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夜诡谈[无限流]》 第1章 《校夜诡谈[无限流]》作者：紫矜【完结】 文案 木雨在大学入学后的某晚被卷入到了一场怪诞的规则游戏中，从此之后，每晚都会有新的规则诞生，每晚都会有新的怪物降临。 食人兽、毛孔之蚁、歌女……整个校园成为了怪物与规则的博弈场，而木雨及其余人类参与者，则掌控了关键的棋局。 【从现在起，不要让周围人发现你的异常。】 【请尽快找到怪物发生器，并将其摧毁。】 【若一个小时内无法完成任务，请做好心理准备……迎接死亡。】 * 木雨在大学入学前和他暗恋许久的人睡了，开学后却发现对方消失得无影无踪。 本以为自己悲惨被渣，结果在规则游戏开始的第一晚，他就和对方离奇重遇。 后来，他们发现，他们两人只有在规则游戏中才能与对方见面…… “先不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吧，”木雨抹了把脸，“这约会项目是不是太刺激了点？？” 陆重年：“刺激一点，才够爽。” 木雨：你最好是在说规则游戏。 内容标签： 强强无限流 升级流 成长 轻松 主角：木雨，陆重年 ┃ 配角：许多 ┃ 其它： 一句话简介：深夜请不要在校园里随意游荡哦 立意：平凡亦是一种伟大。 第1章 迎新晚会（一） 窗帘被拉开了一角。 金色晨光静谧地穿过落地窗，化作一条光道，从沙发一路铺到床脚。 昨夜没来得及关窗，或者说，没人想起要关窗。此刻，外头叽叽喳喳的鸟鸣声正清晰地从窗缝外头传进来。 只有鸟鸣，没有人声。 似乎所有人都还没起床，整座山都还沉浸在睡梦中。 那人竟然已经醒了，就站在窗前。 后背留着几道昨夜留下的新鲜抓痕，黑发凌乱。他撩开窗帘，静静望着窗外，微仰着头，不知正在思索什么，背影高挑而默然，带着某种微妙的陌生感。 木雨从睡意朦胧到一个激灵清醒过来、心跳加速、呼吸紊乱——只用了一秒钟的时间。 当那道背影转过身，他立刻闭上眼，热意攀上脸颊，呼吸的节奏变成了某种刻意调整过后的缓慢。 地毯上，脚步声很轻。 那人走到床头。 木雨感觉到自己身侧的床面陷了下去。 逐渐靠近的温热的呼吸让他心慌意乱。 一个吻落在了他的额头，然后是耳边一声轻轻的笑。 “醒了？” * 木雨醒了过来。 寝室里飘着老坛酸菜方便面的味道，室友一边嗦着面一边外放恐怖电影，女主凄厉的尖叫声非常具有冲击力，像一把锤子狠狠敲碎了他方才的美梦。 他昏昏沉沉摸到枕头边的手机，拿起一看，已经下午四点半。 恹恹打开微信，置顶的对话框里，聊天记录至今还停留在大半个月前。 大半个月前，他发出的那条：“莲大差不多也要开学了吧[可爱][比心][狗狗转圈]” 木雨很少说废话，但这绝对是一句尬得让人一眼就能看出是没话找话的废话，所以他完全理解陆重年的沉默。 8月20日，他们高中班级组织了大一开学前的最后一场同学会。 那天晚上，他和他暗恋三年的这个男生睡了。 具体是怎么发生的，也许可以用“酒后乱性”四个字形容，以木雨作为处男非常有限的认知来讲，他觉得那晚很美妙。 尤其是第二天早上陆重年给他的那个早安吻——没错，刚才的梦并不仅仅只是一个梦——木雨觉得超甜蜜。 ……然后从那天起他就和陆重年失联了。 是因为这条消息吗？？ 从同学会那晚到正式开学，这中间充满余裕的十天时间，木雨自己也不知道自己那聪明的脑袋瓜怎么就能绞尽脑汁想出这么一句无聊的问候。 ……可再怎么样也不至于沉默整整十九天都没有一丁点回音吧！ 就算只给他发个emoji，一个句号，甚至是一个问号——木雨都能靠祖传的厚脸皮把话给续下去。 他翻过身，脸朝下狠狠砸了几下枕头，嘴里发出一阵无意义的呜咽，恨不得时间倒退一切重来，他就直接一句“陆重年同学我想和你谈恋爱，你就说行不行吧”干过去，不管最终得到答案的是“行”“不行”还是“……”，他好歹能死个明白。 对床寝室老大对着恐怖电影嗦完最后一口泡面，听到动静，头都不回地笑了句：“干嘛，睡醒就发疯啊？” 木雨默了默，深吸一口气，问：“……你们说，一个人愿意和另一个人睡，是不是就是喜欢的意思？” 顿时，底下三道目光炯炯有神射了过来。 “你说的‘睡’是指……？” “……一个激烈的动词。” 寝室内，听取“靠”声一片。 老大电影都不看了，按了暂停猥琐地问：“多激烈？” 老二一脸八卦：“和谁激的烈？” 老三妒火中烧：“才开学一个月都不到，你小子动作这么快？！” 老四木雨：“救救孩子，别扯别的了。” 老大：“不是，你都不知道人家是不是喜欢你就和人家睡了？老四你这么前卫的？” 第2章 他上下打量上铺的木雨，满脸写着“看不出来啊”。 木雨刚戴上眼镜，朴实无华的黑框眼镜将他的一张娃娃脸衬得很青涩，他的眉眼清秀漂亮，给人的感觉干干净净，满身的书卷气和足以令学校致电邀请入学的高考高分让人很难把他和“出格”两个字联想在一起。 问任何人对木雨的第一印象，那就是一个词：乖巧。 两个词，那就是乖巧，和清纯。 而此刻，乖巧又清纯的此人竟然说，他和某个人睡了。 还不知道人家喜不喜欢他。 老大的眼神顿时怜悯起来。 他再次上下打量木雨——这次打量的是木雨的身条了。 不得不说，木雨的身材虽然不是猛男式的肌肉虬结型，偏瘦，但那种纤瘦恰到好处，撇开他书呆子似的黑框眼镜，让他往墙边那么懒懒一靠，还颇有点美少年的样子，很受部分女孩子喜欢。 于是他的怜悯很快就转变成某种宽慰，他很肯定地说：“虽然不见得一定代表人家喜欢你，但既然跟你睡了那肯定是有在馋你身子！” 木雨：“……” 他回想那晚的整个经过，脸色不断变幻，嘴上垂死挣扎：“我们认识好久了……” 又不是第一次见面，总不至于当了三年高中同学，那一晚突然就见色起意…… “你怎么知道人家不是偷偷馋很久了呢，”老大看木雨僵在那，大笑道，“这么怂？直接去问不行啊？” “就是啊，你要是不敢我帮你问！” “来来来，手机给我们……” 木雨打地鼠似的把挤到他床前的三颗脑袋按下去，咬咬牙想，是，怂什么啊，睡都睡过了，有什么能比p股被开发更刺激的？ 退而求其次地想，如果陆重年真的暂时只是馋他身子…… 木雨偷偷瞄了眼自己衣领之下，一脸纠结。 能馋到的话，也、也不是不行……？ * 傍晚五点的食堂非常拥挤。 木雨和老二老三打了饭坐下就抓紧时间扒拉，六点多学校大剧场要开迎新晚会，他们被辅导员叫去到场观看。 老二道：“你们看过理工往届的迎新晚会吗？c站上有视频，还挺好看的。” 老三无精打采：“咱们学校的迎新晚会是出了名的吧，不是说每年都会有很多外校的人来看吗？位置都不够坐，何必要我们新生去填座位……” 木雨一边刷手机一边哐哐吃饭，没有参与话题，这两人东聊一出西聊一出，话题很快就来了一百八十度大转变。 “诶，听说莲大大一有个超级大帅哥，长特别好看，新校草没跑了，跟明星似的走到哪都有人围观，好像是法学院的。” 木雨顿时竖起耳朵。 法学院？ 他假装八卦地问：“叫什么名字？” 老二摇摇头：“不知道，我也就在新莲大学城论坛上瞄到过一两眼。” 手机里，好友三人小群正在聊天。 木雨刚才圈了洪漾，问他来不来看迎新晚会。 他们高中母校是新莲一中，作为新莲市市内排名第一的学校，他们班，或者说他们年级大部分人都去了非常优秀的大学，其中不少人来了新莲大学城。 新莲大学城全国闻名，总共有七所高校在此，被称作新莲f7，其中六所重点大学排名全国前列，一所技术学院也是业内名气响当当，诞生过好几位名厨。 木雨和好友叶随在新莲理工，洪漾则是在传媒大学，离他们就地铁五站路。 一分钟前。 木雨：“@洪漾等会儿来吗，鸟哥会带cosplay社上台，听说还有魔术和相声什么的。” 洪漾：“牛逼，你们学校艺术人才可真多，不愧是出过大魔术师的地方，可惜我今天体育课打篮球崴脚了，不想走路[再见]” 木雨：“你呢@叶随” 叶随：“去。” 叶随：“辅导员任务总要完成（。” 木雨：“。” 木雨犹豫了下。 “对了，我记得陆重年好像是在莲大读数学系吧？” 字打完了，盯了一会儿，又删掉。 问得太突兀了。 当然，也有可能是他做贼心虚。 木雨将手机息屏，吐出一口气。 …… 老大在寝室看完电影，匆匆赶出来和他们在食堂门口汇合，四个人于五点五十分抵达理工大剧场。 九月中旬的末尾，这座南方城市依旧非常炎热，尤其到了傍晚，厚重的雨云堆积在上空，气压很低，又热又闷，呼吸间能闻到暴雨前特有的青草气息。 室外的光线迅速黯淡下来，衬得大剧场内的灯光逐渐苍白。 中央空调冷气打得很足，甫一走入，那股扑面而来的冷意让人浑身上下直泛鸡皮疙瘩。 礼仪在门口微笑作指引，木雨看到大剧场正门对着的那面墙壁上以铜做浮雕，龙飞凤舞写了四个大字——“新莲剧场”。 新莲剧场，是新莲大学城七所院校中最大、最出名的剧场。 这里诞生过不少艺术人才，也有许多专业剧团进行过表演。 是非常盛大的舞台。 团支书在群内通知，信电学院的位置在c区。 他们进入剧场内部时，观众席上已经坐了不少人，负责迎新晚会的校文艺部正在台上忙碌，做最后的检查。 第3章 四个人随便找了中间排位置坐下，每个座位上都放了一张粉红色的a4纸节目单。 木雨大致扫了眼，暗暗感叹理工的迎新晚会花样真多，简直能当春晚看了。 感叹完之后，他就打开陆重年的微信聊天框，开始思索怎么组织时隔十九天的再一次问候。 “这周末有空吗，要不要出来见个面谈一谈？” 是不是太严肃了？好像会让人很有压力，删掉删掉。 “在吗？” 很好，废话中的废话，删掉。 “陆重年同学我想和你谈恋爱，你就说行不行吧。” 哈哈哈哈想象很美好事实是一丁点都干不了，删掉！！ 木雨逐渐陷入狂躁，一旁三个室友挤眉弄眼，悄悄偷看。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六点整，全场的灯光暗了下来，主持人上台，作开场辞。 新莲理工的校长姓窦，42岁的年纪，投身于学术，成就无数，至今未婚。仪表堂堂，稳重儒雅。 他一上台，就迎来全场热烈崇拜的掌声。 木雨分神听完窦校长的迎新生辞，目光一落，再次看向自己的手机屏幕。 他沉默许久，打下一行字。 “陆重年，我想见你。” 食指悬在“发送”键上许久。 忽然，聊天框上方变成了“对方正在输入中”。 木雨呼吸一紧，心脏已经加快了跳动。 很快，两条消息一前一后出现在屏幕上。 陆重年：“我现在在你们学校迎新晚会现场。” 陆重年：“你在吗？” 木雨睁大眼睛。 身旁，老二压低声音说：“诶，我朋友说莲大新校草也来了，那边那个是不是啊，好高。” 木雨猛抬起头，顺着老二的目光转过头，往他们右后方看去。 c区观众席最后排。 不知是不是外校来观看表演的学生，没有座位，几道身影就站在那儿，其中一个特别高。 场内光线太暗，黑魆魆的，看不清脸。 木雨错愕，刚想站起来，腿上的节目单就滑落下去，飘到地面上，发出“哆”的一声。 他连忙弯腰将节目单捡起来，手机检测到脸的靠近，屏幕自动亮起，微弱的光照亮了节目单背面。 木雨愣住。 节目单背面竟然有三行很怪异的字。 1、从现在起，不要让周围人发现你的异常。 2、请尽快找到怪物发生器，并将其摧毁。 3、若一个小时内无法完成任务，请做好心理准备……迎接死亡。 ……这是什么？ 文艺部印错了？还是隐藏互动节目？ 木雨有些心不在焉，又看了眼手机，想要回复陆重年的消息，同时下意识将节目单翻回到正面。 这回，他彻底愣住。 不知何时，正面的节目单内容已然消失不见。 取而代之的，是另外五条诡异的规则，横在空白a4纸的中央。 新莲剧场使用规则： 1、进入新莲剧场后，请将手机调至震动或静音，关闭闪光灯。请勿使用手电筒。 2、请尊重表演者，表演开始后请勿大声喧哗、走动。 3、新莲剧场内禁止吸烟，禁止打开有异味的食品、饮料。 4、任何时候都可用掌声对表演给予赞扬。请掌五声。 5、非演出期间，所有学生都可上台表演。 木雨停顿了足足五秒，倍感荒谬地向旁边伸手，将老二腿上的节目单拿了过来。 身旁传来老二莫名其妙的声音：“干嘛？” 木雨将两张节目单放在一起：“我们两个的节目单不一样。” 老二的节目单上正常列示着今晚的表演节目。 木雨非常确定，他手头上的这张节目单之前也是同样的内容，现在却变了，正反面全都变成了奇奇怪怪的规则。 “什么东西？” “节目单！”木雨来回翻着他自己这张节目单，感到不可思议，“怎么回事，魔术表演也还没开始吧……” “哪里不一样？” “？”木雨张开嘴，想说你到底看了没，这哪里一样了，却猛地止住。 他没有开口，身旁也就变得静悄悄的。 舞台上，主持人还在热情地说着串场词，但不知从何时起，整个剧场，容纳了近三千名学生的环形观众席，却好像突然间静得落针可闻。 木雨的呼吸放得很轻。 他一点一点，缓慢转过头。 场内光线实在太暗了。 暗到连近在咫尺的人都化作了一团模糊看不清楚的黑影。 黑影垂下头，像是向下扫了一眼，喉咙里发出老二的声音： “你的节目单怎么了？” 一瞬间，木雨毛骨悚然。 第2章 迎新晚会（二） 木雨的心跳一下子变得超快。 恰在此时，台上的主持人不知说到了什么，观众席上再次响起掌声。那雷动的掌声像是林海被狂风呼啸而过发出的声音，哗啦啦哗啦啦，由远及近，直至震耳欲聋。 木雨面前的这团黑影仿佛彻底融入到了周边的幽暗之中。 有那么片刻时间，木雨甚至有些分辨不出这个人形物体的轮廓线，眼前好像变成了一片纯黑，他什么都看不清楚。 喉结滚动了下，他闭上眼，复睁开。 第4章 手指僵硬挪动，轻点手机屏幕，屏幕亮起，微弱的光自下往上照亮老二的脸，形成一道长三角形光束。 很古早的恐怖片造型。 幸运的是，刚才大概是木雨一下子太紧绷了，没看清楚——面前这个人实实在在有着老二的容貌，还有着老二茫然时所特有的傻不拉几的气质。 不幸的是，木雨确信这个人不是老二。 说不上来是哪里不对劲，反正就是不对劲。 像是一个怪异的东西在披着老二的皮囊。 木雨深吸一口气，努力保持冷静：“……没事，我刚才可能眼花了。” 他往老二旁边看了眼。 老三、老大全都唇角微扬，专注地望着舞台，仿佛完全没有听到他们俩的对话。 不对劲，太不对劲了。 什么情况？ 木雨回正身体，静默两秒，又倾身往前。 他们前排坐的是团支书，刚才开场前最后一分钟进来的。 团支书是个妹子，扎着可爱的丸子头，木雨轻声道：“妙妙？” 团支书脖子转动，像一条蛇一样扭过头来，微笑问：“怎么了？” 木雨立刻靠回到椅背：“没事。” 偌大的新莲剧场，乌鸦鸦的学生。 近三千名观众，台上的主持人，台下准备上场的表演者—— 木雨仿佛在不知不觉中被传送到了一个与现实一模一样，却又完全迥异的世界，这个世界中竟只有他一个异类？ 他浑身的毛孔都疯狂炸开了。 忽然之间，左侧观众席传来愤怒的吼声。 “你们是在联合起来耍我吗？这两张纸上写的完全不一样，你们眼睛瞎了竟然说看不出来？！这tm一点都不好笑！” “我走了，这狗屁迎新晚会——”一个又高又壮的身影站了起来，慌张甩开手中的两张节目单。 下一秒，他左右两边的黑影暴起，将他扑倒在座位上，这个男生愤怒的骂声瞬间变为扭曲诡异的呜咽，一股液体像一小束喷泉一样飚飞起来。 木雨还没来得及惊喜自己竟然还有小伙伴，就脸色一变，立刻起身。 “干嘛？” “老四你去哪？” “诶，你挡着我了。” 室友们发出很寻常的抱怨。 木雨的背脊却爬上森森寒意。 他听到自己绷紧声线飞快回答：“没事……就突然想去上个厕所，你们不用管我。” 他迅速挤向c区左侧，中间引来无数不满，那些学生好像完全没听到黑暗角落里传来的骨骼断裂声与呻\吟，专心扮演着观众的角色。 在木雨赶到之前，后排一个男生也注意到了这里的异况，顺着c区中间的过道跑下来，试图拉开那两个暴起的学生：“卧槽你们在干什么，快放开他，你们疯了？你们在干什么啊！” 他的声音抖得厉害。 木雨成功挤到了事故发生地，尽管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还是被眼前的一幕惊得大脑宕机了两秒。 一个男生瘫坐在座椅上，胸口与脸颊喷洒了大片血迹，脖子已经被咬断一半，脑袋歪斜在一旁。 扑在他身上的两人还在持续地啃咬他，像两头野兽啃食着猎物。 浓稠的血液不断地从血管中涌出，男生的嘴巴一张一合，却发不出声音，只吐出血，身体微微抽搐。 周围根本无人在意，所有人都在期待着节目的开始。 后排赶来的那个男生一只手捂住这人脖子，另一只手去扯那两人，惊恐地制止：“你们疯了，草，我不是在做梦吧，草，这他妈简直是丧尸——” 他抬起头对周围喊：“你们怎么全都坐着不——” 在周围无数“观众”转过头来之前，木雨上前一步用力捂住了他的嘴。 男生“呜呜呜”睁大眼睛瞪他，似乎不明白他在干什么。 木雨捂得更用力了，后背全是冷汗。 他警惕地观察周围，确认男生刚才那句喊话没有引来更糟糕的后果，立刻看向还在啃食活人的那两人。 也不知道是不是大脑受了刺激，他突然回忆起刚才在节目单上看到的其中一条规则。 ……疯了吧。 算了，是都疯了，也不差他再疯一点了！ 木雨做了下心理建设，开口对那两个闷头啃食活人的学生说：“……剧场内禁止打开有异味的食品和饮料，你们忘了？” 这话一出，被他捂住嘴的男生就用一种“果然全世界都疯了”的眼神绝望地看他。 有异味的食品和饮料？指什么？正在被啃的那个人？？？ 异味是指浓郁的血腥味？？ 木雨的心脏咚咚咚跳得飞快。 有用？还是没用？ 他的神经绷紧成一根弦。 两名学生的动作却停顿下来。 被木雨捂住嘴的男生傻了。 还真有用？！ 木雨盯着他们，扬起手，晃了晃手中那张被他捏皱的节目单，警告道：“你们违反规则了。” ……两人松开嘴，抬起头，向他看来。 木雨快吐出来了。 这两个人是最正常不过的两张学生面孔。 此刻却满脸腥臭血液，齿缝间挂着碎肉，目光冷而无机质。 人间恶鬼不过如此。 ……如果刚才他没及时反应过来，老二老三老大也会这样咬死他，吃了他？ 第5章 这全场有多少人是捕食者，多少人是猎物？ 木雨不停深呼吸，让自己冷静下来。 不对。 他在脑海中迅速回顾刚才一扫而过的节目单正反两面的所有规则。 只要“不要让周围人发现你的异常”，似乎就不会引来这些人的捕食。 就算捕食行为发生了，那条“禁止打开有异味的食品、饮料”规则也可以牵制他们。 这诡异境况的重点好像不在这些“观众”身上，在哪里？ “请尽快找到怪物发生器，并将其摧毁。” 怪物发生器？ “喂，你坚持一下，我马上打120——” 身旁的男生想把瘫倒在座位上的人扶起来，后者却彻底没有了动静，他抖得厉害：“靠，兄弟你别，你撑一下！” 舞台上，悠扬的伴奏已经响起。 第一位表演者不知何时盛装登上了舞台，话筒静立在她身前。 木雨心一跳，按住这个男生的肩膀：“声音轻一点，表演开始了。” 这个男生心态已经崩了：“都这时候了你——” 木雨见势不对，直接掐住这人的下巴，将他的脸狠狠扭转过来：“我们要遵守‘规则’，你还没明白过来？” 下巴传来的剧痛让男生噤了声。 木雨比他矮，矮了一点点。 一张清秀漂亮的脸蛋和一副黑框眼镜让他看起来很像是一个木讷的乖乖牌，可他冷下脸，严厉低喝出来的一句话，却让这个男生瞬间动都不敢再动一下。 而几乎就在木雨的尾音落地的那一刻，前排传来尖叫。 两人转过头，看见一个男生滚下了楼梯。 准确地说，他的两条腿脱落了身躯，整个人化作三段前后滚落下去，在地上留下一路血迹。 在他尖叫声发出的下一秒，他的脑袋也如同一只熟透的瓜从脖子上脱落，血液喷洒而出。 木雨清晰感受到，掌心之下，身旁这个男生狠狠抖了抖。 …… 聚光灯落在美丽的盛装歌者身上，歌者吟唱出悦耳的歌声，悠扬缥缈如天堂之乐。 整个环形观众席，却恐怖之象频生。 与c区隔着舞台面对面的a区，一束光突然亮起，似乎是手机手电筒模式发出的光。 可惜那光线没能多停留零点一秒，有什么东西从地下钻出来，扑灭了光，也扑倒了人。 木雨飞快地眨动眼睛。 右边b区，隐约可见又有人四段式滚下了楼梯。 左边d区，一个人试图逃离，却被扯住后衣领和头发，周围数十道黑影如旋涡般将他吸进去，彻底吞没。 木雨掌心渗出了汗，大脑迅速做出分析。 三种情况，似乎分别对应了三种死亡结局。 一、要是让周围那些“观众”察觉出他们的异常——自言自语似乎没关系，一个人手舞足蹈也没关系，但是当他们试图与这些“观众”沟通，想要让这些“观众”也认清楚当下的异常时，这些人就会像是从自我身份中被“唤醒”一样，接下来他们就会被这些人当做食物吃掉。 木雨瞥了眼刚才那两名学生。 他们已经恢复正常，带着满脸血迹坐回原位，沉醉地望着舞台。 ……“观众”苏醒之后，旁人对他们的制止与指责不会引来他们的捕猎，但等他们重新回归到“自我身份”之后，就得小心了。 他们显然还能被唤醒无数次。 二、表演开始后若是大声喧哗或走动，做出违反规则行为的那部分躯体就会与身体脱落，结果当然就是此人死亡。 三、打开手机手电筒——大概还包括拍照时发出的闪光灯等强光，会引来地底的什么东西，最终结果不用想，必定依旧是死亡。 从节目单上那些规则的表述来看，一和三这两条规则似乎将贯穿全程，第二条规则则只针对舞台表演发生期间。 木雨没有回头，持续观察着全场的情况，低声说：“不要走动，不要喊，如果手机不是震动模式就赶紧调整过来，把闪光灯也给关了，然后趁这首歌的功夫再仔细看下节目单正反两面的规则。” “还有就是，冷静。” 他慢慢松开手。 男生没有再出声。 但木雨听到了吸鼻子的声音。 一首歌，三分钟左右时长，却漫长到像是过了三个小时。 表演结束，木雨注意到，全场有零零落落几道身影开始往观众席下方走去。 看来幸存的“伙伴”还有好几个。 他扯了这个男生一把：“我们也走，快点。” 晚会正式开始之后，节目与节目之间的间隔期将会变得很短。 * 木雨边跑边发消息。 刚才表演期间，他没敢贸然给陆重年和叶随发消息。 尽管他非常清楚叶随的手机一直是开的震动模式，陆重年应该也一样，可万一呢。 万一这两人莫名其妙就是在今晚给手机开了铃声，要是手机铃声闹出大的动静也算“大声喧哗”——从“新莲剧场使用规则”第一条做出了这样的规定来看，这个可能性非常大——那就完了。 他的三个室友已经中招变成了黑影观众，这两人呢？ 陆重年肯定是在现场了，叶随应该也早就到了吧，只是不知道坐在哪个观众区。 第6章 还有，新莲剧场外头现在是什么情况？ 木雨拨了110，将手机放到耳边，却什么声音都没听到，连忙音都没，就像信号被屏蔽了一样。 可能是平时恐怖电影恐怖小说看多了，他此刻竟然没有感到意外。 直到跑下观众席，来到舞台下方，陆重年和叶随都没有回复他的消息。 刚才站在c区最后排的那个高个子也下来了，木雨走近一看就发现那根本不是陆重年，是一张完全陌生的脸。 正在迅速聚拢的人大概只有六七个，其中并没有叶随和陆重年的身影。 木雨心一沉。 三千名观众中只有这么几个人还维持着正常，叶随和陆重年都在后者当中的概率太小了…… 而且现在这情况，他们这些人和剩下那近三千人，也不知道谁的处境更安全，谁的处境更危险。 舞台上，主持人串场完毕，第二位演唱者上台。 节奏太快了，音乐响起的瞬间，所有人齐齐停下。 他们甚至还没来得及说上几句话，有人轻声骂脏话，有人一脸焦虑。 也在这个时候—— 一只手从后方拍上了木雨的肩膀。 喘息伴随着熟悉的好听嗓音低低在身后响起。 “跑太快了，班长。” 木雨愣住。 这一刻，他全身的鸡皮疙瘩都泛了起来，心脏都停跳了，脑袋跟被炸开了似的。 他扭过头，睁大了眼睛。 高挑的男生低头看他，熟悉的好看的面庞，熟悉的轻浅的笑容。 “二十九天。” “好久不见。” 第3章 迎新晚会（三） 木雨是什么人？ 如果让新莲一中那一届其他班级的人来讲，他们会说，很难回忆起来他长什么样，但他们绝对记得他的名字，他的名字如雷贯耳，每次考试不是年级第一就是年级第二，全年级没有人不知道他。 这大佬还做了三年的班长，他们班有这么粗的一条大腿可以抱，真幸福啊。 如果让新莲一中十二班的人来讲—— 班长后援团那帮人会毫不犹豫地说，班长大人就是yyds！ 富家子弟们会漫不经心地说，哦，那家伙是个宅男来着。 中间派则会说，呃，我们班长的性格，真的很难用简单的言语去描述…… 陆重年又是什么人？ 如果让全校师生来讲，他们会说，他的名字同样如雷贯耳，毕竟那张极品的绝世的脸蛋看过一次就很难忘记，而且这家伙每次考试同样不是年级第一就是年级第二，全校没有人不认识他。 如果让新莲一中十二班的人来讲—— 班长后援团那帮人会看似一脸随意地说，哦，这家伙么，也有点东西啦。 富家子弟们会高举大旗狂热大喊，陆哥就是最牛逼的！ 中间派则会说，人生赢家啊人生赢家，长得好看家里有钱脑袋还聪明，都快羡慕哭了。 要是问他们，作为名字同样如雷贯耳的两人，木雨和陆重年熟吗？ 他们会说，废话，在同一个班做了三年同学，生米都要熟成焦炭了。 可木雨和陆重年熟到什么程度？ 他们会绞尽脑汁地回忆。 嘶，大概就是，班长每次替老师叫人去办公室时，会一脸平静地站在教室门口喊，陆重年，x老师让你过去？ …… ……木雨坚决不承认自己和陆重年三年来的交集就只有这么可怜的一点点，他们俩其实偷偷说过不少话—— 好吧，不是偷偷，而是在其他人没有察觉到的闲暇时光和角落里。 但他与陆重年，总归像是站在泾渭分明的两端，那若有似无的距离感，让木雨觉得他们其实是离得很远的两个人。 直到那场同学会。 直到那一夜。 而那之后将近一个月的时光，木雨的内心就备受折磨了。 他几乎每天都会设想，自己再次见到陆重年得说什么。 据说太容易被看穿的男生没什么吸引力，所以他得矜持、冷静，得一如既往地在陆重年面前装，就像前三年里他每次都在这个男生面前装得那么稳重端庄一样。 那时候打破木雨的脑子都想不到，他们再次见面会是在这么诡异到离谱的情境下。 …… 整个剧场内部，所有光似乎都集中在了舞台上，舞台之下，俱是一片漆黑。 直到陆重年出现在视野里，木雨才觉得整个世界都亮了。 是真的啪一下就亮了，灯开了，周遭一切都亮堂堂的，什么妖魔鬼怪都吓不到人了。 心灵都被眼前这怼脸的美貌给净化了。 木雨重重松了口气。 他努力控制住自己，压低声音问：“你是从哪里过来的？” 陆重年回忆道：“d区？” 大概是刚才为了追上他跑得有点快，男生的呼吸还没有完全平复。 天气炎热，他穿着一件黑色t恤，裸/露出来的手臂皮肤显得格外冷白，一丁点都没有受军训风吹日晒折磨过的样子。 小臂上青筋浮起，像是会随着血液的冲刷而微微鼓动，一股子血脉贲张，手臂主人的性情却远远不似这般热烈。 陆重年给木雨的感觉永远是冷而静的，在同学会那一晚之后才发现他对陆重年的认知有待狠狠刷新。 第7章 就像此刻。 面前这人长长的睫毛一抬，幽深的黑眸望向他的时候，木雨就有一种浑身过电般的陌生又刺激的感觉。 他有很多问题想问，但眼下这情况，实在不适合说那些有的没的。 便只道：“……你一个人过来的？” “不是，和闫少闻一起来的，”说到这，陆重年微蹙了下眉，“刚才他突然不见了，打他手机也没有信号。” 木雨也皱起眉：“会不会是去剧场外面了？” 陆重年沉默两秒，只说：“或许吧。” 闫少闻是他们同班同学，陆重年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友，和陆重年一样考去了莲大。 那家伙不是笨蛋，不论异况发生时他身在何处，只要他还保持着头脑清醒，就一定能想办法找到他们。 所以，既然这家伙现在没有现身在此处，那么大概率不是刚才离开了大剧场，就是“观众化”了。 语罢，两人对视。 陆重年再次低下头来一点，声音很轻：“刚才c区那边，是你吗？” 木雨一愣，点了点头：“有个人……出事了。” 陆重年认真注视他。 “那你呢？” “你没事吧？” 木雨心一软，立刻摇头。 说没有心理阴影是假的，可现在他们还有更重要的问题必须解决，木雨从来都不是放任自己过度沉浸在情绪中的人。 陆重年点了下头，似乎在说，那就好。 木雨双唇微动，还是作罢。 为什么明明记得他们分别了二十九天却始终不回复消息，为什么不联系他直接就来了他们学校……这些问题，还是等他们解决掉当下的困境之后再说吧。 第二首歌曲演唱结束，舞台下几个人终于聚在了一起。 一共八个男生两个女生，几乎所有人都是慌慌张张。 “只剩下我们这几个人了？” “现在什么情况啊？” “刚才是不是有好几个人都出事了……” “死了，都死了！” “110打不通，辅导员电话也是，我们根本联系不上外面！” “不是，我们聚在这里干什么，赶紧出去啊？” 其中一个男生苍白着脸道：“我刚才离出口近，跑去外面看过了，外面全都消失了。” 大家愣住。 “什么叫外面消失了？” “就是消失了，大门口外面是一片浓雾，连地面都看不见，跟飘在空中似的，而且很黑，黑得跟大晚上一样，看起来就不对劲，反正我是不敢出去，我感觉外面比这里面还恐怖！”这个男生牙齿打颤。 惊惧迅速蔓延。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我们是被困在这里了？这不会是什么恐怖片剧组在恶搞吧？” “窦校长呢，窦校长人在哪里？” “窦校长刚才讲完话就走了，而且就算他还在，要是变成那些观众了也没意义了啊！” 大家七嘴八舌的，讲到一半第三首表演曲目又开始了，大家憋屈地停了停，声音压得更低。 “——所以，现在要怎么办啊？” 木雨和陆重年暂时没有出声，那个高个子忽然抬了下手，顿时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他身上。 高个子是真的高，陆重年有一米八/九，这个高个子几乎和他一样高。 高个子长得也很英俊，白白净净的，带着点高冷范。 他说：“大家冷静，我们把事情捋一下。” “首先，现在发生在这里的肯定是非自然的情况，不能用科学解释，所以我们暂时就先别去想110或者119能来救我们了，也别寄希望于外面的人能主动发现这里的异常，我们得抓紧时间自己找到离开这里的办法。” “然后就是，你们刚才都看过节目单了吧？” 一个男生点点头：“看过了，话说会不会有人和我们一样是清醒的，但因为没有拿到节目单所以到现在都还不知道事情不对劲了啊？” “不会吧，刚才死了那些人能没看到？” “观众席这么暗，注意不到也不是没可能啊……” 高个子摇头：“我不是理工的，找不到座位，刚才就站在观众席最后排，也拿到节目单了——地上到处都是。” 木雨给了陆重年一个眼神。 陆重年轻轻点了下头。 木雨眉头微皱。 想也知道，校文艺部不可能把节目单当传单一样随地乱扔，他们也没那么多纸能浪费。 如果观众席最后排的地面上真的到处都是节目单，多到能确保所有场内观众人手一份的程度……那么结合现下这诡异的情况，就很给人一种故意的感觉了。 至于是谁故意的？ 不知道。 总不能是校文艺部。 这种非现实的情况，以任何正常人的认知来看，都不可能由哪个或者哪一群人类达成。 高个子继续说：“先不说这个，我的重点是，大家都看过规则了，应该记得背面写的第二条第三条规则是什么吧？” 一个女生立刻将自己手中紧攥着的节目单翻到背面。 “找到怪物发生器，并将其摧毁。如果一个小时内不能完成任务，我们所有人都会死。” 所以，怪物发生器到底是什么东西？ 这玩意儿长什么样？ 第8章 立刻有人问：“你们刚才从观众席上下来时有看到类似的东西吗？” “没，我都快被周围那些人吓死了，哪有功夫关注这些。” “怪物是指剩下那些人吗？” “那这个什么发生器会不会在他们身上啊？” “不是，这么多观众我们不会要一个个搜过来吧？他们会吃人啊！” 大家情绪激动，音量越来越响，高个子再次比划手势示意大家轻点。 木雨又兀自思索了会儿。 也许是因为有陆重年在，他的头脑得以进一步冷静下来，心里就有了很多想法。 他扶了扶眼镜道：“那个，有件事我想先问一下。” 所有人停下来，目光集中到了他的身上。 木雨问：“你们有人看过无限流小说吗？” 所有人：“？” 大家的面部表情空白了一下，像是没想到他会突然问这么一个破坏气氛的问题。 只有陆重年，微怔之后，用一种“不愧是你”的眼神看向他。 木雨一脸认真：“别这么看我，我是认真问的，现在这情况不就和无限流副本一模一样吗。” 一个男生稀里糊涂道：“什么无限流？” 一个女生举起手道：“我我我，我看过！” 从大家的表情来看，其中至少有一半人接触过这种网络文学题材。 但吃过猪肉不代表就会学猪跑了，他们看过无限流小说难道就能跟无限流里的主角一样大杀四方哐哐解决副本顺利通关了？ 实际上，木雨的脑回路和他们根本不在一条线路上。 “无限流小说里不是经常有那种套路吗，主角参加的第一场副本游戏只是他自己的第一场，并不是这整个无限流游戏的真正第一场，所以故事开局总会遇到一些游戏里的‘老人’。” 大家终于明白他的言外之意，神色微妙起来。 “所以，”木雨望着眼前这九个人，道，“还是得先问一下——” “这里有人曾经经历过类似的事情吗？” 第4章 迎新晚会（四） 在讨论“怪物发生器”到底是什么玩意儿之前，确实没有人想过，他们这十个人当中，也许会有人知道—— 知道怪物发生器长什么样，知道他们正在面对的是什么。 因此木雨的问题一出来，所有人瞬间变得很紧绷，看向彼此的眼神也变得警惕打探起来。 但从大家的反应来判断——假设他们当中并没有一个演技特别高超的演员的话——这里的所有人确实都是第一次遭遇这种副本游戏。 木雨收回扫视的目光，思忖道：“看来，我们对怪物发生器这个东西的了解确实是零了。” 那就只能老老实实从零开始。 “首先，目前我们并不能确定这个东西是否长得和寻常物件一样。也许一桌一椅，一只话筒就是怪物发生器，而那些场内数量极其庞大的同类物件中，到底具体哪一件是我们的目标，也许我们能找到一些相关的线索。” “但也有可能，怪物发生器就是一个长得特别奇怪的东西。” 木雨的话语好像有魔力，大家慢慢跟着冷静下来，梳理思路。 “如果是后者——它的体积肯定不会很大，不然我们随便一眼就能找到了。” 木雨一边说，一边扫向四周。 其余人不由地和他一起看过去。 偌大的剧场，即使光线够暗，也足以让人确定视野之内并没有什么显著的怪异的东西。 观众们依旧专注享受地看着表演，工作人员在舞台下来回走动，歌者在舞台上演唱。 只有他们十个人聚集在一角，怀着恐惧低声分析着一个他们正在面临的，不能为“外人”所知的怪异的难题。 “也绝对不会堂而皇之放在明处。” “但不论长得奇不奇怪，它的具体位置应该都和怪物有关系，”木雨顿了顿，“不过我觉得那些观众不像是真正的‘怪物’。” 有人反驳：“为什么，都吃人了还不是怪物？” 木雨刚才来这里的一路上就在思考这个问题，但不论怎么看—— “只要我们不唤醒他们，他们就不会吃人，你要是试着和他们聊天，聊一些和副本无关的话题，他们甚至也许能很正常地和你聊起来。” 木雨非常怀疑，刚才老二和他讨论站在最后排的高个子是不是莲大校草的时候，一切就已经发生了。 只是那个时候他的心思都在陆重年身上，压根没注意到老二的不对劲。 “就算他们吃了人，‘新莲剧场使用规则’第三条也能约束他们的行为，”木雨陈述自己的直觉，“与其说他们是怪物，我觉得他们更像是npc。而且这些npc给我的感觉是他们但又不是他们。” 所以，他也不知道叶随此刻不在他们的行列当中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 也许真正的叶随和那些观众此刻根本不在这个剧场内，而是在另一个很安全的，真实的新莲剧场。 但如果那些npc真的是他们本人，那么事情就麻烦了起来。 npc吃了人……会如何？ 高个子一下子没跟上木雨思路，他的注意力还在木雨的上一句话。 他差点以为自己记错了，看了眼旁边女生手中的节目单，匪夷所思道：“等等，你是说，禁止打开有异味的食品和饮料这一条规则能让那些‘观众’停止吃人？？” 第9章 “是真的，”刚才和木雨一起下来的后排那哥们儿满手都是血，是他们当中最狼狈的一个，他的嗓音很沙哑，“我们刚才试过了，真的能行。” 大家震惊。 哈？所以，他们都是“有异味的食品和饮料”？这简直—— 所有人脸色铁青。 ——就算这条规则能保护他们，他们现在也高兴不起来！ 木雨收回思绪。 叶随和其余观众到底会如何，也只有等他们把这个副本给破了才能知晓了。 他又问了一个问题：“刚才有人在a区吗？” 一群人面面相觑，纷纷摇头。 “刚才我看到a区有一个从地下钻出来的东西，不知道那是不是怪物，但也有可能是我看错了。” 毕竟木雨的眼神算不上好。 他只能暂时先把这个问题放下：“总的来讲，我们现在的目标是一个，同时也是两个。” 木雨先伸出食指，再展开中指，比出一个“2”。 “第一，你们都已经知道的，要找到怪物发生器。但是找到怪物发生器的同时可能也意味着我们会遇到真正的怪物，所以第二点是，在遭遇怪物的时候保护好自己。” “我建议两两分组行动，不要让任何人落单。这首歌一结束，五个组就分散到整个剧场各处去找线索。” “大家发现可疑的物品，如果觉得能当场销毁或者能带回来，那就这么做；如果不敢碰也带不了，那就用手机拍下照片。找完一轮，所有人回到这里汇合，大家速度要快。” 没有人有异议，这种时候他们就需要有人充当“头脑”，高效率地带大家组织分工，解决问题。 一个剃着平头的男生立刻拍了下他身旁穿着有点骚气的花衬衫的男生说：“我们俩是室友，我们两人一组。” 花衬衫男生连忙点点头。 那个积极举手表示自己看过无限流小说的女生道：“那个，我叫苏明蕴，我是人力资源大一的，有、有人要和我一组吗？” 另一个比她稍矮一些的女生有着一头利落的短发，长相精致中透露着一丝冷艳，她惊讶道：“怪不得我觉得你有点眼熟，我是金融系大一的，我们两个上大课时应该遇到过吧。” 金融系和人力资源系同在一个学院。 苏明蕴眼睛一亮，颇有种“老乡见老乡”的感觉：“同学你叫什么名字啊？我们两个要不要一组？” “我叫经巧，”经巧迟疑道，“我武力值不太行，你呢？” 苏明蕴一僵，忘了等会儿全场搜索时有可能会遇到未知的真正的怪物：“我、我也不太行……” “那我们两个还是别凑一块儿了……” “嗯……” 高个子适时开口：“我是莲大大一的，叫蒋书阅，要是不介意的话你们可以来个人和我一组。” 刚才唯一一个跑出去外部走廊看过的那个男生这会儿已经缓过来一点，脸色没刚才难看了：“我是新外的，叫王磊，我分组随意，你们谁愿意和我一组都行。” 新外也是新莲f7之一，全称是新莲外国语大学。 看来今天来观摩这场迎新晚会的外校生确实挺多。 和木雨一起下来那哥们儿讷讷道：“我是土木大二的，这里不会就我一个老年人吧，你们都是大一新生？” 一个皮肤有点黝黑的男生说：“我也是大二的，中文系，我叫洪环宇，你呢？” 土木学长连忙道：“我叫常森。” 就剩下木雨和陆重年没有自我介绍了。 木雨简单说：“我叫木雨，计算机大一的。” 陆重年更简洁：“莲大，陆重年。” 苏明蕴看看陆重年再看看蒋书阅：“你们两个都是莲大的？那——” 陆重年抬起手，按在木雨的发顶上，淡淡道：“我和他一组。” 大家愣住。 木雨耳朵微红，轻咳一声解释道：“我们两个是高中同学。” 大家了然，眼中浮现出羡慕之色。 不论是木雨组还是那对室友组，在这种环境下还能有个熟人在身旁，这何尝不是一种心理慰藉。 歌曲剩余的时间不多了，他们没有在分组上纠结太久。 最后决定，两个大二的学长一组，苏明蕴和蒋书阅一组，经巧和王磊一组。 十个人本来就刚好围成一个圈，此刻所有人都低下头，蒋书阅低声说：“你们理工的更了解这个剧场的结构，你们来分一下搜索区块吧。” 顿时，所有人看向常森和洪环宇——作为学长，他们在这个校园呆得更久，理应比一帮新生更了解新莲剧场。 两人对视一眼，常森清了清嗓子，说： “我来吧，我大一的时候帮学生会学姐搞过学院元旦晚会，对这里还算熟悉。” “首先，你们应该已经知道，新莲剧场分外场和内场。内场除了舞台就是环形观众席，观众席从北面开始顺时针方向下来分别是a、b、c、d四个区。每个区与每个区中间都有一条通道，每条通道都通向外场。” “外场也是环形，走廊大概占据了其中一半的空间，只有ad区和dc区中间的这两条通道能够连同走廊和内场。” 大家齐齐点头，他们刚才都是通过这两条通道从走廊走进内场的。 “外场剩下那一半空间大致也可以分为四个部分。这四个部分是没办法直接从走廊两头穿进去的，只能从内场进入。” 第10章 常森转过上半身，伸展手臂，率先指向a区观众席和b区观众席交界的那条通道。 “从ab区中间的通道走进去，左手边我们叫排练区，右手边是候场区。” 指尖划过一整块b区，移到他们身后不远处。 “从bc区中间的通道走进去，左手边是一个空的地方，那地方没什么，就一些杂物，算是内部过道，右手边是我们日常堆放道具的地方。这四块区域其实是连在一起的，一口气就能搜查到底。” “我建议内场多安排几组人，外场的就辛苦多跑两步，只要速度快点，外场应该很快就能搜完。” 经巧说：“那就内场三组人，外场两组人，外场的要是搜完了还没找到什么有效线索就进内场帮忙，怎么样？” 大家没有意见。 负责外场的两组需要体力好一点，他们很快就决定由大二组和室友组来负责，这四个男生是外形看起来壮得最均匀的。 木雨想去查看下叶随的情况，但他不知道叶随所在的理学院坐在哪块观众区。 洪环宇道：“这我知道，理学院估计是在我们旁边的a区。” ——那也就是刚才从地下钻出来的那个怪物出没过的区域？ 木雨皱眉——那叶随？！ 转念，他又冷静下来。 叶随同样是很容易冷静下来的人，在足够冷静的情况下，他不可能明知情况不对还偏要跟“规则”反着来，所以刚才打开手电筒的那个人决不可能是他。 这样的心里安慰或许对那位手电筒学生不太友好，但木雨现在实在顾不上这么多了。 他和陆重年认领了a区整块区域和b区的一半。 苏明蕴和蒋书阅认领了b区的另一半和c区整区。 经巧和王磊则认领了整个d区和舞台下环绕区域。 大家分好组，歌曲也已经进入尾声。 他们飞快地把需要注意的规则禁忌又互相提点了下，就陷入到了一种临行动前诡异的沉默当中。 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有人知道真正的怪物会在什么地方出现，会是什么模样，会对他们做什么，他们当中又是否还会有人死去。 所有人的心跳都又快又重，害怕、忐忑、茫然交织在一起，这种沉默最是压抑难捱。 苏明蕴抿了抿唇，有心想活跃下气氛，不希望大家跟站在自己坟头前似的这么沉重，于是眼珠子一转，用一种很八卦的语气问陆重年：“哎，同学，你是不是就是莲大那个法学院校草啊？” 此话一出，陆重年愣住，木雨耳朵一动，苏明蕴身旁的蒋书阅表情则变得很古怪。 他用一种意味不明的眼神打量陆重年。 其余几个人成功被转移了一下注意力，也纷纷把目光放到了陆重年身上。 ……不得不说，蒋书阅最开始介绍自己来自莲大的时候，他们在紧张之余也偷偷在心底想过，蒋书阅会不会就是这段时间风头很大的那个莲大校草，毕竟他们都有八卦群，也都知道莲大校草今天来了。 虽然他们现场这十个人中，还有某个人自出现以来没怎么说过话就被偷偷摸摸瞟过三四五六下——眼神的来源无论男女——可蒋书阅确实也够帅气了，而且他刚刚好就是莲大的诶？ ……直到陆重年说自己也是莲大的，他们才确定：得，这位才是那个莲大校草吧。 该死的，这人才竟然不是他们理工的？ 这家伙实在长太好看了，如果说蒋书阅的帅气是普通男生中的顶级帅气，那么陆重年的帅气大概就是放娱乐圈里都是top级别的。 这么说好像还有点拉低他等级——陆重年就是所有男生女生都能想象出来的那种书里才会有的白月光校草长相，五官跟画出来似的。 当然了，这波折的复杂的心路历程夹杂着刚才各种血腥诡奇的死亡画面和正在面临的死亡威胁，实在不适宜于眼下说出来，也就苏明蕴够脱线，才能真问出口。 陆重年微妙地沉默了下，只说：“我是数学系的。” 大家：“？” 那关于莲大校草的专业是情报错误了？ 木雨得到了答案，则暗暗点头想，陆重年果然是数学系的，他就说他怎么可能记错。 蒋书阅的表情更古怪了。 舞台上，歌者唱出最后一个高音，高亢的歌声将他们的脑神经抽紧成一根线，无穷的压力从天而降，仿若一个巨大的铜铸的鼎，遮天蔽日向他们重重砸来。 陆重年的黑眸当中只有冷静。 他没有再给他们分神的机会，轻声，迅速地提醒： “记得注意时间。我注意到的节目单发生变化的时间是6点15分，有人比这个时间点更早吗？” 大家回忆了下，飞快摇头。 有人压根没注意时间，有人注意到了，但时间和陆重年差不多。 “那么假设副本的时限是到7点15分，安全起见，可以将预计的副本结束时间再提前两到三分钟。” “现在是6点28，我们的剩余时间大概在45分钟左右，但其中只有主持人串场的时候才能够自由活动，所以节奏其实非常紧凑。” “节目单第四到第六个表演节目分别是歌曲、相声和诗朗诵，总时常大概在十二到十五分钟，就尽量在这三个节目期间把整个场地搜查一遍，诗朗诵结束后回到这里集合，可以吗？” 第11章 大家飞快点头，没有问题。 他们必须全都跑起来，把每一分钟掰开来用，时时刻刻都要保持高度的注意力集中。 木雨将自己的那份节目单拿出来：“谁没带着规则纸的，我的给你们。” 苏明蕴看了眼陆重年空空的双手：“你们两个不带一份规则纸没事吗？” 木雨一脸自然地说：“我们都背下来了。” 大家：“…………” 再看看陆重年那淡定不反驳的模样，行，不愧是高中同班同学，都不用对下眼神就知道了，好默契，好记忆力…… 经巧和王磊刚才匆忙跑下来时都没记着带这玩意儿。 经巧双手接过，非常汗颜：“谢谢大佬！” 最后一段旋律逐渐淡出。 木雨看了大家一眼：“还有最后要补充的吗？” 蒋书阅不知怎么想的，突然来了句：“我们联系不上外界但不代表我们几个不能互相联系，大家可以交换下联系方式，需要帮忙直接打电话。” 这差不多算是个无效建议，因为最后这点时间根本不够他们互相交换联系方式的。 不过蒋书阅旁边的王磊还是手忙脚乱把他的手机号输进去又拨了下立马挂断，留了个记录在手机里头。 第三首歌曲表演彻底结束，主持人上台。 “都注意安全。” 不知是谁留下最后这句叮嘱，所有人向四面八方全速跑去。 第5章 迎新晚会（五） 木雨、陆重年、蒋书阅和苏明蕴一同跑向b区观众席。 全速跑过去的路上，蒋书阅还有空闲瞥陆重年一眼，说：“你真是莲大的？我没见过你。” 陆重年三两步跃上观众席，语气平淡：“大一总共4089名新生，所有人的脸你都要见过，见过就都能记住吗？” 蒋书阅被噎住，还没来得及回答，木雨就先惊讶反驳：“你的脸又不是普通的脸，只要不是严重脸盲或者记忆力有严重缺陷的，看过一次就能记住了——是吧，蒋同学？” 陆重年：“……” 蒋书阅：“……” 苏明蕴认同地点点头，对蒋书阅道：“蒋同学你可能不太关注八卦，新莲大学生论坛上这几天都在讨论你们莲大校草来着，仔细找找应该有人po陆同学照片。” 蒋书阅：“…………” 他一脸扭曲。 四个人没有功夫说更多悄悄话，很快就分头行动。 观众席上太暗了，除了手机屏幕发出的微光，他们没办法使用任何强光工具进行照明。 在这种情况下还要时刻注意主持人的串场词是否即将结束，时刻警惕怪物的出现。 要一排排地扫视是否有什么明显怪异的东西存在于视野之内，思索是否会有什么寻常物件会是规则纸上提到过的“怪物发生器”。 每个人的专注力都被拉到了极致，大脑同时处理着无数讯息。 木雨走了两三排就觉得这样不行，他蹲下来试图查看座椅底部，可底下就更黑了，除了一双双脚，什么也看不见。 他索性伸出手去，往其中一张椅子下摸了把，坐在此位置上的男“观众”被吓了跳，差点弹跳起来：“你干嘛？” 不远处，陆重年立刻回过头来。 木雨镇定收手：“学生会的，突击检查有没有无良观众嚼了口香糖往座位底下抹！” “……靠，那你也敢直接上手摸，狼人啊？” 狼人木雨右手垂在身侧，悄悄比了个“ok”的手势，嘴上云淡风轻：“小意思小意思。” 陆重年的眼神放松下来，微微扬了扬唇。 内场六名玩家汇入到近三千名观众当中，就像是几条小鱼游入了大海，轻易就被淹没。 他们在黑暗中迅速前行，飞快地缩小着搜查范围。 每当表演节目开始，他们就齐齐停住。 但即使脚步停住了，目光也没有停下。 不断地环视四周，目光略过观众席上沉迷于节目的观众，观众身上的衣服，手中的手机。 一排排座椅，一级级台阶。 还有环绕整个剧场的大面积的墙壁。 ——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 然而没有，什么都没有。 没有一个人有看到疑似怪物发生器的东西。 …… 木雨和陆重年来到了a区，找了好一会儿，才找到坐在第十排中间位置的叶随。 叶随很高很瘦，坐在观众席中间，一张没什么表情的面孔陷入到黑暗中，若不仔细看，就是一道颀长的诡谲黑影。 舞台上的景色映入他的瞳孔，光彩变幻，却什么都没有留下，只有空洞与幽寂。 衣服上没有血迹，嘴边也没有血迹，好友安然无恙——至少目前看起来是如此，木雨彻底放下心来。 陆重年低声问：“继续往上走？” 木雨点了点头：“嗯。” …… 诗朗诵节目开始之前，他们俩就检查完了所负责的区域，跑回到了舞台下方。 别说怪物发生器了，就连一丁点有用的线索都没找着，可谓是毫无头绪。 两人对视一眼，默契地决定再去走廊看一看。 趁着主持人串场词还有几秒钟时间，他们从ad两区中间的通道冲了出去，在内场里头响起诗朗诵声音的瞬间，停下脚步。 第12章 喘息声彼此交错着。 此时此刻，走廊上空空荡荡。 没有来来回回的工作人员，也没有在外场搜查线索的那两组小伙伴。 环形走廊上很安静，灯光一如既往的惨白，带着一股与九月中下旬炎热气温所截然不同的森森寒意。 斜前方的大门口，两扇大面积玻璃门外头，就如同王磊所说，早已是一片浓黑色迷雾。 迷雾如烟如云，缓慢涌动着，仿佛想要触摸玻璃门，又数次被玻璃的无机质冷意逼退。 视线无法穿过迷雾看清后头的任何东西。 道路可还在？理工校园内随处可见的花草树木可还在？ 大剧场斜对面的教学楼可还在，教学楼楼下的一排排公共自行车又可还在？ 不得而知。 木雨低声问：“陆重年，你看过《迷雾》这部电影吗？” “嗯，”陆重年声音很轻，“高二英语课课前presentation，你的惊悚片list之一。” 木雨轻轻笑了下，没想到陆重年还记得。 很快，他的面孔又严肃下来：“你觉得怪物会在迷雾里吗？” 陆重年微一思索，便给出了摇头的答案。 或许迷雾中会有怪物，但是规则纸要他们找到的怪物发生器所对应的怪物，绝对不在迷雾之中。 迷雾是墙，目的显然只为将他们困在这里。 若他们不按照规则来，在没有解开谜题的情况下，就推开大门，踏入迷雾，逃离新莲剧场—— 那么迷雾或许就会成为他们彻彻底底的死路。 在死前，在面对四面八方奔涌而来的雾气时，或许他们可以用生命中仅剩的最后那片刻时光，来想象一下自己即将面临的命运，或者说——是即将面临的死法。 沉默之中，两人的视线离开大门，缓缓移向一旁。 大门口正对面铜铸的“新莲剧场”四个字苍劲有力，下方还雕刻着几行小字，是当年新莲剧场建成后第一次学生晚会上窦校长发言稿中的一番话。 理工不限制学生的发展。 诚然每个学生考进他们所选择的专业，就需要完成相应的学业，拿到相应的学分。 但与此同时，若是在这漫漫四年中，学生发觉自己在其他方面的潜力，发现自己对其他方面有兴趣，理工也完全支持他们大胆地去尝试，不论这种尝试在他人看来，是否太过脱线与出格。 学习在很多外人眼里看起来严谨古板又无聊的理论研究的学生想要说有趣的相声，演滑稽的小品？那就说！那就演！ 整天画图的土木人突然想要设计服装？那就设计！衣服做出来，找到模特，偌大的校园任何一处都随时可以成为你的时装秀舞台。 想要歌唱吗？那就歌唱。 想要跳舞吗？那就跳舞。 这片土地是自由的，每个人都充满了各种各样的可能性，他们的舞台，永远不会仅仅局限于足下。 新莲剧场就是理工精神的代表。 内场那巨大的舞台并不仅仅提供给某个人，或者某一群人。 那个舞台，璀璨的聚光灯，是所有人的。 理工人，外校人，乃至所有处于狂放的青春中，有无数活力可以燃烧，有无数激情可以释放的青年人。 ……来理工的学生对于理工与他们自己的未来都有着无限的畅想。 木雨他们视野的前方，也就是大门口进来左手边，有一面墙。 墙上贴着层层叠叠各种颜色的便利贴，是过去各届学长学姐写下的留言。 木雨听老大说过，最早这留言墙是用来让学生们写下自己对于想要尝试的新领域的目标与期望的，后来慢慢演变成许愿墙，又变成大一入学和大四毕业前的成长变化打卡墙。 你在大一入学时是什么样的人，在大四毕业时又变成了什么模样。 这面墙上记录着你的光阴。 这么多年过去，无数便利贴已经掉落，或者被工作人员摘下，但青春的印记与色彩不会消失，这些色彩是学生们的色彩，也是新莲剧场的色彩。 祂——木雨暂时只能想到用这个称谓来称呼此刻制造这一切的幕后之人——祂选择新莲剧场展开这场副本游戏，是一个偶然吗？ 场内，诗朗诵终于结束。 “我们该走了。” “……嗯。”木雨最后看了这里一眼。 * 6点40分，所有人在cb两区中间位置重新碰头。 每个人都气喘吁吁，见面第一个动作就是齐刷刷摇头。 一无所获。 什么都没找着。 新外学生王磊说：“我和经巧什么可疑的东西都没看到，哦不对，有看到一个npc的手机挂件长得很奇怪，铁的，我们想办法要过来踩扁了，但是没用，什么变化都没看到！” 土木学长常森说：“外场也什么线索都没，我跟洪环宇试着砸了两把椅子，一样无事发生。” 蒋书阅皱眉道：“如果怪物发生器真是把椅子也不可能随便让你们猜两把就猜中了。” “那怎么办？”室友组两人脸色铁青，“只剩下半个小时了，我们现在一点线索都没有，难道就这样等死吗？” 苏明蕴弱弱道：“要不我们再互换下搜查领域重新检查一下？” 洪环宇不认可这个方案：“那样检查下来又要十几分钟没了，这么盲目地找下去不是办法，说到底这地方这么大，我们根本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一张椅子一个位置地摸过去！” 第13章 “甚、甚至连个怪物都没遇见，会不会是要我们主动把怪物引出来才能找到线索？木雨不是说他之前看到a区有人打了手电筒被地底钻出来的什么东西给扑了？” “等等别乱来，冷静下来再想想！” “总应该有什么办法能让我们缩小下搜查范围吧？” “大家再努力想想看有没有什么地方被我们漏掉了没检查的！” 木雨和陆重年低头思索。 他们目前手头所拥有的线索，就只有“规则”。 三条无标题总领式规则，和五条“新莲剧场使用规则”。 陆重年眼睫一抬，目光投向舞台。 木雨喃喃道：“新莲剧场使用规则第4、5条。” 第4条，任何时候都可用掌声对表演给予赞扬。请掌五声。 第5条，非演出期间，所有学生都可上台表演。 这两条规则都与舞台和表演有关，不是什么触犯型规则，并非他们不去做，就会引来怪物与惩罚。 是安全的规则，也是乍看起来很没有意义的规则。 可是真的会有“没有意义”的规则吗？ 而且要说他们漏了哪里没有检查——也就只剩下舞台了。 或许这就是线索。 思及此，木雨下定决心，扭转脚步往舞台方向走去。 陆重年立刻扣他的手腕：“等等。” 其余人的目光被吸引了过来。 木雨回过头。 陆重年还没来得及张口，木雨就小声说：“我就上去唱首歌，别担心。你唱歌又没我好，就在下面帮忙看着呗，看看过程中能不能发现别的线索。” 他拍拍陆重年的手背，陆重年的手却一点都没松开。 陆重年盯着他道：“现在不是什么校园歌手大赛。” 不是比谁唱得好唱不好的时候。 所以，不是非木雨上去不可，他也能去。 更何况他们两人从来没有比过唱歌，何来谁唱得更好一说。 木雨的脸上丝毫没有胡说八道的愧色：“我知道，但是只要遵循了规则，相对来说总是安全的不是吗？” 他认真道：“陆重年，我们不要在这个问题上浪费时间，这次就我去。” 语罢，他直接将自己的手抽出来。 陆重年还欲说什么，可肌肤一寸一寸摩擦而过，那种怎么握也握不住，砂砾从指缝中流走般的感觉让他莫名产生了一种恍惚感。 他的视线从木雨的脸移到了他们交握却即将彻底分开的手上，目光凝住，手指有些僵硬。 木雨没有察觉，但在最后那一瞬间，他轻轻捏了捏陆重年的食指指尖。 陆重年一顿。 随即，木雨便彻底松开手，转身，大步大步走向舞台。 经巧他们愕然道：“他去干什么？” 陆重年盯着木雨的背影，慢慢收回手，垂在身侧，蜷了蜷五指，食指指尖轻触掌心。 “……现在是主持人串场时间。非表演者表演期间，所有学生都可以上台。” “这、这也行？！” 陆重年没有再回答他们，迈步，紧跟在木雨身后走过去。 舞台上灯光闪耀，主持人话说了一半，突然看到角落里爬上来一个木雨，剩下的话全都卡在了喉咙里。 “这，呃，这位学生，请问你上来做什么？” 木雨拍拍裤腿，在灯光与四周无数视线的环绕下，镇定地说：“那个，我也想表演个节目给大家看看，可以吗？” 主持人满头问号：“这，嗯，虽然从来没有在晚会过程中插入表演的先例，但是按照规则，这当然是可以的……那请问你想表演什么？” “我想唱一首歌。” “什么歌？” 舞台下方，陆重年仰头沉默地注视他，其他八个人一脸紧张，心脏都快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 木雨一边应付着主持人，一边仔细观察脚下这个舞台。 “你们猜猜看？” “……哈哈哈，这位同学可真会玩，这要怎么猜呀。” “你就猜猜看嘛！”木雨扭头往身后的舞台瞅了眼。 木雨有时候说话带着很浓的新莲市本地软糯腔调，尾音那个“嘛”字下意识地透着点婉转，听得主持人脸都红了。 “咳，那我想想，最近流行什么呀？嗐，我是真不知道啊，那我就猜点经典永流传的吧！” “是旋转跳跃我闭着眼？还是爱你孤身走暗巷爱你不跪的模样？或者是难~忘，今~宵，难忘今~~宵？” 木雨诡异地看向主持人：“你……会挺多啊。” 主持人摸摸后脑勺憨厚地笑：“还行，还行，略有才艺，所以这位同学你的表演曲目是——？” 木雨顿了顿。 这一刻，整个新莲剧场，三千双眼睛从黑暗中幽幽地盯着他，像是丛林中静悄悄窥视猎物的成群野兽，亦像是无数冰冷沾满毒液的利箭，即将齐齐扎向他这视野中央的唯一一个靶子。 ……上来总是要表演的，不表演大概根本下不了这个舞台，所幸，他说他上来唱一首歌，是真的能唱，至少此时此刻在紧张之余，他的脑袋里确实有那么一首歌，还能清楚地记得歌词。 他走过去，从立麦上拿下话筒。 舞台下方，陆重年双唇微抿，眸色暗沉。 其他八个人齐齐双手握拳，贴在胸口，紧张到不敢呼吸。 第14章 木雨将话筒放在嘴巴前，摆好演唱姿势，深呼吸一口气，缓缓吐出，背脊挺直。 众目睽睽，灯光聚焦。 不慌不慌。 他在心中倒数三、二、一。 面容沉静，双唇微启。 下一秒，清亮且极具穿透力的少年音便伴随着美妙的歌声传遍整个剧场。 “——眼睛瞪得像铜~铃，射出闪~电般的精明~！” 瞬间，陆重年的表情碎裂了，其余八个人齐齐来了个平地摔。 第6章 迎新晚会（六） 全场哗然。 “耳朵竖得像天~线，警惕一切可疑的声音！” 舞台边那八个人爬起来，就看到木雨一本正经地唱着，突然右脚往前一迈，脚尖点在了一步之外。 这是在表演期间，不能走动……！他们睁大了眼睛。 陆重年看到这一幕，却还算冷静。 下一秒，木雨的后脚跟着地，无事发生。 腿没断，也没有怪物闪现，npc们除了嘴角抽搐之外没有其他的反应。 木雨左右瞄了瞄，确认自己安然无恙，点了点头。 “新莲剧场使用规则”第二条说到的表演期间不能大声喧哗、走动，前缀是“请尊重表演者”，也就是说这条规则针对的是观众，而非舞台上的表演者本身。 规则在副本内的执行非常严谨。 木雨明确了这一点，就边唱边走起来，一路检查脚下的舞台。 “啊啊啊~啊啊啊黑猫警长！啊啊啊~啊啊啊黑猫警长！” “森林公民向你致敬，向你致敬，向你致敬！” 主持人吐出一口气，微笑道：“唱得真好，让我们感——” “——脚步走得多轻~健，透出侦探家的精明！” 木雨瞟瞟他，《黑猫警长》这首主题曲又不是只有一段？ 主持人硬生生憋了下来，脸都憋绿了。 “虎视眈眈查敌情，留下威武矫健的身影！” 舞台是浅金属灰色，光面，其实一眼望去就能看出上面什么怪异的东西都没有。 不过木雨还是仔仔细细检查了一个遍，中途甚至蹲下身去，无视众多npc诡异的眼神，抠抠地面，敲敲打打。 他站起身，没有回头，只摇了摇头——对舞台边的九个人。 没有线索。 紧接着，他抬起头，眯眼观察向舞台正上方。 因为聚光灯的照耀，光线之外的暗处黑得几乎什么都看不清楚。 “啊啊啊~啊啊啊黑猫警长！啊啊啊~啊啊啊黑猫警长！” “森林公民向你致敬，向你致敬，向你致敬！” 第二段唱完，主持人一脸“这回终于可以结束了吧你赶紧给我下去”的表情微笑道：“好！那么就让我们——” 木雨嘴巴一张：“就像阳光，穿过黑夜！黎明悄悄，划过天边！” 主持人：“？？？” 还有？还没完？歌曲串烧？？！ 舞台边，陆重年抬手掩住唇，其他八个人给木雨比了八个大拇指。 很强的心态啊，很强！ 木雨继续唱歌，他就在舞台中央绕着小圈走，仰着头仔细地观察头顶之上黑魆魆的弯绕结构。 他看了好一会儿，才站定。 其余小伙伴盯着他……这是发现什么了？ 木雨皱起眉头，再次摇了摇头。 还是没有？ 什么都没有？ 大家面露失望。 然后木雨做了一件事。 此刻，他恰好唱完这首歌的第一段，主持人假笑着站在一旁没动也没说话。 ……毕竟这首迪迦奥特曼主题曲也不是只有一段！他知道！他懂！但凡他在这个时候出声了，这个家伙一定就会立刻唱起下一段，然后用“学长你连这首歌都没完整听过吗不知道还有第二段吗”的眼神疑惑地看他！呵呵他不会再中计，再也不会，别想再羞辱他的智商—— 然后木雨就将话筒关了，像棒球场上的投手投掷棒球一样用力将话筒掷向舞台之下！ 观众席发出一片惊呼，那话筒砸落到地面上，直接裂成了两半！ 主持人呆住了，全场呆住了，只有舞台边的九个人知道木雨的想法——如果怪物发生器是话筒呢？ 其实木雨在上台后的第一时间就仔细观察了这个话筒，说实话他并不觉得这个话筒是怪物发生器。 ——因为太莫名其妙了，没有一丁点线索指向，话筒上甚至没有什么特殊的痕迹能够体现出它的独一无二。 可如果这个话筒真的莫名其妙的就是怪物发生器呢？ 木雨不想浪费上舞台的机会，也不想放过任何一种可能——他们没办法把场内所有椅子都砸个一遍，难道还不能把这舞台上这唯一一个表演者的话筒给砸了？ 然而话筒碎裂成两半，除了震惊的主持人和观众们，依旧无事发生。 木雨站直身体。 他这一砸用了很大的力气，做完这个动作之后他就喘上了气。 他平复着呼吸，镜片后头，形状漂亮的纯黑的双目直直看向了主持人手中的话筒。 这一刻，即使他看起来乖乖巧巧，毫无攻击力，就像是校园里最典型的那种好学生书呆子乖乖牌，主持人依旧原地弹跳了一下，本能地倒退两步，嘴角直抽：“你你你你干什么？你为什么要扔话筒，这话筒很贵的——你不要看我啊！” 第15章 木雨认真思索了下，觉得好像也没必要再想办法把主持人的话筒给抢过来扔了。 没有意义，他们现在什么反馈都没得到。 于是他一脸无辜地说：“对不起，刚才唱得太激动了，一下子没忍住，请问可以再给我一个话筒吗？” 主持人：“你还要话筒干什么，你不是都唱完了？！” 木雨理直气壮：“不得来点表演后采访什么的吗？” 主持人：“……” 木雨：“我看上一组诗朗诵的同学就有采访啊！我也想要采访！学长你不能厚此薄彼！” 主持人：“…………” 舞台上，主持人吃了一斤便便似的让文艺部的人拿了个备用话筒上来，就这么憋屈地和木雨开始了一问一答。 …… 舞台边的几人意识到木雨这是在给他们争取自由活动的时间。 常森焦虑道：“舞台上什么都没，话筒也不是怪物发生器，线索到底在哪里？” 苏明蕴跑过去把木雨扔在不远处的话筒碎片给捡了回来：“会不会在话筒内部，我们要不要把这俩玩意儿撬开看看？不过这东西要怎么撬啊，也没个工具，光靠踩也踩不扁吧——” 她把裂成两段的话筒扔在脚下，用力踩踩踩。 可惜话筒很坚硬，它能裂成两半，就是不会扁。 蒋书阅摇头：“我觉得是在浪费时间，如果怪物发生器真的和零件一样小，那么我们也不该再继续用这种方式去找了，一定会有明确的线索指向一个明确的方向。” 室友组两人因为着急，已经开始有点混乱：“说实话，你们怎么就确定制造这个副本的人一定会给我们线索？没有任何提示告诉我们这是一场逻辑严密的推理游戏，如果那个答案就是在一个莫名其妙的位置呢，也许我们就是要用排除法？” 蒋书阅还是不认同：“如果要用排除法，那么我们注定了不可能成功。这么大个会场。这么多物品，怪物发生器小到有可能藏在任何一个角落里，我们要怎么在一个小时的时间内排除完？刚才我们不就讨论过这个问题了吗？” 室友组两人：“如果你们刚才就错了呢？如果就是要用排除法呢？也许压根不用排查全场，排查到一半我们就能找到怪物发生器了，但是我们把大量时间浪费在了没有意义的分析推理上！” 洪环宇头疼，他的想法和蒋书阅一样：“你们两个冷静下来想想，首先我们刚才已经把能够检查的位置全都检查过了，什么都没找到，如果那玩意儿真小到变成了一个螺丝钉，一个小齿轮，那我们难道要把现场的椅子都一把把拆过来吗？你们确定一个小时时间能让我们排查一半？这不纯粹就是死局吗？” 室友组的神色灰败下来：“也许这就是一个死局。” “不是，能不能别这么消极啊？” “不消极又能怎么办，我们现在什么办法都没有！” “‘新莲剧场使用规则’第五条——” 所有人看向突然说话的人，陆重年。 他一直没有参与到他们的争论当中。 从刚才起，从木雨通过实践确定了“舞台上什么线索都没”的那刻开始，他就投入到了新一轮的思考当中。 此刻，他将目光从两旁收回来，看向他们，平静叙述：“第五条规则的意义应该就是木雨现在正在做的这一切，那么唯一还没有体现出用处的规则就只剩下第四条了。” 第四条，任何时候都可用掌声对表演给予赞扬。请掌五声。 “第四条规则依旧和表演者、表演有关。除了舞台和舞台下方区域，还有什么地方会存在表演者？” 经巧立刻说：“外场排练区、候场区、道具区！” 王磊迟疑道：“但是刚才我们不也排查过那三个地方了吗？” “如果全场范围内肉眼可见的区域都没有怪物发生器也没有相关的线索，那么还有一种可能，”陆重年顿了顿，“或许需要什么条件触发。” 所有人愣住。 条……条件触发？！ 这个角度属实很难令人想到。 可也是陆重年这句话，原本已经陷入死胡同的他们好像瞬间就能够推倒四面围困住他们的高墙，开拓出无数条新的可能性路线，但是—— “条件触发，哈……”常森又惊异又荒谬地说，“……难道这真成什么游戏副本了吗？” 陆重年眼睫微抬。 “祂制造出这样一个副本，制造出怪物与复杂的规则，不可能真的仅仅只是为了让我们毫无悬念地团灭。” 所有人噤声。 如果想让他们死，一个拥有非自然力量的生物用脚就可以轻而易举碾死他们。 如果想让他们死得精彩绝伦，那也并不需要“规则”的存在，制造出各种各样的死亡关卡或者超越人类想象力的各式怪物就足矣。 祂为什么要制造“规则”？ 规则是为了约束。 触犯规则会受到惩罚，遵守规则才有生路。 生路的终点指向的是什么？ 总不可能是藏宝箱，或者世界宇宙的终极秘密之类的东西吧。 生路很可能仅仅就只是生路，他们唯一能得到的奖励就是“活下去”。 那么他们翻越重重困难，从中寻找到唯一一条生路的过程，或许就真的只能用“游戏”两字形容。 第16章 不是他们的游戏。 而是祂的游戏。 这一刻，所有人都有一种说不上来的寒意彻骨的感觉。 他们感到愤怒，可这愤怒能对谁发泄？他们想把幕后黑手揪出来报复ta弄死ta，可幕后黑手又在哪里？ 他们甚至连区区一个怪物发生器都寻找得如此困难！ 蒋书阅深吸一口气：“……行，那就不浪费时间了，我们重新去搜一下那三个地方，这次一定要搜得更仔细一点。” 木雨刚才在台上摸摸敲敲打打的，恐怕就是考虑到可能会存在“触发机制”这种东西。 既然舞台上毫无所获，那么他们的目标就只剩下外场了。 当然，舞台下方可能也会有表演者出没，但这条环形走道除了来来往往的npc就没有其他东西了，存在线索的可能性很低。 八个人转身朝通道的方向跑去，蒋书阅想到什么，对陆重年说：“那个，你——你就留在这里吧，还是要保证两人一组活动，你就看着木雨一点，要是有余力就把舞台下方再走个一遍，排练区那几个地方有我们八个人够了。” 语罢，他停顿了下。 当他们刚才陷入到争论之中的时候，从来不会有“这件事我会不会失败”这种念头的他自己都难免产生了一瞬间的迟疑——他们真的能活下来吗？ 从小到大，蒋书阅的双眼一直都直视着前方，他从来不会迟疑地低下头去看自己的脚下有没有绊脚的石子，也不会害怕自己会不会摔倒，会摔得有多惨烈。 因此当他意识到自己竟然产生了这么负面的情绪时，他差点没被自己怄死。 可陆重年—— 这个人，似乎从头到尾都没想过这种事。 或者说，与解开副本谜题所无关的“成功”或者“失败”，好像根本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他所考虑的只有下一步。 蒋书阅看向舞台上的木雨。 那个人也是。 他一心一意应付着主持人，拖延着时间，中间有空暇看向他们这里时，眼神里也从来没有过“担忧”和“焦虑”。 仿佛确定了，只要有陆重年在，他们就不可能走偏路线。 ……这两人都是新莲一中毕业的？ 呵，新莲一中，不愧是新莲一中，他高中母校最大的竞争对手就是新莲一中。 蒋书阅憋着口气，带着古古怪怪的碎碎念和莫名其妙的竞争欲，扭头小跑两步追上前面一行人。 “我们把搜查区域再细分一下吧，每组人负责一块区域，这样能查得更仔细。” 大家道：“好。” 他们来到cb两区中间，右手边是道具区，左手边，一条摆着零落几件杂物箱和柜子的过道后头，则是候场区和排练区。 一整条长廊，除了他们就再没有其他人影。 这里的光线比观众席充足，但很黯淡，散射在空气当中，使整幅画面呈现出一种褪色斑驳的陈旧感。 苏明蕴打了个哆嗦，鸡皮疙瘩泛了起来。经巧挨近她，抱了抱她的手臂，两人交换着体温。 蒋书阅又想了下，道：“过道这地方也安排一组人吧，四组人四块区域一起查，别放过任何一个角落。木雨那边可能撑不了多久，大家注意听声音，在规则允许的情况下，需要帮忙直接喊。” “行！” * “……所以你知道追连载最惨的是什么吗，是作者突然发癫把你推给莫名其妙画死了！你知道更可恨的是什么吗，作者莫名其妙把你推画死了看大家反应激烈又把你推复活了！我开心吗？我开心，我开心到恨不得一口咬死作者！” 台上，木雨从螳螂交/配后母螳螂吃掉公螳螂这一幕画面有多童年阴影聊到奥特曼系列中到底有多少个奥特曼。 再从动漫的世界无垠浩渺分类众多热血漫少女漫麦麸漫致郁漫总有一款适合你人人都有潜力成为二次元，聊到但是被发癫的作者创死这种事也是说来就来，聊得主持人两眼发晕，不知今夕何夕。 陆重年绕着舞台下方走了一圈，重新仔细检查了一遍，在cb两区交界处站定，看向台上的木雨。 男生扶着眼镜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很有几分以前其他班学生过来取经他们班拿下学校各类奇奇葩葩团体比拼第一名的诀窍，被他发现后一通胡说最后让那群人明明什么干货都没听到却还晕晕乎乎回去大叹“十二班班长牛逼”的模样。 陆重年的眼中浮现出笑意。 但很快，他便敛起思绪。 不知道那八个人搜查得怎么样了。 他没有挪开视线，因为主持人的面孔已经隐含怒气，他就这样关注着木雨，一边倒退，直到一步步退入到cb区通道当中。 通道两边静得出奇。 那八个人四处翻找，就算不说闲话应该也不至于安静成这样。 陆重年眸光一转，瞥向左手边。 随后顿住。 不知何时，左手边道具区已变成一片漆黑。 不是那种灯暗下来的黑，而是像有一堵纯黑色的墙，不知何时静悄悄立在了道具区入口，隔绝了外来者的视线。 他立刻转头看向右手边，入口处同样被纯黑色堵着，什么都看不见。 左右两边，全是纯黑色墙体。 陆重年盯了一秒，抬起手伸过去，手指没有触碰到任何东西，直接没入到了黑暗中。 第17章 视野所看不到的另一端，指尖没有传来任何异样的感受，他能触摸到的只有微凉的空气。 视觉上，这四根手指就像是被当空截断了一般，非常诡异。 可以进去。 脑海中冒出了这个念头，他顿了顿，收回手，重新看向舞台。 主持人已经开始不耐烦了，他打断了木雨的话：“谢谢这位同学，我们收到你的安利了，记住了真的记住了！来，让我们用掌声欢送他！” 全场掌声响起，再赖下去估计真得出问题，木雨只好放下话筒，跑下舞台。 主持人也是真被他弄郁闷了，木雨刚下台，他就急吼吼请下一位表演者上台。 木雨刚跑到陆重年身边，歌声已经响起。 木雨不得不停下，刚喘上一口气，就发现了通道两旁的异况，愣住了：“怎么回事？怎么黑了？” 陆重年摇了下头，表示不清楚，轻声说：“可能已经有一会儿了，不过不是实质的墙，我们可以进去。” 但里面的人出不出得来，就不一定了。 木雨心沉了沉，他看了眼手机，时间6：45。 舞台上歌声优美，通道两旁的黑暗中却始终没有动静。 木雨皱眉：“大家都停下来了吗？” 陆重年没有回答。 他们什么都看不见，自然也就不知道里头的情况，更关键的是，纯黑墙体后头没有传出来任何声音。 木雨沉默片刻，说：“如果这首歌结束了还是没人出来，我们进去看看。” 话音刚落，陆重年余光注意到什么，飞快看向左手边，木雨跟着转过头去。 左手边，道具区。 黑暗深处，忽然有一束光照过来。 像是手机手电筒模式发出的光，那光在黑暗中晃动两下，灭了。 第7章 迎新晚会（七） ……是谁开的手电筒？ 他们当中理应没有人会这么做，大家都知道这个举动会引来地下的怪物，除非—— 没待木雨思考更多，道具区中忽然灯光亮起。 准确地说，是那面纯黑墙体在一瞬间消失不见了。 墙体之后的房间就这么出现在两人面前。 长条形白炽灯灯管闪烁了下，惨白的光线像是打了个寒战。 房间地面上散落着许多物件，两侧摆放着横七竖八的柜子，房间深处有一个巨大的封闭式空玻璃缸，大到像是能在里头养鲨鱼，大概很久没有被清扫过了，外层灰扑扑的，看起来很脏。 玻璃缸后头还有一小块很窄的空间，只是玻璃缸堵在那边，明显过不去人。 整个房间里没有任何声音，也没看到任何人影，看起来很和平。 可如果没有人，那么刚才打开手电筒的……又是谁？ 两人对视一眼，又飞快回过头去看右手边。 右手边，堵在入口处的纯黑墙体也消失不见了。一条过道中同样空无一人，过道另一端的候场区中央倒是杵着一脸懵逼的蒋书阅和苏明蕴，和他们遥遥地大眼瞪小眼。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会出现黑色墙体，墙体又为什么会忽然消失？ 其他人呢？人都到哪里去了？ 一首歌曲很快结束。 木雨和陆重年率先冲入道具区，两人分头将房间快速搜索了一遍，依旧没找到人。 无法，他们只能立即转身去候场区。 他们跑到的时候，候场区的蒋书阅和苏明蕴已经不在了，他们继续往前，直到进了排练区，才看到了这两人和经巧。 ——只有他们三个人。 蒋书阅转过头对他们沉重地说：“王磊出事了。” 木雨和陆重年脚步一停。 经巧整个人都在打着哆嗦：“他死了，被怪物咬断喉咙拖走了！这里出现了新的规则，我们碰到了两个怪物！” 木雨瞬间收紧双手，看向蒋书阅。 蒋书阅低声说：“我去里面找过了，没找到王磊的……尸体。” 地面上也没有血迹，王磊和他留下的痕迹就和其他那四个人一样，凭空消失了。 垂在身侧的僵硬的手被握住，木雨颤了下，听到陆重年冷静地问：“新的规则在哪里？” 放眼望去，他并没有在这偌大的排练区看到什么不一样的规则。 经巧颤抖着伸出手，指向他们右前方—— 所有人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 那是一面墙，墙上挂着一副风景油画。 “刚才规则就在那个位置，但是怪物一消失它也跟着消失了，这个位置变成了这幅画！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不可能是幻觉，规则、怪物都是真的，王磊也——” 经巧的情绪有些激动，此刻似乎很难一口气把事情说清楚。 苏明蕴在一旁安抚着她，脸上却也隐隐透露着恐惧之色。 蒋书阅的脸色很难看。 他对木雨和陆重年解释道：“刚才我们八个人分组搜这四块区域，那两个室友负责道具区，大二两个学长负责搜那条过道，我和苏明蕴检查候场区，经巧和王磊负责排练区。” “我和苏明蕴进入候场区之后很快就把注意力全放在了一个柜子里，因为那地方就那一个柜子有可能藏着东西。” “我们在柜子里头敲敲打打半天，一出来就发现前面过道和后面的排练区都被黑色的墙给堵住了，外面表演开始，我们两个又走动不了。直到那两堵墙消失，我们才看到你们。” 第18章 陆重年：“你们在候场区没有遇到怪物？” 蒋书阅摇头：“没有，我们那儿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而且我说的那两堵墙，它们不是堵在候场区前后两头的，是堵在过道区和排练区门口，我不知道你们理不理解我的意思？” 过道区和候场区连接在一起，中间一堵黑墙分隔开两边。 排练区在ab两区观众席中间通道的左手边，候场区则在通道右手边。 两块区域隔着那条通道，中间尚且有些距离。 黑色墙体却只堵在通道另一头排练区的门口，而非堵在通道这头候场区的门口。 这似乎昭示着，候场区压根不是祂的目标。祂真正想围困住的，只有过道区和排练区。 木雨听着两人的对话，迅速冷静下来。 这种时候再去想小伙伴的死已经没用了……他们现在必须抓紧时间解决问题。 他哑声问：“所以现在除了王磊是经巧亲眼看见被怪物……拖走的，其他三组人就这么直接消失了？” 蒋书阅僵硬地回答：“是。” 他们都分散搜索过了，这四个区域现在就只剩下了他们五个人。 墙体消失，灯光亮起，其他四个人人间蒸发，是生是死都不知道。 如果真的全都出事了…… 蒋书阅忽然有种恐惧感。 是他的错吗？他不该建议两个人一组分散开来搜查？如果他们八个人一起一个区域一个区域搜过去，或许速度是会慢一点，但是不是就不至于这么惨烈？ 就算真遇到了怪物，人多力量大，他们总能想出些办法，说不定就有机会全员幸存下来？ 现在却—— 木雨的问话打断了他内心正在悄然发生的崩塌。 “经巧，”他看向那个女孩子，“请你冷静回想一下，你有注意到黑色墙体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吗？” “我……”经巧摇摇头，“我没有注意到具体时间，因为我们一进排练区就一直往前走，直到想回头去找其他人，才发现门口被黑色墙体堵住了。” “那么黑色墙体是什么时候消失的，你注意到没有？” “这个我知道！怪物一消失黑墙就消失了，那时候我看到了候场区苏明蕴和蒋书阅两个人的背影！” 木雨和陆重年交换了一个眼神。 “黑墙单独阻隔了道具区、过道区、排练区三个区域。怪物一消失，黑墙就跟着一起消失，那么同理，怪物和规则最开始出现的时候，黑墙很可能就已经出现了。” 木雨分析道：“也就是说，黑墙的出现，是这三个区域分级副本被触发的标志。” 蒋书阅一愣：“分级副本？” 可转念一想，他就明白了！ 这三个区域被单独分隔开来，里头会出现新的怪物，新的规则，玩家要想办法从中逃脱，这不就是分级副本？ 木雨：“你们八个人最开始是从cb两区中间通道进入了这里。室友组两人留在道具区，其余六个人一组一组往前，直到经巧和王磊进入排练区，才算完成了四组人的分散，是吗？” 蒋书阅：“是。” 他逐渐意识到了木雨的意思。 “蒋书阅，你最后一次看到其他六个人的身影是在什么时候？” 蒋书阅：“经巧和王磊走进排练区之前！那个时候我还特地往前看了眼，确认了学长组和室友组的情况！” 那个时候黑墙还没出现！ 也就是说，黑墙是在经巧和王磊走入排练区之后才出现的！ 他吃惊道：“触发分级副本的条件是——” 道具区、过道区、排练区三个区域同时有玩家存在！ 六个人分散进入三块区域，分级副本被触发，黑墙降临，区域内规则诞生，怪物出现。 这也是前一次搜索他们没能在这里找到线索的原因！ 因为前一次搜索，只有学长组两个人进入了这里，他们两人一直一起行动，三个分级副本区域始终没能满足触发条件。 苏明蕴手脚发冷：“那么现在黑墙消失，是不是就意味着分级副本全都结束了？其他四个人都不见了，就是都出事了的意思？” 陆重年摇头：“黑墙是在排练区怪物消失的瞬间集体消失的。三组人不可能这么凑巧在同一时间脱离怪物的威胁。” “有三种可能。” “第一种，排练区是最后一个结束的副本，在此之前，另外两组已经出事，因此排练区副本一结束，黑墙就集体消失。” “第二种可能，只要其中一个分级副本结束，其他两个分级副本就自动关闭，所有没有出来的玩家直接死在里头。” 蒋书阅下意识否定：“没有哪个游戏会这么坑人！” 可话一出口，他就有种被噎得慌的感觉。 现实中游戏商不敢这么发癫是因为要赚钱，可祂呢？祂怎么可能会在乎玩家的想法？ 陆重年对此没有发表意见，只继续往下说：“还有一种可能，那两组人没有出现是因为，此刻他们的分级副本都还在进行当中。” 蒋书阅、经巧和苏明蕴愣住。 “黑墙在触发条件被满足时，和怪物、规则一起降临。假设排练区怪物消失，副本结束后，经巧被排除在了当下这批分级副本玩家之外——那么当时排练区就相当于已经不存在玩家。” 第19章 “触发条件不再满足，黑墙直接统一消失。但已经进行的副本没办法强行结束，他们就被提取到了另一个我们看不见的空间，直到解决分级副本，他们才有可能出来。” 苏明蕴内心当然倾向于是第三种可能，但是—— “我不懂，如果黑墙在不在那两组人都出不来，那黑墙持续存在那么一段时间的意义是？” “意义是，”陆重年看向她，“当黑墙还存在的时候，分级副本之外的玩家能够穿过它，加入到当下的副本与那些玩家之中。” 当时，他的手能够穿过黑墙就是证明。 如果当时他进去了，或许他就会遇到过道中的那两位学长。 而黑墙一旦消失，所有分级副本就彻底与外界隔绝。 一时之间，整个空间死寂下来。 五个人站在排练区中，他们什么声音都听不到，可是在另外一个空间里，在他们看不见摸不着的地方，学长两人组和室友两人组很可能还在怪物手中挣扎。 这种感觉…… 蒋书阅握紧双手，逼自己冷静下来捋清思路。 “……行，那我们就分析下第三种情况。” “假设那两组人现在还分别在过道区和道具区里，那么我们五个人则现在就在排练区中，三个区域内都有人，分级副本触发条件已经被满足，但现在黑墙显然没有再次降临，我们也没有进入到排练区副本里。” “我们就先撇开分级副本只能被触发一次的这种可能性不谈——因为如果是这种情况，那我们讨论再多也没有意义了，我们就假设分级副本是能再进去的。” “那么现在这情况是不是可能就意味着，黑墙一旦消失，玩家与玩家之间就出现了批次的差别？不同批次的玩家是不能互相补充算作满足条件的？” “学长组和室友组是第一批玩家，我们算下一批玩家。我们想要再一次触发分级副本，就只能再分成三组，重新分配到三个区域里？” 苏明蕴忧虑补充：“但也有可能，我们触发出来的是新副本，和学长们、那两个室友所在的副本拥有同样一套规则，同样一批怪物，但就是与他们不在同一个空间。” 五个人都明白，这种可能性并不小。 木雨道：“还有一种可能，我们现在就算分散开来满足触发条件了，分级副本也不会出现。要等第一批玩家全部通过，我们才有可能触发第二轮分级副本。” “不论如何，我们首先要搞明白进入分级副本之后我们要面对什么，”他语速很快地说道，“搞清楚之后，再开始下一轮行动。” 就算再着急，他们也不能就这样匆匆忙忙跑去开新副本，那样没有意义，纯粹是送人头。 所以，目前为止唯一一个脱离分级副本走出来的经巧所能提供的线索就至关重要。 他们两人到底遭遇了什么，经巧又是怎么死里逃生出来的？ 经巧已经镇定下来。 她深呼吸一口气，说：“我、我把刚才我和王磊遇到怪物的整个过程说一下。” “我们进入排练区之后就一直往里走——对了，不知道是不是黑墙堵住了出口的缘故，当时排练区是听不到外面舞台上的声音的，我们一直在走动，都没事。但我们当时太紧张了，没有第一时间发现这件事，明明蒋书阅早就提醒过要我们注意声音的……” “直到走到这个地方的时候，王磊先注意到这边墙上挂了个kt板，kt板上列着三条规则。” 经巧皱眉，努力回忆。 “那三条规则分别是——” “1、如遇表演者排练，请勿打扰。” “2、如遇表演者上前询问观后感，请回答‘你的表现很棒’。” “3、如遇表演者上前邀请一同参与排练，请务必答应。” 第8章 迎新晚会（八） 几分钟前，排练区内。 排练区是很空旷的一块区域，空间又深又长，往前走大概三十米有几层往下的台阶。 台阶下去之后还有很大一块可以用来给表演者排练的地方，只是里头光线太暗了，他们实在看不清楚，视线的终点是一片漆黑。 就在经巧和王磊踏入排练区的瞬间，台阶下方的左侧墙壁上忽然隙开了一道缝，那竟是一道门，门缝里露出了橙黄的光…… 两人齐齐打了个寒战，对视一眼。 “那是个房间……？刚才学长们检查过了吗？”经巧低声问。 “不知道，大概吧。”王磊似乎也有些不安。 两人鼓起勇气继续往前，走了没两步，王磊就注意到一旁墙上挂着的一面kt板，kt板上有全新的三条规则。 “排练区注意事项，1……”王磊一条条念出来，咽了咽口水，后退一步，“这个地方肯定有线索！我、我们还是把其他人找过来，大家一起检查这里吧！” 说着他就转过身，却在下一秒面露骇然。 经巧心感不妙，跟着转身，就发现他们身后的入口不知何时消失了！ 所有景象都不见了，那里变成了一片纯黑，像是一堵怪异的黑墙，一个在他们身后不知悄悄窥伺了多久的黑洞。 “喂、喂！”经巧往前跑了两步，对着那片纯黑喊道，“蒋书阅！苏明蕴！你们听得到我们的声音吗？！” 没有回音，更没有外面舞台上的声音，他们竟然现在才发现！ 第20章 王磊扑到黑墙跟前，伸手去摸，一瞬间仿佛有无数根细细密密的的针扎上了他的皮肤，他飞快缩回手，脸色惨白：“不行，我们出不去，我们被困在这里了！” 经巧对他说：“那个房间！线索肯定就在那个房间里，会不会只要我们找到线索，就能出去了？” 王磊混乱道：“但我觉得那里是个陷阱，怪物很可能就在那个房间里头！” 经巧瑟缩了下，又有些挣扎：“但、但是我们总不能傻楞在这里吧？我们听不到外面的声音，外面很可能也听不到我们的声音，我们出不去，他们也进不来，那、那我们难道就在这里等死吗？” 谁不怕死，经巧也怕死，可他们不能停下，一旦停下，可能就永远走不出这个排练区，永远走不出这个诡异的新莲剧场了…… 王磊紧张得直喘气，内心似乎也很挣扎。 几秒钟后，他咬了咬牙，捏紧拳头转过身。 两人达成了一致，大步大步往那间房间的方向走去。 死就死了，死也要死个明白！ 他们的这股勇气来得迅猛又澎湃，那一刻，“大不了同归于尽”这个念头真实地存在于他们的脑海之中。 直到他们走出两三米远，排练区深处，歌声忽然响起…… …… 经巧讲到那间房间的时候，木雨和陆重年立刻转头望向远处台阶。 台阶下方，左侧墙壁是光滑的白色墙面，没有任何门框的痕迹。 蒋书阅也皱了皱眉头。 刚才他去找王磊尸体的时候转过整个排练区，确定那边没有房间，看来线索真的只有在进入分级副本之后才能获得。 而此刻，听到这里，他又问：“歌声是从排练区里面传出来的？” “对！”经巧红着眼眶，“当时我和王磊第一反应是停下不敢动，可是那歌声好像越来越近了！” “我们不知道能不能跑，我不敢跑，怕会受到死亡惩罚。王磊觉得那就是怪物，怪物在这种地方唱歌和内场舞台上的表演应该不是一回事，那条表演时观众不能走动的规则可能不会用在这儿，我们要是不动起来躲好就只能等着被怪物杀了。” “而且我们当时不是听不到内场大舞台上面的声音了吗，他觉得这更加印证了我们当时没必要遵循剧场规则，因为我们很可能被和内场舞台区域分离开来了，那就只要遵循排练区规则就好了！而排练区注意事项第一条就写了——如果遇到表演者排练，不要打扰！” “王磊觉得那歌声越来越近，如果我们和对方正面撞上，那会不会就变成‘打扰’到对方了？然后——” 经巧哑声道：“然后他就动了，他刚后退一步，怪物就出现了。” “是闪现，那只怪物是突然出现在我们面前的！它问王磊喜不喜欢它的歌，王磊当时可能是太害怕了，很大声地喊觉得它的表现很棒，然后、然后他的脖子就被咬住了——” 苏明蕴睁大眼睛：“所以还是不能违反剧场规则？他被攻击是因为他大声说话了？” 蒋书阅觉得不对：“可是那只怪物在询问他的时候不可能同时在唱歌，那表演不就停下来了？” 经巧哽咽道：“是因为还有第二只怪物！那只怪物是从我身后绕过来的，在跳舞，是一个舞者，第一只怪物在询问王磊的时候，第二只怪物一直在跳舞！” 蒋书阅：“我怎么总觉得有点乱，如果违反了禁止大声喧哗和走动的规则，不是应该断腿断头吗？还有，可能是我太咬文嚼字了，但新规则里用的字眼不是‘排练’吗？” “怪物在排练区唱歌跳舞的行为被定义为‘排练’，‘排练’和‘表演’不是一回事吧？剧场规则第二条说的是‘表演’开始后不能走动和大声喧哗，那怪物‘排练’的时候玩家走动和大声说话又怎么算违反规则？目前为止的规则都很严谨，会在这种方面模糊概念吗？” “是要咬文嚼字，所以你们看——”木雨刚才听到一半就往里面走了过去，不仅重新检查了台阶下方左面的墙壁，回来时还找到了一件东西。 位置就在左侧台阶上来靠墙的地方，这里摆着一排塑料座椅，大概是用来给排练的人休息的。 座椅是可以搬动的那种，木雨在其中一张椅子的椅背后面发现了一张贴在墙上的a4纸，撕了下来，走回来拿给他们看。 这张纸上打印着一行口号—— “要将每一场排练都当做是一场正式表演！加油！” 这张纸并没有随着分级副本的消失而消失，显然是平时就贴在那里的，只是不知有意无意，被那排椅子挡住了。 蒋书阅僵住。 ——那角落里竟然有这么张纸？他刚才竟然没有发现……也太粗心了！ 这句口号在分级副本降临后显然是一条不能被忽视的重要线索。 “排练”与“正式表演”之间被画上了等号，那玩家遇到怪物“排练”自然就得继续遵循剧场规则了！ 陆重年从木雨手中接过这张纸，低头看了眼，这时候开口道：“从副本地图上来讲，不论是排练区还是其他区域都始终包含在新莲剧场之内。内场和外场没办法被分割开来看待，‘新莲剧场使用规则’就是整个副本地图的通用规则。” 只是单独针对这套大规则中的第二条，根据分级副本内的设定不同，也许会出现不同的情况。 第21章 比如，听不到舞台那边传来的声音，那么不论外面怎么表演，这里玩家走动都没关系。 但如果分级副本内部对于怪物的排演行为做了定义，那么遇到这种情况，玩家就再次需要遵守规则。 木雨皱眉道：“对规则咬文嚼字绝对没错，依这情况，要是不咬文嚼字，我们一不小心就会死了。但这地方显然还藏着很多其他的文字信息，我们必须得更加仔细一点，结合所有线索一起看，不然同样会死。” “不过排练区这边的惩罚机制是有点不一样。王磊大声说话后，脖子是被怪物咬断的，不是自己脱落的，而且他第一次走动也……他是走动后把怪物引来了？！” 木雨和陆重年对视一眼，想明白了：“他触犯走动规则后受到的惩罚是被怪物定位到了你们的位置！” 经巧愣住：“可是怪物本来就一直在靠近我们！” 木雨立刻问她：“你们只听到声音越来越近了，有看到它的身影越来越近吗？” 经巧再次发愣：“……没。” ……因为，怪物是闪现的…… 经巧好像明白了什么，震惊道：“你的意思是，最开始它的声音听起来越来越近是障眼法，实际上直到我们动了，它才知道我们在哪里？！” “可是当时它的声音听起来越来越近，这里的规则写了我们不能打扰到它，我们、我们也不知道到底怎样算是‘打扰’，我觉得王磊的顾虑也没错啊，如果和它面对面撞上算不算触犯规则，这样想的话我们当时很难不动——” 说着说着，她就意识到一件事。 怪物使用了障眼法，“排练区注意事项”第一条规则也有问题。 它在故意诱导他们犯错！ 第9章 迎新晚会（九） 如果遇到表演者，不要去打扰对方。 可怎么才算“打扰”？ 这个词语的想象空间太大了。 当时歌声越来越近，任谁都知道那很可能是怪物，任谁都会以为怪物在接近他们，立在一块空旷区域静止不动违反了普通人的本能。 在那种时候，或许很多人都会潜意识地想要从规则的字里行间中挖掘出支撑他们离开那个地方的依据。 而“排练区注意事项”第一条含糊其辞的规则，就像是一双手，轻轻推了他们一把。 只需要玩家在思想挣扎之中稍稍动弹一下。 怪物就能立刻找到他。 …… “其实排练区新规则的第二条和第三条都只有在玩家和怪物撞上的情况下才能派得上用场，也就是说遭遇怪物并不等于一定会死。”蒋书阅叹息。 但是当时王磊和经巧完全忽视了。 也不是不能理解，换成是他，当下可能也没办法这么快冷静下来找到正确答案。 苏明蕴喃喃道：“面对面撞上怪物不会有事，那玩家主动跟怪物打招呼才有事吗？可有哪个正常人会跟怪物打招呼啊，这条不能打扰的规则摆在这儿就是完全误导人的。” “怪物制造出越来越接近的假象，规则暗示玩家得躲避，玩家一动就着道了！” 她越想越脚底生寒：“而且当时他们没经验，又听不到外面的声音，确实有可能会以为他们被分隔进了一个单独的空间，只要遵循空间内的新规则就行。” 如果玩家当时像蒋书阅一样再细心一点，注意到了新规则中的“排练”二字，那反而会进一步被误导，以为自己的推测是正确的。 ——看啊，没错啊，“排练”不是“表演”啊，规则总不可能留这么大个文字bug吧，那怪物在这里唱歌他们为什么还不能动？！ ……只有及时发现那句口号，玩家才能得到正确的答案，不然就是一步一个坑。 从副本开始到现在，他们所有人都坚信遵循规则才能活下来，可现在就连规则竟也变得险恶了起来。 木雨抬起手，屈起大拇指，下意识地用牙齿咬着指关节。 咬了两下，他放下手，盯着经巧道：“然后呢，王磊被咬断脖子之后又发生了什么？” 经巧回过神，吸了吸鼻子：“唱歌的那只怪物把他拖走了，跳舞的那只怪物凑过来问我要和它一起跳舞吗，我当时太害怕了，没敢答应，就摇头了，这个时候这只怪物消失了，我转过身就发现黑色的墙也消失了……等等，是因为我没答应？” 经巧睁大眼睛，捋到现在才反应过来：“对啊，是因为我当时没答应所以才被放过了！第三条规则也是一条有问题的规则！” 苏明蕴说：“所以‘排练区注意事项’第一条和第三条都有问题，只有第二条是可以相信的？” 蒋书阅觉得不一定：“王磊因为大声说话受到惩罚死了，实际上第二条规则到底是不是真的我们也不知道，如果他小声回答了那个答案，也有可能会被杀死！” 苏明蕴咽了咽口水。 没错，谁又知道这三条规则是否全都是有问题的…… 她忧虑道：“台阶下面那个房间的门只有在分级副本降临的时候才会打开，我们明显也只有在解决了那两个怪物之后，才能进到那个房间里找到线索。过道区和道具区很可能都是这样的情况。” “三个分级副本的线索全拿到手了，我们才有可能找到怪物发生器，可如果分级副本的规则都是有问题的，我们又要怎么通关？” 第22章 他们在那边说话的时候，陆重年忽然问了经巧一个问题。 他问：“两个怪物的长相你有看清楚吗？” 顿时，大家一愣。 没错——目前为止，经巧好像还没说起过这两只怪物是什么模样。 经巧摇头，有些愧疚：“那两只怪物本身是全黑的，跟两个影子一样，只能模糊看出来有一点人的立体五官，但当时我太慌了，确实没看清楚，对不起。” 苏明蕴和蒋书阅安慰她。 就在这时，他们身后传来脚步声。 回头一看，竟然是常森，他从过道那边跑了过来！ 他还活着！ 这是不是代表陆重年刚才说的第三种设想才是正确的？！另外两组人还没死，只要他们解决了副本就能出来！ 可他们还没来得及高兴，就发现常森的身后并没有洪环宇的身影，心沉了下去。 常森跑到他们跟前，双手撑住膝盖拼命喘气：“终于找到你们了！洪、洪环宇出事了，他死了！草，草！” 蒋书阅嗓子干涩：“……学长你冷静一下，具体发生了什么事？” “我，我们刚才在那条过道里搜了一半，突然被传送到了入口的地方——” 传送？ 其余四人马上看向经巧，经巧连忙摇头。 她和王磊没有遇到这种情况。 木雨在一旁很快想到，很可能是因为他们两人当时一进入排练区，分级副本就开始了，他们最开始就身处于分级副本地图的起点。 不像其他人，在分级副本开始前，已经深入搜索了一段距离。 常森继续说：“当、当时整个过道前后两头都被堵住了，我们出不去，旁边墙上出现了一张纸，上、上面写着——过道区没有表演者，如果看到有人表演，立刻转身就走，或者躲起来。” “那时候我听到外面主持人请下一个人上台——” 所有人齐齐打断他：“你那时候听到了外面舞台的声音？！” 黑墙没有隔绝外面的所有声音吗？ 常森愣住：“对，能听到，很清楚啊！” “当时我知道表演很快就要开始了，就马上找了个箱子躲起来。但洪环宇愣那儿了，他好像就是在这个时候看到怪物的，想往我这边跑，结果外面歌声响起来了，他、他的腿就断了，摔在地上叫了一声，头、头也……” 常森面无血色，说话跟哭的一样：“我当时躲在箱子后面不敢动，就看到一个黑影——一个穿着衬衫休闲裤的男人一样的立体黑影，把他的头和上半身抓起来提着走了，走了很远，直到脚步声都听不到了，歌都结束了，又过了好一会儿，过道两头的出口才重新露出来，我才敢出来。” “洪环宇的尸体消失了，我、我四处找都没找到，怪物也不见了！” “你们呢，为什么就只有你们五个人了？”常森哭着说，“王磊呢？那俩室友呢？” 对于过道区的遭遇，他显然提供不出更多线索了。 苏明蕴负责告诉他目前他们所拥有的全部讯息，蒋书阅则转身跑去过道区。 此刻外面还没有进入表演阶段，主持人这次的串场时间很久。 蒋书阅找了一圈回来，表情沉重地摇了摇头——洪环宇就和王磊一样，尸体、血迹，所有痕迹都消失不见了。 无法，木雨作为代表抓紧时间做了个总结： “三个区域规则不一样，怪物不一样，通关方式肯定也都不一样。” “经巧回答了怪物的一个问题才被放过，常学长则是直接在原地等到黑墙消失。但他们都没能拿到线索，所以应该算不上通关，只能算副本结束。” “排练区这边应该要把两只怪物全都解决掉才能算通关，关键点在于两种情境下玩家对怪物的回答，这个得再仔细想一下。” “过道区那边，我感觉刚才在常学长你没看到的时候，也许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才导致了副本的终止，不知道学长你能不能再试试看回想下线索，这可能是突破口。” 常森这会儿整个人都有点发木，木雨只能继续往下说。 “黑墙降临之后，每个分级副本的内部环境看来不太一样。排练区听不到内场的声音，但过道区听得到，这估计还是副本想要提升难度。” “另外，排练区因为有那行口号的存在，玩家在遇到怪物‘排练’时依旧不能走动和大声说话，但过道区却明确说了‘没有表演者’。” “如果这条规则不是假的，也没有其他提示性标语的话，那么在过道区，在内场表演没有开始的情况下，即使看到怪物表演，玩家很可能也不用遵循禁止走动和大声喧哗的规则。” “道具区听不听得到内场声音，暂时不清楚。等会儿如果能成功进入分级副本，负责道具区的人要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先确认这一点。” “线索很可能全都藏在每块区域的深处，只有在分级副本降临之后才会出现，需要解决怪物才能拿到。拿到线索大概就能通关，这就是我们接下来的目标。” 也只能总结至此了。 时间不等人，剩下一组室友组还没出现，也许是还在副本中挣扎，他们该重新分配小组了。 经巧咬牙道：“那我就继续留在排练区这里吧，这种时候换副本没必要！” 第23章 常森得知他们打算重启分级副本，呆了好一会儿，才擦了把眼泪，说：“那、那我也回过道区吧……草，但是要怎么对付那个怪物我完全没有头绪……” 其他人也不知道说什么，尽管他们分析了很多，可他们所要面对的依旧是大量的未知。 所有人都前路未卜，每个人的命运都字面意义上地掌握在自己手里，大家的心情都很忐忑。 木雨环视一周。 那么，剩下四个人又要怎么分组？ 他抿了抿唇，试探地看了陆重年一眼，陆重年轻轻点了下头。 木雨的心情顿时有些复杂。 要是放在平时，陆重年这样无条件信任他他肯定很高兴，可现在这种时候，他反倒有点纠结了…… 不过他没把想法放在脸上，只对其余人说：“道具区就由我和陆重年来负责吧。” 大家一怔。 道具区是目前为止唯一一个他们一丁点线索都没有获得的分级副本，木雨这相当于是把最危险的一个分级副本给揽下来了。 蒋书阅整个人弹了弹，有点不甘认怂似的，别扭地说：“我、我也可以去，要不然我和你……” 陆重年冷冰冰看他一眼：“你在剩下两个副本里选。” 蒋书阅：“…………” 苏明蕴问常森：“学长，你确定过道区就只有一个怪物吗？” 常森茫然道：“反正我只看到了一个……” 苏明蕴犹豫了下，说：“那我和你去过道区吧。蒋同学，巧巧就拜托你了，可以吗？” 做出这样的选择不是因为她害怕，想把更重的包袱丢给别人。 而是因为客观而言，蒋书阅体格比她健壮，脑子转得比她快，不论怎么看，经巧和蒋书阅一组，都比和她一组更有机会活下来。 当然了，苏明蕴也不认为自己很差，她和常森一组也不是冲着拖人家后腿去的。 蒋书阅一口应下：“行，你放心。” 分组完成了，木雨还有点话想说，示意大家聚拢，严肃道： “第一，我们分别就位之后有可能会马上进入副本，但也有可能得等。” 后面一种情况意味着哪两种可能性，他们全都已经清楚。 “在我和陆重年抵达道具区前，你们其他两组可以再抓紧时间熟悉一下环境。” “第二，如果成功进入分级副本，立刻确认规则。要注意是否有其他没有注意到的规则，规则是否发生变化，等等。” “第三，能够通关副本拿到线索最好，但如果实在不行，就想办法‘结束’副本。” 可大家其实都清楚，他们的时间不多了，如果第二轮获取线索失败，到底还有没有机会给他们开启第三轮分级副本是个问题。 “第四也是大家都已经知道的一点，留点心眼，分级副本的规则不能全信。” 苏明蕴举手提问：“话说，我们到底要怎么分辨规则的真假啊？” 这个问题刚才大家都在思考，只是大部分人没想出所以然。 陆重年抬起眼，语气淡淡给了一个建议：“在没有任何线索依据的情况下，可以选择默认规则为真。” 其他人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木雨和他的思路一致，替他解释道： “如果没有依据就随便怀疑的话，那么分级副本就没有任何一条规则可信了，这样肯定是不对的，只会导致错误决策。” “而且其实仔细想想，一个分级副本里所有规则都有问题的话，玩家还怎么玩？制造出这个‘游戏’的人真的会这么制定规则吗？” “所以或许可以定一条判断基准——假设所有规则都为真。” “在此基础上，再找找看有没有互相矛盾的规则，或者其他的暗示性规则，以此判断到底哪条规则有问题。” “拿排练区来说，首先标语就定义了排练等于表演，那么只要排练开始我们就不能再大声说话和走动，这就是线索和依据。在这条依据之下，不论怎么样才算打扰到表演者，反正玩家是不能动的。” 经巧提出了一个明显有漏洞的地方：“可排练区的第三条规则就是在没有任何依据的情况下为假啊？我拒绝了那只舞者怪物才活了下来。” 木雨停顿了下，对此只道：“反正就只是个建议，你们自己判断吧。” 当下这个阶段，没有任何人有能力把一切都考虑得面面俱到，他们也只能等实际进入分级副本后再分析了。 时间6：53，他们的生命还剩下二十分钟左右。 蒋书阅最后叮嘱：“大家遇到问题可以重新回想下‘新莲剧场使用规则’，这是涵盖了整个剧场范围的总规则，是目前为止几乎可以确认全为真的规则，可以用来作为判断的依据！” 这一点无可异议。 六个人深吸一口气，看向彼此的眼神里都写着：一定要努力活着通关啊！ 走之前，木雨考虑了下，给了蒋书阅一个眼神，又往他旁边看看。 蒋书阅接收到他的目光，摸了摸后脑勺，有点莫名其妙。 不过到底是莲大高材生，反应速度还是快的。 他一个激灵，好像明白过来，但又很不确定似的，视线往旁边飘了一下，再飘回来，用眼神问木雨：“……？” 木雨没来得及挤眼神回过去，下一秒脑袋就被按住，头被扭了回去。 第24章 他茫然瞅向身旁的陆重年：“？” 陆重年直视前方：“走了。” 第10章 迎新晚会（十） 6：54 蒋书阅和经巧留在原地。 木雨、陆重年、常森、苏明蕴四人一同往过道的方向跑去。 很快，常森和苏明蕴停在了过道区，木雨和陆重年则步履不停，继续往前推进。 终于只剩他们俩了，木雨压低声音问：“你觉得经巧怎么样？” “有点不对劲。” “你也这么觉得？”木雨一边跑一边喘气说，“正常来讲应该和常森学长一样，第一时间描述出怪物的长相，但经巧一直没提起这点，直到你问她。” 刚才木雨一直在琢磨这件事。 一般人遇到怪物死里逃生后，对别人讲述事件的自然顺序应该是ta刚才在什么情况下遇到了怪物，那怪物长得怎么怎么样，对ta做了什么，ta又做了什么才逃脱了出来。 因为怪物是未知的生物，人类对未知生物的恐惧会首先集中在对方未知的形态上，因而不论是当场的目击观察还是事后的讲述，都不该漏掉这重要的一点。 常森的讲述就基本符合正常人的思维逻辑。 当然，也不能说不符合这种讲述逻辑的人就一定是有问题的，一个人太慌了，语无伦次也是有可能的，但经巧的不对劲不止这一点。 “常森学长在和怪物保持一定距离的情况下都能注意到怪物身上的细节，可是以经巧的说法，当时怪物都快和她贴脸杀了，她对怪物的描述还没有常森学长来得清晰。” “不过也有可能是我太想当然了，人在恐慌的状态下确实有可能注意不到这种细节，这么想的话，或许常森学长反而更奇怪一点。” 常森对怪物的描述是一个穿着衬衣和休闲裤的男性，具体到这种程度，好像也挺怪异的。 刚才他只是直觉感觉经巧不太对，所以想用眼神提醒蒋书阅小心，但现在这么一想，他竟然有点分不清常森和经巧哪个更怪了。 木雨甚至怀疑是不是自己神经太紧崩，敏感过了头。 陆重年却道：“就是因为怪物长得够怪，所以才记得清晰吧。” 想象一下，一个立体的黑影，明明是一团黑，但你就是能看出来那是一个男的，它有着或具体或模糊的面孔，上半身像是穿着一件衬衣，下半身则是一条休闲裤。 它是谁？它为什么是这个样子？为什么是穿着衬衣和休闲裤？ 这种茫然与困惑会让一个人的心中产生更多的恐惧，恐惧则会加深记忆。 木雨一听，扭头看过去：“那你的意思还是觉得经巧……？” 他皱了皱鼻子，问题是他提出来的，但他想不明白。 “我不太理解，如果她骗了我们，她的目的是什么？” “不一定是她在骗人。不是有那种会变成人类模样的怪物？”陆重年偏过头看向他，一双黑眸中充斥着极度的冷静，“恐怖片里常有的。也许我们现在面对的就是这种情况。” 木雨脚步一滞，毛孔炸开。 ……被怪物代替的玩家？ 他还真没想过这种可能，那经巧本人和此刻的蒋书阅岂不是—— 下一秒，陆重年却话锋一转，道：“但如果她是怪物，那么她完全可以在刚才找机会杀了我们所有人，而不是仅仅隐藏信息或者提供错误信息。” “如果说她是没有办法直接杀死玩家，只能利用规则进行诱导，那么她说的话大概率真假掺半，从刚才的过程来看，她最主要的目的可能还是想要误导我们无根据地怀疑规则，从而诱导我们犯错。” “但这种误导很容易被击破，效果非常有限。” “那之后她最多进分级副本后再坑一下同行的人，绞尽脑汁一通操作下来人头数只有1的话真的有意义吗？” “所以，”这个家伙一脸随意地做出总结，“如果刚才的经巧真的是怪物变的，那么怪物的这种伪装变身能力可以说付出远远大于收获，性价比太低了。放在恐怖片里用音效和特写镜头各种渲染一下可能会稍微有点看头吧。” 木雨差点没被原地绊死。 他都不知道陆重年还有讲冷笑话的能力，嗯……就、挺好笑的…… “所以……你的想法是？？”他干巴巴问。 大概是看出了他的无语，陆重年轻轻笑了一下。 陆重年长得好看，笑起来更好看，木雨的小心脏顿时扑通一声，要是放到平时，他这会儿指定要拿起手机偷偷拍一张。 陆重年说：“我不认为她是怪物，也不认为她在撒谎。但是对于她说的话，我仍然保留态度。” 不仅是排练区怪物形态和她所提到的她从舞者怪物手下死里逃生的方式，还有她身上的其他细节，都隐隐透露着一丝不对劲。 但这种种异样显然不是他们在当下就能够搞明白的。 对于蒋书阅，木雨刚才已经做了提醒。 而这偌大的新莲剧场还有一个未知的道具区，这里的情况或许比经巧身上的异常更加复杂。 两人停在了道具区门口，喘了口气。 道具区一如他们刚才离开前的模样，安安静静，地面上到处散落着物品，深处的陈旧玻璃缸静悄悄注视他们，室友组两人始终不见人影。 第25章 木雨转过头，望向身后。 常森和苏明蕴迅速把过道区又整个走了一遍，停在了与他们相距一条通道的入口处。 常森不断深呼吸，苏明蕴向他们郑重地点了点头。 更远的地方，蒋书阅和经巧显然也把排练区整个又检查过了，遥遥向他们挥了下手。 陆重年的嗓音总有一种清透的冷感，像是夏日里的泉水，能够轻易浇平木雨心中的焦躁起伏，让他迅速冷静下来。 “这里没有一个人是笨蛋。苏明蕴不是，常森不是，蒋书阅不是，经巧，我认为她也不是。” 木雨回过头，与陆重年对上目光。 陆重年低眸对他说：“这次和以前一样，我们要面对的是需要‘全班人’齐心协力才能克服的困难。你不是最了解这种团体活动了？还记不记得以前你每次动员前喊的口号是什么？” 木雨一怔，小声道：“该交给彼此的就交给彼此，相信每一个人。” “是，”陆重年轻笑，“所以不要再担心了，班长。” 这一刻，木雨的心中有种被触动的感觉。 陆重年连这些话也记得啊。 他悄悄想着，然后深吸一口气，重重点头。 是，要相信大家都能解决好他们所面对的问题，而此刻，他也有他的任务。 不仅仅要通关道具区副本……还有陆重年。 木雨绝不会让陆重年死在这个地方。 他扶好眼镜，沉下心，和陆重年一起看向面前这个房间。 “我们进去吧。” 6：55 木雨和陆重年一同迈出右脚，踏入到道具区内。 球鞋鞋底接触到地面，没有发出太明显的声音。 房间内，白炽灯灯管闪烁了下，视野一明一暗。 一步，两步，站定。 静悄悄的房间里依稀能够听到内场舞台主持人流利的串场，站定在入口处的两个男生无声提起戒备。 满地的杂物一动不动躺在原处，房间深处的封闭式空玻璃缸保持着沉默。 安静。 什么异况都没有出现。 木雨眨了眨眼，很快转过身，和过道那边的苏明蕴、常森对上了目光。 ……黑墙没有降临，分级副本没有被触发！ 这意味着两种可能，一是分级副本无法被再次触发，二是——他们要等第一批进入分级副本的玩家全部结束，才能开启第二轮！ 如果是后面那种情况，那室友组两人很可能还没有失败！ 他们很可能还活着！ 然而喜悦不过三秒，变化在瞬息之间发生。 上一秒，过道那头的苏明蕴还在激动地直跳。 下一秒，视野中的道具区入口就变成了一片死寂的漆黑，舞台那边传来的声音瞬间被断绝。 一股强烈的视线感从后背方向袭来，木雨猛地回过身！ 陆重年伸手护在他身前，轻声说：“变了。” 这个房间变了。 地上散落的东西竟比刚才多了一倍，打火机、胶带、纸张、木头片等等等等，乱七八糟，多到让人无处下脚的地步。 咕咚。 像是空水管中突然涌现出一大股水流，挤出里头的空气时发出的声音。 木雨和陆重年悄悄绷紧身体，盯住房间深处那个巨大的玻璃缸。 那玻璃缸不知何时变得非常洁净，像是刚刚才被使用过，缸壁上还挂着不少水珠。 玻璃顶盖始终紧覆在上方，封闭的空间内部，水流就这么从虚空中汩汩流出，迅速向玻璃缸中注入。 水位线飞快上升，水波哗啦啦晃动，巨大的水缸正在被迅速填满。 噗通一声。 一个巨大的长条形物体忽然从“水管”中被挤了出来，掉进水里，海绵般吸收了水分，转眼便膨胀成人体的形状。 室友组中，剃着平头的那个男生。 他漂浮在水缸中，一动不动。 面色青白，嘴巴大张，瞳孔漆黑无光，死死地盯着他们。 神情狰狞着，被定格在了死前痛苦又绝望的一瞬间。 第11章 迎新晚会（十一） 木雨的呼吸猛地僵住了。 ……一个晚上的时间，他亲眼见证观众席上一个男生被npc咬死，亲眼看到还未来得及认识的小伙伴从观众席上头脚分离地滚落。 他本以为那些死法已经足够残忍、血腥。 ……直到此刻。 直到这个平头男生的尸体像是什么物件一样被挤压被展开，以一种荒唐又怪诞的方式展现在他们面前，他才骤然意识到—— 他们还远远未见识到这个副本残忍又傲慢的一面。 水流不断往下冲击，很快就将水缸几近注满，最后又是噗通一声，虚空中吐出了一只手机，手机缓慢沉落到缸底。 那之后，水流减弱，滴答两声，彻底停止。 水缸里的水位线离顶部只差一点点距离。 死寂。 木雨和陆重年凝固在原地，一动不动。 空气仿佛被抽干了一般，一时之间他们甚至听不到彼此呼吸的声音。 ……陆重年第一个出声。 “木雨。”他低声喊他的名字。 木雨的指尖颤了下。 他猛地攥紧双手，深呼吸。 动起来，思考起来。 “……只有一个人的尸体。”他转动视线，左右扫视，哑声道。 第26章 陆重年点了下头，也在仔细观察这整个房间：“也许另一个人在刚才结束了分级副本，已经回到了大副本里，但也有可能——” 另一个人的尸体此刻就藏在这道具区的某个角落。 两人默契地一齐往前走。 他们小心翼翼绕过地上那些杂物，怀着警惕往房间深处走去。 除了地上的杂物和注水的水缸，其他一切好像和他们之前搜查时没有太大差别。 房间是“凸”字形，水缸就堵在“凸”字前头那更窄小的空间入口，大概十米长，三四米宽，与两边的墙壁只留下了一根手指头的缝隙，人过不去。 之前进来这里的时候，木雨和陆重年就只能隔着水缸往最深处瞄一眼，此刻亦是同样。 木雨的视线尽量避开水缸中的平头男尸体。 水缸后头那窄小空间的幽暗之处摆着几张书桌，桌上的东西堆得比这房间里的地面还乱，肉眼可见的地方没有什么可以被怀疑是怪物发生器的东西。 但是—— 陆重年敏锐指出：“那面墙上贴着的便利贴好像比之前多了。” “真的？”木雨立刻眯眼顺着陆重年指的方向看去。 陆重年指的是房间尽头那面墙壁。 那面墙上原本就钉着很多纸张和便利贴，此刻便利贴的数量好像又多了一点。 便利贴上写写画画，有点像是道具设计图，但以这个距离，他们实在看不清楚清上面具体写着什么。 木雨琢磨道：“看来每个分级副本的线索是都在房间最里头，这水缸不知道能不能砸破？” 他摸了摸水缸壁，感觉很厚的样子。 地上倒是有很多称手的道具，但在碰这些东西之前，他们必须得先找到另一件很重要的东西——规则。 道具区的规则。 他们已经转了一大圈，不仅没有找到另一个室友组男生的尸体，没有撞见怪物，甚至连这个分级副本规则都没找到！ 难道，道具区没有规则？ * 排练区。 黑墙的降临就在一瞬间，蒋书阅体会到了什么叫做传送。 他和经巧原本已经站在离起点很近的地方了，可在那一瞬间，他还是一阵头晕目眩，回过神来时，整个人又后退了大概半米。 他的心脏扑通扑通跳起来。 来了，分级副本来了！ 此刻，他们的后路被堵住，外界的声音被隔绝，竖起耳朵听，远处幽暗的地方暂时也没有什么诡异的歌声响起。 前方，台阶下面，吱呀一声，左侧墙壁上幽幽隙开一道缝。 那里凭空出现了一道门，门缝中透出了橙黄色的光。 蒋书阅紧张地招招手，示意经巧跟上，两人谨慎地往前小跑几步，首先来到了那面kt板前。 ——没错，那副挂在墙上的风景油画已然变成了白底黑字的kt板。 kt板顶部是“排练区注意事项”几个大字，下方三条规则就和经巧刚才说的一模一样。 1、如遇表演者排练，请勿打扰。 2、如遇表演者上前询问观后感，请回答“你的表现很棒”。 3、如遇表演者上前邀请一同参与排练，请务必答应。 蒋书阅暗暗松了口气，心虚地瞄了瞄他身旁的女孩子。 也没撒谎啊。 木雨刚才为什么要那样给他使眼神啊？ 难道是因为经巧说到的关于第三条规则的事情？ 按照经巧所说，这第三条规则是假的，她的亲身经历就是证明，但是这条规则为假是没有任何线索依据的，木雨是觉得这点很奇怪，所以怀疑经巧撒谎？ 可也有可能相关的依据是存在的，只是当时身在副本内的经巧没发现？ 而且木雨他们对于真假规则的判断也不一定是正确的吧？ 蒋书阅是觉得他们俩的解题思路有点道理，可如果这副本规则就是这么不讲武德，莫名其妙就是假的呢。 想到这里，他突然一僵。 ……好吧，仔细回忆一下的话，他们目前为止的所有经验似乎都昭示着“副本里没有莫名其妙的事情”。 可他不明白，经巧为什么要撒谎？ 难道她不想活吗？ ……总不至于告诉他，此刻在他身边的经巧不是经巧，是从第一轮排练区副本里出来的怪物吧。 蒋书阅被自己的猜想吓得手臂上一阵汗毛竖起。 他身旁的女孩子完全没注意到他在想什么，一直盯着深处，处于非常戒备的状态。 此刻，她低声对蒋书阅说：“歌声很快就会——” 歌声响了起来。 经巧话音一停。 ……那是一种怎样的歌声？ 蒋书阅觉得这简直就是经典恐怖片现场。 那歌声不似内场舞台上歌者那般或空灵或嘹亮，而是如烟一般萦萦绕绕，幽幽怨怨，像是一个女人用那精心做过的指甲，轻轻挠过你的皮肤，一路往下，那指甲游走到哪里，你的鸡皮疙瘩就起到哪里。 听不出什么曲调走向，也没有什么歌词。 诡异缥缈的歌声逐渐靠近，就像是一抹幽魂即将要从黑暗中走出来，一切都与经巧刚才所描述的相差无几。 蒋书阅活到现在就没这么紧张过。 他用力咽了咽口水，努力镇定下来，压低声音对经巧说：“……别紧张，我们的目标就是下面那个房间。我们先等等看这歌会不会停，只要会停，我们就往前走，只要不触犯规则，怪物就定位不到我们。” 第27章 经巧迟疑地问：“这歌声还能停？” 上一轮好像没这设定啊。 她这话一出，远处的歌声忽然就停下。 经巧：“……” 蒋书阅自己也：“……” …………他只是随口一说，想给自己点时间再纠结一下等会儿要怎么回答怪物的问题，结果怎么还真停了？ 副本设定变了？？ 那，难道他们不用再去纠结第二条规则到底是真是假，直接靠这个方法苟到那神秘房间就行了？？ 两人不敢浪费机会，赶紧往前跑去。 跑了三四米，诡异的歌声就再次响起。 他们不得不急刹车，停在原地，继续谨慎等待。 歌声持续了半分钟，又一次停下，他们欣喜地往前推进！ 黑暗中，两人就这样跑跑停停，跑跑停停。 * 过道区。 在黑墙降临的瞬间，这条过道的正中央忽然出现了两条血淋淋的断腿。 ——那是洪环宇的断腿！ 常森和苏明蕴脸色一白，陡然紧张起来，但他们没有忘记木雨他们的提醒——先去找规则！ 过道区入口处的两侧墙壁原本一片洁白，上面什么东西都没有，此刻右侧墙面上却出现了一张a4纸，上面写着： “！过道区没有表演者，如看到有人表演，请立刻转身就走，或进行躲藏。” 规则没有改变。 常森拉住苏明蕴的手臂，警惕地打量前方和左右：“外面主持人串场词快结束了，我们得先找个地方躲起来。” 苏明蕴迅速地扫视一圈，发现一个问题：“学长，我好像没看到什么多出来的门啊之类的东西！” 线索很可能藏在副本地图深处，排练区副本就是多出来了一道门，一个房间，可他们在这过道区放眼望去，却什么异常都没发现。 “可能得过去了再仔细找找，”常森听着外头的串场词，急得不行，把苏明蕴往一旁推，“走，我们来不及跑过去的，先躲！怪物马上就要出来了，再不躲就来不及了！” 外面传来主持人激昂的嗓音：“接下来，让我们有请新莲理工cosplay社团为我们带来舞台剧表演！” 常森和苏明蕴小跑着躲到了过道右侧几个堆起来的纸箱后头。 六七个纸箱堆了两米多高，一米多宽，两米多长。 他们小心翼翼在纸箱侧面蹲下。 过道就在他们身后，内场的舞台剧背景乐响起来，轰轰隆隆喧闹滔天。 两人急促呼吸着，把身体缩紧成一团，躲在纸箱的阴影里，紧张得不行。 很快，于舞台剧乒铃乓啷刀剑相撞的音效之中，他们听到了一种……啪嗒、啪嗒的声音。 很怪异。 不是脚步声。 因为另有一道悠闲的脚步声伴随在其一旁。 那啪嗒啪嗒的声音，更像是一个什么湿哒哒的东西在地上匀速地……拍打。 常森心中感到一丝不对劲。 上一轮出现过这声音吗？ 但他不敢探头去看，他和苏明蕴连呼吸都屏住了。 啪嗒。 啪嗒。 啪嗒。 一道懒洋洋的男声忽然在他们身后的过道中间响起，那声音竟是经麦克风放大过的。 “嗯？刚才不是有人进来了？” “喂，喂喂——都藏哪儿去了？” …… 常森和苏明蕴挺直背脊，扭头看向彼此。 苏明蕴用唇语无声地问：学长？这是怪物的声音？！ 常森震惊摇头。 上一轮分级副本，他从头到尾没有听到过怪物发出声音。 第12章 迎新晚会（十二） 道具区。 “不可能没有规则。” 木雨很快做出了判断。 其他两个分级副本都有规则，就这里没有？怎么可能？ 这一整个晚上他们都和规则斗到现在了，副本怎么可能会在这种时候轻易放过他们？ 木雨和陆重年立刻开始沿着墙面搬柜子找—— 一眼望去看不到规则，那规则铁定是被藏起来了。 按照前两个分级副本的套路，新规则大概率是以注意事项之类的形式被张贴在了墙上。 果然。 很快，陆重年喊了他。 陆重年在房间右面靠墙的一个柜子后头发现了被挡得严严实实的一面白底黑字kt板。 kt板顶部写着“道具区注意事项”几个大字。 下面是四条规则： 1、请检查屋内所有道具。 2、如发现打“x”的道具，是为废弃道具，请在发现后三秒内就地销毁。 3、如遇表演者请求配合试用道具，请务必答应。 4、请大胆发挥想象力，你手中的每一个道具都具备你设象中的功能与效力。 木雨走过来一看，目光很快凝在了第三条规则上面。 陆重年的视线则停留在第一条规则上，再移动到第二条规则的“请在发现后三秒内就地销毁”一行字。 两人转过身，面向这满地的零碎杂物。 木雨喉咙干涩地问：“陆重年，你觉得，前面室友组那两人发现这四条规则了吗？” 陆重年没有回答。 副本游戏越来越险恶，线索可能会有坑，也可能会被藏起来。 第28章 他们是事先知晓了这一点，所以才能一上来就找这里的规则，可上一轮的室友组两人呢？ 他们事先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平头男死在了水缸里，这势必是怪物的杰作，他们当时在遭遇怪物之前，有足够多的时间发现这四条规则吗？ 这其中的过程不能细想。 陆重年微微偏过头，视线在木雨静默的侧脸上一扫而过。 他沉默片刻，开口道：“这个分级副本的规则不太一样。” 木雨听到这话，立刻收回思绪，皱眉道：“嗯，第一条规则竟然上来就给我们发了任务。” 这里和排练区一样被隔绝了外界的声音，一开始木雨想着会不会又有什么额外的口号或者提示语藏在角落里等着坑他们一把，但目前他们并没有发现那样的线索。 他的脑袋里不禁划过一个念头—— 难道是因为觉得这里的“游戏机制”够复杂，所以才给他们减轻点难度？ 但这离谱的念头只是一闪而过，很快就被他放到了脑后。 没有外界声音的干扰总是好事，他把注意力放在了面前这些道具上。 就这么看着，他们没有在地上任何一件道具上看到什么叉叉，但是物体放在地面上势必会有一面被挡住，x符号很可能就在那一面上。 【如果发现打“x”的道具，要在发现后三秒内就地销毁。】 【在没有其他线索依据的情况下，可以默认规则为真。】 陆重年蹲下身去：“试试。” 不按照规则来的话，他们就只能一直这么傻愣下去了。 木雨跟着蹲下身，扫视这些东西。 鬼画符的纸张、透明胶带、意义不明的木头片、不同品牌的打火机，甚至还有收纳用的铁盒子，种类可以说繁多。 销毁，怎么才算销毁？ 他歪头道：“纸全都撕了，胶带踩扁？木头片掰断？铁盒子踩烂？那棍子呢？” 他起身走到躺在水缸前的一根棒球棍前，扭头问陆重年：“你觉得这根棍子我能一口气把它摔断么？我想在摔它之前先拿它砸砸看这水缸。” 碰了道具之后可能会触发怪物，怪物出现后再要对付这巨大的玻璃水缸可能就有点麻烦了。 当然，从上一轮平头男的结局来看，这水缸本身估计就不是这么好对付的，但木雨还是想趁着现在无事发生的时候用这根棍子试试看。 如果棍子是打叉道具，那就抓住三秒钟的机会。 先砸水缸，再摔断。 陆重年听了这话，看看这根木头做的棍子，脑海中浮现出十几分钟前在舞台下方惨烈断成两截的金属做的话筒。 “…………”他诡异地默了默，走过去道，“我来吧。” 木雨乖乖让出位置，他也觉得自己力量不太行！ 陆重年弯下腰，握住棒球棍棍柄。 他的手指骨节分明，非常修长。 这只手微一用力，指关节便绷紧变白，球棍被整根提了起来，翻转之后，球棍原先朝底那一面上的一个细长小红叉出现在两人面前。 “道具区注意事项”第四条：请大胆发挥想象力，你手中的每一个道具都具备你设象中的功能与效力。 想象：这是一根能够击破所有物体的棒球棍。 陆重年手臂上青筋浮起，他一脸平静地双手抡起球棍，狠狠砸向玻璃水缸。 下一秒，他和木雨瞳孔紧缩。 球棍碰触到玻璃缸表面……竟然就这么穿过去了！ 这个水缸变成了虚影！ 陆重年没有愣在原地，右手松开左手加力，干脆利落将球棍在地上砸断，时间掐在了三秒钟之内。 砸完之后，木雨上前一步触摸水缸，这水缸又变成了摸得到的实体状态！ “能够得摸到，但砸不到？” 陆重年思索：“这个东西在感受到强作用力的情况下可能都会变成虚影。” 语罢，他收紧五根手指，挥向水缸，拳头直接穿进水中，穿过平头男的尸体，毫发无伤回到了空气当中。 水缸果然再一次变成虚影了！ 陆重年收回手，得出结论：“我们没办法靠这种方式击碎这个东西。” 而怪物的身影，依旧没出现。 “……真奇怪啊。” 木雨皱起眉头，左右看看，往前一步弯腰拿起地上一片木头片，翻过来一看，这也是一个红叉，他立刻就给掰断了。 陆重年则捡起一支蜡笔，这支蜡笔的侧面也画着咪咪小一个红叉，他一边折断蜡笔一边若有所思地打量四周。 没变化，怪物始终没出现。 水缸会变成虚影，他们捡起来的每一件道具都有x。 难道这整个屋内所有的道具都有x？ 那他们难道需要把这里的所有道具都给毁了？？ 然后呢？怪物呢？线索呢？ 水缸依旧在那里，总不至于要他们把这间房间打扫干净，然后想办法自己爬到水缸上面再跳下去，通过这种方式抵达水缸的另一面吧？ 真要这样的话一切反而变得简单了，可是会有这么便宜的好事？？ 木雨正这么寻思着，他的身旁不远处，陆重年从地上捡起了一张画着鬼画符的纸。 他将这张纸翻过来，这一次，他顿在了那里。 木雨见到这反应，心中产生了某种预感。 第29章 他快步走过去一看，视线凝住了。 这张纸的背面，是一个巨大的、蓝色的x。 ——x型标记，竟有红蓝两种颜色。 忽然之间。 一股微妙的森寒气息在这幽暗的空间中弥漫开来，皮肤上的汗毛根根竖起。 陆重年迅速将这张纸撕了，没有超出三秒钟，再和木雨一起飞快抬头，直直盯向斜前方，水缸的左侧。 一道比阴影还要黑的黑影幽然出现。 与经巧、常森形容的另外两区的怪物形态不太相同。 这抹黑影不存在任何立体的视觉效果，如雾一般朦胧。 看不清五官，也看不清衣着。 它的形状甚至不像是一个人，更像是一只硕大的花瓶，上下很窄，中间方正。 无数细长的雾气从它的本体中飘散分离，又在冰冷的气流涌动中轻柔地融合进去，它的形态变幻不定，于空气中虚幻漂浮，诡谲怪异。 黑影发出低沉的没有情绪的嗓音。 “晚上好。” “有人愿意来陪我试用一下这个道具吗？” 丝丝缕缕的雾气如同一张网，缠绕住那巨大的，深海一般的玻璃水缸。 水缸中，平头男的尸体无声地漂浮，双眼空洞地盯着他们，像是在与黑影一同等待他们的回答。 第13章 迎新晚会（十三） 几乎是一瞬间的身体变化。 胸腔内的心脏加快了跳动的速度，每一下收缩都用力地泵出血液。 血液在血管中飞速地冲刷，体温在极速的心跳中上升，手脚却迅速变凉，僵硬麻木。 胃绞紧了，脖子仿佛被扼住，每一下呼吸空气仿佛都进不到肺里，因而不由自主地开始加大呼与吸的幅度。 恐惧。 没有办法动弹。 一开始木雨以为自己是被怪物震慑住了，但很快他就发现——不对。 这不是他的身体自主出现的反应。 他很了解自己，再怎么害怕，他的反应都不至于大到这种程度。 这是一种被外力施加到他身上的濒死感。 真正的死亡降临的感觉。 陆重年的嗓音变得有些低哑：“如果不回答，我们可能很快会死。” 经巧刚才说起她和王磊在排练区的遭遇时，不仅是他，木雨应该也考虑过，是否能有“不回答”这个选项。 但如果不回答就能蒙混过关，那是不是也太简单了？ 现在他们得到了答案。 迟钝的人可能会以为自己此刻的身体反应是紧张造成的，但随着呼吸越来越困难，心脏越来越难受，他们很快就会意识到，如果他们不回答这个问题，马上就会死亡。 按照反应加剧的速度，时限可能在一分钟之内。 这是生命的倒计时。 他们两人之中，必须有一个人回答黑影的问题。 木雨盯着黑影，沉重地呼吸。 黑影在发出邀请之后便不动也不再说话，他的大脑在飞速地运转。 其实刚才在看到第三条规则的时候，他就已经设想过这样的情况。 没有其他线索的情况下默认规则为真，也就是要遵循这里规则，当怪物发出邀约时，答应它。 不答应可能是速死，答应了才有可能有生路，毕竟进了水缸里也不见得马上会被淹死。 但如果他们不能及时找到解决这个副本的方法—— 那么平头男就是进入水缸中的那人最终的结局。 他吐出一口气，忍着不适道：“先不用急着回答，陆重年，我们重新捋一下线索。” 牺牲是一件很难做出的事情，但同时也是一件很容易做到的事情，难的是怎么让两个人一起活下去。 木雨要和陆重年一起活下去，所以他并不把回答问题当做一场牺牲来看待。 这就是一个关卡，很多线索要等怪物出现后才能发现，他们要做的是抓紧时间，找到线索，商量好接下来的计划，再一起做出决策。 陆重年却道：“时间限制最多一分钟。” 木雨眉头一皱：“我知道，那就不要浪费时间——” 陆重年忽然抬起左手捧住他的脸颊，双眸注视着他，道：“我不是在说这个，木雨。” “同样有时间限制，为什么规则的第二条做出了提醒，第三条却没有？” 木雨一怔，一道光闪过脑海。 2、如发现打“x”的道具，是为废弃道具，请在发现后三秒内就地销毁。 3、如遇表演者请求配合试用道具，请务必答应。 没错，同样有时间限制，第二条规则明确告知他们必须在“三秒钟内”销毁道具，第三条规则却并没有说他们必须在一分钟左右时间内答应怪物的邀约！ 为什么？ 如果说是因为回答问题的时间限制并不仅仅存在于道具区，设计副本的人懒得在每个分级副本的规则中都加上这么几个字—— 可祂既然都能直截了当通过施加濒死感来做出时间限制了，那又何必要浪费笔墨，在第二条规则里仅仅靠书写规则来限制他们的时间？！ 为什么不同样用濒死感来催促他们于三秒钟内销毁道具？ 想到这里，木雨意识到什么，立刻捡起脚边一卷胶带，胶带原本着地的那一面画着一个红叉。 木雨就拿着它，盯住没动，一秒、两秒、三秒。 第30章 三秒钟过去了，没有任何惩罚降临！ 他用力捏紧这卷胶带：“三秒钟的时间限制是一个幌子！” 如果真有时间限制，副本同样用濒死感控制时间就行了，事实就是超时不销毁道具根本不会有任何惩罚！ 也是此刻，他终于想明白了一件事！ 刚才他一直在疑惑，上一轮室友组两人并不知道这个地方会有新的规则，他们很可能会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就选择去拿起道具。 可他们并不知道要在三秒内销毁道具，那么也就相当于一上来就会触犯规则。 会不会他们就是这样引出了怪物？ 而他和陆重年一直在遵循规则，所以才无事发生？ 可还是那句话，会有这么便宜的好事吗？都到这一步了，他们还能相信只要遵循规则就能安安全全？ 现在一切谜题都解开了。 道具区第二条规则就是一条有问题的规则，三秒钟的时间限制是假的，也与触发怪物无关！ 它唯一的作用恐怕就是让他们在以为有时间限制的情况下看到道具就销毁，根本来不及发现x形标记有红蓝色之分！ 木雨扔了这卷胶带，抓了把头发：“可是濒死感来之前我们根本没有找到任何和这条规则相矛盾的线索，我们没办法避开这个坑！难道我们对真假规则的判断方式真的有问题？” 可非要这样的话，这游戏还怎么玩？ 他也不是觉得制造这个副本游戏的人得多照顾他们，可这样一场不讲道理的游戏，对祂而言也是无趣的吧？这样有意思吗？ 陆重年：“我并不觉得我们的判断有问题，但是我们或许可以把假规则的种类细分一下。” 木雨抓紧头发又松开，迅速冷静下来：“是因为这种假规则，玩家就算中招了也不一定就会死？因为不是必死的假规则，玩家就算踩着坑了也有一定几率能活下去，所以可能就不给我们线索让我们去判断了？就非要我们趟这个浑水过去？” 陆重年也在沉思，只能吐出两个字：“或许。” 诱导王磊犯错的排练区第一条规则不是必死式假规则，有辅助线索可以帮助玩家判断出规则当中的问题。 他们所面对的三秒内必须销毁道具的规则亦不是必死式假规则，但没有任何线索可以辅助判断。 或许这种类型的假规则就是存在这样的不确定性，而这到底是否是正确答案，他们也只有继续往下推进副本才能够明确了。 陆重年说着就走动起来，用脚尖将地上几件道具翻转，露出底面的x形标记。 黑影默然而立，没有干涉，只有濒死感不断加强，让人头脑发胀。 “所有道具都有x形标记，标记只有红蓝两种颜色之分。” “规则要诱导我们尽快地销毁这些道具，很可能是因为红色与蓝色本身就代表了两种阵营，”他一边扫视一边飞速分析，“一种颜色的道具对怪物有利，另一种颜色的道具对我们有利。” “我们一定会发现问题，但如果我们在发现问题之前就已经大量销毁了我们阵营的道具，那么我们通关的可能性就会减少，甚至可能会因为毁损了关键性道具直接导致副本通关失败。” 陆重年脚步一停，视线落在那岿然不动的黑影身上，有些探究。 “但与此同时，这并不是什么大逃杀游戏，这个怪物显然不会拿它的道具来砍杀我们……所以它的道具对它而言的意义应该并不是用来攻击。” “一种道具被消灭，我们毁灭。那么另一种道具被消灭——” 地面上，一只画着蓝叉的铁盒被由上至下一脚踩烂。 同一时间，水缸边的黑影形态清晰地扭曲晃动了一瞬。 一切都被捕捉在两人眼中。 木雨盯着那黑影，一字一顿：“——毁灭的就是怪物。” 蓝色是怪物的代表色。 刚才就是在翻到第一件蓝叉道具的瞬间，怪物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 在这个副本当中，怪物道具并不是怪物的刺刀，它们代表的，是这只道具区怪物本身。 陆重年的嗓音低柔下来：“对。” 这个分级副本的通关方式终于初有眉目。 时间还差一点点。 但也快要到了。 木雨看向陆重年，说：“陆重年，我——” 陆重年捡起一件道具，转过头，平静地对黑影说：“我接受你的邀请。” 木雨猛地僵住。 第14章 迎新晚会（十四） 过道区。 为什么这一轮的情况和上一轮不一样了？！ 常森与苏明蕴的眼中闪烁着浓浓的不安。 那经由麦克风放大的怪物慵懒的腔调在整个过道区响起，离他们越来越近。 “话说，你们知道为什么一个猎人开枪打死了一只狐狸，最后死的却是他自己吗？” 常森和苏明蕴躲在纸箱后头绷紧脸。 ……这是什么问题？他们必须要回答吗？？不回答会死吗？？ 下一秒，怪物却自问自答了。 “——因为那是反射弧啊！哈哈哈哈哈哈！” 常森和苏明蕴：“……？” “那你们知道如果一个人觉得冷，为什么最好要去墙角蹲着吗？” “——因为墙有九十度啊！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第31章 常森和苏明蕴傻了。 怪物这是，在讲冷笑话……？！ 啪嗒啪嗒声、脚步声逐渐靠近他们所在的纸箱。 两人背脊绷直，心脏快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怪物竟然真就这么莫名其妙地开始了冷笑话大全，这之后冷笑话一个接一个，全是自问自答，说完了就哈哈哈哈大笑一番，听得两人满头问号。 内场那边传来的舞台剧背景音片刻不停，噼里啪啦听铃哐啷。 在这声音之中，怪物的脚步离他们越来越近。 “你们知道怎么才能做一个冷酷的人吗？” “——把裤子放进冰箱里就行了啊，傻子！哈哈哈哈哈！” “那你们知道吸血鬼咬一口热血青年会发生什么吗？” “当然是被烫一嘴巴的泡了笑死人了哈哈哈哈！” 说着说着，忽然，那脚步声一转，竟朝着更远的方向去了。 常森和苏明蕴一愣，竖起耳朵。 不仅脚步声走远了，怪物甚至不继续说冷笑话了，就连啪嗒啪嗒声亦消失不见。 难道是因为没找到他们，失去兴致了？ 恰在此时，内场的舞台剧声音也跟着停了下来，好像结束了。 简直如有神助。 常森吐出一口气，站起身，示意苏明蕴呆在原地别动，他先去打探打探。 他小心翼翼，尽量不让自己弄出声音，前倾身体，往纸箱外头探出身去—— 一滴液体忽然从上方滴落到他的额头上。 水？ 常森下意识抬起手摸了把，放下一看。 这一眼，呼吸骤止。 他的掌心之中，是一片暗红色的……血迹。 苏明蕴的手脚开始发抖，她微微站起身，慢慢抬起视线，看向他们身后上方。 常森也手脚冰凉，跟着一点一点，僵硬地抬起了头。 他们的上方，纸箱之上。 洪环宇居高临下盯着他们。 不，应该说—— 是洪环宇的头颅，与他的脊椎骨。 那长长的脊椎骨黏连着无数碎肉，尾端抵在纸箱上，如蛇一般高高立起，残留的血液滴落下来，他的头颅就悬在脊椎骨的顶端，于半空中俯视他们。 面部皮肤青紫肿胀，双目布满血丝，这颗头颅维持着它主人死不瞑目的模样，嘴巴一张，怪物的声音从它喉咙里发出来。 “人呢？人到底去哪里了？！” 啪嗒一声，脊椎骨抵在纸箱上往前一跳，黏连的碎肉拍打在纸箱上，发出湿哒哒的声音。 “在和我玩躲猫猫吗？”这颗头颅的牙齿用力撞在一起，它不停说话，歪头盯着他们，“哈哈哈哈哈！那我一定会找到你们！” “一定会找到你们的！” 苏明蕴彻底僵在了那儿，无法动弹。 常森呆呆地望着这一幕，手脚发抖，后退一步。 下一秒，噌的一声。 是拔剑出鞘的声音。 常森和苏明蕴一颤，瞬间恐惧地睁大了眼睛。 他们齐齐看向常森的双腿。 轰隆隆轰隆隆，有人喊着台词“冲啊”，千军万马相撞，战马啼鸣，投石器撞向城门，发出巨响。 ——舞台剧，竟然没有结束……？ 常森张开嘴，血色从他的脸上褪得一干二净。 他的大腿处，裤子布料渐渐出现褶皱，血色无声浸染开来。 他的视野开始向右侧歪斜，他的双腿却始终站立在原地不动。 “让我看看你们都藏在了哪儿！”头颅的声音自带麦克风放大后的效果，近在咫尺，震耳欲聋，“躲猫猫真有趣，哈哈哈哈！” “哐！” “城门开了！” 随着那一声刺破云霄的呐喊，苏明蕴双手用力捂住嘴，常森轰然倒向一旁！ 那两条腿被包裹在长裤中一同倒了下去，与常森的身体形成了一种正常情况下躯体不可能会有的角度，浓稠的血液迅速从他身下蔓延开来。 常森用力咬住牙关才忍住了差点脱口而出的痛喊，他忍得额头上青筋暴起，眼白充入血丝，脖子与脸涨红。 就在这时，脚步声在过道中响了起来。 常森的上半身已经摔出了纸箱之外，他躺在地上，听到声音喘着气猛转过头，与不知何时重新回到这附近，正静静站在过道中央的黑影对上了目光。 黑影弯下腰，双手背在身后。 它有着黑雾凝聚而成的立体形态，如同一种特殊材质做成的黑色雕塑。 男性的面孔，高大的身躯，上半身的形状像是穿着一件领口微开的衬衫，下身则是一条宽松的休闲裤。 就像是一个正打算去重要场合，稍稍打扮过却依旧不怎么显得精致的男大学生，他的双眼与嘴巴是裂开来的三道白缝，一齐弯成了月牙一样的弧度。 那张嘴一张一合。 声音从纸箱之上的头颅嘴中发出。 “啊，找到了。” * 常森摔到了纸箱之外。 苏明蕴看到他一下子变得直勾勾的眼神，就知道他的视线落点之处是什么。 怪物。 是怪物回来了。 可常森的腿断了，走不了，怎么办？！ 苏明蕴又恐惧又着急，她很快想到，舞台剧还没结束，她的双脚是不能动弹，但只要不动双脚，是不是就没关系……？ 第32章 思及此，她强忍住恐惧，看了纸箱上洪环宇的头颅一眼。 那颗头颅嘴巴一张一合地说着话，但似乎始终没有要攻击他们的意思。 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但这是个机会…… 她长长呼吸两下，攥紧双手，小心翼翼地往前探身。 下一秒，头颅目光一转，冰冷的视线从常森挪到了她的身上。 苏明蕴再一次僵住。 “原来你在这里，陌生的客人，我的观众。” 头颅盯着苏明蕴，咔哒咔哒说话。 “可你为什么要趴在地上？” “……！”苏明蕴微微睁大眼睛。 这两句话……不是对她说的，而是对常森说的！ 她突然反应过来。 对了，怪物一直在借助头颅说话，可刚才头颅跳上纸箱时就已经发现了他们，怪物却好像直到常森摔出去才注意到他！ 而且她也在这里啊，头颅一直盯着她看，怪物却好像始终没有意识到她的存在？ 趴在地上的常森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忍住剧痛喘息着微微转过头，与苏明蕴交换了一个眼神。 ——这个怪物只能靠自己的双眼捕捉到玩家！ 头颅发现了苏明蕴没用，因为怪物并没有用自己的眼睛看到苏明蕴！ 直到这一刻他们才彻底理解了过道区的那条规则！ 果然。 纸箱上的头颅扭头望望过道中央的怪物，怪物却毫无反应，只慢悠悠朝常森走来。 头颅只好扭回头来，继续阴森森俯视苏明蕴。 苏明蕴这下胆子大多了，她将膝盖和双手撑在地面上，爬过去拽住常森的裤脚扯了扯。 常森用眼神阻止了她。 苏明蕴急得不行——也许她把他拖出怪物的视线之外就可以躲过一劫了呢？ 常森绝望摇头——没用的，怪物已经发现他了。 苏明蕴的眼中蓄起了泪。 就在这个时候，内场舞台剧最后一声刀剑相撞之音响起，一切便沉寂下来。 很快—— “让我们用掌声送给cosplay社团的所有人！” 这个节目终于过去了！ 常森松了口气，示意苏明蕴快走，苏明蕴红着眼睛摇头。 常森整个人都在痛得发抖，他双目圆睁，眼眶也跟着血红起来——走，快走，走啊！！ 黑影怪物一步一步朝他走来，忽然发现了他的小动作，眯眼道：“你在看什么？这里还有人？” 它越来越靠近，常森不得不收回视线，心脏重重撞击胸腔。 怪物在常森面前站定，九十度俯身弯腰，冰冷的目光扫射向纸箱背面。 纸箱背面空无一人。 “……” 它直起身：“嘁，什么东西都没有。” 常森闭上眼，重重地吐息。 纸箱上，头颅不停扭头往斜后方看去，再默默回过头来看怪物。 怪物完全没有注意到它欲言又止的视线，蹲下身，用手抬起了常森的下巴。 常森近距离对上了这个东西的双眼。 这是双白色的眼睛，里头空无一物，像是两个空洞。 恐惧在四肢百骸蔓延，双腿断裂的剧痛让他快要发疯，身下从他的血管中流淌出来的粘稠血液正在迅速变冷，试图反向掠夺走他的体温。 英雄是逞了，但常森其实也想哭。 自从今晚看到第一个在观众席上死掉的那个男生起，他就一直有一种强烈的预感，他得交代在这里。 在亲眼目睹洪环宇的死之后，他更是濒临精神崩溃。 可常森活到今天，也一直知道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事情并不是害怕就能不去面对的，不是害怕就有人能替他去做的。 从他被这个副本游戏选中的那一刻起，他就注定了逃脱不掉。 逃脱不掉怎么办？ 那只能想办法。 就和以前被理科大题搞崩溃时一样，如果有大佬愿意教解题思路，那就认真听，仔细想。 木雨说上一轮他能从副本中逃离出来，必定是因为后来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发生了什么，搞清楚这一点或许他们就能破解这个副本。 常森也觉得有道理，他就努力地想，绞尽脑汁地想。 他确实想起了一点东西，比如，那时候他胆战心惊地躲在一个遮掩物后头，当怪物的脚步声远去到几乎听不见，他在那漫长的忐忑的等待过程中，其实有听到过什么撕拉的声音。 可那到底是什么？ 如果说当时这只怪物是在试图把洪环宇断在身体里的脊椎骨与皮肉分离出来，可那斯拉的声音不是响了一次就结束的，难道那漫长的时间里它一直在制作这样一个洪环宇吗？ 它不是怪物吗，用得着这么费劲？ 现在，死到临头了，他的心中又增添了更多的疑惑。 比如，为什么怪物的声音必须要从洪环宇的嘴巴里发出来？ 洪环宇触犯了规则，双腿与头颅从躯体上脱落，他的脊椎早就与头颅断裂了，为什么怪物又非要给他接上去？ 常森是一个胆小的人，他害怕死亡，但这一刻，他的内心突然又出现了一种强烈的愤怒与不甘。 ——为什么要这样玩弄他们？他们到底做错了什么？！ 怪物盯着他，不动也不说话。 常森气息很急，他也死死瞪着怪物，不说话，等着它说话。 第33章 他也想通了，死都要死了，不如多撑会儿拖延点时间，如果能从这个家伙的嘴中再套出点线索，那好歹苏明蕴能有更大的机会活着出去！ 就在他的脑海中诞生出这个念头的下一秒，怪物歪了歪脑袋，如他所愿地张开了嘴。 纸箱上，头颅发出声音。 “对了——” “你知道大象是被谁气死的吗？” 常森愣住。 怪物向后仰去，头颅大笑：“是气象局啊，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 —— 一瞬间，脖子上青筋暴起，常森目眦欲裂。 都这种时候了，还、来、耍、他？！ 他用手撑起身体：“你——” 啪嗒一声，脊椎骨从纸箱上跳落下来。 怪物一把抓过洪环宇的头颅，就像是提一个麦克风一样提到了自己的嘴巴前。 常森看着这一幕，突然定住。 怪物张嘴，头颅麦克风发出声音：“你知道皇帝为什么不敢去医院看病吗？” “因为他怕对朕下药啊哈哈哈哈！” “一个人去拔牙齿，医生问是要全麻还是半麻，你猜他是怎么回答的？” “他说他要微辣，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怪物狂笑着，它晃动手中的头颅，头颅下的脊椎骨便在地上被拖动。 这一幕让常森忽然有了种诡异的熟悉感。 等等，等等。 头颅，麦克风。 脊椎骨与头颅连在一起，接……接线麦克风？？ 草，这是一个接线麦克风？！ 这个念头一出来，好像瞬间有无数零碎的线索在他混乱的大脑中被头尾相接连在了一起…… 常森忽然想，上一轮怪物为什么没出声，这一轮声音却从洪环宇的嘴里出来？ 是因为它必须要有这个接线麦克风才能说话？ 它不能没有这个东西？ 如果上一轮后续那漫长的时间里怪物一直是在制作这个麦克风，那它作为一只怪物为什么要这么费劲？ 是因为它能力有限，还是因为这个接线麦克风对它很重要，所以它必须花这么长时间去制作？ 是不是它一做好麦克风，当时就把他放走了？可为什么？ 这麦克风是它的执念吗，只要得到了，它的执念就暂告一段落？ 可它又不是表演者，看它穿的这个样子，有点郑重似乎又不怎么够郑重的样子，本来也不像是要上台表演，而且说的冷笑话也……好差劲…… 啊，懂了。 常森愣愣地问：“你是想要讲脱口秀？” 怪物的狂笑声忽然一收。 常森感到荒谬：“冷笑话大全才不是脱口秀。” 怪物静静地看他。 忽然，那抬起他脸的手用力一收，扼住了他的喉咙。 窒息感骤然来袭，常森双手抓住怪物的手臂奋力挣扎。 怪物低下头，头颅也低下头。 两张脸一起迫近他，放大在他的瞳孔之中。 “怎么，你觉得不好笑吗？” 咚。 心脏仿佛在下一秒就会碎裂，濒死感让常森头晕目眩。 “回答我的问题，我的观众。” 靠，他、他要怎么回答？ 上一轮这只怪物手头一只麦克风都没，所以可能做得用心了点，用了很长时间。 但这一次，只要他回答错误，他敢确定，下一秒他的头颅连带脊椎骨就会被当场从身躯里拔出来！ 好笑，还是不好笑？！ 答案是哪一个？！ 他张开嘴，却没有发出声音。 怪物微微松开手，凑近耳朵来听。 算了，随便选一个，总不可能老老实实说不好笑吧？！ 常森咬咬牙，嘶哑道：“好、好——” 十几米外传来苏明蕴的吼声：“学长先别回答！” 怪物猛地回头。 苏明蕴已经逃到了过道区另一边的遮掩物后头，此刻不知为何却连滚带爬跑了出来。 她一只手拿着一张节目单，一只手伸出一根食指抵着太阳穴，两只手都抖出了残影。 显然她很害怕，但她想到了什么，她刚才听着常森和怪物的对话，联系目前为止发生的一切，不仅明白了常森明白的，还想到了其他的什么。 “学长你要是现在回答错了你你你就变成下一个话筒了，而且这个副本会失败，会和你上一次一样立刻结束的！你你你给我三秒钟时间！” 常森瞳孔紧缩。 没错，如果他现在被做成话筒，下一秒这个副本就会结束，话筒制作成功就是这个副本终止的标志。 尽管木雨的意思是让他们保全性命为先，可他们都知道剩余时间不一定够他们开启第三轮副本！ 就算不是为了他，为了其他所有人，他也要能拖一秒是一秒，濒死感不会立即杀死他。 可苏明蕴为什么不趁机去找线索？别来管他，去找线索啊！ 怪物提着他站了起来，朝苏明蕴走去。 苏明蕴能感觉到，但她没有抬头。 她一边后退，一边逼自己把注意力放在节目单的“新莲剧场使用规则”上，边抖边碎碎念。 “这个副本的规则根本没有提示我们要怎么回答怪物的这个问题，为什么？” “……因为它不是表演者？还是因为不管怎么回答都是错的？好笑和不好笑都是错误答案？如果说好笑它会不会打算说学长是装的？！” 第34章 怪物的脚步一停顿，紧接着就迈得更大了，常森在它手中不停挣扎。 “那要怎么回答？冷静，冷静，阿弥陀佛，”苏明蕴不断后退，“剧场规则剧场规则剧场规则遇到问题就回想剧场规则……第四条……” “任何时候都可用掌声对表演给予赞扬，请掌五声……” 苏明蕴猛地抬起头：“他不是表演者，但是过道区规则写着——” 【如看到有人表演，请立刻转身就走，或进行躲藏。】 表演。 怪物的行为，在这个分级副本中被明确定义为了“表演”。 怪物的面孔瞬间变得扭曲，常森猛回过神！ ——好笑与不好笑都不是正确答案，唯一有可能正确的答案是—— 他立即松开扒住怪物手臂的双手，合掌。 啪啪啪啪啪！ 毫不犹豫地用力连掌五下，响亮的余音回荡在整个过道区，随后便留下一片死寂。 …… 咕噜，洪环宇的头颅与脊椎骨失去支撑的力量，相互脱离倒在了地上，头颅滚了两圈，定格。 怪物冷冷盯着苏明蕴，如烟般消散在原地，一个u盘掉在了地上。 苏明蕴与常森。 一个站着，一个趴着。 两人看着彼此，呼吸急促，后背一身冷汗，眼泪从眶中涌出。 “学长——” 苏明蕴哭着跑过来：“呜呜呜学长，我刚刚跑去看过了，前面有一个纸箱上放了台笔电，我觉得线索肯定就在那里头，本来还想着线索拿到了是不是就能救你，结果那桌面上什么文件都没有！” 她一边涕泪横流一边撕衣服想给他包扎。 常森把u盘给她，气若游丝：“我自己来，你快去，靠，痛死我了。” 第15章 迎新晚会（十五） 排练区。 ……蒋书阅发现他们一直在原地踏步。 他和经巧踩着远处歌声的间停节奏走了绝对有十几米了，可台阶和那间开在墙壁上的房间似乎始终在三十多米远的地方。 回头一看，只有入口与他们之间的距离被拉长了！ 经巧：“小心！” 他连忙回过头，差点撞上一张放在一旁的凳子，扭身避让之间，手机从裤子口袋里掉了出来，啪的一下，屏幕朝上，发出亮光与……一通静音的来电显示。 ……一串137开头的手机号，正在给他打电话？ 蒋书阅和经巧都愣住了。 远处的歌声再次幽幽响起。 经巧觉得这情况实在太诡异了，不由蹲下身，抱住膝盖，恐惧地问：“这种时候谁会给你打电话啊？” 蒋书阅回过神，立马将手机捡起，含糊道：“是苏明蕴的号码，刚才我和她把手机号交换了下……” “他们在过道区副本里还能打通你的电话？？还是说他们出副本了？” “不知道啊，我问问，”蒋书阅的心脏跳得很厉害，“我、我先接一下看看。” 他滑动接通，将手机放到耳边，同时迅速按动手机侧面音量调节键，调低声音。 电话那头，一道同样压低的男性声音响了起来。 “喂，蒋书阅，是不是你们？！” ……幽暗的光线，远处缥缈的歌声，身旁的女生蹲在地上，睁大眼睛又害怕又好奇地盯住他。 蒋书阅沉重地呼吸着，手心里全是冷汗。 他听到王磊的声音在电话那头急声问：“是你和经巧吧？我在前面房间里听到你们的声音了！” …… 蒋书阅觉得心脏病要出来了。 他一眼就认出了这是王磊的手机号，因此在看到来电显示的瞬间，他的头皮就炸了。 一个理应已经死去的人给自己打来了电话，恐怖片，纯纯恐怖片。 很好，没事，冷静，这分级副本要搞他的意思已经是摆在明面上了，就让他看看它到底是要玩什么把戏。 他假装看不到经巧探究的眼神，问：“你……没事？” 王磊在电话那头激动地说：“我当然有事！我都不知道怎么了，刚才一直在你们前面那个房间里找线索，这里头东西太多了，我找了很久才找到疑似是怪物发生器线索的东西，刚拿到手，整个人就被推出墙外又被吸了回来，然后就听到了你们在外面说话的声音！” ……蒋书阅是觉得这只鬼挺假的，但听到这些话，他的脑袋又开始忍不住地分析。 “王磊”没死，一直在那房间里面？被推出墙的瞬间又被吸了回去？这意思是说他在通关的瞬间又被他们重新拉回了副本里头？ 排练区副本一直没有被真正通关，他们三组人刚才各自就位后等待的那点时间不是在等另一个次元的室友组解决道具区副本，而是在等王磊通关排练区副本？！ 可如果排练区副本没有被通关，那经巧又是怎么出来的？ 太假了吧？ 接到诈骗电话后最好的选择是第一时间挂断电话，但生死攸关，蒋书阅决定再努力套点话。 他看向前方那道开着一条缝的门，谨慎地问：“我们以为你出事了，你要是没事为什么不出来？” 经巧担忧地凑过来，做口型：苏明蕴他们出事了？ 蒋书阅微不可查地后仰身体，伸手示意她不要担心。 电话那头，王磊说：“靠，我也不想再面对一次那两只怪物啊！还有经巧……” 第35章 他哑声道：“你小心她。刚才她是被那只跳舞的怪物放走的，走之前我看她的眼神不对，不知道是不是被那只跳舞的怪物洗脑了，回去对你们说了什么。我可以很肯定地告诉你，她不是自己通关出去的。” 蒋书阅一愣。 “不浪费时间了，你听我说，我现在手上拿着我上一轮找到的线索，但是现在这个副本显然还没结束，我怀疑，必须得把那两只怪物都给解决了我们才能出去。” “那两只怪物一只是歌者一只是舞者。上一轮我不小心触犯规则了，在这个副本里听到、看到怪物表演同样是不能走动不能大声说话的，我当时动了，被怪物定位到了位置，然后那只歌者就问我，喜不喜欢它的歌。” ……至此为止，王磊说的与经巧告诉他们的经过一模一样。 蒋书阅的心中却产生了一股预感。 他捏紧手机，听到王磊说：“我感觉这里的规则有点不太对，第一条规则就有点问题，那后面两条规则还能信吗？我就没按照规则上说的回答它，我说的是，我觉得还行。” “……你是这样说的？” 王磊讷讷：“对，其实我当时也觉得这个回答可能不太行。规则上指定的回答我觉得有问题，但正确的回答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我都觉得自己可能要死了，结果那只唱歌的怪物真就这么消失了！” “然后那只跳舞的怪物问经巧要不要和它一起跳，经巧看我没有按照规则来被放过了，就也没按照规则说的那样接受邀请，她拒绝了那只怪物，结果——”王磊的声音瞬间变得干涩，“那只怪物在她面前跳了一通舞，她的眼神就不对了！” “我喊她她不理我，直接就转身从黑墙那边穿了出去，我想追但是被那只舞者怪物拦了下来。我接受了它的邀请，和它一起跳了舞，这只怪物才消失，后面的你都知道了，我为了找线索一直没有离开这个副本……” 蒋书阅的脑袋里，线开始乱了。 明明觉得这是个诈骗电话，他却突然在想，王磊说的似乎也挺符合逻辑……？ 如果经巧是被篡改了记忆，他们两人当时就已经发现了第一条规则的不对劲，那么会不信任剩下两条规则也是自然而然的事。 可这也不过是王磊的一面之词，这依旧很可能是一通诈骗电话，王磊的“复活”存在太多疑点了。 王磊郁闷道：“我知道你现在很难相信我，但怪物把经巧洗脑放出去后唯一的目的就是欺骗你们，让你们不知道哪条规则可以相信哪条规则不能相信，你们一旦触犯规则就会死掉。” “你仔细想想，经巧身上一定有矛盾的地方，你们不至于一点都感觉不出来吧？！” 蒋书阅就突然回想起了木雨临走前看他的那个眼神。 当时陆重年按着木雨的脑袋一句话不说地走了，但看陆重年的那副姿态，这个人必定知道木雨当时是在提示他什么。 蒋书阅不喜欢陆重年，他从看到这个家伙的第一眼起就有一股排斥感，是遇到强劲对手时身体里升起的本能。 可也正因为这种本能，他非常清楚，陆重年绝对是一个很厉害的人。 陆重年、木雨，这两人都很聪明，思维敏捷，冷静理性，一旦做出某种提示，必定不可能是无的放矢。 是他自己落后了他们一步。 是他没有搞明白。 “……我觉得经巧现在整个人虽然看起来还是她，但真正的她可能已经死了……反正这个副本大概的解决方式就是这样了，我、我不想再出来一次了，你们过来吧，哦对，来的路上你不能停，你一停这个房间就又会变远，我刚才就是这样！” “那只唱歌的怪物这次肯定是故意想把事情搞复杂，所以刚才一直唱唱停停想让你们原地踏步。” “如果你信我，等会儿你就直接往前冲，它唱歌了你也不用停，如果它和跳舞的怪物闪现了你就按照我说的回答他们。你只要一口气冲出三十米就能到这个房间了！” 经巧靠近过来，轻声呼唤：“蒋书阅？” 蒋书阅不着痕迹后退，哑声问了王磊一个问题：“……你找到的线索是什么？” “是一张纸，”王磊说到这也有点糊涂，“好像是当初新莲剧场建成后第一次晚会上窦校长发言稿里的一段话。” “具体写着什么？” 王磊就念：“‘每个人在一生中会面临许多重要的、关键的选择，但没有一个选择足以决定人的一生。你们可以在新莲理工脱胎成长为优秀的研究员、工程师、建筑师、作家、历史学家、新闻工作者……’就到这里为止没后文了。” “就只有这段话，其他什么都没有？” “对，纸上就印着这段话，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刚才拿起这张纸我被推出墙外了，我才觉得这应该就是线索，但具体怎么回事可能还得你们过来看——” 他戛然而止，只因为远处，幽怨的歌声再次停下。 蒋书阅的耳朵里全是自己心脏鼓动的声音。 他听到手机里，王磊急促地呼吸着，小声道：“快跑。” 一旁，经巧困惑地看看前方，又看看他：“我们还跑不跑？” 王磊：“快跑！” 经巧：“蒋书阅？” 蒋书阅咬住牙，猛地起身，往前跑去。 第36章 经巧愣了下，连忙跟上，在他身后喊：“蒋书阅？你跑这么快干什么！” 蒋书阅一边跑一边却还在想，到底哪个是真的？ 经巧？王磊？ 王磊？经巧？ 这两人到底哪一个是可信的？！ 说真的，王磊都把线索说到这程度了，蒋书阅实在不觉得他说的像是假的。 可经巧此刻追在他身后茫然恐慌的样子也不像是假的啊？ 他现在觉得自己好像一个傻子啊？！ 啊？他原来是傻子吗？可高考是他自己考的，那分数总不是假的吧？！他是靠自己考进莲大的吧？？ 蒋书阅觉得自己快精神分裂了，然后他突然就有了个想法。 他们刚才前进了至少有十几米，视觉上，台阶与台阶下的神秘房间始终在三十米开外。 可理论上来说，他们与台阶真正的距离只剩下了同样的十几米。 王磊说他只要一口气冲出三十米就能抵达房间。 是这样吗？ ……还是试图诱导他什么？ 蒋书阅就盯着脚下的路，一步一步跑着，在心中计算着他跑出去的距离。 五米、八米、十米、十二米—— 就快要到了。 理论上，他马上就要抵达台阶本该在的位置了。 他是会就这样平地跑过去，还是会从看不见的台阶上掉下去？！ 是哪种？！ 蒋书阅一鼓作气，左脚蹬地，右腿抬起，整个人跨越出近两米的距离。 他感受到自己在下坠，他的心脏在重重地收缩，每一下仿佛都快要炸裂。 然后他的双脚平稳落到了地上。 和方才没有任何高度差的地面上。 ——台阶并没有隐藏在这里！ 这一刻，强烈的直觉告诉他，一口气跑出三十米真的是抵达神秘房间的正确方式！ 蒋书阅心里一松，正要继续往前，前方歌声突然响起，他一时不防，没收住脚，一步跨了出去。 “蒋书阅！”经巧低声喊。 蒋书阅僵住。 呼。 一股冰冷的气流不知从何而来，悄悄抚过他的脸颊。 原本就黯淡的灯光在这一刻闪烁两下，灭了，四周彻底陷入到了黑暗中。 而在这令人恐惧的黑暗之中，有一抹更黑的细长影子倏然出现在他们面前。 蒋书阅喘着气，微张着嘴，一点一点仰起头。 ……好高。 它的身躯又细又长，头顶着天花板，像一个巨人。 优雅修长的脖颈，细瘦的腰，尽管全身上下都是纯黑色，但就是能看出躯体上覆着一层美丽的礼服，礼服直直垂落，褶皱隐约可见，裙摆拖曳到地面，开成一朵黑色的花。 恬静美丽的女性面孔，脸庞两侧有着一对精灵一般巨大的高高竖起的耳朵，双眼则是如同空洞一般毫无一物的白色。 就像是一尊形态怪异的黑色雕塑，它朝向蒋书阅缓缓弯下腰，冰冷的气流不断在四周涌动，空洞的双眼无声迫近，悬在人类的头顶。 神明一般居高临下，静静地俯视他。 蒋书阅快没办法呼吸了。 这就是……怪物。 视野的角落里，一抹更为飘逸的黑色裙摆一闪而过，身旁传来经巧的低呼。 蒋书阅瞳孔颤抖着，猛转过眸，只见一抹舞动的黑影像一条蛇，缠绕住经巧的双腿、胸腹、脖颈，像一只蜘蛛织成了一张网，将猎物困于网中。 歌者，舞者，全都出现了。 歌者嗓音幽幽：“我的观众。” “你喜欢我的歌唱吗？” …… 蒋书阅急促地呼吸着。 “蒋书阅，要小声回答！”经巧被困在舞者衣袖与裙摆的缠绕之中不知所措，却依旧不忘焦急地提醒他。 “蒋书阅，千万不要按照规则的提示回答它！”手机中，王磊的声音模糊不清。 咚，咚，咚。 心脏有一种被攥住的感觉，直到胃都绞起来了，怎么让自己冷静都没办法消退这种反应，蒋书阅才意识到这是一种被怪物施加到他身上的濒死感。 不回答问题，他很快就会死亡。 经巧：“蒋书阅，或者你就相信陆重年他们一次，你按照规则回答它！” 王磊：“蒋书阅，千万不要按照规则回答它！” “蒋书阅！” “蒋书阅！” “——蒋书阅，线索都已经到手了，你别死在这个地方！” 蒋书阅猛然惊醒。 他觉得自己的嗓子干得像是几天没喝水，喇得他发痛。 他咳嗽一声，攥紧双手，深呼吸一口气，下定决心。 细长的黑影怪物矗立在他身前，缓缓侧过脸，更深地垂首，巨大的耳朵悬在他的头顶上方。 木雨和陆重年都觉得经巧可疑。 王磊则已经把线索都念给了他听。 王磊也没有骗他，没有骗他冲过去然后让他在十几米远的地方摔在隐藏的台阶之上，他几乎可以确定王磊所说的抵达房间的方法就是真的。 虽然还有很多没搞明白的地方，但是如果经巧最开始就撒了谎，那么现在会出现矛盾之处也就是必然的了。 两人之中，必有一个人在说假话。 相比较一番，他内心的天平已经出现了倾向。 第37章 最重要的是怪物发生器的线索。 那个线索实在不像是假的。 蒋书阅握紧拳头，慢慢张开嘴。 他甚至都能想象得到，剩下两个区域的线索必定是这发言稿的剩余部分，三份碎片合在一起他们就能得到一个明确的怪物发生器所在的位置，这个位置应该和窦校长最开始打造新莲剧场时所抱的初衷有—— 他的思绪突然一滞。 等等。 等等！ ——但是，王磊是新外的啊？ 他，不是理工的人啊！ 他刚才亲口说，那张纸上就只有那一段话，别无其他，听他的意思，连个标题都没。 所以，他是怎么知道那就是新莲剧场当年建成时窦校长发言稿里的其中一段……？ 蒋书阅知道理工有许多窦校长的粉丝，不少学生就是冲着窦校长这个人报的理工，窦校长说的每一句话他们都能倒背如流。 就是因为知道这点，所以刚才王磊那么说时他完全没有感觉到有哪里不对。 可王磊……他是新外的啊！！ 难道他人在新外，心在理工？？ 人在新外背外语单词，心在理工背窦校长名言？？！ 不是没有这种可能，但这种可能性有多大？！ 而且，如果他真的仅凭这一段没有任何指向性的文字就能回忆起这是窦校长当年发言稿中的内容，那么他又怎么可能会不知道这一段话的下文会是什么，怎么可能会表现得那么迷茫？！ 蒋书阅突然感到一阵惊悚。 他回过味来了。 “王磊还活着”这件事明明有这么多讲不通的地方，他到底是怎么从“这就是一通诈骗电话”被忽悠到“虽然还有很多细节不清楚但王磊应该是真的”的？！ 经巧看他愣在哪里，一边恐惧一边焦急：“蒋书阅？蒋书阅！” 蒋书阅一个激灵，咽咽口水：“我没事，我知道要怎么回答了。” ……直觉依旧告诉他，“王磊”所传达出来的线索信息和抵达神秘房间的方法都是真的。 不是假话。 但关于他们上一轮的经历，他说的应该全是假话。 他这么真话假话一起说，绞尽脑汁地想要忽悠他不按照规则回答，那么排练区第二条规则势必是一条真规则。 而且按照陆重年和木雨的思路——在没有其他线索依据的情况下，可以选择默认规则为真！ 经巧听他这么说不禁松了口气，再三提醒：“记住，千万要小声回答！” 是，唯一要注意的，就是他要小声回答这个问题，因为一旁的舞者怪物从始至终没有停止过舞蹈。 蒋书阅的心情有点复杂，经巧一直在旁边提醒他，怕他出错，他还怀疑她，仔细想想，她从头到尾没有做过任何值得怀疑的事…… 他吐出一口气，定了定神，再次张开嘴。 然后他就又停住了。 他看着在他头顶上方的这只巨大的耳朵，停住了。 这么显著的特征，上一轮里经巧绝不可能没看见。 不可能没看见，也不可能忘记。 …… …… ……小声说出“你的表现很棒”，亦是一个错误答案。 经巧和王磊，全都不可信。 第16章 迎新晚会（十六） 蒋书阅麻了。 生理意义上的麻了。 有那么一瞬间他简直想摔东西。 他用力深呼吸一口气，逼自己继续想，继续思考，不许停下来！ 在没有其他线索依据的情况下，可以默认规则为真。 可这只巨大的耳朵，不就是线索吗？！ 耳朵长这么大是为了什么？听。 听什么？声音。 所有声音都听吗？不见得。 以前面他说了这么多废话都还没死的情况来看，会触发怪物攻击模式的很可能就只有玩家对它这句问话的回答。 也就是说，当玩家为了回答它的这个问题，喉咙里发出了声音，那么不论声音是大是小，回答的内容是否正确，只要被怪物的这只巨耳听见了—— 玩家的下场很可能就是死亡。 声音，是除了回答内容之外的第二个关键。 蒋书阅一下子还想明白了很多其他的细节。 比如“王磊”为什么能给他打电话？ 因为声音！因为上一轮王磊的喉咙被怪物夺走了，他的喉咙在怪物手里，他的声音在怪物手里！ 比如上一轮王磊真的是因为大声回答了这个问题才死的吗？！ 不，这很可能也是个谎言！ 经巧从最开始就想让他以为只要小声回答问题就会安全，所以才这么说的！ 可仔细想想，从副本开始到现在，不论内场舞台上有没有表演，他们所有人都习惯了小声说话，王磊又怎么可能会在面对怪物的时候突然就莽撞地大吼大叫？！ 一切都明白了，一切都清楚了。 不按照规则回答这个问题是死路，按照规则说出回答也是死路。 ——那他不“说”不就行了吗？！ 蒋书阅当机立断拿起手机，发着抖当着怪物的面开始打字。 一旁传来经巧愕然的声音：“蒋书阅，你在干什么？” “等等，刚才到底是谁给你打的电话？不是苏明蕴吧，是谁？！” 第38章 “难、难道是‘王磊’……不会是‘王磊’给你打了电话吧？” “他已经死了，你千万别信他，那是怪物的伎俩，蒋书阅！” 蒋书阅不再理会她。 他被濒死感搞得头晕眼花，屏幕上的字都出现了重影，飞速打完之后他颤抖地高高举起手机。 死就死了，来吧！！ 细长高大的黑影怪物缓缓抬起头。 那双空洞的眼睛里似乎不存在任何视线，但蒋书阅知道，它正在看他的手机。 他的手机上是一行字。 他的回答。 【你的表现很棒！！】 静默的一秒钟时间，仿佛被拉长成了永恒。 当黑影怪物如烟一般瞬间溃散，蒋书阅的肩膀猛地垮了下来。 ——过关了，他过关了！ 他活下来了！！ 开着一道门缝的房间就在前方，蒋书阅抹了把汗，打起精神打算一鼓作气冲过去。 他听到了来自身旁的呜咽，以及另一只怪物的幽幽问话。 “我的观众。” “要和我一起跳舞吗？” 他下意识往旁边看了眼。 经巧浑身都被缠住了，脸也被怪物的衣袖裹住，只露出了一双眼睛与嘴。 她害怕地微微发抖，那双眼睛里透露着迷茫，仿佛不明白蒋书阅刚才为什么要给怪物看手机，为什么怪物看了手机就消失了，但这似乎都已经不再是当下的重点。 她用口型对蒋书阅说：别管我，快走。 蒋书阅愣住。 ……可能是思路被打开了，他现在其实能够很清晰地回忆起经巧身上其他古怪的地方。 比如这个女孩当时口述排练区规则时，就很奇怪。 她说出来的内容，竟然和他刚才在那面kt板上看到的一字不差。 蒋书阅自认自己记忆力不差，他也可以不靠节目单就记住所有的剧场规则，但他能做到的也仅仅只是记住规则的大概，没办法在只扫过一两眼的情况下，就把规则一字不差地背诵出来。 常森也是，常森刚才口述过道区的那一条规则，表达方式就很口语，那条规则本身的文字表达绝对比常森所复述出来的更加书面化。 经巧的记忆力能有这么好吗？ 不是吧。 最开始的时候是她问木雨要了那张节目单，如果她真有那么绝佳的记忆力，那她就不会这么做了。 还有，他的手机从副本开始就调成了静音，如果不把手机拿出来，他根本不会看到“王磊”的来电，也就根本不可能会接通那个电话。 他的手机是怎么掉出来的？ 是经巧忽然提醒他前面有张凳子，他被吓了跳，扭身避让的时候掉出来的，可事实是就算照常往前走，他最多也就和那张凳子擦边而过，根本不会撞上。 蒋书阅谨慎地思考。 “王磊”为了忽悠他，真话假话一起说，他提到过舞者怪物的攻击方式是洗脑，篡改玩家记忆。 蒋书阅觉得这很可能是真话，经巧之所以能将排练区规则一字不差地背出来，正是因为这段记忆是被怪物强行输入进她大脑里的。 怪物的思维甚至可能还在持续地影响着她。 “王磊”当时还说，经巧现在看着还是那个她，但内里其实已经死了……这句话，又是真话还是假话？ ……如果是真话，经巧为什么现在看起来这么替他松一口气，像是自我灵魂犹在？ ……如果是真话，舞者怪物为什么还要纠缠住她不放，像是面前还有猎物没有被绞杀？ ……总不可能是到了这种地步了，还要在他面前演戏吧？！ 蒋书阅顿时在心里骂了句脏话。 差点又被“王磊”带偏了！ 经巧的灵魂还没死，她还有救！ 他立刻低声喝止：“经巧，答应它！” 经巧刚要回答，听到这话愣住了 蒋书阅语速飞快地对她说：“如果拒绝它真的是正确答案，那你现在为什么会这么犹豫？你仔细回想一下，你现在脑海中的记忆是真实的记忆吗！” 经巧愕然。 她的记忆……？ “你上一轮真的没看清楚这两只怪物的模样吗？王磊真的是因为大声回答问题才死的吗？” “你为什么要一直提醒我小声回答，你是真的觉得我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还是有一个声音在你的大脑中告诉你，必须要转移我的注意力？！” 经巧的眼中闪现过迷茫、不解、迟疑、深思……然后是震惊。 她的脑海中闪现过无数画面。 和她一起踏入排练区的王磊，堵在排练区入口处的黑墙，远处隙开一道缝的门。 歌声响起后他们的恐惧，王磊的挣扎，他后退的那一步，以及闪现到他们面前的两只怪物。 歌者怪物问出了那个问题，然后王磊…… 那个新外男生发着抖，很紧张、很小声地回答：“我、我觉得，你的表现很棒……” 最后一幕，是飙溅的血液，以及他被黑影咬住的喉咙。 …… 经巧僵住了。 蒋书阅立刻制止：“不要在这种时候自责，先回答问题！” 他有预感，如果这一次经巧再回答错误，舞者怪物不会再像上一轮那样洗脑完就把她放走了！ 第39章 玩家们已经知道了它们的套路，分级副本绝不会留这么一个bug。 这一次，经巧会死！ 他着急地还欲说什么，经巧开口，哑声道：“我答应。” 她看向面前的黑影：“我接受你的邀请。” …… 排练区第一条规则意义不明。 第二条规则，王磊照做之后则被杀死。 上一轮，经巧看着这一幕幕发生，混乱的大脑在紧张的节奏中只匆忙得出了一个答案。 ——排练区的规则不可信。 于是她拒绝了舞者怪物的邀请。 可为什么舞者怪物每次都非要等到歌者怪物与其玩家问答结束，才问出属于它的问题？ 因为它想要等。 它想要的，正是它面前的这个玩家对规则的信任崩塌。 * 道具区。 黯淡的光线从上至下射入水中。 水波激荡，空气被卷入水流之中，形成一串串细小的气泡，气泡之间迅速融合，飞快上升，咕噜噜从水面破出。 陆重年沉入水中，所有声音瞬间变得朦胧不清。 衣角、发丝一一扬起，直射入水中的光线照射他的腰腹、脖颈、脸颊，将他的眼睫在眼下投落一片阴影。 他睁开眼。 下一秒，一只底部画着蓝x的玻璃罐直直砸在了水波光影的边界线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响音。 陆重年垂下眼，视线从四分五裂的碎片上一扫而过。 再抬起眸，静静望向站在水缸前的男生。 男生垂着头，发丝与镜片遮挡着他的双眼。 “陆重年，我不喜欢这样。” 第17章 迎新晚会（十七） 木雨动了起来。 地面上的道具被迅速地一一翻转，只要底部画着蓝叉的就是目标。 他垂着头，咬着牙，争分夺秒进行销毁。 “……你可能觉得刚才上舞台的时候我也是这样的，但是，刚才和现在不是一回事吧？” 纸张被撕碎，铁罐、塑料瓶全被踩烂。 “上舞台不会死，但是进了水缸里有可能会死，这种事我们两个难道不应该提前商量一下再行动吗？” “谁憋气更厉害，谁动作更快，谁适合去水缸里，谁适合留在外面，怎么样的选择才更有机会让我们两个人一起活下来……” 木雨喘息着，将一根棍子摔断在墙角，木屑飞舞。 “如果真的走投无路了，那我不会怪你，因为我也会这么做！” 水缸之中。 陆重年缓缓沉落到中央。 他伸出手，指尖轻触着微凉的玻璃。 【就是因为这样。】 【就是因为这样，我的身体里出现了某种本能。】 脑海中无端冒出这样两句话。 而水缸外的男生生气道：“可现在不是，现在还有机会，你为什么要这样？！” “是，就算我们俩商量了，可能最后也得按照现在这样来安排，因为我体力不行，但我憋气更差，我撑不了多少时间！”木雨气喘吁吁。 他把自己逼到了速度的极限，脖颈上青筋微显：“但我不喜欢你这种把危险当做绝境一声不吭就自我牺牲的做法！” “就算真的面对绝境了我们也努力一下把它当成某种关卡不好吗，一起想办法活下去不好吗？！” 陆重年眸色微动。 他的心中忽然产生了一种很古怪的感觉。 事实上，从他今天踏入这个剧场起，一切似乎就变得很异常。 ——并不是指这股非自然的力量打造出来的副本所带来的异常。 而是一种茫茫人海中似乎只有他一个人能够感受到的异常。 陆重年不知道那是什么，他一直在观察，却始终追寻不到来源，只有奇怪的本能与陌生的念头时不时出现在他的脑海中。 就像此刻。 他很少会为自己的选择后悔，事实是此刻他也并没有太后悔。 就如木雨所说，从两人的体力与肺活量看，他进水缸，木雨留在外头就是最好的选择。 可是这一刻，他忽然间就清晰地回想起来——木雨，他们新莲一中高三十二班的班长，并不是一个会在这种时候感情用事的人，他会做出正确的选择。 于是再回忆起刚才自己那几乎想也不想的举动，陆重年就觉得那一刻的自己变得陌生奇怪起来。 他思索片刻，抬起左手。 那是一支画着红x的油性笔。 想象：由这支笔写出的所有文字都能镜像翻转。 陆重年写下：【不要生气】 抬起眼，水缸外的男生正清扫蓝x道具到角落里，背对着他。 陆重年便停顿在那里，耐心等待着。 下一秒，男生跑得更远了，气喘吁吁，头也不回。 陆重年：“……” ……他微微歪了下脑袋，默默看了看自己那四个字，给油性笔盖上笔帽，做出了一个无奈的表情。 单脚点地，借力往上浮去。 在他进入水缸之后，缸内没有其他异况发生，只有水位线上升了一些，此刻距离玻璃顶盖还有一厘米的距离。 被挤出去的空气去哪里了，没有人知道，反正不能用科学的角度来看待这个密闭的玻璃水缸。 剩余空气很少，但应该还能让他再换上两三次气。 第40章 陆重年仰头，破水换气的同时，检查了一下玻璃顶盖与水缸的交界处。 ——有机关存在。 这面玻璃顶盖理论上可以打开。 只是此刻这些机关就像是生锈了一样，只能看看却不起作用，显然是副本搞的鬼。 陆重年忽然就在想，这巨大的玻璃缸不像是副本为了折磨玩家而特意制造出来的，不然没必要设计出这种无用的细节。 难道这是现实中的新莲剧场道具区就存在的道具吗？ 派的什么用场？ 常森是他们当中最了解这里的，可惜之前没听他提起过这个东西，可能是也没想到这东西会产生这样的作用。 陆重年突然又想到了什么，往下沉去，漂浮在水缸中央，黑眸将整个透明玻璃缸的角角落落扫视而过。 确定了一件事之后，他往前游动，拔开油性笔笔帽，再写下一行字。 写完，他收起笔，向平头男游去，捡起了落在后者身旁的手机。 这只手机正面的屏幕已经碎成了蛛网。 陆重年陷入思索。 关于上一轮室友组两人进入这个副本后的遭遇，不论是他还是木雨现在应该都已经能理出一条清晰的发展路线。 分级副本降临后，那两人应该很快就召唤出了怪物。 怪物发出邀请，濒死感降临在两人头上，那个时候，他们做出了怎样的选择？ 事实上，只要不是笨蛋应该就会明白，在这种副本中绝不会存在“你拒绝怪物，怪物就放过你”这种便宜的好事。 拒绝可能是死路一条，接受邀请才可能会出现生路。 于是平头男可能就是在那个时候挺身而出，进入到了水缸里。 当然，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他们可能并没有提前试过用道具击打水缸，于是在发现这一点之后，他们立刻陷入到了恐慌之中。 他和木雨之前看到的从黑暗中射出来的光线，很可能就是平头男的手机发出的。 在窒息的过程中，他试图用手机手电筒光向外求救。 光线确实穿透了黑墙，然而当时陆重年和木雨全都无法动弹。 而这手机屏幕，后来是被黑影怪物砸坏的，还是木雨之前曾提到过的那个地底怪物的杰作……？ 亦或者，这二者其实是同一只怪物？ 陆重年看向水缸侧面一动不动的黑影。 木雨不断地在销毁蓝x道具，怪物的形态也在不停地晃动颤抖。 就像是一台老旧的电视机，因为信号不稳定，所以画面时常扭曲变形，仿佛随时都会化作一道横线光束，彻底消失不见。 陆重年继续思考。 平头男应该很快就死了，那之后道具区副本却还在持续，或许是因为第一个玩家“试用道具失败”，怪物需要下一个目标。 然而怪物做出邀请，玩家回答问题本质上是一件过程非常短暂的事，这个副本最后之所以能撑这么久，很可能是因为室友组另一人花衬衫躲起来了。 只要不被这个怪物看见，玩家就能安全。 但安全注定是暂时的，除非他想一辈子被困在这个副本当中。 所以花衬衫最终必定还是出来了。 他站出来面对了怪物，并且，显然没有做出平头男一样的选择。 那么他现在的所在之处，也就必然不可能会是在这个副本之外—— 哐一声巨响！ 陆重年倏地向右侧看去。 木雨从一旁的杂物堆里冲了出来，身后追着一道畸形的身影！ 脚朝后，身超前，花衬衫就像是麻花一样整个人被拧了起来，浑身皮肤肿胀，连爬带跳疯狂扑向木雨，他的眼中没有丝毫理智之色，脸上画着一个醒目的蓝x！ 死去的玩家，变成了怪物的道具。 * 木雨是在拉开一个抽屉想要检查里面是否还藏有蓝x道具的时候发现了花衬衫。 一个人，居然像一件衣物一样被折叠了起来。 小腿、大腿、手臂、脸、胸腹，所有部位以一种不可思议的组构方式挤压在了一起，一个蓝x清晰地印在那张紫灰色侧脸上。 那一瞬间，木雨的呼吸都停止了。 他已经想到，当他们踏入道具区却没有马上迎来分级副本的时候，另一个空间里的花衬衫必定就是在那一刻走出来面对了怪物，并且拒绝了对方的邀请。 花衬衫肯定已经死了，但木雨没想过会是这样的死法。 他的心沉了下去，而抽屉里那张侧脸上唯一露出来的一只眼睛却倏然睁开。 手臂从这只抽屉里伸了出来。 …… 木雨的体力已经快要抵达上限。 每一下呼吸仿佛都在拉扯着他的肺，胸腔和喉咙都是痛的。 但是不能停，不能休息。 陆重年还在水缸里！ 他喘着气，踉跄往前跌倒的瞬间从地上捡起一根绳索，随后单手撑地弹起，动作飞快地在绳索头上绕圈打了个结，猛地扭转身体朝花衬衫甩去。 想象：这根绳索能够套住持有它的人想要套住的所有猎物！ 下一秒，花衬衫的脖子被精准捕获，木雨绕着一个柜子飞快跑了两圈，强行将花衬衫拉到了柜子前，再将剩余绳索从他胸前绕过打结。 花衬衫被固定住，无法动弹，只能疯狂地挣扎咆哮，口水不断喷溅出来，柜子被带动发出哐哐响声。 第41章 他的身体已经完全变形，脸上充斥着对食物的渴望，五官被撑到了极致，简直不像人，像是某种动物，喉咙里发出的咆哮声似示威，亦似绝望的哭泣。 木雨浑身都是汗，后背是冷的。 他从地上捡起了一块画着蓝x的砖头。 水缸之中，陆重年贴在缸壁上，紧紧盯着他。 花衬衫朝木雨张开嘴，牙齿上下不断碰撞，发出咔哒咔哒的声音，布满血丝的无神的眼中盛着泪，泪中倒映着他的身影。 木雨收紧双手。 他背对着房间中的一切，哑声道：“……不要再……” 他高高举起砖头。 “……糟践他们了！” 黑红血迹喷洒在柜子上。 第18章 迎新晚会（十八） 花衬衫的头静静垂落下来。 砖头裂成两半，分别掉落到地面，发出轻微的响声。 …… 木雨急促地喘着气。 发丝因为汗水黏在了额头上。 他缓缓转过身，镜片后头黑沉沉的双眸扫向水缸中那具尸体。 陆重年转了一圈手中的的笔。 想象：这支笔的笔尖坚硬到能够刺穿一切物体。 他游向平头男。 一切发生在悄无声息的几秒之间。 平头男的蓝x就隐藏在他的后腰上，掀开衣角就能看见；暴露出来，尸体即苏醒。 尸体一弹，机械般转动眼珠，他扑向陆重年，疯狂张嘴，水灌入他的嘴鼻之中，因为咬合的动作被挤出一连串的细小气泡。 陆重年伸出手。 尸体毫无神绪的双眼被捂住。 眉心被一支笔干脆利落地刺穿。 随后，行为停止。 血液在水中如墨一般无声晕染开来。 木雨闭了闭眼。 他努力平复着呼吸，睁开眼扶了抚镜框，逼自己冷静下来看向陆重年写在玻璃缸缸壁上的两行字。 【不要生气】 【水缸没有x】 ……没错，怪物明确表明水缸即是道具，可这个道具上面却并没有x型标记。 是因为这样，所以水缸才格外特殊，被攻击时会化作虚影？ 只有消灭了怪物，他们才能摧毁水缸？ 木雨扫视这整个房间。 他非常肯定，肉眼可见的道具中，带有蓝x的道具全被他毁过了，可怪物的形态仅仅只是处于一种非常不稳定的状态，并没有彻底消失。 还差什么？ 如果水缸并不是目标道具，那他们漏掉了什么？ 木雨飞快地思考，不停地用视线排查视野范围内的一切，同时密切关注着陆重年的状态。 陆重年再次上浮换气，这次换气用了很久。 ……那一丁点空气没办法再支撑他更多的时间了。 必须快一点，再快一点。 木雨走在满地的道具之中，胸膛剧烈起伏。 目光扫过纸张碎片，玻璃碎片，木材碎片…… 难道是因为这些道具“销毁”得还不够彻底？ 他突然发现一件事——红x道具中存在很多打火机！ 这些打火机零零散散分布在房间的不同角落，之前道具还多时没有引起他的注意，现在存在感却凸显了出来。 这会是线索吗？！ 木雨立刻上前捡起一只。 难道像纸张之类的碎片，必须全部烧掉才能算作“销毁”？ 可他刚抓起一把碎纸片，动作突然又滞住。 ——不对，如果纸张要全部烧光了才能算销毁，那其他道具呢？ 木头也全都烧了？ 那铁盒子呢，塑料制品呢，玻璃罐呢？ 难道全要熔了？ 就算他可以靠道具区第四条规则将打火机的火焰温度提升到能够熔毁金属与玻璃的程度，可如果真要靠这种标准来销毁道具，那不管水缸里还剩多少空气，水缸中的人肺活量有多大，对方都不可能活下来！ 因为时间根本不够！ 木雨滞在了那里，一动不动。 一个念头忽然又闪过他的脑海。 ……打火机数量这么多，绝不是一个偶然。 如果这件东西不是解决副本的钥匙，那真正的答案会不会恰好与之相反——打火机是一个错误的诱导？ 木雨豁然明白过来！ ——要是他把某些东西烧掉了，会不会才是真正走向了死路？ 而最容易被烧毁的是什么？ ——纸！ 关键道具，很可能是一件纸质道具！ 他立刻转头，看向四周。 破碎的文件纸、画着鬼画符的画纸、散落的扑克牌、装帧精美的画册、纸星星、千纸鹤……是哪一件？ 哪一件才是真正关系到怪物的道具？ 远处玻璃缸传来被敲击的响声。 陆重年已然从平头男尸体中拔出了那支油性笔，正在缸壁上写下从刚才起就困惑着他的问题： 【如果这个水缸是现实中你们学校的学生在表演时会使用的道具，它能用来做什么？】 陆重年写完，再次陷入了思索。 他不是理工的学生，对理工也不太了解，这个问题实在有点难想。 木雨却定住了。 他的眼中映着那巨大的能容下一个活人的玻璃水缸，大脑仿佛被这行字刺穿，瞬间有无数信息被唤醒、整合。 第42章 装得下人的水缸。 道具。 表演。 ……逃生魔术？ ……他们学校曾出过一位小有名气的魔术师，前几年还曾在地方春晚上登台表演。 大学生论坛上曾有人八卦，说那位大佬学生时代野心很大，还想过要研究逃生魔术。 可惜，道具是被他从不知哪个垃圾场里搬来了，魔术却始终没敢瞎尝试，毕竟那时候他只是区区一个魔术爱好者，有些事只是想一出是一出。 后来那位学长不断成长，在魔术方面成功有了建树，多年来他在表演魔术时，最爱使用的道具就是—— 木雨的瞳孔猛地紧缩。 他转过头，找到了斜前方散落一地的扑克牌碎片，扑过去，双手撑住地面，视线从牌面上一一扫过！ 红桃黑桃大王小王方块梅花—— 少了一张牌！ 54张牌中，唯一缺少的那张牌面是—— 木雨倏地抬头。 水缸一旁，黑影静默矗立。 它没有立体的五官，只有雾一般的黑影。 上下很窄，中间方正，像一只怪异的花瓶。 无数细长的雾气从它的本体中飘散分离，又在冰冷的气流涌动中轻柔地融合进去，它的形态变幻不定，但在那变幻之中，依稀可以在某些瞬间捕捉到它接近完整的姿态。 一左一右，有两条黑色竖线漂浮在它身侧，形似两把利剑。 一剑向上，一剑向下。 那是持剑君主的上下两面。 那是黑桃k。 第19章 迎新晚会（完） 木雨拿起一把小刀，毫不犹豫地起身冲向幽幽立在水缸一侧的黑影怪物。 ——为什么水缸作为道具，却没有x型标记？ 因为水缸注定要在怪物出现后与其相连，而黑影怪物本身就是这整个副本中的最后一件道具组成部分！ 作为一个道具组合，最后一个x型标记不在水缸上面，那就必定在怪物身上！ ——为什么烧掉扑克牌有可能会引向死局？ 那恐怕是因为，想要让这只怪物现出它的本体，玩家就必须知道它的名讳—— 花色与牌面，缺一不可。 牌面可以通过观察怪物的形态猜测，但花色只能靠排除法得知。 木雨的手用力插入到黑影之中，激荡起一阵黑雾，黑雾中心是一个泛着微光的蓝色x。 冰冷的气息如狂风扑面而来，黑影微微弯下腰，像是在无声地俯视这个胆敢触碰它的渺小人类。 木雨喘息着，镜片反射着光，光遮挡住他的双眼。 那双唇吐出他的最后一句设想。 “想象：黑桃k不论试图变幻成什么形态，都逃脱不了它只是一张纸牌的本质。” 黑雾开始凝结。 凝结成水珠，再汇聚成墨汁，似一副绘在空气中的画，一幅巨型的黑桃k画像。 “纸牌撕毁即无用。” 哗拉一声，锋利的刀片从巨型纸牌的左上角一口气划到了右下方，整张画像瞬间被一分为二—— …… 陆重年在写下那个问题的时候，其实已经感觉到自己快要抵达极限。 他一边静静思索问题的答案，一边判断留在原地多撑一会儿，和耗费体力游上去换一口不知还剩多少氧气的空气，哪一种选择于他而言更有可能活下来。 在这片刻光景里，他的大脑突然变得很安静。 什么声音都听不到了，思绪开始出现游离。 他暂时放弃了那个以他现在的状态很难得出答案的问题，转而看向水缸外不曾停止过脚步的男生。 男生气喘吁吁，额头上全是汗水。 尽管已经疲惫不堪，但是看他凝聚着锋锐光芒的双眼，就知道他还在保持着高度的注意力集中。 同班三年，很少见到他这种模样。 考试的时候他不会这么累，体育课的时候他不用这么动脑。 两种状态叠加在一起的时候，少之又少。 啊，也有。 陆重年歪了歪脑袋，心想。 在那个晚上，他们两人不知谁比谁更醉的时候，他好像曾见过他这幅姿态。 说起来，那绝对是一场意外。 但事后回想，陆重年又觉得那可能是一场不知从何时开始的蓄谋。 是他的蓄谋，还是他的蓄谋？ 不知道。 想要得到答案，可惜再次见面竟然是在这种状况下，他们连好好说句话的机会都没有。 以至于他最后只能在这种理应紧张，却又不想动脑子思考的片刻闲暇里，才能不着边际地回忆起这件事。 ……要是被此刻已经累得不行的班长大人知道了，对方肯定会露出一脸的不敢置信，然后问他：都什么时候了？！ 或许会再涨红脸加上一句：等到出去了你再问我不行吗！ 陆重年却很难制止自己。 他觉得，如果他真的要死了，死之前他唯一会想要回忆的就是那一晚，那是他十八年人生里最奇妙也最难以忘却的记忆。 他的视线扫过木雨苍白的唇。 脑海中回忆起的，是那双唇泛着水光微微张开，或冷不丁被牙齿咬住时的模样。 那双耳朵会在它主人挣扎的时候染上绯红。 漂亮的下巴用力仰起时会形成一种令人难以克制的弧度。 第43章 还有细长的脖颈，和微滚的喉结。 看似瘦弱的身体绷紧时会呈现出一层薄薄的肌肉曲线，十指张开，似想要将身体撑起，又似想要紧紧抓住一切可以用以依附的物体。 他的眼睛本来就很漂亮，摘下眼镜之后就看得更为清晰。 陆重年很喜欢那双眼睛，从前就是。 仅仅一个晚上的回忆就能形成如此多的画面，如此多的画面又汇聚成无数的问题。 只可惜，对于那些问题，如果班长大人真的对他说：等到出去了你再问我不行吗—— 陆重年此时的心中却也有一个疑问。 一个自他踏入这个剧场，感受到诸多异常之后便形成在内心的疑问。 ——出去之后，他们两人真的还能再见面吗？ 一声巨响。 眼前的世界出现了蛛网裂纹。 下一秒，玻璃破碎成无数细小的反射着光线的碎片，空气涌入，陆重年与激荡的水波一同往下坠落。 他跌入到一个怀抱中，两人一道砸在了地面上。 记忆中，黑夜里的喘/.息变为此刻清晰响起在耳边的紊乱呼吸。 陆重年被一双手轻轻抱住了，身下的人顿了顿，哑声问出的问题，却并不是他想象中的那一个。 “你……刚才在想什么？” 陆重年弯起唇。 他侧过脸，手指撩起男生湿漉漉贴在脸颊边的湿发，轻声说： “我在想……班长，你的体力真的很差。” * 7：03 蒋书阅、经巧、苏明蕴和没了两条腿的常森在b区观众席前面会和。 彼时，常森挂在苏明蕴的背上，下半身鲜血淋淋，脸白得跟死了一样，狠狠吓了蒋书阅和经巧一跳。 蒋书阅连忙将常森接过来，舞台上开始了一场魔术表演，两组人索性停在原地交换了一下线索。 蒋书阅和经巧在解决怪物之后用一口气冲出三十米的方式成功抵达了那间神秘房间。 他们在房间后的转角发现了王磊的尸体，他歪倒在角落，脖子上是一个血窟窿，两人不忍心多看。 而藏在房间里的线索果然是一张发言稿残片。 刚拿起残片，他们就被推出了墙外，黑墙也消失了！ 苏明蕴和常森则是将u盘插入了电脑，从文件夹中找到了一份名为“窦校长的话”word文档。 他们两组的线索合在一起，就是： “每个人在一生中会面临许多重要的、关键的选择，但没有一个选择足以决定人的一生。你们可以在新莲理工脱胎成长为优秀的研究员、工程师、建筑师、作家、历史学家、新闻工作者……也可以在这个舞台上成为天籁之音的歌者、百变的魔术师、充满生命力的舞者、幽默诙谐的脱口秀演员……” 常森气息奄奄举起手：“后面，后面我记得……” 蒋书阅：“……”他就知道！不愧是你们理工人！ 他虚心请教：“后面的话是？” “新莲剧场给予你们无限的可能，”常森努力说得铿锵有力，“……当你在舞台中央，你就是星——咳咳咳咳——星星！” 苏明蕴立刻提取到了关键词：“舞台中央？” 经巧皱起眉头：“可是舞台上没有怪物发生器啊，木雨不都上台找过了？” 常森努力想了想：“这段话、这段话在外面走廊上那个铜字浮雕下面有刻着，可能怪物发生器在那里……” 魔术表演结束，时间走到了7：06分。 木雨和陆重年还没出来，他们不能干等下去，四个人立刻冲到了走廊，来到了铜字浮雕处。 在龙飞凤舞的“新莲剧场”四个字下面，确实有这一小段发言稿的刻字，可他们把浮雕上上下下全找过了，也没有找到疑似怪物发生器的东西。 苏明蕴又想到了什么，连忙冲到了贴满便利贴的成长墙前，找了一会儿，撕下了三张便利贴。 蒋书阅和经巧赶紧跟过去：“怎么了，你找到什么了？” 苏明蕴飞快道：“我是在想会不会有学长学姐用窦校长的话激励自己，结果真的有！” 她找到的三张便利贴上都写着这段发言稿中的一段，后附的也大多是激励之语，譬如“我也要成为星星”“努力！努力！”“教练我想讲相声”，然而他们找遍整个成长墙，依旧没有找到像是怪物发生器的东西。 “还有哪里？”蒋书阅的体力也快告竭了，他喘着气问，“还有哪里会有这行字？” 常森突然又想到什么，垂死病中惊坐起：“舞台下面！我记得以前来这里布置场地的时候好像看到过，舞台下面那个墙上，有个地方也有这行字，但我想不起来是哪里了……” 蒋书阅抓狂：“……你们理工人是什么窦校长狂热粉吗？！” 