的一切那么真实,痛的他根本喘不过气来,头顶的艳红帷幔在摇晃,冷汗划过眼睛,将眼前的一切变得模糊。 他大喘着气,被迫承受状如凶兽一般的人对他为所欲为,血流顺着大腿根缓缓滴落在绣着锦绣鸳鸯的大红喜褥上,洇湿了一片。 一场夜还长,温庭弈的魂灵却好似被撕碎,再也没办法拼好。 “你不是喜欢我吗,那就给我好好受着——我的好夫人。” ※ 陆绥看着怀中的人脸色越来越苍白,额头上的冷汗越来越多,身体抖成筛子,噩梦中仍然一遍一遍唤着他的名字,凄厉无助地,一遍又一遍,叫着他。 陆绥的心疼得就像被人拿刀子捅,连忙叫停了队伍。 马车缓缓停了下来,陆绥抱住怀里的人,开口道:“花小楼,你快进来看看珩萧这是怎么了?” 花小楼闻声,不敢耽误,连忙下了马钻进马车内,一看温庭弈的脸色,蹙了蹙眉头道:“你先把他放下,这是怎么回事?” 陆绥自然也不清楚,不过是睡了一觉,怎么会变成这副模样,心里七上八下直冒火,连忙把怀里人放下。 花小楼从自己的袋子里取出一个小瓷瓶,放到温庭弈鼻子下方。温庭弈闻到味道,突然蹙了蹙眉,重重咳了几声,这才缓缓睁开了眼,只是一时之间还没有换回神志,双眸混沌,毫无清明。 花小楼见人醒了,松了口气才道:“他怎么了,陷入这么深的梦魇,再晚一些恐怕他自己就把自己吓死了。” 见陆绥满脸愧疚,也不好再数落他,知道他肯定有好多话要说,花小楼拍拍手道:“这次有惊无险,醒了之后问清楚他梦到什么这么害怕,日后定要当心。” 花小楼说完,掀开车帘走了出去,不放心地回头看了两眼,欲言又止,最终没再说什么。 陆绥紧张地看着怀里的人,见他眼中逐渐清明,方才将一颗悬着的心放回到了肚子里,道:“珩萧,可是梦到了什么了?” 一句话还没有说完,就见怀中人双目涌上一层水雾,突然抱紧了他的脖颈。 “没事了,只是一场梦,我在呢。”陆绥不清楚温庭弈是怎么了,只好用手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试图安慰他。 “阿绥……”温庭弈轻声开口,抱着陆绥的胳膊紧了紧,一时之间还是不敢相信眼前的柔情蜜意是真的,“我做了噩梦,梦到你我成亲那日了。” 陆绥笑着点点头,心里一阵柔软。柔声道:“怎么了,可是想再来一次?你若是喜欢,改日回了王府我再陪你成亲一次。” “不了……”温庭弈脸色一瞬间白了许多,一句话就将他拉入了方才的梦魇,搂着陆绥缓了缓,继续开口:“阿绥,一辈子都不要离开我,不要嫌弃我……” 不论当初是因为什么样的原因走到一起,都不要嫌弃我。 都不要离开我。 我忍过千人辱骂,万夫所指,只为了能够留在你的身边。 所以阿绥,永远不要离开我。 ※※※※※※※※※※※※※※※※※※※※ 小天使们,橘子月石只有七个,实在修改无力,今天为了为了解锁21章已经花了五毛钱了,如果有什么bug或者错别字,不要说我,我会在有月石时改正的。 橘子为爱发电,还远在加拿大,生活和你们反着来,只希望你们评论支持,陪我度过这一段心情不好的日子。 痴心 马车继续行驶在宽阔的街道,耳边依旧是小贩热情洋溢的叫卖声,街边几个扎着双辫的小姑娘穿着粉嫩的棉袄戴着棉帽嬉笑打闹,仍旧是一个平凡的日子。 路上积了一层薄雪,车轮碾过压出一道浅浅的印子。 温庭弈静静望着车窗外出神,陆绥担心他在风口受了凉,伸手揽住他将他拉入到自己怀中。 “珩萧,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温庭弈摇了摇头,顺势往他怀里缩了缩,低垂眼帘道:“不是,只是在想方才做的梦。” 陆绥伸出一只食指堵住他的嘴,道:“别想了,不过一场梦,你可知你差点吓死我。” “抱歉,我……”温庭弈不知道怎样开口。 那场梦境离奇古怪,却又让他觉得真实异常。那种铺天盖地的绝望感,压抑感,那种灵魂被撕裂,心脏被掏出,但是躯壳却还要留在那里备受折辱的感觉——难受得让温庭弈仿若亲身经历过。 可是…… 温庭弈伸手摸了摸陆绥的手,心中突然多了份安心。 罢了,就连做场梦也能梦到这种场景,他是有多不安啊……果然还是自己太贪心,明明已经得到了自己从来不敢奢望的东西了。 温庭弈展颜笑了一声,缓缓亲了亲陆绥的指尖。陆绥看自家媳妇笑了自然也十分欣喜,一欣喜就直接把人抱着一滚,把人压在了身/下。 两人目光中只有彼此,陆绥缓缓低头,温庭弈则轻轻闭上了眼睛,就在两人鼻息相闻的时候,马车突然止住,陆绥连忙护住身下的人,这才没有被甩下去。 “殿下恕罪。”车夫的声音隔着镂空的雕花隔板传来。 陆绥抱着怀中的人稳了稳,等马车不再晃动,先是低头看了看怀中人,这才开口道:“我们无碍,发生了什么事?” 这一场意外来得令人措手不及,空气中浮动的情意也在瞬间消失殆尽,陆绥内心哀嚎一片,摸了摸鼻子,十分不情愿地在自己媳妇的脖颈里蹭了蹭。 满身的火,竟然自己熄了…… 温庭弈噗嗤笑了一声,拍了拍在自己脖颈间作乱的某位世子殿下:“殿下还不起来?” 车夫不清楚马车内的情景,依旧一本正经自顾自的回答:“启禀殿下,前面不远处就是千金坊,似乎出了些动乱。” 陆绥无奈挠挠头,从自己媳妇身上起来,然后等自家媳妇收整好,才一脸怨念地拉开车帘,走了出去。 前面不远处,一众官兵把一个瘦骨嶙峋,衣衫褴褛,头发胡子乱糟糟的老汉拦在了千金坊正门外,那老汉一张脸上刻满风霜,满脸褶纹好像是一片被揉皱了又展开的粗麻纸。 “求求你们放我进去,我的钱……我还要赚钱。”那老汉被官兵堵在门口,跪在地上一遍一遍的哀求,双目直直盯着那道被白色封条封住的大门。 “老头,别在这里嚷嚷,这鬼地方早就该封了,识相点赶快走,不要让我们兄弟几个难看。” 其中一个官兵上前提着他的一条胳膊打算把人拽走,突然觉得手上一阵刺痛,原来是那个老汉情急之下竟然张口咬了他。 “我不走……我的钱,那里面有我的钱!” 官兵手上吃痛,连忙撒手,老汉趁着这个空档从他手中逃脱,绕过他连滚带爬地爬到大门口,一双手颤抖地去斯那上面的封条。 “诶,快拦住他。”一声令下,其他几个人连忙上前再次拽住了老汉的胳膊,把人往外拉。 这一次,老汉反抗地更加激烈,仿佛到手的金子从眼前飞走了,躺在地上哭的涕泗横流。 “你们别拉我!还有一局……还有最后一局!”他哽咽着伸出双手去探那道门,“只要赢了……我这局会赢的!” 众官兵面面相觑,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办。 正在这时,一个穿着深褐色粗麻衣的老妇人冲了进来:“老头子,你这是做什么啊老头子……你快和我回家啊。” 老妇人形容枯槁,双手满是褶皱,袖角磨损严重。众人一见她来了,这才松了手,给老妇人留出了个位置。 “婆娘,你等我一下……这就是最后一局,你信我,我以后再也不赌了!”老汉双目血红,扣着老妇人的双臂边哭边摇头,道:“你在让我来一局,赢了的钱,我们还要赎回玉儿啊!” “玉儿什么玉儿……你早死哪去了?”老妇人看着眼前疯疯癫癫的男人,浑浊的老眼不住地滚出眼泪,哽咽道:“让你别赌你不听,家里能卖的都卖了,就连女儿我都没拦住,你早死哪去了?你现在……你现在要找玉儿?你早干嘛去了?” 温庭弈静静地看着眼前的一幕,缓缓闭上了眼,然后拉住陆绥的手道:“殿下,我们走吧。” 陆绥轻叹口气:“谁原先不是家庭和乐,幸福圆满。一遭沉迷赌局,落得妻离子散。” 千金坊的存在,就像是一块毒疮,一日不能铲除干净,蜀州的百姓就一日不能过上舒心的日子。 老妇人依旧在揪着衣领责问丈夫的不对,可究其根本,他们都是受害人。害人不浅的千金坊也好,愚昧无知,沉迷赌场的老汉也好,亦或是软弱无助,如今只能等一切收场,跪在地上痛哭流涕的老妇人也好。 蜀州城千千万万的百姓,他们的苦难,哪里可以这么简单地说清楚,道明白。 陆绥叹了口气道:“如今千金坊已除,这些百姓也终于能够过上正常的日子了。” “殿下。” 听到温庭弈突然唤他,陆绥不解的转头,就听身旁的人说道:“错不在这些无辜的百姓,可是深算起来,最终害得他们落到这般田地的,却也是他们自己。” 自甘堕落,沉迷赌局的是他们;抛妻弃子,甚至牺牲亲生骨肉的也是他们。自始至终从来没有人按着他们的头颅,囚着他们陷进去。 终究而言,是他们自己的意志不坚,痴心妄想害了他们。 温庭弈将目光从两位老人身上挪开,看向不远处阳光下依旧不停东张西望的花小楼以及端坐在马上一丝不苟的陆赋。 “将自己的后半生托付给变幻莫测的赌局,痴心妄想可以一朝翻盘,却不想竟是满盘皆输。若肯埋头苦干踏踏实实,又怎会落得如此下场?” 周围的百姓越聚越多,大家看着眼前这一幕不禁摇头苦叹,有的人想起自己如今何尝不是这般凄惨田地,更是悲从中来。 两人不便多留,正打算转身回马车时,陆绥突然拉住了温庭弈:“珩萧,我不会这样的。” 不妄想于痴幻魔障,想要得到,便靠自己争取和守护。 温庭弈一愣,半晌突然展颜一笑,对着他道:“殿下,我也是。” 心间良田三百亩,无诗无酒唯有卿。若要拿你做赌注,我不许,因为这就是在赌我的命…… ※※※※※※※※※※※※※※※※※※※※ 么么各位宝贝们,让大家久等了,最近忙着回国,可能时间不太充裕,橘子会尽自己最大努力保持更新,如果不能及时更新,会请假提前通知的! 谢谢一直陪伴我,鼓励我的宝贝们,最近剧情过渡期,可能会无聊,但是橘子每一个字都是认认真真的,你们可以放心~ 橘子爱陆小渣,也爱温温,但更爱你们。萍水相逢,谢谢你们愿意给我鼓励,我有缺点但也会努力,我会写好故事,为了你们! 良田 众人再次上路的时候,所听所闻大多都是蜀州百姓称赞蜀王这次剿灭千金坊的功德。陆绥听了,也的确是为叶宝璋感到欣慰。 至少自己的努力,也不曾被辜负。 陆绥倚在马车里的小桌上,懒懒伸了个懒腰:“总算是解决了蜀州的事情,可以安心几日了。” 温庭弈给他倒了一小杯茶,闻声递给了他:“蜀王殿下处理得的确不错,想必也是谋划了许久,只是臣不大明白,若是早已部署周密,为何不早些动手铲除?” 陆绥脸上颇有几分得意神色,他接过茶杯有模有样地滋溜一小口,侧过身子指了指自己:“因为我啊。” 温庭弈挑了挑眉,不置可否。 陆绥见自家媳妇这幅反应,不自在地咳了两声,故做正经道:“宝璋自幼就胆小,在宫里就是靠我一双拳头护着走过来的,与我最为亲近。他为人心细如发,做事谨慎认真,想必是要等万无一失的时候才好动手。只不过这一次千金坊惹到了你我头上,他才……” 说到这里,他也觉得自己有点自作多情? 温庭弈好整以暇看了他一眼。陆绥说不下去的,灰溜溜地摸了摸鼻头,道:“啊,嗯,大抵是如此的。” 温庭弈哑然失笑,着实不愿意打击他,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嗯,那一定是殿下想的这样。” 温庭弈见他不再开口,也不再打趣他。以往都是陆绥打趣他,自己都不争气地心跳加速耳朵通红,次次败下阵,今日倒是陆绥吃了回哑巴枪。 “殿下,将临除夕,我们也不可在外停留太久,广泽之后,需尽快赶回京城,以免被人发现。而且你我刚刚成亲,除夕之夜不能缺席,以免让太后担心。” 陆绥听他提起太后,突然想起了上次的事情。 常言道:君子远庖厨。珩萧第一次洗手作羹汤竟然不是为了他!陆绥心里的醋坛子砰地一声翻了。 “皇奶奶不用担心,她身边有宜嫔和五皇子陪伴,不会寂寞。倒是珩萧,对皇奶奶事事关心,还亲手做鱼汤……”陆绥酸溜溜地开口。 “嗯?”温庭弈淡淡笑了一声,不禁摇了摇头。 这个殿下,还真是让人头疼。 温庭弈不去在意他身上冒出来的酸味,听他提起宜嫔和陆灏,脑海里浮现出了陆灏粉嘟嘟地小脸和肉乎乎的小手,开口道:“陆灏生得可爱至极,常去陪伴太后也好,太后必定喜欢。” 陆绥隔着桌子牵起温庭弈的手,一字一句道:“生在皇家,一时的宠爱根本就代表不了什么。更何况,文妃得势,皇后被压一头,宜嫔不得圣宠,只能去皇奶奶那里寻求庇护,否则她可能根本保不住陆灏。” “皇帝子嗣单薄,除去被诬陷致死的陆丹,二皇子三皇子以及五皇子,珩萧可听过四皇子?” 温庭弈摇了摇头,他的确是不曾听过这人的只言片语,就好像是凭空从皇宫里消失了一般。 “因为四皇子在出生的当日就死了,全身乌黑发紫,毛发奇长无比,状似鬼童。钦天监的人说那日天生异象,妖童降世,势必为祸江山,枯朽山河,因此皇帝从不愿提及此人,只当从没有过这个孩子。” “而很不巧,陆灏与他同一日出生。” 这一下温庭弈明白了。 自古无情帝王家,这样的一个孩子本就可有可无,更何况皇帝除了文妃谁都不在乎,恐怕与他同一日出生的陆灏也会被此事连累。 温庭弈突然感觉一阵恍惚,倒不是被这样残酷的事实所吓到,而是震惊于说出这些话的人,竟然是陆绥。 陆绥察觉出了自家媳妇的心思,挪到他的身边搂住他,轻轻拍了拍他才慢慢开口道:“珩萧,从今往后我不会对你隐瞒任何事。所以珩萧,你要明白,我也是在皇家长大的呀。” 这一句话的信息有多大?温庭弈不禁怔了一下。 陆绥这是向他亮明自己的底,对啊,他也是在皇家这种血腥厮杀中活下来的人,帝王家的腌臜事情他也是亲生经历过的。如果没有几分本事,如何活下来? 温庭弈想到自己从前担心他心思单纯,胸无城府,迟早会被文南两氏算计,这才奋不顾身抛下一切去苦求这段姻缘。 他心中阵阵发冷,不自觉的蹙了蹙眉。 那日面见太后,太后拉着他说的话依旧响在耳边。 “孩子,你很聪明,也很机警,哀家一点就透。让你嫁给绥儿,是哀家对不住你,只是待哀家百年之后,同室操戈,兄弟相残,绥儿如何自处?” “哀家知道你对绥儿一片痴心,若是你能嫁给他,至少可以护他此生顺遂。” 陆绥身份特殊,婚姻大事自然马虎不得,若是随意指了户人家,汝阳王不好对付,但若是风光娶了重臣之女,皇帝心里必然膈应。太后苦心经营多年,才能稳住文南两氏的勉强平衡。 一旦其中一支结上了汝阳王府的亲家,这个平衡就会被打破。所以——太后根本不会允许陆绥娶一个权臣之女。细细思量一下,只有他——这个江河日下,空留爵位的文毅侯最为合适。 太后用苦情诱他帝君殿前风雪一夜,求来锦绣姻缘,可是他怎么没想到,皇室婚姻岂是他胡闹一通就能定下的,真正劝说皇帝同意这门亲事的,恐怕就是太后啊。 陆绥察觉到怀中人的脸色越来越白,连忙开口问道:“珩萧,你在想什么,怎么脸色这么差?” 温庭弈转头看了陆绥一眼,试图在他的双眼中找出什么,可是看了半晌,除了担忧,困惑,还有柔情,他真的看不出来别的情绪。 如果他猜得不错,那么陆绥呢?为何最后临门一脚突然愿意娶他。难道也是参透了太后的用意,觉得娶了自己总胜过卷入纷争。 “珩萧,你怎么盯着我看?你想到什么了?” 陆绥心里急得上火,却听温庭弈突然开口道:“臣想问殿下,为何突然愿意迎娶臣?” 陆绥愣了一下,不清楚他怎么突然又提起这件事。难道要他实话实说,自己其实早就死了,死之前才知道自己薄你痴情,负你良多,所以重生以后所思所念都是你。 连你的一声微不可微的叹息,都觉得心疼。 可这个反应落在温庭弈的眼中却是另一番意思了。他一直以为太后提点他,是担心陆绥无人帮扶,又顾念自己苦恋多年。却不想这一切从头到尾都是假的。 想通这一节,温庭弈感觉自己的一颗心都凉透了……他的一颗真心就这么不值钱吗,让皇家的人一个一个排着队的欺瞒践踏。 陆绥察觉到怀中人在微微发抖,一阵心惊,连忙把人搂得更紧,想了半晌才道:“珩萧,我娶你,是因为我心悦你。” 他虽然不清楚珩萧为何会突然不安,但是有些话,他必须要讲明白。 “珩萧,我从不肯将就的,当时不喜欢你就执意退婚,甚至不惜闹到盘龙殿去。可既然我愿意娶你,那就只有一个原因。”陆绥捧起怀中人的脸颊,慢慢用唇封住他的唇,“那就是君已入骨,而我心匪石。” 心间良田三百亩,无诗无酒唯有卿。 君已入骨,而我心匪石。 温庭弈缓缓闭上眼,由着陆绥的温柔细腻再一次席卷自己的心。 他这一生,从十一岁的惊鸿一瞥,再到如今的身心相托,所求不过陆绥真心爱慕。所以哪怕这段爱慕挨过了春雷阵阵,熬过了夏日酷暑,走过了漫山红叶,停在了刺骨寒冬,他也是欣喜的。 世间生死三千疾,唯有痴心不可医… ※※※※※※※※※※※※※※※※※※※※ 橘子更新啦~很快就能进入下一个副本了⊙▽⊙你们不要忘了橘子~qaq橘子爱你们~ 最近如果不能及时更新,橘子会请假条,么么哒对不起。回国了就一切正常了!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周子咬甜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期末不挂科、千帆寒碧 10瓶;钟情 2瓶;木木沐沐穆穆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嫌弃 陆绥紧紧搂着怀里的人,半晌才开口道:“还有什么想问的,说出来,我一并告诉你,” 温庭弈眼帘低垂,睫毛还在轻轻打着颤,如此一来竟是他有些患得患失,胡思乱想。 他摇了摇头,淡淡道:“没有了,殿下。” 陆绥轻叹口气,道:“那你既然不问了,我就自己说。” “我和陆姌确有婚约,但我不会娶她。”他顿了一顿,刚打算继续开口,温庭弈却伸手堵住了他的嘴。 “殿下,臣明白的。” 陆绥伸出舌头/舔///了一下他的手指,理直气壮道:“你不明白,不然你不会像方才那般胡思乱想。” 温庭弈一时之间臊得不知如何开口,而陆绥也没打算轻易饶过他。 “你方才想什么我不清楚,但我也猜了个七七八八。珩萧,我娶你绝非想要利用你什么,若是如此,我大可任你在王府后院自生自灭。” 听到自生自灭这个词,温庭弈不自觉地皱了眉头,陆绥也觉得自己说错了,连忙嘴巴把个门把话拐了回来。 “陆姌担心和亲,而我则对各路官员送来的美人歌姬烦不胜烦。这个婚约,可以解决这些顾虑。” 大楚国力虽盛,但是无奈祈帝将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排除异己,揽弄帝权身上,西北尚有汝阳王府,而东南竟然需要陆姌一介女流之辈挂帅出征,更别提其余边境,几乎就是一盘散沙。 陆绥印象最为深刻的就是前年的那个深秋,西南战事落败,大楚议和,送去了祈帝最小的女儿安盈公主。 小公主那时才十三岁,却要远赴西南嫁给六十多岁高龄足以当他爷爷的老可汗。 陆绥捏了捏温庭弈的指尖叹了口气道:“珩萧,我同陆姌联姻不过是权宜之计。我心中无她,她心中也无我。” 更何况,陆姌那生气起来就抡鞭子的臭脾气谁能招架得住。 温庭弈淡淡点点头,然后才道:“抱歉殿下,是臣多虑。” “不怪你,是我有很多事情没有及时告诉你,总是想着将来时机成熟再同你讲明白,却没有考虑到你的感受。” 陆绥凑上去捏了捏他的鼻子,与他鼻息相闻:“那现在,还有什么疑问吗?” 温庭弈勾唇笑了一下,缓缓摇了摇头:“没有了,臣信殿下。” “好,那你的问题我解释清楚了,我的问题,珩萧也要如实告诉我。” 温庭弈微微一愣:“殿下有什么问题?” 陆绥挑挑眉:“温家。你为什么要离开温家?” 此话一出,温庭弈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陆绥却直勾勾地盯着他看,势必要问出个所以然来。 珩萧的脾性看似温润有礼,实则泛着股淡漠疏离,能忍常人之不能忍。温家对他的羞辱责骂绝非一次两次,如若珩萧当真忍受不了温家想要离开,为什么早些时日不走。 陆绥想了许久,能猜出来的理由只有一个,那就是珩萧根本不愿意离开温家。 这些时日的相处,陆绥发现自家媳妇对周围的万事万物总是表现出不信任,甚至在睡梦中也会不经意地皱起眉头,一点轻微的风吹草动也能立刻惊醒。 陆绥始终觉得,珩萧对于温暖会本能地选择靠近,缺乏安全感。老温侯一死,老夫人出家,整座侯府大院就真的空了,如果那个时候他再离开温家,他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殿下……” “嘘。”陆绥堵住温庭弈的唇,轻声替他回答:“你不想说,那我就替你说。” 他深吸一口气,这才开口道:“离开温家是为了不连累我对不对?温家的确受皇恩眷顾,不过那是皇爷爷在世的时候。如今的温家早已风光不再,况且是温桓温世休父子当家,你担心迟早有一日他们会引火烧身,而且还会连累汝阳王府。” “所以无论当日温桓有没有为难你,你都会想办法与温家划清界限,我说的对不对?” 上辈子不清楚珩萧待自己的真情,总是以恶人之心去猜测他的心思。如今明白了他对自己的一片情意,陆绥才后知后觉的发现,不论这辈子还是上辈子,珩萧做的每一件事情,几乎都是在为他考虑。 温庭弈的心思被他戳破,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开口,陆绥也没打算听他说什么,只是轻轻拥住了他。 马车悠悠行驶,等出了蜀州边境道路就有些崎岖难行,只能尽量放慢了速度。花小楼坐在马背上百无聊赖,嘴里叼着一根不知道从哪里掰过来的树枝。 寒风呼啸,树枝上积了薄雪,踩在上面的声音就被减小了许多,花小楼听不到四哥的声音心里烦闷得要死,踩着马背一起,晃着残影朝队伍后方飞去。 离队伍不过五十米距离的一根树上,陆邈单膝跪在树枝上一声不吭地跟着队伍慢慢前进,突然感觉肩膀上被人拍了一下,他理也不理,淡淡开口道:“小楼。” “诶!”花小楼欢天喜地地答应了一声,从他身后绕到身前。 陆邈从树枝上站起身来,花小楼骨骼架子小,腰肢纤细锁骨挺立,这幅身材放在女人堆里都要让人艳羡不已,在身姿高大挺拔的陆邈面前,处处显着一种娇弱。 花小楼看着他笑了笑:“离广泽还有两天的路程,我就待在你身边陪着你。” “不可。”陆邈直截了当地推据。 “为何?”花小楼反问道,问完才后知后觉地想明白。 陆邈是陆绥的暗卫,所有的职责只是保护陆绥的性命安全,完全没有义务陪着他,自己在他身边还会令他分心,他自然是不愿意的。 陆邈见身边的人久不说话,慢慢扭过头来,突然开口道:“陪着我,很累。” 他伸了伸手,犹豫了半天才将手放在他的脖颈处,替他拢了拢披风:“回去吧,累了就去马车里歇息。” 花小楼怔在了原地,半晌才反应过来陆邈的意思。 经过特殊训练的暗卫,不论身体强度还是耐性都要远胜过一般的人,哪怕是七天七夜不闭眼也不会影响到他们的精神。 一刻不能安定下来,陆邈就一刻不能阖眼休息。 “那你呢?” “嗯?”陆邈不懂花小楼的意思,问道:“我怎么了?” “你是铁打的吗,还是你就不是人了?”花小楼简直就快气炸了,一把揪住他的衣领气呼呼地开口:“你告诉我,你几天没有闭眼了。” 陆邈对情绪感知几乎无能,但对于花小楼的心疼和难受却有些动容,并非完全无动于衷。 “六天而已。”陆邈干巴巴地回答,末了觉得得加上一句,又张了张嘴:“还好。” 六天?他们在蜀州也就待了六天,那六天陆邈竟然就没有休息片刻? 花小楼突然想到了那一夜被风吹拂着摇动的莲花河灯,和那夜萤河上漫天河灯照耀一片的盛景,突然鼻子一酸:“我问你,那一夜花灯游,你是不是打算回房休息,是被我硬生生拉出来的对不对。” 陆邈没开口。 花小楼咬咬牙:“还有往后几日,陆绥在蜀王府,根本用不上你,你也是可以休息的,是我缠着你对不对?” 陆邈还是没开口,等他打算开口的时候花小楼早已经不愿意听了。 花小楼点了点头道:“陆邈,我他娘的来找你不是想要弄死你!”他一边说一边后退,陆邈神色微动,察觉到他有些不对劲,连忙拉住他:“你听我说。” 花小楼甩掉他的手,道:“陆邈,我不缠着你了.你若是日后再敢如此不要命,你信不信我在你肩胛骨上雕朵花!” 他足尖一踮,踩着树枝瞬间飞了出去。陆邈迅速反应过来,连忙飞身追在他的身后,两人在林中枯木之间穿梭前行。 驾着马车的车夫感觉眼前略过一道残影,还没有看清就只能看见远处的一个小黑点,犹豫了片刻还是慢慢停下了马车。 陆绥的声音从镂空隔窗内传来:“翁老,发生了何事?” 老人家一五一十说完之后,就听窗内的陆绥笑了一声:“算了,在这等会吧。” “那可还需派人寻找要陆邈大人和花小公子?” 陆绥摸了摸下巴,半晌才道:“不用,陆邈走不远就会回来,等着便好。” 温庭弈端着茶壶的手微微一滞,低垂眉眼开口道:“殿下怎会这么认为?” “陆邈那块大木头跟了我多久,花小楼就缠了我多久,我可不曾见过陆邈做过什么出格的事。” “哦,是吗?”温庭弈勾唇一笑,续倒下一杯茶,顿时茶香四溢,“那臣倒是想与殿下赌上一局。” 花小楼的轻功放在几年前或许比不过陆邈,可是为了能够追赶上陆邈的脚步,他苦练多年,如今的成果显然很是让人欣慰。 饶是陆邈轻功了得,踏清风点落叶而行,也只能与体态本就轻盈的花小楼保持十步左右的距离不变。 “你别跟着我。”花小楼头也不回,脚下愈加发力,“你主子陆绥还在那里,你放心把他扔下来?” 陆邈闷不做声,只是脚下暗自用力,一个侧身飞跃,将两人的距离进了几步。 “我只是回京城,不缠着你了,你别追了。”一句话还没说完,花小楼猛然收力,险些撞到了面前的陆邈,而后足尖一转就要从侧面避过他,谁想陆邈只是抓住他的斗篷一扯,绕在胳膊上转了几匝,花小楼就被牵引着拉到了他的身边。 “跟我回去。”陆邈淡淡开口,伸手一翻就用他手中的披风捆住了他。 花小楼不乐意了,等两人落到了一处树枝上,,他才跺跺脚不自在地答道:“你有这捉我的时间,还不如闭上眼睛睡上一会,可别熬死了。” “别走了,我没怪你。” 花小楼目瞪口呆:“你还敢怪我?!” 陆邈:“……”他不知道怎么回答,本着少说少错的原则,直接上手就把包成粽子的花小楼打横抱在了怀里。 花小楼对着他挤眉弄眼,示意他快放自己下来。陆邈面无表情看了他半晌,淡淡问道:“你脸怎么了。” 花小楼一口气卡在喉咙里,险些背过气。 陆邈掂了掂怀里的人,慢慢开口道:“没有嫌你烦。”他顿了顿才道:“我想陪着你,并不想休息。” 花小楼闻声安安静静窝在他怀里,心里明明欢喜雀跃,面上不显,半晌才憋出一句:“哦。” 让你不在乎我,合该教训教训你! 陆邈面无表情点点头,也跟着哦了一声。 花小楼气极反笑,很怀疑自己为什么会喜欢上这块大木头,嚷嚷道:“我哦我的,你哦什么,我知道了,你快放我下来。” 陆邈:“……” 陆邈顿了顿,反而把他抱得更紧,才道:“罢了,你的话不可信,等回去了再说。” 花小楼愣了愣,被这块木头堵得毫无还嘴的机会,还没开口就见陆邈低下头在他眉心吻了吻。 “我没嫌弃你,往后不许独自一人走。” 花小楼扁扁嘴,把脸埋在他胸口,半晌才不情不愿地嗯了一声,声音轻的就跟蚊子哼哼似的。偏偏陆邈听见了。 陆邈万年不变的冰块脸上轻轻崩了道口子,唇角似有似无的勾了一下。 阿楠(入v三合一) 抵达广泽时已经是两日后的午后, 马车行走在山路上, 在雪地上留下一道浅浅的压痕。 广泽地处龚州, 龚州名义上是恭王陆巡的封地,但实际上陆巡并不在封地久住,而是时常陪着文妃住在皇宫。 马车方方停住, 陆绥就迫不及待从马车中走了出来, 一看眼前的景致,僵住了身形。 “这是什么鸟不拉屎的地方。” 无怪陆绥太粗鲁,是个人都没有办法想象到二皇子手下竟然会有这么一出凄凉之地。 城门年久失修, 泛着斑斑锈迹,城墙下的荒草长得郁郁葱葱, 已经到了人小腿那般高度。陆绥抬头去看,只能看见被风侵蚀严重,勉强辨认出来的“广泽”二字。 温庭弈跟在陆绥身后下了马车, 扫视了一周才淡淡道:“广泽郡闭塞难通,少有商队来此, 不过好在城中尚有良田, 若勤劳耕作也不会太难过。” 陆绥看着无处不在显露着穷酸的广泽郡,啧啧两声:“陆巡自恃最得圣宠, 文妃又极为疼爱儿子,怎么会给陆巡挑这么个地方。” “龚州共有三十二郡,一百二十八县, 无数村落, 除去广泽, 其余地方无不繁荣。” 温庭弈顿了顿,转身问走在他身后的陆赋:“赋儿可是知道这其中的缘由?” 陆赋颔首沉思了片刻,慢慢开口道:“皇子行过冠礼以后即可受封前往封地,生母随迁,非诏不得入京,亦可以说后半生便锁在了封地。因此除了东宫之主,几乎所有的皇子都会使劲浑身解数为自己谋求一块富庶之地。” “但是,这并不绝对。”陆赋欲言又止,似乎是在怀疑自己的猜想是否正确,抬头看了一眼温庭弈,见对方对着他浅浅笑了一下,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突然一愣。 “二皇叔有文妃在宫中为其筹谋,自然不会久留封地,那么他就不必要什么物华天宝,人杰地灵之处,他需要的——是声名,是帝心。” 能够理解到这个地步,温庭弈很是满意,他勾唇浅笑,颇为欣慰地点了点头:“赋儿说的不错。” 他还未说完,就见陆赋仿若一瞬间开了窍,一手抵住下巴若有所思:“广泽落败凄苦人尽可知,且此处洪涝频发,瘟疫常有,每年都需要朝廷拨弄大批银两用于赈灾。” 这剩下的话就有些僭越了,不过即便他不能说出口,温庭弈也知晓他心里是清明的。 皇子留在封地,说好听了是为国镇守四方,说难听点,诸子分封也不过是宠派权派为己方谋事的手段。 一旦离开了京城,相当于离开了皇帝的视线,久而久之必然圣宠减衰。再者,远离了皇城,皇宫四四方方一片天,若是有朝一日发生了什么,里面的人出不去,外面的人进不来,一切还不是凭宫里的人为所欲为? 温庭弈眸色微变,其中情绪令人捉摸不透。 广泽每年这么闹上一闹,陆巡“宅心仁厚”,每逢广泽遇到灾情,诸事亲力亲为,揽足了民心,赢尽了帝心,可广泽该怎样落败还是怎样落败,起色甚微。 陆巡将帝王心术,学了个极致。 温庭弈扭头看向自家世子,心里仍是止不住的担忧。虽说他也明白陆绥并非面上那般胸无城府,可却仍是担忧皇室的权谋暗算,最终会连累到汝阳王府。 城门口竟然也没有巡守的小兵,众人畅通无阻地进入了城,才认识到所谓的荒凉。街道上空无一人,寒风卷起枯叶,打着旋地零落,天地之间的雪色是这块土地上唯一的颜色。 温庭弈跟在陆绥的身后,开口道:“广泽郡的郡守微生玉大人当年与我有过同窗之谊,他志虑忠纯,志存高远。此程或许可以求助于他。” 陆绥不紧不慢地走着,脚下踩着薄薄的积雪,发出轻微的声响:“此一行我们还需小心谨慎,广泽毕竟是陆巡的地盘,这里的郡守是敌是友尚且不清,我们还不能打草惊蛇。” 沿着街道走,离城门最近的街道处有几处院落应当是新修建不久,混在一堆年久失修的房子里格外显眼。 陆绥摸了摸下巴,朝着不远处的屋檐看了一眼,就见一道黑影飞速离开,他转过头来,牵起温庭弈的手道:“我让陆邈先去查探一番,我们先稍作休整。” 毕竟天色已晚,众人走进了一家无人的院落,稍稍收拾了一番。 陆绥擦了擦院里的石凳,扶着温庭弈坐了上去,其余的人则随意找了个空地,大喇喇地直接坐在地上,有一搭没一搭的开始东拉西扯。 不等众人彻底安顿,突然一声惨叫从不远处传来,众人面面相觑,还未反应过来,就见一个士兵提着裤子东倒西歪地从一边跑了出来,脚下一滑踩了个空,狠狠摔在了地上,哆哆嗦嗦。 “有鬼啊!有鬼!” 温庭弈微微蹙了蹙眉,继而转过了身子。 陆绥更是嘴角狂抽,等那人穿好了裤子才冷冷道:“发生了什么?” 那人似乎慌过了神,手指着角落里的一个草垛,支吾不清道:“有鬼,那草垛后面……有鬼!女鬼!”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陆绥走到了那草垛背后,第一眼也明显是一愣,只是看了半晌才慢慢蹲下身子,朝着草垛背后伸出了一只手。 原来是那草垛背后藏着一个十二三岁岁的小姑娘,一双眼睛又大又灵动,眼中黑白分明,只是眼下乌青一片,再加上蓬头垢面,身上破破烂烂,手里还拿着一颗死人的头骨,看上去着实吓人。 此时将近暮色,冬日里天色暗的越发早,只有远处青灰色的天空映着这方小院里的深色浅色。 小姑娘抬眼瞧了陆绥一眼,把自己手里的头骨递给他,然后便是嘿嘿嘿地傻笑不停,那笑容万分诡异莫测,就连陆绥也不禁觉得后背发凉,汗毛倒竖。 小姑娘睁着一双铜铃般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陆绥,活像是要把人盯穿在原地,过了半晌,她才神色疯癫地朝着陆绥走了几步。 “嘿嘿嘿,外面……”小姑娘脑袋上沾着枯叶,脸蛋上满是污泥,左摇右晃地走到了陆绥的身前,低低开口,声如鬼魅。 “外面有糖糖……阿楠要吃糖。” 温庭弈闻声也走到了陆绥身边,与陆绥对视了一眼:“殿下,这是哪里来的孩子?” “我也不知。” 温庭弈缓缓蹲下身子,慢慢地走到小姑娘的身前,柔声开口:“阿楠?” 小姑娘笑嘻嘻地点点头,走的近了,温庭弈才发现小姑娘整个人瘦的如同皮包骨头,巴掌大的脸,唯有一双眼睛明亮得如同灿烂的星子,看上去倒是瘆得慌。 温庭弈伸手拍了拍小姑娘的肩膀,从袖中取出一方洁白的手绢,刚想替她擦干净小脸,手一递进就看小姑娘瞳孔骤缩,朝身后躲了躲。 “你别怕,我不伤害你。”温庭弈身形一滞,放柔了声音:“阿楠,你的家人呢?” 这次无论温庭弈如何开口,小姑娘都不再开口说话,温庭弈将小姑娘慢慢搂入怀中,感觉到小姑娘瘦小的身躯抖如筛糠。 触手一片湿凉,一低头才发现大颗大颗的眼泪从小姑娘的眼眶中溢出来。 “珩萧,这个孩子究竟是怎么了?”陆绥看着眼前这个神经兮兮,无故出现的孩子微微皱眉。 温庭弈摇了摇头,刚打算开口就听小姑娘如同鬼魅一般的声音:“阿楠要去……要走。” 小姑娘在温庭弈怀里蹭了蹭,突然挣开他的怀抱,跑出了院子。 温庭弈跟在她的身后,担心她再次躲起来,却见小姑娘只是沿着街道跑了一小会,最终停在了城门口,定定地盯着城门。 温庭弈就站在她的身后,过了半晌才看阿楠转过身子,对着她憨憨一笑。 “阿楠,过来。”温庭弈朝着她伸出了手,这一次小姑娘似乎把想说的话表达清楚了,憨憨地笑了半天。 “外面……有糖。” 温庭弈领着小姑娘回那间小院的时候,陆邈和花小楼已经回来了,正在同陆绥汇报情况。 花小楼一看温庭弈不知道从哪里领了个小孩,兴致上来了,打趣道:“陆绥可以啊,孩子都这么大了。” 陆绥懒得搭理他,扭了扭头不作理会。 花小楼仔细看了看阿楠,突然面色凝重:“你这是从哪里寻来的孩子?” 说完,不待众人反应,花小楼突然飞身来到小孩面前,一手捏住阿楠的下巴,一手撑开她的一只眼睛,摇了摇头。 “这个孩子已经被人药傻了。” 此言一出,温庭弈微微一怔,低下头去看才注意到阿楠的确目光呆滞,叼着一根手指头笑得憨傻。 他摸了摸阿楠脏兮兮的头发,柔声道:“不早了,我们先随意找处人家吧。” 陆绥点了点头,众人这才寻了户人家,打算借宿一晚,明日再仔细查探一番。 借宿人家只有一个老妇人,六十岁上下,满头银丝梳理得妥帖认真,满脸风霜刻就的皱纹。 “几位快进屋吧,外头天寒地冻的,我去给你们煮一壶姜汤,暖暖身子。” 老人家身子不爽利,走起路来缓慢且艰难,温庭弈连忙拦住老妇人,扶着她坐到藤椅上,柔声道:“不必麻烦老人家,是我等叨扰您了。” 老人家眯眯眼笑了,颤抖着手给温庭弈倒上了一杯茶,余光瞥到温庭弈怀里的阿楠,面露疑惑,揉了揉眼睛。 阿楠缩在温庭弈怀中嘟着小嘴睡着了,温庭弈稍稍替她将脸上的污泥擦干净,露出了白皙粉嫩的小脸。 “公子,你们这是在哪里找到了这个小姑娘?” “老人家可是知晓这是哪家走丢的孩子?”温庭弈忙问道。 老人家一双浑浊的老眼盯着阿楠看了许久,眸光闪烁,半晌才叹气道:“真是造孽啊,可怜的孩子啊。” “小姑娘名唤微若楠,是郡守大人的骨肉,小的时候乖巧可爱,很是聪明的啊。只可惜啊,好好地姑娘竟然傻了,还总是隔三差五就走丢,也是急坏了郡守大人和夫人。” 温庭弈低头看了看怀中嘟着嘴,一脸可爱的小孩,问道:“那老人家可知道究竟发生了何事?” “这……”老妇人欲言又止,最终叹了口气。 “这说来也是造孽啊。” 原来这郡守微生玉是五年年前调任到了广泽做了这一方穷苦之地的郡守。一来广泽,微生玉就带着年轻壮丁为广泽谋出路。 五年以来,夙夜忧叹,呕心沥血,哪怕自己明明壮年,应有大好前途,也不愿放弃广泽的每一个人,与夫人不离不弃地护着广泽。 只是天有不测风云,变故就发生在三年前。 阿楠生辰当日,微生玉与夫人因为有要事不在广泽,小姑娘就私自跑出府去寻找他们,在那个雨夜却被几个喝醉酒的汉子盯上。 老妇人讲到这里,眼泪已经止不住地流了下来,缓了口气,颤抖着开口:“那些人就是畜生,大人和夫人为了广泽付出了多少,他们怎么忍心……他们怎么能?” 怀中的阿楠似乎是听到啦他们的对话,变得有些不安,温庭弈慢慢收紧胳膊,将她抱得更紧。 “那之后,小姑娘便疯疯癫癫的,见了谁都害怕。”老妇人看着阿楠,用粗布袖子擦了擦自己的眼角。 温庭弈略有疑惑,花小楼明明说阿楠是给人药傻的,那说明并不是那件事之后受到打击才变傻。 那么究竟是谁,给阿楠下了药。 “兴许是他们的行为惹怒了老天,连老天都不想让小姑娘再看见男人伤心欲绝,所以自此以后,郡里的男人越来越少……这都是报应啊。” “你说广泽一代的男丁都走了?那你可知道他们去了哪里?”陆绥抓住老妇人话中的关键,问道。 老妇人摇了摇头:“不知道,一夜之间再也没有了消息。郡里的壮丁没了,年轻一点的女人小孩也走了,只留下我们这些老东西还在这里赎罪。” 壮丁全部消失,那么千金坊里的那些人又是从哪里来的? 温庭弈压下心中疑惑,直觉两件事情或有关联。 广泽郡壮丁青年消失,不知去处,千金坊却突然在三年之内崛地而起,势头如日中天,连叶宝璋也要有所顾虑,若说千金坊背后没有朝里的人做靠山,怎么可能。 陆绥支着下巴想了一会才道:“那老人家,微生玉大人如今可还在广泽?” “在的,大人是个好人,哪怕发生了——发生了那般事,大人也未曾怨恨过我们。” 老妇人说完,大概是想到了伤心事,不愿意再继续说下去,缓缓从椅子上起身。 “天色不早了,几位早些休息吧。”老妇人说完就回了自己的屋子。 陆绥和温庭弈饮了几杯茶,抱着阿楠去了隔壁的房间。然后才回了自己的房间,进了屋,温庭弈坐在床边轻轻叹了口气。 “珩萧。”陆绥走到他身边,轻轻揽住了他,让他把脑袋靠在了自己的腰间,柔声道:“早些歇息,明日我们去一趟郡守府,一来是将阿楠送回去,二来,广泽有古怪,我们要查清楚。” 温庭弈轻轻嗯了一声,才道:“赋儿是如此,阿楠也是如此。” “珩萧,世道从来就是不公的。”他蹲下身子,握住温庭弈冰凉的双手,牵到唇边亲了亲;“便是我,也有诸多意难平,不如意。” “可是,千般辛苦,万般无奈,都抵不过一个心上人,在我身边。” 陆绥从自己的腰间取出一块玉佩,郑重地交到了温庭弈的手中,然后用自己的手覆盖住了他的手。 温庭弈低头去看,见那是一块上好的白玉,色泽温润,触手生温,雕刻成游龙的模样,龙神混着血色,远远望去,仿若腾云驾雾,飘渺至极。 “这块玉是老爷子让我给你的。泽世灵犀,汝阳王府传给儿媳妇的礼物,以前一直在我母妃灵位前供着,现在,以后,只会是你的。” 温庭弈身形僵住,感觉手中的玉佩似乎沉甸甸的,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陆绥拉入了怀中,耳边只有陆绥的心跳声,一声一声,沉重而缓慢。 “噼啪”一声,灯花不堪重负,熄灭在了寒风烈烈的冬夜,屋内一时之间陷入一片黑暗。 陆绥慢慢靠近,一只手缓缓将窗帘放下,一时之间本就逼仄的空间只剩下他们两个人,空中只有彼此的呼吸声。 温庭弈缓缓勾唇笑了笑,也慢慢靠近了他,低垂眼帘,睫毛轻颤。 屋外寒风裹着碎雪,陆邈给自己腾出了一块没有雪的地方,独自坐在屋顶,手里拿着一小壶烈酒,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 突然感觉身后一阵温暖,落在脑袋顶上的碎雪似乎停歇了,陆邈回头去看,就见花小楼裹着从屋内抱来的厚被子,一把搂住了他。 冬日的夜晚黑得不成样子,花小楼上屋顶的时候险些摔了一跤,有些狼狈。一股脑地滚到了陆邈身后,二话不说直接抱住了人。 冰凉的指尖触碰到了他的肌肤,陆邈突然皱著眉头,回身把人抱住:“别闹。” 花小楼不依不饶,抱着人蹭了蹭,心满意足道:“房间不够,我不想和他们在一间屋子里。” 花小楼伸出手,拉着陆邈扣在他腰间的手使力,好让对方更紧地搂住自己,道:“要抱就抱紧一些,当心我一会带着你一块摔下去。” 陆邈鬼使神差地抱紧了他,两个人就这样裹在一床被子里。陆邈面无表情,花小楼心里却乐开了花。 花小楼抬头去看他,见他依旧是一副冰块脸,也不气馁:“四哥,若我没记错,汝阳王当年只要你卖命十年吧?” 陆邈没什么表情,轻轻地嗯了一声。 “那你有没有想过,离开了汝阳王府,你要做什么?” 陆邈真的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他老实回答:“我从未想过要离开汝阳王府。” 花小楼怔住了,不敢相信问道:“你要一辈子留在汝阳王府?” 陆邈没有说是,也没有说不是。 他身世可怜,当年险些死在了一片冰天雪地中,要不是恰巧昏迷在了汝阳王府,又被出门办事的汝阳王捡回去,他早就已经死了。 为了报恩,也为了活下去,他把自己变成了一把没有感情的刀,一把只知道效忠王府,效忠王爷,效忠世子的刀。 “你知不知道,暗卫根本不可能做一辈子,你的身体本就不适合做暗卫,你一意孤行压榨自己,会要命的。” 陆邈没让他说完,直接拿起了杯子将两人一块兜头盖住。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眼前突然一点光亮也没有,花小楼惊得不知道该说什么。 “嘘,早些休息。” 花小楼本来不打算就此罢休,可是一想起陆邈已经许久不曾休息,突然心里一阵疼。 他摸了摸陆邈的冰块脸,在黑暗中扯着他的嘴角做了个笑脸:“那你笑一笑好不好,你笑一笑,我就陪着你睡觉。” 他的语调不知不觉已经带上了一丝哀求的味道了,陆邈突然一怔,缓缓勾起嘴角,在一片黑暗中勾了下唇角。 其实在这一片黑暗中,花小楼是看不见的,可是他就是能够感觉到陆邈依了他,他摸了摸陆邈的脸颊,轻声嘀咕道:“四哥,我真怕你有一天,什么都忘了。” 陆邈没有听清楚他说什么,问道:“嗯?你说什么?” “没,没什么。”花小楼道,“四哥可以想一想,日后若是离开了王府,想要去哪。” “北方有胡马阴山,江南有柳桥小巷,还有漠北,也有大漠荒烟……漠北就算了。” 陆绥突然伸手把他揽住,花小楼立刻缩成了一只鹌鹑,脑子里一片空白,想说什么都忘了个干净。 “你想去哪里,我都陪着你。” 花小楼的心脏砰砰砰地开始乱跳,他感觉自己被风吹得凉嗖嗖的脸正在不断发热变烫。 自己怎么能这么不争气!被他一句话就说蒙了! 花小楼搔了搔后脑勺,支支吾吾开口:“好啊,那……说好,以后陪我去。” 陆邈嗯了一声:“我把一切都给了王府……” 花小楼继续缩成一只鹌鹑,只是一对耳朵却听得异常认真。 “但是我的命,是你的。” 随着这一声落下的,还有陆邈冰凉的双-唇,直到陆邈沉稳的呼吸声轻轻的传入耳中,花小楼还有些不敢相信地摸着自己的眉心。 四哥刚才是不是吻他了? 花小楼翻了个身,特别懊恼自己那个时候怎么被被子盖住脑袋,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见。 花小楼看着身边的陆邈,一直以来的笑脸突然裂了一个口子,他的眉眼之间突然露出浓浓疲惫感。 暗卫的训练程度并不是常人可以承受的,所以每一个暗卫都是万分珍惜的。陆邈愿不愿意离开王府姑且不说,王府愿不愿意放人才是他的忧虑。 陆邈的身体已经不能继续如此下去,暗卫的年龄越大,各种病痛也就显露出来了,陆邈做了近十年的暗卫,不说心理的毛病,身上的毛病就一大堆,数都数不过来。 难道,真的只能等到汝阳王府再无危机,他才能带着陆邈走吗? 子夜清寂,天地默声。 第二日一大早,陆绥就将尚在睡梦中的众人叫醒,等众人啃着馒头喝着清粥的时候,这才蹑手蹑脚回到房里,轻轻摇醒了尚在入眠的自家媳妇。 温庭弈被棉被盖得严严实实的,一点边角缝隙也没留下,不禁失笑道:“殿下把臣包成这副模样,让臣怎么起身更衣?” 陆绥按住他将起的身子,将他露出被子的两条胳膊也塞了回去:“你别动,今天为夫服侍你。” 他说完,回身端起桌子上的小碗,拿小勺舀起一勺糯米粥,轻轻试了试温才递了过去。温庭弈乖乖张嘴吃了,就听他问:“怎么样,好吃吗?” “好吃,糯米滑软可口,粥也煮的刚刚好。” 陆绥听见媳妇的夸赞,眉梢都带了喜气,嘴角差点咧到后耳根:“你若是喜欢,我日后天天煮给你吃。” “这是殿下您亲自做的?”温庭弈道。 “嗯,第一次做。”陆绥点了点头,继续喂了他一勺,道:“你喜欢吃就好。” 温庭弈勾唇一笑,淡淡笑道:“殿下做的,臣都喜欢。殿下有心了。” 正这时,房门突然“吱呀”一声开了,花小楼直接推门而入,正巧看见陆绥喂温庭弈喝粥,僵了一秒,立刻捂住眼睛:“你们继续。” 说完就捂着眼睛打算溜,被陆绥叫住:“别装了,你什么时候在乎过这些。有什么事?” 他将被子拉高,还放下了床上的布帘,这次长了心眼,没在珩萧什么明显的部位留下印子。他起身走到房间里的木头矮桌边坐下。 花小楼什么也没说,直接扔给了他一个袋子,里面的东西硬邦邦的。陆绥低头拆开布袋,见是一枚小小的印章,只可惜印章上的刻字不知为何,模糊不清,无法辨认。 陆绥摩挲着这枚印章,心中一个念想越发清晰。 “这个东西,你是在哪里找到的?” “还能哪里找到的,你们让我照看的那个好哥们肚子里的。他可是真汉子,竟然把它生吞了下去。”花小楼回答道。 他口中的好哥们正是当时密室中服毒自尽的千金坊坊主,当时多亏温庭弈留了个心眼,让陆邈把尸体带回去给花小楼查看一番。 陆绥皱了皱眉:“那你是怎么拿到的?” 花小楼一脸看白痴的表情,扫了他一眼:“自然是剖腹,从肚子里取了啊。” 江湖人送外号鬼簪花的花小楼,人也称鬼医,只因他习医不遵循常路,最爱抱着死人的尸体剖尸验病。当年也是因为这,太医院留不得他,他才自己去桃源拜师。 相传鬼簪花一月盗一墓,若是寻到了自己满意的尸体就会带走,留下金银,若是没有满意的,则会在尸体的头部簪一朵艳丽的花,故名鬼簪花。 这枚印章,尽然是从别人肚子里剖出来的…… 那枚印章即便已经看不出刻印的内容,但是如同那枚扳指一般,材质都是秋田暖玉,不用想陆绥也知道,这就是陆巡的恭王印。 有了这枚印章,才能说明那几张书信的确是陆巡同温氏钱庄暗中勾结的证据。也怪不得,那人拼死也要藏住这枚印章。 陆绥嘴角抽了抽,突然头疼。下一秒,他就将那枚印章扔到了桌子上,一双手不知道该放在哪里…… “花小楼!”陆绥怒了。 “诶!我在,我在。”花小楼嘻嘻两声,捡过他丢下的印章,在自己的胸口处擦擦:“这么宝贵的东西你也敢扔,万一丢了,没办法扳倒陆巡你就哭吧。” 陆绥猛然转过头来看他,道:“你说什么?” 花小楼耸了耸肩:“没听见那就算了,我可就说一遍。” “花小楼,这事情不是开玩笑,也不是像小时候那样,容得我们胡闹。”陆绥音调突然高了一些,“这件事你最好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 “陆绥,你比我清楚,皇上对汝阳王府早已生出忌惮之心,你不是不知道他的手段。你若是不能早做打算,汝阳王府就会是下一个蜀王府。” “闭嘴。”陆绥冷声打断他。他的脑中突然浮现起前几日收到陆姌的书信,信中提到皇帝有意动汝阳王府的军权,突然心中一阵烦躁。 花小楼喘着气,对陆绥简直不可理喻:“陆绥,我虎威将军府愿意助你,你发什么疯要赶我?” 他虎威将军府? 陆绥不屑地哼笑一声:“你好大的口气,你有什么资格代替虎威将军府帮我们?你自小便向往江湖,可曾留意过朝中的动向?” “你现在要拉虎威将军府,你爹同意吗?你娘同意吗?花小楼,你几岁了,能不能不要再跟个小孩子一样。” 眼看着两人就快要打起来,温庭弈穿着宽大的衣袍从床上起身,连忙拦住了陆绥:“殿下,别说了。” 花小楼喘着粗气,不敢相信地看着陆绥,一转头突然夺门而出:“陆绥,谁他娘的要帮你了,你别太把自己当回事了!”他一句话还没说完,人就已经消失在了转角。 陆绥胸口起伏不止,就听温庭弈劝慰道:“小楼不过小孩子心性,殿下何必同他较真?” “是他自作主张,以为自己看透了我的打算就擅自想要帮我,异想天开。”陆绥喘着粗气,喝下一杯茶,“他懂什么,皇上已经开始忌惮王府,这个时候我们尚且不能自保,恨不得尽早与别人撇开关系,免得连累他们,他倒是巴不得扑上来。” “殿下打算如何,长公主那边至今也未回信。”温庭弈问道。 陆绥眯眯眼,哼笑一声:“君问臣要兵权,汝阳王府怎敢抗旨不遵,只是我敢给,也要有人配接。” 陆绥说这话并非眼高于顶,狂妄自大,而是如今的朝中情况的确没有人能配得起天鹰令。陆巡伪善,陆峥无所事事,浑然不觉自己嫡子的地位早已受到要挟。 上一辈子也是这个时候,皇帝心血来潮撤了他西北的兵权,结果那一仗惨败至极,就连蛮族鞑子也声称大楚已经开始窝里斗,不足为惧。 “我汝阳王府手握天鹰令二十多年,兵权哪里是那么容易就收回去的。” 陆绥回过神来,轻轻拍了拍自家媳妇的手,才后知后觉发现自家媳妇竟然就披了件单薄的衣袍就出来了,忙道:“珩萧,你怎么起来了。” 温庭弈低垂眉眼,轻声笑了:“臣无事。” “珩萧,往后的日子可能不会那么好过,抱歉,让你一来就这样忧心。”陆绥道。 “殿下说什么呢,殿下是臣的夫,汝阳王府是臣的家,哪一个都不能出差错。” 众人收拾妥当后就打算前往广泽郡的郡守府,临走的时候陆绥看了一眼花小楼,却见花小楼甚是别扭地将头扭到了一边,理也不理他。 步行不过片刻,便赶到了郡守府门口。他们一行人为了隐蔽行踪,穿着用品都换成了最普通的,到了郡守府门口才取出了汝阳王府的令牌,门口的小厮连忙进去通传。 广泽郡落败,这郡守自然也不会像别的地方的官员一样风光,连这座郡守府也无处不在透露着一股子穷酸气。 温庭弈牵着阿楠,能够感觉到阿楠的身体在不断的发抖,嘴唇也被自己咬得毫无血色。 温庭弈蹲下身子,柔声开口:“阿楠,马上就到家了,日后不可再偷跑出来了。” 小厮急匆匆地跑出来,连忙请了众人进去,阿楠却突然开始挣扎,被温庭弈紧紧拉住不得手,竟然一口就咬了上去,痛得温庭弈微微皱了眉头,发出一声闷哼。 “珩萧!”陆绥连忙上前,却见温庭弈朝他摆了摆手,示意他别动。 阿楠咬了片刻,嘴里是丝丝的血腥味,突然就慢慢静了下来,然后缓缓松开了嘴,小手捂着温庭弈的手揉了揉,一双眼睛里浸满了眼泪花。 温庭弈心意一阵疼,一把把人搂住:“别哭了,不疼的,阿楠乖,陪我进去吧。” 这一次,阿楠乖乖地随着温庭弈牵着她走进了她的家。 微生玉和其夫人此刻正在大厅里等着他们,温庭弈领着阿楠进入大厅,就听微生玉一声痛呼:“阿楠……”看见了女儿安然无恙,这才注意到身旁的温庭弈,面露惑色:“这位公子好生面熟。” 温庭弈将阿楠交给一边的一个手下,这才作揖:“珩萧见过微兄。” 微生玉年长温庭弈十岁,两人又有过同窗的情分,温庭弈唤他一声微兄,也在情理之中。 馄饨 第三十一章 “啪啦”一声脆响, 有杯盏碎落的清脆响声从后厅传来, 紧接着就是阿楠渐渐清晰的哭声。 微生玉闻声, 脸色微变,从座椅上起身,不好意思地微微作揖:“实在抱歉, 下官先失陪片刻。” 他说完, 足尖一转刚打算离开,突然又转过身:“府上尚有雅间,若世子和世子妃不嫌弃, 可在府上小住些时日。” “多谢微大人。”陆绥点点头,目送他急匆匆的背影渐渐消失, 这才拉着温庭弈的手,叫了个下人领着他们去了屋子。 郡守府朴实无华,几间客房自然也算不上雅致舒适, 勉强可以入住罢了。 陆绥把人带进屋里,让他坐在凳子上, 牵起他的手拨开袖口, 面色凝重。 白皙如玉的手腕处赫然一块鲜红的牙印,因为用力太猛, 有些地方已经咬破,印子清清楚楚,过了这么久也没有丝毫消去。 陆绥看的心口疼, 将温庭弈的手小心翼翼捧到身前, 从自己的袖中摸出伤药, 柔声开口,声音软成一泓碧水:“刚开始会有些刺痛,忍一忍,嗯?” 那一个嗯字尾音上翘,如同一只猫爪轻轻撩动人心,温庭弈却听出了几分不同的意味,抿唇轻轻应了一声。 陆绥叹了口气,认命地替他小心翼翼地涂药,末了还不忘轻轻吹了几口气,似乎这样做就能减轻自家媳妇的痛苦。 陆绥的动作认真而小心翼翼,低眉之际眼底都泛着心疼与怜惜。 “以前可曾有人说过,殿下有些行为像极了小孩子?” 陆绥抬头,认真想了想,反问道:“珩萧可是在嫌弃我小?” 温庭弈摇了摇头。 在他心里,陆绥虽然小他两岁,但一直以来却是处处护着他,虽然有些小孩子气,不过在他看来,这也正是陆绥不同于常人的地方。 他的夫君,从来都是威武非凡,有勇有谋。战场上可以是催命罗刹,一招吓喝蛮族,退敌千里。朝堂中也可以以一当十,撑起汝阳王府的一片天。 嫁给他,是他的福,亦是他的运。 陆绥见自家媳妇没有理会自己的意思,一手牵起他的手,一手扣住他的腰身,将人拉进自己的怀抱,在他耳边勾唇低语。 “我大不大……珩萧,你不是最清楚吗?” 说完,陆绥不怀好意地轻声笑了一声,热气喷洒在温庭弈的脖颈之间,引来一阵酥麻。 温庭弈身形僵住,过了好半晌才反应过来陆绥话中的大小是指的哪里,顿时一张脸红成了天边的火烧云。 “殿下!”温庭弈羞得不知如何开口,索性闭上了眼,转过了身子。 陆绥一看自己玩过了火,连忙把人拉过来,心道自家媳妇脸皮还是太薄,不得兴不得兴,连忙哄道:“为夫的错,为夫赔罪!” 温庭弈自己缓了缓,回过神剜了一眼毫无悔改之意,一副敷衍像的陆小世子,半晌憋了一句:“白日宣银……” “好了好了,我小,为夫甚小!这样总行了吧…” 温庭弈闻言,好不容易稳下的心神瞬间就乱了,陆绥不说还好,这样的妥协让他瞬间就想到些不该出现的画面,一时之间不知道怎样开口。 陆绥很是费解,怎的他承认自己幼稚了,珩萧还是不看他? 陆绥抱着人蹭了蹭,这才开口道:“小孩也挺好的,珩萧喜欢小孩。” 温庭弈愣了愣,缓缓勾了勾唇,一手抚上陆绥的脑袋,轻轻按了按他乌黑的墨发:“臣喜欢小孩子,但臣更喜欢殿下。” 他顿了顿,才异常珍重地开口: “其他人是臣的珍惜,而殿下却是臣的唯一。” 恰这时,院中传来一阵脚步声,还有丫鬟焦急的喊叫声:“小姐,你慢点,你别乱跑啊…” 一声过后,轻快的脚步声渐渐逼近,温庭弈注意到他和陆绥的姿势颇为不合礼数,轻声咳嗽了一声,陆绥也连忙松手,两人安安分分地各自坐会原位。 “吱”得一声,红木房门轻轻被推开了一个小缝,一个圆咕噜噜的小脑袋从门外探了进来,转了一圈,见了温庭弈这才咧嘴一笑。 阿楠摇摇晃晃地抬脚跨过门槛,她已经有十三四岁了,可是因为痴傻,记忆永远停留在了三四岁的时候,行为举止也会不由自主地学习当时的模样。 眼看着小姑娘离他越来越近,温庭弈慢慢伸手,张开双臂,接住了阿楠的软软的小身体,摸摸她的小脑袋:“阿楠,有没有好好吃饭?” 几个小丫鬟紧跟着来到房间外,却被陆绥示意离开,再三看了几眼,这才如释重负地逃之夭夭。 阿楠窝在温庭弈怀中什么也不说,只是傻傻地笑,笑了一会突然低头,缓缓拉起了温庭弈的手,看到温庭弈手上的牙印,一张小脸皱起,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 温庭弈愣了愣,有些不确定地开口,柔声道:“没事的,不疼,你别难过。” 不知道是不是温庭弈的错觉,他竟然觉得阿楠可以听懂他的话语,因为在他说完这句话以后,阿楠突然捧起他的手,轻轻地吹了起来。 “不疼了……吹吹就不疼……” 这是温庭弈第一次近距离听清楚阿楠说的话,她的声音软软的,柔柔的,许是因为不经常开口,嗓音有些沙哑。 温庭弈揉揉她的脑袋,刚打算问她有没有乖乖用膳,就听见她的肚子发出了一声响声,不禁低垂眉眼,对着陆绥道:看来殿下,阿楠这丫头也不乖。” “那阿楠,可有想吃的,我带你去吃。” 阿楠擎着脑袋笑了一会,突然拽着温庭弈的衣袖,把人往外带。温庭弈没拒绝,跟着她慢慢走,陆绥则跟在他们身后。 阿楠领着他们一直到了郡守府临街的一个馄饨铺前,咽了咽口水。 大概是生意的确不好,老板娘也没有闲钱收拾店铺,任店铺破破烂烂地摆在街边。他们去的时候,老板娘正在收拾桌凳,俨然一副关门的模样。 陆绥连忙上前:“老板娘,等等。” 女人闻声回头,先是不解地看了陆绥两眼,一转头看见了温庭弈和他牵着的阿楠,突然恍然大悟,拿抹布麻利地擦了擦桌椅板凳。 “你们请先坐。” 女人话不多说,撂下一句话后就转身进了厨房,开始忙活了起来。 温庭弈一直注意着阿楠,看她弯弯眉眼乖乖等吃,在桌子上敲着筷子,很是期待。 不一会三碗香喷喷的、冒着腾腾热气的混沌就端了上来,小巧的圆滚滚的混沌沉在汤汁中,上面覆盖着金黄的蛋丝,碧绿的香菜,飘着几片紫菜丝,香气扑鼻。 阿楠的眼睛亮了亮,端起桌上的小碗小心翼翼地吃了起来。 “敢问如何称呼您?”温庭弈问向一旁的女人。 女人用抹布擦了擦手,甩手将其挂到了肩膀,道:“我姓林。” 温庭弈微微一笑,温声道:“林姑娘。” 眼前的这个女人看上去不过三十出头,但是做派豪爽,声音雄浑有力。 按照先前那个老人家的话,郡里的青年壮丁消失无踪,妇女小孩背井离乡,那么这个林姑娘缘何不走,要继续呆在广泽,守着这么一个馄饨摊。 “恕在下冒昧,敢问姑娘为何不打算离开广泽,去别处另谋胜率。” 女人反问道:“我为何要走?嫁到了广泽,我就是这里的人,我男人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这一下,把温庭弈噎住了。 “抱歉,是在下唐突。” 女人摆摆手,毫不在意:“无事,你也不是第一个这样问的。” 温庭弈轻轻点了点头,才道:“那在下能否请问姑娘,广泽如今的境况。” “还不就是你们看到的这样,男人死光了,能走的走光了。”她淡淡道。 “广泽从三年前就已经变成了一座鬼城,里面的人过得水深火热,可是长安城却半点动静也没有,怎么如今知道派人前来了?” 陆绥和温庭弈都一愣,虽然身份被眼前的女人识破了,但也不算什么大事。 正在两人琢磨如何开口时,一旁的阿楠砸吧砸吧嘴,将一碗馄饨喝的连汤也不剩。 温庭弈将自己面前的一眼推到她面前,却见女人将面前的粽子糖推到了阿楠面前,而阿楠却接过了粽子糖,熟练地扒开了糖纸,一口咬下。 温庭弈面露惑色,就听女人开口解释:“别多想,我着看她来我这里吃了五年了。” 她说完自顾自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开口道:“我知道你们想问什么,郡守一家五年前来到广泽,小姑娘最爱吃的就是我家的混沌,经常央着夫人陪她。” “三年前小姑娘出了事,以后每天必来我这铺子,我同她,可比你们熟悉多了。” 郡里的男人都消失了,就有人传言什么山神发怒,可笑至极。我的男人,除了老娘,还没人能使唤得动。女人一拍桌子,惊得茶杯离开桌面,落下时发出一声响,吓到了一边的阿楠。 温庭弈淡淡开口:“我等来次虽不是为了此事,但这事情古怪至极,还望姑娘相助。” 女人上下打量了一下温庭弈,半晌才道:“不用,我自己的男人,我自己能找到,让我找到他,卸了他一条腿当桌子腿!” 陆绥:“……” 他拉了拉自家媳妇的衣角,低声道:“这气势…不输陆姌。” ※※※※※※※※※※※※※※※※※※※※ 抱歉昨天肠胃炎加发烧,今天实在难受,更新完了,我赎罪qaq 人心 阿楠吃完馄饨, 又吃了两个粽子糖, 这才心满意足地舔了舔自己被沾了糖霜的手指, 打了一个哈欠。 温庭弈笑了笑,往她身边坐了坐,柔声道:“阿楠可是困了?若是困了便枕着我的腿休息一会。” 小丫头听不懂他说什么, 只是盯着他傻傻地笑, 过了半晌才挪到他的身边,搂着他的一条手臂打起了盹。 女人也识趣地不再多言,只麻利地收拾了碗筷, 等见小姑娘睡熟,才淡淡开口:“小店要打烊了, 两位客官还不走?” “我两人想再烦姑娘为我们讲述一番广泽这五年有关此事的消息。”温庭弈温润开口,顿了顿复又补充道:“或许对姑娘寻找夫君亦有帮助。” 站在一旁的陆绥闻言,不禁微微转头, 心中越发赞叹自家媳妇的睿智。求人办事也不压低姿态,反而抛出有利点, 挖出两人的共同利益。 他们两个人要找到陆巡在广泽有什么势力, 在暗中协助千金坊在遥远的蜀州只手遮天。而眼前的女人固守广泽这块凄凉苦寒之地,也是为了等到他的夫君。 没想到眼前的女人却只是勾唇一笑, 毫无商量余地地一口回绝:“若是有用,这么多年了,我也早就已经找到了。” 她的神色有些落寞, 似是覆盖了一层纷扬的雪, 她不屑地笑了笑:“朝廷中的人有几个可以相信, 可以成事?恭王如此,你们亦是如此。我说过,我的男人,便是我用手挖,掘地三尺我也会找到。” 她起身欲走,却被陆绥伸手拦住,陆绥皱了眉头:“姑娘是不是对我们两人有些误会。” 女人站定,转头凉凉地扫了陆绥一眼,朱唇轻启,缓缓吐出两字: “走开!” 女人一个发力,竟然伸手拽住了陆绥横在她面前的胳膊,她力大无比,多亏陆绥借力使力,一个猛叩才避免被她掀翻了出去。 陆绥堂堂七尺男儿,竟然被女人差点掀飞出去,这事怎么想怎么让人震惊。 他的面色瞬间黑成了锅底,心中的火气蹭蹭蹭地往上冒,温庭弈却起身拦住了他,转身对着女人道:“姑娘有所误会,我们来此处并非受了朝廷的委托,而是拜访故友。” “我们之所以插手此事,只是因为故友之女无端被人陷害痴傻。”温庭弈地目光缓缓移到了一旁正在痴痴入睡的阿楠身上,小丫头睡梦之中倒是极其安稳,小嘴微嘟,恬静的睡容。 可正是这份在睡梦下才能看见的恬静乖巧,反而更让人心疼。 十三岁,对于一个小姑娘而言,正是花一般的年龄,可对于阿楠而言,她的花早就在三年前,自己的生辰当日就枯萎了。 记忆留在三四岁也好,心智留在三四岁也罢,哪怕痴痴傻傻,疯疯癫癫,至少不会再想起任何伤心的事情。 女人顺着温庭弈的目光看过去,正巧看见小姑娘咂咂嘴巴,拿小手蹭了蹭鼻尖,突然心里一阵剧痛,刚打算开口说什么,就听温庭弈略带歉意地说道:“方才是我们唐突,烦扰了姑娘,我们告辞。” “你们想知道什么,赶快问,问完麻利走,不要妨碍我收摊。” 温庭弈脚步一顿,半晌勾了勾唇,回身对着女人作揖:“多谢。” 三人于是围着桌子各自坐了下来,陆绥同温庭弈与阿楠坐在一边,女人则坐在他们对面。 “请问姑娘,郡里的男子是从何时开始消失?”温庭弈问道。 “小丫头出事后没多久,大概三个月左右吧,郡里的一个醉汉消失了。”女人缓缓开口,“妻儿寻了数日没有找到,便当他是醉后出了事,此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可是谁也没想过,这件事情并没有完。醉汉只是第一个,此后郡中便不断有男人丢失。也是自那个时候开始,山神发怒,抓壮丁平息怒火的谣言开始传播。” “郡里其他的人也在那之后打算离开广泽,一来是顾忌流言,二来也是为了到外谋求生路,毕竟广泽的情况你们也应当清楚。” 女人的话戛然而止,似乎是回想起了什么,盯着木桌的一角,勾唇笑了一下。 “那微大人难道没有阻拦?” 女人抬眼看了一眼发声的温庭弈,突然眯眼笑了:“自然是要阻拦的,可是要用什么理由呢?当时微大人的利民之策正是最关键的时期,处处离不开人,可是这一场改变耗费了太长的时间,耐心也是会被磨光的。” 微生玉自五年前上任伊始,便一直苦心孤诣寻求改变广泽凄苦的境遇,熬过了初期大伙的不信任,熬过了两年漫长的坚持,可是熬不过人心的大山和贪欲。 虽然头两年确实有所成效,可是百姓的心太大,得到的远远比不过他们的预期。 于是他们为着自己的努力哭天嚎地,以为自己的坚持感天动地,所以就有了借口,有了理由,可以站在至高台呼风唤雨,趾高气扬地指责带领他们拓荒的人——无能。 “一心想走的人,就算缚住了肉身,心也不在这里,和走了有什么区别。大人也应当是明白这一点,所以什么话也没有说。” 温庭弈闻言点了点头,心中却是无波无澜。他对人情冷暖参得太透,无力地看着身边的人越走越远,越来越少的感觉,他感同身受。 呕心沥血夙兴夜寐整整两年,一心渡广泽百姓脱离苦海,可最终落得的却是爱女被辱,失魂丧智;一片心血,付之东流;明明是最大的受害者,却被所有的人戳着脊梁骨践踏。 百姓的不满压在心底,只等着一个发泄口,那些他们自以为是的委屈就会如洪水泄堤一般湮灭他们的理智,它们就如同被扒去了遮羞布,所有恶心的,肮脏的猜疑和懒惰都暴露在了光天化日之下。 而这个发泄口,大概就是阿楠。 也许一开始他们会感慨小姑娘的可怜,会同情郡守一家的遭遇,会指着那帮禽兽大骂该死,也会在微生玉宽宏大量不予计较时一边感慨他的大恩大德,一边拍着胸膛暗自庆幸。 可是当郡里消失的人越来越多,那些情绪也会慢慢变了味道。 他们也会在担惊受怕之余,开始拨弄心中的小算盘——郡守只是损失了自己一个女儿,可是他们消失了多少兄弟,多少儿子,多少父亲,多少夫君!两相对比之下,他们损失了多少,他们欠的,早就已经还清了。 人心,果然还是向着自己。 温庭弈淡淡问道:“后来呢,没人留下吗?” 女人摇了摇头:“有的。”她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睛里都是光,一双眸子明亮得如同星子,“我男人。” 她顿了顿,突然开口道:“我没有嫁错。” 所以她的男人一定不会离开,她也会一直守在广泽,收拾收拾摊子,做上几碗馄饨,没事张望张望远方,等着她的男人回来。 “众人要走的时候,郡里来了一队商队,自称急缺人运输货物。如此一来,一拍即合,几乎所有的人都跃跃欲试,急切地想要逃离广泽。” 温庭弈听到此处,突然开口问道:“商队早不出现,晚不出现,偏偏那个时候出现,还恰巧需要大批人,意图很明显。” “没错。”女人顿了顿,颇有些怒其不争地哼笑一声:“可是没有人相信,他们只看到了自己的财路。” 其实讲到这里,,温庭弈也大概明白了事情的经过。 女人轻呼一口气,缓缓道:“可是,他们离开广泽后,再也没有了消息。” “广泽郡所有的男人,都没有逃过。” 包括,她的男人。 温庭弈缓缓低下头,略带歉意道:“抱歉。” “无事,我男人又没死,道什么歉。”女人云淡风轻地挥挥手,“他就是几年不死上房掀瓦,躲着我玩玩,兴许害怕回来被我扒了皮包馄饨。” 她这样说着,眼睛里却突然涌上了一层水光,连忙别过脸,看向一旁睡得安详的阿楠,开口道:“你们快走吧,我该收摊了。” 温庭弈和陆绥缓缓起身,陆绥去抱趴在桌子上的阿楠,温庭弈却突然想起了什么,忙刀:“姑娘可还记得当年商队老板的模样。” 女人将筷子筒放到柜子里,想了片刻,道:“时隔多年,长相确实想不起来。不过那时他穿着一件银白色的儒袍,上面还有暗色的杜若,看上去当真是富贵极了。” 温庭弈闻言,缓缓闭上了眼睛。 银白色衣服,暗色杜若纹,广泽一代的男子…… 还真的是千金坊的手笔啊。 ※※※※※※※※※※※※※※※※※※※※ 橘子生死时速,赶来求死!先送上橘头等着你们切qaq 最近确实很忙,忙着准备比赛的资料,天天防着组长夸太平洋式催命,更新会晚,但不会鸽!不会鸽!不会鸽! qaq跪求宝贝们评论包养,我很便宜的~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买了橘子回家暖床~小星星哄你睡觉qaq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看!这就是岸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搁浅 5瓶;期末不挂科 4瓶;月霜眠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争吵 温庭弈和陆绥带着阿楠往回走的时候, 途经过了一家药店, 。这家药店大概建的年岁有些长, 看上去破破烂烂,古雅看不出来,破败倒是随了广泽的风格。 三人走过门口, 余光一瞥就看见了一抹嫣红的身影, 陆绥止住了步子,朝店内看了一眼,一个眼神也没给店内的人, 掂了掂怀里的丫头就接着往前走。 “殿下。”温庭弈在身后叫住了他。 “不去!”陆绥头也不回,甚至哼起了歌, 要不是担心颠到怀里的孩子,恐怕他还会跳起来。 温庭弈无奈摇了摇头,耐心开口:“殿下平日里宽宏大量, 又何必生小楼的气。” 陆绥闻言,转过身来, 远远地对他说道:“珩萧也觉得是我小肚鸡肠, 揪着花小楼的辫子不放?” 温庭弈:“……” 温庭弈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好先劝着他:“不是, 臣理解殿下的心情。只是……” “那就行了,没什么好说的。”陆绥不听他说完后半截,自顾自的转身离去, “朝堂之上的斗争, 他根本就想象不到。想要帮我, 也要有自保的实力。” “他若是愿意同我置气,那便继续,我不拦着。” 陆绥说完,回过头来催促温庭弈:“快走了,阿楠这丫头,还不轻。” 温庭弈转投最后看了一眼药店中的花小楼,最终只能抬脚跟上走在前面的陆绥。走到一处巷子的时候,陆绥突然停下了脚步,温庭弈也方方停下。 陆绥抬头看了看天,没好气地道:“想去找他那就快去,离郡守府这么短距离,我还死不了。” 一时无声,唯有寒风裹狭着飞雪,擦过耳畔。 静默了半晌,就见一道黑影突然闪现在了陆绥面前。 陆邈单膝跪地,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低着头,抱拳恭敬道:“属下……” “属下什么属下,啰啰嗦嗦,婆婆妈妈。”陆绥不耐烦地斜乜了他一眼,“再啰嗦便好好在我身边待着。” 陆邈抬头看了一眼陆绥,微微闭上了眼,下一秒钟整个人就消失在了原地,徒留一道残影闪过在场的两人。 陆绥见人走了,才揉了揉自己的额角,抱着阿楠继续走,依旧是轻声哼着小调子。 “殿下。”温庭弈开口叫住他。 陆绥脚下步子一顿,却没有回头,只是低低开口:“珩萧。” 温庭弈勾唇轻声笑了,这才缓步走到陆绥身边,柔声道:“走吧,阿楠可不轻呢。” 陆绥看了一眼自家媳妇,看着他带笑的眉眼突然憋不住地也笑出了声,用一只手抱起阿楠,腾出一只手牵住了自家媳妇,与他十指相扣,还不忘捏了捏他的手指回道:“好。” 两人沿着街道缓步前行,陆绥突然开口询问道:“珩萧,接下来有何打算?” “静观其变。广泽的这件事情没有那么简单。”温庭弈答道。 “郡里的壮丁失踪,如此重大的事情为何三年以来却没有听见朝堂上有一点风吹草动?” 陆绥想了想,答道:“要么是微生玉顾忌朝廷的责罚,刻意隐瞒不曾上报。要么就是朝廷中有人只手遮天,将消息半道截了。” “微生玉不会如此。他的性情高洁雅安,逃避责罚并非他之作风。况且这几日你应当也能看出他的为人。”温庭弈不紧不慢地回答。 既然第一种情况被否决,那么就只有可能是广泽的所有消息早就已经被封锁,传得出广泽,却传不进金龙殿。 “陆巡。” 温庭弈点了点头。 广泽是陆巡的地盘,广泽出了事,微生玉自然会将情况及时上报给他。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却一直以来无人问津,陆绥和温庭弈所能想到的只可能是陆巡做的手脚。 陆巡一方面压着广泽的消息不报,一方面也会在朝廷中指派人手,留意着进入金龙殿的消息,势必会让广泽这块本就不会出现在皇帝的视线里的山沟,一直安静下去。 至于陆巡这么做的原因,温庭弈目前还未曾参透,不过有一点很明确,陆巡要隐瞒的正是推动千金坊在蜀州替他敛财的势力。而这个势力,与失踪的广泽人脱不了干系。 “二堂兄处心积虑,看来是早有筹谋,摊上这么个对头,够陆峥喝一壶的了。”陆绥阴阳怪气地感叹道。不自觉地看向一旁的温庭弈,却见自家媳妇紧皱眉头,心中若有所思。 “二皇子与三皇子的明争暗斗说到底也是文南两氏的斗争,无论他们谁得势,都对汝阳王府不利,也对天下不利。”温庭弈缓缓吐出这句话,末了摇了摇头。 这天下江山,锦绣山河,本是海晏河清,大好风景,什么时候变成了如今这副模样。 当今圣上多疑好斗,不思厉兵秣马韬光养晦,反而放任同室操戈,同根相煎,异族屡屡冒犯,边境民不聊生,在此危急时刻,他却还在忌惮汝阳王府的兵权。 这样的君王,不堪大用。 “圣上如今膝下只剩三子,五皇子尚且年幼无知,夺嫡可能性最小。三皇子虽为嫡子,却是二皇子在民间的呼声最高。”温庭弈分析道。 “可是陆巡这个人,装得一派贤明,若将来真的让他做了皇帝,恐怕奸臣当道,贤臣蒙冤,天下大乱。”陆绥翻了个白眼,从骨子里恶心陆巡的为人。 温庭弈突然转过头来,问道:“那殿下认为,三皇子如何?” “白痴。”陆绥简简单单两个字, 温庭弈愣了一下,旋即反应过来,拿袖子抵唇轻轻笑了一声,问道:“殿下怎会如此认为?三皇子虽未能尽早封王,但其贵为皇后亲子,是圣上的嫡子,最有资格继承大统。” 陆绥怀疑自己媳妇究竟在帮谁,张口就是讥讽:“最有资格继承大统?他多大了,成天除了泡在马场里还干过什么。” “年年秋猎被人故意放水得了几次头筹便觉得自己无所不能,妄想哪日领兵上战场。我还真怕他竖着进了军营,被人横着抬出来。万一看见蛮族哭着喊娘,还得烦我安抚军心。” 陆绥说这几句话的时候,脸上都是一种深深地嘲讽,好像站在高处睥睨众生,如此飞扬的神采,当之无愧的天之骄子。 不比陆巡的假仁假义,陆峥的愚蠢无知,陆绥的一切都是真才实学。那是上过战场吃过黄沙的刚强,也是遭过偷袭中过暗箭的沉着。 那一瞬间,温庭弈突然想看看陆绥在战场上的风采,是不是同在它面前的百依百顺,幼稚可爱完全不同。 温庭弈静静看着陆绥,突然觉得一种莫大的幸福感涌上心头。这是他无所不能的夫君,是他自十一岁时就挂念在心间的心上人。 阿楠缩在陆绥的怀里蹭了蹭小脑袋,砸吧砸吧嘴,似乎是觉得陆绥一只手接着她不舒服,不满意地扭了扭作抗议。 两人相视一笑,一路不再多言,朝着郡守府走去。 两人回了郡守府,就见府里下人搬着香烛香案进进出出,步伐匆忙,逮了个人盘问了一番才明白原来是微生玉打算今晚祭奠山神,祈求山神息怒。 温庭弈略微疑惑:“微兄向来不信鬼神之说,怎么会开坛祭山。” 怀着疑虑,两人朝着微生玉的书房走去,想要向他询问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还没到门口,就听屋内传来了两个人争吵的声音。 屋子内,沈氏不敢相信地诘问微生玉:“你这是做什么,发什么疯要祭山?” “沈娘,你先冷静,听我说。” “有什么好说的!”沈氏的音调陡然拔高,声音盖过了微生玉。她猩红着一双眼睛问道:“你是不是什么都忘了?你还记得你答应过我什么吗?” 屋内一片寂静,微生玉默然低下头,不敢再直视沈氏的眼睛。 “啪啦”一阵声响,沈氏突然发狂一般一胳膊将书桌上的一应物什扫落在地,镇纸砰地一声,发出巨响。 “微生玉,你个骗子!你答应过我,你再不插手郡中的事情,你会悉心陪着阿楠。你为什么到了如今,还是放不下那帮忘恩负义的东西。” 沈氏气得肩膀发抖,两只手撑着桌子,才能保证自己不会倒下。 “你看看阿楠,你给我认真看看她!她是你的女儿,曾经拽着你的衣角叫你父亲,奶声奶气央你教她习字。”沈氏顿了顿,缓过一口气,“我的阿楠,如今是个傻子,是个连爹都不会叫,连娘都认不得的……傻子。” 微生玉的心随着女人的这一声傻子,剧烈地抽痛起来。他苦笑一声:“沈娘,我是广泽的郡守,既为官一日,就不能放任老百姓自生自灭。” “这件事情,我很早以前就打算好了,只是一直没有同你讲。沈娘,山神只是传说,做不得真的。” “今晚我就会向百姓证明,山神发怒不过无稽之谈,从此以后浮朦山再也不会令人闻之色变,百姓也可以在山上耕作劳息。” 良久一阵沉默,沈氏似乎冷静了下来,也不再开口反驳。微生玉心中纷乱如麻,只得尽快落荒而逃,刚打算走,却听身后沈氏的声音再次响起。 “怎么做不得真的?”沈氏微微侧过头反问道:“山神显灵,知道阿楠受了苦,所以收了那帮天杀的畜生。我管它是真的还是传说,总之那座山你碰不得。” 沈氏摇摇晃晃起身,神色认真看着微生玉,一字一句道:“你想让他们在浮朦山上快活,我不允许!等到年后,我们便一起离开广泽了,广泽是死是活,再也不干我们了。” “我们走不了了。”微生玉转过身,低垂眼帘:“沈娘,你知道我不屑勾结高官,与他们同流合污。那些金银你收回去吧。” 沈氏的面色突然铁青,他挑了挑眉,苦笑一声道:“微生玉,我沈云莲怎会嫁给你?”她抬头看了看周遭,点了点头:“我怎么忘了,你从来都不我们放在心上……没什么好说的了……” 她抬脚目不斜视地朝着门外走去,经过微生玉身边的时候闭上了眼睛。离得近了,微生玉甚至可以听见她的牙齿都在轻微打着颤。 一出门,迎面就碰见了陆绥和温庭弈。沈氏微敛神色,低头道:“参见世子殿下,参见世子妃。” 她走近陆绥身前,道:“阿楠睡着了,交给妾身吧。” 陆绥看她眼角一片胭脂红,伸手将怀中的阿楠交给她,谁想阿楠突然醒来就开始嚎啕大哭。 沈氏一边安抚着阿楠,一边略带歉意地说道:“妾身先回屋了,殿下进去吧,老爷在书房。”说完就抱着嗷嗷哭泣的阿楠离开了。 温庭弈注视着她的背影,目送着她离开,轻轻叹了声气。 ※※※※※※※※※※※※※※※※※※※※ 么么哒橘子来晚了,本来昨天晚上要发表的,结果家中出了事情耽搁了,橘子给大家说声对不起qaq 这几天更新时间不定是因为刚回国,三次元生活事有一些多,很快就会调整回晚上十一点更新!t^t 你们再爱橘子一次qaq橘子都没有头给泥萌了(╥╯^╰╥)哭唧唧,橘子错了,跪地雷求原谅 最后撒娇卖萌求收藏评论~求包养~性感橘子在线暖床~ 广泽的铺垫很快就结束了~马上高潮!么么哒小天使萌~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啻棠 17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寻花 等到沈氏离开, 温庭弈才轻轻开口:“殿下, 臣还有事情要问问微兄。” 他的话没有说完, 陆绥却明白了他的意思,点了点头道:“那好,我先回屋, 你早些回来。” 温庭弈轻轻应了一声, 就沿着台阶而上,轻轻推开了素雅的实木门。随着“吱呀”一声,映入眼帘的先是散落一地的文书字画, 笔墨纸砚横七竖八地躺倒在地上。 微生玉神色恍惚地坐在书桌后的雕花太师椅上,听见声响才缓缓抬起头, 勉强拾起几分精神,开口道:“世子妃。” 温庭弈淡淡点头道:“微兄。” 他缓步行到书桌前,弯腰捡起地上的物什, 将他们一一摆回书桌上。有一樽砚台裂成了两半,已经不能再使用了。微生玉见他动作, 连忙起身拦住他。 “无事。”温庭弈止住他的动作, 才缓缓收手,道:“微兄, 听闻你今夜要夜祭山神?” “嗯。”微生玉低低应了一声,神色有些落寂:“山神发怒实属谣言,却因为他导致浮朦山一带成了荒地。” 他轻笑一声道:“我做郡守五年, 广泽却依旧破败如此, 我心中愧疚实难平息。浮朦山土质肥沃, 若能加以利用,广泽或有一线生机。” “可是如今广泽只余老弱妇孺,如何下田耕作,操持农活?”温庭弈道。 微生玉却丝毫未曾犹豫,他眸色坚定,眼前似乎划过浮朦山上的麦浪滚滚,鼻尖也似乎充盈着诱人的阵阵稻香。 “我不是吗?” 温庭弈一愣,就听微生玉掷地有声地开口回答:“我不就是壮年男子吗?” “我既然来到了广泽,做了这广泽一郡的的长官,就是广泽人。你看,山神发怒为何不曾将我捉去?” “我既然是广泽人,自当为广泽谋福祉。不过是下田耕种而已,我做得了官,自然也种的了地。” 窗外寒风阵阵袭来,震得窗棂发出阵阵响声,微生玉说话的声音不大,被风一吹就像是要被吹散一般,可温庭弈却将每字每句记在了心间。 他想起了当年两人同在书院读书,他曾问过微生玉,若是将来高中魁首,金榜题名,为官一方,他会如何。 那时微生玉也不过二十五六岁的模样,意气风发,正是肆意嚣张的年华。 他眸中闪烁微光,朗声道:“平生志向,不过所到之处清平安乐,喜笑盈盈。” 如今的微生玉早已进入不惑之年,兴许是经历得多了,他不复当年的英俊,也没有了往日的风采,黑须凌乱,眼角有细微的皱纹,鬓间也依稀可见银发。 “我平生志向,不过所到之处清平安乐,喜笑盈盈。” 当如今这个光彩不再,甚至有些狼狈的微生玉再度开口说出这句话时,温庭弈仿佛觉得他又回到了当年那张小小的书桌前,微生玉也是这样,豪气万丈、年少不知愁地夸下海口。 原来,那些刻入你的骨血,烙入你的灵魂的东西,是岁月带不走的。 比如志向,比如信仰,比如年少轻狂。 有些人,纵使历尽千帆,仍怀着好奇的纵容。曾经有过一腔孤勇,也曾拼尽所有,可当一切落幕,总是最终失去所有,也依旧怀有当初为之疯狂的热血与心脏。 温庭弈呆愣在原地,半晌低下眼帘,陷入了沉思。 匆匆多年,故人依旧是故人,可是他呢? 温庭弈看着自己的双手,缓缓闭上了眼睛——故人依旧是故人,可是他已不是他。 “珩萧。”这是微生玉时隔多年,第一次称呼温庭弈的字。温庭弈听他唤自己,忙抬头就听他问道:“你觉得,如今的天下如何?” 温庭弈轻轻叹了口气,缓缓闭上了眼:“山河破碎,国将不国。” 他一句说完,嘴巴张张合合,想要再说什么,终归是没能说出口。他想说以他的才学,何须固守广泽;他也想说,既然广泽百姓忘恩负义,自断生路,他又何必赔上自己。 温庭弈不是微生玉,他悲悯天下,却并非愚人。 怀菩萨心肠,行雷霆手段,才是治世良方。 微生玉的一片苦心,广泽的百姓可曾看到?微生玉的痛苦隐忍,广泽的百姓可曾理解?温庭弈不及微生玉心慈,但是对于人性却比他看得通透。 一味地付出久了,或许自己还会记得付出的初衷,他人却早已忘了——他们是欠了一句感谢的。 他们早已习惯性地将那人的付出视作理所应当,视作天经地义。慢慢在自己的心中不断地麻痹自我。 也许终有一天,一开始的感恩戴德会变成强取豪夺,人心就像喂不熟的狼崽子,投喂的时候你会觉得他很乖,毛茸茸的脑袋顶着你的掌心,千方百计讨你的欢心,可是一旦停止了饲养,他们就会凶相毕露,伸出锋利的爪牙朝着你攻击。 到了那个时候,才会发现狼崽子永远是狼崽子,人心是喂不熟的。 广泽的民众就是令人觉得讽刺的真实存在。 温庭弈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开口劝说温庭弈,温庭弈却懂了他的意思,淡淡一笑道:“珩萧,你必定会劝我离开对不对?” 温庭弈没有开口说话,就听微生玉继续开口:“你和沈娘倒是不约而同想到了一处。” “官场凶险,来广泽容易,出去却难。我不愿费这个心力去攀附权贵。”微生玉摇了摇头,态度坚决:“沈娘帮我准备的金银珠宝我也已经如数奉还,我不会为了名权富贵,摧眉折腰。广泽再苦,也是我心之所系。” 温庭弈不再接腔,只是将目光移到了窗外的枝头上,被皑皑白雪覆盖的枝头上早已光秃秃一片,可是待不了多久,便是春光潋滟之日,枯木逢生之时。 “若是生不逢时,何不静待明君?”温庭弈悠悠吐出这句话,却见微生玉淡淡一笑,颇为欣慰地对他说。 “天下不仁,亟待明君,可我行事并不为君,只为我心。”他顿了顿,才如释重负地吐出一口气:“若是将来有机会——广泽不再需要我的时候,我也会出去走走,我万分热爱的锦绣山河,我还没有看过呢。” 温庭弈劝不动他,只细心嘱咐了他几句,也就离开了。 而与此同时的大街上,花小楼一脸菜色地行走在大街上,远远看见一家药铺,轻叹了口气,耸拉着脑袋抬脚跨入了店铺的门槛。 店铺里面弥漫着淡淡的药香味,古朴的竹节挂件随处可见,柜台上摆着几包已经包好的药包,还有几个铁质的小铲。 有一个小伙子盖着一件粗麻大衣窝在竹藤摇椅上打着呼,两条腿耷拉地垂下来,随着摇椅的前后摇动而晃动。 他看上去和花小楼差不多大,大概因为常年的营养缺失而显得面色发黄,花小楼蹑手蹑脚地走到他身边,犹豫要不要叫醒他。 也恰在这时,耳边一阵劲风袭来,花小楼疑心有人靠近,反身伸手格挡,等看清了来人的模样,才惊道:“四哥?” 他不大确定地眨了眨眼睛,开口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陆邈一把抓住花小楼的胳膊,见他手里什么东西也没有,有些愣。 他还以为花小楼在这里鬼鬼祟祟的,还不怀好意地围着这个男子转,是有坏心眼要使,结果竟然是他多心了。 陆邈有些不知所措,花小楼却没有想到陆邈的心思,只一门心思以为陆邈是来找他的,挑了挑眉,猛然朝前走了几步,拉近了他和陆邈之间的距离,用另一只手挑起他的下巴。 “四哥,想我了?”语气亲昵且促狭。 陆邈:“……” 花小楼乘胜追击:“或者说,想见我了?专门来找我?” 陆邈一双鹰眼定定地看了花小楼半晌,面上看似古井无波,依旧是一张木头脸,内心里却在不断地思索。 他来这里找花小楼算是主子的命令吧?那应该也算是专门来找他。 陆邈想通了这一节,特别认真地嗯了一声,花小楼勾了勾唇,一跃而起抱住了陆邈。 结果这这一顿声响太大,一边酣然入睡的小伙子揉了揉眼睛,缓缓睁开了眼睛,第一眼就看见了站在面前的两人,困意一扫而光。 “你们是什么人!” 小伙子眼疾手快从躺椅上起身,先用手拢了拢衣服,看见自己衣衫整齐大概贞操还在,不禁松了一口气,这才抬头恶狠狠道:“好啊,劫色都劫到了小爷身上了!” 其实,刚才的麻布大衣盖住了他的头,两人并不知道这小伙子究竟花容几何,如今一看庐山真面目,陆邈还好,冰块脸一动不动,花小楼却是嘴角抽了抽。 花小楼仿佛身边的人是天边的浮云,直接转过头来附在陆邈的耳朵边道:“我还奇怪山神发怒怎么没有带走他……” 陆邈挑挑眉,就听花小楼继续道:“估计山神也看脸。” 这小伙子倒不是丑,毕竟少年的脸皮怎么也比糙汉的脸皮水嫩,只是他的左半边脸生了暗红的胎记,嘴边还有黄豆大小的一块黑痣,上面长着两三根黑毛。 ……实在无法理解为何他会觉得有人对他劫色。 那小伙子见两人就这样熟若无人地说话,压根不理它他,再加上起床气旺盛,不满地开口:“喂,你们究竟干什么的,没事赶紧走,别妨碍本店做生意。” 花小楼回头看了他一眼,似乎是要诚心气他,又转过头和陆邈咬耳朵,这次陆邈的嘴唇也若有若无地勾了一下,只不过只是浅浅的一下。 小伙子后知后觉发现两人在说他坏话,怒道:“你们走不走,不走我就赶人了!” 小伙子东瞅瞅西看看,终于看见了角落里的扫把,三步两步走过去,回头气冲冲地道:“你们不要逼我动手!” 花小楼收起一副不正经的笑面,正色道:“诶,别啊,我只是想问你个事” 他说着,就要从胸口的衣服里拿出那张绘有自己要找的东西的纸,一个低头之间,对面的小伙子却没等他,兜头一扫帚甩下来,边打还边念念有词:“啊,我打!” 然而硬气不过三秒,突然一双手接住了那把扫帚,陆邈气定神闲地看着他,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花小楼仿佛看见他挑了一下左边的眉毛。 嗯,挑衅味十足。 那小伙子一击不成,打算抽出扫帚再来一击,谁想陆邈的力气太大,就像是一块铁箍,牢牢捆住了那把扫帚。 “你放手!”小伙子憋得脸色通红,额上青筋暴起。 陆邈闻言应声放手,甩了对方一个措手不及,眼看着他直直往后倒退了几步,然后重心不稳摔了个狗啃泥。 花小楼在一旁看着眼前这一幕,直觉四哥霸气非凡。 那人趴在地上一动不动,显然累到了极致,只有胸口在不断地起伏。花小楼拿出那张纸,慢慢踱步到他面前,蹲下身子指着纸上的花问道:“见过这种花吗?” 小伙子微微一愣,然后赌气地把头一扭,嘴硬道:“没见过。” 花小楼见他神色有异,刚打算开口,就见陆邈十指交叉,发出咔嚓几声脆响,然后当着两人的面捡起地上的扫帚,肘部发力将它直直钉入了墙壁。 陆邈做完,只拍了拍手,低眼看他。 小伙子咽下一口口水,尿都快被吓出来了,连忙改口,支支吾吾道:“见过……” “哪里?”这次没等花小楼开口,陆邈冷声问道。 “浮朦山附近……” 一句话说完,两人神色俱变,小伙子还以为两人还要揍他,连忙捂住脑袋。 等了半晌,却什么也没有发生。小伙子一抬头,眼前哪里还见凶神恶煞的两人。 ※※※※※※※※※※※※※※※※※※※※ 么么哒今天是个大肥章~橘子跪求大家不要打我(缩成一只鹌鹑) 嗯橘子回国后严重水土不服(比如…四天进了三次医院…)然后也有比赛要准备资料,所以更新感觉好任性(但其实!橘子从来不咕咕咕,如果…组长没有跨太平洋催命!) 橘子提头来见你们,想告诉你们t^t我除非逼不得已,不然一定不会鸽更新,哪怕凌晨发文也一定会发!你们一定不要不爱橘子 (橘子这周没有榜单,已经意会到了孤单寂寞冷…)(有多冷——哪怕在炎炎夏日,我也会感觉如数九寒冬,走两步都哔哔得冒着冷汗qaq) 阿芙蓉 陆绥回房没多久, 陆邈就带着花小楼静悄悄地踩着飞檐砖瓦溜进了陆绥所居住的小院。 小院里的下人丫鬟早就被陆绥撤走了, 陆邈松了一口气, 领着花小楼跳下屋檐,大摇大摆地走向房门口,陆邈刚打算敲门, 胳膊就被花小楼紧紧抱住。 花小楼摇了摇头, 事先开口:“一会进去,你告诉他。” 陆邈转了转脑袋,盯着花小楼看了看, 神色微变。 半晌,他张了张嘴:“……说什么?” 花小楼:“……” 花小楼伸手挡住眼睛, 轻轻地喟叹了一声。 刚刚在药铺,陆邈火力全开地帮他撑场子,花小楼还以为陆邈已经知道了他要做什么。没想到四哥还是四哥…永远后知后觉。 花小楼深吸一口气, 略带幽怨开口:“……算了,还是我说吧。” 陆邈点点头, 然后就在花小楼再次出声制止他前伸手推开了房门。 此时陆绥正倚在桌子上翻看着红锦从蜀州收集来的各路情报, 闻声抬起了头,第一眼先是看见了站的笔直, 如同一根麻杆的陆邈,第二眼才瞅见躲在陆邈身后,自欺欺人以为自己不存在的花小楼。 陆绥放下手中的情报, 揉了揉自己的眉心, 开口问道:“发生了何事?” 陆邈:“……” 陆邈一动不动, 也不吱声。 花小楼躲在他的身后,见他一动不动,拿手肘怼了怼他,小声道:“你快开口啊……” 陆邈淡淡开口:“不是你先开口吗?” 花小楼怔了怔,才反应过来自己方才好像是这么说的。 他从陆邈的身后走出,佯作轻松地理了理袖子,心里天人交战,刚打算开口就听陆绥开口讥讽。 “虎威将军家的小世子来找我有何事啊?” 花小楼舌头打了个转,险些咬到了自己,他把话都吞进肚子里,气急败坏道:“陆绥,你别欺人太甚!再敢招惹小爷,信不信我在你肩胛骨上雕朵花!” 陆绥挑了挑眉:“原来没重要的事啊。”他意味深长地一笑,懒懒用手指了下门:“门在那边,慢走不送。” “走就走,谁稀罕看见你…”花小楼拉着陆邈的胳膊就打算离开,在路上准备了良久的话终归没办法对这种无赖说出口。 “慢着——我让你走了吗?”他这句话并不是对花小楼说的,果然这一句说完后,陆邈的脚步一顿,犹豫了一瞬还是挣来了花小楼。 “属下不敢。”陆邈不带感情的声音响在了花小楼的耳畔。 花小楼气急败坏道:“陆绥,有本事你就别指挥陆邈!” 陆绥笑了笑,这一笑特别纯善:“陆邈是我的暗卫,我怎么就不能使唤了?” 他的话就像是一记猛锤,直接把花小楼砸蒙了。 陆邈皱了皱眉头,只是依旧没有什么动作。 陆绥见花小楼的脸色一会红一会白一会绿的,比天边的云彩还要生动炫彩,知道自己今天差不多了,连忙给自己造台阶。 “你别忘了,陆邈只是你十年的暗卫,很快他就自由了。”花小楼咬牙切齿一字一句道:“所以陆绥,你最好活久一点,千万不要被陆巡干趴下,不要连累我四哥!” 花小楼愤愤地在心里画圈圈诅咒陆绥,一边画一遍咒骂陆绥小人嘴脸。 “所以,你就要连累虎威将军府来做我汝阳王府的陪葬?”陆绥淡淡开口。 花小楼一愣,开口反驳道:“你别血口喷人,我一片好心帮你!” “哦,帮我呀…”陆绥漫不经心地指了一下陆邈,开口问道:“你是帮我还是帮他?” 看见陆绥伸手指向自己,陆邈神色微动,转头看向了花小楼。 “花小楼,我跟早就已经说清楚了,汝阳王府就算再不济,也不会需要多几件陪葬品。” 花小楼刚打算开口解释,就听陆绥连环炮一样开口说个不停点。 “如今朝堂之中派系分布如何?兵权分布如何?我汝阳王府的势力如何?陆巡的势力又如何?”他顿了顿,“花小楼,你懂吗?” “你自小远离角斗场,在田野无边无际地活大,朝堂这块角斗场早就已经不适合你了,你偏偏还要一头扎进来。” “怎么,嫌自己活的命长?” 花小楼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开口,却见陆绥朝他走近,勾唇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小楼,我向你保证,我不会让任何人因为我而牺牲。皇室斗争已经太过血腥,我不希望它再填上几条人命了。” “陆绥…”花小楼觉得陆绥说这句话的时候不一样,并没有咄咄逼人的气势,也不是讥讽他的语气。 花小楼一句话还没说完,却听陆绥缓缓开口,吐出一句话。 “抱歉,当日语气冲了些。” 陆绥竟然向他道歉了! 花小楼挠了挠后脑勺,直觉自己是不是还在做梦。陆绥大概做梦也没有想到,自己想了许久才决定的赔礼道歉,到了花小楼眼里却是脑子病的不轻,得用针扎扎。 “算了…我们才懒得管你家的破事…不要我们的扶持可是你自己选的…”花小楼摸了摸鼻子,重新揽住陆邈的胳膊,道:“我知道陆邈是你的暗卫,必要的时候为你死也是他的职责。” “但是陆绥,不让我帮你也可以,你要保证自己永远无恙。” 只有陆绥永远无事,陆邈才会有可能无事。花小楼心里想起陆邈如今情况,还是有些不放心。 陆绥见他一根脑筋终于扭了过来,郑重地嗯了一声:“你放心,我不会让任何人死在我前头。” 得了陆绥的承诺,花小楼的事情告一段落,再加上陆绥同他道了歉,两人之间的关系总算回归正常。 “那说吧,你找我做什么。” “哦对,还有正事。”花小楼从胸口取出那张纸,展开摊到陆绥面前:“给你说这个。” 陆绥伸手接过纸,但见那上面绘画了一朵娇艳欲滴的花朵,花瓣呈艳红色,叶片碧绿,鹅黄色的花蕊呈椭圆状。 陆绥不懂花小楼为何要让他看这个,问道:“这是什么?” “阿芙蓉。”花小楼答道。 陆绥对这种花没印象,毕竟生在皇家,见过最多的就是国色天香的牡丹。 花小楼见他不解,继续道:“你还记不记得,在蜀州时你交给我的锦囊里那些白色粉末?你说那是叶宝璋在千金坊搜到的,几乎人手一袋。你们还说那些人大都是来自广泽,所以我们才启程来到这里一探究竟。” 陆绥点了点头。 “如果千金坊里的人就是广泽失踪的壮丁青年,你们难道就没有怀疑过他们为何乖乖听从千金坊的安排吗?” “千金坊在蜀州,距离广泽不算近,抛家弃子远走他乡,在蜀州一走三年音信全无,仿若死了一般,他们难道就没想过逃出来吗?” 陆绥摸摸下巴,陷入沉思。 花小楼趁热打铁,继续引导。 “五年以来竟然没有一个人逃出来,任由广泽山神发怒的流言传播,你不觉得这讲不通吗?” 陆绥想了想,开口说出了自己的看法:“他们不是不想走,而是不能走。” 花小楼打了个响指:“孺子可教也!” 陆绥:“……” 他没功夫与花小楼计较这些,翻了个白眼然后就催促他别卖关子。 花小楼从善如流,继续开口道:“你说的没错,他们不是不想走,而是根本走不了。” “在蜀州的时候,我和叶宝璋一同审问过那些罪犯,可是我却发现,那些人一个个都是面黄肌瘦,形销骨立,瘦的仿若只剩一把骨头。” “起初我以为是千金坊苛待下人,所以他们才会是这幅模样。可是直到我参透那些白色粉末究竟是什么东西,我才恍然大悟。” 陆绥听的云里雾里,什么一会蜀州一会广泽,一会白色粉末,一会阿芙蓉的。他问道:“你别讲这些有的没的,你告诉我那些白色粉末究竟是做什么用的。” 花小楼心里吐槽了一句陆绥的不解风情和无知,不再卖关子,开口道:“那些白色粉末正是用阿芙蓉研制成的,功效嘛可以用来止痛,但是不能多吃,一旦吸食过多,就会上瘾,自此以后根本离不开它,每隔一段时间必须吸食一次。否则……” “否则什么?” “否则就会全身如同万千蚂蚁啃食,痛到意识混乱,甚至有致幻的作用。”花小楼说道,“而且不吃会死,吃了也会死。这种药对身体伤害极大,吃得多了就会像那些人一样,面黄肌瘦,萎靡不振。” 陆绥心中一阵阵发凉,不敢相信这个世界上竟然还有如此狠毒的药,而且这种药竟然被恶人利用,用来控制普通百姓。 着实可恨! “这种药为何以前不曾听说过?” 花小楼挠挠头,道:“因为这种花对土质要求很高,中原地区并不易生长,异族倒是多见。” 花小楼不好意思地开口,道:“若不是我捡到的一本医书上有这种花的记载,我也不知道。” 陆绥不关心这些,而是直接开口,将话题拉回去:“那你给我这幅画是为什么?只是为了告诉我这些?” “不全是,我还有事情要告诉你,就是这些花就在广泽,我还知道哪里有。”花小楼故弄玄虚。 “哪里?” “浮朦山。” 浮朦山?陆绥蹙了蹙眉,突然想起来微生玉当日是怎样介绍浮朦山的,心中一惊! 浮朦山土质肥沃适合种植阿芙蓉,此为第一。再者,浮朦山被称为广泽禁地,平日里不会有人接近,给幕后黑手省了不少的力气。 “现在当务之急我们需要赶到浮朦山一探究竟,看看是不是我猜想的这样。但是,浮朦山戒备森严,我们方才看了,有很多士兵在那里守着,常人很难进去。” 陆绥疑惑了,他问道:“浮朦山本就无人敢靠近,为何要派人把守?” 陆绥的话越来越轻,直到最后听不见。能够调动广泽士兵在那里守着的只有郡守微生玉… 陆绥陡然色差,想到了珩萧如今正在同微生玉呆在一处… ※※※※※※※※※※※※※※※※※※※※ qaq我生死时速写完了…因为最近这几章广泽副本就要结束了,所以要交代的我要解释清楚呀~么么哒大家可以猜猜阿芙蓉是什么,猜对的话,奖励橘子一箩筐! 下一个副本是煞星副本,是一个重头戏副本,大家是不是发现配角除了花花和冰块其他的还没怎么有戏份?嘿嘿嘿,下一个副本他们就会大量登场了(前两个副本埋得线索特别多),往后的话很多线索会解释的~大家可以期待一下~ 橘子第一次写文缺点很多啦,但是我不想走感情流,希望写出剧情的九曲十八弯(啊~虽然现在一个弯都没有!),但是不可避免,剧情多了感情可能会变得寡淡,如果哪里小天使们觉得不好,可以提出来的! 橘子有一个水群:橘头送别会(没错…就是送别我的橘头qaq),611287441,欢迎来找橘子玩耍,不开心了找橘子,橘子给你唱歌哄你睡觉,实在不行~给你暖床呀(羞羞羞)。 大家也可以猜猜最后推动一切的大boss是谁,也可以猜猜最后是谁登基,二皇子?三皇子?主角光环严重and我亲儿子的柿子?评论区留言,橘子卖肾送红包~ 拱白菜 临近傍晚的时候, 日光初现, 路上的积雪消融, 露出了裸色的地皮。 陆绥刚出房门,正巧看见温庭弈独自一个人坐在院子里,低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温庭弈一身雪白色的广袖长袍映着远处的雪色, 与之融为一体。 他的肤色本就白皙, 逆着光甚至可见雪白的肌理下那些乌青色的血管脉络,因为多年以来不好好照顾自己,他的身姿颀长但单薄, 就像是一个断了线的纸鸢。陆绥看见他的那一瞬间,先是一颗心放回了肚子, 然后才突然发觉自己的珩萧什么时候竟然这么瘦了。 陆绥静悄悄地走上前,伸手摘下了自己脖颈间系着的狐裘,给温庭弈披上。 温庭弈察觉到有人靠近, 又感觉到一双手突然搭上了他的肩头,顿时心中一惊, 连忙转过头来, 却正巧与陆绥的目光相撞。 “殿下。” 陆绥将他的头靠在自己的腰间,抚摸着指间的黑发, 柔声道:“外面天寒地冻的,怎么出来了,也不回房。” 温庭弈缩了缩身子, 将自己缩在了狐裘中:“心中有些意难平, 便出来清净一会。” “珩萧……我同你说一件事。”陆绥突然想起了方才花小楼的那番话, 心里始终不放心微生玉。 见自家媳妇点头同意,他才开口将方才发生的事情以及自己的猜想全盘告诉了温庭弈,果然看见自家媳妇皱了皱眉头,可是旋即他却舒展了眉目,转头看了一眼滔滔大论,口若悬河,讲的眉飞色舞的陆绥。 满心得意,以为自己立了大功的陆绥傻眼了,因为他看见了自家媳妇用袖子抵住嘴唇,缓缓笑了。 “珩萧,你笑什么……”陆绥不解。 “殿下,您怎会觉得是广泽的幕后主使是微兄?”温庭弈压下嘴角,缓缓说道。 “珩萧,你难道不觉得这一切很凑巧吗?广泽郡所有的壮丁全部消失不见了踪影,只有微生玉还在。浮朦山上种植有阿芙蓉,为了不让人发现,干脆放出山神发怒的谣言,导致浮朦山一带再无人问津。若不是他,还有谁能调动重兵把浮朦山围个水泄不通?” 温庭弈只是摇了摇头,淡淡道:“阿绥,你不了解微生玉,你自然会这般认为。”他顿了顿,“可我与微兄有过同窗之谊,知他心中鸿鹄志向,并非燕雀可比。” “殿下可知,当年微兄在朝中本是年少有为,官居正三品凤章阁学士,本是一片锦绣前程,缘何会在一夕之间一贬再贬,沦落到广泽郡做一郡之守?” 陆绥摇了摇头,就听温庭弈开口道:“因为,他为先太子正声,触了天子的逆鳞。” 当年陆丹谋逆一案,牵连众多,单单太子太傅一家上下三百多口就全部腰斩于市,年近六十的太傅更是被处割鼻的酷刑,死相凄惨。那时朝野上下风声鹤唳,所有的人生怕惹祸上身,纷纷赶着命地向皇上递折子痛斥太子罪行当诛,恨不得掏出心肺向皇上表明忠心。 可是年少气盛的微生玉显然不会这样做,他向皇上递了折子,信中却是大肆痛斥了朝中谄媚的风气会动摇国之根本,再然后更是向皇帝罗列了多条陆丹不会谋反的理由。可想而知,当时盛怒的皇上自然会将其与陆丹视作同党,第二日早朝就雷霆大怒,捆了微生玉就要扔出去砍头。 若不是老臣们一众以死相求,微生玉兴许早就成了刀下亡魂。 陆绥沉默了半晌,才道:“那珩萧,这些不过你的直觉,人心是会变的。” 温庭弈闻言,身形一僵,半晌回过头来弯了眉眼:“可是殿下,我信我的直觉。况且能够调动广泽士兵的的确只有微兄,但殿下为何一定认为浮朦山上的人是广泽郡里的人手?若是当真是微生玉所为,他又为何要告诉我们浮朦山的消息,还决定今夜夜祭山神?” 这一句话倒是点醒了陆绥。 浮朦山的确是重兵把守,但是并不能确定这是微生玉的行为,再者若是他所为,他应当是害怕浮朦山被人发现才对,又为何会决定带着广泽剩下的百姓夜祭山神,冒着被发现的风险。 “殿下,我并非为微兄开脱,只是广泽的疑点太多,我们不可轻易下定论。我信微兄不会变,他依旧是那个胸怀大志,志存高远的探花郎。” 温庭弈的目光认真且温柔,看得陆绥的心一紧一紧的,连忙挪开了视线。 “殿下,臣也信您。”温庭弈说着,牵起了陆绥的手,放在自己的唇边亲了一下,瞬间一股无名之火就沿着那根被亲吻的手指传到了陆绥的心房。 陆绥再也忍耐不住,低下头擒住了温庭弈略微冰凉的双唇,温庭弈的唇柔软香甜,还有他身上淡淡的乌沉香充斥在鼻尖,等一吻结束,陆绥才略微喘息道:“珩萧,若是有人告诉你我有一日会冷落你,慢视你,辜负你,你会不会信?” 温庭弈闻言,脑中突然闪过那日坐在马车里,稀奇古怪但是却倍加真实得让他窒息的梦境,脸色白了几分,可即便如此,他还是摇了摇头:“臣不信,殿下待臣极好,臣能感觉得到。” 陆绥心中一阵揪疼,悔恨排山倒海地袭来,似是要将他淹没。 温庭弈说话的时候,唇角带着浅浅的微笑,眼波盈盈得如同一泓碧水,是那样的真挚深情,上一世的记忆就如同一只锋利的爪牙,将陆绥的心抓的鲜血淋淋。 陆绥将人抱紧,缓缓开口:“不会的珩萧,我不会辜负你,除非我死。” 温庭弈不清楚他为什么会这样严肃认真,却还是点了点头,将自己缩在了他的怀中。 不远处的一处屋檐,花小楼一边吃着不知道在哪里得来的果子,一边倚在陆邈的肩上和他东拉西扯。 看到陆绥低头吻住温庭弈的那一瞬间,他突然一蹦三尺高从陆邈身上起来,惊得口中的苹果都忘了嚼,从嘴里掉出了一块。 “四哥,他们一直都是这么不注意的吗?”花小楼惊了。 陆邈倒是没什么反应,像是司空见惯见惯不怪,淡淡道:“嗯。” 花小楼突然无端心疼起自己的四哥,竟然要天天忍受这两个人的腻腻歪歪,也不知道内心什么感受。 看到陆绥的舌头伸进温庭弈嘴里的那一瞬间,花小楼捂住眼睛,脑子里面突然闪过了一幅画面,张口问道:“四哥,你有没有见过猪拱白菜的场景?” 陆邈眉尾轻挑,想不出那个场景,摇了摇头,还发出了一声不明的“嗯?” 花小楼指了指不远处院子里的两个人,缓了口气:“看那里,有没有感觉白菜被猪拱了?” 陆邈:“……” 花小楼放下双手,看着眼前的一幕,心中认同感大盛。就在这时突然感觉腰身被人一牵,等反应过来的时候,两片冰凉的唇已经覆住了他喋喋不休的嘴巴。 花小楼猛然睁大眼睛,一瞬间气息大乱。 陆邈的吻轻轻浅浅,只是浅尝辄止的小心翼翼,一吻结束,他与花小楼微微拉开些距离,开口问道:“是这样吗?” “什么?”花小楼魂游天际。 “猪拱白菜是这样吗?”陆邈脸色淡定,开口的声音依旧冰冰的。 花小楼双颊立时变得一片绯红,他结结巴巴开口:“不是……这是白菜拱猪。” 花小楼一把搂住自家四哥的腰,小脑袋蹭啊蹭,不知羞耻地开口:“四哥,再来再来,再来拱我一次。” 陆邈:“……”怎么感觉怪怪的。 没过多久,就到了晚膳的时间。两人随着侍从一路走到了前厅用膳的地方,就见微生玉已经坐下,饭碗却丝毫未动,想必是在等着他们。 温庭弈颇感不好意思:“微兄,我来迟了。” 微生玉淡淡勾唇一笑,点了点头道:“不迟,世子妃客气了。”说着站起身,伸臂做出了个请的姿势。 温庭弈却摇了摇头,他今日陪着阿楠吃了碗馄饨,到现在还没有饥饿的感觉,只好委婉地谢绝了微生玉的好意。 正巧这时阿楠注意到了他的到来,挣扎着从沈氏的怀中脱身,一双手臂直直地朝着温庭弈张开。温庭弈颇感尴尬地看向沈氏,沈氏只好松了手。 沈氏大概还是因为方才的事情生着闷气,脸色并不好看,看着阿楠不愿意待在自己身边,脸色更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黑成了锅底。 阿楠双脚一挨地,就飞一般地左摇右晃走到了温庭弈身边,张开小手臂抱住了温庭弈的一条腿。她的嘴巴张张合合,却最终没有发出一声音节。 花小楼曾经说过,阿楠是被人药傻的。因为受到了很大的打击,心智宛若幼童,虽然依旧保留了说话和思考的能力,可是如果她自己不愿意,那么她就会拒绝说话和思考,将自己密封在自己编造的蝉蛹里。 这大抵就是人所具有的趋利避害的本能。 温庭弈弯下了身子,将他一把搂起抱在了怀里,用另一只手捏了捏她粉嘟嘟的脸颊:“阿楠可要吃饭?” 阿楠傻傻笑了笑,但是却没有回答,温庭弈淡淡叹了口气。身后的丫鬟为他搬来了一把缠花铜椅,温庭弈刚打算坐下,就见阿楠摇了摇头,伸手拽住了他胸前的软衣。 “不呲……不喔……” 不吃,不饿?阿楠竟然开始思考和说话了 温庭弈愣了一愣,沈氏更是愣了一愣,她腾得一声从椅子上起身,飞快走到他们面前,几乎不敢置信地看着阿楠:“阿楠?你再说一遍,你刚刚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谁知道这一次阿楠怎么也不愿意开口,沈氏激动之余难免忘了控制自己的动作,她将阿楠的脑袋扭过来,让她被迫看着她,再一次开口:“阿楠,你再说一遍……” 阿楠盯着她有些疯癫的面容,突然就哇得一声哭了,小脑袋窝在温庭弈的脖颈之间,哭声嘹亮。沈氏愣了一愣,似乎不敢相信阿楠竟然会不愿意搭理自己。 温庭弈被阿楠的哭声扰得心都软了,他一边哄着怀里的阿楠,一边开口劝道:“嫂子,您先歇息片刻,阿楠大概还是不愿意开口多说话。” 沈氏一脸落寞地退到一边,接过丫鬟手中的茶,递给了微生玉,一句话不曾多言。 大抵是心中还有怨念。 陆绥这么长时间滴水未进,看见茶水二话不说,咕咚咕咚喝了个精光,皇家的仪态也没顾上。倒是温庭弈,因为怀里抱着个阿楠,实在腾不出手,沈氏只好把茶盅放到了一边。 冬日本就日光短,一顿晚膳过后屋外早已漆黑一片。这夜又无月光,天地之间倒像是真的只剩下浓稠的黑色。 眼看着时辰将近,夜祭山神的东西也早已准备妥当,全部安置在了浮朦山的山脚下,一行人倒是不用准备什么东西,轻装便可上山。 陆绥和温庭弈自然不必说,定然是要去浮朦山一探究竟,沈氏却是仍旧生着微生玉的气,直言自己身子不爽,一眼也不愿意看微生玉。 “沈娘。”微生玉叫住了她,缓缓从袖中取出了一个锦盒。 “这个东西你拿着。”微生玉淡淡开口,还想再说些什么,可是扫了一眼周围这么多的人,终归什么都没说。 沈氏身子一顿,头也没有回,只冷声道:“放着吧。”说完就扬长而去。 等人走远了,微生玉才一声苦笑,应了一声,吩咐小厮稍后给沈氏送过去。 这下,众人才开始朝着浮朦山进发。到了山脚就见祭坛下围了众多的人,原来广泽郡几乎所有的人都到了这里,想要看微生玉如何平息山神的怒火,也想试试失踪的人会不会回来。 微生玉缓缓走上高台,抬手点亮了祭台上两根粗壮的祭烛,然后才开口道:“本官为官多年,不曾为广泽谋下半分福祉,心中有愧。如今只愿破除山神发怒的谣言,将浮朦山还给大家。” 他一句话刚刚说完,就见面前的两根香烛应声而灭。 ※※※※※※※※※※※※※※※※※※※※ 今日份的橘子很粗长!快来夸我!(做好准备迎接夸奖!)越来越觉得花花和冰块的cp线甜了怎么办…呜呜呜我好想下一本开他们两个人qaq你们是不是和我一样被花花勾去了魂魄 广泽副本也快结束了,线索很明显了吧~快大声告诉我,广泽boss.是谁啊(竖耳朵) 橘子有一个小水群:橘头送别会,门牌号611287441,欢迎来找我玩~不开心了橘子也可以陪你,橘子给你们唱歌哄你们睡觉~ 今天最后一天输液,应该可以恢复正常更新了~这周没榜单,又要看着收藏跌入谷底了~橘子要加油了!么么哒小天使们~ 上山 看着方才还燃烧着的祭烛突然熄灭, 祭台下的人群发生了一阵躁动。微生玉站在台上, 皱了皱眉头, 连忙稳住大伙。 “大家不必惊慌,只不是巧合而已。” 一言结束,人群重新归于安静, 可是并没有安静多久台下又开始了嘈嘈杂杂的议论之声。 温庭弈和陆绥冷眼站在人群的最后方, 等到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台上的微生玉所吸引时,两人才互相对视了一眼,心有灵犀地一并静悄悄地离开了。 两人走了不远, 陆绥突然觉得身后一直有人在跟着他们,脚步缓缓停了下来, 冷冷问道:“谁?” 一声过后,从不远处的一个粗壮树干后缓缓走出了一个女子。女人穿着简短干练的淡青色裙装,在夜晚里泛着淡淡的幽光。 陆绥回头看了一眼, 微蹙的双眉才缓缓舒展,他淡淡开口道:“是你?” 来的人不是别人, 正是当日在馄饨铺结识的女人。 女人被发现了也不慌张, 刻意忽视了陆绥握着刀柄的手,淡淡道:“因为今晚的祭山仪式, 浮朦山的把守缩小了范围而且增派了人手。你们这样贸然上去,很有可能会打草惊蛇。” 陆绥挑了挑眉,等着她的下文。 女人见他们没有答话, 自顾自的说明自己跟来的目的:“我熟悉浮朦山, 我知道哪里的防卫最薄弱, 最容易上山” 女人说完,久久不见对面两人回话,心里着急,面上却不显,依旧不紧不慢地亮明自己的底牌:“我跟着你们只是为了找到我男人,不会害你们。” 温庭弈闻言,淡淡勾唇笑了:“姑娘误会了,我们并不是怀疑你,只是好奇姑娘怎么知道我们要上山而不是下山。” “你们一路举止小心,显然是不愿意让人发现,若是下山何必如此偷偷摸摸。