四个人只能转身又冲进场内，趁着主持人串场没结束飞快绕场一圈，最终在一个非常刁钻的地方找到了那行字。 那是舞台靠近a、d区观众席交界处的一面，是唯二用来登上舞台的台阶通道之一。 那行字竟然在第五级台阶左侧的竖直面最下方，咪咪小的两三行。 看那歪歪扭扭的字体，显然是有人手写上去的，而且用的是黑色水笔，字体简直和深咖的台阶色混为一体，不是非常仔细地去看根本看不到。 第44章 苏明蕴狂抓头发：“所以呢，怪物发生器到底在哪里？！” 这台阶上上下下也没有什么古怪的东西啊！ 蒋书阅不得不把常森先放下来。 他摸了摸这墙面，又似敲西瓜一般敲了敲，突然意识到……舞台内部是空的。 如果是空的，那里面…… 与他一墙之隔的舞台内部，忽然响起“啪啪啪啪”四声清晰的鼓掌。 蒋书阅一惊：“谁在里面？！” 里头传来非常微弱的一道声音：“我想……” 蒋书阅心中惊疑不定，下意识侧过脸，将耳朵贴过去。 他听到，一个男生在墙的另一头缓缓说：“我想上去……” 一股巨大的吸力骤然将蒋书阅吸向墙面—— 在苏明蕴、经巧和常森三人的惊呼声中，在脑袋即将嵌入墙面的一瞬间，蒋书阅心想，这次药丸。 然而下一秒，一只脚擦着他的脸颊飞来，哐一声巨响，干脆利落狠狠踹入到了墙面之中！ 木屑飞舞，所有人目瞪口呆。 台阶侧面被暴力踹开一个空洞，洞内有一抹影子一闪而过。 蒋书阅的脑袋被拯救了，人却跌了进去，他呆呆地扭过头，看到的是不知何时赶过来的陆重年，和李小龙一样维持着抬腿姿势的木雨。 两人浑身湿淋淋的，陆重年拎着他的后衣领把他提起起来，似有些不解他怎么在关键时刻还能犯这种低级错误。 “如果是‘观众’，他会掌五声。”他平静地说。 只掌了四声，那当然就不是人了。 木雨手中攥着一张便利贴，是他和陆重年刚才在水缸后头的墙上找到的，上面写着窦校长那段发言稿中的最后一句话。 他点燃打火机，带头跨进空洞里，进入了舞台内部：“快，抓紧时间！” 一行人连忙猫腰跟上。 7：08 舞台内部黑魆魆的，跑了没两步，他们就凭借微弱的火光看到了一个缩在远处幽幽望着他们的“男生”。 苏明蕴被吓了一跳，小声道：“这就是刚才那个怪物？它为什么不攻击我们？” 木雨看都不看那怪物一眼：“因为它的主要任务就是负责处理打开手电筒的手机和玩家，大概还要再加上个防止玩家进入舞台内部吧，我们现在进都进来了，而且用的也是打火机，没事。” 常森趴在蒋书阅背上喃喃：“还好这怪物瘦了吧唧的，也不像是能干啥大事的样子。” 蒋书阅：“……” 然而，但是，可是，刚才要不是这两人及时赶到踹破墙壁，他现在可能已经被这瘦了吧唧的怪物用来当做恐吓其他玩家的工具，嵌墙上了…… 经巧：“木雨，你之前提起过的地底怪物就是它？？” “对。” 木雨和陆重年一样，最开始怀疑过道具区的那个黑影怪物会不会就是那只地底怪物。 但后来他们否决了这个猜想，平头男那只手机应该不是黑影怪物砸毁的。 可这么一来的话，也就代表在这偌大的新莲剧场中，除了三个分级副本内的怪物，很可能还有一只未知的怪物存在。 它会在哪里？ 它的任务仅仅是防止玩家打开手电筒吗？ 它又为什么要这么做？ 当木雨拿到线索，心中对怪物发生器的所在之处有了猜想之后，他就想明白了。 “四只怪物对应的身份分别是歌者、舞者、魔术师、脱口秀演员，制造这一切的人将窦校长的那段话恶意扩展成了一个副本游戏，但窦校长当初的这段话并不是仅仅送给这四种身份的表演者的，他这段话送给的是所有学生。” “新莲剧场使用规则”第五条：非演出期间，所有学生都可上台表演。 类似的规定在现实世界中真实地存在于理工大学里。 只要想，所有人都可以登上舞台。 新莲剧场的大门随时向他们敞开，舞台上的灯光随时为他们闪耀。 ……这本是美好的祝福，是充满期望的青春鼓励，副本制造者却将这些美好的东西扭曲得面目全非。 歌者、舞者、魔术师、脱口秀演员成了试图杀死玩家的黑影。 其他无数想要登台，准备登台的学生成为了一种据守在舞台下方的怪物。 ——没错，最为荒谬的就是，副本竟将“登上舞台”设定成了物理空间意义上的登上舞台。 在登上舞台之前，学生怪物的所在之处自然就是“舞台之下”。 它阴暗地盯着入侵者，像是在愤恨地盯着想要夺取它登台机会的竞争者。 它为什么要害怕强光？ 因为它习惯了黑暗。 况且，只要没有光，一切就都还在黑暗之中，这扭曲游戏的源头就不会被发现，副本游戏就不会停止。 7：10 舞台上方，主持人的串场词即将结束。 经巧眼尖瞄到了什么：“你们看前面，有东西！” 有什么发着微光的东西，附在天花板上！ 一行人加快速度，赶在歌声响起的瞬间，来到了那个东西的下面。 急促的呼吸彼此交错。 打火机火焰维持着微弱的光线。 在他们的头顶上方，附在舞台中央处背面的，竟是一枚……小小的月亮？ 弓弦状的弦月，发出莹白的光，大概只有掌心大小。 第45章 它就像是真实世界里在黑夜中向人间洒落银光的皎洁之月，宁静圣洁，但此刻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这个古怪的东西并没有它外观看起来的那么美好。 这甚至可能会是他们一生当中见过的最为邪恶的东西。 木雨抬起手，所有人屏住呼吸。 他的指尖触摸到这枚月亮……是湿哒哒，黏糊糊的手感，像史莱姆。 东西整体是一个圆形，月亮图案之外的部分全是透明。 木雨果断将这件东西从天花板上撕下来，放到火光下，所有人一看，始终感到不可思议。 苏明蕴：“这、这就是怪物发生器？我们应该没找错吧？” 经巧：“应该没，这东西看起来就不正常，但是比我想象中的要小……” 常森：“好恶心……我快晕了……” 蒋书阅低声问：“怎么销毁？” 木雨与陆重年对视一眼。 木雨想都没想，将这玩意儿扔在脚下，湿漉漉的啪一声，恶心得大家都皱了下眉。 他抬起脚去。 “当然是，踩烂它！” * “陆重年，我想见你。” 木雨骤然惊醒。 他回到了观众席上，手机时间是6：13分。 旁边老二老三老大在嬉笑，微信聊天框里，陆重年之前发来的那两条消息消失不见。 老二忽然凑过来，压低声音说：“诶，我朋友说莲大新校草也来了，那边那个是不是啊，好高。” 这句话尾音落地的瞬间，手机屏幕上的时间走到了6：14。 木雨猛地回过神来，第一反应是去查看放在自己大腿上的节目单。 节目单正面正常列示着今晚将要表演的节目，翻转到背面，则是空白一片。 是一张正常的节目单。 规则不见了！ 木雨向椅背上靠去，闭了闭眼，吐出一口气。 他差点以为自己要踏入什么坑爹的循环。 然后他顺着老二的目光往他们右后方看去。 c区最高处，一抹高高的影子站在那儿。 虽然光线很暗，但勉强能够辨认出来那是蒋书阅。 蒋书阅也正在张望场内，与木雨遥遥对上目光后，立刻朝这边走过来。 木雨比了个手势，示意他继续往前，他们在前面汇合，随后起身和老二老三老大说：“我突然有点事，你们先看着哈！” “啊？什么事啊，才刚坐下多久。” “啊我也好想溜啊。” 木雨一边往台阶通道那边挤去，一边给陆重年发消息问他在哪儿。 依稀记得陆重年说过他最开始在d区，可木雨的视力实在太差了，d区那边乌压压一片，他压根什么都看不清楚。 很快，他、蒋书阅和常森先一步成功在c区通道中间碰面。 常森的双腿回来了，他健步如飞，满脸的喜气！ 他和木雨到了这里之后，第一时间是去找那个因为触犯了规则而被npc啃食身亡的学生的身影。 那个高高壮壮的男生就坐在台阶边上的位置，正安然无恙地玩着手机，坐在他两边的应该是他室友，正在聊一场球赛。 常森长吐出一口气，有些高兴：“复活了，全都复活了！那王磊、洪环宇还有那两个室友组的人应该也都回来了吧？！” 蒋书阅点点头，也放松了下来：“应该是。” 老实说，他们通关副本的时候，常森庆幸的同时对未来也很悲观。 首先他自己两条腿已经没了，其次死了这么多学生，他都想象不出来副本结束后学校会怎么调查处理这件事。 结果也不知道该说副本制造者体贴还是什么……竟然直接替他们把时间线拨回到了一切开始的时候。 常森现在有一种自己好了不起的感觉，他们经历了那么多惊险刺激的关卡，最后不仅救了自己还救了别人，这简直像是电影里才会有的情节！ 木雨稳稳放下心的同时，眉头却拧了起来。 陆重年还没有回消息。 不应该啊…… 他以为陆重年应该也会第一时间联系自己的。 他索性拨了电话过去，将手机放到耳边。 常森这时候看到了观众席下方从a区d区那边跑过来的经巧和苏明蕴，心情很好地朝两个女生招了招手。 蒋书阅四处望了望，目光落在了木雨的手机上：“在打给陆重年？” 只差那一个人了。 木雨点了点头。 不知道是不是场馆内信号不好，手机那头始终没有出现声音，连忙音都没。 常森招呼道：“我们先下去跟她们俩汇合吧。” 蒋书阅跟着走下去。 木雨感受着电话那头的寂静，不知道为什么，总有点心神不宁，心里一突一突的。 他刚挪动一步，就听到旁边座位上那两个聊着球赛的男生说： “啊，怎么才坐了一会儿就感觉腰酸背痛的。” “就是，我嘴里还一股血腥味，呸，不会上火牙龈出血了吧。” 他、蒋书阅、常森，三人的脚步齐齐刹住。 “靠，你也是？我也是啊，一股子血味，好像吃了一嘴巴生肉一样，恶心死了！” “难道是今天晚上吃的那顿火锅的问题？老鹏你呢？” 坐在两人中间高高壮壮的男生一开始没有反应，被手肘杵了一下，才抬起头。 第46章 他的面孔很平静，眼神很平静，说话语调也很平静：“什么事？” “说我俩都牙龈出血了，老鹏你有没有啊？” 男生一时没有回答，仿佛在认真思考这个问题，只是那双黑色的眼睛里什么东西都没有。 片刻后，他没什么语调起伏地说：“啊，那我没有。” “……擦，你干嘛突然这样说话，装逼啊？怪渗人的。” 木雨愣住了。 他看着那个面无表情的男生，脑海中回想起的是一个小时前这个男生莽撞吼叫的模样，后背倏地就冒出了一股森森寒意。 蒋书阅见他和常森表情不对，压低声音问：“怎么了？” ……手机那头还是没有一丁点声音。 木雨挂断电话，和他们一起走下去，心跳开始加快。 常森的嗓子开始抖了：“不对劲，那个男的和之前不太一样。” 蒋书阅：“怎么不一样？” “他出事的时候大吼大叫的，和现在很不一样，性格好像变了。” 蒋书阅一愣，没有问“你和他又不熟怎么知道他平时是什么样”这种弱智的问题，而是回想着刚才那三个人的对话，后背同样开始冒冷汗。 他们在观众席下方和两个女孩子汇合，两个女孩子的脸色竟也不太好看。 明明死里逃生还回到了一切没有发生的时候，可他们全都像是刚刚经历了一场更为恐怖的事情。 苏明蕴小声说：“我们碰到洪环宇学长了，他很不对劲，不仅不认识我们，而且好像变了个人一样，哎我形容不出来！” 木雨、常森和蒋书阅的心更加沉了下去。 常森艰难地吞咽了下口水，问：“是不是跟个机器人一样好像没灵魂似的？” 苏明蕴：“对对对，就是这种感觉！” 她睁大眼睛，忧心忡忡地问：“他们这算是复活了……还是没复活啊？” 一时间，没有人能回答这个问题。 死去的人复活了，性格却好像变了，仿佛有陌生的机械灵魂被替换进了那个皮囊里。 他们还是他们吗？ npc似乎也没有幸免，那一个小时内发生的一切似乎在真实世界中的他们身上投下了影子，他们却什么都不知道。 此时此刻，身在舞台下方的五个人突然意识到，副本结束了，但又好像没有结束。 时间倒退了，但发生过的一切并没有倒退回原来的模样。 那些血淋淋的痕迹似乎并没有消失，而是干涸成了一种接近黑的颜色，悄悄从阳光底下退去，在时间被拨回到原点的瞬间，转移隐藏到了阴影之中。 经巧动了动唇，不知道该说什么，嗓子有点发干。 她咽了咽口水，脸色苍白地问：“……陆、陆重年呢，怎么就他不在？” 所有人看向木雨。 木雨僵了一会儿，冷静地说：“我再打个电话问一下。” 这次，他打的是闫少闻的电话。 忙音响起的时候，木雨有种非常糟糕的感觉。 他总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前方等着自己，却不知道那是什么，这种捉摸不定的感觉让他特别烦躁。 他胡思乱想着。 总不可能是陆重年不想和他谈同学会那晚的事情，逃走了吧？ 不可能，陆重年如果不愿意触及那个话题，从最开始就不可能来理工找他。 那难道是他发的那通脾气把陆重年吓跑了？ ……可陆重年从水缸里出来之后，明明还有心情调侃他体力差！ 所以是怎么了？ 为什么电话打不通，也不回他的微信？ 木雨突然回想起刚才在舞台下方的幽暗之中，陆重年最后看向自己的眼神。 似乎有点欲言又止，止住之后，是一种平静地等待着什么，趁此片刻认认真真最后看他一眼的感觉。 为什么？ 陆重年，那个时候你在想什么？ 木雨的喉结滚动了下。 嘟声过了没几下，电话被接通。 闫少闻的声音在那头响起，似乎有些讶异：“班长？怎么突然给我打电话，有事？” 高中三年，木雨和闫少闻确实算不上熟悉。 但此刻木雨也顾不上什么唐突不唐突了，单刀直入问：“你们在哪？” 闫少闻听到这个问题更为讶异：“我在宿舍，‘你们’是指谁？” 木雨只觉得耳边的心跳声仿佛快要压倒所有一切的声音。 他努力保持着冷静，说：“陆重年。” “你不是和陆重年一起来理工了吗？” 这次，闫少闻静了很久。 然后，这个男生饶有兴致地问：“陆重年……是谁？” 第20章 日常（一） 一声闷雷轰隆隆响起，传入偌大的场馆之中。 木雨不敢置信地将手机从耳朵边挪开。 他看向屏幕，上面切切实实显示着“闫少闻”三个字。 蒋书阅知道事情不对了，紧张地问：“联系不上？” 木雨凝固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将手机重新放回到耳边。 他没有回答，闫少闻也没有出声，只在沉默两三秒过后，稀奇地笑问了句：“班长，你不会是在玩什么真心话大冒险吧？我为什么要去理工？陆重年又是哪位？” 他那边传来钢笔笔帽敲打在桌面上的金属响声，闫少闻显然正在看书学习。 第47章 木雨觉得自己好像被人敲了一闷棍，脑袋乱成了一团。 闫少闻不可能跟他开这种无聊的玩笑，陆重年也不可能跟他开这种玩笑。 莲大距离理工很近，但开车过去怎么也要十几分钟时间，如果6：14的时候这两人还在新莲剧场，那么这么点时间他们根本不可能回到莲大宿舍。 除非，他们压根就没有来过这里。 可——怎么可能？ 木雨的嘴巴张开又闭上，来回几次，最后低低说了句：“是我打错了，不好意思我先挂了，以后再联系。” 语罢，不等闫少闻回答就挂断电话。 木雨转身环视剧场一圈，乌压压的人影根本分不清谁是谁。 他朝d区跑去。 蒋书阅他们四人连忙跟在他身后。 d区观众席已经差不多坐满了，最后排站着的几个应该都是外校生。 木雨快步从他们面前走过，一边走一边看他们的脸，他们纷纷后退，怪异地回视他。 不在，不在这里。 木雨又往d区下方跑去，一路看向坐在座位上的人。 全都不是，没有陆重年。 他的脚步最后刹在了d区下来的通道口，常森说：“要不我们把全场再找一遍吧！” 就像副本最开始他们全场搜查时那样，五个人分工合作一下，陆重年不比怪物发生器好找多了？ 其余四人连忙点头。 木雨的心中却有一个声音告诉他，这么找是找不到的。 陆重年确实不在这里。 不在观众席，不在新莲剧场，甚至，可能根本不在他们现在所能找到的任何地方。 “木雨？”苏明蕴他们担心地望着他。 木雨喘着气，原地站了会儿，嗓音沙哑地对他们说：“……我们留个手机号，后面再联系，我现在要去找一下我朋友。” “另外，蒋书阅，麻烦你帮我个忙。” * 叶随被拍了下肩膀，回头一看，怔了怔：“……阿雨？你怎么来了？” 还有——你怎么知道我坐在这儿——这个问题没问出口，木雨就示意他跟他出去，转身走了。 两人来到了外场走廊。 此刻礼仪已经撤走，走廊上没什么人，外头伴随着轰隆隆的闷雷声，大雨倾盆降落，湿气弥漫开来。 木雨单肘曲起，牙齿咬着大拇指关节，来回在那走，说了一句：“陆重年来理工了。” 叶随一头雾水地问：“陆重年？谁？” 木雨脚步一滞，低低咬牙说了一句：“……你也不记得陆重年了。” 叶随不解地扶了下眼镜——他和木雨一样是近视，只是他的度数比木雨深多了，镜片也更厚。 他很高，足有一米九二，黑发略长，戴上那一副厚厚的眼镜，看起来很像是阴暗宅男的造型，不太聪明的样子。 但叶随绝不是阴暗宅男，也绝不是笨蛋。 他察觉到木雨的焦躁，迅速在脑内搜索了下，说：“我不记得我有认识过一个叫陆重年的人，你冷静一下，这个叫陆重年的人怎么了？他对你做了什么？” 木雨又开始来回走，他说：“我们高三十二班有48个人没错吧？” 叶随的眉头蹙了蹙：“是。” “你能完整报出48个人的名字吗？” 叶随张了张嘴：“……现在？” 他敏锐地问：“陆重年到底是谁？” 木雨停下脚步，嗓音很哑：“叶随，你和他坐过半年的同桌，你真的一点都不记得了？” “……什？”叶随愕然，“你的意思是——” 他的第一反应是不可能，一个叫陆重年的人和他们做了三年同学，还和他做过半年同桌，他怎么可能一点记忆都没有，这又不是什么恐怖悬疑小说。 可话刚要脱口而出，看到木雨那副表情，他便止住了。 木雨镜片后的双眼睁得很大，他望着叶随，像是期待他能给他一个不同的回答，那并不是什么恶作剧时会有的神情。 然而随着他的沉默，木雨眼中的光芒也逐渐黯淡消失。 陆重年…… 那样一个陆重年，怎么会就这样从大家的记忆中消失了？ 他的人呢？ 他整个人也消失了吗？ 木雨让蒋书阅帮忙去莲大数学系问人，暂时还没有得到回音，但他就是有一种强烈的预感，陆重年此刻根本不在这个地球上的任何一个角落。 可如果真是如此，陆重年又能去哪里？ 木雨缓缓坐到了地上，叶随问：“……你联系过他了吗？” 木雨用手撑着额头：“手机打过好几次了，一点信号都没有，微信也联系不上。” 叶随立刻去翻自己手机，然而他的通讯录里并没有这个叫陆重年的人，微信好友列表里也没有。 于是他问：“……除了我，班里其他人呢，有人记得他吗？” “我就问了你和闫少闻。” “闫少闻？” “他和闫少闻是一起长大的，闫少闻也不记得他了。” 叶随冷静思考了下，问：“他的朋友圈呢？” “他从来不发朋友圈。” “照片呢？他没有留下一张照片吗？” 木雨一动。 没错，当时他偷偷拍下的那些陆重年的照片还在吗？ 第48章 木雨打开相册，往上翻。 他发现，只有陆重年单人的照片被保留了下来，所有有其他人入镜的照片全部不翼而飞。 ——这算什么？ 木雨捏紧手机，都快被气笑了。 把陆重年与这个世界上其他人的交集全都抹去，把陆重年在这个世界上的痕迹全都抹去——这到底算什么啊？ 叶随走过来，看向木雨的手机。 相册显示的照片拍摄时间是在一年前，高三上刚开学的九月。 新莲一中的室外篮球场，男生穿着一件蓝白色短袖校服，手腕上带着一个黑色护腕，正腾起在空中向篮筐抛球。 陌生的面孔，帅气的身姿，拍摄角度抓取得很好，落日余晖洒满天际，残夏的傍晚成为了他的背景，天地间仿佛只余下他一人。 叶随看着这张照片，心中微动。 他看了木雨一眼，问：“你和他以前聊过天？聊天记录都还留着？” “……嗯。” “那么，现在的情况就是，这个叫陆重年的人，很可能只有你的手机里还留着与他相关的记录，只有你还记得他？” 木雨下意识道：“除了我还有……” 他戛然而止。 蒋书阅、苏明蕴、经巧、常森，全都是在副本游戏中认识陆重年的。 而在副本游戏发生之前呢？ 在这一切发生之前，这个世界上记得陆重年的，除了他，到底还有谁？ * 晚上八点半，大学城中心最大的咖啡店里。 洪漾瘸着一条受伤的腿赶到店门口的时候撞见了闫少闻，被吓了跳。 虽然大家做了三年的同班同学，但是他、木雨、叶随和闫少闻他们那一帮富家子弟算得上是泾渭分明的两个圈子。 倒也不存在什么关系好不好的问题，就是没怎么说过话，也玩不到一起，今天怎么在这撞上了？ 闫大少爷也不像是会来这种地方喝咖啡的人啊。 洪漾就打了声招呼：“好巧。” 闫少闻在高中时就有种区别于其他学生的成熟气质，他养尊处优，长得也好看，如今离开高中校园，穿上白衬衫了，更增添了一丝斯文败类的感觉。 他微笑道：“不巧，接了木雨的电话出来的。” 洪漾：“啊？”木雨找这家伙来干嘛？ 两人一起往里头走，在靠窗的位置上见着了人。 叶随朝他们招了招手，而在他的桌对面，另一个人则头朝下趴在桌上，一副快要死掉的模样。 “靠，”洪漾震惊，问叶随，“他怎么了，喜欢的角色又被作者干死了？” 叶随：“……比这复杂，你们先坐下。” 洪漾坐在了木雨身旁，闫少闻则在叶随身旁落座。 洪漾扒拉了下木雨的肩膀：“醒醒，人来了，你怎么回事啊？当年最喜欢的作者塌房了也没见你像脱水的干尸一样生无可恋啊。” 他感觉他再摇一摇木雨都能碎了，碎成一地的小片片。 闫少闻则双手环胸靠在椅背上，若有所思地打量木雨。 打量了会儿，他问叶随：“怎么，和那个叫‘陆重年’的人有关？” 洪漾一脸茫然：“陆重年？这是谁？” 叶随叹气：“阿雨，你自己和他们说吧。” 木雨放在桌上的手指头弹了弹。 他慢慢抬起头，鼻头是红通通的。 洪漾愣了愣：“你哭过了？” “……没有！”木雨的嗓音很哑，语气却是狠的，“还没到该哭的时候。” 木雨承认，自己今天受到了很大的刺激。 从事情发生到现在才过了没多久时间，他的内心也还没有消化掉“陆重年不见了”这一事实。 但木雨从不是轻易就会被打倒的人，他捡起目标重建信心的速度向来很快。 刚才来的路上，他想过了。 难道陆重年疑似消失了，他就要任由他消失吗？ 有人想要把陆重年的存在从这个世界上抹去，他就要任由对方抹去吗？ 凭什么？ 他还记得陆重年。 不论如何，蒋书阅、苏明蕴、经巧、常森也记住了陆重年。 陆重年的存在并没有被完全抹去，或许是制造这一切的人搞出了bug，又或许是他们抓住了对方溜走前的最后一截尾巴。 而这截尾巴一旦被他抓住了，就别想再让他轻易松开。 木雨从不会让到手的东西再从自己手中溜走。 他吸了吸鼻子，从背包里珍而重之地拿出了一个小卡卡套，卡套里塞着一张四角方方三寸左右的相卡，看起来是被手动剪裁成这个大小的。 相卡卡面是一个穿着白t的英俊男生，他随意地靠在走廊栏杆上，漫不经心地回过眸来，和画一样漂亮。 卡套周围一圈贴着五彩斑斓的贴纸装饰，看起来非常炫酷。 闫少闻：“……？这是什么？” 洪漾：“他的传统手艺——咕卡套，不是，木雨你什么时候放弃你的二次元墙头开始追三次元爱豆了，看这调调还是国产男团啊？” 闫少闻：“你醒醒，没发现照片背景是我们教室门外吗，右上角那个高三十二班的牌子没看见？” 洪漾：“啊？那是我们学校出爱豆了？我们学校什么时候有过这么一个帅哥啊我不可能不记得！” 第49章 叶随捂住额头。 木雨将这卡套推至桌面中央，缓缓说：“确实不该不记得。” “你们都不该不记得。” 洪漾一脸懵逼。 下一秒，木雨砰一声拍击桌面，那卡套都被震飞起来：“我们新莲一中这么大一个校草，怎么能不记得？！” 闫少闻的脸色也开始变得古怪。 “我们新莲一中建校百年才出这么一个校草，连老师他们都说这张脸就应该要永久地印在校史上，谁来都别想让大家不记得！” “……”叶随谨慎询问，“印校史这段是真的还是你仗着我们不记得无脑吹的？” 木雨冷冷道：“现在，班长大人要给你们补课。” 第21章 日常（二） “陆重年，今年18岁，生日1月20日，水瓶座。” “土生土长新莲人。喜欢吃甜，讨厌所有有异味的食物。喜欢打篮球和看书，不喜欢所有没必要但吵吵闹闹的场合。喜欢睡觉，但老睡不好，有时候在课桌上趴了半天其实也没睡着，如果你叫他没反应那可能是他不想理你。” “小学是小营小学，初中在新莲一中附小，从小时候起成绩就名列前茅，所有老师都喜欢他……” 木雨滔滔不绝讲半天，洪漾一脸怪异：“详细到像是编的。” 木雨：“？” 洪漾：“我小学是在哪读的？” 木雨莫名其妙道：“斜阳路小啊。” 洪漾：“……”擦，怎么还真知道？ 木雨继续说。 先是对叶随：“你和他在高二上的时候做过半年同桌，你们俩不太说话但相处很和谐，陆重年有时候会借你的漫画书看你记得吗？” 叶随神情微妙。 再是对洪漾：“我记得你们洪家长辈跟陆重年他爷爷那边也有点交情啊，以前你不还去过一个什么生日会碰到过他？” 洪漾也是个小少爷，有点小少爷脾气，但没什么小少爷作派。 洪漾的眉头拧了起来：“我姨他们是认识一户陆家人……你说的陆重年是那个陆家的人？？” 最后是对闫少闻：“你和陆重年8岁就认识了，初中、高中都是一起读的，你就没觉得你的记忆缺了很大一块吗？” 闫少闻静静听了半天，手放在桌上玩着他的车钥匙：“其实，我认识不错的精神科医生。” 木雨面不改色继续说：“你高中三年里每天都是和谁一起吃饭的？” 闫少闻眉梢微挑：“有时候是我自己，有时候是和其他人。” 木雨：“‘其他人’是谁？还有你们高中常打篮球的那几个人里到底是谁在整天给你们抢篮板，是谁百分百三分球的？！” 闫少闻都笑出来了：“百分百三分球？你是灌篮高手看多——” 脑海中忽然闪过一道画面，他的话音随之停下。 木雨捕捉到他的异样，立刻乘胜追击：“你从小是和谁穿一条裤子长大的，高中三年里全年级排名始终在前二的又是谁！” 闫少闻眯起眼：“除了你，当然是……” 是谁？ 他再次停下。 他终于不得不承认，他的记忆中确实出现了怪异的空缺。 许多画面中都有一抹被涂黑的影子。 直到此刻，木雨终于彻底松了口气。 陆重年在这个世界上的存在感，果然没有被彻底抹去。 他的位置还在。 不论后续他们需要做些什么找回陆重年，这首先是一个好消息。 叶随对闫少闻和洪漾说：“刚才我把我们班所有人的名字列了一下，确实只能列出47个人名，还有一个我始终想不起来。” 查看他们的班级微信群成员也没用，因为本来就不是所有人都进了群。 洪漾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他摸着自己的胳膊问：“这什么情况啊，为什么会这样？如果这个人真的存在过，那为什么我们所有人都忘了，只有阿雨你还记得？” “我也不知道。” 木雨往后靠到了沙发椅背上。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如果说最近发生了什么异常事件，那除了陆重年的消失，就只剩下了他们刚刚经历过的那个副本。 制造副本的人，和抹去陆重年存在的人，会是同一个人吗？ 陆重年的消失也和副本有关系吗？ 木雨突然间意识到一件事。 8月20日，他们开了同学会，聚会地点是在新莲大学城东南角一座山的半腰上，一个叫闻山会所的地方。 那是闫少闻家族里新开出来的会所，被闫少闻的舅舅送给了他当成年礼物，彼时会所刚开业一周，闫少闻经不住班里一帮人的软磨硬泡，请他们过去玩。 会所的位置很偏，几乎踩着大学城的边缘，平时并不是学生们会去的地方。 当天晚上一部分人宿在了楼上房间，包括他与陆重年，8月21日大家才纷纷离开。 后来，他再联系陆重年，就已经是8月30日了。 陆重年迟迟不回复他……会不会是因为那个时候他就出事了？ 木雨凝神思索。 但是副本降临之后，陆重年确实出现了，当时也并没有表现出什么异样。 而当副本结束，时间直接退回到了他接收到陆重年的那两条消息之前。 ——似乎只有在副本存在的时候，陆重年才存在。 第50章 那难道只有副本再一次降临，他们才能再见到陆重年？ 副本…… 木雨看向此刻正在自己面前讨论的三人。 其实如果不是这三个人，恐怕他今天说出的这些话真的能把他送进精神病院去。 叶随和洪漾是他的死党，这两人和他是哪天其中任何一个人想要发疯，另外两人都会无条件陪同的铁。 而闫少闻，木雨知道，他是不在乎。 这个人其实根本不在乎哪个曾经认识过的人是不是犯精神病了，最多欣赏一下对方的疯姿，给出一张精神科医生名片就拍拍屁股潇洒离去。 他也根本不在乎这个世界到底还正不正常，就算超人从他头顶上飞过，他也会照常坐进他的豪车里听今天的财经新闻，就算地球明天就要爆炸，他也要开瓶喝一杯红酒。 但一天接收两件奇闻，对他们来说会不会也太过了？ 他们消化得了吗？ 木雨斟酌着，坐正身体想说话，上半身往前倾去的时候，他突然感觉到左侧裤兜里有什么硬硬的东西硌着。 往裤兜里摸了下……他竟然摸出了一枚圆形的银色硬币。 硬币中间是一个月牙型印记，这分明是怪物发生器的标志！ 木雨愕然。 这东西是什么时候出现在他裤兜里的？ 难道副本结束时就有了？他竟然直到现在才发现！ “你在看什么？” 闫少闻注意到他向下的视线。 木雨迟疑了下，将这枚硬币放到了桌面上。 洪漾和叶随的目光顿时被吸引了过来。 洪漾稀奇道：“这是什么？游戏币？” 木雨动唇，说：“其实今天迎新晚会的时候我遇到了一件奇怪的事情，我……” 窒息感骤然来临。 木雨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他捂住自己的喉咙，用力呛了一声才感觉气管被呛通，彼时脸色苍白，头晕目眩，忍不住地大口喘气。 洪漾被吓到了，连忙拍他的背：“怎么了，怎么回事？” 叶随和闫少闻也面色微变，严肃起来。 木雨摇摇头：“……我说不出来。” 制造这一切的人，不允许参与者将经历告诉别人。 洪漾稀里糊涂的，叶随和闫少闻却多少明白了一点，他们陷入了深思。 一个人存在在这个世界上的数据被抹去，这或许还可以说是人为的。 但一个人的存在被从所有人的记忆中抹去，这绝对不是任何人类能做到的事情。 而现在，人类不能达到的事又增添了一样。 木雨平复好呼吸，扶了下眼镜，沉默片刻，说：“反正，今天找你们出来就是想确认一下你们是不是真的把陆重年忘得一干二净了，你们还能发现记忆里矛盾的地方就好。” “有些事我没法说，”木雨将那枚恶魔币收了起来，“关于要怎么才能再见到陆重年，我可能有点头绪了。但另外还有些事可能需要你们帮我一下。” “什么事？”叶随问。 “我不知道陆重年的消失会以什么作为标志。是想让他消失的那个人随心所欲地就能让他彻底消失了，还是说，当这个世界上的所有人都把他忘了的时候，他才会彻底地消失？” 木雨内心倾向的是后者。 因为如果祂真的那么随心所欲，他们现在就不会坐在这里谈论这个问题了。 木雨郑重地对他们说：“我希望你们能够记住陆重年。不论你们现在能不能回想起和他有关的记忆，至少记住这个名字，记住这个人。” “另外，莲大数学系那边我找人去问了，我想看看陆重年在那儿的痕迹是不是也一样全都被抹消了。高中那边我会自己去找老师问下，至于陆重年家里——” “闫少闻，能不能还是麻烦你帮忙去打探下情况？你应该知道是哪个陆家吧？我想知道他们家的人难道也完全没发现家里少了个人吗。” 闫少闻的车钥匙在桌上一下一下地碰撞。 他说：“我可以帮你去问，但你别抱太大希望。” 木雨双唇微抿：“谢谢你。” 时间不早了。 临走前，木雨从包里又拿出了三个同样的相卡卡套和四个带卡的手机痛壳。 洪漾和闫少闻：“……？” 卡套照旧是陆重年靠在栏杆上回眸的那副画面，痛壳里的卡面则是陆重年在阳光下投篮的一幕。 一个卡套和一个痛壳为一组set，木雨认认真真给他们一人发了一组。 “……”这有点超出闫大少爷的认知了，“你想让我们记住他，为什么不直接把他的照片发给我们？” 木雨讶异地看他：“我把他照片发给你你能天天看？” 闫少闻：“……”那当然是不可能的。 木雨一脸“我就知道”：“所以，还是把他的脸安在你们天天能看到的地方比较好，每天看上一眼，有助于加强大脑记忆。” 闫少闻：这是什么新型保健品骗局吗？ 洪漾很震惊：“这么多东西是你老早就做好的？！” 叶随：“不，是他刚才回宿舍赶工赶出来的……” 洪漾再次震惊：“你手速什么时候强到这地步了？” “？”木雨奇怪地说，“这点东西也用不了多少时间啊，以后有空我会做点更牛逼的。” 第51章 所有人：你还想做什么啊？ 洪漾感受着内心的震撼，低声对叶随说：“我总有种感觉，他老早就想这么干了，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失去的记忆？” 叶随：“。” 木雨：“说什么悄悄话！好啦，散会！” * 大雨下过后的地面湿漉漉的，到处都是坑坑洼洼。 炎热的气温倒是因为这场雨稍微降低了一些。 行人收起伞，车辆从路面上飞驰而过。 洪漾坐上了回传媒的地铁，木雨和叶随走在回理工宿舍区的路上。 “迎新晚会上……”叶随斟酌了下，问，“你没事吧？” “没事，”木雨笑说，“我这不是好好的？” “那，能重新见到陆重年的方法是什么？” 木雨敛起笑，看向道路的前方。 “是一件不确定的事。” 一件什么时候会发生，在哪里会发生——全都不确定的事。 木雨不能说自己期待副本的再次降临，因为那种危险的“游戏”势必会带来死亡。 但月牙硬币的出现让他觉得，副本绝不可能仅出现这一次就消失无影踪。 两人停在理工宿舍区门口。 木雨转身面对自己的好友，说：“叶随，这段时间你和洪漾跟我先少见点面。” 叶随的眉头蹙起来：“我们是朋友。” “是朋友才不该把你们牵连进去，你们放心，我会没事的，”木雨拍了下他的肩膀，一脸轻松地说，“每天多看看我做的痛壳和卡套，要是能回想起一些事情来就最好啦。走了。” 叶随看着他的背影不语。 * 蒋书阅、苏明蕴、常森和经巧全都加了他的微信。 蒋书阅拉了个群，群名叫“一群子幸运e”。 木雨评价：“这个群名不太吉利。” 于是群名立刻变成了“明天就中一个亿”。 蒋书阅：“我去问过数学系的朋友了，他说他们系根本没有一个叫陆重年的人……” 苏明蕴：“？？？怎么回事啊[可怕]陆同学不是你们学校校草吗？？？” 蒋书阅：“…………” 经巧：“[图片]” 经巧：“刚在论坛里找到的莲大校草照片。” 经巧：“@蒋书阅 [默哀]” 苏明蕴：“？？？？” 常森：“？？？？？” 木雨：“…………” 苏明蕴：“@蒋书阅莲大那个校草竟然是你？！！[震惊]” 蒋书阅：“[撒贝宁吸氧.jpg]” 常森：“合理了，不是说那个校草是法学院的吗，我就说这也能有错……” 蒋书阅：“[吐血.jpg]” 蒋书阅：“这一趴先过去……” 蒋书阅：“有一点比较可疑。他们专业一共两个班，另外那个班有一间寝室只有三个人，但多出来的那张床位一直空着，没有人补。” 常森：“啊？我们这边一般会让别的班的人过来补床位的啊。” 蒋书阅：“我们院也是，所以我觉得很奇怪。” 经巧：“他们隔壁班总共多少人？” 蒋书阅：“我让他明天去问问。” 木雨：“我刚问过我高中同学，他们全都记得我们班当初有48个人，但只报得出47个人的名字。你那同学的隔壁班很可能也会是相同的情况。” 苏明蕴：“也就是说人数是对得上的，但所有人都没发现他们当中少了一个？” 常森：“那去教务处那边查一下不就知道不对了？” 蒋书阅：“那样的话更有可能会被老师们当做数据bug，直接把人数改回到实际数字。” 木雨：“是。” 苏明蕴：“那怎么办，陆同学就这么人间蒸发了？@木雨你不是有他手机号吗，要有身份证才能办手机号吧，运营商那边没信息记录吗？” 蒋书阅：“@苏明蕴我怀疑去问了可能会查出来一个空号……” 木雨：“我会去查一下。” 蒋书阅：“对了，那个恶魔硬币大家是不是各有一枚？” 常森：“直接叫恶魔硬币了吗[笑哭]” 经巧：“是的，我回到寝室了才发现裤兜里有这玩意儿，好想扔了……” 蒋书阅：“先别扔，我总感觉副本不会只发生这一次，也许下一次副本出现的时候这东西会有用。” 苏明蕴：“[哭]我真的不想再进副本了……” 常森：“[想死.jpg]” 木雨：“下一次不见得我们所有人都会进副本。” 常森：“怎么说？” 木雨：“除非我们刻意约出来聚会，不然我们五个人根本没有任何机会聚到一起，如果根本没机会聚到一起，那又怎么可能会再一起进副本？甚至我们五个人可能都进不了下一次副本。” 苏明蕴：“……有道理，那我们还是别见面了，大家以后有消息都群里沟通吧[滴汗]” …… 木雨熬夜在网上搜索信息。 寝室里熄了灯，笔记本电脑屏幕的光印在他的镜片上，无数文字、图像一闪而过。 陆重年从小学起就是一个非常容易被注意到的存在。 小学校庆时被推出去作为代表接受记者的采访，奥数竞赛时夺得名次，初中贴吧论坛里总有人讨论他，高中时走到哪里都会受到注目。 第52章 这就是陆重年。 光彩夺目，任谁看到都会难以忘记的陆重年。 木雨在暗恋陆重年的那些年里，无聊时总会去网上搜索与他有关的信息。 与他相关的文字报道和图片信息有许多，搜索引擎里往往三四页都塞不下。 然而如今，所有这些信息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些同名人词条。 木雨合上笔记本电脑，在黑暗中静坐。 这已经是通关副本后的第三天。 三天时间，无数事实摆在他们面前。 陆重年疑似所在的那个莲大数学班实际人数是奇数个，但如果去问他们班中任何一个人，他们脱口而出的班级总人数却总是在实际人数的基础上多出一个。 高中母校里没有人记得陆重年，但班主任笑吟吟和木雨在电话里聊天时，会很自然而然地说：“你们四十八个人都……” 陆家没有人记得陆重年。 陆重年家庭关系有些复杂，木雨不太清楚具体的，只在以前依稀从陆重年口中听说过，他在十五岁的时候才回到了如今这个有陆爷爷所在的陆家。 闫少闻说，陆家二楼的尽头有一间空房。 那间房间具体是什么时候空下来的，没有人知道。 在陆家做了二十多年的阿姨只知道那不是一间客房，但也从来没有任何一个陆家人睡。 她似乎从未想过要去问陆老关于那个房间的事，陆老也从未主动提及过。 于是，那个房间就这样成为了陆家老宅一个无人知其秘密，也无人知其为何存在的地方。 陆重年的手机号是空号。 陆重年的身影从高中班级集体照中消失。 陆重年…… 木雨忽然在想，8月21日，同学会的第二天早上，他是怎么和陆重年分别的？ 他的记忆好像也出现了一段空白。 第22章 日常（三） 木雨摘下眼镜，放到眼镜盒里，躺下来回想。 同学会的当晚，一切都还很正常。 这场同学会他们没有叫老师，48个人包了整个会所，从中午一直玩到晚上。 晚餐的时候坐了四桌，有几个人特别感性，拿起酒瓶说以后要想再见一面就难了，大家一起吹。 很多人大笑着说，谁跟你以后见一面难啊，我们很多人都在新莲大学城好不好，想见面不就是微信里约一下的事。 木雨听着也笑了，偷偷望了眼坐在另一桌低头玩手机的英俊男生，在对方感受到他的视线，抬起头来的瞬间，连忙收回了目光。 他的心脏砰砰跳着，不是因为打算要干什么大事，只是单纯因为这热烈的气氛。 木雨没想过要表白。 他暂时还没考虑过这件事。 他与陆重年之间从没有出现过任何暧昧的适合表白的迹象，所以木雨也不可能很唐突地就做出这样的计划。 当然了，如果那种暧昧的迹象一直不出现——或者说，有很大概率是不可能出现的——或许他最终会选定一个日子来了结自己的青春。 那可能会是在大学四年的期间，可能会是在大学毕业的时候，也可能会是在未来他们踏上社会，偶然于川流不息的大街上再相遇的那一天。 木雨喝着口味爽甜的果酒，当下只无忧无虑地享受着与喜欢的人处在同一个空间里的感觉。 后来，几个关系很好的同学来找他聊天，学习委员来找他喝酒。 这姑娘酒量很猛，那天却也喝晕了，搭着木雨的肩膀说班长啊，我是要去外地读书了，以后常联系，飞黄腾达了带我飞啊。 ——也不知道为什么，她一直觉得木雨以后必是人中龙凤。 木雨觉得自己就是能读点书，对未来没什么远大志向，能在当个社畜的同时继续看看漫画小说，和同好交流交流就够了。 在家里他本也不是最优秀的那一个，他的兄姐才叫厉害，他很平凡。 就这样热热闹闹持续到了十一点，一部分同学收拾回家。 木雨没有很醉，但洪漾醉了，叶随搀扶着他，三个人被一起留了下来。 会所经理说，后面二楼还剩一间空房，三楼房间倒是很多，门都开着，他们可以自己选。 洪漾醉得快不省人事，根本走不动路，木雨挥挥手让叶随带他去二楼那间房休息，自己则坐着电梯上了三楼。 电梯门一打开，他就听到了前方传来的对话声。 闫少闻扶着陆重年，在问他出国的事。 …… ……酒醒就在一瞬间。 木雨过去一直觉得，狗血这种玩意儿就是现实生活中发生得多了，才会被搬到小说漫画里去。 人类创作出来的故事取材于现实，扎根于现实，不论幻想得多么天马行空，其情节的戏剧性和冲突性都超越不了现实。 那天晚上，当他被闫少闻叫住的时候，他满脑子都在想：陆重年怎么就要出国了……？ 闫少闻把陆重年交给了他，说自己还要去楼下帮忙，让他把陆重年带去305。 还说：对了，班长你也睡这间吧，应该没问题？ 木雨迟钝地摇了摇头。 闫少闻的身影消失在楼梯口之后，他则转过身，扶着陆重年缓缓往前走去。 陆重年比他高许多。 手臂搭在他的肩上，微垂着头，重量压过来，像是能将他整个人笼罩住。 第53章 两人没有说话，木雨也没敢回头去看陆重年，怕后者还清醒着，注意到他的脸色会疑惑地问他怎么了。 但他隐约能够感受到一股安静的视线，落在他的侧脸。 脚踩在地毯上，没有发出任何响声。 木雨还在持续地想，陆重年怎么就要出国了呢？ 不是都考上莲大了吗？ 他以为他会在莲大读完四年，再怎么样，天各一方也该是四年后才会发生的事。 在这四年里，他们或许还会有机会在大学城里相遇，或许还能和其他人一起约出来周末聚餐。 他们会维持着那似有若无，脆弱到仿佛随时都会断掉的线，直到这年少时光最后的一千四百多天结束。 美梦的泡泡却突然破碎了。 ……如果陆重年马上就要出国了，那他还有机会表白吗？他们还会有机会相遇吗？ 当他意识到这点，他停了下来。 他们停在了305的门口，那是三楼走廊的尽头。 木雨冲动地转过了身。 他不习惯打乱计划，因此大脑里乱成了一锅粥，该先说什么，后说什么，直接说会不会太突兀，需不需要先聊点别的再进入话题，还是单刀直入说完就跑，木雨全都没想好。 他从没表过白，经验为零。 他茫然无措地盯着陆重年，呼吸变得很乱，陆重年靠在门框上，也在垂眸看着他。 ——好像是在看着他，又好像不是。 男生的视线似乎落在了他的右侧肩膀上，目光有些晦涩难辨。 木雨依稀记得，陆重年当时好像做了个抬手的动作。 但那个动作被他打断了。 因为他在冲动之下，没有铺垫也没有单刀直入，甚至没开口说话，就这么抓住陆重年的衣领，直接怼了过去。 …… 鼾声四起的寝室里，木雨翻过身，面对着墙，脚趾蜷紧。 ……他也不知道自己当时是哪根筋搭错了，那甚至算不上是勇气，只能说是犯傻，说得再严重点，是冒犯。 太羞耻了，以至于他的大脑总是自动模糊那一段记忆。 但此时此刻，为了找寻蛛丝马迹，他试着努力地去回想当时的一些细节。 …… 亲陆重年是他的大脑宕机时身体自己做出的行为。 可能身体觉得：既然脑子你不行了，那就滚下来让我上，表白这种事难道还非得靠说的？ 木雨敢保证陆重年当时讶异地睁大了眼睛，而陆重年当时扶上来的那只手应该是他的绅士本能。 楼梯口那边传来了哪个男生醉酒后的疯言疯语，木雨不知道怎么的就和陆重年一起跌进了305房间内，摔倒在了地毯上。 房间内没有开灯，门自动合上，发出“咔哒”一声。 他压在陆重年的身上，陆重年依旧绅士地扶着他的腰，两人呼吸交错，都有些乱。 然后在黑暗中，陆重年开口了，嗓音变得有些低哑：“我有点喝醉了，班长，你在做什么？” 木雨呆呆地回答：“我也喝醉了，我不知道……” 呼吸声继续交错，不论是他还是陆重年，似乎都没有要平复下来的意思。 迟来的羞耻席卷了木雨的全身，他觉得有一股热血冲上了自己的头脑又轰轰烈烈退场，只留下他僵硬又麻木的身体无处躲藏。 他倏然起身，想要逃离，下一秒却被扯了回去。 当他的双唇再次与那微凉又柔软的唇相触，木雨的大脑成功宕机了第二次。 ……那之后，或许才是他人生中真正意义上的初吻。 在看不清对方的黑暗里，在门外让人心惊肉跳的脚步声下。 在与陆重年交错的呼吸中，在酒气的缭绕之下。 shi热的，深入的，青涩的，冲动的吻。 那个吻持续了多久时间，木雨不知道。 他没有计时也无法计时，只觉得短暂得好像一刹那，又长久得像是能够让他回顾完那无法离开“陆重年”三个字的高中整整三年人生。 结束时，两人的唇微微分开。 他们依旧离得很近，鼻尖相错，呼吸急促。 陆重年眨眼时，睫毛会在他的眉骨上留下些微痒意。 木雨喉结滚动，心如擂鼓，嗓音亦变得非常喑哑：“……陆重年，你、你在做什么？” 黑暗中，男生沉默着。 然后附到了他的耳边，轻轻地说：“……我也不知道。” …… 后来的一切，大概就只能用一发不可收来形容了。 木雨有想过陆重年是不是也喝疯了，连他是男是女都已经分不清楚。 但是当手机不知从哪里掉出来，屏幕亮起显示出他兄姐发来的生日祝福短信时，陆重年撑在他身上，还有心思瞥一眼，问他生日是在今天？ 再后来他们两人头脑更热，更加混乱，陆重年抚着他的脸，失笑着问，班长，你是把我当作你的生日蛋糕了吗？ 很奇妙。 之前的那三年里，他们说不上陌生，但也绝说不上熟悉。 视线经常会相触，名字经常会因为成绩被别人一道提起。 大概所有人都觉得他们的关系是“同在一个班，但仅止于此”。 木雨自己当然是不这么觉得的，他清楚地记得他们之间曾有过的每一分每一秒，那些私密的不为人知的时光。 第54章 比如夏日体育课后无人的水池边。 比如学生散去后傍晚的篮球场上。 比如放学的走廊，比如雨中的车站。 陆重年会漫不经心地回过眸来，看见他了，便弯起唇喊，班长，好巧。 木雨喜欢陆重年的原因很难说清楚。 他当然喜欢陆重年的脸，在当年初次踏入他们班级大门，从47个未来将要一同奋战三年的同学中看见陆重年的一瞬间，木雨的心中就被敲响钟声。 他意识到了，啊，原来自己喜欢男生。 陆重年，就是他的取向。 而这份喜欢能够得以延续，自然就是一些撇开漂亮皮囊后，与陆重年这个人的灵魂内核有关的原因了。 木雨不曾期待两人之间共同的、细碎的回忆对陆重年而言也能像在他自己心里那样的特殊。 但是那一晚，当他头晕目眩的时候，他看着陆重年看他的眼神，却突然意识到，或许他错了。 或许那些回忆对陆重年而言，也是不一样的。 只是他太累了，累到没力气说话，内心所有的问题可能统统得等到第二天醒过来才能好好问清楚。 于是他一边努力支撑着自己那岌岌可危的体力，一边浑浑噩噩想，明天他一定得早点起来，得比陆重年醒得早。 他要整理好思绪，然后再…… …… 黑暗中，木雨睁着双眼。 8月21日，同学会的第二天早上。 没有如他所愿，陆重年才是醒得更早的那一个。 当他睁开眼睛的时候，陆重年已经站在窗边。 陆重年回过头来的时候，他下意识地闭上眼装睡。 但陆重年知道他已经醒了，走过来亲吻了他的额头。 木雨有点惊讶和赧然，但陆重年的吻是一个积极的信号。 他睁开眼想说话，陆重年却没有给他机会，唇往下移去，再次吻住了他。 那个吻的感觉……就有些奇怪了。 比前夜最初那个吻还要深，还要重，有些激烈。 有些莫名。 木雨被吻得气喘吁吁，陆重年在这时退开，揉了下他的脑袋，对他说，时间还早，再睡一会儿吧。 语罢起身，捡起地上的衣服穿上。 男生留在他记忆里的最后一句话非常温柔与平静。 “在房间里等我。我去拿点早餐，很快回来。” …… 然后呢？ 然后发生了什么？ 木雨搜寻所有的记忆，却想不起一丁点后来发生的事。 是宿醉的影响吗？ 可他甚至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踏出闻山会所大门的。 陆重年会消失，一定是因为发生了什么事件。 那个神秘事件的时间点，是在8月21日到8月30日之间……还是根本就在8月21日那一天的早上？ 第23章 日常（四） “会所里一切正常，那天的监控我看了也很正常。20号你一个人睡在了305，第二天十点走的，我没看到那个叫陆重年的人。” 木雨往自己嘴里扔了一颗荔枝糖，糖果很快在嘴里化开，弥漫开一股浓郁的果香，让他这几天因为不规律饮食而隐隐作痛的胃稍微缓和了一点。 他盯着闫少闻发来的这条微信，几秒后切回到列表栏。 昨天晚上，叶随回答了他的问题：“同学会第二天？那天早上我和漾漾九点走的，觉得你可能还在睡就没叫你，怎么了？” 洪漾也发来微信：“叶随说你让我们这段时间不要见你？这段时间是指多久？是和你说的那个叫陆重年的人有关？？有什么问题不能我们和你一起解决啊，那天我都没听懂[怒]” 木雨靠在椅背上，拿起新买来的漫画书盖住了自己的脸，长吐出一口气。 这几天，他仔细回顾了20号到21号之间发生的事好几遍，始终觉得21号那天早上可能发生了什么，只是他或因为宿醉或因为一些不可抗拒的外力失去了记忆。 但奇怪的点在于，如果那天早上真的发生了什么……陆重年自己肯定是知道的。 可是迎新晚会那天副本刚开始，他们相遇的时候，陆重年却表现得很正常，完全不像是遭遇过什么异常事件的模样。 还有那天副本末尾，他把怪物发生器踩烂之前，陆重年看他的眼神——那个时候陆重年到底在想什么？ 木雨想着想着就有点烦闷起来。 他觉得，陆重年在瞒着什么事情。 手机嗡嗡作响，他拿下漫画书一看，是高中班级群在聊天。 a：“被专业课折磨疯了，怎么能比高中还苦[惊恐]” b：“我选课没选好，那老师讲课还没班长来得通俗易懂，上他的课还不如让班长过来学一下再教我……” c：“@b 都毕业了，别做雨宝男了。” b：“[心里好苦.jpg]” a：“[心里好苦.jpg]” b：“班长是不是在新莲理工？叶随也在那儿吧，除了他们俩还有谁？” c：“傅小驹？” 这个名字一出来，群里安静了几秒，因为大家都知道傅小驹是他们班里唯一一个真的和木雨不对付的人。 木雨倒是没什么感觉，他现在满脑子都在想着陆重年的事，其他信息塞不进他脑子。 直到c妹子提起这个礼拜天要不要聚个餐，他才冒了个泡，说自己这段时间可能没空。 第55章 c：“卧槽，班长你头像怎么回事？怎么换成三次元帅哥了！还有你的名字怎么回事，这个帅哥叫陆重年？？是新出道的爱豆吗？” b：“你才发现？你没发现他朋友圈都发了九宫格吗，发了有几天了[抠鼻]” c：“@b 不愧是你雨宝男，了解班长动向最前沿[大拇指]” 木雨把微信名字换成了“记住他叫陆重年”，顶着陆重年的头像好几天了。 他仔细想了想，觉得也不可能像对叶随洪漾他们坦白时那样，把陆重年的真实身份，他的失踪说给所有人听，那样肯定会被人当成疯子。 但冥冥之中他就是觉得，让更多人知道陆重年，记住陆重年，是留住陆重年的方法。 如此寻思着，他看着叽里呱啦的群聊，插话道：“@c 准备出道的爱豆预备役，记住他的名字，未来势必大火[skr]” c：“卧槽，哪天他正式出道了艾特我，我要给这张脸花钱！” 木雨：“一起花钱(*^▽^*)” a：“果然是毕业了，就是不一样了，班长都爬墙头换三次元新老公了[抽烟]” b：“呜呜呜呜班长为什么不怜爱一下我，我需要你爱的补习[大哭]” a & c：“都说了……别做雨宝男了！！！” 木雨：“我只爱我的新老公(*^▽^*)” 叶随和洪漾：“……” 回完消息，木雨唇带笑意放下手机…………然后就又想起陆重年瞒着他的事，笑容一敛，恶狠狠一口咬碎嘴里的硬糖，嚼吧嚼吧咽了下去。 他摸出口袋里的那枚恶魔币。 恶魔硬币上的月牙如果横过来看，就是一张咧开的笑嘴，像是在嘲弄他们所有的猜测与忐忑。 今天是离开副本后的第九天。 木雨将硬币弹起，硬币于空中翻转，再坠入他的掌心。 他面无表情地想，下一次，会是在什么时候？ * 临近国庆，大学城里人心浮动。 苏明蕴和经巧前段时间还在焦虑下一次副本会在什么时候出现，这两天的讨论话题已经变成了国庆回不回家，不回家的话要不要去市中心逛逛了。 两个女生还约了去一家大学城新开的火锅店试吃，兴致勃勃。 经巧：“对了，你们参加社团了吗？” 理工今年的社团招新来得非常晚，这几天学校大门口进去的主干道连带着活动中心门口和大厅被各个社团的摊位铺满，人头攒动。 苏明蕴：“我还没有诶，不过去围观了下，这两天学校门口那边好挤[笑哭]” 常森：“应该也快结束了吧？” 经巧：“我报了街舞社。” 苏明蕴：“@经巧你会跳舞？” 经巧：“会一点爵士。” 经巧：“今天白天去学校的时候还看到有人在大街上cos葫芦娃，好多人围观，还一起大合唱主题曲[捂脸]不知道是不是cosplay社的招新手段，挺新颖的。” 苏明蕴：“卧槽？哈哈哈哈哈！” 常森：“cosplay社每年都挺受欢迎的。” 新莲理工的cosplay社团小有名气，曾参加过不少大赛，拿过好几次奖项。 社团里出去的老人有的后来变成了专业coser，粉丝量超多，新一任社长cn银喉长尾山雀，人称鸟哥，更是因为骨相贴合各种角色妆容而大受欢迎。 木雨和鸟哥认识，是在两三年前的一场漫展里勾搭上的，他们俩口味相投，喜欢的ip和角色出奇的一致，私底下熟得跟亲兄弟一样。 木雨看到群里聊起这件事，才想起鸟哥昨天喊他有空去摊上帮忙。 鸟哥早就默认他是cosplay社的一员，这几天招新太忙，想拉他去充壮丁，他却因为思考副本的事拖到现在。 木雨看了眼外面天气。 暮色降临，天空被染成了橘黄的颜色，云朵肆意在天际燃烧。 时间六点。 再过一会儿天就会彻底黑下来，不过据木雨所知，社团那些人这几天都摆摊到挺晚的。 去转转吧。 他起身，走之前想了想，把那枚恶魔币揣回了裤兜里。 * 他在校门口遇到了蒋书阅。 蒋书阅一脸尴尬：“我就是饭后无聊出来逛逛，好巧，哈哈哈……” 木雨敢保证，这家伙就是想来理工打探有没有新副本发生。 果然，两人一起往学校里头走了没两步，蒋书阅就开始问：“你觉得下一次副本还会发生在理工吗？” “不知道，”木雨顿了顿，“得看我们那一次到底是不是真正意义上的第一个副本。” 四周人来人往，他们的声音压得很低。 “你还是觉得之前可能发生过其他副本？” “我是觉得凡事总有起因，”木雨直视着前方，分析道，“这是以我的逻辑来讲的，我觉得这种事应该会有个源头才对，但我们那个副本不像是‘源头’。” “陆重年呢？”蒋书阅低声问，“他的消失很奇怪吧，副本的发生会不会和他有关？” 木雨沉默许久，只问了一句：“你觉得那种副本游戏会因为一个人类而诞生吗？” 蒋书阅也陷入了深思。 主干道上的摊位收得差不多了，木雨收到鸟哥微信，踏入了学生活动中心。 学生活动中心大厅里还有几个摊位没收走，鸟哥正在其中一张桌子前忙碌，看到他就抱怨道：“你小子才来，这两天累死我了！” 第56章 鸟哥身高一米八，cos的都是苏感爆棚的帅哥角色，本人性格却软得要命，非常有割裂感。 木雨给鸟哥和蒋书阅互相介绍了下，蒋书阅环望四周，咋舌道：“你们理工社团种类可真多，我刚走过来还看到什么行为艺术社、火锅社……” 鸟哥笑死了，说：“对，这就是理工特色，咱们社团联的宗旨就是所有稀奇古怪的爱好都支持，只要不违法，所有天马行空的想法都包容，只要不变态。所以只要你不违法不变态，你想创立什么社团就创立什么社团。” 蒋书阅：“那你们学校社团数量不得爆炸？” 鸟哥：“是很爆炸啊，不然也不至于这两天摊位都没地方挤。” 正聊着呢，木雨突然眼尖瞥到一个熟人，傅小驹。 傅小驹是和另外两个男生一起从外头抱着东西进来的。 两个男生一个壮一个瘦，走在前头，像是学长；傅小驹一个人抱着一个篮筐，篮筐里装了几只篮球，哼哧哼哧跟在后头。 他们应该是篮球社的。 傅小驹进来一见到木雨就瞪大了眼睛，跟炸毛的猫一样往后跳了一下，反应和高中时相差无几，脸上就写着：你怎么在这里？！ 蒋书阅注意到了，问木雨：“谁啊？干嘛这么看我们？” 傅小驹冷笑一声刚要开口，就注意到了楼梯那边从二楼下来的人，自讨没趣地闭了嘴。 从二楼下来的是叶随。 他这几天进了校学生会，刚才去社团联办公室跑了一趟，下来看到傅小驹和木雨都在，怔了一怔，走过来打了声招呼。 因为木雨的那句话，他们有几天没见了。 叶随其实也想和木雨谈谈，他始终觉得，作为好友就这样为了规避未知的风险而不再见面是不对的，不论是他还是洪漾都做不到。 可惜还没来得及开口，木雨就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眼睛一亮喊：“傅小驹！” 傅小驹被吓了跳，表情跟见鬼似的，高中三年他从没听到过木雨这么热情地喊自己的名字，总有种很不好的预感。 “干、干嘛？” 木雨走过去说：“马儿啊，你还记得你为什么讨厌我吗？” 傅小驹：“……？” 围观的蒋书阅和鸟哥：“……？？” 叶随：“…………” 傅小驹一张脸又红又绿，走在他前头的两个学长莫名其妙地回过头来。 他憋了半天，憋出一句：“我草，讨厌你还需要理由？” 木雨：“讨厌一个人当然需要理由啊，我又没对你做过什么！” 傅小驹：“那我讨厌你明知道我讨厌你还一脸不当回事地来问我记不记得为什么讨厌你行不行！” 木雨：“这个不算！” 傅小驹：“擦，凭什么不算，那我讨厌宅男不行吗？！” 木雨：“那你对每个宅男都这样吗？” 傅小驹荒谬道：“那当然不是……” 木雨认真地说：“那你为什么就对我这样？如果不单单因为我是宅男，那总不能是因为我是宅男还成了班长和年级第一吧？” 一旁的蒋书阅扭头问叶随和鸟哥：“他平时都是这么拉仇恨的？” 叶随和鸟哥嘴角抽搐表示不明白木雨突然在发什么癫。 傅小驹觉得自己要高血压了：“我草……” “还是因为，”木雨循循善诱，“——你崇拜的人疑似在某件和我们俩有关的事上没帮你？” “？”傅小驹一脸荒唐，“你以为是小学生过家家吗，还帮来帮去，而且哪个我崇拜的人不帮我了？” 木雨继续帮他回忆：“你确定没有？难道不是从那次开始你才彻底看我不爽的？你一直得不到他的回应——” 木雨说得绘声绘色，傅小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草了，你是在说哪个女生啊？” 木雨：“我没说是女生啊？” “？？？”傅小驹暴跳如雷：“那老子哪里喜欢过男生了，什么叫我崇拜他还得不到回应，你是不是有病，都说了讨厌你还需要理由吗，老子就是没理由地讨厌——” 突然有什么画面划过脑海，傅小驹的骂声卡在了喉咙口。 他惊疑不定地僵在了那里，像是凝结成了一尊雕像。 木雨紧盯着他：“你想起来了？” 傅小驹：“我……” 对啊，他最早好像只是瞧不上木雨，真正变得讨厌是在一件什么事情发生之后，可那是什么事情来着？ 他好像傻了一样，想不起来了。 是和一个人有关，但是是谁来着？？ 木雨总觉得傅小驹才是那个突破口，都说恨比爱长久，傅小驹这么“恨”他，记那件事应该也记得“刻骨铭心”才对。 如果傅小驹真能把陆重年给回忆起来，不知道事态能不能出现转变？ 傅小驹脑袋卡壳几秒，突然有点毛骨悚然，可他追寻不到这种毛骨悚然的来源，只能吐槽木雨：“……你最近什么情况，怎么奇奇怪怪的，还突然开始追男团，你不追你的纸片人了？” 吃瓜群众蒋书阅：“男团？谁？” 副本的事情都诡异成这样了木雨还有闲情追星？ 傅小驹：“就那个叫陆重年的啊，他的新老公。” 蒋书阅：“啊？” “……新？” 第57章 一道悦耳的嗓音突兀地在角落里响起。 他们一愣，齐齐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一个男生不知何时立在阴影之中。 他双手插着裤兜，不知听了多久，黑发散落在额前，一双漂亮的黑眸里带着点若有所思，眉头微微蹙起。 咚。 木雨望着这道身影，心脏重重收缩发出响声。 蒋书阅吃惊地喊：“……陆重年？！” 听到这脱口而出的名字，叶随看向男生的目光变得愕然与探究，傅小驹则呆住了。 木雨的呼吸急促了起来。 ……陆重年出现了。 他终于出现了。 可这也意味着—— 隔着一段距离，两人视线交换，随后同时侧过身，向大门口看去。 一旁，一个女生惊呼：“外面怎么了？” 活动中心门外，黑夜降临，大雾弥漫。 第24章 社团招新啦（一） 时间—— 木雨立刻看向手机，晚上7：00整。 “怎么这么大的雾啊，刚刚不都好好的吗？” “我怎么都有点不敢走出去了，今天天气预报有这么大雾霾吗？” “外面一点都看不到了！” 惊叹一声声响起，眼见一个男生要走出去，蒋书阅立刻出声制止：“别出去，外面现在不能出去！” “啊？为什么……” “这里之前有这个东西吗？” “这是什么啊？” “为什么我过不去了？” 更多的混乱开始发生，终于有人意识到不对劲，变得慌张起来。 走在傅小驹前头的那个壮壮的篮球社学长沉下脸，大步大步走到蒋书阅面前一把拎起了他的衣领：“现在是什么情况，你知道？” “我会说明的，你们冷——” “那就快点说！”对方吼道。 他的手腕忽然被扣住，被从蒋书阅的衣领上生生撕了下来，正要暴怒，他对上了一双镜片后头冷静的眼睛：“他都说了会说的，你放开手让他说不就行了？” “你——” “聪明人不会在这个时候浪费时间。” 这个学长被噎住。 木雨松开手，给了蒋书阅一个眼神，蒋书阅呛了两声心有余悸，朝他点了点头。 他们得分工合作一下。 木雨拍了下叶随和鸟哥的肩膀，低声道：“对不起，把你们牵扯进来了。” 鸟哥一脸懵，叶随却已经明白了，沉静地说：“这是你想牵扯就能把我们牵扯进来的吗？” 很明显，木雨也是在始料未及的情况下迎来了这样的状况。 此刻在这里的所有人都是因为各自的原因，各自的目的踏入了这个学生活动中心，他们被困在这里与任何人都无关，只是因为那股未知的力量选择了这里。 不过也好…… 叶随扶了扶眼镜，原来这就是木雨想告诉他们，却无法告诉他们的事。 这么一来，也省得他再去找木雨谈话了。 木雨沉默。 他抓了把头发，吐出一口气。 得了，副本开始都开始了，还是抓紧时间吧。 蒋书阅开始给其他学生解释情况，叶随、懵逼的傅小驹和鸟哥都围拢过去，木雨和陆重年则开始观察四周。 副本降临后，整个学生活动中心一楼大厅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原本几个社团的招新摊位都摆在大厅左右两边，中间通道是让开的，此刻却有三张桌子堵在了正中央。 桌子上摆着一些东西。 其中一件是一个亚克力立牌，中间夹着一张a4纸，上面写着两条眼熟的规则： 1、请尽快找到怪物发生器，并将其摧毁。 2、若三个小时内无法完成任务，请做好心理准备……迎接死亡。 少了一条规则？ 陆重年很快判断出来：“这次没有npc。” 也不知道是不是巧合，副本降临的时候，在一楼大厅里的刚好就只有他们十几个学生。 而缺少了的那条npc相关规则似乎暗示着，此刻二楼三楼也没有人。 如果要有，那大概就只有怪物。 木雨则注意到第二条规则里的时间限制：“这次有三个小时时间？” 时间充裕乍看起来是件好事，但也或许意味着—— “这次的副本可能会更加复杂。” 心里想的话被陆重年说出来，木雨扭头瞄了他一眼。 陆重年注意到他的眼神，歪了歪脑袋，看起来有点乖。 他站在木雨身后，单手撑在木雨身旁，是一种想要靠近他的姿势。 木雨耳朵一热，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听到陆重年忽然低声问：“‘新老公’？” 木雨：“…………” 木雨：“你听错了，是‘新老师’。” 陆重年弯唇：“为什么我会是你的‘老师’？” 陆重年的声音很好听，很低，但还没有过渡到非常成人的低沉，依旧带着一点清澈的少年音，一字一顿把这两个字眼念出来时，总有种……清纯中透露着涩./情的感觉。 木雨：“…………”怎么回事，怎么还玩起他来了。 他满嘴跑火车的时候可没想过会被当着陆重年的面拆穿啊。 木雨很生硬地转移话题，凶巴巴地问：“别问我，你、你呢，这次又是跟闫少闻一起来的？” 第58章 陆重年一顿，认真解释：“上一次真的是和闫少闻一起来的，不是骗你。” 木雨冷下脸：“那上次副本快结束的时候呢，你那个时候已经知道些什么了对不对？” 陆重年立刻带着歉意认错：“那个时候只是有点预感，并不是非常清楚具体情况，我不想让你担心，所以没有说出来，抱歉。” “是不想让我担心，还是不想让我在最后关头下不了脚去踩那个怪物发生器，以至于错失离开副本的机会？” 陆重年静静地看着他，黑眸中映着他的身影。 木雨回过头，低声说：“还有四条人命呢，我不至于这么糊涂。” 离不开副本，当时包括他和陆重年在内的六个人都得死。 所以，就算副本结束后陆重年可能会出现意外，木雨的三观也不允许他在那个时候犹豫。 他可以为了陆重年牺牲，但他不可能让其他人跟他一起为了陆重年牺牲。 “我不是在怀疑你的人品，木雨，”陆重年握住了他的手腕，将他拉近，“我只是希望你在那个时候能先安然离开副本。” 木雨抿了抿唇，又问：“那你呢，到底怎么回事？你这段时间又在哪里？” 陆重年的答案很让木雨意外：“说实话，我不清楚。” “那天副本发生前一切都很正常，我和闫少闻来了你们新莲剧场，只是在副本开始的瞬间，我发现周围的人影发生了变化。” 木雨的眉头皱起来：“人影发生了变化？什么意思？” 陆重年回忆道：“闫少闻消失了，原本从我前面路过的学生也消失了。坐在观众席上的人忽然变成了站着，站着的人变成坐下。空的座位上出现了人，有人的座位变成了空位。” 就像是一段影片发生了卡帧，从一幕直接卡到了另一幕，画面出现了简单粗暴的切换。 “那个时候我只知道有异常情况发生，但我以为那种异常仅仅是因为副本出现了，直到后来我才慢慢意识到，副本只是副本，我遇到的那一瞬间异常与副本本身无关。在副本结束之后，我确认了答案。” 木雨的心仿佛被一只手抓紧了，嗓子变得干涩：“是什么？” 陆重年低头看着他，嗓音很轻：“——答案是，不知道为什么，我生活的世界和你们生活的世界分离了。” 木雨蓦地睁大了眼睛。 世界……分离？！ “我所在的那个世界是和你们所在的这个世界一模一样的世界，但是在副本降临的时候，”陆重年的嗓音又轻又缓，“我会来到你们这边。” “周遭的人影会发生变幻是因为我所处的世界发生了切换。我和你们一起破解副本，但等到副本结束，我就会回到我的世界，而我所在的那个世界一切如常，什么都没有发生。” 木雨愕然。 这是什么？平行世界吗？ 可如果是平行世界，为什么他们这个世界的陆重年消失了，两个世界中只剩下了一个陆重年？ “目前我了解的情况就只有这些，”陆重年抬起手，轻轻揉了下他的脑袋，认真地对他说，“至于为什么会出现我们这样两个世界，我又为什么能在副本发生的时候来到你们这边，目前我还不清楚。” “我猜副本不会只发生一次，所以这几天每天都会来理工，直到今天才终于又见到你。” 木雨的脑袋乱糟糟的。 他茫然地与陆重年对视，陆重年的手往下移去，捧住他的脸，用哄他的语气说：“不论如何，目前可以确定的是我没事，所以你可以先放下心来。” “……这叫没事？！”木雨瞪着他。 人都飞到另一个世界去了？！ 陆重年思索了下：“至少没有缺胳膊少腿，还好好活着？” 木雨：“…………”他再也不想听这个人讲冷笑话了。 陆重年的话塞给他太多信息量，他需要消化。 一旁，蒋书阅还在给其他那些学生解释现在的情况，木雨和陆重年看着彼此，动了动唇，最终选择先把话压下。 要搞明白的问题太多了，不是这一时半会儿能解决光的。 ……还是先解决眼下这个副本吧。 桌面上，立牌旁边摆着一个类似于抽奖箱的东西，箱子正面有一个小小的像是二维码扫描屏的屏幕。 而整个桌面上看起来最关键的东西，是一叠纸。 木雨收回思绪，拿起其中一张纸翻了翻。 纸张正面印着规则，背面印着表格，他和陆重年凝神看起来。 正面是—— 社团申请流程及规定： 1、想要成立/加入社团，请务必认真填写社团申请表。 2、成立社团不限个数，但每个社团必须有一名社长，至多两名成员。 3、请在仔细考虑过后进行填写，一旦填写完成，请勿轻易更改申请表。 4、如需更改申请表，请在新的空白申请表上重新填写，并将旧表销毁。 5、申请表填写完成后，请通过二维码扫描领取活动教室钥匙，钥匙由社长保管。 6、请前往各自的教室中准备社团展示，准备完毕后社团全员携社团申请书到社团联办公室接受审核。审核通过，社团成立。 第六条规则引起了两人的注意，这条规则直接为他们指明了这次副本的流程。 第59章 翻到背面，就是表格正文了，涉及到的项目有姓名、年龄、性别、社团名字、社团种类、社团目标、需不需要指导教师等等。 木雨和陆重年的视线在“指导教师”四个字上一扫而过。 ……这肯定不会是什么正经教师。 表格的右上角有一个二维码，也就是说，用这个二维码去照抽奖箱的扫描屏，抽奖箱里就会吐出来钥匙？ 木雨将申请表放下，绕过这三张桌子想往里头走，却发现有无形的屏障挡在自己面前。 “看来我们只有在分好组，填好表格之后才能进去里头，”木雨眯起眼，指向前方，对陆重年说，“那边墙上是不是还有规则？” 木雨视力太差了，只能看到远处通往二楼的楼梯口墙上贴着一个kt板，那东西好像也是副本降临后才出现的，看那条条目目列下来，多半又是规则。 “应该是，”陆重年摇了摇头，“距离太远了，我也看不清楚。” 这次副本很明确地要他们按照步骤来，只有完成这一个步骤，才能看到下一条线索。 一个值得注意的地方是：一个副本内出现一套以上的规则好像成为了必然？ 上一个副本，他们最先看到的，也是最显眼的规则是“新莲剧场使用规则”，而在对副本探索到一定程度之后，他们才发现了三个分级副本里的规则。 这次又出现了类似的情况。 他们最先看到的也是最显眼的规则是“社团申请流程及规定”，等到完成社团分组，填完表格，他们或许才能越过无形屏障抵达另一端，看到另外一面kt板上的规则。 如果每次副本里都有至少两种规则，那这些规则的真假规律会不会也都差不多？ 比如，最显眼的规则，或许他们可以称其为副本总规则——总规则全为真。 而次级规则有可能会有坑？ 两人思索着同样的问题，却暂时无法得出答案。 一条规律是否为规律，至少需要验证两到三次。 这时候，蒋书阅讲解完了。 副本是什么，怎么才能离开副本，他们可能要面对什么，需要注意什么——解释这些并不是在浪费时间，而是为了能够让现在在这里的这群人能够比上一轮副本里的他们更有效率地团结合作，破解副本。 然而有人在震惊之后接受了现实，开始动脑思考，有人却依旧慌慌张张。 那个高高壮壮的篮球社学长指着大门口，一脸荒谬地说：“这副本让你们怎样你们就怎样？门就在那里，你们就没试着走出去过？” 有人听了他的话，有些意动。 叶随提醒：“在非自然的情况下走入一个明显是屏障的区域，怎么看都不是明智选择。” 该学长：“那也许人家就是在忽悠你们这帮傻子呢？说不定外面就是正常世界，那个雾就是故意糊在门口吓唬你们的！” 陆重年这时开口，平静道：“那你可以试试。” 这个学长被他噎住：“你激将我？” “不，只是一个客观建议。” 木雨听着有些不对劲，转头看向身旁的男生。 男生似很随意地瞥了门外那大雾一眼，淡淡道：“也许哪天我也会去试试。” 木雨一怔，拳头瞬间攥紧。 察觉到他的视线，陆重年下意识看过来，然后顿住。 那学长还是觉得陆重年在用激将法，骂道：“你不去试就让我一个人试？我看起来很像傻子吗？” 围观的女生受不了了：“不是你先说那雾是忽悠傻子的？” “我——” “好了好了，能不能别吵了，现在我们要怎么做啊？” 木雨冷脸走过去：“那边有几张申请表，大家先看一下这次的规则。” 陆重年看着他走远，沉默不语，片刻后，跟了过去。 走之前，他的视线扫到叶随和傅小驹，淡淡向他们点了下头，算作打招呼。 傅小驹：“……？？” 叶随：“……” 他敢保证，这个人知道他们现在不认识他。 这种云淡风轻的态度真是…… 叶随和傅小驹其实一直都在观察陆重年。 叶随的视线是探究，傅小驹则有些茫然和懵逼。 不知道为什么，他明明在木雨朋友圈里看到过这个叫陆重年的人的照片，那时候还没什么感觉，可现在见到真人，他心里竟有一股说不上来的熟悉感。 此刻，一群人围到了那三张桌子旁。 有人忐忑地问蒋书阅：“刚才你说规则里有可能会有假的，那这几条规则里会不会也有啊？” 蒋书阅说：“不知道，但是判断准则我也说过了，在没有线索和依据的情况下，可以默认规则为真。” 上一次副本结束后，他们在小群里讨论过这个问题。 首先，从蒋书阅和经巧在排练区的经历来讲，他们遇到的假规则都是能找到判断依据的。 过道区也是一样，苏明蕴和常森没有找到任何矛盾依据，而过道区那条规则也确实为真。 只有木雨和陆重年遇到了意外情况。 那么可以暂时假定，某些中招之后不会必死的假规则可能会出现找不到任何能够让玩家加以判断的辅助依据的情况。 但这没有关系。 第60章 既然不是必死，那就还有缓转余地。 在面对复杂的副本关卡与规则时，他们依旧需要一个明确的判断准则，来简化判断过程。 所以，陆重年给出的“没有依据线索，默认规则为真”方法依旧可以使用。 只是为了提防那些可能会出现的坑，他们需要再小心一点。 木雨凝神分析：“按照上一次副本的经验，怪物发生器不会藏在显而易见的地方，大概率要通过完成关卡、获取线索的方式才能找到。” “但整个副本地图依旧需要熟悉，不然有了线索我们也很难找到目标藏匿地点。等会儿在按照规则完成任务的时候，大家可以找机会走一走，当然时刻要注意安全。” “副本开始时间是七点整，限时三个小时，我们必须在十点前找到怪物发生器并且销毁，不然就会团灭。” 除了篮球社两个学长心神不宁，其余所有人都在集中注意力听木雨讲。 “现在，”木雨晃了晃那张申请表，“我们可能需要分下组。” 第25章 社团招新啦（二） 一个女生弱弱地问：“我是油画社的，能不能直接填油画社？” 叶随正在仔细看规则，闻言指出：“规则的第二条写了‘每个社团必须有一名社长’，这指的应该不是现实中的社团社长，所以我们可能没办法按照现实中的情况来填写表格。” 蒋书阅认同：“第五条也写了，社团活动教室的钥匙必须要由社长管理，也就是说我们现在填写的社团，必须要有社长在现场。” 在场的人中有几个是当社长的？大部分人在现实生活中只是普通社员。 所以这几乎等于要求他们现场重新成立社团，木雨刚才说的“分组”就是这个意思。 篮球社那个瘦瘦的学长琢磨道：“……只有做了社长才能够保管教室钥匙？” 想也知道，只有拿了钥匙的人才能打开活动教室大门，虽然他们这些人也没必要害彼此，可钥匙拿在自己手中总是更放心一点。 要是时时刻刻都得等别人给自己开门，那怎么想都没安全感吧？ 篮球社那个壮壮的学长立刻道：“那不如所有人都自己成立一个社团，自己拿一把钥匙，反正规则里写了社团成立不限个数！” 马上有人质疑：“可一人成团那不是就得一个人去做那个什么社团展示吗，社团联办公室里现在有谁能来审核我们？肯定只有怪物！有谁愿意一个人去那种地方？！” 那个壮学长立刻一僵，其他人听了这话也是抖了一抖。 傅小驹咽了咽口水，问叶随：“你、你不是刚从楼上下来，就没看到楼上有什么奇怪的东西吗？” 叶随说：“没有，我只是去还两支白板笔的，还完就走了，只知道他们办公室里现在没人，至于有没有怪东西，真要有应该也是等我下来了才出现。” 大家丧气，不过想想也对，怪东西肯定要在副本降临之后才会出现，在那之前能看到什么？ 鸟哥迟疑地问木雨他们：“那个社团展示到底会是什么东西？” 木雨摇摇头：“我也不知道。” 他、蒋书阅和陆重年虽然经历过上一次副本，算是老人，但每个副本的设定都不同，他们也不知道这个副本接下来会出现什么样的关卡。 唯一能想到的，就是在通过社团展示之后，他们可能才能获取某些关键线索。 木雨对其余人说：“我建议我们先按照满员配置来分组。” “每个社团必须有一名社长，最多两名成员——那就尽量先三人一组地分。我们现在总共十三个人，那就是分成五组，按照3+3+3+2+2来。” 虽然两人一组的那两组会显得弱势一些，但这受限于人数，没有办法，总比3+3+3+3+1好。 大家拼命点头，对此没有异议。 一个男生尴尬道：“那个，你们三个人是不是都有经验？可以麻烦你们分散到不同的三个组里吗……就、带我们一下。” 大家的目光顿时集中到了木雨、蒋书阅、陆重年三人身上。 傅小驹眼神有点复杂。 木雨和蒋书阅、陆重年交换了下目光，作为代表点头应允：“当然可以。” 他们也不会在这种时候老人抱团。 和大家一起协作，努力让全员活着离开副本才是最重要的。 有了木雨他们的保证，其他人微微松了一口气。 那么接下来就到了正式分组的时候了。 蒋书阅说：“我们现在要成立的社团对应的活动种类很可能会影响到后面的关卡，所以你们最好选一些自己比较擅长的领域来作为社团活动内容。” 只有选择了自己擅长的事，才有可能在关键时刻保命。 鸟哥试探着问：“那要不你们三个先想三个社团出来？” 木雨拒绝了：“我们三个擅长的不一定是你们擅长的，这次还是优先按你们擅长的来，我们配合你们。” 木雨他们都这么说了，大家也不再浪费时间。 一个矮矮圆圆有些可爱的男生说：“那个，我叫祁山，在现实中就是小动物保护协会的会长，我可以成立一个小动物保护社团，搞一个两人团。” 另一个男生道：“我叫汪海洋，大二的，我可以搞一个文学社，我也可以两人团。” 第61章 还有个男生鼓起勇气道：“我做手工不错，可以搞个手工社团，也能两人团。” 一下子有三个人愿意站出来占掉两人团的位置，这让事情变得容易了很多。 鸟哥犹豫了下，说：“我是cosplay社社长，我可以继续搞cosplay，有人愿意和我一起吗？” 四个社团了，还差最后一个。 那个高高壮壮的篮球社学长在旁边面色变幻不定许久，这个时候仿佛下定了决心，抢话说：“我要成立一个篮球社，我来当社长——你们两个照旧跟我一起，我们三个人一组！” 后半句话是对傅小驹和那个瘦瘦的男生说的。 傅小驹被吓了跳：“啊？但是我们三个都没经验……” 那个瘦学长也有点神情微妙。 壮学长阴恻恻打量着木雨他们，说话嗓音一点也不小，像是故意说给他们听的： “有经验又怎样，你不怕他们老玩家拿我们试规则？按照他们说的，规则里有可能会有假的，我们新人没有经验看不出来，他们可比我们有经验多了，你放心他们？” 这话一出，氛围顿时变得尴尬。 蒋书阅有点不爽，木雨和陆重年则很平静。 这个学长从最开始就对他们有敌意，可能是单纯看他们不爽，也可能是把对副本的惧怕转移成了发泄到他们身上的戾气，不论如何，他们管不了。 傅小驹却有些挣扎。 他虽讨厌木雨，但他也知道木雨不是那种会坑别人的人，他对木雨的讨厌纯粹出于一些私人恩怨…… 还有那个叫陆重年的，不知道为什么，傅小驹就是很想凑过去抱一下大腿…… 这个学长看出他的不情愿，立刻瞪他：“你还想不想进我们篮球社了？而且你不是脑袋挺聪明的，难道还非要靠他们不可？” 这句话算是戳中傅小驹死穴了。 木雨在这个时候冷静地对他说：“傅小驹，考虑清楚再做决定。” 壮学长：“傅小驹，你不是看他不爽吗？总不至于临到头来为了保命还要去抱自己看不爽的人的大腿吧！” 木雨和陆重年同时看了这人一眼，这人被唬得后退一步，色厉内荏：“看什么？！” 傅小驹挣扎来挣扎去，一张脸憋得又红又绿，最后还是自尊心占了上风，咬咬牙道：“行……行吧！那就按学长你说的来吧！” 那头，蒋书阅小声对木雨说：“你真不管管你这老同学？” 木雨低头说：“我们能管得住几个人？” 木雨不是高中才当班长的，他初中是班长，小学也是班长，多年当班长的经验告诉他，班长不是老妈子，管不了所有人。 他们只能从旁提醒、帮助，但路要怎么走还是看每个人自己的选择。 更何况，班长又不是神，难道班长做的就一定都是对的了？ 难道傅小驹和他一组就一定能安然无恙了？ 木雨不会这么高看自己。 他刚才想要提醒傅小驹，只是希望傅小驹别冲动行事，可傅小驹都已经做出选择了，那他还有什么好说的。 那之后的分组就很快了。 在场有两个大二的学姐，一个学姐加入了鸟哥的cosplay社，一个加入了小动物保护社团。 叶随对木雨说：“我去小动物保护社团。” 木雨怔住。 叶随加入小动物保护社团的话，那这个社团就三人满员了。 不过他很快就想到，现在不论是去两人组还是三人组，他们两人都不可能再分到一组，于是沉默了下，叮嘱道：“有问题随时跟我说。” “知道的，放心，”叶随始终表现得很沉静，“你们上一个副本不也是这么过来的？不用担心我。” 蒋书阅选择加入文学社。 木雨看向陆重年——从刚才起，他们两人之间的氛围又变得微妙了起来。 陆重年注视着他，对他说：“我去手工社。” 木雨抿了抿唇，点了下头。 作为最后一个需要做选择的人，他其实也没什么选择余地，直接加入了鸟哥的cosplay社——他要是再去文学社或手工社那就是资源浪费了，说好了他们三个老人要分组行动的。 五个组分完，大家立即抓紧时间填写表格。 十三个人，每人一张纸，一支笔，弯腰趴在桌上写，一时之间全是沙沙沙的落笔声。 表格的第一行是：姓名、年龄、性别、专业。 傅小驹填得心惊肉跳的，明明也不是什么奇怪的问题，但他就是很紧张。 一不小心写错一个字，他刚划下一条斜线，斜对面陆重年头也不抬地提醒：“规则第三条：一旦填写完成，请勿轻易更改申请表。” 傅小驹一惊，连忙收笔，肚子上却一阵刺痛。 他撩起衣服一看，他的肚子上竟出现了一道细细长长的血痕！ 血痕从他的右边肋骨下方一路划到他的左胯，和他自己划下的那一道斜线角度几乎一模一样，所幸只浅浅划破了他的皮，微微渗出了一点血，没到皮开肉绽的地步。 但其余人依旧脸色煞白。 规则竟然敏感到这种程度？！他们都没填完整张表格，只是写错了一个字都不能改？ 傅小驹身旁的两个篮球社学长咽了咽口水，神色更加僵硬了。 木雨皱了皱眉，说：“如果写错字了不要管，大家也小心一点，别急。” 第62章 一行人冷汗涔涔地点头。 木雨抿唇，低头重新扫视这整张表格。 表格的第二行是：是否成立新社团（选“否”跳过接下来四个问题） 鸟哥在他旁边小声问他：“要不你来当社长？” 加入进来的大二学姐也拼命点头。 木雨摇摇头，说：“还是你们来吧，有钥匙拿在手上总是一份保障。” 鸟哥和学姐面面相觑，学姐抬手让让他，讷讷笑道：“那还是你来吧，我当不了这个社长。” 表格的第三行是社团名字，第四行有点特殊，是一个叫做“社团种类”的项目。 小动物保护社团社长祁山说：“这个项目在现实中也是有的，但不是我们自己选的，是社团联直接给我们划分好的。” 鸟哥：“对，如果现在我们自己能选的话，那是不是随便怎么选都行啊？” 社团种类一共有五种，分别是：生活志趣类、文娱体育类、社会实践类、专业学习类、科技创新类。 陆重年垂眼道：“五种社团种类，十三名玩家最少分成五个社团。” 他抬起头，向二楼看去。 二楼只有一侧走廊上有着并列的五间教室，五间教室此刻都关着门，没有窗户。 其余部分全是空走廊，走廊墙壁上挂着一些学生活动照片，和一些大赛获奖照。 陆重年微微眯起眼道：“疑似五间活动教室。” 五，五，五，一一对应，这是偶然吗？ 叶随顺着思路说：“这是不是意味着，这五种社团种类最好是被我们一一认领走，不要有重复？” 篮球社壮学长狐疑：“为什么？凭什么要按副本的思路来？” 蒋书阅快被弄暴躁了：“因为你再怎么拗也拗不过副本的意志，找到副本的思路跟着它来才能用最快的速度解决副本，最怕的就是连副本想让你干什么都不知道！” 这个学长还要质疑，傅小驹流着冷汗拉住他。 鸟哥说：“我们cosplay社现实中就是生活志趣类，你们小动物保护社团是社会实践类吧？” 祁山沉着地点点头。 “那么我们文学社应该算是专业学习类？”文学社社长汪海洋说，“你们手工社应该算科技创新类？” 篮球社就是文娱体育类了。 大家分好了，立刻将自己的所属类别勾上。 表格再下面一行是：社团目标。 这个玩意儿现实中就谁都没见过了。 诚然大家成立社团都是为了搞活动做事情，可谁还能定下什么具体的社团目标啊，又不是什么社团都能参加比赛拿奖项的。 汪海洋思索了下，率先尝试着写下文学社的目标：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下一秒—— 蒋书阅愕然：“字消失了？！” 就在汪海洋写下句号的瞬间，这行字如同墨汁滴入水中，瞬间化开消失不见。 汪海洋尴尬地挠了挠脸颊，其实他也觉得这个社团目标有点不太靠谱，结果果然不行。 “表格不认同这个社团目标，”木雨道，“换一个试试。” 汪海洋再写：每天阅读一本书。 写下的字再次消失。 叶随蹙眉道：“估计得再具体一点，是能在副本时限内实现的那种。” 汪海洋于是写：在三个小时内看完一本书。 字体还是消失。 木雨想了想，道：“可能需要写那种能让人明确判断出完成度的任务目标，三个小时内看完一本书的话，你到底看没看，看得有多仔细其实很难判断，也许只是随便翻完了整本书，没人知道。” 汪海洋不知道该怎么填写了，蒋书阅建议他：“试试看写：吟诵一首诗歌，能让人感同身受、身临其境。” 木雨本想说这个目标也有点含糊不明确，可汪海洋照着写，这次，字体竟然没有再消失！ 木雨顿时深思起来。 难道，任务目标是否能够被明确判断出完成度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副本想要什么样的社团目标……？ 可它的判断基准又是什么？ 总不可能是看这个目标能否让玩家提升自我这种这么正能量的标准。 大家有了方向，纷纷讨论起来，开始尝试。 鸟哥试了两次才成功写下他们cosplay社团的目标。 即：利用现有道具，cos经典动画角色，力求让观众看一眼就能认出是哪部作品，收获他们的认同和喜爱。 手工社的目标：利用现有道具制作一架玩具飞机。 篮球社和小动物保护社团就有点困难了。 篮球社那个壮学长一开始写的是“每人能够连续三次投篮成功”。 目标是很具体的，判断任务完成的标准也很明确，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简单了，表格并没有认可这个社团目标。 他尝试了好几次，改成“三个人在三小时内运球一千次”“每人连续三次成功投篮三分球”全都不行。 就连傅小驹都想不出来他们还能写什么，那个瘦瘦的学长灵机一动，让他们写“在全市高校3v3篮球比赛里拿冠军”。 傅小驹持怀疑态度：“我们现在在副本里，怎么可能去市里打比赛啊？这里要写的目标肯定是在副本内能完成的那种吧！” 瘦学长：“试试看啊，我觉得就是我们前面写得太简单了，表格需要难度高一点的目标。” 第63章 傅小驹：“那它要是真让我们去打比赛怎么办？我们怎么可能拿得到冠军啊？拿不到的话我们会是什么下场？” 他突然有点脑壳疼，他这两个学长都是自己考进理工里来的，就算各地高考分数线不一样，可能考进理工来的脑子总没问题，可他怎么觉得他们思考问题这么离谱呢？ 平时也没感觉相处起来这么累啊。 瘦学长：“你不也说了我们现在在副本里不可能去市里打比赛，更何况市里比赛本来就要下个月才开始，副本又怎么可能真让我们去比？” 傅小驹一愣，震惊道：“你是想卡bug？” 副本想让他们提高社团目标难度，他们就索性拔高到副本不可能来检验的程度？！ 瘦学长嘿嘿一笑。 壮学长眼珠子一转，觉得这是个方法，没待傅小驹反应过来就照着写了下去，这次字体果然没有再消失，表格认可了这个社团目标！ 傅小驹心里一突一突的，总觉得有点不对劲，这俩人是不是把副本制造者的智商看太低了……他怎么感觉自己药丸…… 另一头，小动物保护社团也有点难办。 他们这个社团是社会实践类，社会实践需要与外界的沟通与交流，不是在教室里就能做出什么成果来的。 祁山谨慎思考许久，和叶随、大二那个女生讨论过后，写下：能够与全省最大的流浪动物保护基地合作，进行一次充分且有意义的社会实践。 句号写下，字体没有消失。 叶随沉思，说了一句：“副本肯定会有检验我们目标完成与否的方法。” 祁山吐出一口气：“不管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表格的最后两行是“是否需要指导教师”与“想加入的社团”。 没有人会在这种时候填需要指导教师，大家都知道那不可能是正常的“教师”。 至于最后一个项目，就是社员需要填写的了。 所有人抓紧时间把表格填写完成，签署上名字，鸟哥、祁山、汪海洋、篮球社壮学长以及手工社社长将他们表格的二维码放到抽奖箱扫描屏前一照，五把钥匙吐了出来。 每把钥匙上面都刻着对应的教室序号。 cosplay社在201； 篮球社在202； 小动物保护社团在203； 手工社在204； 文学社在205。 十三个人拿到钥匙，还没待说上话，一股微妙的恐惧感陡然从身体深处升起。 心跳加快速度，胃仿佛被一只手缓慢地绞紧，胸口开始发闷，冰冷的汗液悄无声息从毛孔里渗出来，手脚逐渐麻木。 木雨、蒋书阅和陆重年对这种感觉再熟悉不过。 ——是濒死感！ 副本很可能是在催促他们赶紧去各自的教室！ 木雨绕过这三张拦在大厅中央的桌子，这一次再也没有无形的屏障拦着他。 副本地图终于彻底对他们开放。 他对其他人喊：“带上申请表，快走！” 第26章 社团招新啦（三） 濒死感的降临让其余人瞬间陷入了恐慌。 见木雨、蒋书阅、陆重年往前跑了，他们赶紧跟上！ 一路冲到楼梯口，木雨猛地刹住脚步，迅速浏览了一遍墙面kt板上的次级规则。 活动中心使用规则： 1、所有人员拥有自己的活动教室，请勿串门。 2、进入教室前请敲门，敲门时注意时间。进入教室后记得及时关门。 3、在教室中若听到门外传来的敲门声，可打开；若听到别处传来的敲门声，请勿理会，专心进行社团活动。 4、在活动教室中，请珍惜你们的每一分每一秒，老师们会进行监督。 5、保持秩序，勿在教室外长时间游荡。 6、请尊重指导老师，做一名有礼貌的学生。 7、考核通过，社团成立，社员可进入其他教室，进行社团间交流活动。 粗糙浏览一遍，那种看不出什么所以然却又让人隐隐觉得到处都是坑的感觉让一行人毛骨悚然。 木雨果断道：“把规则拍下来，回教室后再仔细看！” 所有人慌慌张张举起手机拍照，拍完就往楼上冲，凌乱的脚步声在楼梯中响起。 木雨想起一件比较重要的事，拿起手机正想试验一下在这个副本里他们能不能打电话发消息，结果手机整一个变成了飞行模式，得了，他直接把手机塞回裤兜。 濒死感从一楼大厅一直持续到一楼通往二楼的走廊，恐怕所有教室外的空间都已被濒死感笼罩。 活动中心使用规则第五条：保持秩序，勿在教室外长时间游荡。 这之后他们非必要大概只能呆在各自的教室里。 木雨带头冲上二楼，喊道：“等会儿进了教室后记得先看看有没有其他规则，还有，等会儿过三秒集体开一次门。” 小动物保护社团社长祁山气喘吁吁茫然道：“为、为什么？”为什么要过三秒再开？ 蒋书阅：“因为要试验一下在教室里能不能听到教室外的声音！” 所有人：“？？？” 为什么？难道他们隔着一扇门用力吼，声音还会被屏蔽掉吗？！ 陆重年：“活动中心使用规则第三条。” 记性不太好的人此刻一脸懵逼，记性稍好一点的，譬如傅小驹，勉强回忆了下这条规则讲的是什么，顿时就有种头大的感觉。 第64章 “在教室中若听到门外传来的敲门声，可打开；若听到别处传来的敲门声，请勿理会，专心进行社团活动。” 这条规则说到底就是在暗示可能会有奇怪的东西来敲他们的门，要他们自己辨别，可如果玩家能够隔着门传话的话，那也就不存在会开错门请错人的问题了！ “靠，”傅小驹跑得脸都通红，“跑走廊上久了会憋死，手机也用不来，如果在教室里还听不到外面的声音，那我们要怎么沟通啊？” 木雨也跑得气息不稳：“就敲门啊，敲开门后回教室里开着门交流，如果这样也会有濒死感，那就憋不住了就关门缓一缓，过会儿再一起开门继续，直到讨论完为止。或者扔纸片，扔完也得敲门。敲门最好统一敲……” 陆重年：“四下。” 以防有怪东西模仿普通人的习惯性叩门次数——叩三下。 所有人：“靠！！” 长方形天井式走廊，长的那一条边上，五间教室并排分布。 文学社在205教室，最靠近楼梯，汪海洋和蒋书阅带头开门冲入。 其次是204教室的手工社，进去前，陆重年拉了木雨一下：“注意安全。” 木雨一怔，低低应了一声：“嗯，你也是。” 他握了下陆重年的手：“有问题传纸条。” 再然后是203教室的小动物保护社团。 木雨叮嘱叶随：“一定要小心点，有什么事及时沟通！” 叶随：“放心。” 傅小驹跑进202教室前，没憋住，喘着气问木雨：“那个叫陆重年的真的是爱豆？？你前面说的什么有人帮你不帮我到底是在暗示谁啊？” 木雨拍拍他的肩膀：“答案就在眼前，马儿加油往前跑！” 傅小驹：“我草，你直接告诉我能怎么的？！” 木雨：“我告诉你你也不会信啊，你不是只有自己想出来的才会信吗！” 傅小驹：“……”靠，他讨厌被他讨厌的人一眼看穿的感觉！！ 最后，木雨、鸟哥和大二学姐冲进了201教室，关上了门。 教室里灯光明亮。 这就是一间看起来很普通的学生活动教室。 教室中间，四张长桌拼在一起。 桌面上、地上摆了乱七八糟的杂物，除了纸笔，还有什么剪刀、皮尺、布料、衣服、彩纸等等等等。 ——正好符合了他们cosplay社的需求，他们需要做衣服与道具。 鸟哥还在拼命喘气：“我可以确定，这个教室里平时没这些东西。” 学姐也在喘气：“那、那就是副本为了搞我们特地变出来的。” 她才不会用“配合”这两个字，副本给他们提供了社团活动材料就叫“配合”？ 这整个副本就是在搞他们！ 木雨转身打开门。一开门，濒死感就开始浮现，看来躲在教室里也没用。 他朝外头大喊：“听到我的声音了嘛~~~” 余音回绕在整栋学生活动中心之中。 下一秒，其余四间教室的门齐齐被打开，四五六七八颗脑袋探出来。 木雨：“刚才听到了嘛？” 所有人：“靠！！” 木雨：“ok懂了。” 就是都没听到的意思。 * 时间，7：20。 大二学姐的名字叫做余绘，她还得叫鸟哥一声学长，因为鸟哥已经大三了。 余绘苦着脸道：“我都不是替我们社团来招新的，我们油画社昨天就招满人了，我刚才就是路过这里想进来上个厕所，早知道就憋回寝室了。” 鸟哥叹气：“别说了，要是早知道我今天也不摆摊到这么晚了。话说阿雨，蒋书阅说你们上一个副本是在新莲剧场，这个副本为什么就盯上我们理工了啊？” 木雨摇摇头：“我们也不知道。” 为什么接连两个副本都在理工，是偶然吗，还是故意？ 如果还会发生下一个副本，到时候祂会选择哪里？ 他们现在对这些问题毫无概念，毫无线索。 余绘：“要是理工真的被盯上了，随时随地都会冒出来这种副本，那我可能真的会想退学……” 鸟哥：“都熬到大二了，就别退学了吧，休学一年也可以……” 余绘：“那要是理工这辈子都不会被放过了呢？” “……”鸟哥，“我们理工也不至于这么罪孽深重吧！！” 木雨：“……” 他环视一周，肉眼可见的地方没有看到什么新的规则和怪物发生器，这个教室里也没有大面积的橱柜，不存在遮挡的问题。 他便走到桌子边拉开椅子坐下，拿过来一张纸和一支笔，想了想，开始理思路。 鸟哥和余绘围过来问：“我们现在要怎么做？怎么准备社团展示啊？” 木雨道：“社团展示肯定要围绕我们填写的社团目标来准备，鸟哥你刚才写的不是利用现有道具cos经典动画角色吗，我们得先想想要cos哪个作品，最好是经典到让人一眼就能认出角色，报出动画名字的。” 鸟哥：“网王？火影？海贼？死神？” 木雨停笔陷入沉思：“如果审核我们的是怪物，怪物看过日漫吗？” 鸟哥：“……”好问题，还得问一句怪物喜欢看热血漫民工漫吗？ 哈哈，好像是不能期待怪物涉猎这么广哈…… 第65章 余绘：“那就喜羊羊与灰太狼，虹猫蓝兔七侠传！” 鸟哥：“但是这教室里好像没那么多毛茸茸的材料……” 准确地说，这教室里杂物虽多，但大部分都是“垃圾”，根本不足以让他们去cos任何需要复杂服饰与装备的角色。 鸟哥想来想去，道：“我先去整理一下这个教室里的材料，看看能做出些什么再说。余绘你来帮我一下，阿雨你写你的。” 余绘：“okk。” 木雨：“好，我写完就来帮你们。” 鸟哥和余绘开始翻箱倒柜，木雨沉静下来思考。 第一个是关于濒死感的问题。 他发现，刚才的那一阵濒死感来得没有之前那个副本里的猛烈，这应该是代表了“时限”有所不同。 上一个副本的时限大约是一分钟——如果他们超出一分钟不回答怪物的问题，就很有可能会当场死亡。 而这次他们在教室外逗留，濒死感却来得更加缓和，从进展速度来估计，大约…… 木雨写下第一行。 1、教室外逗留时间，暂估：5分钟（也许可以更久） 第二个问题，是关于社团展示与审核。 整个活动中心有三层楼，社团联办公室在三楼，那里也是等会儿他们要去进行社团审核的地方。 肯定会有重要线索在那里，但肯定也会有危险。 从社团展示准备难度上来讲，文学社和篮球社肯定是最快能去考核的，就不知道具体会是怎么个考核法，这也得由最先去考核的小组试探过才能知道。 2、如果准备完毕，可以考虑尽快去社团联进行社团展示，获取线索。 当然，人都趋利避害，到底哪一组会成为先行者，得之后再看了。 3…… 木雨扭头问正在忙碌的鸟哥和余绘：“鸟哥，学姐，三楼除了社团联办公室还有什么其他的地方是需要注意的，你们知道吗？” 鸟哥擦了把汗，想了想道：“好像也没什么了啊，就几个办公室，但每次来都是关着门的，压根没人用。” 余绘说：“社团联那边档案柜还挺多的，怪物发生器会不会藏在那些柜子里，要我们通过审核了才能随便翻看啊？” 木雨思索了下，写下： 3、社团联办公室，文件？如果怪物发生器与某份文件挨在一起，那一定是一份有重要意义的文件，就和上一个副本一样，怪物发生器的所在之处与窦校长的重要发言有关。 余绘和鸟哥整理出来的杂物种类比他们想象中的还要多。 除了一些可以用来给他们做cosplay道具的材料，还有花瓶、早已枯萎的花朵、毛线棒等等。 “这些都是什么啊？难道也可以用来给我们做道具？”余绘用食指和拇指捏起那朵枯萎的脏兮兮的花朵，结果花朵直接从梗上掉了下来，“妈呀，这不能用了吧，还有，光有毛线棒没有毛线也没什么意义吧……” 鸟哥抓了抓脑袋，说：“嘶，我突然想起来，我们学校好像还有什么插花社，织万物社，这些社团好像都是生活志趣类社团。” 木雨耳朵一竖，转过身去：“除了这几样东西，还有其他现实中我们学校生活志趣类社团会用到的东西吗？” 鸟哥大致扫了眼，又捡出来几样。 “有，你看这盒橡皮泥，我们学校有橡皮泥社。还有这个手账本，我有朋友就是在手账社里的。” 余绘捧起一个玻璃盒，盒子里有几颗五彩斑斓的小石头：“这个！我记得我们学校有个很神奇的社团，叫集石社，应该也是生活志趣类的。” 木雨思索。 所有这些东西，他们不能百分百肯定地说没法用到cosplay上面去，但能用上的概率很小。 那么问题来了——副本为什么要变出这么多五花八门的杂物来？ 副本是精准的，不可能会做无用功。 有一种可能。 木雨回过身，继续唰唰唰写。 4、活动教室内的道具与材料多而杂： 有可能所有教室不是精准针对我们每个社团而准备的，而是根据社团种类来准备的。 比如201教室就是生活志趣类社团活动教室，202就是文娱体育类社团活动教室，以此类推。 一旦我们迫于危险与障碍不得不放弃原社团，成立新社团，我们最终也会根据新社团的类别回到所属的教室。 同时，因为副本最开始就在每个教室里预留下了各种各样的材料和道具，我们不会出现无从准备新社团社团展示的情况，这就是副本给我们留下的退路。 木雨写完这一点，余绘问：“对了木雨，现在这两套规则里有哪些是假的你看得出来吗？” 木雨刚好写下“5”。 他说：“按照上一个副本的经验来讲，可以暂时先把‘社团申请流程及规定’看作全都是可以信任的规则，那几条规则我确实也看不出有什么不对的地方。问题在‘活动中心使用规则’上面，这里面可能会有坑。” 余绘和鸟哥紧张听讲。 “但我现在能看出矛盾的也只有第一条和第七条。” 余绘和鸟哥连忙打开手机相册对照着看规则。 活动中心使用规则第一条：所有人员拥有自己的活动教室，请勿串门。 活动中心使用规则第七条：考核通过，社团成立，社员可进入其他教室，进行社团间交流活动。 第66章 木雨一边分析一边在纸上写：“这两条规则乍看起来意思是：我们每个社团之间不能互相串门，直到考核通过，社团成立，才能进入其他教室。但是这个地方其实有问题。” “第一条规则有明说它指的单单只是社团审核通过前的情况吗？” 鸟哥和余绘一愣。 “它根本没有设置前提，但玩家看了第七条规则，就有可能默认第一条规则有这种前提。可如果这两条规则真的相互关联，为什么副本不索性把它们合并？为什么要分开列示，放在一头一尾？” 鸟哥和余绘慢慢反应过来了…… 副本故意将这两条规则放在一头一尾，会不会就是想要诱导他们以为这两条规则分别对应两种不同的游戏阶段？ 放在第一条的，对应的就是副本刚开始的情况，是社团审核通过前的情况。 放在最后一条的，自然对应的就是副本审核通过后的情况了。 然而事实是，第一条规则根本没有明说它指的是社团审核通过前！ 傻子也知道，在这种随时会面临死亡的副本游戏里，他们不能用“默认”去解读规则，不能以为哪条规则暗示了哪条规则的前提，就相信了这种“暗示”！ 这样一来，也就相当于第一条规则和第七条规则矛盾了！ 第一条规则并没有设定适用范围，它很可能涵盖了整个副本，从头到尾，不论是社团考核通过前还是考核通过后！ 主语“所有人员”自然也就包含了社团考核通过前的“普通学生”，和考核通过后的“社员”。 ——社团成立后，他们依旧不能进入其他教室！ 鸟哥和余绘都傻了，木雨不说，他们根本看不出来。 不过…… 木雨屈起手指抵住下巴，拧起眉头思索片刻，道：“……第七条规则肯定有问题，但我感觉也不能完全把它当假规则来看待。”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这个副本里头的规则弯弯绕绕的，比上一个副本要复杂得多。 木雨给这一点先打下一个问号。 目前能理出来的线索大概就是这五条，等会儿他抄个四份，给其他四组人投递过去。 木雨放下笔，扭头问鸟哥：“怎么说，我们要cos哪个作品有头绪不？” 鸟哥刚接收完木雨的咬文嚼字带给他的震撼，闻言点了下头，他还真有了点思绪。 他拎起几顶假发和一些或白或粉或黑的布料与衣服，讪讪道：“要不就cos葫芦娃？” 木雨和余绘：“？？？” “这些东西刚好可以用来cos蛇精、爷爷和大娃，布料少难度低还家喻户晓，怪物没看过日漫总看过葫芦娃吧！不然它到底还能看过什么！” “…………”木雨和余绘，“……有道理！” 第27章 社团招新啦（四） 四下敲门声突然响起，整个活动教室都安静了下来。 傅小驹和两个学长面面相觑，壮学长对他命令道：“你、你去开门！” ……傅小驹真的开始后悔了。 他怎么就为了面子一时冲动同意了这个分组？不参加篮球社就不参加了，难不成他以后还不能自己找小伙伴打篮球了吗？！ 他憋着一肚子气，来到门后，提心吊胆将门打开……然后松了口气。 没有怪物，门口只放了一张纸条。 捡起纸条打开，里头这字迹明显是木雨的。 “怎么说，上面写着什么？”见没有危险，那两个学长立马围拢过来。 傅小驹关上门，大致浏览了一遍，看到木雨写的第五条内容，面色微变。 瘦学长名字叫赵家洋，他啧了一下舌，有点流冷汗：“规则里的门门道道竟然这么多？那不是一不小心就踩着坑了？” 壮学长名叫金盛，他盯着木雨写的这五条注意事项，面部绷得紧紧的。 他们这202教室没什么特殊的，遍地都是体育器材，什么乒乓球棒球网球篮球——不是他们自己带回来的篮球，那框篮球早被他们扔在活动中心大厅了。 一进来，傅小驹就把整个教室翻了个遍，没看到什么新的规则，也没找到月亮型的怪物发生器，那之后就和金盛、赵家洋无所事事磨到现在。 ——要说器材有没有问题，他们刚才有一下没一下地都玩过篮球，好像也没什么情况发生。 此刻，金盛、赵家洋又坐回到了凳子上去。 可能是觉得冷飕飕的，赵家洋抱住刚才一直在玩的那颗篮球，没什么主意地问：“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啊？” 傅小驹犹豫道：“我们组确实没什么好准备的，要说社团审核的话，应该是最快……” 金盛打断他：“我们不去，要去你去！” 傅小驹：“啊？但是规则上写了要全组一起去审核啊。” “所以说了，我们不去，”金盛的皮肤很黑，人也很胖，横肉堆在脸上，随便冷下脸来便是一股子凶相，“你傻啊？为什么要我们去当这个先锋？去那个社团联办公室会遇到什么你知道吗，你对付得过来吗，就要惩这个英雄？” “我也觉得，”赵家洋讪笑道，“就让其他组的先去呗，你那个老同学不是有经验吗，就让他们有经验的人先去啊。” 傅小驹就又觉得憋着股气了。 他也不是不怕死，明明是来活动中心放器材的，结果竟然遇到了这种什么副本游戏，他也觉得自己很倒霉！可他就是不喜欢那种凡事都苟着让别人上的做法，会显得自己特别没种…… 第67章 木雨就不一样，木雨从来都不知道什么叫苟，遇事向来都是正面刚。 傅小驹有时候特别羡慕那个家伙能表里如一地果敢，但更多时候，他就像个阴暗批妒忌别人有着自己没有的特质似的看木雨不爽。 这会儿，他就又开始痛恨自己了。 被两个学长这么一说，他瞬间没有了坚持的勇气，动了动唇，有些窝囊地一屁股在自己凳子上坐了下来。 顿了顿，又问：“那我们要不要去外面搜搜看怪物发生器啊？木雨这纸条上写了外面大概能撑五分钟的样子……”总不能一直这么干坐着吧…… 话都没说完，金盛砸了一个球给赵家洋，翻白眼道：“还是那句话，要去你去，你怎么这么爱出风头？你那老同学说能撑五分钟就真的能撑五分钟了？要是半途撑不过去了谁给你负责，他吗？而且谁知道怪物会不会突然冒出来啊！” 赵家洋放下自己那颗篮球，接住金盛砸来的，劝道：“是啊，我看小驹你就别想这么多了，我们就在这教室里坐着，他们三个有经验的老人都没行动，我们当这个出头鸟干什么？” 他把球扔回给金盛，挠了下后背说：“我们就苟着，等到他们需要我们配合了，没啥生命危险的话，我们就配合一下，这样也算仁至义尽了，对吧？” 金盛：“就是。” 傅小驹快无语死了。 仁至义尽？说得好像不关他们的事一样！ 如果其他人破解不了这个副本，他们三个不也得栽里头吗，谁能逃得过啊？ * 203教室，小动物保护社团。 四声敲门声过后，安全起见，叶随又等了会儿，确认敲门声没有再次响起，才去开门。 走廊上空空荡荡，不见人影，门前放了一张纸条。 他捡起纸条，打开一看就知道是木雨写的，纸条最后还附了一句：“你们教室里没什么异常情况吧？” 他走回来将纸条放到了桌面上。 祁山和那个大二女生立刻问：“怎么说？” “和我们刚才推测的差不多。” 刚才，他们一进教室就先搜查了一遍，没有找到新的规则，也没有找到疑似是怪物发生器的东西。 他们这间教室里本身也没什么杂物，最醒目的几件物品，分别是摆在桌子正中央的一台电话机，一台笔记本电脑，和三张叠在一起的空白车票。 车票写了起始点“新莲理工大学学生活动中心”，目的地、时间等等信息则全无。 谨慎起见，他们没有立刻去碰这几样东西，而是围坐在一起分析了下那几条规则。 叶随觉得“活动中心使用规则”第一条和第七条之间有点问题，木雨和他的想法一模一样。 大二女生名叫郝佳，她半是忧愁半是松口气地说：“至少目前没有什么明确线索指向这些道具有问题，那我们接下来要怎么做？这台电话机能打通吗？如果真能打通……” 对面接起电话的会是谁啊？ 总不能是副本外头的人吧，那样他们都能直接报警了，会有这么好的事？ 叶随拿起听筒，还真拨了个110，很快就摇头确认了答案——没法报警，根本没信号。 尽管早有预料，郝佳和祁山还是有点失望。 那么，副本到底是想让他们打电话给谁？ 他们是小动物保护社团，社团目标是组织一次社会实践，所以电脑摆在这儿的目的非常明显——整个桌面上只有一个未命名word文档，这就是要让他们写计划书的意思。 空白车票的意思似乎也挺明显，应该是要他们做足准备了，才会显示完整信息，整张车票的信息都显示出来了，他们可能才算准备完成，能够去考核——可考核难道是真要他们坐车去流浪动物保护基地吗？ 无从知晓。 只有电话机这个道具，他们是真一头雾水。 他们找遍整个房间也没有找到任何可疑的电话号码。 叶随低头思索片刻，徐徐分析：“电话机摆在这里肯定是要让我们拨号打电话，而且肯定是要让我们联系能够帮助我们完成社团目标的人。” “副本没有直接给我们电话号码，那么我们能打的就只有我们手头的号码，要么是记在脑子里的，要么是手机通讯录里有的。” 郝佳懵道：“可我们手上有的号码都是副本外头那些人的啊？这台电话机不是打不出去吗？” 叶随：“我们打不通110，不代表打不通其他电话号码。” 祁山和郝佳一愣，有些激动起来。 叶随的下一句话瞬间浇灭了他们的希望：“但同样，我们打通了那个号码，并不代表接起电话的就一定是现实中的那个人。” 祁山和郝佳一僵：“你的意思是……” “有可能是怪物，也可能是副本制造出来的假人，目前还不知道，”叶随看向祁山，“学长，副本想要的电话号码恐怕就在你手机里头了。” 祁山在现实生活中就是小动物保护协会的会长，他既然写下了“与全省最大的流浪动物保护基地合作”这种社团目标，那很可能就代表他是知道那个基地，甚至可能有联系方式的。 果然，祁山深呼吸一口气，拿起听筒道：“行，那我试试。” 他都不用打开手机查看通讯录，就直接拨下了一串私人手机号，叶随示意他按免提，他连忙照做。 第68章 嘟声响起，三人对视一眼——这回有信号了！ 嘟——嘟——嘟—— 平缓的三声过后，电话被接起。 三个人心里一紧。 那头传来一个中气十足的中年男性声音：“喂？小祁啊？” 郝佳猛地抬头，看向祁山和叶随——这声音听起来很像真人啊，这真的会是怪物吗？ 叶随立刻把电话挂了，冷静问祁山：“声音认识吗？” 祁山一脸惊疑不定：“认识，这就是那个流浪动物保护基地的负责人张叔，我联系过好几次了，绝对不会认错他的声音！” 郝佳：“那——” 叶随摇头：“声音可以模仿，这不能说明对面就是你知道的那个叔叔。” 郝佳与祁山的话再次被掐在了喉咙里。 叶随坐下来：“既然能打通电话，那就说明我们方向找对了。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商量好等会儿再次打出这个电话之后，要和‘张叔’沟通些什么。” * 204教室，手工社。 不大不小的教室里只有陆重年和手工社社长两人。 这位学长是理工大三的学生，名字叫李柯，他和陆重年进来后同样先把教室检查了一遍，这里头有许多可以用来给他们做手工的材料，规则和怪物发生器倒是没找着。 李柯见陆重年拿着一张纸条进来，紧张问：“谁拿来的？写什么了？” 陆重年的目光在纸条最后那行“你们这里还好吗”上面停留片刻，将纸条递给了李柯。 李柯快速浏览一遍，拧眉道：“他要我们小心使用道具和材料，但我们这边好像没什么问题？活动中心使用规则第一条和第七条互相矛盾……啊，规则的坑藏这么深？这要怎么发现啊……” 陆重年已经在看周围那堆材料。 他不擅长手工——不是说连最简单的剪纸或者锯木头都不会做，只是没怎么学习过设计东西，因此最多只能从旁协助，具体要怎么才能做出一架“玩具飞机”，还得看手工达人李柯的想法。 他开口，清冷的嗓音瞬间就将李柯从紧张忐忑中唤醒过来。 “学长，过几分钟我得出去一趟，我们先确认一下要做一架什么样的飞机吧。” “啊？你要出去？为什么啊？” 李柯更紧张了。 他有勇气成立二人社团，是因为他习惯在团体面对困难的时候把更重的担子拎到自己身上，这是一种与生俱来的责任感和义不容辞的秉性。 他常因为这样被人嘲笑是大冤种，可李柯觉得有些事就是需要有人来做的，大家都退缩的话，一些问题就永远都解决不了了。 当然了，他把问题接过来不代表他就一定有能力解决问题，只是他会尽可能地去想办法解决…… 所以现在唯一的小伙伴陆重年突然说得出一趟门，他就有点慌了。 陆重年道：“我想把二楼剩余部分和三楼检查一遍，应该很快就会回来。” 李柯懂了：“哦哦，还是得去确认一下怪物发生器有没有被放在很容易就能找到的地方是吧，行，嗯，玩具飞机这个，你觉得我们就做一架纸飞机行吗？” 陆重年摇头否决了这个方案：“一般不会把‘纸飞机’称作‘玩具飞机’，‘玩具飞机’应该会比‘纸飞机’的结构更加复杂，或者用材更加精致。” “副本对我们组的考核重点应该就在这架玩具飞机的完成度上，考核失败可能会有生命危险，所以最好不要抱侥幸心理。” 李柯有些讪讪，他仔细思考了下：“那就做木飞机怎么样？就做最简单的结构，这样不容易出错还节省时间，我先把图纸画出来！” * 205教室，文学社。 蒋书阅同样是很谨慎地等了会儿才去开门拿纸条，木雨想到的差不多也是他想到的，他把纸条拿给汪海洋看，然后望着这满教室的科普书籍、计算图纸发愁。 ——这整个教室里，竟然连一本诗集都没！ 也是他想出那个社团目标的时候没考虑到，如果他们都拿不到诗集，那又要怎么念诗啊？ 汪海洋倒是能背不少复杂的现代诗，他有着熊熊的文青魂。 可假如他们要面对的考核就是在怪物面前背诵诗歌，那他也不能保证自己到那时候有没有那个心态把诗好好背完，如果一不小心卡顿了或者背错了会不会当场被噶掉？ 蒋书阅想来想去，还是提议道：“不然我们背古诗吧，就是最耳熟能详的那种，闭着眼睛都能背的，绝不会出错的！” 汪海洋嘴角一抽：“你是说……” 蒋书阅：“比如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 * 7：35 学生活动中心整幢楼外围被浓浓的迷雾包裹。 惨白的光线照射着整个空间，自从十三个人涌入各自的活动教室，一楼、二楼、三楼便全部陷入到寂静当中。 忽然之间，201、203、204三间教室的门被打开。 木雨刚探出头来，就跟叶随、陆重年对上了目光。 三人：“……” 陆重年看了看木雨，又目光微妙地看向叶随。 木雨看了看叶随，又尴尬地看了看陆重年。 叶随瞟瞟陆重年，再瞟瞟木雨。 “…………” 关门，一起往楼梯的方向冲！ 第69章 木雨轻咳一声，小声道：“先去三楼瞧瞧。” 濒死感缓慢压来，他们抓紧时间跑上楼梯，过程中木雨问他们：“你们那边都怎么样？” 叶随道：“目前还行。” 陆重年：“嗯，一样。” 木雨：“……”他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最后还是闭嘴。 叶随看了陆重年一眼。 他真的很难不去关注这个所谓的曾经是他们同学如今却从他们记忆中消失的人。 于是主动问：“你以前做过我同桌？” “嗯。”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你有头绪吗？” 木雨侧了侧脸。 陆重年淡淡道：“没有，我也在找答案。” 叶随便没继续往下问了。 他们冲上三楼，刹住了脚步。 三楼也有着一圈长方形天井式走廊，只是这条天井走廊上是真空无一物，墙壁上连个挂画都没。 重点在楼梯上来另一个方向上的一条笔直走廊。 这条走廊非常幽深，两边错落分布几间大门关闭的办公室。 雪白的墙壁上每隔一两米挂着一个相框，木雨以自己有限的视力去看离他们最近的一个相框，发现相框里夹着的是校报。 “社团联办公室是尽头那一间。”叶随低声提醒，他是皱着眉头说出这句话的。 因为此刻，在社团联办公室的正对面，靠墙的位置，竟摆着一台……奇奇怪怪的红色自动贩卖机？？ 叶随：“……现实中没有那台东西。” 木雨立刻想到了恶魔硬币，他将那枚硬币从自己裤兜里拿了出来。 也是在这一瞬间，他忽然感觉到有人站在他们身后，头皮一炸，猛地回过头去！ 第28章 社团招新啦（五） 有这种感觉的不止他一个人！ 叶随和陆重年也在这一刻齐齐转过身，警惕地扫视四周，他们的身后……却空无一人。 楼梯、天井走廊空空荡荡，连一抹影子都没，整栋学生活动中心安静如常，落针可闻。 是错觉？ 三人交换眼神，慢慢回过头……然后那种感觉就又来了。 后背被盯着的感觉又来了。 不止是一双眼睛，盯着他们的，是两双眼睛、三双眼睛、四双眼睛…… 这些视线就像绽放的礼花，一朵一朵乍现，不仅来自身后，还有左侧、右侧、前方……四面八方。 一时之间，仿佛有无数双眼睛在虚空中绕环他们，注视他们，像一个个看不见的摄像机镜头。 鸡皮疙瘩一粒粒泛起，叶随的声音压得很低：“……是这个副本的怪物？” “……不知道，”木雨的眉头蹙得很紧，“但是上一个副本我也有过这样的感觉。” 那一次，当他和陆重年踏入道具区，在黑墙降临的一瞬间，他曾感受到一股来自身后的强烈视线。 他一度以为那是未现身的道具区怪物传递来的视线，然而那种视线感竟和此刻一模一样。 真的是怪物在盯着他们吗？ ……还是其他的什么东西？ 陆重年轻声道：“先往前走。” 既然这些东西不现身，那就先不管它们。 三人努力屏蔽掉视线感带来的不适，往幽深走廊快步走去。 走廊两旁，那些紧闭着大门的办公室打不开。 被展示出来的校报上刊登的全都是理工学生社团活动的新闻报道，从今年的1月开始，每月一期，目前为止总共八期。 木雨快速扫视这些报纸，问叶随：“你之前看过这些校报吗？” “来这里的时候看过一两眼，这些报纸没什么变化，和现实中的一样。” 木雨想了想，还是一拳砸碎了相框的玻璃覆面，一脸自然地在陆重年和叶随默然的眼神中将校报从里头拿出来，前后翻了翻。 “怪物发生器不在这里头，”他又把整个相框从墙上暴力拆卸下来，相框背后也没怪物发生器，“最好还是把八个相框都检查下。” 三人分工合作，用最快的速度把八期校报全部检查了一个遍，一无所获，于是来到了那台红色自动贩卖机前。 这台东西真的太古怪了。 机器最上方有一个横着的月牙形标记，就像是一张险恶的笑嘴，一个logo。 机器右侧的上方是一个硬币投掷口，下方则是取物口。取物口很小，很深，大概要把手伸进去才能把东西取出来。 机子里头展示着十五个格子，格子里头的东西大部分看起来没什么奇特的，比如棍子、手铐、伸缩棍等等，也有比较神奇的，比如什么幸运大转盘。 这些货品的价格全是“1枚硬币”。 只有其中一格最为特殊，这一格在机器左下方，是空的，标注的商品名叫做“属性拉满”，需要足足9枚硬币。 下方有一行小字提醒：可将道具的属性拉到满值，但凡事过犹不及，满值后的道具可能会不太稳定哦！ 木雨抛了抛手中的那枚恶魔硬币，眸光微转。 副本竟然会给他们提供这种援助道具，为什么？又想玩弄他们，又给他们提供帮助，是想让“游戏”变得更有趣一些？ 他倒不是那种“宁死不屈”的人，就算是敌人为了增添趣味递给他的绳索，该抓时他依旧会牢牢抓住——只要对方不怕一不小心被他给一把拽下来就行。 第70章 他握住硬币，问身旁两人：“要不要试试？” 叶随歪头问：“你竟然还带了这个东西？” “因为这个硬币肯定只有在副本里才会有用，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再遇到副本，所以就索性随身携带了，”木雨还扭头问陆重年，“你也带了吧？” “嗯，”陆重年还在打量这台机器，“不过我们现在还没到必须使用道具的时候，没必要在这个时候浪费硬币。” 他屈指点了点“属性拉满”格：“如果每个玩家每通过一个副本只能获得一枚恶魔币，那么考虑到未来可能会使用到这一格，我们最好把硬币攒起来。” 叶随沉吟道：“——玩家与玩家之间能互相赠予硬币吗？” 这是个好问题，他们还没验证过—— 木雨扭头看向陆重年，将自己的硬币递过去……然后陆重年执起他的手腕，将自己的那枚硬币放到了他的掌心里。 木雨：“……” 两枚硬币躺手心里，他眨了眨眼，盯着自己这只手，一秒钟过去了，两秒钟过去了…… 无事发生。 陆重年淡淡得出结论：“硬币不认主。” “这倒是方便了我们，”叶随的脑子转得很快，“如果以后老玩家能再一起进副本，遇到需要大量兑换道具的情况，大家完全可以商量一下把硬币凑一起用。” “不过也可能会变得有点麻烦，如果每次副本都有新人进来的话，老人有硬币，新人没有硬币，就有可能——你们两个在干什么？” “没什么。”陆重年神态自若地转身走到社团联办公室门前。 木雨手里攥着那两枚硬币，耳根子通红。 怎、怎么还不收回去了……难道这是传说中的上交小金库？ 他在叶随一言难尽的目光中把两枚硬币塞回裤兜里，心虚地含糊道：“……咳，我只是暂时替他保管下……” 然后跑到陆重年身旁，小声道：“等会儿记得拿回去噢。” 陆重年扬了扬唇，没应他。 社团联办公室大门紧闭着，里头没有一丝动静。 门把手是旋转式，如果可以打开的话—— 陆重年走上前，握住门把。 木雨和叶随分列站在他的两边，两人无声地朝他点头，屏息凝神。 陆重年黑眸沉静。 骨节分明的手微一用力，门把手旋转，发出“咔哒”一声。 他缓缓往里推。 光从办公室里头透出来，是寻常的白炽灯灯光。 木雨和叶随绷紧身体。 他们从门缝中看到了办公室里靠墙摆放的档案柜，门缝越扩越大，他们的视野也越来越清晰，直到房间正中央的长桌露出一角——那像是一排面试桌，而面试桌后头坐着的……会是什么？ 然而当陆重年将门完全打开，三人猛然僵直的瞬间，却也面露愕然。 一股更深的恐惧感扑面而来，比濒死感更让他们窒息，更让他们毛骨悚然。 可面试桌后头，竟是空的！ 整个办公室都是空的，他们根本没看到怪物的影子！ 陆重年反应过来，立刻说：“先拍照。” 木雨和叶随拿起手机把整个办公室的情形给照了下来，陆重年试着往里头走，却被无形的屏障挡住。 赶在被恐惧感杀死之前，他关上了门，低头想去看木雨和叶随拍下来的照片。 ——也是这时他才注意到这俩人的手机壳，顿了一下。 他语气微妙地问：“……情侣手机壳？” 叶随：“？” 木雨：“？” 两人翻转手机一看…………差点忘了，他们用的全都是陆重年痛壳！！ 木雨一阵窒息，叶随一贯沉稳的表情也变得有些扭曲，他盯了陆重年一眼，难得使用反问句：“……谁家情侣手机壳放别的男人的照片，还好几个人一起使用？” 这是情侣手机壳吗？ 这是他们全员被迫参与的一场play。 陆重年好像懂了这潜台词，又顿了下，眼神意味深长地飘向木雨。 木雨：“…………”他没有！他不是！他才没有搞play！ 陆重年弯唇：“好的，还是先来看一下照片吧。” 木雨的注意力被强行拉回到手机上。 偌大的办公室，三张长桌被拼在一起，每张桌子后头都有一张椅子，三张椅子此刻全是空的。 叶随低低喃喃：“这些椅子是在等待某些东西坐上去，还是说……” ——这三张椅子，其实都已经有东西坐在了上面？ 长桌中央有一枚印章与一盒印泥，这两件东西的旁边则摆着一个抽奖箱。 又是抽奖箱。 陆重年将细节放大，观察了下印章的形状——是正方形。 长桌最右边竖着一块亚克力立牌，上面写着： 社团联办公室注意事项： ！进来后请随手关门。 ！办公室内请保持整洁，不要乱翻柜子及抽屉。 “柜子”与“抽屉”引起了三人的注意。 木雨凝神，迅速分析：“不要‘乱翻’？那其实就是可以翻的意思吧？线索可能真的是在那些文件里头，所有柜子和抽屉好像都上锁了，是要靠钥匙才能打开？” 叶随则道：“钥匙应该还是在抽奖箱里，那个印章是正方形形状，会不会敲到纸上就是一个二维码？” 第71章 木雨抬头问陆重年：“你刚才进不去？” “对，”陆重年道，“可能是因为‘不符合要求’。” 一来他们的社团展示都还没准备完成，二来，规则明确要求了每一组必须全员一起接受考核，这恐怕是他们被拦在外头的原因。 不过进不去也没关系，至此为止，他们对于接下来要做什么已经非常明确了。 线索在柜子和抽屉里，柜子和抽屉需要钥匙才能打开，钥匙需要二维码才能拿到手，而二维码——那个印章，大概率是要他们通过考核后才会敲到他们的社团申请书上！ 时间有限，想明白了这一切，三人扭头就跑。 他们出来的时间堪堪接近五分钟，濒死感一直在不断加重，但似乎还没有到达极限。 跑回到二楼，他们非常默契地把走廊上的画框全部砸了个遍，确认没有一个画框的里头和背后藏着怪物发生器，才纷纷冲回到各自的教室。 进教室前，叶随对木雨和陆重年说：“等会儿我会写纸条给其他两个教室！” 木雨比了个ok，敲响了201的门！ 门唰一下被打开，他一步跨进去，在余绘和鸟哥担忧的眼神中甩上门，随后弯下腰，双手撑住膝盖大喘一口气，看了眼时间—— 7：42 他出去了总共7分钟。 最后进门的时候他真的觉得自己快死了，这大概才是真正的极限。 “怎么样，你们有找到什么线索吗？”鸟哥紧张地走上前扶他。 在木雨出去的这几分钟里，他和余绘已经开始动手做服饰，此刻地面上摊得乱七八糟。 “有。”木雨喘着气，把刚才在外面看到的一切全部告诉了他们。 获取这些线索的过程听起来很简单，但不论是余绘还是鸟哥都清楚，在这种充满未知的情况下闯出教室本身就已经是一件足够冒险的事情。 他们听得紧张，可到了最后，反倒慢慢镇定下来。 他们依旧不知道怪物会是什么模样，死亡陷阱又在哪里，但至少他们知道了接下来该做什么，怎么样才能获取线索。 目标明确了，心中就有信心了。 “行！”鸟哥坚定道，“那我们就加快速度把东西全部搞好，去社团联办公室里看看那些柜子抽屉里藏着什么！” 木雨平复好呼吸，点了点头。 外头的情况掌握得差不多了，关键部分就在于他们手头的工作了。 他走过去问：“你们现在做得怎么样了？我也来帮忙。” 余绘道：“我们正在做蛇精的部分！” 此刻，地上摊开的是大面积的黑色蛇纹布料。 “爷爷和大娃的服饰其实很简单，有现成的衣服可以用来改造，我们打算放到最后做。” “蛇精的衣服就比较复杂了，我们刚刚把布料给裁好——不过头饰倒是有现成的，我们刚从角落里翻出来，你看看！” 余绘献宝似的从角落里拎起来一串金灿灿的头饰，眼睛亮晶晶的！ 木雨有些惊讶，他不知道这种头饰叫什么，不过他依稀记得这确实长得有点像蛇精箍在发髻上的东西。 有了这现成的首饰，他们能节省不少时间。 “就是吧……”鸟哥这时候咳嗽了一声，神情变得有些尴尬。 余绘也想起了什么，讪笑起来。 “？”木雨，“怎么了，为什么要这样对我笑？？” 鸟哥：“唯一能用来做蛇精假发的那顶发套，余绘刚才试了下，太小了，她戴不进去……” 木雨：“啊，那怎么办？” 鸟哥：“她自己的发量也不够用来盘一个蛇精发髻……” 木雨：“那要换一个角色吗？葫芦娃里有其他适合她cos的角色不？” 鸟哥：“嘿嘿，倒也不用这么麻烦，我们俩寻思了下吧，其实我们三个角色互换一下就能解决问题了……” 木雨：“……啊？” 鸟哥和余绘的目光落在了木雨的脑袋上，那是一种欣赏的眼神。 鸟哥：“小啊，真小。” 余绘：“是啊，比我小的多了。” 木雨：“…………” 啊？？？ * 7：50 傅小驹这次听到叩门声去开门时没再像上次那样忐忑了。 他打开门，挠着发痒的后背捡起地上那张纸条的时候，叶随都还没来得及从走廊上回到教室。 除了202，其他几间教室的门也正打开着，蒋书阅人也正在走廊上。 傅小驹懵逼：“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怎么都到走廊上来了？ 蒋书阅解释：“没什么，我和汪学长就是有事想跟你们说一声。” 叶随的任务是把他们刚获得的线索整合好传递给202和205，所以他只敲了202和205的大门，陆重年所在的204教室是蒋书阅敲开的。 此刻，蒋书阅又来到了201教室的门前。 叩过四下，门被拉开。 蒋书阅正打算说话，看到门后的人，呆了一呆，有生以来第一次爆出国粹：“卧槽，你谁？” 傅小驹听见这句国粹，扭头朝隔壁看去，立马也跟着震惊：“卧槽你谁？？” 走廊上的叶随跟着看过去，讶异地张了张嘴…………又闭上。 闻声探出头来吃瓜的祁山和郝佳替他：“卧槽……卧槽！” 第72章 这卧槽声一路传到204。 陆重年的视线落在201门口那人身上，微愕过后，眸色深了起来。 第29章 社团招新啦（六） 201门口。 木雨的一头黑色长发还没来得及盘上去，瀑布般散落在他背后，几缕发丝柔软地窝在他胸前。 黑色蛇纹长裙裹在他身上，裙摆拖曳得很长，因为是手工加急缝制出来的，所以很粗糙，蛇尾还没来得及缝合，但好在剪裁得当，裙子紧密贴合着身体的曲线，腰被金色布料束紧，衬得纤细。 木雨的脸很小——平时戴着眼镜，旁人不太看得出来，可一旦摘掉那碍眼的遮挡物，他的整张脸就毫无保留地展露了出来。 瓜子脸蛋，眼梢微微上翘，杏仁一样的形状，总体线条非常柔和，因而即使穿了女装也没有违和感，甚至很漂亮。 而这张漂亮脸蛋配上他此刻面无表情的模样，就显得格外带感了。 蒋书阅有种被木雨冷酷的眼神鞭笞的感觉，不由自主吞咽了下口水，然后一僵，暗骂自己是m吗？！ 木雨能够感受到来自左边的某道仿佛带着温度的视线。 在这一刻，他前面被迫穿上这套女装戴上这顶假发时的种种羞耻与癫狂全都化为了…………好像也不是不能穿穿看哈！ 耳朵悄悄被染红，脸上却还保持着镇定，木雨拿出眼镜戴上，一本正经地问蒋书阅：“干嘛？” 蒋书阅都结巴了：“我我我我是想说，我和汪汪汪学长打算去社团联办公室探一探！” 此话一出，所有人愣住，被木雨震撼得飞出去的思绪全部被拽了回来。 木雨敛容道：“你们确定准备好了？” “啊，嗯，对，”蒋书阅别开视线，咳嗽一声才勉强褪去脸上的红晕，“在、在教室里呆着也是浪费时间，我们就想着不如先去闯闯看。叶随刚给的纸条我们都看过了！” 木雨倒是想过蒋书阅和汪海洋可能会选择第一组上去，但也没想到他们行动这么快。 他问：“要不要出几个人在外面守着你们？” 正在缝衣服的鸟哥也凑上来担忧道：“对啊，你们进去，我们在外边守着，有问题你们可以随时喊我们！” 蒋书阅摇头拒绝了他们的好意。 “不符合要求的人根本进不了那个房间，进去的人还得关门，那就算我们在里头出事了，你们在外头也帮不了忙啊？” “而且就算你们组准备好了，符合要求能够进去了，可两组人能同时进社团联办公室的几率有多大？我们出事时你们能帮我们的概率又有多大？” 这确实是个问题。木雨抿唇。 “这个副本，我感觉最主要的危险还是在‘内部’，如果进不了‘内部’，那‘外部’守着多少人都没用。如果我和学长能够活着从社团联办公室里出来，那自然就是安全了，如果出不来……” 那社团联办公室外面守着再多人也白搭。 “所以，我们两个一致认为，你们其他组还是抓紧时间在教室里做准备比较好，不要浪费时间陪我们上去了。” 一旁傅小驹听着，内心很挣扎。 其他三组是需要时间准备，可他们组…… 赵家洋拼命在后头扯着他的衣服，示意他这时候别出声。 木雨吐出一口气：“我明白了。那你们小心点，如果能顺利进去，先观察看看有没有退路，一旦遇到危险可以随时撤退。” “还有，线索应该是在那些抽屉和柜子里，但那边的规则也提示了不能乱翻，所以玩家如果打开了错误的抽屉柜子，估计会受到惩罚。” “到时候你们如果对线索会在哪个抽屉里没有头绪，就先拿着钥匙出来，别贸然行动。” “懂。” “对了，恶魔币你带了没？” “带了，随身带着呢，等会儿我会看情况试试那个自动贩卖机。” 蒋书阅又朝其他人打了个声招呼，小跑回205，他们关上大门，大概是要做最后的准备。 傅小驹看看205教室紧闭的大门，又回头看看木雨，一副话憋在心里憋得慌的模样。 木雨瞟他：“干嘛，你也终于想要加入宅男的世界了？” 傅小驹：“……你放屁！”他涨红脸，砰一声关上大门！ 木雨不是不知道傅小驹心里在想什么，但老实说，这家伙搭上了那两个坑爹学长，还不如在教室里乖乖等他们探完回来。 把傅小驹呛回去了，他又悄咪咪瞅向陆重年。 这时候叶随扶了扶眼镜，从两人的视线中间穿过，一声不吭回了203。 木雨：“……” 陆重年弯了弯唇，视线从他的腰上轻飘飘一扫而过。 木雨总觉得这视线有点涩，还没来得及细品，陆重年就摆摆手，示意他赶紧回教室里去。 木雨红着脸轻咳一声，关上大门。 哎，他也挺没原则的……明明刚才在楼下还有点生气来着，可一看到陆重年那张笑脸，顿时什么脾气都没了。 不过…… 木雨沉下目光，摸了摸下巴。 如果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内，他和陆重年都只能在副本里见面，那他们根本就没法再好好说话。 可有些问题不能不谈，如果不谈，他们永远都搞不明白这一切为什么会发生。 第73章 他看向桌上的空白纸张。 这个副本有足足三个小时的时间，倒是可以好好利用一下。 * 傅小驹偷偷打开门，往外觑了一眼，然后合上。 “怎么样，他们去了没？”赵家洋鬼鬼祟祟地问。 “去了。” 傅小驹在凳子上坐下，拍了下手里的篮球，不是滋味。 蒋书阅和汪海洋勇敢地去三楼了，他却坐在这里苟着，等待别人的拯救，这不是他的作风。 可他的作风到底是什么？ 傅小驹回忆自己的过去，突然发现自己好像永远只在心里念叨“作风作风”，可实际上做出来的事半点都没他心里想象出来的那种“作风”。 以前就有人说过他——“如果想要成为那样的人就去做，而不是什么都不干，就像讨厌同类人一样讨厌对方。你根本还没有和他成为‘同类人’。” 这句话是谁说的来着？ 傅小驹始终记得自己当时被这句话一剑刺穿的感觉，难受得他一个多月没缓过来，后来连带说出那句话的人他都不想见了，尽管他很崇拜对方。 ……可这句话到底是谁说的来着，他怎么一点都想不起来了？ 他在那里惊疑不定，赵家洋和金盛有一下没一下地互传着球，一边挠后背一边聊天。 赵家洋说：“也不知道那两个人能不能活着回来，如果他们出事了，那打死我都不会去那个社团联办公室的。” 金盛说：“也没说非要五个组都进那个办公室一趟才能拿到线索吧？如果正确的抽屉只有一个，那么搞明白是哪一个之后只要一组人进去拿到钥匙就行了。如果都不知道正确的抽屉是哪一个，那进去再多组也是白搭！” “也是，”赵家洋附和完，就发狠地抓了下后背，“草，我怎么感觉我背上长出来很多疹子，这教室是不是太脏了啊？” 从进教室起，他们三个人就抓挠到现在了。 赵家洋隔着衣服都能摸到自己后背上一颗一颗的东西，全是进这教室后长出来的，痒得要命。 听到这话，金盛也觉得自己的后背更痒了：“我也是，妈的，别是过敏了吧？” “可我平时也不会过敏啊……”说着，赵家洋就摸到了一颗超级大的痘痘。 他真是服了，他从来就没长过这么大颗的痘痘，都赶得上他手指头大小了。 他一边在心里骂脏话，一边隔着衣服很用力地抠了一下。 这一瞬间，在舒爽的同时，他听到了一声细细的——“哎哟！” 他敏感地朝傅小驹看了眼。 傅小驹就坐在他旁边，还在深思自己脑袋里冒出来的那句话到底是谁说的。 注意到赵家洋的眼神，他有点莫名其妙。 然后金盛也看了他一眼。 傅小驹觉得奇怪：“……你们干嘛都这样看我？” 金盛笑了，他挠着后背问：“黑？这里哪里黑了？灯亮成这样还怕啊？” 傅小驹一脸懵逼：“啊？什么黑？” “不是你说‘好黑啊’！”金盛还模仿那语调，细细的飘飘的。 赵家洋跟着一起笑起来。 傅小驹越听越糊涂：“我哪里说了？” “还装——”金盛用力抠了一下后背的痘痘。 “——好痛啊！” 一声尖叫忽然响起，把他吓了跳。 整个活动教室瞬间寂静下来。 三个人全都愣住了。 ……这、这好像不是他们当中任何一个的声音啊？ “好痛啊！” “好痛啊！” “痛死啦！” 寂静的教室里，细细的尖叫声还在持续不断地传出来……从，金盛的后背。 哐的一声响！ 赵家洋面色惨白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后退一步。 傅小驹的脸色也变了，他跟着站起身。 他们全都惊恐地看着金盛。 金盛瞪大眼睛，手臂僵在那里，不敢动弹。 他的后背不断地传来细弱的声音。 可能是这一刻教室里太安静了，也可能是直到现在他们才去仔细听，他们竟然发现，除了这道尖叫着“好痛”的，还有其他的…… “好黑……” “啊……” “看不见……” “好黑啊……” “唉……” ……竟有无数细弱的声音在发出意义不明的叫唤。 ……这些声音是从什么时候出现的？！ 金盛开始大喘气，额头上流下冷汗。 他才动一下，赵家洋就倒退三步喝道：“你别过来！” 傅小驹这时才看清楚赵家洋的后背，被吓得呆住了。 赵家洋的后背，有什么东西在他的衣服下面蠕动……成片成片地蠕动！ “学、学长，你们……”他的嗓子都变调了。 赵家洋意识到什么，也僵住了。 他和金盛僵立几秒，互瞪着彼此，下一秒，同时猛地反手抓住上衣往上脱掉，露出了后背！ 傅小驹倒吸一口冷气。 ……这两人的后背，竟全都长满了无数的脓包！ 不，那根本不是脓包！ 它们长得滚圆，相互挤压在一起，有的大，有的小，蠕动着，摇晃着，每一个上面竟都有着人的五官——闭着的双眼，翕张的鼻翼，还有一张一合的嘴。 第74章 忽然，金盛后背靠近左肩胛骨的位置，一个最大的“脓包”睁开了眼睛。 “好痛啊！”它尖叫着张大嘴巴，怒张到极致，扭头将它邻近的“脓包”一口吞下！ 皮肉分离，血液喷溅，金盛惨叫一声，而那“脓包”瞬间鼓胀了一倍！ 它的五官清晰地鼓胀出来——那是和金盛一模一样的一张脸，眼睛与嘴全都张到了极致！ 它疯狂挣扎着，像是想要从金盛的后背上挣脱出来！ 赵家洋腿软地摔倒在地上，傅小驹傻了。 他忽然抖了一下。 好痒…… 后背好痒…… 可他不敢动。 他咽了咽口水，心脏剧烈跳动着。 直到这一刻，他才惊恐地意识到这种痒意的来源…… 那是呼吸。 是喷洒在他后背皮肤上的，细细密密的上百道呼吸…… 第30章 社团招新啦（七） “啊啊啊啊啊——” 一阵惨叫声刺破202教室。 篮球跌到了地上，滚动两圈，静止在角落里。 金盛扑向傅小驹和赵家洋：“帮我，快帮我！” 赵家洋自顾不暇，他疯了似的拼命扭转身体想要去抠自己背后的人头，傅小驹则被吓得跟金盛在教室里绕圈！ “傅小驹！傅小驹！帮我把这些人头拔下来，快！”金盛嘶吼。 他背后的人头仿佛全部被唤醒了一样，一颗一颗睁开了眼睛，尖叫着疯狂吞噬邻近的人头。 每吞噬一颗，人头便鼓胀一分。 无数个长着金盛面孔的人头在他背上挣扎，那些人头的面部皮肤被拉扯到极致，几近透明，甚至能看到底下紫红的血色！ 它们努力地睁大眼睛，眨眼，嘴里发出尖叫：“好饿！好饿！我在哪里！” 傅小驹快崩溃了，这是什么！为什么他们身上会长这种东西？！ 就在这时，四声敲门声忽然响起。 他刚好跑到门边，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扑过去打开门！ 他以为敲门的会是木雨或者叶随或者是那个叫陆重年的男生，说不定他们又找到了什么线索，过来通知他们！ 然而，门外一个人都没，走廊上空空荡荡！ 傅小驹满头大汗，喘着气往地上看去，连、连纸条也没有……？ 他茫然了，所以……是谁敲的门？ 下一秒，一阵更惨烈的叫声在他背后响起来。 他猛地转过身，看到了令他目瞪口呆的一幕。 金盛正在以极度扭曲的姿态走向角落里那只篮球。 他的四肢好像被谁控制了一样，不顾他意愿地动作着，双腿僵硬地往前迈，双手僵硬地往前伸。 金盛快疯了：“有人——有人把我按住了——” 他的上半身被狠狠压了下去，两根手臂上青筋爆出。 他就这样被迫捡起那只篮球，然后，“砰”一声往地上扣去。 傅小驹发誓，这一刻，他听到了“噗”的一下响声。 金盛的后背皮肤底下钻出来一个小小的人头，如同一颗小小的痘痘，破土而出。 再“砰”的一下，篮球第二次往地上撞去。 后背再次冒出一颗小小人头。 ……傅小驹和赵家洋窒息了，他们齐齐往后退去，目眦欲裂。 就这样，金盛不断地拍打篮球，后背不断冒出人头——他的后背已经密密麻麻一片，简直像是癞蛤蟆的皮肤。 “啊！草！草！谁来帮帮我，快！”金盛的脸胀得通红，他像是快要原地爆炸了。 傅小驹转身跑出教室，跑到隔壁的201一阵猛拍！ * 201教室里。 “哇，相比起来爷爷和大娃的衣服实在太简单了，改造下就行了！可惜没有其他颜色的布料，不然学长你和木雨都cos葫芦娃算了，我cos爷爷，我们说不定现在都已经把道具全部做好了！” “是说啊。” 天花板是白色的。 两根白炽灯灯管照亮这大面积的白，连一丝影子都看不到。 木雨有些恍惚。 他面对这白花花的房顶，往下看……往上看…… 只能看到天花板与侧墙连接形成的四个直角，那四个直角里头什么都没有。 于是，他又往左边看去。 这次，他看到了一个晃动的头顶。 那个头顶在说话。 “阿雨，你缝得怎么样了？” 头顶低了下去，从他的视野中消失不见。 “你怎么在发呆？” 忽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 一瞬间，木雨好像被一股吸力往下吸去，鸟哥和余绘回到了他的视野中。 鸟哥正在低头看他手上的工作，余绘正在缝自己手头上的布，听到这又急又重的敲门声，两人被吓了跳，扭头看去。 木雨眨了眨眼。 他有些头晕，不禁抬起手揉了揉额角，心生疑惑。 余绘小声道：“谁敲的？超过四下了，我们要去开门吗？” “砰砰砰砰砰！” 敲门声再次响起，门外的人似乎非常着急。 木雨定了定神，扶稳眼镜站起身。 见他起身了，余绘和鸟哥连忙放下手头的东西跟上。 打开门后，他们意外地看到傅小驹面无血色站在门外，赵家洋刚好从202教室里冲出来。 第75章 木雨还没待问发生了什么，就看到了赵家洋的后背，瞳孔猛地紧缩。 余绘和鸟哥发出一声惊呼，两人都被骇到了。 ——赵家洋的后背也已经不堪入目，最大的那颗人头已经有成年男性三个拳头那么大，长着赵家洋的五官，正在哀嚎尖叫。 傅小驹急急忙忙把刚才发生的事跟木雨说了一遍，木雨走到202门口往里头看—— 金盛还在拍篮球！ 他跟提线木偶似的，双目充入血丝，却一点都反抗不了，只能一下一下地拍，任由背后的人头一颗一颗冒出来！ “是怪物吗？”傅小驹浑身都在哆嗦，“这个副本的怪物是看不见摸不着的？！” “……应该是了，”木雨飞快回忆了一遍规则，敏锐地问，“你们刚才是不是停了一会儿？” “停、停什么？” “打篮球，”木雨皱起眉头，“你们是篮球社，社团目标是比赛拿第一，你们就该在教室里练习打篮球，或者考虑怎么准备社团展示，刚才你们是不是三个人都停下来了？” 活动中心使用规则第四条：在活动教室中，请珍惜你们的每一分每一秒，老师们会进行监督。 傅小驹张了张嘴，赵家洋哭吼道：“我们都被背上这玩意儿吓死了，谁还有心情打篮球，我们才停了一小会儿！” 傅小驹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回忆道：“……一分钟，大概是停了一分钟的样子！” 一分钟。 木雨记下这个时间。 从副本开始到现在，他们所有玩家并不是时时刻刻都在进行社团活动。 所以大致可以判断出来，只有在留在教室里的玩家一齐停下“活动”——或者说，不仅是停下了社团活动，还停下了思考怎么准备社团展示时——这样超出一分钟，看不见摸不着的怪物才会找上门。 每个社团的社长都手握活动教室钥匙，这是一项权利，但权利往往伴随义务，因而当社团活动出现了问题，社长显然就成了首先被惩罚的那一个。 那么，现在要怎么办？ 木雨思绪一转，立刻对教室里的金盛喊：“快告诉它你们已经知道错了，会抓紧时间搞社团活动！” 怪物的身份明显是老师，老师惩罚学生则是因为学生浪费了时间，但怪物并没有立即杀死学生，那很可能意味着学生还有认错改正的余地—— 然而金盛好像没听到似的，他依旧赤红着脸，青筋爆出，在那跟怪物的力量较劲，似乎想凭借蛮力挣脱控制！ 傅小驹着急：“学长！” 金盛大吼一声，仰起身来—— 众人愕然，他成功了？！ 下一秒—— 金盛的右肩竟裂了开来！ 不对，是皮肉被从骨头上撕了下来！ 他的皮肉如同一层厚厚的冬衣，被一只无形的手完整地脱下，与骨头撕扯开时发出“滋滋”的声音—— “啊啊啊啊啊！”金盛发出了凄厉的惨叫。 门外的人都被吓傻了。 金盛摇晃着，只剩下白骨的右臂在空中挥舞。 而空气中，那层被脱下来的皮肉鼓了起来，竟形成了一根完整的手臂形状。 ……怪物在把他的皮肉当衣服穿？！ 这根手臂用力按住金盛的左肩，似乎想要继续。 木雨冷下脸：“如果不想死就快喊！” 金盛大喊：“我、我们知道错了！知道错了！我们会打篮球的，会练习的，放过我，求求你放过我！” 那根手臂终于停住。 金盛跪了下去，痛哭流涕：“求求你放过我，我们会打篮球的，会打的！” 手臂松开了他。 ……木雨和傅小驹后退，鸟哥和余绘紧张地挨在一起，赵家洋屏住呼吸，后背紧贴在走廊栏杆上。 他们就这样，死寂地看着那根手臂从教室里慢悠悠飘出来，顺着走廊往楼梯的方向飘…… 木雨眸色微动。 刚才他和叶随、陆重年在三楼感受到的数道目光，难道真的是这种怪物带来的感觉？ 可是，社团联办公室里只有三把椅子。 就算这种透明的怪物不止三个，还有更多的“老师”游荡在外，可这个副本里能有多少只这样的“老师”？ 多余的怪物就和多余的设定一样，没有意义。 要制衡他们玩家，维护秩序，再怎么算，五只怪物也足够了。 可他们当时感受到的目光……远远不止这个数。 202教室里，金盛躺在地上。 他流了很多血，面色惨白如金纸。 “不要分神，赶紧集中注意力去想社团有关的事。”木雨的话惊醒了他们三人。 他盯着楼梯口。 所有人大骇。 ——那根手臂没有下楼或者上楼！它就停在了那里，浮在空气当中，像是在暗暗观察他们有没有在履行承诺！ 傅小驹和赵家洋立刻闭上眼……想社团有关的事，社团，打篮球，打比赛…… 木雨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他看了两人一眼，又看向那根手臂，过了几秒，低声说：“不行，这样没用了。” 手臂一直没有离开，仅仅是思考社团相关的事已经没用了，傅小驹他们必须实际进行社团活动才行！ “你们快把那只篮球捡起来！” 第76章 “不一定非得要每个人都随时随刻打篮球，但至少别一起停下来超出一分钟。” 傅小驹结巴道：“可、可是我们一打篮球，背后就会冒出来那种玩意儿。” 木雨能回答他的只有沉默。 打篮球，背后的人头就会越来越多。 不打篮球，怪物会对他们扒皮抽骨。 可他们只能在这二者之间选。 金盛从地上爬了起来。 他气息奄奄，眼神却依旧凶狠：“你们……快来打！” 傅小驹和赵家洋一动不动。 金盛大怒，把球砸了过来：“快打！” 那球砸在了走廊地面上，“砰”的一声，反弹朝着赵家洋射去。 赵家洋却瑟缩了下，躲掉了，于是篮球越过栏杆，直接往楼下掉去。 “草nmd——”金盛从地上爬了起来。 他的右臂白骨就那样挂着，随着他踉跄的步伐不断摇晃。 余绘和鸟哥被吓得连忙往201教室里躲。 自从刚才木雨分析了那条不能停下社团活动的规则，鸟哥就跑回去把缝了一半的衣服捡了起来，一边缝一边胆战心惊地围观，唯恐出现什么意外情况木雨应付不过来。 此刻，眼见202三个人要打起来，他把余绘拽到了自己身后，喊木雨快回来。 金盛揪住了赵家洋的衣领，吼道：“进去给我打篮球！” “我不要，是你要当这个社长的，关我什么事！”赵家洋拼命挣扎，“我背上也长满了这玩意儿，你要找就去找傅小驹！” 金盛一把将赵家洋甩开，喘着气转身朝傅小驹走去。 傅小驹被他双眼血红的样子吓到了：“我……” 金盛的左肩后头，一个巨大的肉球忽然仰起来。 肉球的皮肤出现了褶皱——这颗人头就这样转过头来，双目迷茫，喃喃着“好饿”，齿缝里依稀挂着血肉。 金盛朝傅小驹伸出手：“你给我过来——” 傅小驹目眦欲裂：“学长，你背后！” 木雨将傅小驹拽到身后。 下一秒，肉球凑近嗅了嗅金盛的后脑勺，伸长“脖子”，张开巨大的嘴，然后——兜头将金盛整个脑袋吞没，牙齿卡在了他的咽喉处。 金盛的身体凝固在了那里。 寂静。 整个走廊，所有声音瞬间消失。 ——伴随着骨头断裂的清脆响声，金盛的脖子皮肤被撕裂，整个脑袋被咬断！ 浓稠的血液从断裂处往上喷溅，溅在了走廊天花板上！ 一声巨响，202教室的门自动关上。 余绘和鸟哥捂住了自己的嘴，止住了差点就要溢出的尖叫声。 赵家洋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裤d处变成了暗色。 傅小驹的胸口大起大伏，被吓傻了。 木雨紧盯着金盛，浑身绷得很紧。 那颗人头叼走了金盛的脑袋，咀嚼着，吞咽着，还在喃喃：“好饿，好饿，我在哪……你们……你们为什么这样看着我……” 它在鼓胀，持续地鼓胀，逐渐变成金盛原本的脑袋大小。 “你们到底在看什么……”人头瞪大眼睛，“啊……赵家洋……赵家洋……快去打篮球……” 赵家洋拼命后退，快要疯了：“草……我草……” 金盛的身体动了起来。 他忽然往前跑去，肩胛骨上的脑袋却在朝后方的赵家洋吼：“快去打篮球，你们想害死我吗！？” “去死，去死啊！”赵家洋翻过身，他根本没力气站起来，只能往远处爬。 金盛撞到了栏杆，意识到了不对劲，拼命转身却发现视角始终在身后：“怎么回事，我到底怎么了？！” 木雨对鸟哥说：“拿一块长一点的布料过来，快！” 鸟哥连滚带爬跑进教室里，捡了一块他们不需要的布料就冲回来！ 他将自己手头正在缝制的衣服塞到余绘手里，叮嘱她继续缝，不要停，然后和木雨一起制住还在横冲乱撞的金盛，将他扑倒在地，拧布为绳，绕了几圈将他捆起来！ 金盛不断挣扎，所幸那布料足够结实，木雨一边捆一边喝醒傅小驹：“他的钥匙放在哪里？！” 傅小驹如梦惊醒：“在、在他裤兜里！” 他跑过来，抖着手在金盛裤兜里翻找，找到后就跑去开202教室的门。 然而钥匙塞进锁孔里了，却转不动！ “不行！”傅小驹尝试了好几次，冷汗不断流下，“门打不开！” 鸟哥着急道：“是不是要社长拿在手里才能打开？” 可金盛现在还能配合他们吗？ 金盛正在发狂地怒吼：“你们为什么要捆我？！我要吃掉你们！吃掉你们所有人！好饿，啊，饿死我了！” 他背后的人头也全都在齐齐呐喊：“吃掉……好饿……吃掉！” 木雨打完死结，看向楼梯口。 那根手臂消失了，怪物走了！ 他的大脑迅速运转着，嘴上喃喃：“……他刚才离开教室的时候门还没关，门是在他头断掉的时候关上的……怪物也离开了，可你们谁都没有碰过篮球……” 木雨的嗓音沉了下来：“——金盛很可能已经被副本判定为死亡了，每个社团必须有一名社长，社长死了，社团也就不存在了，这把钥匙已经没用了！” 第77章 傅小驹脸色煞白：“那我们要怎么办？” 他们最多只能在教室外停留7分钟！ “更换社团申请。” 傅小驹和赵家洋呆住。 木雨转过头对他们说：“你们现在只能更换申请。要么你们两人选一个出来做篮球社社长，要么换其他社团加入，或者重新创立一个新的社团。” 傅小驹六神无主：“但、但是规则说了不能轻易更改申请表……” 他想到了什么，戛然而止。 “不能轻易更改”的意思就是可以改，只是，玩家必然要付出代价。 他喃喃道：“如果更改申请，我们会怎么样？” 第31章 社团招新啦（八） 没有人能回答这个问题。 木雨放开金盛，跑向204教室，跑到一半，他忽然停了下来，垂下脑袋。 鸟哥唤道：“阿雨？” 尾音落地，木雨颤了下，抬起头来又继续往前跑，扣响了204教室的门。 开门的人是陆重年，木雨问：“你们手工社有锯子吗？” 陆重年微怔，往走廊上看了眼，目光从傅小驹他们三人身上扫过，表现很冷静，点头道：“有。” “那借一下。” 濒死感不断加重，傅小驹能够清晰地感受到胸腔内的心脏在乱跳，后背不断冒出冷汗，四肢逐渐僵直。 金盛倒在地上，脖子被截断，后肩胛骨上那颗人头生气地吼着：“你们是傻逼吗，放开我我就能去给你们开门了，那把钥匙要拿在我手上才有用！他们是骗你们的，是想骗你们去试规则！” 赵家洋听了这些话，眼神又犹豫起来。 “不想死就快来把我松开！啊，真的饿死我了！” 金盛奋力挣扎，鸟哥都快要摁不住他了。 赵家洋看向傅小驹，迟疑道：“要、要不……”……让他试试看？ 傅小驹捏紧拳头，深吸一口气，朝鸟哥和金盛大步走过去。 鸟哥惊疑不定：“喂，你们不会真要相信他吧！” 这货嘴里可还在喊好饿好饿呢？！ 下一秒，傅小驹半跪下来，帮鸟哥一起把金盛用力摁回到了地上！ 赵家洋咽了咽口水：“小、小驹啊……” 傅小驹咬牙道：“他才是真想骗我们去死！我们要是信了他的，把时间浪费在开门上，七分钟过去我们两个必死无疑！” 赵家洋顿时消了声。 傅小驹很害怕，他害怕自己后背上的上百道呼吸，害怕等会儿要去面对的那张申请表。 他害怕自己真会死在这个莫名其妙的副本世界里，害怕得都快要哭出来了。 可有什么办法—— 他擦了把眼睛，对鸟哥说：“有没有多余的布料，我们把他固定在柱子上。” “有！” 这个时候木雨扛着一把锯子过来：“过来，我把你们两人背上最大的几个脑袋给锯了，锯完了你们就赶紧下去！” 赵家洋是第一个。 他双手撑住膝盖，恐惧得直打抖。 锯子落下来时，他的后背传来剧痛，人头齐齐发出尖叫，尖利的嗓音几乎要刺破他的耳膜。 啪嗒，啪嗒，被锯下的人头不断掉落在赵家洋的两边，他胆战心惊地瞄了眼，只见那些人头脱离了他的身体，还在转动眼珠子瞪他。 瞳孔被挤成了小小的一个点，大部分都是眼白，人头的嘴一张一合，怨恨着他：“吃了你……我要……吃了你……” 赵家洋没忍住，呕一声吐了出来。 木雨扛着锯子锯掉了赵家洋背后所有稍大一些的人头，喘了口气直起身，脸上早已溅满血迹，活像一个木锯狂魔。 陆重年抬起手给他擦了一把，接过锯子：“我来吧。” 此时傅小驹和鸟哥已经把金盛捆在了其中一根栏杆柱子上。 金盛背上那颗人头吞噬了金盛真正的脑袋，拥有了金盛的记忆，嘴里冒出来的那些话简直就像是金盛本人会说的，这让两人非常有心理压力，好像他们正在迫害一个活生生的人。 “你们在杀人，你们都是杀人犯，会遭报应的——” 鸟哥受不了了，把一块布团了团塞进那颗人头的嘴里，堵住了它的话：“够了，有本事你把自己嫁接到这根脖子上再来跟我们说这些话！” 那颗人头扭转过去，瞪着近在咫尺的那根血淋淋的断脖，嘴里呜呜呜呜。 鸟哥：“只能干瞪是吧？只能干瞪那就闭嘴！” 陆重年提着锯子走过来，傅小驹瑟缩了下。 他望着陆重年，张了张嘴，有一个熟悉的称呼似乎就要脱口而出，他却死活想不起来那是什么。 陆重年只对他说：“转过身去，手撑住膝盖。” 男生的声音冷静又平稳：“我会动作快一点。” 傅小驹猛吸一口气，脱掉上衣，背对陆重年摆好姿势，咬紧牙关。 锯子落下来时，他痛到几乎眼冒金星。 木雨没有浪费时间。 陆重年在处理傅小驹背后那些人头的时候，他对傅小驹和赵家洋说：“如果你们要加入现在已有的社团，那就只有手工社和文学社还可以各加一个人，但是文学社现在在楼上接受考核，我不确定加入文学社的那个人会不会被直接传送到考核现场去。” 赵家洋眼珠子乱转，他问：“那、那如果我们还是留在篮球社，用我们自己的篮球练习呢？我们刚才落了一筐篮球在楼下！” 第78章 木雨蹙眉思索了下，道：“我不知道这样行不行，但我觉得你们背后冒出来的人头可能和篮球没有直接关系，是教室的问题。” 不用副本给的篮球，用玩家自己带进副本里的篮球就会没事吗？木雨不这么觉得。 同样，赵家洋和傅小驹不搞篮球社了，搞网球社、排球社就能逃过背后长人头的命运吗？ 恐怕也不见得。 那什么才最有可能是最直接的原因？ ——教室。 不论玩家更换成什么社团，他们都摆脱不了必须进入活动教室的规则。 傅小驹一边忍着剧痛一边问：“你、你是觉得，是教室里有这么一种机制，导致我们只要在那个教室里搞社团活动，就、就会长出这些玩意儿？” “对。” 傅小驹顺着这个思路往下想：“可是，不可能只有我们一间教室有这种死亡机制吧，你们其他几间教室……” 归属于文学社的蒋书阅和汪海洋在出发前看不出什么异样，都很正常。 而手工社…… 陆重年收了锯子，冷白皮肤上只溅了几滴血迹：“我们这边暂时也还没有情况，但是后面会怎么样，没法保证。” 那—— 赵家洋转身就往楼梯那边冲了下去。 所有人都愣了一下。 陆重年捡起傅小驹的上衣扔给他：“穿上再下去。” 傅小驹郁闷极了，他连忙把上衣穿好，木雨和陆重年走了过来，一个把他领口松弛的布料揪起来，拧细、扎紧，另一个用同样的手法把他衣摆扎紧。 这样一来，他衣服的上下两个口子就全都被收得密不透风。 傅小驹立刻意识到这两人是在防什么，匆忙跟他们说了一声“谢谢”。 陆重年淡淡道：“不要浪费时间，赶在七分钟内把表格填完回来再说。” 先把命保住，他们才有机会讨论怎么解决这该死的副本。 傅小驹喉头一阵干涩。 他重重点了点头，跑向楼梯。 傅小驹和赵家洋都下去了，木雨在这时候转过身，走到203教室门口，敲了敲门。 叶随前来打开门，木雨低声问：“你们教室有什么情况吗？” 叶随愣了下，摇了摇头：“没有，怎么了？” 木雨把走廊上发生的事简单跟叶随说了说，叶随听得眉头直皱，他身后的教室里，祁山和郝佳则一脸惊骇。 “其他没什么事，”木雨不想浪费他们的时间，“你们先继续吧，这里有我们看着，等会儿有情况我们会跟你们说。” “……行。” 叶随关上门后，木雨走回到陆重年身边，靠近栏杆，往下望去。 赵家洋已经出现在了他们的视野中。 他冲到了他们最开始填写社团申请表的那三张桌子前，拿出一张新表，趴在那儿猛写。 他的后背鲜血淋淋，那些很小的人头始终没有停止互相吞噬，甚至还隐隐加快了吞噬的速度，只是这么会儿功夫，竟又有两三颗人头长到了拳头大小。 木雨低声道：“长得有点太快了。” 陆重年看了他一眼。 木雨依旧穿着蛇精的裙子，头上戴着那顶假发，假发柔顺地披在他身后，令他的侧脸显现出一种矛盾又和谐的柔软气质。 “你们教室呢？” 木雨微怔，转过头去，陆重年的黑眸正静静注视着他。 “你们那边有情况发生吗？” 木雨顿了顿，说：“暂时……还好。” 陆重年又看了他一会儿，才回过头去。 他一边盯着楼下，一边说道：“我始终觉得五间教室应该各自对应了一条重要线索，只是目前为止我们还没有发现……也可能必须得等我们通过社团审核才能找到。” “是，我也这么觉得，而且我认为很可能和上一个副本一样，五条线索拼凑在一起，我们才能找到怪物发生器。” 陆重年又沉吟了一会儿，道：“五个社团类别不可能仅仅是为了区分教室而存在，应该还有别的用处。” 那个特殊的“用处”，可能就会为他们指向线索的所在之处。 可那到底是什么？ 陆重年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8：02。 文学社是7：52左右上去的，现在已经过去快十分钟，三楼那边还没有一点动静。 如果文学社能够顺利通过社团考核回来……那么或许就能为他们带来转折性的线索。 但有一点很奇怪。 文学社的两人在出发前确实一丁点异样也没有。 就如傅小驹所说，不可能只有202教室有死亡机制，如果要有，每一间教室理论上都该有。 他们其他三间教室里的人暂时还没出事，可能是因为他们的社团展示准备还没有进入到关键阶段，可文学社已经抵达了可以接受考核的状态。 ——蒋书阅和汪海洋这么久都还没有回来，就足以证明他们已经成功进入了社团联办公室。 他们符合了“标准”，副本认可了他们。 所以，为什么会这样？ 为什么那两人直到出发前都安然无恙？ 陆重年凝眸思索，启唇道：“……你觉得，教室里的危险程度和考核时的危险程度，会互成反比吗？” 一时没听到回答。 木雨静静站在他身侧靠后的位置，离他极近，呼吸悄悄喷洒在他的后脖颈上。 第79章 陆重年敏锐地回过头，两根手臂绕过他的腰，拥抱住了他。 陆重年一怔。 不远处，担忧望着楼下的鸟哥和守在201教室门口的余绘注意到他们这边的动静，瞬间震惊max，两张脸上都是“都什么时候了你们在干啥”的表情。 陆重年蹙起眉。 因为那两根抱住他腰部的手臂在缓慢收紧。 两人之间几乎没有留下什么缝隙，木雨就像是一件衣服，正在紧致地包裹住他。 陆重年的声音低沉下来：“木雨！” 木雨骤然被惊醒，松了力道，抬起头，两人对视。 也在这时—— “啊啊啊啊！” 楼下传来赵家洋的惨叫，他们立刻往下看去。 在赵家洋填完表的瞬间，他背后的人头齐齐膨胀成正常人头的大小，咆哮着想要从他的后背上挣脱出来。 陡然增加的重量让他一时没站稳，往后摔去，紧接着他后背上的三个脑袋伸长“脖子”，张开嘴将他的头一分为三，撕裂吞噬！ 血液和脑浆飚溅出来，傅小驹在一旁被吓傻了。 ——这就是玩家更换申请的后果？ 只要他们更换社团申请，死亡机制施加在他们身上的症状就会在这一瞬间被拉到满级？！ 木雨立刻对傅小驹喊：“别去管他，快填表，那些人头没那么容易从你的衣服底下钻出来！” 傅小驹一个激灵，立马闷头写。 刚才赵家洋填写的社团是手工社，想也知道这家伙刚才抢着想要第一个下来，就是为了抢占手工社最后一个的位置。 傅小驹本来都在想自己要不回篮球社算了——虽然背上那些人头让他很麻，可如果他去了文学社，谁知道他会不会被传送到考核现场就立死？ 创立新社团？他也不知道自己一个人能创立什么社团啊！ 还不如回篮球社，大不了问陆重年他们借锯子，人头长大了就割掉一波！ 结果赵家洋竟然死了！ 傅小驹抖着手，在申请表上填写下“手工社”三个字。 整张表填完的瞬间，他闷哼一声，整个人往后倒了倒。 他的后背瞬间隆起了一大块，衣服被膨胀的人头顶了起来，整个人像是变成了一只巨大的虫子。 那些人头拼命地想要从衣服底下钻出来吞噬他，齐齐发出尖叫与吼声。 傅小驹想要捂住耳朵，他快要疯了，拿起申请表就往楼上冲。 木雨见差不多了，撩起自己的裙摆，他的底下还穿着自己那条牛仔裤。 他从裤兜里拿出一张纸条，塞到了陆重年手里：“这张纸条你有空再看！” 陆重年捏紧纸条，握住木雨的手腕，还没来得及开口，木雨就道：“你放心，我心里有数。” 语罢，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回了各自的教室。 傅小驹就是在这时候冲了上来，和陆重年一起进了204教室里。 …… 李柯一直在房间里搞那几个木头片，乍一看到跟在陆重年屁股后头进来的傅小驹，和傅小驹背后那一坨还会动的东西，被吓得差点割断自己的手指头。 陆重年再次提起那把木锯，指挥傅小驹：“转过来，这次衣服别脱了，我直接把那些人头锯下来。” 傅小驹哭得眼泪鼻涕一大把：“谢谢你，陆哥……” 陆重年一顿。 “陆哥，我、我想起来了，呜呜呜……” * 木雨回到了201教室，背靠在门上，心如擂鼓。 鸟哥和余绘全都心有余悸。 副本最开始的时候蒋书阅就告诉过他们，副本里是真的会死人，可直到此刻他们才有了实感。 金盛和赵家洋最后的模样简直能让他们做噩梦一个月——前提当然是他们能活着离开这个副本的话…… 鸟哥忧虑道：“我、我们还是再加快点速度吧，哦对了，阿雨，你身上的这条裙子就差最后缝起来了，我们最后再搞这个，你要是不舒服要不先脱下来？” 他回头一看，木雨靠在门上，头低垂着，像是根本没听到他的话。 他走过去替木雨摘下脖子上那沉重的项链，唤道：“阿雨？你今天怎么回事，怎么老发呆？” 他还想替木雨把衣服脱了，下一秒，手就被抓住。 木雨猛地抬起头来，眼神已然恢复了清明：“不行，不能脱了。” 他缓缓道：“我知道我们这个教室的死亡机制是什么了。” 第32章 社团招新啦（九） 陆重年帮傅小驹清理完人头后，扔了块教室里的长布条给他。 傅小驹趴在桌上，后背上鲜血淋淋，整个人就像快昏死过去一样。李柯在一旁看着都心惊肉跳。 傅小驹自己的那件衣服已经不能穿了，早就已经被割得七零八碎，陆重年扔过来的这块破布最多就只能当个抹胸，傅小驹哭泣道：“陆哥，副本结束后我不会要这样穿着走出这里吧？” “……副本结束后，我们会回到副本开始前的时间点。” “哦，这样，”傅小驹好受点了，他吸了下鼻子，努力爬起来，忍痛把抹胸裹上，突然想到什么，“啊，那死了的玩家是不是也都能复活啊？！那这样的话，其实只要最后还剩几个玩家能通关副本，大家就能全员复活？靠，这么一想好像也没那么恐怖了！” 第80章 “对了陆哥，你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我会把你忘了啊？要不是刚才太吓人了我脑子受刺激跑出来一些画面，我可能到现在都想不起来！班里那些人也是，好像全都把你给忘了，就只有木雨还记得，为什么会这样？” 傅小驹一时恢复记忆，有许多问题想问，叽叽喳喳的，陆重年却没有工夫在此刻一一回答。 他在桌边坐下，写纸条。 不是不能把字打在手机备忘录里，让对方拍照，只是在副本里他们需要尽量维持手机电量，这是他们唯一能用来确认时间的电子设备。 因此能不使用手机就尽量不使用手机，手速快的话，写几张纸条并不费多少时间。 陆重年写完纸条，又顿了顿，展开木雨塞给他的纸条。 “1、有件事你可能还不知道：副本结束后，死去的玩家会‘复活’，但他们失去了副本内的记忆，性格也和以前不一样了，变得像是没有性格。感觉只复活了皮囊，没有复活灵魂，所以我认为这种状态也不能说是‘复活’，只是看起来像是还活着。 2、8月21日那天我的记忆断在了你离开房间之前，后来发生了什么？” 陆重年看着第二个问题，凝眉沉吟片刻，找了张纸条飞快写下两行字，写完对折。 然后他将木雨这张纸条一分为二裁开，写着第二个问题的那张纸放回到自己裤兜里，另外半张纸给傅小驹看。 傅小驹正在和李柯讨论“实在不行也不是不能死”，被陆重年塞了纸条，懵懵打开一看：“…………” 草。 陆重年起身：“我去递一下纸条，回来我们就把这架飞机做完。” 李柯：“好！” 204教室的门被打开。 陆重年踏出来，一双黑眸向外扫去。 走廊上安安静静，一个人影也无，明明才过了几分钟，前方某根栏杆柱上却只剩下了一根断掉的布绳，孤零零躺在地上。 金盛趁他们不在时挣脱了束缚，消失了踪影。 楼下大厅传来一阵低低的呜咽。 陆重年快步走到栏杆边，垂眸往下望，看到了赵家洋打开活动中心大门，踏入迷雾中的一幕。 长在赵家洋背后肩胛骨上的人头喃喃着“好饿”，一边哭泣，一边流露出迷茫。 最后那一瞬间，它与陆重年遥遥对上了眼神。 陆重年并没有来得及看清楚那眼神里写了什么，可能依旧是茫然，转瞬，赵家洋便如同那些消失在迷雾中的外界建筑一样，被迷雾吞没。 大门合上，发出“哐当”声。 陆重年盯着那浓浓的迷雾，一动不动，几秒后，他收回目光，拿出裤兜里随身携带的笔，展开两张纸条各补上一句话。 将两张纸条分别放在203和201教室门口，敲响四声，他回到了204。 * 李柯设计的木飞机结构非常简单，总共只需要三份木头片。 面积最大的一块流线型木头片用作机身，另外两块小木头片分别用作机翼与尾翼。 机翼只要横插入机身中即可，那之后再把尾翼卡上，一切就大功告成。 李柯已经把三块木头片全部切割打磨好了，他们只需要再来两刀就能把这架木飞机彻底搞定。 傅小驹有些紧张，李柯也是兴奋中带着一丝忐忑——他们并不知道死亡机制会在什么时候出现，亦或者，他们教室也会成为其中一间幸运教室，没有死亡机制？ 陆重年道：“接下来让我来吧。” 李柯在需要切割的部位做了标记，接手的人只要顺着他画好的线条操作就行。 首先，是机身上靠近头部的部位——这个地方需要切割出一道细细的长方形口子，用以插入机翼。 陆重年刚要走过去，李柯就拦住了他，纠结了下，从他手中拿过工具：“还是我来吧，这地方容易割坏，真割坏我们就要从头来过了。” 李柯活动了下颈椎和肩膀，努力给自己放松：“反、反正有你在旁边看着，对吧……！” 陆重年却顿了下，对他说：“我不能保证这个时候一刀下去你不会直接毙命。” 李柯一僵，默了默，抬起头来，笑得比哭还难看：“如果真有生命危险，那不是更不能在这个时候让你上了吗？” 陆重年一怔。 “你好歹是通关过一次副本的人，脑袋聪明，还有经验，你活着肯定比我活着更有价值，”李柯立刻道，“别否认，都这种时候了我们必须谈点实际的。” “不管副本结束后死去的人会不会复活，算不算得上复活，总要有人通关了副本，我们才能来讨论这个问题……所以必须留下能解决问题的人。” 李柯哑声道：“而且只要还有一丁点活的希望，你就一定会让我活下去的，对不对？” 傅小驹在一旁沉默。 陆重年与李柯对视，片刻后，启唇道：“是。” “那就好，那就行了，”李柯吐出一口气，“那就别谈别的了，其实也不要觉得我是在替你去死，我们现在本来就是要策略性地来解决问题。” 策略，就是在关键时刻把每个人放在最适合他们的位置上。 “对操作最熟练的人来进行实际操作。” 李柯来到桌子边，面对那三份木头片。 “头脑最清醒，想事情最快的人在最近的地方全神贯注地观察。” 第81章 陆重年站到他身旁。 “剩下一个人随时准备好从旁协助。” 傅小驹来到李柯另一边，拼命深呼吸。 他们各自就位。 李柯拿起一把刀，心跳非常快。 接下来的切割需要非常精细，不是锯子能操作的。 他将木飞机机身固定住，刀片对准自己画下的线条，屏息凝神，下定决心，下刀。 第一刀下去，三个人的神经都绷紧到极致。 然而，教室里只响起了刀片切磨木头片发出的声音，其他什么异况都没有发生。 三人飞快交换了眼神，又迅速扫视了一圈四周。 教室里安安静静的，摸摸身上，他们身上也没长什么奇怪的东西。 李柯悄悄松了口气，开始专心致志。 …… 细细的木屑不断飞出来。 李柯的切割非常精准，沿着他画的那条线，不偏不倚。 几分钟后，他的这一轮切割就即将结束。 “学长可以啊，手法这么专业。”傅小驹看得连连称奇。 “这算什么，”李柯笑道，“我爸才叫厉害，他是专业做木雕的，我做的那些东西他都看不上。” “原来是家族传承哦，怪不得。” 这两人在聊天时，陆重年的视线始终徘徊在木头片与李柯本人之间。 李柯收了刀。 他沿着线条切割下来的长长的木头细条已经和机身彻底分离开，只要把木头细条拿开，那里头就是一个可以容纳机翼的完整空洞。 “他才不要我来传承嘞，他有的是他的亲亲徒弟——”李柯将机身拿起来，那木头细条自动脱落，掉在了桌面上。 下一秒，猩红血液顺着木头片流淌下来。 李柯和傅小驹愣住了，陆重年倏地凝眸。 血液从机身空洞的切割面里头喷涌而出，就像是一个人体出现了空洞，出血量大到瞬间染红了李柯的手臂与衣服，在他脚下流下一滩浓稠血迹。 与此同时，木飞机机身正在迅速干瘪下去，出现了人体皮肤一样的褶皱纹理。 “我草，怎么回事？”傅小驹呆住了。 李柯张了张嘴，忽然面色惨白往后倒去。 傅小驹被吓了跳：“学长？！” 陆重年反应很快，上前一步迅速扶住李柯，将他放到地上，查看了下他的身体，掀开了他的上衣—— 李柯的肋骨下剑突部位到肚脐眼中间，竟不知何时也出现了一道长条形空洞！ 他们能清楚看到切面的脂肪、肌肉纹理甚至是内脏，却没有丝毫血液从中流淌而出。 李柯陡然抽搐了起来，血色正在迅速从他脸上褪去！ “我草，我草，怎么会这样？！”傅小驹慌了。 看李柯前面那反应，他自己好像一丁点都没察觉到自己肚子上开了个洞！ 陆重年抬头对他说：“把桌上的机翼拿过来！” 傅小驹反应了下，立马跳去桌边拿机翼，陆重年从李柯手中夺过木飞机机身，用力将机翼插入到机身空洞之中，严丝合缝地卡住！ 然而空洞被堵住了，木飞机的出血却并没有停止！ 浓稠的血液还在疯狂地溢出，不断滴落到李柯身上，染红了一大片，就像是从他自己身体里流出来的一样！ “血止不住啊，陆哥怎么办？！” 陆重年蹙眉飞速思考了一下，对傅小驹沉声道：“把那边的木板拿过来！” 傅小驹顺着陆重年的视线往对面教室角落里一看——那是一堆完整的木板，靠墙摆放。 傅小驹也不知道陆重年要做什么，只慌慌张张连滚带爬跑过去，把东西搬来。 陆重年捡起锯子，竖起一块木板就迅速地据起来。 木飞机机身始终在不断淌血，淌血速度却在逐渐减慢，似乎喻示着“机身”内部的血液已经所剩无多。 李柯从剧烈抽搐到逐渐没有反应，中间也就十几秒时间，眼神似乎也开始涣散。 “学长！学长你撑住！”傅小驹一边帮陆重年固定木板，一边大吼，试图唤醒李柯的神智。 陆重年将木板据成了适应李柯上腹部空洞的大小，把锯子扔了，让傅小驹把李柯扶起来，将木板对准那道空洞。 傅小驹呆滞地不断骂脏话：“我草，我草……” 这样真能行？不会把李柯捅死吗？？ 然而他向来知道自己的智商差他陆哥一大截，于是只哆哆嗦嗦照着陆重年说的做。 陆重年毫不犹豫，用力将木板插进李柯上腹部的空洞之中—— 李柯发出一声惨叫，上腹部被木板贯穿，整个人就像是被钉住了。 陆重年和傅小驹喘着气，立刻低头去看那飞机机身——出血停止了！ 傅小驹抖了一下：“……是成功堵住了，还是……” 流干了？ 陆重年抬头去看李柯。 他用手掐住李柯下巴：“学长，醒醒！” 李柯微张着嘴，双目无神地望着天花板。 傅小驹眼睛红了。 下一秒，李柯用力呛出一声，他倒吸着气，气若游丝地开口：“我……靠……吓……人……” —— 傅小驹大松一口气！ 还活着！李柯还活着！ 那血不再流不是因为流干了，而是因为他们成功把血止住了！ 第82章 陆重年也放松了下来。 还活着就好。 副本内的很多东西不能用科学解释，从上一个副本的种种经历来看，只要玩家能在关卡中保留住最后一口气，也许就能撑到副本结束。 所以就算李柯现在浑身的血已经所剩无多也没关系，关键在于接下来。 陆重年放开李柯，让后者靠在墙边，随后站起身，抬起手，捋起头发，看着眼下这场面。 “陆哥，这到底是……”傅小驹拼命咽口水。 血流了一地，教室里弥漫开一股浓重的血腥味。 那木飞机的机身在止住出血之后，缓慢地从干瘪的状态中恢复过来，就像是人体的皮肤恢复了弹性。 傅小驹小心翼翼去摸了摸——没错啊，是木头的质感，不是人皮！ 陆重年的黑眸沉静，他在思考着。 毫无疑问的是，死亡机制是在材料成型之后——机身变成了机身的模样，机翼变成了机翼的模样——才准备就绪的。 那之后，材料受到的伤害似乎会全部转嫁到玩家身上。 材料里头淌出来的血液是玩家的，材料干瘪下去意味着玩家的生命也在飞速流逝。 当材料的血液流干的时候，那势必也是玩家死亡的那一刻。 仅仅是给材料堵上窟窿没有用，玩家还必须要及时堵住自己身体上出现的窟窿，才能保住性命。 那么接下来，为了完成这架木飞机，他们的工作重点似乎就要变成—— 陆重年转身找了找，朝教室斜对面走去。 “陆哥？” 陆重年找到一卷皮尺，走回来，在李柯身前半跪下，展开皮尺测量他上腹部这道空洞的大小。 李柯低头看了眼自己肚子上插着的那块木板：“……我……头有点晕……” 傅小驹安慰：“学长别看了，把眼睛闭上吧。” “算好比例，我们才能提前准备好安装尾翼时需要用到我们自己身上的木材，”陆重年报了一个数字，心算了一下，“1：2.5，尾翼需要的卡口大小对应到人体身上大概是12cm。” 傅小驹明白了：“那我们就是要准备好一块12cm左右宽的木板！” 话音落地，咚的一声响。 三个人顿时安静下来。 ……什么声音？ 他们警觉地张望。 三声敲门声不紧不慢地在他们教室中响起。 李柯咽了咽口水，手扶着墙把自己撑起来，傅小驹茫然朝门口看去，陆重年却站起身，扫视向他们的四周。 “……哪里传来的敲门声？”傅小驹压低声音，“不像是门口那边。” 话音落地，敲门声再次响起。 笃笃笃笃，这次，是连着四声。 就像是敲门人忽然想起，这才是他们商量好的叩门次数。 陆重年的视线倏然凝在了他们斜对角的天花板角落。 李柯与傅小驹和他看向了同一个方向，面露震惊。 敲门声……是从那里传出来的？！ 第33章 社团招新啦（十） ……有人正在他们教室的天花板上面？！ 这个设想令李柯和傅小驹狠狠一哆嗦。 见陆重年去搬梯子了，李柯咽了咽口水道：“陆重年，规则说……” 活动中心使用规则第三条：在教室中若听到门外传来的敲门声，可打开；若听到别处传来的敲门声，请勿理会，专心进行社团活动。 这敲门声还是不要理会比较好吧……？ 傅小驹这回倒是很快理解了陆重年的想法：“如果不理会就什么事都不会发生的话，那这种副本设定就没啥存在的意义了吧？规则说不定也有利用玩家的这种心理把玩家带跑偏的可能？” 天花板那边既然响起了敲门声，那这上头一定是有人，或者不是人……是其他的什么东西。 他们不理会这敲门声，或许可以规避开一些风险，但同时说不定也会失去一些重要线索。 重要线索没了，他们说不定就找不到怪物发生器了啊。 傅小驹对李柯说：“学长你就在这边坐着，我去替陆哥扶着点。” 李柯连忙点头示意他快过去。 傅小驹跑过去帮陆重年把梯子扶稳了，仰头看。 这些活动教室的房顶很高，但陆重年人也高，因此上了五六阶就触到了天花板。 天花板是雪白的，看不出什么异样。 陆重年伸出修长的手指触摸这片雪白，观察，很快，他在这片雪白中找到了什么，食指抵着墙面描绘出一道竖直的直线。 大概划过四十厘米左右距离，他的食指向右转去，转出一个直角，再继续划出一道三十厘米左右的横线，然后再向上转出一个直角，继续划，这是…… 傅小驹睁大眼睛：“这是一扇长方形的小门？” 陆重年没有低头看他，嗓音很冷静：“缝隙很小，要很仔细才能看见。” 也难怪他和李柯之前检查这间教室时没能发现这里的机关。 敲门声自刚才响起过两次之后就没有再出现，此时此刻，那个敲门的人是已经离开……还是正静悄悄等在这扇小门的上方，等待他们推开这扇门？ 傅小驹的说话声不由自主小下来：“陆哥，会不会是去了三楼的文学社那两个人啊……？” “社团联办公室不在三楼这个方位。” 第83章 陆重年收回手。 他们教室的上方，对应的应该是三楼那几间打不开门的办公室里的其中一间。 但陆重年并不认为敲门的人就在那些办公室里。 一来，那几间办公室连标牌都无，没有职能属性，规则里也没有任何指引，陆重年并不认为那几间办公室会在这个副本中扮演什么重要角色。 二来则是因为直觉，他不认为敲门声是从天花板另一侧响起的，敲门的人就在三楼对应的位置这么简单。 傅小驹也知道他说的这个可能性很小，可这不是最令人感到安全的猜想么，所以他就这么说说…… 他讪讪道：“那怎么说，我们要开这个门吗？” 陆重年的回答很干脆果断，他做出了一个动作——一个试图将这扇小门向上推的动作。 下一秒，傅小驹就看见陆重年的那只手像是被什么吸住了一样紧紧贴在了雪白的墙面上，大拇指液体般流入了一道缝隙中！ “陆哥！” 陆重年早有准备，收手收得很快，大拇指顺利地从缝隙中抽了出来！ 傅小驹差点被吓死，还好陆重年的大拇指安然无恙，只是有些轻微泛红。 傅小驹迷茫了：“这门是真推不来啊，那这设定到底是什么意思？” 如果天花板上方那个是怪物，那他们只要不推门就能安然无恙了……？ 就这么简单？？ 陆重年沉吟。 他突然想起一条规则。 活动中心使用规则第二条：进入前请敲门，敲门时注意时间。进教室后记得关门。 刚才他在敲响201教室和203教室的门时，分别看过时间，是8：06和8：07。 从副本开始到现在，他们这十三个玩家已经敲过许多次门，大部分人应该都有记录下敲门的时间，但目前为止陆重年并没有看到这些“时间”在副本中起到的作用。 但如果，敲“门”的时间并不是重点，敲“天花板门”的时间才是呢？ 陆重年看了眼手机。 时间，8：14。 从第一次敲门声响起到现在应该已经过去了两分钟，这样推算的话，真正的敲门时间是8：12左右。 * 203教室。 教室的大门被推开一条缝隙，一只手将门外的纸条捡了进去。 十几分钟前。 祁山和郝佳花了很长时间讨论写下他们要跟流浪动物保护基地“张叔”商量的事项。 直到叶随跟木雨、陆重年探险三楼回来，写完纸条分发好，文学社的两人去了三楼，他们这个教室才真正开始第一步——打电话。 祁山负责打电话，每一通电话都开免提。 叶随打字快，用笔记本电脑记录电话内容。 郝佳则负责关注祁山有没有什么漏掉的内容，要及时提醒他。 三人分工完毕，祁山就拨出了那通电话。 照例嘟——嘟——嘟三声过后，电话被接起，张叔中气十足的声音在那头响起： “小祁啊，怎么又打电话过来了？刚我还想问你呢，怎么话都没说就挂了，我这边忙，都没空打回给你！” 听起来太像真实世界的人了！ 郝佳有些郁闷，如果这个张叔是真人该多好？那样他们就可以叫他帮忙报警了！ 祁山没有忘记自己的任务，定了定心，沉稳地跟“张叔”交谈起来。 这位“张叔”对于祁山想要去他们那儿的流浪动物保护□□一场社会实践的请求欣然应允，说他们那儿就是缺人手，巴不得祁山带人过去呢。 这话也很像是平时张叔会说的。 祁山始终挥之不去那股熟悉感，声音也不由自主温和了下来：“那我们就把时间约在……” “就约在今晚十点之前，怎么样？” 祁山和郝佳一僵。 “今晚十点之前我都有空，你随时都可以带你那个社团的学生过来！”张叔爽朗地说着。 祁山和郝佳一个激灵清醒过来—— 十点之前……那不就是这个副本结束之前！ 真实世界的张叔怎么可能约在这种时候，这果然是副本搞出来的假人。 他们略有些狼狈和懊恼。 叶随叹了口气。 他一边打字，一边瞥向放在一旁的三张车票。 车票上的时间与地点开始浮现。 日期就是今天，时间是今晚十点之前。 地点是：x市流浪动物保护基地。 x市就在新莲市隔壁，大巴车开过去一个半小时左右就能够抵达。 不知道是否是因为计划完成进度还不够，这几行字体的颜色还很浅，离清晰浮现还有很大一段距离。 除了约定时间，按照正常流程，祁山还得和“张叔”商量社团全员过去后要干些什么。 比如帮忙清扫场地，给流浪猫流浪狗们喂食…… “张叔”忽然说：“对了，最近我们这儿又收进来一批流浪狗，里面竟然有只边牧，黑白色的，很机灵。” “也是被主人弃养的？”祁山很自然地接了话。 叶随一顿，看了祁山一眼。 “不知道啊，身上也没什么伤，我检查了下也没病，可能是走丢的，但是捡着这只狗的人找很久了也没找到它主人，自己家里又不方便养，就送到我这儿来了。” “你说奇了怪了哈，这边牧那一身毛看起来也不是很脏，不像是走丢很久的，主人应该就住在这附近，但愣是没人出来找……” 第84章 祁山放在桌上的另一只手下意识收紧了：“哪个区的啊？那只边牧大概几岁的样子？” “就xx区那边啊，狗的话，看起来也就三四岁吧。” “公的母的？” “母的。” “它背上有一片蝴蝶形状的白毛吗？” 叶随停下敲字，拍了下祁山肩膀。 祁山仿佛被惊醒。 “张叔”恰在此时回答他：“我不记得了啊，怎么，你有朋友也丢边牧了？我回头帮你去看看。” “啊……嗯，那麻烦张叔你了，我、我这边有事先挂一下电话，等会儿再打给你。” “行。” 电话挂断后，叶随问：“怎么回事？” 他以为祁山应该知道对面那个不是真的张叔，怎么还和对方聊起边牧来了？ 祁山似乎有些心神不宁：“我也丢过一只边牧，就在一个月前丢的，而且就在x市，不过离他说的那个区有点远……” 郝佳意外：“你被副本读心了？但这一听就很假啊，这个张叔不是说那只边牧没有主人找吗？” 如果是祁山自己丢的狗，他怎么可能会不去找？ “哎，我该怎么说……就我们家那只边牧是当初我爸妈没经过我同意，在我高二的时候买回来的。我是很喜欢狗，但我一直想等到我以后工作了再养，可我爸妈——我也不知道他们当时怎么想的，他们那时候在闹离婚，每天发神经，突然之间就把球球给买回来了。” “后来我不是要高考了吗，我考上了理工，是真的很想来这边读书，就没办法，只能把球球放在老家。然后去年我爸妈彻底离婚了，我妈就把球球放到了我外婆家。” “我外婆外公他们住在x市村里，他们不喜欢狗，每天还散养……我本来已经在攒钱了，想着下个学期就搬出寝室在外面找房子租，把球球接过来，可还没来得及，球球就丢了……” 郝佳顿时不知道怎么安慰了：“你是觉得你外公外婆故意把球球丢出去的……？” “我不知道，可能也不是故意的吧，但是球球丢了他们肯定也不会仔细出去找就对了，我知道的时候都已经过去半个月了，回老家找了一趟，什么也没找着……” 叶随打断他们：“学长，球球在哪里都不可能会在副本里，副本是在利用你对它的感情。” “我、我知道，我就是下意识地……”祁山咬了咬唇，问，“副本为什么要跟我提这件事啊？” “不清楚，”叶随用手背扶了扶眼镜，“但你最好不要被牵着鼻子走，这里头肯定有陷阱。” “我、我知道了。”祁山吐出一口气，抬起手擦了下眼睛。 他的手臂很细，细到像是只剩下了骨头，吸引了叶随的目光。 祁山放下手，叶随的视线便也跟着落了下去，眉头微蹙。 ……祁山的手臂本来就这么细的吗？ 见祁山再次拨通电话，叶随忽然问：“要不这通电话我来讲？” 祁山愣了下：“不用了，你担心我啊？你放心，我心里有数的。” 他都这么说了，叶随也不好再说什么。 电话接通后，见祁山正常地和“张叔”谈起公事，叶随便也继续回头敲他的键盘。 这中间因为他们经常要讨论一些新冒出来的可能会变成“坑”的问题，于是电话打打停停，每一通都没有持续很久。 * 8：01，木雨敲开了他们教室的门，问他们教室有没有出现什么异常。 木雨不可能无缘无故问这种问题，因此叶随愣了下。 他身后的祁山还在和“张叔”交谈。 他顿了顿，摇头说：“没有，怎么了？” 木雨把篮球社的状况和他们简单说了一下，包括他们在教室里不能“无所事事”超过一分钟，以及透明怪物会模仿他们敲四下门的事，祁山和郝佳听得一脸惊骇。 等到关上门，郝佳小声问：“每个教室里都会有死亡机制……？那我们教室里的会是什么？” 祁山都没心思和“张叔”对话了，也紧张地盯着叶随。 叶随则看向了祁山。 祁山一脸茫然。 “喂？小祁，你还在吗？” “啊，我还在。”祁山心不在焉地回答。 “对了，刚才我帮你去看过了，你猜怎么着，那只边牧背上还真有你说的那个蝴蝶形状的一块白毛！这是你朋友丢的那只狗吧？” “啊？”祁山陷入了混乱。 “我让它叫声给你听听，来，小花花，我叫它小花花哈哈哈！” “汪！” 电话那头响起一声狗叫，祁山的注意力顿时被吸引走了。 他下意识唤道：“球球？” “汪汪汪！”那头的狗似乎听到了主人的声音，激动地叫了起来。 祁山愕然睁大了眼睛，下一秒，叶随上前，将电话挂断。 祁山抬起头看他：“那真的是球球的叫声！” 叶随的语气沉了下来：“副本既然能读取到你的记忆，当然也能读取到你记忆里球球的叫声。” “但是——”祁山的眼睛红了起来，他喃喃道，“但是真的很像，我很久没听到它的声音了……” 叶随忽然注意到什么，摁住祁山的额头，迫使他抬起头来。 祁山被吓了跳，这一瞬间他的动作就像是本能—— 第85章 他用力推开了叶随，竟将叶随推出了一米远，撞在了桌角上，发出哐的一声响！ 郝佳登时也被吓到了，条件反射弹跳起来。 教室里瞬间一片寂静，三个人互相大眼瞪小眼。 “学长。”叶随沉声喊。 祁山似乎意识到不对劲了，他慌张地喝道：“你别过来！” 叶随还是想要走过去。 “别过来！”祁山吼道。 语罢，他竟呲起牙，喉咙里发出一阵奇怪的呼噜声。 郝佳听到这种声音，被骇得连连后退两三步，一脸震惊。 ——祁山喉咙里发出的，竟然是狗一样的声音！ 也是这时，她忽然注意到了祁山的手臂和腿。 祁山的手臂和腿变得好奇怪…… 从小臂到上臂，细长得不像是人类的手臂，直到上臂接近肩膀的位置，肌肉才陡然发达起来，变得粗壮。 那两条腿也是这样，下面细长，到了胯部骤宽。 祁山微微弓起背，脖子前倾……那根本就是一条狗在戒备时才会有的体态！ 叶随盯着祁山的嘴。 祁山嘴里的牙，不知何时全变为了尖牙。 他正在逐渐变成兽类…… 是怎么发生的？ 是因为边牧的故事拥有魔力，只要听了这个故事，接起电话的人就会发生这种变化？ 祁山自己也慌得不行，他下意识地摸索桌面，摸到了那台电话机，回头一看，就看到了自己的手。 ——他的五根手指不知何时全部缩短了，大拇指与其他四根手指拉长了距离，缩在了角落里，手掌变得厚实，整只手看起来就像是犬类的兽爪。 他猛地收回手，打翻了电话机，叶随趁机上前一步，他却倏地回过头，叶随只能又停下。 教室里剑拔弩张，气氛一触即发。 郝佳连一口大气都不敢出。 忽然之间，她接收到叶随的一个眼神。 下一秒，叶随大步走向祁山，祁山像是收到了攻击信号一样，整个人跳了起来！ 他先是倒退一步，紧接着就本能爆发一般朝叶随扑去！ 叶随闪躲了一下，但教室太小，两人的距离又很近，根本不可能完全躲过去。 祁山扭转身体就扑住了他，狠狠咬住了他的左臂，尖牙瞬间便刺穿了叶随的衣袖，扎进了他的肉里！ “叶随！”郝佳跑过来，手里攥着两根从角落里翻出来的扎a4纸用的绳子！ 叶随发力，将祁山整个人掼到了地上，随后将祁山翻转过来，背朝上，将他双手反剪：“快把他的手捆起来！” 那两根绳子很细，但这时候也没其他更好用的东西了，郝佳慌慌张张上前照做。 “捆紧一点！” “好、好的！” 叶随用力压制住祁山，郝佳的动作也很快，他们将祁山的双手禁锢住了才将他翻回来。 祁山的胸膛大起大伏，脸上是一种说不出是惊魂未定还是想要吃人的表情，他依旧在朝他们凶狠地呲牙，双目血红。 叶随半跪下来，抬起祁山的下巴，看他的眼睛：“学长，还醒着吗？还醒着就告诉我！” 祁山没有回答，他死死咬着牙，喉咙里不断发出威胁的呼噜声，鼻梁间挤出一道褶皱，眼眶里盈起泪水。 叶随盯了他两秒，长吐出一口气，松开手。 郝佳胆战心惊地问：“他怎么样了？” “还醒着。” 会哭就是还有神智，他死死咬着牙，应该是在努力忍住攻击他们的欲望。 “那、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叶随走回到桌边，看那三张车票。 车票上的字体又浮现出来了一些，但是还不够，还没有完全清晰。 “我们还差什么内容没商量好？” 郝佳连忙拿起之前他们讨论时用以记录的纸张，说：“还差一些涉及到费用的问题，就还差这些没谈清楚！” “我知道了。” “你、你知道了？”见叶随要拿起电话机听筒，郝佳连忙将他拦住，“祁山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我们还没搞清楚，如果不搞清楚就去打这个电话，你不也很有可能会变成祁山这样吗？！到时候你们两个人都失去理智了，我要怎么把这两个人带去社团联办公室？” 这事反过来也是一样的，她去打这个电话，然后兽化失去理智，叶随也没办法同时控制住她和祁山两个人啊！ 叶随启唇刚要说什么，四声敲门声再次响起，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教室里静了一静。 叶随示意郝佳先冷静，然后走过去，将门打开一道缝。 很快，他就将门外的纸条拿了进来。 郝佳紧张问：“上面写了什么？” 纸条上面不是木雨的字，叶随判断，是那个叫陆重年的人写给他们的。 “1、社长死亡，社团不复存在，钥匙废弃，剩下的成员必须更换社团申请才能重新进入教室。 2、玩家更换社团申请，死亡机制施加在他们身上的症状会被瞬间拉到满级。 3、金盛和赵家洋已死。金盛消失踪影，应该还在副本地图内；赵家洋已离开学生活动中心，进入迷雾。” 叶随的目光在最后那行字上停留片刻。 他将纸条递给郝佳，让她看，同时说道： 第86章 “接下来这通电话就让我来打。” “‘张叔’既然要提起那条边牧的事，那么学长会变成这幅模样就肯定和他们的那段对话有关系。” “如果是因为那段对话让学长回忆起了过去，产生了某些情绪，以至于让身体产生了变化，那么我从来没有养过任何宠物，副本这招对我没用。” 郝佳正在看纸条，听到这话抬起头指出漏洞：“但如果我们这个教室的死亡机制不是这样起作用的呢？” 叶随嗓音沉稳：“那么就得想一想‘张叔’扯那些事情还能达成其他什么目的了。” “比如，或许他只是简单地在通过这个方法，拖延我们的通话时间。” * 8：18 201教室。 门被悄悄推开。 鸟哥探出头来，一双眼睛朝走廊外望去。 走廊幽深，空空荡荡，没有一个人影。 他缩回头，回到教室里，关上门。 余绘问：“文学社那两个人回来了吗？” 鸟哥叹气，摇了摇头：“反正没看见人影。” 他走过去问：“……阿雨怎么样了？” 木雨正坐在墙角。 他身上依旧穿着那身蛇纹长裙，头戴那顶假发，除了鸟哥最开始替他摘下的脖颈上的项链，其他首饰一件都没除下。 木雨的手上攥着一张纸条，那是几分钟前陆重年递到他们教室门口的，木雨还没来得及看，就变成这样了。 此刻，他浑身没有力气似的靠在墙上，脸微微仰起，视线似无意中缠绕住了鸟哥，丝丝绕绕的，那眼神…… 鸟哥打了个哆嗦，摸了摸自己胳膊，感觉自己像是被蜘蛛丝给绕上了。 余绘不确定地问鸟哥：“你觉得他现在在哪里？” 鸟哥观察了一下，谨慎道：“我觉得像是在他头顶上的那串发饰里头……” 余绘便伸长脖子，看向木雨头顶上那串金灿灿的瑰丽发饰。 她对着这串发饰喊：“……木雨？” 瑰丽的发饰当然以沉默回应她。 余绘抿了抿唇：“……我感觉他的意识停留在他自己身体里的时间越来越短了，怎么办？” “没有其他办法，只能抓紧在他意识彻底回不来之前去考核。” 但是，几分钟前木雨交代了，文学社的人应该也快回来了——如果他们还活着的话——木雨当然愿意相信蒋书阅和汪海洋还活着——那就先听听看文学社那两人怎么说，他们再出发。 木雨说，接下来他们最好隔两三分钟开一次门，看看外头的情况。 然而现在都8：18了，文学社那两人去了二十多分钟，至今未回。 他们真的还回得来吗？ 这个疑问恐怕已经浮现在此刻剩余所有玩家的心头。 木雨变成了这样，鸟哥也坐立不安，没过一会儿就起身道：“我再去看看。” 他走过去打开门，这次顿了一下，喊道：“有个人躺在外面！” 第34章 社团招新啦（十一） 就在楼梯下来的那个转角，一个人正面朝下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木雨的声音在鸟哥身后响起：“他们回来了？” 鸟哥回过神时，木雨已经越过他一溜烟跑了出去，神智俨然已经清醒。 鸟哥连忙跟上。 木雨跑到那处，发现左右没看到另一个人的身影，心已经沉了下去。 他将地上那人扶起，蒋书阅一张沾满血的脸露了出来。 鸟哥随后赶到，被吓了跳：“好多血……” 黑红的血迹一路撒到蒋书阅雪白的t恤上，像是从他口中喷出来的。 