况且,你们想必也发现了浮朦山的古怪。” 温庭弈缓缓点头道:“既如此,那烦请姑娘在前方带路了。” 他说完伸手做了一个请的姿势,女人也没再多说,只沉默地走到他们面前,领着他们朝着一条幽闭的山路前进。 一路上几人倒是没有闲着,时不时交谈几句。大多数情况都是女人在说,温庭弈和陆绥静静听着,时不时附和两句。 “如此说来,姑娘倒是嫁了户好人家。”温庭弈边走边说道,山路陡峭难行,陆绥便拉着他的手牵引着他。 女人她步伐快,走在距离两人五六步以外的地方,站定之后掏出了一个水袋,打开塞子喝了两口,用袖子擦了擦嘴角,才哈哈两声道:“什么嫁不嫁的。当年我不依,是他说要入赘我家,我才点头同意的。” 她笑声爽朗,倒不像是守着柴米油盐的妇人,反而颇有几分陆姌身上巾帼不让须眉的豪气。虽然有三十来岁了,但是岁月不曾亏欠她,瓷净的脸上未经风霜,一点朱唇娇艳夺目。 “要说起来,也是他嫁我,冠我的姓。” 几人边说边笑,这一段山路也不算是漫长,很快,几人就顺着这条山路上到了浮朦山。 一路上守卫的确不少,但是相比于其他几处,这里已经算是一个比较薄弱的地带。 陆绥和温庭弈上到了山顶后,陆绥的目光就一直没有停留,温庭弈知道他是在寻找阿芙蓉,只是举目四望,并没有这种花的半分踪迹。 正在这时,耳边突然两道风流,一个轻盈一个混重,彼此交错混杂,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陆绥用手扶额,突然感觉头疼。 怎么花小楼这小子也在…… 转念之间,就听陆邈不带任何感情的声音响起。 “属下参见殿下。”陆邈单膝跪地,神态举止毕恭毕敬。 陆绥叫人起来,这才开口问道:“郡守府中的情况如何?” “郡守府并无异样。”陆邈淡淡开口,突然眸光闪烁了一下,道:“只是东院有所动静。” 此言一出,陆绥不禁回身看了看自家料事如神的媳妇,摸了摸下巴道:“果然啊,坐不住了。” 温庭弈与他目光相接,低头淡淡笑了一下,道:“微兄如此逼迫,她自然是要按捺不住的。我们现在当务之急就是解决掉这里的守卫,找到沈氏藏着的所有人。” 他微微抬头,目光坚定道:“今夜,我们势必要给广泽百姓一个交代。” “陆邈,在山中可曾发现什么异常?” 陆邈点了点头,伸手给他们指了个方向,道:“跟我来。” 又是一段不小的距离,众人跟着陆邈竟然走到了一处悬崖处。远远看去这里是一处悬崖,可是走到悬崖便才发现这里根本就是一处回形谷。 站在悬崖边往下看,看到的并非是深不见底的深渊,而是一片红艳艳的馥郁之乡。悬崖底下的峭壁上尽是凸出来的平地,种植了大片大片的阿芙蓉,艳色无边。 温庭弈和陆绥不禁有些怔愣,实在无法相信眼前的这大片的肥田,竟然全部被人当做了控制人心的花田。 “呃……”一声过后,两人听到身后的响声,转过头就见花小楼将一个捆得像个粽子一样的人摔到了地上。 “我看这个人像是这一片的管事的,顺手就给你们捆过来了。”他拍了拍手,佯作不屑道:“不用谢我,功名记我四哥头上。” 都这个时候了,还不忘了他四哥。 陆邈神色动容,却没有开口说什么。 陆绥更是没工夫同他贫嘴,因为他看见女人的神色异常,紧蹙着眉头,缓缓地走向倒在地上的那个人身前,提起他的头,扒开了那人乱糟糟的头发,露出了一张胡子拉碴,明显消瘦的脸。 这一下,女人僵住了。 那男人也在见到女人之后,神色异常了起来,他拼命扭动身躯,眼珠子瞪得圆溜溜得看向女人,因为嘴里被花小楼塞了棉布,只能发出一些意味不明的呜呜声。 “小楼,松开他的嘴。” 花小楼有些犹豫,只好解释道:“不是我不想松,他大概是发病了……如果松开嘴,我怕他咬舌。” 男人听到这句话后,身子扭动的更加激烈,一边扭还一边朝着花小楼方向缓慢爬行。花小楼浑身汗毛倒竖,鸡皮疙瘩起了一身,连忙取出了他嘴里的棉布。 “林儿……”男人的嗓音沙哑低沉,就像是被炭火炙烤过一样。 女人没有应声,只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开口问道:“死鬼,你就死在这里三年,都不告诉我一声吗?” 她一边说一边举起拳头挥打着男人的胸部,直把男人打的喘不过气来,只能一直低声咳嗽。 “你轻点……”男人的声音有些虚弱。 女人举着拳头放也不是落也不是,僵住了身形。她的力气比起从前已经很小了,怎么会将她的夫君打得喘不过气来? 温庭弈也适时开口道:“姑娘先冷静,听听他怎么说。” 男人吞了口唾沫,大口大口呼着气,等缓的差不多了才向他们娓娓道来这三年以来发生的事情。 原来三年前那帮形迹可疑用心可疑的商队进入广泽后,很多壮年心向广泽以外的世界,都有意去外打拼。郡里的男人走的不剩多少。 男人本来就没打算离开广泽,他只想和自家婆娘经营一个小馄饨摊,安安稳稳过日子。谁想临走那天晚上,有几个商队里的人喝的烂醉如泥,来馄饨摊吃馄饨,几碗下肚把该说的不该说的全都抖落了出来。 包括他们抓获壮丁的险恶用心。 当晚女人不在,男人只好不曾打招呼就只身前往,想着要救出那帮兄弟。结果他一个大意被人发现,不仅人没救出来,还把自己搭了进去。 “他们抓了我们以后就逼迫我们吃了一种药,以后每月必须吃一次,否则就会感觉全身疼痛,有的时候如同被火烧,有的时候如同置身冰天雪地,极为难受。” “我们起初也想过逃跑,可是没有了药,我们根本就熬不下去。因此很多人也就索性打消了这个念头,安心待着这里,等着一个月一次的药。” 听着男人的解释,温庭弈开口问道:“那您呢,您怎么会在这里,其他人又在何处?” 男人叹了口气道:“其他人都在悬崖底。我之所以会在这里,是因为我算是这里的总管吧。” “这种药极为霸道且一旦吃得过多,药瘾会越来越大,最后的结果就是一粒药丸根本撑不下去,死在痛苦之中。”男人顿了顿,转头看了看女人,就见女人脸色阴沉,嘴角压低,一双手紧紧攥住。 他拉过女人的手,拍了拍,示意她宽心:“我担心自己会越来越依赖这种药,所以有意无意地减少了量,能忍下去便忍下去,除非万不得已,轻易不会碰它。所以我的药瘾并不大。” “这里的人看我依旧身强体壮,便让我上来负责看管底下那帮人,这么多年我也一直在留意哪里可以逃出去,只是这里守卫森严,我出不去。” 温庭弈淡淡点了点头,这才道:“你放心,我们一定会带着你们出去的。” 温庭弈说完这句话,突然感觉山脚下的阵仗不大对,回头看向陆绥道:“殿下,祭台那里出了状况,我们先回去。” 陆绥点了点头,这才安排陆邈和花小楼留在这里照看两人,同时呆在山上,必要时机与他们里应外合。 两人一下了山,连忙悄悄潜入人群中,却见祭台下一片混乱,甚至有年迈的老妇人被奔走的人群撞的倒在地上,爬不起来。 温庭弈连忙上前扶起她,就听她哆哆嗦嗦不停点,开口道:“山神…山神真的发怒了!!山神…她要杀人了!” 温庭弈蹙了蹙眉,心中直觉不好,把老妇人安顿好后揪了个人问了一番,才感觉晴天一声雷。 微生玉……死了? ※※※※※※※※※※※※※※※※※※※※ 今日更新奉上~快夸橘子(一脸乖巧~) 广泽副本快结束了,嗯…橘子逻辑废…也不会构思什么九曲十八弯的剧情,所写内容只为博君一笑,希望大家多多支持~求收藏,求评论,求地雷包养~ 下一个煞星副本比较长,橘子已经前后捋了很多遍,大概流程是说的通的,但是剧情流的文…感情可能会比较清淡…橘子已经反思了(咬手指),会想办法撒狗粮撒糖糖的~宝贝们如果觉得无聊,一定要告诉我!我会改整的!(鞠躬!) 专栏有快穿爽文,暗搓搓厚颜无耻求个预收~我爱你们 破樊篱 “大人怎么可以就这么死了呢?明明是这么好的人啊, 苍天怎么这么不长眼啊……” “唉, 这下子连微大人也没有逃过去, 看来广泽是完蛋了,这可怎么办呀。” “山神大人饶命啊,山神大人饶命啊……” 嘈嘈杂杂的人群中不知道是谁说了这么一句, 一石激起千层浪, 大伙都纷纷想起了所谓的山神发怒的谣言,连忙跪地磕头高呼。 广泽剩下的大多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老弱病残,风烛残年之际的身子逃也逃不走, 本是要向他们证明谣言不可信,没想到微生玉一死, 反而更让百姓对谣言深信不疑。 温庭弈微不可微地皱了皱眉,心中却想着如今的局面控制不住了。 突然人群中安静了下来,温庭弈心中疑惑, 微微转头,却看见阿楠怔愣着一双眼睛, 缓缓朝着他们走来。 众人看见小姑娘, 忍住哽咽的声音,缓缓挪了挪, 为她留出了一条不窄的道路。 温庭弈心中怀疑阿楠怎么会来到这里,顺着她的方向看去,果然看见了不远处也是一脸呆愣的沈氏。 沈氏的头发上沾了枯草, 因为赶来地太过匆忙, 她的形容狼狈不堪, 只猩红着一双眼睛,缓缓靠在了一棵树上,有些撑不下去的模样。 阿楠缓缓顺着那条人为铺就的小路走着,一直走到了路的尽头,然后笨拙地抬起了脚丫,东歪西倒地一步一步踏上高台,最终停在了微生玉的尸身旁。 微生玉的死相异常凄惨,七窍流血,双眼微凸,只是到死时却是轻勾着唇角,一派的安详神色。 阿楠小心翼翼地抬起自己的手臂,拿自己的小花裙给他擦了擦脸,可是微生玉脸上的血早就已经干涸凝固,她的小袖子擦不干净,小姑娘于是急了,急的一张笑脸皱成了一团,眼睛里的眼泪再也藏不住,哇得一声哭了出来。 小姑娘响亮的毫不带压抑的哭声听得众人一阵心疼,那种撕心裂肺的哭喊让所有人的汗毛都根根倒数,再也无法抬起自己的头颅,只能压低自己的身躯,仿若安送逝去的亡灵。 小姑娘的眼泪一串接着一串,就好像永远也流不尽,她无力地张开嘴巴,咿咿呀呀地开口,想要发出那个最为简单的音节,可是却徒劳无功。 她哭得喘不上气。一张小脸就被自己憋得通红,嗓子就好像是被人狠狠地扼住,只能无力地用指甲刮划着自己的嗓子,留下了几道浅浅的印子。 温庭弈心生不忍,意识回笼,连忙绕过众人打算走上高台将阿楠抱下来,阿楠似乎是看见了他渐渐出现的身影,泪水更是汹涌澎湃,一个哽咽之后,温庭弈的脚步生生顿在了当场。 “爹……” 带着无尽的悔恨,不舍,依恋,痛苦,这一声爹横亘了近一千个日夜,终于被阿楠再次说出了口。 可是那个每夜都会在忙完公务后,带着一身疲惫悄悄推开房门,来到她的床边对着熟睡的她固执地一遍一遍教她喊爹的人,再也不会有心跳,再也不会睁开眼睛饱含宠溺地看着她了。 那陪伴着她风雨无阻地度过三年夜晚,夜夜萦绕在她梦境中的“叫声阿爹好不好”,再也不会准时出现在她的梦乡,陪着她再走一个三年,两个三年了。 “爹……”一声爹,说尽了微若楠心中所有的苦痛,她轻轻摇了摇头,泪水汹涌而下,缓缓将头伏在了微生玉渐渐冰冷的胸膛,一遍一遍地喊。 “爹……” 你能听到吗? “爹……” 阿楠会说话了,你欢喜不欢喜呀? “爹……” 我都叫你爹了,你怎么不睁眼啊?你怎么不说话啊?你怎么不夸我啊? 明明,你最想听我叫你爹的啊? 少女的声音一声一声被猛烈的寒风割裂撕碎,但是却一声不落的传入了众人的耳朵中,那样的卑微脆弱,那样的让人心疼。 众人掩面痛哭,不知是在为辛苦操劳的微生玉,还是幼年失身,不幸失智,如今丧父的阿楠。 温庭弈手脚发凉,全身仿若被冰渣子狠狠穿过,他抬头望了一眼台上的少女。 少女将父亲的身躯尽可能地搂在了怀里,明明泪水汹涌而下,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却还是一遍一遍不厌其烦地将那句久久才到的“爹”讲给怀中的人听。 他转过了身子,缓缓地,一步一步地走下高台,陆绥见他神色恍惚,忙走到他身前,缓缓拉住了他的双手。 “珩萧……” 温庭弈摇了摇头,只是淡淡开口道:“阿绥……” 他缓缓将目光转到了一旁面容憔悴,只能无力地靠在树干上的沈氏身上,然后缓缓勾了勾唇。 “阿绥,这场闹剧该结束了……我们也该回去了……” 他这样说着,一步一步走向了沈氏。 “嫂子,如今可是遂了你的心意?” 沈氏的肩膀轻轻颤抖,嘴唇也在不停的轻颤,她闻声,缓慢地转过了头,凄惨地笑了一下。 然后,她就在众人面前,转过了身子,一步一步朝着来时的路走去。 她的心在滴血,眼前只有这样一条路,她可以顺着这条路,缓缓地,坚定地,一步一步地走回到过去。 回到哪里呢? 回到阿楠出事的那天,她一定会使出浑身解数留住公务缠身的夫君,一家人和和美美地陪着阿楠过生辰。 回到阿楠出事的那天,在即便没有夫君的情况下,也不会留着阿楠一个人孤零零地呆在偌大的郡守府自己出去找夫君,若是那样,兴许阿楠就不会因为寻找他们而被那帮畜生玷污。 或者回到阿楠出事的那天,看到在雨中被糟蹋得不成样子的女儿时,不是哭着喊着责备她,而是给她一个拥抱一句安慰,这是她的骨肉啊,她怎么舍得她哭呢? 沈氏全身泛着冷意,一步一步缓缓地走,对温庭弈的提问全然不理。 回到那一天… “嫂子……你千不该万不该药傻阿楠,害得微兄一生后悔,至死意难平……” 沈氏脚步猛然止住,一滴泪顺着脸颊就滑落了下来,无声地跌落在了冻土之中,融入了冰碴中。 她最应该回去的…应该是那一天啊! 阿楠性命无虞,却因那一夜落下了阴影,沉默寡言,郁郁寡欢,终日锁在房中,日渐消瘦。 那时她心中有恨有怨,却也知道,这不过是一场意外,怪不得谁的… 他们到广泽不过两年,和百姓本就隔了座大山,好不容易两年过去了,百姓接受他们了。这个关键时候,他们能怎么办?杀了那帮畜生吗? 她身为郡守夫人…怨不得,怨不得! “诶,你知道吗,我听说郡守家那小丫头前些日子被人给…”街边卖菜的张婆嘴巴最为琐碎,什么事都要插上一嘴。 “可不是嘛,那么机灵地一个小丫头,可惜死了…”长脸女人啧啧两声,深表可惜。 “可以啥呀可惜的,要我说也是他家自己倒霉,我家那口子那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就爱三天两头喝点酒,以前也喝啊,怎么别人就没事,偏偏她这个毛都没长齐的小丫头出事了?”旁边一个卖葱的中年妇女开口打岔,伸手扒下一根葱,放嘴里嚼了两口。 “我家那口子说了,这小丫头小小年纪呦,狐媚本事倒是厉害…我原先还不信来着,就去问了别的人——别说,他们也这么说!” “你说说看,这事能怪我们家吗?” “诶对对对!我家那口子也是这么说的!不能怪他们,小丫头也是有问题的呦!”不知道又是谁说了这么一句,卖葱的妇女登时神色得意。 她故弄玄虚道:“这些日子你看看郡守大人出过声吗?大人明察秋毫,若是我家那口子的错,怎么可能放过呢?要我看呀,隔几天就让我家那口子把聘礼备上,直接纳了那丫头做妾,反正生米早就熟了……” “诶,你还真是心大,主动张罗着让你家那口子纳妾,小心到时候人家不要你了——嗨,男人都是这个德性!” 卖葱的女人心里的小算盘打得噼啪作响,吃完葱,又往嘴里塞了一把瓜子,吐出一口瓜子皮道:“哼,入了我家门还能由着她?几天就把她收拾的服服帖帖的。” 那女人俨然生出了几分当家主母的矜贵,微微抬高了下颏,颇有几分孔雀开屏的姿态。 可惜,几个人的话却落在了正巧上街的沈氏耳中。 沈氏的脑海中不断地翻涌着这些话和这些场景,惊出一身冷汗,一点也不愿意想起来,可是那些回忆却铺天盖地的席卷了她。 一如当时的她愤怒得如同被炭火炙烤,理智已经被蒸干,只剩下了铺天盖地的恨意。 他们的隐忍和顾全大局,从来换不回别人的体谅。看着日渐消瘦,越来越沉默寡言的女儿明明心里痛的要死,却要强颜欢笑,做出一副贤者姿态…… 可这帮人根本不懂! 他们会将自己的错误推脱,以为只要自己骗自己就可以将罪责推到明明受伤最严重的阿楠身上。 阿楠狐媚本事勾人,所以一切都是罪有应得她自找的?厚颜无耻颠倒黑白,竟然还痴心妄想要纳阿楠做妾? 沈氏心中冷笑阵阵,理智也被心中积压已久的滔天怒火所焚毁。 所以,她做了一件谁都想不到的事情——她一个接着一个地杀了当时玷污了阿楠的畜生。 只是广泽无缘无故丢了人,她自然是瞒不住的,正当她手足无措的时候,却有一个人暗中联系了她,告诉她一条锦囊妙计。 也就是编造所谓的山神发怒,需要男人献祭的谣言。不仅解决了那些男人失踪的事情,也成功令浮朦山成了一座鬼山。 沈氏缓缓转过了身子,咧嘴一笑:“你都知道了。” “阿楠对微兄甚是亲密,甚至对我和殿下也是亲热,唯独对嫂子你…”温庭弈不再继续,但是沈氏明白他的意思。 阿楠生性乖巧,对谁都亲密,只除了她这个…害她痴傻的母亲…… 那时的沈氏几近疯魔,端着一碗不知道哪里拿来的药兴冲冲地冲回阿楠的房间,见到阿楠缩在床上的一角,神色癫狂道:“阿楠!看我找到了什么?” 阿楠一动不动,沈氏她却不慌张,慢慢上了床,挪到了阿楠身边开口道:“阿楠乖,喝了药就不难受了哦。” 沈氏的癫狂让阿楠害怕极了,再看着那碗黑乎乎的药汁,阿楠无论如何也不愿意喝下去。 “你喝不喝?”沈氏见状,脸上的笑再也挂不住了,只能恶狠狠地问道。 小女孩巴掌大的脸上不小心溅到了药汁,再看看眼前的疯子,一时没忍住,哇的一声哭了。 沈氏心中烦躁,看见女儿哭了,当即苦笑道:“你哭什么?你现在就是什么都知道,所以才难受。娘帮你看好了,喝下药就什么都不记得了,也不会难受了。” 她说完,无视了阿楠的挣扎抗拒,直接把弱小的阿楠按在了床板上,一碗药灌进了大半。 当天晚上,阿楠发了一场高烧,第二日府里的丫鬟婆子就发现,他们的小姐……傻了…… 沈氏脸色惨白,半晌才哆哆嗦嗦地开口道:“你胡说!阿楠平日里最与我亲近了……我带她去吃馄饨时,她都能多吃一碗。她还喜欢吃我做的粽子糖……我经常做给她吃!” 沈氏的话越来越低,显然连她自己都不愿意相信,阿楠会害怕她。或许说,只是她自欺欺人而已。 “我们第一次见到阿楠的时候,她躲在距离城门最近的一个院子里,一直说要吃糖。后来,她就自己一个人跑到了城门口指着城门外说那里有糖……” 温庭弈的声音平平淡淡的,笑了一声道:“嫂子,也许在阿楠心中,那个会给她做粽子糖的娘亲,早就已经不在广泽了。” 这一声就像是一记炸雷,摧毁了沈氏最后的镇定,她突然笑了笑:“一切怪我?” 她伸出一只手,缓缓指向了那边跪着的一众百姓,开口句句泣血:“你问问这些人,他们当真问心无愧吗?这么多年以来,他们就没有在背后乱嚼舌根吗?” “你问问他们,他们是真的觉得阿楠可怜,还是单纯等着看我们的笑话!” 沈氏越说越激动,神色狰狞道:“我杀那帮畜生,天经地义!要不是他们鬼迷心窍,阿楠何须小小年纪受尽屈辱,我又何须逼迫阿楠,害她如此?” “可是你要杀他们,为何要牵连其他无辜的人,抓走他们为你种植阿芙蓉充作劳工?” 沈氏挑了挑眉,冷冷道:“为什么?我夫君在这里苦守多年,事事争先,这些人却暗地里打算离开广泽,将重担全部放在我夫君身上,我怎么允许?” “我就是要让他们一边饱受折磨,一边耗尽血肉为我夫君的前程铺路!只可惜,他是个傻子……我筹谋了那么久让他离开……他不愿意。” ※※※※※※※※※※※※※※※※※※※※ 橘子是个大粗长!大粗长!大粗长!虽然没有及时更新(因为橘子今天写了一天稿子…),但是乖巧可爱的橘子熬夜写完了更新哦! 更新晚了很抱歉…所以橘子再一次提起了我的橘头!来来来,开切了啊……一个评论切一刀,一个地雷橘子直接带回家!(开玩笑~) 如果宝贝们看到十一点还没有更就不要等了,第二天再看吧~橘子尽量熬夜写! 橘子的水群前几章作话有门牌号,可以来找我玩耍的!(抱头溜走~) 无辜 泪水汹涌澎湃地从眼眶中溢出, 最终汇聚在了下颏处, 再顺着下巴滴落在了泥土里。沈氏紧紧闭上眼, 半晌才哽咽道:“你们说我怨毒也好,蛇蝎也罢,总归现在都不重要了。” 她缓缓向前走了几步, 隔着温庭弈将目光放远, 看到了高台之上的两人,缓缓笑道:“如你所料,我编造谣言, 我兴风作浪,我在广泽翻云覆雨拨弄风云, 又如何?我大仇得报,早就已经无牵无挂。这三年以来的每一日,都算我赚了。” 祭台上的灯笼被风吹灭了两盏, 眼前的景致又黯淡了几分。沈氏眼里含着泪,眼前模糊不清, 如此情况下更加看不清楚高台之上的两人。 她又往前走了两步, 缓缓拿出了袖中的锦盒。正是微生玉临走的时候送给她的礼物。 “我与他蹉跎数十载,他从未送过我任何东西, 第一次送,竟然是送命。”她颤抖着手轻轻抚摸着压着海棠细纹的锦盒,缓缓打开了一角, 才能看见整整齐齐叠放在盒内的两张书信。 温庭弈攥住自己的袖口, 抬头正视着她, 缓缓开口:“嫂子,放手吧,放过广泽,放过无辜的百姓,也放过阿楠和你自己吧。” “不然,微兄的死……就毫无意义了。” 沈氏好像被这句话烫到了一般,恍惚了一下。 她在十六岁的那年遇到了微生玉,自此以后就一见倾心,至死不渝地将身心奉上。可是没有想到,最终却是她害死了自己的丈夫。 沈氏低低笑了,弯下腰笑得眼泪一并跟着往下淌:“我放手?不,我不会就此罢休的。” 她缓缓转过身子,眼神扫过周围一圈,淡淡问道:“你觉得他们无辜?温庭弈,你瞪大眼睛看看清楚,这些人不过是生了一副人的面孔,骨子里早就已经被虫蚁啃食干净了。你看看他们现在的样子,愧疚?悔恨?” 她跌跌撞撞走到一个老妇人面前,提起她的领子把人拽起来,面目狰狞道:“我夫君死了,为你们死了,你是不是很伤心啊?那你——下去陪他吧?” 那老妇人吓得腿都软了,双手无力地扒拉在沈氏的手臂上,浑浊的双眼里不断涌出泪水:“夫人饶命啊……夫人,你清醒清醒吧……” 沈氏看着老人衣一副手无缚鸡之力任人宰割的模样,突然眉头一蹙,猛然松开手任其摔在地上,转头对温庭弈道。 “看到了吗,口口声声对不起我夫君,可是让他们死来给我夫君赔罪,他们又舍不得自己一条贱命。” 温庭弈不知怎样开口,只能漠然相对。 “你觉得他们无辜,是因为你从来都不知道,他们的一张嘴有多么的恶毒。”她顿了顿,凄惨一笑:“他们用怜悯的语气说着最伤人的话,一遍一遍将我们的遭遇当做茶余饭后的笑谈,毫不留情地一次一次伤害阿楠。” 她几近哽咽,一双杏眼直勾勾扫过众人:“你知道我看着阿楠每日每日不吃不喝,日渐消瘦成一把皮包骨头;每晚每晚被噩梦折磨,又哭又喊满头冷汗时,我的心有多痛吗?” “我害阿楠痴傻,害得她爹不识,娘不认。你以为我的心里就好受吗……可我有办法吗,你有办法吗,你们有办法吗?” “他们一个一个的,都没有亲自动手,可是他们都是帮凶,就是他们害死了阿楠,害死了夫君,害死了我,也害死了广泽!都是他们自找的!” 她缓缓踱步走到温庭弈面前,突然站定,然后神色冷漠地的问道:“现在你还觉得他们无辜吗,世子妃。” 温庭弈轻轻叹了口气,闭上了眼睛。他的思绪早就已经被沈氏的凄厉声诉扰乱,眼下心绪难平,竟然不知道孰对孰错。 他心绪被扰乱,自然看不见沈氏悄悄地从袖中滑出一把短刀,陆绥站在不远处,突然看见寒光一闪,当时警铃大作,连忙开口提醒,可是为时已晚。 陆绥的一句当心还未说出口,明晃晃的刀刃就已经贴着温庭弈的脖颈上的血管了。沈氏微微喘着气,手一个不稳就在他的脖子上划下了一道血印子,把陆绥吓了个半死。 “你别动,你把刀放下。”陆绥的声音都跟着不由自主地轻颤,等他看到有血丝顺着温庭弈瓷白的脖颈往下流时,整个人就跟发了狂的兔子一般,腥红着眼吼道:“……你不许伤他!” 沈氏大概已经没有了退路,这会儿铤而走险,竟然没有丝毫的胆怯。她稳了稳心神,挑眉道:“你放心,我不会杀他,只要你能放我和阿楠离开广泽,到一个谁都找不到的地方,我自然会想办法把他还给你。” 陆绥额角青筋直跳,嘴角也在不停地抽搐,半晌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你……找死!” 沈氏不理会他,只挟持着温庭弈一步一步往前走,眼看着离陆绥越来越近,他却没有一丝一毫要让路的觉悟,沈氏无奈之下只好将短刀握紧,刀刃又贴近了几分。 陆绥倒吸一口凉气,连忙放下了握着刀柄的手,不情不愿地让出了道路。 “都给我让开。” 他这一声过后,身后的百姓也纷纷给他们让出了一条路。 沈氏拽着温庭弈一步一步走上高台,就听身前的人开口道:“嫂子,你这是何必呢?” 沈氏低笑一声,冷冷道:“我没有错自然不会认错,夫君不曾参与进来,我自然也不会让他替我顶罪。”她说着,攥紧了另一只手中的那两张信纸,将它们揉皱以后随意地扔到了一边。 沈氏和温庭弈就这样一步一步往后挪,终于挪到了阿楠的身边。沈氏温柔地笑了一下,开口道:“阿楠,走啦,娘带你走。” 阿楠像是没有听到她说的话,依旧紧紧抱着微生玉不撒手,沈氏气急之余又有些心疼:“阿楠,你是想逼死娘吗?你起来,跟我走!” 阿楠闻声,缓缓抬起了头,可是手臂的力气却一点也不减,她眼角挂着一滴泪,一抬头正巧划过脸颊,让人心碎的心疼。 沈氏心里一阵疼,只好低下身子哄道:“阿楠,娘错了,你原谅娘,和娘走吧。” 她这么一低,正巧将自己的弱点露了出来,手上的力气便被削弱,温庭弈抓住时机连忙抓住了她的手臂往外一推在一收,本打算就如此抓住她,谁想沈氏太过机敏,她借力使力一招躲过了温庭弈的动作,心下大怒,趁机拉着阿楠从祭坛另一边跳下去,转眼之间就消失在了山路口。 陆绥大惊失色,纵身一跃,跳到了祭台上,连忙拉住自家媳妇的手问道:“珩萧,你有没有事?” 温庭弈淡淡一笑:“没事,她没有杀心,大概只是想带着阿楠走吧。” “珩萧,疼不疼啊?”陆绥看着自家媳妇脖子底下那么鲜明的一条红线,感觉自己的肉都快被人挖走了,却看温庭弈只是摇了摇头,示意他别担心。 沈氏带着不情愿的阿楠一定走不了多远,而且此条山路只能通向浮朦山顶,而山顶也有陆邈和花小楼把守。 温庭弈和陆绥对视一眼,明白了彼此的想法,眼下情况大乱,他们先要将这里清理好了,才能抄小道上山。 温庭弈和陆绥从祭台上走下,沿着台阶走的时候,温庭弈突然回过身来,缓缓叹了口气,然后对着祭台慢慢弯下了腰,做了一揖。 陆绥见自己媳妇如此,也学着他如此。身后的百姓见状,只得一抹眼泪,缓缓跪下。 “大人一路走好……” 浓稠的夜色中,只有几盏灯笼在寒冷的烈风中苟延残喘,这一生送别也就异常响亮,一声一声回荡在周围。 温庭弈在百姓的送别声中缓缓睁开眼,然后走下了高台,对着所有百姓道:“温某在此请求各位帮忙将微兄的尸身先带回郡守府,我与殿下在此处理完事情,便回去与你们会合。” “放心,我们一定会好好安顿大人的。只是……求你们不要伤害夫人和小姐,都是我们造孽,害了大人一家……求你们放过他们吧。”不知是谁说了这么一句,温庭弈的步子微微一顿、 “千错万错都怪我们,是我们自私自利忘恩负义,求你们放过夫人吧……她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是啊是啊,我们求你们了。” 察觉到身边人的挣扎无奈,陆绥直接牵着他的手,不再理会身后人的哀求,拉着人就踏上了通往山顶的小路。 一路上温庭弈都没有再开过口,似乎在想些什么,陆绥叫了他几声,也没见他回应。 “珩萧,你怎么不说话呀,你在想什么呢?” 陆绥小心翼翼用手捅了捅身边的人,温庭弈才猛然回过神,恍惚道:“无事……啊……” 他先前走神,猛然之间被陆绥叫醒,脚下一不留神踩了个空,竟然直直地摔倒在了地上。 “珩萧!” 陆绥见状,连忙伸出手去拉他起来,却看温庭弈双眉紧促,脚腕使不上力气。 “珩萧,是不是走不动了?” 温庭弈摇了摇头:“没事,不是什么大问题,你拉我起来……” 温庭弈的一句话还没有说完,就见陆绥二话不说把他横着抱了起来,直接截了他的话:“乖乖抱紧我。” 温庭弈一愣,突然耳根就红了,幸亏夜色太浓重,陆绥又目视前方没有看见。 他缓了缓才道:“抱歉殿下,是臣拖累您了。” 陆绥把他抱得紧了紧,佯作发怒地开口:“珩萧这是什么话。”他顿了顿,附在自家媳妇耳朵旁边轻呵热气:“这是依赖,不是拖累,我喜欢珩萧你这样依赖我。” “若是将来珩萧下不了床,我这活就是家常便饭了,得提前练练。” 他的意思其实是在说万一将来两个人老了,走不动了,他也会向现在这样,抱着他走到任意想去的地方。可是这句话歧义太重,温庭弈不禁有些想歪。 他愣了一愣,执拗地揪住了“下不了床”四个字,突然伸手拍了一下陆绥的胸口。 陆绥云里雾里,心里想着难道珩萧不希望自己将来走不动?可是那是躲不过的啊……还是说珩萧不愿意和自己一起变老? 陆绥很是挫败:“难道珩萧是不愿意和我一起白头吗?” 他脚下不停,心里泛酸,走得飞快,委屈巴巴。 一起白头? 温庭弈:“……” 随着这一声沉默,温庭弈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染上一层酡红,只好一声不吭地把脸埋在陆绥胸口,很是气恼自己究竟在想些什么。 虽然是在上山,但是陆绥本就是从军营里打拼出来的,体力并非常人可比,抱着温庭弈也不觉得劳累。 两人行走了片刻就到了山顶,只是眼前的一切却是他们都万万想不到的。 陆邈和花小楼竟然在同那帮手无缚鸡之力的壮丁们打架 ※※※※※※※※※※※※※※※※※※※※ 第一.qaq先把头放好,递刀。 第二.橘子猛然惊觉,千金坊是赌,广泽是毒…我还差一点yellow就凑齐新社会三毒瘤了t^t 第三点.我个人其实挺喜欢广泽副本和马上的煞星副本,小可爱们应该也发现了,我的文章不是一味发糖,其实融入了我的一些思考。 广泽的惨剧其实不能说谁对谁错,谁都是可怜人,只能说都有错吧。百姓看似无辜可怜,但他们背后语人是非,不顾及郡守一家的苦痛。沈氏爱家胜过一切,但是在女儿受难后选择了看似让阿楠远离痛苦,实则让他们一家人都备受煎熬的方法,有些掩耳盗铃的意思。 其实无论发生什么,都需要好好的沟通,而不是一味的偏激,静下心来谈一谈,再寻求解决的办法。 关于主角其实大家也可以看出来,并没有什么大的波浪,也不是一路高甜,反而偏向于日常相互尊重相互扶持。一方面是主角群性格原因,一方面也是橘子的原因。 我希望他们能够渐渐成长,温温会一直陪伴柿子,柿子也会慢慢在温温的陪伴支持下,学会很多东西。两个人是互相尊重,互相成就的。 可能橘子笔力不够吧,广泽并没有写出想要的感觉,但是橘子会努力的! 冰释 浮朦山顶, 石壁上挂着微弱的灯光, 被风吹的一摇一晃的, 光影便在众人的脸上一摇一晃。 陆邈和花小楼被一群手持铁锹木棍的壮丁层层包围,但碍于身份又不能攻击他们,只能被迫步步后退, 眼看着就要被逼到石壁边, 再无后路。 另一边的林姑娘和男人也不好过,虽然围攻的人不是特别多,但是天公不作美, 男人此刻大概药瘾发作,浑身上下就像是被蚂蚁啃食一般, 疼得他浑身绵软无力,脸上直冒冷汗。 女人一边用地上捡来的一根棍子和那帮男人厮斗在一起,一边频频回头, 确认自家男人是否安然无恙,偶尔看见有人靠近, 再一个飞踢将人踹走, 不消片刻也已经满头大汗,不太吃得消了。 “陆绥, 你在那你傻站着干什么!这是怎么回事?”花小楼冷不丁一瞥眼瞅见了陆绥,当即对着他大声吼道:“这帮人怎么回事,怎么突然攻击我们?” 陆绥站在山顶的一边, 扫视过一圈后对着温庭弈摇了摇头:“没有沈氏和阿楠的踪迹, 想必是还没有上来。” 他顿了顿, 听见了花小楼的鬼号,蹙眉道:“如今该拿这些人怎么办?” 温庭弈嘴唇轻启,缓缓吐出了一个字:“打。” 打? 陆绥愣了一愣,不大确定地问了一句:“打?对这帮百姓动手?” 见自家媳妇点了点头,陆绥压下心中疑惑,转身对着花小楼和陆邈答道:“陆邈。” 陆邈听见了他的声音,回过头来看了他一眼,回道:“属下明白。”他正打算带着花小楼离开,不想有个人趁着他回话的空档,抡起手里的棍子就朝着他砸了下来。 陆邈没时间躲避,索性动也不动地等着棍子落下,谁想意料中的棍子没有落下,耳边却是花小楼一声闷哼。 花小楼轻功极佳,但是平日里行走江湖花拳绣腿学了不少,真功夫倒是没学下个模样,再加上他的身量小,力气也就小,根本抵不过这些五大三粗的汉子,只好缩在陆邈身后。 这一招偷袭吓得他心肝乱颤,虽然知道陆邈这么多年以来大伤小伤轮着来,什么样子的伤没有见过,这点偷袭对他而言兴许就是挠痒痒。 可是当碗口大的棍子就要打在陆邈身上的时候,花小楼还是身体先行一步,一跃而起扑了上去,双手挂在了陆邈的脖颈间,硬生生替他挡下了这一棍子。 这一棍子上去,花小楼脑子里就只剩下一个字:疼。 真他娘的疼。 陆邈没想到花小楼会替他挡下,愣了一下,连忙回过神来抱住了他,然后一拳挥出将那人打飞了出去。 陆邈的脸色没有丝毫变化,可是周遭的气势却陡然变化得让人不寒而栗,陆绥那句“尽量不要伤了他们”在嘴里九曲十八弯了一会,又乖乖缩回了肚子里…… 彻底没了顾虑以后,陆邈丝毫没有给这些百姓们面子,几招下来就将他们打的趴在了地上一动不动。 陆绥突然头疼,有些担心陆邈会把人给打死… 陆邈解决完自己的麻烦,把花小楼往陆绥身边一扔,一个翻身到了林姑娘那里,三下两除二解决完了那里,整个山顶才算平静下来。 地上横七竖八地趴着一堆人,他们扭动着自己的身躯,浑身抽搐,嘴里发出痛苦的呜咽。 温庭弈缓缓开口:“嫂子,出来吧,山下我已经封了,你们出不去了。” 良久一阵沉默。 突然一声枯枝被踩断的声音戛然响起,紧接着从黑暗中缓缓走出一大一小两个身影。 沈氏紧紧拉着阿楠,为了防止她发出声响,还用自己的手轻轻捂住了她的嘴。 “温庭弈,你就这么希望我们死吗?” 温庭弈皱了皱眉,良久才回答道:“嫂子……非我逼你,而是一切皆你所致。” 他轻轻叹了口气,慢慢朝前走了一步,对着她伸出了手:“回头吧,微兄若还活着,一定不希望看见你依旧执迷不悟,冥顽不灵。” “你告诉我,如何回头?” 她搂紧了自己怀中的阿楠,声音轻颤:“阿楠已经失去了爹爹,我不能再让她没有娘了……为什么,为什么你们要出现在广泽,坏我好事?” “嫂子以为,我们不来,你就可以继续在广泽瞒天过海,微兄就可以不用死了对吗?”温庭弈道。 他缓缓笑了:“嫂子以为,微兄便什么都不知道吗?他是你的枕边人,你做的一切又怎么可能瞒得住他?” 沈氏被他说的微微一愣,脸上的表情裂了一个缝 “微兄自始至终,都知道广泽的动乱是你的手笔。只是他一直忍着没说。” “你以为微兄一心广泽百姓,对你和阿楠不管不顾,你可曾想过为何微兄会如此。” 沈氏的脸色刷的一下就白了,捏着阿楠的手臂的手也不自觉加大了力气,疼得阿楠倒吸了一口凉气,这才注意到,连忙放开了自己的手。 沈氏缓缓抬头,不敢相信地问道:“……为了替我赎罪?” 温庭弈缓缓点头。 沈氏身子摇了摇,支撑不住地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其实他们成亲多年,很多事情早就已经变了——比如当年的一腔热血,比如曾经的满腹深情。 她自十六岁时初见风光无限的他就动心彻骨,不顾家族亲友反对,一心一意嫁给了当时刚刚入仕的他,钱也不要,权也不要,只求一样。 那就是新婚之夜,洞房花烛,她对微生玉说的那句心愿:“一愿年年岁岁花相似,二愿持此良宵不负人。” 她不过一个妇人,所求所愿不过是家宅和乐,夫君平安,与她白头不相离。可是微生玉的心太大了,他的心里除了家,还装着天下。 沈氏最担忧的就是微生玉迟早会为了自己的一腔抱负,引火自焚。 六年前太子丹被皇帝诛杀,东宫一党几乎凋零殆弊,微生玉明明身为局外人,却偏偏动身踩了这滩浑水,一朝被贬广泽,从此再无翻身之日。 沈氏有怨吗?怎么会没有。可沈氏的心很小,只要他们一家可以幸福安定,即便在广泽这么一个天高皇帝远的地方,她也心满意足。 这样的日子直到女儿出事。 阿楠生辰当日,下了磅礴大雨,有几处人家被大雨淹了,微生玉刚褪下官服还没有把屁股坐热就被人叫走,这一走直到晚上也没有回来。 桌上的饭凉了再热,热了又凉,阿楠也从一开始的兴致勃勃变得垂头丧气,让沈氏心疼的要死,于是她做了一件让她后悔终生的事——她将年幼的女儿独自一人丢在了府中,自己去寻找久久不归的丈夫。 沈氏的思绪停在了这里,她周身泛着寒意,缓缓开口道:“它一直以来都把广泽看的比什么都重要,从不肯正眼瞧一瞧我们母女……我以为,他从来不在乎我们的。” 沈氏想要笑,可是笑着笑着突然哭了出来:“可是如今他死了……竟然是为了替我顶罪,替我隐瞒住这滔天的罪孽……” 阿楠看着娘亲落泪,巴掌大的小脸也皱了起来,连忙拿袖子给她擦眼泪,只是却一声不吭。 沈氏一把抱住阿楠,在她脖子之间哭了出来,泪水汹涌,声音哽咽:“阿楠……阿楠……娘对不起你,娘错了……娘不该害你…娘错了,你原谅娘好不好…你原谅娘……” 阿楠杵着小脑袋用手掌轻轻拍着她的后背,给予她自己的安慰,却不回答好还是不好。 一边的温庭弈见状,只得后退一步,问道:“嫂子,你从未真正懂过微兄。他的坚持,是他作为郡守的职责……百姓只是他的职责,你们,才是他的天地……” “所以嫂子,回头吧……” 回头吧…… 这句话轻飘飘地传入了她的耳朵中,就像是一根针扎在了心里。她从阿楠身上起来,看着阿楠突然笑了一下,道:“阿楠,娘回头,你是不是就原谅娘了?” 阿楠一言不吭,只是用手轻轻帮她将耳边的乱发整理好。她是记得的,自己的娘亲最爱整齐了,蓬头垢面的,不好不好。 沈氏缓缓起身,半晌应了声:“好。” 众人于是围着火焰堆坐了下来。花小楼被打了一棍子,现在就像是一块牛皮糖一样死死扒拉着陆邈不撒手,疼的狠了就委屈巴巴地对着陆邈撒娇:“四哥……疼……” 陆邈蹙了蹙眉,不知道该怎么办,把人锁在怀里,半晌开口哄道:“乖……别怕……” 这是他第一次哄人,以前唯一一次见过就是跟着陆绥进宫,看过宫里的奶娘都是这么哄着那些尚在襁褓中的皇子皇孙,也就依样画葫芦。 花小楼被他逗笑了,弯了弯眉眼问道:“我多大啦,你怎么还这么哄我?” 陆邈:“……” 他沉默了一会,花小楼就觉得是不是自己要求有些多,刚打算开口就听陆邈试探问:“那…该怎么哄?” 花小楼朝他眨了眨眼,有些受宠若惊。 “四哥亲我一口,亲我一口我就不疼了。”花小楼回过神来,怎么着也不能放过这么个大好时机。 本以为陆邈不会答应,谁想陆邈竟然想也不想,直接亲了下来,吮着他的唇瓣柔柔安慰他。 花小楼愣了一愣,心满意足的勾了勾嘴角:“好甜……” 陆邈:“嗯?” 花小楼摇了摇头,重新窝回他的怀里,抱怨道:“四哥,你刚刚怎么不躲开,你知不知道有多吓人……” 另一边,温庭弈和陆绥看着沈氏哄睡了阿楠,听她说道:“你们要问的,我也不是特别清楚……当时我心灰意冷,是那个人告诉我编造谣言,并替他看管在浮朦山上的这片阿芙蓉。” “我只知道他是朝廷中人,官位应当不小。我只需要散播谣言,确保浮朦山无人靠近,剩下的一切我并不参与……所以,我知道的并不多。” 温庭弈点了点头,并没有感觉很惊讶,反倒是陆绥疑惑了。 “你…什么都不知道?” 沈氏点了点头:“我当年的确杀了伤害过阿楠的人,但商队来此之后,我便未曾插手。之所以那样说,只是心中还有怨念。” 沈氏有些不好意思,陆绥也在后悔自己问的什么问题。 沈氏停了一会,才开口道:“无论如何,此事终归是我错了,我……抱歉。” 看着她就要行礼,陆绥连忙拉住她,温庭弈开口道:“此事既与嫂子并无太大关系,广泽百姓也不会怪您。” “你这是什么意思?” 温庭弈勾唇笑了笑,道:“嫂子,阿楠还小,不能没有娘亲。” 他说完就缓缓起身,只留沈氏呆愣在原地不敢相信。他走到了悬崖边,望着谷底红艳艳的花朵,道:“这些东西,留不得了。” 沈氏低垂眼帘,突然想到什么,开口对陆绥说道:“殿下,我有要事说与您听……您能否…”她说完,看了看周围的一个角落,再看了看一边的温庭弈,大概意思就是希望和陆绥私下谈。 陆绥嗯了一声,随她走到了一处偏僻处,半晌过后,他面色略有凝重地走了回来。 温庭弈不放心他,开口问道:“殿下,您怎么了?” 陆绥恍然惊醒,笑了一下:“没事,只是方才沈夫人说了些话,让我觉得这件事一定关于陆巡。” “只是,为何嫂子要单单说与你听?” 陆绥呆住了,半晌才咧开嘴:“毕竟是皇家的事……” 温庭弈明白这些顾虑,云淡风轻一笑,轻轻开口:“好,我明白的。” 陆绥也随着他轻轻笑了一下,只是在温庭弈看不见的地方,他的五指早已深深扎进血肉里…… “珩萧,这些阿芙蓉你打算怎么办?” “烧掉。”温庭弈平静开口:“这些东西,不能留。” “好。”陆绥勾唇,与他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笑了。 ※※※※※※※※※※※※※※※※※※※※ 今天事情太多了,橘子困死了,呜呜呜熬夜会不会头秃qaq 大家猜猜柿子怎么啦,猜对奖励橘子一箩筐! 跪求大家评论收藏!橘子给你们卖萌打滚,现场表演反复去世⊙▽⊙ 爱之深 沈氏打算离开的时候, 陆邈已经带着花小楼离开了浮朦山, 赶回郡里准备别的事务。阿楠如今虽然说心智低下, 但是年龄毕竟大了,神量也不小,沈氏抱在怀里还是有些吃力。 饶是如此, 看着女儿安安稳稳地睡在自己怀中, 沈氏还是忍不住勾唇,露出了一个欣慰地笑容。 还好,她还未铸成大错, 她还可以回头。 心下这样想着,她不禁加快了脚步, 却在下一个心念斗转见顿住了步子,身形一滞,然后缓缓转过了身子。 不远处的山顶上, 温庭弈定定站住,狂风吹起他的银白色衣角, 衣袂翩飞。他遥遥对着沈氏, 缓缓作揖:“此后山高水远,切记珍重。” 沈氏缓缓点了点头, 压下了眼中的泪意,问道:“你真的打算放我们走吗?” 温庭弈轻轻浅浅一笑,并没有回答, 沈氏欲言又止, 他却知道她想要问什么, 淡淡开口道:“微兄的尸身我让陆邈好好装殓起来了,你们以后的所需我也已经叫人准备好,到了城门口自然会有人帮你们。” 沈氏闻言,点了点头,眉眼低垂:“我们一走,广泽的残局就只能靠你一人收拾了。” 她还是有些不安的,毕竟广泽的事也有她的责任。如今夫君为她而死,女儿因她痴傻,最后也要劳烦温庭弈来替她打点。 细细回想起来,才发现她当年受人伤害,如今却成为了当年最讨厌的人,不知不觉之间,伤害了多少人。 “嫂子放心,珩萧可以处理。”温庭弈应着,一边又回头看了一眼正神游天外的陆绥,弯了眉眼。 怎会是他一个人面对呢,或许以前是他一个人,但从此以后他的身边都不会孤单,而他也早就已经习惯了不管遇到任何事情,随时随地出现在他身后的那个臂膀。 沈氏将这一幕看在眼里,忍不住心酸,只能轻叹一口气,带着深深的内疚抬脚打算离开,突然感觉怀中的阿楠动了一动,一低头就见阿楠揉了揉眼睛,缓缓睁开了水雾雾的眸子。 她的眼睛红肿的不像话,隐约可以看见眼白上细细的红血丝,阿楠意识清明后,第一眼看见沈氏,吓得身子一缩,半晌后反应过来自己就在她的怀里,又挥舞着手臂挣扎,沈氏连忙去按住她,阿楠尚未来得及修剪的指甲就划破了她的手背。 沈氏看着阿楠对她的防备和敌意,心里并不好受,感觉就像是被人拿着尖刀子一刀一刀戳心口,直把心脏戳的血肉模糊,满是窟窿。 “阿楠,你慢一些。”沈氏毫无办法,只好弯下腰打算放阿楠下来,没想到阿楠脚一挨地,立刻推开了她沿着山路网上走。 沈氏想要追,脚下却像是生了根一般,动也不能动。 她,没资格去拦着阿楠再做任何她不喜欢做的事情了。 所以,她只能目送着阿楠的那双脚步离她越来越远,看着她深一脚浅一脚,东倒西歪地在雪地上,留下一串串离开她的,路程。 阿楠笨手笨脚地爬上了山,所幸她们并没有走多远,可饶是这么短的距离,阿楠也走得很艰难。她爬上山顶,一把就抱住了温庭弈的小腿,揪着裤子不愿意撒手。 温庭弈缓缓蹲下了身姿,用自己也不是很温暖的手搓了搓她的脸颊,道:“阿楠,该离开了。”他指了指阿楠身后的沈氏,柔声开口道:“陪你娘去吧……她,比谁都爱你啊。” 阿楠顺着他手指的的方向,缓缓回头,就看见了站在山路上一动不动的沈氏,她还维持着方才的动作,只是神色却像是大漠里的一缕孤烟,寥落成了最极致的空。 她看见了阿楠转过头了看她,连忙扯出了一个笑脸,眼睛里面都是水光。 阿楠愣了一愣,缓缓回过头来,小脸泫然欲泣。 “乖,阿楠,那是你娘亲,是这世上最爱你的人。回去吧。”温庭弈轻轻抱了一下她,然后将她缓缓推离了自己。 阿楠抬头看了看他,又扭头看了看沈氏,最终又重新走下了山。 沈氏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嘴角都是难掩的惊喜,她心弦一松,眼泪就想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咻”的一声掉落下来。 阿楠走到她面前,替她擦了擦眼角,沈氏受宠若惊,一把抱住了自己的女儿。 “嫂子,小楼给你的药你要准时给阿楠熬好,也许有朝一日,阿楠或可痊愈。”、 温庭弈的声音缥缈传来,沈氏用手抹了一把眼泪,点了点头,这才和阿楠手牵手地下了山。 等人走了以后,温庭弈才回过头来,却见陆绥依旧在想些什么,不禁开口提醒道:“殿下,您在想什么呢?” 陆绥被下了一跳,回过神来才知道自己方才走神,有些抱歉地开口:“嗯,没想什么,就是在想一旦将这些阿芙蓉全部焚毁,广泽这里的人该如何?” 陆绥的担心不无道理,林姑娘的男人自己有意识地多加控制,犯起药瘾来都疼的撕心裂肺,那些被困在此处,每月定时定量服用阿芙蓉制成的药物的其他人,又应当如何活。 方才那帮人无辜攻击陆邈和花小楼他们,想必也是担心会对花田不利。他们服药已久,没有了阿芙蓉就意味着他们要活生生忍受药瘾发作时的痛苦。 而这些痛苦他们无法忍受。 温庭弈眼帘低垂:“唯有忍了。” “我问过小楼,阿芙蓉的药瘾没有办法可以根除,若想治愈只能在病发的时候硬抗。我要烧毁这里,一来是阿芙蓉药性霸道,绝不可再流传出去,二来也是为了防止郡里的人禁不住诱惑再次服用。” 阿芙蓉的毒性他们都心知肚明,一旦吸食过多,很有可能连命都丢了。不吃药虽然说会全身疼痛难忍,但只要忍过去了,痛苦会一次比一次轻,直到彻底痊愈,不必再依赖药性。 两人既然已经商量确定了对策,便也不再犹豫。 一把火落下山谷,很快便在谷底一片一片的花丛里绽开了火光。因为花田相通,巨大的火舌势如破竹地横冲直撞,很快就蔓延到了整个悬崖底。撩人的火势越演越烈,与崖底勾人的红色融为一体,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殷红的花瓣被寒风带到了山顶,陆绥用手接住,微微失神了片刻,便听温庭弈柔声道:“殿下,我们走吧。” 两人下山后已经是后半夜了,可是走在街道上却也可见几处人家灯火通明。 那些被困得壮丁适才已经被带下了山,此刻有家可归的被家人簇拥着或是嘘寒问暖或是涕泗横流,而无家可归的则是一个人孤零零地待在家里,面对黯淡长夜。 浮朦山被囚禁的三年,有的人运气好点,尚有妻儿不离不弃,有的人却已是妻离子散。 陆绥和温庭弈缓缓走过大街,地上尚有积雪,他们便小心翼翼地行走,在路上留下两对浅浅的足印。 路过一家店铺的时候,突然飞来横祸,一把菜刀直接破窗而出正对着两人砸过来,陆绥反应迅速,伸手一拦将菜刀挡了下来。 屋子里的人似乎还不知道自己险些害死两个无辜的过路人,犹自争吵不停,陆绥刚想开口,就见从屋子里又飞出一个东西,定睛一看才发现——好家伙,连凳子都给扔出来了。 陆绥又是旋身一踢,这次注意了方向,将凳子原封不动地踢了回去,发出“咣当”一声。 “林姑娘,以后打情骂俏,当心不要伤到路人。”温庭弈柔柔开口。 他说完话,屋子里静默了两三秒,然后只听房门吱哇一声开了,林姑娘和她男人从屋内走出。 林姑娘咧嘴一笑,忽视了他那一句,喜道:“原来是你们啊,快进来,屋外头冷着呢。” 温庭弈淡淡一笑,应了声好,然后就抬脚踏进了屋子。 男人紧紧跟在他们身后,却在房门口被林姑娘一胳膊挡在门外,很是疑惑,一抬头就见女人扬了扬下巴。 “你,就在屋外反省着,没我开口,你就别进来了。” 女人撂下这句话后也跟着进了屋,还顺手把门给关上了,陆绥看着眼前这一幕,嘴角怎么也压不下去,噗嗤一声笑了出声。 嗯,娶妻娶贤,老祖宗诚不欺他。就比如,自家媳妇这样的,就很好。 温庭弈不知道他心里的这些弯弯绕绕,只用手轻轻拍了拍他,陆绥反应过来,勉强止住笑。 “林姑娘,如今广泽已经没有什么事,我们也要马上告辞了。” 林姑娘点了点头,给他倒了一杯热茶:“嗯,你们也是时候离开了。” “那不知,林姑娘是否愿意陪我们一道离开广泽?” 女人端茶的手一滞,眼底情绪令人捉摸不透,但下一秒就恢复正常,她淡淡开口:“不了,我留在广泽。” 温庭弈似乎早就料到了她会拒绝,也没有显露出几分被拒绝后的恼羞成怒,只是端起茶杯,轻轻呷饮了一口。 “那,若是太子丹之子想要邀请您前往长安一叙呢?” 女人猛然抬头,蹙眉看向温庭弈,但见他轻启唇:“这位便是汝阳王府的世子殿下。” 女人神色变化,半晌没有再开口。 过了不知道多久,男人站在屋外腿都快麻了,“整张脸上被动的红一块白一块的,耳朵冰凉凉的,感觉一捏就碎。 女人推开房门,直接扔给了他一件被火烤过的衣服,然后开口:“滚进来收拾,明天搬家!听见没有!”” ※※※※※※※※※※※※※※※※※※※※ 卖萌求评论(╥╯^╰╥)今天又是没有评论的一天,橘子哭哭哭qaq 广泽结束啦,撒花撒花,马上几张撒糖撒狗粮!剧情线可以放一放了,再不放我都要忘了我这是一篇甜文了…… 插一条:二十一章请关注微博@两岸橘疯 如果大家觉得哪里写的不好,影响你的幸福值,一定要告诉我,我会改的,不然我一直不知道哪里不好,也不能进步是不是~ 情蹉跎 第二日, 天气放晴, 阳光正好。薄薄的阳光透过天边的云朵投射到地面上, 给广泽带来了这个冬日经久不见的温暖。 不过一夜的时间,偌大的郡守府便彻底空了。温庭弈赶回来只得草草交代了府中下人,让他们自行离开, 又命人给了他们不少的银两, 便看着丫鬟小厮满脸惊愕地陆陆续续离开郡守府。 等人都离开了,温庭弈才缓过一口气,坐在院中的石凳上, 闭眼轻轻揉了揉额角。 陆绥悄悄走到他的身后,将他的手拢入掌心, 缓缓摩挲:“你本就体寒,还坐在这里吹冷风,我是当真拿你没有办法了。” 他说着, 弯下腰屈起食指,在温庭弈的鼻子上轻轻划了一下, 就连自家媳妇睫羽轻颤, 那乌黑的小刷子一下一下的,就像是刷在了他的心里。 大概是广泽的事已经解决, 温庭弈难得这般放松,也就随着陆绥去了。他将脑袋放在了陆绥的腰间,缓缓开口道:“广泽的事情告一段落, 我们也是时候启程回京了。” 算算日子, 他们离开京城也已经有了半个月之久, 虽然陆绥用理由搪塞了过去,但是马上就是年底,到时候除夕年宴,王孙贵族诸侯公子齐聚长安城,陆绥若是不能抵达参加宴席,难免会被别人指指点点。 陆绥点了点头,替他拢了拢衣服,柔声道:“回屋吧,屋外冷。” 温庭弈点了点头,缓缓起身,只是在迈上台阶的那一瞬间,突然顿住了步子,回头遥遥看了一眼一边的书房。 …… 不过短短几日的光景,微生玉的书房就落上了一层薄薄的灰土,温庭弈轻轻推门,门一开屋外的寒风就争先恐后往屋内钻来,激起满屋灰土。 温庭弈缓缓踱步,白皙修长的手拂过书桌上的案卷,一低头,却在镇纸下看到了一角墨迹,应该书写的急促,笔势看上去比较凌乱。 温庭弈挪开镇纸,但见其下压着一个信封。上书六字:贤弟珩萧亲启。 温庭弈轻轻叹了口气,这才伸手打开了信封,满纸的飘逸字迹就此映入眼帘。 良久一阵沉默,温庭弈才将信纸再次折叠整齐,小心翼翼放入了自己的胸前的软衣里。不再停留,抬脚踏出了书房。 屋外不知何时下起了小学,片片飞雪自天地之间洒落下来,落在裸色的大地上。 温庭弈将书房重新锁好,一转头就见陆绥出现在院子中央,撑着一柄油纸伞,他的周围已经可见斑驳雪色,唯有伞下身边尚有一方净土。 那是他为心上人留下的心尖净土。 陆绥朝他伸出手,笑意浅浅。 “殿下怎么又来了,不是让您先回去了吗——殿下几时来的,是不是等了许久?”温庭弈一边说着一边朝陆绥走去,还没走近就被对方一把拉入伞下。 “没有等多久。”陆绥将人搂入怀中,温庭弈分明感觉到了他的身上的阵阵寒意,连平日里温暖的手心都是冷的可怕。 “殿下竟会骗人了。”温庭弈低眉浅浅笑道。 “嗯……珩萧这般说,委实委屈我。”陆绥含住他的耳垂,轻轻吐气:“对你而言怎么能是欺骗呢?而且,我也只骗你一个。” “若是能一直骗到你我头发花白,那才叫好。我骗人,也是有始有终的。” 温庭弈说不过他,索性不再反驳他,只是拖着他慢慢走。他脚上的伤还没有好透,快走仍然能够感觉到疼痛,不过慢慢的走动还是可以。 身后的人不再说话,温庭弈打趣道:“殿下怎么走不动了,莫不成是被冻住了?” 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见身后的人突然跑到了他身前,蹲下了身子:“珩萧,上来,我背你。” 温庭弈微微愣了一下,半晌才开口:“殿下,臣已经没事了。” 陆绥不满的回头看了他一眼,就让温庭弈想起了每次不听话都被陆绥强行抱着往回走,登时止住了嘴。 陆绥拍了拍自己的肩膀:“乖,上来,我带你回屋——嘶,外面太冷了。” 温庭弈也不再扭捏,乖乖爬上了他的背。直到如今温庭弈再一次发现陆绥的肩膀是这么宽,极具力量,一人之力就能扛起汝阳王府和西北军营。 “殿下,广泽的事情结束了。” “嗯。” 温庭弈缓缓勾了下唇,将头放在了陆绥的后背上,突然一阵错愕。 那一日他同微生玉说若是生不逢时,空有一身报国之心,何不静待明君。可是微生玉却没有答应他。 他说待哪一日广泽百姓再无疾苦,他要带着妻儿游山玩水,赏他为之魂牵梦萦的锦绣河山。 他当时大概早就已经参透了自己的死局了。 “殿下,若是当时沈氏早一些看到微兄留给她的绝笔信,这一切是不是会不一样?” “珩萧。”陆绥顿了一顿,才问道:“你是不是还在为微生玉的死内疚?” 温庭弈摇了摇头:“我当时若是再仔细思索一番,定然会发现他同我说的话,分明道尽了诀别意……” 是啊,若是他可以早些发现微生玉生出了寻死之心,他还会放任微生玉祭山来试探沈氏吗? “珩萧,就算沈氏当时提前赶来阻止微生玉,微生玉也会死的。你能明白吗,这是他自愿的,是他为沈氏做的最后一件事。” 陆绥说完,温庭弈不再开口,陆绥见状也识趣地不再开口,留出些时间让珩萧自己想清楚也好。 微生玉一生为国为天下,最为愧疚的就是妻儿,临死之前所做的却是用自己一命抵沈氏一命。 为了防止将来有朝一日沈氏深陷牢狱之灾,将自己的认罪书留给了沈氏。又在祭山大典现场死去,坐实了山神发怒的谣言,为沈氏留住秘密。 所有的爱意,直到死的那一刻,才得以告诉沈氏。这才是为何沈氏对他有怨,却会痛得撕心裂肺。 微生玉辜负沈氏良多,辜负阿楠良多,明明是深情不寿,却是蹉跎数载,互相折磨。 温庭弈眼帘低垂,缓缓将头伸到了陆绥的脖颈间,轻轻地啄了一下。 陆绥感觉到脖子间有异动,问道:“珩萧,怎么了?” “没什么。” 没什么,只是情难自已,不忍蹉跎。 这天正午,众人总算是要离开广泽这块鸟不拉屎的地方了。只是来时满身轻松,去时的心境却大不相同了。 温庭弈正在陪广泽的百姓交代完事,陆绥则被花小楼缠在了另一边不得脱身。 “诶,我这可是为了你们才受的伤,你怎么也要表示表示吧。”花小楼提了提自己壮烈牺牲的胳膊,扬了扬下巴。 陆绥觉得这小子欠抽。 他狞笑了一声,猛然拉住了花小楼的胳膊,就听花小楼痛呼一声,瞪着眼珠子贼溜溜地盯着他。 “还为了我们才受的伤,你可真是会给自己贴金。” 他伸手给了花小楼一个脑瓜蹦,小声嘀咕道:“还不是为了陆邈那块木头,别说的好像我们委屈了你一样。” 花小楼捂着脑袋嘿嘿两声,凑到陆绥身前小声道:“不管为谁伤的,没有你们我和广泽八竿子打不着,更别提在这里受伤了。所以你今天怎么着也要补偿我,不然我在你肩胛骨上雕朵花。” 陆绥耳朵都快给他磨出茧子了,没意思地摆摆手,不耐烦道:“行了,你要干什么直接说。” 花小楼搓搓手:“借你马车一用。” 陆绥:“……” “不行。”陆绥一口回绝。 花小楼的脸色变了变,那架势大有和他大干一场的架势。 “一辆马车,你用了,珩萧坐在哪里?” “不是有马匹吗?” 陆绥睨了他一眼,反问道:“那不是有马匹吗,你为何要晕马车?” 花小楼哑口无言,吞了几口冷气后,气鼓鼓地走到了一边蹲下,心里要多别扭有多别扭。 恰巧这个时候温庭弈走了过来,看见花小楼和陆绥再一次吵起来,无奈的摇了摇头。 “殿下,臣其实想骑马的。” “嗯?”陆绥怀疑自家媳妇知不知道自己在说啥…… 当初去红泥小筑时他分明记得珩萧害怕得不得了,一路上紧紧扣住缰绳,指节都给他扣成了苍白的颜色,一路上只敢由他抱着搂着。 珩萧分明是害怕骑马的,怎么会主动提出来。 温庭弈缓缓走到他的身边,柔柔开口:“殿下,臣想学射御之术。” 陆绥没吱声,犹豫了片刻。一转头,却见自家媳妇唇角带笑,眉目温柔地注视着自己,一颗心都酥麻了。 “咳咳……”陆绥低声咳嗽了两声,凑近低声问道:“珩萧,你还是去车里吧,这外头天寒地冻的,冻坏你怎么办。” “殿下,臣并非娇弱女子,何时如此柔弱了?”陆绥听出来自家媳妇这句话已经带了几分不满,连忙打住话题。 “好好好,我依了你……” 陆绥很是郁闷地跑到一边牵来了一起通体雪白的骏马,用手做梳替它梳理毛发,柔柔开口:“雾影,一会要乖。” 他转过身,就见花小楼抬头对着温庭弈眨了眨眼睛,突然整个人就不好了。 花小楼回过头来,缓缓勾唇,对着他露出了一个挑衅至极的笑。 陆绥:“……” 第一次发现媳妇不再帮着自己反而帮着死对头的陆绥凌乱了。 ※※※※※※※※※※※※※※※※※※※※ 卖萌打滚求评论qaq你们觉得无聊一定要告诉橘子,橘子等着你们的建议qaq 没有评论的日子里,橘子靠扒着自己的橘子皮艰难求生〒_〒 戳进作者专栏,关注一下预收快穿文吧,等橘子九月二十七比赛结束,十月份双开!(一直开到我受不了了住院死翘翘qaq) 未曾拒 陆绥搂着温庭弈骑着雾影走在队伍的最前面, 然后紧紧跟着他们的就是独自驾马的陆赋以及林姑娘两人。花小楼理所当然地坐进马车后, 死缠烂打地缠着温庭弈, 总算央求下让陆邈陪着他一起做进了马车,美名其曰:照顾伤员。 陆绥对他那点花花肠子嗤之以鼻,专心扣着自家媳妇的劲瘦窄腰, 腿下使力, 驾着雾影绝尘而去。 “殿下,您慢一些。”坐在陆绥的怀里,看着雾影在陆绥的催促下极速奔驰, 周遭的景致都在飞速的晃动,温庭弈心里有些怵, 连忙开口叫陆绥缓下速度。 陆绥充耳不闻,但是担心珩萧会有危险,手还是不动声色地加大了劲道, 凑在怀中人的耳边阴阳怪气道:“珩萧方才不是说自己想学射御之术的吗?” 温庭弈愣了愣,听出了他话语中透露出的酸味, 一时之间竟然忘了自己还在飞驰的骏马上, 无奈地笑了一下:“殿下……” 细细听来,竟然能够品出几分委屈巴巴的意思。 陆绥哼了一声, 明显是还在为方才珩萧帮着花小楼这件事生闷气。 自家媳妇的一声殿下险些令他心软,再三确定自己不能功亏一篑后,陆绥狠了狠心, 仗着自家媳妇不会骑马, 竟然再次催促雾影向前飞奔, 不过片刻就将队伍远远地甩在了身后。 温庭弈坐在马上只能感受到身下的颠簸以及擦着耳畔眉梢呼啸而过的风,他紧紧闭上了眼,感觉自己胸腔里的心脏都在激烈地跳动。 陆绥察觉到他在自己怀里轻轻发抖,心里一软,略微减慢了速度,风声太大,他们的速度又快,所以陆绥只好凑在他的耳边,咬了咬他的耳朵尖,委屈巴巴地哼了一声。 “珩萧自从认识了花小楼,就次次帮他不帮我。”咬了一口,就听怀里的人发出一声轻微的痛声,陆绥眨了眨眼,又用舌尖轻轻舔了舔他的耳廓,轻声嘟囔:“我都怀疑珩萧是不是不喜欢我了,不然怎会忍心看着我被别人欺负。” 温庭弈一张脸其实被寒风冻得有些僵,他天生体寒,本就不比寻常人耐冻,陆绥又骑得飞快,耳边的风就像刀子一般,直往脸上扎。 陆绥的对耳私语,每一张口吐息之间,热气喷涌,直呼呼地往耳朵上喷洒,所有的感官似乎都集中在了那一块。他缓缓睁眼,用自己冰冷的双手覆盖住他握着缰绳的手。 “殿下分明知道的,我只是不想让王府亏欠小楼太多。”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睫毛轻颤,一抖一抖得仿佛能够抖落下雪花。 听陆绥那样开口,他眉心一跳,慌忙转过身来想要开口解释,不料重心不稳险些从马背上栽倒,多亏陆绥眼疾手快,一手扣住他的腰身将他牢牢锁在自己怀里,一手勒紧缰绳示意雾影慢慢停了下来。 陆绥呼出一口浊气,将人从怀里捞出来,低眉抵住他的眉心,很是无奈:“傻瓜,跟你开个玩笑也能把你吓成这样。” 他轻轻拍了拍温庭弈的背,柔声开口道:“我知道的。” 温庭弈缓了片刻,这才抬头。他微抿双唇,半晌开口道:“殿下,不过是些口舌之争,我并非心不向着您。” 陆绥其实是明白的,只是方才起了逗弄之心,诚心逗一逗自家媳妇,谁想珩萧竟然这么在意。 陆绥摸摸鼻子尖,怂了——早知道珩萧这般敏感多心,当真是不敢这样吓他。 陆绥乖乖认错,把人搂怀里揉了揉,脑袋也抵在自家媳妇的脖子里蹭了蹭。 “好了,是我多心了……” 温庭弈却不理会他,只是沉默了半晌,缓缓开口道:“殿下,不论是千金坊还是如今的广泽,我们的确要谢小楼一路追随相助。您比我还清楚,小楼的心思都在谁身上……” 陆邈的情况他们都明白。经过老王爷一手□□出来的暗卫,满心只剩下了忠心二字。忠心汝阳王府,忠心老王爷,忠心陆绥,忠心温庭弈,但唯独不会对他自己“衷心”。 暗卫的后遗症除了身体上会随着年岁的增大而愈加难忍的伤痛,还有心理上的缺陷。无心无情,无爱无欲,为了让自己真正做到强大,暗卫习惯于封闭内心,清空感情,真正做到执念尽舍,红尘尽忘。 而陆邈,身为贴身保护汝阳王世子陆绥的暗卫,自然并非一般人的功夫。陆邈天生体弱,年幼时又无父无母,流落街头受尽欺凌,是被老王爷捡回去的。 老王爷本来对他不抱希望,却不想他孤闭不爱言语,教了武功便不分白日黑日地苦练,让老王爷都对他大吃一惊。而更让他吃惊的是,陆邈此人隔几年便会忘却一些事情,温情留不住,冰冷锢其心。 换句话来说,陆邈已经彻彻底底成为了汝阳王府的一把锋利的刀,除了忠心护主这种情绪,什么情绪都不会留下来。也许现在还有,但总有一天,他也会忘了的。 陆绥曾经说过,花小楼对陆邈的追慕并非是一年两年的事,这么多年过去了,花小楼一直在身后追随着陆邈的脚印,他或许也早就已经看出来了,不论他多么努力地追随,兴许哪一晚过去,陆邈又会将他彻底忘却。 而他要做的,却是又一次地推翻重来。 这样爱而不得求而不得的无奈心酸,温庭弈感同身受。 他偏过头去看,就见陆绥垂下了眼帘,不再言语。 “殿下,我只是想帮小楼。” 温庭弈的话透着无边的心疼,让陆绥想起了陆邈第一次忘记花小楼时的场景。 两人桃源拜别师父回京后,花小楼被花老将军连夜绑回了将军府,而陆邈则遵从老王爷的指令回到王府待命。 这之后当花小楼再一次出来见陆邈时,他心心念念的四哥就已经将他们之间的那些珍贵过往忘了个一干二净。再次见面,花小楼只剩下了一个平平无奇,不带一点特殊感情的师弟。 陆绥还记得当时花小楼还只有十四岁,在将军府里耀武扬威作威作福,快把家给拆了才换来老将军一通扫地出门,屁颠屁颠搬着自己的东西滚到了王府求收留。不想心心念念那么久,却是这个结局。 “四哥,你和我玩一会吧。” “……小殿下。” “什么小殿下,你叫我小楼,你以前就这么叫我的。” “……” 良久一阵沉默过后,花小楼耸拉下脑袋,故作轻松地说了句:“好吧,不想叫就算了……我不逼你了。” “……师弟。” 不过一句师弟,花小楼的眼睛都亮了。师弟就师弟,总好过小殿下这么生疏。 陆绥轻轻点了点他的眉心,柔声道:“嗯,我明白的。” 而另一边的队伍里,陆绥和温庭弈驾马快速离开后,众人也没再敢耽搁,连忙提上速度去追赶走在队伍前的那两人。 林氏和他家男人骑着一匹吗,走在队伍前头看看有没有发现陆绥和温庭弈的踪迹,陆赋跟在他们身后,也在四处张望,眉眼之间担忧神色。 唯独马车里,花小楼躺在金丝软垫上美滋滋得吃着水果,边吃边看着陆邈。陆邈被他强行拉进车里,离开了主人身侧,很是担忧陆绥的安危。 在他第五次打算起身从车窗中飞身而出时,花小楼不知道第几次拽住了他,然后开口道:“四哥,你消停一会,陆绥他们没事。” 花小楼的话说得吊儿郎当,可是陆邈却能感觉到他扣在自己手腕上的力气有多大,似乎是害怕他会丢下他离开。 陆邈顿了顿,终归是坐回了原位。 花小楼松了口气,从实木做的雕花镂空小案几上摘下几颗葡萄,递到了陆邈面前:“四哥,别担心了,来吃个葡萄。” 陆邈自然没什么心情,只是脸色依旧是平常那般冷冰冰的,也没什么变化。他垂眼看了看京紫的葡萄一颗一颗地呈放在花小楼的掌心,最终拿起一颗塞到了嘴里。 花小楼凑过去:“好不好吃?” 陆邈思索了片刻,点了点头,花小楼便笑开了怀,眉眼弯弯得,如同一块月牙。 别说,陆绥这个人倒是颇为会享受,马车里布置得舒适自在不说,就连这案几上摆放的水果竟然也新鲜异常,吃到嘴里酸酸甜甜。 花小楼又往自己嘴里塞了一个,抬头去看,就见陆邈一本正经的脸上,嘴角边竟然沾上了一个葡萄籽,突然心中一动,伸手打算替他取下来。 陆邈定定看着他的动作,下一秒钟就见花小楼比女子还要纤细的手就这样抵在他的唇边,骨节分明的手指带来冰冰凉凉的触感,他指骨微蜷,轻轻一弹,粘在他嘴角的那颗葡萄籽就被弹到了一边。 陆邈轻轻动了动嘴角,就见花小楼笑了笑,意犹未尽地收回了手,然后猛然凑到他面前。 “四哥,你还吃葡萄吗?” 陆邈还没有回话,就感觉一阵大力突然使来,等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被花小楼手脚并用地按在了车厢上。 花小楼与他挨得极近,他一头乌丝倾泻,顺着肩膀落下,淡淡的药香就这样充斥在了陆邈的鼻腔。 陆邈一时间怔住了,脸上难得露出几分懵懵的表情。 花小楼轻挑眉眼,伸出一只食指勾起了他的下巴,将两人之间的距离拉近了几分,近的就快要两唇相贴。 他本就长得秀气天成,但是因为眉眼之间总是带着股子媚意,反而添了几分女气。如今这般姿势,勾引滋味十足。 “四哥,葡萄甜不甜。”尾音轻颤,吐息之间都是阵阵热浪。 陆邈依旧怔住。 在陆邈失神地这片刻,花小楼猛然凑上去,嘴里叼着一颗晶紫色的葡萄就着这个压着陆邈的姿势,将葡萄自自己口中引渡到了陆邈的口中。 柔软的触感令陆邈瞬间回过神来。 但是花小楼闭着眼没看见,陆邈的手在他的肩膀上方游梭了片刻,最终却堪堪停在了离肩膀很近的空中,犹豫了片刻,缓缓落下,却不是推拒,而是轻轻将手搭在了他的肩头。 甜蜜的葡萄治汁水在口腔之中传递,花小楼不甘心地舔了舔,缓缓睁开眼,眼中带着几分醉人的笑意。他缓缓起身,与陆邈拉开了一些距离,却不起身,依旧维持着这个令人浮想联翩的姿势。 “四哥,你是有机会拒绝我的。” 拦住我,推开我,或者恼羞成怒夺门而出。 可是,你没有。 他笑着再次凑上双唇,在他耳边呵气如兰:“我可是会当真的,四哥。” 他轻笑一声,用手撩开了陆邈耳边的碎发,然而就在他刚准备动作的时候,猛然一阵天翻地覆,他竟然被陆邈压在了身下,两人的位置彻底换了一遭。 花小楼缓缓勾笑,双臂自然而然搭上了他的脖颈。 “四哥……” 还没说完,双唇就被覆盖,将剩下的爱意欣喜统统留在了心里。 ※※※※※※※※※※※※※※※※※※※※ 今日有可能的话,晚上还有一更!为了弥补我最近因为比赛经常咕咕咕。 对不起宝贝们qaq我错了,求你们再爱我一次。 这一章写了一下花花和冰块,嘻嘻嘻我花花是受!是受!是受!不要站逆了呀~gt;_ 风云误 就在陆绥和温庭弈等人还游匿在龚州赶回京城的山道上时, 另一边的京城却发生了一件翻天覆地的大事。 世子和世子妃不在府上, 老王爷一个人就彻底撒开了蹄子地瞎蹦跶, 没过几天就将王府搞的乌烟瘴气,下人们叫苦不迭,可老王爷却对此乐此不疲。 皇帝身边的安公公隔着一条街就听到了汝阳王府内锣鼓喧天, 咿咿呀呀地唱个不停点, 不禁一阵脑壳子疼。若不是皇上指名道姓让他安在山来这一趟,他可真是不想踏足这块活阎王殿。 软轿晃悠悠地停到了汝阳王府的正门口,轿子旁边的小太监眼疾手快地掀开轿帘, 伸出手准备去扶轿子里头的人,却见从轿子里探出一小节手指, 捏着块红丝帕抖了抖,并没有搭着的意思。 小太监连忙收回了碍事的手,再抬头就见松颜鹤发的安公公喜笑盈盈地从轿内自己走了出来, 理了理自己这一身暗红色的织锦绣云纹官服,招牌式的恰到好处的堆笑, 让脸上的褶子都清晰可见。 吴管家故作殷勤地迎上前, 客套话一句接一句:“不知道安公公要来,真是失礼失礼。” 安在山眯着眼客气道:“吴总管真是好生客气, 咱家怎得受得起啊?” 吴总管一听,哈哈哈地陪着安在山这个老狐狸打了半晌的官腔,愣是不说请人进来。 安在山是从小就侍奉祈帝的老人了, 一把年纪愣是不肯告老还乡, 惦记着宫里自己这大内总管太监的好名声, 一颗心思就是跟着万岁爷一起死,死后混个青史留名。可他这身子骨哪里是可以招架得住的,平日里在祈帝面前死撑着,饶是如此还是会隔三差五被皇上请回去歇息几天。 安在山站上半晌就觉察出自己的腰又开始隐隐作痛,吴总管瞅着时机成熟,当即恍然大悟道:“哎呦,公公快请进,快请进。” 安在山不动声色地揉了揉老腰,满脸堆笑地随着吴总管走进了王府。 吴总管领着人踏过弯弯曲曲的回廊,沿着一条曲径幽道慢慢走到了王府的后院。因着王妃在世的时候喜欢凤冠霞帔水袖轻扬,后院就搭了个戏台子,每日都定时叫下人仔细打扫得一尘不染。 两人来到后院的时候,老远就看见戏台子上粉面红妆的戏子咿咿呀呀地唱着《长生殿》,戏台子下的老王爷却是歪个身子脑袋一低,酣然入了梦乡。 吴总管看了一眼安公公,略带歉意地笑了一笑,小跑上前轻轻拍了拍老爷子,才见老爷子两眼翻了翻,盯着面前斗大的脸认了半天才认出这是个谁来:“老吴啊,你叫我起来干啥呀。” “王爷,安公公来了,圣上有圣旨。” 老王爷一个机灵醒了,连忙从椅子上爬起来。安在山走上前去,笑道:“王爷,咱家奉皇上的旨意,来给您道喜来了。” 他说着,接过身旁小太监手上拿着的圣旨,毕恭毕敬地给老王爷递了过去,老王爷大抵是没睡醒,手一伸扑了个空,整个身子却是直挺挺地倒了下去,正巧砸到了安在山身上。 这么大个块头一上身,安在山脸都绿了。 吴总管连忙把人扶好,送回到了方才的椅子上,让老王爷接着做方才没做完的白日梦,走的时候还细心地把他歪在一边的脑袋给摆正了回来。一拍手,提溜着小步走回安在山身边。 “实在对不住您,我家王爷旧疾复发,这几日昏昏沉沉的,成日里就是睡。”吴总管搓搓手,赔着笑脸。 安在山绕过他将目光投射到了他身后睡得憨甜的老王爷身上,额角不自觉的抽了抽,用丝帕擦了擦嘴:“行吧,那咱家事儿也办到了,就此回宫向万岁爷交差了。” 他放打算走,就见吴总管向前迈了一步,拉着他的手笑道:“公公好走,路上可要仔细当心。”手下却是纹银暗动,一袋沉甸甸的银子悄悄地送到了安在山的手里。 安在山察觉到他的动作,不自在地咳了一声,眉间瞬间染上喜色,这才笑道:“得嘞,承您吉言。” 说完,扶着自己的老腰一路扬长而去。吴总管脸上挂着快要咧到耳朵根的招牌假笑一路目送他彻底消失,这才转身,就见方才已经睡着的老王爷正襟危坐在藤椅上。 院中咿呀软曲依旧,热闹更甚方才。 吴总管走上前来,问道:“王爷,这圣旨中写了什么?” 老王爷的脸色越来越差,虽然说很早以前,在自己这位亲皇兄已经做此打算的时候他就已经知道了消息,可是今日真真切切收到圣旨,他还是无由来的一阵心酸。 皇室之中,果然连手足亲情都作痴心妄想。 皇上久久不立储君,东宫之位空悬已久,导致朝堂上下人心惶惶。皇后一族一直以来被文妃一脉打压,势力衰微,眼看着就连身为嫡子的三皇子的储君之位也要保不住,当务之急自然是要寻找可靠的盟友。 这不,花花心思竟然打到了汝阳王府的身上。 皇后的亲兄长,大楚的国舅爷鲁国公膝下尚有一幼女,活泼好动,天真无邪,适才及笄竟然就被自己的亲姑妈当做了南氏翻盘的筹码。陆绥未曾成亲之前就有意让自己的侄女嫁给陆绥做世子妃,结果被温庭弈一搅和,到手的世子妃就这么飞了。 本以为皇后就算再无知也断然不会将自己亲侄女一生的幸福断送,不想最不愿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南氏走投无路,竟然愿意让小姑娘委身陆绥做妾。而这封圣旨,就是皇帝命陆绥速速迎娶鲁国公幼女南阮的赐婚圣旨。 太后和老王爷费尽心思将汝阳王府摘出了文南两氏的斗争,皇帝一道圣旨就将一切打了水漂。 皇帝已经开始忌惮汝阳王府的西北兵权,着力削权。这个时候让南氏和汝阳王府结亲……看来,在文氏和南氏之间,他这位好皇兄还是选择了文氏一脉,是要放弃南氏了。 除去南氏之前再顺手除去汝阳王府——还当真是用心良苦啊…… 老王爷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悠悠躺倒在藤椅上,缓缓吐出一句评价。 “这女人,怕是疯了。” 他手一松,尊贵无匹的圣旨就这样掉在了地上,滚了两三圈粘上了灰土,而当事人却连一个眼神也不愿意赏给它,兀自闭着眼睛闭目养神。吴管家从地上捡起明黄色的圣旨,大致看了两眼,倒吸一口凉气。 “王爷,这该如何?” 老王爷揉了揉眉心:“能怎么办,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若是当真躲不过,圣旨自然是违逆不得,只能让绥儿娶了这金枝玉叶的南小姐了。” 吴总管听完泛起头疼,试探问道:“王爷,您是知道殿下的脾气的,从来不肯认这种被逼着答应的事。上次世子妃一事虽说是意外,但是……” 他没说完,就见老王爷摆了摆手,示意他住口。老王爷缓缓睁眼,眸中是多年征战沙场的睿智与狼性。 “谁说我就一定会委屈绥儿了。我们汝阳王府不好意思退婚,难道他鲁国公府就不成了?”老王爷缓缓起身,望着台上娇媚玲珑的贵妃缓缓勾唇一笑:“且不论爱女如命的鲁国公夫人会作何打算,你当宫里那位是吃素的吗?” 宫里的女人本来都是可以翱翔的雀鸟,甚至可以一朝蜕变成凤凰。可惜他们被深宫大院锁住了翅膀,飞不出这四四方方一片天,眼界短浅,愚昧无知,除了在君王身下婉转承欢,就剩下眼里容不下钉子,排除异己。 文妃和皇后斗争多年,眼看着南氏就此一蹶不振,怎么会任凭南氏傍上汝阳王府一朝翻身。眼下一切只是开头,好戏还没上演呢。 “只是世子那边,我们要不要解释清楚?”吴总管有些顾虑。 陆绥也并非是那种好捏的软柿子,多年西北征战令他磨去了胆怯与懦弱,甚至有些不知天高地厚。而正是这份不知天高地厚,也令他做出了一件后悔终生的事情。 老王爷沉默了片刻,并未正面回答。他仰头看了看天,淡淡问道:“算算日子,绥儿应当是快要回来了,让人好生准备准备,迎接世子和世子妃回府。” 吴总管见王爷不愿意提,也就没再开口问。领了命令就匆匆离开了。 等人走了,老王爷才卸下一身伪装,仿若苍老了十多岁。他缓缓坐下,看着台上的一出盛世,眼前缓缓浮现出一个面容,娇羞羞地望着他笑。 等到他一伸手,那面容就立刻消失的无影无踪。 老王爷叹了口气,耳边仿佛回响起一声声泣血的话语。 “好哥哥,你要让绥儿安乐一声,不许打他不许骂他,像宠我一样宠着他……” “好哥哥,我舍不得绥儿,我想见他……算了,还是不要让我的小绥儿看见我了。” “好哥哥,我好像撑不住了,我……你,你要好好照顾我的……小绥儿,别逼他做他不喜欢的事……你看,被人逼着多难受……答应我,好不好?” 老王爷缓缓闭上了眼,眼角静悄悄地滑下一滴清泪,嘴唇颤颤抖抖,轻轻吐出一个字。 “好。” 好,我答应你,像宠着你一样宠着你的小绥儿,不逼他做他不喜欢的事情……你放心吗? 其实还有的…… 被人逼着,我不难受的,真的。你就是走的太快了,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你……被人逼着娶你,是我一生少有的福分。 真的……少有的福分啊…… ※※※※※※※※※※※※※※※※※※※※ 我熬夜肝出来了第二更!(等待小可爱的表扬!) 这一章解释了一些事情,全是过渡剧情~ 每天都在yellow的橘子被jj逼到亲亲都要心肝颤的害怕锁进小黑屋,如果你们发现前后剧情…emmm一看就缺了不可描述的部分,请关注@两岸橘疯 么么啾,跪求小可爱评论qaq橘子需要鼓励才能长高变甜t^t 马上欢(捉虫) 陆绥和温庭弈一路疾奔, 驾着雾影将众人远远地甩在了身后, 不及天黑就赶到了他们今晚即将居住的华阴镇。 暮色将近,两人顺利进了小镇以后, 就见街道两边的小贩埋头收拾着摊子,将一件一件做工精致的银器玉器放进大实木箱子里,时不时卷起袖子擦擦自己额角的汗滴。 街道上只有依稀几个行人, 大家都在低头自顾自地忙活,空留出了宽阔的街道。可是雾影却行驶得极为缓慢, 如果街上的人能够抬头仔细朝马上看去,就必定能发现两人驾马的方式着实古怪。 此刻正值寒冬,马背上的两人紧紧相挨,严丝密缝地好像两人“连”在一起。温庭弈两腿放在马的同一侧,侧坐在马上。坐在后面的陆绥双手将身前的温庭弈紧紧搂在怀里,而被他禁锢在怀里的温庭弈却是将脑袋和后背紧紧靠在他的身上,仿佛失去了全身的力气, 只能靠着身后的人才能勉强不掉下去。 他的一张小脸微扬,殷红的小嘴微微张开, 有些红肿, 正在缓缓吐着热气,一遇到空中的冷风就绽开了一朵雪雾花。定定看去,额上香汗淋漓,面上也是泛着淡淡的酡红。 视线往下看去, 就见两人的腰间竟然盖着一件雪白色的狐裘, 狐裘大抵是系得不太牢固, 随着雾影的前进不断的下坠。 温庭弈勉强抬头低声说了句什么,就见陆绥缓缓勾了勾唇,然后在他的唇上小啄一口,不紧不慢地将即将掉落的狐裘拉高了些,还好心眼地往温庭弈身边送了送。 温庭弈一张脸红的滴血,火辣辣地泛着热气,头顶上也好像开始冒了青烟。他臊得将头低下,埋首于陆绥的胸口,良久闷闷地抬手打了他一下,手上也是绵绵的没有力气,如同一团棉花。 “混蛋……白日宣/银。” 他咬牙切齿一字一句说道,声音低得如同蚊子哼哼唧唧,陆绥听见了也假装听不见,低头逼问道:“嗯?珩萧,你方才说什么,想让我快一些?” 温庭弈闻言,脸色一白,连忙抬头拿拳头锤了他一下,只可惜在大庭广众之下他不好轻举妄动,说句话都要小心翼翼,生怕引得别人注目,让人们发现他们两个人究竟在做什么。 “你敢。” 他无力地张嘴,出口的声音沙哑异常,却在这个时候透着股媚意,听得陆绥一股无名火油然而生,直直往小肚进发。也就在一瞬间,他如愿地看到了温庭弈一脸诧异地看着他,嘴唇哆哆嗦嗦,不敢相信。 “这个不能怪我!”陆绥赶在自家媳妇开口训斥他前自觉辩解,却没想到见效甚微,该来的拳头还是按时抵达,软软地垂在了胸口,没有一点疼痛,反而引来了更大的一团火。 他实实在在地等自家媳妇打完了,才恬不知耻地口允了口允他泛着红晕的耳朵尖,缓缓开口道:“打完了?打完了我们快走,不然一会找不见借宿的店家了。” 陆绥说完,手上使力一拽缰绳,雾影知晓主人的心思,撒开了蹄子顺着街道跑开,陆绥抓紧了缰绳,另一只手扣住了自家媳妇的后脑勺,轻轻地吻住了他。 “混蛋……混蛋……”马背上颠簸异常,雾影每一次的起跳和落下都能让温庭弈发疯,好像一阵电流顺着尾椎骨爬上了脑髓,让他的脑中一片空白。他的话有些破碎,一声一声混着轻轻的哭腔,被锁在了喉间。 陆绥轻轻口勿着他,知道自家媳妇脸皮薄,若是当众出丑定然会羞得没脸见人,也就不好意思玩花样捉弄他,只将他紧紧抱紧,美的头皮发麻。 于是在雾影的带路下,两人错过了沿途五六家的旅店以后终于停在了一家旅店门口。陆绥精神抖擞地跳下了马,满脸的意气风发。温庭弈却被他软磨硬泡地折磨得浑身上下动一下手指头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软软地趴在马背上。 他浑身上下就跟散了架一样,发丝被汗水浸湿凌乱地贴在额头上,脸上一片潮红,趴在马背上有一搭没一搭地吸着冷气。 陆绥下马后就伸手将自家媳妇抱了下来,又用宽大的狐裘将他裹了个严严实实,掂了掂怀里的人,这才抬脚走进了这家旅店。 旅店的大厅里还坐着几个喝花酒的汉子,大概是喝高了,几个赤条条的汉子竟然一个压着一个,像叠罗汉一样躺在大厅里。 老板娘似乎不想惹事上身,又颇为嫌弃那里满是酒气与恶臭,索性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容忍他们继续待在大厅里。 陆绥一进大门,老板娘就被他一身贵气所吸引,本来昏昏欲睡的眼睛都亮了几分,连忙捏着团扇迎上前,笑得合不拢嘴。 “这位客官,您是打尖还是住店啊?”其实这么说也是废话,老板娘眼睛毒,一看就知道这位公子是外地人,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又是这个时候了,肯定是要住上一晚的。 本来她这旅店地理位置不太好,离着城门十万八千里,这外地里的游客要住店也会被前面几家拉走,实在分不下一杯羹,生意冷冷清清。没想到,今天竟然让她撞见了这么个通身气派的贵人。 其实单从陆绥的衣着上当真看不出什么,只是皇室教养出来的人儿呀,站在人堆里愣是能让人一眼看出来卓尔不群。 老板娘原先也是宫里的婢子,服侍过皇族的人,一双火眼金睛,认人贼清,看陆绥就跟看一锭金灿灿的大元宝。 老板娘一低头,就见陆绥怀里抱着的温庭弈。被雪白的狐裘盖住了身子,但是那一张容貌昳丽,清泠白皙的脸却露在了外头。巴掌大的小脸上点缀着红缨小嘴,瘦挺的鼻梁深邃的眼窝,连着一小段洁白的脖颈直要与那狐裘融为一色。 温庭弈安然睡在陆绥的怀里,呼吸均匀,吐息之间吹得狐毛乱动,乖巧得没了边。 “呀,这位小公子莫不是发热了?”老板娘看着温庭弈面色湿红,额上层层热汗,用团扇掩住嘴角,转头吩咐一旁的小厮:“快去给这两位公子准备两间最好的雅间。在去请个大夫过来。” 她故意加重了两件最好的五个字,心里暗搓搓地想着今晚怕是要好好捞上一笔,谁想陆绥接下来的一句话却让她吃了一惊。 “不必麻烦,一间上房即可。”他顿了顿,继续开口:“也不必找大夫,帮我们烧些热水准备些沐浴所需即可,多谢。” 老板娘的表情僵在了当场,没有来得及思考他话中的意思,却是想着自己金灿灿的金子飞走了一半。 陆绥哪里顾得上理她,越过她就让小二领着他们上了楼。 房间素雅干净,虽然简洁却也整齐。因为不经常住人所以微微泛着些霉味,明明已经是寒冬,棉被却还是略微薄了一些,放在现在已经不太合适了。 陆绥将人轻轻放在了床榻上,细心替温庭弈脱去了鞋袜拉好了被子,又低头在他的唇上轻轻啃了一口这才转头对着呆住的小二道:“麻烦再拿几床被子,还有麻烦热水烧快一点,我们舟车劳顿,洗漱一番便要休息了。” 小二僵硬的点了点头,旋即转身下了楼,不知道是不是陆绥眼花,他感觉小二下楼梯的时候身形不稳,差点绊倒。 热水不一会就备好了,陆绥替温庭弈褪去衣物,抱着人一块沉入浴桶,拿着一边的石台上泛着廉价花香的皂衣轻轻帮温庭弈清洗。温庭弈就是在这样尴尬的时候清醒的。 他睁开水雾雾的眼睛,感觉周遭被热气裹挟,等意识清明了才反应过来自己身在何处,看见陆绥拿着软布帮他擦着身子。 两人姿势太过亲昵,温庭弈有些受不了,连忙往后挪了挪,不挪不要紧,一挪他才感觉到身体内的那股流动,瞬间羞红了脸。 “珩萧,你醒了。” “嗯……”温庭弈轻轻应了一声,然后不动声色地往后移了移,背靠在了木质的浴桶上。 陆绥见他这幅姿态,憋不住的噗嗤笑了一声,手臂一拉就将好不容易逃开的人拉了回来:“跑什么呢,我又不会吃了你。” 温庭弈耳朵尖泛红,一句话也不想搭理这个臭流氓。 “还在生气呢?”陆绥低声开口,却见媳妇不回答,拉着他又问道:“分明是珩萧太过诱人,让夫君把持不住,怎能单单怪我?” 温庭弈不可相信地看了他一眼,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颠倒黑白之徒。 这种人还是他的夫君。 陆绥趁机把人往怀里一搂,轻声哄到:“好了,为夫的错,为夫就应该忍,忍死了才好。这样日后珩萧就没人欺负得来了,是不是?” 态度太敷衍,温庭弈拒绝搭理他。 眼看着自家媳妇哄不过来,陆绥叹了口气,道:“别气了,好不好?” 这句话,分明已经带上了几分撒娇的意味。 过分! 温庭弈转头瞪他,这个害他现在全身上下散了架的罪魁祸首竟然还一脸坏笑地看着他!他冷着声音,拉下脸问道:“殿下,日后可还会如此胡闹?” 陆绥脑子在里面回想了一下方才的销/魂滋味,两相对比之下还是觉得此举不亏,腆着脸道:“会。”看着珩萧冷下的脸,把人圈在自己怀里柔声道:“傻子,正是因为欣喜你,所以才情难自抑。” 一句话,温庭弈的气就没了,他软下身子,闷闷地不说话了。 陆绥知道自家媳妇不生气了,大着胆子问道:“珩萧,让我帮你清理吧,当心生病。” 温庭弈应了一声,陆绥这才开始动作,等到察觉到手指的异动时,温庭弈终归忍无可忍们哼一声,打着颤地忍耐完了这一场清洗。 陆绥用干毛巾将人擦干了,这才拦腰一抱把人抱上了床。 温庭弈昏昏欲睡,被热水蒸腾得困意上涌,刚闭上眼睛突然感觉脚踝被人抓住,一睁眼就看见陆绥躺在他的身侧,和他缩在一个被窝里。 “殿下,您这是……” “珩萧这是不打算要我了吗?”陆绥眨了眨眼。 温庭弈无奈抚了抚额头,往旁边靠了靠,给陆绥留下了空间,本来想缩在一个角落安心睡觉,却不想陆绥却抱住了他。 “别,冷呢,抱着你就不冷了。” 温庭弈本来不信他的鬼话,无意摸到了他冰凉的手,又将话缩回了肚子里,转过身子抱住了他,与他额头相抵。 陆绥在黑暗中缓缓勾唇,然后将故意伸在外面的手缩了回来,等手的温度高了才拉住自家媳妇的手轻轻摩挲。 傻瓜,明明是担心你受冻…… 陆绥无奈摇了摇头,拥抱着温庭弈缓缓闭上了眼。 ※※※※※※※※※※※※※※※※※※※※ 在晋江需要学会的技能就是将che写的清丽脱俗,同时要富有x张力和说服力,无车胜有车,车似有似无同时存在感十足,弯道超车如入无人之境,把审核甩到身后百米…… qaq我不行了…急效救心丸! 鬼婴童 翌日。日光正好, 软软地透过窗棂照射到小小的床榻上。 温庭弈睁开眼的时候, 时辰已经不早了, 伸手一摸,身旁的位置一片冰凉。他将胳膊搭在额头上,感觉自己的脑袋还是昏昏沉沉的。 “珩萧, 你醒了, 饿不饿?我让人熬了小米南瓜粥。” 陆绥坐在圆木桌旁,将一封书信用印着细碎青花纹路的茶杯压在桌子上,起身走到床边, 坐在床沿上,伸手扣住温庭弈冰凉的手。 温庭弈摇了摇头, 胃里空空的,但是却没有一点胃口。 陆绥不大放心地用手背触了触他的额头,没什么异常, 这才放下一颗心,缓缓抱起自家媳妇, 又垫起枕头让他靠坐起来。 小米南瓜住的恰到好处, 南瓜糯软,小米香滑, 一小勺入嘴,唇齿留香。陆绥知道自己媳妇刚刚起床没胃口,先给他舀了小半碗, 一勺一勺慢慢地喂。 喝完粥, 温庭弈拿手帕擦了擦嘴角, 一转头看见陆绥压在桌面上的信纸被风吹得张扬,开口问道:“殿下,可是京中发生了什么大事?” 陆绥收拾好碗勺,闻言抬头:“倒也没什么,左不过是皇后那边坐不住,想要将自己的亲侄女嫁出去谋求助力。” 他顿了顿,才道:“想来也与我们没什么关系。南氏仗着皇后,一向自视清高,想来也不会沦落到为了攀附我们,让自己的宝贝给我做妾。不用理会。” 温庭弈闻言,蹙了蹙眉,心理总归是有些不放心。 “嗯,原是如此。”他轻轻应了一声,掀开棉被小心翼翼穿上鞋,却被陆绥眼疾手快地拦住,又塞回到被子里。 陆绥双手扣着他的脚踝,塞到被子里,又捏了捏漏开缝的被角,柔声道:“安生躺着,想要什么给我说,我去给你拿。” 温庭弈怔了片刻,有些想笑:“殿下这是做什么?” 陆绥抬眼瞧他,修长冰凉的手指抚上他的额角太阳穴轻轻揉捏,缓缓开口:“怕你累着。” “怕我累着?”温庭弈反问道,勾唇低垂眉眼:“那殿下昨天怎么不知道,现在才心疼臣。” 陆绥:“……” 陆绥哑口无言,只能心甘情愿吃下这个哑巴亏。 昨天两人独处在马上,温庭弈又坐在他的身前,一路颠簸下来身体之间的摩擦肯定无所避免,火一经点燃就成燎原之势,哪里把持得住。再说了,心爱一个人,连他的一根头发丝放在眼里都是带着满满的诱惑。 他又不是柳下惠,如何能做到美人在怀依旧坐怀不乱。 陆绥每次都是事前不忍耐,事后瞎心疼。 温庭弈既然打算放弃娶妻生子安心嫁给他,自然做好了万般的打算,就算知道男子之间必然会有一方于床笫之间受些苦楚,他也是心甘情愿的。 当时虽说的确是因为迫不得已才逼迫陆绥迎娶自己,可是对于他而言,哪怕放弃了正常的日子受人白眼轻视,只要在他身边的,是他爱了十年的男人,他也是万分幸运。 “珩萧,赋儿的事情我们如何瞒得过去?” 温庭弈听陆绥这样问道,似是早就想到过这个问题,缓缓开口:“殿下可还记得我们这一行的目的?” 陆绥愣住,试探问道:“去蜀州找回赋儿?” 温庭弈摇了摇头,纠正道:“我们并没有去过蜀州,甚至没有离开越州。臣回门以后无故染了风寒,在温家修养了半个月之久,时至今日才渐渐痊愈启程回京,殿下难道忘了吗?” 陆绥恍然大悟,听自家媳妇继续开口。 “四叔心疼臣一个人,就从本家调给了臣一个小书童作伴,一路跟随着我们回京。这些事情,才是我们此行的经过。” 温庭弈说完,一转头,却见陆绥一动不动两颗黑黝黝的眼珠子直直盯着自己,心道难道是自己自作主张说错了话。 还没开口询问就见陆绥突然抓住他的手,激动地一时不知该怎么开口。 “珩萧,你当真是我的贤内助,若不是你在身边,我或许早就丧命在千金坊了,更何谈能够救出赋儿。” 温庭弈听他这样说,才缓缓放下一颗心,柔声道:“臣的这些不过是些小把戏,难登大雅之堂,殿下才是臣一生的依靠。” “而且殿下也不必担心温家的人会走漏风声。经过那件事,温桓暂时不敢翻什么风浪。而且温家尚有四叔,他是个聪明人,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如此一来,陆赋的身份暂时可以隐瞒住。待回到王府,以后的事情才好从长计议。 可是谈到温家,温庭弈却突然想到了那张出现在千金坊,有关温氏钱庄的书信。 若是陆巡有心利用钱庄来洗白自己在千金坊搜刮来的民脂民膏,天下银号何其之多,为何偏偏选择了如今早已呈现颓败之势的温氏钱庄。 温庭弈总觉得自己漏了些东西,抬头问道:“殿下,我们在千金坊找到的那几张书信是否在您身上?” “嗯,在我身上。怎么,你是要用?”陆绥边说边从自己的胸前衬衣里拿出一个锦囊。 这些东西毕竟贵重万分,陆绥不敢交给他人保管,所以一直以来都贴身放在自己的身上。 温庭弈点了点头,伸手接过那几张被火烧的有些残缺的信纸。 一路以来两人还未曾好好研究过这几页纸上究竟有什么乾坤。如今想起了这一茬,正好趁此机会看看这陆巡和温家暗地里的葫芦卖的什么药。 千金坊坊主倒不是省油的灯,知道自己躲在暗室藏不住了,索性就将这些东西一把火 想要烧个精光,自己则趁机走出密室吸引他们的注意力,拖延时间。 也多亏温庭弈事先留了个心眼,趁着陆绥和那人扭打在一起的空隙钻进密室一探究竟,可饶是如此,这些重要的东西还是没能完全保留。 温庭弈捡起两张低眉细细地看去,看过一张便将其放下再去看下一张,如此看了三四来张,他的脸色刷的就变了。 以前不曾细看,如今全部看过一轮,才发现这里面不仅有温氏帮陆巡洗钱的票据,竟然还有陆巡向温氏兜卖东西的收据。 只是陆巡究竟卖给了温氏什么东西,竟然被那把火烧去,如今不得而知。 温庭弈总觉心里不踏实,担心温氏会招惹祸根。 虽说他早就知晓温氏多行不义必自毙,为了避免以后连累陆绥,自请除族,可是血脉亲情又怎么能是一张纸上一笔划过说断就断。 若是皇上刻意追究,难免会对陆绥有些影响。 皇上本就忌惮汝阳王府,若是让他抓住这个时机趁机下套,不就正中他下怀。温庭弈如今只盼望温氏不要自己找死,让他还有挽救的机会。 两人在楼上呆了一会,突然察觉到楼下有异动,连忙下楼查看情况。一下喽,就见花小楼翘着一个二郎腿正端着一碗茶喝的痛快。 花小楼余光瞥见陆绥,咽下一口茶,吐出几根茶叶梗,懒懒道:“原来真的在这里,倒是让我们一通好找。” 温庭弈随着陆绥慢慢下楼,见一旁坐着的林姑娘和葛大哥,微微点头:“林姑娘,葛大哥。” 两人抱拳一礼。 “此番路上辛苦你们了,很快就到长安了,烦请二位再担待两日。”温庭弈作揖一礼,广大的袖口微微下滑,露出莹白的一小节手腕。 “世子妃当真客气,这么点的距离我们二人还不放在话下。”葛大哥爽朗一笑。 “如此便好。”温庭弈回道,“葛大哥现在感觉身体如何,可还是会时常疼痛难耐?” 葛源眉头皱成川字,想了想才道:“自从忍过上一次的病发,这两日倒是并无异样。而且这一路有花小兄弟作陪,您就放心吧。” 温庭弈微微转头,就见花小楼朝着他挑了挑眉,一派洋洋自得的模样,也就缓缓勾唇,心里甚是无奈。 花小楼有些时候倒是同自家殿下一般无二,小孩子心性。 陆绥左瞧右瞧没瞧见陆赋,开口问道:“赋儿呢,怎么没见他?” 花小楼扬了扬下巴:“在那边呢,这里的老板娘好奇怪,一来就神神秘秘地把陆赋拉走,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陆绥和温庭弈对视两眼,转身朝着那一处走去,行至屋外,就听屋内传来老板娘略带哽咽的声音。 “可怜的殿下,您真的受苦了。” 两人脸色俱是一变。 #### “老板娘,这是怎么回事?” 老板娘掐着团扇,见陆绥开口提问,连忙敛衽行礼:“世子殿下,奴婢不知道您的身份,多有冒犯,还请您原谅。” 陆绥起身扶她起来,就见她开口道:“奴婢贱名映香,早些年是宫中贴身服侍娴皇后的大宫女。” 这句话一出,登时鸦雀无声。 眼前的这个其貌不扬,普普通通的旅店老板娘,竟然是当年贴身服侍娴皇后的宫女? 老板娘看了看陆赋,这才开口道:“小殿下经常来宫里找皇后娘娘,故而奴婢方才一眼就认出了他。偷偷叫来询问也是实在难以相信外界传言早已故去的小殿下,如今竟然还有幸活着,当真是老天开眼。” “按理来说娴皇后仙逝以后,以您的品级应当是分配的别宫妃嫔的手下,又缘何出现在此处。”温庭弈问道。 老板娘轻叹一口气,似是回忆到伤心处,缓缓开口:“这一切都是变数啊。” “当年娴皇后怀有小皇子,一朝分娩,熟料竟然难产,生产了整整一夜也没能诞下小皇子。皇后娘娘拼掉一条命,以死来保住小皇子,不想娘娘用命生下来的竟然是个死婴。” 她缓了缓气,眼中已经可见晶莹泪花。 温庭弈点了点头。 当年娴皇后的确是难产而死,而且传闻是母子二人一个都没活下来,可是听映香这么说,显然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皇后仙逝,小皇子又是方一落地便是死婴,更是全身乌黑发青,吓人的很。消息还没传出坤宁宫,一堆人就冲进来见人杀人,将偌大的坤宁宫上下屠杀完,一个也没留。” “我福大命大,没有死成,等到他们把我们扔到乱葬岗,我才偷偷逃了出来,一路逃到了这里。” 皇后刚刚难产去世,就有人血洗坤宁宫…… 温庭弈细细一想,竟然惊出一身冷汗。 全身乌黑发青,状如鬼童,这岂不是与那位无故早逝的四皇子如出一辙?娴皇后既然诞下如此婴孩,为何当时没有钦天监回应说这是不祥之兆,而要等到四皇子诞生。 若是早就有过先例,哪里用这么麻烦。 除非,娴皇后的死有蹊跷,而她所诞下的孩子,皇上并不知晓是那般境况。是有人刻意在暗中隐瞒着一切。 如此说来,娴皇后说不定也是被人算计了进去,这才丢了一条性命。 皇帝虽说无情,但娴皇后毕竟是他的发妻。娴皇后在位的时候,皇帝也是对其相敬如宾,礼遇有加,对文妃的专宠也是在娴皇后死了以后才开始。 若说娴皇后怀孕期间照顾不周导致难产,理由太过牵强。 必定是有人事先做了手脚,只等娴皇后一死便血洗坤宁宫,将一切知道那件事的人通通杀掉,一个不留。 让这件事,烂在泥土里,成为深深宫闱里又一桩不为人知的秘密。 温庭弈低头思索片刻,觉得皇后母子的症状与四皇子简直如出一辙,必定是有人用着同样的招数陷害。 他突然开口问道:“小楼,你可知道有没有什么药物,有孕之人长期服用会导致腹中胎儿通体乌黑,毛发细长,甚至可能胎死腹中,连累母亲一块死。” 花小楼闭眼想了想,缓缓开口:“有,不过中原不常见,反而在西北异族的地盘上比较多。” 中原并不常见啊…… 温庭弈揉了揉眉心,感觉线索又一次断了。 ※※※※※※※※※※※※※※※※※※※※ qaq我来迟了…对不起!(鞠躬) 宝贝们再爱我一次…最近忙着比赛,我真的错了t^t 煞星副本马上开始,还有一段狗粮要撒。 柿子要娶南氏做妾?嘿嘿嘿,怎么可能……我们可爱的……柿子,有他的办法解决!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晟镜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温池戏 众人在华阴并没有逗留太长的时间, 从老板娘嘴里了解了些事情以后就抓紧启程离开。 花小楼对这一路上陆邈的“贴心陪伴”甚是满意, 这次从华阴启程也就不再央求着坐马车, 倒是温庭弈对陆绥带他骑马这件事心有余悸,也就从善如流地没再坚持学习射御之术,又乖乖坐回了马车。 陆绥再也尝不到仙, 心里很是郁闷, 一张苦瓜脸掉了整整一路,谁喊话都不搭理。 赶回京城的时候,已经是一天后的事, 距离除夕新年也就剩下不到五天的时间。 长安街道两侧都是制卖除夕用品的小摊小贩,贴着喜字的大红灯笼高高挂在竹竿上, 一串一串鞭炮也挤在一起,有学问的先生摆了一张方桌,狼毫笔饱蘸乌黑的浓墨, 免费帮街坊邻居写对子,描洪福。 长安城已经隐隐可见一派洋洋喜气。 花小楼要赶回他的虎威将军府, 心里早就已经打好了要被他爹狠狠训斥一顿的准备, 只是临走的时候一步三回头,望着身后乌青色的屋檐舍不得就此离开, 最终狠狠心,驾着马彻底消失在了长安街的另一头。 其余人则跟着陆绥回到汝阳王府。还没进门,陆绥就感觉王府今天的气氛不大对劲。 往常隔着一条街就能感觉到王府内一定是鸡飞狗跳, 今天都站在门口了, 这门里面也□□静了点。 陆绥第一个想法就是他爹被劫了。 陆绥心里一着急, 直接推门而入,不料祸从天上来,一桶水直接从脑袋上兜头倒下来,把陆绥浇了个透心凉。 “恭迎世子,世子妃回府。” 府门后直直站着两列家丁,围成了一条小道,在门开的瞬间所有人齐齐开喊,声音响亮整齐。 坐在另一头的老爷子刚吸溜了一口茶,看见自己儿子淋成这幅鬼样子,一口茶噗地吐了出来,笑得岔了气:“哈哈哈哈,绥儿,回家的感觉可还舒爽?” 陆绥用手抹了一把脸,攥了攥拳心,气愤道:“爹!” “诶,这可是你教我的把戏,我不过原样还给了你,怨不得我。”老王爷轻轻捋了捋下巴上的一缕黑须,如是说道。 他还记得小时候的陆绥气愤他总是带兵出征一年两年地不回来,每一次他班师回朝,一回王府必定给这臭小子整的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如今逮到了机会,老爷子也是想要试上一试这捉弄人的滋味如何。 “王爷。”温庭弈惊魂未定地从陆绥身后走出来,对着老爷子作揖。 “都成亲了,什么王爷不王爷的,叫爹。”老王爷说着转头去仔细瞧自己这自成亲后还没打过照面的儿媳妇。 等看清了他身后站着的陆赋,老王爷瞳孔骤缩,脸上的笑渐渐消失了。 但这个失态只维持了一下老王爷就又重新挂上了笑脸,他开口道:“好了,回来本王也就安心了。” “珩萧,你和绥儿先回屋修整一下。”他直直地看向陆赋,缓缓伸手,脸上一片祥和:“这个孩子,你先过来,本王有话想问你。” “是,王……爹。” 温庭弈明白老王爷必定是看出了赋儿的身份,也知道他必定是有些话要同陆赋说,也就拉着陆绥先回了屋。 两人一去半个月之久,屋子内的摆置却还如他们走时一样,并未沾上半分尘土。 两人一进屋,就见丘婶领着缀玉浣玉两个小丫头还有一屋子的下人小厮齐齐跪在屋子里,低头道:“奴婢恭迎世子,世子妃回府。” 温庭弈陡然见到丘婶,一时心中感慨,连忙把人拉起来:“你们都快起来吧。不过半月未见,何须如此大礼?” 满屋子的小丫鬟看着陆绥这幅落汤鸡的模样,想笑不敢笑,将嘴角努力憋成了一条缝。 丘婶也是很困惑,看着陆绥兀自往下滴着水的头发问道:‘殿下这是怎么了,为何如此模样?’ 陆绥轻声叹气,心里的苦说不出来。 “此事说来话长,若是并无要事,大家先出去各自忙吧。”温庭弈担心陆绥这样浑身湿透吹凉风会着凉,连忙屏退了下人,把人推着往盥洗室走去。 “珩萧,我觉得我高大威猛的印象以后怕是保不住了。”陆绥浸在温泉里里,背靠着暖玉铸造成的玉壁,很是惆怅地轻叹口气。 温庭弈坐在温泉边的软毯子上,正在帮他擦身的手微微一顿,捧起他的脸,柔声问道:“殿下怎会这么想,在臣的心里,殿下一直都是勇猛无敌,没人可比的。” “真的吗?” 温庭弈点了点头,却见陆绥变了脸色,哀怨地问道:“珩萧,你骗人。你明明说过我就像个小孩子。” 温庭弈愣了愣,自家世子怎么旁的记不住,他说的坏话却记得一清二楚。 “珩萧,你说话。我是不是小孩?” 温庭弈回过神来,颇感无奈,心里想回答不是,嘴上却不加思考地答道:“是,殿下现在就很像小孩子。不然,怎会问臣这样的问题。” 陆绥心里气不过,气鼓鼓地重新问道:“你确定?” 他危险地眯起了眼睛,却反而激发起了温庭弈内心深处的某样东西,鬼使神差一般,温庭弈竟然故意和陆绥杠上了。 他一字一句,特别笃定地回答道:“臣确定。” 刚说完这句话,温庭弈就感觉一阵大力拉着他的胳膊,陆绥竟然就这样将他拉进了温泉。 温庭弈还来不及吃惊,就见陆绥扣住他的手腕把他拉到了自己身前,和他面对面地坐了下来。 他的衣服已经湿透了,湿湿地贴在身上,头发上也在不断地往下滴着水。温庭弈用手抹了一把脸,看着陆绥带笑的眉眼,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殿下,您这是做什么?” 陆绥不给他继续说话的机会,用手勾住他的一小捋头发,看着水珠汇入掌心,然后就再也没让温庭弈开口。 温庭弈的气息不太稳,陆绥还坏心思地不给他呼吸的机会,等到看他实在憋不住了,陆绥才放开他的,眼中带着狡黠的光。 “珩萧,你方才说谁是小孩?”陆绥勾唇问道。 温庭弈弯腰轻轻咳了两声,眼睫毛也被水花打湿了,裹着的水珠随着他的睁眼正好掉落在了两人想贴的身前。 他犹不死心,死不悔改:“自然是殿下您……所有的下人可都是看见了。” “哦……”陆绥用大拇指划了划下巴,意味不明地轻声说道:“珩萧,我给过你机会的。” 说完,不等温庭弈反应,陆绥就带着两人直直沉入了温泉底部。 温庭弈猛然入水,整个人都开始剧烈挣扎,陆绥四两拔千斤,把他的手脚统统束缚住,又压在他的身上不动,把温庭弈牢牢禁锢在了温泉底。 温庭弈不会凫水,不过片刻就开始嘴里吐泡感觉呼吸不上。陆绥自然不敢让他出事,连忙给他渡气,攫取他双/唇的主动权,将空气渡给他。 因为在水下,温庭弈的所有精力都放在了维系他正常呼吸的双唇上,他能够感觉到陆绥略微小孩子气的举动背后那颗小心翼翼捧着他的心。 水流一波一波汇聚,流经四肢百骸,浮力带动着他的衣衫轻轻摆动,温庭弈渐渐得了趣,竟然体会到了几分平日里从未有过的感觉。 水下他睁不开双眼,索性将身心交给了陆绥,抛开杂念。 陆绥察觉到他的回应,突然坏笑一声,离开了他一段距离,温庭弈瞬间一惊,却在下一刻呼吸到了新鲜干燥的空气。 他被陆绥又带了上来。 陆绥依旧紧紧搂抱着他,气息有些不稳,轻微喘气道:“自己说错了吗?” 温庭弈缓了缓心神,死不认错地摇了摇头。 “你……”陆绥突然笑了,然后道:“不是我要的答案,看来不行啊。” 他说完,再一次拖着温庭弈进了水底,只是这一次他没那么快就给温庭弈渡气,看着自家媳妇扑腾了一会想要逃跑,这才心疼地给他渡气。 平静的水面再一次泛起波澜,溅起了水花。 陆绥再一次把人捞起来又问了一遍,结果自家媳妇就是不认错,他没辙了,只能再次故技重施。 这一次大概是罚的有些过了头,温庭弈一不小心呛了水,出来的时候唇角已经有些破了皮,双眼里也满是水雾。 陆绥心口乱颤,连忙把人搂怀里,刚打算开口就听温庭弈妥协。 “殿下,臣错了。殿下高大威武,不是小孩子。” 陆绥暗地里勾了勾唇,自家媳妇现在的模样当真是我见犹怜。不过也多亏了自家媳妇心性坚毅,折腾了这么久才肯妥协,不然他倒是没理由光明正大吃豆腐。 陆绥亲了亲他的鬓角,问道:“知道自己错了,那谁是小孩子?” 温庭弈实在是怕了,只能无奈开口,全了陆绥的坏心思:“臣,臣是小孩,殿下可是满意了?” “满意了。”陆绥亲了亲他的耳垂,如实答道。 温庭弈一颗心这才放下就听陆绥竟然又开口问道:“那日后这王府,谁做主?” “您。”温庭弈顺着他的毛说话。 谁想这句话说完,陆绥却板着脸说道:“说错了。” 他将温庭弈的手拉到自己的心口,感受他强而有力的心跳声,认真而严肃地看着他的眼睛,缓缓道:“是你。就连我,也是你的。” 陆绥的神情太过认真,温庭弈情不自禁地被他吸引,可是陆绥的严肃维持不了几秒钟就换上了一副阴森森的笑脸。 他轻轻挑起温庭弈的下巴,眯眼道:“答错了这么多次,该罚。” 说完再一次将温庭弈推倒,两人又一次沉沦。 天有不测风云,大概好事都是用来破坏的。正在两人打算做一些晋江不让写的画面的时候,丘婶的声音从门外传了进来。 “殿下,王爷请人来叫您,说是陛下请您即刻进宫。” 陆绥的一阵火当即就像是被人一盆冷水浇灭了,委屈的没边,赖在自己媳妇身上不起来。 温庭弈比他清醒识大局,连忙开口道:“丘婶,你让人稍等片刻,殿下马上就来。” 他说完,拍了拍身上直挺挺躺尸的人:“殿下,快起来了。” 陆绥摇了摇脑袋,缓缓压下一口气。 忍,他忍。 陆绥不情不愿地起身,顺带把浑身湿透的温庭弈也捞了出来,擦干净放回了床上。 陆绥刮刮他的鼻尖,不情愿地开口:“这个惩罚先欠着,等我回来再补上。” 温庭弈失笑片刻,缓缓点了点头。 陆绥又弯下身子亲了亲他,这才一脸幽怨地离开了。 ※※※※※※※※※※※※※※※※※※※※ qaq卑微橘子能不能暗搓搓的求个评论,没有评论橘子好难受t^t 按个爪爪好不好qaq我给你涂上橘子牌指甲油,清香靓丽,你就是人群里最靓的崽儿(?w?)hiahiahia 违圣命 陆绥匆匆离开房间后刚打算出门, 就见老王爷站在府门口, 似乎是在等着他。 陆绥快步上前, 道:“爹。” 老王爷点了点头,缓缓转过身替他理了理不太整洁的衣服,捋平了衣角的褶皱:“一会见了皇上, 注意仪态。无论他说什么, 只管应下便是,回来再作打算。” 陆绥点了点头,问道:“爹, 你是不是知道皇上急匆匆召我进宫因为何事。” 陆绥前脚刚进汝阳王府,皇上后脚就叫他入宫, 要说闲的没事找他,还真不大可能。毕竟当今这位圣上,可没少整过幺蛾子。 “你去了就知道了。”老王爷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缓缓离去了。 陆绥骑马入了皇宫,由着总管太监安在山领着一路走到金龙殿。 到了殿门口时, 安在山让陆绥在门口稍作等待, 他进去通传一声。陆绥看着他满脸笑出的褶子,瞧着他快要咧到耳朵根的笑, 心里有点发毛。 安公公还兀自不觉自己殷勤得有些过了头,踩着小碎步进去通传了一声,一边弯腰伸臂一边走着把陆绥请了进去。 偌大的金龙殿内燃烧着重重的龙涎香, 香气浓厚扑鼻, 刺得人头晕。陆绥方一进去, 就大致扫了一圈,又偷偷抬头看了一眼高座之上的九五之尊。 低垂眉眼,双手抱拳,毕恭毕敬地说道:“陆绥参见陛下。” 祈帝正在埋头批阅奏折,闻声抬头看了一眼他,复又低头继续,漫不经心地问道:“嗯,平安归来就好。温家那边可是出了什么事情,竟然耽搁了这些时日。” 陆绥暗自勾唇,庆幸珩萧早先提醒,已有应对之策:“倒也没什么,只是珩萧身寒体弱,不幸在越州感染了风寒,三天前才得已痊愈,我们便在温家多停留了几日。” 祈帝见他说的有鼻子有眼,也就不再追问。 他今天找陆绥过来是有重要的事情要告知,这些事情不过是他例行的公事,问上一两句走个过场也就应该结束了。 他轻轻将碧玉杆的狼毫笔搁在笔架上,长时间的埋头让他腰酸背痛,但又碍于面子不好表现出来。 一旁的安在山福至心灵,主动靠近他帮他揉捏肩膀。 “你可知朕今日找你前来所为何事?” 陆绥低头恭敬:“陆绥不知,还请陛下明示。” 祈帝愣了愣,想不到汝阳王竟然没有把这么重大的事情告诉陆绥,微微侧目看了一眼安在山。 安在山一边缓慢揉捏手中的肩膀,一边回给祈帝一个眼神,示意他放心,圣旨早就完好无存地交给了汝阳王。 祈帝咳嗽两声,沉声问道:“如此重大的事,汝阳王没有告诉你?” “启禀陛下,陆绥方才回府,父王仍在屋中休息,陆绥还未来得及同他老人家说上一句话。” 祈帝微微错愕,看着远处殿门外漏进来的琐碎阳光,一阵出神。 冬日的天本就亮的晚,此刻日光大好,时辰当是不早了,汝阳王却还没有醒? 他突然想起了前几天安在山回来同他汇报的事,汝阳王旧疾复发每日过得醉生梦死不知今夕何夕,恐怕撑不住几日。 那是以为是安在山信口雌黄,再看看今日,想必此话不假。 他这位胞弟,从一生下来就比他幸运得多。他什么都比不过他,但是造化弄人啊,挨到如今他竟然注定要比他命长。 祈帝回过神来,淡淡开口道:“如此啊……”他顿了顿才道:“罢了,是朕多心了。” 陆绥一声不吭,低垂眉眼看他一人跳着独台戏。 “鲁国公家的幼女南阮,你可有过印象。” 陆绥都不用想,南阮,可不就是皇后南氏宝贝疼爱的侄女吗。说来也嘲讽,面上看起来有皇后做姑妈,风光无限,却连婚姻大事,一生的幸福也要被作为南氏自救的筹码。 被当作商品一般,明码标价。 陆绥想到这里,突然心中有了一个不祥的预感,微微抬头,就见高座之上的祈帝轻勾唇,嘴皮子上下一碰。 “南阮自幼对你痴心,又兼身份尊贵,朝中适龄男子皆无所般配,朕日思夜想,觉得倒不如成全了她的一片痴心。” 陆绥隐在身后的拳紧紧攥紧,用力太猛,指甲都深陷进了血肉里。 痴心?陆绥长这么大连南阮的面都没有见过,是南阮对他痴心,还是皇上对于整治汝阳王府醉心。 身份尊贵,朝中无人般配? 陆绥嗤之以鼻,祈帝连他最小的女儿安盈公主都能送给一个可以当她爷爷的老可汗做王妃,竟然还能大言不惭说尊贵。 陆绥心中冷笑,刚想开口拒绝,却突然想起了父王方才的嘱咐。 难道,当真要先应下这桩婚事? 陆绥缓缓闭上了眼睛,脑海里的回忆翻涌成海。 一会是成亲那一日,洞房花烛时温庭弈带笑的眉眼,在他挑开喜盖的那一瞬间温柔了他的岁月。 一会又是上一辈子的王府大院,他冷眼瞧着背叛自己的温庭弈,无视他的苦苦解释,一封休书直接将他扫地出门。 一会是文毅侯府温庭弈身披雪白色的狐裘,面容苍白如纸,一声声压低的咳嗽撕心裂肺,眉眼之间是心死与释然。 最终定格成的却是那场大雨里,洛阳地牢不灭的火焰,逐渐吞噬他的爱人。 “陛下,请恕陆绥难以从命。” 陆绥缓缓抬头,掷地有声道:“陆绥成亲尚不及月,家中尚有正妻,实在无心另觅良缘。再者,陆绥已有家室,委屈国公爱女嫁给陆绥做妾,臣惶恐。” 祈帝蹙眉,冷声道:“你贵为皇亲国戚,嫁给你谁敢说委屈?况且汝阳王年岁已高,你自当为其开枝散叶,南阮嫁给你最合适不过。” 陆绥吞下一口气,刚打算开口,却见高座之上的人显露出不耐的神色。 祈帝面露不耐,勉强压着性子开口:“况且,朕的圣旨已经传达,难不成你是要让朕出尔反尔?” 陆绥闻言一惊。 皇上早已下了圣旨……那为何父王不告诉他。 祈帝的耐心似乎已经耗尽,懒得再多看陆绥一眼,说完就叫人把陆绥轰了出去。 陆绥自然也不愿意多看他一眼,表面恭敬的被他轰出去,却在出门那一刻脸都黑了。安在山安抚完皇上以后连忙偷偷追上行的不远的陆绥。 “殿下,殿下——哎呦,您慢点,等等咱家。” 安在山一身的肥肉可不是长着玩的,走两步就颠得慌,老腰也撑不住,等陆绥停下脚步,连忙扶着红墙喘了两口粗气。 陆绥双手交叉,杵在原地垂眼瞧他,问道:“安公公这是怎么了,成心来看本世子笑话的?” “殿下您这是说的哪儿的话啊,咱家哪里敢啊。”安在山喘了两口,一手扶腰慢慢站直身子,用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这拿人钱财□□,如今收了汝阳王府的金子,可不得巴结讨好着点汝阳王府? “殿下您也别气着自己,最近西北急奏一封接着一封来,陛下这心里着实着急上火,嘴上都起了那么大一个燎泡呢。”安在山好言相劝,“您权当体谅陛下的苦心,也别气坏自己。” 如果安在山追出来这件事让陆绥觉得太阳打西边出来了,那么现在安在山说的每一句话,都让他觉得太阳不仅打西边出来了,还再也不肯落下去了。 陆绥思索了片刻,想着莫不成是自家老爷子已经打算把手往皇上身边伸?他上下打量了一下安在山,摇了摇头。 不大中用。 “安公公客气,本世子知晓了,多谢公公好言。”陆绥换上一副笑脸,客客气气道。 安在山心里舒了一口气,又多说了几句,等到说的差不多了,陆绥这才离开。 等陆绥走后,安在山又擦了擦自己额头上的汗。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明明陆小世子笑得如同三月杨柳风,怎么站在他身边硬是感觉寒风扑面,两股战战几欲跪下。 安在山没多想,抖了抖袖子换了副面孔就往回走。 陆绥打发走了安在山,挂起来的小脸再也绷不住地垮了,一脸阴沉地驾马离开,直到宫门口,他却看见了一辆华盖马车,车前的两盏灯笼上绘有白玉牡丹纹。 这不是自家王府的马车吗? 心中疑惑,他缓缓停下,询问一番才知道竟然是珩萧进了宫。 原来他走后没多久,皇后就派人来宣温庭弈进宫,这会了还没出来。 陆绥用手扶了扶额头,感觉一个头两个大。一个皇上够闹心了,屋漏偏逢连夜雨,南氏也跟着瞎掺和。 然而此时的凤仪宫中却是一派和谐。 雍容华贵的皇后坐在高坐上面色和蔼地看着下面的两个人,开口道:“世子妃能够想通,本宫深感欣慰。” 温庭弈淡淡一笑,点了点头。 皇后勾唇一笑,对着座下另一个穿着一袭月白色襦裙的姑娘道:“阿阮,日后到了王府,定要乖巧听话,好好服侍夫君,记住了吗?” 南阮今年方才及笄,身量小,脸上还长着婴儿肥,看上去倒是颇为显小。她端坐在椅子上,闻言轻轻颔首,一派淑女姿态,大家闺秀,落落大方。 不愧是鲁国公府教导出来的女子。 “只是姑母,娘亲说过,明日会带着阿阮登门造访汝阳王府。”南阮的话没说完,但是要表达的意思已经完整地传给了皇后。 鲁国公夫人溺爱女儿全长安城都知道,而这鲁国公呢又是出了名的妻管严,把他夫人的话当做金科律令,一丁半点都不敢违逆。 听闻因为鲁国公私自同意南阮嫁给陆绥做妾,鲁国公夫人气得差点生扒了他一层皮,把人锁在屋子外头已经两三天了还不见气消。 说什么登门造访汝阳王府,想必是担心女儿受委屈,要提前去打探一番。 皇后心里无奈,既嫌弃兄长竟然娶了这么个母老虎,又嫌弃自己这个嫂子头发长见识短,小不忍则乱大谋。 若是她汝阳王府不满意,难不成当真要闹得退婚不成? 这桩婚事本就是她向皇上提及的,公然退婚要至她于何地,又要置皇帝的威严于何地?汝阳王府这根大树不紧紧抱住,日后南家衰败,谁来提携? 皇后暗咬牙,勉强挤出几分微笑:“好,本宫知道了。” 温庭弈也淡淡笑道:“那臣自当准备妥当,明日迎接夫人和小姐。” 他端起桌子上一杯茶,用茶盖拂去茶叶细细啜饮了两口,低垂眼帘,不知心中在想些什么。 恍然抬头,却见南阮冲着他勾了下嘴角,他也回之一笑。 汝阳王府自身难保,举步维艰,竟然还有人想要攀附。温庭弈无奈摇头,为皇后的如意算盘注定落空轻叹了口气。 正出神间,突然听见婢女急匆匆跑了过来,道:“启禀娘娘,汝阳王世子求见。” 温庭弈轻勾唇,殿下来了啊…… ※※※※※※※※※※※※※※※※※※※※ 大家猜一猜为啥老爷子不告诉柿子圣旨已经下达呢?猜对有奖! 这出戏(一) 陆绥得了允许以后火急冲进了凤仪宫, 本以为若是珩萧不同意这门婚事顶撞了南氏, 定会引来南氏恼羞成怒, 故意刁难。 一片焦心走进去,却看到皇后喜笑盈盈地在同自家媳妇聊天。 陆绥:“……” 陆绥压下心中疑惑,稳了稳心神, 缓缓走上前:“参见皇后。” 皇后此刻心情不错, 笑着让他起了身,柔声问道:“绥儿可是刚从金龙殿赶来?” 见陆绥点了点头,这才柔声叮嘱道:“那想必陛下也已经同你说清楚, 本宫也没什么好说的,只是希望日后阿阮入了王府, 绥儿要多加照拂。” 她起了起身子,眉眼之间笑意更深,说出来的话却意味深长:“需知正妻还是侧室都是妻, 也不过就是听起来不一样罢了。” 皇后这句话说的倒真的是轻巧极了。 一句轻飘飘的都是妻,不就是想要提醒陆绥, 就算南阮嫁给他做妾, 将来的待遇也定要向温庭弈一般,按照正妻的礼遇来。毕竟身世家族在明面上摆着, 孰尊孰卑一眼就能看出来。 温庭弈神色未变,继续呷了一口茶。 陆绥却是心中冷笑这皇后当真是会自作聪明,也不问他同意不同意这门婚事, 仗着有皇上圣旨就越发不把珩萧放在眼里了。 八字还没一撇呢, 就会自己给自己抬杠。若当真正妻和侧室礼遇一样, 岂不是向天下声明这三宫六院也可以按照她皇后的规格来? “陆绥谨记。”他忍下了心中恶寒,面不改色地应道。 皇后又东拉西扯了半晌,陆绥无心与她细谈,敷衍了一会就拉着温庭弈离开了。 一离开凤仪宫,陆绥感觉浑身舒爽,看这天地之间的皑皑白雪都觉得分外动情。 “唉,还是外面清净多了。”陆绥伸了伸懒腰,怅然道。 温庭弈微微抿唇,笑着走到他的身后帮他捏了捏肩膀,柔声道:“难为殿下了。” “没什么,我习惯了。”他转身眨了下眼,“从小到大但凡陛下找我询问一番,凤仪宫这位也必然会再仔细叮嘱一遍,这么多年都过来了,也不差这一时半刻。” 他说完才反应过来,连忙拉住温庭弈的手,紧张兮兮地问道:“珩萧,皇后没有对你怎么样吧。” 温庭弈摇了摇头:“没有,殿下放心吧。” “那……你答应那件事了?” “嗯。”温庭弈缓缓应道,他抬头说道:“皇后如此有恃无恐地给臣下马威,想必应当是得了陛下的旨意。既然陛下已经下旨,臣不同意又有什么用呢?” 一提起这件事,陆绥就恨得牙槽痒痒,他恨恨说道:“珩萧,你信我,我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委屈你去娶什么东阮还是西阮的。” 温庭弈见他这副模样,忍不住笑弯了眉眼,他伸手拂了拂陆绥的头发,柔声道:“臣信您,但是殿下,这桩婚事我们必须答应。” 温庭弈对于这桩婚事并不像他面上的那般释怀,他虽然不是女子,但是并不意味着他就不会介意夫君纳妾。 可是也正因他不是女子,他反而没有了理由去责怪陆绥纳妾。毕竟皇室一族,开枝散叶尤为重要,而他注定不能为陆绥带来子嗣。 不孝有三,无后最大。 若是有朝一日,陆绥终归要迎娶一个家世清白的女子,他也不会有半句怨言。 可至少眼前这一桩婚事,他们还是可以避过的。 陆绥一听他这样说,立时拉下了脸:“婚姻大事是我自己的事,难不成因为皇上一张圣旨我就要处处忍让听之任之,他将我陆绥当做什么人了。” 陆绥心中一团火整整烧了十几年,此刻再被那无德的九五之尊逼迫,彻底烧了起来,理智被烧光,嘴上也就没把住门,竟然没有发现自己说的话无意之中也伤害了珩萧。 他脑中没思索直接脱口而出,却忘了就连他和温庭弈的婚事,也是皇上逼着他完成的。 那一张圣旨不仅仅是逼陆绥娶南阮,曾经也逼迫过他迎娶文毅侯,温庭弈。 果然,温庭弈听他这样说,本来带着浅浅笑意的双眸瞬间黯淡了许多,想要去拉住他的手,也不由自主地停顿下来,最终缓缓收回到了身侧。 是啊,陆绥最厌恶别人逼他做不喜欢的事,可事实上,他也逼迫过陆绥。 “阿绥……”温庭弈轻声唤他。 陆绥闻声低头,方才义愤填膺的表情在看到珩萧落寞的神色时瞬间支离破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话。 “珩萧,我的意思不是……”陆绥的话没说完,温庭弈却用食指堵住了他的嘴,缓缓摇了摇头。 “我知道的,阿绥。” 他知道的,可是每次想起来,都还是会抑制不住的难受。 他缓了缓心神,柔声道:“殿下,您不用向臣解释的,臣都明白。”他不待陆绥开口,继续说道:“你我出宫多日,皇奶奶定然思念,走吧,我们去一趟寿康宫。” 他说完,转头吩咐了缀玉几句,让她留在了凤仪宫。 看着珩萧明显拒人于外的模样,陆绥只得点了点头,缓缓拉住他的手。 两人一路顺着宫道走,俱是无言。良久,陆绥才开口打破沉默。 “珩萧,我方才说的话,意不在你。”他步子减缓,斟酌了片刻才开口道:“身在皇家,诸事身不由己,我与父王这么多年以来其实处处受到打压。” “从小到大,无论我愿不愿意,但凡是皇上的命令,我都要无一声怨言地去照做。我此番生气一来是因为多年忍让,无心再忍;二来,我与你刚刚成亲,再次迎娶侧室,置你于何处?” 陆绥怅然若失地叹了口气:“我如何不打紧,不过是娶了个花瓶好吃好喝在王府供着,但是我不允许再有人慢视你——哪怕皇上,也不可以。” 温庭弈僵住了身形,缓缓回过神来,半晌才低头浅浅笑了一声。 陆绥扣住他的手,与他十指相扣,牵起来吻了吻他粉红的指尖,眉眼之间化春风的温柔细腻。 “殿下其实可以不用担心,这桩婚事成不了。”温庭弈边走边说,换来陆绥一个不解地“嗯?” “南阮小姐对您无心。臣能看出来,她不愿意自己的终身大事被人摆布。” “今日在凤仪宫,她看上去好像没什么异议,但是却在时时刻刻提醒皇后,她对这种婚事极不满意。” 陆绥想了想南阮的身世,后知后觉地想起了她的母亲,鲁国公夫人。 “汝阳王府并不好退婚,但是鲁国公府却可以。” 温庭弈见他明白了自己的意思,缓缓笑了一下:“殿下真聪明。” 陆绥搔了搔脑袋,被自家媳妇夸得一时有些得意忘形:“珩萧,你是不是早就想好了对策,怪不得一点也不担心。” 温庭弈歪了歪脑袋,向陆绥走进了一步,正色道:“殿下,臣在意。没有哪个人会允许自己的爱人有了别人……臣也一样。” “但臣明白,臣做不了主,也没有任何的理由去约束您。没有南阮,也会有别人。但是南阮,并非你良配。” 陆绥失了失神,定定看着温庭弈,郑重开口,掷地有声:“没有南阮,也不会有别人。我的良配,只有你一个。” 两人一时之间谁都不打算开口,气氛就这样僵持。 陆绥开口问道:“那珩萧,你究竟想到了什么办法能让这桩婚事作废?” 温庭弈故弄玄虚:“办法不是臣想出来的,是南阮小姐想出来的。” “她?”陆绥噎住了,大概是第一次知道长安城还有人为了不嫁给他绞尽脑汁想主意。 “那,究竟要怎么做?” 温庭弈摇了摇头:“臣不知。” “……” 陆绥懵了。 温庭弈见他呆滞的表情,缓缓用手指戳了一下他的额头:“臣的确不知,但很快,南阮小姐就会过来告诉我们。” 他抬头望了望明媚的天,怅然道:“等我们从寿康宫出来,应该就知道了。” 他卖弄关子不打算说出来,陆绥脑子打结也猜不出来他的心思,索性一句话不吭地默默低头看路。 走的走的,突然就想明白了。 “珩萧,你把缀玉留在凤仪宫外,就是为了让南阮过来找我们商量?” 温庭弈见他开了窍,笑而不语。任凭陆绥再三追问,铁了心不告诉。 不出陆绥所料,两人走了没多久,就听身后传来了几声姑娘家娇滴滴地喊声。 “殿下,世子妃,等等。” 陆绥和温庭弈对视一眼,缓缓停下了步子。就见不远处南阮提着裙角小跑过来,方才还端庄得体的小姑娘,如今倒是怎么看也看不出来大家闺秀的轻言慢语。 陆绥挑了挑眉:“原来是南阮小姐啊,找本世子有何事?” 南阮方才好不容易从她姑母手下逃脱,一出门却不见了陆绥他们的踪影,正着急,多亏碰见了温庭弈的婢女才知道他们一路去了寿康宫,连忙追过来。 “殿下,南阮不愿意嫁给您。” “……” 小姑娘说话怎么一点也不含蓄委婉,陆绥感觉自己被嫌弃了。 “南阮已有心上人,此生非他不嫁。所以还请殿下成全,放臣女自由。” 陆绥摸了摸下巴,感觉这小丫头有些搞不懂情况。这桩婚事又不是他向皇上请求的,怎么能怪他困住她的自由。 “南阮小姐,此事并非殿下做主,我们也无能为力。”温庭弈柔声提醒。 南阮哦了一声,突然想明白了,开口道:“阿阮明白了,那可否请殿下明日帮个忙,帮阿阮退掉这门亲事。” 陆绥洗耳恭听。 “明日我与娘亲会去王府拜见,到时烦请世子和世子妃帮忙演一出戏,事成之后,鲁国公府必然会向皇上提出退婚。如此一来,皇上定然不会责怪王府。” 阿阮对着他们低声说了片刻,就见陆绥一脸菜色,温庭弈倒是觉得有些意思,忍不住笑了笑。 陆绥绝望脸:“你确定?” 南阮点头如捣蒜:“恩恩,娘亲最怕的就是我嫁人以后当不了当家主母,管不住家宅,有朝一日被妾室踩到头上作威作福。” 她顿了顿,抬头偷瞄了两眼,嘀咕道:“这次听说要我做妾,更是千百个不乐意,父亲好言相劝了许久才勉强答应明日去王府一探究竟。所以明日你们一定要让我娘感觉我嫁进来一定会受委屈,会被世子妃欺压。”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只有这样,我娘才会急不可耐地退婚。” 话这么说很有理,可是要让鲁国公夫人感觉南阮会受委屈,这该怎么弄? 总不能还没过门,就直接给她摆脸色使唤来使唤去吧? 南阮说完,行了一礼,忙道:“家丁还在等我回府,阿阮先走了,拜托世子和世子妃了。” 说完,小丫头一溜烟没了踪影,倒是留下陆绥一个头两个大。 温庭弈轻轻替他揉了揉额角,柔声道:“殿下不必担心,臣有了主意。” “什么,说来听听。” 温庭弈附耳说与陆绥听,就见陆绥的脸色越来越精彩。 “……珩萧,你这让我以后怎么带兵打仗。” ※※※※※※※※※※※※※※※※※※※※ 陆小柿子究竟听到了什么的呢,我们且听下回分解! 橘子有一本言情校园文,打算和人渣就是欠收拾,在这本结束之后一起开,暂时定的文名《一又二分之一甜糖》,校园甜文,青梅竹马双向暗恋,不一样的配方,不一样的味道。有喜欢言情的宝宝,可以提前关注一下,我过几天就会放上预收。 橘子希望可以活跃一点点,哪怕按个爪爪都可以,不然橘子总感觉没人爱qaq 橘子撒娇卖萌打滚求收藏,求评论,求白白的营养液!求你们抱我回家! 愚中智 汝阳王府内, 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从走廊一头响起, 由远及近。 老王爷正躺在花园石亭里的躺椅上, 晒着久违的阳光,酣然入睡。 他耳力极佳,又睡得浅, 几乎在脚步声方响起的瞬间就眯了眯眼, 适应骤然的明亮。等老吴走到身边才慢悠悠睁开眼。 慵懒但却不失威严地开口:“发生了何事?” 老吴斟酌了片刻,见他朝自己伸出胳膊,连忙把人扶起来靠坐在椅背上, 恭敬道:“王爷猜得不错,殿下没有答应这门婚事, 惹怒了金龙殿那位。” 老王爷早有所预料,只是点了点头,抿了口吴总管递过来的茶, 漱了漱口又哇得一声吐了。 他用布巾擦了擦嘴角,淡淡道:“本王知道了……皇上大怒也不是头一回了, 不用担心, 他虽然忌惮我们,但是没有什么把柄, 还不敢贸然对王府下手。” 吴总管点了点头:“那王爷,如今殿下对世子妃是否太过上心,会不会妨碍我们将来的计划?” 老王爷的目光忽而变得悠远, 缓缓摇了摇头:“温庭弈是个难得的聪明人, 有他在绥儿身边, 本王很放心。” 他一不小心呛进了一口冷风,开始剧烈咳嗽起来,恍惚间感觉喉中一阵暖流,一股腥甜涌上口腔,去够桌子上的布巾,还没来得及就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老王爷手扶胸口,只觉上气不接下气,胸腔里闷闷的。 他已经有些花白的胡须上沾染了鲜血,有些触目惊心。吴总管目眦欲裂,连忙叫人去端汤药,又弯腰替他顺顺背。 “咳咳……”咳嗽的劲头过了,老王爷渐渐平缓了吐息。他朝老吴摆摆手,示意他退开后才笑道:“果然是老了留不住,也不知道还能替绥儿筹谋多久。” 他咧嘴一笑:“老吴你知道吗,我最近总是能在梦里见到烟儿对我笑,她定然是想我了。”他恍惚了一下才道:“转眼之间快十年了,本王英年不在,可我看她呀依旧是艳若桃李,娇容不减。你说再见面时,她还能再认出本王吗?她还愿不愿意再唤我一声好哥哥?” 老吴闻言,心里苦涩得要死,忍住翻腾上涌的泪意,挤出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笑脸:“王爷说什么胡话呢,王妃怎会不记得您?王妃来看您就是担心您太想她,迫不及待要去见她,这才赶忙见您一面,让您别想她。” 哪里是王妃不会老,分明是老王爷就没有见过容颜衰败的王妃。 老王爷本就比王妃年长十岁有余,王妃又死的早,死在了最美的年华,花一般的岁月。 “嗯,是啊。”老王爷若有所思地叹了口气,笑道:“本王还没有给她的小绥儿打下依靠,现在她定然是不想见我的。” 正说话间,下人急匆匆地端来一碗乌黑的浓稠药汤,老王爷端起碗一饮而尽,眉头都没有皱一下:“本王还得好好活着,看着绥儿诸事顺心。” 吴总管也连忙帮腔,道:“王爷您也放心,依老奴看啊,殿下如今早已可以独当一面,王爷只需再稍作引导便可。” 老王爷拢了拢身上的衣服。年纪大了就是不大中用,明明是冬日里难得的艳阳天,依旧能够感觉到冷风嗖嗖地往骨缝里钻。 他缓缓起身,站亭子边往外看去,突然开口问道:“老吴啊,你有没有觉得绥儿和以前不大一样了。” “这孩子打小便死心眼,又不爱伙同其他权贵子弟玩闹。小的时候吧我担心他受不来皇室之间的同根相煎,手足相残。护着他这么大了,又担心他不识人心,不谋真情,迟早会吃大亏。” 他回过神来轻声笑了一下。继续说道:“却也没想到绥儿这小子,竟然有幸招惹了温庭弈。当时这臭小子死活不愿意迎娶,本王也险些动摇打算退了这桩婚事。到临了竟然是他自己掂量清楚了。” “殿下如今长大了,王爷的苦心他自然能够理解。”老吴在一旁劝慰道。 “行了行了,你也不用替他说话,他有几把刷子本王最清楚。”老王爷爽朗一笑,问道:“当时文南两氏急于拉着汝阳王府卷入斗争,本王和太后左思右想决定铤而走险让绥儿迎娶温庭弈,你可知是为何?” 老吴仔细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试探问道:“可是因为文毅侯的爵位?” 老王爷剑眉倒竖,不大敢相信跟了自己一辈子的老人竟然参不透这个。 他摇头,瞪了瞪眼:“当时文毅侯早已名存实亡、举步维艰,本王和太后怎会看上这个?” “一来是温庭弈的确是智谋无双,多智近乎妖的鬼才;再者,他痴心绥儿多年,不会加害于他,必能一心一意扶持绥儿。最重要的一点,却在老温侯身上。”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道:“老温侯,是当年先帝临终时叫到病榻前叮嘱的托孤重臣。” 老吴闻言,恍若晴天一声惊雷,震得耳朵嗡嗡作响。 文毅侯竟然是惠帝临终前寄予重任的托孤重臣! “那为何……为何皇上要置老温侯于死路?” 为何…… 老王爷摇了摇头:“本王只是有个猜测,皇上心里的算盘我却是不清楚。” 老温侯死后,侯府变成一盘散沙,再加上温氏本家亲戚的咄咄逼人,就连老王爷也很难想象到当时不过十一二岁的温庭弈是如何在那种饿狼盘踞的吃人之地立于风雨之中,维持摇摇欲坠的文毅侯府。 温庭弈的智谋,论策,胸怀,手段,何其之厉害。 老王爷至今还记得那时温庭弈除服回朝,瘦削的身板支撑起宽大沉重的朝服。他不卑不亢地昂首挺胸,不论对方怀着哪种心思,都抱之微笑。不争不抢不浮躁,安静无声地混杂在朝堂中。 直到年仅十八登顶状元,首封正四品凤章阁学士,名声大噪。成为了大楚最为年轻的状元郎后便又是一种到足以让任何人遗忘的安静。 老王爷若说对自己这个儿媳没有敬佩之情那是绝对不可能。 忠贞傲骨,不卑不亢,高洁如梅,凌寒独开。 若不是老王爷和太后利用温庭弈对陆绥的一腔痴情设局让他自请嫁给陆绥,温庭弈兴许还会韬光养晦,安安静静地死守凤章阁。 两人正沉默着,又是一个下人急匆匆地闯了进来,只递交给了老王爷一张纸,便又匆匆忙忙退了下去。 老王爷展开一看,神色未变。 吴总管在一旁问道:“王爷,可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老王爷将纸揉捏成团,淡淡道:“没什么,纸上只是写了蜀王不日将抵达长安城。” “蜀王殿下?” 无怪吴总管太过吃惊,而是蜀王叶宝璋的名声着实太臭,若不是陆绥和他交好,恐怕就连汝阳王府的人也会骂他一声皇帝的走狗鹰犬,胳膊肘往灭门仇敌那里拐的白眼狼。 老王爷呼出一口浊气,缓缓道:“长安城真是越发热闹了。” “当年我与老温侯以及老蜀王也是颇有交情,不想如今只剩我一个人苟活世上,他们早已尸骸入土。” 老王爷不禁有些怅惘,感叹道:“宝璋那孩子这些年过得必定十分苦,若是他到了长安,不防差人去请过来做客。” 吴总管弯腰应下。 当年老温侯人微言轻,孤身一人留在鞑子手中为大楚守节,直到汝阳王带领天鹰营的将士们征战西北,这才将为大楚受尽苦难的老温侯带回了长安。 而恰恰巧的是,当时西北三被蛮族占领的城池中有一城是由当时尚且未曾归降大楚的老蜀王看守。 老蜀王也是铮铮铁汉,同老王爷战场上针锋相对硬是不肯投降,最终还是老王爷设计切断了他们的粮草供应和物资供应,老蜀王为了不让城中人受苦这才开城投降,彻底归降大楚。 老蜀王其人虽为蛮族,但却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儿,占领城池长达数年时间内一个中原无辜百姓未杀,甚至将他们视若自己的族人好生对待。老蜀王手下的精兵更是个顶个的凶悍,且纪律严明忠心护主,少见的精悍良兵。 先帝渴慕贤才良将,志向高远,不仅封高洁傲骨的老温侯为文毅侯,更是不计较出身和种族提拔了衮罗做大将,亲封蜀王,世代沿袭,并赐姓叶。 想到这里,老王爷蹙了蹙眉,心里说不出的滋味。 一朝江山易主,风云变幻,老温侯被诬自裁以证清白,老蜀王被害腰斩于市。若是他不能再身死之前为陆绥筹谋好一切,待他哪日驾鹤西归,恐怕陆绥也会被皇帝当做眼中钉肉中刺除之后快。 “王爷,风大了,您快进屋吧,当心病着了又让殿下担心。”吴总管提醒道。 老王爷缓缓回头对他说道:“我生病,病在身上,无关痛痒。可是皇上病了……”他顿了顿,右手指了指自己的心脏:“病在心上,那是要山河腐朽,民不聊生。” 他不再坚持,缓缓下了石亭,走回了屋。 路上他开口问吴总管:“你觉得帝王之心,凡人能否窥破?” “常言道伴君如伴虎,帝王之心自然深不可测,怕是枕边人都不一定能够看得明白。” “错。”老王爷纠正道:“当今圣上的心思就很容易看破。不论是宫里的皇后文妃,还是宫外的本王和蜀王,都能看得透。” “蜀王委曲求全不是因为窝囊,而是大智慧。他们一族本就是蛮族,皇帝疑心深重,势必削藩,首当其冲就是蜀州蜀王。与其坐等皇上动手,不如抓住皇上爱好虚名注重贤名的弱点,见缝插针,表明忠心,守住蜀王的爵位。” 领老王爷印象最深刻的,大抵就是那一次在御书房,皇上兴起绘画一幅雪山寒鸟图,叶宝璋对其赞不绝口,皇上龙颜大悦一时手边又没有可以赏赐的物什,索性就将作画的玉笔给了他。 叶宝璋受宠若惊地跪地三呼万岁,取了蚕丝帕子小心翼翼捏着笔杆,捧在手心动也不动,跪在地上活像一条狗。 可这条狗,却将封地做成了诸王中最大的,也把自己成功放进了皇上信赖的那一支。 “皇室里,眼睛是最不中用的,脑子才是你保命的东西。人人斥责蜀王窝囊懦弱,不该生于世上,可是等到大难临头那日,他们才会明白蜀王的聪慧,岂是他们可以比的。” 老王爷轻叹口气,担忧神色尽显:“本王为绥儿做的太多,恐怕绥儿至今还没有蜀王一半的手段。” 两人说着说着,不知不觉竟然回了房。老王爷有些疲惫,将人屏退以后又靠在榻上眯了会,恍惚之间轻叹道:“这都是孽……” ※※※※※※※※※※※※※※※※※※※※ 么么啾,新的章节奉上,最近几张正在铺垫新副本煞星副本,很快交代清楚就可以快去进去副本battle了! 因为才去局中局的宫廷权谋,伏笔很多,大家如果忘了可以翻一翻前面的哦!划重点,这里要考哦~ 大家有什么猜测可以在评论区留言,看看大家心目中的哪路人最聪明,橘子虽然不能剧透⊙▽⊙但是橘子能卖萌~gt;_ 病榻缠 老王爷这一觉睡得并不安稳, 他总是梦到当年的一些事情,入梦不到一刻钟, 便一头冷汗地惊起。 空无一人的卧房里燃烧着淡淡的安眠香,青色的烟雾朦朦胧胧地从落地的鎏金牡丹香炉上冉冉飘出,映得屋内的物什影影绰绰。 他缓缓闭上了眼, 平息了紊乱的呼吸。 他和皇帝究竟是如何走到这一步的, 竟然连他自己也不知晓。 先帝晚年宠幸妾妃,架空中宫,导致庶子叛乱,他们的母后被迫带着年幼的他们逃离宫门,流落民间。只是当年因为太监的背叛,母后只能带他一人离开,无奈之下将祈帝留在了后宫。 八年的颠沛流离衣不蔽体,他与母后在民间受尽苦楚,早就以为祈帝死在了当年的那一场宫变, 却没有想到有朝一日被迎回宫, 天下易主,当年的胞兄不仅活了下来,还成了翻云覆雨的天下之主。 可是这位胞兄却早已不是当年的少年郎。 他明知先帝晚年的祸乱根源在于宠妾灭妻宠幸奸佞, 却独独宠幸文妃,连带文氏这种奸佞一并鸡犬升天。害死忠臣, 逼死贤良。 他明知道嫡子之位不得动摇, 却也对当年太子丹被诬陷一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害死了自己的嫡长子。 他明知道太后历经苦楚只想安稳度日, 颐享天年,此生最不愿意看到的,便是他们手足相残,可是他却依旧将太后囿于深宫大院,禁止他私自看望。 他明知道他们手足情深,汝阳王府一辈子也不会背叛他,却一意孤行处处打压,害他爱妻,算计绥儿,生生逼他造反。 老王爷缓缓叹了一口气,谁曾想到当时年少两人秋郊打马,月下对饮,篝火同食,他也曾唤他一声哥,如同寻常百姓家,兄友弟恭,一片和谐。 只是如今,竟成虚妄…… 王府如此光景,寿康宫亦是一片惨淡。 不过短短半个月之久,寿康宫就被一股浓浓的药草味所弥漫。宫人进进出出都蹑手蹑脚,生怕惊醒了浅眠的的太后。 太后面色蜡黄,平日里打理整齐的银发此刻也黯然没有光彩,干枯地贴在额角,一派行将就木的模样。 陆绥原先只是听说皇奶奶疾病缠身,心里焦急但是也想到皇奶奶一向身体康健,再加上太医院又素来殷勤,定然不会出什么差错。 可是一到寿康宫,却被眼前的景象惊出一身冷汗,登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们来的时候,太后服了药刚刚睡下。 这些日子后宫的嫔妃按例来寿康宫点卯,敷衍地流了两滴眼泪,口上说着要为太后吃斋念佛祈求平安,自此以后就没了踪影。 只有宜嫔一直都守在病榻之前,衣不解带地费心照料。温庭弈看到她眼下一片乌青,担心道:“娘娘先去偏殿休息吧,这里有我和殿下。” 宜嫔摇了摇头,也不回头,依旧盯着病榻上的人,半晌抬手替太后掖了掖被角。 “妾身并不劳累,太医说太后的病马虎不得,妾身若是不在身边,实在放心不下。” 温庭弈顿了顿,才道:“娘娘也要当心自己的身子,五皇子尚且年幼,也需要母妃的陪伴。” 这句话但是提醒了宜嫔。 自她搬进寿康宫贴身照顾太后,陆灏便交给了乳母照顾,三四岁的孩子最是粘人,但是陆灏乖巧懂事,知晓母妃如今心烦意乱,不哭不闹等着母妃来看他。 宜嫔思索再三,缓缓点了点头。 她站起身顺便给陆绥和温庭弈空出了位置,揉了揉隐隐发痛的额角,挪到了一边的软垫上,眉眼之间都是倦色。 “娘娘,太后的病……”温庭弈欲言又止,倒是宜嫔没有忌讳。 她理了理思绪,强打着精神开口:“太后的身子原先便不大好,自上次你们离开后没多久便又病倒了,这次也不知是为何,就连太医院的太医也说不出说所以然来,如今只能用补药吊着。” 她轻轻叹了口气,勉强勾了勾嘴角:“这些日子太后便是在梦里也时常喊着殿下的名字,只是殿下久久未回京……” 宜嫔意识到自己说的话有些大逆不道,连忙止住了话题,却听陆绥恨恨开口。 “皇奶奶病得如此之重,怎么没见陛下?” 他攥紧拳头,眉头皱成一个大大的川字,说出的话着实令宜嫔大吃一惊。 其实自祈帝迎太后和王爷回宫,他心中的铜墙铁壁便建筑了厚厚一层。 祈帝迎太后回宫,却不能让她老人家颐养天年,安度晚年,反而将汝阳王隔绝在后宫宫门外,没有皇上圣谕不得面见太后。 太后不过两个儿子,皇帝政务繁忙不能尽孝床前,汝阳王一片孝心,却被隔绝宫外。 想到这一层,陆绥心里的火简直快要烧到嗓子眼,这时突然有一双冰凉的手缓缓与他十指相扣。 陆绥察觉到,转过头正巧与温庭弈的目光撞到一处,心神微敛,强压下一口恶气。 宜嫔察言观色,面上的错愕神色一晃而过,缓缓勾唇浅笑。 正在这时,病榻之上的太后听到了睡梦中熟悉的声音,缓缓睁开了眼。 眼前的光景忽明忽暗,殿内暖意融融,只有一小缕寒风吹得床榻边的素雅帷幔轻轻摇曳。 太后微睁眼,等看清了眼前的人正是自己日思夜想的孙儿,这才展颜一笑,缓缓伸出了手。 “绥……绥儿……” 太后的身子太过虚弱,这一声绥儿几乎用光了她的力气,可绕是如此,声音依旧低哑,若不是附耳细听,根本听不见。 陆绥连忙拉住她的手,应了一声:“诶……” 他忽然记起来了,上一世,也是在这个时候,皇奶奶突然犯了重病,几乎不等他来见最后一面,就撒手人寰,成了陆绥一生的遗憾。 他不曾见到母后的最后一面,也不曾见到自由疼爱自己的皇奶奶最后一面,也不曾见到老爷子最后一面。 他见过温庭弈最后一面,自此以后,那一夜的火焰变成了他的无尽梦魇,那在火焰中绽放的温柔眉眼,他竟然从没有认真看过。 那温柔的眉眼里,藏着珍惜,不舍,心痛的爱意…… 陆绥缓缓攥紧手心,骨节发出咔擦一声脆响。他弯弯眉眼,柔声道:“皇奶奶怎么醒来了,是不是孙儿说话太大声了?” 他将太后皮肤松弛颜色暗淡的手背放在脸颊处轻轻摩擦,笑道:“奶奶再睡一会,晚些时间孙儿陪您用膳,一定饿坏了吧?” 太后温柔地摇了摇头。 “不想睡了……绥儿,我…”她顿了顿,又看向站在陆绥身后的温庭弈,目光柔和。 温庭弈领会了太后的意思,也一并跪在了太后的榻前,太后也拉起他的手,叮嘱道:“哀家当真是开心极了……” “我的绥儿,你的路还长。” 可是,她已经看不到了…… 陆绥的笑僵在了脸颊上,半晌扯了扯嘴角,面上做出了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嗯……我的路还长呢,您还要看着我慢慢走。” 太后缓缓点了点头,应了声好。 她身子不大爽利,就转动两颗眼珠子,扫视了一圈没看到自己想见的人,问道:“绥儿,你父王呢……他是不是没有来?” 她问完,太后却像是恍然大悟一般,苦笑一声道:“哀家睡的太久,真是什么事都能忘了。” 她轻叹一口气:“哀家梦到了你父王和皇帝小时候的情景了,那时候他俩就喜欢黏在一起,真是丫鬟嬷嬷喊都喊不走。” 陆绥在一旁默不发声,心中的苦涩却难以压制。 太后病重,皇帝不知,他的父王是不是也不知晓。 “皇奶奶,陛下难道从未来过寿康宫?” 太后晃了一下神,柔声道:“皇帝国事繁重,是哀家让人压下了这事,不许他们多舌。” 陆绥自然知道皇奶奶在说谎,不过既然她想要维护皇帝的尊严,他自然不好当众拆台。 太后笑道:“左不过是不打紧的事……临近年关,朝里的事多如牛毛,等除夕宴会忙过,再告诉他也不迟。。” “皇奶奶,您的身子还需要静养,除夕您就别去了,好不好?”陆绥劝慰道。 太后沉默了半晌,却没有回答半句。 陆绥自然知道皇奶奶的顾虑,毕竟每年的除夕宴,汝阳王都会赴宴,也只有那个时候,太后才能见一面自己另一个儿子。 果然,太后轻轻摇了摇头:“哀家贵为太后,除夕宴会怎能缺席……” 陆绥早有所料,开口道:“奶奶,明爱听不听您还听不听孙儿的话。” 太后舔了舔寻春,有些左右为难。 “殿下,太后一直养在病榻上,何不让应了太后?”宜嫔在一旁小声提醒。 陆绥支着下巴想了想,一回头就见自家媳妇竟然也点了点头。 一年一次的相见……想必太后心心念念了许久。 陆绥想了想,还是点了点头。 太后的病不是一时片刻就可以治愈,不过陆绥自然心中有小算盘。 既然老天爷让她重新活过一次,让他有幸不辜负珩萧,那么他一定要好好利用这个机会。 这一次,他绝对不能允许太后和老爷子死在自己前面。 两人等太后再一次睡着之后才离开皇宫,只是马车并非指向汝阳王府,而是驶向了虎威将军府。 ※※※※※※※※※※※※※※※※※※※※ 橘子把脑袋提上来,你们打吧(遁走)! 这一章有些无聊,我写的时候极度崩溃qaq你们不要嫌弃,这是必须要有的剧情,我真的尽力了t^t 下一章有意思!(信我!) 橘子的言情校园青梅竹马言情很快会来,希望有看言情的小可爱帮忙支持!橘子爱你哦!! 同殒身 翌日, 阳光穿过薄薄的云层,在淡灰色的地上投下斑驳的剪影。 昨日晚间时分下了一场绵绵小雪, 下的不大,不过也在地上积了浅浅的一层,被阳光一照, 化开了水, 润湿了院中的泥土。 全府上下自昨日得了鲁国公夫人和小姐要来府上做客的消息,都纷纷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好似他们才是汝阳王府的主人,要为王府撑起脸面,不仅衣裳换做崭新发亮的,头发也梳得一丝不苟。 实则人人心里明晃晃得跟个镜子似的——说不定这南小姐就是他们未来的主子,身份尊贵得很,哪里敢马虎应对。 虽说府上已有正妃,可南小姐的身份往那台面上一摆, 孰轻孰重当下立判。现在世子宠爱正妃, 可只要南小姐过了门,与世子好生相处一段时日,便是铁打的心肠也要化成一泓春水。 前厅忙活的就差敲锣打鼓, 后院却是如同往日一般宁和。 陆绥昨夜本就折腾到了很晚的时候才歇下,今日又因为南阮母女的原因起了个大早, 心中气愤难平, 整个人被拽起来坐在餐桌前时苦着一张脸, 要多怨念有多怨念。 陆绥打了个哈欠, 看着桌子上精致的早膳全然没有了胃口,勉强打起精神对着自己媳妇说道:“珩萧,我没胃口。” 温庭弈心疼他,想他一会还要应付南阮母女,不垫一点东西怎么能行,当即牵住他的手柔声劝道:“殿下多少也应当吃一点,不然臣实在放心不下。” 看着自己媳妇眼睛里□□裸的心疼与柔情,陆绥就算再恼火也瞬间化作绕指柔,心里头暖暖的,于是点了点头。 或许是陆绥存了几分示弱的心思,这一顿早膳吃一吃停一停,动不动就唉声叹气,撂碗撂筷子扬言实在没胃口,温庭弈没法子,只能自己不吃了亲自服侍难得起床气这么大的陆绥。 “真香。”陆绥就着自家媳妇的胳膊喝下一口粥,砸吧砸吧嘴。 温庭弈无奈地勾唇一笑,突然想到了什么,这才问道:“殿下,南氏的事您当真要如此?” 陆绥拿着帕子擦了擦嘴,转身把自家媳妇搂怀里,安慰地拍了拍他的后背,反问道:“珩萧可是觉得不妥?若是你觉得此事有毁你的气质,我便再想想法子。” 其实陆绥口上这么说,心里还真没有底。 南阮母女马上就要来到府上,虽说按照南阮说的,只需要让鲁国公夫人知晓让宝贝女儿嫁到汝阳王府必定会受委屈就好,可这受委屈的法子还真不好想。 南阮毕竟是国公幼女身份尊贵,说不得打不得,也不能故作冷眼表现得太过冷淡。昨日去寻了花小楼,众人商讨一番才勉强拿得出一个馊主意。 只是…… 陆绥魂游天外,回过神来才发觉怀里的人摇了摇头,轻启唇道:“殿下只管毫无顾虑地去做,臣必定追随。” 他顿了顿,从陆绥的怀里起了身,支起身子与陆绥对视,忽而展颜一笑,一只手抚上了陆绥的脸颊,柔声开口:“只可惜臣着实无法为殿下分忧。” 闻言,陆绥的脸色也随之黑了一圈,像是想到了什么不好的情境。他闭眼缓了缓才轻叹口气道:“罢了,我懂你下不去手,大不了就当是被狗啃了,往后再找他算账。” 温庭弈忍不住笑道:“殿下与小楼怎么这么合不了,天生的冤家。” “怎会是我与他合不来,分明是他处处寻我不痛快。”陆绥反驳道。 他想起花小楼就一阵恶寒,想起一会还要拖他帮自己办事又要欠他人情,更是一阵头疼。 陆绥嘴角抽了抽,赶紧摇头不去深想,不然恐怕就是他先忍受不了临阵脱逃。 等丘婶等人将碗筷收拾走,屋子里的其他人也眼观鼻鼻观心地趁机溜走,给陆绥和温庭弈留下了独处的空间。 怀里的身体温暖柔软,比自己上次抱着的时候多了些肉感,不再是骨头架子一把,硌的他心疼。 温庭弈的身体似乎一直不大好,上辈子久居王府后院一个人自生自灭时也是汤汤水水不间断,瘦的如同皮包骨头,一把抱上去全是骨头没有肉,硌得人疼。 若说上辈子陆绥没有碰过温庭弈那是不可能的,除去新婚之夜陆绥霸王硬上弓强要了温庭弈,两人剩下的欢爱屈指可数,大多数都是陆绥在外面受了气,回到府上就开始大发脾气,将他视作撒气的工具。 床笫之事向来都是陆绥霸道,只顾自己舒爽,毫不顾忌温庭弈痛得撕心裂肺。有的时候摸到他瘦得皮包骨的身体也唤不起一丝一毫的心疼,反而是无尽的嫌弃,进出之间动作更加残暴,每次过后温庭弈势必大病一场。 陆绥上一辈子没有和珩萧互通心意之前对他是真的厌恶至极,多瞧一眼都觉得脏了自己眼,放在王府里都觉得整个王府晦气,这才索性赶着去西北吃沙子,也不愿意多在王府待一天。 陆绥的手放在温庭弈的腰间,感觉到他紧窄的腰际不知不觉间已经不知不觉间长出了肌肉,全身上下都是如此骨肉均匀,再也不似当年那般瘦弱。心中大恸。 温庭弈安安静静倚在陆绥的怀中,静静陪伴着他,突然感觉脸颊上一片冰凉,抬头却看陆绥竟然红了眼眶,一时之间慌了手脚。 “殿下……” 他连忙起身,问道:“殿下怎么了,可是臣说错了什么,做错了什么?”他转念一想,突然低声道:“殿下若是心烦,此事我们便应了,可好?” “不好。”陆绥强硬回绝。 他缓缓抬头,迎着自家媳妇的目光,突然手臂用力将怀里的人拉近,然后擒住怀中人的双唇,一点一点地轻轻亲吻,竟然带着几分讨好的意味。 温庭弈陡然睁大双眼,想不通为何陆绥突然之间反应这么大,只能缓下心神努力回应,一点一点安慰他。 温庭弈的温柔和顺从成了压死陆绥的最后一根稻草,陆绥再也忍不住心里的悔恨,突然一滴泪就这么顺着眼角滴落下来。 “珩萧,我欺负你,你就不会还手吗?” 良久以后,陆绥才放开温庭弈,神色如故,恍若方才脆弱敏感的他只不过是一个错觉。陆绥好不容易稳住心神,突然有些后悔自己刚才反常的动作。 重来一次,只要他一个人带着那些令人心碎的回忆就好,他不要珩萧也记起自己对他的凶残,他要珩萧一开始就明白自己对他的爱意。 “珩萧,日后我若是欺负你,你就动手,要杀要剐我绝对不还手。”他顿了顿,极其认真地开口:“你记住了吗,我若是欺负你,你定要还手。” 温庭弈怔愣了片刻,看着陆绥异常坚定的目光缓缓点了点头,然后再次抱住了陆绥,颤声问道:“殿下……是不是臣让您担心了?” 陆绥将头埋在温庭弈的胸前,摇了摇头。 一时之间,两人俱是无言。 很久以后,陆绥才继续开口问道:“珩萧,我问你些事情,你必须如实回答。” 见自家媳妇点头同意,陆绥这才缓缓闭上眼,艰难开口问道:“若我养有一只爱犬,一日却被其咬伤甚为严重,你知晓后会如何?” 温庭弈听完问题,却是沉默了半晌。陆绥不让他逃避,执意盯着他,势必要问出答案。 温庭弈避他不及,只得如实答道:“若是恶犬伤害了殿下,臣定会杀了它,哪怕它是殿下所爱之物。” 陆绥似乎松下一口气,很快又小心翼翼问道:“为何?仅仅是因为它咬伤了我?” “殿下,若是此犬受殿下恩厚,被您悉心抚养却仍能对您痛下毒口,它便不配活着。”温庭弈的双手隐在袖中紧紧攥住,似乎是在担心自己说出口的话太过残暴,连忙开口解释:“殿下或许会觉得臣心狠手辣,连一只畜生都不愿放过……可是臣不能允许殿下身边存在不忠的人,哪怕是一条狗。” 陆绥疑惑解开,心里苦涩却未减分毫。 他之所以这样问,也是因为上一辈子他的确养过一只凶猛异常的狗,对它小心照料,呵护倍加。不料有一日他打开笼门,恶狗扑身而上将他咬伤。 温庭弈得知此事后第一次使出了当家主母的权利,命人将恶狗就地杀死。府中下人无人听他命令,他便自己动手,双手染血帮他处死了咬伤自己的狗。 只是陆绥事后却是更加厌倦于他,认定他心狠手辣,心术不正。 陆绥看着眼前兀自踌躇不安的人,心中一痛,一只手将他的双手锁在胸前,一只手摁住他的后脑勺,双唇随后便欺了上来。 “傻子……说什么胡话。” 陆绥轻轻安慰着怀里的人,半晌以后才与他拉开些距离,眼中仿若溢满了柔情,牵起他的手又吻了吻指尖。 “珩萧,我能娶你,当真是三生有幸。”他的神情虔诚而笃定,让温庭弈错生出了一种时光静止的感觉。 “珩萧,若我将来负你,便让我生不如死,潦倒终生。” 上一辈子的错既然已经铸成,他无论如何也无法弥补。可既然老天爷让他重新活过,他哪里还有脸面让珩萧陪着他受苦。 天下河山那么好,可是他却找不到一样东西可以配得上珩萧。他从来都小看了珩萧对他的爱意,珩萧对他的真心就是拼尽全力也不愿意让他被人辜负,哪怕因此被误解,被仇视,被厌恶,被欺凌。 从前不懂,因此负他良多,如今懂得,才觉这份恩情他根本还不起。 此生惟愿——与卿同殒身,再待来春。 ※※※※※※※※※※※※※※※※※※※※ 橘子比赛期间每天休息四个小时都是万幸,码字时间真的留不出来,这才断更了将近一个月,现在已经没事了,橘子会恢复更新的~ 谢谢留下来的小可爱,橘子很感动你们的不曾离开,谢谢你们(鞠躬)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辞小笙 3个;筱沐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辞小笙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这出戏(二) 临近巳时的时候, 鲁国公府的大驾才颤悠悠地停到了王府的门口。 国公夫人爱女心切,摆明了心思要替爱女撑场面, 这一通登门拜访不论是牌面还是气场可谓之顶顶的奢靡。 宝马香车,香飘十里,华盖马车前后都是列队了数以的家丁, 远远望去, 乌泱泱的全是人。一双洁白的素手轻轻撩起车驾前的锦帘,从马车上走下了一身粉色绣着莲纹衣裙的贵女。 南阮甫一落地便回过身子去搀扶晚出来的国公夫人。国公夫人在家中便是呼风唤雨颐气指使,被国公护了这些年,端是养的珠圆玉润,通身的贵气。 脚一落地,先是抬头看了看正正方方红底金字的汝阳王府大牌匾,这才把高扬的下巴屈尊下来,勉强赏了众人一个正眼。 老王爷领着王府的下人亲自到门口相迎,脸上端着得体的笑, 手里的翠玉核桃一下一下的把玩, 等人走近了才招呼道:“夫人远驾而来,让王府都蓬荜生辉。” 其实说句实话,老王爷身为当今圣上的亲胞弟, 贵为皇亲,断然是没有放下身段亲自到王府门口迎接别人的道理。今日这般, 已然是给了鲁国公府极大的面子。 国公夫人虽然在府上刁蛮任性惯了, 但怎么来说也是名门教养出来的贵女, 当即颔首婉回:“王爷这般才是真真折煞我们, 贱妇愧不敢当。” 她不着痕迹地抬头大致扫视了一圈,在看到陆绥的时候不出所料的愣了一下,然后回头看了看自家爱女,勾唇笑了一声,挽着自家爱女的手道:“今日是贱妇上门叨扰,还望王爷莫要见罪。” 国公夫人方才那细微的表情自认没有逃过老王爷的眼睛,他狐疑地侧目看了看站在自己身侧笑成一朵向日葵的陆绥。 仔细看去,老王爷才发现自己这平日里没个狗样的儿子今儿个竟然换了一身不错的行头,仔细地收整了一番,看上去颇有几分气度与风韵。 还真是在家是狗,在外是人。 陆绥的样貌观整个长安城,能比其出色的少之又少,两个手掌颠得过来。再加上陆绥毕竟年轻,又小小年纪上过战场吃过沙子,一身的贵气隐隐透露出的肃杀之气,的确引人。 国公夫人第一眼看过去,当即便被陆绥这一身好皮囊所吸引,自觉在心里存了个好印象——单从外貌上,倒是配得上自家仙姿迢迢的女儿。 老王爷腹诽完连忙开口请人进府,众人这才浩浩荡荡地朝着王府大厅走去。 一路上走过来,就连一贯见识过世面的国公夫人也不禁要赞叹一句汝阳王府的财大气粗。若说单单看王府的外面的确平平无奇,可是已进入王府大门,焕然一片新的天地。 精致的楼阁,清澈的活泉曲水,随意摆放在院子里晒太阳的珍惜字画,还有飘逸在空中似有似无的馥郁花香,全然不似用香料熏染出来的味道。 等到了大厅,众人落座,国公夫人还未从方才的震惊中回过神来。 这皇家的待遇当真是常人所比不上的,便就算是皇后的母家人又能如何,终归是血统分割着,再有权有势也比不过人家皮肉里留着陆氏血脉的。 国公夫人这一番思索,却是生出了几分将女儿嫁给陆绥做妾的心思。仔细一想,只要女儿嫁到王府,等些时日诞下孩儿,这母随子贵,他一个生不出蛋的正妃还没有点乖乖退位让贤的觉悟? 打定了主意,国公夫人轻抿红唇,笑呵呵地开口撺掇这门婚事,拿出几分做媒婆的架势开口道:“这是小女南阮,自小聪慧懂事,这次听说贱妇要摆放贵府,央求着贱妇带上她,也好来见见世面。” 她说完回身催促道:“阿阮,还不快走上前来让王爷和世子殿下仔细瞧瞧。” 南阮闻言,攥着冰丝手帕有些为难,一抬头却看对面坐着的陆绥朝她递了个眼神,疑惑地望过去,半晌过后点了点头,这才提着裙角走上前去。 “南阮见过王爷,见过世子殿下。”她偷偷抬头打量了一圈,却没有见到当初看见的那个温润男子,踌躇了片刻仍是没有了下文。 见女儿这个反应,国公夫人这才开始认真看了一圈,但见陆绥的身边空空的,只站了两三个端茶递水的丫鬟,当即秀眉微蹙。 这么重大的日子,连老王爷都赏脸给他们鲁国公府,这世子妃是有多大的排场,竟然没有到场。 她努努嘴,压下心里的不适,复又抬头,就见陆绥竟然离开座位,亲自将自家爱女扶了起来,开口夸赞道:“早就听闻南阮小姐端庄貌美,冰雪聪明,今日一见才觉传言不可信。” 南阮悄悄抬头看了他一眼,就见他上下嘴唇轻碰,慢慢说道:“南阮小姐哪里只是端庄貌美,冰雪聪明这八个字就可以概括的。” 他慢慢伸手,南阮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彻底被陆绥的言行搞得如坠云雾之中,回头去看母亲的反应,当即就蒙住了。 母亲这一脸赞赏的表情,分明是对这桩婚事认可得不能再认可,恐怕若不是碍于面子,今日就想将她嫁给陆绥。 南阮回头悄悄瞪了陆绥一眼,怎么回事,不是说好的让把婚事搅黄吗,这是怎么回事? 陆绥也不着痕迹地比了个嘘的模样,微笑着把她拉到了自己身边的位置,慢慢扶着她坐到了自己的身边,还体贴地从身旁婢女那里为南阮接来一杯茶。 “好啊,世子殿下不仅生得仪表堂堂样貌非凡,性子也这般温润。”国公夫人转了转眼珠子,瞅向上座的老王爷,笑得合不拢嘴:“贱妇当真是喜欢极了世子殿下,恕贱妇多嘴,这两个孩子般配的很。” 老王爷端坐上座笑而不语,只一味玩弄着手里的翠玉核桃。实则是他也不明白这陆绥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让下人连夜布置王府,准温庭弈不来,而陆绥本人却又对南阮表现得这么殷勤,摆明了是想告诉国公夫人自己愿意娶南阮。 老王爷摸摸下巴,心里越发好奇臭小子究竟要搞什么名堂。他闻声爽朗一笑,点头道:“犬子无知,当是阿阮这丫头讨人喜欢。” 国公夫人闻声,心想这门亲事原先怎么看都看不上眼,如今才明白这是天大的喜事,心里乐开了花,低头端起座上的茶杯滋溜一口,险些烫到了自己。 陆绥低头也端起茶杯啜饮一口,心里盘算着时机差不多了,眼神向门口撇去,恰好看见那抹浅碧色的身影。 “臣来迟了,还请王爷和世子殿下莫怪。”清润中带着股淡淡疏离的声音从门外响起,众人闻声去看,但见一身浅碧色儒袍的温庭弈由下人搀着缓缓走来。 他还未走到大厅正中央,就见陆绥突然从座位上起身,快步走到他身边,低眉担忧道:“你身子不舒服,不是嘱咐你好好在房里休息了吗,怎么过来了。” 陆绥面对着眼前的男子,满眼都是掩盖不住的心疼和担忧,伸出手去试着探了探他的额头,这才松了一口气:“好在没有发热,不然今晚定然饶不了你。” 温庭弈勾唇浅笑,默默应下了他的“责怪”。 国公夫人的脸色自从温庭弈走进来的那一刻就不大好看,一抹笑生硬地挂在嘴角,皮笑肉不笑。 老王爷看着面前两人,突然挑了挑眉,一脸明白地看了看身边的老吴,轻声咳嗽了两声。 “咳咳,绥儿,大庭广众成何体统。”他顿了顿,眼珠子落在国公夫人身上,沉声道。 陆绥佯装恍然大悟,略微羞愧地低下了头,这才轻声对着自家媳妇道:“我先到一旁,等我。” 温庭弈点了点头。 他们两个人指间的对话都只有彼此才能听清,但是陆绥那满眼的柔情却是所有人都有目共睹的。再看看温庭弈满脸笑意,国公夫人的心里突然就犯堵,整个人上气不通下气喘得慌。 “珩萧,身体可好些了?”老王爷问道。 “回禀王爷,珩萧身体无碍,多谢王爷关心。”温庭弈微微作揖,毕恭毕敬答道。 老王爷勾唇一笑,这才道:“无事便好。”他停顿一下,复又说道:“本王说过多少次了,既然嫁给了绥儿,便理应叫我一声爹,王爷来王爷去的,倒显得生分。” 温庭弈点头应下,这才打算退下去。谁想一转头却见陆绥的身边已有佳人作陪,不禁神色一黯。 陆绥见状,脸上几分后悔神色,看自家媳妇坐到了另一旁,四下看了看,竟然在众目睽睽之下离开了位置,坐到了温庭弈身边。 温庭弈有些吃惊,但见陆绥牵住他的手,轻轻拍了拍。 国公夫人和南阮的面上俱是尴尬神色,南阮还好,只是疑惑陆绥的态度怎么忽冷忽热,国公夫人的脸直接就黑了。 她转了转自己手中的碧玉镯子,勉强勾起笑朝老王爷问道:“王爷,贱妇认为这两个孩子的婚事应当尽早定下比较好,王爷以为如何?” 老王爷偷偷睨了一眼陆绥,捋着胡须若有所思。 国公夫人见他思索,喜上眉梢,当即便像是打开了话匣子一般滔滔不绝,长篇大论,当真是口若悬河,不仅谈到了下定纳亲,就连成亲之后南阮应该管什么都细分的头头是道。 老王爷只听着,也没急着发表什么言论,象征性地点头或蹙眉,还时不时给陆绥递眼色。 温庭弈听得昏昏欲睡,多亏了身旁的陆绥架着,这才没有睡过去。 陆绥见他这幅姿态,不禁庆幸坐的位置略微偏僻,南氏那对母女也没有注意他们,不然定然露馅。 国公夫人一口气地讲完,嗓子干,忙停下来喝茶润嗓打算再战三百回合,陆绥看着她终于停下来了,时机已到,手悄悄伸到身后,掐了身边人一把。 温庭弈痛的一个机灵,当即就醒了。不满地瞪了陆绥一眼后才想起来自己要干什么,连忙用手扶住额头,双眉微蹙。 “珩萧?”陆绥也适时地开口说话,众人才将目光转移到一旁的两人身上。 温庭弈紧蹙双眉,轻轻晃了晃头,又因为刚睡醒,眼尾泛红双眼蒙着一层水雾,当真是我见犹怜:“殿下,臣略感不适,能否先行离去?” 陆绥本来觉得这不过逢场作戏,可是看着眼前人这幅小鸟依人的姿态,当即也像是失了魂一样,竟然鬼使神差一般地放柔了语气:“珩萧,你先回房,我叫医官给你看看。” 他说完话,当即起身看向老王爷和国公夫人:“爹,珩萧身体不舒服,我先带他离开。” 他说完头也不回地搀着温庭弈离去。只是在门口快要消失在众人眼前的时候,温庭弈突然戳了戳陆绥的胳膊,对着他回了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 国公夫人本就对挡了自己女儿正妃之位的温庭弈心有不满,又因为方才陆绥自他出现就对他们母女变了态度而气愤,此时此刻看着他们离去,心里只觉有鬼。 眼看着陆绥和温庭弈离去,国公夫人转了转眼珠子,心中的小算盘打的啪啦响。 她主持国公府的中馈多年,整个国公府的内宅大权从来都被她牢牢地攥在手心,虽然鲁国公被她吓得不敢纳妾,可她对付小妾的手段也是有的。 温庭弈此人从一进来就把陆绥的所有精力全部吸走,坐了片刻竟然发病了。真是奇了巧了,怎么早不发病晚不发病,偏偏就在他们快和老王爷定好成亲日子的时候发病。 国公夫人心下一沉,眼波微转,起身俯身道:“王爷,贱妇胸口有些烦闷,想必是在屋内坐得太久,想去屋外转转,您看……” 老王爷点了点头,应允道:“夫人客气。” 国公夫人笑了笑,在转身的那一刻蹙起双眉。 这两个人,一定有猫腻。搞不清楚他们搞什么鬼,如何放心阿阮嫁进来。 ※※※※※※※※※※※※※※※※※※※※ 宝贝们,橘子提着橘头来找打了,看在今天这么粗长的份上,给我留两瓣qaq 呜呜呜呜呜呜,如果我断根脱肛了,不是我懒,是我忙嘤嘤嘤,开了学时间肯定不充足,我会利用我所有的时间码字的,我就是一台莫得感情的码字机qaq 谢谢宝贝们不离不弃,我一定会好好写的!只要你们不离,我一定不弃!mua~ 戏唱罢 陆绥小心翼翼的领着“温庭弈”离开, 一离开众人的视线,怀里的人当即就像是松了弹簧一样弹了起来, 陆绥一放手就看他差点身子不稳,摔倒在地。 “你安分一点,这还没完呢。”陆绥一把拽着他的衣领和拎小鸡一样提溜起来, 没好气地开口道。 怀里的人被他一拉, 当即安安稳稳地落下。花小楼嘴巴一撇,颇为嫌弃地瞪了他一眼:“这国公夫人走的可真慢,有这么好的金龟婿……若是我,才不肯放他离开。” 花小楼一边说着,一边扶着陆绥的胳膊站稳。 昨日陆绥和温庭弈前去找他商量怎么逼得国公府主动把御婚退了,几人想了半晌最终还是觉得,既然汝阳王府不能当面给南氏母女两人难看,不如就旁敲侧击提醒他们。 温庭弈身为王府世子妃,身份自然是要比普通妾室身份高, 不如让温庭弈摆出几分正妃的气势, 吓唬吓唬南氏母女。 谁想……珩萧自来温润儒雅,待人亲和,让他摆出这咄咄逼人的姿态比登天还难。众人无奈之下只好让花小楼带着易容面俱顶替温庭弈来和陆绥演这出戏。 不过, 当务之急却是花小楼的身高太低,着实无法与身量颀长的温庭弈相比。面上再像, 一看身高也露馅。 花小楼无奈地跺了跺脚, 踩着脚下的高跷艰难站立。他开口嚷嚷道:“早知是这般累的活计, 我铁定不帮你。” 陆绥抬头望天, 等着身后慢悠悠的国公夫人。闻声回怼道:“别多想,我也是让珩萧哄了许久才勉强答应和你一起演戏。” “你!” 花小楼指骨捏的嘎吱响,给他翻了个大白眼后嘴一撇,不再开口说话。 两人话不投机半句多,真是互相嫌弃到了极点。 如此沉默了半晌,花小楼突然想到了什么,黝黑的眼珠子滋溜一转,危险的眯了眯,然后瞪着陆绥不说话。 陆绥被他如狼似虎的目光盯得浑身上下不自在,往身侧挪了两步,挑了挑眉:“你干什么,有话快说,别用这种要吃了我的眼神盯着我。” 花小楼邪魅一笑,突然开口问道:“我说陆绥,我这张脸和你媳妇的像不像啊?” 陆绥心中只觉不好,连忙后退一步和他拉开些距离。 花小楼的医术的确高超,又因为比较喜欢盗墓解剖死人的尸骨来寻找病因,他对人体的骨架构造了如指掌,一刀下去说断第几根肋骨绝对一分一厘不差。 也正是因为他对人骨的这种烂熟于心,他做出来的□□不管是薄厚还是样式都是完美的,以假乱真不在话下。 就连陆绥也差点被花小楼顶着的这张自家媳妇的面皮所迷惑,若不是心中知道眼前之人是与自己见面就对骂的花小楼,或许就连他也认不出来。 花小楼无辜眨了眨眼,然后就这刚才的姿势轻轻打了个哈欠,登时一双眼睛水雾弥漫,眼尾晕染上一层胭脂红,直直地勾人。 陆绥喉结翻滚,咽下一口水后连忙扭头。 “陆绥,你怎么了?”花小楼啼笑皆非,轻声问道。 陆绥内心腹诽,好你个花小楼,顶着珩萧的容貌出来捉弄他,偏偏他下不去手。 他轻声咳嗽了一声,眼睛依旧瞥向一边,开口说道:“花小楼你适可而止,要闹就别顶着珩萧的面容。” “我偏不。”花小楼回嘴,突然勾唇道:“你媳妇这张脸作用可真大,治你足够了。” 陆绥:“……” 他有种感觉,只要今天花小楼敢把这张面具卸下来,他一定会把他打到墙上抠都抠不下来…… 正在两人嬉笑间,陆绥突然听到了拐角处有声响,连忙收敛心神,用眼神示意花小楼按照事先说定好的计划行事。 花小楼也收回方才打闹的神态,面容一板,直直立在原地。 “珩萧,你且消消气,听我给你解释。”陆绥央求道。 国公夫人一听是陆绥的声音,连忙脚下一停,支着耳朵缩在隐蔽的拐角听墙根。 花小楼眼珠子一转,笑道:“殿下,方才那大厅里坐在你身侧的姑娘,是何人?” 陆绥摸摸鼻尖,灰溜溜地开口:“咳咳,珩萧,不过是国公夫人携幼女来府上坐坐,没有旁的意思。” 陆绥这句话一开口,国公夫人登时就愣了,却也不敢发出声响,只安静听他们下文。 这一声过后,温庭弈倒是没有再开口,只是隔了不短的时间后却传来了陆绥的痛呼。 “珩萧,你轻点,疼疼疼……” 国公夫人听见声响心中疑惑,微微探出个脑袋,竟然看见温庭弈伸手揪住陆绥的耳朵,淡淡问道:“殿下,臣怎么听国公夫人的意思是想让那姑娘嫁给您啊。” 陆绥轻轻嘶气,一只手暗地里掐住花小楼不放,暗地里转了个身正巧用自己的后背挡住国公夫人窥探他们的视线,然后用仅有他们二人能听见的声音低声道:“花小楼你找死,劲给我放轻点。” 刚一说完,却感觉耳朵上的力道突然增大,他立刻音调拔高道:“疼疼疼,珩萧,我错了,你轻点。” 花小楼仗着陆绥替他挡住视线,盯着陆绥这一副龇牙咧嘴的样子笑得幸灾乐祸,小声说道:“你皮糙肉厚的,我哪儿能捏的动啊?”他顿了顿,继续说道:“况且演戏就要演全套,只能委屈你了。” 他贴近陆绥耳朵,突然笑了笑:“你也不想功亏一篑被逼着娶南阮吧,想想你的宝贝媳妇,忍一忍就过去了。” 他说完还轻轻拍了拍陆绥的肩膀,没把陆绥气了个底朝天。 “殿下就直说吧,娶不娶?” “不娶,不娶,我绝对不娶。”陆绥闻声高声答道。 “可臣听说皇上已经下旨,此事殿下怎么没有同臣说起过?”花小楼的语气中已经有几分不满。 陆绥无法,耳朵在他手里,只能暂时认怂。 “此事是我糊涂,没有同你细说,珩萧快松松手,先放过为夫。” 眼看着火候差不多了,花小楼总算是松手将陆绥的耳朵解放出来,他淡淡道:“皇命不可违,若是殿下不得已一定要迎娶南小姐,臣还是希望殿下能够记住臣妾。” 陆绥一看他这幅模样真是气的牙痒痒,这厮今日庆幸顶了珩萧的脸害他无法下手,不然一定让他痛不欲生。 尽管心里火气上涌快要将自己炙烤成焦炭,嘴上还是要顺着计划讲:“放心,我心中只有珩萧,旁的女子在我眼里不过过眼云烟。你若是不喜欢,我便将她放在偏房,就当多养了个人,你看如何?” 这下子花小楼才算满意地点了点头,稍稍往陆绥这边靠了靠——这个姿势本身没什么,可是从国公夫人那个方向看来却是两人你侬我侬地依偎在一起,好个神仙快活。 国公夫人银牙暗咬,双手握拳,整个身体都在轻微发抖,几乎不敢相信眼前所看到的这一幕。 好啊,好啊,多亏她察觉到两人不对劲跟了出来,不然这后果不堪设想啊! 她是怎么也没办法想到,陆绥看上去仪表堂堂丰神俊朗,又是小小年纪军功致伟,竟然是个害怕媳妇的揪耳朵! 瞧瞧这说的都是什么话!看来这汝阳王府背地里分明就是温庭弈大权在握一手遮天,把陆绥吃的死死的。若是让阿阮嫁进来,苦日子哪里有个穷尽! 这个亲绝对不能成!绝对不能成! 国公夫人气得全身发抖,身子一转就打算离去,情急之下一不小心碰到了一边的花卉也不在意,连忙往回赶去。 陆绥和花小楼听见动静,知道成功把国公夫人吓走了,终于如释重负地呼出一口浊气。花小楼还没从方才的快活滋味里缓过来就见陆绥恶狠狠地抓住他的手腕,当即问道:“陆绥你要干嘛?” 陆绥咬牙切齿一字一句问道:“你说呢,花小楼!” “我这次帮了你这么大的忙……陆绥,你恩将仇报!” …… 国公夫人一路惊魂失措地回到前厅,一进去就看自家爱女端端坐在座位上正同老王爷聊得开心,一双杏眼闪着灵光,抵唇轻笑时柔美得让人心疼,登时心中一片苦涩。 她从小养到大的心头肉,怎么能够嫁给一个不爱他的男人! 她自小见惯了母亲如何压制小妾,深知妾室的日子并不好过,嫁给鲁国公后泼辣跋扈地不让鲁国公纳妾一是自己不愿分享自己的丈夫,眼里容不下沙子,另一点就是她也是个女人,不想为难其他女子。 可如今,她是疯了吗,竟然会鬼使神差地冒出让阿阮嫁给别人做妾的念头! 这个婚事就是个错,绝对不能成! “阿阮!”国公夫人风风火火地闯进来,径直走到南阮面前拉起南阮的手臂,细细看去就能看到她的手臂在微微发抖。 “母亲?”南阮扬起巴掌大的小脸疑惑地看着失态的母亲,开口询问。 坐在上座的老王爷捋了捋胡须,深知绥儿办的不错,看鲁国公夫人这状态就知道被吓得不轻。 “夫人这是怎么了?”老王爷适时开口。 国公夫人经两人这样询问才反应过来自己现在有些失态,连忙尴尬地笑了笑,福身道:“妾身方才在院子里转了转,如今已然好多了……这才想起府中尚有些事务未曾处理。” “夫人何不再多停留一会,绥儿马上便会回来。”老王爷乘胜追击。 不说不要紧,一提到陆绥,国公夫人就想到了方才撞见陆绥竟然被自己的正妃捏着耳朵教训的场景,一张脸瞬间就绿了。 “贱妇恐怕要辜负王爷好意,着实不能停留了。”国公夫人拿手帕擦了擦自己额角的汉,连忙拉住了南阮的手:“贱妇告退。” 两人说完转身就走,不想刚走了两步,迎面就撞上了回来的陆绥。 陆绥略微惊讶,问道:“夫人怎么这么快就走,陆绥还未有机会与令爱细细交谈。” 国公夫人碰见他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皮笑肉不笑地回道:“多谢殿下好意,贱妇就不多留了,告辞。” 陆绥微微点头,不再挽留,目送两人离开后才转头,与老王爷目光相对的时候耸了耸肩,重重叹了一口气。 老王爷见他这幅样子,终于忍不住地笑了出声:“唉,你啊,真是什么都有你的。” 陆绥一脸淡定地坐下,端起一杯茶喝了一口,忽然想到什么,也没忍住笑了出声。 他放松了手脚大喇喇靠在椅背上,仰头一声喟叹:“总算是解决了!” 金殿怒 果然不出陆绥所料, 国公府第二日就给皇上递了折子,怎么都不愿意将南阮嫁给陆绥, 言辞恳切地请祈帝收回成命。 彼时正是早朝,文武百官齐齐列队在昭乾殿,祈帝从堆积成小山的奏折里取出鲁国公府的那一封时气得脸都绿了, 横眉怒目地扫视了一圈底下的人, 最后却将目光定在了陆绥的身上。 陆绥心有感应似的,就等着他看向自己,连忙咧嘴给他比了个灿若菊花的微笑。 祈帝心中一团火强压在心头,翻开下一本却见是陆绥写的。一目十行大致看过后当即龙颜大怒。 “简直胡闹!你们将婚姻大事看做什么,将朕的威信看做什么?你们真是反了天了!” 陆绥早就知道他会恼羞成怒,依旧挂着笑,静静看着他如同一个疯子一般在文武百官面前大动肝火,雷霆震怒。 文武百官并不知晓发生了何事,只能面面相觑, 实在难以窥测天子的喜怒。 祈帝忿忿开口, 眼珠子一转就看向了陆绥,沉声道:“陆绥,你给朕好好说道说道, 你这折子上是个什么意思!” 陆绥缓缓勾唇,在心里暗骂了一句果然是一只千年的老狐狸, 明明他和鲁国公都递了折子, 偏偏挑着他的毛病责怪, 真是让人好笑的紧。 站在后面的温庭弈乍然听祈帝叫陆绥出列, 不禁有些担忧。 昨日本来事情解决得好好的,陆绥却犹嫌弃火候不够,硬是要自己出面也给祈帝上交奏折。温庭弈深觉他意不浅,自然阻止他。 却不想这厮简直混蛋,竟然突然想起了那次浴池欠着的惩罚,拉着他一通胡闹,害他没了力气阻止,只能沉沉睡去。 陆绥浑然不觉自己犯下了什么大错,一撩衣摆坦然出列:“臣在。” 祈帝指着他就将奏折扔到了他的面前,怒声道:“你真是反了!你今日不给朕解释清楚,朕今日定要治你藐视皇恩!” 陆绥云淡风轻笑了笑,抬头恭敬回到:“臣在折子上写到的,便是臣心中的话,陛下还需要臣解释什么?” “哼,朕念你功高劳苦,为你赐下国公爱女,屈尊降贵许给你做妾室,你却还不满足,竟敢向朕退婚。” 陆绥一撩衣摆缓缓跪下,冷声回道:“臣叩谢陛下恩赏,万死难报陛下恩情,只是要臣辜负珩萧,臣决计做不下。所以哪怕违抗生命千刀万剐,臣在所不惜。” 温庭弈闻声不禁浑身一震,不敢置信地看向跪在大殿中央的陆绥,一种不知名的情绪突然就挤进了他的心房。 陆绥说完这句话,很满意地看见祈帝的脸上露出了一道裂缝,只呆愣了片刻后便是更加雄厚的怒火。 “臣既娶珩萧做臣的正妃,早已许诺他此生一生一世一双人,纵使珩萧是男儿之身,注定不能为臣留下后嗣,臣也会对他不离不弃。” 陆绥的声音铿锵有力,掷地有声地在偌大的宫殿里回响,不仅震惊了文武百官,更是令温庭弈一阵动容。 无子无嗣,天大的不孝,可是陆绥却为了他逆世道而行。 不愿意迎娶南阮,只是因为他是他的妻,既然拜了天地行了洞房,他便会担起丈夫的责任,爱他,护他,宠他,从此一颗心就真的只放他一个人。 温庭弈有片刻晃神,眼前划过的是那日在萤河上的花顶游船上,陆绥将他揽入怀中,他距离自己是那么的近,近到鼻息相闻,发丝纠缠,吐息之间都是对方身上独属的味道。 陆绥捻起他的一缕落发,凑在鼻尖着迷一般地轻吻,在自己的耳边轻轻落下那句话:“珩萧,我要你。” 珩萧,我要你。 嫁给我就再也不能独善其身置身局外了,嫁给我就要刀口舔血走一步看十步,嫁给我,我必定会用命爱你,护你,敬你,尊你。 我怜君相思意浓,不为我知啊……所以啊,此生怎忍再辜负一个你? 陆绥缓缓闭上眼,再睁开眼时那些情浓情浅尽数化作眼角的锋芒。他挑了挑眉,脸色不变道:“况且陛下,婚姻之事虽说是媒妁之言,但也要讲究婚嫁双方心意相投。我与阮小姐此前十几年从未相识,我心中无她,她心中也必然是无我。退婚此事,国公大人也是知晓的。” 祈帝正愁满腹怨火无处可发,又听陆绥拿鲁国公做挡箭牌,当即火冒三丈,恨不得将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国舅爷乱棍打出去。 南氏一族当真是可笑至极,当初求着他下旨将南阮许配给陆绥的是南氏,如今退婚的也是南氏。真当他这昭乾殿是菜市场,还是他的金印圣旨是写来玩的?! “鲁国公何在?” 鲁国公暗搓搓地擦了擦额角渗出来的冷汗,直到抬头时看到陆绥落到他身上的视线时才反应过来自己这是被这厮利用了! 他一想起昨天夫人从王府回来后一反常态,又是哭又是闹就差上吊的架势逼他写下退婚的奏折,不禁一阵头疼。他的夫人平日里那么精明,怎么碰上这件事这么糊涂啊! 此事何止是他们鲁国公府的事,此事关系整个南氏,文南两氏正是争斗最为火热之时,如今南氏驳了皇帝的面子,让他们在朝中如何自处?! “臣在……” 鲁国公小心翼翼地从队伍中走出,走到大殿中央后立刻跪下,悲戚道:“陛下明鉴,此事……殿下说的不错,是小女对汝阳王世子无心。” 他边说边抖,把头低低的埋下,恨不得寻个地缝钻进去,哪里敢抬头去看皇帝是个什么勃然大怒。 如今折子已经交了,他深知皇帝的心性,就算是他现在临时改口一口否认,皇帝也不会宽恕他,还会彻底得罪了汝阳王府,汝阳王势必对南氏怀恨在心。若是顺了汝阳王府的意思,哪怕驳了皇帝面子,至少还有妹妹和皇外甥,皇帝不会赶尽杀绝。 如今不论他愿不愿意,都必须顺着陆绥的话往下说。 “好你个鲁国公,你可知朕现在多想杀你!” 祈帝暗自咬了咬牙,突然转头看向陆绥,咬牙切齿道:“原来是朕自作多情啊。呵——” 不等这句话说完,祈帝一甩衣袖,将龙桌上的奏折都悉数推翻,然后抬脚离去,徒留一众大臣面面相觑。 祈帝一走,鲁国公仿佛被抽光了力气一般瘫倒在地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心有余悸。 陆绥眼睛不眨地看着祈帝怒而离去,面对直摆摆冲着他来的奏折也一动不动,任由他们砸在身上。末了轻轻勾唇一笑。 然后他就在所有人面前转身朝温庭弈伸出了手。 那一刻的眼神中只余了藏也藏不住,都要溢出来的柔情。他唇角带着暖人的笑,就这样伸出手静静地看着与他相隔不远的温庭弈,似乎天地之间只剩下他们,而他们眼中只有彼此。 温庭弈与他四目相对,突然就笑了,然后缓缓朝他走去,还未走近就被他一把拉过来,揽在了怀里轻轻安抚。 “殿下……” 这个敢为了他顶撞当今天子的,这是他爱了整整十年,等了整整十年的男人…… 温庭弈心中一痛,两手紧紧攥住陆绥的衣袖,生怕只要一眨眼,这一切就会灰飞烟灭,连个泡影都不会给他留下。 陆绥察觉到怀里人的僵硬和紧张,轻轻安慰道:“好啦,走了,这么多人看着呢。” 温庭弈点了点头,似乎不在乎这里是昭乾殿还是王府后院,只要有陆绥,他都能够安心。 陆绥带着他离开后并没有打算直接回王府,刚下早朝,日光还早,趁着年前长安城里热闹,陆绥还是想带着温庭弈四处转转。 上一辈子他没有陪珩萧认真赏过长安街头的细雪,也没有陪他爬过城墙看除夕夜的璀璨烟火,更没有允过他一生一世的诺言。 而这一生他的时间还长,他还有足够的时间慢慢地来弥补。 那些珩萧所喜欢却从来没有精力去做的事情,他都会一个一个带着他完成。 “绥儿。” 一声清脆的女声叫住了陆绥,陆绥脚步一滞,牵着温庭弈的手却没有松开,他垂眸敛了敛心神,然后才转身。 眼前站着的女子妆容精致,如墨的长发没有挽作闺阁女子的高髻反而束了一个高马尾,只有额角耳边的碎发随着寒冷的烈风四下飘飞。 她生得极为美艳,一双杏眼里闪烁的却是刀尖上泛起的森森寒光,一弯柳叶眉吊起,唇不点而红,再配上一身绛红色的束身装,干净洒脱,雷厉风行。 陆绥笑了笑,缓缓开口道:“好久不见,皇姐。” 陆姌轻轻点了点头,这才将目光落在了温庭弈身上,实现一路向下最终停留在了两人紧紧相握的十指。 温庭弈晃了晃神,这才明白过来眼前的女子竟然就是银湖公主陆姌。不禁攥了攥掌心。 陆绥安慰地挠了挠他的掌心,不过一个小小的动作,却让他心里生出了莫大的感动。 当年那个不可一世的世子殿下终于变成了他的夫君,知他悲喜懂他冷暖的,夫君。 “绥儿,要事相商。”陆姌向来不爱拐弯抹角,直接开门见山提醒道。 陆绥神色微变,缓缓点了个头。 两刻钟后,三人静悄悄地从后门溜进了银湖公主府,一晃眼的功夫就彻底地消失了。 银湖公主陆姌素来喜欢耍弄鞭子,所以公主府的房间内摆放地最多的就是各式各样的鞭子。陆姌领着他们走到后室,但见宽敞的房间内只有正中央的一座沙盘和角落里的一张方方茶几。 温庭弈深知两人又要事相商,正打算回避,却听陆姌开口道:“弟弟这是要去哪里?” 温庭弈淡淡回道:“两位殿下相谈,臣并不宜在场。” “好弟弟说什么胡话,你不在,绥儿的心指定飞出去,本宫可压不住他。”她轻轻勾唇,赶在陆绥开口前先行说话,说完敲了敲陆绥身旁的桌子,催促道:“快过来。” 温庭弈闻声坐回到陆绥身边,刚一坐下就被陆绥牵住了手。 “多谢公主殿下。” 陆姌不在意地摆了摆手,轻声道:“你是绥儿的正妻,也是他的心上人,那便也是本宫的弟弟,何须言谢?” 陆绥在大殿上与祈帝为难时,她正在大殿外焦急地等着他退朝。心腹告诉她这件事时她也确实吃惊不小。 毕竟她了解陆绥的性子,当日温庭弈用那等手段逼出这门亲事,陆绥又天生反骨,最厌恶逼迫他的人,能够同意迎娶温庭弈就已经让他大吃一惊,此次在昭乾殿的百般维护更是让她匪夷所思。 想到此处,她对温庭弈越发佩服,自然也会当他是亲弟弟一般对待。 “多谢皇姐。”温庭弈也不再扭捏,安心承接了陆姌的好意。 “诶,好弟弟。” 三人并未寒暄太久,反而是陆绥心系要带着珩萧四处走走,最先催促道:“皇姐,究竟有何要事。” 陆姌顿了顿,半晌后开口道:“绥儿,此次西北进犯,若是父皇派你领兵,你一定要找借口推脱掉。” “西北之地,绝对不能去!” ※※※※※※※※※※※※※※※※※※※※ 橘子九点钟要去上课啦,趁有时间赶紧发出来了~么么对不起大家,奉上一章热乎乎的狗粮~ 橘子卖萌求包养,求评论,只要一个评论,橘子就给你抱回家~⊙▽⊙ 终难诉 西北之地不能去? 陆绥在心中冷笑一声, 挑了挑眉才道:“皇上不是早就有了收回天鹰令的打算了吗,便就算是我想领兵征战西北, 他哪能容得下我?” 自他重生以来,所发生的一切已经越来越朝着他不知道的方向发展。先是千金坊,再是广泽镇, 无论是哪一件, 都是他上一辈子不曾经历过,不曾知晓的。 他从未想过,在祈帝眼皮子底下,陆巡竟然有这般动作,可见心思不一般。而他竟然就这样傻傻地被瞒在鼓里,也难怪他上一世会栽在陆巡的手里。 想到此处,陆绥却感到一丝快感。 祈帝半生多疑善妒,对朝堂贤臣和各路藩王多加打压,但凡有任何风吹草动, 轻则降职流放, 重则家破人亡。他任用奸佞,轻信小人,寒尽了天下寒门士子的心。 自己与爹爹本来对他忠心耿耿, 势必要为他守护河山,可是也在当年的那场暗杀中凋零破碎, 所有的忠心和赤胆磨灭得一干二净。如今连他的亲生儿子, 他自己最为宠爱的陆巡也背叛了他, 当真是因果报应。 陆姌听他这样说, 不禁摇了摇头:“父皇只是要我掌管天鹰令,却并未削去你的将军之职。”她缓缓将目光看向窗外,淡淡道:“你军功在身,治军严明且并无过错,父皇没有理由削你的职位。” 陆姌说完,温庭弈却陡然惊了一下,陆绥察觉到紧握的手跳动了那么一下,缓缓将头转过来询问道:“珩萧,你怎么了?” 温庭弈用手撑了下额头,缓缓道:“殿下,西北您的确不能去。” “皇上并不知晓公主殿下实则在帮您,既然他想要将天鹰令交给公主,那对您而言并没有什么坏事。但是一旦将您的职位削去,您便再也无法执掌军中的大权。” 陆绥听过之后懵懵懂懂地点了点头,开口道:“这些年我与皇姐只是私下交谈,皇上的确不知道我与皇姐实为一心。可是也正如皇姐所说,我军功在身又无犯错,皇上他纵使看不惯我,也奈何不了我。” 温庭弈轻轻蹙眉,无奈开口道:“现在皇上的确没有把柄,可难保日后。殿下,近来鞑子屡屡进犯西北,皇上是存了出兵剿灭的心思。朝中正缺武将,西北无人挂帅,满朝文武必定会推举您,只要您领兵出征,就不愁找不到您犯错的证据。” 温庭弈方方说完,就见陆姌拍了拍手,眉眼之间带着浅浅笑意,一声喟叹:“绥儿,你当真是娶了个智多星。” 陆绥直到此刻才明白了陆姌为何劝他不要参与此次的西北之征。 皇上只是收回了天鹰令,不准他私自调度。可是只要他随军出征,天鹰营的将士历来守卫西北,一定会跟随他。只不过他没有了令牌,所能做的事情就会受祈帝的掣肘,不能不顾皇命了。 天鹰营的将士认牌不认主,只要令牌不在他手上,他就不能对祈帝构成威胁。 而他只要挂帅,不管有没有令牌,都要担当起一军将帅的责任,行军途中发生的一切事都要由他负责。只需稍做手脚,他的错一定会快马加鞭地送到皇帝手里。 如此一来,连他的职务都能一并除去。 一箭双雕,对祈帝百利而无一害,当真是精彩至极。 陆绥胃里翻滚几欲作呕。他其实也很不明白,明明他和父王是祈帝最亲近的人,他为何还能狠下心对他们进行打压。 难道当真是因为皇室里的腌臜玩意将他迷瞎了吗,害得他连同胞之情也不愿意相信了。 撇去祈帝不谈,最令陆绥费解的却也有老王爷的反应。 老爷子虽然不再领兵了,可是朝中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他的掌心。祈帝光明正大强取豪夺地拿走先帝交给王府的天鹰令,老爷子怎么会这么容易就交了出去。 陆绥突然感觉头疼,额角的青筋一直在暴跳,烦不胜烦。也恰是在这个时候,一双略带凉意的手抚上了他的太阳穴,轻柔但是适中的力道缓缓揉捏,替他缓和了难捱的疼痛。 “殿下不要伤身,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们既然知道了皇上的打算,想办法避开西北之战就好。” 温庭弈的声音温润之中带着半分的柔意,听得陆绥整个人的心都化作了一滩春水。额角的疼痛稍稍缓了缓,陆绥缓缓睁眼,慢慢将他的手拉住,制止了他的动作:“好了,别担心。” 温庭弈点了点头,两人一转头才见陆姌不知何时竟然捂住了脸,将头扭向了一边。 “皇姐,你这是干什么?”陆绥迷惑了。 陆姌头也不转,开口道:“你们两个人,在我这个还未出嫁的闺阁女子面前怎么能做出此等动作,真是……有伤体统!” 陆绥难得看见她这幅捏捏捏捏的姿态,噗的一声笑出了声,笑的上气不接下气。 “哈哈哈哈,皇姐你竟然会害羞。”陆绥打趣道。 陆姌闻言,冷了一张脸,放下挡脸的手,恶狠狠地剜了他一眼:“我看你就是想吃鞭子了。” 陆绥连忙噤声,只一双眼睛里透出笑意。 温庭弈其实也有些羞,有些局促不安地坐在原位,索性将话题拉回正道,说道:“殿下,臣以为如今朝堂动荡,局势瞬息万变,您应当留在皇城。” 温庭弈的这句话点醒了陆绥,让陆绥想起了上一世的一件事。 上一世也是差不多这个时候,西北边境也不大安生。那时皇帝并没有收回天鹰令,西北之征自然毫无意外是由陆绥挂帅出征。 三军将于三更集合,因为温庭弈早就将他的棉衣棉裤以及一应物什准备妥当,那一夜是他过得最为清闲的一次。 当婢女抱着收拾妥当,整齐地叠放在托盘里的衣物鞋袜出现在他面前时,鬼使神差一般,陆绥想起了温庭弈,也鬼使神差一般,萌生出了想要去看看他的念头。 因为陆绥的阻挠,上一世他和温庭弈的完婚比这一世晚了十几日,那一夜,也不过是距他们完婚过去不足十天。新婚燕尔,陆绥却要一身戎装远赴西北,从此不知再见是何日。 陆绥走回房间时,温庭弈并不在卧房里休息。他也是问了侍奉的侍女才知道温庭弈去了他母妃的灵前。 当时的心情究竟是什么如今的陆绥早就已经忘了,只能记起当时的他的确是心中隐隐有怒火在燃烧,烧的他步伐都有些不曾注意到的匆忙急促。 他的母妃,他最敬爱的母妃,怎能被一个他不接受,不乐意娶进门的男子祭拜,多么得可笑。 他心里有些闷闷不乐,整个人便有些阴郁,一路上准备了满腹责备的话语,可是等他看到温庭弈的那一刻,那些尖酸的,刻薄的话就说不出口了。 天上下着鹅绒大雪,道路上都是厚厚一层的积雪,一脚踩下去,深深的一个足印。寒风肆意的吹,刮在脸上如同钢刀在割。 灵堂的门是虚掩着的,陆绥走到门口,刚打算推门而入,一抬头就看见温庭弈一头乌黑的墨发如瀑倾泻,他仅一身单薄的衣衫,就这样跪在他母妃的灵前,双手合十,虔诚地诵念。 从门外望去,温庭弈的身形瘦弱无助,宽大的衣袖下是瘦成皮包骨的躯体。整个人就像是一个断了线的纸鸢,被风一吹就要散了。 陆绥感觉头皮发麻,整个人就那样杵在门口一动也不动。温庭弈静静地跪在屋内,他便静静地杵在屋外。 一个不知晓心上人在身后,一个不明白眼前人才是心上人。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屋子里传来几声压抑的咳嗽声,陆绥这才被拽回神思。凝神去看,温庭弈咳得压下了脊背,瘦弱的身躯不住地颤抖。 陆绥这才记起,温庭弈他还在病中。 新婚那一夜的任性胡来导致温庭弈感染了风寒,旧病未愈而又添新疾,温庭弈整个人就像是被压在案板上,浑身上下都生疼。 温庭弈睫羽轻颤,许久才停了下来。抚着胸口喘息片刻才略带歉意道:“臣并非有意打扰夫人,只愿夫人保佑阿绥此行平安,珩萧必定尽平生所学,为他守好王府。” 那是上一世,陆绥第一次听珩萧唤他阿绥。 一声过后,温庭弈缓缓扣下三个响头,这才扶住地面起身。他的喉咙干涩难受,肺部却是火辣辣地疼,刚弯下腰却见陆绥站在门外直直看着他。 满身的风雪。 “殿下……” 陆绥扭了扭自己早已冻僵的双腿,眼睛瞥向别处,低声问道:“我只是过来看看母妃。” “恩,臣知晓的。”温庭弈淡淡地笑了一下,然后侧过身子为他让开了道路:“那若殿下无事……臣先行离开了。” 陆绥从他身边擦身而过,可以嗅到他身上重重的药草香,不禁蹙了蹙眉。 温庭弈拢了拢自己的衣衫,神色一暗,刚抬脚就听身后的陆绥开口叫住他:“既然都来了,就同我给母妃上一炷香……我这一走,也不知道多久才能回来。” 温庭弈脚步一顿,愣了片刻才转过身来,盯着陆绥看了半晌,突然低眉浅笑了一下:“是,臣遵命。” 其实陆绥本意只是不想让温庭弈这样子离开,物外还下着连绵大雪,夜色浓重,他一个人还在伤寒中,陆绥实在不忍心看他一个人离开。 本来是想要问他身体好些了吗,可是临出口才发现这哪里用问,眼前的人脸色苍白,嘴唇失色,就连走路都有些轻微摇晃,怎么可能过得好。 直到温庭弈手捧香烛阖眼拜祭时,陆绥才扭头认真打量他的这位妻子。如此过了十几秒,等温庭弈一睁眼,他又立刻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也学着他将香烛插好。 陆绥起身,见温庭弈起身有些艰难,连忙抬手去扶他,直到两人肌肤相触,陆绥还没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反而是温庭弈打了个战,不自觉地朝后退了两步。 两人一时之间竟然生出几分尴尬。 陆绥不知如何开口,温庭弈却先一步告罪:“是臣失礼。” 陆绥心里不知怎么的,突然不太好受,一句话未说,走过去将人抱起,有些不悦地开口道:“穿得太少了,日后记得多加一些衣服。” 温庭弈受宠若惊,却也不敢挣扎,浑身僵硬地让陆绥抱着,听他叮嘱自己,不禁心里一暖:“臣定会记住的。” 陆绥轻轻应了一声,然后也不再说话,扯下身上的斗篷给温庭弈披上,然后抱着他朝房间的方向走去。 一路上两人都默契地不再言语,似乎是都不愿意打破这难得的温馨时刻。 陆绥将人送到屋子门口的时候,已经到了他出发的时间。 温庭弈开口问他要不要进来坐一坐的时候,自己先愣了一下——这本来就是陆绥的家,他的话倒像是有种自己当家做主的感觉。 陆绥没注意到这些,他只是摆了摆手,说道:“我是时候出发了,三军还在点将台等着我。” 温庭弈隐在袖中的手不自觉地攥紧,轻轻应了一声:“恩,殿下一路保重。” 陆绥嘴巴张张合合,最终一句话也没说出来。他转身走了几步,察觉到身后的人一动不动,脚步一顿,问道:“你,可还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良久一阵沉默,温庭弈终究没再开口。 陆绥缓缓闭上眼,再不留恋地大步离去。直到行了不知多久,有雪花星星落在他的头发上,覆满青丝,他才听到身后急促的脚步声。 他先是错愕,再一转身就见温庭弈竟然追了出来。 不知道是因为出来的太着急没来得及穿鞋子还是赶来的太匆忙,鞋子丢失在了路上,陆绥注意到他的脚丫光秃秃地露在外面,已经被冻成了通红。 温庭弈看见自己赶上了,不禁露出了一个微笑,然后就在陆绥开口询问之前,径直抱住了他,直到鼻息之间都是他的味道,才觉得内心一片安宁。 温庭弈仍是什么也没有说,只静静地抱着陆绥,汲取他的温暖。 陆绥愣了愣,最终缓缓扣住了他的腰身,给了他一个不易察觉的回应。 ※※※※※※※※※※※※※※※※※※※※ 橘子终于写出了上辈子的事了,累瘫了… 看我这么勤奋,真的不包养我吗qaq 莫奈何 陆绥从回忆中缓过神来, 定睛认真看了自家媳妇片刻, 突然低头叹了口气,牵着温庭弈的手却不自觉地用力。 那时的珩萧一定不舍得他离开吧……知道自己不愿意见他, 所以哪怕知道自己一走多年,从此以后便连朝堂上的遥遥相望都是奢望, 也不愿意出现在自己面前, 担心徒惹自己的厌烦。 那么那时的自己呢, 既然心里厌恶珩萧, 又为何见不得他受苦,看见他疾病缠身的苍白脸孔时会关心, 甚至在最后的时候问他有没有话要叮嘱自己。 明明是殷切地盼着他能够开口, 却还要装作无所谓的模样。 陆绥勾唇苦笑一声,至此才觉自己上一辈子活的真的是个错误。他能栽在陆巡的手里,当真是他自己罪有应得。 他那个时候就应该明白的,自己分明是在意珩萧,明明是喜欢他的。可又是为何要一味地逃避自己的感情, 生生将珩萧挡在自己的世界外,寒透了他一颗真心。 若不是当年自己中毒昏迷, 危在旦夕, 珩萧冒死救自己, 他又要自欺欺人到什么时候。 温庭弈其实能够感觉到,陆绥每次一有心事, 望向他的眼神都隐含着莫大的悲哀和心碎, 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 陆绥究竟在默默承受着什么。 他知道陆绥兴致缺缺,等离开了公主府就叫马夫驾马回府,陆绥却问道:“珩萧可是累了,这么急着回府?” 大概是方才的回忆刺痛了陆绥,他伸手摸了摸温庭弈的额头,察觉到那里正常的温度,这才松了口气。 “殿下,您是不是有事情瞒着臣?”温庭弈看他怅然若失又复欣喜的转变,担心地开口询问。 陆绥摇了摇头,轻声笑道:“珩萧想什么呢,我怎么会对你有所隐瞒。”他说完敛了敛神色,在他眉心印下一吻柔声道:“珩萧如今再也不是皮包骨头,瘦的让我心疼了。” 他将自己的脑袋放在温庭弈的脖颈处,突然蹙眉道:“珩萧,我好担心失去你。你答应我,这一辈子绝对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温庭弈摸了摸他的脑袋,无奈失笑:“殿下最近真的越发粘人了。殿下是臣的夫君,只要殿下不厌倦臣,不赶走臣,臣哪里都不会去。” 其实温庭弈也没有哪里可以去。 从他顺从太后的意思自愿嫁给陆绥的那一刻开始,他就将自己的往后余生都赌上了。失去了文毅侯的爵位,他就只是陆绥的世子妃,早已将自己的的生死去留全权交给了陆绥掌握。 陆绥爱他,愿意接纳他,他便倾尽本心,做他的不二贤臣。陆绥若是厌他弃他,他便静静陪着他,不参与他的生活,也不对他横加干预,哪怕他将来有一日当真爱上哪家贵女,他也会成全他们,尽心为他守护妻儿。 待到将来大仇得报,守得他妻儿在侧,家宅和乐,此身残破便可无怨无悔地从他的世界里消失。将那些该说的,不该说的,说出口的或者从未说出口的爱意,带进泉下,永远不会烦他。 一抔黄土,了却残生。 可是他也知道,如今的他早已没有了当时的心境,陆绥待他的好早就已经让他深深沦陷。也许以前的他可以豁然地放下一切,成全陆绥。可如今的他,做不到。 他对陆绥的爱,始于那年惊鸿一瞥,这么多年过来了,早就已经刻进了骨肉,烂在了心头,他只要能够得到他哪怕一点点的注视就会如同飞蛾扑火,不顾一切。 人心果然还是贪的,得到了一点便渴求更多,得到了陆绥的疼爱,便渴望着能够和他白头到老,生死同赴。 而与此同时的金龙宫则是一片死气沉沉。 自从兄长递交了退婚折子的消息传来,南氏的心里便不大安生,心口闷闷的,总是感觉有一块石头堵着,压得她呼不过气。可是她能如何,自己的哥哥这般懦弱,她一个深宫女子,又哪里有通天的本事把手伸到前朝。 寂静的宫殿里飘着袅袅的紫烟,南氏散发素衣端端跪在大殿中央,眼眸低垂,看不出眼中的情绪。 宫娥心疼地对着她说道:“娘娘,您这是何必呢,奴婢求您了,您快快起来吧。” 南氏错过她搀扶的手臂,摇了摇头:“不可,兄长如今当众驳了陛下面子,陛下一定震怒。陛下本来就对南氏颇有微词,若是本宫再不知过错,便是自寻死路。” 冰凉的汉白玉地砖上传来阵阵的寒意,南氏缓缓闭上眼,等着祈帝亲自前来寻他问罪。 “娘娘怎会这样想,娘娘是皇后,一国之母,陛下怎会怪罪娘娘。”宫娥颤声劝道,顿了顿才道:“况且若是陛下怪罪,国舅爷又怎会安然无恙,娘娘莫要自己吓唬自己。地上寒凉,娘娘也要仔细自己的身子。” 南氏心里头不住地苦涩,一睁眼,一滴泪直接夺眶而出,顺着眼角滑落下来,又被小宫娥拿手绢擦掉。 自己爱了那么久的男人,竟然还没有一个婢子对自己好。南氏凄凉之中竟然恍惚觉得自己多年都是错。 她是皇后,母仪天下,一国之母,是皇帝的妻子,外表风光荣耀,可是只有她自己知道,坐上这个位置的身不由己。娴皇后与祈帝自少结发,是他的糟糠之妻,一朝身死,过往恩情云散烟消。甚至连陆丹也难逃一死。 祈帝的心有多硬,她做了他二十年的枕边人又怎会不清楚。若是她自己一个人死也就算了,可是她的身后站着整个南氏一族,站着鲁国公府,站着她的峥儿,她怎敢一子落错,害的满盘皆输。 本来想傍住汝阳王府寻求荫蔽,没料到竟然阴差阳害了自己。如今进退两难,让她往后在陛下面前如何自处? 正是她深思之时,沉重的脚步声一步一步地回响在了偌大的宫殿,太监尖细的声音应声而起:“陛下驾到。” 南氏神色一凛,连忙让宫娥褪下,理了理仪容这才缓缓弯腰,将额头紧紧贴在地面上,行了个恭恭敬敬的大礼:“罪妾见过陛下。” 祈帝饶有趣味地嗤笑一声,看也不肯看一眼,径直绕过她走到上座上坐好,挑眉道:“皇后的消息可真灵通,朕前脚刚出昭乾殿,皇后后脚就知道脱发请罪了。” 南氏压低身子,缓缓闭眼,轻声道:“罪妾知道兄长早朝失言,让陛下大怒伤身,特来请罪,求陛下饶恕兄长。” “呵呵,皇后如今倒是会求朕饶恕鲁国公,那皇后可知朕方才在文武百官面前丢尽了脸面!”他猛然一挥袖,桌上的笔墨纸砚悉数碎落在地。 南氏吓得身子一颤,连忙开口:“陛下息怒,陛下……千错万错都是罪妾的错,罪妾任凭皇上责罚,只求陛下饶恕哥哥……陛下,罪妾求您了。” 祈帝暗自吐息一轮,这才道:“鲁国公御前失仪,官降一品,罚奉三年。朕看在你的面子上,不要他狗命。” 南氏闻言,这才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感觉一颗心终于踏踏实实地落回到了腹中。还没来的及高兴,却听皇帝继续说道。 “至于皇后南氏,擅自做主妄求圣恩,凤仪宫中禁闭三月,抄女戒三遍。后宫大权暂交文妃掌管,除夕之宴也便不用来了,安心在宫里反省吧。” 南氏有些不敢置信地抬头看着自己眼前的男子,半晌才反应过来自己听见了什么,表情有些破碎。 “皇后可听明白了?”祈帝尾音加重,重新问了一遍,神色之间已经有了几分不耐烦。 南氏见他满脸的嫌弃与厌恶,像是被针扎了一般,颤抖着身子缓缓扣首:“臣妾代兄长谢陛下不杀之恩。臣妾遵旨。” 一滴泪缓缓划过脸颊,南氏闭上了眼,任由那滴泪滴落在地板上。 她知道,南氏完了…… 等她一瘸一拐地勉强踏出大殿,南氏才再也支撑不住地摔倒在地上,哭的撕心裂肺。一旁的宫娥无不焦急地上前扶起她,却见她满脸泪痕地说道:“你们快去告诉三殿下,不要进京,好好留在封地,万不可因为本宫和兄长贸然进京。” 说完,她缓缓转过身,看着身后黑黝黝的大殿凄然一笑:“皇上……你当真狠得下心啊。” ※※※※※※※※※※※※※※※※※※※※ 因为有课,所以没赶上,这章字数少一点,橘子会加油的,宝贝们先解解馋qaq 八年期 京郊的一处院子里, 小屋古朴老旧, 处处散发着一种老旧的气息。庭院里的青苔小路被积雪覆盖,只露出斑斑驳驳的几点绿痕。看上去早就已经荒败了。 风过无痕, 一声清越的鸣叫响起,就见一只浑身乌黑的长羽鸟飞过小院正上方,再一头栽进了这方小院, 落到了一个红衣小公子的肩头。 红衣少年伸手从黑鸟的腿上取下信筒里的纸条, 再轻轻摸了摸小家伙光溜溜的毛发, 然后一扬手臂, 黑鱼鸟啼叫一声展翅飞走了。少年这才收敛心神, 转身挑开珠帘, 钻进暖意融融的屋内。 “主人,有宫中传来的消息。” 那人毕恭毕敬地将手心的纸条递给面前的华服公子。对方倚在矮几上,闻言随手接过纸条, 展开草草扫视一眼, 就见上书八个字:皇后失势, 陆峥必死。 只听一声极为轻快的笑声回响在空荡荡的屋内,无处不散发着一种诡异。 小公子支楞着脑袋, 轻轻打开折扇遮住了自己的嘴巴和下巴, 只留下一双带笑的眉眼。他挑了挑眉,慢悠悠道:“当真是是沉不住气。” 他忽的一转眼珠子,砰地一声将手中的折扇合好, 然后摸了摸下巴:“皇后失势, 必然会劝告陆峥不要轻而易举地入宫。人在封地, 就让我想方设法除掉。当真是有些为难人啊。” 红衣少年闻声点了点头,提醒道:“主人,那用不用通知姑娘那边,让她早做安排。” 锦衣小公子摇了摇手,饶有趣味道:“现在还不是时候,切忌打草惊蛇。” 他坐正了身子,将那把钳壁骨的扇子放在了一边,然后才正色道:“除非万不得已,不然不要惊动她。” 红衣少年点了点头,不再吱声。微微抬头,就见对方拿起桌上的狼毫笔,小心翼翼地写下每一个字,再将信纸裁剪好,抬手交给了自己。 “将这个想办法递进宫里,让姑娘务必按照我这上面说的做,其余的莫要管。”那锦衣小公子想了想,末了又认真叮嘱了一遍:“你务必告诉她,按照我说的做,不许节外生枝,若是事情败露,一定要先护好自己,其他的事情等她出宫我们再做打算。” 红衣小公子点头称是,这才默默地走了出来,并轻轻带上了门,将屋外呼啸的喧嚣隔绝在了门板之外。 而另一边的红泥小筑,陆邈一身紧身的黑色夜行衣,长剑在侧,双目一动不动地盯着眼前的少年。 少年双手双脚撑地,背部平直,用手掌和足尖支撑起全身的重量。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的胳膊开始不断地轻微颤抖,因为太过用力,面部表情狰狞中透露着一股子不认输的劲头,挣得额头的青筋都在不断跳动。 一个眨眼之间,少年的胳膊因为失力微微打了个折,身边随即响起了一声冷冷的声音:“集中精力,胳膊使力。” 陆赋稳了稳心神,一咬牙又缓缓支撑起自己的身体,任由额头的汗顺着面部轮廓不住下淌。他像是急着要证明自己,猛地咬紧嘴唇,登时口中就是一口血腥味。 他咬牙切齿,一字一句道:“多谢前辈指点,赋儿可以。” 一边说着,他慢慢抬起自己的身体,满面通红,却那么固执地完成着这项堪称折磨的训练。 陆邈闻言,时神色未变,甚至连个头都没有点。等到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他才缓缓回头,一眼看过去,竟然是陆绥。 只是今日的世子殿下不大对劲—— 往日里世子殿下干什么事都会带上世子妃,简直恨不得长在世子妃身上,一刻也分不开。今天怎么是他自己一个人来了。 陆邈的心思辗转了不过瞬间,他敛了敛神色,缓缓走上前,仍是恭敬地作揖道:“属下见过殿下。” 陆绥轻轻咳嗽了一声,刚想抬手扶他起来,手伸到一半又犹豫了一下,缓缓放了下来。然后眼神轻呼呼一瞟,瞥见了一旁脸色通红满头大汗的陆赋,突然心里一惊,问道:“你这是在做什么?” 陆邈看向一旁,淡淡答道:“是小殿下请属下教授他武功,属下只好听命行事。” 陆绥微微低垂眉眼,半晌才抬头问道:“陆赋这样坚持多久了?” “回禀殿下,已经一刻钟了。” “一刻钟?!”陆绥倒吸一口凉气,脸色突然之间变得不太好。 陆赋看到陆绥这幅反应,生怕他会因此责罚陆邈,自此以后不再让前辈教授自己武功,顶着全身的难受,开口道:“小叔叔,此事不怪前辈……” 他倒吸一口凉气,因为开口说话分了心,胳膊上的疼痛和酸涩一瞬间全部涌了上来,胳膊战栗得不成样子,好像下一秒他整个人就会摔下来一样。 可是陆赋只是缓了缓气,依旧咬牙坚持着:“是赋儿求前辈教我武功……小叔叔要怪,就怪我。” “胡闹!”陆绥一扫衣袖,皱了皱眉头,转身说道:“陆赋,你先起来。” 他顿了顿,呼出一口气后转眼看向陆邈。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察觉到陆邈冷若冰块的面容上竟然隐隐藏着一种别样的情绪,在冬日的暖阳下,映衬着满地的雪色以及天边的青灰,那刀削斧劈一般的冷峻轮廓都变成了温柔的曲线。 “陆绥”心神乱颤,尽管面上勉力维持住应有的冷静,实则内心早已慌成一条老狗,不断地搜肠刮肚,猜想着陆邈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花小楼这时的心情怎能用复杂两字来形容,一面希望陆邈不要认出他,好让他继续借着陆绥的脸多陪陪他,毕竟陆邈谁的话都不听,只对陆绥的话言听计从。 可是另一方面,他也希望陆邈能够认出他,不用他提点,透过这张陆绥的脸认出他花小楼。至少这样自己可以知道,陆邈是真的记住他,在乎他了、 他将脑袋扬向一边,不自在地向别处瞥,状似无意地问道:“你方才训练陆赋的,可是你以前当暗卫时经历过的?” 花小楼说完这句话,眼神一点一点往外移,将将看到自己日思夜想的人时才发觉对方竟然也在看着自己。 “不是。”陆邈大方承认:“方才小殿下训练的远远不及暗卫的训练标准。属下给小殿下的训练,不过是普通用以强身健体的。” 方才那般严苛的训练,竟然还远远达不到陆邈的训练强度…… 花小楼不知道为什么,在听到自家四哥云淡风轻地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感觉好像被人扼住了喉管,心脏一抽一抽地疼。陆邈的语调太过平常,淡定地仿佛是在和他谈论今天的天气如何。 花小楼知道暗卫的训练条件艰难且严苛,稍有不慎可能命都要搭进去,汝阳王府训练一个暗卫所投入进去的时间,金钱和精力都是巨大的。这也就是为什么花小楼担心陆邈的十年之约一旦到期,老王爷很有可能不愿意放陆邈离开。 如今正是局势动荡的时候,王府百废俱兴急需人才,老王爷怎么会允许自己辛苦栽培大的暗卫跟别人离开。 花小楼想到此处,低下头掩去眼中突然而来的落寞神色,一时之间没了声响。 陆邈察觉到他情绪的转变,也停止了言语,两人就这样默默相对。良久之后,却听他轻轻开口,一声叹息一般的声音响起:“小楼……” 花小楼瞳孔微缩,不知道该用什么词语来形容此刻的欣喜,他猛然抬起头,抑制住自己忍不住上扬的嘴角,小心问道:“四哥,你认出我了。” 陆邈没什么表情,只是缓缓伸手摸了摸他的后脑勺:“嗯。” 花小楼穷追不舍,问道:“四哥是什么时候知道我不是陆绥的。” 陆邈的手不经意地停滞了一下,不过也就整愣了那么一秒,他张唇道:“从你开口叫小殿下的时候。”他想了想,继续开口:“殿下从来都不会直呼小殿下的名讳。” 花小楼恍然大悟,径自点了点头,没有看见陆邈的唇角不经意之间勾起的轻笑。 可陆邈其实说谎了。 花小楼出现的那一刻他就已经知道了。因为这个世界上只有花小楼一个人,可以将自己的目光毫无保留地全部投射给他,那样真挚的,那样滚烫的目光,除了花小楼,不会再有别人了。 老王爷救他性命,世子殿下是他的责任,可是这样的目光只有花小楼愿意给他。 陆邈缓缓闭上眼,听见耳边传来花小楼的小声嘀咕。他的声音很小,更像是从嗓子眼里生生挤出来的。 “四哥,我们认识多久了” 花小楼的声音有些嘶哑,低沉着仿佛混杂着难言的心伤。他轻轻开口,明明不愿意启齿打破他们之间的气氛,可等说出来,内心却像是舒了一口气。 他的目光紧紧锁在陆邈的脸上,生怕错过他的任何一个微表情。 陆邈的面部表情本就不丰富,可是当他听到这句话时,还是下意识地蹙了蹙眉,回话的速度也慢了片刻。 “三年。”他答得不假思索,可是心里却对这个答案怀疑。可是等他细细回想,脑海里所能追溯到的,只有三年以来。 花小楼面容有一瞬间的灰白,可是很快就恢复正常。他够了狗嘴角,笑嘻嘻道:“不错,四哥还记得就好。” 他一把拉住陆邈的胳膊,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扭头咬了咬嘴唇,强压住翻涌的情绪。 错了……四哥,是八年四个月。 师哥,我其实已经陪了你八年了。 ※※※※※※※※※※※※※※※※※※※※ 喵呜喵呜,这一章过渡~过渡~想想马上开始的煞星副本,还是有点小鸡冻Σ(っ°Д °;)っ 猜猜喵喵是怎么了,为什么和花花的答案不一样捏?答对了给你发红包包!(这是一道送分题!)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ovo 7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护犊子 皇后南氏被幽禁凤仪宫的消息传进陆绥耳朵的时候, 陆绥正在和温庭弈坐在京城最大的酒楼里胡吃海喝。 店小二猫着腰将一盘又一盘色泽金黄, 四溢飘香的饭菜呈上来,麻利地收拾好桌子摆好干净的青花白釉瓷碗, 一脸笑意地后退,直到离开了这间雅间。 二楼的视野的确宽阔, 他们两个人又坐在了靠近楼梯的拐角处, 中间仅用一面绣着淡雅小花的布帘隔绝。 楼下的客人推杯换盏之间觥筹交错, 绵香的酒糟气息很快就顺着细腻的空气软软地浮动上二楼, 与之一同传进两人耳朵里的,还有这些人大逆不道的言论。 新鲜的鸡肉被炝至金黄, 洒上碧绿的小葱和红艳艳的辣椒, 汤汁浓郁,入股的醇香,诱人的香味扑鼻而来。 陆绥等饭菜一落桌,立刻殷勤地夹起一块放在了温庭弈面前的碗里,微微扬起下巴柔声道:“珩萧快尝尝, 这个酒楼可是整个长安城手艺最好的,你是湖州人, 这里的厨子也是湖州当地人, 手艺地道, 你必然喜欢。” 温庭弈低眉看着满桌子的珍馐佳肴,无奈地摇了摇头:“殿下, 这一路你我边走边逛, 臣着实没有了胃口。” 陆绥小脸一耷拉, 垂头丧气道:“是不是珩萧不喜欢?若是你不喜欢,我们再去别处。” 陆绥连忙放下碗筷,刚一起身却被温庭弈牵住了袖子。 他一低头,就看见温庭弈仰头看向他,手上微微用力,拦住了他的动作。半晌呼出一口气,柔声问道:“殿下,臣可以感觉到,您的不安。” 他不是傻子,如果说早朝上陆绥的悉心维护他还可以理解,公主府里那种哀怨的眼神他也可以当做陆绥对他的心疼,那么这一路以来,陆绥对他无微不至事事当心的态度,足以让他切身体会到。 陆绥的那种深深的不安。 好像害怕他下一秒就飞了,所以哪怕大庭广众之下,也要紧紧扣住他的手腕,将他拉到自己身侧,恨不得一步一回头,时时刻刻将心思放在他身上。 碰到长安街头的任何一点有意思的小玩意也愿意买给他,就算只是一串普通得不能再平常的糖葫芦,一只毛绒绒的虎毡帽,甚至连路边小摊上成色不好的银冠也愿意给他买来。 从长安北街一路逛到长安南街,陆绥不肯放弃任何一处街道,时不时也会问问他以前有没有来过这里。若是知道他从未来过,眼角眉梢都是可以看得见的欣喜。 温庭弈突然有些担忧,因为他不知道陆绥究竟在担忧什么。陆绥突然之间不安和彷徨,竟然也让他生出了几分不安。 谁知道陆绥却只是摇了摇头:“我怎么会不安,珩萧多心了。” 他撩起衣摆重新坐下来,抬手在自家媳妇的额头上谈了一个脑瓜崩,问道:“不过是想着珩萧以前囿于家中管教,定然没有好好看过长安城,想陪你看看。” “我年幼时爹不在京城,母妃又是闲不下的性子,便经常带我在长安街头游玩。”他微微仰头,像是回想到了什么美好的事情,嘴角轻轻勾出一个好看的弧度,眼睛轻轻眯住,眯成了一个弯弯的月牙。 温庭弈静静听着,突然感觉内心之中一阵苦涩。 他的殿下,他毕生追求的光亮,怎么能够因为皇家的肮脏失去母妃的疼爱……那是他的光啊。 他一直以为他的光一定被保护的很好,小小年纪上阵杀敌,赢得军功在身,少年意气,红缨持守,身骑骏马,威武非凡。 可是他忘了,陆绥年幼就上战场,也许从一开始就不是自愿的。西北的风沙就像是吃人的鬼,一去西北多年,多少陷阱多少暗算,年纪轻轻的陆绥又是怎么躲过去的。 他的光就应该像是天上的星子,他拼尽全力去触碰,却连他的一点光辉也不配残留在身上,只有在寂静无人的夜晚,那点光辉才会毫不吝啬地停留在他的身上。 他的殿下应该是那么高贵的人,怎么可以因此失去疼爱他的母妃。 “珩萧,你在听吗?” 温庭弈微微低头,浑身肌肉僵硬,听到陆绥呼唤自己,这才从失神中缓回来。他悄无声色地松开自己紧紧攥住的拳头,敛去眼神中的锋芒和狠厉,然后才慢慢勾出一个淡淡的微笑:“殿下,臣在呢。” 陆绥咧嘴一笑,深情道:“珩萧你知道吗,长安街上的每一处风景,都是我心中的的桃源。” “自母妃死后,我的桃源也就关了,每日走马观花行尸走肉地走过这一条条记忆中的街道,对我而言都是酷刑。”他顿了顿,突然转头笑了笑:“可是珩萧,我想和你一起。” “有了你,我愿意再次踏入我的桃源。” “它是我年少无知时最为欢心的梦。” 而如今的这个梦,他想要分一半给他的心上人。 温庭弈闻声,愣了一愣,突然像是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他紧紧抱住了陆绥:“殿下,臣愿意陪您再找一片桃源。王妃知道了,会很开心的。” 陆绥将手放在他的肩头轻轻拍了拍,轻轻应了一声。 也正是在这时侯,楼下一桌的吵闹声引起了他们的注意。 陆绥隐隐约约听到了几声熟悉的话语,竖耳认真听了片刻,神色突然一凛,伸手悄悄地卷起了悬挂着的布帘,盯着他们楼下正前方的一桌客人。 长篇大论絮絮叨叨不停地是个宽嘴络腮胡子的中年男人,不过收拾得倒是颇为体面,身上穿着的衣服料子也应当是不错,不算是富贵,但也说不上贫苦。 俗话说人一旦富起来,就闲,一闲起来,嘴巴就不知道如何把门,什么大逆不道的话张口就敢胡来。 显然,这个宽嘴络腮胡长得跟个猴一样磕碜的男人就是那种闲的发慌给自家祖上坟头引火的人。 三杯酒下肚,男人有些醉醺醺的,搭在旁边一个男的肩膀上一边打着嗝一边说道:“说起来我就生气,你看看这如今都是什么世道啊。我们这些忠君为国有才华的皇帝老儿看不上,那些目不识丁只会拍须遛马的反而安安放在金龙殿,真是让人心寒啊。” 陆绥挑了挑眉,虽然听他骂皇帝老儿的感觉不错,但是陆绥也不禁为这位兄台的勇气鼓个掌。光天化日,天子脚下,这么多人来来往往的客人都在大厅坐着,他竟然还敢说出来。 给陆绥十个胆,他也只敢在王府他爹面前过过嘴瘾,哪里敢这般张扬。 这位兄台若不是命长,那就是嫌命长。 他身边的友人大概也听出来这人越说越没谱,恐招致口头大患,连忙捂住他的嘴,嘘声道:“哎呦我的活祖宗,您可小声点呦。这话要是被人传出去,您可小心您一家老小人头分家。” 那男的本就醉意上涌,突然被捂住口鼻,登时一阵呕吐之一从胃里翻涌上来,连忙推开身旁友人,拄着桌子边大声呕吐出来。 等吐完了才觉得神清气爽,没好气的嘟囔道:“我说错了吗?!你就说蜀王那个小王八羔子,他凭什么?!” 男人呸了一声,用大拇指捻过嘴角,走路七扭八歪,勉强扶住桌子说道:“今天不是爷在这里吹,像这种认贼作父的无耻之徒,小爷我是看不见,要是让我逮着,我非给他一个大耳巴子让他知道知道什么叫做忠义两字。” 污秽物的气息不断地散发,陆绥和温庭弈本来深觉好心情被打扰打算离去,不想临走前竟然听见他此番言论。 陆绥本来带笑的眉眼一瞬间就冷成了冰渣子,整张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黑成了锅底。 他颇有些意味不明地挑眉眯了眯眼,嘴里发出一声冷笑,双拳相贴发出卡擦一响,温庭弈察觉到他的意图,连忙拦住他。 “殿下您先别冲动。”温庭弈说完,转眼看向楼下的另一处雅间。 陆绥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但见楼下的雅间里若隐若现的熟悉身影。风吹起青霜色的布帘一角,露出一小节红棕色的椅子腿和一片宝蓝色织云锦的衣衫下摆。 视线再往上移,就见脸色略有些苍白的小公子佯装视若无睹的模样,嗔着浅笑继续饮下手中的茶。 叶宝璋用小拇指勾了勾耳朵又缩缩脖子,不好意思地开口道:“红锦,本王突然觉得有些冷……劳烦你帮本王把布帘拉好。” 他说完又端着茶杯滋溜了一口,只是在低头的瞬间,眼神还是呈现出了一瞬间的落寞,那么快,那么的不易察觉。 不过一块布帘子,还是不大合适的,哪里有什么拉严实的区别。 红锦欲言又止:“王爷若不然,还是随属下尽早赶去王府吧。” “这怎么好,本王还没有玩够呢。”叶宝璋哈哈一笑,突然开口道:“况且本王也不能年年麻烦我哥,还害得他和我一起挨骂。” 蜀王久居蜀州,原先老蜀王的兵权也被瓜分殆尽,叶宝璋榆木脑袋又不堪大用,因此只固守蜀州一处封地。所以叶宝璋在京城并没有家宅可以暂时居住。 往年他进京都是住在汝阳王府,可也不知道今年为何,他宁愿住在外面的客栈也不愿意去见陆绥。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外面又开始了嘈杂。叶宝璋凝神去听,却听见方才那人继续开始口若悬河。 “皇帝老儿一大把年纪了竟然还想着与天同寿,还真是给蜀王那个王八羔子找下了讨好他的道路。什么蓬莱仙丹益寿延年,我呸,我看这皇帝哪天就要被这要给毒死。” 后面的话听不清楚,只能听见几个的支吾不清的字。 叶宝璋的情绪终于藏不住,他捏紧了手中的杯子,轻轻呼出一口气。 “啊,哎呀……你谁啊!” 雅间外一声惨叫,叶宝璋猛然睁开眼就见陆绥提着刚才那个出言不逊大言不惭的人钻了进来。他一手撤掉布帘,一手把那人扔了进来,还用脚踹了一下。 “真是一个不要命的刁民,本殿下弟弟你也敢随便妄言,看来是地狱太好你巴不得下去。” 陆绥的声音雄浑有力,又因为用上了自己的几分内力,一声就把那人的酒给吓醒了。 那人趴在地上揉揉眼,一抬头就看见自己脑袋前头竟然坐着一位宝蓝色华服的小公子,一时没有认出来。不过一转头却认出了凶神恶煞的陆绥,当即整个人都吓瘫了。 “殿下息怒,草民酒后失言实属无心之举,还请殿下息怒。” 陆绥不屑地嗤之以鼻,阴阳怪气地说道:“酒后神魂不清尚且敢如此大言不惭,平日里恐怕骂的比今天还要难听。此等刁民不好好惩治,今日敢对蜀王出言不逊,明日便敢爬到我汝阳王府头上作威作福。” 他眯了眯眼,吩咐身边的人:“把这个人乱棍打出去,让他扒光上衣去游街,逢人便喊蜀王殿下千岁。”他微微侧目,歪了歪脑袋:“少喊一个字,给我卸他一根手指。” 身边的下人领命,拖着人就要往外拽。 “哥,饶了他吧。别再为我出头了。” 陆绥轻哼一声,瞥眼剜了他一眼:“谁说本殿下在为你出头,只不过是担心他日后也敢这样侮辱王府罢了。” 他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转头说道:“对了,记得再加上一句汝阳王千岁。”他顿了顿,突然勾唇一笑:“少一个子,给我卸他一个胳膊。” 等人鬼哭狼嚎地被拖下去,陆绥这才放下板起的脸,揉了揉自己的胳膊, “切,真是重,怪不得满脑子猪油。” 叶宝璋噗嗤笑了一声,半晌才低低道:“哥,我回来了。” ※※※※※※※※※※※※※※※※※※※※ 啊我最近太忙了,今天应该还有一章,嘿嘿嘿然后就可以开煞星副本了!煞星副本好看哦~(???????)?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ovo 10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红装娇 北国多雪, 日子一天天将近除夕, 雪便下得越发肆意起来。天地之间一片银装,肆意飘洒, 被料峭的寒风一吹,卷着旋往行人的身上脸上扑去。 白雪映着满街的火红灯笼, 让人看去也无端感觉一派喜气,周遭寒意都被驱散了不少。 朝中的事务渐渐稀少, 上至王公贵族六部官员下至郡守巡抚边关将才,无不盼望着年假到来, 能够躺在暖融融的被窝喝上一口热酒,享上片刻的安闲。 汝阳王府大院被一片冰雪所覆盖,院子里是冰天雪地寒气逼人, 屋子里确实却是醉人。 “珩萧你快转过来让我看看……诶, 你躲到帘子后头干什么?” 陆绥站在落地铜镜前,看着本来安安静静缩在自己身前乖乖让自己给他穿衣梳洗的人儿突然一溜烟地钻到了窗帘后挡住了半边身子,不禁困惑地挠了挠头。 自家媳妇跟自己的时日虽然算不上长,但也说不上短。