他双眼微阖，似清醒非清醒。 木雨用力摇晃他：“蒋书阅，醒醒！” 摇了四五下，蒋书阅的眼皮才动了动，显示他还活着，听得到声音，只是暂时没力气回话。 “汪海洋呢？”木雨凝神问他，“如果汪海洋已经死了，你眨两下眼睛。” 蒋书阅艰难地眨了眼，两下。 鸟哥发出颤抖的吸气声。 恰在此时，204和203教室的门齐齐被打开，他们大概也都在关注文学社两人的动向，见到木雨他们这边的情况，叶随和陆重年立刻跑了出来。 木雨抬起头，沉重地对他们说：“汪海洋死了，蒋书阅现在必须更换社团申请。” 傅小驹正躲在204教室里，露出一个脑袋进行围观，闻言张了张嘴：“但、但是他现在这样，明显一步都动不了了啊……” 叶随蹙眉：“那就只能我们当中选一个人出来改申请，成为文学社社长。” 只要有人做了文学社社长，文学社就能继续存在，蒋书阅就能回到205教室里去。 然而他们当中，现在谁还有余裕来更换这个申请表？ 陆重年道：“我来。” 语罢，他转身下了楼梯。 木雨一愣，话被堵在了喉咙口来不及问，只能转头问傅小驹：“你们教室没有死亡机制吗——话说你干嘛要这么躲着我们？” 傅小驹摸了把脑袋：“我是怕出来吓着你们。” 木雨冷声道：“没关系，你出来。” 傅小驹便往门口这边挪了挪，露出了全身，鸟哥仔细一看，再次倒吸一口气。 ——傅小驹的胸口竟然插着一块木板！他插着木板，竟然还能神态自若地和他们对话！ 第87章 木雨的脸绷紧了：“到底怎么回事？” 几分钟前。 陆重年和傅小驹探讨完那个天花板上传来的敲门声的问题之后，只能先将其放在一边。 反正那个不知道是人还是怪物的东西没法主动推开那扇小门，闯入他们教室，他们眼下最重要的还是完成那架木飞机，随时准备好上三楼进行社团考核。 按照陆重年算出来的尺寸，他们切割好一块木板，一切准备就绪了，李柯爬起来说：“要不还是我来吧，我感觉我还能再挺一挺……” 傅小驹：“别了吧，我感觉学长你再多流一滴血就要去了……” 说完，他纠结了下，咬咬牙，转过身郑重地对陆重年说：“陆哥，这次让我来吧。” “我们现在已经把木板准备好了，等会儿就算要流血应该也流不了太多，就是身上插着一块板子，行动不方便可能会有点问题。” “但这副本还有一个多小时的时间，我们现在大部分人也还没去过三楼，后面花样肯定还有很多，我们会需要你的，陆哥你比我更需要保证行动自由。” 陆重年沉默片刻，沉静地问他：“你确定还撑得下去？” 傅小驹的后背直至此刻都还鲜血淋淋。 傅小驹一愣，立即挺起胸脯：“能！当然能！其实现在我背上已经不怎么痛了，这副本里头还是挺神奇的！陆哥你放心，我一定撑到最后！” 陆重年听了这话，一双天生便泛着一丝冷淡的黑眸却还是上下打量他一番，像是在确认他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 傅小驹摸了摸后脑勺，傻乎乎笑了两声。 他发现，他陆哥还是关心他的。 自从高二那件事情发生之后，傅小驹就单方面和陆重年绝了交，那之后两人就没怎么说过话。 其实傅小驹也知道，一直以来他拿陆重年当大哥，但陆重年不见得认他们这帮小弟。 陆重年对这种大哥小弟的把戏根本就没什么兴趣，是他们自发地围拢他，把他拱在中心，然后中二病发作似的，把他架在了云端之上的神位。 但这都是傅小驹事后冷静下来才想明白的，在那之前，他完全就是被一股热血冲昏了脑袋，以为陆重年和他们很投合。 因而当陆重年从神位上走下来时，他当时不仅接受不了，更接受不了陆重年走向的竟然是他最看不上的木雨。 关于那次事情，傅小驹事后其实也不是没有反思过自己——那次确实是他脑子有病。 那段时间他心情不好，无意中看到木雨在和叶随、洪漾他们俩晒他新买的周边，想也没想就出言嘲讽，说得还特别刻薄。 等到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全教室都安静了，所有人都在看他。 当时陆重年刚好就在木雨他们的座位后边，男生往前探了探，伸手撑在了木雨他们的桌面上，随后捡起一串小挂件，就漫不经心地问：“这个是新出的？是没见过的图。” 全班人都愣了一下。 傅小驹愣住了，木雨也愣住了，他说：“是新绘的柄！……你也看这个？” “嗯，”陆重年弯起唇，低头看木雨，“看过，挺好看的。” …… 傅小驹当时的感觉就是被自己崇拜的人狠狠地当众打了脸，可事后回想，站在陆重年的角度上，陆重年一没认过他傅小驹这个小弟，二他可能平时就很欣赏木雨，三他讨厌傻逼，那么他做出这样维护木雨的举动就完全能理解了。 但理解是一回事，接受又是另一回事，傅小驹从小被家里宠惯了，拉不下脸承认自己犯了傻逼，甚至还不甘心地问陆重年为什么要这样。 然后陆重年就淡淡对他说了那句话—— “如果想要成为那样的人就去做，而不是什么都不干，就像讨厌同类人一样讨厌对方。你根本还没有和他成为‘同类人’。” “那样的人”指的是哪样的人，傅小驹再清楚不过。 陆重年这番话几乎是将他一直潜藏在心底的一面无情地撕了开来。 他暴露了他对木雨的羡慕，暴露了他对于想要成为木雨那样的人的渴望，暴露了他渴望却没有勇气改变自己，暴露了他的幼稚以及低劣。 傅小驹直接狼狈逃走了，那之后他单方面宣布跟陆重年绝交，完全是他可悲地想要攥住自己廉价的自尊。 …… 那事是高二的时候发生的。 到现在这一年多的时间里，傅小驹中间也曾想过要不要和木雨去道个歉，但每次一看到木雨，他的嘴就跟条件反射似的想要挑衅。 然后每次挑衅完了，他还得在心里再骂一句，自己是不是有病？ 直到今天遭到副本的痛打，他这一身的臭毛病好像突然就好了。 道歉算什么？丢脸算什么啊？ 有什么比命没了还要恐怖的？？ 刚才性命岌岌可危的时候，他的第一反应就是去找木雨，看到木雨简直就跟看到自己亲娘似的，都快要哭了。 然后他就在心里问自己：傅小驹啊傅小驹，你也知道木雨就是比你更可靠、比你更聪明啊！ 他甚至在想，当初木雨没跟他计较，是不是完全就是把他当做一个幼稚的小屁孩看待了？ 木雨可能觉得跟他计较反而显得自己不成熟吧？ 傅小驹想明白了，就觉得自己真是天生欠虐，非要遭到痛打才能醒悟，才能意识到“世上只有妈妈好”。 第88章 就更别提陆重年了，傅小驹甚至觉得陆重年当初愿意对他说那样一番话，都算是好心提点他了，是他自己傻得跟头猪似的，死活领悟不过来。 此刻，他动了动唇，别扭地说：“陆哥，以前那些事是我太幼稚了，对不起……” 陆重年顿了顿，语气很平淡地说：“你没什么需要跟我道歉的。” 傅小驹讷讷应了一声“嗯”。 然后又沉默了会儿，说：“就是觉得得跟你说一声……找个机会我也会跟木雨道歉的！” 陆重年看了他一眼：“那就好好活到这个副本结束再说。” * “……反正后来这块木板插上来了，我也没什么事，就是动起来有点不舒服。”傅小驹尴尬地说完，清了清嗓子，挺起胸让木雨他们看清楚他身上这块板子。 板子已经被切割得很短，只比傅小驹的后背皮肤高出了一厘米。 “陆哥也没什么事，他去更换下社团应该没问题的。” 傅小驹说完就去看木雨反应。 很明显，木雨就是没怎么在意当年的事，因此现在听到他的道歉了，也没有特别大的反应，松了口气之后便兀自思索起来。 傅小驹说不上是难为情还是悻悻，不过满腔的尴尬倒是被大大缓解了。 木雨道：“……你们教室的死亡机制是第一个碰上的人最危险，一旦处理不当可能就没命了。” 如果陆重年的反应不够快，李柯必死无疑。 因此从表面上看，现在他们204教室的三个人都还好好活着，傅小驹甚至能背上插块板子跟他们说话，但这一切都建立在玩家能够迅速破解机制的基础上。 没有这个基础，204教室就将成为非常凶险的一道关卡。 木雨记得陆重年和他提到过一个猜测。 教室里的危险程度和考核时的危险程度，会互成反比吗？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204教室的考核，会否比起文学社的要更容易通过一些？ 木雨看向气息奄奄的蒋书阅，眉头紧皱。 就在这时，陆重年更换完社团申请跑上楼来。 他手里拿了一把新的钥匙，浑身上下看起来安然无恙，从地上扛起蒋书阅就进了205教室。 一进教室，蒋书阅整个人就肉眼可见地放松了一些，本来已经变得有些青白的一张脸恢复了些许血色，胸口的起伏也比刚才更明显了。 大家松了口气。 他们围在教室门口，看着蒋书阅躺在地上缓了缓，便吃力地从地上撑起身体，背靠到墙上。 他喘了口气，抛出一个消息：“……自动贩卖机里的道具没用……咳，至少在社团联办公室里没用。” “……我和学长本来兑换了一根棍子想要防身，但是考核一开始，我们刚念出第一句诗就进入了一个幻境，随身的东西全消失了。” 大家：“幻境？！” “对，”蒋书阅捂住腹部，脸上犹带余悸，“我和学长准备的诗歌是《悯农》，我们进入的幻境是一块农田，有很多农民在锄地。” “……太阳很大，气温很高，我和学长进去之后就跟做梦时的状态一样，根本没有意识到我们是在幻境里，也忘了我们正在副本中，在接受怪物的考核……我们两个甚至没有对话，就好像完全忘了对方一样。我就觉得肚子好饿，饿得快死了。” 蒋书阅咽了咽口水：“然后我们的面前就各自出现了一盆饭……” 一盆超级大，超级香的白米饭。 他们开始吃饭。 狂吃。 大口大口地将饭挖到嘴中。 蒋书阅平时不怎么爱吃米饭，这种喜恶习惯在幻境中对他产生了一定的影响，因此他的进食速度没有那么快。 但汪海洋就不一样了。 此时恢复了清醒，蒋书阅依稀记得汪海洋当时近乎恐怖的狼吞虎咽。 汗水在炽烈的阳光下不断分泌、滑落，身体中的水分越来越少，肚子却在越来越饥饿。 盆中的米饭似乎永远不会少下去，一直有那么多，似乎只要他们愿意吃，米饭可以无穷无尽地供应。 蒋书阅吃到想吐，头晕目眩，想逃却迷茫不知道自己要逃去哪里，又为什么要逃。 他的手中明明有着充沛的粮食，哪里能有比这更快乐的地方？ 最终将他从幻觉中唤醒的是身旁一个古怪的声音。 此时此刻，205教室门口，木雨他们围拢着，神情严肃地听他说。 蒋书阅脸色惨白地回忆起那一幕。 太阳下，农田边。 他听到“啵”的一声，茫然地扭过头去，看向身旁。 汪海洋和他一样穿着粗布短衣，端着一盆饭，裸./露出来的肚子就像是被撕裂的垃圾袋一样，软趴趴地敞开着，血和着米饭从他的肚子中涌出来，一大坨一大坨地掉到地上。 第35章 社团招新啦（十二） 蒋书阅当时打了一个激灵，瞬间就清醒了过来。 他扔了碗去喊汪海洋，汪海洋却好像完全听不见。 他的背脊挺得很直，眼睛里似乎只有眼前这一碗米饭，喉咙没有停止过吞咽，而他肚子里涌出来的东西也越来越多。 蒋书阅急得上手去夺那碗饭，却被汪海洋暴起打翻在地，他什么都做不了，最后只能眼睁睁看着汪海洋逐渐抽搐，倒地，干瘪，内脏都从肚子里涌了出来，彻底失去了呼吸。 第89章 汪海洋一死，蒋书阅就从幻境中出来了，他回到了社团联办公室，那个看似无人的恐怖之地。 汪海洋的尸体没有跟着一起出来，大概被永远地留在了幻境之中。 当时整个办公室里只有蒋书阅一个人，他迟钝地感受到了胃部的胀痛，开始呕吐，把吃下去的米饭全都吐了出来，直到吐出血，意识都变得模糊。 “我也不知道我们算不算通过审核，就爬过去想试试看能不能拿桌上那个印章，但是不行，有东西挡在那三张桌子前面。我也没办法越过那三张桌子去后面查看那些柜子，所以应该是考核失败了……” 最后他拼着仅剩的一点力气跑出了社团联办公室，昏倒在了二楼楼梯口。 这番话信息量很大，木雨他们好一会儿没出声。 陆重年第一个开口问他：“那三张椅子上从始至终没有显现出怪物？” “没有，”蒋书阅努力打起精神，哑声道，“其实我感觉我们应该不用去管那三张椅子，那应该只是个象征，就是告诉你这里有三个考核官，但真正会杀死玩家的不是它们，是考核时办公室里诞生的死亡机制。” “所以，还是房间的问题，”木雨低声喃喃，“这个副本有怪物，但怪物不是最麻烦的。” 所有的危险，都藏在“房间”之中。 鸟哥惴惴不安：“我们所有组的考核都会是这样的幻境吗？” 蒋书阅面露疲态：“我不知道，但不同的社团，活动内容也不一样，考核时总也会有些差别吧……” 可这就需要第二组玩家上去探一探才能知道了。 傅小驹捏紧拳头，说：“……我去问下李柯学长，要是他也ok的话我们俩现在就上去！” 说完就跑去了隔壁。 李柯很快就同意了，他们俩打算现在就上楼。 木雨也没想到傅小驹勇起来时竟然这么勇，不过他们cosplay社要去考核的话确实还得做一点最后的准备，只有手工社是立马能出发的。 他拉住傅小驹，想把自己那枚恶魔币给他，傅小驹犹豫了一下，说：“不用了，我感觉我们每个组的考核大同小异，文学社用不上那些道具，估计我们也用不上，那何必要再浪费一个硬币去兑换道具。你和陆哥还是省着点吧。” 木雨看着傅小驹，认真地问：“怕吗？” 傅小驹一愣。 他沉默了下，道：“……怕肯定是怕的……但这么难一个副本，难道我们就全靠你和陆哥来通关吗？没有人会想要这样的。而且你们难道就不怕吗？” 这好像还是他第一次和木雨这么坦诚地说话。 说完了，似乎也没觉得尴尬。 曾经他所想象过的鄙夷、嘲笑之类的情绪完全没有出现在木雨脸上，木雨好像单纯只是想通过这种互相坦言的方式来让他放松，傅小驹果然也放松了下来。 他甚至感觉特别好。 他早就想说这种话了，早就想这样做人了！ 木雨闻言，点点头道：“我还是觉得陆重年之前的猜测有点道理，你们组的考核应该不会有文学社这组这么困难。” 副本最开始会对玩家填写的“社团目标”做筛选，恐怕就是为了平衡每个教室的通关难度。 当然了，没人能保证一定会这样，但这种时候木雨要做的肯定是减轻傅小驹的压力，而不是让他更加恐惧。 “嗯，所以你们就别担心了，”傅小驹颇有些不自在地道，“那、那我就上去了啊？” “去吧，”木雨按了按他的肩膀，想了想也不知道还能说什么，只郑重地道，“要活着回来啊。” 傅小驹去204教室里把李柯给抱了出来，公主抱的手法，李柯尬笑着朝他们挥挥手，怀里放着他们组那架木飞机。 两人很快消失在他们的视野之中。 时间在不断往前走，危险与迷雾也一重一重浮现在他们面前。 木雨暂且放下对傅小驹他们两人的担心，走回来蹙着眉对陆重年和蒋书阅说：“你们组可能得想想看有哪首诗能安全一点，歌颂友谊或者亲情之类的诗感觉可行吗？” 叶随沉吟：“《悯农》都能把他们搞成这样，我感觉不管换成哪首诗都够呛，只是副本想不想杀死他们的问题。” 鸟哥忐忑道：“那205教室难道是个死局？换一个社团行不行？就还是在205教室，但是换成别的社团？” 陆重年却道：“这个后面再说吧——刚才8：12分左右的时候你们两间教室有听到敲门声吗？” 木雨一愣。 他刚才听傅小驹说起204教室里的死亡机制时好像是有听到他提起什么敲门声，但当时没太注意。 “没，怎么了？” 叶随也道：“我们教室也没，就你来敲过一次。” “204教室在8：12的时候响起过两次敲门声，是天花板上传来的，在东北方向的那个角落里。一次叩了三下，一次叩了四下。我去查看了下，天花板上有很细的缝隙，应该是一扇可以推开的小门，但是不能推，门后有一股吸力，如果真去推的话可能会被吸进缝隙里去。” 木雨他们神情严肃起来。 天花板上竟然有门？ “我们回去重新检查一下看看。”木雨道。 他、鸟哥和叶随快步往回走，在叶随踏入203之前，木雨拍了下他的肩膀低声问：“你们教室怎么样？有死亡机制吗？” 第90章 叶随转过身来，张开嘴刚想说话，木雨就注意到什么，捏住他的下巴往下一掰，发现叶随的牙齿竟然全都变尖了，脸色不由一变！ 叶随将他的手拉下，颇为冷静地说：“就是你看到的这样，但也就到这一步，不会再往下发展下去了。” 几分钟前，他通过测试确认了“通话时间”才是他们这个教室死亡机制运作起来的关键。 兽化其实是从电话接起的瞬间就开始的，但是最开始，这种变化非常缓慢，直到通话时间超出两分钟——这种变化会陡然变得迅猛。 但知晓了问题的所在之处，要避开也就很简单了。 不论“张叔”怎么试图拉扯话题，两分钟一到就挂电话，然后再打，他们就能在最大程度上保留自己的意识。 “我们手上的三张车票已经完整了，我和郝佳最后再准备准备，等傅小驹他们下来，我们应该就能上去考核，”叶随对木雨说，“不用担心我们，倒是你们组，还顺利吗？” “暂时没什么大问题，”木雨皱眉道，“那你们再小心一点，有问题随时敲门。” “嗯。” * 另一头，傅小驹凭着一腔勇猛抱着李柯跑上楼梯，结果刚转过楼梯转角，抬头往前一看，他的脚步就硬生生刹住。 李柯差点被晃下去，连忙抱住他脖子：“怎么——” 傅小驹：“嘘！嘘！” 李柯立刻噤声。 他意识到了什么，胆战心惊地顺着傅小驹的目光转头往楼梯上方看去，随后僵住。 ……三楼楼梯口的左边，伸出来一只手。 光线幽暗，那只手就这么孤零零躺在地上，怎么看怎么惊悚。 李柯登时麻了，把傅小驹的脖子抱得很紧。 ……那好像是金盛的手！ 是金盛，还是那个剥了金盛一只手的怪物……？ 金盛当时被剥的是左手还是右手来着？？ 他们僵在原地好几秒，傅小驹咬紧牙关，试着往前迈出一步，战战兢兢的。 那只手没动。 再迈一步。 那只手依旧没动。 傅小驹和李柯屏住呼吸，就这么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往上走去。 直到他们面前只剩下最后一层台阶……那只手忽然飘了起来，移到他们的斜前方，腾在空中，似乎是在审视他们。 ……只有一只手，没有身体，所以不是金盛，是那个老师怪物！ 傅小驹顿时觉得自己和李柯的心脏开始跳交响乐了。 他突然想起一条规则。 活动中心使用规则第六条：请尊重指导老师，做一名有礼貌的学生。 有礼貌、要有礼貌…… ……傅小驹僵硬地对这只手说：“老、老师好……？” 手：“……” 傅小驹：“……？” 他又僵硬地补上一个恭恭敬敬的鞠躬，动作定在那里，眼睛往前瞟。 那只手摇晃着，在他们面前左右漂移，像是怪物在踱步。 傅小驹狠狠咽了咽口水，冷汗疯狂淌下，开始考虑要不要现在就扭头跑，要撤走还来得及……然后就见那只手停顿了下，晃悠悠飘走了。 它飘向了三楼的天井走廊，似乎开始了日常巡视。 ……傅小驹和李柯松了口气。 他们赶紧往反方向的笔直走廊里跑去，一路跑到尽头的社团联办公室门口，傅小驹将李柯放下。 社团联办公室大门紧闭着，两人都很紧张。 傅小驹将手汗在裤腿上擦了擦，道：“学长，那、那我开门了啊？” 李柯抱着那架木飞机，拼命深呼吸：“开、开吧！” 傅小驹握住那门把手，长吐出一口气，转动。 咔哒一声。 门被他缓缓推开。 一股比濒死感更令人恐惧的压迫感扑面而来，两人差点当场窒息。 社团联办公室中，三张空荡荡的椅子对准他们，似乎在邀请他们进入。 * 木雨和鸟哥回教室后，跟余绘一起检查了下，他们教室的天花板上并没有什么小门，四个方向的角上都没有。 叶随和郝佳倒是在203教室的天花板西南面角落找到了一扇小门。 可是陆重年独自一人在205教室里找了下，又没有找到小门。 这就很奇怪了。 为什么有的教室有小门，有的又没有？ 这小门通向的会是哪里？在小门后头敲门的又会是什么东西？ 他们正在研究这个问题的时候，傅小驹和李柯竟然回来了，前后只花了几分钟！ 李柯依旧是被抱下来的，他好像比之前又虚弱了一点，但看脸色应该没什么大事。 傅小驹将李柯放回到204教室里就跑出来，又是兴奋又是懊恼地说：“我们的考核很简单，就展示了下木飞机就完事了！” “就这样？？”已经缓过来不少的蒋书阅在大门敞开的205教室里听到这话，一阵惊愕。 “对，也没什么幻境，我和学长进去后什么事情都没发生，我们就试着把木飞机放到了那三张桌子上，结果竟然放成功了！” 傅小驹当时也很震惊。 既然能成功触摸到那三张桌子，那就说明他们很可能也能摸到那个印章了。 傅小驹就又试了下，顺利地在他和李柯的申请表上敲了印章，简单到不可思议。 第91章 印章敲出来的果然是二维码。 李柯被社团联办公室里的压迫感搞得浑身虚弱，傅小驹就把他那张申请表拿过去，和他自己那张一起，挨个往那抽奖箱的扫描屏前扫，但只出来了一把钥匙。 钥匙上刻着“万-能-钥-匙”四个字。 问题来了，社团联办公室的规则明确写了“不要乱翻柜子及抽屉”，而万-能-钥-匙摆明了没有任何的额外线索能给到他们，那么他们到底要开哪个抽屉或者柜子？ 两人纠结很久，最后选择拿着钥匙退出社团联办公室，打算回来跟他们商量一下再说。 可就在退出社团联办公室的一瞬间，万-能-钥-匙消失了！ “消失了？！”蒋书阅再次惊愕，他看起来很想吐血。 “对，”傅小驹有些懊恼，“早知道我还不如当场随便选个抽屉柜子的试试看。” “不，你们的选择是对的，”木雨深思道，“不过这么看来，关键线索似乎不在社团联办公室里……” 之前他们不是没有想过拿到钥匙之后可能会要面对开哪一个抽屉哪一个柜子的问题，但他们以为玩家考核通过后，除了钥匙之外，或许他们还能拿到一些额外的线索。 可现在看来并非如此。 社团联办公室里的关卡对应的唯一奖励就是“万-能-钥-匙”，对于要怎么利用这把钥匙，他们依旧没有丝毫头绪…… 等等。 木雨突然想到什么，和陆重年对了一个眼神。 ——没有线索似乎也是一种线索！ 如果没记错的话，社团联办公室里的柜子和抽屉全都是没有编号的。 那么这些抽屉和柜子能用以互相区分的因素，就只剩下了“位置”与“内容物”。 在此之前，他们重点考虑的一直都是“位置”因素，也就是他们要怎么确定他们需要打开的是哪个位置上的抽屉或者柜子。 试想一下，如果关键线索就在社团联办公室之内，那么线索其实很容易为他们做出提示，不管是激光射线还是其他什么稀奇古怪的方式，它都能直截了当为玩家指向周身一个明确的方向。 但如果那个关键线索不在社团联办公室里，那么它到底要怎么为他们进行指引？ 如果依旧是要提示“位置”，那么线索似乎就只能告诉他们要打开的是进办公室后左边靠墙第一个柜子的第一排抽屉之类的信息。 可这种线索要怎么呈现出来？似乎很难想象。 那么或许他们会否能找到一件东西，带着那件东西进入社团联办公室，那件东西就能直接飘到对应的柜子或者抽屉前，告诉他们正确答案？ 这种可能性似乎也很小。 想来想去，关键线索一旦离开了社团联办公室，似乎就很难再做出“位置”相关的提示。 那么，“内容物”会否才是真正应该被考虑的？ 在这之前，他们之所以没怎么考虑过“内容物”因素，是因为他们几乎谁都不知道社团联办公室里到底藏了些什么东西。 可会否有一类东西，玩家其实非常清楚其所在的位置，只是一直以来被他们忽略了？ ——线索到这里其实已经初露面貌了！ 木雨想到了这一点，顿时还想到了副本笼罩学生活动中心的日子是在今天，在社团招新还没结束的今天！ 副本开始的时间是七点整，彼时不少摊位还没收起，徘徊在学生活动中心里的大多都是参与社团的学生。 这些学生当中有新生，有前辈，当中甚至可能有本身就是学生社团社长的人，比如祁山，或者学生组织里的人，比如叶随。 副本挑选玩家的过程中可能存在一定的随机，但这当中真的完全只有随机吗？！ 木雨立刻问叶随：“你试着仔细想一下，社团联办公室的柜子和抽屉里到底放了些什么？要具体一点的，如果是文件的话都有些什么文件，你只要说出你能回忆起来的就行！” 叶随怔住，拧起眉头道：“我们部门和社团联的工作交集很少，而且我也才刚被招进去，根本没有机会去看他们文件。” 木雨又问：“那祁山现在还清醒吗？” 叶随摇了摇头：“只还有一点意识，没法说话。” 陆重年忽然道：“除了文件，他们办公室里还有什么？随便什么都可以，只要是你有印象，能回忆起来的。” “除了文件就没有别的东西了，只有一些办公用品和学生社团活动需要的器材——” 叶随也在努力地想，说到这里，他忽然想到了一个被他们忽略很久——或者说，是之前被他们接触过，却没有发现异常，因此而间接排除掉、忽略掉的角落！ 他的语气沉了下来：“——有校报！” “他们会收集每一期社团活动版面的校报存放起来！” 校报？！ 木雨迅速回忆，可是三楼走廊上那些校报他们都检查过了，就连内容上也没有异常啊。 还是说，其中还有什么他们没注意到的门门道道？ 蒋书阅问叶随：“那些校报都放在哪个柜子里你知道吗？” 叶随很快回忆起来：“社团联办公室正门进去，正对的那面墙上，左数第一个柜子的下排抽屉，一共八个抽屉，里面放了今年一月到八月每一期的校报！” 第92章 木雨跑向楼梯：“我先去把三楼走廊上那些校报捡回来！” 第36章 社团招新啦（十三） 木雨是和叶随一起上去的，他们把那八张校报捡回来塞给其他人后就分别回到了201和203，关上门缓了缓，才出来和其他人一起站走廊上研究。 陆重年他们已经把这八份报纸重新过了一遍，从内容上来看，他们依旧没发现什么异常。 郝佳和李柯都曾阅读过其中几期校报，两人都说他们记忆中的新闻内容和他们现在手上捧着的报纸上呈现出来的内容是一样的。 “那会不会是这两期有问题？”傅小驹指了指五月和八月的校报。 五月校报的社团活动版面刊登了小动物保护协会的社会实践新闻，照片中没出现祁山，但采访中出现了他的名字。 八月校报则刊登了一则cosplay社团的公演活动新闻，照片里站c位的正是鸟哥本人，只是化妆化得早就认不出来了。 只有这两期校报中出现了他们认识的小伙伴，问题会不会就出在这两期报纸里？ 鸟哥纠结道：“但是我们社团的这则新闻也没问题啊，这期新闻我印象很深，这里头连一个字都没差。” 大家拧眉盯着这两期报纸，都快能盯出个洞来。 木雨低喃道：“每期都是五则新闻……？” 其他人愣住。 木雨的视线从八份报纸上一一扫过，这次语气很确定了：“是五。” 之前没把注意力放到校报上时没发现，现在注意到了，就发现他们又遇到了“五”这个数字。 从人数上来说最佳配置为“5”的社团个数，“5”间活动教室，然后就是每期“5”则的社团活动新闻。 这到底意味着什么？ 陆重年将食指放在了八月校报左数第一则社团新闻上面：“排球社，文娱体育类社团。” 大家的视线跟着转移过去。 陆重年的食指往右移：“天文社，专业学习类社团。” 再移向中间那则新闻：“cosplay社团，生活志趣类社团。” 最底下两则新闻——“人工智能社团，科技创新类社团；扫马路社团，社会实践类社团。” 其余人逐渐睁大眼睛。 他们再去看其他七期校报，发现每一期都是五则新闻刚好对应五个不同的社团种类，没有一期重复！ “这，这应该是他们学校校报编辑规定好了每一期就要这样来挑选社团新闻进行报道的吧，”蒋书阅不确定地问，“这会跟我们破解副本有关系吗？” “不知道，”陆重年收回手，沉思片刻，道，“总感觉应该还有一些线索没有被我们找到。” 叶随直起身道：“可能还是得多几个社团上去通过考核才能搞明白。” 余绘不解：“但是我们通过考核了也就只能拿到一把万-能-钥-匙，在不知道到底要打开哪个抽屉之前，我们就算冒着生命危险通过考核不也是白搭吗？” 木雨想了想，分析道：“你这么想，如果我们光是这样空想就能搞明白要打开哪个抽屉，然后最后派一组人上去通过考核，拿到钥匙，就能完成通关任务，那么其他几个社团的社团准备难道都是白白浪费时间和力气吗？不是说玩家与玩家之间公平的问题，而是副本会这么安排吗？” 从副本开始到现在，他们一直在准备社团考核，可最终难道只需要一组人就能解决问题了？ 这显然不现实，副本里没这么好的事儿。 当然了，目前看来他们通过考核确实除了一把钥匙其他什么都得不到，但或许——或许还有什么是他们没有注意到的。 郝佳仔细想了想，郑重地对叶随说：“祁山可能撑不了多久了，要不我们就……？” 叶随点了下头。 “我们去和祁山确认一下，如果他也ok，那么我们现在就上去。”叶随对木雨他们说。 他们转身就回了203教室。 傅小驹对他们吼：“对了，上楼可能会遇到那个幽灵教师，喊一声老师好鞠个躬就行了！” 叶随比了个“ok”的手势，大门在他们面前关上。 傅小驹扛起李柯道：“我把学长放回教室后也去楼下再转转看，看看有没有被漏掉的线索！” 见他们俩也跑了，蒋书阅也撑不住那压下来的濒死感，回教室里缓去了。 木雨转过头对陆重年说：“等叶随他们组下来之后，我们组就上——” 他的眼神忽然涣散，身体往旁边一靠，双手环住了鸟哥的脖子。 “？”陆重年的目光陡然冰封。 鸟哥顿时要死了——不仅被木雨勒得半死，还被陆重年的眼神吓个半死！ 余绘在旁边哇哇大叫：“完了完了，又来了！” 鸟哥脸都青了，他挣扎着想把木雨扒拉开，奈何力气没木雨大，倒是一根结实的手臂绕过木雨的腰，一下子就将他整个人捞了过去。 “咳咳咳，差点憋死我——”鸟哥拼命呛着。 木雨顺势改为了抱住陆重年，他眼帘低垂着，双目无光，一双手勒着陆重年的腰，不断收紧。 陆重年蹙起眉，捏住木雨的手腕，将他翻了个身背对自己，然后将木雨的双手固定在他身前握住不动。 木雨没有胡乱挣扎，但陆重年能清晰感受到自己掌心之下的那双手在用力挣开他。 第93章 挣不开，木雨便扭过头来，头往他肩上靠，一副只想黏在他身上的模样。 “木雨！” 唤了一声还是不见木雨清醒，陆重年抬眸问鸟哥和余绘：“到底怎么回事？” 鸟哥讷讷道：“是我们这个教室的死亡机制，我们的灵魂随时都会和穿戴在身上的道具发生转换——” 二十多分钟前，木雨最先发现了这个死亡机制。 当时他的灵魂已经和身上的道具发生过四次转换。 第一次是和头上的发饰转换，他的视角变成了仰视，只能迷迷糊糊望着他们教室的天花板，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第二次是在傅小驹敲开他们教室的大门之后，他跑向204教室想问陆重年他们借锯子，途中他的脚步停顿了一下，是因为当时他的灵魂和脖子上的项链发生了转换。 第三次，他的灵魂转移到了裙子身上，裙子的灵魂进入了他的身体，于是“他”抱住了陆重年，被陆重年发现了异样。 第四次就是在他回到教室之后，他背贴着门，刚想告诉鸟哥和余绘他的发现，他的灵魂就又和发饰互换了！ 道具和人类不同，它们没有思维，因此它们的灵魂转移到玩家身体里，呈现出来的行为好像全都表现了它们的本能——比如衣服的本能就是包裹人体，首饰则只想安静地呆在它们所该在的位置。 因而发生在玩家身上的这种灵魂转换对其周围的人来说，不太容易造成什么危害。 但对被灵魂转换的玩家而言，就不一样了。 “把已经穿戴上去的衣服和首饰脱掉也不行，阿雨说我摘掉他脖子上那根项链的时候，他感觉到自己的灵魂丢失掉了一小部分，就算后来我把项链给他戴回去了，那部分灵魂好像也没有回来。”鸟哥咽了咽口水说。 “也就是说从衣服和首饰穿到我们身上的那一刻起，我们的灵魂其实就已经分成了不同的碎块，和不同的首饰绑定在了一起。” “每一件道具都随时有可能控制我们的身体，而且这种灵魂转换一旦开始就会变得越来越频繁，道具占据我们身体的能力也会变得越来越强大，如果不阻止这种趋势的话，总有一刻会发生一次灵魂转换，这次灵魂转换没法再自动换回来。” “到了那个时候，如果旁边的人能找到那件和我们发生转换的道具，把它摘掉，那么我们就可以暂时夺回自己的身体，代价是失去一部分灵魂。但如果找错了，那么就相当于是白白丢掉了一部分灵魂。” “所以我们目前的策略就是尽量不摘道具，等到实在不行了再说……” 陆重年盯着他，问：“这些都是他用自己试验出来的？” ——鸟哥和余绘身上还没有穿戴上任何的服装和道具，这势必不可能是他们两个测试出来的。 鸟哥和余绘沉默地点了点头。 木雨发现死亡机制的时候，他们的试穿试戴都还没开始。 木雨让他们先别动，让他们务必保证在考核正式开始前，不要发生无意义的灵魂损耗。 陆重年的声音越发冷了：“他总共摘了几件道具？” “……三件。” 鸟哥张了张嘴，安慰道：“不过可能是因为当时他身上已经有很多东西了，所以摘了那三件道具之后他说损失掉的灵魂好像也不是很多……”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面露羞愧。 他们并不是想当缩头乌龟，碰到危险的事就只想让木雨上，可最后造成的事实结果却好像就是如此，只有木雨一个人受到了损失，这让鸟哥和余绘很惭愧。 如果早知道会这样，他们就不让木雨先试装了。 就在这个时候，木雨眨了下眼，骤然清醒。 他刚才和身上的这条裙子发生了灵魂转换，也听到了他们三个人的对话。 他示意陆重年松开手，安抚道：“没事的，一切都还在掌控之中，你别太担心，只要通过考核我估计就会没事了。” 目前唯一通过考核的就是傅小驹和李柯组，他们受到的伤害是一次性的，所以考核前考核后看不出什么变化，但木雨认为，教室施加到玩家身上的所有死亡机制最终都会在考核通过后停止。 陆重年的唇紧抿成一条线。 他没来得及说什么，203教室的门在这时候被打开。 他们看了过去。 叶随和郝佳扶着祁山走了出来。 祁山此刻的模样变得非常骇人。 他的身躯变得很长，手脚都很细瘦，两只手成了犬爪的形状。 面部也发生了变形，他的鼻子和嘴被拉得很长，耳朵竖起变尖。 与其说他是个人，此刻他更像是一条长得像人的犬，就连走路姿势都变得非常怪异。 他的双手被和上半身捆在一起，但从他那糅杂着冰冷与攻击性的双眸中可以看出来，他还留有些许自我意识，因此保持这种状态直至抵达社团联办公室应该是他自己也同意的计划。 木雨敛容，走过去拉住叶随，把自己那枚恶魔币塞到了叶随手里。 “按照马儿他们组的情况来看，不同组的考核内容还是差太多了，你们不一定会进到幻境里。所以不管怎么样，你们先兑一件道具带进去。” 祁山的情况实在太危险了。 叶随的兽化已经停止，但祁山的兽化却好像还在继续，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彻底掉进过副本的坑里。 第94章 他们组确实也不能再等下去了，去社团联办公室可能会死，但继续留在教室里，祁山恐怕会死得更快。 叶随没有和木雨多推辞，收下硬币，点了点头。 木雨看向祁山和郝佳，低声道：“一切小心。” 他最后看向叶随。 叶随拍了拍他的肩膀，两人想对彼此说的尽在无言中。 他们三人上楼之后，木雨喊鸟哥和余绘一起回教室做最后的准备。 陆重年叫住了他。 木雨停下来，陆重年看着他，说：“你不喜欢我做冒险的事，但你似乎也总是在遇到危险的时候冲在最前面。” 木雨怔住。 “我知道这就是你的性格和原则，没有任何人能改变，”陆重年的语气听起来很平静，“但是再小心一点，好吗？” 木雨顿了顿，道：“我知道了……不过我做出所有的行为之前都是考虑过风险的。” 陆重年反问：“这对你而言有差别吗？” 走廊上，两人相对而立。 “如果不是必死的危险，你肯定会冲在最前面；如果前面真的必死无疑，你难道就会退缩了吗？” “木雨，你也说过，如果是后面那种情况，你会毫不犹豫地选择牺牲自己。差别只在于前面那种情况，你会和我们商量一下罢了。” “但就算是前面那种情况，也不要太过了，”陆重年缓缓道，“秋千荡得太高会飞出去，我不希望你飞出去。” 木雨看着他。 他知道陆重年现在是在说他用摘道具的方式测试死亡机制的事。 于是沉默片刻，他回答：“我知道了。” 陆重年认真地观察他的脸色。 木雨也很认真：“真的知道了，不是在跟你发脾气。” 木雨又不是很作的那种人，听到什么话都喜欢反驳一下，或者不高兴一下，他知道陆重年是在关心自己。 于是陆重年的眸色柔和下来。 他又低声问：“纸条看了吗？” “看了。” “还在生气吗？”陆重年歪了歪脑袋，更仔细地观察他。 木雨就回想起那张纸条。 在那张纸条上，陆重年先是回答了他关于8月21日那天早晨发生了什么事的问题。 “我也试过回想那天早上发生的事，但我失去的记忆可能比你更多。我只能想起刚醒来时候的情况，没有什么特殊之处。其他的记忆也许努力一下还能再想起来一些，但没有那么快。” 木雨相信，不仅是他，陆重年肯定也已经确定了，他们俩的失忆与宿醉无关。 那天早上一定发生了什么。 那之后，陆重年在纸条上补了一句话： “金盛失踪了，赵家洋进了迷雾里。” 或许是“迷雾”这两个字让他想起了副本刚开始时他无意中说出的一句话引起的木雨的不快，他在这句话后头补充道： “当时说出那句话并不是不在意自己生死的意思，只是不喜欢被动的感觉。” “还在生气吗？” …… “只是不喜欢被动的感觉”这几个字后头有一个点。 木雨总觉得，陆重年写完这句话后应该停笔思索过，可能他自己也还没有完全搞明白自己当时的心态。 如果他真的单纯只是讨厌被动，才想要踏入迷雾探个究竟，那么当时他完全可以对木雨这么解释，木雨也不是不能理解。 可陆重年当时的反应是沉默。 又或者，他完全可以选择就这么不对木雨解释，反正他们两人也还不是那种非要彼此解释个清楚的关系。 可陆重年又选择了对他解释。 而他后来写下的这句话，到底是真的想清楚了，还是单纯想要让木雨放心？ 木雨不知道。 他看不透陆重年。 他总觉得陆重年没有那么在意自己的生命。 不管是陆重年说出的那句想要踏入迷雾中的话，还是上一个副本里他毫不犹豫选择进入水缸的行为—— 这些种种，陆重年都可以选择用旁人能够接受的话术去做出解释，但木雨始终觉得，陆重年的行为里透着一股“随意”。 可每当木雨生气了，陆重年哄他、告诉他自己是怎么想的时，木雨又觉得，陆重年身上的那种“随意”像是一种幻觉，转瞬就消失了，他好像还是知道不能随便去死的。 木雨其实也搞不明白，如果陆重年真的不看重自己的生命，那么他又为什么会不看重自己的生命？ 木雨喜欢陆重年。 在之前那三年里，他无时无刻不在关注这个他喜欢的男生，但他对陆重年的了解还是太少了。 可这也没办法，不是吗？ 仔细想想，他与陆重年之间，本来就有着很远的一段距离。 想明白这点，木雨忽然就不生气了。 因为客观存在的问题，不是生气就能改变的。 此刻—— 他启唇，对陆重年说：“陆重年，之前那些事就先让它们过去了。我只想说，不管你心里之前是怎么想的，我只希望以后每当你出现一些……” 他斟酌了下，道：“出现一些空白的状态时，想一下你的家人、闫少闻他们……或者，我。” “不是道德绑架，而是希望你想一下，你心里的空白真的是空白吗？” 第95章 陆重年定定地看着他。 “算了，不说别人。” 木雨拾起陆重年的手：“就说我们俩。” “你应该还是有点在意我的吧？虽然我不喜欢你老是瞒着我一些事情，但我知道你是不想让我害怕或者担心。” “就比如两个世界这事儿——” “我最开始忘了告诉你，你在这个世界的存在是整个被抹消了，所有人都忘记你了，但你显然自己就知道这件事情，你为什么会知道？” “又比如你说直到今天你才见到了我，为什么直到今天，副本让我们相遇了，你才见到‘我’？” 木雨看着陆重年说：“是因为你所在的那个世界，是我的存在被整个抹消的世界吧？” 第37章 社团招新啦（十四） 陆重年瞬间反握住他的手，眸色变得幽深。 想明白这件事其实并没有耗费木雨太多时间。 当时，他注意到陆重年向叶随和傅小驹打了招呼，后两人那或探究或茫然的表情一览无遗，陆重年却见怪不怪。 于是木雨瞬间就明白了。 他还想到了，上一个副本发生时，陆重年发来微信问他在不在迎新晚会的现场。 陆重年会这么问，显然是先前没有和“他”说好。 为什么会没说好？因为陆重年之前也根本联系不上他——陆重年是在和他失联的情况下，直接跑来理工的！ 他们所在的世界全都缺少了一个对方，先前他们却根本不知道。 为什么是他们俩？ 不知道。 但可以肯定的是，绝对和8月21日那天早晨发生的事有关，这恐怕会成为他们将要面对的最难的难题。 木雨垂下眼，慢吞吞对陆重年说：“反正，如果你有点在意我的话……” 他的脸被轻轻抬起，近在咫尺的悦耳嗓音低而温柔：“真的觉得只是‘有点’？” 木雨一顿。 他的耳朵瞬间烫了起来。 这话说的…… ……比、比“有点”更多的，他也不敢想，不好意思说啊！ 木雨发现自己的厚脸皮在恋爱相关的事情上面一点都不起作用。 他的脸颊火辣辣的，瞬间讷讷不知道说什么，然后他就听到陆重年轻轻地，无奈地笑了一下。 男生靠近他，用近乎耳语的声音说：“本来是想说我真的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厌世的，不过既然班长大人都这么说了，那么——” “好的，我会记得想你的。” “！”木雨腾的一下，登时整个人都烧了起来。 他抬眼去看陆重年，看到了陆重年放大的一张盛世美颜，这盛世美颜还在安静地对他笑。 啊，世界在发光！ 砰一声，前方204教室的门忽然被打开，傅小驹大摇大摆跨出来，下意识往这边一瞅，然后整个人一秒凝固—— “你——你你你你们在干什么！”他惊悚又震惊地问。 木雨瞬间弹开身体，脸红得更厉害了，他眼珠子乱转，心虚干咳道：“什么干什么，小孩子别乱看！” 陆重年顿了顿，唇角的弧度更深，他慢慢收回了手。 傅小驹：“？！” 傅小驹：“木雨，我把你当妈看可不是真的想让你当我妈！” 木雨：“？谁要当你妈？” 傅小驹：“你不是要当我妈陆哥为什么要摸你脸！等等对了，你之前说陆哥是你‘新老公’到底是几个意思？！” 木雨：？哪壶不开提哪壶！ 他流了滴汗，假装什么都没听到地转身：“走了走了。”遛了遛了。 “陆哥！”他的身后传来傅小驹的崩溃大喊。 比起进入副本时，傅小驹在此刻才叫迎来了三观世界的崩塌。 而回应他的，是陆重年云淡风轻的一句话。 “阅读理解的第一步要从理解字面意思开始。” “啊？！！” 木雨差点崴一脚。 * 8：30 木雨、鸟哥、余绘在教室里进行最后的化妆。 201教室里的化妆用品很简陋，但也够用了，他们毕竟不是真的要去参加什么cosplay大赛。 木雨觉得，不论他们将要面对的社团考核会是什么样，只要他们三人的扮相能够让人认出是在cos葫芦娃应该就足够。 等到化完妆，准备上楼了，鸟哥和余绘就会穿戴上他们的服装与饰品。 204教室里，李柯恢复了一点精神，再次开始检查他们的教室。 傅小驹则在一楼大厅里反复绕圈狂奔，一边试图挥散刚才震撼他内心世界的那一幕，一边试图找出蛛丝马迹。 205教室，陆重年和蒋书阅正在讨论他们组的通关标准到底会是什么，又要更换成什么样的诗歌才会比较保险。 二楼通往三楼的楼梯静悄悄的。 上楼考核的叶随、郝佳、祁山不知进行得如何。 …… 木雨看了眼时间。 8：38 距离叶随他们上楼已经过去了十一分钟，这已经超过了傅小驹他们那一组的时间。 他又等了两分钟，心里总有种不好的预感，对鸟哥和余绘说：“我想上楼去看看。” “那要不一起吧，说不定我们上去之后他们就出来了，那我们刚好能接上。”鸟哥说。 “对，我、我差不多也准备好了！”余绘深呼吸，吐气。 第96章 他们俩都这么说了，那木雨也没有异议，鸟哥和余绘立刻换装，余绘cos爷爷，鸟哥cos大娃。 这时候木雨想到了什么，对他们说：“诶对了，你们帮我再多戴几件首饰上来。” 鸟哥和余绘不解。 “等会儿再跟你们解释，还有，等会儿如果我的意识消失了，你们两个就钳住我，如果三分钟到了还不见我恢复意识，你们就按照你们的判断摘掉我身上的衣服或者首饰，反正一定要把我强制唤醒了再进社团联办公室！” “……好！” 三人搞定之后，跑出去和其他几人说了一声，陆重年拉住木雨的手，说了一声“小心”，木雨郑重点头。 他们上了楼。 * 叶随拖着一条鲜血淋淋的腿闯入一个房间，迅速关上了门。 下一秒，一件重物撞在了门上，发出砰的一声，将他震得整个人差点往旁边倒去。 浓重的血腥味与动物特有的骚臭味混合在一起，令人几欲呕吐。 叶随屏息凝神，用身体死死抵住门，警惕地等待了一会儿，确认那个东西没有再撞门，才抬起手扶了下眼镜，仔细地扫视这个房间。 这是一个杂物间，光线昏暗，四周堆放着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空气里、地面上，全是灰尘。 很脏，但好在没有动物存在过的痕迹。 他松了口气，头往后仰，在门上靠了靠，随后转过头，无声地向一旁窗户那边看去。 窗户外传来动物徘徊时发出的脚步声，哒哒哒，哒哒哒。 还有一种嗅闻的声音。 叶随微张开嘴，调整着紊乱的呼吸，嘴中尖牙若隐若现。 下一秒，哐的一下，有什么东西搭上了窗户窗沿。 一片阴影盖在了玻璃窗面上，不断地扩大，不断地清晰—— 直到一张脸贴上来。 一张犬类生物的脸，有着犬一样向前突出的嘴巴，犬一样高高竖起的耳朵，还像犬一样拼命嗅闻着，舌头吐出，眼神冰冷地观察室内。 它同时还有着人类的光滑皮肤，人类的眉毛，人类的头发，身上套着人类的衣服。 这个似人非人，似犬非犬的生物阴冷地从窗外窥探这个房间，叶随悄无声息地静止在它看不见的角落阴影里，一动不动。 一秒钟、两秒钟、三秒钟过去…… 叶随静静地盯着，浑身紧绷地等待着，他看到这个生物往后退了一下，似乎没有找到猎物，终于打算放弃离开。 一颗心悄无声息落了地，他缓缓放松身体。 下一秒—— 砰一声，这个生物猛地重新贴上玻璃窗，贴得比刚才还要紧！ 它眼珠子一转，目光就斜斜与叶随对上！ 叶随僵住。 那生物抖动了下耳朵，咧开嘴巴，像是在笑，嘲笑他的天真。 那双眼睛里，已经再也看不到一丁点属于人类祁山的神色。 * 木雨的视野在摇晃。 雪白的天花板墙壁往下呈现出倾斜的角度，而他正在一摇一晃地往上移动——被动地移动。 “呼、呼……他醒了没？” “还、还没呢学长……” 楼梯上，鸟哥和余绘正把木雨架在中间往上爬。 ——简直是怕什么来什么，刚刚他们才过楼梯转角，木雨忽然整个人往后软软倒去。 鸟哥和余绘知道他这是灵魂被替换了，手忙脚乱将他接住，好不容易才没让他滚落楼梯脑壳开花。 可架着一个人上楼梯可比在平地上挪动麻烦多了，比他们想象中的还要累！ 鸟哥平时也不太锻炼，此刻累得气喘吁吁：“三、三分钟到了没？” “哪、哪有这么快啊学长！” 鸟哥咬住牙关，架着木雨的手臂，继续将他往楼梯上带。 忽然听到余绘小声吸气的声音，他敏感地往前方一看，被吓得差点和木雨一起往后倒去。 ——一根手臂躺在三楼楼梯口处，一动不动。 简直吓死人。 不过还好，他们很快就想起了傅小驹的叮嘱：幽灵教师会在三楼出没，只要问一声好，再鞠个躬，就能安全通过。 两人心脏乱跳，做了下心理建设，才继续往上爬。 只是这次就爬得更加小心翼翼了，也不敢再说话。 他们没敢往那只手的方向看，只小声道：“……老、老师好……” 然后匆忙鞠了下躬。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似乎有一道阴毒的视线落在他们身上。 鸟哥没忍住，还是往那边瞥了眼。 这一眼，让他全身血液瞬间倒流。 一具无头尸体躺在那里，背朝上。 那面血淋淋的背脊就像是一片土壤，滋养着上方竖直生长的唯一一颗硕大人头。 那颗人头扭过头来，盯着他们道：“你们一个个的都准备通关了？” 下一秒，这具身体猛地弹了起来，朝他们扑来！ —— 木雨的意识回到自己身体里的时候，他整个人已经翻出了楼梯，正在往下坠落。 他神色一凛，立即伸出手勾住楼梯扶手！ 下一秒，他的蛇尾被一把抱住，附加上来的重量让他整个人又往下坠了坠！ 他咬住牙，当机立断伸出左手，左右手一起努力勾住扶手，才低头往下看了眼，喊道：“鸟哥你抱稳了！” 第97章 他的下方，被金盛一起推下来的鸟哥正抱着他的双腿挂着，哆嗦道：“阿雨你这样行不行啊？” “不行也得行，你等我会儿！”木雨开始施力，想要往上爬。 楼梯上方传来余绘的尖叫声，她和金盛扭打在了一起。 金盛在大喊：“我死了你们也别想出去！你们都要留在这里陪我！” 余绘拽了头上的假发就往金盛身上狂甩，甩他好几下嘴巴子：“走开！走开啊！” 木雨一边用力引体向上，一边试图勾起双腿，让鸟哥能先触碰到楼梯。 下一秒，他眼神涣散，手上有松开的迹象。 鸟哥瞧见他这副模样，心里一凉。 ——完了，这下他们俩都要完。 然而紧接着，木雨就果断松开左手，摘掉自己左耳的耳坠扔了出去！ 他的眼神立刻恢复了清明。 鸟哥愕然：“阿雨，你？！” 木雨咬牙道：“鸟哥你放心，我不会让我们俩死在这里的！” 在灵魂转换发生的一瞬间，他通过自己的视角判断出了正在和他发生转换的道具，拼着最后一丝残留在大脑中的意识果断摘掉了道具！ 他的魂魄成功回到了自己的身体里——当然，是缺失了一部分的魂魄。 但木雨以自己的状态预估过了，只要灵魂的残缺没有达到一半以上，这种残缺就大概率不会影响到他的思考与行动！ 这也是他在临走前要让余绘和鸟哥给他多加几件首饰的原因——他要尽量让自己的灵魂更加碎片化，将风险碎片化。 只要不是所有道具一股脑都上来和他转换灵魂，他多丢掉几件道具不至于出现无可挽回的后果！ 而这之后发生的一切，就纯粹是在考验木雨的专注力了。 他往上爬，手肘攀上了楼梯扶手。 意识再一次模糊，这次他果断摘掉了右耳的耳坠！ 他憋足力气使劲，两只手都攀上了扶手，双脚也能隔着蛇尾布料踩到楼梯了—— 他眨了眨眼，粗暴摘掉了脖子上的项链，扔了出去！ 鸟哥的手在能碰到楼梯之后就赶紧扒拉了上去，他想尽量给木雨减轻点负担。 他心惊胆战地看着首饰一件一件从他头顶上扔下来，木雨的动作越来越粗暴，那些首饰被扯断，有的上头还沾着一丝血迹，鸟哥心里发慌，喊道：“别摘了，阿雨，别摘了！” 下一秒，木雨闷哼一声，带着他一起向上翻进了楼梯里。 身体着地的这一瞬间，木雨有种整个人都在往上飘的感觉。 他好像彻底脱离了自己的躯体，往空气中浮了上去，所有周遭的声音隔了一层雾一样缥缈遥远。 “阿雨！”鸟哥扑到他身上，焦急地拍打他的脸。 木雨眼神失焦，被摇了好两下才猛地咬住自己舌尖，刺痛与血腥味令他瞬间回魂。 三楼楼梯口，余绘被金盛重重推倒在地上！ 眼看她的后脑勺就要往墙角那边磕去，一只手伸过来垫在她的脑后，替她挡住了这一下。 随后这只手抽走，鸟哥和余绘就见木雨从他们好不容易缝制好的半封闭蛇尾上撕下一段布料，一条腿从中伸出来，狠狠踹了金盛一脚，将他踹翻在地上！ 金盛面朝上仰倒下去，那颗脑袋被挤在他的后背与地面之间呜哇乱叫，他就像一只背负了沉重龟壳的乌龟，死活翻不了身。 于是木雨又踹了他一脚，替他翻了过来。 他一脚踩在了金盛的后背上，后者再也动弹不得。 当那颗人头回过神来时，它的“脖子”已经被一圈布料缠住。 它呆了一下，抬头看去，木雨扯着布绳的两端，正面无表情地俯视他。 “我们从最开始就该把你给割了的，是吗？” 人头大骇：“我还活着！就算副本判定我已经死了，我也还是金盛，我有他的记忆，你们是在杀人！” “这话我都听腻了，而且刚才杀人杀挺欢的到底是谁啊？” “还有，申明一下，我这叫替人绞瘤子，谁家绞个瘤子就叫杀人的，别太荒谬了。” 人头没来得及多说一句话，缠在它“脖子”上的布绳就猛地收紧！ 它发不出声音了，只能瞪大眼睛张大嘴，整个脑袋充血着，肿./.胀着，四肢奋力地挣扎。 然而那根绳子始终没有松弛开一丁点，它牢牢地收束着，还在无情地越收越紧。 直到人头翻起白眼，连接它与背部的皮肉被绞断，整个脑袋从那背上掉了下来，滚落两圈，静止在了一旁的地面上—— 这具无头的尸体，才终于永久地沉睡了下去。 第38章 社团招新啦（十五） 鸟哥和余绘惊魂未定。 木雨舒了口气，扔了那根布绳问余绘：“刚才没事吧？” “没、没事，我没受伤，还好你们上来得及时！”余绘回过神，赶紧把手里的假发套重新戴了上去，戴歪了鸟哥还替她正回来。 “行，”木雨弯腰拖住金盛的双脚，倒退着将他拖到了角落里，不让他挡着路，随后直起身拍拍手，整了整自己身上的假发和服装，沉声道，“我们走。” 鸟哥和余绘最后看了眼金盛那具无头尸体。 他们是真没想到副本里危险的除了死亡机制和怪物，还有死去后化身为怪物的人类…… 第98章 也就木雨干脆果断，能将“玩家”和“非玩家”分得清清楚楚，该动手时就动手，要是只有他们俩，他们绝对会犹犹豫豫纠纠结结，最后害死自己也害死别人。 他们咽了咽口水，赶紧回头跟木雨一起跑了。 顺着那条笔直走廊，他们很快就来到了社团联办公室的门口。 此时此刻，这间办公室的大门紧闭着，里头一点动静都听不到。 木雨试着去开门，那门把却跟被焊住了似的，一丁点都拧不动。 他蹙起眉。 来的路上没碰上叶随他们三人，他就知道这三人必定还没有结束考核，可等到实际印证了这一点，他的心还是沉了下去。 考核时间这么久总归不是好事。 鸟哥不安地问：“……那怎么说，我们要等一下吗，还是先回去？” 话音刚落地，咔哒一声，面前这扇门忽然被从内打开了。 他们三人都愣了一下。 叶随出现在了门后——然后直直朝他们倒了下来！ 鸟哥和余绘被吓了跳，木雨赶紧上前接住他，把他往外面拖，社团联办公室的大门当着他们的面砰一声关上。 “他身上好多伤。”余绘捂住嘴。 叶随身上的衣服变得破破烂烂的，裸./露出来的地方到处都是伤口，触目惊心，像是刚刚被什么野兽激烈地撕咬过。 木雨扶稳他后就用力地摇晃：“叶随，快醒醒！” 叶随呛了两声，伸手啪一下扶住墙壁，随后踉跄往前一步靠在了墙上，才算勉强支撑住自己。 木雨嗓子发紧：“怎么回事？你还好吗？祁山和郝佳呢？” 叶随睁开眼，眼神晦暗，他喘息着开口，嗓音变得很嘶哑：“……没了。” 余绘和鸟哥噤了声。 没了……？ 他们又失去了两个小伙伴……？！ 而且依旧是在使用了恶魔币的情况下—— 木雨收紧双手：“你们组的考核是什么？” “咳……也是一个幻境。” …… 十几分钟前，在叶随、祁山和郝佳进入社团联办公室的瞬间，他们手中的车票便化为虚影消散，同时他们发现自己来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或者说，是单单对叶随与郝佳而言很陌生的一个地方。 眼前是一扇铁门，铁门上挂着“x市流浪动物保护基地”的牌子。 铁门后头有许多间凌乱散落的房屋，里头传来猫与狗的叫声。 “张叔”出来迎接他们时，祁山的眼神中恢复了些许属于他的神采——或许是因为想起了过去来这里帮忙时的美好时光，或许是因为想起了他的球球。 然而那之后的一切，则如噩梦一般。 “‘张叔’给我们布置了任务，打扫卫生，换粮，和他一起帮一只受伤的猫包扎，所有这些事情要在十五分钟内完成。” “——但这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叶随的眸色很深：“那个幻境里的所有动物对人类都有攻击性，在我们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郝佳就第一个被攻击了。” 那个女生瞬间被涌上来的猫狗吞没。 他和祁山冲上前去，他被扑咬住了双腿，动弹不得，只有祁山没有受到攻击——他又是怒喝又是挥打，驱散了那些猫狗之后，只看到了郝佳残缺的肢体与满地的鲜血。 一个鲜活的女生瞬间变成了一堆留有余温的尸块，那一刻，叶随听到了祁山喉咙里发出的悲鸣。 副本对他们的恶意很大。 或者说，对人类的恶意很大。 祂将人类世界中美好的东西变得黑暗扭曲，将所有美好的一切都撕碎了，还攥着那些碎片险恶地对他们笑着，像是在问他们：喜欢这样吗？ 祁山是一个很温和沉稳的人。 即使他们只相处过短短一个多小时，叶随也能够感受到这个人身上温良的品质。 然而在那一刻，这个温柔的男生身上却迸发出一种恨不得撕碎一切的滔天愤怒。 祁山双手双脚着地，野兽一般迅猛地冲向“张叔”，在这一路上，那些猫狗就像是逐渐感受到他的召唤一般，纷纷转过身，陆陆续续追随着他的脚步而去。 成群的猫狗跟在他身后，像是以他为首领，那场面浩荡而又震撼。 然而叶随的心中却没有激动与庆幸，只有无边无际的寒潭。 ——猫狗的追随，意味着它们似乎已经逐渐分辨不出祁山与它们之间的区别。 这不是一件好事。 他的预感很快就被印证了。 远处，“张叔”只站在原地笑着，他像是在迎接自己的孩子们一般张开双手，敞开怀抱，没有一丝一毫的惧怕。 而祁山冲到他的跟前，便逐渐停下了脚步。 他呆呆地望着“张叔”，像是陷入了某种迷茫，忘了自己冲到这人面前到底是要做什么。 他开始原地踢踏双手与双脚，甩动脑袋，再坐下来用腿挠头上的痒，完全没有了专注力，一举一动与普通的犬类别无二致。 而在叶随后退的瞬间，祁山耳朵一抖，像是听到了他脚步挪动的声音。 他立刻站起来，嗅闻着，转过头，阴冷的视线远远与叶随对上。 …… “……那之后我几乎一直在躲，根本没有时间完成任务。时间到了，我就从幻境回到了这间办公室里，祁山没有跟着出来……” 第99章 走廊里一片死寂。 叶随平复好呼吸，站稳了身体，扶了下眼镜：“……不过我已经知道要怎么解决我们这组的审核了。” 木雨一顿，盯着他道：“祁山已经没了，以你现在的状态，你根本没法更换申请。” 小动物保护社团要继续存在就必须有一名社长。 叶随可以去成为社长，但那样也会让他身上的兽化瞬间拉到满级，直接让他失去人的意识，这等于是死路一条。 “我知道，我会去问傅小驹，看看他愿不愿意配合我一下，”叶随艰难地拍了下他的肩膀，“不用担心我，倒是你们组……小心一点。” “‘教室难度和考核难度成反比’不是一条百分百的定律。” 余绘与鸟哥的神色变得很紧绷。 木雨默默点了下头，叶随便踉跄走了。 社团联办公室外只剩下了他、鸟哥和余绘三人。 鸟哥和余绘明显比刚才更紧张。 除了紧张，还有持续压迫下来的濒死感，二者交加在一起，让他们两人面色苍白。 木雨低声问他们：“你们真的做好准备了吗？” 余绘沉默了一下，握住双拳道：“如果这一关死活逃不过，必须要经历的话，那我宁愿早死早超生！” 鸟哥：“……是，我也是，在教室里继续等着也是煎熬，还不如进去算了！” 木雨缓缓吐出一口气：“行。” “那等会儿进去之后，记得随时保持冷静，如果我们遇到的也是幻境——” 说到这里，木雨停顿了一下，道：“……算了，就算是幻境，每个组的情况也不一样，没什么好说的。” “反正，我会努力让我们三个人都好好活下来，”木雨郑重地对他们两人说，“你们也要一样。” 三只手交叠在一起。 鸟哥和余绘低声说：“努力让我们三个人都活下来。” 木雨转过身，果断走上前，握住社团联办公室的门把手。 鸟哥和余绘来到他的身后，屏气凝神。 咔哒一声，木雨转动门把手。 社团联办公室的大门再次缓缓向他们敞开，铺天盖地的窒息感袭向他们。 依旧是空荡荡的办公室，三张长桌并排在一起，长桌后头的椅子无人坐在上面。 无形的视线从空气中射过来，冰冷地刺穿他们，鸡皮疙瘩正在疯狂冒起。 ……等待他们的，会是什么？ “……进去吧。”木雨低语一句，三人一同跨入这个房间。 下一秒，他们眼前一黑，一股失重感袭来。 他们全都摔到了地上！ 因为早有心理准备，所以不论是木雨，还是鸟哥和余绘反应都特别快。 他们睁开眼，爬起来冷静又警觉地观察四周，发现他们正身处在一条狭窄的弄堂里。 一端是死胡同，另一端是川流不息的马路。 太阳当空，日光热烈，地面被晒得发烫，外头马路上行人来往，欢声笑语洋溢在空气中，充斥着一股悠闲的日常气息。 他们一顿。 ……这也是幻境？怎么感觉这地方有点眼熟？ 下一秒，他们的视野中齐齐浮现出一组数字。 0/100 古怪数字出现的瞬间，木雨脸色微变，捂住了自己胸口。 ——他身上的衣服、头上戴的假发套、脖子上残留的项链、手腕上的手镯，身上所有的一切都开始迅速收紧，像是要硬生生嵌进他的皮肉里去。 第39章 社团招新啦（十六） 瞬息之间，木雨的脖子就被勒得呼吸困难，手腕已经被手镯掐出一圈白痕。 鸟哥和余绘跟他一样——余绘像是被念了紧箍咒一样惊慌地扯自己头上的假发套，鸟哥则捂着肚子，被那一圈大娃的绿叶腰饰掐得几欲呕吐。 以这速度，如果想不出解决方法，他们一两分钟之内就会被这些衣服和首饰绞成几段！ “这个数字是什么意思？！”鸟哥一边忍痛一边哑声喊，“是要我们完成什么任务吗？” 木雨扯住不断收紧的项链，脑海中一道思绪闪过：“我们的社团目标是——” 余绘吃力地喊：“——cos经典动画角色，力求让观众看一眼就能认出是哪部作品，收、收获他们的认同和喜爱！” 三人同时意识到—— 0/100会是指观众的认可度或者喜爱度吗？！ 不管了，先冲出去再说！ 他们爬起来就往弄堂外面跑，一股脑冲到了行人来来往往的人行道上。 炽烈的阳光倾撒下来，将三人的身姿照得明明白白。 行人被他们吓了跳，他们三人一看周围，也震惊了。 ——这条马路的斜对面，分明是他们理工大学的正门口！ 怪不得他们刚才觉得眼熟，这根本就是他们每天上下课都要路过的地方！ 此刻大概正逢一节课下课，无数学生正从校门口里头涌出来，有的抱着课本慢悠悠边聊天边走，有的骑着自行车飞速驶过。 走过的路过的，此刻都被这里吸引了目光，纷纷看了过来。 鸟哥和木雨的打扮都很扎眼。 鸟哥一个一米八的汉子，穿着开衫马甲，还是一身鲜艳的桃花粉，简直是视觉冲击。 木雨下半身的蛇尾虽然被他撕破了，但他这身打扮本来就很华丽，关键在于他一看就是个男孩子，完全是活生生一女装大佬。 第100章 就更别提余绘了，一个漂亮的女生却穿着奇怪的老头装，他们这三人的角色分配就很奇怪。 但学生们又不知道这是副本游戏，只以为他们是在整活，于是纷纷停下脚步惊笑着拿起手机。 有女生喊道：“是葫芦娃诶！” 木雨他们的视野中，0/100瞬间变为了1/100。 他们的瞳孔猛地紧缩。 ——关键词是“葫芦娃”？ 只要有一百个人能喊出“葫芦娃”这三个字，他们是不是就能通关了？！ 木雨立刻摘了鼻梁上的眼镜，问不远处的一对情侣：“你们认得出我们在cos什么吗？” 男生一愣，笑道：“当然认得出啊，葫芦娃啊！” 女生：“诶，这照片怎么拍得这么糊啊，快快，重新拍过！” 2/100 “哈哈哈为什么要cos葫芦娃啊？” 3/100 “葫芦娃可以噢！” “你小子手怎么这么抖，这照片都糊成什么样了？” 4/100 周围陆陆续续传来议论，间或爆出来的几声“葫芦娃”让木雨他们视野中的那组数字开始龟速上涨。 确认了关键词就是这三个字，余绘和鸟哥立刻学起木雨刚才的方法，试图用言语诱导行人说出来。 可是这种互动方式太干了，周围那些吃瓜群众也不是个个都那么配合，更多人只是笑嘻嘻地在那围观拍照。 “不行，这样速度太慢了，来不及的！”余绘吃力地说。 他们身上的衣服已经把他们的躯体掐变了形，她和鸟哥的脖子跟脸已经憋得通红。 站在大太阳底下，他们能清晰感受到温度正在一路上升，整个人就像是一只充满气的气球，在外力与高温的双重作用下，随时都会原地爆炸。 而那些围观的人似乎完全没有察觉到他们的痛苦。 他们说笑着，期待着，不仅没有发现他们的脸色都很难看，甚至完全没有发现他们身上的服装和首饰正在以一种奇怪的角度嵌入他们身体。 木雨流着汗，凝神思索。 这到底是幻境还是现实？ 如果是幻境，为什么那些行人好像根本拍不清楚他们的照片，副本像是有意在模糊他们的影像资料？ 如果是现实，为什么那些行人又发现不了他们的异常？ 还是说—— 木雨冷静下来观察，忽然扫视到正遥遥站在人群之外，举着手机朝他们拍照的……经巧！？ 他的视线陡然凝住，脑海中一闪而过今天经巧在微信群里说过的话。 “今天白天去学校的时候还看到有人在大街上cos葫芦娃，好多人围观！” “还一起大合唱主题曲[捂脸]不知道是不是cosplay社的招新手段，挺新颖的。” ——这是现实与幻境的结合！ 他知道破解这一关的方法了！ 然而下一秒，木雨的脸色就又古怪起来。 他憋了憋，对鸟哥和余绘慎重地说：“……你们撑住，我先开始了，等会儿不要太惊讶，可以的话配合我一下。” 鸟哥和余绘：“呼……呼……啊？你……呼……你要开始啥？！” 木雨上前一步，面对一大片吃瓜群众，深呼吸一口气……然后他忽然高声歌唱： “葫芦娃，葫芦娃，一根藤上七朵花！” “风吹雨打~都不怕，啦啦啦啦！” “？！”鸟哥和余绘差点摔倒。 围观群众哗然。 怎么还唱上了？？ 视野中的数字依旧维持在4/100。 ——不行，光是这样不行！ 木雨抬起双手，示意大家跟他一起唱：“叮当当咚咚当当——” 他将手放到耳边。 围观群众愣了下，有几个女孩子迅速领会过来，配合地大喊：“——葫芦娃！” 13/100 鸟哥和余绘震惊——这招有用！ 木雨再次：“叮当当咚咚当当——” 更多的围观群众：“葫芦娃！！” 38/100 木雨简直像是音乐节里最擅长跟观众互动的歌手，他努力地喊：“再来一次，叮当当咚咚当当——” 围观群众、鸟哥和余绘撕心裂肺：“——葫芦娃！！！” 56/100 所有人手指朝天：“再、来、一、次！” 理工校门口顿时成了神秘的蹦迪现场。 谁也不知道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天还没黑，所有人好像都跟着一起嗨了，甚至就连两边穿行的车辆都停了下来。 司机和乘客探出头来，懵逼地看着校门口那一圈，一帮青春洋溢的高材生一边跳一边大喊： “叮当当咚咚当当！葫芦娃！” 76/100 “再来一次——叮当当咚咚当当，葫芦娃！” 89/100 “叮当当咚咚当当，本领大！啦啦啦啦！” “葫芦娃——” 96/100 “葫芦娃——本~领~大！” 103/100 【请在三秒钟之内转移到无人区域】 木雨、鸟哥和余绘掉头就跑。 鸟哥摔倒在地上，他的腰部已经渗出了一股一股的鲜血，木雨扛起他就继续往前冲！ 他们三人头痛欲裂，头颅已经彻底变形，耳朵边几乎能听到骨头被挤压断裂时发出的“咔哒”“咔哒”声，眼前出现了严重的重影。 第101章 就在冲进弄堂里的瞬间，他们齐齐倒在地上，视野一黑，失重感再次袭来！ —— 木雨猛吸一口气。 睁开眼后，他迅速从地上爬起身，警觉地观察四周。 他们已经回到了社团联办公室里，身上的衣服和首饰恢复成了正常的松紧度。 鸟哥呛了好几声，脸色惨白地拉开肚子上的腰饰一看，他的腰部严重凹陷，所幸的是没有像刚才那样撕裂出血。 他们三人的头颅也是——有深到恐怖的凹痕，但颅骨的变形不似刚才那般严重了。 他们通关活下来了！ 此时此刻，社团联办公室里依旧只有他们三个人。 那三张椅子上空空荡荡，唯有阴冷的视线感萦绕在他们四周。 “我们、我们现在是不是可以去敲章了？”余绘从内层衣兜里掏出自己那张皱巴巴的申请表问。 木雨接过她和鸟哥的，起身上前，将三张表格放到了办公桌上，拿起那枚印章就“啪”“啪”“啪”敲下三个二维码，再往那抽奖箱前一扫。 就和傅小驹说的一样，只有第一张拿去扫描的申请表兑换出了一把万-能-钥-匙，后面两张表再扫就没用了。 木雨并没有去管那把钥匙，而是直接绕过三张办公桌，往后头那排柜子走去。 鸟哥和余绘连忙跟上：“我们现在不能去开吧？” “嗯，我就想看一看。” 木雨这次上来本也没打算要开抽屉，但既然都通过审核了，那他们也没必要急着离开，不如好好观察一下。 这些柜子长得一模一样，且都是全封闭不透光的。 按照叶随所说，这面墙上左数第一个柜子的下排抽屉里，放着今年一月到八月的校报。 木雨的视线向下落去。 视野中，两格抽屉为一排，八格抽屉总共分了上下四排。 这些抽屉外表没有任何的标签备注，只以充满金属质感的银灰色冷冰冰地面对他们，让人看不出丝毫端倪。 余绘吞咽了下口水，小声道：“一想到怪物发生器可能就在这八格抽屉的其中一格里，我就有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 那件决定了他们是否能安然离开副本的东西很可能就在他们面前，他们明明唾手可得，却受限于规则，不能直接打开。 这种感觉真的很糟糕。 木雨吐出一口气。 他又往四周看了看，周围都是这些冷冰冰的全封闭档案柜，是真的一丁点端倪都找不到。 看来还是得把力气放在楼下两层。 他只能道：“我们下去吧。” * 他们回到楼下，敲门通知了小伙伴们。 陆重年走出来，一看到木雨他们的模样就蹙起眉头。 傅小驹则已经完成了社团申请的又一次更换，摇身一变成了小动物保护社团的社长，和叶随正一起在203教室里。 ——而且，他也开始兽化了。 木雨早有所料。 在刚才叶随说完他们组的考核经历之后，他就明白了叶随所说的破解他们这一关的方法是什么。 是半兽化。 如果玩家保持完完整整的人类形态踏入那一场幻境，那么只会在第一时间被那些动物识别、攻击、淹没，死无全尸，就如郝佳那般。 但如果兽化过度，那么在进入那个幻境之后，玩家又很容易彻底同化为动物，丧失属于人类的意志，就像祁山那样。 唯有精准将兽化控制在一半的进度，才有可能既让那些动物对他们没有那么大的敌意，又能让他们保留理智，完成任务，通关考核。 ——叶随前一次能够幸存下来，恐怕就是因为他多多少少兽化了一点，能够躲过部分动物的追击。 但那还不够。 这次他们重新拿到了两张空白车票，一切准备工作从头开始，就必须要好好掌握住兽化的程度了。 木雨叮嘱道：“小心一点，千万不要过头了。” 傅小驹道：“知道。” 木雨、鸟哥和余绘回了201教室，终于能稍微坐下来休息一下。 木雨摘了身上所有的饰品和假发，脱了蛇精那身裙子，换回自己的衣服，舒服地叹息出一口气。 然后他看了眼时间，已经8：45。 傅小驹刚才说他在一楼找了很久，还是什么东西都没找到，那么，关键线索到底会在哪里？ 一楼没有，三楼没有，那么就还是在二楼？ 如果是二楼的话，那大概率还是在他们这五间教室里吧？ 木雨就站起身，打算重新检查一遍他们这间教室。 鸟哥和余绘也跳起来，和他一起找。 他们重新搬动那些杂乱的道具，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几乎是趴在墙上，趴在地上，一寸一寸地检查。 “说起来，那个天花板上的怪物是不是后来一直没出现过？”余绘突然问起这一茬，“陆重年他们没说起过吧？” “没，而且为什么有的教室有那扇小门，有的教室没有，也还没搞清楚，这可能就是现在最关键的问题了吧？”鸟哥努力分析。 余绘：“就很奇怪啊，这扇门我们既然不能去推，那怪物在门后头的意义是什么？它又出不来，副本为什么要搞这么一环？” “就是说啊，搞不懂。” 木雨听着两人的对话直起身，擦了把额头的汗，陷入思索。 第102章 他在心里回顾着这个副本目前为止出现过的所有规则。 规则有时候也是线索，其中隐藏着暗示。 目前为止，已经经过验证的规则有几条？还没发挥过作用的规则又是哪几条？ 他正在那儿想着，余绘忽然发现了什么，发出了吃惊的声音：“咦？……啊，你们快来看，这里！” 鸟哥和木雨回过头。 余绘正趴在他们斜对角的角落里，背对他们，疯狂地招手。 两人神色一敛，快步走过去。 余绘飞快用手抹开这块地面上的灰尘，手指沿着地面迅速画出一个长方形的框，震惊地问—— “你们看，这是不是一扇小门？！” 木雨和鸟哥愣住。 地上，余绘的所指之处，俨然有四道极细极细不起眼的缝隙，构成了一个完整的长方形！ 鸟哥愕然：“真、真的是，可是——怎么会是在地上？！” 木雨也有些没想到。 他们教室原来不是没有小门，而是小门开在了地上…… ……为什么？ 木雨盯了会儿，跪下来，伸手摸了摸这扇门。 ……目前还没有发挥过作用的规则是哪几条？ 他的心中冒出了一个念头，手缓缓往下推去。 鸟哥吃惊拦住他：“会被吸进去的。” “可是我没有感受到吸力，”木雨的心跳加速了，“没事，鸟哥你放开手，让我试试。” 鸟哥张了张嘴，松了手，木雨果断向下推去。 小门以左侧为轴，整扇门“啪”一声向下打开。 一个黑魆魆的，通往未知之处的洞口，展现在他们三人面前。 第40章 社团招新啦（十七） 这洞深不见底，大小刚好可以容纳一个人进去。 三人趴在洞口，余绘战战兢兢打开手机手电筒往洞里头照了一番，却什么都没照到。 所见之处一片漆黑，他们没看到怪物，可也没看到洞里有其他什么东西。 木雨：“鸟哥，你去203教室问他们借把梯子来可以不？” 鸟哥：“诶，好！” 梯子很快借来，他们两人一起将其慢慢往下放。 木梯子一点一点地往下沉，过程中一直没有碰到什么阻碍物。 三人屏息凝神，直到梯子放到尽头，再也不能继续放下去了，梯子的另一端却好像依旧没有触到这个洞的底部！ “这里面到底有多深？”鸟哥咋舌，“这不可能是通往一楼去的吧？” 他们这个教室的楼下就是一楼大厅，是一块空的区域，两层楼之间的隔板墙根本没这么宽。 可如果这条向下的通道根本不是通往一楼的，那它又会是通往哪里？ 难道是被副本搭向了神秘怪物的老巢？？ 木雨想了想，抬起头对鸟哥和余绘说：“梯子不够长，我们换根绳子吧，你们把绳子拉住，我下去看看。” 余绘紧张道：“要是碰到怪物怎么办？” “按道理讲，就算是怪物也要遵守副本规则，如果我没有触犯规则，那怪物也不能随便攻击我。” 木雨说得冷静，鸟哥和余绘也就尽量配合他。 他们找不到什么特别粗的麻绳，最后还是以衣代绳，把衣服和布料拧起来头尾相连，最后搞出了一条大约四米长的布绳。 他们将布绳的一端扔进洞里去，鸟哥和余绘站在洞口，一前一后拉住布绳的另一端。 木雨则打开手机手电筒模式，咬在嘴里，转身就拽住布绳，准备往下爬。 鸟哥连忙叮嘱：“有状况就喊，我们第一时间把你拉上来！” 木雨含糊道：“ok！” 在鸟哥和余绘担忧的眼神之中，他干脆利落进入到了洞中。 头顶彻底没入到洞内之后，木雨就明显感觉到，自己被一股浓浓的黑暗包裹了。 这种黑暗有如实质，就像流动的沼泽之水，冰冷无声地翻涌。 光线根本没法轻易穿透它，声音似乎也被它隔绝。 明明才下降没多少距离，头顶上余绘对他喊的“小心一点，慢慢来啊”却像是很遥远的地方传来的。 木雨集中注意力，凝神低头往下看。 手电筒只能勉强照亮周围五厘米的空间，更深处依旧是一片纯黑，他的闯入似乎没有引起洞中任何生物的警觉。 他匀速往下爬。 绳子垂落在黑暗中，他也持续地垂直下降。 黑暗中，他的潜入畅通无阻。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洞口外，鸟哥和余绘紧张地探头探脑。 洞口内则是一片漆黑，只能隐约看到木雨的手机发出的光芒，成了一块模糊的光斑。 大概过了一分半，里头传来木雨的喊声。 “我到底了！” 鸟哥和余绘立刻问：“里面有什么东西吗？” “这洞没到底！” 鸟哥和余绘：“？？？” 啊？这洞还没到底？！ 洞中。 木雨拽住的已经是布绳的尾端，他悬空挂在黑暗里，双脚之下什么都踩不到，是一片空荡荡的虚无。 往下看去，微弱的手电筒光芒依旧什么都照不到，让人很难判断这下面到底还有多深。 头顶上传来鸟哥担忧的喊声：“那要不先上来吧？！” 第103章 木雨盯着那片黑暗，没有回答。 下一秒，他松开双手，整个人往下坠去。 鸟哥和余绘感受到布绳另一端忽然失去重量，心下大惊，扑到洞口边往下喊：“木雨？！” 紧接着，“咚”的一声。 “……我到底了！” 鸟哥和余绘差点被吓傻了。 ——这家伙刚才竟然敢就这么跳下去！ 他们都不知道还有多少距离才能触到这个洞的底，要是还有几十米上百米呢？ 这么跳下去，绝对会摔死！ 然而木雨其实并不是毫无准备就跳下去的。 这个深洞存在在副本中，能够被玩家进入，就必定有它的作用。 四米已经是他们在这个副本中能够用道具拼组出来的最长距离，他们没办法再搞出更长的道具了。 如果下降到这根布绳的尽头，他们距离这个洞的底部依旧有很长一段距离，跳下去必死无疑，那这个洞就没有存在的意义了，因为没有一个玩家能够活着到达。 果然，木雨只下坠了两米不到，就到了这个洞的底端。 ——副本就像是在赌他们敢不敢跳这最后一下。 此刻，木雨趴在一块冰冷的台面上。 通过刚才“咚”的那一下声音音质，他迅速判断出来底下这块平台的另一端是另一个空间。 这是一扇门。 他曲起食指，敲了三下。 然后他就反应过来，心中的预感更为强烈，心跳也更加快。 他重新敲了一次。 这次，他敲了四下。 笃笃笃笃。 * 204教室。 李柯顶着这幅虚弱的身躯，还在艰难地检查这间教室，忽然听到“咚”的一声重物落地的响声。 紧接着，天花板那扇小门后头传来—— “笃笃笃。” “笃笃笃笃！” 李柯瞪大眼睛，扭头看去。 ——天、天花板后头的那只怪物又来了？！ 此时此刻，204教室里只有他一个人。 他慌张转身，条件反射想出去找人，可刚迈出去一步，他就想到，现在除了他，谁都进不了这间教室。 ……没人能帮他。 不对不对，难道只剩下他一个人，他就什么都干不了了？ 他就非得找别人来帮忙吗？这不是巨婴吗！ 李柯僵在原地。 内心挣扎片刻，他深呼吸一口气，搬来梯子架在墙角，艰难爬上去。 没事没事，别慌。 他就检查一下。 反正这扇小门不是推不开吗，只要怪物进不来，那就没什么—— 然后李柯就又僵住了。 因为他发现，他的双手向这扇小门施力，他却丝毫没有感受到什么手被吸住的感觉…… ……这、这好像是能推开的意思啊？！ 啊？ 那他要不要推啊？ 推的话，他是不是会被怪物抱脸杀啊？ 可是不推的话，按照傅小驹他们说的，是不是就会错过一些很重要的线索？？ 李柯顿时苦起脸，又想去喊人了。 可如果现在跑出去喊人，中间来回这点功夫，怪物会不会就跑了，连带着线索也一起飞走了？ 李柯的内心堪称天人交战。 几秒种后，他咬住牙关，下定决心，一不做二不休，用力推向这扇小门。 死就死了，来啊！ 小门很重，他用尽浑身力气也才勉强推开一条缝隙，里头传来一声：“等等，等我一下！” 李柯一愣。 ——这、这声音？ 小门上面一轻。 他回过神，这次果断推开门，震惊地往上看去—— 门后是一条向上的幽暗狭窄通道，木雨正双手双脚张开，撑在这条通道中。 见门终于开了，他立刻伸出脚，踩到梯子上来。 李柯目瞪口呆，反应过来后却脸色巨变：“等等，我们不是不能串门吗？！” “没事，你看！” 木雨一只脚都伸进教室里来了，他却安然无恙，浑身上下完好无损！ 李柯更懵逼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连忙从梯子上爬下来，给木雨让位置。 木雨往下爬了两三阶，轻轻一跳，终于双脚着地！ 通道的另一头，鸟哥和余绘遥遥地喊：“你——到——哪——里——啦？！” 木雨朝他们喊：“来——2——0——4！” 李柯一脸懵逼地探头朝通道里头望，却只望到尽头处的光亮，那头的人已经跑了。 木雨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8：54。 他问李柯：“刚才你在教室里听到的声音，是不是和你们前一次听到的一模一样？” 李柯第三次懵了。 他回忆了下，吃惊道：“对，一模一样！” 都是咚一声，然后敲三下，敲四下。 不仅是声音发出的顺序，甚至就连敲门声的力度都没有差别！ ——这根本就是同一组声音同时发生在了8：12和8：54！ 木雨摸下巴。 他心中的一部分猜想已经被证实了，可是时间上的困惑却依旧没解开。 为什么敲门声会发生时间上的位移？ 李柯此刻一头雾水，他结巴地问：“到、到底怎么回事？这扇门后头是什么？你为什么能进来我们教室啊？” 第104章 恰在此时，204教室的大门被咚咚敲响。 木雨走过去开门，鸟哥和余绘震惊地在门外上下打量他，像是也不敢相信他竟然跨过那条通道，全须全尾地进入到了204教室中。 木雨对他们说：“你们俩先别进来，只有通过那扇小门，考核通过的玩家才能串门。” “为、为什么？！” “和活动中心使用规则第七条有关系。” 活动中心使用规则第七条：考核通过，社团成立，社员可进入其他教室，进行社团间交流活动。 余绘震惊加不解：“为什么，你之前不是说这是条假规则吗？” 木雨道：“准确来讲，我当时是觉得这条规则有问题。” 这条规则和活动中心使用规则里的第一条互相矛盾，木雨当时几乎可以确定这里头有坑。 但同时，他又觉得这条规则并不是单纯的假规则这么简单。 “串门”这两个字很像是副本给他们的暗示。 副本似乎在告诉他们，这场游戏当中存在着“可以串门”这样的设定。 但那绝不会是从正门踏入其他教室这么简单。 然后时间就来到了不久前。 他们讨论得出，要破解这个副本，他们似乎还缺少一条关键线索。 这条关键线索很可能需要更多的小组通过社团考核才能找到，而且似乎不在社团联办公室里，而是在活动教室里——那会是怎样一条线索？ 目前为止，又有哪几条规则还没有发挥过作用？ 木雨的视线就又来到了【活动中心使用规则第七条】上面。 当他发现，201教室地面上的那扇小门可以推开，他的心中就产生了一种猜测。 “这个副本我们都已经推进到这个地步了，真的还会有什么我们没有发现的神秘怪物吗？真的会有‘怪物老巢’这种地方吗？” “为什么李柯学长他们在8：12的时候没法推开这扇门，现在我们却能推开我们教室里的那扇门？这中间的区别是什么？” “是社团考核。” “8：12分的时候，我们当中没有一组人考核通过。但是现在，在这间教室的李柯学长考核通过了，我们教室的我们三人也考核通过了。” “而规则中唯一提示过的，玩家能在考核通过后推开的门，就是‘别的教室的门’。” 李柯、鸟哥和余绘听得张口结舌。 活动中心使用规则第三条：在教室中若听到门外传来的敲门声，可打开；若听到别处传来的敲门声，请勿理会，专心进行社团活动。 这条规则的后半段要分成两种情况看待。 ——在玩家社团考核通过前，它是真规则；在玩家社团考核通过后，它就是假规则了。 而对于活动中心使用规则的第七条，玩家则必须搞明白，他们在考核通过后，能推开的到底是哪扇门。 这中间踏错任何一步，玩家就会完蛋。 鸟哥他们说不出话来了，他们都没想到副本里的规则可以玩得这么复杂。 而说到这里，木雨忽然开始四处张望。 李柯呆呆问：“你、你在找啥？” 木雨：“我怀疑这些通道把我们五间教室全部连起来了，那不可能每间教室都只有一扇门，总有一些教室会有两扇门吧？” 因为目标明确，所以他很快就在这间教室的西北方向角落找到了地上的小门！ ——这间教室真的有第二扇门！ 李柯的大脑已经彻底负荷不过来了。 鸟哥喊：“我去把布绳拿过来！” 布绳拿到手了，木雨在地上随便捡起一块木头，然后让李柯扯住布绳的一端，他自己打开地上那扇小门，拽住布绳再次钻进去。 这次依旧是下降到了布绳的尾端还没触底。 但木雨没有再放手往下跳，而是把那块捡来的木头扔了下去。 咚的一声，木头砸到了底部，发出闷闷声响。 木雨看了眼时间，9：00。 他就这样悬在半空中等了会儿，通道底端的另一头始终没有传来任何反应。 倒也在意料之中。 因为其他三个教室都还没有社团考核通过，这也是木雨这次没跳下去的原因—— 这次跳下去就真的下不去也上不来了。 他顺着布绳往上爬，爬回到204教室。 然后他跑出去敲开205和203的门，问其他四人：“你们两个教室的天花板上刚才有响起声音吗？” 他们全都怔了一下。 陆重年和叶随都说没有。 木雨把他的发现跟他们说了一下，然后在那琢磨：“我在8：54敲门的声音虽然位移到8：12过，但敲门的当下李柯学长还是听得见的。” “那我刚才敲地上的门，应该也有一个教室能听得到声音，你们两边都没听到的话，那204地板上那扇小门连通的难道是202？” 因为只有202教室此刻没人！ 陆重年眸光微转：“有可能。从副本开始到现在，我们当中应该就只有我、傅小驹和李柯学长在8：12的时候听到过敲门声——” “假设刚才你敲地上那扇门的声音也发生了时间的位移，且也是向过去位移，那么在这之前，我们当中应该会有人听到过第二次小门后的敲门声。” “但实际上并没有这种情况，对吗？” 第105章 大家纷纷点头。 他们都没听到过这种声音！ “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刚才你敲门发出的声音，位移到了过去的202教室或者205教室，因为只有这两间教室之前出现过一个人都没有的情况。” 结合现在和过去一起看，204地板上的那扇小门连通的大概率就是202教室了！ 蒋书阅不解：“也就是说，201教室向下通往204教室，204则继续往下通往202。” “——那203和205呢？” 这两间教室他们之前都检查过，203教室天花板上有门，205没有，那地上呢？ 这两间教室的地上又有没有小门？ 叶随、傅小驹、蒋书阅和陆重年立刻转身回这两间教室，很快就出来再次与木雨他们会和，给出了答案—— 这两间教室的地上都有门，但具体和其他教室会是怎么个串联法，他们暂时就不得而知了。 问题来了—— 傅小驹懵逼：“这些通道是有什么作用吗？总不会仅仅是为了让我们串门吧？” “而且为什么会发生时间上的位移？” “8：12和8：54，这中间隔了42分钟，这个时间差是有什么意义吗？” 第41章 社团招新啦（十八） 最为关键的是，这些通道与时间差，和校报之间是什么关联？ 他们最终还是得找到正确月份的校报才行啊！ 叶随说：“我和傅小驹准备得差不多了，马上就能上去考核。” 木雨吃惊：“这么快？” 叶随点头道：“知道解决方法之后就很快了。” “行，”木雨郑重叮嘱，“那你们小心一点。” 他们已经离副本结束的时间点越来越近，是该加快速度了。 看着叶随和傅小驹回到203教室做最后准备，木雨琢磨道：“202教室和204教室连通几乎是已经可以确定的事情，如果我们能把203和205连通哪几间教室也搞清楚的话，不知道能不能直接找到怪物发生器。” 如果能，他们也许就不用再成立新社团，去202教室准备社团考核了。 说到这，他问陆重年和蒋书阅：“你们两个的考核要怎么解决有头绪吗？” 蒋书阅叹了口气：“我和陆重年讨论了下，感觉我们组估计得两个人都在考核里活下来，而且都要在幻境里就恢复意识，可能才算考核通过。” 前一轮他和汪海洋考核失败，大概就是因为只有他一个人在幻境里活着清醒了过来。 而且他能活着醒过来，还是因为他被汪海洋骇人的死亡画面给刺激到了！ 没有这点因素的话，恐怕他也会一直吃一直吃，直到肚皮被撑破，整个人流血衰竭而死。 而这样看下来，“死亡”简直成了这场考核中唤醒玩家的关键因素。 不论他们更换成哪首诗歌，副本大概率都有能力将诗歌变为杀人幻境。 而同一组考核的人当中至少得有一个人死亡，另一个人才有可能清醒。 可这样的话，他们这组也就永远都不可能通关了，因为他们根本做不到让两人同时活下来！ 木雨一听这话就拧起眉头：“那怎么办？” 这不成一场死循环了吗？难道205教室真的是不可攻破的？ 陆重年却在这时道：“可以找指导教师。” 木雨愣住。 ……他想起来了，社团申请表上有一栏“是否需要指导教师”！ 但是—— 陆重年缓缓道：“205教室对应的社团很可能没办法在考核中找到通关的方法，玩家一旦在毫无头绪的情况下进入考核，就会立即陷入幻境，丧失意识，直到他自己或者同伴死亡。所以必须在上楼之前就搞明白通关的秘诀。” 而这秘诀，恐怕就只有“指导教师”才知道了。 可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 他们想要从怪物手中得到通关秘诀，势必得付出相应的代价，那个代价又是不是他们能承受得起的？ 木雨凝重地思索着，道：“那你们组先等等吧，等叶随他们考核通过后再看看情况。我们尽量先搞明白这些通道和时间差是什么意思，再决定接下来的行动。” 商量完之后，所有人各回各的教室。 校报一分为二，一部分在陆重年他们那边，另一部分在木雨他们这边。 木雨将四张校报摊开在地上，凝神专注地扫视，试图从中再找出一点蛛丝马迹。 校报、通道、时间差…… 这三者之间，到底是有什么关联？ 木雨先想“通道”。 通道仅仅只是一条通道，它的里头没有怪物也没有机关，表面上看来，其唯一的功能就是让玩家从中通过。 可如果它还有其他的作用呢？ 那会是什么？ 木雨在大脑中画出201、204和202三间教室的空间关系图。 不论每个教室的小门开在了哪个方向的角落上，反正这三间教室最终是连成了一条垂直的直线。 那么203和205这两间教室最终也会是在这条直线上吗？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 201教室没有向上的通道，这间教室明显是这条线的起点。 202教室位于直线上的第三位，显然也不可能是终点。 那么203和205明显只能是在这条直线的更下端。 可如果真是这样一条直线，这条直线又有什么意义？ 第106章 木雨眸光微闪。 又或者，203和205会不会根本不在这条直线上？ 它们可能依旧与其他三间教室相连，但是另启了一条线段……？ 可还是那个问题，如果真是这样，这种花里胡哨的连线又能有什么意义？ 木雨想着想着，就起身再次走向角落里那扇小门。 鸟哥和余绘此刻在一起努力思考，见状问：“阿雨，你还想再下去一次吗？” “没，就看看。” 小门此刻已经闭合。 木雨见状，下意识问了一句：“鸟哥，这门是你关上的？” “啊？”鸟哥望过来一眼，懵道，“不是，我没关……它自己关上的吧？” 木雨回想起来，李柯那间教室的小门好像也是这样。 当时他从通道里钻出来的时候，小门还敞开着，后来他们聊了一段时间，他再往那边瞄，小门已经自动关闭了。 木雨的脑海中忽然划过一个念头。 他单膝跪下来，将手放在小门上面，试着去推。 这次不论他怎么用力，这扇门都推不开了！ 注意到这边的异样，鸟哥和余绘走过来：“怎么回事？门打不开了？” 木雨正在飞速思索：“这门很可能只能打开一次。” 语罢，他起身跑出门去，敲响204教室的门。 等到李柯把门打开了，他问：“学长，能不能麻烦你去检查下那两扇小门，都还打得开吗？” 李柯不明所以，但很配合。 他转身去检查，结果发现那两扇小门就和201教室的那扇小门一样——全都打不开了！ “为什么会这样？”余绘不解，“那假如我们再组成一个符合教室属性的社团去通关考核，回来也不能打开这些小门了吗？” “大概率是这样，副本如果决意只给这些通道一次单向的敞开机会，那就不会留bug给我们钻。”木雨道。 余绘还是不解：“可如果这些通道只能使用一次，那副本就只给我们一次彼此之间串门机会？？” 这机会给与不给有什么区别？ 串门都是为了商量事情，又不是去旅游景点打卡，只图个“到此一游”。 木雨却在这时回过头来，眼睛发亮地说： “——如果‘串门’的作用只是副本施加在这些通道上面的障眼法，这些通道的实际意义并不在于让玩家串门呢？” 鸟哥、余绘和李柯全都愣住。 * 9：18，叶随和傅小驹下来了！ 他们通过考核了！ 这次，他们依旧是一踏入社团联办公室就进入到了幻境之中，立在了那家“x市流浪动物保护基地”门前。 但因为他们两人都完成了半兽化，所以那些动物看到他们虽有敌意，却不至于立马就扑上来。 它们尾随在他们身后，一直盯着他们。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它们越来越怀疑，也越来越有攻击性。 叶随对此早有预料，半兽化也不是百分百保险的办法，因此他和傅小驹最开始就是分头行动，争取尽量缩短任务时间。 最终，赶在所有动物发狂之前，他们把所有任务完成，顺利出来了！ 两人回到203教室就去开那两扇小门。 最先开的，是天花板上那扇小门。 这扇门后的通道笔直往上，没有任何道具能够帮助他们抵达上方的另一端，但木雨想了个办法。 他让心灵手巧的李柯利用现有的材料，做了一把简易的弹弓。 然后把204教室里的那把梯子也借过来，两把梯子都汇聚到这里。 叶随和傅小驹必须一人坐在一把梯子的顶部，尽量用肩抗住另一把梯子，将其顶入通道中。 另一人则顺着两把梯子爬到通道深处。 操作难度极大，傅小驹和叶随商量了下，因为叶随体重更轻一些，所以他来做那个爬梯子的人，傅小驹做扛梯子那个人。 两人捣鼓了很久，叶随才正式进入到通道中。 傅小驹在下方顶梯子顶到全身憋红，真正意义上的吃奶的力气都使上了。 叶随一路深入，爬到梯子的尽头，他拿出弹弓与充当弹珠的小木头块，朝黑暗的更深处射击。 木雨、陆重年和鸟哥在教室外围观。 等了会儿，木雨忍不住喊：“射得到吗？” 通道内的叶随没有回应。 又过了半分钟，他回喊：“射到了。” 在这个过程中，余绘、蒋书阅、李柯始终留在201、205和204教室内。 木雨和鸟哥立刻转向两边敲门，三人当中，蒋书阅说：“我刚才听到声音了！” ——203教室上方通道连接的是205！ 叶随爬了下来。 为了测试小门的开闭条件，他从傅小驹手中接过一卷胶带，将天花板上这扇小门保持打开的状态，粘在了墙壁上，想看看这样它还能不能关。 两人都下来之后，他们立刻转道去研究地板上那扇门。 这扇门一打开，他们就发现了不一样的情况！ ——地下这条通道竟然不是笔直的！ 它呈现为一个坡道，而且是往左边去的一条斜坡！ 鸟哥拿来那根四米长的布绳交给傅小驹。 傅小驹拽住布绳的一端，叶随拽住另一端，坐滑滑梯一样顺利滑到了布绳底端，然后把一块木头扔了下去，咚的一声。 第107章 这次，留在其他三间教室里的三人纷纷摇头说没听见声音。 那下方这个通道，连接的很可能就是此刻无人的202教室了。 线索充实了许多，木雨和陆重年把八份校报重新摊开在走廊上。 这个时候，叶随他们教室天花板上的那扇小门忽然化作虚影，穿透那层胶带，一眨眼就闭合了通道，“啪”的一声。 木雨看了一眼，道：“看来人为干预也不行，时间到点，这些小门就必须关上。” 要是玩家一直留在通道里头，那就直接被关在里面了，除非通道另一端的门还能被打开。 不过没关系，这件事情现在可以先不去管它。 他在一张白纸上把目前可以确定的几间教室的空间关系图画了下来。 首先依旧是201——204——202，这三间教室呈现为一条垂直直线。 然后是在这条垂直直线的右方空白处，他先写下205，往下再画出一条垂直直线，直线的另一端为203。 最后，他将203与202连上线。 因为203教室高，202教室低，所以这条线就成为了一条斜线。 ——一条从203往左下方倾斜到202的斜线。 整幅图出来，所有人再对比那八份校报，顿时都发现了—— 这分明是校报上五则社团活动新闻的排版分布图！ 第42章 社团招新啦（十九） 真相竟然是如此！ 陆重年将八份校报简单分了一下类，按照排版方式的不同，总共可以分为三种。 一种是“中心环绕式”排版，也就是四则新闻分别分布在报纸页面的四个角落，中间安放第五则新闻。 一种是“直角梯形式”排版，左排下来三则新闻，右排下来两则新闻，但因为左右排第一则新闻与第二则新闻都水平对齐，只有左排第三则新闻落在最下面，于是这五则新闻连线起来，就变成了一个直角梯形。 另一种是“等腰梯形式”，这种排版依旧是左排下来三则新闻，右排下来两则新闻。 与“直角梯形式”不同的是，这种版面的右边两则新闻位置刚好与左边三则的新闻相错开，于是连线起来，就成为了一个等腰梯形。 八期校报里，有三期校报是“中心环绕式”排版，三期校报是“等腰梯形式”排版，两期校报是“直角梯形式”排版。 蒋书阅对比木雨画的五间教室的空间分布图，手指点在了“中心环绕式”排版的三期新闻上面，道： “我们可以先把这三期校报排除了，这种排版方式和我们的教室空间位置完全对不上，剩下的就得看203教室到202教室的那条斜坡大概有多少坡度了！” 他们五间教室的空间连线图肯定是一个梯形。 但他们没法判断201教室与205教室、204教室与203教室是否在空间上水平对齐，所以唯一能够用来辨别五间教室到底是“直角梯形式”还是“等腰梯形式”的，只有那条斜坡构成的角了！ 幸运的是，叶随刚才在下那条斜坡的时候就特意注意了这一点。 此刻，他说道：“那条坡道的底角大概呈45度，所以应该是‘等腰梯形’的排版方式。” 这样就能缩小范围了！ 木雨将其他五期校报推开，将剩下属于“等腰梯形式”的那三期校报平铺开。 这三期校报分别是2月、4月、7月。 他又指出：“2月这期也可以直接排除了，它上面左边下来的三则新闻对应的社团种类分别是专业学习类、文娱体育类和社会实践类的，跟我们的教室空间位置没对上。” 他将这期校报丢开，范围再一次缩小。 此时此刻，所有人的面前，就只剩下了4月校报和7月校报。 胜利似乎已经近在眼前，大家的心跳都有点快，可眼前这两期校报却让人感到迷惑。 它们报道的社团不一，但是排版下来的社团种类却是一致的。 左排下来都是生活志趣类、科学创新类、文娱体育类。 右排下来是专业学习类，社会实践类。 这就能跟他们的教室对上。 从空间上来说，他们的教室位于左排垂直线上的，分别是201（cosplay社，生活志趣类）、204（手工社，科学创新类）、202（篮球社，文娱体育类）。 位于右排的两间教室分别是205（文学社，专业学习类）、203（小动物保护社团，社会实践类）。 所以，既然都能对上，那这两期校报中，到底哪一份才是正确的？ 哪一份报纸对应的社团联办公室抽屉里，才有可能会存在怪物发生器？ 他们是不是还缺少了一条关键的可以用来区分这两份报纸的线索？ “时间差。”木雨吐出这三个字，陷入沉思。 问题肯定出在那时间位移和时间差上面。 这二者到底是什么意思？是发挥了什么作用？ 就像是有一道大题摆在了你的面前，它把题干、条件都给你了，你要做的就是解开这个问题，可往往就是“解开问题”这个过程才是最重要也最困难的。 一时之间，大家都在疯狂转动大脑。 所有人都有点心急火燎的，恨不得立即解开谜题，离开这危险的副本。 木雨也难得有点心急起来，两三秒后，他长吐出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一下，道：“我们来理一下吧！” 第108章 “目前为止我们其实只发现过一次敲门声的时间位移吧？” 李柯连忙道：“对，就是你在8：54敲响我们教室天花板上那扇门的时候，只有那次声音位移到了8：12，是被我们听见了的！” 那之后，他们敲响的小门连通的不是202就是205。 而这两间教室之前都有很长一段时间没人在，因此就算声音真的发生了位移，他们也完全不知道。 也就是因为这样，他们手上的线索才会大大减少。 单一一条42分钟的时间差线索，到底能为他们带来什么？ 蒋书阅提议道：“或者我和陆重年马上就准备准备，上去考核？” “只要我们能考核通过，我们就能反向去敲203教室的门，只要能再拿到一组时间位移的数据，我们也许就能判断出来这种时间差到底是什么意思了！” “不对，这中间有个问题，”木雨蹙起眉头，“如果说敲门声都是位移到了‘过去’，那么这其实相当于是一种预知机制吧？” 大家愣住。 “假设你们俩在十分钟后考核通过了，回来敲了203教室的门，敲门声向前位移——而且这种位移肯定不是几秒钟、几分钟的问题，至少是十分钟以上，那差不多也就是现在——可叶随他们教室里目前为止也没有响起过这种声音吧？” 叶随和傅小驹也愣了愣。 两人对视一眼，然后对蒋书阅点头。是没有过这种声音。 大家逐渐反应过来—— 木雨：“那么这不就还是那回事吗？” “要么就是你和陆重年最终根本没有敲响203的门，要么就是你们的敲门声位移到了203教室没人的时候，也就是叶随和马儿上去考核的时候，或者更早，是叶随和祁山、郝佳上去考核的时候。” 蒋书阅顿时郁闷起来。 木雨说得有道理，可这样一来怎么感觉他们走进死胡同了？？ 叶随也觉得事情好像开始变得有点诡异。 他看了眼时间，道：“现在是9：30，如果时间的位移幅度都在40分钟左右，那么如果后面我们有再次敲响过哪扇门，我们现在也该听到位移后的敲门声了。” “可是没有，我们全都没有听到过。那难道是我们后面没有再敲开过哪扇门，就搞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了？” 李柯弱弱道：“也有可能，是后面我们当中根本就没有人再通关过社团考核……” 大家僵了僵。 ——这也不是没有可能！ 205教室的社团考核危险系数极高，202教室将要面对的考核也是未知，如果这两个教室最终面临的都是死局，那他们就卡在这儿了！ 可如果没有人能再通关社团考核，那大概率也意味着他们根本没能成功离开这个副本…… “不可能，”木雨断然否决了这种猜测，“绝对不可能会是这样，我不信202教室和205教室我们一间都通关不了。副本不可能会在五间教室里安排两场死局。” 更重要的是，他相信陆重年也相信蒋书阅。 他还相信自己，相信鸟哥、余绘、傅小驹、叶随，也相信李柯。 就算通关意味着牺牲，就算他们谁都不愿意彼此死去，可真到了紧要关头，他相信他们当中每一个人都会愿意牺牲自己来保全同伴的生命。 这个副本，绝不可能无解。 “我们现在没有听到任何位移后的敲门声，我认为更有可能是因为我们不需要这么做，就已经找到了答案——” 傅小驹一脸纠结：“可是我们现在确实还没有一丁点头绪……” 就在这个时候，陆重年忽然从裤兜中拿出一支笔，俯身在校报上写起来。 他的动作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大家纷纷看过去。 他先是在4月校报左排第一则新闻的时间上画了个圈，4月2日。 然后在下面那则新闻的时间上面也画了个圈，4月9日。 他在这两则新闻中间写了：7天。 然后他同样圈出了7月校报左排一、二则新闻的活动发生事件，分别是7月5日和7月12日。 这中间同样过去了7天。 木雨、蒋书阅和叶随一愣，立刻半跪下来，凝神扫视两份校报。 接下来，陆重年不断地圈出时间，写下新闻与新闻之间的时间差。 逐渐，所有人都吃惊地睁大了眼睛。 他们发现，两份校报，每两则新闻之间的时间差几乎一模一样。 4月校报，左排第三则新闻的时间是4月17日，与它上方那则新闻（4月9日）相差8天。 7月校报，左排第三则新闻的时间是7月20日，与它上方那则新闻（7月12日）也相差8天。 然后来到两份校报的右排两则新闻。 4月校报，右排第一则新闻的时间是4月8日，下面那则新闻是4月12日。 7月校报，右排第一则新闻的时间是7月10日，下面那则新闻是7月15日。 4月12日与4月17日（左排三新闻）之间相差5天。 7月15日与7月20日（左排三新闻）之间也相差5天。 这两份校报之间唯一的差别，在于右排第一则新闻。 4月校报，右排第一则新闻发生在4月8日，与它下方的新闻相差4天。 7月校报，这两个位置上的新闻却相差了5天。 这就是它们之间唯一的差别！ 第109章 木雨在心里把日期差和敲门声的时间差换算了下，瞬间明白了一切！ 叶随和蒋书阅也已经懂了！ 陆重年标注完了，就道：“我们目前唯一听到过的位移后的声音发生在201教室与204教室之间，对应的是生活志趣类社团和科技创新类社团，再对应到这两份校报上，就是左排的第一则、第二则新闻。” “两份校报上，这两则新闻的日期都相差7天。” 陆重年抬起头，对其余还没反应过来的人说：“校报是一月一期，假设一个月是30天。我们这次副本总共时限为三个小时，换算下来就是校报的1天对应我们副本里的6分钟。” “7天对应的就是42分钟。” 傅小驹、李柯、鸟哥和余绘四脸震惊。 “——新闻的日期差就是我们每个教室里敲门声的时间差？！” 竟然是这样！ 答案竟然是这样！ 大家顿时都激动了起来，木雨则调动起大脑，这时还发现了另外一条线索！ 他飞快说道：“你们看，这两份校报上面，左排一生活志趣类社团的新闻报道时间都要早于左排二科技创新类社团的新闻报道时间，这会不会和时间位移的方向有关？所以我们从201教室抵达204教室，敲门声才会往更早的时间推，位移到过去？” “啊，原来是这样！”鸟哥惊叹，“那阿雨你刚才从204往下爬，敲响202的门，那次敲门声也果然是往更早的时间推了吧？” “两张报纸上，这两个位置上的新闻都相差了8天时间，也就是48分钟。你敲门的时间是在9点整，往前推48分钟就是8：12——是和204教室响起位移后声音的同一时间！那个时候202教室里确实已经没人了！” 一切都说通了！ 木雨指出这一点，想说的却是另一件事情—— “如果每两则新闻相对时间的早和晚，决定了单向敲门声的位移是往前推还是往后推，那你们看——” “203教室对应的社会实践类社团新闻，在两份报纸上的时间是不是都要晚于它们上方专业学习类社团新闻？” 在4月校报上，这个时间晚了4天，对应的是24分钟。 在7月校报上，这个时间晚了5天，对应的是30分钟。 “对！”余绘跟上了木雨的思路，“我懂了，你的意思是，新闻的相对时间较晚的话，时间的位移会不会就是往后推？那刚才叶随从203往上爬，敲响205教室的那次敲门声，很可能是往‘未来’推移了？？” 叶随刚才敲门的时间是在9：22。 如果是4月校报，那这次敲门声就很可能是位移到了24分钟后的9：46。 如果是7月校报，那这次敲门声可能就是位移到30分钟后的9：52了！ ——那么他们岂不是只要确定了这个时间差，就能立马确定他们要找的到底是4月校报还是7月校报了？！ 一切豁然开朗，所有人都心潮澎湃起来。 “那、那我们接下来就是等着？等205教室的这个声音响起来？”李柯心情激动，一时结巴。 陆重年却道：“不，不能等。” 这话一出，大家又愣住。 余绘不解道：“为什么？我们等到敲门声响起，确定了是哪一份报纸，你们两个最后再上去通关考核，拿到万-能-钥-匙不就行了吗？” 陆重年：“不论答案是4月校报还是7月校报，如果我们要等到确定下来再去考核，那剩余时间就不一定够用了。” 大家忽然反应过来。 没错，不论位移后的敲门声是在9：46响起，还是在9：52响起，他们剩余的时间都太少了。 如果到时候考核出差错呢？ 如果陆重年和蒋书阅真的又失败了，拿不到万-能-钥-匙呢？ 那他们还能有机会继续吗？ 木雨皱眉思考了下这个问题，道：“如果要通过这次敲门声来判断是哪一期校报，那你们205教室就必须一直有人留着。但社团考核必须全组人一起，那就相当于你们两个都没办法上去考核了。” “要么就是我们这边出人重新成立篮球社，也不准备了，直接就先上去考核。如果能考核通过，那到时候你们也能确定是哪期校报了，我们就直接开社团联办公室的大门交流，拿了万-能-钥-匙直接去开抽屉。” “如果我们考核失败，那你们到时候就马上进来接着考。我们总要争取留一条退路。” 当然，一旦新成立的篮球社考核失败了，那就很可能意味着他们当中又出现了伤亡。 甚至有可能两组人最终全军覆没，但是没有办法，他们没办法去预设结果。 在每一刻的当下，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为了最终能有小伙伴活着离开副本而全力以赴。 木雨看向大家，视线一一扫过每一个人：“大家都同意这个方案吗？” “同意！” 叶随这时又道：“要组篮球社的话最好还是派三个人，社团目标可以定前一次你们篮球社差不多的，这三个人必须要擅长篮球，我可以算一个，你们其他人呢？” 傅小驹咬牙道：“那也算我一个吧！” 鸟哥和李柯面面相觑，他们俩一个笨手笨脚一个文弱，平时根本不碰篮球，去了也是拖后腿，此时都有些尴尬。 木雨平时也根本不打篮球，他和篮球之间唯一的接触就是以前偷偷看陆重年打篮球的时候…… 第110章 他抿了抿唇，看向陆重年：“要不你再换一下申请，我和蒋书阅组文学社，你和他们俩组篮球社？” 陆重年答应得很果断：“好。” 木雨顿了一下，小声问他：“你对考核很有信心？” “因为和你一样，我也不认为副本会给五间教室设两场死局。文学社要通关考核大概率要用到指导教师，但篮球社不一定，篮球社的考核难度大概率比文学社低。” 陆重年的嗓音里是极致的冷静。 “问题在于，到了这种时候，再要重新成立社团小组就势必意味着需要不止一个已经通关过一次考核的玩家重新走入局中——有多少人愿意这样做？” 制造副本的那个存在喜欢摧毁人世间美好的东西。 它险恶、阴毒、可怕。 有时候，其实只需要有一个，或者两个，或者三个人——只要他们愿意主动这样去做，所有人就能一起走出迷雾。 可问题往往也在于——要有人愿意这样去做。 幸运的是，他们这里的每一个都是愿意去做的人。 陆重年按了一下木雨的脑袋：“蒋书阅留在205，你先不用去更换社团申请，如果9：53我们三人还没打开社团联办公室的大门，你再去重新填写申请表。” 木雨迟疑道：“如果要请‘指导教师’的话，9：53会不会来不及？” “不，完全来得及，”陆重年说了这样一句话，忽然歪过脑袋，瞧了他一眼，又挪开视线，似随意地道，“不会让你走到这一步的。” 木雨一怔。 这句话很轻，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 木雨的心顿时热乎起来。 他眨了眨眼，心跳很快地望着陆重年，等到陆重年感受到他的目光，又看回来了，两人对视，然后才都假装若无其事地看向别处。 如果他们两组这样接力还通关不了这个副本—— 不，他们会竭尽全力不让这种事发生。 第43章 社团招新啦（完） 时间，9：34。 陆重年、傅小驹、叶随、蒋书阅下楼。 前三者重组成篮球社，蒋书阅将自己从文学社社员更换身份为社长，拿到了205教室的钥匙。 这几个人重新跑上楼时，木雨问他们：“社团目标最后定的是什么？” 叶随摇头道：“换其他的都不行，最后还是改成和原来一样的了！” 语罢，他和傅小驹、陆重年直接上三楼。 木雨飞快回忆副本最初时，金盛在申请表上写下的篮球社目标—— 在全市高校3v3篮球比赛里拿冠军。 木雨怀疑篮球社的社团考核也会是一场幻境，副本会让他们三个人在幻境里打比赛，至于对手会是普通人类，还是别的什么东西，那就不好说了。 其余人回各自的教室。 到了这关键时刻，大家都难免焦灼起来。 205教室，蒋书阅就蹲在地板上那扇小门前，等待它第二次响起敲门声。 204教室，李柯在桌边坐立不安，不断深呼吸。 203、202教室全都空着。 201教室，鸟哥和余绘不断来回踱步，木雨坐在桌边，一边想事情，一边看时间。 9：40 鸟哥第一个忍不住，跑去楼上了，他打算蹲守在社团联办公室门口，要是过了五分钟这门还不开，他再回来换口气。 9：47 鸟哥已经回到教室，木雨、余绘、李柯则一齐从两间教室里跑了出来。 他们刚跑到205教室门口，手都没抬起，蒋书阅就心有灵犀地把门打开了，对他们说：“敲门声还没响起来！” 如果这声音到现在都还没响起来，那很可能就是位移到了9：52。 答案几乎已经出来了，他们要找的是7月校报！ 木雨条理清晰地说：“那蒋书阅你继续留在教室里，9：52确认听到敲门声了再上三楼。” “余绘和李柯学长，你们两个如果要上三楼的话，等会儿9：53如果社团联办公室的门还没打开，你们就到走廊那边喊我一声。” “我现在就去一楼等着，如果情况不对，我立马更换到文学社！” 蒋书阅拉住他问：“那如果真要轮到我们两个进去考核，我们到时候到底念哪首诗好？” 木雨心念一转：“如果有了指导教师，那选哪首诗都没差了，就背《静夜思》吧！” 这首诗三岁小孩都能背，不会出错。 蒋书阅：“行！” 语罢，余绘、李柯和又跑出来的鸟哥一起上三楼。 蒋书阅回205，木雨则到了一楼。 他抽出一张空白社团申请表，俯身在桌上，先迅速把其他内容填好了，只留下了“是否需要指导教师”和签署名字处两栏，随后便开始等待。 空荡荡的一楼大厅寂静无比，玻璃门外，浓雾无声涌动。 木雨看了眼时间，9：48。 他长吐出一口气，仰头看向三楼，开始思考。 虽然陆重年不想让他走到请指导教师这一步，但篮球社的社团考核依旧充满未知。 陆重年再厉害，木雨也不会像其他人一样，把他当做神一样看待。 陆重年也会受伤，也会失败。 木雨不会认为陆重年就应该无所不能，而当他坠落下来时，木雨一定会接住他。 第111章 细长的食指曲起，敲在办公桌上。 所以，如果他和蒋书阅真的请来了指导教师，那么到时候他们文学社两人组到底会面临什么？ 木雨不会错过陆重年和他分开前说的那一句话里所饱含的信息。 “如果要请‘指导教师’的话，9：53会不会来不及？” “不，完全来得及。” 那个时候，陆重年好像已经有点猜到指导教师的通关秘诀会是什么了。 可那到底会是什么？ 木雨思索。 在文学社的考核中，“死亡”是能够让玩家瞬间清醒过来的刺激因素。 或者说，可能只要是血腥的、恐怖的东西，就能让玩家醒过来。 这么想的话，“指导教师”提供的指导本来也绝不可能让他和蒋书阅毫发无损，那么…… 木雨眸光一转。 “老师”的通关秘诀会不会就是给他们两人制造伤害，以此来让他们在幻境中保持清醒？ 不，要一路保持清醒不太可能，那样的话这场考核就丝毫没有难度了。 玩家大概率依旧会在进入考核的瞬间丧失意识，但“指导教师”留在他们身上的伤势，大概率会让他们在某一刻清醒过来。 而且“指导教师”既然要有其存在的意义，那势必不能在“指导阶段”就直接整死他们俩。 那种伤势一定会让他和蒋书阅保持在半死不死的边缘，至于他们到底能不能挺过考核，就看他们两人的命了。 《静夜思》…… 如果他和蒋书阅真的要背诵这首诗歌，副本会怎么将其制造为杀人幻境？ 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 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 霜。 木雨屈指放在唇下，继续思索。 副本杀人不需要讲道理，只需要一个字，便可以生成一把杀人刀。 霜，冰寒，冰冻。 他和蒋书阅会被冻死在这个幻境中吗？ 那如果是“指导教师”，它会怎么给他们制造伤势？ 又要怎么让他们在幻境中发现自己的伤势，并被刺激清醒？ 木雨想着想着，突然脑海中有一道光闪过。 人在严重失温的情况下会产生幻觉，感觉到热，有时候甚至会因此而出现反常的脱衣现象。 如果他和蒋书阅真的发展到这一步，他们会不会也出现这种幻觉，而一旦他们脱掉衣服，再顺应那一句“低头思故乡”，低下头—— ——那只要把伤势留在他们的腹部，他们是不是自然而然就会看见了？！ 木雨的心脏扑通扑通跳起来。 一切顺理成章。 这一刻他几乎可以确定，如果他和蒋书阅真要接受考核，整个过程不会与他猜测的相差太远。 他又看了眼时间，9：51。 快了。 他将视线移向二楼的205教室。 一切都快了。 9：52 当手机上的时间走到这一刻，205教室的门被砰一声打开，蒋书阅冲出来对他喊：“响起来了！” 他冲上三楼。 木雨深呼吸一口气。 接下来会是如何？ 是他接住陆重年……还是陆重年接住他？ 木雨的心脏跳得很快。 答案，究竟会是哪一个？ 9：53 余绘忽然冲到三楼走廊上，扑在了栏杆边。 木雨瞬间攥紧了手中那支笔。 下一秒，余绘对他欣喜若狂地喊：“他们、他们通关了！！” 木雨睁大了眼睛。 他扔了笔，冲向楼梯！ 9：54 所有人都聚集在社团联办公室门口，木雨气喘吁吁跑过来，余绘、鸟哥、李柯、蒋书阅给他让出位置。 办公室的大门敞开着，傅小驹躺在地上呈“大”字形，胸膛剧烈起伏，叶随则靠坐在墙边，垂着头。 前者左脸颊红肿，像是被重重撞击过。 叶随的右手小拇指则以一种扭曲的角度挂了下来，像是已经被折断。 木雨的瞳孔紧缩。 剩下那一道颀长的身影则背对着他们，正弯腰站在大门口正对的那一排柜子前。 柜子的下排抽屉一共有八个。 此刻，最底下那一层左边那只抽屉已然被打开。 从木雨他们的角度，只能勉强看到里头一叠堆放在一起的校报。 这些校报已经被翻开，那道背影就在这时直起身，转过身来。 木雨呼吸一滞。 鲜血浸染了他左肩的衣服布料，那衣服下的肩膀已然不成正常形状。 这个男生却只拿起他从那叠校报中间找到的恶魔之月，抬头看向他，面孔平静，漆黑的双眸中含着一丝温意，像是在告诉他： 早就说过不会让你走到那一步了。 恶魔之月就在他手中，散发着莹白光芒的月牙弯成一道险恶的弧度。 陆重年用力收紧五指。 恶魔之月瞬间被他捏碎。 * 晚上7点整。 所有人回过神来时，他们已经回到了学生活动中心一楼大厅。 大厅里那三张诡异的办公桌、社团申请表、抽奖箱、两份规则全都消失不见，只有鸟哥他们剩下几个社团的摊位桌还摆在原地，维持着三个小时前的样子。 大门外的浓雾已经散去。 第112章 夜幕降下，校园的主干道上人来人往，欢声笑语通过活动中心紧闭着的两扇大门门缝传进来。 一切看起来稀松平常，宁静和谐得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鸟哥、李柯、傅小驹、叶随和余绘全都有点呆滞，木雨和蒋书阅却已经有经验。 他们回魂后立即去搜寻陆重年的身影，后者却如同上一次副本结束时一样，已经消失无踪影了。 木雨抿了抿唇。 “靠！”傅小驹还维持着怀里抱着一筐篮球的姿势，他一个激灵，瞪着走在他前面的金盛和赵家洋，喃喃自语，“靠，真的回来了……” 他上前一步，鼓起勇气，颤颤悠悠地喊：“……学、学长……” 金盛和赵家洋一声不吭往楼梯的方向走去，仿佛没听到他的声音。 傅小驹提高了一点音量：“金盛、赵家洋！” 前方那一胖一瘦的两道身影蓦地停下脚步。 他们齐齐转过身来，两张面孔上却是如出一辙的木然，像是戴着同一套面具的两抹幽魂。 “你在叫我们？”金盛平静地问。 傅小驹顿时头皮发麻。 这根本不是金盛会有的语气！ 另一头，叶随看向从不同方向走出来的祁山与郝佳，蒋书阅看向汪海洋，两人动了动唇，却最终都没出声。 因为祁山、郝佳和汪海洋全都面无表情着，像是遗忘了所有的事情一般，就这样走出了学生活动中心。 他们将大门打开，很快就汇入到了夜色之中，没一会儿，就有其他学生进来了。 那是另外社团的人。 他们嘻嘻哈哈着，见剩下七个人表情各异地立在偌大的大厅里，不由好奇道：“干嘛，怎么都在发呆？还不下班啊？” 鸟哥这两天摆摊都和这哥们眼熟了，他勉强笑了笑，道：“是、是快要走了。” “明天摆完就收摊了吧？” “他们cosplay社团肯定能提前收工啊，每年都这么火爆！” “他们肯定啦……” 那几名学生走远。 大家暗暗交换了一个眼神。 傅小驹放下篮球筐，他们迅速围拢到一起。 周围没有人知道他们刚刚都经历了什么，甚至就连傅小驹他们自己都忍不住要怀疑，刚刚那三个小时里发生的一切到底是不是一场噩梦。 可他们所有人的口袋中都出现了一枚恶魔币。 这件东西提醒着他们，他们刚刚确实通关了一场诡异的副本游戏。 木雨问傅小驹和叶随：“你们刚刚的考核是什么情况？” 傅小驹道：“跟我们比赛的是怪物，但它们的名字都是上一届高校3v3篮球赛冠军组那三个人的名字！” “靠，它们那哪里是打篮球，分明是杀人，要不是陆哥替我挡了一下，我要被它们拿球砸脸两次！第二次那下要是砸过来，我整个头绝壁会炸开！” 和木雨猜的差不多，所以陆重年肩膀上的伤就是这么来的？ 他又看向叶随的右手。 上一个副本中，常森受伤最严重，他的两条腿都断了。 离开副本之后，他的双腿虽然回来了，且功能正常，但常森回宿舍后检查了下发现，他的两条大腿都各出现了一圈淡淡的疤痕。 常森吐槽这两圈疤痕就跟吊带袜的勒痕一样，要是一不小心被人看到了，大概还以为他是有什么奇怪的癖好。 但木雨他们就没有这种印记，显然玩家在副本中受的伤到底有哪些会在他们脱离副本后留下痕迹，还是得看伤势的严重程度。 此刻，叶随右手小拇指指根上就出现了一圈淡淡的红痕。 傅小驹左脸的情况稍微好一些，只有一些轻微的泛红。 傅小驹这会儿正拼命拿手机照自己的脸，碎碎念着：“这痕迹能退下去吧？要是退不下去我岂不是要毁容？” 叶随倒是完全没在意这件事，他扫视周围：“陆重年已经消失了？” “！”傅小驹反应过来，猛地跳起，“对啊，陆哥呢，他真又不见了？这到底怎么回事啊，难道以后真的只能在副本里见到他了？” 叶随收回目光，顿了顿，转过头对木雨说：“其实刚才副本快要结束的时候，我想起他了。” 木雨一愣：“——真的？！” 叶随的记忆也恢复了？！ “嗯，和光看照片时的感觉很不一样，”叶随琢磨道，“篮球到他手上之后，我突然就想起来你以前是背着我和漾漾偷偷去看过他打球，然后就都想起来了。” 木雨：“…………” 他一边努力无视傅小驹他们射过来的诡异目光，一边抓狂想……当年都被看到了？！ 叶随问他：“你之前不是问过我8月21日那天早上的事吗，他的消失难道和那天早上有关？” 木雨道：“我和陆重年也不能百分百确定，我们都失去了一部分那天早上的记忆，所以才想来问问你们。” 叶随拧起眉，试着更仔细地回忆：“那天早上走之前，漾漾其实给你打过两次电话，但都没打通。我们想着你可能还在睡，就给你发了条微信先走了……难道你根本没收到那条留言？” 木雨这才知道还有这件事。 他立刻去查看自己的来电记录和聊天记录——可是没有，不仅他的记忆中没有这回事，他的手机记录里也没有这回事！ 第113章 那天早上真的有许多东西都被抹去了！ “这到底怎么回事啊，”余绘摸了摸胳膊，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所以副本游戏也和你们说的那天早上的事有关吗？” 蒋书阅叹气：“他们现在都失去了记忆，这些事也不是一下子就能搞清楚的，我们要不还是把该收拾的东西收拾一下，出去再说。” “上一轮副本结束后我们建了一个微信群，等会儿大家互相留一下联系方式，晚点我把你们全拉到群里去。” 蒋书阅说得也没错。 傅小驹重新抱起篮球筐，跑去楼上教室里放好。 鸟哥、李柯他们也都把社团招新的摊位收好。 大家重新集合到一起时，因为副本而紧绷的心情已经松弛了许多。 傅小驹正在问木雨：“……要是所有忘记陆哥的人都能把他想起来，那陆哥能不能回来？” 他们正在一起往外走。 木雨抿唇说：“……不知道，我本来也是这么希望的，但是现在情况有点变复杂了。” 蒋书阅接他的话：“现在要谈这个问题，我们得先考虑另一个问题——那就是为什么是陆重年回来？” “按照他自己说的，他现在是在一个和我们这边一模一样的平行世界，那那个世界里肯定也有我们，只是没有木雨——” 他迟疑地看了木雨一眼。 木雨刚刚把这件事也告诉他们了。 “目前总共发生过两次副本，两次都是陆重年来到我们这边的世界。但他在的那个世界后面会不会也出现副本游戏？如果出现了，那到时候会不会是木雨去他们那个世界？” “那如果最后真的要谁回到谁的世界里去，怎么就确定一定会是陆重年到我们这个世界里来呢？” 会不会，最后变成是木雨要到陆重年那边的世界去？ 余绘张了张嘴：“……那被留下来的那个世界算什么啊，感觉好像被抛弃了一样。” “我觉得以现在这情况，我们要讨论这些问题都有点太早了。”木雨道。 他走向活动中心大门外的阶梯，一边走下去一边缓缓道： “虽然陆重年所在的那个世界可能看起来和我们这边一样，但是我们对那个世界其实根本不了解。” 假设他们所在的世界是a，陆重年所在的世界是b，ab两个世界是由同一场事件的不同发展而诞生的。 那么他们这个世界中会出现副本，也和那场所谓的“不同的发展”的事件有关吗？ 可既然都已经是平行世界了，为什么b世界的陆重年还能来他们a世界？ “陆重年能来我们这个世界意味着什么？” “如果我们两个世界之间存在一条通道，这条通道能否被我们利用？我们的世界和他所在的那个世界现在又到底是什么样的空间关系？” 木雨踏下最后一层台阶，脚踩地面，回过头来对他们说： “我觉得至少要搞明白这些问题，我们才能知道最后要怎么——” 他注意到蒋书阅他们陡然震惊的眼神，感受到自下而上弥散开的某种璀璨光芒，戛然而止。 他倏地低下头去。 脚下的大地不知何时化为了一片无边无际、明净如洗的湖面，湖面上清晰映着震撼瑰丽的画面。 那是夜幕下，一座城市的倒影。 第44章 日常（五） 城市倒影是在木雨踏下最后一层台阶，踩到地面时亮起的。 那一瞬间，就如同一粒石子掉入湖中，整个湖面波荡起来。 璀璨光影在湖面上凝聚，闪烁，高楼大厦在湖面下林立，与他们背向生长，拔向湖底的另一片夜空。 城市倒影向四面八方舒展，如同一副展开在大地上的神奇画卷，可四周行人却面色如常地来来往往，好像根本没有人发现这一瞬间的剧变，只有他们这七个刚从副本里出来的人能看见！ “这……这是什么？！”傅小驹傻眼了。 木雨也有些愕然。 他抬起刚踏下去的那只脚，大地上的城市画卷却并没有消失。 就像是一盏灯，点亮了就是点亮了，不会再自动灭掉。 一行人又连忙下去。 他们低着头震惊看地面的模样倒是引来四周的侧目。 脚下的城市倒影显然不是他们这个世界的城市倒影，因为那倒影中的建筑物和他们身旁的建筑物根本对不上！ 他们的学生活动中心大楼下倒影的根本不是学生活动中心，平坦的主干道上倒是有着一排陌生的楼影。 教学楼下的倒影也不是教学楼，那块地面没有任何倒影物，可能对应的是脚下那个世界的路面，但更远的小路上又无端出现了建筑物的影子。 他们四散开来，瞠目结舌。 没一会儿，“明天就中一个亿”群里就热闹起来。 苏明蕴：“卧槽，刚和巧巧吃完火锅回来，地上是怎么回事，开灯光秀了？？” 常森：“啊？” 经巧：“@常森 @蒋书阅 @木雨快去看！” 常森：“我刚打完一场游戏。” 常森：“卧槽卧槽，怎么回事？？？” 常森：“@蒋书阅 @木雨你们看到没？！” 等了会儿没等来这两人反应，群里又@他们一遍。 蒋书阅：“嗯，看到了，事情有点复杂，等会儿再跟你们说……” 第114章 常森：“？” 经巧：“？？” 苏明蕴：“这语气绝对是发生什么了，我有种不好的预感……” 这头，叶随凝视着脚下的大地，喃喃道：“难道这就是陆重年所在的那个世界？” “可他不是说他在一个和我们一模一样的世界吗？”余绘道，“这明明不一样啊。” 木雨睁大眼睛瞧着这一切，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 他转身又观察了一下，问：“你们有没有觉得这些建筑物有点眼熟？” 大家愣了一下。 蒋书阅道：“有，我也想说！你们不觉得这几栋楼看起来很像教学楼吗？” 他指着主干道上倒映着的那排楼。 这排楼不高，此刻只有一两个房间的灯亮着，其余俱是一片漆黑。 从窗户的面积以及隐隐能看到的室内桌椅来看，这排楼不是民居，也不像是写字楼，更像是他们学校里的教学楼，但也绝对不是他们学校的教学楼。 傅小驹挠头：“这是哪所学校的教学楼来着……” 李柯举起手，弱弱道：“我、我好像认得出来……” 大家顿时看向他。 “感觉像是烹饪技术学院的，我有个朋友在那儿，我经常会去找他，这栋楼好像是他们的10号楼……” 新莲市烹饪技术学院？？ 大家吃惊。 那是新莲大学城中唯一一所职校，在大学城的北面！ 可他们理工是在大学城南面，刚好和烹饪技术学院遥遥相对，对方的教学楼怎么会倒影到他们这儿来？ 木雨又走了一圈，过去和蒋书阅他们会和：“感觉脚下的世界可能被旋转过了，得找个更高的地方再看一看……” 李柯又举起手来，弱弱道：“我有无人机，或许可以飞一下……” 大家：有大腿可以抱的感觉真好啊！ * 八点整。 “今天就中一个亿”群。 【“蒋书阅”邀请“叶随”加入了群聊】 【“蒋书阅”邀请“傅小驹”加入了群聊】 【“蒋书阅”邀请“余绘”加入了群聊】 …… 一连五条提示消息冒出来，苏明蕴、经巧和常森：“…………” 常森：“别告诉我……” 经巧：“你们又…………” 苏明蕴：“我就说我有不好的预感吧！[尖叫]” 鸟哥：“你们好！” 余绘：“[好多人啊.jpg]” 李柯：“@常森 ？你怎么在这里？” 常森：“我草学长我才想说你怎么进来了……” 木雨：“李柯学长也是土木的？” 李柯：“[土木狗倒下.jpg]” 常森：“[尴尬]” 经巧：“你们不会又遇到副本了吧……” 蒋书阅：“刚从里头出来[汗]” 常森：“草……这次是在哪里啊？你们没事吧？” 李柯：“怎么可能没事[哭]@常森你小子遇到过这种事不早点说，早知道我就提早办休学了[哭]” 常森：“[尴尬][尴尬]” 余绘：“@李柯一起加入休学大军吧[握手]” 蒋书阅：“要是后面再有副本，再有理工人变成玩家，那你们一起手拉手休学了，理工到时候不得变成一座空城啊[笑哭]” 鸟哥：“不要诅咒我们啊啊啊我们理工没惹任何人！！” 木雨：“[我转载了一篇帖子，快来看看吧！]” 傅小驹：“这是啥？” 木雨转载的是新莲大学城论坛的一个帖子。 帖子是今天下午发出的，帖名是“今天理工外面在蹦什么迪？” 主楼放了一张照片，拍摄的是理工校门口。 一群大学生拥堵在那边，每个人都手指朝天蹦得老高。 楼主说：“中午的时候坐出租车堵在那儿了，一脸懵逼地听他们合唱葫芦娃，理工人精神状态这么抽象的吗？” 1l：“草什么鬼哈哈哈哈为什么要唱葫芦娃啊？” 2l：“理工人聚集在一起竟然是唱葫芦娃而不是背诵窦校长今日名言，这不合理[狗头]” 3l：“我在现场，我也不知道当时怎么就跟着唱起来了，起因好像是有三个神秘路人cos葫芦娃，我甚至没看清他们的脸[捂脸]” 4l：“我有照片！[图片]照片有点糊哈！” 5l：“楼上这照片糊得我以为自己得了高度近视。” 6l：“我也在现场，那三个神秘路人真的好神秘，突然窜出来吓人一跳，蛇精是个女装大佬，突然间就开始领唱葫芦娃，还让我们一起唱，唱完后三个人又跑走了，来无影去无踪……” 7l：“女装大佬？？求高清照片！！” 8l：“没有高清照片，很奇怪，我问了好多当时在场的朋友，都说拍下来的照片很糊，就连视频都是糊的。” 9l：“你们理工人手都这么抖的吗[狗头]” 10l：“传下去，理工人人均手抖怪[狗头]” 11l：“靠，不要污蔑我们！是那三个人难拍！” 后面楼就歪了。 七所高校的学生一起混战，围绕“理工人日常都在干什么手才能抖成这样”“要验证理工不是人均手抖最好的方法就是甩出来一张高清照片”“可是中午那一场近百人大合唱竟然真的连一张高清照片都没”“这根本不科学”讨论了两百多层楼。 第115章 212l为版主，他说：“ok，把这帖子移到怪谈板块了。” 后面的跟帖全都是： “？？？” “啊？” “就因为没有高清照片？[笑哭]” “仔细想想是很怪谈……” “多年后的大学城学子们点开这个帖子，发现起因竟是一场葫芦娃大合唱……” …… 此刻，木雨甩出这个帖子，经巧激动道：“对对对，我不是跟你们说了吗，中午的时候我去学校也围观了，那三个人的脸是真的照不清楚，我也有照片！” 她发出来一张高糊照片。 余绘和鸟哥回她六个点。 蒋书阅：“@经巧你真的没觉得那个蛇精有点眼熟吗？” 经巧：“啊？什么意思？” 经巧：“等等……” 经巧：“啊？？？” 经巧：“你们别告诉我这和副本有关系……” 木雨：“[扶眼镜.jpg]” 经巧：“救命啊啊啊啊啊！” …… 那之后群里又聊了很久，蒋书阅发了两条语音，被经巧、苏明蕴和常森听出是在室外，问他在哪里。 蒋书阅说他们刚从李柯的宿舍出来，打算找个地方放无人机，看看地下倒影世界的情况。 经巧、苏明蕴、常森：“那我们也来！” 八点半，十个人在理工校门口集合，钻进了理工后面的一片小树林里。 今日天晴，到了晚上也没有一丝厚重的云朵，细细弯弯的月牙高挂在夜空中，繁星闪烁。 漆黑的小树林里，无人机起飞，伴随着嗡嗡嗡的响声悠悠荡荡升往空中，向前方飞去。 李柯将无人机和笔记本电脑连了起来。 此刻，所有人都聚拢在他身后，看着他操控无人机，拍摄夜幕笼罩之下，他们的城市下方的另一座城市。 小树林对应的地下世界位置刚好是烹饪学院的正门。 出了这扇门，街对面就是这所学校的宿舍区。 宿舍区灯光明亮，他们看不到那座城市中的人影，却能想象到学生们进出宿舍区的画面。 再往前飞，他们看到了商业区的综合体，沿街店铺。 路灯、综合体外墙上的大屏、绿化带里的彩灯，种种光线汇聚在一起，与他们这个世界一样喧嚣。 蒋书阅刚好有朋友在他们这个世界的这家综合体里头。 此刻收到对方应他要求拍下的照片，道：“两个世界里，这家综合体正在放的外屏广告是一样的。” 木雨凝视笔记本电脑上的实时画面，问：“无人机最多能飞多远？” 李柯：“我这架一公里多到顶了。” 蒋书阅：“那我们要不再转移下位置？接下来去哪里？” 木雨沉思了下，道：“往东面走吧。” 大学城的东面有新莲大学，简称莲大。 莲大和理工争了无数年的老大和老二，至今较不出高低上下，两所学校的学生关系非常微妙，互为对手，有时候又惺惺相惜。 莲大是蒋书阅的快乐老家，他带大家找了块清净的空地，李柯再次起飞无人机。 木雨望着这所百年老校。 本来，陆重年也该在这里读书的。 而此刻呢？ 此刻，陆重年已经回到地下的这个世界里了吧？ 他正在做什么？ 是回了寝室，还是和他们一样，脚下也出现了他们这个世界的倒影，正在俯首观察？ 木雨沉默看向李柯的笔记本屏幕。 屏幕上，无人机拍摄下了这一块区域的地下世界画面。 木雨这次很快认出来：“这是医科大。” 位于大学城东面的莲大，对应的地下世界是本该在西面的医科大。 叶随若有所思：“地下世界和我们的世界呈一百八十度旋转关系。” 鸟哥：“为什么会这样啊？” 苏明蕴也提出了一个疑问：“地下世界是整个都倒影过来了吗？我的意思是，出了新莲大学城，其他地方也都有地下世界的倒影吗？” “不知道，”木雨果断道，“我们打三辆出租车到传媒那边再看看。” 新莲市传媒大学，也就是洪漾所在的学校，位于大学城东北角，已经接近大学城的边缘，他们可以到那里一探究竟。 三辆出租车前后行驶在夜色之中。 抵达传媒大学后，他们又让司机往外开了几公里。 这一路上，木雨和叶随都没有联络洪漾。 两人坐在同一辆出租车的后排，叶随对木雨轻声说：“我现在能理解你之前的想法了。” 木雨之前想和他们保持距离，就是因为不想把他们牵扯进来。 副本游戏太危险，玩家一不小心就会在里头丧命，但不论是洪漾还是之前的叶随都并不理解事情的严重性。 而现在…… 现在的问题则变成了，如果他们要将洪漾始终保护在副本游戏之外，那他们究竟又要和副本纠缠多久，才能将其背后的存在揪出来。 分离开的两个世界，到时候又将何去何从？ 木雨望着车窗外的景色，光影在他的镜片上略过，他始终沉默不语。 抵达一块荒地，蒋书阅付钱让三位出租车司机等一下，让他们继续打表。 三位司机老大哥抽着烟，心情诡异地看着他们十个人走远几步，开电脑、飞无人机。 第116章 这无人机就在这块荒凉的土地上方转来转去，十个学生也走来走去，不知道在看什么。 大半夜的，搞地质勘察呢？？ 李柯忽然道：“没了，就到这里了！” 大家凑到他的笔记本电脑后面一看，发现无人机往东北面又飞了九百米左右，倒影就消失了。 九百米之外，地面就是普通的地面，朴实无华地沉默在夜色中，一丝倒影都无。 蒋书阅琢磨道：“估计其他方位也是一样，到了这个距离，再往外去就没有倒影了。” 一切已经了然—— 城市倒影很可能只在新莲大学城范围内出现，且以大学城的中心为180度旋转中心。 倒影世界是否还会往外扩展，他们并不知道。 但目前既然是这样的状况，那么与之一同出现的副本、分离的两个世界等等怪异的事件，也就必然和这座大学城里曾经发生过的事有关了。 他们纷纷看向木雨、叶随和傅小驹。 刚才来的路上，傅小驹已经把8月21日那天发生的事情告诉了他们。 那是他们新莲一中刚毕业的高三12班同学会的第二天。 同学会办在闻山会所，那家会所位于大学城东南角的半山腰上，自然也在大学城的范围之内。 傅小驹问木雨：“你们有去问过闫少闻吗，那家会所不是他家开的？他们会所里最近没有发生什么灵异事件？” “没，闫少闻说他们的监控都是正常的，这段时间也一直在正常经营，”木雨看了眼手机，“不过今天早上我是问了他能不能让我们实地去看一看，他还没回我。” 那大少爷向来繁忙，那天能被木雨一通电话临时叫出来已经很不错了。 傅小驹：“靠，那等着，明天我就去他们宿舍把他揪出来！陆哥都消失了他还这么淡定！” 木雨：“那明天算我一个。” 叶随：“也算我一个。” 蒋书阅：“还有我还有我！” 大家：“你去干嘛？你又不是他们班的！” 蒋书阅憋红脸：“我……” 木雨：“哎，‘校草’头衔之争真是让人心态复杂啊！” 蒋书阅：“…………我才没有！！” 第45章 日常（六） 这天晚上，他们各自回到寝室已经是九点半了。 寝室里，老大又在看恐怖电影，老二老三在打游戏，整个宿舍吵吵嚷嚷的，充斥着一股日常的放松与悠闲。 木雨打算去洗澡，换衣服时，一张纸条突然轻飘飘从他衣服里掉出来，飘落到地面。 他低头一看，愣住，随后骤然屏住呼吸，弯腰将纸条从地上捡起，翻转。 陆重年那几行熟悉的飘逸潇洒的字跃然纸上。 【前几天我也试过回想那天早上发生的事…… …… ……还在生气吗？】 ——这竟然是副本中陆重年写给他的那张纸条！ 木雨有些吃惊。 这张纸条竟然被带出了副本？ 是bug吗？还是说……除了玩家身上的伤痕，“纸”也不受副本结束后时间回溯的影响？ 木雨突然深思起来。 他和陆重年在副本里始终很难说上话，也就这次副本有三个小时时间，他们才能聊上几句。 可下次呢？谁又知道，下一次的副本，时间会不会更加紧张？ 但如果纸张可以不受副本的影响…… ——那么或许他和陆重年就可以找到跨越两个世界，又不急不忙的交流方式了。 * 平安无事的一夜过去，当晨光亮起，另一个城市的倒影在大地上消失。 一大早的，“明天就中一个亿”群里就有99+的消息。 蒋书阅在5：05的时候发了一条消息。 “城市倒影刚才在5点整的时候消失了。” 经巧在6点半回他：“……你不会一晚上没睡吧？？” 蒋书阅秒回：“怎么可能，我定了4点半的闹钟起来的。” 傅小驹在7点半的时候冒泡：“现在早上5点的时候天亮没啊？” 叶随：“已经有一点亮了，但等到天气再冷点，可能就要6点才天亮了，可以到时候再看看倒影消失的时间有没有推迟。” 蒋书阅：“我会每天定闹钟爬起来看的，做个记录[握拳]” 苏明蕴：“不愧是学霸[大拇指]” 余绘：“不愧是学霸[大拇指]” 木雨：“不愧是学霸[大拇指]” 蒋书阅：“@木雨你肯定也提早起了吧，几点起的？” 木雨：“4点55。” 蒋书阅：“…………” 苏明蕴：“@木雨怎么就能预测得这么精准？？” 木雨：“昨天那倒影三四个钟头都没消失，再要消失那肯定要在天亮之后了吧，4点55也差不多了，睡眠时间也很宝贵啊。” 蒋书阅：“………………” 傅小驹：“@蒋书阅兄弟，我懂你现在的心情[拍肩]” 今天是周六，整座大学城苏醒得特别缓慢。 早上九点整，大学城中心最大的咖啡馆“奇遇”里。 闫少闻在沙发座上坐下。 他依旧穿着一件白衬衫，打扮优雅得不像是朴实无华的大学生，更像是上班族，吸引了来来往往不少熟男熟女的目光。 他双腿交叠，稀奇地打量着包围自己的这四个人，饶有兴致地问：“你们是怎么凑到一起的？” 第117章 首先，是一大早就跑到他们莲大宿舍来，把他给狠狠吵醒的傅小驹。 ——这家伙当年有段时间和他们玩得不错，后来到了高二忽然就因为一件事情疏远了。 “一件事情”具体是什么事情，闫少闻如今已经记不太清楚。 他对这种事向来很无所谓，谁要来谁要走都可以，也不是什么很重要的人，没必要一个个地去关注。 而就是这样一个和他们断了一年多的傅小驹，今天忽然就跟回到了高一似的，很不客气地跑来给他进行了一个炸裂的叫醒服务，闫少闻甚至怀疑他是不是还在梦游。 再是木雨和叶随，这俩人在高中三年里和他就没什么交集——这早在之前就已经说过了——最重要的是，木雨被傅小驹看不爽可是他们高中全班人都知道的。 可他们三人今天竟然也坐到一起了。 还有就是—— 闫少闻看向顶着一对黑眼圈的蒋书阅，这是最让他意外的一个人。 他挑起眉梢：“这不是我们莲大的新校草？你怎么也在这里，怎么会和木雨他们认识的？” 蒋书阅一僵，羞恼道：“我才不是校草，不要这么叫我！” 闫少闻：“？” 木雨、叶随和傅小驹瞟瞟他。 蒋书阅：“……看什么，都别看我！” 蒋书阅又不是傻子，当初苏明蕴在副本里问陆重年是不是莲大的法学系校草，陆重年沉默后，回答的是“我是数学系的”。 陆重年又不是什么爱出风头的人，他会这么回就已经是在告诉他们答案了。 ——在另一个世界里，他就是大家评出来的莲大新校草！ 只是当时陆重年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来到了另一个没有他存在的世界，才会闹出那么一个乌龙罢了。 反正自从想明白这事之后，蒋书阅再听到别人叫他“校草”就…… ……就很别扭！ 他对陆重年有竞争意识，但他也不得不承认，从脸来讲，陆重年就是比他……嗯…… 从成绩上来讲，陆重年也比他……嗯…… 蒋书阅向来只要他该得的东西，不是他的就不是他的。 ……所以他现在非常拒绝“校草”这个称号！！ 闫少闻搞不懂这四个人，不过还是那句话，都无所谓。 服务员将他们点的咖啡端上来，等对方走了，他好整以暇地问：“所以，你们把我叫出来是为了什么？又是为了那个叫‘陆重年’的人？” 傅小驹瞪大眼睛：“你知道啊，那你还这么淡定？” 闫少闻：“我有什么好不淡定的？” 傅小驹：“他是你铁哥们啊！你们从小一起长大的！” 闫少闻喝咖啡：“这件事上次木雨已经和我说过了，然后呢，这次还有别的吗？” 傅小驹拍桌子怒道：“还要别的？这还不够？你是真的不在乎啊？” 闫少闻笑了：“我都不记得，要怎么在乎？要你去在乎一个和空气一样在你的脑海中根本没有存在感的人，你能在乎得起来？” 傅小驹被狠狠噎住。 木雨沉默地看了他一会儿，认真地问：“上次我们聊的时候，你也确认了你的记忆有断裂的地方，你不会觉得不舒服吗？” 在他的认知中，闫少闻虽然对钱以外的事都不太感兴趣，但那也只限定于“外物”。 如果真有哪件东西牵扯到了他自身，他不该这么无所谓。 闫少闻放下咖啡杯，道：“最开始的时候，确实有点。” 一个好像对他很重要的人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除了木雨以外没有人记得对方。 稍微去调查了一下就发现，确实有种种迹象都透露着怪异，而自己的脑海中也确实出现了一部分记忆的残缺。 老实说，在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闫少闻还是有那么一丝好奇的。 人都有好奇心，闫少闻也不例外，他又不是什么外星人或者机器人。 可闫少闻从小就明白的一个道理就是，大部分的好奇心都没有价值。 有些东西可能看起来很有意思，可是解开谜题最多只能让他在当下获得一丝“原来如此”的痛快，除此之外并不能带来什么实际的利益。 这个世界上有神吗？ 如果有，祂除了可以肆意地抹除一个人类的存在之外，还能为人类带来什么？ 又或者，如果祂本身并不能为人类带来什么实际利益，那么他们可以把这个消息卖出去吗？ 可木雨就连说出“那些事情”都做不到，这个举动都被祂禁止了。 陆重年又很重要吗？ 就算曾经很重要，可他现在没了这个叫陆重年的人的记忆，也还是活得好好的，并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那么——“陆重年”存在或不存在，回来或回不来，又有什么不一样？ 思考到这里，这一系列怪力乱神的事对闫少闻就已经彻底失去吸引力了。 要不是木雨他们今天把他找出来，他甚至都快不记得他还参与过这么一个神奇的话题。 木雨吐出一口气。 行，差点忘了，闫少闻除了最在乎自己，同时还是一个很现实的人。 这个家伙一切都从实际出发，虚无缥缈的东西是引起不了他的关注的。 那再试图唤醒他对陆重年的记忆也没必要了，木雨直接谈正事。 第118章 “我昨天发你的消息你看到了吗？” 闫少闻这才想起这事：“好像有收到，不过当时太忙，没仔细看。” 他拿起手机查看了下木雨的留言，对他们想要去闻山会所实地探查一次的请求答应得干脆利落。 “可以是可以，监控也可以给你们看，不过还是那句话，不要抱太大的希望，该检查的会所经理都已经检查过了，他们没有找到任何值得注意的东西。” 木雨他们起身：“行，那还是先去看看再说吧。” 闫少闻是开车来的，刚好可以载他们走。 豪车跨越半座大学城，一路往东北角驶去。 四十分钟后，经过短暂的盘山，车子停在了半山腰上。 木雨他们下车，一栋低调奢华的建筑物就在他们面前。 闻山会所，一切开始的地方。 * 山上空气清新，就是位置对于一家要开门营业的会所来说有点过于偏僻。 不过闻山会所的定位本来就是“私人”以及“高端”，他们这儿是会员制，像木雨他们这样的普通大学生，正常来讲是不能进去的。 会所还没开始营业，闫少闻带他们进去时，迎出来的只有一名经理和两位服务生。 蒋书阅打量周围的装潢，小声咋舌：“你们同学会是在这里开的？也太爽了吧？” 他的家庭条件不错，但也没到随随便便能来这种地方消费的地步。 傅小驹：“想试试？下次我带你来爽爽。” 走在前头的闫少闻有点无语：“能不能别把这里说得跟什么不正经的营业场所一样。” 傅小驹和蒋书阅：“咳。” 经理收到闫少闻的消息，知道他们今天来这儿的目的，直接将他们带到了监控室。 他也没多问，就让人把监控调到了8月21日那天早上。 木雨、叶随、蒋书阅和傅小驹纷纷走上前，眼神全都认真专注起来。 闫少闻则后退三步，退到经理旁边，抱起双臂。 他的视线停留在这四个人的背影上。 一个自今天见到这四人起就浮现在脑海中的念头，在这个时候再一次出现。 ——人数在扩大。 上次还只有木雨一个人，今天看来，不仅叶随被扯进去了，另外两个也是一样。 闫少闻屈起食指，敲着自己的手臂，若有所思。 希望范围别再扩大开来，不然感觉有点麻烦。 他一点都不想知道这些人陷入进去的是什么事件。 …… 那头，木雨他们看着监控记录。 监控记录是从凌晨3点开始的，这个点太早了，所有人都在睡觉，整栋会所里偶尔路过监控画面的只有工作人员。 木雨试着去回忆，那天早上他醒来时是几点？ 那时候已经能听到窗外的叽喳鸟叫声了，窗外有晨光照射进来，五点总有了吧？ 他就问工作人员：“能直接拉到4点半吗？” 蒋书阅在一旁小声逼逼：“你看，你还是需要4点半！” 木雨一脸“你是小学生吗”地瞅了瞅他。 工作人员将监控记录拉到木雨说的时间点，那之后就按照他们的指示，时不时地快进一下。 无数个监控角度，他们四人分工合作地观察。 4点半，会所中一切正常。 4点45，一切正常。 4点55，依旧正常。 …… 8月20日，整个会所被他们班承包，因此当晚入住的也只有他们班里的人。 大家喝多了酒，又平时就爱睡懒觉，第二天几乎没人早起。 因此从早上5点到7点，这中间两个小时根本没有任何人出现在监控中。 直到7点半，那天睡在了二楼的他们班两个女生才相携出来，下楼吃早餐。 叶随压低声音道：“陆重年的存在既然被抹去了，那么就算他曾经出现在监控中，现在那段监控肯定也已经被篡改了。” 木雨咬着自己的大拇指指关节：“嗯，我就是想看看我自己是什么时候走的，我就连这都没印象了。” 8点之后，醒来的同学就陆陆续续多起来了。 8点半，打着哈欠的洪漾和叶随从二楼房间里走出来。 按照叶随说的，那天他们两人直到九点才离开闻山会所，这中间半个小时他们是在吃早饭。 木雨一直盯着三楼的走廊监控。 他的心跳很快。 9点56分，他忽然凑上前。 见状，傅小驹、蒋书阅和叶随全都看过来。 就连站在他们身后不远处的闫少闻也不由注目。 监控画面里，三楼。 走廊尽头的305房间就是在这个时候被打开的。 木雨一个人从房间里头走出来。 画面里，他穿着前一晚的衣服，背着斜挎包，头发有点乱，看得出来前夜睡得有点昏沉。 他关上门，转过身，平静地沿着走廊向监控的这一端走来。 步履平缓，面色正常。 仅一会儿功夫，他就消失在了监控画面之中，全程没有表现出任何的异样。 木雨直起身。 ……总感觉监控画面里的那个自己好陌生。 那真的是他吗？ 第46章 日常（七） 通过不同角度的监控画面可以看到，木雨从三楼直接下到了一楼，早饭也没吃就离开了闻山会所。 第119章 而除此之外，冗长的监控资料中就再也没有其他任何值得注意的东西了。 木雨让工作人员把画面拉回到他从305房间出来的时候，将这一段反复看了好几遍。 叶随问他：“能看出问题吗？” 木雨眉头紧锁，摇了摇头。 他对工作人员道：“请问，能把监控记录拉回到8月20号那天再让我们看一下吗？” 8月20日，他们全班人约在中午十点半于闻山会所见面。 木雨依稀记得那天陆重年是和闫少闻一起来的，坐的闫家的车。 闫少闻虽然才十八岁，高中刚毕业，但他的家庭环境注定了他不可能和其他刚刚高考完的学生一样懵懂、无所事事。他到了会所就去忙了。 陆重年则神色淡淡被一帮富家子弟簇拥走，带去了台球桌那边。 和木雨擦肩而过的时候，木雨依稀记得，他们两人对视了一眼。 而此刻，监控记录里，其他47个人的行动轨迹几乎没变。 从每个人进门的顺序，到进门后谁和谁一起走了，又一起去玩了什么——所有画面在木雨的镜片上一一闪过，亦一一与他脑海中的记忆对上。 唯独少了一个陆重年。 闫少闻是自己来的，来了之后就和经理一起走了。 富家子弟们亦簇拥上去过，见闫少闻要去忙，就又回到了台球桌那边。 哄哄闹闹的一场同学会里少了一个人，监控记录里每个人却都面色如常，就连木雨自己也是—— 他和洪漾、叶随说说笑笑，只是时不时地，会下意识看往虚空之处。 画面里，他的视线每一次无意中落在某个空荡荡的角落时，木雨都能清晰回忆起来，真正的那一天里，陆重年在他的视线落点之处做了什么，说了什么。 那个男生什么时候轻轻笑了，又什么时候垂下眼睫，再抬起，幽深的充满冷感的黑眸猝不及防与他对上。 木雨看着这些监控记录，深呼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仿佛要把胸口闷闷的一口浊气全部吐出来。 傅小驹低低道：“这些画面都是假的。” 监控画面里这47个人，每个人做的事，每个人的反应，在此刻的他们眼里都虚假无比—— 是，陆重年是没那么重要。 大家在意他，喜欢讨论他，可他毕竟只是48个人里的其中一个，放到更广阔的世界中，也不过只是几十亿人类里的其中之一罢了，渺小得就像是无际沙滩上的一粒沙子。 他消失了，地球还是能正常运转，每个人还是能正常生活，这个世界并不是缺他不可。 然而与此同时，沙子消失了就是消失了，这看起来依旧保持着完美的沙滩已经悄无声息地出现了残缺，这是事实。 沙子掉入水中，引起一圈圈涟漪，这涟漪不断向外荡开去，亦没有人能够避免被波及。 画面里的大家，笑依旧笑着，闹依旧闹着，然而不论是笑还是闹，似乎都缺少了一种真实感。 他们就像是在遵循着某个神秘存在的意志，完成既定任务一般摆出祂想要的表情，做出祂想要的动作。 然而行为举止，全都缺乏了内在的完整逻辑。 虚假感充斥着所有的监控画面。 别说是木雨、叶随和傅小驹这三个同学会的亲历者，就连蒋书阅在旁边也越看越不舒服。 只要脑海中想象出陆重年本该怎样出现在这些监控画面里，此刻却被完全抹除，他就觉得一阵怪异。 监控记录看完了，他们向工作人员道了声谢，往外走去。 他们把一楼、二楼粗略检查了一下，没找到什么线索，径直上了三楼。 今天没有住客，整个会所都很安静。 三楼，一条笔直的奢华走廊从电梯出来直通到底。 走廊很长，两旁都是房间，此刻全都紧闭着门。 走廊中间有一条向右弯进去的通道，那里是卫生间，卫生间里光线昏黄幽暗。 而尽头则是一处露台，露台外面就是郁郁葱葱的群山。 天气晴好时站在这露台上，风景是真的不错。 闫少闻拿房卡刷开了305房间，一行人走进去。 这里每个房间的格局都差不多，305和其他房间唯一的差别是阳台开在南面，而非东面。 他们在这房间里转了一圈，傅小驹问木雨：“所以那天陆哥走出房间之后的事，你全都不记得了？” “对。”木雨坐在了那张双人大床上。 那天，陆重年对他说完“在房间里等我，我去拿点早餐，很快回来”之后，他都干了些什么？ 木雨倒在这张大床上，闭上眼试着回想。 那天早上，气氛里羞涩与尴尬并存，陆重年让他在房间里等，以他的个性肯定不会在这个时候非要反着来。 可再让他睡，他肯定也睡不着了。 ……他好像在床上翻来覆去了一会儿，拿过手机想要给叶随和洪漾发消息，可那个时候…… 对了。 一副画面忽然出现在了脑海里——是他轻触手机后，亮起的手机屏幕。 木雨唰一下睁开眼，道：“时间应该是5点05。” 脑海中，手机屏幕上是这样显示的。 叶随、蒋书阅和傅小驹立刻严肃起来：“还有呢？别的想起没？” 侧靠在门边的闫少闻微微挑起眉梢。 第120章 木雨坐起身，思索。 当时他就意识到时间太早了，洪漾和叶随肯定还没醒，更关键的是，他和陆重年睡了这种事他肯定暂时不能跟任何熟人说。 然后他就放下手机，继续在床上打滚。 再然后…… 木雨的眉头越拧越紧，那之后的事，不论他怎么努力想都是一片空白。 他的心中升起一股烦躁，站起身在这房间里来回走，其他四个人就这样看着他。 木雨走了好几圈，突然脚步一转，走向窗边。 此刻窗帘大开，外头的山景映入他们每一个人的眼帘。 窗与其说是窗，不如说是一扇玻璃移门，拉开就能走到阳台上。 木雨觉得——他只是觉得，自己那个时候无所事事，一定会下床，走到窗边，就像陆重年一样撩开窗帘——他会好奇陆重年当时在看什么。 “哐”一声，此刻，他将这扇移门打开，走到了阳台，锐利的双眼向外望去。 层层叠叠向远处蔓延的山，满目浓郁的绿色，阳光将繁茂的树木照得油亮。 记忆中，那天他醒来时看到的陆重年背对着他，头微微仰起，似乎正在望向空中。 此刻，木雨亦眯眼向空中看去。 山上的天空，碧蓝如洗，万里无云，美得像画出来的一般。 那天的空中……有什么？ 那天是早晨五点多，天虽亮了，但绝对不会像现在一样这么明亮，那时候的天空应该还带有一丝夜晚余留下来的沉沉的灰。 当时…… 当时…… 木雨的瞳孔猛地紧缩。 他的脑海中忽然跃出了一幅画面。 铅灰色的天空，厚重的云层。 和云层后头露出的，一轮黑色的弯月。 * 离开闻山会所后，他们又回到了奇遇咖啡馆。 闫大少爷是没空再陪他们了，将他们放下后就油门一踩，消失得无影无踪。 蒋书阅发出感叹：“能这么没有好奇心也是一种能力……” 他们将在闻山会所看到的想到的整理了一下，发到了群里——其实也没多少新线索。 苏明蕴：“黑色的弯月？那不就是怪物发生器吗，只是换了个色而已……” 常森：“这种颜色在晚上应该看不见，只有在天亮后才能看到吧，但你们刚才又没看到，那那个月亮会不会早就已经消失了……？” 经巧：“要不明天早上再去一趟，就大概五点钟的样子？” 木雨：“嗯，我们是这么打算的，明天早上我们四个人会再去一趟。” 大学生活，忙的忙，闲的闲。 反正常森和李柯是挺忙的，双休日都没得空闲。 苏明蕴和经巧在宿舍里躺了会儿，最终还是爬起来，来咖啡馆和他们汇合了。 咖啡馆里，苏明蕴舔着冰淇淋问：“话说，你们中秋国庆还回家吗？” 蒋书阅想都没想就答：“肯定不回去了，这还怎么回去。” 经巧对蒋书阅的“卷”一直感到很汗颜：“你对副本游戏还真是挺感兴趣的哈……” 从第二次副本的情况来看，老玩家其实并不一定会被牵扯进新副本中。 换句话说，“离得远远的”或许真的是一种解脱方法。 副本会再在哪里发生，会再选取哪些玩家——只要远离了，这些事情就都和他们无关了。 当然了，经巧倒也没想真的甩下大家，当个逃兵，但如果真有人这么做，她也完全理解。 大家都是普通人，管不了这么多，只能管好自己。 但再怎么样，她也不会像蒋书阅一样——蒋书阅看起来不仅不想远离副本，似乎还挺想主动撞上去的。 蒋书阅正儿八经道：“不是感兴趣，而是扯都被扯进来了，这是想躲就能躲掉的吗？” “问题都已经摆在面前了，那就只有‘解决掉它’这一条路可以走，不然以后的日子都过不安稳。” 叶随点头认同。 傅小驹也说：“是啊，而且你们第一批玩家里虽然大部分都躲过第二个副本了，可蒋书阅和木雨不就没躲掉吗？” 木雨正在敲键盘，闻言插嘴：“可我没想躲啊。” 蒋书阅：“咳，我也没想躲。” 傅小驹：“……” 苏明蕴：“我知道了，副本一定是在专门选狠人当老玩家！” 大家笑了起来。 苏明蕴的话是一句玩笑，木雨却思索道：“不过我觉得副本选择玩家应该还是有规律的……” 但那个规律是什么？ 暂时不得而知。 他们对副本的了解还是太少了，讨论也讨论不出个所以然，后面大半个白天的时间，他们都在闲聊些有的没的。 夜幕一降，另一个世界的倒影就再次出现。 李柯赶了出来，抱着笔记本电脑和无人机，和他们一起出发，继续测量地下世界的倒影范围。 这次他们去的是大学城西面。 和他们昨天预想的差不多，到了大学城的边界，倒影就消失了。 似乎有一条无形的边界线横亘在大地上，在这条边界线之外，世界如常。 李柯操纵着无人机来回飞，盯着电脑屏幕上的实时画面，突然“嘶”了声，说：“有点不对。” 其他六个人立刻围过去：“怎么了？” 第121章 李柯：“总感觉……地下世界的倒影好像发生了一点位置上的偏移。唔，我要记录下角度数据，明后天再测量一下看看。” 这天晚上，木雨、叶随、蒋书阅和傅小驹没回寝室，在外头宾馆开了两个房间。 早晨四点，傅小驹狂打哈欠，跟在另外三个精神炯炯的人屁股后头，打上出租车，一路驶向闻山会所。 车子盘上山，在会所门口停下。 他们让司机打表等他们一下，然后直接跑到了会所后头，朝天上看。 此时已经接近五点，天已经蒙蒙亮。 群山逐渐开始苏醒，鸟鸣被裹在风声之中，像是飘荡在温柔的海浪里。 月亮还没有彻底落下，在西方的天空中散发着莹白的光。 广袤的天际，除了薄薄的云层，与缓慢划过一道白线的飞机，他们其他什么都没看见。 木雨抿唇。 说失望也谈不上—— 事实上，副本游戏一旦开始，玩家很可能就已经失去了先机，想也知道他们不可能这么简单就抓到副本幕后的存在。 但老是这么扑空，也确实让人有点疲惫了。 回去的路上，其他三个人昏昏欲睡，木雨望着窗外，一路沉默地睁着双眼。 他从口袋里拿出一颗糖，剥了糖纸塞入嘴中。 晚上，李柯再次赶出来和他们一起测量倒影世界。 而他们连测三天后，确认了一件惊人的事实—— 倒影世界正在自旋！ 就像是地球自转一样，它也正在自动地，以人类肉眼难以觉察到的速度顺时针旋转！ * “对比倒影世界每次出现后的那几个小时里它旋转的速度，和经过一个白天后它再出现时的偏转角度，可以判断出白天在我们看不到的时候，它也在持续地自旋。” “总的速度应该是一天转0.5度。” 终于到了国庆节，最终他们这十个人全都没回老家。 木雨家就住在市中心，他倒是在中秋节的时候回去了一趟，然后在他爸妈不满的声音中，在他老哥老姐狐疑的眼神中，又迅速地回到了学校，投身到副本相关的问题研究里。 国庆节的第四天，他们约在一家桌游店开会。 此刻，桌游店里热闹非常，楼上楼下坐满了大学生。 他们十个人占据了角落里一张圆桌，桌子上摆着各种各样的桌游，十个人头往前伸，说话音量很低，老板来送奶茶时看他们的眼神很怪异。 等到老板走了，李柯清了清嗓子，道：“反正就是这样。其实也不一定是它们在自旋，也有可能是我们在自旋。” “还有可能我们两个世界在一起旋转，但为了方便讨论，反正我们就假设是倒影世界自个儿在转吧。” 他还画了一张粗略的倒影世界范围图，用各种辅助线演示了这几个晚上它的旋转角度。 大家看着这张图，纷纷动起脑筋。 叶随思忖道：“倒影世界本来和我们相差了180度，现在它是在靠近我们？” 苏明蕴睁大眼睛：“它和我们对齐的那一天，会不会发生什么？” 譬如—— 到了那个时候，会不会陆重年和木雨之中就得有其中一个人要到另一个人的世界里去，再也不回来了？ 问题回到了老路上。 顿时，大家都看向了正扶着眼镜，认真打量这张地图的木雨。 木雨思索了会儿，对于这个问题，他这次有了一个隐隐变得更明确的想法。 “如果两个世界对齐后真的会发生什么，那恐怕也不会只是我或者他穿越到另一个世界这么简单。” 鸟哥：“为什么？？” 木雨没有马上回答这个问题。 他放下这张地图，歪了歪脑袋道：“话说，你们现在也知道了，这一切的起因很可能都来自于8月21日发生在我和陆重年所在的闻山会所305房间内的神秘事件。” “事件发生之后，不同的发展方向延伸出了两个平行世界。” “一个平行世界里，陆重年的存在被完全抹消；另一个平行世界里，我的存在被完全抹消。” 木雨说完，冷静地看着他们：“你们对这件事有什么想法吗？可以随便说，没关系。” 大家面面相觑，表情各异。 鸟哥最先说：“我就是觉得……好悬疑，想不明白，要长脑子了！” 苏明蕴和经巧用力点头。 余绘道：“我希望能快点搞明白这是怎么回事，然后最好不要再让副本出现在学校里了……” 常森又用力点头。 木雨：“还有吗？最近几天你们心里有过什么想法都能说。” 李柯欲言又止。 这几天里他辛苦得最多，大家都很感激他。 此刻见他迟疑，大家都耐心地等待着，并用眼神鼓励他大胆说出来。 李柯放下笔，道：“……其实我有想过，副本会出现，是因为你们两个人吗？” 大家一怔。 事好像是这么回事，但李柯此刻的语气显然…… 木雨依旧很冷静，他没有打断李柯，而是听他说下去。 “那天出副本之后，我就在想了。” 李柯有些弱弱地说：“为什么是你们两个？如果是因为你们两个做了什么，副本才会发生，那我们所有人难道也都仅仅是因为你们两个，才会被无辜扯进来……？” 第122章 大家的神情变得有些微妙。 傅小驹和蒋书阅似乎想说什么：“这不——” 李柯却没有停顿地一口气说了下去：“——但是，但是后来我自己想明白了！” “你和陆重年也只是普通人……你们又能做什么？” “你们知道副本在哪里吗？你们知道什么才会诱发副本吗？不，你们两个最开始也肯定什么都不知道。” 李柯说起这些曾出现在他脑海中的想法时，面露羞愧。 “副本背后的那个东西明明才是罪魁祸首，我却仅仅因为你们两个人是看得见摸得着可以怪罪的存在，就把责任全部推到你们头上。” “我太胆小了，没办法去面对‘我们的敌人可能是超乎想象的存在’这个事实，我甚至没办法用人类的角度去思考祂为什么要制造出这些东西。” “但、但就是在想到这里的时候，我突然就明白了，”李柯咽了咽口水，“正因为祂高高凌驾于我们之上，祂想要做的，才是我们普通人类根本无法轻易阻止的。” “副本游戏一定会出现在这个世界上，只是它们的降临可能需要一定的契机，这么想的话，你和陆重年，会不会其实根本就是它们初降这个世界时，所找上的第一对倒霉蛋？” “全世界几十亿人里，最倒霉的两个人。” 第47章 日常（八） 圆桌上一片寂静。 李柯说完之后，似乎有些尴尬和局促。 “反正就是这样……我、我现在就是觉得，你和陆重年挺惨的，比我们都惨多了。” “我们虽然被副本选中了，但只要能通关，就能继续好好地活下去，家人朋友都在我们的身边，我们并没有失去什么。” “但你和陆重年却要活在没有对方的世界里，你们两个人的感情明明那么好……” 木雨迟迟没有说话。 等到李柯嗫嚅说完了，他才道：“嗯！我想说的其实就是这个。” 他的语气之轻松让李柯怔然。 “学长你不用觉得尴尬，会有那样的想法很正常，所以我才要把这件事摊开来说，我们必须先达成一个共识。” 木雨认真道：“你们一直觉得未来有一天我和陆重年当中会有一个人离开自己的世界，去到另一个世界，可是你们想——” “这一切真的仅仅跟我和陆重年有关吗？如果这一系列的副本游戏和世界自旋会导向某个重要的事件节点，那个事件节点会仅仅只是我和他个人的穿越？” “这不就跟一部星际大战电影打了半天结果发现内核只是为了让男女主角谈恋爱一样不可思议吗？” 大家一边深思一边点头。 ……倒也是，虽然木雨和陆重年之间不是伟大的爱情，而是伟大的友谊，可那也不能两个世界搞出这么大阵仗就只是为了让友谊地久天长吧。 只有叶随和傅小驹的头上冒出了无语的六个点。 木雨无视了他们俩诡异的瞟视，继续道：“这整个事件牵涉到的已经不是我们两个人，而是两个世界。” “所以，如果倒影世界真的会有自旋到和我们上下位置对齐的那一天，那我觉得，那个时候会发生的事情，也一定会和我们两个世界上的所有人有关。” 木雨说到这里，叶随深思道：“……会直接发生两个世界的合并吗？” 傅小驹瞪大眼睛：“那，那不是更好——吧？” 最后一个吧字，他的嗓音差点劈叉。 若是两个平行世界合并在了一起，这到底会是好事，还是坏事？ 一时间鸦雀无声，大家都有点脑袋短路。 木雨将笔倒竖，敲着桌面，慢慢道：“我是觉得，如果真的要从根源上永久地解决掉副本游戏，那个时候可能会出现契机。” 一个世界级的动荡。 到时候会波及到的，难道仅仅只是人类？ 副本背后的存在呢？祂又到底是什么样级别的一个存在？ 祂的存在必定比人类更高维，可是和“世界”相比呢，又如何？ 蒋书阅敏锐道：“但是按照你这个思路，倒影世界的自旋肯定就不在祂的计划之中了。” 可说完他就意识到，这样反而是说得通的！ 如果最开始就是祂亲手制造了两个平行世界的分裂和反向发展，那祂又为什么要让倒影世界自旋？ ——因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倒影世界的自旋就像是在回归它本来的位置！ 这与祂最初所做的根本背道而驰，唯一的解释就是，倒影世界的自旋是不受祂控制，自然发生的！ 讨论到这里，大家的思路都清晰了很多。 木雨道：“所以，接下来的问题就是，我们什么都不用做，等待两个世界对齐就行，还是说，有什么办法能让这一切加速？” 但这个问题的答案，可能就不是那么容易能够得到的了。 到此为止，他们只能先把这件事放下，把目光投注到近在眼前的副本游戏上。 上一次，两个副本之间隔了十天。 而今天距离第二个副本已经过去九天。 如果真的还有第三个副本，那么它现在可能已经悄无声息逼近他们的身后了。 这两天大家多少都有点焦虑，好几个人都没睡好觉，眼睛下面挂着黑眼圈。 第123章 木雨伸出细长的手指，按了下桌上的铃，叮的一声，瞬间缓和了紧张的气氛。 他打开笔记本，道：“来，大家打起精神，我们现在正式进入到补习时间！” 苏明蕴感叹：“我感觉你们真是有肝不完的牛肝啊，我都已经大脑负荷过载了，你们竟然还没正式进入补习，我觉得需要补的根本不是习而是脑子。” 经巧：“加一……” 余绘：“加二……” 常森：“加三点一四一五九二六……” 木雨：“我是想跟你们讨论一下副本发生前的征兆来着，你们确定不要听？” 大家顿时精神一振：“要要要！” 鸟哥：“……切克闹！” * “首先是我昨天突然想到的一个问题，就是在第二个副本发生之前，蒋书阅你当时到底为什么会来理工？” “啊？我那天就是突然想来看看……” “可为什么不是前一天或者后一天，刚好就是在那一天？你是我们当中唯一一个外校生，刚好就在那天你逛到了我们学校里来，这是不是也太凑巧了？” “你的意思是……” “我们来回顾一下，第一个副本发生在迎新晚会，参与者是我、你、苏明蕴、经巧和常森学长。” “我、苏明蕴和经巧都是大一的，我们应该都是应辅导员的要求才会去看表演，那么蒋书阅和常森学长你们俩呢？” 蒋书阅：“我那天就是突然想来理工见识见识传说中的理工晚会……” 常森：“呃，我那天也是在寝室里闲着无聊，突然就想来看看……” 两人说着就停顿了下。 “突然”这个词语的出现似乎开始变得有点频繁。 木雨在笔记本上做记录：“我们再来看第二个副本发生的时候。” “那天傍晚我突然想起鸟哥让我去摊位里帮忙，所以才想到要去学校一趟，你们呢？” 叶随：“那天我本来就要去学生活动中心……” 傅小驹：“我是要帮学长的忙……” 余绘：“我那天是突然想进去上个厕所才……” 李柯：“我们社团的摊位是两个学弟负责的，我就是突然想去看看……” 又是“突然”。 苏明蕴和经巧起了鸡皮疙瘩。 苏明蕴低声说：“这么说的话，在第二个副本发生之前，我其实也有点想去学校看看社团招新，但因为我和巧巧约了那天晚上要吃火锅，最后就没去。” 经巧：“我好像当时也有点，但我那天白天已经去过学校了……” 木雨在笔记本上写下这两个字，画了个大圈，抬起头，扶正眼镜道： “我们可能已经可以先得出一个粗略的结论了。” “当我们所有人都‘突然’想去某个地方的时候，这可能就是副本生成的征兆。” “所以从今天起，如果大家突然产生了这种念头，请务必要在群里说出来。” —— “明天就中一个亿”微信群。 常森：“靠，我今天突然很想去图书馆自习，真的是很突然的想法啊，很不符合我的作风，会不会是副本要出现了？” 苏明蕴：“我也是[惊恐]那我还要不要去了？” 一个小时后。 李柯：“@常森 @苏明蕴你们俩没事吧？” 常森：“啊？我后来没去，在寝室嗦麻辣烫呢。” 苏明蕴：“我也没去，我在寝室看书。” 蒋书阅：“……” 木雨：“@蒋书阅你跑过去了？” 蒋书阅：“[大冤种.jpg]” 蒋书阅：“你们理工的图书馆也太挤了[坚强微笑.jpg]” 傅小驹：“哈哈哈哈哈哈！” 又一天。 经巧：“我突然很想去吃火锅，会不会……” 苏明蕴：“我也突然很想……” 常森：“我也……” 叶随：“你们想的是哪家火锅店？” 经巧：“aaa路那家新开的！” 苏明蕴：“bbb路那家最近很火的评分4.9的！” 常森：“ccc路那家旋转自助小火锅……” 木雨：“无事，退朝。” 再一天。 鸟哥：“我突然很想去厕所，我明明没有想撒尿，但就是突然很想去厕所，这是不是不对劲！！[尖叫]” 余绘：“虽然我也突然很想去厕所，但我的厕所和你的厕所应该不是同一个厕所……” 木雨：“@鸟哥实习面试紧张就深呼吸一口气。” 鸟哥：“深呼吸了，现在好像好点了[哭泣]” 傅小驹：“……” 叶随：“……” 蒋书阅：“……” * “第二个想跟你们讨论的是恶魔币的问题。” “恶魔币每通关一个副本就可以拿到一枚，可以用来在副本里兑换自动贩卖机里的道具。” “但因为我们不能百分百预料到副本的发生，所以我建议从今天起，大家最好能将恶魔币随身携带，以防万一。” —— “明天就中一个亿”微信群。 余绘：“现在我每天回到寝室就把恶魔币塞枕头底下，走出寝室就揣手心里，室友们都以为这是我们家的传家之宝，问我是哪个朝代的老祖宗传下来的[捂脸]” 苏明蕴：“我室友以为我在玩火漆，还说这火漆有点丑[黄豆滴汗]” 第124章 傅小驹：“擦，我的恶魔币今天差点被我朋友拿去塞进抓娃娃机里，好险。” * “第三，两次副本里我都有感觉到一种视线，但那种视线不像是来自于副本怪物。” “我怀疑有另外的什么东西会出现在每一次的副本里，监视我们，大家后面如果再进副本，可以注意一下。” —— “明天就中一个亿”微信群。 常森：“自从上次开完会之后，我就总有种被人盯着的感觉，走路上都感觉有人在看我……” 苏明蕴：“我也是……” 余绘：“我也……” 蒋书阅：“我这次也……” 经巧：“@蒋书阅你确定以前就没人经常盯着你吗？” 蒋书阅：“那好像也有……” 常森：“可恶的校草。” 傅小驹：“可恶的校草。” 木雨：“。” 叶随：“。” 蒋书阅：“[撒贝宁吸氧.jpg]” * 此刻，桌游店。 讲完以上这三件事，木雨合上笔帽：“然后就是最后一件事。” “我还是觉得要让更多人想起陆重年、记住陆重年，这个不能停，所以我想趁国庆去见一见以前的老同学。你们有人愿意和我一起吗？” 傅小驹毫不犹豫道：“我，我和你一起。” 叶随：“最近学生会没什么事，我也可以。” 蒋书阅举手：“还有我还有我！” 其他人：陆重年后援团出现了…… 苏明蕴认真道：“虽然我不认识你们的老同学，但如果需要我帮忙的话，我也完全ok，随时待命。” 大家全都点头。 “好，”木雨吐出一口气，“那今天就先这样，后面我再联系你们。” * 深夜，寝室里鼾声四起，一盏台灯照亮一方小小的空间。 书桌上放着一张纸，木雨正不疾不徐地书写。 “陆重年： 等到你打开这封信的时候，第三个副本应该已经结束，这封信显然也已经成功抵达了你那边的世界。 这段时间，我们十个人一直没有停止过研究副本相关的事情。 有些发现可能在副本里没时间说清楚，我就先在信里写一遍……” 笔尖摩擦纸张，发出轻微的沙沙声。 时间一分一秒走入更幽暗的寂静。 寝室窗帘缝之外，大地上的倒影世界璀璨闪耀。 木雨停笔时，已经是半夜一点半。 他将这张信纸折叠起来。 一开始是普通的对折，后来不知怎么想的，他顿了顿，从抽屉里找出剪刀，认认真真将这张纸空白的部分裁剪掉，剪成了正方形，然后将其慢慢折成了一只千纸鹤。 千纸鹤安安静静立在书桌中央，光芒在它周身温柔地洒下。 木雨用手撑着下巴望着它，脑海中浮现出的，却是当年高一的一堂美术课。 他靠在椅背上。 老师正在讲台上画图演示，坐在他后座的男生用纸张的一角轻轻戳他的后颈。 他们没有说话。 木雨感受到痒意，却没有回头，唯有耳朵逐渐染上绯色。 那张纸就在他的后脖颈上戳呀戳呀。 直到男生似乎意识到没办法用这个方法换来他的回头，才终于停下来，无奈地轻笑着唤：“班长。” 木雨侧过头去，他无视着自己发烫的脸颊，假装一本正经地将东西接过来：“怎么还传。” 他拿到手里，却发现那并不是一张普普通通的传话纸条。 而是一只千纸鹤。 第48章 映湖公园（一） 时间来到了国庆尾巴的时候，天气也终于转凉。 前一天还有接近30度的高温，让人直呼这地球还能不能好了，一夜秋雨扫过，气温便直接掉下20。 木雨在宿舍床上醒来的时候，室友们还在呼呼大睡。 他看到了洪漾半夜里发在他们三人小群里的留言。 “@木雨 @叶随我听老段说你们俩跟傅小驹前两天去找他了？？？为什么不带我？而且你们怎么会跟傅小驹走在一起啊？” 洪漾骤然发现自己最近被两位好友排除在外，大半夜气得骂骂咧咧一通，从一点骂到两点才下线。 现在是上午九点，叶随已经醒了，正在群里哄人。 洪漾也醒了，还在别扭。 洪漾：“我不管，要还是朋友今天就出来见一面。” 洪漾：“反正还是和那个叫陆重年的人有关系吧？自从木雨提起他之后所有事情都变得很奇怪！” 洪漾：“有什么事情不能带上我，还是不是朋友了！[怒发冲冠]” 木雨：“[摸摸.jpg]” 木雨：“[滑跪.jpg]” 木雨：“[大人请息怒.jpg]” 一连发了三个表情包，木雨又问：“@洪漾想去哪玩？” 洪漾冷酷地甩了一个小红书链接过来，点开一看，是一家新开在大学城东面的动漫周边店，位置就在莲大后面，映湖公园的旁边。 木雨切换到“明天就中一个亿”群瞄了眼。 今天群里没什么人聊天，可能也是太早了，只有八点的时候经巧上线跟蒋书阅聊了两句，两人也没提起有什么“突然”想去的地方，一切风平浪静。 木雨回复洪漾：“okk，我现在就去洗脸。” 第125章 * 十点半，已经快大半个月没见的三人终于顺利会师。 其实木雨和叶随虽然不想把洪漾扯进来，但也没想过要跟洪漾断绝来往，之所以会这么久没见面，还是因为这段时间他们太忙了。 每天都要去见过去认识陆重年的人，因为不能直接说“嘿有个叫陆重年的你们所有人都把他忘了诶”，所以他们总是要拐弯抹角地来，于是往往一聊就是大半天。 然而大部分时候，对方始终会误以为木雨是爱他的“新老公”爱到了无法自拔，才会到了要亲自来扩充线下应援团的地步，然后纷纷允诺“好的你新老公哪天出道了我们一定大力支持”！ 李柯还在坚持每晚测量倒影世界的旋转进度，大家都会轮流陪他一起。 除此之外，木雨、蒋书阅和叶随还会在夜晚抽时间总结副本规律和规则规律。 他们的阵仗就和备考重要考试差不多，只希望后面不论谁会再进副本，都能顺利地通过“考核”。 只是这些事情，他们全都没法跟洪漾说。 洪漾也不是傻子，他看得出来木雨和叶随还是有事情瞒着他，所以也还是有点生闷气。 两个人就陪他逛逛逛，玩玩玩，从白天玩到黑夜，小少爷的脸色才终于好转了一点。 晚上十点半，他们从附近一家烧烤店里走出来。 洪漾摸着滚圆的肚子打了个饱嗝，迎着夜风，他道：“陪我再走一段路，今天就放过你们了。” 三人并行在深夜的马路边。 国庆节的新莲大学城是个不夜城，就算是到了这个时间点，马路上依旧川流不息，行人来来往往。 尤其前面有个映湖公园，那地方是大学城里出了名的情侣圣地，假期里人只多不少。 洪漾的视线落在前方，冷不丁问了句：“所以，你们都没事吧？” 木雨和叶随愣了一下。 洪漾往叶随垂落在身侧的右手上扫了一眼：“别以为我没看到，你右手小拇指上那个痕迹是什么？长得奇奇怪怪的。” 叶随下意识用左手覆住了右手。 洪漾翻了个白眼：“早就看到了，还挡。” 叶随顿了顿，放弃遮掩。 他右手小拇指上的那圈红痕已经淡了许多，但近看的话依旧明显。 洪漾看起来大大咧咧，对什么都不上心，但也只是看起来而已。 事实上，他对木雨和叶随的关注仔细到了连他们的一根头发丝断了都能立即发现的地步。 叶随低声道：“漾漾，我没事，你别担心了。” “我才不担心，傻子才担心你们，”洪漾面无表情嘴硬完，又忍不住问，“你们现在在做的事到底还要多久才能做完啊？” 木雨走在他身旁，低头看着脚下的倒影世界，道：“漾漾，我们也不知道。” 洪漾憋了憋：“真的不能带我一起？” 叶随和木雨立刻抬头：“那不能。” 洪漾：“…………气死我了！” “漾漾，真的很危险，我们不想把你扯进来，”木雨认真地说，“我保证这件事一定会有结束的时候，到了那个时候，我们一定会把所有事情都告诉你。” 但现在——现在绝对还不行。 洪漾的唇紧抿着，像是依旧憋着股劲儿。 这件事扯下去没有结果，叶随决定转移他的注意力：“诶，公园里是不是在搞什么活动？” 三人刚好走到映湖公园门口，停下脚步。 映湖公园占地面积很大，从正门口进去是一片草坪，远处则是一片树林。 草坪中央摆着一个造型奇特的艺术品——按照惯例，这应该是学生制作的。 从映湖公园建成起，这个位置就一直供大学生们展示他们的艺术创作，至于具体是怎么个展示周期，也有相应的规定。 而今天，这个位置摆的是一支蜡烛。 准确地说，是一支大约三米高的蜡烛形状纸质艺术品。 “蜡烛”身上有许多镂空的繁复花纹，“蜡烛”里头则是旋转变幻的灯光。 如果站在“蜡烛”前，举起纸或者布之类的非透明物体，灯光打在上面，就会显现出形状各异的光斑。 很多学生正在玩这个，他们照出来的光斑有的是花朵、藤蔓，有的则是动物、小人，小人则不是在亲嘴就是在拥抱。 ——很显然，这件艺术品的主题是爱情。 在这件艺术品的左边草坪上，露天电影正在播放，是一部爱情片，男女主角在雨中述说爱意，零零落落几个人闲适地坐在草坪上观看。 右边草坪上则正有一帮大学生在表白，女生和男生羞涩地站在蜡烛围成的爱心圈圈里，亲友们在一旁起哄，嗷嗷哦哦地猴叫。 更远处，小树林的入口那儿则围聚着更多人，不知道正在搞什么活动，热热闹闹的。 木雨思绪一转，问洪漾：“想进去看看吗？” 反正最近假期，宿舍没有门禁，他们迟一点回去也没事，现在最重要的是先把洪漾哄开心了。 洪漾面无表情道：“好啊，我在小红书上看到说这里这两天在搞情侣活动，我们三个一起去玩玩看吧，情侣活动应该也有三人行的套餐吧！” 叶随：“……” 木雨：“……” 完了，这一天都快到头了，怒气值竟然不降反增。 第126章 木雨当机立断，搭住洪漾的肩膀扭头就走：“来，我们还是再往前面逛一圈去。” 洪漾：“干嘛走啊，去凑热闹玩玩看嘛。” 木雨：“我记得前面好像有个可以抓娃娃的商场来着，我去给你抓两个！” 洪漾：“我又不喜欢娃娃，抓给我干嘛，哦我知道了，是不是‘陆重年’喜欢娃娃？” 叶随：“……那个人应该也不喜欢。” 洪漾：“哦，你们又懂了，就我不懂，呵呵。” 木雨和叶随：“…………” 他们俩嘴角一抽，还想说什么，洪漾就撇撇嘴道：“得了，你们俩也别哄我了，我看你们这样都嫌累。” “也玩一天了，还是回寝室睡觉去吧，说不定睡一觉起来明天我就好了。” 木雨顿了顿，抬起手揉了揉洪漾的脑袋，叹气道：“……漾漾。” 洪漾已经开始低头打车。 “反正你们两个都一样，决定好的事不管谁来都改变不了你们的想法，再跟你们扯皮也只会越扯越生气，所以我也不想扯了。” 认识三年，他们早已非常清楚彼此的性格。 洪漾是不爽，但既然决定做朋友，那他当然也接受他这两个朋友就是这种性格的事实。 “不过我先说好了啊，”他一边打车一边别扭地说，“我们还是要一个礼拜约出来玩一次，不然还算什么朋友啊，这件事情你们不能不答应我。” “……好。” “还有，你们两个不能出事，如果你们出事了，那我不会放过那个叫陆重年的。” “……” “我会揍他，把他揍成猪头，”洪漾敏锐地瞥了木雨一眼，“所以你们最好小心一点，不想让他变成猪头就保护好你们自己。” “…………”木雨严肃道，“好的，我们一定会的！” 看他这幅模样，洪漾终于笑了。 “陆重年变猪头让你这么害怕啊，你对他到底是什么小心思，”他嘀咕着，看了眼自己手机，道，“打到车了。” 叶随温声叮嘱：“到寝室了跟我们说一声，早点睡觉，不要多想，有空我们会约你的。” “行了，知道，啰嗦。” 趁着等车这会儿功夫，他们又拌了几句嘴，前方忽然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咦，你们竟然也在这里，好巧啊！” 三人抬头朝前方看去，竟然看到了苏明蕴。 苏明蕴穿着针织裙，正高高兴兴地朝他们挥着手走过来。 女生蹦蹦跳跳的，好像永远都这么充满活力，见木雨和叶随旁边还站着一个她不认识的洪漾，她友好地点点头打招呼。 洪漾也礼貌点头回去。 木雨没想到会在这儿见到她，有些惊讶地问：“这么晚了，你一个人来这里？” 苏明蕴听到这话直叹气。 “是我室友，她好像在这里跟她男友参加什么情侣活动，说很好玩，叫我也过来！” “我本来不想来的，我一个单身狗来凑什么热闹呀，但今天我们寝室里都没人，就我一个！我刚才闲着无聊，突然就想要不还是来转——” 她叽叽呱呱说到一半，见木雨和叶随面色微变，很懵地停顿了下。 然后她突然回过味来，也僵了僵。 洪漾感觉到气氛不对，问：“怎么了？” 一旁的这三个人立刻打开手机微信群。 这几天他们都快养成条件反射了，只要听到“突然”这两个字就立刻看群，当然大部分时候都是虚惊一场。 而此刻群里—— 余绘：“这两天映湖公园是不是在搞活动？有点想去看看诶。” 经巧：“我刚才也想去来着，但是澡都洗过了，算了。” 常森：“我也听说了，本母胎solo想去凑凑热闹[苍蝇搓手]” 蒋书阅：“都几点了你们还想去？” 傅小驹：“那边这几天好像半夜一两点都很热闹。” 常森：“@蒋书阅就是突然很想去，所以有人一起吗，顺便吃个夜宵[举手]” 蒋书阅：“……突然？” —— ……这次好像和前几次不一样！ 叶随立即抬起头问洪漾：“你打的车到了吗？” 洪漾愣了下：“哪有那么快，还有一公里呢……” 木雨对叶随说：“你带他走，快。” 叶随扣住洪漾的手跨出一步，洪漾却定在了原地不动，眯眼道：“怎么回事，你们急什么？” 木雨语气很严肃：“漾漾，听我们的，你先离开这里。” “我不要，”洪漾意识到了什么，他冷下脸道，“我要留在这里。” 就在这时，一阵狂风卷过。 远处的树林传来沙沙沙的声音，大地上的倒影世界隐入黑暗，草坪上学生们用来表白的蜡烛瞬间被全部吹灭。 川流不息的大街上，有车靠边停下，有人说说笑笑经过他们身后。 黑色浓雾从四面八方如怪物一般扑来，惊呼声此起彼伏。 苏明蕴紧张地快步跑到木雨他们身边，叶随见状索性将洪漾扯了过去。 几个恰好走到公园门口的男生女生不知所措地停下，看着浓雾以不可思议的速度从四周包围这里。 其中一个人惊慌撞向木雨，木雨敏捷后退一步，脚踩到一粒石子崴了下，立刻被身后一双手扶住。 第127章 这一瞬间，他颤了颤，回过了头。 陆重年已经站在他的身后。 英俊的男生穿着一身白色卫衣，干净清爽，身上还带有一丝好闻的沐浴露香气，像是洗过澡后才出来的。 他高高大大挡在木雨身后，仿佛将木雨整个人都笼罩进了怀里，一双黑眸静静扫视这一切，低声道：“……这次不在理工？” 街景已然消失。 他们这些人与映湖公园，全都被困在了浓浓的迷雾之中。 天空中忽然飘来几张白纸，这几张惨白的纸打着圈，悠悠荡荡在公园门口前的地面上落下。 远处的树林里，点点红光亮起。 那是红色的蜡烛燃起了幽幽火焰。 * 时间，晚上10：55。 公园里的那些游客仿佛完全没有察觉到外部的惊变，坐在草坪上悠闲看电影的依旧在悠闲看电影，哄闹的依旧在哄闹，俨然已经全部npc化。 公园门口，一个男生被近在眼前，仿佛随时会扑上来的黑色浓雾吓得想往公园里退，后背却碰到了无形的屏障。 他转过身，震惊地拍着那无形的屏障喊：“怎么回事？这到底是什么啊？！” “这是在拍电影吗……” “我们要不要报警啊？” 洪漾面对这一切也有些惊疑不定。 但因为叶随和木雨神神秘秘的行径早就给了他心理准备，所以此刻他很快就镇定了下来，只皱着眉头问他们：“这就是你们之前说的很危险的事情？” 木雨和叶随真的很想叹气：“……是。” 洪漾冷笑道：“有什么好叹气的，我倒是觉得挺好，这样也省得你们以后再跟我打哑谜了，我倒要想看看到底是什么东西在折腾你们！” 叶随又叹了口气，可事到如今也没办法了，他对木雨和陆重年说：“我去跟那些新人说一下……漾漾，你跟我过来。” 洪漾顿时变得很听话，他跟在了叶随的身后，路过陆重年的时候，眼神探究地问：“……你就是陆重年？” 陆重年一顿：“是。” “……竟然是大变活人变出来的。”洪漾嘀咕着走了。 木雨长吐出一口气，揉了揉额头。 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陆重年拍拍他的脑袋，早已明白一切：“别再纠结已经发生的事了。” “……嗯。” 此刻，苏明蕴已经从地上捡起了三张白纸，跑过来递给他们：“这是这次的规则！” 和第一轮副本的形式很像，这些如传单一般飞来的白纸上，正反面都印着规则。 其中一面写着： 1、从现在起，不要让周围人发现你的异常。 2、请尽快找到怪物发生器，并将其摧毁。 3、若一个半小时内无法完成任务，请做好心理准备……迎接死亡。 一个半小时的时限，那就是从10：55持续到凌晨00：25。 虽然现在时间是已经很晚了，但他们都没想到，这次副本竟然要跨夜？ 他们又将白纸翻到背面，看到上面写着—— 映湖公园正值告白节，因人流拥挤，请今日入园人员遵守以下规定： 1、携带伴侣者方可入园，单身人士请择日再来。 2、告白节期间，园内将举行情侣活动，请勿破坏游戏设施，不要插队。 3、若有伴侣走失，北门公园广播站将提供相应的广播帮助。 4、为保障消防安全，禁止游客在园内点燃蜡烛。 5、若看到游客点燃蜡烛，请及时扑灭。 6、园内禁止乱扔垃圾、吐痰，禁止打闹。 将这六条规则迅速扫过一遍，他们的视线很快就重新回到了第一条规则上面。 这条规则竟然变相规定了必须两个人一组？ 木雨立刻抬头去数另一边新人的数量，皱眉道：“我们这次总共是九个玩家，会有一个人被剩下来。” 另一头，叶随在和新人科普的时候，一个女生也捡起了地上的白纸在看，发现了这个问题：“被剩下来的那个人会怎么样啊？” 站在她旁边的是她男朋友，男生凑过去瞧了眼，忐忑道：“看这表述，被剩下来的那个人是不是能直接离开这里……？” 叶随也在看手头那份规则纸，他道： “规则上说了，单身人士是‘择日再来’。” “我们这次副本可能要跨夜，副本明显是故意这么设定的，那很显然只要过了零点，剩下的那个人就可以进入公园，他并没有被这个副本排除在外。” 当然，在零点之前，这个人可能就只能一个人在公园外面孤零零地等着了。 大家听了叶随刚才的科普，此刻都有点惴惴不安，一个男生咽了咽口水问：“……被留在公园外面会怎么样吗？” 叶随深思着摇摇头：“我们也不知道，每个副本的情况都不太一样。” 几个新人面面相觑。 一个人被留在这里面对这诡异的浓雾，想想就瘆得慌。 可按照这个叫叶随的男生说的，进入公园后他们需要寻找线索，寻找什么怪物发生器，这当中可能会遇到怪物，还可能会有生命危险，这么想的话，倒还不如留在外面……？ 说不定过了零点，进公园里头的那些人已经破解副本了…… 他们犹犹豫豫着，倒是那个女生咬咬牙，干脆利落地说：“那我们就赶紧分组吧！” 第128章 “规则上既然说要携带伴侣才能进去，那我们总要确认下自己的伴侣吧？总共只有一个半小时的时间，就别磨磨蹭蹭了，总要有人进去找的！” 几个男生顿时有点尴尬：“……也、也是，不过，现在分完组等会儿还能重新组队吗？” 叶随：“很难说，不一定可以。” “那你们老人有经验，你们说一下怎么分组比较好吧！” 这时候，木雨他们走了过去。 新人们能这么配合是一件好事，省去了他们不少时间。 木雨说：“按照经验来讲，我们一般会建议新老玩家一起组队。但这次的副本好像是爱情主题，公园规则的第二条还提到了一个情侣活动，我们说不定要参加这个活动才能找到线索，所以这个活动是怎么玩的就很重要。” “这个活动我知道！”依旧是那个女生，她飞快说道，“我在网上看到有人提过，好像必须是男女生一起组队才能参加，叫‘找新娘’。” “女生们要盖上红盖头进树林里藏好，男生再拿一杆喜称进去找，找到疑似是自己对象的人就挑开对方红盖头，确认没找错就能拿到奖品！” 她男友震惊：“玩这么花？可如果这游戏要男女生一起组队……那我们这儿只有两个女生啊！” 登时，他女朋友和苏明蕴隔着一段距离大眼瞪小眼，两颗独苗苗在漆黑的夜色中散发着夺目的光。 他女朋友尴尬：“正常来讲这种情侣游戏肯定是男女一组玩的，但、但人家也没明文规定男同不能参加啊！” 几个男生：“…………” 生命垂危了还要装男同，这也太苦了吧？！ 两个真男同默默地：“…………” 第49章 映湖公园（二） 木雨收好凌乱的表情，认真道：“既然是这样的游戏，那我觉得我们就尽量找彼此熟悉的人一起组队吧，实在不行再按照男女一组的配置来。” 那个女生立刻道：“我和我男朋友一组。” 苏明蕴迟疑了下，举手道：“我是老玩家，经验有点但是不多，你们要是不介意的话，我可以和新人一起组队的。” 洪漾摸摸下巴，有些意动，刚张开嘴……叶随就按住他的脑袋，把他的视线从苏明蕴身上移开，不容置疑地说：“你和我一组。” 洪漾：“……啊？” 第一对男同cp出现了，其他几个男嘉宾清嗓子的清嗓子，咳嗽的咳嗽，都还在扭捏。 木雨和陆重年心有灵犀地对视一眼。 陆重年言简意赅：“一组。” “……咳，嗯。”木雨的脸红了。 洪漾用手扇鼻子，疑惑地睁大眼睛：“咦，是哪里来的酸臭味啊？” 叶随再按着他的脑袋把他的头转过去：“小孩子别捣乱。” 这样一来就只剩下了三个人——苏明蕴，和两个男生。 那两个男生好像很纠结，还没想好到底是要留在公园外面还是跟他们进去。 他们还是在心里哀叹，怎么就让他们碰到了这样的事情。 苏明蕴建议道：“要不你们两个石头剪刀布算了？” 其中一个长着雀斑的矮个子男生讪讪地对另一个瘦长男生说：“也是……那要不我们就一局定胜负，赢的那个留在外边？” “行，”对方也犹犹豫豫地同意了，“那就……石头剪刀布！” 结果出来，雀斑男立刻松了口气——他是剪刀，对方是布，他赢了！ 可松完气之后，他就变得有些尴尬，因为他好像成为了战场上那个唯一的逃兵。 木雨仔细地对他叮嘱：“正常来讲，怪物肯定在公园内部，你留在这里唯一要注意的就是不要去靠近迷雾。但凡事没有绝对，我们没法保证你留在这里一定是安全的，所以你自己小心一点。” 雀斑男：“嗯！” “还有，手机已经被断网，一旦分开我们就没法通话联系了，所以到时候如果你遇到了问题就直接喊，喊大声一点。” “好！”雀斑男张了张嘴，讪讪道，“那、那个，我叫李明科……我、我是新莲师范的！” 木雨一顿，点头道：“我叫木雨，理工的。” “叶随，理工。” “洪漾，传媒的。” “我叫苏明蕴，我也是理工的！” “陆重年，莲大。” 另一个女生道：“啊，我们竟然是校友？我叫秦姜，我和我男朋友都是莲大的。” 她男朋友：“我叫吕彬哈！” 和苏明蕴组队的男生说：“我叫江河，是医科大的。” 九个学生迅速地自我介绍完毕之后，彼此之间好像就无形增添了一丝联结，这让几位新人稍微被抚平一丝忐忑。 李明科好像也有点安心下来了，他说：“那、那你们一定要小心！” “行，走了。” 木雨他们转过身，神情全都严肃下来。 夜色中的映湖公园向他们敞开大门，无形的屏障已然消失。 他们迈步，一脚踏入其中。 * 此时此刻。 天气预报提示过今晚会下小雨，此刻已有征兆。 风呼呼地吹着，夜空中的云层仿佛全都被吹到了一起，层层叠叠堆积在上空。 几位新人虽然很配合，但到底都是第一次经历这么离奇的事情。 第129章 他们看着公园里那些神态自若的游客，只觉得直泛鸡皮疙瘩，像是在面对一堆假人——事实好像也没什么差别。 “所以……我们直接去玩那个情侣游戏吗？”秦姜紧张地打量着四周。 木雨道：“不，先把树林外的区域快速过一下吧，看看有没有线索，大家分头找，五分钟后在这个大蜡烛前面集合！” 八个人立刻分散开来。 树林外的大部分区域是草坪。 草坪上视野开阔，一览无遗，搜查起来很方便。 木雨和陆重年直奔规则中提到的北门公园广播站，那是一间很小的木房子，大门紧闭上锁，他们进不去。 木雨站在窗口边朝里头望了望，摇头道：“里面太黑了，看不清楚，我感觉这里应该没有线索。” 陆重年则正在以这个距离和角度打量草坪中央那盏巨大的蜡烛。 木雨见状，心思一动问：“你那个世界的映湖公园门口，现在摆的也是这支蜡烛？” “是，”陆重年顿了顿，侧眸看向他，轻声问，“你们的脚下也出现了倒影世界？” “……是。” 陆重年若有所思：“两个世界的差异很小。” 最大的差异，恐怕就在他们两人的身上了。 都不知道该说是他们的“荣幸”还是什么。 木雨沉默，又听陆重年很突然地说：“制作那支蜡烛的人是莲大的一位学姐。” 木雨一愣，惊讶道：“那她想表达的是什么意思？” 