怎么这脸皮薄的性子还是纹丝不动,一点起色也没有? 陆绥砸吧砸吧嘴, 再度开口劝道:“珩萧你别躲着, 快出来让为夫好好看看。” 一声过后, 陆绥看见淡雅窗帘后的身影踌躇片刻终于有所动作,刚打算咧出一个灿烂若菊的笑, 帘后的人反而抬脚往深处缩了缩, 将露在帘子外的一小节身子也挡住了。 陆绥:“……” 陆绥愣了三秒, 觉得自己得治治自家媳妇这个毛病!必须治! “殿下,请殿下允许臣换去这一身装扮,臣……”温庭弈的声音悠悠地从帘后传来,声音越来越小,直到最后一个尾音也被风吹散,“臣这身装扮实属无礼,殿下莫要为难臣。” 陆绥充耳不听:“别别别,谁干说你无礼……珩萧至少也应该让我看一眼吧。” 帘子后没有了声响。 陆绥欲哭无泪,嚷嚷道:“珩萧,新婚之时一切仓促,婚服彩礼我没来得及插手准备,这件衣服是我亲自让人做的,难道你连这一个愿也不愿意圆我?” 温庭弈犹豫不决,缓缓道:“殿下,您让臣如何待人?” 陆绥看珩萧态度稍稍缓和,连忙趁热打铁后退一步:“那珩萧至少也应该让为夫看看。” “珩萧,你当真这般坚决吗?”陆绥的语调都不知不觉地软了几分。 但其实就算珩萧转性要穿出去,陆绥也绝对不会答应。笑话,他自己的媳妇怎么能让别人看见。 温庭弈轻叹一口气,紧咬后牙槽,终于狠下了心。也不过是穿来让陆绥看一眼,看过之后脱去便是。 下定了决心,温庭弈轻轻探出脚,修长的指尖勾起床帘一角,缓缓挪了出去。 陆绥听他脚步声,知道果不其然,只要自己服个软再死皮白赖地纠缠一会,珩萧必定会心软地同意他任何要求。 一抬头,纵然早就有了心理准备的陆绥仍是惊得眼睛都直了。 温庭弈一头黑发如瀑地披散在肩头,犹沾着沐浴过后的水滴,一滴一滴地向下滴落。他赤着脚缓缓走在软绒绒的地毯上,一小截白皙的小腿从红艳似锦缎的衣摆下探出,将红与白融合得细腻柔美,艳洁并集。 温庭弈的身姿颀长,身材虽然瘦弱但是并不至于手无缚鸡之力,反而是一种匀称的美。尤其是那一段盈盈可握的腰,影影绰绰地笼在暗红色的轻纱中,当真是配得上沈腰潘鬓一词。 这身衣裳也怪不得温庭弈死活不愿意穿出来,实在是陆绥的恶趣味太过严重。红色本就艳丽,陆绥的这身衣服又是大部分用轻纱做成,一眼望过去,隐隐可见单薄的衣裳里那骨肉匀称白皙细腻的肌肉纹理。 屋内火龙烧的旺盛,热气融融,陆绥觉得自己顿时口干舌燥,恨不得一盆冷水兜头倒下来,好让他冷静冷静。 大概是陆绥的目光太过大胆直白,温庭弈承受不来这样的目光,连忙抬手用宽大的袖子挡住自己已经烫的发红的脸,问道:“殿下,臣可是能够更衣了?” 陆绥心里不断称奇,越看越觉得自家媳妇当真是人间至宝,不仅美的惊心动魄,更是计智无双,最为关键的却是,待他陆绥的那颗真心那份真情,世间独绝。 见陆绥不曾反应,温庭弈又催促了一遍,才见他眨了眨眼睛,回过神来。 陆绥心里播起了小算盘,日后无论如何也要哄骗得珩萧多穿这件衣服在自己面前晃一晃,这幅场景看一看,简直赛过活神仙! 陆绥一手支起下巴,装模作样地绕着温庭弈转了两圈,啧啧称奇:“媳妇儿穿什么都好看。” 说着,他挑起了温庭弈的一缕发丝轻轻嗅了嗅:“珩萧你知道吗,你是香的。这世间险恶肮脏,只有珩萧是香的。” 他将手扣在温庭弈的腰身上,下巴放在爱人的脖颈间,轻轻的吐息。热气喷洒,他能够感觉到怀中的人身体在不断的放松,最终缓缓靠在了他的身上。 “那臣便将自己做成殿下的香囊。”温庭弈轻轻开口,双手缓缓扣在了他的手上,“殿下要记得将臣时时戴在身上,莫要弄丢了。” 温庭弈的语调柔柔的,带着湖州人特有的软糯温润,陆绥心里暖暖的,缓缓点了点头。 “那我要先看看,珩萧这个香囊,究竟是什么味的。”他一手轻轻扣住温庭弈的下巴,一手搂紧他,在温庭弈还没反应的时候就将他紧紧禁锢在自己怀里。 他闭眼坏笑着凑近:“怎么能这么香呢?” 直到两人的双唇相贴,温庭弈也没有再做过什么挣扎,反而是十分配合地揽住了陆绥的肩头。 临近傍晚的时候,王府来了一位不速之客。恩,至少在陆绥看来,这位当得起不速之客四个字。 彼时温庭弈和陆绥正静坐在在院子里的暖阁里,下人恭恭敬敬地进进出出,茶水菜品依次上齐,热气腾腾地甚是诱人。 花小楼左右手各提了一壶酒大喇喇地走了进来。 下人们对自家世子殿下和花小公子的那些弯弯绕绕见惯不惯,索性也没有通报,由着他去了。 花小楼一路畅通无阻地进了暖阁,不禁一阵咂舌。陆绥可真会享受,这待遇,怕是皇帝都赶不上。 “嘭”的一声响,暖阁的门被花小楼轻轻踢开,他站在门口换了换气,抬眼扫了一圈,意料之中地没有看到自己想见的人,然后这才将目光投射给了脸色发黑的陆绥。 “花小楼,你是没有手吗?” 花小楼睨了他一眼,提起自己手里的佳酿挑了挑眉。 那意思大概就是我有没有手你还不清楚?要不瞪大眼珠子看看? 陆绥气结,温庭弈倒是笑了,他指着自己身边的一个位置,招手道:“小楼来了那便快坐,这个除夕夜便留下来陪我们过。” 花小楼直接无视陆绥吃人的目光,顺着温庭弈手指的方向坐下。一落座才看见自己面前的桌上分明摆放了一套碗筷,碗里早就事先盛好了他最爱的银耳莲子,不冷也不烫嘴,温度刚刚好。 花小楼愣了一愣,旋即抬头看向陆绥,就见陆绥歪着脑袋开始假意摆弄桌子上的花,只有温庭弈对他点头笑了笑,转而收回了视线。 花小楼心里一暖,知道陆绥就是刀子嘴豆腐心,也不打算和他真的来气,开口道:“我可不是空手来的。” 他晃了晃自己手里的酒坛,扒开泥封大口嗅了一下,然后开口道:“我自己酿的酒,可宝贝的很,这次可全拿出来了。” 他说完提起酒坛子往面前的酒杯里倒了些,迟疑了片刻才起身走到陆绥身边说道:“陆绥你试试,绝对是你没有喝过的人间绝味。” “别了,我怕有毒。” 花小楼:“???” 花小楼深呼一口气,突然觉得自己方才的心暖一定是错觉……陆绥这厮,铁打的刀子嘴斧子心! 不扎他真的不痛快。 “你成天东刨一个坑,西挖一座坟,别把什么东西放进去毒死我。”陆绥斜了斜眼,然后用指关节敲了敲桌面。 一道黑影随即闪过,飘飘落在了陆绥的面前。 “殿下有何吩咐。”陆邈面不改色,双目静静盯着地面单膝跪地。 陆绥指着花小楼手里的酒杯道:“帮我试试这杯酒。” 陆邈操着冰块脸,一愣一愣的。 花小楼转头看着陆邈,一愣一愣的。 等反应过来,陆邈已经应声起来,走到他面前端起酒杯一饮而下,酒液入喉没有丝毫的辛辣感,反而是一种冰凉的感觉顺着喉管蔓延,口腔里满是淡淡的梨花香。 陆邈的指尖轻轻碰到了花小楼的手,让花小楼不禁一颤,他的指尖冰凉,肌肤相触的那一刻,似乎有什么顺着点点凉意一块游进了他的身体。 花小楼后知后觉地想给自己一巴掌,早知道这样,他就应该先喝一口的! 陆邈喝完之后,木木地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转身恭敬地立着。 陆绥抬眼瞧他,皱了皱眉:“喝完了杵那里干什么,还不快坐下来。” 陆绥闭着眼睛随手一指,说道:“喏,就哪儿了。” 陆邈和花小楼面面相觑,还是花小楼最先反应过来,拉着陆邈就跑了过去。 清洌的冷风夹杂着没想悠悠转入暖阁中,暖阁之间少有的安宁,突然一个小婢女快步跑来,恭敬禀告道:“殿下,蜀王殿下来了。” 陆绥嗯了一声,花小楼这时候才注意到除了他这一桌,对面还有一副小矮桌,看来陆绥早就有打算让他们三个好好聚上一次。 算起来,他们三个自小就滚在一起的伙伴已经很多年没有好好地坐下来吃上一顿热腾腾的饭菜,说上三两知己话。 陆绥母妃去世自此一战西北,蜀王安居蜀州二门不迈,而他多年以来追求着陆邈的步伐,注定了走的路是不一样的。 正沉思间,暖阁的门被轻轻推来一角。满眼的风雪中渐渐显出两个人的身影。 叶宝璋换了一身雪白的衣服自风雪中而来,一进屋这才脱下斗篷。他的身后还跟着一个人,眉眼之间风情万种,一袭红衣明艳如锦,潋滟的桃花眼分外引人注目。 “哥,我不请自来您别怪我。”叶宝璋嘻嘻一笑,这才注意到自己的位置,当即识趣地住嘴,乖乖坐下。 红锦则单膝跪地,恭敬道:“属下私自离开蜀州还请主子降罪。” 陆绥摆摆手,问道:“无事,可是蜀州发生了什么事?” 红锦欲言又止,这时叶宝璋开口说道:“哥,这件事不怪红锦。是我请他随我一同回京的。” 陆绥眉头微皱,就听他继续说道:“千金坊在蜀州经营多年,我此次操之过急,可能惹怒了暗处的人。自你们走后,蜀州便有大小官员身亡家中,死相凄惨。” “我……我知道红锦公子是哥的暗卫,这才斗胆请他护我归京。” “你刚刚说,蜀州出了事?” 叶宝璋点了点头,轻声嗯了一下:“千金坊的势力的确错综复杂,是我太低看了他们。没想到准备多年,还是没有清理干净,这才让暗处里的人怀恨在心肆意报复,害死了无辜的人。” 他微微低头,两手不安地搅在一起。 陆绥见状,只能安慰道:“你已经做的很好了,宝璋。”他顿了顿,觉得自己索性告诉他也好,继续说道:“千金坊背后牵连的东西众多,不是你能解决的,你不用自责。” “当年我设香盈袖阻碍重重,多亏你在蜀州帮我悉心打点,若不是你,香盈袖根本办不下去,我也不会知道那么多朝堂上的消息。红锦你若是想用,我便将他送给你做贴身暗卫如何?” 这一句话后,乖乖跪在一旁的红锦的脸色瞬间白了。 他缓缓转头,显然不敢相信他的主子会动把他送给别人的心思…… ※※※※※※※※※※※※※※※※※※※※ 啊啊啊啊还有四千字qaq我感觉我会猝死啊,最近好忙 烟火 “殿下!” 陆绥的一句话说完, 红锦却赶在叶宝璋开口前回道:“属下斗胆请殿下收回成命。”他顿了顿, 才微微抬头道:“暗卫此生只认一个主人, 红锦既然已经认殿下做主,此生绝对不会在听从他人指派。” 陆绥双眉轻蹙,却仍是耐心地听他讲了下去。 “此次属下未听您吩咐便私自进京, 实因蜀王殿下生命安危不得不一路护送。还请殿下原谅属下, 不要送属下离开。” “若是殿下觉得红锦早已失去做您暗卫的权利执意要送属下离开,属下只求殿下一杯毒酒。” 他虽然依旧跪在地上不肯抬头直视自己的主子,可是语气却是少有的执拗, 甚至还泛着一丝卑微的请求。 陆绥轻轻叹了口气, 缓缓起身走到红锦面前,扶住他的胳膊让他起身:“红锦, 本殿下并非要送走你,你是王府的暗卫,和陆邈一样, 都是本殿下的兄弟。” 陆绥缓缓看向叶宝璋,轻声道:“我送你到蜀王那里, 只是为了让你替我护好他, 你能明白吗?” 红锦懵懂地抬起头, 如实答道:“殿下, 属下不懂。” 旁人兴许看不出来,但是陆绥是经历了上一辈子王室厮杀的人, 上一辈子的刀光剑影血雨腥风就像是刻进了他的骨子里, 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忘记。 一旦二皇子和三皇子真正撕破脸皮开始动手, 局势便不是他一个人可以控制的。上一辈子早已继位汝阳王的他站队二皇子一派,虽然失了安宁终日沉浸在刀剑厮杀中,甚至最终也被陆巡过河拆桥。 可是至少在两王相争时,他也得到了二皇子一派的鼎力相助,护住王府安安稳稳走过了那段时间。 但蜀王和虎威将军府不同。 在上一辈子的厮杀中,蜀王和虎威将军均选择了中立。既不支持陆巡为首的文氏,也不支持陆峥为首的南氏,最终在陆绥还未来得及保护的时候,全族尽灭。 可是这一世的走向早已与上一世彻底划清了界限。 他不肯再装作风流无能,昭乾殿怒怼祈帝与他撕开了脸。又设计阻止了南氏的攀附,害皇后被幽中宫。一把火烧了广泽花田也必定打草惊蛇让陆巡有所提防。 皇帝对他有戒心,陆巡也会更加小心翼翼,陆峥权利受挫难保不铤而走险。 如今的他最怕的就是一旦陆巡和陆峥提前造反,他又在此时没有了兵权在身,哪怕陆姌与他一条心势必会帮他,他也没办法及时保护好着两个弟弟。 “红锦,本殿下要你在必要时刻护好蜀王,务必保证蜀王毫发未伤。你依旧只听命于我,但我要你从现在开始,全心护卫蜀王。” 陆绥一瞬间的严肃也令红锦明白了事态的严重,他顿了顿,最终点了点头:“属下失礼,遵命。” 此一句之后,气氛顿时有些僵硬。叶宝璋知道此事都因他而起,连忙嘻嘻一笑开口道:“哥你干嘛呢,红锦好心帮我,你别吓他呀。” 他拦在两人中间笑着开口:“我一向无能,兴许是治理蜀州不当,让心怀不轨之徒混了进来,这才连累无关的人。这事怪我,也是我大题小做了。红锦是你的属下,怎么能给我。” 叶宝璋不是傻子,陆绥的所作所为明显是为了保护他,可是他已经麻烦了陆绥很多了,剩下的事情他不能也不应该再让陆绥为他分心。 “陆邈。”陆绥并没有理会叶宝璋的推脱,说话的声音中透露着一种不容置喙的坚决。 这是他在战场上的模样,平日里他绝不会以这种将领发号施令的姿态与旁人相处。可是显然,眼前这两个人一个赛过一个的不乖巧。 “属下在。” “本殿下也命令你自此以后好好护着花小楼,若是花小楼有个三长两短,你也不用回来了。” 陆邈抱拳领命,陆绥这才反身坐回自己的位置上。 、 果不其然,席间突然一片寂静,温庭弈在一旁看着自家殿下的所作所为,纵然知道他的用心,但也难免觉得自家殿下做法有所欠妥。 皇室中人与生俱来的强者风度让他不容易低头,战场上的拼杀磨练了他的血性,一旦决定便不允许拒绝。好好的一顿年饭,硬生生让他演变成了训话。 也难怪小楼背地里喊自家殿下死人脸。 当真不是空穴来风。 温庭弈无奈地摇了摇头,柔声道:“殿下,开宴了。” 陆绥恍然大悟,这才打破满室的尴尬。 花小楼不胜酒力,还没喝上两杯就开始胡言乱语,小脸通红,双眼半迷瞪的,像个牛皮糖一样扒在陆邈的身上,嘴里小声嘀咕着些什么。 陆邈眸色一黯,顿时有些不知所措。身上相贴的热度惊人,隔着衣裳缓缓汇聚在他的胸口,引得那里扑通扑通的。 “四哥……我好想你。” 花小楼胡乱说着呓语,拉着陆邈的手捏一捏搓一搓揉一揉,看他不为所动,当即哭丧下脸:“我都说我想你了,你怎么了不拉住我!” 陆邈古井无波的脸上第一次流露出了懵逼的表情。 “哈哈哈哈……”陆绥第一次看着见陆邈这幅神色,一时没忍住,捧着腹开始大笑,笑的眼泪花都出来了。 花小楼喝晕了头,也不知道陆绥究竟在笑什么,竟然还跟着他一起笑,表情有些呆。 他按着陆邈的肩头,缓缓爬了起来,一个不小心没站稳,又身子一倾险些摔了。 这一次陆邈眼疾手快伸手揽住了他,花小楼眯了眯眼,看清楚了眼前这张棱角分明朝思暮想的容颜,双手捧着他的脸说道:“好!四哥抱着我嘿嘿嘿,四哥一直抱着我!” 边说边拉着陆邈的手扣紧自己的腰部,花小楼笑的特别开怀,人往他怀里一缩,说道:“四哥,我追逐你这么久了,多亏你开窍了,不然我都不知道还能不能坚持下去了。” 他眼皮沉重,有些昏昏欲睡,偏偏还强撑着,张口咬在了陆邈的脖颈间的软肉上。 他本来就没什么力气,一下嘴却还觉得自己咬重了,连忙松口,替他揉了揉:“四哥,如果你再敢忘了我,我就再也不会找你了。往后千山大漠,你自己一个人去。” 陆邈愣住了,缓缓抬头,就见陆绥点了点头。 陆邈扣住花小楼腰身的手一紧,就将怀里昏昏欲睡的人横抱在了自己的怀里:“殿下,属下先行离开。” 陆绥点了点头。看见一边的叶宝璋也显出几分倦意,便也让他早些回去。 偌大的暖阁一下子就只剩下了陆绥和温庭弈两个人,炭火依旧烧得劈啪轻响,屋外的风雪依旧,大雪纷纷扬扬,迎着天边的皎白月光。 陆绥伸了个懒腰,缓缓枕在了温庭弈的腿上。 “殿下是不是也累了?明日宫中还有宫宴,殿下也应该早些休息。”温庭弈轻轻替他按摩太阳穴,柔声劝道。。 陆绥摇了摇头:“不了,明日宫中的事务太多,我不能陪着你。趁着今日,我想和珩萧一同去看烟花。” 烟花? 温庭弈微微愣住。 临近新年,皇城中的确会有一场盛大的烟火,不过那也要到了明日晚上。陆绥又要带他去哪里看烟花? 温庭弈一低头,就看见了陆绥带笑的眉眼。 “走,我带你去看烟花。” “殿下要带臣去哪里?”温庭弈被他拉着跑出门外,惊疑地问道。 “问这么多就没有意思了。”陆绥紧紧攥住掌心中冰凉的手,带着他小跑着走到前院。 暖阁外的风雪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院中的红梅沾了白雪,更显得娇艳欲滴。 陆绥领着温庭弈到了一处墙角,翻开墙角堆积的木板才看见木板下隐藏的烟火。 陆绥双手并用地将烟火搬到庭院的中间,然后拍了拍手,说道:“老头子担心我把王府点着,硬是让吴叔盯着我。” “你也是知道的,我要是想干什么事,哪个人拦得住?” 温庭弈被眼前样式繁多包装精致的烟火吸引住目光,突然想到了什么,问道:“那殿下可知道怎么点燃烟火?” 陆绥小的时候陪着王妃疯玩,自然是知道的。不过他突然心弦一转,故意说道:“不知道,我也是第一次,难道珩萧也不知道?” 温庭弈摇了摇头:“臣幼时少有时间玩闹,后来父亲落狱后臣便着手振兴文毅侯,再也没有时间了。” 陆绥心里突然一痛,轻轻揽住他,柔声道:“没事,以后每年我都陪着你放烟火。” 温庭弈低眉勾唇一笑,打趣道:“罢了,臣倒是担心殿下当真会把王府点着。” 陆绥轻声哼了一声,撇撇嘴:“那珩萧可睁大眼睛看好了。” 说完他点燃两个火折子,凑近了那些形状各异的烟火,眼看着赤红色沿着火信一路蜿蜒向上,连忙后退几步,后退到温庭弈的身边,从后边把人搂在怀里。 随着一声闷响,火光直窜上天,立刻便有大朵大朵的烟花竞相绽放,这处黯淡了便有那处的火花盛开,美不胜收。 温庭弈倚在陆绥的怀里,突然开口道:“殿下,臣希望年年都有今朝,臣想一直陪着您。” 陆绥把他搂得更紧,轻轻啄了啄他的脖颈,柔声道:“会的,珩萧。” 几声孩童清脆的声响从远处传来,不多时王府大院外竟然吸引来了不少的百姓。硝烟味渐渐弥漫,百姓们却自发地提着灯笼汇聚在朱红高墙之外。 陆绥缓缓口勿上他的爱人,温柔细腻,缓缓地亲啄,仿若天地之间只剩下了彼此。 * 第二日一大早,陆绥和温庭弈便起身赶往宫中。 老王爷今日起了个大早,难得收拾得如此人模人样。不仅将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就连下巴上的几撮小胡须也梳理的十分整齐。 陆绥走到门口乍一看他爹,惊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嘚,哪里来的老贼!” 老王爷翻了个白眼,气得吹胡子瞪眼:“臭小子皮痒痒了是不是,敢这么对你爹说话!” 陆绥这么一说就乐了,连着旁边的温庭弈也没忍住,偷偷用袖子掩住了嘴角。 老王爷顺了顺气,没好气地开口:“臭小子迟早气死我……一会去了宫里,给我安安静静杵着别说话,省的丢人。” 陆绥点头如啄米,不是一丁点地敷衍道:“知道了……您老也记得安安静静地杵着别说话,省得丢了人还要儿子去领你回来。” “你……” 老王爷吃了个哑巴亏,一甩袖子自顾自钻进了马车。陆绥则趁机给吴叔使了个眼色,然后才拉着珩萧坐上了另一辆马车。 不过片刻便抵达的皇宫侧门,虽然身为皇族,但是没有皇上的圣旨,王公贵族皇亲国戚要想进宫也还是要经过侧门才能进去。 从这里以后的路程便不能乘坐马车了,必须步行前往。众人只好下了马车,老王爷许是还在生闷气,一路上也不搭理陆绥,一扭脖子只顾着和吴叔说话。 陆绥看他爹这幅别扭样子,也学着他脖子一扭,只顾着和自家媳妇东拉西扯,嗓门扯得老高,专门说给老爷子听。 “珩萧,我渴了,我要喝水!” 陆绥大声嚷嚷着。 老爷子鼻孔出气,胡子一吹,也高声嚷嚷着:“老吴,本王也渴了,把水袋给本王拿来!” “珩萧,你快点,水袋呢?” “老吴,你怎么不动啊!” …… 温庭弈:“……” 吴管家:“……” 突然感觉,做人好难。 正在两个欢喜冤家兀自斗嘴津津有味的时候,一行人在宫道上迎面撞上了一行人。 陆峥一身银白色的锦衣,料子一看就是今年新晋的贡品,仔细看去甚至能看到袖口处绣着的暗色云纹。眉眼之间带着天生的傲气,看见了陆绥众人竟然也没有要打声招呼的意思。 只是在视线触及温庭弈的时候,微微停顿了片刻。 陆绥心里冷嘲了一声,瞅啥啥,再瞅把你眼珠子挖出来。 他一转头就见自家媳妇目不斜视,显然没有什么大的触动。再看陆峥,对方也恢复了往日的神态。 陆绥沉吟片刻,突然愣了一下。 皇后如今失势,在宫中失了实权,自然无法护佑三皇子,必然会让陆峥好好待在封地。 那么,陆峥怎么还会回来?! ※※※※※※※※※※※※※※※※※※※※ 嘿嘿嘿,我把榜单完成了~终于开始煞星副本了,大boss很快就能猜猜了! 我家小天使马上就要被虐了qaq 除夕宴 陆绥吃惊的同时, 这才看清了陆绥身后原来还站着一个人。 那人一身碧绿色的宫装, 头发规规矩矩束成流云髻, 点缀两三碧玉簪,温婉而不失大气。众人定睛望去,这位女子不正是宜嫔吗? 四下寂静时, 宜嫔最先反应过来。她敛衽一礼, 道:“汝阳王安,世子,世子妃安。” 老王爷轻轻点了点头, 还没有说话, 就听陆峥抢先开口说道:“还请娘娘先顾要事。” 宜嫔刚打算开口同老王爷细谈,闻言一顿, 只好点点头略带歉意道:“妾身还与三殿下有重事,请王爷恕臣妾先行离开。” 说完再行一礼,随同陆峥离开了此处。 陆绥望着两人行去的方向, 略有所思问道:“那个方向,不是通往凤仪宫吗?” 他摸摸下巴, 转头看向老爷子, 见老爷子也是一脸凝重地眯眼看去, 疑惑问道:“爹, 皇后如今被囚中宫禁止任何人探望,宜嫔和陆峥去那里做什么。” 老王爷微微缓和了颜色, 淡声吩咐道:“老吴, 你先去宫里打听打听这两天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珩萧?” 陆绥见老吴领命离开, 只好静静地等吴叔递消息回来,想起了他们进宫还有大事,连忙转身拉住自家媳妇的手,却看见自家媳妇魂游天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珩萧,你怎么了?” 温庭弈的手指修长但是冰凉,陆绥叫了一遍他却没有任何反应,只好再次提醒了一句。这一次,温庭弈才回过神来。 他睫毛轻颤,良久才说道:“殿下,我们先走吧” 说完也不等陆绥反应过来,牵着陆绥就走在了最前方。 如果没有看错,陆峥刚才与他擦肩而过时的眼神那么古怪,那一刻他可以明显地感觉到陆峥途径他身旁时有意的停顿和意味不明的眼神,竟然让一度以冷静自持的他慌了神。 温庭弈压下心中的疑惑,总觉不安的情绪笼罩着自己,憋得他胸口发闷,喘不过气。 众人安顿下来的时候,老吴也打探到了宫里的消息。彼时老王爷端端坐在雕花太师椅上,闻言端茶杯的手一滞,似乎是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挑了挑眉。 “你方才说宜嫔近来备受恩宠?” 老吴点了点头。 老王爷这就奇了怪了,他蹙眉又展眉,口中还低声地念念有词,让一旁的陆绥看得云里雾里的,连忙问道:“爹,你可是想到了什么?” 老爷子轻捻胡须一声喟叹说道:“皇上的心思还真是难猜。当时因为屈美人诞下鬼胎,连累了与她同一日生产的宜嫔备受冷落。怎么如今反倒想起宜嫔了。” 陆绥也像是想到了这一茬,联想到这些时日宜嫔衣不解带地照顾生病的皇奶奶,或许是因为此事,让祈帝重新注意到了宜嫔。 “爹,近来皇奶奶身体不好,又不允许宫人禀告皇上,是宜嫔衣不解带终日侍奉。宜嫔会不会是因为此事而复宠?” 老王爷摇了摇头,“啪”得一声放下手中的茶盏道:“宜嫔在宫中举步维艰多年,只有依傍太后才能护住自己和陆灏的地位。这么久了,她哪一日不是对太后恭恭敬敬照顾有加。若是本王的好兄长当真在乎,至于冷落这么多年?” 老王爷眼珠轻转,最终落在了一言不发的温庭弈身上。 他转着手中浑圆的碧玉珠子,问道:“珩萧,你可有什么看法?” 温庭弈自方才就一言不发沉默至今,自然是心里有些打算。他轻轻蹙眉,试探道:“陛下的心思珩萧的确猜不透,不过臣斗胆猜,三殿下今日去凤仪宫探望皇后的恩准,应当是宜嫔娘娘求来的。” “文妃与皇后不和多年,断然不会光明正大地帮陆峥争取看望皇后的机会。想来想去,如今除了文氏,也就这位方方复宠,如今风头正盛的宜嫔娘娘可以在皇上面前开口说上几句话。” 见陆绥和老王爷并没有什么异议,温庭弈才继续开口道:“宜嫔娘娘一直中规中矩从不插手文妃与皇后之间的争斗。如今公然违抗文妃帮三殿下,岂不是明摆着向文妃宣战?显然对她百害而无一利。臣私以为此事若是没有文妃的授意,宜嫔绝不敢这么做。” “皇后一日不废,陆峥都是嫡子,都是名正言顺的继承者。只要陆峥现在乖乖守在封地,无非是与陛下比命长。”温庭弈沉吟片刻,才轻声道:“宜嫔此举看似忤逆文妃,实则是在帮文氏,做个顺水人情罢了。” 温庭弈说完众人不禁倒吸一口凉气,老王爷若有所思地转着手里的玉珠。眼神从陆绥身上扫到温庭弈身上,看他转头问吴总管,神色泰然自若愈发自信:“吴叔,烦问凤仪宫是不是出了什么大事?” 老吴憨厚一笑,舔舔嘴唇,由衷地赞叹道:“世子妃好生计量。”顿了顿复道:“皇后重病,太医院颇有些束手无策的意味。” “宫里的人惯会见风使舵,自然是三缄其口,大概也就凤仪宫和太医院的人知道这件事。” 老王爷点了点头,呼出一口浊气:“宫里的消息递不出去,陆峥又怎么会知道皇后重病。想必是文妃暗中故意向他透露了此消息,以此来引他进宫自投罗网。宜嫔……”老王爷顿了一顿,眼中突然闪出一丝精光:“她最好只是为了自保,而不是站错了队。” “爹,那我们该怎么办?”陆绥焦急问道。 老王爷闻言,微微侧目斜睨了他一眼,挑眉道:“怎么,现在知道虚心请教你爹了?” 陆绥:“……” 谁虚心请教你了……惯会给自己贴金的老头。 他默默转过头,真想给自己来一个大耳巴子,怎么就嘴贱地就去问了这个没皮没脸的老头子呢? “臭小子看看你这怂样。还能怎么办,看着文南两家打呗。” “事不关己,自然高高挂起,且先看看他们有什么花样吧。” * 入夜,丝竹管弦之乐悠悠扬扬地从皇宫一角传来,天边弯弯一角月,银辉倾洒。 不同往日,今年的除夕宴选在了寿康宫的□□中,大抵是祈帝为了讨太后开心,这一场除夕年宴办的热热闹闹,比往年更为隆重繁华。 身穿淡粉色舞裙的舞女轻扭曼腰长袖轻甩,伴着浩大的宫乐踮脚挪步翩翩起舞,长袖飞落的瞬间回眸一笑,竟是迷倒众生的惊艳。此番歌舞一起,就连素来冷寂肃穆的寿康宫也看上去不再那般冷清。 陆绥紧紧牵着温庭弈的手坐到了一处偏僻的座位,倒不是陆绥怂,只是他嫌烦,每次一往人堆里扎,定然会被一对高门贵女纠缠不休。换做以前还没什么,也不过就是吐息几轮笑脸忍受,可如今身边有了珩萧,他也应该寻思着守身如玉了。 两人一落座,陆绥就伸手给温庭弈剥了个荔枝,献宝一般地将莹白剔透的果肉奉到自家媳妇手里。 一抬眼,陆绥才看清今天的阵仗。 皇后被幽,文妃掌权,果然毫不避讳地坐在了皇帝的身边,大喇喇地霸占了南氏的位置。太后居于最高座,大抵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她看起来面容红润笑得满面春光,正同自家老爷子聊得开心。 陆绥视线再度回到皇帝身上,果然看到了他不言不语闷头喝酒,阴沉的脸色吓得众位打算拍须溜马的大臣也不敢贸然向前。 “嘿嘿,珩萧你快看皇帝,气得脸都绿了。”陆绥戳了戳身旁的媳妇,酸溜溜地开口。 温庭弈顺着他的话扫了一眼,沉声道:“殿下怎么还有心情开玩笑,今晚注定不太平,殿下应当小心警惕他人算计,怎可这般满不在乎。” 陆绥连忙打着哈哈:“知道啦知道啦,珩萧真是不解风情。我们今晚只管安安心心坐在这里,能有什么祸事。” “再者,有我在,刀子斧子也只管往我身上劈,我断然不会让人伤害你。” 温庭弈低眉轻声笑了,勾勾他的鼻子,道:“殿下如今越发会哄人了,甜言蜜语想也不想张口便来。” “是是是,甜言蜜语也就只说给你一个人听。”陆绥摇头晃脑轻轻在自家媳妇嘴角轻轻啄了一口,不经意一瞥,突然弯了弯眉眼,在他耳边说道:“看来今晚不光是皇帝,还有人气得不轻。” 坐在两人斜对面的鲁国公一家脸上也是五彩缤纷很是好看。除了南阮神态自若地坐在一边,鲁国公和夫人都是银牙暗咬一脸愤恨地盯着陆绥和温庭弈,恨不得把他们两个人盯出四个窟窿眼。 陆绥把自家媳妇搂得更紧,对着对面二老比了个大大的菊花式微笑。 鲁国公气得白眼一翻,差点当场升天。 金碧辉煌的高台之上,太后一脸和蔼地牵住老王爷的手,颤颤巍巍地轻轻摩挲,半晌才开口道:“哀家记得你身子也不好,旧伤旧疾自己也要当心点,老大不小了,也别让哀家担心。” 老王爷点了点头,颇有些不好意思。 “母后你放一百个心,儿臣自己知晓,劳您挂心了。”他说完在太后的周围看了一圈,状似不经意地问道:“母后,怎么今日不见宜嫔和四皇子?” 太后抬眼舒了口气,道:“宜嫔不喜热闹,而且灏儿仍在病中,哀家就没让他们来。” “不来挺好的,哀家听这些咿咿呀呀地就头疼,这一个个呀,比起王妃差远了。” 老王爷闻言一愣,缓缓勾唇苦笑了一声:“这么多年了,儿臣替烟儿谢母后惦念。” 太后转过来看他,看他压低身板掩去面上的神色,叹了口气:“皇儿,往事如烟不可追,过往的一切便忘了吧,哀家会好好护着你和绥儿的。” “……” 良久的一阵沉默过后,老王爷终归是没有接下太后的话。他转身看了一眼像个八爪鱼一样缠着温庭弈打闹的陆绥,挑了挑眉,对太后的话不置可否。 往事如烟,可那人对他和绥儿做过的一切他永远也不会忘。 “珩萧乖,再喝一口,就一口哈。”陆绥捻起酒爵大手一捞就将温庭弈禁锢在了自己的怀里,然后强势但是却力道极轻地扭过自家媳妇的脸,一遍一遍诱哄。 “殿下别闹,这么多人看着……呜。” 陆绥二话不说一口喝下酒爵中的玉露琼浆直接掰过心上人的下颌就喂了过去,灵活的舌在对方口腔转游了几个来回宣告主权,等温庭弈开始捶弄他的胸前,他才一脸意犹未尽地离开。 温庭弈不想说话,凶巴巴地扭头。 陆绥知道自己玩过火了,连忙夹起尾巴做人;“珩萧我开玩笑的……诶,珩萧……” 温庭弈理也不理他,径直起身往外走,脸上红霞未退,心里气也不是不气也不是。 一旁独自饮酒的陆峥瞥见了温庭弈独自离席,端酒的手忽的一滞,一低眉竟然哐的一声扔下酒杯,尾随了出去。 神色异常,脚步匆忙。 ※※※※※※※※※※※※※※※※※※※※ 我对不起你们,这段时间很累再加上生病了,所以这么久没有更新qaq甚至榜单没有完成被黑三期嘤嘤嘤,真的对不起。 这个副本比较重要,我不想敷衍,真的抱歉(鞠躬)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ovo 10瓶;辞小笙 6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变故生 走出宴席才能感觉到真真切切的冷夹杂着若有若无地酒香扑面而来。 温庭弈端直腰杆缓缓一步一步地顺着眼前的九曲回廊走去,回廊两侧挂满了绘着龙凤呈祥的宫灯, 暖暖的灯光与不远处宴席处的灯光交相辉映。 一处繁华, 一处冷寂。 直到一处月牙状的宫湖出现下眼前,他才兀得停住脚步, 低眉轻轻叹了口气, 睫毛簌簌,不知道心里想些什么。因为天气寒冷,湖面上结了一层薄薄的冰,在清冷的月光下泛着泠泠的光泽, 光可鉴人。 四下一片寂然,温庭弈却听身后身后深深浅浅的脚步声与小心翼翼的呼吸声,恍然了片刻才道: “殿下一路尾随臣而来,可是有什么事情告知?” 陆峥看着这个背对着他的身影, 在月光下显得那么单薄无依,好像是风一吹就会散了。他伸出去想要去探温庭弈臂膀的手缓缓停下, 悄无声息地放回了身侧。 温庭弈缓缓转过身, 脖颈处系着的白绒狐裘随着寒风摇曳,细小的绒毛轻轻擦过脸颊,越发衬得那种巴掌大的脸玲珑小巧,白皙透润。 他羽睫轻颤,低眉沉默了半晌,才道:“若是殿下无话可说, 臣便先行离开了。” 他抬脚从他的身侧擦肩而过, 一丝一毫的多余目光也没有停留, 只是刚刚与他错开身子,却听身后那人叫住他。 “温庭弈,别走,我有话说。” 温庭弈脚步微顿,却没有转身,轻启唇呵出一团白气:“殿下有话便请讲,珩萧洗耳恭听。” “母后私自做主让阿阮嫁给陆绥这件事,是她思量不周全,若是让你难做,我替母后对你说声抱歉。”陆峥半晌才从牙缝里扣扣索索地找出一两句话,也没想该不该说,一股脑地说了出来。 温庭弈静静听完,这才微微侧身,两臂交叠在腹前。他身姿颀长,这样的姿势然他看上去平添几分淡漠疏离的气质,忽而低眉笑了一声。 “殿下多虑了,臣与夫君从未埋怨过您与皇后娘娘。”他缓缓开口,神色分毫未变:“君王之命不可违抗,便是夫君应了,臣也会安心打理家宅,以求和乐。这是臣作为王府主母的本分,谈不上难做不难做。” “夫君愿意或不愿娶,珩萧都会支持他的意愿,殿下真正应当体谅的,不是臣,而是臣的夫君。” 一口一句夫君,让陆峥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可温庭弈却直接忽视了他的神色,,一双眼睛古井无波,犹如一潭死水。 陆峥结结巴巴开口,语调轻颤:“温庭弈,你左一个陆绥,又一个陆绥,非要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吗?” 温庭弈眉峰轻挑,对此不置一词。 “你自小便作为本殿下的伴读,本殿下究竟是怎么了,竟然让你厌弃到这种地步,一丁半点的关系也不屑于扯上。”陆峥忍无可忍,看着他这幅平静地不带一点兴许波动的脸,怒气大发。 “本殿下扪心自问待你不薄,何时亏待过你。可你呢,自你服丧期满,便处处躲着本殿下,如避瘟神!今日本就是想同你细说,你却依旧对我避之不及,温庭弈,你该当何罪?!” 温庭弈闻声抬眸,正对上陆峥布满红血丝的双眼,然后在他的怒视下缓缓弯腰作揖:“臣知罪,愿闻殿下高见。” “你……” 陆峥怒目圆睁,觉得白瞎了自己一颗心,一挥衣袖气鼓鼓地大步流星而去,只剩温庭弈一人维持着请罪的动作,缓缓闭上了眼。 等人彻底走远了,温庭弈才拢了拢自己的衣袖,若无其事地站起身,轻声说道:“姑娘可知,偷人墙角实为无礼。” 温庭弈余光一扫,果然看见走廊旁的假山后探出一个淡蓝色的鞋边,随后就是一个小丫头后背紧贴假山的石壁一脸嬉笑的=地挪出来:“……世子妃好啊……今天的月色真棒。” 温庭弈微微抬头望了望天,从善如流地点了点头:“嗯,的确不错。” 南阮提着裙角小心翼翼地走来,温庭弈伸手拉了她一把,笑得眯眯眼:“所以姑娘一直在偷听?” 南阮点了点头,随即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虎狼之词,连忙摇头:“没,没有。”她说完伸手比划了一下,说道:“也就听见了一点点。” 温庭弈扶了扶额头,道:“姑娘怎么会出来?” “宫里的宴席又长又无聊,哪里有这里悠闲自在。”南阮边说边小心翼翼地四处张望。 温庭弈将她的女儿姿态尽收眼底,不禁感慨南阮表面上看起来那般端庄,想不到私底下也是这般可爱的女儿姿态。 “姑娘怕是在这里等什么人吧。”温庭弈轻启唇,想到了什么,才问道:“在下记得姑娘说过已有心上人。” 南阮心思被戳破,连忙扭过头:“嘘,没有没有。” 温庭弈轻声笑了。 南阮悄悄低下头,双手死死绞着手里的手帕,半天才说道:“世子妃知道就好,莫要同别人说,我爹和我娘尚且不知晓此事。” “那姑娘可方便告诉在下,姑娘的心上人是何人?” “这个嘛……”南阮笑了笑,扬起笑脸道:“他是我的国学夫子,虚长我五岁,官职不算高……不过这些不算什么。” 温庭弈点了点头,由衷道:“若是姑娘真心爱慕,两情相悦,便尽管去争取,若不然总归是意难平。” 南阮若有所思,这才想起来自己刚才听到的话,问道:“方才可是表哥为难世子妃?” “不算是吧。” 温庭弈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很淡,与方才和南阮说话的语气截然不同。 南阮以为陆峥招惹了温庭弈,连忙开口道:“世子妃莫要与表哥计较,表哥他脾气臭,总是得罪人。” 温庭弈淡淡点头,半晌才开口道:“无事,我与他不过旧友。” 不过当年旧友,如今算不得什么的。 温庭弈换了一轮吐息,看着宴席应当是正式开始了,才轻轻拍了拍南阮:“罢了,宴席应当开始了,我们也应该回去了。” 南阮的目光依旧四处游梭,心上人的没有赶赴让她有些焦急,可饶是如此她还是勾唇莞尔,道:“世子妃先回去吧,他答应了我要与我在这里相见,我想再等等他。” 温庭弈见她目光中透露出不容置疑的鉴定,只好点头作罢,独自一人回到了筵席。 陆绥见自家媳妇气消了,连忙恬不知耻地凑上来,揉揉肩膀:“珩萧别气,为夫以后绝对不戏耍与你。” 温庭弈点了点头,转眼看见对面陆峥的座位上依旧是空空无人,只有两三个年轻貌美的婢女颔首站立,不禁蹙了蹙眉。 陆绥的调、情或是捉弄对于他而言早就是司空见惯见惯不怪,毕竟自家世子的性子就是这个样子,温庭弈既然心里头通透,又怎么会因为这件事就赌气离开。 这般样子也不过是做给陆峥看,给他个台阶让他有机会把他要说的一次性说清楚,也省的每次见面都用那种奇怪的眼神看着他。 这么多年过去了,陆峥还是原来的样子,一点也没变。 永远将错误推脱到别人的身上,而不会反思自己的过失。那样的狂妄自大而又颐指气使,同陆绥相差的又岂是一丁半点。 温庭弈冷笑一声,缓缓扣住了陆绥的手:“殿下,臣没有生气,只是有些烦闷,出去走了走。” 陆绥见他没有真的生自己的气,连忙乖乖坐好,应道:“我日后绝对不会再戏弄你,珩萧,你也信我。” 殿中歌舞正浓,不知不觉宴席竟然过去大半,众人你来我往觥筹交错,不到片刻便有些头晕脑胀,走两步都不大利索。 祈帝除了接过文妃递来的两三杯酒,期间竟然一次也没有接大臣的贺酒。陆绥摸摸下巴,直觉不太对劲。 他朝自家老爷子使了个眼色,就见汝阳王气定神闲坐在位置上,指了指面前的被子,缓缓摇了摇头,旋即继续盯着上座的祈帝,静观其变。 陆绥明白了他的意思,登时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陆峥在哪里?” 祈帝扫视一圈台下的皇亲和大臣,目光落到空荡荡的陆峥的座位,沉声问道。 一时之间,殿内的鼓乐之声都小了不少,舞女们纷纷倒吸一口凉气,愈发认真地落下每一步,生怕惹了易怒的帝王。 小宫女连忙下跪,颤巍巍地开口:“回禀陛下,殿下并未言明,奴婢们着实不知殿下身在何处。” 祈帝抿了抿唇,面色不善。 一转头,果然看见了同样空无一人的南阮处,眼神直直逼向鲁国公和夫人。 鲁国公脑门全是被吓出来的冷汗,连忙出来求罪:“陛下喜怒,小女不胜酒力,老臣这才让她出去散散酒气,以免殿前失仪,有辱圣听。” 祈帝挥了挥手,算是勉强放过他。 鲁国公感觉自己人从鬼门关溜达了一圈,整个人被人扶着坐下的时候腿都是软绵绵地,悄悄地大口换气,简直快把小命交代了。 “皇帝。”一道和蔼的声音随即响起,皇太后在台上眯眼笑得开心,柔声打破僵局:“今日是除夕宴,只许开心喜悦,莫要动怒。” 祈帝闻言,容色稍霁,恭敬称是。 陆绥看了这么一出好戏,悄声与自家媳妇咬耳朵:“我看皇帝今天心情不妙,若不是皇奶奶在场,兴许当真要掉上几个脑袋。” 温庭弈点了点头,小心提醒道:“殿下……当心隔桌有耳,祸从口出。” 陆绥吐了吐舌头,乖乖坐正了身子。 正在这时突然一阵声响,陆绥闻声去看,但见眼前一片血雾中他看见了方才还一脸和蔼的皇奶奶双目圆睁,一脸惊恐地捂住心脏,从座位上滑了下来。 嘴角上的鲜血那么明显,甚至溅到了满头银丝上,更显恐怖狰狞。 一瞬间,整个大殿突然雅雀无声,大臣停下了交杯的手,舞女们戛然而止,将动作停在了那纤软的一刻。 陆绥感觉自己的脑袋十分疼痛,眼前都是鲜红的一片,耳朵边也是滴答滴答的流血声。 这一切电光火石之间发生的太快,众人都来不及反应,却见陆绥疯了一般直接踩着桌子飞身走到高台之上,正好接住了身子下滑的太后。 太后的脸色一片惨白,隐隐可见青黑的纹理。 陆绥双眼无神,身子不停地发抖,抖了半天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 “皇奶奶……皇奶奶……” 那一瞬间,陆绥感觉天突然塌了。 ※※※※※※※※※※※※※※※※※※※※ 橘子带着更新来了!呱唧呱唧我自己! 很抱歉这篇文章战线拖的久,因为我的学业紧张,只能选择在不耽误学习的情况下更新,不过不会坑,大家放心!⊙▽⊙ 入梦也 三更天时, 寿康宫内。、 古黄色的铜镜内映照灯火明灭, 拖地的轻纱床幔轻摇,将一切笼罩得影影绰绰。鬓白年迈的老御医一手搭在榻上人的素手上, 轻捻长须 ,半晌轻叹一口气摇了摇头, 起身拢了拢袖子。 身旁服侍的婢女拢起一角床帘,送老御医走出了床帐。 祈帝在大殿里坐立难安, 身边气压骤降,就连安在山也不敢随意上前,远远地站在一旁等候吩咐。 “如何?太后究竟怎么样了?” 祈帝瞥了一眼老背佝偻的老太医, 开口沉声问道。 “启禀陛下, 太后娘娘只是脉象虚弱,身体倒无大碍,至于何时清醒, 微臣也不清楚。而且微臣实在无法查明太后为何会有吐血之症, 还请陛下恕罪。”老太医如实回答。 祈帝眉宇蹙成一个川字:“既无大碍,为何太后沉沉昏迷?” “这……微臣不知。” “不知?”祈帝挑了挑眉,冷声道:“朕看你们是不把朕看在眼里!口口声声太后无恙让朕宽心, 却连她为何昏睡都不知道, 朕要你何用?” “昨日晚上还好好的, 怎会突然这样。朕不论你用什么方法,务必给朕治好太后, 若是太后出了什么意外, 你们整个太医院也就不用留着了, 都给朕统统滚去投胎!” 老御医心一寒,连忙磕头求饶:“求陛下恕罪,求陛下恕罪。太后娘娘身子一直不大爽利,臣斗胆猜侧,太后昨日大抵是……回光、回光返照……” 一句话还没说完,祈帝重重的一脚已经飞身而上,老御医被他一脚踢出老远,捂住胸口低声咳了起来。 “大胆,你竟敢在朕的面前口出狂言诅咒太后,给朕拖出去!”祈帝一双眼睛猩红,摔了桌上杯盏,厉声道:“若是有人再敢如此诅咒太后,朕便诛他九族,还不给朕滚出去!” 满殿的太监宫女闻言,大气不敢出,皆是小心翼翼地行过一礼后蹑手蹑脚地离开了大殿。 安在山战战兢兢地杵在一旁留也不是走也不是,一抬头正巧看见文妃对他使了个眼色,登时打起了十二分精神。 文妃缓缓勾笑,抚着祈帝的胸口小心替他顺气,柔声劝道:“陛下莫要动气,太后吉人自有天相,必定会没事的。” 祈帝此刻肝火大动,哪里能够听得进去。他烦躁地摆了摆手,突然好像是被烫到了一般开始全身痉挛起来,咳嗽不停,呼吸也呼吸不畅。 文妃见状,花容失色,连忙大喊到:“快来人,去取陛下的丹药!” 安在山连忙手忙脚乱地让人去取皇帝的延年益寿丹,又捧来了一碗水,伺候着祈帝吃了药丸,才看他渐渐平缓下来。 文妃拿帕子擦了擦他额头的虚汗,连忙宽慰道:“陛下可莫要吓臣妾,陛下若是有个三长两短,臣妾可该怎么办。” 话还未说完,几滴香泪扑簌簌地落了下来,正巧滴在了祈帝的手上。 祈帝缩在文妃的怀里缓了缓,感觉到先前的劳累一扫而空,整个人也精神了许多,这才拍了拍文妃的手,示意她宽心:“这般大的人了,哭什么。朕好好的,无碍。” 文妃这才破涕为笑,抿着唇道:“臣妾还不是担心陛下,陛下可知,若是陛下出了事,臣妾断然是没有活下去的心思。” 祈帝痴痴地看着眼前的女子,突然伸手抚摸上她的脸颊,郑重地点了点头。指尖一路向上游梭,最终停留在眉眼下的那颗泪痣上,叹了口气:“都说眼角有泪痣的女子惯是爱哭,朕宠了你这么多年,最怕的便是看着你流泪……你呀,怎生不知满足一下朕。” 文氏虽然已将近年过半百,却依旧风韵动人,犹是一双深邃双眼和高挺鼻梁,与众不同。岁月不曾苛待于她,纵使年岁不再,容貌依旧动人。 艳冠后宫二十多年,三千恩宠集一身。 文妃缓缓笑了一下,顺着祈帝的动作,缩在了他的怀里。 “爱妃,朕心里着实怕极了。”祈帝茫茫然抬头苦笑一声,轻轻嗅了嗅文氏发间的淡香,喟叹道:“朕真怕朕一眨眼,母后就没了。” 就像是幼时的那一个雨夜,他听着宫殿外嘈嘈杂杂扰人清眠,一睁眼就是铺天盖地的血色与满地纵横的尸体,他找遍了皇宫里的每一个角落,每一个缝隙,都没有找到他的母后。 季君之乱,宫中人人自危,他的母后却抛弃了他,和自己的亲胞弟逃出生天。 把他留在了这片水深火热的地狱,让他步步为营,刀尖舔血地活了八年。 而如今,他的母妃也是这样一声不吭地,又要离他而去。 “陛下……”文妃斟酌着开口,一派欲言又止的样子。 祈帝双手环着她,闻声低头应道:“怎么了,爱妃可是有话对朕说。” 文妃从他怀里起身,轻声道:“臣妾愚见,陛下不妨让钦天监的人来看看,臣妾似是心有感应,总觉最近这宫里头不干净,怕是什么邪祟困扰。” 祈帝沉默了半晌,正犹豫不决时就见安在山也上前提醒道:“陛下……再过些日子,便是四皇子的生辰了。” 四皇子的生辰意味着什么,这个忌讳宫里头无人不知。 果然,听到安在山的提醒,祈帝面色巨变,沉声道:“传钦天监的人速速来寿康宫。” 缩在他怀里的文氏缓缓勾唇,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 而此时此刻的另一间宫殿,陆绥一行人也是坐立难安。 眼看着天都要亮了,寿康宫内却被皇帝的侍卫围的水泄不通,禁止任何人进入。外面的人进不去,里面的消息也没人传出来。 陆绥一颗心七上八下,眼瞅着一丁半点的消息也没有,当即忍不住了,一拍桌子就要硬闯。 “站住!” 老王爷双目轻阖,缓缓转动手中的碧玉珠子,半晌缓缓睁眼,沉声问道:“安生坐回去。” 陆绥脚步一滞,对此充耳不闻,拧眉继续踏步打算往前走。 老王爷眉峰轻挑,下一秒一阵轻风飞过,陆绥已经被陆邈按住了手脚,乖乖地坐回到了座位上。 “爹,你这是做什么!”陆绥挣扎不脱,冲着老王爷嚷嚷道。 老王爷缓缓合上眼,气定神闲地开口道:“有功夫在这瞎嚷嚷,还不如闭上嘴静上一会。” 陆绥犹自气不过,胳膊一掏,却又被陆邈制住,顿时气不打一处来:“陆邈你放手,你究竟是听谁的!” “抱歉,属下恕难从命。” 温庭弈眼看两人之间气氛愈来愈僵,连忙劝陆绥:“殿下您先冷静冷静,您此刻再着急也于事无补。臣总觉得这件事情有蹊跷,您这样不仅自乱阵脚,也会让王爷分心。” 温庭弈上前一步,示意陆邈松开,然后轻轻拉住了陆绥。 陆绥果然安静了下来,只是手脚冰凉,浑身僵硬,不知道该怎么办。 皇奶奶就是他的一处禁忌,他重生以来,一切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他以为如果一直这样下去,珩萧,老爷子,还是皇奶奶,一定会安然无恙地陪着他。 可是就在不久前,皇奶奶就倒在他的面前,生死未卜。这让他一直以来的幻想统统碎了。 他担心上一世的情景会再度出现,他身边的人又会一个接着一个地离开他,最后扔下他一个人,在这个世界孤身闯荡。 “哥。” 殿门外突然传来一声,紧接着就是叶宝璋小跑着进来,在看见陆绥的那一瞬间眼神都亮了起来:“哥,原来你们在这里。” 陆绥听见叶宝璋的声音,这才缓缓回过神来。 他用手撑着眉心,一脸疲倦地问道:“宝璋,怎么了?” 叶宝璋知道他关心寿康宫的消息,笑了一下开口道:“哥,你别担心,太后虽然依旧昏迷不醒,但是已经无恙了。” 陆绥闻声,猛然抬头,似是不确定:“你说的是真的?没有骗我?” “哥,我怎么会骗你呢。”他咧嘴一笑,快步上前走到他身边:“安公公亲口说的,不会出错。我知道你一定十分担心,这才马不停蹄赶过来告诉你。” 陆绥点了点头,觉得自己的一颗心终于安安稳稳落回肚子里,呼出一口浊气:“没事就好……宝璋,多谢你。” 叶宝璋嘿嘿一笑,捻着扇子挡住了嘴角:“哥你同我还说什么谢谢,我的用处也就这一点,能帮你我已经很知足了。” “你方才说,太后昏迷不醒?”温庭弈问道。 叶宝璋点了点头,道:“嗯,太后虽没有生命危险,不过太医院也无法确定她究竟何时能够清醒。陛下因此大动肝火,已经下令让整个太医院想办法了。” 老王爷缓缓叹息一声,对着身边的吴叔小声道:“看到了吗,本王的好兄长还是这样。” “自己承受一分痛,便要让别人受十分。” “太后生死攸关,他还有心思折腾本王,当真不知道该说他一片孝心,还是说他睚眦必报愚昧无知。” 此时此刻的钦天监,叼儿啷当翘着二郎腿躺在摇椅上悠哉悠哉的钦天监司使还没从做完美梦,就被人一把拽起,拖着就往外走。 “诶!谁啊,放开我!” 等他一看来人,登时吓得软了腿,连忙开口:“公公……公公找在下有何吩咐,您请说……” 面白无须的小太监狞笑一声道:“司使大人好久不见,我家娘娘让小的代她向您问好。” 他缓缓蹲下身子,略显苍白的嘴唇贴在那人的耳边缓缓吐出几句话,就见那人大睁双目,旋即磕头在地:“公公,这……这是死罪啊……这,这是要诛九族的大罪,臣,臣实在不敢。” “大人怎么现在不敢了,以前陷害屈美人和四皇子时,胆子不是挺大的嘛?” 司使脸色刷的一下就白了:“我……我……” “大人,识时务者为俊杰,您可莫要让娘娘失望。”小太监也不多做理会,传了话也便离开了,只留下司使一个人,心凉了半截。 ※※※※※※※※※※※※※※※※※※※※ 橘子咕咕咕了这么久还有小天使愿意陪我,橘子很感动,希望大家可以看看这个作话,还在的小可爱麻烦冒个泡评论一下,这一章下评论的小可爱我都会发100jj币红包,虽然不多,但是我的心意,谢谢你们的支持和陪伴。 所以希望潜水的宝宝都能浪费两秒钟按个爪,不然我没办法发红包qaq谢谢你们,我会努力的!感谢在2019-11-16 00:53:57~2019-11-17 21:36:0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ovo 6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鸿门宴 钦天监司使屁颠屁颠赶去寿康宫时, 皇太后还在昏迷中, 祈帝中途喂过几次汤药, 不消片刻便被尽数吐了出来。眼看着母后的脸色愈发苍白,他第一次体会到束手无策的无奈。 文妃在一旁耐心安慰了许久, 皇帝的怒气依旧深厚,只是被一根弦绷着,未见发泄的时机。 司使混迹深宫多年,眼力劲还是有的, 看着皇帝紧蹙的眉宇,不用人提点也知道自己说话得掂量些,不然指定竖着进来横着出去。 “臣叩见陛下,陛下万岁。” 祈帝没有耐心看他繁文缛节, 直接开门见山问道:“黄善钟,朕今日叫你前来只为一件事。” 他抬手指了指层层帷幔之后的榻上人,眉宇之间可见深深不耐:“太后凤体有恙,太医院如今毫无头绪,朕要你给朕一个解释,太后究竟如何了。” 黄善钟微微低眉,颔首领命:“臣遵旨。” 皇帝耐心有限,他哪里敢有半点耽搁, 连忙从地上爬起来随意拍了拍袖子, 刚打算迈开脚, 就听身后传来文妃带着笑意的声音。 “司使大人, 当年屈美人诞鬼胎一事你办的不错, 陛下和本宫都很信任大人的能力。”她顿了顿,忽而展颜,一手不轻不重地替祈帝揉捏肩膀。“此次太后无辜受难,陛下与本宫都分外重视,大人可莫要辜负本宫与陛下对你的期望。” 黄善钟背对两人暗吸了一口凉气,转过身子时立刻换上了一幅笑眯眯的神色,颇有几分自信地说道:“陛下放心,臣侍奉天神虔诚至善,天眼一开,定然能帮陛下查明是何方鬼祟侵扰了太后凤体。” 黄善钟悄悄抬头瞧了一眼九五之尊,见他闭上眼敷衍地摆了摆手示意他离开,身旁的文妃似笑非笑地盯着他,连忙将脑袋沉下去,佯作镇定地退到一边。 也不知过了多久,床帘才被重新掀起,黄善钟弯腰走出,轻喘了口气,这才脚下抹油飞快地走到祈帝面前,人还没走进,已经“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大呼求罪。 祈帝听见动静睁开眼,见他这幅模样,紧张问道:“太后如何?” 黄善钟一脸悲戚,嘴巴张张合合不知从何说起。 “你倒是说话,告诉朕太后究竟如何?!”祈帝目眦欲裂,一脚将人踢到一边,冷声道。 文妃斜眼看向黄善钟,复又开口道:“司使大人有话便讲,不管你说了什么,陛下都不会为难。” 有了文妃这句话,黄善钟才悲悲戚戚地抽噎一声,心有余悸地开口:“陛下,不是臣不愿说,只是此事乃天家大事,事关龙气……臣实在惶恐泄露天机。” 祈帝一听事关龙气,当即神色一凛,不确定地问道:“你说什么?你在给朕说一遍,什么叫做事关龙气,又何来的泄露天机” 黄善钟小心翼翼地抬头窥视,耳边听祈帝说道:“你只管说,无论今日朕听到了什么,都不会怪罪于你。” “陛下圣查,太后娘娘此前身体康泰,此次突逢此难,并非是普通疾病,而是龙气削弱致使四方恶灵无所忌惮蜂拥而来,这才令太后邪气入体,缠绵病榻,致使昨日吐血昏迷。” 这句话说完,祈帝却沉默了。 黄善钟满脑门的冷汗,生怕自己说错一句让喜怒无常的皇帝治他个御前失言的罪过。只是皇帝不出声,他只好硬着头皮继续说道。 “臣这几日观天象,察觉紫微帝星虽略有暗淡,但天府星却已失去光彩,天际另有一煞星光彩夺目,实为不详。若是微臣所观不错……皇后与太后娘娘恐近日均有一劫。” “本来若是龙气旺盛,紫微帝星的光芒足以照亮天府,只是……龙运衰微,如今只是两宫娘娘受劫……”黄善钟眼睁睁看着皇帝的脸色越来越差,识趣地闭了嘴,后面大逆不道的话再也不敢说出口。 可祈帝却听懂了他所有的意思。 紫微星主帝,天府星主后。紫微帝星光芒暗淡,岂不是暗示他龙位不保江山不在? 祈帝想到此处,突然觉得一口气徒步卡住,气血却急剧向脑袋冲去。他一手撑住额头才能勉强不让自己晕倒。 凤仪宫的消息他早已封锁消息,皇后病重一事绝不会传出凤仪宫,若是如此,那黄善钟所言必定是真真切切上天的旨意…… 祈帝突然暴躁起来,他遭了那么多的苦才拼了全力在吃人的皇宫活了下来,如愿执掌江山称霸天下,他自己争来的皇命,谁敢同他抢? 他猛地一把揪住黄善钟的领口,目眦欲裂,双眼猩红地如同一只急了脚的兔子。他一字一句问道:“朕要你如实告诉朕,你口中所言可有半句假话?” “咳咳……臣不敢欺君……” “朕问你,是何人敢抢了朕的皇命!” 黄善钟被祈帝这么一吼,腿都软了,再不敢直视他的眼睛,只好把头埋得低低的,颤抖道:“陛下息怒,这还需臣在细心观察数日才好下定论……只是,龙气向来只由同宗同族之间传递。” 祈帝身形一僵,半晌突然勾唇笑了一下,低声重复了一遍:“同宗同族啊……” 他轻声笑了,陡然冷了音调:“那汝阳王的星势如何啊?” 黄善钟拿袖子擦擦汗,悄悄抬头看了眼皇帝,正对上他渗着刺骨寒意的眼睛,结结巴巴地说道:“陛下……” 这幅姿态,哪里还用开口说,一切尽在不言中。 “罢了。”祈帝突然伸手止住了他的话,眼光一流转冷笑一声道:“朕不用知道了。” “宣汝阳王府众,朕许久未同这位胞弟谈谈心了。”他端起桌子上的一盏青花,突然双手开始颤抖,只好用另一只手按住发抖的这只,凑到嘴边啜饮了一口。 “哈哈哈,哈哈哈……” 黄善钟埋头轻吁了口气,看皇帝的这幅疯态不知所措,只盼望他不要迁怒别人。 汝阳王府众人匆匆赶到寿康宫门口的时候,黄善钟已经布置好了宫内的阵法,明明是青天白日,偌大的宫殿却围了一圈的宫女,手捧金座莲灯,端端站立。 指尖血一滴落入阵法的法眼中,整个阵法才算真的完成。 他吮了吮自己的指尖,毕恭毕敬地凑到祈帝面前:“陛下,阵法已然布置妥当,只待汝阳王府众人一来,臣便可知晓是何人的煞气绕了陛下的龙气,伤了太后的安危。” 祈帝单手支着额头斜靠在雕花木椅上,闻声点了点头:“此事若是做好了,自行下去领赏。”他顿了顿,睁眼瞥了他一眼,饶有意味道:“可若是口中有半句虚言让误了朕与汝阳王的和气,你便自行告老还乡吧。” 黄善钟连连称是,乖乖站在阵法的一边等待。 也恰是这个时候,有个小太监步履匆匆地走进来,跪地磕了个响头禀告道:“陛下,汝阳王携府众已经侯在殿外了。” 祈帝打起了精神,将身子从椅背上起来,拢了拢衣袖,将先前的疲劳和崩溃一并收起来,勉强拾起了几分帝王的威仪。 一路上,温庭弈都觉得心里慌得厉害,心脏跳动不停,让他不禁担心寿康宫又会有什么阴谋诡计在等着算计他们呢。 他拉了拉陆绥的衣袖,小心提醒道:“殿下,臣心里不安,总觉这次除夕入宫肯定不会那么简单。” 陆绥以为他多心,柔声安慰道:“珩萧,别多想,这里毕竟是皇宫,皇帝他就算想要做什么也要有所顾虑。”他轻轻刮了刮心上人的鼻子尖,笑道:“珩萧最近怎么总是多心,难不成是我让珩萧不放心?” 温庭弈纵然明白在宫中的诸多忌讳,可是心里的慌乱却让他手脚大乱。他突然攥紧了陆绥的手,颔首沉默了半晌才开口道:“殿下,臣……” 将说出口的话还未说完,唇便被陆绥用手指封住,陆绥眨了眨眼,与他额头相抵,两人贴得很近,几乎鼻息相闻。 陆绥一开口,热气喷涌而出,在两人面前绽开一朵朵乳白色的雾花。 他拍拍温庭弈的肩膀,道:“没什么可担心的,珩萧,你信我。” 温庭弈看着他的目光,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只能将内心的慌乱暂且压住,且随他去了。 真正让温庭弈觉得背后生寒的是步入寿康宫的那一瞬间,看见地上的阵纹以及满殿围绕的手捧金莲的侍女。他瞳孔微缩,毫无意外的看到了站在一旁的钦天监司使,黄善钟。 心念斗转之间,温庭弈突然明白过来了这究竟是一场怎样的鸿门宴。 只可惜,他明白的太晚。 就在他们踏进殿门的那一瞬间,谁都没有注意到,一脸温柔笑意的文氏轻轻挑了挑眉尾,从嘴里发出一声轻哼。 好戏才刚刚开始。 进了寿康宫,哪有那么容易放你们离开? 众人方方站定,就见黄善钟突然睁开眼睛,口中念念有词,说着些旁人听不懂的咒语,他双手合一,视线从一众人身上扫过去,最终—— 停留在了,温庭弈的身上。 “煞星,还不快快显形!休要再霍乱苍生颠倒龙运!” 一声过后,原先站在温庭弈身侧的两个持灯婢女突然发出一声无比凄惨的嚎叫,众人慌忙去看,但见眼前火光一片,两个婢女身上早已被艳红的火焰包裹,两人疼得在地上四处打滚。 身旁的侍卫连忙一桶冷水泼上去,火焰熄灭后,只剩下了两具焦黑的尸体。 温庭弈惊魂未定,陆绥更是难以置信。 黄善钟收回双手附与身侧,手持浮尘装模作样道:“陛下,煞星业已查明。” 他缓缓转身,盯着温庭弈一字一句道:“正是,世子妃。” ※※※※※※※※※※※※※※※※※※※※ 橘子上线了!放心放下密码没有忘,就是平时很忙qaq 煞星副本开了哦,大家不要打我嘤,橘子是亲妈,小虐而已,大家放心qaq 赴生死 “不可能!” 黄善钟话未说完, 陆绥便抢在祈帝开口前喊了出来。虽然他们一行人并不知晓祈帝和黄善钟肚子里卖弄的什么药, 可是电光火石之间发生的这一切, 傻子也能看出来是冲着他们来的。 果然,在他打断了黄善钟后,一抬头就看见祈帝紧蹙双眉, 冷冷地呵斥道:“放肆。” 他烦躁地揉了揉眉心,冷冷地开口道:“朕是养了群废物吗, 没听钦天监司使说的, 给朕将煞星温庭弈押下去。” 陆绥刚打算继续开口,却被老王爷一把拉住。老王爷将他护在身后, 低头勾唇一笑, 等抬起头时笑意一冷, 一双眼睛里尽是寒芒。 他意有所指地问道:“皇兄差人传我们到来, 不让我们看一眼太后,反而摆上这么一出——皇兄,您意在何?” 祈帝闻言嗤笑一声,敛起宽大的袖子从雕花木椅上微微坐起身子,一手撑额,慢悠悠道:“皇弟无需惊慌,朕这般做法也是为了母后凤体安恙。” “母后凤体不适, 皆因朕的龙运被人暗渡陈仓,如今紫微星失天府星灭, 只待捉拿住乱朕龙运的煞星, 朕自然会让皇弟去探望母后。” 他顿了顿, 狭长的眼一转直盯着汝阳王,饶有趣味地开口:“皇弟一向治军严明对朕忠心耿耿日月可鉴,必然不想看见朕龙运失,江山祸。” “这是自然,汝阳王一脉忠于皇室,万死不辞。”老王爷轻捋胡须,答得一气呵成,不假思索。 他用的是皇室而不是皇帝,明显是不打算再给祈帝留面子,生生往他的逆鳞上撞。 老王爷对他这个兄长说不上的头疼,可是每每想起年少庭中嬉笑,那时犯了错事挡在他身前替他担错的兄长,如今只剩下满腹的算计,又觉无限唏嘘。 终是垂髫变黄发,少年不复归。 自登基为帝,迎回他与母后,虽然封了他为汝阳王,却也不肯真正相信于他,甚至连面上的兄慈弟恭也不屑于维持。 大抵也是先帝垂暮之时担心祈帝的性子最终会酿成大祸,所以才留下暗旨,借西北边防之事,将天鹰营划归他的手上,存了一分兵权在他。 若不然,汝阳王府何以存活至今。 老王爷自始至终神色未变,阖眼半晌,才平声平气道:“只是龙运一事事关国家命脉,陛下怎可听一个小小妖道口若悬河,胡言乱语,若要捉拿煞星,何不开坛祭法,缘何今日骗我等前来,不分青红皂白便要将温庭弈押下。” “若非今日隐瞒你们行事,岂不打草惊蛇,让煞星有所准备。” 祈帝说话的时候,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温庭弈看,显然是对此举志在必得,今日无论如何也要押下温庭弈。 其实对于黄善钟的言辞他亦是半信半疑,若说汝阳王或者陆绥窃龙运情理之中,可黄善钟竟然在众人面前指温庭弈是煞星,当真是让他微微惊诧。不过不打紧,只要能够看见他们手足无措暗自吃瘪的模样,他就欣喜若狂。 眼看两方争执不下,祈帝铁心定要温庭弈认罪,老王爷却又不肯撒手放人,如今两人对垒,侍卫一时之间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办。 刚一冲上前,就见陆绥后退一步护在温庭弈身前,将他揽在自己的身后,猩红着一双眼,声厉色荏地吼道:“本世子要看,你们今日谁敢动世子妃!” 侍卫面面相觑,一时之间竟然不敢有所动。 祈帝一口恶气横生,怒甩袖道:“究竟朕是皇帝还是这个区区世子是皇帝,朕叫你们捉拿温庭弈,你们谁敢不从?!”他一口气灌进喉咙里,开始咳嗽起来,突然觉得眼前一阵昏花,往后退了几步,跌坐回了椅子上。 侍卫们吓得满脑门冷汗,只好硬着头皮走上去。 “世子殿下,得罪了。”侍卫长作揖毕恭毕敬地说道,“属下皇命在身,还请世子不要为难。” 谁想来人还未说完话,已经被陆绥一拳头打倒,活生生飞出五尺,撞到了殿内雕梁画栋的盘柱上,再有重重地摔落在地。 “还要本世子再说一遍吗?今天有本世子在,谁敢动他,本世子让他死!”陆绥冷眼斜睨,一边将自家媳妇紧紧护住,一边又横拳在胸前,这句话甚至用上了三分内里,声音雄浑有力,震得祈帝身旁桌子上的茶杯都裂开了个缝隙。 祈帝却不以为意,唇线轻抿,勾勒一个意味深长的笑。 到现在这一步,他突然明白黄善钟的用意了——能够轻易调动陆绥的情绪,让他不惜在御前对自己横拳相向大逆不道的人,除了温庭弈,还能有谁呢。 陆绥这条鱼,上钩了。 “陆绥,你是在威胁朕?”他顿了顿,继续说道:“还是说,你要对朕动手。” 他说的不是问句,而是肯定句。说话的时候眼角带着喜意,像是贪婪地猎人埋伏在一旁伺机而动,看着肥美的猎物马上就要掉进自己精心布置的陷阱,兴奋与激动,齐齐涌上。 温庭弈被陆绥紧紧护在身后,可以感觉到他的肌肉都是紧绷的,额角也布满了细密的汗,他低头默然了片刻,才缓缓抬起手,勾住了陆绥的一片衣角。 轻若叹息的一句话随即响在了陆绥的耳畔,让他的心瞬间就炸了。 “殿下……弃了吧。” 陆绥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不敢置信地缓缓转身,却看温庭弈朝他勾唇,轻轻浅浅地笑了一下。 “珩萧你在说什么胡话,什么弃了吧,我要弃什么呀?”他懵了片刻,才皱着眉欧问道:“我本来就没有过什么,要怎么弃?” 他本来就一无所有,要怎么弃?谁能告诉他,他该怎么舍弃? 他的母妃没了,年幼无忧没了,兵权没了,能够弃的,他都弃了。如今连他刚刚发誓要守护一生的心上人也要弃……凭什么? “我不,今天没人能带走你。珩萧,你信我。”陆绥的目光里全是希冀,认真而迫切,让温庭弈的心瞬间刺痛了。 他缓缓扣上陆绥紧紧攥住的手,柔顺地抚慰,开口道:“臣一直都信殿下,但这次,殿下能不能信一次臣?” 陆绥摇了摇头,他知道他的珩萧惯会骗人,上一辈子骗了他那么久,一直到死都在骗他,他一不小心放了手,就再也抓不住了。 温庭弈缓缓低头,慢慢松开了他的手,陆绥立刻拉住了他,死死攥住不放。 也正是在这个时候,突然进来了一个小太监,声称鲁国公和鲁国公夫人有要事求见。 祈帝眼看好戏正要上演,心里满是急迫,哪里顾得上理会鲁国公,想也不想便让人退下。谁想文妃却叫住了传话的小太监,然后转身柔声道:“陛下,毕竟是皇后的亲兄长,陛下还是应当见一见的。” 祈帝若有所思,突然开口问道:“那爱妃是希望朕见他,是吗?” 文妃有些怔愣,然后才扯了扯嘴角:“此事自然是陛下定夺。” “宣他们进来。”文妃还没说完,祈帝直接撂下了这句话,然后开口:“好了,既然是爱妃让朕见,朕怎会不同意,往后不许同朕这般说话。” 大殿内僵局一片,就见鲁国公小跑着走进殿内,他身后还跟着同样气喘吁吁的鲁国公夫人,两人形容憔悴,丝毫不顾及仪容,甫一入殿当即鬼哭狼嚎求祈帝做主。 “爱卿这是作何?”祈帝挑了挑眉。 鲁国公不住磕头,涕泗横流,悲惨戚戚地开口道:“求陛下为小女做主,求陛下为小女做主。” 祈帝微微皱眉,但听鲁国公颤抖着开口:“陛下……小女阿阮……殁了。” “小女自昨晚席间离席出去散步,就此不见踪影……方才已经没了气息……”丧女之痛大过天,鲁国公痛的撕心裂肺,没说一句心都在滴血,他一字一句说道:“小女昨晚只见过汝阳王世子妃,席间宫人俱已作证,臣虽知此前棒打鸳鸯,但臣已悔过,万不知世子妃如此心狠,竟害死小女……” “她才十七岁,求陛下,求陛下为小女做主。” 祈帝闻言冷冷扫过一旁的众人,问道:“你们可听到了,朕今日必须给鲁国公府一个交代。汝阳王,恩?” 老王爷紧抿双唇,半晌终是叹了口气:“臣,遵旨。” 陆绥气急败坏地吼道:“爹,不能让他们带走珩萧!”陆绥此刻早已慌了神,哪里顾得上此时此地身在何方,若不是最后的弦绷着,此刻早已不顾一切杀出重围。 温庭弈深知祸不单行,这一次是有人费劲千辛万苦势必要他遭一次牢狱之灾,他躲不过去了。若是让殿下为了他再这样胡闹下去,怕是殿下也会受连累。 温庭弈在陆绥不注意时悄悄抽出自己的手,然后快速退后了几步,身边的侍卫瞄准时机,连忙飞身而上,将两人彻底分开。 陆绥一时心急没有注意,再转身时已经被侍卫死死压在了地上,被摁住了手脚,挣扎不动。 “你们放开本世子!你们滚开!”他梗着脖子大吼,手脚并用地胡踢乱打,但是越来越多的侍卫过来压制,他丝毫动弹不得:“珩萧!珩萧!你不能跟他们走!” 温庭弈眼中划过片刻心疼,却不能出声。 他知道,困局无可解,幕后之人煞费苦心连祈帝都算计了进去,若是不能让他如意,必然不会善罢甘休,到那时恐怕殿下也会出事。 他绝对不能犹豫,不能后退。 眼看着温庭弈已经被缚,祈帝勾唇一笑,无不满足。陆绥的挣扎声和不甘声如此地悦耳,看着自己的皇弟无计可施的模样,真是大快人心。 无论黄善钟心里打得什么主意,只要能让汝阳王府不痛快,便是给他最好的痛快。 温庭弈被侍卫重重围住往前走,大抵是读书人的气质彬彬,侍卫们不约而同地客客气气围起来,并没有对其动手。 路过老王爷身侧的时候,温庭弈停了下来,还是嘱咐道:“王爷,殿下那里……” 老王爷点了点头,示意他放心。只是眉宇间倦色浓重,反而是温庭弈用神色宽慰他不用担心。 温庭弈将头缓缓转过,就见陆绥直勾勾地看着他,狠命地摇头,口中一直喃喃地说道:“不要,珩萧不要走,不要走……” 曾经英姿勃发,红衣骏马肆意逍遥的陆小世子,如今被几个侍卫蛮横地摁在地上,发丝凌乱神色崩溃,一遍一遍地哀求自己的爱人不要离开。 温庭弈只觉得心中窒息,担心自己再多看一眼,就想不顾一切,死也同他死在一处。 他只好无声地对着陆绥说:“殿下,等我。”然后飞快地撇开了头,不再看那令人心碎的眼睛。 陆绥瞪大眼睛看着温庭弈转过头不再看自己,突然觉得一口甜腥卡在喉咙处,压也压不下去,全身上下一会冷一会热,如同被针密密麻麻地扎着。 侍卫隐隐觉得不对劲,连忙送了些劲。 就看陆绥突然挣脱他们,从地上爬了起来,可是没走两步突然身子一沉,“哇”地一声吐出一口血雾,重重地摔在了地上,蜷成了一团,不住地痉挛,竟然是直接昏死了过去。 温庭弈没想过陆绥竟然会有这么大的反应,眼看着陆绥在自己面前吐血昏迷,当即就崩溃了。 “殿下!” 身旁的侍卫见状连忙拉住他,不让他赶过去,温庭弈声嘶力竭地唤陆绥,却见陆绥轻微地耸动了两下,手指小幅度地抽动,艰难地扭过头,对着他无声道。 “珩萧,别走……别走……” ※※※※※※※※※※※※※※※※※※※※ 橘子温馨提醒:亲亲,这边不建议您报考土木工程系哦,进来一个孩子,出去一个疯子qaq 我的工程图已经被打回来五次了……再发回来,凑够七次,召唤神龙〒_〒 如何弃 陆绥再次醒来的时候, 已经是第二日的晌午。 自从被带回王府, 这期间的一天一夜陆绥都陷入了沉沉的昏迷, 身体痉挛不止,苍白的脸上毫无血色的唇发着细抖,痛到最后似乎是麻木到没有知觉, 这才安静地在老王爷的怀里睡了一晚上。 王府的医官来看过很多次,几次诊脉下来, 只能悲戚地摇了摇头, 对于世子的突发之症束手无策。 “如今之际,唯有服用麻沸散好暂且让世子殿下忍过去……臣辜负王爷栽培, 实难查明殿下为何这般。” 老王爷眼睁睁看着儿子遭此大难, 一瞬间仿若苍老了许多, 牵着陆绥的手, 枯坐在床边守了陆绥一整夜。 “珩萧……珩萧,你别走……你回来,我错了……我不负你,我不弃你。” 陆绥的双唇皲裂,长达一日的疼痛让他体力大耗,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说话,因此这几句话说来轻飘飘, 让人听上去无端地心疼。 老王爷听见动静,连忙凑上前去, 却见陆绥竟然满头的冷汗, 双唇轻轻阖动, 狠狠攥着他的衣角。 老王爷神色一黯,盯着陆绥看了半晌,突然轻叹一声,伸手替他擦去了额上的冷汗。 “绥儿,若是当时早知你会陷得这般深,本王还会不会让温庭弈嫁给你?” 老王爷的双手不住游梭,最终停留在了陆绥紧蹙的眉间,陆绥的眉心紧蹙,他甚至可以感受到陆绥额间滚烫的温度和轻微地战栗。 “珩萧,前面是火……别去,别去……” 陆绥仿佛做了一场无休无止的梦,一场空梦却让前世种种走马观花地一一浮现。 陆绥隐隐约约记起了很小的时候,那年的冬天天气很冷,他一贯不喜欢冬天,因为母妃每到那时便会忧思边关守国的爹,很早的时候就会开始亲自动手缝制御寒衣物,不会再陪他满花园地嬉戏玩闹。 偌大的王府,里里外外全是下人小厮,却没有一个人肯真心真意地陪伴他——所有的人心里亮堂得跟个明镜似的,小殿下胡闹任性抓住人就是一顿打,谁敢触这个霉头赶着找揍。 可只有陆绥知道,王府外里三层外三层都有祈帝的眼线,汝阳王世子理当骄纵无能不堪大用,合该身边无人伶仃孤苦,若是他不愚笨,若是他不无能,便是存了造反的心思。 汝阳王的儿子永远不能比皇帝的儿子出众,皇子有的陆绥不能有,皇子没有的,陆绥更不能有。 陆绥长到九岁的时候,身边的玩伴还是只有花小楼和叶宝璋两个人。 九岁那年的冬天却让陆绥分外开心,原因无他,他镇守西北三年之久的爹终于得召回朝,城门两侧尽是为一睹战神风光的老百姓,他和母妃站在城墙上,看他的英雄身披铠甲骏马在下,很是威风凛凛。 汝阳王凯旋,接风宴很是壮观。 宴席上,众宾觥筹交错,席间一片喜乐融融,陆绥难得这般开心,夹在母妃和父王的中间笑的停不下来。这时却有一个瘦小的身影突然闯进来,瞬间将他的注意力全部吸引了过去。 来人是个面容白净的少年,约莫十一二岁的模样,可是却同陆绥差不多高,生得很是秀气。尤是一双眉眼当真是比画册里的仙人还要清冷,还要灵动。穿着一身素白的衣裳,天地之间仿若一袭缟素。 大抵是着急地跑过来的,少年的额头上还冒着冷汗,微微喘着气,出口就是一团白色的雾花,将他的五官笼得影影绰绰,更显柔和。 来人显然是一股脑闯了进来,因为在他进来不久,几个小太监也急匆匆地闯进来,还未开口告罪就被祈帝斥退了。 他并未料到殿中竟是这般壮大的盛事,一时之间慌了神,慌忙之中竟然瞥向了与他年龄相仿的陆绥,神色里有慌张,但是更多的却是坚韧。 陆绥那时就记住了这双眉眼,怯生生地朝他投过来目光时,闪着水灵灵的光泽,让他瞬间就怔住了。 好好的一场宴席就这样被打断,祈帝很不悦:“殿中何人,竟然敢私闯进来扰乱朕与汝阳王的家宴,扫了朕的雅兴。” 对于祈帝的雅兴,老王爷看破不说破,兀自捻起酒杯低头闷了一口。 少年这才跪地求罪:“求陛下恕罪,珩萧冒死闯来实属无奈,家父含冤无处可诉,珩萧冒死前来只求陛下还家父清白。” 少年说完,缓缓抬头,神色果决而又悲悯。 陆绥那时就在想,这般悲决的神色,是要受了多大的委屈才会出现在一个小小的少年身上。如果此次不能再遂愿,他会不会再也撑不下去。 陆绥那时是想帮他的,也许是因为他天生自恃英雄气概见不得冤屈,又或者他看出了祈帝眼中的不耐,成心与他唱反调,又或许……他只是单纯想让少年不要那么悲决。 陆绥插手了这件事。 那个时候的陆绥多聪明,知道只要皇奶奶在场,哪怕他要的是天上的星星,皇奶奶也会命人搭着梯子给他去摘。 陆绥替少年求情,希望重查冤案,还少年父亲清白。 少年苦求多日四处奔波,吃尽闭门羹,受尽旁人冷眼却求而不得的暂赦诏书,被陆绥三言两语求来了。 小小的陆绥穿着一身绛红色的劲装,细窄的袖口有在冬日的暖阳下闪着细闪的银扣,他就这样捧着救命的一纸诏书,朝着他走来。 究竟是救赎了谁,又究竟是拯救了谁…… 陆绥头疼欲裂,整个额头都是滚烫的,分明痛得迷迷糊糊,意识却是最清醒的。 他突然记起了很多幼年时被他遗忘的事情,一桩桩一件件似乎都与那个俊秀的白衣小少年有关。可是那些东西是属于曾经的陆绥,在母妃死后,陆绥就将他与过去的自己一并忘了。 他突然想起了上一辈子洛阳地牢中被珩萧迷晕后隐隐约约听到的话。 “阿绥,你是个好丈夫。” 他从来都不怨的。 珩萧的手是冰凉的,贴着他的胸膛时却是滚烫的,好像是想拼尽全力地告诉他自己的一腔爱意浓厚——他没弃过。 王府冷落三年不闻不问,他受人苛待残羹糙米口中咽的时候,他没弃过对陆绥的爱。 西北以命换命命悬一线时,意识昏昏沉沉,他执拗地攥紧了陆绥的指尖,强撑着眼皮一遍一遍在心里描摹他的样子,那时离死不过一瞬,他没弃过,总想着再陪他走一程也好。 黄沙漫漫□□骑白马,陆绥望着他对他说我心悦你的时候,他没弃过,想的是陪他白头,阴谋诡计只管冲他来,有他在身边,陆绥不会太冷太难受。 一封休书和离,他被陆绥赶出家门的时候,他没弃过,朝中对立也好孤立也罢,他总是还能继续护他。 直到陆绥被诬入牢,他第一次深觉手足无措,却也没弃过——不过一条死在牢里的魂,他的还是陆绥的,到了这一步都不算重要了。 陆绥睁开眼的时候,眼前恍惚一片,红的黑的,明艳的寡淡的,交织成了洛阳地牢的那场大火,一瞬间齐齐朝着他扑了上来。 他就像是谁都没有注意到,无视了一旁眼下乌黑一片的老王爷,双眼呆滞地盯着淡雅的帷幔突然出了神。 烧已经退了,他的头却依旧刺痛,心也像是缺了一块,冷风呼呼地往进吹。 良久,他微微启唇,干哑的喉咙发出一声心碎的呜咽。 “珩萧……” “珩萧……” 此刻的大理寺牢房,温庭弈靠在靠门的墙角,后脑勺抵在冰凉的墙壁上,他的手轻轻地扣在墙壁上,轻弱地吐息着。 远处传来轻重不一的脚步声,还混着几声轻挑的口哨声。 又到了饭点,送饭的狱卒也照常端着简陋的饭盒敷衍地逛逛。这里是重犯才会呆的地方,看管森严自是不必多说,就连关押犯人的牢房也是特别打造。 窄窄的空间一道实心铁门,铁门的最下方开一个方方正正的小洞,上方的缝隙却是极窄的一条缝,顺过那条缝只能窥见一点简陋的牢房残相。 重犯的牢区很少关押女人,狱卒又都是赤条条的汉子,一年两年的,别说没见过女人是啥模样,就连女人香都很少闻得到。 这里的狱卒大多阴暗至极见不得光,没事便爱拉着牢里的犯人一顿毒打,若有瞧上去姿色尚可的,自然也不会放过到嘴的肥鸭子。犯人本就不知哪天脑袋搬家,后来也就看开了,顺从点还能混口像模像样的饭菜,过得稍微舒适一些。 “诶,这件牢房怎么以前没见过,不会是个新来的吧。”狱卒摸了摸下巴上粗粝的胡子茬,盯着面前的铁门暗自嘀咕,继而不怀好意地笑了。 温庭弈从进来就一直神经紧绷,专门等着能有人前来。此刻连忙打起了精神。 昨日在寿康宫,他看见陆绥在他面前吐血昏迷的那一瞬间就疯了,可是他没有办法再上前一步就被侍卫押到了这个暗无天日的地方。 他在牢里拼尽了全力才勉强让自己冷静下来。推算着日子,顺便想想往后的棋该怎么下。一夜过去了,也不知道他的阿绥如何了,到底有没有事。 送饭的狱卒敲了敲牢房的铁门,装模作样地咳嗽了一下,清了清嗓子:“快起来,吃饭了。”然后将眼珠子紧紧贴在门上方的细窄小缝上,欲一探庐山真面目。 一声过后,眼前的景致并无一二。 温庭弈坐在潮湿的地上,往门口轻轻挪了两步,装作虚弱地敲了敲门,哑着声音道:“这位大哥,我能打听一下汝阳王府的世子可还好,我听说他似乎犯了疾?” 沙哑但是温润的声音透过铁门一丝不落地钻进了狱卒的耳朵里,光听声音就够他这个经久不开荤的王八羔子泄上几回了。 难不成里面是个极品? 狱卒猥琐地这般想着,倒是越发不可自制地想要同他共赴极乐,见他光是说话却不起身,没好气地说道:“汝阳王府的世子还用你个死刑犯瞎操心,你还是赶紧起来吃饭,小心吃完这顿可就没下一顿了。” 温庭弈问不出自己想要知道的怎么会善罢甘休,听他声音传来的方向和大小,温庭弈抬头看了看那个小缝,心下明了,淡淡开口道:“这位大哥,我许久滴米未进,如今着实没有力气起身了,劳烦您先将饭送进来吧,我吃饱了有力气了,再起身谢恩。” 说完,他从底下的小门悄悄探出来一节白皙修长的手指,文人的手惯来执笔作画,秀气纤细,让狱卒看得眼珠子都快滋出来了。 狱卒连忙跪下身子,一张猥琐的脸凑过去细细看了再看,热气喷洒在温庭弈的手指上,让他心里一片恶寒,胃里更是翻江倒海,几欲作呕。 “自己再把手伸出来点,饭就在这,自己来拿。” 温庭弈微微侧身,勉强看清了牢房外的一小块场景。他垂眼,依言将手再探出了一截,果然看见狱卒这个老色鬼要来抓他的手。 电光火石之间,温庭弈手腕一翻,竟然抓住了他的手,把人一拽,直接把他的胳膊拽进了小洞,剩余的人却依旧留在洞外。 “你快说,世子究竟如何?” 狱卒疼得龇牙咧嘴:“你奶奶的,快给老子放手!” 温庭弈没有耐心,又使了几分劲,就听他鬼哭狼嚎地开始求饶。 “疼疼疼,我说,我说!别拽了!” 温庭弈不理会,继续使劲往牢里拽,狱卒疼得受不了,连忙开口:“世子得了重病,现在所有的太医都束手无策,大概……也就是这几天的事。” “轰”得一声,温庭弈僵住了。 狱卒趁着温庭弈失神的片刻,连忙抽出了手臂,从地上爬起来,没好气地踢了下铁门,反而把自己的脚震得死疼。 “他奶奶的,你找死,你等着,老子弄死你!” 他犹自喋喋不休地骂着,温庭弈却什么都听不进去了。 陆绥……他怎么了? 温庭弈突然笑了一声,重新靠回了墙壁,摇了摇头。 他闭上眼睛,缓了一会才睁开。 刚刚一定做噩梦了。 然后他一转头,看见了洒落一地的糙米和滚进来的白碗,面上的神色再也绷不住了。 ※※※※※※※※※※※※※※※※※※※※ 这次是大粗长的橘子,快来夸我。 对了,橘子和cp南洲有一个后宫企鹅,小宝贝可以来群里找橘子和南洲玩耍~我们特别欢迎小可爱,在群里更新还有剧情方面会早一点知道,比较方便。 橘子和南洲也会和你们玩耍,嘻嘻嘻,所以欢迎你们来找我们玩~ 门牌号:六一一二八七四四一 疯风的鸽子窝qaq敲门砖任意角色名~啵啵哒,谢谢各位宝贝们的支持,我不会坑的,你们真的可以来,我和南洲都是很可爱的!*罒▽罒* 大理寺 太阳斜斜下落时, 屋外的风雪已经停了。 屋子里只点了几只蜡烛, 朦朦胧胧的映着从落地的绣花屏风后丝丝缕缕飘来的袅袅青烟。 陆绥一睁眼,缓了一会等适应了眼前的光线, 才试着咳嗽了一声。他现在身上没有力气,嘴唇干裂, 喉咙就像是吞了焦炭一样,火辣辣地难受。 “行了, 别叫了,醒了就快起来把药喝了。” 帘子外传来了一声不咸不淡的声音,紧接着就是帷幔被拉起, 花小楼端着药碗出现在他的面前。 陆绥眼珠子转了一下,似乎是疑惑他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只可惜他说不出口。花小楼掀起衣摆,坐在床边的凳子上,瞪了他一眼。 “睡了两天了,再睡下去猪都比不上你。”花小楼一边搅动着手里的药碗, 一边朝一侧的人使了个眼色,陆绥这才注意到床尾还立着一个人, 是陆邈。 陆邈把他从床上轻轻扶了起来,花小楼才开始一勺一勺喂他喝药, 一边喂还不忘一边骂他:“屋子里的人我都让退下去了, 就我和四哥两个人, 所以你也就别瞒下去了, 说吧。” 陆绥喝了一口药, 才觉得自己的嗓子稍微湿润了些,他却没有开口,只是低头闷声喝药。 花小楼见他不说话,嗤笑一声道:“陆绥你够种啊,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这么窝囊。” 他顿了顿,突然冷了声调:“你究竟是什么时候沾上阿芙蓉的,为什么不提前告诉我们,你知不知道你这次的毒瘾有多重,怎么不活活疼死你。” 陆绥神色一顿,再抬头时缓缓闭上了眼,从牙缝里挤出了几个字:“我爹他……不知道吧。” 花小楼转头像大白青天见了鬼一样看了他一眼,无奈道:“没你吩咐谁敢让老王爷知道。”他顿了顿,越想越气,把碗直接塞到陆绥手里,冲着他冷冷地说:“自己都这样还想瞒着我们,陆绥你活该。” 陆绥生平第一次没有同他顶嘴,默默忍了:“多谢。” 花小楼一听他道歉,心瞬间就软了,看他自己端着碗垂着头的模样,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算了,怕了你了。”他重新坐回板凳上,夺回药碗继续一勺一勺地喂给陆绥,等碗底渐露才开口道:“你既然一直知道自己沾了阿芙蓉,为什么不早些说,兴许当时留下几株,也不用受这般苦。” 陆绥扣住他的手腕,缓了缓才开口道:“阿芙蓉不能再留,必须全部毁了去。” 这般害人的毒物,已经害了一个广泽,若是让它继续流出去,到时候还会有更多的人受它迫害。 那时的一把火,干干净净才是最好。 可其实它们所有的人都明白,他们可以烧了广泽的那片阿芙蓉,却阻止不了已经流出的毒物继续害人。陆巡的野心和阴谋远比他们所有人想象的更可怕。 陆绥喝了药才觉得自己稍微有了些力气,仔细斟酌了片刻才小心翼翼地问花小楼宫里的近况。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 陆绥靠在床头,单只手捂住了隐隐发疼的额头,看花小楼很无奈地摇了摇头:“人在大理寺的牢房,重兵把守,打探不到消息。” 陆绥似乎早有所料,只是听到这句话,还是攥紧了掌心,沉声问道:“那皇帝那边呢?” “皇宫如今一团乱,皇帝自己都心烦意乱,暂且是不会对嫂子做什么的,不过大理寺的情况你应当比我清楚……” 他自然是清楚的,上一辈子他关押洛阳地牢,银针刺入十根指骨,那种疼痛他至今都还记得。 陆绥闻言一怔,暗自咬了咬牙,额角的青筋隐隐可见。 “你昏迷的这两日宫里也不太平,鲁国公因为南阮的死不肯罢休,日日在金龙殿以死相逼,一定要嫂子偿命。” “……而且,太后的状况越来越差,文妃也在这个时候病了,症状和太后的相差不大,皇帝如今时刻待在栖鸾殿,不仅皇宫里,民间对于嫂子的煞星身份也有诸多忌讳。” 陆绥好像是已经猜到了花小楼接下来要说什么,提前打断了他,盯着他的眼睛问道:“所以,如今连民间也对珩萧喊打喊杀?” 花小楼点了点头,听陆绥不屑地嗤笑一声,仰头笑了:“一桩桩一件件都被人精心策划好,铤而走险牵上皇帝,也不过是知道皇帝早就对汝阳王府疑心深重,绝对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当年母妃如此,如今就连珩萧也要这样,狗皇帝欺人太甚!” 陆绥此刻的身体也不过刚刚恢复一些,虽然压住了毒瘾,不过也只是暂时的,要想彻底摘除,只能靠陆绥生生忍过几次,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可是如今温庭弈还在牢中等着自己,他毒瘾发作根本就虚弱不堪,连床都勉强下不了。 陆绥眼中突然涌上一片寒芒,沉声问道:“小楼,我知道你一定留了阿芙蓉,对不对?” “陆绥你是疯了吧?”花小楼简直匪夷所思,“你休想打阿芙蓉的主意,如今的办法只有忍过去,阿芙蓉你绝对不能再碰了。” 陆绥也不说话,就这样盯着他看。 它可以忍,可以慢慢等,但是珩萧不能等着他。这一点花小楼自然明白。可是花小楼同样也清楚,阿芙蓉的药性霸道,一旦上瘾本来就很难根除,如果再不加节制地以毒攻毒,将来在想戒掉只会更难。 虽然不知道陆绥究竟如何沾上阿芙蓉,但是就此次陆绥毒瘾发作的模样,恐怕他当时服用的量不在少数。 花小楼态度坚决:“不行,我什么都可以帮你,唯独这件事不可以。” 陆绥缓缓闭上眼,叹了口气,然后身体脱力一般躺回了床上。 “不过,我可以带你去大理寺的牢房去看一眼。” * 傍晚的时候,大理寺的牢房只剩下三三两两的狱卒,大部分的人都已经回家坐在冷炕头上呼呼睡觉。剩下的三三两两也坐在桌子上划拳喝酒,不亦乐乎 隔壁的刑房内,不时传出几声闷哼。 “诶,老周你行了,别一会把人打死了兄弟几个没得玩了。”一个满脸络腮胡的狱卒高声朝着房子里喊道。 果然他说完后,房子里的动静小了,那个姓周的摸了摸嘴唇,从刑房里走出来,边走边骂:“他奶奶的,老子真想打死他,老子的胳膊到现在还疼。” “死东西,贱皮,老子真想弄死他。” 络腮胡子拍了拍身边的凳子,喊他过来:“行了,等哥几个吃饱喝足了再去会会他,给他开开荤。嘿嘿。” 众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笑了。 “喝喝喝,赶紧喝完咱们哥几个干正事。” “看你猴急的怂样,进了这儿的人,还没有咱们哥几个吃不到的。” 众人喝了约莫一炷香的酒,酒壮人胆,姓周的又一直憋着气,喝了几口就拍拍同伴的肩膀,狞笑道:“兄弟几个接着喝,这贱人昨天惹恼了我,先让我去教训教训他。” 说完就带着一身酒气钻进了那个逼仄的刑房。 恰是这时,大牢的门口,安在山老神在在地挺着肚子,睨了一眼眼前的看守:“咱家可是奉了万岁爷的旨意来这里巡视罪犯的,你可别耽误咱家的时间,若是万岁爷怪罪下来,别怪咱家在万岁爷面前说些什么。” 看守看了看他身后低着头的小太监,有些为难:“公公,不是小的不放您进去,实在是因为此处关押的皆为重犯,小的可以让您进去,这小公公,属下实在不敢。” 安在山冷哼一声:“咱家一把年纪,审人问人力不从心,带个干儿子怎么了?万岁爷尚且怜惜咱家年老忠心,你竟敢这般忤逆咱家。” 安在山佯装气氛,转身便走:“咱家不进去便是,你自个儿到万岁爷面前解释去吧。” 看守僵持不下,又实在是忌惮这皇帝面前的安公公,只好放他们进去。谁想刚进去没多久,从不远处的刑房里就传出来一声凄厉的喊声。 陆绥神色登时巨变,什么都顾不上,花小楼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不见他的踪影。 “陆绥,你、这里是大理寺牢房!” 陆绥根本听不进他说了什么,径直冲了过去,桌边坐着的人还未反应过来来人是谁,就见他冲进了一旁的刑房。 刑房里,燃烧的炭盆里有熊熊的火光,温庭弈被吊在一处铁架上,身前还有个油腻的人对他动手动脚。 “阿绥……” 温庭弈奋力挣扎,可惜手却被束缚,那人将他紧紧禁锢住,正在解他腰间的腰带,隐约之间他可以感觉到自己脖子上扎人的胡子茬。 温庭弈感觉全身发冷,胃里更是恶心的翻江倒海,眼看着那人就要解开他却束手无策。他抬头看了看房顶,突然闭上了眼。 他还想陪陆绥走,走到白头…… 舌尖抵上贝齿的那一瞬间,他突然感觉压迫感不在,腕部一松,他身子下坠,径直掉进了一个人的怀里,只是当陆绥的手环上他的肩膀时,他紧蹙眉闷哼了一声。 姓周的狱卒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陆绥打倒了一边,陆绥把人搂在怀里,就好像是要融入自己的骨血。 “珩萧……珩萧我来了,我来了,我不走了。” 怀中人的一声闷哼让陆绥反应过来,他连忙低头,就看怀中人紧蹙着眉,疼得开始发抖。 陆绥小心翼翼松了手劲,撩开他的衣袖一看,入目竟然全是紫红色的针孔,一片连着一片,触目惊心。 那一瞬间,赶来的花小楼在陆绥的脸上看到了嗜血的病态。 ※※※※※※※※※※※※※※※※※※※※ 昨晚太晚了就没有发表,一醒来就发表了,看在我这么勤奋的份上,我可以拥有白白的营养液和香香的地雷吗qaq 这章有点匆忙,我有时间会稍微修改一点的,啊那个温温什么事都没发生,不要被吓到不要被吓到,不要被吓到…… 柿子自从这件事后不会再忍了,大家放心放心放心,虐温温我不是故意的qaq你们原谅我,我是亲妈橘qaq 是救赎 温庭弈身上的伤远不止陆绥所看见的冰山一角, 这些狱卒本就是躲在阴沟里的过街老鼠,浑身上下肮脏恶心, 最爱的就是以犯人的痛苦来寻开心,温庭弈招惹了他们自然也落不下什么好下场。 小臂上的紫红色针孔再往上就看不见别的伤口,可是同样是上一世在牢里吃过这些令人作呕的狗东西的苦, 陆绥怎么会不知道,那些看似最完好无损的地方, 受的伤受的苦更重。 陆绥看着怀里的人脱力一般地躺在他的怀里, 心疼地不知道该怎么办, 大臂上没有伤口, 可是陆绥却不敢轻举妄动, 只是轻轻地触碰, 竟然也能让珩萧疼出冷汗。 陆绥小心翼翼地避过他的伤处,将人轻轻地环住,然后抵唇在他冷汗津津的额间眉心,缓缓的落下了一吻:“珩萧你等我, 我马上回来。”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温柔得像是三月春风暖绿柳,可是狰狞的神色和暗自掐紧的掌心无不昭示着他此刻腹内滔天怒火。 温庭弈睫毛轻颤,勉强睁开眼, 眼前闪现过陆绥担忧的神色, 忽然勾唇笑了。 他身上疼得要死,一直水米不进, 小臂又是刺痛又是麻痹, 让他恍恍惚惚还以为自己尚在梦中, 看见陆绥出现在自己眼前,心中百结瞬间涌上心头。 陆绥刚要起身的瞬间,温庭弈伸手拉住了他,正巧用小拇指勾住了他的小拇指,虚虚地轻轻地,却又是那么重那么深沉。 “阿绥……别走。” 陆绥彻底怔住了。 自从这一世重生,他一直都在拼尽生命护着珩萧,可这一声破碎的阿绥,让他彻底慌了——他的珩萧再一次在他的眼皮子下受了伤,而他却无能为力,束手无策。 那么他重活一辈子究竟是要做什么? 明明上一世滔天的火海中,他拥着珩萧瘦弱的身躯,鼻尖都是珩萧身上不变的淡淡乌沉香,那么安心那么沉溺。那时生死一刹那,他的脑海中翻来覆去想到的都是如果可以再来一次,他什么都不要了,只要珩萧。 只要珩萧愿意陪着他,只要珩萧愿意每天醒来对着他露出一个微笑,只要珩萧不赶走他,只要珩萧还愿意要他,珩萧在哪里,哪里就是他的世外桃源。 可他的桃源毁了,他的心尖遭了难。 陆绥勾紧了他的手指,转身就将人圈在身下,一手微微抬起了温庭弈的下颚,轻轻地吻上了他的唇。 轻轻柔柔地亲吻,缠绵缱绻柔顺交织,陆绥闭上眼亲吻他的唇,吻他的鬓角,吻他的眉心,然后才轻轻起身,与他鼻尖相抵:“我在呢,睡醒了我也在。” 他再也不会走,他的珩萧在哪里,哪里是他的桃源。 温庭弈果然缓缓闭上了眼睛,在陆绥的怀里沉沉睡了过去。 他实在是太累了,当熟悉的温度和呼吸包裹着他,他知道他的阿绥在他身边,他可以寻一个空隙呼吸一口时,他终于可以撒开手,将后背交出去。 寿康宫的血雾是横在温庭弈心间的刺,尽管一次一次告诉自己当务之急是揪出究竟是谁陷害他陷害王府,可是直到此时温庭弈才知道,他的谋算权术仅仅是为了陆绥。 惊才绝艳,多智近乎妖的温庭弈只为陆绥而活,失去了陆绥的他也不过是一个普通人。 会心碎到彻夜难眠,会自欺欺人却又无比清醒,会在最该冷静的时候最为焦躁——他把自己活成了陆绥的附属,没有了陆绥竟然一无是处。 看着怀中的人彻底睡着了,眉间都是小孩子的幼稚气息,陆绥这才松了口气,温柔地刮了刮他的鼻尖,然后看向一边的花小楼,示意他过来。 他将温庭弈轻轻地放下,将人交到花小楼手里的那一瞬间,方才被柔情所掩盖的暴戾气息才彻底暴露出来。 花小楼觉得此刻的陆绥有些不对劲,连忙拉住他,提醒道:“陆绥你先冷静,这里是大理寺。” 陆绥充耳不闻,不理会花小楼的话语。 他一手撑着身子,缓缓从地上起身,盯着方才被他打倒在地的人慢慢走近,突然冷笑了一声,嘴角勾起了一个残酷狠厉的笑。 “我什么都没了,你还要同我抢?” 他歪了歪脑袋,神色虽然疯狂却透露出了几分幼稚的孩子气,明明是笑着,一双眼睛却可怖得像是要吃人。 姓周的狱卒哪里见过这种阵仗,当即吓得脸都白了,只是陆绥方才的一拳太过狠决,他的腿竟然被他彻底打断,如今站也站不起来,只好求助刑房外的同伴。 支支吾吾几声过后,什么都没有发生。 花小楼嘴上说着不能放肆,手脚却很干净,今晚的大理寺牢房注定了只剩下他们几个人,再也不会有别的人出现了。 姓周的吓得眼泪鼻涕一起流,连忙支起身子边哭边求饶:“求殿下饶命,小的不知道这是世子妃,不然小的死也不敢动刑……世子殿下饶命!” 只可惜他以后面的话还没有说完,陆绥已经不耐烦他后面的屁话了。 陆绥笑眯了双眼,玩味地勾了勾唇:“不敢了对不对?” 姓周的连忙点头,恨不得把头给摇下来,哭着喊道:“求殿下饶命,这都是二殿下的吩咐,我们只是奉命行事……我们什么都不知道,殿下放了我们吧。” 陆绥的笑越发明媚了,他从自己的腰间取出了一把精致的弯刀,然后就着这样的表情直接插进了姓周的手掌心,直直地钉在了地上,入地三分。 地上登时就是一片猩红,伴随着姓周的鬼哭狼嚎的哭喊声。 陆绥像个孩子碰到了新奇的玩意,抓着弯刀的手柄在他的血肉里翻搅,听着他不断变换的哭喊像是悦耳的乐声。等人疼得晕了过去,他才冷了脸色,拔出了弯刀。 “我饶了你们,谁来饶了我。”轻飘飘的语气,淡淡的陈述。 陆绥淡淡地说着,忽然呼出一口气,伸手抹去了自己脸上溅到的鲜血,似乎是颇为嫌弃。花小楼看着他的神色,越看心越凉,总觉得陆绥哪里怪怪的,却又说不出口。 他站起身,用腿踢了踢身下的人,竟然颇为有耐心地一直等到那人再次悠悠转醒,然后才一把钳住那人的下巴,力道极大,恶狠狠地盯着对方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我安分守己你们欺人太甚,如今伤我挚爱,还想要我忍气吞声。” 他冷了声调,垂眸,眼中神色阴晴不定。 “说我抢了龙运,好啊,我若是不抢一个还当真是对不住你苦心栽赃呢。”陆绥的手缓缓抚上那人的面容,一路下滑到脖颈,只听卡擦一声,眼前的人登时就没了生息。 花小楼直到现在才明白陆绥究竟哪里不对劲。 现在的陆绥像是变了一个人,浑身上下都是暴虐的气息,他朝着他们走来的时候面容平静,眼中只有温庭弈一个人的身影,柔情地仿若是一泓碧水,泛着细小的涟漪。可是这种暴戾与柔情的共存却让花小楼无端感觉一阵寒凉爬上头皮。 陆绥变了,变得强大又让人害怕,变得威猛却暴戾,这次皇帝的算计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温庭弈的再次受伤无异于对他的又一次重击。 花小楼记得上次看见这样的陆绥是在汝阳王妃的灵堂前,陆绥安静沉默地跪在他母妃的灵前,一身缟素。平日里伪装的趾高气扬全部都消散的一干二净,那一瞬间,在自己最爱的母妃面前他只是一个还不到十岁的孩子。 王妃下葬前三天,陆绥水米不进地跪了三天,把自己一个人关在灵堂里谁也不见。期间就因为一个婢女担心他,所以好心进入灵堂去求他出来,却被他一通乱吼轰了出来。 自此以后,再也没有人敢去劝他,皆眼观鼻鼻观心地选择了无视,任他一个人在灵前跪着。 那个时候陆绥应当就明白了,这个世上除了母妃还有父王,再也不会有一个人是拼了命也要关心他的,他不过就是吼了一声,怎么就没有人愿意再来劝一劝他了呢。 他也只是希望有个人来劝他,把他抱在怀里哄一哄,告诉他没了母妃也会有人继续关心他。 只要再来一个人哄哄他,劝劝他,骗一骗他,他不会这样乱发脾气。他也会好好吃饭,努力地擦去眼泪,让所有的人都放心——他没事,他可以抗住。 可是没有。 直到温庭弈前来的那一天,陆绥都这样陷入了一种病态的死循环。明明渴望温暖,却又将自己包裹在自己的壳里,不允许任何人靠近。 温庭弈进来的时候很多下人都阻拦过,他家的小世子最近喜怒无常阴晴不定,随便靠近小心连命都丢在里面,小世子可千万不要想不开。 温庭弈当时亦在丧孝期间,他最能体会陆绥丧失至亲的痛苦,绝对不会比他失去父亲的痛苦好过。 他想陪着陆绥,不管他需不需要。 下人们说得不错,陆绥的确喜怒无常,全身都是密密麻麻不容侵犯的刺,像是一只受了惊吓的小刺猬,发起狂来乱扎人。几乎就是在他走进灵堂的那一瞬间,一个杯子就径直朝他砸了过来。 温庭弈一动不动,默默地受了。 陆绥转过身子恶狠狠地盯着他,像是宣告主权的猎鹰一样凶狠。他跳起来不分青红皂白地冲着温庭弈大吼:“滚出去!滚出去!都给本殿下滚出去!” 只可惜温庭弈并没有离开的打算,因为他看到了陆绥眼里闪动的波光,被陆绥妥贴地掩饰着,不让别人发现他的脆弱。 这个明明不久前那么阳光那么傲气地救赎了自己的人,突然之间失去了了保护,变得脆弱不堪。 所有的人都忘了,陆绥再过顽劣胡闹也不过是一个孩子,一个不到十岁的孩子,一个刚刚失去最疼爱自己的母妃的孩子,也是个给几颗糖就可以哄好的孩子。 温庭弈没忘。 他没有顺从陆绥的意思,反而一步比一步更加坚定地朝着他走过去,那么短的距离,他却感觉走了那么久,虽然陆绥扭捏地仍旧不愿承认自己渴望温暖,继续朝着他砸来东西,可温庭弈一步也没有停止。 那么长的路,他一步也没停地走到了陆绥身边,给了他一个拥抱。 “殿下,你还有我。” 被温庭弈刚刚抱住的时候,陆绥还知道挣扎不休,对他拳脚相加,可是当这句话说出口,陆绥突然怔住了,挣扎地幅度越来越小,伏在他的肩头把自己隐忍了那么多年的眼泪全部发泄了出来。 倾匣而出,淋漓尽致。 他这么多天渴求的不正是这句话吗…… 没了母妃,没了童真,失去了一切也有人可以陪着他,对他说:“殿下,你还有我。我永远也不会背叛你,离开你。” 他走了那么久的独木桥,多么希望有个人把他拉回阳关道,别再让他一个人扛下去了。 温小侯爷来的那一天,灵堂的大门终于缓缓打开。陆绥同他一起走出来。 迎接朝阳。 陆绥缓缓低下身子,然后从花小楼怀里接过温庭弈,低头吻了吻怀中人,那么虔诚那么温柔,似乎只想把自己的温柔都给眼前的这个人。 他轻轻掂了掂怀里的人,抱着他径直离开了。 “珩萧,我们回家了。” ※※※※※※※※※※※※※※※※※※※※ 啊让宝贝们久等了,我还是勤奋橘!狮子和温温的缘起大概也就解释差不多了,柿子和温温是互相救赎的,他们的感情在我看来是弥足珍贵的,所以他们能被对方吸引。 谢谢vv的投喂,感谢小仙的白色营养液,谢谢你们的支持!你们都要开心哦~感谢在2019-12-14 18:49:35~2019-12-16 18:57:3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ovo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柠小仙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忘执念 是夜, 大理寺的牢房突发大火,等到宫人急匆匆地赶去将火熄灭的时候, 整个牢房已经烧成了飞灰,不剩了什么。整个牢房的犯人也好狱卒也好,一个不剩, 全部葬身火海。 若是平时也就罢了,可现在谁都不敢轻举妄动, 愁的头发眉毛一起白。 皇帝要借温庭弈来整汝阳王府, 结果人没了。汝阳王府要温庭弈毫发无损地怎么进去怎么出, 结果别毫发未损了, 如今是毫发不剩。一得罪得罪俩, 哪个都能要了人的命。 大理寺卿担心自己难逃一劫,连忙让人置办了绫罗绸缎奇珍异宝,连忙派人偷偷请了御前侍奉的安在山。等人一来,立马跪下装孙子。 中宫娘娘被囚,文妃又恰逢生了病,现如今祈帝推了一切事务专心陪在栖鸾殿, 这种事谁也不敢顶着项上人头去触霉头, 所以这么大的事竟然从上到下的官员齐齐噤声,不敢走漏半点消息。 可是天底下没有不漏风的墙,等到文妃一好, 皇帝的心思又转回来了, 他们这些人, 该死的还是得死。 安在山老神在在地捧腹坐在雕花太师椅上, 喝了一口上好的香茶,吧嗒吧嗒嘴:“这般大的事,大人可当真太瞧得上咱家了。” 大理寺卿一听自己的救世菩萨这么说,哪里还沉得住气,连忙将响头磕起:“下官家中尚有爱妻与襁褓幼子,只求公公指条明路,救下官一条贱命。” 安在山用杯盖揩去表面的浮叶,突然挑了挑眉:“若说救命的法子,咱家倒也有,不过也就看大人敢不敢做。” “公公请讲。” 安在山仔细瞧了他一眼,突然勾唇一笑,独属于太监的阴阳怪气随之响起:“咱们替万岁爷办事,自然要懂万岁爷的心思。你当万岁爷为何只是关押温庭弈却迟迟不审?” “万岁爷同汝阳王的弯弯绕绕咱们不必懂,咱们只需要知道万岁爷是忌惮汝阳王府的,只要王府的人不痛快了,万岁爷就痛快,自然也就不会怪罪于你——相反还会重重赏你。” 大理寺卿听着,不轻不重地点头附和。 安在山看着手里的茶吃得差不多了,外面天也不早了,再迟些皇帝就要怪罪了。他扶着把手缓缓起身,接过一旁小太监手上捧着的盘子里的手帕擦了擦手,最后提醒道。 “大人与其担心万岁爷这边,倒不如想想汝阳王那边该怎么交代,如是汝阳王用此事要万岁爷给个交代,大人这脑袋也甭想要了,趁早自个割了给万岁爷赔罪吧。” 安在山起身悠悠离去,只剩下这句忠告不断地回响。 到门口的时候有捧着金银珠宝的小厮候着,安在山看也没看,转身又说了一句:“咱家好话说在前头,希望大人好自为之。咱家无功不受禄,大人的这些玩意还是留着给自己吧。” 另一边,陆绥带着温庭弈出了大理寺后并没有回王府,而是拐到了一处郊外的小山上,左拐右拐了半晌才走到一处雅苑前。 红泥小筑,他和温庭弈真正意义上的家。 陆绥本来想的很好,待他和珩萧成亲后就从王府搬出来,两个人定居在这里不问世事,安安心心地过两个人的日子。珩萧喜欢花,他就给他造了一个花室,花开四季,日日都如春意潋滟。 珩萧喜欢什么,他就将什么捧到他面前,要星星也好要月亮也行,他多想掏出心窝告诉珩萧,他心悦他,那么爱他,爱到不能失去……爱到同生,爱到同死。。 自己明明那么想让他开心的,可为何还是变成了现在的模样。 陆绥低头看着在自己怀里昏迷不醒的人,埋头在他的颈窝蹭了蹭。就像是一只无家可归的孩子,终于找到了依靠,找到的温暖的避风港。 温庭弈身上还残留着淡淡的乌沉香,混着大理寺牢房里充斥的血腥味和肮脏味一起涌入了陆绥的鼻腔,可饶是如此,还是让他焦躁的心缓缓平静下来,平静得像是一泉冷静的湖水。 他的珩萧怎么能这么暖,总是出现在他抗不下的时候,给他臂膀,给他依靠,让他感受到——他从来不是一个人。 花小楼替温庭弈上药的过程中,陆绥就呆坐在一旁,一动不动地盯着他,让花小楼无端头皮一阵发毛,手上的动作都不由自主地小心翼翼起来,生怕温庭弈一个皱眉陆绥就能由此暴走。 温庭弈昏睡的很沉,花小楼替他上好伤药后又叮嘱了陆绥几句,这才去屋子外的小厨房去监督下人熬制汤药。 屋子外不知何时下开了大雪,年后的第一场雪姗姗来迟,落到红泥小筑中,平添了几分冷寂。红泥小筑毕竟许久未有人居住,陆绥原先定好了成亲后移居来此,也因为诸多事情耽搁了。 院里的柴火受了潮,几个打杂的小厮鼓捣了半晌也不见又半点火星,整个厨房冷的如同冰窟窿,他们只好把自己缩成一团,双手捧在一起放在嘴边呵气,看见花小楼走了进来,这才连忙站起来。 “小公子先在屋里待一会吧,柴火受了潮,一时半会还生不了火,怕冻坏小公子。” 花小楼轻声嗯了一声,却没有离开,反而走进了厨房:“不碍事,你们冻了半天了,先进屋去暖暖吧,屋子里有炭火。这里有我。” 众人推辞了一会,见花小楼态度坚决,又实在是冻得手都僵了,这才进屋去取暖。 等人一走,整个厨房都安静了下来。花小楼一屁股坐在矮凳上,也没有去看柴火的情况,反而发起了呆。等到手脚被冻得冰凉的时候他才反应过来自己是干什么的。 一抬头,从门外走进了一个人。 陆邈怀里抱着两捆干燥的柴火,站在门口看着他已经有一段时间了。明明没什么表情,花小楼却仿佛看到了他眼底深处的情绪——有关自己。 他轻轻开了口:“四哥,快进来坐。” 陆邈轻叹了口气,转身替他将被风吹开的木门关上,然后将手中的柴火放在地上,也沉默地坐在他的身边,不由分说地捧起他冰凉的手,帮他呵气取暖。 “厨房这么冷,傻傻地在这坐着发什么呆。” 话虽然这么说,语气里却没有一丝指责的意思,慢慢地都是担忧和不易察觉的在意。 他的嘴离花小楼的手那么近,说话的时候热气喷涌在他的指尖,嘴唇不经意地碰触,让花小楼不知怎的眼眶突然酸了。 他第一次觉得不好意思,抽了抽手,然后又吸了吸鼻子,有些落寞:“没什么,就是心里有些难受。” 陆邈放开他的手,一边听他说,一边将地上的柴火放到炉子里,又从身上摸出打火石,没两下就把火给点着了。 做完这一切,他才重新坐定,转身把肩膀递给了花小楼。 “四哥这是干什么?” 陆邈低头看他,轻轻叹了口气,然后伸手轻轻揽着他的头,把他揽进自己怀里。花小楼全身僵硬,倒不是惊吓,大概是太过惊喜,以至于没有反应过来。 “难受了就靠着我的肩膀,想说什么就说,我在听。” 花小楼怔了怔,反应过来才将脑袋靠在陆邈结实的肩膀上,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他难过什么呢,他也不知道。 也许是难过陆绥和温庭弈的波折,为温庭弈此次的无妄之灾而难过,可是他仔细想想,竟然也觉得这对于温庭弈而言或许非劫非难,至少陆绥不顾一切,火烧了大理寺牢房也要救他出来。 也许是难过于陆绥的变化,花小楼从来没有想过虽然有些时候贱的令人咬牙切齿,但是却一颗赤诚之心的他也会有朝一日被皇帝逼到这种地步,眼看心上人在自己面前受苦却无能为力。 可终归,他们两个人是互相爱慕。温庭弈再哭也有陆绥,陆绥再不甘也有温庭弈在身边守护。 他追随了四哥那么多年,换来的却是四哥一次又一次的遗忘。桃源的日子虽然不长,但花小楼不甘心自己对陆邈而言竟然无关紧要到不值得他铭记。 每一次的重新相逢重新认识,花小楼都在想,这一次自己一定要乖一些,让四哥记住自己,再也不要忘了。他努力地变乖了,这次四哥应该不会再次将他弄丢了吧。 “殿下的情况你不用担心。”沉默了不知道多久,陆邈才悠悠开口,打破了两人之间的沉默。 花小楼有些愣。 “殿下的这副模样并非第一次,王妃下葬后有一段时间殿下也是这幅模样。”他转过头看了看花小楼,继续说道:“王妃的离世对殿下打击很大,自那之后殿下便一直要求领兵上前线,谁劝都没用。王爷没有办法,只好答应他,但前提是殿下必须过了暗卫所的训练。” 花小楼微微诧异,他从来没有想过陆绥竟然进过暗卫所,还参与过里面的训练。 “为什么要让陆绥进暗卫所,汝阳王不可能不知道暗卫所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地方。里面的掌事绝不会因为他是世子就对他有所懈怠。” 花小楼说的这些,陆邈自认也懂,毕竟他就是在那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活下来的。 “王爷自然是舍不得的,不过如果殿下连暗卫所的训练都挨不下去,西北战场凶险异常,他也就没有资格跟过去。” 花小楼点了点头,突然觉得这样的现实当真是残酷至极。 “暗卫所要求严格,动不动就是残酷的厮杀,不是你死便是我活,孝期三年殿下就在暗卫所的血腥厮杀中拼了三年。我是和殿下一同走出的那一批,出来后才当了殿下的暗卫。” 花小楼至此才明白为什么陆绥会平白消失三年,连人影也看不见。等到三年过后,陆绥就启程前往了西北,很少再见。 “暗卫修习心法便是铁面无情,殿下从暗卫所出来后武功飞涨,却也终归是变了……失心中挚爱,忘红尘执念,可殿下出来后却什么都记得。” 他转头看向窗外,炉子里的火已经烧了起来,两人靠的近,不消片刻身上就暖和了起来。可花小楼的一颗心却是凉的。 “如果我猜的不错,殿下再暗卫所里忘了的,应当就是世子妃。” 陆邈悄无声息地叹了口气,转头用古井无波的眼看着花小楼,沉默了半晌,终归是开了口。 “我也觉得我忘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所以心里总是空空的。” 花小楼紧紧盯着他,察觉到他要说什么的时候,又突然把头低下,像是害怕他说什么,却又那么迫切地想要知道他忘了什么。 “小楼,我觉得我好像忘了你……忘了很多很多,多到失了你,什么都是不完整的。” 这是花小楼认识和陆邈相识以来,听他说的最多的一次。陆邈嘴很笨,也不会哄他,还只有一根筋,满脑子都是汝阳王府。 可这一天,陆邈却告诉他:他忘了心中执念,而他的执念就是自己。 那一瞬间,有了这句话,花小楼突然觉得追随这么久,第一次觉得以前的心酸都化作了飞烟,烟消云散。他想倒在四哥的怀里痛哭一场。 事实上,他也是这样做的。 扑进陆邈怀里的时候,他哭的像个孩子,末了却又擦擦鼻涕,特别严肃地问陆邈:“四哥,我和你认识多久了。” 陆邈很认真地看着他,对着他轻轻缓缓地笑了,然后在他错愕的表情中吻上了他的眉心。 “八年四个月一十六天……” ※※※※※※※※※※※※※※※※※※※※ 橘子上线啦~这一章让花花和冰块上来卖个萌,下一章看柿子怎么替媳妇报仇~嘻嘻嘻 跪求评论呀~橘子卖萌撒娇qaq嘤嘤嘤,再次感谢小仙的营养液!谢谢小仙小仙女~(鞠躬!) 感谢在2019-12-16 18:57:37~2019-12-18 23:28:5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柠小仙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我的妻 按照花小楼的说法, 温庭弈应当过不了多久就会苏醒。可直到临近清晨, 温庭弈也没有半点苏醒的迹象,反而开始打起冷战, 脸色比刚回来的时候还要差。 陆绥本来悬起来的一颗心突然就落了下来,只叫下人多拿了两床被子,又烧旺了地龙, 等下人三三两两走光了, 才翻身上了床, 隔着幽暗的烛光长臂一揽,将身边的人紧紧搂在了怀里, 两人紧紧地抱在一起,缩在臃肿的棉被下。 珩萧一直以来就寒气过重, 上一辈子时常疾病缠身缠绵病榻也是多因为此。此时身上又受了伤害了惊, 花小楼的药如今起了效果, 寒气果然都被逼了出来。 也不知道药效有多大,陆绥抱着珩萧滚在这么厚的棉被下,竟然还能察觉到怀里的人冷得一抽一抽的,身体本能地循着热源, 不断地朝着他靠拢。 “殿下……好冷。” 陆绥听见一声轻的仿佛不存在一样的呓语,误以为珩萧醒了, 低头一看才发现怀里的人哪里有半分苏醒的迹象,只是瑟缩在他的怀里, 将头埋在了自己的胸前, 吐息之间都像是呼着冷气。 温庭弈缩在陆绥的怀里乖得没了边, 就像是一只一只手就能提溜起来的小兔子,又长又密的睫毛轻轻地耸动,睡颜平静而令人心疼。 “珩萧醒醒,珩萧?” 陆绥轻轻推了推怀里的人好确定他是不是快醒了,不想刚一松手,温庭弈得了松懈竟然直接循着本能搂住了陆绥的脖颈,两人之间的距离骤然拉近,温庭弈整个人几乎全部贴在了陆绥的身上,吐息的冷气喷洒在他的脖颈间,发丝若有若无地撩过他的脸颊。 陆绥瞬间就僵住了,明明失而复得的心上人离自己这么近,可是温庭弈的情况却让他根本生不出任何绮梦。 珩萧的手脚几乎就是冰坨子,冷的钻心。陆绥心中大惊,来不及过多地思量,想也不想直接动手解了自己的和珩萧的衣物,又腾出一只手拉高了被褥,将两人包裹得更加严实。 两具躯体相触的那一瞬间,他意料之中地被冻了个哆嗦。冰火两重天用来形容此刻的陆绥恐怕再适合不过,一边如烈火炙烤满额头的热汗,一边却是爱人冰凉的体温,让他担忧至极又无可奈何。 陆绥等到适应了温庭弈的体温以后才缓缓将手掌放在他心脏的位置,竟然动用了自己的内力替他驱寒,两人就这样维持了一会,陆绥才觉得困意排山倒海袭来,搂着怀里的人沉沉睡了过去。 陆绥再次醒来的时候,一睁眼就看见珩萧睁着一双水雾蒙蒙的眸子一动不动地盯着他看。两人如今不着衣物紧密相贴,陆绥担忧了这么久,看见珩萧醒来的那一瞬间,心绪难平。 他张了张口,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不过一个晃神之间,脖颈就被温庭弈勾住,温庭弈冰凉的唇轻轻覆上,陆绥脑子里的弦瞬间就断了。 所以有些时候,那些话语真的重要吗? 不重要。 那么念着他,那么盼着他,心中的千千结到了嘴边却都成了难言之语。 他心痛得无以复加,扣着珩萧的后脑勺加深了这个吻,力气大到足以将怀里的人连人带魂融入骨血。直到两人气息都有些不稳,陆绥才哑着声音开口说话。 他们额头相抵,气彼此息绵长。陆绥的一句话就像是跨越了亘古,轻飘飘传入温庭弈的耳朵里,只余这一句。 “珩萧,你真是要了我的命啊……” 不待温庭弈回答,陆绥就将人紧紧锁在了怀里,声音都带着颤抖,当真是后怕到极致:“你别这般吓我,你别这般残忍地对我。” 这短短一夜的时间,陆绥过得神魂俱散,形如行尸走肉,就连方才短暂地休憩,梦境里挥之不去地也是上一辈子洛阳地牢里的那一场火。 他本无一物,奈何最终也弄丢了他的心上人。 温庭弈眼帘低垂,默了半晌终于点了点头。 “还困吗?”陆绥轻轻揉了揉怀里人的发顶,一句话里满是说不明的小心翼翼。 温庭弈点了点头,陆绥就将他放好,又刮了刮他的鼻子,像是哄弄小孩子一般。温庭弈着实是累了,只是勾唇笑了一下,也便随他去了。 等到温庭弈重新睡着,陆绥才收拾好仪容和衣物,一脸阴气森森地从房间里小心翼翼走出来。前厅早已候着一个家丁,是老王爷身边的人。 “发生了什么事?” 老家丁点头哈腰,恭敬地说道:“王爷派小的来请世子殿下即刻回府。” 陆绥不耐地皱了皱眉,挥手就要推脱,却听老家丁继续开口:“殿下,是大理寺的人。” “哦?”陆绥挑了挑眉,在听到大理寺三个字时,周身气势突然变了。 “我还没来得及寻他们麻烦,他们倒是自己赶来找不痛快了。”陆绥嗤笑一声,知道末了叮嘱陆邈:“我需要回一趟王府,很快便会回来。世子妃如今受不得惊扰,本世子留你在此,你务必守好世子妃。” 说完就抬脚离开,却在即将迈过门槛的时候停住了脚步。他思虑再三,突然转身继续说道:“如若有人硬闯红泥小筑,你知道该怎么办。出手干净点,莫要脏了这里的地——朝廷里的人,一样。” 为了早点干完正事回来陪伴珩萧,陆绥没有坐王府的马车,早了他们一步回到王府。果然一进大厅,便看见了穿着一身青灰色朝服的大理寺卿。身后一众的带刀侍卫,阵仗倒是挺大。 陆绥自进入大厅,半个眼神也不愿意浪费给这帮人,权当他们是空气,直接目视前方地走到老王爷面前。 “爹,我回来了。” 老王爷淡淡应了声,示意他坐到一边。陆绥应声坐下,支楞着脑袋看大戏。 大理寺卿觉得这世子殿下的气焰不大对,连忙呵笑两声,从椅子上颤颤巍巍地起身:“世子殿下既然回来了,下官也就不卖关子了。” 他轻轻咳了两声,这才将头一低,将大理寺牢房失火一事挑挑拣拣说了个大概。说完,自己都觉得脑袋不保,没命离开。 可是陆绥异常之平静,甚至埋头看了看指甲,抬头看他盯着自己看,还朝他扬了扬下巴:“大人继续,本殿下在听。” 大理寺卿头皮一凉,觉得吾命休矣。 他哪里还敢细说,连忙跪下乖乖认怂,又搬出自己上有老下有小,小下马上还有小来求汝阳王和陆绥的宽恕:“求王爷和殿下饶命。” 三个响头磕得响当当,等一抬头,嘿,老大一块黑青。 陆绥砸了咂嘴,突然笑了:“大人真会说笑,我们又不是你祖宗,大人一家老小,关本殿下何事?” 大理寺卿闻言一愣,磕头的动作忽的停了。 “王爷与殿下素来大人有大量,还请王爷和殿下莫要追究此事,下官求求你们。”大理寺卿慌不择言,一句话直接撞到了陆绥的逆鳞。 “大人有大量……莫要追究此事?”陆绥不怒反笑,笑完了嘴角却再也撑不住地抽了一下:“你可知,死在牢里的是谁?” “是本世子明媒正娶的妻,是本世子的妻!你懂吗,温庭弈是我汝阳王府的世子妃,是同本世子告了先祖,走过礼义忠孝四块牌匾的妻!”陆绥勃然大怒,话未说完竟然直接将地上跪着的人揪着衣领提了起来。 “若是本世子哪日兴起,将大人的爱妻和幼子吊起来扎上几十针,抽上几百鞭,一把火烧的灰都不剩,大人也要记得宽宏大量,莫要追究。” 大理寺卿登时就吓尿了,想也不敢想陆绥竟然敢对他这个朝廷命官动手。 “你放肆!”大理寺卿被摁住脖颈,就快气绝之时才被陆绥狠狠扔到地上,扶着胸口不住吐气。 老王爷见此场景,却没有任何反应,只是眉头微皱,半晌缓缓闭上了眼。 “王爷,您竟然坐视不管吗?微臣可是陛下亲封的朝廷命官!” 汝阳王闻声未动,半晌却是看向吴总管,老吴当即会意,走上前几个手势,就有家丁蜂拥而来,将大厅的门紧紧关上。 “温庭弈是吾儿明媒正娶地正妻,你的生杀全凭吾儿定夺,本王无可插手。” 大理寺卿闻言不敢置信地瞪大了双眼,陆绥也微微诧异,回头去看,老王爷却挪开眼神,不去看他。 “你们好大的胆子!若是本官今日出了事情,你们汝阳王府也逃不了罪责!” 陆绥哼笑一声:“是吗?那大人尽可试试,看看你的一条命,配不配汝阳王府来陪葬。” 人带下去后,大厅里安静了不少。进来的家丁压着犹自挣扎的大理寺卿离开后,顺手开了大厅的门,阳光倾泻而入。 陆绥感觉整个人瞬间脱了力气,还没坐回座椅,却被老王爷一把拽住了胳膊,直接带走了。 陆绥没有力气挣扎,无由来的一阵心累:“爹,放手。” 老王爷并不松手,却也不说话。陆绥打不过他家老爷子,只能拖着一副心力交瘁的身子,由着他带自己走。 熟悉的场景一一走过,渐渐的,陆绥突然明白老王爷要将自己带到哪里,连忙开始挣扎。 靠,他爹竟然要将他带到祠堂! 先不说那里有他母妃的灵位,他现在无颜面对,就说自小到大,每次一被他爹带到那个地方,一定会挨一顿家法伺候,揍得他三天下不来床。 若是平日揍也便揍了,他皮糙肉厚,床上躺几天就好。现在珩萧刚刚苏醒,受了那么多的苦,心疼都心疼死他了,他那里放心放珩萧一个人守在红泥小筑等他! “爹!你放手,我们先欠着,先欠着!” 老王爷充耳不闻,直接拽着人一甩,把人摔进祠堂。 陆绥还没站定,就见老王爷指着他母妃的灵位,怒斥道:“混账,跪下。” 陆绥看见他母妃的灵位,突然晃了晃神,一低头,缓缓跪了下来。 ※※※※※※※※※※※※※※※※※※※※ 觉得柿子变man的举个爪爪!希望柿子继续man下去的再举个jiojio!希望温温也这么man的手手jiojio一块举起来!感谢在2019-12-18 23:28:57~2019-12-21 01:36:5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25806169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有情局 “嘭”的一声轻响, 陆绥一掀衣摆, 当着老王爷的面直直跪倒在地,少年英姿, 眉宇之间都是坚毅的神色。他就这样顺着他爹的意思跪在了他母妃的灵前,一言不发,沉默得如同一座石像。 老王爷一双浑浊的双眼看着眼前英气不羁的儿子, 突然有些恍然。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 他的绥儿开始变了。 他成了家, 娶了妻,懂了担当与责任, 再也不是以前那个会因为受了委屈而把自己锁在房间里等人哄半天才红着眼睛开门,一动不动瞪着他的小屁孩了。 “绥儿, 你可知道你的所作所为代表了什么。” 老王爷沉默了半晌, 终归是背过了身别过了头, 缓缓闭眼,只有这一生浑厚的声音传进了陆绥的耳朵里。 退了鲁国公府的婚约是为与温庭弈一生一世一双人,金龙殿上当众驳了皇帝的面子是为了维护温庭弈的正妻地位,寿康宫内不惜以下犯上大打出手只为带温庭弈走, 而今一把大火火烧大理寺也是为救温庭弈出囹圄。 一子既落,往后便只能这般走下去, 回不了头了。 陆绥并没有回答,只沉默不语, 老王爷似乎知道他不会回答, 也没有逼他, 依旧自顾自地继续说道。 “你一直都是爹的骄傲,自小便听话懂事,本王离京多载,是你守着你母妃,小小年纪什么苦都吃得下。”老王爷轻轻呼出一口气,好像想起了陆绥小的时候的光景。 那个时候的陆绥就那么小一只,看他要离京远赴西北,却不哭不闹,只拍拍胸膛向他保证:“父王放心,绥儿长大了,绥儿可以保护好母妃!” 就因这一句承诺,小小的年龄便谙心机,装无知,邻里八荒谁人不知汝阳王府家的世子调皮捣蛋又仗着身份蛮狠不饶人。 夜深人静时,却也会因为下人几句嘴碎把自己埋在被子里咬着手指默默地哭,母妃端着蜡烛悄悄走进来唤他,他便一把扔了被子,偷偷擦去眼泪,笑着钻进他母妃的怀里,嘴硬说自己怕黑。 那是老王爷第一次看见明明白日里还活蹦乱跳的陆绥,在他不知道的夜晚瑟缩成一团,为了不让他们担心,嘴硬地不承认自己的软弱。 陆绥还是个孩子,只是生在了皇家,他没办法活的像个孩子。 王妃遇刺身亡后,陆绥一夜之间被迫成长,明明才九岁,眼神却冰冷得像是一个没有心的杀手。跪在他面前请求让自己上战场的时候,老王爷就在想,他该怎么办才好。 他答应了他的烟儿,会像宠她一样宠着她的小绥儿,不会逼她的小绥儿做不情愿的事。可如果是陆绥亲自要求的,他该怎么办。 “绥儿,你应该明白的,温庭弈于你不过是枚可有可无的棋子。” 陆绥虽然早有心理准备,可是听到他的爹亲口说出这句话,还是骇得猛然抬起了头。 “让你娶温庭弈不是皇上的意思,是本王与太后一手商议的,文南两氏有意卷王府入局,我和你皇奶奶也是迫不得已才出此下策。这一场婚事本就是暂解燃眉之急,本王当时便想若你不喜,待王府安定便还你自由身,也放过温庭弈。” 原是一场骗局,怪不得急匆匆让他从西北战场上脱身回京,甫一回京便是一纸婚书迎头砸下,片刻喘息和思考的机会也不给他。 可是为什么要瞒着他,让他上一世怀着怨恨和怨怼冷落了珩萧整整三年,毁了珩萧的一颗真心,让他在后院疾病缠身孤身面对。 本就是一场无情局,却伤了他的有情人,害他上一世和珩萧离心离德,同心而离居,忧伤而终亡。 陆绥苦笑一声,勾唇讽刺道:“父王难道从未考虑过珩萧的意愿,从未考虑过儿臣的意愿吗……珩萧那般惊才绝艳,怎会猜不透你们的心思。” “可他却还愿意嫁给儿臣,即便儿臣当日混账,一杆银枪杀到侯府险些要了他的命,他也从未怨过儿臣。” “儿臣不过用了一个花房,却要了他的爵位,要了他的清誉,要了他的仕途,还要了他与世无争的往后余生……可父王却告诉儿臣,珩萧不过是儿臣一枚可有可无的棋子?” 陆绥紧咬牙关,手指紧紧攥住,指甲都深陷在了肉里才能用这点疼痛告诉自己。 他的珩萧所受的,又岂止是这一星半点啊…… 若是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一腔情深尽是错付,该是多么心伤若死,却还在那年,漫天的黄沙大漠中以命换命,命悬一线也不愿松开他的指尖。 老王爷闻言轻叹一口气,这般种种,兴许从一开始就是错的。他用情做的局,最终也套住了他的绥儿。 “母妃当年亡故,父王心痛欲以命相随,儿臣又何尝不是。若非当时有珩萧在儿臣身旁为伴,儿臣断不会活过那时。” 可暗卫所一入,他却将珩萧忘了一干二净。他获新生,却将珩萧留在了地狱煎熬。 陆绥眼帘低垂,说话的声音越来越低,剩下的话只有他自己能够听到。 “这次珩萧出事以来,儿臣昏迷了许久,反而将一切都想得通透了。儿臣的确想要王府安宁,父王安泰,可是儿臣这条命已经和珩萧系在了一起,他生我生,他死我死。” “这次夜探大理寺,儿臣看着珩萧伤痕累累地躺在儿臣的怀里,突然就觉得于儿臣而言什么都不重要了,只要珩萧能够陪在儿臣身边,千古罪名倾覆天下,儿臣在所不惜。” 话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陆绥知道老王爷已经懂了他守护珩萧的决心,往后也必定会明白他的做法。 陆绥朝着他母妃的灵位缓缓扣下一个响头,却没有很快起身,埋头闷声道:“儿臣想若是母妃在世,必然能够懂儿臣的决定。” 他说完这句话才从地上缓缓起身,并未同老王爷再多说一句,径直转身离开。 “绥儿。” 老王爷的声音从身后悠悠传来,陆绥脚步一顿身形微滞,缓缓停了下来。 “一旦做了决定,往后便是想反悔也没有机会了。你想清楚,自己隐忍多年难道真的要前功尽弃吗?” 陆绥眼睛不眨,也没有回神,只淡淡开口:“若是儿臣当真牺牲了珩萧,儿臣隐忍多年的意义又在何处?注定孤独终老,无人相依吗?百年之后,儿臣一个人守着偌大的王府,当真会满意吗?” 这一次,老王爷没有再开口阻拦他,目送着他离开后才缓缓走到王妃的灵位前,手轻轻抚过灵牌,柔声道:“烟儿,你看见绥儿了吗?” 他坐在地上的蒲团上,头靠在灵台上,突然喃喃道:“本王兴许应该相信绥儿和珩萧,是时候将王府交给他们两个年轻人了。” 陆绥赶回红泥小筑的时候,温庭弈已经醒了。他披着狐裘坐在书桌前写下一封家书,又找了可靠的家丁帮他送了出去,这才松了口气,等着陆绥回来。 身上的寒气祛除了一部分,身上的伤竟然也没有以前那般疼痛,虽然偶有疲累,但是比起以前,精神的确好了许多。 屋子里的地龙烧的依旧旺盛,他想开窗透口气,下人却拦住他,耐心解释陆绥临走前特意叮嘱了不能让他受凉。温庭弈笑道陆绥小题大做,心里却是暖的。 陆绥走进屋子里的时候,桌子上已经摆好了饭,害怕饭菜凉了影响口感,就用白瓷碗扣着,温庭弈正单手撑着脑袋坐在桌边小憩。 陆绥害怕打扰到他,就小心翼翼地踮脚过去,不想方一靠近,温庭弈却是醒了。 “殿下回来了,快坐下吃饭吧。” 陆绥这才乖乖坐在他的身边,刚一坐下就抓着温庭弈的手嘘寒问暖,感觉到手中的温热,这才松了一口气:“听下人说你方才要开窗,正好让我逮着机会好好教导你。” “殿下如今怎么这般小题大做,下人也是,这点小事也要告诉殿下。” 本来就是一句玩笑的嗔怪,多是温庭弈少有的小性子,陆绥却上了心。 他一脸正色地轻轻用手捻住温庭弈的下巴,两人对视的那一瞬间,他突然开口道:“珩萧的事对我而言从来不是小事。” 温庭弈一时怔愣住,被陆绥眼中的严肃和认真吸引住,半晌才回过神来,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陆绥把人搂在怀里,手掌轻轻地拂过他的脊背,双眼却放空,不知道想到了什么。 “寿康宫里你毫不留恋的转身离开便让我明白,珩萧从来不明白我待你的心意。珩萧想的是刀光剑影只管朝你来,可我对你的情意不比你对我的少,你若是有事,你当真觉得我可以心安理得的苟活于世吗?” 怀里的人的身体一瞬间就僵硬了,陆绥这次却没有心疼,因为他知道,从现在开始一切都变了,必须趁这次让珩萧打消些念头。 “在大理寺的牢房里身上还藏着自裁的东西,那天晚上若是我晚去一会,你是不是要让我在你的尸体面前自裁,随你而去?” 陆绥的话没说完,温庭弈就伸手堵住了他的嘴:“殿下别说了,别说了。” 陆绥不依他,自顾自地开口:“珩萧可知道,那时你倒在我怀里,我脑子里第一个闪过的念头却是欣慰,我平生不服天地不服君王,那一次却多谢老天没有将你从我身边带走。我看着你身上的伤口,就在想没有我在你身边,你总会受伤。” “……这么多的伤口,我的珩萧该有多疼……” 脸颊上突然的温热湿润让温庭弈一阵错愕,再度抬头就见陆绥眼眶湿润,竟是在他面前哭了。 他的阿绥,竟然为他哭了。 温庭弈慌了,连忙开口:“殿下,一切都是臣的错,都怪臣自作主张让殿下担惊受怕,臣只求殿下莫要自责,臣愿受一切责罚。” “的确是你的错,珩萧也的确该罚。”陆绥泄愤一般轻轻咬了咬温庭弈的耳朵,在他耳畔赌气地这样说道,可是话里这么说,他怎么舍得罚他,明明是一句狠话也舍不得对着他开口,生怕让敏感多疑的他受了伤害。 “往后我不松手,珩萧再也不许松开我的手……离开我半步,都算是不守夫纲。” 不知怎的,温庭弈突然内心一片柔软,他轻轻环住了陆绥的肩膀,点了点头:“臣遵命。臣以后一定铭记在心。” 再也不会犯了,再也不会走了,再也不会推开心上人孤身犯险了。 因为那样太疼了…… “珩萧,我好疼啊。” 忘了你好疼啊,误会你好疼啊,失去你好疼啊,没办法陪着你一起死,真的好疼啊。 ※※※※※※※※※※※※※※※※※※※※ 揉一揉小天使们,这一章以后柿子已经算是真的成长了,和温温也把心结解开了~以后就没有虐点了!柿子和温温经历了很多才走到这一步,能够走到这里真的很不容易。 柿子孝期三年忘了温温是因为温温是他最在乎的人,肯定有人会问难道柿子的爸妈还没有温温重要吗。 橘子可以告诉的就是不一样。柿子童年很不幸,没有玩伴,本身童年就有缺陷。王妃死后把自己锁在灵堂,是陷入了深度的自我怀疑里。他想守护的都没有守护好,他付出的没有回报,没有人愿意陪着他,是温温愿意陪他,在他最脆弱的时候守护他。 温温对柿子而言,是独一无二的存在。 温温之所以上一世一直隐瞒,不会用过去的过往做文章一是因为他的性格和品性,二也是因为温温对那段过往极其重视,越是重视,越不容易开口…感谢在2019-12-21 01:36:58~2019-12-22 18:29:1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ovo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心尖烫 温庭弈身上的寒气乃多年积攒所致, 从他苏醒后花小楼就减轻了药量,饶是如此, 这天夜里寒气纷纷向外渗透时,还是折腾得温庭弈苦不堪言, 一条命差点丢了半条。 上次虽然说药量过重, 但是温庭弈毕竟是处于昏迷中, 五感尚且不清醒,如今意识清醒之际受此寒气排体的酷刑, 当真是比大理寺牢房的鞭子还要难熬。 他身体抖若筛糠, 浑身的肌肉都紧紧绷着,像是一只受了惊的虾米,冷得睫毛上都像是簌簌落了雪,呼出的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结冰。 陆绥紧紧抱着怀里的人, 看着他气息微弱脸色惨白的样子, 心里一阵揪疼。 那日他问花小楼既然珩萧已经苏醒,能不能停了此药, 他实在不忍心看珩萧在自己面前受苦受痛。 花小楼见惯了生死,只淡淡问他:“若是此病不根治,他日后年老之际受尽寒痛之苦生不如死时,你可会后悔如今的心软?” “或许哪一日旧疾来势汹汹,他能不能陪你到年老也未可知。” 毕竟世间之不如意,十之□□。人管不住老天, 只能无望地珍惜当下。 陆绥没回答他, 只沉默地扭开了头, 看向了窗外的院子里。 他们说这些话的时候,温庭弈正坐在庭院里的教陆赋经略论策,披着一件极为宽大的雪白狐裘,怀里抱着一个掐金丝的暖汤婆子,脸色红润了不少,天生温润的眉眼在暖阳下越发的柔美。 陆赋安静在一旁研习时,他便静静陪着他,神色安详,若是陆赋提问几点心中疑惑,他便立时正色起来,神色古板地像是以前教导陆绥的尚书夫子,一板一眼中透露出丝丝可爱。 清晨的暖阳为他们镀上蜂蜜色的柔光,这般和谐的一幅画面就如此撞进了陆绥的心里。 陆绥知道珩萧一贯是喜欢小孩子的,上次看见宫里的四皇子,那双惯于掩饰情绪只有在自己面前才展露一腔爱意的眼睛异常的雪亮。 陆绥突然就想到了他们老了以后的光景,他和珩萧并排躺在摇椅上在王府大院里晒太阳,他叫一声珩萧,珩萧便应一声,他便起了兴致,缠着珩萧叫了一声又一声,叫到最后连尾音都带上了哭腔,珩萧却还是用带着笑意的眉眼看他,一遍又一遍地应他。 “珩萧……” 我要如何,才能留住你…… 他和花小楼的谈话最终无疾而终,只能落荒而逃。 他缘该比谁都清楚,他那么迫切地卑微地想要将珩萧留在自己的身边,而珩萧也是那么迫切地卑微地想要同他白头。 “珩萧,抱紧我。”陆绥牵着温庭弈的双手,引着他环上自己的腰肢,而后又将两人从各自的衣物中剥离出来。 温庭弈的身体冰凉得让人心惊,两人肌肤相触的瞬间,陆绥的肌体炽热温暖,他便循着本能贴近了陆绥,如同一只灵敏的蛇,极尽全力地与之纠缠。 半晌过后他才清醒过来,一抬头就见陆绥的双唇落在他的额间,他轻轻一动,陆绥察觉到他的动作,低下头关心问他:“是不是很难受?” 温庭弈冷得神志昏昏,却仍是坚定地摇了摇头。他低垂眉眼,睫毛簌簌而动,像是两片小扇子,忽闪忽闪的。 半晌轻轻推开了陆绥:“阿绥,我没事了……” 一句话吐出来,竟是夹杂了若有若无的寒烟。 陆绥不解他,却也不放手,反而手臂一用力就将他更加紧地锁在自己的怀里:“不准,不能,不可以。” 屋子里的地龙烧的很是旺盛,陆绥的额头上都是被热出来的汗,偏偏怀里的珩萧是个冰坨坨,两厢冰火,于陆绥而言未必不是一场折磨。温庭弈想必是考虑到这个,才打算独自一个人挨过去。 陆绥将温庭弈禁锢好,这才伸手抚上温庭弈的胸口,催动体内的真气帮他引导寒气排出体外。珩萧的全身上下都是凉的,只有胸口的皮肤是那么的炽热。 陆绥的手掌方一触碰上去,突然就愣了一下,低头看去,就见珩萧也在抬头看他。两人离得那么近,珩萧的眼睛里好像是溢满了星潮湖海,干净漂亮得不像话。 他突然伸手揽着陆绥的手掌,将他的手紧紧按在自己的胸口,掌心的跳动炽烈而撼动,陆绥突然就觉得鼻头一酸。 “阿绥,我的手脚都冷透了……”温庭弈盯着他,突然轻轻地开口。 陆绥闻言下意识地攥紧了他的手,就听他继续开口:“可我的心是热的……阿绥,你感受到了吗?” 我的手脚都冷透了,唯有心尖一点,热血难凉。 把你放在心尖上的一抹净土,缘是我的荣幸…… * 到了后半夜的时候,温庭弈的体温总算是回归正常,陆绥替他理了一夜的寒气,起身的时候只觉一阵眼黑,险些栽倒在地上。 温庭弈睡得沉,陆绥就缩在床边盯着他的睡颜看了半晌,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才依依不舍地离开,临走前俯身亲了亲温庭弈惨白的唇:“珩萧,等我回来。” 等出了内室,陆绥的脸色突然就黑了。他不安地坐在书桌后,屈起手指敲了敲桌面,然后端起一杯茶漱了漱口。 一声过后,从檐上飞下一个人影,陆绥没仔细看,等看清了才蹙眉问道:“怎么是你?” 那人闻声抬头,昳丽的容貌就此展现在陆绥的面前,他一身暗红色的暗卫服,恭恭敬敬地跪着。 闻声,却没有回答。 “本殿下不是派你去护着蜀王殿下吗,怎生违抗本殿下的命令,私自跑回来了。”陆绥撂下这句话,不咸不淡地继续喝了口茶。 红锦低着头,闻声才说道:“属下听闻殿下身体有恙,担心殿下……这才回来想看看殿下。” 陆绥僵了僵身形,没想到自己那段时间毒瘾发作的事连叶宝璋也惊动了。这几日珩萧也总是询问他那日在寿康宫究竟怎么了,他只好顾左右而言他,也幸亏这几日他白日忙着肃清前后,等到夜间珩萧又药瘾发作,无法细细盘问他。 他如今只想让珩萧安心养病,能瞒多久就算多久。 “我身体无碍,况且有花小楼在身边,也不用过于担心。” 他轻轻咳了两声,红锦这才犯上抬头,见他脸色不好,连忙膝行两步走到他身前:“殿下也应当先以自己的身体为重,您若是垮了,王府又当如何。” 陆绥不动声色地与他拉开了些距离,点了点头:“本殿下心中有数,若是没有其他的事,就回去吧。” 红锦眼中浮起一层落寞,半晌没有回话。 “嗯?”陆绥见他没有动静,低头看他,见他突然躬身磕了个头,然后才道:“属下求殿下不要送走属下,属下只想留在殿下身边为殿下分忧。” 陆绥悄无声息叹了口气,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属下知道是属下无能,当年没有保护好王妃,只是属下求殿下不要送走属下,属下愿意受一切责罚。 王妃遇刺的时候,红锦也不过是一个孩子,陆绥从来就没有怪过他,又怎么会责罚他。 红锦对他的心思那么□□毫无掩饰,他不是傻子,怎么会不懂,只是他心中有了珩萧,待红锦只有手足之情,断无别的心思。 当年香盈袖在蜀州开张,作为汝阳王府安插在繁华蜀都的暗所,负责之人必须是陆绥身边最为亲信之人。陆邈虽然武力高强,但却是个榆木脑袋。红锦心思细腻长袖善舞又兼容貌柔美,陆绥才派他去蜀州经营香盈袖。 刚硬男儿为此放下刀枪,重入暗卫所受训,再次重见天日时,一颦一笑均是无上风情,媚骨天成,当真是让人见了骨头都能酥软了。。 临走的那一日,陆绥亲自去送他,只说让他护好自己,早日归来。 红锦躲在马车里,半晌才问他若是归来之日,可否洗清他一身罪孽。 他心里放不下的终归是当年没有替陆绥守护好王妃,让陆绥受了难。 想到这里,陆绥突然谈了一口气,然后才扶着桌子的边沿,缓缓起身,走到他身边扶起了蹲在地上的人。 “红锦,你是我的左膀右臂,同陆邈一样,都是我的好兄弟。” 他不再用本殿下,而是用了我,表明意思想要同红锦以兄弟的身份说话,不提尊卑,不论主仆。 红锦不禁一愣,旋即低下了头。 “我从来没有想过将你当做物品一样送给任何人,你是我汝阳王府的人,生是我门中客,死是我门中鬼。汝阳王府的暗卫,只能忠于王府。” “送你去蜀州不是因为你犯了错,而是因为我信你可以经营好。香盈袖放在谁的手里,都是我心中的一根刺,只有放在你手里,我才放心。” 多年疑窦瞬间消散,红锦痴痴地愣子原地,突然感觉肩头一重,竟然是陆绥的手搭在他的肩头,轻轻拍了他两下。 “红锦,多谢你。”陆绥缓缓吐出这句话,顿了顿复又开口,“多谢你当年用命护我母妃姓名,也多谢你多年忍辱负重经营香盈袖,陆绥何德何能受你们如此拥戴。” “殿下……” 陆绥伸手打住他的话,然后才开口道:“今日是我认错,你只管收下。” 他说完,用手揉了揉突突跳动的太阳穴,开口道:“若你想留下,便回到本殿下身边吧。” 红锦点了点头,顷刻间正色道:“属下遵命。” 也恰是这个时候,门外传来小厮通报——皇帝宣陆绥进宫。 陆绥冷笑一声:“终于找上门了,他不来,本殿下也要去找他了。” ※※※※※※※※※※※※※※※※※※※※ 害,好想写晚上抱抱的时候擦枪点火七千字…呜呜呜但是看看审核又放弃了qaq 等完结了我再写一写想写的画面吧qaq感谢在2019-12-22 18:29:19~2020-01-10 15:23:4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也许不会再相遇i )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故人死 文妃一连病了数日, 祈帝罢了早朝直接住在了栖鸾殿,奏折急报只往栖鸾殿送去, 最终堆在前殿的一方小小桌案上,沾了陈旧灰尘。 屋漏偏逢连夜雨,祈帝本就心烦意乱, 谁知道突然传来消息,二皇子在出宫回府途中遭人掳劫,如今下落不明。 如一瞬间恍然梦醒,事情一层层查下去, 大理寺那一边的事也就此瞒不下去。安在山恰到时机地提了一嘴,祈帝果然勃然大怒,待要追责, 才发现大理寺丞竟然不见了。 毫无意外, 一切直指汝阳王府。 祈帝用指关节一下一下地叩击着实楠木做的桌子, 一双眼睛仔细打量了一番陆绥,眉头皱得更深, 拧成一个大大的川字。 陆绥一袭缟素, 额间系了一根两指宽的白绸,端端跪在了大殿当中, 低垂着眉眼,一言不发。 明明是命在旦夕,稍有一句话说错, 行差半步就是死路一条, 陆绥依旧冷静自持得如同在在自家王府后院喝茶。 祈帝冷冷看他, 沉声问道:“陆绥,你究竟要胡闹到什么时候?” 陆绥勾唇一笑,抬头与祈帝两两对视,嘴角嗤笑,突然又低下身子磕了个响头:“陛下此话问的当真好,臣近日丧妻,怎会有闲暇时光胡闹?” 他抖了抖自己一身白衣,眉眼之间凄凄惨惨神色难掩,抬臂装模作样地拭了拭眼角:“臣之爱妻惨死大理寺牢房,更是尸骨无存,臣这些时日夜不能寐,每每入夜深陷梦魇,只见珩萧死不瞑目求臣替他求个公道。” 这拙劣的演技…… 就连安在山也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可明明知道陆绥今日进宫明显就是没事找茬,祈帝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暗自吃了这个哑巴亏。 陆绥今日进宫,并非孤身一人来——三十六路汝阳王府护卫一路护送,黑漆乌沉木打造的一口棺材被小厮小心抬着,陆绥一人领着长长的队伍从汝阳王府出发,浩浩荡荡走过长安街道,引来不少百姓驻足观望。 宣正门他入不得,便从侧门进。 守卫不敢放行,互相对视几眼,硬着头皮拦下了一行人:“殿下,陛下只召见殿下一人,求殿下不要为难小的们。” 言下之意就是只允许陆绥一人进去,身后的棺材进不去。 陆绥只想同祈帝过不去,自然不会为难他们,只反问道:“如此,是只要本世子一人进宫喽?” 守卫们点头如小鸡啄米,不安地看了看他身后长长的队伍,露出几分为难的神色。 陆绥点了点头,应道:“自然,本世子亦不能抗旨不遵。”他顿了顿,话锋一转,突然对着身后的小厮开口道:“都听清楚了吧,务必要把本世子安安全全送到金龙殿,莫要误了陛下的兴致。” 只见他话毕,旋身一脚踏上灵车的台阶,足尖一点,径直落在了漆黑的棺材旁。 漆黑的棺材,洁白的素衣——黑与白泾渭分明却又交融缱绻。 陆绥一双手缓缓抚上棺材盖上鎏金色的纹路,虽然明知都是假的,他还是觉得心中一痛,动作间轻柔地如同触摸恋人柔软的长发。 未经处理的乌沉木香气过于浓烈,但陆绥还是从中分辨出了几分珩萧身上独有的味道。 淡雅,冷冽,明净,统统在珩萧的身上淋漓尽显。 自母妃死后,陆绥从来不敢想象自己有朝一日会有软肋,会有了后顾之忧。可直到与珩萧有了前世今生的千丝万缕,他突然觉得生命中的阴差阳错,都是命中注定。 他只有傍着珩萧,方不至于难过。 陆绥一言不发地盯着这一口棺材,突然伸手掀开了棺材盖,而后一脚踏了进去,众目睽睽之下,他扫视了一周,缓缓躺了进去。 天地之间一片寂寥,只有陆绥的声音响彻了霄汉。 “合棺,起!” 四周的小厮听到陆绥的命令,又缓缓将棺材盖合上,而后起棺,带着陆绥和他的珩萧从侧门走到金龙殿前,这一次,门口的守卫没人再有资格去阻拦。 棺盖再次打开的那一瞬间,陆绥缓缓睁开了眼,他明明意识清明,却像是一场荒唐大梦方醒。 败了上一世,悟了这一世。 阳光依旧明媚,白云一样舒展,细雪俏生生点缀枝头,这个冬天还未过去,一如往日旧模样。绵绵一场春风未至,料峭的寒风依旧嚣张地张牙舞爪。 陆绥再度踏出棺材,故人已死。 他将手掌贴于心脏,感受到了那里强烈的跳动,恍了下神,然后才开口,不知道是说给谁听:“珩萧,我同你烂在一处,他日史书功过一笔,你我同赴。” 他日史书功过一笔,你我同赴。 祈帝近日精神不大好,全靠药丸吊着才没有倒下去,现下陆绥倒是来了,他的头也疼了。 和什么样子的人打交道最累?当然是和流氓打交道最累。 多少年了,皇室的子孙哪个不是谦谦君子站在那里一动不动让他收拾,可偏偏陆绥这个人,不仅流氓,还不要脸。 劫重犯,烧牢房,囚禁官员,咄咄逼人,来面圣就面圣,还带着口棺材招摇撞市,搞得满城风雨。明明是自己劫走了人,现如今竟然来问他讨死人的债。 “温庭弈本就是煞星转世,有祸国之命格,难逃一死。”祈帝淡淡开口,既然不能和陆绥彻底翻脸,只避能而不谈他劫狱的事,将一切都推脱到煞星身份上。 陆绥低头沉默,未置一词。 祈帝半睁着眼看他,知道今日是不能奈何他,松口道:“你为一个祸国煞星同朕置气,私囚朝廷命官,以下犯上,早该治罪。朕念汝阳王只有你一子,汝阳王一脉不可断,且宽恕你今日之事,若再敢胡言乱语,朕必当治罪。” 言下之意就是还不快滚,朕饶你一条狗命。 只是祈帝愿意放过陆绥了,陆绥本人反而不乐意了。 “陛下口口声声说珩萧是煞星转世,单凭一人言语便定珩萧死罪,让臣实在难以信服,也令珩萧怨气难消。” “太后和皇后双双出事,鲁国公幼女也无辜被他连累,甚至当时在寿康宫里,那么多双眼睛看着,是他的煞气催动法阵烧死了那两个宫女,你言朕诬陷温庭弈?”祈帝回道。 陆绥趁机开口:“那依陛下所言,只要臣可以证实这些诸多现象非是天意而在人为,便可证明珩萧清白。” 未等祈帝反应过来他话里的意思,陆绥再度磕下一个头,淡淡道:“那臣便遵旨,势必查出此事前后因果,还臣爱妻清白,也还陛下英明。” 祈帝心知被他摆了一道,脸色突然就变了。 陆绥抬头当做睁眼瞎,对着上座勾唇一笑:“臣谢主隆恩。” 而就在陆绥同祈帝商谈时,大理寺那边也发生了一件大事。 消失了数日的大理寺丞突然回来了,还带了一个面瘫的贴身侍卫。旁人问他究竟去了何处,他只笑了笑,神神秘秘地开口道:“喝茶。” 喝茶?去汝阳王府喝茶?! 众人一阵懵,看他活蹦乱跳的姿态疯癫至极,活脱脱一个疯子。 他们来还想着长官回来了若是陛下追究大理寺的责任,可以有人出去顶罪,如今回来一个疯子,众人的如意算盘落空,登时又气又忧,统统做鸟兽散。 等大理寺的大大小小官员散的差不多了,花小楼也把这里大致里里外外看了一圈,陆邈伸手拽住他,提醒他干正事。 “放心,我心里有数。” 花小楼停下胡闹,叫了个小厮去取大理寺牢房的狱卒名单,将温庭弈入狱后负责看守他的看守名单誊抄到了一张纸条上。 “你说陆绥要这些人的名字做什么,那晚明明已经一把火烧个干净了。”花小楼咬着毛笔不清不楚地开口。 陆邈低头将纸条折好,想了一想才道:“牢里的守卫每日定时换班,死了的便算了,侥幸逃了的,殿下应当也不会放过。” “要怪也只能怪他们命不好。” 陆绥的性子不招惹还好,如今温庭弈在牢里险些丢了性命,陆绥又怎么肯轻易放过他们。 花小楼点了点头,嘟囔道:“多好,陆绥就不是块木头,还知道帮自己媳妇报仇。” 他说完,抬头悄悄瞟了一眼陆邈,被陆邈逮了个正着,索性不再扭捏。 “若我将来有一日被人欺负了,你会不会也像陆绥一样,为我报仇雪恨?” 陆邈愣了愣,却没开口,只是突然抚上了花小楼的发顶,揉了揉他的脑袋。 “不会的。” 花小楼瞪大了眼睛,差点像个兔子一样从陆邈怀里跳起来。 “我不会让你被你欺负的,我护着你,不会让你受伤害的。”陆邈说的异常认真。 花小楼第一次听他这么认真的开口承诺,耳朵有点红,脸也烫的要死,咳了两声说:“谁需要你保护了,我身后还有将军府,再说我又不掺和皇家的事……” 说了几句,突然停了停,然后小声哼哼道:“你说的我可记住了,四哥,我记性很好的,你可别将来耍赖不认账。” 陆邈点了点头,突然伸手拉住了他的手。 “好。” ※※※※※※※※※※※※※※※※※※※※ “我只有傍着你,方不至于难受。”化用沈从文先生的语句。 欢迎大家来橘子和cp的小窝玩耍,橘子和风风很温柔的~ 罪孽重 京郊旧院内, 一片寂静中,突然一道飞影匆匆闪过, 片刻后悄无声息地钻进了屋内。 锦衣小公子捏着钳碧骨的扇子,闭着眼睛听耳边的煮茶声。听到身后的动静,这才缓缓展开扇面, 遮住嘴角鼻梁,只露出一双带笑的眉眼。 “怎得,如今已经开始乐不思蜀了?” 带着几分玩味地声音已经响起,跪在地上的人登时就神经紧绷, 连忙磕头告罪:“属下不敢,此次是属下来迟了,属下知错。但请少主明鉴, 属下对少主绝对忠心耿耿, 绝不背叛。” 小公子静静看了半晌埋头的人, 突然笑了,亲自上前将他扶起来, 语气轻松了许多:“我只是开个玩笑, 你那么当真做什么。” 他拉着那人走到一旁的坐席上,示意他坐下, 那人虽然面露难色,却还是依言坐下,然后便见自己的主人扣住了他的手腕, 道:“知道你如今不能轻举妄动, 今日见了你, 这一段时间你便安心待着,没事我也不会再传你。” 一身黑衣的少年点了点头,闷声道:“少主放心,如今时局紧张,属下知道保全自己。” “这样才对。”锦衣小公子转身端起桌上滚沸的茶水,给他倒了一杯,推了过去。 茶是好茶,尚品的君山雪叶,入鼻凌梅香,肺腑回春意。 锦衣小公子给自己也倒了一杯,放下了手中折扇,趁着烫嘴的热气小啄一口,这才喟叹道:“想办法告诉文妃,是时候把病养好了。把人压得狠了不见得是件好事,且先给那狗皇帝片刻喘息的机会。” 黑衣少年点了点头,上好的茶水入嘴,只有无尽苦涩,骇得满嘴油腻。他低垂下眉眼,像是想到了什么。 “姑娘那边呢?少主有何打算。” 锦衣小公子撑着下巴想了想,才道:“此事不急,让她顾好自己便好,万事先保全自己,待大业成,我会带她出来。” 黑衣少年沉默了半晌,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我知道你顾虑什么。”他缓缓转动手中的折扇,一双眸子里情绪翻涌,开口却是淡淡的,如同一湖死水。 “陆绥现如今还是不太明白自己究竟想要什么,既想保全王府,又想保住心上人,呵,真是太贪心了……世上哪里可以真正做到两全呢?”他顿了顿,这才继续开口:“我留温庭弈一条残命就是为了让他明白,他自己究竟想要的是什么,只有他自己醒悟了,我们才好动手。” 他抬手看了看自己的掌心,掌心纹路繁密复杂,白皙中透着微微的红,他看得痴了,那淡淡的红便越来越鲜艳,最后竟然开始流动,在他的眼中浓郁得骇人。 他却浑然不为所动,只静静地看着,半晌道:“我这一双手上鲜血太多,杀孽太重,怕是死后也不得安生。” 黑衣少年看他神色渐渐落寞,只好温声劝道:“少主莫要自责,这些都是他们欠的债。我和姑娘会一直陪着少主,绝不背弃少主。” 锦衣小公子闻声轻轻嗯了一声,只是依旧盯着自己的掌心,半晌才挪开了眼。 “罢了,不过是多几条人命,我都那么多的罪孽了,不差这几笔。” “狗皇帝害我家破人亡,我也要让他千夫所指孤立无援。这只不过是刚开始,我们好戏等着瞧。” 窗外寒风阵阵,突兀间吹开了紧闭的木窗,黑衣少年起身去关窗,突然开口道:“少主,温家那边不知道是不是发现了什么,这两日突然开始闹腾起来,温桓和温世休还出手打伤了我们的人。” 锦衣少年闻声嗤笑了一声,喝了一口茶才挑眉缓缓吐出两个字:“晚了。” “局都已经布好了,哪有那么容易全身而退。温家已经注定要败在这两个人身上了,只是可惜了温家那四当家和温庭弈了。” * 陆绥从皇宫回到红泥小筑后便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安安心心待在屋子里陪媳妇。温庭弈的寒症好得差不多了,身上的伤口也好了彻底,花小楼便适当地减轻了药量。 陆绥每晚美人在怀还要强迫自己坐怀不乱,没几天就崩溃了,缠着花楼旁敲侧击了一下,然后在花小楼看禽兽的目光中得到了回答。 “只要适当节制,还是可以的。” 于是当天晚上,陆绥依旧将手放在温庭弈的心口帮他祛除寒气,这些时日每晚赤诚相对,温庭弈已经习惯他每次帮自己理清寒气,因此也没有多注意,依旧乖乖缩在他的怀里。 陆绥的手放着放着就变了味道,若有若无地在温庭弈的心口打着转。 温庭弈已经没有最初那么难受,头脑自然也不会那么昏沉,几乎在陆绥动作的那一刻,他便有所察觉。 他缓缓睁开眼,一抬头,就见陆绥望着自己,眼中有浓烈的y望在闪动。 “珩萧……”陆绥四下作乱的的手被温庭弈轻轻捏住,陆绥当即苦着一张脸,委屈巴巴地朝着珩萧哭诉,“我会克制的,珩萧。” 温庭弈微微低下头,避开了他的目光,只是手依旧没有松开。 陆绥以为是自己太心急了,毕竟珩萧现下还难受,只好放软了语气,哄着自家媳妇:“好了好了,是我错了,珩萧先松开,我继续帮你调理。” 温庭弈闻声才抬头看他,陆绥抽了抽手,他还是一动不动,紧紧攥着。 半晌,他才盯着陆绥的眸子,认真地说道:“阿绥,我好冷……” 陆绥脑子里的弦摇摇晃动,喉结一滚,支支吾吾吐出几个字:“那珩萧快松手……” 一句话还未说完,陆绥突然睁大了眼睛,温庭弈已经欺身wen上了他的唇,乌沉香混着淡淡的药香溢满了陆绥的鼻腔。 陆绥只反映了两三秒,当即紧紧抱着自家媳妇,用一只手护住他的后脑勺,“登”得一声带着怀里的人翻了个身,把人压在了身下。 他的额角全是汗,也不知道是热的还是其他的,顺着脸颊聚集在下颌处,然后一滴滴落在了温庭弈的眉心。 陆绥眸色一黯,俯身吻上了温庭弈的眉心,动作轻柔,双手与他十指相扣。 温庭弈毕竟药效上身,冷得狠了直接抱住了陆绥,两人之间的距离更是骤然拉近,只感觉陆绥的鼻息喷洒在耳畔,燥热的浮动,致命的吸引。 “珩萧……马上让你热起来,想冷都冷不来。” 一夜被翻红浪。 陆绥的这一夜过得舒爽异常,只是第二日晨起时看见自家媳妇手臂和脖颈处的青紫痕迹,突然一阵愣。 他是太兴奋了吗,怎么会没控制住手劲,反而伤了珩萧。 等到细细想起来的时候,却全然没有这个意识。正在他晃神的时候,温庭弈从背后抱住了他。 陆绥这才人魂归位,一脸茫然地扣住了他的双手,试探问道:“珩萧,我是不是弄疼你了?” 他背对着温庭弈,温庭弈没办法看到他的神色,却还是朝他靠近了些,将他抱得更紧,吻了吻他的后背:“阿绥在想什么呢,没有。” 可事实上,陆绥前半夜的确温柔细腻得不像话,后半夜突然变得异常不安暴躁起来,温庭弈只有尽力地安抚他,才勉强让他平息了下来。 陆绥听自家媳妇这样说,才算是松了一口气,只心道是自己经久不提“枪”上阵,技法生疏转。而后转过身子长臂一揽,把人捞进自己的怀里亲了亲,才道:“那就好,我可不想伤到珩萧。” 温庭弈缩在他怀里,点了点头,半晌才问道:“殿下以后打算怎么办,这一次那人费尽心机设计臣,也不知道意图在何。” 若是想要杀他,怎么可能容许他活在现在,如果意不在他,又为何要布这么大的局。 他在牢里思索了很久,依旧不得其解。 陆绥捏了捏怀里人的脸,说道:“好了,先别想了……珩萧昨日辛苦了,趁现在再睡一会,这些交给我。” 温庭弈点了点头,陆绥才起身抽身,捏了捏他的鼻子:“听话,再睡会。” 等到温庭弈再次沉沉睡去,陆绥才起身离开。 红锦在前厅候着,眼周一圈的红血丝,陆绥看见了便提醒道:“这些时日也辛苦你了,今天回去歇着吧,换陆邈过来候着就行。” 红锦闻声连忙跪下:“属下不累,多谢殿下关心。” 陆绥看见他们动不动就跪下来磕头,有些头疼,赶紧把人叫起来:“罢了,你累了便自行换陆邈过来替你。” 他伸手交给他一张纸条,冷声道:“这张纸条上的人,不管现在在哪里,都给我处理干净,不要伤及他们的家眷。” 红锦伸手接过,只草草扫了一眼就转身离开,却被陆绥叫住。 “让人把陆巡偷偷送回去,本殿下恶心他,便不去亲自送他。你只管告诉他,本殿下生来就是反骨,想要去御前告状尽管去。如若再敢打珩萧的主意,就不是这么简单了。” 恭王府前乱了许多时日,突然听闻敲门声,打开房门一看,但见雪地中跪着一人。 小厮擦了擦眼睛,还以为自己看错了,连忙上前将人扶起,登时就吓得跪下了:“殿……殿下。” 陆巡被绑住了手脚被迫跪在雪地里,下人连忙取下口封,刚一碰到他的身体,但见他痛得变了脸色。 等仔细一看,就见他的胳膊上密密麻麻全是紫红色的针孔,一片一片,触目惊心…… ※※※※※※※※※※※※※※※※※※※※ 看在勤奋橘这么勤奋的份上,橘子能拥有甜甜的白色营养液咩qaq 心中怨 长安城外, 一辆马车停在枯叶之间, 融入了深深夜色中。 眼看着城门即将关闭, 前来送行的人却还没有, 黄善钟坐在马车里冷汗津津,不停地用袖子擦着自己的额角。 “老头子,别等了, 快些走吧,现在不走以后可就想走都难了。”旁边坐着的妇人轻轻推了推黄善钟,焦急催促。 黄善钟回神瞪了她一眼, 神色古怪:“催什么, 死婆娘,我们给文妃干了这种掉脑袋的事,钱都不拿你就走?还不是你不争气生不出儿子,不拿钱,出去谁给我们养老送终?” 妇人被他这么训斥了一通, 到嘴边的话又囫囵吞了下去,只无奈地叹了口气。 正在这时,马车外总算是传来了焦急的脚步声, 黄善钟拉开车帘一看,果然是文妃身边的贴身公公。连忙钻了出去,拱拳笑道:“公公可让我和老内好等。” 小公公双手捧着锦盒, 皮笑肉不笑装模作样地对着他弯腰一礼:“咱家最后一次拜见司使大人了……我家娘娘感念大人的倾囊相助, 无奈身体抱恙, 还在病重, 无法亲自前来相送,特让咱家来送大人最后一程。” 说完这才奉上了手中锦盒,一打开盖子,但见盒子里面金灿灿的金银珠宝,在皓白的月光下闪着晶莹的光泽。 黄善钟看得眼睛都直了,连忙伸手接过,递给了马车里的妇人,再转过身子,就见对面的小公公笑的不怀好意,一双眼睛里尽是寒芒。 “公公为何要这样看着我……” 黄善钟一句话还没有说完,就见四周突然簌簌落下几道人影,刀剑的寒光映着月光,直直地在他的眼前闪过。 “你们……你们!你们要……” 小公公勾唇一笑:“咱家都说来,要来送大人最后一程呀。大人有什么怨有什么仇,阎罗殿前可莫要多嘴提到咱家,这都是娘娘对你的厚爱呀。” 说完一个手势,周围伺机而动的人顷刻之间朝他们飞去,黄善钟登时就吓得不知道腿往哪走,随手将车帘拉住,竟然是傻傻地钻了回去。 林中风声乍起,眼见寒芒逼近,小公公转过身子轻声呵笑一声,刚打算抬脚离去,脚尖还没落地,突然感觉脖间一股凉意。一低头,才发现不知道何时,一把淬了寒光的长剑已经横在他的脖间,只要他上前一步,瞬间割喉而过。 “这位壮士……”小公公吓得连发抖都不敢,连忙提住自己的步子,只颤着声音说话。 马车里的黄善钟半晌不闻动静,摸了摸脖子,脖子还在,这才拉开帘一看。就见马车外横七竖八地躺着不少尸体,都是方才要来杀他的人。 正要大喜过望地回马车叫自家的臭婆娘,就听马车内传来妇人的颤音:“老头子……你别动,你别动……” 黄善钟额角的汗瞬间就顺着脸颊滑了下来,腰间顶着的刀还示意性地朝他顶了顶。他咽下一口口水,尝试着开口:“我不动,不动。壮士当心手里的剑……” 一时之间,还活着的三个人都是大气不敢出。 突然从不远处传来几声拍手声,三人齐齐看去,就见陆绥一身玄色长衣逆着光缓缓走来,明明唇角挂着笑,眉眼之间却皆是浓重的戾气。 “司使大人安好啊,我们又见面了。”陆绥笑得分外乖巧无害。 他手里拿着半个咬了一口的苹果,倚着一旁的树上好整以暇地扫了一圈三人,然后继续啃了一口。 黄善钟一见陆绥,要不是碍于腰上的剑,可能早就跪下求饶了。 “世子殿下.....” 陆绥抬手止住他的话:“不敢当,司使大人有大能耐,在陛下面前可是红人。本殿下区区一个世子,不敢和大人说话。” 他顿了顿,不急不忙地将手中的苹果啃完,这才擦了擦嘴角,挑了挑眉。 “就是不知道大人这是要去哪里呀?”他的语调有着一种透不出来的诡异,听得人毛骨悚然,几乎让黄善钟生出一种错觉——眼前的人根本就不是陆绥。 腰间的剑顶了顶,他只好跟着往前走了走,一路走到了陆绥的身前。突然被路上的一块凸起的石头绊住,直接滚到了陆绥的身前。 陆绥直接抬脚踩到了他的脸上,低下身子,一只手捏起黄善钟的下巴,另一只手的大拇指擦过嘴角:“黄司使不是挺风光的吗,怎么现在落到了一个兔死狗烹,鸟尽弓藏的下场啊?” 他的手一路下滑,最终落在了他的脖颈上,手上的劲却一点也没有放松,黄善钟被他这样直接提起来,双脚脱离了地面,双手不停地挣扎。 眼看着手里的人马上就要断气了,陆绥看着黄善钟愈加灰白的脸色却越来越兴奋,月光斜斜打过,有一种病态狰狞的美感。 “殿下!” 一旁的红锦连忙出声提醒,陆绥这才如梦初醒一般愣了几秒,下一瞬间他突然松手,黄善钟就这样摔倒在地上,直接昏死了过去。 陆绥紧紧蹙眉,不确定地看了看自己的手,突然开口道:“红锦,我刚刚是不是想要杀了他?” 红锦默了片刻,这才开口道:“殿下,您最近太累了。” 陆绥跟着点了点头,用冰凉的掌心揉了揉自己的脸颊,这才笑道:“看来真的是累到了,我怎么会……” 他就算是对黄善钟有再大的杀心,也知道这个人现在还有活着的价值,杀不得。他刚刚是怎么了,为什么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杀心呢? 陆绥转身看了看昏死在一边的黄善钟,再抬头就看见了已经走出来的妇人。 她应该是被刚才那一幕吓到了,吓得直接坐在了马车上,眼前横着一把泛着冷冷寒光的长剑。 陆绥攥紧了自己的掌心,仍然是能够感觉到自己胸腔内压抑的滔天怒火,几乎满满当当地在四处攒动。仅仅是留他们几条贱命对陆绥而言,竟然也成为了需要莫大的定力才能完成的事情。 “殿下,人已经劫到了,我们应该回去了。”红锦温声劝道,陆绥却恍若未闻。 他将五指插入自己的头发中,感觉头一阵一阵得疼,太阳穴都在突突突地跳动,身上冷冷热热得,煎熬得他快疯了。 脑海里不断地浮现过诸多场景,一会是漫天大火的洛阳地牢,一会是冰冷潮湿的大理寺牢,一会是珩萧吞噬在火海里,一会是珩萧遍体鳞伤地倒在他的怀里。 “红锦,他们真该死啊……我好想杀了他们啊……” “殿下!” 眼看着陆绥痛苦地蹲下了身子,所有的人都不敢轻举妄动。红锦连忙上前扶住他,却被陆绥推开。 陆绥从他的腰间抽出剑,眼神只恍惚了一下,手中的剑瞬间就飞了出去,直接绕过了妇人戳进了小公公的身体里,连带着把人带出了好远,钉在了身后的树上。 那人死不瞑目双目圆睁,源源不断地鲜血从嘴里涌出来,溅红了众人的视线。 陆绥却好像一瞬间安静了下来,突然镇定地呼出一口气。 “终于不吵了,好清静。”他缓缓调整了一轮的吐息,看向红锦,突然问他:“红锦,你听见了吗,刚刚好吵啊,吵得本殿下头疼。” 红锦有些愣,半晌却点了点头。 陆绥一见他也听到了,瞬间心情大好,拍拍他的肩膀,喟叹道:“你也听到了?没事了,现在不吵了。” 众人对于陆绥的反应目瞪口呆,只有红锦率先反应过来,趁此机会开口道:“殿下,现在很安静的,我们快回去吧,世子妃方才叮嘱了属下要劝您不要太忙,早点回去陪他。” “对,这么久没回去,珩萧一定想我了。”陆绥一听到温庭弈,瞬间开心得不像话,连忙擦了擦手,率先走了。 走了两三步,却见身后人呆呆地不动,又绷着脸问他们:“怎么了,你们怎么都不听话了,是本世子平日里待你们太好了?耽误了本世子和世子妃见面,你们都去领罚。” 说完一甩衣袖,足尖一点就飞身离开。红锦紧随其后,和他不过三步左右的距离。 陆绥回到红泥小筑的时候,温庭弈刚刚躺下。 自那一夜与珩萧重新同房以后,陆绥食髓知味,只要自家媳妇身体无碍,总是不舍得独住空房,有的时候温庭弈将他扔了出去,陆绥也要趁着半夜爬上他的床。 温庭弈有时困意正深,陆绥就无赖地缠着他不松开,直吻得他再也没有了睡意。 所以这一次,陆绥刚一推开房门,温庭弈就端端睡好,呼吸绵长,装作睡得正熟。 “珩萧?”陆绥坐在床边轻声唤他,就见床上的人不理会自己,于是只好牵住他的手,郁闷地坐着。 温庭弈听出他话语中的委屈情绪,竖起耳朵静静听着。 “珩萧睡着了也好,权当是我说与自己听罢了。”陆绥吻了吻他的指尖,像一只失了主人宠爱的小奶狗一样,轻轻地依偎在他的床边。 “珩萧,我忘了好多事情,好多关于你的事情……现在想想,如果这一切我都记得的话,我一定不会让你受这么多委屈的。” “你这么骄傲冰灵的一个人,明知嫁给我是一场算计,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在金龙殿前求旨的啊?我当时去侯府闹的时候,你为何不将我轰出来,我那般容易就把你哄回来,你真的不害怕我再辜负你吗?” 陆绥掰着指头罗列自己的罪过,数着数着突然就静默了。 陆绥抬头去看温庭弈的睡颜,突然笑了笑:“珩萧,我十恶不赦负你痴心是真,如今回头是岸迷途知返也是真的。” “珩萧……多谢你当年在母妃灵前伴我,也多谢你从来没有放弃如此凉薄的我。” 掌心的手指轻轻地动了两下,陆绥抬头去看,就见温庭弈眼中带着明媚笑意,正一动不动地盯着他看。见陆绥抬头,朝他那里凑了凑,竟然是伸手用指尖抵住了他的鼻尖。 那么多的柔情全部都是独属于眼前人的,他侧过身子,两人就离得那么近。 温庭弈低头去看陆绥的唇,眸中的情绪突然翻涌成海。 陆绥滚了滚喉结,突然往后靠了靠,却被温庭弈扣住了肩膀,两人之间的距离不远反而更近了。 “阿绥,我心悦你啊……” 轻轻的一句话最终止在两人相贴的双唇间,可这句话,却从上一世再到这一世,都在陆绥的心里回荡。 ※※※※※※※※※※※※※※※※※※※※ 我怎么感觉我快把柿子写成大变态了qaq是不是错觉鸭感谢在2020-01-15 17:30:44~2020-01-17 22:30:5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柠小仙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好夫君 转眼就到了元宵节, 长安街道上再度繁华了起来。 浑圆的元宵在锅里翻滚了一圈一圈,滑溜溜的白胖胖的挤在一起, 一勺捞起七八个,盛进白底青花纹的瓷碗里,瓷勺轻轻一戳就见乌黑发亮的芝麻馅流出, 真叫人垂涎三尺。 这天一大早温庭弈便叫红锦带着陆赋去山下逛一圈,陆赋这些时日一直跟在他身边,后来理所应当地唤了他一声公子,也算是全了他拜师的愿望。 毕竟是小孩子心性, 山上的日子终归是寂寞了些,陆赋虽然较同龄的孩子而言过早地成熟了,听说山下长安街头的盛世烟火和舞狮舞龙时, 还是忍不住地心生了艳羡。 皇家的子孙, 说来锦衣玉食荣华富贵, 可实际上未必有寻常百姓家的孩子过得平安快乐。 陆绥这些时日总是睡得不安稳,每天早上温庭弈醒来, 就见他紧紧攥着自己的手, 满头都是逼出来的冷汗,一睁眼, 双眼迷迷茫茫的,过了还半晌才轻叹一口气。 温庭弈心中突然一阵心疼,捧着他的脸颊亲了亲他的眼角, 经默了半晌, 才似是下了决心地对他说道:“阿绥, 别逼自己了,名声什么的臣从来都不在乎的。” 以前无论他说什么,陆绥都会笑弯了眉眼,眯眯眼朝着他点点头,可这一次陆绥却摇头拒绝了。 “珩萧,我在乎的。”陆绥刚刚初醒,嗓子还有些干哑,低沉的嗓音让温庭弈的身形一僵。 他呆愣了半晌,陆绥的神情很认真,透着股孩子般的倔强。 温庭弈勾唇笑了,只好顺着他的意思点了点头,轻声应他:“好,臣陪着殿下。” 他的珩萧冰雪聪明,惊才绝艳,明明活的清高傲骨,就理当受到所有人的尊重。无论是皇帝还是百姓,都不能污蔑他是所谓的煞星。 黄善钟言珩萧是煞星,他便劫了黄善钟,皇帝言珩萧是煞星,他便要查个水落石出,天下人悠悠众口难堵,言珩萧是煞星,那便是天下的错,他颠倒天下覆灭江山,也要为珩萧正言。 自从有了他,从前想要的,如今都不想要了。 等到红锦他们从山下回来的时候,锅里的元宵刚刚好,温庭弈给陆绥盛了一碗,剩下的就让他们自己分去了。 陆绥本以为有了黄善钟在手上,至少可以明白他究竟用了什么手段在寿康宫做了手脚,可一连几天审讯下来,陆绥却发现,黄善钟此人就是个一无是处的混混,除了按照文妃的指示办事,其他的一概不知。 一切到了这里又断了。 没办法搞清楚文妃他们的手段,就没办法帮珩萧洗脱罪名。 陆绥的气压低到了冰点,整日把自己关在暗无天日的审讯室,出来的时候浑身都是肃杀的血腥气息。 像一只行走的豹。 温庭弈捧着小碗站在审讯室门口等他,碗里的汤圆是刚煮好的,还热乎着。 陆绥从审讯室里一出来就看见了温庭弈,先是一愣,再然后便转头看了看四周,似乎是在寻找什么人,最后在温庭弈的目光中搓了搓脸和手,这才缓缓走了过来。 “殿下别找了,是臣让他们先离开了。”温庭弈先开口,把陆绥拉到了一张长几上,先把碗放好了,这才用自己温温热的手捧着陆绥的双手。 陆绥先是一愣,回神攥紧了些,感觉到了手心温暖的触觉,躁动不安的心突然就安安稳稳地落了下来。 他身上都是经久未去的潮气和血腥味,冲入鼻腔刺鼻难受,本来还打算回去沐浴一番 换一身衣裳再去找珩萧,没想到珩萧见自己久久未出来,竟然自己来了。 说是审讯室,其实不过是腾出了一间柴房,简易搭起来的一间,不比卧房,总归是寒冷潮湿了些。 陆绥的手看着总不像是武将的手,明明指骨根根细长,指节分明,修长有力,根本没人能想到,这双手拿的了□□,护得了家国。 温庭弈和他十指相扣,半晌才开口道:“殿下,已经到了元宵节了。” 陆绥闻言唔了一声,这才感叹一声:“原来都已经元宵了,时间过得还真快。” 不知不觉竟然半个月了。 温庭弈:“臣亦觉得岁月匆匆而过,回首仿佛臣与殿下还是昨日成的亲,殿下一身红衣高人骏马,是臣心目中的良人。” 陆绥轻微晃了晃神,突然轻叹一口气,倚在了温庭弈的怀里。 “殿下,不论殿下忘了什么,记住了什么,如今又想起了什么,这些都不是臣在意的。” 陆绥的发丝凛乱地贴在额角上,他便低头轻柔地抚上,发丝就揉揉地在他的指尖纠缠,就像是他和陆绥一样,纠缠不清,交织缠绵。 屋外的风扬起一阵飞雪,擦过屋檐的边被卷去,桌上的小碗里还在冒着热气,丝丝缕缕往上飘。 温庭弈突然弯弯眉眼笑了。 “臣在意的是殿下当年接风宴上愿意为臣求下救命的圣旨,是殿下当年在王妃灵前也愿意在臣的怀里放肆大哭。孝期三年,朝中七载,这么多年若是没有殿下,臣绝计撑不到如今。” “臣心悦的是殿下,也只是殿下,无论这场婚事是阴谋也好,阳谋也罢,只要能够嫁给心上人,于臣而言,皆是得偿平生夙愿,臣甘之如饴。”好夫君 “阿绥,你是个好夫君……所以,别逼自己了。” 陆绥呆愣了神情,脑海里好像也有那么一个声音,对他说过这句话,泛着沉重的锈迹。 “阿绥,你是个好夫君。” 我原谅你了。 或者说上一辈子,这一辈子,我都没有怨过你。 你是刺骨也是温柔,我甘心沉溺。 福是我,祸是我,痴缠因果都算我。 放纵我在你身旁,当是你大度。 温庭弈做的元宵很是小巧,恐怕坊间最有名的师傅也做不出来其中的一半精致。 皮薄馅厚,入喉就是浓香的芝麻,陆绥三两下解决了一碗仍意犹未尽,温庭弈收拾了碗筷,便坐下来陪他。 陆绥趴在桌子上,难得的放松下来。 温庭弈的手就搭在他的肩头,有一下没一下的轻轻安抚,就听陆绥开口唤他。 “珩萧,我一定会还你清白的,不会让你平白受辱,还要受万人唾骂。” 温庭弈见陆绥又开口提到此事,连忙开口:“殿下……” 陆绥打住他:“刚刚说好的,我不逼自己,但我亦没说会就此放过此事。珩萧,我筹划这么久,不会善罢甘休的。” 陆绥不知不觉攥紧了拳头,紧咬后牙槽:“伤害皇奶奶还有你,算是碰了我平生逆鳞,我绝对不会放过。” “现在当务之急是治好皇奶奶,如今皇帝待在栖鸾殿,皇奶奶那里不知乱成了什么样子,我会想办法让花小楼进宫,替我看看皇奶奶的情况。” “我总觉得,这一切太过巧合。上次见皇奶奶,她的病明明已经有好转,为何会突然病倒……皇奶奶刚出事,黄善钟便受文妃指使,诬陷你乃祸国煞星。” 陆绥双眉紧蹙,苦思不得其解。 “珩萧,皇后和皇奶奶的病我怀疑也是文妃那边做的手脚,目的就是为煞星天命造势。可……” 温庭弈伸手抵住他的眉心,陆绥瞬间就忘了说什么,只是感觉眉心的动作轻轻柔柔,不急不缓。 “可若是要对付王府,为何不顺理成章说煞星是殿下,毕竟陛下对王府早就生出了铲除的心思,缺的只是时机和理由。若是借此事,正好可以给陛下一个为难王府的借口。” “可如果文妃的意图在王府,她又想图什么呢?她已经是后宫专宠,根本无需在陛下面前献策逢迎。” 在此事上,温庭弈和陆绥想到了一起。 煞星这个局,文妃出手,才是最让人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 两人也没纠结一会,因为陆绥突然记起了今天是元宵节,山下烟火盛世,长安街头有盛景繁华。 “珩萧,今晚陪我下山吧,往年此时,长安街头举世繁华,珩萧从小到大一定很少看见我想带你去看看。” 有些时候温庭弈也不得不佩服陆绥,想起一出是一出,也不知是该笑还是该哭。 他摇了摇头:“臣便不去了,殿下若是想去,便同小楼他们一道下山吧。” 他俯身低头拿碗,手却被陆绥扣住。 陆绥凶巴巴地瞪他:“不可,珩萧若是不在,元宵佳节于我而言也毫无趣味。” 倒不是温庭弈不愿意陪他,而是汝阳王世子妃身殒大理寺的流言已经传遍了街坊邻居,而今长安城,人人都知道这么个祸国煞星死的大快人心。 温庭弈娶亲当时那般放肆,纵使温庭弈原先深居简出,经过那一场婚礼,威名也早就传遍了。 他一个在万民口中死了的煞星,怎好抛头露面? 他有自己的小计量,陆绥也有自己的私心。 他不可能让珩萧一辈子活得如同一个人人喊打喊杀的过街老鼠,只能呆在这座山上,过着不为人知的日子。 狗皇帝也好,文武朝堂也罢,他陆绥怂了那么久忍辱负重,从棺材走出的那一刻,就悟了通透。 他覆天下不负珩萧,天下不接受他的心上人,他便为心上人重换一个天下。 陆绥没理会温庭弈的踌躇不决,直接拉着人的胳膊就把人带了出去。 小瓷碗哐当一声又跌落到了桌子上,孤零零地打了几个转,安安稳稳地停住。 温庭弈被陆绥拉着走到前厅,红锦和陆赋也正在收拾碗筷,看到两人,神情都一愣。 陆赋眨眨眼,连忙作揖道:“小叔叔,公子。” 红锦也跟着反应过来,犹是不确定地问了一句:“殿下和世子妃可是要去山下?” 陆绥应了声嗯,就见红锦唇线紧抿,开口道:“属下与小殿下方才在山下,见武麟门的一处杂耍团很是有趣,若是殿下喜欢,大可去那里一看。” 陆绥没听上心,只随口应道:“知道了。”便拉着温庭弈驾着云踪下山而去。 红锦呆呆看着两人的背影,直到彻底消失在了转角处,眸中染上一层不易察觉的落寞的神色。 。 ※※※※※※※※※※※※※※※※※※※※ 深夜赎罪,希望各位宝贝不要生气嘤嘤嘤qaq 虐,木有了,甜,一直都在甜,呜呜呜橘子这么卑微,可以嘤嘤怪上身求每个月月末就会过期的营养液吗 观风月 陆绥他们抵达长安街头的时候, 圆月已经高悬,泠泠有冷风吹过, 吹乱行人的衣角。 皓月银霜,银辉倾洒。 长安街头人头攒动,陆绥和温庭弈下了马以后, 只将云踪轻轻系在了一旁的树干上,然后就拉着自己媳妇钻进了人海中。 温庭弈的手心出了冷汗,跟在陆绥的身后,有些局促不安, 倒是与周围的繁荣景致有几分格格不入。 走了没两步,温庭弈突然拉住了陆绥。 陆绥脚步微顿,停下了身子, 这才回头去看, 问道:“珩萧, 怎么了?” 温庭弈双眼轻闭,睫毛簌簌颤动, 听见陆绥问自己, 这才缓缓睁眼,开口呵出一团雾花:“殿下, 能否等臣片刻?” 陆绥点了点头,说完就看珩萧松开了他的手,转身逃也似的离开了。 指尖尚存一缕余温, 陆绥抬手细细看去, 有些愣住, 对珩萧的反应很是不解,却还是耐下性子待在了原地。 路上路过的行人大多男女结伴而行,亦或者是三五兄弟勾肩搭背谈天说地,妄图一张小嘴谈论家国天下,陆绥一人一身玄色锦衣,身姿颀长,站在一处白墙下静静等待在,在墙上落下一处高伟的身影。 也不知道是从谁家院子里探出的古树一枝,正巧悬在陆绥的头顶,积了厚厚的积雪。月辉便从枝杈间透过,落在了他的眉间和肩头。 行人纷纷侧目,认识陆绥的还当是谁招惹了这个小霸王,心里暗自欣喜自己平日谨慎小心,没招惹了大祸。不认识陆绥的也在好奇,这样一个俏生生的小公子,究竟在等何人来赴约。 也不知过了多久,陆绥的腿都有些冻僵,倚在墙上低垂着眼睛思索事情。 殿下,臣来迟了,让殿下久等了。 陆绥只闻其声,抬头去看,就见从不远处的人流里,有一抹雪白的身影,避开人群朝他姗姗走来。 银辉作衣,白璧作里,人间一抹至尊绝色。 温庭弈的脸上覆了一个白狐状的面具,鲜艳的朱砂描摹了眉眼一周,只露出了两双浸着水光涟漪的眼睛和一张形状优美的小嘴,衬得一张巴掌大的脸越发小巧。 面具一隔开,就仿若是拉了一层轻飘飘的雾,让人越发遐想面具后惊艳的容貌。 陆绥看得有些痴,一时之间竟然忘记了动作,喉结一滚,傻傻地朝他伸出了手。 温庭弈站在他面前,顺从地将手放到他的掌心,这才开口道:“臣走了许久才找到这样一家卖面具的,让殿下等了这般久。” 今日是元宵佳节,寻常小摊小贩都会出来网罗顾客,尤是这种青年小生闺阁女子钟爱的小玩意,隔几个摊位就是一家,温庭弈这句解释,的确是多疑。 明明是寻了那么久,试了一件件,才找到一件称心如意的。 心里有了人,总想将自己最好的模样留给他,不想让他看见自己狼狈,亦不想让他看自己难堪。 陆绥摇了摇头:“怎会?” “这个面具很好,很配你。”有梅之傲骨,雪之洁白,狐之娇媚。 糅合得恰到好处。 “臣不想坏了殿下的好心情,也不想给殿下添麻烦,带上面具,正好两全其美。”温庭弈说道。 陆绥比他高出一截,闻声探手刮了刮他的面具鼻尖,笑道:“好,我们走吧。” 武麟门算的上是长安街的一个重要的通道,各国的商贩若要同大楚有商业往来,必会经过此门,因此武麟门一带,人多时可见多多少少的异族面孔。 两人一路走来,就见戴着面纱的舞娘仅着一件轻纱做的舞衣,袒露了两条又细又长的胳膊,伴着富有节奏的乐声赤足而舞,轻纱摇曳,腰肢轻扭,不过几个眼神就迷晕了看客的眼,将打赏的金银收入了荷包。 陆绥的目光四处游梭,这时记起了红锦出门前的提醒。 他幼时经常陪母妃前来游玩,武麟门一带的节目又翻不出花样,年年岁岁都是如此,陆绥早就看腻了。可珩萧未必看过,如今正巧有机会,他想陪珩萧好好做些他从未做过的新鲜事。 走了一段时间,果然看见一处空地前围了不少人,欢呼声和口哨声此起彼伏,好不热闹。 陆绥抬起下巴扬了扬,示意珩萧:“珩萧,我看那里热闹,不如我们去看看?” 温庭弈点了点头,两人这便隐匿在了看客中,陆绥的手揽着温庭弈的腰,微微使力就将他箍在了怀里。 人群中央同样是几个带着面纱的妙龄少女,看装扮应当是异族人,他们大概是汉话不好,旁边还有一个留着山羊须的老学究帮他们翻译,但听叽里呱啦几句之后,老学究捋了捋山羊胡,半睁着眼,开了腔。 “各位看官莫急,接下来几位姑娘要为大家带来杂耍绝学火海求生,众看官图个乐呵,若是觉得姑娘们不错,劳烦捧个钱场。” 老学究大抵是为了彰显自己的学问深厚,还装模作样地咂咂嘴,音调拉的老长,还没说完就被底下的看客砸下了场。 陆绥对这个火海求生来了兴致,也瞪大眼睛看究竟是什么杂耍绝技。 只见七八个少女围着一个白衣少女缓缓走动,手起手落,拈花佛手,中间坐着的白衣少女紧闭着双眼,如同观音坐莲,口中念念有词。 一旁的老学究此时变了脸色,,严肃地板着脸听她口中喃喃自语。 忽然,白衣少女猛然睁开眼,老学究也瞬间变色,连忙开口:“此身罪孽,需天火烧灼才可化解,吾今日引天火,渡尔等洗脱罪孽,涅槃重生!” 一声过后,周围跳动的少女身上突然燃起熊熊大火,撕心裂肺地嘶喊声突然响起,有几个胆小的看客已经捂住了双眼,陆绥却一动不动地盯着他们。 惨叫声越来越低,等到彻底停歇的时候,眼前已经没有什么妙龄少女,有的只有几具焦黑的尸体,空气中泛起了一股刺鼻的气味。 “太残忍了,竟然将活人活活烧死……” “你们这叫变戏法吗,你们这是谋财害命!” …… 周围的看官有的不满,开始吵吵嚷嚷起来,温庭弈一声不吭,陆绥也同样沉默,只神色冷静地看着人群中的几人。被情绪激动的看客簇拥着,团团围住。 正在他们吵闹不休的时候,白衣少女却再度开口说出了一串听不懂的话语,老学究闻言轻叹一口气,说道:“罪身既死,尔等还不快快谢恩?!” 地上的尸体开始了轻微的耸动,把靠的近的小孩直接吓哭了,众目睽睽下,这几个刚刚被烧死的少女竟然在大家的眼皮子底下缓缓站了起来,身上的焦黑色皮块也出现了一道一道的裂纹,轻轻一动就脱落了下来。 焦黑的皮块褪下,依旧是雪白的皮肤,几个少女依旧如同方才一样,再次站在了众人的面前。 周围的看客目瞪口呆,有的还揉揉自己的眼睛,确定自己没有眼花。一时之间,人人倒吸一口凉气。 温庭弈神色未变,只低头轻声问了一句:“阿绥,看出什么了吗?” 陆绥眯起眼睛,神色有些古怪,道:“她们的衣服……” 竟然完好无损。 温庭弈轻轻点了点头,闻声应道:“不只是衣服,不知道殿下有没有注意到,刚才大火刚结束,白衣巫女还未念动法咒时,地上的人胸口是有起伏的。” 意思也就是说,这场在他们眼中的火,或许根本就是障眼法,这些人实际上什么事情也没有,更不存在什么浴火重生的说法。 犹如醍醐灌顶,陆绥灵台一阵清明。 就像是当时在蜀州,他被邀上台,实际上他什么事情也没有,可是在珩萧看来,却是他被大分八块,血肉横流的光景。 若是如此,那当日在寿康宫中的那一场所谓的煞星法阵,应当也是如出一辙的障眼法。 陆绥眨了眨眼,低头去看,声音有些轻颤:“所以,所以珩萧……破解口便在这里?” 温庭弈勾唇轻笑,面具后的眉眼渐渐舒展:“殿下,臣到方才总算明白了。” 这一环阴差阳错让他们解开了,那么最后剩下的,就是太后和南氏的病,究竟是何人所为。 一环一环剥丝抽茧,总归是能揪出那个幕后黑手。 陆绥望着温庭弈,周围人声鼎沸,方才的叫骂声顷刻之间变为了拍手鼓掌。 擎天的喧嚣下,陆绥只觉得此刻万种都是天际的浮云,只有眼前的心上人是那般真切。 半个月的调查无果,谁知他刚打算放自己一口喘息,真相竟然就此浮出水面。 陆绥缓缓抬手,一只手抚上了珩萧的眉眼,面具冰凉,他被人群推挤了一下,顺势将珩萧搂得更深,迎着温庭弈的目光,陆绥眸色一黯,直接将他的面具卸了下来。 温庭弈的眉眼,纵使看了两辈子,每一次看见,陆绥的心弦仍是会为之一动。 他一手挑起温庭弈的下巴,一手从腰间沿着后背向上,扣住了怀中人的后脑勺,轻轻吻了上去。 淡淡的乌沉香再次冲入鼻腔的那一瞬间,陆绥如释重负。 周围喧嚣与他们无关,他们只是彼此的风月。 ※※※※※※※※※※※※※※※※※※※※ 啊总算是把这里写到了,后面几章推动剧情哈感谢在2020-01-21 01:45:00~2020-01-21 20:54:3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柠小仙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鱼上钩 解决了煞星这边的事, 陆绥还有一件事梗在心头, 不上不下。 皇太后的病来得蹊跷至极, 陆绥前后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带上花小楼进宫一趟。没想这一看, 还当真让花小楼发现了些东西。 寿康宫内, 花小楼伸手拔掉插在皇太后手腕处的银针, 只看了一眼, 脸色突然就变了。 指尖捻着的银针顶端,赫然一片墨绿色的痕迹, 只针尖一点,如果不细心去瞧,当真是看不出来这丁点的变化。 太后昏迷期间, 寿康宫的宫人撤去了大半,只留了几个负责贴身照顾, 此此刻统统被陆绥支了出去,偌大的宫殿里只有他和花小楼两个人。 淡色的檀香兀自燃烧,在空中丝丝缕缕地缠绕升腾,给古朴素雅的卧房内生出了一丝禅意。 陆绥看花小楼脸色不好, 不由得心头一紧,连忙问他:“如何?” 花小楼抬手将银针悬在陆绥面前,蹙了蹙眉:“我当是我多心,本来死马当活马医, 竟然真的让我撞对了。” 陆绥怔怔地看着眼前的银针, 听花小楼开口叹了口气:“若我没猜错, 她应当也是被人下了阿芙蓉,而且应当已经有了不下两三年的时间。” “太后毕竟年迈,一次性服药过多必然受不了,估摸便是每日一点点递加,想就此神不知鬼不觉地耗死太后。” 花小楼这般想着,也不自觉感慨此人心肠狠毒,竟然敢铤而走险对当朝太后下毒,而且还能做到这般隐秘,整个太医院上上下下百号的太医竟然没人察觉到。 陆绥闻言,紧抿唇线,嘴角绷起,半晌突然眯起了眼。 在他印象里,皇奶奶虽然年事已高,但是却一贯身体硬朗,小伤小病都不曾有过,更何况是卧病在昏迷这么多天。 上一辈子,他在西北苦战,皇奶奶也是这样无声无息地离开了他,甚至没有同他说最后一句话。 太后丧,举国哀悼,民间禁婚嫁三年,他远在西北,却连皇奶奶的死讯都不曾得知。 满怀欣喜地班师回朝,才知年幼时的避风港如今是人走楼空,当年欢声笑语如今片刻残影都不曾留下。 那时不曾细想,如今却是明白,原来是心怀鬼胎之人藏在身边。 “陆绥,陆绥?” 花小楼看陆绥眼神越来越奇怪,偶尔竟透露出几分可怖的情绪,阴冷得好像是淬了毒的银针, 他推了推神游天外的人,才看他缓了缓神色,眼中的阴冷顷刻之间云消雨散。 “陆绥,阿芙蓉如今已经流进了宫里,事态严重,我们必须想办法。” 不用他说,陆绥也明白如今的局面有多麻烦。 陆绥冷了脸色,半晌以后才寒了声音:“此事本殿下一定会彻查,皇奶奶身边的宫人,一个都不能放过。” * 寿康宫这边一片惨淡,凤仪宫里也好不到哪里去。 后宫向来人情寡淡,帝心归处便是众人归处,皇后带病被幽,皇帝却毫不过问,一次也没有来看望,反而是宿在了文妃的住处。 不过几日,宫里的人便明白皇后已经彻底失势,吃穿用度也开始有所敷衍,若不是看她还是个明面上的皇后,大抵是连理会也不愿理会了。 陆峥这些时日一趟一趟往栖鸾殿跑,倒不是为了文妃,一是为皇后求恩,二却是为了温庭弈。 温庭弈此人的脾性他最为了解,这般天大的冤屈蒙在身上无异于要了他的性命,当年老温侯狱中自裁,咬破十根手指满墙写就诉冤书,满腹心酸,闻者动情。 温庭弈的脾性有过之而无不及。 大理寺一向戒备森严,怎么会无端起火,又偏偏是温庭弈所在的死刑犯一带火势最为严重。外界传言温庭弈身死,可在他看来,以陆绥对温庭弈的在意程度,若是温庭弈当真有事,陆绥不傻也疯。 陆峥刚在栖鸾殿碰了一鼻子灰,等了那般久,不仅连父皇的面都没有见到,还让宫人看尽了笑话。这会只得无功而返,没想到在宫道上竟然迎面撞见宜嫔抱着陆灏由宫人簇拥着走了过来。 这些时日宫里的人狗眼看人低,对凤仪宫里的事越发不上心,避之不及,也只有这个以往默默无闻的宜嫔愿意为了他们四处奔走,常来凤仪宫坐坐陪着南氏。 陆峥以前对宜嫔没什么印象,但这些时日相处,感念却是她的雪中送炭。 于是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宜嫔娘娘安。” 宜嫔正在逗弄怀里的陆灏,闻言才看见陆峥,笑着将手里的小白团子交给一旁的宫人,这才福身,道:“殿下安好。” 一旁的陆灏看见陆峥,咯咯咯笑得停不下来,在宫人怀里也不安生,执意伸出雪白的小肉手去够他,陆峥一愣,懵懵懂懂地伸手拉住了他。 宜嫔笑着同他打趣:“方才还苦着脸,本宫怎么哄都哄不好,殿下一来,他倒是笑了……没良心的小崽子。” 宜嫔笑起来就像是一场春风拂面而来,让人一身清爽和花香。 作为后宫里最安静的女人,不论过去了多少年,依旧慧心如兰花,一地温柔乡。 宜嫔一笑,陆灏便跟着笑,陆峥看着他们的模样,突然间觉得心里很暖,也跟着笑了笑。 他的模样有些许狼狈,一个人行走在宫道上,身上沾染了些许未消融的冰雪。 宜嫔见他这般模样,也知道他必然是又去栖鸾殿了,使了个眼色给周围的下人,下人纷纷退散了一边。 她将指尖的手绢递给陆峥,闻声劝道:“殿下,罢了吧。” “娘娘的状态已经是这样了,殿下不妨多些时日,陪着娘娘,也好过去栖鸾殿啊。” 陆峥闻声一怔,接过手绢攥紧了些,这才开口问道:“敢问娘娘,我母后情况如何?” 宜嫔沉默了片刻,陆峥便都明白了。 不论她母后做错了什么天大的错事,如今人已经病成了这般模样,皇帝还是不肯来看她一眼。 帝王家的薄情,常人哪里道的清楚,说得明白。 陆峥的眼里多了一层落寞,半晌突然觉得眼前白花花的,身子一软差点倒了下来。 宜嫔离他最近,当即伸手接住了他,却不料自己终归是力气太小,被他这么一带,竟然也跟着摔了下了。 “殿下,殿下你怎么了?” 宜嫔被拽倒在地上,连忙爬起来,但见陆峥双眼紧闭晕了过去,眉间紧蹙,表情很是痛苦。 远处的宫人看见这边的动静,连忙跑过来扶起两人。 宜嫔轻喘着气,看陆峥状况不太好,这才开口道:“你们快去太医院叫太医,此处离本宫的芳华殿最近,先将殿下扶回芳华殿。” 几个宫女面面相觑,不敢动作。 宜嫔蹙眉呵斥道:“还不快去,愣着干嘛,殿下出了什么差错,你们负责吗?” 几个小宫女连忙低头小跑着离开。 剩下的几个宫女则勉强搀着陆峥,几人合力将人抬进了芳华殿,这才退了下去。 太医还没来,陆峥仰身躺在绵软的床上,宜嫔坐在床边,突然轻柔地掰开他的手指,取出了他掌心的手帕,无意识地攥紧。 陆灏呆呆地站在一边,看见床上的人,舔着手指头。 宜嫔转头看他,突然把他抱在了怀里,捏了捏他肉嘟嘟的小脸:“灏儿真乖,母妃当真是舍不得你。” 陆灏仰着小脸问道:“母妃要去哪里吗?” 宜嫔神色不变,只是轻微垂下了眼帘,勾唇笑了:“没有,母妃哪里也不想去,只想陪着灏儿。” 宜嫔抱着陆灏哄了一会,见他慢慢睡沉了过去,这才叫下人抱走了。 屋子外有宫女问她太医已经叫来了,宜嫔晃了晃神,突然开口道:“殿下没事了,刚才已经醒了,让太医回去吧。” 说完不再理会那人,径直进了屋,还顺手拉上了室内的纱帘。 最后一盏明烛被吹灭,屋子内骤然一片浓稠的黑暗。 宜嫔看着床上的人,因为手帕上的迷药,他睡得很深也很沉,不过睡颜却很安详。 她缓缓抬手,素白的手指缓缓扣上了陆峥腰间的玉扣,玉扣很冰凉,触手的那一瞬间,她吓得一个震颤。 “殿下,莫要怪我害你,只能怪你生在帝王家,阻了我们的路。” 一声长叹后,宜嫔缓缓俯身,顺手带上了床边的纱帘。 皇太后的事情很快就传到了皇帝的耳朵里,他似是不大相信,半晌才问道:“陆绥那小子说什么?” 太医恭恭敬敬地回道:“启禀陛下,太后重病,实为有人暗中谋害,在太后的药膳中加入了毒物,这才导致太后凤体受损。” 说这句话的时候,文妃就躺在床上,只用一张纱帘挡住卓越身姿,闻言挑了挑眉,扬声问道:“那可是找到了是何人加害太后?” 太医摇了摇头,这才道:“此事皆怪我等上下太医无能,多亏陆小世子和虎威将军家的小世子提点,我等才发现太后遭人谋害。”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额上全是冷汗,显然底气不足。 皇帝闻声果然蹙了蹙眉,却也没有多说什么,只让他退了下去。 等人走了,文妃才试探着开口:“陛下,太后遭人谋害可不是小事,一定要严惩不贷。” 皇帝此刻心烦意乱,闻声却还是勉强缓和了神色:“朕心里明白。” 他拢了拢锦被,替她压好被角,这才开口哄道:“你大病初愈,好生安养,朕过会便来陪你。” 等皇帝也走了,文妃突然起身,伸手拉开了层层纱帘,有一个小宫女见动静连忙钻了进去。 文妃附耳对她说道:“快去通知你家少主,鱼上钩了,该收线了。” ※※※※※※※※※※※※※※※※※※※※ 晋江文学携手作者祝亲爱的读者朋友们:春节假期,平安康乐!同时温馨提醒大家勤洗手,戴口罩,多通风,少聚集!感谢在2020-01-21 20:54:31~2020-01-26 22:19:1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一只鸽 2个;不渡、辞小笙、gengo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一只鸽 4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芳华乱 寿康宫侍奉的太监宫女被连夜拉近大理寺审问, 不过一夜, 整个皇宫仿若是经历了一场血雨腥风, 压抑着焦灼的狂躁。 一宿的审问却是无果, 等到天亮的时候,一切依旧毫无头绪。 皇帝显然已经有些不耐,冷声问道:“你们可查仔细了?若是胆敢有半点欺瞒, 便是欺君之罪。” 底下的大臣连忙磕头告罪。 陆绥紧蹙双眉,思来想去也是不解究竟是哪里漏了一环。 如果不是出现在服侍的宫女太监身上,还有谁能接近深居简出的皇奶奶,加害于她呢? 陆绥单手支起下巴,眼神四处游荡。 太后喜静, 又钻佛经, 寿康宫里里外外都是一片素雅淡洁,禅意悠悠,檀香弥漫。白釉的瓷瓶几处可见, 随意插着几支新鲜的花卉。 陆绥缓缓走进了内室,映入眼帘的是周遭轻微摇曳的轻纱床帘, 衬着满殿的淡色烟雾。 太后依旧安静地躺在绵软的大床上,呼吸虽然低微但是依旧平缓,因为长久的不见光日,脸色泛着些许病态的苍白, 发丝显得枯萎而缺少光泽。 陆绥缓缓蹲下身子, 可以嗅到皇奶奶周边浓郁的药香, 混着泠泠的檀香涌入鼻腔。 微微侧头, 一旁的小几上孤零零地放着一个茶色的小瓷碗,里面的药汁已经干涸,在碗底凝固成几圈深褐色的痕迹。 陆绥缓缓抬手端起药碗,凑到鼻尖嗅了嗅,刚打算放下来,突然想到了什么。 …… 太后自患病以来,都是宜嫔在一旁服侍照顾,汤汤水水的药汁自然也会经过她的手。 陆绥不觉一层鸡皮疙瘩浮起,整个人头皮发麻。 饶是他不愿意相信,如今也不得不往这方面去想——若是宜嫔动的手脚,那这一切可真是太荒谬了。 陆绥不敢大意,大步流星地走出去,众人一见他面色不善地走出来,当即面面相觑,噤若寒蝉。 陆绥神色阴冷地扫视了一圈,挑了挑眉,冷声道:“陛下,还有一个人没有审。” 皇帝抬了抬眼,没有吱声。 “芳华殿的宜嫔娘娘,还未曾查过。” * 此时的芳华殿,四下依旧静悄悄的。 屋外的明媚阳光斜射入殿内,带来丝丝微不足道的暖意。轻纱摇曳,勾出几分旖旎的光景。 暗红色的轻纱帷幔后,从丝滑的锦被里探出了一小截白皙细嫩的脚踝,似乎是受了冷,不安地蹭了蹭。这样一个细微的动作,惊动了一旁浅眠的男子。 他两指并在一起,揉了揉因为迷药的后遗症而依旧疼痛的太阳穴,晃了晃脑袋。 “嘶……” 陆峥额头剧痛,用手掌心撑着床缓缓坐起来,这才缓缓睁眼看了看四周。 眼前的景致分外陌生,陆峥随之一愣,再一低头,就看见了横在自己胸口的洁白小臂,掌心紧紧贴在自己的心口,传来诱人的灼热。 陆峥猛然一怔,等到反应过来这是怎么回事的时候,连忙撒开了那人。 宜嫔还在梦中,被他一番动作惊扰,这才悠悠转醒。 陆峥用食指指着她,目瞪口呆:“你……你……我们??” 宜嫔眼底划过片刻不易察觉的情绪,却又很快被她掩饰妥帖。她也是懵了一刻,回过神来连忙捧起锦被盖住了自己的身子。 “……你做了什么?你,你……你究竟要做什么?” 陆峥勉强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眨了眨眼睛,又拍了拍自己的脸。 他长吁一口气,一把将缩到一边的宜嫔拉到自己面前,忍了忍,才哑着声音道:“你记住,什么都没有发生,我昨晚在凤仪宫,你就在你的芳华殿。” “我们只是见了一面,什么都没有发生,听到没有?!”陆峥面色狰狞,最后一句话几乎是冲着宜嫔吼出来的。 宜嫔的眼泪还沾在睫毛上,将落不落,被陆峥这么一吼,扑簌簌地坠落下来。 陆峥没心情安慰她,他现在心里乱糟糟的,一股气卡在胸腔里不上不下,几乎快要将他逼疯了。 他要赶紧离开,他一定要悄悄离开…… 现在母后失势,舅舅那里又因为南阮的去世而颓靡不振,纵观整个南家,没有人可以指望上了。 他绝对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上惹父皇大怒。 绝对不可以。 陆峥按了按自己的胸口,然后连滚带爬地从床上走了下来,捡起地上四仰八叉随处丢弃的衣物就开始囫囵往身上套。 他此刻显然已经慌了神,扒拉了半天,衣服都是凌乱的。 他勉强穿戴好,连忙撒腿就要逃,没走两步突然顿住了步子。 他回头阴冷地看了宜嫔一眼,宜嫔还楚楚可怜地缩在床上一角,发丝凛乱地铺在额间颈间,因为哭得太厉害,一张小脸上一片潮红,倒像是被欺负得惨了。 陆峥看见她这副模样,那些陪伴自己母后,为自己和皇后说情的情分早就抛到了九霄云外,只觉眼前人毁了自己,简直面容可憎! “你哭什么哭,什么都没发生,你哭什么!”陆峥朝着宜嫔吼道。 他顺脚踢倒了一边的小矮凳,不耐地挠了挠头,这才一脸怒气地打算离开。 结果这次,他刚打算走,芳华殿外却传来了小太监又尖又细略带女气的声音。 “陛下驾到!” 陆峥内心随之一个咯噔。 完了。 祈帝领着众人浩浩荡荡摆驾芳华殿,看见大殿里竟然空无一人,不自觉地眉头一皱。 他沉声问道:“殿里的人呢,不知道朕摆驾前来,还不快出来接驾。” 安在山弓着腰连忙进去去请,结果刚进去,就看见了穿戴不整的陆峥,再看他身后的宜嫔,未着衣物,仅仅用锦被遮挡自己的身体。 室内气氛诡异而旖旎,红纱摇曳,平添几分妩媚的气息。 安在山说到底也是宫里的老人了,但见到这个场景,也是大吃一惊,吓得屁滚尿流地逃了出来。 陆峥看见他落荒而逃,缓缓合上了眼睛。 他知道,一切都完了。 安在山从内殿落荒而逃,众人一阵错愕,他缓了口气,颤颤巍巍地开口:“殿下……老奴实在无颜开口,实在是有辱圣听啊。” 祈帝眉尾轻挑,径直走了进去。 一看眼前的光景,登时气得差点背过去。 “逆子!” 皇帝一怒,身后的官员听见动静立刻齐刷刷地跪了一排。陆绥跟在他们背后,却没有顺着他们的动作跪下,反而开始打量起眼前的情况。 陆峥被祈帝一声呵斥吓到,连忙跪下来求罪:“父皇明察,皇儿是被人陷害冤枉的!” 祈帝气得七窍生烟,身子险些一倒,幸亏安在山在后面接的快。 宜嫔看着皇帝来了,这才裹紧了锦被,缓缓从床上挪了下来,也同陆峥跪在一起。 “陛下,臣妾是被逼迫的,求陛下替臣妾做主……” 宜嫔哭得梨花带雨,一派楚楚可怜我见犹怜的模样。 宫人端来雕花座椅,扶着祈帝缓缓坐下,祈帝用手撑着额头,半晌才缓过气来。 “你们天大的胆子,不知羞耻,你们看看你们把陛下气成什么样子了?!”安在山此刻也丝毫想不起来他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太监,竟然开始颐指气使起来,指着眼前跪着的两个人开始训斥。 宜嫔抽抽搭搭地磕头告罪:“求陛下宽恕三殿下,臣妾与三殿下的确是心意相通,这一切都怪臣妾,都是臣妾狐媚惑主,但求陛下饶过殿下,所有罪责臣妾一人承担。” 此话一出,众人无不倒吸一口凉气。 陆峥也一脸匪夷所思地扭过头,不敢置信:“你胡说什么,我什么和你心意相通了?!” 他眼看着祈帝的脸色越来越黑,连忙扒住祈帝的腿哭喊道:“父皇,皇儿是被陷害的,父皇……她是父皇的嫔妃,皇儿此前根本就不认识她……何来与她情意相通?” 祈帝的一双鹰眼里遍布寒芒,似乎是嫌弃他脏了自己的衣摆,一扯衣角,将他甩到了地上。 “你给朕闭嘴,朕要听宜嫔好好说道。” 陆峥张了张嘴,但是看着祈帝的冷厉眉眼,只好生生咽下一口口水,将满腹委屈统统吞回了肚子里。 宜嫔被几个太监架到了祈帝面前,祈帝面色阴沉地躬下身子,用拇指捏住她的下巴,逼迫她抬起头来直视着自己。 宜嫔的眼泪沾了满脸,祈帝就慢条斯理地用手指帮她揩去了下巴处聚集的泪滴。 “朕自问待你不薄,你何以辜负朕?” 这句话虽然说来平静,但所有人都知道,皇帝已是龙颜大怒。 祈帝看着这张虽不惊艳但也颇有大家闺秀之气的脸蛋,无由一阵恶心感,他甩开了她的脸,冷声道:“说,今日一五一十给朕说清楚,胆敢有半句假话,朕要你生不如死。” “陛下恕罪,此事皆因臣妾而起,臣妾对不起陛下,虽为后妃却举止不检,祸乱宫闱,如今臣妾别无所言,只求陛下放过殿下,殿下是无辜的。” “一切都是臣妾勾引,是臣妾下贱,求陛下息怒,饶了三殿下吧。” 陆绥在一旁静静听着,面色不变,微微曲起的拇指有一下没一下的叩击着桌面。 宜嫔的话也不知道是真傻还是假傻,是真想救陆峥还是想要害陆峥,句句看似不错,但是细细一想又会觉得完全就是在挑衅一个为君者。 如果她懂得谨言慎行,这桩事不过就是皇家的一件丑闻,如果皇帝有心维护陆峥,顶多也就是要了宜嫔一条命,勉强扯一块遮羞布。 但宜嫔这些话说来,反倒是让人觉得她和陆峥早已心意相通,丝毫不谈怎么会发生这种丑事,一力承担罪责为陆峥开罪,显然是默认了这些事。 陆绥的猜测果然不错,祈帝的怒火不见消减,反而更胜。 宜嫔还兀自不停地解释,祈帝突然开口打断了她。 “够了!” 她被吓得一抖,连话都不知道该怎么说。 祈帝微微眯眼,半晌以后冷声道:“朕不想听你这个贱妇再言只字片语,来人,带三皇子回寝殿。” 两边的小太监闻言连忙蜂拥上去带陆峥离开,陆峥目眦欲裂,连忙求饶:“父皇你信我,父皇,父皇,都是这个贱人设计陷害我,父皇你不要被蒙骗了!” 只可惜还没有说完,人已经被生拉硬拽地拖了出去。 这样的一场闹剧,可是让在场的各位太医开了眼。祈帝自知面子上挂不住,只能压下心间的怒火,生硬地扯了扯嘴角,吩咐安在山:“这个贱妇,幽禁在芳华殿,一步也不许离开。” 说完拂袖离去,留下面面相觑不知东西的重人。 陆绥虽然也无不感慨皇帝的后宫处处起火,但是还是记得自己要干的正事。 “小楼。”陆绥叫他。 花小楼正呆愣着,冷不丁被他叫醒,晃了一下才想起自己的正事。 他吩咐周围的小太监在芳华殿里里外外搜了个遍,不过片刻便有宫人拿着一个小小的荷包走上前。 花小楼顺手拆了荷包,里面装了一些乳白色的粉末,研磨得极细碎,花小楼只看了一眼便喜道:“阿芙蓉,果真是让我们找到了。” 藏了这么久,原来祸害皇太后的,当真是这个默默无闻的宜嫔娘娘。 ※※※※※※※※※※※※※※※※※※※※ 谢谢大家支持,最近瘟疫猖獗,大家一定要保护好自己,不要出门走动,勤洗手,戴口罩,永远爱你们的橘子(笔芯)感谢在2020-01-26 22:19:16~2020-01-29 18:47:2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柠小仙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三殿下 陆绥赶回红泥小筑的时候, 皇宫里的闹剧已经消停了一会。 他和花小楼在芳华殿里里外外搜查了一遍, 将这个结果上报金龙殿的时候, 祈帝的神色说不出是如何的精彩。 可是这个结果于陆绥而言, 纵然心里早有预感,知道真相的那一瞬间,还是觉得异常惋惜。 红泥小筑的门口已经停了一辆马车, 车盖的四角悬挂着四盏绘着彩蝶纹的锦绣宫灯,被风一吹,带动着垂落的流苏随风摇晃。 彩蝶纹,蜀州蜀王府的纹饰, 看样子应该是叶宝璋到了。 陆绥加快了脚步,紧走几步进入屋里, 果然看见叶宝璋正在拉着温庭弈说话,眼尾一线胭脂红,应当是刚哭过。 陆绥的目光先落在自家媳妇身上, 再然后转回了叶宝璋身上。 看着叶宝璋这幅抽搭搭的模样,陆绥一阵头疼, 在心里暗骂了一句没出息,哭什么。 “哥,小嫂子没事你怎么了也不提前知会一声, 我那两天茶不思饭不想,差点为了你们哭死在驿馆。” 陆绥翻了个白眼, 长吁一口气。 他径直走过去, 坐到了温庭弈身边的座子上, 温庭弈正巧倒了一杯茶递给他,他便顺手接下,滋溜了一小口。 “有什么好说的,就你这个哭包相信你小嫂子身亡的消息,脑子全长在吃的上了。”陆绥无不叹息地说道。 叶宝璋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瘪了瘪嘴:“还不是关心则乱,你扛着棺材在长安城里走了一圈,那么大的动静,谁能相信你不过是装个样子。” 陆绥不自在地咳了一声,歪过头来朝他眨了眨眼睛。 这个叶宝璋,怎么什么都敢说出来。 温庭弈闻言,果然停下了手里的动作,静默了片刻,问道:“殿下,什么棺材?” 陆绥呵呵笑了两声,端起茶杯接着喝了一口,摆摆手:“没什么大不了的事,就是当时为了气一□□帝,这才想的办法。” 陆绥低垂眼帘,越说越没底气。 其实当时的那一腔真情,除了自己,怕是没有人能体会到个中一二。 明明知道他的珩萧好好的待在红泥小筑,明明知道那一口漆黑棺材里空无一人,踏上长安街头的那一瞬间,他还是有一种恍如隔世的错觉。 便像是那时他红毯蜿蜒过大街小巷迎娶珩萧进门,如今不过眨眼,他就要身负一口寒棺为心上人送别。 棺中应是有两人。 一为珩萧两世骨,二为身死已亡人。 陆绥从回忆中悠悠回转过来,才感觉到指尖一点温热,他缓缓抬头,就见温庭弈嗔着浅浅笑意,抬眸有惊鸿影。 陆绥右手抵唇轻轻咳了一声,这才扯开话题:“好了好了,我有要紧事同你们说。” 叶宝璋一收手中折扇置于膝上,洗耳恭听。 陆绥正了正神色,蹙眉道:“我昨日同小楼进宫去了一趟寿康宫,一去才得以发现,谋害太后的另有其人。” 他顿了顿,才冷声道:“芳华殿宜嫔。” 叶宝璋微微一愣,似是不大相信:“芳华殿宜嫔?” 他眨了眨眼睛,过了半晌才问道:“怎会是她?宜嫔一向在后宫中深居简出,况且因为当年屈美人诞鬼胎连累于她,她和陆灏多年以来无人问津,若不是傍着太后,何以存活?” 她残害太后,她是疯了吗? 叶宝璋说的这些话也正是陆绥的顾虑,残害太后对宜嫔百害而无一利,除非她当真受什么人指使,这么多年实则一直都是隐藏在宫中的棋子。 可如若宜嫔当真是一枚棋子,那幕后之人当真是令人细思极恐的狠角色。 陆绥定了定心神,复又将芳华殿中看到的事情告诉了众人,众人听闻无不一阵唏嘘, 温庭弈面色未变,只垂下眼睑,轻叹了口气。 叶宝璋揉了揉自己的额角,还是没有从这种震惊中缓过神来。 但不论是宜嫔有什么原因,她胆敢谋害当朝太后,伤害陆绥的皇奶奶,陆绥绝不会放过她。 “殿下。”温庭弈开口唤他。 陆绥回头看他,只一眼突然就明白了他想说什么。 “珩萧,我知道你想说什么,这件事情必然不会这么简单,宜嫔只是一个显露出来的靶子,至于真正的幕后……” 他狠狠攥紧了掌心,眯了眯双眼:“陆巡和文妃在后宫前朝如何祸乱我懒得理会,不过如今他们胆敢伤害皇奶奶和你,我绝对不会放过的。” 众人稍作休息以后,当即决定趁热打铁,将这件事情彻底解决。 陆绥回房换件衣裳,温庭弈捧着托盘敲了敲门,等陆绥开口了才抬脚进去。 陆绥赤着上身,听到身后的动静缓缓转过身子,看是自家媳妇,微微有些错愕。 温庭弈将托盘放在房中的圆木桌上,然后捧了衣物朝着陆绥走了过去,亲自服侍陆绥更衣。 陆绥抬起胳膊顺着他的动作,衣服是温热的,应当是珩萧害怕他穿着不舒服提前叫人拿汤婆子捂好了才给他拿来的。 温庭弈身上有淡淡的乌沉香,陆绥一低头就可以闻见,连发丝上都有的淡雅。 “殿下,此次进宫务必要小心谨慎。”温庭弈眉眼很是温和,低头一丝不苟地替陆绥整理腰间的衣物,柔声叮嘱道。 陆绥笑着应了一声,长臂一揽,直接将人锁在了自己的怀里。 温庭弈微微一愣,随后就舒缓了身子,低眉笑了。 “这个时候了还闹?快些收整好,他们还在等着殿下呢。” 陆绥盯着温庭弈的双眸,缓缓低头同他鼻尖相碰,两人的鼻息相闻,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他闭着眼睛轻叹道:“那珩萧还不快些更衣,想要让我等多久?” 温庭弈身形一僵。 “臣,也要进宫?”他不确定地问道,面色之间有些犹豫不决。 陆绥点了点头,捏了捏他的鼻尖,看着自家珩萧犯愣的模样,满眼都是溺死人的温柔,直□□风化细雨。 “此事事关珩萧清誉,珩萧不去,谁去?” 说完也不待温庭弈反应,直接将他拉到了重重帷幔后的一方天地。 众人即将出发的时候,叶宝璋突然跑了出来。 陆绥停下脚步,站在马车上回头看他,不确定地问:“你也要去?” 叶宝璋点头飞快:“这般好戏,怎么能够少了我呢?” 陆绥心里仔细想了下,没觉得什么不妥,但还是耐着性子嘱咐他进了宫安分守己,切勿惹是生非。 众人进宫后直奔向金龙殿,到了门口,温庭弈再三考虑还是决定先候在殿外,看情况作打算。 陆绥一行人进了大殿,规规矩矩给皇帝问了安。 祈帝大抵是气还没消,仍然是阴沉着一张脸,看见陆绥倒是情理之中,视线触碰到叶宝璋的还是愣了两秒。 “罢了,都起来吧。” 陆绥率先站起身子理了理自己的袖口,毫不客气地直接开门见山:“陛下当日派臣重查煞星一案,如今臣不负陛下厚望,如今业已查清。” 陆绥轻轻抖了抖衣袖,抬眸时嘴角带着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钦天监司使大人当日神通大法,如今臣也斗胆在陛下面前摆个小阵,还要劳烦安公公帮臣一个小忙。”他躬身言道,朝着御前侍奉的安在山使了个眼色,笑的分外和蔼和亲。 安在山老神在在地侯在一边,冷不丁地被他一叫,只能硬着头皮上前。 “世子殿下有何吩咐啊?” 陆绥勾唇一笑,双手放在安在山的肩膀上轻轻拍了拍,道:“无事了,安公公回去吧。” 安在山愣了一下,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祈帝也是一愣,不知道陆绥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安在山吞下一口口水,依言走回到皇帝身边。刚走没两步,突然就看见高座上的祈帝看他的神色都变了。 安在山疑惑问道:“陛下怎么这么看老臣?” 他一边疑惑于皇帝的反应,一边低头去看自己的身子,瞬间吓得神色巨变。 他的身上竟然不知何时着了火,火焰遍布在整条大腿上,甫一入眼,恐怖至极。 安在山吓得肝胆俱裂,竟然直接睡倒在御前开始满地打滚,吓得肝胆欲裂,声色凄惨地吼道:“快拿水啊,陛下快救救老奴!” 陆绥看着眼前这幅场景忍不住笑出了声,祈帝的目光幽幽落到了他的身上。 陆绥只好努了努嘴角,勉强绷住了神色:“公公莫怕,不过区区障眼法,公公当真是大惊小怪了。” 安在山闻言这才渐渐平静下来,神色狼狈地躺在众人面前,好半晌才回过味。 痛当然是不会痛,不过是区区障眼法,反而是安在山自己把自己吓了个半死,竟然直接在皇帝面前演了这么一出丑态毕露的戏码。 祈帝脸色黑成了锅底,怒瞪了安在山一眼,冷声训斥道:“还不快给朕爬起来,丢人现眼,自己去慎行司领罚去。” 他顿了顿,才将视线挪回到陆绥的身上,蹙眉问他:“你这是何意?” 陆绥迎着他的目光,冷如寒谭的眸子里是再也掩盖不住的不屑和蔑视。 何意? 笑你贵为一国之君却信长生之术蓬莱之尊,笑你身为天下共主却黑白不分善恶不辨,笑你明明被人当猴耍还犹自不觉乐在其中。 陆绥勾了勾唇角,语气有些意味不明:“臣不过是将当日黄司使做的事情重新做了一遍罢了。不过是将一些药粉洒在人的衣服上,算好时机,到了时间便会产生置身火海的障眼法。” “陛下若是不信,大可以叫黄司使大人亲自来给陛下好好解释清楚。他人,此刻就在殿外侯着。” 祈帝被他一打岔,本来想说的话只好吞回到肚子里,不情不愿地开口:“传黄善钟。” 片刻后,两个侍卫拖着一个血肉模糊的人缓缓进入众人的视线,祈帝先是一愣,陆绥却笑弯了眉眼。 “臣找到黄司使的时候,黄司使一条小命差点就被阎王爷收了,杀人灭口倒是及时的很。司使大人被这么一吓,脑子也不大好使……臣只好出此下策,帮大人好好回想回想当日寿康宫的事。” 陆绥的语气平淡地像是在问人吃没吃饭,轻松而随意,可是其中意味一经细想,不禁瘆人。 黄善钟被侍卫随手一丢,直接爬到了地上,发出低沉的一声呜咽。 陆绥将视线移开,颇为嫌弃。 祈帝冷冷问他:“黄善钟,朕问你,寿康宫的事情可是你早有筹谋?” 黄善钟头脑昏昏,只能无力地点了点头,动作虽然小,但是所有人都能看得出来,他是对自己所做的一切都供认不讳了。 陆绥轻声哼出一声,垂眸之间却又想到了什么,转头看向了殿外的一片天空。 若非不是黄善钟还有这么点作用,他绝对不会留他苟延残喘到现在。 “是何人挑唆你陷害汝阳王世子妃,又是何人要杀你灭口,你都给朕如实交代。” 黄善钟听到这句话,浑身突然开始痉挛,抖若筛糠。 他跪伏着,声音颤抖地开口,气若游丝。 “皇后……皇后和三殿下……是他们要挟老臣……” 皇后? 怎么会是皇后和陆峥?! 黄善钟究竟在胡言乱语些什么? 陆绥神色巨变,刚打算上前,就见黄善钟“噗”得一声吐出一口浓黑的血,身子一软,倒在地上一动也不动。 ※※※※※※※※※※※※※※※※※※※※ qaq应该还会有一更,应该应该 最近在存稿新文,大家可不可以去戳一戳专栏,看看两本有没有合眼缘的捏 求收藏qaq求推荐qaq橘子爱你萌qaq感谢在2020-01-29 18:47:20~2020-01-31 18:14:5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一只鸽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落纸鸢 黄善钟是被毒死的,死相很是凄惨。 本就被折磨得残破不堪的身子被腐蚀了个干净, 七窍流血死不瞑目, 至死都瞪着一双圆凸的眼珠子。 他的死只算是一场无关痛痒的插曲, 众人都未放在心上,叶宝璋倒是被他可怖的死样吓了一惊,躲在一边缓了好半会才缓过来。 陆绥静静看着侍卫上前将人抬出去, 支起下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黄善钟中毒了,他怎么不知道? 如果他早就已经中毒在身, 文妃又何须派杀手去秘密灭口?而且观其状态, 似乎也并不像是知晓自己已经身中剧毒的模样。 如果他是后来被下得毒, 那是谁竟然有本事把手伸到他的身边,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毒死了自己都勉强留了一条贱命的证人? 不过陆绥并没有纠结太久,因为他还需要将这件事情解决清楚。 等到下人清理好了大殿, 已经过了一盏茶的时间,细细去嗅还是可以闻见新鲜的血腥味。 陆绥躬身道:“启禀陛下,虽然黄善钟畏罪自裁, 但是方才他所言俱已证明臣之爱妻实属被诬陷构害, 陛下一言九鼎,定然会还珩萧清白。” 祈帝自知没理, 又事先答允了陆绥,只好作罢。 陆绥见自己的计谋得逞,这才继续开口道:“那, 陛下是不是应当传珩萧前来谢恩?” 陆绥同他斗智斗勇这么多年又怎么会不知道, 祈帝必然一早就知道珩萧并非真的亡故。 不过, 要想让祈帝忘记他的欺君之罪不借题发挥,他还不能只是这么简单地说上两句。 “珩萧蒙冤入诏狱,一片冰心却惨遭陷害,多亏陛下英明,汝阳王一府对陛下圣恩无不感激,特来谢恩。” 陆绥弯腰闭眼拍须溜马,腹稿都不打,好听话张口就来。 祈帝被他三言两语说得乐在其中,一时还真的忘了陆绥用温庭弈身死诏狱这个事情让他难做的事。 大手一挥,道:“既是如此,温庭弈还不快来谢恩?” 安在山瞟见陆绥的眼色,又听祈帝这样说,顿时福至心灵地没有多嘴,规规矩矩地小跑到殿外去宣温庭弈入殿。 温庭弈本在殿外焦急地等待,担心皇帝会治罪陆绥,却没想到竟然看见了安在山。 安在山毕恭毕敬地同他行了一礼:“咱家见过世子妃,恭喜世子妃沉冤得雪,还不快进去磕头谢圣上恩典。” 温庭弈一听这话便知道事情解决了,连忙点了点头,抬脚进了大殿。 “微臣谢陛下恩典,陛下圣明。”温庭弈跪拜谢恩。 祈帝阖眼点了点头,半晌也没反应过来自己被陆绥摆了一道。 “平身吧。” 他缓缓起身,不动声色地朝陆绥的方向靠近了些,站在了陆绥的身边。 正在这时,突然一个小宫女急匆匆地跑了进来,一进大殿就磕头请罪。 “陛下,宜嫔娘娘不见了……奴婢找遍了芳华殿,也没有找到娘娘。” “什么?!”祈帝神色有些微妙。 * 皇帝赶往芳华殿,陆绥等人自然也不会错过这个看戏的好机会。 其实对于陆绥而言,宜嫔身上的疑点很多,陆绥对于她的身份才算是真的好奇。 芳华殿的太监宫女早已乱成一团,能找的地方都找了,愣是连宜嫔的半个人影都没有看见。 前前后后都是宫人在进进出出。 陆灏被他们的动静惊动,一个人茫然地看着他们,呆呆地坐在地上,揪住一个小宫女问道:“秋莹姐姐,你们都在找谁啊?” 秋莹原先就是服侍陆灏的小宫女,不过现下宜嫔出了这么大的丑事,令皇帝龙颜大怒,整个芳华殿上下跟着人仰马翻,她哪里还有心情去好脾气地待陆灏。 当即冷了脸色,一把甩开了陆灏的手,没好气地吼道:“好好待着别添乱!还能找谁,还不是找你那个祸乱宫闱的母妃!” 如果当真让宜嫔逃了,陛下那里该如何交代,原先只能自认倒霉跟错了主子,将来分派到各处做下贱活也就算了,现在甚至会跟着掉脑袋。 秋莹心里也有怨怼,索性不再搭理陆灏,随他一个人去了。 陆灏虽然年纪小,听不明白什么叫做祸乱宫闱,但是他也能明白是他母妃不见了。 秋莹平日里温声细语,现在怒目相视,让陆灏还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事情,小脸一瘪,眼泪珠子断了线一样往下落。 他一边哭一边向殿外跑,跑到殿外用袖子抹了抹眼睛,抽搭着喊道:“母妃!母妃!” 他边哭边喊,哭了一会连气也呼吸不进来,只知道一味地哭。 宜嫔躲在芳华殿的屋顶上,俯身去看地面上哭得止不住的陆灏,一颗心痛的七零八碎。她缓缓闭上了眼睛,犹豫再三还是耐不住母性,轻轻地喊了一声:“灏儿,灏儿别哭,母妃在呢!” 陆灏听见宜嫔的声音,抬头去看,看见她才呆愣地止住了哭声,小肉手撑着地面慢慢站起来。 “母妃……灏儿要母妃,母妃快下来。” 陆灏的声音软软的,因为刚刚才哭完,声音低低的,听着就让人心疼。 宜嫔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见地面上的众人也发现了她的藏身之地,蜂拥而至,纷纷抬头望她。 “娘娘您快下来,您躲在屋顶上做什么?您快下来吧,陛下就快来了!” “娘娘快下来吧,屋顶风大,娘娘注意身子啊……” …… 话说的冠冕堂皇,可落到宜嫔耳朵里,只化为唇角的一声冷笑。 阳奉阴违果然是这个吃人的后宫万变不离其宗的准则。 她不屑理会众人,只抬头看了一眼宫门口,皇帝的仪仗已经可以看见模糊的影,应该很快就要结束这一切了。 宜嫔垂下眼睑,忽然就开始胡思乱想起来。 陛下此刻大抵是气坏了吧,是不是正坐在轿辇上冷着脸,心里暗骂自己恬不知耻。 不过好在一切都快要结束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宜嫔就这样静默地缩在芳华殿的屋檐上,地面上突然传来众人的跪伏声:“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她这才探出头去看,高贵的九五之尊由安在山搀扶着走下轿辇,面色阴沉冷峻,为君者的威严在他的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 祈帝缓缓扫视了一圈跪伏在地上的人,沉声让他们平身,这才开口询问宜嫔的情况。 陆灏虽然年纪小,但是看得出来祈帝的心情不好,还以为是父皇同母妃有了嫌隙,当即默不作声,不能出卖了母妃。 那个名叫秋莹的丫头大抵是想要为自己的日后谋份出路,当即抢先一步答道:“启禀陛下,娘娘已经找到了,现下就躲在宫殿的屋顶上。” 祈帝闻声抬头去看,果然看见了宜嫔一双古井无波的眼睛静静地看着他,心里突然一窒。 陆灏见秋莹说出了宜嫔的藏身之处,气不打一处来,苦着小脸就要上去打他。 祈帝蹙眉教训他:“放肆!” 小团子被他一训,眼泪珠子又开始蓄在眼眶里,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 先不说皇帝本身就对这个儿子不太上心,这些年来很少亲自面见,单说宜嫔这次的丑事,就是祈帝心里的一根刺,陆灏出现在眼前,只能让他更加怒火中烧。 一边的叶宝璋连忙摇着折扇上前把小团子带到一边,轻轻地哄着。 祈帝抬头去看,宜嫔已经从屋顶上站起了身子,她的鬓发很是凌乱,衣衫也是有些不整,只有一双眸子,明亮得吓人。 她轻轻开口:“陛下。” 起风了,她的衣衫就被风带走了一片片,在风中摇曳飘扬。 她的身量其实很是苗条,骨架小,腰肢堪堪一握。这样看着竟然让人无端生出几分心疼的心思。 像是一只断了线的纸鸢。 风一吹,就要散了。 “陛下,臣妾自知罪孽深重,已无颜面对圣颜,但千错万错都是臣妾的错,怪臣妾罔动尘心,爱上了不该爱的人。” 宜嫔的声音轻飘飘的,却依旧温柔。 “我爱殿下,我此生都是殿下的人,我愿意为了殿下付出我的一切……” “哪怕殿下其实并不需要我,哪怕我其实什么也不能做……可是,我还有一条命可以给他!” 她的神情很是悲怆,像是将悲伤和苦难都融入了骨血,才能幻化出这样心碎的神情。 她的眼睛里都是破碎的光,光碎成了破碎的流金,被风一吹,也不知道带到了谁的心里。 “灏儿,原谅母妃,母妃……母妃当真舍不得你啊……” 宜嫔最后缓缓将目光移到了陆灏的身上,陆灏还在哭,被叶宝璋护在怀里,小脸红红的,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叶宝璋也抬头看她,被她眼里铺天盖地的绝望所震惊。 宜嫔用口型无声地说了句话,然后便在电光火石之间,身子向前一倾,从芳华殿的屋顶上一跃而下,衣袖翩飞,毫不犹豫地飞身向下坠落。 荒唐梦也好,黄粱梦也罢,都死在了她纵身一跃的那一霎。 陆绥和温庭弈谁都没有想到宜嫔竟然会选择用这样的方式结束自己的命,眼睁睁地看着她坠落在了众人面前,零落进了肮脏的淤泥。 叶宝璋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眼前这一幕,显然是被吓得不轻,眼珠周围一圈的红血丝。 可是尽管是这样,他还是克制住自己的恐惧,用双手紧紧捂住了陆灏的双眼。 这一幕不能让陆灏看见,他一定会受不了的。 叶宝璋深呼一口气,连忙弯腰抱起了陆灏,还不忘继续捂住他的眼睛。 然后便在众人惊愕的时间段抱着陆灏悄悄地退到了一边。 陆绥低垂下眼帘,淡淡地开口道:“珩萧,宜嫔就这么死了?” 温庭弈缓缓应了一声,再抬头去看,屋顶已经没有了方才的那抹身影,几个宫人太监壮着胆子去查看宜嫔的状况,也被宜嫔的样子吓得惊出一声呼喊。 宫里最默默无闻的宜嫔娘娘,唯有在死前将压抑在胸腔里的一腔爱意尽数吐露。 她本就是该这样,柔美,纯净,忠贞地爱着一个人。 终归事与愿违。 “死了……死了也好,终归是逃出来了。” ※※※※※※※※※※※※※※※※※※※※ 知道大家最近无聊,橘子没什么才艺 ,就给大家跳段街舞吧 ! ? ? ? ? ? ? ? ? ? ? ? ? ? ? ? ? ? ? ? ? ? 希望大家 疑窦生 宜嫔的死成了轰动后宫前朝的一件大事, 不仅后宫受到了波及,前朝也蠢蠢欲动。 陆绥和温庭弈一行人回到红泥小筑后才开始商讨往后应当如何。 