男生淡淡道：“爱情就像这盏蜡烛灯，你可以认为你所能想象到的最美好的东西它都拥有，也可以认为爱情就像它一样看似美好，实则一戳就破。” 男生的嗓音清冷悦耳，就像是在念优美的诗句。 说完了，他就瞧向好像陷入沉思的木雨，弯起唇问：“你认为是哪种，班长？” 木雨扶扶眼镜，一本正经地说：“我对爱情是坚定的理想主义者，只要确定了那就是爱情，那一定不会是一戳就破的！” “哦，这样。”陆重年用轻飘飘的语气调侃着。 他们隐于夜色的幽暗之中，唯有远处树林里星星点点的烛火点缀着这单调的背景。 木雨转过眸，看向身旁这个男生含笑的侧脸，心想—— ——如果这是一个普通的夜晚。 ——如果这是一个他们在彼此普通的大学生活里，共同度过的一晚，该有多好啊。 他想停在此处，安安静静，不急不忙地和陆重年说话。 没有副本也没有怪物，更没有性命之忧，他只想在陆重年的身边发发呆，和这个男生一起仰头望望夜色，或者在屋檐下坦然地等待细雨的降临。 可惜…… 木雨收回目光。 他低头看看脚下，片刻后，站直身体道：“我们走——” “木雨。” 木雨闻声回过头，一根手指冷不丁戳在了他的脸颊上，微凉的指尖在他的脸颊肉中间戳下一个小小的坑。 木雨愣住。 陆重年好像完全没觉得自己在做什么很幼稚的举动，又戳了两下，才思索似的道：“好像是有点难戳破的样子。” 他一本正经地收回手指，又捻了捻指尖，喃喃道：“好软。” 木雨：“……” 男生正色道：“走了。” 木雨：“…………？？？” 他反应过来，拔腿追了上去，憋了一肚子话。 陆重年的唇角已经泄露出笑意。 木雨爆发：“……陆重年同学，你有没有公德心！” “为什么这么说？” ……怎么能撩了一半就没下文了呢，把他搞得一口气吊在了不上不下的位置！过分！ …… 五分钟后，八个人在蜡烛灯前集合，气喘吁吁。 他们在树林外的区域没有找到任何线索，看来只能去玩那个情侣游戏了。 游戏基站在树林的入口，也是一间小小的木屋。 此刻npc们已经散去，木屋里只有老板一个人在忙活，屋前搭着一顶篷，篷下有两样东西。 一张桌子，和一个易拉宝。 桌子上摆着一把电子秤，不知道是用来做什么的。 易拉宝上则列示着这个名为“找新娘”的情侣游戏的规则，但是—— 秦姜不安道：“我感觉这套游戏规则和现实里的有点差别，这个游戏原版没这么复杂的。” 找新娘游戏规则： 1、两人成组，至少组成四组方可开始游戏。每组一人为新郎，取喜秤；一人为新娘，盖红盖头。 2、为保证游戏公平，请参与人员统一更换服装，非特殊情况不可脱下。 3、游戏过程中，在指定交流情境之外，扮演新娘的参与者与扮演新郎的参与者请勿随意交流。在游戏结束前，请勿彼此肢体接触。 4、新娘更换服装后进入后方树林，分散抵达自己选择的等待位置。随后新郎进入树林，寻找新娘。 5、新郎找到新娘，通过交流彼此确认身份，即可揭开红盖头。配对正确，则这一组游戏结束，可至游戏基站领取游戏奖品。（*奖品有限，领完即止） 6、若一对组合只剩下一人，则配对失败，这一组游戏结束，请找到新的配对再来。 7、配对错误，则此二人游戏结束。 第130章 8、每组游戏时间至多一个半小时。 叶随敏锐道：“有奖品。” 奖品说不定就是怪物发生器所在位置的线索。 洪漾则注意道：“新娘分散抵达自己选择的等待位置？这个位置可以选的话，那我们能提前互相说好吗？” 木雨盯着这几条规则，道：“我觉得可能不会这么简单，但我们先说好也不是不行，反正到底行不行得通到时候就知道了。” 大家纷纷点头认同。 他们用手机把这套规则拍下来，拍好了，木雨就道：“游戏一旦开始，我们很可能就要被全部打散了，一些需要注意的地方还是提前沟通一下吧。” 他们围拢在一起。 木雨理了下思路，一条一条地说：“第一点是关于公园规则的第五条，你们应该都看到了，它要求我们发现游客点燃蜡烛必须熄灭。” 这条规则的指向其实很明确，会莫名其妙去点燃蜡烛的只有可能是游客身份的npc，不会是他们玩家。 而能够被点燃的蜡烛，目前看来也就只有草坪左侧那一圈被摆成了爱心形状的蜡烛阵。 它们因为年轻情侣的表白而被点燃，后来又被狂风统一吹灭。 木雨道：“我们进树林之后也要时刻注意这里的蜡烛，但是做新娘的那一方到时候可能会行动不便。” 和苏明蕴一队的医科大男生江河咽了咽口水，立刻说：“那就我们做新郎的负责注意这些蜡烛！” “对，这个可能需要你们多费心了，”木雨点头，“树林里也有蜡烛，但好像都是已经点燃的状态。这个副本里的‘蜡烛’好像是一重要的一件东西，大家到时候反正都注意一下，说不定能从这上面找到什么线索。” “第二件事，你们看这个情侣游戏的规则第五、六、七条。” “这三条规则分别提示了三种不同的‘游戏结束’方式，但只有第五条、第六条规则写了游戏结束后的结果，至于第七条，玩家配对错误，游戏结束——这后面是空白的，玩家会有什么样的后果，规则完全没提。” 秦姜他们张了张嘴。 木雨一字一顿道：“我们必须假设这种情况对应的后果就是玩家死亡。” 他们的脸顿时变得有些苍白。 “所以，千万不要仓促地确认彼此的身份，一定要非常确定了，再做出行动。” 说到这里，叶随提出一点：“我总感觉这几条规则有点粗糙，好像没有完全把游戏流程讲清楚。” 苏明蕴连连点头：“我也有这种感觉！” 洪漾也在转动脑筋：“会不会等到游戏开始了，根据新娘新郎身份的不同，还会有更细的规则等着我们啊？” 叶随蹙眉：“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秦姜尴尬道：“我感觉我已经要记不住了，怎么这么多规则啊。” 吕彬汗颜：“……我也是，记性再好也不能这么用啊。” 木雨冷静的声音安抚着她们：“进去后如果真的遇到其他规则，还是那句话，全部拍下来！如果来不及拍，那就记住一眼望过去最重要的。” “我们还是有可能会遇到彼此的，大家要做的就是撑到那个时候。” “然后就是我想说的最后一件事，”木雨的脸色变得有些微妙，“从这个游戏的性质来看，我感觉我们这次要面对的，很可能真的是会伪装成玩家的怪物。” 这话一出，不论是秦姜、苏明蕴，还是吕彬、江河，瞬间都变成很惨淡的一张脸。 事实上，木雨的猜测完全合理，他们也已经有点猜到了。 要说这个游戏什么地方能出岔子，那就是“认人”的这个环节。 玩家与玩家之间是有可能配对错误，但就像木雨说的，他们只要仔细一点就可以避开这种错误。 每个玩家的长相不一样，说话声音不一样，走路方式不一样，甚至连走路的节奏都不一样。 他们也没必要伪装成彼此，因此只要细心一点，理应就很容易分辨出差异。 可这场游戏的难度真的就到此为止吗？ 如果不是，那真正难的地方会在哪里？ 答案就变得很明显。 但猜得到是一回事，真正要面对又是一回事—— 会伪装成玩家的怪物，这放在哪个恐怖电影里都是恐怖值拉满的一个设定好不好！ 木雨继续说：“反正，为了尽量避免玩家把怪物认成队友，我觉得我们每一组可以定一个暗号。” 秦姜眼睛一亮：“也对，规则只说我们互相之间不能交流，但没有说不能自言自语，或者蹦蹦跳跳地做动作！” “是，”木雨很客观地补充，“当然也不能保证我们的暗号会不会被怪物copy去。” 顿时，其他人：“…………” 木雨：“不要沉默啊，我们必须把所有情况都摊开来分析清楚！” 洪漾：“分析得心都凉了。” 木雨：“。” “反正就是这样，你们可以定暗号也可以不定，但到时候一定要考虑到所有的情况再做出决定。”他总结完毕。 吕彬对秦姜说：“……那要不到时候我跳四下给你暗示？” 秦姜：“我们两个还用得着吗……” 吕彬尴尬：“这不是怕怪物太会演嘛。” 苏明蕴想了想，对江河说：“你要不要拍一张我的照片？主要是用来对比下我的高矮胖瘦什么的，这样的话到时候总不至于在体型上就认错人。” 第131章 “我的话到时候得盖着红盖头，那就看不到你了，只能听到你的声音，我就把你的声音录一下吧！我们毕竟还不熟，我怕我到时候连你的声音都认不出来！” 江河连忙道：“好！” 木雨和陆重年，叶随和洪漾则分别对视一眼。 洪漾：“暗号倒是不用了，你来当新娘还是我来当新娘？” 叶随：“你吧，你体力没我好，到时候可能会跑不动。” 洪漾：“……”虽然他没意见，但是听起来怎么这么让人不爽呢。 这头，木雨：“……那我来当新娘？” 陆重年眸色微动：“好。” 木雨就又觉得，陆重年看他的眼神好像有点涩涩起来。 时间紧张，他们四组又快速沟通了下新娘组到时候可以选择在小树林哪个地方等待，全部沟通完毕，木雨正色道：“——我们走吧。” 八个人深吸一口气，转身走向木屋。 老板迎了出来。 他笑吟吟拦住他们：“你们想要玩游戏？正好八个人啊，行行行，那这样，四位新郎在外面等一下，四位新娘先跟我进来。” 秦姜一愣，回头看了自己男友一眼。 吕彬脸上担忧，嘴上却说着鼓励的话：“你放心，我一定会用最快的速度找到你的！” “……嗯！” 苏明蕴对江河挥挥小手。 叶随按了下洪漾的脑袋，蹙眉叮嘱道：“一定要小心，等我来找你。” 陆重年勾了一下木雨的小拇指。 木雨小声道：“等你哦。” “嗯。”男生在夜风中注视着他，低低地应。 就这样，四位新娘率先走了。 他们越过那位老板，警惕地踏入到木屋之中。 木屋里头，一盏吊灯挂在房间中央，简陋地维持着微弱的光线。 房间很小，格局陈列尽入眼底。 两个女生两个男生站在一起，正警觉着，忽然之间，木门砰的一声在他们身后合上！ 秦姜被吓了跳，苏明蕴连忙抚抚她的背，给她安抚。 老板顾自走向房间的右侧，那儿有着一排四间拉开帘布的简易更衣间。 他站定，转过身对他们微笑着张开手臂：“来，你们四个先进去换衣服，换好之后一个一个地出来。” ……一个一个？ 木雨定了定心，带头走过去，洪漾他们立刻跟上。 他们走到那四间更衣间前，随后脚步一齐停下。 四间更衣室雪白的墙壁上，各自挂着一套厚重的，繁复华丽的血色嫁衣。 第50章 映湖公园（三） 对襟立领，剪裁精美，如意云纹及龙凤刺绣浮动在血色嫁衣之上，喜庆洋洋。 然而仔细一看就会发现，嫁衣上的龙凤全部是被绞死的状态，它们的脖子喷着血，眼珠全部瞪出。如意云纹则全都纠缠了在一起，形成一个又一个巨大的旋涡。 不详的气息源源不断从这四件嫁衣上散发出来，令人毛骨悚然。 每件血色嫁衣之下都规规矩矩摆着一双红色绣花鞋，就像是从嫁衣上滴下来的两滴血。 秦姜明显更不安了：“……我们要安排好出来的先后顺序吗？” 老板爽朗回答了她：“不用，你们谁穿好了谁先出来就行！” 四个人面面相觑。 也没什么好再叮嘱的了，木雨道：“都进去吧，小心一点，见机行事。” 他拍了下洪漾的后背，轻声道：“不要莽撞啊。” 洪漾盯着那血色嫁衣：“知道。” 四个人一同迈入更衣间，哗的一下，四块帘布自动拉上，他们被彼此隔绝了开来。 …… 木雨打量这间更衣间的上下。 更衣间的墙是薄薄的一层塑料板，上下没有被封死，因而理论上就算是隔壁穿脱衣服时发出的布料摩擦声，他这边应该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然而此刻他却什么都声音都没听见。 副本想要防止他们再互相交流——也就是说从现在开始，他们真的就要暂时地各自为战了。 他将这个隔间的嫁衣从衣钩上取下。 嫁衣一到他的手里就明显放大了一号，放大后的尺寸显然更符合他的身高。 整套嫁衣很厚重，捧在手里都能感受到那股沉甸甸的重量。 木雨想了想，直接把这套嫁衣套在了自己的衣服外面。 今天他穿的衣服并不厚，因此这么叠穿起来也不会感到闷热，就是整个人顿时重了好几斤。 穿好嫁衣之后，他迅速换上了那双绣花鞋。 全部准备完毕，他去拉帘布，却发现帘布不知何时变得跟铁做的似的，根本拉不动。 ……老板骗人啊，他们四个人出去的先后顺序明明是由他来决定的！ * 秦姜换好装后，伸手想去拉帘布，却犹豫了下。 她小心翼翼将耳朵凑上前，想要听听外头的声音，却什么都没听见。 整个木屋好像变得很安静，她像是被困在了一个人的天地里。 抿了抿唇，她咬紧牙根，下定决心，再次伸出手——帘布在这时候自动拉开，把她吓了跳！ 老板的声音在外头响起：“小姑娘换好了？快过来。” ……秦姜戒备地走出去。 她惊讶地发现，这间小木屋竟然有一扇后门。 第132章 此刻，后门已经敞开，外头的小树林黑魆魆的，树影如鬼影，在星星点点的红色烛火下被染得幽幽幢幢。 后门的一旁摆着一张桌子，桌子上正放着一张纸、一支笔。 老板对她说：“来这里坐下，在纸上写下等会儿你想去的地方。” “可要好好地写，等会儿你就要在这个地方等你的新郎啦，而且这张纸条说不定会到你的新郎手上。” 秦姜心中一动，坐了过去。 真的可以自己选啊？ 她和吕彬的想法和其他几组差不多——如果位置真能自选，那当然要选最容易找到的地方。 当然了，木雨再三强调这个游戏可能不会这么简单，但反正，就先试试吧？ 试试不吃亏。 她提起笔，一笔一划在纸上写下：小木屋后门正对着的树林边缘。 她的心脏怦怦跳。 这样可以吗？ 要是可以，那吕彬一过来就能找到她了。 很可惜，她的最后一笔刚写完，这行字就消失不见。 白纸重新变成了一张崭新的白纸，俨然是要让她重新写过。 秦姜有些失望，想了想又写下：靠近树林边缘的地方。 副本不认可她刚才选择的位置，可能是因为那个地点太明确也太简单了。 既然如此，那她就把位置模糊一下，模糊过后，吕彬可能需要稍微花费一番功夫才能找到她，但总体应该还是没有什么难度。 ——然而，她刚写下的这行字再一次消失了！ 秦姜僵住了。 ……这也不行？ 看来被木雨说中了，这套真的行不通……那她要选择什么位置才好？ 秦姜对映湖公园的格局其实还算了解。 她和吕彬都是大二的学生，他们从大一开始谈恋爱，每次周末约出来玩，走着走着就会来映湖公园逛一圈。 后面这片小树林他们也经常来，可此刻要她选择一个能够被副本认可，又能被吕彬猜到的位置，她竟一时想不出来。 她就记得小树林北面是映湖，那片人工湖美虽美，却在小树林深处，走过去还有很远的路。 ……算了，远就远了，好歹是一个明确的地标。 她咬咬牙，写下“映湖边”。 ——可字迹依旧消失了，副本还是不认可！ 到底要怎么写才行啊？！ 老板见她焦躁，在一旁笑呵呵道：“别急，慢慢来，好好想想你想去什么地方，这树林就这么点大，你男朋友总能找过来的。” 秦姜吐出一口气。 ……虽然不信任这个npc，不过他说的这句话没有错。 这树林再大，说到底也就是四五个足球场的大小，实在不行就辛苦吕彬跑个遍，总能找到她吧！ 更重要的是，她接下来要在哪里度过这将近一个小时的等待时间。 秦姜看了眼门外。 黑夜笼罩下，冷风阵阵，细雨像是随时会飘下来。 她突然想到—— 副本不认可她前面选择的位置，会不会是因为她框定位置的思路整个就是错误的？ 这么想着，她坐直身体，写下：一个安静的，不会被风吹到、被雨淋到的地方。 这次，最后一笔写完……字迹没有消失！ 秦姜眼睛一亮，这个写法可以，副本认可了！ 她抬起头问老板：“那我现在——” 老板将一张纸递到她的面前：“这是新娘注意事项，给你半分钟时间看一下，看完我们就要走了哦。” 秦姜看着那崭新的七条规则，脸色一变。 她连忙拿出手机来拍照，然后一条条看下去，神色越来越慌张。 半分钟时间一到—— 老板：“来，红盖头盖上，新娘走喽！” 秦姜：“等等，我——” 她话还没说完，就消失在了座位上。 老板神态自若地将她留在桌上的那张纸收起，拿出一张新的白纸放上去。 下一秒，哗的一声，第二间隔间的帘布自动拉开。 一身红嫁衣的洪漾面无表情等在里头。 老板笑眯眯道：“来，这位新娘请坐到这里来。” * 木雨在隔间里等了很久。 他不断查看时间，等到面前的这块帘布终于自动拉开，他迅速走出去一看，就发现另外三间更衣间全都已经空了。 ……洪漾他们绝不会不等他就走，现在这状况，唯一的解释就是他们三人全都被副本强制送走了。 木雨扶了扶眼镜，镇定地走过去，在老板身前的桌边坐下。 “来，写下等会儿你想去的地方，可要想清楚再写，你的新郎说不定会拿到你的纸条哦。” 木雨听到这话，不假思索就在纸上写下“木屋后门正对的树林边缘位置”。 果不其然，字迹没保住，就跟上一个副本他们写社团目标时一样，副本不认可的内容全都直接消失了。 木雨于是停笔思索。 刚才他和陆重年在最后讨论的时候，就觉得事情肯定会发展成这样。 提前说好的等待位置根本用不上，他们现在写下的这张纸条，npc也说了，是“新郎说不定会拿到纸条”，那这就不是一件百分百一定会发生的事。 如果拿不到纸条，那新郎就只能靠自己的判断来寻找新娘。 第133章 但对于这个问题，刚才在木屋外面，他和陆重年一时也想不好什么解决方法，最根本的原因就在于，他们俩都是第一次来映湖公园，对这个地方根本不了解。 陆重年就对他说：去了再说。 想要万事考虑周全再去面对副本的关卡，本来就不现实。 “交给我，我一定会找到你。”男生当时如此对他说道。 ——所以现在，他要怎么才能定下一个能够让副本认可，又能让陆重年想得到的位置？ 思索间，外头传来林海被风拂过时发出的沙沙声。 潮湿的空气里，一缕淡淡的花香飘到他的鼻间。 是桂花的香味…… 木雨精神一振！ 对了，桂花已经开了啊！ 要是他记得没错，映湖公园的一大卖点好像就是“秋季的赏桂圣地”？ 有一条小径两边种着密集的桂花树，那是这个时节学生们最爱打卡的地方，大学生论坛上经常有人晒图，那好像就是在映湖公园里头吧？ 木雨是不知道那条小径具体在哪个位置，但他记得那些晒图里好像都有拍到过路引牌！ 陆重年应该能顺着路引牌找到那条小径，最重要的是—— 当年他们高中全班人都知道他最喜欢桂花，陆重年应该也知道这件事！ 思及此，木雨立刻俯身写下：桂花香最浓郁的地方。 这次写完之后，字迹没有再消失。 老板走过来递给他一张新的规则纸：“来，看一下新娘注意事项，半分钟后我们出发。” 木雨迅速浏览这张纸上七条新的规则，时间一到，一块红布从天而降，重重盖住了他的头。 他眼前一黑，晕了过去，等到清醒过来—— 哗啦啦，哗啦啦。 林海被风拂动，海浪般的声音从四面八方响起，在广阔的天地间一潮接着一潮涌来。 浓郁的桂花香随风旋转，一阵一阵温柔拍打到他的脸上。 夜晚的冷意悄然无声从四周的幽暗中爬出，缓慢向他侵袭。 红盖头遮挡住了视野，木雨看不到四周，只能看到自己脚下这一方在烛火下被染得幽幽的土地，和自己那一双猩红的绣花鞋。 他一动不动，在心中回顾刚才看到的那七条新娘规则。 1、在新郎抵达并揭开红盖头前，请勿自行揭开红盖头。 2、若红盖头意外掉落，请立即捡起并盖上，坐回原位。 3、在整个游戏过程中，除指定交流情境及特殊情况之外，为防止给附近可能出现的新郎做出提示，请不要摆动肢体，不要说话，安静等待新郎抵达并询问“我能否揭开”。 4、可以回答“能”，或者“不能”，如要回答，请在三秒内完成，超出三秒便需等待下一次询问。 5、当你回答“不能”，新郎却依旧来揭红盖头时，不需要反抗，这不是你的错。 6、当新郎没有经过问询便来揭红盖头时，请立即远离他。 7、后方树林内有游戏组布置的蜡烛，会保证消防安全，请参与者不要随意吹灭。 事情的发展朝着最麻烦的方向走了。 在他被传送到这个位置的一瞬间，他的姿势就被副本矫正为了笔直静坐、双手交叠放在大腿根处。 木雨能够感觉到自己的手机被自动收进了内层衣兜里，新娘规则的第三条则要求他们不能动，其他三个人应该都和他一样。 ……他是记得住规则，可另外三个人呢？ 不能动弹，不能使用手机，他们有按照大家提前说好的，挑重点记住这七条规则吗？ * 木屋门外。 四位新郎一边心情各异地等待着，一边时不时地注意着那围成了爱心形状的蜡烛阵。 还好，这期间一直没有npc不长眼地去点燃那些蜡烛，让他们省了不少力。 叶随兀自思索了会儿，开口道：“我觉得，我们还是得考虑一下到时候要怎么管理这些蜡烛，后面我们肯定要把大部分时间用在游戏上面，没办法时时刻刻盯着这里。” 江河觉得有道理：“那我们是轮流出来还是？” 吕彬提议：“如果我们四个人可以自由行动的话，那要不要先安排一个人在这里守着？等到有人找到自己的新娘了，再替换一下这样？” 叶随：“可以是可以，但也要考虑到没办法这么做的情况……” 就在这个时候，陆重年走了过来。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去找了一根树枝回来。 这根树枝长得粗壮，竖起来大概到他的胸口。 陆重年就把这根树枝往地上一插，树枝尖锐的那一端直直刺向夜空。 江河有些惊讶：“你捡这个回来干什么？” 陆重年从卫衣口袋里拿出一叠小小的便利贴，晃了晃：“上个副本结束后发现的，纸张好像能自由地进出副本，所以就随身带了。” 他撕下一张便利贴，将其往树枝尖端摁去。 纸张被瞬间刺破，就这么卡在了树枝上。 其他三人顿时明白过来——这可以作为一个信息交流基站！ 他们开始游戏之后肯定会分散开，不可能一直一起行动，那到时候要是彼此之间有了发现要怎么交流？ 他们不能使用手机，光靠喊的也没法让分散到树林各处的四个人立马集合，那最好的方式就是把线索留在一个固定的，大家都知道的位置，供大家随时回来查看。 第134章 将便利贴贴在木屋墙上不可靠，因为npc随时有可能会把便利贴撕掉。 但现在树枝插着的这个位置离木屋还有点距离，npc如果连这里都要管，那真是没天理了！ 陆重年语气平静地说：“这场游戏要怎么玩，具体还得看我们进木屋之后的情况，有可能会比我们想象中的更复杂。” “选一个人等在这里不现实，因为每个人都只能解救自己对应的新娘，但每个新娘现在在树林里是什么情况，我们不得而知，他们随时都会有我们无法预料的危险，没有人等得起。” 听了这话，吕彬他们拧着眉头点头，觉得有道理。 “所以就只有两种办法。” “第一种，我们就按照约定好的顺序定时、轮流出来查看蜡烛情况，顺序就按照我、叶随、江河、吕彬这样来，或者你们想再互相调换下位置也可以。” 江河和吕彬立刻摇头，表示对这个顺序安排没意见。 叶随也没问题。 “还有种办法——在游戏变得很无序的情况下，我们只能使用这种办法，”陆重年缓缓道，“谁最接近树林边缘，谁就出来查看一次。” “不用管会不会撞上彼此，也不用管上一个人和你之间间隔了多少时间，只要靠近了树林边缘，就想办法出来。” 叶随思考了下这个方法，道：“可以，每个出来查看的人都留下一张纸条，写下你的名字，出来查看的时间，有没有蜡烛被点燃，或者其他更多的情况，方便我们所有人及时掌握信息。” 吕彬和江河：“好！” 陆重年把便利贴一分为四，分给了他们。 叶随接过便利贴的时候，多看了陆重年一眼。 ……这个人的存在感其实一直很强，高中的时候就这样。 他的外表，气质和气场都很容易吸引别人的注意。 可现在好像有点不一样了。 叶随经历了两次副本，发现现在很多时候，或因为陆重年的沉默，或因为他的冷淡，大家很少会把目光长久地停留在他身上。 他时时刻刻都站在木雨的身后，但大家只会被木雨吸引，他的存在更像是守护在木雨身后的一座沉默的高山。 直到木雨离开，他的存在感才会凸显出来。 叶随低头扶了下眼镜。 这也算是一种绅士风度？ 一旁，江河和吕彬道：“那笔……” 他们当中就只有陆重年手里有一支笔，那笔还长得怪可爱的，尾端有一个猫猫头。 这笔也留下？ 陆重年将笔收好：“刚才老板手里有笔，木屋里也许会有更多，直接进去拿，没有再说。” 江河和吕彬：……懂了，就抢！ 叶随：“……” 他记得很清楚，木雨手里有同款笔……这两人……算了…… 这时候，吱呀一声，不远处的木屋大门向他们敞开。 老板npc站在门口对他们微笑：“轮到你们了。” 吕彬和江河不停做深呼吸，跟在叶随和陆重年的身后走过去。 风将木屋里头的吊灯吹得晃荡。 一进去，陆重年和叶随就不动声色地扫视四周。 他们注意到一旁有四间更衣间，此刻里头都是空的，没有人，四位新娘已经不见了，只有四件喜庆又充满不祥气息的新郎服挂在雪白的墙壁上。 老板让他们进去换衣服，进去之前，陆重年问他：“门口的电子秤是用来做什么的？” 老板只乐呵呵道：“你们玩了就知道了呀。” 无法，四个人只好进去换衣服。 换好之后出来，老板又递给他们一人一把喜秤。 喜秤做得很漂亮，通体火红，金色的龙凤祥云图案漆在两头，如意结流苏坠在一端。 一时之间，他们就像是真的要去迎娶新娘的四位新郎一般。 “等我一下，还有件东西要给你们。”老板说着就回过身往木屋深处走。 路过书桌的时候，老板发现……原本放在书桌上的那支笔不见了？ 他很自然地从兜里掏出一支新笔，放下。 等到拿完东西再回来，老板就发现……新放下的那支笔又不见了？！ 他疑虑重重，再一次从兜里掏出笔。 从头到尾，不远处的四位新郎官都眼观鼻鼻观心，一脸事不关己。 老板将四张规则纸一一分发给他们，心不在焉道：“来，都看一下规则，半分钟后就走了啊。” 分到陆重年的时候，老板的心里一突一突的，总觉得不踏实。 他猛地回过头，就发现——桌上那支笔又双叒不见了！！ 这桌子是吞笔怪吗？！ “有事吗老板？”叶随不动声色地问。 “……没、没事！”老板一脸扭曲，接连丢失三支珍爱的小猪圆珠笔让他的脾气变得有些暴躁，他臭着脸问，“你们看完了吧，看完了就走了。” “没看完没看完，再等等！”吕彬和江河连忙将规则拍下来，还想拖延下时间。 老板却不想等了：“走了！” 他一挥手，四个人就眼前一黑。 等到他们回过神来时，他们就发现—— 他们被打散了。 幽暗的树林中，写着“囍”字的红蜡烛遍布在四处。 它们有的被放在地上，有的则被放在了树枝上，高高低低地错落着，像是浮动在黑暗海洋中的鬼火。 第135章 脆弱的火苗随风摇晃，那微弱的火光也随之不断晃动，密集细长的树影摇来晃去，鬼魅可怖。 四个人，此刻分别身处在广阔树林中的四个不同位置。 除了他们自己，周围一个人影都见不到。 问题来了—— 他们现在到底都在这片树林的什么位置？ * 映湖公园门口。 李明科被一个人留在了这里，五分钟过后，他就有点后悔了。 此刻，公园外面可以活动的空间就只剩下了一条狭窄的人行道，其余地方全部被浓雾挤占。 四周寂静无人，路灯射下惨白的光线。 那些黑色浓雾无声地翻涌着，像是随时会有东西从里头扑出来，径直扑向他的后背。 李明科很紧张。 他感受到了一股视线。 他记得叶随提起过，副本里随时会出现一种来源不明的视线，而此刻，这种视线感让他如芒刺背。 他一直紧紧盯着公园里头那八个人的行踪，看着他们分散开来搜查线索，集合到一起，又看着他们分批进入木屋，似乎准备开始游戏。 他的心跳莫名地加快，整个人也越来越不安。 背后淌下冷汗，喉咙仿佛被扼紧了，无法呼吸。 李明科不断告诉自己放轻松，他闭上眼，低下头，深呼吸一口气，再睁开。 ——然后他就被吓了跳！ 他竟看到自己左脚的脚尖前方，灰白色的地面上浮现出了一个小小的古怪黑色文字—— 嘻！ 一眨眼，这个嘻字就消失了！ 李明科迅速挪开脚，慌张地四处查看，地面却一切如常，难道是他刚才一瞬间产生了幻觉？ 豆大的汗珠从脸颊上滚落下来，他的指尖开始发抖。 他不断吞咽口水，喉咙里的干燥却一点都没有得到缓解，他终于意识到一个问题—— 自己现在这样，是正常的吗？ 从小到大，他不是没有经历过让人紧张的场面，可再紧张他也从没有难受到这个地步过。 现在，他却觉得自己好像快死了。 等等…… 李明科骤然睁大眼睛。 难道这是叶随告诉过他们的另一个会出现在副本里的东西……濒死感？ 可叶随明明说过，濒死感一旦出现就意味着玩家的身上出现了“时限”，他的身上怎么会有“时限”？ 他一直站在这里没有动过，也没触摸过什么东西，理论上什么机制都没有触发吧？ 李明科站在原地，流着冷汗艰难地思考。 身上持续不断加强的濒死感在提醒着他，一切都不是他想太多。 而他想来想去，望着向他敞开大门的映湖公园，脑海中只冒出了一个念头。 该不会，副本是在催促他进去……？ ……不不不，规则上明明写了单身人士要择日再来，如果他现在进去了，那不是就违反规则了？ ……可除此之外，他竟想不到“时限”降临在他身上的其他原因了。 李明科的内心天人交战。 他挣扎许久，越来越难受的身体反应让他最终下定了决心。 ——反正留在这里也只是等死，不如踏进去试试看算了，不管了！ 此时此刻，公园深处的八个玩家已经全部进入木屋，草坪上只剩下了游来荡去的npc。 李明科知道自己一旦猜测错误，将要面临的后果可能就是死亡，而且这个时候没有任何人能够出来帮他。 但他依旧鼓足勇气，一步迈过了公园大门口那道无形的边界线。 他狠狠闭上眼，心脏提到了嗓子眼，这一瞬间的心情就和等待悬在头上的断头刀砸下来的犯人没有差别！ 他的大脑甚至已经把他短暂的十八年人生走马灯似的播放了一遍，整个身体僵直得像是已经迎来了死亡。 可他很快就发现，自己的一只脚已经踩到了公园内的地面，身上却什么异变都没有发生！ 李明科惊喜地睁开眼，确认了这个事实。 他还好好的，还活着！ 于是，他小心翼翼地将另一只脚也提起，踏了进去，顿时，他的呼吸都畅通了！ 怎么回事，那条关于单身人士的规则原来是假的吗？ 李明科激动地又往前走了两步，抬起头，然后就疑惑地停了下来。 他看到本该已经进入了木屋的陆重年、木雨、叶随和洪漾四人正站在草坪中央那盏巨大的蜡烛灯前，四个人一脸严肃地说着话。 第51章 映湖公园（四） 李明科心中不解，但还是向那四个人跑了过去。 他们完全没有注意到他，直到他跑到他们的跟前想要打招呼了，李明科才发现事情不对。 ——这四个人就站在他的面前，嘴巴一张一合，话一句接着一句，他却完全没有听到他们的声音。 他们甚至到现在都没有转过头来看他，好像他成了一团空气一样！ 李明科脸色一白，结巴道：“木、木雨，陆重年？” 木雨屈指抵着下巴，兀自凝眉思索，陆重年淡淡对叶随和洪漾说着什么，四个人全都没有反应。 李明科再望向四周。 他这时才发现，npc们来来往往，嬉嬉闹闹，他却只能看到他们欢乐的表情，根本听不到他们任何的声音。 第136章 只有呼呼的风声掠过这片宽阔的草坪，像是在吹着只剩下他一个人的广袤天地。 怎么会这样？？ 难道……他可以进入公园，只是一旦进入就会变成透明人？ 李明科还没想明白，又表情骤变，猛地捂住了自己喉咙。 濒死感又来了！ “时限”竟然又出现了？ 这次是要逼他做什么？！ 李明科和无头苍蝇一样在草坪上乱转，没有人看到他，没有人理会他，只有他一个人绝望地寻找不到“时限”的来源，脸白得跟鬼一样。 他无处可逃，无奈之下只能又跑回映湖公园大门，一脚跨了出去。 濒死感瞬间消失，他又可以喘气了！ 然而喘气还没过两下，濒死感就再一次降临，缓慢地压迫向他。 一轮接一轮地下来，李明科快疯了—— 为什么？ 为什么啊？！这到底怎么回事？！ 副本到底是要他做什么？！ 难道，难道—— 他的瞳孔骤然放大。 ……难道，不论是公园内还是公园外，都没有他长久的容身之地？ 在任何一边呆久了他都会死，他唯一的存活方式就是不断地来回在两边跑，直到过零点……？ 这才是身为“单身人士”，在这个副本里真正的“生存之道”？ 李明科双手撑住膝盖，瞪大眼睛盯着地面，不停喘气，冷汗滴落。 ……可是，副本为什么要这样？ 难道是看他太闲了，特意想要给他点事做？ ……不可能吧，叶随说过，副本里就没有莫名其妙的事情。 副本这么设定，一定另有其意义…… 李明科想到这里，身体一颤，倏地抬起头，朝公园内看。 ——他发现，刚才站在蜡烛灯下的四个人又消失了。 整片草坪广场再一次只剩下了那些npc，不见任何一个玩家的身影。 “……”李明科心脏怦怦跳起来，他直起身，踉跄走过去，一脚跨入公园。 这次，他眼睛一眨不眨，因而也清晰看到了，在他踏入公园的瞬间，公园内景象的变幻。 木雨、陆重年、叶随和洪漾又出现了。 只是他们已经离开了蜡烛灯，跑向了小树林。 npc们的位置发生了瞬移，原本站在草坪右边的出现在了左边，原本靠近他的瞬移到了远方，原本坐在草坪上的忽然站了起来。 李明科的呼吸变得急促。 他后退，退出公园，公园内的景象恢复成了他刚才踏进去前差不多的模样。 他再踏入公园，景象也再次切换。 李明科终于抖着手拿起手机，点亮屏幕。 屏幕上显示的时间是——00：01。 他快晕眩了。 ……他跨入公园，竟然是一脚跨到了零点后的世界……？ “单身人士请择日再来”，竟是这个意思？？ 可零点后的世界是有什么—— 这一刻，他骤然注意到，草坪右边的爱心蜡烛阵里，正有一支蜡烛燃烧着。 这支蜡烛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燃烧的，他刚才一直没往这里看。 那小小的火苗在风中不断地摇晃，像是随时会被熄灭，却又不论怎么刮风都□□地燃烧着。 李明科一个激灵，立刻退出公园，手机上的时间跳转到11：23。 而这个时候，公园内也正有一对npc嬉笑着走到了蜡烛阵边。 其中一人弯腰，用打火机点燃了蜡烛！ * 陆重年转动身体，观察自己的四周。 他们被以这种方式打散，想要再用轮流的方式察看蜡烛阵显然已经行不通，接下来只能谁靠近树林边缘谁就出去。 此刻，他周身的大部分方位都是黑魆魆的一片，除了树木就是幽幽燃烧的红烛，根本没看到人的影子。 转到某个方位，透过幢幢树影，他倒是见到了更多的光亮。 那个方向是草坪。 做出判断，陆重年就果断先朝那边跑了过去。 果然，游戏基站近在眼前，然而在他踏出树林的一瞬间，濒死感就笼罩住了他。 陆重年眸色微动。 ——看来在情侣游戏开始之后，玩家是不能再长时间停留在树林外面了。 此刻，草坪上的爱心蜡烛阵中已经有一支蜡烛被点燃，大门口的李明科正在拼命上蹦下跳，示意他去吹蜡烛。 陆重年用最快的速度冲过去吹灭，蜡烛烛芯散出一阵青烟。 他转过身，来到那根插在地上的树枝前，拿出便利贴写下：“11：23，吹灭一支蜡烛，陆重年。” 撕下便利贴将其插到树枝上，陆重年重新跑向树林。 不过在经过游戏基站的时候，他刹住了脚步，脑海中回忆起方才看到的那七条“新郎注意事项”。 1、不要丢失自己的喜秤。 2、找到新娘后，可以选择上前询问、且仅能询问“我能否揭开”。 3、请谨慎做出自己的选择，一旦做出，不可更改，不可后悔，若得到肯定答复，必须揭开红盖头。 4、若新娘在三秒内没有答复，可以选择离开。 5、揭红盖头行动必须一对一进行，若两名新郎想要询问同一位新娘，请在商量好先后顺序后，依次进行。若难以抉择，可用石头剪刀布决定。在一对一询问过程中，其他新郎不得打扰。 第137章 6、树林内有游戏组布置的蜡烛，会保证消防安全，请参与者不要随意吹灭。 7、可以通过爱情重量交换称获取新娘位置线索。 第七条规则，爱情重量交换称……难道就是这把被放在了基站门口的电子秤？ 陆重年判断了下此刻自己身上濒死感的进展速度，感觉还有点时间，便抬起头，放声问木屋里还在翻箱倒柜找那三支圆珠笔的npc： “老板，这个怎么玩？” 老板在屋里头也不回地说：“你就把东西放上去啊，放上去显示出来的重量就是这件东西对应的你们之间爱情的重量！” “1斤爱情可以换到你的新娘所在位置的照片，1公斤爱情可以直接换到他的位置提示，要是兑换出2公斤爱情，那现在所有新娘的地点我都直接给你！” 陆重年有些深思。 “把东西放上去”，“东西”是指什么？ 他略一思索，翻了翻身上，自己身上此刻只有喜秤、手机、一枚随身携带的恶魔币（另一枚在上个副本给了木雨，他没收回来）、剩下小半本便利贴，和一支中性笔。 他把这五样东西依次放到了电子秤上。 先是手机，本该200g左右重量的手机放到了电子秤上，显示出来的重量却只有0.1g。 陆重年又迅速将喜秤、恶魔币、便利贴加上去，电子秤显示出来的重量只勉强又增加了0.05g。 直到那支中性笔放下去时，重量瞬间猛增50g！ 50.15g，是这五样东西能够兑换出来的爱情总重。 陆重年身上没有更多的东西了，可这重量离1斤还差得很远。 他沉默片刻，脱了新郎官的衣服。 找新娘游戏规则第二条：为保证游戏公平，请参与人员统一更换服装，非特殊情况不可脱下。 玩家随身穿着的服装理应也是可以用来称重的“东西”之一，而想要脱下自己的衣物就必须先脱下新郎官的喜服，这应该就是规则里提到的“特殊情况”。 ——果然，陆重年脱了喜服，安然无恙，不过考虑到副本给他们的东西可能换不出什么重量了，他直接将这件外衣扔到地上。 然后他双手交叉，拎住自己的卫衣衣角，向上一翻，将自己穿来的这件卫衣脱了下来。 裸../露出来的冷白色肌肤似乎比这秋季深夜的空气还要冰凉，木屋里晃动的吊灯灯光扫过他身上的肌肉纹理。 陆重年淡着一张脸，甩手将这件上衣扔到了电子秤上。 电子秤上显示总重：100.15g。 陆重年：“……” 有点意外。 本来只是想随便试试，没想到这件上衣的爱情增重竟然与那支笔相当。 木屋里，老板好像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似的，哼笑了声说：“你不如把裤子也脱下来试试，你的新娘子说不定更喜欢。” 陆重年：“…………” 他将衣服捡回来迅速穿上，剩余五样东西也全部揣回兜里，全程面无表情，夜色却遮住了他耳根的红。 他跑回到树林，濒死感瞬间消失。 然而陆重年并没有就此跑向树林深处，而是在原地等待了一下，就又一次转身跑出了树林。 ——他要试验。 而这次再跑向蜡烛阵，他就发现自己被无形的屏障挡住了。 陆重年在便利贴上写下： 1、电子秤，放下随身物品可兑换出爱情重量，与两人都有关的东西才有可能兑换出较大的重量。1斤爱情可兑换新娘的位置照片，1公斤可换新娘位置提示，2公斤可换到所有新娘的位置。 2、树林外的活动时限约5分钟，同一个人疑似不能接连两次靠近蜡烛阵，隔多久才可以，暂不知。 陆重年留。 将便利贴撕下插在了树杈上，他跑回树林，这次头也不回地冲入树林深处。 * 公园门外。 李明科看到陆重年及时吹灭了那支蜡烛，狠狠松了口气。 然后他终于开始冷静思考自己现在的处境。 副本给了他这样跨越时空的设定，一定有其作用。 刚才在陆重年出现之前，他再一次走入零点后的深夜，想要试着去吹灭零点后燃起的那支蜡烛，却发现他做不到。 显然，零点后的世界他只能围观，无法插手。 而仅仅是围观，能够给他们玩家带来什么？ ——当然是信息和线索！ 这就是一项预知能力，他完全可以通过观察零点后的世界，给现在那八个玩家以未来的提示！ 想明白这一点，李明科就有些兴奋起来。 自己不是完全无用的，这让他心中的罪恶感稍微消退了一些。 而现在，时间走到了11：25，对应的零点后的世界应该已经是00：03。 李明科正了正色，再次跨入映湖公园的大门。 就让他看看零点后的世界到底都变成了什么样吧！ 在他跨入大门的瞬间，园内景象发生变幻。 此刻，那八个玩家已经没有一个人在草坪上，但李明科发现，有一道身影正站在蜡烛阵前，低头盯着那些蜡烛看。 又是一个想要来点蜡烛的npc？ 奇怪的是，这个人就只是站在那里看着，没有动，一脸的若有所思。 这是个男人，容貌英俊，身量颀长，身穿一件白衬衣，衬得他特别有风度，要不是在副本里，李明科可能会以为这是哪个男明星。 第138章 他怀着疑惑绕到这个男人的面前，男人却在这时扭转脚步，平静地朝树林的方向走去。 李明科愣住。 ……这个人要去树林？ ……npc为什么要进树林？ 还没待他想明白，树林中突然有两人闯了出来。 李明科下意识看了过去，鸡皮疙瘩在这一瞬间全部冒起。 ——那竟是江河和一个、一个脸上只有一张嘴的怪物！ 那怪物身穿新郎官的大红色礼服，一颗脑袋像一个巨大的肉球，没有眼睛、鼻子和耳朵，甚至没有头发。 它与江河离得极近，江河在和它亲近地说话，好像完全没觉得哪里有不对劲。 直到迎面撞见那个即将踏入游戏基站的陌生男人，江河才愣了愣，警惕地后退一步，张开了嘴。 李明科的心脏跳得极快，他连忙跑近去看，辨认出江河的唇形似乎是在问那个陌生男人“你是谁”。 男人挑起眉梢，启唇。 李明科焦急，想要看得再清楚一点，忍不住又走近两步。 ——就在这时，江河身边的怪物忽然转过头，“看向”他所在的方向。 李明科一惊，刹住脚步。 江河注意到怪物的视线，一边警惕着陌生男人，一边奇怪地问：“xx，你在看什么？” 他喊怪物名字时的唇形是…… 李明科头皮发麻，转身就跑，他疯狂冲到了公园门外，双手撑住膝盖拼命喘气，后背冷汗不断溢出。 怪物为什么要看向他？ 它看到他了吗？ 它怎么会看到他？ 零点后的世界，所有npc和玩家都发现不了他的存在，唯有怪物是例外？！ 李明科狠狠吞咽口水，心里疯狂骂脏话。 还有，江河好像是把那个怪物当成了…… 难道，这个副本的怪物拥有伪装成玩家的能力，只有他能够在零点后的世界看到它们的真实面目？！ 那、那他得赶紧把这件事告诉此刻这个时间点的那八个人才行吧？！ 李明科猛地直起身，却顿了顿，又想到—— 如果真要传递这条消息，那他绝对不能搞错人，不然就很容易误伤…… 再、再进去确认一次……？ 他急促呼吸着，犹豫片刻，便鼓起了勇气。 自己的作用也就只剩下这么一点了，这种时候怎么还能退缩！ 他深呼吸一口气，转过身，重新跨入公园大门。 瞬间。 ——一股冰冷的气息扑面而来。 他猝不及防地与一张空白的面孔脸贴脸。 只有嘴，没有其他任何五官的瓷白面孔就这么放大在他眼前，光滑的面部皮肤几乎顶住了他的鼻子，那是一种冰冷滑腻的触感。 巨大的阴影遮天蔽日般笼罩住他，新郎官礼服下藏在红色衣袖中的双手举起，蛇一般朝他绕来—— 李明科的心脏在这一刻停跳。 他转身连滚带爬扑回到了公园之外，脸狠狠砸到了地上。 ——怪物竟在零点后的公园入口蹲守着他！ …… …… 夜色笼罩下的映湖公园，零点前的世界，一切风平浪静。 一个npc走到蜡烛阵前，弯下腰，点燃了蜡烛。 * 树林某处。 吕彬此刻并不知道自己在哪里。 他虽然和秦姜来过映湖公园不少次，但毕竟没到能把这里的一草一木都记住的地步，他的方向感也不好，无奈之下只能随便选择一个方向，先走再说。 战战兢兢走了五六分钟左右，他隐隐看到了不远处藏在树影后头的映湖，终于知道自己是在什么地方了！ 他是在往小树林的深处走啊！ 如果要往他和秦姜事先约好的等待位置——树林边缘那边找过去，那他得往相反方向走才对！ 吕彬赶紧转过身，可就在这时，他的余光扫到了什么，顿时瞪大眼睛，脚步一刹。 他的正前方，有一棵高高的参天大树。 树上……竟悄无声息坐着一位新娘。 新娘一身红嫁衣，一顶红盖头，就这么姿势端正地坐在一根粗壮的树枝上，无声地隐于幽暗之中，一双穿着绣花鞋的脚自然垂落。 她一动不动，幽幽烛火在她脚下的地面上燃烧，画面简直悚人到了极点。 吕彬登时害怕极了。 怎么会有人选择在这种地方……这不会是怪物吧？？ 可、可如果这是怪物，那身份会不会也太明显了点啊？ 他在原地踌躇纠结半天，还是决定试探一下。 他清了清嗓子，似自言自语地说：“啊，这里好黑啊……” 树上的新娘一动不动，没有丝毫反应，唯有四周的烛火随风摇摆。 吕彬又道：“这里离基站有点远啊……” 新娘依旧没有动弹。 吕彬闭嘴了。 他忽然思考，他们新郎的七条注意事项将整个问答流程规定得很死，那新娘那边会不会也是一样？ 他们的规则会不会要求他们不能给出一丁点反应和提示，连晃晃脚尖也不允许？ 如果真是这样，那这个游戏也太难了…… 他们得不到新娘的回应，那就只能靠自己的判断来决定是否上前询问“我能否揭开”。 可如果对面真是一个怪物，那怪物势必会同意，到时候他们就必须去揭那个红盖头，那不就完了？ 第139章 吕彬有些头疼，他又仔细观察了下这个新娘的体型。 好像比秦姜要瘦一些、矮一些？ 反正不太像是她。 他记下了这个新娘所在的位置，转身就朝树林边缘的方向匆匆走去。 …… 叶随从眼前一黑中回过神时，发现自己被传送到了映湖的湖边，在一个非常偏僻的方位。 他的身后就是公园的围墙，要绕着映湖走到斜对面，他才能进入到树林的主区域。 也太远了。 他朝左右两边看了看，判断出从左手边绕过去更快捷，便跑了起来。 …… 秦姜正一动不动地坐在黑暗中，臀下是一块石头，内心很忐忑。 她现在在哪里？ 红盖头遮住了她的视野，她只能看到自己脚下的一方土地。 红盖头不透光，脚下的地面也黑黢黢的，没有光照在上面……她的周围现在是连一支蜡烛都没有吗？ 神奇的是，此刻，秦姜虽然能听到呼呼的风声，但好像并没有感觉到风吹在自己的身上。 她选择的位置是“一个安静的，不会被风吹到、被雨淋到的地方”，副本好像真的将她传送到了这么一个地方来。 可这片小树林到底有哪里可以为她这样遮风避雨？ 仅仅是“树下”总不行吧？ 秦姜正认真思考着，忽然听到了脚步声！ 她一个激灵，竖起耳朵。 那脚步声是从她左边传来的，节奏很急促，对方明显是在跑。 是小伙伴？！ 有人找过来了？！ 那人很快从远处跑到了她的正前方，猛地停下了脚步。 秦姜又期待又紧张，一颗心都提了起来——是其他人，还是吕彬？是谁？！ 下一秒，她就发现…… 对方急促的呼吸声，来自于她的头顶斜上方…… ……不是坐着与站着才能造成的高度差……而是、而是来自很高、很高的位置…… 那一下一下的呼吸喷洒过来，气流竟大到微微拂动起了她的红盖头。 秦姜凝固住了。 她的面前，好像正站着一只很庞大的生物。 第52章 映湖公园（五） 秦姜的大脑顿时变得一片空白。 此刻她看不到周围的一切，但是能感觉到对方喷过来的气流正在缓慢地往下沉，直到沉到了……与她同一个水平面的位置。 ——对方正在弯下腰来观察她！ 秦姜牙齿打颤，用力咬住了，才止住了拔腿就跑的冲动。 她身体僵直，头皮发麻，心跳顿时剧烈到像是在打鼓。 ——第一个找到她的竟然是怪物！ 她的运气怎么会这么差？！ 遇到怪物该怎么办，规则上是怎么说的？ 秦姜拼命去回忆，此刻却只能回想起零星的一点点。 她的记忆力在普通人中已经算是不错，但到底没好到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把所有规则全部背下来的程度！ 秦姜的额头渗出汗水，双唇微微张开，呼吸变得急促。 她与怪物隔着一块红盖头无声地对峙，她完全不敢想象下一秒会发生什么。 她会死吗？会被怪物吃掉吗？ 短短的一分钟时间，漫长得像是迈入了凝固的永恒，她的脑海中蹦出了千百种惨烈的死法。 ……然后怪物走了。 秦姜感觉到那股巨大的气流突然抽离，脚步声再次响起，却是往右边的方向跑了过去，很快消失在了她的听力范围之内，不由愣住。 竟然……就这么放过她了？？ 她登时大松一口气！ 太好了，太好了！ 不过庆幸完，她就陷入了深思——为什么？ 怪物明显就和他们猜测的一样，参与到了这场游戏当中，而刚才那只怪物应该是扮演了新郎官的角色吧？ 它为什么不直接上来问她“我能否揭开”，而是要观察她，最后还放弃地走了？ 难道怪物也分不清楚玩家和怪物新娘，它们也需要做出判断？ 秦姜正思索着，就听到了第二阵脚步声。 这次的脚步声是从她的正前方出现的。 一开始还是小跑的节奏，突然那脚步声顿了顿，对方像是发现了她，急促又目标明确地向她跑了过来。 秦姜的心跳立刻又开始加快，整个人变得很紧张。 这次又是玩家还是怪物？ 总不能接连两次都是怪物吧，那她的运气真的就太差了！ 所幸，这次对方停在了她的前方，她只听到了对方喘气的声音，却并没有感受到什么巨大的古怪的气流。 更重要的是，她很熟悉这道喘气声！ 下一秒，吕彬的声音就响了起来，他小心翼翼地假装着自言自语：“好、好像是姜姜？” 秦姜一喜。 真的是他！ 吕彬没有得到她的回应，因此不似她一样兴奋，而是维持着一贯的谨慎。 他踌躇了下，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原地跳了四跳——这是他们约定好的暗号！ 跳完了，他就用一种自己被自己尬到了的语气讪讪地说：“好像是挺多此一举的哈……” 秦姜抿唇笑了起来。 她放松了身体，不再紧张了，可惜她的脸被红盖头挡着，不然吕彬就会看到她现在有多高兴。 第140章 吕彬清了清嗓子，来到她的跟前。 秦姜透过红盖头下方那一块小小的视野，看到了吕彬那和她一样穿上了红色布鞋的双脚。 新郎官的大红喜服一直垂到他的脚踝，顺滑熨帖。 秦姜奇异地产生了一种自己此刻真的是在和吕彬拜堂成亲的感觉，他们不像是在副本里，而是在喜堂中，恐惧与不安如潮水般褪去，剩下的只有安全感。 吕彬喃喃道：“应该没错，怪物应该装不了这么像……真要能装到这地步那只能认栽了……” 说完了，他像是下定了决心，终于向她郑重地发出询问：“我、我能否揭开？” 秦姜忍不住想笑，为这个家伙这一刻的傻劲。 她张开嘴，几乎没有犹豫地回答：“——能！” 在她发出声音的瞬间，她听到了吕彬的呼气声，他也彻底确认了她的身份。 一根火红的喜秤伸进她的红盖头里来，缓缓往上挑起。 秦姜的视野开始慢慢扩大。 她看到了吕彬的双腿，和他垂在身侧的另一只手。 那只手微微握紧成拳，像是也在紧张与兴奋。 她看到了他的腰，他的胸膛，与脖子—— 一切都是她最熟悉的模样，秦姜突然感到眼眶酸涩。 在副本降临之后，她虽然表现得果断大胆，实则一颗心也没有着落。 而现在她和吕彬既然成功相认了，那么他们两人之间最大的危机是不是也就解除了？ 啊，好想快点离开副本游戏。 她想和他回学校，想和他就如过去三百多个日夜里一样在寝室楼前普通地道别，再在第二天普通地重遇。 她想好好地活着，好好地—— 秦姜不是一个多愁善感的人，这一刻却变得感性起来。 或许是生死一线的危机让她的心情大起大落，她甚至有点羞于抬起头，让吕彬看到她此刻泛红的眼眶。 但红盖头已经被彻底挑起，吕彬呼了口气，笑问她：“低着头干嘛？不会哭了吧？” “我这么快找到你，感动了？”男生调侃着。 秦姜吸了吸鼻子，有些没好气地弯弯唇。 看把他得意的，刚才还在那边犹犹豫豫战战兢兢的是谁啊。 竟然敢调侃她，他死定了！ 秦姜就抬起头来—— 然后她看到了一张只有嘴，没有其他任何五官的空白的脸。 这颗光滑的肉球表面，唯一的那张嘴一张一合，发出吕彬的声音：“姜姜，别哭了。” “我们都能解脱了，还有什么好哭的？” —— 秦姜的面部表情瞬间扭曲成了一种极致的恐惧。 血色从她的脸上猛然褪去，在她颤抖的漆黑瞳孔中，一团巨大的火焰嘭一声燃起，笼罩住她面前的这个“男生”。 “我揭了你的红盖头，从今以后我们就是夫妻。” 那张嘴咧开笑着，用力张大。 “我们会幸福地生活！” 火焰中发生了一瞬的替换。 没有五官的怪物消失了，吕彬出现在其中。 吕彬上一秒还在跑去树林边缘的路上，下一秒就眼前一黑出现在了这里。 他看到了自己面前一脸震惊的秦姜，脸上流露出迷茫，还没来得及问是怎么回事，就发现自己正在被烈火焚烧，瞪大眼睛，猛张开嘴。 火焰狂涌入他的嘴中，他的皮肤瞬间皱缩发焦溃烂，鲜红的皮肉露了出来，他目眦欲裂，无声地发出尖叫。 然而他不能动，她也不能动。 他们一个站着，不解而痛苦，一个坐着，恐惧而绝望。 秦姜的眼泪流下来。 直到此刻，她才知道自己正身处在什么地方。 可她已经不能再说话，她只能安安静静坐在那边，看着吕彬也安安静静地，带着那一张扭曲痛苦的脸，与浑身缭绕的火焰，朝她弯下腰来。 短短几秒钟，吕彬的头已经几乎被烧成了骷髅。 那两排牙齿还在不受他控制地喀喀咬合，喉咙里发出溺水般的声音：“我们……咕……我们会永远……在一起……” “……咕……不分离……” 火光染红了周围的一切。 * 11：32 江河奔跑在黑暗的树林中。 几分钟前，他被传送到了初始位置，那个位置离树林边缘其实很接近，他完全能够透过重重叠叠的树影看到外面的草坪。 但江河实在是急于找苏明蕴，因而犹豫了一下，没有按照他们四个新郎官事先说好的出去察看蜡烛阵，而是直接往树林深处跑了。 此刻他剥开挡在面前的杂草丛，来到了一块空地，而空地中央的一块石头上……正坐着一个盖着红盖头的新娘！ 江河精神一振。 终于被他找到了一个！ 新娘背脊挺直，姿势端正，安安静静坐在那里。 江河走过去的脚步声很重，她却没什么反应。 ……难道新娘的规则规定了他们一丁点都不能动，不能说话？ 江河思忖着，绕着新娘走了一圈。 这个新娘有点高，至少一米七以上，不像是苏明蕴，倒有点像是木雨或者洪漾。 ……还是说，是怪物？ 江河瑟缩了下，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抿抿唇，还是掉头跑了。 第141章 这次他直接跑出了树林。 刚一出来，江河就觉得浑身不对劲，心里直发慌，呼吸也变得很紧张。 他以为是自己的心理作用，直到跑到空地上的那根树枝前，揭下插在上头的两张便利贴，看到陆重年的留言，他才知道是怎么回事。 原来这就是濒死感！ 还有，陆重年已经吹灭掉一支蜡烛了？！ 江河不由朝那爱心蜡烛阵看去。 而这一眼，让他看到了一个很诡异的情况—— 一支蜡烛正在燃烧。 在被他看到的瞬间，它忽然自动熄灭了。 江河愣住。 ……是被风吹灭的？ 他赶紧拿出自己的便利贴和笔，刷刷刷写下： 1、11：35，蜡烛阵中有一支被点燃的蜡烛，自动熄灭了。 2、小树林正中央方位笔直往里走，有一块空地上，那儿有一个新娘，可能是木雨或洪漾？ 署名江河。 他将这张便利贴撕下插到树枝上。 关于那个爱情重量交换称，江河觉得自己是没必要浪费时间去试了，他跟苏明蕴之间能有什么爱情，他们俩今天才认识。 这玩意儿只能交给秦姜和吕彬这对真情侣，再不济，另外两对男男组合说不定也能拿他们之间的兄弟情试试，也许能蒙混副本呢。 于是他脚步一转就想回树林。 可就在这个时候，他往公园门口的方向随意扫了眼，就惊讶地发现李明科正在拼命朝他招手，似乎在叫他过去。 ……五分钟的时限似乎还有点时间。 江河犹豫了下，跑了过去。 李明科在大门口不停地朝他喊什么，他跑近之后愕然发现自己根本听不见李明科的声音！ 他想走出去听也不行，因为无形的墙又出现了，堵在了他们两人的中间！ 李明科见状立刻低头在手机上打字，举起手机，可他的手机备忘录里也是一片空白。 江河紧张地摇头：“不行，看不见！” 李明科吸了一口气，指了指自己的嘴唇。 “你让我看唇形？” 李明科也正在努力看他的嘴。 见他说出这句话，他立刻点头。 江河头大：“……唇形要怎么看啊！” 李明科努力地张开嘴做口型，江河一边辨认一边念： “我能……什么……进……我能进公园？” “能看到林……零点？零点后？零点后的什么？微弱……微软……未来？” “——你能进入公园看到零点后的未来？！”江河再次震惊。 李明科飞快点头，还在继续说。 江河咽了咽口水，流着汗看李明科的嘴，逐渐毛骨悚然。 “11：22……对应0点整的世界……未来有……怪物……和你在……和我？有怪物和我在一起？！是谁？” 李明科的嘴一张一合。 江河的呼吸变得急促。 ……吕彬？ 吕彬会变成怪物？不对，应该说……吕彬会被怪物替代？！ 李明科还在对他说，要他小心，除了小心吕彬，还要小心一个陌生男人。 江河越来越混乱。 还有一个陌生男人？什么人？npc？ 可npc不是遍地都是，他是要小心哪一个啊？ 而且npc不是不能莫名其妙攻击玩家的吗？？ 就在这时，李明科忽然脸色一变，指向他的身后。 江河转身一看，一个npc竟又点燃了一支蜡烛。 他骂了句脏话，连忙跑了过去。 这个时候他身上的濒死感已经很强烈了，他脸色苍白，体力透支，跑到那边之后也没凑很近，弯下腰就呼地吹了一口气。 火苗被他顺利吹灭。 江河撑住膝盖，松了口气。 然而他没有发现，火苗是灭了，蜡烛的烛芯却还保留着一抹猩红。 在他垂下头去松气的瞬间，火苗簇的一下重新燃烧起来，死而复生。 江河抬起头，看到这一幕，愣了愣，连忙凑近去又吹了一口—— 然而这一次，火苗仅仅只是被气流吹得歪倒去了一瞬。 江河一懵。 他以为是自己吹得不够用力，深吸气，再吹，火苗却依旧没有灭！再吹，还是不行！ 反复试了好几次，他发现这支蜡烛变得无法吹灭了！ 怎么会这样？ 濒死感快要杀死江河，他心脏乱跳，冷汗狂流，不得已只能跑回到树枝旁，飞快写下： “又有一支蜡烛被点燃，我吹了一次，但没吹彻底，蜡烛重燃，然后就彻底吹不掉了，对不起。” “李明科那边有点情况，我们和他被墙重新分隔开了，很难交流，他说他可以进入公园，只是进来后看到的是零点后的未来。我们这边的11：22对应的是另一边的0点整。他让我们小心——” 江河写到这里突然想到，吕彬现在说不定已经变成了怪物，它有可能会出来看到他留下的纸条，那么他们就没法打信息差，趁对方不注意干掉对方了。 虽然他也暂时不知道要怎么才能干掉怪物…… 江河笔头一转，改为写下“他让我们小心一个陌生男人，不知道是指npc还是什么”。 写完后署上名字，将便利贴插上去，他赶紧跑回到了树林中。 第142章 * 李明科有些虚脱地坐在公园外的地上。 来回在两条时间线之间奔波，还要跟江河手舞足蹈地交流，一起都让他感到疲劳。 唯一感到庆幸的是，刚才在他被濒死感逼得不得不再一次踏入公园的时候，前一次守在公园门口的怪物已经消失不见。 而现在，他已经把“吕彬变成了怪物”这个消息成功传递给了公园内的玩家…… 那么他们应该也就能及时采取行动，“未来”也会被改变吧……？ 也许他们能够加速通关这个副本？ 哎，等他休息一会儿，他再进去看看…… “……怎么回事，这雾是哪来的？” “马路都看不到了，这不对劲吧？！” 一对男女的声音突然在他身后响起。 李明科差点以为自己累得出现了幻觉，整个人弹了弹，才呆呆地扭过头去。 不知何时，浓雾后退了一段距离，露出了人行道下的一小段马路路面。 一对陌生男女正惊慌地站在那里。 他们四处张望，紧张地问他：“同学，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 李明科震惊地张了张嘴。 副本这是……放了新的玩家进来？ 第53章 映湖公园（六） 女生捂住胸口，唇色变得有些苍白：“我、我的心跳突然变得好快！” 男生的呼吸重了起来：“我也是，我感觉呼吸……有点困难！” 李明科站起身，更加震惊。 ……濒死感？这两人的身上，也出现了濒死感？？ 他咽了咽口水，看向公园内部。 ……副本是想让他们进去？ 如果真是这样，那情况不就变回成了副本开始时那样？他们现在有三个人，是不是能换成他进去……？ 李明科心中一动，走过去道：“那个，你们听我说……” 他把这场副本游戏的事情简洁地说明了一下，还给这两个人看了印有规则的那张a4纸，他们一脸震惊，脸色煞白。 女生很抵触：“不要，我不想进去！” “但是不进去就会死，我们三个至少要进去一组人，剩下一个人也得在两条时间线之间穿梭！”李明科对那个男生说，“或、或者我们俩进去？” “……我也不想进去啊！”男生开始大喘气，汗水淋漓，“不行了，我头好晕。” 这两人的濒死感来得太快了！李明科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他拉住男生的手臂道：“我们俩进去下试试，快！” 男生无奈之下只能起身跟他往公园大门走去，然而在抬起脚跨过去的瞬间，他们的脚踢中了无形的屏障！ “这不是进不去吗？”男生已经站不稳。 李明科的心顿时沉了下去。 他看着自己面前的虚空，就像是能够看到那面高耸而立的坚实的墙壁，沉默片刻，他抿唇道：“……我可能进不去了，只能你们两个进去，副本选中的是你们两个人。” 女生哭了起来，男生闭了闭眼。 李明科焦急道：“快，我不是在骗你们，你们再不进去真的会死的！” 男生和女生看了彼此一眼。 他们两人根本不认识对方，都是在走回学校宿舍的路上莫名其妙被选中的，此刻竟然要组成一队去玩什么会有生命危险的副本游戏。 他们欲哭无泪，可为了活下去，也只能脸色苍白地朝公园内走去。 他们顺利地通过了那面无形的墙，走入了公园内部。 而一进去，他们就听不到李明科的声音了。 他们回过头，只能看到李明科在他们的一尺之距拼命地朝他们比划，用唇形告诉他们：“去游戏基站，注意规则！” 一对新人战战兢兢地走了。 看到他们离开，李明科也被这波濒死感折腾得双手撑住了膝盖，拼命喘气。 ……看来在这场副本游戏里，他一旦选择了成为“局外人”，就只能一直作为“局外人”玩下去。 这算是对他胆怯的惩罚吗……？ 他不能后悔自己做出的选择，因此在这个副本结束之前，他就只能脚踩在两条时间线的边界上，成为一个没有属于自己的时间线的人。 李明科不断给自己打气。 没关系，只要撑到副本结束就行了，只要副本结束，明天就又是正常的一天，现在他既然改变不了游戏身份，那就不要再想些有的没的了，而是要去想副本，去破解副本！ 他盯着地面想，副本为什么会吸纳新玩家进来？ ……难道是因为里面现在已经有人死了，而且是两个人，甚至可能是同一组人？！ 可之前也没听叶随提起过前两个副本有这样的情况啊，难道是因为这个副本机制比较特殊？ 可死的会是哪一组？……难道是吕彬和秦姜？ 李明科看了眼手头的规则纸。 入园规则第三条：若有伴侣走失，北门公园广播站将提供相应的广播帮助。 ……“伴侣走失”应该是指一组玩家当中只有单个玩家死亡的情况吧，两个人一起死是不是不会有广播？ 如果真是这样，那就难怪原时间线中，零点后的江河完全没有意识到他身边的“吕彬”有问题了。 当时江河甚至可能还没遇到过新人组中的那个男玩家，根本不知道吕彬和秦姜都已经死了。 第143章 可现在，一切已经被改变。 副本，又会发展成什么模样？ * 陆重年在树林中寻找木雨。 夜空越发阴沉，云层厚重，风越来越大，吹得树林不断沙沙作响，红烛火苗疯狂摇摆。 他停了下来，仔细嗅了嗅空气中的桂花香。 ——在游戏开始没多久之后，他就将“桂花”锁定成了目标。 他不知道新娘组具体是怎么选择等待地点的，但只要有自由选择的权利，木雨就绝不会随便选择一个方位。 而这满树林乱飘的桂花香，显然是一个独属于他们两人的信号。 陆重年眸光一转，顺着浓郁的桂花香传来的方向跑去。 细长的树影随着烛光不断在眼前晃动，盯久了会有一种眼花缭乱的感觉，陆重年冷静地屏蔽掉这些光影的影响，跑在小径当中。 忽然，一台红色自动贩卖机出现在了前方。 他停在机前，目光扫视那十五格商品。 商品种类和上一个副本相比产生了一些变化，但大差不差，陆重年的视线落在了一副手铐上。 思忖片刻，他用手头上唯一剩下的那枚恶魔币兑换了这副手铐。 手铐是银质，冰冰凉凉，他用食指勾住手铐从取物口拿出来，刚起身就看到一抹人影从前方晃过——是游戏基站的那个老板npc。 陆重年眯了眯眼，出声问：“老板，你在这里做什么？” 那抹身影停了下来，笑呵呵道：“哦，我在检查有没有没点燃的蜡烛，不用管我，你们继续玩。” 语罢便转身走了。 陆重年看着他的背影，视线往四周那些幽幽燃烧的红烛一扫，若有所思地收回目光，脚步一转，继续往刚才的方向走去。 这次走了没几步，他就看到了一个路牌。 “桂花小径”被指往前方。 * 木雨坐在原地。 他觉得自己这次有些失策。 早知道新娘在等待的过程中一动都不能动一下，他就让陆重年来当这个新娘了…… 他等啊，等啊，一开始还秉承着不浪费时间的原则，努力地去思考这个副本的游戏设定，可等得久了，他就开始走神。 周围风声渐大，要是换成一个胆子小一点的人头上盖了块布，独自坐在这里，这会儿恐怕已经害怕地浑身发抖。 木雨坐得腰酸背痛，已经没法估算时间，就在这个时候……他忽然听到了脚步声！ 脚步声是从前方来的，先慢后快，就像是一个人本来正在漫无目的地寻找目标，忽然注意到了他，就飞快地跑了过来。 木雨打起精神。 是谁？ 会是陆重年吗？ 下一秒，他身形一滞。 红盖头下方那抹窄小的视野中，出现了来者的一双脚。 可那双脚……根本不是正常的大小。 单只脚至少有半米宽，被垂下来的红色绸缎遮挡住了大半，红浪随风翻滚蠕动，衣袍下的那双巨脚若隐若现。 一股巨大的气流从上方喷洒而下，就像是对方的呼吸，正在一下一下拂动他的红盖头…… 木雨顿时无声地绷紧了身体。 ……站在他面前的，是一只很庞大的生物。 且对方正在弯腰俯视他。 强烈的压迫感从天而降，木雨的肌肉瞬间绷到极致，心跳正在迅速加快。 巨大生物站在他的身前，悄无声息，一动不动，就像是在安静地俯首观察他。 随后，头顶上，陆重年的声音淡淡落了下来：“我能否揭开？” 声音里带着一股陆重年所特有的冷静与理智，就像是他本人发出的。 木雨当然没有回答。 他正在飞快地思考。 怪物的特征是不是也太明显了？ 玩家一眼就能辨认出怪物的身份，那这场游戏岂不是变得很简单？ 沉默的时间超出了三秒，上方喷洒下来的气流骤然消失。 木雨感觉到对方直起身，正警惕地等待对方的下一步动作，结果脚步声再次响起，竟是往他的右边方向去了—— 对方竟然放弃再次询问他，直接走了？ 木雨愣住。 而且走了没几步，那脚步声忽然消失不见，就像是整只怪物突然凭空消失。 木雨有些搞不明白这是什么状况。 就在这时，他又听到了一阵脚步声！ 这次的脚步声依旧是从前方传来的，而且依旧是先慢后快，简直就是刚才的情景复刻。 唯一不同的是，这次对方停在了他的近前，他通过红盖头下方留出的视野，看到的是一双正常大小的脚！ 喘息声响起在他的前方。 木雨心一跳。 这是陆重年的喘息声，他不会认错。 ……前后两个都是“陆重年”，两个“陆重年”的体型又相差那么大，谁真谁假似乎一目了然，可这一刻，木雨心中的疑窦反而更深了。 他深知副本的狡猾，根本不信这场游戏会这么简单。 仔细想想，如果前面那个“陆重年”真的是怪物，那副本为什么要特意把怪物设置成那种大小？ 可如果前面那个“陆重年”根本不是怪物……那又是什么样的情况，才会造成这样巨大的体型差？ 木雨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视线一低，往地面上扫去。 第144章 他坐的这个地方很显然被桂花树给包围了，周围花香浓郁，可此刻他的脚下没有树叶，没有桂花花瓣，甚至连一粒石子、一只蚂蚁都没，唯有臀下有一块石头，一块很大的石头。 ……他的身边根本没有多余的参照物。 副本是故意给他挑选了这样一个位置？ 那问题来了。 他现在……还是正常的体型吗？ 木雨抿紧了双唇。 ——还有，他看不到此刻站在他面前的这个“陆重年”，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觉得，对方似乎正在看他的左手边。 他的左边……有什么东西吗？ …… 陆重年停下脚步后，平复了下呼吸。 幽幽小径，两旁种满了桂花树。 风卷过，花瓣如雨般飘落，如果这是一个寻常的夜晚，这应该会是一副令人沉醉的美妙而浪漫的画面。 可此刻，他却面对了一个极其诡异的情况。 他的面前，彼此相距一米的两块石头上，正安安静静，姿势端正地坐着一大一小，两位新娘。 第54章 映湖公园（七） 视野左边，体型更大的那位新娘就是成年男性的正常体型，小的那位则大概只有一个布偶娃娃大小，正玲珑小巧坐在一粒小石块上面。 两位新娘，坐姿一模一样，身材等比放大缩小，简直就是一个正常版的木雨，和一个缩小版的木雨。 陆重年冷静审视这两道身影。 ……这个副本玩的竟然是这种把戏。 两位新娘放在一起，小的那位新娘就显得很假，但也正因为太过虚假，所以反倒显得更真。 与此同时，木雨也在心里做着判断。 刚才过去的那个“陆重年”太庞大了，但也正因为太过庞大，所以在这种时候，反而显得更真。 两人相距半米距离，心里同时冒出一个念头。 ——面前的（大的）这个人，怎么看都不太可信。 …… 风呼啦啦吹着，雨丝像是随时会飘下来。 陆重年的视线忽然一转，落向两位新娘放在腿上的双手。 这两双手乍看起来也一模一样，手指细长，虽然常年握笔苦学，却没有留下太多的茧，非常漂亮，只是一双手是正常大小，另一双则是缩小版。 陆重年静静观察了一会儿，就毫不犹豫地走向了正常体型的那位新娘，单膝在对方身前跪下。 木雨听到咔哒一声响，紧接着……他的右手就被一副银手铐铐上了？！ 全程，他们两人的手没有直接接触，因此不算违规。 手铐扣上后，陆重年勾起一把小钥匙，在木雨红盖头下方的视野里晃了晃。 “既然是自动贩卖机里出来的东西，那怪物总应该没法复刻吧。” 男生轻声道：“游戏结束可能就用不了那把电子秤了，所以还是先去把线索拿了再回来，应该用不了多少时间。” 全程都似自言自语，然而木雨知道，他是在和他说话。 语罢，陆重年就起身，转身消失在了他的视野当中。 木雨心跳飞快，轻轻呼出一口气。 ——与体型更为怪异的那一个相比，体型正常的这一个在这场游戏里反而显得更不可信。 当木雨刚才想到了这里，他同时也想到，副本会不会恰恰想要利用这一点，来诱导他们做出错误判断，错过彼此？ 这很有可能。 甚至还有可能，前后出现的两个陆重年其实都是假的，不论木雨选择哪一个，他都会死无葬身之地。 所幸，副本虽然险恶，但事情暂时还没有朝着更复杂的方向跑去。 陆重年给他套上手铐的这个做法简直简单粗暴地遏制了副本所有还有可能会出现的障眼法。 手铐是自动贩卖机里出来的，这是副本提供给玩家的“场外援助”，怪物理应不该有复制的能力，因此接下来也就只有能够打开这副手铐的人才是真正去而复返的陆重年。 木雨剩下要做的，就是等陆重年回来就行了。 他低着视线打量着手上这把银手铐，一颗小心脏胡乱扑腾。 ……真刺激，难怪那么多小情侣都爱玩！ * 时间回到几分钟前。 叶随终于跑出树林，来到了草坪上。 这一瞬间濒死感从天而降，叶随注意到蜡烛阵那边正燃烧着两支蜡烛，便快速跑到了那边，用力一吹。 然而只有一支蜡烛被成功吹灭，另一支不论怎么吹都熄不掉。 叶随蹙眉，没有多纠缠，折返来到那根树枝前，揭下四张便利贴一看。 死活吹不灭的那支蜡烛是11：35左右的时候江河没能一口气吹灭掉的那一支？ 可是蜡烛不灭又意味着什么？ 叶随疑虑重重，继续往下看，随即就惊讶地回过头，望向公园门口的李明科——李明科有看见未来的能力？ 此刻李明科又在拼命地招手，似乎有话想和他说。 叶随跑过去，通过李明科的唇形和手舞足蹈，辨认出他想传达的信息：“……有两个新玩家进入了游戏？” 叶随愕然。 这个副本竟然会中途吸纳新玩家？ 为什么？难道是因为已经有两个人死了，而这场游戏必须要保持八个玩家的人数？ 第145章 李明科还说，死的两个人有可能是吕彬和秦姜，如果再遇到“吕彬”一定要小心。 叶随这次再回去看江河留下的信息，忽然就有些明白了。 江河肯定也已经知道了“吕彬”的身份，他之所以没在纸条上写下来，可能是怕怪物看到他们留下的信息，打草惊蛇。 但游戏不能这么玩，有了重要线索却因为害怕怪物知道而不共享，这样反而更容易出问题。 而且真要解决怪物也不是江河他一个人就能解决得了的，这条线索只有他一个人知道又有什么意义？ 叶随在便利贴上写下： 1、11：37，吹灭一支蜡烛。 2、有两位新人进入副本，可能是吕彬与秦姜已经遇害，李明科说怪物会变成吕彬的模样，需注意。 3、公园东北方向，一个树洞里有一位小新娘，不知是玩家还是怪物，但从身材和体型上来看像是女孩子。 叶随留。 随后，他看向江河留下的那条疑似是木雨或者洪漾的新娘的位置信息，回头望了眼摆在游戏基站前的电子秤。 ……要不还是先试试看吧。 他走过去，把自己身上的所有东西都一股脑放到了秤上，什么便利贴、笔、恶魔币、还有上衣，统统加在一起，才0.5g的重量。 叶随：“……” 无奈。 是不能指望出现令人惊喜的数字，这毕竟是“爱情重量交换称”，他现在还能称出一个0.5g都已经是奇迹。 可他们现在毕竟是生死攸关需要获取线索的时候，这奇迹要是能再大一点…… 叶随顿了顿，摘下鼻梁上的这幅眼镜，放到了电子秤上。 电子秤显示的数字瞬间跳转为：500.5g 叶随：“…………” 他闭上眼，一秒后复睁开。 数字还是500.5，没有丝毫改变，不是他精神错乱或者眼睛花了。 老板走了出来：“哟，一斤了，可以换线索了啊，要不？” 叶随诡异地沉默几秒，坚定道：“要。” 老板拿了一张照片出来，叶随一看，照片的正中央正是盖着红盖头的洪漾。 他正坐在一块开阔的地方，树木离他全都两三米远，这环境和江河留下的那条位置信息很像。 叶随立刻动身，跑向树林，直冲那个方向而去。 也是在这时，公园里的广播突然响起。 “游客苏明蕴的伴侣已走失，该组游戏结束，请该伴侣在听到广播后尽快到游戏基站，再重复一遍……” 优雅的女声传遍整个映湖公园。 一时之间，正分布在树林各处的所有玩家都滞了一下。 苏明蕴的伴侣是江河……江河出事了？！ * 映湖公园门外。 李明科听不到公园里头的声音，焦灼地踱步张望，某一刻，他忽然注意到自己右手边的浓雾又后退了一截距离，露出了一辆停靠在街边的豪车。 他愣了愣，刹住脚步，猛地睁大了眼睛。 ……又、又有新玩家被拉进了副本？！ 等了几秒钟，豪车驾驶座那边的门才被打开，车上下来一个男性。 对方身穿白衬衫，衣冠楚楚，英俊风流，他将手机从耳边挪开，应该是刚挂掉一通电话。 而一看到这个男人的脸，李明科就立刻认出来——这就是他在零点后的公园里见到过的那个陌生男人！ 他……他竟然是中途被拉进副本的新玩家！ 和刚才被副本拉进来的那对男女不同，甚至和副本刚开始时李明科他们所有这些新人的表现都不同—— 这个男人的脸上没有丝毫对现状的讶异与不解，他只单手搭在车门上，扫视了这周围的浓雾一圈，视线就固定在了李明科的身上：“这位同学，可以麻烦你解释一下现在是什么情况吗？” 李明科结结巴巴做了一遍科普，这个男人头疼似的吐出一口气。 “我知道了，”男人看了眼手机时间，“现在已经是11：38，那就是还剩下四十多分钟的时间，对吧？” 李明科继续结巴：“对、对！” “副本这次只补了我一个人进来，那就是这次里面只死了一个玩家的意思？” 李明科又懵了。 没等他反应过来，男人就关上车门，迈步走入到公园内。 进去后，男人停下，侧过身，抬起手，对李明科反指了下空中。 李明科一愣。 ……什么意思？ 啊，广播？ 现在公园内正在播放广播？ 对了，这种情况下是需要广播的……李明科面色骤变，反应过来，不对！ 在原来的那条时间线上，零点后的江河见到这个男人时是很震惊的！ 之前已经推导过了，只有一种可能会导致这种情况，那就是在这之前，公园内根本还没有因为新玩家的进入而播放过任何一通广播。 因为没有广播过，所以其他玩家根本不知道副本会补充新玩家！ 而这也就意味着，在原时间线上，现在这个进入副本的陌生男人肯定也是和另一个新人玩家以一组的形式进来的！ ——在秦姜和吕彬死掉，一对新人玩家补充进去后，又有一对玩家双死，这可能才是原时间线上的真实发展。 而现在，事情的发展被改变了，第二波死掉的不是“一组玩家”，而是“单个玩家”。 第146章 是他的插手影响到了副本的发展……？ 少死了一个人，乍看起来好像是他拯救了一个人，可李明科此刻的心中却没有任何庆幸，只有无边无际的恐慌。 因为一组玩家双死，和单个玩家死亡，对应的势必是截然不同的两种情况。 现在死掉的这个玩家，是本应该双死的一组玩家里的其中一个，还是单独的另外一个？ ……如果是因为他的提醒才发生了这种改变，那出事的，不会是……叶随或者江河吧…… 因为目前为止，只有他们两人知道了吕彬组的事，其他人都还没来得及出来查看纸条，可叶随刚刚才回树林，出事的不太可能是他，那……难道是江河……？ 李明科的脸上瞬间毫无血色。 他，不会害死了江河吧？ * 广播重复播报了三遍，忽然更新了播报内容。 “游客苏明蕴的伴侣——闫少闻已找到，请闫少闻尽快到游戏基站，该组游戏继续！” “重复一遍，游客苏明蕴的伴侣——闫少闻已找到，请闫少闻尽快到游戏基站，该组游戏继续！” 石破惊天。 树林中，正安静坐在某处的苏明蕴一脸茫然……“闫少闻”是谁？难道是新玩家？这个副本还能半途拉新玩家进来？？ 叶随脚步踉跄了一下，愕然地抬头看向夜空。 ……代替江河进入副本的竟然是闫少闻？他刚才也在公园门口？！ 树林深处的洪漾一脸懵逼，木雨也同样震惊。 陆重年停下脚步，微微讶异。 此刻，他们心中想的全都是…… 这个家伙怎么进来了？？ …… 而以如此形式隆重登场的闫少闻本人，此刻正觉得非常倒霉。 就在一分钟前，他为了接一通电话临时靠边停车，刚抬起头就看到木雨、叶随和洪漾他们三人围聚在映湖公园门口，同时他的手机失去了信号。 电话那边无人回应，手机上的时间则从10：55跳转到了11：38。 闫少闻下车，发现老同学们已经从公园的大门口消失，而四周这突如其来的浓雾，让他意识到自己终于还是被牵扯进了他绝对不想被扯进去的古怪事件里。 此时此刻，他的那三位老同学，显然已经在公园里头玩了有一会儿了。 闫少闻走向游戏基站，先是停在那根突兀地朝天而立的树枝前，看了看上头插着的几张便利贴。 随后才来到木屋门口，叩了叩门，不动声色观察里头的环境。 老板很快迎了出来，塞给他一张女孩子的照片：“来，这就是你的伴侣苏明蕴，仔细看一下，进去把衣服换好再出来。” 照片上的女孩正在对镜头甜甜地笑，闫少闻看了一眼就放下。 新娘子会被盖上红盖头，他光看人家的脸有什么用。 进入隔间换好衣服，拿上喜秤，再看了一遍新郎规则，老板就让他随时可以出发进入树林了。 濒死感持续加强，闫少闻却不慌不忙走回到门口那把电子秤前，思索一秒，打开手机支付宝，就这样将手机放到称上。 老板走出来围观，大笑道：“刚才有两个小伙子都拿手机试过，最后都只试出来零点几克的重量哈哈哈——啊？” 电子秤上分明显示着：30g。 而闫少闻的余额宝里则正显示着，100万。 老板：“……？” 闫少闻似笑非笑：“傻子才会不喜欢钱。” 他脱下手上的名贵腕表，继续放上去。 电子秤显示：100g。 老板：“…………” 再扔下一把车钥匙，110g。 闫少闻微微挑起眉梢。 那辆车可是价值一千万，增重反而不如前两者？ 他的队友难道不爱车？ 他的身上没有再带其他多余的东西，让他表演一个现场脱衣那是不可能的，闫少闻捡起手机，这次直接打开了银行app，亮出了几乎是逆天级闪瞎人眼的数字，重新放回到了称上。 重量确实增加了，但只增加了5g，比刚才还要少。 闫少闻：“？” 怎么，他的队友这是直接麻了？ 老板抹了下不存在的口水，又是含恨又是幸灾乐祸地说：“金钱能够换来的爱情终究是有限的！！” 话音刚落，陆重年就从游戏基站后头跑了出来。 两个男生隔着一段距离遥遥对上目光，陆重年定住脚步，看了他几秒，视线一垂，落在了那只手机上。 闫少闻眯了眯眼。 他发誓，他从这个莫名熟悉的陌生家伙眼里看到了一抹淡淡的鄙视。 第55章 映湖公园（八） 两人打了个照面，却都没有说话。 陆重年淡然自若地移开了视线，径直跑向那根树枝；闫少闻慢条斯理将手机、腕表和车钥匙一一拾起。 陆重年将叶随和江河留下的便利贴全都看了一遍，视线扫过蜡烛阵和公园门口外站在原地发愣的李明科，转身，率先走向了那把电子秤。 此时闫少闻已经将腕表重新戴好，陆重年在他身旁站定，淡淡问：“还要试吗？” 闫少闻探究地打量着他，呵笑了声，侧身让开：“请。” 老板道：“小伙子你又来试啦，这次带了什么新的东西来？” 第147章 陆重年这次目标明确，撕下了一张便利贴。 便利贴刚好是正方形，他三两下就折成了一只千纸鹤，将其放在了电子秤上。 老板愣住：“这……” 电子秤顿时显示出：1kg。 老板瞪大眼睛：“哎哟！” 闫少闻挑起眉梢。 这么猛？ 难道是真定情信物？ 老板稀奇道：“直接一公斤了，那可以兑换你的新娘走之前留下的纸条了，你要吗？” “不用，我还没结束。” 陆重年思索片刻。 他已经摸透了这个爱情重量交换称的称量标准，转念便又在便利贴上画了起来。 闫少闻在一旁看得稀奇。 又是便利贴？一本便利贴走天下？ 陆重年这次在便利贴上画了一只简笔画猫猫，猫猫正趴在书桌上认真听讲，画得简单，但很可爱。 他撕下便利贴，将其放到电子秤上。 一只猫猫，一只千纸鹤，顿时称出了2.5kg的重量！ 老板倒吸一口气，闫少闻若有所思。 陆重年则弯起唇。 脑海中回想起的，是高中的某次课堂。 那天有人在课上给他丢纸条，想让木雨帮忙传递，陆重年对传纸条这种小游戏并不感兴趣，准确地说，他对于那些人正在讨论的事情也完全不感兴趣。 然而前座的男生冷脸扣押下那张纸条的模样太有意思了。 男生瞪着那几个家伙，像是在说“你们竟然在课上让班长帮忙传纸条？！”，硬生生把后者给吓退，陆重年望着那副场景，却忍不住想笑。 长得那么可爱，凶起来却总是很唬人。 也不对，他们班长凶起来的样子其实也很可爱。 陆重年很少会想要逗人，仅有的几次或许都用在了木雨的身上。 那时候，他并没有多想，便伸出手指，敲了敲男生的肩膀，轻声说：“班长，纸条。” 男生越不理他，他就越觉得可爱。 闫少闻对此的评价是有点欠虐，陆重年却觉得不太准确。 然而那到底是什么样的心情，当时他自己也说不清楚。 “偷看了别人的纸条还不给，不太好吧？” 他漫不经心地说着，注视着男生的耳朵和一小截侧脸。 那抹侧脸一声不吭，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过了好一会儿，才手一抬，扔给他一件东西。 是一只千纸鹤。 像是在考虑到底要不要“助纣为虐”的过程中无意识折下的，陆重年展开千纸鹤一看，才发现里面写的是：“认真听讲，下课再给你。” 旁边还画了一只认真听讲的猫猫。 陆重年莞尔。 他们这位班长总是能引发他对原先不感兴趣的事物的兴趣，回想那三年，几乎只有与对方有关的事物才会沾染上不一样的色彩。 陆重年依旧记得那天午后的课堂中，他们互相来回扔给对方的千纸鹤。 记得木雨画给他的猫猫，和他用潦草的画技画回去的猫猫应“好”。 记得木雨微红的耳朵，露出在校服衣领之外的漂亮纤细的后脖颈。 还有当时阳光射入教室的角度，和空气里的味道。 漫漫时光，沉甸甸的重量。 或许比他自己想象中的，还要重多了。 陆重年弯腰，将电子秤上的两样东西全部拾起，抬起头时，面容已经恢复了沉静：“我要兑换所有新娘的位置信息。” 老板爽快道：“行。” 闫少闻一直在一旁抱臂打量他。 老板很快就拿了一张地图出来，地图上标了四个红点：“四个点分别是四位新娘现在所在的位置，具体哪个点是哪位新娘那只能你们自己判断了啊，我没法告诉你们。” “谢谢老板。” 陆重年接过地图，扫视。 四个红点分散在小树林的各个方位。 西北角“桂花小径”中间有一个红点，在这个位置的明显是木雨。 小树林正中央的一块空地上也有一个红点，按照江河写的，这个位置有可能是洪漾。 剩下两个红点则分别在西面和北面靠近小树林边缘的地方—— 叶随在纸条中写下的东北方向树洞里的那位小新娘似乎并没有出现在地图上，是因为在那个位置的是怪物，还是……已经死去的玩家？ 陆重年一边思索，一边用笔将后两个红点圈了出来，把地图递给闫少闻。 “你看一下，只有圈出来的两个位置还没有被确认过，苏明蕴可能在其中之一。” 闫少闻接过：“谢了——陆重年？” 陆重年一顿。 对于这家伙这么快就猜出了他的身份，他毫无惊讶，只平静道：“规则可能会有假，新娘也是，你自己注意判断。” “知道了，”闫少闻迅速看完地图，记下位置，还给了他，“我的濒死时限快到了，就先走了？” “嗯。” 两人心照不宣，就此别过。 闫少闻跑入树林中，径直朝北面的方向跑去。 ——西面那个红点离树林边缘很近，是非常容易就被搜查到的地方，可目前为止，不论是陆重年、叶随还是江河都没有在便利贴中提到过在那里看到了新娘。 那么很有可能，在他们之前搜查的时候，那个位置其实是没有新娘的。 第148章 换句话说——此刻在那个位置的，很可能是中途被补进来的那位新人玩家新娘。 那么剩下的北面那个红点，或许就是苏明蕴了。 陆重年将整张地图插到了树枝上。 他已经将四个红点位置全部记下，就算后面怪物会从树林里出来，销毁他们留下的所有线索也不怕。 做完这个举动，他又往公园大门口那儿看了眼，发现李明科的身影消失了。 陆重年顿了顿，跑了过去，跑到那儿的时候李明科刚好出现，显然刚从零点后的公园里回来。 他的这趟时间线穿梭显然一无所获，男生只苍白着脸问陆重年，江河是不是死了？ 陆重年沉默片刻，说：“只知道他出事了，具体情况还不清楚，我们会去找找他。” 李明科的脸色瞬间难看到吓人。 他抱着头，眼眶泛红，嘴里喃喃着，是我害死了他？ 陆重年屈指敲了下无形的屏障，吸引了李明科的目光。 陆重年缓缓道： “副本里的一切都很难控制，不要把别人的死全部怪罪到自己头上。” “你身处的这个位置很特殊，你可以看到我们在限定时间内很难看到的真相，但副本肯定也会给你一些误导。” “大家都是普通人，没办法保证每一次的判断都能准确。所以，至少在当下这一刻，不要再去想这些事情了。” 李明科的眼泪掉下来。 陆重年的时限也快到了，他点了点手机屏幕上的时间：“撑住。” 语罢，转身跑向树林。 * 天空中终于开始飘下雨丝。 整个映湖公园在细雨下泛出了一股更浓重的阴森寒意。 李明科失魂落魄坐在公园外头，望着此刻没有一个玩家的草坪，发呆回想着陆重年对他说的话。 就在这时候，一个npc走到蜡烛阵边，一口气点燃了四支蜡烛。 李明科一愣，猛地跳了起来。 ——怎么这次点燃了这么多？！ 他焦急地望向小树林的方向。 快！ 快来人啊！ 然而小树林的方向始终没有动静。 蜡烛的点燃与熄灭肯定和怪物有关系，李明科很担心树林里头此刻的状况，而在他的忧虑之中，其中两支蜡烛燃烧了会儿，忽然自己熄灭了。 火焰消失，烛芯浮起一阵青烟，悠悠向夜空飘去。 李明科的眼中顿时浮现出不解。 ……又出现了这种状况，难道这次依旧是意外被风吹灭的？ 总感觉有点不太对劲…… 过了会儿功夫，小树林里才终于出来了一个人！ 李明科有些意外又是这个人，但好歹终于能有人来吹蜡烛了。 他拼命挥手示意对方去看蜡烛阵。 对方注意到了，便迈步走了过去。 他在燃烧的蜡烛前站定，弯下腰，轻轻对其中一支蜡烛吹了口气。 蜡烛被吹灭了一瞬，迅速重燃。 李明科脸色一变。 蜡烛重燃后就再也吹不掉了，这个人怎么会犯这种低级错误？他明明已经看过纸条，知道—— 那人却在这时直起身。 他没有再试着去吹剩下那支从未被吹过的蜡烛，而是就这么转过身，直接走回到了树林之中，仿佛他的现身只为刚才那一个动作。 李明科彻底震惊。 爱心蜡烛阵中，剩下两支蜡烛在夜色下安静地燃烧。 融化的蜡逐渐滴落。 * 回到几分钟前，树林里。 洪漾盖着一块红盖头，老老实实坐在寂静无人的空地上。 他在游戏基站的时候，最后定下的位置是“宽敞明亮视野好的地方”。 这么选是因为他觉得这样的位置会比较显眼，容易让人找着，结果都过去这么久了，除了来过一个人绕着他走了一圈，后面就再没有人出现过。 那个绕了他一圈的家伙也明显不是叶随，所以，叶随人呢？？ 洪漾有点懊悔。 早知道还是让叶随来当这个新娘了，不过他的脑子确实没那家伙好使…… 忽然，有两道脚步声同时从前方树林深处向他跑来。 一个从左边来，一个从右边来，枝叶被踩断的声音不断响起。 洪漾一个激灵，瞬间打起精神。 那两道脚步声跑到了这块空地上，离他很近的距离，齐齐停下。 死寂中，唯有这两位身份不明的来者的喘气声此起彼伏。 洪漾在心里飞快思索，是两个玩家？ 可如果是两个玩家，好像此时不应该出现这么诡异的沉默…… 下一秒，左边响起了叶随的声音，非常冷静：“石头剪刀布，没问题吧？” 紧接着，右边也响起了叶随的声音，同样冷静：“是我先找到他的。” 洪漾绷紧背脊。 ——两个叶随！ 其中一个必定是怪物！ 左边的叶随：“不，我们是同时抵达这里的，规则说了，在这种情况下如果两位新郎商量不好先后顺序，那就石头剪刀布，你们怪物也该遵循规则吧？” 右边的叶随听到这话明显顿了顿，缓缓道：“……是，你说得对，我也觉得怪物应该不能违反规则，那行，我们石头剪刀布。” 第149章 左边：“赢家先过去询问，询问过程中另一个人不得随意打扰。” 右边：“我知道，规则里都写了……” 左边突然警觉：“你甩手干什么？” 右边淡淡道：“没什么，前段时间小拇指受了伤，有点疼……没忘吧？” 洪漾心中一动。 左边那个叶随率先提出了要用石头剪刀布来决定询问顺序，他似乎遵循的是新郎的规则，看起来很像是叶随在这种关头会有的冷静与理智。 然而作为认识三年的好友，洪漾非常清楚一件事—— 叶随很讨厌石头剪刀布。 他在这个游戏里的运气总是很差，每次必输。 所以，真正的叶随似乎不太会在这种时候轻易地提出要用石头剪刀布来解决问题，因为他太容易输了。 左边的叶随，很可能是假的。 右边那个，应该才是真正的叶随。 洪漾不禁在心里吐槽，叶随这家伙，竟然还这么刻意地提醒他小拇指的事，也不怕被副本判定为“交流”，受到惩罚？ 左边的“叶随”立刻质问右边的：“你是在给什么暗示吗？” 语罢，他又好像懒得多废话了似的，放弃道：“算了，直接来吧。” 洪漾此刻已经得出了答案，心情就闲适了下来。 反正不管叶随是输是赢，他认定右边那个就行了。 然而轻松不过三秒，令他没想到的发展出现了。 那两人忽然一同走了起来，两道脚步声停在了空地的正中间。 洪漾一懵，顿时在心里大骂—— 叶随跟着一起走到中间干什么？！ 这家伙和怪物一起走到中间，那他不就分不清谁原先在左，谁原先在右了？ 洪漾就听到刚才左边那个“叶随”未完的下半句话：“石头剪刀布——” 这道声音突然被掐断。 洪漾屏住呼吸，心脏狂跳。 是左边那个叶随输了？他的话突然停了，像是结果并不如意。赢的是真叶随？ 有个人向他走来。 那人径直走到他的身前，舒出一口气。 两人距离很近，洪漾透过红盖头下方的那一抹视野看到了对方垂在身侧的右手。 对方没有刻意展示自己的右手，但洪漾仔细观察，勉强能够看到右手小拇指上一圈淡淡的红痕。 ——是真叶随！ 他重重松了口气。 面前的男生开口，温声询问他：“我能否揭开？” 洪漾定了定神，启唇打算回答。 然而也在这时，他突然顿住。 因为他的脑海中陡然升起一个念头。 ——怪物既然都能模仿叶随的声音了，那又为什么不能连叶随身上的疤痕也一起模仿……？ 毕竟，怪物如果一直藏着自己的手，那叶随也发现不了自己身上的这个细节也被copy了吧？ 两个叶随刚才站在一起，他仅凭语气的变化判断是左边的那个“叶随”输了这场游戏，可事实真的如此吗……？ 怪物难道不能演吗……？ 洪漾的心跳加快起来。 他试着复盘刚才的整个过程。 叶随刚才说出的那句暗示太明显了，也许是真的怕他判断错误，一时情急，可这么明显的“交流”，副本真的判断不出来吗？ 如果副本其实判断出来了，那它又降下了什么样的惩罚？ 死亡？不像，他从始至终没有听到什么东西倒地的声音。 但有一点—— 从刚才右边的真叶随给他暗示起，他好像就只听到了一个叶随的声音，右边的叶随好像突然不出声了。 为什么？为什么他不说话了？ 此刻，洪漾沉默着没有回答。 超出三秒后，他听到稍远一些的位置，另一个叶随挪动了下脚步。 面前这个“叶随”立刻吸了下气，似乎想再问一次，后头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另一个叶随伸过手来把面前这人重重拉开！ 洪漾的瞳孔猛地紧缩，瞬间明白过来。 ——叶随说不出话了！ ——副本的惩罚是这个？！ 果然，将人拉开之后，面前这个沉默的男生只将手机伸了过来，递到了洪漾的面前。 这只手的右手小拇指上也有着一圈微红的疤痕。 手机屏幕上，备忘录里写着他此刻没法再用嘴说出的那句询问。 “我能否揭开？” * 陆重年来给木雨解手铐了。 两人依旧没有碰触到彼此，将手铐摘下后，他们按照规则完成了一遍对话，陆重年就用喜秤揭开了木雨的红盖头。 这一刻，木雨抬起头，在夜色下长吐出一口气。 陆重年望着他这一身火红的嫁衣，略微有些失神。 木雨终于能自由活动、自由说话了！ 他看到自己左边那个娃娃一样的缩小版新娘，一边收拾自己一边站起身，语气肯定地说：“这个副本玩这种体型差误导肯定不是一次两次了，刚才在你来之前就有个怪物来过，那个怪物体型很大，搞得我差点以为自己缩小了。” “我觉得我们几个人当中肯定有相反的情况，肯定有新娘真的变得很小，遇到真玩家反而以为是怪物，遇到怪物以为是真玩家——你在看什么？” 木雨伸手在陆重年眼前晃了晃。 第150章 陆重年抬起手，拂开他头发上新落下的桂花花瓣，轻声道：“就是觉得新娘嫁衣上的龙凤有点煞风景。” 全都被绞死了。 要是正常的漂漂亮亮的新娘嫁衣，现在这一幕一定令人赏心悦目。 木雨一顿，轻咳了声，耳朵染上了一抹薄红：“话说，你刚才是怎么认出我来的？” 他也能大致判断出哪个才是真正的陆重年，但他是直到陆重年在他面前单膝跪下，给他戴上手铐了，才真正确认答案。 陆重年呢，他又是怎么分辨的？ 陆重年替他拂掉花瓣的手往下滑落，蹭过他的肩，顺着他的手臂，轻握住他的手。 男生低下头，捏起他的手把玩，笑了下：“我认得你的手。” 木雨：“啊，就这样？” “嗯。” 木雨认真思考了下：“我当年认真学习的样子让你印象这么深刻？” 陆重年笑得更加灿烂了，他含糊道：“嗯，是这样。” 木雨：“？” 木雨：“你笑得好像有点不对劲。” 陆重年：“走了，先去看看那两个新人。” 木雨追上去：“你到底是怎么认出我的手的？不是看我握笔写字的样子看多了？我的手还干过什么让你记忆这么深刻？！” 陆重年：“你真的不记得了？” 木雨：“？等等别走那么快啊，到底是什么事啊，还有闫少闻是什么情况……” 第56章 映湖公园（九） 王佳胆战心惊地坐在一个很黑的地方。 她就是新补进来的那两个玩家之一。 刚才她和那个叫徐东的男生一起走到游戏基站，她被单独叫进了木屋里。 穿完嫁衣之后，老板让她写下一个用来等待新郎的位置，她试了好几种写法，最后成功写下“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 此刻，她莫名有一种感觉——自己好像在一个空间很狭小的地方。 她被什么包裹着，风的流动在这里变得很奇怪。 从被传送到这里之后不知道已经过了多久，她几乎已经记不得刚才看过的那些规则，而周围好像没有出现过任何一个人，任何一道脚步声。 快来人啊…… 她在内心祈祷。 一定要有人找到她，要比怪物更快…… …… 徐东战战兢兢在树林里乱转着。 一旁树丛里忽然窜出来一个穿着红嫁衣的女生，两人都被彼此吓了跳。 女生震惊地问：“你是谁？” 徐东结巴道：“我、我是新补进来的新郎，我叫徐东，你、你是谁？你也是玩家？” 女生恍然大悟：“啊，你——你是来替补我和我男朋友的吧。” 徐东愣住：“什么？” 女生的神色黯淡下去：“先走吧，你的新娘还没找到吧？我们边找边说。” 女生说她的名字叫秦姜，和她的男朋友吕彬一起被拉进了这个副本游戏里。 副本将她传送到了一个树洞里，把她的身体缩小了，她却不知道。 一开始她可能遇到了一个真玩家，但那个真玩家相对她而言体型太大了，她就以为那是一个怪物。 后来她“男朋友”来了，她毫不犹豫地就同意对方揭开她的红盖头，结果那才是真正的伪装成了她男朋友的怪物。 “怪物会伪装——啊，你别怕，怪物和我们长得不一样，它的脸上只有一张嘴，没有其他五官，它只能把身体和声音变得和玩家一样。” 秦姜安抚脸色煞白的徐东，继续黯然地说：“反正因为我的原因，我和我男朋友配对失败了，怪物把我男朋友替换了过来，我们两个人被蜡烛点燃了。” “点燃？！” “对，”秦姜严肃道，“我们要远离这个副本的蜡烛，它们会点燃我们。” 徐东立刻离身边的红蜡烛远了点，又咽咽口水问：“那、那后来呢？你们都被点燃了，你怎么……” ……安然无恙的？ “因为我们的另一个伙伴赶到了，他叫江河，”秦姜叹了口气，“他看到我和我男朋友，替我们把身上的火吹灭了，但那个时候我男朋友的思维已经完全被怪物控制了，他看到江河就扑了过去，两个人扭打了起来，副本规则规定了……园内是禁止打闹的。” “他们违反了规则，全都死了，我只能出来找其他人……” 徐东顿时不知道怎么安慰她，怎么会有这么惨烈的事啊？ 秦姜沉默片刻，抬起头道：“你呢，你的新娘是谁？” “她叫王佳，我和她也是刚认识的，我完全想不到她能藏在哪里……” 黑暗中，王佳忽然听到了两个人的说话声，一阵欣喜。 她竖起耳朵听。 “这地方有点偏啊……”是一个女生的声音，“也没看到人，要不去别的地方再找找？” 王佳焦急起来。 别走，这里有人，你们再仔细看看呀！ 同时她也觉得有些奇怪，因为对方的声音好像是从上面传过来的……？ “咦？”那个女生忽然道，“那里有一口井。” 王佳无声地睁大了眼睛，嘴唇颤了颤。 井？ “要过去看看吗？” “……” 另一头，井外。 徐东看着挡在他们面前的一大片高高的草丛，和远处一口看起来阴森森的古井，犹豫了下，说：“要不算了吧，还是按你说的去别的地方找找看……” 第151章 “也行，”秦姜道，“我也觉得这里不太可能会有人，走吧。” 那两道说话声远了，王佳急得不行。 别走，别走！ 我在这里！ 别走啊！ 然而那两道声音依旧消失了。 王佳泄气地想，自己怎么会在井里？ 好吧，井里可能确实比较安全，至少从心理角度来说，在头上盖着一块布，根本看不到周围景象的情况下，在狭窄的井里确实比在一个开阔却随时可能会有怪物窜出来的地方更有安全感一点。 可有谁会想到井里藏着一个人？ 她被抛在了这个地方，不会直到副本结束了，都没人找到她吧……？ 王佳胡思乱想着，就在这时，她又听到了一些轻微的声音。 有一道脚步声来到了井边。 她一愣，听到了徐东去而复返的自言自语。 “算了，还是来看看……但是好黑啊……根本什么都看不清楚……” 王佳：“！” 她的心脏扑通扑通跳了起来。 “打了手电筒也看不到……” 别，再仔细照照啊，我就在这儿，快看到我！ 王佳又开始急。 男生折腾半天，好像有些想放弃了，但他犹豫了下，还是朝下面喊了声：“喂，下面有人吗？” 这一刻，求生欲让王佳脱口而出：“有……” 字刚出口，她就想起了规则，猛地僵住。 一切却已来不及。 有什么东西从她的上下两片嘴唇中钻出，如同肉芽一样，在她的惊恐之中迅速缝住了她的嘴巴。 * 闫少闻一路往小树林的北面跑。 他一边跑一边观察沿路的景象，忽然瞄到前方空地上的一道身影，他刹住脚步，眯眼看了会儿，慢吞吞道：“洪漾？” 前方那道穿着红嫁衣的身影听到声音，转过身来。 是洪漾。 洪漾看到他，一脸的不可思议：“还真是你？你怎么也进来了啊？” “我也想知道，”闫少闻走过去，不动声色地打量他，“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从陆重年获得的那张地图上的标注来看，这个位置正是洪漾选择等待的地方。 此刻他却揭了红盖头，正站在这里。 洪漾道：“我和叶随是一组，刚刚我们俩对接成功了，他去游戏基站那边拿奖励，我本来想去找木雨他们，但是——” 他低头，伸手指向自己的脚下：“你不觉得这两支蜡烛有点奇怪？” 闫少闻看过去。 洪漾所指的那两支蜡烛杵在草叶间，是没有被点燃的状态，但烛身已经燃到了底，周围凝固了一堆融化后的蜡。 闫少闻：“哪里奇怪？” 洪漾抬起头，双眸扫视周围的蜡烛：“这片小树林里的蜡烛全都是被点燃的状态，只有这两支没在烧，不知道是不是被风吹灭的。但风都吹这么久了，也就只有这两支蜡烛灭了。” “这个副本里‘蜡烛’明显是一条很重要的线索吧，所以我觉得这两支蜡烛有点古怪。” 闫少闻听完这顿分析，挑挑眉：“那，你要在这里一直看下去？” 洪漾想了想，弯腰把这两支蜡烛捡了起来，揣兜里，问他：“你要去哪？” “我要找一个叫苏明蕴的女生，对了，”闫少闻好心告知，“木雨那边陆重年应该过去了，他们两个应该也已经对接成功。” “那他们是去游戏基站了？” “不一定。”闫少闻说着就打算走，走之前又瞥了洪漾一眼。 两人对上目光，洪漾说：“那我跟你一起走吧。” 洪漾所在的这块空地差不多是在整片树林的正中间位置。 从这儿再往北走，很快他们就来到了地图上标注的另一个红点位置。 抵达坐标，闫少闻和洪漾齐齐停住脚步，仰起头。 前方，夜色笼罩之下，一棵高树向左右两边各伸出一根粗壮的枝丫，两位身穿红嫁衣，体型一致的新娘，正安静分坐在两端。 夜色浓重，红嫁衣在空中被风吹拂，猎猎作响，像是黑夜下的两抹血迹。 洪漾低声道：“肯定有一只是怪物！” 闫少闻慢慢走过去。 他绕着这棵树，不动声色打量上方两位新娘。 两位新娘离地都有三四米高，其他玩家倒是不至于从这样从下往上的角度看到些什么不该看的，但也确实是新娘身上的什么细节都看不到就对了。 闫少闻唯一能注意到的，就是左边那位新娘的双腿——在随风飘舞的衣摆之下，那双垂落的腿在微微打抖。 而右边那位，则是真正的纹丝不动。 洪漾站在原地喊：“你有没有什么头绪啊？” 闫少闻头也不回地问：“洪漾，你是新玩家还是老玩家？” 洪漾愣了下：“我今天是第一次进副本。” “那她是新玩家还是老玩家？”闫少闻指了下上方。 “她好像是老玩家，”洪漾走过来仔细看了看，发现了这两位新娘的差别，明白了闫少闻的思路，“你是觉得老玩家会镇定一点？但这不是百分百绝对的吧？我记得这个女生好像不是胆子很大的那种……” 闫少闻笑了声：“不，我想说的不是这个，新玩家和老玩家的区别确实不在于胆量的大小。” 第152章 “胆小鬼进一百次副本依旧是胆小鬼，依旧会害怕，但只要是老玩家，就该知道要严格地遵循副本规则，”他慢条斯理地说，“他们会知道，在记不住所有规则的情况下，要重点记住哪几条才能保命。” 他经过左边那位瑟瑟发抖的新娘的下方。 “我们两个话都说这么久了，这两位新娘不动也不出声，洪漾，你自己是新娘，应该知道你们的新娘规则对你们做了什么要求。” 洪漾顿了下，道：“我们不能动也不能出声，不能给附近可能出现的新郎任何暗示。” “所以——”闫少闻停在了右边那位新娘的下方，戏谑道，“一个老玩家又怎么可能会在这种时候放任自己发抖？” “她并没有办法确定，发抖会不会被副本算作‘动’或者‘提示’。” 语罢，闫少闻毫不犹豫地抬头，对树枝上方的这位新娘说：“我能否揭开？” 这位新娘也毫不犹豫地回答：“能！” 瞬间，闫少闻手中的喜秤快速伸长。 闫少闻轻轻一挑，新娘头上的红盖头就被揭开，苏明蕴坐在树枝上，瞬间卸了力：“你们终于来了！我、我要怎么下来啊？” 虽然是初见面，但闫少闻毫不留情地进行了吐槽：“这要问你了，你怎么会选在这样一个地方？” 苏明蕴顿时大倒苦水：“我想着新娘不是要盖红盖头吗，那我坐在树上，视野高一点，不就能看得多一点？结果坐了没一会儿我就开始腰酸背痛了，这地方后背根本没东西靠，我很累啊！” 闫少闻随意笑笑，张开手示意她跳下来，苏明蕴有点怕死，但还是眼睛一闭，咬咬牙跳了下来，两人一同摔倒在了草丛里。 苏明蕴抚抚胸口爬起来：“还好还好，一切顺利，我还活着，我叫苏明蕴，你好啊，你就是闫少闻是吧，你好厉害啊，都不像个新人……” 闫少闻站起身，优雅掸掸身上的草籽，这姑娘话有点多。 然后苏明蕴说着说着就话锋一转，严肃道：“对了，刚才我这边发生了一点状况。” “江河刚才好像是在这附近出事的，我听到了他的声音……” 闫少闻和洪漾一顿，齐齐看向她。 闫少闻缓缓问：“你具体听到了什么？” * 徐东和秦姜正在往古井相反的方向走。 徐东并不知道自己接下来到底该往哪里找，只能六神无主地跟着秦姜走，走到一半，前方突然闯出来两道身影。 是木雨和陆重年。 四个人打了个照面，木雨和陆重年的目光立刻定在了秦姜的身上。 秦姜睁大眼睛道：“你们两人相认成功了？我和吕彬失败了，他和江河都死了……” 木雨在刚才来的路上已经听陆重年说了外面发生的事。 此刻，他冷静地审视这个姑娘：“你怎么不去游戏基站？” 秦姜顿了一下，解释道：“我刚才不知道该往哪里走，转来转去就遇到了他，哦对了，他叫徐东，是新补进来的……” 木雨打断她：“秦姜很了解映湖公园。” “这里离游戏基站已经很近了，她不可能会不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 秦姜的面部肌肉忽然松了下来。 她脸上的悲伤、激动等等情绪突然齐齐消失，一张面孔变得毫无表情。 她面无表情地盯着木雨。 徐东抖了一下。 他顿时明白了过来，脸色煞白地后退一步。 下一秒，“秦姜”身影一闪，朝着陆重年和木雨猛地扑过去，被两人敏捷躲开。 徐东转身，拔腿就跑——他突然反应过来，刚才那口古井里可能真的藏着玩家！ 木雨见他跑，想追上去，副本进行到这个阶段，怪物已经把局面搅得很乱，他怕新人应付不过来。 但是陆重年和怪物—— 陆重年见他犹豫，对他说：“你去追，我应付得过来！” 木雨抿唇道：“……记住千万不要跟她动手，副本里禁止打闹！” 叮嘱完，他就跟在徐东的身后跑了过去。 徐东和木雨一前一后，两人穿梭过无数树木，拨开高高的草丛，跃过去，就看到一个穿着新郎喜服的身影正趴在古井边，想要爬下去。 听到脚步声，那道身影转过头来，露出了一个只有嘴，没有其他任何五官的脑袋。 两人的瞳孔紧缩。 ——是怪物！ 怪物立刻回头对井下喊：“我能否揭开？” 徐东大喊：“不要回答它，它是怪物！” 木雨阻止不及，眼睁睁看着徐东的嘴唇上瞬间长出无数肉芽，线一般将他的嘴缝合了起来！ 这就是副本的惩罚？！ 怪物跳下了井，徐东忍住嘴上的剧痛扑到井边，木雨也跟着跑了过去。 两人就见到井下，新娘坐在那儿，微微发着抖，没有回答。 怪物走近她，似乎想再来一次，木雨推了徐东一把：“下去和它石头剪刀布，快！” 徐东立刻翻身爬进井里，跳了下去。 他摔了个趔趄，却没敢在这种时候浪费时间，一瘸一拐跑过去挡在了怪物身前，颤抖着比了个石头剪刀布的手势。 怪物冰冷地面对着他。 木雨趴在上方喊道：“你们怪物也要遵循副本的规则吧？！” 第153章 “……”怪物伸出手，冷冷道，“石头剪刀布。” 它出的是布，而徐东出的是剪刀！ 徐东兴奋地握紧拳头，他胆战心惊地示意怪物走开，然后转过身，面对新娘。 他没法说话，但副本从未说过“交流”不能是“文字交流”。 于是他拿出手机，快速打下“我能否揭开”几个字，期待又紧张地将手机递到了新娘的红盖头下方。 新娘依旧微微颤抖，没有作出回答。 徐东的脸上逐渐浮现出疑惑……难道这不是王佳，而是别的玩家？ 井上，木雨也在凝神思索。 如果这位新娘不是王佳，她完全可以回答“不能”，拒绝新郎，而不是沉默。 除非她连此刻徐东的身份也在怀疑，在纠结，但新人的脑回路一般很少会拐这么多个弯…… 木雨想到什么，立刻对徐东喊：“她可能和你一样，违反规则嘴巴被封住了！” 徐东睁大眼睛。 对，有这种可能啊！ 可、可如果新娘没法做出回答，那这游戏又要怎么进行下去？ 他连忙去查看自己刚才在游戏基站拍下来的新郎规则，一条条地看下来，目光定在了第四条规则上面。 “若新娘在三秒内没有答复，可以选择离开。” “可以”选择离开的意思其实也就是……“可以”选择揭开吧？ 对啊，不然这个新娘回答不了问题，难道就永远不能被揭开红盖头了？副本对这种特殊情况肯定设置了特殊的应对方式吧！ 徐东自以为发现了规则中的暗示，兴冲冲提起了喜秤。 木雨觉得不对劲，出声制止：“情侣游戏规则的第五条规定了我们每一组必须通过交流确认彼此的身份，再揭开红盖头，她现在还没回答，你在做什么？！” 徐东懵逼地抬起头——可王佳不能说话啊？ 就在这时，三秒时间过了，怪物走过来重重推开徐东，问新娘：“我能否揭开？” 新娘依旧没有回答。 她交握在一起的双手用力到骨节发白。 怪物啧了声，又要开口，徐东再次挡在他面前，强行来了次石头剪刀布。 这次怪物出石头，他出布，他又赢了！ 他再次把怪物推开，可到底要怎么进行下一步，他却脑子一片空白。 井边，木雨回顾了一遍新娘这边的规则，想起了一个细节。 新娘规则第三条：在整个游戏过程中，除指定交流情境及特殊情况之外，为防止给附近可能出现的新郎做出提示，请不要摆动肢体，不要说话，安静等待新郎抵达并询问“我能否揭开”。 “指定交流情景”指的明显就是新郎询问，新娘回答这一环节。 而“特殊情况”呢，又是指什么？ 在“特殊情况”之下，新娘似乎可以摆动肢体，是在什么样的情况下，新娘才能被允许这么做？ 木雨眼睛一亮，对徐东喊：“徐东，你让她通过点头或者摇头来代替回答！新娘规则的第三条给了新娘这个权利！” 徐东和新娘同时一颤。 徐东立即低头补上这行字，重新将手机递到了新娘红盖头的下方。 手机屏幕上写着： “我能否揭开？可以用点头或者摇头代替回答。” 这一次，他面前的新娘重重地点了点头。 徐东一喜，用喜秤将她的红盖头挑开，王佳的脸露了出来。 她面色涨得通红，嘴巴果然和徐东一样被缝了起来。 一旁的怪物忽然朝徐东扑过去！ 徐东反应不及，被扑倒在地上！ 怪物的双手掐上了徐东的脖子，眼见徐东一脸惊恐，抬起手想要反抗，陆重年的声音及时出现在了井边： “不要还手，让它掐！” 徐东的动作猛地刹住。 怪物用力掐上了他的脖子，也在这一瞬间，它的两根手臂从肩膀上脱落了下来，咚、咚两声，滚落到地上。 怪物僵在了那里，徐东也僵在了那里。 王佳被吓得一动不动，瞪着这幅画面。 井边，陆重年淡淡道：“怪物攻击玩家也会受到规则的惩罚。” “攻击，要它们碰到玩家的身体才能算。” 第57章 映湖公园（十） 或许是因为知道再做什么都没用了，怪物变得一动都不再动。 它僵立在原地，像是化作了一座怪异的雕塑。 徐东扶着王佳从石头上起身，两人一边盯着它，一边战战兢兢绕到它身后，对井上的木雨他们示意，他们怎么上去啊？ 木雨回过头刚想和陆重年商量解决办法，就发现叶随也跟来了。 叶随的嘴巴此刻也是被肉芽封住的状态，木雨震惊道：“你？” 叶随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 他手上拎着一捆麻绳，好像是从一旁的杂草堆里翻找出来的。 “刚才对付那只怪物的时候遇到他的，”陆重年解释了下，接过这捆麻绳，放了下去，和叶随合力拉住另一头，说，“那只怪物被我们用手铐锁在路上了。” “怪物攻击玩家的代价似乎就是断肢，如果头碰到了，它们的头就会烂掉，长出新的头——刚才那只怪物就这样换了个头，新长出来的是吕彬的脸，它身上的衣服也换成了新郎的喜服。” 第154章 木雨反应了下：“它的脸能在吕彬和秦姜之间来回换？” “对，”陆重年缓缓道，“可能是因为，他们两个人都是被它杀死的。” 死去的玩家的脸，就都归属于怪物的了。 木雨低下头，看着王佳和徐东一前一后拽着麻绳上来，又低声问陆重年：“那江河呢，你觉得他是怎么出事的？” 徐东这会儿已经爬了上来。 他喘了口气，连忙在手机上打字给他们看：“刚才那只怪物说那个叫江河的遇到了他们，把他们身上的火熄灭了，然后就被她男朋友攻击了，两人打了起来，就都死了。” 木雨看了一眼，蹙眉道：“过程肯定是假的……但江河的死法说不定是真的。” 如果那只怪物的头再烂几次，也许他们还能看到它的脖子上长出江河的脸。 几人没再说什么，扔下那捆麻绳就先往游戏基站那边跑。 抵达游戏基站是在11：55，他们还撞到了一同赶来的洪漾、苏明蕴和闫少闻。 这三人带回来了一张诡异的照片。 照片画面里有一大团红色的泡沫，泡沫多到像是打翻了一整瓶洗洁精，泡沫下方则隐隐藏着一双球鞋。 木雨认出来：“……这是江河的球鞋？他把球鞋落了？” 陆重年轻声道：“红色泡沫下面是肉和骨头。” 木雨再仔细一看，才发现——这张照片拍的原来是一双断脚！ 是江河的断脚！ 苏明蕴说：“就在广播播报江河出事之前几分钟吧，我听到了一点奇怪的声音。” 当时她坐在树枝上，听到江河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是一声受到惊吓一般的：“你？！” 她打起了精神，以为自己终于可以从树上解放了，然而紧接着听到的却是两个人打起来的声音，和江河的一声“我知道你是怪物”！ 苏明蕴当时被吓了跳，然而打斗声并没持续多久，很快，就有人重重倒在了地上，而在那之后，所有声音就都消失了。 “我等了很久都没听到声音，以为两个人都死了，可过了会儿，有一道脚步声接近了我，又过了会儿，两道脚步声一起走了。” 木雨立刻问：“两道脚步声？” “对！”苏明蕴摸摸胳膊上的鸡皮疙瘩，咽咽口水道，“我感觉应该是那只怪物一直没离开，它在江河死后原地站了很久没出声，后来有人找了过来，它才和对方一起离开了！” 苏明蕴一想到那么长一段时间的空白里，那只怪物其实都一直在…… 它在做什么？为什么这么安静？ 它是在看着死去的江河，还是在看着她……？ 一想到那副画面，苏明蕴就瘆得慌。 “我从树上下来后，我们三个人在附近找了找，就只找到了江河的这双脚……他身体的其他部分都不翼而飞了。” 大家再看向这张照片。 活生生一个人，竟然就只剩下了这么点部分，和一大堆怪异的泡沫。 怪物攻击玩家的代价不过是断肢烂头，玩家攻击怪物的代价却是直接死亡。 人命在副本里果然轻贱。 闫少闻视线一转，落在了陆重年和木雨的身上。 虽然是半途才被拉进副本里来的，但他的表现始终颇为冷静：“你们目前为止遇到过几只怪物？” ……木雨在副本里见到这位闫大少爷还是有种很奇怪的感觉。 他回答：“三只。一只是在我还盖着红盖头的时候遇到的，另外两只是在我们遇到徐东后，前后一起碰到的。” “那两只怪物里，有一只应该就是江河遇到的那只，只是江河当时看到的应该是怪物变成吕彬时候的模样，另外一只……” 苏明蕴睁大眼睛：“——会不会就是之前找到我那边去，和吕彬怪物一起走掉的那只？！” 木雨沉吟。 是可以这么解释，但很奇怪。 怪物又不是找不到回来的路，又为什么要等到它的伙伴来了才一起走？ 可如果苏明蕴当时听到的后来那阵脚步声不是属于另外一只怪物的，那又会是谁？ 他的视线扫向他们手机里的那张断脚照片…… 还是说，后来找过去的那只怪物并不是为了带另外那只怪物“回家”才过去的，而是为了过去……一起对江河的尸体干些什么？ 可如果是这样，那是不是也意味着，江河刚死时不是这幅情状……？ 怪物又为什么……？ 洪漾看了眼时间，道：“我们要不先去问老板把奖励要来？先看看是什么吧。” 他们找到了在木屋里瞎忙活的老板，老板笑意满盈：“恭喜恭喜，你们在这里等一下，我这就把奖品拿过来！” 他很快折而复返，递给他们四个信封，这一瞬间，压迫在他们身上的频死感彻底消失，他们四组人的情侣游戏似乎到此彻底结束了。 他们走到木屋后面，各自拆开信封，发现里面放着的全是一张卡。 卡片正面印着“白头偕老”“琴瑟和鸣”“郎才女貌”“心心相印”之类的爱情祝福语，而反面—— 一摸到那触感，木雨就觉得不对，他翻转卡片，登时听到苏明蕴发出一声：“卧槽！” 四张卡片的背面，全是一层湿哒哒黏糊糊的史莱姆！ 第155章 是恶魔之月！ 这就被他们找到了？！ 每一张卡片上面都只有一半的恶魔之月图案，要把两张卡片拼在一起，他们才能得到一个完整的恶魔之月。 闫少闻的表情一言难尽：“……这就是玩家要在副本里找的东西？” 苏明蕴拼命甩手，苦着脸道：“对，但这次副本怎么有两个恶魔之月啊？” 陆重年淡淡道：“你们仔细看，单幅恶魔之月的图形颜色淡，厚度薄，和前两个副本里的不太一样。要将四张卡两两叠在一起，两幅恶魔之月重合，我们才能得到一个完整的怪物发生器。” 苏明蕴定睛一看，惊呼道：“真的诶！” 那就怪不得这次副本要中途补玩家进来了。 因为他们必须拿到四张卡才能通关，八个玩家里死掉任何一个，这场游戏都会原地宣告game over！ 那样的话，这个副本难度就太大了，根本不可能进行得下去，任谁来都做不到一个人都不死。 补人，是维持这场副本游戏所必需的设置。 洪漾不确定地问：“那，我们这是快要成功通关了？只要得到一个完整的怪物发生器，把它销毁掉，我们就能离开副本了吧？” 叶随不能说话，只能点头表示确实如此。 闫少闻看了眼时间：“所以——就这么简单？” 现在才11：58，离副本的最终时限还有27分钟。 这是否也太绰绰有余了一点？ 他之前看木雨和叶随那么紧张严肃的样子，还以为他们是遇到了什么天大的难题，结果也不过如此？ 徐东迫不及待地在手机上打字：“反正是不是能就这样离开副本，我们试一下不就知道了？” 木雨却沉默思索着。 他忽然摇了摇头，道：“不，我认为我们还是先别动这四张卡。” 他抬起头对大家说：“我总感觉这个副本里还有很多问题没解开，我们最好把情况再捋一下，反正时间也还来得及，大家就先别急，怎么样？” 徐东和王佳顿时耷拉下了肩膀。 苏明蕴却点头认同：“对，我也觉得再捋一下比较保险！” 闫少闻耸了耸肩，表示没意见。 木雨便问他们：“除了刚才我们已经讨论过的，你们在来的路上还有其他什么发现吗？” 洪漾这时好像忽然想起了什么。 他从兜里掏出两支蜡烛：“我刚才觉得这两支蜡烛有点怪，就随手带过来了。这两支蜡烛是在我等叶随的地方发现的，我发现它们的时候它们就是熄灭的状态，也不知道是不是被风吹灭的。” 木雨接过这两支蜡烛，和大家一起观察。 然而光这么看也看不出什么所以然。 这两支蜡烛长得很普通，和其他蜡烛并没有什么不同的地方。 徐东递手机过来，上面写着：“情侣游戏的规则说我们不能吹蜡烛，但是公园规则又说我们要吹灭蜡烛，会不会其中有一条规则是假的？” 木雨摸下巴。 “情侣游戏那条规则针对的是游戏组布置的蜡烛，公园规则针对的是游客点燃的蜡烛，二者不太一样。” 只有游客点燃的蜡烛才需被吹灭，规则其实已经将两种情况区分开来了。 陆重年这时候转过头，对他轻声说：“游戏组指的应该就是游戏基站的那位老板。我在去找你的路上遇到过他，当时他说他在检查有没有还没被点燃的蜡烛。” 木雨听了这话，若有所思。 也就是说，树林里确实会合理产生一些非点燃状态的蜡烛？ 木雨并不认为树林里那些蜡烛真就是老板npc一支支去点燃的。 这是副本，副本没那么“笨”。 树林里那些蜡烛中的大部分，必然是在一开始就是被点燃的状态。 至于后来他们所发现的，包括老板所发现的那些未燃蜡烛，到底是被风吹灭的，还是如何，他们就不得而知了。 而线索，会藏在这些未燃的蜡烛里吗？ 叶随也递手机过来：“树林里的蜡烛到底是老板点燃的，还是游客点燃的，我们其实并不能区分，怪物又算不算是‘游客’？” 大家凝神。 ——如果怪物也被算作是游客，且它们也能点燃蜡烛，那那些蜡烛他们也必须吹灭了。 顺着这条思路，苏明蕴拧起了眉头：“可如果是这样，那我们只有把树林里所有的蜡烛都吹灭才能确保没有错漏了！” 可吹错蜡烛又会不会有惩罚？ ——他们好像转进了一个死胡同里。 徐东和王佳挠着头，脑子都快炸了。 洪漾这时候站出来说：“要不这样，我拿这两支蜡烛进去找老板点燃，点燃后我吹一下看看，反正有没有惩罚试一下就知道了，如果我到时候没事，那么那条‘游戏组点燃的蜡烛不能吹灭’的规则就是假的。” 木雨立刻皱起眉头：“不行。” 洪漾坚持道：“我们总要试一下才知道啊，说不定这就是个障眼法呢。” 语罢他就调头走进了游戏基站。 其余人立马跟上。 老板见到洪漾拿出来的两支蜡烛，立刻就“哎呦”一声，拿打火机过来点燃了。 木雨都还没来得及制止，洪漾一口气把两支蜡烛全部吹灭。 第156章 这一瞬间，所有人都绷紧了身体，紧张地瞪着他。 然而三秒过去了，洪漾瞅瞅自己身上，转身向他们展示：“你们看，没事！那条规则就是假的！” 大家顿时松了口气。 徐东又开始打字：“那我们是不是把树林里的蜡烛全部吹灭就行了？如果真的还有线索藏在里头，这样总能找到了吧？” 木雨总还是觉得有些不对。 好像有一团线缠在了一起，摆在了他面前，他始终没有找到那根线头，没法把这团线平直顺滑地展开。 问题到底出在了哪里？ 这时候，陆重年拍了下他的肩膀。 男生站在他身后，冷静地对其他所有人说：“除了树林，外面也有‘蜡烛’，要考虑问题就两边一起考虑，去蜡烛阵那边也检查一下吧。” 一行人又匆匆穿过游戏基站，从前门出去。 此刻，蜡烛阵那边有三支蜡烛是被点燃的状态。 因为他们都已经拿到卡片了，所以这一次大家都不急。 反倒是公园大门口——李明科消失了踪影，更引起了他们的注意。 苏明蕴讶异：“他是又进入零点后的公园了？” 木雨下意识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顿时严肃了起来：“不对，现在已经是11：59了！” 大家一愣，然后齐齐反应过来—— 他们这边的11：22对应的零点后的世界刚好是0点整。 这个副本的时限到00：25为止，那反过来推算，00：25对应的就是他们这边的11：47！ 也就是说，11：47之后，其对应的零点后的世界已经不存在了，李明科理论上不该再进公园了！ 可现在已经11：59了，大门口那边却空无一人！ 苏明蕴迟疑道：“……那李明科人是去哪儿了啊？” “两种可能，”闫少闻语气平缓地说，“要么就是他忘记了自己在11：47之后不能再进入公园，一脚踏进了副本关闭后的未来，回不来了。” “要么就是他在11：47之前又进了公园一趟，然后死在了零点后的世界——” 气氛顿时凝重了下来，所有人僵住。 ……不论是哪一种可能，似乎都非常糟糕。 木雨沉默片刻，问他们：“你们当中最后一个见到李明科的是谁，几点见到的？” 陆重年：“我，11：40。” 11：40，对应的零点后世界是00：18。 也就是说，假设李明科并没有忘记掉自己来回穿梭的最迟时限，他是在正常的时间范围内踏入了公园的，那么他们至少也要在00：18之后，才有可能在公园内遇到从另一条时间线穿梭过来的李明科。 而假设李明科真的是因为死在了未来的副本世界，所以才会回不到他们这条时间线，那么，他又在未来遭遇了什么？ 这个副本里一定还有很重要的线索没被他们发现！ 他们能否抓紧时间找到线索，拯救李明科？ 木雨深吸一口气，走到蜡烛阵边，半跪下来。 他看着那三支静静燃烧的蜡烛，用力吹了一口气。 只有一支蜡烛被成功吹灭，另外两支蜡烛依旧燃烧着。 陆重年跟着半跪下来，缓缓道：“其中一支不灭的蜡烛是在11：35诞生的。” 这支蜡烛的诞生，是因为江河的失误。 而另外那支不灭的蜡烛，又是什么时候诞生的？ 蜡烛想要不灭，必须要由玩家吹灭一次，再重燃，这类蜡烛的诞生必然是因为玩家的失误。 而第二支不灭的蜡烛，是因谁的失误而诞生的？ 刚才他们已经查看过树枝那边留下的所有便利贴，在叶随于11：37写下的便利贴之后，并没有任何新增的便利贴。 也就是说，在11：37之后，曾有一个玩家出来，失误制造了一支不灭的蜡烛，但什么信息都没留下地就走了。 木雨盯着这两支蜡烛，慢慢道：“我们得搞明白蜡烛被点燃、蜡烛被吹灭、蜡烛自灭和蜡烛被吹灭后重燃，这四种情况分别代表着什么。” “首先是蜡烛被点燃。” “——这种情况很可能意味着树林里生成了怪物，这一点大家现在应该都没有异议吧？” 虽然这是他们在情侣游戏开始后第一次聚在一起讨论分析，但对于这个最简单的问题，大家全都摇头，表示没有异议。 ——这个副本里不止出现过一个怪物，而蜡烛又必定和怪物息息相关。 “每一支蜡烛被点燃，都意味着有一个怪物出现在树林中”，这一点似乎已经显而易见。 npc点燃蜡烛阵里的蜡烛，是这场游戏变复杂的开端。 木雨继续分析：“在陆重年找到我之前，我曾遇到过一只怪物，那只怪物从我面前离开后，走了没几步像是突然消失了。” “我没法确定具体的时间，但大概是在十一点三十多分左右——叶随你在11：37的时候吹灭过一支蜡烛，是吗？” 叶随点头。 苏明蕴立刻反应过来：“——玩家吹灭蜡烛，对应的怪物就会消失？” 那么蜡烛自灭，和蜡烛不灭，这两种情况又意味着什么？ 陆重年看着面前这两支不灭的蜡烛，开口道：“我们可以对一下数量。目前为止，我们遇到过的新郎怪物有几只？” 大家面面相觑。 第157章 木雨道：“我一只，徐东那边一只，秦姜和吕彬遇害时遇到的可能也是新郎怪物，你们呢？” 他的目光定在了叶随身上。 叶随点头——他们遇到的也是一只新郎怪物。 光是他们遇到的，就有四只新郎怪物，这和目前不灭的蜡烛数量对不上，后者数量是二。 陆重年又问：“那么我们遇到过的新娘怪物又有几只？” 木雨：“我这边一只。” 苏明蕴：“我这边也有一只。” 没人举手了。 ——是2，新娘怪物目前出现的数量是2，这个数量就对上了！ 闫少闻挑眉道：“所以，npc点燃蜡烛时制造出来的怪物很可能全都是单一的新郎怪物。玩家一口气吹灭蜡烛不成功，蜡烛重燃时，怪物的身份就从新郎转变为了新娘？” 线索逐渐被理顺。 苏明蕴挠头：“那么蜡烛自灭又意味着什么？如果这些自灭的蜡烛真的是被风吹灭的，而且吹灭后对应的怪物也会消失，那难道是大自然替玩家减轻负担？” 木雨摇头道：“不可能会有这种好事。” 他深思道：“蜡烛被熄灭——不论是被玩家吹灭的，还是自灭，指向的结果很可能是类似的，那就是‘怪物消失’。但蜡烛自灭所对应的‘怪物消失’一定没那么简单……” 他忽然想到了什么，和陆重年对视了一眼，脱口而出：“——如果怪物成功杀死玩家，夺取了玩家的身份，会不会也等同于‘怪物消失’？” 苏明蕴他们愣住，没听明白，叶随、洪漾、闫少闻露出思索的神情。 陆重年则轻轻点了下头。 “——怪物本身的脸上除了一张嘴就没有其他任何的五官，当它们成功夺取了玩家的脸，变出了玩家的脸，那么它们会不会也就等于脱离了纯粹的怪物身份？” “蜡烛的数量从始至终代表的都是游离怪物的数量，当怪物有了玩家的身份，游离怪物就会减少，蜡烛就自灭了！” 苏明蕴他们恍然大悟。 一切谜题全都解开，问题也来了—— 陆重年和木雨站起身。 闫少闻颇感玩味地笑了下。 “蜡烛自灭的时候，如果我们和李明科全都不在场，那就没有人会看到那一幕。” “现在李明科人不在，我们也没法向他确认整个过程中他看到过的蜡烛自灭有几次。” 他指向那两支不灭的蜡烛。 “第二支不灭的蜡烛是被谁制造出来的，我想，我们这八个人里，现在应该没有人打算主动出来认领吧？” 第58章 映湖公园（十一） 气氛陡然间变得怪异。 斜雨飘下，沾湿了他们的头发与衣服，死寂之中，八个人看着彼此，有人提起一脸防备，有人则欲言又止。 ——有怪物混在他们中间。 这个念头令原本松弛的氛围一下子变得紧张了起来。 苏明蕴张了张嘴，试图缓和气氛：“那个，也、也有可能这支蜡烛是变成秦姜的那只怪物出来吹的？” 王佳点点头，连忙举起手机：“而且我们不是已经拿到四张卡了吗？玩家的配对被怪物干扰了的话，会算作配对失败的吧？” 那不是就根本拿不到卡了吗？ 闫少闻懒懒提醒：“玩家和怪物配上对会算作配对失败，但规则可没说怪物和怪物配上对不行。” 规则都是展示给人类玩家看的，怪物那边到底具体如何，他们根本不知道。 王佳和苏明蕴一僵。 苏明蕴弱弱道：“那如果怪物拿到了卡……” 木雨低声接话：“那就有可能是一张假卡。” “我们把四张卡合在一起，得到的就是一个假的怪物发生器。” 而销毁假的怪物发生器，他们自然离开不了副本。 到时候真卡也赔在了里面，他们就彻底输了。 这场游戏，根本没有这么简单。 闫少闻吐出一口气，看着他们这八个人，慢吞吞道：“我和苏明蕴的相认是洪漾亲眼看到的，我们两个应该能被排除嫌疑吧？” 所有人的目光顿时聚焦到了洪漾身上。 洪漾点点头道：“是，我看着他们俩揭红盖头的，他们应该没问题。” 木雨则道：“徐东和王佳相认也是我和陆重年亲眼见证的。” ——那么，有嫌疑的就只剩下了木雨、陆重年、叶随和洪漾他们四人。 只有他们两组的相认过程，没有任何人见证。 木雨抿紧双唇，目光晦涩地看向站在自己面前的叶随与洪漾，自己的两位好友。 叶随与洪漾也在同样神情复杂地看着他和陆重年。 气氛变得更诡异了。 苏明蕴不敢说话，闫少闻则眉梢微挑。 洪漾一脸烦躁地嘀咕：“怪物能装得这么像？” 叶随抬起手按了按他的脑袋，随后思忖了下，在手机上打下几行字，举给他们看。 “如果我们两组当中真的有一组人被怪物替代了，那么那两个玩家肯定已经死亡。不管替代他们的怪物拿不拿得到卡，副本理论上应该都会再补两个新人玩家进来，不然这场游戏就没有玩下去的必要了，我们只能拿到三张真卡和一张假卡，玩家必输，副本现在就能关闭。” 大家一边看一边思索。 第158章 “我们现在已经结束了情侣游戏，没法用爱情重量交换秤拿到新人玩家里扮演新娘的那个人的位置，但如果去问老板npc，或许至少能确认一下到底有没有新人进入游戏。” 苏明蕴眼睛一亮：“如果压根没有人进入游戏，那就代表没有人死亡，也就没有人被怪物替代了，对吧！” 叶随点了点头。 木雨定了定神，道：“那就走吧，去问问看。” 在他转身的瞬间，陆重年勾住了他的手。 木雨脚步一顿，男生走到他身边，没有多说什么，只将他的手握在了手心里。 陆重年的手干燥温暖，给木雨那浸在细雨中，不知何时变得有些冰凉的手传递了一丝温度。 两人没有说话，一切尽在不言中。 进了木屋，他们找到老板问了这个问题，老板一脸茫然：“没有啊，在这个小伙子进来之后就没有新人再来玩这个游戏了。” 他指的是闫少闻。 顿时，大家松了一口气。 没有新人玩家进游戏，那也就代表没有人在他们不知道的时候又悄悄被害了！ 木雨他们四个人都是安全的，四张卡都是真卡！ 木雨听到这话也稍微放松了一些，却仍在深思。 徐东忐忑地打字：“那我们现在应该做什么？” 木雨扶了下眼镜，沉默片刻，道：“李明科如果是在00：18后的世界遭遇了不测才回不来的，那么这之后肯定还会发生什么事。我建议我们还是等到那个时候为止，在这之前可以分组进小树林里再搜查下有没有什么遗漏掉的线索。” “现在是00：05，到00：25为止还有二十分钟，我们可以每六分钟出来集合一次。” “00：18分开始，我们留两个人在小树林外面，对大门口的方向竖一块牌子。我们看不到从另一条时间线跨越过来的李明科，但至少能告诉他，如果他再不回到公园门外，可能就回不去了。” 木雨说到这里，张了张嘴，似乎还想说什么，最后却只道：“……就这样，大家有异议吗？” “没有！” “行，那我们走吧。” * 00：06分，四组人分散进入到树林当中。 细雨越下越密，但树林里枝叶茂密，为他们挡住了不少雨丝，只有空气中的湿度越来越高，浸润着寒意，像是能爬进人的骨头缝里去。 树林里星星点点的红烛还在持续不断地燃烧，不为风所灭，不为雨所浇。 凌乱的脚步声踏过地面上的枯枝，发出一连串嘎吱嘎吱的响声，转瞬便消失不见。 00：12分，八个人在游戏基站前集合，气喘吁吁。 木雨问：“有发现吗？” 大家纷纷摇头，苏明蕴说：“我、我还试着吹了几支蜡烛，也没什么用，还是没什么线索！” 八个人便再次钻入到小树林当中。 00：18分，再次集合，依旧一无所获。 徐东和王佳找木屋老板要来了一张卡纸，在上头写：“李明科，看到的话赶紧回公园门外，再往前走你就回不去了！你会死在零点后的世界里！” 他们对准大门口的方向，徐东举卡纸，王佳拼命挥手。 他们不知道他们此刻做的一切是否会是徒劳，但他们依旧希望能尽量改写李明科的结局。 木雨哑声说：“我们剩下三组最后进一次树林，这次提早一点，23分的时候在游戏基站集合吧。” 到了那个时候，他们也必须要做出最终的决断了。 语罢，他和陆重年、叶随和洪漾、苏明蕴和闫少闻再次跑入树林当中。 …… 风越来越大，整个树林的红烛火苗似乎都剧烈摇晃起来。 叶随和洪漾跑在树林当中，一路向北。 他们拨开挡在自己面前的草丛，掠过一棵棵大树，忽然之间，两人对视了一眼，洪漾一声不吭地往左边跑了过去。 叶随继续往前，速度不变。 却在跃过一处草丛的时候，忽然加速往前方的空气扑去！ 下一秒，洪漾闪现在了另一头，撕下了衣服上的一块布条，将眼前的这团空气捆了起来，冷笑道：“你想往哪里跑？” 两人正在对付这团空气，叶随倏地抬头—— 一根麻绳从天而降，将洪漾的双臂连同身体一起捆了起来，猛地将他从那团空气旁边扯开！ 洪漾愕然，拼命挣扎，滚落在地，叶随立刻起身，戒备地后退两步。 陆重年和木雨出现在了草丛的另一头。 叶随冷冷张开口，生长在两片嘴唇上的肉芽被生生撕裂开：“你们算好的？” 木雨面无表情挡在那团空气前面，没有搭理他，而是对身后的人说：“都没事吧？” 陆重年将浮动在空气中的那根被洪漾打了死结的布条扯断，空气发生了流动，无声流向洪漾。 紧接着，洪漾的手就被扯动了。 洪漾冷冷看着自己的右手被看不见的空气扯到了一旁角落里。 那儿有一支燃烧的红烛，他的手被做出了护住火苗的动作。 又被挪到了火苗的上方，做了一个往上抬了抬的动作。 木雨的瞳孔紧缩：“……会变长？” 下一秒，洪漾狠狠攥住这团空气，张开嘴扑了过去！ 陆重年低喝：“不要反抗它！” 第159章 然而没有用——洪漾明显被什么东西推开，他受到了副本的惩罚，脑袋一瞬间如同被浓硫酸泼洒，皮开肉绽。 空气中则突然掉下来一支蜡烛——一支看起来像是被烧到了底的蜡烛，蜡烛旁边凝固着一堆融化后的蜡。 木雨接住这支蜡烛，这一刻心脏仿佛停跳。 他和陆重年对视一眼，两人不再管洪漾和叶随，调头就往游戏基站的方向跑。 叶随意识到什么，立刻追了过去，却跑了没几步就被绊倒在原地！ 一根细绳不知何时横在了地面上方，闫少闻和苏明蕴从两旁走了出来。 叶随抬起头，咬牙切齿：“你们……” 竟全都潜伏在了四周！ 闫少闻手上抛着一捆麻绳，两人合力把他也给捆了起来，丢到了一旁，闫少闻打量他一番，轻飘飘道：“确实装挺像。” “快走吧，要来不及了！”苏明蕴急道。 游戏基站里，木雨和陆重年闯入了进去。 徐东和王佳正在里头焦急地等他们，他们的面前是木屋里的那张木桌，木桌上则摆着两支蜡烛。 那两支蜡烛安静地燃烧着。 * 时间回到十八分钟前。 00：06，大家第一轮进树林。 木雨和陆重年往东面跑。 木雨的双眼仔细看着路两旁，他对陆重年低声说：“我总觉得我们得找找看秦姜和吕彬的尸体。江河的尸体变成了那个模样，那他们两个人呢？” 他总感觉，玩家的尸体形状中也隐藏着很重要的线索。 那只变成了秦姜的怪物曾提到过——秦姜的身体缩小了，被副本传送到了一个树洞里。 怪物的话当然是大部分都是谎言，但就这一点，木雨觉得怪物说的是真的。 因为叶随在纸条中也提起过，他曾在树洞里看到过一个新娘。 那个新娘很可能就是当时还活着的秦姜。 但叶随当时留下的方位实在太模糊了，他只说是在东北方向的树林里看到的，此刻木雨和陆重年沿着东北方向一路找，沿路检查了不少树洞，可他们只看到了树洞里的一支支红烛，却没有看到树洞里有任何畸形的人影。 木雨停下来，喘了口气。 陆重年抬起手，轻轻揉了揉他的脑袋，给他一丝安慰，清冷的嗓音在冰冷的夜色中反倒添上了一丝温热。 “别急，不如我们把事情再复盘一遍。” 木雨抬起头，平复着呼吸，看向面前这个男生。 陆重年缓缓道：“这个副本里一共九个玩家，其中身份最特殊的就是被留在公园门外的那一个。” “他能看到零点后的世界，能看到藏在玩家当中的怪物，这个人扮演的显然是‘旁观者清’的‘旁观者’，所以要分析这个副本中的问题，还得从他身上入手。” 木雨跟着陆重年一起把线索从头理起。 他扶了扶眼镜，凝神道：“李明科第一次向我们传递信息，说的是让我们小心一个陌生的男人。他说的这个人肯定是后来进入副本的新玩家，‘一个陌生男人’的话，难道是指闫少闻？” 因为—— 1、如果当时那个“陌生男人”是从树林里出来的，还穿着新郎的喜服，那李明科应该就能意识这是副本补了新玩家进来，那他理论上就不该用“小心”这个字眼。 只有当他看到那一幕的时候，陌生男人是徘徊在树林外，且穿着日常衣服的，李明科才有可能会感到疑惑，并试图提醒他们小心这个陌生男人。 2、李明科看到的这一幕发生在零点后，而徐东和王佳是在秦姜和吕彬死亡后就被补进副本里来的，他们两人进入副本的时间点不可能这么晚。 所以李明科当时看到的独自徘徊在树林外的陌生男人，不太可能是徐东。 要么，他当时看到的是原时间线上零点后才进入副本的闫少闻；要么，那个“陌生男人”是另外的新玩家。 而如果是前一种情况，那么这种副本进展的变化又意味着什么？ 陆重年的语速不疾不徐。 “我们可以来分析下李明科的提醒对我们这条时间线产生的影响。” “在原时间线上，吕彬和秦姜死亡，徐东和王佳被补进副本。按照我们已知的发展，那只怪物应该先是变成了吕彬的脸，找去了苏明蕴所在的地方，撞到了江河。” “但是在原时间线里，没有李明科的提醒，江河并不知道它的身份，它可能想诱骗江河触犯规则，但最后没成功。” “所以，江河和苏明蕴活下来了，而怪物可能在和他们分开后，去找了徐东和王佳。” “同样，没有李明科的提醒，我和你当时可能并不知道已经有怪物混进了我们中间。我们更不可能知道已经有新人被补进了副本，自然也不会去找他们两人，那么——” 木雨的声音沉了下去：“在原时间线里，王佳和徐东很可能在怪物的诱导下触犯了规则，全都死了。” 他们死了，副本自然就会补第二组玩家进来。 ——这么说来，难道在原时间线里，闫少闻是和另一个新人玩家作为徐东和王佳的替补进入副本的？ 李明科的提醒提早了闫少闻进入副本的时间，改变了徐东和王佳的命运，他确实拯救了一些人，却也间接导致了江河的死亡。 第160章 事情变得有好有坏，可问题在于—— 陆重年看着木雨，道：“为什么原时间线上会没有‘李明科的提醒’？” 木雨一顿。 细雨变得更为密集，一滴一滴打在两人的脸上。 陆重年淡淡道：“原时间线的作用明显是让我们用来分辨‘本来’和‘现在’的差别，可是在原时间线里，副本最初应该也是捕获了9个玩家，规则应该也和我们现在的一模一样，多余的那个玩家会被留在公园门外。” “那么，假设原时间线也是李明科被留在了外面，他看到了一切，为什么会没有提醒我们？” 木雨和陆重年相对而立。 木雨低低道：“……除非，原时间线一开始就是假的。” “……副本制造的确实是‘没有李明科的提醒’的时间线，但因为这条时间线本身就不可能会存在，所以李明科看到的一切……全都是副本编造出来的假象。” 为的，就是诱导李明科做出莽撞的提醒。 而江河的死，就是副本一手导演出来的结局。 两人之间寂静了一瞬。 陆重年语气轻缓道：“在知道江河出事之后，李明科对原时间线的态度明显谨慎了很多。就算再在零点后的世界看到什么异常的情况，他应该也不再会那么轻易地给我们做出提示，他怕自己会再犯错。” “而他最终会死在零点后的世界，必然是因为他深入了那个世界。他为什么会这么做？” 木雨嗓音低哑：“——因为他很可能发现了一个问题。” “他反复对比两条时间线上的发展，却始终搞不明白那个问题的答案，所以他选择自己深入零点后的世界，想要等到搞明白了，再向我们传递答案。” 可原时间线上的一切，本来就都是假的！ 那一切本来就是假的，李明科又怎么可能在“未来”得到答案？！ 木雨低头，深呼吸一口气，又抬起头来问：“可这样一来，你觉得我们还能遇到从另一条时间线上过来的李明科吗？” “能，”陆重年替他抹掉额头上凝聚起来的雨滴，道，“副本或许早就在等这一刻了。李明科的身份是‘局外人’，有些东西只能由他看见，有些局或许也只能由他来破。当他选择深入‘未来’的那一刻，副本应该就会向他敞开真正的大门。” 木雨僵住：“那我们能改变……” 话又说回来，他们到底是要改变李明科的过去，还是他的未来？ 那个男生横跨在过去与未来之间，他们甚至抓不住他的身影。 陆重年只道：“要试了才知道，现在，我们先去那边吧。” 木雨一看，陆重年指向的是左边。 而左边，是叶随和洪漾刚才去的方向。 木雨陷入了沉默。 有一个答案已经非常明确。 叶随和洪漾有问题。 第二支不灭的蜡烛是谁制造出来的，李明科为什么会在零点后的世界出事，他又是为了解开什么疑问才会选择深入零点后的世界？ ——他很可能是发现了某个，或某两个玩家的古怪，他却并没有在零点后的世界里，看到他所怀疑的对象头上长出怪物的头颅。 两边的情况对不上了，李明科的心中才会产生巨大的困惑。 细雨中，木雨的声线极力保持着冷静：“有一点我想不明白。如果洪漾和叶随已经出事了，为什么到现在都还没有新的玩家补进来？” “你忘了，”陆重年轻声对他说，“苏明蕴说，在江河出事之前，她听到过打斗声，打斗声结束后又过了会儿，广播才播报江河的死亡，这中间还有一段空白的时间。” 木雨的双眸倏地凝聚起光。 在那段空白的时间里，苏明蕴听到了一阵脚步声接近她，后来，又有两道脚步声一起走了。 那只杀死了江河的怪物一直静静地停留在原地没动，在等待另一个东西的到来。 ——在那之后，江河才被宣告死亡。 木雨收紧双手。 徐东和王佳是在吕彬秦姜出事后多久被补进副本的，他们不得而知，但江河的死亡节点很明确。 那中间的一段空白时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难道在江河和怪物发生打斗，被副本惩罚之后，他并没有立即死亡？ 木雨顿时又想到江河的尸体，还有——还有—— “‘洪漾’捡了两支蜡烛回来。”他的声线绷得很紧。 怪物为什么要捡那两支蜡烛回来？ 怪物为什么要在意那两支没点燃的蜡烛？ 蜡烛——蜡烛—— 江河尸体周围那一堆红色的泡沫—— 一道光划过脑海，木雨飞快和陆重年对上目光，嗓音很沉：“——在这个副本里，玩家的死亡方式是变成蜡烛？！” 一瞬间，无数线索被连了起来！ 杀死江河的怪物为什么没有立刻离开？！ 会不会是因为江河受到的副本惩罚就是变成蜡烛，而怪物要等木屋老板找过来，把江河变成的那支蜡烛点燃？！ ——木屋老板进入小树林的唯一目的就是寻找未点燃的蜡烛！ ——而苏明蕴听到的另一阵怪异的脚步声如果不是怪物的，那就只有可能是npc的了！ 变成洪漾的怪物又为什么要带上那两支蜡烛？ 第161章 会不会也是因为——那两支蜡烛其实就是洪漾和叶随本人，怪物不能让玩家拿到那两支蜡烛？！ 木雨的心脏瞬间重击胸腔。 “可是木屋老板点燃的蜡烛不能吹，那两支蜡烛已经被点燃吹灭过了！” ——那叶随和洪漾岂不是？！ 陆重年的声音沉稳有力：“——但还是那句话，游戏还没结束，副本到目前为止还没有补新的玩家进来，那也就意味着，洪漾和叶随很可能还没有死。” 木雨的呼吸很乱。 陆重年用力按住他的肩膀，缓缓道： “变成洪漾的那只怪物刚才在游戏基站那里拿出来的两支蜡烛，有可能是假的。” “它和闫少闻相遇的时候，应该正在等木屋老板找过去点蜡烛，它当时选择带上了那两支蜡烛和闫少闻一起走应该是为了不让闫少闻起疑。但它应该不希望其他玩家接触到那两支蜡烛，所以很可能在中途的时候把那两支蜡烛丢掉了，换了两支假的带在了身上。” “整个过程中，它唯一能够替换那两支蜡烛的契机，就是在闫少闻找到苏明蕴，两人互相确认身份的时候。” 木雨的喉结滚动了下：“那么现在——” 陆重年直起身，看向树林左边的方向：“现在，闫少闻和苏明蕴已经过去找蜡烛了，那两只怪物估计跟在他们身后。” 他对木雨说：“我们两个，要拖住它们，直到闫少闻和苏明蕴成功找到蜡烛。” 第59章 映湖公园（十二） 第一轮集合，00：12。 因为木雨和陆重年假装撞上了那两只怪物，那两只怪物最终没能跟在闫少闻和苏明蕴的身后。 大家集合时，它们一直在往闫少闻和苏明蕴身上瞥，闫少闻无辜地摆摆手，示意自己一无所获。 他们是真的一无所获。 退到了边缘角落里，闫少闻轻声说：“木屋老板绝对已经去那里巡逻过了，那地方周围一圈所有的蜡烛都是被点燃的状态，根本分不清哪两支是怪物扔出来的。” 木雨和陆重年安安静静地听着，闫少闻道：“不然全吹灭算了？” 苏明蕴瞪大眼睛，压低声音：“不是说木屋老板点燃的不能吹吗？” “如果不吹才能拯救叶随和洪漾，那他们现在应该已经复活了。”闫少闻道。 苏明蕴语塞。 木雨和陆重年依旧保持沉默。 这确实是一个问题。 那条“游戏组点燃的蜡烛不能吹”的规则，对他们而言依旧是一个困惑。 怪物的行为背后的逻辑也让人看不懂——不论是“叶随”还是“洪漾”，似乎都在有意无意引导他们去吹灭树林里的蜡烛。 所以，吹灭蜡烛应该确实是一个错误行为。 可如果不吹蜡烛才是正路，那就像闫少闻所说的那样——为什么叶随和洪漾至今还没有重现身影？ 为什么他们依旧是蜡烛的形态，混在一堆蜡烛里，让人找不到他们？ 木雨低声道：“江河尸体周围那一堆红色泡沫很可能就是烛蜡的放大版，他最开始受到副本惩罚的时候很可能不是那个形态，而是一支蜡烛。” 所以，在木屋老板点燃他之后……又发生了什么，才让他的尸体显现出了原形？ 是因为怪物吹灭了他吗？ 可这样的话，问题就又回到了老路上——如果玩家变成的蜡烛不能吹灭，吹灭就会现出原形而死，那难道就让他们以蜡烛的形态一直燃烧下去吗？ 可燃烧到最后，蜡烛燃尽了，难道玩家就能复活？ 怎么想都觉得不可能会是这样。 陆重年偏过脸，对闫少闻说：“搞清楚所有问题之前，那些蜡烛暂时先别吹。‘洪漾’替换的那两支蜡烛应该和真正的那两支蜡烛形态非常接近，蜡烛的长度、蜡的凝固形态，可以通过这两点去那些蜡烛当中找。” 闫少闻听了这话就忍不住吐槽：“你以为我有你这么好的记忆力。” 这话出口，他顿了一下。 木雨问他：“之前你看到的时候，那两支真蜡烛就已经是被烧了一截的状态？” “……是，感觉都快烧到底了。” 木雨：“烛芯也是被烧过的状态？” 闫少闻瞥向他：“目前出现过的所有未点燃蜡烛，烛芯都是被烧过的状态。” 这显然是这个副本当中未燃蜡烛统一的形态标准。 这些蜡烛到底是从未被点燃过，还是点燃过又被熄灭了——如果玩家并没有亲眼见证到后一幕，那玩家也就无从知道他们眼前的这支未点燃蜡烛到底属于前者还是属于后者。 木雨思索了会儿，道：“这一轮还是麻烦你们再去那个地方找找看吧，找到疑似的蜡烛先全都带回来再说，把它们藏到游戏基站里去。我和陆重年还是去拖住那两只怪物。” 闫少闻轻飘飘道：“不弄死它们？” “在我们找到答案之前，不行。” 不说他们到底能不能在不受反噬的前提下弄死那两只怪物，在他们没找到问题的答案之前，他们也还不能碰那两只怪物。 因为有时候，怪物的行为或许也能给玩家以指引。 他们还要再观察观察它们。 * 第二轮搜查，木雨和陆重年索性问“叶随”还记不记得是在哪里找到的秦姜，让它带他们找过去。 第162章 两只怪物无法，只能带他们往小树林东北方向找去。 但怪物当然不可能会就这么把答案拱手送到他们面前。 他们一路观察、甚至吹灭了好几个树洞里的蜡烛，那些蜡烛却都是普通的蜡烛。 最后，“叶随”和“洪漾”都表现出了些许焦灼。 它们时不时瞥向树林的北面，“叶随”对木雨和陆重年说：“我实在是不记得了，我当时忘了在那个树洞旁边做标注。” “再找找看吧，”木雨不动声色地说，“我们还有时间。” 00：18，他们所有人再次集合。 闫少闻和苏明蕴给他们使了个眼色。 苏明蕴很小声地说：“我们实在分不清哪两支蜡烛才是真的，只能把可疑的全都带回来了，现在全都放在游戏基站的换衣隔间里。” 木雨问：“你们总共带回来几支？” 苏明蕴比了个一，又比了个六。 十六支？！ 陆重年望着不远处那两只焦灼徘徊的怪物，轻轻问：“里面有没有让你们觉得特别奇怪的蜡烛？” 他眸光一转，瞥向身旁的闫少闻：“不用再去管和你最开始看到的那两支原始蜡烛像不像了，就说现在，有没有哪两支蜡烛的形态让你觉得特别奇怪？” “有，”闫少闻迅速给出了答案，“有两支蜡烛很长，但上一轮过去搜查的时候，我不记得那儿有那么长的两支蜡烛。” 四个人全都在深思。 木雨道：“这一轮徐东和王佳留在这里举卡纸，我去跟他们说一声，让他们看好那些蜡烛。” 走之前，他对苏明蕴和闫少闻说：“还有，关于李明科的事——” * 00：18，剩下三组人再次汇入到树林中。 副本的时限在一步一步迫近他们，一个个问题也全都缠绕在了一起，像是一团线，正在越收越紧。 分开之前，木雨对苏明蕴和闫少闻说： “李明科在零点后的世界遇害大概率不是因为濒死感，而是因为‘人’。” “我们玩家是看不到从另一条时间线穿越过来的他的，唯一有可能看到他，还会杀死他的，只有可能是怪物。” “所以，这一轮我们四个人最好全都跟紧那两只怪物。” “我们放它们去树林北面，它们还不知道蜡烛已经被我们带回来了，我们可以看看它们到底打算做什么，再决定到底要不要吹那两支蜡烛，又要怎么吹。” “如果中途它们的行为出现了异样，那很可能就是它们遭遇了李明科，我们要做好准备随时把他从怪物手中救出来。” 木雨低声说：“大家随机应变。” …… 两只怪物全速往树林北面奔去。 四个人跟在它们身后，没有放过它们的一举一动。 他们发现，沿路只有高的那些红烛引起了怪物们的注意，那些低矮的蜡烛，它们看都不看一眼。 木雨的心中有一个模模糊糊的念头在诞生，但好像还差一点……还差一点…… 前方的“洪漾”突然往树林左边跑去。 木雨和陆重年脚步一顿。 闫少闻默契地跟着停下来，用气声说：“我和苏明蕴留在这里，你们绕过去。” ——那两只怪物突然前后夹击了一团空气，木雨和陆重年闪现，将“洪漾”从那团空气旁边扯开！ 那团空气显然是李明科。 在零点后的世界里，果然也只有怪物能与他互相看见、互相接触！ 李明科被救下后，主动靠近“洪漾”，用它的手向他们传递了讯息，怪物却趁机暴起，对他发起了攻击。 陆重年低喝提醒李明科不要反抗，然而人的本能有时候不受控制——李明科还是受到了副本的惩罚，变成了一支蜡烛。 一支初始状态，就是被燃到了底的蜡烛。 这一瞬间，木雨他们彻底得到了答案，心却也坠到了谷底。 他们捧住这支李明科变幻而成的蜡烛，转身往游戏基站跑回去。 * 00：23，此刻。 他们闯入了游戏基站。 王佳和徐东正站在那张木桌前，那两支特殊的蜡烛已经被摆在上面。 它们安安静静地燃烧，又高又长，就像是崭新的蜡烛一样。 徐东连忙举起手机，上面写着：“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我们总感觉这两支蜡烛好像变长了！” “不是错觉！”木雨绕过去，气喘吁吁地说，“这两支是反向燃烧的蜡烛！” 王佳和徐东愣住。 反、反向燃烧的蜡烛是什么？ 木雨已经把所有问题都想通了，李明科给了他们非常明确的提示。 “不管是叶随、洪漾还是江河，他们变成的蜡烛全都是被燃到底的状态，被点燃之后，他们不是像普通蜡烛那样越烧越短，而是反向燃烧，越来越长——” “——所以，这些蜡烛不能随便吹！” 木雨喉咙干涩：“只有等这些蜡烛反向燃烧出完整的长度，我们才有可能得到完整的他们。一旦中途吹灭，他们就会跟江河一样。” “他们显现出来的原形，只会是他们的半截身体！” 那一刻，他们才是真的死了。 怪物们之所以要守在这些蜡烛旁边等木屋老板过去，恐怕就是因为它们想要在这些蜡烛被点燃后的下一秒就吹灭——它们要保证，这些玩家会如期死亡。 第163章 王佳和徐东目瞪口呆。 真相竟然是这样？！ 陆重年找来木屋老板，把李明科变成的那支蜡烛点燃，放到了木桌上。 闫少闻和苏明蕴也回来了。 此刻，三支蜡烛被摆在了一起，所有人的心脏都在狂跳。 蜡烛的燃烧就像是太阳与月亮的升起与降落，盯着看时，很难看出变化，然而闭上眼一会儿，再睁开，就会发现变化在悄无声息之间已经发生了。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这三支蜡烛颤颤悠悠地往上生长。 更高的那两支已经逐渐烧出完整的形状。 原本堆积在周身的融化后又凝固的蜡全部回到了它们该回到的位置，烛身上的囍字在烛光下明明暗暗。 某一刻，闫少闻说：“停了。” 叶随和洪漾所化身的那两支蜡烛，停止反向生长了。 烛火静静浮动在烛芯上，一切已经静止不动。 他看向木雨和陆重年：“吹吗？” 陆重年也看向了木雨。 木雨盯着这两支蜡烛，低头看了眼时间。 00：24 他抿紧唇，干脆利落凑上前，用力吹灭这两支蜡烛。 火苗熄灭，青烟飘起。 两支红烛消失，叶随和洪漾出现在了木桌上！ 他们两人顺着惯性往后倒去，叶随连忙撑住桌面，揽住了洪漾，随后扶了扶眼镜，迟疑地问：“我们……还活着？” 木雨毫不留情地给了他一拳，红着眼眶道：“别废话了，快去问老板要卡！” 两人赶紧跳下木桌，找到木屋老板，要来了属于他们这一组的卡片。 四张卡合在了一起，果然得到了一个可以揭下来的完整的恶魔之月！ 他们终于可以离开这个副本了！ 然而—— 大家齐齐看向桌面上还剩下的那一支红烛，陷入了沉默。 这支红烛缓慢地燃烧着。 时间已经走到了00：24：35，它却才颤颤悠悠反向燃烧出了一小截烛身。 想要燃烧到正常的长度，它的时间显然不够了…… 木屋里，是一片死寂。 第60章 映湖公园（十三） 时间回到前夜。 有一道身影从树林里走了出来，制造出一支不灭的蜡烛后，就转身回到了树林当中。 李明科看到了这一幕，却万分不理解……为什么？ 为什么……叶随要这么做？ 难道他有了什么发现，认为蜡烛不灭有利于玩家这一方？ 李明科惊疑不定。 他在原地站了会儿，试着走入公园。 公园内场景变幻，变成了零点后的世界。 他看到叶随和洪漾他们一起跑出了树林，来到了草坪上，叶随依旧是叶随，并没有变成怪物的模样。 但李明科还是想不通。 ……这个副本里的“蜡烛”怎么看都带着一股不详的气息，规则也说了要让他们吹灭那些游客npc点燃的蜡烛。 不灭的蜡烛，又怎么可能会有利于玩家呢？ 那，问题到底出在了哪里？ 李明科不敢再像之前那样随随便便就透露信息给公园内的玩家，他很害怕再制造出一个江河，要传达信息至少也要等他自己搞明白再说吧！ 他想来想去，最终决定深入零点后的世界试试。 除了草坪上有蜡烛，树林里也有蜡烛——蜡烛才是这个副本的关键，这些东西上面肯定藏着线索。 既然副本让他成为了那个可以“看透一切”的局外人，那么树林里会不会也有些什么东西，是只有他才能看见其本质的？ 李明科低头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11：43。 副本的时限00：25对应的前夜时间是11：47，也就是说他最多在零点后的世界里呆4分钟就该回来了。 而通过来回的测试，他确认在濒死感的压迫下他最多可以撑8分钟。 时间是来得及的。 ……但也有可能来不及。 他能成功在4分钟内跑入小树林，找到答案，再回到公园门外吗？ 李明科抿唇。 他不知道。 他其实依旧有些胆怯和不安。 但他实在受够做一个胆小鬼了……只能原地等待别人救赎的感觉，真的很不好。 而且，他也不希望再出现另一个，或几个江河。 胆小鬼用了这一个副本的时间发现，比起自己的死亡，因为自己“没有尽全力”而导致的他人的死亡更让他感到害怕和痛苦。 他希望大家能成功通关副本，一起活下去。 李明科深呼吸一口气，抬起头，坚定地踏入到了公园中。 时间跳转到00：21。 * 一开始，他看到的画面是公园内那八个人围聚在游戏基站前，正在神情严肃地讨论着什么。 这八个人里没有一个人的脖子上顶着怪物的头颅，他们当中自然也就没有人能够看到他。 然后奇怪的事发生了…… 随着李明科逐渐接近他们，公园内的景象又无声地发生了变幻。 那八个人里只剩下徐东和王佳还站在草坪上，其他六个人如烟一般消散了。 王佳焦急地朝空气挥舞着双手，徐东手上则举着一张白色卡纸，上面写着一行大字。 “李明科，看到的话赶紧回公园门外，再往前走你就回不去了！你会死在零点后的世界里！” 第164章 李明科一惊。 他看着这行字，错愕的同时陡然意识到—— 难道，这才是真正的零点后的世界？！ 他之前看到的零点后的世界，全都是假的？！ 一瞬间，浑身的血液仿佛全都涌向了头顶。 ——那吕彬变成怪物难道也是副本制造给他看的假象，江河的死真的全都是因为他的误导？！ 李明科的心脏剧烈地跳动着，他背脊僵直，胸膛剧烈起伏，整个人被巨大的恐慌笼罩了。 下一秒，陆重年对他说过的话浮现在了他的脑海中。 “你身处的这个位置很特殊，你可以看到我们在限定时间内很难看到的真相，但副本肯定也会给你一些误导。” 李明科捏紧拳头，迅速让自己冷静下来。 不对……不对！ 江河的死固然和他传递的那条信息有关，但吕彬被怪物替代了应该依旧是事实。 副本编造了一个“他不曾干涉”过的时间线，那条时间线上的事情不可能全都是假的，因为那样就太容易让他们意识到矛盾之处了。 可那条时间线毕竟是副本编造出来的，所以线上发生的事不可能全为真。 假的地方在哪里？ ……叶随！ 是“叶随”的身份！ 李明科再次看向徐东举在手上的这张白色卡纸，目光定在了“你会死在零点后的世界里”这几个字上面。 王佳和徐东的视线穿透他，焦急地向远方投视。 李明科的身体被细雨和寒风贯穿，像是一片树叶，在风中悠悠地飘荡。 荡啊荡啊。 在树叶悄无声息落地的那一瞬间—— 李明科与他们二人擦肩而过，毅然决然踏向树林的方向。 …… 斜雨笼罩下的映湖公园小树林，七个人正在其中穿梭，只是其中一道身影被副本“屏蔽”了。 很神奇的是，在彻底下定决心之后，李明科的思路反倒清晰了很多。 他想着，如果他会死在零点后的世界，那么他就算获得了线索又要怎么向其他八个玩家传递？ 对了——怪物能看到他，还曾试图攻击他！ 这是不是也意味着……在这条时间线里，他与怪物是能互相碰触的？ 那么，他反倒要去找怪物才对？ 正这么想着，李明科的余光一扫，脚步忽然刹住。 他震惊地看着眼前的一幕。 一个树洞里，两副小小的人体骨架端端正正并排坐在里头。 它们双手交叠，放在大腿上，像是一对坐在喜床边的新婚夫妻，火焰烧到了它们的脚踝，它们的脚上犹穿着各自的红色布鞋。 它们的周身堆满了融化后又凝固起来的蜡，看起来就像是一对人体蜡烛。 ……人体蜡烛！ 李明科颤抖了起来。 在这个副本里，玩家会变成蜡烛！ 这对人体蜡烛，不会就是吕彬和秦姜吧？！ 木雨他们发现这对尸体了吗？ 不……很可能并没有…… 他们八个人显然全都已经通关了情侣游戏，可他们为什么还要往树林里跑？很可能就是因为他们也发现了事情有点不对劲，他们还没有破解蜡烛的秘密…… 在他们的眼里，这对人体蜡烛很可能始终是普通蜡烛的模样…… 只有他，能看到副本里的真相…… 李明科在难以言喻的窒息感和恐惧感中试着解开这团缠在一起线。 叶随有问题，他很可能已经被怪物取代了，那么他也已经变成人体蜡烛了吗？ 和他一组的洪漾现在又如何？ 很奇怪。 玩家一旦死亡，这个副本就会补新的玩家进来。 叶随出事显然是11：43分之前发生的事，但当时李明科并没有看到任何新面孔进入副本。 就算是现在—— 他刚才踏入小树林前瞄了眼陆重年他们留在树枝上的便利贴，上面也并没有提到任何与新玩家有关的消息。 所以，为什么？ 为什么和秦姜、吕彬、江河都不一样？ 没有新玩家补入副本，应该是代表叶随（或者还有同组的洪漾）还没死吧？ 可同样是被怪物取代了，同样有可能是变成了人体蜡烛——为什么他们很可能还没死？ 李明科屏住呼吸，靠近面前这个树洞——副本让他看到这些真相，又是为了让他明白什么？ 两支人体蜡烛上的火光明明暗暗照亮他的脸。 他凝神看着这两具尸体、它们身上的火苗，看着看着…… 他的瞳孔猛地紧缩。 他发现，这两具尸体上面的蜡呈现出一种一会儿向外融化，一会儿又附上烛芯，在两者之间微不可见地切换的状态。 向外融化是一支蜡烛燃烧时正常会有的状态，而蜡油附上烛芯又是什么意思？ ……反向燃烧？ 反向燃烧？！ 李明科更加地集中注意力去观察。 他发现这两支蜡烛在这样来回的燃烧与反向燃烧的过程中，总体呈现出的依旧是一种正常燃烧的状态—— 蜡油融化又附上烛芯，融化又附上烛芯，最终的整体趋势，依旧是融化。 他远离这个树洞，一个念头却浮起在脑海中。 ——人体蜡烛为什么会呈现出这种来回拉扯的燃烧状态？ 第165章 眼前这两支蜡烛的最终结局是被燃烧殆尽……那会不会有些人体蜡烛，它们在燃烧过程中，反向燃烧的状态会压倒正向燃烧的状态，最终呈现出来的结果，就是蜡油不断附上烛芯，整支蜡烛越烧越长……？ 李明科逐渐心惊。 吕彬和秦姜化身而成的这两支蜡烛的燃烧顺序明显是从头烧到脚，在火焰烧掉他们脑袋的瞬间，他们应该就死亡了。 可如果是反向蜡烛，那么那些蜡烛会不会是反过来，从玩家的脚烧到头顶……？ 那样的话，在玩家变成蜡烛，开始燃烧的时候，就不能算是死亡了吧？因为他们的最终目标是要烧出全身啊，烧出全身，不就是为了还给他们一个完整的伙伴吗？！ 只有中途吹灭他们，让他们没法成功把全身都烧出来，让他们的生命之焰熄灭在了中途，他们才算是死亡吧……？ 所以……所以才会这样？！ ——所以叶随出事了，副本却直到现在都没有宣判他的死亡，没有补新的玩家进来？！ 那么—— 李明科看了眼时间，00：22，他呼吸急促地转身，想要先回到公园门外，却发现——他快呼吸不过来了！ 心脏像是被一只手用力捏住，快要停跳，冰凉的细雨像是全部化作了他身上的冷汗，拼命地流淌下来。 他伸手扶住树干，大口喘气，眼睛睁得很大。 ——濒死感被加速了？！ 在真实的零点后的时间线里，他的可活动时限根本没有8分钟！ 他回不到公园外面了，怎么办？！ 这一瞬间，所有的声音都如潮水般退去，一切思维，一切画面，一切动作，全都被放慢。 ……不想就这样死掉。 ……不想就这样没用地死掉。 李明科用余光看到了左侧树林里一闪而过的某道身影，颤了颤。 他咬紧牙关，用力推开树干，踉跄跑了过去。 他来到了怪物的前方，两只怪物前后扑向他，他被一段布绳捆住。 紧接着陆重年和木雨又从天而降，将他解救了出来。 他苟延残喘，爬到了“洪漾”的身边，捏起它的手，挪到一旁角落里的一支蜡烛边，做出了“护住火苗”和“抬高”的动作。 木雨喃喃道：“……会变长？” 李明科的肺已经被拉成了风箱。 他拼命喘着气，欣喜地点头——木雨知道了！他知道了！ “洪漾”忽然反手攥住他，朝他扑来，他慌了一下，听到陆重年对他低喝：“不要反抗它！” 李明科却突然顿住。 ……对了，“公园内禁止打闹”。 玩家与怪物打斗，会被副本判定、惩罚吗？ 那么，副本的惩罚是让玩家立即死亡……还是让玩家变成蜡烛？ 蜡烛。 啊，如果是反向蜡烛，如果他的猜测都没错的话，那么，他是不是还可以多活一点时间？ ……他想多活一点时间！ 就算是多几秒钟，一分钟也好。 他想回到大家的怀抱之中。 想亲眼看着大家安安稳稳地离开这个副本。 想…… 李明科收紧五指，反握住怪物的手。 在怪物的嘴就要咬上他脖子的瞬间——他怒吼一声，用力推了回去！ * 啪一声。 打火机出风口燃起火焰。 火焰上红下蓝，很迷幻的色彩，在黑暗中缓缓接近他。 又簇的一下。 他的生命之火被点燃。 火苗脆弱又努力地燃烧着，这注定是一段走不到终点的旅途，但他终于领略到了沿途的风景。 他听到了低低的压抑的哭声，恍然间却觉得那些哭声像是化作了一阵阵的鼓声。 ——雄赳赳气昂昂的军鼓，咚咚咚，咚咚咚，一往无前的节奏，一路往前方铺陈，带他走向更深的黑暗，更明亮的光明。 他将“胆小鬼”从自己的身上摘下，双眼亮晶晶地戴上了“勇者”的徽章。 然后，坦然地迈向前方。 第61章 映湖公园（完） 10：55，映湖公园门口。 所有人精神一振，定睛看去时，浓雾已经散去。 苏明蕴、叶随、洪漾和木雨站在一起，四个人依旧保持着副本降临前很戒备的姿势。 徐东和王佳正相对而行，走在人行道下方。 一辆豪车停靠在路边，车内，闫少闻听到手机里的人正在问：“喂，怎么没声音了，你听得到吗？” “……听得到。” 闫少闻回过神，漫不经心地回答着，抬起眸，一对行人正说说笑笑路过自己的车边。 一个自然卷黑发的男生安静地看身旁的同行人说话，眼睛弯弯。 一阵风吹过，他下意识回过头来，目光落向闫少闻这辆车的顶风玻璃，两人的视线在空气中不经意间错过。 男生的视线好奇地扫过木雨他们，闫少闻则垂眸说了句“等会儿再聊”，挂断了电话。 …… “咦，陆重年人呢？” 王佳和徐东四处张望的时候，木雨他们看向一旁。 秦姜和吕彬面无表情地并肩走向远方，江河亦安静离去。 李明科收起了上一秒还惊慌着、鲜活着的表情，一双眸黑沉沉又平静无波地看向马路对面，迈步走远。 第166章 木雨垂在身侧的双手微微收紧。 他想起副本结束前的最后一瞬间，他忍不住低声问陆重年的那句话。 “……过去和未来真的没法改变吗？” 他们知道李明科会出事，却改变不了这个结局。 就像副本被通关后，时间回溯，他们明明回到了一切开始之前，死去的人却依旧没有回来。 都道过去无法改变，人类能够改变的只有未来。 可一股巨大的力量把他们的过去与未来搅乱在了一起，把他们的人生变成了一场迷宫，他们全都被困了进去，找不到出路。 木雨依稀记得陆重年当时的沉默，和男生按在他脑袋上轻揉的那只手。 他不知道那一刻陆重年在想什么，但他知道，自己越来越有一种不甘心的感觉。 不甘心就这样被掌控。 木雨深吸一口气，回过头，看向洪漾和叶随。 洪漾从刚才起就一直很沉默，此刻更是低着脑袋。 知道他是在自责，但有些事还是得问清楚。 “你们两个人到底是怎么着了道的？” 叶随顿了顿，看了洪漾一眼，说：“……漾漾遇到了两只怪物。” 苏明蕴震惊：“两只？！” “对。” 叶随当时赶到洪漾所在的位置时，看到的画面就是两只怪物包围着洪漾。 一只怪物站在一旁，另一只怪物将手机递到了洪漾的红盖头下面。 他听到洪漾回答了“能”，那个时候再想要阻拦已经来不及了，怪物的喜秤已经勾住了洪漾的红盖头。 叶随当时几乎想也没想，加速冲了过去，赶在怪物之前，掀掉了洪漾的红盖头。 他依稀记得洪漾抬起头的瞬间，看到眼前的那一幕时脸上露出的惊愕。 他自己则变成了一支反向蜡烛，掉落到地上。 后来…… 洪漾低头。 后来，在叶随变成蜡烛之后，他感受到了一阵迅猛的濒死感。 但那个时候他还没有从眼前这一幕的冲击中回过神来，因此也就没来得及采取任何行动。 他自己也紧跟着被变成了一支反向蜡烛。 此刻，徐东和王佳在一旁听着，王佳的眼眶还有点红，刚才最后的时候她哭了。 她懵懵地问：“叶随是违反了情侣游戏规则的第五条和新郎注意事项的第五条？” 情侣游戏规则第五条：新郎找到新娘，两人通过交流成功确认对方身份，可揭开红盖头。 新郎注意事项第五条：在一对一询问过程中，其他新郎不得打扰。 她又问：“那洪漾呢，他那个时候要是躲开是不是就没事了？” “不，新娘规则的第五条是一条假规则。”木雨说。 新娘注意事项第五条：当新郎没有经过问询便来揭红盖头时，请立即远离他。 这条规则完全是与其他规则矛盾的。 新郎没有经过问询便来揭红盖头，那就是新郎违反了规则，在这种情况下，新娘理应是完全无责的。 ——新郎都没问，那新娘又要怎么回答？ 因此这个时候新娘其实应该只要遵循“请不要摆动肢体，不要说话”的规则就行了。 也就是原地坐着，她就会安然无恙。 然而叶随当时应该是动作太快了，副本还没来得及惩罚他，他已经将洪漾的红盖头强行揭了下来，那个时候洪漾真正应该遵循的，其实是新娘规则的第二条。 新娘注意事项第二条：若红盖头意外掉落，请立即捡起并盖上，坐回原位。 ——洪漾当时感受到的濒死感，应该就是副本在催促他捡起红盖头。 可惜洪漾没来得及反应，他最终违反了这条规则，因此也被变成了一支反向蜡烛。 徐东和王佳听得咋舌，不由问叶随：“你当时是怎么想的啊？怎么就想到要去揭洪漾的红盖头？” 苏明蕴也佩服叶随当时的果敢：“你是不是想到了配错对的后果可能会比违反规则的后果更严重啊？” 叶随扶了扶眼镜，又看了洪漾一眼，没有说话。 要说那个时候自己有多冷静理智，其实根本不存在…… 他当时的大脑完全是一片空白。 “不能让他一个人去面对死亡，他会害怕，只是他从来不说。” ——在他冲过去将洪漾的红盖头从怪物手中抢过来之前，真正浮现在他脑海中的，只有这个念头。 洪漾沉默着，始终没有抬起头来。 木雨拍了下他的肩膀，低声说：“你遇到的那种情况任谁都有可能会中招，别内疚了。” 不论是他、苏明蕴还是王佳，在副本里遇到的都只是一只怪物。 一只怪物就足够迷惑他们了，更何况是两只怪物一起上阵？ 只能说洪漾运气太差了，第一次进入副本，遇到的就是难度拉满的情况。 洪漾依旧没有说话，只沉默地望着李明科方才离去的方向。 大家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他，或许，此刻洪漾需要的也并不是安慰，而是消化。 苏明蕴迟疑地问：“说起来，李明科是怎么知道玩家变成的蜡烛会反向燃烧的？” 木雨缓缓道：“他可能看到吕彬和秦姜的尸体了吧。” 李明科能够看到的他们所看不到的“真相”显然远不止于怪物的真面目这么简单。 第167章 木雨在副本临近结束前，其实也想过吕彬和秦姜的情况。 首先，他们并没有找到这两人的尸体，那么这两人就肯定不是被副本直接杀死的，很可能是同样变成了人体蜡烛。 但同样，他们并没有找到这两人的尸体，所以怪物显然也并没有将他们的人体蜡烛吹灭。 问题来了，这两人出事的时间比洪漾和叶随还要早，如果他们也是变成了反向蜡烛，且一直在燃烧，那么他们理应早就该烧出完整的长度了。 可他们其余人将小树林搜查了这么多遍，除了叶随和洪漾变身而成的那两支蜡烛，他们并没有找到其他的“很长的蜡烛”。 那么会不会有一种可能—— 不同的情况下，玩家变成的蜡烛也是不同的？ 现在他们已经知道了，不论是洪漾、叶随还是江河，他们都是因为违反了规则而被变成了反向蜡烛。 那么吕彬和秦姜会不会是因为配错对，变成了不同的蜡烛？ 比如——他们所变成的，就是正常燃烧的蜡烛？ 火焰是从他们的头部烧到他们的脚，因此怪物根本不需要去吹灭他们，在火焰笼罩住他们头部的时候，他们就都已经死了。 ……当然了，这都是结合叶随和洪漾的情况，直到此刻木雨才分析出来的。 李明科找到了吕彬和秦姜的尸体，从他们的尸体中发现了这个副本最重要的秘密，而如果没有李明科的发现，那么他们这八个人还真不见得能顺利地从这个副本中出来。 一辆豪车开到了他们的面前，停下。 车窗降下，闫少闻坐在驾驶座上，对他们说：“今天有事就先走了，后面几天有空跟我说说这些副本的来龙去脉吧。” 他不想被扯进这么麻烦的事情里，但现在既然都已经被扯进去了，那闫少闻自然也不会让自己落于被动的境地。 木雨忽然问：“闫少闻，你想起陆重年了吗？” 闫少闻一顿，屈指敲了下方向盘，只说了三个字。 “很遗憾。” 木雨听了也并没有多大反应。 他点了点头，道：“行，路上小心，后面我联系你。” 闫少闻开车走了，苏明蕴小声道：“我看他在副本里的时候和陆重年说话的语气挺熟的啊……” 原来还没想起来呢？ 木雨知道，闫少闻看起来风趣幽默好亲近，实则是最难搞的一个。 他从容，只是因为他聪明。 而他与陆重年之间的友情，如今想来应该也并不完全是外人所以为的那样。 * 晚上零点左右，“明天就中一个亿”群进了四个新伙伴，全都是木雨拉进来的。 蒋书阅：“……大半夜的给我整清醒了。” 经巧：“这是……” 常森：“又……” 李柯：“……出现副本了？？？” 苏明蕴：“[猫猫流泪]” 苏明蕴：“‘突然’大法真的有用，但是当我们意识到我们这次真的陷入了‘突然’的时候，一切已经来不及了[悲伤]” 经巧：“天啊，明蕴这次你中招了？” 苏明蕴：“[求抱抱]” 鸟哥：“是我刚才说突然想点个外卖的时候吗？？” 傅小驹：“还是我说突然想去一区老澡堂洗澡的时候？” 蒋书阅：“……是映湖公园……？” 苏明蕴：“@蒋书阅 bingo” 李柯：“这次不在理工了？？？” 苏明蕴：“对。” 群里一阵炸锅。 鸟哥：“我们理工终于逃脱魔爪了吗[感动][哭泣]” 蒋书阅：“[图]我刚研究了下大学城的地图，你们看我圈出来的，理工、映湖公园其实都离闻山会所很近，问题核心果然还是在闻山会所上面。” 蒋书阅：“副本生成的位置范围以闻山会所为中心，在逐渐往外扩散。” 常森：“[惊恐]” 经巧：“等等，那是不是意味着以后不论走在大学城哪儿都有可能随机进入副本……” 蒋书阅：“恐怕是的。” 余绘：“果然还是休学吧……” 鸟哥：“@余绘那要是以后副本蔓延到全国呢……” 余绘：“…………” 余绘：“要不我们干脆一起把闻山会所给夷了试试？？” 闫少闻：“…………” 常森：“这位新朋友是？” 傅小驹：“闻山会所少东家。” 余绘：“……” 常森：“……” 蒋书阅：“……” 鸟哥：“……” 大家：“…………失敬了大佬！！！” * 群里进了新人，大家又得进行新一轮的科普。 好在蒋书阅够卷——他早就把他们讨论过的所有内容整理成了一份pdf，如今就直接转发给几位新人就行。 这份pdf从副本的起因之可能性讨论，讲到规则的真假判断方法。 从每个副本里怪物发生器所在位置的逻辑推理，讲到恶魔之月这个图案所代表的背后意义的推断。 大标题小标题，一二三四五六七。 条条目目，条分缕析。 毕业论文不过如此。 王佳和徐东看得目瞪口呆。 王佳：“不愧是莲大学霸……” 第168章 徐东：“怎么有种考前复习的感觉呢[惊恐][哭泣]” 常森：“谁说不是呢，我高中毕业之后就再没这么认真地学习过了[抽烟]” 群里热热闹闹的，很神奇的是，新加进来的几位新人画风就跟群里的大家一样，好似完全没有“一群倒霉蛋在这里报团取暖”的感觉。 在真正地经历了副本，从中挣脱出来之后，他们都转变了心态，努力以一种积极乐观的态度去面对他们即将可能面临的，还会变得更加危险的未来。 这几天里，木雨、叶随和洪漾都很沉默。 蒋书阅好几次在群里@木雨，没得到回应，便私敲他问“发生什么事了吗”。 木雨：“没事，就是心情不太好。” 蒋书阅过了好一会儿才回复他：“不要心理负担太重。” “你也只是个普通人，能多救下一个人就很了不起了。” “嗯，知道。谢谢你。” 木雨躺在宿舍的床上，手中捏着一只千纸鹤。 副本里，在陆重年掀开他的红盖头之后，他塞给了陆重年他早先准备好的那只信纸折成的千纸鹤。 没想到的是，陆重年也给了他一只千纸鹤。 这只千纸鹤成功地被带出了副本。 此刻，木雨捏着这只千纸鹤，静静地望着。 手机嗡嗡震动。 他以为又是蒋书阅发了消息来，拿起一看，才发现是洪漾。 这个家伙沉寂了几天，好像终于想通了，恢复了。 洪漾：“下来，干活了。” 他发来一张照片，木雨点开大图一看，愣住。 ……洪漾手里的是竟然是一大叠海报，而且还是……陆重年的单人海报？？？ 看背景，洪漾还已经到达他的宿舍楼下了？！ 木雨噌一下从床上坐起来。 叶随也发了消息过来：“我和漾漾到你宿舍楼下了。” “我们一起去找老同学吧。” 第62章 日常（九） 出租车行驶在周六的新莲大学城里。 车后座，木雨被洪漾做的海报深深震撼了。 那blingbling的滤镜和艺术字体，简直是教科书级的应援周边，陆重年没有出道更似出道。 洪漾瞄见他抱在怀里的背包，问：“你又带了什么，包这么鼓？” 木雨就把自己的背包拉链拉开，给他看自己临出门前塞进去的东西。 然后洪漾也被他深深震撼了。 ——那是一堆徽章吧唧，加了爱心闪的工艺，陆重年的脸被盖在一堆闪光小心心下面，看起来又奢华上了一个台阶！ 两人互相震撼完，默默把东西塞回各自的背包、帆布袋中，驾驶座上的司机凑热闹地偏过头来问：“今天有什么明星要来我们这儿开演唱会嘛？？” 副驾驶座上的叶随：“…………并没有，红灯了师傅快看路。” 天气晴好，阳光透过道路两旁的茂密树叶在地上投下一块块光斑。 大学生或散步或骑行，一切都与他们飞快地擦肩而过。 车内安静了一会儿，木雨扭头问一脸平静的洪漾：“……你想起他了？” 洪漾今天来得突然，木雨没想到这家伙会对这件事这么上心，映湖公园的副本开始前他不是还对陆重年抱有敌意吗？ “没，那天整个过程里我和他才见了几面啊，根本什么都没想起来。” “那你……” “就是觉得应该这么做罢了，”洪漾坦然地回答，“我最开始想加入进来就是想帮你们的忙，不是想来拖你们后腿的。现在一件事我搞砸了，那这件事我总能做好吧。” 副驾驶座上，叶随侧了侧脸。 木雨一怔，轻声道：“漾漾，那天的事不叫‘搞砸’。” “我知道，我懂你们的意思，”洪漾缓缓道，“我只是想尽量帮到你们一点。” “我们都不知道这一系列事情继续发展下去会变成什么样，我只是觉得，我们玩家这一方推动得越多，也许转机就会偏向我们更多……”洪漾的声音很轻，目光很坚定，“说不定到了那一刻，会有奇迹出现呢。” 木雨便不说话了。 他揉了揉洪漾的脑袋。 * 前段时间他们把新莲大学城的同班同学跑了个遍，今天则打算去拜访那些别班的学生。 第一站来的是师范。 师范大门口外的奶茶店里。 一群女生围拢了他们三人，一边惊呼一边欣赏他们做的海报和吧唧。 她们当初都是新莲一中校啦啦队的。 当年带队的那个短发女生惊讶地问木雨：“我之前听人说你转战三次元开始追星了，原来是真的啊？” 另一个女生热情道：“这个帅哥什么时候上选秀节目了跟我们说啊，我们给他打投，绝对让他断层c位出道！” 木雨试探着问：“他是我们学校毕业的，你们还有印象吗？” 女生们集体震惊脸：“——什么？不可能！如果当初学校里有这么一个超级大帅哥我们不可能会不知道！” 木雨：“……” 看啊，这简直就是终极bug啊！ 洪漾把店员做好的奶茶拿了过来，放到桌上，对她们说：“你们当初是怎么和木雨认识的还记得吗？” 短发女生脱口而出：“就是校篮球赛那会儿啊。” 第169章 “对对对。” “我们啦啦队还是第一次收编外成员，还是个男生哈哈哈。” 木雨诡异地看洪漾。 洪漾：“看我干嘛？” 木雨：“……你不是什么都没想起来吗？！” 洪漾吊儿郎当：“虽然我不记得了，但仔细挖掘下记忆还是能发现不对劲的地方的好不？你不会以为我和叶随都信了你当初说的和她们认识是因为帮她们画了海报那一套吧？” 木雨：“…………” 所以他当初完全是演了个寂寞？！这两人全都知道？？ 叶随扶扶眼镜，脸上就写了几个大字：你当初的演技真的很烂。 洪漾继续问这些女生：“那我们班当初有谁参加了3v3比赛的，你们还记得不？” 女生们立刻报了出来：“有闫少闻，那个老段，还有谁来着……” “哎呀一下子想不起来了，我最近记忆力好差啊。” “我也是，感觉名字到嘴边了，就是想不起来……” 短发女生苦思冥想半天，下意识往桌上的海报和吧唧上扫了一眼。 “陆重年。” 她一愣。 木雨将手放在了海报上，认真地对她们说：“想不起来也没关系，就从今天开始，记住他叫陆重年，好吗？” 短发女生微怔。 “啊？你是说你们班当初打篮球赛的是这个帅哥？不是吧，我完全没这段记忆啊！” “木雨应该只是在说这个帅哥叫陆重年，不是说他们班那个人叫陆重年吧……” “哦哦。” 短发女生低头，又看了海报一眼，喃喃道：“陆重年？” 她的脸上，迷茫和恍惚交织着。 木雨和洪漾、叶随交换了一下眼神。 木雨对女生说：“玲姐，想起什么的话随时联系我。” * 中午十点半，他们来到了第二站，新莲市烹饪职业技术学院。 这所学校非常神奇。 明明是周六，而且还没完全到饭点，但他们一踏入校内领域就闻到了空气中的飘香，炒菜香甜点香，各种香味交织在一起……肚子不争气地咕噜噜叫了起来。 出来迎接他们的是一个染了黄毛，一脸拽样，特别像小混混的男生。 然而男生一见到木雨，浑身的小混混气息就收了起来，他眼睛一亮，隔了十来米远就高喊一声：“大哥，你终于来找我了！！” 周围路过的学生顿时：“？！” 他们懵逼地瞅瞅一脸嘿嘿笑，活像孤独守家守了十年终于迎来主人回家的小狗似的黄毛，和戴着一副眼镜，浑身书香气的木雨……啊？这是在演什么日式校园片吗？ 黄毛名叫高瞻远，当初是新莲一中10班的学生，也是他们学校出了名的不良生。 高一刚入学时就令各班学生闻风丧胆，大家私底下都在说：“离那个主子哥远一点，他和他的一帮小弟是真的会打群架……啊？为啥叫主子哥？因为他叫高瞻远，他爸妈给他漏了个‘瞩’字，他小弟们就给他补上了，叫他瞩哥瞩哥……主子哥！” 那时候没人能想到，这名不良最后会屁颠屁颠跟在木雨后头，笑嘿嘿地说：“什么主子哥，雨哥喊我瞩瞩就可以，或者喊我猪猪也行！” 他们俩相识的契机也很复杂，这里暂且不表。 高瞻远把他们拉到花坛边坐下，没等他们开口说话就殷勤打开了他带来的便当盒。 先是解开包裹在便当上的粉色小碎花布，再是打开那精致的便当盒盖子。 看到便当盒里装得满满当当的红烧肉辣子鸡炸猪排炒土豆丝时……木雨他们三人瞳孔地震。 “这都是你做的？！” “对啊，”高瞻远把筷子奉上，星星眼望着木雨，“雨哥你快尝尝，都是我新学的！” 木雨咽了咽口水：“那、那我就不客气了……” 十分钟后。 木雨摸着滚圆的肚子：“瞩瞩啊，你以后开的饭店名字我都想好了，就叫‘猪来了这儿都得撑到爆’……” 高瞻远：“好吃嘛？” 木雨：“好吃，好吃！” 高瞻远摸着脑袋，笑得腼腆：“要不是雨哥你当初说我在烹饪上面有天赋，我也不会考来这儿，说不定现在就真成一个无所事事的混混了。不管怎么说，我能有今天多亏了雨哥你……” 木雨从不揽功：“不不不，你自己的努力才是最重要的，我那句话算什么呀，先不说这个了，今天来找你是为了——” 高瞻远：“等等雨哥，边吃边说！开学这一个多月我可是学了不少东西，这是我做的芒果千层蛋糕，本来想着今天给你送过去品鉴品鉴，没想到你亲自来了，嘿嘿，嘿嘿。” 木雨：“啊，还有？” 再十分钟后。 木雨整个人往后仰去：“瞩瞩啊，我想过了，刚才那个饭店的名字不行，得改成‘神来了这儿都得吃成猪’……” 高瞻远：“雨哥你再尝尝这，这是我前两天做的抹茶饼干，嘿嘿，嘿嘿……” 木雨：“……还有？？” 再再十分钟后。 木雨彻底躺倒在草坪上，望着天空发晕。 洪漾和叶随在他面前晃了晃手：“喂，还记得我们是来干什么的吗？” 高瞻远正在解他带来的第四个便当盒，闻言凑过来迷茫地问：“你们今天来找我到底是为了什么来着？” 第170章 叶随递给他一张海报：“还记得这个人吗？” 三个人的脑袋就这样在木雨的上方凑在一堆。 高瞻远一看到海报上的陆重年就皱起鼻子，本能地不爽：“不认识，谁啊，看起来很讨厌的样子！” 正在发饭晕的木雨立刻双目聚焦：“？不许讨厌他。” “？”高瞻远瞪直眼睛，“为什么，他是谁啊雨哥你这么维护他！” 木雨坐起身，对他说：“陆重年，他叫陆重年。” 高瞻远：“？？所以‘陆重年’是谁，和雨哥你是什么关系？” 木雨：“呃，唔，这个问题……” 洪漾：“不怎么可告人的关系，你就别问了。” 高瞻远立刻不敢置信、震惊、悲伤……不敢置信地看向木雨！ 木雨：“……瞩瞩啊，你先坐下……” 高瞻远抓狂：“我不！雨哥你是什么时候和一个男人有了不可告人的关系的，我身为你的头号小弟……怎么会完全不知道！这个叫陆重年的人在哪里？啊？把他叫出来，我倒要看看是哪里来的狐狸精……” 叶随和洪漾连忙过去制住他，木雨则发着饭晕望天。 突然想起高中的时候，高瞻远好像就是这样，一见到陆重年就跟炸毛的猫似的。 木雨也不知道他到底是哪来那么大的敌意，这两人好像也没怎么说过话啊……而现在，这家伙虽然不记得陆重年了，但有些本能却完好无损地保留了下来。 木雨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该笑啊还是该叹气啊。 他先叹了口气，然后又笑了一下。 他扫了眼高瞻远带来的第四个便当盒，发现里面装的是一些巧克力，不由一怔。 高瞻远还在那儿喷火，见木雨捏起一粒他做的巧克力，表情有些不对，顿时安静下来，迟疑道：“……雨哥，怎么了？” 木雨侧过脸来，哑声问：“怎么想到做这个？” 他手中的巧克力里融着坚果。 因为是自己手工做的，高瞻远很舍得放料，大量的坚果与巧克力混合在一起，看起来就好吃。 高瞻远愣愣道：“雨哥你不是喜欢……” “不是我喜欢，”木雨哑声道，“你忘了，坚果巧克力不是我喜欢。” 高瞻远想说“不是你喜欢那是谁”，可话刚要出口，他就顿在了那里。 因为他骤然回想起，喜欢坚果巧克力的好像确实不是木雨。 只是过去每次木雨不开心了，只要给他几颗坚果巧克力，就能把他哄好，这都是因为…… 因为某个人，喜欢这种甜甜腻腻的坚果巧克力。 高瞻远虽然有些不爽——对某个人他向来不爽，他就不理解他雨哥看上那家伙哪儿了——可这招百试百灵，所以他最终也不得不屈服于某个家伙对他雨哥的影响力…… 可那“某个人”，到底是谁来着？ 高瞻远愣在了那儿。 …… 离开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两三点。 高瞻远后来脸上时不时就会划过一丝迷茫，木雨还是那句话：“想起什么的话，随时联系我。” “哦，好，”高瞻远犹豫了下，问，“雨哥，那个叫陆重年的人……很重要吗？” 木雨沉默片刻，道：“很重要。” 不论是对他，还是对更多人，对这一系列的副本事件……都很重要。 “……我知道了，”高瞻远悻悻道，“虽然我也搞不懂是怎么回事，但我会记住的，想起什么的话会跟雨哥你说的。” “好，”木雨摸摸高瞻远的头，“谢谢你啊，瞩瞩。” * 一天时间很快过去。 暮色降临了这座大学城。 如今正式进入了秋季，天暗得很快，六点左右，大地之上的倒影世界便如路灯一般准时亮起。 他们今天的最后一站是新莲市医科大，来见的是当初隔壁11班的一位老熟人。 对方在食堂里等着他们。 替木雨他们打了饭，刷了卡，四个人在窗边坐下。 这人名叫曲歌，当年是他们年级稳稳的年级老三。 他长得清瘦斯文，身上的书香气比木雨还重。 他打开一个背单词app，将手机放在一旁，拿起筷子说：“有点稀奇，你们怎么会突然来找我？” 洪漾对曲歌的一心三用向来震撼，此刻吞咽了下口水，也没好意思把自己做的花里胡哨的海报拿出来，总感觉画风不符。 木雨则觉得，对曲歌，他不能再用“陆重年是一个未出道爱豆”这套来忽悠。 正寻思着怎么开启话题，曲歌先问他：“你在理工感觉怎么样？” “嗯？啊，还行，挺好的。” “我记得你是在读计算机？有打算辅修第二专业吗？” “暂时还没这个打算。” 曲歌瞥了他一眼，这一眼里似乎写着“有点浪费了你的学习能力”。 他一边斯文吃饭，一边背单词，一边说：“我倒是想学一下德语，对我以后可能会有点帮助。” 木雨道：“挺好啊，你的话完全可以兼顾的吧。” “嗯，”曲歌又问，“所以你们来找我是有什么事？” 木雨想了想，还是把陆重年的照片从手机相册里翻了出来，递到了曲歌面前。 曲歌停筷，接过木雨的手机，仔细打量这张照片。 第171章 木雨斟酌道：“这个人叫陆重年，我不知道你记不记得他了，他……是我们学校的学生，是我们十二班的。” 叶随和洪漾全程没有插嘴。 木雨就这么不疾不徐地把陆重年消失的事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我们学校当初月考都是按排名分的考场，我们三个总是坐在一起，你如果去回想当时的画面，也许会发现画面里有空缺的地方……” 曲歌安安静静听着，还在看着手机上那张照片。 木雨一直注意着他的神情，想着如果情况不对，他就随时停下来，但曲歌的表情一直很平稳。 而这个时候，他开口说了两个字。 “确实。” 木雨顿时松了口气。 他之所以会选择坦白对曲歌讲，就是因为他觉得曲歌能接受。 作为竞争了三年的对手，他深知曲歌有多聪明，接受能力有多强，和他交流起来效率又有多高。 木雨的一颗心放了下来。 今天能到这一步就够了。 对于所有他们拜访过的人，他都不指望他们能立刻就把陆重年完完整整地回忆起来。 先让他们记住这个名字，然后他们可以再慢慢…… “我确实记得，过去每次考试不是你第一名，就是他第一名，我总是考不过你们两个。” 曲歌冷静地放下了木雨的手机。 “陆重年不是去莲大了吗，他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我会差点忘了他？……你们为什么这么看着我？” 木雨、洪漾和叶随全都是一脸震惊。 这家伙……就这么想起来了？！ 就在这时候，洪漾余光似乎注意到了什么，面色一变，扯了木雨一把：“……你们快看外面！” 木雨和叶随顺着洪漾的目光看去。 他们的视线穿过窗户，落在了大地之上，更为震惊。 他们分明记得，刚刚坐下时，食堂外地面上的倒影是一幢高楼，而现在，这幢高楼竟然有大半都旋转到了食堂的下方，隐藏不见了…… 按照倒影世界的正常自旋速度，这幢楼理应不该转得这么快才对！ ——是倒影世界出现了一瞬间的加速旋转？？ 为什么？ 难道是因为……曲歌刚刚回想起了陆重年？！ 他们齐齐回过头，愕然地看向面前这个男生。 曲歌注意到他们的表情变化，不动声色地问：“怎么了？” “地面上……”他的视线向窗外转去，落在了他们方才看过的地方，“有什么我们普通人群看不到的东西吗？” 第63章 日常（十）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微信群里热闹了起来，消息开始喷发。 李柯：“刚刚倒影世界是不是加速了？？有人看到了吗？？” 傅小驹：“啥？我在打游戏。” 苏明蕴：“我我我，我看到了！！” 蒋书阅：“？怎么回事？” …… 这头，木雨按下内心的震惊，迅速陷入了深思。 ……倒影世界会突然加速自旋，大概率是因为曲歌刚刚想起了陆重年。 但到底是因为“曲歌”，还是因为他“想起了陆重年”？ 曲歌这个人并不平凡。 这个男生当初在他们新莲一中也是名声响当当的人物，拿过无数竞赛奖项，校庆时也总是在新闻中出尽风头。 他是天之骄子，然而不论是他，陆重年，还是更多人……在不可知的存在——祂面前，恐怕都只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渺小生命之一。 所以，倒影世界的加速自旋，究其根本，恐怕还是因为后者吧…… ——是因为曲歌“想起了陆重年”这个动作。 木雨突然想到，倒影世界出现在大地上也是第二个副本结束后才发生的事情，而第二个副本里是出现了什么转机？ ——那时候，傅小驹和叶随把陆重年给想起来了！ 想通了个中关节，木雨长吐出一口气。 果然，让更多人想起陆重年是拉近两个世界距离的方法，他们的方向没有找错。 他看向曲歌，曲歌此刻也正在耐心等待他的解答。 木雨坐直身体，屈指敲了下桌面，斟酌着说：“有些事情我们没法说出来，但我会尽量告诉你我们能说的……” * 食堂里，学生渐渐离去，一张张桌椅空了下来。 一些角落里的灯已经被关掉，清洁大爷擦着桌子走到这边，看到有四个学生还坐在这儿，便略了过去，给他们留了灯。 “……反正大概就是这样。” 木雨讲完之后就觉得自己其实有点过于兴奋了。 曲歌的反应超出了他的期待，以至于他本能地就想把他们已有的信息共享给曲歌，看看他还能想到些什么。 以前校内搞益智竞赛时他们俩合作过，曲歌的思考效率高，思维面广，有时候能想到一些谁都想不到的点，跟他合作起来真的很爽。 可是有关于副本的事，他们能“说出口”的信息毕竟还是太少了。 就这么一些断断续续的线索，又能指望曲歌想出些什么？ 曲歌双手环胸，垂眸思索。 他饭也不吃了，单词也不背了，这一系列事情显然已经引起了他的兴趣。 第172章 “你的意思是说，陆重年现在只在平行世界存在，而你只在这个世界存在，虽然不知道你们打算用什么方法，但你们的目标是让两个平行世界合并，是吗？” “对。” “你们确定你们能让两个世界合并？”曲歌忽然问。 木雨、叶随和洪漾都是一怔。 “木雨，‘蝴蝶效应’你是知道的吧。” 曲歌看向窗外，他看不到倒影世界，但他的目光会让人觉得他好像能看到。 “平行世界会诞生是因为一件事出现了两种走向，从那个时间节点开始，很多事情应该都变得不一样了，你和陆重年不就是一对例子？” “有的人可能在我们这个世界还活着，但是在平行世界已经死了。有的人可能只活在平行世界，在我们这个世界里却已经死了。” “如果两个世界真的会重合，那这部分人到时候到底是死还是活？” “你应该也知道，我们不能期待‘每个人只要在其中一个世界里还是活着的状态，世界合并后他们就能以活着的状态存续下去’这么好的事。” “那假设世界合并之后，只能保留其中某一个世界的结果，那么最终会被保留下来的，是我们这个世界，还是他们那个世界？” 曲歌回过头来，盯着木雨：“是你会活下来，还是陆重年会活下来？” “或者——最终会不会只有在两个世界都存在的人，才能活下来？” 而像木雨和陆重年这种情况的人，全都会消失，人间蒸发？ 叶随和洪漾立刻看向木雨，蹙起眉头。 木雨在最开始的微微僵硬之后，就冷静了下来。 “这些问题你不可能想不到，只是你不愿意去想，”曲歌缓缓道，“木雨，再好好考虑考虑吧，或许真正的答案不是让两个世界加速合并，而是相反。” 木雨却摇了一下头，语气缓和：“不，听了你刚刚这些分析之后，我反倒更加确信让两个世界合并就是正确的答案了。” 曲歌一怔，脸上浮现出不解：“为什么？” 木雨斟酌着说：“和一些我们没办法告诉你的信息有关，你刚才的这番话让我突然意识到那些信息里其实早就已经藏了提示。” 洪漾和叶随似乎也不解了，两人凑上前，压低声音问：“你是在说什么？” 木雨分析给他们听：“曲歌刚才会提出那样的质疑，其实本质还是因为他觉得两个世界中可能会存在大量的跟我和陆重年一样的人。” “可问题是，像我们俩这种情况的人，真的有那么多吗？” “平行世界会诞生是因为同一件事出现了两种不同的发展，而从那个时间节点开始，两个世界中的很多事情都会变得不一样。可我们这两个世界目前最重大的不同是什么？” 叶随和洪漾愣了一下，一道光闪过他们的脑海。 ——是副本！ 他们这个世界里有副本，而陆重年所在的那个世界，好像并不存在副本游戏！ 叶随眸光微转，立刻就道：“我知道了。” 曲歌拧起眉头：“到底是什么？” 木雨看向他，说：“曲歌，那件诱发出平行世界的事件确实引起了蝴蝶效应，蝴蝶效应也确实可能让一些人独独死在了我们这个世界，造成了一部分‘只活在其中一个世界里’的人群。但是——他们在我们这个世界里其实并没有彻底死亡。” “什么意思？” “他们被保留了皮囊，只是灵魂看起来好像死了，可如果这个世界真的要宣判他们死亡，又为什么要保留下他们的皮囊？” 从第一个副本发生到现在，所有玩家的心中都有一个疑问——一个非常愤慨的疑问。 时间回溯了，为什么死去的玩家不能复活？ 如果不能让他们复活，那又为什么要保留他们的皮囊，把他们变成一具具行尸走肉？这算不算是一种对生命的亵渎？ 木雨一直觉得，与副本相关的事情里头，总是充斥着一股说不出来的矛盾感。 制造副本的祂决不会怜惜人类。 以祂的险恶与阴毒，祂会在乎人类社会会不会被副本游戏搞得天翻地覆吗？ 祂会在乎死在副本中的玩家的尸体一旦暴露在所有人类的视野中，会不会引起人类社会的动荡吗？ 祂不会在乎。 所以，又为什么要让时间回溯？ 明明一切都不一样了，为什么要通过时间回溯让一切看起来好像不曾发生过，世界依旧完好无痕？ 为什么死去的玩家注定回不来了，却还要保留他们的皮囊，让他们在旁人眼里表现出“还活着”的状态？ 这不是自欺欺人吗？ 可现在，因为曲歌的分析，木雨突然间就想明白了所有这些问题。 他同时还想到了之前被他留意过的种种细节—— 比如，在第一个副本里，他和陆重年发现道具区听不到外面舞台上的声音，当时他想到的是，难道是因为道具区的规则够复杂了，所以副本才会想要给他们减轻点干扰，减轻点难度吗？ 副本会有这么好心吗？ 还有规则——为什么每个副本里都会有不止一套规则？ 为什么总规则全为真，而次级规则有可能会有假？ 种种迹象好像都显示着，似乎有两股力量在暗中博弈—— 第173章 而问题就在于，会不会真的有两股力量在博弈？！ 一股力量是制造副本的力量，祂唯一的目的就是戏弄人类，观看人类在副本中垂死挣扎，就如同古老的人类建造了斗兽场，将野兽的为生命而沐血搏斗看作是一场场激情的表演？ 而另一股力量则是站在他们人类这一边的力量，祂在尽力地帮助人类，守护人类，祂想要世界恢复如初，因此而在为人类留下一枚枚的筹码？ 两个平行世界中，像他和陆重年这样只活在其中一个世界里的人真的会有很多吗？ 还是说，最大的变数其实全都在副本之中？ ——只有进入过副本，死在了副本里的人，才会出现这种“在一个世界为死，在另一个世界为生”的情况？ 那么，制造了时间回溯的到底是谁，替死去的玩家保留了皮囊的又到底是谁？ 会不会正是站在人类这一边的那个祂？ 祂保留那些玩家的皮囊，会不会正是为了在两个世界合并的那一天，让那些玩家能够和另一个平行世界的自己重合，实现真正的复活？ 曲歌愕然。 “死去的人被保留了皮囊……？” 如果是这样，那他有点理解木雨的想法了。 他微微蹙起眉： “可是，你和陆重年呢？” 灯光惨白而冷峻，风顺着窗缝吹进来，悄悄绕过这一角，没有扰动这一瞬的寂静。 曲歌、叶随和洪漾全都看着木雨。 他和陆重年在各自的世界被抹去了存在……他们并没有被留下皮囊。 如果平行世界真的会有合并的那一天，如果到了那一天，在两个世界中都存在着的人才能继续存活…… 那么他们两人……又将何去何从？ 木雨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 他坐直身体，拿起筷子，笑了一下：“我不知道，但是我想，不管是对我还是对陆重年而言，现在最重要的就是——” “我们终于知道要怎么拯救世界了！” * 夜幕降临，大地之下的倒影世界缓慢地自旋着。 视角倒转，在另一个世界中，此刻也是同样的一副情景。 莲大宿舍区的某间寝室被敲响了门。 “门开着，进来吧。”充满冷感的嗓音淡淡在寝室中响起。 门被推开，闫少闻大摇大摆走了进来。 他晃了晃手机：“给你发了消息怎么不回？” 此刻，寝室里就只有一道身影坐在书桌前。 闫少闻走到那道身影后头，屈肘靠在了椅背上，一看到对方正在制作的东西，他有种被噎到的感觉：“你在做什么？” 男生修长的手指捏住一张小小的相卡，将其插进了透明手机壳的背面。 陆重年思索一秒，回忆起这种东西的名称：“手机痛壳？” “我知道，我是说，”闫少闻嘴角抽搐，指指他桌上那一大堆痛壳，“你做这么多是想用来干什么？” 陆重年就顺手拿起其中一个痛壳，递给他：“用来送人？” “……你不会是想让我用吧？” “如果不想用，你可以放到你的书桌上。” “……把这种东西当摆件，我会被人误会的。” “你还在乎这些？”陆重年瞥他，“找我有什么事？” 闫少闻看陆重年一直举着那只痛壳，嘴角又抽了抽，只好接过去。 他一边皱眉打量着痛壳背面那个戴着眼镜，笑得眼睛亮晶晶可可爱爱的男生，一边说：“老段约我出去吃饭，问你去不去，大一开学也有段时间了，大家都还没聚过——你还在纠结这个叫‘木雨’的人？我找人去问过了，理工大一计算机系根本没这个人。” “我知道。” “我们高中校档案里也根本没这个人。” “我知道。” 闫少闻没脾气了：“你看起来好像挺在意这件事，结果你也根本没去查过，都是我去查的。” 陆重年侧过脸来，道：“因为我知道，我也说过你不用去查。” “可是你为什么会知道？”闫少闻探究地问，“一个人就这么离奇地失踪了，正常人的第一反应肯定是报警，可是你怎么好像从最开始就知道对方是整个存在被抹消了一样？” 陆重年回过头，看着相卡上男生的笑脸。 他沉默片刻，只说了一句没头没尾的话：“闫少闻，你有过既视感吗？” 闫少闻一愣：“那当然，谁都有过，怎么了？” 陆重年又不回答了，他安静了会儿，起身道：“饭不吃了，我约了叶随和洪漾在理工见面。” 闫少闻再次愣住：“叶随和洪漾？怎么突然想到要去找他们？” “送东西，”陆重年晃了晃那手机痛壳，“你既然要去见老段，那就也顺道带几个过去送给他们吧。” 闫少闻：“…………” 闫少闻：“太阳打西边出来了，陆重年竟然给老同学送礼物了；太阳打北边出来了，陆重年送的竟然还是他亲手制作的手机痛壳；太阳打南边出来了，这手机痛壳上面的竟然还是一个男的。” “不是‘男的’，”陆重年嗓音轻缓，“告诉他们，他是木雨。” 闫少闻双手环胸，歪了歪脑袋：“你最近真的变得很奇怪。” 陆重年挥了挥手，说：“走的时候记得把我们寝室门关上。” 第174章 他经过室友的书桌，那堆得满满当当的杂乱的桌面角落摆着一份日历。 日历上面一片空白。 “好吧。”他听到了身后闫少闻无奈的回答。 下了楼，到了宿舍区门外，坐上出租车。 司机问：“去哪儿啊？” “新莲理工宿舍三区。” 车辆行驶在夜晚的大学城里，窗外的路灯灯光如同频闪，不断地掠过他们。 前方红灯跳起，车子停下，司机接了个电话，聊得笑哈哈。 “对啊对啊，我媳妇儿预产期是在一月底！” “哎你们就别过来了嘛，这么大老远的赶过来干嘛！” “哎呦行行行，我看看大概是几号啊。” 手机卡在支架上，屏幕正对后座。 司机点开手机日历app，瞧了一眼便回答电话那头的友人：“是1月27，对对对，嗐，那你们人来一下就行了，不用带红包什么的！” 而那手机屏幕上，同样是一片空白。 只是，没有人察觉。 马路上川流不息，行人嘻嘻哈哈走在人行道上，沿街店铺热闹喧嚣，却没有一个人发现—— 他们手机的锁屏画面中只剩下了“时间”，失去了“日期”。 他们的日历app不论是缩略图还是点开后的大图，全是一片空白。 沿街店铺的宣传海报上没有“活动时限”。 空中飘飞的传单上也没有“报名日期”。 这个世界里的人们或快乐或悲伤，或悠闲或痛苦地活着，他们按照既定的人生轨迹往前行走，却完全没有意识到，他们所赖以生存的这个世界不知何时变得有些古怪。 就像是一枚运转中的齿轮悄悄出现了一个缺口。 它震颤着，卡顿着，它发出了深远的嗡鸣，一切却被尘世巨大的喧嚣所掩盖。 陆重年望了窗外的景色许久，从口袋中拿出一张折起来的纸。 纸上有着复杂错综的折痕，是它先前被折成千纸鹤时留下的。 而此刻，陆重年再次展开这张信纸，第五遍阅读它。 在这个仿佛失去了过去、现在与未来，停滞在了虚空中的世界里，唯有这张信纸，能带给他一丝微弱、鲜活，而又坚实的真实感。 第64章 一起来洗澡吧！（一） 同一时间，另一个世界里的木雨回到了寝室。 他在书桌前坐下，看了会儿专业书，没忍住将那只一直没舍得拆开的千纸鹤拿了出来，注视了一会儿，将信纸展开，终于开始静静地阅读。 两人分隔在两个世界。 一人在车上，一人在寝室里。 【木雨： 如果你打开了这封信，那代表这次尝试已经成功了……】 【陆重年： 等到你打开这封信的时候，第三个副本应该已经结束……】 * “陆重年： 等到你打开这封信的时候，第三个副本应该已经结束，这封信显然也已经成功抵达了你那边的世界。 这段时间，我们十个人一直没有停止过研究副本相关的事情。 有些发现可能在副本里没时间说清楚，我就先在信里写一遍…… …… 目前大家讨论过的问题大概就是这些，你怎么看？ 一个好消息是，我们高中的同班同学们并没有完全把你忘记，只要稍加提示，他们都能发现记忆里残缺的地方，我越来越觉得我们两个世界是可以合并的，只是不知道到时候世界会变成什么样？ 大家的脑袋里会多出一段另一个世界的记忆吗？那世界会不会大乱？ 算了，太久远的事就暂时先不想了，谁都不知道后面会变什么样。 对了，开学这么久，你感觉怎么样？莲大数学系应该符合你的预期吧？ 还有，你住的寝室门牌号是不是307？如果没错的话，猜猜看我是怎么知道的！ ——哈哈哈哈是蒋书阅去问来的！在我们这个世界里，莲大数学系只有这个寝室空了一个床位xd 不过听说这个寝室的三个学生都是全系有名的鼾王，你睡眠向来不好，在寝室里睡得着不？ …… 想跟你说的话有很多，这封信可能会比较乱。 有件事一直想问问你，不知道你会不会介意。 同学会那天我无意中听到了你和闫少闻的谈话，你是不是打算出国留学？是打算这两年就去，还是等到大学毕业？想去哪所学校？ 其实出国也挺好，按照大家讨论出来的结论，你要是出国了，说不定就能从副本里解脱出来了，余绘学姐就一直说想休学，逃离大学城xd 可能你在国外读着读着，突然哪天就见到我了，因为要是两个世界能合并，我一定第一时间去你面前吓你一跳！ 哦对了，还有，迎新晚会那天你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每次在副本里见面都匆匆忙忙的，以后要是有什么话要说，你也都写在信里给我吧。 …… 陆重年，看到这里你会不会嫌我话太多？ 其实高中的时候就很想和你说话，只是一直找不到机会。 好吧，这可能是个借口。高中的时候我一直不怎么敢跟你说话，你可能会觉得很奇怪，这不符合我的个性，但我也不好意思跟你解释。现在写信了，有些话反倒有勇气说出口了。 第175章 不过憋了三年，想说的话确实有点多。要不我就拆分一下，以后每次进副本都给你带一封信，每封信里都只写一部分内容？ 也许等到我把话都说给你听完的那一天，一切就都结束了。 也许到那时候，我们就可以面对面坐在公园里，或者咖啡店，我们可以不用再那么急急忙忙，你听听我的声音，我听听你的声音。 也许那个时候我会重新变得不好意思吧，哈哈。 陆重年，希望你在那个世界不会觉得孤单。” * “木雨： 如果你打开了这封信，那代表这次尝试已经成功了，以后我们都可以用这种方式交流。 这段时间我想了几个问题，一个是关于同学会那天…… …… 以上是我最近得出的结论。 你们在那个世界里可能也已经讨论过类似的问题，得出了相同的答案，如果有不同的想法，你可以下次写信告诉我。 下面是一些和副本无关的内容。 你们学校迎新晚会那天我去找你没什么重要的事情，只是想和你谈谈。 当时并没有意识到我们的记忆都被刻意模糊了，我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离开闻山会所的，离开之前又有没有和你好好说过话。那段时间联系不上你，怕在我不知道的时候发生了什么误会，所以考虑了很久，那天直接去你们学校找你了。 另外也还想问问你，那天晚上（划掉）那天之后身体还好吗？有没有不舒服？ 那天晚上我喝得不多，但可能还是有一点醉了，有点没分寸，抱歉。如果身体有不舒服的话，一定要和我说。 另外，我已经去见过这个世界里你的家人，没有打扰他们，只是远远看了一眼。 你的父母兄姐都安好，不用担心。 我计划多拜访一些人，试试看能不能让大家想起你。我已经在闫少闻身上试出了一些可能性，提到‘高中三年的班长’时，他发现自己的记忆出现了残缺。 …… 同学会结束后，我选了一份生日礼物，原本想补给你。 最近我一直在想，是将礼物带到副本里直接交给你，还是等到副本彻底结束的那一天再说？ 你的想法呢？ 不用担心我，我在这里也安好。” …… 依附于同一片大地背向生长的两个世界里，同样的夜幕之下，两个人一遍又一遍地看对方写下的文字。 夜很长。 想说的话说不尽。 * 曲歌对木雨他们正在经历的神秘事件很感兴趣，鉴于木雨他们没法“说出口”，他提出了一个想法—— 让木雨把他拉进他们的微信群里去。 现在他们这些经历过副本的玩家能在微信群里畅所欲言，那么“外人”进去之后呢？ 他们还能自由地发消息吗？ 如果还能，那么这是否可以变成一种向外界传达消息的方式？ 木雨觉得还真可以试试看。 他跟群里的大家沟通了下，就把曲歌拉进了群。 曲歌：“大家好，我是曲歌。” 群里安安静静，屏幕上一片空白。 曲歌：“现在你们可以试试看发消息了。” 等了一分钟，依旧是一片死寂。 曲歌：“？” 群消息瞬间爆炸。 傅小驹：“擦，发不出来。” 苏明蕴：“连在输入框里打字都不行，一旦输入有关的字眼就跟被锁喉了似的……” 余绘：“对对对！” 常森：“我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曲歌：“……” 曲歌：“在备忘录里写好，截屏，直接发图也不行吗？” 蒋书阅：“我刚试过了，不行。但挺神奇的，我之前试过在备忘录里写下相关内容，是可以的，但这次就不行。” 蒋书阅：“我怀疑我们是大脑被监视了，只要被发现有向外人传达信息的意图，行动就会被限制。” 曲歌：“[原来如此.jpg]” 曲歌：“[深思.jpg]” 傅小驹：“……你竟然还会发表情包，你好割裂啊。” 曲歌：“？” 余绘：“这位同学是哪位大神呀，小驹你也认识？” 傅小驹：“也是我们新莲一中的学神，卷神，大佬。” 木雨：“@曲歌大佬，那只能把你踢出去了。” 曲歌：“嗯，我自己退吧。” 大佬失望地退了群，还私敲了木雨，表示以后要是有相关“活动”能不能直接通知他过去。 木雨没想到曲歌对这事会有这么大的兴趣。 他想了想，还是郑重地给曲歌做了一番思想工作，譬如“我知道成功人士往往有冒险精神但你要是太喜欢冒险那说不定就没有成为成功人士的那一天了！” 又譬如“而且你又要学医又要学德语哪里还有时间来参与这些事情呢？” 再譬如“好好读书天天向上等你成为名医我的身体健康就全都交到你手上了……” 成功把曲歌劝退，乖乖背单词去了。 当然了，曲同学还是念念不舍地叮嘱：“要是有什么想不明白的可以再来找我，我随时都有空。” 木雨：“好的，明白。” 木雨：“谢啦。” * 第176章 进入十月后，天气冷得很快。 明明九月底还穿着短袖，到了十月中旬就厚毛衣上身了。 而每到这种季节，理工一区的老澡堂生意就火爆起来—— 没错，作为一所建在南方的学校，理工是有澡堂的！ 其实理工最早建校的时候，所有宿舍都不带卫浴，学生们只能去公共卫生间上厕所、洗脸刷牙，去澡堂洗澡。 后来无数年里，几个宿舍区轮番重建、扩张，才跟上了新莲大学城里其他几所高校的节奏，给每间寝室都安上了独立卫浴。 然而理工一区的老澡堂还是被保留了下来。 窦校长的意思是：总有学生喜欢去澡堂洗澡。 这倒是真的。 和地域无关，不论是南方还是北方，都有学生更喜欢去澡堂，因为澡堂热水充足，洗得舒服。 而那些腼腆不好意思坦诚相见的学生们见如今有了独立卫浴还有这么多人热爱澡堂，逐渐地也升起了好奇之心，纷纷去尝试。 时至今日，理工每进一批新生，新生就要轰轰烈烈来一次“澡堂大挑战”。 其声势之浩大引得其他学校的学生也跃跃欲试，大学生论坛上有好几个相关的帖子，热度很高。 微信群里。 蒋书阅：“其实我也挺想去你们一区澡堂体验体验，昨天突然想到的，还想问你们借校园卡来着。” 常森：“澡堂里都有隔间，关上门其实和在自己家洗澡也没什么区别[捂脸]” 苏明蕴：“@蒋书阅突然？[扶眼镜.jpg]” 蒋书阅：“我刚发出这句话后也在思考这会不会是副本的征兆，我一点都不想和你们一边坦诚相见一边打副本…………告辞了。” 苏明蕴：“[笑哭][笑哭][笑哭]” 经巧：“不可能会在澡堂里搞出一个副本来吧[笑哭]那男女玩家混在一起要怎么合作，男女澡堂都是分开的……” 群里在聊这个话题的时候，木雨正在寝室里。 他看到群聊，顿时陷入了沉默。 因为就在一分钟前，他刚刚把脸盆、沐浴用品准备好，打算去一区澡堂洗澡…… …… ……不会吧？？他嘴角一抽。 就像经巧说的，如果真要在澡堂里生成副本，那男女澡堂是分开的，到时候要怎么合作打副本？？ 木雨怀抱着诡异的心情，把自己的换洗内裤放进盆里，然后顿住，再次陷入深思…… …………然后他迅速把这条干净内裤拿出，换了一包一次性换洗内裤扔进去，再带上恶魔币和给陆重年的信，就这么浑身充满茫然、不确定、狐疑地走了。 时间，晚上9：20。 一区澡堂每天晚上都是十一点关门，学生们如果要来澡堂洗澡，基本都会赶早，所以往常这个时间点，澡堂里都已经很空了，不会有什么人。 今天却不太一样。 男澡堂大门口正对的前台上摆着一个小小的电子屏，电子屏上显示着红色数字“0”，表示此刻澡堂里是0空位，得等。 往常守在前台的大爷今天不在，木雨抱着个脸盆就在大堂里的塑料板凳上坐下。 他一边等，一边暗暗观察四周。 比他早到等在这儿的学生总共有三个，大家都在低头玩手机，气氛非常安逸。 木雨观察了会儿，觉得应该是他们想多了，可能是这段时间每天念着“副本副本”的，导致现在看什么都像副本。 当然了，他自己其实是希望自己能进到每一个副本里的，因为只有进了副本才能见到陆重年，但是澡堂副本什么的，实在是有点超过…… 他打住自己诡异的思绪，低头玩起手机。 玩了几分钟，他忽然听到一旁传来一声“卧槽”。 抬头一看，傅小驹抱着个脸盆杵在几步之外，正嘴角抽搐地瞪着他。 木雨：“……” 傅小驹：“……” ……傅小驹顶着一张扭曲的面孔走过来，僵硬地在木雨旁边坐下。 木雨：“…………” 傅小驹：“…………” 两人诡异地盯着前方的虚空处。 傅小驹先发制人：“你为什么要来这里洗澡啊？！” 木雨：“……你不也来了！” 傅小驹：“我经常来这里洗澡的！” 木雨：“……我也是啊！” 傅小驹：“我不是突然想来的！我是本来就计划要来的！” 木雨：“打住，我觉得我们现在都有点ptsd，突然想去澡堂洗个澡不是很正常？不要自己把自己搞得神经衰弱了。” 傅小驹：“……你、你说的有道理！” 于是两人继续双眼发直瞪着前方。 另外三个学生被他们搞得有点害怕。 过了五分钟，无事发生。 两人逐渐放松心情开始玩手机，然后…… “卧槽！” 两人抬头一看，鸟哥正抱着个脸盆，一脸惊恐地问：“你们怎么在这里？！” 木雨：“…………” 傅小驹：“…………” 鸟哥：“我现在跟你们偶遇是真的会害怕！！” “……”木雨冷静地说，“先冷静一下，宿舍区就这么大，我们会偶遇个一二三四五六次太正常了。” 鸟哥：“一点都不正常，你要不回头看看？！” 第177章 木雨：“？” 他扭过头，看向身后。 ——一道熟悉的身影不知何时出现在这里，正在若有所思地打量前台上那个电子显示屏。 同一时间，又一个人迈入澡堂，大门口那两扇玻璃门就在他身后哐当一声关上。 澡堂外，浓雾迅猛袭来。 巨大的关门声吓到了原本正在玩手机的三个学生，他们抬起头，看到外头诡异的景象，纷纷露出吃惊错愕的神情，慌张地站起身来。 “外面怎么看不见了？！” “怎么这么大的雾？” “那是雾吗，还是烟啊，外面是不是着火了？！” 一片慌乱之中，站在木雨身后的陆重年下意识回过头来。 他今天只背了个单肩包，上身一件黑色毛衣，下半身是一条简单休闲的牛仔裤。 男生颀长高挑，肤色被黑色毛衣衬得冷白，像是一块上好的玉。即使是这么简单的打扮，依旧显得英俊帅气。 低头和木雨对上目光后，他似乎也愣了一下，然后就露出了一抹“抱歉吓到你了”的安抚又温柔的微笑。 木雨：“…………” ——这次竟然真的是要在澡堂里？！ 一眨眼，浓雾便将澡堂包围孤立成了虚空中的一座岛。 大堂里吵吵嚷嚷，那个喊着“是不是着火了”的学生想往外跑，鸟哥连忙将他拦了下来：“别，现在不能出去！” “为什么？烟都这么大了！” “因为这不是着火……” 鸟哥费劲解释的时候，陆重年眸光一转，看向那个最后踏入澡堂的玩家，低声说：“那个人是……？” 木雨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那人在听到关门声后就转过了身，打量着外面这幅场景。 他穿着一身成熟的烟灰色休闲衣，手上拎了个透明包，里面装了些换洗衣物和洗漱用品。 成熟的气息环绕着这人，他背脊挺直，稳重儒雅，此刻回过身来，目光扫视大堂一圈，便定在了木雨他们这个方向。 他不疾不徐地问：“同学们，你们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 木雨、傅小驹和鸟哥已经快无法呼吸了。 ……窦、窦校长…… …………怎么会是窦校长？！！ 第65章 一起来洗澡吧！（二） 时间，晚上9：30。 鸟哥颤颤悠悠道：“所以，窦校长，就是这么回事……” 此刻，大堂里总共只有八个人。 七个学生乖乖闭嘴安静坐在那里，窦校长一边听鸟哥关于副本的科普，一边思索。 “所以，你们的意思是，”这位长辈的视线投向更衣间入口的方向，“现在整个澡堂可能就只剩下了我们八个人，原本在里面洗澡的学生全都不见了？” 说着，他站起身，走到更衣间门口试了试，发现自己被无形的墙壁挡在了外头，进不去。 鸟哥咽咽口水：“可能是不见了，也可能全都变成了npc……” 反正这个大堂明显是这次副本的起点，如果真的还有其他玩家在，那现在应该已经被传送到他们这边来了。 “原来如此。” 窦校长又摸了摸那无形的墙壁，转过身。 看到木雨他们此刻拘谨的模样，他失笑：“别这么紧张，你们几个都是老玩家吧？这种时候就需要你们来引导我们才对，你们要是这么拘谨地坐着，我们不就更不知道下一步要怎么做了？” ……木雨觉得，这绝对会是他经历过的最奇葩的一场副本游戏，不会再有能超越它的了！ 他努力稳住，和陆重年对视一眼，对窦校长及其余三个新人玩家说：“……还是先来确认下时间和规则吧。” 这个副本的第一套规则已经出现在了他们的视野里。 木雨起身，所有人一起围拢过去，站在了前台边。 前台桌上出现了一个亚克力立牌，正对他们的这一面写着： 1、从现在起，不要让周围人发现你的异常。 2、请尽快找到怪物发生器，并将其摧毁。 3、若一个半小时内无法完成任务，请做好心理准备……迎接死亡。 木雨开始常规分析。 “副本是从刚才的9：30开始的，一个半小时的时限，那就是在11点之前我们必须破解这个副本。” 其中一个新人玩家说：“……11点是平时澡堂关门的时间！” “是，副本的很多设定都会和现实世界有所关联，”木雨又道，“第一条规则，不要让周围人发现你的异常，出现这条规则就代表这个副本里会有npc。” 他将这块立牌旋转，转到了背面，正式的规则终于出现。 理工一区澡堂使用规则： 1、请各位同学取号，按号码顺序依次进入澡堂洗澡。请一人一位，各区一位，有序洗澡。 2、澡堂共有三个淋浴区，不同区域因水温不同，所需的刷卡点数也不同。 3、每张卡共有六个点，点数只能用于自己，清零后将无法再进入澡堂。 4、因淋浴间位置紧张，每人进入澡堂后最多只有十分钟停留时间，请自觉记住时间，按时结束洗澡。也请不要浪费机会，进入澡堂，务必洗澡。 5、澡堂提供搓澡服务，可在李师傅出现时找到他，刷卡购买服务。 第178章 6、为尊重个人隐私，当他人关住淋浴间门时，请勿随意打开，或趴在地上通过门缝偷看。 7、澡堂地砖湿滑，小心滑倒。若滑倒，千万不要出声呼救，以防惊扰他人。 8、洗澡一定要使用肥皂才能清洗干净。进入澡堂后，在入口处领取肥皂。为节约资源，在这块肥皂被搓洗使用完毕之前，不许领取新的肥皂。 9、若在澡堂内发现脏污，请喊李师傅来清理，千万不要自己去碰。 大家认真地一条一条往下阅读。 傅小驹忽然嘴角一抽：“第五条规则里的李师傅……不会是我知道的那个李师傅吧？！” 鸟哥汗颜：“……感觉应该是了。” 现实中，理工男澡堂里也有一位李师傅，那是一位六十岁的大爷，平时只负责看管前台和清洁澡堂，并不提供搓澡服务。 而现在，这位李师傅俨然化身成了npc，还被迫负担了额外的任务…… 一个男生迟疑地问：“规则上说我们卡里有6个点，这个卡是指我们的校园卡吗？” 因为目前看来，副本似乎并没有要提供什么其他的“卡片”给他们的意思？ 大家纷纷拿出自己的校园卡。 他们平时就靠这张卡洗澡，此刻他们手中的卡片并没有产生什么变化，看起来和平时一模一样。 木雨扭头问陆重年：“你……也带卡了？你哪来的卡？？” 陆重年手中还真有一张理工校园卡。 他一边研究这张卡，一边说：“临时问叶随借的。” 叶随？？ 木雨更不理解了，他靠近过去，小声问：“你到底怎么会想到要来我们学校澡堂的啊？” 感觉陆重年和这里的画风好不搭啊。 陆重年抬眼瞧他，笑了笑，配合地低下头，凑到他的耳边，轻声道：“因为自从副本出现之后，我的行事准则就变成了……只要产生了念头就立即去做。” “……只有这样，才能不错过和你见面的机会。” “……所以，就来了。” 男生轻轻的尾音缭绕在他耳边。 木雨的心脏就像是被猫尾巴扫了一下，痒痒的，猛地一跳。 两人分开。 木雨眨巴着眼，耳朵绯红。 陆重年弯起唇，抬起手揉了下他的脑袋。 傅小驹面无表情把脸横在他们两人中间，瓮声瓮气：“喂，窦校长就在旁边呢，注意点影响！” 木雨：“咳！” 陆重年：“。” 窦校长在一旁问：“所以，按照你们的经验，这套规则理论上应该是全都可以信任的，进入澡堂后我们可能还会遇见其他新的规则，那些规则中可能会有假？” 木雨定了定神，道：“对。” 那么—— 所有人的目光挪向一旁。 副本降临后，出现在这张前台桌上的东西除了印有规则的立牌，还有……一台小小的取号机。 理工一区澡堂使用规则第一条：请各位同学取号，按号码顺序依次进入澡堂洗澡。 这台取号机的作用不言自明。 “我想问一下啊，”另一个男生不安地问，“第一条规则让我们按照号码顺序进入澡堂，这是一个个进去的意思，还是说大家等会儿可以两三个一起结伴进去？” “你们看那边，电子屏显示器还在运作。”木雨说了这么一句话。 大家一愣，顿时看向从副本开始前就立在前台桌上，岿然不动的小小显示器。 从刚才到现在，这个显示器上的数字一直是一个鲜红的“0”，没有变化。 这代表，澡堂里的剩余空位始终是0。 “我猜，在这个副本里，我们可能还是得按照它上面显示出来的剩余空位进澡堂，有几个空位进几个人，”木雨思索道，“而且我们很可能得进几轮，不可能一轮就完事了，第一轮的人数可能要等我们取完号才会显示出来。” 那三个第一次进副本的男生全都苦着张脸。 他们是真的一点都不想去取那个号，怎么来澡堂洗个澡都会遇到这种事呢。 窦校长稳重道：“既然躲不过，那就不要浪费时间了，来吧。” 他第一个走上前，作为表率，干脆利落按下取号机上的按钮。 取号机滋滋滋吐出一张小纸片，上面显示着数字——2。 鸟哥惊讶：“咦，不是从1开始出号啊？” 木雨毫不犹豫地第二个上去，取号，号码是3。 陆重年的号码是4。 傅小驹的号码则是1。 傅小驹：“…………怎么不是5？” 鸟哥在他后面取号，取出来的数字是“6”。 木雨：“这数字应该就是跳着来的。” 剩下那三个男生磨磨蹭蹭，最终还是上前，分别取出了5、7、8三个号。 在最后一个号码被吐出来的瞬间，那小小电子屏显示器上的“0”消失了，直接黑屏。 大家心一跳，顿时意识到——看来真的是木雨说的那样，第一轮空位数量要出来了！ 会是几？ 第一轮需要进去几个玩家？！ 在所有人紧张的屏息等待之中，鲜红的数字重新出现在显示器上。 漆黑底色之上，跃出的是一个巨大的——1。 ……就只有一个空位？！ 第179章 大家愣住，顿时齐刷刷看向傅小驹。 他是顺序为1的玩家。 傅小驹僵了一下，指了指自己，不确定地问：“……这是让我一个人进去？” 鲜红的“1”清晰显示在那漆黑的小小的电子显示屏上，没有再发生变动，答案已经非常明确。 ——第一轮，傅小驹就是需要自己一个人进入澡堂。 顿时，那三个新来的男生狠狠吞咽了下口水，脸上流露出同情，鸟哥替傅小驹汗流浃背了。 老玩家有经验也吃不消在这种情况下孤身闯副本啊！ 木雨皱了皱眉头。 他也没想到会是这个发展，他以为再怎么样每轮也该有两三个玩家可以一起，结果竟然就只有一个玩家的位置？ 他上前一步，正要动作——窦校长先他一步，将傅小驹手上那张写着“1”的号码纸拿了过去。 大家懵了下，而拿到这张号码纸后，窦校长很快就皱起眉头，脸色变得有点不太好看。 陆重年敏锐道：“濒死感？” 窦校长坚持了几秒，无奈还是将号码纸还给了傅小驹，吐出一口气：“确实是濒死感。” 看来他们玩家不能互换顺序，那就没办法了。 其他人迟钝地反应过来——窦校长本来是想代替傅小驹第一个进澡堂！ 只可惜…… 傅小驹捏着手中这张小纸片，脸上写着茫然。 从社团招新那个副本里出来之后他的胆子大多了，他自认不怕多来几个副本，副本来的越多，他们离真相越近，他陆哥才越有可能和他们重聚。 ……可自己一个人进副本？！ ……一个人去面对关卡和怪物？！ …………傅小驹觉得自己的命还没硬到这程度啊！ 他不会今天刚开局就要把自己交代了吧？死在澡堂里是不是也太奇葩了点？？ 傅小驹越想越慌。 “马儿……傅小驹！先别慌，先把这套规则拍下来！” 木雨的一句沉声提醒把他唤回了神，傅小驹慌慌张张拿出手机，拍下照片。 拍完后，木雨说对他：“别紧张，我们先一起理一理思路。” 傅小驹深呼吸：“好，理……！” 木雨思索了下，道： “按照规则上说的，进入澡堂之后，十分钟倒计时才会开始，所以你可以在更衣间做好心理准备再进去。” “记住规则，进去后一定要淋浴、使用肥皂。规则第一条写了要‘一人一区’，但你这轮是一个人进去，所以里面三个淋浴区应该随便你挑。但谨慎起见，我认为你在第一个淋浴区洗澡就行了，没必要去里面冒险。” 木雨的语速不疾不徐，所有人都在认真地听。 “恶魔之月肯定没那么容易找到，你这次进去没必要太纠结于这个，恶魔币带了吗？” “带、带了！” “进去后先找自动贩卖机，如果在更衣间，可以先兑换一件防身的道具带进去。” 木雨叮嘱得很全面，傅小驹脸色苍白地听着，听完了又六神无主地问：“那、那李师傅出现了的话，我要不要找他搓澡啊？” 鸟哥说：“我看那个第五条规则，感觉李师傅有点像是触发任务的npc，完成任务的话说不定会有点线索……” 傅小驹纠结：“那、那我……” 窦校长却在此刻说：“不用管这些，先保护好你自己。” 傅小驹一怔。 “找线索不是你一个人的任务，你第一个进去，能保护好自己，出来告诉我们里头大致的情况就可以了。”窦校长嗓音温厚，语气郑重。 木雨赞同：“窦校长说得没错，触发任务等我们后面熟悉情况了再做也来得及。” 傅小驹听着两人的话，逐渐冷静下来。 他深呼吸一口气，点点头，道：“好，行……那、那我就看情况来吧！” 他活动了下僵硬的肩膀，像是一个即将上场的拳击手，正在努力放松身体。 今天看来真是中头奖了……如果能顺利离开副本，他一定要去宿舍区对面的彩票店买一张，不不不，买个十七八张彩票！ 傅小驹长吐出一口气，扭头，眼巴巴地瞅向陆重年。 陆重年朝他点了下头，缓声道：“小心。” 傅小驹瞬间打满鸡血：“——那、那我就进去了！” 更衣间门口有一块帘布挂着，分隔开了两边的空间。 他抱起自己的脸盆，掀开帘布走了进去。 …… 9：35 傅小驹进去后，外面的七个人也没闲着。 他们把这不大不小的大堂翻箱倒柜检查了一遍，确认这个地方没什么值得他们注意的线索，才纷纷在塑料板凳上重新坐下来。 氛围一时陷入沉默。 一方面是因为这诡异的副本游戏，没有人的心情能轻松得起来。 另一方面则是因为…… 几双眼睛不停地往他们当中最年长的那位身上瞟…… 窦校长静坐一会儿，很和蔼地开口问：“你们都叫什么名字？” 木雨立刻挺直背脊答：“校长好，我叫木雨，是计算机大一的！” 鸟哥：“我、我是服装设计大三的，我叫洛文城！” 一个男生：“我是电子信息工程大二的，我叫赵安逸……” 第180章 坐在他旁边的男生道：“我叫柳遇，是数媒大二的。” 窦校长指指木雨、赵安逸和柳遇：“那你们是信电学院的学长学弟？” 木雨立刻：“学长们好！” 柳遇和赵安逸也立刻：“学弟好，学弟好……” 剩下那个男生道：“校长好，我是法学系大三的，我叫王世。” 窦校长把他们的名字一一记下，目光落到了陆重年的身上。 “这位同学不是理工的吧？” 木雨惊讶：“校长您怎么知道？” 窦校长微笑：“因为刚才听你们聊起他的校园卡是借的。” 木雨：“……” 那校长您应该没听到别的什么吧？！ 陆重年颔首：“窦校长好，我是莲大数学系大一的学生，我叫陆重年。” “噢，原来是莲大数学系的，那你应该算是你们贺校长的学弟了，”窦校长感叹，“说起来，刚刚我还在和你们贺校长吃饭，早知道把他也拉过来了。” 陆重年：“……” 他回忆了一下他们贺校长那板正书生气的模样，总觉得那位不像是会喜欢来澡堂这种哄哄闹闹的地方洗澡的性子。 ……不过，好像也有听说过，理工这位窦校长最喜欢看他们贺校长臭脸的样子，每次惹成功了就会笑得很乐呵，性格远不如表面上看起来的那么温柔无害…… 陆重年选择保持沉默。 窦校长调侃完了，便望向大门外那滚滚的浓雾。 沉默一瞬，他轻声道：“竟然已经发生过三次这样的副本，有那么多学生出事……我完全不知道。” 木雨顿了顿，低声说：“校长，副本的生成时间和生成位置都是随机的，离开副本的玩家也没办法对外界透露这些事。” ……所以没必要自责。 这是谁也无法掌控、无法预料的事。 * 傅小驹一个人踏入了更衣间。 更衣间四四方方，非常宽敞，此刻静悄悄的，一个人影也没。 四面墙壁上全是储物柜，每面墙壁上还各挂着一只吹风机，一切都是他最熟悉的模样……除了立在斜对角的一台红色自动贩卖机。 他小心翼翼把脸盆放下，扫视周围一圈，确认没什么怪物藏在他看不到的角落里，才走到自动贩卖机前，想了想，用他身上仅有的一枚恶魔币兑换了一根棍子。 然后傅小驹抱着这根棍子，就开始纠结了。 ……他要不要脱衣服啊？ 平时他来这里洗澡都是把换洗衣物放在储物柜里，浑身脱光了进澡堂的，他也不会害羞什么的，和别人坦诚相见没什么心理负担。 ……可现在是要去打副本诶，他难道要遛着鸟去见怪物和npc吗？？ 傅小驹内心天人交战。 他又想，规则规定了玩家一定要洗一次澡，他要是穿着衣服进去，等会儿再湿哒哒地出来，那后面一个多小时的时间不得难受死？ ……算了，遛./鸟就遛./鸟，让怪物看见他的鸟儿是能咋的！ 反正他又不会吃亏，仔细想想，要是能闪瞎怪物的眼睛那不反而再好不过？ 如此想着，傅小驹迅速把自己脱得精光，把衣服全都留在了更衣间坐凳上，赤条条，又雄赳赳气昂昂地迈向澡堂的入口。 第66章 一起来洗澡吧！（三） 在正式迈入澡堂之前，傅小驹突然又想起来一件事。 他连忙把手机从脸盆里拿出来，给木雨打了个电话。 “喂？”木雨疑惑的声音响起在耳边。 “我看还有信号，就想打给你试试，”傅小驹压低声音，鬼鬼祟祟地说，“现在我要进去了，我们看看这信号会不会断。” “好。” 澡堂入口处也挂着一块帘子，是透明塑料的，用了这么多年，这块塑料帘布早就已经遍布划痕，模糊得跟一块马赛克似的了。 木雨语气平稳地和他聊天：“更衣间有什么情况没？” “没，自动贩卖机倒确实就在这儿，我兑换了一根棍子。” “你小心点别在浴室里滑倒啊。” “我知道，为了方便跑路，我连拖鞋都没穿，直接赤脚的！” 傅小驹鬼鬼祟祟撩开那块塑料帘布，整个澡堂映入他的眼帘。 木雨笑了一下，然后说了一个字“你”，就没声儿了。 电话的另一端变得寂静无人。 傅小驹把手机从耳边挪开一看，已经没信号了。 ……果然还是不行。 他悻悻挂断电话，然后看向眼前的一切，心跳再次提速—— 和现实中的这间澡堂不太一样！ 现实中，这间澡堂的每个隔间真的是用门隔开的，大家关上门，那就是一个坚实的独立空间。 然而此刻，这个澡堂里的每一个隔间只以一块轻飘飘的蓝色帘布做门。 帘布直直垂落到底，只与地面相差了两厘米左右的距离。 虽然还是把每个淋浴位隔成了独立空间，但那块帘布总给人一种随时能被别人掀开、扯烂的感觉，很没安全感…… 更让傅小驹紧张的是—— 此刻澡堂的公共领域里一个人都没，一个npc都看不到，而每个隔间都是帘布被拉上的状态。 理工一区澡堂使用规则第六条：为尊重个人隐私，当他人关住淋浴间门时，请勿随意打开，或趴在地上通过门缝偷看。 第181章 ……所以，此时此刻所有npc都躲进了淋浴间里？？ 傅小驹深呼吸一口气，扭头看向自己的右手边。 右手边摆着一张小桌，桌上则摆着两个搪瓷脸盆，一个盆里放着一堆红色肥皂，一个盆里放着一堆绿色肥皂。 一个立牌竖在两个盆后面，上面写着： 1、请保管好自己的肥皂，不要和别人交换使用。 2、若觉得身体很轻，可选择红色肥皂，它可以让你沉稳下来；若觉得身体很重，或一切正常，可选择绿色肥皂，它是最万能的。 3、不要弄脏自己的肥皂，若肥皂已脏，记得及时冲洗干净。 傅小驹犹豫了下，感觉自己身体状态好像挺正常的，便拿了一块绿色肥皂。 随后，他小心翼翼走入到澡堂内部。 澡堂入口进来就是一条笔直通道，通道直通三个淋浴区，淋浴区全都在左手边，按照进深顺序分别是1区、2区、3区。 每个淋浴区都是一个长方形的空间，隔间全都分布在长方形的两条长边上，两两相对，一个区总共十六个淋浴位。 傅小驹仔细看了一下，1区淋浴间确实全都是帘布被拉上的状态…… 可整个澡堂此刻静悄悄的，一点水声都没，俨然根本没人在洗澡。 ……难道所有npc都正一动不动杵在隔间里，就这么干站着？ 就算扭动下身体也该发出声音吧，他现在好像连个呼吸声都没听见！ 傅小驹又往帘布下面瞅了瞅，那道缝太细了，以他这个视角根本什么都看不见，规则又说不能趴在地上看…… 他赶紧调头，然后一打眼就看到了贴在通道墙壁上的一排血红大字： “觉得害羞的话，可以把门关起来洗哦！” 傅小驹：“…………” 这排字平时是没有的，显然是副本的衍生物。 他有点无语，抱着脸盆又小心翼翼往2区走去。 2区和1区一样，十六个隔间全都是帘布被拉上的状态。 傅小驹抱着不妙的预感跑去3区——结果全都是一样，所有隔间都有人！ 他傻了。 说好的里头有一个空位呢？ 他现在要去哪里洗澡啊？ * 大堂。 傅小驹的那通电话被强行中断了，倒也没有太出乎意料，大家讨论了一会儿，很快就又安静下来。 ……好像还是第一次在副本里这么悠闲。 木雨想了想，戳了下陆重年的手臂，等男生看过来了，他就把自己临出门前带上的千纸鹤悄悄塞了过去。 陆重年弯起唇，接过去后，把自己带来的千纸鹤也给了木雨。 两人坐在角落里，又挨在一块儿，悄咪咪的动作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千纸鹤交换完毕，他们也没打算在这里就拆开来看，都不动声色地藏进了自己的口袋里。 木雨又安静了会儿，没忍住，磨磨蹭蹭凑到陆重年耳边，小声说：“你在信里说的生日礼物……” 陆重年微微倾斜身体，将耳朵停留在木雨的唇边，低低温柔地应：“嗯？” “……是多大一件东西啊？”木雨红着脸问。 陆重年回忆了下，用手比了比。 大概有一个娃娃这么大。 木雨很好奇：“是什么东西？” “确定要我来告诉你？”陆重年微侧过脸，两人依旧保持着极近的距离，说话的音量几乎称得上是耳语。 陆重年的嗓音低冷悦耳，像是某种乐器才会发出的声音。 “礼物放在盒子里，盒子外面包了一层包装纸，”陆重年很认真地说着，“我包了很久。” 话里话外都像是一个意思—— 你确定，不要自己亲自拆开来看？ 木雨抿唇笑了起来，心里又甜又痒。 他又靠近了一点：“……你是什么时候去买的？” “就在同学会的第二天。” 木雨立刻愣住：“……那天你还有劲跑出去？！” 陆重年似乎也被木雨质问得愣了一下。 下一秒，他的目光很自然而然地往下滑去了木雨的腰，眉头微蹙起来：“你的身体……” ……连走路都困难？ “我、我身体很好！”木雨差点咬到舌头，“就是、就是那天晚上没怎么睡，咳，没睡好，所以第二天就很困，很早就上床睡觉了……” 他越说脸越涨红。 陆重年愣过之后，眼中就浮现出了若有所思和意味深长。 他双腿交叠，屈肘抵在腿上，手掌懒懒撑着脸颊，目光专注地看着木雨，笑问：“身体……真的没事？” 木雨一个激灵，目光心虚地乱转：“……没事，能、能有什么事！” “哦，我还担心了好久。” “……” “那天晚上买完礼物之后，我其实还买了一支药膏，本来想直接给你送过去，但是一直没打通你的电话，我以为你生气了。” “…………” 男生垂下眼，轻轻道：“我以为，那天晚上你不喜欢。” 前一句话的“那天晚上”，和这句话里的“那天晚上”，显然指的不是同一天晚上。 木雨：“………………” 他傻眼了。 陆重年看起来好像真的有点为此失落。 他结巴道：“我……我没有不喜欢啊！” 第182章 陆重年抬起眼睫，幽幽地看他：“真的？” “真的真的！我怎么可能不喜——”木雨猛地顿住。 陆重年歪了下脑袋。 “那，那天晚上，喜欢？” 木雨：“…………” 他突然发现自己好像成了一条被放进热水里的鱼，这下是要被烫死了，整根都要变红了。 然而把他放进锅里的家伙还目光灼灼地看着他，毫无愧色地等待他的答案。 …………木雨非常震惊，陆重年竟然是这样的性格！ 竟然给他挖坑！ 他支吾着没有回答，陆重年便也不放过他似的，执着地盯着他。 那目光有如实质一般，缭缭绕绕的，被这道视线扫过的地方全都泛起了些微的痒意。 眼睛痒痒的，脸颊痒痒的，鼻尖痒痒的，嘴唇也痒痒的。 逐渐地，木雨低下头去，耳根子，脖子，全都通红。 陆重年发出一声无奈的叹息，又笑了一下。 他伸过手来，指尖轻轻蹭过木雨的脖颈，冰凉的手指与木雨温热的皮肤形成了极大的反差。 像是安抚，木雨却反倒被刺激得眼睫轻颤了一下。 男生轻声对他说：“……我很喜欢。” 木雨呼吸一停。 心脏鼓动着，咚咚咚咚，重击他的耳膜。 喉咙好像很久很久没喝水似的发着干，喉结不由自主地滚动。 “那天晚上……”男生又轻又缓地说着，“……我很舒服。” 木雨突然觉得，那水好像不烫了，变成了一种会让他变得晕晕乎乎的热。 温热的水包裹着他，水波一圈一圈温柔地翻涌向他，他成了飘荡在水上的一叶小舟，摇摇晃晃，不知今夕何夕。 他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自己发没发出声音。 “……欢。” “嗯？”男生的声音依旧很温柔，很耐心。 “我说……”木雨凑近过去一点，哑声说，“……我……也喜欢。” “那天晚上，我也……挺舒服的。” 刹那间，这一处狭小的空间陷入寂静。 一种余蕴深长的寂静。 木雨的呼吸变得有些乱。 他微抬起眼，对上了陆重年幽深的黑眸。 男生注视着他，安静地，仿佛可以永恒地享受这一刻般喜悦地笑着。 木雨才发现，陆重年的耳朵，原来也是红的。 * ……傅小驹的脸也很红。 但他是被憋红的。 他在三个淋浴区来回转了好几圈，找不出任何一个空的淋浴位！ 不是，这些淋浴间里真的有人吗？？如果有人，那为啥会一点动静都没？ 澡堂使用规则的第六条：当他人关住淋浴间门时，请勿随意打开。 傅小驹深思。 “请勿随意”的意思那就是……其实也可以试着打开看看的吧？！ 他不管了。 他走回到1区，来到了离澡堂入口最近的那个淋浴间门外，鼓起勇气，紧张兮兮地问：“……有、有人吗？” 澡堂寂静，他的声音甚至回荡出了回音。 帘布的另一端，依旧没有动静。 傅小驹咬紧牙关，握紧拳头，伸手一把掀开面前这块帘布—— ——里头是空的，淋浴间里根本没人！ 他大松口气，欣喜地走了进去，赶紧把帘布拉上。 淋浴杆上卡着一台常规刷卡机，傅小驹把校园卡放上去滴了一下，那小小的显示屏不似往常那般显示出校园卡里的余额，而是显示【剩余：5】。 也就是说，在1区洗一次澡耗费1个点？ 傅小驹赶紧打开花洒，热水冲了下来。 他注意着没让水淋到自己的头发，随即便转过身，面向帘布，一边警惕一边冲洗。 肥皂往自己身上抹，搓了两下就赶紧冲掉。 他动作飞快，刚用毛巾把自己的上半身擦干，就听到澡堂入口处响起了一道声音。 ——啪嗒，啪嗒，是拖鞋踩在瓷砖上的声音。 傅小驹动作一顿，瞬间屏住呼吸，身体紧绷。 ……有人进来了。 谁？ 难道副本这么快就加玩家进来了？ 啪嗒，啪嗒。 那脚步声径直往傅小驹这个方向走来，慢吞吞的，那缓慢的节奏，不像是悠闲，更像是……对方正在无声地检查这些隔间。 傅小驹顿时就知道自己想太美了，这绝不可能是玩家的脚步声。 他提起戒备，心脏都快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下一秒就听到—— “有人要搓澡吗？” 老李粗粝的嗓音响了起来。 “……”傅小驹咽了咽口水，肌肉微微放松。 脚步声离他越来越近。 啪嗒，啪嗒…… 一道黑影蓦地打在了帘布上。 是侧影。 傅小驹依旧屏息。 下一秒，侧影向左边移去，脚步声也紧跟着移向1区的深处…… “有人要搓澡吗？” 无人回应。 那脚步声慢吞吞走到底，调了个头，走出来，往澡堂的更深处去了。 ……傅小驹小心翼翼撩开帘布一角，往外觑。 老李那熟悉的背影正在往2区的方向去。 对方穿着平时总会穿的那件汗衫和短裤，手里支着那把老旧的布拖把，看起来颤颤悠悠的。 第183章 老李年纪其实也不算大，但可能是因为背老是直不起来的缘故，总让人觉得他是个老爷爷。 傅小驹总怕这大爷会不小心在澡堂里摔一个跟头，出事，因此每次见到对方都会下意识地提醒一句“小心啊”。 可现在……现在就算了吧，他担心担心自己还差不多…… 傅小驹放下帘布，飞快把自己身上擦干，看了眼时间，他在澡堂里可以停留的时间还剩下四分钟。 然后，他就陷入了犹豫。 木雨和窦校长都让他别去管疑似是触发任务的第五条规则，傅小驹自己刚才也确实挺害怕的，并没有打算去碰那条规则。 可很意外的，从进入澡堂到现在，他竟然什么危险都没遇见，平平稳稳的。 他真的要就这样出去吗？ 会不会太浪费时间和机会了？ 傅小驹有点纠结。 寻找线索确实不是他一个人的任务，但同样也不是此刻正在大堂里的其余七个人中任何一个人的单人任务。 是他们共同的任务。 ……所以，他也不能尽把危险抛给伙伴们吧。 如果还有余裕，那是不是该试一下？ 老李应该已经走到了3区，脚步声啪嗒啪嗒在那里来回转。 傅小驹又犹豫了会儿，打开手机，仔细看了遍澡堂规则的第五条。 【澡堂提供搓澡服务，可在李师傅出现时找到他，刷点数购买服务。】 老李若只是个npc，那玩家只要不唤醒他，应该就不会有生命危险……？ 傅小驹抿唇，下定决心。 他深吸一口气，掀开帘布走出去喊：“老李，我、我要搓澡！” 3区那儿，啪嗒啪嗒的脚步声停了下来。 第67章 一起来洗澡吧！（四） 9：45 傅小驹进去有十分钟了，大堂里的气氛慢慢凝重起来。 有两三道视线频频扫向前台桌上的电子显示屏。 那小小屏幕上的数字一直维持在“1”，变化不动。 鸟哥忍不住起身走到更衣间的入口，上手摸了摸，无形的墙壁还是挡在那儿，他们进不去。 他转过身，叹了口气，下一秒，他身后的帘布就动了动—— 一只手伸出来，将帘布一把掀开，傅小驹抱着脸盆和一根棍子出来了！ 大家精神一振，顿时起身围了过去。 “终于出来了！” “没事吧？” “里面怎么样？” “有怪物吗？” 傅小驹脸颊红扑扑的，皮肤嫩得跟剥了壳的鸡蛋一样，不仅光滑还反光，他的表情却是一脸懵逼。 “——我、我在里面什么都没碰到！” 大家愣住。 傅小驹自己也有点难以置信：“更衣间和澡堂里一只怪物都没，npc也就老李一个，我甚至都找他搓澡了，也无事发生，就多花了一个点，现在我卡里只剩四个点了。” 说起刚才的经历，傅小驹自己都觉得离奇。 他都做好心理建设，喊老李过来了，结果……他就是被老李按住狠狠搓了一顿，除了老李那无影手般的速度将整个搓澡过程压缩得非常短暂，和令人害羞的地方被搓得有点痛痛以外，其他什么异常情况都没出现！ 没有怪物蹦出来，老李也没给他发什么任务。 那大爷拍了下他的屁股，说了声“好了”之后就收拾东西走出了澡堂，傅小驹满脑门问号，一看时间还剩下一分钟，索性把整个澡堂所有的隔间都掀了一遍，才发现—— 原来那些帘布拉着都是唬人的，所有隔间里头都是空的，根本没人！ 听了他的话，木雨、陆重年和窦校长陷入沉思。 “我还拍了照片，你们看看。” 大家围拢过去，傅小驹把照片一张张翻出来，他把那三条领肥皂规则和通道墙上的那句标语全拍下来了，整个澡堂的格局就在他们眼下。 大家眉头紧皱，很想努力从中瞧出点什么，可别说是那三个第一次进入副本的学长，就连木雨他们这些老玩家，一时也没琢磨出个所以然。 傅小驹展示完照片，就瞄了眼那电子显示屏，发现上面还是1，指着问：“这玩意儿一直这样？” “对，”鸟哥道，“你进去后它显示的也是1，出来后还是1，连黑屏都没黑过……” 所以现在…… 大家面面相觑……他们是要怎么样啊？ 窦校长刚才摸着下巴，一脸思索的模样，此刻他放下双手，迈步越过傅小驹，来到了更衣间的门口。 他伸出手，指尖触碰到挂在面前的那块帘布，帘布晃动了下。 他收回手，道：“看来我可以进去了。” 他刚才抽到的号码是，2。 大家呼吸一紧。 ——所以，这轮依旧是单一一个玩家进去？ 难道后面都要这样吗？ 傅小驹见状，连忙把手中的棍子递了过去：“窦校长您带着这个吧，还是以防下万一。” “好，谢谢，你叫——” 傅小驹立刻道：“傅小驹，我叫傅小驹！” “好，傅小驹同学，”窦校长彬彬有礼地颔首微笑，他走回来，把自己带来的洗漱包拿起，接过傅小驹的棍子，随后扫视他们一圈，道，“同学们，我进去之后，你们还是注意下时间和这个电子显示屏。” 第184章 “知道的，校长小心！” 窦校长点了下头，又仔细看了他们一眼，便神情温和地回过头，掀开更衣间门口的帘布，走了进去。 这道儒雅的身影，消失在了他们的视野里。 …… 一行人又慢慢在板凳上坐下来。 傅小驹孤身闯副本成功，兴奋劲还没消散，坐在木雨和陆重年旁边一个劲的叽里呱啦，说他进去时有多紧张，开口喊老李前有多纠结。 木雨一边听一边有点分神。 ……傅小驹能安安全全出来是件好事，可整个过程这么平稳，反倒显得这个副本不太寻常。 没有怪物，npc也只有老李一个。 傅小驹甚至亲身实践了澡堂规则的第五条，找老李搓澡了，也什么都没触发。 ……那么线索又在哪里？ 他看向前台桌上那小小的电子屏。 鲜红的“1”岿然不动。 ……这个数字真的要一直这样维持下去？ ……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因为傅小驹进去出来特别顺利，所以这轮窦校长进去，大家一开始的心情都没有前一轮那么沉重。 等到9：58，窦校长进去有十分钟了，他们才纷纷站起身，开始在更衣间门口徘徊。 更衣间门口的那块帘布真正地垂到了底，不透光，一点缝都没留，他们无法窥探里头的情况。 大家来回踱步，窦校长这位重量级人物的安危牵扯着所有人的心。 陆重年一直站在电子显示屏前，盯着看。 木雨走过去：“一直没变化？” 陆重年摇了下头：“没有。” 10：00，大家的脸上终于开始流露出担忧。 柳遇低声道：“……会不会出事啊？” 赵安逸毫不犹豫地否决：“不可能，窦校长那么厉害，不可能出事的。” 话是那么说，但他脸上的焦虑是一分都不少。 傅小驹安慰道：“我进去了都没事，窦校长也不会出事的，他可能就是在更衣间多逗留了会儿。” 鸟哥也道：“对，窦校长细心，可能在里面检查得太仔细了，就多花了点时间。” 10：04 大三学长王世小声道：“可能真的出事了，都十六分钟了……” 赵安逸：“能不能别乌鸦嘴！” 鸟哥：“再等等再等等，可能就快出来了……” 木雨的眉头也皱得越来越紧。 他干脆走上前，在更衣间门外的虚空处摸了下。 他的号码为3，窦校长之后理论上就该轮到他了，如果这个时候无形的墙壁消失了，那就意味着…… 所幸，指尖传来了冰冷的触感，木雨松了口气，说：“墙还在。” 大家也紧跟着松了口气。 墙还在的话，那里面就还是在进行中吧？窦校长应该没事？ 没事就好，慢点就慢点，他们能等—— 陆重年却突然说：“黑屏了。” 脑袋里的念头被硬生生刹住。 大家一惊，齐刷刷回头看去。 前台桌上，那小小的电子屏上的“1”已经消失了，整个屏幕变成了一片漆黑。 这股黑让人心里发慌，而就在大家的眼皮跳动之中，这漆黑的屏幕死寂了一秒，再次跃出一个鲜红的数字—— 依旧是“1”！ 竟依旧是一个大大的“1”！ 大堂里哗然。 “怎么回事？什么意思啊，怎么又是1？” “数字没变的话，刚才又为什么要黑屏一下？” “窦校长到底怎么样了？？” 木雨也有些愣神，忽然他一顿，倏地回头。 ……指尖的触感消失了。 无形的墙壁，消失了。 陆重年仿佛有所预感一般，朝他这边看了过来，凝起眉。 鸟哥和傅小驹跟着紧张了起来：“轮到你了？” 王世、柳遇和赵安逸停止了争吵，齐齐看向他。 木雨抿紧唇，垂下手：“……嗯。” 他这一个字一出，所有人的心沉到了谷底。 ——新一轮已经开启了，窦校长却直到现在都没出来。 窦校长……难道真的在里头…… 木雨盯着眼前这块帘布，心情亦有些凝重。 沉默片刻，他深吸一口气，转身走到小板凳边，把他带来的脸盆抱起。 他走回来，对他们说：“我进去之后，你们继续盯时间和这个电子屏显示器，那个黑屏肯定是有什么意思在。” 傅小驹和鸟哥连忙点头：“好！” 陆重年低声对他说：“一切小心。” 赵安逸：“你进去后看一下校长……” “知道，”木雨握了下陆重年的手，对其余几人说，“那我就进去了。” 语罢，他毫不犹豫地掀开帘布，消失在众人的视野之中。 * 时间，10：05。 帘布在身后重重挂下，木雨停在了更衣间的入口处。 冷静的双眸扫向前方。 整个更衣间灯光明亮，寂静无人。 ……窦校长的透明洗漱包还放在门口的凳子上，保持着敞开的状态，几件脱下来的衣服堆放在上面。 木雨抿紧唇，快步走过去。 他将自己的脸盆放在一旁，想了想，只脱掉了上衣和长裤，留了条短裤在身上。 第185章 随后将手机、脸盆、毛巾带上，其他东西包括眼镜都留在了这里，就这么迅速地钻入了澡堂。 偌大的澡堂里，灯光是暗黄的，空气中残留着一股淡淡的湿热潮气，召显着上一个进入这里的人刚洗完澡没多久，整个空间此刻却安静没有一滴水声。 入口处的桌子上摆着红绿两种肥皂。 木雨已经在傅小驹的手机上看过三条领肥皂规则，但他还是仔细地重新看了遍，视线在第二条规则上面多停留了一会儿。 【若觉得身体很轻，可选择红色肥皂，它可以让你沉稳下来；若觉得身体很重，或一切正常，可选择绿色肥皂，它是最万能的。】 思索一秒，木雨选了一块红色肥皂，放进自己的脸盆。 随后，他提起戒备，往澡堂里走去。 澡堂的地面和墙壁都是大片大片的白色瓷砖，瓷砖上凝结着水珠。 放眼望去，1区淋浴区里的十六个隔间就如傅小驹所说，此刻都是帘布被拉上的状态。 看起来有人，实则都没人？ ……可窦校长呢，会不会其实正在某个隔间里？ 木雨放轻脚步，就这么迅速又警惕地把三个静悄悄的淋浴区全转了一遍，眉头紧蹙。 不行，所有隔间都是一个样，里头全都没有动静，看起来像是一个人都没有，真要有人，听到他的脚步声也该出来了。 木雨也没在澡堂的公共领域里找到任何窦校长活动的痕迹。 玩家会出事，一般要么是因为触犯规则，要么是被怪物所杀，后者会发生其实往往也是因为前者，而整个过程应该不至于一丁点痕迹都留不下。 是每一轮玩家进来，澡堂内的环境都会刷新一遍？ 还是说，窦校长就这么凭空消失了？ 但按照前三个副本的经验，玩家如果真的出事了，一般也会留下尸体，不至于真的整个消失无影踪，除非这个副本和上个副本一样，玩家的尸体会变成什么物件？ ……木雨低头看了眼自己脸盆里的肥皂。 不至于吧…… 他呼出一口气，考虑了下，转身去了2区。 窦校长既然会出事，那比起第一轮，澡堂内部的情况肯定是已经发生过变化了，他不能再像傅小驹那样贸贸然把所有隔间都掀一个遍。 只能先把窦校长的事放一放，考虑下他自己要去哪个淋浴区。 傅小驹刚才选了1区，那他就去2区看看吧。 木雨在2区靠近通道的位置选了一个淋浴间，掀开帘布进去，里面果真没人。 他刷了校园卡，滴的一下，屏幕显示扣除了2个点。 ——所以，1区是1个点，2区是2个点，3区就是3个点？ 每个淋浴区的情况会根据点数的上升而变得复杂吗？ 木雨一边思索，一边打开花洒。 热水冲刷下来，砸到他的皮肤上，瞬间把他惊了下——好烫！ 这是开水吧？！ 皮肤肉眼可见地转变成红色，木雨立马去调节水温，却发现原本能用来调节温度的手柄此刻不论是向左转还是向右转，冲下来的水温都丝毫不变。 ……难道这就是2区淋浴间的考验？ 玩家必须在这么滚烫的水温下洗完这个澡？？ 木雨拧起眉头。 这时候再要换去其他淋浴区就得重新扣点数了，6个点根本不够扣的…… 算了。 反正这水温也烫不死人，最多烫下一层皮来。 木雨飞快给自己抹上肥皂，忍着滚烫的水温冲刷自己，主打的就是一个速战速决。 一边冲洗，他一边转过身，盯着帘布下方的那条缝隙，思考—— 所以，窦校长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他和傅小驹那一轮的差别是什么？ 澡堂副本澡堂副本，真要出事，应该也是在洗澡的过程中出事吧？ 可是，他现在已经在洗澡了，然后呢？？ 木雨抱着满心的疑问，被热水烫得嘴里直吸气。 一分钟不到，冲洗干净了，他就赶紧关闭花洒，用毛巾擦身体，擦到一半，忽然听到一道脚步声。 啪嗒。 木雨立即静止不动。 啪嗒，啪嗒。 紧随其后的，是老李粗粝的嗓音。 “有人要搓澡吗？” 声音是在木雨背后墙面的另一端——1区响起的。 木雨悄悄竖起耳朵。 啪嗒，啪嗒。 那脚步声慢吞吞在1区里转了个圈，就走出来，来到了2区，逼近他的方向。 “有人要搓澡吗？” 枯瘦的黑影从他的帘布前掠过。 木雨紧盯着帘布。 没一会儿，那脚步声在2区也转完了，慢吞吞挪向3区…… 木雨不动声色，放松身体，继续擦身。 他把全身擦干，杵在狭小的隔间里，思忖接下来自己该怎么办。 3区那儿，慢吞吞的脚步声一直在原地徘徊。 忽然，那脚步声停下，传来一句嘟哝：“这里怎么又脏了。” 木雨一顿。 他掀开帘布，立即冲去3区。 3区正中间，某个隔间的帘布此刻是被拉开的状态。 木雨径直冲到那儿，随后猛地刹住脚步。 敞开的隔间里头，一道穿着汗衫短裤的佝偻背影正趴在瓷砖墙壁上，背对着他。 第186章 洁白的墙壁上，两块瓷砖之间的缝里正有泥沙渗出来，与瓷砖表面凝结的水珠融在了一起，蜿蜒流下，形成一道灰黑的污渍。 ——然后被一只干瘦如柴的手拿一块抹布擦去。 老李倏地扭转脑袋，一双浑浊的眼被纵横交错的皱纹挤在中间，直勾勾盯着木雨：“同学，你要搓澡吗？” “……不用了。” 木雨后退一步，暗暗纳闷。 ……真的就只是瓷砖脏了？ 他还以为是有什么情况发生了。 他有些失望，迅速退回到2区自己的隔间里，把帘布重新拉上，皱着眉头，屈肘摸起下巴。 他真的有点看不懂这个副本了，没有怪物，没有死亡机制，这个副本到底是要他们干什么？ 他们连副本的思路都找不到，又要怎么找怪物发生器？ 木雨看了眼时间。 他进来已经有五分钟，还剩下五分钟时间，他可以用来干些什么？ 找老李搓澡？ 可他总觉得没什么意义，就这么把老李喊来，最后多半会和傅小驹一样，无事发生地就结束了这一趟探索。 所以，干点什么好呢？ 木雨想啊想啊，把目前这个副本里出现过的所有规则都回顾了一遍。 这个副本肯定是会出现怪物的，因为澡堂规则的第六条提示了，玩家不能偷窥其他隔间的门缝，这暗示的就是隔间里有“人”的情况。 但npc不会在副本中途冒出来，会中途才冒出来的，只有可能是怪物。 所以，怎么才能引诱怪物出来？ 木雨原地干站了会儿，索性再次打开花洒。 他盯着面前这道淋下来的水流，看着滚烫水流里释出代表着高温的白色蒸汽，听着偌大澡堂里这道孤零零的水声，想—— 澡堂副本，是不是还是得一直洗着澡才行？ ……再试试吧。 他上前一步，重新将自己淋了进去。 这次，他甚至把自己的头也淋了进去。 黑发瞬间被打湿，木雨忍着滚烫的热水砸下来的痛，闭上双眼。 能够感受到，空气中有某种视线正在静静地盯着他。 但如今他已经能够清晰分辨出来，这并不是什么怪物的视线，而是一直以来跟随着玩家，在每个副本里都会出现的那种旁观的诡异视线。 木雨忍痛淋了会儿，依旧无事发生，索性伸出手去，一不做二不休，把用作保护的帘布也一把拉开了。 整个隔间顿时呈现出一种敞开的状态。 他闭着眼，视野里一片漆黑，耳朵边能听到水流哗啦啦砸到地面上发出的声音，这声音在空荡荡的澡堂里回荡，皮肤能够感受到微凉的气流悄悄从外面涌入这小小的空间。 大门已经打开，怪物会出现吗？ 木雨用嘴呼吸，胸膛起伏。 视线感不断增加，四面八方，一一绽现，仿佛有无数镜头在对准他。 ……会来吗？ 哗啦啦，哗啦啦，水流声不断砸下。 木雨浑身被淋得发烫，皮肤发皱。 心跳很快。 忽然之间—— 近到仿佛就在他背后紧贴着他的距离，一道耳语悄悄响起。 “……有人在吗？！” 木雨猛地睁开眼睛。 第68章 一起来洗澡吧（五） 哗啦啦。 滚烫的水持续冲刷下来，蒸汽让视野变得氤氲。 木雨的黑眸左右转动，不动声色扫视眼前的一切。 敞开的隔间门口，什么东西都没有，只有空荡荡的湿滑过道，对面那个隔间紧拉起来的帘布，和深蓝色帘布上暗色的污渍。 木雨眨了下眼，又飞快转过头。 他的身后也依旧是那杆老旧的淋浴器和洁白的瓷砖。 “……” 他回过头，继续闭上眼睛。 “——木雨，木雨是你吗？！” 悄悄的耳语再次响起。 是一个男人的声音。 ……是窦校长的声音！ 滚烫的水流不断从木雨的头顶冲刷而下，他没有第一时间回应，而是保持着闭眼，忽然伸出手，把隔间帘布唰一下拉上。 四周再次变得寂静，只有孤独的哗啦啦水声响起在空荡荡的澡堂里。 木雨迟疑了下，复又将帘布拉开，那道耳语再次出现：“——木雨，你能听到我的声音吗？” 木雨微微拧起眉。 他继续闭眼，往前一步走出花洒的淋浴范围。 耳语再次消失。 他退回到花洒下面，耳语出现：“——你是在试验？你听得到的，对吗？” ——拉开帘布、淋浴、闭眼，这是听到耳语的三个必要条件。 木雨做出判断之后，终于开口：“……窦校长？” “是我！” “窦校长，”木雨保持着冷静，“您在哪里，为什么我看不到您？” “我也不知道我在哪里，”那道耳语充满了茫然与恐惧，“我在一个很黑很狭窄的地方，周围好像有很多怪物，很巨大的怪物！” “您是怎么进去的？” “我在1区淋浴，不知道怎么的就进来了，”这道耳语听起来很痛苦，“木雨，你出去之后记得提醒大家，千万不要再去1区，那个地方很危险！” 木雨敏锐道：“窦校长，您怎么了，声音听起来很奇怪？” 第187章 “我、我不知道，我很害怕，心脏很难受，那些怪物一直在吼叫，很吵，”那道耳语开始大喘气，“我看到了它们的触手，它们的触手好像想从墙的另一面伸过来！” 木雨转过身，背对隔间大门。 滚烫的热水顺着他的脸颊不断流下。 他伸出手，触碰到了冰凉的瓷砖，扶稳了，便跨出一条腿，向前方缓缓倾斜身体。 他尽量将身体留一部分在花洒下面，继续保持着对话：“窦校长，是濒死感吗？” “我不知道，和、和刚才在外面的濒死感好像不太一样，我感觉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在包裹我，包住了我的嘴和鼻子，我快呼吸不过来了……” 木雨将侧脸贴近那冰冷的瓷砖。 瓷砖里头响起痛苦的声音：“我好像快死了，木雨。” —— “这位同学，你的淋浴时间快到了。”粗粝木然的嗓音在木雨身后突然响起。 木雨紧绷了下身体，睁开眼，回头。 老李拿着一把布拖把，正站在隔间门外，面无表情。 “……知道了。” 木雨不动，老李也不动，那双浑浊的眼只死死盯着他。 木雨吐出一口气，取过手机，看了眼时间，他的淋浴时间确实只剩下一分钟不到了。 他抿唇，只能关掉花洒，抱起脸盆，一边用毛巾擦着自己的头发，一边快步走出了澡堂。 他在更衣间飞快将自己全身擦干，把湿透的内裤脱了，换了条一次性内裤，再把衣服裤子全部穿好，最后看了眼窦校长留在凳子上的洗漱包，走了出去。 踏出更衣室的瞬间，大堂里那六个人齐齐看向他，下一秒，他们齐齐看向前台桌上的电子屏！ 木雨也第一时间看了过去。 电子屏黑屏了。 一秒钟后，漆黑的底色上跳出了一个——“2”！ 这次出现了两个空位！ 大家登时跳了起来，朝木雨围拢。 “里面发生什么了，怎么变成两个空位了！” “你找到窦校长了吗？” “你怎么把头发也淋湿了？” 七嘴八舌之中，只有陆重年的眉头紧皱着。 他走过来，伸手摸向木雨的脸颊。 那脸颊红到不正常。 而他微凉的手几乎是在碰上去的瞬间就感受到了不正常的高温。 陆重年眸色更冷，他用双手捧住木雨的脸，不顾周围大家惊讶微妙的眼神和不自在的咳嗽声，一边替木雨降温一边问：“怎么回事？” 木雨也下意识地蹭了下陆重年的掌心——无他，实在是陆重年整个人就跟一块玉似的，自带一股清凉感。 木雨现在浑身上下都在发烫，热度在身体里挥散不去，极需要抱着一个比他凉的东西……或者人，散散热。 他挑重点把自己在澡堂里的所见所闻交代了下，大家听得震惊。 “——窦校长在墙里？！” 木雨选择了更谨慎的说辞：“我只能说，声音是从墙里传出来的，那个声音是窦校长的声音。” 傅小驹很敏锐：“你是觉得……那个声音有可能不是窦校长？！” “毕竟我没看到他的人，”木雨拿起毛巾，继续擦自己湿哒哒还在滴水的头发，语气冷静，“你们也知道的，副本怪物要伪装成玩家很简单。” 大堂里一时噤声。 窦校长人在墙里已经够惊悚了，结果那还有可能不是窦校长本人，是怪物装的？？ “不过也很奇怪——”木雨说了一半，毛巾被陆重年接了过去。 陆重年把他拉到椅子边按下，一边替他擦发，一边皱眉，伸手从木雨的衣摆下面摸了下他的腰，那腰部也是一片滚烫。 傅小驹的小眼神一瞟一瞟的，表情有点拧巴。 木雨一脸正色道：“因为我跑遍整个澡堂也没看到窦校长的人影，他就跟凭空消失在了里面一样，所以最开始我很奇怪怎么才会造成这种情况，但如果墙后头有一个特殊空间，他是进了那里头的话，那好像就解释得通了。” 赵安逸脸色难看地总结：“所以，那个声音还是有可能是真正的窦校长，他说的有可能是真的，我们不能去1区淋浴？” “不，矛盾的地方其实也在这里。” 木雨一字一顿道：“如果墙后面有空间，那里头肯定有线索。那可是窦校长，窦校长会不明白这点？” 大家愣住。 “就算玩家进去了会死，那也要有人进去，拿到线索才行，不然我们所有人都会死在这个副本里。可是我刚才听到的那个‘窦校长’都快死了，他明显什么都没发现，却还在警告我们不要去1区——这真的是窦校长的作风吗？” 窦校长身为校长，不愿意学生赴死，这没错。 可窦校长必然也明白，没有人赴死，就没有人能存活。 不去1区，看似好像给他们剩余这七个人开辟了一条生路，实则这条路的尽头很可能是死路。 按照窦校长的智商，他决不该说出那样的话。 ——就算真的陷入绝境，在濒死中滋生出了恐惧，他们的窦校长也不会。 大堂里陷入死寂。 王世变得六神无主：“……那、那你确定墙后头真的有一个特殊空间吗？！会不会就连这都是骗人的？？” 第188章 鸟哥突然插话：“如果这是假的，那墙里头的声音肯定也是假的，那它为什么偏偏要选择用这种说辞忽悠我们？” 鸟哥虽然脑子没木雨陆重年这类人聪明，但经历过一次副本，也算是了解了副本的设计思路，他已经进化了！ 王世：“也、也许1区是唯一安全的一个区域，那个声音不想我们去那边，想让我们死……？” 鸟哥：“如果只是为了这样，那它没必要编造出来一个‘特殊空间’啊，它怎么不说自己现在是阿飘，就是因为在1区淋浴所以才死得透透了呢，这不是更简单更没bug？” 王世：“……”好像也对。 傅小驹现在也很上道：“一般来讲，只要副本里出现了一个特殊设定，不管这个设定最开始是出现在假规则里还是怪物的谎言里，这个设定本身很大概率是存在的，只是它的存在形式可能不是怪物告诉我们的那样。” 赵安逸：“副本为了迷惑玩家，会真话假话混在一起说？” 傅小驹：“对！” 柳遇混乱了：“所以现在到底是怎样？到底哪些有可能是假，哪些有可能是真？？” 他都快跟不上这些人的思路了！ 木雨有条不紊地说：“1区连通着一个特殊空间，窦校长进了那个特殊空间里，我觉得这很可能是真的。但我听到的那个声音到底是不是窦校长的，我不能确定。” “如果那个声音是副本编造出来的，那其实也很好理解，这恰恰证明了1区确实有重要线索，副本就是不希望我们过去找到那条线索。” 所以，下一轮进入澡堂的玩家，他们的首要目标就是搞清楚这一点。 ——1区里头到底藏着什么秘密？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疑问，为什么这一轮变成了2个空位？ 这个数字到底是随机的，随心所欲的，还是有什么规律？ 大家齐刷刷看向陆重年和赵安逸。 陆重年的号码是3，赵安逸是4，下一轮要进去的是他们俩。 此刻，陆重年终于沉着脸将木雨的头发擦得差不多了，虽然不可能做到和吹风机一样的效果，但至少不会再滴水。 赵安逸不停深呼吸，神情严肃，已经在做准备。 时间是10：16，离副本结束还有44分钟时间，后面的玩家全都任务重大，他们的节奏得加快了。 木雨轻轻捏了下陆重年的指尖，就如同他进去时陆重年叮嘱他的那样，小声道：“小心。” 陆重年又抚了下他的脖颈：“还热吗？” “还行，等会儿就会凉下来了，没事的。” “好，”陆重年按了他的脑袋，随后拿起自己的包，脸色淡了下来，对赵安逸说，“学长，我们走吧。” * 更衣间里很安静。 两个男生并不熟。 陆重年话少，赵安逸紧张，因此进来之后，除了簌簌的换衣声，一时之间听不到其他任何声音。 赵安逸在内心叹气，他始终不明白自己只是来洗个澡的，怎么就会遇到这种事，他满腹心事，脱到只剩下一条内裤……纠结了下，还是没好意思脱到精光。 如果真的会死在里头，全./裸着死也太那什么了…… 他回过头，尴尬地对陆重年说：“你……” 他差点咬到舌头，一脸震惊：“——你穿泳裤？！” 陆重年脱上衣的动作一顿。 他双手微一用力，将上衣扯下，放在包上，随后云淡风轻地应了声：“嗯。” 男生是标准的倒三角身材，身上肌肉一块不少，再加上那瓷白的肤色，令人赏心悦目。 下半身一条朴实无华的禁欲系黑色泳裤，让他看起来不像是去洗澡的，而是去游泳的。 赵安逸疑惑：“……你是因为来之前就有了‘预感’，所以才特意带上泳裤的？” 陆重年依旧是“嗯”。 赵安逸：“……真好啊。” 不像他，只有一条换洗内裤，要是得进去个两三轮，他后面只能穿着湿内裤行动了，想想就憋得慌。 刚想完，他就亲眼看着陆重年又从包里拎出一件黑色速干衣，迅速套上。 于是倒三角不见了，被捂得牢牢实实。 赵安逸：“…………” 不是，要捂得这么牢吗？！ 等等，你穿泳裤到底是为了防水还是因为保守啊你这个保守的帅哥！ 让人多看一眼腹肌能咋的，难道家里有媳妇？！ 赵安逸骤然回想起刚才陆重年和木雨在大堂里那黏黏糊糊的劲儿，脑壳仿佛被猛敲了一下，惊醒之后就是恍惚。 陆重年拎起毛巾，面不改色瞥了他一眼，嗓音清冷地问：“学长，要兑换一件防身道具吗？” “啊？我？”赵安逸恍惚完，犹豫地看了眼角落里那台红色自动贩卖机，“你们的恶魔币是不是有限啊？” “先不用考虑这个问题。” “……还是算了吧，按照你们说的，怪物真出现了也不是打打杀杀就能解决掉的，最终关键还是在于规则吧？” 赵安逸挠了挠脸颊，问：“倒是进去之后你有什么打算？我听你的。” 陆重年闻言便看向了澡堂入口的方向，淡淡道： “玩家进去后必须一人一区，我们这轮进去最好是一个人在1区，一个人在3区。” 第189章 赵安逸领会过来，目前为止，只有3区他们毫无了解。 “1区最好还是老玩家过去，学长，你如果可以的话就去3区，不行的话就去2区。” 2区水温虽高，但按照目前的情况来看，至少安全。 “行，那我就去3区，”赵安逸咬牙，“我只想快点出副本。” 两人准备就绪，走入澡堂。 澡堂门口摆放着红绿两色肥皂，陆重年毫不犹豫地选择了红色肥皂，赵安逸不解：“为什么？” 规则提示红色肥皂适用于玩家觉得身体很轻的时候，陆重年难道身体不舒服吗？ 陆重年道：“我们所有人都身体健康，按照规则，都适用绿色肥皂，但是这条规则既然存在——” 他清冷的视线在“若觉得身体很轻，可选择红色肥皂，它可以让你沉稳下来；若觉得身体很重，或一切正常，可选择绿色肥皂，它是最万能的”这行字上一扫而过。 “——那就代表，后面可能会出现‘身体变得不舒服了’这种情况。” 赵安逸脸色一变。 而这种情况会在什么时候出现？ 只有可能是在他们进过澡堂之后。 但那时候再要换肥皂，就来不及了。 赵安逸流着冷汗，赶紧跟着拿了一块红色肥皂，思绪一转—— “那木雨和傅小驹……？！” 大堂里。 傅小驹坐立不安地在更衣间门口徘徊了几圈，回到小板凳上坐下。 他瞄了木雨一眼，正想说话，突然注意到木雨脸盆里的红色肥皂，懵了：“你选了红色的？” 木雨一顿，含糊道：“唔，是啊。” 傅小驹好奇：“为什么？你身体不舒服？” “没……” “那为啥？？” 木雨憋了会儿，在傅小驹好奇宝宝的视线中不得不放弃抵抗，坦白从宽。 “我们当中现在有任何人不舒服吗？肯定没有吧，那规则里说的‘觉得身体轻’和‘觉得身体重’两种情况难道都是废话？肯定也不是吧，那不就代表后面我们可能会遇到什么，会变成其中一种情况？” “这时候你再仔细品一品，不觉得绿色肥皂提示的‘觉得身体重’那句话其实很像一个幌子吗，因为大家看到这条规则的时候关注力肯定都被‘一切正常’吸引走了。” “大家都身体正常，大家都会选绿色肥皂，而等到后面身体真的不舒服了，你觉得是‘身体变重’的可能性更大，还是‘身体变轻’的可能性更大？明显是后者吧！” 傅小驹：“……” “要是最开始都选了绿色肥皂，那后面不把这块肥皂用完不就没法重新选了？那如果真的有危险不就gg了？所以要在最开始就选红色肥皂才对。” 傅小驹：“…………” 木雨叹息：“我不说，是怕你有压力。” 其余围观的人：“…………”玛德，是很有压力啊！他们听完一瞬间也感受到压力了啊！！ 傅小驹：“…………”擦擦擦，他副本游戏都白玩了，又栽坑里了？！ 回到澡堂。 陆重年和一脸冷汗的赵安逸拿好肥皂就往前迈出一步。 就在这时，寂静的澡堂深处忽然出现了一道水声，哗啦啦，哗啦啦。 两人齐齐刹住脚。 ……有人在里面洗澡？！ 第69章 一起来洗澡吧！（六） 淅沥沥的水声让赵安逸瞬间起了满胳膊的鸡皮疙瘩。 他压低声音，不确定地问：“……会、会是窦校长出来了吗？” 陆重年没有回答，只专注地盯着澡堂深处，摇了下头。 然后他做了个手势——示意赵安逸不要出声，跟他一起过去看一看。 赵安逸狠狠咽了咽口水，跟在陆重年的屁股后头，颤颤悠悠往里头走去。 水声明显不是从1区传来的，他们径直走向2区，始终保持着轻手轻脚。 拖鞋小心翼翼踩过覆着一层水雾的瓷砖地面，几乎没发出什么声音。 他们在2区过道那儿驻足听了会儿，确认声音也不是从这里传出来的，便脚步一转，往3区的方向走去。 水声始终哗啦啦哗啦啦。 那“人”好像洗得很悠闲。 越靠近3区，赵安逸就越紧张，他的肌肉全部绷紧，神经也绷紧成了一根弦。 而就在他们踏入3区的一瞬间，水声倏地停了。 刹那间，整个澡堂陷入到了落针可闻的寂静当中。 “……”赵安逸又看向陆重年，心跳超快。 陆重年始终保持着一种极度的冷静。 黑眸向3区的16个隔间扫视一番，他抬起手，示意赵安逸原地等着，然后自己就往里头慢慢走去。 陆重年观察着每个隔间帘布底端的那条缝。 那些缝几乎长得一模一样，每条缝里都是一样的昏暗光色，每条缝里也都看不到里头洗澡者的双脚，甚至，每条缝都是干的，没有水洇出来。 如果不是他们亲耳听到了刚才那淅沥沥的水声，恐怕他们会以为此刻的澡堂就和傅小驹、木雨前两轮进去时一样，是空无一人的状态。 但问题也在于……怎么会多出来一个“人”？ 如果不是窦校长，也不是老李那个npc，那会是……怪物吗？ 陆重年缓慢走到底，无声扫视自己两边的隔间，回过身来，朝赵安逸摇了下头。 第190章 分辨不出是哪个隔间有问题。 他慢慢走回来的时候，赵安逸胆子也稍微大了点，往里头走去，想帮着一起看看到底是有什么名堂。 然而勇气来得快，退得也快，两人刚擦肩而过，赵安逸就又有点不行了。 他赶紧转过身，想跟在陆重年的屁股后头离开。 就在这时，他左手边的隔间忽然响起“哗”一阵水声，近在咫尺。 赵安逸被吓得整个人往右边弹了弹。 地上湿滑，他竟失去平衡直接摔在了地上，发出一声闷响，手上的毛巾和肥皂也全都摔了出去！ ——靠！靠靠靠！ 赵安逸内心立即骂起了脏话，他想赶紧爬起来，然而双手胡乱地在地上划了半天，他发现自己竟爬不起来了！ ——他的头好像被瓷砖地面吸住了一样，只能头顶地，脚朝天地倒立了！ 陆重年愣住，迅速走过来伸手拉他，却拉不动。 赵安逸就像是长在地里的一根萝卜，因为长得太大太深，根本拔不出来。 赵安逸快要哭了，怎么会这样？！ 他挣扎着，不小心转到了正在发出水声的隔间那一面，从缝里头看到了什么，顿时瞪大眼睛，一脸惊恐。 下一秒，水声便再次停住。 两人同时凝固住了身体。 他们死死盯着这个隔间。 ……一个紫色的尖尖角从这个隔间的帘布侧面伸了出来。 “……！！” 赵安逸目眦欲裂，想逃却逃不了，陆重年挡在他身前，盯着这一幕。 尖角不断伸长，帘布逐渐被撩开……那根本就是一条又粗又长的触腕！ 通体紫红，表皮湿滑带有褶皱，分布着白色的脸盆大的吸盘……触腕越来越粗，帘布也就被越撩越开，视野越来越清晰，他们看到—— 一头近三米高的巨型章鱼正悄无声息撑开在这小小的隔间里。 八条触腕全部吸附在隔间的墙壁上，粗壮虬结，缠绕在一起，像是八条蟒蛇拧成了麻花。 柔软的长长的脑袋顶住了花洒，上头长有一对灰白色的巨大的眼睛，那双眼睛里似乎没有瞳孔，但毫无疑问，它正静悄悄盯着自己隔间外头的两个人类。 小小的隔间被挤得很满，昏暗的光线之下，像是某种怪异的巨型榕树被塞进了里头，纷乱的气根蓄势待发，随时随地等着涌出来，吞没他们。 赵安逸简直要晕过去了，也有可能是脑充血导致的，反正他的大脑此刻一片空白。 这……这就是这个副本的怪物…… 陆重年盯着这头巨型章鱼。 两三秒后，他垂下眸，看着那条从隔间里伸出来的触腕无声地绕过他……绕过他们俩……来到了赵安逸的身后…… 他能清晰听到赵安逸逐渐变得急促的呼吸声。 澡堂规则第七条：澡堂地板湿滑，小心滑倒。若滑倒，千万不要出声呼救，以防惊扰他人。 赵安逸紧闭着嘴。 不出声……不出声…… 他的胸膛大起大伏。 怪物也要遵守规则，如果玩家没有触犯规则，怪物理应不能…… ——粗壮的触腕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缠住他的腰，紧紧捆了两圈，一把将他拎起到半空中！ 陆重年的瞳孔猛地紧缩，赵安逸瞬间惨叫起来。 ——怪物竟然发起攻击了？ 章鱼怪张开嘴，发出尖利的咆哮，那声音撞击回荡在整个澡堂中，震耳欲聋。 它挥舞着赵安逸，愤怒地将他往墙壁上砸去！ “啊啊啊啊！”赵安逸伸出手臂挡在自己身前，在撞向墙壁的一瞬间护住了自己的头！ 一击之后，他的头是保住了，手臂却跟被撞断了一样，整个人头晕目眩，浑身发痛。 为什么？！为什么章鱼怪要攻击他？！他不都遵守规则了吗！ 这跟说好的不一样啊！！ 章鱼怪一击不成，又咆哮着狠狠将他往地面上掼去，赵安逸像是坐上了云霄飞车，除了惨叫还是惨叫，根本没有挣扎的余地。 陆重年紧绷着身体看着这一幕，飞快思索着，忽然想到什么，眸色一沉。 “学长，快说你滑倒了需要帮忙！” 赵安逸撞到地面，感觉自己门牙都要被震碎了，七晕八素地说：“可是、可是规则不是说——” ——不能出声呼救吗？ 到底怎么回事啊？！ “听我的，喊！” 男生的低喝让赵安逸一个激灵。 他不管了，大声哭喊道：“我滑倒了，谁来帮帮我！我滑倒了，谁来帮帮我！我滑倒了——” 章鱼怪蓦地停住挥舞，赵安逸被举在了空中。 赵安逸又痛又晕，都快吐出来了，回过神后却大吃一惊——这招竟然真的有用？ 等等，他……他好像明白了！ “我、我是滑倒了！不是故意偷看！我是滑倒了！”他撕心裂肺地大喊。 随着他的一声声喊，裹住他的触腕一点一点松开。 章鱼怪那柔软的脑袋凑上前，一双巨大的灰色眼睛来到了他的正上方，无声地审视他。 赵安逸的声音瞬间低了八度：“……我、我真的是滑倒了！不、不是偷看，呜呜呜对不起……对不起……” “……”章鱼怪抬高脸，一脸高深莫测。 第191章 ……赵安逸被放回到了地面上。 ……他的头顶重新被地面吸附住，章鱼怪用粗壮的触腕将他扶扶正，确保他能平稳地顶地立天。 随后，触腕拍了下他的背，好像在说“早点说啊老弟”似的，缩回了隔间里，帘布重新挂下。 赵安逸：“……” 他急促呼吸着，双手猛地扒拉地面，这回突破自我了，能用这个姿势跑了。 陆重年捡起他的毛巾和肥皂，两人迅速离开三区。 赵安逸一边用双手跑步，一边气喘吁吁地问：“不、不是说总规则不会有问题的吗？！” 可澡堂规则的第七条分明有问题！ 他滑倒了，视野自然就变成了从下往上，会从“门缝”里看到隔间里的情况纯属是不小心！ 按照规则，他从头到尾屏住没出声，可副本竟然将他的行为判定成了“偷看”。 他喊出来自己是滑倒了，章鱼怪才放过他。 那个第七条规则分明是在坑玩家！ 陆重年的神情有些凝重，他只说：“我们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 语罢，他眸光一转，对赵安逸说：“学长，你试着再摔一跤看看。” 赵安逸：“啊？怎么摔？” 陆重年手一甩，捡起来的肥皂被他甩到了赵安逸的路前方。 赵安逸没看清楚，手按在肥皂上，猛地一滑，整个人又摔了个狗吃屎。 ——然后他站起来了！ 他的双脚又能重新站在地面上了！ “…………”赵安逸在心里把这狗屎副本骂了一万遍！ 两人冲到一区，和从澡堂入口处进来的老李撞了个正着。 枯瘦的身影堵住了出口，手上拽着一个布拖把，微微驼着背，双目木然地盯着他们俩：“两位同学，你们还没洗澡。” 他上前一步，眼神里是无机质的森然：“……不要浪费机会，进来了，就洗澡！” 赵安逸哆嗦了下，又想哭了。 差点忘了，不洗澡根本离不开澡堂！ 陆重年平复了下呼吸，偏过头，冷静地询问：“学长，你现在还能去3区吗？” “不行的话就还是去2区，我看着你，你冲完澡就先离开这里。” 赵安逸闻言怔住。 陆重年这是在保他……？ 他顿时羞愧地涨红脸，有些犹豫地回过头，瞅向3区的方向。 水声已经重新响了起来。 他挣扎着小声问：“……你、你觉得怪物还会再出来吗？” 如果怪物不会再出来的话，那他倒也可以…… “不能确定，”陆重年很坦白地回答，“可能还有什么机制藏在我们不知道的地方，一旦触发，怪物就会再次出来。” 而到了那个时候，他不见得能再像刚才那样，及时给他提供帮助。 陆重年把话摊开来说得很明白，赵安逸听完则是更欲哭无泪了。 他很纠结。 他私心当然是想赶紧离开这见鬼的澡堂，可把陆重年一个人抛下什么的，也太没种了…… 去2区也……1区和3区他们都还没探索明白，如果他去了2区，那陆重年一个人根本来不及把1区和3区全部探索一遍的…… 赵安逸挣扎到了极点。 陆重年也没催他，而是静静地等。 赵安逸两只手攥得很紧，他对自己说，不能这么怂，想想那些恐怖片！几乎在所有恐怖片里，怂到极点的角色最后只有死路一条！而且他也是个男子汉，怎么能什么都靠别人…… 他咬咬牙，鼓起勇气抬起头道：“——我还是去3区！大、大不了我开了花洒搓完肥皂直接就往更衣室冲……也可以吧？！” 陆重年顿了下，问：“学长，你考虑清楚？” “我考、考虑清楚了！” “……好，”既然如此，陆重年也不多废话，他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我们还剩6分钟，等会儿需要帮忙直接喊。” “好！” 两人原地分开，分头行动。 陆重年进入1区。 赵安逸则憋着一股气，大步大步走回到3区，站定。 …… 此时此刻。 他右手边第三个隔间里头，水声不断。 深蓝色的帘布紧拉着，要不是刚才亲眼看见了那头章鱼，很难想象那么小的一个空间里头竟然能塞下那么个庞然大物。 ……赵安逸缩了缩脖子，蹑手蹑脚地进了左手边第一个隔间。 拉上帘布，刷了卡。屏幕显示扣掉了3个点，赵安逸有点肉痛。 也不敢浪费时间，他立刻打开花洒，往自己身上抹肥皂，抹了两下就开始冲洗。 他皱着一张脸仔细地感受。 3区的水温是正常的，不烫不冷，恰到好处。 1区连通一个特殊空间，2区能听到墙里的声音，那3区会是什么？ 对了，木雨是怎么听到2区的声音来着？ “必须要拉开帘布，同时淋浴、闭上眼，才能听到声音。”几分钟前，木雨如此对他们说。 赵安逸：“…………” 草，他不敢！ 等会儿再说，等会儿再说……先看看墙。 他回头瞄了眼自己身后大面积的白色瓷砖。 瓷砖上隐隐映着他自己的身影。 那影子也正在看着他。 第192章 赵安逸看了一会儿就觉得有点毛骨悚然，赶紧扭回头，把身上冲干净，关了花洒。 ……然后他就顿住了。 整个3区变得静悄悄的，只有1区那儿传来一阵淅淅沥沥的水声，有些遥远。 赵安逸的呼吸急促起来。 ……怪物呢？ ……洗完了？ 他盯着自己面前的这块深蓝色帘布。 不知何时，这块帘布的颜色好像变得更深了一些。 赵安逸吞咽了下口水，心脏再次开始加快跳动。 他缓缓抬起手，指尖在微微地哆嗦着。 他轻轻撩开帘布一角。 紫红色章鱼悄无声息立在他门口。 赵安逸：“…………” 老哥，你又来了啊。 * 陆重年在1区随便选了一个淋浴间，掀开帘布进去。 刷卡，扣除一个点后，他打开了花洒。 温热的水流洒落下来，他迅速完成了抹肥皂这个任务，冲洗干净之后，就一把将帘布拉开。 1区正对的过道墙壁上，高处的【觉得害羞的话，可以把门关起来洗哦！】这行红色标语始终紧紧依附在瓷砖上。 ——然而，在这个副本里，拉开帘布，敞开隔间，恐怕才是真正的寻找线索之法。 那行标语，是想利用玩家的恐惧心理误导玩家。 陆重年平静地扫视隔间之外的那一小方空间。 ——而连接1区与特殊空间的通道，会在哪里？ 走道上空空荡荡，3区那儿也没有传来丝毫的动静。 陆重年转过身，面向自己身后的这面雪白瓷砖墙壁。 拉开帘布、淋浴、闭上眼…… ……1区也会是同样的触发条件吗？ 陆重年深思。 他试着闭上眼睛。 一秒钟、两秒钟、半分钟过去……始终无事发生。 陆重年复又睁开眼睛。 他盯着近在咫尺的雪白的瓷砖墙壁，一边盯一边思索。 墙面上映着他的影子。 那影子也在盯着他，一边盯一边思索。 逐渐的，陆重年就觉得……这道影子变得有些奇怪。 这道影子看起来像是他，又不像是他，而是另一个他，一个独立自主，有着独立思维的另一个陆重年…… 陆重年眉心一跳，眯起眼，走近一步。 影子死死盯着他，没动。 他探究地注视着，又走近一步。 那影子好像不着痕迹地后退了一下。 陆重年立刻向前迈出第三步，脚尖即将碰触到底部瓷砖—— ——墙壁上忽然出现了第二道人形影子！ ——有人闯进了他的隔间！ 陆重年飞快回头，肩膀已经被冰冷的手按住。 他扣住对方的手腕猛地回身，用力将对方掼到了地上，发出一声重重闷响，地瓷砖裂开！ 那是一头人形怪物，肩膀很宽，手掌如兽爪，浑身赤./裸，低着头看不清脸。 被摔到了地上，它也没发出任何声音，只飞快地从陆重年手下挣脱，跑了出去！ 陆重年紧跟着跑出了隔间，人形怪物却已经消失了踪影，整个1区重新变得空空荡荡！ 陆重年的眉头皱了起来。 “陆重年，陆重年！” 赵安逸急促的喊声忽然从3区那儿传来。 “陆重年你先站在原地别动，我发现了一件事，你站在原地听我说！” 第70章 一起来洗澡吧！（七） 几分钟前。 赵安逸看着堵在他门口的章鱼怪，嘴角抽搐，心想今天估计要完，还是收拾收拾洗完这个澡安详地去吧。 他闭上眼后退一步，打开花洒淋入水中，双手合十，这一刻佛光普照，他心里都哆哆哆哆给自己敲上电子木鱼了………… 结果闭上眼后两三秒都没见动静，他悄咪咪睁开一只眼，发现章鱼怪竟然不见了！ 他愣住，跨出去探头一看——章鱼怪都已经用触腕吸着天花板和地面，乱七八糟地走到了通道那儿。 而就在他探出头去的一瞬间，章鱼怪感应到了似的，猛地转过身，灰白色的双眼恶狠狠盯住了他……它吸着墙面乱七八糟地冲了过来！ 赵安逸被吓回隔间里，躲进花洒中。 ……然后就又没动静了！ 他深深疑惑，再次探头，发现章鱼怪也再一次背对着他走到了通道那里。 同样，也是在他探头的一瞬间，章鱼怪转过身冲他扑来…… …… 跟卡bug似的来回重复好几次，赵安逸终于明白了什么！ 这次，他亲眼看着章鱼怪张牙舞爪地冲他飞奔而来，抵达他的隔间门口，他眼睛一错不错地盯着这只怪物，后退一步进入水流中，就看见…… 章鱼怪定住不动了！ 它凝固在了原地，像被下了定身术一般，与他相隔半米距离对峙，大眼瞪小眼。 章鱼怪气喘吁吁，眼神凶神，换成是个人可能现在已经咬牙切齿了，可它愣是没有踏入这个隔间半步！ 两秒钟之后，章鱼怪气呼呼地扭头走了。 赵安逸摸摸胸口，心脏怦怦直跳，他扯嗓子吼道：“陆重年！陆重年！” “陆重年你先站在原地别动，我发现了一件事，你站在原地听我说！” * 第193章 1区，陆重年听到赵安逸的喊声，顿在了原地，高声回应：“我在听。” 赵安逸听到陆重年的声音，确认他还安然无恙，也松了口气。 他集中注意力，一边重复着“跨出淋浴范围”“回到花洒之下”的动作，不停地吊着那只怪物，一边吼道：“你现在是不是还在洗澡？！” 陆重年回头看了眼身后隔间里孤零零喷着水的花洒：“……没，需要我去洗吗？” “对对对，你先回到花洒下面淋着！” 陆重年回到隔间里。 热水淋下，再次打湿他身上的衣物，他冷静地说：“我现在已经在洗了。” 3区，赵安逸发现怪物的行动模式始终没有改变，还是之前那个模样，便喊道：“那只章鱼怪又出来了，我发现我只要不淋浴，它就会来找我，但我一淋进水里去它就会走开去找你！3区的花洒好像能保护玩家，但你1区那边的花洒好像没用啊！” 如果1区的花洒也能保护玩家的话，那么在他和陆重年同时都淋浴的时候，这只怪物应该就不会那么目标明确地往1区去了才对！ 而陆重年听了赵安逸的话，微一思索。 章鱼怪果然又出来了，可触发机制是什么？……是因为玩家刷卡洗澡了？ 也就是说——在玩家刷卡淋浴之后，那只怪物就会走出它的隔间，一直徘徊在外面？ 3区的花洒是玩家的保护伞，1区的却不行……那么2区呢？ 陆重年当机立断，关了花洒，冲去2区。 他本想照旧选择临近通道口的淋浴间，然而一转念，他就又往里头跑了几步，选择了最里面的一个隔间。 进去刷卡，打开花洒，一气呵成。 滚烫的热水冲刷下来，他立即喊道：“学长，你现在进花洒里试试！” “好！” 很快，不论是赵安逸还是陆重年都发现，这只章鱼怪开始在通道里徘徊。 它漫无目的地从3区走到2区，从2区走回3区，就在这段小小的距离里来回往复，暴躁地发出低吼声。 答案很明显——3区和2区的花洒都能保护玩家，只有1区的花洒不行！ 而在两个玩家都踏出淋浴范围的时候，这只章鱼怪恐怕就会选择离它最近的那个玩家攻击了。 规律搞明白了，也是时候该想想要怎么出去了——十分钟的淋浴时间很快就要到头。 陆重年关掉花洒。 这一刻，章鱼怪一顿，它立刻用触腕吸附着瓷砖墙面，张牙舞爪地朝2区爬来。 陆重年冷静而低沉的嗓音回荡在整个澡堂里。 “学长，我们现在要准备出去了，等会儿我喊跑，你就用最快的速度往澡堂门口那里跑！” “啊？这、这就开始了？”赵安逸的声音听起来手忙脚乱，“好、好！我知道了！” 陆重年盯着那遮天蔽日般朝他扑来的怪物。 五米、四米、三米…… 触腕不断吸附瓷砖，又挣脱开，往前吸附。 章鱼怪像是一台巨型坦克，不断朝他碾近，它发出被愚弄似的愤怒的咆哮声，声波震动着整个澡堂，就连灯管都出现了闪烁，陆重年却不为所动。 他注意着他们之间的距离，直到那紫红色的粗壮触腕离他只剩半米，他果断喊：“跑！” 通道那儿，赵安逸的身影一闪而过。 下一秒，陆重年后退一步。 章鱼怪猛扑过来，却没来得及。 它眼睁睁看着原本唾手可得的猎物重新回到了花洒的淋浴范围之内，甚至当着它的面闭上了眼，好像根本没把它放在眼里，气得疯狂咆哮怒吼，触腕拍打两边的地瓷砖，震出了一条条裂缝。 陆重年没有浪费这片刻的时间和机会。 他无视章鱼怪吼声的干扰，竖起耳朵，仔细聆听。 ……很快，在哗啦啦的水声之中，他听到了那道悄悄的耳语。 “……有人在吗？” “陆同学，是你吗？” 陆重年不动声色，没有回应。 这道听起来很像是窦校长的声音飞快地对他说：“……陆同学，你仔细听我说，你们必须全部进到墙里来！” 陆重年眉头微动。 “这里才有真正的破解之道！离开副本的通道在墙里的世界！” 耳语声很焦急，不断催促。 “你们快从1区那儿进来，随便哪一个隔间都可以，快进到瓷砖里面！” “你已经知道怎么进来了，对不对？！” “——陆重年，我到门口了你快出来啊！！”赵安逸撕心裂肺的喊声骤然响起。 陆重年倏地睁开眼，那道悄悄的耳语戛然而止。 他黑眸沉静，关掉花洒，带上随身物品冲了出去。 另一头，赵安逸的背已经贴上了澡堂入口处的那块塑料帘布，只差一步，他就能回到更衣间……但他还不能退！ 他哆哆嗦嗦地站在那儿吸引着章鱼怪的火力，看着那只巨型八爪鱼愤怒地朝他扑来，很快，陆重年的身影从2区那儿出现了！ 赵安逸一喜……然后他发现了一个惊天大bug…… ……怪物被他们俩夹在中间了啊啊啊啊啊陆重年要怎么绕过怪物出来啊啊啊啊！ 要死了啊啊啊啊！ 赵安逸这头刚陷入崩溃，那头更令人崩溃的事就发生了—— 第194章 3区那儿忽然出现了又一道遮天蔽日的身影。 ……竟然出现了第二只巨型章鱼怪！！ 新出现的这只章鱼怪兴奋地咆哮着，触腕挥舞地更为有力，它动作飞快地朝陆重年扑过去，陆重年被两只章鱼怪夹击了！ 眨眼之间，赵安逸甚至再也看不到陆重年的身影，他被吞没在了凌乱飞舞的紫红色触腕之中。 “陆重年！陆重年！”赵安逸肝胆俱裂，生怕下一秒就看到断肢什么的飞出来。 然而陆重年的声音传了出来，男生的声音依旧很镇定。 “学长，你先出去！” 赵安逸快疯了：“啊？我出去你要怎么办啊？！” “不用管，先出去！” 赵安逸的胸膛大起大伏，他咬住牙关，猛地转身，掀开帘布跨了出去。 在赵安逸出去的一瞬间，陆重年矮身躲过挥过来的触腕，拐了个弯，跑进了1区里！ 两只章鱼怪跟在他身后一同挤入1区，庞大的身体互相挤压，使它们在这个淋浴区的入口处被迫停滞了几秒，它们互相朝对方发出恼火的吼声。 趁这几秒钟时间，陆重年跑进最里头的一个淋浴间，刷卡打开花洒。 热水淋下来，他喘息着转过身，背对隔间大门，盯住白色瓷砖墙上属于自己的那道身影。 就和前一次一样。 盯着盯着，这道近在咫尺的身影就变得有些古怪起来。 明明是他，却又不像他。 墙上这人面目模糊，眼神中隐隐透露着一丝诡异，让人忍不住想要靠近一步，再靠近一步，仔细瞧瞧到底是自己的错觉，还是真的。 陆重年湿漉漉的眼睫一垂，落在了自己的脚上。 ……当脚尖碰到这面墙时，会发生什么？ 咆哮声与震动声飞速接近。 巨大的舞动的黑影骤然出现在他身后，盖住了他在墙上的影子。 陆重年复又抬起眼，盯着这一幕。他没有转身。 ……进去，还是不进去？ 无数根触腕挤入这小小的空间里，重击墙面，水珠飞舞。 猛烈的森然潮湿的寒意滚滚涌来，怪物的咆哮声就在耳边，两张巨大如深渊一般的嘴张开在他脑后。 —— 下一秒，陆重年弯腰闪身。 两团紫红色巨物越过他，鱼贯扑入白色瓷砖墙中！ * 赵安逸在澡堂门外不停地吼：“陆重年——陆重年！” 他出来之后就听不到澡堂里头的声音了！ 最开始，隔着一块马赛克一般的塑料帘布，他还能看到那两坨紫红色的巨影舞来舞去，等到这两坨巨影往1区那儿转移过去，他就什么都看不到了。 他浑身湿哒哒的，焦急地看着手机上的时间。 离十分钟的时限还差最后一分钟。 ……还差四十多秒！ ……三十多秒！ ……二十多秒！ 赵安逸大喘着气，崩溃哭喊道：“陆重年你出来了没啊？！你要是出事了我要怎么跟你媳妇儿——” 一道黑影出现在塑料帘布后头，帘布被哗一下掀开！ 陆重年跨了出来。 “——交代啊！！！” 赵安逸呆呆的，泪眼迷蒙：“…………嗝！” 男生毫发无伤，清冷的黑眸看了赵安逸一眼，张了张嘴，似乎欲言又止。 “……学长，我没事，”他如此安慰着，“……我们换一下衣服就赶紧出去吧。” 他拿毛巾擦起自己的头发，低头与赵安逸擦肩而过。 走了两步，没忍住，唇角兀自弯了一小下。 赵安逸：“…………” 玛德，我崩溃成这样你没看见，媳妇儿三个字就让你高兴成这样？ * 两人一踏出更衣间大门，所有人就围拢过来。 木雨扑到了陆重年跟前，握住他的手臂，紧绷着一张脸上上下下地打量他：“刚才发生什么事了，我们在外面听到了学长的喊声！” 陆重年看着他这么紧张兮兮的模样，唇角又弯了起来。 赵安逸：“……” 又开始品那三个字了是吧？！ 玛德，他们在澡堂里干了这么大一番阵仗，合着这家伙最后就只记住了这三个字！保守大帅哥！恋爱脑帅哥！ “我没事，”陆重年低柔地对木雨说，“遇到了一点意外，但是已经解决了，我没受伤。” 木雨确认陆重年确实安然无恙，才慢慢放松下来。 刚才他们在这里听到里头传来赵安逸撕心裂肺的喊声，木雨的心脏都快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了。 “你们快看，电子屏又黑屏了！” 随着柳遇的一声喊，大家齐齐朝前台桌上的电子屏看去。 那小小的电子屏已经变得一片漆黑。 一秒钟之后，它跳出了一个新的数字——一个鲜红的“3”。 下一轮，要进去三个玩家！ 哗然之中，傅小驹抓着脑袋道：“这个数字到底是怎么增加的啊？” 陆重年道：“应该和怪物的数量有关系。” “我们这趟进去收获了不少线索，”他想到了什么，低头对木雨说，“我去2区听到了窦校长的声音，但是——” “和你听到的内容完全相反。” 第71章 一起来洗澡吧！（八） 第195章 10：28，距离副本结束还有32分钟。 大堂里，七个玩家围聚在一起，听完陆重年和赵安逸在澡堂里的完整经过，纷纷惊诧。 这两人在短短十分钟内的遭遇也太惊险了！ 进入澡堂时怪物就已经在里头等着了不说，总规则中竟然还出现了假规则，而且澡堂中的怪物有两种，一种是章鱼怪，一种是只有陆重年一个人遇到了的人形怪，还有2区那截然不同的耳语…… 鸟哥下一轮就要进去了，他弱弱道：“我还是没搞懂怪物出现的契机，为什么你们这一轮会突然冒出来这么多怪物？” 木雨摸着下巴思忖：“前面马儿、窦校长和我那三轮，澡堂里的空位数都是1。” “空位数变成2之后，澡堂里出现了一只章鱼怪。” “等到第二只章鱼怪出现了，这个数字变成了3。” 很明显，章鱼怪多出来一只，澡堂里的空位就会多出来一个。 大三学长王世听了，很不解地问：“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副本想让我们跟怪物1v1？” 傅小驹：“不可能吧……我们又搞不死这种怪物，1v1干嘛。” 王世：“那副本为什么要让我们玩家跟怪物的数量对上啊？” “不，应该不是副本‘要让’我们的数量和怪物对上，”木雨思索着，扭头看向陆重年，“……怪物都是从3区出现的？” “对，”陆重年也在看他，眼神深思，“你进澡堂的那一轮里，3区是不是出现过脏污？” “是，不过那就是普通的墙壁脏了，我没看出其他什么奇怪的地方，”木雨皱起眉头，“怪物只从3区出现，而且每出现一只，空位数量就多出一个……” 他转头看向大家，提出了一个问题：“我们现在看到的这个空位数量，真的是现在这个澡堂里的空位数量吗？” 大家愣住。 木雨思维转得很快，他指向澡堂入口的方向，道：“这个澡堂如果没有怪物，没有玩家，那里面就完全是空的，连一个洗澡的npc都没，那空位数理论上应该是48才对，不是吗？” 大家：“确……确实。” 这个问题显而易见，但他们一直以为空位数是副本想怎么设置就怎么设置的…… 木雨此刻却将这个问题明确抛了出来。 “但我们得到的空位数量完全不是这样，所以我刚才一直在想，这个澡堂是‘真正的澡堂’吗？” “还是说，这个副本里其实隐藏着另外一个真正的澡堂？” “——会不会，那个‘特殊空间’才是真正的澡堂？那里面本来充斥着怪物，怪物出来一只，真正的澡堂里就空出来一个位置？” 赵安逸、柳遇和王世瞬间惊呆了。 木雨这想法不仅是脑洞大，还足够大胆，他们根本想不到那方面去。 傅小驹却立马提出疑问：“可是那个特殊空间连通的不是1区吗，怪物是从3区出现的啊？” 鸟哥思考了下，迟疑地问：“也许那个特殊空间的入口是在1区，出口是在3区？” “那也说不通啊！”傅小驹挠头，“陆哥他们遇到的那两只章鱼怪最后从1区回到了特殊空间，如果我们现在得到的空位数量真的是特殊空间里的空位数量，那那些空位现在应该也已经被填满了吧？” “——可我们现在得到的空位数量不还是3吗？” 这倒确实说不通，木雨重新陷入思索，大家都眉头紧锁。 王世嗫嚅了下，讪讪地对木雨说：“……其实，你的想法是建立在‘进入特殊空间是正确答案’的基础上吧？” “但是你听到的窦校长的声音是在告诉我们不要进去，陆重年听到的声音是要让我们进去，这两个声音到底谁真谁假目前都不好说吧……？” 木雨无可否认这一点。 但他也坦言道：“我认为我们最终还是得有人进去看过，才能知道。” 王世立刻道：“可窦校长不就很有可能是进去了吗？然后呢？他可能是努力向我们传达了讯息，但我们根本分辨不出哪个才是真正的他啊。” “就算我们后面再让人进去，也不过就是这样吧？永远只有进入了特殊空间的玩家才知道真相，外面的玩家永远无法分辨他们听到的声音的真假。” “那最后的结果无非就是所有人都得亲自进去一趟，可进去之后是生是死反正也都逃不过了，如果‘进入特殊空间’是个错误答案，那等着我们的就是团灭。” 王世的话不无道理，柳遇和赵安逸这两个新人玩家逐渐流露出迟疑的神色。 而话说到这里，气氛也尴尬了起来。 ——毕竟，这样一来，还有谁愿意主动进入那个特殊空间？ 王世肯定是不愿意进去的，那么一个生死莫测的地方，他肯定不会拿自己去冒险。 柳遇也惜命啊，他好尴尬。 他们也不好意思明着说“你们老玩家要是真那么有信心那就等你们再进澡堂的时候自己去试试”，只能拼命躲闪目光， 木雨吐出一口气。 这个副本麻烦也就麻烦在这个地方。 他倒也没想逼着别人去冒险，但就算他想自己上，他也至少还得再等个一轮。 一旁，鸟哥忽然小声问：“话说，刚才陆重年把怪物放进了特殊空间里去，如果窦校长人真的在里面，那会不会……” 第196章 有危险啊？ 没待陆重年回答，木雨就先摇了下头。 “我听到的那个声音说他能感觉到周围有怪物，但怪物好像被什么隔板挡着，过不去。不管这道声音是真是假，它既然说出了这样的设定，那我觉得那个设定就是存在的。” 还是那句话，副本没必要为了欺骗玩家，凭空捏造出多余的设定。 鸟哥听了这话，好像小小松了口气。 然后他犹豫了下，起身对柳遇和王世道：“那、那我们就进去吧？” 时间所剩不多，他们不能再拖下去了，问题再多，他们也只能在澡堂里找到答案。 柳遇和王世赶紧起身，尴尬地应了声：“哦，嗯，好！” 木雨抬起头，对鸟哥道：“鸟哥，等会儿记得注意一下那个人形怪物，我总觉得那只怪物有点奇怪。” 品种不一样也就算了，还没头没脑地出现，没头没脑地消失。 他总觉得这个副本的线索有点乱。 “好，会的。”鸟哥连忙应道。 “还有，刚才陆重年他们遇到的两只章鱼怪虽然已经进墙里了，但不好说我们这会儿在说话的时候，澡堂里有没有新的怪物出现，你们进去时小心一点。” “如果需要更换淋浴区打配合，记得留着点点数，别全部用光。” “好，知道的！ 看着这三人进入更衣室，消失在帘布后头，大堂里的四人重新回到小板凳上坐下。 气氛一时有点沉默。 赵安逸为自己刚才听了王世的话后一瞬间出现过的退缩念头羞愧着，木雨和陆重年则始终在沉思。 他们不仅在思考这个副本的设定，还在思考总规则中出现了假规则这一情况。 ……这个意外情况隐隐让人感到不安。 而傅小驹么。 他一会儿为王世刚才的态度不爽，一会儿又觉得，好像也情有可原吧，反正就兀自在那儿纠结。 纠结了会儿，他瞄了眼那小小的电子屏，嘟哝道：“要是下一轮还是这个人数，那我们……” 他扭头，看向木雨、陆重年。 那下一轮，就是他们三个人进去了。 不得不说，还是这样的组合比较让他有安全感。 他摸了摸胳膊，郁闷道：“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我总觉得我真的有点轻飘飘起来了。” 木雨和陆重年立刻看向他。 傅小驹被吓了跳：“干嘛？” 木雨上下打量他：“除了觉得轻飘飘的，还有其他症状吗？” 傅小驹：“没、没了。” 木雨：“哦……”他又打量两眼。 傅小驹：“到底干嘛？！” 木雨：“不是你自己说觉得自己变轻了吗，我关心关心你啊！” 傅小驹：“……” 傅小驹：“都说了不确定是不是心理作用，你这眼神差点让我以为我印堂都发黑了……” 木雨：“那你印堂还是挺亮堂的哈。” 傅小驹嘴角一抽：“谢、谢谢？” 木雨笑了一下，回过头去。 只不过在傅小驹转移了注意力的时候，又偷偷看了他一眼。 木雨回过头，无声地和陆重年对了个眼神。 * 此时此刻，更衣室里。 三个人沉默不言。 他们本来也不熟，默默地脱掉衣服，默默地带上毛巾和手机，战战兢兢踏入澡堂，然后就站定在门口，竖起耳朵，侧耳倾听。 听了会儿，柳遇开口说话，把声音压得很低：“……好像没有怪物在洗澡？” 整个澡堂，此刻静悄悄的，一滴水声都没。 他们赶紧各自拿上一块红色肥皂，柳遇又问：“我们是不是最好用倒立的方法再确认一下隔间里都有没有怪物……？” 三人面面相觑。 王世讪讪道：“那、那你试试？” 柳遇：“……” 建议是他自己提的，最后只能他自己实践。 他很尴尬地表演了个原地摔，成功倒立之后，此地无银三百两地喊着：“我、我是滑倒了，不是偷看啊……我是滑倒的，不是偷看啊……” ……然后一路“偷看”过去！ 鸟哥和王世跟在他后头，三个人飞快地把整个澡堂逛了一圈，确认，此刻真的没有怪物在里头。 他们大大松了一口气。 那么，接下来就得分区了。 王世抢先道：“我去3区吧，咳，我去那边找找还有没有什么被遗漏掉的线索！” 柳遇有点无语，谁还不知道现在3区是最安全的？ 1区连通一个特殊空间，还有来路不明的人形怪物出没。 2区水温滚烫。 只有3区，唯一的危险来源就是章鱼怪。 可就算是章鱼怪存在时，玩家也只要躲进花洒下面就行了，更别说章鱼怪现在根本就不存在。 王世要是直说自己就是害怕，那他们也不能说什么，偏偏他还要给自己找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不过时候特殊，柳遇也懒得在这时候发生争执。 他和鸟哥看了彼此一眼：“那我……” 鸟哥连忙道：“我去1区吧，你留在2区就好。” 柳遇受宠若惊：“真的？” “嗯，我们抓紧时间吧，”鸟哥叮嘱道，“有问题就喊，大家互相照应一下。” 第197章 “……好！” 三个人就此匆匆分开，各自踏入三个淋浴区。 …… 时间一分一秒往前走。 王世当了那个鸡贼的人，自己也有点心虚。 因此踏入3区之后，他很认真地搜索了一遍，自认也算是尽到职责了，可惜什么都没找到，最后挑了一个淋浴间进去洗澡。 温热的水冲下来，他缓缓舒出一口气，倒真有点来澡堂洗澡时的感觉了。 …… 柳遇进入2区的淋浴间之后，也很快就打开了花洒。 他忍着滚烫的水流，闭上眼睛等待声音的出现。 很快，耳语就出现了。 “……柳遇，柳同学，是你吗？” “校长？”柳遇鬼鬼祟祟地回应。 “是你，太好了！”耳语声嘶哑到可怕，“你们已经知道了吗，千万不能去1区，不要进来，这里只有死路一条！” “好多怪物在这里，你们进来了会全部被吃掉……” 柳遇一个哆嗦。 这次又变成木雨的那个版本了啊？这版本怎么一轮一个变的？ 他小小地试探了一下：“……校、校长，刚才是不是又有两只怪物进去了？” “我不知道……我没注意，我好难受，感觉快死了……” 那耳语变成了一阵一阵的痛苦呻./吟。 柳遇又试探了几次，无果，只能睁开眼喊：“鸟哥，鸟哥你听到没？！” 1区传来鸟哥的回应：“怎么说？” “我听到窦校长的声音了，这次是让我们不要进去！” “……好！” …… 1区，鸟哥冲掉了身上的肥皂泡，纠结地看着此刻自己面前的这面白色瓷砖。 隔间的帘布，已经被他拉开。 他的影子，已经映在了瓷砖墙上。 鸟哥心如擂鼓。 2区的耳语是真是假，尚不可知。 ……但如果不实际进入墙里，他们很可能就难以取得进展了。 他当然可以等下一轮傅小驹他们进来了，让他们三个更厉害的人去研究那个“特殊空间”，可他又怎么好意思心安理得把最危险的麻烦全都抛给伙伴们呢…… 在社团招新那个副本里，木雨就已经为他和余绘承担了许多。 他也该为小伙伴们做些什么吧……？ 鸟哥鼓起勇气，盯住了墙上那道自己的影子。 慢慢的，那影子变得怪异起来，变得有些陌生。 “他”也直勾勾地盯着他，像是在探究，在审视。 鸟哥身上一阵一阵地起鸡皮疙瘩，他逼着自己不要挪开视线…… …… 柳遇独自一人在淋浴间里。 他再次闭上眼，听了会儿耳语，可那耳语始终是无意义的呻./吟，听再多好像也没意义了。 他关掉花洒，想了想，跑去1区，打算去找鸟哥。 他一点都不想进入那个特殊空间，但是和鸟哥一起讨论讨论，研究研究还是可以的。 而当他跑到1区时，他看到了令他头皮炸起的一幕—— 一个人形黑影闯入了某个隔间之中。 他呆立两秒，冲了过去，来到那个隔间门口，而隔间里已经空空如也。 黑影不见了，鸟哥也不见了，只剩下他的毛巾和肥皂，全部掉在了地上。 ……人呢？？ 进去了？！ 柳遇瞪着隔间里头那面白色瓷砖墙，鸡皮疙瘩狂冒。 他扭头就跑，跑去3区，一边喊：“王世！王世！” 3区里头，16个隔间全都是帘布紧拉着的状态。 柳遇扯着嗓子喊了好几遍王世的名字，都没有得到回应，他的喊声孤独地回荡在整个澡堂里。 柳遇越来越恐惧，他开始挨个掀3区的帘布。 没人、没人、没人、没人…… 一道身影忽然从他身后出现，与他擦肩而过。 柳遇被吓得往后一跳，定睛一看，是老李！ 老李拽着一个布拖把，驼着背，慢吞吞走到正中间一个淋浴间的门口，哗一下将帘布拉开。 柳遇愣了一下，立即冲了过去。 ……这个淋浴间的地面上有一滩土黄色的泡沫，像是混了泥沙。 土黄色泡沫正慢慢往排水沟那儿淌去，老李用拖把拖了两下，加速把泡沫全部赶到了沟里，将瓷砖地面拖了个干净。 随后，他将挂钩上属于王世的毛巾、躺在肥皂盒里的红色肥皂全部拿走。 老李冷冰冰地说：“现在的小孩真没记性，洗完澡了也不把东西带走。” 语罢，便转身离开了。 柳遇呆住了。 ……他呆呆地转过头，看向老李的背影。 ……又呆呆地回过头，看空荡荡的淋浴间。 ……他疯狂地把3区剩余所有隔间都掀了一个遍。 又冲出澡堂，来到空荡荡的更衣室。 最后穿上衣服，失魂落魄地回到了大堂中。 木雨、陆重年、傅小驹和赵安逸同时站起。 “……鸟哥和王世呢？！” “没了，”柳遇呆呆道，“他们两个人全都不见了。” 第72章 一起来洗澡吧！（九） ……全都不见了？！ 所有人的脸色瞬间严峻了下来。 木雨第一时间去看前台上的电子屏。 第198章 小小的电子屏黑了一瞬，跳出来一个——“2”！ 空位数少了一个！ 木雨思绪一转，立即问柳遇：“鸟哥是不是进墙里了？” 柳遇愣愣道：“对，应该是，他、他被一个黑影推进去了……” “黑影？？？” 大家听了更加懵逼，怎么又多出来一个“黑影”，这又是一个什么怪物？！ 陆重年垂下眼睫，思索了下，抬起眼问柳遇：“人形的黑影？” “对……对，是人形的！我、我都不知道怎么回事，”柳遇眼睛红了，结巴道，“我去的是2区，听到窦校长的声音跟我说不要进去墙里，我就立刻跟鸟哥说了，结果等我到了1区，我就看到那个黑影闯进了他的隔间里，我赶过去的时候，那个黑影和他都已经消失了。” “王世也消失了，他的隔间地上是一滩污水，老李把他的毛巾和肥皂都收走了！” 傅小驹和赵安逸听得愕然，一头雾水。 明明每一次大家都是沟通好了线索，做好准备再进入澡堂的，可每次等进去的玩家出来了，后者的经历又总是超出他们的预想！ 木雨锁着眉头问柳遇：“是地上的污水？” “对啊！” 傅小驹纳闷地问木雨：“你那时候看到的是墙上的污水？” 木雨低头沉吟：“……对。” 傅小驹不理解了：“为什么一个是墙上的污水，一个是地上的污水啊？？还有，陆哥之前在1区遇到的是人形的怪物，现在柳学长遇到的又是一个人形的黑影，这俩是一个东西吗？” 陆重年摇了下头。 他确定他看到的那个东西不是“黑影”，而是一个有着肤色和外貌的怪物。 傅小驹：“靠，那是怎么回事，那个黑影和陆哥你看到的怪物之间是有什么关联？？” 没有人能回答他的问题。 陆重年安静想了片刻，问柳遇：“你们这次进去没有遇到章鱼怪？” “没有，从头到尾都没有！” 赵安逸听到现在，整个人都变得焦躁起来：“我怎么感觉线索乱七八糟的？话说，现在空位数少了1，应该是因为鸟哥进入了墙内的世界吧？那木雨之前猜想的是不是都是正确的？” “——我们现在看到的这个空位数根本不是里面这个澡堂的空位数量，而是‘特殊空间’里的空位数量？！” 这是一个很明确的信号，印证着二者之间明确的关联，但是—— 木雨缓缓道：“但是马儿之前提到的问题也确实存在。” 上一轮，两只怪物进入了墙里，为什么空位数量没有减2？ 还有窦校长—— 如果窦校长是第一个进入了“特殊空间”的玩家，那么在他进去之后，为什么空位数量依旧是1，没有变成0？ 木雨自己提出了“特殊空间=真正澡堂”的设想，可他也确实没想明白上面那两个问题。 傅小驹抓着脑袋道：“窦校长的声音一会儿说能进去一会儿说不能进去，章鱼怪也一会儿出现一会儿不出现，还有3区，之前赵学长就是在3区洗澡的吧？为什么他没事，王世学长就出事了？！” “为什么每一组人遇到的情况都不一样？？我怎么感觉根本找不到规律？？” 像这种一轮一轮刷的副本，不应该是最容易找到规律的吗？！ 木雨和陆重年全都凝神思考着。 规律…… 副本里头一定会有规律存在，至少从前三个副本的情况来看，制造出副本的那个祂绝不可能会抛出一个完全乱七八糟的副本。 而这个副本的规律，会存在于哪里？ 是什么决定了每一轮玩家进入澡堂后将会面临的情况？ 是和玩家选择的肥皂颜色有关？还是因为玩家进入澡堂后刷卡洗澡的速度不同？ 不，不应该是这些因素……这些因素全都不够明确…… 副本的规律一定是一条更为明确的基准，可以帮助他们把目前遇到过的所有情况都归类…… 而除了以上那两点，到底还有什么可以用来…… 木雨和陆重年想着想着，某一瞬间，两人同时抬起头，看向彼此。 “——单双数？” 其他三人正在抓狂地讨论，听到这两人嘴里蹦出来的这三个字，纷纷愣住。 “……什么玩意儿？” “——是单双数！”木雨的眼睛亮了起来，“澡堂里的情况是根据每一轮玩家的单双数来变化的！” 他在一瞬间想明白了一切，立刻对另外那三个一脸懵逼的人解释： “章鱼怪很明显是这个副本里最主要的怪物吧，可目前为止只有陆重年和赵学长遇到过它们，他们那一轮和其他四轮有什么不同？” “——是双数！那一轮只有他们两个人进去，而其他四轮，玩家人数全都是单数！” 傅小驹、赵安逸和柳遇全部瞪大眼睛。 “不止是这一点，你们想，2区耳语的内容又是怎么变化的？我和柳遇学长听到的版本都是让我们不要进入墙里，陆重年听到的是要我们进墙里——我和柳遇学长进去时玩家数量是单数，陆重年他们那一轮是双数！” 傅小驹他们逐渐目瞪口呆。 他们立刻开始回忆，前三轮，玩家人数都是1，到了第四轮，陆重年和赵安逸进入澡堂，玩家人数变成了2，而第五轮，玩家人数又变成了3…… 第199章 傅小驹是第一轮进入澡堂的，当时他全程拉着帘布洗澡，自然也就什么都没遇到。 窦校长第二轮进入澡堂，却凭空消失了，他们完全不知道他在里头遭遇了什么。 而目前为止所有纷杂的信息，都是从木雨第三轮进去后开始的。 仔细想想，澡堂内的情况确实是在后三轮之间发生了极大的变化，如果从玩家数量的奇偶性去重新看待那三轮的情况，一切好像就豁然开朗…… “啊！”赵安逸震惊道，“那3区的情况好像也是这样！我那轮双数轮进澡堂里时，3区还是安全的，后来王世在单数轮进3区就出事了……” 柳遇也紧跟着道：“那1区那个黑影是不是也只在单数轮时出现啊？双数轮时，人形黑影就变成了人形怪物？” “不仅如此，”陆重年直到此刻才对他们说，“如果我没有感觉错，当时我遇到的那个人形怪物并不是想将我推进墙里。” “它按住了我的肩膀，似乎是想把我拉出隔间。” 大家：“？？？” 傅小驹立刻扭头问柳遇：“你确定你当时看到的那个黑影是推了鸟哥？” 柳遇懵逼道：“当时那个黑影两只手往前伸，是这样的动作——” 他模仿了下，两根手臂往前伸平，手掌竖起向外。 ——这就是推的动作啊！ 木雨总结： “所以，玩家单数轮进入澡堂时，在1区有可能会遇到一个黑影，黑影会推玩家进入墙内；双数轮进入澡堂时，1区会出现一个怪物，怪物会拉玩家出隔间，换句话说，它是想让玩家远离墙。” “单数轮，澡堂中没有章鱼怪；双数轮，章鱼怪出现。” “单数轮，窦校长的声音让我们不要进入墙中；双数轮，要让我们进入墙中。” “单数轮，3区有危险；双数轮，撇开章鱼怪，3区没有危险。” ——澡堂一直在这样轮番使用着两套规则！ 傅小驹、柳遇和赵安逸全部咋舌。 “但、但是两套规则又说明了什么？”柳遇的脑袋很快又打结了，“我们现在应该要搞清楚那个特殊空间是怎么回事才对吧？这两套规则的不同和那个特殊空间有关系吗？” “当然有。” 陆重年嗓音清冷地说：“有‘人’进入墙中，空位数量减1也是在单数轮中才发生的情况——在双数轮里，怪物进入墙中，空位数量并没有减少。” “——所以，1区所连通的那个‘特殊空间’，会不会也在根据每一轮玩家数量的单双而变化？” 其余三人再次愣住。 “变化？你是指……？” 木雨接话道：“就是说，在一种情况下，1区所连通的是正确的特殊空间；在另一种情况下，那儿所连通的是一个错误的特殊空间。” “进入正确的特殊空间，玩家填补空位，找到出路，我们在大堂里看到的空位数就减少；进入错误的特殊空间，玩家死路一条，我们在大堂里看到的空位数不变。” “按照目前的情况来看，”木雨眸光微转，“单数轮所连通的特殊空间，可能才是我们真正要找的答案。” 柳遇和赵安逸已经傻了。 这两个家伙是怎么这么快联想到这一层面上去的？也太强了吧，这都什么脑子啊？！ 只有傅小驹已经习惯了这种智商被重击的感觉…… 他恍惚了片刻，一个激灵。 “哈！2区的耳语声在单数轮的时候让我们不要进入墙内，在双数轮的时候倒催促我们进去了，果然是想坑死我们！那两个声音全都不是窦校长吧？” “不过——”说着说着，傅小驹又纠结了，“窦校长也是单数轮进去的，如果当时他进的是正确的特殊空间，那他不就填补了一个空位吗，怎么当时空位数还是1，没变成0？” 又回到了这个老问题上。 “这个问题我刚才也重新想了下，其实很简单，我们刚才全都被绕住了，”木雨有条有理地解释，“如果空位数变成了0，那我们是不是就不需要再有人进澡堂了？那这个副本还玩不玩了？” “窦校长那一轮进去的时间格外长，有16分钟，我其实很怀疑窦校长进入特殊空间之后是不是还做了些什么，让空位数重新变成了1，”木雨瞥向前台桌上那小小的电子屏显示器，“当时，说不定就连副本都在等他……” 一下子接收了这么多信息量，赵安逸和柳遇都有点晕。 脑子好像被震碎成了豆腐脑似的，混混沌沌的一片。 赵安逸道：“下、下一轮是木雨你和傅小驹进去吧？如果双数轮连通的特殊空间是假的，不能进去，那你和傅小驹是不是只要洗完澡赶紧出来就行了？” “是，不过也得搞清楚王世学长在3区发生了什么。”木雨皱起眉头。 还有那个人形黑影和人形怪物——这二者之间是有什么关联？ 从他们目前分析得出的结论来看，这两个东西好像是在帮他们玩家，可副本里竟然会有怪物帮助玩家？ 这就很诡异了。 10：40，还剩最后二十分钟。 木雨吐出一口气，扭头对傅小驹说：“马儿，我们走。” “好嘞！” 他们要抓紧最后这一点时间，把剩下的谜题全部搞明白！ * 第200章 傅小驹进更衣室后迅速把自己脱了个精光，动作非常熟练。 他转过身，刚好和木雨打了个照面，两人顿时都有点被对方闪瞎眼的意思。 傅小驹：“——你洗澡还穿内裤？！” 木雨：“——你能不能别遛./鸟？！” 傅小驹：“……” 木雨：“……” 两人大眼瞪小眼。 傅小驹指指点点：“不是，你刚才也是这么进去的？你等会儿还有干净内裤可以换吗？？” 木雨理直气壮：“我带的是一次性内裤，有五条呢，倒是你，你忘了赵学长的遭遇了，你不怕等会儿被章鱼怪卷起来在空中晃？” 想想那场景，人跟着晃，那啥也跟着晃。 辣不辣眼睛啊？ 傅小驹的脸顿时又红又绿，他羞恼道：“……不都已经知道对付那怪物的办法了，怎么可能还会被卷起来晃啊！” 木雨：“那随你叭。” 他摇摇头，往澡堂入口那儿走去。 撩开帘布后，他敛容倾听。 整个澡堂里，此刻并没有水声。 章鱼怪还没出现？ 刚才分析了这么多，对于章鱼怪是怎么出现，怎么增加的，木雨其实大致也有了猜想。 他本来还想着刚才他们在外面推理的这些工夫，澡堂里头说不定又有几只章鱼怪冒出来了…… 哗的一下，身后帘布再次被撩开。 木雨往侧后方一瞟。 ……傅小驹又把内裤穿上了。 “怎么，又想通了？” 傅小驹一脸镇定地说：“我是怕陆哥知道我在你面前遛./鸟，出去揍我。” 木雨：“……” 第73章 一起来洗澡吧！（十） 木雨无语完，对傅小驹说：“我们先去3区检查一下，检查完后我去2区，你留在1区，有怪物过来找你你就让它们进墙里就行了，如果遇到那个人形怪物，记得注意下它的形态。” “你还去2区干什么？”傅小驹有些纳闷地问。 那边的耳语声都是假的，水温还这么烫，还不如去3区，至少水温正常。 “我就是想再去听听看那个耳语声，”木雨瞥了眼一旁的肥皂桌，忽然问，“你现在身体还轻吗？” 傅小驹一愣，紧张兮兮地说：“好、好像还是有点？哎，我也说不清楚！你、你觉得如果我身体真的轻了会怎么样啊？” 木雨打量他一番，没说什么，拍拍他的肩膀示意先别多想，然后朝3区的方向扬了扬下巴。 他们刚迈动一步，澡堂深处的水声就响了起来。 两人一顿。 看来，章鱼怪终于出现了。 …… 他们轻手轻脚在3区里转了圈，确认水声是在很靠里的一个淋浴间里响起来的。 进澡堂之前，他们向柳遇确认了王世使用过的那个隔间的位置，很不巧的，就在此刻那只章鱼怪的隔壁。 两人悄悄掀开帘布，走了进去。 隔着一面薄薄的塑料板，水声就在一旁淅淅沥沥地响起，近在咫尺。 他们飞快地把整个狭小的隔间检查了一遍，没能找到王世留下的任何痕迹——隔间被清扫得干干净净，什么污渍都没留下。 木雨沉思。 王世的肥皂和毛巾既然都被老李收走了，那人多半也是没了。 可奇怪的是——3区难道没有线索，只有危险吗？ 1区连通着特殊空间，2区能够听到耳语声，3区的作用又是什么？ 赵安逸安然地从3区全身而退，似乎也没收获到什么。 可如果只有危险没有收获，淋浴需要的点数还是三个淋浴区里最高的，那又有哪个玩家愿意来这里？ 木雨始终觉得有点奇怪，不过眼下他还是更想确认一下2区的耳语声是否发生了变化。 两人无声地互相打了个眼色，飞快溜出了3区，分开行动。 木雨随便选了2区的一个淋浴间。 傅小驹进了1区的一个淋浴间。 两人同时刷卡，滴的一下。 * 滚烫的水淋下来之后，木雨探头往外看了一眼。 紫红色触腕很快出现在了通道那儿，蛇一般在空中挥舞——章鱼怪出来了。 他退回到滚水里，寻思着有事傅小驹应该会喊，便闭上了眼睛。 很快，耳语声响了起来。 ……这次，是两道耳语声！ “木雨？木雨同学！” “阿雨，是你吗？” 窦校长和鸟哥的声音一前一后响了起来。 木雨心中微动。 鸟哥焦急地对他说：“阿雨，离开副本的方法真的在墙里，你快去1区，过来跟我们会和！” 窦校长也在催促：“时间所剩不多，快过来，木雨同学！” ……有一说一，这两人的说话语气确实不像他们本人。 双数轮和单数轮里，这两个版本的耳语声应该实实在在都是副本编造出来的。 但木雨也一直在思考，他们在2区难道就只能听到假的声音，一丁点和墙内世界的玩家交流的方法都没有吗？ 副本给2区搞了这么一个设定，就只是为了让它成为一个单向复读机？ 如此寻思着，木雨开口道：“鸟哥，窦校长，你们在那边的世界找到怪物发生器了吗？” “当然，怪物发生器就在这里！” 第201章 “阿雨，你亲自过来看了就知道了！” 明显还是假的。 木雨又问：“如果已经找到怪物发生器了，你们为什么不销毁它？” 鸟哥叹气：“阿雨，我们暂时碰不到它，必须剩下所有人都进墙里了才能把它拿到手。” 木雨再问：“为什么必须所有人都进去才行？” 窦校长道：“木雨同学，你进来就知道了。” 木雨沉默。 这么问下去不行，只能得到虚假的回答。 他思绪微转，忽然道：“鸟哥，你最喜欢的内裤颜色是什么？” 这下，耳语声不见了。 木雨眉头一挑。 ……回答不出来了？ 他立刻追问：“窦校长，您最爱的口头禅是什么？” 耳语声依旧没有回答。 ——副本没有设定这两个问题的答案！ 它甚至可能根本没有在那两个人的大脑里找到答案！ 因为据木雨所知，鸟哥根本没有特别钟情的颜色，窦校长也根本没有口头禅，这两个问题超出副本的认知了！ 木雨终于找到破绽，呼出一口气。 他再接再厉。 “鸟哥，你最喜欢的一道甜品是什么？” “窦校长，您最讨厌的物理学家是谁？” “鸟哥，你最讨厌的是自己的哪一场演出？” “窦校长，您最喜欢什么类型的，呃，男人？” …… 耳语声继续沉默，好像被./干不会了。 木雨就靠这个方式屏蔽着副本的“假话”，同时飞快思索怎么才能更进一步，和真正的那两人沟通…… 就在这时，他的耳边忽然响起了“滋”的一声。 就像是信号不好时广播发出的干扰声，有些刺耳。 木雨心一跳。 紧接着，他就听到了一道略微有些失真的，断断续续的声音。 “木同学……3区……” ——这是窦校长的声音！ 窦校长本人终于出现了？！ 木雨立刻道：“窦校长？3区怎么了？那里有什么？” “滋……滋……我们把怪物……滋……怪物从3区的墙里出来……” “3区……还有线索……滋……只有你们能看……滋……” “单数轮……进去……” ……窦校长想让他们在单数轮进3区？！ 木雨有些惊讶，又问：“我们必须所有人都进墙内的世界吗？” “滋……滋……” “窦校长？鸟哥？你们还在吗？？” “滋……滋……是……滋……沙沙沙……” “频道”好像彻底丢失了。 木雨倏地睁开眼。 下一秒，他听到1区那儿传来傅小驹一声惨烈的杀猪叫。 “啊——” 木雨紧绷身体，傅小驹出事了？ 他一步跨出隔间，傅小驹已经连滚带爬地从通道那儿冲了过来。 “我靠，我靠我靠我靠！那个人形怪物，它它它长着我的脸，它竟然长着我的脸！！” 木雨愕然。 也在这一瞬间，一道光划过脑海。 回想起窦校长刚才艰难向他传递的讯息，他好像串联起了一些线索！ 他扶住冲到他面前脸色惨白的傅小驹，喃喃道：“……影子和人形怪物是同一个东西在单数轮和双数轮里的不同形态……？” “啊？”傅小驹满脸惊恐，气喘吁吁，“你、你在说什么？” 木雨收紧双手，道：“从3区墙壁里流出来的污水和章鱼怪也是同一样东西的不同形态！” 他想明白了，彻底想明白了！ “你、你到底在说什么？！” 木雨双眼放光地对傅小驹说：“马儿，为什么章鱼怪增加一只，空位数就多一个？” 傅小驹一脸懵逼，木雨却不等他回答就道：“答案我们不是早就想到了吗！因为墙内世界才是真正的澡堂，那里面本来充斥着章鱼怪，章鱼怪占着那些位置！” 而窦校长刚才说“我们把怪物”——他们“把怪物”怎么了？ ——他们把章鱼怪给赶出来了！ 为什么窦校长进去那一轮花了16分钟，为什么大堂里那个电子屏从未变成过0，等了很久，它才出现了黑屏，然后再次跳跃出“1”这个数字？ 因为副本在等，它在等窦校长把第一只怪物从墙内世界赶出来！ 只有把章鱼怪赶出来，墙内世界的空位才会增加，玩家才能从1区进入墙内世界，占领原本属于他们的位置！ 而“怪物从3区的墙里出来”，这又意味着什么？ 木雨刚才第一时间想到的是，章鱼怪只在双数轮出现，那么单数轮的3区还发生过什么？ ——准确地说，在单数轮里，3区的淋浴间墙壁还发生过什么情况？ 答案很明确，他曾在那儿看到过淋浴间的墙壁上渗出污水！ 当时，老李一边擦拭污水，一边说了一句：“这里怎么又脏了。” 一个“又”字，意味着这种形式的“污水”不止出现过一次！ 一切都串联起来了。 如果章鱼怪只在双数轮里是章鱼怪，在单数轮里是普普通通的污水，一切就都解释得通了！ 副本最开始的时候，墙内世界的真实空位数只有1个。 第202章 窦校长进去后，这唯一一个空位数被填满，可副本不能就此停滞，于是它等到窦校长将第一只怪物赶出了墙内世界，才重新更新了空位数字——1。 而第一只怪物来到了单数轮的澡堂，其表现形式就是从墙壁缝隙里渗出的污水。 这是在木雨进入澡堂前发生的事，那时候应该也是老李第一次擦拭污水。 而在木雨在澡堂里逗留的期间，窦校长将第二只怪物赶出了墙内世界，后者依旧是污水的形式，这一次就被木雨看到了！ 老李第二次擦拭了污水，但他的“擦拭”，从始至终应该都只是一种形式上的动作，怪物并没有真正被抹去。 等到第四轮陆重年和赵安逸进入澡堂，早先来到澡堂里的污水就摇身一变，变身成了章鱼怪。 可奇怪的是，这样一来的话，陆重年和赵安逸最开始遇到的章鱼怪应该是两只才对，为什么他们只见到了一只？ 木雨心思一转，立即又想到—— 难道怪物最多只能存在两轮的时间，再多增加一轮就会自动消失在澡堂里？ 第一只怪物是在木雨进入澡堂前出来的，它经历了木雨那一轮，等到陆重年他们进入澡堂，就自动消失了。 而第二只怪物是在木雨那一轮出现的，于是它顺利地被延递到了陆重年他们那一轮？ 他一边思考一边飞快对傅小驹解释，傅小驹已经听傻了。 “那、那你说那个影子和人形怪物也是一体两面的意思是——” 木雨回过眸，看向他。 “我们当中，只有你接受了老李的搓澡。” “人形怪物在双数轮阻止玩家进入墙内世界，黑影怪物在单数轮帮助玩家进入墙内世界，它们显然是站在玩家这一边的……它们不是‘怪物’。” 傅小驹僵住。 “它们……可能都是你的分身，其真实形态可能就是那个黑影，是你的影子，它是在老李给你搓澡的过程中从你身上剥离开来的。” “双数轮里，副本将它从黑影形态变成了怪物形态，可能是想诱导玩家，”木雨一字一顿道，“……杀死它。” 领肥皂规则里写了—— 【若觉得身体很轻，可选择红色肥皂，它可以让你沉稳下来；若觉得身体很重，或一切正常，可选择绿色肥皂，它是最万能的。】 红色肥皂可以让觉得身体很轻的玩家“稳重”下来，这明显就是可以让玩家和其被剥离的影子合二为一的意思。 只有合二为一，这个玩家可能才能活着离开副本。 一旦他的影子被杀死，他可能就只剩下了死路一条。 傅小驹傻了。 “……那、那我拿的是绿色肥皂啊，怎么办？！” 木雨深吸一口气，转身走进淋浴间。 他拿起放在肥皂盒里的手机一看，语速飞快道：“我们这一轮还剩下六分钟时间，你抓紧时间去把你那块绿色肥皂搓完，重新去领一块红色肥皂回来！” 他们每个人的点数所剩不多，机会也不多了，傅小驹必须抓住这一轮的机会！ 傅小驹听了他的话，失魂落魄地走进隔间里来。 “？”木雨不解，“赶紧回你自己的隔间去啊，你的肥皂在那里。” 傅小驹的呼吸变得很急促。 他用力撞开他，一把抓起肥皂盒里属于木雨的那块红色肥皂，狼吞虎咽地啃了起来。 木雨惊呆了。 他伸手把傅小驹拽过来：“马儿，你在干什么？！” “我，我不知道，我突然好饿，”傅小驹死活不肯松手，捧着这块肥皂一边啃一边用脸蹭，“从刚才起就很饿了，我忍了好久，这肥皂好香啊！” 木雨的心里都蹦出脏话来了，这什么鬼？！ 下一秒，一根紫红色触腕从外头伸了进来，瞬间卷住傅小驹的腰，将他拎了出去！ 肥皂掉在了地上，傅小驹发出：“卧——卧槽！” 木雨也一惊。 出现了第二只章鱼怪？ 同时，他的腰部传来一阵钝痛，就像是有什么东西勒在了他的腰上，紧到快把他的内脏都勒出来了！ 他低头一看，自己的腰竟然变形了！ ——腰部一圈凹陷了下去，变成了一种畸形的瘦细！ 木雨吃痛地咬紧牙关，几乎无法呼吸，再抬头去看傅小驹。 傅小驹一边惨叫着，一边腰上却安然无恙，他那被章鱼怪触腕捆住的地方一丁点变形都没！ 领肥皂规则第一条：请保管好自己的肥皂，不要和别人交换使用。 木雨暗骂……他也没和傅小驹交换使用肥皂啊！ 明明是傅小驹单方面蹭了他的肥皂，结果他就成了傅小驹的替身使者？ 这什么大冤种规则！！ 第74章 一起来洗澡吧！（十一） 傅小驹一边被章鱼怪狂甩，一边在空中哀嚎：“啊——我的肥皂——啊——” 木雨：“……”都快死了还想着肥皂呢！！ 他忍住腰部传来的剧烈疼痛，迅速想了下解决办法，当机立断，绕过章鱼怪就往1区那儿跑，径直冲到了傅小驹的淋浴间里。 隔间墙壁上挂着澡堂统一采购的肥皂盒，傅小驹的那块绿色肥皂正躺在盒里。 木雨刚想要伸手去拿，就敏锐地注意到这块肥皂底部的颜色有点不太对，仔细一看……肥皂底下竟沾着一些土黄色的泡沫！ 第203章 他顿时缩回手，警觉地左右观察，发现这个淋浴间的右侧水沟角落里竟偷偷摸摸藏着更多的土黄色泡沫！ 在被他瞄到的一瞬间，那些泡沫咻一下，竟缩到了隔壁的淋浴间去。 木雨立刻跑到隔壁淋浴间，一把掀开帘布，顿时震惊了。 ——土黄色泡沫堆积出了一米多高，耸立在水沟上方，像一座小山一般，底部甚至已经悄悄蔓延到了瓷砖地面上，它们蠕动着，颤动着，像是有生命力一般！ 木雨深吸一口气，扯嗓子喊了起来：“老李！老李！这里有脏东西！” 澡堂规则第九条：若在澡堂内发现脏污，请喊李师傅来清理，千万不要自己去碰。 领肥皂规则第三条：不要弄脏自己的肥皂，若肥皂已脏，记得及时冲洗干净。 木雨几乎可以确定，傅小驹绝对是在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肥皂被污染了的情况下碰了这块肥皂，才会变成那副样子！ 很快，老李就拽着拖把，幽幽出现在他身后。 他越过木雨，面无表情地走入这个隔间，拿起拖把怼这些泡沫。 泡沫很快就被怼开，里头逐渐发出怪异的动静，像是有人在说话。 “啊……呜……别……我只是……只是要……肥皂……” 这些泡沫中间竟露出了一张脸——王世的脸！ 就像是一张摊开在锅里的饼皮，他的这张面皮也摊开在一堆泡沫上，仰天浮动着。 他双眼无神，嘴中不断吐出泡沫，说话含糊不清：“好脏……我要……肥皂……呜呜……” 木雨瞬间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原来柳遇学长之前在3区那个隔间地面上看到的那摊泡沫是—— 他再次深吸一口气，努力绷住脸，伸手指向傅小驹那个隔间，对老李说：“老李，这里头有块肥皂也脏了，能不能麻烦你先把那块肥皂弄干净？！” 老李瞪了他一眼，像是在骂他不早说，随后沉着脸，扭身走入傅小驹的淋浴间里，拿起那块绿色肥皂就打开花洒，放底下冲。 冲了没两下，这块肥皂就干净了。 木雨高喊一声“谢谢”，从老李手中夺过这块肥皂，往自己身上一抹，紧接着就调头往2区跑！ 章鱼怪庞大的身躯几乎占据了整个2区通道口，木雨必须要弯下腰才能躲过那些挥舞过来的触腕。 他艰难地爬进2区里面，抬头一看，傅小驹半截身子都进章鱼怪嘴里了！ 又骂了句脏话，他冲回自己的隔间，打开花洒就往滚烫的水流下面一站。 顿时—— 章鱼怪发出响亮的尖叫声，嘴巴一张，把傅小驹吐了出来！ 触腕胡乱地拍打四周的墙壁，拍出一道道裂缝，咆哮声震耳欲聋，章鱼怪嘴巴的周围一圈全都被烫红了！ 而傅小驹此刻浑身上下也是红通通的，像是刚被开水泡过，他的上半身还沾着章鱼怪湿漉漉黏糊糊的口水，亮晶晶的。 傅小驹晕晕乎乎，被木雨一把拽了起来，嘴里还在嘟哝：“好饿，想吃肥皂……” “等出了这个副本你吃个够去吧！”木雨骂道。 木雨觉得自己简直是在拍动作片，他一边拽着傅小驹那沉重的身躯，这家伙可是有一百五十斤！一边还要躲章鱼怪发疯乱舞起来的触腕！ 好不容易跑到了1区，他觉得自己的体力都快用完了！ 他把傅小驹丢在了角落里，自己钻进一个淋浴间，刷卡淋浴，卡中只剩下了最后的一个点。 很快，章鱼怪就怒吼着从通道深处爬了出来。 木雨盯着瓷砖墙上的那个自己，盯着盯着，墙上的那道人影就开始变得有些古怪，而墙壁映出的他身后的画面里，章鱼怪的身影也离他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在无数根触腕挤入这间小小淋浴间的一瞬间，木雨敏捷闪身，背贴向侧墙隔板！ 章鱼怪瞬间闯入到了墙壁之中，消失无踪影！ 淋浴间空了下来。 木雨松了口气，浑身冷汗。 ……好了，章鱼怪解决了，接下来的问题就是怎么才能让他和傅小驹受到的伤害交换回来…… 木雨冷静下来想了想，冒出了一个主意。 他跑去2区，把自己掉在地上的那块肥皂捡了回来，又回到1区，把傅小驹的那块肥皂也拿上。 傅小驹一看到肥皂就两眼放光，狠狠吞咽口水：“木、木雨啊，你就让我舔一下……” 木雨：“……你能不能别这么恶心！” 傅小驹一僵：“……我真的太饿了！呜呜呜！”委屈。 木雨先是拿傅小驹的肥皂往自己身上抹——这是他第二次使用这块肥皂。 然后他一把捂住傅小驹的嘴巴，拿自己肥皂往傅小驹身上抹了下。 他屏息凝神，紧紧关注着他们两人身上的变化。 ……很快，他腰部的那股酸痛劲消失了，皮肤倒是火辣辣起来，像是刚刚被烫伤过。 而傅小驹身上的微红消失了，他嗷地叫了声，猛地捂住了自己的腰！ 伤害转移回来了！ 果然，互相再使用一次对方的肥皂就能把原来的效果抵消！ 木雨精神一振，还没来得及高兴，就听到3区那儿再次传来哐当哐当惊天动地的响声，响声正在飞速接近他们。 木雨抬起头，面露震惊。 第204章 ……又来了一头章鱼怪？！！ 窦校长和鸟哥在另一个空间里发威啦！ 他赶紧跑回自己隔间，打开花洒，照样画葫芦唤醒墙壁里的那道影子。 等到第三只章鱼怪也凶猛地闯了进来，他侧身一让，顺利地把它让进了墙壁里去！ 木雨气喘吁吁，仰起头，累得靠在了墙上。 ……还有吗？！还有的话麻烦一口气给他来完行不行！ 他干瞪着眼睛，杵在原地就在那等。 而之后整整一分钟，澡堂里都没有再出现过动静。 四周安安静静，连一滴水落在地上的声音都能听得。 ……木雨终于长吐出一口气。 他抹了把脸，平复了下呼吸，走出淋浴间。 傅小驹此刻正浑身无力地靠在边边上，嘴里喃喃：“肥皂……好饿啊……” 木雨走过去，无奈地看了两秒，在他面前蹲下：“喂，马儿，还有力气不？” 傅小驹眼珠子一转，昏昏沉沉看向他。 “虽然和计划的不一样，但你刚才也用过红色肥皂了，有觉得身体恢复一点吗？” 傅小驹一脸呆滞。 木雨差点怀疑他智力都出问题了，还好，傅小驹不是真的呆住了，而是在思考。 他艰难地思考完，说：“……好、好像没感觉，还是和之前一样……轻、轻飘飘的……？” 木雨皱起眉头。 没有用？ 难道他猜错了，红色肥皂并不能让被剥离出分身的玩家恢复原状？ 可也不可能啊，规则上明明白白地写着，也不像是假的。 那，难道是因为那块红色肥皂是他的，所以傅小驹用了才会没效果？ 可傅小驹现在这幅模样，显然没有力气再去把他自己的那块绿色肥皂搓完，去领红色肥皂了…… 那要怎么办？ 木雨思忖着，眸光微转。 ——或者，肥皂没产生效果会不会是因为刚才那两次搓洗，肥皂接触到傅小驹的身体面积都太小了？ ……也就是，量还不够？ 思及此，木雨的语气沉了下来：“马儿啊。” 傅小驹浑浑噩噩的，思绪都快飘到外太空了，满脑子只剩下“好饿”两个字。 耳中忽然飘来木雨这么低沉的语气，他一个激灵，顿时清醒了过来。 他颤抖道：“……干、干啥？我是不是快要死了……？！” 他感觉木雨下一秒就要像手术台上的主刀医生一样，沉重宣布他的死亡时间了！ 木雨依旧深沉：“你想死吗？” 傅小驹悲愤：“……当然不想了！！” 他心惊肉跳着，就看到木雨高贵冷艳地扬了扬下巴，伸出细长的食指，往边上一点。 “——来，那就给我在这里躺平，不准乱动！” 傅小驹：“……？” 十秒钟后。 傅小驹似一头任人摆布的小乳猪，躺平在地面上，两眼放空。 木雨蹲在他的身边，正费力地拿肥皂往他身上狂抹。 从脖子到脚，抹完了正面，就拍了下他的小肚子：“来，翻个面。” 傅小驹顿时觉得自己又像是变成了一张煎饼，刚刚被煎饼师傅抹完了正面的酱，现在要来抹背面了。 他木着一张脸，自动翻身。 木雨等了两秒，才哼哧哼哧继续帮他抹——有了时间差，这就可以算作是第二次抹肥皂了吧？一来一去，刚好可以把伤害转移的效果抵消！ 等到木雨把他背面也抹完了，傅小驹恍恍惚惚抬起头，嘴瓢了下：“妈……” 木雨差点给他一巴掌。 “不是，我是想问我能不能起来，这地板好硬……” 话都没说完，傅小驹就僵住了，双眼直愣愣瞪向木雨的身后。 木雨微微绷紧身体，倏地回过头，一只人形怪物悄无声息出现在了通道那里。 它身量很高，浑身上下的骨骼都很大，两只手像兽爪一般，微微张开，指甲尖利，浑身赤./裸着。 它微垂着头，略长的黑发湿漉漉地挡着脸，然而再怎么遮挡，从正面的角度依旧能看清楚……它有着一张和傅小驹一模一样的面孔，只是眼神躲躲闪闪，好似不敢靠近他们。 木雨的神情缓和了下来。 他道：“过来。” 人形怪物在原地踌躇着，流浪狗一般怯弱。 木雨站起身，退到一旁，让出了位置。 ……人形怪物瞅瞅他，在他鼓励的眼神中，小心翼翼地走了过来。 它一步一步走到傅小驹的面前，停下。 傅小驹依旧趴在地上，呆滞地看着它。 它低头看着傅小驹，扭扭捏捏。 随后，它跪下来，张开双臂，俯下身，拥抱住傅小驹……整个人化作一道虚影，融进了傅小驹的身体里。 傅小驹哆嗦了下。 他慢慢从地上爬起，低头看向自己双手。 木雨盯着他问：“现在感觉怎么样？” “……没有轻飘飘的感觉了，好像正常多了，但是……” 傅小驹说着说着，脖子往前一抻。 木雨顿住。 傅小驹愣愣地说：“我、我是不是真的要完了，我现在很想、很想吐……” 语罢，他双手啪一下撑住地面，张开嘴，猛地吐出了一大堆土黄色的泡沫。 第205章 第75章 一起来洗澡吧！（十二） 木雨的心瞬间沉落到谷底。 傅小驹又是呛又是吐，那些土黄色泡沫很快淌了开来，他伸出手，挥了挥，示意木雨离远点，别靠近他。 木雨凝神注意了下这些泡沫的形态。 ……它们普普通通地流淌着，并没有表现出什么生命力，和王世形成的那些泡沫不一样！ 木雨当机立断，拉起傅小驹就往外走：“走，先出去再说！” 也没工夫再套衣服了，两人直接回到了大堂。 一看到他们的模样，陆重年、赵安逸和柳遇齐齐站了起来：“怎么回事……他怎么成这样了？！” 木雨先去看前台桌上的电子屏。 电子屏黑屏一秒后，跃出了一个新的数字——5。 ——刚好是他们剩下五个人对应的数字！ 此刻，傅小驹整个人都在发抖，嘴巴里持续不断地溢出泡沫。 木雨把澡堂里的情况和他最新得到的线索飞快地和他们交代了下，陆重年皱着眉，脱下自己身上的卫衣，替木雨套上。 他的体格要比木雨大一些，这件卫衣套在木雨身上，衣摆直接挂到了他的大腿。 陆重年又拿出包里那件速干衣，给自己穿好。 穿好后，他和一边吐泡泡一边眼巴巴瞅他的傅小驹对视一眼。 他冷静道：“只要赶得及，就不会死。” 傅小驹：“……”他不是在求安慰！！ 陆哥怎么不替他挡挡他鲜嫩的肉./体呢！拿条毛巾给他裹裹胸也好啊，嘤！ 赵安逸听完木雨的话后很震惊：“……窦校长让我们在单数轮去3区？可王世不就是在单数轮里的3区出事的吗？！” 柳遇惴惴不安地问：“木雨，你确定和你对话的是窦校长？那个声音会不会还是副本编造出来骗我们的啊？！” 而目的就是为了把他们骗去3区，让他们全部变成泡沫？ 木雨沉默片刻，道：“我觉得那个声音就是窦校长本人。” 但单数轮里的3区有致命危险，这也是无可否认的。 现在最大的问题就在于—— 他和陆重年肯定都愿意主动去3区，可他的校园卡里只剩下了1个点，陆重年也只剩下了2个点，他们俩根本没法打开3区的花洒。 赵安逸和柳遇面面相觑。 赵安逸还剩下3个点，柳遇还剩下4个点，他们两人之中，唯一能在去过3区后还保留点数的，就只剩下了柳遇…… 柳遇面色一白，嗫嚅道：“我……” 他、他不敢啊…… 傅小驹这时候颤颤巍巍举起手，引起了大家的注意。 而看过去的这一眼，顿时让他们头皮发麻。 ——傅小驹竟然瘪了下去。 就像是一只气球漏掉了气，傅小驹的皮肤开始发皱，向内凹陷，颜色变暗，整个人仿佛正在迅速地失去生命力，在萎缩。 他的嗓音也沙哑得像是瞬间变成了一位七旬老人：“……我……我还有3个点，我去吧……” 赵安逸脱口而出：“你怎么能去！你刷完这3个点就没点数了，而且你现在这状态哪还能去3区啊？” 即使玩家在3区不是必死无疑，努力努力还能有一线生机，以傅小驹现在这样的状态，他去了也绝对活不了！ 傅小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胸腔内像是拉起了风箱：“我、我可能真的不行了，咳，就算不去3区也……”他又吐出一堆泡沫。 赵安逸大声说：“可是如果我们能趁你彻底……之前破解副本的话，你说不定就能……” 活下来了啊！ 然而剩下的话，他说不出来了。 因为他没资格说，他也只剩下了3个点，如果他去了3区，那他就没法再通过1区进入墙内世界了。 一时之间，整个大堂死寂下来。 “……还、还是我去吧！” 柳遇站了出来。 他的脸上依旧没有血色，嗓音也在颤抖，整个人好像快哭了似的，但他说：“去了3区也不一定就会死、死的吧，是吧……？” 木雨动了动唇，低声道：“王世学长会变成泡沫应该也是淋了那边的水的缘故……如果在那边淋浴能收获一些线索的话，那么从淋浴开始到玩家彻底死亡，这中间应该会有一定的时间差。” 玩家停留在水下的时间的长短，可能决定了他们是否还能有一线生机。 而王世会死去……很可能是因为他当时被以他们所不知道的形式出现的线索吸引了，在花洒下淋了太久。 这整个过程里，他甚至可能丝毫没有感受到疼痛。 等到意识到不对劲的时候，一切已经来不及。 柳遇听了木雨的话，咬了咬唇。 他还是很害怕，不想死。 可是像木雨、陆重年他们这些人，他们之所以会用掉这么多的点数，正是因为今天这一整场副本游戏里，他们一直在努力地寻找线索，努力地拯救伙伴。 他们拼命着，努力着，及至眼下这个关键时刻……他又怎么好意思继续躲在伙伴后头，当一个缩头乌龟…… 虽然柳遇也不是什么爱面子的人吧，大部分时候他宁愿摆烂当一只缩头乌龟，可现在这情况……摆烂到最后大家也只会一起死啊！ 他努力克服内心的恐惧，鼓起勇气：“那……那就去吧！这一轮要是能把最后最关键的线索拿到手，我们应该就能彻底解决这个副本了吧！” 第206章 “应该是的。” 柳遇深吸一口气。 他要离开副本……他们要离开副本！ 前台桌上，小小的电子屏以其鲜红的“5”不动声色地面对他们。 木雨和陆重年架住傅小驹，柳遇和赵安逸在前面开道，五个人一齐踏入了更衣间。 * 因为很可能是最后一轮了，所以大家这次也没心思再更换衣服什么的，直接踏入了澡堂。 单数轮没有章鱼怪，他们可以直奔目的地。 傅小驹整个人已经缩成了原先的三分之二大小。 他身体里的骨骼好像不复不存在了，假如放任下去，他估计会直接在他们面前干瘪萎缩成一层又薄又小的皮。 陆重年道：“我先把他送进墙里，你们去3区。” “好！” 大家分头行动。 木雨、赵安逸和柳遇跑去3区，他们随便选了个淋浴间，拉开帘布。 柳遇哆哆嗦嗦地刷了卡，为了不给自己反悔的机会，没等赵安逸和木雨反应过来，他就干脆利落把花洒打开，兜头淋了下去。 木雨和赵安逸紧紧盯着他。 温热的水流哗啦啦洒下来，迅速将柳遇的头发打湿，他闭着眼，结巴道：“我、我这么做对吗？3区是这么获取线索的吗？” 他现在用的这个架势是2区听耳语声时的做法。 可如果3区的线索也是以耳语的形式出现，那么柳遇现在应该已经听到了。 木雨皱眉沉吟片刻，道：“学长，你转过身面对墙壁试试。” 柳遇听话地连忙转过身，他抬起手抹了把脸上的水，下意识地睁了下眼，然后就愣在了那里。 木雨敏锐地问：“你看到什么了？” “墙、墙上有画，”柳遇惊奇道，“不是，是电视，跟电视机似的！” 木雨和赵安逸立刻往那面白色的瓷砖墙上看去，可他们什么都没看到。 “‘电视’里有什么？” “画面很暗……好像是一格一格的房间……靠，是窦校长！”柳遇精神一振，竟朝这面墙壁挥起了手，“窦校长，您看得到我吗？” 木雨和赵安逸吃惊——这还能打视频电话？！ 3区的作用是直接让玩家看到另一面的世界？！ 柳遇紧语气兴奋地说：“窦校长看到我了！他在用手写字，是什么……赵？赵？？是在说赵安逸你吗？” 赵安逸紧张地上前：“校长提到我了？什么事啊？” 柳遇还在努力地看：“……在喊陆的名字？校长说你在喊陆重年的名字？是这个意思吗？” 赵安逸和木雨愣住。 赵安逸哪里在喊陆重年了，他不是在这里站得好好的？ 木雨思绪一转，瞳孔猛地紧缩：“窦校长说的是陆重年和赵学长你一起进澡堂的那一轮发生的事！最后学长你不是在更衣室那里喊了陆重年的名字？” 那时候，在大堂里的木雨他们都听到了赵安逸凄厉的叫声！ 赵安逸再次愣住。 他想起这回事，不解道：“……可校长为什么要提这件事？” “——因为当时我在澡堂里面并没有听到学长你的喊声。”陆重年的声音忽然出现在他们身后。 赵安逸和木雨回过头去。 陆重年已经把傅小驹送进墙里去了，他缓了口气，走过来道：“学长你在踏入更衣室之后，也再没有听到过澡堂里的声音，不是吗？” “可是窦校长他们在墙内世界听到了。” 陆重年视线一转，落在了那面白色的瓷砖墙上。 “很明显，墙内世界和更衣室、大堂才是一体的世界，我们现在所在的这个澡堂不是。窦校长是在向我们自证，他进入的是正确的墙内世界，他是他自己。” ……原来如此！！ 柳遇这时候又喊了起来：“我、我看到了一点别的东西！” 他的脖子努力地往前探，像是想要看得更清楚一点：“……窦校长的旁边有鸟哥，他们俩在一个隔间里，傅小驹在他们的隔壁房间。那边的世界里一共有七个房间，其中五个是空着的！” “……隔间的门，啊，每个门好像都被锁住了，他们打不开，门锁上好像显示着……3……7？是3，一个斜杠，7！” 3/7？ 木雨、陆重年和赵安逸迅速交换了一个眼神。 7不就是他们现在的总人数吗？3是目前为止进入了那边那个世界的玩家人数！ 如果让这组数字变成了7/7，那七扇门会不会就能自动解锁了？ 而怪物发生器，或许就在那七扇门外的世界…… 赵安逸紧张地问：“既然如此，那我们现在赶紧去1区吧？” “等等等等，好像还有东西！”柳遇不肯从花洒底下离开了，他大声道，“窦、窦校长他们所在的隔间外面好像还有另外一排房间，让我再看一下！” “……也是七个房间，一整排，就和他们面对面紧挨着，他们要是打开自己房间的门……会直接进入到那些房间里！而那些房间里的是、是章鱼怪！” “——七个房间里有五只章鱼怪，只有两个房间是空的！” 木雨他们愕然。 五只章鱼怪？那不就是双数轮里进入了“假世界”的章鱼怪总个数？ 它们竟然就在窦校长他们的对面，真假世界就被一扇门隔着？！ 第207章 窦校长他们知道吗？ 木雨稍一思索就确定了，不，他们肯定不知道—— 窦校长之所以要让他们来3区，应该就是因为他们在那个世界里只能隐约察觉到玩家能够在3区看到真实世界的模样！ 他们必定也在怀疑，真实世界会不会和他们预想中的不一样，而这不同之处，将会直接决定玩家的存亡！ 仔细想想，如果他们这四个人现在没有选择来3区，而是直接进入了墙内世界，那最后的结果很可能就是大家打开各自的门，其中有五个人会猝不及防地迎来对门的章鱼怪，直接被吞吃入腹！ 木雨一想到这里，背脊就泛起一阵寒意。 赵安逸又问：“那我们到底要怎么才能离开这些怪物的房间啊，难道用踹的？” 柳遇很努力地看：“章鱼怪那一排房间里空着的那两间，门锁上也显示着3杠7，它们那些房间的开锁条件和我们的是一样的！” ——也就是说，只要他们集体进入墙内世界，全部集中到那两个没有章鱼怪的房间对应的房间里，打开两道门，就能出去了！ 思及此，木雨定了定神，道：“柳学长，快出来吧！” “等等，我再看看有没有其他的……” 他们等了会儿，不见动静，再一次催促：“柳学长，如果没有别的就出来吧！” 柳遇还是那句话：“我再看看……！” 陆重年忽然上前一步，伸手摁住柳遇的肩膀，将他整个人用力掰了过来。 这一瞬间，赵安逸倒吸一口气。 ——柳遇的脸，歪了！！ 他的整张面皮已经呈90度角挂了下来，面皮之下是大量的黄色泥沙，泥沙不断往下流淌，生出一个又一个的泡泡！ 柳遇努力地扭动脖子，像是想要把自己的视角调整过来，他的双眼充斥着茫然：“你们为什么这么看着我……啊……视角好奇怪啊……怎、怎么回事……” 他的面皮还在一点一点往下滑落，直往他的脖子上滑去。 眼睛、鼻子、脸颊，全都在随着底下流淌的泥沙而起起伏伏。 面皮所过之处，他的皮肉、骨骼，全部开始泥沙化，大量的泡泡从泥沙中浮出，像是一颗颗巨大的肿瘤。 “感觉有点脏……我想、想要肥皂……洗干净……”柳遇开始无意识的喃喃，“你们……带肥皂了吗？” 木雨咬了咬牙。 他和陆重年跨过去，一人架住柳遇的一根胳膊。 木雨喊：“赵学长，走了！” 赵安逸从惊吓中回魂，跌跌撞撞跟着他们俩跑向1区。 来到1区，他们随便掀开一个淋浴间的帘布，木雨夺过柳遇手中的卡，往刷卡器上一刷，小小屏幕显示出柳遇卡里的点数归零。 “学长，盯住这面墙！”他和陆重年努力地扶住柳遇。 “我……好脏啊……要肥皂……” 柳遇的脸已经滑落到了他的胸膛上，180度倒转…… 大量的泥沙凝聚起来，开始往前凸起、伸长，顶起那张面皮，蛇一般高高扬了起来。 赵安逸仰起头，瞪着这一幕：“我草……” 柳遇一边喃喃着，一边努力地伸长“脖子”，“脖子”在空中拐了个弯，朝他身后的木雨和陆重年探去。 那张脸上的双眼直勾勾盯着他们两人，嘴里不断吐出泡泡：“肥皂……你们有……肥皂吗……” 赵安逸已经被吓得两腿发软，要扶住门框才能站直身体。 木雨此刻庆幸，刚才他以防万一把肥皂给带上了！ 他捏起自己那块肥皂，往墙壁的方向一扔！ 柳遇瞬间扭转“脖子”，弹射般追着肥皂而去，眨眼间整个人就被吸入了墙中！ 木雨松了口气，立刻回头对赵安逸说：“学长，下一个你来！” 赵安逸不敢浪费时间，连忙上前刷卡淋浴，进入墙中。 陆重年对木雨低声说：“你进去，我最后。” 木雨不废话，点点头叮嘱道：“快一点啊。” 语罢，他就用同样的方式进入了墙里—— 穿墙的感觉很奇怪。 有那么一瞬间，木雨觉得自己像是被水泥灌满了全身，整个人都变得很沉重，有种要往下坠的感觉。 然而有一股力量在吸引着他，使他不由自主地往前迈开腿，一步，两步，三步。 紧接着，沉重感倏地从四肢百骸抽离。 木雨猛吸一口气，像是溺水的人浮出了水面，整个人往前倾去，摔倒在了地上。 他呛了一下，连忙抬起头，往四周看去。 他正在一个小小的昏暗房间里，背后是一杆花洒，前方是一扇“顶天立地”的门，门锁的位置是一个小小的屏幕，上面显示着一组金色数字——6/7。 地面、背后的瓷砖墙、左右两边的隔板上有着不少陈年划痕，一切都透露着一股老旧，然而事实是，这才更符合木雨记忆中理工澡堂的模样！ 也是直到这一刻，他才突然间意识到一件事情。 规则中无数次提到“门”——“关门”、“门缝”——然而他们竟没反应过来，他们之前所在的那个澡堂里根本没有“门”，只有“帘布”。 规则早就已经给了他们提示，那根本不是真正的澡堂！ 此时此刻，他的左边传来窦校长温厚的声音：“木同学？” 第208章 木雨眼睛一亮，回应道：“校长，我在！” 第76章 一起来洗澡吧！（完） 事情从一个多小时前说起。 窦校长孤身一人来到澡堂中，彼时整个澡堂安安静静，一丁点动静都无。 他仔细观察澡堂里新出现的几条规则，最后目光放在了通道墙壁上的“觉得害羞的话，可以把门关起来洗哦！”这行字上，停留片刻。 他转过身，走入1区，进入一个淋浴间。 帘布保持着敞开的状态，花洒被拧开，温热水流往下坠落。 窦校长先是面向隔间外的过道，淋了会儿水。 感觉没什么不同，便转过身，背对过道。 他一边思索，一边不断尝试，逐渐地，就发现瓷砖墙上映出来的自己的身影有些怪异。 ……他盯着那道身影，往前一步……又往前一步。 那影子似乎后退了一下。 ……在诱他入墙？ 窦校长一顿，垂下眼，看向自己的脚。 还差一点点距离，他的脚尖即会碰到墙壁。 思索片刻，他蓦地笑了下，毫不犹豫地朝前方迈去—— 也在这一瞬间，一道黑影闯入他的隔间，重重推了他一把——他顺势，一脚踩入了墙中的世界。 …… 穿过墙后，他来到了一个特殊的空间。 这里光线昏暗，虽然更符合他对理工一区这间澡堂的印象，但也因为冰冷的色调和打不开的门锁，显得更像是一座监牢。 门很高，完全堵死了上下两条缝，但左右两边的隔板很矮，可以翻越。 两旁有粗重的呼吸声和呼噜声交错响起，那显然不是人类发出的声音。 窦校长转过身，背后的瓷砖墙上出现了电视机一样的画面，画面里是他刚才所身处的那个澡堂，而推他的那道黑影已经消失不见。 第一次玩这种副本游戏，初始阶段的判断，确实费了窦校长一些时间。 他用几分钟的功夫确认了几件事实。 1、他现在所身处的这个地方，很可能才是真实的澡堂。这也意味着怪物发生器很可能是在这里。 2、刚才大堂电子屏上显示的空位，应该是指这里的空位，而他进入这里后填补了唯一一个空位，那就需要再制造出多余的空位，才能让大堂里的那几个孩子进来。 3、所有玩家都进入这里，门锁才能打开。 “翻墙”的难度系数有些高。 好在，分布在一排八个隔间里的章鱼怪像是被嵌入了一些自动程序，在他翻墙成功的一瞬间，它们就自动被吸入墙中，穿越去了另一边的澡堂。 同时，每个隔间的瓷砖墙上，“小电视”像是被一只看不见的手调了频道。 ——画面被调到了另一边澡堂的3区，泥水从瓷砖缝中流出来，被幽魂般突然出现的老李拿抹布拭去。 …… 之后的发展，总得来讲其实还算顺利。 窦校长一边看“电视画面”，一边根据木雨他们这几个学生在澡堂里的遭遇不断调整策略。 他很快就发现，澡堂内的规则是会变化的，而变化的标准似乎是每一轮进入澡堂的玩家人数。 在双数轮，怪物会以原始形态进入澡堂。 而在双数轮，澡堂连接的似乎并不是他所在的这个世界，而是另一个模糊的，他这边所看不清楚的，虚假的“真实世界”。 ——那个世界的影子似乎被投射在了3区澡堂的墙壁上，窦校长实在看不清楚，他怀疑只有留在那边那个世界的玩家亲自去了3区，才能清晰看到画面里的东西。 那里头一定藏着秘密，且一定和他现在所处的这个真实世界的门有关，因为这里的每一扇门都堵住了上下两条门缝，显然是想要掩盖什么。 幸运的是，王世发现了那个秘密。 不幸的是，“电视转播频道”一直由一只看不见的手控制着，在那一轮里，“摄像头”始终跟着柳遇跑，窦校长并没能通过王世的视角，看清楚另一个世界的模样。 而王世最终还丧了命。 在他彻底化为泡沫的瞬间，窦校长所处的这个世界里，门锁上的那组数字从“1/8”变成了“1/7”。 这似乎召显着，原本预留给八个玩家的位置，已经消失了一个。 窦校长还发现，玩家虽然能在那一边澡堂的2区和他打通“语音电话”，但副本传达给那些孩子的，并不是他的原话。 当他说“我在真正的澡堂里”时，副本传达到那边的，却是“我也不知道我在哪里”。 当他说“你们要通过1区进入这里”时，副本传达到那边的，却是“千万不要再去1区”。 窦校长终于选择沉默，副本却始终在以他的声音向那些孩子传达错误的讯息…… 还好那些孩子足够聪明。 尤其是木雨和陆重年这两个人，反应非常快，从他们的行动越来越具目标性看来，他们已经发现了副本的规律。 此时此刻—— 窦校长松了口气，对木雨说：“前一轮辛苦你和傅同学了，我在找到规律之后本想抓住单数轮的机会把怪物全部推出去，可惜年纪大了，体力实在有些不济，最后还是拖到了你和傅同学进澡堂的时候。” 鸟哥在他一旁哭唧唧地说：“不不不，是我的问题，是我年纪轻轻体力就这么差，没怎么帮上校长您的忙……” 第209章 木雨在他们隔壁房间关心道：“鸟哥，校长，你们都没受伤吧？” 窦校长：“我们都好好的。” 傅小驹奄奄一息的声音在窦校长他们的另一个隔壁响起：“……陆哥呢，进来没？” 木雨闻言也转过身，看向自己身后的墙壁。 墙壁上映出的画面里，陆重年已经刷了卡，淋入水中。 他专心凝视着墙壁，像是在透过这面墙，与他们对视。 ……下一秒，他的身后突然升起一道庞大影子，是一堆土黄色泡沫凝聚而成的人形怪物，王世的脸浮动在“头”的位置！ 木雨一惊，王世还在？！ 他脱口而出：“陆重年，小心！” 那一边的世界里，陆重年听不到木雨的声音，却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对劲，倏地侧过身。 土黄色泡沫猛然扑向他刚才所在的位置，再差一秒，他就会被这堆泡沫袭击吞没了！ 王世的两只眼睛翻着白，嘴一张一合，似乎在大喊“肥皂”。 一击不成，它扭转“身体”，大量的泡沫张开成一张网，铺天盖地，似乎欲把陆重年整个人包裹起来。 “卧槽卧槽卧槽，怎么办？！”赵安逸抓狂的声音在木雨另一边的房间里响起来。 紧接着，他们就看到陆重年不知从哪里拿出来一块肥皂。 ——他带了肥皂！他也是带着肥皂进澡堂的！ 陆重年冷静地将肥皂拗断成两半，动作迅速地将这两半肥皂全部扔了出去。 半块被抛在了隔间外三米左右的位置，另一半抛在了通道那儿，顺着湿滑的地面足足滑出去五六米！ 王世顿时飞扑出去，大量的泡沫涌出隔间！ 陆重年迅速归位，重新凝视向墙壁。 此时此刻，所有人都在内心紧张地喊，快一点，再快一点！ 陆重年的身后，那堆土黄色泡沫包裹住三米外的半块肥皂，它蠕动着，起伏着，似乎在啃食、吞咽、消化！ 然后它蛇一般滑行起来，迅速捕捉住五六米外的剩下半块肥皂，继续包裹，吞噬。 在它吃完第二块肥皂，猛地扬起身体，朝陆重年重新飞扑而去的瞬间—— 陆重年眸色微动，大步一跨，跨入墙壁！ 同一时间，真实澡堂里，每个隔间墙壁上的“电视画面”统一消失，门锁上的金色数字一齐从“6/7”变成了“7/7”！ 木雨立刻喊：“陆重年，你进来了吗！” “我在，别担心。”男生的声音在赵安逸的隔壁响起。 赵安逸着急道：“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啊，哪两个房间对应的怪物房间是空的？柳遇刚才没说，他现在也说不出来了吧？！” 窦校长说：“没事，我看到了，正确的通道是我们和傅小驹同学现在所在的两个房间，你们全都过来。” 鸟哥：“等等，那柳遇现在在哪里？？” “肥皂……我要……肥皂……”空气中飘荡着柳遇牌复读机幽魂般的声音。 “他在我隔壁，我去把他带过来。”陆重年沉稳的声音让大家吃了一颗定心丸。 木雨后退两步，仰头看了看侧墙隔板的高度，猛地往前一跃，脚踩住墙壁，双手扒了上去！ 翻上墙后，他前后张望了下。 七个房间现在理应只有六个房间里有人，因为鸟哥和窦校长在一起，空出来了一间。 他身后的那个房间里是赵安逸，赵安逸后面是陆重年，陆重年后面则是柳遇。 他前面的房间里是鸟哥和窦校长，他们的前面是傅小驹，傅小驹的前面则还有一个房间，那应该就是空的那个房间。 所以整体顺序就是，柳遇，陆重年，赵安逸，他，鸟哥和窦校长，傅小驹，空。 此刻，陆重年也翻上了墙。 他回过头，和木雨对上了视线。 陆重年的眼中闪过一抹温色，随后便敏捷地往他隔壁房间翻了进去。 大家都开始翻墙。 赵安逸往木雨的房间翻，鸟哥往傅小驹的房间翻——他怕傅小驹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了，得帮他去开门。 陆重年背起柳遇，又往回翻。 翻来翻去的，大概花了三四分钟时间，大家抵达了各自的位置。 木雨、赵安逸、陆重年、柳遇、窦校长在一个房间。 鸟哥和傅小驹在一个房间。 窦校长沉声道：“开门。” 两个房间的门齐齐被推开！ 他们闯入到另一个和他们刚才所在的房间一模一样的房间里！ 怪物的呼吸声和呼噜声在两旁此起彼伏，近在咫尺，像是猛兽在沉睡，随时都会被唤醒。 大家的神经紧绷着，窦校长再次低喊：“开！” 他们毫不犹豫地打开了第二道门。 这次，他们终于闯出了淋浴间，来到了外面的世界—— 空荡荡的澡堂，光线昏黄。 地板湿滑，覆着一层水汽，滴答一声，不知何处滴下一滴水，砸在了瓷砖地面上。 熟悉的环境，熟悉的一切，唯有通道上方挂着的那行“觉得害羞的话，可以把门关起来洗哦！”标语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枚散发着莹白色光芒的恶魔之月。 时间，晚上10：59，还剩最后一分钟。 傅小驹和柳遇已经变得很抽象。 第210章 傅小驹挂在鸟哥身上，从下巴到大腿沾着一大堆的泡沫，他还在持续地呕吐，身体已经薄成了一张纸，轻飘飘的像是被吹一下就会飞走。 柳遇则只剩下两条腿还维持着原本的形状，他的上半身已经彻底变成了泥沙和泡沫的混合物，喷泉一般不断涌起，降落，涌起，降落。 他的脸已经滑落到他的大腿上，一边随着流动的泥沙打转，一边两眼发直，恍恍惚惚地喊“肥皂”“我的肥皂”…… 陆重年放下柳遇，往前跑了两步，轻巧跃起，脚踩在墙壁上，伸手一捞，将那枚贴在墙壁高处的恶魔之月捞下！ 双脚落地之后，他侧身看向木雨，动了动唇，无声地说了几个字——下个副本再见。 木雨微点了下头。 陆重年收紧五指，一把攥碎了手中的恶魔之月。 * 时间，晚上9：30。 澡堂大堂里。 “卧槽！”柳遇猛地回过神时，整个人正在往后栽倒去。 他连忙伸手扶住墙壁，坐稳了，便瞪大眼睛看向自己的手和腿，激动地喊：“我、我恢复了！我恢复原样了！” 赵安逸也灵魂归窍，他流汗道：“原来你还知道你中招了啊，我以为你彻底失去意识了……” “我一直有神智，我只是控制不了自己的行为，靠，吓死我了，太恶心了，我一点都不想吃肥皂！” 傅小驹坐在小板凳上，僵了一秒，身体便慢慢放松下来……他仰起头，整个人瘫在了那里…… …………这次也太惊险了吧？！ 他差点就交代在这个副本里了！！ 鸟哥也松了口气，擦擦额头的汗，暗自庆幸自己又躲过一劫。 窦校长若有所思地看了看自己的身体，又打量了下其余几个人。 很快，他和木雨一样，视线定在了王世的身上。 整个大堂都安静了下来。 王世面无表情地站起身，没有打招呼，也没有其余的反应，就这么无声地离开了澡堂，消失在夜色之中。 “……在副本中死去的人，回到现实中就会变成这样？”窦校长轻声问。 “对，”木雨沉默了下，道，“但是我们现在相信，未来可以有让他们回来的一天。” 死寂持续了片刻。 大家不语，各自有着纷杂的思绪。 忽然，一道身影从外面走进来，这人拽着一个拖把，哼着歌摇摇摆摆。 看到窦校长，他被吓了跳：“校、校长，您怎么来了？！” 大家顿时无声地盯住了他。 这大爷依旧穿着他那件万年不变的白色汗衫，也不知道到底买了几件同款，如今天气冷了，他也不过就在外头套了件夹克，看起来火力十足，比年轻人精神多了。 一张布满皱纹的脸上，眼睛瞪得圆溜溜的，震惊的表情活灵活现，和刚才副本里那个面瘫脸的老头子完全不一样…… ……但是讲真的，他们对老李已经有心理阴影了…… 老李被诡异的视线包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你们干嘛，想洗澡？那快进去洗啊，再晚就要关门了！” 赵安逸郁闷道：“还不是里面没位置！” 不然他早就洗完了，还能等到副本降临？ 老李扬了扬下巴：“现在不是有位置了？” 大家齐齐扭头一看。 七八个刚洗完澡的学生从里头走出来，而前台桌的电子屏上，鲜红的数字从0变成了7。 大家：“…………” 有完没完啊啊啊他们再也不想看到这个电子屏了啊啊啊啊拿走拿走快拿走！！ 窦校长无奈捂额：“我买单，老李，把这个电子屏换了吧。” 老李：“嘎，为啥？这玩意儿没坏啊校长！” * 副本都结束了，不把这个澡洗了，说不过去。 还好现实中的澡堂里并非空无一人，许多还没洗完澡的学生还在里头。 哗啦啦的水声和偶尔扯嗓门喊出来的一两句对话多少为这个刚才还发生过诡谲副本的地方增添了一丝人间烟火气，让赵安逸和柳遇这两个新人玩家没那么害怕了。 他们一路用欣慰的目光欣赏那些裸./男。 裸./男们震惊又害羞地挡住在自己身体，看着他们几个簇拥窦校长走过。 一路上都是窃窃私语。 “卧槽，怎么窦校长也来了？！” “围在窦校长旁边的那几个都是谁啊，怎么好像和窦校长很熟的样子？” “卧槽，他们一起进淋浴间了！” “卧槽，他们把门关上了！” “卧槽卧槽，窦校长带学生干部来澡堂开大会？” …… 淋浴间里，窦校长打开花洒。 热水洒下来，他舒服地叹息一声。 还是在澡堂里洗澡舒服啊。 他就这么冲洗了一会儿，启唇，用温文尔雅的语气问挤在他身后的四个小孩。 “……你们不去找空的淋浴位？” “啊，马上，”赵安逸捧着手机，压低声音，“话说校长，木雨他们有一个玩家群诶！” 鸟哥：“校长你要进群吗？” 柳遇：“不过群里那些人看到窦校长会不会吓一跳，哈哈……” 木雨：“吓死他们！” 晚上十点。 “明天就中一个亿”微信群里的大家伙正聊到一半，突然跳出一条群消息。 第211章 【“木雨”邀请“窦”加入了群聊】 第77章 日常（十一） 群里。 蒋书阅：“？” 经巧：“……？” 常森：“我靠，又双叒出现副本了？？” 蒋书阅：“@木雨这次又是哪里？理工还是外面？” 蒋书阅：“感觉以后跟着你走就行了，你次次都能进[幽幽.jpg]” 木雨：“你不是不想一边和我们坦诚相见一边打副本么……” 蒋书阅：“？？？？” 经巧：“等等，这意思是……” 蒋书阅：“…………这次真的在你们一区澡堂里？！！” 傅小驹：“[抽烟叹气.jpg]” 鸟哥：“我以后再也不会去那个澡堂了……” 常森：“卧槽，你们仨都进了？那你们这个副本不是，很令人羞涩[脸红]” 傅小驹：“羞涩个der，尽跟肥皂做斗争了……” 苏明蕴：“哇，这么劲爆？[好奇.jpg]” 傅小驹：“？” 经巧：“你们跟怪物捡肥皂了吗？[好奇.jpg]” 傅小驹：“[用咸鱼狂拍.gif][哥斯拉怒吼.gif]” 【“木雨”邀请“柳遇”加入了群聊】 【“木雨”邀请“赵安逸”加入了群聊】 柳遇：“大家好[乖巧]” 赵安逸：“大家好[惊]这群里怎么这么多人……” 常森：“因为都已经是第四个副本了，受害者众多……” 蒋书阅：“@窦 这位同学记得改成全名，咱们群偶尔会线下聚会，大家最好能提前认识一下彼此~” 窦云升：“@蒋书阅好的，已修改。” 常森：“……” 李柯：“……” 苏明蕴：“…………” 经巧：“…………” 蒋书阅：“你们干嘛？” 常森：“我眼睛没花吧？” 李柯：“我不知道你眼睛花没花，反正我的眼睛应该是正常的……” 常森：“我的记忆没错乱吧？” 李柯：“我不知道你记忆错乱没错乱，反正我的记忆是正常的，我记得这个名字……” 常森：“………………” 苏明蕴：“[惊恐捧脸.jpg]” 经巧：“[灵魂出窍.jpg]” 蒋书阅：“你们到底怎么了？！” 其余人发出溢出屏幕的惨叫：“………………窦校长？！！” * 木雨的私聊列表瞬间信息爆炸。 群里炸锅了，但表面上很平静。 表面上，群里甚至陷入了一种集体安详去世般的祥和与安宁。 只有木雨知道，一根根小鱼其实全都被炸出来了，炸得外酥里嫩嗷嗷叫。 洗完澡后，赵安逸、柳遇和鸟哥回寝室，木雨送了窦校长一段路。 他是参与副本次数最多的那个人，最适合作为整个副本事件的讲解员，和窦校长聊这些事。 时间渐晚，游荡在宿舍楼外面的学生已经不多。 木雨和窦校长走得很慢，一路上并没有引起太多的注意。 窦校长失笑道：“我进了群，他们会不自在吧？” “他们只是不好意思罢了，其实都是您的粉丝，”木雨笑了下，一一回复了那些私信，告诉他们晚点再聊，便息了屏，抬起头道，“而且您也已经是我们的一员了。” 他们经常会在群里讨论副本相关的事，又怎么能独独把窦校长排除在外？ 此刻私信他的这些家伙也只是震惊和好奇，并不是畏惧窦校长——窦校长平时就没啥架子，在学生中间向来很受欢迎。 常森甚至对他感叹，早知道就去洗那个澡了，毕竟窦校长嘛，就是安全感的象征，男人中的男人，他还挺想体验体验和窦校长一起进副本是啥感觉的…… 窦校长听了，又笑了一阵，便看向脚下的大地—— 这片他最熟悉的土地，这片他曾作为幼苗扎根，又成长为大树开花结果的土地，已经变成了他非常陌生的模样。 倒影世界在无声地闪烁，自旋。 而在两个世界上下对齐的那一天…… “……陆同学也愿意接受那样的结果？” 木雨微顿。 窦校长的提问，意思很明白。 如果两个世界上下对齐的那一天，世界真的会重合，只有两个世界都存在的人才能继续存在，那么陆重年和他一样，都愿意接受那样的结果吗？ 木雨攥住裤兜里的那张纸条。 刚才在更衣室换衣服的时候，他已经偷偷打开这张纸条看过。 回想起陆重年写在上面的话，木雨笑了下。 他抬起头，对窦校长说：“校长，只有让‘副本游戏’停下来，一切才能有希望。” 不论他们的猜测会不会成真，不论他和陆重年会不会真的双双消失，他们都必须往那个方向走。 因为那是唯一能看见光亮的地方，是唯一能让大家一齐解脱的地方。 不论这过程中是否出现会迟疑与遗憾，他和陆重年都一定会坚定地往前，直到推开那扇通往真相大门的一天。 而如果结局真的是死，那么他们俩至少也要搞明白，在对他们而言都无比重要的那一天，到底是发生了什么，才让他们两人的人生发生了如此的剧变。 窦校长看着眼前这个男生。 第212章 一副眼镜架在男生白白净净的脸上，然而镜片遮挡不住男生锐利而有力的目光。 窦校长看了一会儿，不由感叹，这么多年了，这片土地上从不缺少充满青春活力与潜能的幼苗。 然而如此充满生机与不畏，像是想要无限长高去，把天都捅破了的幼苗，他确实很多年没见过了。 他收回目光，温声道：“置之死地而后生，我一直相信这句话。” 木雨心中微动。 “死亡并不一定真的是死亡，绝境也不一定是绝境，勇敢的人才能率先找到属于他们的桃源，”窦校长对他微笑，“我一直用这句话鼓励自己，以后我们也可以共勉。” 说着，他停下脚步。 他们已经来到了宿舍一区的门口，窦校长看了眼手机时间。 “明天我要飞去首都开会，后面这段时间可能都会比较忙，所以不一定能和你们一起进副本，如果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你们随时都可以和我说，”窦校长思索了下，道，“过几天我可能会寄一份东西给你，你记得签收下。” “好，谢谢窦校长！”木雨虽有不解，却还是应下了。 他歪了歪脑袋，道：“校长，您对这种怪力乱神的事……接受还挺良好的哈。” 窦校长朗声大笑，道：“科学解释不通的事，我在很小的时候就遇到过。” “真的？！” “是啊，都是六岁时候的事情了，如果没有那天的事，我可能也不会成为今天这个我吧，”窦校长感叹，“这个世界远比我们想象中的要神奇和神秘，所以不论什么时候，都要保持敬畏和谦逊。” “好了，时间也不早了，你也早点回去休息吧。” “好，窦校长路上小心。” 窦校长刚走出一步，又回过身来道：“哦对了，差点忘了，其实今天这个副本，有一件事我到现在还没有想明白，但因为好像也不妨碍破解副本，所以刚才我一直没提，现在才想到要来问问你。你们进过的副本次数比较多，可能之前就见过那个东西。” 木雨疑惑道：“您是指……？” “‘嘻嘻’是什么？” 木雨愣住：“……什么？” 窦校长回忆：“在我踏入墙中世界的时候，有一瞬间空气中好像出现了这两个字。” “和视频里的弹幕一样，一眨眼就不见了，后来我再也没见到过。我在想是不是和你们提到过的每个副本都会出现的视线感一样，这也是每个副本都会出现的……” 他注意到木雨陡然严峻起来的神情，顿了下：“……你们没见过？” “……没有，”木雨攥紧了双手，“窦校长，可以麻烦您再仔细说一下当时的情况吗？” * “——‘嘻嘻’？这是啥玩意儿？？” 三天后的晚上，大家在桌游馆聚会。 王佳和徐东因为课业繁忙，没空参加，闫大少爷则是忙着赚钱…… 木雨把窦校长那天提起的事说了一下，大家听得一脸懵逼。 空气中出现了“嘻嘻”两个黑字？这是什么东西？ 蒋书阅一时也有点脑袋打结：“你确定这个弹幕一样的东西不是你们那天副本里的一环？” ——只是被忽略了？ 木雨很肯定地摇了摇头：“那天整个副本的逻辑其实很简单，这几天我反复复盘了好几次，感觉并没有漏掉什么东西。” 傅小驹也在纳闷：“而且就‘嘻嘻’两个字能起到什么作用？这两个字确定不是什么看不见的怪物在嘲讽我们？” 赵安逸：“……那天副本里的怪物就只有章鱼怪一种吧？” ……好像并没有其他什么看不见的怪物？ 傅小驹：“是啊，所以我觉得这两个字的出现和我们那天的副本没关系吧？” “那不就是那什么了吗……”李柯弱弱道，“不就和每个副本里都会出现的视线感一样……” ……是某种未知的，游离于副本之外的“存在”游走过时留下的痕迹。 整个桌子瞬间安静下来。 尽管已经知道所有副本的背后都有一个幕后推手，但当对方越来越显露存在感时，他们还是感到了一阵诡异与不适。 尤其是这两个字——它们与视线感不同，这简单而又微小的两个字，像是在不经意间让他们窥见了对方咧开的嘴角，让他们听见了那嘲弄与看客一般居高临下的笑声。 ……有种毛骨悚然又恶心的感觉。 叶随和洪漾坐在木雨的旁边，两人一直光听不发言。 洪漾这会儿突然发问：“视线感是从第一个副本开始就有的东西吧？但这种‘怪物弹幕’直到现在第四个副本才出现，这算是什么意思？” “是代表，”他不爽地问，“副本背后的那个推手在变得越来越强势吗？” 叶随低头思忖了会儿，说：“也不一定，其实就算是阿雨他们刚刚经历过的这个副本，八个人里也就只有窦校长一个人看到了那个怪物弹幕。所以前三个副本里，这类弹幕到底有没有出现过，其实并不好说。也许早就有人见到过，只是——” ——后来死在了副本当中，所以也就没机会再把他们看到的东西说出来。 苏明蕴瞪大眼睛：“有可能诶！也许这个弹幕和视线感一样，其实从第一个副本开始就出现了！” 第213章 “我觉得问题在于，”木雨开口道，“不论这种怪物弹幕到底是不是从第一个副本就开始出现的，它直到现在才走入我们的眼中，这可能就已经是一个明确的信号。” 他对大家说：“在澡堂这个副本里，总规则里出现了一条假规则，这也是之前没有发生过的事，是直到这次副本才出现的。” 在前三个副本里，总规则一直全都为真，是他们可以信任的规则。 他们也已经推断出来，总规则很可能是站在玩家这一边的力量给他们拉开的一张安全网。 然而，现在这张安全网出现了漏洞。 这意味着什么？ 难道保护他们的力量在逐渐势微，而副本的力量在逐渐强盛？ 圆桌上噤了声，对于这种可能，大家都感受到了一股森森寒意。 木雨说完了，见大家表情有点僵，又觉得自己得缓和下气氛。 他想了想，坐直身体道：“其实这几天我还在想一件事，弹幕这种东西说到底其实就是‘观众’在看视频时发出的评论吧？然后我们在每个副本里感觉到的视线是不是很像是看不见的摄像头？所以，这整件事会不会是这样——” “某个高维度生物制造了副本，把我们玩家投入到了副本里，祂把摄像头一个个架了起来，追踪我们。” “我们，是表演者。祂们俩，一个是我们的守护者，一个是侵略者和场景架构者。而祂们，则是普通观众，看高兴了就发几个弹幕。” “所以这事说白了也没那么——”细思恐极？ 木雨见大家脸色都铁青了，默默给自己的嘴拉上了拉链。 常森骂道：“我们还成真人秀演员了？祂们这么爱看，那人类的中指他们要不要看啊？” 经巧同样愤慨：“就是！” 苏明蕴突发奇想：“诶，你们说，要是以后我们朝视线感传来的方向泼一盆水……” 蒋书阅：“大家冷静、冷静。” 李柯：“……不如泼一盆屎吧！” 蒋书阅：“……”你在用弱弱的语气说什么逆天的话！ 木雨又给自己的嘴拉开了拉链，开始叭叭：“讲道理，我们没法随身带刀子不就是因为不方便嘛，那随身带屎不是更不方便？换成辣椒水倒是可以。” 蒋书阅瞪大眼睛看他——怎么连你也！ 叶随认真评价：“但是辣椒水泼的是摄像头，祂们本人又不会感觉到痛，想想还是我们亏了。” 蒋书阅：“……”怎么连你也！！ 木雨听了点点头，深以为然：“也对，亏了一瓶辣椒油的钱。” 洪漾眼睛一亮：“我想到了！我们可以事先准备好一些画，比如祂们被屎泼了的画，被辣椒油辣瞎眼睛的画，然后感觉到视线来了我们就把画糊过去，让祂们看恐怖片！” 苏明蕴：“对对对，我们可以画得恶心一点，一定要让祂们看一眼就能身临其境的！” 经巧：“能让祂们也狂掉san值，感觉被精神污染的！” 鸟哥：“我们当中谁有这画技？去网上找画师不太方便吧，这毕竟涉及到副本的事……” 蒋书阅憋了憋，终于破罐子破摔了，举起手道：“我来画，我学过，我专业的！” 木雨感叹：“小蒋终于跟上了队伍。” 大家：“好好好，那我们这个团队的灵魂画师就是你了，恶心祂们的任务也交给你了！” * 画画，蒋书阅是认真的。 从那天起，他就开始闭关创作了。 大家一开始还好奇地探头探脑，后来见蒋书阅都消失无踪影了，便一致决定等到蒋书阅大作完成的那一天再闭嘴惊艳。 后面这几天大家都在商量一件事。 ——纸能自由进出副本，不受时间回溯的影响，这是一件已经确定下来的事。 同样，这个世界上多一个人回想起陆重年，倒影世界的自旋就能被加速，这也是一件已经确定下来的事。 那么，陆重年的那个世界又是如何？ 如果他所在的那个世界里能有人想起木雨，那么两个世界也会加速靠近彼此吗？ 这么一想，大家纷纷开始写信——给另一个世界的自己写信。 他们打算把这些信件全部交给木雨，因为木雨是唯一一个次次都进副本、次次都能见到陆重年的人，把信交给他最保险！ 木·小邮差·雨看着一封封飞向自己的信件，有点头大。 他翻了翻这几封信，大部分的厚度都还算正常…… 蒋书阅的有点厚，结合他的性格……能理解……鸟哥的信也有点厚……结合他的性格……也正常……傅小驹的信有足足一厘米厚，信封上还有一滴伤心泪痕……啊？不是，这家伙到底给另一个世界的自己写了什么？！ 窦校长在出差一星期后，给木雨发了一条消息。 “木雨同学： 两个世界之间的差异是否主要集中在副本相关的人员身上，我认为还需实际验证。 我给你寄了一份文件和一封信，文件里是我近期托人抽样调查的大学城里一些人员的活动情况与死亡情况。等到下次进入副本，你直接将这两样东西交给陆同学即可，请他帮忙转交给那个世界的我。辛苦你们。” 快递是在第二天送达的。 窦校长的信件是薄薄的一封，牛皮纸文件袋倒是被撑得很厚。 第214章 木雨没有动它们，直接将这两件东西放进了他的背包，随身携带。 后面几天就闲了下来。 每次都是这样，副本刚结束的那几天往往是大家最活跃的时候，这段时期大家就跟打了鸡血似的，兴奋的兴奋，骂骂咧咧的骂骂咧咧。 等到那一阵劲儿过去了，大家就安静下来，开始等待下一次副本的出现。 木雨的哥哥给他打了个电话。 他哥哥名叫木晨曦，是新莲市第一医院心外科的医生，非常优秀的一个人。 大学时——他哥是新莲市医科大的毕业生——就名列前茅，是全校都名气响当当的人物，工作后，在竞争非常激烈的第一医院里也很受校领导关注。 木雨一直觉得他们家基因不错，反正不管是他哥还是他姐木晨星都智商超高，长得也好看，他们俩从学生时代起也一直很受异性欢迎。 可惜了，这俩都是一心只在事业，无心谈恋爱的，让不少少男少女伤了心。 除了事业，这两人最关注的就是自己家人。 ——准确地说，是木雨这个他们家最年幼，最让他们挂心的小孩儿。 木晨曦在电话里懒懒说：“阿雨，是不是也该回来了？爸爸妈妈想你想的吃不下饭，你姐每天都想给你打电话，都快把她的手机盘包浆了。” 木雨捂额：“……想我了就打给我嘛，盘手机干嘛！” 木晨曦低笑：“所以？什么时候回来？” 木雨想了想，副本与副本之间至少间隔十天，今天才是第四个副本结束后的第七天，理论上还有至少三天的“假期”。 闫少闻刚刚破天荒主动发来一条微信，说明天晚上是陆重年爷爷七十岁大寿，会在市中心的酒店里举办宴会，他问木雨要不要去试试看。 试什么，他们俩心里都有数。 木雨有点心动，毕竟那是陆重年血脉相连的家人，理应也是最容易被唤回与陆重年有关记忆的人，但陆爷爷毕竟七十岁了，木雨也怕刺激到对方，那就不好了。 他刚才一直在纠结。 不过……也可以先去看看情况，视情况而定。 木雨想好了，便对木晨曦说：“明天晚上我和同学出去吃一顿饭，吃完就回家！” 第78章 日常（十二） 周六晚，市中心。 跟闫少闻一起踏入酒店之前，木雨还在想自己今天这么贸然前来会不会不太好，等到真正踏入宴会厅，他就知道自己想多了…… 人好多……多到根本不可能会有人来关注这场地里是不是多出来一个人…… 宴会厅里觥筹交错，衣香鬓影，大部分人都跟此刻站在他身旁的闫少闻一样穿着很正式的礼服，空气里都流淌着上流社会的气息…… 木雨很庆幸自己今天穿了衬衫和西裤，不至于太融入不了。 闫少闻和远处的自己家里人淡淡打了个招呼，便闲闲道：“所以，现在你打算怎么做？” “观察，”木雨瞅他一眼，“你来找我前是想我怎么做？” 闫少闻一听就笑了：“我只是好奇罢了，毕竟咱们班长大人总是出人意料。” 木雨懂了，这家伙就是无聊了想在他身上寻一点乐子。 他往场地里望过去，问：“那今天这宴会具体是怎么安排的？” “等会儿六点半的时候陆爷爷会出场，他年纪大了，应该不会留太久，打个招呼就走了。至于陆叔叔——”闫少闻顿了下，“哦，大概就是陆重年的爸爸，今天也会来。” “今天也会来”？ 这是什么奇怪的说法？难道他本来不会来或者不该来吗？ 木雨向闫少闻投去询问的眼神，闫少闻挑起眉梢：“你跟陆重年关系这么好，他没告诉过你他的家庭关系？” 木雨坚决不受挑拨：“我跟他以前聊天的时候也不涉及这个话题啊。” 他只知道陆重年家庭关系复杂，十五岁的时候才回到有陆爷爷在的陆家。 陆重年看起来不太喜欢聊家庭有关的话题，所以木雨在他面前连自己家的事都不太会说，就怕一不小心戳中陆重年的伤心事。 思及此，他立马抬起手，示意闫少闻先别说：“是很私人的事吗？是的话就不用跟我说了。” 他尊重陆重年，所以陆重年不喜欢谈的事，他绝不会在陆重年不知道的时候从别人的嘴里打听。 闫少闻用一种很奇妙的眼神打量他，像是重新认识他了一样。 “也谈不上有多私人，反正圈子里的人都知道，”闫少闻往某个方向看过去，视线落在一个中年男人身上，“以你的智商，听完我刚才那句话应该就知道是什么情况了吧。” 木雨一顿，顺着闫少闻的视线看过去。 人群中，一个中年男人穿着一身蓝色西装游走着，一会儿拍下这人的肩膀，一会儿跟那人敬一下酒。 他的五官和陆重年很相似，但不知道是因为他挤出来的浮夸表情，还是因为一些细节之处生得不同，他给人的感觉，和陆重年完全不一样。 如果说陆重年是一朵高岭之花，他疏冷，让人感到难以靠近，却又天生吸引着别人的目光。 那么此刻远处那位中年男人……他像是一支没经过燃烧便腐坏了的干柴，让人看着就不由皱起眉头。 木雨甚至很难相信那人是陆重年的父亲。 第215章 他几乎是在看到对方的第一眼就确定，他根本没必要在这个男人身上费功夫，后者根本不可能会去试着回忆陆重年，陆重年或许也不会指望这个男人把他想起来。 他拧起眉头，视线在那个中年男人的周围搜寻。 “别找了，”闫少闻漫不经心道，“陆叔叔早就离婚了，哦，也算不上很早，就四五年前吧，他老婆现在在哪都没人知道。” 木雨僵住。 ……离婚了？ 顿时，他的心空落落下来。 今天来之前，木雨做足了心理准备，他本来想着陆爷爷刺激不得，那能找机会和陆重年的爸爸妈妈谈一谈也是好的。 尽管想过陆重年的家庭可能和普通人的不太一样，但再怎么样，他也没想到会是这么简单粗暴的答案…… 父母离异，母亲消失无踪影。 ……在陆重年十五岁以前，他们一家人好像和陆爷爷毫无联系，也不知道陆爷爷是不是不接受陆重年父母当年的爱情，反正现在看来，他父母的“爱情”，最终是走向了悲剧。 而在陆重年的父母离婚之后，直到他回到陆爷爷的身边，这中间一两年的时间……陆重年就一直在和他爸爸过吗？ ……和那个中年男人？ 木雨抿紧双唇。 远处，中年男人突然翻脸，和一个人争吵起来。 吵闹引起了全场的注意，窸窸窣窣的议论声四处响起，有几个人连忙走过去，挤到二人中间低声劝架。 那个有着和陆重年相似五官的男人气得脸红脖子粗，被拉开了，还狠狠拽了下衣领，似乎还不够解气。 闫少闻看戏似的说：“陆爷爷只有这一个儿子，但比起这个儿子，我想他可能更想要一个孙子。如果陆重年在的话，今天这场宴会的主角可能就得换人了。” ——这场宴会，将会是陆老爷子隆重介绍自己那年轻接班人的舞台。 木雨却沉默不语。 ……他只是突然在想，陆爷爷对陆重年又有多少亲情？ 在分开的那十五年里，陆爷爷有在偷偷关注陆重年吗？ 还是完全不闻不问，直到某天突然发现自己儿子终于离婚了，孙子又过得凄凄惨惨，才想着要接回去……？ 木雨不喜欢把人想得太坏，但此刻他却不得不考虑到这种情况。 因为如果是他猜测的第二种情况，那他觉得自己今天可能要白跑一趟了。 这满满当当的宴会场地里，这到处都是陆家人与世交的场合里，他很可能会找不到任何一个在乎陆重年的人。 木雨深吸一口气，觉得呼吸有些艰涩，他扭过头对闫少闻说：“你今天就是故意来看我好戏的吧？” 就陆家这家庭关系，他今天能试探出什么结果就有鬼了。 闫少闻似笑非笑：“怎么能这么说呢，我也是想帮你啊，班长。” 木雨腹诽着，叹了口气。 他打算找个角落先待着去，怎么着也等到陆爷爷出场了再说吧，忽然之间，身后传来一阵嘈杂。 他和闫少闻转过身，看到宴会厅入口处涌进来一群人……人群中间有一位白发老者。 老者腿脚似乎不太好，杵着一把拐杖，背脊略微有些弯，但步履还算沉稳，双眸矍铄，似鹰一般锐利。 木雨心一跳。 ……这就是陆重年的爷爷？ 他和闫少闻往旁边退了退，让出主路。 宴会厅里登时有不少人迎上来，嘴里说着恭维和祝贺的话。 陆爷爷脸上没什么表情，只颔首致谢，全程也没怎么开过口。 木雨的手机在这时震动了下。 他拿起一看，是木晨曦发微信来问他今天几点结束，早的话他开车过来接。 那一大群人就快要从闫少闻和木雨面前走过去了，白发老人不经意间朝他们这边瞥了一眼，脚步随之停住。 他停下，周围的人也跟着停下，齐刷刷顺着老人的目光看过来。 闫少闻无声地往木雨身上瞥了瞥。 木雨正低头回复他哥的消息，突然间感觉到周围安静了下来，敏锐地抬起头。 陆爷爷脚步一转，杵着拐杖朝他们走来。 木雨愣住。 老人家一步一步走到他的面前，朝他伸出手，抬了抬，似乎在问他，能不能借他看看。 木雨低头一瞅，陆爷爷的手伸向的是……他的手机？？ 陆爷爷想借他手机？ 木雨有点懵，但还是把手机递了过去。 老人家接过手机，便将其翻到背面——背面，是陆重年的那张照片。 木雨眸色变了。 白发老人看着，大拇指在照片上缓缓摩挲，他抬起头，眼眶竟泛起一些微红，嗓音苍老而沙哑：“……你们记得？” 一瞬间，木雨猛地收紧了双手，闫少闻面露惊讶。 闫少闻礼貌地低声询问：“陆爷爷……您记得？” 陆爷爷低下头，再次看向照片。 周围无数人一头雾水地听着，老爷子说了两句只有他们三个人听得懂的话。 “那天你来过之后，晚上我做了个梦。” “我年纪大了，记性不好，花了好一番功夫，直到前段时间才彻底想起来。” “那天”…… 是指第一个副本结束后，闫少闻受木雨委托，去陆家打探情况的那天？！ 第216章 木雨和闫少闻交换了一个眼神。 闫少闻微不可见地摇了下头，那天他没有提到过任何与陆重年有关的事，只是很普通地打探了下。 