黄善钟死前改口供, 宜嫔死前的几句话也在下意识地暗示皇帝,这件事情出自陆峥的手。 可陆绥和温庭弈都明白,陆峥分明就是被无辜牵连进来的,不过是被陆巡拉来做了替死的羔羊。 “珩萧, 如今来看,黄善钟和宜嫔都是陆巡和文妃手底下的人。” 陆绥经过这两天的事, 思路全部被扰乱,现下头脑一片混乱, 依靠在小桌上暗自揉了揉发痛的太阳穴。 温庭弈静静地坐在他的对面, 答道:“若是臣与殿下想的不错,这件事情应当就是文妃和陆巡陷害臣, 如今东窗事发,才想方设法令陆峥顶了罪。” “陆巡的这个计谋无论从哪个方面看都棋高一招, 若是成功,臣含冤狱中,若是不成功,也有陆峥替罪,他丝毫不会有影响。” 温庭弈顿了顿, 轻轻蹙眉道:“可是臣有一点却想不明白……” “为何是臣?” 为什么要陷害他, 他不过是一个区区的世子妃, 如果是为了对付汝阳王府, 为何不干脆一点, 将煞星的身份推到陆绥或者老王爷身上。 皇帝善妒多疑,本就同室操戈,如果干脆一些,汝阳王府的境况只会雪上加霜,不就更方便他们铲除王府吗? 陆绥轻轻抬手抚上温庭弈的眉心,柔声道:“别想这些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这次看似我们赢了陆巡一局,但实际上却是我们输了。” 不仅自己栽了一次,更顺手帮陆巡铲除了陆峥这么一个绊脚石。 南氏如今已失帝心,皇后苟延残喘,现在祈帝也对陆峥失去了厚望,南氏的落魄才刚刚开始。 叶宝璋自从宫里回来以后就一路神魂不在,陆绥和温庭弈商讨过程中亦是一言不发,低头盯着桌上的青花茶盏呆愣地出了神。 陆绥见他神色不好,出声提醒他。 叶宝璋乍然一惊,猛然抬头,眼尾都是红彤彤的,两个黑白分明的眼眸里遍布血丝。 他的鼻息很重,情绪都在拼命地压抑,抬头茫然地扫视了一圈,视线不知道该放在哪里。 “宝璋,你是不是身体不大舒服?”温庭弈担心他身体,柔声问道。 叶宝璋微微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陆绥和温庭弈互相对视一眼,无奈地轻叹了一口气。 “早知会发生这种事,便应当拦着你进宫。” 不过短短瞬间,两个活生生的人凄惨地死在眼前,换做是谁都要受一番惊吓,更何况是一向纯真的叶宝璋。 陆绥摆了摆手:“红锦。” 一道残影飞过,红锦应声跪落在陆绥和温庭弈的面前:“属下参见殿下,参见世子妃。” 陆绥唤他起身,眼神一瞟,见叶宝璋还是没有从惊吓中缓过神来,有些担忧他的状况。 “蜀王殿下今日受了惊吓,你负责护送殿下回驿馆,务必保证殿下安全。” 红锦微微一愣,随后颔首领命。 临出门的时候,叶宝璋突然颇为不好意思地开口道:“哥,小嫂子,让你们见笑了。” 陆绥轻轻拍了拍的肩膀,揶揄他:“行了,多大的人了,胆子还是这么小。”他就着摸自家云踪一样的手法挼了一把叶宝璋的头发,恨铁不成钢。 “已经是蜀王了,以后说话做事自然要成熟些,看你这样子,看着就让人发愁。” 叶宝璋白了他一眼,趁着陆绥没有冲过来打他,连忙跑了出去。 陆绥和温庭弈相互依偎在一起,看着蜀王府的马车渐渐地行驶向远方,最终消失在了视野的尽头。 温庭弈无端生出几分感慨,轻声笑了一声:“小兔崽子跑的倒是快。” 温庭弈也低头笑了:“蜀王殿下真性情,这次的事情也是难为他了,跟着我们受了这么大的惊吓。” 陆绥用下巴蹭了蹭怀中人的发顶,喟叹道:“事情结束了,终于可以松一口气了。也不知道皇帝会如何处理这件事情。” 恐怕又是一场血雨腥风。 温庭弈神色未变,半晌以后缓缓低垂下眼帘。 他们都心知肚明,皇宫的天要变了,陆峥无论如何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 宜嫔祸乱宫闱勾引皇子的消息很快就不胫而走,阖宫上下背后议论纷纷。 前朝的折子一封一封往上递,整整两摞的奏折都被积压在了案几的一角。祈帝不用细看,就大致一扫也知道绝大部分都是请旨重罚陆峥。 事关皇帝颜面,便是皇子犯错,也不例外。 金龙殿的气压一连低了好些时日,因为一点小事便被拉出去杖责的太监宫女就有十几个人,安在山捧着茶盅两股战战,生怕自己一把老骨头了也会被拖出去一顿杖责。 “这帮庸臣,平日里在朝堂上一个一个跟哑巴似的,朕的家事倒是一个比一个上心。” 毕竟是自己的亲生儿子,虎毒尚且不食子,他气愤归气愤,真到如今也难免动了恻隐之心 祈帝愤然一扔,一封奏折便被径直扔到了殿中央。 宫人面面相觑,将头埋得更低,大气不敢出。 “陛下莫恼,若是觉得心烦意乱,那便先将这些奏折放到一边,臣妾陪着陛下消消气。”文妃接过安在山奉上的茶盏,掀起杯盖轻轻吹散了浮起的茶叶,柔声劝道。 祈帝缓了缓神色,闷声哼了一声。 他喝了一口茶,还是忍不住担忧道:“你身体刚刚调养好,不用随侍左右,早些回宫休息。” “臣妾不劳累,陪在陛下左右,臣妾心里欢喜的紧。” 祈帝见她态度坚决,沉默了半晌,缓缓点了点头:“你若是欣喜,便留下来,若是觉得乏了,便早些回去。” 文妃笑着应下了。 她微微侧过身子去看祈帝手中的奏折,祈帝却也纵容她这般放肆。 凝神去看末端的落款,户部尚书商大人,看来少主的动作还真是迅速。这么快,折子就一个一个排成排地递上来了。 她攥了攥手中丝帕,静心想了片刻,状似不经意地轻叹一口气:“真是可惜了……” 祈帝听不得她委屈叹气,收了手中的奏折,耐心问道:“怎么了,爱妃缘何叹气?” 文妃神色倦倦,开口道:“臣妾只是在为宜嫔妹妹而惋惜。” 祈帝现如今听到宜嫔就头疼,脸色冷了几分:“好端端提宜嫔作何?” “臣妾毕竟同宜嫔同在后宫,有皆是女人,自然惺惺相惜。臣妾是惋惜宜嫔妹妹自毁了好前程,她怎生那般沉不住气,也不知道想想灏儿吗?” “我瞧着灏儿那般冰雪可爱,当真是心疼极了。宜嫔怎么肯舍得抛下灏儿,做下如此混账的事,还那般光明正大!” 祈帝微微一愣。 他这段时日被气糊涂了,倒是没有细想这其中的缘由。 宜嫔一向是深居简出,后宫中多少女人赶着往他身边凑,只有宜嫔一个人,像是生怕自己盯上他一般。 他以前觉得宜嫔与世无争,温婉得如同一朵解语花,可经过这件事情,那些印象反而开始慢慢动摇。 宜嫔不愿意主动争宠,不是性子使然,只是因为她一开始就心里没有他这个皇帝。 身为后妃,心里却将陆峥装得满满当当,甚至不顾礼义廉耻与陆峥行苟且之事,祸乱宫闱,令他帝颜蒙羞。 祈帝仔细回想一遍,那些和宜嫔相处的为数不多的记忆里,他只记得有一段时间宜嫔会常来金龙殿拜见他,送上亲手制作的糕点。 那些为数不多的绮梦,如今怎么看怎么觉得讽刺和可笑。 祈帝猛然清醒,大惊失色。 文妃揉了揉额角,暗中观察祈帝的神色,知道祈帝已经开始起疑,顺水推舟地退到了一边去休息。 文妃走后,祈帝盯着桌上的奏折想了许久也想不起来陆灏的模样,心烦意乱之际忙吼道:“安在山!” 安在山吓得心肝乱颤,连忙躬身回道:“陛下,老奴在,老奴在,陛下吩咐……” 祈帝一字一顿冷声道:“去把陆灏给朕抱过来,再去太医院唤一个当值的太医一并过来,此事切忌惊动旁人。” 安在山隐隐猜出什么,眼观鼻鼻观心,应下吩咐,连忙照做。 不知过了多久,安在山才抱着陆灏回来。 因为宜嫔的逝世,芳华殿当值的宫人都被调配走了,只留了一个年老的老嬷嬷照顾陆灏。 陆灏年纪毕竟小,还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也不明白自己母妃已经离开了自己。 刚被安在山放在地上,就开始吮着手指头呆呆地看着高高在上的父皇。 祈帝单手撑起下巴,一双鹰眼从上到下扫视陆灏,眉头紧锁,蹙成一个大大的川字。 更显得眉宇之间的戾气浓重。 以前不觉得,怎么如今越看陆灏,越觉得他同陆峥倒是颇为相像。 眉宇之间似陆峥一般凌厉,一双眼睛和嘴巴却像宜嫔,温柔秀美。 心里生了怀疑,自己便会给自己不断地施加暗示。 祈帝此刻早已心神打乱,越看陆灏越觉得这个孩子不像自己,反而更像是宜嫔和陆峥的孩子。 老太医姗姗来迟,一把老骨头还没跪下去,就被皇帝叫了起来。 祈帝单指指着吮着手指头对他呵呵傻笑的陆峥,冷声道:“你去,朕要滴血验亲。” 老太医心神一颤,不敢马虎,连忙躬身从随行的药箱里拿出一根长针,又让人取了一碗干干净净的水。 他握住陆灏的手,陆灏就瞪着一双无辜的眸子看着他,咯咯咯得笑个不停。 “小殿下,老臣得罪了。”说完,银针入指,一珠鲜红溢了出来,陆灏感觉到疼痛,哇得一声哭出了声。 安在山连忙捂住他的嘴巴,心里简直快哭了。 我的小祖宗,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敢哭! 老太医握着那根手指,将那滴血滴入碗中,这才缓缓退开,走到皇帝身边,也取了皇帝指尖一滴血。 两滴血都注入到碗里,祈帝低头去看。 两滴鲜血各自孤零零地占据一方,互不交融。 老太医察觉到祈帝端着碗的手都在因为巨怒而微微颤抖,连忙跪下来颤声道:“陛下息怒!” 一切都明白了。 祈帝冷笑一声,“嘭”地一声,玉碗摔了个粉碎。 ※※※※※※※※※※※※※※※※※※※※ 橘子来晚了,真的很抱歉qaq跪求原谅(缓缓跪下) 凤仪殁 第二日早朝, 皇帝迟迟不到, 文武百官私下窃窃私语, 实在猜不出来这皇帝的葫芦里面卖的什么药。 文妃一病,罢朝数日,如今文妃病已痊愈, 怎么还是不见皇帝踪影。 陆绥和温庭弈位列在一众大臣中,暗自交换了一个眼神。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才见安在山出现在众人的视野, 掐着嗓子喊道:“百官列位, 上朝!” 一声过后,祈帝才姗姗来迟。 龙袍精美,仪容整洁,头戴冠冕, 晶莹剔透的旒珠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摇曳。 只是眼下一圈乌黑,脚部也有些许漂浮,应当是一夜未眠, 神思不善。 百官齐齐叩拜, 声呼万岁。 祈帝位列高座,一双锐利的鹰眼缓缓扫过殿下的文武百官,掩袖轻咳了一声,开口道:“众卿平身。” 之后的一切似乎一切都在预料之中。 先是刑部带头弹劾陆峥, 再紧接着便是兵部和吏部。像是商量好了一半, 条条指着陆峥的差错, 为了扳倒陆峥更是将许多年前的就是搬出重提。 措辞天衣无缝, 理由滴水不漏。 鲁国公为首的南氏一派犹自不认命一般据理力争,两方在朝堂上吵得满面通红,满额细汗。 大有一副要在这么庄严的大殿上大打出手的架势。 安在山轻咳了一声,开口道:“肃静!” 大殿里这才重新安静下来,两方安安稳稳地站会了文武百官当中,犹各自心中不服气。 陆绥和温庭弈默默看着两家吵闹不休,本着一副看戏的心态,倒是也乐得逍遥。 光看这个场面就觉得头疼,也不知道祈帝要怎么解决了。 “三皇子陆峥系朕与皇后独子,朕自幼疼爱有加,如今闹出此等丑闻,令朕寒心,令文武百官寒心。”祈帝悠悠开口。 “天子犯法当与庶民同罪。朕自登基以来,夙兴夜寐,唯恐辜负先帝厚望,如今陆峥犯下如此错事,朕虽痛惜却万不会包容。”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怎么也想不到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一切会走到这一步。 “朕意已决,即日起着将三皇子陆峥贬为庶人,虢夺爵位,随军发配西北燕城。” 祈帝缓缓闭上眼,一字一顿到:“非诏,不得入京……” 贬为庶人,便意味着从即日起,陆峥再也不是他的儿子,自然也就失去了夺嫡的可能。 将来一统天下,如今都是笑谈。 皇帝的旨意一处,有人欢喜有人忧愁,鲁国公气得浑身颤抖,怎么也不愿意相信皇帝竟然如此薄情。 陆峥可是他的亲生儿子! 鲁国公本就因为南阮的离世郁结于心,如今又逢大殿上的变故,一想到南氏翻身无望,不觉气血攻心。 两眼一翻,竟然在众目睽睽之下晕了过去,被大殿上的侍卫恭恭敬敬地抬了出去。 安在山看祈帝眉宇之间隐隐有倦色,吐息沉重浑浊,应当是身体不适,关心道:“陛下可是身体不适?可否需要老奴去叫太医给陛下瞧瞧?” 祈帝摇了摇头,缓缓睁眼道:“朕还有一件事未宣布。” 他微微坐直了身子,殿中的躁动已经停歇。 狠的下心贬陆峥为庶人也是因为陆峥的确是七煞了他。 他与宜嫔早有苟且之事,甚至珠胎暗结生下陆灏,竟然还能与世无争地认自己的儿子做弟弟。 欺君多年,将他视作猴子一般玩弄。 甚至在太后病重之际,同宜嫔在芳华殿颠鸾倒凤,指使宜嫔谋害太后。 此等逆子,他如何能不恨之于心! “除陆峥之事,朕还要同众卿家宣布一件事。” “五皇子陆灏冰雪聪明,朕不忍心陆峥行军西北,一去不返,膝下无子,遂决定将五皇子陆灏移至陆峥膝下,晚年以后为其养老送终。” “众卿家可有意见?” 这句话一说,陆绥和温庭弈都愣了一下。 虽然说宜嫔同陆峥祸乱宫闱之事不假,但宜嫔早已自裁身亡,陆峥也被诬陷流放西北,陆灏年纪轻轻丧母,皇帝缘何还要将陆灏一并除去。 难道就恨宜嫔至此地步? 连她生下的的儿子也愿意一并抛弃? 陆灏一旦归于陆峥膝下,先不说合不合人伦礼法,皇帝膝下的皇子也便凋零殆尽了。 陆丹谋逆被赐死,陆峥流放西北,四皇子胎死腹中,陆灏若是也归到陆峥的膝下,宫中的皇子便只剩下陆巡一个人。 太子之位,显然是囊中之物。 朝中的局势,怕是要彻底变了。 陆绥可以想到这一点,朝中的大臣自然也可以想到这一点,有些南氏党派的和中立派的自然反对。 皇帝本就有些心烦意乱,被这么一闹,更是头疼。 毕竟事关人伦礼法,祈帝不得不深思熟虑。 陆灏自然不能留在皇宫中平白恶心他的眼睛,但是在同宗室中择一王爷过继应当无碍。 一场早朝就这样在一片纷乱中匆匆划去,祈帝回到金龙殿的时候,殿外已经侯了一批宫女。 皇后的凤撵便停在殿外。 祈帝有些时日没有见皇后了,现下因为陆峥的事,自然而然也迁怒到了她。 当即冷了脸色,挑了挑眉:“朕的金龙殿什么时候想进便进了?” 宫女太监连忙跪下请罪。 祈帝冷哼一声,懒得同这帮饭桶费劲伤神,由安在山搀扶着走进了殿中。 皇后今日的妆容很是精致,穿了一件玫紫色的长裙,袖衫上绣着大朵的富贵牡丹,衬得她的气色越发的好。 只是如果细细去看,还是可以看见她额间已经渗出了一层冷汗,身体也在轻微地颤抖。 冰凉的大理石地砖不及她的心冷。 南氏的倾覆不算什么,眼睁睁看着自己唯一的儿子要被贬到荒凉的西北战场,每一日担惊受怕,才真的差点要了她的命。 “罪妾给陛下请安,陛下万岁。”等到祈帝缓缓落座,皇后才深吸一口气,缓缓俯下了身子。 祈帝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叫她平身。 皇后一动不动,半晌才开口道:“罪妾教子无方,管理后宫无能,自知辜负陛下,不配皇后之位,特来求罪。” “只是千错万错都错在臣妾,是臣妾审查不慎,令宜嫔此等异族奸细混进了皇宫,才令她胆大妄为,谋害太后,蒙蔽陛下。” 祈帝缓缓挑了挑眉,对她口中的异族奸细有所好奇,开口问道:“什么异族奸细,又是什么蒙蔽了朕?” 皇后缓缓舒了一口气,总算是让皇帝问到了这里。 “启禀陛下,罪妾万万不敢有半句欺瞒。宫妃宜嫔,系西北戎族派来的奸细,当年入宫时在内务府登记造册的身份尽数是捏造,宜嫔伏诛后,臣妾特意叫人翻查了当年的记录,确定此人是异族所派。” “峥儿毕竟年幼,受不得异族妖女诱惑勾引,臣妾不求陛下原谅峥儿,也不求陛下款属于他……只求陛下念在他是您和罪妾唯一的骨肉,念在罪妾陪伴陛下二十多载的情分上,念在罪妾命不久矣,求陛下成全一个为人母者最后的心愿。” “饶了峥儿吧……” 祈帝皱了皱眉,突然有了一丝犹豫。 他怪陆峥的难道真的是因为他和宜嫔的苟且之事吗? 怎会。 就在昨日,他还在想该怎么驳回朝堂上众臣的口诛笔伐,该怎么保住他的一条命,该怎么把他留在京城。 可是陆灏的事情给了他当头一棒,一瞬间就让他从头顶凉到了脚底。 陆灏竟然不是他的儿子。 这让他觉得莫名地好笑。 “朕已下旨免了陆峥的死罪,甚至也免了他的刑罚,不让他受皮肉之苦……流放西北已经算是朕对他最后的宽恕” 如此一来,便是无路可退。 皇后晃了晃身子,似乎不敢相信皇上竟然会这么绝情。 “……陛下,当真没有退路了吗?” “峥儿他才二十二岁……陛下你一直都知道的,他这么多年从来没有离开过臣妾,一个人远赴西北,无异于直接要了他的命啊!” 皇后双手颤抖地勾住祈帝的一片衣角,身上的冷意一阵阵袭来,她知道自己的病又开始复发了。 她将身子压得很低,就像是跪伏在祈帝脚底下的一撮泥,卑微到了尘土里。 她就这样摇了摇他的衣摆,哭得音色凄惨。 南氏离开的时候,情绪已经稳定了许多。 大概是一颗心早就已经死在了帝王家的无情冢,无心无欲,无欲则刚,看得透了便真正无悲无喜了。 踏出大殿的那一刻,她突然想到了什么,缓缓回头,对着书案后的祈帝勾唇一笑。 虽然妆发凌乱,但是那个笑容却是发自肺腑,无比释怀。 她轻轻开口,声音很是轻柔:“陛下。” 祈帝抬头去看她,便见她继续开口,眼中顷刻之间又蓄满了泪水,只是这一次南氏固执地没有让泪水落下来。 “臣妾这些时日总是混混沉沉的,反而梦到了很多以前同陛下相处的场景,有的时候会觉得陛下就在臣妾身边,一睁眼才发觉……果然是梦。” “娴皇后难产而亡后,臣妾心疼陛下忧心过度,神销骨立,那时臣妾便在想……若有一日,臣妾也不幸与世长辞,一定要静悄悄地独自离开,莫要再让陛下尝遍别离苦。” 她突然低头嗤笑了一声,眼中的泪水再也撑不住一般倾斜而下,滴落在了冰凉的大理石地板上。 “真好……臣妾当时所愿,如今得偿。” 陛下再也不会尝遍别离苦了。 “当时陛下择立继后,满宫上下都猜必然是文妃妹妹荣登后位,臣妾心中有气,便来此找陛下要后位。那时以为是陛下觉臣妾定能料理好后宫,才见后印放心地交到臣妾手中。” “如今却是明了了……” 说到此处,南氏轻叹一口气,最终没有说下去便转身踏出了金龙殿。 如今却是明了了,真正珍重的人,陛下又怎么会忍心将她丢在后位上风残雨蚀。 当晚,凤仪宫殁。 皇后南氏自缢于宫中,死时静悄悄地,未惊动一人。 ※※※※※※※※※※※※※※※※※※※※ 更新get 我终于写到南氏死翘翘了,其实写到她这里还把我写哭了。 大概男人都是大猪蹄子吧,南氏也是一个温柔的人啊,只是没有碰到一个真正珍惜她的人。感谢在2020-02-03 18:44:52~2020-02-05 20:48:3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ovo 1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故人怨 皇后殡天第五日,温庭弈来到了大理寺的牢房。 皇帝大抵是被宜嫔与陆峥的这件事彻底气到了, 皇后逝后没多久, 着了一场风寒, 一病数日不见好转。 大理寺向来戒备森严,温庭弈再三保证自己只为送别,狱卒又颇为忌惮他的身份。这才不情不愿地一路陪同,带着他来到了陆峥的牢房前。 不过短短几日, 昔日高高在上的三殿下已经不见半分往日光彩。 他还是穿着一身墨绿色的织锦袍, 只是发丝凛乱,神情憔悴, 一双眼神里失了色彩, 只剩了浑浊暗淡。 背靠在冰冷的墙壁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温庭弈站在牢门外看着他看了半晌, 才缓缓踏了进去。 大理寺的牢房虽然不似洛阳地牢一般阴冷潮湿,但是睡枯草,食糙饭, 喝寡水,狱卒又大多是些落井下石的货色。 想必陆峥这些时日过得也不是很容易。 “三殿下。”温庭弈轻声唤他。 陆峥听见动静缓缓抬起头,看见温庭弈那一刹那瞳孔不自觉地收缩了一下, 不确定地问道:“……珩萧?” 温庭弈勾唇点了点头:“是臣。” 陆峥脑子里嗡的一声响, 也不知道是惊是喜:“你没死?你当真没死?” 他用手撑着地面,缓缓站了起来, 朝着温庭弈的方向移了两步, 却被温庭弈不动声色地避开。 陆峥的脚步一顿, 反应过来自己失态, 略微尴尬地轻轻咳了两声:“你没事就好……我还以为你早已葬身火海。” 温庭弈缓声解释道:“当时殿下及时赶到才救下了臣,臣并无大碍。” 陆峥松了一口气:“你没事就好,牢里的狱卒多半不是些好东西,你没有受苦就好。” 温庭弈默不作声点了点头。 空气突然凝滞,两人不约而同地选择了噤声。 陆峥反应了半天,才反应过来他刚才那句话说的有多好笑。 明明此刻是他被冤入狱,他还在高高在上地担心温庭弈的处境。 温庭弈全然不觉这些,只低垂下眼帘,轻声道:“臣今日来,是为殿下送别。” 陆峥了然一笑,应着他的话:“好,临行前你能前来送我,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陆峥的语气说不出是什么味道,温庭弈抬头看他,就见他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正静静地看着他。 陆峥再度开口问他:“父皇是……铁了心,不要我这个儿子了,对吗?” 一句话几度才磕磕绊绊地说出口,出口字字诛心,句句泣血。 温庭弈轻叹一口气,摇了摇头:“三殿下放心,陛下只下旨将殿下发配军中,充军西北,无召不得还,无功不得返,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陆峥的眼睛雪亮了片刻,控制不住地上前一步:“当真?你未曾骗我?” “当真。” 南氏死前的一番话到底是劝动了年迈的君王,南氏一死,整个南氏家族无异于分崩瓦解。 祈帝到底还是存着对南氏的情分,临门一脚改了旨意。 陆峥的皇子,算是险险保住了。 “皇后临死前替殿下求情,陛下最终松口。所以殿下不必忧心,西北虽然险恶,但天鹰营镇守多年,军纪严明,殿下早日挣得军功,早日归来。” 温庭弈匆匆说下这句话,朝陆峥躬身作揖,刚打算转身离开,陆峥却叫住了他。 “珩萧,我有一问,临走前还求你赐个明白。” 温庭弈脚步一顿,身形微滞,终是微不可闻地轻叹一口气。 “何必分个明白,道个清楚。”他缓缓转身,盯着陆峥的双眼淡声问道。 陆峥却不依不饶,只执拗地问他:“我自是不解,我与珩萧自小相伴,珩萧缘何突然待我如此冷淡?可是我做错了什么事,说错了什么话?” 温庭弈双手紧紧攥在宽大的袖子中,身体突然开始轻微地颤抖,脸色也在一瞬间变得灰白。 陆峥全然没有注意到温庭弈的状态,依旧自顾自地说话。 温庭弈猛然往后一退,扶住了牢门,却是再难控地说道:“够了!” 陆峥怔在了原地,有些错愕:“……珩萧?” 温庭弈缓了缓神色,勉强压住了自己翻涌上来的情绪,说出口的话都是颤声的。 “殿下想要知道什么?想问臣为何突然之间对殿下那么冷淡,想要知道臣为何不愿意再理会殿下。” “殿下是否还觉得臣要殿下一遍一遍的低声下气是臣不识好歹,可殿下从来未曾觉得是自己的错。” 温庭弈缓缓闭上双眼,靠在牢门上休息了半晌才继续开口道:“当年父亲亡故,被冤入狱,臣那时想不通一件事——父亲一生小心翼翼,生怕行岔踏错半步便是万劫不复,何至于让人逮住证据搜查侯府,搜出那等以下犯上的乱臣手稿。” “可直到臣突然记起,那日是殿下给臣锦盒,告我不可轻易打开。臣是殿下伴读,自从入住文华殿那日起,只信殿下一人……” 可不想,他唯一信的这个人却害死了他的父亲! “我父亲一生傲骨,受先帝所托,托孤重臣,一心为陛下分忧,缘何最后落得那般凄惨的下场。” 陆峥猛然回过神来,突然想到了什么,连忙开口解释:“不是……那个锦盒是我母后给你准备的礼物,我只是想借花献佛,讨你开心。” 他说到这里,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母后……母后她……” 温庭弈冷笑一声,帮他说了下去:“陛下要想揽权,怎会容我父亲管束他,皇后不过是皇上的一把刀而已。” 他缓缓对上陆峥的眼睛,皱了皱眉:“而殿下,也是皇后的一把刀。诛杀了我最敬爱的父亲……” 所以,对于温庭弈而言,他应该怎么去面对这个间接害死他父亲的罪魁祸首。 温庭弈该说的已经说了,不论如何,他都不能原谅皇后和陆峥。 他淡淡说道:“如今臣只望殿下早日归京,你我之间只是故人,不必再想其他。” 温庭弈撂下这句话后也不管陆峥是什么反应,匆匆逃了出去。 * 宜嫔的事情并没有告一段落,太后的病情在花小楼的调养下日渐痊愈,应该不过数日便要苏醒。 内务府领了祈帝的旨意,彻查了往届的秀女家室,果然逮出了一帮有问题的秀女。 这夜天降大雨,殿外雷声轰隆。 偌大的金龙殿婢女撤去了一半,烛光稀微,一灯如豆。文妃刚服侍祈帝服用了丹药,替他理了理后背,柔声道:“陛下感觉如何?” 祈帝闭眼躺了会,半晌才道:“倒是比方才有了些精神。”他顿了顿,缓缓扣住文妃的手,轻声道:“朕这些时日总觉得身体不大舒爽,爱妃可帮朕问问那道长,这丹药可多服上几粒,朕如今卧病在床,朝中事务难以放心。” 文妃抿唇轻笑:“臣妾自然记下了。不过身子要紧,陛下这般年轻定然无事。朝中也不用担心,自有巡儿帮陛下打理,巡儿做事,陛下尽管放心。” 祈帝点了点头:“巡儿像你,细心。” 文妃笑着应他,转眼想到一件事,同祈帝讲道:“陛下让内务府查的事情臣妾盯着呢,有问题的臣妾也会处理掉,陛下放心。” “倒是西北异族犯境,兵部的人几次三番来问,巡儿不敢自作主张,还是要问问陛下的意思。” 祈帝晃了晃神,盯着金黄色的锦帐看了会,眼珠子转到文妃身上,问道:“爱妃觉得,天鹰营的令牌朕还敢不敢交到汝阳王府手上?” 文妃愣了愣,缓缓开口:“陛下倒是为难臣妾了,后宫中人不论朝政,不过既然陛下问,臣妾斗胆说上一句。” “汝阳王世子的确是此次挂帅出征的不二人选,不过臣妾猜,便是陛下现在要陆小世子挂帅,他也必定是不肯的。” 祈帝鼻孔呼出一口气:“朕让他出征,他岂敢不从?” 文妃以手掩面,轻轻浅浅笑了:“陛下还莫说,温庭弈因为此次在大理寺受了苦,陆小世子怎么还会心甘情愿帮陛下镇守西北,舍得和世子妃分离?” “况且……天鹰营在他们一脉手中这么多年,有没有那块令牌,又有什么区别?” 祈帝静默了半晌,道:“他不去,朕也自然有办法,逼他去。” * 此刻的殿外,内务府的小太监急匆匆地赶往金龙殿,手里捧着一份文书。 路过一处的时候,突然从阴暗处走出一人拦住了他的路,小太监脚下一停,等看清的来人的脸,才恭恭敬敬地躬身道:“公公好。” 宁山点了点头,朝他伸了伸手:“拿出来吧。” 小太监一愣:“公公,这……此事事关重大,小的需要完完整整地交到陛下手中。” 宁山也不和这个人废话,直接夺走了文书,展开一看,果然看见了卷宗上躺着自己要找的东西。 宁山挥了挥手,从黑暗中涌出几人将这个小太监直接拖走了。 殿外的动静传不到殿内,又因为下雨的原因,本就嘈嘈杂杂,更加听不真切。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宁山挥了挥身上的雨滴,这才走到殿中,朝皇上递上了另一份文书。 文妃伸手给皇帝递过去,皇帝大致扫了一眼,闭眼道:“处理干净些便是。” 宁山一动不动,半晌磕头道:“启禀陛下,内务府中查出了有关宜嫔娘娘的事情。” 祈帝挑了挑眉,真不知道这个宜嫔还有什么好事,是他不知道的。 “说罢。” 宁山领命开口:“启禀陛下,宜嫔娘娘当年是蜀王殿下保荐入宫,这才躲过了内务府的严查。” 皇帝猛然睁眼。 ※※※※※※※※※※※※※※※※※※※※ 感冒发低烧中,最近更新可能会有点慢,对不起 西北帅 郊外的清静小院, 锦衣的小公子呆呆坐在雕花太师椅上, 两眼空空。 身边的茶水早就已经凉透了, 婢子上前打算帮他换掉凉掉的茶水,刚一抬脚靠近,就见小公子勃然大怒,一个茶盅直直飞过来,吓得小姑娘连忙退下。 半晌过后,屋子内又重归平静。 红衣男子轻轻扣了扣门, 这才抬脚进了房中。 锦衣小公子身边没了可以砸的东西,反而安静了许多, 闻声抬头看了那人一眼, 眼底一片猩红, 像是一只红了眼的兔子。 “少主……” 锦衣小公子朝他眨了眨眼,突然蹙眉道:“……姑娘死了。” 本是一句好好的话, 说出来才知道多么诛心, 一滴眼泪猛然坠出眼眶, 砸到冰凉的地板上。 “我分明叫你们吩咐过她,叫她万事再急也要保全自己,她是听不懂我说什么吗?”他顿了顿, 不自在地抽了抽鼻子,说出的话声音有些喑哑,“谁叫她自作主张, 平白丢了一条性命!” 红衣男子不知该如何安慰他, 只好缓步走到他的身边, 蹲下身子柔声道:“少主莫要伤心,姑娘兴许只是想帮少主铲除障碍罢了。” 他话还没说完,就感觉搭在他肩膀上的手猛然攥紧,那人的声音带着哭腔,在他耳边低声道:“她费尽心力拉下陆峥,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不放过,我自然之道她的苦心。” “我绝对不会让姑娘白白牺牲,皇后用自己一条贱命保全陆峥的皇子之位,我自有办法要他命丧西北。” 他缓了缓才又坐直身子,再一看去,哪里还有方才那副脆弱不堪的模样。眉眼之间都是精明和算计,让人无端感觉背后一寒:“此次西北挂帅无论如何必须推陆绥上去,负责我们就白谋划了。” 红衣男子点了点头,缓缓应了下来。 “你可觉得我太过狠心?”他定定看着他,一字一顿到:“若无我从中插手,温庭弈和陆绥本不至于此,是我卷他们入局,如今更是要害死他们。” 红衣男子摇了摇头,只看向他一双古井无波的眼睛,缓缓道:“我知道,你意不在此。你不想害任何人,我知道。” “等到报完了仇,我便一直陪着少主,陪少主慢慢忘掉这些。” * 这一日,红泥小筑来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来人一身劲装,三千发丝都被束成高高的马尾,妆容淡雅,眉宇之间都是一种久经沙场而练就的英气。 陆姌骑了骏马一路从宫中驰奔到红泥小筑中,进屋的时候额头都是细密的汗,气喘吁吁的,气都还没理顺,直接冲着陆绥吼道:“陆绥,你今日怎么没有上朝?” 人还没进来,声音倒是先传进了所有人耳朵里。 陆姌一脚踏进屋子里,陆绥还在陪温庭弈用餐,两个人挨得很近。陆绥正端着一个小瓷碗,碗里还有小半碗的黑漆漆的药汁。 陆姌停下脚步,愣了两秒后恍然转过身子,声音带着揶揄:“咳咳,你们继续。” 陆绥和温庭弈无奈一笑,陆绥开口道:“行了,转过来吧。”他顿了顿,继续道:“朝中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陆姌这才记起大事,微微正色道“这些时日西北边关不安定,整个朝堂上下都在猜测谁领兵挂帅,你没有得到消息?” 陆绥翘起一脚二郎腿,缓缓勾唇笑了:“皇表姐既然说了此次西北之行不用我带兵,我又何须费心去蹚那趟浑水,朝堂中人心思不定,且由他们胡闹吧。” 这些时日他专门递了折子避免了早朝和皇帝碰面两厢尴尬,也正巧碰上皇帝着了风寒,一连罢朝了数日。 陆姌气急败坏道:“让你推辞不是让你漠不关心,你可知晓今天早上皇帝下旨让谁领兵?” “莫不成是我?” 陆姌定定看着他,半晌以后才严肃道:“蜀王,叶宝璋。” 陆绥神色一凛,怀疑自己听错了,笑道:“皇姐是不是在同我开玩笑?领兵西北向来都是武将,蜀王虽曾承兵权,可是所有人都知道那也是上一代蜀王的事。” 陆姌蹙了蹙眉:“你我都能想清楚的事,父皇怎么会不清楚?” 陆绥摆正姿态,一手支起下巴愣了愣,半晌才道:“你这般说来,皇帝究竟要做什么?” 陆姌一撩衣摆缓缓坐在一边,火急火燎地端起茶杯给自己倒了一杯。 众人正沉默着,突然又有小厮禀报说叶宝璋竟然来了。陆绥神色一凛,知道叶宝璋来肯定也是为此事。 果然,人还没见着影子,哭喊声已经从院子里传进了里屋。 叶宝璋一边跑一边嚎:“哥,哥,哥你快救我。” 陆绥单手扶额,有些无奈,等见到了真人本尊,才道:“行了,先别嚎了,人还没死呢。” 叶宝璋跑到他身边,二话不说就抱着陆绥求救:“哥,皇帝疯了,他要我去西北啊哥。” 他顿了顿,继续道:“哥你看这哪行啊,我细胳膊细腿地,西北还没去光在路上就死上几百遍了。哥,你和嫂子快帮我想想办法。” 温庭弈温声劝了他片刻,等人冷静下来才慢慢分析,半晌后才道:“殿下,臣觉得,陛下这次的主意只是拿蜀王殿下要挟您。” 陆绥其实也有这个方面的猜想。 老蜀王骁勇善战,当年被老王爷收服,归降了大楚,替大楚打赢了不少胜仗。可自从蜀王被冤,叶宝璋继任后兵权几乎已经全部上交,他又更是从未接触过行兵布阵,西北派谁都不会派叶宝璋。 温庭弈开口道:“陛下大抵是猜到殿下无心西北领军,这才使计用蜀王殿下逼殿下自己去请旨。” 叶宝璋闻言,突然缓缓放开了陆绥,问道:“真是这样?” 他缓了会才道:“若是如此,那我便去,到时候西北边关发生了什么事可不能赖我。” 陆绥简直要被这个傻子气笑了。 挂帅出征哪有那么简单,打了败仗那可是要受军规处置的。况且那么多将士为国抛头颅洒热血,主将不能则是对他们生命的蔑视。 “总之,哥你不能去西北。”叶宝璋开口道。 陆姌也适时帮腔道:“对,无论如何西北你都不可以去,你记得我当时说的话,父皇现如今就在找你的把柄,你应当尽快避避风头。” 陆绥自然也不想去西北,诚如陆姌所说的,祈帝一直不看好汝阳王府,他这些时日又实实在在地同他对着干,他估计已经气得跳脚,恨不得尽早把他除之后快。 但是…… 一旦他不有所回应,难道真的要让叶宝璋去西北挂帅? 陆姌劝道:“明日父皇上朝,你务必要来,若是我猜的不错,父皇应当是不会如此莽撞地下旨。” 众人这才稍稍收敛心神,等着第二日的朝堂上再看。 谁想,祈帝这次下了真招。 朝堂上,文武百官分列两侧,祈帝苍白着一张脸,犹如寒潭一般的眸子缓缓扫过众人,沉声问道:“朝下当真无人再愿出征西北?” 一声过后无人应答,却也无人劝谏。 昨日皇帝有意蜀王挂帅后,兵部的几个大人在金龙殿跪了一排,皇帝看也不看一眼,直接教师为抬了出去。 现下所有人都知道皇帝铁了心要这么做,谁还敢触霉头。 眼看着没人应答,陆绥也没有任何动作,仍在静静观望。 祈帝轻勾唇叫,冷声道:“既如此,蜀王上前接旨吧。” 叶宝璋没想到会提到他自己,抖抖索索地上前。 祈帝让人拿来玉玺,冷眼瞧了他一眼,正要扣下玉玺,突然朝下传来一声。 陆绥缓缓站出来,冷声道:“陛下且慢!” 祈帝挑了挑眉,如愿地将手中的玉玺放回原处。 ※※※※※※※※※※※※※※※※※※※※ 跪求大家转战作者专栏,下两本都是甜甜哒的小甜饼,跪求收藏么么哒~ 若无你 正月二十六, 陆绥和温庭弈回了一趟汝阳王府, 自从上次负气离开, 陆绥这么久了还没有踏入过这个家门。 这些天渐渐回了暖, 也不再似年前那般不见一点太阳的影子,正巧这一日暖阳当空,坐在马车里的时候陆绥就心想,老爷子指定躺在院子里晒太阳。 汝阳王府还是如往常一般,少了陆绥就显得有些冷寂,因为事先没有通知,陆绥到了门口的时候也不见有下人来迎。 陆绥轻叹了一口气:“但愿爹不要怪我自作主张。” 当日朝堂之上,众目睽睽之下, 眼看皇帝当真要当着众朝臣的面派叶宝璋挂帅出征, 陆绥才不得不出面求旨。 那一瞬间,陆姌的千叮万嘱仿佛抛到了九霄云外,等到头脑一热说出口, 陆绥才似一盆冷水兜头浇下, 迷迷糊糊地回过神来。 想必现在陆绥挂帅出征的圣旨已经悬在了汝阳王府的大厅, 老爷子就等自己回去再拉到祠堂一顿家法了。 “殿下多心了, 王爷他必定不会说什么, 若是殿下这次当真避而不去西北,王爷才会真的动怒。” 陆绥苦笑一声,长吁一口气:“但愿吧……老爷子动起怒来真的不是一般人能撑得住的, 珩萧是不知道小的时候我被他按在桌子上揍。” 那个场景, 现在想想都够回味的。 走过几道蜿蜒的走廊, 走廊尽头就是老王爷的书房。温庭弈知道此刻他和老王爷必定有许多话要交代,便没有跟进去,独自一个人在门外等着陆绥。 陆绥一脚踏进书房,就见老王爷背对着自己,洁白的方巾擦拭着一把寒光闪闪的长剑,听到身后的动静,擦剑的手微微一顿,淡淡道:“知道回来了?” 陆绥闷闷地应了一声,一撩衣摆,缓缓地跪了下来。 “儿臣不日就将启程赶赴西北战场,今日回府,拜别父王。” 不论平日里怎么装作纨绔,真到了这种关头,陆绥发现他还是不能云淡风轻地与他身边的人道别。 一去西北战场,死生便由不得他做主。 老王爷将剑收回到剑鞘中,缓缓走到他面前,亲自将他扶了起来,拍了拍他的肩膀,沉声叮嘱:“去了西北万事就要当心,父王相信你的能力……此次西北鞑子突然侵犯边境,你一定要加倍当心。” 陆绥闷声点了点头,眼帘低垂。 老王爷抬头望向门外的温庭弈,有些感慨道:“温庭弈呢,你决定如何?” 将温庭弈带到军中肯定不行,且先不论军规中不允许携带亲属家眷,再者,西北极为苦寒,温庭弈的身子一去西北,根本受不住那里的环境。 陆绥自然也想到了那里,目光投向门外,缓缓道:“自然是将珩萧留在京城,西北刀剑无情,我怎会舍得让他陪我一同吃苦。” 他扭头看向老王爷,紧蹙双眉:“只是京城也并不安稳,皇帝现下已经狗急跳墙见人就咬,我此番一去不知何时才能再回来,只望父王顾好自己。只有你们安然无恙,我在西北才可放心。” 老王爷笑着点了点头,伸手将腰间的剑解下,递给了陆绥。 “这是陪伴了父王半生的宝剑,你小的时候不是问父王讨要过很多次吗?如今父王成全你,将此剑赠给你。” 他挑了挑眉,不知为何鼻子有些酸,眼睛也有些花,想必是窗户没关好,风吹的缘故。 陆绥再次踏出房门的时候,不知为何眼圈红了一周,温庭弈知他心情不好,牵过他的手柔声道:“殿下,我们去给王妃告个别吧。” 陆绥点了点头,嘴巴张了张,临出口的话又被自己咽回了肚子中。 祠堂在王府的一角,离陆绥的房间最近,王妃刚刚逝世那会陆绥整晚都睡不着觉,常常一个人半夜偷偷溜到祠堂,抱着王妃的灵牌才能入眠。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他进暗卫所。 陆绥一直都在逼着自己快快变得强大,他一直在逼着自己长大,因为从来没有人会告诉他不必那么强大。 他回过神来,温庭弈正紧紧牵着他,回身对他粲然一笑。 陆绥突然记起来,上一世,他赶赴西北的时候他和珩萧也不过刚刚成亲,珩萧那个时候还在病中,大雪寒冬时来祠堂替他祈福。 那时他的一双手是那么凉,而今一模一样的光景,他握着珩萧的手,心里却是温温热。 回到红泥小筑的时候已经是天黑的时候了,陆赋乖乖站在门前等他们,见到两个人甜甜喊了声:“小叔叔,公子。” 陆绥弯腰拍拍他的肩膀,问道:“今日怎么在这里等着我?” 陆赋雪亮着一双眼睛,问道:“小叔叔,赋儿想同小叔叔一起去西北杀敌,挣回军功,将来光明正大地回来!” 少年此刻的年岁同陆绥当年上战场时相差不多,陆绥当年第一次领兵也不过十三十四岁。 陆赋身为陆丹的儿子,当年的废太子之子,按理应当死在六年前。要他光明正大地回到朝中不容易,但是如果他能有军功傍身,倒是会容易许多。 陆绥却蹙了蹙眉,摇了摇头:“赋儿还小,此次便留在长安同珩萧好好学习策论经典,将来……” 陆绥一顿,目光不自觉地一寒,终是没有说下去。 他拍了拍陆赋的肩膀,转身回到了屋内。 “殿下。”等到两人回到屋中,温庭弈还是忍不住唤了他一声。 陆绥脚步一顿,朝他回身,笑着朝他递出了手:“珩萧可是有话对我说?” 温庭弈缓缓走近,缓缓低眉,半晌才斟酌道:“臣心知殿下不想看臣上西北战场,臣也不愿意为殿下添麻烦,臣会留在京中替殿下盯着朝中的一切。” 他缓缓勾唇笑了,语气温和,眉眼舒展:“臣只想要殿下明白,殿下身后的汝阳王府亦是臣的家,臣必定会拼命护住殿下所钟爱的。” “殿下的身后永远有臣,所以殿下只需一心护好国,臣自在这里,为殿下护好家。” 陆绥盯着温庭弈看了半晌,突然长臂一揽将人整个抱在了怀中。 他的声音低沉喑哑,隐隐可以听出几声浓重的鼻音。他将脑袋埋在温庭弈的脖颈间,半晌才喟然一声长叹:“珩萧,若无你,我该如何?” 若无你,这漫漫红尘,他该多寂寞。 ※※※※※※※※※※※※※※※※※※※※ 过渡章略略无聊点qaq下一章就走开剧情了,宝宝们放心感谢在2020-02-14 20:58:50~2020-02-22 14:19:1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薄凉糖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终别离 陆巡率兵出征这一日, 三军于三更在城外点将台汇集, 天鹰营六十万大军整装待发。 陆绥身披紫金铠甲, 银枪在握,目光缓缓扫视过台下浩浩荡荡的人群, 沉声道:“天鹰营今日归我陆绥所领, 众将士皆在本将手下不下三载, 应当明白本将手下不出孬种, 不出国贼。” 他的声音不同往日一般, 如今响在暮色中, 平添了几分豪迈和热血。点将台下乌泱泱地将士此刻亦是热血沸腾,双目炯炯有神,志气高昂。 这才是陆绥原本的模样。 他不应该困囿在一方小小的朝堂上, 每日被阴谋诡计尔虞我诈所纠缠, 他就应该像现在这样, 手握银枪,英姿潇洒。 他生来属于战场, 他是战场的王。 陆绥深吸一口气, 他的手掌因为夜间的寒风吹割而痛到麻木, 可是这却让他兴奋异常。他就像是一只行走的豹, 找到了生来的归属。 只是…… 陆绥将目光缓缓投向远方,勾唇浅浅笑了一下。 他还想再看一眼他的珩萧,哪怕只一眼。可是他又担心这一眼彻底沦陷, 他就再也狠不下心松开珩萧的手, 他会不顾一切和珩萧在一起。 眼看着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三军已齐,当是全军出发的时机,众将士面面相觑,陆绥只低垂眉眼,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或者说是在等什么。 此时此刻,有一辆马车正在哒哒哒地行驶在城外的道路上,最终在点将台外停了下来。马车四角悬挂的宫灯散发着柔和的亮光,宫灯上绘制的白玉牡丹纹越发明显。 不等下人掀开车帘,温庭弈先行一步走出了车厢,来不及理会众人就踏脚快步进入点将台。 他的头脑还有些晕晕沉沉,方才陆绥哄他入睡,竟然暗中迷晕了他,若非他心中惦念此事,恐怕一觉醒来面对的就是空落落的红泥小筑了。 温庭弈咬碎一口银牙,依靠在冰凉的墙壁上轻轻喘着气。 “殿下……”出口的雾气在眼前飘散而去,温庭弈低垂眉眼,不知心中是何感想。 登台的楼梯好像几千阶,温庭弈从未有一刻觉得像现在这般无能为力。 好像再慢一步,他就要失去一切。 陆绥不经意地攥紧了银枪,最后轻轻舒了一口气,勾唇笑了。 他还在犹豫什么呢,明明迷药是自己下的,就是为了不让让珩萧亲自同自己离别,那么现在他又在奢望什么呢? 陆绥低垂下眼睑,睫毛簌簌颤动。 他缓缓抬头,敛下心神,再度开口已经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三军听命,随本将启程赶往西北!” 陆绥一声令下,台下一阵整齐的刀剑收鞘声,随后众兵齐刷刷地转头,自觉地朝着门外散去。 从台上望去,虽然人数众多,又是这样漆黑的夜,只有几簇火把的微弱光芒,但是将士们的脚步却异常整齐划一,场面震撼。 陆绥眼看着军队已经出发,挑了挑眉,刚打算迈步,身后突然传来了一声声音。 “殿下!” 温庭弈的声音有些颤抖,隐隐可以听出几分后怕的情绪,直到看见陆绥身形一顿停住了脚步,他才似舒了一口气般,露出了微笑。 陆绥回神看他,温庭弈的身形有些狼狈,全然不似平日里的光风霁月,只有望向自己的一双眸子,明亮得如同天上星。 陆绥呼吸一滞,连忙快步走上前,温庭弈对着他勾唇一笑,缓缓张开了双臂,陆绥一把将其搂在了怀里,就感觉到他全身的力气都压在自己身上。 “珩萧,对不起,对不起……” 温庭弈清浅的笑声响在耳侧,他将脑袋抵在陆绥的肩头,缓了口气才道:“殿下当真狠心,竟不愿意同臣见最后一面……” 陆绥摇了摇头,一手抵在他的后脑勺,片刻以后不由分说地口勿住了他。 他怎么敢,他怎么舍得。 他这么捧在手心里的宝贝,怎么舍得看他受别离苦,看他明明伤神却还要强颜欢笑。 陆绥的动作轻柔地不像话,他两手捧着温庭弈的头,轻柔的口勿就此散开。过了片刻,两人的呼吸都有些急促。 陆绥与他额头相抵,两人鼻尖相碰,呼出口的热气在两人中间凝成洁白的雾花,更衬得温庭弈的眉眼动人。 陆绥抬眼看他,张了张嘴,半晌也说不出口。 “珩萧,你可有话要对我交代……” 温庭弈就这样静静地看着他,突然勾住了陆绥的脖子,主动吻了上去,将那句话封在了两人的唇间。 “阿绥,我要你活着。” …… “我等你回来。” 寒风乍起,温庭弈的斗篷被吹的随风而动,陆绥将他护在自己的怀里,加深了这个吻。 仿若献祭一般,仿若亲吻神袛。 * 转眼已是一个月匆匆而过,自陆绥走后温庭弈便搬回了王府居住,只是有的时候还是会忍不住回红泥小筑。 红泥小筑的一切都没有改变,除了花室新添了两三株相思菊,其他的一如陆绥走前。 这些时日听下人说相思菊已经绽放,温庭弈便领着陆赋回红泥小筑小住几天,权当看看旧景,换换心情。 陆赋跟在他身边这些时日,温庭弈可以感觉到这个孩子品行端良,敏而好学,无论是文学还是武治,都比他的这几个叔叔好了不知道多少倍。若是太子丹不死,兴许大楚的未来必是一派清明。 “嫂子,我进来了啊。”花小楼轻轻扣了两声门,出声问道。 温庭弈正坐在床边的书案前,闻声挑了挑眉,笑着点了点头。花小楼便一蹦一蹦地坐到了他面前的书案上,歪过身子看他手上的书信。 温庭弈不动声色地一躲,花小楼扑了个空。 “咳咳,就看一下,别这么抠门啊。”花小楼扁了扁嘴,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 他也不过是想看看陆绥这个大老粗能写出什么味的家书,别是酸不溜溜地瞎诌情诗。 温庭弈笑着摇了摇头:“难道小楼自己没有?” 这一句话说完,花小楼直接颓了。 谁都知道他家那位是一块木头,这种写家书的事怕是他不厚着脸皮去要,陆邈是不会有那个心眼回他的。 两相对比下,陆绥似乎也不那么令人讨厌。 至少知道疼媳妇。 温庭弈看他哭着一张脸脸上阴云密布,无声笑了。 陆绥的书信刚刚到,他也还没来得及看就见花小楼走了进来,现下再展开细看,温庭弈眉眼渐渐舒展,完成了两湾浅浅的月牙。 “吾妻安好,此乃为夫出征第三十四日,为夫先前所书十七封书信所言相思在此再言一遍,愿君展颜。西北的沙子吃在嘴里还是一样的味,不过好在这次的伙食有肉,为夫同那帮狼崽子抢了许久才夹到一块,气愤之余罚他们围场跑十圈,真是快哉。” 末尾是单独一行,写了“字体如何,是否合珩萧心意?” 陆绥的字如他的人一般,不秀美但是自有磅礴之气,自从上次温庭弈委婉地同他提出“你字甚丑,需多加练练”之后,陆绥别扭了两三天不曾来信。 等到再度来信的时候,字体已经娟秀了许多,至少不再潦草,温庭弈可以看出他一笔一划的认真。 陆绥给他的家书鲜少透露边关艰苦,大抵是不愿意让他担忧,几乎每次来信都是在故意同他玩笑,扯上一页有的没的,最后几句再扯入正题,劝他照顾好自己。 陆绥什么都不说,温庭弈也能从他的话中读出几分意味,也福至心灵地当做自己不知道,避而不谈。 温庭弈将书信整整齐齐地叠好,再度放入信封中,然后收入书桌下的抽屉中,然后才同花小楼讲话。 “怎么今日知道来这里找我了?” 花小楼翘着二郎腿,耸拉着脑袋道:“心烦,快被我爹烦死了。” 上次医治好太后的病,虎威将军似乎一夜之间开了智,再也不觉得学医无用,本来这是一件好事,但是坏就坏在他爹一次开智开过了,非要他入太医院当值。 花小楼自在惯了,哪里受得了皇宫里的那一套,不说皇帝了,就后宫里的娘娘就一个赛一个让人头疼。 眼看着自己要被逼死了,花小楼寻了个空连忙躲了出来,打算过些时日再回去。 温庭弈听他痛痛快快地将虎威将军说了一通,忍俊不禁道:“若是你不喜欢那便不用去,总归看你自己。” “往后可有打算,继续游山玩水?” 花小楼算起来也就比陆绥小一岁,陆绥如今已经成家,花小楼按理来说也应当是快了。 花小楼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连忙打住:“诶诶诶,你可别和我爹一样,我谁也不娶,谁也不娶,谁敢给我塞哪家姑娘,我就让整个长安城都知道我龙阳之癖断袖之好。” 喜欢上了汝阳王府家的闷葫芦。 从小就喜欢。 花小楼揉了揉脑袋,叹气道:“也不知道陆绥什么时候回来,他可一定要把四哥安安全全地带回来,也不能少胳膊少腿……他答应我了,这次结束后就放四哥自由。” “到那时……我就和四哥游山玩水去,爱去哪里逍遥就去哪里逍遥,谁也管不来我们。” 闲云野鹤一般做一对浪迹天涯的野鸳鸯。 温庭弈听他这么说,忽然将目光放在了窗外。这个时候树上已经初显嫩芽,几只鸟儿在枝头啾啾啾不停。 又是春光。 他不禁想,他和陆绥的春光又在何时。 正在他出神的时候,突然有下人传报说有人拜访。温庭弈一愣,不知这个时候会是谁来找他。 等到了前厅一看,温庭弈不禁蹙了蹙眉。 温四叔领着温桓父子已经站在大厅等他,温四叔神色慌张地在大厅里来回走动,温桓父子难得一声不吭地缩在一边。 温四叔乍一看见温庭弈,连忙走上前,第一句话就是:“珩萧,你快救救温家!” ※※※※※※※※※※※※※※※※※※※※ 柿子和温温不会分开太久,大概下下下章两人就会见面的! 回复yaby小天使的评论:温温不会去西北,柿子马上就会回来的!这段时间很忙,没时间看评论,对不起啊,随后给你发红包包~宝贝mua 谢谢还愿意陪橘子一路到这里的人,我是一个不称职的作者,因为三次元学业问题经常咕,你们的评论都会认真看,也一直在认真写。下一本娱乐圈文一定不会咕咕咕了,大家可以放心追! 芙蓉祸 温四叔的动作让温庭弈微微疑惑, 他稳住心神, 缓和了颜色, 问道:“四叔,你来寻我可有要事?” 比起温桓父子,温四叔一直以来都待他还算温和,温庭弈虽然当日负气脱离了温氏本族,但是对温四叔他还是有些好感,因此说话自然客气了许多。 温四叔叹了口气,转身对着温桓蹙眉道:“你自己做的好事,你自己同珩萧说清楚。今日如果珩萧不愿意搭理你, 你便自己想办法吧。” 温桓此刻早已经没了当日盛气凌人的气场,温四叔的话让他敢怒不敢言, 长舒一口气他才扭扭捏捏地走上前,一句话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口。 温四叔一个头两个大,蹙眉道:“算了,还是我说罢……你到一边呆着去。” 温桓巴不得赶紧走, 闻言赶紧溜到了一边,将这个烫手山芋扔给了温四叔。 “四叔, 究竟发生了什么?”温庭弈蹙眉问道。 温四叔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 好言道:“珩萧,我都说……” “你也知道我们温家是给皇家供运宫粮的,早些时日有个商人同你大伯说想高价借一笔粮食救急, 到时候上交皇粮会一并还回来。” “你大伯他见钱眼开以为这是一桩只赚不赔的生意, 就一次性把家里的粮仓都搬空了, 现在……现在对方只还了一部分,你大伯全部都顶上去补宫粮的数,如今边关战事吃紧,军粮是一点也没有了……” 温四叔说话的时候有些底气不足,一直都不敢看温庭弈的眼睛,半晌才哆哆嗦嗦地说完。 温家被温桓拿在手中,他没有过问的权利,谁又能想到这个蠢货会因为一点小财拿整个温家的命来玩。 现如今军粮出了这么大的漏洞,要是传到皇上的耳朵里,天子一怒,温家几个脑袋够皇上砍? 温四叔思来想去,如今唯一的办法就是请温庭弈帮忙,让陆绥切勿一封奏折交到皇帝手中,想想办法缩少军队的日常供需,好给他们更多的一些时间准备。 温庭弈匪夷所思,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他蹙了蹙眉,看了一眼温桓和温世休父子,又转过来问温四叔,语气有些不确定:“四叔你说什么?” 军粮竟然空了? 他扶了扶额头,感觉热血全部顺着四肢百骸汇集到头部,令他眼前一晕。 温庭弈缓了缓心神,问道:“军粮怎么会没有,温家历来储备丰富,除去本家粮仓,各地分仓的余量也够边疆支援一年之久。” 温四叔见自己瞒不过去,只好全部交代清楚:“那人要走了温家全部的粮食,你大伯只留了够我们的吃的,其他的,都没了。” “现在对方只还了一部分,刚刚够宫粮的数,你大伯担心掉脑袋,只好先应对宫里的事,我们派人去找,结果那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温四叔羞愧异常,第一次在一个下辈面前感觉老脸都要丢尽了 温庭弈听他说完,突然想到了什么,记起了当时在蜀州千金坊里发现的那张交易凭据,问道:“四叔,你可还记得那人是谁?” 温四叔摇了摇头:“不知晓,一无所知。” 温庭弈缓了缓心神,突然神色凝重起来,问道:“那些宫粮如今运进宫了吗?” 温四叔以为他担心宫里的事会被皇上责问,缓和神色道:“这事你放心,宫里的差事早已经解决了,现在就是军粮的漏洞太大,一时之间根本没办法补上。照这样算,不出半个月西北就会断绝粮草。” 温庭弈心中一个咯噔,事到如今,这一桩桩一件件反而明了。 额头渗出一层细汗,温庭弈紧攥手心,心中思量了片刻终于将这么久以来的疑窦一一想明白了。 千金坊表面上是一个敛财的幌子,实际上却是陆巡暗中的巢穴。陆巡困广泽的壮丁来帮他种植阿芙蓉,再想办法偷运出来。 阿芙蓉一方面用来控制这些免费的劳力,另一方面的作用温庭弈以前不懂,但是现在却明白了。 陆巡竟然如此狼子野心,想要用毒品控制整个朝堂! 如果陆巡当真如此,那么那些被人买走的粮食一定已经被他动过手脚,现在再运到宫中…… 温庭弈来不及细想,连忙叫来下人让人准备马车。 温桓见温庭弈要走,还以为他不愿意救温家,连忙走上前将他拦住,蹙眉道:“温庭弈,你好歹也是温家的人,如今我们是拴在一根绳上的蚂蚱,你不能见死不救。” 温庭弈此刻心神一乱,当即冷了脸色,咬碎一口银牙,也不再给他面子斥责道:“温桓,我敬你是我父亲的兄长,是我的大伯,多次对你礼待有加,你莫要一而再再而三地不知好歹。” “祸是你闯的,你如今不知反思自己的过错,反而埋怨我不近人情。我且试问你,我父亲含冤入狱时你怎么不记得他与你同根同脉,是手足至亲?当日逐我出族的是你,如今来这里求我的也是你,我今日便骂你一句恬不知耻,你委屈给谁看?!” 温庭弈不屑一笑,素日里的好脾气也被温桓父子彻底磨光了,他蹙了蹙眉,冷声道:“……珩萧不才,不配于大伯做亲族,大伯自己闯出的天祸,大伯自己去金龙殿请罪吧!” 温桓从来没有见过温庭弈这般咄咄逼人的模样,一瞬间就呆愣住了。他张了张嘴,半天也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 正在这个时候,温四叔又适时地过来打圆场,连忙道:“珩萧,当日都是误会,我们毕竟是你的母族……” 温庭弈冷笑一声,眸光冷如寒潭。 又是这句话,温家的人说来说去都是这句话。当日回门明明一切就已经结束,他当日狠下心从温家离开就是担心温桓创出天祸连累陆绥和汝阳王府。 如今看来,他做的一切都白费了。 粮食已经进了宫,如果真的让人设计,皇帝一定会抓住把柄一块对付汝阳王府。 “四叔,珩萧今日便可以告诉你们,此事绝非军粮的问题,我现在就要去处理此事……你们若是识相一些便立刻松手。” 否则,汝阳王府在劫难逃。 * 西北战场上,穷风卷起漫漫黄沙,天鹰营已在此驻扎多日。 陆绥正在帐中钻研兵书,这次西北鞑子的打法甚是古怪,陆绥本以为他们必定有备而来,可是第一次在战场上两军对战时,陆绥却觉得对方的兵力远远少于自己。 而且,这帮蛮族鞑子三天两头挑事,但是等到陆绥开门应敌时又四窜逃开,根本不和他们正面硬碰硬。这种类似流氓一样的打法,好像是在故意耗着他们。 陆绥揉了揉眉心,压下心头的烦躁,拿起旁边的一摞书,眼光一瞥就看见了拜访整齐的一摞书信。 每日一封,如此叠加起来也有二十几封了。 陆绥的目光不自觉地变得柔和,正在这时突然听见急匆匆地脚步声响起,他一抬头就见副将快步走了进来,神色慌张,似乎是有要紧事要禀告。 “营帐外怎么那么嘈杂,发生了何事?” 副将一作揖,这才道:“启禀将军,今日操练兵将时末将见他们萎靡不振,就下令命他们围营负重十圈,不料还未过半,就有四人已经倒下。” 他蹙了蹙眉,沉声道:“末将觉得此事有蹊跷,特来求问将军。” 陆绥挑了挑眉,也觉得十分古怪。 天鹰营一直都在他的手下,将领都是他自己精挑细选出来的,在它看来天鹰营算是大楚最精英的兵力,怎么会这么娇弱? 他点了点头,答道:“好,本将知道了,现在就随你去看看。” 他刚刚起身,结果门外又哒哒哒地跑进来一个将领,刚刚站定就火急火燎地说道:“启禀将军,大军的粮草还够支撑半月之久,但是朝廷的粮草至今未到,可需要末将率兵前去查看?” 陆绥不耐地蹙了蹙眉。 身为统领三军的将领,陆绥自然明白粮草对于一个军队的重要性,粮草供应充足,军队才能没有后顾之忧。而今军队已经在这里驻扎了一个多月,粮草怎么会还没有运到。 陆绥第一个想到的可能性是有人劫持了粮草。 还没来得及细想,陆绥突然感觉心口一阵闷,一股热流直接顺着喉管进入口腔。他蹙了蹙眉,突然“哇”地一口吐出一口鲜血。 “将军!” * 汝阳王府外,温庭弈的马车缓缓停了下来。温家的事情牵扯太大,一不小心整个朝堂都要跟着翻天,他思来想去如今只能将一切实情都告诉老王爷。 下人搬下高台,温庭弈缓过一口气,刚伸脚突然腿上一软,直接从马车上摔了下来。 落地的那一瞬间,心口突然一阵绞疼,无由来的一阵心慌。 温庭弈愣了愣,半晌才疑惑地看了看掌心。 ……阿绥? ※※※※※※※※※※※※※※※※※※※※ 谢谢宝贝们的支持吼~本文很快就会完结呜呜橘子在这里跪求大家点进专栏康康《cp粉跪求我们原地结婚》,真的是个大甜饼嘤,不甜不要钱喵呜~感谢在2020-02-23 22:55:35~2020-02-24 18:32:3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薄凉糖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薄凉糖 2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尔何敢 陆绥的这一番举动吓坏了西北的一行人, 整个营帐里围满了五大三粗的汉子。随军的太医捻了捻胡须, 蹙了蹙眉,心里暗自纳闷这陆小世子的病症怎么与太后的症状那么相似。 疑惑归疑惑, 他还是提笔写了药方让人去取, 正在这时陆绥清醒了过来。 他还有些低烧, 因为阿芙蓉毒瘾发作的原因, 他现在体力消耗太大, 只能睁开眼扫视了一圈周围的人,蹙了蹙眉。 “我如何?” 一开口,声音低哑难听, 透露出些许的无力。 太医将情况给他大致的交代了一下,就提着药箱走了。陆绥等人走了才开口道:“行了, 都不用守在这了,我只是有些不适, 不是什么大事, 一会吩咐下去不许任何人谈论, 安心操练, 否则军法处置。” 众人看了一眼陆绥苍白的脸, 面面相觑。但是他们都不好说什么, 只能领命走了出去。 他们一走,整个营帐瞬间安静多了, 连空气都变得流通异常。陆绥用手指扣了扣床板, 一道黑影随即闪到他身边。 陆邈一身紧身的黑衣, 面色冷淡, 沉声问道:“殿下可是觉得哪里蹊跷?” 陆绥小幅度地点了点头,再度睁开眼时,眼里不经意地闪过一丝精光。 当时在广泽时只有沈氏一个人知道自己中了阿芙蓉的毒,后来在寿康宫他毒瘾发作,除了花小楼和陆邈看出端倪,他连珩萧也一并瞒了过去。 算算日子,离他毒瘾发作还有很长一段时间,按理说他不会这么快,除非他短期之内又沾过阿芙蓉。 如果是单独想要下给他,想让他毒瘾发作无法领兵的话,又会是谁知道他沾了阿芙蓉的毒瘾。如果不是针对他,那么阿芙蓉究竟是混在了什么里面? 陆绥稳了稳心神,冷声道:“军营里可能有叛徒,这些时日你注意盯好进出本将营帐的人,还有就是本将的饮食……” 陆绥的话音越来越轻,突然愣了一下,猛然想起了什么。 他记起了方才副将说的话,军营里的士兵都是上过战场的铁血汉子,怎么会连日常操练都挨不下来就倒下? 联合他的情况,只有一种情况可以解释。 他们的粮食中被人掺了阿芙蓉,所以这些时日士兵日日食用,到如今内里已经被阿芙蓉的药性掏空了! 陆绥越想越后怕,连忙开口道:“陆邈,去检查一下军队的粮食,看看有没有掺入阿芙蓉。” 陆邈微微颔首,不过一个眨眼间就无影无踪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营帐的门帘再次被人掀开,陆邈手里端着一个瓷碗走了进来,碗里是小半碗的大米。 他先将碗放在一边,然后将陆绥扶了起来,靠坐在床上。 陆绥端起碗,先用手抓了一把,看了看没看出什么古怪就放到了鼻子下嗅了嗅,瞬间变了脸色。 他看了一眼陆邈,对方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道:“属下这就去彻查究竟有多少粮食被染上了阿芙蓉。” 陆绥目视着他再次离开,突然感觉一阵心冷。 阿芙蓉竟然已经流到了天鹰营,那现在天鹰营六十万大军,又会有多少人早已经染上了毒瘾? * 温庭弈和老王爷交代清楚后,难得看老王爷愁眉不展,静默地转动着手中的碧玉核桃。 温庭弈瞧着他的神情,暗自呼出一口气,先一步告罪道:“此事皆是温家惹下的祸事,是臣连累了王府。” 他攥了攥掌心,继续开口:“臣知道此事重大,臣来找王爷只是想要王爷能够早有准备,臣绝不曾有过推卸责任的打算。” 老王爷沉沉闭上眼,半晌挥手止住了他的话,蹙了蹙眉:“珩萧,同你说了多少次了,你已经是王府的人,叫本王如此生分。” 他转身看了他一眼,才道:“你应当叫本王为父王,既然你唤我父王,本王便不允许你一人将所有揽在肩上。王府再难,也还有本王和绥儿。” 其实说来说去,这一切本就是他们的过错。如果不是当初他和太后的商议,温庭弈一辈子也就是文毅侯,娶妻生子,荫庇子孙,一辈子顺风顺水,怎么会扯上汝阳王府的麻烦。 “这件事陆巡筹谋了许久,恐怕是有备而来。你说宫里的粮食兴许已经被人掺进了阿芙蓉,那就坏了……” “西北的军粮恐怕也有问题。” 老王爷一双鹰眼兀得一沉,冷冷开口道:“如今只能看皇帝那边是什么打算,才能商量接下来该如何。” 温庭弈一听西北的军粮出事,当即想到了西北驻守的陆绥,不确定地问道:“西北军粮?那殿下可是有危险?” 同样是在广泽待过的人,温庭弈又怎么会不知道阿芙蓉的危害,他怎么能够允许陆绥沾上这种毒物。 老王爷静静瞧了他一眼,突然就明白过来自己的儿子并没有将自己已经染上阿芙蓉的事告诉他。 也罢。 “如今只能看宫里有什么消息,我们才能再做打算。” * 温庭弈赶回红泥小筑的时候,温四叔还在门口等着见他一面。温庭弈本就心神不宁,此刻更是谁也不想见,只好蹙眉道:“四叔先回去吧,此事我会处理。” 温四叔欲言又止,最终开口道:“珩萧,是我们对不起你。” 温庭弈脚步一滞,低垂下眼帘,半晌都没有说话。 他其实也搞不懂现在的心情,到底对温家是爱呢还是恨呢? 父亲入狱蒙冤,哪怕当时即便母族肯帮助于他,父亲也未必能够脱险,可他却还是抱着最后一线希望赶回了温家老宅。 直到在温宅吃尽了闭门羹,他才明白所谓血浓于水,终归是一场笑话。 这么多年以来他一个人维持偌大的文毅侯府,温桓越是对他横眉冷对,他反而越是接受的坦然,好似这就是他心里的温家。 现如今乍然听闻四叔像他道歉,他竟然一时之间有些手足无措。 “四叔……回去吧。” 温庭弈说完也不再理会温四叔,直接抬脚走进了屋内。 面对着空无一人的屋子,温庭弈突然冷静了下来。殿下远在西北,临走前他已经答应了殿下,他护着国,自己守着家,无论如何他都不能食言。 老王爷最近一直在盯着皇宫的动静,一连过去了六天,出乎意料般,一点消息也没有。 这让温庭弈不禁有些怀疑陆巡的用心,难道他只是为了借温家的手暗中控制朝堂,并不打算威胁王府? 温庭弈的想法诞生没多久,皇宫里就出了大事。 太后的病犯了。 这一次太后的病来势汹汹,皇帝彻底大怒,要求彻查整个御膳房,机缘巧合之下竟然让他就这么误打误撞地找到了被动了手脚的宫粮。 金龙殿上,不仅御膳房的司膳被吓得大气不敢出,就连侍奉太后的太医也瑟瑟发抖。 皇帝冷着脸坐在殿中,半晌后才沉声道:“此事给朕彻查,朕倒要看看是谁这么大的胆子。” 皇帝震怒,整个大理寺联合御史台都开始接手彻查,很快就摸到了温家的身上。温家原先不过是小门小户,当年是因为老温侯异国守节为先帝所宠,温家才跟着齐齐鸡犬升天。 如今温家身兼供运皇粮的殊荣,竟然敢在皇粮中动手脚,是有心思不想活了。 大理寺和御史台在查明的第一时间就上禀了金龙殿,等候祈帝的决定。祈帝本就对先帝当年设置托孤重臣来约束自己一事诸多不满,现在老温侯已死,他就又将气撒到了温家的身上。 不过短短几日,温家就被查封抄家,因为温庭弈不在族谱中,一时之间竟然无事。 本来以为事情到此就算是结了一段,谁想在这个时候突然有人匿名向大理寺偷来了一封书信。 数十张的收据都是温家暗自倒卖粮食的证据,而最让人意想不到的却是其中竟然牵扯进了汝阳王府。 温家的粮食竟然是卖给了汝阳王府?! …… 这一日下了些小雨,淅淅沥沥地落在行人的肩上和发梢。 此刻的汝阳王府外,乌压压地站了一群人,一个个手里拿着刀剑,整装待发。为首的人一手摁住腰间的刀剑,挑了挑眉,沉声道:“汝阳王福的人听着,现在打开大门乖乖走出来,我一定会在圣上面前为你们美言几句,兴许还可以绕你们一条命。” “莫要敬酒不吃吃罚酒,让我也难做!” 一声过后,王府一点动静也没有,那人大抵是恼羞成怒,蹙了蹙眉道:“我再说最后一次,你们若是不开门,我就要硬闯了!” 眼看着里面的人不搭理自己,男人终于忍无可忍:“都给我冲进去,一个老鼠都不需要给我放过!” 众人听令正要动作,王府的大门缓缓打开了。 温庭弈一身白衣纤尘不染,撑了一把二十四骨的纸伞缓缓从门内走了出来,在门下站定。 男人看眼前人的一身装扮,挑了挑眉,大抵这位就是汝阳王世子妃了。 早些时候就听闻这汝阳王世子妃省得那叫一个丰神俊朗,又兼气质绝佳,清白如雪中梅,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他舔了舔嘴唇,挑衅道:“不知世子妃出来可是要请我们温柔些对待?” 他狞笑了两声,咳了咳:“世子妃放心,看在世子妃如此绝色的份上,我等自然会怜香惜玉,好好送你们去大理寺。” 温庭弈缓缓抬眼,不咸不淡地看着他,开口声音冷冷淡淡:“王爷今日身体不适,诸位若是有事来寻,还请改日。” “谁说我们是来找汝阳王商量事情的,看不见吗,我们这是替朝廷办事,要捉拿你们这些逆贼。” 温庭弈勾唇笑了:“那珩萧倒是要不懂了,汝阳王府犯了哪一条罪过,劳烦沈将军亲自来一趟。” “就凭你们勾结温家对当今圣上和太后意图不轨这一条,就够你们死上千万次,我自然要为皇上分忧。” 温庭弈也不同他客气,对他这一句话嗤之以鼻。 “那将军可有陛下的圣旨或者手写文书,上面言明了要来取我王府众人入狱?” 沈将军被他噎了一下,他这次是事先知道了大理寺的消息想要争一回头功在皇上面前表现一番,因此还真让温庭弈怼住了他名不正言不顺。 温庭弈素来好脾气,但是也不代表他完事都可以忍耐,这帮废物连谁要害他们都不清楚,当真是蠢到了家。 他勾唇一笑,突然手一松,纸伞掉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一声响。 温庭弈的声音悠悠响起,带着不容置喙的意味,响在众人的耳畔:“将军既然没有圣上的旨意,安敢光明正大来我王府捉人,未免有些狂妄自大,以为我汝阳王任人宰割?!” 温庭弈一顿,突然笑得更是明艳,只是嘴角的讽刺意味更深。 “你们面前的王府是圣上亲赐汝阳王的府邸,王爷是当今圣上的亲胞弟,西北行军十几载,军功赫赫,便是王府再落魄也轮不到你们欺辱!” “王爷如今尚在病中,若是因此害王爷病重令陛下担上骂名,你们也要掂量掂量自己能不能承受的起陛下的震怒。” 温庭弈低声一笑,面覆寒霜:“如今将军空手来此,珩萧倒是想问将军,你等,何敢如此猖狂!” 他的声不高,却带着雷霆之怒,当即震慑住了沈将军在内的一干士兵。言罢,温庭弈摆了摆手,做出了个送客的姿势,挑了挑眉:“请吧,珩萧不送!” ※※※※※※※※※※※※※※※※※※※※ 应该很快就完结了哈哈,最后撒娇卖萌求一次营养液和预收收藏啊啊啊~《cp粉跪求我们原地结婚敲击好看啊~走过路过千万不要错过啊~(王婆卖瓜自卖自夸中) 御史台 京城的事根本瞒不住, 不消两三日就传到了西北。 消息传来的时候, 陆绥正站在城墙上指挥两军交战, 士兵告诉他这件消息, 他先是愣了一下,随后才不敢置信地问道:“你说什么,皇帝下旨封了王府?” 他疯了吗?! 虽然他发现的早,及早撤去了有问题的粮草,但是还是晚了一步,营里至少一半的士兵都染上了阿芙蓉的毒瘾,现在已经被拉开隔绝。 有问题的粮草一经烧毁,军营里的存粮便有些捉襟见肘,后方的支援跟不上,陆绥已经有些不耐,皇帝竟然趁这个时候玩这个?! 陆绥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黑成了锅底, 猩红着一双眼经阴狠狠地扫视了一圈城下的两军,半晌后猛然攥紧了掌心。 最近这一段时间, 蛮族鞑子突然像是大梦睡醒一般, 突然像是换了一个人一样开始追着陆绥他们猛打。 陆绥顾不自暇, 三军又都在等着他统帅,无奈之下,陆绥只好强逼着自己忍着毒瘾发作的痛苦站上城墙。 他不能倒下, 天鹰营都还在等着他, 他绝对不能输。 陆绥紧咬后牙槽, 咬破自己的舌尖好让自己保持清醒, 他紧蹙双眉,看着眼下如同蝼蚁一般渺小的蛮族鞑子,深吸一口气,冷声道:“三军听我号令。” 城楼下的众人当即打起精神,士气高昂地等着陆绥发号施令。 “三军今日给本将冲,谁能拿下对方首级,本将做主帮他找媳妇,彩礼钱我王府出了!” 军队里是什么地方,一眼望去全是赤条条的汉子,行军途中别说女人了,一点女人香都闻不见。这会陆绥开口说帮他们寻媳妇,简直比金银珠宝的诱惑还大,一个一个两眼放光,看上去倒真的像是有为了媳妇拼死一战的气概。 陆绥手中交叉拿着两面三角锦旗,一声令下,两旗飒飒而动,只听一声“冲啊”,原本还在城下严阵以待的士兵即刻倾巢而出,声势浩大。 陆绥缓缓闭眼,暗自吐纳一轮,半晌才睁开眼。 今日算他心情不爽,要对面的蛮族鞑子用命来赔他的好心情。 * 汝阳王府内,自从上次呵退沈将军等人以后,王府难得安静了几天。温庭弈坐在书案前,目光幽幽落在古铜色的桌面上,不知道心里在想些什么。 大理寺应该已经将结果都传到了金龙殿,只要皇帝愿意,他大可以说汝阳王府和温家联手毒害于他,对他意图不轨。 只要这样一个天大的罪过扣到王府的头上,王府里的每一个人都插翅难飞,但是坏就坏在单凭从温家搜出来的东西只不过是一面之词,如果没有汝阳王府一边的字据,皇帝就算是想定罪,也无法做到名正言顺,势必要受人指点。 这也算是到目前为止唯一一点令人欣慰的地方了。 “扣扣”两声敲门的声音将温庭弈的思绪拉了回来,他抬头去看,就见门口站着老王爷,一身玄衣英武不减当年,只是虽然天气渐暖,他依旧披了一件毛绒外衣。 温庭弈从座椅上起身,迎上前去:“王爷。”他愣了一愣,半晌才改口道:“……父王,你怎么来了?” 他扶着老王爷坐到座椅上,伸手替他倒了一杯茶。 “如今状况如何,朝堂上是个什么样子?” 温庭弈低垂眼帘,如是说道:“大理寺和御史台已经交了折子,但是证据不足,目前还没办法定王府的谋逆罪。” 虽然还没有定罪,但是从今早开始,王府外就已经被团团围住,里面的人出不去,外面的人进不来。看来皇帝是已经打算瓮中捉鳖,只等证据确凿就要一举围上。 老王爷咳嗽了两声,才道:“这样也好,我们行得正坐得端,身正自然不怕影子斜,凭温家的那几张纸一时半会奈何不了我们。” 他喝下一口茶,勉强压下心口的浊气,拍了拍温庭弈的手,这才道:“只是这段时间劳你费心,如今发生了也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只等朝堂的消息吧。” “你先回去休息吧。” 温庭弈缓缓摇了摇头:“如今王府发生了这么大的事,臣怎么还有心情休息,臣答应了殿下会护好王府,一定不会食言。” 老王爷轻叹一口气知道劝不动他,只好无奈地摇了摇头。 如此又过了三四日,朝堂上还真的一点动静也没有,大理寺和御史台连夜彻查了汝阳王府名下的财产,却一无所获。 正如老王爷所言,汝阳王名下的东西干干净净的,朝廷里的人根本查不出什么。 直到这一日的御史台门口,突然走来了一个红衣男子。他的容貌比寻常人更加艳丽,尤其是一双眉眼之间的风情,简直动人。 他来到御史台门口后并没有任何通报,径直往御史台内部闯去,门口当值的士兵以为他意图不轨,当即上去阻拦,却不想他武功了得,不过三下两下整个门口的人就被放倒在了地上。 红衣男子挑了挑眉,等到动静闹的足够大了,终于将屋内的御史大夫引了出来。 红衣男子这才幽幽抬眼,勾唇一笑:“我这里有大人想要的东西,大人有没有兴趣随我喝上几杯茶?” 御史大夫愣了愣,刚打算叫人把他轰出去,就见对方慢悠悠地从怀里抽出了一摞纸张,饶有兴趣地冲他挑了挑眉。 御史大夫心神一名,有些将信将疑地环视了一周,挥手示意周围的士兵先行退下,然后才示意红衣男子进来说话。 良久以后,御使大夫才舒出一口气,问道:“红锦公子是吧?” 红衣男子随意地依靠在一根柱子上,闻声点了点头:“怎生,大人难道不曾听过我的名字?” 御史大夫还当真有些孤陋寡闻,竟然不知道在蜀州扬名多年的香盈袖花魁红锦,他默默擦了一把冷汗,勉强拾起几分面子,冷声道:“你来这里找我究竟所为何事?” 红锦也不同他卖关子,直接说了他想要听的:“我来这里自然是帮大人分忧,我知道大人现在正在愁什么,所以我就来了。” 红锦轻轻走上前,蹲下身子往他面前的台几上扔下那摞字据,眼中突然划过一丝犹豫但是却转瞬即逝。他冷声道:“汝阳王在蜀州还暗自经营了一家勾栏院,名叫香盈袖,用于搜查情报所用。” 他缓缓后退两步,才继续开口道:“这次年香盈袖帮王府在蜀州赚了不少的钱财,这些钱财别说温家那么一点粮食,便是再多三倍对于汝阳王府而言也是轻而易举。” “当时和温家进行交接的正是我,所以我可以向大人保证,汝阳王谋反之心早已坐实,如今有了这些可以拿的出手的铁证,大人自然可以去和皇上交差了。” 红锦说完后微微一笑,转身就要离开,突然被人叫住。 “你既知道详情,明日便随我一同上金龙殿向陛下禀明一切。” 红锦脚步一怔,背对着御史大夫的脸上看不出喜怒,良久才调整好面部表情,勾起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 他现在可以点也不想见那个狗皇帝,否则他一定会抑制不住让那狗皇帝一命偿命,到那时就坏了少主的大计。 红锦缓缓转过身,找了个滴水不漏的理由:“我不过区区草民,哪里敢去金龙殿亲自面圣,大人真是抬举我了。” 御史大夫自然是想要他充当认证,可是他也清楚面前这个人看似柔弱实际上武功高强,还是不打算强留。 红锦见他没有动作,这才挑了挑眉缓缓走了出去。 御史台外,红锦就这样大摇大摆地走过,走了不过一盏茶的时间就见不远处停了一辆马车,看样子是在一直等着他。 他本来还有些阴沉的脸色瞬间缓和了一些,快步走上前,刚走到马车前,坠着的珠帘突然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珠帘被缓缓拉开,露出了一个小脑袋。 那人大抵是久等他不见出来,正要下马车自己去寻,刚走出半个身子,一抬头就见人出现在了自己面前,本来有些暗淡的双眼瞬间溢满了星河湖海。 “我正要去找你,怎么去了那么久?” 小公子的抱着一个掐金丝的汤婆子,微微站直了身子。红锦愣了一瞬,这才答道:“御史台那里出了点事耽搁了,是属下失职,让少主担心了。” 小公子听他这样说,这才松开一口气,不经意道:“没事就好,我以为是那里的人为难你。” 红锦点了点头,却还是斟酌着开口:“只是少主未免有些太不小心,若是让人发觉,少主这么多年的心血岂非因为属下白白断送了?” 他边说边观察小公子的表情,果然见他不耐地蹙了蹙眉,纠正道:“我自有分寸,你不必担心。而且,我如今身边就只剩下你,我也断然不会看见你有事。” 不知为何,突然一股暖流涌入心头,红锦迎着他的目光缓缓点了点头,本来妖艳得过分的面容却因为唇角的一丝微笑而显得有几分柔情。 小公子站在马车上,缓缓朝他递出了手:“很快就要结束了,对吗?” “对,很快就能结束了。” “所以你不会离开我,对吗?” 小公子一直盯着红锦,似乎是不愿意错过他的任何细微表情,红锦面色不变,依旧点了点头。 “属下永远也不会离开少主,除非属下身死。” ※※※※※※※※※※※※※※※※※※※※ 柿子中阿芙蓉是一个伏笔,在第三十六章,当时沈氏给温温和柿子奉的茶里都下了阿芙蓉,但是当时温温话里抱着小阿楠就没有动,所以只有柿子中了阿芙蓉的毒。 柿子一开始就知道自己中了阿芙蓉是在第四十章,火烧阿芙蓉田地之前沈氏单独叫陆绥到了一边说话,话里就是向陆绥交代此事。感谢在2020-02-25 22:13:55~2020-02-26 23:10:4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yabbypig.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幕后人 二月初九, 天晴, 日光和煦, 暖阳微醺。 王府门口再次聚集了一堆手持刀剑的士兵,领兵的依旧是当日灰溜溜离去的沈将军, 只是不同于那一日的狼狈, 这次他再度光临王府门口, 却是光明正大地领了皇宫里的禁卫军。 汝阳王府的门依旧紧闭, 沈将军神气自在地杵在门口, 嗤笑一声, 对着高门内的人吼道:“汝阳王府的人听着, 今天本将奉皇上的口谕前来捉拿你们, 还不快自己识相点走出来。” 而此时此刻的王府内, 温庭弈正在和老王爷商量对策。 老王爷凝视着手中的纸条,神色越发凝重, 半晌以后才抬眼看了一眼温庭弈, 将手中的纸条递给了他。 温庭弈也匆匆扫了一眼, 神色未变, 只是不住地感叹道:“想不到最终害死王府的,竟然是我们身边的人。” 老王爷缓缓闭上眼睛转动着手里的碧玉核桃, 半晌以后才道:“也是我和绥儿大意了。” 当时设立香盈袖时老王爷便犹豫再三, 只是当时限于局势, 王府必须设立暗桩来打探朝中的消息。选定蜀州的原因一是因为蜀州在叶宝璋手下繁荣, 又是前朝古都, 向来消息灵通。再者, 那时以为有叶宝璋在蜀州,香盈袖的设立会更加顺利。 可直到这件事情,却给老王爷打了个措手不及。 红锦竟然暗用香盈袖手下的资产和人暗中勾结,背叛了整个王府,将他们陷入如此地步。老王爷气愤之余竟然有些觉得惋惜。 可是眼下的情势却不容他们放松。 皇帝现如今已经下令禁止陆绥回京,当日陆绥领兵在外,如今汝阳王府出了意外,一旦消息传到西北,陆绥一定会不顾一切哪怕违抗圣旨也要回京。 这个时候将他留在关外,无异于在逼他谋反。 直到现在,温庭弈才明白对方的这一切究竟是在做什么。 有人在逼陆绥造反。 自从他们插手千金坊的事情后,一直有一只手在推动他们走。无论是寿康宫上诬陷他是煞星害他入诏狱,还是这次借阿芙蓉陷害王府,最后的目的都只有一个,那就是逼陆绥造反。 温庭弈当时入狱大理寺,陆绥那时神志便有些不对,若不是最终真相大白,他必然会为了自己颠覆天下,举兵而起也未可定。 如今陆绥被支走,又有人趁陆绥不在京中的空档对王府出手。陆绥手握兵权,怎么会甘心看至亲之人含冤而亡,到那时万一举兵造反,恐怕天下就要大乱。 老王爷抬头与他对视一眼,两人瞬间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王爷,如今之计必须想办法让殿下回京,臣担心殿下不知晓我们的情况,万一……”温庭弈适时地停嘴,但是老王爷却明白他的意思。 他点了点头,这才道:“叫绥儿回来,只要他不做傻事,一切都还有回转的余地。” “只是臣一直都有一点没有明白,阿芙蓉怎么会流入到中原地带?臣曾经问过花小楼,中原土力不及,阿芙蓉难以成活,多见于西北异族,若是如此一来,看来西北的势力已经涌到了中原地带。” 老网易微微愣了一下,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不确定地问道:“西北异族?” 他舒了一口气,这才问道:“听闻宜嫔就是西北异族派来的奸细?” 温庭弈点了点头,这才应道:“宜嫔的确是西北戎族人,当年入宫的造册都是假的。若是臣没有记错,当年是蜀王……” 说道这里,温庭弈突然愣了一下。 蜀王。 老王爷挑了挑眉,不动声色地接着道:“蜀王正是西北戎族人。” 老蜀王正是老王爷当年在西北驯服回来的一员猛将,两人是至交,关于蜀王的事情还真的没有比老王爷更清楚的。 可老王爷这句话却也像是一个炸雷一样,将温庭弈惊得不轻。 千金坊在蜀州运营多年却不受管制,他和陆绥一直以为是因为叶宝璋在蜀州不得民心,千金坊毕竟盘踞多年,势力盘根错杂,叶宝璋不敢妄自下手也是情有可原。 可是直到现在,这个理由已经不能令温庭弈信服了。 当时是因为陆赋的消息他们才会去蜀州,后来也是因为千金坊里的人大多数来自广泽,他们才会赶去广泽,蹚进那一趟浑水中。 以前他和陆绥一直都把目光放在陆巡和文妃的身上,忽略了很多细节,可如今这些细节一条一条诡异地联系起来,竟然齐齐指向幕后的人。 温庭弈摇了摇头,第一次生出一种自欺欺人的感觉。 怎么可能是叶宝璋,怎么可能是他? “蜀王绝非你们看上去的那么纯善,珩萧,当年老蜀王逝世的时候叶宝璋才刚八岁,皇帝要削藩,是叶宝璋忍辱负重逢迎讨好才保住了蜀王的爵位。” “他一开始就不简单。” 老王爷一双浑浊的老眼看向他,呼出一口肺腑间的浊气,半晌以后才道:“看来这次不只是你和绥儿,连本王也被他摆了一道。” 如果真的一切都是叶宝璋的算计,那么叶宝璋未免太过可怕了。 想必当年陆赋可以逃出东宫也是他在暗中帮忙,后来是为了引陆绥去蜀州,所以才将陆赋带到了蜀州。 那个时候,叶宝璋也不过十一二岁的模样,城府之深令人心惊。 温庭弈一瞬间便将所有的事情都想清楚了。 叶宝璋这么久以来的筹谋不过是在找一个光明正大地出兵的机会。只要陆绥一反,他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出兵,借着反抗反军,光明正大地出兵。 所以他在很久以前就已经设好了一切,只等他和殿下掉入陷阱。那么这么多年他和殿下的相互扶持,难道都是假的吗? 只是事到如今,又该如何让殿下归京,告诉他这一切。 老王爷看出他的忧虑,缓缓勾唇道:“皇帝不敢让陆绥回京,无非是气愤本王罢了,本王同他斗了这么多年,自然有办法。” 老王爷刚说完,突然不受控制地咳嗽了几声,咳得肺部生疼。温庭弈连忙俯身为其顺气,不想只听“哇”地一声,老王爷竟然生生吐出一口血,苍白的胡须上也沾染了些血泡,显得有些触目惊心。 他这下才微微缓了缓,一抬头正对上温庭弈略微诧异的目光,不紧不慢地从怀里掏出一块洁白的方巾,老王爷勾唇一笑:“不必担心,这都是早些年本王在战场上落下的病根。” 温庭弈愣了片刻,突然皱起眉头,问道:“父王,殿下可知道?” 老王爷摇了摇头:“本王向来觉得生死之事只看个人,我生我死都是本王的,不必知会任何人提前替本王难过。” 他轻叹口气这才从椅子上起身,示意温庭弈随自己一同出去,边走边说:“本王总归是命不久矣,死前助绥儿归京也未尝不是一桩划算的买卖。” 他说的风轻云淡,温庭弈却觉得心里分外难受,当即反驳道:“臣答应过殿下会守好王府,所以臣决不允许王爷出事。” 老王爷无声叹了口气,终是笑笑。 他这条命自从烟儿死后早就不在乎了,唯一心愿就是绥儿顺遂安康。此事一过,想必是真的安宁了。 他和皇帝斗了这么多年,到了最终还是他赢了。 皇帝啊,被人耍了还犹自不知。 * 郊外的一座小院,此刻院里还是冷清清的,有几个洒扫的小厮也是轻手轻脚的,生怕惊动了屋内的人。 “哥!” 一声惊呼突然从屋内传了出来,声色慌张,应当是犯了梦魇,此刻方醒。 红锦正倚在门边小憩,一听见屋内的动静,立刻钻了进去,二话不说就掀开了素雅的床幔,果然一眼就看见了床上的人苍白着一张小脸,明明是刚睡醒,可是却猩红着一双眼睛,眼里遍布红血丝。 红锦连忙坐在床沿,刚一走进就觉怀间一重,叶宝璋就这样直接扑向了他,紧紧地将他抱住,身子隐隐发抖,让红锦的心不由得一紧。 他缓缓抬手拍了拍他的后背,试探地安慰:“……殿下?” 这句话刚说完,叶宝璋就像是一只炸了毛的兔子一样跳了起来:“不要叫我殿下,我不是蜀王!” 他不是蜀王叶宝璋,他只是为了报仇而生的人,他不是蜀王。 红锦连忙抱住他,直到身边有了依靠,叶宝璋才慢慢冷静下来,嘻嘻去看就能看见眼睫上沾了泪水,本就湿润的眼睛此刻更像是笼上了一层水雾。 叶宝璋缓了会,这才抬头去看他,半晌才开口道:“红锦,我害怕……” 红锦温和了眉眼,温柔地哄他:“少主不用怕,很快就会过去了,再也不会有人让少主为难了。” 叶宝璋的状态一直都不太好,以前也是经常梦魇,却没有这些时日这么频繁。原先的时候还能硬下心肠,可临近事发,汝阳王府真的因为自己遭了灭顶之灾,叶宝璋才觉得一颗心空落落的。 像是被人破开了一个大洞,冷风就顺着洞呼呼地往里面钻,刮得他一颗心碎的七零八落。 叶宝璋最近梦魇得越发频繁,有的时候红锦就守在他的床边,也能感觉到少年的恐惧。 “红锦,我是不是做错了?” 他害了汝阳王府就是害了最疼他的陆绥,若是他不报仇,宜嫔不会为了他而死,陆灏也不会因此失去生母,温庭弈不会遭受牢狱之灾。 这一切的一切都怪在他,都错在他。 可是……不帮父王报仇,他一生心里难安,致死的意难平。 红锦静静地望着他,突然捧起了他的脸颊,一双眼睛平静地像是一泓碧水。 他的样貌太过艳丽,总是让人觉得有些女气,可只有叶宝璋明白,红锦是这世间最坚勇的人,愿意陪着他苦海里浮沉这么多年。 “少主,一切都错不在你,少主不能这样逼迫自己。” “这一切都怪属下,若是当时属下没有没有心软告诉世子殿下武麟门的奥秘,世子妃不会平凡,若是那时逼得殿下谋反,少主就不必走这最后一步。” 赌上自己和陆绥最后的一层交情,彻底将王府拉下局。 “所以少主,错在属下,错在属下。” 叶宝璋直到听到这句话,情绪才稍微平缓了一会,他半晌后才开口道:“红锦,我好累啊……” 他真的好累啊…… 二月初九,天晴,日光和煦,暖阳微醺。 王府门口再次聚集了一堆手持刀剑的士兵,领兵的依旧是当日灰溜溜离去的沈将军,只是不同于那一日的狼狈,这次他再度光临王府门口,却是光明正大地领了皇宫里的禁卫军。 汝阳王府的门依旧紧闭,沈将军神气自在地杵在门口,嗤笑一声,对着高门内的人吼道:“汝阳王府的人听着,今天本将奉皇上的口谕前来捉拿你们,还不快自己识相点走出来。” 而此时此刻的王府内,温庭弈正在和老王爷商量对策。 老王爷凝视着手中的纸条,神色越发凝重,半晌以后才抬眼看了一眼温庭弈,将手中的纸条递给了他。 温庭弈也匆匆扫了一眼,神色未变,只是不住地感叹道:“想不到最终害死王府的,竟然是我们身边的人。” 老王爷缓缓闭上眼睛转动着手里的碧玉核桃,半晌以后才道:“也是我和绥儿大意了。” 当时设立香盈袖时老王爷便犹豫再三,只是当时限于局势,王府必须设立暗桩来打探朝中的消息。选定蜀州的原因一是因为蜀州在叶宝璋手下繁荣,又是前朝古都,向来消息灵通。再者,那时以为有叶宝璋在蜀州,香盈袖的设立会更加顺利。 可直到这件事情,却给老王爷打了个措手不及。 红锦竟然暗用香盈袖手下的资产和人暗中勾结,背叛了整个王府,将他们陷入如此地步。老王爷气愤之余竟然有些觉得惋惜。 可是眼下的情势却不容他们放松。 皇帝现如今已经下令禁止陆绥回京,当日陆绥领兵在外,如今汝阳王府出了意外,一旦消息传到西北,陆绥一定会不顾一切哪怕违抗圣旨也要回京。 这个时候将他留在关外,无异于在逼他谋反。 直到现在,温庭弈才明白对方的这一切究竟是在做什么。 有人在逼陆绥造反。 自从他们插手千金坊的事情后,一直有一只手在推动他们走。无论是寿康宫上诬陷他是煞星害他入诏狱,还是这次借阿芙蓉陷害王府,最后的目的都只有一个,那就是逼陆绥造反。 温庭弈当时入狱大理寺,陆绥那时神志便有些不对,若不是最终真相大白,他必然会为了自己颠覆天下,举兵而起也未可定。 如今陆绥被支走,又有人趁陆绥不在京中的空档对王府出手。陆绥手握兵权,怎么会甘心看至亲之人含冤而亡,到那时万一举兵造反,恐怕天下就要大乱。 老王爷抬头与他对视一眼,两人瞬间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王爷,如今之计必须想办法让殿下回京,臣担心殿下不知晓我们的情况,万一……”温庭弈适时地停嘴,但是老王爷却明白他的意思。 他点了点头,这才道:“叫绥儿回来,只要他不做傻事,一切都还有回转的余地。” “只是臣一直都有一点没有明白,阿芙蓉怎么会流入到中原地带?臣曾经问过花小楼,中原土力不及,阿芙蓉难以成活,多见于西北异族,若是如此一来,看来西北的势力已经涌到了中原地带。” 老网易微微愣了一下,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不确定地问道:“西北异族?” 他舒了一口气,这才问道:“听闻宜嫔就是西北异族派来的奸细?” 温庭弈点了点头,这才应道:“宜嫔的确是西北戎族人,当年入宫的造册都是假的。若是臣没有记错,当年是蜀王……” 说道这里,温庭弈突然愣了一下。 蜀王。 老王爷挑了挑眉,不动声色地接着道:“蜀王正是西北戎族人。” 老蜀王正是老王爷当年在西北驯服回来的一员猛将,两人是至交,关于蜀王的事情还真的没有比老王爷更清楚的。 可老王爷这句话却也像是一个炸雷一样,将温庭弈惊得不轻。 千金坊在蜀州运营多年却不受管制,他和陆绥一直以为是因为叶宝璋在蜀州不得民心,千金坊毕竟盘踞多年,势力盘根错杂,叶宝璋不敢妄自下手也是情有可原。 可是直到现在,这个理由已经不能令温庭弈信服了。 当时是因为陆赋的消息他们才会去蜀州,后来也是因为千金坊里的人大多数来自广泽,他们才会赶去广泽,蹚进那一趟浑水中。 以前他和陆绥一直都把目光放在陆巡和文妃的身上,忽略了很多细节,可如今这些细节一条一条诡异地联系起来,竟然齐齐指向幕后的人。 温庭弈摇了摇头,第一次生出一种自欺欺人的感觉。 怎么可能是叶宝璋,怎么可能是他? “蜀王绝非你们看上去的那么纯善,珩萧,当年老蜀王逝世的时候叶宝璋才刚八岁,皇帝要削藩,是叶宝璋忍辱负重逢迎讨好才保住了蜀王的爵位。” “他一开始就不简单。” 老王爷一双浑浊的老眼看向他,呼出一口肺腑间的浊气,半晌以后才道:“看来这次不只是你和绥儿,连本王也被他摆了一道。” 如果真的一切都是叶宝璋的算计,那么叶宝璋未免太过可怕了。 想必当年陆赋可以逃出东宫也是他在暗中帮忙,后来是为了引陆绥去蜀州,所以才将陆赋带到了蜀州。 那个时候,叶宝璋也不过十一二岁的模样,城府之深令人心惊。 温庭弈一瞬间便将所有的事情都想清楚了。 叶宝璋这么久以来的筹谋不过是在找一个光明正大地出兵的机会。只要陆绥一反,他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出兵,借着反抗反军,光明正大地出兵。 所以他在很久以前就已经设好了一切,只等他和殿下掉入陷阱。那么这么多年他和殿下的相互扶持,难道都是假的吗? 只是事到如今,又该如何让殿下归京,告诉他这一切。 老王爷看出他的忧虑,缓缓勾唇道:“皇帝不敢让陆绥回京,无非是气愤本王罢了,本王同他斗了这么多年,自然有办法。” 老王爷刚说完,突然不受控制地咳嗽了几声,咳得肺部生疼。温庭弈连忙俯身为其顺气,不想只听“哇”地一声,老王爷竟然生生吐出一口血,苍白的胡须上也沾染了些血泡,显得有些触目惊心。 他这下才微微缓了缓,一抬头正对上温庭弈略微诧异的目光,不紧不慢地从怀里掏出一块洁白的方巾,老王爷勾唇一笑:“不必担心,这都是早些年本王在战场上落下的病根。” 温庭弈愣了片刻,突然皱起眉头,问道:“父王,殿下可知道?” 老王爷摇了摇头:“本王向来觉得生死之事只看个人,我生我死都是本王的,不必知会任何人提前替本王难过。” 他轻叹口气这才从椅子上起身,示意温庭弈随自己一同出去,边走边说:“本王总归是命不久矣,死前助绥儿归京也未尝不是一桩划算的买卖。” 他说的风轻云淡,温庭弈却觉得心里分外难受,当即反驳道:“臣答应过殿下会守好王府,所以臣决不允许王爷出事。” 老王爷无声叹了口气,终是笑笑。 他这条命自从烟儿死后早就不在乎了,唯一心愿就是绥儿顺遂安康。此事一过,想必是真的安宁了。 他和皇帝斗了这么多年,到了最终还是他赢了。 皇帝啊,被人耍了还犹自不知。 * 郊外的一座小院,此刻院里还是冷清清的,有几个洒扫的小厮也是轻手轻脚的,生怕惊动了屋内的人。 “哥!” 一声惊呼突然从屋内传了出来,声色慌张,应当是犯了梦魇,此刻方醒。 红锦正倚在门边小憩,一听见屋内的动静,立刻钻了进去,二话不说就掀开了素雅的床幔,果然一眼就看见了床上的人苍白着一张小脸,明明是刚睡醒,可是却猩红着一双眼睛,眼里遍布红血丝。 红锦连忙坐在床沿,刚一走进就觉怀间一重,叶宝璋就这样直接扑向了他,紧紧地将他抱住,身子隐隐发抖,让红锦的心不由得一紧。 他缓缓抬手拍了拍他的后背,试探地安慰:“……殿下?” 这句话刚说完,叶宝璋就像是一只炸了毛的兔子一样跳了起来:“不要叫我殿下,我不是蜀王!” 他不是蜀王叶宝璋,他只是为了报仇而生的人,他不是蜀王。 红锦连忙抱住他,直到身边有了依靠,叶宝璋才慢慢冷静下来,嘻嘻去看就能看见眼睫上沾了泪水,本就湿润的眼睛此刻更像是笼上了一层水雾。 叶宝璋缓了会,这才抬头去看他,半晌才开口道:“红锦,我害怕……” 红锦温和了眉眼,温柔地哄他:“少主不用怕,很快就会过去了,再也不会有人让少主为难了。” 叶宝璋的状态一直都不太好,以前也是经常梦魇,却没有这些时日这么频繁。原先的时候还能硬下心肠,可临近事发,汝阳王府真的因为自己遭了灭顶之灾,叶宝璋才觉得一颗心空落落的。 像是被人破开了一个大洞,冷风就顺着洞呼呼地往里面钻,刮得他一颗心碎的七零八落。 叶宝璋最近梦魇得越发频繁,有的时候红锦就守在他的床边,也能感觉到少年的恐惧。 “红锦,我是不是做错了?” 他害了汝阳王府就是害了最疼他的陆绥,若是他不报仇,宜嫔不会为了他而死,陆灏也不会因此失去生母,温庭弈不会遭受牢狱之灾。 这一切的一切都怪在他,都错在他。 可是……不帮父王报仇,他一生心里难安,致死的意难平。 红锦静静地望着他,突然捧起了他的脸颊,一双眼睛平静地像是一泓碧水。 他的样貌太过艳丽,总是让人觉得有些女气,可只有叶宝璋明白,红锦是这世间最坚勇的人,愿意陪着他苦海里浮沉这么多年。 “少主,一切都错不在你,少主不能这样逼迫自己。” “这一切都怪属下,若是当时属下没有没有心软告诉世子殿下武麟门的奥秘,世子妃不会平凡,若是那时逼得殿下谋反,少主就不必走这最后一步。” 赌上自己和陆绥最后的一层交情,彻底将王府拉下局。 “所以少主,错在属下,错在属下。” 叶宝璋直到听到这句话,情绪才稍微平缓了一会,他半晌后才开口道:“红锦,我好累啊……” 他真的好累啊…… ※※※※※※※※※※※※※※※※※※※※ 我有一个朋友想站叶宝璋和红锦.......qaq 郎归家 二月十三, 汝阳王府被幽第四天。 汝阳王府谋逆一案全权交由大理寺查办,皇帝病重大怒,重开早朝,除汝阳王和世子妃其余奴仆尽数变卖充妓,连带西北领兵的陆绥一并受了连累,皇帝亲下旨禁陆绥进京。 一时之间朝堂动荡不安,满朝惶恐。 这一日天朗气清, 惠风和畅,温庭弈身边除了从侯府带来的几个奴仆免收了罚, 其余的已经该走的走该贬的贬,眨眼之间昔日繁华的王府一片萧条。 老王爷这些时日气色越来越差, 成日昏昏沉沉,醒着的时候便同温庭弈分析时局,多是在听温庭弈说, 自己偶尔插上两句, 也便不再言语。 直到今天,温庭弈刚一进屋, 就见老王爷早已穿戴齐整,一头乌发束的端端正正, 只有两鬓可见斑白。 脊背笔直, 身姿颀长,一身玄衣端端整理, 多年沙场练就的肃杀之气扑面而来。 老王爷的精神看上去很不错, 也没有前两日病恹恹的感觉, 但是这对温庭弈而来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多半是,回光返照…… 老王爷终归是不愿意再陪陆绥走下去,他同老天争,也争不回阿绥的父亲。 老王爷似乎察觉出了他的顾虑,招呼他坐下,半晌才开口道:“本王的身子本王自己心里头门清,用汤药吊着也是那么一两日,倒不如顺了本王的心愿。” 温庭弈低垂眼帘,半晌后闷声点了点头。 战场早就耗空了老王爷的内里,多年病痛缠身,若非是当真害怕自己撒手人寰,陆绥自己无法应付皇家争端,老王爷又怎么会苟活到至今。 而如今蜀王已经出手了,皇帝现下也已经彻底盯上了王府。此次风波一过,再也不会有人能够威胁到他的绥儿了。 他自然可以安心离开了。 两人相顾无言,还是老王爷先开口打破了沉默:“走吧,最后再陪本王去一趟祠堂,本王亲自去接烟儿回家。” 两人一路走过蜿蜒的亭台,平日里的大院人来人往,下人进进出出好不热闹,如今空无一人,老王爷才能好好看看自己生活了大半辈子的王府,竟是这般美丽的模样。 此前多年,竟是白活了。 王妃的灵牌孤零零地放在古檀木的桌上,因为这些时日没人打理,沾了少许的灰尘。老王爷默然无声地走上前,拿起灵牌仔细擦拭,半晌勾唇笑了。 他没有回头,依旧背对着温庭弈,不禁感慨道:“有些时候本王总是觉得你与绥儿当真像极了本王与王妃的当年。” “本王当年年轻气盛,烟儿好闹,整个长安城都知道太傅家的小女一点女娃娃的样子都没有,上树捉鸟下河摸虾样样精通,偏是不会好好待在闺房里。本王当时便对颇为不满,不情不愿地娶了烟儿做王妃,自此以后就一去西北行军打仗。” 他像是回想到了什么好笑的,嘴角勾起浅浅的弧度。 “那时本王心里就在想,我一走多年,她便是再娇贵的性子也必然会沉寂下来。可等本王一进家门才发现整个王府都变了模样。” 王妃的性子根本闲不住,少了王爷在府中约束更是撒开了欢,彻底没有了顾虑。老王爷在西北呆了两年,院里新建了几架秋千,一个戏台子,一个花室。 王妃翘着二郎腿坐在大院里看着戏台子上的俊美小生,听见声响后不紧不慢地瞥了老王爷一眼,依旧自顾自地看着戏曲嗑着瓜子。 老王爷横眉冷竖,有失体统! 王妃当时和他大眼瞪小眼,认了半天愣是没认出这是哪个铁憨憨,张罗家丁就要把他轰出去。 老王爷想起当时的情形忍不住笑出了生,他转眼看了温庭弈一眼道:“你可知本王当时心里想的是什么?本王当时气炸了,扬言要休妻,此等泼妇王府留不得。” 结果王妃更干脆,直接甩出一张休夫书,把瓜子皮随意倒在盘子里,很是理直气壮地怼他:“你还好意思休我,明明就是个癞□□想吃天鹅肉还学别的公子哥孔雀开屏,要走赶紧走。” 说完不再理会老王爷,又坐了回去,台上大戏再度开场,老王爷反而被晾在了一边没人理会。 老王爷不在的两年,王妃带着府上上下的下人一起游玩踏青,不仅把王府上下料理的井井有条,还出乎意料地赚足了人心。 “自那之后,本王才发现烟儿啊当真是同别的女儿家可爱了不知多少。” 若非当年太子丹失势,太子太傅一家尽数被牵连,祈帝心胸狭隘不肯放过烟儿,陆绥怎么会年幼失去母亲,老王爷也不会终其一生郁郁寡欢。 老王爷轻叹一口气,缓缓转头看向温庭弈,眉眼之间尽是温和。 “绥儿当时娶你,是本王同太后设的局,缚你良久,是本王之错。”他顿了顿,才继续说道:“也多亏绥儿能明白你一片痴情,你与绥儿往后定要互相扶持,好好守好王府。” 温庭弈低垂眉眼,却是摇了摇头:“父王不必如此想,能嫁与殿下,是臣之荣幸。” 他缓缓从座上起身,将王妃的令牌紧紧搂抱在怀里。路过温庭弈身边时,他停身拍了拍他的肩膀,叹息道:“好孩子,往后路要靠你们了。” “本王知道你守着老温侯给你的最后一样东西,既是你父亲临终所托,本王亦不能强迫你。” 温庭弈闻言,面色微微一僵,似是怀疑老王爷怎么知道父亲临终前有要事相拖。 可惜老王爷并没有继续说下去就转身走出了房门,边走边说道:“只是若是将来时局紧迫,也希望你妥善使用。” 温庭弈的疑惑并没有持续很长的时间,因为还有更棘手的事等着他处理。 老王爷一直到晚饭的时候都没有出现,温庭弈亲自去叫,两扇房门紧紧闭着,他撞开了门才看见老王爷端端坐在椅子上,手里抱着王妃的令牌,只有头轻晃晃地一歪。 温庭弈眸色一黯,站在门口缓了许久才走上前,一探鼻息,空空如也。 老王爷,殁了。 * 老王爷死后皇帝大概是担心事情生变,急急要将老王爷下葬,礼部一催再催,王府却是大门紧闭,禁止任何人进入。 温庭弈站在门外,面覆寒霜,冷眼瞧着来者不善。 如今王府早已朝不保夕,礼部的人自然也不用向往常一样还要给王府留面子,咄咄逼人,直接问温庭弈要人。 “皇上圣旨开恩,如今特许叛贼陆蔺破例入葬皇陵,尔等还有什么不满意的,一再阻挠礼部办事!” 温庭弈冷笑两声,挑了挑眉:“皇帝只说幽禁王爷,却并未削王爷的爵位亦不曾夺世子兵权。王爷一生战功赫赫,而今尸骨未寒,正在大厅中央摆着,你等脚下所占一方寸土皆有王爷与世子之血汗,敢在王府外撒野,也要掂量掂量自己的身份。” 礼部的人气结,被温庭弈噎的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这皇帝让他们来办事,他们不把王爷尽早下葬,如何交差? 温庭弈缓缓闭上眼,忍无可忍:“世子如今尚未回府,未见王爷最后一面,请恕珩萧难以从命。” 按照道理,如今殿下应当已经快马加鞭赶了回来。王爷拼了一条命替他寻到了一条光明正大进京的理由,无论如何也要将殿下从西北召回来。 一旦殿下在西北造反,一切都说不清了。到那时天下怎么说,诸王怎么说,康平盛世举兵造反,势必会引起各路动荡。 到那时,汝阳王府才是真的有理也说不清了。 温庭弈就这样和礼部的人僵持着,直到一个小厮快马加鞭赶了回来,因为着急他险些从马上摔下来。一下马立刻越过众人走到温庭弈身前。 “世子妃,世子此刻正在城外,世子他回来了,他回来了!” 温庭弈这才舒展眉目,缓缓舒出一口气,殿下他总算是回来了。 如今殿下已经回来了,自然是要想办法让殿下进了长安城。 温庭弈勾唇一笑,不再理会众人,直接旋身走进了王府,随后又是紧闭大门。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王府的大门再度缓缓打开。礼部的人纷纷色变,连忙向后退去。 温庭弈一袭白衣,天地之间恍若一身缟素,他头系白巾,身后却是一口乌黑的寒棺。 他一步踏出府们,看着眼下的众人冷冷道:“众人听令,虽本世子妃前往城门口迎殿下回府,没有本世子妃的命令,不许停下。” 身后的几个仅剩的壮丁齐齐应道。 长安的街头上,缓缓驶过众人。温庭弈长袖翩飞,目不斜视地走在队伍的最前方。街上的行人见到他们议论纷纷,但是却都有眼的让出了街道中间的道路。 众人一路畅通无阻,顺利走到了长安城门口。 城门外围了众数的官兵,密密麻麻地看不见阻拦的人,但是温庭弈却明白,他们阻拦的是自己的心上人。 如今,他和老王爷来接他,回家了。 街道上的动作太大,这些官兵听到动静后齐齐转头看了一眼,当即怔住了。 因为他们的动作,温庭弈终于看清了被他们阻拦在门口的陆绥。 陆绥的身形很是狼狈,因为这几日不眠不休地奔波,他蓬头垢面来不及打点自己,甚至长出了细小的胡茬。 他本就疲惫不堪,直到见到温庭弈才缓缓露出了几分欣慰的神色。眼神向后撇去,毫无意外地看到了珩萧身后的寒棺。 像极了那一日他领着一口寒棺为心上人和自己送别,而如今温庭弈领着他父王的尸身,接他回家。 “殿下,我来接你了。” 温庭弈蓦得鼻头一酸,他红着眼,在众人面前缓缓跪了下来:“父王……” ※※※※※※※※※※※※※※※※※※※※ 其实这本文也就快完结了,第一本书有很多的不足,也因为中间经常鸽对大家说一声抱歉。 对不起大家,以后绝对不会这样了。 完结以后应该是会写写番外的,大家有没有什么想看的。 (比如结局后柿子和温温的羞羞日常还是想看上辈子的大刀,甚至是灵魂一百问还是现代背景的福利都可以,qaq大刀应该没人看吧) 大家有什么想看的可以提出来评论区里,或者来群里玩耍,cp粉的前三章如果有可能我会在群里提前发一遍。 cp粉真的是甜文,甜的不要不要的,呜呜呜宝贝们可以期待一下嗷。 红颜骨 自从回到王府后, 陆绥就将自己锁在房间里水米不进。温庭弈叫了好几次,屋子里都静悄悄的。 陆绥谁都不愿意理会。 “殿下。”温庭弈敲了敲门,再度开口:“殿下让臣进去吧,臣只想陪在殿下身边。” 半晌后屋内还是没有动静,温庭弈低垂眼帘,挡住了眼中翻涌的情绪,无奈地轻叹了一口气。 而屋内, 陆绥仰躺在床上,盯着垂落在头顶的素雅床幔出了神。阿芙蓉的药性刚刚发作了一次, 陆绥刚刚生生挨了过去, 现下还有些疲惫,连带着脑子都运转的慢了些。 屋子里的一切都还是原来的模样,可他就是不明白为何不过就是一个月的时间, 再度回来已经一切都变了。 西北的事还留着一大堆等着解决,王府却又出了事,皇帝的举动不只一次令他寒心,他究竟是为了什么要委屈求全? 温庭弈的声音响在门外,陆绥晃了晃神, 翻了个身从床上坐了起来,揉了揉自己的脸蛋,强打着精神下了床。 脚掌挨到地面的时候整个人都是虚晃晃的, 好像天地都在眼前颠倒了过去。陆绥用手撑着一边的桌台, 一扭头, 在粗糙的古铜镜中看到了自己狼狈不堪的样子。 发丝凌乱, 面容憔悴,眼窝深深陷进去,眼底密布红血丝,像是一只神形苍白的厉鬼,苟着最后一丝阳气,看上去狰狞恐怖。 陆绥愣了一下,半晌以后勾起嘴角笑了。 他竟然狼狈到了现在这副模样——隐忍了这么多年最终落得的境地竟然是父王母妃都死在皇帝手里,发誓了再也不愿辜负的珩萧也又一次受他连累。 早知今日是这个结局,他究竟是为了什么要隐忍如此? 重活这一辈子,还是这么窝囊,说出去呵呵当真是让人可笑的狠。 陆绥猛地闭住双眼,额间青筋暴跳,突然蓄力将面前的铜镜扫落在地,发出“啪”得一声脆响。 屋内的声音显然惊动了屋外的人,温庭弈的声音伴随着激烈的敲门声再次响起,温庭弈的声音中透露着让人无法忽视的焦急:“殿下你开开门,殿下你怎么了?” 陆绥缓了缓神色,这才轻一脚重一脚地走到门口,“吱呀”一声打开了房门。屋外的阳光太过刺眼,他抬起手臂挡住耀眼的光,这才低头看去。 珩萧站在门外,与自己不过隔了两个台阶的距离,陆绥与他视线相对,被他眼里浓郁的担忧彻底灼伤了。 “珩萧……”陆绥滚了滚喉结,呆呆地吐出两个字,这才一伸臂将珩萧揽入怀里,紧紧地抱住。 温庭弈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还没缓过来就觉得自己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温庭弈一怔,半晌才缓缓扣住了他的肩膀,沉默无声地任陆绥抱着。 陆绥的身体还在轻轻颤抖,温庭弈埋在他的怀里,可以听见他沉重有力的心跳和粗重的鼻息,一下一下地扰乱他的心绪。 “当真是叶宝璋出的手吗?”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温庭弈可以感觉到陆绥的情绪缓和了很多,他缓缓抬头这才与自家殿下相对视。陆绥的一双眼睛亮的惊人,似乎是在等他的回复。 温庭弈无奈地点了点头,低垂眉眼,掩住了眸中的情绪,没有骗他:“是。红锦是蜀王身边的人,宜嫔也是蜀王送进皇宫的,太后的事亦是蜀王殿下一手策划,目的不过是想借臣入狱逼殿下造反。” 陆绥勾唇苦笑一声,笑得比哭还难看。 温庭弈怎么会不懂他的难过,可是此时此刻,他却没办法帮陆绥分担一点苦痛。生平第一次,他终于尝到了彻底的束手无策。 “为什么要是叶宝璋,为什么要是他?” 陆绥挑了挑眉,也不知道是在问珩萧还是在问自己,问到最后声音都跟着带上了哑。 长安城那么多的人,大楚上上下下那么多的人,为什么一定要是叶宝璋害他至今。 是他从小护到大的叶宝璋害他至此田地。 “珩萧……我该怎么办?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才能让父王活过来,才能让王府好起来,珩萧我求求你告诉我。” 陆绥头痛欲裂,缓缓捂住脑袋蹲下·身子,温庭弈看着他的这副模样心里痛得要死,只好轻轻将他拥在怀里,柔声安抚:“殿下,臣永远也不会离开殿下的,殿下的身后永远都有臣。” 温庭弈捧起陆绥的脸颊,与他额头相抵,半晌才对上对方的目光,缓缓一笑:“有臣在,汝阳王府不会倒。” “殿下信臣,好吗?”温庭弈的语气轻柔的不像话,“只是如今,殿下一定要忍下去,我们不能反,无论发生什么殿下都不能反。等到所有的乱党都浮出水面,才是我们翻身的时候。” 大抵是温庭弈的目光太过温和清澈,竟然意外抚平了陆绥的心。 他就像是一只受了惊的小兽一样紧紧地将温庭弈锁在怀里,似乎只有这样他才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还在跳动,没有变成一具行尸走肉。 * 陆绥再次入睡以后,温庭弈再三确定他不会突然惊醒后这才轻手轻脚地走出房门,三绕两绕地躲进了一处僻静的角落。 陆邈不知道何时轻飘飘地落在了他的身后,温庭弈听到动静缓缓转身,看到他的那一瞬间舒展了眉目。 陆邈这次并没有穿那一身惯穿的紧身暗卫服,一袭宽袖白衣遮住颀长的身姿,一头墨发并未如往常一般高高束起,反而一泻而下,只在尾端扎起。 除了冷冰冰的神色,全身上下都如同按照温庭弈的模样复刻出来的一样。而两人也清楚,□□一上脸,接下来的几个时辰他就是被困在王府的“温庭弈”。 “准备的如何?” 陆邈点了点头,沉声道:“世子妃放心,一切早已准备妥当。” 温庭弈点了点头,最终不放心地叮嘱道:“如此,王府的事先交给你,在我没回来前不要轻举妄动。” 王府后门外不知何时早已停留了一辆马车,小厮是温庭弈在侯府带来的人,对他一直忠诚,见他出来了躬身问安。 马车低调朴素,看上去普普通通的,不易引起人的注意。 长安城西不远处有一座道观,因为远离繁华,这里鲜少有人来往,自然也没有什么香客。道观外杂草丛生,道观里却是干净整洁,收拾得一尘不染。 温庭弈下了马车以后,只呆愣了片刻便抬脚走进了这座外面看起来破破烂烂的道观。 观里的人不多,不过看见有生人来访,还是有一个穿着赭色粗麻道服的女人迎上前问他找寻何人。 温庭弈略微颔首,缓缓吐出四个字:“妙法道姑。” 女人缓缓点了点头:“原是如此。那施主随贫尼来吧。” 妙法道姑的禅房安置在道观的最深处,坐落在山脚下,栅栏围成一个小小的院落,院落一角栽了些瓜果蔬菜,石桌上用竹篓盛了些豆角。 因为刚下了一场雨的原因,院落中的徒弟湿润,空气中都是弥漫着清新的味道,山上清凉的风吹来,无端让人精神一爽。 整个院落静悄悄的,可以清晰地听见屋内传来的笃笃木鱼声,散在风中扑面而来。 “妙法,有施主寻你,你可愿出来一见?” 屋内的女人闻声一震,半晌才缓缓睁开了眼睛。手中的动作因此僵住,半晌以后她放下木槌,挺直了脊背,缓缓挪动身子转了个身,正对着紧闭的破旧木门。 屋内的声音戛然而止,屋外的老道姑便明白了妙法这个意思是愿意一见,当即回身紧走两步,做了个礼:“妙法道姑愿意相见,既如此贫尼便先告退,施主自便。” 等到老道姑离去,温庭弈才上前几步,缓缓推开了古旧的木门。木门老旧,发出“吱呀”几声聒噪的声响,随着房门向两边推开,妙法道姑的模样也显现在了温庭弈的面前。 她穿了一件素白的道袍,头发一丝不苟的扎在头顶,两鬓已见斑白。岁月匆匆而过,眨眼已是十年,她领悟道法多年却不曾受到眷顾,眼角细纹横生,已是苍颜白发,颓然老态。 温庭弈逆着光站定,大半的面容隐在了阴影中,更显得面部轮廓柔和。 这幅温文尔雅气质款款的温润模样,像极了老王爷年轻时。 妙法双手合十默念几声后缓缓睁眼,一双浑浊的老眼里无波无痕,沉寂得像是一潭死水,只有在视线触碰到温庭弈的时候才微微明亮,带了几分烟火的气味。 她轻抬唇角,勾起一个浅浅的笑,半晌才道:“你来了,庭儿。” 这一声“庭儿”似是跨越了亘古的千年,沾染上了落寞的尘埃,只这一声,就让温庭弈波澜不惊的心再次泛起了细小的波纹。 温庭弈迎着她的目光也勾唇一笑,敛袖做了一个一礼,半晌才轻轻道:“儿臣见过母亲,母亲安好。” 妙法道姑,十年前来此,这么多年一直安心居住在这座秀山上鲜少走动。可是没有人知道,她在多年前也是名扬京都的大家闺秀,是温侯捧在心上的第一人。 一朝夫死,红颜成骨,舍弃了漫漫红尘,一脚踏入了道家虚空。 ※※※※※※※※※※※※※※※※※※※※ qaq我来了我来了,我带着更新走来了。 求问宝贝们喜不喜欢星际abo,如果可以会开一本星际abo,不打算入v,所以更新时间无法保证,但是不会坑(因为橘子好喜欢这个设定,但是奈何幻耽太修罗,橘子头不铁不敢闯) 如果那本数据还可以就考虑入v,v后就会正常更新,宝贝们你们有意见咩(?▽?*) 无字书 妙法低眉一笑, 整个人就好像是置身在了无限的春光里,依旧是当年绝色。 她跪直身子, 将面前的蒲团朝着温庭弈的方向推了推, 示意他坐下来同自己说话。温庭弈依言坐下,抬眼瞧着母亲慈祥的面容, 勾唇笑了。 “来这里寻我, 可是为了那件事?” 妙法并没有把话点明,但是两人都心知肚明。 温庭弈点了点头,低垂下眼帘, 根根分明的睫毛簌簌而动,忽闪忽闪的像是一把开合的小扇。 他似有所想, 半晌才下定决心一般开口:“儿臣这些时日便一直在思索, 父亲一生所求究竟为何, 直到温家落难王府遭灾,儿臣才总算明白。” 他将目光放向远方,屋子里庄严肃穆, 身侧就是面目慈祥的观音大士,慈眉善目隐在袅袅的檀香中, 让人看不真切。 他勾唇苦笑一声, 一句话九转十八弯地终于说出了口:“儿臣幼时只觉父亲一生忠贞傲骨,是儿臣心目中的英雄。可是直到父亲身死,儿臣却突然明白父亲分明是愚忠, 从未将家人放在心上一亩地。” “先帝再如何贤明如今也不过是皇陵里的一抔黄土, 祈帝再如何辅佐也不会是先帝那般的人物。固然先帝对父亲有知遇之恩和提拔之恩, 父亲也已然用一生的辅佐来回报……父亲忠于的皇室只是先帝一脉,珩萧忠于的却是整个陆氏皇族。” “儿臣不忘父亲临终嘱托,这么多年以来就算是受到祈帝诸多打压,哪怕王府岌岌可危风雨摇摆,儿臣也从未动过来寻母亲的心思。” 说到此处的时候,温庭弈突然顿了顿,缓缓抬眼对上妙法的双眼,眸子里只剩了一种名为坚毅的情绪,浓郁得可怕。 “皇帝不仁不义,宠幸奸佞,纵容妖妃,残害亲子,迫害忠良,一桩桩一件件儿臣都可以说服自己放过他,只是汝阳王为大楚征战多年,此番大将不能马革裹尸还而是被皇室活活逼死。” “母亲,青山有幸埋忠骨,白铁无辜铸佞臣,祈帝当真留不得了。” “父亲的忠心儿臣无能为力,儿臣只知道倘若再任由祈帝胡作非为,国将不国,天下大乱!” 温庭弈的声音不高,却卷携着吞并寰宇的气势,凌冽如此。 妙法定定地看了他半晌,半晌轻叹了口气,布满皱纹的手抚上他的脸颊,眉眼温和:“孩子,母亲明白了。” 她缓缓起身,而后一声不响地步入了另一边的房间。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妙法才从屋内走了出来,手里捧着一个暗红色的锦盒。 锦盒上的纹路清晰精致美丽。细细看去就会发现这纹路之间牵连紧密,连起来看竟是一条云雾中翻腾的游龙。 锦盒已经有些年头了,但是妙法每日都会打理,看上去依旧一尘不染。 她将锦盒递给温庭弈,抚摸着盒子上凸起来的纹路有所感慨:“这便是你要的东西,母亲知晓你的心思,也不会阻止你。” 温庭弈默默点了点头,一声“啪嗒”声过后,温庭弈缓缓打开盒子,里面有绵软的丝绸包裹,最中央则是一块明黄的布帛。 温庭弈取出来展开了那块布帛,眼尾一扫,正巧扫到了左手边的那块方方正正的红印,上有八个大字,分外扎眼。 ——“受命于天,既寿永昌”。 这分明是一张无字诏书。 这样一张诏书放在别人眼里恐怕早就已经吓得屁滚尿流,可是温庭弈却异常平静,面部神色未变,只是不自觉地攥紧了手心。 “庭儿,忠君护君是你父亲一生的心愿,他也未曾辜负自己的赤胆忠诚。先帝临终所托他早已经做到,一条命赔在牢房里也算是了了先帝的恩情。” “所以——温家并不欠皇家什么,你若是想做什么便放开去做。” 温庭弈略微颔首,半晌才点了点头。 拿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温庭弈并没有在这里停留太长的时间,如今王府被人团团包围,为了不让人发现他不在府中才叫陆邈扮做自己。 过了这么久,也不知道殿下有没有醒过来。 温庭弈坐在马车里,还是有些恍惚,从来没有想过终归有一日他会走上这一步。 先帝托付给温家的保命符终归还是用上了。 祈帝并非明君。 马车悠悠驶在郊外的小路上,温庭弈倚靠在车厢上闭眼小憩。一捧檀香恰到好处地充盈了整个车厢,只能听见耳边“哒哒”的马蹄声。 他像是梦到了什么不好的情景,即使在睡梦中也紧蹙了双眉,面色有些苍白。 马车“吱呀”一声缓缓停了下来,温庭弈也恰时地醒了过来,掀帘一看,四周分明还是在郊外小路上,还未到王府。 “外面发生了何事?”温庭弈的声音从马车内传来,但是过了良久,车外也没有小厮的回应。 温庭弈心下一滞,连忙掀开车帘,映入眼帘的是将他们团团围住的士兵,层层包围后还有一辆马车挡住了他们的道路。 一双手轻轻拈起珠帘,骨节分明根根优美,珠帘被轻挑起,露出了帘后的一双美人目。 文妃的嘴角用团扇遮住,眼波流转间只有入骨的风情。凤眸微睐,眉目间都是意味悠长的笑意。 温庭弈稳下心神,冷冷看着对面的人。 “世子妃,我家娘娘心中有惑,特请世子妃入宫为娘娘解答心中疑惑。” 马车前站着一个面容阴冷的太监,温庭弈对他有几分印象,真是文妃的贴身太监宁山。 面对眼前的情形,温庭弈默默在心中盘算了半晌,正想开口却看宁山抬抬手做了个优雅的请,打断了他的话。 语气不咸不淡,透着一股狗仗人势的强硬:“世子妃,请吧。” * 郊外的这座落寂别院外站着一个不速之客。 院门紧闭,侧耳去听只能听见飒飒而过的风声,卷狭着无边的肃杀之气。陆绥在门口站定,只觉胸口一口气闷着,无端一种无力感。 门没有上锁,一碰就开了。陆绥提脚踏入院中,眼前的一切未变,还是多年前的模样,处处都有时光的旧味道。 陆绥微微颔首,再抬眼时掩去了眸中的情绪,稳下心神。 避开了珩萧就是为了避免他看见自己事态,溜出来后他第一时间去了城中的驿馆,毫不意外地,城中所有的驿馆都没有叶宝璋的身影。 叶宝璋一直就没有在城中停留。 陆绥现下想了很多,想的最多的却是当年知心的交情是怎么变成现在这幅样子的。 当时年少无依,时时刻刻倚靠着他,每每跟在自己屁股后面缠着自己的小屁孩,一夜之间竟然成了心机深沉无所不用其极的幕后黑手。 陆绥说不上心里是什么滋味。 西边的厢房门微微敞开,风一吹过,吹掀起一角素雅的门帘。陆绥抬脚走上前,“吱呀”一声打开了门。 屋内还算是整洁,可见有人居住,看来叶宝璋果然一直以来都待在这里。 不知道为什么,叶宝璋身边竟然没有人,整个大院里空空落落的。 帷幔后传来轻轻浅浅的呼吸声,陆绥冷了神色,悄无声息地走进了屋中,不想刚走动了没两步就听床上传来一阵声响。 叶宝璋满头冷汗地从睡梦中惊醒,听见帘外的声响还以为是红锦,二话不说就拉开了床帘。 “红……” 和陆绥对视的瞬间,叶宝璋突然梗了一下,一双眼睛不自觉地瞪大,没来得及说出口的话乖乖吞回了肚子里。 他的神色有些憔悴,看着陆绥的眼睛里全是破碎的光,鼻息粗重地喷洒出来,两人一时无言。 良久以后,叶宝璋才攥了攥拳心,闭上了眼。 “哥……” ※※※※※※※※※※※※※※※※※※※※ qaq完结倒计时,突然舍不得温温和柿子,也舍不得花花和冰块,更舍不得叶宝璋和红锦呜呜呜 宝贝们最喜欢文里的哪一对呀嘿嘿嘿感谢在2020-03-08 12:18:45~2020-03-12 15:25:3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yabbypig.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枉为君 陆绥静静地看着叶宝璋,两人一时之间相对无言。他抬脚走了两步, 一撩衣摆, 坐到了一边的雕花太师椅上。 叶宝璋手忙脚乱地从床上起身, 连衣服都来不及收整好,只穿了一件纯白色的里衣就往下走。 从他的角度看去,陆绥沉默地坐在椅子上, 不止一次,半张面容隐在一片阴影中,神色凝重,眉目之间都是浓浓的冷厉之气。 叶宝璋蹙了蹙眉,只看陆绥的神色看不出来他知不知道一切的真相,因此也就佯作轻松地走上前,擦了擦额角的汗, 喉结一滚:“哥,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陆绥没吱声, 只转动脑袋侧过身看他, 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看得叶宝璋有些发毛。 叶宝璋攥了攥掌心, 只觉陆绥的反应不太正常, 稳下心神继续问道:“哥, 王爷的事情抱歉,我帮不上什么忙……” 叶宝璋绷直了唇线, 不知道为什么现在面对着陆绥却感觉有一股强大的气压压迫着自己, 让他感觉四肢僵硬, 连说话也变得吞吞吐吐。 明明早就已经在心里勾画好了一切,从自己开始动手的那个时候就已经放弃了一切,摒弃了所有的恩情仁义,为什么面对着这么失魂落魄的陆绥,他竟然生出了一种自己大错特错的感觉。 “什么时候筹划好的?” 陆绥冷不丁地开口问,只这一句,倒是没有再开口询问。 一声晴天霹雳轰隆而下,直接把叶宝璋劈懵在当场。他似是不敢相信地扭了扭头,正好怼上了陆绥如同寒潭一般的眸子。 陆绥的眼神冷得像是凝了冰渣子,透着股子灰心失望的冷意,这是叶宝璋从来没有见过的神色。 叶宝璋自小就喜欢跟在陆绥的身后,因为自己胆子笑得原因,从小到大都是靠陆绥的一双拳头保护。陆绥那时意气风发,又有皇太后的宠爱,几乎在皇宫里横着走,谁都不放在眼里。 可是陆绥却只护他,不问缘由地护着他。 叶宝璋眸中划过一抹不易察觉的痛色,缓缓闭上了眼,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才似是放弃了挣扎一般,和盘托出。 “你知道了。” 陆绥转回头不在看他,勾起唇角,做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 其实还有什么好问的呢,珩萧都把一切告诉他了,他还有什么必要来这里当面问他一句无关紧要。 况且叶宝璋真的做的那么滴水不漏吗,真的有那么□□无缝吗? 陆绥在心里暗自摇了摇头,笑自己果然愚蠢,自欺欺人的事情也会让自己碰到。他究竟是没有猜到呢还是不愿意相信呢? 不愿意相信叶宝璋已不是记忆中纯真懵懂,只知道黏在自己身后的小屁孩; 不愿意相信他一心护大的小屁孩从一开始就将他算计进了自己的计划中,把他当成了一枚棋子,极尽价值,随意抛掷。 更不愿意相信人心摇摆如此,如今沧海桑田一瞬过,高山流水终成仇。 “为什么?”陆绥的嘴张张合合,也不知道下了多大的决心才将这句话兜兜转转说出口。可刚一说出口,他却突然后悔了。 他有些担心叶宝璋的回答,甚至有些不敢面对。 叶宝璋慌了,连忙开口道:“哥,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不想害你,也不想害王府,我不想事情变成如今这幅模样。”他慌里慌张地解释,“祈帝不仁,我蜀王一脉虽是异族,但是我父王早已臣服大楚,从未有二心。是祈帝疑心深重诛杀我父王,他想要蜀王一脉灭绝……哥,我父王做错了什么,我母妃做错了什么?” 他咬了咬后牙槽,像是想到了痛恨处,整个人的面容都开始扭曲,极尽狰狞。 骨节发出咔嚓一声响,叶宝璋转过身子扣住陆绥的胳膊,沉声问道:“哥,祈帝针对我们,我们为何要坐以待毙?” “从我亲眼目睹父王腰斩于市时我就下定决定一定要让这个狗皇帝付出代价,我要为我父王和母妃报仇。可是哥,你太软弱了,老王爷太软弱了,你们汝阳王府太软弱了!” “狗皇帝杀我父王母后,灭我一脉,我尚且知道报仇雪恨苦心筹谋,可是他借废太子一事诛你母妃,你又为何要忍气吞声?” 叶宝璋就像是一个疯子一样将自己和陆绥的伤疤揭开血淋淋的一层,痛了自己的同时也在比陆绥回忆起那些不堪的往事。 他的语气有着怪异的味道,极其痛苦却又极其洒脱。 他装了这么久,如今被陆绥知道了也算是一种解脱,陆绥想知道什么他就告诉他什么,反正从他下定决心复仇的时候就已经明白这条复仇之路艰苦难行。 他注定孤身独行。 “哥,你可以忍辱偷生我不可以,你可以忍气吞声我不可以,你可以当做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但我不可以。我筹谋多年只等这一朝翻云覆雨颠覆天下,我要灭了他的国,我要覆了他的位,我要臣服他的子民听我号令,我要拥护他的百姓对他横加指责。” “他是大楚的亡国君,是千古少有的荒淫昏君,我要他的污名永载史册,我要后人以他为耻……不然,怎么够赔我父王的一条忠魂呢?” 陆绥冷眼瞧着他,瞳孔微缩,像是完全不认识眼前的这个疯子是谁,又像是想从他的疯癫模样中找回当初的几分影子。 陆绥缓缓闭上眼睛,淡淡开口道:“宝璋……可王府又做错了什么?” 叶宝璋的表情裂开了一条缝隙,被他说的怔在了当场。 他眨了眨眼,勾唇道:“王府自然没错。” “……可你害了我,害了我父王,害了珩萧,害了整个王府。” “我只是想让你造反,我逼不得已!不碰到王府和温庭弈你是不会动手的,我只是想逼你造反……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害死老王爷,我不知道,我真不知道。” 叶宝璋定定看着他,眼中甚至带上了几分哀求的意味,道:“哥,反了吧……求你了。” 可陆绥恍若未闻,一动不动。 叶宝璋眼睛里的光一点一点黯淡下去,只能无奈地咬了咬唇。 恰时这个时候,窗外飞来了一只黑羽鸟,振着翅膀钻到了屋内,停在了窗边的木桌上。 叶宝璋快步取出它腿上的字条,仅仅看了一眼突然神色巨变:“……这个疯女人,就是个疯子。” * 皇宫内,金龙殿,满室药香,传来一声略微压抑的咳嗽声。 温庭弈坐在金龙殿的偏殿里,桌上摆着茶水,他从被压到这里以后就没有再碰过这里的任何东西,安心等着今天的正主。 果然,门外响起了沉重的脚步声,一声一声地朝着门内逼近。 温庭弈缓缓睁开眼,从座上起身,等看清了来人才行礼:“臣参见陛下。” 祈帝无力地摆摆袖子,从鼻孔里哼出几口残气:“起来吧。” 他由宫人搀扶着坐到一边的软椅上,轻声地咳嗽了两声。 温庭弈依言起身,规规矩矩站着。祈帝打量了他一眼,嗤笑一声:“怎么,见了朕不害怕?” 祈帝从袖子里拿出那张明黄的无字诏书,径直扔到了温庭弈的面前,不屑一笑:“朕早知先帝对朕心有防备,势必会让老温侯留有把柄。” “果然。” 他无声地笑了笑,而后抬眼瞧着温庭弈道:“怎的,如今觉得朕荒淫无度,请出父王的圣旨想要废了朕?” 温庭弈沉默不语,只是低垂了眼睫,在祈帝的眼里却是他懒得搭理自己,反了天了! “温庭弈,你好大的胆子!”祈帝勃然大怒,这一声吼吼得他胸口发闷,只好咽下一口气缓了缓。 温庭弈挑了挑眉,淡淡道:“臣惶恐。” 祈帝笑了:“你惶恐,你不是挺能耐的吗?想要废了朕,也要你有活下去的本事。” “朕是先帝亲封的继君,承袭天权,受命于天。除了朕,没人可配统领天下。”他侧目去看温庭弈,只觉对方不自量力:“朕既然登基便是这大楚的王,想要让朕受制于你们父子,做梦!” 他缓缓起身,缓缓走到温庭弈的身前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微笑:“温侯既然仁义忠诚,不妨你便下去陪他吧。” “从前顾虑汝阳王和陆绥不曾动你,如今朕的好兄长,朕的好皇侄都已经彻底败给了朕,朕自然要同你新账旧账一起算。” 温庭弈缓缓勾唇,缓缓作揖,声音不咸不淡:“陛下是君,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温庭弈的反应太过平静,并没有达到祈帝的预期目的。他的表情僵了僵,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黑了下来。 “朕倒要看你还能笑到几时。”祈帝挥了挥手,身旁的内侍当即走上前来。 他的手里托着一个红木托盘,托盘上别无其他,只有一只小巧的酒盅和一个细口嗯酒壶。 祈帝使了个眼色,内侍将托盘放在了桌上,缓缓退到了一边。 温庭弈神色未变,只勾唇道:“臣遵旨。” 等祈帝走后,温庭弈才扶着桌子边缓缓坐了下来。 酒杯里装的是穿肠毒药,宫里的毒,一杯下去见血封喉。 温庭弈沉默了半晌,突然抬起了眼皮,伸手拿起了桌上的酒杯往口中送去。 ※※※※※※※※※※※※※※※※※※※※ 嗷嗷嗷继续完结倒计时! 难回头 “宝璋, 你终归是太小看我了。” 陆绥转头静静看着叶宝璋,缓缓勾唇一笑。他的神色淡淡的, 让人看不出喜怒。 叶宝璋拧皱手中的纸团, 一言不发。 于是陆绥便继续开口,声音低哑:“事到如今你还打算继续骗我, 对吗?” 他略微低头轻叹一口气, 眯了眯眼,像是想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表情说不上是什么意味。 单手支起下巴, 陆绥身子微微一歪,倚靠着一边的桌案定眼瞧他, 眼睛里的目光灼灼, 带着浓烈的压迫味道。 “陆赋是你救的, 也是你知晓我一直在苦苦寻找他,因此趁我和珩萧回越州的时候放出消息,引我去蜀州。” “千金坊为何会在蜀州有恃无恐地存活那么久, 我以前以为是你忍辱负重,现在才明白, 原来千金坊本就是你一手操办, 你怎么会明面上进行打压,我说的对不对?” 陆绥挑了挑眉,越说越觉得一切都可以串联起来, 一切都那么明显。 “你刻意留下陆巡和温家勾结的证据, 不惜暴露阿芙蓉的事情也要引我们去广泽不是为了别的, 只是想转移我们的视线,让我把视线放在陆巡的一举一动上。” 叶宝璋摇了摇头,喃喃道:“不是的,我只是不想让你知道这一切都是我的手笔……哥,我不想和你变成现在这幅模样。” 叶宝璋的这句话让陆绥笑了。他不知道是在笑叶宝璋异想天开还是在笑自己愚昧无知。 不想和自己走到如今这一步,说来轻松。若是当真重视珍惜他们的兄弟之情,又何至于将他算计进这个惊天的局。 陆绥扭头打量他:“宝璋,你所谓的为我好不过是你自欺欺人的借口。” 兴许是陆绥的表情太过严肃正经,亦或者是陆绥说的话戳到了他的痛处,叶宝璋蹙了蹙眉,一时之间竟然僵住了身形。 陆绥不给他反应和喘息继续悠悠开口道:“汝阳王府就算是备受皇帝打压,只要我与父王安稳度日,皇帝抓不住王府的把柄自然对我们无法。而相反,你口口声声说是为我好,但是宝璋啊,你是在骗我呢还是在安慰你自己呢?” 陆绥勾起一个纯真无比的笑,看向他的目光却像是一潭无波无痕的死水,冷得让人心惊:“与其说是心疼我忍气吞声太过软弱,倒不如说像王府这样的存在让你极度不舒服。我们越是忍让,祈帝越是痛快,祈帝痛快了,你怎么会痛快?” “没有什么比手足至亲的背叛更磨人,对普通人尚且如此,对皇帝则更是。皇家本就亲情寡淡同室操戈,祈帝看似处处针对王府,可是实际上他并不会真的让王府倒台,他忌惮王府的兵权,却也不敢将兵权彻底收回。” “因为他其实私心里也明白,汝阳王毕竟是他的亲胞弟,流的是一脉的血。他既想逼死王府,又不敢逼死王府,因为这普天下,他的血脉至亲就只剩下王府一脉了。” 话说到这里陆绥突然停住了嘴。 屋外的风忽的就大了,冷风顺着未关紧的门缝钻了进来,床前摇曳的轻纱被风吹的四散,整个屋子里沉重得只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一室寂静,针落可闻。 叶宝璋单手扶额,半晌后忽然低低沉沉地笑了。 陆绥就着他的笑声缓缓起身,抬手慢条斯理地理了理微乱的领口,又将袖口折叠齐整,挑了挑眉道:“按理说皇帝和王府斗了这么多年,不会如此心急地想要王府落难,让我猜猜看,他为什么会突然之间狗急跳墙呢?一定是有人故意误导。” “后宫有一个文妃在枕边吹着耳边风,前朝有一个捧着皇帝尊荣的蜀王殿下装傻充愣地不经意透露两三句,皇帝心一乱,自然觉得王府留不得了。” “若我猜的不错,文妃和宜嫔都在为你办事,所以不仅宜嫔是西北戎族人,文妃也是。现如今南氏落败,皇帝重病,陆巡监国佐政,你若是想要替你父王洗清冤屈轻而易举,但是你没有。” “你一而再再而三地陷我于不义,口口声声为我好,不过是为你谋一个台阶下。一旦我举兵谋反,你一定会打着勤王的名号顺势而起。你从一开始就打算好了,陆氏的江山和贤明的名声你都要,你想踩着我的白骨往上走,我若不是大逆不道又如何显得你匡扶正义。” 陆绥微微颔首,深吸一口气,沉沉问道:“我说的对吗,大智若愚的蜀王殿下?” 屋外的风不知何时停了,屋内一灯如豆,陆绥低垂眉眼,眼睫处仿佛盛了一捧流转的烛火,明冽炙热。 陆绥说的时候有多痛快,现如今就有多么心痛。 伤人的话就像是一把短刀,扎伤叶宝璋的同时也让他不可避免地受了伤。当他开始用最坏的恶意去猜测叶宝璋的意图,这一切都诡异地解释通了。 他的小叶子终归是变了。 他们终于走到了兵戎相见的这一步,背对着彼此义无反顾地越走越远,无法停留。 叶宝璋的沉默其实没有必要,因为陆绥已经不在乎了。当一个人连在乎这种情绪也不愿意施舍的时候,一切的解释和辩白都会显得那么无力和苍白。 不过就是归咎为一个字:不重要了。 陆绥重视的是当年那个黏在自己屁股后面奶声奶气央求自己保护他的叶宝璋,而不是眼前这个说话真真假假让人捉摸不透的蜀王殿下。 “你猜的一点都没错。”叶宝璋大概也是明白了陆绥的想法,索性不再继续争辩,说话颇有些破罐子破摔的打算。 他缓缓从地上起身,再抬头的时候方才那些崩溃的神色早已不见半分踪影,整个人的气势陡然改变,像是换了一个人。 他拍了拍手和身上沾染的灰尘,迎着陆绥的目光道:“你说的都对,这些全部都是我这近十年以来每天都在重复筹划的事情。我每一天都在盼望着你早点长大,盼望你的兵权越来越大,盼望你除了王府外的其他软肋。” “果然。” 他微微扬起巴掌大的小脸,露出一对略尖的小虎牙:“从见到温庭弈的那一眼我就知道,哥,你沦陷了,你有软肋了。” “所以,如今是我赢了。” 所谓无情无心则无所匹敌。 无情无心,无欲则刚。 “哥,如果你能无情一点我还真的没办法牵制你,但是错在你太把王府和温庭弈放在心上了。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你这样优柔寡断,注定要被我玩弄的。” 陆绥听着他略微有些洋洋得意的话,突然猝不及防地反问了一句,当即让叶宝璋哑口无言,僵住了身形。 “那么你呢,宝璋,你真的放得下宜嫔的死吗?你真的放得下你对我,对王府所作下的一切吗?” “你扪心自问,午夜梦回时你可曾真的无心无情,无欲则刚。” 叶宝璋微微一滞,像是被陆绥的这句话烫伤,不自察觉地往后退了一步。正在这时,他突然听到了陆绥的一声叹息,带着一句语重心长的话轻飘飘地传来。 陆绥无奈的话在他的心里扎了根,想要动摇他的一切。 “宝璋,回头吧。” 回头吧……不要再执迷不悟了。 叶宝璋苦笑一声,朝他递出了那张纸条,勾唇苦笑道:“哥,我回不了头了。” 视线停留在那张字条上的一刹那,陆绥明显变了脸色,不敢置信地抬头看叶宝璋。 叶宝璋缓缓闭上了眼,叹了口气道:“你的小白兔不太听话,怨不得我们了。”他的话还没说完就感觉一阵劲风朝着面门袭来,叶宝璋动也不动地等着陆绥的拳头,只是等了半晌也没有意料中的疼痛。 陆绥在最后关头还是控制住了自己,他咬碎一口银牙,勉强逼迫自己收回拳头,声音带着隐忍的滔天怒火:“他若是出事,我要你们的命!” 说罢一脚瞪开了挡路的屏风,径直破门而出。 等到陆绥走后,叶宝璋才缓缓蹲下身子,把自己缩成小小的一团,双手环住自己。他微红了眼眶,身体还在微微发着抖。 “哥,你快去……对不起。” # 此时此刻的皇宫,文妃懒洋洋地躺在贵妃榻上剥葡萄,陆巡则在离他不远处的书桌前伏案动笔。 殿中的宫人都被支走,两人都心照不宣地各顾各的,彼此默契地沉默着。 狼毫笔饱蘸浓黑的墨汁在明黄的圣旨上一笔一划地写下,末了陆巡揉了揉酸痛的手腕,扭了扭脖子,呼出一口气吹干字迹,这才小心翼翼地捧着这张金贵的圣旨,躬身走到文妃的面前。 文妃小嘴刚吞下一颗京紫的葡萄,凤眸流转,懒懒地伸手接过圣旨大致扫了一眼,赞许地点了点头:“皇儿拟的旨意很好,可以颁布下去了。” 陆巡躬身应着,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文妃摆摆手,道:“你我母子之间何须客气,有什么想问的直接问就是。” 陆巡点了点头,将心中的疑惑和盘托出:“母妃,我们好不容易才从温庭弈那里得到一张圣旨,为何母妃不用来帮皇儿谋位,反而要用到虎威将军的身上。” 这一段时间皇帝虽然重病到无力督促朝政,只好放权于陆巡,但是却从来没有告诉陆巡传国玉玺置身何地。这些时日陆巡所做的每一个批示还是需要祈帝点头批准才可以往下传达,这让他总觉得束手束脚的。 祈帝的心思一直都不明确,虽说现在皇子只剩下他一个人,但是祈帝一直久久没有立自己为太子。太子不在自己囊中,陆巡的心总是不能平稳地落下。 如今手上终于有了一个可以自己动手的无字诏书,母妃却要他动笔颁布诏令讨伐虎威将军府,这怎么看都让陆巡有些不解。 文妃摇着手中的团扇,莞尔一笑:“皇儿莫要慌,为今之计我们只需要揽权即可,皇位必定是你的。” “陆绥毕竟有天鹰营的兵力,虽然现在已经被阿芙蓉耗空了大半,但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天鹰营一向战斗力强悍,我们不得不防。与其将兵权放在别人手里,倒不如攥在自己的手心里安心。” 如此一说,陆巡算是明白过来了。 他了然地点头道:“所以母妃看上了虎威将军手里的那一份兵权,想要让它为我们所用?” “不愧是我儿,当真聪慧,一点就通。”文妃有所感慨地说道,“蜀王那个家伙终归是有些不靠谱,我们不能把所有的赌注都压在他的身上。” 文妃一手掩唇打了个轻飘飘的呵欠,柔声问道:“金龙殿那边有什么消息没,温庭弈可是死透了?” 陆巡看了看左右,轻轻走上前,附耳在文妃耳边说了些什么。文妃转了转眼珠子,眼里都是精明的光。 她缓缓勾唇:“如此也好,传出去,就说温庭弈私藏圣品,现已伏诛,一定要让汝阳王府的所有人都知道这个消息,尤其是陆绥,明白了吗?” 陆巡点了点头,与文妃对视一眼,这才缓缓退了出去。 ※※※※※※※※※※※※※※※※※※※※ 叶宝璋:曾经我是一个乖巧可爱的好宝宝,如今我是一个莫得感情的好反派qaq 给宝宝们推一下我基友的校园耽美,希望大家可以去看看~目前全文免费,宝贝们去捧个场好不好!mua~ 文章:同桌他总撩我 作者:耳日日devil 文案: 郁野总觉得,他的同桌有点过分完美。 他陪自家妹妹玩游戏,几局过后,小姑娘对游戏的瘾没了一半,同桌一脸“好无聊,好容易,好没有压力”地拿了几局mvp。 扫了眼他的战绩,同桌轻笑:这游戏很简单的,我教你? 月考成绩发下来后,郁野四科翻车,昔日受人敬仰的文科大佬,一朝变成千人嘲的理科学渣。 同桌看了眼他苟延残喘的分数,把自己的试卷递了过来,说:这道题有四种解法,你想先听哪种? 后来,元旦晚会那晚,被同桌摁在男厕洗手池边涂口红,郁野才反应过来,这哪里是过分完美,分明是总在撩他! 同桌手指轻轻抚了抚他的唇,呢喃:郁野,我听说,唇不能随便让人碰,所以,我是特殊的,对吗? #你若一道微光,撕破漫漫黑夜# 食用指南: 1.外冷内热音乐up主受(郁野)x外浪內怂游戏主播攻(亓凛) 1v1,he,校园 2.请文明用语,如果不喜欢攻受,建议直接退出去【鞠躬】 3.日更或隔日更,有事会挂请假条 4.受会下意识抗拒排斥陌生人,所以前面部分会显得比较冷漠烦躁,但是后面和攻熟了就变成温温柔柔的小可爱了(后面不温柔我把耳朵递过来让你们揪,嘤) 感谢在2020-03-13 23:52:26~2020-03-15 20:29:4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yabbypig.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不在君 陆巡走后文妃并没有在自己的栖鸾殿待太长时间,约摸着时间差不多的时候才从贵妃榻上悠悠起身, 乘着轿辇哒哒驶向金龙殿。 大抵是被先帝留下的这封无字诏书气到了, 文妃来的时候祈帝已经一觉睡醒, 正趴伏在龙床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珠布满了血丝, 眼窝凹陷, 眼珠圆凸, 眼周一圈浓重青黑。 殿中并没有别的侍婢,这是文妃下的旨意——祈帝最近失眠短觉,文妃借口陛下龙体有恙容不得闲人打扰,一次性撤了金龙殿大半的侍女。 祈帝的状态不好, 难捱的哽声从喉咙里“嗬嗬”地传出, 像是老旧的枪铳。他缓缓扭头,在看见文妃的一瞬间眼睛忽然亮了起来, 撑着绵软软的胳膊从床上坐起了身子。 文妃上前一步扶起了他, 轻轻拍了拍他的背替他顺气,眉眼温柔, 声音也柔柔的:“陛下可是病犯了?” 祈帝摇了摇头:“无碍, 只是胸口气闷,爱妃帮朕传上孙太医即可。” 听到孙太医三个字,文妃勾了勾唇,, 手上动作不停却是没有接祈帝的话茬, 反而岔开了话题。 “陛下龙体不适, 本就失眠,何必叫旁人烦扰。蜀王殿下上供的丹药还有很多,臣妾喂给陛下吃?” 只是这一次,一向对文妃言听计从的祈帝却沉默了。他有些有气无力地开口,嘴角依旧带着浅浅的笑:“爱妃,朕今日着实身子难受,还是叫太医来瞧上比较放心。” 文妃挑了挑眉,捏着手绢的手转了转,定定地瞧着他的眼睛,莞尔一笑:“臣妾这就去帮陛下拿丹药,陛下喜甜,臣妾特意叫人备了蜜饯,陛下先吃蜜饯在吃丹药就不会那么苦了。” 她说完,一边的婢女直接走上床前,身前捧着一个红木托盘,托盘上是一个深蓝色的锦盒和一个金盘,盘中装着些蜜枣蜜饯,沾着晶莹的糖霜。 祈帝看着她顾左右而言其他,突然就呆愣住了。他张了张嘴,眉心之间是一道深深的丘壑,半晌他才不确定地开口问道:“爱妃,若是朕今日不想吃呢?” 文妃缓缓勾唇一笑,闻言却是将锦盒缓缓放下:“陛下不愿乖乖吃药,这病啊自然好不了……不过若是陛下不愿,臣妾与陛下一体同心,怎么忍心逼迫陛下呢。” 纤纤玉手抬起锦被的一角,文妃笑得分外柔和,本就精致妩媚的凤眼流转间像是蓄了星潮湖海。她扶着祈帝重新躺下,为他盖好被子后才说道:“陛下今日不想吃,那就不吃了,陛下哪一日想通了,觉得自己龙体为重时,臣妾再来亲口喂陛下。” 她施施然从床榻边起身,敛了敛衣袖,轻抚袖口的繁复莲纹:“如此,陛下便好好休息吧,臣妾改日再来。” 一脚刚刚抬起,身后突然传来了祈帝有气无力的声音。文妃微挑眉骨,身形一滞。 “黛儿。” 一声黛儿像是横亘了什么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在这个不该出现的时机怦然登场,砸的文妃有些不知所措。 她攥了攥自己的掌心,略微有些长的指甲险些划伤自己的掌心。 “陛下。”她缓缓转过身子,居高临下地看着床榻上的人。 祈帝已经老了,尤其是现在,病来如山倒,他的容颜憔悴枯槁,颓然像是将败的花朵,了无生机。 文妃的这句陛下像是在询问也像是在埋怨,祈帝与她对视了片刻,竟然没有在对方的眼睛中寻到一丝当年恩爱两相浓的缱绻爱恋。 他像是被文妃的反应所刺伤,不经意地蹙了蹙眉,难得地软了口气,退了一步:“朕吃,朕怎么会不把自己的身子当回事呢。” 他艰难地朝文妃伸出了自己的手,唇角带着一抹不易察觉的讨好的笑:“朕若是出事了,爱妃也必然会难过的,所以朕就算不为自己,也必然会为了爱妃好好保重龙体。” 祈帝迎着文妃的目光看去,但见对方勾起了一个不咸不淡的笑,缓缓朝他走了过来,只是并没有拉住他的手,只是坐到了床沿边,示意婢女过来。 祈帝眸色一黯,默默地将手放下来,撑住了床边。 “陛下自然要保重龙体,毕竟现如今国无储君,陛下自然要保重龙体,将来主持大局。”文妃重新捧起锦盒,盖子一经打开,一股奇异的药香当即扑鼻而来,一枚深褐色的药丸安安静静地躺在盒子中间的锦布上。 竟然是国无储君么…… 祈帝有些晃神,慌忙地将目光投向了大殿中央燃放安神香的瑞鸟金足香鼎,看着那些袅袅升起的白烟,一种异样的无力感自心海升腾翻涌。 半晌后,他移回目光,文妃已经将药丸取了出来,小小的一颗黑漆漆的,放在文妃莹白的掌心更衬得她肤质白皙细腻,像是上好的白釉。 “黛儿,朕会的。” 文妃身形一僵,缓缓抬头与祈帝对视,半晌开口道:“陛下今日是怎么了,黛儿……臣妾倒是许久没有听陛下这般叫过了。” “无妨,待朕康复,黛儿想听多少遍,朕都讲给你听,讲一辈子给你听。” 祈帝的话轻飘飘的像是将要消散的云烟,一阵一阵朝文妃的心里钻去。文妃瞥开眼,暗自咬了咬舌尖,道:“臣妾已不是当年花季一般的少女,陛下亦不是少年郎。依臣妾看,陛下还是直呼臣妾为好。” 文妃拒绝的干净利落,祈帝反而觉得有些意料之中了。 他苦笑一声,乖乖地吃下了药丸,甫一入嘴,就能感觉到苦涩的气味冲入鼻腔。明明蜜饯离自己那么近,他却看也不看一眼,目光里只有眼前这个姿容不改的女子。 口腔里的苦味似乎更加浓郁了,祈帝低声咳嗽了两声,恍惚觉得他又回到了那几年。 父王不仁,宠幸庶子,母后携胞弟出宫避难,他一介中宫之子,大楚嫡子却被关押牢房受尽刑罚,行宫三载多少次没有熬过去。 大雪寒冬,高烧阵阵,含在嘴里的药汁竟然也没有现在的苦。 祈帝缓缓躺下身子,拉高了被子,似乎一瞬之间明白了什么。他微微侧过身子,不再去看文妃,只淡淡开口道:“朕感觉好多了……爱妃先行回宫吧。” 文妃自然不加推辞,起身行了个礼就要告退,没走两步却又被叫住了。 “安在山在哪里?朕总觉身边没有人有诸多不便,他服侍朕多年,就让他回来服侍朕吧。” 文妃并不回神,只淡淡开口道:“安公公有要事在身,臣妾这贴身侍婢分外沉稳,伺候陛下臣妾也能放心。” 一句话说完后,文妃头也不回地直接迈步离开了,只留下祈帝一个人望着她离去的方向陷入了沉思。 最终只能沦为一声低低的哀叹。 终归是……误了。 * 陆绥从叶宝璋处出来后,躲过了王府外的官兵溜进了王府,刚一进屋就敲了敲桌子,半晌后不见应声。 恰在这个时候,门“吱呀”一声响,一抹白色的身影从门外缓缓走了进来。 说句实话,如果是旁的人说不定当真会被陆邈这天·衣无缝的伪装唬住,只是可惜,陆邈伪装谁都可以,伪装温庭弈不成。骗谁都可以,骗陆绥却不能成功。 陆绥的脸色在看见陆邈假扮温庭弈的那一瞬间肉眼可见的速度阴沉下来,整个人的气场陡然改变,一双眼睛像是进了寒冰,阴冷骇人。 陆邈看见陆绥的表情就知道他露馅了,不过好在世子妃早就猜到此举骗不过陆绥,他也就是骗骗在王府外游走的士兵而已。 “殿下……” 陆绥猛然砸落桌上的杯盏,额角青筋暴起:“叶宝璋!” 还不等陆邈反应过来,陆绥已经夺门而出,可直到走到门口,刚一打开府们看见横在胸口的利剑,陆绥才勉强压住心中的暴怒。 他忘了,他如今还是戴罪之身,被囚王府,根本出不去。 大概是屋漏偏逢连夜雨,门外站着的那个被温庭弈噎过两次的沈将军看陆绥阴沉的脸色大概猜出了陆绥这么着急所为何事。 他被温庭弈几次三番打扰好事,在禁军里的名声可谓是一跌再跌,碰上这么一个好机会,他怎么能放过呢。 沈将军抱臂站在王府门口,从下到上地打量了一眼面色不善的陆绥,轻蔑地从鼻孔里哼了一声:“怎么,世子殿下这是要急着进宫救人?” 陆绥陡然一阵心揪,这个反应落在沈将军的眼里,更加坐实了他的想法。 他挑了挑眉,嘴皮子上下一碰,摆出了一个幸灾乐祸的恶心表情。 “那么世子殿下还真是晚了一步,世子妃,没了。” ※※※※※※※※※※※※※※※※※※※※ 为什么我文全员惨……我竟然磨刀嚯嚯像君王了qaq祈帝也是一个可怜的狗子啊…… 宝贝们!!我新开了一个非典型快穿呀,大家可以去看看,多多吐槽多多评论,你们的吐槽和评论就是我更文的动力呜呜呜qaq 求评论呜呜呜qaq 非典型快穿的意思就是除了系统和系统颁布的任务不变,每个世界的宿主和任务对象都不一样,不是同一个人(也就是说可以看成独立短篇)目前只写了三个世界的文案,但是我还有很多脑洞,宝贝们喜欢什么类型的也可以说的!我超级爱你们,只要你们想看,我一定写! 所以,给个收藏好吗呜呜呜感谢在2020-03-15 20:29:48~2020-03-20 19:18:3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yabbypig.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看一下作话呀】 午间的时候天气变阴沉了许多, 街头摆向抬头望望天,纷纷收了小摊打道回府——天要变了。果不其然, 晚间时就下了一场雨,淅淅沥沥地自天边洒下,像是没有尽头。 陆巡监国的第十五日,祸患烧到了虎威将军府。 禁军奉了圣旨从皇宫出发的时候, 文妃正端坐在梳妆铜镜前梳洗自己一头乌黑的发。她生的好看,虽然已经年过半百, 却是个实打实的美人胚子, 风韵一点也未减。 祈帝迷恋她二十多年, 从始至终都将她捧在心头视若珍宝。古黄的铜镜中倒映着文氏仙姿, 殿中并没有人,她就一个人捧着玉梳有一下没一下地梳着发尾,眼神却空洞异常, 像是个没有灵魂的壳子。 “黛儿……” 文妃凝视着眼前的梳妆桌一角, 暗自出了神。半晌后才深吸一口气, 了无趣味地将手中的梳子“啪”地一声甩回桌子上。 身后突然传来一串脚步声, 她挑了挑眉, 动也不动地幽幽开口:“蜀王殿下好兴致, 今日怎么知道来寻本宫了。” 声音陡然转了调子,文氏微微仰头,正巧看见从屏风后踏步而出的叶宝璋, 嘴角勾起一个好看的弧度。 “咱们风光霁月的少主不是最不屑同我打交道吗, 什么妖风把少主刮来了?” 叶宝璋面色不虞, 微微眯眼,眉眼之间都是浓浓的戾气,眼看他马上要上前掐住这个女人的脖颈,文氏突然伸手打住了他。 “少主三思,你我如今可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我若是出了事,少主也别想独善其身。” 叶宝璋僵住心神,缓缓稳住了自己。他微眯眼,轻哼了一声:“文妃,本王劝过你不要挑战我的底线。” 文妃笑了:“本宫若是挑战了,又能如何?” 她突然冷了神色,幽幽看向叶宝璋,眼中无光,只有寒气:“少主啊,你可知晓你现在的想法有多么异想天开,蠢得让本宫都不知是喜是忧。” “你打定主意的那天起就别想全身而退,如今箭在弦上你想撤出一脚,天下哪里会有这么好的便宜让您占呢?” 文妃的这句话就像是一根利刺梗在了叶宝璋的胸口,不上不下,扎得他心慌。 文氏挑弄着自己的指尖,指尖上染了蔻丹,鲜艳欲滴。她缓缓从座椅上起身,一头乌发随着她的动作倾泄而下。 “你和陆绥已经算是再没可能和好如初,少主,踏枯骨而上是你唯一的退路。” “如今只剩下虎威将军的四十万大军还不在我们手中,你可要想清楚,花小楼和陆绥走得有多近,真到了那时兵戎相见,虎威将军是会帮你这个谋逆的叛贼,还是帮陆绥呢?” 叶宝璋一动不动,任由她在自己耳边说道。 他现在心里很乱,好像这么多年以来什么样子的决定他都可以眼睛不眨地下达,但是真到了这最后撕开脸的一步,他反而走不动了。 踽踽独行近十年,他也会累的…… “本王知晓了……” 文妃见他终于开窍,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这才是我们成大事的少主,您应该永远都是杀伐果断的,怎么犹犹豫豫顾及左右。” 叶宝璋嫌恶地蹙了蹙眉,不动声色地朝一边挪了两步,开口道:“本王不责怪也不阻止你私自做主讨伐虎威将军一府,但是本王有一个要求。” 他缓缓转过身子,对着文妃的一双凤眼一字一顿道:“本王要保花小楼,虎威将军一府可灭,花小楼不能死。” 文妃迎着他的目光缓缓绽开了一个纯良无害的笑容,抿了抿唇,点头如是道:“自然自然,不过少主来晚了一步,禁军已经出发了——能不能就得下人,端看少主的本事了。” 叶宝璋将视线冷冷地挪开。 “本王自有法子,不牢你费心。” 王宫里有当权者的思量,虎威将军一府尚且不知厄难临头。 禁军赶来前,花小楼还窝在自己的小药房里埋头钻研。他身前摆着一个小巧的药秤,铁托盘上盛了些许的干燥药草。 “铁齿笕三钱,铜马草……” 正在他回想不起药方的时候,突然一道尖锐的声音从前院传来,他连忙放下手里的东西推门而看。这一看,直接愣在了当场。 府中的后院都是四处逃窜的奴仆,有的背着行李有的则是连滚带爬地后门的方向逃去,看上去像是前院出了什么大事。 花小楼将视线移到前院的方向,只能听见前院的嘈杂声夹杂着瘆人的惨叫,凄凄惨惨地让人听得毛骨悚然。 他愣了一瞬,突然一个不好的念头浮上心头,连忙拔腿就往前院跑。 “爹,娘!” 还没走几步,突然一个奴仆拽住了他,那人大概胆子小,但是却心地善良,明明已经吓得两股战战,还是不要命地拦住了花小楼的去路,结结巴巴地开口。 “小世子快跑……宫里的,的大人来……要缉拿将军……现下前院乱成一团,夫人,夫人她……” 花小楼只感觉眼前像是炸开了烟花,一阵红一阵白,耳边尽是嗡嗡的蜂鸣。 不过是一瞬间,竟然是天翻地覆,天崩地塌。 他蹙了蹙眉,吼道:“你说什么?我娘他怎么了,为什么朝廷里的人会来?” 花小楼双手扣住那个小厮的肩膀,因为有些激动而没有控制好力道,小厮疼得脸都青了,看着花小楼狰狞的表情,一时之间吓得话都不会说了。 “我问你话呢,我娘怎么了?!”花小楼呼出一口气,晚间的雨水淅淅沥沥地往他脸上浇。 他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放开了小厮,就着模糊的视线绕过慌乱逃窜的人群跌跌撞撞地往前院走。 结果这次还没走几步,他突然感觉有一个人拉住了他的肩头,强迫他停了下来。 花小楼心焦地回头一看,雨水顺着发丝滑落到脸上,他的眼前只有模模糊糊的一片光影。可是即便是这样,他还是认出了眼前的人。 来人一身艳丽的红衣融进了浓浓的夜色,缥缈得不像是真的,但是手腕处传来的刺痛无时不刻不在告诉花小楼。 这个人真的是红锦。 花小楼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但是似乎也不用他开口,红锦就率先说道:“快跟我走。” 言简意赅的一句话更加印证了花小楼的猜想,他蹙了蹙眉,直接甩开了红锦的手。 “又是你们的手脚?” 半晌,两人俱是沉默。 花小楼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点了点头,转身就要继续往前院走。红锦立刻拦住他的去路,冷声道:“别去了,已经死了。” 花小楼身形一僵,本来打算推开眼前这个碍眼的家伙的手突然就停在了半空中。 “你说什么?”他不敢置信地看着红锦。 “我说你别白费力气了,你快和我走,还能保住你一条命,不然你也顶多是为将军府多添一条亡灵。” 红锦静静地看着他的疯态,缓缓闭眼,然后就不等对方再做出什么反抗的动作,直接一个手刀将花小楼打晕了过去。 随着这个动作,眼前人缓缓地倒向了自己。红锦二话不说打横抱起了花小楼,脚尖一点直接飞身而去,哒哒地踩过屋檐,离动乱中的将军府越来越远。 红锦将人送到了汝阳王府,因为他知道,王府里有人会照顾好花小楼。 夜色浓重,王府外守着的禁军冒雨站在王府外,借着浓稠夜色的掩护,红锦虽然怀里抱着一个人,但还是轻而易举地溜进了王府的大院。 脚尖刚刚挨上房檐上的瓦片,他就顿住了步子。 一柄长剑恰好横在他的脖间,雨水打在剑身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红锦背对着那人,不过不用想也知道对方是谁,他深吸一口气,不再轻举妄动。 半晌,他才发出一声喟叹,声音低低沉沉的,隐没在了这一场不合时机的大雨中。 “陆邈……” 陆邈的面色阴冷至极,他没有回应红锦的话,却也没有收剑,眼看着长剑离红锦那纤细的脖颈越来越近,红锦却动也不动。 直到脖间一阵不易察觉的刺痛传来,红锦蹙了蹙眉,陆邈才“咻”地一声抽回了自己的长剑,抱臂冷冷地站在那里。 红锦根本不把脖子上的小划痕当回事,径直转过身子,开口道:“谢你不杀之恩。” 陆邈并未吱声,只是目光幽幽地落在了他怀里的人身上。 “给我。”陆邈冷冷地开口。 红锦默默走上前,将怀里的人交给了陆邈,陆邈将剑收回腰间,抱紧花小楼后径直与红锦擦肩而过。 “这次是例外,不要让我再看见你,红锦。” ※※※※※※※※※※※※※※※※※※※※ 跪求大家戳一下非典型快穿《一不小心绑定红娘系统》呜呜呜qaq第一章应该会改的,我觉得血族故事没写到我心里的样子。 啊...然后此文应该就快完结了qaq最后一个虐的就是花花了(我真的好心疼我家花花,可我的大纲告诉我花花必须虐)谢谢猪猪宝贝的营养液~承受我致命的么么哒~(扑倒蹭蹭 感谢在2020-03-20 19:18:32~2020-03-21 19:40:5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yabbypig.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梦思卿 红锦赶回皇宫大内的时候, 已经是深夜了。 大雨磅礴, 他的衣衫全部都淋湿了,一头黑发湿哒哒地贴在额头上。 栖鸾殿附近的人都已经让文妃事先换好了,全部都是靠的上的自己人, 所以红锦并没有注意躲闪,反而大摇大摆地走进了大殿。 文氏依旧坐在铜镜前有一搭没一搭地梳着自己的头发, 叶宝璋大概懒得同她交谈, 坐到一边的书桌后心不在焉地读着书, 和文氏隔了很远的距离。 他的心思并不在眼前的读物上, 所以在殿外纷杂的雨声中混入几声规律的脚步声时, 他立刻将目光投向了门口。 殿门没有关,冷风卷着冰凉的雨水冲向殿内, 黝黑的地板上淋上了不少的雨渍。红锦就这样出现在了叶宝璋的视线中, 狼狈不堪, 走路的脚步都透露着虚浮。 叶宝璋不经意地蹙眉,从座上起身亲自走到他身前。 “怎么了,把自己弄成这幅样子?” 虽然是他叫红锦去把花小楼从鬼门关拉回来一趟,但是此时此刻他最先开口问的不是任务有没有完成, 反而开始担心红锦的这副模样。 叶宝璋一直都知道,他筹谋了多久, 红锦就在汝阳王府潜伏了多久。陆绥一直待他不错, 如今王府变成这趟, 将军府也一夜倾覆…… 换做谁, 都会受不了。 叶宝璋轻轻拍了拍红锦的肩膀, 开口道:“好了,都过去了,进去换身衣服吧。” 红锦默然摇了摇头。 暗卫被训练了这么多年,身体素质岂是常人可以比的,这点小风小雨还不能将他怎么样。 “那好。”叶宝璋也顺着点了点头,吸了一口气后继续问:“事情办得如何?” 他问的是花小楼的命有没有保住,红锦如实回答。 “属下去的不及时,虽然最后带走了小世子,但是还是让他亲眼目睹了将军府的祸事……是属下办事不利。” 叶宝璋缓缓闭上了眼,无奈道:“罢了,总归是要知道。” 红锦等他说完才从自己的腰封上取下一个东西递给了叶宝璋。掌心上的东西分量不轻,是一块打造成老虎形状的黄铜,上面的花纹也雕刻的栩栩如生,因为反复摩擦的原因,表面凹凸不平的花纹已经被磨平、磨光滑了。 这个就是文妃不惜直接端了整个将军府也要拿到的东西。 调动虎威将军手下四十万虎营大军的虎符。 叶宝璋拿过虎符细细端详,半晌后才开口道:“好,你做的很好,有了虎营的四十万大军,京畿附近和汝阳王府的兵力就不足为惧。” 一边的文妃缓缓放下玉梳,扭头打量两人,悠悠开口道:“怎么,少主方才不是还痛心疾首,责备本宫阴狠无情吗?本宫看少主现在拿着虎符,也未见厌恶之情呀。” 叶宝璋知道文妃这是在羞辱自己,但是他隐忍久了,蜀州人乃至天下人的骂声他都担过了,很多事情也就压根不在意了。 他并不想现在就同文妃闹的很难看,毕竟宫里的事情还需要文妃把握。 文妃凉凉地扫了他一眼,自顾自地开口问道:“如今万事俱备,只欠东风,陆绥不反,这可如何是好?” 叶宝璋眉间紧蹙,没有答话。 “少主,何须一定要逼他呢,我们兵力充足,只要一造反,你我里应外合,不出三日整个长安城必定彻底沦陷。” 她转了转眼珠子,好生开口劝道:“反正最后都是君临天下,名声什么的不过是留给后人臆想罢了。” 叶宝璋攥了攥拳,冷声道:“不可能,若要让我顶着造反的名号推翻狗皇帝的统治,想也不也想。” 他扭头狠狠顶着文氏,冷声道:“本王甘愿冒天下之大不韪做这件事就是为了替我父王的冤屈正身,本王自然不允许成为天下百姓口中的反贼,否则父王泉下也必然不愿原谅于本王。” 文氏啧啧两声,有些难办了。 叶宝璋冷冷看他,反唇相讥:“你与其在这里插手本王的事,倒不如先想想狗皇帝如何处理。” “还能如何,他的身子已经让阿芙蓉掏空了,现如今一日不吃就浑身难受乏力。”文妃微微颔首,低垂着眉眼,并没有去看叶宝璋,自顾自地说着。 “那又何须如此麻烦,倒不如直接杀了了事。” 文妃猛然抬头看他,不假思索地拒绝道:“不可以!” 叶宝璋微微一怔,就看文妃连忙补充道:“现如今巡儿虽名为监国,但并未被封太子,玉玺也下落不明不知道被陛下藏在何处。况且,太医院那么多双眼睛盯着,皇帝突然暴毙,必然会引起怀疑——陛下还不能死。” 叶宝璋静静看着她,半晌后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笑道:“好啊,那就暂时留他一命。加派人手寻找玉玺的下落,他多活一日,本王都觉得无比恶心。” 说完,叶宝璋又扭头去看红锦,神色缓和了许多。 “红锦,我们回去吧。” 他朝红锦伸出了手,笑得浅浅的,一点也不像前几日还缩在被子里瑟瑟发抖的孩子。 红锦抬头望着他,却猝不及防地怼上了一片柔软的质地。叶宝璋手里捏着手绢帮他把额角的雨水擦干,取下自己身上的披风给他披上,这才和他一起走出栖鸾殿。 陆绥醒来的时候只觉得整个人就像是散架了一般,浑浑噩噩,晕头涨脑地使不上力气。 昏迷前的记忆还停留在王府的门口,他的眼前是沈将军那种恶心的面孔,在随着珩萧去世的消息被他说出口的那一瞬间,一股热血直接顺着喉管上升。 陆绥眼前一黑,一句话都没说出口就双腿软倒,失去了意识。 阿芙蓉的毒性虽然已经比初次发作好了许多,但还是够他受上一会。陆绥一歪头,看见了一个毛茸茸的小脑袋。 陆赋趴在床边,呼吸浅浅的但很均匀,应该睡得正沉。 陆绥试探地动了动手指,刚一动作就见那个毛茸茸的小脑袋动了动。陆赋揉了揉眼睛,坐起了身子,在看见陆绥清醒的那一瞬间欣喜地蹦了起来。 “小叔叔你总是是醒了。” 陆绥没什么力气,此刻更是懒得连嘴也不想张,只好眨眨眼,示意他自己没事。 陆赋坐在床边扶起他,这才道:“小叔叔,我在山庄待了这么久不见你们回来,不放心才下了山。” 陆绥点了点头,其实想问他怎么混的进王府,陆赋好像是懂了他的意思,不等他问就一五一十地全部交代了。 “小叔叔放心,我是拜托你留在山庄里的安慰帮忙混进来的,没有打草惊蛇。” 陆绥欣慰地笑了笑,只是唇角刚勾起一个浅浅的弧度,就凝滞住了。 半晌,他才试着张开唇,问道:“……陆邈呢?” “前辈此刻在另一件屋子照顾一个小哥哥,我去叫他。”刚一起身,陆赋突然扣住了他的手,将他拉了回来,沉声问道:“什么小哥哥,他在照顾谁?” 陆赋看他神色凝重,知道这件事很是严重,想了片刻后正色道:“花小楼?” 陆绥心里正纳闷为什么花小楼会趁这个时候来王府,便是对陆邈再过迷恋也应该明白,此刻王府朝不保夕,自身难保。此时不避嫌,将来一定会祸及将军府。 他叫陆赋扶着自己去了花小楼居住的那个房间。 王府大院越发萧条了,原来辉煌景象像是一夜之间残花落败,只剩下了枯枝断梗死在严严寒冬中。 屋子里只有花小楼和陆邈两个人,花小楼还没醒,陆邈就守在他的床边一动不动,捧着花小楼的手。大概是太过专注,他并没有注意到陆绥的到来。 花小楼的衣服已经换了,整个人被上下梳洗了一番,根本看不出是一个刚刚遭受灭门之灾的人。 陆赋轻轻走上前,就看床上的人猛地痉挛了一下。 陆邈紧张地紧紧攥紧他的手,花小楼却还是不住地痉挛,整个人顺着陆邈的胳膊凑过来,把自己蜷成了小小的一团。 是一个缺乏安全的姿势,一个从来就不应该出现在他身上的姿态。 花小楼脸色惨白,嘴唇哆哆嗦嗦地轻颤,发出几声分不清的音节。 陆邈朝他身边凑了凑,轻轻拍着他的后背,花小楼才缓了缓神色,像是一只乖巧的猫耳一般缓缓放松了身体。 半晌以后,陆绥才听到他的一声呓语,带着浓浓的哽咽,听得人心头一震疼。 他说。 “四哥……” “别离开我……” ※※※※※※※※※※※※※※※※※※※※ 继续倒计时,最近感冒了鼻炎犯了,比较难受(我昨天的咕我的错呜呜呜qaq,小天使们可以去围脖@你的橘妹呀 来找我,上面会放一些小脑洞,只要戳你你就可以告诉我哈哈我就写~ 依旧谢谢猪猪小天使的白色液体~mua,人家爱你哦(づ ̄3 ̄)づ╭~ 感谢在2020-03-21 19:40:50~2020-03-23 20:57:3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yabbypig. 6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天将明 一夜过去, 将尽天明的时候大雨终于停了。 夜间的厮杀叫喊到了半夜的时候就消停了,经过雨水的冲刷,除了空气中弥漫的浓重的血腥味, 再也没有任何踪迹可以证明在这个大雨磅礴的夜晚, 几百号人成为了皇权更迭中的牺牲品。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投射到大地上时,长安街头再次热闹了起来。 摆混沌的小摊依旧座无虚席, 卖米糕的店铺前依旧人山人海,行人来来往往地忙着张罗自家炕头的三两事,只是偶尔路过庄严肃穆的将军府前会感叹朱红大门上那两条交叉而贴的白色封条。 花小楼好像做了一个没有止息的梦。 在梦里面,前一秒他还依偎在母妃的怀里面咯咯地笑个不停, 睁着一双狡黠的眼睛看着自家恨铁不成钢的父王吹胡子瞪眼, 一派安宁平静的光景。可是不过一个抬手的时间,一切就都变了。 他被儿臂一般粗的锁链牢牢地固定在地面上,他的父王母后就站在他的面前, 背对着他越走越远。 眼前的地面上全部都是凸起的倒刺,锋利无比, 可是她的父王和母后却像是恍然未见,依旧自顾自地向前迈步。眼看着利刺刺穿脚底,鲜艳的血覆盖了自己的视线,花小楼瞬间就疯了。 “父王, 母后,别过去!” 花小楼尝试着挣扎, 可是捆绑他的铁链就像是有自己的意识一般, 他越是挣扎, 铁链就越是束缚得紧。 花小楼的喉咙被缚住,越来越近的捆缚令他呼吸不畅,眼前一片的光影斑斓。他无声地朝前伸了伸手,想要去勾住父王和母妃的衣角,拉他们回来。 可是一切都是徒劳的,两人根本听不到他的声嘶力竭,无动于衷地行走在凸起的倒刺上。很快,在他们所经的道路上,鲜血铺天盖地的弥漫开来。 花小楼只觉从心脏口传来了一阵刺骨的冰寒,他被冷得一颤,等到再睁眼,眼前哪里还有父王和母妃的身影。 耳边是纷杂的打斗声,身上的铁链依旧紧紧地捆缚着他,他艰难地扭头,看见了一遍的黑暗处迅速地闪过几个黑色的人影。 在重重人影的包围中,花小楼一眼就看见了有些狼狈的陆邈。 他眸光一亮,心想四哥一定是过来救自己的,正打算开口唤他,眼前的一幕突然就将他未说出口的话捏成了粉碎。 只见一个眨眼间,周围的人影突然一拥而上,陆邈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原因,竟然身形慢了一步,等到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来不及闪躲。 紧实的拳头落在肌肉上发出一声厚重的闷响,陆邈被踢飞出了众人的包围圈,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闷声和打斗声无比清晰地传到了花小楼的耳朵里,花小楼嘴巴微张,但是却一个音节也发不出来。 突然,一柄利刃在他面前直直捅进了陆邈的胸口,花小楼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见陆邈吐出了一口鲜血,血液的余热似乎就在他的额头上,发烫地令他心慌。 花小楼愣住了,表情一瞬间就崩了。 他不明白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明明一切都好好的,为什么一夜之间就变成了这样。 眼前的场景还在不断变化,最后定格的场景却是在长安街头的城墙上。 花小楼站在城墙上,看着地面上的人来来往往如同蚂蚁一般渺小。他们明明离他那么远,却又如此近。 花小楼向下望去,城下的百姓也在抬头看他。 “你看看,原来这就是那个叛贼的儿子。” “啧啧,怎么就他一个人逃出来了,为什么不一起死了?” ……城楼下的百姓七嘴八舌地开始议论纷纷,花小楼明明觉得眼前的这一切不是真的,这都是在梦里,可是却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那些百姓在他眼里变得越来越狰狞,越来越模糊,最后五官都扭曲变形,只剩下了一张犹自嘟嘟逼人的臭嘴在上下动作。 整张脸惊悚恐怖,但是花小楼却突然平静下来了。 他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像是在喧杂的人群中发现了自己一直在寻找的东西。 父王和母妃站在城下,扬起脸朝他展颜一笑,眉眼之间都是春风化雨的柔情。另一边,陆邈的身形隐匿在人潮中,虽然面部表情依旧臭臭的,但是却无声地朝他张开了臂膀。 花小楼仿佛看见他们的嘴唇无声地在动作。 他们好像在说——跳下来吧,我们陪你。 我们永远也不会离开你了。 小楼,来吧。 …… 花小楼一直都没有苏醒,只在睡梦里露出了十分不安的模样。陆邈和陆绥一直都在旁边陪着他,两人一晚上一动都没有动。 陆绥其实已经被接连发生的事情搅得神思紊乱,身心疲惫不堪。但是他却一直记得珩萧同他讲过的话。 不论发生了什么,他都不能倒下来,否则王府就真的塌了。 陆绥的眼神中染上一抹落寞的颜色,缓缓叹了口气。 珩萧…… 正好在这个时候,突然有人敲了敲门,从门外进来了一个小厮,说城门口有人想找陆绥,被王府里的暗卫发现,就偷偷带了进来。 陆绥刚刚熬过了一次阿芙蓉的发作,又在这里枯坐了一夜,现下精力有限。他用手掌搓了搓脸颊,强迫自己打起精神,叮嘱了陆邈几句话后走了出去。 王府大厅里,安安静静坐着一个女人和一个小姑娘。 陆绥刚一进去,就不由自主地愣了一下。 女人牵着小姑娘转过身子,看见他的那一瞬间勾了勾唇,她顿了顿才柔声道:“世子殿下。” 陆绥没有想过这一辈子竟然还能看见沈氏,缓过神后回道:“……沈夫人。” 他将目光移到沈氏牵着的小姑娘身上,不过短短几个月没见,小姑娘又长高了一节,脸也比上次见面时圆了很多,肉嘟嘟的婴儿肥看着就很可爱。 阿楠乖乖地吮着自己的手指,看见陆绥的时候眨了眨眼,冲他笑得甜甜的。 陆绥也回了她一个笑,略微抬头说:“没想到还能再看见沈夫人。” “阿楠最近可是好多了,小丫头看着真是机灵可爱。” 沈氏笑着将阿楠搂在怀里,柔声叫她别再吮着手指头了,阿楠果然乖乖地将手指拿了出来,邀功一样地看向沈氏。 陆绥可以看得出来,阿楠的模样还是透出了一股子憨傻,不过比上次在广泽见面时已经好了许多。 沈氏无奈笑笑:“阿楠如今的神志还是……”她顿了顿,神色一暗:“是我当年糊涂,犯下的错事,阿楠这副模样我心中有愧……我现在看着阿楠能够开开心心的,心里就已经很甜蜜了。” 陆绥点了点头,不知道为何,生出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当日既然已经让你们离开了,你们又为何现在现身长安城。” 沈氏微微颔首,答道:“我同阿楠定居在了一个小村庄,过得已经很好了,唯一过意不去的就是殿下和世子妃。” “此次前来也是听闻了王府的遭遇,阿芙蓉一事是我的过错,我端不允许旁人借此事污蔑王府。” “罪妇的错自然罪妇自己承担,所以我如今来只是为了向皇帝禀明广泽的一切,不再继续做缩头乌龟了。” 陆绥听他说完,无奈地摇了摇头。 只轻轻吐出两个字:“晚了。” 现如今的局面,已经不是皇帝可以操控的了的了。 ※※※※※※※※※※※※※※※※※※※※ 旧文头秃,新文也头秃qaq温温没死大家放心,我想把温温早点写出来,温温和柿子快点合体吧qaq 感谢在2020-03-23 20:57:37~2020-03-25 17:58:3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yabbypig.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心悦你 现如今在说些什么都没用了。 陆绥虽然从西北回京后一直被囚禁在王府, 但是他不是傻子。他心里有一种预感,皇宫里已经出事了。 沈氏低垂眉眼,半晌后轻轻叹了一口气:“都怪妾身, 若非妾身糊涂, 何至于被奸贼利用,如今害了世子和整个王府。” 陆绥但是对此不太在意。 正如叶宝璋所说的, 就算是没有千金坊的机缘, 他也会想办法引两人插足广泽的事情。 同样,就算是没有沈氏, 也会有王氏,孙氏。就算没有广泽,也会有别的地方被用来种植阿芙蓉。 叶宝璋筹谋了那么久, 每一步都是冲着一击必中去的。不论中间多少曲折巧合, 叶宝璋也有本事拉回正轨。 就像是上一世, 哪怕他对珩萧冷眼嘲讽,没有这个机缘巧合,他也在最终陷害了自己,连带着整垮了陆峥。 …… 陆绥将思绪拉回现在, 就听沈氏小心试探地问他:“世子…世子妃他…当真是,殁了吗?” 沈氏斟酌了半晌用词,可是最终却发现,这样的问题, 无论怎么问, 都是会揭人伤疤。 更何况, 那人说温庭弈。 更何况,他问的是最爱温庭弈的陆绥。 陆绥意料之中的僵住了身形,他像是想到了什么,将目光投向了一边。 “珩萧一定没事。” 也不知道这句话是说给谁听,可是陆绥却愿意这么相信。 他和珩萧成亲不过数月,却似是过了一生那么久。年轻的壳子里寄居着老旧腐朽的灵魂,外边看起来风雨不侵内里就是千疮百孔。 一个自幼丧母从此长袖善舞逢迎谈笑,一个自幼丧父从此一肩荷希望。 他们都是从肮脏的皇室厮杀中苟延残喘了十几年的人,磨去了尖锐的利刺,褪去了鲜嫩的表皮。 他们的命比谁都硬,陆绥是这样,他的珩萧也一定是这样。除了他们自己,没人配取走他们的性命。 “我同珩萧曾经说过,他生我生,他亡我亡。”陆绥的声音平平淡淡的,听着不太真切。 他摊开自己的掌心,掌心上的纹路错综复杂,就像是这天下的千变万化,恩怨纠葛。 “珩萧一直都要我振作起来,守护王府的一切。所以为了我能安心地活着,他也一定不会出事。” 陆绥的眸光亮的如同天上的星子,一瞬间吸引了沈氏。小阿楠摇摇晃晃地走到他的身前,吧唧一下抱住了陆绥的小腿。 陆绥揉揉他的头,缓缓勾唇笑了一下。 而此刻另一边的卧房。 安神的檀香换了一捧,从青铜香炉里丝丝缕缕地飘荡出来。屋子里都是安神香绵纯浓郁的味道。 陆邈坐在床边守着花小楼,握住对方冰凉的手指,陆邈眸色微暗。 花小楼的手指冷的钻心,还在轻微的颤动。 这是一种很不安的表现。 陆邈缓缓扣住他的手,引着他钻进自己的怀里,刚想用内力,怀里的人一声不吭地苏醒了。 刚刚睡醒的花小楼还分不清这是现实还是梦境,微微抬头,水润的眸子里只有陆邈的身影。 他一个人,占据了花小楼所有的视线,吸引了他所有的目光。 陆邈喉结一滚,默不作声地看着他,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花小楼将手臂搭在他的胳膊上,反扣住,力道很大,像是生怕他一个没照神就溜走了。 他张了张嘴,声音低低的。 陆邈没有听见他说什么,只好朝他那里挪了挪,侧耳低下身子听他说话。 两人之间的距离很近,近到花小楼呼出的鼻息灼烫地落在陆邈的脖颈处,如同小猫的爪子,痒痒的,软软的,却带着让人沉沦的魔力。 陆邈身形一滞,他感觉到花小楼整个人几乎就缩在他的怀里,他们两个人的姿势说来暧昧极了。 花小楼晕乎乎地逼上眼,第一次这么安心地缩在四哥的怀里。 那是无家可归的人失去一切后渴求的避风港。 一个吻轻轻浅浅地落在了陆邈的耳边,轻的像是一片羽毛垂落在湖面,只荡起了一圈细小的涟漪。 花小楼的这一吻像是孤注一掷一般,吻得认真而隐忍,和他以前的胡闹完全不同。 仅仅是一夜,天真率性如他也终于明白了,他彻底失去了任性的资格。 他所能挽留的只剩下了一个人。 所以就连这个吻也带上了些柔弱示好的意味——他不能接受陆邈离开他,他只剩陆邈了。 “四哥……” 耳边传来温热,花小楼在他的耳边呵气如兰,细细去闻,还可以闻到他身上的药草和血腥之气。 陆邈不敢轻举妄动,再迟钝他也明白,花小楼如今不对劲。 寻常的人但凡遇到这种灭门之祸都会崩溃,更何况是从小无忧无虑,鲜少有忧愁烦扰的他呢。花小楼自从醒来后,一切都太平静了。 平静地就像是肉身已经死了,只留下了一个无悲无喜,无怨无尤的空壳子。 花小楼将脑袋搭在陆邈的肩膀上,伸手缓缓揽住了对方后背,垂眼盯着陆邈身后黑漆漆的地板,思绪不知道发散到了哪里。 他说:“四哥,我们一起离开,好吗?” 陆邈的手也缓缓收紧,这一次他没有再逃避,顺应本能地抱住了花小楼。 花小楼的话刚说完,他下意识地就想要回答一个“好”,可是当他想到如今王府的残相,他却突然犹豫了。 他试探地问道:“现在吗?” 花小楼愣了一下,神色染上一层落寞。但是他还是点了点头,轻声道:“明天。不,或者……或者就今天……” “我曾经问过老王爷,你得时限早就到了。出征西北之前,也是你答应我的,西北平安归来,就随我离开长安城。” 陆邈一声不吭,静静地沉默着。 陆邈越是沉默,花小楼便越是不安。他顿了顿,忽然想起了什么,道:“四哥,我们可以回桃源。虽然两个师父已经驾鹤西归,但是桃源一直都在。若是你觉得江湖太大无以为家,我们两个人便定居在桃源如何?” 花小楼的话语中带着遮掩不住地欣喜,陆邈却在担心他的状态。 大悲又大喜,大伤又大恸花小楼学会了把自己的情绪掩藏的好好的,把自己的包裹在自己的壳子里,隐藏的太深,把自己逼到这种地步。 “四哥,你看我如今再也不用担心入仕的问题,只要你想走,我立马收拾行囊。”他越说越激动,像是已经想好了两人的未来。 “你说我们两个人最先去哪里比较好呢?我喜欢江南,江南柔美多姿,水乡景致秀美,南方的人也多为好客。” 花小楼掰着指头数来数去,最后发现,只要是和陆邈在一起,大楚多少名山秀水,多少壮丽风光,他都想陪着陆邈去看看。 陆邈轻叹了口气,将他和自己拉开些距离,盯着花小楼黑白分明的眼睛。 他刚打算开口,花小楼就堵住了他的嘴唇。 “四哥,你是不是又想要拒绝我?”花小楼的话没有什么变化,可是却让陆邈觉得,如果他今日再拒绝他,他将来的哪一日,一定会后悔。 于是他缓缓勾唇,轻轻地拿开了花小楼的手,刮了刮他的鼻尖。 有些无奈地开口:“没有。” “小楼,我不会再拒绝你了。” 花小楼呆呆地怔在原地,明明是笑着,眼泪却不受控制地蓄满了眼眶。 也许是苦苦守了他这么多年,看着他一次一次地遗忘自己,把自己当做陌生人后又恬不知耻地缠上去,周而复始的进行让他觉得委屈。 也许是将军府的厮杀声和漫天血色构成了他无尽的梦魇,令他心生后怕,再一次看见陆邈活生生地站在自己的面前,劫后余生的欣慰。 也许仅仅是陆邈愿意陪他踏遍千山万水,这一条就足以让他觉得。 所有异想天开,并非一厢情愿。 陆邈不知道他怎么突然就开始哭起来了,带着薄茧的手抚上花小楼的肌肤,一直触碰到眼尾。 花小楼也抬头望他,扑簌簌的睫毛像是一柄开合的小扇,有万年流风与回雪。 “四哥。”花小楼说,“吻我。” 花小楼刚说完,只感觉两片温热的唇堵住了他将说出口的话,所有的缠绵和爱意都融入到了低沉的呜咽声中。 情动之时,花小楼只觉得自己像是漂浮在一片孤舟上,水面摇摇晃晃的,他的船身也跟着摇摇晃晃的。就算是小船已经破烂的不剩下什么,陆邈也在他的身后,替他撑船。 到了后来,花小楼被顶的连话都说不清楚,直到那时他才明白,所谓闷葫芦,到了床笫之上有多么凶猛。 陆邈动作凶猛但是落在花小楼身上的却只有一片柔软的爱意。 “四哥……”花小楼断断续续地,终于哭着喊出了他的名字。他主动抬起了上身,凑近陆邈的身前,主动吻住了他。 唇齿之间,连呼吸都是乱的。花小楼紧紧掐着他的胳膊,说:“四哥……我心悦你。” 我心悦你,君知不知。 ※※※※※※※※※※※※※※※※※※※※ 我总算是把他俩的那个戏份给写出来了...原谅我的苦衷qaq我很尽力地写了但是我无能为力。21章的圆房戏指路围脖。 还有这个文应该在四月初就会完结,所以qaq现在还在的宝贝们可以出来一下咩,如果可以,麻烦完结后给卑微的我打个五分呜呜呜谢谢宝贝们。 然后感谢上一章捉虫的猪猪宝贝,mua!我废话不多说,快来围脖找我玩吧,我在上面会有一些脑洞存梗。今天0.00应该会更《一不小心绑定红娘系统》的第二章啊啊啊,宝贝们欢迎宰~感谢在2020-03-25 17:58:32~2020-03-27 20:50:0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yabbypig. 4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寿康宫 寿康宫的一间雅致书房内, 落地的小桌上堆积了厚厚的一沓佛经,文房宝墨搁在桌子上,尚品狼毫挂在架子上。 古色古香。 殿中清幽冷寂的檀香一缕一缕吹来, 温庭弈停下笔,半晌以后揉皱了纸团,将废纸扔到了一边。 从他被半路截到皇宫, 再到金龙殿被太后的宫人拦下,被悄悄地藏到了这里,已经不知不觉地过了两三天了。 文妃把国后将宫里的一干人等都做了手脚,如今连皇帝所居住的金龙殿也是在她的手心里紧紧攥着,角落里一只小耗子都逃不过她的眼睛。 只可惜百密仍有一疏。 文妃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金龙殿和祈帝的身上,太后昏迷后寿康宫少有人问津, 文妃自然也就遗忘了还有这么一号人物安安静静地躺在皇宫一角。 温庭弈叹了口气, 缓缓将手中的笔放在玉托上, 揉了揉眉心。 书房外拢了厚厚的几层帷幔, 温庭弈估摸着时间,这个时辰应该是没有人会来寿康宫巡视。他掀起帷幔, 借着一层一层的屏障的掩护,娴熟地踏入到了寿康宫的偏殿。 殿中空荡荡的, 只有多年以来服侍太后的丛菊姑姑还留在寿康宫中照顾着太后。太后已经苏醒了好些时日,只是不想惊动宫里的人, 现下一直在装病。 温庭弈来的时候轻手轻脚, 连呼吸都是控制着地小心翼翼, 谁想他刚一靠近, 太后眉心一皱,缓缓醒了。 太后看见温庭弈,忽然勾唇笑了一下,语速缓缓的:“珩萧来了,快坐下同哀家说说话。” 丛菊识趣地退到一边,给两人留下空间。温庭弈依言坐在太后的床边,主动地伸过手,抚上了太后布满皱纹的手。 “好孩子。”太后喟叹一声,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眼里满是慈爱,“这些时日在寿康宫可还习惯?” 温庭弈点了点头,嘴角勾起一个浅浅的弧度:“臣一切安好,皇奶奶挂念了。” 温庭弈顿了顿,继续说道:“皇奶奶如今感觉如何,可还时常头疼胸闷?” “倒是好了许多,也多亏你和绥儿,不然哀家恐怕早就死了。”她像是想到了什么,苦笑一声道:“宜嫔在哀家身边说来也有六七年了,平日里看着就端庄贤惠,就是性子有些淡。” 她看着温庭弈的眼睛,神色显出几分惋惜,几度欲言又止。 “哀家是从先帝的后宫里爬出来的女人,阴谋诡计中摸爬打滚大半生,自认比任何都懂她。帝王之宠说来也不过是一场当下的风花雪月,往后的思之断肠。” “哀家自愿做她和灏儿的避风港……所以哀家,哀家无论如何也没想过竟是她在哀家身上下的毒。” 温庭弈我微微垂眸,眸中的情绪让人看不真切:“皇奶奶,错便是错了,从宜嫔选择背叛您的那一刻开始,她所加注在您身上的一切都是假的了。” 温庭弈知道自己这么说有些僭越,或者说他这样说的,并不是皇太后想要听的。 可是温庭弈明白人心的可怕。 就如叶宝璋,就如红锦,就如祈帝,就如当年的沈氏,就如如今的宜嫔。 在自己的目的面前,亲情,爱情,友情统统都是可有可无的云烟。在对方心里已经完全不占据地位的感情就像是一盘散沙,不用风吹,走两步都散的一干二净了。 “其实就连陛下亦是如此……”温庭弈说到这里就打住了,因为后面的话就有些僭越了。 同室操戈,同根相煎,无论年少时多么兄友弟恭和乐融融,真正的权力交锋时谁又真□□过那几年的深情厚谊。 也许皇位终将会更迭,从这个人手里转到那个人手里,她也还会是尊贵的皇太后乃至太皇太后。。 可是除了这些,她也就不剩下什么了。 身为一介女流,她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白发人送黑发人。 皇太后点了点头,无声地将头扭到了一边,半晌无言。 温庭弈替她拉好被角,一言不发地坐在她的身边,等着太后自己想明白。他知道,太后是一个聪明的女人,懂得分清时局。 在太后想问题的时候,温庭弈拢了拢自己的衣袖,轻声道:“臣也多谢太后当日派人来金龙殿救臣。” 温庭弈的这句话说完,床上的人才回过神,看样子应当是想清楚了许多。 “哀家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也聪明,也勇敢,更宝贵的是对绥儿的一颗痴心。绥儿待你已是视作命中人,你可曾想过,若你当日真的喝下那杯毒酒,你要绥儿如何?” 其实当日的场景,温庭弈也说不清自己究竟在想写什么,但是他有一种直觉。 祈帝不会杀他。 这个直觉他还没有找到合适的理由去解释,但是在那一瞬间,在他用先帝留下的无字诏书激怒了祈帝之后,他看见了祈帝脸上的痛色,突然想明白了一件事。 祈帝这么多年以来,坐在孤零零的王座上,打压同宗同族,陷害忠良之臣,宠幸后宫奸佞,做尽天下昏君应该做的事情——他究竟是为了什么。 温庭弈不相信祈帝在先帝在位后期忍辱偷生地活到最终登基称帝,只不过是为了当一个千古昏君。 所以他在赌,用自己的命去赌祈帝根本没有想要害死他的意图。 温庭弈拉回神思,突然开口问道:“当时皇奶奶一直独处寿康宫,是如何知道臣就在金龙殿,而且能那么巧合地救下臣呢?” 这个问题倒是问住了皇太后,她一直以来都没有细细地去想。对啊,她当日只是突然听说皇帝要处死温庭弈,连想都没来得及想就让人去拦。 可是,究竟是谁给她们传来的消息呢。 不约而同地,温庭弈和太后齐齐将目光投向了站在一旁一言不发的丛菊。而同样,丛菊也在他们投来目光的时候,眼神漂移了一下。 温庭弈挑了挑眉,神色瞬间冷了下去。 * 而与此同时的王府,陆绥还在和沈氏交谈。 沈氏本就不在皇族的纷争内,陆绥也自然不会同她过多地设计皇族的事情,不过沈氏问他的一个问题倒真的问住了他。 沈氏问他:“殿下,陛下如此逼您,还要忍气吞声吗?” 陆绥微微晃神了一下,这个问题就像是一阵一阵的回声一样,在心房的峡谷里四处回荡。 陆绥自己都是乱的。 反吗?他也不知道…… 有一些时候陆绥真的觉得自己就是个废物,原先有珩萧在身边,自己的后背就可以安安心心地交出去。 可是如今没有珩萧在身边,他才发现他也是一个优柔寡断当断不断的人。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从门外突然走进了一个下人,说是宫里的太后已经苏醒了过来,召陆绥进宫。 陆绥心生疑惑,但随即就被巨大的喜悦所掩盖过去。 “你说什么,皇奶奶醒了?” 很显然,太后的苏醒不仅是陆绥没有想到的好消息,也是栖鸾殿里的那位现如今这千钧一发之际听到的最不好的消息。 “倒是忘了,寿康宫可还有一位呢。”文妃用玉盆里的水清洗了手,若有所思。 这次是她疏忽了,竟然忘了皇太后那边。没想到这皇太后一苏醒就叫陆绥进宫,消息传来的太迟,此刻太后的手谕恐怕已经到了沈将军的手里。 这可如何是好。 文妃轻勾唇,唇角的笑意略微讽刺。 “走,随本宫去一趟寿康宫,本宫倒要看看,陆小世子和太后娘娘是有什么样的旧需要叙。” ※※※※※※※※※※※※※※※※※※※※ 倒计时不知道第几章,不过也快完结啦(提前祝我能够肝完!_(:3」∠)_ 依旧谢谢猪猪宝贝的营养液!!!啊宝贝看看评论区我回复你啦,我有的时候忙起来不看晋江,评论会回复晚一点,但都会看的mua! 感谢在2020-03-27 20:50:05~2020-03-28 22:07:3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yabbypig.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来试探 文妃虽然掌控了皇宫, 但是太后毕竟还是太后, 皇上也依旧还是皇上。正统皇脉的地位依旧不可撼动。 太后的手谕几经辗转传到沈将军手中的时候, 对方明显沉默了一下。铁着脸在树下站了半晌后还是不情不愿地敲了敲王府的大门。 虽然他与汝阳王府有些过节, 巴不得陆绥就此死在王府里,但是毕竟是太后的手谕, 就算他再不情愿,也必须遵旨地把陆绥押入宫中,毫发无损地送到寿康宫。 陆绥抵达寿康宫后, 禁军老老实实地守在宫外,似乎是担心他会就此逃跑, 沈将军还别有深意地看了陆绥一眼,换来陆绥挑眉地不屑一笑。 一进殿中最先冲入鼻腔的是浓浓的药香,苦涩涩的, 骇得人难受。陆绥环视了一周,果不其然发现就连寿康宫也是冷清清的。 殿中四角悬挂了帷幔,陆绥的目光四下漂移,在扫到某一处的时候停了下来。 殿外的风柔柔地吹来, 掀开了坠落下的帷幔一角。目光自下而上, 只见一身洁白的衣袍纤尘不染, 帷幔遮住了大半容貌,只能看见一处小巧精致的下巴和精致白皙的锁骨窝。 陆绥脚步一滞,觉得心房处传来强烈的跳动感。等他继续看下去的时候, 皇太后的声音悠悠传来。 “绥儿。” 陆绥回过神来移过目光, 大步流星地走上前去, 蹲在床边柔声道:“皇奶奶,我在呢。” 陆绥略微颔首,眼睛里的光稀碎,皇太后看着他这幅假装谈笑风生的模样就觉得心痛。 这段时间真的是苦了这个孩子了。 “傻孩子,你最近怎么瘦成这个样子,叫皇奶奶看着,心得多疼。”手中的皮肉稀少,一摸就能摸到坚硬的骨骼的厚厚的老茧。 皇太后缓缓闭上眼睛,无不痛色。 陆绥缓声安抚了她几句我,微微侧头,依旧盯着那处素白的帷幔看。帷幔后的身影一动不动,陆绥这样看去,心生觉得对方似乎也在看向自己。 不知道为什么,冥冥之中有一种熟悉的牵引想要带着他走向那里。好像只要掀开那素白的帷幔,他就能解开疑窦,重获新生。 事实上,陆绥也是这样做的。 他缓缓起身,朝着那里一步一步走过去,小心翼翼地,越走近越是不敢落脚。生怕帷幔后的那张面孔不是自己朝思暮想的人,自己会一瞬间就崩溃。 陆绥就这样慢慢地走近,还未伸手,谁料帷幔内却伸出了一只手。 那人的手白皙得像是用上好的羊脂玉雕刻而成,根根纤长,骨节分明,随着他的动作,宽大的袖袍滑落到了臂弯处,露出了一小节莹白的小臂,皮肤细腻。 明明是还没看见真容,陆绥却觉得自己的呼吸随之一窒。 不等那人露出真容,陆绥就上前一步,直接将那人涌入了怀中,温热的身躯,强烈的心跳,洒落在脖颈的灼热呼吸,独属于他的淡雅乌沉香。 陆绥一手扣住怀里人的后脑勺,一手搂住他的腰,只能听见自己的一声长叹。 “傻瓜,怎么不知道回家。” 温庭弈在他怀里安安静静地缩着,那么多的话无法说出口。可是他却明白,陆绥都知道。 两人三四天未曾见面,不论外面的传闻多么离奇,陆绥也一直都坚信珩萧不会离开他。同样,无论时局多么严重,温庭弈也始终相信殿下不会乱了分寸。 他们成亲才不过短短几个月,彼此亲密地却像是缠绵了几辈子的爱人。 很多话,很多事,只需要一个眼神一个鼻息,无需宣之于口,自然懂在心中。 这些时日温庭弈一直都在寿康宫思考叶宝璋的事,倒是让他悟出了眉目。他这才求皇太后想办法让陆绥进宫,他有话要同殿下讲清楚。 谁想刚见到陆绥,殿外突然传来一阵动静。 温庭弈心下大惊,连忙捂住了陆绥的嘴唇,微微抬头,就和他四目相对。两人的姿势太过暧昧,他的动作又太过娴熟,两人虽然是夫妻,但是这个样子还是令温庭弈红了耳朵。 他别扭地移开目光,示意陆绥别出声后拉着他钻进了这间书房的一个角落。 书房外传来一阵脚步声,角落的空间太过狭小,两人蜷在这个逼仄的空间施展不开手脚。陆绥就让温庭弈站在角落里,他一翻身,正好遮挡住了两人的身躯。 只不过这样子之后,陆绥整个人居高临下地笼罩着温庭弈,像是街边强迫良家妇女的恶霸混混。 温庭弈微微抬眼,忽的展开了笑颜,眉眼弯弯的,明艳动人。 陆绥倒是不知道自家媳妇什么时候这么皮了,这种情况下竟然还能笑得出来。他努努嘴瞪了瞪他,换来对方一个纯良无害的眨眼,低眉无奈地笑了。 “臣妾给太后娘娘请安,太后安康。”文妃进殿后先是扫了一圈周围,然后才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 太后已经从床上坐起了身,看见她眉心微皱,只是淡淡地开口:“起来吧,文妃怎么今日来哀家的寿康宫了。” 文妃莞尔一笑,理由找得滴水不漏:“太后久病初愈,臣妾如今管理后宫,自然应当恪尽职守。而且陛下这些时日一直挂念太后,无奈陛下身子亦是不爽,臣妾与陛下一体同心,自然应当替陛下探望太后。” 温庭弈听到她说的话后,神色微变。 祈帝病是病了,这一点在当日的金龙殿上温庭弈便注意到他面色惨白,但是祈帝虽然待手足视如仇敌,对太后却是一向上心。 从他来寿康宫后,这么多天了,不见祈帝的身影也就算了,祈帝竟然连一个宫人也没有派来问候一句。 温庭弈心中生疑,正在这时又听书房外的大殿上传来文妃的声音。 “听闻陆小世子进宫来陪太后娘娘,怎的不见小世子的踪影?” 文妃的目光往殿里看了看,勾起一个纯良的笑。 太后冷眼瞧她,同她说上三两句话都浑身不舒服,敷衍道:“你问哀家,哀家问何人。” 文妃面色一僵,挑了挑眉。她自然察觉到了太后的怒意,她躬了个身,面上满是愧意:“是臣妾说错话了,臣妾该打,臣妾该打。” “许是小世子还在路上耽搁了,也怪臣妾多嘴。”文妃笑笑,继续开口:“那臣妾便同太后一同等等小世子,臣妾也许久未问候太后。” “罢了,哀家乏了,你先退下吧。” “太后乏了,那陆小世子还是别来打扰太后了,臣妾服侍您休息吧。” 太后脸色一变,半晌后才沉声道:“哀家现在不想看见你,文妃,你应当能听明白哀家的意思。皇帝宠你,后宫敬你,但是在哀家面前,你最好收一收你的小心思。” 太后的话很不给面子,果然文妃听了以后,面上的笑容在也挂不住了。她绞紧自己手上的丝帕,强压下心头的火。 若不是当时忘了这个老东西,怎么会容许她活到现在。 脾气臭得如同茅房里的石头,又硬又臭。文妃从鼻腔里哼出一声,太后这么急着赶她离开,一定有猫腻。 她可不是傻子,既然给脸不要脸,她又何须同这个老东西继续多费口舌绕弯子。反正等到叛军入城,整个皇宫都是他们的了。 “太后娘娘,臣妾记得臣妾上一次来寿康宫的时候掉了一个镯子,虽说不是什么名贵之物,但是那也算是陛下给臣妾的,听闻是先祖曾经赏赐给文皇后的礼物。” 她单手握住自己的皓腕扭了扭,一双眸子直勾勾地盯着床上的人:“毕竟是先祖的东西,太后娘娘必定不会怪臣妾因为一个小物打扰到您吧。” 这个理由找得充分,太后还当真没办法驳回去。 文妃计谋得逞,这才是她这次来这里的目的。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太后召见陆绥必然不会只是为了叙旧。 如今王府倒台,皇宫几乎被自己掌握在手心里,她不能允许有任何意外发生。 万一太后还留有什么后手就打算趁此机会交给陆绥,那可真是不妙了。 她扫了一眼身边的太监宁山,宁山当即会意,叫来几个手脚麻利的婢女开始在殿中四角翻翻找找。 “文妃,你这是在做什么!你大胆!”太后的声音无力,因为怒气反而牵引得胸口疼,说完后开始不断地低喘。 文妃:“臣妾实属无奈,太后一定会理解臣妾急切寻回祖宗之物的心情。” 说完,她没再理会太后,反而开始张罗婢女翻找整座大殿:“都给本宫寻仔细了,一个角落都不能放过。” 眼看着宫人将一件件小室都寻过了,有宫女开始将目光投向一旁的书房。文妃的目光也停留在那件书房,落在了帷幔后的书桌上。 “太后娘娘最近好雅兴,竟然还有闲心练字?”不咸不淡的声音响起,文妃的话音刚落就见那个宫女上前一步。 书房内的温庭弈和陆绥都是心头一紧,这个角落并不隐蔽,虽然可以挡住屋外的视线,但是一旦进入书房,他们两个人就会暴露出来。 耳听着脚步声越来越近,就在这时突然一道声音响起,脚步声随之戛然而止。 ※※※※※※※※※※※※※※※※※※※※ 依旧倒计时中,趁我生日之前一定可以完结嗷呜~ 春光迟 “文妃娘娘这么大张旗鼓的, 做什么呢?” 一道声音悠悠地从殿外传来,冷冷的淡淡的,但是却卷狭雷霆气势, 一声回响在空荡荡的大殿,唬得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即将步入书房的脚步一顿,小婢女回头一见来人, 连忙跟着其他婢女和太监一起福身。 “汝阳王世子殿下安。” 文妃挑了挑眉,旋身对着来人勾唇,从上到下地把人好好打量了一番,道:“臣妾方才还同太后提到殿下,没想到殿下就来了。” 来人一身玄墨锦衣,紧窄的袖口还扣着两三粒闪着光泽的银质袖扣。他头顶玉冠, 一头青丝高高束起一泻而下, 有两三缕垂落在胸前, 衬得一张面容更加俊美。 这幅模样, 不是陆绥还能是谁。 他微微躬身作揖,礼数一点没落下, 而后才微微抬头直视着眼前的女子:“那可真巧,皇奶奶宣我入宫, 本世子还未到,文妃娘娘却消息灵通。” “哪里, 本宫如今料理后宫诸事, 自然事事上心。更何况……”文妃对上陆绥的目光, 毫不留情地回道:“更何况如今殿下身份实在特殊得紧, 臣妾不能不担心啊。” 床上的太后乍然一看眼前这个多出来的陆绥,当即愣在了当场。她扫视了一圈周围,果然看见有婢女正在盯着她看她的反应。 太后压下心头的疑惑,以手掩唇轻声咳嗽了两声,成功将兀自针锋相对的两人引了回来。 “文妃,哀家同世子还有些体己话要说,你可以退下了。”太后挥了挥手,下了逐客令。 文妃秀眉微蹙,扭头看了看陆绥,虽然心中疑窦云云,但是也知道自己此刻并没有什么理由继续留下。她攥紧了衣袖,咬牙道:“臣妾明晓,那臣妾告退,就不打扰太后和世子殿下叙旧了。” 说罢,她才指挥了殿里的众人回到自己身边,福了福身,脸上的笑意轻轻浅浅,端端透着股浮于表面的假意。 走出殿门的那一刻,文妃的表情再也维持不住。她停下步子,半晌后蹙眉吩咐道:“从今日起,寿康宫加派人手,务必给本宫确保一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她捏紧手中的丝帕,总觉得今日的事情怪怪的,只是可惜她同陆绥的接触并不多,看太后的反应也找不出哪里有毛病。 还真是,让人头疼呢。 等文妃走后,陆绥才似是舒了一口气,提到嗓子眼的一颗心又安安稳稳地落回到了肚子里。 他微微低头,借着身高优势可以清晰地看见温庭弈低垂的眉眼,睫毛一颤一颤地像是合翼的蝶,脆弱而美丽。 自家媳妇这幅乖顺的模样看得陆绥心里痒痒的,两人又是数日不见。温庭弈的死讯刚传来的时候,陆绥并非一瞬间就逼迫自己坚信他没事,他也曾经怀疑过这个消息的真假。 可是午夜梦回之际,珩萧却不愿意进入他的梦乡为他解惑,只在他的耳边一遍又一遍地低声唤着他的名字。 一声一声,柔软而绵长,情真而意切,隔着缥缈的云雾一般幽幽传来。 似乎是在不断地告诉陆绥,他还在,一直在。 温庭弈也察觉到书房外的文妃一行人估计已经走了,刚打算示意陆绥两人可以出去了,就感觉下巴上一处温温热,紧接着一道温柔的力道牵引着他微微抬头。 温庭弈呼吸一滞。 陆绥的双唇就这样猝不及防地落下,瞬间带走了他的所有感官,只能将全身的精力集中在两人相触的双唇。 温庭弈双手撑着陆绥的双臂,缓缓闭上眼,温顺地配合着陆绥,予取予求。 等到两人都有些呼吸不稳,陆绥才微微起身,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温庭弈被他吻/得有些情/动,脖子根和耳后都染上了一层红霞。 贝齿抵上水润的红唇,眼里也笼着一层湿润润的水雾。他将目光移向一边,轻轻呼出胸腔中堆积的一口热气,这才开口用手指戳了戳陆绥的胸口,催促道:“殿下,外面的人已经走了。” 陆绥不明所以地嗯了一声,抱臂倚在书架上,闻声噗地笑了一声。他拉起自家媳妇的手,凑近他的耳边呵气如兰。 “珩萧,我好想你。” 温庭弈微微一怔,只能感觉到耳后浮动的气流,热气喷洒。 “珩萧,你知道你不在的日子,我有多担心吗?”陆绥的声音淡淡的,温庭弈这才想起来,经历了这一场巨变,他阿绥也长大了。 明明是刻骨的思念,说出口却让人分辨不出情绪。 淡的像是冰冷的湖水,表面是一望无尽的平静,暗处也遗失了汹涌和澎湃。 “你真的,要了我的命了……” 温庭弈抬手回抱住了陆绥,小脑袋搭在对方的肩头,柔声道:“臣也很想殿下,亦知道臣不在的日子,殿下受苦了。” 陆绥埋头在他的脖颈间舒服地蹭了蹭,令温庭弈觉得痒痒的,但是却不排斥。他温和地笑了笑,像是抚摸某种大型犬一样顺了顺他的背,声音不知不觉软得像是一潭春水。 “殿下,臣再也不会离开殿下,不会让殿下担心了。” “傻瓜,此事不怪你。”陆绥轻声道:“是我太没用了,竟然让你在我的身边被人劫走,还险些……” 陆绥顿了顿,轻声叹了一口气,这才和怀里的人微微分开,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他后退了一步道:“好了,现在都没事,我们不提这些伤心的,先出去吧。” 温庭弈从方才就被陆绥挤在这个狭窄逼仄的角落里,因为两人靠的近,外面的形势又那么严峻。温庭弈大气不敢出,更何况轻举妄动。因此他一直都用一个姿势缩在这里,现下一走动才发现小腿一阵酸痛。 陆绥走了两步就察觉到了自家媳妇腿脚不便,二话不说直接将人抱了起来,还顺手掂了掂,确保怀里人不会觉得难受。 两脚刚一离地,温庭弈就瞪大了眼睛,两只爪子都因为惊吓而不知道该放在哪里,只好无措地放在陆绥的胸口,紧紧地抓他的衣领。 “殿下,你快放臣下来,臣自己可以走。” 陆绥充耳不闻:“怕什么,整个大殿就只有皇奶奶和你我两人。皇奶奶不是外人,不用害羞。” 温庭弈:“……” 拗不过陆绥,温庭弈只好乖乖缩在对方怀里。结果刚一走出书房,掀开帷幔一看,除了软塌上的皇太后,还生愣愣地杵着一个人。 陆邈已经卸了脸上的□□,估计是和皇太后解释了什么,太后的神情没什么变化。 陆绥和温庭弈刚进入到两人的视线中,就感觉到三束目光刷刷刷地投射了过来。温庭弈手捏成拳,暗地里悄无声息地在陆绥胸口轻飘飘地落下一拳。 忘了,还有两个人也在殿里。 陆绥把人抱到太后的床边才弯腰把人放在床边的软凳上,温庭弈一经落地,立刻从陆绥的怀里下来,还真是一点温存都没有。 太后看着他们两个人,笑得合不拢嘴,苍白的脸上都像是罩上了一层红润的霞光。 陆绥扭头去看陆邈,拍了拍他的肩膀:“这次多亏你了。” “属下只是做应做之事,殿下谬赞。”因为还没有吃解药,陆邈的声音还没有恢复过来,两人这样的对话倒是有趣又滑稽。 太后听他两人说话扭头看向他们,似乎是对陆邈手里的面具来了兴趣,问道:“绥儿啊,这小公子手里拿的是什么东西。我瞧着他方才戴着这个,竟然变得同你一模一样。皇奶奶险些以为自己看花了眼。” “这个啊。”陆绥从陆邈手里拿过绘有自己容貌的□□递给皇太后,解释道:“这些不过是一些□□,用作易容的。” “陆邈,孙儿的贴身暗卫。”陆邈指着陆邈道。陆邈微微作揖,算是给太后行了一礼。 太后小心翼翼地打量着这张薄如蝉翼的□□,面具虽然轻薄,但是看着就做工精致,用一句巧夺天工来形容也不为过。 她似有所想地点了点头,抬头看了一眼面前面容冷淡,浑身上下透着股淡漠疏离的味道的陆邈,赞叹道:“此物精巧至极,哀家倒是第一次见。” “此物的确精巧,但并非属下所制作。”他顿了顿,缓缓道:“是属下的爱人所做,当今世上也唯独他做的才能这般惟妙惟肖。” 太后微微一怔,低眉道:“既是如此,便好好珍惜心上人。哀家老了,年轻时的情情爱爱早已看淡,但你们都还年轻,往后余生还很长。” “携一人手逍遥山水何不快哉,莫要辜负心上人,将来方悔。” 陆邈点头应道,面上神色虽然不变,但是却攥了攥手心,似有所悟。 陆绥等两人说完话才走上前,不解地问道:“说起来,你怎么进宫来了,小楼如今尚不稳定,你快些回去陪着他,小心他做傻事。” 陆邈神色一暗,躬身道:“属下明白。”说完这才飞身而去。 等陆邈也消失在视野里,温庭弈才抬头轻扯了扯陆绥的袖角,不解道:“殿下,小楼怎么了?” 陆绥神色一凛,半晌才轻抚上他的肩头,解释道:“虎威将军府出了事,他也是侥幸才逃了出来。” 陆绥将目光移到殿外的明媚春光处,忽而变得悠远。 这春光来的还是太迟了。 ※※※※※※※※※※※※※※※※※※※※ 上周病了一周,今天身体稍微好点了,橘子在这里说声抱歉。实在是身体原因,这条评论下的都发小红包(限时到下一次更新么么啾)感谢在2020-03-29 20:22:36~2020-04-06 22:48:5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辞小笙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yabbypig. 6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弑君谋 陆绥将虎威将军府的近况同温庭弈细细讲了一遍, 果不其然看见自家媳妇神色愁重, 眉心微蹙。 “珩萧。”陆绥话说完,伸手帮他抚平了眉心的褶皱, 柔声道:“莫要担心, 如今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温庭弈点了点头,无奈地叹了口气,道:“臣只是担心小楼的近况,他自小便活的无忧无虑, 从未经过什么大风大浪。将军府蒙冤,全府被诛,只留他一人苟活于世。” 温庭弈微微抬头,目光停留在陆绥的面上,嘴唇微抿,良久后伸手抚上了陆绥的两颊,略微冰凉的触觉抵上指腹。 “臣担心小楼根本无法接受。” 温庭弈的话说的不错, 老王爷当时的离世险些令陆绥支撑不下去,那种连至亲性命都无法保护好的无力感无时不在摧残着陆绥最后的心理防线。 有很多次, 陆绥只要一闭上眼,就会感觉有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自己的喉管, 胸腔沉闷地呼吸不畅,下一秒就会死亡的濒临危险感。 年迈的帝王坐在高高在上的龙椅上睥睨苍生,满手鲜血、面目狰狞地看着自己。而他却被束缚了铁链, 固定在了铁架, 只能眼睁睁看着至亲一个一个被那高傲无情的九五之尊堕入无间地狱。 他自小活在王室的血腥厮杀中, 就连他都没办法一时接受血脉至亲含冤而死,更何况是一直以来置身局外,根本不懂这其中肮脏的花小楼。 陆绥缓缓闭眼,回想到这些不好的场景令他一时之间气血翻涌,周身的寒气竟然再度涌了上来。 阿芙蓉的毒性还未稳定,他不能大喜大悲,不能大喜大悲。 陆绥在心里这样告诫自己,片刻后才收敛心神,牵起自家媳妇捧在耳边的手,顺从地蹲在他的面前,俯身低头亲了亲他的指尖。 “珩萧,有我在,我不会再让你们出事的。”陆绥的神色很认真,眉宇之间的风月令人无不动容。 温庭弈回握住他的手,缓缓勾唇点了点头:“阿绥,我信的。” 他信的。 只要是他的殿下,他都信的。 温庭弈说完才扭头看向一边的丛菊,丛菊和他寒凉如水的目光一对,果然神色变得十分慌张。不等温庭弈唤她过来,丛菊已经先行一步小跑过来,扑通一声跪在了太后的床前。 “这是……?”太后微微不解,看向正襟危坐的温庭弈。 丛菊跪下后倒是冷静的很,半晌后才重重地磕了一个响头,沉声道:“奴婢该死,奴婢欺瞒太后多年,奴婢该死。” 温庭弈面覆寒霜,半晌后悠哉地开口道:“丛菊姑姑是陛下那边的人吧。” 既然已经暴露了,丛菊自然没有再隐瞒的必要。她微微抬头,果然看见太后不解的神色。她眸色一黯,半晌才吐出一口浊气,一五一十地开始交代。 “奴婢的确是陛下身边的人。”她顿了顿,加重了语气道,“可是奴婢从未背叛过太后娘娘,奴婢之所以愿意为陛下效劳,不过是感念陛下一颗孤寂的心。” 细细数来,丛菊在这个后宫里也算是个老人了。 当年先帝晚年季君之乱,尚且贵为中宫皇后的太后携带年幼的汝阳王逃难出宫,丛菊当年留在宫中为她们断后,这一留就错过了出宫的最好时机。 祈帝年幼时被遗落在宫中,受尽了庶弟的折磨,大雪寒冬发热,险些死在那个冬天。是丛菊拼死护着他,和他在冷宫里相依为命,一步一步护着他熬到了季君之乱平定。 熬了将近八年的时间,才算是彻彻底底地远离了噩梦。她还记得当年皇宫大乱,先帝被幽殿中,整个宫里全是四处乱窜的太监宫女。 她担心陛下被义军所伤,寻遍了宫里的任何角落,就是找不到无故消失的陛下。直到义军彻底攻陷皇宫,她为自保悄悄躲过众人钻进了先帝居住的宫殿。 殿内一片昏暗,只有几盏红烛散发出幽弱的光芒。层层红绡将本该肃穆庄严的大殿装点得充满了淫惑的气息。 也就是这间大殿,她窥探到了一个天下人都不知道的秘密。 银光一闪,刀剑的锋芒从她眼前流芒一般飞过。她站在先帝的床前,眼睁睁看着鲜血飞溅在垂落的红绡上,就连她的额上也沾了灼热的鲜血,烫的她整个人都晃了一下神。 这一晃神,只听嘭得一声响,祈帝缓缓转身,透过层层红绡将目光定在了瘫软在地上的女人身上。因为殿内烛火幽弱,他的脸色隐在浓稠的黑暗中,让人看不出喜怒。 只有一双眸子,冷得像是淬了寒毒。 丛菊当时凝望着这双陌生的眼睛,只觉得她命不久矣,连后退逃跑的无力挣扎也索性放弃,只等这个崛起的皇子继弑君杀父之后再添一条人命。 祈帝抬脚,一步一步逼近地上的女人。他一边动作,一边用雪白的绢帕擦拭着染了鲜血的剑身。 像是一只从地狱归来的鬼,浑身上下都是渗人的寒气。 “姑姑,你来的真不巧。”少年将宝剑重新插入剑鞘中,半蹲下/身子同她平视着讲话,“不过姑姑看见了也好,这样我和姑姑就是真真正正一条船上的人了。” 少年前几年还像是一个豆子一样矮小,没想到在冷宫待久了突然就像是雨后春笋一样窜的节节高,丛菊也就是那一夜才发现她护了八年的少年已经长得那么大了。 即便是蹲下来和她平视着说话,依旧有一种浓浓的压迫感,让她汗毛乍竖。 “殿下……”她的目光颤悠悠地约过眼前的男人,投向了层层红绡后的硕大龙床。她稳了稳心神,这才让自己的呼吸看上去不那么紊乱。 在少年祈帝的目光中,丛菊慢慢从地上起身,不等眼前人吩咐立刻手脚麻利地走上台阶,掀开了龙床上的锦被,将已经死透了的人规规矩矩地摆好。 她可以听见身后一声意味不明的轻笑,而后就是微凉的声音:“姑姑不怪我心狠吗?你眼前的,可是我的生父。” 床边就是摆放的金盆和软巾,床上是两眼圆睁死不瞑目的男人。丛菊缓缓地舒出一口气后拿起一边的软巾,用盆里的水沾湿后仔仔细细地将床上的尸体擦拭了一遍。 “殿下。”丛菊的手一顿,不过片刻就又低头继续擦拭尸体上的血迹,她将软巾重新洗干净,抿了抿唇才道:“殿下还是早些离开这里吧,陛下无缘无故造人刺杀,如今宫里又正是混乱。” “殿下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丛菊慢悠悠地说着,不曾注意到身后的动静。祈帝一手按着腰间的剑柄,一边悄无声息地朝她逼近,在他听到这句话后竟然意外地停了下来,按在剑柄上的手也松开了。 “所以,你是要让我走?”他看了看床上的尸体,缓缓勾唇道:“我若是走了,这里可就交代不清了。” 丛菊深吸一口气,依旧故作镇静地收拾残局:“奴婢不过一介贱婢,命如草芥根本就不值钱。但是殿下不一样。” 她缓缓回身,半晌才道:“殿下是天之骄子,如今时局动荡,义军很快就会攻占整个皇宫。一旦让他们发现殿下杀害了陛下,殿下一定会被他们问罪。” “殿下,快走吧。” 事情隔得太过久远,丛菊如今回想起来,很多事情都被岁月模糊了边界的影子。但是当时祈帝一瞬间绽开的眉眼,却是让她记了这么多年。 义军的确很快就占领了整个皇宫,可是出乎所有人意料,义军不仅没有治罪少年祈帝,更是捧他踏上了龙椅。 她依旧记得当时她和祈帝一同处在金龙大殿里,祈帝一身玄墨龙袍气度非凡。他端坐在高高在上的龙椅上,而她捧着一纸诏书胆战心惊地在众朝臣面前宣读了祈帝登基的圣旨。 那张圣旨上什么都没写,却又什么都写了。 回忆到这里,丛菊噤声不言。陆绥和温庭弈以及太后反而是无尽唏嘘。 太后的神色说不出的伤感,半晌后才道:“是哀家当年的错,若非哀家抛弃了他,他怎么会变成如今的这副模样。” 陆绥轻轻揽过她,柔声劝慰着。 “太后娘娘不必自责,这些年来陛下虽怪娘娘当年抛弃他离去,但是陛下亦是真心敬爱太后。”丛菊道。 “陛下之所以性情大变甚至针对王府,亦不过是因为他实在气不过。”丛菊解释道,“当年先帝死前的确已经立好了储君。” 陆绥和温庭弈闻之正色,果不其然见丛菊开口道:“先帝属意的帝君,正是方方去世的汝阳王。” ※※※※※※※※※※※※※※※※※※※※ 继续铺垫,这周末之前完结哦~ 旧余恨 “陛下自从登基后便阴晴不定恍若变了一个人, 奴婢其实都看在眼里。” 丛菊缓缓闭上眼,因为情绪激动她的整个身体都在微微颤抖, 戚戚道:“太后,在宫中的八年您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陛下是怎么熬过来的。” “支撑陛下活下去的唯一念想便是您和王爷。” 祈帝当年苦心筹谋, 联络各方势力逼宫, 逼死了名不正言不顺而作乱的庶君, 只想等宫中平定下来,他登临大宝后就即刻迎流离在外的母后和胞弟回宫。 当年的不辞而别和狠心抛弃他都可以不计较, 经历了那么多, 祈帝学会了很多东西。 他明白, 有些事情戳穿了就不好了, 彼此心照不宣地互相遮盖一层戳不透的纸也是好的。 只要母后和胞弟安全回到宫中, 他们还有往后漫漫的余生来弥补错过的那八年。只要他愿意,他可以是一个贤明的君王,孝顺的儿子,爱幼的长兄。 很多事情他都不计较。 可谁想,金龙殿内的一封密旨断了他多年以来的痴想。 即便到了最终的弥留之际,先帝也从来没有动过将储君之位留给他的念头。当少年的祈帝在他父皇身边发现册立胞弟为储君的圣旨时,他的理智就已经被嫉妒和怒火烧光了。 他在皇宫中受苦受难整整八载, 皮和骨头都快被这吃人的皇宫吮食干净了, 为何他的父皇还是不曾察觉到对他的亏欠。 祈帝的内心就像是被毒蛇咬了一口, 伤口鲜血淋漓, 毒素却游遍四肢, 彻底将他一头热血冻成了寒窑。 于是在这样的情绪支配下, 弑君杀父似乎也就变得理所当然了起来——既然都对不起他,他又何须再惦念那一点点微薄的情分。 丛菊将到此处已经是断断续续地哭出来,她突然对着三人磕了几个响头道:“奴婢是看着陛下登基的,陛下的一切苦难奴婢最清楚。陛下只是心中有心结一直未曾解开,这才一错再错。” “陛下早年大肆铲除先帝时期的众臣其实在奴婢看来无所厚非,季君之乱若无朝中大臣的插手不会出现,陛下也不会因此小小年纪所受非人遭遇。” “陛下登基以后每夜每夜睡不着,一闭眼就是当年的噩梦,整宿地失眠。早朝时再看着那些大臣的面容,奴婢只消想想便能体会到陛下心里的痛。” 丛菊缓缓抬头,用一双红肿的眼睛看向温庭弈,缓缓叩首道:“至于老温侯……世子妃,身为先帝的托孤重臣,当年先帝临终前册立王爷的圣旨正是由老侯爷所拟。再加之先帝派老侯爷辅佐新君,陛下日日与其相对,自然是……” 太后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说话,陆绥和温庭弈亦是无言。 “所以就因为如此,我父亲便应当活生生冤死诏狱?”温庭弈微微蹙眉,半晌才轻笑一声,不可置信地看向跪在地上的人。 任谁碰到这样的局面都会不知所措,恨了十几年的人一瞬间变成了令人同情令人唏嘘的可怜人。那些加诸在别人身上的苦难成了可怜之人发泄的契机,弑君灭亲也有了完美的借口。 明明也深受残害,可是他们却失去了义愤填膺和痛恨的理由。 温庭弈道:“君要臣死,臣焉会不死?陛下若想要家父性命,一张圣旨即可,何须加注莫须有的罪名,毁家父一生引以为傲的忠贞傲骨!” 温庭弈只觉现下一阵气血涌上脑海,他伸手抵住额间才缓了缓眉宇之间的疼痛。 陆绥和他离得最近,察觉到身边人的不适,眼疾手快地将人环在怀里,眉宇紧蹙:“珩萧,你没事吧?” 他一边问候一边示意丛菊不要再开口,等怀里人的脸色好些才担忧地揉了揉他的脸颊:“不想了,我们不想这件事了。” 他把温庭弈锁在自己怀里,轻轻地在他耳边哄道:“此事不论如何都是祈帝的错,他的苦难凭什么要用别人的苦难来磨平。” “朝中党派向来错综复杂,牵一发而动全身。先帝晚年宠幸妃嫔,爱屋及乌重用庶子,当时季君权势和气焰那般炽手可热,便是朝臣扶持拥护又有何错?”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朝臣本就势力,墙倒众人推树倒猢狲散,常理之中”他顿了顿,“妄想朝臣忠诚,无异于痴人说梦。” “便是如今的朝堂,亦有人心向他方。至于老温侯之死,更是滑天下之大稽。储君设立要由内阁商讨,顾虑多方势力,便是先帝一意孤行自作主张,亦是先帝一人的过错。老温侯无非为国为社稷而入仕辅佐,落得这般凄惨,谁人替他鸣不平?” “祈帝的顾虑不过是因为他们都是先帝手下的旧尘,每次看到他们就会令他想起自己卑微而肮脏的过往,所以他才迫不及待地想要清除掉这些目睹过他过去的旧臣。” 陆绥冷哼一声:“事到如今,你还妄想替祈帝鸣冤!你哄得了别人,哄不了本世子。祈帝养了那么多的鹰犬,你却是里面最忠心的。” 陆绥的这句话正中靶心,丛菊的脸刷的一下就变白了。她眨了眨眼,对上陆绥冷冰冰的目光,突然身子一软,向后一倒,瘫坐在了地上。 陆绥回头吻了吻温庭弈的额角,半晌才道:“本世子自认仁尽义至,自小无所逾矩,他却一而再再而三害我至亲。” “丛菊,这笔账本世子应当找谁来讨?” * 花小楼一觉醒来的时候房间里空无一人,他试着摸了摸身侧的床榻,触手一片冰凉。 若不是脑海中翻涌上那段荒唐的记忆,身上某个难以启齿的地方又酸又痛,浑身上下如同被车碾过一般散了架,他都会怀疑自己不过是做了一场春/梦。 陆邈帮他洗漱过,棉被也盖得严严实实的,所以这一觉花小楼睡得很是舒爽,也难得没有梦到什么不好的场景。 他将被子推到一边,开始慢条斯理地穿衣。光滑裸露的肌肤上全是青一块紫一块的暧昧痕迹,有几处地方甚至被吻破了皮,丝丝地泛着疼。 这些痕迹无时不刻不在告诉着花小楼,他和陆邈的确是经历了一场荒唐而餍足的欢爱。他们难舍难分地交缠,像是热恋了几世的爱人一样彼此缠绵。 花小楼只要一想到当时的荒唐细节就觉得自己的整张脸都是滚烫的,他微微低头,用手掌给自己的脸颊降了降温,然后穿戴好后又打水好好的洗漱了一番,这才打算出门去寻找陆邈。 刚一走动几步,花小楼就觉得自己整个人都不好了。 “嘶——”花小楼痛得脸都绿了,头次开荤的小雏儿彻底尝试到了什么叫做销魂的感受。 花小楼头皮一阵发麻,规规矩矩地在偌大的王府大院里溜达了一圈,愣是没有找到陆邈的踪影。 不仅没有陆邈的踪影,就连陆绥的身影也没有,整个王府竟然只有他一个人。 现在已经步入春季,院里的枝柳复苏,稚嫩的青色为萧瑟的王府添上几分新鲜的颜色。