木雨就更震惊了。 所以，陆爷爷是在没有任何提醒的情况下，自己回想起陆重年的？！ ……这有点超乎想象了。 可也有些奇怪。 如果陆爷爷真的想起了陆重年，那倒影世界应该会出现加速自旋才对，可到目前为止，除了曲歌想起陆重年的那一天，他们并没有在其他任何时候观测到那种陡然间的加速。 除非……陆爷爷想起陆重年的那一瞬间，很凑巧的和那天曲歌想起陆重年的一瞬间重叠了…… 木雨看向面前这位白发老人，顿时推翻了几分钟前他内心的所有猜测。 就在几分钟前，他还觉得这位老人像一头狮子。 身体的老化丝毫减弱不了他的凌厉与威严，他肃穆，强大，不可动摇不可侵犯，刚硬十足，木雨以为他会很难攻克。 然而此时此刻，老人捧着他的手机，手却在微微地颤抖。 这一刹那，对方像是变成了一位很普通、很寻常的老人，他苍老，疲倦，眉宇间的皱纹似乎更为深刻了，浑身上下透露着一股难言的伤痛。 在今天之前，陆爷爷是不是以为全世界除了他以外，没有人还记得陆重年了？ 木雨的喉头好像被堵住了。 他原本准备了许多话，见到陆重年的爸爸妈妈后要怎么说，见到陆爷爷后又能怎么说，可那么多的话语，在这一刻却变得一句都蹦不出来。 陆爷爷抬起眼，看向木雨和闫少闻。 他仔细看了会儿，像是要记住他们的模样，随后把木雨的手机递了回去。 木雨连忙将自己的手机壳拆了下来：“爷爷，这个要不您收下吧？我还有很多这样的手机壳……” 陆爷爷失笑了下，重新接过：“谢谢你，他……还有回来的可能吗？” 周围的人更加一头雾水了，根本听不懂他们在聊什么。 闫少闻没法回答这个问题，木雨也顿住。 ……他不想不负责任地给这位老人希望，最后又让他失望。 老人家看明白了他们的反应，又缓缓问：“我一点忙也帮不上？” 木雨张了张嘴，哑然。 老人家垂下眼。 良久，他轻轻拍了拍木雨的手，只说一句：“有空可以来我们家做客，今天多留一会儿，吃饱了再走吧。” …… 看着陆爷爷弯着背脊缓缓远去，木雨的心情复杂到了极点。 闫少闻评价道：“陆爷爷……确实是很厉害的一个人。” 陆父突然从人群中挤过来，一脸探究地问：“刚才你们在和老头子叽里咕噜聊些什么？这位是——” 他看向木雨。 闫少闻瞬间露出假笑，彬彬有礼道：“陆叔叔，这位是我的高中同学，今天遇到他了，就顺手带他过来蹭一顿饭。陆爷爷好久没见我了，想我呢。” 陆父好像有点不太相信，一双眼睛上下打量闫少闻，嘟哝道：“那天你来过之后，他就一直很奇怪。” 木雨插嘴：“怎么奇怪？” 陆父又看了他一眼，似乎有点懒得搭理。 不过大概碍于闫家和陆家是世交，木雨又是闫少闻亲自带过来的同学，他最后还是勉强告诉了他们：“他最近老是在老宅那个空房间里坐着，半天不出来，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空房间？ ……难道是陆重年曾经住过的那个房间？ 木雨心里更说不出滋味了。 陆父说完了，便敷衍地对闫少闻道：“老头子既然说想你，那你就有空过来看看他。” “会的，陆叔叔。”闫少闻继续扮演假笑boy。 等到陆父走开，闫少闻双手插进裤兜，问木雨：“那接下来怎么说，吃点东西，我送你回家？” “不用了，我哥会来接我，”木雨有些心不在焉的，他踌躇片刻，道，“诶，我先走开一下。” 他迈步跑进了人群中，闫少闻饶有兴致地望着他挤向陆老爷子所在的方向。 木雨重新找上陆爷爷的时候，老人家似乎有点惊讶。 木雨把陆爷爷拉到角落，偷偷塞了点徽章过去。 今天出发之前，木雨其实也有点犹豫要不要带上这些谷子，这种东西在年轻人之间倒是可以玩玩，拿到长辈面前就很奇怪了。 不过带上也没多少重量，所以他最后还是塞了几个到包里。 而此刻，看到这些闪闪发光的徽章，陆老爷子似乎也并没有多少排斥，反倒挺新奇地打量着。 木雨斟酌着说：“陆爷爷，我不能向您保证未来一定会有一个怎样的结果，但至少现在，我可以很肯定地告诉您，陆重年他很好。” 陆爷爷蓦地定住，迅速抬起头来看他。 “他有在好好照顾自己，我们也在一起想解决办法，”木雨郑重地说，“有很多人陪着他。” “我们会努力……努力让大家重聚。” 白发老人猛地攥紧手中的东西。 他注视着木雨，良久，缓缓点了下头，道：“好。” “……好。” * 和闫少闻道别过后，木雨离开宴会厅，来到酒店外面。 第217章 他在马路边等了会儿，等来一辆车。 坐进车里，关上门。 驾驶座上和他有着五分像的年轻男人瞧了瞧他这身打扮，又瞥一眼外头那家奢华的酒店，不动声色地问：“和你同学来这么高档的地方吃饭？是大学同学？” “不是，是高中同学，”木雨刚回答完，就反应过来他哥语气有点微妙，变得哭笑不得，“哥，我是在和男同学吃饭！” ……等等，好像男同学对他来说才更危险。 算了，反正他哥也不知道…… 木雨心虚地咳嗽了下。 车子驶向回家的路。 木晨曦一听是男同学，瞬间失去了继续盘问下去的兴趣，开始问他最近怎么样，到底在忙些什么。 木雨也不好解释，只能说刚开学，当然忙啊，忙什么？忙社团活动，忙课业，忙各种各样乱七八糟的事。 木晨曦轻嗤一声，评价了五个字：“你就忽悠吧。” 木雨：“。” 怎么说呢，不愧是他哥。 木雨安静了会儿，问：“哥，如果哪天我消失了，你们发现全世界除了你们，谁都不记得我，就连你们也差点忘了我，你们会怎么样？” 木晨曦又瞥了他一眼：“为什么这么问？” 木雨继续编：“就是最近看了一部科幻小说，里面是这么设定的。” 恰在此时，前方绿灯跳起。 木晨曦回过眸，一脚踩下油门。 “谁让你消失的，我会让他消失。” 木雨愣住。 他默默品了品这句话，笑了，甚至笑出了声。 听他笑了好一会儿，木晨曦探究地问：“有这么好笑？你最近是真的有点奇怪。” 木雨清了清嗓子：“我只是在想，哥你的精神状态值得我们学习。” 他的唇角余留着笑意，双眼看向窗外。 是该转变下思路了。 什么消不消失的，凭什么要他和陆重年消失？ 是祂该消失才对。 祂，才是该滚出他们世界的那一个。 第79章 垃圾街（一） “陆重年： 礼物这事儿我还是想再等等，毕竟你送给我的东西我是不会还回去的，副本强行帮我还也不行！ 我们再等一段时间，如果事实证明世界融合时我们俩真的不能（整句划掉） 就再等一段时间吧。 我期待你亲手把它送给我的那一天。” “木雨： 让我出国是我爷爷的打算，他认为去国外深造对我想走的学术路线有益，不过我暂时没有这个计划。 也许大学毕业后会考虑，但那时候一定会跟你商量。 最近我在思考，如果两个世界合并，我们会怎么样，不过我想你已经有答案了，不论那个答案是什么，你也一定已经决定好往前走了。 .希望会有那么一天，离开副本后我依旧能看见你，碰到你，即使那会是非常短暂的片刻。” * 时间很快来到了十月底，秋高气爽。 木雨中午回寝室后就爬床上睡觉去了，下午没课，他这一觉直接睡到了傍晚，被嗡嗡震动的手机吵得睁开了眼。 彼时，对床的老大又在看电影，《土拨鼠之日》。 男主角陷入了同一日的循环，最开始他无法接受，后来却逐渐发觉了其中的妙处，他开始享受这一切。 电影刚演到男主角仗着“今天过后又会是新的今天，除我以外没有人会记得今天之内发生的事”虚情假意地撩拨女主角，想泡她，被女主角察觉到他非真心后扇了一个巴掌。 清脆一声响，让木雨的脑瓜子顿时也清醒了一点。 他揉着眼睛，查看手机上的留言。 一条是小弟高瞻远刚刚发来的：“雨哥，今天是我们校庆最后一天了，你到底啥时候来垃圾街？[可怜]” 他附了一张照片，照片里他手上戴着一副已经沾了不少灰的白棉手套，抓着一大把烤串。 烤串上撒了不少辣椒粉，一块块肉正在冒油，滋滋的声音和辛辣的香味似乎能穿透手机屏幕飘到木雨这一边来，他狠狠咽了咽口水。 ……这家伙是懂诱惑他的。 木雨扭头问老大他们：“垃圾街今天是不是还是很多人啊？” 老大头也不回地答：“那肯定啊，这三天烹饪学院校庆，那边都挤死了，怎么，你想去啊？” 老二老三正在打游戏。 老二闻言急吼吼道：“去的话给我带碗酸辣粉！” 老三紧随其上：“我要炸串和烤冷面！” 老大：“靠，那我要旋风大土豆！” 木雨：“。”使唤他是真的不遗余力啊这三个人。 垃圾街，也就是大学生美食街，位于新莲大学城西北面，离新莲市烹饪技术学院很近。 烹饪学院有个传统，每到校庆日就会包下一整条垃圾街，由学生们上场大展厨艺，售卖各色美食给游客。 价格当然是非常低廉的，就是“意思意思”，只图个热闹。 最近这三天刚好是烹饪学院五十周年校庆，高瞻远和他学长学姐包了一个摊位卖烤串，前天开始就在催木雨过去了，木雨因为课排得有点满，一直没空去。 他想了想，回复高瞻远：“okk，等会儿就到，你把你们摊位号发给我。” 第218章 高瞻远几乎是秒回，发来一串数字。 木雨又往下翻微信列表。 木晨曦一个小时前发来消息：“今天回医科大做宣讲，大概五点半结束，结束后去看看你。” 木雨回忆了一下医科大的位置，和垃圾街离得也不远。 现在也已经快五点半了，他连忙问：“哥，你那边现在已经结束了？” 木晨曦很快回复：“被老师拖住了，可能要再等一会儿。” 木雨顿时笑了，他哥以前还在读书的时候就很招老师喜欢。 他说：“没事，那等会儿我们垃圾街见吧，我有高中同学这两天在那儿摆摊卖烤串。哥你知道垃圾街在哪儿吧？” 木晨曦：“我是两年前毕业，不是两百年前毕业的[无语]” 木雨：“[嬉皮笑脸.jpg]” 他和洪漾、叶随的三人小群也短暂地热闹了一下。 洪漾在群里说想去垃圾街逛逛，叶随今天不巧有学生会任务，得“加班”，没法一起，洪漾就艾特了木雨，问他去不去。 木雨回复完洪漾，下床洗脸。 他背上帆布包，把恶魔币、一大堆信件、窦校长嘱托他的文件等等东西一一塞进包里。 老大起身倒水，看到他这阵仗不由恍惚了下：“你到底是去垃圾街逛吃的还是去学校里晚自习的啊？” 木雨扶扶眼镜，一脸深沉：“老大，你不懂。” 留下一脸懵逼的室友们，他挥挥手道：“走啦！” * 新莲大学城有一个商业中心，那里还有一个超级大的综合体，是当年花了不少资金打造的，可这么多年过去了，那地方还没垃圾街一半热闹。 学生们扎堆只往烟火气浓郁的地方跑，除了垃圾街，还有与其相连的夜市一条街，都是人满为患的地方。 垃圾街与夜市街的中间有一座新莲宾馆，那地方也被带得常年生意火爆。 来旅游的，来大学城看望自家孩子的，还有一些大学生情侣，都喜欢在这里定房间。 木雨坐上出租车，距离垃圾街还有一公里远就开始堵，堵到目的地已经是傍晚六点钟。 此时此刻，放眼望去，整条垃圾街、垃圾街尽头的新莲宾馆，和新莲宾馆另一头的夜市一条街，全都是满满当当的人。 木雨都有点发晕了，高瞻远那一头金灿灿的黄毛此刻就发挥了关键性的作用，在人群中非常扎眼。 两人顺利会师，高瞻远兴冲冲地说要把木雨介绍给他学长和学姐。 木雨严令禁止这家伙再喊他大哥，省得人家学长学姐用奇奇怪怪的眼神看他们俩，高瞻远顿时悻悻，自觉满腔的小弟情无处发挥。 烧烤铺里烟雾滚滚，高瞻远的学长学姐正忙得热火朝天，满脸灰扑扑。 木雨刚自我介绍完，就被塞了两手把烤串，学姐忙中抽空地喊：“吃完了再来拿啊，今天保准让你吃撑了回去！” 学长：“对，撑了再回去！” 高瞻远：“对，撑！！” 木雨：“…………”你们整个学院都是这画风吗！ 店铺里仅有的几个位置已经坐满了人，木雨在外面的台阶上一屁股坐下，一边啃起香喷喷油滋滋的烤串，一边望向逐渐暗下来的天际。 也不知道是不是副本经历多了，总觉得这样的热闹与祥和也来之不易。 哎，要是陆重年现在在这里多好啊。 …… 与此同时，另一头，新莲宾馆。 闫少闻一下网约车，看到眼前密密麻麻的人影，就后悔今天跟室友们一起来这里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中邪了，他怎么会突然想来这种地方…… 这地方生意再火爆，经营模式也套用不到他们家的产业上去。 闫少闻眉头紧皱，为了躲避行人，一步步往后退到了新莲宾馆的台阶上。 他室友兴奋地说：“我们先去逛垃圾街，等会儿再去夜市那边逛逛吧？” 另外两个室友连连点头：“好啊好啊！” 闫少闻的耐心彻底告罄，他揉了揉眼角道：“我就算了，不进去——” 话没说完，面前经过的一个路人忽然被挤了下，往他这里退过来。 眼看对方就要踩到他的鞋，闫少闻飞快缩了下脚。 但后者还是撞到了他的身体，等到站稳了，便回过头来。 是一个自然卷黑发的男生，脸蛋白白净净的，眼睛很大很漂亮。 他认认真真看了闫少闻一眼，朝他点了点头。 闫少闻挑起眉梢。 撞到人了不道歉？ …… 另另一头，夜市街。 出租车司机把洪漾放在夜市街的入口就一踩油门跑了，洪漾看着这满满当当的人，顿时有点无语。 他给木雨发消息：“……你到了吗？” 木雨很快回复他：“到了啊，我都在瞩瞩他们店里吃上了，你什么时候到？” 洪漾：“我也到了……” 木雨：“我怎么没看到你？” 洪漾：“我到夜市街了……” 木雨：“……” 木雨：“你从那边走过来要八点钟才能到了吧……” 洪漾：“[吐血]” 洪漾：“算了，应该也没那么夸张，你让高瞻远替我先烤上，快饿死了。” 木雨：“ojbk，等你过来。” 第219章 洪漾刚放下手机，就和两三步之外的蒋书阅对上眼，两人都有点惊讶。 蒋书阅和他室友说了声，转身朝洪漾走过来，打招呼道：“这么巧，你一个人？” “没，我约了木雨一起……”洪漾说到这里，顿了一下，忽然提起警惕，“你怎么会来这里的？” 蒋书阅反应也很快，他谨慎道：“我就是突然想来逛逛……” 洪漾：“……” 蒋书阅：“……” “突然”大法它来了它来了它来了！！ 蒋书阅立刻问：“木雨现在在哪里？” 洪漾嘴角一抽：“他在垃圾街那里呢……” 蒋书阅调头就走：“走走走，我们去找他，路上先买点吃的垫垫肚子，省得等会儿没空吃！” “……”洪漾，“不是，是不是有点太ptsd了啊，也不一定就是那什么吧！”副本！ 蒋书阅扶扶脸上不存在的眼镜，瞬间化身柯南：“按照我的经验，三个及以上的玩家‘突然’偶遇，这里头还掺了个木雨，那就绝对是那什么！”副本！ 洪漾：“……可是我饿死了还没吃饭啊啊啊啊！” 蒋书阅：“所以我们现在赶紧随便吃点啥，那边的烤玉米你要不要，管饱的！” …… 同一时间，呈丝带状坐落于大学城西北角的两条街和一栋宾馆中，几个人分布在不同的位置，进行着各自的活动。 闫少闻已经打算打道回府，他用手机打了车，吐出一口气，努力耐下心来等。 蒋书阅拉着洪漾在夜市街里一路狂奔，沿途引起不少人的注目。 木雨则还在啃烤串，他身后的高瞻远帮着学长学姐的忙，一头黄毛在烤炉前染上了灰。 木雨忽然接到木晨曦的电话，从台阶上跳了起来：“哥，你到啦？” “嗯，在垃圾街的门口，你在哪儿？”木晨曦漫不经心的声音传来。 “我就在离门口很近的地方，摊位号是……” “等等，我好像看到你——” 木晨曦的话没说完。 木雨的耳边，所有声音忽然消失。 就像是整个世界忽然被抽了真空，他胸腔里的氧气也全都被抽了出去，整个人仿佛被一瞬间压扁。 他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 “……草，什么情况？” “那、那边的人是不是长得有点奇怪啊？那是人吗？！” “雨哥……雨哥你醒醒，你听得到我的声音吗？！” 朦朦胧胧的声音传入耳中。 像是有一只手在遥控器上调节音量键，那些声音逐渐从微弱变为响亮，嘈杂。 “——雨哥！” 随着这一声喊，木雨猛吸一口气，睁开眼。 他正站在一片空旷之地，眼前的世界一片模糊，有人正在他面前招手。 高瞻远松口气的声音近在咫尺地响起：“雨哥，你终于醒了！” 木雨眨了眨眼。 “事情好像有点不对劲，雨哥你别怕，不管等会儿发生什么我都保护你的！” 发出高瞻远声音的这道身影……好矮啊！ 又矮又胖墩墩的，像是个小孩…… 木雨狐疑地伸出手，精准在这家伙的脸上捏了一把。 “嘶，”对方捧住脸，“雨哥你捏我脸干啥？” ……手感好肉！ 不对，等等。 木雨意识到问题所在，抬起自己的手，凑近去看。 他的眼睛不知道为什么变得特别糊。 平时他的度数也就在四五百左右，现在他还戴着眼镜，眼睛却糊得跟有两千度似的，和快瞎了没区别。 他凑得很近很近，直到眼睛都快贴到手上了，才发现…… 自己的五根手指头是短短的，肉肉的，手背上还有几个小窝窝。 再看手臂，圆滚滚的一截，跟莲藕似的。 再看下半身，两条腿短的，跟柯基有的一拼。 ……木雨震惊。 ——他、变、小、了？！ 他猛地抬起头。 天已经彻底暗下来，远处灯火闪烁，人影来来往往。 他正在垃圾街的大门外面，三个和他一样矮墩墩的小屁孩围在旁边，正慌乱着。 “草，老子没做梦吧，怎么会变成小孩子的样子啊？！” “我、我眼睛几乎什么都看不见了，到底是什么情况？” “都别急，我先打110试试！” 高瞻远刚拿起手机，就被一只小短手按住。 木雨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问他：“瞩瞩，你看到你陆哥没？” “……谁是我陆哥，那个狐狸精？”高瞻远不爽地嘟哝，“我没看到他，这里现在就我们四个人。” “……四个？” “对啊，就我，雨哥你，还有一个胖子，一个瘦子。” 胖子骂道：“我叫张华威，你才胖子，你全家都是胖子！” 瘦子干巴巴道：“我叫申楞……” 高瞻远惊奇：“卧槽，这世界上竟然还有人名字叫申论的，你祖籍沙东的？” 申楞：“……不是，我叫申楞，楞，不是论！！” 他们在说话的时候，木雨来回转了两圈。 周围黑漆漆的一片，除了他们身后十多米远处隐隐竖直立着几个体积很大的闪闪发光长条形诡异物体，他竟真的没有看到其他任何人的身影。 第220章 ……这次副本，就只有他们四个玩家？！ 第80章 垃圾街（二） 情况和前四个副本有点不太一样。 木雨沉住气，飞快理了理思绪，抬起头对另外三个人说：“我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你们冷静下来听我说。” 高瞻远刚打了110，他发现手机那头连忙音都听不到，凑近屏幕一看，才发现信号那里全是灰的——连一格信号都没有。 他有点心惊，此刻听到木雨开口了，便和张华威、申楞一起看过去。 四个小屁孩杵在夜色之中，木雨把副本的事说了一下，大家反应不一。 张华威跳脚：“会死人的游戏？你没逗我吧！” 申楞欲哭无泪：“这里这么多人为什么要选中我啊？” 高瞻远喃喃道：“怪不得雨哥你们最近怪怪的，原来是被这种事扯进去了……” 他捏紧拳头，眼神顿时凶恶起来：“那我们接下来要怎么搞，去搞谁？！雨哥我都听你的！” 木雨捂额：“我们是去破解副本不是去打群架，收收……” 他吐出一口气，扭头看向静悄悄立在他们身后不远处的那四个长条形诡异物体。 “……先去那边看看。” 木雨来垃圾街的次数不多，但大致格局记得还算清楚。 他们现在所在的位置是垃圾街的北口，连接的是大马路。 另一个出口是西口，与新莲宾馆、夜市一条街相连。 北口这儿有一块空地，类似一个小广场，空地上摆着一张孤零零的石桌和三张石凳。 这么多年过去了，不论是出于实用性还是出于艺术性，历届学生们都无法理解为什么要把这套东西摆在这里。 反正平时也没有人会去石凳上坐，倒是一些小孩子偶尔会来这里玩耍，拿石子儿往石桌上刻刻画画，留下“到此一游”之类的字迹。 那四个诡异的长条形物体就竖直立在石桌的旁边，比成年人的个头还高，一排分列开，在夜色下闪闪发光，充满冰冷的气息，让人心底发毛。 等到他们走近了，他们才用那变得堪忧的视力看清楚，石桌那儿原来还有更多的东西。 首先是桌面上，四个方向分别摆着四堆规格一致的物品。 高瞻远抢先上前一步，翻开其中一份——那是一套小小的校服，一封信封上写着“家书”二字的信件，和一张起始地为“垃圾街”终点为“家”的火车票。 张华威嘟哝道：“这都是什么啊……我去，还有书包呢？！” 他往底下一看，四只小小的红色书包摆在地面上，和那四个长条形巨物一样列成一排。 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是用来干什么的啊？ 木雨忽然把石桌上的东西全部挪到了石凳上，弯腰凑近桌面：“——快过来看，规则在这里！” “什么什么？”其他三人立刻凑过来。 四个小屁孩齐齐弯腰，以一种很奇葩的姿势观察桌面。 他们发现，这张石桌上原本的刻刻画画全部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几行文字！ 1、从现在起，不要让周围人发现你的异常。 2、请选择校服，并穿上。 3、请尽快找到怪物发生器，并将其摧毁。 4、若一小时内无法完成任务，请做好心理准备……迎接死亡。 张华威立刻叫嚷起来：“就只有一个小时的时间？！” 木雨也有些惊讶，在第一个副本之后，他们就再没碰到过只有一个小时时限的情况了，今天这副本看起来还挺复杂，结果时限竟然这么短？ 还有第二条规则，好像还是第一次在这套规则里看到这种额外的规则…… 木雨回忆了下，刚才副本开始的时间大概是6：30，也就是说今天这个副本最晚是到7：30为止。 而校服—— 他把四件校服全部抖开，发现每件校服的款式颜色都不太一样，每件上衣的左胸口则全部缝着其归属的学校名字。 四套校服分别属于：新莲市理工大学附小、新莲大学附小、新莲市传媒大学附小、未来厨师小学生培训班。 高瞻远迅速从中找到槽点。 “——凭什么到我们烹饪学院这儿就成‘小学生培训班’了？！”他跳脚。 张华威乐了，嘎嘎笑了两声，道：“话说，那我们现在就是都变成小学生了？这确定不是柯南设的局？” 申楞瞅瞅自己这短手短脚，叹气：“……我感觉我们现在这身体状态根本不像是去读小学的，更像是念幼儿园的……” 木雨同意，他小学的时候哪有这么肉，那么圆！副本对小学生是有什么误解吧！ 腹诽完，他就问：“所以——你们两个人是莲大和传媒的？” 他抬起头，看向张华威和申楞。 这四套校服归属的学校都摆在这儿了，应该和他们现实中所读的学校是一一对应的。 他和高瞻远是理工和烹饪学院的学生，那么张华威和申楞应该就是剩下两所大学的吧？ 没想到，申楞是点了下头，张华威却反驳道：“不啊，我是理工的。” 木雨和高瞻远立刻顿住。 张华威狐疑地问：“怎么？你们俩应该是烹饪学院和莲大的吧？” 木雨和高瞻远面面相觑。 高瞻远指指自己：“我确实是烹饪学院的。” 第221章 再指指木雨：“但我大哥是理工的！” 张华威和申楞也顿住。 下一秒，他们齐齐拧起眉头。 ——也就是说，他们现在这里有两个理工人，可这四套小学生校服里却少了一套理工的，多出来一套莲大的？ 申楞顿时有点不解了：“怎么回事，难道这四套校服不是根据我们的大学给的？它是乱来的吗？” “不，这四所学校一定和我们有关系……”木雨屈起手指放在下巴上，陷入思索。 怎么会出现这种情况？ 张华威拎起那套莲大附小的校服，反复地打量：“那这儿有莲大什么事？我们这里根本没有莲大的人啊。” “还有，副本为什么要把我们分成不同学校的啊，唔，我是想问，它为什么要让这四所学校出现在这里？？” 他的脑子显然也不错，很快就找到了其中的关键问题。 “——难道这四所学校也参与了这个副本，等会儿我们还得从垃圾街穿出去，赶回各自所属的学校？这副本地图有这么大吗？” 他们身后五米远就是迷雾了，浓浓的迷雾显然包围了一整条垃圾街，按照木雨说的，他们也根本不可能走出这个范围之外啊。 “也许等会儿我们要面对的关卡会和这些学校有关？”申楞不确定地问。 “副本主场地就在垃圾街那儿吧，”张华威嘟哝，“木雨不是说副本一般都是根据现实中的情况来生成副本关卡的吗，不会太乱改，那垃圾街里头能有啥和这四所学校都有关的……” 木雨想着想着，一个念头冷不丁浮现在脑海中，他的眼神发生了变化。 高瞻远一看他这模样就知道他铁定是悟出什么了，凑过来虚心求问：“雨哥，你想到啥了？” “我在想张华威刚才提出的那两个问题——” 木雨忽然走上前。 他拿起石凳上的其中一份家书，幸运的是，即使他们此刻还没有穿上校服，信封还是能被拆开，他们能看到里头的东西。 里头只有一张薄薄的信纸，信纸上有着几行楷体打印黑字。 “亲爱的宝贝： 爸爸妈妈很想你，在家里给你做了你最爱吃的饭菜，你随时都可以回家来，这里是你永远的港湾。 在外面生活的时候，如果不知道什么样的选择才是正确的，可以进入温床，它会帮你选择，保护你，带你走上正确的道路。” 其他三人一看到“回家”两个字，立马就回想起那四张诡异的火车票，和车票终点站上显示的那一个字，“家”。 然而，这个“家”显然不会是什么港湾，更像是未知而神秘的龙潭虎穴。 木雨拆开另一封信件，里头是一样的内容。 四封信，全都一模一样，没有丝毫差别。 他晃晃这些信件，说：“这些信件里没有提到任何与学校有关的事情。” 语罢，他又绕过石桌，走向那四个立在夜色下闪闪发光的东西，另外三个人连忙跟在他身后。 那四个闪闪发光的东西，规格也是一模一样，明显是一个“厂”的流水线里出来的。 统统有两米高，一米宽一米长，水晶一般的质地，在夜色下清透闪光，内部构造清晰可见。 里面空间很狭窄，却一应俱全。 有一张倾斜的皮质座椅，座椅正前方有一排半米高的水晶柜子，里面分为好几格，不同的格子里放着餐具、饼干和水、绷带碘伏等等各式物品。 ——这里面显然能坐进去人，甚至能“住人”，只是每一台只能进去一个人。 它们幽幽立在夜色之下，像是四具冰冷的水晶棺材，令人毛骨悚然。 而它们的右侧面都贴着一张小小的“温床使用说明”。 1、请放心使用温床，它对您完全无害。 2、进入温床后请关门，除您以外，没有人能再将这扇门打开。 3、温床内提供您生活所需的大部分基础用品，提供代买代卖功能，提供病情及伤势监测、护理功能，提供最适合您的人生指引，忠诚守护您的身心健康。 4、购买后一年内均为试用期，您可以全方位测试它的各项功能，如有问题，可拨打客服热线10244进行退换货。 大家都在跟着木雨一起看，高瞻远立刻骂道：“‘完全无害’？骗傻子呢，这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申楞和张华威纷纷点头，深以为然。 木雨却干脆利落打开其中一个温床的侧门，探身进去。 高瞻远紧张道：“雨哥？” “没事，我就进去看看。” 皮质座椅正对的那一排半米高的水晶柜子前有一对对开的门。 木雨试了下，拉不开这对门，便退出来说：“我怀疑里面的东西可能要等我们坐进去关上门才能打开。” 然而玩家如果真的进去了，那会发生什么事就不好说了。 而木雨此刻的重点是—— “里面的东西我仔细看了下，也没有和四所学校有关的物品。” 他再蹲下身，打开地上其中一只红色书包，里面是空的。 高瞻远、申楞和张华威一起帮忙把其他三个书包都打开——全都是空的！ 没有任何与学校有关的标志，没有任何与学校有关的物品！ 他们纷纷起身，木雨此刻的语气已经非常确定。 第222章 “除了四件校服，其余东西都和学校无关，并不存在不同学校对应不同套组的情况，那么校服上这四所学校设置在这里，肯定就和物资分配无关。” “我们现在还没有找到真正的总规则，温床使用说明书绝对不是——总规则应该要等我们进了垃圾街里头才能找到，而垃圾街可能要我们穿好校服后才能进去——” 其余三人愣住。 高瞻远立刻往垃圾街那里跑，他平时就体格健壮，如今缩水成小屁孩模样了，也是他们当中最结实的那一个。 他像一头小豹子一般冲到垃圾街的入口，却被挡在了那里。 往空气里猛踹两脚，一切依旧岿然不变，他悻悻归来，对他们说：“我被看不见的东西挡住了。” 木雨有四个副本的经验，这是他早就预料到的。 他继续往下说：“反正就像张华威说的那样，我们今天的副本主场地应该就是在那里，副本一般也确实不会魔改现实场地，都是根据现实情况来生成环境和关卡的，垃圾街里面确实没有和‘学校’有关的元素吧？” “就是啊！”张华威附和。 高瞻远迟疑地说：“雨哥，这三天承包了整条街的是烹饪学院这算不算……？” 申楞小声道：“还有……垃圾街里每天都有来自各个学校的学生？” 这应该都算是和“学校”有关吧？？ 木雨冷静指出：“首先，‘烹饪学院承包了整条街’，那这就只和烹饪学院有关。但我们现在面对的是四所学校，副本选择这四所学校的原因显然和谁包了这条街无关。” “其次就是垃圾街的游客——确实，这里每天的游客大部分都是学生，而且是来自大学城各个学校的学生。可这样的话，不还是那回事吗？” “——副本之所以会选择这四所学校，是因为今天有这四所学校的学生在这里。” “进一步地说，它选中这四所学校，最大的可能不就是因为今天有这四所学校的学生被选中成为了这个副本的玩家吗？” 高瞻远和申楞已经彻底听懵逼了，他们跟不上木雨的节奏。 只有张华威——他刚才虽然提出了疑问，却没什么头绪，此刻听木雨这么说了，顺着木雨的思路稍微转动了下脑筋，顿时面露惊悚，用力摸了摸自己的胳膊。 “你你你到底是什么意思，我汗毛都起来了！” “我的意思是，”木雨一字一顿，“今天这个副本里面，很可能并不只有我们四个玩家。” 从刚才起，他就一直在疑惑，这次副本怎么会只有四个玩家？ 诚然每个副本的玩家人数都不同，但到目前为止，从没有出现过玩家人数这么少的情况，按照常理去推断，每个副本应该也都需要有一定数量的玩家才能推动起来吧？ 所以这次副本是怎么回事？ 还有陆重年，按照陆重年的敏锐程度，他绝不可能会错过副本生成的征兆，因此也不就可能会错过哪次的副本，那么这次副本他为什么会没有出现？ 直到这一刻，木雨终于想明白了—— “在我们看不到的地方，很可能还有其他的玩家也被这次副本选中了，他们当中有莲大的学生，这或许就是我们现在所面对的四套校服里，会出现一套莲大附小校服的原因！” “如果我推测得没错，那么这些校服的作用，就很可能与那一部分玩家有关！” 第81章 垃圾街（三） 木雨说完，夜色下，石桌周围这一方小小的天地寂静了一瞬。 紧接着—— “我——日！” “我天……” 张华威又在狂摸自己汗毛了，申楞则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这个副本里有隐藏玩家！！ 这也太……太内啥了吧，他们形容不出来，只觉得普通人对上这种问题，根本没法这么快想明白。 这个叫木雨的男生是什么脑子啊，怎么就能跟个小马达似的转这么快？！ ——只有高瞻远，他听明白之后就是一脸稳稳的幸福与安详。 他雨哥的脑子向来异于常人，今天他又拜服了…… 张华威咽了咽口水，瞪大眼睛看向四周：“那，那些玩家会在哪里？难道他们已经在垃圾街里面了？还是在垃圾街的西门？？” 木雨分析完便长吐出一口气，把线索理通之后，脑子就是要舒服一点。 他想了下这个问题，摇了摇头：“这就不知道了，要等进了垃圾街再说。而且目前也只能说是有这种可能，具体的还得往后看看。不过如果真的还有其他玩家，那这种副本确实是第一次出现了，以前的副本都只有一个‘起始点’，玩家从来没有被这样打散过……” 迎新晚会那一次，最开始他们倒确实分散在了全场，不过当时他们很快就于舞台下方集合了，算不上是真正的被打散。 而这次这个副本—— 木雨眼神沉静。 尽管目前还没有正式进入到垃圾街里探索，但直觉告诉他，这次这个副本绝对和迎新晚会那个副本不一样。 好在…… 他看向那套莲大附小的校服。 ……好在经过分析，这个副本在某些方面终于还是回归到了他的认知当中。 陆重年很可能也正在这个副本里，在此刻不知身在何处的另一批玩家当中…… 第223章 他收紧双手。 ……没关系，不需要担心，不论是什么样的情况，陆重年都能应对的。 木雨抬起头，道：“时间紧张，我们先把校服分好穿上吧！” 小厨师培训班和传媒附小的两套校服毫无疑问分给了高瞻远和申楞。 衣服都还挺合身，套在他们缩了水的常服外面也不显得臃肿。 小厨师培训班的校服是明黄色的。 高瞻远头顶金灿灿的黄毛，身穿金灿灿的黄衣，整个人像是化作了一个明亮的小灯泡，转个身，那放射效果跟舞厅里的旋转球灯似的，噼里啪啦一顿扫射。 传媒附小的校服是白色，有点像西装，申楞人瘦，穿上去后很妥帖，挺有小王子的风范。 木雨扭头对张华威说：“理工的那件校服你穿吧，我穿莲大的。” 张华威受宠若惊。 他本来还有点担心木雨要跟他抢理工校服，虽然也不知道这校服后面具体会起到什么作用吧，但他总感觉穿自己学校对应的校服会比较保险……没想到木雨会这么大方。 张华威顿时不好意思了，咳嗽两声，很虚假地表演了一下谦逊：“唔，你，你确定？” 木雨的回答是把理工附小的那套黑色校服直接扔给了他——就穿去吧。 他自己则飞快地将莲大附小那套深蓝色的校服穿到了身上。 木雨穿上这套深蓝色校服之后就真的很柯南了，一头黑色碎发配一副大大的眼镜，要是再戴上一个红色领结，他简直能原地射飞针。 而张华威则是名副其实地变成了一只小冬瓜，黑漆漆又圆不隆冬的。 高瞻远在一旁吐槽：“黑色看起来也不显瘦啊。” 被追着踢了一脚。 四个人更衣完毕的一瞬间，木雨忽然晕了一下。 他甩了甩脑袋，见其他三个人的脸上也流露出些许异样，敏锐地问：“你们也晕了一下？” 张华威道：“对，你们也晕了？” 申楞：“我晕了！” 高瞻远：“我也晕了。” 木雨狐疑地看看自己的身上，好像没发生什么变化。 等等…… 他扯了下衣领，发现自己身上的这套校服就跟黏在身上似的，扯不开了。 其他三人见状，脸色微变，纷纷尝试了下，发现和木雨一样，他们身上的校服也全都脱不下来了！ ——校服一旦选好就不能再更换了？ 申楞惴惴不安：“这些校服到底会起到什么用的啊？” “现在没法知道，”木雨说，“一般来讲，死亡机制都得等玩家正式进入副本地图后，亲身实践了才能知道。” 只是往往到了那个时候，再想后悔也来不及了。 听了这句话，大家神情各异。 木雨没有再纠结校服的问题，而是瞅了瞅摆在地上的那四只红色小书包。 他今天带了那个帆布包，不过副本既然给他们提供道具了，那就还是用上吧…… 四个人动作迅速地把各自的随身物品放进书包里。 家书和车票每一份都一样，大家随手各拿一份，统统塞进书包。 准备完毕，他们起身一动—— 咕噜噜噜。 怪异的声音在他们身后响起。 八条小短腿齐齐僵住，四个小脑袋齐齐往后扭去。 ……只见原本静静立在石桌后头的那四具水晶棺材全部自发滚动了起来，来到了他们的身后。 每个人的身后都贴着一具，像是骤然被唤醒的背后灵。 “……草，真够诡异的。”张华威骂道。 木雨蹙了蹙眉：“不管这个东西，先进垃圾街！” 他们回过头，一起冲向那灯火明亮的地方。 顺利穿过那一道无形的墙，闯入了垃圾街内部，他们在距离入口很近的地方齐齐刹住脚步。 有一瞬的死寂。 申楞的声音听起来要哭不哭的：“我真的有点怕，这些怪物也太……” 木雨扶了扶眼镜。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本来就近视，叠加了副本的近视buff之后，他好像比其他三人瞎多了。 此刻，他只能看到一道道模糊的人形影子在自己面前晃来晃去，却无法分辨那些到底是npc还是怪物。 定了定心，木雨眯起眼，又花了好一会儿功夫，才终于看明白。 当下在大街上游来荡去的，大部分都是npc，里头只混了少许的怪物。 那些怪物长得很像人，只是个头更大。 有的通体紫红，脑袋光秃秃的；有的全身泛银，后脑勺上长着马一样的鬃毛。形态不一，很像西游记里才会出现的各路妖怪…… 木雨再往沿街的摊铺里看去，发现了一点不同。 在摊铺里制作食物的店主，清一色全部都是怪物，没有一个npc。 ……也就是说，摊铺里百分百会存在危险？ 木雨思忖。 高瞻远忽然指向前方：“雨哥快看，那边立了块牌子，是不是规则啊？” 他指的是一块景区游览提示一样的立牌，一米五左右高，静静伫立在人来人往的步道一侧，有点突兀。 四个小屁孩跑到这立牌前面，踮起脚，仰起头。 这块立牌的最上方是一行字体很卡通的标语——“垃圾街的美食不仅好吃，还很健康哦！” 第224章 1、严禁浪费粮食，所有店铺将共同维护珍惜粮食的良好氛围。 2、若发现卫生乱象或其他问题，可拨打10233进行举报，垃圾街监管工作人员会前来进行调查。但请不要乱打举报电话，浪费人力。 3、部分店长对烹饪及食材过度痴迷，希望能尊重并理解。可以保持友善的交流，“一定很好吃”是他们最喜欢的夸奖。 4、在店长允许的情况下，食客可以进行试吃。 木雨有点意外，这次的总规则只有四条？这么少？ “所以现在我们要怎么做？”申楞努力地动着脑筋，“副本难道是要我们去买东西吃？然后呢？” 吃完了又能干啥？ 木雨思索道：“第一行标语里提到了‘健康’……” “我们现在浑身上下最不健康的就是眼睛了吧？我在想，规则是不是在暗示我们，垃圾街里现在有部分食物能够治好我们的眼睛？” “治眼睛？治好了能干什么？”张华威狐疑。 “那就要问副本为什么要把我们的眼睛变成这样了，”木雨忖度道，“说不定有些东西只有等我们眼睛好了之后才能看到，现在是看不到的。” 如果真有这种“东西”，那这些“东西”说不定就是这个副本最关键的线索了。 他转过身，看向整条街。 以他的视力，此刻他只能隐隐约约看到整条街每家摊铺的门面下方、上方，或者左右两边，多出了一些平常没有的奇奇怪怪的kt板。 那些kt板上印有一些图案，有的看起来像是卡通小人，有的则似乎是美食的照片。 应该都是用来做宣传的，唯一值得注意的是，每一块kt板上好像都有文字。 而文字，就是讯息。 木雨对另外三人说道：“我们分散搜查下整条街吧，看看到底有哪些摊铺卖的食物是疑似可以治好我们眼睛的，顺带找找看有没有其他玩家分布在这条街别的地方。” “两个人一组，互相照应下，那些npc和怪物不用怕，只要不去招惹他们，他们应该不会主动来攻击玩家。发现任何值得注意的东西都用手机拍下来。现在是6：35，我们6：40分在这里重新集合行不？” 三人：“行！” 高瞻远立马道：“那雨哥我跟你一组，我保护你！” 申楞和张华威对视一眼：“那我们两个一组吧。” 四个小学生，两人往左，两人往右，分头行动。 * 另一头，新莲宾馆，五分钟前。 闫少闻从黑暗中恢复了意识。 他发现自己被转移到了新莲宾馆的内部。 他正坐在一张沙发上，而坐在他身旁的，是刚才那个差点踩到他脚的白嫩小卷毛。 小卷毛的眼睛里有些许迷茫，眨了两下眼，逐渐回过神后，他抿紧唇，开始警惕地打量四周。 坐在他们对面的是一男一女。 女生抓着男生的手臂，男生搂着女生的肩膀，两人都很紧张，看起来是一对情侣。 闫少闻有点无语。 他今天果然是中了邪才会来这里，现在好了，彻底回不去寝室了。 这一处沙发位显然是用来给旅客休息的，位于宾馆大堂的正中间，离大门口有一段距离。 而远处那两扇玻璃质地的大门此刻是紧闭的状态，可以看到外头黑暗无人的街道。 他们四人的中间摆着一张玻璃茶几，茶几上放着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有奇怪的火车票，奇怪的家书，奇怪的大学录取通知书，和四张房卡。 他们的一侧立着一排四具水晶棺材一样的东西，静悄悄又高大，看着让人心里直发怵。 此时此刻，整个大堂除了他们就只有一个男生，对方穿着宾馆的工作服，站在前台后面。 他似乎完全没有察觉到这里的异样，正认真地在电脑前工作。 情侣中的那个男生这时候战战兢兢地站起身，小心翼翼地往大门的方向走过去。 他推了推门，回头对前台喊：“喂，这、这门打不开！” 前台抬起头，礼貌道：“您好，请先退房再离开。” 男生张了张嘴，可能是情况太诡异了，他一下子没能憋出什么话来，只立马折回到茶几这边，随手拿起一张房卡冲过去，啪一下将房卡拍到桌上。 “房卡给你，快、快给我们开门！” 前台取了卡，拿起座机听筒拨出一个内线号，问了两句就挂断了，充满歉意地说：“抱歉，这个房间里还有东西没有被取走，先生请您带走所有的东西再来退房。” “什么、什么东西啊，我哪有东西落在房间里了？！我根本没订过你们这里的房间！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是谁把我们打晕绑架进来的！” “先生，我没听懂您的意思，您是说这房卡不是您的？” “当然不是我的！” “那您是怎么取得这张房卡的？” “什么——我，我醒过来的时候这房卡就摆在我面前——” “先生，请您仔细回忆一下，”前台男生的一双眼逐渐变得幽深，冰冷，无机质，“您真的不是我们宾馆的住客？” “我——” “——如果不想死就别再继续问下去。” 一道慵懒的声音打断了他。 男生噤了声，僵硬地扭转脑袋，看向发出声音的人。 第225章 因为莫名的恐惧，他的脸色变得很苍白，眼睛里充入了血丝，整个人气喘吁吁。 他的女朋友也没好到哪里去，此刻正缩在沙发的角落，瑟瑟发抖。 他们两人，包括那个小卷毛男生，此刻全都看向了他们当中最淡定的那个人——闫少闻。 闫少闻姿态随意地坐在原位上，正拿着原本摆在茶几中央的一块广告牌，烦躁又不爽地打量着。 这块广告牌上的宣传语早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几行小字规则。 闫少闻打量完，便将这块立牌重新放回原位，道： “因为事情很麻烦，所以我只解释一次，听好了。” 第82章 垃圾街（四） “副本游戏？！”男生音量提得很高，在整个宾馆大堂里震出了回音。 下一秒他就捂住了嘴。 所幸，前台那边的男服务生npc没有丝毫的反应，依旧在认真地工作着。 他女朋友的表情变得很难看：“会有怪物？什么怪物？！会吃人吗？” 小卷毛则一边注意着这边，一边已经把那几条印在广告牌上的规则看了一遍。 1、从现在起，不要让周围人发现你的异常。 2、请选择心仪的大学录取通知书。 3、请尽快找到怪物发生器，并将其摧毁。 4、若一小时内无法完成任务，请做好心理准备……迎接死亡。 他抿起唇，视线投向自他们醒来起便安安静静躺在茶几上的四份大学录取通知书。 四份大学录取通知书分别来自于：新莲市理工大学、新莲大学、新莲市传媒大学、新莲市烹饪技术学院。 他的身旁，闫少闻告知了该告知的，就没有兴致再答疑了，只道：“按照规则，先选录取通知书吧。我是莲大的，你们几个呢？” 那对小情侣哑然对视一眼：“……我们两个都是传媒的。” 闫少闻一顿。 这四封录取通知书不是和他们的院校一一匹配的？ 他若有所思着，转过眸，看向小卷毛。 这位呢？ 小卷毛伸出手，指了指理工的那份录取通知书——他是理工的学生。 闫少闻突然道：“你不会说话？” 小卷毛一开始没反应，过了一秒钟才好像意识到他刚才说了话似的，疑惑地朝他看过来。 闫少闻的眉梢挑得老高：“是听不到？” 他的大脑里顿时有一根神经突突突跳起来——事情越来越麻烦了。 “听不到为什么刚才不说？”他吐出一口气，揉了揉眼角，“那我前面说了这么多你也完全没听到？” 小卷毛听不到他的语气，但看得到他的反应，心里有点不太爽，便低头在手机备忘录里飞快打了一行字，举起手机给他看。 “我能看唇语，我看唇语很厉害的，你刚才说的我都看清楚了！” 闫少闻顿了顿，呵笑一声：“怪物要是从后头杀你难道也要特意绕到你面前来跟你打个招呼让你看到了再杀吗？这句看懂没？” 小卷毛懵了下。 闫少闻扯了扯唇角。 小卷毛愤愤打字：“你故意说这么快的，连他们都没听清楚！！” 他指着那对情侣。 那对情侣还真是一脸的懵逼，男生尴尬地问：“你刚才说了啥？唏哩呼噜太快了我没听清楚。” 闫少闻顿时又无语了，一个个的都耳背是吧。 小卷毛又把手机举到他的面前了，这回切换到了微信，大概是为了用emoji来表达自己的不爽，屏幕上是一连串密密麻麻的字。 “你刚才是说怪物要从背后杀我不可能特意绕到我面前来知会我一声是吧，那怪物要从后面杀你，难道还要慢吞吞走过来让你听到它的脚步声再杀你吗？” “它还要在你背后说一声哈喽我要杀你喽再动手是吧[无语][无语][无语]” “你说话快你厉害，你上下两片嘴皮子沾一起得了[白眼]” 闫少闻也再再再再一次无语了。 这家伙，话还挺密。 他伸手把小卷毛的手机摁下：“行，知道你厉害了，我们回归正题，先选录取通知书可以吗？” 情侣当中的那个男生这时候不解地问：“为什么会有一份烹饪学院的通知书？” 摆在他们面前的这四份大学录取通知书里，其中有三份能和他们现实中的学校对上。 乍看起来，副本似乎是特意根据他们的现实情况做出了这个“设定”，可这份莫名其妙的烹饪学院录取通知书又召显着其中的逻辑似乎并不是他们想象中的那样。 闫少闻拿起那份莲大的录取通知书瞥了瞥，语气随意道：“谁知道，或许这个副本里根本不止我们四个玩家。” 其余三人听到（看到）这句话，统统怔住。 “这份通知书我拿了，没意见吧？”闫少闻道。 小情侣连忙道：“……没！” 小卷毛则将手放在了理工的那份通知书上，以询问的眼神看向那对情侣。 男生立刻道：“没关系，你拿吧。” 这么一来，剩下的传媒学院通知书和烹饪学院通知书，似乎就只能在他和他女朋友之间消化了——毕竟所属学校重复的也是他们两人。 女生忐忑地问：“这些录取通知书到底是干什么用的啊？” 第226章 ……通知书和他们现实中的院校不匹配的话，会发生什么事吗？ 男生觑了觑闫少闻，后者已经起身去检查那四具水晶棺材了，显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的意思。 ——可能是懒得回答，也可能是即使对他而言，这个问题现下也没有答案。 男生咬咬牙，做了决定。 他把传媒学院的那份通知书塞给女朋友，自己拿走了烹饪学院的那份。 下一秒，他们四个人齐齐晕眩了一瞬。 女生连忙扶住沙发扶手，吃惊地捂住自己的额头：“怎么回事，刚刚那一下好晕啊！” 男生紧张地问：“宝宝你没事吧？” “我没事，你呢？” “我也没事……” 小卷毛严肃地检查自己的身体，闫少闻则刚把“温床”的说明书看完。 他揉了揉额角，评估了下自己此刻的身体状态。 一切正常，身上并没有出现什么异样。 所以，为什么会晕眩？ 他又瞥了眼前的四具水晶棺材一眼——还有，这些名叫“温床”的东西到底是给谁用的，真的会有玩家用这个东西？ 啧，这个副本看来要比起映湖公园那个复杂多了。 他长出一口气，走回到茶几边，随手拿起其中一份家书，拆开，展开里头的信纸。 “亲爱的宝贝： 爸爸妈妈生病了，很想你，你什么时候才能回家来看看？家永远是你的港湾，我们等你回来。 在外面生活的时候，如果不知道什么样的选择才是正确的，可以进入温床，它会帮你选择，保护你，带你走上正确的道路。” 迅速阅读完，闫少闻的视线扫向那四张房卡。 四张房卡最开始出现在他们的面前时是叠在一起的状态，这似乎代表着并不存在哪个玩家必须且只能选择哪个房间的问题，他们可以随便选房间。 四个房间全都是宾馆二楼的，房号分别为201、202、203、204。 而刚才情侣中的那个男生去找前台时，拿的是201房卡。 现在他们已经选好了各自的录取通知书，还经历过一阵奇怪的晕眩，一切和刚才相比依旧没有发生任何变化吗？ 闫少闻拿起202房卡，走向前台。 另外三个人连忙起身，跟着他一起。 闫少闻将房卡放到前台桌上，问：“现在还是不能退房吗？” 前台拿起房卡，和上一次一样，他拨出一个座机号，聊了两句之后便挂断电话，充满歉意地说：“抱歉，这个房间里还有东西没有被取走，先生请您带走所有的东西再来退房。” 与上一次不同的是，这次，这个npc拿出一张纸，递给了他们。 闫少闻接过纸，转过身，另外三人立马围拢过来一起看。 新莲宾馆使用规则： 1、每个房间最多可住两人，若发现第三人的踪迹，请躲起来，待其离开房间，再联系前台。 2、宾馆建造已久，年老失修，所处位置常年大风，房屋会发生摇晃。若感到晕眩，请吃一片头晕片，即可缓和。 3、每位住店旅客请整理好所有私人物品，确保无一遗漏，再退房离开。 闫少闻眯眼。 他们刚才感受到的晕眩是第二条规则里提到的那种晕眩？ 男生脸色铁青地说：“所以我们必须去那些房间？怪物肯定就在那些房间里面吧！” 女生不安地问：“那封家书里提到了回家，火车票的终点站也是‘家’，如果我们选择坐火车回家的话，会不会就能直接离开这里了啊？” 小卷毛这时举起手机—— “问题是，你知道‘家’在哪里，会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吗？” 女生张了张嘴，陷入沉默。 温床与火车票明摆着是这场游戏里的捷径，然而不论是在副本里还是在现实中，捷径往往都意味着坑与危机。 毕竟，这个世界上没有免费的午餐。 闫少闻带头往电梯的方向走去：“先去楼上瞧瞧吧。” * 同样，五分钟前，夜市街。 洪漾和蒋书阅从黑暗中醒过来，发现他们被转移到了夜市街的中央，而他们的身旁出现了陆重年和一个梳着两条麻花辫的女生。 女生身上穿着一件小碎花围裙，她眨了眨眼，震惊地跳了起来：“我怎么在这里？！我明明都快跑到宾馆那儿了呀，现实鬼打墙？！” 陆重年恢复意识后，第一反应是左右看了看。 他们四个人正杵在马路中央，每个人的手中都攥着一张奇怪的火车票，每个人的背后都立着一具诡异的闪闪发光的水晶棺材，除此之外，他能看到的就只剩下了他们周围来来往往的行人。 陆重年蹙起眉，问洪漾和蒋书阅：“木雨不在？” 这两人：“…………” 洪漾嘴里蹦出一句：“……我靠，竟然连一根玉米都不让我啃完！” 谁懂啊，这种一边抱着玉米啃一边狂奔然后被忽然搞晕过去的感觉，他吃下去的玉米粒都差点呛进气管里！ 蒋书阅汗颜安慰：“……没事，等副本结束了我们可以接着啃，那钱没浪费……” 然后他对陆重年说：“木雨在垃圾街那边，不在这里，好奇怪啊，我们以为副本会生成在那边的，还想赶过去来着。” 第227章 洪漾吐槽：“这下好了，信也全都在他那边……” 那个麻花辫女孩弱弱地举起手：“那什么……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啊，有人能跟我解释一下吗？” “我来跟你说吧，”蒋书阅走向女生，对洪漾和陆重年道，“你们先去搜查一下。” 此刻是6：30，天已经暗了，整条夜市街闪烁着辉煌的灯光。 这条街道的左右两边全都是沿街的店铺，和垃圾街那边格局一致，而此刻，那些店铺后面大概一米的距离就是浓浓的迷雾。 陆重年和洪漾在人群中走了没几步，就看到一块杵在马路中央的立牌，上面写着： 1、从现在起，不要让周围人发现你的异常。 2、请选择店铺，并成为店主，认真经营。 3、请尽快找到怪物发生器，并将其摧毁。 4、若一小时内无法完成任务，请做好心理准备……迎接死亡。 “选择店铺，成为店主？”洪漾狐疑道，“哪里有店让我们选？” 陆重年又往前方看了一眼，道：“那边有一家店没有人。” 洪漾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发现斜对面十多米远处，有一家店铺铺面上摆着满满当当的货品，却没有店主。 两人走过去一瞧，发现这家店卖的是手账本、钢笔、彩墨一类的物品，货柜内侧则贴着一张纸，上面有一行字—— “请所有摊主注意保持货品摆放整齐。” 洪漾将这张纸拍了下来，皱眉道：“这是规则？这应该不是总规则吧，这个副本的总规则在哪里？” “不知道，”陆重年若有所思，“再往前面去看看。” 大概三分钟后，他们俩回到夜市街中央，跟蒋书阅和那个叫苗乡的女孩会和。 彼时苗乡整个人都有点懵逼。 她是烹饪学院的学生，今天是跟着学姐一起去垃圾街摆摊的，辛苦了一整个下午，好不容易有点休息的时间了，她逛了一圈正打算回去，结果竟然进了什么副本游戏里…… ……这运气也太“好”了吧！！ 洪漾把自己的手机递给蒋书阅和苗乡，给他们看他刚才沿路拍下来的照片。 “副本要我们选店铺经营，我和陆重年把整条街跑了一遍，发现总共有五家店铺是没有店主的，其中四家店铺有货品，剩下一个连货品都没。” “什么意思？”蒋书阅没搞明白，“为什么会有一家没货的店铺？” 苗乡划着照片看着，忽然道：“这家店铺是不是在靠近新莲宾馆的那个口子上啊？” “对，”洪漾和她对视一眼，“我记得那个位置好像是老杨的！” 苗乡连忙点头：“对啊，那就是他原来的摊位啊！” 蒋书阅更茫然了：“老杨是谁？” “你们不太来这里逛的话可能不清楚，”苗乡解释道，“老杨在这条街上可出名了，是个老爷爷，七十岁了，莲大的老校友，和莲大现在那位贺校长很熟，贺校长经常来找他喝茶的。” “他在这里摆摊摆了好多年，认识好多学生。前段时间他生病去世了，夜市暂时还没处理他的那个摊位，可能要过段时间才会转出去吧。” 蒋书阅：“哦哦原来是这样……” 陆重年默然，他对这件事是和蒋书阅差不多的无知。 如果没有副本这些事，他可能读书四年都不见得会来这里几次。 ……嗯，木雨喊他来除外。 “所以，”蒋书阅总结了下，“老杨这个摊位是本来就空在那儿的，那应该就和这个副本没关系，我们的重点应该是其他四家店铺，对吧？” 洪漾道：“应该是吧，反正另外四家店铺每一家都贴着一张规则纸，上面写着要我们时刻保持货品摆放整齐。我和陆重年来回找了一圈也没找到其他规则，这个副本好像没有总规则。” 蒋书阅纳闷了：“怎么会没有总规则？” 这个副本也太奇怪了吧，玩家只有他们四个，规则也只有这么几条，和以前的不太一样。 陆重年这时开口道：“四家有货品的店铺卖的东西分别是：手账本相关、手机壳相关、二次元周边和手工包。” “我和洪漾检查的时候，在手账本店铺里发现了一本放在角落里的画本，画本里画的是理工新莲剧场的彩铅画。” “因为感觉这件东西不是偶然出现在那里的，所以我们后面留意了一下，发现每家店铺都出现了不同学校的元素。” 蒋书阅和苗乡一怔，立刻低下头重新看那四家店铺的照片。 陆重年嗓音冷静，缓缓陈述。 “卖手工包的店铺里，有一只包上缝着莲大的校徽。” 莲大的校徽是一枚绽放的莲花，设计得很有艺术美感，放在手工包上亦没有任何违和感。 如果是一个不够细心的玩家，可能看一眼就过去了，完全不会发现有什么不对劲。 “卖二次元周边的那家店，店铺后头的凳子上放着两本导演与演戏相关的专业书。” 洪漾插嘴道：“是我们学校用的教学书，我绝对不会认错的！” “而卖手机壳的那家店，其中有几个手机壳上的图案是——” 苗乡凑近洪漾的手机，从这张店铺照片中认出了一张她很眼熟的面孔。 “——这不是我们校长的表情包吗？！” 第228章 照片里，令人眼花缭乱的成堆手机壳中，其中几只手机壳上印着的图案正是他们烹饪学院的校长流传已久的表情包！ 头戴厨师帽，身穿厨师服，这位年逾五十的大哥左手举铁锅，右手举铲子，呲着一口白牙，笑得非常灿烂。 此时此刻，蒋书阅喃喃道：“所以，四家店铺分别有理工、莲大、烹饪学院、传媒学院的元素……副本是故意这么设定的吗？？祂想让我们按照现实中我们归属的学校来选择店铺？” “可是……我和陆重年你都是莲大的啊！” 他们当中多出来一个莲大的，少了一个理工的，这又是怎么回事？ 陆重年转过头，看向静静立在他们身旁的四具水晶棺材，又低头看了眼手中的火车票。 “温床”的使用说明书，他们刚才都已经阅读过。 而火车票终点站的那个“家”，令人非常在意。 隐隐有一个念头浮现在了他的脑海中。 他抬起头，对另外三人说：“我在想，这个副本里真的只有我们四个玩家吗？” 蒋书阅他们齐齐愣住。 “温床、店铺、火车票，这三样东西目前看起来毫无关联，但既然出现在了一个副本里，那它们之间肯定能互相联系起来。” 夜风徐徐吹着陆重年的黑发，他缓缓道： “温床可以提供给玩家最正确的人生选择，可我们的‘人生选择’难道就是指在这一条夜市街上的‘人生选择’？” “火车票可以把我们送回家，可‘家’难道也在这条三分钟就能跑个来回的夜市街上？那为什么我和洪漾刚才会没看到？” 随着他的话语，另外三人思考着，逐渐面色微变。 “——所以我怀疑，这次的副本地图会不会不只有这条夜市街。” 陆重年侧眸，看向店铺外的滚滚迷雾。 “虽然迷雾就在很近的距离，但地图的范围会不会比我们现在看到的更大？可能有其他空间叠在了我们现在身处的这个空间上面，就像澡堂那个副本一样，也有可能……我们现在看到的迷雾根本不是迷雾。” “不论如何，如果真的是我猜测的这样，”陆重年缓缓道，“那么这个副本里会不会有其他信息也被隐藏了一部分？现在这四所学校的元素大部分能和我们契合，这代表副本不是随机生成这些元素的，那么理工的元素出现在这里肯定也有一个源头。” 苗乡听傻了，蒋书阅和洪漾在震惊过后则很快就冷静了下来。 ……有可能！仔细想想，他们现在这个人数就是很奇怪！ 而且他们也没找到总规则，怎么想都感觉这个副本太奇怪了，好像残缺了什么一样。 如果是陆重年猜的那样，那才更符合他们对副本的认知！ 理工的元素现在会出现在这里，会不会正是因为这次的副本玩家不只有他们四个，还有其他玩家在副本地图的另外地方进入了副本，而他们当中，有理工的学生？ 比如，木雨。 苗乡傻傻地问：“那、那其余玩家……我们能找到他们吗？” 蒋书阅飞快地思考了下，道：“不好说，如果真的有其他玩家，那他们现在在别的地方，可能大家能想办法见面，也可能直到游戏结束我们都没法聚到一起，现在没法说。” 洪漾认同，他道：“还是得先研究下我们现在自己的任务。” “这四家店铺应该还是按照我们归属的学校来选比较好吧？苗乡可以选手机壳那家店，我选二次元周边店，至于手账本店和手工包店——” 蒋书阅和陆重年对视一眼。 蒋书阅小声问：“你要选手账本店不？” 手账本店代表理工，虽然目前他们还不知道这些学校的分类意味着什么，又是不是真的有其他玩家在一起进行游戏……但说不定选了这家店就能和此刻不知身在何处的木雨产生什么联结呢？ 蒋书阅是个对恋爱很迟钝的人，奈何木雨和陆重年散发出来的酸臭味实在太浓了，鼻炎患者都能隔着十里远闻见…… 陆重年认真思考了下，却问他：“我能选手工包店吗？” 蒋书阅惊讶：“为什么？” “因为如果木雨他们那边也需要做同样的选择，那他肯定会知道我会猜到他会选择莲大相关的元素，所以，我只要选择莲大就行了。” 蒋书阅：“…………” 你们小情侣的绕口令我是真的服了。 他抹了把脸：“那我去手账本那家店，你去手工包店。” 陆重年很正经地对他说了一句：“多谢。” 蒋书阅：“不谢不谢……”遛了遛了。 这副本接下来要怎么玩，就要看他们各就各位之后会发生什么了。 四个人立马动起来，而这次，那四具水晶棺材也跟着一起动了——它们咕噜噜滚动，一具棺材跟着一个人，像一具具机械背后灵，令人汗毛竖起。 夜市街呈l型，l的顶端是出口，连接了新莲宾馆和垃圾街。 老杨的空铺位就在l的头那边，而他们四家店铺恰巧全部分布在l的那一竖上。 洪漾选择的二次元周边店在l的拐角，他的斜对面是苗乡选择的手机壳店。 再往上一段距离是蒋书阅选择的手账本店，而他的斜对面则是陆重年选择的手工包。 第229章 陆重年的那个店铺刚好离老杨的空铺位很近。 四人纷纷就位，跟随他们的水晶棺材也纷纷滑进了他们的店铺里。 这一瞬间，他们齐齐晕眩了一下。 苗乡晃晃脑袋，一脸迷惑与忐忑。 洪漾和蒋书阅非常警觉。 陆重年蹙眉感受了下自己的身体状态，确认没什么异常，便暂时按下疑问，看向自己面前这满桌子的手工包。 ……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请所有摊主注意保持货品摆放整齐。】 如果货品乱了，会怎样？ 他抬起眼睫。 行人在摊铺前来来往往，目之所及全都是npc，并没有怪物的身影。 很快，两个npc在他的摊位前驻足。 陆重年不动声色地观察他们。 这两个npc自顾自地聊着天，嘻嘻哈哈拿起两三个手工包，瞧了两眼便随意地放下，走了。 手工包并没有被放回原位。 桌面，乱了。 然而陆重年原地等了两三秒，却并没有迎来什么变化。 他往斜对面看，蒋书阅也正送走一波客人，一脸迷惑的样子，两人遥遥交换了一个眼神。 那之后又来了三波npc，都是一样的情况。 陆重年想了想，索性走出店铺，停下，等了会儿——还是无事发生。 看来他们并不需要时时刻刻都守在店铺里。 所以，这个副本到底要他们做什么？ 难道真的要他们把货品推销出去才行？ 陆重年正在低头沉思，忽然之间，不远处传来洪漾愕然的叫喊—— “苗乡！” 手机壳摊铺里头，苗乡忽然脸色惨白地捂住了胸口。 ——她的胸口莫名其妙凹陷了下去，胸骨像是被齐齐打断，整个胸腔都瘪了。 她瞪大眼睛，僵硬地喘了两口气，胸口反弹恢复了正常，紧接着肚子又出现了恐怖的畸形凹陷。 她弯下腰，踉跄地伸出手扶住桌子。 在陆重年、蒋书阅和洪漾全部冲到她身边的那一刻，他们清楚听到，苗乡的身体里发出了一种古怪的声音。 “簌”“簌”—— 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吸着她的内脏。 苗乡抖了抖，直挺挺往后倒去。 第83章 垃圾街（五） 垃圾街。 6：35的时候，四个小学生在原处集合了。 见面后说的第一件事情不是这一路他们发现了什么，而是—— “我靠，我、我怎么感觉有点累呢，我小学的时候体力也没这么差吧！”张华威两只手叉住腰，拼命喘气。 “我、我也是，”申楞喘得脸都白了，“我小时候体能比现在好多了啊……” 这来回也就八百多米的一条街，怎么就能把他们累成这样？ 高瞻远的脸色也有点难看，但他第一时间关心的是：“雨哥，你没事吧？” 木雨扶着墙：“我…………我还活着…………” 高瞻远瞬间炸毛：“雨哥你挺住雨哥！！我马上就找到出去的方法把你送去医院雨哥！！” 木雨一把拉住不知道要往哪里冲的这家伙。 这货中二病又犯了。 他平复了下呼吸，直起身皱眉道：“我怎么感觉这有点像濒死感，超级慢速版的那种。” “——濒死感？！”另外三个人齐齐脱口而出。 濒死感不是只有在有时限的事情上才会出现吗？ 张华威脑子一转：“难道副本想让我们尽快找到正确的食物吃下，不然就让我们死？我靠，弄瞎我们还不够啊，非得添上这？” 木雨也有些纳闷。 他凝眉想了想这个问题，道：“其实我们想要找到隐藏线索的话，让其中一个人恢复视力就够了，我们跟着他跑就行，不过这样的话确实有点太简单了……副本可能是想逼我们每个人都找到正确的食物吃下去保命。” 不过，有一说一，这波濒死感来得确实特别缓慢…… 木雨暗自评估了下，至少不是几分钟之内就会让他们毙命的，可以先不去管。 于是他问申楞和张华威两人：“你们刚才有什么发现不？” 这两人立即靠拢他们，拿出手机，给他们看刚才拍下的照片。 ——那些美食摊铺的kt板上确实有点东西！ “你们看这家奶茶店，”张华威指着其中一张照片，兴奋地说，“这家奶茶店明确说了喝他们的奶茶可以‘明目’！” 木雨和高瞻远凑近他的手机，仔细地看。 照片里，这家名字叫momo的奶茶店收银台下方是一排五颜六色的价目表，价目表右边写着一堆字： “提供各式美味的奶茶，经典款桂圆枸杞奶茶还可明目！店里有位黑猫警长，可以和它合照哦！” 标语旁有一只卡通的奶牛小猫咪，正张着嘴打哈欠。 这家奶茶店的摊位号是002。 除此之外，张华威和申楞还拍下了一家炸物店的宣传语，那上面明确写着“丰富的营养让你在黑夜中如入白昼”。 一家砂锅鱼头店则宣称：“整只鱼头放进去炖，吃一口就让你两眼放光！”。 还有一些其他的店铺，也有能令人产生联想的标语。 比起他们俩，木雨和高瞻远的发现就有点不起眼了。 第230章 他们只找到一家烤串店，对方的宣传语里写着：“特色是烤各种内脏，鸡肝、腰花、猪心、羊蛋、毛肚……调味辛辣，让你眼前一亮！” ……还好这家店不是高瞻远和学长学姐开的那家，不然高瞻远就要绷不住了…… 他们还注意到了一家水果捞店，店面上打广告说“富含多种对身体有益的维生素”。 对于这家水果捞店，木雨和高瞻远最开始都觉得不太像是他们的目标店铺。 然而对方在广告语后头又打了个括号，写：“店长刀法利落，赏心悦目，就是眼神不太好[捂嘴笑]如果发现他切错东西，请立即把水果扔给他！” 木雨顿时又觉得这家店有点微妙了，于是就让高瞻远拍了下来。 高瞻远当时还疑惑地问他：“为啥啊雨哥，不是说店长眼神不好吗，他们家水果捞要是有用，能连自家店长的眼睛都治不好？” 木雨却说：“后面那行标注有点像是规则。” 除此之外，高瞻远还拍了一些什么老王面馆（这家店里有菠菜肉丝面，菠菜对视力好），什么私房蛋糕店（有蓝莓蛋糕，蓝莓对眼睛也好啊）…… 当然了，这些店铺统统没有明确提示，高大厨只是凭借自己的营养学知识确信这些食物对眼睛有好处！ 这么归纳总结下来—— 木雨摸着下巴道：“相对提示比较明确的，是奶茶店、炸物店、砂锅鱼头店、烤串店，外加一个疑似的水果捞店，五家店。” 那么…… 他考虑了下，道：“我们不如就从奶茶店先试起吧！” 这家店离他们现在的位置最近，奶茶也是制作程序最简单的食物，很快就能拿到手。 他们总要实际试试看才能知道这些食物是不是真的能治好他们的眼睛。 对此大家没有异议，只是由谁第一个先上这个问题…… 申楞一脸讷讷。 张华威望天望地，眼珠子乱转，目光游移。 这些店铺的店主都是怪物，跟它们打交道，想也知道肯定会有风险，他们都不想当这个出头鸟…… 木雨其实也没打算让三个新人出头，话刚说完，他自己就转过身往奶茶店的方向走了。 没想到下一秒，他身旁一溜烟窜出去一道影子，比他还快，像个发射出去的小炮弹似的。 木雨定睛一看，是高瞻远，一眨眼的功夫，这货都已经冲到那家奶茶店门口了！ 木雨赶紧跑了过去，申楞和张华威见状也连忙跟在了他身后。 他们跑到那儿，木雨气喘吁吁地提声道：“瞩瞩，你在干嘛！” 高瞻远扬着小下巴，一头金灿灿的黄毛配着他那冷傲的神情，充斥着一股小学生味的桀骜不驯：“雨哥你是有经验的老人，肯定不能先挂了，要挂也得我先挂！” 木雨：“…………” 张华威和申楞：“…………” 木雨差点一口气没提上来：“挂这种事能不能别你先我先的……谁都不会挂！话说，你已经点好了？？” “对啊，就那个桂圆枸杞奶茶。” 顿时，四个小屁孩全部扭头，紧紧盯向店铺里头。 一只身姿婀娜，通体芭比粉的怪物正在哼着歌摇奶茶。 摇完奶茶封好口了，它走过来笑眯眯问：“打包还是现喝呀小朋友？” 高瞻远脆声道：“现喝！” “好嘞，”芭比粉怪物把吸管插进奶茶杯中，递给他，“来，拿好，欢迎下次光临噢！” ……嗯？ 四双小眼睛顿时盯住这杯奶茶。 ……这么简单就拿到手了？！ 这怪物没打算剥一下他们的皮，抽一下他们的骨什么的，这整家店也没有什么死亡机制死亡关卡之类的打算拿出来炫一下？ 高瞻远这会儿倒没有刚才的那股子桀骜不驯了。 他不确定地悄咪咪问木雨：“雨哥，这奶茶我能接吗？” 木雨看了看收银台底下那面kt板上的标语。 【店里有位黑猫警长，可以和它合照哦！】 他想了想，仰起头，嘴很甜地问：“姐姐，我们要和黑猫警长拍照吗？” 芭比粉怪物笑眯眯地捂住嘴：“哎呦，你们想拍的话就拍呀！你们想拍吗？” 四个小屁孩立刻摇头摇成拨浪鼓！ ——开玩笑，那不是没事找事，既然和猫猫合影不是强制要求，那就不搞了！ 木雨使了个眼色，高瞻远立刻把奶茶接过：“谢谢姐姐！” 四个小屁孩跳下阶梯就跑！ 他们径直跑到了不远处的一个角落里才停下。 此刻，奶茶已经到手中。 整杯看起来就和现实中的奶茶没有区别，分量是那个分量，颜色是那个颜色，配料也还是那个配料。 只是这东西喝下去之后，人还是不是那个人，那就不知道了…… 交错的急促呼吸中，三道目光齐刷刷集中到了高瞻远的身上。 高瞻远受到注目，紧绷着一张脸，显然也有点紧张起来，但并没有慌乱。 他气沉丹田，像捧什么炸药包似的捧着这杯热腾腾的奶茶，郑重其事地说：“雨哥，那我就喝了！” “……”木雨忖度一秒，对他点点头，“行，你喝。” 有了木雨这句话，高瞻远好像又找回了一点信心。 第231章 他深吸一口气，把这杯奶茶又握紧了一些，探头向前伸去。 在申楞和张华威紧张的注视之中，在木雨沉思的视线之中，高瞻远含住吸管，吸了一下。 深蓝色半透明吸管中涌上奶茶液体，液体涌入高瞻远的嘴里。 咕咚。 他咽下去一口。 咕咚。 再咽一口。 再一口。 …… ……………… 张华威纳闷地凑过来问：“不是，怎么还喝不停了，说说感受啊哥们儿？” 高瞻远“簌簌”吸完了大半杯奶茶，吐出吸管，一脸迷茫：“我感觉还挺好喝的……” 张华威：“……”不是，谁问你这了！！ 下一秒，高瞻远瞪大了眼睛：“卧槽，我、我视力好像变好了！” “！”申楞和张华威瞬间激动起来。 高瞻远睁大眼瞧瞧他们，又瞪瞪旁边，眨巴眨巴眼睛，语气惊奇：“雨哥，真的变好了，我现在看得好清楚啊，濒死感也消失了！” ——也就是说，这些食物真的有用？ 木雨立刻道：“瞩瞩，你看一下周围，有看到什么之前你看不到的东西吗？” 高瞻远很听话，立马就往四周看去。 他慢慢转动身体，聚精会神，视线跟射线似的扫描着视野之内的所有事物。 其余三个人也时刻关注着他的反应，看他什么时候会定住目光。 在转到一百八十度的时候，高瞻远停了下来。 此刻，他面对的是鳞次栉比的摊铺后方那无声涌动的滚滚浓雾。 张华威和申楞很紧张地问：“怎么，你看到什么了，雾里面有东西？” 高瞻远又认真看了会儿，举起手臂，指向迷雾，疑惑地说：“雾外面好像还有建筑。” ……建筑？ 大家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然而在他们的视野里，那依旧是模模糊糊的一片，和之前并没有什么区别。 木雨追问：“什么建筑？是平时垃圾街外面的那些马路和楼房吗？” “有点像，但又不太像，”高瞻远一会儿眯眼一会儿睁大眼，努力辨认，“反正外面还有很多建筑，但是好像没看到人……” 木雨曲起大拇指放在唇边，凝神思索。 ……关于迷雾里面的世界会是什么模样，他们这些从各个副本里幸存下来的玩家一直无从知晓，毕竟没有人尝试走进去，走进去的人也再没有回来过。 但不论怎么想，副本似乎都不应该会让玩家这么轻易就看到“迷雾里的真相”才对…… 更何况还是通过游戏设定才获得的一种“看到”的能力。 这种能力理论上应该只能让玩家看到副本里的东西。 可高瞻远此刻分明透过迷雾看到了建筑物，如果那些建筑物不是“迷雾世界的东西”，而是“副本里的东西”，那要怎么解释迷雾…… 木雨一顿，突然想到了他自己刚才的推测——这个副本里不止有他们四个玩家。 然而他们刚才转遍了整条垃圾街也没见到熟悉的人影…… 渐渐地，一个大胆的念头浮上心头，木雨的眼睛里凝起了光。 ……难道，这个副本的地图其实根本不只有他们这一条垃圾街？！ 此刻包围他们的迷雾并非是真正的迷雾，而是一些障眼法……垃圾街外面的领域也是这个副本地图的一部分……对啊，这才对啊！ 这才说得通啊！ 不然火车票是打算送他们去哪个“家”？ 温床的人生指引又能指引他们到哪里去？！ 难道始终就在一条垃圾街里打转吗？！ 木雨飞快抬起头，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另外三人，他们一听，先是傻眼，再是振奋。 张华威激动道：“那我们是不是得走出迷雾才能和其他玩家集合啊？” “那我们也得先把自己身上的问题给解决了才能出去吧？”申楞说，“不然濒死感什么时候会杀死我们也不知道啊！” 张华威：“那就感觉快死了再回来呗……” 木雨锁眉道：“我觉得得考虑到一旦出去就回不来的可能性。” 此迷雾虽非彼迷雾，但起到的作用说不定是类似的，那就是“分隔”。 两边空间被分隔开，很可能不是他们想出去就出去，想回来就能回来的。 他们不能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张华威一听这话，立刻又道：“那我们就都去喝奶茶，喝完了再走，反正奶茶已经被验证过了，有效果还安全！” 办法虽简单粗暴，但也不是不能尝试。 四个小屁孩调头就跑，跑回奶茶店，一人点了一杯桂圆枸杞奶茶。 此刻奶茶店很空，芭比粉怪物很闲，再次见到他们，它显然很高兴，动作很迅速地就将三杯奶茶制作好了，笑眯眯递给他们。 木雨、张华威和申楞一人接过一杯，立马就低头咕噜噜喝起来。 一口两口三口…… 大半杯奶茶很快就被./干了下去，木雨抬起头往前方看，脸上却流露出疑惑。 怎么回事，他的眼睛还是很糊，一丁点都没清晰起来。 他的身旁，张华威也在纳闷：“怎么一点用都没？” “我也是，”申楞焦急地摸摸自己的眼角，“我的眼睛还是这样……” 第232章 高瞻远一直杵在旁边等着他们加入他的队伍，见状一脸不解：“怎么可能，我刚才明明一喝就——” 他和他身后的那具水晶棺材突然一齐原地消失。 第84章 垃圾街（六） 奶茶店里出现了一瞬的死寂。 “卧……卧槽！他他他怎么突然消失了？！”张华威震惊地问。 木雨也有点没反应过来，正对着高瞻远刚刚站着的那个位置发愣。 张华威跳了起来，噔噔噔跑到了马路上。 他左右张望，很快就定住，指着他们刚才来的方向喊：“他好像回到石桌那边去了！我靠，这是瞬移啊？！” 话刚说完，他自己和他的那具水晶棺材也原地消失了。 申楞已经被吓傻了。 他大张着嘴巴，抖了两抖，第三个消失。 木雨脸色一变，终于跑了出去，水晶棺材咕噜噜跟随在他身后。 就像刚才的张华威一样，他在马路中央站定，往石桌那方向眺望。 这一瞬间，视野忽然变得无比清晰，夜色下的一切都分毫毕现展现在他面前，连空气中漂浮的尘埃，都在一粒粒晶莹发亮。 垃圾街的尽头，高瞻远他们三个人正围在起始点的那张石桌旁边。 木雨往前迈出一步，随后眼前一黑。 ……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 木雨恢复意识的时候，耳朵边叽叽喳喳的，像一群麻雀在叫，很吵。 “我草他祖宗的，这到底怎么回事？！”张华威爆着粗话。 “为什么我们会回到这里……”申楞的声音很迷惘。 “我的眼睛又糊了，濒死感也回来了，奶茶白喝了！”这是高瞻远在仰天长啸。 木雨眨了眨眼。 他的眼睛又变回了高糊的状态，刚才那一瞬间的清晰仿佛只是昙花一现。 四具棺材静悄悄立在他们身后，在夜色下闪闪发光，而他们正站在石桌边。 木雨揉了揉眼睛，在周围三个小屁孩的吵闹声中双手撑住石桌，冷静思考片刻，抬起头道： “张华威，申楞，刚才在瞩瞩消失后，你们两个人的眼睛度数有没有发生变化？” 张华威顿时拧起眉头：“好像有？……有啊！就连濒死感刚才好像也消失了，但是现在全都回来了！” 申楞回忆了一下刚才短暂的几秒钟经历，说：“张华威消失之后，我的眼睛好像也一下子变清楚很多，但现在也……” 看来，大家的情况都一样。 他们的眼睛都在一瞬间好转过，濒死感也曾在一瞬间消失过，只是如今全都被打回了原点——物理意义上的原点。 高瞻远这回反应很快。 他狐疑地问：“视力的好转是一个人一个人来的？” “——不，准确地说，应该是每种能够治疗我们眼睛的食物，在同一时间只能对一个玩家起效果。”木雨冷静地说。 “瞩瞩刚才是第一个喝奶茶的，奶茶治好了他的眼睛，但后来我们三个人喝了奶茶就一点都不起效果了，对吧？” “在瞩瞩消失之后，张华威才恢复了视力，然后张华威也跟着消失了，申楞恢复了视力，申楞之后是我——这个顺序完全就是我们三个人喝第一口奶茶的顺序，你们懂了吧？” 在他们被传送回石桌的瞬间，他们的身体状态就被打回到原点，而食物产生的效力按照他们摄入食物的顺序，传递给了下一个顺位的人。 每种食物，在同一时间只能对一个玩家起效果，就是这个意思。 大家顿时明白了。 张华威道：“所以我们不能吃同一家店的东西，你喝了奶茶我就只能去吃烧烤？” 申楞不解地问：“那我们被传送回这里是为什么？是因为我们违反了这条隐形的规则吗，因为我们四个人都喝了奶茶？” 木雨皱眉想了想，摇了下头：“这个问题我也没想明白，不一定和奶茶有关。” 这个传送就很奇怪。 如果真的是因为他们四个人都喝了奶茶，副本才传送了他们，那为什么不在他们三个人喝上奶茶的第一口时就把他们给传送了？ 为什么中间还有那么点时间差？ 而且为什么要一个个来，为什么不一口气把他们全都传送掉算了？ 还有，既然都已经有“一种食物只能给一个玩家用”的规则了，那为什么还要把他们统统打回原点，到头来，就连第一个喝奶茶的玩家也失去了机会，那不纯粹是白费力气了吗？ 大家纷纷陷入沉思。 这个副本的线索很碎也很凌乱，他们就像是踩在一块毛毯上，软绵绵着不着力，感觉脚下哪里都是线头，但捡起哪一个线头好像都扯不出一根完整的线，让人稀里糊涂的。 张华威忽然眼珠子一转，道：“诶，其实是不是这个原因，我们试一下不就知道了？” 另外三人看向他。 “我们现在就派一个人重新去喝奶茶，其他人都不喝，就看看他会不会再被传送回来呗。” 只要那个人没有被传送回来，他的视力就这样保持在了清晰的状态，那就代表问题根源就是他们现在猜测的这样，很简单。 当然了……按照张华威说的这个方案，一旦被推选出来的那个人尝试成功了，那么“奶茶店”这个选项也就自然而然地被使用掉、剔除掉了。 第233章 到时候，剩余的人只能去剩余的店铺里找食物，然而剩余的那些店还能不能像奶茶店那样安全，就是一个未知数了。 一时之间，气氛变得有些微妙起来。 张华威的小眼睛转啊转啊的，见始终没人搭话，他动了动唇想继续说下去。 申楞突然讪讪开口：“那……那能把奶茶店让给我吗？其实我最近在减肥来着，吃不太下别的东西……” 他越说越小声。 张华威一僵，无语道：“你就骗鬼吧，减肥你来垃圾街？折磨你自己啊？” 申楞顿时被怼得一张脸又红又绿。 他尴尬又慌张地说：“可我、我扛不住怪物的攻击啊，谁知道其他店的怪物会怎么样……我风一吹就倒的……” 这话说出来就很不要脸了。 张华威骂道：“那我还胖呢，我被怪物追杀还跑不动呢！” “你不是说自己不胖……” “擦，我自己当然可以说自己啦！” “你你你这是双标……” 木雨听这两人吵架有点脑壳疼。 高瞻远见他眉头都皱起来了，立马撸起袖子，凶神恶煞朝那两人走过去：“吵什么呢吵什么呢，再吵我揍你们！” 木雨嘴角一抽，伸手拦住他：“这样，你们两个石头剪刀布吧，谁赢谁去试。” 张华威的那点小心思，傻子才会看不懂，申楞的意图也很明确。 就让这两人自己去打吧。 高瞻远却跳了起来：“凭什么！凭什么这么好一个机会要让给他们俩，雨哥你去不行吗！” 木雨揉揉眼角：“我无所谓，反正不管谁先试谁后试，最后总要把这条街上的秘密搞明白才能走的，所以都一样——不然瞩瞩你跟他们黑白配一下？” 仔细想想，好像确实没必要太谦让。 他有副本经验，可以把这个机会让给新人，那高瞻远不也是新人？ 申楞和张华威顿时：“……” 高瞻远还是一脸的不服，不过看木雨是真的有点烦了，他便瞪了申楞和张华威一眼，走上前道：“行，来，我们黑白配！” 黑白配黑白配，一局定胜负。 在玄学的力量之下，肌肉不顶用，肥肉也不顶用——申楞胜出！ 他差点就要欢呼起来，还好及时注意到张华威一脸想骂脏话的样子，高瞻远也很不爽，连忙捂住了自己的嘴。 他轻咳两声，小声道：“那、那我就先去啦。” 语罢，他扭着屁股一溜烟跑向了夜市街。 木雨耳根子终于清净了，他拿起手机，盯牢时间。 一分钟。 两分钟。 三分钟。 申楞回来了。 ——是突然出现在他们中间的，以一种扑街的姿势趴在了石桌上，很像屁股被人狠狠踢了一脚，其姿势之扭曲夸张吓了高瞻远和张华威一跳。 申楞爬起来，摸摸自己额头，恍惚道：“……我又回来了？！” 木雨放下手机，推算了下，总时长应该在两分钟左右。 也就是说，从玩家喝下奶茶，到被传送回石桌，这中间最多可以撑两分钟时间。 ——为什么？ 到底是什么机制在其中起作用？ 他们被传送回原点的原因显然不是他们四个人都喝了奶茶这一点了，那难道是因为“奶茶”本身就是一个错误选项？ 木雨眸光一转，走向垃圾街。 另外三人眼巴巴跟在他身后。 这次进垃圾街后，木雨随便选了一家摊铺，买了一根蒸玉米，尝了尝。 高瞻远依旧是一脸紧张兮兮的样子：“雨哥怎么样，哪里痛吗？哪里痒吗？想揍人吗？要我帮你揍吗？” 张华威和申楞：“…………”知道你很想揍我们了！！ 整根玉米都啃完了，木雨品了品，摇了下头。 他的视力不见恢复，人也没有被传送。 玉米是普通食物，这家店铺的kt板上也没有任何关于明目的提示。 所以，“视力恢复”与“被传送”这两种情况，似乎都与普通食物无关。 这样的话，他们就只剩下了一个选择—— 去剩下四家明确提示了可以治眼睛的店铺里试试，看看是都和奶茶店一样，还是有什么差别。 木雨转过身，对张华威和申楞说：“我们现在还有四个选择，炸物店，砂锅鱼头店，烤串店和水果捞店。” “你们俩都是想活下去，我能理解，所以趁现在选择还多，你们俩先来选吧。看看谁先来，出一个人就行，在这四家店里选一家，我们一起过去看看情况。” 张华威和申楞顿时有点讪讪。 木雨这么大方地把事摊开来讲，他们反倒不好意思了…… 高瞻远还是一脸的不爽，不过他没再插嘴了，只是臭着脸，双手环胸站在木雨的身后，像一座小山似的守着他，瞪着两人。 木雨这回没把高瞻远一起算进去，是因为知道这小子肯定不会再在他的前面先一步“独自升级”了。 而他自己么，单纯就是不喜欢在有限的时间里吵这吵那的。 在他看来，人有大公无私，也有惯于先考虑自己的，都很正常，不是说一个人自私了就一定是坏人，也得看程度。 在他的能力范围之内，他还是希望能让大家都一起从副本游戏里活下来。 第234章 此时此刻。 申楞上回赢了，这回就闭嘴了。 张华威扭扭捏捏半天，道：“咳，那、那就我先来吧，谢啦……” 他重新看了看几家店铺的照片，反复琢磨他们的宣传语，纠结了会儿，道：“……我选砂锅鱼头店吧。” 其他三家店的介绍看起来都有点瘆人。 水果捞店写着“店长刀法利落，赏心悦目”，张华威只能脑补出自己被切成几段的样子。 炸物店写着“油炸万物”“油炸西施狂爱油炸，最爱食材进油锅时发出的噼里啪啦声”，张华威一看这些字眼就觉得浑身发痛，好像有噼里啪啦的油泡泡不断炸开在自己皮肤上似的。 还有烤串店，什么鸡肝腰花猪心……他觉得自己五脏六腑都不好了。 还是砂锅鱼头吧，看起来最安全…… “行，走。” * 砂锅鱼头店的摊位号是0023，位于垃圾街西口的那一端。 四个人很快就抵达了那儿。 这家店的老板是一头巨大的紫黑色怪物，头顶光秃秃的，三根细细长长的肉质凸起就跟三根天线一样在它脑袋上摇来晃去。 八个煤气灶被安在店铺临街的位置，八口砂锅分成两排摆放在上面，其中四口锅里正炖着鱼头。 汤底酱香，嫩豆腐、金针菇、青菜叶等丰富的配菜包围着胖头鱼那巨大的脑袋。 鱼头上的一颗眼珠子直愣愣瞪着上方，在咕嘟嘟的炖煮中不断颤抖。 门面右边就是这家店铺的宣传kt板，上面写着： “砂锅鱼头，咸辣鲜香，嫩滑顺口！整个鱼头放进去炖，吃一口就让你两眼放光！老板做了四十年砂锅鱼头，痴迷于砂锅烹煮出来的味道，将带你感受鱼类食材最本真的生命力！” 张华威狠狠咽了咽口水。 高瞻远瞧见他这怂样，立刻嘲讽地哼了一声：“怎么，你自己选的，现在又不敢进去啦？” 张华威一僵，立马挺起胸脯，粗声粗气道：“谁、谁不敢了——老板，来一份砂锅鱼头！” 他喊得豪迈，店内正忙碌着的紫红色怪物顿时也直起身来，笑口颜开。 “好嘞！” 木雨凝起神。 其余三人也齐齐紧绷起来。 ……这边会和奶茶店一样顺利吗？ 还是，会有危险？ 紫红色怪物走过来，拿走一口空锅，转身进店内捣腾。 片刻后，他捧着这口砂锅出来，将其重新摆到煤气灶上，点火。 此刻，砂锅里已经躺了一个生鱼头，鱼头新鲜到嘴唇仿佛还在微微翕动，眼珠子还在打转。 张华威又咽了咽口水，总感觉有点掉san。 锅里还有一些简单的配菜，基础汤底刚好没过这些食材。 给锅盖上盖后，老板就站在灶台后头和他们聊起来了。 “你们是第一次来吃吧，我们家砂锅鱼头很好吃的，保证让你们吃过一次就再也忘不了！” 张华威心不在焉地附和：“这、这么厉害啊……” “汤底都是高汤熬的，还有我研究了四十多年的秘制酱料，加一勺进去保管香死你们！” “牛、牛逼啊……” 老板叽里呱啦，侃天侃地，说自己每天生意有多好，有多少回头客，言语间不乏自豪，三根天线在头顶上一颤一颤。 四个小屁孩干巴巴杵了半天，看着那口盖着盖子的砂锅里逐渐钻出白雾，飘出香味，开始发出咕嘟咕嘟的声音，不由面面相觑。 ……好像，也挺普通的？ 没什么情况啊…… 张华威逐渐放松了身体，小声问木雨：“会不会这些店铺里其实都没有危险，危险的东西都在迷雾外面啊？” 木雨没有回答。 他暗暗观察着这位怪物老板的一举一动，不动声色地注意着那口盖着盖子的锅。 张华威的注意力逐渐被砂锅里飘出来的香气吸引走了。 他舔舔唇：“……好香啊。” “那是当然的啦！”老板很高兴，也在这时，他一把掀开那口砂锅的锅盖，“来，你们都来看看这汤，应该已经炖出颜色了！” 顿时，白雾散开，浓郁的酱香扑面而来，令人食指大动。 张华威刚吸溜一下口水，就发现自己的视角变了。 他突然变成和木雨、申楞、高瞻远三人面对面，他们异常高大，而他在下方呆呆地仰望他们。 他亲眼看着这三个人在一瞬间的怔楞过后，面色剧变，齐齐往后退开去一步。 而他们的中间，原本属于他的位置，此刻正站着另一个人。 ——或者说，是另一个生物。 这个生物穿着他的校服，背着他的书包，长着他那胖墩墩的身体，脖子上却顶了一个又长又扁的黑色鱼头。 鱼头两侧的眼珠子不断转动，两片腮一扇一合。 湿漉漉的鱼嘴张开，里头深处传来又尖又细的嗓音：“这汤颜色真好看啊，老板！！” “哈哈哈我是说吧！”老板开怀大笑。 “看起来真好吃啊，老板！！”那生物尖声回应。 “哈哈哈哈小伙子说话真好听啊！” …… 张华威瞪大眼睛，目眦欲裂。 浓汤如海洋。 他陷在这片海洋当中，四周白雾不断从水面飘起，酱色海洋在致命高温中咕嘟嘟冒泡，嫩豆腐如一座座飘浮在海洋上的白色岛屿，随着海浪颠来倒去。 第235章 他被迎面撞来的豆腐块砸得沉入水底，整个人瞬间被滚烫的沸水包裹。 好烫！好烫！烫死了！ 张华威挣扎着浮出水面，通体全红，他喘了口气，撕心裂肺地喊了起来。 “——救、救命啊！” 第85章 垃圾街（七） 刚、刚刚那一瞬间发生了什么？！ 申楞和高瞻远呆住了，木雨的脸迅速沉了下来。 此刻，站在他们身前的那个胖墩墩的身影，脖子上顶着的分明是一个怪异的鱼头，而张华威——他—— 煤气灶喷出幽蓝火焰，砂锅里汤汁翻腾。 锅里的鱼头已然消失不见，咕嘟嘟的泡泡中，只见一道渺小如蚂蚁的身影在里头拼命地扑腾。 张华威浑身上下不着片缕，眨眼之间全身已经变了颜色。 先是变得通体全红，紧接着就变成一种微微透明中带着点肉粉灰的颜色——就像是熟透了的猪皮的颜色！ 他每沉下去一分，皮肤的变色便扩大一分。 他拼命挣扎，喊声凄厉到恐怖：“救、救命……呼噜噜……救……！” 申楞和高瞻远的头皮炸了——张华威竟然和胖头鱼位置对调了！他精挑细选出来的这家砂锅鱼头店竟然、竟然—— 忽然，人形胖头鱼嗓音尖细地喊起来：“老板，再多加点配菜吧！！” 木雨的瞳孔猛地紧缩。 他上前一步喝道：“不用了，够了！” 人形胖头鱼看也不看他，只尖声道：“不，要加！我要吃！！我要吃！！” 它的两片腮疯狂翕动，眼珠子不停打转。 “好嘞，看在小伙子你嘴甜的份上，送你一点！”老板抬起手，从一旁盛放着洗净蔬菜的桶里捞出一把青菜，一口气全砸进了砂锅里。 顿时，张华威被铺天盖地的青菜砸得沉入水中。 高瞻远这会儿也反应过来了，他骂了句脏话，往前跨出一步，想徒手把张华威从锅里捞出来。 一双筷子用力将他的手打开，抬头一看，紫红色怪物那张笑盈盈的脸已经变得很阴沉：“小鬼，你想干什么？” “你的手碰了我的食物，那食物还能吃吗！”它低吼，“你是想浪费粮食吗？！” 高瞻远僵住。 夜市街规则第一条：严禁浪费粮食，所有店铺将共同维护珍惜粮食的良好氛围。 瞬间，店内不论是正在打下手的，还是正在唏哩呼噜吃砂锅的，只要是怪物，全部都站了起来，来到了老板的身后。 它们排排站开，居高临下冷冰冰地俯视他们，气势森寒。 申楞被吓死了，连忙扯了扯木雨和高瞻远的袖子，小声喊：“别、别冲动啊！” 高瞻远又骂了句脏话，问木雨：“雨哥，怎么办？张华威这还能活下来吗？” 他们都看不到他的人影了！ 话音刚落，砂锅里，层层叠叠的绿叶蔬菜之中，张华威的头冒了出来。 ——他还活着！ 然而他的头发、眉毛已经掉了许多，眼球变得浑浊，整张面孔面目全非，嗓子里冒出来的声音也变了调：“救……救我……” 木雨咬紧牙关，迅速思考眼下这情况。 一道光忽然闪过脑海！ 【老板做了四十年砂锅鱼，痴迷于砂锅烹煮出来的味道。】 夜市街规则第三条：部分店长对烹饪及食材过度痴迷，希望能尊重并理解。可以保持友善的交流，“一定很好吃”是他们最喜欢的夸奖。 木雨立即张开口，却又迟疑了一下。 ……眼前这只怪物刚才一经夸赞就变得很兴奋。 ……这条规则，真的能帮到他们吗？ 毕竟，如今就连总规则中也有可能会出现假规则。 木雨在这边迟疑，那边砂锅里的张华威却自己想起了这条规则。 他不管不顾地喊了起来：“一定很好吃！老板，你的砂锅鱼头一定很好吃！快……快放我出来，一定很好吃！一定很好吃！啊啊啊啊一定很好吃！” 木雨绷紧神经，抬起眸盯向老板。 张华威大声喊了好几遍，老板却好像充耳未闻，它依旧保持着双手环胸的姿势，阴森森瞪着木雨他们。 木雨的心沉了下去——没用？这条规则果真是假的？ 还是因为张华威现在变成了“食材”，而“食材”发出的声音，这只怪物听不到？！ ……算了，不管了，死马当活马医，他替张华威再喊一次看看！ 木雨再次张开嘴。 就在这时，人形胖头鱼也再次发出了声音。 “……好吃……一定很好吃……一定……” 它呆呆地杵在原地，喊出口的不再是什么加不加菜的话语了，而是一种无意识的喃喃。 申楞被它吓得不轻，抓着高瞻远的手臂躲在他的身后，瑟瑟发抖道：“它在干嘛？” “雨哥，它这是……？”高瞻远也惊疑不定。 木雨却反应了过来，立即看向那口砂锅！ 砂锅里，张华威奄奄一息地喊：“一定很好吃……” 人形胖头鱼喃喃：“一定很好吃……” “老板，你的砂锅鱼头一定很好吃……” “好吃……” 张华威的声音逐渐弱下去。 人形胖头鱼猛地站直身体，昂首挺胸，尖声道： 第236章 “——老板，你的砂锅鱼头一定很好吃！！好吃！！” ——它在复读张华威的话！他们两个的脑电波好像是连接在一起的！ 这一瞬间，木雨他们齐齐屏息凝神，盯紧了这头紫红色怪物。 这句话已经彻底被喊出来了，是有用，还是没有用？！ 紫红色怪物似乎被这一声喊震住了，它懵懵地放下双手，气场顿时软和了下来。 它挠挠脑袋，咧开嘴，嘿嘿地笑：“……你这小子，夸人也用不着这么大声吧！怪让人不好意思的！” “得了得了，看你嘴甜，叔叔再送你点好吃的！” 它笑眯眯转过身，用筷子从一旁的卤锅里夹出一只巨大的鸭腿。 随后，在木雨他们变了脸色的喝止之中，它将这只鸭腿扔向砂锅。 锅内，张华威已经痛到神智恍惚。 他不太能感知到冷和热了，甚至连声音都快听不见，只隐隐约约感觉到，似乎有一片巨大的阴影兜头朝他盖来。 ……他都按照规则的提示喊出来了，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离开这里啊？ ……他还能活着离开这里吗？ 他恍恍惚惚地抬起头。 一瞬间，汤汁四溅。 木雨他们惊呆了，彻底僵住了。 他们亲眼看着渺小的张华威被一只鸭腿砸得消失了踪影，大脑陷入一片空白。 巨大的鸭腿覆盖了整口砂锅，一时之间，仿佛没有任何东西能再从它的底下翻腾出来，就连那咕嘟嘟的泡泡也全部消弭。 咯的一下，锅盖被盖上。 紫红色怪物笑眯眯地道：“再过一分钟就好了，小伙子再等等。” 木雨他们彻底凝固在了原地。 忽然之间，人形胖头鱼原地消失。 木雨一动，冲上前，不顾怪物的冷喝，徒手将滚烫的砂锅锅盖掀开！ 整口锅咕嘟嘟炖着，酱色浓汤之中，巨大鸭腿的下面，鱼头已经重新出现在了那里，鱼眼珠子麻木地瞪着虚空之处。 木雨掉头就跑。 “雨哥！” “诶，你们都去哪里？！” 怪物探出头来喊：“喂，你们去哪儿，刚才那小伙子呢？！” …… 木雨一口气冲回到石桌那里。 一具水晶棺材静悄悄立在桌边，在夜色下闪闪发光。 而张华威正背靠着它，坐在地上，两条腿叉开，裤d上一片暗色。 他一边哆嗦，一边看自己完好无损的双手和双脚，摸自己身上那光滑鲜嫩的皮肤。 他抬起头，哭着对他们喊：“草……老子没死，老子复活了！” 木雨三人停下脚步。 他们气喘吁吁，内心又是庆幸又是震惊。 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 夜市街，几分钟前。 苗乡直挺挺倒在地上。 蒋书阅和洪漾跑进她的摊铺里，连忙将她扶了起来。 她正在剧烈抽搐，整个身体向内收缩，一瘪一瘪的，像一只青蛙一样。 蒋书阅震惊地问：“苗乡，快醒醒，你刚才碰了什么？” “我、我什么都没……碰……”苗乡脸色惨白，话都快说不出来了。 蒋书阅和洪漾却愕然不解。 什么都没碰怎么会突然变成这样？那他们要怎么救她？？ 陆重年停在一步之外。 他盯着生命力正在迅速流逝的女生，眸光一转，看向那张摆满手机壳的桌子。 很明显，有几只手机壳被npc碰过了，此时正凌乱堆放在其余手机壳的上面。 他脚步一转，走过去，迅速将这几只手机壳放回原位。 ——很快，苗乡猛吸一口气，身体停止了怪异的向内收缩，逐渐恢复了原样。 她的胸口大起大伏，整个人冷汗涔涔，两眼发直，脸色却明显好转了很多。 蒋书阅他们喊了好几声，她才动弹了下，用手撑住地面，艰难地坐了起来。 她茫然地哑声问：“刚才都发生什么了？” 蒋书阅大松一口气，洪漾抹了抹额头的汗。 他们也想问呢！ 蒋书阅站起身，扭头一看。 他走到陆重年身边，问：“你刚才都干了什么？” “整理桌子。” “啊？” 陆重年沉吟道：“就在我整理好桌子的一瞬间，苗乡身上的症状消失了。” 大家都有些吃惊。 ——规则中所说的“保持货品摆放整齐”，难道是为了保他们的命？ 他们的性命和这些货品被关联在一起了？ 蒋书阅一脸狐疑：“难道只要货品一乱我们就会这样？可也不对啊，我的桌子现在就——” 他的身体里忽然发出“簌簌”声。 这熟悉的声音让大家一顿，齐齐看向他。 他僵住了。 下一秒，蒋书阅踉跄后退一步，胸腔骤然向内收缩！ ——他出现了和苗乡一样的症状！ 陆重年上前一把扶住他，脸色沉了下来：“洪漾！” 洪漾立即调头，跑向蒋书阅负责的手账本店！ 他停在那摊位桌前，动作很快地将那张桌子收拾干净，回过头来看他们。 蒋书阅的身体停止收缩，脸上也恢复了血色。他缓过来了。 然而，意外接二连三。 第237章 没等蒋书阅开口说话，洪漾就中招了，他抽搐着倒在了蒋书阅的摊铺前。 苗乡被吓得原地跳了一下，立马冲向洪漾的摊铺。 等到她整理好洪漾的桌子，洪漾恢复了，下一个又轮到陆重年了。 而等到陆重年恢复，洪漾再一次中招…… 可谓一片混乱。 他们就像是在跑什么接力赛一般，不断穿梭在热闹拥挤的夜市街中，你帮我我帮你。 等到一切停息下来，已经是好几分钟后的事情。 彼时，他们全部聚集在洪漾的摊铺前。 洪漾正坐在地上，仰着头气喘吁吁：“……为……为什么就我一个人中招了两次啊？！” “不知道，我们为什么会变成刚才那样也不知道，”蒋书阅语气慎重，“好像也不是因为我们的桌子变乱了才这样的。” 从刚才到现在，整条夜市街上的行人始终络绎不绝，npc不断驻足在他们四个人的摊位前，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将他们的货品搞得乱七八糟。 然而，死亡危机却只发生在了刚才的那几分钟里。 此刻，他们全都好好地站在这里，他们各自的桌子眨眼间又被npc搞乱了，可他们没有再抽搐，身体里也没有再发出怪声。 所以，“货品被打乱”显然与降临在他们身上的死亡危机无关。 但是，“将货品整理干净”能在关键时刻拯救他们的性命。 问题是搞清楚了，可是—— 苗乡哀叹着问：“你们之前参与过的副本也都这么无厘头的吗？” 她刚才真的都吓死了，简直毫无预警啊。 “也不是无厘头，”蒋书阅叹气，“不论看起来多么无厘头的杀人机制，都是有内在逻辑的，只是玩家找不找得到，能不能及时找到的问题。” “可是我们刚才确实什么东西都没碰呀，也什么事都没干，但我们就是一个接一个地倒下了，”苗乡苦着一张脸，“这里面到底是有什么逻辑在啊？” 陆重年启唇，嗓音清冷。 “如果和我们‘做了什么’无关，那就是和其他玩家刚才‘做了什么’有关了。” 这句话一出，其余三人一怔。 蒋书阅想了想这句话，神色一整，认同道：“对！” “我们跟他们之间肯定关联在了一起，刚才很可能是他们在别的地方做了什么，才导致我们在这里差点全部丧命。” 但想也知道，那些玩家肯定不是故意想杀了他们什么的。 对方说不定也正在一头雾水地摸索这个副本。 他们一定是在无意中触碰到了什么东西，那个东西连接着夜市街，才会在这边的他们身上引发一连串的反应。 然而问题也来了。 大家此刻互不相通，他们这边是找到了保命的方法，可对方那边呢？ 他们那边刚才也出现了同样危急的情况吗？ 如果是的话，没死人倒还还说，他们知道了“那件东西”的危险，接下来肯定就不会再碰了，但如果死了人，那情况就有点严重了。 还有一种更麻烦的情况——也许另外一部分玩家那边，根本无事发生。 他们触犯到的那个机制只在夜市街这边引起了反应，而在他们自己那边却没有任何影响。 这样的话，那一部分玩家无知无觉的，接下来就很可能还会不断地触碰那个机制。 那么在夜市街的他们，到时候就会很被动了。 蒋书阅长出一口气。 这个副本真的好麻烦啊。 他说：“我在想啊，除了整理那些货品，我们在夜市街还能干什么？难道就只能这样等着死亡降临到我们的头上，然后再通过整理桌子回血吗？就没别的路可以走？” 问题问出口了，他自己也觉得这个问题有点难解。 最关键的问题就在于，他们这次手头上的规则太少了。 规则太多，陷阱也多。 但规则太少，线索难找。 这是个两难的问题。 四周人来人往，这一方小小的空间一时陷入了沉默。 大家眉头紧锁，都在努力转动着脑筋。 陆重年忽然抬眸，看向斜前方——于夜市街的尽头，那里有一张孤零零又冷清的空桌。 是老杨的摊位桌。 整条夜市街都是亮的，热闹喧嚣，只有那里是暗的，没有一丝一毫的光亮。 他忽然迈步，走了过去。 其他三人愣了下，连忙跟上。 他们来到那张空桌前。 蒋书阅这时有点猜到陆重年的想法了，没有开口问什么，直接跟着一起检查起这张桌子来。 洪漾和苗乡也一起帮忙。 摊位空荡荡的，摊位桌表面更是光秃秃的一片，检查用不了多少时间。 很快，洪漾和苗乡问：“怎么说，你们有发现什么吗？” 蒋书阅：“没，你们呢？” “我们也没……” 陆重年直起身体，沉思片刻，问洪扬和苗乡两人：“老杨生前是在这里卖什么的，你们知道吗？” 这两人怔了怔，对视一眼。 洪漾道：“我之前只来这里逛过一次，当时没注意。” 苗乡尴尬地说：“我也不记得了，我以前来这里的次数也不多，只是听说过老杨的故事……” 第238章 蒋书阅问陆重年：“你觉得线索在老杨的这个摊位上？” “是，”陆重年缓缓道，“我认为副本不可能会设定一部分玩家只能在原地等其他玩家来救他们。每一组玩家在各自的地图上势必能找到属于他们的解。” “规则中没有线索，那线索就一定在其他地方。而且说不定是很明显的一条线索。” 蒋书阅沉吟，点点头附和道：“这张空桌子摆在这里确实有点突兀……” “可它本来就在这里……”洪漾有些不太确信。 “但副本一直以来也都是拿现实中已有的东西做文章，扩展成副本的吧，”蒋书阅分析，“反正这条街就这么点大，看来看去也就只有老杨这张桌子值得研究了不是吗？” 道理是这个道理。 苗乡悻悻道：“可惜我们全都不知道他生前在这里卖什么。” “也有可能和他卖的东西无关，”陆重年说，“毕竟我们的生死情况也和我们卖的货品种类无关，只和货品摆放的‘有序度’有关，或者，准确一点说——” 他屈起食指，敲了敲这张桌面。 老杨的这张桌子上既然没有任何货品，那么很显然，对这张桌子而言，也就不存在货品的“有序度”之类的问题。 如果夜市街地图的核心线索真的是在这张桌子上，那么此时这整个摊位里唯一值得探究的，也就只剩下了—— 他抬起眸，对其他三人说： “也许，一切只和‘桌子’有关系。” 桌子？ 三个人都懵了。 他们有点跟不上陆重年的脑回路了。 桌子……能干什么？ 陆重年说完自己的想法，就低下头继续陷入了思索。 蒋书阅在他身旁，一边努力搅动脑汁，试图跟上他的节奏，一边伸手摸了把老杨的这张桌子。 桌子是木质的，用了这么多年，桌面上早已留下不少岁月的痕迹，那些深深浅浅的划痕令摸上去的手感变得很粗糙。 嘶，陆重年找的方向还真有可能是对的……！ 货品被打乱，本质其实就是乱在了桌面上。 他们清理货品，说到底不也是在清理桌面吗？ 蒋书阅的思维顿时活络起来，思路被打开了！ ……不过他的心情也变得有些复杂。 他看向自己身旁这个气质清冷的男生，忽然忍不住问：“诶，陆重年，你当初高考是你们全省第几名啊？” 洪漾和苗乡齐齐歪了一下：“？” 怎么突然拐到这话题上来了？？ 陆重年也怔了怔，有些意外地看向蒋书阅。 蒋书阅一脸别扭。 他想问这问题很久了，包括木雨的排名，他也很想知道…… 陆重年打量他脸上的表情，微不可见地挑了挑眉梢。 他垂下眸，继续检查老杨这张桌子，云淡风轻地说了两个字：“你猜？” 蒋书阅：“…………” 怎么还卖起关子来了！ “你老实说，你是不是被打电话的那一批？”他不甘心地追问，“你是被莲大打电话邀请入学的吧？” 陆重年绕到桌子的另一边，眼中浮现出一抹戏谑。 洪漾的手忽然撑到了桌面上来，手指骨节微微用力。 陆重年注意到这个细节，微一抬眸，笑意顿时敛了下去。 “可恶，我当初就是考数学的时候稍微发挥失常了点，那天我早饭吃太少了，犯了胃病，不然按照我的平时成绩，我也能……” 蒋书阅说着说着，就觉得身体变得有些不太对劲。 他的肌肉在变僵硬，喉咙在发紧。 肺好像没法呼吸了，心脏也在变得迟钝缓滞，一下一下缓慢地撞击他的胸腔。 他用力喘了两口气，眼前一片模糊，只本能地举起了自己颤抖的手。 洪漾和苗乡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他的手，颜色和质地好像变了。 忽然，手掌上一整块皮肉像是挂不住了一般，缓慢地与其余部分撕裂分离，往下掉去，啪一声掉在地上，摔得软烂稀碎。 而他那手掌皮肉断裂处的横截面，完全没有鲜活血肉该有的模样。 只有一丝一丝灰白色的肉。 熟透了的肉。 “——我、操。”洪漾黑了脸，转身就往蒋书阅的摊位冲。 蒋书阅趔趄后退一步。 陆重年和苗乡立即上前，一左一右扶住他，神情非常严肃。 所幸，蒋书阅的身体状态很快就恢复了。 他的眼睛从浑浊变回清明，怪异的皮肉质地迅速褪去不见，皮肤恢复了往日的光滑与弹性，血色泛上来，使他看起来很健康。 只是他还在发抖。 他有些愣神，精神上好像还有没从“自己刚才整个人都熟了”的冲击中恢复过来。 “死亡方式变了，”苗乡紧张地小声说，“另一批玩家到底干了什么？” 陆重年眉头紧锁。 洪漾气喘吁吁跑了回来，焦急道：“他恢复没？” 陆重年：“恢复了。” “那就好。”洪漾松了口气，暗骂一句这副本也太操蛋了，刚想继续说话，就顿在了原地。 他狐疑地打量着他们。 “……是错觉吗，我怎么觉得，你们三个好像都变老了一点？” 第239章 第86章 新莲宾馆（八） 新莲宾馆，二楼走廊。 此刻，站在这里的四个人都有点无语。 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从刚才到现在，他们一直在不断地被传送回一楼大厅…… 先是从情侣中的那个男生王昊开始的——他正在和他女朋友许谨一起探索201房间，突然眼前一花，回过神时，他已经回到了一楼大厅的那张沙发上。 紧接着他女朋友也被传送下来了，再然后是小卷毛（他的名字叫郁宁），最后是闫少闻。 四个人的座位顺序都和初始时一模一样，他们大眼瞪小眼，满脑门莫名其妙，谁都说不上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蹬蹬蹬跑回二楼之后，还没讨论出个所以然，许谨和郁宁就一前一后又发生了一次传送。 这次被传送前，郁宁的身上出现了很不一样的情况——他突然全身泛红，再通体变成灰白色，一身皮肉就像是在空气里被作熟了一般，他们甚至隐隐闻到了一股“肉香味”，鸡皮疙瘩疯狂冒了起来。 好在那恐怖的过程被传送打断了，郁宁从一楼跑上来时，身体已经恢复了正常。 此时此刻—— 王昊咽了咽口水，一双眼睛紧张地左右乱瞟，说话时下意识地压低了嗓音：“刚才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是、是这个副本的怪物在搞我们吗？” 闫少闻揉了揉眼角。 与其说是看不见的怪物在搞事…… 这个副本多半是有其他玩家参与进来了，倒不如问问此刻不知身在何处的他们在干什么。 他吐出一口气，也懒得对这三个人解释，抬起头看向身旁。 时间已经到了6：45。 因为刚才那接二连三的传送，他们到现在还没有成功探索完一个房间。 在这空间狭小的楼层里，201、202、203、204，这四个房间橡木色的房门从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包围他们，压向他们，像四座嵌在墙壁上的墓碑，压迫感十足。 整个二楼就只有这四个房间，而整个宾馆此刻就只有这上下两层楼。 ——这座建筑显然被副本改造过了。 “还是继续我们刚才没讨论完的话题吧，”闫少闻站在铺了红色地毯的狭窄走廊中间，看向许谨和王昊，“你们刚才说201房间里全都是化妆品和奢侈品，然后呢？” 这对小情侣回过神，看了彼此一眼。 他们现在身后就是201房间的大门。 在许谨第二次被传送之前，他们俩刚说到他们进入201房间，没有遇到怪物，只看到了散乱在整个房间里的奢侈品包、鞋、衣服、首饰等等物品。 然后—— 许谨的脸色变得有些尴尬。 王昊讪讪地说：“最开始我们挺小心的，没有碰那些东西，但是检查了整个房间也没找到线索，我们就在想，这些东西摆出来总是给人用的吧，那是不是要我们用了才能触发出什么……” 小卷毛郁宁顿时用一种“哦，我懂了”的眼神看他俩。 王昊的声音也越来越心虚：“……再后来，我们俩好像就变得有点不太对劲了。” 一开始，许谨只是试穿了一件华丽的奢牌长裙。 那条长裙穿在许谨身上很漂亮，他们俩忍不住拍了好几张照片，等拍完了才意识到——好像也没什么不同啊！ 许谨的身上没有发生变化，整个房间也没有发生变化。 东西还是那些东西，人也还是他们这两个人，他们根本没有触发出任何线索！ 难道这个房间里没有线索的吗？ 他们有些失望，但与此同时，也有一种隐秘的心思终于破除禁锢，在他们的心中悄悄升了起来—— 眼下这些奢侈品，是他们在现实中根本买不起的。 ……可副本竟然把这些东西送到了他们的面前。 尽管非常清楚这些东西是假的，是副本变出来的，可看着这眼花缭乱的一切，又有谁能够忍得住？ 他们的房门正关着，仔细想想，也没有人能看到他们在干什么……那他们何不趁机试一下，享受一下……？ 就偷偷玩一会儿，也不妨碍的吧……？ 于是，他们逐渐开始放肆了。 许谨兴致勃勃地试穿那些名牌衣物，搭配不同的包包，疯狂给自己拍照片。 王昊则开始挨个试衣帽柜里的限量款球鞋，戴百万级的腕表。 他们兴奋极了，像是坠入了天堂，这个房间里所有的一切都是他们现实中梦想却得不到的。 他们快乐地吃蛋糕，啃牛排，喝红酒。 他们跳上床干杯，踩在奢侈品堆里跳舞，开心到大喊大叫，满脸通红…… 许谨今天出门前盘好的头发在疯狂中散乱了，王昊的衣服上也沾满了口红奶油和牛排酱汁，两个人血液激流，癫狂得忘了今夕何夕，忘了他们正身在何处，本应该要干些什么。 直到他们被传送回一楼大厅，他们才骤然清醒过来，惊恐地意识到—— “我们、我们把那个房间里的所有食物全都吃完了，就连化妆品和护肤品也全部吃了下去！”王昊哆嗦道，“在被传送之前，我、我刚把一只手表吞下去，抱着一只球鞋在啃……” 他们两人的肚子被各种各样的异物撑得鼓起，像是快要临盆的产妇一般，如果当时传送没有发生，他们很可能会撑死在201房间，在虚假而诡异的幸福中死去。 第240章 王昊的身边，许谨此刻也是一脸的心有余悸。 闫少闻瞥了瞥这两人的肚子——他们的肚子现在是瘪着的状态，不像是装了很多“食物”。 注意到他的眼神，王昊连忙道：“被传送回一楼后，我们肚子里的东西好像就全部消失了！” “对，”许谨连忙道，“和没吃过一样……” 闫少闻若有所思。 所以，是201房间给这两人制造了幻觉，让他们以为自己吃下了很多东西，一旦他们离开房间，幻觉便停止了作用—— ——还是说，一切都曾真实发生过，只是“传送”不仅将他们的物理位置传送回了原点，还将他们的身体状态也打回到了原点？ 是哪一种？ 闫少闻一边思索，一边看向郁宁，用眼神示意：你呢？ 这家伙刚才孤身一人闯了202房间。 郁宁撇撇嘴，举起手机，给他们看了一句话。 “——202房间里除我以外，还出现了两个人。” 登时，许谨和王昊倒吸一口凉气。 “什么人？！” “那你躲起来了吗？？” 郁宁低头又打了一段字，举起。 “因为我听不见，所以我一进房间就先躲进了床底下，想观察一阵确认没危险再出去。我躲了大概半分钟，床前就出现了两双脚。” 许谨和王昊瑟瑟发抖地阅读着，闫少闻不动声色。 郁宁的手机屏幕上还写道：“我觉得宾馆规则的第一条有点问题，我们不能老老实实按它的字面意思去理解。” “它说每个房间最多可住两人，如果发现第三人的踪迹，就让我们躲起来，等到对方离开了再联系酒店前台。但是当时出现在202房间里的那两个东西，我觉得都是怪物，是幽灵。” “‘一个房间最多可住两人’，其实指的应该是一个房间里最多可以同时进两个玩家。那么在这种情况下，房间里出现的第三人肯定就是怪物了，是要小心的。” “所以我觉得这条规则提示的就是有些房间里会出现玩家和怪物两种阵营的情况。” “但应该并不是说只有‘第三人’是怪物的情况下才需要警惕，我认为，只要有怪物，那么就算只有一个玩家，一个怪物，玩家也应该要躲起来。” 郁宁低头补上四个字：“以上，完毕！” 许谨和王昊对他心生佩服，作为一个有听力障碍的人，他前面敢一个人冒着未知风险闯房间就已经很厉害了，现在还能这么冷静地条分缕析归纳总结，好牛啊！ 闫少闻看完后却问：“所以，你是怎么确定那两只怪物的身份是‘幽灵’的？” 王昊和许谨愣住。 郁宁一顿。 “那两只‘幽灵’还干了什么？”闫少闻饶有兴致地问。 郁宁低头打字，举起手机给他看。 这回切换回微信了。 “怎么确定的和我个人隐私有关，我个人的事，你们知道了也没用吧[白眼]” 闫少闻：“……”怎么跟他说话就喜欢用emoji。 他慢吞吞道：“等会儿我们要互相交换房间测试，每个人的经历都对下一个测试人有用。” 郁宁反问：“那你怎么不具体说说你在204房间遇到了什么‘荒谬的事’？” 几分钟前，闫少闻作为第一个阐述自己经历的人，只说自己在204房间遇到了一些很荒谬的东西。 闫少闻：“…………” 他又回想起自己在204房间的遭遇。 那个房间里唯一值得注意的东西就是摆在大床上的一本相册，而那本相册里的照片，可谓奇葩。 有陆重年穿着他们那一届蓝白色高中校服，对着一张零分试卷发愣的。 有陆重年在篮球场上跃起投篮，篮球直接越过篮筐往外飞的。 还有木雨和班里另一个男生勾肩搭背走远，陆重年在镜头近处哀怨地盯着看的。 闫少闻至今都还没有找回与陆重年有关的记忆，但他用脚指头想也知道这些照片不可能是真的，一看就很ooc。 副本制造出这些假照片唯一的目的可能就是想让他笑一下吧，可惜闫少闻的笑点真的没这么低…… 而且这么多张和陆重年有关的照片真的很让他怀疑副本制造者对他是不是有什么误解，他又不是陆重年深柜…… 闫少闻回忆完毕，无语更深了一层。 郁宁不服又探究地仰头盯着他，一双漂亮的眼睛炯炯有神。 闫少闻低头看着这家伙，挑挑眉道：“是一些可能想让我笑但我根本笑不出来的东西。” 郁宁一听，低头迅速打字，举起。 闫少闻瞧过去。 “那我那边遇到的就是两个让我生气想揍但揍他们我都嫌脏手的人。” 小卷毛扬着下巴，一脸的挑衅。 闫少闻看着他，呵笑出来一声。 两人盯着彼此，空气里似乎有电光火花噼里啪啦爆开来。 一旁的许谨和王昊默默地来回瞅他们俩。 ……怪物要是这时候跳出来多好，就算是只哥斯拉也得被这两人的电光花火给劈死…… 下一秒，闫少闻和郁宁齐齐挪开目光，一个漫不经心地看左，一个一脸无所谓地看右。 王昊支支吾吾道：“咳，呃，那我们，接下来……” “203房间目前还没有人进去过，得有人进去看看。”闫少闻盯着他身旁这扇挂着“203”房号的门，开口说道。 第241章 王昊闭嘴了，和许谨一起面露讷讷。 经历过201房间那么一出，他们实在没胆量再进陌生房间了…… 闫少闻的袖子被扯了一下，他回过头。 郁宁一脸冷酷地指指203房间的门。 “你想进去？” 郁宁点点头。 “行吧，”闫少闻也不跟他争，只是又多看他一眼，“那我去202——你们两人呢？” 许谨和王昊踌躇了会儿，王昊说：“那、那我们俩去204试试吧。” 交换房间是为了确认不同的玩家进入同一个房间，是否还会遇到同样的情况。 他们还得尽快解开那道谜题——副本到底是要他们在这四个房间里“找回”什么。 四人交换房卡，走向各自选择的房间。 四具水晶棺材在狭窄的走廊上咕噜噜滚动，交错滑行，跟随在他们身后。 王昊和许谨在204门前深呼吸，非常紧张。 闫少闻和郁宁则是毫不犹豫地刷开眼前的房门，推门走了进去。 * 咔哒一声，橡木色房门自动在身后关上。 水晶棺材被挡在了门外，就和上一轮一样。 闫少闻按下墙壁上的灯光开关，202房间内部顿时亮堂起来。 他安安静静往里走，不动声色地打量周遭的一切。 每个房间的内部格局似乎是一样的，进来是一个小玄关，玄关右手边是洗浴室，左手边有一个衣帽柜。 再往前，入目的是一个小客厅——客厅一边是沙发和茶几，一边墙上则挂着一台电视机。 一面巨大的屏风摆在房间中间作分隔，屏风的另一头就是卧室，有一张双人大床。 闫少闻仔细地扫视着。 当下，这整个房间里除了他以外就没有第二只生物。按照郁宁说的，他也是在床底下等了半分钟才等来幽灵。 闫少闻便在这个房间的中央站定，举起手，看腕表。 一分钟过后，幽灵没有出现。 他眯起眼。 难道一定要玩家躲起来才会出现？ 线索恐怕也要等怪物出现了才会出现吧？ 闫少闻瞥向面前这张大床。 ……他才不会趴床底下去。 脚步一转，他淡定地走向窗户。 窗帘是双层，外层厚重不透光，内层是轻薄的一层纱。 闫少闻拉开窗帘，藏到后头，只露出半只眼睛，开始静下来等待。 …… 半分钟过去后，他再次抬起手看时间。 房间里还是没有动静，怪物还出不出现了？ 还是那小卷毛在忽悠人？ 闫少闻颇有些不耐。 “他还不能死。” 他一顿。 “他要活着集团才能稳固，跟医生说，不管用什么方法都要把老头子的命给吊住！” 房间里忽然出现了一个男人的自言自语，同时响起的还有窸窸窣窣穿衣的声音。 闫少闻缓缓抬起眼，黑眸如死水般平静地往外看去。 一个颀长的中年男人正站在床前。 他侧对着闫少闻，鬓角掺着一些银丝，五官很英挺，但那细长的毫无情绪的眼睛让他看起来冷若冰霜，让人不敢直视。 床上摆着领带、腕表。 男人刚把西装马甲套上，他一边打着电话，一边将那根领带捡起来，往自己衣领下戴。 他笑了一下，这突如其来的表情让他的脸看起来稍微生动了一些。 然而这抹笑依旧毫无感情，他只是牵动了一下唇角，眼角被挤出了几道冰冷的皱纹。 “你在说什么，他现在根本没有意识，哪里感觉得到什么痛不痛苦。” “就算痛苦又怎么样？他舒服了大半辈子，这时候为整个家族牺牲一下又能如何？” “你不如担心下你自己，你爸要是这个时候没了，我们还能不能守住现在的家业，你们家还能不能撑得住？” 电话那头的人好像沉默了。 男人把领带系好，将手机夹在肩膀和脸中间，开始戴那块腕表。 很快，电话那头的人好像换了个话题，男人说：“闫笑颜想回来？她在国外呆得好好的回来做什么？” “呵，当初为什么把她送去国外的，她自己不记得了？把她接回来，她除了惹事还能干什么？” 男人的语气冷了下来。 “告诉她，再不听话就把她的经济来源断了，想用钱就让她问张姨拿。” “真要回来也等到她二十岁再说，到时候让她跟徐家那个男孩见一面，能结婚再留下来，不愿意结婚就给我滚回国外去。” 窗帘后头，闫少闻面容平静。 小卷毛说的“幽灵”原来是这么回事。 确实是阴魂不散的幽灵。 平时到了一个屋檐下避不开也就算了，现在玩个生死游戏，副本还要把人送到他的面前来。 所以，线索呢。 闫少闻面无表情地扫视那张大床，却并没有在床上看到任何突然冒出来的，值得关注的“物品”。 房间里的其他地方也是，并没有任何变化。 唯一的变化，就是多出了一个聒噪的男人。 “她要是不肯结婚那她还有什么价值？她死在国外也和我们闫家无关！” “闫少闻，提他又干什么？” 男人一脸烦躁，顿了顿，又眯眼道：“这小子精着呢。” 第242章 “说起来，他们这对兄妹看起来关系不如何，其实不然，把闫笑颜放在国外也能牵制牵制他……” 闫少闻的视线漠然地在整个房间里来回逡巡。 副本就只拿得出这种东西？ “呵，他是我儿子又怎么样，他有把我当父亲？” “他是你亲手养大的，你还不知道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什么叫我在说什么话！” “这小子平常是用什么眼神看我们的，对我们又是什么态度？！” 啰里吧嗦的，这把年纪了还跟只鸭子似的嘎嘎地吵，能不能闭嘴。 副本把这些搞出来是有什么意义？纯粹想恶心他？ “他不把我当爸，我也不会把他当儿子的！” “这个家里根本没有亲情的，你也知道，不是我一个人把这个家变成这样的，你也有责任！” 烦死了，真的，闭嘴吧。 “不，应该说我们和你们，我们这两个家族就是这样，你不要在这种时候抱怨了！” “你要是不喜欢，当初和我结婚干什么？” “别说笑话了，难道是为了组成一个幸福美满的大家庭我们两家才联姻的吗？” 闭嘴吧。 “记住，闫少闻这狗崽子就算是亲生的也养不熟的！” 闭嘴吧。 “他迟早有一天会吃掉我们的，连我们的骨头渣他都会吞进去，连我们的血他都会舔干净！” 闭嘴吧。 “不想死就把他拴住，把他关笼子里！” “拔了他的牙齿，拔了他的指甲，明白吗？！” “要让他哪天咬住我们的手指了，也只能跟一条狗一样舔！” “让他只能对我们摇尾乞——” —— 骤然之间，窗帘被哗一下拉开。 男人戛然而止，猛地回过头来，面露惊愕。 闫少闻盯着他，笑了声。 “玩家现身了也不消失？” “留在这儿，故意找揍的？” 他蓦地收起笑，眼神变得直勾勾的。 垂在身侧的手缓缓收拢。 “说起来，”他懒懒道，“确实早就想揍你了。” 第87章 新莲宾馆（九） 闫少闻回过神时，人已经在一楼大堂的沙发上。 他背脊挺直，双眼平静地直视着前方。 ……脑海中，皮肉撞击声、惨叫声、骨骼用力时发出的咯咯声不断交错。 血液飞溅，牙齿掉落。 那个男人翻身趴在地上，手脚并用颤抖地往前爬，狼狈得像一条狗，而他拎住他的头发，将他拽了回来。 最后一瞬间，晕眩感袭来。 因为过度用力，他的臂骨咯一声断裂。 那尖锐的断骨在他无知无觉撞上去的一瞬间，刺入他的胸膛…… …… 袖子被扯了一下。 闫少闻往左边看去。 郁宁上上下下地打量他，脸上似乎写着：喂，你没事吧？ 闫少闻挑起眉梢：“你也被传送下来了？” 好吧，这是句废话。 他换了个问法：“你也是在快死前被传送下来的？” 郁宁顿了顿，眼睛左右转了转，似乎有些不自在。 但他的表情已经给答案了——是的。 这次，他们两人都是在快死之前被传送下来的。 回到原点之后，他们的濒死状态消失了，身体也恢复成了完好无损的状态。 ——有人在关键时刻救了他们的命，这一点已经毫无疑问。 闫少闻眯起眼。 所以，那部分操控着他们的玩家到底是怎么感知到他们的状态的？ 他们又是靠什么来影响他们这边的？ 这些问题在这里空想也想不明白，闫少闻说了声“走吧”，起身和郁宁一起重新回到二楼。 王昊和许谨也已经离开204房间，来到走廊上了，他们两人正在敲202和203房间的门，大概以为他们还在里面。 看到闫少闻和郁宁从电梯里走出来，这俩人懵了下。 “我、我们通关了！”王昊兴奋地对他们说。 他伸出右手，展开五指，掌心里躺着一枚淡蓝色的心型水晶。 “这个应该就是副本要我们找的东西！” 闫少闻走过去，拿起这枚大概半个手掌大的水晶，放到眼前打量。 郁宁凑到他的身边，好奇地瞧着。 “我们在204房间里没有找到什么相册，只看到了一部手机，可以用我的指纹解锁，一解锁它就自动播放一些很搞笑的短视频！”王昊的脸因为兴奋而有些泛红，“咳，我平时就比较喜欢刷短视频，所以刚才一不小心就沉迷进去了，笑得肚子很痛……” “我也是，笑得气都快喘不过来了，”许谨接着他的话讲，“后来我突然觉得头很晕，就这么醒过来了，去吃了一片头晕片。” ——目前为止他们进过的房间里，头晕片基本都放在床头柜中，是一瓶白色小药罐，上面写着“头晕片”三个字。 “但是吃下去了好像也没效果，我还是觉得头很晕，”说起这件事，许谨的脸上浮现出些许迷惑，“那个时候王昊他还在笑个不停，我感觉他气都快断了，觉得有点不对劲，就去喊他。” 王昊讪笑，摸摸自己脑袋，道：“……我当时的状态和之前在201时差不多，我完全没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直到谨谨给了我一巴掌，跟我说这到底有什么好笑的，我才突然反应过来——我浑身都在发痛，气都快喘不过来了，胸口那一块完全是麻的。” 第243章 “我掀开衣服一看，这枚水晶不知道什么时候躺在了我的胸口上。我拿起它的瞬间，所有症状就都消失了——肚子不痛了，我也觉得没那么好笑了，那部手机黑了屏，怎么都打不开了！” “我们走出房间的时候，那部手机消失在了我手上。” 听完整个经过，郁宁在手机上打了一个问题：“那头晕呢，后来消失了吗？” “消失了！在我拿起这块水晶前的一瞬间消失的！”王昊连忙说。 ——所以，头晕感的消失和王昊许谨破解了204房间有关？ 郁宁思索。 闫少闻转着这枚心型水晶，为他们累死累活冒着生命危险要找的竟然就是这种小商品批发市场里可能几毛钱卖一个的玩意儿而感到无语。 副本的品味是不是有点太差了。 他将水晶还给王浩：“头晕感我也遇到了。” “你们两人的症状会突然消失可能和我当时被传送回了一楼有关。” 另外三人愣住。 王昊震惊又不解：“为什么……是和你有关？？” “因为，如果单单只是她一个人头晕感消失，那或许还能解释成她吃下去的头晕片延迟发挥了作用。”闫少闻的视线指向许谨。 他又瞥向王昊：“但你没有吃头晕片，症状也消失了，那消失的原因肯定就不在头晕片上。” “还有，如果是因为你们破解了那个房间的关卡，头晕才会消失，那消失的契机就不应该是在你拿起这枚水晶前，而是在你发现它的那一刻。” 这、这有道理啊……许谨和王昊连忙点点头，郁宁在一旁若有所思。 闫少闻双手插进裤兜里，视线投向正前方的202房间。 他的身后，204房间与其相隔一段距离遥遥相对。 “前一轮我们当中没有一个人出现头晕症状，这次却两个房间里的人都遇到了，而且从时间上推算，我们很可能是在同一时间出现症状的，这当中能有几分偶然？” “如果你们当时看了时间，说不定会发现我们两边症状的消失也发生在同一个时刻。” 许谨愕然道：“所以……我们四个房间是互相关联着的，会彼此影响？？” 郁宁思索了下，摇摇头，在手机上打下一行字，举起。 “很可能只是202房间与204房间互相关联，因为刚才我在203全程没有出现过头晕的情况。” “进一步地推测，说不定是202和204关联，201和203关联。” 毕竟在房间的位置分布上，副本好像也给暗示了。 这四个房间就是如此两两相对的。 许谨和王昊更吃惊了。 闫少闻的视线挪到了郁宁的侧脸上。 这个家伙，确实也不赖。 他移开视线，启唇道：“现在有一些答案已经比较明确了。” “第一，四个房间里的情况会根据进入的玩家不同而变化，每个房间里的关卡都与玩家的个人心境有关，准确地说——或许只和持卡开门的那个玩家有关系。” 王昊和许谨面面相觑。 他们这两轮都是王昊刷卡开的门，那两个房间里的场景确实也都和王昊的欲望、喜好有关系。 当然了，许谨作为他的女朋友，在某些方面确实和他有点“臭味相投”……嗯……但两轮探险下来也确实都是王昊陷得更深一些…… “第二，四个房间的通关方式可能是类似的，也就是要想办法从‘沉迷中’清醒过来，找到心型水晶。” “目前看来，就算一个房间进两个玩家也只能拿到一枚水晶，这枚水晶的现身位置应该也只和刷卡开门的那个玩家相关联。” “第三——” 闫少闻说到这里，眸光忽然一转，落在郁宁身上：“说起来，203房间里有什么？” 郁宁抿了抿唇。 他低头打字，举起来给他们看：“一些会让人悲伤的事情。” 王昊和许谨一怔。 闫少闻的视线无声地在郁宁脸上停留片刻。 他淡淡道：“第三点，四个房间生成的场景虽然不断变化，但主题似乎一直一致。” “201房间会生成一些令人向往，或者说令人感到幸福的东西。” “202房间会出现能够激怒玩家的人。” “203房间会出现令人悲伤的事。” “204房间里则全都是一些无厘头，试图诱导玩家发笑的东西。” “总结下来，大概就是——喜、怒、哀、乐。” 王昊和许谨瞬间睁大眼睛，郁宁也有些怔楞。 “这枚心，”闫少闻的视线落向王昊手中的那枚水晶，“代表的应该是我们身上的这部分情绪。” “在我们踏入每个房间的瞬间，我们的这部分情绪就会被副本利用、复制、生成一些幻境，找不到这枚心，玩家有可能可以离开房间，也有可能离不开。” ——像他第一轮踏入204房间时那样，他完全get不到副本的笑点，当时大脑完全是清醒的，他想要离开那个房间应该就不难。 但像王昊和许谨两人，他们两次都沉迷于幻境之中，如果没找到那枚心，他们大概率会死在里头。 “——但找不到这枚心，玩家肯定离不开这个宾馆就对了。” 闫少闻的这句话似乎隐藏了一层深层的含义。 许谨听出来了，惊疑不定地问：“王昊都拿到这枚心了，他应该就能去退房了吧？他要是能把楼下那扇大门打开，那我们难道不能跟着他一起走吗？” 第244章 闫少闻只云淡风轻道：“你们去试试看就知道了。” 许谨和王昊脸色微变。 他们转身冲下楼去。 郁宁扭头看向闫少闻。 闫少闻：“好奇？好奇就跟上去，看我干什么，征求家长同意？” 说着就笑了声，走了。 郁宁：“……”他恶狠狠瞪了闫少闻的背影一眼，小跑着跟上去。 两人走楼梯下到一楼，就看到这对情侣正站在大门前。 王昊垂头丧气，许谨咬着唇，身体僵直。 听到脚步声，王昊回过头来，悻悻地说：“门是开了，但我们没法一起出去，有看不见的墙挡在那儿。” ……这就是那个意思了吧，他只能一个人离开宾馆。 闫少闻早有所料。 副本里哪有那么简单的事。 许谨沉默片刻，对王昊说：“要不你就先走吧？外面——外面应该没有宾馆里来的危险吧？” 后面那半句话，她是转过头，满脸不确定地问闫少闻的。 “我们现在既然能看到外面，那外面应该就属于这个副本地图的一部分吧？我们在宾馆里没有找到恶魔之月相关的线索，那么那个东西是不是就有可能在外面？” 闫少闻耸了下肩——理论上当然是的。 他顺带把这个副本可能还存在其他玩家的事告诉了这两人。 尽管在副本开头他就提起过这事，不过当时他一带而过，也没解释，所以当时没人把他那句话放在心上。 许谨兴奋了起来。 她对王昊说：“你可以先去找其他玩家，跟他们汇合！如果你们能早点找到恶魔之月，那我们也就不需要再在这里折腾了！” 闫少闻好心提醒：“但是不能确定外面会不会有游荡的怪物。” 许谨不解：“但你不是也说怪物需要遵循规则的吗？如果王昊一直按照规则来，那就算是怪物也不能——” 王昊从闫少闻说出关于其他玩家的那番话开始，表情就突然变得很恍惚。 他喃喃起来：“……其他玩家？所以那些是……‘其他玩家’？” 闫少闻神情微敛：“你在说什么？” 王昊结巴道：“刚、刚才那个npc把房卡收走的时候，我的脑海中突然冒出一副画面。” “我看到我们四个人在一个很奇怪的地方，那个地方到处都是白茫茫的，我们和另外几个陌生人在一起！” 他有些无语轮次。 “我刚才没太注意，因为这幅画面真的是一闪而过的，我完全没当回事，甚至都要忘记掉了，直到你说这个副本里可能有其他玩家，我才突然反应过来！” “——那副画面里除了我们以外还有八个人！”王昊又回忆了一下，肯定道，“没错，是八个人，加上我们四个，总共有十二个人！” * 此时此刻，夜市街。 “——十二个人？！” 这里的四个人也正聚集在一起，站在蒋书阅的手账本摊铺前。 蒋书阅正扶着桌子，满头大汗，单手叉腰。 就在刚才，他和陆重年又整理了一次桌子，原因无他，他们俩差点又被搞死了！ 蒋书阅没由来地感到一阵难过，难过到快喘不上气了，整个人都快要窒息。 陆重年则突然手臂断裂，胸腔一阵刺痛，仿佛有什么刺进了他的身体。 在把他们那被npc打乱的桌面整理清爽之后，他们身上的症状立即消失，很快，苗乡就说，她的脑海中出现了一副怪异的画面。 ——他们和另外八个人一起，正站在一个白茫茫的地方。 洪漾问：“除了这个之外呢，画面里还有什么？” 苗乡道：“没有了，那个画面就闪了一下，我能看到的只有这些！” 蒋书阅深思道：“肯定是另外那部分玩家成功通关了什么，我们两边才共享到了这条线索！这个算什么？隐藏信息？还是我们失去了一部分记忆？” 苗乡睁大眼睛道：“对了！我们在选定摊位之后不是晕过一次吗，会不会和那有关系？” 蒋书阅：“有可能！不过，如果那副画面是‘记忆’的话，那就代表那是真实发生过的事吧？也就是说在我们不知道的时候，我们所有玩家曾经见过面？咦，但是从副本开始到现在我们的时间也没出现过断层啊……” 陆重年提醒：“副本完全可以暂停我们的时间。” “……”蒋书阅汗颜，“也对，我把副本想得太弱智了。” 还有一个值得关注的问题，就是玩家的人数—— 他分析道：“我们这边现在是四个人，如果‘学校’元素把我们互相关联了起来，那么另一部份玩家按理说应该也对应了四个人才对。但这个副本总共吸纳了十二个玩家，十二又刚好是四的倍数，那会不会——” “——这次所有玩家被打散成了三组，扔到了三块不同的地图上？！” 刚才的信息共享说不定也同时发生在了他们三组之间！ 洪漾问苗乡：“那八个人里有谁你知道吗？” “我全都不认识诶，啊等等，画面闪过的一瞬间里好像有几个人被叫到了名字，”苗乡努力回忆，“有一个叫阿雨的，一个叫闫少闻的……还有一个叫zhuzhu的！” 洪漾：“啊，他也进来了？” 第245章 蒋书阅也好奇了：“‘zhu zhu’是谁？” 洪漾扶额：“阿雨的迷弟，也是我们高中的，该想到的，副本开始的时候他们俩就在一块儿……” 蒋书阅感叹：“木雨的迷弟好像挺多啊！” 之前跟木雨叶随一起去拜访他们高中老同学的时候他就隐隐感觉到了。 洪漾：“是，一直都很多，只是这个格外抽象，他算得上是阿雨毒唯……” 蒋书阅：“不是梦男就好……” 洪漾：“他应该是儿子粉吧，只要妈不需要爹的类型……” 两人忽然刹住嘴，齐齐瞟向陆重年。 陆重年木着一张俊脸，头顶上仿佛有六个点。 眸光微转，他淡淡开口：“三组玩家之间的信息传递有可能是单向的。” 一句没头没尾的话，明显是在转移话题，不过也成功吸引了其他三人的注意。 洪漾立马问：“什么意思？” 陆重年只问出一个问题：“副本为什么要把我们变老？” 他们怔住。 夜市街，明亮的灯光染亮了夜空。 行人来来回回，摩肩擦踵，而无人在意的角落里，风卷过，摇动他们四人的发丝，拂过他们脸上的皱纹。 ——有一件事，洪漾之前说错了。 并不是陆重年、蒋书阅和苗乡三个人变老了。 洪漾他自己，也变老了。 他们四个人，全都在逐渐老去。 这种变化非常缓慢，悄无声息，无知无觉。 等他们察觉到的时候，他们的眼睛周围已经出现了细细的皱纹，双唇不再饱满，变得干燥、粗糙。 他们的眼神变得疲惫，黑发中出现了白发。 他们的皮肤不再细嫩光滑，身体也不再活力充沛…… 忽如其来一阵较大的风，将陆重年的发丝吹乱。 现在的他看上去几乎快有四十岁，然而气质与底子使然，他看起来只是更成熟，更稳重了。 岁月增添上去的痕迹没有让他变得狼狈，只让他像一坛酒，发酵出了更醉人更浓郁的沉香。 “从副本开始到现在，我们身上出现了各种各样的死亡方式，这些死亡方式差异很大，应该并不仅仅来自于另外两组玩家中的其中一组，而是和他们两组全部有关。” “也就是说，他们的行为全都会影响到我们。” 他将蒋书阅桌上的一本手账本拿起，轻轻放回原位。 “而我们整理桌面，就能够拯救我们自己。” “死亡因素从他们两组传递到我们组，在我们组被终结，这很可能是一条单向的线。” “我们的老化显然也是一条单向变化的线，无法逆转。” “无法逆转的副本元素不需要破解，它们只是规律，所以只要找到它们传达出来的信息就可以。” 洪漾疑惑地问：“所以，它们传达出来的信息是？” 陆重年忽然感觉到什么，举起了他的右手臂。 就在靠近他手腕的位置，他的皮肤上忽然凭空出现了一道泛白的疤痕。 这道疤痕就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迅速往下延伸，划出小小的一竖，再从这一竖的顶端往右划出短短的一痕。 在其余三人震惊的目光之中，这些细碎的疤痕不断出现，在陆重年手臂上组成了一个文字，又一个文字……逐渐连成了一句话。 【是你们在逆转我们的死亡吗？是的话，再把我放回到原点一次——木雨】 陆重年牵动唇角，笑了起来。 第88章 新莲宾馆（十） 另外三人惊呆了。 这是什么操作，怎么会有文字出现在陆重年手臂上？ 蒋书阅一个激灵，眼神发生了变化：“原来如此……原来是这样！” “什么，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洪漾还是没有明白。 “我们是要用这种方式和其他两组互相交流吗……？” 苗乡呆呆地指陆重年的手臂。 “不是‘互相交流’，这些信息的传递只能是单向的！”蒋书阅激动地转过头去看陆重年，“……是那个意思吧？！” 陆重年颔首。 蒋书阅立刻对洪漾和苗乡解释。 “我们组四个人为什么会变老？而且这种衰老那么缓慢，这个副本总共才一个小时的时间，以我们现在老化的速度，就算拖到副本时间结束我们也不可能会‘老死’，最多只是会变得很老、很老而已。副本搞出这个设定明摆着不是想弄死我们，那它又是为了什么？” 苗乡和洪漾一边思考，一边面色微微变幻。 “——它很明显只是为了告诉我们，我们是‘老去’的那一组！” “木雨说我们逆转了他们的死亡，说明我们这边出现死亡危机的时候，他们那边也出现了！准确地说，应该就是他们那边影响到了我们这边，他们死了的话，我们组对应的人也会死去！” “为什么？为什么我们的生死被这样关联在了一起？还有，为什么我们三组人要以‘学校’的元素互相关联？” 蒋书阅的眼睛闪闪发光：“很可能是因为，我们三组之间彼此与彼此对应的人，代表的其实是‘同一个人’！” 苗乡和洪漾再一次呆住。 “因为是‘同一个人’，所以学校是一致的。” “因为是‘同一个人’，所以会有老去的时候，当然也会有年轻的时候。” 第246章 “因为是‘同一个人’，所以年轻的时候受了伤，伤疤会一路跟随到他的老年。” “因为是‘同一个人’，所以年轻的时候死了，老年的他自然也就不可能会存在。” “——我们三组很可能就是这样，分别代表了一个人不同的人生阶段！” 苗乡与洪漾彻底瞠目结舌。 ……什么玩意儿？？ 这副本疯了吧？！ 这时候，陆重年转身走向他的摊位。 他们赶紧跟了上去。 这个摊位桌上的手工包不知何时已经又一次被打得很乱，陆重年迅速将桌面整理干净，他手臂上的这行字就消失了。 苗乡依旧很呆滞：“所以，我们整理桌面……可以倒转其他两组的时间？” “对，应该就是这样！”蒋书阅兴奋道，“就是因为其他两组的时间被逆转了，他们的死亡危机，他们在自己手臂上刻字留下的伤疤才能全都被逆转，我们组受到的影响也会跟着消失！” 很快，陆重年的手臂上，同一位置出现了一行新的文字。 【我们在垃圾街，我是莲大，瞩是烹饪，理工是张华威，传媒是申楞。】 文字不断地跃现，速度很快。 【我们组的任务是通过摄取食物治疗眼睛。第一次传送发生在瞩喝完奶茶两分钟左右之后，如果当时是你们那边普通地感知到了，在3秒后传送我；是你们那边出现了危险的情况，在5秒后传送我。】 木雨问的显然是他们传送他们的原因。 “他们当时只是喝了杯奶茶？”洪漾不解，不过他很快想起什么，瞳孔猛地紧缩，“那个时候我们的身体里发出了很奇怪的声音！” 他们对视一眼。 簌簌簌的，此时想来，那不就是吸管吸取奶茶时发出的声音吗！ 还有当时他们的身体出现的向内收缩的状态，那种一瘪一瘪的模样，也很像是在模拟饮料快要被喝完前，杯身被挤压、被吸变形的样子！ 原来如此，原来是这样，木雨他们组摄取食物，他们组就会以食物即将被食用殆尽时的模样和状态死去！ 陆重年掐着手机上的秒表。 这短短五秒钟时间，又有npc驻足在摊位前，当着他们的面说说笑笑打乱了摆放整齐的手工包。 ——很显然，副本将会持续不断地将他们的桌面打回到混乱的状态。 时间一到，陆重年再次整理桌面，他手臂上的字体也再次消失了。 【目前发生过8次传送：1、前4次发生在我们各喝过一杯奶茶之后；2、申单独又喝了一次奶茶之后；3、威差点被怪物煮了的时候；4、剩下两次发生在我们四个人讨论事情的时候。】 他们一边聚精会神地看，一边回忆他们之前那几次操作。 ……原来蒋书阅那次差点变成一个“熟人”是因为和他对应的张华威差点被怪物煮了…… “有点不太对，第6次传送的时候，张华威只是‘差点被煮熟’，并没有吃下食物吧？”洪漾指出，“是不是和前5次有点不太一样？” “是，应该就是分了两种情况，”蒋书阅凝神分析，“一种情况是他们摄取了食物，我们组对应的人就会以食物的最终形态死去，另一种情况是他们自己快死了，我们就会跟着死。” 后一种情况其实更好理解，倒是前一种到底是有什么喻义，让人捉摸不清。 还有，最后两次传送又是什么情况？ 那两次，一次应该就是蒋书阅快要被悲伤吞没的时候进行的操作，另一次则是陆重年的臂骨突然断裂，胸口刺痛的时候，这两次既然和木雨他们组无关，那难道是—— 木雨和他们心有灵犀。 【最后两次传送如果是因为青年组发生了什么，请对应的莲大玩家接着我的话刻字，并在他刻完字后，重新将我传送。】 “青年组……”苗乡喃喃道。 蒋书阅继续解释：“既然有我们老年组，那就很可能有幼年组，那么剩下的那一组很可能就是青年组或者壮年组了。木雨肯定也是这么想到的，而且他们组肯定就是幼年组！” 因为青年组或壮年组的身体很可能是不会发生变化的，他们没有任何相关的线索能支撑他们得出这样的猜想。 只有老年组和幼年组，一组可以变老，一组可以变年轻，他们才能想到这一点！ 蒋书阅琢磨道：“我们在夜市，木雨他们在垃圾街，那么剩下一组玩家很可能就是在……” ——新莲宾馆！ 他们四个人的心中一同得出了答案。 从位置上来讲，这一整条街的排布也是按照垃圾街——新莲宾馆——夜市街这样的顺序来的！ 很快，在木雨留下的这堆字旁边出现了一行新的文字，这次是不同的字迹。 这些新的字迹比起木雨的工整，要显得更随性一些。 【高中毕业组，在新莲宾馆。能看到文字。前六轮被传送时没有特殊情况，第七八轮发生在对应玩家快死时。】 ——果然和他们猜测的一样！ 【我们的任务是破解四个房间，四个房间对应喜怒哀乐，会出现不同的幻境。在幻境里清醒并找到一枚心型水晶即可离开宾馆。目前只有传媒对应的玩家王昊成功破解了一个房间，疑似找回了部分我们失去的记忆。】 第247章 陆重年的手臂快被这些疤痕形成的文字填满了，蒋书阅咽了咽口水问：“……痛不痛啊？” 陆重年摇了下头：“我只是承载了这些疤痕。” 真正痛的，应该是在自己手臂上刻下文字的那两个人。 尤其…… 思及此刻正在垃圾街那头的某道身影，陆重年的眸色微微变深。 苗乡又问：“那幼年组的玩家是不是看不到青年组的字？” 洪漾：“肯定的，他们组作为整条生命线上起始点的那一组，应该只能传递文字信息，没法接收文字信息。” 青年组的文字对话还在继续：【如果老年组也同时获取了那段记忆，在五秒后传送。闫少闻。】 洪漾和蒋书阅异口同声：“果然是他！！” 陆重年掐准时间清理桌面，顿时，手臂上密密麻麻的疤痕文字全都消失了。 【传送人是陆重年吗？是的话三秒后传送。木雨。】 陆重年刚弯起唇角，这行字的下面就出现了一个飘逸的—— 【呵。】 陆重年：“……” 苗乡：“？” 蒋书阅和洪漾：“……” ……闫大少爷也挺闲的哈。 陆重年整理桌面，文字统统消失。 闫少闻的文字很快又慢条斯理地出现了。 【我们组会再试着进一轮房间，如果还是无法突破，王昊会先出来找你们。有异议的话三秒后传送，没有异议五秒后传送。】 “他们要来找我们？”苗乡道，“他们能顺利穿过迷雾进入夜市街吗？” 陆重年选择在三秒钟后整理了桌面。 闫少闻又问：【你们那边能看到夜市街外的景色吗？能三秒，不能五秒。】 陆重年在五秒后整理桌面。 【我们这里能看到新莲宾馆外的景色，基本可以确定三组玩家最后能在外面集合。现在对王昊离开新莲宾馆还有异议吗。有三秒，不能五秒。】 陆重年沉吟。 蒋书阅低声说：“我们还有太多问题没解开，不可能保证所有人都能在同一时间离开各自的地图到外面会和的，总会有人先出去，有人后出去。” 陆重年垂眸，在五秒钟后伸出手，整理桌面。 那之后，闫少闻和木雨又轮番通过这种方式和他们交流了剩余的信息。 总得来讲，垃圾街那边和夜市街一样，都被迷雾包裹着，只不过幼年组玩家在吃了食物，让眼睛恢复视力之后，就能够透过迷雾看到外面的景象。 这就很让人疑惑了，副本怎么不搞个设定让他们老年组玩家也瞧瞧外面？ 还搞差别待遇呢？ 剩下一个就是刚才的老问题—— 为什么幼年组玩家吃下食物之后，他们老年组对应的玩家就得死？ 木雨刚才提供了一条很关键的信息，他们组的人发现，传送似乎没法将他们身上的濒死感也打回到原点。 意思就是，假如他们在吃下一件食物之前，濒死感已经到达了10分，那么在他们被传送回原点之后，回到他们身上的濒死感是从10开始继续往上加的，并不会从0开始。 濒死感具体会在什么时候达到满值，他们现在无法估算，但爬升得再怎么缓慢，肯定也是在副本时限抵达之前。 ——也就是说，在这个副本结束前，他们一定会先一步被濒死感杀死。 这才是他们组每个人都必须要吃下食物的真正原因。 可他们吃了食物吧，夜市街这边的四个人又得送他们回原点…… 而且幼年组的人也没办法就这样不吃食物，直接踏出迷雾去寻找恶魔之月。 诚然出去找了才有可能找到，可谁又能保证他们一定能在濒死感被拉满前就找到？ 如果找不到呢，如果到时候他们回不去垃圾街，没办法摄取食物，身在夜市街的他们也无法再将他们送回垃圾街原点了呢？ 那不是一整条生命线上的玩家都得gg？ 牵制太多，问题也太多。 因此，在大家有明确的方向之前，幼年组玩家根本没法离开垃圾街。 苗乡问：“话说，你们之前最快通关副本的一次是提早了几分钟啊？” 蒋书阅和洪漾面面相觑。 蒋书阅不确定道：“好像也没多久，基本都是副本时限快到了才解决的……” 苗乡有些悻悻。 陆重年这时候启唇道：“副本给的时限基本就是玩家竭尽全力破解副本所需要的最短时间。这个副本也不太可能会例外，我们最终大概率会走到垃圾街玩家濒死感达到极限的那个阶段。” 而到了那个时候，他们唯一的选择就是让垃圾街玩家吃下那些食物。 按照木雨说的，在他们吃下食物之后，身在夜市的他们应该是过了几分钟才出现死亡征兆。 时间的接力棒将被交到他们这一组的手中，他们到时候能做的，大概就是抓紧最后的几分钟时间抵达恶魔之月的所在位置。 “……那，到时候我们就只有最后两分钟时间？”苗乡讷讷。 幼年组喝下奶茶之后，他们是过了两分钟才出现状况的吧？ 关于这点，陆重年倒是摇了下头。 “幼年组那边的食物是否全都只能给我们留两分钟的时间，目前还是一件不确定的事，也许这个时间是不定的，和他们获取食物的难度有关，”陆重年语气沉稳而肯定地说，“木雨他们接下来肯定会测试这一点。” 第248章 “……对，这有可能！”蒋书阅想了想，道，“他们获取砂锅鱼头的难度明显更大一点，说不定砂锅鱼头能给我们更多的存活时间！” “至于最长能争取到多少时间，”陆重年若有所思，“我认为，幼年组玩家那边的食物能够提供给我们的最长时间，加上他们组濒死感的极限时间，很可能刚好等于一个小时。” 大家齐齐愣住。 蒋书阅和洪漾又想了想，齐齐皱起眉头。 ……很有可能是这样，一直以来副本就喜欢搞这种恶心人的操作！ 他们组和垃圾街组两两对应，总共能组成四对“老幼组”玩家。 如果这当中两个人身上时间总和最长的也只刚好能够撑到副本结束，那么剩下三组人，他们的时间总和就必定少于副本时限了！ 而按照他们对副本的了解……这三组人身上少掉的时间，肯定不会太多…… 那些微的时间差，很可能会被控制在刚好足够令人看到胜利的曙光，又足够令人万念俱灰的程度…… 苗乡一听这话，头又大了。 “至于这种设定的意义是什么……”陆重年转过头，望向夜市街的尽头。 那里是浓浓的迷雾，是原本新莲宾馆存在的地方，亦是垃圾街开始的地方。 夜风徐徐吹来，他的发丝之间又多添了几缕银丝。 他淡淡道：“我不想去理解它，但如果非要去解读它，那么我认为它指向的或许是人生的‘选择’。” “……人生的选择？”洪漾感到荒谬，“哈，一份食物？一份食物就决定了一个人未来的生死？” 蒋书阅皱了皱眉：“……我大概懂了，怪不得这个问题没有影响到青年组……” “我刚才一直在想，我们三组分布在不同的时间线上，从受影响的角度来讲，幼年组干了什么，影响最直接的应该是时间上距离他们更近的青年组吧？” “比如幼年组在手上划了一道口子，这道口子到了青年组可能还会有点明显，但到了我们老年组可能就是很普通的一道疤了。” “可到了食物导致死亡的这个设定上面，为什么影响程度是倒着来的？为什么青年组毫无影响，反而我们老年组后果这么惨重？” “所以到底是为什么啊？”苗乡不解地问。 “你试试把这个问题放到整个副本的设定层面上去想——因为这个副本很明显是想暗示什么，或者指代什么吧？我刚才就想，人生中有什么事情是在年轻的时候看不出影响，年纪越大，造成的后果就越明显的？” “我到现在才想明白，”蒋书阅皱眉道，“这个设定指代的其实应该就是类似于‘人生幼年阶段里做出的能够对未来产生极大影响的选择’之类的东西吧？” 苗乡懵了：“……这是什么，抓周吗？” “可能吧，”蒋书阅抓了把脑袋，“但也很荒谬啊，人家古代抓周也不是说抓了哪样东西，这个人以后就只能干这件事，他的人生就这样被定死了！只是图个吉利，又不是搞玄学！人这一辈子怎么可能会在幼年阶段就被定死了啊？” “就算是在现实中，很多人在小时候做出的选择确实影响到了他们后来的人生，但也不是百分百无法改变的吧？副本就这样把这种逻辑简单粗暴地安在了我们的身上？？” 陆重年保持沉默。 苗乡张了张嘴，低声说：“而且还充满了恶意……” 人生的选择有好有坏，但是在副本里不是这样，在副本里，他们面对的好像只有坏的选择。 副本给了他们人生重来的机会，让他们可以重新选择，然而不论怎么选，他们最终的结局似乎都只有死，只是早和晚的差别。 这算什么呢？ 是想说，不论他们怎么挣扎，他们做出的选择都是错误的？ 即使人类真的拥有了能够将自己的人生洗牌重来的机会，他们也只能活成这样，活得一团乱麻，活得那么失败？ 可什么才叫“正确的选择”？ 一张可以直接送他们回“家”，回到爸爸妈妈怀抱的火车票？ 也不是吧，不论那个“家”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回家不还是玩家自己做出的选择吗？ 可制造副本的祂显然蔑视人类的一切选择。 那难道是—— 这一刻，他们齐齐侧过身，往他们身后看去。 四具水晶棺材静悄悄伫立在每个人的背后，它们在夜色下高高耸立，闪闪发光，华丽、精美、圣洁。 它们宣称能够替玩家做出正确的人生选择，自诩为人类的“温床”。 它们像是散发着魔力，随时都在无声地诱惑着他们进入，也像是四座美丽而冰冷的墓碑，窥视着埋葬他们的机会。 恶寒陡然升起。 苗乡用力揉了揉自己的胳膊。 傲慢又自大的副本制造者，祂认为只有祂才能做出正确的选择吗？ 祂认为人类只能听从祂的摆布，想要活命就必须乞求于祂吗？！ 开什么玩笑。 简直恶心死了。 陆重年转过眸，平静地看向前方不远处那张隐于阴影之中，空空荡荡的，属于老杨的桌子。 ……不论如何，尽快解开这个副本的核心谜题才是最重要的。 只有解开谜题，对恶魔之月会在哪里有了明确的答案，他们才能跟其他两组玩家打好配合，在有限的时间里让大家都能活着离开副本。 第249章 老杨的桌子在这个副本里到底代表了什么？ 为什么是桌子？ 陆重年单手抱胸，曲起食指，抵住下唇，陷入思索。 洪漾他们还在低声讨论，他的世界却陷入了寂静，思维在高速运转。 祂不可能会设置一个无解题。 即使他们四个人没有一个对老杨有足够的了解，他们应该也能够凭借目前已有的线索——夜市街里存在的线索，他们大脑的知识库里已有的线索——寻找到答案才对。 那个答案，会是什么？ 陆重年静了许久。 片刻后，他忽然动了一下，眼睫颤动，抬起。 蒋书阅注意到他的变化，凑过来问：“你想到什么了吗？” 陆重年缓缓道：“忽然想起了一句诗——” “一生倒有半生，总是在清理一张桌子。” 第89章 新莲宾馆（十一） 垃圾街，6：50。 另外三个人都被木雨的操作震惊了。 他们亲眼看着木雨那刻在自己手臂上的血淋淋的文字再一次消失，那之后木雨就陷入了思索，仿佛老僧入定…… 张华威问：“这是……完事儿了？？” “暂时完事了。”木雨站起身，镇定地说。 他也是在刚才高瞻远突然回想起那副十二个人的画面之后，才琢磨出这个副本的运行模式的，跟陆重年交流过后他确定了，一切跟他猜得相差无几。 “雨哥，那我们现在要怎么做？”高瞻远将袖子撸了起来，一副我随时都能大干一场雨哥你指哪我就打哪儿的模样。 “这个副本要想通关，我们三组人必须互相配合好时间。目前关于恶魔之月的最关键的线索我们还没找到，可能我们三组人的地图上都有相关的线索，也可能只有其中一组人的地图上有，”木雨琢磨道，“反正我们在走出迷雾之前必须跟陆重年他们沟通好，到了那个时候——” 他顿了顿：“我们可能就真的要跟时间赛跑了。” 申楞和张华威狠狠咽了咽口水。 木雨话锋一转，语气又轻快起来：“不过目前这个阶段，我们的性命有夜市街的人做保底，可以放心一点去试剩下那几家店铺了！” ……申楞的张华威的脸顿时又一阵扭曲。 放心什么啊啊啊即使生命可以回档他们也害怕啊啊啊…… 木雨想了想，现在离副本结束还有半个多钟头的时间，他们这边还有四家店铺没探完，得抓紧时间！ 他扭头问另外三个人：“我们分两组行动可以不？” 高瞻远条件反射地就说：“那雨哥我跟你……” 张华威和申楞：“雨哥求罩！！我们是你永远的小弟！！！” 高瞻远：“……”他对这两人目瞪口呆。 木雨眨眨眼：“……不如还是来一次黑白配？” 半分钟后。 申楞开心到原地跳起来，张华威双手抱头跪地哀嚎。 高瞻远则举着自己短暂参与了一下的右手，精神恍惚，自我怀疑。 木雨叹气：“瞩瞩啊，以后可千万别学坏去跟人赌啊。” 这不得输得连个裤衩子都保不住。 他抬起手拍拍高瞻远的肩膀，嗓音低了下来：“和张华威一组没问题的吧？” 高瞻远一怔，回过头来。 木雨歪着脑袋，一双清亮的眼睛冷静地看着他。 高瞻远不由屏住了呼吸。 ……感觉，只要此刻他说出一句“我不行”，只要他表现出一丁点的不情愿，雨哥立刻就会放弃原则，和他组成一组。 ……是啊，他雨哥一直这么护短的。 顿时，一股热血冲上头脑，高瞻远澎湃起来。 他转过身，大声道：“雨哥，我没问题的！” ——尽管他真的很想和他雨哥一组，但那不是因为他害怕、他胆小，而是因为他崇拜他雨哥，想保护雨哥！ 可他雨哥从来都不是需要别人保护的人，他做事也有自己的考量。 在这种时候，高瞻远绝不会拖他雨哥的后腿。 他可以在副本里照顾好自己，不让雨哥担心的！ 木雨听了这话，又认真打量高瞻远一眼，放心了。 他们四个人分配了一下。 张华威对砂锅鱼头店有心理阴影，所以这家店就交给了木雨和申楞。 除此之外，炸物店也分给了他们两人，那么剩下的水果捞和烤串店就归张华威、高瞻远负责了。 大家分头行动。 咕噜噜咕噜噜，水晶棺材滚动着在地面上滑过交错的轨迹，跟随在他们身后。 夜色下，它们像是比灯火还要明亮，在视野的角落里熠熠闪光，吸引着他们的目光。 木雨侧了侧脸，视线隐晦地落向跟随在他后方的那台机器。 ……刚才，他就是用这台机器里的餐刀在手臂上刻字的。 在想到那种交流方式的时候，木雨就知道他们再也没法避开这些诡异的机器了。 副本里从不提供刀具。 出现在每个副本中的自动贩卖机里有棍棒，有绳索，有手铐……它们里面有着各式各样的物品，但从来都没有刀、剪刀之类轻轻一下就能见血的武器。 关于为什么会这样，之前他们玩家内部也讨论过。 他们一致认为，这是因为副本怪物从来就不是靠“杀”来解决的。 第250章 玩家想要在副本里活命，要做的始终是找到规则，遵守规则，破解规则，利用规则。 规则才是核心。 所以他们也从没想过要随身带什么刀具，来警惕随时都会降临的副本。 以不变应万变才是最佳。 但就是在刚才，木雨突然意识到，他们是不是终于还是在这件事上面被副本坑了一把？ 但凡他们身上带了一把小刀，他们都不会需要用到温床里自带的刀具！ 可也是一转念，木雨又觉得，副本既然都将这一台台机器摆在这里了，那就肯定会想方设法诱导他们使用它们，即使他们带了刀具进副本，副本也完全可以把这些刀具从他们的身上摘除。 ——祂完全有能力这么做。 所以思及此，木雨也就放弃纠结这个问题了。 只是显而易见的是，在他踏上温床，关上门，取餐刀的那几秒钟里，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当他踏下这台机器，他发现这台机器似乎散发出了更柔和的光芒。 它变得更加吸引人，甚至隐隐散发出了某种诱人的香气，那香气在悄悄告诉他，它的内部有着大量安全的食物，那些食物可以供养他一辈子。 上来吧，上来吧。 快上来吧。 跟随在他身旁的水晶机器向他发出无声的召唤。 ……这里才是最安全的地方，从此不用再思考，不用再苦恼，不用再受伤，不用再害怕…… ……这里是乐园，是温床…… ……是人类唯一的庇护地…… “——木雨、雨哥，炸物店到了！” 申楞的一声慌张喊声惊醒了木雨。 他猛然从刚才那一阵迷幻中抽离出来，脚步随之停下。 水晶棺材滑动到他身侧，静止。 木雨目光平静又晦涩地看了这台机器最后一眼——它在一瞬间又变回了那普普通通的模样，仿佛真的完全无害——木雨抿住唇，回过头，和申楞一起看向此刻他们面前的这家店铺。 和砂锅鱼头店的布置差不多，这家店也是在临街的位置摆了一口油锅。 此刻油锅没开，一头浑身浅绿色的怪物正站在油锅后面，身上穿了一件小碎花围裙，羞涩又礼貌地打招呼：“你们好，要、要吃点什么呀？” 两人齐齐看向油锅下方张贴着的那面kt板—— “油炸万物！炸红薯条、炸南瓜条、炸胡萝卜条，丰富的营养让你在黑夜中如入白昼！油炸西施狂爱油炸，最爱食材进油锅时发出的噼里啪啦声！” 申楞狠狠咽了咽口水。 他内心思想斗争片刻，做下决定，对木雨说：“砂、砂锅鱼头那家店我真的不太敢去，我就试试这家店，可以不？” 木雨顿了顿，问：“你确定？” “……嗯！” 申楞当然知道，还有“让木雨先去把这两家店探完，等知道通关方法之后再换他去”这种操作方法，可他脸皮再厚也没厚到这程度…… 木雨人再好他也不能这样，总得分担一点，努力一下吧…… 只是他能做的确实有限，他对自己很有ac数，所以也就很坦白地木雨说了…… “……行，那就去吧，我看着你，实在不行就让洪漾把你传送回去。”木雨说。 申楞连忙点点头，然后他想了想，转身跑到他的那台温床机器上面，关上门，两三秒后他拿着一把餐刀下来，学着木雨的样子，在自己手臂上刻下一行字。 【我准备进店了，不到实在受不了的地步先不要传送。】 木雨怔住。 申楞小声说：“毕竟反复传送也浪费时间。” 看着木雨微微有些讶异的模样，申楞突然间有些小得意，他好像也有点长进了哈…… 餐刀从他手中消失——刚才木雨在和陆重年交流的时候，情况也是这样，温床里的物品一旦离开温床，似乎只能存在一分钟左右的时间，想要再次使用，玩家就只能重新上温床拿一次。 不过申楞已经把想说的话全都刻完了，他原地深呼吸几次，走上前。 “你、你好，我想要一份炸红薯……” 浅绿色怪物喜悦又温柔地说：“好的，请稍等！” 木雨也上前一步。 他站到申楞的身旁，凝神看向他们面前这口油锅。 这家店的关卡会是什么？ 玩家也会被投到油锅里去吗？ 他们就这么盯着怪物的一举一动。 它打开油锅，拿来一篮生红薯条。 油锅渐热，里头冒出泡泡。 那泡泡越来越多，油温渐热，锅里发出了噼里啪啦的迸溅声。 怪物羞涩地说：“我们店的红薯选的都是最甜的品种，炸过后就更甜了！” “每、每一根红薯条我们都切到一厘米宽，这是为了保证口感，我们全店研究试吃后一致认为这种大小口感最棒了！” 这只怪物就这么滔滔不绝地介绍起来…… 申楞凑到木雨耳边，战战兢兢道：“我怎么感觉跟砂锅鱼头店那老板是一个路数？不会等会儿我真要进油锅里吧？” 木雨低声说：“不一定，每家店的关卡不可能完全一样……” 下一秒，两人闭了嘴，因为油锅彻底开了。 怪物就这么拿起那一篮生红薯条，手一扬，全部倒入油锅之中！ 第251章 申楞紧张到了极点。 他屏住呼吸，手掌心疯狂出汗，心脏狂跳，生怕下一秒自己就出现在了油锅里，然而—— 噼里啪啦！ 红薯条落入油锅，只是普通地炸开了。 当然了，炸得还是有点热烈欢腾，木雨的眉头不由动了一下。 他注意到申楞还好端端站在自己身边，微微松了一口气，然而等注意到申楞的模样，他的眉头就又重新皱起来。 ——申楞在发抖。 这个男生直愣愣瞪着这口油锅，抖动的幅度越来越大，气喘也越来越明显。 “申楞，你怎么了？”木雨伸出手，碰了碰他的肩膀。 申楞反应大得直接跳了起来，随后他万分惊恐地捂住耳朵，嘴里发出无意义的叫喊：“啊——啊——” 他后退一步，再后退一步——他碰到了无形的墙壁，慌张地往左边跨，却再一次被挡住！ ——他被禁锢在这口油锅的正前方，逃不掉了！ 木雨愕然。 他看向自己的手，他的手依旧能触碰到申楞，似乎只有申楞被限制住了。 而申楞这是……被声音吵到了？ 此刻，在申楞的耳中，那噼里啪啦的声音根本不似油锅在炸东西时发出的声音。 那是重物击碎了砖瓦的声音，是几十根鞭炮一齐被点燃，是陨石砸向大地，数百炮炮弹向空中弹射！ 像整个世界都被砸碎了，揉碎了，化成了一地的玻璃碎片。 像是他自己整个人也化成了玻璃，一道道裂缝在他身体表面崩裂开来，他面目扭曲地破碎，碎片往下坠落，滚落悬崖，一路发出数千道数万道刺耳撞击声…… 那悬崖太深，哗啦啦，噼里啪啦，刺耳的声音仿佛永远不会停息，就像是马群在草原上的奔跑，哒哒哒哒哒哒，永远不会停止…… 木雨看到申楞的耳朵里缓缓淌出鲜红的血，心沉了沉。 他再次看向这家店的标语，视线定在其中一行字上。 【油炸西施狂爱油炸】 申楞说得没错，这家店在某些方面似乎和砂锅鱼头店是一个路数。 可麻烦的是，在砂锅鱼头店里，他们已经印证了垃圾街规则的第三条是假规则，一旦对老板说“一定很好吃”，玩家只会彻底丧命…… ——等等。 木雨的眸中忽然凝起了光。 ……假规则适用的场景这样反复出现，真的有意义吗？ 玩家吃过一次亏自然就不会再上当，反复出现这种明显是在诱导玩家使用假规则的场景根本没有意义，可副本不会做无意义的设定吧。 ——所以，祂会不会恰恰是利用了玩家的惯性思维，在这上面又给他们挖下了一个坑……？ 仔细想想，他们之前就碰到过半真半假的规则，有的规则只在一种情况下为真，在另一种情况下为假！ 木雨立即重新去思考垃圾街第三条规则。 【部分店长对烹饪及食材过度痴迷，希望能尊重并理解。可以保持友善的交流，“一定很好吃”是他们最喜欢的夸奖。】 在没有其他线索或者依据的情况下，默认规则为真。 砂锅鱼头店老板热情好客，早在张华威喊出那句口号之前，它就已经出现过因为被夸赞而免费赠送配菜的行为——它的行为是有迹可循的，木雨当时也注意到了这点。 而这家店的油炸西施怪物不一样，它总不能一个高兴把油锅再开大一点吧，那不得炸糊了？ 木雨的瞳孔猛地紧缩——对，炸糊了！ 他按住申楞的肩膀，大声喊：“告诉它，红薯条一定很好吃，但是它再炸下去东西就要糊了！” 申楞听不到他的声音，只能看到他的嘴在一张一合。 木雨喊了好几遍，申楞才明白过来他在说什么，慌张地摇了下头。 他记得刚才张华威的下场，他不敢！不然还是让夜市街对应的那个玩家把他给—— 申楞忽然僵住。 因为他看到了自己右手臂上，他刚才亲手刻下的那行字。 【我准备进店了，不到实在受不了的地步先不要传送。】 不到实在受不了的地步…… 还没到受不了的地步…… 不能这么软弱，不能这么软弱…… 相信木雨，他比他厉害多了…… 申楞喘着气，颤抖着放下双手。 他的世界还在噼里啪啦狂响，他头脑晕眩，大脑仿佛被揉碎成了一滩浆糊。 怪物似乎还在陶醉地介绍自己正在制作的美食，它不停地说着话，可申楞什么都听不见。 他张开嘴，大声喊。 怪物好像没反应，还在继续说。 申楞握紧双手，手心汗湿。 他试着更大声地喊。 “……” “…………！！” 怪物忽然一惊，看向他，眨了眨眼睛。 它猛地捂住嘴，惊慌又饱含歉意地把油锅关了。 “……不起对不起，都怪我，每次一跟顾客聊天就会忘记时间！啊，真的有点焦了，要、要不我重新再炸一份……？” 申楞终于能听到正常音量的说话声了。 世界回到了他的耳边。 他满脸惨白，浑身汗水，耳朵往下全是血。 听到这句话，他一个激灵，飞快摇头：“不、不用了，这份给我就可以！” 第252章 怪物还在道歉：“真的不用吗？没关系的，我可以——” 申楞和木雨：“真的不用了谢谢！！” * 把红薯条拿到手，他们俩就转身跑回到垃圾街尽头的石桌那里。 申楞一屁股坐到了凳子上，气喘吁吁，脸色白得跟鬼一样。 木雨蹙眉打量着他，问：“还撑得住吗？” 申楞咬咬牙道：“……能！我、我现在只要吃下这份食物，计算时间，再让对方给我回档就行了吧？” “是。” 申楞挣扎着爬起来，从他的温床里拿出餐刀，在手臂上刻下【现在，我要吃这盒炸红薯了】。 放下刀，他从纸盒里捏起一根被炸得略微有点发黑的红薯条，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放入嘴中。 嚼了两下，吞咽。 他一脸紧张，木雨则定定地关注着他。 原地等了两分钟，申楞没有被传送。 这说明洪漾那边还没有出现异样。 木雨思忖着，道：“要不我先去砂锅鱼头店，你一个人在这里休息一会儿，行吗？” 申楞连忙点头：“你去吧，我没事的！” …… 另一头，水果捞店门口。 怪物把张华威点的水果一样样全部放进了篮里，语气活泼道：“请稍等，我这就让店长去切一下！” 张华威僵了僵：“不切……行吗？我就喜欢直接啃！” 怪物一脸惊讶地捂住唇：“水果怎么能不切就吃呢，这也太不优雅了叭！” 张华威：“…………” 你一只怪物在这儿装什么呢头顶上光秃秃的一根毛都没就很优雅吗？！ 一旁传来一声：“呵哼。” 张华威扭头一看。 高瞻远两只手臂抱着胸，金灿灿的黄毛在夜风下飘啊飘的，慢悠悠翘起一束来，像一撮呆毛，但张华威觉得那更像是一根中指。 “你到底是想呵还是想哼，选一个行不行。”他撇了撇嘴，不爽地说。 高瞻远下巴扬得更高了：“呵哼哼。” 张华威：“……”青筋突突跳。 他张开嘴，想说你想说什么就说别哼哼呵呵的听得难受让人想尿，面前这家店就忽然整个门面的灯都灭了。 他被吓了一跳，高瞻远也瞬间提起警惕。 人来人往，灯火明亮的垃圾街中，这家店就这么突兀地暗了下来，一丁点光都照不到里头，目光所及之处全是黑洞洞的一片。 怪物的喊声悠悠从里头传来：“诶，那位顾客，不好意思我这边有点忙，能麻烦你自己进来拿一下水果捞吗？我们店长已经切好了！” “店里刚刚跳闸，有点黑，没事啊你放心进来，很安全的！” 张华威和高瞻远：“…………” 不是，刚刚还夸你会装呢，怎么现在装都不装一下了？！ 第90章 新莲宾馆（十二） 张华威扯嗓子在店门口吼：“我才不进去，你出来！” 店里的怪物：“哎呀我怎么出来呀，我很忙啊这位同志，帮帮忙咯！” 张华威：“我帮你的忙那等会儿谁来帮我的啊！” 怪物：“诶这是完全在帮我吗，这不是你自己花钱买的东西吗？帮我不就是在帮你自己吗？！” 高瞻远：“…………”这怪物好会吵架啊。 张华威脱口而出：“我擦，那我不要了——” “——你是要浪费粮食吗？”怪物的嗓音刹那间嘶哑下来，阴沉无比。 仿佛只要张华威敢说出一个“是”字，它立刻就会从黑暗中扑出来，狠狠咬断他的喉咙。 张华威噤声了，咕咚吞咽了一下口水。 他神情挣扎，后退一步却发现有无形的屏障挡在了他的后方和左右两边，只给他留下了往前走的一条路，不由骂了句脏话。 “就进去呗，反正死了也能回档。”高瞻远在一旁轻飘飘地说。 “说得好像死一次很轻松一样，你怎么不去试试！”张华威跳脚。 高瞻远对他是真无语：“不是你自己要选这家店的？那怎么样，要不你去探烧烤店，这家换我来？总不能指望两家店都我来吧，你就白嫖？” 张华威被噎住，涨红脸，羞恼极了。 ……侮辱谁呢！ 他捏紧拳头，急促地呼吸两下，小声嘟哝一句“谁白嫖了”，咬牙走向门面。 高瞻远跟在他后头。 张华威：“？你跟过来干嘛？” 高瞻远把手机手电筒模式打开：“你是不是傻？” 张华威：“…………” 玛德，他也觉得自己变成傻子了！ 两人警惕地走入一片漆黑的水果捞店。 ——张华威也不想再问高瞻远继续跟进来干嘛……他就当这家伙是真馋水果捞了……嗯……说不定就是真的呢……等东西顺利拿到手了，看在这家伙陪他一起进来的份上，他也不是不能让这家伙尝尝，咳…… 手电筒光在黑暗中汇成了细细的一束。 高瞻远左右晃动手机，发现不论这束光打到哪里，他们能看到的只有一片虚无，仿佛他们踏入的不是一家水果捞店，而是一个混沌的宇宙。 张华威的神经紧绷成一根弦。 往前走了两步，右腿在黑暗中突然撞到了一个什么东西，他吃痛地嘶了声，手下意识地往下摸，摸到了一个篮筐。 第253章 是装水果的筐子？ 他忽然想起一件很关键的事情。 这家店的完整标语是：这里是全大学城品类最丰富的水果捞！香蕉、蓝莓、草莓、苹果……富含多种对身体有益的维生素。切成块淋上一勺冰淇淋和两勺酸奶，清爽又舒心！（店长刀法利落，赏心悦目，就是眼神不太好[捂嘴笑]如果发现他切错东西，请立即把水果扔给他！） ——他们得带上一个水果！ 张华威赶紧弯下腰往篮筐里摸，一旁传来高瞻远压低的声音：“你在干嘛？” “我在摸瓜，这好像是木瓜啊……” 张华威就这么随便挑了一只木瓜抱进怀里，刚直起身，就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自己的头顶上一扫而过，脸上痒痒的。 他往脸上摸了把，摸下来几根碎发。 张华威：“…………刚刚那是什么？！” “啥？什么？” 高瞻远什么都没注意到，还在照前方。 下一秒，一抹银光在两人中间一闪而过，张华威顿时感觉到左肩一凉，他的袖子好像没了。 这回高瞻远也看清楚了，两人：“…………” ——那他妈是一把巨长的切西瓜刀啊啊啊啊啊！ 与此同时，刚刚一直在招呼他们的那只怪物的声音在深处响起：“哎呀店长，你又切错东西了，那是顾客，不是水果呀！” 下一秒，银光应声向张华威劈来！ “我日——”张华威闪身，躲了过去，“高瞻远！高瞻远！光！光！” 手电筒光顿时往张华威的方向扫过来，可光束依旧只扫到了一片虚空，他们并没有看到持刀怪物的身影！ 银光出现在了张华威的头顶上方，这一刻，肾上腺素急速分泌，张华威爆发出潜力—— 上半身往后拗去，圆滚滚的腰弯出了难度极高的弧度，他来了个下腰！ ——可是才拗到六十度他就不行了！！ 他嗷一声失去平衡，摔倒在地上，那把西瓜刀就这么劈在了他的两条腿中间，他差点尿出来。 一旁传来高瞻远焦急的声音：“张华威，你自己打开手电筒试试，我的照不到！” 张华威抱起木瓜就翻过身往前爬，被吓得哆嗦：“打个屁啊，你照不到我就照得到了？！” “你没发现这刀只跟着你跑吗，你才是局里的那个，你打手电筒说不定有用！！” 张华威却被吓得完全听不进话了：“我我我准备扔瓜了！” “？”高瞻远骂，“那怪物在哪你都没看清楚，你准备往哪扔啊？！” “就朝那刀劈过来的方向扔啊！” 高瞻远还想阻拦，可已经来不及了，他听到了瓜落地碎裂的声音。 下一秒，低沉的怒吼声在店内响起，如同巨兽咆哮，声音震荡了整个空间。 “——你、竟、然、浪、费、粮、食！” 一道银光在高瞻远身旁的半米远处落下，似一道惊雷劈向了地面。 高瞻远感觉到一股温热液体溅到了他的脸上。 死寂。 滋滋两声，店内灯光亮了起来。 狭窄的店铺内，一只魁梧的纯黑色怪物拿着一把西瓜刀站在中间，气势汹汹，脸上残留着一丝愤怒。 它面前的地面上，躺着一只碎裂的木瓜。 张华威不见了。 高瞻远懵了几秒，抬起手臂抹了把自己的脸，骂了句脏话，跑出店去。 * 他跑回到石桌那儿的时候，张华威已经全身瘫软坐在了地上，申楞一脸担心地搭着他的肩膀。 高瞻远喘了口气，骂道：“你怎么心态这么差啊？你没发现那刀在黑暗中根本劈不准吗，你完全有机会打开手电筒，只要你的手电筒能照出那只怪物，你往他那儿扔过去扔准了不就行了吗？！你——算了，我看你也别去了，你就在这儿休息吧，我去搞定那两家店！” 他脚步刚转，张华威突然脱下背后的书包，用力砸在了地上。 高瞻远一顿，看了那书包一眼，反倒冷静下来：“发脾气也没用，还有劲儿的话不如用用你的脑子，想想这副本到底要怎么解决，怪物发生器会在什么地方。” 张华威哭吼道：“我要是有脑子就不会犯刚才那种错误了！！” 高瞻远：“嘿，你还知道呢？说的也是，仔细想想你脑子好像还不如我啊，要不然还是我留在这里想解决方法，你去肉身搏那两家店算了？最多麻烦你对应的那个夜市街玩家多送你回来几趟呗。” 张华威：“…………” 申楞：“……” 火上浇油你是真行啊兄弟！！ 张华威瞪着高瞻远，气呼呼的，双眼血红血红，像是恨不得扑过去咬他一口。 高瞻远嘴贱完，就敛起神色，一张婴儿肥的小脸又变得冷酷起来。 他说：“喂，我说真的，你好歹跟我大哥是一个学校的，你是自己考进去的吧？你都能考进理工了，脑子还能差到哪里去啊，肯定比我要好吧？” 张华威一僵，捏紧拳头，咬住牙关看地上。 “刚才那家店的解决方法我都能想到，你能想不到？你就是心态太差了，好好调整调整吧，高材生。” “打起精神来！” 张华威闷声不吭。 “走了。” 他的视野中，高瞻远的双脚毫不犹豫地迈向了垃圾街的方向。 第254章 他抿起唇，悄悄抬了抬眼，看到的是那一头金发的小男孩勇敢无畏的背影。 一根呆毛翘起在头顶，随着步伐一摇一晃，这道背影大步大步往前，越走越远，逐渐融入了灯火辉煌之中。 申楞蹲在他身旁，依旧有些担心：“你没事吧？” “……我没事。”张华威闷闷地站起来，拍了拍自己的屁股。 他颇有些垂头丧气，眼睛一转，便瞥向斜前方那具闪闪发光的水晶棺材。 水晶棺材寂静无声地回视着他。 ……不，你绝对是个坑！ 张华威抿紧唇，上前一步，把被他扔到地上的那只书包捡起来，从里面拿出家书和火车票。 他转身在石凳上坐下，瞪着这两样东西，开始搅动脑汁。 * 7：03 石桌边上，申楞正坐在那儿脑袋一下一下地往下点，打着瞌睡，张华威则拧着眉头沉思。 木雨忽然出现，把这俩人吓了跳。 申楞连忙擦了擦嘴边的口水，问：“砂锅鱼头店那边……失败了？” 木雨吐出一口气，点了下头。 刚才被转移进砂锅之后，他试图把周围的配菜拱出锅，再连接上鱼头人的脑电波，让它打10233——规则中提到过的那个市场监管电话，举报这家店有卫生乱象…… 方法可能是鸡贼了点，咳……但反正最后也没有成功，因为等市场监管人员来了，老板早就已经把木雨拱出锅的配菜清理干净了，后来鱼头人因为乱举报被抓走，木雨的身体也到达了极限，就被陆重年送了回来…… 不堪回顾。 木雨抓了把头发，看向申楞：“你怎么样，有被传送过吗？” “有，大概第10分钟的时候被原地传送了下！”申楞说。 木雨摸下巴。 果然，不同的食物能够提供给玩家的时间是不同的，虽然10分钟还是有点短，但至少比奶茶的时间要长了。 就在这时，高瞻远突然也出现在旁边，扑倒在桌上——这家伙也被传送回来了！ 张华威瞪大眼睛：“你也失败了？！” “滚，老子当然是成功了！”高瞻远跳起来，对木雨说，“雨哥，水果捞能给到的时间大概在四分钟左右！” 他刚刚按照自己的法子成功通关了水果捞店，吃下后就往烤串店跑，刚点完单就被传送了回来，前后绝对没超过四分钟！ “才这么点？我还以为能比炸物店长呢，”张华威嘟哝，“那跟奶茶的时间也差不了多少啊。” 高瞻远斜眼看他：“你还嫌弃？这种游戏里多出个一分钟时间就够救你几条命了！就跟你们高考一样，比别人多考一分排名就能进个几千位……” 张华威现在只敢小声逼逼他：“哪有那么多……” 木雨沉吟。 目前这几样食物能给的时间确实都不长，不知道烧烤店和砂锅鱼头店会如何。 他目光一转，看向张华威面前摆着的那封家书和那张火车票，问：“张华威，你在研究这两样东西？” “啊？哦对！” 张华威实在应付不了高瞻远，还好木雨cue他了，他赶紧拿起这两样东西说：“我，咳，我刚才想了一下啊，感觉我们其实能试试‘回家’这个选项，反正这肯定不是一个必死项！” “怎么说？”申楞刚才一直没好意思打扰张华威，此刻很好奇地问。 “你们看这封家书啊，它提到什么家永远是港湾，在外面如果不知道什么样的选择是正确的就上温床……这封信的重点其实就是‘我们的成长’吧？” 张华威分析起这些时，恢复了一点自信的样子。 “我们现在的身份就是一帮年纪小小就走出家门，准备独立生活的小孩，我们的选择有三种，一，靠自己的双腿往前走，二，上温床，让这台死机器替我们做选择，三，回家啃老，不是，回去依靠父母……这整个副本就是围绕这个主题设计的，所以重点肯定就全在这三个选项里了。” “那你们想想，总共才三个选择，”张华威指指自己身后的那台温床，“这玩意儿和‘回家’之间，肯定只有一个是必死项吧？” “另外那个选项，我估计就是危险程度比较大，玩家可能会要死不死的，但一旦能成功活下来，说不定能直接到终点，也就是整个谜题的答案在的地方！” 申楞听得一愣一愣的，高瞻远则有点狐疑：“你怎么就能确定只有一个必死项？这游戏又不是你设计的。” 张华威一噎：“……那设计游戏的人总该讲究一下平衡吧？！要是三个选择里两个都是必死的，那玩家还玩个啥，这不是根本没选择吗！” 木雨在一旁听着，也在思考。 其实之前他也考虑过“回家”这个选择……他甚至想过，怪物发生器说不定就在“家”里。 可“家”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家”会在哪里，他们完全没有头绪。 这个副本的隐藏信息就在这里了，一旦他们就这样什么都不知道地坐上火车，任由火车送他们回“家”，最终他们可能是会直接被送到答案的所在之处，但也很可能会在猝不及防的情况下迎来极大的危险。 而到了那种时候，又有几个玩家能挺过去，幸存下来？ 100的收益，对应10000的死亡风险，性价比其实并不高。这个世界上终究没有免费的午餐。 第255章 但与此同时，木雨也不敢说如果他们无视了这个选择，到时候会不会反而出问题。 ——因为还是那句话，副本中的一切设定都不会是无用的。 就连“温床”都有他们避不开，必须使用的功能，那这张火车票他们难道就能彻头彻底地无视了吗？ 如果副本游戏里真的有这么一件东西，他们是完全可以将其放在一旁不管的，那玩家可能反而要反思反思，他们是不是有哪一步想错了。 此时此刻，看着高瞻远和张华威在那斗嘴，木雨抬起眼睫，启唇道：“所以，你的意思是——” 视线所抵之处，张华威停住嘴，神情明显有些紧张起来。 他清了清嗓子，强作镇定地说：“我、我愿意为大家冒一下这个风险，上火车试试，就是，嗯，我到时候可能要借用一下供时最长的食物……” 这话一出，高瞻远的脸瞬间拉了下来。 如果说刚刚他还是在和张华威“玩”，那他现在是真的不爽了。 “哦，说来说去，结果还是为了这个，”他冷笑道，“说什么‘借用’，你借了你打算怎么还啊？吃进去的还能吐出来？” 张华威一僵，脸瞬间涨得通红：“……如果真要上那火车给你们探路，那我肯定要提早出发吧？出了迷雾可能就回不来了，我不吃时间最长的食物，那我对应的那个夜市街玩家怎么办？！我又不是为了我自己，是为了另一个人！” “‘给你们探路’？”高瞻远不客气地指出，“是只给我们吗？” 张华威激动地唾沫都喷了出来：“是给我！也是在给我自己！我说错了行吧，我、我就是说话喜欢占便宜我承认了！可是我哪里说错了？如果我喝了奶茶就出发，那火车还没把我送到目的地我对应的那个夜市街玩家就死了，他的命不值钱吗？！” “我现在不爽的不是这件事，而是我们辛辛苦苦探店，你说你要上火车，就要我们把最好的食物让给你了，简直想一出是一出的。你想出来的就这吗？而且你确定你能成功吗？”高瞻远冷冷道，“就算真要上火车也不见得要派你去吧，供时最长的食物既然要用，那就绝对不能让人随随便便浪费掉。” “你说谁浪费——”张华威气得脸红脖子粗，拍桌子起身，然而对上高瞻远的冷眼，他一僵，浑身的力好像瞬间就都卸了下来。 他坐回原位，耷拉下脑袋，垂下肩膀，悻悻道，“算了，随你们。” ……木雨觉得这俩人的矛盾好像有一点点深。 他斟酌了下，说：“如果真要上火车，那我们肯定是要给那个人用上供时最长的食物的，但我觉得这事可以先放一放，后面再说……我们现在连剩下两家店都还没探完啊，都不知道剩下两种食物到底能用几分钟！” 这，现在吵这么激烈没必要啊！ “你说得对。”张华威有气无力的。 说完了，他的身形忽然晃动一下，他生无可恋地道：“我刚刚好像又被传送了一次。” 坐在他旁边的申楞：“我好像也是……” “应该是青年组那边不太顺利——等等，”木雨的眼中凝起光，“我的脑袋里好像多出了一段记忆！” 大家顿时齐齐看向他。 * 新莲宾馆。 这短短十几分钟里他们这边也发生了很多事…… 郁宁刚刚再度尝试突破203房间，失败了。 许谨也再次尝试了201房间，也失败了。 还有王皓——他刚才什么都没干就被传送回原点一次，拿到手的水晶没了，被前台收走的房卡也又回来了，估计是垃圾街那边对应的玩家干了什么，夜市街玩家倒转了时间。 他很无奈，只能又进了一次204，所幸又成功了。 而闫少闻，就在刚刚，他用一分半的时间就成功解决了202房间，拿到了一枚紫色心型水晶。 问起是怎么解决的，他说得很轻描淡写。 “既然知道副本想要迷惑你，那保持清醒不就行了？松开拳头，水晶就在掌心里。” 其他三人：“…………” 听起来是很简单啊！！听起来！！ “所以，在桌子上刻字是啥意思？”王昊困惑地问。 闫少闻刚才收获的那段记忆是—— 他们十二个人站在那白色的空间中，这次，他们按照幼年、青年、老年的结构三人一组，一共分成了四组，每一组人的面前都摆了一张桌子。 空气中浮动着一行金色字幕，字幕正在要求每组的青年玩家和幼年玩家按照它的指示，在桌面对应的位置刻下他们的名字。 同一时间，垃圾街。 大家一起围到了陆重年的那张摊位桌前。 陆重年将桌上的手工包全部挪了下去，将整张桌子空了出来，道：“所有青年组玩家将名字刻在了桌子的左边，幼年组玩家刻在了右边。” “我觉得这些名字的位置可能和他们两组人各自的生命进度条有关。” “什么？什么意思？”洪漾没听懂。 陆重年抬起头，对他们说：“你们发现了吗，目前为止，npc每次停下来打乱的都不仅仅只是我们桌面的某个角落，而是我们的一整张桌面。” 大家一怔，然后回想起—— 是……好像是这样！ 每次有npc停在他们桌子前，不论是一个npc还是一群npc，不论他们拿起的货品是两三样还是七八样，他们选择的货品都是分布在一整张桌面各处的，而非单一某一处！ 第256章 而这么一来，造成的效果就是他们整张桌面都乱了。 陆重年缓缓道：“因此，我们整理桌面也总是把一整张桌面都理掉了，而对应的青年组玩家和幼年组玩家的进度条在这个时候会被一起拉到原点，他们会回到副本最初的位置，身体状态也会回到最开始的时候。” “但如果，他们的进度条本来是可以分开拉的呢？” 陆重年的两只手分别按在桌面的左面和右边。 “副本既然特意给他们两组在桌面上划分开位置，那么这两边位置就一定有它们的作用。” 陆重年弯下腰，捡起地上的一只手工包，将其放到了桌面的左上角。 然后拿起另一只，放到它的旁边。 他就这样将手工包一只只拿上来，将左半边桌面全部填满，然后一挥手，将它们打乱，再重新排列。 他重复了这个让人摸不清头脑的过程三次，终于有人憋不出了。 他的右手臂上冒出来一个【？】 【你是在试验吗？】 这字迹一看就是闫少闻的，而木雨的字没有浮现出来，这似乎意味着—— “木雨那边的进度条没被拉动？！”蒋书阅惊声问。 这张桌子，真的是可以分开整理的！ 他们可以分开控制幼年组玩家和青年组玩家的生命进度条！ 第91章 新莲宾馆（十三） 陆重年继续试验。 这次他试的是右半张桌子，同样的操作来过三次之后，木雨的字迹从他的右手臂上浮现了出来。 【在试验吗？是3秒后，不是5秒后】 陆重年在三秒后重新整理了桌面。 答案已经明了。 苗乡内心震撼，却也有些不解：“我们能单独拉动青年组的进度条，这个我能理解……但是拉了幼年组的进度条，为什么青年组的进度条可以不受影响啊？就，一个人是从小长到大的吧，幼年期和青年期的进度条理论上不是连在一起的吗？呃，你们懂我的意思吗？” 蒋书阅道：“懂，但在这个副本里面，我们拉的进度条本质上并不是‘人生’的进度条啊，我们返还的只是他们的位置和身体状态。” “我们每组之间互相受影响的表现形式一直都是‘受伤’和‘死亡’——幼年组受伤，另外两组人的身上同一部位也会有伤口；幼年组死了，另外两组人也都会死。这个设定的运行逻辑一直没有变过。” 苗乡的脑筋转了过来：“哦哦，我懂了。” 而现在，搞明白了这一切，他们后面就可以更便捷地帮助其他两组了。 可是，也有一点很奇怪—— 洪漾喃喃自语：“我们组四个人之前就没在这张桌子上刻过什么东西吗？” * 新莲宾馆。 闫少闻刚到手的心型水晶就这么无了，他对这个副本的无语也已经达到了顶峰。 结果，王昊依旧是他们当中唯一一个能离开这个地图的人。 许谨说：“要不我进202房间试试看吧？反正这个房间的破解方法已经知道了，要是能成功，我就和王昊一起出去找其他两组人！……可、可以吗？” 她尴尬地看向闫少闻——因为他才是破解了202房间的那个人，她不知道闫少闻介不介意…… 闫少闻无所谓：“想进就进。” 他没兴趣棒打鸳鸯，更何况对他来说，给他剩哪个房间都一样，不过就是再多花几分钟去破解的问题。 许谨松了口气：“谢谢。” 她做好心理准备就一个人进了202，这期间，其他三人就在走廊上等。 王昊跟在产房外面等老婆生孩子的丈夫似的，走来走去，坐立不安。 郁宁则蹲靠在墙角边，安安静静的。 他的安静自然有他的聋哑因素使然，但此时确实也有点安静过头了，仿佛整个人的存在感都被抹消了一样—— 闫少闻侧过身，瞥过去一眼。 他只能看到这个男生头顶上乖巧安静的发旋，和几根无精打采往外翘的发梢，看不到这家伙的表情。 被203房间打击成这样？ 很快，202房间的门被砰一声打开，许谨喜气洋洋地走了出来：“我拿到手了！” 她扬起手，手中捏着一枚紫色的水晶！ * 四个人一起下到一楼。 下去之前，闫少闻还是姑且问了一句：“你们确定好要出去了吧？” 许谨和王昊坚定地点了点头：“总要有人先出去看看的。” 他们两人将202、204两个房间的房卡交给前台，前台微笑收下，对他们说：“欢迎下次光临。” 大门口，两扇玻璃移门缓缓向两旁移去，通往外界的出口已经彻底打开。 一阵风从门外涌了进来。 王浩和许谨咽了咽口水。 外面漆黑一片，是非常熟悉的景色，就是新莲宾馆往日里门口的那条马路。 马路的左右两边分别连接夜市街和垃圾街，而一条人行横道线过去，对面就是一栋栋的民居，和一条条通往更远方的大道。 记忆中总是热热闹闹，人潮拥挤的道路，此刻寂静无比，没有一个过路的人影。 真到了这一刻，他们内心还是有一丝忐忑的。 许谨抱紧王昊的手臂，王昊深呼吸两次，转过头对她说：“谨谨，我先出去，我出去了要是没事，你再出来！” 第257章 “啊……”许谨无措地看着他。 王昊拍拍她的手背，将自己的手臂抽了出来。 闫少闻不动声色在一旁看着，郁宁沉默地站在他身边。 在他们的注视之中，王昊就这么一步一步往外走去。 他的那具水晶棺材滚动跟随在他身后，静默而冰冷，仿佛只为阻断他的回头路。 王昊一步跨出大门，又往前走了一步，两步，三步。 他在马路中央站定。 夜风呼呼出来，拂动他的衣摆。 夜色下孤身一人的背影，仿佛化作为了一粒悬在钢丝线上的珠子。 珠子摇摇欲坠，似乎随时都会从线上滚落，看客的心也悄悄为之悬起…… 许谨双手握紧，无意识地举起放在唇边，她默默在心中祈祷，不要出事，千万不要出事，要安全…… 王昊在原地站了几秒钟，他看向左边，看向右边，再看向前方，就这么反复确认了几次，背影逐渐放松下来。 许谨提着的心也跟着放下来了，她放下手，脸上渐渐露出笑容。 王昊转过身。 他脸上带着一样的笑容，举起手臂似乎想向他们挥舞，然而这一瞬间，他的笑容凝结了。 他茫然又惊愕地睁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盯着宾馆中的他们。 许谨一怔，喊道：“……王昊？” 闫少闻眯起眼，立即和郁宁一起往前走了两步。 情况有些不对。 “王昊？你……你怎么了？！”许谨害怕起来。 王昊好像完全没听到她的声音，他依旧瞪着眼睛——直到这一刻他们才发现，他的目光好像没有聚焦到他们的身上，他只是在看着他们的方向，却并没有在看他们！ 王昊慌张地喊：“谨谨？！” “谨谨，闫少闻，郁宁，你们、你们在哪？！” 他焦急地往他们这里跑，眼看着就要冲进宾馆里来了，身影却在一瞬间消失！ 许谨面露惊愕，郁宁也有些反应不及。 闫少闻不动声色地观察他们的左右两边。 宾馆大堂里依旧只有他们三人和一个npc，并没有王昊的身影。 没几秒，王昊又出现在了门外的马路上——他好像又从“宾馆里”跑出去了，像一只无头苍蝇似的在马路上原地打转，疯狂喊他们的名字。 许谨捂住嘴，郁宁沉下脸。 ——王昊现在的视野里好像根本已经不存在新莲宾馆这栋建筑物了！ 闫少闻觉得有些奇怪。 他知道木雨和陆重年两组所在的垃圾街和夜市街全都被迷雾包围了，他们全都怀疑他们一旦踏出迷雾就有可能再也回不去，可他没想到，新莲宾馆这幅地图竟然也是如此？ 这栋宾馆的四周明明不存在迷雾，副本特意将他们组的“视野”打造得和另外两组不同，难道不就是为了告诉他们，他们组可以放心地走出去吗？ 如果不是为了这个目的，副本这么做又是为了什么？ 许谨急得想往门口的方向冲，闫少闻一把拦住了她。 许谨红着眼睛问：“你拦着我干什么？！我、我要去陪他！” “他说过外面要是安全你再出去，现在外面‘安全’吗？”闫少闻淡淡反问。 许谨咬住唇。 “先等着，”闫少闻冷静道，“等确认完情况再说。” 外面，王昊拉开温床的玻璃门爬了上去，几秒钟后，他拿着一把餐刀下来，开始在自己的手臂上刻血字。 ——他在尝试联系夜市街组玩家。 这头，闫少闻也进行了一样的操作。 他从温床上面拿了餐刀下来，在许谨和郁宁的目光下刻字，联系陆重年。 【王昊在联系你们组烹饪学院玩家，对方看到字了吗？是3秒，否5秒】 五秒钟后，闫少闻被传送回不远处的大堂沙发上。 ——夜市组中烹饪学院的那名玩家并没有看到王昊的刻字。 许谨的脸色变得惨白，郁宁面容严肃。 闫少闻再次刻字：【能传送王昊吗？能3秒，否5秒】 五秒后，他再次被传送回沙发。 答案已经很明确——王昊的生命进度条已经无法被改动了，从现在开始，他不论是受伤还是死亡，都将无法再被逆转。 闫少闻问许谨：“你确定还要出去？一旦你走出这里，你的性命也没法再回档，如果你死了，和你关联的那个夜市街组玩家也会死。你想好再做决定。” 闫少闻的话语客观冷静，而许谨张了张嘴，变得有些说不出话来。 ——因为这显然已经不是她个人的事了，她的决定还会影响到另一个陌生人的安危。 她攥紧双手，内心挣扎。 外头的王昊忽然往前跑了两步，对着空气喊：“谨谨，谨谨你还听得到我的声音吗？！” 许谨倏地抬起头。 “如果听得到的话，你先别出来！外面的情况太不确定了，你别出来了！” 许谨一颤，眼中瞬间蓄起了泪。 “我先去找找看其他两组玩家，等有消息了我再回来告诉你们！如果我什么都找不到，那你们出来也没意义了啊，那到时候就——” 空荡荡的马路之中，王昊喊了一半便悻悻停了下来。 因为他听不到任何声音，得不到任何回应，他不知道自己现在的表现是不是很像一个独角戏演员，他喊了这么多又会不会是徒劳。 第258章 他垂下脑袋，抿了抿唇，又抬起头，迟疑地看向左右两边。 ……那么，他现在先去找哪一组玩家比较好呢？ 宾馆里，许谨忍不住哭了起来，明明说好要一起走的，现在却变成王昊一个人走了。 郁宁轻轻拍她的肩膀，在手机上打字安慰：“外面的情况只是有些不确定，不一定会有危险，至少我们现在没看到怪物。” “我知道，我就是担心他……”许谨哽咽道。 闫少闻却没有言语，他只盯着王昊，往前又走了两步。 ……始终觉得，副本为他们组打造出这样的视野，应该有其深意。 祂想让他们看到什么？ 祂想让他们找到什么，知道什么？ 如果外面真的有什么，那么他们当中现在已经有玩家来到了外面，那“东西”……也该现出真面目了吧。 外头，王昊原地杵了半分钟，好像终于做好决定，转过身往左边走去——他打算先去找夜市街组玩家！ 然而大概是因为心不在焉，他没看清路，左腿一抬就撞上了脚边的一根路桩，顿时他就龇牙咧嘴提起腿，原地跳了起来！ 他跳了两下，嘴里不停吸气，随后动作幅度迅速变小，脸上逐渐流露出一丝疑惑。 他放下腿，晃了晃……好像没想象中那么痛似的，然后，他的目光就移到了那根路桩上。 他狐疑地打量两秒，弯下腰，伸出手，摸了上去…… 闫少闻始终紧紧盯着他。 他看到……王昊触碰到路桩，愣了一瞬，抬起自己的手掌看了看，像是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手感似的，随后就伸出食指，对着这根路桩的顶面……按了下去。 他的食指就这么轻易地陷进了路桩的里面。 闫少闻视线凝住。 王昊彻底呆住了。 他呆了两秒，拔出手指，毫不犹豫地伸手一揪，竟直接从路桩上揪了一块下来——路桩就这么缺了一角！ 这是什么？！ 第92章 新莲宾馆（十四） 闫少闻的身后，郁宁和许谨也注意到了这一幕。 许谨惊声道：“他、他怎么把那东西揪下来了？！” 王昊不仅是把路桩的一角给揪下来了，他甚至在手中捏、揉，像玩橡皮泥似的玩着这块东西。 他自己也震惊极了，蹲下身又摸了摸这路桩，随后便迅速趴到地上，手掌抚过路面，食指和大拇指一拧，从路面上也揪了一块下来—— 郁宁和许谨彻底呆住，闫少闻眯起眼。 王昊喃喃着：“这什么玩意儿……” 他起身跳到路灯旁边，触摸灯杆，用力一推，轻易就将灯杆推歪向一边！ 又跑到马路对面，摸别人的房屋墙面—— 他抬起腿，用力踹了一脚，竟在墙面上留下了一个深深凹陷下去的脚印！ 王昊彻底惊住。 一阵风吹过，他站在黑暗孤寂的城市之中，周围的建筑物以其巨大的沉默包裹向他。 ——这一切，这庞大而又复杂的一切，竟、竟好像全都是由黏土一样的软泥构成的！ 他们竟然在一座黏土之城中？！ 闫少闻的袖子被扯了一下，他回过头，一只手机被递到了眼前。 “你们以前进过的副本有出现过这么大范围的城市被改造的情况吗？” 闫少闻抬起眼，望向眉头紧皱的郁宁，语气冷静道：“当然没有，如果有的话就不至于出现现在这样的情况了。” 至少王昊不会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就与他们被分隔开。 郁宁抿唇，把手机收回去，又打了一段话，递给他看。 “如果这不是副本惯用的模式的话，那我有一个猜测，夜市街那边过去有个老爷爷，大家喊他老杨，他卖的都是他亲手捏的黏土制品，这个副本会不会和他有关系？毕竟夜市街那边也有玩家。” 闫少闻眸色微动：“关于那个老杨的事你还知道什么？” 郁宁思考了下，皱眉打下一行字：“他一个月前去世了，我不知道他的事有哪些会和副本有关系，要全部说出来的话那剩下这点副本时间根本不够用的。” 闫少闻凝神思考。 这会儿门外的王昊好像已经从震惊中缓过来了，他对着空气喊：“你们、你们看到了吗？” 他举起手中那两坨黏土：“全都是黏土，这整座城市都是假的，是黏土做的！” 他喊了好几遍，确保如果他们听得到，那他们此刻应该已经接收到了他的信息，便道：“我、我还是先去找夜市那边的玩家，你们等我！” 他扔了手中那两坨东西，转身往夜市街的方向跑去。 闫少闻对郁宁说：“再想想老杨身上有没有发生过什么特殊的事情，想到了什么就跟我们说。” 语罢，他便再次从温床上拿了餐刀下来，将这个惊人的消息传递给了夜市街组玩家。 * 夜市街。 “黏土之城？！”洪漾看到陆重年手臂上浮现出来的文字信息，震惊万分，“外面全都是黏土做成的？” 苗乡惊呼道：“对了，我想起来了，老杨以前是卖黏土玩具的！” 他们迅速来到了老杨的那张空桌边上，然而—— 望着这张光秃秃的桌面，他们又卡壳了。 桌子，他们早就已经检查过两三遍，什么线索都没找到。 第259章 黏土，更是见都没见着。 这整个摊位都是空的，除了这张桌子，他们身后就只剩下了一堆垃圾，然而垃圾也只是单纯的垃圾，里面并没有藏着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蒋书阅深思：“……副本将外面整个城市都改造成黏土质地是什么用意？难道就是为了告诉我们这个副本和老杨有关系？？” 洪漾指着这张桌子说：“反正现在看来，整个副本最重要的东西就是这张桌子没跑了吧！” 蒋书阅：“是，就是这张桌子太‘干净’了，我们什么东西都找不到，我完全想不出来这张桌子和怪物发生器能有什么关联……” 苗乡：“诶你们说，为什么最开始的时候，副本要让我们在桌子上刻字啊？就是，祂想给我们这组拉动进度条的能力这个我理解，但为什么非得是这种表现形式？好奇怪啊，我刚才一直想不通！” 陆重年伸出手，手掌轻轻抚过桌面。 就如同之前几次触碰一样，他触摸到的是一片粗糙，掌心下的，是于十几年岁月中留下的大大小小的划痕。 他开口道：“‘一生倒有半生，总是在清理一张桌子’，这句话是诗人隐地写的，席慕蓉借这句话写过一首诗。” 大家看向他。 陆重年回忆了一下，不疾不徐将这首诗背了下来。 “一生倒有半生，总是在清理一张桌子 总以为，只要窗明几净 生命就可以重新开始 于是，不断舍弃那些被忽略了的留言 不断撕毁那些无法完成的诗篇 不断渭叹，不断发生暗暗的惊呼 原来昨日的记忆是那样光华灿烂 却被零乱地堆叠在抽屉最后最深处 ……”[注] 男生的嗓音如清泉一般充满凉意。 随着他的轻念，大家在这秋夜里因为急躁和死亡步步紧逼的危机感而产生的心浮气躁逐渐消退，头脑重新冷静下来。 陆重年念完整首诗，停顿了片刻，才道：“对这句话，这首诗要怎么理解，每个人可能会有各自的想法和偏差，但现在非常明确的一点是，在这个副本里，‘整理桌面’可以让我们的‘过去’重来，我们在桌面上刻下的不同位置的字代表了我们不同的‘人生阶段’。” “我认为‘想要让一切从头开始’至少是老杨曾经有过的念头，这个念头被副本捕捉到了，我们才会遇到现在这个副本。” “而这张桌面上留下的划痕，可能就和我们在游戏开始前被副本要求刻下的文字一样，代表的或许都是‘在岁月里留下的无法被抹平的痕迹’——” 陆重年的双手按在这张光秃秃的桌面上。 “这些痕迹代表的是无法被改变的过去，人的一生无法倒行，这是每个人类注定的结果，也是老杨最终的结果。” 然而很显然，就如之前他们所讨论的那样，副本恶意扭曲了这一点。 祂给予了他们“人生倒行”的能力，给他们设定的结果却全都是死亡，似乎只为证明人类只会失败。 大家的脸色都很不好看。 陆重年眸光微转：“总而言之，如果这一切都是围绕我猜测的这些内容展开的话，那我觉得最关键的线索可能就在老杨这张桌面上留下的痕迹里，这些痕迹是这张桌子唯一留下的讯息。” 其余三人齐齐将目光投向桌面上那些划痕—— 蒋书阅有些脑袋打结：“可这些痕迹……明显都是磕磕碰碰的时候留下的吧？” 全都细碎的点状、线状划痕，根本看不出什么名堂啊。 “说起来，我刚才一直在想一件事，”洪漾这时候道，“我们最开始在那个白色空间里刻字的那四张桌子，是我们现在在用的那四张桌子吗？” 苗乡和蒋书阅愣住。 洪漾拧着眉头：“我怎么想都觉得应该就是那四张桌子吧？那当时另外两组玩家在桌面上刻下的字为什么会没了？副本为什么要把那些字抹除掉？” 苗乡努力思考：“为了……给我们增加难度？为了……不让我们第一时间发现还有其他两组玩家在这个副本里，他们的生命进度条可以分开拉动？？” 这些是都可以解释，但是—— 洪漾嘟哝道：“只是为了这样？” “我只是在想，如果副本抹掉那些文字并不仅仅是为了这样，而是为了更大范围地‘隐藏信息’，那么老杨的这张桌子上，会不会也有痕迹被隐藏了？” 苗乡和蒋书阅一惊。 蒋书阅瞬间被打开了思路：“——有可能，那我们就要想想看怎么才能把桌面上隐藏的那些划痕给搞出来了！” 洪漾：“对啊，我也觉得可以往这个方向试试！” 讨论终于有了方向，气氛顿时变得活跃起来。 蒋书阅和洪漾立刻开始讨论要怎么拿他们的桌子做实验，陆重年却看向苗乡，忽然问了句：“你没事吧？” 苗乡一怔。 过了几秒，她才意识到陆重年是在说王昊的生命进度条无法再拉动的事—— 从现在开始，只要王昊出事，她也会跟着出事，这一切将无法再被改变。 陆重年在关心她的心理状态。 苗乡立刻摇摇头，道：“我也认为，总要有人出去看看的！” 在这种副本游戏里，他们无法准备万全地面对一切，总要有人先行出发探索，也总要有人愿意承受风险。 第260章 王昊愿意做那个人，她也愿意做那个人。 一切都是为了让大家能够顺利地离开副本呀！ * 同一时间，垃圾街的四人却还不知道另外两组人有了什么样的发现。 他们正在一心破解剩下两家美食店。 张华威被一连串的打击搞得蔫蔫的，眼看着是一点忙都帮不上了。 申楞则好像很累——这种疲劳已经和那家炸物店无关，在洪漾拉动他的进度条之后，他的耳朵就已经恢复如初了。 他只是单纯觉得精神上很疲惫。 可能和他刚才在炸物店打了一阵鸡血有关，那阵鸡血好像掏空了他的身体，完事之后，他好像一下子就懈怠了。 要是没有这个副本，这时候他可能已经吃完晚饭回学校了，甚至可能已经洗完澡，躺在床上看电影…… 哎。 木雨也不好说什么。 出发准备再度挑战砂锅鱼头店之前，高瞻远拉住他问：“雨哥，你还行吗？要不换我去砂锅鱼头店？” 木雨：“？” 这小子，好像还挺适应良好？ 他上下打量这家伙，问：“那你对这家店要怎么解决有头绪吗？” 高瞻远立刻被问住：“这，呃，唔……” “那不就得了，你没头绪，我有头绪，换什么？”木雨语气轻松，“倒是那家烤串店，要怎么解决你有想法吗？” 高瞻远一听木雨有头绪就放心了，他立正，高声回答：“虽然目前还没想法，但试过一次之后肯定就会有想法了，雨哥你放心！” 木雨哭笑不得，叮嘱道：“小心点啊，别太心大。” 等到把砂锅鱼头店解决了，他还是过去看看这家伙……好在，他知道高瞻远只是表面上看起来四肢发达头脑简单，关键时刻其实很机灵。 这也是他放心这家伙和张华威一组的原因——高瞻远担得起事儿。 “知道的，雨哥你别担心，”高瞻远大大咧咧地笑着，摸着后脑勺蹦出一句，“大不了死了重来嘛！” 木雨一听，下意识接了句：“那要是哪次没法重来了呢？” 高瞻远努力想了想：“……夜市街那边对应的那个玩家要是打算走出迷雾去了，应该会提前跟我说一声的吧？比如莫名其妙把我拉回原点一次什么的……” 所以，如果“哪次没法重来了”，在这之前应该会有预警……？ 高瞻远小心翼翼地瞅向木雨，也不知道自己想出来的答案对不对。 木雨却神情有些微妙。 ……他也不知道自己刚才怎么会脱口而出那句话。 他当然知道夜市街组玩家如果要走出迷雾肯定会提前知会他们……他刚才说出口的那句话好像只是一种下意识的，突然浮现在他脑海里的念头…… 木雨清了清嗓子，若无其事道：“……是，道理是这个道理，但反正别仗着不会死就乱来，知道不？” 高瞻远立刻眉开眼笑：“我知道的，谢谢雨哥关心！！” 两人分头行动。 木雨揉揉胸口，想不出什么所以然，便把刚才那阵古怪的感觉暂时放到脑后。 …… 垃圾街的尽头，石桌边。 这里又恢复了寂静。 晚风吹啊吹啊，两具水晶棺材静立不动。 申楞在桌上趴了一会儿，抬起头道：“我真的好累啊，你没感觉吗？” 张华威依旧在死瞪着那封家书，头也不抬地嘟哝：“废话，当然累了，老子高考的时候都没这么心累！” 在高考考场上他可是所向披靡的！…………好吧，可能也打不过木雨那种逆天的学霸。 他满脸郁闷，心里更加憋着鼓劲儿了。 申楞叹了口气：“……你说这台东西能让人恢复精力吗？” 张华威一顿，往旁边瞥了眼。 申楞正在望杵在一旁的水晶棺材。 张华威的脸色警惕起来：“你干嘛，想上去？” “有点想试试，只上去一会儿应该没事吧？”申楞犹豫道，“刚才木雨拿餐刀的时候这么上上下下好几趟了也没事……” “你有这么累啊？” 申楞叹气：“哎，真的心累……后面还有二十多分钟呢，要是不恢复点精力的话，我真怕拖你们的后腿……” 张华威听了这话，也有点担心起来了，不过转瞬他又羞红了脸，因为他自己现在好像才是拖后腿的那个人！ 他气鼓鼓地回过头——是在对自己生气——更卖力地研究手头这封家书，想也不想地道：“想试就试呗，不过你自己看着点时间，别呆太久！” * 砂锅鱼头店。 木雨在店门口站定。 紫红色怪物一见到他，就语气很微妙地打招呼：“哟，小伙子又来啦？” ——上一轮，顶替了木雨身份的那个鱼头人是被市场监督管理局抓走的，而前因则是它打了举报电话。 木雨轻咳两声，脸皮很厚地说：“……是啊，我又来了！刚刚都是一场误会啊老板，我是眼睛花了才会以为看到了脏东西，都是我的错，哎对不起！” 紫红色怪物顿时哼哼唧唧：“……我可是这条街上最注重食品卫生的老板！要是觉得我这里都不干净，那这整条街上没有你可以吃的东西了！” 木雨赔着笑脸说是是是，一边在心里思忖。 第261章 要破解这些美食店的关卡，关键还是要靠规则。 他刚才在心里把所有规则都回顾了一遍，最终把注意力放在了他们暂时还未碰触过的第四条规则上面。 垃圾街规则第四条：在店长允许的情况下，食客可以进行试吃。 尽管暂时还不知道具体要怎么利用这条规则…… 木雨屈指抵着下巴。 但可以试试。 试试再说。 他抬起头道：“老板，照旧来一份砂锅鱼头吧！” * 另一头，烤串店。 高瞻远在点完餐后，被怪物强行领进店内，摁在了凳子上。 怪物热情地说：“烤串当然是要在店里吃啦，怎么能带走呢，等你回到家串儿都凉了，不好吃啦！” ……所以就是必须在这里吃才给他做是吧。 高瞻远在餐桌前正襟危坐，警惕地观察四周。 此刻，店里除了他暂时没有其他顾客，怪物则只有老板一个。 老板招呼完他就走到烤炉边，拿起一把烤串准备开始工作了。 高瞻远的脑子里开始播放一些五花八门的想象…… 一会儿想象那怪物突然间转过身拿着一把铁签就往他这里冲，一会儿想象他咬下一口烤串就毒发身亡…… 烟逐渐从烤炉那儿冒出来，滋滋滋的响声伴随着迅速扩散开来的肉香味，一同往店里头飘。 高瞻远不由咽了咽口水，脑内的血腥想象逐渐消退…… 这只怪物在这条街上认识的人好像挺多，不论店外路过的是谁，它都能唠嗑上两句。 一边唠着，它一边勤快地翻着串儿。 炭火越来越旺，肉油被烤出来，滴到炭上，激出更多的烟雾。 风往店里头灌，浓烟也全往店内飘进来。 转眼间，高瞻远甚至再也看不清楚周围，他被烟雾笼罩了。 他开始咳嗽，高声喊：“老板！咳咳咳……老板，你烟太大了！” 老板没有回应他，只有滋滋声越来越响亮。 烟越来越浓，高瞻远快呼吸不过来了。 他起身想往店外跑，跑了两步却冷不丁撞上了墙。 ——他跑错方向了？！ 可他明明是往前跑的，出口就在他的前方啊，他怎么会跑错方向？ 高瞻远在店内横冲乱撞，发现不论他往哪里跑，最终他都会撞到墙——他被困在这里了！ 他被烟呛得快无法呼吸，脚下一绊，跌倒在地上，双手撑住地面，拼命地咳嗽。 咳得头晕眼花，咳得只有出气没有进气，咳得喉咙冒血、吐血、喷血—— 直到他连呕带咳喷出来一大块鲜红的肉，他才猛地僵住，整个人凝固。 一双脚出现在他的面前，随后，一只手将那块他咳出来的肉从地上捡起。 他大汗淋漓地抬起头，烟雾涌动，怪物影影绰绰立在他身前，将这块肉串到了一根铁签上。 它欢快地说： “哎呀，我就说我少拿了一串肺，还好给我找到了！” “稍等一下，我马上就把它烤熟给你吃呀！” 第93章 夜市街（十五） 高瞻远被传送回了石桌那儿，吓了张华威一跳。 张华威瞅瞅他没说话，他则呛了好几声，扭头就打算再往烤串店那儿跑。 下一秒，他脚步一刹，指着一旁错愕地问：“他在干嘛？” 他的所指之处是申楞——正坐在水晶机器里的申楞。 申楞张开嘴和他说话，但因为隔着一层水晶，他的声音变得很闷，很不清楚。 申楞大概也知道这样对话有点费力，索性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等会儿就会下去的。 张华威不自在地说：“他刚才说他很累，想看看这台机器能不能让他恢复下，好像有些效果吧，你放心，他不会呆很久的。” 高瞻远有些惊疑不定，却又碍于要抓紧时间突破烤串店而没空细想，只能叮嘱道：“那……别让他呆太久啊！” “知道知道。” 高瞻远跑了之后，石桌这边就再次安静下来。 申楞坐在温床里休息，张华威继续低头研究那封家书。 然后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忽然听到远方传来一阵喧闹声。 抬头一看，就见几只穿着制服的怪物抓着高瞻远往他们这个方向走来。 高瞻远挣扎着大喊：“我没有乱举报，那家店就是有问题，你们再等会他们的烟就会往里面灌了……你们来那么快干嘛，靠！” 怪物们无情地抓小鸡一般抓着他，一点都没有要松手的意思，似乎也不打算听他解释。 高瞻远遥遥和张华威对上目光，扯嗓子吼：“让夜市街玩家传送我，快！” 两分钟后，高瞻远又扑街回石桌这儿了。 张华威这次忍不住问了：“……你没事吧？” “没事！”高瞻远抹了把脸，咬牙道，“可恶，只要抓准时机举报那家店肯定能行，走了！” 他气势汹汹，第三次挑战烤串店。 * 砂锅鱼头店。 就和上一次一样，在怪物老板揭开锅盖的一瞬间，木雨的视角就转换了。 他现身在沸腾的砂锅里，而他面前的，则是一个有着他的身体，却顶着一个鱼头的怪物。 锅内翻江倒海，热气腾腾，稍不注意就会被撞过来的豆腐块击落到水下。 第262章 木雨浑身被烫得发痛，却顾不上这些，大声喊：“我要试吃！我要试吃！我要试吃！” 他喊了好几遍，鱼头人慢慢张开嘴：“……吃……试吃……” 它猛地站直身体，昂首挺胸，声音尖细道：“我要试吃，老板！！” 紫红色怪物大方道：“好啊，鱼头应该还没好，你试试其他配菜吧，来，筷子拿着。” 鱼头人接过筷子，尖声道：“谢谢老板！” 木雨的下半身已经没知觉了，脸上也有大半的皮肤变了色，他忍着疼痛，拼命挥舞着双臂，确保自己能浮在水面上。 他看着那双朝砂锅伸来的筷子，心跳很快。 【在店长允许的情况下，食客可以进行试吃。】 仔细想想，这条规则规定了主语“食客”，食客指的应该就是玩家吧？ 只有玩家才能进行试吃——那么会不会在鱼头怪夹起配菜，吃进嘴里，“试吃”行为发生的瞬间，他们两人的身份就对调回来了？ 这条规则会是这么起作用的吗？ 木雨急促呼吸着，抬起手臂挡住撞过来的豆腐块，咬紧牙关忍住这一瞬间汤汁溅到脸上的剧痛。 他觉得自己的猜测应该没有出错，一切只看验证的那一刻…… 下一秒，他忽然腾起到空中。 木雨愣住。 他浑身冒着热气，正在迅速地往上升。 木雨低头一看——一双筷子正夹在他的腰部。 再抬起头，他对上了鱼头人那双近在咫尺的呆滞的眼睛。 木雨震惊。 ——被选中的配菜，是他？？ 等等…… 好像也没什么好惊讶的……冷静下来想想，这才是最有可能的发展，不是吗？ 反正规则的逻辑始终不变……就算被选中的配菜是他，只要他的猜想正确，在他进入鱼头人嘴里的瞬间，他们两人的身份应该就能对调回来。 甚至正因为被选中的是他，这一刻他更加确定了垃圾街规则的第四条可以用在这家店上…… 木雨迅速镇定下来。 ……然而离那张嘴越近，他的心中就越是不安。 心跳变得很快，心悸感一阵阵袭来，冥冥之中，有一股预感在告诉他，不对。 他的猜测是对的，但也不对。 有哪个关键的地方出错了。 鱼头人缓缓张开嘴。 这张嘴如深渊一般，黑不见底，令人头皮发麻。 木雨被筷子夹着，一点一点靠近这一片黑，汗毛正在疯狂地竖起。 他的脑海中冷不丁冒出了一个念头。 ……只有食客才能试吃食物，诚然他认为自己才是那个食客，可如果副本根本不认可呢……？ 如果对副本而言，此刻的他和鱼头人身份都是未定的，只有通过接下来的“试吃”行为，他们才能被确定哪一方是食客，哪一方才是食物呢？ ……那么一旦他被鱼头人吃进嘴里，他不就被坐实“食物”这个身份了吗？ 木雨的瞳孔猛地紧缩。 就在这一瞬间，鱼头人猛地加速将他往嘴里塞去——它好像感知到了木雨的想法，它知道木雨想到了！ 木雨闪电般伸出双手，拉住了鱼头人肥厚的上唇！ 鱼头人脑袋向后仰去，似乎想以此来摆脱木雨的双手，木雨却咬紧牙关，青筋暴起，猛然间从不断收紧的筷子中挣脱出一截！ 他双臂用力，提拉起整个上半身，下一秒，他张开嘴，对准鱼头狠狠咬下一口—— 刹那间，鱼头人定住。 木雨气喘吁吁，抬起眼。 一人一怪，静悄悄盯着彼此，时间凝固。 【谁先对对方下嘴，谁才是那个食客——这才是那条规则真正的运用方法！】 木雨的心脏在疯跳。 —— 意识恢复时，木雨的视角已经回到了砂锅鱼头店门前。 他正站在原位，而紫红色怪物正在灶台后忙碌。 他手里拿着一双筷子，筷子里正夹着一块鱼肉。 老板忙中抬头一瞧，立刻道：“诶，不是说鱼头还没熟吗，你怎么还夹鱼肉吃！” ……木雨把鱼肉塞进嘴里，镇定地说：“没事，熟了，好吃得很。” 将鱼肉吞咽下去，他迅速转身上了温床，从里头拿出餐刀，刻字【已吃下鱼头】。 身上的濒死感在迅速消退，视力也正在逐渐恢复……甚至超越了他往日里的视力，在不断地朝不可思议的高度攀爬。 周遭一切景象在他眼中锐化。 餐刀上精美的纹路清晰可见，鲜红的血液正从他的手臂皮肤下渗出，凝聚成一粒粒血珠，空气中漂浮的尘埃在灯火中微微闪光。 木雨放眼望去，整个世界都在变得缤纷璀璨。 他缓缓放松身体，很难得的，竟在副本中拥有了一种心旷神怡的感觉。 尽管副本游戏险恶、血腥、黑暗，但不可否认的是，这种神奇的体验也只有在副本中才能得到。 ……当然了，再怎么奇妙，也不能沉迷进去。 木雨扭头对紫红色怪物说：“老板，我先走开一会儿，等会再过来噢。” “行，你去吧。” 木雨脚步一转，朝前方走去，镜片后的双眼冷静地观察四周。 从副本开始到现在，他还没机会用“正常的双眼”好好看看这条垃圾街。 第263章 就如高瞻远所说，整条街都被迷雾包裹了。 仔细观察那些迷雾，就会发现它们确实与过去副本中出现过的迷雾不同——在涌动的间隙，它们会隐隐约约露出外面的景象。 有马路，有高楼，只是没有人影。 外面这座黑暗的城市静悄悄蛰伏在夜色之下，似乎只为等待他们十二个玩家的踏入。 木雨静静观察了会儿，转过头，往自己左边看去。 五秒钟后，他的脚步停住。 左边的迷雾好像和右边的有些不一样…… 左边这些迷雾的后方，似乎没有任何建筑物……？ ……高瞻远和申楞之前完全没注意到这点吗？ 木雨心升疑窦，脚步一转，正想靠近观察，忽然听到身后不远处张华威的喊声。 “喂……停下来……！” “喂……” 木雨扭头，看到了令他震惊的一幕。 申楞正坐在一台温床中，水晶棺材运着他一路往垃圾街的西口飞速滚动。 张华威跟在这台水晶棺材后面跑，气喘吁吁，连声音都快喊不出来了！ “申楞！卧槽，你疯了……你、呼、你快停下！” 行人一路避开他们，依旧说说笑笑，没有人关注这怪异的景象。 木雨沉下脸，冲了过去。 他冲到这台水晶棺材的前方，然而下一秒水晶棺材就绕开他，继续往前行。 木雨无法，只能跟在水晶棺材的侧方，用力拍门：“申楞，你在干什么？！” 申楞坐在里头，看眼神似乎还保持着自我的意识。 他张开嘴，声音隔着一层阻隔物，显得很闷：“……这台机器能给我们规划路线！它现在的路线只显示到西口那儿，我感觉只要等它移动到那里，它就会把外面的路线也规划出来了！” 他将一台连接着温床主机的小小显示屏捧起来，给木雨看—— 这小小显示屏上确实显示着一张地图，地图囊括了垃圾街及附近地域，有一条绿色的细线浮动在上面。 申楞激动地说：“这台机器说不定能直接告诉我们怪物发生器的位置，等到那个时候我就下来！” 木雨却只看了那路线一眼，就沉声道：“你现在就下来！” 申楞一僵，道：“为什么……” “这台机器不能信任，快下来！” “但我没有被洗脑，我的理智还在，我就是想试试……” 木雨：“如果你还有理智，那你现在为什么不下来？！” 申楞变得更为僵硬。 他咬住唇：“……我在这上面又没事，为什么要下来？……好不容易能帮上你们的忙，我愿意冒这个风险，你为什么非要阻止我？” 木雨：“你真的觉得副本会白白告诉你怪物发生器的位置吗？” 申楞涨红脸：“为什么不可能？我知道，你是想说等我拿到全部路线的那一瞬间我可能就下不来了吧，但没试过又怎么知道？我现在就是愿意试啊，大不了我拿到路线，你们出副本，你们有什么吃亏的，为什么不行？！” “他、他已经完全被洗脑了，这台机器，我草……”张华威要死要活跟在后面，骂着脏话。 木雨努力跟上这台机器，心急如焚。 他伸手放在玻璃门上，喊道：“申楞，我们是要一起离开副本！是要想尽办法，让每个人都能离开副本！而不是牺牲哪个成员，其他人轻轻松松地离开这里！” “这个过程里可能会出现牺牲，但那一定是ta竭尽全力，一定是所有人都竭尽了全力却依旧没有办法的情况下，才会发生的事！是谁都不会愿意看到它发生，但因为无法阻止，所以只能接受的事——不是现在这样，你懂吗？！” 申楞注视着木雨，眼中有泪盈起。 “申楞，我知道你想帮上我们的忙，你很懊恼，但副本选人本来就是随机的，被选中的玩家不一定会擅长面对副本里的关卡，这是很正常的事，不代表那个人就没有价值了！” “不要把自己框定在副本给你框定的世界里，想想看离开这里之后你能做什么，你想做什么！” 申楞哽咽道：“我想吃烤串，想吃麻辣烫，想看电影，我有好几部list上的电影没看完……” “那就努力活着离开这里，离开这里之后，你就能做你想做的事了啊！” “但是死亡好恐怖啊，木雨。” 木雨的话语像是瞬间被掐断在了喉咙里。 水晶机器闪闪发光，它承载着一个男生一路往前方跑，将他关在其中。 其中的他趴在门后，望着木雨，红着眼睛说：“就算你们把每家店的破解方式都搞明白了，我们也只是勉强能通过这个方式‘活下来’，其中的痛苦还是要重新经历一遍啊。” “想要给夜市街对应的那个玩家留下越长的时间，要面对的关卡难度就越大，要经历的痛苦就越多……我知道对你们很多人来说，这种痛苦是只要忍忍就能过去的……但我真的好怕，经历过一次还是觉得好怕，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就算离开了这个副本，还会有下一次副本，这个东西真的会有停下来的一天吗？就算真的有，又要多久才能停下来？我想想都觉得好绝望。” “对不起，我真的好懦弱啊，但我改不了。我也想让自己勇敢一点，但我真的改不了啊。” 第264章 木雨张了张嘴。 “申楞啊……” 他的嗓音变得很嘶哑，在夜风中被轻易地撕碎。 高瞻远不知何时追了上来。 他成功地靠举报解决了烤串店，刚来到大街上，就看到了这边的动静。 他震惊地喊：“他下不来了吗？” 三个人努力地想要拦住这台机器，他们甚至合力抱住它，不让它动。 然而申楞不开门，一切就无济于事。 这台机器以其冰冷的躯体不断地试图挣脱他们的束缚。 人总会有力竭的时候。 先是张华威，他被带得原地跌倒。 紧接着是木雨，他汗湿的掌心再也无力阻止这台玻璃机器从他手中滑走。 最后是高瞻远，他奋力地张开双臂抱住它，却逐渐地再也无法阻止它往前行去的力量…… 最后，坐在机器中的申楞含着眼眶里未干的泪，面孔平静地对他们说：“这里面真的很舒服，你们也可以上去试试。” 水晶棺材于夜色中不断往前，往前，它融入了迷雾中。 三人气喘吁吁。 张华威坐在地上，仰起头，闭上眼。 高瞻远抓着自己头发，低低骂着脏话。 木雨双手撑住膝盖，盯了前方那迷雾一会儿，垂下头。 ……汗水顺着他的脸颊缓缓滑落。 它滴下去，在地上砸下小小的一个暗点。 木雨盯着那个暗点，听着自己的心跳，听着自己的呼吸，只觉得这两种声音，每一下都沉重无比。 他的四肢抬不起来，头也抬不起来，整个人有一种快要被这片暗色大地吸进去、掩埋进去的感觉。 “……雨哥。”高瞻远低声喊他。 木雨用力吸气、吐气……来回好几次。 他猛地推了膝盖一把，让自己直起身来，随后侧过身。 三台水晶机器，正静悄悄伫立在他们身后。 ……他朝自己那台走去。 “雨哥！” 木雨一声不吭，拉开玻璃门，从里头拿出餐刀，下来伸臂刻字。 【申被温床带走了，漾还好吗？是3秒，否5秒】 木雨盯着这行血字，胸膛不断起伏。 他的手攥得越来越紧。 五秒钟后，他依旧站在原地。 夜市街那头，没有传来丝毫的反馈。 第94章 夜市街（十六） 新莲宾馆。 三人正打算回二楼，闫少闻的右手臂上浮现出了【申被温床带走了，漾还好吗？是3秒，否5秒】这行字。 他的脚步停顿了下。 下一秒，咕噜噜的滚动声在身旁响起，他倏地抬起头，许谨正一脸惊恐地打开温床侧门，跨上去，她叫喊：“怎么回事，我、我控制不了我自己了！我不想上去，快拉住我——” 郁宁和闫少闻齐齐上前伸手，然而许谨的动作更快一步——她砰一声将侧门拉上，把自己关在了里面，她的哭喊声也被闷在了里面。 宾馆大门向两旁移开，水晶机器原地转了一百八十度，滚动过去。 ——它竟想就这样把许谨带走！ 郁宁追上前，却在水晶机器滚出大门的一瞬间，被狠狠合上的两扇玻璃移门挡住了去路。 他面露愕然。 机器越行越远，许谨就坐在里面，没有回头，身体僵直，他们只能看到她的后脑勺。 郁宁转过头，睁大双眼看向闫少闻——他们没有办法阻止吗？ 闫少闻蹙了蹙眉：“没有房卡，怎么出去？想救她就赶紧上去吧，把最后两个房间解决掉。” 同一时间，夜市街。 蒋书阅正在和洪漾研究他们的桌子，忽然听不到洪漾的声音了，刚抬起头，就看到陆重年边跑过来边沉声喊：“快拦住他！” 蒋书阅一个激灵，定睛一瞧，才发现洪漾竟莫名其妙走到了他的那台温床旁边，拉开了侧门。 洪漾懵逼地喊：“我……我忽然控制不了我自己了！” 蒋书阅脸色一变，冲上前去，然而就在差一厘米就能碰到洪漾的时候，洪漾登上温床，合上了侧门！ 蒋书阅扑到门边，拼命拍门：“你下不来吗？” 洪漾端端正正坐在里头，表情却是慌张的：“不行，我身体被控制住了！怎么回事啊？！” 温床已经带着他咕噜噜转过身，朝夜市街尽头的方向移去。 在自己摊铺里忙碌的苗乡也注意到了这一幕，震惊地跑了过来。 陆重年追上他们：“木雨和闫少闻刚才传了话过来，他们两组里传媒学院的那两个学生全都被温床带走了！” 蒋书阅震惊：“全都是被控制的？” 陆重年摇了下头：“最先传话的是木雨，我感觉垃圾街那个玩家是自己上去的，我们和新莲宾馆两边都是在一条生命线上被影响了。” “那、那怎么办？现在要怎么让洪漾下来啊？” 洪漾坐在里头，听不清他们的话，但瞄到陆重年手臂上密密麻麻的疤痕文字，大概猜到是怎么回事了。 他咬咬牙，大声喊：“现在离副本结束还有时间，这个副本地图这么大，真正的迷雾边界在哪里还不知道，我没那么快会死，你们先赶紧回去把这个副本给破了！” 蒋书阅难得骂脏话：“卧槽，再快也没那么快啊，而且谁知道这台机器会对你干什么啊？！” 第265章 说不定它马上就带着洪漾自杀去了呢？！ 洪漾：“反正先别管我了，你们拦不住的，别浪费时间！” 陆重年忽然拿出手机，拨了一串数字，将手机放到耳边。 蒋书阅懵逼：“这种时候你打电话给谁呢？” “10244，温床客服电话，”陆重年刚回完他，那头似乎就有人接起了电话，陆重年语速很快地说，“你好，我这边有一台机器失去控制了，可以拜托你们过来处理一下吗？” 那头不知道说了什么，陆重年慢了一步，来到温床后方，低头看着机器下方一个标签，道：“序列号是wc0023。” 然后他的眉头皱了起来。 蒋书阅和苗乡紧张地问：“有用吗？” 陆重年挂了电话：“不行，我们的手机号被和这些序列号关联了，‘他们’知道这台温床不是我的。” 蒋书阅一听，立刻加快脚步，跑到了侧门旁边，拍着门喊：“洪漾你真的一点都动不了吗？你能不能自己打客服电话？！” 洪漾的语气变得很无奈：“不行……你们真的别管我了，其实里面也挺舒服的……” 他这句话一出来，另外三人脸色都变了。 ——“里面也挺舒服的”？这是洪漾神志清醒的时候说得出的话吗？！ 他分明已经被温床蛊惑了！ 陆重年示意蒋书阅下来，他自己加快脚步上前，敲了下侧门。 洪漾微微侧过脸，那双已经变得有些浑浊的眼朝他看来：“我都说了……” 戛然而止。 陆重年举着左手臂。 他的左手臂上是超级大的一行字—— “你要是出事了我回去怎么跟你爸妈交代怎么跟叶随交代？！” 紧接着又浮现出一句—— “不是说想帮我们的忙吗？你死了就再也帮不了我们了！” 再是—— “你不会屈服于副本这些花招的吧？你现在要是屈服了，等变成鬼魂你会被自己气死的！！！” 最后是一些暴躁的骂骂咧咧。 门外，陆重年看了眼前方已经近在咫尺的迷雾，回过眸来，一双黑眸非常冷静。 他动了动唇，说了一句话。 【你已经可以动了。】 洪漾眼中的浑浊被驱散，在他手指弹动的瞬间，水晶机器带着他滑入了迷雾之中。 三个人的脚步停了下来。 蒋书阅气喘吁吁，声音嘶哑：“现在、现在怎么办？！” …… 洪漾在迷雾中穿行。 ……他确实可以动了。 他好像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刚才他之所以会被控制，应该是因为他并没有踏上温床的意愿，可副本要求他必须进入温床。 而他现在收回了身体部分的自主权，大概是因为刚刚那一瞬他沉迷了进去…… 只要他本愿愿意留在这台机器上面，他当然就能够控制自己的身体……毕竟温床里面没有什么智能机械手臂，不论是要吃喝还是干什么，他都需要靠自己动手…… 可他清醒的时间不会太久。 洪漾能感觉到，有什么正在迅速地侵袭他的大脑，很快他就会重新回到混沌的状态。 他艰难地拿起手机，手指僵硬地拨了10244，打开免提。 嘟嘟声响起两下，电话被接起，那头响起一个温柔礼貌的女声：“您好，温床客服部为您服务，请问您有什么需要帮助？” 机器不断向前滚动，迷雾在两旁飞速往后退去。 洪漾哑声道：“我这台机器失去控制了，它把我关在了里面，你们快过来把我搞出来。” “您好，请问您的机器序列号是？” 洪漾喘息着，眼帘往下一垂。 侧门下方有一个小标签，标签上有着一串英文字母和数字的组合。 “wc0023。” “好的，洪漾先生是吗？我们的技术部人员马上就会过去，请您稍等。” 机器冲出迷雾，洪漾彻底失去了意识。 * 王昊在无人的城市里盲目打转。 出来才十分钟不到，他心中的勇敢和大胆已经荡然无存。 在发现原本该是夜市街的地方现在只剩下了一块空荡荡的土地，他根本找不到任何玩家时，他被深深的恐慌感席卷了。 这整座城市除了他以外，根本没有一个活物。 电话拨不出去，刻在手臂上的血字得不到回应，大声喊只有自己的回音，陪着他的，则只有一台诡谲而冰冷的机械。 王昊好后悔，他不该一个人出来的。 他现在要去哪里？ 他真的来到了正确的地方吗？ 会不会玩家根本不该踏出初始地图，恶魔之月其实就在他们各自的地图里面，而一旦踏出初始地图，玩家就完蛋了？ 他完蛋了吗？ 他死定了吗？ 王昊满头大汗，停了下来，双手撑住膝盖气喘吁吁。 他看着四周冰冷黑暗的建筑，只觉得这些建筑像是死物，又非死物，它们像是一头头正在伪装的巨大怪物，正不怀好意地盯着他，等着他彻底精神崩溃的那一刻，就扑过来将他吞噬。 头皮一阵阵发麻，冷汗不断渗出。 ……不行，他还是要回新莲宾馆那儿去！就算宾馆已经消失在了那里，可回到那个地方至少能给他一点安全感……！ 第266章 王昊刚打定主意直起身，就听到了一阵很诡异的声音。 咕噜噜，咕噜噜。 有什么东西在滚动，是从他身后很远的地方传来的。 他心一跳，以为终于有玩家出来了，激动地回过头，却在一瞬间呆住。 三具水晶棺材从黑暗中缓缓驶出来，在三条大道上并行。 它们穿行在一栋栋民居间，匀速前进，保持着平行。 只有棺材，没有人。 准确地说。 人全都在棺材里面。 …… 洪漾觉得自己好像睡了很久。 睡梦中，他的意识在不断挣扎，有个声音在告诉他，再睡下去副本就要结束了，到时候他就真的完蛋了……可他醒不过来。 像是被梦魇困住了一般，他身体僵直，心跳很快，大汗淋漓，梦中的画面光影混乱。 某一刻，他突然被惊醒。 他倏地睁开眼，感觉到有风流动进来。 前方，在一面清透的水晶外面，是成片的黑暗城市建筑，笔直的大道。 他缓缓地，僵硬地转过头，往自己左边看去。 机器的侧门已经被打开，一位女士站在门外微笑：“您好，我是温床技术部职工001，门已为您打开，请问还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 洪漾动了动唇，还未来得及说话—— 一个人影冷不丁从一旁扑过来，抓住了npc。 那是王昊，他的表情很恐怖，目眦欲裂：“我女朋友也被机器困在里面了，麻烦你过去把她的门打开好不好？！” 女npc惊讶地问他：“请问您的女友拨打客服热线了吗？” 王昊愣住：“她……她……应该打了！应该打了！你、你快跟我过去！” npc站在原地不动，礼貌依旧：“如果已经拨打客服电话，下了售后订单，那么耐心等待对应的售后人员过去即可，不用着急。” 王昊一僵：“你现在过去开个门会怎么样？！” “抱歉，我们只能接系统派下来的订单，不能越过公司内部系统工作的。” 王昊死死盯着她，胸口不断起伏，忽然之间，他捏起拳头，举起手臂—— 他的手腕被扣住！ 洪漾警告：“不要随便对npc动手，会出事的，那样你的女朋友怎么办？！” 王昊的眼睛里充入了血丝。 他通红着眼睛，呼吸很急促，目光在洪漾和微笑的npc之间来回打转，仿佛随时都会爆发。 几秒钟之后，他咬紧牙关，重重推了npc一把，扭头追向驶远去的水晶机器。 洪漾踏下温床，npc向他鞠躬：“如果没有其他需要帮忙的，那么我就走了。” 洪漾目光晦涩地看她，没有回答。 npc微笑转过身，走向黑暗，逐渐消失在他的视野之中。 空荡荡的大道，转眼间就只剩下了洪漾一个人。 夜风吹来，他望向王昊刚才跑走的方向，转过头看了看自己身旁这台温床，又侧过身，看向他来的方向。 ……已经完全看不到夜市街了，他回不去了吧？ 哎，这游戏玩的。 洪漾想了想，从口袋里拿出一本便利贴和一支笔。 他在便利贴上写下几句话，随后抬头四处张望了下，跑到马路边，将其贴在了一根路灯灯杆上。 为了让它显眼一点，洪漾又撕了好几张便利贴下来，在它周围好好布置了一番。 搞完这些，他往王昊刚才跑走的方向追了过去。 * 王昊最终还是没能拦住那台乘载许谨的机器。 他力竭了。 光滑的玻璃从他手中滑走，他跌倒在地上，眼睁睁看着那台机器逐渐驶远，脑海中留下的最后的画面，是许谨闭着眼坐在里面的模样。 他握紧拳头，用力砸着地面，除了怒吼发泄，竟什么都做不了。 眼前一片模糊，眼泪一滴滴砸下去，他头脑发胀，满心绝望，哭了好一会儿，手发着抖，从口袋里摸出了那张火车票。 火车票的起始点不知何时变了。 从“新莲宾馆”，变为了一串陌生的门牌号。 王昊正跪在马路中央，他转过头向一旁看去，路边一家关着门黑着灯的临街店铺大门上方，正挂着同样一串门牌号。 起始点，似乎就在他的脚下。 而终点，依旧是“家”。 王昊回过头，通红着双眼，盯着手中这张火车票。 ……要上吗？ 念头升起的瞬间，一排轨道悄无声息出现在他左侧身旁，铺陈在大道中央。 风袭来，轰隆隆声由远及近，缓慢在他身旁停下。 这一刻，王昊静止不动，风也变得静止不动。 画面仿佛成了一个定格。 片刻后，他抬起手臂，用力抹了下自己的眼泪。 他站起身，低着头，转过身就大步走入了这辆神秘交通工具为他敞开的大门里。 这是一辆制造很粗糙，内部很老旧的火车。 车厢内没有开灯，只有外界照射进来的昏暗光线勉强维持着视野。 王昊手中的车票消失了，他捏紧拳头，默默在车厢中间站了会儿，便迈步走向临窗的一个座位，坐下。 他失魂落魄地倚着窗，仿佛浑身的力气都没了。 火车开始启动，哐当哐当声作响，窗外的景色开始往后退，由缓及快。 第267章 忽然之间—— “咚！” “靠！” 似乎有重物从还未来得及关闭的车厢门外滚了进来。 王昊一惊，呆呆地回头看过去。 洪漾摸着屁股从地上爬起来，身后是他的那台温床。 他一边打量这只有一节的车厢，一边朝王昊走过来：“你确定要坐这玩意儿走？你女朋友不一定会死啊，说不定在她被带出副本地图之前，我们就把这副本破解了呢？” 王昊动了动唇：“……所以我能为她做的，也就只有坐上这辆火车了。” 洪漾一顿，挠了下脑袋：“说的也是。” 离开了各自的初始地图，手中没有任何有价值线索的他们，除了试试这辆火车，还能做什么呢？ 洪漾走到王昊前面的座位，一屁股坐下，漫不经心道：“所以——” “你不是想寻死吧？” 王昊呆呆地看向窗外，喃喃：“……我只是想死也要死的有价值。” 洪漾抿唇。 所以，还是想寻死，压根就没想过自己能活下来。 这依旧是一种殉情。 洪漾吐出一口气，沉默了会儿，说：“闫少闻有跟你说过吗？我们还是有机会让死去的玩家复活的，虽然目前还不知道要怎么做，但有迹象显示可以这样。” 王昊仿佛已经完全集中不了注意力，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慢吞吞说：“他说过，但是……这是一件不确定的事，不是吗？” “是，有可能成功也有可能失败，”洪漾歪着脑袋看他，“你有点悲观是不是？” “我现在只是没办法思考……” 洪漾挪开目光。 他叹了口气，道：“那就休息一下，等到了目的地再说吧。” 要在他女朋友刚出事没多久的现在就劝他想开，确实有点不切实际。 火车轰隆隆往前方驶，速度暂时比温床慢，因而也一直坠在那两台温床的后方。 王昊一直怔怔地盯着它们。 然而轨道不是笔直向前的，会拐弯。 拐过一个弯，窗外的景色便消失在成片的建筑物后头。 王昊贴向窗户，屏住呼吸，努力地想要看乘载着许谨的温床最后一眼。 他睁大眼睛，眼中闪烁着始终未干的泪光。 洪漾一直暗暗注意着火车的路线。 他发现火车始终在找大路，遇到小路它就自动避让开了，因此整个轨迹都变得弯弯扭扭的。 这一路他看到了熟悉的建筑和马路，可惜全都没有光，没有人，这就是一座死城，他更没有在路上看到恶魔之月。 车厢里很安静，王昊没有说话，他也没话说。 逐渐地，他困倦起来，眼皮一点一点往下掉。 …… 他的上半身突然往前冲了一下。 是惯性。 洪漾猛地惊醒，他身后的王昊也睁开了惺忪的双眼。 洪漾低下头，看手机上的时间——已经到了7：15。 窗外，景色仿佛已经停了下来，但也不能确定，因为外面是一片漆黑，根本什么都看不见。 两人刚对视一眼，下一秒，哐一声，他们身后同侧的车厢大门就自动打开，把他们吓了一跳。 ……好吧，这意思应该是已经到终点站了。 所以……现在外面就是“家”？ 他们缓缓从座位上起身。 顺着转动的视野看到对面窗外的景色时，他们愣了一愣。 然后，他们怀抱着震撼和疑惑，继续转过身，谨慎地一齐来到了座位同侧的车厢门边。 两双脚，就这么停在了车厢门的边界线内。 边界线外，是漆黑，是虚无，是没有星星的宇宙，是黑暗的汪洋。 “……这边是什么地方啊？”王昊颤抖着说。 忽然，他们的余光中闪现了什么——他们探头往左边看去。 那两台温床竟也抵达了这里，它们不知何时落后了他们一步。 此刻，它们依旧在匀速地往前方滚动，向那一片黑暗靠近。 然后到了某个位置，某条边界线上——它们忽然齐齐停住，机体慢慢往前倾斜。 王昊的瞳孔猛地紧缩，他失声喊道：“谨谨——” 两台机器就这么坠落了下去。 像两滴水，悄无声息滴入了黑暗之中。 王昊和洪漾僵硬地立在火车车厢内。 风悠悠从黑暗深处往上吹来。 车厢外，是深渊。 而这个副本的地图，似乎还没有到尽头。 第95章 夜市街（十七） 垃圾街。 木雨把字刻完之后，过了好一会儿才被传送。 他向陆重年确认了一下，陆重年和夜市街那边烹饪学院对应的那个玩家暂时还没出现死亡迹象，也就是说他和高瞻远吃下的砂锅鱼头及烤串能够提供的时间还远远没到极限。 洪漾出事了，离开了夜市街，但是一定没救了吗？陆重年给的答案是否。 木雨只能暂时按下焦灼的心情，思考他们眼下的处境。 他问陆重年【你们那边有找到怪物发生器的线索吗？是3秒，否5秒】 五秒后，他被传送。 “还没有！我们这里也没有！”张华威抓着头发，精神快崩溃了，“我们真的还要在这里呆下去吗？如果线索都在外面的话，那我们根本没给自己留下时间！” 第268章 “你急什么，雨哥他们进过这么多次副本，经验不比你多？”高瞻远瞪他。 “靠，木雨自己也说他们是第一次经历这种副本吧……” 木雨打断他们：“先别吵，瞩瞩，我们先去把砂锅鱼头和烤串的时间重新测试一下，看看极限是几分钟。” “行！” 他和高瞻远分头行动，等到重新吃下食物回来，已经是7：15。 木雨在心中思忖，濒死感的极限又会在什么时候到来？ 如果在食物还起作用的期间，濒死感已经悄悄抵达了极限，那么到时候如果他们再被无知无觉地传送回原点，岂不是会瞬死……？ 他就这么一边思考，一边和高瞻远回到了石桌边。 张华威坐在那儿，脸色惨白，满头大汗。 木雨一顿，警觉地问：“你怎么了？” 张华威拼命喘着气：“我、我感觉……好像快到顶了。” 木雨的瞳孔紧缩。 濒死感的时限，已经到来了。 * 夜市街。 洪漾离开之后，苗乡变得有些魂不守舍。 蒋书阅则很懊恼。 刚才洪漾明明和他在一起，他却完全没察觉到洪漾的异样，如果他能早一点发现，说不定能拦着洪漾上那台机器！ 坏事总是接二连三地发生。 先是苗乡。 她忽然哆嗦了起来：“我、我好像有点心慌……” 蒋书阅和陆重年立刻转过头看她。 陆重年问：“是紧张？还是心脏不舒服？” “我、我不知道，我分不出来，就是突然一阵阵发慌，”苗乡的唇色也有些苍白，“这不是垃圾街那边传来的影响吧？刚刚垃圾街那个玩家吃下食物后，我也没有这种反应啊……” 那难道是新莲宾馆组的那个烹饪学院玩家遇到了什么事？ 蒋书阅说：“不管是哪边的问题，你先回去整理桌面看看！” “好……” 苗乡还未来得及动，陆重年突然抬起手臂，嗓音沉了下来：“等等，垃圾街那边的玩家到濒死时限了，我们不能再传送他们！” 苗乡和蒋书阅僵住。 蒋书阅高声道：“现在就到时限了？那木雨和高瞻远吃下的食物到底能撑几分钟？” “不知道，”陆重年放下手臂，蹙眉道，“现在已知时限的食物里，时间最长的是10分钟，他们那边剩下的那个玩家已经把食物吃下了。” 也就是说，即使木雨和高瞻远吃下的食物能撑更久的时间，如果他们要保证剩下所有人都能活着离开副本，他们也就只剩下10分钟时间了。 10分钟，他们必须找到怪物发生器，再销毁它。 苗乡有点崩溃：“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怪物发生器到底在哪里我也不知道，我们要就这样走出夜市吗？” 蒋书阅双手撑在桌边，手中紧攥着两瓶彩墨—— 忽然，他用力将彩墨砸在了桌面上！ 玻璃瓶碎了，墨水瞬间溅了出来。 苗乡被吓了跳：“你、你在干什么，你这样说不定就没法再回档了……” 垃圾街玩家的生命进度条他们不能再去动了，可还有新莲宾馆的玩家要照顾啊！ 蒋书阅咬牙道：“……把玩家的性命放在一张桌子上作弄……” 他头一次对副本这么愤怒。 过去的副本带给他的，有紧张，也有恐惧，然而此刻，他只觉得荒谬。 人类的生命被微缩在了这一场副本游戏里，他们的挣扎，他们的选择全都变成了玩笑。 温床，那到底算是个什么东西？ 给了他们生命回档的权利，那又如何？ 这根本不是慈悲的赠与，而是恶意的玩弄、无情的嘲讽！ 蒋书阅恶心极了，这一刻他恨不得把这张桌子都推到一边去，根本不想再奉陪—— 陆重年忽然走上前，凝眸看向这张桌面。 “蒋书阅，再拿一瓶墨水过来！” 蒋书阅怔住：“……什么？” 他顺着陆重年的视线看过去，顿时一惊。 这下二话不说，他飞快地从地上捡起几瓶刚才被他和洪漾挪了下去的墨水，手忙脚乱将瓶盖拧开，把五颜六色的彩墨都倒了下去。 苗乡走上前问：“你们发现什么了？” 彩墨全部被倾撒在了右半张桌面上，肆意地在平面上流淌。 灯光之下，他们看到……“张华威”三个深色字体竟逐渐从墨水下方浮现了出来，就像是墨水汇进了刻痕的凹陷里。 苗乡吃惊地捂住了嘴。 ——这就是他们在那个白色空间里留下的刻字？！ 用这种方法能让这些刻痕显现出来？这简直是阴差阳错之下的收获！ 蒋书阅也很不敢置信，他难得发一次脾气，竟然…… 他恍恍惚惚伸出手，在桌面上摸了一把。 他依旧没有摸到刻痕，整张桌面依旧是平整的，但刻痕确实就这么通过彩墨浮现出来了…… 陆重年绕进来，从地上又捡起几瓶彩墨，将墨水全部倒在了桌子下方。 苗乡不解地问：“为什么要倒在这里？” 新莲宾馆组玩家的刻痕不是在桌面左边吗？ 蒋书阅此时已经重新聚精会神起来：“宾馆组玩家的刻痕没什么好看的，倒是桌面下边，你不好奇这里会不会有东西吗？毕竟我们组的人当时有没有刻下什么东西还是个未知数。” 第269章 苗乡明白了。 此时此刻，他们的心脏全都急促地跳动着。 能不能找到“桌子”在这个副本里承载的线索，就看这一刻了…… 紫、绿、粉、红，各色墨水混在一起，变成了一种接近于黑的深色。 这股深色液体在桌面上自动地流淌开去，它分成了几股细流，有生命力一般，像是在寻找属于它的栖息之地。 三双眼睛紧紧地注视着它。 它的分支不断流淌，流淌……忽然，其中一道细流往旁边一歪。 它汇入到了一道凹痕里。 它顺着这道凹痕不断往前填充，逐渐地，形成了一个图案——【←】 三人定住。 蒋书阅拧起眉头：“一个箭头？” 陆重年思索一秒，对他们说：“带上其他的彩墨，去其他三张桌子那儿看看！” 他们立马行动。 通过同样的方法，他们在洪漾的桌面上找到了一个【↑】，在苗乡的桌面上找到了一个【←】，在陆重年的桌面上找到了一个【↑】。 “这是在指引我们去找怪物发生器吗？”苗乡刚激动起来，瞬间又陷入困惑，“可这些箭头要怎么排列顺序？走多少米拐弯桌子上也没写，起始点又在哪里？我们要从哪里出发？？” 蒋书阅凝神思索道：“排列顺序有可能是按照我们摊位号的先后顺序来的！洪漾是ys0015，你是ys0020，我是ys0029，陆重年是ys0035！” 也就是说，箭头顺序可能是↑←←↑。 每个箭头代表几百米路，要从哪里开始出发，他们暂时还没有找到相关的信息，但是—— 陆重年再次起身，跑到了老杨的那张空桌边！ 陆重年拧开剩下几瓶墨水的瓶盖，将液体统统倒在了整张桌子的中央！ 这些墨汁迅速开始流淌，数道细流向四面八方而去。 很快，流往桌面左下方的墨水最先汇入到一道看不见的凹痕里。 它飞快地填充着凹痕，凹痕延展开复杂的支路，不断往前、往前，像一朵花，花瓣一层又一层地绽开，直到一副精美的图案彻底展现在他们面前—— 三个人怔在了那里。 这是一幅令人意想不到的画面。 这竟是一朵向日葵。 “……怎么会是向日葵？”蒋书阅的语气不可思议。 他以为会是什么文字讯息，再不济应该也是又一个箭头吧，怎么会是一朵让人摸不着头脑的向日葵？ 然而墨水已经淌完了整张桌面，他们唯一能看到的刻痕就只有这朵花，除此之外别无其他。 陆重年盯着桌面，过了几秒，他抬起头说：“夜市街的线索可能就到此为止了，我认为我们可以暂且把老杨这张桌子当做这段路的起点，至于向日葵到底代表了什么，可能要等我们出去了才能知道。” 苗乡紧张地问：“那我们现在要出去吗？” 时间已经所剩无几，垃圾街的玩家应该也都已经做好准备了…… 就在这时，蒋书阅的手臂上浮现出一行字。 【快传送我！宾馆组】 * 几分钟前，新莲宾馆。 回到二楼之后，闫少闻和郁宁在走廊中间停下。 他们的前后左右依旧是那四个大门紧闭的房间，然而他们的选择，只剩下了201和203。 闫少闻眸光一转，启唇道：“201归你？” 这小卷毛进203好几次了，没有一次是成功的，差不多也该放弃了吧。 却没想到，郁宁抿紧唇，摇了摇头。 闫少闻挑高眉梢：“你确定？” 郁宁点点头，然后指了指203，看向闫少闻，意思是——那我进去了。 纤瘦的男生毫不犹豫地走向这个房间，打开了门。 闫少闻双手插进裤兜里，若有所思地看着郁宁的背影消失在闭合的门后。 他脚步一转，走向对面的201。 无所谓，就祈祷那家伙能顺利出来吧。 他在感应器前刷下201的房卡，推开这扇门，黑洞洞的房间迎向他，他信步走入。 通关之后，尽快跟陆重年他们会和。 然后，离开这鬼地方。 …… 咔哒一声，门自动在身后关上。 郁宁按下墙壁上的灯光开关，整个房间亮堂起来。 世界是无声的，但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脏跳动的节奏。 一下，一下，已经悄无声息地加速了。 视野之中，整个房间的大部分陈列与其他房间没有区别，唯一的差别，就在于床对面多出了一个木头柜子。 那个熟悉的木头柜子。 那个曾经陪伴了他十多年，陪伴了她十多年的木头柜子。 柜子上摆着一个鹅颈花瓶，花瓶里插着几支白色百合，百合正绽放到最好的时候，花瓣微卷打开，舒展地拥抱着世界。 郁宁的喉结滚动了下。 他还记着时间，时间不多了，他不能再磨蹭。 他快步走向床头柜，将里头的头晕片拿出来，攥在手中。 尽管目前为止不论是他还是其他三人，都还没有成功用上这种药片的时候，但以防万一，还是得先将药瓶拿在手里。 郁宁钻到床底下趴好，随后就开始静静等待幽灵的出现。 ——没错，203房间里，也有幽灵。 第270章 是和202房间不同的幽灵。 床下的暗影包裹着郁宁，因为忐忑与紧张，他的手心渗出了汗。 他直勾勾盯着床外。 一分一秒过去，狭窄的视野中，柜子寂静无声，静默地立在原地，像是在陪伴他，一同等待那个人的出现。 然后，她出现了。 郁宁看到了一双脚。 那双脚穿着一双深色的棉拖鞋，手缝的棉拖鞋——不说的话很难令人发现，因为它缝制得太过精美，就和商店里摆出来售卖的商品一般。 然而她的手艺一直都这么精湛，从小到大，她为郁宁缝了无数双鞋子，无数双手套，还有围巾和棉线帽。 还没到冬天，可她总是早早地就穿上了最厚的袜子。 袜子拉起到脚脖子，深灰色家居裤垂落下来，遮住了袜子的边缘。 她慢吞吞走过来，因为腿脚不便利，所以走得很慢。 郁宁感觉到自己的心跳更快了。 他悄悄往前爬了爬，脑袋稍稍钻出床外，随后抬起头，透过被水雾模糊了的视野，向上望去。 苍老的，臃肿的背影。 她满头花白，布满皱纹的手提起水壶，正在给鹅颈花瓶里加水。 她的头一点一点，郁宁听不到声音，但他能回忆起她张嘴说话的样子。 【哎呦，百合开起来就是好看。】 【我以后就买百合，菜市场那个卖花的小姑娘都认识我了，去她那儿买也便宜。】 【宁宁啊，你喜不喜欢？】 郁宁觉得，他的外婆总是能用曼妙又温柔的手法拨动宁静。 那一圈一圈沿着湖面荡过来的波纹无声地将世界的声响传递给他，而他迎到手里，接住的则是满满的岁月。 他着迷地望着这道背影，在心中喃喃。 别转过来，外婆，别转过身来。 就让我再这么看你一会儿。 再看一会儿，我们就又要告别啦。 时间过得好快，都五年了，你却还是和以前一个模样，等到未来几十年过去，我们在天堂见面了，你会不会还是现在这个模样？ 宁宁好期待。 但宁宁一定会先好好活下去。 世界无声，世界也有声，人生几十年，宁宁一定会像你说的那样，努力找到属于自己的声音，然后带着那一定会很好听的声音，好好地走完这一辈子。 一定会让你安心。 晕眩感陡然袭来，视野出现了重影。 郁宁吸了吸鼻子，打开头晕片，从里面倒出来一片，吞下。 药片滑入喉咙，泛起一路的苦涩。 很快，晕眩与重影便全部消失了。 郁宁一顿。 ……这次起效果了？ 他抬起头，外婆的背影已经从花瓶前消失，他急忙转过头往左边看去，她已经穿过房间的门。 但郁宁知道，她很快就会回来。 很快，她就会带两个搬家公司的人回来，让他们带走这个柜子和花瓶——就如郁宁九岁那年一样，他们要搬家了。 郁宁握紧手中的药品，咬紧牙关，手上一使力，他爬了出去。 他逼着自己循直觉打开柜子第一排抽屉，在一块叠得整整齐齐的针织围巾上面，他看到了静静躺在中间的一枚浅黄色水晶。 它散发着岁月的光芒。 …… 离开203房间的时候，郁宁有点浑浑噩噩。 他静静在走廊中间站了会儿，心情缓过来了，便抬起手臂用力擦干脸上的泪迹，坚决不给那个傲慢又拽里拽气的大少爷取笑他的机会。 随后，他盯向201房间的门，面露狐疑。 他都结束了，大少爷还没出来？ 201房间对应的情绪是喜吧？听起来好像也不是什么很难的房间。 难道大少爷已经拿到水晶，去一楼了？ 郁宁跑下一楼去瞧了眼，大堂里只有npc一个人，并没有闫少闻的身影。 他回到二楼，又等了四分钟，闫少闻还是没有出来。 郁宁面色微变，终于意识到——闫少闻可能遇到问题了。 第96章 夜市街（十八） 郁宁想上前敲门，可刚抬起手，就意识到自己在做一个很蠢的举动。 伸出去的手转而抵住了下巴，他蹙着眉头沉吟。 ……如果大少爷真的出事了，那夜市组对应的玩家应该会传送他才对。 可时间都过去这么久了，还没动静…… …… 副本会不杀死玩家，只困住玩家吗？ 可如果真到了会被房间困住的地步，那大少爷肯定也已经陷入了幻觉，这样下去失败只是时间问题吧？ 他拖了这么久，意志肯定还在与副本拉扯，可一味拖延下去似乎也不是好事，毕竟副本剩下的时间不多了…… 郁宁纠结。 他要不要替大少爷联系夜市组玩家啊？ 会不会太多事了？说不定大少爷现在其实很顺利？ 郁宁在走廊上徘徊片刻，还是觉得这样下去不行，他转身走到自己那具温床旁边，刚拉开侧门，又顿在了那里。 脑海中忽然冒出了一个念头。 “晕眩感”到底是怎么回事？ 副本刚开始时，他们在各自选好大学录取通知书之后齐齐晕眩了一下，但现在看来，当时那种情况和新莲宾馆规则里提到的晕眩根本不是一回事。 第271章 为什么201和203，202和204，这四个房间会以两两一组的形式一同对玩家造成晕眩，而前几次许谨和王昊吃了头晕片根本没用，刚才他吃下去却起作用了？ 郁宁飞快地在大脑里回顾了下。 许谨和王昊吃下头晕片的那两次分别是进入了204和201。 而他刚才是在203里…… ——难道对每一组房间而言，头晕片只会固定在其中一个房间里起效果？ 头晕片刚才起效后，晕眩和重影感迅速消退，他恢复了正常，离开了房间，可如果放任晕眩和重影加剧又会如何……？ 郁宁必须试着反向思考一回，毕竟，规则不见得一定都利于玩家。 表面上可能有利于玩家，然而如果吃了药就能解除风险，一切就这么简单，那似乎也太过简单了，甚至有点莫名其妙。 郁宁越想越觉得……两两一组的房间之间必定还存在着某种未被他们发现的联系，这种联系绝对与“晕眩感”有关！ 如果他现在让人把闫少闻传送出来，后面他们俩还得互换房间探索，到时候也不见得会顺利，时间还会越拖越久，不如他重回203试一次！ 思及此，郁宁从温床上拿下餐刀，刻下【快传送我！宾馆组】 * 蒋书阅看到字，立刻跑回到自己的摊位，把桌子左边全部放满货品，一瞬间，他胳膊上的疤痕文字全部消失不见了。 恰在此时，陆重年的手臂上浮现出了木雨的字迹。 【我们已经全部出来了，新莲宾馆的位置没看到人影，你们呢？】 陆重年对苗乡说：“你先出去跟他们会和，我和蒋书阅等新莲宾馆剩下两个玩家解决完再出去。” 苗乡欲言又止，最后咬了咬牙，道：“……好，那你们小心！” 苗乡跑走后，蒋书阅双手撑住桌面，沉默不语，手臂上青筋浮起。 现在已经7：19。 就在刚刚7：17的时候，他对应的那个垃圾街组玩家吃下了时限只有10分钟的食物，也就是说，现在他只剩下了8分钟时间。 ……真的还来得及吗？ * 苗乡跑得很快。 她几乎是在用参加一百米体侧的速度冲刺，穿过重重迷雾之后，她一脚踏入了外面的世界！ 清爽又冰冷的空气扑面而来，黑暗的城市矗立在她面前。 一栋栋漆黑的大楼林立，一条条无人的大道横亘，一切都那么熟悉，但又那么陌生。 苗乡惊叹地看着这一切，没敢放慢脚步，很快就在新莲宾馆本该在的地方看到了……两个小屁孩？！ 她差点原地摔跤。 猜到幼年组会变嫩，但没想到会变这么嫩呀！ 木雨看到只有苗乡一个人跑出来时心往下一沉，等到苗乡跑近了，问：“陆重年和蒋书阅呢？” “他们还在等宾馆组玩家，宾馆组玩家好像、好像遇到了点麻烦，呼……”苗乡拼命喘气，直揉胸口，这里还慌着呢，“他们让我们先走！” “你们组竟然变这么老？”高瞻远惊奇地望着苗乡的一头银丝。 大家在那白色空间里见面的时候都是正常的身体状态，木雨是说过夜市组玩家应该会变老，但也没想到会老成这样…… 苗乡现在的面貌看起来简直能有70岁，要不是她的声音还是年轻的，刚才还能勉强百米冲刺，不然他都要以为副本真的没人性地选了一个老太太进来…… “是啊！我也觉得好神奇！”苗乡也觉得眼前这两个小屁孩看起来好奇特…… 等等，怎么只有两个？ 就在这时，张华伟抱着一根棍子屁颠屁颠从远处跑过来了。 ——在离开垃圾街前，为了以防万一，木雨找到了一直被他们忽视的自动贩卖机，用一枚恶魔币兑换了一根棒球棍。 张华威刚刚抱着棍子去旁边搜查了一圈，找到了一样东西：“有一张便利贴，是一个叫洪漾的玩家留下的！” 木雨心一跳。 张华威跑近之后，他连忙接过便利贴一看，洪漾那熟悉的凌乱字体在上面写着： 【已下温床，无碍。宾馆组一个玩家上火车了，我追上去看看。——洪漾】 洪漾上了火车？ 木雨面色微变。 火车的终点站是否和怪物发生器在一个地方还是一件不确定的事，如果不是…… 苗乡见状也有些吃惊，所幸，对怪物发生器会在哪里他们暂时已经有了眉目。 她赶紧把夜市的线索共享了一下。 “这样吧，我还是上火车追上去看看，”张华威自告奋勇，“如果火车的终点站和怪物发生器所在位置是一个地方那最好，如果不是，那我到时候找到另外那两个人再想办法，反正这几个箭头我记下了！” 木雨和高瞻远怔住。 高瞻远拧起眉头：“你确定？你——” 高瞻远一开口，张华威脸色就变了。 “我确定！我说了我是真心想帮大家一起解决副本的！”张华威羞恼地瞪他，“老子说到做到，不管这火车今天是送我去活还是送我去死，我、我上定了！” 高瞻远被噎住。 他抓了把头发，撇开眼。 豪迈的话说出口了，张华威胸前那一口浊气好像也终于被吐了出来，人终于爽了。 他又瞪了高瞻远两眼，见木雨动唇，清了清嗓子说：“咳，那什么，木雨你就留在这里吧，这几个箭头到底要怎么走，走几百米才能拐弯都还不知道，你朋友我会照顾的，你现在最重要的任务就是带着大家一起找到怪物发生器！” 第272章 “如果火车的终点站还是死路一条，那你及时找到发生器也能救我们一命不是！” 木雨沉默。 他闭了闭眼，睁开，说：“……我们会沿路用便利贴做下标记。” 张华威懂他的意思。 “行，如果到时候我们回到这里了，我们会按你们的标记走！” “嗯，”木雨对张华威说，“……小心，我们等着你们。” …… 张华威拿出火车票后，还没待琢磨到底要怎么上车，火车就出现在了他们面前。 这小胖墩挥了挥手，表情一派轻松，可上车的瞬间，他们注意到……他那一身肉绷得很紧。 张华威咽了咽口水，咬住牙关，像是不给自己反悔的机会似的，一溜烟钻进了火车里。 火车鸣笛，开始驶动。 原地则是一片静默。 木雨听到高瞻远低低啧了声，侧过脸去，只见这家伙垂着眼，把一头黄毛挠得很乱。 木雨拍了下他的肩膀，轻声道：“有话等出了副本也能说。” “……嗯。”高瞻远闷闷地应。 苗乡带他们往夜市的方向走，凭感觉摸索到了老杨那张桌子原本所在的位置。 然后他们开始按照箭头出发，一路洒下便利贴。 时间紧迫，他们是用跑的。 一开始，他们还在担心到底要跑多少米才能按照第二个箭头转弯这个问题会浪费他们很多时间，结果他们发现，路线其实非常明了！ 跑出大概三百多米，他们就遇到了一个三岔路口，其中通往正前方和右前方的都是小道，只有通往左边的是和他们现在正在跑的这条路一样宽的大道。 很显然，他们在这里就要按照第二个箭头转弯了。 寒夜冰冷。 他们的吐息逐渐化为一阵阵白雾。 听苗乡提起老杨的事时，高瞻远吃惊道：“老杨？他我熟啊！” 木雨奇怪地问：“你怎么会跟‘老杨’很熟？” “因为我有个堂姐平时就在垃圾街卖花甲粉，我以前就经常来这里，”高瞻远回忆了一下，感叹道，“老杨，很文艺啊，说话都文绉绉的，以前在莲大好像读文科的吧，后来大学毕业了好像还回老家当过一阵语文老师。” 苗乡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我、我到现在都没想通，呼，为什么，呼，副本会选他……！” 木雨想了想，问高瞻远：“老杨的事你还知道多少？” “那可多了！” 高瞻远说，老杨曾经提起过，自己来自很偏远的小城市，家里很穷。 他在家里排行老三，上头还有一个姐姐和一个哥哥。 小时候性子野，爱玩还叛逆，因为性格不够沉稳，他爸妈就觉得他不是读书那块料，尽管当时他的学习成绩不错，老师们都夸他脑子聪明。 初中才刚毕业，他爸妈就想让他出去打工赚钱，老杨很不服气，说他可以去赚钱，但只能假期去，而且赚来的钱只能用来让他继续上学，他爸觉得他不听话，气得差点把他的腿打断。 后来过了许多年，老杨才慢慢消解了幼时那几年的愤懑。 他的父母接受的教育当然是不够的，或许正是因为认知有限，所以才对人总有一种固执的偏见，又或许是因为疲于生活，所以没有余力去思考更多。 反正老杨知道，他们并不是不爱他，只是脑袋里的那根筋转不过弯来。 可惜有些事情并不是理解就能放下。 即使是很多年后，老杨回忆起幼年那段时光，依旧说自己不可能会妥协，只是如果当时能稳重一些，他或许会选择不那么激烈的方式去处理这些矛盾。 然而，时光当然是没法倒流的。 在老杨初中毕业的那个暑假，一个叔叔看不过去，出面说愿意送他去好学校读书。 他父母觉得不好意思，万般推辞，老杨却毫不犹豫地走了。 这一走，就是好多年。 最开始的时候，愤懑难消，他住在学校宿舍里，没有手机也不太理会他爸妈打到老师办公室的电话。 后来到了寒暑假，他留在叔叔家里不回去，终于开始接父母的电话了，却每每总是不欢而散。 再后来，他成功考上了莲大，扬眉吐气，前途光明。 他终于有些释怀了，可亲情已经被消磨，再次接到父母的电话时，他只觉得他们的声音听起来比三年前更疲惫，却开不了口说出一句关心的话，怎么都觉得别扭。 时间就这样一天一天流逝。 人真是一种矛盾的生物。 老杨在莲大的日子过得充实而又满足，这一切都符合他幼时的雄心壮志，他现在拥有的一切就是对他父母当年所作所为最好的反击，而且亲情都散了，他理应可以彻底抛下一切，大步大步往前走，可在寂静的深夜里，老杨却开始一遍又一遍回忆电话里他爸妈的声音。 很奇特。 那一根线早就已经被刀磨得只剩下一根丝，可就是那根丝，似乎怎么都断不了。 它坚实、牢固，是拨开了一层层繁复华丽的外衣之后露出来的最真实的东西，连接着他与他的父母。 老杨开始思考，他与他爸妈真的到了要断亲的地步吗？ 那几年他父母固然不讲道理，可这件事真的不能原谅吗？ 第273章 多年来的成长教会他最重要的一个道理就是，人不是完美的，人是一种会犯错误的生物，且人的一生都在犯错中成长。 人类成为父母，只是迈入了生命里的一道大关，并不代表从此之后他们就成为了一个完人，他们可能会约束自己，犯更少的错，但也可能会被生活压垮，犯更多的错。 说到底，人类不可预测。 就像他，忽然就有点想试着和父母和解了。 这个念头没什么由来，只是一经冒头，就向上越长越高，往下越扎越深。 它莫名其妙地茁壮，一天比一天变得更让人无法忽视。 老杨很少会纠结一个问题太久，于是他选择了一个风和日丽的下午去做这件事。 彼时他刚刚确认自己能拿到一笔奖学金，也刚刚拿到了一个非常棒的假期实习岗位。 他很愉快，但也有些紧张。 他打了满满的腹稿，本想把自己这么多年的心路历程一一跟父母解释清楚，似乎只有这样做才能彻底将他们之间的隔阂溶解消化。 可等到那头电话被接起，听到了年幼时总是在他昏昏欲睡时停下讲故事，只在他耳边悠悠荡荡送他入梦的妈妈的呼吸声时，他的喉头仿佛被哽住了。 他沉默着，双唇张开又闭合，声音却始终挤不出来。 要怎么说？要怎么开口？ 他当年是怀抱着什么心情离家的，又是怎样度过脱离家庭的数年，他准备了那么多，却忽然好像全都想不起来了。 他觉得自己像是变成了一个哑巴，学了这么久的理，学了这么久的文，到头来却连一个标点符号都蹦不出来。 最后攥紧拳头，浑身冒着热汗，从喉咙挤到嘴里的，竟就是一句干巴巴的：你们要不要来新莲市玩几天？我、我接你们…… 而回应他的，则是更为长久的沉默。 …… “他、他爸爸生病了？！”苗乡气喘吁吁地问。 高瞻远感叹：“是啊，那个时候老杨好像才大二吧，他爸得的好像是癌症？反正那个时候他爸已经病很久了，他们一直瞒着他。” “为、为什么要瞒着啊？呼……” “不知道，可能他爸妈也觉得联系他很尴尬吧。那个时候老杨的哥哥姐姐好像都在外面打工，他爸治病也需要钱嘛，他们不可能辞职回家来照顾人。老杨他妈一个人在家照顾他爸好像也挺辛苦的，所以老杨那个时候有动过退学回老家的念头……” 高瞻远抓了抓脑袋：“他那个时候应该也是怕他爸撑不过去，有点后悔冷战了这么多年……但是那个时候他爸妈的态度变了，都让他别回去，留在这里好好读书，珍惜机会，还跟他为以前的事道歉。” “后来老杨就一边读书一边打工，钱全部寄了回去，但是老杨说过，那段时间他其实挺迷茫的。” 年幼的时候，因为心里怀着一股恨与不服输，所以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家，觉得凭借自己稚嫩的双腿也能走出来一条路。 如今想回家，路都已经铺陈在脚下，却被父母劝留下。 家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 这个地方为何总是令人如此百感交集呢？ 他遥遥望着它，想走近却不敢迈步，想望着却又觉得越来越远，拼命回想它记忆中的模样，脑海中的画面却越来越模糊。 老杨当然还是回家过几次的。 但他说，在他的记忆里，他总觉得自己好像自初中毕业的那个暑期之后，就再也没回去过，直到他父亲去世的那一天。 大学毕业之后，身为莲大的优秀毕业生，他本来能有很好的工作机会，但最后他选择了回老家教书，照顾母亲。 直到他母亲去世，自己的女儿也考上了莲大，他才再次回来这里。 那时候老杨已经老了，他在这里摆摊，每天捏捏黏土人，看着来来往往的学生，心态平静。 因为莲大贺校长喜欢来找他喝茶，所以大学城里有很多学生都知道老杨的故事。 很多人都觉得唏嘘，认为老杨的人生是高开低走——尽管回老家是亲情使然，可是以老杨当年在莲大的表现，他的人生本可以一路往上，而不是最后只在一所普通高中里当语文老师。 但老杨自己并不这么觉得。 回顾过去那么多年，他承认自己当初离家有心里较着一股劲的缘故，但他也确实喜欢读书。 而后来他选择回老家，则是因为到了那个阶段，他觉得自己在哪里都可以继续“读书”，但亲情只在家里。 老杨曾经很希望人生可以重来，他喜欢那句诗，“一生倒有半生，总是在清理一张桌子”。 他也总是想清理那张桌子，然而，真的回到原点了，一切就会大不相同了吗？ 把他重新放回到过去每一个人生节点上，他就会做出不一样的选择吗？ 不见得。 他想明白了，真的不见得。 从过去到现在，他其实在每个人生阶段都做出了自己当下最想要的选择。 那些选择不一定是最正确的，可人生到底有多少选择是能够完美、不留遗憾的？ 事实就是，不论怎么选择都会留下遗憾，不论怎么清理那张桌子，行走过一生，桌子上都会留下斑驳的伤痕。 于是，他在前半生里清理桌子，妄图重置一切，他在后半生清理桌子，则是为了回首过来的一路，抚摸时光留下的痕迹。 第274章 …… 他们在寒风中奔跑，在黑暗中奔跑。 高瞻远也气喘起来：“老杨这人其实挺向前看的，这副本……它根本不懂老杨！” ……也根本不懂人类！ 人类的一生中会有很多重要的东西，但“绝对正确”绝对不是。 人类的一生中也可能会有各种各样的追求，但“绝对正确”绝对不是。 人类不可预测也无法定义，即使是再普通不过的一个凡人，也有着庞大而丰富的内在。 祂根本不懂。 苗乡累得快说不出话了：“那向日葵……” 高瞻远：“向日葵是老杨最喜欢的一种花啊，他小时候家旁边就有一块地里种满了向日葵，他说他最喜欢去那里打滚了，呼……！” 苗乡：“所以这，呼，这就是一个意象？它、呼、它没别的意思的吗？” 木雨一直在默默地听着，直到此刻，才开口道：“对他来说，向日葵就是家吧。” …… 火车轰隆轰隆在黑暗中行驶，速度逐渐加快。 张华威一开始还心怀警惕，东瞧瞧西瞧瞧，发现火车就是很普通地在往前开之后，他逐渐地开始有点打瞌睡了。 某一刻，他的头重重往下点去，整个人瞬间清醒。 也在这一瞬间，火车越过一排排高楼，呼啸着冲入了一片广袤的天地。 有什么东西在余光中闪耀。 张华威往窗外瞥了一眼，顿时跳起来，趴到窗边，震惊地蹦出一句：“卧——槽——啊——” 第97章 夜市街（十九） 郁宁在自己手心里刻了几个字。 做好准备之后，他才重进203。 他拿上头晕片，迅速在床底下趴好，就和前一次一样，外婆很快就出现了，晕眩和重影也一起袭来。 郁宁忍住不适，默默等待这二者加强，想看看这中间到底是有什么机关…… 然后他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 床对面的那个木头柜子没有重影。 房间里，目之所及的物体全都出现了重影，为什么唯独木头柜子没有重影？ 啊，还有，外婆也没有重影。 郁宁闭上眼，心跳很快。 视觉上带来的效果让他有些犯恶心。 五指攥紧，头晕片小药瓶就在掌心之中，染上了他手心里的刻痕渗出的鲜血。 他真的很想来上一片，阻断这种煎熬。 但是还不能吃……他还没有搞明白晕眩与两个房间之间的关系…… 忍住，忍住。 郁宁深呼吸一口气，随后一顿，霍然睁开眼。 等等。 外婆和木头柜子有什么共同之处？ ——他们全都不是这家宾馆的房间里常规会出现的东西！ ——他们是这个副本针对他个人设计出来的东西！ 郁宁的眼中顿时焕发出了些许神采，他好像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了……！ 此时此刻，床外，外婆脚步一转，朝着门的方向走去。 她即将离开房间，而那之后，她很快就会带两个搬家公司的人回来。 郁宁取走心型水晶的机会只此一次，再在这个房间里呆下去，他很快就会陷入沉迷，最后的结果无外乎是被夜市街组玩家传送走。 但是等到从床底下爬出来之后，他并没有去拿那个水晶。 他冲过去，打开了木头柜子下方两扇大拉门，毫不犹豫地钻了进去。 转过身，将自己缩成小小一团，将柜门拉上。 一瞬间，视野陷入一片黑暗，只余中间一道细细的门缝，让他得以窥见外面的情景。 郁宁急促呼吸着，背后渗出了汗。 晕眩感与重影愈演愈烈，心脏仿佛能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但是耐心，忍住。 成败就看接下来了。 没过一会儿，门缝中出现了三道身影。 是外婆和两个穿着搬家公司制服的男人。 郁宁听不到声音，只隐隐看到外婆的口型是“轻点搬，别摔坏了”。 随后，视野中，两个工人左右分散开。 他们来到了柜子的两边。 蓦地一下，郁宁被抬了起来。 他稳住心神。 之前几次进入这个房间，他从始至终都呆在床底下。 他的心中其实一直有一个声音在喊，进入那个柜子，进入那个柜子，和外婆一起走…… 这是他埋藏在心底的欲望，他无可否认。 在那些时刻，他的心中总是有一股蠢蠢欲动。 但仅存的理智也一直在告诉郁宁——如果真的进入这个柜子，他就完了。 他会和柜子一起被带走，会死的。 他克制着自己，警醒着自己，努力让头脑保持清醒。 ……然而直到此刻，他才意识到，如果要破解晕眩感，最危险的地方，或许才是最正确的地方。 …… 柜子被移动起来的瞬间，心头涌现出一种很奇妙的幸福感。 这种幸福感像喷泉，从泉眼里向上迸发，汹涌猛烈，无法控制，一刹那，他的身体与灵魂就放松舒展下来。 终于要和外婆一起走了…… 终于能和外婆永远在一起了……！ 郁宁心生喜悦。 柜子被搬动，缓缓移向门口。 从那道细细的缝里，他所能看到的视野慢慢转动，随后，他看到了前方外婆的背影。 第275章 外婆慢慢朝门的方向走去，就像小时候每一次带他出去游玩时一样，不是牵着他的手，就是走在他的前方。 而此刻，他也如小时候一样，亦步亦趋跟在她的身后。 他缓缓弯起唇角，脸上浮现出心满意足的微笑。 前方那个大门不再只是一个普通的门，它散发着强烈的白光，像是天堂的入口，从今以后，他和外婆再也不会分开。 郁宁闭上眼，悠长地呼吸。 好开心…… 不快、焦虑、悲伤，身体里的一切杂质正在被迅速地洗涤，净化。 好幸福…… 什么都不用再想，什么都不用再烦恼。 很快，他就会变成这个世界上最圆满的人…… 呼…… …… …… 手心里却冷不丁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 郁宁眉头一蹙，疑惑地低头看去。 他的右手正攥紧成拳，鲜血从指缝里渗出来。 展开五指，他看到了掌心里刀刻的血痕组成的三个醒目的字。 【闫少闻】 一瞬间，雷鸣般的巨响轰隆炸起，整个世界发生了剧烈的震荡！ 失重感袭来，郁宁连忙扶住柜壁，他的世界依旧无声，但他能感觉到自己像是被重重地砸在了地上，整个人仿佛都要四分五裂！ 他猛地醒过来，眼神瞬间清明。 来了！ 他咬住牙关，想也不想地往前扑去，推开了柜门—— * 201房间。 闫少闻遇到了意料之外的情况。 ——他在这个房间里没有遇到任何的幻境。 当他进门时，这个房间普普通通，空空荡荡。 现在好几分钟过去了，这个房间依旧普普通通，空空荡荡。 床、沙发、电视机，一切如常。 没有幽魂，也不似许谨和王昊之前进这个房间时的那样看到满床满地的奢侈品。 闫少闻在房间里转了好几圈，终于不得不确认一件事实。 此刻的201房间，就是一个极其普通的房间。 他揉起眼角。 201房间对应的情绪是喜，喜不是乐，是满足，是幸福。 现在这个房间以一片空白的状态来迎接他……是想说他心中没有“喜”这种情绪？ 不是吧？ 闫少闻倍感荒谬地笑了声。 他觉得自己挺喜欢钱的啊？ 他吐出一口气，只能转身往门口的方向走去，然而等到手握上门把，他就发现，门打不开了。 “？” 对应的情绪提取不出来，就索性不让玩家离开房间了？这是什么霸王条款？ 他有点无语，转过身后，却沉默下来。 ……所以，他现在是被困在这里了……？ …… 这之后的几分钟里，闫少闻遇到了一次晕眩。 他吃下了头晕片，可惜就和许谨和王昊一样，不见效果。 后来晕眩感自己消失了，估计和正在另一个房间的郁宁有关系，不过，也无所谓了。 闫少闻靠在窗边，漠然地望着窗外。 窗外，楼下，是新莲宾馆外无人的大道。 他身在二楼，从这个高度跳下去，理应有机会摔断一条腿，让陆重年好知道该传送他了。 可惜的是，这扇窗户打不开也敲不碎，他试过了。 床头柜等尖锐的角理应可以把脑袋磕出血，但他也试过了，在他用力按下去的瞬间，那些角就会变得圆润。 剩下一个办法就是等郁宁通关203，意识到他出问题了，再替他联系陆重年。 可郁宁能不能成功通关203是一个问题，刚才晕眩感的消失不一定是他成功了，也有可能是他被传送了。 总而言之，闫少闻没法回避一种可能性，那就是——他有可能会被活活困死在这里。 而这绝对是他从未设想过的死法。 挺荒唐的。 但要说这一刻闫少闻的心中有多愤怒、懊恼、不甘心，那似乎也并没有。 只是有些微的不爽。 然后剩下的，就只有平静了。 一种极度的平静。 世界无声，他的四周像是蒸发成了真空的宇宙，这种平静紧致地包裹着他，竟奇异地让他生出了一种，“似乎这样下去也不是不行”的念头。 远离了那些烦人的家伙，没有争吵，没有算计。 没有复杂到令人难以揣测的想法，也没有虚伪到令人不想去直面的感情。 闫少闻缓缓往后靠去，只觉得活了十八年，好像还是荒唐的现下这一刻比较让他舒坦，也挺讽刺的。 ……不对。 他忽然微微眯起眼。 在某个人的身边时，他好像也曾有过这样的清净。 谁？ ……哈，终于想起来了。 是陆重年。 是他。 没错……他们确实认识十年了。 八岁那年，他一眼注意到了教室角落里那个充满疏离感的男生，产生了结识对方的兴趣，而这正是因为对方身上笼罩着一种让人宁静的气场。 陆重年的内心世界，是他一直以来想要的模样。 他无法把自己塑造成那样，于是，陆重年的内心世界成了他寻求喘息机会的地方。 闫少闻闭上眼，笑了起来。 第276章 他们一起长大，从过去到现在，他从未掩饰过自己接近的目的，陆重年想必也知道他想要的东西。 他们就这样做着“朋友”，有时候闫少闻也会思索，他们真的是朋友吗？ 可周围所有人都觉得，这就是朋友。 于是，在陆重年自然而然地、平静地喊他去打球，他也会勾着陆重年的肩膀往教室外走的时候，他觉得，不论这一刻他们俩各自在想些什么，他们或许就是朋友。 真是不容易，终于把记忆里的空缺填补完整了。 那家伙怎么会莫名其妙地就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同学会的第二天，他和木雨在那个房间里干了什么？ 闫少闻的心中泛起些玩味，可转瞬，这一丝玩味便缓缓褪去。 有点可惜。 他可能没有机会去问那个家伙了。 闫少闻睁开眼。 不知何时，窗外的两层楼高度已经拔到了近乎二十层楼高。 黑夜中原本可以看得清清楚楚的楼下大道，细得像是一条小小的蜿蜒的虫子。 而更远的地方，则是一片虚无。 吱呀一声，窗户忽然自动隙开了一道缝，风涌了进来。 ……呵。 闫少闻直勾勾盯着这一幕。 【嘻】 一个小小的黑字浮现在窗玻璃上。 【跳下去呀】 【跳下去跳下去跳下去跳下去跳下去跳下去跳下去】 闫少闻懒懒地歪了下脑袋。 “跳下去了，也不见得会让我就这么死掉吧？” 祂显然不会轻易给陆重年传送他的机会。 “就这么喜欢看人‘表演’？”闫少闻挑起唇。 【跳下去跳下去跳下去跳下去跳下去跳下去跳下去跳下去跳下去跳下去跳下去跳下去跳下去跳下去跳下去跳下去跳下去跳下去】 黑字疯狂堆满整面窗户，一路沿着窗框往墙壁上蔓延而去，密密麻麻。 闫少闻似笑非笑。 他慢条斯理屈起食指，指尖抵住窗户，微微一推，窗户便缓缓打开去。 风狂涌进来，吹乱了他的黑发。 黑字越来越疯狂，它们堆叠起来，像是想要顺着窗面爬上闫少闻的手指，爬上他的身体。 闫少闻眼帘一垂，没有情绪的黑眸扫向下方。 下一秒—— 晕眩感蓦地再度来袭，雷鸣般的巨响声炸开在他身后，就像是一颗炮弹从天而降爆开，一瞬间天摇地晃！ 闫少闻差点没站稳，倏地转过身去，眼中浮现出讶异。 重影出现在了整个房间里，严重到让人头晕眼花，随着最后一声莫名其妙的爆响，重影终于合二为一，而房间里，靠近玄关的地方，竟凭空出现了一个柜子。 一个奇奇怪怪的木头柜子。 柜门动了两下，紧接着就被猛地冲开，一道纤瘦的身影扑在了地上！ 闫少闻终于愕然。 那道身影呛了两声，抬起头来，见到闫少闻，漂亮的眼眸中迸发出了色彩！ 郁宁激动地张开了嘴。 这是闫少闻第一次从这个男生的嘴里，听到他的声音。 那声音含糊，干涩，嘶哑，却非常响亮，大到仿佛能让全世界听见。 “黄间……是……轰的……！” “酿个房间……是轰的！” ——201和203，两个房间，是单向连通的！ 202和204之间，必定也是连通的！ 悲愿被满足时会转化为喜。 愤怒发泄出来会变为乐。 当情绪发生转变时，两个房间就会在空间上重叠。重影不是重影，而是另一个房间的影子！ 只要不吃头晕片，不阻断这个过程，甚至让它加速，再在关键时刻清醒过来，玩家就能分别从203和202抵达201和204！ 闫少闻还没反应过来，郁宁已经冲到了他的身边，血淋淋的手紧紧攥住了他。 玻璃窗上的黑字不知何时消失不见。 郁宁看到大开的窗户，愣了一下，狐疑道：“泥想自哈？” “……”闫少闻蓦地笑了出来，他望着这个男生，缓缓道，“不，我耍它们的，谁都没办法诱导我做什么，除非我本来就想这么做。” 郁宁露出一副“我就说嘛”的眼神。 他拽着闫少闻跑回到柜子边，拉开第一个抽屉，从中拿出了那枚心型水晶，随后回过头，用眼神问：这个房间的水晶在哪里你有头绪吗？ 闫少闻顿住。 他低下头，看向自己的右手。 然后，他抬起头，举起这只手，晃了晃。 手心里，正握着一枚白色水晶。 就在刚刚那一瞬，他发现—— 愤怒曾在他手中，而平静，其实也早就在他手中。 第98章 夜市街（二十） 郁宁急吼吼将他拉出了这个房间。 在迈出门的那一瞬间，闫少闻回头看了眼。 这个空空荡荡的，前一秒还如一座牢笼般困住他的房间只安静回视着他，没有变化，亦没有阻拦，大门就这样敞开在他们面前。 手腕被猛拽一下。 他回过头，郁宁瞪着他，似乎在问：还看什么？都快来不及了！ 闫少闻勾起唇角。 挥散笼罩在心头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他懒懒道：“知道了。” 第277章 * 时间，7：21。 郁宁出房间后第一时间爬上温床，在手臂上刻了几个字。 【通关了，马上出去。】 然后他拉住闫少闻往一楼冲，两人将房卡交给了前台，脑海中各自浮现出一抹画面。 郁宁回忆起的，是他们在那白色空间里，夜市组玩家最后一轮上前刻字，在桌上刻下了五花八门的箭头。 闫少闻的脑海中，一瞬间则有纷纷扬扬的花瓣飘过—— …… 火车呼啸奔腾在平原上，张华威贴着玻璃窗，瞪大眼睛。 “卧——槽——啊——” 远处，是一片金黄色的海洋。 巨大的向日葵花海。 夜空无光，可那片花海的色彩清晰可见，明亮耀眼，像是能把最纯粹的黑也染亮。 花盘摇摆着，浪一般此起彼伏，花瓣远远飞来，砸在火车窗玻璃上，像是金色的雨。 这地方竟然有这么大一片花海！ 这特么…… 张华威词穷了，除了呆呆地看着，其他任何反应都做不出来。 花海面积很大，火车开了好一会儿，眼看着终于要越过它了，忽然来了个急转弯，变成贴着花海往前行驶。 轰隆隆，轰隆隆，张华威始终目不转睛…… 很快，“咔”的一声闷响。 他猛地往前栽去，连忙扶住墙壁站稳，等到一切都安静下来，才意识到—— 到站了。 到“家”了。 张华威瞬间抱紧那根棍子，咽了咽口水。 此刻，窗外依旧是向日葵田，近在咫尺。 很美，但在这情况下也有点诡异…… 火车头的前方……好像是一片平地，再往外去就很黑了，他看不清楚。 “哐！” 火车车厢大门在他身后打开。 张华威神经质地跳了一下，紧张地转过身，往对面窗户看去……这下他目瞪口呆。 紧贴着他这辆火车的，竟是另一辆火车。 一个男生正在那辆火车里，已经看到了他，正拼命拍着窗户，对他喊什么。 张华威反应过来，连忙跑了出去，来到了两辆火车的中间——它们离得太近，张华威又实在太胖，杵在中间差点被卡住。 跑出去后他又震惊了。 竟然还有一个男生！ 擦，差点忘了，除了“洪漾”，宾馆组也有一个玩家上了火车，这里是得有两个人！ 对方正颤颤悠悠趴在隔壁这辆火车的顶上，见到他就强颜欢笑：“你、你好，我叫王昊，车厢里那个同学叫洪漾，我们、我们被困在这里了……” “……卧槽！”张华威傻了，“不是，你们为什么要这样啊？你们的火车车门呢？” “车门在那边，”王昊战战兢兢地指了下他身后的方向，“但是那边……不能正常走出去，因为那里是……” 张华威又呆住。 好在，他有一根棒球棍。 本来洪漾和王昊的计划是，洪漾先把王昊顶到火车上面，王昊再把洪漾拉上去，两人用这种方式爬到火车的另一边，再跳下来。 但这操作难度比他们想象中的要大多了，他们卡在了王昊拉洪漾上去这一步。 幸运的是，张华威“神兵天降”！ 他先是把王昊接了下来，紧接着就用棒球棍砸窗玻璃。 砸了好几下，成功将窗玻璃砸碎，洪漾从里头爬了出来。 三个人艰难地从两辆火车的缝里钻了出去，张华威跑到悬崖边，探头一看，被吓得差点尿出来。 底下也太黑了，是多深一个深渊啊？ “这就是家？”他难以理解，“家是深渊？这副本也忒刻薄了吧？” “你转过身去看看呢，”洪漾道，“身后不就有最好看的景色？” 张华威转过身，看着那片金色的花海，不由又咽了下口水。 …… 他从洪漾和王昊的嘴里得知，申楞和许谨就是从这里掉下去的。 张华威心里有点郁闷。 但也有一个不算很好的好迹象——洪漾还活着。 许谨和申楞掉下去了，但洪漾还活着！ 这很可能意味着，许谨和申楞现在根本还没死！ 申楞在离开垃圾街的时候根本没吃下食物，到了这个点，理论上早就该被濒死感杀死了。 但他既然还活着，那很可能就是温床救了他一命。 【温床内提供您生活所需的大部分基础用品，提供代买代卖功能，提供病情及伤势监测、护理功能，提供最适合您的人生指引，忠诚守护您的身心健康。】 这台机器从字面意义上守护了玩家的“身心健康”，算得上是一台完美又邪恶的机器了。 而许谨也还活着，这就指向了两种可能性。 要么这深渊无限深，到现在他们俩还没掉到底；要么就是温床足够坚固，即使是从这么高的地方砸下去也不会碎裂。 不论如何，他们还有机会。 正因为此，王昊才又打起了精神来。 他问：“那我们现在是不是要想办法跟其他玩家会和啊？？” “嘶，我觉得，”张华威往四周看看，“我总感觉怪物发生器就在这地方，这地方太奇怪了！” “我也觉得。还有一件事我刚才就发现了，但因为怕王昊你不敢爬出去所以一直没说。”洪漾道。 第278章 王昊一脸懵逼：“什么事？” 洪漾指向深渊的方向——严格来说，他指向的是深渊上方那片漆黑的夜空。 “你们不觉得，夜空中好像有什么东西？” 张华威和王昊抬头一瞧。 这仔细一瞧，把他们吓得够呛。 漆黑的夜色里……好像是有什么东西！ 那东西藏在黑暗之中，影影绰绰，看不清具体面貌，只能看出体积好像很庞大，占据了大半个夜空，再仔细一瞧，有点像是一张诡异的人脸…… 这不可名状之物悬在空中，静悄悄地俯视着他们，也不知道俯视了多久…… “那……那是什么啊？！”王昊巨物恐惧症都要犯了。 “不知道啊，也不知道是活的还是死的，我观察它好久了，一动不动的，不像是会来搞我们的样子，”洪漾思忖道，“不然我们还是先去向日葵田那里找找线索？” 张华威和王昊：“…………” 顶着这么个未知怪物的视线找线索他们压力很大啊啊啊啊！！ * 木雨、苗乡和高瞻远发现，他们的速度被加快了。 ——很玄妙地被加快了。 他们确实是用最快的速度跑的，但人的身体机能总有极限，再怎么也很难和风一样快。 这个副本的地图很大，最开始他们担心在时限到来之前，他们会不会连怪物发生器所在之处都抵达不了，那就更遑论找到发生器并销毁它了。 然而副本或许也知道在这种设定下，玩家们根本不可能完成任务，这会变成一场死局，于是，祂提升了他们的速度。 他们跑了一会儿之后，就意识到周围的景色后退的速度在变得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他们跑了五六公里，总共却只花了几分钟时间。 ……但这也令木雨陷入了深思。 为什么宁愿给他们加快速度，也要把怪物发生器放在那么远的地方？ 按照最后一个箭头转过弯的时候，苗乡忽然停了下来，捂住胸口急促喘气：“我、我不行了……” 木雨也跟着停了下来。 他的体力其实也快到达极限，说出来的话都断断续续：“你、怎么了？” 苗乡擦了把额头的汗道：“我、我前面一直觉得心很慌，刚刚好了一会儿，可现在，现在又来了，而且好像比之前更慌了，咚咚咚跳个不停！” 高瞻远：“啊？呼，你没感觉，呼，要内什么吧？？” 苗乡：“没感觉要死，就是心悸！” 木雨冷静思考了下：“瞩瞩现在就在这里，身体健康，没有毛病，那还有种可能，就是宾馆组你们对应的那个玩家心脏病犯了。” 高瞻远和苗乡：“…………” 那位朋友是遇到什么了啊犯病成这样？！ 苗乡闭了闭眼，人生真是令人绝望，眼看着胜利就在眼前，玩家竟然还能犯病。 她颤抖道：“算了，我们还是抓紧时间继续往前走吧……！” 三人刚要动身，高瞻远瞅到木雨苍白的脸色，担忧道：“雨哥你还跑得动不？要不我背你？” 木雨抬起手擦了下汗，刚摇一下头，忽然被后方伸过来的一双手臂抱起，熟悉的气息随风涌来。 他一愣，倏地回过头—— 夜色如墨。 英俊男生的发丝大半已变为银丝，在风中凌乱晃动，像是细细的光，在黑夜里闪烁。 细纹被无情的手描画在他的面庞上，勾勒着他的眼尾，落在他的眉间，点在他的唇角。 木雨睁大眼。 他老了。 他的脸上留下了好明显的岁月的痕迹，但这张脸蛋依旧英俊，精神焕发，漆黑的双眼也依旧温柔，沉静。 他变得不像他，但也依旧是他，隐隐之中，似乎有一种经岁月发酵的风韵从他的身上散发出来。 陆重年低头，倍感奇妙地注视着木雨。 他打量了下，轻笑道：“不容易，终于见面了。” 木雨直愣愣地盯着他，心脏砰砰跳。 陆重年就这么接过他的小书包，单手将他抱到了臂弯里，他下意识勾住了陆重年的脖子，呆呆地伸出手，抚向陆重年的脸。 陆重年垂了垂眼睫，又抬起。 “……不好看了？”他的嗓音很轻，在说着悄悄话。 木雨呆呆地摇头。 “陆重年，”他喃喃道，“你老了也是全世界最帅的老头……” 陆重年一顿，微微扬起唇角。 …… “……我靠，我想起来了，狐狸——”高瞻远颤抖地指向陆重年……然后被木雨瞟了一眼，最后一个字狠狠咽了回去。 这个狐狸精，啊！ 当年高中他就觉得这个狐狸精总是和他大哥眉来眼去，每次只要看到陆重年，他脑子里的警报声就乌拉乌拉响起。 结果！他大哥还是被这个狐狸精勾走了！啊！他的大哥！ 高瞻远瞬间崩溃到想抱头。 随后跟来的蒋书阅对类似的场景已经见怪不怪，劝道：“出去了再崩溃也来得及，先赶紧走吧！” 闫少闻饶有兴致地用一种焕然一新的目光瞧木雨和陆重年两人，见郁宁也好奇地瞧着，说：“男同，没见过吧？” 郁宁：“……” “走了，出去再看。” 第279章 大部队再次启程。 最后一段路稍显漫长，但其实也并不。 在看到那片向日葵花田的第一刻，木雨就注意到了花田尾巴那儿竖起来的一根棒球棍。 “是张华威带走的那根棍子！”他眼睛一亮，“火车的终点站是在那里！” 尽管和他们走的不是一条路线，但他们的目的地重合了！ 郁宁忽然指向前方的夜空。 大家顺着这个方向看去，在看到夜色里悄然无声的庞然大物时，猛然一悚。 蒋书阅愕然道：“空中那个是什么？” 闫少闻眯眼：“像一张脸。” “这么大一张脸？”苗乡震惊，“这得是个巨人吧？可它不动啊，是活的还是死了？” 这庞然大物悬在空中，让人有点不敢往前靠近…… 可他们的小伙伴就在前面，离开副本的希望也在前面…… 他们必须前进。 他们跑进了花田里。 向日葵长得特别高，他们当中身高最高的陆重年和闫少闻最多也只能在花海里露出一个头顶。 他们拨开一株株葵花，花瓣簌簌掉落，于重重花影中寻找张华威他们三人的身影。 很快，他们找到了。 那三人也看到了他们。 张华威激动地挥手：“这里这里，这里有东西！” 洪漾看到陆重年臂弯里的木雨，尽管在见到张华威的时候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这一刻还是蹦出来一句：“……好小！” 木雨扬起唇角，吐槽回去：“——好老！” 时间已经走到了7：25，距离蒋书阅的时限还剩下两分钟。 苗乡和陆重年身上的时限暂不可知，而洪漾反倒成了他们四个人里唯一没有时限的那一个。 木雨示意陆重年将他放下来，脚触地后，他跑向张华威他们三人。 这三人打开了手机手电筒，正照着脚下这块地。 而他们找到的东西，则是地面上一个巨大的向日葵图案。 整个图案像是用树枝之类的东西划出来的，大概有四米宽，四米长，泥土（或者说是黏土）被划出了一根根线条，组合起来就是一朵葵花。 “怪物发生器肯定就在这附近……但我们找了一圈都没找着！”张华威纳闷道，“我感觉要搞明白天上那个怪物是啥，那个深渊又是几个意思，可能才能推测出来发生器在哪里。” “深渊？那是什么东西？？”蒋书阅又急又疑惑。 “就是这块葵花田后面，大概六七米远就是悬崖了，刚才我们两辆火车就停在了那里，我草你们不知道有多惊险……” 洪漾对他们说：“还有一个问题，我现在还好好活着，如果许谨和申楞已经掉到了深渊底部，而且温床还在运作，还能往前开，那这个地图就真的很大很大了。” 而这一切当中一定还隐藏着什么线索，最关键的一条线索。 木雨又往前跑了两三米，拨开向日葵，看到了前方的一片虚无。 大家跟着他走出来。 一些人还在谨慎地观察夜空中那张人脸，一些人则小心翼翼挪向悬崖的边缘，向外探头。 忽然。 一道类似闷雷的声音从空中传来。 他们齐齐绷紧身体，警惕地望向夜空。 然而没有电闪雷鸣，夜空很平静，影影绰绰的巨大人脸亦岿然不动。 他们缓缓放松身体。 ……闷雷声再次响起。 苗乡和张华威又被吓了一跳，忍不住贴近小伙伴，瑟瑟发抖。 洪漾狐疑道：“到底是什么……” “鼾声，”木雨忽然道，“是打鼾的声音。” 大家愣住。 闷雷声第三次响起……这次他们竖起耳朵，很快，便面露错愕。 木雨说得没错，这是打鼾的声音，只是被放大了，所以听起来就像是雷声一样！ 张华威震惊地问：“是空中那只怪物在打呼噜？它睡着了？？” 这发展是不是也太奇怪了啊？ 这都是什么玩意儿？ 闫少闻这时看向了身旁的郁宁。 同一时间，陆重年问苗乡和洪漾：“你们认不出这张脸吗？” 苗乡：“啊？什么？你说那只怪物？” “卧槽……卧槽！”高瞻远认出来了，他被惊到说不出话来。 郁宁这时候也认了出来，激动地拽闫少闻的袖子。 闫少闻启唇道：“是老杨？” 郁宁看到他的口型，连忙点了点头。 “老杨？！”张华威震惊。 其他所有人都惊愕了。 空中那张脸竟然不是怪物—— ——是老杨？？！ 狂风吹来。 老杨隐没于黑暗中，那张影影绰绰的脸闭着眼，一头银丝隐约可见。 慢悠悠的鼾声远远传来。这位已经去世，只存在于众多人记忆中的老人，正在他们的面前，在深渊之上，安然地熟睡。 所有人吃惊又不理解地看着这一幕，眼前这幅画面不可思议到了极点。 他们到底身在何处，老杨为什么会出现在空中，还如此巨大？ 木雨转过身。 他看向远方。 花田，平原，林立的城市之影，一切构成了一个极为方正的视野。 而这一切都很静。 第280章 垃圾街消失了，夜市街消失了，新莲宾馆也消失了，这整座城市里没有灯，亦没有光。 因为，这是一座黏土之城。 “我想……”他说，“我们现在，可能正站在一张巨大的桌子上。” “老杨的桌子。” 第99章 夜市街（完） 木雨的心中始终有一个疑问。 ——为什么垃圾街只有一侧能看到迷雾后的城市之影，另一侧却只有虚无？ 那片虚无是什么？ 因为时间紧张，前面他并没有机会对虚无的那一侧多加探索，但这一刻，他终于明白了。 “——垃圾街的另外一侧也是‘深渊’？！”蒋书阅吃惊地问。 “草，我懂了！”张华威一个激灵，“如果我们现在在的这个地方是桌子，那垃圾街贴着边了是吧？” “是，”木雨道，“从垃圾街、新莲宾馆和夜市街的分布方位来看，垃圾街应该是唯一一个贴到了‘桌边’的，所以副本才要给我们组设定‘眼睛’的功能吧。” 从垃圾街到他们现在身处的这个位置，他们应该是从一张桌子的一角走到了斜对角线的另一角。 而速度—— 为什么副本宁愿给他们加快速度，也要把怪物发生器放在这么远的地方？ 答案其实也很简单，因为要让玩家无法轻易察觉到自己正在一张桌子上，那就必须要让玩家的体型缩到足够小，与此同时桌面就会变得无限大。 这整个地图的面积就在这儿了，想要让整场游戏变成“可完成”的，那就只能给玩家加速。 另外，副本最开始降临时每个玩家经受的那一阵昏迷，其实也很奇怪。 木雨考虑过是不是因为这次副本挪动他们的距离太远了——必须把分散在各处的他们移动到同一起跑线上——他们的反应才会如此强烈，可现在想来，他们哪里是被挪了一段路，他们根本是被扔到了一张桌子上，还被改变了体型！ 听完木雨的分析，其余人目瞪口呆。 “所以这次副本真正的范围……”苗乡喃喃道。 他们齐齐往前方看去—— 老杨在黑暗中打盹。 直到此刻，他们才隐隐约约从黑色的夜幕中辨认出来……这位老人好像正坐在一张藤椅上打盹。 “这就是老杨生前在夜市里常用的那张藤椅！”高瞻远斩钉截铁地说。 所以，老杨还在夜市街里！ 他们也还在夜市街里！ 这次副本的范围根本不大，甚至是最小的一次副本地图，只由一张桌子和一个老杨构成，只是他们被缩小了，这一方天地对他们而言才会变得如此巨大！ 王昊一颤：“那、那谨谨他们掉下去了，他们……” 张华威闻言张了张嘴，又闭上嘴。 如果乘载那两人的温床还在移动，那么从这张桌子的桌角到老杨所坐的那张藤椅，这中间的这段距离，将会是他们的最后一段路…… “——抓紧时间把怪物发生器找到，一切就还有机会！”木雨对他们说，“那个向日葵图案应该就是提示，是‘桌面上的刻痕’，如果从地面上找不到发生器，那发生器可能就是在‘地下’了。” “地下？地上？？”张华威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是指‘桌子’的另一面吧，”洪漾道，“就是桌子的背面，里面。” “我们要怎么去桌子里面啊？”苗乡震惊地问。 地吸引力也不允许啊。 陆重年走到悬崖边，向外探了探头，道：“从这里看不出‘桌板’有多厚，只能实际下去看看了。” “我身体灵活，我来吧！”高瞻远走了出来。 他脱下上衣，小小的身躯竟也有着薄薄一层肌肉：“你们来个人抓住我的脚，用衣服把我们的手脚捆在一起！” 蒋书阅：“那我来吧！” 两个人也不太够，陆重年加入了他们的阵营。 陆重年抓住蒋书阅的脚踝，蒋书阅抓住高瞻远的脚踝。 他们分别用衣服固定住手脚连接处，随后在大家紧张的注视之中，将高瞻远头朝下慢慢放了下去。 高瞻远的嘴里咬着手机，手机被打开了手电筒，光束一路往下移动。 木雨站在悬崖边缘，往下看—— 有光照着，桌面的边缘瞬间变得清晰。 高瞻远此刻正贴着桌边往下移动，桌边则被光滑的黑色塑料包裹着。 陆重年、蒋书阅全都很小心，尽管时间已经很紧张，但他们不敢在这种时候乱莽。 大约被下放了一米五距离，高瞻远发出哼哼声，挥起了手。 大家紧张道：“看到恶魔之月了？” 高瞻远：“哼嗯嗯！” “远吗？够得着吗？！” 高瞻远把手机从嘴里拿出来，喊道：“很远啊，那玩意儿贴在桌背面了，大概就在那个向日葵图案对应的地方，还有九米十米的样子！” 大家脸色微变。 这几乎要他们所有人都上阵才能荡过去拿得到手了！ 陆重年回过头冷静地对他们说：“木雨和张华威不用上来了，你们等会儿抱住最后一个人，确保不会整队人都被拽下去。闫少闻你来我后面，洪漾下一个，苗乡也上来，最后是郁宁和王昊，大家动作快！” 关键时刻，陆重年干脆简练的分配让大家提高了效率。 第281章 他们按照顺序排好队，木雨和张华威前后张罗帮忙捆缚他们的手脚。 一条长长的人体链条就此形成，时间也已经走到了7：27。 蒋书阅还没死，但他最多也就只剩下最后一分钟了。 他紧咬着牙关，没有说话。 木雨和张华威跑到队伍的最后面，牢牢抱住王昊的腰，大声喊：“ok了！” 顿时，整条队伍迅速往前挪动。 一个个小伙伴被放了下去。 先是蒋书阅，再是陆重年，然后是闫少闻、洪漾…… 黑暗中，人体链条速度很快地往桌子下方垂挂下去。 木雨在心中计算着每个人的身高，在郁宁整个身子扑出去之后喊道：“差不多了吧，你们试试看！” 底下传来洪漾的喊声：“那你们抓紧了！” 木雨和张华威的脚几乎要嵌进泥里去，张华威额头上青筋爆出：“我们抱紧了，你们快点！” 高瞻远喊：“每个人都用力，要晃进去啊！1、2、3——” 这一刻，每个人都吼出了声，人体链条晃动起来，高瞻远被晃进了桌板里面！ 然而幅度太小了，他很快就荡了出来，在黑暗中划出一道轨迹！ “不行，再来一次，幅度再大一点，不要怕！”他吼道。 郁宁憋红了脸，用力甩动双手—— 从他开始往下，每个人都努力地扭动自己的身体和双臂！ 王昊在队伍最后面，和木雨、张华威一起守住阵地，他们像钉子似的扎在土里，用力到血管爆起。 高瞻远又一次被甩进了桌子里面，这次的幅度更大—— 然而又失败了，他又荡了出来！ “——还差一点！再用力，别管会不会把人晃出去，拿不到发生器就什么意义都没有了！全都用上最大的力气！！” 忽然之间，洪漾产生了一种奇怪的感觉。 他好像看到了一团巨大的迷雾正在飞速向他涌来。 不对……是他在靠近迷雾，盛载着他的冰冷水晶棺材正在冲向那未知的世界…… 洪漾恍然意识到，他、申楞和许谨的这段路，可能快要抵达终点了。 队伍下方，蒋书阅的双腿忽然消失—— 他发出一声闷哼，陆重年反应很快地攥紧了他那变得空荡荡的裤管，鲜血飞快淌下来，一路染红布料。 “有人在啃我的身体——”蒋书阅痛苦地说。 他的时间也要到了。 陆重年沉下脸，喝道：“最后一次！” 高瞻远在最底下疯了一般地喊：“用力用力用力，把我甩进去！” 大家齐齐吼了出来。 人体链条终于荡出了最大的弧度。 一瞬间，蒋书阅的腰消失了，他和陆重年之间断开。 他和高瞻远飞进了桌子里面，而剩下后半根链条上的人全都感到重量一轻，木雨、张华威和王昊全部往后摔倒在地上！ “瞩瞩！” “蒋书阅！” “高瞻远！” “我草他祖宗的！” 犹晃荡在黑暗之中的所有人都气喘吁吁，目眦欲裂，心生绝望。 随后他们看到，有什么东西坠了下去。 那是一束光。 是高瞻远攥在手里的手机发出的光。 他和蒋书阅正在往下坠。 蒋书阅已经只剩下胸膛和一个脑袋，他眼里的光芒正在逐渐涣散。 而高瞻远，他面向他们，咧开了嘴。 他抬起另一只手，晃了晃，手中……是一枚莹白色的月亮。 在急速下坠中，他用力攥紧五指。 那枚月亮，被他狠狠捏碎在手心里。 * 6：30。 木雨猛地回过神。 “等等，我好像看到你——” 手机正在通话，木晨曦说到一半，声音顿住。 诡异地沉默了两秒，他继续说了下去。 “……我好像看到你了。” 木雨这会儿有点顾不上自己亲哥。 他回过头，和正在烧烤店烤炉后头的高瞻远对上目光，暗暗松了口气。 “雨哥！”高瞻远压低声音，脸色很兴奋。 他们成功离开副本了！ 木雨点了下头，随后对木晨曦说：“哥，我，嗯，你过来吧，我这边有事，先把电话挂了！” “……行。” 木雨挂了电话后，往外头走了两步，一边张望一边拨出了洪漾的电话。 他在人群中看到了张华威和申楞。 这两人一人在这家烧烤摊的左边，一人在右边。 张华威看到了他，眼睛一亮，屁颠屁颠从人群中挤了过来——他已经恢复了正常的体型，那吨位看起来至少有两百斤。 而申楞，在人群之中，他的身影显得格外瘦削。 他的视线并没有和木雨发生交汇，面无表情地转过身后，这个男生便逐渐走远，消失在了辉煌的灯火之中。 木雨紧抿双唇，心跳很沉重。 嘟——嘟——嘟—— 接电话…… ……漾漾，快接电话！ 电话被接起，洪漾气喘吁吁的声音在那头响起：“我靠，活下来了！” 木雨顿时大松一口气。 他弯下腰，抓了把头发，问：“蒋书阅呢？？” “也在我身边呢，苗乡也在，我们现在就过来找你们！” 第282章 “行！” 木雨又给闫少闻打了个电话，确认闫大少爷也好好地活着，郁宁、王昊都在。 剩下的小伙伴全都保住了，木雨终于在台阶上坐下来，长吐出一口气。 太好了。 就是陆重年…… 哎，这次都没怎么和他说上话…… “雨哥，来擦擦汗！”高瞻远殷勤地递来两张纸巾。 “谢谢你啊，瞩瞩，”木雨接过纸巾，伸手拍了拍高瞻远的脑袋，“今天真的很棒。” “嘿嘿，我说了会保护好雨哥你的！” 张华威终于挤到了他们这边来，气喘如牛：“给、给老子也来两张纸巾，热死我啦！” 高瞻远顿时翻了个白眼：“自己去拿！” “我擦，区别对待啊！” “那是，你也不看看雨哥是谁，他是我永远的大哥……” * 在其他人赶过来和他们会和之前，木晨曦先一步抵达了。 他穿着一身浅咖色风衣，双手插在衣兜里，颀长俊逸的身姿引起了许多过路女生的注意。 这会儿店里刚好有空位，木雨说：“哥，你去里面坐着吧。” 木晨曦打量他的目光有些探究，随后，他的视线落在了高瞻远和张华威的身上。 他似漫不经心地问：“同学聚会？” 木雨含糊道：“……嗯，对，差不多，哥你赶紧去坐着吧！” 木晨曦被他推进去，懒洋洋道：“那我留在这里不会打扰你们？” “不会，就是等会儿你自己先吃着，我过会儿再来陪你。” 又过了几分钟，所有人才彻底集合。 彼时，木晨曦在店内被高瞻远的学长学姐热情招待。 木雨他们一行人则站在店外，在一个小角落里围成一团。 行迹非常可疑，路人看他们的眼神非常警惕。 张华威问王昊：“你女朋友呢？” 王昊红着眼眶说：“我刚才让她先回去了……她变得很奇怪，明明还记得我，也记得副本开始前我们在干什么，但就是变得不像她了，像一个陌生人一样，很冷漠……” 蒋书阅叹息：“在副本中死去的玩家都会变成这样，她现在已经不是她了……但只要他们的身体还在，我们就还有机会……” 他拍拍王昊的手臂，笨拙地安慰。 洪漾轻声和木雨说：“如果再迟一秒钟，我可能也要完了。” 他能感觉到，第一个消失在迷雾里的，应该是申楞，随后才是许谨。 处在同一条生命线上的玩家在彼此影响的过程中，似乎还是存在一点时间差。 他们三个人的死亡也是从生命线开端的那个玩家开始，逐个往后。 木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无声地搭了搭他的肩膀。 高瞻远瞅了瞅现在这几个人，问：“狐狸，不是，陆重年呢？他怎么不在？？” “这事说起来有点复杂，”木雨道，“等会儿苗乡你们几个加一下我或者蒋书阅的微信，我们把你们拉到玩家群里，有事会在群里说。” “好！” …… 他们在交换微信的时候，烧烤店内，木晨曦喝了口啤酒。 尽管已经是深秋，然而这种烟火气十足的地方，人群里的温度总是比气温要高。 玻璃杯被放到桌面上，凝结的水珠顺着杯壁往下滑落。 木晨曦眸光一转，视线落在了木雨的背影上。 就在几分钟前…… 他在垃圾街附近下车，走到了北口。 他给木雨打了电话，没说两句话，就在人群中找到了自己亲弟弟的身影。 然后，奇怪的事发生了。 他亲眼看到，正在人群中张望的木雨忽然凝固在原地，那一瞬间的静止就像是发条玩偶忽然释放完所有的力量，无法再产生下一个动作。 木雨的双眼还保持着兴奋的色彩，另一只空着的手微微举起，五指隙开。 不论怎么看，那都绝对不是一个自然的定格。 而一秒钟过去后，木雨又动了起来。 但是，他的表情变了，眼神变了，语气也变了。 他变得有些心不在焉。 【哥，我，嗯，你过来吧，我这边有事，先把电话挂了！】 ……就像是在那神秘的一秒钟里头，有什么旁人所不知道，也看不到的事发生了。 然而，后来赶过来的那几个他的小伙伴明显知道。 木晨曦收回目光。 他抽出一张纸巾，将自己那被杯壁上的水珠沾湿的指尖擦拭干净。 开学后的这段时间，果然是有什么古怪的事情发生在了他的弟弟身上。 第100章 日常（十三） 这天大家散了之后，蒋书阅、洪漾和张华威留下来吃烤串，一直到木雨送木晨曦离开，他们才跟着结束。 微信群一下子又进了五位新伙伴，意料之中地炸锅了。 傅小驹：“@高瞻远 我擦，你怎么也进来了？” 高瞻远：“？我们很熟吗？” 傅小驹：“？” 高瞻远：“？” 傅小驹：“你以前每次盯陆哥的时候没发现旁边还有个我吗？” 高瞻远：“？我只知道狐狸精旁边永远有个闫少闻。” 傅小驹：“？？？” 傅小驹：“@木雨他骂你老攻狐狸精。 ” 第283章 【“高瞻远”撤回了一条消息】 木雨：“@高瞻远 以后背后说说没事，当着陆重年的面就别说了，他会害羞。” 傅小驹：“……” 高瞻远：“啊。” 高瞻远：“我以后再也不说了！” 高瞻远：“[吐血三升.jpg]” 傅小驹：“笑死，让你嘴贱，变成play的一环了吧[吃瓜]” 常森：“爬了下楼，这次副本竟然还和老杨扯上关系了？？” 傅小驹：“话说老杨到底是谁？” 常森：“夜市街一个老爷爷，摆摊好多年了，这学期刚开学没多久去世的。” 苏明蕴：“副本以前只是随机取地点，现在还随机取人物了……[滴汗]” 郁宁：“[图片]” 他截来的是大学生论坛中的一个回帖。 帖子是大半个月前发的，楼主在怀念老杨，楼里的人则依旧在争论老杨的人生到底是成功还是令人惋惜。 这种争论会出现得这么频繁，其实主要还是因为老杨是莲大毕业的，而且离他们的生活很近，让不少学生有了代入感。 他们认为至少在从莲大毕业之后，老杨的人生本可以再辉煌一些。 一个学生回复道： “怎么样才算成功？考上名校就算成功、就必须要成功吗？可贺校长也说过大学并不是一个让人成功的地方。大学只是学校，而且是人的一生当中无数学校的其中一所，它可能集中提供了丰富的教育资源，但在这之外的地方肯定还会有更多知识，更多学校。 如果非要论什么是成功的话，我个人认为，是一个人在自己的生命走到终点之前，至少能够有一秒钟觉得自己终于活明白了。” 郁宁：“我看了下蒋书阅发来的资料，感觉副本不像是随机生成的，不论是基于地点还是基于人物，祂的意图都是把最美好的东西破坏掉。” 蒋书阅：“是的，我们也讨论过，祂对人类的恶意很大。” 张华威：“真的没办法把祂揪出来吗？？我看你们整理的pdf说祂们甚至能发弹幕？！” 木雨：“对，闫少闻刚跟我说这次他也遇到了弹幕，比窦校长之前看到的那次猖狂多了……” 蒋书阅：“？？？” 洪漾：“？” 张华威：“？” 郁宁：“？” 郁宁：“他刚才怎么不说？[撇嘴]” 木雨：“重新认识一下，闫大少爷是这么闷骚的。” 闫少闻：“？” 闫少闻：“@郁宁 私聊。” 郁宁：“？” 洪漾：“？” 傅小驹：“？” 叶随：“？” 整个群顿时被问号刷屏了。 到了晚上十点，李柯爬了上来。 他发现，倒影世界的每一次加速旋转幅度似乎都是不定的，有的时候大，有的时候小，没有什么规律，但不论如何，加速肯定比没加速的要好。 高瞻远私敲了木雨。 他输入很久，看起来好像很纠结。 “雨哥，是不是只要让更多人想起陆重年就行了啊？” “是，”木雨敏锐地问，“你有什么想法吗？” “嗯……有个办法可以试试。” * 另一个世界。 陆重年回到这里的时候，自然是把木雨转交给他的那一叠信全都给带回来了。 周末，他离开学校，乘飞机前往首都。 下飞机之后，爷爷的秘书准时发来邮件，陆重年穿着一身黑色西装走出机场，挺拔俊逸的身姿惹来周围无数目光。 一辆低调的商务车在路边停下，他拉开车门，坐入后座，司机彬彬有礼道：“陆小先生，是去xx会议中心吗？” “是。” 一个小时后，他们抵达了目的地。 陆重年拒绝了司机的陪同，下车。 风和日丽的天气，云很高，风从空旷的广场上刮过，迎面吹乱了他的黑发。 利用邮件里的那封邀请函，他顺利进入了正在开会的会议厅。 会议厅里很安静，乌压压坐满了人，有学者有记者，大家全都在专心致志听台上的演讲人说话。 陆重年在后排随意找了一个位置坐下，安静等待。 一个小时后，会议结束，又过了很久，人群才算逐渐散去。 他找到了此行的目标，走上前，礼貌道：“窦校长，贺校长。” 两位校长正在低声交谈，听到声音，齐齐转过身来。 窦校长温文尔雅地询问：“你是？” 贺校长在他身旁，目光打量着陆重年。 两位校长的年龄差不多，研究的领域也都是物理，学生时代起就因为各类学术竞赛互相认识，说是对手，更似惺惺相惜的朋友。 他们的气质也很相近，只是窦校长对人更温和一些，贺校长则直截了当，很多时候不太顾情面。 陆重年简单做了下自我介绍，听说他是莲大的学生，贺校长打量的眼神好像终于有了点了悟。 “你的学生，你认识？”窦校长偏头，笑着问友人。 “有点印象，”贺校长探究地看着陆重年，“你是怎么进来的？大老远跑来这里找我们有什么事？” 陆重年将手中的牛皮纸文件袋与一封信递了出去：“窦校长，这是给您的。” 第284章 “我？”窦校长有些讶异。 一个莲大的学生，跨越上千公里赶来首都，竟然是来找他这位理工校长的？ 他接过这两份奇怪的东西，贺校长也狐疑地凑过来，看到信封上的“窦云升启”四个字时，两人都顿住了。 这分明是窦校长自己的字迹。 贺校长疑问的目光扫向窦校长，窦校长轻轻摇了下头，贺校长的眼神便瞬间沉了下来。 他沉声问陆重年：“你到底是来做什么的？” 陆重年的态度始终平静且波澜不惊。 “我来这里只是为了转交这两份东西。因为时间紧张，不知道窦校长您什么时候才会回理工，所以只能趁这个周末赶过来，可能有些唐突，抱歉。” “您现在所有的疑问，信里应该都有解答。如果看了信之后还有其他想问的，校长可以联系我。” 陆重年递过去一张纸，纸上写了他的手机号和邮箱。 窦校长接过，沉默不语。 “那我就不多打扰了。” 留下这句话，陆重年在两位校长各异的眼神中转身，离开了偌大的会议厅。 * 后面这几天，陆重年始终没有停歇过。 他驱赶在几所学校之间，那些人见到他的反应……也五花八门。 他找到蒋书阅的时候，后者正在图书馆里闷头写作业。 陆重年在他对面的座位上坐下，他下意识抬起头，一愣，眼中升起错愕：“……你、你找我？” 他认识陆重年。 开学到现在两个多月，拜论坛上那些吃瓜群众的日常抓拍所赐，现在至少可以说在莲大范围内，大部分学生都认得出陆重年这张脸。 而此时此刻，周围也已经有无数八卦的眼神落在了他们两人身上。 校草和如果没有前者本来也足够评上校草的两个人……这两人终于世纪会面了啊啊啊陆重年找蒋书阅是有什么事？！要打吗要打吗要打起来吗！ 在无数炯炯有神的目光中，陆重年的头顶上出现一串“……”。 他冷静地将信推到了蒋书阅面前。 蒋书阅震惊。 什么年代了，还写信？这什么啊，战书？？ 等看到信封上“蒋书阅”三个熟悉的字体，他更震惊了。 冷面校草竟然暗地里偷偷学他的笔迹？ 这什么情况？？ 等等，这封信该该该不会是—— 陆重年捂住额头：“……你先拆开来看。” 蒋书阅又警惕又心惊地伸出一根手指头，摁住这封信，咻一下挪过去，随后靠到椅背上，满腹疑问地将信封拆开，展开里面的信纸，悄咪咪阅读起来。 吃瓜群众的好奇心已经到达了顶峰，蒋书阅一边瞅瞅信，一边瞅瞅陆重年。 ……然后他的表情逐渐从不解变为懵逼，从懵逼变为严肃，从严肃变到震惊。 他哗一下放下信，惊愕地问：“——你没在耍我吧？” “以你的智商，信里应该写了一些只有你自己知道，别人不知道的事，”陆重年冷静地说，“所以，我是不是在耍你，你心里应该有答案。” 蒋书阅呆住了。 可信里写的东西是不是太离奇了些？ 他从信封里倒出来一张照片，照片上是一个戴着眼镜，清隽漂亮的男生。 男生似乎正坐在咖啡厅里，面前摆着一台笔记本电脑。 他从屏幕后抬起头，一双黑眸望着镜头，锐利有光。 蒋书阅喃喃道：“他就是木雨？为什么会这样……他为什么会这么特殊啊？而且只要我能记住他，两个世界就有可能合并？这是什么动漫剧情，我和他是什么关系？等等，我现在心跳好快，难道，他是我的……” 陆重年忽然拧起眉头：“你信里写了这么多，没写这件事牵涉到了几十个人？” 蒋书阅：“……啊？” 陆重年的眼神变得很静：“你信里写了这么多，没写他是我的？” 蒋书阅：“…………” “……”他镇定地放下信纸，“误会了，心跳快好像是被吓出来的。” 陆重年移开视线，淡淡道：“我高估了你的智商。” 蒋书阅一僵：“不是，等等，这都是另一个世界我的错，和我有什么关系！！” …… 陆重年找到傅小驹的时候，后者正在寝室里睡大觉。 被室友叫醒，他一脸恹恹地来到门口，单手搭在门框上，站得没个形状。 他打着哈欠道：“谁啊，大下午的……” 看清楚站在走廊上的是陆重年，他一个激灵，哈欠顿时变成一个嗝，眼泪也被硬生生憋了回去。 “陆陆陆陆——你、你怎么来了？！” 陆重年将信封递过去，言简意赅：“给你的。” “啊？陆，不是，你给我写信？”傅小驹涨红脸，手忙脚乱地将信接过去，脑子还在卡壳，“你为什么要给我写信？” “你看看信上的字。”陆重年提醒。 傅小驹低头一看，看到信封上丑不拉几的“傅小驹”三个字，继续大脑混乱地结巴：“啊？哦，字好丑，肯定不是你写的，那是谁啊，要让陆，嗯，你送过来？” 陆重年：“…………” 他轻轻叹了口气，说：“看完再联系我吧。” 第285章 “啊？陆，呃，不是，这就走了？！” 等傅小驹一脸懵逼地回到寝室，寝室里三个室友就用一种很无法理解的目光看他。 “陆什么陆陆了半天？想喊人哥？那就喊啊，扭捏个啥？” 傅小驹：“……” 傅小驹：“我不是，我没有，你们别乱说！！” …… 傍晚五点，校园里的人已经很少，大部分学生涌去了食堂。 叶随和洪漾赶到约定地点的时候，陆重年正坐在花坛边。 他低垂着眼帘，静静望着地面，不知道在看什么。 寒风扫过，红叶纷纷落下，他的侧影像是嵌进了一副画里，而他亦是画里的人。 注意到两人走近，他抬起眼。 叶随简单打招呼：“你说有东西要给我们？是什么？” 洪漾跟在他身后，双手插着裤兜，望向陆重年的眼神中带着一丝审视和沉默。 陆重年起身，将两封信交给了他们。 看到信封上熟悉的字迹时，他们齐齐一顿。 他们当场打开信，看着看着，脸色发生了变化。 洪漾从信封里倒出一张照片，盯着照片上的男生沉默不语。 叶随静了片刻，道：“前段时间你和我提起‘木雨’的事后，我试着回想了一下，能想起一点记忆，但不多，感觉有一股力量在阻止我回忆起他。可是看这封信里写的，另一个世界的人好像能很轻易想起你？” “应该和那一系列‘游戏’有关系。” 在这个世界，陆重年无法对任何人说出“副本”两个字，因为只有他是玩家。 “‘游戏’只在那个世界出现？”洪漾忽然问。 “目前来说，是这样。” “只有你能去那个世界？” “是。” 洪漾扯动唇角：“这算什么啊。” 叶随问他：“你想起很多了吗？” “没有，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总感觉心里空落落的，好像少了什么东西一样，”洪漾攥紧信纸，缓缓道，“而且你们不觉得，这个世界变得有点假了吗？” 枝叶摩擦的飒飒声涌来。 纷纷扬扬的落叶落在他们的肩上，脚下。 他们立于大地之上，天穹笼罩着他们，这世界看起来依旧如常，然而在看不见摸不着的地方，似乎有什么诡异的东西悄悄渗入进来，改造了一切。 陆重年和叶随不语。 洪漾把信纸揣进了兜里。 他抬起头，直视陆重年问：“有什么办法能把他抢回来吗？” 陆重年启唇道：“只要能有更多人想起他。” “行，知道了。班里其他人我们会去联系的，如果‘那边’还有消息传过来，麻烦你再转交一下。” 洪漾看了眼夜空，冷冷道：“不会让祂就这么得逞的。” 陆重年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一下。 他拿出来看，是窦校长发来的邮件。 * 回到另一个世界。 副本结束一个礼拜后，闫少闻忽然联系木雨。 “闻山会所出现了一点情况，你们过来看看吧。” 第101章 日常（十四） 因为白天都有课，所以他们是晚上过去的。 去的人是木雨和叶随，他们坐网约车抵达闻山会所的时候才刚刚晚上八点，理应是生意最好的时候，停车场里却只有闫少闻的一辆车，会所里面也是空空荡荡。 他们停业了。 会所经理默默陪同在他们身边，闫少闻边走边说：“一个员工在三天前出了点事，出事地点在一楼。” “一楼？”木雨怔住。 “是，不是三楼。” 闫少闻把手机递给木雨，让他们看他录下来的一段监控录像。 监控拍摄时间是下午三点，应该刚好是客人不多的时候。 摄像头对准的是一个平平无奇的转角，木雨对一楼这个转角有印象，好像是通往后厨的地方……只见一名服务生拎着一个红酒瓶神情如常往转角里走去，然后在一瞬间…… 他的头和脚被两面墙壁吸住，整个人横倒过来，浮在了空中。 墙壁发生了变形，就像是添加了搞怪滤镜一般，向两旁猛地凹陷弯曲，而这名服务生则如同一根被拉伸的橡皮筋，整个人被拉得细细长长，在空中慌张挣扎。 红酒瓶砸碎在地上的声音应该引起了后厨里一些人的注意，镜头里出现了几双脚和手，而那名服务生就是在这个时候从半空中落了下来，摔倒在地上，墙面也恢复了正常。 整个过程大概只有几秒钟。 画面非常诡谲，木雨和叶随蹙着眉头，来回看了好几遍。 此刻，闫少闻已经带他们来到了当天事发的现场。 他们停下脚步，从手机上抬起头，看向面前这两面墙壁。 后厨敞开着大门，里头灯光大开，明亮的光线照射在门外这两面四五米宽的墙面上，将深色大理石照得没有那么冰冷阴沉。 木雨走上前，摸了摸墙面，回过头问：“那名员工没事吗？” 闫少闻说：“去医院检查过了，身体正常，就是受了惊吓。” 明明身体都被拉成那样了，却还正常？ 木雨琢磨道：“……那就是单纯的空间被扭曲了？就发生过那一次意外吗？后面这两面墙壁就没有再出现过异常？” 第286章 “没有，”这次回答的是经理，他看起来很紧张，“但是当天我让大家排查了下会所的其他地方，有几名员工反应有些角落给他们的感觉很奇怪，他们没敢靠近，我也……没敢接近那些地方，只报告给了闫少爷。其实也不能确定是不是当天大家太紧张，产生了一些心理作用……” 闫少闻摊摊手：“反正我赶过来的时候已经是两个小时后了，就算那些角落里真的出现过异常，那个时候也都已经消失了。” 木雨抿唇。 确实，如果那些异常就和监控录像拍到的这段一样，只发生在几秒钟之间…… “员工报告的那些有异常感的角落，有什么统一的规律吗？”叶随问。 “没有，看不出什么规律，有的在墙角，有的在走廊中间，”闫少闻示意经理去忙自己的，走过来淡淡对他们两人说，“我感觉，出现的位置应该是随机的。” 三人看着这两面墙，一时有点不知道该拿它们怎么办。 随机产生的东西，他们要怎么捕捉啊？ “不过这应该就是石锤了吧，”叶随扶了扶眼镜，“副本事件的起始点是这里的证据。” 闫少闻瞥向木雨：“你是真的一点都不记得了？同学会第二天发生的事情。” “要是想得起来我还能和你一起站在这里吗，”木雨说，“话说你这会所暂时没法开门营业了吧？” “呵呵。”闫少闻皮笑肉不笑。 木雨和叶随：“……” 对他们笑得这么阴森干嘛，阻碍他赚钱的又不是他们！！ 闫少闻带他们去其他地方转了转。 前两天他自己其实已经检查过整栋楼了，今天不过是复查一次。 对木雨和叶随而言，这已经是他们第三次进入这家会所的内部，里面的空间构造都已经很熟悉。 他们去看了员工报告过的那些角落，就和楼下那两面墙壁一样，一切如常。 然后他们又上了三楼——这个最令人在意的地方。 电梯门一打开，就是记忆中那条笔直的走廊。 走廊尽头是露台，此刻一盏小夜灯打亮着，只照亮了小小一块空间，照不亮更远处漆黑的山。 木雨走在最前面，一双眼睛仔细地观察两旁。 叶随和闫少闻跟在他身后，两人一边开门检查那些房间，一边聊有关陆重年的事。 毕竟一路复查下来没有值得注意的东西，气氛并不紧张。 “你终于把他想起来了，”叶随说，“是什么契机？” “副本里发生的一些小意外罢了，”闫少闻说得很风淡云轻，转瞬语气就变得饶有兴致，“倒是木雨你，同学会那晚和他干了什么？” “？！”木雨镇定地继续往前走，“什么干了什么，就是睡觉啊，还能干什么？” “所以你和陆重年普普通通睡了个觉，第二天就被奇怪的事情找上门了？”闫大少爷戏谑的声音跟在他身后。 “普普通通睡了个觉”这几个字被他咬得意味深长。 木雨梗着脖子说：“……那不然呢！我和他能干出什么惊天动到把副本都招来的事情！” 他一步一步走向走廊的中间，脖子都红了，语气还在强装镇定。 “而且你也说了，你这会所里现在发生的古怪事情都是随机出现的，那你怎么知道那天早上发生的‘事件’是不是也是随机找上门来——” 他的视线顺势扫向自己的右侧，刹那间，脚步蓦地止住，声音被掐断在喉咙里。 他身后，闫少闻的声音拐进了一个房间，变得有些模糊。 那似笑非笑的声音飘出来。 “按照影视剧概率，大事发生的前夕一般也会发生一些重要的事。” 叶随的声音跟着进了房间里：“……你怎么不直接问陆重年……” “因为他的反应会很无聊……” 木雨僵立在原地不动。 变得静悄悄的走廊上。 他的右侧，原本通往这层楼唯一一间公共卫生间的转角，两面墙壁正悄无声息地变形粘合在一起。 而墙壁的中间，光线没有照射到的阴影里……竖直夹着一个人。 一个活人。 这个人不知道在这里呆了有多久，他没有看到木雨，似乎也没有听到他们刚才的谈话声，只安安静静，直勾勾盯着斜前方，神情很诡异。 他穿着一身冬衣，白皙的脸蛋上架着一副眼镜，眼睛、眉毛、鼻子、嘴唇，一切都是木雨最熟悉的模样…… ……因为……那就是他自己。 木雨感觉到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他停止了呼吸，直勾勾盯着这个夹缝里的人，两三秒后，一点一点僵硬地扭动脖子，往这另一个他正在盯着的方向看去。 一瞬间，一股更冰冷的寒气窜上尾椎骨，直窜到他的天灵盖。 前方走廊上又走出来一个他……！ 是从305房间里出来的。 305房间的门不知何时洞开了，这第三个他穿着一件短袖，脸上没有表情，正拖着脚步，一步一步缓缓朝他们靠近…… “——木雨？” 闫少闻的声音冷不丁在他身后响起。 木雨的气息颤了下。 眨眼间，前方正走过来的那个他不见了，右侧墙壁里的那个他也不见了。 第287章 两个木雨全都消失。 305房间的门正常关闭着，右侧转角的两面墙壁也恢复了正常，公共卫生间出现在了转角的尽头。 木雨出了一身冷汗，呼吸在不知不觉中变得很急促。 闫少闻和叶随走过来，注意到他的脸色，立刻敛容，严肃地问：“发生什么事了？” 木雨的喉结滚动了下。 他转过身，毫不犹豫地往转角那里走去，停在了两面墙壁中间。 他左右盯向这两面墙壁，两面墙壁却岿然不动。 叶随和闫少闻蹙眉看着他。 木雨又径直往前走，走入了那个卫生间。 卫生间里光线昏黄，装修富丽堂皇。 洗手台、地面，所有地方都很洁净，空气里飘着空气清醒剂的味道。 木雨的胸口大起大伏。 “阿雨，到底怎么了？你看到了什么？”叶随跟过来，担心地问。 木雨嗓音干涩地把刚才他遇到的情况简单说了一下。 “两个你？！”叶随愕然，他问闫少闻，“你刚才出来喊阿雨的时候看到了吗？” 闫少闻皱了皱眉：“……没有。” 木雨哑声道：“我不知道夹在墙里的那个我是怎么回事，但是从305房间里出来的那个‘我’，他穿着同学会那天我的那身衣服……” 他调头，跑向走廊尽头的305。 他们刷卡闯入了这个房间，里头却空空荡荡，没有一个人影。 床、沙发、茶几、电视柜，所有一切都安静呆在它们该在的位置，就连地毯上的纤维都保持着松软与干净，没有被人涉足过的痕迹。 木雨站在这房间里，转动身体看着这一切。 同学会的第二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刚才的那一幕又到底有什么喻义？！ ……他不明白，也想不起来。 什么都想不起来！ * 闻山会所的这一趟行程，算不上是一无所获，但从某种层面上来说，依旧是一无所获。 他们依旧不知道当初同学会的第二天发生了什么事。 大家在群里讨论了几天，只能得出一个结论。 ——闻山会所里发生的异常状况，可能不仅仅涉及到空间扭曲，还有时间扭曲。 然而这到底是怎么造成的，暂时也不得而知。 木雨把自己关在宿舍里闷了几天。 洪漾和叶随喊他出去走走，他也没什么兴致。 叶随发消息对他说：“不论怎么样，我们都在一点点接近那天的真相，不要把自己逼得太紧了。” 木雨试图寻找他失去的那部分回忆。 他想暴力撕开脑海中的那一段空白。 然而就如过去每一次尝试时那样，那空白仿佛无穷无尽，他一层又一层地撕，结果就是一次又一次地被出现在其后的新一层空白挡住去路。 他像一头困兽一般徒劳挣扎，直到最后筋疲力尽，陷入昏睡。 第二天是被手机的嗡嗡震动声吵醒的。 一大早的，群里就很热闹，张华威在刷屏。 张华威：“[图片][图片][图片]” 张华威：“牛不牛逼？” 苏明蕴：“……卧槽！” 傅小驹：“我擦？！” 蒋书阅：“……好强啊你们俩。” 张华威：“不是我强，我是昨天在室友朋友圈看到的，今天只是过去围观，到地方了才知道原来是高瞻远他堂姐的店！” 张华威发来的一串照片瞬间让木雨昏沉了好几天的头脑清醒了。 他猛地从床上坐起来，点开大图看。 照片拍摄的是一家花甲粉的正门口。 门口摆着一个易拉宝，易拉宝上是陆重年在篮球场上投篮的那幅画面，画面周围则是非常炫彩的艺术字体—— “地表上最强的男人！” “记住他的名字，陆重年！” “猜猜他是谁？” “他是你们记忆深处的人，你们都知道他！” 店内的天花板上挂满了小彩旗，小彩旗也全都是陆重年的个人照，那几张照片全都是木雨手机里的……他之前发给过大家…… 店内墙壁上也全都是陆重年的海报……整家店简直成了陆重年的个人主题店…… 那花里胡哨的氛围吸引来了不少学生，店门口都是人，店里也都是人。 高瞻远个子高高的，正在人群中指挥着什么，他的旁边杵着两个男生……木雨记得那好像是高中时期就跟在高瞻远身后的小弟……他们好像正在给路人发小卡…… 木雨惊呆了…… 傅小驹：“这画面……不能给陆哥看见……” 高瞻远：“他又看不见[抠鼻]” 蒋书阅：“怪不得我们班女生昨天在说想去垃圾街吃花甲粉……” 郁宁：“[图片]” 郁宁：“好强啊，论坛里现在也都在讨论这件事。” 洪漾：“@木雨现在有劲道出寝室门了吗？” 木雨：“。。。。。。” 木雨：“[大拇指]这就出门，但是未来进副本了不准告诉他照片是我发给敌军的。” 傅小驹：“我截图了。” 张华威：“@高瞻远 他说你是敌军诶！” 高瞻远：“别离间我和我大哥，大哥刚刚发消息说我是他永远的宝[花花]” 第288章 张华威：“好家伙，原来天黑后才是敌军，天亮后就是盟军。” 傅小驹：“我截图了。” 木雨：“@傅小驹想不想吃花甲粉？我请你[可爱]” 傅小驹：“少诱惑我，我是不会自投罗网的！！” …… 高瞻远的神操作真的很神，当然也得亏于陆重年这张脸。 这轰轰烈烈的宣传阵势打出去一周，陆重年成了大学城里知名度最高的人！ 最近几天，论坛里每天都有人开帖子问陆重年到底是谁。 他们充满了好奇心，但是找遍全网也没找到这个神秘男生相关的资料，以为高瞻远他堂姐是收了钱在给哪个未出道的爱豆造势，但后来又感觉他们是在搞什么奇奇怪怪的都市怪谈。 每一所高校的课间都有学生在讨论“陆重年”。 每一家咖啡店、桌游馆也都有人议论“陆重年”。 ……不知不觉中，大家发现，倒影世界的自旋速度竟然开始提升了…… 不是瞬时的加速，而是整一个旋转速度都被加快了！ 大家都感到不可思议，高瞻远这通神操作竟然能带来这种效果？！ 蒋书阅：“我感觉，这个办法可以效仿一下，刚好这周末我加入的那个社团要搞个大型活动……” 鸟哥：“我们cosplay社团最近也有一场公演……” 傅小驹：“那我们宿舍门口也可以……” 木雨：“这个群太邪恶了，不能让陆重年发现。” 傅小驹：“？” 蒋书阅：“？” 洪漾：“？” 张华威：“？” 木雨：“记得到时候多拍几张照片分享一下，爱你们[献花]” 第102章 日常（十五） 十一月中旬。 连日来关于陆重年的讨论激发了大学生论坛都市怪谈板块的热度，某天，一个帖子冒了出来。 主楼：“大家身边都有些什么比较恐怖的真实鬼故事？说出来听听。” 1l：“倒也不是很恐怖……就最近老感觉自己在梦游，不是那种睡着后的梦游，而是去过一个地方之后总感觉自己刚刚在这个地方干了点别的什么事情，但记忆清楚告诉我没干过（有没有人懂这种感觉？” 2l回复1l：“我最近也有诶，上个月底烹饪学院搞校庆的时候我去了垃圾街，总感觉自己有吃过一家砂锅鱼头店，甚至记得味道，但来回走了两圈垃圾街上根本没这家店……” 3l回复2l：“卧槽，我也是，我甚至还记得那家店有八口砂锅！” 4l回复3l：“！！！是的，我也记得，卧槽怎么回事，到底是真的有过这家店还是怎么样？？！” 5l：“垃圾街从来没有过卖砂锅鱼头的店……楼上两位啥情况……” 6l：“……我突然想起来我们学校（理工）开迎新晚会那天，我嘴里忽然莫名其妙冒出来一股血腥味，我室友也一样，从那天起我们共同的一位室友就变得很奇怪……我们甚至想过要不要去找辅导员，但是不知道要怎么说，反正现在我们寝室另外三个人都挺怕那个人的……” 7l回复6l：“怎么个怪法？” 8l回复7l：“性格突然变了，他本来是那种胖虎型人格，现在变得无欲无求，跟升仙了一样……” 9l回复8l：“确定不是受情伤了？[笑哭]” 10l回复9l：“不是，很明确就是在那场迎新晚会后才变成这样的，那天本来大家聊得好好的，忽然他就没声音了，等我们注意到的时候他已经变成这样了，从那天起到现在，我们甚至没在他脸上看到过任何一个表情，谁懂……” 11l回复10l：“卧槽你这么一说我们班里好像也有个这样的……” 12l：“楼上确定不是演的？你们搞得我都有点怕起来了[骷髅]” 13l：“该说不说最近整个大学城给我的感觉是有点怪……” 14l：“有没有更恐怖一点的，我受得了。” 15l：“看到6l突然想起理工有四大校园鬼故事[笑哭]” 16l：“什么四大校园鬼故事？新生好奇！” 17l：“以下是搬运。” “理工四大校园鬼故事： 1、理工6号楼后面现在属于新建大楼的那块地原先是荒的，不知道谁扎了个稻草人在那里，有人曾经晚上一个人路过那儿，看到那个稻草人向他挥手（天色很暗不确定是不是眼花），后来那块地建楼了，稻草人就消失了，问施工队把那个稻草人挪哪儿了，施工队说从未见过什么稻草人。 2、理工5号楼二楼有个学生休息室，里面供应咖啡，但因为晚上才开放，而且休息室位于走廊尽头，那地方的灯总坏，很黑，学生们觉得很邪门，所以去的人不多。曾有人说在休息室的地上看到过奇奇怪怪胡言乱语一样的文字，一眨眼就消失了。 3、曾有学生在教室里晚自习，熬到半夜两三点，走出教室后听到有声音在她身后说‘老狼老狼几点了’，转过身只看到一个黑影跑远。 4、不知道是哪个教学楼的厕所，有人在厕所最里面那个隔间蹲大号的时候听到过墙角的粗水管道里传来有人呜咽的声音。” 18l：“卧槽，都是编的还是真的啊？” 19l：“反正都能找到原帖，上面那个是有人整理出来的。” …… 周五傍晚，下午最后一节课还没下课，蒋书阅忽然把这个帖子转发到群里。 第289章 蒋书阅：“有什么头绪吗？” 苏明蕴：“……” 经巧：“我觉得副本游戏和鬼故事好像还是有那么、、区别……” 木雨忽然也发了一个帖子进来。 木雨：“有什么头绪吗？” 苏明蕴：“……” 经巧：“……” 蒋书阅：“……” 这个帖子就很奇葩了。 它原先好像是校园八卦板块的，主楼讨论了几所高校新一届校草的综合实力，从外貌、专业、成绩等多方面进行分析。 一个昵称叫“阅不过的高山”的网友在楼里回复：“……我不是校草，别带我。” 很快就有人扒出来这是蒋书阅的号，大家调侃他脸皮薄。 蒋书阅回复：“不是我脸皮薄，反正我配不上校草这个名号，陆重年才是校草……” ……这个回复引爆了整个帖子。 “陆重年？？？” “是我眼睛花了吗，我怎么看到了那个属于都市怪谈的男人的名字[晕]” “蒋书阅这是在玩梗还是认真的……” “……他是不是认识陆重年啊？” “我擦，陆重年到底是谁，我本来不好奇的现在都好奇了！” “难道陆重年是莲大的？” “不可能，莲大要是有这种等级的帅哥大家早就知道了！” “没错，颜狗们绝不放过任何一个帅哥美女……” “我现在心里跟长了草一样，蒋学霸能出来再说说陆重年的事吗……” “鉴定完毕，莲大校草学习学到精神错乱了。” “不不不，看蒋书阅这语气，他绝对认识陆重年，陆重年绝对是存在的，只是不知道什么原因我们其他人找不到他……” “这他妈不还是都市怪谈？！” “陆门[双手合十]” “年门[双手合十]” “@版主乾坤大挪移喽！” ……于是这个帖子被移进了都市怪谈板块。 此时此刻，群里无数串点点点飘过。 大家都没想到，蒋书阅竟然偷偷摸摸干了这么一件大事。 经此一帖，本来已经有些降下去的“陆重年”热度又重新升了上来，都市怪谈板块被这个名字刷屏，热度最高的帖子有两千多层回帖。 傅小驹：“@蒋书阅牛还是你牛[大拇指]” 蒋书阅：“灵光一闪，灵光一闪[谦虚]” 洪漾：“话说，今天谁去闻山会所的，有进展吗？” 最近这段时间，他们为了观察闻山会所里的异常情况，每天分组过去打卡。 一般是两三人一组，挑一个时间段过去，检查监控，检查会所里的每个角落。 可惜的是，从那天过后，闻山会所就风平浪静下来。 郁宁：“今天是我去的，中午十点到的那边，没有异常情况。” 蒋书阅：“你一个人去的？” 郁宁：“闫少闻也在，我们一起过去的。” 蒋书阅：“哦哦。” 傅小驹：“那些鬼东西的尾巴也太难抓了……” 蒋书阅：“耐心吧[叹气]” 蒋书阅：“那最近大家有什么突然很想干的事，或者突然很想去的地方吗？” 算算时间，差不多也该到新副本生成的时候了。 说起这事，大家就七嘴八舌起来。 傅小驹：“最近好冷，完全不想出寝室门[蔫]” 蒋书阅：“撇开这一类……” 苏明蕴：“最近倒没什么特别想去的地方，功课落下的有点多，只想去学校晚自习……[哭]” 经巧：“我也是，晚上要一起去吗？” 苏明蕴：“好呀好呀！” 张华威：“我今天也打算去学校晚自习，最近寝室里很吵，根本学不进去。” 常森：“我也是，那我们要一起吗？” 张华威：“好呀好呀！” 高瞻远：“@张华威 学谁呢，恶心心。” 木雨：“……” 蒋书阅：“……” 张华威：“干嘛？” 苏明蕴：“……不是吧[惊恐]” 张华威：“到底咋了？！” 木雨：“你们打算去哪个教学楼？” 张华威：“5号楼吧，那边人少，一般晚上也不开选修课……” 苏明蕴：“我也是这么想的……” 张华威：“……” 木雨：“有想过几点去吗？[吃瓜]” 苏明蕴：“五六点……？[大哭][大哭][大哭]” 张华威：“[裂开]” 木雨：“@所有人还有人想去晚自习的吗？” 木雨这一艾特激起千层浪。 不问不知道，一问吓一跳。 原来群里竟然有十几个人突然想去晚自习的，都是今天莫名其妙升起的念头，但因为“晚自习”对学生来说太过正常了，所以大家都没有提起警惕。 这好像还是大家第一次这么统一……征兆似乎有点明显。 群里诡异地静了几秒。 苏明蕴弱弱地问：“所以……如果今晚五六点，5号楼里真的会生成副本……那我们要把其他学生赶走吗？ 张华威：“……副本选玩家不是随机的吗？？” 蒋书阅：“以目前的经验来讲，如果有老玩家在地图内，那是必被选上的，新玩家才会随机……” 第290章 木雨补充：“副本选取的玩家人数一般在八到十三人之间，如果老玩家人数超出上限，很可能就没有新玩家什么事了，不过也不能确定，最好还是把普通学生劝走。” 张华威：“……不是，我想问啊，如果我们都能预知到副本生成的地点了，又是教学楼这种不会有太多人逗留的地方，那我们直接把所有学生赶走，自己也不进去不行吗？没有玩家可选，副本还能生成吗？” 木雨：“映湖公园那个副本里，副本为了吸取新玩家曾后撤过迷雾，扩大了地图。” 换句话说，副本一旦想要生成，就没有任何人能阻止祂，他们最好别把副本制造者想得太傻瓜。 张华威蔫了。 短暂的郁闷过后，群里大部分人还是比较积极地参与讨论了这件事。 ——谁都不想再进副本，可只有大家拧成一股绳了，他们才能阻止更多伤亡的产生。 经过激烈的讨论，他们总结出一套计划。 首先，大家心里预期的晚自习时间都是在晚上六点左右，那他们就提早一个小时，五点钟到5号楼门口集合。 他们出四个人守在5号楼的门口，用“今晚这里会断电”的理由阻止其他学生进入，其余人则用最快的速度扫楼，把已经在里面的学生全部劝走。 最后，留在楼里的玩家利用剩余时间熟悉整栋楼的构造，为接下来可能会发生的副本做准备。 这场行动不是强制性的，大家全凭自愿参与。 好在，短短一两分钟时间，已经有十几个人主动报了名。 张华威扭扭捏捏半天，说：“……我帮你们守外面可以吗[跪]” 木雨：“可以啊，不过也有可能我们这些人还不够，到时候副本会把守在外面的人也算进去，得做好心理准备啊。” 张华威：“那就都是命了……[跪][跪][跪]” 敲定计划，大家就各自行动起来。 * 今天是周五，木雨本来说好要回家吃饭，现在自然是回不去了。 他在自家群里发了消息，妈妈顿时回复一个哭哭的表情。 才安慰两句，木晨曦的电话就过来了…… 木雨汗颜，好快…… 木晨曦单刀直入地问：“怎么又回不来了？” 木雨一边整理要带上的东西，一边颇有些心虚地回答：“最近事有点多……” 木晨曦凉凉道：“什么事？” “学习上的事……” “所以是什么事？” “……” “……” 木雨决定换一个赛道：“其实是室友今晚有很重要的事上不了选修课，我要去给他代一下！” “哦，这样啊，”木晨曦的声音慢悠悠的，也听不出是信了还是没信，“你们学校周五晚上还有选修课？” “有啊……” “要上到多晚？” “挺晚的吧……” “比地铁时间还晚？” “不确定……我要回家也得明天再回了吧，今晚肯定太迟了……” “你们学校北门不就有个地铁站吗？” “那个教学楼在西门，挺远的……” “哦，这样，”木晨曦说到这里，轻飘飘道，“行，那你明天再回来吧，挂了。” 木雨反应不及：“啊？哦……” 他看着暗下来的手机屏幕，陷入沉思。 ……应该没有露出什么破绽吧？？ 嗯，应该没有…… 他低下头继续整理“行李”…… 另一头。 木雨在群里发消息时，木晨曦刚刚换下一身白大褂。 此刻，他坐电梯到医院负一层的停车场，一边走，一边拨出一通电话。 “妈，今晚我也不回来吃饭了，要加班。” “嗯，没事，放心，不会很晚的。嗯，挂了。” 两分钟后，他走到车门边，手机震动起来。 来电显示的是“木晨星”三个字。 木晨曦无奈笑了一下，接起电话。 “你来电话的速度是不是也太快了点？” 电话那头响起的是一道低沉磁性的女声。 “你和阿雨今晚都不回来？” “是。” 木晨曦说着，伸手将车门打开。 那头听到声音，顿了一下，语气严肃地说：“你现在要离开医院？” 木晨曦笑叹出一口气，坐进驾驶座，关上车门，再一次回答：“是。” 而他刚才告诉他们妈妈的，是“今晚要加班”。 木晨曦其实并没有打算在他这位异卵同胞的妹妹面前掩饰。 他这位妹妹，向来是全家最敏锐的。 木晨星听到他这干脆利落的回答，沉默了。 再次开口时，她问：“……阿雨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不确定，不过就算真有什么我也不会让他出事的，”木晨曦说，“别告诉爸妈。” “……知道了，”木晨星沉声说，“结束了给我回个电话。” “行。” 挂断电话后，木晨曦启动车子。 打开导航，输入目的地——新莲市理工大学，西门。 第103章 晚自习（一） 傍晚5：00，一行人在5号楼门前集合。 彼时天刚刚下起小雨，地面上覆了一层金黄色的银杏树叶，被雨打了，便湿哒哒黏在了地上。 第291章 一共15个人，除了木雨和蒋书阅，叶随、洪漾、苏明蕴、经巧、傅小驹、高瞻远全来了。 李柯和常森刚下课，也赶了过来，两人虽忐忑，但还是鼓起了勇气。 参与过映湖公园副本的徐东和王佳，还有一脸尴尬样的张华威，和安静无言的郁宁，他们都是自告奋勇来做守门人的。 ——郁宁的耳朵听不见，在副本没有强制选取他的情况下，他还是不想给其他人添麻烦，但他依旧想给大家出一份力。 还有一个闫少闻，这家伙来了才是最让人惊奇的。 “你怎么也会来？”傅小驹绕着闫少闻打转，像是看到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似的，“群里都不吭声的，忽然变这么积极？” 闫少闻挥开他，也不作解释：“还进不进去？” “进去吧，”木雨其实也很好奇，不过正事要紧，他对张华威他们说，“千万不能放任何一个学生进来啊，有情况微信群里说。” “ok！” 顿时，其余11个人涌入5号楼。 5号楼总共有六层，他们分配了一下—— 木雨、高瞻远和闫少闻三人一组，检查一、二楼； 叶随和洪漾一组，检查三楼； 李柯和常森一组，检查四楼； 蒋书阅和傅小驹一组，检查五楼； 剩下的苏明蕴和经巧检查六楼。 分配完，他们便分头行动，奔往各自负责的楼层。 * 这个点刚好是吃晚饭的时候，教学楼里的学生不多。 这些学生也都挺配合，一听说这栋楼马上要断电了，都是赶紧离开。 偶尔有那么一两个心生怀疑的，在教室外的闫少闻懒懒喊了声“好了没？老师说马上就要封楼了”之后，也是赶紧收拾东西走人。 …………尽管断电和封楼之间到底有什么关系完全令人想不明白，但反正能忽悠到人就行，嗯！ 很快，大家纷纷在群里汇报。 “检查完了，六楼没人！” “四楼有一名学生，已劝离。” “五楼没有人，检查完毕[敬礼]” “三楼有两个人，已经走了。” 木雨回复：“一、二楼学生均已劝离完毕！大家再熟悉一下地形！” 此刻他们三人正在二楼，木雨发完消息就对另外两人说：“诶，我们去那边再看看吧？” 他指了指走廊尽头，也就是楼层的东面。 “那边有个休息室你们刚才注意到了吗，那里就是理工四大鬼故事之一‘休息室地面上的字’发生的地方。” 高瞻远神秘兮兮道：“雨哥，你觉得这次副本和那个鬼故事有关系？” 木雨道：“说不定呢，毕竟这么凑巧就在这栋楼里。” “可不是说那个休息室要晚上才开门吗，现在算晚上吗？” 算不算的，去开开看就知道了。 他们走到那里。 休息室与前面那些教室中间隔了一间厕所和一个上行楼梯，孤独地杵在角落里。 没有窗，只有一扇门开在墙上。门是浅灰色的，上面挂了个牌子，写着“学生休息室”五个大字。 有一个圆形门把手，木雨试着转动……咔哒一声，门开了！ 他朝身后两人扬扬下巴，带头走进去。 按下墙壁上的灯开关，房间里顿时亮堂起来。 这间休息室不大，大概十来个平方，没有什么花里胡哨的布置，四面的墙全部刷成白色，中央就摆了两张小圆桌，几把椅子。 正门对面的那面墙上还开了一扇门，木雨试了一下，发现这扇门打不开。 “怎么房间的里面还有房间？”高瞻远一头雾水，“搞这么复杂？” “里面那个房间我记得是放咖啡机这些东西的，一般两扇门都是一起开……”木雨又打量几眼，打量不出什么名堂，便道，“算了，走吧。” 除了这间休息室，整栋教学楼似乎就没有什么其他值得注意的地方了。 他们把两层楼又检查完一遍，群里，苏明蕴说：“我忽然有一种感觉，想留在603教室里[脑壳疼]巧巧有和我一样的感觉……” 蒋书阅：“我也是，我和傅小驹想在507教室里等。” 常森：“啥情况[懵]” 李柯：“啊，可我们要集合吧？” 人正在教学楼外面的张华威凑了一嘴：“这是什么副本的诱导吗？” 李柯：“[骷髅]那为啥我和常森没感觉？” 木雨：“如果有强烈的想要留在某个教室的想法的话，那就根据感觉来吧，说不好是不是和副本有关系，如果是的话我觉得不要强行违背意愿比较好。” 蒋书阅：“我也觉得，而且现在也不知道副本是会发生在整栋楼还是单独某个楼层，大家聚在一起的话其实会有风险。” 洪漾：“可能所有人都会错过真正发生副本的楼层？” 蒋书阅：“嗯。” 叶随：“行，那我和漾漾进308。” 李柯：“你们都有预感吗……[骷髅]” 木雨：“也不是，我们组就我一个人有点想留在211，闫少闻和瞩瞩一点感觉都没。” 苏明蕴：“啊啊啊啊好紧张啊是不是要开始了啊啊啊！” 蒋书阅：“别紧张别紧张，大家都在[摸摸头.jpg]” 211教室就在那间鬼故事休息室的斜对面。 第292章 木雨其实也说不好自己想进这个教室到底是因为在意那个休息室，还是真的副本在诱导什么……反正闫少闻和高瞻远俩人什么感觉都没，那就随便选个教室进了。 进入教室，他来到窗边的一个位置坐下。 高瞻远屁颠屁颠坐到他身旁，闫少闻则懒洋洋坐到他们身后。 几张临窗的桌子上躺着不少从窗外飘进来的银杏树叶。 闫少闻只瞥了一眼，便看向窗外，随口问：“你们这棵树有多久了？” 窗外是一棵枝繁叶茂的银杏树，长了大概有五层楼高，金灿灿的，像是挂满了元宝，在雨下阴沉的天色里也显得夺目。 木雨随手捡起桌上一片小扇子一般的银杏叶，说：“据说有一百多年了吧。” 理工人都知道这棵银杏树，对这棵树的感情也很深厚，它陪伴无数学生度过了一个又一个自习的夜晚，无数学生也陪伴它度过了春夏秋冬。 一些来附近旅游的游客会特意赶来理工拍这棵树，也算是一个网红打卡点了。 可惜，他同组的这二位都是没啥浪漫细胞的。 高瞻远拿出手机开始打游戏，美其名曰：“副本开始就打不了了……” 说得好像进了副本就出不来了似的。 闫少闻听完木雨说的，也就懒懒打了个哈欠。 木雨有点点无语，看时间才5：30，离副本开始还有一会儿时间，把带来打发时间的高数课本拿了出来。 “话说，闫少闻你最近确实变积极了啊，”他一边翻着课本一边头也不回地八卦，“遇到什么感兴趣的事了？” 身后，闫少闻打完哈欠，瞄向他的后脑勺。 “你是指什么？”闫大少爷懒洋洋踢着皮球。 “你问我，我问你啊。” 高瞻远凑过来一嘴：“这家伙不是把狐狸精想起来了吗？” “？”木雨狐疑道，“他才不是那种把自己好兄弟想起来了就会对副本感兴趣的人……” 闫少闻笑了一下。 高瞻远无责任乱猜：“那是啥，副本里有钱赚？” 闫少闻笑得更有兴致了。 “还是有妹子想追？” 闫少闻直接笑出了声。 木雨：“？” 高瞻远：“？” 到底是哪个字眼戳到这货笑点了？ “没什么，别管我，”闫少闻曲起手肘，抵在窗沿上，望着窗外懒洋洋道，“也别乱猜，会闯祸。” 高瞻远一头雾水，木雨也回过头上上下下打量这个家伙。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睛里看到：这货在发神经吧…… …… 整栋楼在逐渐变暗的天色下，静了下来。 有几个像木雨这样不喜欢浪费时间的小伙伴，譬如蒋书阅、叶随、李柯，都打开了带来的教科书，一边心不在焉地看着，一边逼自己集中注意力。 大部分人则在玩手机。 还剩下小部分人，说不上是焦虑还是冷静，索性趴到桌上开始闭目休息。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缓缓走向六点。 …… 张华威、郁宁和徐东、王佳在5号楼外撑着伞，分守两个方向。 张华威刚把两个想进教学楼的学生劝走，看了眼时间，咽咽口水道：“好像差不多了。” 郁宁点点头。 “我草，我也紧张起来了，他们就进去了11个人，人数不够的吧？” 郁宁在手机上打字给他看：“淡定，真进副本了也都是命。” “……”张华威郁闷道，“其实我不想来的，但是不来显得我特别怂。” 郁宁拍拍他的肩膀，表示理解。 一阵风吹来，纷纷扬扬的银杏树叶在细雨下从教学楼旁边飘过来。 一道颀长的身影停在了几步之外，一片树叶就这样落在了这人展开的掌心之中。 修长的食指与拇指捏住叶柄，转动两下，这人迈步，继续朝他们的方向走来。 郁宁赶紧推推张华威。 看起来像是要进5号楼的。 张华威连忙跑过去拦住：“诶诶这位同学，今天5号楼会断电啊，不能进去，换栋楼去自习吧。” “断电？”一道慢条斯理的悦耳嗓音从伞下传出来，“学校让你们来通知的吗？” 张华威一听，这是个刺头啊。 正打算继续胡诌，黑伞微微抬起，持伞人露出了他的面容。 张华威瞬间如遭雷击。 他傻了，张了张嘴，一个字都没蹦出来。 这位英俊男人打量他，视线又越过他，望向他们的身后。 他挑唇道：“所以，看来就是这栋楼了？” 语罢，他脚步一转，迈步越过他们——这回是真朝5号楼走过去了。 郁宁看看呆立的张华威，又看看这个男人，面露不解，横跨一步再次阻拦，举起手机：“同学，等会儿要封楼的，不能进去！” “那就等真封了再说。” 男人云淡风轻留下这句话，与郁宁擦肩而过，从头到尾根本没留给他们扯皮的机会。 郁宁：“？！” 他赶紧扯了张华威一把，张华威呆呆道：“你没认出来吗？” 郁宁：“？？？” 张华威颤抖：“……你没认出来那是木雨他哥吗？！垃圾街那天在高瞻远他们店里呆了好久的，你真没认出来？？还是我认错了？！” 第293章 郁宁呆住。 “我靠，我靠……”张华威抖着手拿起手机，“不行，我叫木雨自己来解决……” 就在这时，他看到，手机上的时间跳转到了6：00。 * 木晨曦踏入5号楼，收了伞。 水珠顺着黑色伞面一滴一滴淌下，从伞尖滴落到地上，砸下一个个暗点。 一瞬间，木晨曦便感觉到……光线暗下来了。 他倏地抬起眸。 笔直的走廊通向尽头，走廊上的灯忽然全灭。 两旁教室里的灯倒还亮着，可那隐约变得有些惨白的光线似乎照射不到走廊上。 笔直走道显得幽暗，尽头的白墙在浓深的黑暗中变得像是一抹隐隐约约又透露着诡谲的白色影子。 木晨曦直起身，盯了两秒，侧转身体，回头看向自己身后。 教学楼外面，校园景色已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黑雾。 迷雾完全堵住了出口。 木晨曦眯起眼，动了一下，却在抬起腿的瞬间顿住。 思索片刻，他改变主意了。 他拿起手机，拨出木雨的电话，放到耳边，随后脚步一转，走入了旁边的101教室里。 打量着空无一人的教室，视线在移到黑板上时停下。 长方形黑板左右分区，左边有两行用白色粉笔写就的字。 1、请尽快找到怪物发生器，并将其摧毁。 2、若三个半小时内无法完成任务，请做好心理准备……迎接死亡。 右边则用粉色粉笔写了更多更复杂的规则。 晚自习课内与课间规定： 1、为帮助学生劳逸结合，今日起划定晚自习课内与课间休息时间。 第一节课18：00-18：45，课间休息15分钟。 第二节课19：00-19：45，课间休息15分钟。 第三节课20：00-20：45，课间休息15分钟。 第四节课21：00-21：30，下课。 2、请各位学生严格遵守规定，上课铃响起后立即进入教室，课内请不要随意离开。若有要事，请在纸条上写明自己要去哪里，并放在讲台上。 3、为帮助各位学生有效进行精神放松，校方会在每段课间休息时间组织小游戏，请各位学生于下课铃响起后立即离开教室，积极参与。游戏规则将在理工校内导航app上提前公布。 4、注意，课内不想学习之外的事，课间不想学习相关的事。 5、新生不熟悉教学楼环境，可使用理工校内导航app寻找教室。 请各位学生好好加油，享受你们的晚自习时间！ …… 木晨曦缓缓放下手机。 他盯着黑板上这些内容。 ……所以，阿雨之前神神秘秘鬼鬼祟祟的，就是一直在参与这种“游戏”？ 大拇指挪动，挂掉了根本没有任何动静的电话，他视线一垂，目光落在了手机屏幕的右上角——信号那里已经全部变灰。 时间，6：01。 切换回主屏幕，原本排在第一位的app已经被挤到了第二位，取而代之出现在那个位置的，则是一个纯黑底，莹白色弯月的陌生图标。 图标下方的标注是“理工校内导航”。 木晨曦笑了声，手指轻点，打开这个app。 行，就让他来看看这些到底是什么东西。 * 木雨在211教室里惊醒过来。 ……他竟然趴在桌上睡着了！ ……而且教室里只剩下了他一个人？ 他愕然站起身，扫视周围一圈——教室外面的走廊上已经变得很黑，高瞻远和闫少闻的座位全部空了，整个教室不见他们的人影。 这两人是什么时候消失、怎么消失的，他完全不知道…… 木雨的视线来到前方的教室黑板上。 黑板上出现了规则。 他连忙跑过去仔细阅读，然后低头看了眼手机——又震惊了！ 竟然已经6：30了？！ 总规则的第一条写着“第一节课”从18：00开始……副本应该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吧……？ 所以，他睡过去整整半个小时……？ 他什么时候没警惕心到这种地步了？ 木雨一顿，飞快地又看了规则一眼。 【注意，课内不想学习之外的事，课间不想学习相关的事。】 ……他好像确实是在神游开去想陆重年之后开始犯困的…… 木雨汗颜。 所以，玩家在课内神游就会睡着……？ 可也不对啊！ 什么叫“学习之外的事”？ 这范围也太广泛了吧，他现在满脑子想的就不是学习有关的事，也没觉得犯……犯……好……好困…… 木雨的上下两片眼皮子就快要碰上，整个人迷迷糊糊往后栽去。 咚一声，后腰磕到了桌角，他痛得倒吸一口气，猛地清醒过来，连忙扶住课桌稳住身体，僵在了那里。 木雨：“…………” ……什么鬼啊！！ 氢氦锂铍硼碳氮氧氟氖钠镁铝硅磷硫氯氩钾钙—— 他开始疯狂背诵知识点，以维持自己岌岌可危的清醒。 第104章 晚自习（二） 手机信号依旧是没有的，完全没法知道这个副本最后到底进了几个玩家。 木雨一边背数学物理公式，一边打开“理工校内导航”app。 第294章 app一展开，出现在屏幕上的便是一副地图——5号楼2楼的部分地图。 地图上只显示了他所在的211教室，211周围的四间教室，走廊斜对面的休息室和通往三楼的上行楼梯。 木雨试图缩小、放大地图，全都不行，这幅地图的比例明显是定死的。 但是在他往教室门口走的时候，他发现地图开始移动了——左上角出现了一间新的教室，右下角则吞没了一部分。 地图会根据玩家的位置实时变动。 目前，规则中提到的课间小游戏规则，木雨还没在app上找到，他怀疑要等快“下课”了副本才会给玩家看。 而离下课还有十几分钟，他总不能在教室里傻乎乎呆着吧？ 想了想，木雨拿出纸笔，写下目的地：201教室。 201教室位于走廊西面的尽头，从这里到那边，可以把整个2楼检查完一遍。 将这张纸放到讲台上，他踏出了教室。 …… 走廊很黑。 哗啦啦的雨声充斥着整栋教学楼。 木雨不知道教学楼的东面和西面如何，但通过观察走廊对面教室窗外的情况，可以确认北面和南面两侧，迷雾全都与教学楼保持了十米左右的距离。 雨在这短短距离的空间内下个不停，而刚才211窗外的那棵银杏树，已经不见了。 木雨仔细打量整条走廊。 没有人影，也没听到什么声音，整一层好像只有他一个玩家。 他的视线很快锁定在了斜对面的休息室上…… 还是觉得这个房间有问题……再过去看看！ 他动作飞快地溜了出去。 和刚才一样，休息室外面的那扇门很轻易地就打开了，里面那几张桌子和椅子还是之前的模样，之前的摆放位置。 至于那扇通往咖啡间的门，也依旧是关着的。 木雨拧起眉头。 难道这个休息室就是普通的休息室，和这个副本完全没关系？ 他只能退出房间，关上门，转身往走廊的西面走过去。 很快，他发现，到了走廊上，就连背公式都没用了……好困…… 不行，换一个……换一个背…… 3.1415926……535……哈欠……8979……哈欠……3238……4……6…… …… …… “游戏倒计时——” “三——” “二——” “一——” 一道响彻教学楼的男女莫辨的嗓音忽然惊醒了木雨。 “——开始！” 他猛地睁开眼，发现自己竟然就这么睡在了走廊中间！ 而下一秒，那道冰冷的，像是通过广播放大的嗓音便喊出了又一组数字： “一二三——” 木雨一僵，没来得及查看app上的游戏规则，仅凭借对这三个字的直觉猛地跳了起来。 “木头——” 来不及了！ 他当机立断，将手机屏幕解锁，举起到自己面前。 “——人！” 一瞬间，身体定住。 黑暗的走廊。 木雨僵立在中间。 手机屏幕发出明亮的光，理工校内导航app，此刻正有一个弹窗。 【课间小游戏1：一二三，木头人！】 【游戏规则： 1、鬼喊“一二三木头人”期间，玩家可随意走动；当鬼喊完最后一个字，玩家必须立即静止。除呼吸与眨眼之外，动者出局。 2、玩家找到鬼并拍到鬼的肩膀，游戏提前结束；玩家没有找到鬼，则游戏持续到上课铃响起时结束。 3、若玩家进入四面包围的遮蔽物中且关上门，那即使在静止期间也可自由活动，不会受到惩罚。 4、请注意，游戏当中只有一只鬼。】 鬼？ 木雨眸光微动。 下一秒，他绷紧了身体。 ……有什么东西靠近了他。 冰冷的气息铺天盖从后方涌来。 他死死盯着手机屏幕，但屏幕太亮了，他无法通过反射确认靠近自己的是什么东西。 沙沙沙，沙沙沙。 黑暗中，那东西迅速接近……贴上了他的背，将他整个人都笼罩了起来。 木雨的四肢甚至被这股近在咫尺的冷意冻到僵直。 左眼余光的视野中，一根黑色的笔直的东西慢慢从他后面伸了出来……像是一根枯瘦的手臂……但是全黑的，像是某种怪异的影子…… 一眨眼，这根手臂又缩了回去。 木雨的心跳很快。 冷静。 只要他遵守游戏规则，怪物理应没法拿他怎么样。 话说回来，贴在他身后的这只东西就是“鬼”吗？那他只要能拍到这个家伙的肩膀就行了？ “一、二、三——” 不待他多思考，那道男女莫辨的嗓音就又幽幽响了起来。 ——就在他的身后！ 木雨刚想要动，一瞬间却有什么划过脑海，让他生生止住了动作。 ……等等，不对，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太对！ “——木头人。” 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 木雨胸膛起伏，惊疑不定。 ……他没动，可怪物怎么也没动？它完全可以趁刚才那一瞬间杀了他啊？ 紧接着，响彻教学楼的冰冷嗓音便重新报出口令—— 第295章 “一二三——” 木雨一个激灵，顿时反应过来。 ——声音是从楼上传来的！ 真正的声音是从楼上传来的！ 可刚才那句口令是在他身后响起的——是他身后这只东西在模仿“鬼”的嗓音！ 它在诱导他违规，它不是游戏规则中提到的那只“鬼”！ 那它是什么？！ 木雨咬住牙关，倏地转过身。 这一刹那，画面定格。 又细又长的黑影，比走廊上的黑暗还要黑。 它大概能顶到天花板，此刻却如一条蛇一般深深躬下腰来。 两根手臂直直向两侧伸平，大概三米宽，使它看起来像一个巨大的十字架，然而这绝对不是一个十字架，因为它有脑袋。 它深深俯首，与木雨仰起的面孔贴得极近。 这张黑色的面孔上没有眼睛和鼻子，只有一张白色如无底洞一般的嘴，正张开到极致，像一条鲨鱼的嘴巴，冰冷潮湿的气息扑洒在木雨的脸上，他的脑袋就快要被整个咬断吞下。 —— 木雨猛地矮下身，从怪物胳膊下面钻了过去！ 怪物出现了一秒钟的凝滞。 等到木雨都跑出去两三步了，它才扭转身体迅速追上来！ 木雨拼命迈开双腿，一口气冲到楼梯口，撞上了楼下上来的两个人！ 他顿时懵逼。 楼下怎么还有人？？不是都被他们清走了吗？？ 等到定睛看清楚，他炸毛了！ ——木、晨、曦！ 怎么会是木晨曦？！ 怎么还有一个陌生男生？！！ 他一脸被雷劈到的模样映在了木晨曦的眼中。 木晨曦眸光一转，扫到他身后追过来的那道诡谲黑影，伸手拽了他一把，把他往楼上推：“上去！” ……木雨憋住十万个为什么，扭头往楼上冲！ 就在这时—— “——木！” “能不能别上去啊啊啊！”跟在木晨曦后头的那个男生一边鬼哭狼嚎一边连滚带爬往楼梯上跑！ “——头！” 黑影跟着飘上了楼梯！ “——人！” 三个人齐齐在楼梯上定住！ …… 整栋楼再次寂静下来。 只剩下急促的呼吸声，在黑暗的楼梯里彼此交错。 沙沙沙，沙沙沙，这道声音也变得慢悠悠下来。 阴冷的视线感浮动在他们身后。 “它……它在我后面……”那个陌生男生颤颤悠悠地说，大概没有动嘴唇，声音很含糊。 “千万别动！”木雨也不动嘴唇说话。 他们僵立着，冷汗一点一点从背后渗出来。 寂静将细微的声音全部放大，心脏在紧张的氛围中高速跳动。 木雨平复了一下呼吸，很心虚地问：“哥……你怎么会在这里……” 木晨曦在他身后，嗓音很低，听不出情绪：“不来这里还不知道你在做这种事情。” 木雨：“…………” 他露馅很久了吗？！ “……外面没人拦住你吗？”他不甘心地问。 “你是指你那两个同学？”木晨曦轻嗤。 “……”看来是拦过了，只是没起到作用。 木雨闭眼。 沙沙沙，沙沙沙。 声音始终萦绕在他们身后。 那名男生的喉咙里发出恐惧的呜咽。 木雨定了定神，打算转移一下对方的注意力。 “那个……这位同学……你怎么会在这里？我们知道会出现这种事，特地提前清了下楼……” “我、我不知道……我一直在这里……呜……茜茜没走我也没走，突然就变这样了……” “……茜茜是谁？” “呜……我们隔壁班团支书……呜呜呜……你们别告诉她，她不知道我喜欢她……” ……已经开始胡言乱语了吗，他们哪知道“隔壁班”是哪个班…… 木雨无言。 对于这种情况，他也只能想到一种可能性了。 “……你是不是在五点多的时候上过厕所……” “呜呜呜……你怎么知道我蹲大号蹲了半个小时……你们好恐怖呜呜呜……” 木雨：“……” 因为只有在他们搜楼的时候他去上厕所了，他们才会没发现他啊！ 话说他并不想知道陌生人要用多少时间蹲大号！！ 沙沙沙，沙沙沙。 那声音始终徘徊在他们后面，“鬼”的声音却迟迟没有响起。 木雨只能继续没话找话。 “你叫什么名字？我叫木雨，我后面这个是我哥，叫木晨曦……” “我、我叫黄嘉家……” “你一直在一楼？” “不是，我在四楼，呜呜呜……我都不知道黑板上什么时候出现那几行字的，感觉不对劲之后我就往一楼跑……说起来，我好像还看到你了……你是不是刚才躺在二楼走廊上那个……我还以为你死了，吓死我了呜呜呜……” 木雨：“……” 木晨曦：“……” “呜呜呜……”黄嘉家的声音抖得越来越厉害，也越来越含糊，“它、它好像咬住我的脑袋了……我要死了……” 木雨脸色微变：“稳住，只要你遵守规则，怪物就没法杀你。还有，鬼开始喊一二三木头人之后，怪物好像会有一秒钟的凝固时间，等会儿就趁这个时间赶紧跑，不要僵在那里！” 第296章 “知、知道了……呜呜呜……它好像在舔我……呜呜呜……”大概是为了让自己镇定，黄嘉家忽然开始念叨，“奇变偶不变符号看象限……” 木雨的瞳孔猛地紧缩，他喝出声：“——课间休息时间不要想学习有关的事！” 来不及了。 黄嘉家发出了很凄厉的惨叫，下一秒，细长黑影便闪现到了木雨的面前—— 因为他也违规了。 他的嘴唇动了。 黑影瞬间膨胀到数倍，遮天蔽日般扑向他，木雨咬住牙关，正要动作，被木晨曦用力扯到身后。 “——哥？！” 木雨失声喊道。 忽然，有什么东西冷不丁从黑影后方冒了出来！ 那东西贴向了黑影的头部一侧，黑影的头部被那东西冲击、挤压、变形—— 严重变形—— 它的身体顺着那股力道笔直往一旁斜去，而那一侧是楼梯的扶手—— ——黑影被砸得翻下了楼梯！ 木雨他们震惊地往楼上看。 洪漾手拿一根棒球棍，气喘吁吁站在楼梯中间！ “一、二、三——” “鬼”的声音从楼上传来，荡遍整栋楼。 木晨曦道：“跑！” 四个人顿时往楼上冲去！ 黄嘉家挣扎着跟在队伍的最后，他一边哭一边喊：“对不起对不起，我忘记规则了！” 凌乱的脚步声在楼梯里响起，木雨头也不回地喊：“你脑袋没事吧？！” “我感觉我脑壳好像裂了一点呜呜呜但没事我还活着呜呜呜！” 大家：“…………”真是坚/挺的脑壳！！ 木雨问洪漾：“叶随呢？！” “不知道，”洪漾喘着气说，“我睡着了，醒来他就不见了！” “你这棍子自动贩卖机里买的？！” “对啊，三楼走廊上有一台，我刚听到你们声音就赶紧去搞了一根！” 他们冲上三楼。 “木——” 木雨眼尖瞄到楼梯口左侧有一个巨大的木头柜子。 【若玩家进入四面包围的遮蔽物中且关上门，那即使在静止期间也可自由活动，不会受到惩罚。】 他问洪漾：“这柜子能躲人吗？！” “能，我和叶随检查的时候打开过，里面有空间！” “头——” 木雨立即冲过去，拉开柜门钻了进去，洪漾、木晨曦紧跟着钻到他左右两边。 柜子里还有一点空间，能再塞下一个人。 木雨喊道：“黄嘉家！” 然后他亲眼看着黄嘉家一溜烟往对面的教室冲过去，还喊着：“我来了！” …………不是那边啊兄弟！！ 兄弟你的眼神和耳朵是怎么回事啊？！！ “鬼”的最后一个字即将落下。 木晨曦果断将柜门拉上。 “——人。” …… 急促的呼吸交错在狭小的柜子中。 柜门留下了一道缝隙，可从那缝隙里也看不到教室里的情况。 木雨他们只能竖起耳朵仔细听。 教室里安静了几秒钟，很快，黄嘉家的惨叫声就响起来。 “我停下了它还咬我，啊啊啊脑壳要裂了啊啊啊！” 桌椅被撞的声音接连响起，黄嘉家显然又开始逃窜了！ 木晨曦淡淡道：“下课后玩家不能再进教室，他又违反规则了。” 洪漾喘着气问：“那要让他赶紧离开教室吗？” ……砰一声，黄嘉家已经冲出了教室。 然而在他踏出教室的瞬间，在他一只脚踩上走廊的瞬间，他就又一次违反了规则。 所幸，这次他自己也明白。 他没有傻乎乎地停下来，而是径直往走廊另一头冲，一边乱冲，一边还喊：“我、呼，我能不能揍它啊？它刚刚都翻下楼梯了！” 木雨陷入沉思。 洪漾性子莽，喊道：“你试试看啊！” 两秒过后，他们从缝里看到黄嘉家的身影趔趄了一下。 “嗷——不行，我、我肩膀被啃掉了一块啊啊啊啊好痛啊啊啊！” 木雨皱了皱眉头，夺过洪漾手中的棍子，伸手想要推柜门，却被木晨曦扣住手腕。 “哥？” “刚才我们是在楼梯上，洪漾才能把怪物打下楼去，现在这个位置并没有好的攻击点，不如先想想别的办法。” 洪漾凝眉道：“曦哥说得对，而且光是这样也没法搞死这只怪物……” 木雨停顿下来。 黄嘉家一边惨叫一边逃窜，神奇的是……他真的很会逃。 怪物的速度非常迅猛，可他就是能屡屡躲过，换成木雨，这会儿说不定已经缺胳膊少腿了。 木雨便耐下心来，争分夺秒地思考。 “你们刚才在课内有出过教室吗？我本来想搜查下二楼的，结果走到一半睡着了……” 洪漾汗颜：“我也是，我最开始醒来的时候就已经6：10分了，后来离开教室走了没一会儿就又睡着了……” 木雨扭头去看木晨曦。 木晨曦瞥着他们，眼神里似乎写着：你们两位经验丰富的老玩家就这？ 木雨嘴角一抽：“……哥！” 木晨曦道：“六点整游戏开始，我发现在走廊上不论如何都会睡过去，就按照五分钟回一趟教室的频率搜查外面。” 第297章 “先是看到你，”木晨曦睨木雨，“在二楼教室里睡大觉，喊不醒，我也背不动你。” 木雨睡觉有个很不好的习惯——一旦有人碰他，他就乱动。 挣扎来挣扎去，跟只蚱蜢似的。 这点不仅他家里人知道，洪漾和叶随也知道。 顿时，洪漾就用一脸看笑话的表情看他。 木雨的头顶上浮出一串点点点。 “然后看到你，”木晨曦睨洪漾，“在走廊中间睡大觉，也喊不醒。” “？”洪漾不满，“曦哥我们认识多少年了你都不背我进教室的吗！” “你在说梦话，说谁碰你就是吃你豆腐，”木晨曦挑起唇，“我才不会吃我弟弟高中同学的豆腐。” 洪漾：“…………” “我越过你，往三楼西面走，下楼梯的时候，看到楼梯转角那里堆着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地图上显示那个地方为‘行为艺术社团杂物间’。” 洪漾和木雨愣住。 “我在那堆东西中间不小心踩中了一个很丑的玩具，当时看不出是什么，现在看来，”木晨曦眸光转动，若有所思，“那东西有点像是一个小小的——” 黄嘉家不知何时调了个头，又往他们这里冲来。 黑影恼怒地追着他，它保持着双臂张开的姿势，嘴里发出悚人的低吼声。 “——稻草人。” 走廊上，黄嘉家终于翻车了。 他摔了个狗吃屎，趴在了地上，黑影从他后方扑过去，像是眨眼间就能将他整个吞下。 木雨手中的棒球棍被接过。 柜门被推开。 在木雨和洪漾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木晨曦闪现到黄嘉家身前，双腿分立，干脆利落地挥棒—— 黑影尖叫着飞出了七八米之远，重重砸落在教室墙面上！ 洪漾目瞪口呆。 木雨也目瞪口……他合上嘴，抚抚胸口，狂流冷汗：“差点忘了，我哥以前打棒球的，击出过全垒打来着……” 但还是那句话，仅仅如此没法搞定这只怪物。 怪物嘶叫着从地上爬起来。 木晨曦歪了歪脑袋，挥棒指向斜前方靠在走廊边的那台红色自动贩卖机，头也不回地问：“那台机器里有打火机吗？” 木雨和洪漾一个激灵。 如果是稻草人，那就可以用火烧！ “有！”洪漾立刻跟着木雨一起爬出去，“这台里有！” 然而，不等他们冲过去，黑影怪物忽然原地消失了。 他们俩愣了下，木晨曦也顿住。 楼上传来一阵动静，他们齐齐抬起头。 黄嘉家跪在地上，气若游丝：“楼、楼上有人违反规则了？” 木雨皱起眉头：“……我们都在违反规则，而且离怪物更近，怪物为什么要先去上面？” 除非，楼上有玩家做了比【课间休息时间思考学习有关的事】、【在该静止的期间做出动作】更过分的事，让怪物调整了猎杀的优先级？ 可还能有什么违规举动…… 木雨道：“上去四楼看看！” 他们动作很快地冲上四楼，然后在楼梯口，停下了脚步。 滚滚热浪扑面而来。 明亮的火光照亮了一切。 黑影怪物在走廊中央剧烈抖动、尖叫，它被一团巨大的火焰笼罩着，横冲乱撞一阵，便一点一点往旁边栽倒。 一缕一缕黑色的细线从它身体里散落出来，就像是一根根飘落的稻草。 它逐渐崩溃，轰然倒塌，堆积在墙角，失去了动静。 噼里啪啦。 火焰持续燃烧着，仿佛不将这堆废草焚成灰烬，决不停息。 而在火光的另一端，是经巧、傅小驹—— 和手中拿着一个打火机，抬起眼帘，望向他们的陆重年。 第105章 晚自习（三） 几分钟前。 陆重年和经巧是在6楼撞上的，两人听到响彻全楼的口令声似乎来自于楼下，便径直往楼下跑。 下到5楼时，他们遇见了手忙脚乱的傅小驹，三个人一起冲到了4楼的西面楼梯口，“一二三木头人”口令声结束，他们齐齐定在了原地。 ……陆重年发现，“理工校内导航”app的地图上，在与他们现在这个位置几乎重合的一个地点——即3楼通往2楼的西面楼梯中间，出现了一个叫做“行为艺术社团杂物间”的地标。 好端端的楼梯中间怎么会出现什么杂物间？ 经巧一听却道：“刚才蒋书阅不是在群里发了那个帖子吗，就是关于理工四大校园鬼故事的，里面那个稻草人就是行为艺术社团做的啊！只是很多人都不知道……” 傅小驹：“我擦，所以鬼故事果然是假的吧？” 两人尽量不动嘴唇说话，所以说话声音都奇奇怪怪，非常含糊。 经巧汗颜：“现实中是这样，但现在副本里出现这个就不好说了……” 傅小驹纳闷：“可我们现在不是在玩一二三木头人吗，关稻草人什么事……” 陆重年思索着，忽然听到楼下传来凄厉的惨叫声，伴随着重重的脚步声响起，好像有人在疯狂跑动。 这会儿还只有经巧和傅小驹震惊，他们低声议论是谁胆子这么大，公然违反游戏规则，听声音不像是今天组队来这里的小伙伴之一啊…… 第298章 等到楼下隐隐传来木雨的声音，陆重年就维持不了平静了。 他蹙起眉，往前迈出一步，把经巧和傅小驹吓了一跳。 然而，无事发生。 依旧只有楼下吵闹着，怪物似乎完全没有到楼上来的意思。 ——很显然，在两批玩家违反同一条规则时，怪物只会攻击距离它更近的。 思及此，陆重年大步大步走向4楼走廊中间——那儿有一台自动贩卖机。 经巧和傅小驹也不再傻呆呆楞在原地了，连忙跟在他的身后。 他们来到那台自动贩卖机前，陆重年用一枚恶魔币兑换了一只打火机，转过身就继续往东面走。 ——楼下的声音主要来源于东面。 然而就在他走出第五步的时候，变化陡生…… 一道细长黑影倏然出现在他们面前，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刹那间，陆重年露出了讶异的神情，经巧和傅小驹则汗毛倒竖。 ……这就是怪物？ ……怎么突然上来了？！ 陆重年沉下眸，毫不犹豫地点燃了打火机。 * 此时此刻。 火焰剧烈燃烧。 两批人隔着火光打了个照面，傅小驹下意识道：“你们那儿没死人啊？” 洪漾黑线：“能不能说点吉利的，我们都活得好好的！” 傅小驹嘴角一抽：“不是，怪物刚才突然上来了我还以为你们那儿出事了……” 不待他们聊更多，那道男女莫辨的冰冷嗓音又响了起来。 “一、二、三——” 所有人神经一跳。 “怎么还来，怪物不都死了吗！”傅小驹抓狂。 “因为我们还没有抓到真正的‘鬼’！”木雨往他们那儿跑。 陆重年却站在原地不动，他忽然道：“‘鬼’应该就在我左右两间教室里的其中一间。” 所有人愣住。 木雨反应过来——这一轮“鬼”的声音不像是从楼上传来的了，这道声音的主人就在这层楼里！ 刚刚他们两批人都在违反规则，怪物却突然从3楼窜去了4楼，为什么？ 会不会是因为怪物在保护“鬼”？ 陆重年接近了“鬼”的所在地，引起了怪物的警觉，才让怪物调整了处理的优先级？！ 此刻，陆重年的左右两边分别是405教室和406教室。 4楼的东西两端出现了两道新的细长黑影，它们从楼下飘行上来，看来是要左右夹击他们。 木雨喊：“进教室！” ——只有找到“鬼”才能终结这场游戏！ 默契在这一刻发挥了作用。 他、陆重年和木晨曦转身冲进了405，傅小驹、经巧和洪漾则冲进了406。 冰冷嗓音喊道：“木——” 两组人在两间教室里疯狂寻找。 “我擦，哪里有‘鬼’啊，什么都没看到啊！”傅小驹一边跑一边扯嗓子吼。 “405有吗？！”洪漾喊道。 “也没看到，去看看讲台下面！”木雨回喊。 “我们要不要先出教室准备定身啊？！”经巧慌张地问。 冰冷嗓音：“头——” 两间教室里哄哄闹闹，而两道黑影已经来到了……405教室的门口。 木雨眸光微动。 “鬼”就在他们这间教室里！ ……可是他们现在没法听声音辨别位置了！ 它到底在哪里？！ 他弯腰察看讲台下面——没有！ 陆重年一边在教室里跑动，一边凝神扫视那些课桌——没有！ 木晨曦打开教室角落的一个杂物柜——没有！ 没有，没有，没有！ 两道黑影已经弯腰钻进了教室里，它们庞大的身躯占据了教室前面一整块空间，压迫感逼近。 黄嘉家忽然出现在教室的后门口。 他被吓得哆嗦，是一路抖过来的，此刻他腿软地扶住门框，哭哭啼啼地喊： “——‘鬼’、‘鬼’可能在这面墙的后面！” 木雨、陆重年和木晨曦倏地抬起头。 黄嘉家伸手指着的，是教室最后面那面墙！ “我我我刚刚就是在这间教室自习的，呜呜呜我不确定，我刚才离开教室的时候好像有听到这面墙里头传出来呼吸声，我真的不确定，我一直以为是我幻听了呜呜呜呜……” 木晨曦毫不犹豫地拎起一把椅子，大步冲过去狠狠砸向那面墙！ 一声巨响，瞬间，椅子断裂，墙面裂出了蛛网纹！ ——可以砸开！ 木雨立即拽了一把新的椅子递过去：“哥！” 陆重年挡在他们身前，紧盯着那两道飞速飘过来的黑影。 听到这一声“哥”，他眉头微动。 傅小驹、洪漾和经巧全部从隔壁教室跑了过来，从后门挤进教室里，他们挡在木晨曦和木雨身前，如临大敌。 两道细长黑影逼近他们，陆重年平静地点燃了打火机。 就在那道冰冷嗓音喊出“人”的瞬间，轰然一声，墙面彻底碎裂，水泥砖块纷纷掉落下来。 墙后藏着一个人！ 木晨曦面无表情地伸出手去，按照游戏规则，飞快地在这只“鬼”的肩膀上拍了下。 随后他手势一转，用力摁住这只“鬼”的肩膀，手背上青筋浮起。 第299章 在他要把这个不知道是人还是怪物的东西从墙里扯出来的时候，木雨扑过去按住了他！ 木雨惊愕地喊：“苏明蕴？！” 墙中是一名少女。 她身体僵直，双眼紧闭，立在其中。 这声呼喊落下，她的眼睫颤了颤…… 走廊上，那团还在剧烈燃烧的火焰缓缓熄灭，火光渐弱。 教室中，两道细长黑影已经深深弯下腰，却骤然原地凝固，停顿一秒，便如烟一般溃散。 苏明蕴缓缓睁开眼。 她的眼中倒映出教室里此刻这幅混乱的场景。 她眨了眨眼，眼神逐渐转为清明，流露出一丝茫然。 “……呃。” “……大、大家……好？” * 时间，6：40。 离第二节课开始还有五分钟。 没有多少时间留给他们惊愕“鬼”怎么会是苏明蕴，大家匆匆商量了下，觉得从现在开始还是聚到一个教室里比较好，于是各自散开，用最快的速度回到原教室，把刚才因为不方便而没有带上的随身物品全部带上，回到405。 很快，时间跳转到6：45，第二节课悄无声息地开始了。 “我靠，累死我了，等会儿第二场游戏不会也要这么逃命吧！”傅小驹瘫在椅子上。 黄嘉家抽泣道：“我们就不能出去吗？” “那肯定不能啊，外面都是迷雾怎么出去！”傅小驹直起身，“哦对了，你是新人，还不知道，算了我跟你说一下……” 经巧在用纸巾给苏明蕴仔细地擦脸。 苏明蕴被迫困在墙里半天，最后还是靠砸墙这种方式脱离的，她沾了满身的墙灰，哭唧唧跟个小花猫似的。 木雨也在给木晨曦解释副本的事…… 他一边在他哥那种让人很有压力的眼神下滴冷汗，一边越过他哥，悄咪咪和陆重年对眼神。 陆重年目光灼灼地看着他，又看看他哥后脑勺。 木晨曦背对他，不动声色地听木雨说话，忽然问：“你屁股很痒吗？” 木雨：“？” 木晨曦一脸怪异地打量他：“不然这么坐立不安干什么？” 木雨：“……” 他在他哥面前是不是真的无所遁形啊！！ “木雨哥哥。” 一旁忽然传来一道清冷低沉的嗓音。 木晨曦微微一顿，眸光转动，视线落在了走过来的英俊男生身上。 ……他记得，这是刚才点燃了第一个稻草人的那个男生。 陆重年颔首，礼貌地自我介绍：“您好，我是陆重年，木雨的高中同学。” “……你好，我是木晨曦。”木晨曦应着，又瞟了木雨一眼。 木雨咳嗽一声，凑过来红着脸道：“哥……他是我的，嗯，很好很好的……朋友，你喊他重年就好！” ……重年？ 很好的朋友？比洪漾和叶随还好？那怎么高中三年没见带回家来过？ 木晨曦微微挑起眉梢。 木雨很生硬地避开他哥犀利的眼神。 为了不让他哥再深思下去，他飞快地接着说：“那什么，我给你再介绍一下，那边那个有点壮的男生叫傅小驹，也是我高中同学，两个女生，短头发那个叫经巧，长头发那个叫苏明蕴，都是参与过副本的老玩家……” 洪漾站在他们中间，正在清点人数。 点完了，他道：“就八个人，叶随、李柯、常森、蒋书阅、闫少闻和瞩瞩都消失了。” 傅小驹抬起头来问：“是都和苏明蕴一样被副本藏起来了，还是有人没被这次副本选中啊？” 洪漾拧眉道：“如果每节课下课都有一个被藏起来的玩家要让我们找，那最多也就再藏三个人吧？肯定是有人没被这次副本选中的。” 可老玩家的人数都多出来了，却有一个新玩家进入了副本？ 这是什么奇奇怪怪的情况？ 他们看向黄嘉家—— 他的脑壳被稻草人啃裂了一道缝，肩膀上还缺了一块肉，是他们当中最惨烈的。 此刻他一边哭哭啼啼一边用撕下来的衣服布料包扎自己……包得也很惨烈。 ……好像也看不出什么特殊之处啊。 木雨对付完他哥，便敛容正色起来。 他问苏明蕴：“你还记得游戏刚开始的时候是什么情况吗？” 苏明蕴回忆道：“我和巧巧是在603教室里等副本开始的嘛，我们坐下来的时候离六点还有半个小时，就聊了会儿天，我因为有点紧张，在带来的本子上画画……” 她心虚地说：“因为脑袋里想的都是恐怖的事情，所以画的东西也比较恐怖……” 陆重年问：“是什么？” 苏明蕴讪讪地把她那本笔记本拿出来。 她出现在墙后的时候，她带来的帆布包、书本、笔等东西全都在她身上。 副本把这些东西全都给她打包带走了，但所幸并没有动这些东西。 于是，她画的那幅“恐怖的”画也还好好留在本子里。 那是一个由乱七八糟的线条构成的既q又不q，说不上是可爱还是丑的……小小稻草人。 稻草人伸直一双“手臂”，傻乎乎地对他们咧嘴笑。 大家：“…………” 苏明蕴讪笑：“后来我睡着了，模模糊糊总有种憋气的感觉，但也醒不过来，直到你们把墙砸开……” 第300章 大家沉思。 第一轮游戏里的稻草人显然和苏明蕴有关系。 要说睡觉，在副本刚开始的时候，他们当中有不少人都因为“思考学习以外的事”睡着了。 唯独画了稻草人的苏明蕴被选为了课间小游戏里的“鬼”…… 木雨问：“消失的那几个人里，你们有注意到他们画过什么画吗？” 大家面面相觑。 洪漾不确定地说：“叶随好像一直在看书……” 傅小驹：“蒋书阅好像也是……” 木雨摸下巴道：“瞩瞩一直在玩手机，闫少闻坐在我后面，我没有看到他在干什么，但他应该没有带纸笔过来。” 而李柯和常森，他们两人是一组，没有其他人和他们在一起，自然也就没人知道副本开始前他们有没有画过什么东西。 也就是说，对于还有哪些人可能被选作为了这个副本的隐藏玩家，他们毫无概念。 傅小驹抓着脑袋道：“那我们现在能干什么？还有四十多分钟呢。” 木晨曦淡淡道：“可以提前去找下一轮游戏的怪物。” 大家看向他。 “2楼和3楼西面楼梯中间那个转角被地图标注为‘行为艺术社团杂物间’，上一轮我在那个地方踩到了一个小稻草人，它和……”木晨曦飞快瞥了眼苏明蕴那惊天动地的画作，“这幅画上的一模一样。” “所以，课内时间应该就是这些怪物以真身活动的时间。” “现在这个时候，下一轮游戏的怪物应该已经出现了。” 大家严肃起来。 木晨曦语气随意地说：“只要能确定它们的真实身份，就能知道解决它们的办法。它们出没的地方，地图上应该会有端倪。” 苏明蕴小声在经巧耳边嘀咕：“木雨的哥哥也是进攻型人格哦。” 经巧悄悄点头。 “嗯，顺便再找找看其他玩家的踪影吧，”木雨想了想，说，“我们可以分成三组，一组负责4、5、6楼，一组负责1、2、3楼，剩下一组留守在教室里。” 最后决定，洪漾和黄嘉家为留守组，苏明蕴、经巧、傅小驹下楼，木雨、木晨曦、陆重年上楼。 意外的是，对于这个决定，木晨曦抱以了非常怀疑的态度。 他上下打量自家亲弟弟：“你确定你能保持清醒？” “？”木雨一脸理所当然，“五分钟往返一趟肯定能坚持住的啊，而且困了我也会掐自己的！” 木晨曦和陆重年：“……”所以就靠掐？ 他们在讲台上留下纸条，溜出了教室。 走廊上依旧很黑，雨势依旧很大。 四下打量一番，确认外头目前安全，傅小驹他们打了个手势，往楼下去了。 木雨他们则是先在4楼检查。 因为刚才苏明蕴是被副本藏在了墙里的，所以这次他们一间教室一间教室地搜过去，每面墙都要靠近过去敲一敲，听一听。 ……木晨曦就发现，这个叫陆重年的小伙子对他很恭敬。 要是教室门是掩着的，这个家伙会特意上前一步推开门，让他先进去。 木晨曦微妙地打量他，这家伙便以一脸的清冷出尘回视他，向他颔首。 木晨曦：“……” 殷勤可能是他的错觉。 再比如每次说话，这家伙都会礼貌地先喊上一声“木雨哥哥”。 一开始是“木雨哥哥”，后来就变成了“哥哥”，再后来就变成“哥”。 ……这么多年，认识了木雨这么多朋友，从来没有哪个家伙礼貌到这种地步。 木晨曦有点点不太习惯…… 他们检查完一间教室，回到405缓了缓。 再出去，就往更远的教室走了。 说是5分钟回去一趟，但随着距离越来越远，这个时间界限其实很难遵守。 木晨曦能撑住，陆重年看起来也能撑住，就是木雨…… 木晨曦侧过身，看向正在检查教室侧墙的亲弟弟。 “阿雨，你还行吗？” “行啊！” 木雨说得面不改色，实则正在死命掐自己的脸，掐得脸颊肉都泛白了。 木晨曦：“……” 陆重年在木雨身边，蹙眉道：“要不还是回405算了？” “不，我撑得住，”木雨语气冷静，“我在想，既然稻草人都出现在这个副本里了，这栋楼2楼又刚好有那个鬼故事里的休息室，那会不会这次副本就是根据理工四大鬼故事展开的？哦对了，你们两个可能还没听说过，我跟你们说说。” 木晨曦和陆重年洗耳恭听。 “所谓的理工四大鬼故事，就是——” “……” “……” “……？” 他们朝木雨看去。 这家伙闭着眼直挺挺往后倒去。 陆重年一惊，上前一步接住。 木雨倒在了他的怀里，脑袋一歪，便柔软地靠在了他肩上。 他微微张开嘴，均匀地呼吸着，面容恬静，俨然已经睡熟。 陆重年僵硬的身体缓缓放松。 他轻轻叹息，面露无奈。 勾住木雨的膝盖，将人拦腰抱起，他低眸望着这幅睡颜，弯了弯唇，抬起头…………对上了木晨曦狐疑的眼神，笑容一滞。 ……木晨曦转过身来，双手环胸地打量。 第301章 什么情况。 不像是抱兄弟的手法。 第106章 晚自习（四） 偌大的教室，一个在头，一个在尾，两个男人诡异地对望。 木晨曦高深莫测盯了片刻，放下双手，迈开步，朝陆重年走过去。 他轻笑一声：“难得看他睡得这么安分。” 语罢，站定在陆重年面前，伸出双手。 陆重年看着这双手：“……” 木晨曦定定地盯着他：“……” “……” “……” ……陆重年将木雨交过去，礼貌地说：“他睡觉一直很安静。” 话音刚落，木雨的胳膊碰到木晨曦的手，整个人开始疯狂挣动！ 眼睛依旧是闭着的，手臂却在胡乱挥舞，活像是死去的青蛙突然复活，拼命扑腾着，差点就要从陆重年的手上翻下去！ 陆重年吃惊，连忙将木雨收回来抱稳。 ……然后男生就乖乖地窝在了他的怀里，睡得香喷喷。 木晨曦定在原地，死亡凝视自家亲弟。 陆重年：“……？” 木晨曦冷冷道：“再来一次。” 然后刚才的过程一模一样重复了一遍。 一时之间，木晨曦的气场可谓是冰封万里。 如果木雨现在还醒着，他一定已经被木晨曦凉凉的目光冻僵直了。 陆重年又是讶异又是不解，他思索了下，委婉地说：“他可能今天身体不太舒服。” 木晨曦怪笑一声：“就今天？” 陆重年：“？” 木晨曦收住笑，直视他：“你和他睡过？” 陆重年：“……” 他的黑眸看起来依旧波澜不惊，然而如果仔细看，就会发现他的瞳孔猛地收缩了下。 他定了片刻，那双薄唇微微张开……又闭上，张开……又闭上。 就仿佛在那平静的外表之下，他正在疯狂思考什么样的回答比较合适…… 木晨曦面露狐疑。 他不明白，睡过就睡过，没睡过就没睡过，有什么好纠结的，洪漾和叶随不也跟这小子在出去旅游的时候一张床睡过，照样被这小子在睡梦中“暴揍”。 或者这两人根本没睡过，面前这家伙刚才那句“他睡觉一直很安静”单纯只是一句恭维，怕自己当场被戳穿……呵，他就说木雨这小子睡觉怎么可能—— “睡过。” 木晨曦猛地住脑。 陆重年的面容依旧是冷的，沉着的，耳朵却在不知不觉中红了起来。 他转过身，避开了木晨曦的视线，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镇定自然且正常：“同学会那天晚上我和他睡一起，他一晚上都很乖……一觉到天亮。” 木晨曦死死盯住他耳朵尖那一抹红。 男生走到门口了，还侧过身来，视线却依旧没有落到他的身上：“所以，今天应该是例外……？” 木晨曦：“…………” 他感觉自己的神经突突跳了起来。 * 睡得香喷喷的木雨被送回到了405教室。 被放到椅子上了，也是软乎乎在桌上摊成了一张饼。 黄嘉家感到不可思议，尽管副本的力量使然，他现在也很困，但在这种险象环生的地方怎么可能真的睡得着啊？ 他伸出手指，想去戳一戳木雨，被洪漾一把子按住。 “小心他诈尸！” 黄嘉家：“啊？” 陆重年对洪漾点点头：“麻烦你照顾他一下。” 洪漾挥挥手：“安啦，他睡在那我不碰他不就行了。” 陆重年转过身对木晨曦说：“哥，走吗？” 木晨曦还在不动声色地观察他。 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等陆重年走出教室了，他侧过身，冷不丁问洪漾：“同学会那天晚上阿雨和他睡在一个房间？” 洪漾一惊，抬起头来。 对上木晨曦平静的面孔，他的大脑有点宕机。 怎、怎么会突然问起这件事……曦哥这是话里有话还是普通地在问…… 眼珠子左右转了转，他轻咳一声，含糊地说：“咳，嗯，对，那天我喝太醉了，叶随要照顾我嘛，阿雨就一个人去了三楼，然后就遇到了他，大家都是同学嘛，所以就……” “呵，”木晨曦语气莫辨地说，“解释这么多干什么。” 洪漾：“…………” 等到木晨曦也走了，黄嘉家回过头，被洪漾吓了一跳：“你怎么流了这么多汗？很热吗？” 今天只有13度啊？？ 洪漾啪一下捂住胸口：“不是，我怎么觉得这么慌呢？！” …… ……离开教室之后，陆重年和木晨曦之间的气氛就变得很诡异了。 他们都感觉到了，但他们都没说…… 于沉默之中，两个男人的动作变得很迅速。 四楼，没有情况。 五楼，没有情况。 六楼—— 走到中间段，他们就发现“理工校内导航”app上，走廊东面的尽头出现了一间“教师办公室”。 “那地方原先不是这个标注？”木晨曦盯着黑暗深处问。 “那里原先是一间教室。”陆重年低声回答。 他最开始就是从6楼出发的，所以对这里的格局记得很清楚。 他们跑到那里，发现本该是教室的这个房间，窗户已经全部消失了，嵌在墙上的只有一扇门，门上挂着“教师办公室”这个牌子。 第302章 木晨曦握住圆形门把，轻微转动，咔哒一声，门开了。 他缓缓推开。 ……办公室里一片漆黑。 陆重年找到墙上的开关，按下，白炽灯亮起，他们看到了办公室内的一切。 这是一间井井有条的办公室。 几张办公桌错落分布在这二十多平米的房间内，每张桌上都堆了不少作业本，看起来不像是大学教师的办公室，更像是高中教师办公室。 两人走进去，向四周扫视。 木晨曦随手翻开一本办公桌上的作业本，发现里面全都是乱七八糟的涂鸦。 “你认为规则为什么要让我们在出门前写一张纸条放在讲台上？”他忽然问。 