花小楼轻轻坐在一处石凳上,抬头仰望万里无云的苍穹,神色越来越严肃。 花小楼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一阵心寒。他连忙从凳子上起身,二话不说拔腿就跑,快速地在王府里寻了一圈,这一次和刚才一样,花小楼确定王府里一个人影也没有。 他抿了抿唇,唇线紧绷,半晌后攥紧了拳。 换上便装易好面容并没有耗费很长的时间,花小楼对此轻车熟路,对他而言换装就是小菜一碟。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越想越心慌。 陆邈和陆绥都不在他身边,他就开始胡思乱想。难道在自己昏睡的过程中有官军悄悄来过,带走了两人? 花小楼深吸一口气,想定后就悄悄地溜出了王府。 长安街头的行人依旧络绎不绝,小贩叫卖声不绝于耳,有几家甚至暗自较上了劲,私底下比拼谁的嗓子嘹亮,谁的喝词别出心裁。 花小楼出了王府才发现他根本就不知道该从哪里找起,生平第一次他竟然觉得整个长安街道好长啊,长的没有尽头一般,蜿蜒向前,在他的眼前凝成了一个墨黑色的小点。 花小楼走了一段时间,突然看见前方不远处人声鼎沸,百姓们聚堆围在一起,热火朝天地讨论着什么。 花小楼挑了挑眉,快步走上前去一探究竟。还没走近就听几个人开始你一句我一言地东拉西扯说风凉话。 “嘿真是可惜了,你说虎威将军这戎马半生,多少功劳啊,怎么偏偏临了了竟然生出了这样的祸心。”一个男子指着墙上的告示“啧啧”两声,叹息道:“这么一个国之栋梁,造孽呦这么想不开。” “诶诶,你说这虎威将军真的敢在这个当头谋反?他傻啊,这可是掉脑袋的事,他半截身子进了黄土,干嘛要连累九族跟着送死?” “那你这可就说的不对了,皇宫禁军亲自镇压,那还能有假?更何况俗话说富贵险中求,你可知道现在是啥时机?”那个男子故弄玄虚地眯眯眼,朝着他说道:“皇帝子嗣本就不多,现如今就只剩下一个恭王配继承大统。可你看现在皇帝病重,恭王监国,圣上有一点要立储君退位让贤的意思吗?” 他摇摇头道:“恭王虽生得相貌秀美但身材矮小,让这样的人当储君,岂不是丢尽我大楚的脸面?况且你听说了没,现在就有传言说恭王并非陛下亲生骨肉,不然怎么会与陛下长得天差地别。皇帝宠爱文妃天下皆知,以文妃的盛宠在陛下耳边吹上几缕耳旁风还要不下恭王一个储君之位?” “可见咱们这位陛下还是心里清楚,女人是女人,江山是江山。”他顿了顿,继续开口,“我听说这流言就是虎威将军散播出去,目的大概就是为了扰乱朝政,然后联合汝阳王府一起逼宫造反!” “你可别当我瞎说,我告诉你,汝阳王怎么死的——别陛下活活逼死的!现在又传世子妃也遭遇毒手,你想陆小世子能甘心咽下这口气吗?这天鹰营毕竟现在还在陆绥手里,虎威将军又有四十万大军,两军联合起来,这天下还有皇帝什么事?!” 两人正讨论的热火朝天,突然感觉一道声音从背后传来。 花小楼猛然攥紧双拳,额角青筋暴起:“你们放屁!你们才造反呢!你们全家都是造反的!” 话音未落,两人只觉腹部一痛,等到回过神的时候已经被他打到了一边,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这里的声响吸引了前面的人群,人们纷纷回头去看。但见花小楼喘着粗气目光阴狠地看着他们。 ※※※※※※※※※※※※※※※※※※※※ 《cp粉》四万字的存稿我给砍掉了,又要重来一遍,已经4.0版本了qaq我大概是要没了。哭瞎.jpg 《红娘系统》再让我改改第一章,我总觉得写的不好,想写出最好的让你们看,所以再改改吧。 恶名传 这边的动静太大, 随着那两个口出狂言的人“通”地一声被花小楼踹到地上, 闻声的其他百姓纷纷将目光投了过来。 花小楼轻轻换了口气,转了转发痛的手腕,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地上的两人。 “你们再敢胡言乱语造谣一句, 我打掉你们的狗牙!” 这一声说出后,周围开始围起越来越多的人, 有的人甚至开始用手指着花小楼说三道四, 只可惜窸窸窣窣的声音太杂, 花小楼听不清他们交谈的内容。 他收拾了这几个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狗东西后也没忘了正事。 他理了理自己袖口,然后再度抬脚,没走两步, 就听地上的男人啐了一口,朝他恶狠狠地骂道:“他奶奶的, 你他妈的活腻味了敢打老子!” 花小楼微微一滞,似乎是不想在这里逗留太长时间,他并没有理会身后的声音, 继续向前走。 “站住!”身后的男人捂着隐隐作痛的腹部,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 朝他道:“打了人就想走, 妈的老子说错了吗?” 花小楼蹙了蹙眉, 脚步却不自觉地停了下来。 “你让大伙评评理,我他妈的说错了吗?!”他揪住刚才还在为虎威将军说话的男人, 开口恶狠狠地问道:“我问你, 我说的对不对, 虎威将军是不是卖国贼?他是不是造反了?” 被他揪住的男人被他的样子吓了一跳,当即唯唯诺诺地点了点头。 “我告诉你,虎威将军——呸,将军个屁,他就是个不要脸的卖国贼,叫他将军真是给他脸!”他晃悠悠地站定,继续啐了一口,“这个江山还是姓陆的,妄想改朝换代趁机造反的都该死。” “虎威将军一把年纪了,这些年一直手握着虎符重兵不出为什么,用脚指头想想都知道他心怀不轨,还用我诬陷?你当皇宫禁卫军是吃软饭的吗,犯的着诬陷一个异姓将军!” “你放屁,将军一生赤胆忠心保家护国,怎能死后受你们这帮忘恩负义之人的侮辱!”花小楼再也听不下去,一声打断了男人的话。 这一次不用男人说话,旁边就有一个多嘴的大娘插了进来。她一身赭色的粗麻衣,头发稳稳地盘在脑后,嘴角还有一颗凸起的黑痣,仅看面相就是一副刻薄的嘴脸。 女人臂弯处还挎着菜篮子,插嘴道:“小公子可劲闭嘴吧,赤胆忠心?哼,谁不知道将军府的兵已经近十年未曾出动了,他既然不用兵,为何不上交兵权?” 花小楼急道:“啸虎营的兵一直都是负责东北边境,而今东北边境近十年安定和祥,将军府的兵又为何要出动?” “瞧瞧,小公子自己都承认了,你又还在这儿同你大哥和阿婆争吵什么?” 呸,不要脸!谁认你们这种可耻之徒当大哥阿婆! 女人继续道:“既然东北边境犯不着出兵,那将军留着兵权作何?小公子,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汝阳王,虎威将军和蜀王三府素来亲近。蜀王当年一早上交兵权,可是剩下两家可是紧紧攥着手里的拳不放呢!” “我们百姓可不是傻子,我们这种人活着还奢求什么,无非是吃的舒爽睡得安稳。他们两家安的什么心啊,要让这天下动荡!” 女人说完,周围的人纷纷开始拍手迎合,花小楼扫视了一圈周围的人,突然觉得一阵心惊。 东北边境安定皆因他父亲当年奋勇杀敌所换,他九死一生从吃人的战场上归来,为何本该被称作英雄的人如今却被几个无知的人指着鼻子骂他不忠! 忠名无人护,恶事传万千。 这天下,何时变成了这般可怖的模样? 若说在今日之前他还不明白父亲留下兵权的原因,那么如今他算是看明白了。 这个国家有着这样不思进取的子民,东北一时的安稳又能苟延残喘到什么时候呢?有着那样忠奸不分的皇帝,没有了兵权傍身他们又该怎么在朝中活下去。 从前父亲总是劝他少蹚皇室的一滩浑水,他还责怪过父亲不讲人情,可是直到现在大难临头他落得了家破人亡,他才终于明白父亲的一片私心不过是为了一个家。 只是为了风雨飘摇中为他守住一个家,让他可以不像陆绥和叶宝璋一样踽踽独行,让他可以在安稳中平静地任性十几年。 如今大厦倾倒,他这个在大厦下备受保护的雏鸟终于尝试到了风雨满楼。 花小楼抬了抬嘴角,突然哼笑一声,眉眼低垂,当着众人的面突然笑了。 周围的看客依旧自顾自地同左右交谈,唾沫横飞眉飞色舞,看样子倒像是急不可耐地想要将这几个反贼的罪行公布天下,唯恐有人和他们意见相左,愚蠢地要为叛徒开罪。 “我看啊这虎威将军和汝阳王必定是连成一心将欲造反,汝阳王才死了没几天,这虎威将军接着就被禁军宣布谋逆。唉,老百姓真是苦诶,幸亏叛贼发现的早,不然到时候战火纷飞,又不知道要如何惨烈了。” “诶这还用猜?你知道汝阳王怎么死的吗,他胆大包天联合温家给皇上和太后投毒,在蜀州设立勾栏院暗地里倒卖毒药——就是那个香盈袖,蜀州最大的勾栏院……现在东窗事发,白纸黑字可都写得清清楚楚!温家身负皇恩而坐下叛乱,听说过不了几日就要行刑了!” “什么,温家终于要死了?老天爷保佑,一定要让这帮畜生不得好死!温家的米粮不仅贵还难吃,有钱人还争着抢着要,现在吃出好事了吧……你说怎么不连他们一起毒死呢?” 不知道哪个女的插了这么一句,旁边立马传来一声不屑的轻哼:“温家的米粮那么贵,你买得起,吃得起?吃都没吃过怎么知道人家不仅贵还难吃?” 那婆娘被他这么一噎,脸色一会红一会白,拎了拎怀里的菜篮子,跺了跺脚没好气地走了。 等婆娘走了,这里的热闹还在继续。 花小楼看着这帮人千奇百怪的面孔,突然觉得眉心之间一阵绞痛。他不过是出来这么一趟就碰上了这么一出可笑的画面,可想他们平日待在王府里,长安街头该有多么热闹。 明明一墙之隔,却是天差地别。 耳边的声音纷纷杂杂,扰得花小楼头痛欲裂。他听不清楚四周究竟在说些什么,也没心情去分辨他们究竟谈到了哪一家的话题。 他现在脑海里的唯一念头就是周围好吵,他想让这些乱叫的乌鸦闭嘴。 心里这样想着,花小楼也是这样做的。在众人还围着他你一嘴我一嘴地逼逼赖赖时,花小楼突然开口吼道:“都给我闭嘴!” 他这一声成效不错,果然周围安静下来了。 他抬头缓了缓,环视了一圈周围的光景,果不其然周围的一双双眼睛都在看着他,玩味的、鄙夷的、不屑的,这样一双双眼睛让花小楼看得难过。 这些眼睛想要逼死他一样,带着那么浓烈的恶意。 花小楼不再言语,他抬手缓缓捂住耳朵,慢慢往后退去。他待不住了,他想逃,随便逃到哪里都好,好过在这里。 可是他想走了,这帮人却不乐意了。他们狐疑地看了花小楼一眼,步步紧逼。 “我记得将军府好像有一个世子现在逃了出来并没有被朝廷抓住。” “听闻这个小世子能耐挺大,一手易容之术出神入化,男女之形随意切换,易如反掌。” 花小楼往后退了几步,头部的疼痛越发明显。他没有注意到身后的地面上有一个挡路的推车,一不小心就被这帮人堵住了道路。 像是看见了肥肉的豺狼一般,有几个壮汉趁机飞扑上去摁住了花小楼的四肢,念念有词:“呵,看你往哪里跑。” 身边一个人指挥这几个壮汉掀开他的面具,片刻后花小楼的□□就被掀开。在场的有几个人曾经在花小楼免费摆摊出诊的时候寻他看过病,当即就认出了眼前的人就是逃离在外的虎威将军府小世子。 “就是他,快把他绑去大理寺,这小子可值不少钱呢!” 话音刚落,几个人还没来得及动手,只觉一阵利风迎面而来,不过一个眨眼间,几个摁着花小楼的壮汉已经被扔飞了出去。 等到众人回过神来就看眼前突然站了一个面色不善的黑衣男子,花小楼已经被他抱在了怀里。他一句话都没有说,可是众人却觉得有一股无名的威压逼迫他们。 众人难得没敢吱声,几个壮汉也只是默默地从地上爬了起来。 陆邈低头看了看怀里的人,花小楼还是有点恍惚,他捂着耳朵闭上眼,压根不去理会周围的一切。就连陆邈出现在他的面前他也没有睁开眼。 陆邈眉心紧蹙,半晌后掂了掂怀里的人,刚打算带着花小楼离开这块是非之地,身后的人群突然又有了躁动。 几个人刚抬脚走了两三步,就见陆邈顿住身子回神看了他一眼,眼里的警告意味不言而喻。 他眯了眯眼,半晌才沉声说了一个字。 “滚。” ※※※※※※※※※※※※※※※※※※※※ 今天约了《红娘系统》第二个世界的人设图,等过几天人设出来做成封面让你们看看! 阴鸷狠厉三观不正只宠受的狼崽子攻x一心想退休的佛系懵逼老干部受 皇帝x帝师 感兴趣的可以去收藏一下! 大厦倾 从长安街头离开后, 陆邈抱着花小楼悄无声息地回到了王府的后院。 在路上的时候花小楼就缓了过来,整个人倒是冷静多了, 只是固执地将脑袋缩在陆邈的胸口,闷闷的不吭声。 陆邈用脚踢开房门, 抱着人径直走到床边, 惦记着他身子会难受, 陆邈的动作也是轻轻的、小心翼翼的。 王府里的下人也就剩下三三两两的几个,所以屋子走时什么样子现在就是什么样子。 因为没有开窗透风, 屋子内的熏香味沾着一股腥膻味, 无时不刻不在提醒两人, 他们确实发生了一场酣畅淋漓的欢/爱。 陆邈缓缓蹲下, 捧起花小楼的手揉了揉, 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安慰眼前的人。 好半晌,他才开口道:“如果难受的话就哭出来,哭出来就会好很多。” “我陪着你。” 花小楼刚才就在憋着不让自己哭,但是猩红的双眼却将他的软弱暴露的一览无余。也不知道是他变弱了还是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了让他感觉疲惫不堪。 陆邈的话如同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棵稻草。晶莹的泪水慢慢蓄满眼眶,最终再也容纳不下地滚落出来,灼伤了陆邈的心。 花小楼动也不动,只转了转眼珠, 黑白分明的眼珠此刻看上去溢满了委屈的情绪, 让人看上去就心疼。 他静静看着陆邈, 半晌才张了张口, 一句话说出口已经是破碎不堪。 “四哥……我是真的, 没家了。” 陆邈神色裂开了一道口, 生平中第一次在他的面容上出现了这种表情。 心疼,愧疚,难过统统体现,再也不是原来冷冰冰的一张面瘫脸。 可是他改变得太晚,等到他终于拥有七情六欲喜怒哀乐的时候,那个总是黏在他屁股后面围着他打转的无忧少年已经变成了另外的模样。 眼里无光,失去光彩,没有庇护,无忧无虑的残相被打破,只剩下风雨飘摇等待着他去面对。 虎威将军府刚被灭门的时候,陆邈就担心他那么骄傲的一个人,怎么能够撑下去。 可是花小楼醒后却十分平静,半句话也不提将军府灭门的事,反而求着自己随他将来归隐山野。 陆邈知道,花小楼是在逼迫自己不去回想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他在逃避,他不想去面对残酷的现实。 而如今他终于看见了残酷的现实,被人无情的拉出了他的保护壳。 不论他愿不愿意相信,他的父王和母妃都死了,虎威将军府没了,他不再是高高在上可以任性妄为的世子,他成了一个人人喊打喊杀的阶下囚。 再也不会有人逼他做他不想做的事情了,可是同样,他也没了爱。 陆邈定定地看着眼前的人,花小楼憔悴得就像是一个精致的瓷娃娃,一碰就碎,脆弱得让他不知道该怎么捧着才能保护好他。 他缓缓捧起眼前人的脸颊,替他擦干了残留的泪痕。 “小楼。”陆邈轻声唤道。 花小楼神色未变,只是在听到他的话语时不由自主地颤了一下,而后才慢慢将目光移到了陆邈的身上。 他尚且不知道陆邈还有什么话要对他说,额上就是一阵温热的触觉。眼前是骤然放大的场景,陆邈的脖颈就在他的面前,喉结微动,饱含着隐忍的情绪。 他说话的声音低沉沙哑,花小楼盯着他上下跳动的喉结,突然就觉得泪水盈满了双眶。 他又一次不争气地哭了。 他可以听到陆邈的声音回响在耳边,带着他多年的求而不得,如今的失而复得。 “乖,别哭,我心疼。” “不论别人如何说,你在我眼里都是花小楼,也只是花小楼。” “是我年少懵懂的爱恋,不甘遗忘的执念,也是我想要携手白头的爱人。” “小楼,等到时局稳定,我们就一起归隐,寻个山头搭一间草房子,用篱笆围一个小院子,再也不理会朝堂江湖上的事情。” “我答应你,我们一定会这样。” “小楼……” 陆邈的话没有说完,花小楼的手臂搭在了他的肩膀,是一个紧紧的拥抱。他听到怀里传来一声细小的声音。 花小楼声音嗡嗡的:“好。” * 文妃从寿康宫出来后不知道怎么走的,走着走着竟然漫无目的地走到了皇帝居住的金龙殿。 她微微抬头,看向头顶红底鎏金的三个大字,轻轻勾唇笑了一声。伸手示意殿门外的侍卫噤声,文妃独自一个人走了进去。 她来的很凑巧,孙太医正在为祈帝把脉。 不过三四天未见,祈帝竟然比她上次见面的时候还要消瘦,整个人迅速地衰老,瘦得只剩下一把皮包骨头,整个脸都瘦得变了形。 “孙太医,陛下的身子可有好转?”文妃明知故问,随意找了一个软凳就坐了下来,低头看着自己染了鲜红蔻丹的指甲。 孙太医本来就吓得大气不敢出,心不在焉地打算应付完金龙殿的差事就提着药箱走人,谁想到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让他碰到了文妃。 金龙殿已经被文妃控制,除了文妃和她的人,连一只苍蝇都飞不进来。文妃派他每日来给祈帝珍平安脉,一方面是为了糊弄前朝的那些老顽固,另一方面也是信任他。 毕竟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早在很久以前他帮文妃陷害娴皇后和屈美人,致使两人先后诞下鬼胎难产而死的时候,他就已经和文妃拴在了一起。 文妃的野心岂止是用一个胆大包天可以轻轻概括,孙太医如今车行半道回不了头,硬着头皮也只能帮文妃为虎作伥下去。 孙太医头也不抬地直接给文妃磕了个头:“启禀文妃娘娘,陛下身子已有好转。” 他说话有些哆哆嗦嗦,看着就底气不足。 好转?这只要不是一个瞎子都能看出来皇帝已经行将就木一日不如一日,说不定哪天就一命呜呼,哪里来的好转的迹象? 让他昧着良心说出这种话,孙太医自己都有些心虚。 果不其然,等他刚说完这句话就听身边的龙榻上传来一阵声响,竟然是祈帝费尽力气翻了个身。 孙太医本来就心里有鬼,被这么一下本能地微微侧首看向一边,就和祈帝一双黑黝黝乌青的双眼打了个照面,差点当场吓尿。 文妃自然也听得清这声动静,她隔着垂落的明黄色床帘看向了床上的人,一双好看的凤眼里闪动着流转的光,不知道又在做什么打算。 她抬抬手示意眼前的人起身:“如此便好,劳烦孙太医了。” 孙太医见事到如今文妃还在同他装样子,自然心里以为他们的事还没有被皇帝发现,硬着头皮按计划说道:“此事不是臣的功劳,多亏了蜀王殿下进贡的延年益寿丹药可治陛下奇症。” 文妃抬起袖子掩唇轻笑道:“蜀王一向心向陛下。” 她朝着龙床上的人道:“陛下,臣妾今日带了丹药,祝陛下早日龙体康复。” 文妃想起了正事,终于放孙太医麻利地滚出了金龙殿。等人一走,她才慢悠悠地从椅子上一身,撩开垂落的床帘坐到了床边。 皇帝整日躺在床上,服侍的宫人也只帮他洗漱和擦拭身体。他的头发十分凌乱,隐隐可见几缕发丝已经变成斑白。 文妃挑起那缕白发,目光突然顿了一下,而后才继续游梭。 皇帝终于还是不行了,蜀王的手段果然阴辣——要死也不让他死的痛快,这样吊着一口气慢慢地折磨。 文妃突然记起了那天在甘露殿里叶宝璋对她说过的话,他已经不想再让皇帝继续活下去了。叶宝璋想要祈帝死,当时她竟然有一瞬间的犹豫,所以才开口找了几个一听就容易戳穿的谎言掩盖了过去。 可是现在看着祈帝这幅苍老的模样,她竟然有些不忍心看他这样受罪。 文妃帮他理了理额前的发丝,眉眼很是温柔。 身边的侍女乖巧地递上锦盒,祈帝的目光一落在那个锦盒上就变了神色。他瞳孔骤缩,连忙撇开目光,挣扎着想要翻身躲进床的里侧。 文妃注意到了他的动作,手上的动作一顿,半晌才轻笑道:“陛下害怕臣妾?” 祈帝无助地摇了摇头。 文妃笑了,她取出药丸放在手心,然后才悠哉哉地撇开了话题:“陛下可知,巡儿这段时间将朝政打理的井井有条——他帮陛下收回了虎符。” 祈帝瞳孔一缩,似乎不相信她在说什么。 “臣妾没有骗您,陛下不是一直在担心各路藩王造反吗?如今鹰令虎符和狼铁都已经回归朝廷,陛下应该开心才是。” 她微微俯下身子,伏在祈帝的耳边呵气如兰:“巡儿很有陛下的作风,陛下猜猜他是怎么收回虎符的?” 文妃比了个抹脖子的动作,调高一边的眉峰。 “虎威将军以谋逆罪,诛九族。皇宫禁军亲自去剿灭,干净的很,陛下放心。” 皇宫禁军…… 就算是当时太子丹谋逆,他也没有派出皇宫禁军前去执行。 祈帝缓缓闭上眼,一言不发了。 文妃重新捏起药丸,递给了祈帝。祈帝没有张嘴,反而睁眼静静地看着文妃。 “陛下可是不想吃?” 祈帝点了点头,眼神越发地柔软,带着点恳求的意味。 文妃呼吸一滞,半晌才调整好,他微微低垂眉眼,半晌才道:“陛下,你会吃的。” “陛下,如果臣妾想让你吃呢?” ※※※※※※※※※※※※※※※※※※※※ 下一本娱乐圈甜饼《cp粉跪求我们原地结婚》封面重置啦,有小受欧都的人设图,美工原因人设图有点小,高清大图可见微博@你的橘妹呀 欢迎小伙伴来微博找我玩耍,有的脑洞还没放进预收会在微博放出来,关注微博不迷路! 话外bb一句:我家欧都超级可爱的设子,欢迎收藏新文! 在话外bb一句:我感觉我写皇帝和文妃这一对也在刀刀刀,坐等文妃追夫,╭(╯^╰)╮感谢在2020-04-11 21:43:24~2020-04-12 23:23:4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yabbypig.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存三愿 陆绥并没有在皇宫待太长的时间, 毕竟皇宫此时也不是什么安稳的地方,处处都可能有文妃的眼线。 他如何倒是不重要,文妃就算知晓也不能怎么样, 但是珩萧藏在寿康宫的事却不能让其他人知道。 “你这么说来,本世子还要多谢你当日设法救了珩萧一命。”陆绥支着下巴,冷冷问向跪下的人。 丛菊咽了口口水,道:“奴婢不过是做自己该做的事,殿下折煞奴婢了。” 其实无论丛菊待在皇奶奶身边有什么目的,单纯服侍皇奶奶也好,做祈帝监视皇奶奶的棋子也好, 对陆绥而言都不重要了。 至少这么多年过去了, 她并未伤害过皇奶奶, 也并没有做任何出格的事情。 她之于祈帝,无非是护犊之情, 陆绥心里明白她的感受,反而看开了。 从丛菊的口中,陆绥大致明白了现如今的局势。 他原先在宫外,并不了解宫里的详情, 如今入宫一趟才察觉出宫里的古怪。 祈帝已经有一个多月没有来过寿康宫了, 自从他称病罢免早朝,后来又将监国大权交给陆巡以后,他这个皇帝就再也没有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中。 丛菊有几次按照他的吩咐私下里找他汇报太后的情况, 却被金龙殿外的侍卫拦住。 她虽然不是经常向金龙殿外跑, 但是祈帝的侍卫她还是有一些印象的。殿外把守的人分明是已经被人暗中撤换了。 陆绥微微蹙眉, 半晌才道:“你的意思是说,皇帝已经被文妃等乱党控制住了?” 丛菊点了点头,如是道:“这只是奴婢心里的猜想,但是陛下的确古怪。” 陆绥扭头看向温庭弈,问道:“珩萧,如今又该如何?” 温庭弈微微垂目,睫毛低垂下来遮住了一双眼眸。半晌,他斟酌再三,才终于道:“殿下,如今时局逼人,恐怕我们不能坐以待毙了。” 他以前顾虑到陆绥一旦造反就会被人打上反贼的称号,到那时他出师名不正言不顺,必定会受到百姓的抵制。万一到时候有人顶着勤王的名义应声而起,反而会令他们赔了夫人又折兵。 可是现在,温庭弈不再顾忌这些了。 皇宫已经乱了,陆绥就算一直沉着不造反他也会想办法为自己的出兵找借口。与其等他出其不意,不如索性顺了他的心思,不要让他再害别人了。 “殿下。”温庭弈轻声叫了一声陆绥,“我们反吧。” 陆绥盯着温庭弈的双眼,突然弯了弯眉眼,问也不问为何珩萧会突然变卦,只点了点头应道:“好。我听珩萧的。” 没有任何的犹豫,也没有任何的质疑。 只要是他说的话,陆绥刀山火海都可以眉头不皱地为他赴汤蹈火。 温庭弈勾了勾唇,朝他点了点头,彼此都默契地没有谈原因。 他道:“殿下如果相信臣,便请殿下向公主借回天鹰令,天鹰营虽远在西北,但若是全军全力往回赶的话不出十日便会回到长安。” “而这十日中,殿下需要做的就是悄悄联络王爷留给您的亲信,臣身边也还有一些志同道合的好友,虽官微言轻,但此刻多一人便是多一分制胜的把握。” 陆绥点了点头,应下了他的嘱托。 珩萧说的这些都不是难事,他虽被囚禁王府,但是也多亏当年进暗卫所训练了一遭,他的武功并不差,飞檐走壁不在话下。 想要逃脱门外的禁军在王府来去自如还是小菜一碟。 如今只是希望那些亲信还能够信得过,在王府陷入如今的绝境中还依旧愿意向王府伸出援手。 两人商讨了一些细节后,陆绥突然想到了什么。 天鹰营当时粮草被人下了阿芙蓉,军中一半的士兵都染上了药瘾,他为了父王的丧事不顾一切赶回京中,也不知道那帮兵在西北如今如何了。 “珩萧,我一旦将西北的兵力全部撤回来,鞑子进犯西北,西北百姓不就成了案板上的鱼肉一样任人宰割了吗?” 陆绥这样一想,突然有些懊恼自己当时心急之下丢下部下回京的举动。 “殿下放心,如果叶宝璋想要名正言顺地拿下这个江山,他必然不会让西北的兵杀害大楚的一个无辜百姓。”温庭弈挑了挑眉,淡淡地解释道:“他隐忍了这么多年,万事都做的小心翼翼,到了这最后一步,他也必然不敢轻举妄动。” “西北边境安稳了这么些年,为何突然进犯我大楚边境,而恰恰当时祈帝有心算计殿下,殿下一直按兵不动不愿领兵去西北,他便自导自演了一出戏让殿下自己请愿去西北。” “殿下一离京,长安城中便只剩下臣与老王爷,当时臣与老王爷如若死在祈帝手中,依殿下的脾气,说不定人还在西北就已经起兵造反了。” 温庭弈眸色一黯,缓缓道:“叶宝璋城府深沉至此,已经可谓之可怕了。” “他是西北戎族人,老蜀王当年领兵投靠大楚,他在戎族已经算是叛徒之子,戎族人不会轻易相信他。赌上全族的运气借兵帮他策划这出戏,戎族的大汗不会那么蠢。那么既然他们这么做了,只能说明戎族也已经被他控制了。” “戎族的兵力再加上虎符和狼铁,已然比天鹰营六十万大军多了不知多少倍。”陆绥沉声道,“这一仗,我们能赢吗?” 温庭弈眉眼温和地看向他,眼里的鼓励有如实质:“殿下,信臣,您一定可以成功的。” 陆绥离开的时候,温庭弈却松开了他的手。 陆绥不解地看了看自己的手,再看看他,不解地问道:“珩萧,你是不打算同我一起回府了吗?” 温庭弈摇了摇头:“陛下,我们两人一起出宫目标太大,殿下既然孤身一人前来,自然孤身一人回去不会引人注目。” 他顿了顿,突然想到了什么,柔声道:“臣留在宫中还有些要事没有探明,殿下放心,臣必然会乖乖呆在太后身边,不会轻易陷自己于危难之中。” 陆绥看着他固执的模样,终归是无奈地应下。 离开皇宫的时候已经是暮色时分,皇宫点亮了柔和地灯火。朱红的宫墙碧绿的琉璃瓦一处挨着一处,蜿蜒向前,没有尽头。 他站在宫门口只能看见眼前的一小块天地,黑漆漆的,看得人心里压抑。 踏出这道门,他就又是戴罪之身阶下囚,可是他却相信。 很快,一切都会沉冤得雪。 叶宝璋的的天下大梦只能成为痴心妄想。 陆绥回到王府后果然开始忙了起来,他将温庭弈给他的名单重新誊抄了一份,而后先是去了一趟银湖公主府,直到看见陆姌,他才明白这场仗有多难打。 陆姌手里的天鹰令是假的。 陆姌不敢相信地惦着手里的令牌,半晌才道:“这块令牌是假的?” 陆绥点了点头。 陆姌瞬间就如五雷轰顶:“那事到如今该如何办,这块令牌自从放在我身边就没有被别人碰过,不可能是假的。” 天鹰令一直以来都是由汝阳王府保管,寻常人并没有机会接触,陆姌的确是将天鹰令保管的十分妥当,但是陆绥只是看了一眼就知道他们被人耍了。 天鹰令是老王爷亲自交上去的,宫中锻造司的人检查了四轮才收归帝王掌管,所以当时上交的一定是真的天鹰令。 但是祈帝将天鹰令转交给陆姌保管的时候却被人掉包了。 陆绥沉默了半晌后突然轻笑了一声,在心里默默感慨叶宝璋真的能给他一次又一次的惊喜。 他道:“也罢,如今正好让本世子看看,天鹰营的这帮狼崽子们够不够铁。” 这一趟无疾而终,陆绥面上八风不动,回到王府后就将自己关在了书房里。 期间他陆陆续续地联系了纸上的那些人,果不其然有些官员拒绝了陆绥的请求。 乱世之中,有人愿做英雄,有人甘做狗熊。陆绥知道这都是别人的选择,他无法干涉。 陆绥坐在书桌前,用朱笔在一个名字上打了叉,而后又将目光放在接下来的名单上,继续重复的动作。 他以前自恃文人雅士多是无痛□□、吟诵春花雪月的书呆子,肩不能扛手不能提,朝堂要这些书呆子能有什么用。 可是这么多天一家一户地找过来,他以为会不顾一切为国捐躯的武将怂成了缩头乌龟,而珩萧所结识的文人墨客却是心中有拳拳热血,文人傲骨不允许他们叛国。 陆绥正想的出神,门口传来了一阵敲门声。 陆绥随之抬头,看见陆邈从门外走了进来。他的肩上背着一个行囊,一副即将出远门的模样。 陆绥放下手中的朱笔,坐直身子问他:“早去早回,路上当心。” 陆邈躬身应了声,等到起身的时候才道:“殿下,属下有一事相求。” 陆绥知道他想要说什么,却还是耐心听他说。 “还请殿下帮忙转告小楼,等我归来,迎他回家。” 陆邈从来不会在他面前谈论这些话题,可是这次他也明白,西北一行少说一来回也要五六天。花小楼如今情绪并不稳定,陆邈着实不放心他一个人呆在王府。 “属下当时问过王爷,待这次危机解除,王爷便恢复属下自由身。”他淡淡地讲,“属下亏欠他良多,如今才窥见本心,自知不能继续负他。” “属下愿风平浪静后许他余生岁月静好。” 与他红烛高高照,三拜定姻缘。 与他逍遥山水间,林间觅风月。 与他死后同棺椁,来世复情缘。 如此,才算人间至好。 ※※※※※※※※※※※※※※※※※※※※ 无论何时国家都是我们的脊梁,身为一个中国人,橘子愿所有小天使都有文人傲骨,不忘祖国,不忘初心! 新开了一个生子文预收,宝贝们可以去康康! 【娱乐圈】名字还没想好的预收 【双洁/双向暗恋/生子/攻受互宠/先炮后爱苏爽甜文】 简瑜,国际高端奢侈品牌romantic的金贵太子爷,高学历高颜值,隐姓埋名直播卖货被星探一眼相中,空降娱乐圈。 顾迟砚,当□□手,一流出身、顶流资源,出道即巅峰,拿着艺人的剧本串着金主的台词。 认识顾迟砚前,简瑜草得一手清纯小白花人设,不矫揉不造作,逆天神颜晃的广大妈粉嗷嗷乱叫。 认识顾迟砚后,简瑜事业水逆,直播翻车,出门必逢狗仔,人设说塌就塌。十句话有九句被哔,成了圈内公认的声音应该被打上马赛克的男人。 简瑜:……呵。 于是本来八竿子打不着的两人开始了单方面的针尖对麦芒,咋看咋不爽。 营销号很开心:有两个冤大头主动送素材,明天的头条有了! 吃瓜群众也很开心:看,这全是朕为你打下的瓜田! “鱼骨”cp粉更开心:每天都有新鲜的粮吃,生活真是美滋滋。 直到某一日,两人同时喝高了,新仇旧恨床上算,一夜酣畅淋漓地大战了三百回合。 醒来后,两人一个靠墙揉着肾、一个卷被子里摸着腰,互相对视一眼,脑电波诡异地对接上了。 顾迟砚&简瑜:mmp,我脏了。 * 半个月后,一档大型真人扮演综艺开拍新一期,节目邀请了圈内掐的昏天黑地的两人。 顾迟砚简瑜:…… 再到后来,两人又一不小心钻进了同一个剧组。 顾迟砚刚进组就看见简瑜不要命地吊着威压拍打戏,中场休息的时候,所有工作人员奇怪地发现顾迟砚竟然叫走了他的死对头。 没人的角落里,简瑜被摁在墙上亲得话都说不清楚。顾迟砚摸着他小有弧度的肚皮轻轻吻他。 “乖,当心我们的孩子。” 简瑜热血上头,一巴掌糊了上去:“丫的就是你个王八蛋害劳资胖了这么多!” 【稳中带皮/炸毛哄哄/颜狗/自恋/窝里横受】x【白里切黑/脑回路清奇/宠受攻】 替罪羊 陆邈出发前去了城郊的一处凉亭, 有人在那里等着他的大驾。 凉风席卷衣衫,将他的鬓发吹得凌乱。破旧凉亭内,一袭红衣的小公子靠坐着四角上的一根柱子, 一只腿支在横栏上,垂眸等他。 凉亭内有一方石桌,看样子红锦应该收拾了,上面摆放着一个精致的酒瓶和两个小巧的酒盅,典雅的青花印在瓶身上,无端添出几分雅致。 陆邈瞥了一眼眼前的人,没有言语, 默声上前, 将腰上的剑“啪”得一声排在石桌上。 “有什么要说。” 陆邈的话说完, 红锦才有了动作。他从柱子上起身,勾唇笑了笑:“邈哥, 你和我怎么算也已经认识十几年了,临行前还不让兄弟敬你几杯,祝你一路顺风?” 陆邈扭头看他,眼神里的寒意令红锦不由一愣, 但是旋即他就又意识到他们两个人道不同不相为谋, 迟早都是这幅局面。 他拿起酒壶自顾自地倒了两杯酒,刚端起杯子就听陆邈开口问道:“叶宝璋让你在这里等着我,看来他一早就知道我要去西北。” 红锦微微一怔, 就听对方继续开口道:“怎么, 叫你在这里守株待兔, 等着同我一决高下?” “邈哥误会,我来这里的确是王爷授意,但是只为送别,不会对你不利。”他端起酒杯朝陆邈递去,见对方不接索性先饮尽了自己的那一杯:“放心,我虽然不配说自己光明磊落,却也算不上奸邪小人,如果要对你动手自然真刀实枪地干一架,不会耍这些伎俩。” 陆邈听他这样说才结果他手中的酒杯,看也不看仰头饮尽。 冰凉的酒液顺着喉管而下,辛辣感也随之移动,陆邈眉头不皱一下,自觉两人无话可说不想再耽误时间,正打算拿起佩剑离去的时候。却被红锦拦住了。 红锦盯着他,那张过分妖艳的面容收起了漫不经心的表情。他神色严肃,按着陆邈的手劲道很大。 “邈哥。”红锦开口,“西北你去了也没用,朝中局势已定,三章具在王爷的手中,你没有天鹰令也没有玉玺手书,更何况戎族逼境,天鹰营的将领根本不会听你一人的片面之词就冒杀头的风险随你回京造反。” “你们王爷竟然会让你同我说这些?”陆邈甩开他的钳制,冷声道,“王爷不是一早就打算好逼世子造反,他好举救国旗拨乱反正吗?” 红锦低垂眉眼,欲言又止。 “你和我说这些岂不是坏你们王爷好事,你有何居心不如一次性说完。”陆邈顿了顿,“也好过互相猜忌。” 红锦再三开口,却只是开口劝道:“你信也好不信也罢,逼汝阳王府造反只是王爷计划中的一部分,就算你们不起兵造反,也不过是让王爷一时棘手如何光明正大地出师,但这天下也迟早都会在王爷手中。” “我的确擅自做主坏王爷好事,不过我有我的苦衷,这一点无可奉告。我只想让你明白,就算天鹰营愿不顾令牌随陆绥出生入死,那也是追随陆绥。你一个人前往西北,根本无法令他们相信。” “更何况,你想看着天鹰营的将士因为这场纷争白白送死吗?” 红锦眉头紧锁,语气突然放慢了许多,隐隐带着些祈求的意味在里头:“天鹰营将士生死只为国,你忍心看他们无辜送死吗?” “红锦,你错了。”陆邈深吸一口气,目光凉凉地扫过红锦,看他如同在看一个陌生人一般,不带一点感情,“天鹰营将士生为国,死为国,诛杀的就是像你们一样的乱臣贼子。” “我等,死而无憾。” * 红锦赶回小院的时候叶宝璋刚刚从床上起身,这些时日他失眠浅觉,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能让他神经兮兮地精神一整晚。 长安城是待不下去了,叶宝璋索性来到这个他们三人幼时常常居住的京郊小院居住。这里远离闹市环境清幽,车马稀少人迹罕至,倒是成了他这段时间的新宠。 红锦推门而入正好看见有婢女正在帮叶宝璋梳头,篦子有一下没一下地划过柔顺乌黑的发丝,叶宝璋轻轻合眼,看上去倒是放松了许多。 婢女见红锦回来了,刚打算福身出声提醒却被对方打断。红锦示意她先出去,等人悄悄地退了出去才拿起篦子继续帮叶宝璋梳发。 一捧檀香充盈了整个屋子, “回来了?”叶宝璋神色未变,依旧是轻轻合眼,只有一声轻飘飘的话语从嘴里传出,幽幽地飘进了红锦的耳朵里。 红锦不自觉地放轻了手劲,连带着动作也放慢了许多。他歪了歪头,看着两人面前的铜镜里倒映出叶宝璋苍白的面孔。 他缓缓应了一声,半晌才试探道:“是属下弄疼殿下了?” 毕竟他是一个习武之人,一介武夫自是不懂怜香惜玉。不过红锦全然忘了他自多年前就因为接替香盈袖的事情受过训练,香盈袖待久了,武夫的蛮横之气早就消逝的一干二净。 叶宝璋自然也想到了这一点。 他轻轻勾起一个弧度清浅的微笑,身子后倾,脑袋靠在他的腹部闷笑道:“怎会?” 他打趣道:“本王又不是什么娇滴滴的小姑娘,哪里会那么容易喊疼……瞧把你紧张的。” 他缓缓睁眼,眼前毫无意外地出现了自己这一张脸。他盯着自己这一张脸看得有些出神,红锦知道他心情不好,沉默着帮他束好发,才见他悠悠地从座椅上起身。 红锦从他起身的时候就后退了一步,与他拉开了一段不大的距离。叶宝璋站起身看了看自己的模样,夸赞道:“手艺不错。” 红锦颔首,算是大方应了他这一声夸奖。 叶宝璋回身看他,突然开口问道:“魂不守舍的样子,怎么,没有劝住陆邈?” 红锦眉心一跳,猛然意识到了叶宝璋口中的意思。他连忙单膝跪在冰凉的地板上主动请罪:“……殿下都知道了?” “行了别动不动就跪的,你是本王送出去的,本王比谁都了解你。”他将人从地上扶起来,突然有些憋不住地笑了起来,反问道:“你害怕什么,是本王长得太凶还是脾气太差了,你在我面前似乎总是一副恭恭敬敬的模样,不见交心。” 红锦:“……我。” “本王不过是寻思个玩笑,你不必太过紧张。” “陆邈同你有同袍之义,陆绥于你有再造之恩,这些本王都知道。你不忍心看西北的兵白白送死本王也谅解。”他拍了拍红锦的肩膀,叹了口气道:“更何况,本王懂你的苦心。” “只是……” 叶宝璋神色一暗,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痛色,半晌才苦笑一声道:“只是我同陆绥已经是隔着血海深仇,再也回不去了。你这番举动他不会心领,甚至会觉得本王虚伪至极,没有他做垫脚石也会祸害别的人做替罪羊。” “红锦,你不必如此为本王考虑,路是本王选择的,本王撞得头破血流也一定会走下去。” “陆绥这样做也好,虽然有些迟了,不过殊途同归,陆绥他最终还是反了。本王可以名正言顺的出兵,只是到时候战场兵戎相对,本王绝不会手下留情。” 就在陆绥和叶宝璋两方都在暗自谋划的时候,皇宫内也在悄悄地暗潮汹涌。 陆巡监国多日,找遍了整个皇宫也没有找到传国玉玺。眼看着叶宝璋出兵在即,如果还是找不到玉玺,他们的诸多计划都会备受掣肘。 于是在这一日,文妃慢悠悠地踏进了寿康宫。 ※※※※※※※※※※※※※※※※※※※※ 困困困困困死我了qaq以后不敢熬夜码字了,我眼睛都要瞎了qaq 自正身 陆峥离去的第四日, 长安街头动荡不安。 西北驻军无诏归京,大半驻军浩浩荡荡地一路扫过大楚疆域直奔长安而来,百姓倒是不关心这些, 只当是茶余饭后的谈资,拉着东家扯上几句叛军嚣张。 陆绥知道消息的时候,陆邈和西北天鹰营的将士已经快要直逼长安城,朝中一早就收到了消息,果不其然亦开始了调兵遣将。 陆绥站在窗前看着窗外的景致,突然觉得人生如此荒谬。 大楚自开国以来,剑扫八荒, 建城墙震九州六宇。天子守国门, 君王守社稷, 狼鹰虎三营并立为国征战四方。众将士遵从太祖遗训,守土开疆, 扫平四夷,护大楚百年根基不动摇。 几十年来,三营向来手足情深一心对外,如今竟然是三营中的兵力倒戈相对, 当真是让人寒心。 越是临近大战, 陆绥的心越是不安稳。他这些时日就在想该如何将皇奶奶与珩萧从宫中秘密接出来,可是却一直找不到下手的时机。 他有一种预感,这一场大战势必艰险, 将皇奶奶和珩萧留在皇宫, 只会令他心神不宁。 陆绥正想的出神, 突然身后传来了几声脚步声。他回头去看,花小楼正站在门口看着他。 这是陆邈走后,花小楼第一次主动走出屋子,也是他第一次主动来找自己。一无所有的滋味有多难受陆绥感同身受,所以他想给花小楼留下时间冷静。 “你来了,坐吧。”陆绥回过神来,指了指书桌旁的软凳示意他坐下和自己说话。 花小楼也不扭捏,乖乖坐到凳子上才斟酌了下语句,问道:“陆绥,你已经做好决定了?” 花小楼并不是个傻子,这段时间陆绥忙的不可开交,往往是千脚还不沾地后脚已经跟上来。府上虽然表面上看来风平浪静,但是花小楼却能够察觉到,这不过是风雨欲来前的风平浪静。 陆绥有大动作要出手。 陆绥并不打算瞒他,只好将自己的计划一五一十地交代:“嗯,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先发制人。” 花小楼点了点头,轻轻嘘出一口气:“也好,总归是拼一把。” 他的语气淡淡的,看上去对陆绥的决定并没有太大的兴趣。 说起来他如今什么都没有了,没有什么可以再失去的,心静如水。陆绥同他不一样,陆绥是皇室宗亲,只要有那一层血缘关系,他的处境都不会沦落到自己的这步田地。 花小楼有些神色恹恹,他又开始头疼了。 医者不自医,他如今才明白这句话不是假话。开的方子一剂接着一剂吃进肚子里,头疼的症状却不见好转。 花小楼有的时候会无聊地想,他大抵是得了心病。 “小楼。”正在他出神的时候,陆绥察觉到他脸色不好,开口询问,“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花小楼摇了摇头,淡淡道:“没有,只是刚刚在想事情。” 他抬头看了看窗外,枝头已经是一片青翠,隐隐可以听见几声清脆的鸟鸣。 花小楼缓和了神色,开口道:“今天天气不错,我想去街头走走。” 自从上一次在街上被人围追堵截以后,花小楼这些时日都比较抗拒踏出房门,难得阳光这么明媚,他倒是有了心情去府外转转。 “你一个人?” 花小楼狐疑地看他,笑道:“那不然呢,难道你要陪我一起?” 花小楼一句玩笑话,陆绥却当即站起身,看那架势还真的是打算陪他一同出府。花小楼连忙止住他的动作:“行了,我不过是开句玩笑,知道你最近并不宽裕,你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不必浪费在我的身上。” 见对方不放心他,花小楼还拍了拍胸膛保证:“你放心吧,我自己的情况我自己清楚。上次只不过是一场意外,我保证这次不会再发生了。” 他起身理了理自己的衣衫,没走两步就听陆绥在他身后说道:“陆邈走之前让我有句话务必传达给你。” 花小楼脚步一顿,垂落的双臂微微颤抖,连指尖都控制不住地叫嚣心悸。他可以听见自己的努力压制却徒劳无果的声音,轻轻地试探着问。 “什么话要告诉我?” 陆绥深深地看着花小楼的背影,开口道:“他说他自知此生不能负你,愿风平浪静后许你余生安稳。” 花小楼倏地一笑,缓缓开口道:“好。” “我答应他了。” * 长安街头的繁荣景象经久不变,千篇一律的让人看久了就会生厌。 花小楼不喜欢繁荣的街道,他喜欢自家将军府门前的景致。阿婆细心慈祥,老翁勤劳友善,来来往往的人都喜笑颜颜,和美得如同是一家人。 大抵是心有所想,走着走着他竟然走到了家门前。 过去了这么多天,人去楼空人走茶凉,将军府门前的阿婆阿翁早已不见了踪影,反倒是一帮人围在门口指指点点。 花小楼站在他们身后,无心去听他们交谈的内容,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府们上两道纵横的白封条,像是要盯出两个硕大的窟窿。 “诶你听说了吗,长安门上正悬挂着虎威将军的首级啊。啧啧,也不知道他们是在哪里翻出来的尸体,这么多天过去了,尸体估计早就烂的不能看了,竟然还真的翻出来五马分尸,也是够残忍的。” 花小楼以为自己听错了,愣了一下后往前走了两步,好能听清那两人究竟在说些什么。 “听说这将军啊确实是死透了,尸体都已经扔到乱葬岗了,可是谁让现在天下不太平,天鹰营的那帮叛军那般猖狂,宫里下了命令要拿虎威将军的首级来震慑居心叵测之人。别说是丢在乱葬岗了要找回来,哪怕烧成了灰也要给拼起来,不然拿谁的头谢罪?” “唉,真是可怜,乱葬岗周围全是野狼猛兽,也不知道死后被蹂躏成了什么模样。” 两人的交谈就这样一五一十地传进了花小楼的耳朵里。 他的父王已经被冤枉至死,死后竟然也不能入土为安,如今就连首级也要被朝廷拿来悬挂城墙上,令八方百姓围观嘲笑?! 简直欺人太甚! 花小楼咬碎一口银牙,头也不回地冲到长安门,果不其然在城门口聚集了大堆百姓。他们无一不在仰头看着悬挂在头顶上、已经被啃食得面目全非的人头。 胆子大点的还敢指指点点,胆子小点的一边捂住眼睛一边高呼罪过。 花小楼站在他们的身后,缓缓将目光上移,赫然和城墙上的头颅来了一个四目相对。 他的父王死相凄惨,一双眼睛至死都没有闭上,双眼圆凸,死不瞑目!而如今他的身躯已经千疮百孔,就连头颅也要用来被人践踏。 谁能想到,现在城墙上高悬的头颅,是为国为民征战数十年的老将!不曾衣锦还乡,也不该落得这么凄惨的死无全尸! 花小楼看着父亲凄惨的死相,看着他圆凸的双眼,突然觉得两腿一软,险些当众跪了下来。 他气愤不已却无可奈何,满腹委屈却无人能说,头疼更加猖狂,心底一个念头却在疯狂叫嚣——他要带父亲回家。 脑内的想法一闪而过,身体早已先一步飞出。花小楼轻功了得,足尖一点就越过楼下的众人飞了上去。 城墙上倏地闪过一道人影,楼下的人群一声惊呼,紧接着就是一阵暴乱。花小楼站在城墙边,仰头看着自己父亲的头颅,心口一阵绞疼。 他竟然是以这样的方式与父亲重逢。 花小楼鼻头一酸,觉得这些日子以来受到的所有委屈都一瞬间涌上了心头,于是眼泪就不争气地滑落下来,模糊了花小楼的全部视线。 花小楼足尖飞跃,轻巧地飞身结下了父亲头颅上的绳子。而后将父亲的头颅放在胸口紧紧抱住。 “你看,是逆贼花小楼!” “你们快看城楼上,有人要劫走叛贼!不能放过他!” “岂有此理,这个人一定就是逆贼同党!” 楼下瞬间一片喧嚣,所有的人都用恶魔一般的面孔看着楼上的花小楼。花小楼揉了揉眼睛,绝得城下的人扭曲得像是地狱的厉鬼。 眼前的一幕何其相似,他们这些人啊,永远只会跟风得风,从来不会认真地用脑子想一想。 花小楼对城楼下的质疑声和谩骂声充耳不闻,他低头用袖子擦了擦父亲沾满了污泥,被野兽啃食得支离破碎的头颅,悲哀地呜咽了一声。 “父王,我知道错了……我知道错了!”花小楼觉得心都快被撕开,痛得他生不如死。 他错了,他大错特错,是他一直以来异想天开,是他从来不明白父王委曲求全的苦心。 他宁愿不做什么狗屁世子,他宁愿只做一个普通人,他宁愿他吃了上顿没下顿般的颠沛流离。 他只要……他的父亲回来。 花小楼擦干了眼泪,从城楼上向下看去。人群当中的躁动依旧轰轰烈烈,花小楼睁眼从一张张狰狞的面孔上划过,一瞬间什么都忘了。 他只记得他不明白父王的苦心,他用和父王朝夕相处的宝贵岁月外出游走,出师回家后也不曾在家里安生的待过一日。 如今他失去了所有,才明白当时的岁月静好,竟然成了他这一生都只能铭记的求而不得! 理智的弦一经崩坏,内心的悔恨就如洪水决堤一般袭来。花小楼稳了稳心神,突然在城下的人流中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父王和母妃就站在人群中笑眯眯地看着他,嘴唇一张一合,似乎在无声地邀请他。 “孩子,过来吧,阿爹再也不逼你练武了,想学医阿爹就陪着你,没什么的。” “孩子,快过来吧。” 老将军眼里的慈爱是花小楼一辈子也未曾看见过的,花小楼看得有些痴,不自觉地朝城墙边挪动了两步。 也对,他们一家人,其实应该永远在一起的。 “我虎威将军府一世忠魂,不容践踏!”花小楼勾唇一笑,冷声道:“我花小楼今日以死明志,殉我虎威将军府上下忠魂,只求苍天有眼,为我等正名!” 花小楼说完,不等众人反应过来径直站上城墙边,余音还未消散时,已如一只断了线的纸鸢般,坠落墙头。 人群中不知是谁喊了一声“死人了!”,人们这才反应过来是真的有人死在了他们的面前。 等到他们回神向后一看,陆绥一脸呆滞地站在他们身后,表情裂开了几条缝隙。 “哈哈……” “哈哈哈哈……” ※※※※※※※※※※※※※※※※※※※※ 完结倒计时,花花是真的死了,死的透透的那种死法....花花就是压死陆绥的最后一根稻草qaq这一辈子想保护的人全部都变成了这副模样,柿子这次是想宽恕宝璋也没办法原谅了qaq 天啊我好心疼呜呜呜,邈邈马上就要回来了呜呜呜,结果媳妇没了 求一下营养液! 撒大刀 陆绥私自出府, 守在汝阳门口的禁军被劈头盖脸地骂了一通,当即加派了人手。这一次,不仅在府门外, 就连王府大院里也站满了手持刀枪的侍卫。 天鹰营狼子野心,陆绥作为统领天鹰营的总将领,谋逆之事必定同他脱不了干系。 这一点几乎已经成为了全长安上至达官贵族,下至平头百姓的共同认知。 汝阳王要反,皇亲犯法与庶民同罪,他必须死。 门外站着两个守卫,窗口亦是, 禁军长了教训, 这一次索性就将陆绥囚禁在了这一间屋子里, 量他插翅也难飞。 铜盆里的水很快就变成了淡淡的红色,洁白的布巾上也沾染了血污, 陆绥坐在床边,认认真真仔仔细细地帮花小楼擦拭身体,唇角轻轻勾起。 “我和你说,你这样一直睡下去会长胖的。你快点醒来, 我们去后花园的假山上玩, 看谁爬得慢就给对方当马骑。”声音染上了欢喜的语调,陆绥整个人看上去很是雀跃。 花小楼是被他一步一步抱回来的。 就在不久前,陆绥不放心他一个人在外所以跟了出来, 可是他晚了一步。花小楼这个臭小子没等他, 竟然说跳就跳。 那么高的城墙, 抱着必死的决心一跃而下,他真不怕把自己砸成一滩肉泥。 陆绥当时就在想,纵身一跃的那一瞬间,花小楼该有多绝望。 他其实很想痛快地骂死对方,把他这十几年以来憋着的话都骂给对方,可是花小楼还不等他有空好好算账,竟然先一步认输了。 真是个窝囊废。 陆绥想嘲笑他,酣畅淋漓地嘲笑他。因为以前他和花小楼看不对眼,对方总是能找出很多理由来堵住他的嘴,陆绥必须承认,他在打嘴炮方面不如花小楼妖力深厚。 现在花小楼只能摊在地上一动不动,骂也不能还口,打也不能还手,只能委委屈屈地活生生受着。 陆绥笑他,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狠狠地笑他,可他笑着笑着就笑不出来了。 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兴许是当时的风大吹迷了他的眼,又或者是他笑得太过猖狂,竟然笑出了眼泪。 泪水模糊了视线,眼前的百姓都成了一片一片的斑驳颜色。陆绥觉得自己的腿不受控制,不然怎么会违背自己心愿一般朝着那个傻子走去。 他一脚深一脚浅地挪过去,轻飘飘地像是一具行尸走肉,骨头酥了于是只能拖着没用的躯壳。 陆绥摇了摇地上的人,花小楼没反应,反而因为他的动作,对方额头上的伤口更加肆无忌惮地流出了鲜血,瞬间染红了陆绥的视线。 陆绥笑了笑,戳着他的胸口问:“别装死,听不见我在笑你吗,别睡了,赶快和我回去,迟到了夫子可是要打手心的。” 花小楼一动不动,陆绥无奈地叹了口气,说道:“大你一岁算是我欠你的,走吧我抱你回去,宝璋刚刚找不找你还来找我哭,你看看你一个人把我们几个闹的鸡犬不宁的,你自己反思反思。” 陆绥这样说着,双臂一撑直接就将地上的人抱了起来。 花小楼稳稳当当地缩在了他的怀中,手里抱着的头颅却因为惯性掉落在了地上,发出一声不小的声响。陆绥低头去帮他捡,手指触碰到那个东西的时候怔了一下,而后很快就恢复了神色。 “给,你抓好,这次可别掉了……掉了我也不帮你捡了。”陆绥将东西重新放在花小楼的怀里,可是对方似乎听不懂他说话,没走两步,东西竟然又咕噜咕噜地滚到了地上。 这一次,陆绥的神色再也维持不住。他身形一僵,不急着弯腰去捡,而是低头看了看怀里的人,半晌后才张了张口,颤抖着问:“小楼……你是不是听不见我说话啊?” “还是说……”陆绥咽了一口口水,低眉笑了,“还是说,其实……你已经死了呢?” 一声过后,万籁俱静。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陆绥缓缓闭上了眼,单手捂住眼睛,再也抑制不住地哭了出来。 陆绥想,他大抵是想疯的。 而现下,擦掉了血污的花小楼看上去就像是睡着了一样,如果忽略他额角被砸出来的大坑。 花小楼傻乎乎地不会选死法,这种死法死下来,脑袋上的骨头几乎都折断了,丑也能丑死他。 陆绥支起下巴,歪在床边静静地看他,在心里把对他骂了不知道多少遍。他给花小楼换了一身崭新的衣服,花小楼喜穿红衣,但好巧不巧陆绥最厌恶的就是红色。 他翻箱倒柜找了许久才勉强找到了这么一身衣服,等给花小楼收拾好,越看越觉得花小楼这副模样像是即将出嫁的新娘子。 “小楼。”陆绥说,“你在等我几天,我一定会让陆邈光明正大、风风光光迎你进门。” 陆绥微微垂眸,眼中的情绪翻涌不平。 * 这夜的晚上,王府的禁军兵力调动,陆绥敏感地察觉到了这个动作。 屋子里一灯如豆,柔柔地照亮一小方天地。陆绥坐在书案前压下一本兵书,而后等听到屋外传来的鼾声时,顺手拿起架子上的一个花瓶砸了下去。 花瓶碎落的声音在黑夜中异常清晰,惊醒了屋外的人。 “谁!”随着一声惊呼,门上传来了开锁的声音。 陆绥端端站在屋内,隔着一块跳跃的烛火笑眯眯地看着进来的人,嘴角勾起了一抹嗜血的笑容。 下一刻,血雾喷涌而出,在冰冷的墙面上绽开了一抹鲜红的血花。陆绥用拇指勾了勾嘴角,将嘴边沾染的鲜血揩去,忽的笑了。 屋内的动静很快就吸引了别处的侍卫,等到他们赶来的时候,这巧看见陆绥抱着花小楼的尸身从屋内走出来。 陆绥一身黑衣,花小楼一身红衣,两个人的身影像极了勾人魂魄的鬼魅。陆绥挑了挑眉,嘴角勾起一抹病态的笑意,整个人笼罩在浓浓夜色中,如同索命罗刹。 “小楼,我带你去找你的夫君,这次别闹。” 他掂了掂怀里的人,改用一只手夹紧他,腾出来的另一只手则飞快地攫取了一个侍卫的脖颈,“咔嚓”一声就解决了对方的性命。 陆绥现如今的打法根本没有依据,怎么阴狠怎么打,一只手挖眼掏心极其残忍,可是陆绥却在这种惨无人道的对决中找到了一丝丝病虐的快感。 等到解决了残局,陆绥身上已经沾染了鲜血,血液融入黑衣中,看不出来分别。花小楼却干干净净地一尘不染。 他要花小楼干干净净地去见陆邈,这是他答应他和陆邈的承诺。 内外患 天鹰营的士兵一路从西北横扫大楚疆域,势如破竹一般直逼长安, 不过是为了帮陆绥平反。 这一路他们遭遇过朝廷兵马的围追堵截, 也死伤无数, 可是众将士却还是无怨无悔地继续追随陆绥, 有的将士身体还受着阿芙蓉的蚕食, 提到帮主上做事, 依旧苦中作乐地笑成一朵花。 陆邈这些时日有些心绪不宁,临近长安, 他的不安却越来越重。 这一夜士兵刚刚结束一场硬仗, 进了城后才得以安居下来。几个将士受了伤, 正在由军医疗伤。 “邈哥,你说等我们这一仗打完, 我们是不是也算是护国的忠臣?” 说话的是一个不过十□□岁的小伙子,看上去和陆绥差不多大。今年已经是他在天鹰营的第六个年头了, 小小年纪就进入天鹰营,可以说是把命都给了陆绥和大楚。 陆邈听到他的问话, 回神看了他一眼, 然后走到他的身边坐下, 问道:“这一仗打完, 应该会安生很长一段时间,到那个时候你们有没有什么想做的事情?” “有啊,怎么可能没有。”小伙子冲着陆邈打趣道, “在营里待久了, 一丁点女人香都闻不上, 咱这营里全是赤条条的汉子,我们真是寂寞死了。” 他仰头望了望天,突然有些怅惘地开口道:“等到这一仗打完,将军没有了后顾之忧,如果将军还愿意带领天鹰战场杀敌,我还舍命陪他。如果将军不再管天鹰营了,我呀,我也就回想找媳妇去。” “这么点出息?” “这出息大着呢。”小伙子不满地反驳,“我从入营就是将军一手带着,是他手下的兵就不能给将军丢人,生是他的兵,死是他的鬼兵,让我听别人的号令还不如让我回乡种地。” 陆邈缓缓勾唇笑了。 在赶往西北的时候,他和陆绥都有些担忧,担心没有天鹰令和圣谕,天鹰营的兵调动不来。 可是陆邈和陆绥都想错了。 天鹰营是为守护大楚而存在的,他们中的每一个儿郎都是有血有热的硬汉子,是顶天立地的真男人。国难当头,主上被害,他们又怎么会受限于虚无缥缈的死物身上。 两人正这样交谈着,屋外突然传来了一个人的声音。 “说的不错,果然不愧是我带出来的兵。” 陆邈听到陆绥的声音,瞬间打起了精神。他没有想到世子会主动来找他们,但是他只消一细想就想明白了其中的缘由。 他们都是陆绥的兵,在外面闹的这样腥风血雨,就算陆绥手里没有天鹰令,明面上看不能说是陆绥的指使,但是朝廷一定悄悄想要处理掉陆绥。 陆邈稳了稳心神,刚打算迎出门,就见陆绥怀里抱着一个人缓步走了进来。目光落在自己身上的时候,陆绥眼神闪躲了一下,最终缓缓闭上了眼睛。 陆绥怀里的人一袭艳丽的红衣,肤色白净,睡颜恬静,明明这幅场景在梦中勾画了无数次,陆邈却还是钉在了原地。 陆绥不开口,陆邈也沉默不言,整个屋子的空气都凝固住了,其他的小兵也眼观鼻鼻观心地沉默不语。 半晌陆邈才神色一僵,缓步走上前。 他走到陆绥的面前,半句多余的话都没有说,只从他手中接过花小楼的尸身,而后迈过了陆绥,径直走出了屋子。 陆邈的背影太过决绝,陆绥望着陆邈的背影,突然觉得心头一痛。 他终归是欠了陆邈太多。 陆邈为了王府豁出了姓名,而他却没有保护好陆邈的心上人。 * 陆邈并没有走远,事实上他只是有些不知道怎么面对那么多的人。 他觉得他变得不像自己,他需要一个安静的地方好好冷静。 陆邈缓缓地走了几步,抱着花小楼的尸身悄无声息地从城门离开后来到了城外的郊野。这里他以前来过,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周围应该是有一个悬崖。 陆邈搂紧了怀里的人,突然感觉脚下如同生了根一般,每走一步都钻心得疼。 他一个被王府训练出来的暗卫,摒弃了七情六欲的暗卫,生平第一次体会到了切身的痛,痛不欲生。 花小楼的尸身已经是一片冰凉,也已经出现了轻微地僵硬,陆邈抱在怀里只觉得就像是心头被挖了一块。 他明明答应过自己,等到这一切结束,就会和自己逍遥山水隐姓埋名,只要他愿意,就一起去桃源定居,从此以后山高水远任鸟飞,再也不理会江湖俗世。 明明只差那么一步,他就可以牵着花小楼的手,平平安安地度过这一生。 可是如今他只迎来了一具尸骨。 “小楼,你言而无信了。” 陆邈抱着人坐在悬崖边,在他的耳边轻轻地印下这句话。 他们的身前是无边无际的高山和峡谷,晚间的凉风顺着山谷悠悠回荡,月光倾洒,在山间的湖面上撒下清辉皎洁。 大楚的秀美山河他从前没有福分去一一观赏,而今他亦是没有福分去一一观赏。 没了花小楼,万物于他而言,皆无生机。 “你穿红衣甚美。”陆邈淡淡地说出这句话,“时间仓促,没办法让你看见我穿喜服的模样,以后一定为你补上。” “还有,你为什么不能等等我呢?”陆邈压下心头的悲恸,轻轻地控诉,“是不是因为我以前将你忘了,你追着我那么久实在是疲累了,这次索性就不愿意再等我了?” 陆邈轻轻吻了吻怀里人的额角,那个吻清浅而一触即逝,却是充满了虔诚。他扣着花小楼的手执拗地与他十指相扣,半晌才道:“我同你成亲,往后你便是我此生唯一的妻,我再也不会忘了你了。” 怀里的人再也没有办法将自己的喜悦和悲伤全部说给陆邈听,往后余生,陆邈都再也没有办法听到有人满怀着爱恋和痴缠地乐此不疲地叫他四哥了。 从前的陆邈无心无情,被训练成了感情寡淡的暗卫,花小楼不厌其烦地教他什么是喜欢。 而今以后,陆邈懂得了何为喜爱,却再也不会拥有快乐。 他的心枯寂成了大漠上的荒烟,从此以后只剩下无边无际的寥落。 * 陆邈消失了两天,没有人知道他的去向。 陆绥派人找过他,但是结果无一例外,都是无疾而终。 天鹰营不能再此逗留太长的时间,陆绥无奈之下只好宣布全体继续向长安出发。大军于是继续浩浩荡荡地开始无休止地战争,一步一步向长安逼近。 长安城外的陆绥步步紧逼,长安城内也是一片鸡飞狗跳的光景。 沈氏当着所有百姓的面,在花小楼自裁的城墙前向百姓揭示自己才是广泽阿芙蓉的幕后主使,是她一力之下导致阿芙蓉在中原泛滥成灾,如今流入长安。 百姓本来还不大相信,只当她是在为汝阳王一府开脱罪名,可是随着她说的越来越多,长安城外又涌入了一波赶也赶不走的外乡客。 来人操着一口广泽乡音,不论是男女还是老少,无不异口同声地要为汝阳王府正名。 “当时是世子和世子妃来到广泽勘破奸人诡诈,我等才能从浮朦山中逃出来,你们怎么可以污蔑世子和世子妃意图谋反?” “没有天理了,世子和世子妃那时多么好的好人啊,你们怎么可以这样伤害他们!” “老朽可以证明,广泽一事世子和世子妃并非有意参入,是他们二人火烧阿芙蓉,我们这些被广泽诅咒的人才得以脱离苦海,你们这些颠倒黑白的疯子!” 随着人数的越来越多,长安街头的老百姓也有些动摇。 这边声势浩大愈演愈烈,那边的大理寺门口和御史台门口更是聚集了一堆□□的人,无不声称要求大理寺和御史台重查汝阳王府一案。 民间乱了套,朝中自然跟着伤筋动骨人仰马翻。 眼看着时局控制不住,内忧外患,陆巡却迟迟找不到传国玉玺。在苦寻玉玺而无果后,陆巡狗急跳墙,也不顾她母妃的警告,直接带人来到了金龙殿内。 今日说什么都要让皇帝张嘴说出玉玺的下落,不然他如何名正言顺地登基。 他谋划了这么久的皇位,绝对不能在最后一步功亏一篑! ※※※※※※※※※※※※※※※※※※※※ 这一章有点卡,可能有的地方情绪渲染的不好,我明天有时间会修改哒,么么啾~ 邈邈和花花的悲剧啊....其实qaq其实两个孩子挺惨的,马上就可以在一起了,结果花花追了他那么久,最后关头放弃了他。花花其实自从一家人死后就情绪很不稳定,当时会选择跳楼不是因为他不在乎和邈邈的约定,而是他当时被和父亲的悔恨控制了思维,早就忘了其他的事。 如果不是城墙上亲眼目睹父亲的死况,花花兴许真的会和邈邈好好地度过余生。 只是可惜,没有如果。 凌城破 陆绥的兵力终于抵达了长安城的附近, 眼看着长安近在眼前,众人却被一路人马拦截在了凌城的城外。 凌城外,城门紧闭, 城外汇聚了众多的士兵,城墙上亦是架满了机关箭弩。红旗飘卷在风中,无端为这场战事添上了几分壮美的色彩。 陆绥一人身骑战马,独自站在天鹰营军前,半晌才抬头去看对面城墙上的动静。只见城墙上赫然站立了一红衣男子,一头秀发扎成高高的马尾, 容貌虽然昳丽, 穿上一身轻甲,也有几分男儿应有的霸气。 看到红锦的这一瞬间,陆绥的心情十分复杂。 他不是没有想过有朝一日会和这个背叛了自己的叛徒刀刃相对,只是没有想到真正面临的时候, 他还是会觉得虚假的不真切。 眼前的男人曾经向他发誓过会一辈子效忠汝阳王府,会效忠汝阳王, 会效忠他陆绥。香盈袖初建时困难重重, 是他他放下刀剑请求再入暗无天日的暗卫所受训,愿意为香盈袖付出一份力量。 那时少年的眼神雪亮明澈, 曾经照亮了陆绥暗无天日的一方明府,陆绥无法相信他从一开始就怀着未可知的心思混入王府。 “红锦,我念你我主仆情分不愿与你动手, 你若肯乖乖束手就擒, 本世子都可以原谅你曾做的一切, 放你平安离去。”陆绥闭眼揉揉眉心,冷声说道。 身后士兵蓦然肃穆,城中的驻军亦是整装待发。两军对峙氛围愈加诡异,针尖对麦芒,战事一触即发。 红锦垂眸定定看着城下的男人,半晌以后双手挥起,战引旗在手中翻转一面,在胸前落下。 红锦的声音沉着冷静,高声道:“汝阳王拥兵谋逆,尔等听我号令,诛杀奸贼,还大楚海晏河清!” 随着红锦一声令下,对面乌泱泱的士兵即刻冲出,不要命了一般往前赶来。陆绥也自然知道今日这一仗是非打不可,他不是圣人,既然劝不动,他也不会再留任何恻隐之心。 随着他的一个手势,身后的天鹰营士兵亦呐喊着随他应敌。 一场战事打的分外艰苦,对方早有准备,再加上天鹰营士兵这些日子以来一直是大战小战不断,又有部分士兵受阿芙蓉影响,难免在战斗力上吃了亏。 陆绥一人一马当前,手中银枪翻转不停,脚下尸身遍地。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陆绥的战甲上已经是一片连着一片的血迹,有他自己的,更多的却是地方的士兵。 这些死在他们手底下的人分明都是大楚的子民,陆绥每将刀刃扎入对方的身体,都会感觉到一阵力不从心地无奈和焦急。 他和叶宝璋的一场浩战,又要牵连多少无辜的百姓和士兵。 天上的箭矢如浩瀚的流星一般向下飞射,红锦现在的打法已经是如同疯子一般的打法,这样漫无目的地放箭,不仅天鹰营的兵会损伤,就连他自己的人也会无辜受死。 陆绥喘着粗气,一手摁住胸口的伤口,一手牵动银枪打掉飞来的箭矢。 身边的惨叫声不断,越来越多的士兵在这样的漫天箭矢中颓然倒地,满目鲜血染就的画面,鲜红得令人心生胆怯。 陆绥狠狠攥紧了拳,抬头恶狠狠地瞪了眼城墙上八风不动面容冷峻的红锦,暗自咬牙。 “妈的,他疯了吗,这样会死多少人!” 陆绥恶狠狠地啐了一口,心道绝对不能再拖了,再拖下去不仅天鹰营死伤惨重,那些为大楚征战南北却被利用的士兵也会死伤无数。 他将目光锁定在红锦身上,事到如今不能怪他狠心,若想破城而入,必须杀了红锦! 陆绥的耳边尽数是凄惨的哀嚎,脑海中挥之不去的是珩萧牢中受难、父王冰冷的寒棺、花小楼血污的尸首以及陆邈绝望的神情。 这一路走来,为了一个叶宝璋的复仇大业,究竟死了多少无辜的人,他若是在这种关头心慈手软,如何对得起泉下难以瞑目的那么多人。 陆绥闭上眼,缓缓在丹田运气,而后银枪一转,扫略过身前的流矢后足尖一点,踩着飞来的箭矢,一步一步飞快地冲向城墙之上。 红锦神色微变,飞快地从一旁一个侍卫的手中拿过弓箭,而后拉弓直接瞄准了远处的陆绥。 寒光点点,锋利的箭矢眼看就要直冲陆绥飞去,陆绥却只蹙了蹙眉,极为费力地在空中旋了个身,看看擦着箭矢躲避过去,只有胳膊上留下了一条擦伤。 眼看着第二条接踵而来,陆绥刚打算故技重施,却见城墙之上突然闪过一道人影直奔红锦而去。红锦显然是察觉到了这股劲风,当即扔了弓箭用手格挡。 也就是这么一下的功夫,陆绥瞅准时机加快了动作,终于稳稳地落在了城墙上。 另一边,红锦死死抵抗陆邈的进攻,额角不由渗出冷汗。 陆邈身为陆绥的贴身暗卫,又是暗卫所所有暗卫中的最强者,无论是力量还是耐力都比红锦优秀了不知多少。 红锦同他硬碰硬,根本占不到任何好处。 “殿下。”陆邈以手做刀,死死钳制住红锦,冲陆绥高声道:“这里有属下在,您先去开城门,属下会在这里负责断后。” 陆绥一手捂住胳膊上的伤,顺手解决了几个还在朝场下放箭的小喽喽,而后就见周围的士兵朝他蜂拥而来。他一边出手一边想方设法下城楼,只要城门大开,天鹰营的士兵必然大受鼓舞合力冲进城中。 他大概估计了一下城中的守卫,只要可以进城,破城不在话下。 他回身去看陆邈和红锦,两人已经开始扭打起来。红锦目眦欲裂,想要飞身去拦陆绥,却被陆邈缠住,两人一时之间谁也赢不了谁,只能就这样纠缠不清地扭打。 “你滚开!”眼看着陆绥即将冲下城墙,红锦猩红着一双眼睛,恶狠狠地开口,出手的掌风阴狠冷厉。 陆邈见招拆招,丝毫不理会对方的话语,只有一张面容冷峻得可怕。 陆邈显然是压着一口恶气,出手虽然不重,但是招招不留余地,势必要将红锦困在自己身边,让他无法去坏陆绥的好事。 “陆邈我告诉你,你不要逼我,我不想同你对手。” 陆邈盯着他看了半晌,才冷笑一声:“红锦,那一夜我说的很清楚。” “我只饶你一次,以后再见面,我一定会杀了你这个汝阳王府的叛徒,为王府和虎威府的亡灵报仇。” 陆邈蹙了蹙眉,抬脚踢起一边的长剑,横剑胸前,将手无寸铁的红锦紧紧压在城墙的凹槽上无法动身。 做完这一切,陆邈等对方彻底被钳制住了才哼笑一声,眼神却无比落寞。 “你们做这一切有什么意思呢,就算去了长安城又能怎么样。整个朝堂的大臣都中了阿芙蓉,如今就是王爷手中的提线木偶,你们以为他们会为了所谓的皇室正统放弃自己活下去的机会吗?” “醒醒吧陆邈,这一仗你们赢不了,除了成全自己的身败名裂和千古罪名,你们改变不了什么。” “你和花小楼走吧,天高水远任君游,这天下除了长安还有那么多的地方,为什么一定要搭上一条命呢?”红锦故意用花小楼激他,果然见陆邈的神色愣了一下。 他一脚飞踹上来,将陆邈蹬出了几步,而后飞快转身。谁想还没两步,身后突然一阵劲风。 红锦咽下喉间的一口腥甜,难以置信地低头看了看横贯了整个腹部的长剑,剑端前沾了鲜红的鲜血,滴落在了灰暗的地面上。 红锦轻轻扶了一把墙面,颓然地倒落在墙根,无力地跪在地面上。 伤口的疼痛已经感知不到,寒意顺着四肢百骸在渐渐逼近,红锦感觉自己的力气在流逝,精神也不大好了,眼前昏昏暗暗的。 陆邈一步一步走到他的面前,最终他看见的只有对方一双黑色的鞋尖。 “小楼死了。” 陆邈的话清清淡淡地落下,而后红锦就见对方蹲下身子,同自己面对面地对视。他勾了勾嘴角,满脸的不可置信,一说话就有鲜血从口中流出。 “怎么会这样?”红锦压抑着一口气,有气无力地问道。 “他死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陆邈勾唇笑了笑,“兴许是累了吧。” 红锦有些无措,他费力地揉了揉头发,似乎是不大相信这个消息。可是很快他就接受了,因为他看到了陆邈眼底已经是一片破碎的黑暗。 他费力地去够陆邈的衣角,半晌才从肺里压出一口气,有气无力地重复道:“对不起……对不起……” 陆邈沉默不厌,半晌后挥去了他的手,缓缓起身,拍了拍膝盖上的尘土,淡淡道:“大可不必,反正我会为他报仇。” “所有伤害过他的人,都欠他一条命。” 红锦的倒下加速了城中驻军的崩溃,陆绥并不想真的伤害他们,后来就索性舍弃了银枪,打斗间尽量不取他们的性命。 随着“吱呀”一声巨响,凌城的大门缓缓打开。城外的天鹰营士兵士气高涨,一鼓作气奋勇出击,很快就将驻军打得找不着了北。 而在这一声巨响后,红锦突然吐出一口鲜血,再也没有力气地靠在了墙壁上。 恍惚之间,红锦忽然觉得眼前一花,等他再次睁开眼,眼前竟然平白中晃现出一个人的身影。 叶宝璋一身靛青色的锦袍,眉眼带笑地一动不动看着他。红锦无力地动了动嘴唇:“殿下……” 他想要走到叶宝璋的面前,可是他却再也没有了力气,只能看着对方站在不远处和他遥遥相看。 叶宝璋朝他缓缓伸出了手,声音很是欣喜,是他这么多年以来从来都没有看见过的模样。红锦一直在想,这样无忧无虑天真无邪的少主,他很快就可以看见了。 等到山河安定,等到大仇得报,等到他登极权位驾临四海,他的少主就会再变成年幼时的懵懂纯善。 罪孽都是他的,他的少主只是被无辜玷污的可怜人。 “红锦,你答应过我,会一直陪着我的。”叶宝璋的手指白皙纤长,在日光下泛着莹亮的光芒。 大抵是回光返照,红锦用手臂撑着地面,缓慢地向前挪了一步,身体一不小心重心不稳,径直趴倒在地,腹部的伤口反而撕裂得越大。 可是他却浑然感觉不到疼痛,只朝空中的幻影伸出了手,眸中全是无尽的依恋与希冀。 “属下会……会永远陪伴少主……直到、直到、直到属下……战死身亡。” 同一时刻的京郊别院,叶宝璋惨叫一声地从睡梦中惊醒,二话不说连衣服鞋袜都顾不上穿就下了床。 “红锦,红锦!” 门被轻轻推开,一个小丫头悄悄探了个头,见自家主上醒了,这才踏进屋:“殿下您忘了,锦侍卫三天前就离开了,还来同您道过别的。” 叶宝璋记忆复苏,心口却越发焦虑。他咽了口口水,问道:“这些时日他没有递消息回来吗?” 小丫头摇了摇头,为叶宝璋倒了一杯漱口的茶就恭恭敬敬地走进内屋收拾床榻。 正在这时,边关急报,凌城破了。 叶宝璋手一颤,茶杯应声掉落在地,碎了。 ※※※※※※※※※※※※※※※※※※※※ 反派一号红锦阵亡,越写越觉得难过,终归都是错过了 殿中语 长安城中谣言四起, 沈氏带着广泽百姓扎根在长安城中, 广泽的真相一传十十传百,很快就在老百姓中流传开来。 基于民间的压力,大理寺和御史台只好大门紧闭, 两司掌事早就屁颠屁颠地冲进皇宫,结果陆巡的面没有看见, 皇宫却先翻了天。 文妃和叶宝璋无论如何也没有料到, 皇宫禁军这个攥在他们手心里的中坚力量竟然会在这最后一刻轰然倒台。 一时之间, 整个皇宫乱哄哄的,四处都是四处逃窜的宫人和太监。皇宫闹成这个样子,其他宫殿里的人自然有所感应。 温庭弈这些时日一直陪在寿康宫, 外面的吵闹喧天,他起身走出书房, 正巧看见丛菊在服侍皇太后用药。 这个状况不用细猜,也知道必定是出了事。 皇太后看了温庭弈一眼,半晌后朝他伸出了手:“好孩子, 想做什么就去做吧,不用理会哀家, 哀家已经老了, 只想看着你和绥儿平安就好。” 温庭弈平静地看着面目慈祥的皇奶奶, 半晌后才缓缓跪下,对着她行了一拜礼:“珩萧滞留宫中只为等此刻, 先前未曾告知皇奶奶, 是珩萧的错。” “皇奶奶何时怪过你们, 只是哀家一介妇人,你们年轻人的心思和计谋,哀家不明白,但哀家知道你同你父亲一样都是忠君护国的贤明忠臣。” “哀家只望你万事保全自己,绥儿还在等你归家。” 温庭弈微微抬首,半晌后才道:“珩萧必然铭记在心,此番凶险,珩萧万不得已出此下策。再过片刻会有一路禁军守着寿康宫,不让叛军逼近。” 他轻轻叹了口气,而后却舒展了眉眼,朝病榻上的皇太后道:“皇奶奶不如闭眼休息片刻,说不定再度睁眼,眼前必然是海阔天空。” 温庭弈说完后才从地上起身,而后转身决然而去。 宫里已经乱了套,温庭弈刚刚走出寿康宫,果不其然在寿康宫外看见了一身银甲的禁军西宫中郎将。 文妃的人已经被他们制服住,温庭弈缓缓走下高阶,走到那人面前时才躬身作揖,朗声道:“辛苦将军费心筹谋,珩萧感激不尽。” 那中郎将见他这样,连忙止住他的动作:“世子妃折煞我。” “您对我有恩,若不是当年您力保我入禁军,我也不会有如今的成就。滴水之恩自当涌泉相报,况且此次行动虽说凶险,但对属下并无损失。” “国难当前,属下岂可做贪生怕死之辈,而今文妃当道,宫中禁军尽数被收买,属下不过做了自己该做的事。” 温庭弈点了点头,神色中隐隐显现倦色:“不论如何,多谢将军倾囊相助,珩萧待世子谢过将军。待此次铲除乱党,必然不忘将军大恩。” 他缓了缓,才道:“将军,金龙殿那里可打通好?” “世子妃放心,这条路上处处都有我们的人把手,目前是最安全的通道。世子妃若要前往,属下可一路护送。” 温庭弈摇了摇头,护送倒是不必,而今宫中乱的很,处处都需要他这个中郎将打点。 温庭弈这一步险棋其实分外危险,他的确当年送他来禁军当值,但是这么多年过去了,对方却放弃了大好的前途继续留在这禁军中当一个中郎将,也是温庭弈未曾想到的。 好在对方并非忘恩负义之流,温庭弈想方设法偷偷同他见面后就知对方与自己是同道中人,这才将自己的计划告诉他。 陆绥如今在长安城外苦战,皇城中兵力大数聚集在战场,皇宫只剩禁军可以调动,他要中郎将带领可以信任的部下率先挑动祸乱。 动静不一定要大,但是现在的时局万分紧张,风声鹤唳草木皆兵,不过是小小一个中队的动作就吓得宫里的太监婢女四处乱窜,乱成了这副模样。 乱一点也好,宫里越乱才越能拖住文妃和叶宝璋的脚步,也能给他留足够充分的时间去会会祈帝。 温庭弈溜进金龙殿的时候,祈帝还在龙床上昏睡,显然不知晓外面已经是翻天覆地。 温庭弈缓缓走上前去,掀开明黄色的床帘一看,床榻上的人早已瘦的如同一把皮包骨头,瘦脱了形,让人看着就无端一股寒意。 这个竟然是当今的圣上? 这话放出去谁敢相信,当今圣上竟然凄惨到这个地步,虚弱到吊着一口气。 温庭弈大气不敢出,只好轻轻推了推沉睡的人,力道也轻轻柔柔,生怕一不小心就将这九五之尊的生气给推没了。 祈帝睡梦中也在蹙着眉,好半晌才从昏沉中醒来,转了转眼珠,正巧看见了温庭弈。 “你、是你……”祈帝的声音嘶哑难听,他怒目圆睁,显然是被眼前的人吓了一跳,“你……你是人是鬼,你别过来。” 祈帝不由自主地向床榻内侧缩了缩,目光触及到温庭弈嘴角的笑,背后凉飕飕地冒冷气。 “陛下,臣自然是人。”温庭弈微微轻叹一口气,俯身将他缓缓扶起来,祈帝靠在床头上,半晌才从震惊中缓过神来。 可是片刻后,他又想起来自己那日本来也就没打算杀他,他自己竟然也魔怔了。 他抬眼去看温庭弈,就见对方已经弯腰开始倒水,瓷白的水杯更衬得对方十分手指白皙修长。祈帝收回目光,震惊他为何会出现在自己面前。 金龙殿的情况只要不是傻子都看得出来,温庭弈怎么会逗留在宫中,而且此刻还站在自己的面前? 祈帝疑惑归疑惑,此刻口干舌燥也没有办法问清楚,先就着温庭弈的手喝了几口水润润喉,而后才开口问道:“你怎么会来这里?” 温庭弈沉默不言,半晌后才从床边起身,后退两步后跪下行礼。 “臣救驾来迟,还望陛下恕罪。” 祈帝此刻是什么境况他比谁都清楚,已经是一个被架在皇位上的傀儡皇帝。而今性命堪忧,他竟然难得可以心平气和地和温庭弈沟通。 “起来吧,我现在这个模样狼狈不堪,你便是不拿我当皇帝也无可厚非。” 温庭弈道:“陛下言重,陛下是九五之尊,是天子,这一点无论如何都是事实。珩萧尚且为正四品凤章阁学士,一日为臣终身护君,臣职责所在。” 温庭弈这一句话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他的所作所为只是为了恪尽职守,做好一个人臣的本分,其他的方面倒是祈帝自作多情了。 “陛下,您糊涂了。”温庭弈缓缓抬头与祈帝对视,半晌才道:“毁了这个江山,陛下开心吗?” 祈帝倒是难得没生气,只是嘴角轻轻勾起,朝温庭弈做了个苦笑:“朕从未想过令山河破碎,只是如今亦不知如何补救。” “陛下为何纵容文妃和三皇子至如此地步,您当真一点也未曾察觉他们的犯上之心?” 祈帝闻言,目光忽而幽远。他将目光移到一旁,半晌才道:“朕岂会不知,只是朕亏欠她良多,朕心悦她,所以朕这一条命都可以给她,只要她愿意,朕的江山都可以为她拱手相让。” “温庭弈,朕自幼从未懂得何为在意,何为珍惜,直到当年惊鸿一瞥,朕才知一颗凡心入尘世,滋味多奇妙。” “朕作为九五之尊,天下都是朕的,可朕给不了她想要的。”祈帝幽幽说道,“朕总觉她在朕身边并不开心,所以朕只能尽最大去包容她。” 温庭弈微微低垂眉眼,半晌沉默不言地听祈帝回想。 “……罢了,说这么多又还有什么用呢,朕之于她永远也比不上她心中的权位重要,朕输的心服口服。”他无力地眨了眨眼,突然想起了那一日。 文妃笑眯眯地将那毒药送到他的嘴边,他神色认真地问他,若是自己不想吃她会如何,她说,陛下不会不吃。 她呀,永远狡黠地像是一只狐狸,将他吃的死死的。 他怎么会不吃呢,只要是她给的东西,穿肠毒药他也能眼睛不眨地喝下去。可是文妃的这句话还是令他心痛得不行。 他之于文妃,只是一个将死不死挡着他儿子皇位的废物,终归是不重要。 文妃囚禁他,他不会怪罪;文妃欺骗他,他不会怪罪;文妃要他一条命,他也能说给就给。 他只是害怕,她会不爱他。 人啊,一旦沉溺于爱情,难免变得无比卑微。 在情爱的游戏中,谁先动心,谁先亡。而祈帝早在多年前就已经捧着一颗心,尽数交给了那个明媚的少女。 “陛下,您错了,您要的一切都是错的。” 温庭弈缓缓膝行到床榻边,微微靠近祈帝,伏在他的耳边说了几句话,就看祈帝冷着脸变了神色。 在祈帝不解的目光中,温庭弈点了点头:“臣所言句句真实,绝不欺瞒于陛下。” 也就是这个时候,殿外突然传来了躁动。 “陛下今日可是身体好转?”文妃本欲抬脚进入金龙殿,瞥见门口的侍卫,突然停下脚饶有趣味地多嘴问了一句。 “启禀娘娘,陛下一切安好。” 文妃“哦”了一声,笑眯眯地道:“安好便是,本宫便放心了。” 可是擦肩而过的瞬间,文妃却寒了目光。 今日的侍卫面生的很,她刚刚就有所察觉,所以才多嘴试探了一句,果不其然让她发现了问题。 她的人从来只知道当一条看门的狗,皇帝的消息根本轮不到他们插手。文妃微微眯眼,快步走进了殿中。 “母妃,可是出了大事?”陆巡紧紧跟在文妃的身后,问道。 他们刚刚收到宫里的消息,虽然镇压了下来,但是此刻宫中的纷乱还没有停止。文妃担心有人趁着动乱潜入这里带走祈帝,这才带着陆巡马不停蹄地赶来。 文妃的目光凉凉地扫过宫殿,最后定格在了龙床边的矮桌上。殿中并没有别人,她送给祈帝的婢女也没有了踪影。 文妃稳住心神,缓缓道:“陛下,臣妾来看您了。” ※※※※※※※※※※※※※※※※※※※※ 完结倒计时,可能这几章节奏会加快,但是该讲的会讲清楚,我会省略一些描写。 心茫然 文妃刚进宫殿的时候祈帝和温庭弈便察觉到了, 温庭弈只向皇帝使了个眼神, 而后便钻进了一边的隐蔽处。 祈帝平躺在床上睁着眼,平静地等着文妃走到他身边,他有预感,他同文妃的恩恩怨怨就在今晚, 也该有个了断了。 文妃走进看他精神抖擞, 倒是有些意外:“臣妾瞧陛下今日气色不错, 正巧臣妾有话要同陛下说。” 她走到床边轻撩裙摆坐下,眼珠轻轻一转, 正巧看见矮桌上的瓷碗中还留着小半碗的水, 微微挑了挑眉。 陆巡一直跟在她的身后, 等到陆巡也落座, 他们身后的一队侍卫也各自守在宫殿的四角, 沉默无声地站成笔直的柱子。 “陛下如今病重,国不可一日无君,巡儿虽年幼,但在政务处理上天赋异禀, 如今没有玉玺在身,朝中三品以上的官员无法调动。”文妃道,“于是臣妾斗胆来问陛下。” 她顿了顿才继续道:“陛下将玉玺究竟藏在了何处, 让臣妾和巡儿找的好生辛苦。” 祈帝勾了勾唇,半眯着眼一脸颓败:“时间久远, 朕倒是记得不清了。” 文妃脸色一黑, 却浅浅一笑:“不急, 臣妾有的是时间等陛下想起来。” 她微微挺胸,眼眸一转看向不远处的侍卫,朗声道:“从此刻起,本宫有要事要同陛下商量,事关国家大事,务必要万无一失。你们还不速速去给本宫仔细查看查看,当心隔墙有耳。” 侍卫领了命令,开始在金龙殿内东翻西找。祈帝冷眼看着他们动作,半晌后重重咳嗽了两声,才道:“住手,都给朕停下来。” 谁料他说完后,那些侍卫听也不听,依旧手握腰间的长剑。 祈帝脸色一白,猛然抓住文妃的袖子,沉声道:“你究竟要做什么,让他们住手,朕与你的事,不用牵连别人。” 文妃慵懒地摆摆手,那些侍卫才停手。她开口道:“别躲着了,出来吧世子妃。” 文妃将目光移向一边,果不其然在她说完后,温庭弈才从阴暗处走了出来。来人一身白衣如同皎皎白雪,气质款款,温润疏离。 她扭头看向祈帝,半晌后抑制不住地笑了:“陛下,您让臣妾如何说您呢?” “当初要杀要剐的是您,而今又故作什么贤明的姿态?”文妃轻笑着拍了拍手,讽刺道,“早就听闻中原人最是阴晴不定可笑至极,臣妾混迹中原二十多年,今日总归是大开眼界。” “我们中原人?” 文妃回眸瞧他,点了点头,轻蔑地一笑:“对啊,你们中原人。臣妾何时说过臣妾是中原子女了?” “陛下也不用装作这幅受了伤的模样,臣妾心里清楚,您一直都在怀疑臣妾的出身,无时无刻都在怀疑。” 祈帝刚想开口说什么,文妃却伸出一根手指堵住了他的唇:“嘘,陛下平时那么能说,今日就消停一会,让臣妾呀……一条一条讲给陛下听。” 祈帝一句话哽在喉间,就听文妃继续道:“臣妾同陛下装了这么多年,今天就来个互相解脱好了,你我都痛快。” “臣妾不是中原人,不过臣妾汉话说的不错,足以以假乱真。想来陛下应当早就发现了,文家的女儿琴棋诗画样样精通,臣妾才是什么都不会的异族女子。” “自我入宫,文氏的大权便尽数攥在我的手中,朝中文氏如何翻天,你可曾看见国丈和国舅发过只言片语?”文妃咯咯笑出了声,“陛下,那是因为他们都死了,二十年前就死了,文氏在二十年前就已经是我戎族人的庇护所,而臣妾就是文氏的顶梁柱。” “臣妾谢陛下这么多年对臣妾的百般宠爱,甚至到了千般纵容的地步。陛下每每面对臣妾,都会让臣妾更加铭记这刻骨的屈辱,臣妾才得以凭借一口怨气活到现在,看你妻离子散,看你万年凄惨,看你而今人不人鬼不鬼,看你国破家亡终成一代昏君。” 文妃笑得猖狂,祈帝怒气攻心,伏在床榻上嘶吼着咳嗽不停。她缓缓走过床边,半晌后停在了温庭弈的面前,直接掐起了他的下巴,明艳的面容上尽是好奇的神色。 “你以为你在寿康宫的事情就瞒天过海了吗,温庭弈,永远不要小看一个为了复仇不顾一切的女人,你的小算盘本宫都清楚。” 她猛然放开了手,轻轻拍了拍衣袖:“留着你是因为你对本宫还有用,而不是因为本宫当真蠢。” 她不愿再和两人废话,直白白地问祈帝:“说吧陛下,玉玺究竟藏在哪里?” 祈帝这次却不再顺着她的心意,反而摇了摇头:“你死心吧,朕是不会告诉你的。” 文妃难得被他忤逆,倒是生出几分真实感,感慨道:“臣妾以前叫陛下不必事事听臣妾的,陛下不依。而今陛下与臣妾将话都说明白了,陛下终于知道不该纵容臣妾了。” 祈帝缓缓从床上起身,半晌后直勾勾地与文妃对视,一双老眼里尽是事态沧桑。他半晌才轻叹道:“黛儿……” 文妃一怔,暗自攥了攥掌心。 “朕从未忤逆过你,如今也是。倘若巡儿当真是我的骨肉,便是这江山我让给他又如何。” “你都知道了?” 祈帝用手捂唇咳了两声,身子晃悠悠的:“所以,巡儿当真不是朕的亲生骨肉?” “不是。” 祈帝一双眼染上阴霾,合掌轻叹道:“那朕,当真是……活的比先帝还要糊涂啊……” * “将军,长安城中守备森严,还是让众将领先安营扎寨好好休息吧。” 长安城外,陆绥坐在草堆上,正对着地上的火堆看着手中的军事防备图,听到副将这么说,点了点头。 “叶宝璋将所有的兵力都压在了这里,强攻是攻不下的。” 副将欲言又止,最终什么都没有说,反而是陆绥看他神色不对劲,开口问道:“怎么了,有话不妨直说。” 那副将躬身道:“属下斗胆向将军进言,若有大逆不道之言,还望将军赎罪。” 都这个时候了,陆绥哪里还顾得上其他,他摆了摆手:“你直说无妨。” “将军,军中的士气大不如前,属下担心这一仗我们打不赢。” 陆绥微微愣住,拍了拍自己身边的空地,道:“坐下说吧。” 他自己又何尝察觉不到军中的状态不对劲。天鹰营一行人如今只剩下三十万大军,可长安城中的驻军却有狼营和虎营两营之和。 曾经互相扶持的兄弟,而今反目成仇,他们追随了陆绥,至少现下就是造反的逆贼。将士们虽然嘴上不说,可是陆绥却能感觉到他们的难过。 “这一仗旷日持久,不怪弟兄们这么丧,这段日子为难他们了。”陆绥苦笑道。 “属下知道将军心中亦是苦闷,还望将军不要怪罪属下。虽说如今局势不妙,但是属下相信自古邪不胜正,将军宽和仁厚,必然得上天庇佑,沉冤得雪。” 陆绥笑颜忽展,拍了拍他的肩膀:“知道了,你也是,战场刀剑不长眼,护好自己的狗命,陪着本将军沉冤得雪。” 两人这样说着,等人走后,陆绥却收起了神色。 他知道这一仗有多么难走,兵力悬殊,将士们也已经十分疲累,再这样下去,根本打不进长安城,他们就已经自己把自己熬死了。 陆绥抬头看了看头顶的苍穹,今夜月黑风高,天气惨淡,四下一片漆黑。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他能够拨开云雾,再现青天。 可是无论如何,他都要带领将士们活着杀入城中。他的珩萧还在皇宫中,他的仇敌还在城中,天鹰营那么多的好男儿,他们的父母也在等他们衣锦归乡。 陆绥不能输,也输不起。 第二日,正当两方对战焦灼,皇宫却难得召开了早朝。 文武百官最近都有些懒洋洋的,一个一个颓靡不振地套上官府,活生生的一个瘾君子。他们打着瞌睡站在大殿上,等着祈帝的大驾光临。 太监细软的声音响起,众人立马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定睛一看,这公公竟然是文妃身边的宁山公公,也不知道这安在山跑去了哪里。 正疑惑着,众人就看陆巡一袭华美的龙袍从走到殿中,他的身后还跟着一袭白衣的温庭弈,而温庭弈的手中则捧着一个托盘,盘中放着一卷圣旨。。 眼看着众人大眼瞪小眼,陆巡站在龙案前勾唇一笑,朗声道:“众卿今日能来参加朕的登基大典,朕分外心悦。” 一声落下,满堂寂然。 ※※※※※※※※※※※※※※※※※※※※ 完结倒计时 正文完 大殿之上众人窃窃私语, 也不知道陆巡这是发的什么疯。陆巡充耳不闻, 他现在只想着自己的登基大业。 “都给朕站好了,扭扭捏捏的想什么模样。”陆巡看着大臣们这东倒西歪地样子, 心里一阵烦闷。 今日是他朝思暮想了十几年的日子, 他很快就可以登临帝位,成为大楚万人之上的君上, 从此以后再也没有人可以管束他,这么重要的日子, 谁都不能扰了他的好事。 底下的大臣被陆巡这么一吼,瞬间蔫巴巴地各自站到了自己该站的位置上, 陆巡心情大好,睨了温庭弈一眼:“现在万事俱备, 只等吉时一到,你就去帮朕拿到玉玺。” 他有些不放心地多嘴道:“温庭弈, 你最好不要耍花招,不然我可不能向你保证我那亲爱的侄儿和广泽那帮愚民会缺什么部件。” 温庭弈低眉, 一副顺从的模样, 回应道:“殿下放心,人在你手上, 臣不会轻举妄动的。” 陆巡被他口中的殿下两个字刺了一下,可是看他这副模样, 又想了想今日本就是他的好日子, 他犯不着和温庭弈一般计较。 反正等他登基, 温庭弈陆绥以及他们的那些小杂碎都要死。 陆巡想到这一层, 突然觉得人生竟然如此美满。 时间一分一秒的度过,长安城外的陆绥还在带领天鹰营的士兵和叶宝璋奋勇对抗,远远的皇宫内,陆巡却已经按捺不住地想要称帝了。 消息传到叶宝璋耳中的时候,他气得差点晕过去。 “这个混蛋!谁让他现在召集百官意图登基了?!”叶宝璋气得说话都发颤,他以为文妃是个聪明人才将皇宫中的大事交给这两人处理,谁知道这两个人简直就是扶不上墙的脓包! 登基什么时候不能登基,他们觉得自己会同他们抢那么一个恶心的地位吗,真是搞笑。 叶宝璋头疼,额角的青筋暴跳。 现在什么时局,百姓闹的如此凶险,他竟然要趁这个时间登基,是生怕他的计划太顺利吗? “你先留在这里帮我查看战局,我要极速回一趟宫里。”叶宝璋暗骂那两个蠢货,赶忙将这里交给属下负责,骑着马就像皇宫中飞去。 没走两步,叶宝璋突然回头看了一眼城墙上的守军,一阵心慌意乱。 如果红锦现在还陪着他就好了……如果红锦还在,今天他就不会觉得这般无助。 总是担心下一秒就有人冲过来要了结自己,不敢将事情交给任何人去办,连哭也不知道该找谁哭。 眼看着吉时将至,陆巡再也等不及,直接道:“温庭弈,这一时半刻也差不了多少,你先去将玉玺拿来。” 温庭弈冷冷地看他,半晌后才动身绕过他走向龙案后,他微微俯身,手探进桌子下,在桌子下的四壁上摸了摸,果不其然摸到了一个凹槽。 温庭弈神色未变,缓缓按下了按个凹槽,就听身后几声齿轮的转动声,他回头去看,伸手掀开龙椅上的朱红色锦缎垫子,龙椅上赫然出现了一个暗槽。 凹槽里方方正正躺着的不是别的东西,正是陆巡苦寻多日却无果的传国玉玺。 温庭弈神色复杂,伸手将玉玺拿出来,机关自动归位。他将朱红锦缎放下,这才捧着冰凉剔透的玉玺走上前去。 陆巡看见这玉玺的那一瞬间眼睛都直了,伸出手去摸摸,不愧是传国玉玺,比他摸过的所有的玉石都要温润柔滑,简直是极品。 温庭弈刚打算捧着玉玺退到一边,陆巡却叫住了他:“别动。你哪都别去,就在这里,朕要看着你当着朕的面,把这皇印盖在朕的登基帛书上。” 温庭弈眼神一暗,缓缓舒了口气道:“殿下可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今日时局已定,朕赢你输,你还有什么资本和朕讲这些大道理。我告诉你温庭弈,留你一命是看在你父亲是先帝的托孤重臣,由你来为朕宣旨,朕这皇位才更稳。不然你以为朕留着你做什么?” 温庭弈笑笑:“是,陛下英明,只是臣觉得,陛下站在臣身边,反倒是让臣有些手足无措。若是误了吉时,那便不好了。” 温庭弈朝他身后看去:“总归陛下要登基,不如便坐在龙椅上,待臣宣布完承位诏书,陛下便可受百官朝拜。” 陆绥回头看了看高座上的龙椅,心中竟然对温庭弈的这个提议认同感大盛。当即紧走两步走到龙椅前,伸手触摸着金碧辉煌的龙椅手柄。 “朕终于等到了这一天,真是苍天有眼。”陆巡的表情有些狰狞而痴狂,温庭弈望着他的神色却如同看一个死人。 他眼睁睁地看着陆巡如痴如醉地向后一躺,倒在了龙椅上。而下一刻,陆巡却面色狰狞地蜷缩在了龙椅上,伸手捂住嘴也堵不住从口腔中肆意流出的鲜血。 他的胸前竟然赫然插着一把刀,刀尖向前,正巧指着金龙殿的那片天空。 陆巡怒目圆睁,电光火石之间根本不知道这把刀究竟是从哪里飞出来插入到自己的身体中。 两侧的侍卫已经傻眼了,就连宁山也大惊失色,吓得杵在了原地动也不动。只有温庭弈一早就猜到了这一切,神色释然。 他缓缓一笑,对着被插在刀刃上的陆巡展颜:“今日时局已定,我赢——你输!” “陛下自登基那日起便提防有心之人谋权篡位,特在这九龙椅上设下机关。更是在时刻提醒他,龙椅坐如针毡,身后便是悬着的刀剑。” “陆巡,你妄图篡位,你死不足惜!” “为、为……为什么会、会这样。”陆巡口齿不清地质问,换来温庭弈的不理不睬。 他上前捧过玉玺,而后摊开托盘中的圣旨,如今才看见,这哪里是一份圣旨,这分明是两份。 正在朝堂上一片寂静的时刻,从殿外突然涌入了一队带到的禁军,众大臣面面相觑,连忙蹲在了地上。高台上的宁山和文妃的走狗见时局不对刚打算逃窜,才发现他们已经退无可退。 温庭弈气定神闲地用玉玺蘸上龙案上的朱砂,而后缓缓扣在两张圣旨上。做好这一切,温庭弈才算是彻底呼出一口气。 他将圣旨展开,面覆寒霜,当着众朝臣的面厉声道:“奸贼当道,妄图改朝换代,而今罪已伏诛,珩萧不负所望!” 他决然回神,面色寒凉,一双眸子里淬着寒冰。而后长臂一扬,明黄色的帛书直接盖到了陆巡的头上。温庭弈哼笑一声,道:“叛贼陆巡,还不接旨?” 陆巡此刻早已气息奄奄,从喉咙里发出一声不甘心地嘶吼后就没了声响。 陆巡死了。 死在了他梦寐以求的王位上,死在了他朝思暮想的龙椅上,只是可惜他到死都没有等来称帝的诏书,而是接了一张夺命的圣旨。 温庭弈一个眼神也没给,反而自顾自地捧起另一张帛书,声音缓缓但是却响彻霄汉:“汝阳王世子陆绥护驾有功,着授承父爵,统三营,即刻回宫救驾!” * 另一边的金龙殿内,文妃正坐在床边陪伴祈帝最后一段光阴。她知道,这一盘棋她赢定了。她会带领戎族获得丰硕的土地和大量的资源,他们的牛羊会在打出的土地上生活繁衍,从此戎族的子弟再也不必挨冻挨饿。 “陛下还有什么要问的,不放全部问出来,最后一程,臣妾一定知无不言。” 祈帝盯着她削苹果的手上看去,突然问道:“巡儿是谁的孩子,是你和谁私通的?” 文妃微微一怔,半晌才道:“陛下问错了。” “巡儿是臣妾和臣妾的夫君的孩子,并不是臣妾和人私通生下的。” 文妃笑得依旧灿烂,她的这句话直接把祈帝炸蒙了。她什么意思,二十多年的朝夕相处同床共枕,她竟然从未将自己当过夫君对待。 祈帝忽而笑了。 文氏于是继续开口道:“臣妾来长安前便早已许配了人家,若非大楚当年同戎族的那场战事,我也不必怀着巡儿的时候便亲闻夫君战死。” “汝阳王出兵,蜀王通敌叛国,而你,却是发号施令的幕后主使。若不是你们,我本该幸福美满地同夫君在故土幸福地生活下去。” “我怀着一腔仇恨而来,本想同你同归于尽,谁想到你色令智昏竟然迷恋上了我的容貌。我没有办法,只好委身于你,暗地里却开始联络戎族伪装在京城中的文氏,成功借文黛的身份成为了你的枕边人,更是令我与夫君的孩子,成为了你名正言顺的三皇子。” “陛下,臣妾毒如蛇蝎,都是你们逼的呀。” 祈帝气得瑟瑟发抖,倒不是恨她欺骗自己这么多年,而是欺骗她从未将自己的一腔情意放在心上。他自幼寡情,爱上她是付出了多大的勇气才能走出的一步,可是现如今,全部都是假的! 祈帝四肢僵硬,感觉一阵寒气直逼心门。可这些远远不够,文妃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想折磨他,想要看着他痛苦,可是她看着祈帝这般难受的模样,竟然也会心痛难耐。 文妃稳了稳心神,继续开口道:“你以为本宫这样就够了吗?陛下,娴皇后是怎么死的,屈美人是为何会诞下鬼胎,太子丹一片赤胆忠心为何无故谋反,您难道一点都不曾怀疑过吗?” 文妃“咯咯”地笑了起来,而后便在对方阴狠的目光中一字一句道:“都、是、臣、妾、做、的。” “是臣妾买通孙太医给娴皇后和屈美人服用阿芙蓉壳熬制的汤药,果然不足数月,胎儿已有早衰的迹象。屈美人命大,诞下鬼胎没死成,只是疯了。娴皇后却没那么好运了,生了一天一夜,最后还不是胎死腹中。” “太子丹造反也是臣指使文氏兴风点火,陛下您若是当真相信他,单凭那几张罪状,您有的是理由为陆丹开罪,再不济就算包不住他储君的地位,也能保住他一条命。” 文妃凤眸微微流转,伸出一只食指抵住他的胸口,对着他的耳边呵气如兰:“可是陛下连自己的亲生骨肉都忌惮,都不愿意相信。凌迟之刑罚,三千多刀啊,陛下对自己的亲生骨肉当真下得去手。所以也就是从那时起,陛下的举动让臣妾深深地明白了——” “男人啊,不可靠,臣妾和巡儿必须靠自己才能活下去。”文妃边说边削,一个浑圆的苹果不过片刻便削好了。她给祈帝递过去,祈帝不张嘴,只用圆睁的眼睛死死盯着自己看。 文妃将刀放在床边,笑道:“陛下不吃也没关系,大不了黄泉路上饿一会,奈何桥边记得多喝一碗孟婆汤。” 文妃正说笑着,自殿外却传来了一阵沉重的钟响。 是丧钟。 宫中逢大哀大恸才会撞丧钟而宣告三宫六院哀悼,如今这钟声响起,文妃第一反应就是寿康宫那位将死不死的老太婆。 她笑道:“陛下快起来给自己的母后磕头了,太后养你一程,临终你不送送她老人家嘛?” 文妃轻轻咬了一口苹果,刚打算继续开口,就见有宫人手忙脚乱地冲进殿中,跪地哭喊道:“娘娘!娘娘……三殿下、三、三殿下他,他殁了!” 如遭雷击。 文妃整个人都怔在了当场,那丧钟不是来悼念别人,竟然是在为自己的儿子送行?! 文妃只觉两眼一黑,身子一软险些栽倒在地上。她用手扶住床沿,还没有稳住身子,突然感觉一阵大力扑向她,而后她整个人就被祈帝按在了地上。 祈帝用尽了自己最后的力气一跃而起,一招即中。手中刚刚顺来的刀刃快速没入文氏的腹中,祈帝紧紧将刀刃按住,将她禁锢在自己的身下,一手捂住她的抠鼻。 他满头大汗,喘着粗气笑道:“黛儿,你搞错了一件事,朕爱你。” “朕如此爱你,黄泉路上若是少了你,该多寂寞。你放心,朕的皇位一定会传给陆家的子弟,无论是谁都好,你们戎族人,想都不要想!” 文妃被他捂住口鼻,只能发出几个不明的声音。她用眼神示意一旁的宫女,可那小宫女被这幅场景吓坏了,再对上祈帝寒凉的目光,反而哭着跑了出去。 文妃绝望地闭上了眼,勉强咽下翻涌上来的血水。祈帝将头枕在她的脖颈间,呼出的热气喷洒。他意识恍恍惚惚,知道自己大限将至,死之前能拽着这个自己爱了大半辈子的女人一起走,也不失为一种满足。 鲜血不断地从文妃的腹部流出,染红了两人的衣裙。嘴里的血水捂都捂不住,祈帝松开手,文妃也已经在也没有说话的力气。 他们两个人的生命都在飞逝流去,到了这一步,祈帝还是固执地要和她十指相扣。 “你是朕的女人,从前是,如今是,往后——更是。朕爱你,所以朕许你容装华发,朕许你三千独宠,朕许你母仪天下。但……” 祈帝的话越说越轻,他无奈地轻笑一声,道:“但朕不许你颠覆朕的天下,朕不许你心里想着别的男人,朕更不许你的贱种辱没朕的江山!” “黛儿,至死你都是朕的人。朕赢了……”一声过后,祈帝永远地闭上了眼睛。而就在他咽气的那一瞬间,文妃也感觉到越来越力不从心。 她想推开身上的男人却没有力气。她放弃了挣扎,最终任命地扣住了祈帝的手。 * 宫中的变动很快就有人传到了长安城门口,门口的驻军本就是三营中人,打自己的兄弟他们本就心不甘情不愿。如今有人告诉他们陆绥并没有谋反,他们当即停下了厮杀。 长安城门不攻而破,陆绥看着互相抱做一团的将士们展颜一笑,心想的却是他真的熬下来了。 现下,他们最终的目的只剩下皇宫了。 叶宝璋最终还是迟了,从进入正德门时他便听到了那声响彻霄汉的丧钟。他不是文妃,那声丧钟应证了他心里的猜测。 陆巡和文妃这两个蠢货败了。 如今三营归心陆绥,他的计划彻底黄了。手里的虎符和狼铁形如虚置,狼营和虎营的士兵不会再听命于他,他不能再继续逗留。 他要留着一条命,他要活下去! 想通这一点,叶宝璋调转马头,寻了一条隐蔽的道路准备直奔自己在郊外的住宅。如今陆绥攻城成功,势必会直入皇宫打算来个瓮中捉鳖,更何况温庭弈就在宫里,他于公于私都会赶回皇宫。 只要自己趁机收拾好一切远离长安,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留的一条性命,一切还可以重来。 叶宝璋急匆匆地往郊外赶,红锦的尸身还在京郊的别院里放着,他要走也要带红锦一起离开。 叶宝璋急匆匆赶回去,却在门外停了下来。 四周一片安静,只有狂风呼啸而过。叶宝璋勒马在门前,盯着紧闭的大门看了两眼,心里暗叫不好。刚打算掉头离开,突然一记箭矢朝他飞来,他只顾躲避,一不留神就从马上摔了下来。 马受惊飞奔而去,他趴在地上,眼前突然慢慢出现了一双暗黑色的鞋尖。 叶宝璋缓缓闭眼,道:“我输了。” 陆绥蹲下身子,一手钳住他的下巴令他抬头看向自己,神色复杂。良久,他才开口道:“你输了,宝璋。” 皇宫安生以后,温庭弈派人封锁了消息。太后依旧还在安眠,禁军守着寿康宫,期间无人打扰太后安寝。 温庭弈说过,待太后大梦醒来,必会让她看见海清河晏,海阔天空。 他未食言。 晚间的风吹得人越发清醒,温庭弈一直都没有休息,站在金龙殿的门口一站就是一下午。 他在等陆绥。 前线的消息已经传来,他知道陆绥现在也有很多事情需要打理,只是他答应过陆绥,无论他们两个人相距多远,两人各在何方,他都会为陆绥撑一盏明灯,待君归家。 皇宫的夜总是无比冷清,温庭弈握着手中的明灯,目光只停留在通往金龙殿的这一条通道上。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一个人影才慢慢地从远处走来,渐渐步入温庭弈的视线,离他越来越近,那人的轮廓也越发清晰。 温庭弈可以察觉到自己的手在不断地轻颤,他的心脏也在狂跳。 陆绥一身黑衣隐匿在夜色中,晚风吹起他的披风,四下飘起。 两人相隔不过十步的时候,温庭弈忽而展颜,朝他伸出了手:“殿下,臣来接您回家了。” 陆绥将那人的手扣住,只向自己这边轻轻一扯,温庭弈就卷入到了自己的怀中。明灯掉落在地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烛火扑灭,只有温庭弈身上浅淡的乌沉香和他猛烈的心跳。 他如沉鱼游故渊,羁鸟入旧林,无比心安地拥抱自己的心上人。 终于,一切都过去了…… 他们的春光,终于来了……好在春光还算明媚,他还可以配心上人去赏一场无边潋滟的景。 * 陆绥再次去见叶宝璋是在三天后,皇宫已经彻底平定下来。陆绥解决完了三营的伤兵,带着要命的头痛去提见了叶宝璋。 大理寺的牢房里,叶宝璋关在了曾经关押珩萧的那块重刑犯才会待得区域。不过不同的是,陆绥特意叮嘱不许有人伤害他分毫。 叶宝璋抓进来什么样,现在还是什么样。 他被捆在座椅上,全身上下只有一双眼珠可以转动,其他的地方都被牢牢地禁锢住了。 陆绥端着一碗药进入牢房中,将药丸放在桌子上,而后坐到了叶宝璋的对面,盯着叶宝璋看。 “宝璋,你知道这些时日我在想什么吗?”陆绥单手撑着下巴,幽幽地开口。 叶宝璋不言语,陆绥也没打算让他回答。 于是陆绥自顾自地开口道:“我不想让你死,宝璋。便是你无情无义,害死我父王,构陷珩萧入狱,而今间接杀害小楼,酿成这一场血雨腥风……” “我还是想救你一命。” 叶宝璋猛然抬起头,似乎是不大却信陆绥会真的放过自己。 “不用这样看着我,你无心,我却有情。毕竟我同你自幼相识一场,你也曾经是我护着长大的弟弟,你之所以变成如今的这副模样,也怪我。” 陆绥苦笑一声:“我会补偿你的,我一定会救你的。很快,你会官复原职,你还会是蜀王,你会忘记这一切,往后余生都好好地活下去。” 陆绥将眼前的药丸朝他面前推了推:“喝下这碗药,我就可以救你。” 叶宝璋大概是猜出了陆绥的心思,连忙开口道:“哥,我不喝,你别让我喝。我保证以后乖乖的,我什么都不知道,也绝对不会再胡思乱想,蜀王我不当了,仇我不报了……” “我求求你,别让我喝这个,我以后乖乖的,我会乖的!” 方才让他说,他不说,如今倒是开窍了,知道和陆绥打感情牌了。 只可惜,陆绥在他的精湛演技面前栽过跟头,吃一堑长一智,,面对叶宝璋,他再也不会心慈手软了。 况且,他真的希望叶宝璋可以无忧无虑地活下去……哪怕是作为一个天真不知愁的傻子。 陆绥不再理会叶宝璋的苦苦哀求,端起药碗掰开他的嘴就向他的嘴里灌。叶宝璋拼了命的挣扎,好不容易才挣扎开。 药碗碎裂在地上,黑乎乎的药汁洇湿了一片。 叶宝璋泪眼婆娑,边哭边打嗝,想要把喝进去的都吐出来。他开口哀求道:“哥,别再让我喝了,我不要当一个傻子,我不要做一个傻子。” 椅子被他的挣扎带动的噼里啪啦响,叶宝璋朝陆绥身边艰难地挪了挪,哭着说:“哥,你也一定不想看见我变成一个傻子对不对?你从来都是最疼我的那一个,我求求你,你原谅我这一次好不好,我再也不报仇了,我会安安分分地,我也不做蜀王了……” “哥,你要不打我一顿……或者你捅我两刀!”叶宝璋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我只求你别把我变成一个傻子,你杀了我吧,你杀了我我也不要做一个傻子!哥,我不要忘记一切,我不要忘了红锦,我求你放过我吧,好不好?” 陆绥扭头去看他,帮他理好了额上的碎发。叶宝璋看他的动作,还以为陆绥真的肯原谅自己。可是陆绥却道:“宝璋,我原谅你了。可是,我怎么和小楼交代?” “你知不知道,如果不是你这件事,小楼会和陆邈隐居山野,他们会做一对闲云野鹤,可现在,小楼死了。” “哥,这个不能怪我!是文妃、是文妃为了虎营的兵权擅自做主,我已经尽我的能力救了花小楼了,我不知道他为什么最后还是死了。哥……” 陆绥双眼通红,半晌后才道:“来人,再给我端一碗药。” 叶宝璋的挣扎幅度越来越小,半晌后他冷笑一声,缓缓的闭上了眼。 …… 暴乱之后的半个月后,陆绥和温庭弈一同来见陆赋。少年正在由宫婢服侍着穿上华美的龙袍,站在镜前的模样分外乖巧。 陆绥和温庭弈就站在不远处看着他忙来忙去。 “走吧,我看赋儿这孩子可以,我们也不用担心。”陆绥揽着自家媳妇的肩膀,把人抱在怀里,轻声道。 温庭弈点了点头,而后便跟着陆绥走了出去。 陆赋很有他父亲陆丹的作风,但是却比陆丹更多了几分沉稳和帝王应有的威严。陆丹太过仁义,虽说必然会是贤明之君,却也过于优柔寡断。 年少时的颠沛流离令陆赋坚强果敢,有这样的君王,他们坚信不出十年,打出必然能够恢复元气。 两人走了没几步,就听身后传来了宫女的声音:“陛下您要去哪里,礼服还没穿好!” 两人停下脚步,就见陆赋捧着垂珠冠冕追了出来。少年走的比较急,刚走到他们面前就急不可待地开口问道:“小叔叔这是要去哪里,你们不会看赋儿的登基大典吗?” 陆绥摸了摸他的小脑袋:“会,赋儿的登基,这么重要的日子,我们两人怎么会缺席。” 陆赋松了一口气,半晌继续问道:“那小叔叔以后还会继续留在长安吗,三营如今归处不知,小叔叔……” 这次不等陆赋说完,陆绥却打断了他:“我和珩萧不会留在长安了,等你登基,我会请辞朝中职务,而后与珩萧南下定居。” 言外之意就是他也打算告幼回乡,朝里的陈芝麻烂谷子再也不能羁绊他了。 “可是……”陆赋欲言又止,这次反而是温庭弈开导他。 “赋儿。”温庭弈道。 “公子。”陆赋原先就叫他一声公子,现下依旧没改过来。不过温庭弈并不在意。 “赋儿,你已经长大了,如今身为一国之君,自然之道应该做什么。”他回身抬头与陆绥对视,两人十指相扣,看向对方的目光中只有彼此的身影,“你小叔叔他很累了,我也很累了,长安的风景应当留给你们年轻人,我们是到了该走的时候了。” “所以赋儿,不必为我们的离去而难过,你的人生才刚刚开始。我们只需要你知道,我们无论身在何方,都会记挂着你,你永远不会孤单。” “也请你相信我们。” 温庭弈的话令陆赋沉默了许久,半晌后他突然躬身作揖,对着两人郑重地行了一礼道:“赋儿明白,赋儿相信小叔叔与公子。赋儿只愿你们岁岁平安,有空便回长安看看。” 温庭弈和陆绥对视一笑,算是答应了。 “只是赋儿最后还有一个请求,还请小叔叔亲自为我戴上这顶冠冕,有小叔叔的教诲,我一定要成为一名泽世明君!” 两人从皇宫里出来的时候天色不早了。汝阳王府已经恢复了以前的繁荣,以前的老奴老仆能找回来的都找回来了,有的人死在了狱中,陆绥也妥善安置了他们的家人。 如今一切步入正轨,陆绥却要面临一个又一个的离去。 陆邈背着包裹站在王府门口等他。 陆绥道:“想清楚了,确定不随我和珩萧南下定居?” 陆邈摇了摇头:“我答应给小楼会和他回桃源,我让他失望了很多次,这一次不想再让他失望了。” 陆赋抿了抿唇,无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如此也好,虎威将军府的冤案已经平反,有空便同小楼知会一声,他必然会很开心的。” 陆邈点了点头,最后对陆绥行了一个大礼:“殿下,属下最后一次自称属下,从此以后天高水远,望殿下珍重!” 陆绥点了点头:“知道了知道了,走吧走吧。” 陆邈轻叹了口气,倒退了两三步,而后就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中。 “殿下可是觉得唏嘘,一路走来,似乎左右的人都有了自己的结局。” “我们终归是……都长大了。” 陆绥笑着揽住心上人,刮了刮他的鼻子:“方才不见你感伤,怎么现在知道事后难受了?” “殿下别闹,臣说真的。” “是是是,我也没说珩萧说的是假的啊。我只是觉得珩萧什么模样都可爱。” 得,这人又开始没正行了。 陆绥笑得像是一个狐狸,在温庭弈正打算不理他的时候,手却突然被他牵住。陆绥牵起他的手吻了吻他的指尖,郑重地说道:“所有的人都会走,但是我不会,珩萧。” “我会陪你走一辈子的路,永远也不会离开。” 那一瞬间,温庭弈突然感觉自己的心脏在不停地跳动。陆绥的神色很认真,就如同成亲那一日,他说他一辈子也不会辜负一个温庭弈。 那样的认真。 好在他们失去了很多,却没有将彼此弄丢。 而后漫漫余生,皆有彼此相伴。 ※※※※※※※※※※※※※※※※※※※※ 终于写完了所有,算是将所有人的结局都交代清楚了。 温温和柿子两情相悦,最终也脱离了朝堂南下定居,柿子这个肉食动物终于可以过上无拘无束没羞没躁的婚后x福生活了。有一个情节最终没有写出来,可能番外会写,那就是陆灏最终让温温和柿子领养了。 江山留给了陆赋,而陆赋也最终会成为一代明君。 叶宝璋成了傻子,终生囚禁蜀王府,他会是一辈子的蜀王,再也不会记得仇恨和黑暗,也不会再有心思去算计别人,一生唯一所记就是红锦。 花花故去,邈邈带着他的骨灰定居桃源,过上了他和花花约定好的生活。孤独是他的,幸福也是他的,因为他再也不用刀尖舔血地卖命,花小楼让他做的事情,他终于做好了一次。 文妃和皇帝的情感很复杂,蠢作者笔力不足,很努力地去写好了qaq大家如果膈应,可以自己脑补一下嘤嘤嘤 还有谁的结局没交代清楚但是你们想看,可以评论区告诉我!我想办法加进番外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