陆重年侧过身来。 “那些纸条是写给谁看的？”木晨曦一路翻，一路走过去。 直到走到陆重年的面前，他伸出手：“刚才那个打火机带了吗？” 陆重年有些迟疑。 “这是副本，祂不可能让火烧了整栋楼。”木晨曦轻嗤。 陆重年：“……” 一分钟后，他们俩退出办公室。 整个办公室成了一片火海。 火焰焚烧着一切，纸张被燃成灰烬，于热流中飘飞到半空。 灼热的温度似乎能穿透墙面扑到他们的身上，火光映照在他们的瞳孔中。 过了会儿，木晨曦说：“出来了。” 两人的视线齐齐落在办公室的外墙上——一根细细的黑线悄悄从办公室里爬了出来，像一条蚯蚓，蜿蜒在雪白的墙角上。 木晨曦走过去。 黑线被吓出了波浪弧，猛地一缩，似乎想蓄力往前冲，被木晨曦一脚连带着墙灰一起撵了下来。 黑线在一堆墙灰里抽搐两下，躺平了。 陆重年则走到门的另一边，一脚踩住地面。 ——一个黑色的问号在他脚下疯狂扭动，它几乎就要融进地面的颜色里，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陆重年微一用力，问号失去了动静。 “……是线条？”陆重年若有所思。 “应该就是作业本上的那些东西。” 木晨曦又用脚碾死了好几个，就像踩蚂蚁似的，地上躺着一堆“尸体”。 很快，“外出时限”就到了，再不回405，他们很快就会昏睡在这里。 木晨曦：“先回去再说。” 回去的路上，陆重年说：“下一轮的怪物应该不止刚才那几个。” 木晨曦问出的那两个问题隐隐已经有了答案。 规则为什么要让他们在出门前写一张纸条放在讲台上？ 那些纸条又是给谁看的？ ——大概率，就是用来给怪物们看的。 上课期间的怪物比他们预想中的还要弱小，很显然，如果全让玩家发现了，它们应该轻易就会被消灭光。 如果不用规则制衡，那么这一局的输赢毫无悬念。 副本让玩家写下“目的地”再走，恐怕就是为了让弱小期的怪物避开他们。 但是，这中间也有很大的漏洞。 比如，他们完全可以写他们的目的地是405旁边的406教室，然后等到把整栋教学楼都跑遍了，最后再去406，这不也是目的地？ 他们完全可以利用这个办法打怪物一个措手不及，副本又没说这样不行。 就算是这次，他们出发前写下的目的地也是“6楼”，并不是具体哪间教室。 不过那些线条怪物应该也有预感了，只是它们最终还是选择了躲在成堆的作业本中，可能是觉得就算他们俩真的去办公室了，也不可能把所有本子都翻一个遍，更不可能从海量的线条中辨别出它们。 ——可他们有打火机。 他们根本不需要用“全部翻遍”的方式去找到它们。 但是，逃出来的那些线条应该也不是全部。 木晨曦语气淡定：“没关系，只要知道它们的真实身份是什么就行，如果真把它们消灭光了，课间游戏可能会没法展开，反而不是一件好事情。” 他们目前还没找到其他隐藏玩家的线索——如果还有隐藏玩家的话——但怪物们在游戏中为了保护“游戏题主”下意识做出的反应，可以给他们提供指引。 所以，课间小游戏还是得进行，怪物，他们得留着点活口。 陆重年眸光微转：“嗯。” ……然后他们之间就再次陷入诡异的寂静。 下到四楼，陆重年迟疑地启唇。 木晨曦冷不丁说：“阿雨以前抱着赵二也能睡得很安静。” 陆重年：“……” 他无声绷紧身体。 “赵二是我们奶奶养的一只吉娃娃，全名叫赵二狗。”木晨曦嘲讽。 ……身体又缓缓放松。 陆重年面色缓和，喉咙里低低应出一声：“嗯。” 甚至微不可见地扬了扬唇。 木晨曦：“……” …………不该加后一句。 第107章 晚自习（五） 木雨骤然惊醒。 所有人正围在他的身边，他猛一抬头，后脑勺差点撞上站在他身后的傅小驹，被一只手掌挡住。 陆重年正坐在他身旁，对大家说：“下一轮游戏的规则出来了。” 大家齐齐低头看手机，陆重年则侧过眸来，与他对了一眼。 第303章 男生的黑眸里浮现出柔色，放在他后脑勺上的手下意识地挠了他一下。 随后，视线不经意越过木雨，陆重年笑意敛起。 他低头轻咳一声，收回了手。 木雨疑惑地顺着他看的方向看过去。 ……对上了自家亲哥的冷眼。 木雨：“……？？” “看我干什么，”木晨曦皮笑肉不笑地呵了声，“看规则。” 时间，7：43。 【课间小游戏2：老狼老狼几点了！】 【游戏规则： 1、玩家请在三分钟内抵达app中光标闪烁处，并在长方形框中以一人一格的方式站定，依次喊出“老狼老狼几点了”。喊过的玩家排到队伍最后，下一名玩家上前。 2、当老狼喊出“天黑了”，玩家立刻逃出框外，并努力找到安全线，冲进安全区。 3、安全线分布在教学楼各处，每一局都会更换分布位置，玩家请注意观察。 4、移向黄线，则以线条另一端为安全区；移向蓝线，则以线条此端为安全区；若遇到其他颜色的线条，踩在线上即进入安全区。 5、当几种颜色线条共同出现时，黄线的优先级最高。 6、玩家全部逃入安全区、玩家被老狼的代理人捉住，或玩家反杀老狼代理人，则这一局结束，下一局开启。 7、玩家或老狼代理人清零，则游戏提前结束。】 ……木雨不敢相信自己竟然又一觉睡到了游戏快开始的时候。 他抽着嘴角问：“你们找到这一轮游戏的怪物了吗？” 洪漾道：“找到了，陆重年和曦哥在六楼找到一间‘教师办公室’，怪物就是办公室作业本里那些乱七八糟的线条。他们已经消灭掉一部分了，但肯定还有逃掉的，他们第二次上去的时候已经找不到它们了。” 木雨捂额：“你们为什么不叫醒我……” “我靠，你那是普通人能叫醒的？”傅小驹顿时吐槽起来，“我就拍了下你的肩膀，差点被你过肩摔！” 木雨：“……” 傅小驹又变得很深沉：“不过话又说回来，陆哥碰你虽然不会被揍，但也没啥用，你说你们俩要是以后在一……” 洪漾：“啊啊啊啊啊啊！” 苏明蕴：“啊啊啊啊啊啊！” 经巧：“啊啊啊啊啊啊！” 三人伸长脖子来了段激越的三重唱，把傅小驹、黄嘉家和木雨全都吓了一跳。 陆重年移开视线，努力让自己的嘴角保持平整。 木晨曦则优雅地坐在那里，脸上要笑不笑的：“怎么不再大声一点？要不干脆拿个喇叭吼算了？” “咳咳咳，不是，就是突然嗓子有点发痒，”洪漾暗暗捅了傅小驹一下，后者心虚地摸摸肋骨，作势给自己的嘴拉上拉链，“那什么，我们还是抓紧时间讨论怪物吧！” “……怪物是线条，但不能确定是用钢笔写下的，还是用铅笔写下的，那些作业本中两种笔迹都有，且只有这两种，”陆重年继续镇定地说，“用火烧不灭，我觉得可以考虑试试橡皮、修正液、修正带，试出结果再做打算。” 橡皮，洪漾有。 修正液和修正带，经巧和苏明蕴也都带了。 木雨问：“钢笔？确定不是水笔？？” “确定，这两种笔写下的字迹很好区分。”木晨曦不咸不淡地回答。 ……木雨瞅瞅他哥的脸色，讪讪地说：“那我们要不要先排一下等会儿游戏的顺序？” “老狼老狼几点了”这个游戏要求他们排成一支队伍。 陆重年：“我第一个吧。” 木晨曦淡淡道：“我第二。” 木雨看了看剩下几个人：“那苏明蕴、经巧、黄嘉家、洪漾，你们四个就在中间，我和马儿垫后，ok不？” 大家齐齐点头，表示没意见。 时间差不多了，一道全新的男女莫辨的嗓音响彻全楼。 “游戏倒计时——” “三——” “二——” 大家起身，纷纷走到教室门口。 黄嘉家很紧张，在微微发抖。 几位老玩家身体紧绷，集中起注意力。 木雨竖起耳朵，仔细听了下：“……这次声音听不出是从楼下还是楼上传来的，难道隐藏玩家又是在4楼？” “真的还有隐藏玩家吗？”苏明蕴小声说，“上一轮是规则说了要我们找到‘鬼’，但这一轮好像没有这样的提示吧？” 洪漾说：“但这轮规则里提到了‘老狼’和‘老狼的代理人’。” 木雨点头，思索道：“如果我猜得没错，‘代理人’应该就是怪物，‘老狼’应该就是隐藏玩家了。虽然规则说我们把‘代理人’清零游戏就能结束，但我觉得我们的重点应该是先把隐藏玩家找到——话说，你们有没有找到隐藏玩家相关的线索啊？” 大家齐齐遗憾摇头。 木雨蹙眉：“那等会儿在游戏里一定要注意怪物的动向。” 如果不趁游戏期间找到被副本藏起来的小伙伴，事情可能就不太妙了。 “一——” “——开始！” 八个人踏出教室大门，一齐看向手机。 app中的地图瞬间从平面变为三维立体，一个圆形光标出现在了六楼东侧的走廊尽头！ 要上楼！ 第304章 他们冲向楼梯，抵达6楼后，傅小驹指向左前方：“光标在那里！” 一枚圆形光标就在走廊尽头的地面上闪烁，光标后头有八个莹白色的发光细线框排成一列，那是副本给他们框定的位置。 他们冲过去，各就各位。 陆重年打头，木晨曦第二，后面是苏明蕴、黄嘉家、洪漾、经巧，最后是木雨和傅小驹。 第一时间，他们先观察四周。 黄嘉家哆哆嗦嗦道：“‘安全线’在哪里啊？我怎么完全没看到？” 陆重年说：“可能要等我们正式开始逃了才会出现。规则里说安全线分布在全楼各处，我建议大家到时候不要往一个地方跑，一部分人往后，一部分人下楼。” 语罢，他蹙了下眉：“濒死感来了，我先开始了。” 大家闭上嘴，神情严肃起来。 陆重年对着空气喊：“老狼老狼几点了？” 那道男女莫辨的声音回答：“1点了！” 大家心头一跳。 依旧听不出这道声音是从楼上传来还是楼下传来的……看来这一局，副本故意模糊了隐藏玩家的声音位置。 陆重年喊完，便走向队伍的最后，整条队伍前进一格。 木晨曦面无表情地喊：“老狼老狼几点了？” “2点了！” 苏明蕴第三，有些紧张：“老狼老狼几点了？” “3点了！” 黄嘉家：“老、老狼老狼，几点了！” “4点了！” 队伍在紧绷的气氛中不断往前进…… 洪漾走到最前面：“老狼老狼几点了？” “天黑了。” 大家面色一变。 木雨立刻喊道：“跑！” 瞬间，排在最前面的洪漾、经巧和傅小驹往楼梯下冲去！ 木雨、陆重年、黄嘉家、木晨曦和苏明蕴则往后跑，一道黄色光标出现在了前方走廊的中央！ 木雨回头看了眼。 就在刚才他们排队的位置，天花板上有一些黑色颜料慢慢从雪白的墙壁中渗出来……一根根线条连接在一起，形成了一个字。 【傻】 “傻”字挣脱天花板，朝他们飞来！ 木雨回过头，五个人全速冲向那道黄色光标！ “黄、黄线的另一端是安全区！”黄嘉家一路哆哆嗦嗦念叨着提醒自己。 等冲到这根黄线后头，他微微松了口气，暗喜这轮游戏好像不是很难……他放慢脚步，回过头去。 ……“傻”字一刻不停地追着他们。 “——为什么？！”黄嘉家被吓得头发都竖起来了，加速狂奔，欲哭无泪地嚎，“为什么它还在追着我们？！” 木雨气喘吁吁跑在他前面：“要停在‘安全区’里才行吧，安全线后面肯定只有一部分范围是安全区，冲出去就没用了！” 黄嘉家：“那、那你们刚才为什么不停下来啊？！” 木雨：“想把这根安全线给你们用啊，谁知道你们也跟着往前跑啊！” 苏明蕴尴尬：“一根安全线只能一个玩家用吗？” 木雨上气不接下气：“我猜的，你们试试看！” 前方突然出现了三道光标。 一道蓝色光标在正中央； 另一道蓝色光标在左侧的教室门口，与门槛相重合； 还有一道黄色光标在右侧教室门口，也与门槛相重合。 ——但是黄色光标不能用，因为玩家要跨过去，会进入教室里面，这样会违反规则！ 木晨曦推了木雨一下：“去左边那道蓝色光标那里！” “哥！”木雨急急喊道。 “别担心我。” 木雨停在了左侧教室门口的那道蓝色光标前，木晨曦和陆重年则继续往前冲。 苏明蕴和黄嘉家冲到了走廊正中央那道蓝色光标的前面，刹住脚步。 两人回过头，“傻”字居高临下，就在他们的头顶，一撇一捺垂下来，就快要缠上他们的脖颈…… 两人齐齐在心里骂出脏话！ ——不行！ 一道光标只能保护一个玩家！ 苏明蕴咬住牙关，飞快拿出修正液，用力一挤，划向半空！ 白色液体飞出一道弧度，正好拦腰划过“傻”字，顿时，这个字裂成了上下两半！ 苏明蕴眼睛一亮：“修正液有用！” ……两半字体顿了顿，分别动了起来。 苏明蕴：“……分裂了啊啊啊啊！” 她拔腿就冲！ 黄嘉家涨红脸，伸出尔康手：“诶，这条安全线！” “——你用着吧！”苏明蕴尖叫道。 只剩下她、陆重年和木晨曦了。 前方教室门口又突然出现了一道蓝色光标，陆重年和木晨曦齐齐对苏明蕴说：“你去。” 苏明蕴没有客气，停在了这道蓝色光标前面，随后抓紧时间又摇了摇修正液，挤出一大坨，用力往空中一甩！ 这坨修正液刚好被甩到“傻”字的上半部分，这半个字停滞下来…… 它抽搐般抖动两下，随后，没有被修正液挡住的黑线部分纷纷掉落…… “解决掉一个了！”苏明蕴激动道。 而剩下半个字，还在追着木晨曦和陆重年跑。 前方出现了一道白线。 【若遇到其他颜色的线条，踩在线上即进入安全区。】 第305章 木晨曦偏过头，不冷不热地说：“你去踩这根线。” 陆重年眸色微动：“哥……” “我不是你哥。”木晨曦沉下脸。 陆重年：“……” “别让我多废话，不然这辈子别想再有机会喊我哥。” 陆重年：“…………” 他听话地踩住白线，停在了原地。 他们已经来到了6楼的西侧尽头，木晨曦丢下那句话，便拐过一个弯，往楼梯下冲去！ 剩下半个字越过陆重年，追着木晨曦消失在了他们所有人的视野中。 …… 木晨曦一到楼梯口，就看到一根发光的黄线躺在下面一层台阶上。 他毫不犹豫地冲到了这根黄线的后面一层台阶，转过身。 那半个字从楼梯上飘下来，丝毫不减速地飘向他。 木晨曦盯着它，后退一阶。 残缺的字体还在虎视眈眈向他逼近。 他向后伸出腿……随后顿住，慢慢收回。 木晨曦轻笑道：“我再往后退，你就真的可以捉住我了，对吗？” 半个字蓦地凝固在半空中。 阴冷的感觉萦绕在木晨曦周身，木晨曦却面不改色，笑容怡然自得。 ……那半个字缓缓往下沉，融进了地面。 远处传来木雨的喊声：“哥？” “在呢，没事，”木晨曦懒洋洋道，“别乱喊。” …… 一分钟后，所有人的手机震动了下，拿起来一看，是“理工校内导航”app在提示他们，新的光标出现了。 这一局已经结束。 而新的光标，在5楼。 6楼的五个人迅速来到楼下，和洪漾、傅小驹、经巧汇合。 木雨问：“你们刚才花了这么久才找到安全线？” 洪漾气喘吁吁道：“没，安全线早就找到了，我想给你们分担下火力，所以一直没过去。后来那半个字下来了，我和经巧试了下修正带和橡皮，这两样东西都没用！剩下那半个字等会儿应该还会再出现。” “那就只有修正液有效果？”苏明蕴吃惊。 陆重年提醒：“先排好队伍。” 他们赶紧站到各自的细框里去。 濒死感迫使陆重年不得不立刻开始喊“老狼老狼几点了”，大家就这样一边前进，一边抓紧时间讨论。 傅小驹说：“那接下来就只能去试试我们之前讨论过的那个‘幸运大转盘’了？” “？”木雨，“什么玩意儿？” 傅小驹解释：“就是在你睡着的时候，我们在商量等确定了哪样东西可以派上用场之后要怎么搞。怪物肯定不止一个，修正液又只有一瓶，自动贩卖机里也没得卖，但它里面不是有个叫‘幸运大转盘’的道具吗？” 这个道具就如它的名字，是一个黄色小圆盘，中间卡着一枚针，理论上应该是转到哪一格就能获得哪一格奖品。 可问题就在于，那黄色小圆盘上面没有任何的奖品标注。 因为过于让人摸不着头脑，感觉不怎么实用，所以目前为止没有人去碰过这玩意儿。 木雨想起来了：“你们觉得那个道具可以让我们转出修正液？？” 陆重年道：“可以试试看。” 他已经排到了队伍的最后面：“目前为止有自动贩卖机的是3楼、4楼和6楼，等会儿可以一部分人去楼上，一部分人去楼下，找到机会就试试那个道具，不行的话再说。” 黄嘉家弱弱道：“话说，隐藏玩家到底在哪儿啊？现在完全听不出‘老狼’的声音是从哪里传来的……” 木雨思索道：“刚才怪物先追的是我们，等我们都到安全线后面了才到5楼，等会儿可以再看看这一轮怪物优先追哪一拨玩家。” 再来一轮，他们应该就能判断出怪物最紧张哪一层楼了。 话说到这里，木雨也已经来到了队伍的最前面。 他清清嗓子，喊道：“老狼老狼几点了？” 男女莫辨的声音停顿了一秒。 “……天……黑了。” 所有人的心跳了跳。 ……声音变痛苦了？ 来不及思考，木雨、傅小驹和陆重年径直往楼上冲，木晨曦、苏明蕴和黄嘉家调头往走廊后面跑，经巧和洪漾下楼。 木雨在踏上楼梯的瞬间，回头看了眼。 “傻”字的下半部分又从天花板墙面中浮现了出来，追随他们而来。 除此之外，又出现了一个新的文字——“瓜”。 “瓜”字追着洪漾他们下了楼。 ——怪物在玩障眼法？ 它们故意兵分两路，想模糊他们视线？ 话说，到底是谁写了“傻瓜”这两个字啊，骂谁呢？！ 木雨回过头，憋足气往楼上冲。 一到6楼，他们就看到了横在走廊中央的两根发光安全线。 一根蓝线，一根绿线！ 这两根安全线离走廊中间的那台自动贩卖机还有些距离，他们没法在停留在安全区的期间兑换幸运大转盘！ 木雨皱眉：“这轮游戏节奏太紧凑了，我们不一定能有机会用上自动贩卖机。” 如果他们能趁课内时间把道具全部准备好就好了，不过他也能理解陆重年他们没有选择这么做的原因。 毕竟能够杀死怪物的会是什么他们还不知道，幸运大转盘的使用方法他们也不能确定，在这种情况下贸然把那东西兑换出来，很可能单纯只是浪费恶魔币。 第306章 “是，这一点之前也考虑到了，使用道具只是其中一种策略，”陆重年有条不紊地说，“其实从目前的结果来讲，这些怪物的属性已经能明确了。” 傅小驹一时没跟上思路：“什、呼、什么属性？” 木雨思维转得很快：“它们是用钢笔写出来的？” 陆重年：“是。” 修正带不起作用大概率是因为在空气中没有着力点，经巧根本没法拉出修正带。 但橡皮不起作用，修正液却能起到作用，就能说明一件事实了。 ——这些字体怪物不是由铅笔写就的，而是钢笔！ 如果是钢笔墨水…… 木雨眸光转动。 陆重年这时候对他们说：“你们两个去安全线那里。” 木雨刚皱起眉头，陆重年放低声音，对他耳语：“我体力好。” 所以撑得住。 木雨：“…………” 他的脸色可谓又是羞红又是纠结。 他紧抿着唇，红着脸停在了蓝线的前面，傅小驹则踩中了那根绿线。 傅小驹喘了口气：“陆哥是想干什——呃，咳！” 那半个字竟停在了他的头顶，一撇从空中垂下来，缠住了他的脖子。 木雨愣住，微一思索，立刻道：“绿色是黄蓝两色的混合色，几种颜色一起出现的时候，黄色优先级最高，马儿你要跨过去！” 傅小驹的脸被勒得涨红，他一边用手扯着缠在他脖子上的黑线，一边挣扎着跨到了绿线的另一端！ 顿时，一撇松开。 傅小驹跪倒在地上，捂着脖子拼命咳嗽，他的脖子上出现了恐怖的勒痕。 “我、我擦……坑爹的副本，咳咳咳！”他一脸心有余悸。 那半个字果断抛下他们两人，追向陆重年。 陆重年一步不停地往前跑，即使遇到安全线也没有停下脚步。 木雨凝眉看着他的背影。 “陆、陆哥到底想干什么？”傅小驹哑声说。 陆重年已经跑到了走廊的尽头。 然后他一转身，钻进了公共厕所里。 第108章 晚自习（六） 公共厕所的入口处便是两个并列的洗手台。 陆重年冲进去，打开其中一个水龙头，双手放到下面掬水，水满后飞快回过身。 ——怪物已经挤进了这狭窄的空间里，贴上了他的后背，一撇和一捺从空中垂落下来，悄无声息触到了他的脖颈，非常冰冷的触感。 这一刻，时间仿佛定格。 怪物居高临下，陆重年幽深的黑眸则直直盯着它。 ……下一秒，怪物触手飞快缠上他的脖子，他则抬起手，手中的水全部泼了过去。 怪物反应不及，哗一下被泼了个正中，僵在了半空中。 ……水珠像是挂在了一面无形的墙壁上，浮动在空气中的墨色字体无声晕染开来。 有用。 陆重年眸光微闪。 但还不够。 趁怪物僵滞，他转身进入了男厕。 男厕左边靠墙的位置有一个清洁师傅拖地时用来清扫拖把用的低矮水龙头，上面还套了一根水管，陆重年用最快的速度跑过去，拧开水龙头，将水管的另一端举了起来。 那半个字颤颤悠悠飘进来。 它已经化掉了许多，丝丝缕缕的黑线在空中扭曲抽搐，带着一股隐隐的怒气，气势汹汹。 然而一看到这架势，它就来了个急刹车，连连往后退去。 陆重年平静地将水管对准它，一股强劲的水流冲击出去。 …… 走廊上，木雨和傅小驹紧盯着公共厕所的方向。 傅小驹焦急道：“怎么一点动静都没了？” 木雨凝神道：“……陆重年应该是想用水，如果写下那几个字的玩家用的是不防水的墨水，那这招应该有用。” 如果不顶用，那厕所那儿现在应该也不会这么安静才对…… 话音刚落，陆重年的身影就从厕所里走了出来。 木雨和傅小驹松了口气。 看来怪物是顺利被解决掉了！ 他们跑了过去。 陆重年看了眼手机，说：“app还没提示下一局开始，另外那只怪物应该还没有被解决掉。” 傅小驹赶紧问：“那我们要去楼下帮忙吗？” 木雨想了想：“倒不用，吸引火力的话在这层楼就够了，我刚好还有个想法想试试，陆重年你刚才用的是水吧？” “对。” 木雨走进男厕瞧了瞧——那水龙头旁边还摆了一个小塑料桶。 他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这两人。 半分钟后。 傅小驹提着装满了水的小桶从男厕里哼哧哼哧跑出来，木雨和陆重年则从自动贩卖机那边回来，木雨的手中拿着一个巴掌大的“幸运大转盘”。 东西是兑换出来了，但不急着用，因为他们现在的重点不是这个。 木雨招了招手，示意傅小驹和他们一起进605教室。 他刚才注意到这间教室黑板的上方挂了一个很大的壁柜。 “我感觉隐藏玩家应该还是在6楼，”半分钟前，木雨对两人说，“虽然现在游戏还没结束，剩下那只怪物也没有放弃漾漾，来追我们，但这两轮唯一让怪物追过来两次的就是我们在6楼的时候。” 第307章 “会不会也是障眼法啊？”傅小驹怀疑地说，“它们故意追过来两次就是想让我们误以为隐藏玩家在6楼，故意消耗我们时间？” “试试看不就知道了？反正要是我们靠近隐藏玩家了，它们肯定会作出反应的，”木雨又扭头问陆重年，“这层楼所有教室的墙壁你们应该都检查过了，没问题的吧？605那儿有个很高的柜子，也检查了吗？” “肯定检查了吧。”秉承着对陆重年的无脑信任，傅小驹理所当然地说。 陆重年却微妙地沉默了下，捂额道：“那个柜子是打开看过，但柜后的墙壁没有检查。” 当时确实没想到，不论是他还是木晨曦。 说到底，太高的地方他们也不太可能一一检查过去，时间根本不够用。 …… 因而此刻，他们三个人来到了605教室的门口。 等看清了整间教室的布局，他们还发现了一件神奇的事。 这间教室对面中间的一扇窗户上，竟有一根蓝色的安全线。 他们一路来倒确实发现有些教室的地面上会有一些安全线，大概是用来引诱玩家进入教室，违反规则的，可出现在窗户上的安全线还是第一次见。 傅小驹眯起眼瞧了瞧，狐疑道：“那根线怎么好像是在窗户外面的？” ……因为它不发光。 目前为止，他们见到过的所有安全线都是发光的。 副本应该不可能会搞出这么蹩脚的冒牌货安全线吧，唯一的解释就是，他们现在看到的是这根安全线的“背面”。 它的“正面”朝外，底贴在了窗户的外侧。 雨哗啦啦在黑夜中下着，这根安全线杵在那个位置，着实显得有些诡异。 木雨和陆重年若有若思。 木雨开口道：“先不管这个，我们进教室之后就算违反了规则，另外那只字体怪物如果还活着，应该会马上出现在这个教室里。马儿，你把水桶给陆重年，幸运大转盘你拿着，赶紧试用一下。” “啊？”傅小驹受宠若惊，“为什么让我来转？” 木雨一脸和蔼地说：“感觉你比较有福气。” 傅小驹：“…………” 怎么感觉好像被骂了？ 木雨又低声嘱咐陆重年：“等会儿字来了你先别把它全泼没，我们看看情况。” 陆重年：“嗯，知道。” 木雨直直看向教室内部，发出口令：“冲！” 三人迈步，冲进了教室里。 傅小驹手忙脚乱地拨动幸运大转盘。 他也不知道这玩意儿到底是不是这么用的，反正那小小的黄色圆盘开始了疯狂的旋转。 每一格都是同样的颜色，同样的深浅，转起来的时候整个圆盘就像是变成了一块月饼。 但很快，它就慢了下来，停了下来。 指针停在其中一格当中，显示出一列小黑字。 傅小驹定睛一看：“……我擦？！” 与此同时，木雨飞快地把讲台前的一张凳子搬到了那个壁柜的下方，爬了上去。 就在这一刻，教室中间的地面上，有什么东西浮了出来。 傅小驹紧绷着嗓子喊：“它来了！” “瓜”字出现了！ 陆重年刚要动作，就看到傅小驹忽然弯腰，从他脚下抡起了……一把巨大的黑色锤子！ 傅小驹大吼一声，往“瓜”字上砸了过去！ 怪物反应不及，哐的一声巨响，瞬间被这把锤子砸成了原先的一半大小。 “瓜”字被砸懵了，陆重年也卡住了。 木雨回头一看，一脸懵逼：“哪来的锤子？？” 傅小驹摸摸后脑勺：“幸运大转盘里变出来的……” 木雨更加懵逼：“怎么会是锤子？？” 他们的目标不是修正液吗？？ 傅小驹轻咳：“我刚刚确实有点想拿锤子捶你……陆哥你别这么看我我只是想想我哪知道它真的会给我变出这么大一把锤子啊！！” 下一秒，矮了半截的“瓜”字气势汹汹腾空起来。 傅小驹一个激灵，抡起锤子又想砸过去，被它轻巧躲开，一人一字竟在教室中间斗了起来。 木雨皱了皱眉头，和陆重年对视一眼。 这只怪物完全不管他们这边，是他们猜错了地方，还是……？ 陆重年轻声说：“不管它，继续。” 木雨扶了扶眼镜，回过头，站直身体，打开壁柜的柜门。 教室中，和傅小驹纠缠的“瓜”字停滞了一下。 陆重年敏锐注意到这一幕，低声对木雨说：“继续。” 木雨定了定心，将手伸进柜子里摸索，很快，指尖便触到了柜壁。 ……然而“瓜”字依旧只顾着傅小驹，刚才那一瞬间的停滞仿佛只是一种错觉，此刻的它完全没有理会他们这边。 木雨琢磨。 难道隐藏玩家不在这里？ 不对，“瓜”字刚才已经出现了端倪，隐藏玩家一定就在这附近。 如果不是在墙壁后头，那就是…… 他胡乱在柜中摸着，摸到某一处，忽然之间—— “瓜”字撞开傅小驹，调转了方向！ 傅小驹连忙扶住身后的桌子，吼道：“陆哥，它过去了！” 就在傅小驹喊出最后一个字的那一刻，陆重年提起水桶，对准凶神恶煞撞过来的“瓜”字，狠狠泼了过去！ 第308章 一桶水腾了空。 “瓜”字被兜头泼中，蓦地停滞在空中。 ……它的笔画被晕染开，如墨汁般往下流淌，淌出一副扭曲的画面，很快消失在了空气中。 嗡嗡嗡。 他们口袋里的手机齐齐震动起来。 新的一局应该已经开始了，接下来，他们必须在三分钟之内抵达新光标的所在之处。 木雨跳下凳子，却喊道：“马儿你快上来，对准这个柜子的上面砸！” 傅小驹吃惊：“上面？？” “对，刚刚就是在我摸到上面的时候，那只怪物有了反应！” 傅小驹赶紧跑过来，替换木雨爬上了凳子。 这把锤子的掉落虽然不在他们的预期之中，但确实好用。 傅小驹砸了两下，柜板便裂了，啪啪掉落下来。 他再砸两下，墙块也碎裂开来。 但是—— “没有人啊！”傅小驹把头伸进了柜子里，仔细瞧了瞧，“没看到人，这柜子上面的墙壁里没人！” 木雨和陆重年怔住。 ……隐藏玩家不在里面？ 那刚才“瓜”字怎么这么大反应？ 陆重年低头看了眼手机，道：“先去4楼，新光标在那里。” * 抵达4楼后，他们跟其他小伙伴会和。 幸运的是，这一轮依旧没有出现伤亡，洪漾还用幸运大转盘顺利得到了一瓶修正液！ 但他没有使用。 “我寻思着隐藏玩家有没有可能在我们那层楼，就一直在试探那个‘瓜’，结果跑一半它浮上去了。” “对，它到我们这儿来了。”大家排好队，木雨把他们那边的经历说了一下。 苏明蕴听了之后问：“那你们有把壁柜后面的那层板敲开来看过吗？” 傅小驹说：“也敲了，没看到人。” 为了以防万一，他当时在离开前特意补了那两锤。 而听到傅小驹的回答，大家脑袋卡住了。 所以，明明怪物出现了反应，可那个壁柜贴着的两面墙壁后面都没有隐藏玩家的身影？ 陆重年排在队伍最前面，对空气喊出：“老狼老狼几点了？” “……1，点了。” 男女莫辨的嗓音变得比前一轮还要痛苦。 大家的心往下沉了沉。 隐藏玩家到底在哪里？ta遇到了什么事，怎么声音会变成这样？ 陆重年往后走，队伍前进一格。 洪漾沉默片刻，说：“这一轮的隐藏玩家应该是叶随。” 大家一愣。 木雨立刻蹙起眉头：“他今天带了他那支钢笔过来？” “……对。” 更重要的是，叶随日常习惯用的那个品牌的墨水就是不防水的。 傅小驹：“可‘傻瓜’那两个字是他的字迹吗？我怎么感觉不像啊？？” 洪漾：“不是他的字，但是怪物的原形才是它们的初始模样吧，游戏开始之后它们应该就被副本变形了。” 大家再次沉默。 木晨曦第二个上去喊：“老狼老狼几点了？” “……2点了。” 木晨曦转过身，走到队伍的最后面站定，开口道：“这一轮的游戏是从6楼开始的，逐轮往下。副本不可能会送我们离隐藏玩家越来越近，只有可能相反，所以叶随应该就是在6楼，而且应该就是在那个壁柜的上方。” 木雨下意识道：“可是……” 木晨曦问他：“一层墙壁有多厚？” “我们只是按照上一轮的经验，认为只要敲开浅浅一层墙壁就能找到隐藏玩家，但副本从未说过所有隐藏玩家都被藏在了这么浅显的地方。” 一听这话，大家骚动起来。 经巧愕然道：“那难道要把整面墙都敲碎了才行？” 可这么厚的墙面，就算是傅小驹那把锤子也不见得能轻易将其敲碎吧？ 队伍在焦灼中继续往前。 轮到黄嘉家喊的时候，回应他的声音突然间变得含糊起来。 “4、咕、4点……” 黄嘉家抖了一下：“不是，这声音是不是不太像是在墙里啊？我怎么感觉他像是溺水了一样……” 大家一顿。 ——溺水？！ 洪漾飞快上前，喊道：“老狼老狼几点了？！” 大家竖起耳朵。 “5……咕……5点……” 苏明蕴惊叫道：“确实像是溺水的声音！” 可教学楼里哪有会让人溺水的地方？ 而且还是在那个壁柜的上方——难道那个教室的天花板里面灌的全都是水？！ 但也不对啊，叶随的声音是一点一点变痛苦的，真要是溺水，那水应该也是一点一点漫过他的吧？ 教学楼里，有什么样的地方会这样慢慢积起水来？ 大家拼命思考着。 经巧上前，来到了队伍的最前面。 她咽了咽口水，喊道：“老狼老狼，几点了？” “……” “老狼”一时没有回应。 寂静之中，他们只能听到哗啦啦的雨声充斥着整栋教学楼。 所有人的神经都紧绷着。 他们害怕叶随会在游戏结束之前，就在未知的角落里丧了命。 木雨凝眉，竖起耳朵。 于密集的雨声之中，那道声音终于艰难地响起。 第309章 “……咕……天……咕……黑……” 一道光闪过脑海，木雨瞳孔一缩。 他知道了！ “——全都去6楼！ 6楼的上面就是天台，天台可能积水了！” 第109章 晚自习（七） 一个巨大的黑色猪头从天花板中浮现，挣脱出来。 它几乎有五个篮球大，咧开的嘴露出可爱的笑，以密密麻麻堆叠在一起的黑线为填充。 木雨、经巧带头冲向楼梯，黄嘉家、木晨曦跟在最后面。 猪头迅速朝他们飘来，黄嘉家一边跑一边回头看，被吓得摔了一跤。 木晨曦将他一把拎起，往楼梯上推。 楼梯里全都是七嘴八舌的吼声。 苏明蕴：“怎么又是‘傻瓜’又是猪头，怨气这么重！副本开始前叶随是不是和谁吵架了啊？！” 洪漾：“…………” 傅小驹：“话说，呼，六楼有通天台的楼梯吗？我刚才怎么好像没看见？！” 经巧：“好像一直没有的，但确实有天台，呼，这栋教学楼的设计平时学长学姐们也吐槽的……” 洪漾：“曦哥，我的修正液给你！” 等到他们跑上6楼，猪头已经被木晨曦用修正液消了一部分——然而修正液的攻击范围太小，猪头又实在太大，这点程度的伤害对猪头而言根本不值一提！ 它带着一股凶狠的气势飞向他们。 木雨冲在最前头，喊道：“其他人先去找安全线，等会儿看情况随时上来帮忙，我和陆重年先去厕所！” 他忽然感觉到有人跟了上来，跑在他的旁边，扭头一看，是他哥冷着一张脸，说：“我和你们一起去。” 木雨突然想到什么——一个很突如其来的想法——他眼睛一亮，说：“那哥你和陆重年去厕所接水叭，我先去干点别的！” 木晨曦：“？” 陆重年：“……” 等他们回过神，木雨已经急刹车，停在了自动贩卖机前面。 ……两个男人对视一眼，表情很诡异。 陆重年垂了垂眼，说：“哥，我们最好一个人去厕所，一个人去605教室。” 首先必须有人吸引走猪头的火力，不然走廊上所有还未找到安全线的人，它会无差别攻击。 ……木晨曦语气僵硬地说：“我去教室吧，修正液还剩一点能用。” 语罢，他往左边一拐，进了605。 木晨曦冲进教室，几乎不用怎么操作，猪头就尾随他从后门钻了进来。 因为他违反了“课间不能进教室”的规则，是优先级最高的被惩罚者。 猪头仿佛觉得胜券在握一样，带着一脸的卡通笑，慢慢悠悠起来，虎视眈眈向木晨曦逼近……然后被后方冷不丁出现的一把大锤子狠狠锤到了课桌上！ 傅小驹抡着锤子，气喘吁吁。 猪头在他锤下懵了懵，开始疯狂挣扎。 傅小驹用力将锤子按在桌面上，不让猪头挣脱，然而猪头毕竟是二次元产物，被攻击之后的几秒钟内确实有点懵，这会儿已经回过神来。 它从锤子和桌面中间的缝隙里溜出去，转过身愤怒地盯向傅小驹。 傅小驹大吼着挥舞锤子，被猪头一一躲过。 它猛地张开身体，作势要袭向傅小驹的脑袋——忽然，它的一双眼睛消失不见了！ 这双眼睛所在的部位，忽然之间变成了一片空白！ 猪头呆了呆。 站在它身后的，则是沉着冷静甩手扔掉了一瓶空了的修正液的木晨曦。 ……猪头剧烈颤抖起来，全身的线条都抖成了波浪。 如果有音带，这会儿它可能已经发出了尖叫声。 它哗一下转过身，闪电般扑向木晨曦。 木晨曦闪身一躲，一桶水取而代之，迎面狠狠泼向了猪头！ 及时赶到的陆重年举着一只空桶，胸膛起伏。 重创接二连三，猪头彻底僵在了空中。 教室里的三个人，全都紧盯着它。 它开始“融化”…… 填充它的黑色线条化成了一股股黑水，往下流淌…… 它的面目开始变得模糊，扭曲。 卡通笑容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往下撇去的嘴角。 鼻子变形了，失去了轮廓，只剩下两个小圆点，像是一双崭新的阴毒的眼睛。 滚圆的外形变成了不规则的形状，不可名状，下方挂着数道黑色细流，如同密密麻麻的触手，让人掉san。 ……但它还存在。 它没有彻底被晕染开。 ……构成它的线条太多太密集了，根本不是一桶水两桶水能浇干净的！ “我擦……”傅小驹颤抖道，“陆哥，木雨他哥……” 猪头在他们的视线中缓缓上升。 它升到了教室的最上方，几乎贴着天花板，像是一枚即将发射的炮弹，正在瞄准它的目标——它的第一个目标，就是给予它最大重创的陆重年。 就在这时，三道身影从教室后门闯入进来。 是木雨、洪漾和苏明蕴。 木雨跑在最前面，手上拿着一捆绳子。 洪漾和苏明蕴则一前一后搬着一架梯子。 木雨一边跑向窗户一边瞄了眼，忙里抽空地问：“泼不死它吧？！” 傅小驹：“你们在干啥？？” 第310章 “我刚才就猜这么大个猪头一两桶水可能根本泼不掉，所以得想点别的办法啊。”木雨示意洪漾和苏明蕴把梯子放在窗户前——那扇画着一道蓝色安全线的窗户前。 他三两下爬上梯子。 自从发现这条布在窗户外的安全线之后，他就一直在思索这玩意儿到底为什么会出现。 现在他终于知道了。 教室的窗户分上下两层，下面那层面积大，视野宽阔，上面那层则非常窄小。 木雨曲起手肘，一击敲碎了上层玻璃，随后将手中那捆绳子抛了出去，将绳子的尾端扔给苏明蕴和洪漾。 “你们拽紧了！” “ok！” 这会儿傅小驹、木晨曦和陆重年都意识到木雨打算干什么了。 他们现在要做的，就是替木雨争取时间。 木晨曦果断朝黑板的方向跑过去！ 之前木雨他们搬来的那张凳子还摆在壁柜的下方，在猪头急速朝陆重年飞去的时候，木晨曦跨上这张凳子，打开壁柜，伸手触向柜子的顶面。 ——叶随绝对就在天台正对的这个位置！ 因为在木晨曦做出这个动作的瞬间，猪头就来了一个急刹车，惊怒地飞向了木晨曦！ 木晨曦跳下凳子，往教室中间跑，猪头追着他，然后陆重年登上了那张凳子，猪头顿时又气急败坏朝他飞过去！ 他们就这样轮流吸引猪头的火力。 中途，经巧和黄嘉家还从教室外跑进来，掺了一脚。 ——经巧用自己的外衣接了一兜水，振一下衣，水就全部泼到了猪头身上，令它又融化了一部分。 而黄嘉家，他直接用嘴接的水。 他鼓起勇气，对着猪头用力“噗”地一下，顿时天女散花，猪头被这夹杂着“私货”的水喷得晕头转向。 彼时，木雨已经灵巧地从上层窗户钻到了窗外。 窗外大雨瓢泼，他瞬间就被淋成了落汤鸡。 窗户上全都是雨水，他的脚根本踩不住玻璃，太滑了，他索性放弃用脚作支撑，只靠双手紧攥住绳索，慢慢将自己往下放。 “小心！”正在吸引猪头火力的陆重年看到这一幕，深深皱起了眉头，忍不住喊。 在雨声阻隔下，木雨听不到他的声音，但注意到了他的口型，比了个ok。 他越过蓝色安全线，将自己下放到头顶离这根线还有半米的距离。 然后他隔着窗户对教室里的他们大声喊：“漾漾，把绳子固定好，其他人全部离开教室，去找安全线！” 顿时，大家行动起来。 这根从自动贩卖机里兑换来的绳索很长，洪漾和苏明蕴将绳索的另一端牵引到了教室后面的一个立柜边，将绳索绕了立柜两圈，打上一个死死的结，两人迅速跑出教室。 傅小驹从凳子上跳了下来。 猪头已经改为追着他跑，他飞快地溜出了教室，猪头不得不停下脚步，率先去对付还停留在教室里的陆重年和木晨曦。 它已经被气麻了，飘起来都一颠一颠的。 陆重年和木晨曦正在看着木雨。 木雨空出一只手，朝他们挥了挥，示意他们赶紧出去，别担心他。 “……走吧，不要浪费时间了。”木晨曦皱眉对陆重年说。 两人转过身，一同跑出了教室。 此时此刻。 除了木雨之外，所有人都到了走廊上。 这层楼的走廊上共有四根安全线，已经分别被黄嘉家、经巧、苏明蕴和洪漾使用。 木晨曦和陆重年径直往楼下跑，猪头追着他们飞去，两人一怪消失了踪影。 木雨独自一人在室外等待。 大量的雨水让绳索逐渐变得湿滑，他要非常用力才能攥紧，不让自己往下滑。 他紧紧盯着教室内的景象。 猪头回来了吗？ 快要回来了吧…… 天像是被捅破了一个洞，雨水直接从洞里倒下来。 木雨的睫毛全部被打湿，眼镜上全是水珠，视野变得非常模糊。 他的身体被雨水砸得发痛，心脏飞快跳着。 来吧，来吧…… ……快来吧！ 忽然之间，他心一跳，往下瞥了眼。 这一瞥，让他浑身的肌肉都绷紧起来。 猪头竟在楼下的教室窗户里盯着他。 木雨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条件反射就想往上爬——但他生生忍住了。 如果他这个时候往上爬了，抵达了蓝色安全线的安全区内，势必就会达成“玩家全部逃入安全区”的条件。 猪头还没死，这一局会就此结束，下一局必定会开启，而他们根本没有时间去寻找叶随！ 可课间休息时间只剩下没几分钟了，一旦他们无法在这一轮课间成功找回叶随，谁都不知道他会发生什么事！ 木雨咬紧牙关，与猪头隔着一面窗户对峙。 出来……给他出来！ 很显然，在规则的约束下，猪头不想出来，也得出来。 它充满了怨气，像是打算速战速决似的，不情不愿地往后退了退，一鼓气冲了出来。 它迎着雨水飞速飞向木雨，木雨则在这一瞬间深呼吸，屏住气，闭上眼。 随后…… 6楼走廊上的所有人就看到，木雨的头被猪头裹住了。 第311章 猪头像是化作了一张薄膜，紧紧包裹着他的头部，甚至勒出了他的五官。 所有人的心都提了起来。 木雨紧紧攀在绳索上，一动不动，肌肉隆起。 他不死，怪物也不能弃他而走。 一人一怪在绳索上僵持着，大雨不断淋下，哗啦啦，哗啦啦。 ……很快，怪物就败下阵来。 它开始急速地“融化”。 先是木雨的眼睛，从猪头的包裹下露了出来。 他晃了晃脑袋，眨了眨眼。 紧接着是他的鼻子，他急促地呼吸着。 再是他的嘴巴，他的下巴…… 他的脸逐渐获得了自由，而构成猪头的黑线不断融入雨水之中，往下砸去。 两三秒之间，猪头便消失得一干二净，仿佛从未出现过一样。 大雨之下，木雨大口大口喘着气。 所有人的手机，没有发出震动。 ——这一轮课间游戏的怪物，被清零了。 * 课间休息时间还剩下两分钟。 木雨爬进了教学楼内，被木晨曦和陆重年扶住，两人眉头紧锁，给他擦着身上的雨水。 很快，所有人聚集到了自动贩卖机前。 这层楼没有通往6楼的楼梯，他们只能靠道具去救叶随了。 洪漾还剩下一枚恶魔币，他想试试用幸运大转盘转出直达6楼的梯子。 木雨刚才的那把梯子就是从这个道具里变出来的，但就是一把普通高度的梯子，在这个时候派不上用场。 洪漾将黄色小圆盘从机器里兑换出来，在所有人紧张的注视下，闭上眼，眉间挤出一道沟壑。 他轻轻拨动黄色小圆盘，后者飞快转动起来，两三秒便停下，指针指向一格，显示出——【梯子】。 他们身后蓦地出现了一把梯子——然而和木雨的那把一模一样，这就是一把普通的梯子！ 洪漾睁开眼，看到这一幕沉下了脸。 “不行啊，幸运大转盘好像只能变出生活里常规会有的东西……”经巧忧虑地说。 傅小驹：“那‘属性拉满’那一格能不能把梯子拉长？” 他一指，大家的目光集中到了这台自动贩卖机底下最特殊的那一格中。 这也是他们从未接触过的一格道具，格子里是空气，下方的标注是【可将道具的属性拉到满值，但凡事过犹不及，满值后的道具可能会不太稳定哦！】 木雨蹙眉道：“梯子的‘属性’不见得一定就是‘高度’，也可能是材质或者别的，如果到时候这个道具选定的‘属性’是随机的，那就没意义了。” 这个“属性拉满”道具需要9个恶魔币，就算是他和陆重年这两个每次副本都参与，每一枚恶魔币都拿到了的人，也只能凑一凑兑换一次。 比起它能给到的效用，此刻花费9个币去买它显然不值得，还不如试试别的。 “那用什么道具比较好？”经巧努力转动脑筋，“电梯这种东西幸运大转盘能变出来吗……” 苏明蕴：“虽然感觉有些离谱但也不是不能试试……” 木晨曦偏过脸，问：“阿雨，你手头上还有恶魔币？” 木雨微愣：“有，哥你要用？” 木晨曦漫不经心“嗯”了一声：“试试。” 木雨立刻乖乖巧巧从口袋里拿出一枚，递了过去。 硬币落入木晨曦手心之中，木晨曦看了一眼，忽然说：“等这个副本结束了，跟我好好说清楚你们到底参与过几个副本。” 语罢便回过头。 木雨一僵……这突如其来的审判预告！ 一双手放在他的后脖颈上，轻轻梳理了一下他的头发。 木雨颤了颤，向一旁看去。 陆重年站在他身侧，眉头轻蹙着，摸完他的发梢，手又顺着衣领探进了他的衣服里。 木雨瑟缩了下，红着耳朵小声道：“陆重年，现在先别……” 陆重年轻声说：“衣服都湿透了，不能一直穿着，等会儿进教室我脱一件给你，你换上。” 木雨一怔，抿唇，扬起唇角：“嗯……” 站在他们前面的木晨曦直起身来，凉凉道：“阿雨穿我的衣服就行，他穿别人的衣服会过敏。” 说着，侧过身来。 他手上拿着一件东西。 看清那个东西，所有人顿时倒吸一口凉气，连退两三步。 陆重年愣住了，木雨也张开嘴，目瞪口呆。 他哥手上拿着的…………是一个炸药包吗？？ 他哥竟然用幸运大转盘转出了一个炸药包？！！ 什么人才能从幸运大转盘里搞出来一个炸药包？！！ 木晨曦盯着陆重年，转过身来。 木雨嘴角一抽。 他颤颤悠悠挡在陆重年的身前，对自己亲哥说：“哥，不至于，真的不至于……” 半分钟后。 厕所那儿传来爆破巨响，整栋楼都出现了摇晃。 一分钟后，第三节课正式开始，木晨曦背着叶随从厕所那儿跑来。 叶随浑身湿漉漉地趴在木晨曦的背上，还在咳嗽。 他浑浑噩噩看向众人，迷惘道：“这次副本……这么激烈的吗？” 大家表面讪笑着，内心嘶吼：副本激烈？是副本在激烈吗？！整个副本最激烈的就是现在背着你的这个男人！！ 第312章 第110章 晚自习（八） 8：03，605教室。 叶随坐在椅子上，脱了上衣，擦拭身体。 洪漾一边帮着他的忙，一边恶狠狠地兴师问罪：“‘傻瓜’是在骂谁？还画猪头，看你一本正经在那边看书，结果完全在神游啊？” 趾高气昂的，完全不见刚才担忧的模样。 叶随低头乖乖任骂，等洪漾骂高兴了就抬起脸来，低低地，安抚地喊一声“漾漾”…… 木雨刚换上他哥给他的干净外套，在那边思索。 “abandon……稻草人出现过了，老狼老狼也出现过了，这个副本对应的果然是理工四大校园鬼故事吧，这四个故事里也就只剩下休息室地上的字和水管里的人没出现过了。” 苏明蕴跟着一起背单词：“abnormal……不过刚才那轮游戏里不是已经出现过字一样的怪物了吗？” 傅小驹吐槽：“那是无孔不入的字，不是光在地上的字吧……abode。” 木雨点点头：“确实，今天这四轮关卡应该刚好能和那四个故事对上，休息室地上的字可能会是另一种游戏方法。” 不过有一点值得注意。 按照规则中说的，第四节下课后，这场“晚自习”就结束了，副本时限也是到那个时候为止，也就是说他们不会经历第四轮课间小游戏。 如果这个副本中还存在第四个隐藏玩家，那么他们到时候或许就只能根据已有的经验和线索，在第四节课课内去找ta了。 可问题就在于，副本藏匿隐藏玩家的方式越来越刁钻了。 叶随这回直接被扔到了天台上，平躺在那儿，差点被积起来的雨水淹死，那么剩下两个玩家呢？他们又被藏在了哪里？ 叶随套上了洪漾借他的干净外套。 两人的体型有些差距，好在洪漾爱穿宽松版的衣服，此刻穿在叶随身上，也勉勉强强能包裹住他的身体。 叶随刚刚阅读完这次副本的游戏规则，说起一件事情。 “我昏睡过去后，中间有很长一段时间完全没有意识，后来我突然感觉到自己好像在被雨淋，那个时候我感觉自己身上的衣物是干燥的，那之后过了可能有一个小时，我才被晨曦哥叫醒。” “什么意思？”经巧没听明白他的话中话。 木晨曦眯眼道：“你觉得你恢复意识的时点是第二节课开始的时候？” 叶随点头，沉稳道：“对。” “你没有类似的情况吧？”木晨曦看向苏明蕴。 苏明蕴一愣，连连摇头：“没有，我感觉我睡着之后就一直模模糊糊的有点憋气！” “你是第一轮游戏的隐藏玩家，被副本转移的时候，第一节课已经开始了，”木晨曦道，“倒也符合规律。” 大家的思维顿时转得快了起来。 木雨分析：“也就是说，隐藏玩家很可能都是在对应的那节课开始之后才模模糊糊产生一丝意识？叶随你感觉那个时候自己身上是干的，但外面雨一直在下，那个时候你应该都在外面呆了有一个钟头了……” 他眸色微动：“所以，隐藏玩家可能是直到对应的那一节课开始才被放出来？” 大家一怔。 傅小驹脑袋卡壳：“‘被放出来’是什么意思……abolish？！” 木雨：“就是说直到那个时候他们才出现在他们后来被找到的位置，在那之前他们不存在在这栋楼的任何地方，被副本完全抹消了！……above！” 经巧：“啊，所以我们之前搜查的时候才会找不到人？……abrasion！” 苏明蕴：“应该也不是这么说吧？毕竟就算副本现在把所有隐藏玩家都摆在我们面前了，我们也很难找到……就像叶随，谁会想到他会被转移到天台上啊，要不是课间小游戏里的怪物和他的声音透露出线索，我们根本猜不到啊！……absolute！” 黄嘉家：“话说能不能不要背英语，我英语不怎么好呜呜呜……” 傅小驹：“那你背点别的啊！” 黄嘉家：“那样显得我好不合群哦呜呜呜呜……bad！damn！fuck！” 大家：“…………”词汇量不是挺多的！ 洪漾皱起眉头：“感觉最后一个隐藏玩家会很难找。” “确实，”木雨又想了想，道，“算了，先不说这个，我们现在进程都过半了，怪物发生器的线索呢？？叶随，苏明蕴，你们俩是隐藏玩家，身上就没点别的什么线索？” 苏明蕴挠头：“我是没感觉到有什么……” 叶随也看看自己身上，动了一下，忽然，神色微妙起来。 洪漾敏锐道：“你怎么了？” 叶随欲言又止。 “老实说！”洪漾瞪他。 叶随捂额：“我感觉屁股那儿有点刺痛……” 所有人：“？？？” 他们的目光全部集中到了叶随的屁股上。 叶随苍白的脸色添上了一丝尴尬的红晕，他往自己的屁股上摸了摸。 陆重年站在他身侧，歪头打量了一眼，提醒：“摸错地方了，要再往后一点，你裤子里是不是有东西？” “？”叶随的手又往后伸了伸，“好像是有东西在裤子里……” 傅小驹：“好家伙，你在裤子里藏了什么，鱼雷啊？” “……”叶随，“你们能不能帮我挡一下，我摸摸看。” 第313章 经巧和苏明蕴眨眨blingbling的眼睛：“不用避着我们的啊，我们不~介~意~” 叶随：“…………”他的脸彻底涨红了。 为了自己亲友的心理健康着想，木雨还是拉上陆重年的小手……和冷着脸的他哥的手，挡在了叶随的身前。 洪漾在那看戏，木雨瞟瞟他：“我现在知道那俩字和猪头是咋来的了。” 洪漾一僵：“……我靠！” 叶随从自己裤子里头摸出来的，是短短一截枯枝。 他一脸茫然。 他完全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捡过这么一截枯枝，更别说把它放进裤子里面，他又不是什么变态……等等。 叶随脸色一变，摸了摸自己的右裤兜，道：“我的裤兜被刺破了，今天进教学楼前我捡过一片树叶，就放在这个裤兜里。” 陆重年问：“银杏树叶？” “对！” “那片银杏叶现在不见了？” “不见了。” 陆重年摸了下自己的口袋，也摸出了一片金黄色的银杏树叶。 今天他在另一个世界进入这栋教学楼前也捡过一片银杏叶，但这片叶子没有被改变形态。 木雨、木晨曦、傅小驹……几乎所有人都开始下意识地往身上摸索。 然后大家齐齐一顿，眼神在空气中交汇，异口同声道：“……你们全都捡树叶了？！” 教室里诡异地安静了下来。 傅小驹震惊道：“真的全都捡了？” 经巧：“我这片不是今天捡的，是好几天前捡的了，一直放在我的笔袋里……” 黄嘉家：“我的是今天捡的……” 毫无疑问，此刻他们所有人，都拥有一片银杏树叶。 但大部分人找出自己的叶子之后，发现他们的这片和陆重年的一样，依旧是捡来时的模样，是金灿灿的一把小扇子。 只有叶随和…… 苏明蕴打开自己的高数课本，发现原本夹在里面的树叶，竟变成了一粒绿色的嫩芽。 她捏起这粒嫩芽，惊奇地看着。 “所以只有隐藏玩家的叶子被改变了？”傅小驹嘟哝道，“一个是嫩芽，一个是枯枝，这是什么意思？” 木雨看向教室窗外。 605教室和211教室位于走廊的同一侧，这两间教室的窗外，原本有着那一棵高高的银杏树。 然而此刻，银杏树消失了。 迷雾在十米外的距离，这段空间里，只有大雨不停在下。 木雨起身，走向窗边，所有人都跟了过去。 他们打开窗户，往底下探了探。 苏明蕴不确定地说：“我刚才一直以为这次迷雾空出这么一截距离只是为了告诉我们副本里还在下雨，是专门针对叶随这一轮设计的……” “我之前也这么以为。”木雨若有所思。 但现在看来，很显然，副本在教学楼两边设计出这么一段空间，只是为了那棵树。 “……可树呢？”黄嘉家小声道，“难道我们的任务是找出那棵树？” 木雨的眼神逐渐发生了变化。 他想明白了。 “不，我们的任务，应该是变出那棵树，”语罢，他回过头，对叶随和苏明蕴说，“你们把东西扔下去看看。” “啊？扔下去？”苏明蕴懵逼。 “对，扔下去，没事，反正大不了我们从一楼翻窗出去捡回来。” 木雨都这么说了，苏明蕴就将手伸出了窗外。 她咽了咽口水，食指与拇指一松，那粒小小的绿色嫩芽便往下坠落。 它和着雨一起，很快就消失在了漆黑的夜色中，消失在了他们的视野里。 雨水砸到浅灰色的水泥地面，哗啦啦，哗啦啦。 水流汇聚到一起，往倾斜的地方肆意流淌。 而楼下的地面，毫无动静。 大家扒着窗沿盯着，眉头微蹙。 陆重年侧眸对叶随说：“你的也扔下去看看。” 黄嘉家弱声道：“还要再扔？” “他们一个人手上的是嫩芽，一个人手上的是枯枝。嫩芽代表春，枯枝代表冬，如果副本的最终目的是让我们获得这个时节的那棵银杏树，那就是一棵秋季的树，它的成长顺序不是春夏秋冬，而是冬春夏秋。枯枝才是起点。” 陆重年的一番话让其余人醍醐灌顶。 叶随将手中那截枯枝扔了下去。 紧接着，壮观的一幕发生了。 枯枝化为一个黑点，砸到了地面……瞬间，水泥地面开裂，崩裂出了蛛网纹！ 路面猛然拱起，泥土翻了出来，像是有什么即将要破土而出，伴随着一种从地里传来的隆隆响声！ 这种闷闷的声音像火山爆发前的声音，它越来越密集，越来越剧烈，仿佛在酝酿一股神秘的力量…… 在雨水的浇灌下，在所有人飞快的心跳声中…… 一根尖锐的枯枝从泥土里刺穿出来。 它静止一瞬，像是这场突破耗费了它太多的力量，需要短暂的休憩。 然后，它往上一窜。 再一窜。 …… 泥土松动了，它开始不间断地向上挣脱而去…… 粗壮的树干、分叉的枝条，一切都从泥土里翻涌出来……地面开裂的面积越来越大，仿佛没有什么再能阻止这棵树的扩张，它向夜空中捅去…… 第314章 这种迅猛的长势甚至把黄嘉家吓退了两步。 经巧、苏明蕴、傅小驹全都张大嘴巴看着这一切，木雨他们则凝神注视。 枯树不断往上生长，它越过一楼、二楼、三楼，枝条舒展，逐渐庞大…… 它直直窜到五楼，变成了他们记忆中的高度，才骤然止住这种长势，停止在了他们的眼皮子底下。 这一刻，枯枝向四面八方伸展，像是一根根因为畅快而展开的手臂。 它们迎接着漫天的雨水，痛快地呼吸着……绽出了密密麻麻的嫩芽。 黄嘉家又被唬得往后晃了一下。 他摸摸胸口，喃喃道：“……我呼吸都屏住了。” 所有人都在屏息凝神。 这种迎面扑来的强盛生命力，比副本中曾经出现过的任何画面都要震撼。 他们静悄悄等待着，确认没有其余的变化了，才开始出声讨论…… 木雨沉吟道：“我感觉等这棵树变成秋天的样子了，怪物发生器可能就在它身上。” “所以一旦找不到哪个隐藏玩家，我们就完了……？”经巧说。 叶随不疾不徐地分析：“现在比较明确的一点是，应该只有捡了树叶的人才被副本选中成了玩家。现在还剩哪些人没出现？他们当中有谁是捡了叶子的？” 木雨：“嗯……反正闫少闻和瞩瞩肯定没拿树叶，他们俩对这东西好像不感兴趣。” 傅小驹一脸迟疑：“蒋书阅我不确定，反正我和他分到一组之后我没见他捡过，但在这之前他捡没捡我不知道。” 至于李柯和常森，还是那句话，没人和他们一起，也就没人知道他们是什么情况。 “算了，现在想这些事也没用，”木雨看了眼手机，“现在是8：15，离这节课下课还有半个小时，我们再去检查下教学楼吧，看看怪物在哪里。” 关卡只能一步一步来，他们现在的重点就是等会儿的那一轮课间小游戏。 知道怪物的原形，才能拿捏它们，利用它们找到隐藏玩家。 大家齐齐点头：“行！” ……然后木雨就被无情地踢出了搜查的队伍。 原因：太爱睡。 他很不服！他觉得应该有克服这个问题的方法！他的人生词典里就没有“认输”两个字！ 洪漾干巴巴道：“你知道上节课陆重年抱着你进来的时候曦哥是什么脸色吗？你小心下一轮曦哥搞出来的不是什么炸药包了，是加特林。” ……木雨乖乖地一屁股坐回到了凳子上！ 他趁他哥转过身，悄咪咪地沉重叮嘱陆重年一定要小心……然后木晨曦敏锐地回过身，一个眼刀飞过来，木雨被吓得撒开手！ 陆重年忍俊不禁，揉了把他的脑袋：“你哥是洪水猛兽吗？” 木晨曦站在门口，落在他们俩身上的眼神似刀刮。 陆重年克制又温柔地屈指蹭了蹭木雨的耳朵下面，轻笑着说：“放心，你哥很爱你。” 所以，自然也不会伤害他在意的人。 木雨心中触动。 他悄悄探头，觑了他哥一眼，他哥已经双手环起胸来，一副“你再不让这家伙过来我就真的要发火了”的模样。 木雨讪讪松开陆重年的衣角，小声道：“那你们都要小心噢。” …… 很快，其余七个人离开了教室。 偌大的605，眨眼间就只剩下了他和百无聊赖的洪漾两个人。 洪漾又开始背英语单词，他怕自己在教室里还睡过去，那就太没面子了。 他注意到木雨的裤子还是湿哒哒的，问：“难不难受啊？administration……” “难受也没办法，不然你的裤子给我穿？”木雨斜睨他。 洪漾大声背诵：“advance，adventure，advertising……” 假装没听到。 木雨笑了声。 然后他安静下来。 他侧对着洪漾，目光沉静，白惨惨的灯光从他斜上方照来，只照亮了他的半边侧脸，剩下半边，则隐于阴影之中。 他悄悄挪动右手，触碰到了裤兜。 那里藏着一件东西。 木雨的喉结滚动了一下。 他装作随意地开口：“对了，漾漾。” “agency、agreement……什么？” “你到目前为止参与过三次副本了吧，有没有哪一次在经过自动贩卖机的时候，感觉‘视线’消失了的？” 洪漾听到这个奇怪的问题，停止了背单词。 他拧起眉头，回忆了一下：“不记得了，没印象，干嘛，为什么这么问？” “没什么，”木雨移开视线，“就是刚才有次去兑换道具的时候，感觉周围‘视线’空了一下……也可能是错觉吧。” 第111章 晚自习（九） 二十多分钟后，外出搜查的大部队任务结束了。 他们依旧没有找到这一轮隐藏玩家的踪迹——根据“休息室地上的字”和“水管里的人”这两个方向去找，他们把二楼那间休息室和上下六层所有的厕所都检查遍了，也没找到小伙伴的踪影。 这也印证了一点，副本藏匿隐藏玩家的手法在变得越来越刁钻。 至于下一轮游戏怪物的踪影—— 他们并没有找到怪物的真身，只找到了它们的巢穴。 这回终于正式轮到二楼那间休息室登场了，然而其登场方式非常令人摸不着头脑。 第315章 “那个房间在地图上被标成了‘秘密基地’？”木雨一听，满头雾水。 “对，”傅小驹说，“而且里面那个咖啡间的门已经能打开了，但黄嘉家说和他前几天来晚自习的时候进去时一样，陈列啊什么的，都没啥变化。怪物也没见着，里里外外都检查了，没看到。” “不过这一轮对应的鬼故事应该就是‘休息室地上的字’了吧？”苏明蕴道，“那怪物应该就……又是‘字’？？” 大家面面相觑。 上一轮是字，这一轮又是字，游戏规则到底会发生什么样的变化？ 木雨沉吟许久，说：“肯定会很不一样，但只能等到游戏开始再说了。” 现在是8：35，离下课还有十分钟时间。 再继续搜查下去也没什么意义了，只是浪费体力，他们索性趁这个机会休整一下。 大家松懈下来，检查伤口的检查伤口，聊天的聊天。 陆重年把一封信拿出来的时候，木晨曦犀利的眼神飞了过来。 陆重年顿了顿，语气很正常地说：“窦校长给我回音了。” 木雨连忙将信接过。 “信等回去再看。”陆重年很轻地说了一句。 “那当然啦。”木雨也很小声，顶着背后他哥射来的目光，赶紧把这封信塞进了自己的斜挎包里。 陆重年弯唇。 “校长发邮件和我说，你给的那份文件里提到的那些人员活动情况和死亡情况，和我们那个世界里的他们大致符合。个别人的活动轨迹有所差异，但我看了下窦校长罗列的内容，那些差异多多少少和副本有关。” 木雨向他确认：“死亡情况是一模一样的？” “对。” 其他小伙伴也在偷听，黄嘉家讷讷道：“窦校长接受能力那么强的吗……” “那不是废话，都是窦校长了，你不知道澡堂那个副本里，窦校长有多牛逼……”傅小驹开始讲故事。 陆重年补充：“不过窦校长也说，可以把样本量再扩大一点。” 木雨点点头：“行，谨慎起见确实再扩大范围调查下比较好，我回头跟窦校长也说一下。” 木晨曦得知另一个世界的存在之后，眉头皱了起来：“所以你们的目标是让两个世界合并？那合并之后你们两个人呢？” 木雨沉默。 木晨曦缓缓道：“所以这才是你上次在车里问我那个问题的原因？” 【哥，如果哪天我消失了，你们发现全世界除了你们，谁都不记得我，就连你们也差点忘了我，你们会怎么样？】 木晨曦平静地看着木雨。 “阿雨，虽然另一个世界的我们可能会在想起你又发现找不到你后感到难过，但如果他们知道世界合并可能会导致另一个世界的你也消失的话，他们会宁愿就保持这样。” 教室里顿时安静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这对兄弟身上。 陆重年看向木雨，看着他放在腿上的双手缓缓收紧。 木雨切实感受到，有些话，面对别人时可以说得看起来很轻松，但面对家里人了，连假装轻松也做不到。 他轻声道：“但是哥，不那样的话，如果我一辈子都没办法摆脱副本游戏了呢？” “你可以摆脱，”木晨曦依旧直视着他，“你可以远离。” 木雨摇头。 木晨曦冷笑一声：“因为那样就见不到他了？” 陆重年和他对上目光。 木晨曦冷冷问他：“你呢，你家里人对这件事就没意见？” “我家里人并不知道这件事，”陆重年淡淡回答，“我没打算让他们知道。” 木晨曦轻嗤：“所以自己做了决定，也没考虑过家人会怎么想？” “哥！” “爷爷和我约定过，如果是一定要去做但他知道了一定会阻拦的事情，可以不用告诉他，放手去做，”陆重年心平气和，“但是，不论如何，我们这样选择并不是为了去死，而是为了想办法活。” 他的前半句话让木晨曦眯起眼，后半句话，则让木晨曦顿下来。 “如果只是单纯为了能够见到彼此的话，保证副本游戏永远进行，不会关闭，才是最稳妥的选择。” 顿时，其余人暗暗吞咽口水，不敢看木晨曦的脸色。 真敢说啊…… “我们已经适应了这些东西，我也会保护他，真到了只能二选一的时候，我会让他活下来。” 木雨倏地回过头。 坐在他身旁的男生只静静直视着他的哥哥。 陆重年轻笑一下：“即使万不得已只能一起死，可能也算是一种happy ending？” 木晨曦的脸色瞬间冷到让所有人都瑟瑟发抖起来。 他们在内心尖叫：陆重年，看不出来你这么疯啊陆重年！！ “——但我们的目的并不是为了这些，而是为了能让生活回到正轨。” “晨曦哥，你是医生，应该知道患者冒着风险也要上手术台的原因。” 陆重年一字一顿道：“只是为了活下去。” 没有声音了。 其余人大气一口不敢出，陆重年不再说话，木晨曦也没有说话。 两个男人盯着彼此，木雨夹在中间，后背冒着汗，一动都不敢动。 良久。 木晨曦语气莫辨地给了四个字评价：“花言巧语。” 第316章 木雨弱弱道：“哥……” 木晨曦眼睛一瞥，视线落到了他的身上，冷笑道：“我想起来了，你以前手机里偷偷摸摸藏过一个同学的照片，那段时间晨星说你谈恋爱了，我还不信，以为你是在追星，那张照片就是这个家伙的吧？” 陆重年：“？” 木雨的脸蛋瞬间爆红——怎么突然说起这个？！ “我们那时候没谈恋爱！” 吃瓜群众：反驳的点是这个？？ 木晨曦的语气也变得更危险了：“‘那时候’？那现在呢？” 木雨结巴道：“现、现在——” 谈没谈啊？ 木·母胎solo选手·雨傻住了。 他好像也不知道他现在和陆重年算是什么关系…… 木晨曦看到他这反应，脸色反倒缓和了。 他眼神意味丰富地看了看陆重年：“哦，原来是渣男。” 木雨：“？！” 陆重年一滞。 刚刚还一直面不改色的，这会儿脸色终于发生点变化了。 他侧过脸，见木雨真的一脸迷茫，眸色不由变深，音量不高不低地说：“我以为，我已经交给你了……？” 木晨曦：“？” 木雨：“！！！” 陆重年眉头微蹙，看起来有些疑惑和低落：“原来我们一直只是普通朋友？” 木雨捂住胸口，虚弱地说：“不是的，等等，我气有点喘不过来了。” 陆重年抬起手臂，在木晨曦已经发出警报红光的危险眼神中握住了木雨的手，轻声说：“是我不对，确实需要一场正式的告白比较好。” 他认真思索：“不过在副本里才能见面的话，告白的场合和时机需要好好挑选一下，既然是一个重要的仪式，总不能敷衍了事。” 吃瓜群众：这个男人他为了要名分简直不顾别人死活了啊啊啊啊！！ 傅小驹捂住胸口，虚弱地说：“这一刻终于要来了吗，我气也有点喘不过来了。” 洪漾：“你退下！” 傅小驹：“？！”这么无情的吗！ 木雨是真的晕了，他从脖子到脸都是通红。 这对话是怎么发展成这样的他现在说点什么比较好他头脑好混乱哥哥的眼神好恐怖…… 见木晨曦眯起眼张开嘴，似乎还要说什么，木雨忽然一个激灵，大喊：“漾漾！漾漾！” “来了来了，”洪漾立刻从人群中冲出来，一把扶住他，很配合地惊呼，“阿雨！阿雨你怎么了你快醒醒！……叶随你过来，阿雨昏倒了！” 叶随扶扶眼镜，快步走过来。 两人一人扶住木雨左边，一人扶住木雨右边，架昏迷病人似的把他架起，戏很多，动作很快地将他从冰火两重天中搬了出去。 余留下一脸自然的陆重年，和被打断后要笑不笑的木晨曦，把那块地方搞成了风暴中心，其余所有人都讪讪地后退一米，瑟瑟发抖不敢靠近。 …… 木雨被放到角落，眼睛啪一下睁开。 他直愣愣望着天花板：“漾漾，刚才录下来了吗？” “……你说哪一句？” “他说他已经交给我了那一句……” “……录下来了。” 木雨颤抖地比出一个大拇指，又愣愣地问：“那他说一起死也是he那句录下来了吗？” 叶随：“也录下来了，都录下来了。” 木雨的大拇指抖出了残影。 洪漾无语了：“木雨，你可真是个变态。” 木雨闭上眼，双手交叠放在胸前：“别废话，出去之后赶紧把音频发给我。” …… 由于再也没办法集中注意力思考学习有关的事情。 睡王之王木雨最终还是在最后的八分钟里安详地睡了过去。 但在睡梦中，他隐约感受到一只熟悉的手掌抚摸他的脑袋。 他条件反射想动，然而心中浅浅泛起的一阵酸涩遏制住了他的冲动。 他听到他哥略带嫌弃的声音：“……这回这么安分？” “谈个恋爱，智商降到负数……” 叹息声。 “……傻子。” 再后来。 他感觉到一股熟悉的气息靠近了他。 但那个人没有触碰他，只安静坐在了他的身边。 或许是在思考什么，也有可能只是想陪着他。 木雨安然地睡着，那个人安然地坐着。 整个世界都宁静下来，时光仿佛停驻在这里。 直到某一刻。 大概是外面的雨声忽然停了。 他缓缓睁开眼，看到了坐在他身旁的男生的侧影。 陆重年静静地望着窗外。 他的侧影在光与影的交错下，像是一幅手法精妙的重彩油画，视野被撕裂，色彩浸润在其中，画面隽永而珍贵。 恍然之间，木雨觉得陆重年好像还穿着当年那一身高中校服。 他们在高中教室里，这是某一段无人发现，亦无人会打扰的时光的缝隙。 男生回过头来。 他们的视线一高一低，在光影中交接。 陆重年笑了笑，说：“我在想，副本里到底有什么场合适合表白。” “想来想去，好像还是当下最好。” “毕竟，只有当下才真正地属于我们。” “木雨，班长，我们的班长。” 第317章 他伸过手来，捏住木雨的指尖，低柔地说：“我喜欢你。” 第112章 晚自习（十） 【课间小游戏3：跳房子】 【游戏规则： 1、当“来跳房子吧”五字浮现，九格房子将会出现，想要继续往前行进，必须成功通过。 2、请拿起起点位置的瓦片，游戏过程中携带在身上。 3、当房子为白底黑字时，请以单脚着地进行；当房子为黑底白字时，请在单数格内单脚着地，在双数格内双脚着地。 4、每间房子中都住着可爱善良的一家三口，请注意不要踩到他们，他们不会伤害你。 5、进度到数字8时，请转身，背对数字9，并一次性跃到9格之外。 6、站在9格之外，再次转身，背对房子，将瓦片往后抛，抛中哪一格，哪一格为后续轮所有玩家的安全区。抛在线上，没有安全区。9格不能设为安全区。玩家可在安全区内双脚着地，休息至多1分钟。】 8：43，第三轮课间小游戏的规则准时跳了出来。 大家围聚到一起，抓紧时间讨论。 “我没懂，这游戏到底怎么玩的？”黄嘉家一脸懵逼。 “你小时候没玩过吗？”苏明蕴赶紧拿出纸笔画给他看。 他们在角落里紧急补课的时候，经巧迟疑地说：“这轮好像不是‘大逃杀’了，感觉不用再像前两轮那样那么累？” “确实，”沉吟片刻，木雨道，“游戏规则没有指定我们必须去哪个楼层，那这轮大家还是分散开吧，看看怪物会是什么样的行动轨迹。每个楼层留一到两个人，2楼我负责吧。” “一起。”陆重年立刻说。 木雨眼睫一颤，耳朵红了起来 他悄悄看了眼木晨曦，也不知道是不是经过刚才那一番谈话，态度发生了转变，又或者是懒得再跟他们俩较劲，木晨曦只撩了撩眼皮，一副“懒得管你们”的模样。 木雨扬起唇角，对陆重年轻轻应了声：“嗯！” 大家纷纷来认领楼层。 叶随负责1楼，木晨曦负责3楼。 洪漾4楼，傅小驹和经巧5楼，苏明蕴和黄嘉家6楼。 分散开固然会有风险，但好在经过前两轮的洗礼，大家已经有点适应了这些小游戏的风格。 随着游戏难度越来越大，他们也必须越来越勇，才能在规定时限里解救出小伙伴。 下课时间就快要到，大家纷纷起身，走到后门口。 木雨敛容，最后叮嘱：“虽然这次分散开了，但我觉得重点应该还是在2楼那间休息室上，那个地方如果仅仅是怪物的‘老巢’，那地图上标注的那个名字就太多余了。” “那间休息室在走廊东面，等会儿我们就从东面下去，大家统一从东往西走，如果遇到什么问题就大声喊！” “好！” 话音刚落下，时间正式跳转到了8：45。 大家刹住嘴，整栋教学楼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紧绷着神经。 木晨曦忽然出声：“这轮没有游戏倒计时，该走了！” 大家脸色微变，跑出了教室。 ……前两轮游戏他们都靠那道主持游戏的声音分辨出了隐藏玩家的所在位置，这次却连声音都消失不见了？ “先不管这些，”木雨带头跑向东面，“把注意力都放到‘房子’上面！” 语罢便往楼下冲去。 每层楼都有小伙伴停下脚步，留在这一层，跟随大部队往下的人数越来越少。 到达3楼，木晨曦叮嘱一句：“小心。” 木雨用力点了点头，留下一句“哥你也是”，便冲向楼下。 他和陆重年在2楼停下，与叶随分开。 ……整条走廊都在幽暗之中。 他们站在楼梯口，而休息室的门就在前方。 大门上挂着的牌子依旧是“学生休息室”五个字，合理推断，“秘密基地”指的应该是里面那个咖啡间。 两人一边戒备地观察着四周，一边往休息室走去。 木雨站在陆重年的外侧，陆重年打开休息室的门，缓缓往里推。 外间没有变化。 光线明亮，桌子、椅子，全都在原来的位置。 “房子”也没有出现。 他们继续往里走去，陆重年打开了那间咖啡间的门。 里头空间更小，一张小小的白色吧台桌靠着墙，上面摆放着咖啡机、咖啡豆、纸杯等物品。 两人仔细地用目光检查。 似乎也没什么值得注意的东西。 “先出去再说。”陆重年轻声道。 他们退出这个房间，但没关上门，直直退到走廊上了，视野里的一切依旧没有变化。 对视一眼，他们默契地扭转脚步，往走廊前方走去。 楼上传来了一些动静，不像是单一某层楼传来的，木雨耳朵一动，道：“他们都遇到‘房子’了？” 陆重年也仔细听了听：“好像是。” 继续往前。 “就2楼没有‘房子’？”木雨的声音压得很低。 “叶随那边也还没有动静，”陆重年刚说完，自己就补了一句，“嗯，他不爱自言自语。” 他知道。 木雨抿唇笑看他一眼。 他们已经走到了走廊的中间。 整条走廊没有发生任何的变化，安安静静的，像是在告诉他们选错了楼层。 第318章 木雨停下，转过头，看了看休息室的方向。 当他回过头时—— 【来跳房子吧！】 五个字忽然出现在他们前方的地面上。 木雨和陆重年凝起神。 终于来了！ 一个白色底，黑色字的“房子”向前铺陈展现，房子一共九格，每格一个数字，从近到远，数字1、2、3分别一行一个格，4、5两格并列，6格单独一行，7、8格并列，9为最后且最远的那一格，是房子的“顶”，靠外的那条边线是圆弧状。 一枚瓦片就躺在他们的脚边，木雨伸手在虚空中触摸了下，发现空气里出现了一道看不见的屏障。 他弯腰捡起瓦片，又试了下，发现看不见的墙依旧在那里。 应该要他们正式开始游戏，这面墙才会往前推移了。 他道：“我先来吧。” 【当房子为白底黑字时，请以单脚着地进行】 木雨单脚跃到第1格中。 在他的脚尖触到地面前的那一瞬间，这一格中的白色背景忽然被一幅画面所替代。 木雨立刻道：“陆重年，看到了吗？” “看到了，”陆重年蹙眉道，“……是玄关？” 格中的画面以彩色粉笔画就，画风很卡通，是俯视的角度。 木质的地板，靠近他们的位置铺着一小块地毯，地毯上摆着脱下来的球鞋、皮鞋，还有摆放在一边，似乎是给客人备用的拖鞋，怎么看都像是一个家庭的玄关。 木雨感受到了濒死感的来袭。 ——玩家在格子里只能停留一秒钟左右的时间，他必须往前跳了！ 接下来，他每跳入一个格子，就会点亮一个房间。 有厨房、厕所、客厅、卧室，还看到了出没在这些房间里的“小人”！ 确实如规则中所说，是“一家三口”。 一个爸爸，一个妈妈，一个孩子。 他们长得很q版，圆滚滚胖墩墩，意识不到玩家的存在，只在这些房间里随意乱窜。 画面都是在脚快落地前的一刹那出现的，玩家要足够机敏、足够灵活，才能临时调整落脚点，避免踩到这一家三口。 木雨顺利跳到第8格，按照规则中所说，转过身体，背对数字9。 第9格是面积最大的一个格子，他在心中估算了下距离，双脚用力起跳，成功跃到了9格的外面。 接下来，他再次转身，背对9格，往后抛瓦片。 咚的一声，回头一看，木雨露出了遗憾的表情。 他的瓦片落在了两格中间的线上，没能赚来一个安全区，不过—— “目前是不是还没有人拿到安全区？不然‘房子’应该会有提示的吧？”他摸着下巴。 说话的时候，房子已经消失了。 陆重年走过来，两人又琢磨了会儿，继续往西面前进。 …… 就如经巧所说，这轮课间游戏的节奏不怎么紧凑，他们远远没有前两轮那么累。 但节奏不紧凑的弊端也出现了。 ——他们到现在都还分辨不出来，怪物最在意的到底是哪个方向？ 首先，很显然，他们这一轮的怪物就是地上的这些东西了，这就是理工四大鬼故事中“休息室地上的字”里的“地上的字”。 房子出现的方向和位置应该代表了怪物的反应。 可要说怪物在意的是西面——他们一直在往西走，刚刚房子也是这么出现在他们面前的——但第一个房子都消失两三分钟了，木雨和陆重年还在继续往前，怪物却没有了任何的反应。 它真的在意西面吗？ 如果是的话，它为什么会这么坦然？ 还是说，它的出现频率存在着某种未知的机制？ 亦或者…… 陆重年忽然转过身，朝东面走去。 木雨没有惊讶也没有阻拦，两人背对背，全都在关注着各自脚下的地面，往前方走。 走了大概四步，木雨道：“又来了，这个房子有点不一样。” 陆重年脚步一顿。 他抬起头，看向前方。 前方走廊依旧幽暗，休息室那儿没有传来任何的动静。 他转身朝木雨那儿走去。 这次出现的房子是黑色底，白色数字，与上一个房子格外不同的是，这个房子的外轮廓线竟然是粉红色的。 非常粗的粉色线条包裹着整栋屋子，存在感十足，看起来很别扭。 两人上上下下打量一番，陆重年捡起瓦片，走上前：“这次我来吧。” 黑色底，白色数字的房子需要用“单数格内单脚着地，双数格内双脚着地”的方式进行跳跃。 跳跃本身对他们而言当然不成问题，但很快他们就发现，这个粉色房子的布局和上一个房子不一样。 第1格的玄关，木质地板颜色、地毯花纹、鞋子种类数量全都和上一轮不一样了。 ——这是两个房子！ 木雨紧跟在陆重年的侧面。 ……房子不一样了，那住在里面的一家三口是不是也换了？ 很快，他的想法就得到了印证。 一个q版的妈妈出现在了厨房里，她有着一头及肩短发，和上一轮卷发的妈妈明显不是同一个。 陆重年灵巧地避开他们，继续往前。 “不知道总共有几种房子，”木雨飞快思考着，“你觉得数量会很大吗？” 第319章 “不会，”陆重年果断给出了答案，“这些房子里应该有秘密，如果副本想让我们破解它们，它们的总数就一定不会很多。少量的房子应该会不断地随机出现在我们所有人面前。” 也就是说，他们跳过的房子，可能等会儿其他小伙伴会跳。 而他们现在正在跳的房子，可能也是刚才其他小伙伴跳过的。 木雨循着陆重年这番话继续往下思考。 他回头看了眼休息室的方向：“……总觉得我们在被牵着鼻子走，上一轮怪物已经进化了，这一轮它们完全有可能会直接把我们往相反方向引。” 但说完了，他自己也意识到了问题所在。 ——因为刚刚他和陆重年都打开休息室咖啡间的门进去了，也没找到什么东西，更没遇到阻拦他们的房子。 休息室真的是这轮游戏的重点吗？还是他和陆重年猜错了方向？ 木雨吐出一口气，陷入苦思。 陆重年跳向第5格，说：“休息室本身可能和这些房子有关联，你不觉得‘秘密基地’很像是小孩子玩乐的地方？” 木雨一怔，思绪动了起来。 没错，副本里总不可能会出现什么莫名其妙的基地，最大的可能，那就是一个人类的隐秘空间。 而且以这种取名风格，空间的主人很像是小孩…… 忽然，他的余光中出现了什么。 “——陆重年小心！” 陆重年的脚下，第6格已经被点亮，一个骷髅头冷不丁出现在了卧室中！ 与那一家三口不同，它扒着这个格子的框，像是飘在这个房间的顶部，对“镜头外”的他们咧嘴笑——它看得到他们！ 陆重年眸色一凝，脚尖轻点这一格的右下角，避开了这只诡异的骷髅头，紧接着第7格中的数字骤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安全区”三个字！ 前方空地上炸开一串卡通动画礼花。 【恭喜玩家木晨曦 开启安全区！】 陆重年双脚着地落在安全区内，回头一看。 第6格中的骷髅头已经消失，不知道跑去了哪里，已经被点亮的前五格中全都没有它的身影！ 木雨皱眉问：“……能不能踩？” 陆重年思索一秒，吐出一个字：“踩。” ——规则中只说一家三口不能踩，骷髅头是什么情况暂且不知道，但踩了再说！ 他毫不犹豫跃出安全区，跳向第8格。 那只骷髅又出现了！ 它出现在了第8格的书房里，扒着格子框放肆地摇摆脑袋，挑衅他们。 陆重年面无波澜地双脚落进去，顿时脚下溅出碎骨。 抬脚一看，书房的地上只剩下了一堆白色的碎骨残骸。 ……还以为它会躲，结果这么容易就被踩死了？ 陆重年若有所思。 他转过身，跃出第9格，转身抛瓦。 和木雨一样，他抛在了格子线上。 与上一轮不同的是，这次当游戏结束，房子中间出现了三个血红的大字【已废弃】。 紧接着，整个房子消失。 木雨快步走上前，皱眉道：“踩死鬼，对应的房子就会被废弃？那就是不会再出现了？但刚才第一个房子里没有鬼……” 所以，有的房子里有鬼，有的没有？ 那是有的多，还是没有的多？ 他们需要把所有有鬼的房子全部消完吗？ “需要统计。”陆重年沉吟道。 他们需要知道目前为止出现在所有人面前过的房子种类，还需要知道有多少房子已经被其他小伙伴消除了。 只有这样，才能知道这场课间小游戏到底在搞什么鬼。 而且鬼也暂时不能再踩了，他们必须得等搞明白真相，再消房子。 木雨也觉得只能这样了，结果他们还是得在几层楼之间来回跑。 他侧过身，对陆重年说：“行，那这样的话——” 话还没说完，他左边的地面上出现了第三个房子。 两人余光扫到，齐齐顿住。 ……它铺陈在了东面的方向。 为什么？ 木雨低头看了看自己脚。 ……因为刚才他侧过身，怪物以为他想往东面走？ ……可刚才明明不论是他们进休息室，还是陆重年往东面走，这一方向上都没有任何的动静，两个房子全都出现在了西面。 现在，怎么忽然就有房子拦上来了？ 而且上两个房子出现的间隔大概是三分钟，这次却几乎没有间隔？ 两人将探究的目光投向这个由黑白格粗线条包裹的白底黑字的房子。 ……刚刚那一瞬间，有什么事发生了吗？ 第113章 晚自习（十一） 木雨盯着这个房子，轻声问陆重年：“你刚才做了什么？” “什么都没做，”陆重年眸色微动，“可能是其他楼层出了状况。” “……你留在这里，我去楼上楼下看看，”木雨把刚才被怪物打断的那半句话说完，“顺便问问他们现在的进度。” 陆重年始终没有将视线从地面上挪开。 他握了握木雨的手：“嗯，小心。” * 木雨先是跑到了1楼。 叶随正在跳一个普普通通白底黑字的房子，已经跳到了第8格。 这很明显就是木雨第一轮跳的那个普通房子，住在里面的一家三口都长得一模一样。 第320章 都不用木雨问，叶随就知道他是来干什么的：“我跳的上一个房子是绿线描边的，有骷髅，我踩死了。” “好！”木雨又叮嘱一番后面有鬼先别踩，便往楼上跑。 3楼的木晨曦正在走廊中间跳一个紫色描边的房子，他轻轻松松跳到9格之外，骷髅趴在第8格的边框上愤恨地呲牙。 他转身往回抛瓦片，很可惜这次没抛中格子。 “前面还出现过两个房子，一个是普通没有鬼的，一个是粉色描边，有鬼的，我没踩。”木晨曦简单交代了一下情况。 木雨嘀咕着总结规律：“看来没有鬼的房子就那一个了，有色彩描边的都是有鬼房……行，哥，那我去楼上了！” 4楼。 洪漾正在一个房子中跳跃。 他跳到第7格安全区后停了停，回过头，仔细在前6格中搜寻骷髅的身影。 ……这个房子的骷髅让他有点在意。 前面他已经跳过一个有骷髅的房子，那里头的骷髅与一家三口互不干涉，一家三口似乎不知道骷髅的存在，骷髅也无视那一家三口。 但这个新房子的情况有些不同。 刚才骷髅出现在了第5格里，洪漾视线扫到的时候，它好像正在将一个小女孩的头往下压，将她整个人都压到了卫生间的洗漱台下，消失在了“镜头”中。 ……他没看清楚，不确定那个女孩是不是这个房子一家三口里的女儿。 洪漾的视线扫过第3格客厅……可女儿分明在客厅里做作业。 他等了片刻也没等来骷髅的再次现身，只能作罢，继续往前跳去。 跳到第8格，他转过身，用力向后起跳—— …… 木雨冲上4楼，视线向前方扫去，脚步蓦地刹住。 ……4楼走廊空空荡荡。 洪漾去哪儿了……？ 木雨喘着气，警惕地扫视四周，慢慢往前走去。 “漾漾？” 他试着喊。 然而幽暗的走廊里，没有任何声音回应他。 洪漾不可能会莫名其妙跑到哪间教室里躲着不回应……他是去了楼上，还是…… 木雨的心中隐隐有一股不好的预感。 他转过身往回走，想上楼看看洪漾在不在楼上，忽然之间，前方铺陈展开了一个蓝色边框白底黑字的房子。 木雨脚步一顿，皱起眉头，再次转过身，想从西面绕上楼——他现在没心思对付怪物。 然而那房子竟跟着他一起转动，始终挡在他的前面。 ……看来只能跳过去了。 他吐出一口气，弯腰捡起地上的瓦片，单脚跳了上去。 每个房子的格局都差不多，差别只在细节。 这里的一家三口，妈妈在看电视，女儿在卧室里画画，爸爸则在厕所里洗东西。 骷髅出现在了父母卧室里，对木雨鬼鬼祟祟地笑。 木雨面无表情地一路跳过去，到第8格的时候转过身，彼时，骷髅已经从他的视野中消失，不知道躲去了哪里。 他正要向后起跳，脑袋里却冷不丁冒出一个问题。 ……鬼能进入第9格吗？ 诚然，目前为止他没有见过任何一个鬼出现在第9格里，可并没有任何证据表明鬼进不去吧……？ 木雨回头看了眼。 第9格是阁楼，而他身后的这个第9格，目前还是初始状态，没有被点亮。 格子被白色填充着，一个大大的黑色数字“9”躺在中间。 ……完全猜不到里头此刻会是什么光景。 木雨回过头，直视前方。 下一秒，他用力起跳——斜着跳到了第9格的外面！ 这一瞬间，他清楚看到被点亮的第9格竟被拉长到了足足五米，骷髅趴在这个格子里，笑容僵在了脸上。 ——鬼果然能进第9格，而且它们能改变这一格的形状！ 骷髅瞬间消失，第9格收缩恢复了原样。 木雨抿紧唇，来到了这一格的正前方，转身背对房子，抛瓦片。 这一次，他正中第5格！ 【恭喜玩家木雨开启安全区！】 这个房子消失了。 木雨一刻不停冲上楼梯，跑上了5楼。 这一层的傅小驹和经巧刚开始跳一个新的房子——竟然就是木雨刚刚才跳完的蓝色边框的那个！ “卧槽，你怎么上来了，你不是刚刚才跳完？”傅小驹震惊。 那串恭喜他开启安全区的礼花都才刚消失！ “你们现在跳的这个就是刚才我跳的那个房子，等会儿第9格记得斜着跳，鬼能进去拉伸格子，”木雨飞快交代完就问，“你们看到洪漾了吗？” 傅小驹和经巧没跟上木雨节奏，愣愣地说：“洪漾？没啊，他不是在楼下吗？” “他不见了，”木雨的心彻底沉了下去，“你们有听到楼下传来什么动静吗？” 这两人面面相觑，经巧摇摇头，脸上流露出担忧：“没有诶，下面一直挺安静的。” 傅小驹跳到第3格，说：“……他会不会中鬼的招了？” ……木雨怕的也是这个。 他深吸一口气，让自己保持冷静，问：“那你们俩刚才都跳过哪几个房子？我做一下统计。” 傅小驹和经巧说，他们跳的第一个房子是黑白格描边的，第二个是一个紫色描边的，第三个就是现在这个了。 第321章 统计到这个阶段，重复出现的房子似乎已经越来越多。 木雨叮嘱他们后面一切小心，便冲上6楼。 黄嘉家和苏明蕴正在跳一个灰色描边的房子，他们之前跳过一个橙色描边的，一个虹彩描边的，全都有鬼在里面，但他们一个都没敢踩。 他们也没见过洪漾。 木雨顺着楼梯往下跑，有些心事重重。 首先，目前出现过的房子种类已经可以归纳出来了。 一个没有任何色彩边框的普通房子，没有鬼。 剩余都是有鬼的房子，描边颜色分别是：粉色（已消失）、绿色（已消失）、紫色、黑白色、蓝色、橙色、虹彩、灰色。 总共9种。 但洪漾不见了，没有人知道他跳过哪些房子，真正的房子总数又是否是9。 ……不该把人员分得这么散的吗？ 木雨迈下楼梯的脚步有些僵硬。 漾漾是不是踩中了格子？踩中后的惩罚又会是什么？ 前两轮游戏，即使玩家真的被怪物追杀了，只要拼命逃跑就有一线生机。 这个副本里的惩罚机制明显没有其他副本来的那么迅猛且强势，这是他们认为可以分散开来以最大效率推进游戏的原因。 可…… 木雨脚步一缓。 可如果确实还有机会呢？ 洪漾消失了，但不代表他一定出事了。 木雨抬起手，屈指放在唇边，陷入思索。 * 陆重年跳完黑白格描边房子，无事发生。 鬼在几个格子里转来转去，频频挑衅，陆重年却不为所动。 鬼很失望，最后对他比了个中指，和房子一起消失在地上。 陆重年面不改色往前走，径直走到了休息室门口，新房子也没有再出现。 刚才还挡路挡得那么急，现在却放任他走到了这里？ 陆重年抬眸，看向休息室内部。 不论是外间，还是咖啡间里面，一切依旧安安静静，并没有出现什么不一样的情况。 木晨曦忽然从楼上下来，一边打量两旁一边问：“阿雨还没回来？刚才你们这里是不是发生了什么情况？” 陆重年把黑白格房子的情况说了一下，木晨曦道：“当时大家肯定都在跳房子，不可能会干什么离谱的事，而且这个游戏不是大逃杀，不存在玩家慌不择路跑进教室里违反规则的情况。” “如果真的是因为其他楼层有什么事发生了，才导致当时怪物变得那么敏感，暴露真实想法挡在了你们的东面，那大概率和当时出现在其他某一个楼层的房子有关。” 陆重年看向他：“你认为这场游戏的关键点在于其中某一个房子？” “不然副本给那么多五花八门的房子干什么？每个房子的描边都不一样，每个房子里的一家三口也都不一样。” “很明显每个房子都是独特的，那其中肯定就有最特殊的一个。而最不特殊的应该就是那个没有鬼的房子，因为它无法被消除，也就不会出现玩家亲手灭掉了正确答案，自取灭亡的情况，副本不会把它设定为这场游戏的核心。” 木晨曦的话直指一个关键点——踩死鬼，消除房子虽可以让他们消除干扰项，但也有可能会让他们消灭掉正确答案。 因为必定是有一个房子不能被消除的。 不然的话，把所有鬼踩死，把所有可以消除的房子都消除掉，他们不就能通关了？ 可游戏当然不会这么简单。 木晨曦走过来。 他的面孔和木雨有五分相似，眉眼比木雨凌厉许多，不说话且不做表情的话，看起来会让人感觉很冷淡，难以靠近。 但这兄弟俩认真思考，分析起问题的时候，气场几乎是一模一样。 “你现在可以顺利地走到这里，怪物一点反应都没，大概率是因为那个最特殊的房子已经从这栋楼里消失了。可能是跳那个房子的玩家已经游戏结束，也可能是那个房子已经被消除。” 木晨曦挑起唇：“不过真消除了，我们这场游戏应该也失败了。既然游戏现在还在进行，那原因应该就是前者。” 他抬起手，指了指里头的咖啡间。 “在那个最特殊的房子出现在这栋教学楼里的时候，这个咖啡间里头可能会变样，这是怪物要拦住你们的原因。” “而副本允许这两扇门一直保持敞开的状态，很可能是因为玩家如果一直在里面坐等，那咖啡间里头的‘东西’根本就不会出现。它不怕你们用这种方式走捷径。” ——这也意味着，玩家想要找到答案，就必须要自觉和休息室保持一定的距离，等到咖啡间成功变化了，再想办法进入里面。 “所以现在，”他瞥了眼陆重年的脚，“你可以再后退一点。” 陆重年往后退去。 走廊的宽度只有三四米，再怎么退也有极限。 他们两人一起往走廊西面倒退，休息室那扇敞开的大门逐渐从他们的视野中消失。 从这一刻开始，即使那小小的咖啡间里发生了变化，他们也无法看见。 “这些房子每隔三分钟出现一次，你跳完上一个房子到现在过去了多久？”木晨曦头也不回地问。 陆重年冷静答：“两分钟。” 一旦有哪个房子打破三分钟出现一次的规律，突兀地出现在他们的面前，那势必就意味着最特殊的那个房子已经出现在了其他的楼层。 第322章 ——当然，也有可能，对方会直接出现在他们的脚下。 他们退到了走廊中间，某一刻，陆重年停住，轻声说：“差不多该往前走了。” 木晨曦没有反驳。 他们慢慢往前走去，再次向那个休息室靠近。 离三分钟的时限还差半分钟。 27秒。 25秒。 20秒。 18秒。 一个紫色描边的房子铺陈在了他们的前方。 “出来了，”木晨曦停下，眯起眼，“这是我刚才跳过的房子，那个最特殊的房子应该不是它，还是在其他楼层。” * 木雨一边思索一边加快了往下跑去的步伐。 他的心中好像隐隐诞生了一个答案，关于洪漾此刻在哪里的答案，但是需要印证…… 忽然之间，一个黄色描边的白底黑字房子出现在了前方，铺在了一层层向下的楼梯之上！ 木雨紧急刹车，无法，只能捡起瓦片开始跳。 不过…… 他狐疑地打量脚下这个房子的描边颜色。 这是黄色，不是橙色吧？ 刚才苏明蕴和黄嘉家明确表示他们之前遇到过的一个房子是橙色的，黄嘉家还补充说是“橘红的颜色”。 可他脚下此刻的这个房子，描边却是柠檬黄。 是目前其他人都没有遇到过的第十个房子？ 木雨一边跳，一边仔细观察。 他的脚尖跃到了第6格，这一格被点亮。 还是那句话，目前为止，几乎每个房子的格局都差不多。 第1格基本都是玄关，第2格和第3格则都是客厅和厨房，这两个房间偶尔会互换下格子，但从未超出2、3格之外…… 同理，第6格、第7格和第8格，基本都在父母卧室、小孩卧室和书房之间来回打转。 但因为第7格变成安全区，不会再被点亮了，所以这三个房间里总是会少掉一个。 他脚下这个房子的第6格是书房，一排排书柜靠墙摆放，书桌上台灯打开，一件毛衣被谁随手扔在了桌上，却没有人在房间里…… 等等。 木雨瞳孔一缩。 他跳到第7格安全区，双脚落地，转过头重新去看第6格——台灯下，书桌上的那件白色毛衣分明是洪漾的！ 木雨的心跳加快了。 他绝不会认错，那就是洪漾的衣服，洪漾果然是进入房子里面了！ 他再定睛一看，发现衣服上摆着一张白色纸条，上面写了几个字。 木雨连忙蹲下身，屏息凝神，仔细辨认那几个字。 片刻后，他喊了一声：“漾漾！” 只有鬼被叫了出来，在第4格的厕所里对他嘲讽地摇头摆脑，完全不见洪漾的人影。 木雨又连喊两声，依旧不见回应，安全区的停留时间已经到极限了。 看来在房子里，即使是玩家也被屏蔽了外界的一切动静，只有鬼是例外。 木雨不再磨蹭，迅速地结束了这一轮游戏，重新往楼上跑去。 * 木晨曦和陆重年面对着前方这个紫色房子，还未来得及动作，忽然听到楼梯间传来木雨的喊声。 那喊声一路从上往下，不断重复。 “大家把除了黄色房子之外的全都踩掉！是黄色不是橙色，千万不要搞错了！” 第114章 晚自习（十二） 整栋教学楼，上上下下六层楼里所有人听到木雨的喊声，齐齐行动起来！ 他们追着房子里的鬼踩，一个个房子迅速被消灭掉。 木雨跑回到2楼的时候，陆重年刚把紫色房子跳完。 木雨喘了口气说：“漾漾进黄色房子里了，留了一张纸条说隐藏玩家在那个房子里面，是一个女生！” “不是我们的人？”陆重年敏锐地问。 “应该不是，估计是副本开始的时候还有人被我们漏了，”木雨飞快道，“鬼可以进第九格拉伸格子，玩家要是没跳出去，估计就进房子里了。漾漾说现在他和那个女生在一起躲着那只鬼，但不知道怎么回来，我感觉那个咖啡间可能连着那个黄色房子，在某种情况下可以打开那个房子的门！” 木晨曦听了，把前面他和陆重年分析的内容复述了一遍。 所以他们接下来要做的，就是等咖啡间变成“秘密基地”之后打开门进去，找到洪漾，带他们出来。 陆重年思绪微转：“‘秘密基地’可能就是第9格，阁楼。” 就在这个时候，楼下的叶随跑了上来：“现在是什么情况？” 得知洪漾进了黄色房子里之后，他面色微变。 四个人聚在一起，木雨分析：“我跑了六层楼，感觉每层楼同一时间只会出现一个房子，所以要把其他八个房子尽快消掉，大家肯定要分散开来。” “但是等到只剩下黄色房子和无鬼房子之后，大家就要集合起来了，只留两层楼有人。一层肯定得是我们这层，另外一层可以在1楼或者3楼，随便。” “房子跟着玩家走，到时候黄色房子和无鬼房子只能在这两层楼里出现。我们要让黄色房子出现在另外一层楼，无鬼房子出现在我们这层楼。” 他们肯定要跳过房子才能跑过去打开咖啡间的门，如果出现在他们这层的是黄色房子，那么在他们跳完的时候房子就消失了，咖啡间里的秘密基地自然也会消失。 第323章 木雨最后补充：“到时候要让另一层楼的人把黄色房子拖住，用最慢的速度去跳，我们尽快跳过无鬼房子去开门！” 叶随蹙眉问：“那如果副本反复让黄色房子出现在这一层呢？” 他们不就陷阱死胡同了？ 陆重年道：“目前为止没有出现过同一个房子在同一层楼接连出现两次的情况。” “对，”木雨肯定道，“我刚才看了下其他几层楼，也没有这种情况，所以如果黄色房子出现在我们这一层，那么跳完一轮之后，下一轮出现的应该就是无鬼房子了。” 现在已知的是，紫色房子刚刚被陆重年消灭，叶随则在上来前消灭了一个黑白色房子。 剩下需要消灭的有色房子已经所剩不多，甚至可能已经被其余小伙伴全部解决了。 叶随扶了扶眼镜：“行，那我去楼上看看情况，顺便通知他们下来。” 语罢，他跑上了楼。 木晨曦瞟瞟木雨和陆重年两人，扬了扬下巴：“继续往前走吧。” 木雨和陆重年对视一眼，轻咳一声，敛容往前迈步。 * 关键时刻，大家的行动效率很高。 很快，叶随就回来了，告知其他颜色的房子全都已经被消灭，剩余的小伙伴全部集中到了3楼。 此时此刻，上下两层楼的人一起斗着剩下那两个房子。 率先出现在他们2楼的，果然是黄色房子。 木雨避着那个在他脚下窜来窜去，似乎很想被他踩中的贱兮兮的鬼，跳得很小心。 跳到第7格安全区的时候，他停了下来。 陆重年转身跑向西面，从那里上楼，确认楼上同样正在跳房子的傅小驹的情况。 ——为了给后续行动留足时间，他们上下两边最好能一起结束这一轮跳房子，再一起开启下一轮。 楼上的傅小驹他们正在西面跳。 很快，陆重年的声音就从西面楼梯那儿传了过来。 “跳！” 指令发出的瞬间，木雨迅速跳到第8格，转身斜跳出第9格！ 他无视了那只鬼愤恨的目光，抛完瓦片后就继续往休息室的方向前进，紧接着，无鬼房子出现在了地面上！ 他大声喊：“楼上黄色房子出现了吗？！” 过了两三秒，陆重年跑下来：“出现了！” 木雨立刻拿起瓦片，跳上无鬼房！ 他用最快的速度跳完所有的格子，完成了抛瓦片的动作，随后所有人一起往前冲！ 黄色房子在楼上被拖住，无鬼房子不能接连出现在这一层，他们畅通无阻地冲进了休息室，发现咖啡间的门已经被关上了，门的颜色变成了柠檬黄——这就是那个黄色房子的颜色！ 木雨按住门把手，猛地一转，推开门—— 里头，狭窄的咖啡间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自然光线明亮的阁楼。 木质地板上摆满了玩具和积木，画板倒在角落里，蜡笔散落一地，阁楼里充满了孩童的气息。 大门正对面的墙上以歪歪扭扭的字体写着“我的秘密基地”六个大字，而楼下隐隐传来混乱的动静，像是有人在尖叫。 木雨和叶随毫不犹豫地冲了进去，陆重年赶紧替他们把门拉住。 两人打开阁楼的门，一边跑下去一边喊：“漾漾！” 楼下的鬼似乎对洪漾他们展开了最后的绞杀，站在咖啡间门口的陆重年和木晨曦能听到洪漾的骂声。 陆重年被拍了下肩膀。 木晨曦越过他走了进去，一边挽起袖口，一边说：“把门好好拉住。” ……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陆重年凝起眉。 他们总共只获得了两个安全区，加起来能够停留的时间也就只有两分钟。 两分钟一到，楼上的傅小驹只能跳完黄色房子，而秘密基地就会消失。 想要再打开这扇门，他们必须要再跳两轮房子。 可时间已经不够用了。 现在已经到了8：47，还有三分钟，最后一节课就会正式开始。 而到了那个时候，“跳房子”小游戏彻底结束，隐藏玩家，包括此刻已经进了房子里的木雨他们三人，会被彻底关进这间房子里。 这场副本游戏，也会提前宣告失败。 陆重年盯着阁楼里的那扇门。 从那深处传来的动静在变得越来越大。 ……凌乱的脚步声在飞速地靠近。 猛然间，几道人影挤进了阁楼！ 木雨拉着洪漾跑在最前面，跑得有些狼狈，一个陌生女生慌张跟在他们身后，木晨曦和叶随断后！ 一只巨大的骨手紧随其后从阁楼门外伸进来，砰一声按在墙上，瞬间墙壁龟裂！ 一颗硕大的骷髅头探进来，张望两眼，便锁定了目标——这只鬼像一只巨型蜘蛛，手脚并用飞快爬进阁楼，追在木雨他们身后！ “这只鬼竟然会变大！”木雨一边骂骂咧咧一边带头冲出了咖啡间！ 洪漾累得摔倒在地上，那陌生女生惊呼着敏捷地跳过他，叶随和木晨曦冲出这扇门，转身就和陆重年一起关门！ 那头鬼咆哮着朝他们咬来，在头快要探出门框的瞬间，被他们狠狠顶了回去，门板发出一声巨响！ 也在同一时刻，这扇门的颜色从橙黄变为浅灰！ 它变成了往日里的样子——楼上的傅小驹应该就在刚刚跳完了黄色房子！ 第324章 大家重重松了口气，而那个陌生女生双手撑着膝盖拼命喘气，结巴道：“这、这到底是什么啊？” * 9点整，所有人汇聚到2楼，进入了205教室。 黄嘉家和那个女生一见面，两人都傻了。 黄嘉家颤抖了起来：“茜……茜茜？！” 女生震惊：“你是隔壁班的黄嘉家？你怎么也在这里？？” 黄嘉家脱口而出：“我今天和你一起来晚自习的，谁知道……” 女生一个激灵：“和我？谁和你了？你跟着我啊？？” 黄嘉家被吓了跳，连忙摇头摆手：“不是不是，我只是听你们班的人说你晚上会来这里晚自习，所以……” 女生脸绿了：“这不就是跟踪？！” 黄嘉家快哭了：“我只是想和你一起学习呜呜呜……” 洪漾这会儿从刚才的体力消耗中缓过来了，插了一句嘴：“可她刚才跟我说她是在3楼晚自习的啊，你想和人家一起晚自习怎么不大大方方和她进一个教室？” 黄嘉家泫然欲泣：“我怕她觉得我是变态……” 所有人：“确实挺变态的哈。” 黄嘉家嗷一声泪奔了。 “五点多的时候我们特意搜了楼，你是怎么躲过去的？”木雨好奇地问那个女生。 女生迟疑道：“五点多？那可能是我去上厕所的时候吧。” 她脸红道：“咳，就是那个，时间有点久。” 大家顿时：“…………” 他们瞟瞟同样屎遁遁掉他们搜查的黄嘉家，这家伙本来面向墙壁哭哭唧唧，这会儿竖起耳朵，两根食指对呀对的。 变态，真真是变态。 女生全名叫金茜，她听说通关这个副本的关键点在于银杏叶，连忙从帆布包中翻出一本课本，将其打开。 原本夹在里面的金灿灿的叶子已经变成了一片绿色的春天的树叶。 他们来到窗口，将这片叶子扔下去，眨眼之间，室外这棵银杏树上的嫩芽全部变成了绿色的叶片，整棵树变得郁郁葱葱。 现在就差最后一个隐藏玩家了。 “就剩‘水管里的人’这个鬼故事没有出现过了，”木雨思忖道，“现在最后一节课已经开始，最后那个隐藏玩家应该已经出现在了他该在的位置。” 他们不会再有课间游戏，所以必须趁最后这半个小时的课内时间，把人给找到。 苏明蕴问：“话说，课间小游戏没了，那怪物还会有吗？” “如果没有的话，那把所有水管全部敲断，找到隐藏玩家就可以收工了，”木晨曦淡淡道，“会有那么简单吗？最后一轮不再有课间小游戏，恐怕正是因为副本想让我们依靠前三轮的经验去找人。” “地图上肯定会有标注发生改动的地方，那个地方就是怪物的老巢，怪物也必然存在，只是会处于初始状态。” 金茜小心翼翼地问：“初始状态下的怪物是不是不会有那么恐怖啊？” “要看隐藏玩家最开始画下来的到底是什么，”陆重年回答，“如果ta的画本身就具有攻击性，那么也不排除怪物在初始状态下就能杀人的可能。” 大家神经一紧。 他们只能期待剩下那位隐藏玩家不是一个脱线的…… “那我们这次还要留纸条吗？”经巧问。 “不留了吧，”木雨站起身，“不管怪物初始状态到底是强是弱，一旦我们留了纸条，它就有可能会避开我们。但如果这轮的隐藏玩家不是简简单单被藏在了水管里，那么我们就只能依靠这只怪物来找线索了，我们必须找到它。” “你站起来干什么？”木晨曦抬起头看他，“你也要出去？” “？”木雨，“都最后一轮了，留在教室里有什么意义！” 木晨曦一脸匪夷所思：“那出去三分钟不到就倒下了很有意义吗？” 木雨：“……” 当哥的怎么嘴这么毒？！ 他不服地扭头去看陆重年！ 陆重年一顿，温柔地摸他的脑袋：“教室里也留几个人比较好，毕竟不知道我们不留纸条就出教室门的话，还能不能回来，但树叶只能从教室里扔。” 木晨曦抱臂在一旁，听得似笑非笑，一副“想找男朋友告状？继续告啊”的模样。 木雨瞪着眼：“……说真心话！” 陆重年低眉顺眼：“虽然很喜欢抱着你，但要在抱着你的同时找人确实有点技术上的难度，虽然我确实很喜欢抱着你。” 木雨被ko。 第115章 晚自习（完） 关于不留纸条就出门到底会不会有其他影响这个问题，确实需要验证一下。 先行部队是陆重年、叶随、苏明蕴和经巧。 他们在踏出教室后马上就转过身，想试试还能不能回来，结果就被无形的墙挡住了——陆重年说中了，他们回不来。 如此一来，为了不至于隐藏玩家都还没找到，他们就全部“阵亡”在了外面，他们只能一批一批出门，接力式搜查。 陆重年他们离开之后，木雨打开了“理工校内导航app”。 地图上依旧只显示了周围的四间教室。 木雨一边背诵知识点，一边研究这幅地图，看了半天看不出所以然，叹了口气。 …… 陆重年是在八分钟后回来的，彼时只剩下了他一个人。 第325章 深秋的气温非常低，他单手撑住门框，脖子、额头上却全都是汗。 因为刚刚剧烈跑动过，手臂上青筋浮起，胸膛起伏剧烈。 他看起来已经很疲倦了，但还是强撑着把他们这一队的搜查结果条理清晰地复述了一遍。 “六层楼厕所里的水管全部砸开过了，没找到人，”他将傅小驹借给他们的那把锤子扔进了教室，道具轻易穿过屏障，被傅小驹惊险地接住，“教室我们全都进不去，但能够看到的地方都没有异常，地图上也没有哪个地点的标注发生了变化。” “怎么会这样？”洪漾皱起眉头。 虽然想过隐藏玩家会一轮比一轮难找，但这回连怪物的巢穴都直接从地图上消失了？ “那另外三个人呢？都在外面睡着了？”金茜担忧地问。 陆重年疲惫地点了下头：“是，我把他们全部挪到了一楼。” ……这也是令人很难以想象的工作量了。 大家对他心生佩服。 “行，那我们出发吧，”木晨曦重新挽起袖口，道，“这一轮直接去室外找。” 傅小驹：“室外？” “教学楼里应该是找不出什么线索了，副本不可能会重复使用相同的伎俩，所以天台、教室墙后这些地方都不用再考虑，除此之外这栋楼还有其他什么值得注意的地方吗？” “没有了，”木晨曦淡定道，“那么还剩下的从来没被我们找过的地方，就是教学楼两边的室外空地。” “可是……那两块空地不是一目了然的吗？”黄嘉家小声问。 北面除了一棵银杏树就没别的了，南面就更不用说，只有光秃秃一块地面。 “谁知道呢，找了再说吧，不然空想也是浪费时间，”木晨曦说着踏出了教室，“我这边再来一个人就行，我们从一楼厕所翻窗出去。北面要你们留在教室里的人想办法从窗户里翻出去了。” 毕竟每层楼的厕所都开在了南面，北面只有教室。 但不留纸条就出门的话，他们是进不了任何一间教室的，这当中自然也包括了1楼的教室，所以他们到达不了北面空地。 这种活儿老玩家有经验，木雨说：“行，交给我们吧！” 木晨曦和傅小驹出发了。 他们走后，陆重年挨着墙缓缓坐下。 他是真的困了。 木雨有些不放心，陆重年仿佛能感受到他的目光一般，努力抬了抬眼睫，嗓音低哑：“去吧，我没事。” “……那你在这里睡一会儿吧。”木雨叹气。 副本要是能顺利结束，估计也要在陆重年的睡梦中结束了，他们就没有哪一次能好好地道别再分开。 他刚要转身，手却被什么东西碰了下。 低头一看，一只小小的千纸鹤掉到了地上。 木雨怔住。 陆重年倚墙望着他，眉眼含着轻柔的笑：“……副本开始之前，一边想着你，一边折的。” 心一跳。 木雨觉得，自己的整个胸腔好像都随着这句话麻了一麻。 他弯下腰，捡起这只千纸鹤，轻轻捏在指间，低头看着。 ……明明不是第一次收到这份小礼物了，但每一次，陆重年好像都能给他一种全然不同的感觉。 他发现他的失落了吗？ 是在安慰他吗？ 木雨耳根子发热，有些不好意思，抿起唇，唇角却泄露出笑意。 他抬起眼，动了动唇—— 陆重年已经闭上双眼，安静地睡着了。 木雨哑然。 片刻后，他笑了起来。 “晚安，陆重年。”他小声说。 * 9：19 怎么从位于2楼的教室转移到1楼地面？ 很简单，用麻绳啊！ 从自动贩卖机兑换出来的那根绳索还没扔呢！ 教室里只剩下了洪漾、木雨、金茜和黄嘉家四个人。 木雨和洪漾是三分钟即倒的，他们想让黄嘉家先出去看看情况再说，可黄嘉家恐高，就算是2楼他也恐。 他连连摇头，脸色惨白地说：“我真的不行！” 金茜走上前：“我来吧。” 她果断爬上窗沿，深呼吸两口气，就攥紧绳索，敏捷地滑了下去。 三个人低头看着，木雨喊道：“小心点慢慢来啊！” 黄嘉家的脸上流露出纠结与羞愧，洪漾拍拍他的肩膀：“得了，恐高也没办法，往好处想，你女神压根没在关注你。” 黄嘉家嗷一声哭了——一点都没被安慰到！ 金茜顺利抵达1楼，在木雨他们的提示下打开了app。 她在这空地上转了圈，尤其是围绕那棵银杏树，然而—— “不行啊，没有看到什么东西，地图上也没变化！”金茜大声喊道。 木雨的眉头皱了起来。 “怪物在和我们躲迷藏呢？”洪漾动着脑筋，“会不会这一轮怪物的体型很小，巢穴也很小，所以直接被地图给忽略了？比如地上要是有个蚂蚁洞，那地图也不可能标出来吧？” “我觉得不太可能是这个原因，”木雨思索了下，说，“最后一轮肯定跟‘水管里的人’有关系，就算指的不是厕所的水管，肯定也是什么和水管形状很相近的东西，这个东西一定和怪物、隐藏玩家都有关系，体积不可能很小……” 第326章 可地图上怎么会一点端倪都没有呢？ 而且还有什么教学楼内可能存在的东西，会和水管形状相似？ 木雨思考良久，忽然，目光望那棵银杏树上飘了一下。 他一顿，眼神变化了。 也在这时，整栋教学楼忽然剧烈震动起来！ 他们反应不及，差点全都被摇倒在地，黄嘉家连忙抱住窗沿，木雨和洪漾则扶住了墙面和桌子！ “地震了？！”黄嘉家震惊地喊。 可副本里怎么可能会出现地震？ 木雨和洪漾也有些愕然。 重重的脚步声出现在教室门外，他们回头一看，傅小驹跌跌撞撞摔倒在门口！ 傅小驹头一抬，对他们吼：“怪物、怪物在地下！是一棵假银杏树，它朝你们这边过来了，估计是要去袭击那棵真树！” 教学楼的晃动更剧烈了，像是有什么东西要将整栋楼顶起来！ 黄嘉家竟直接从窗户里翻了出去，他大惊，连忙拽住绳索，一边惨叫一边往下滑！ 洪漾懵逼地问：“怪物在地下？？” 木雨已经明白了：“地图能够显示出来的竖直方向的深度有限，教学楼1楼和真正的室外地面还有高度差，如果怪物藏在地下更深的地方，那不管我们在教学楼的哪一层都有可能找不到它的！” 傅小驹索性趴在了地上，以对抗乱晃的楼面。 他吼道：“对，我们刚才下去后什么都没找到，曦哥、曦哥就说往下挖地试试，结果挖下去才一米不到，他把手机放进坑里，地图上就显示那个位置有‘银杏树’！这货估计是横倒在地下的，我们往下捅了捅，谁知道这只怪物突然癫起来了——” “它不知道你们会出现在那里，估计是被你们惊醒了！”木雨说完就扑到窗边，往下看。 金茜已经被震倒，黄嘉家则是一屁股着了地。 “不能让怪物袭击到银杏树，不然就完了！”木雨喊道。 黄嘉家一个激灵——金茜正在那棵银杏树下，爬起来又被震倒，根本站不起来！ 他连滚带爬朝金茜冲过去！ 木雨则转身跑向教室门口：“马儿，锤子给我！” 傅小驹一扬手，木雨接住了飞过来的锤子！ 在他跑回到窗边的一瞬间，一声爆破般的巨响炸起，楼下地面突然隆起了恐怖的高度，一棵巨大的银杏树破土而出！ 它和真正的银杏树几乎长得一模一样，枝繁叶茂，树干粗壮，然而它能动，它笔直从土里立了起来，如巨人拔地而起，土块纷纷从它身上掉下来！ 黄嘉家一把推开了金茜。 然而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木雨吼的那一声“不能让怪物袭击到银杏树”，他自己茫然无措地停在了原地，没有动。 这一刻大概是本能压过了恐惧，他下意识地想要阻拦怪物，然而这么庞大的一只怪物，又哪是他想拦就能拦住的！ 他嗷一声就被立起来的树干顶了起来，整个人腾空，被带着往那棵真银杏树撞去—— 他回头一看，眼珠子都快瞪出来！ 他会被两棵树夹扁在中间！！ “救命啊啊啊！”黄嘉家拼命往树上爬！ 木雨吼道：“黄嘉家，接住锤子！” 他用力一掷！ 准头很好，锤子精准命中黄嘉家的胸口！ 黄嘉家“噗”一声弯起背，脸色铁青捂住胸口，旧伤未愈又添新伤！ “……”木雨，“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黄嘉家抱住锤子就哭嚎：“这锤子也锤不死怪物啊这么大只怎么锤啊啊啊啊！” “——不是让你锤死怪物，怪物的树干有可能就是‘水管’，把树干砸开看看！” 木雨的一句话惊醒了所有人！ 黄嘉家一个激灵，连忙直起身。 ……隐藏玩家可能被藏在了这棵假树的树干里？！ 他用力喘了两口气，两条腿夹紧树干。 双手握住锤子，他大吼一声就不管不顾地往下砸去。 瞬间，树干裂开，怪物动作一滞，开始疯狂挣扎！ 黄嘉家努力不让自己被甩下来，疯了一般地狂砸树干！ 他是真的疯了，被吓疯了，裂啊！裂啊！快给他裂开啊！ 树干被他暴力砸出一个洞，怪物像蛇一般在空中扭动，银杏叶簌簌抖落。 黄嘉家努力扒住洞口，头往里一探，立刻喊：“有人，里面有个人！” 木雨：“把他叫醒！” 黄嘉家朝洞里喊：“同学！同学你醒醒！” “同学！” 光这样喊不行！ 洪漾咬了咬牙，说：“直接手伸进去扯ta头发！” 黄嘉家这会儿已经彻底上头了，他一个口令一个动作，喘着气，眼珠子赤红，二话不说就朝洞里伸手，下一秒—— 一声惨叫从洞里传来！ 木雨和洪漾：“……”这惨叫声有点耳熟。 “同学，你的银杏叶呢？你银杏叶快给我！！”黄嘉家疯狂地吼，“你出不来？我帮你，我帮你啊！” 他无师自通，扯住对方头发就往上拎，惊悚的画面瞬间让木雨和洪漾冒出一身冷汗，嘴角一抽，后退两步。 然后他们就看到…… 蒋书阅一脸懵逼地被扯出来。 他那一头飘逸黑发被黄嘉家拎成了一把洋葱头，脸皮都被扯歪了。 第327章 等到两根手臂能伸出来自由活动了，他惨叫道：“别扯了别扯了，我给，你要什么我都给！” 他像一个脑袋被枪顶住的受害人，懵逼又瑟瑟发抖地从裤兜里掏出一片金黄色的银杏叶，黄嘉家一把夺过就往底下扔！ 刹那间，真树上满枝的绿色树叶簌簌一抖，全部变成了金黄，像是在黑夜下绽出了金色的光！ 一阵风吹过，金色小扇子如雨般掉落，黄嘉家接了满怀。 他眼疾手快，攥住了一片快要从他身上滑落下去的树叶，举起来激动地喊：“怪物发生器，怪物发生器在这里！！” 木雨和洪漾定睛一瞧——这片树叶的正面果然黏着一个莹白色弯月史莱姆！ 两人异口同声：“捏爆它！” 也在这时，怪物终于爆发了，它停止挣扎，狠狠朝真树撞去！ 蒋书阅一声“卧槽”，咻一下往树洞里缩回去，黄嘉家却躲闪不及，在两棵树合并的瞬间被夹了个正中！ 眨眼间，他眼睛爆出，脸涨得紫红，他只有半张脸和半只手还露在外面，其余身体部分全都被夹在了里头！ 木雨和洪漾脸色一变。 黄嘉家并没有真的被夹成肉饼，然而怪物显然在为了把他变成肉饼而努力。 假树的所有枝条都在抖动，它仿佛把吃奶的力气都使上了！ 黄嘉家额头上青筋暴起，龇牙咧嘴。 木雨张开嘴，想让他把怪物发生器扔给底下的金茜，没想到，这个男生忽然一不做二不休，头用力往前一探—— 嗷呜一口，就把怪物发生器吞进了嘴里。 木雨和洪漾：“？！！” 两人陷入呆滞。 黄嘉家瞪着眼，出恶气一般，腮帮子疯狂鼓动几下，随后咕咚一声。 …………咽了下去。 第116章 日常（十六） 教学楼外。 张华威亲眼看着时间跳到6点整，心里咯噔一声。 他颤抖地输入：“@木雨你哥进来了……” 群里冒出来好几个问号，都是因为各种各样的事情而无法参与这场行动的小伙伴。 至于木雨，始终没有冒头。 张华威的手抖出了残影，他喃喃道：“我操，副本是不是已经开始了，等会儿结束之后他不会出来杀了我吧……” 郁宁嘴角一抽，摸摸他的背。 不至于，应该不至于…… 他往教学楼里看去。 持伞男人刚收起伞，背影便顿住了，过了两三秒，才直起身来。 他静静停了片刻，侧过身，瞥了他们一眼，随后拿起手机，似乎打算联络谁。 郁宁心中一动。 对方的眼神……和之前不一样了。 ……难道副本已经结束了？ 五分钟过后。 群里。 木雨：“[捂额]” 木雨：“[猫猫叹气]” 张华威：“[哭][问号]” 张华威：“[我还能活吗.jpg]” 木雨：“结束了，先别吱声，我要拉人进来了……” 【“木雨”邀请“木晨曦”加入了群聊】 【“木雨”邀请“金茜”加入了群聊】 【“木雨”邀请“黄嘉家”加入了群聊】 群里的其余小伙伴一阵惊讶。 除了木雨他哥，竟然还有其他新人进了副本？不是都提前扫过楼了吗？ 木雨把这个副本的游戏模式简单说了一下，大家才知道原来只有拿了银杏叶的人才被选为了玩家。 高瞻远：“……早知道我就不玩手机了，那教室桌子上都是银杏叶，我竟然一片都没拿[怨念]” 李柯：“所以刚才想要留在某个特定教室里的都是被选中的玩家？” 叶随：“应该是这样。” 又过了会儿，大部队才从教学楼里慢吞吞走出来。 蒋书阅在疯狂挠头——他参与了这个副本又好像没参与！他只是手痒在草稿本上画了一幅画，怎么就被副本雪藏到了最后？？ 大家正在围观他的大作。 “我去，你这是吃了几个伊藤润二？”常森惊叹。 这画功是真的精妙啊，那银杏树树干上的纹路，一片片交相掩映的小扇子，画得可细致了。 但画风也是真的让人掉san，银杏树怎么看都不像是一株植物，更像是一种精怪，树干上的树纹很像是一张人脸，又似哭又似笑。 什么样的精神状态才能画出这么惊悚的一幅画啊？ “所以说他是我们团队的灵魂画师呢，”洪漾说，“话说蒋书阅你上次闭关画的那些画我们还没有机会给副本制造者看过吧？” 蒋书阅吐血：“上个副本一直在忙，这个副本最后才出场……” 大家怜悯地看着他，简直想为他拉起横幅——小蒋，好惨！ 高瞻远耷拉着脑袋，木雨揉着他的狗头：“好了，副本有什么好玩的，进不去就不高兴成这样？” 高瞻远蔫蔫搭搭：“要是大哥你出了什么事……” 木雨：“别立flag啊，这次好不容易所有人都活下来了，说点喜庆的。” 黄嘉家听到这话，不由呆住：“啊，以前不是所有人都活下来的吗？” 叶随回头道：“这是唯一一次。” 黄嘉家两条腿一软。 走在他旁边的金茜被吓了跳，连忙伸手扶住他：“出来了才腿软？” 第328章 黄嘉家满脸羞愧：“茜茜你放开我，我、我能站起来……” 金茜：“话说能不能别叫我茜茜，我们没那么熟吧……” 黄嘉家：“呜呜呜呜对不起……” 他一边哭一边抱着5号楼大门的门框，两条腿软趴趴在地上蹬着，死活就是蹬不直。 徐东、王佳、郁宁和张华威赶紧迎了上去。 张华威暗暗庆幸木雨没找他算账，看到黄嘉家这幅模样，又乐了：“被吓死了吧？” 黄嘉家嘤嘤地哭。 张华威安慰：“正常正常，上个副本我在里面都被吓尿了。” 木晨曦从他们俩身旁经过，轻飘飘甩来一句：“他吃了怪物发生器。” 张华威继续安慰：“怪物发生器长得很恶心吧，我也觉得，这么掉san的东西……啊？” 他茫然地看向木晨曦的背影。 ……他刚刚说了啥？ 木雨走在前头感叹：“这也是目前唯一一个怪物发生器被玩家嚼吧嚼吧吞进肚子里作剧终的副本吧。” 洪漾：“是啊，讲道理，那画面能震撼我一年。” 郁宁没看清他们的口型，一脸疑惑地瞅向走在最后的闫少闻。 闫少闻掀唇：“别问，很重口味的事情。” 郁宁：“……”这么说不是更让人好奇了！ …… 大部队浩浩荡荡走远，张华威还呆立在原地。 他低下头。 黄嘉家跪在门边，泪眼朦胧地望着他：“呜呜呜呜，同学我好像真的站不起来，不然还是扶我一把？” 眼睛眨巴一下，豆大的眼泪就掉下来。 张华威：“……” ……这他妈是新型诈骗吧？！ * 每次副本结束，大家都有一堆话要聊。 新人想知道之前发生过的事，没有参与副本的老人想知道具体的细节。 蒋书阅提议大家一起去桌游馆坐一会儿，木雨轻咳一声，讪讪地问：“哥，你要跟我们一起去吗？” “不了，我要是再不回去，你姐能亲自杀过来。”木晨曦一边回着微信，一边懒洋洋地说。 木雨僵住：“……姐姐也知道了？！” “你能瞒得过谁？”木晨曦轻哂，“放心，她只是觉得你最近有点奇怪，我不会告诉她你在做这么危险的事情，不过如果她自己全部猜出来那就不关我的事了。” 木雨：“…………”这是什么免责条款！ 木晨曦回完木晨星的消息，又问：“那你明天自己坐地铁回家？” “……嗯。” 尽管木晨曦今天开了车过来，但如果现在兄弟俩一起回家，那就不好跟妈妈解释了…… “行。”木晨曦双手放进裤兜，打量他几眼。 木雨感觉他哥这眼神，估计张嘴就要提醒他记得交代副本的事，不由有点头大，木晨曦却移开目光，看向了他们脚下的大地。 他沉默片刻，说：“阿雨，拯救世界的英雄电影虽然好看，但没有人会希望自己的家人成为那个牺牲自己成全世界的英雄。” 木雨一顿。 “但话又说回来，这类电影似乎总是以he为多？”木晨曦很淡地笑了声，“俗套，但放在现实里，俗套才好。” 他看向木雨。 “阿雨，活得俗套一点吧。” 木雨的喉头骤然涌现出一股涩意。 “……嗯。我会的，哥。” …… 聚会并没有持续到很晚。 九点多，大家就散场了。 木雨住在最远的一个宿舍区，笑着和其他人道别过后，他慢慢走在夜色之中。 他双手放进裤兜里，紧握住里头的某件东西，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沉默地回到寝室，洗完澡上了床，他钻进被窝。 老大有些惊讶：“这么早就睡了？” 木雨含糊道：“嗯，有点困了。” “那我把灯关了哦？”老大问老二老三。 两人正在玩游戏，都很随意：“关了吧。” 啪一下，寝室就暗了下来。 只剩下三台电脑，还在发出幽幽的屏幕光。 木雨把被子拉到自己的头顶，翻过身，闭了闭眼。 随后他睁开眼，看向自己的右手……手中攥着一只透明防水袋，袋里，则是一台沾了血迹的手机。 刚拿到这台手机时，血迹还是鲜红的颜色，这会儿工夫过去，液体已经凝结、变黑了。 这并不是他的手机。 副本第二轮课间小游戏的后半段—— 他们所有人都奔跑在6楼走廊上。 身后的人在寻找安全线，脚步声凌乱中透着一丝紧张；他哥和陆重年往前冲，两人约好一个人进605，一个人去厕所接水。 他则停在了自动贩卖机前，气喘吁吁拿出两枚恶魔币。 第一枚，他用来兑换了一捆绳子。 他将这捆绳子抱在怀中，一边注意着前方教室里的动静，一边抬起手，将第二枚恶魔币放到硬币口。 忽然之间，周身的视线感全然消失。 木雨一顿，指尖的硬币已经滚落进凹槽里，发出一声清脆碰撞声。 紧接着，咚的一下，有什么东西从取物口掉落下来。 ……他不动声色地感受了下，视线感确实消失了。 身后走廊上还在吵吵闹闹，所有人都在专注对付着怪物，却没有人的脸上流露出微妙的神色，好像只有他一个人悄悄坠入了一方小小的视线真空地带。 第329章 有点奇怪…… 他缓缓弯下腰。 他们经历过好几个副本了，副本里的“视线”一直是越来越多，且越来越具存在感，从没有反向变化的趋势。 它们无处不在，无孔不入，此时此刻，却怎么会忽然消失了？ 就好像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将那些扰乱人的东西一举挥散了一般，刚刚那些视线的消失并不自然。 是有什么不寻常的事发生了吗……？ 他保持着警惕，将手伸进取物口。 话又说回来。 “视线”消失了，也就是说这一刻他在干什么，副本制造者是完全看不到的吧……？ 这个念头冒出来得自然而然。 木雨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想，可能就是一种下意识的思维转动。 然而下一秒，他心不在焉的表情就倏然凝固在脸上。 他的手还放在取物处黑魆魆的洞口内部，手臂却已经僵直。 ……他在里面摸到了一只手。 一只湿漉漉的，带着点温热，又正在迅速冰凉下来的手。 两只手在黑暗中相碰的瞬间，对方缩了一下。 一秒后，它又飞快伸过来，捏了捏他的指尖。 木雨被激起一阵战栗。 他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瞳孔放大了，汗毛疯狂竖起，手指微微打颤。 他不敢置信地低下头，感觉到对方将一件冰冷的东西放到了他的手心里。 是一台手机，他能感觉出来。 可为什么…… 怎么可能…… 为什么啊……？ 他猛然将那台手机从自己手中抖落，去追寻那只手，对方却仿佛知道他在想什么一般，轻柔地握了握他，就迅速从黑暗中抽离了。 木雨整个人都扑了过去，他将两只手都伸进了取物口里，却已经什么都摸不到。 他弯下腰去看，看不清。 打开自己的手机手电筒去照，取物口冰冷的金属色回视着他，里头只躺着一台沾了鲜红血迹的手机，和他刚才用恶魔币兑换出来的一个幸运大转盘。 摊开自己颤抖的掌心，掌心里亦是鲜红的一片。 木雨的大脑一片空白，氧气都仿佛从肺里蒸发。 “阿雨！” 不远处，洪漾喊了他一声，脚步声正在接近。 木雨急促地呼吸着。 他几乎不知道自己在思考什么，思绪极度混乱，横冲乱撞。 他僵滞几秒，只凭借本能驱动起自己。 努力控制住浑身的颤抖，将这台手机藏进了自己的裤兜里，随后悄悄将掌心的血迹在地上抹了。 他迅速站起身，调整好面部表情，身体却依旧僵硬。 他僵硬地转过身，面对洪漾。 脑袋里，还在被三个字疯狂充斥着——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那好像是陆重年的手？！ …… 他并没有想到，这台手机最终会跟他一起离开副本。 此刻，他躲在被窝里，沉默地点亮屏幕。 锁屏密码已经被它的主人取消，轻轻上滑，便能解锁。 而出现在他视野中的，是备忘录页面。 在副本里的时候，他已经悄悄看过。 然而当时他看不懂，也完全理解不了，这备忘录里的每一个字他都认识，合起来，却组成了一种陌生又怪异的串联。 正如他那时候下意识地将这台手机藏起来，将血迹也抹了一般，他的大脑需要从冲击中缓过来，才能正常地运作。 他需要消化，才能接受这一切。 【木雨，希望你在看到这段文字的时候先不要想发生了什么，而是把这段话记住。窃取者并非一味强大，祂和守护者的力量会不断变化。当祂被压制住的时候，也许你们就能再一次迎来和祂坐在棋盘两侧的局面。那个时候一定要记住，祂也是玩家之一，和你们在游戏中是平等的，如果祂可以书写规则，那你们也可以。要让祂进入副本地图，拥有可以被杀死的实体，且不能降临在地球上的任何一个造物身上。在祂开启下一段规则前，杀了祂。】 备忘录最后的五个字。 【还有，对不起。】 木雨沉默注视这段文字良久。 他按下手机侧面的锁屏键，屏幕暗了，被窝漆黑一片。 一秒后，再按，屏幕亮起。 锁屏页面上清晰显示着—— 上午10：34 8月21日星期三 第117章 日常（十七） 木雨做了一些混乱交错的梦。 他梦到同学会的那一晚，在无人的走廊中，他冲动地揪住陆重年的衣领吻了上去。 他们的气息撞在了一起，陆重年讶异的眼神在光影中被击碎。 他们在黑暗中倒下，他慌乱爬起，想要撤离，却被一根有力的手臂扯了回去，两人身上都沾了点酒味，这些微的酒味融合了，木雨被染得头晕目眩。 “明天”于他们而言，是一个当下没有去想过，也很难去想象的东西。 可能会有点尴尬。 也可能会有点赧然。 “明天”令人忐忑，也令人期待。 但他们并没有想过，“明天”最终会变成一面模糊的镜子，他们站在镜子前，却看不清镜中的自己。 第330章 …… 清晨的房间里，床被凌乱。 男生站在窗前，静静地透过窗帘的缝隙看向外面的群山。 他的背影令木雨感到陌生，充斥着一股平静中令人感到不安的氛围。 然而当对方走到床边，在他额头上落下温柔的一个吻时，那种奇怪的感觉便轰然消散了。 “在房间里等我。我去拿点早餐，很快回来。” 留下这一句话，陆重年离开了那个属于他们的“明天”。 梦中的木雨却尚未察觉到，一切从这里已经脱离了正轨。 他抱着被子，在床上翻来覆去，兀自回味前一夜的甜蜜，拿过手机想要给叶随和洪漾发微信，却陡然意识到现在时间还早。 他闭了会儿眼，实在心痒，便起身，带着某种难言的心虚与兴奋，赤脚踩着柔软的地毯，来到了窗前。 他拉开窗帘，推开玻璃移门，走到阳台中……就如同几分钟前陆重年那样，抬起头，好奇地看向山上的天空。 早晨五点，天虽然亮了，但还留着一丝夜晚余留下来的沉沉的灰。 铅色的天空，厚重的云层。 云层被风吹拂，缓缓移开，露出了后头的一轮……黑色弯月。 木雨怔住。 他眨了眨眼，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然而黑色弯月悬挂在空中，并没有消失。 它像一只怪物的漆黑的眼睛，静静于空中俯视此刻注视它的人类。 梦中，木雨的心脏开始狂跳。 他下意识地后退一步，差点被移门的推槽绊倒。 他转身快步走入房内，找到昨晚被陆重年摘掉后放在了床头柜上的眼镜，戴上再次走到阳台，云层却已经漫布整个天空，黑色弯月不见踪影。 陆重年呢？ 没由来的，木雨在不安中浮现出这个念头——他拿起手机，给男生发微信。 【你在哪里？】 男生很快回复了他。 【在餐厅，很快回来，别出来。】 再三强调的后三个字让他的心中产生了一股微妙的焦虑。 为什么不能出去？ 陆重年当然不可能是怕别的同学发现他们俩的关系，不论他是不是那种做过就后悔的人，这个男生都绝不可能会做如此多此一举的避嫌。 所以，陆重年是想让他避开什么？ 时间，5：15，离陆重年出去已经有十分钟。 这十分钟固然短暂，但木雨却已经等不下去。 他的心中有一个声音在催促，出去看看，再等下去你会后悔的，不要再等了！ 他仓促地穿上衣物，离开房间，来到了寂静的走廊上。 走廊笔直，幽静。 几乎所有人都在睡梦中，沿途的房间里没有传来一丝一毫的声音。 木雨踩着地毯，迟疑地往前走。 餐厅，餐厅好像是在一楼，所以陆重年也是在一楼吗？ 可他为什么此刻就已经冒出了冷汗？ 为什么前方好像有什么很恐怖的东西在等着他？ 他很紧张，胃都绞了起来。 前方有一个转角，他离那个转角越近，呼吸就越是困难。 手机忽然嗡一声震动。 他惶然低头，屏幕亮起，是陆重年发来的一条消息。 【木雨，希望你在看到这段文字的时候先不要想发生了什么，而是把这段话记住……】 他茫然地解锁屏幕，点开微信聊天框，看完一整段文字。 他依旧茫然。 这段话的每一个字他都认识，合起来，却根本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窃取者和守护者是什么？规则又是什么？ 陆重年想让他做什么？ ……又为什么要对他说“对不起”？ 他抬起头，茫然地继续往前挪步。 直到他来到那个转角，他脸色苍白地转过头，向左边，转角的尽头看去。 卫生间的门掩着，只留下一道缝隙。 浓重的血腥味从那道缝里飘出来。 * 晚自习副本结束后的几天，风平浪静。 李柯在群里发了一张倒影世界和他们这个世界的位置对比图，在不知不觉当中，倒影世界已经旋转超过九十度了。 这当然要归功于高瞻远的那一波骚操作，不过李柯也说了，倒影世界的自旋速度还在持续地提升。 蒋书阅：“陆重年不是带了很多信走吗，估计他那边也有进展了吧。” 叶随：“估计是。” 苏明蕴：“这么算的话，是不是我们再撑过六个副本就差不多能等来世界重合了？[头疼]有点紧张……” 李柯：“我感觉不用再来六个，以现在的速度，说不定再来两三个就差不多了。” 经巧：“[捂住胸口.jpg]” 张华威：“早死早超生……” 蒋书阅：“@木雨你人在宿舍吗，在的话我等会儿过去把信给你。” 张华威：“你又写信了？？哪有那么多东西好写？” 蒋书阅：“[扶眼镜.jpg]” 蒋书阅：“这么复杂的事哪里是一封信两封信就能说明白的？” 傅小驹：“@张华威 要不是陆哥看起来不好说话，我怀疑他和另外那个世界的他能隔空唠起来……” 蒋书阅：“……” 张华威：“哈哈哈有可能！” 第331章 蒋书阅：“@傅小驹你说陆重年不好说话，我截图了。” 傅小驹：“？！” 傅小驹：“我擦！” 高瞻远：“截人图者人恒截之。” 傅小驹：“[掀桌.jpg]” 蒋书阅：“@木雨 ？” 洪漾：“别@了，他这两天又闷葫芦了。” 蒋书阅：“怎么了？” 洪漾：“不知道，副本结束那天散场的时候还好好的，回去后就不对劲了。” 张华威：“不会被他哥批了一顿吧？” 木晨曦：“？” 【“张华威”撤回了一条消息】 张华威：“[跪地求饶.jpg]” 高瞻远：“[大笑.gif]” 木雨忽然出现。 “有件事想和你们说，后天礼拜五晚上出来聚一聚吧，@蒋书阅你的信那个时候再给我好了。” 群里冒出来几个问号，蒋书阅问他是什么事，木雨却只道到时候再说。 周五晚。 毕竟不是人人都有空，所以最后来参加现下这场聚会的，依旧是几张老面孔。 木雨给木晨曦开了视频，然后就将那台装在防水袋中的手机放到了桌上。 这件东西一出现，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这谁的手机？”常森探头过来看，“怎么还沾着黑乎乎的东西，这么脏？” 闫少闻提醒：“那是血。” 常森：“？！” 他被吓了一跳，其余人也面色微变。 傅小驹不安道：“这手机是不是有点眼熟……” “是陆重年的手机。” 木雨开口，嗓音有些沙哑。 一句话，就让所有人的脸上都浮现出震惊和茫然——陆重年的手机？陆重年的手机怎么会在他手上？而且为什么会沾血？ 晚自习副本里陆重年也没怎么受伤吧？ 木雨把他遇到的那件事说了出来。 这几天他没睡好，脸上尽是疲态，但此刻说话时，依旧条理清晰，冷静沉稳。 而大家听着听着，就流露出惊愕和不理解。 “所以你那天才会问我有没有遇到过视线消失的情况？”洪漾皱眉。 “是，但我后来自己想了想——” 木雨解锁屏幕，点开备忘录，让那段文字呈现在所有人眼中。 “陆重年提到了‘窃取者’和‘守护者’，我们其实早就分析过可能有两股力量在博弈，当时自动贩卖机周围的视线会全部被抹去，我想其实有可能就是‘守护者’做的。” “包括这台手机能够从8月21日穿越来到我们这个时间点，它能够跟着我一起离开副本，这些应该都不是副本中的bug，不可能会有这么多bug巧合地出现，又刚好全都有利于我们，所以，我认为就是‘守护者’在帮我们。” “等等、等等，”张华威突然插话，“我们要快进到这里吗？不是还有很多问题没搞明白吗？最首要的一个问题难道不是——” 他指着这台手机，问：“陆重年怎么会知道得这么清楚？” 一时之间，整个圆桌静了下来。 没错，这才是最令人吃惊的地方。 这段文字的编辑者显然非常熟悉副本游戏，他甚至好像已经和“窃取者”较量过了，只是失败了，才将这段话传递给他们，仿佛想寄希望于他们身上。 ……可那是陆重年诶。 那是从迎新晚会副本开始就和他们一起起步，一直到现在都表现出与他们同等认知的陆重年啊。 ……他怎么会知道这些事情的？ 木雨沉默。 所有人都在看着他。 傅小驹低声问：“……你确定你当时摸到的是陆哥的手？” “我确定。” 木雨摘下眼镜，放到桌上，后靠到椅背上，说：“……我想起来了一些事情，不多，但基本可以确定，8月21日那天早上特殊事件发生的时候，陆重年确实对那件事表现出了很熟练的应对态度。” “但我也可以确定，在迎新晚会副本和他重遇的时候，他对副本一无所知。我知道你们肯定会有人觉得他是不是在故意瞒着我们什么，但我相信他，我觉得他失去的记忆应该比我们想象中的要多。” “你的意思是，”苏明蕴迟疑地开口，“早在迎新晚会之前，其实可能就有许多副本发生过了，陆重年比我们当中任何一个人都要早参与到副本里……只是在8月21日那个特殊事件发生之后，他失去了之前所有的记忆？” “可能吧，但也不确定，”木雨揉了揉眼角，“因为关于那天早上的记忆，我和他都是一整段被抹除掉了，但在那天之前的事，陆重年显然都记得。如果有很多副本是在那之前发生的，并且陆重年都参与了，又忘记了，那他失忆的模式显然就和我们后面这一段不一样……” “好复杂啊。”李柯抓着头发。 木晨曦在视频电话那头安静听了半天。 他启唇道：“不记得的事就暂时没必去管它了，先看看备忘录里的这段话吧。” “他提到了窃取者和守护者的力量相互制衡的情况。之前你们提起过，守护者的力量好像一直在变弱，窃取者的力量在一直加强，但守护者既然能开启这一段时空连接，能让身处两个时空的你们接触到彼此，那祂的力量应该就没有你们想象中的那么虚弱。” 第332章 “闻山会所是你们认知当中一切事件的起始点，但之前一直不露端倪，直到大半个月前，会所里才出现时空裂缝，”视频中，木晨曦转了一圈手中的钢笔，“这是线索，虽然你们还没搞明白这当中的关联，但线索即是漏洞。从某方面来说，这可能就是窃取者受到压制的证明。” 大家怔住。 木晨曦的话为他们开辟出了一条新的思路。 “那么回头来看，随着那些时空裂缝一同出现的是什么？——是倒影世界的自旋加速。” “有没有一种可能，两个世界的靠近或许本身就是压制窃取者的力量源头？” 大家深思起来。 他们想过两个世界的重合肯定不是祂，也就是窃取者想要的，但确实没想到过这个层面。 木雨他哥的意思是…… 木晨曦继续往下说了：“但有意思的是，即使你们不去加速，两个世界其实也在靠近，不论你们使不使力，窃取者最终依旧会走到被压制的这一步。那么——两个世界的分裂这件事本身真的是窃取者造成的吗？” “难道窃取者就没有设想过，一旦走上这条路，最终会发展成不利于祂的局面吗？” 圆桌上悄然无声，大家都在凝眉思考。 蒋书阅有点脑袋打结：“等等，但是平行世界的出现是因为一件事出现了两种发展，这可能也是窃取者没办法控制的吧……？我们之前说祂制造了平行世界，意思只是祂抛出来的事件造成了这个局面，但这个情况其实有可能并不是谁特意‘制造’出来的……？” 对于他这个说法，木晨曦反问：“但你们有没有想过这当中依旧存在一个问题——这个世界上每天都有这么多‘事件’发生，假设每一起‘事件’的不同发展都会自然生成平行世界，那平行世界应该数不胜数，为什么偏偏就只有这一个平行世界可以被我们看到，可以和我们靠近？” “如果这一个平行世界之所以这么特殊，是因为它和副本有关，那与副本有关的事件难道就那一起吗？” “在刚刚结束的那个副本里，如果在黄嘉家摔倒的时候我慢了一步，他当时可能就被稻草人杀死了，”木晨曦一句话让一直在旁听的黄嘉家抖了一抖，“这种可能性当然会存在，那么黄嘉家已经死掉的世界自然也该存在。这个平行世界为什么没有出现在我们眼前？” ……这确实是一个问题。 倒影世界的出现固然有可能是因为一件事出现了两种发展，但“平行世界”理论似乎也无法完全用到这件事上去。 只有木雨存在的世界，和只有陆重年存在的世界。 这两个世界，不像是自然出现的。 有人制造了它们，但制造它们的不是窃取者。 木雨沉默许久，说：“哥，你认为会出现这样两个世界是守护者诱导的。” 在座的所有人一惊。 木晨曦放下笔：“是。” 顿时，大家都骚动起来。 “不是，陆哥会在这个世界被抹消失是因为他……死了吧？”傅小驹忍不住说出了这个他们从刚才开始就不敢点明的事实，“那另一个世界里木雨会消失也很可能是因为他死在了那个世界里，难道守护者为了解决掉窃取者，就这样利用他们——” “为什么要以人类的善恶观去揣测高维度生物？”木晨曦平静地问，“你们称祂为守护者，祂就是天使了吗？” 大家哽住。 “即使不是祂，是人类，一旦需要守护的东西非常庞大，有时候也会选择牺牲掉一些微小的个体，这就是抉择。”木晨曦嗓音冷硬。 “哥，”木雨轻声道，“人和人之间一旦无法交流的话也会诞生出很多误会和矛盾，就更别说我们和祂之间了。别为了这种不确定的事生气。” 木晨曦看了他一眼，不再说话。 于是，圆桌上又静了下来。 木晨曦的这番话颠覆了他们之前一直以来的设想，大家都有点消化不过来。 守护者会为了守护这个世界不择手段吗？ 那祂现在是否还在诱导他们？ 他们的每一个选择都是出于他们自己所愿吗？还是他们已经在不知不觉中走上了某个存在为他们铺好的路？ 不安的气氛蔓延着。 闫少闻屈指，敲了敲桌面。 他开口道：“其实这两天我也做过一个梦，和那天早上有关，但我不能确定是不是真实发生过的事。” 大家看向他。 “我梦到那天早上陆重年给我打过一个电话，大概是在早上5：05的时候，我记得木雨你提到过这个时间点。” 木雨坐正身体，严肃起来：“对，那个时候陆重年刚刚离开房间没多久——他和你说了什么？” “他问我在哪里，我当然在睡觉，”闫少闻眸色深思，“我一般七点才会醒来，他一直知道，所以当时我觉得很奇怪，后来他就把电话挂了，然后就没了。” 大家瞪着他。 就这样？ “所以我才说不确定是不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也有可能这就是一个梦。”闫少闻摊摊手。 木雨想到什么，低头去翻桌上的这台手机，很快，他说：“不是你的梦，这台手机里有这一次通话记录。” 然而陆重年当时到底为什么要打这通电话？ 第333章 那天早上的事简直扑朔迷离。 大家的眉头拧在一起，想不出什么所以然。 好像他们获取的线索越多，面对的谜题也就越大。 第118章 日常（十八） 那天之后，大家全都低迷了一段时间。 撇开越来越多的问题，木雨和陆重年曾经死亡过这个事实让他们感到心情有些压抑。 这两人是他们当中唯二每一场副本都参与了的，甚至可以说，这两人就是他们的主心骨。 如果这个世界上有连他们都挺不过去的关卡，那真的还有其他人能解决吗？ 不知道，难以想象。 木雨倒是比他们更快地恢复了精神，几天后，他就表现如常了。 时间慢慢接近11月底。 大家绷紧了神经，开始等待副本的出现。 蒋书阅：“今天大家有什么突然的念头吗？” 好几个“没有”蹦出来，蒋书阅：“ok，今天看来安全。” 隔天又是相似的对话。 他们每天都进行着安全打卡，直到时间逐渐来到12月中旬，他们才恍然意识到……这次副本是不是隔得也太久了一点？ 再下去，与上一个副本都要间隔一个月了吧？ 群里，黄嘉家说：“会不会副本不会再出现了……？” 傅小驹：“不可能吧……” 张华威：“要是真不会出现就好了，可倒影世界不是还存在吗？” 蒋书阅：“最近倒影世界越转越快了，说不定和这有关系。” 大家讨论不出所以然，但隐隐总觉得，可能有什么事要发生了。 第二天晚上十一点半，闫少闻忽然在群里发了一条消息。 “闻山会所有情况。” * 曲歌觉得，斜对面寝室的一个男生有点奇怪。 他发现对方的不对劲，大概是在见过木雨的半个月后。 他和那个男生分属于不同的班级，对方也不是很具有存在感的人，曲歌一直不知道他的名字，只知道对方瘦瘦高高，他甚至记不清对方的脸。 最开始，是在走出寝室的时候，偶然听到斜对面大门敞开的寝室里，两个男生在说：“不觉得最近江河有点奇怪吗？” 这句话从曲歌耳边略过，他一边背着单词，一边目不斜视地走远。 后来，是在教室里迎面撞上。 对方好像没在看路，把他的课本撞掉之后，也不过平平淡淡看过来一眼，说了声“抱歉”，便面无表情地离开。 曲歌蹙眉看着对方的背影，回过头，便注意到了对方两个室友微妙的表情。 再后来，是一场讲座。 曲歌坐在前排，听着教授风趣幽默的讲话，当全场大笑起来时，他一边鼓掌，一边下意识地回了下头。 在全场齐刷刷鼓掌大笑的人群中，有一个一动不动的人，一张没有任何表情的面孔。 任周围如何热烈，对方都安安静静坐在那里。 像一个人形的塑胶玩具，不论环境如何变化，他都永远不会产生波动。 充满违和感。 依旧是斜对面寝室的那个男生。 曲歌心中略有异样，他找到对方的两位室友，问那个人叫什么名字。 “你说江河啊。” 曲歌是系里的佼佼者，被他找上门，这两人好似非常惊讶，听他问起江河的事就更加惊讶了。 “他一直都这样啊。” 曲歌直白指出：“我曾经听你们说他最近变得很怪。” 所以，应该不是“一直都这样”。 暗地里的吐槽原来被人听到了，这两人一僵，面色变得有些尴尬。 他们挠挠脸颊，对视一眼，说：“最开始确实觉得有点怪，因为刚认识的时候他还蛮喜欢笑的，后来忽然变得很冷淡，我们都有点不适应。” “但那时候说到底大家认识还不久，后来我们觉得现在可能才是他真正的性格吧，刚开学的时候他可能是想尽量友善一点……反正我们现在也习惯了。” 曲歌问：“你们觉得他变得不对劲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国庆？”一人不确定地问另一人。 “国庆快结束的时候，我记得很清楚，那段时间映湖公园不是在搞什么情侣活动嘛，有天他说想去凑热闹，那天晚上回来后就变成这样了。我之前一直以为那天他是偷偷摸摸约了妹子出去玩，被甩了才这么不高兴。” 曲歌听完后，第一反应是联系木雨。 但他停了下来。 因为很显然，如果这个名叫江河的男生真的和木雨他们正在做的事情有关，那么他必定牵扯到了最核心的谜题，而这也是木雨他们没办法告诉他的事情。 但没关系。 曲歌喜欢自己解谜。 他喜欢抽丝剥茧的感觉。 如果这个世界上真的有某种神秘的存在阻止着某种神秘的真相出现在世人眼中，那么若是世人自己揭开了那层纸呢？ 祂们又将如何？ …… 他开始持续地关注江河。 他发现，这个男生的脸上果然不会出现任何表情。 那张面孔长在他的脸上，就像是一层被他偷窃来的不属于他的外壳，他根本无法控制它。 就如木雨所说。 【死去的人在这个世界里并没有彻底死亡，他们被保留了皮囊，只是灵魂看起来好像死了。】 第334章 这个叫江河的男生，给他的正是这种感觉。 江河的肢体动作是诡异的，不仔细看可能察觉不出来，但若是仔细观察，就会发现他的步履永远是一种速度。 打开课本时手臂和手掌的动作顺序、幅度。 写字时的笔速。 弯腰捡东西时的角度。 吃饭时咀嚼的方式。 所有的一切，永远一模一样。 就像是一个被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人，他不会做出程序控制外的行为，只会一遍又一遍地重复。 曲歌在他面前落座，他不会抬头。 曲歌问他：“你老家在哪里？” 男生动作停顿，看过来一眼，似乎并不疑惑曲歌这个从未和他有过交谈的人为什么会冷不丁问这么突兀的问题。 曲歌问了，他就回答。 一种看起来早就准备好的，刻在程序里的回答。 “x城。” 曲歌点点头，又问：“你喜欢这道菜吗？” 江河又一次顿住，眼珠子转动，看向自己面前的餐盘。 他的回答出现了迟缓。 过了两秒，他才看向曲歌，平静地说：“喜欢。” “那你喜欢吃辣吗？” 江河静静看着他。 曲歌等了十秒。 他起身，端着餐盘走开。 当他在相隔十米远的餐桌边坐下，回过头时，远处的江河已经低下头，继续吃起饭菜。 ——比目前人类所能创造出来的ai机器人还不如。 曲歌的心中只有这个想法。 …… 这样的观察持续了一个多月。 同时，曲歌还每天浏览大学生论坛，从纷乱的帖子里提取出了无数零碎的信息。 有几件事是确定的。 一、木雨他们在努力扩大陆重年的影响力，垃圾街那家陆重年主题的花甲粉丝店应该就是他们的杰作。 木雨虽然没有明确说过什么，但是等知道陆重年的人提升到一定的数量，应该会发生什么大事。 二、那些“事件”的发生地点是随机的，没有一定的规律，在映湖公园发生过，在理工发生过，在垃圾街似乎也发生过。 三、无关人员也可以进入“事件”内，只是他们不会知道真相，“事件”结束后，他们的大脑中也只能留下模糊的片段。 所以—— 想要进入“事件”，唯一的办法似乎就是多出去游荡。 至少，只呆在寝室里的话，肯定是不行的。 曲歌：“……” 他看了眼最近的气温，面孔非常严肃。 在3度到5度之间徘徊。 出去会被冻死。 ……算了，多穿点吧。 …… 就这样，曲歌开始了每天裹成一只粽子，于寒风中东走走，西走走的日子。 除了被冻出一场重感冒，连室友们都不由发出“智商和身体是不是真的只能拥有一样”的感叹之外，他的收获是一个大大的0。 曲歌有些郁闷。 ……身体是革命的本钱，他决定好好休息一天，等养好身体了，再接再厉。 这一天，室友们也睡得很早。 仅九点，寝室里就熄了灯，鼾声逐渐此起彼伏。 曲歌睡得很昏沉，但不知哪一刻，一声不算重的关门声将他惊醒。 他于黑暗中睡意朦胧地睁开眼，双目茫然地望着眼前的这片黑，耳朵里听到的，是走廊对面方向传来的脚步声。 不疾不缓，匀速的脚步声。 曲歌眨了眨眼，伸手摸到枕头边的手机，点亮屏幕。 晚上十点。 ……这种时候。 他坐起身。 犹豫了下，还是下床，穿上长裤，套上外套，匆匆走到门边，打开门。 往走廊尽头的方向一望，看到的是江河转身走下楼梯的背影。 ……曲歌跟了上去。 双休日，楼下一般不关门，也没阿姨守着。 他们一前一后离开了宿舍楼，在江河坐上一辆出租车后，曲歌也赶紧招下一辆，让司机师傅跟上。 司机师傅的神情很微妙，那频频通过后视镜瞥过来的眼神像是在怀疑他们在进行什么违法活动。 曲歌一边咳嗽，一边打开新莲市地图，判断着他们正在前行的方向。 ……然而他怎么都没想到，江河的车最后会停在一座偏僻的山下。 他更没想到，山脚下竟还停着十几辆出租车。 这些车有的很快就调头离开了，有的一直不动，司机师傅们好奇地探出车窗张望，可能是以为这里在进行什么神秘活动。 ……许许多多的学生汇聚在这里。 有男生，有女生。 他们有的穿着正常的日常服装，有的穿着一身睡衣，全都如江河一般，面无表情，机械地往山上走。 一瞬间，曲歌头皮发麻。 这些全都是……？！ 他错愕而又震撼，在原地呆立许久，才反应过来，赶紧跟上去。 他远远地跟着这帮人。 深夜里，山上很黑，伸手几乎不见五指。 曲歌必须打开手电筒，那些人却好像如入白昼一般，走得稳稳当当。 曲歌最开始有些紧张，但后面便冷静下来，因为很显然，这些人根本没有在关注有没有人跟踪他们——他们的眼睛里只有上方，而上方到底有什么？ 第335章 感冒未愈，睡了一半又出来进行这种体力活动，曲歌累得够呛。 他深深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需要健身了，等到停下来时，已经眼冒金星。 而出现在他面前的，是一栋奢华的建筑物。 建筑物大门敞开，几个穿着保安服的男人打着手电筒，拦在门前，慌张地喝退：“你们干什么？！快走！快走开！” “不要聚集在这里，我们不营业，快下山去！” “你们再不走我们就报警了啊！” 然而这些男男女女根本不理会他们，只直勾勾盯着建筑物里头，机械地向前拥去。 这画面，堪比丧尸围城。 “别理他们了，快关门！”一个男人后退着喊，“赶紧报警！” “但是闫少爷没说……” “等闫少爷赶到都来不及了！” 下一秒，两束车灯光一前一后扫射过来。 两辆车开上来，避开人群，小心翼翼停在了一旁的空地上。 “是闫少爷的车！”一名保安惊喜道。 曲歌心中一动，看过去。 闫少爷？ 不会是闫少闻吧？ 打头的一辆豪车里，四扇车门全部打开，驾驶座那边下来的人果然是闫少闻。 除他之外，还有木雨、叶随，和一个眼熟的男生。 曲歌在论坛里看到过对方的照片，好像叫蒋书阅，是莲大校草？他记得木雨当初拉他进去的那个群里也有这个人。 第二辆车里下来的是两位长辈——竟然是理工和莲大的校长？！ 曲歌又一次愕然。 他没认错人吧，连这两位校长也？ * 木雨在看到眼前的画面时很震惊。 前方这些人全都是熟面孔，他看到了死在迎新晚会副本里的洪环宇、王磊，看到了社团招新副本里的郝佳、祁山。 还有映湖公园副本的李明科、江河，垃圾街副本里的申楞…… 所有在副本里死去的玩家，此刻全都聚集在这里。 他们直直地往闻山会所里撞，里头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吸引着他们。 他在见到曲歌时更震惊，一时间以为自己的记忆出了大问题。 ——什么时候曲歌也死在副本里了？！ 曲歌黑线道：“我还活着，我是跟着江河过来的。” “江河？”木雨卡壳了一下，猛然想起来，“哦对，他是医科大的……” ……竟然是曲歌认识的人，这也太凑巧了。 不过这么看来，在那次见面之后，曲歌并没有放弃对副本的探究。 曲歌走过来，朝两位校长颔首，随后低声问木雨：“连他们也？” 木雨摇了摇头：“窦校长确实被扯进来了，但莲大贺校长今天只是凑巧……” 很凑巧，闫少闻在群里发消息的时候，窦校长和贺校长刚一起下飞机。 毕竟是涉及到这么多学生的事件，窦校长直接从机场赶了过来，路上显然没能把贺校长甩掉。 此刻，贺校长看着眼前的画面，眉头紧皱对友人说：“你是不是该跟我解释一下？” 窦校长叹气：“说来话长。” 另一头，保安们僵持在会所门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他们扯着嗓子喊：“闫少爷，这些人不走啊，怎么办，要不要报警？！” “先别报，”闫少闻问，“会所里面没有其他情况吗？” “没有，都挺正常的，我和老余刚刚巡逻过！” 蒋书阅说：“里面肯定有东西在吸引他们，要不让保安先把门关了吧？” 但保安们明显不敢动——他们现在害怕极了，关上大门对他们来说就是阻断了安全感。 闫少闻索性绕过前面这群“幽魂”，往大门那儿走过去。 其他人一起跟上。 这些“幽魂”并没有对他们表现出攻击性，甚至没看过来一眼，很显然，除了此刻会所里的某种“东西”，他们对别的全都不关心。 保安见他们过来，齐齐松了口气，终于敢把门关上了，脸色有些尴尬。 而会所的大门合上了，堵在门外的这些人也并没有变化。 他们依旧直勾勾盯着会所大门，不停往前挤。 两名胆子稍微大点的保安不停挥舞手臂，喝退他们。 “他们不像是会自己离开的样子，但总不能让他们一晚上都堵在这里，”叶随扶了扶眼镜，蹙眉道，“到了明天绝对会出问题。” 可怎么让这些人离开，是一个问题。 贺校长忽然开口，问站在最前面一个男生：“你们来这里干什么？” 这个男生正是映湖公园副本里的吕彬，他机械地回答：“我们来玩。” “玩什么？人家都停业了。” “我们有钱。” “人家停业了，你们有钱又怎么样？这里面到底有什么好玩的东西这么吸引你们？” 吕彬没有回答。 贺校长说：“你说出来了，我们就酌情放你进去，但注意，你必须说出那个‘东西’的完整名字。” 其余人一怔，随后凝起神，盯向吕彬。 吕彬直勾勾的眼神从会所大门移到了贺校长的身上。 这种眼神湿冷粘稠，让人很不舒服。 贺校长面色不改，窦校长却蹙起眉，上前一步，挡在他的身前。 第336章 “说不出来？说不出来的东西，我们要怎么给你们？”贺校长又问。 吕彬张了张嘴。 下一秒，他的脸上浮现出痛苦的神色，他捂住了自己的喉咙。 “‘不能对外说出真相’的机制启动了？”蒋书阅吃惊道。 几位老玩家精神一振。 作为局外人的曲歌和贺校长则是眉头微动——他们听不懂，但好像能猜出是什么意思。 吕彬面目狰狞地捂着脖子，摆动身体挣扎，几秒后才神色缓和。 他急促地喘着气，放下手，抬起头，幽幽看向贺校长，卡bug一般重复起刚才的话：“我们要玩。” 木雨立刻学着贺校长回他：“你们要玩什么？说过了，说出那个东西的名字，我们才能拿出来让你们玩。” 吕彬的脸上流露出愤恨，这种表情让他看起来好像还活着。 “说不出来就回去，”木雨缓缓道，“连名字都报不出来的东西，不属于你们。” 这样的对话重复几遍，竟真的有人放弃地转身离开了。 只是离开前，这些人望过来的眼神非常阴冷。 几个老玩家都有一种感觉—— 这种眼神不像是这些人自己发出的，而是有某种生物在通过他们的眼睛这样盯着他们。 这种感觉令他们的背脊升起一股森森寒意。 ……然而即使感到不适，该做的也得做，他们一齐行动起来，用同样的对话逼退这些“幽魂”。 “幽魂”们心不甘情不愿，陆陆续续离开，直到这块场地被清空，时间已经接近一点。 蒋书阅累得双手叉腰：“他们不会等会儿又上来了吧？” “……那就报警，不管了。”闫大少爷破罐子破摔的态度让大家噎住。 贺校长不满地对窦校长说：“你怎么不早点跟我说有这种事？” “说了有什么用？”窦校长无奈，“难道还真把你扯进来？” “多个脑袋，多一条思路，这个道理你懂。”贺校长说着转过身，推开了会所大门。 吱呀一声，大门重新敞开。 停业期间，不论是白天还是黑夜，会所里都不会打开所有的灯。 此刻，整个会所大部分楼层都是漆黑一片，只有一楼大厅，有几盏灯开着，幽幽散发着昏黄的光芒。 保安队长擦着汗道：“里面真的什么东西都没有，墙面也都是正常的，我们看过监控录像，没看到有什么墙被拉开或者挤压在一起的情况。” 登时，贺校长瞪向窦校长，曲歌瞥向木雨。 眼神里都是一个意思。 ——墙面被拉开、挤压又是什么状况？ 窦校长和木雨有点脑壳疼。 要解释的东西太多了，一时之间真有点解释不清楚。 最关键的是，在看清楚大堂内部的一瞬间，他们就意识到了。 ——局外人看不见。 这大堂里分明到处都漂浮着“东西”，这几位保安，贺校长和曲歌，却全都看不见。 第119章 日常（十九） 无数流星划过空间。 它们如心脏搏动般一闪一灭，在划行中留下细长的轨迹。 这些轨迹纷乱分布在各处，一时之间，整个大堂如同宇宙。 注意到他们的眼神，曲歌敏锐地问：“你们看到‘东西’了？” “是，但是……”木雨凝眉，向前迈步。 一粒小小的流星坠向他。 叶随和蒋书阅有些紧张，木雨却直勾勾盯着这粒流星，直到它砸入他的身体。 他身后的人看到，这粒流星从他的后背穿梭出来。 而这一瞬，木雨微颤，瞳孔放大——他的脑海中一闪而过一副画面。 是映湖公园里，他坐在石头上，被陆重年揭下红盖头的那一幕。 画面转瞬即逝。 紧接着，又一粒流星从他的左肩那儿穿过去，他的脑海中莫名浮现出高中时的课堂。 他眸色微动，向里走了好几步，来到了中央。 见他如此大胆，身后的人也全都跟了进来。 很快，蒋书阅、叶随、闫少闻和窦校长全都在脑海中看到了画面。 “这是什么？”蒋书阅低头看着穿过自己身体的无数道细小流星，“我们的记忆？” “不，我感觉还是和这里的时空扭曲有关系。”木雨说出了自己的判断。 “你认为这些‘流星’是时空的片段？”叶随问他。 “对，如果仅仅是‘记忆’，这些东西应该不会引来刚才那些人，”木雨转过身对他们说，“你们不觉得他们刚才都像是被祂控制了吗？” 因为有无关人士在场，木雨没办法把一些词汇说出来，但叶随他们都懂。 祂指的不是守护者，而是窃取者。 他们曾经判断，死去的玩家的皮囊是被守护者留下的，然而刚才那些人充满恶意的眼神，怎么看都不像是守护者发出的。 窃取者好像也能控制这些皮囊，而祂让那些人来到这里是为了什么？ 会不会，是因为这里时空扭曲的问题越来越严重了？ 祂好像很着急，急着想要解决什么麻烦。 闫少闻不动声色地感受了会儿，指了指上面：“去三楼看看？” 木雨：“走。” 三楼的流星更为密集。 第337章 他们刚踏上这一层楼，前方就有无数道细长的光飞来，直直穿过他们的身体。 一时之间，他们仿佛万箭穿心，身体僵硬，动弹不得。 记忆纷至沓来，重叠在一起，如同草原上奔驰的群马，哒哒哒的声音交叠着，根本分不清哪道蹄声是哪双蹄下发出的。 蒋书阅捂住额头，脸色变得有些苍白，叶随也皱起眉头，有些犯恶心。 作为完全看不到这些流星的人，曲歌、贺校长和那群保安并没有出现类似的状况，他们只看到了一条普通的走廊。 保安们面面相觑，一脸疑惑，只能上前扶住明显露出不适的蒋书阅和叶随。 曲歌和贺校长神色各异。 曲歌抿着唇，一边低低咳嗽，一边仔细打量这空间。 贺校长走上前问友人：“所以你都看到什么了？” “一些过去的画面，”窦校长睁开闭着的双眼，说，“如果这些流星一样的东西是时空的片段，以祂这么着急的态度，恐怕接下来这几天这些流星还会变得更加密集。等密集到某一种程度——” “会发生什么事吧？”他若有所思。 这句话令在场所有人身体紧绷。 令身为高维生物的祂也如此紧张的，会是什么事呢……？ * 因为对这些流星束手无策，他们最终只能就这样回到一楼。 时空扭曲的问题再严重下去，会发生什么很难预测，闫少闻让保安队也撤离这里。 明天他打算叫技术工过来，把几个位置的摄像头实时监控连到他的手机里，这样一旦那些“幽魂”去而复返，或者会所里出现其他异变，他都能及时发现。 然后他们把所有门窗又重新检查了一遍，才离开。 曲歌咳嗽得很厉害，鼻音也很重，木雨有些无奈：“都重感冒成这样了还非来不可啊？” 曲歌哑声道：“换成是你，你能止住好奇心？” 木雨：“唔，如果不牵扯到我朋友的话……” “你也说了，不牵扯到朋友的话。”曲歌别开眼。 木雨一顿。 他像发现新大陆似的，忽然睁大眼，眨巴眨巴瞧着这个男生。 曲歌被看得不自在，脸别得更开，受不了了才回过头来，眉头皱得能夹死一只苍蝇。 “你在看什么？” “我们是朋友？”木雨小声问。 曲歌僵硬：“……我们不是吗？” “我一直把你当朋友啊，但我不知道你怎么想的，感觉你不像是会承认任何人是你朋友的那种类型，”木雨又惊奇又乐，“没想到你竟然会说出这句话。” 曲歌：“……现在你听到了。” 木雨得寸进尺：“那再说一次？刚刚那句没听清楚，这句我仔细听听？” 曲歌憋红脸，恼羞成怒：“……你够了！” 另一头，贺校长也在对友人表达不满，原因是他想“加入”进来，但窦校长不让。 “真的不是什么好玩的事情，贺延，一大把年纪了，别闹。” “我要是‘一大把年纪’那你算什么？！” 看着贺校长被窦校长塞进车里，曲歌停住脚步，又低低咳嗽几声。 咳完了，他喘了口气，沉默片刻，启唇道：“你真的不打算拉我一起入伙？贺校长也说了，多个脑袋，多一条思路。” 他瞥向木雨。 他身旁的男生站在夜色中。 寒风飒飒吹着他的黑发，他的唇边挂着很淡的笑。 “如果你是自然而然被选中的，那么我无话可说，但如果不是，”木雨说，“曲歌，止步吧。” * 三天后，另一个世界。 下午一点。 陆重年在寝室里整理好要带走的东西，拉上背包拉链，随后双手撑在书桌上，叹息一声。 脑海中回想起的，是几天前发生的事情。 …… 彼时，垃圾街。 他站在某家花甲粉丝店门口，看着店铺里大大小小、无处不在的木雨的照片，无数好奇拍照的顾客，和正在跟小弟一起分发木雨小卡的高瞻远，陷入了前所未有的茫然。 之所以会来这里，是因为闫少闻在微信上发给他照片，告诉他“木雨”在大学城里火了。 之所以会茫然，是因为前几天他把另一个世界的高瞻远写的信转交给这个世界的高瞻远时，这位忘记了他的大哥，身体里又留存着对他的敌意的男生，第一反应是： “陆重年你有毛病吧，学我的字干什么？！” 第二反应是—— “哈，我有一位大哥？开玩笑，我高瞻远从不认大哥！” 而此刻，等高瞻远身旁的小弟瞅到了他，屁颠屁颠跑过来打招呼时，这位小弟在他的耳边悄咪咪补上了那天他走后高瞻远的第三个反应。 高瞻远当时不屑地甩手，想要扔掉那个信封，没想到里面飘出来两张照片。 他狐疑地弯腰捡起，翻到正面一看。 登时双膝跪下，惊声大喊： “——大哥？！” …… 陆重年：“…………” 木雨的影响力能在这个世界被扩大，是好事。 但是以这种方式…… 他冷静地想，千万不能让木雨知道。 高瞻远再见到他时，脸色很别扭。 第338章 他别别扭扭走过来，说：“我姑且信了那封信里写的东西，但你要对我解释的事情还有很多吧，最重要的就是，你是怎么去到那个世界的？” 最后半句话，他的声音压得很低，鬼鬼祟祟。 陆重年只能回答：“具体的方式我也不知道，祂只是选择了我。” 高瞻远眉毛一竖：“那那个世界的我写信给我干什么？就为了让我知道这件事？” “为了木雨。” 高瞻远被噎住，一脸憋屈：“……那我其他什么都干不了？” 陆重年忽然问：“你把木雨的事全部想起来了吗？” “还没有，只能零零碎碎想起一些……” “只要能全部想起来，你就是帮到我们了。” 高瞻远脸绷得很紧，显然对这个答案不满意。 然后，他眼神一飘，视线忽然落到了陆重年的身后。 陆重年敏锐地回过头，怔住。 他的身后站着两个人。 一男一女。 其中那个男人正是他这两天打算过去拜访的人…… 是木晨曦。 他身旁的女性只比他稍微矮一些，但放在同性当中也已经很高，有一米七五左右。 穿着一身干练的女式西装，扎着干净利落的马尾辫，脸上是清爽的妆容。 眉眼与木晨曦、木雨非常相似，一双桃花眼，明明是非常甜美的眼型，眼神却冷静凌厉，看起来厉害程度不亚于木晨曦。 对于这位女性的身份，陆重年的心里立刻有了大概的猜想。 但不论如何，木晨曦不请自来还是超出了他的预计。 “来吃粉的？现在店里没有空位，要不两位稍微等一下？”高瞻远把他们当客人招呼起来，“我拿两张凳子给你们？” “不了，我们不是来吃饭的，只是在网上看到了，所以想过来问一下，”木晨曦抬了抬眼，视线扫向店内的木雨海报，“你们认识这个叫木雨的人？” 高瞻远愣住：“……你们也认识他？” “我们可以和他见一面吗？”那位女性开口，嗓音低沉磁性。 高瞻远有点卡壳：“不是，你们是谁啊？” 陆重年上前一步：“如果想知道木雨的事，就跟我来吧。” …… 那天。 高瞻远跟他堂姐说了一声，就眼巴巴地跟着他们走了。 而木晨曦和那位名叫木晨星的，应该是木雨姐姐的人，对视一眼之后，便不再多问，两人请陆重年带路。 他们来到了他的宿舍，他从抽屉中翻出了另一个世界的木晨曦交给他的纸。 那是晚自习副本结束前，木晨曦交给他的东西。 【要唤醒那个世界的我，一句话就够了。】 如此说着，那个男人随笔写下一句话，撕下纸，对折，递给了他。 而那个傍晚，在寝室里，他将这张纸递给了这个世界的木晨曦。 木晨曦接过时，还在探究地打量他。 随后，他的视线便落在了这张纸上。 他当着所有人的面，展开了这张信纸。 上面只写了一句话。 【木雨是你们的弟弟。】 就这一句，寝室里静了足足一分钟。 ……然后，这两人以出人意料的冷静将这张纸收下。 木晨曦给了他一串手机号，说：“我不知道你们到底遇到了什么，但如果‘特殊情况’出现了，立刻联系我们。” 陆重年蹙起眉头：“那是在另一个世界发生的事，目前除了我，没有任何人能过去。” “没关系。” 这两人听到任何陌生的词汇都没有表现出不解及畏惧，仿佛打定了主意，不论遇到什么都接受，不论有什么危险都要迎上去。 他们站在夕阳光下，两双锐利的眼睛令陆重年回想起了木雨。 “不论如何，我们要亲眼看到到底是怎么回事。” …… 时间回到此刻。 这个世界没有日历，日期只存在于人们的口述之中，陆重年记得，今天已经是12月13日。 离上一个晚自习副本结束，已经过去快一个月。 间隔期意外地长，似乎隐隐喻示着有什么重大的变化快要发生了。 而今天，他的心中终于出现了副本即将来临的预感。 要联系木晨曦和木晨星吗？ 陆重年揉起眼角。 对了，还有一个高瞻远。 那天那家伙也在场，听了木晨曦的话，立刻就说要带上他。 思索良久，陆重年放下手。 ……算了，反正不论如何也只有他一个人能去到另一个世界。 他们想跟着就让他们跟着吧。 打完两通电话，告知此行的目的地之后，他下了楼。 前几天他回了一趟家，开了车回来，今天他也打算开车过去。 刚坐进驾驶座，车外一道身影闪过，紧接着副驾驶座车门被打开，闫少闻钻了进来。 陆重年又头疼了：“你来做什么？” “我才要问你，你打算去做什么？最近‘木雨’的名气越来越大，你的行踪也越来越诡秘了。”闫少闻一脸探究。 “不是你会感兴趣的事情。”陆重年启动车子。 “你没试过怎么知道我不会感兴趣？” 陆重年瞥他一眼。 第339章 闫少闻接收到这个眼神，挑起眉梢：“啊，你确实知道，所以，是怎么知道的？” ……这也是个敏锐的人。 那个世界的闫少闻并没有让木雨转交任何信件，陆重年倒是能猜到对方的想法。 大概是觉得，这个世界的他根本不需要任何提醒，就能猜到最核心的问题。 陆重年别开眼，算了，带三个人也是带，带四个人也是带，没差别…… 于是，他就这么开车驶出了宿舍区。 他干脆利落的妥协似乎令闫少闻越发有兴致。 这个男人打量他几眼，便看向前方：“打算去哪里？” “医科大。” “为什么是那里？” “去了就知道了。” 闫少闻发出意味深长的轻哼。 随后，他安静了会儿，说：“最近总有种紧迫感。” “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感觉某个重要的时刻快要来临了。” 第120章 生命科学馆（一） 陆重年将车驶入医科大，停在了靠近校门口的路面停车位上。 他们在车里等了大概半个小时，一辆小电驴从远处窜来，停在他们旁边。 高瞻远穿着一身黑色夹克，摘下头盔，隔着车窗对陆重年点了下头，打量几眼闫少闻。 又过了十几分钟，另一辆车开了进来，隔着三个车位停下。 车上下来了木晨曦和木晨星，两人今天都穿得很干练。 “走吧。”陆重年打开车门。 闫少闻跟着下去：“这组合是不是也太奇怪了一点？” 在陆重年的带领下，他们五个人往一条小路走去。 “每次‘事件’来临之前，预感都会告诉我时间和地点。只要时间到了，我就会到另一个世界，‘事件’结束，我就会回来，”陆重年走在最前面，“但对你们来说，这可能就是一眨眼的事，你们甚至不一定会发觉我已经离开过了。” “没关系，看了再说。”木晨曦依旧非常坚持。 陆重年便不再多言。 他们从小路走到大路，拐过一个弯，最后停在了一栋银色建筑前面。 银色建筑的顶部是下陷的弧状，四周边缘有一些网格状装饰，看起来像是一个巨大的摇篮。 这会儿已经是下午两点十分，馆内非常热闹，来来往往的人很多。 建筑物大门右边的墙面上嵌着几个铜字——“生命科学馆”。 门口摆放着几个花篮，这栋建筑物看来是医科大新开放的场馆，大概是作科普展览用。 “所以，预感告诉你的地点就是这里？”高瞻远满脸狐疑。 “时间呢？”木晨曦看向陆重年。 “差不多了。”陆重年轻声说，抬脚，迈上阶梯。 两位学生在门口迎宾，见到他们便热情道：“欢迎来到生命科学馆，你们的右手边是场馆地图，扫描上面的二维码可以获得语音讲解，需要人工讲解的话请跟我们说。” “我们随便看看。”闫少闻道。 木晨星倒是拿起一份地图，展开，迅速地浏览。 整个场馆有八个厅，分为上下两层楼，不同的厅不同的主题，但大主题显然只有一个——生命。 他们现在是在a厅，主题是人类起源。 左边是b厅，和植物有关；右边的c厅和动物有关。 再往楼上去，则是d厅，讲的是人类的孕育，从受精卵开始，一路展示了“一个人的诞生”。 “所以，你现在想去哪里？”木晨曦问。 四个人齐刷刷看向陆重年。 “……”陆重年实在不好形容这种一举一动都被人关注着的感觉，“预感不会告诉我非常精确的位置，就在这里大致看看吧。” 话虽如此，为了能够亲眼见证到“事件”发生的一瞬间，这四个人还是紧巴巴地跟着他。 他们在一楼粗略逛了一圈，上了二楼。 “……这是怀孕五个月的影像图，这个时候大部分准妈妈已经能够感觉到明显的胎动……” 一道熟悉的嗓音正在做讲解。 他们循声看过去，在不远处围聚在墙边的人群中发现了一抹高挑的身影。 闫少闻轻声道：“那是曲歌？” 陆重年不动声色。 几分钟后，曲歌讲解完了，注意到他们，走了过来，略有些意外地打招呼：“你们也来了？” “你被你们学校拉来这里充壮丁？”闫少闻调侃。 曲歌解释：“这几天新开馆，人比较多，学生会忙不过来，学姐就让我来帮几天忙。” 陆重年低头看了眼时间。 下午2：25。 总感觉时间已经很接近了，但一切到底会如何发生，每次他也都得等到那一刻来临了才会知道。 闲着也是闲着，他们继续逛。 曲歌也再次做起讲解员，带他们从这个厅的头游览起。 不过到底是熟人，他没有讲解得那么一本正经，偶尔也会聊一两句别的。 “说起来，你在莲大感觉怎么样？”他随意地问陆重年，“你是数学系吧？” “嗯，”陆重年一边观察着四周，一边回答，“还不错。” “有打算辅修第二专业吗？” “暂时没这个打算。” 曲歌看过来一眼，颇有点“浪费了你的学习能力”的意思。 第340章 “我倒是想学一下德语，对我以后可能会有点帮助。” 忽然，高瞻远从后面走过来，拍了下陆重年的肩膀：“喂，那东西还没来吗？还是已经来过了？” “还没有。”陆重年有些无奈。 高瞻远嘟哝着“怎么还不来”，双手插着裤兜又去看别的了。 曲歌看着高瞻远的背影：“我记得他也是新莲一中的？” “是，以前是10班的。” 曲歌的视线长久地停留在高瞻远身上，他回过头来，忽然问：“‘那东西’是指什么东西？” 陆重年一顿：“没什么，他只是在等一些消息。” 曲歌的眼神带上了一丝探究。 陆重年假装没看见，继续往前走去。 他们走到下一个展区。 这个展区的角落里摆着一个模型。 一个小小的摇篮，假婴儿躺在里面，一边嗦着手指，一边笑眯眯望着上方，它的上方是几个垂坠下来的婴儿车装饰。 一位女性站在模型旁边，正在与人交谈。 曲歌停下脚步，介绍道：“那是我们的学姐，这部分展区是由她亲手布置的。” “毕业生？”陆重年打量着对方的装扮。 “嗯，毕业有三年了，现在在一家医院里工作。” 忽然，那位学姐朝他们看过来——看向了他们的身后。 她惊喜地挥手：“好巧，你怎么来了，今天不上班？” 曲歌和陆重年下意识回过头。 木晨曦带着木晨星与他们擦肩而过，走向前方。 木晨曦寒暄道：“不是，今天来这里是有别的事，顺便进来看看。” 这两人认识。 曲歌有些意外：“这两位是？” “正在和你学姐聊的那位叫木晨曦，是你的学长，医科大毕业生。他旁边的那位名字是木晨星，他的妹妹。” 语罢，陆重年一时沉默。 如果木雨的存在没有被抹消，他对木晨曦与木晨星的介绍自然不会只是他们的名字。 他默然地看了会儿，迈步往前走，注意到曲歌还停留在原地，便又停下，侧身看向他。 曲歌喃喃道：“……他们都姓‘木’？木头的‘木’？” 陆重年眸色微动：“是，怎么了？” “……其实最近我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突然想到了，然后就发现怎么也想不明白。” 曲歌看向他。 “当年我一直是年级老三，不论什么考试，永远有两个人在我前面，一个人是你，还有一个人是谁？” “我始终回忆不起那个人的名字，甚至记不起那个人的脸，就好像那个人从来都不存在一样。” “但这不合理，我不可能不记得自己的对手是谁。” “高考最后一场考试结束的时候，我踏出考场看到了你们两个人的背影，我记得那天你穿着一件黑色的衣服，而另外一个人呢？他的背影在我的记忆里却被模糊了。” 陆重年的神色发生了变化。 他转过身来。 “我问过我们班里的人，他们都不记得有那么一个人。我去问老师，他们只记得我确实总是在年级第三名，但前两名除了你，还有一个人的名字他们怎么都想不起来了。” “像是一个现实世界的bug，不是吗？” “我甚至在想，到底是我出了问题，还是他们出了问题。” “直到我看到论坛上别人发出来的照片，看到了刚才那位金头发的男同学在垃圾街花甲粉店张贴出来的海报——直到今天，现在，我终于确定，出问题的不是我。” 曲歌缓缓道：“陆重年，你也知道的，对吗？” “木雨，他去哪儿了？” 忽然—— 【时空交叠中，共出现三对重复者。】 【请重复者在三分钟内找到另一个自己，并实现融合，否则将会湮灭。】 【3】 一连串金色字体忽然浮现在两人的中间。 陆重年和曲歌全都瞳孔一缩。 曲歌面露愕然，后退一步，陆重年却立即抬起头，向四周看去—— 窗外已然迷雾重重。 副本来了，但这一次的情况明显和以往不太一样！ 此刻，这层楼依旧有不少人，但他们神色自然，显然没有看到空气中奇怪的文字。 人群中只有其中几个人，神情发生了微变。 两声“卧槽”在这个厅的一左一右响起。 ——循声望去，竟有两个高瞻远瞪着彼此！ 他们身前的空气中全都浮动着那三行金色字体，他们两人也全都穿着黑色夹克，满脸不敢置信。 站在左边的那个孤身一人，他显然就是今天跟着陆重年来这里的那个，是这个世界的高瞻远，他正目瞪口呆。 而站在右边的那个，他的身旁还有其他两个人，其中一人便是木雨。 木雨迅速看了陆重年和曲歌一眼，来不及多想，推了身旁的高瞻远一把：“快过去！” “什、什么？我要干什么？！”高瞻远被往前推了几步，难以置信地走向另一个自己。 站在木雨身后的木晨曦眸光一转，看到了从不远处的陆重年身后走出来的另一个自己。 那个自己正盯着他，身后还跟着一个满脸惊诧的木晨星…… 第341章 木晨曦：“…………” 另一个世界的他怎么把晨星也扯进来了？ 虽然多少感到现状有些离谱，但是…… 他走过去，一脸头疼地伸出手：“试试看这样行不行。” 另一个他眉头紧皱，显然对这情况感到有些不适，对他也有些戒备。 但瞥了眼空气中一路跟随的文字，和不远处的木雨，这个他还是勉为其难配合地伸出了手。 两人的手相触。 一股无形的力量将他们重重推向彼此，眨眼间，他们融合在了一起。 融合后，木晨曦捂住额头，木雨跑过来扶住他：“哥，你没事吧？” “没事，”木晨曦闭了会儿眼，“两个世界的记忆合在一起了，我要缓缓。” 木雨抬起头，张了张嘴：“姐……” 木晨星惊疑不定地望着他，喃喃道：“……阿雨？” 【还剩两对重复者。】 【2】 见两个木晨曦融合了，两个高瞻远也赶紧抱在了一起。 尽管如此，他们两脸嫌弃。 一个绿着脸吼：“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另一个也是快窒息的模样：“融合了不就知道了！啊啊啊为什么偏偏是我！” 他们也合二为一。 【还剩一对重复者。】 【1】 他们所有人都聚集起来。 陆重年、木雨、曲歌、木晨曦、木晨星、高瞻远，他们全都能看到文字，全都是被这个副本选中的玩家 可还有一对重复者——他们是谁？正在哪里？ 陆重年蹙眉看向四周：“闫少闻到哪里去了？” …… 此刻，逛到了2楼e厅的闫少闻盯着面前这两行金色字体，心有所感一般，拿起手机，打开微信。 微信列表里有一个他自己开的小号，平时用来转发备存一些文件。 他在心里问自己，是不是有点太荒谬了？ 但他还是在这个聊天页面发了一个：“？” 很快，页面同一侧便出现了一个新的：“？” 闫少闻闭了闭眼。 竟然真的是他。 他睁开眼，同侧紧跟着出现了第二条消息，这条消息的语气就不太像是他的了。 “？你个头，你人在哪？” 闫少闻：“……” 这位是谁？ 他无语地回：“2楼e厅门口。” 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只手按在了他的肩膀上。 一瞬间，有什么东西撞进了他的身体，大量的记忆涌入脑海，画面横冲直撞，噼里啪啦交叠挤压，思维受到强烈的冲击，出现了空白的停滞。 闫少闻眼前一黑，身体摇晃一下，被一双手扶住。 耳朵边嗡嗡作响，大脑中像是有洪水呼啸而过。 洪水粗暴地冲开一切，无情地奔流远去，只留下阵阵嗡鸣，令人直泛恶心。 两三秒后，闫少闻才缓过来。 他平复着呼吸，睁开眼，瞥向身旁。 身旁，卷毛男生眼巴巴地瞅着他，像是在好奇他现在是个什么状况。 闫少闻勾起唇，懒懒笑了起来。 “字打得倒是挺快。” 他的记忆，融合了。 刹那间，空气仿佛被抽干，他们一顿，只感觉胸腔内的氧气仿佛也在一瞬间全部蒸发。 整个空间扭曲、压缩，他们像两块饼干一样被压扁，转眼便失去了意识。 …… …… 木雨在一个很奇怪的房间里醒了过来。 四面都是银色金属墙壁，整个房间里没有任何一件物品，非常空荡，人也只有他一个。 他一边揉着额角，一边扶墙站起身。 ……今天不论是他、他哥还是高瞻远，都是在这里偶遇的。 在看到彼此的瞬间，他们就确定副本肯定是要来了。 刚刚在楼下的时候，他们还在猜测这次副本会不会有什么变化，没想到最后竟然会是这种情况…… 时空交叠。 所以，他们现在是还在他们那个世界里，还是来到了陆重年的世界？ 亦或者，现在已经没有两个世界的区分，他们正在一个独立于那两个世界的第三空间里？ 木雨吐出一口气。 算了，先对付眼下的副本吧。 这个房间有前后两扇门。 他一边观察，一边走向其中一扇，手刚握上门把，就听到门外传来一声尖叫。 他微怔，立刻打开门，冲了出去。 从这个奇怪的房间冲向声音来源处的路上，他注意到他的左手边有一处下行楼梯，右手边则是一个环形台桌。 台桌上摆着一个立牌，上面写着： 1、请尽快找到怪物发生器，并将其摧毁。 2、若一个小时内无法完成任务，请做好心理准备……迎接死亡。 台桌里面有一根柱子，柱子上则挂着一面kt板。 新莲医院接诊规则： 1、开始接诊之前，请各位医生阅读科室规则及《因片学》。 2、请各位医生在细心查明患者病因之后，决定治疗方案。 3、若发现即将因爆的病人，需注意因片爆射污染，在无法治疗的情况下请尽量将病人带入爆炸室。 4、若在院内发现游散因片聚集体，在没有穿防护服的情况下，请立即远离或者躲藏起来。 第342章 5、请各位医生随时注意身体及精神健康，发现不适尽快治疗，始终保持饱满的工作状态。 木雨囫囵扫了眼，有些懵。 他们现在是在一家医院里？ 副本这次把他们从医科大生命科学馆提取到了一个完全不相干的地方？？ 可“因片”是什么东西？ 还有“爆射污染”“因片聚集体”——这些字眼怎么看都不像是现实世界医院里会存在的东西，这是什么科幻片设定吗？ 木雨没空多想，循着刚才那阵声音冲到了另一个房间的门口，遇到了从另一个方向赶过来的高瞻远。 “大哥！”高瞻远喊了一声。 他们面前的这个房间比木雨刚才呆的那个更大，也分了前后两扇门，此刻他和高瞻远各自站在两扇门前。 大门敞开着，门边墙壁上挂着“手术室”牌子，而门内的景象，让木雨和高瞻远全都震惊了。 里面有三个人。 曲歌，和两个陌生的一男一女。 那一男一女满脸恐惧，刚才的尖叫声应该是那个女生发出的，她捂着嘴，整个人在剧烈地颤抖。 曲歌站在他们身前，尽管表现得更冷静一些，此刻却也非常惊愕。 他们全都在看着一个方向。 那是手术室的角落。 那儿的情状……简直难以用言语来形容。 手术台、墙面、地上，到处都沾着一些黑色、金色、五彩斑斓的东西。 这些东西全都是流体状，它们像是不受引力控制，正在缓慢地向上拉伸，变幻出各种诡奇的形状。 它们呈溅射状散布，而溅射的中心点，是一块肉粉色的布一样的东西。 这块“布”皱缩堆叠在一起，躺在一堆散落的衣物上面。 隐隐能看到“布”上有着黑色的人类头发一样的图案，似乎还有眼睛，扭曲的四肢，手指…… ……这好像是一张被挖空了所有内脏、血肉与骨骼的，人类的皮囊。 第121章 生命科学馆（二） “……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木雨走进去。 那个陌生男生回头看到他，抓狂地吼：“我才想问发生了什么事，这里到底是什么鬼地方，你们又是谁？！” 他的脸色白得跟鬼一样，额头上全是细密的汗，胸膛起伏剧烈。 曲歌深呼吸一口气，回答了木雨的问题：“说不清楚，醒过来的时候就这样了，不过还在晕眩的时候，我好像隐约有听到一声爆炸声响。” 爆炸？ 木雨立刻想到刚才看到的其中两条规则。 【若发现即将因爆的病人，需注意因片爆射污染，在无法治疗的情况下请尽量将病人带入爆炸室。】 【若在院内发现游散因片聚集体，在没有穿防护服的情况下，请立即远离或者躲藏起来。】 ……因片难道就是现在那个污染角落里黑色金色五彩斑斓的那堆东西？ 就在这时，那个女生颤抖着跪了下去，用手撑住身体，缓慢爬向那具皮囊。 木雨立即出声警告：“不要碰那些东西，快走开，离远一点！” “但是这是璐璐……这是璐璐啊。”女生掉着眼泪，难以置信地触摸到了那具皮囊。 她的手猛地缩了一下，眼睛睁大：“她还在呼吸，她没有死，她还有呼吸！” 她激动地回过头来，对他们说。 所有人愕然。 都变成这样了……竟然还活着？！ 木雨注意到手术室内的墙壁上还挂着一面kt板，上面陈列着手术室的注意事项。 1、术前可适量注射“冷静”因片，让病人静躺半分钟后，剖体治疗。 2、手术期间请记得开启大型催回机。 3、自病人体内取出的个人因片，若没有后续使用价值，请记得即时溶解，以防污染。 4、源自于同一个病人的因片及人生总计消失百分之十及以上，该病人将会死亡，请医生注意手术损耗，以防出现医疗事故。 尽管许许多多的陌生词汇堆叠在一起，但木雨还是第一时间从中提取出了重点信息。 病人身体里的因片及人生要消失达百分之十以上才会死亡。 “璐璐”的皮囊还在呼吸，也就意味着因片及人生离开人体也没关系？而她失去的部分还没达到死亡临界点？她还有救？ 怎么救？ 把这些东西全都塞回去？怎么塞？ “防护服，”木雨迅速思考，“我们首先需要穿上防护服，要找到放这些东西的地方，里面肯定还有其他器材！” 前门的高瞻远一听，连忙道：“雨哥，我刚刚醒来的那个地方好像就是器材室，里面有很多东西！” “那我们过去看看。曲歌你们留在这里，互相照看一下，离那些东西远点，这是规则里说的，千万不要再碰了！” 女生连忙站起身，后退几步。 男生则离得更远了，像是恨不得跟他们俩一起走。 曲歌回过头来，看了木雨一眼。 * 器材室就在这层楼的北面，木雨发现这整层楼好像总共也就只有三个房间。 一间是手术室，位于西面，占的面积最大； 一间是他刚才醒来时所在的那个房间，他现在回头一看才发现，那个房间的门边挂着“爆炸室”的牌子，位于东面。 第343章 剩下一间就是器材室，它位于爆炸室和手术室的中间。 器材室和手术室的中间还有一面凸出来的墙，仿佛墙内还有着什么特殊空间，但木雨没找到门。 整一层楼总共有两扇窗户，分别位于器材室和凸起墙面的中间、爆炸室和器材室的中间。 窗外黑魆魆的，能看到迷雾在涌动。 木雨和高瞻远闯入器材室，里面光线昏暗，一排排的架子上堆放着不同的东西。 他很快就找到了防护服，它们被折叠起来包装在塑料袋里。 他扔给高瞻远一件，自己拿了一件，当场拆了包装袋，穿上。 防护服是连体款，全身黑，只有脸部是透明材料，倒不算厚重，就是穿上后呼吸有些憋闷。 穿完后，他又拿了三件，去找别的东西。 在防护服后面的那排架子上，他们找到了一种名为“因片专用吸取管”的东西，看起来和拔了针头的大号针管没什么差别……他们随手抓了十几支。 而最下面那层架子上摆着的……是手枪？！ 高瞻远拿起来一看，发现枪的手柄部有几个刻字：“‘催回枪’？这是什么玩意儿？” 木雨立刻回忆起手术室规则中的其中一项——【手术期间请记得开启大型催回机】。 ……虽然不知道“催回机”“催回枪”到底是些什么功能的玩意儿，但应该也是用来对付因片的。 “拿上吧，拿个两把。” 取好东西后，两人转身就跑。 回到手术室，木雨把三件防护服扔给那三个人，让他们立刻穿上，他和高瞻远拿着吸取管来到角落里的污染区。 凑近看了，才发现被溅射出来的这三种颜色的东西性质有所不同。 五彩斑斓的那些，是单纯的非牛顿流体。 它们就像是各种颜色混合在一起的颜料，带着一层淡淡的珠光，粘附在各自的角落里。 有的向上拉伸成一条细线，有的变形成了葫芦状，形态各异，还在不断变化。 有一种五彩的光晕从它们的表面升腾到空气中……就像是它们正在蒸发。 而金色和黑色的东西，并非是流体，它们是各种细碎的颗粒组成的凝聚体。 仔细看，这些颗粒还有着不同的形状，有的是五角星，有的是三角形，很像现实世界中那些几块钱一瓶的亮片。 金色的凝聚体也被一种光晕笼罩着，像是在升华，消失。 而黑色的凝聚体……它们竟在缓慢地移动！ 它们像是有意识的活物一般！ 木雨将吸取管对准一部分黑色凝聚体，抽拉活塞柄，瞬间，黑色凝聚体全部被吸进了管子里。 它们只能在针管里翻腾涌动。 木雨蹙起眉头。 “瞩瞩，你去收集金色和五彩斑斓的那些东西，黑色的我来负责。” “好！” 两人动作很快。 曲歌他们穿好防护服后，也加入到了他们的阵营当中。 那个陌生男生叫孙崖，女生叫王可音。 她的室友，也就是此刻变成了一堆皮囊的女生，全名叫兰璐。 这三个人全都是医科大的学生，副本降临时他们三人全都在一楼。 他们也看到了那些浮动在空气中的金色字体，却完全不知道是什么状况，此刻一边忙碌一边听木雨解释了，才知道这是副本游戏。 孙崖有些难以接受，王可音却一门心思在救自己的小伙伴上面，完全没有心思去恐惧和害怕。 至于曲歌—— 要不是他还问了一句“所以一般怪物发生器会在哪里”，木雨差点忘了这家伙也是个副本新人，这家伙表现得太冷静了。 “那东西一般不会在很容易找到的地方，要推进副本，分析线索，才能确定它的位置。” 木雨说着，觑了曲歌一下。 曲歌在认真地吸取五彩流体，注意到他的眼神，不动声色地问：“怎么了？” “……没什么。”木雨只是突然想到，这好像是陆重年那个世界的曲歌吧？ 曲歌一门心思想进副本，没想到最后是进来了，只是进来的是另一个他，这事儿要是让他知道，大概会被气死…… 木雨隔着一层防护服的透明材料，挠了挠脸颊。 曲歌沉默片刻，开口问：“世界还有可能恢复成原来的样子吗？” 木雨顿住。 “不知道，我们也在努力。” 曲歌吸满一支针管，拿起新的一支，声音很轻：“被肆意抹去记忆的感觉非常讨厌。” 木雨低下头，轻轻笑了笑。 “话说，你记得我啊？” “嗯，这几天才想起来的，副本开始前我还在问陆重年是怎么回事。” “这事儿不进副本的话很难解释……” “是，所以还好我进来了。” 木雨汗颜。 果然，不论是哪个世界，曲歌就是曲歌。 污染区面积不算很大，很快，他们就将溅射出来的东西收集得差不多了。 手术室规则中提起到“因片及人生”会消失，目前看来，会以蒸发或者升华方式消失的就只有金色和五彩斑斓的部分。 角落里那具皮囊还有呼吸起伏，这意味着一直到目前为止，从兰璐身体里溅射出来的东西还没有消失达百分之十以上。 第344章 一切都还来得及。 不过，木雨总觉得…… 他站起身，扫视四周：“……我怎么感觉黑色的部分少了一点？” 为了防止有黑色凝聚体悄悄溜达到犄角嘎达里躲藏起来，他特意在整个手术室里转了一圈。 东西是没再找到，但他发现，手术室前后门附近的墙壁上全都是密密麻麻的横竖条纹。 他摸了一下，指下是粗糙的手感。 低头将眼睛对准这些条纹，有细细的光从里面透过来。 “这些是什么？”曲歌走了过来。 “好像是裂缝，像是被什么东西贯穿的，”木雨下意识看了眼手中针管里的东西，眼皮一跳，“不是吧……” 有东西直接穿透墙，射出去了？ 话说，这层楼除了他们五个人好像就没别人了，那陆重年和他哥他姐呢？他们全都在楼下？ * 郁宁在一个古怪的房间里苏醒过来。 他坐在地上，面前是两张合并在一起的办公桌，回头一看，背后靠着的是一个巨大的柜子。 柜子是全玻璃橱窗，里头一共有好几层，密密麻麻竖直摆满着一支支银色玻璃管，不知道是用来做什么的。 郁宁揉了揉额头，昏昏沉沉从地上爬起来，注意到柜子旁边的墙面上挂着一个kt板，上面写着规则。 内科接诊规则： 1、内科诊室具备最齐全的药物因片，其他科室若要使用，需经过内科医生同意。 2、除基因改造因片及先天性疾病消除因片，其他药物因片稳定性差，若发现治疗效果不佳，可在说明书用量基础上适当加大用量。 3、因片治疗需要极大的想象力，请各位医生大胆配伍。 他的肩膀忽然被拍了一下。 转过身，一个满脸青春痘的男生站在他面前，叽里呱啦对他说着什么，神情很暴躁，语速非常快，郁宁只捕捉到几个字——“怎么不理人”。 他们在一个十个平方左右的房间里，门关着，房间里只有他们两人。 郁宁指了指自己耳朵，打了手语。 青春痘男生僵了僵，说了一句话，口型是：“你是聋哑人？” 郁宁点了下头。 青春痘男生的脸色顿时难看起来。 他烦躁地抓了把头发，张开嘴好像还想说什么，又闭上了，大概是觉得反正郁宁也听不见。 郁宁在生活中遇到过不少这样的人，他正想用手机打字告诉对方想说什么就说，他能看懂——他大概也能猜到这个男生想问什么。 忽然，青春痘男生的后背升起一根黑色的东西。 ——一根几乎有一个成年男性小腿粗细的东西，像是一条巨大的黑色蠕虫，头部弯了下来，对准了青春痘男的后背。 郁宁瞳孔一缩，一把推开这个男生。 下一秒，他躲闪不及，被黑虫钻进身体！ 他被冲击得撞在了柜子上，整个人都弓了起来！ 青春痘男被吓得在地上往后挪了两步，转身连滚带爬往门口跑，打开门逃了出去！ 第122章 生命科学馆（三） 闫少闻仰头打量着他现在所身处的这个地方。 四面是水泥墙，墙体高度大概就只有两层楼的样子，上方是露天的，但目之所及之处也全都是被浓雾笼罩的漆黑。 脚下……则是生机盎然的草坪？ 这是什么奇怪的地方？ 他回过身。 门就在他身后，门边的墙上则贴着一张注意事项。 处置室注意事项： *不要将尸体埋得太深，会发不了芽。 *新的因片孕育出来之后，请及时采摘并放入因片机中进行分析和称重，完毕请将因片转移至内科。 尸体发芽，因片？ 这是什么科幻片设定。 他走到门后，打开门，迎来了极具冲击力的一幕—— 门外是一个环形空间，中央有一个类似护士台一样的环形桌台，一男一女正站在桌台的另一端，背对着他，背影十分紧绷。 与他隔着环形桌台正对的方向有另一个房间，门旁边的墙上挂着“住院部”三个字的牌子。 大门敞开，陆重年和木晨曦正站在住院部门口，和那一男一女看着同一个方向——上行楼梯。 一个黑色的人形物体正一步一步从楼梯上走下来。 它没有五官，只有人体的形状。 凝聚成它的黑色不像是单纯的颜色，而是一种神秘的黑色物质颗粒，它们好像在不断运动，时不时反射出一丝丝诡谲的光线。 空气凝滞，背对着闫少闻的那个男生在发抖。 忽然，这黑色人形物加快了脚步——它朝站在桌台前方的那两人冲了过去！ 陆重年和木晨曦立即后撤，那一男一女也转身逃跑！ 男生是一张陌生面孔，但那位女性，闫少闻认了出来，是木晨星，木雨的姐姐。 木晨星径直绕过桌台往后跑，那陌生男生却惊恐喊叫着，翻过桌台就躲在了下面！ 木晨星回头注意到这一幕，喝道：“不要躲在那里！” 那个男生浑身抖动：“但是规则不是说了躲起来也可——” 话还没说完，那黑色人形物忽然化作一条黑虫，从地上猛然窜起，弧线状向桌台后面坠去，直直对准了这个男生的头顶。 第345章 两声凄厉的惨叫同时响起！ 一道是这个男生发出的，他的头颅被钻开，黑色凝聚体一股脑全部钻了进去，他两眼翻白，脸部涨得紫红，整个人都在剧烈地震颤！ 一道声音是在闫少闻的左边响起的——左边还有一个房间，墙上挂着“内科”的牌子，此刻大门被打开，一个满脸青春痘的男生刚冲出来就被这一幕吓到尖叫！ 与此同时，楼上又下来了三个一身黑的人。 “啊啊啊啊！”青春痘男生持续地尖叫着。 那三个一身黑的人也被震在了原地，而这一刻，那庞大的黑色凝聚体已经尽数钻进了桌台后的那个男生身体里。 他轰然倒下，两眼无神，整个人都在抽搐。 见大家紧张戒备，木雨连忙出声：“是我们，不是怪物，这身衣服是楼上器材室里找出来的防护服！” 他身旁的高瞻远难以置信道：“那些黑色的东西全都是因片？有这么多？！” “还有一个，还有一个人……”青春痘男跪倒在内科诊室门口，气若游丝地指着里面，“也被钻了……” 闫少闻脚步一转，走入内科诊室。 郁宁正倒在地上，同样在浑身抽搐。 * 几分钟后。 这个副本的所有玩家全都聚集到了一楼的住院部里，气氛有些凝重。 时间，下午2：36，副本真正的开始时间应该是在2：30。 郁宁、被钻开了脑袋的男生和兰璐的皮囊分别被放在了三张病床上，大家围着他们三人。 木雨把他们在二楼看到的所有规则和兰璐的情况交代了一下，一楼的护士台墙上也贴着总规则，结合起来一起看，大家对这个副本的设定终于有了初步的认识。 “所以攻击我们的那些东西全都是从这个女生的身体里出来的？”青春痘男满脸震惊，“一个人的身体里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多东西？！” 正在检查“病患”的三位“医生”分别是木晨曦、曲歌和孙崖。 木晨曦不用说，他本身就是医生。 孙崖是大三的，理论知识也比较丰富了。 而曲歌，这位虽然才大一刚开学没多久，但是个卷王，所以知识量并不比孙崖小。 木晨曦取下一次性乳胶手套——这也是木雨他们从器材室里找出来的东西——说：“完全无法用现实中的医学知识去处理他们。” “兰璐就不说了，她现在只剩下了一张皮，确实还有体温和呼吸，但明显没有意识。” “而郁宁和这个男生，你们也能看到，他们被钻开的口子都还在。他们的身体里根本没有人体内该有的任何东西，只有那些金色、黑色和彩色的混合物。” 木雨、陆重年、闫少闻和木晨星的面色还算冷静，但其他几个就不是这样了。 青春痘男生根本不敢看，拼命别开眼。 王可音其实也有点害怕，但为了搞清楚自己的室友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她鼓起勇气去观察。 郁宁被钻开的部位是正胸口，此刻，他的胸口依旧是敞开的状态，然而没有血液，更没有肌肉、骨骼和内脏。 他的身体里全都是那些发着光的颗粒和流体物，它们粘附在郁宁的体内，不断地向上拉伸，又回落，拉伸，又回落。 像是不安分的孩童，在兀自玩耍。 头顶被钻开的男生也是同样的情况。 他们的眼神全都涣散着，郁宁微微打颤，那个男生的嘴里则是不断发出若有若无的呻吟。 “但是他们有脉搏，从皮肤表面也能摸到下面的肌肉组织和骨骼。”闫少闻正站在郁宁的身侧，手指从郁宁的脖子上挪开。 “没错，从表面上来看，人体依旧是正常的人体，我们都还在呼吸，这至少代表我们都还有肺，不是吗？”木晨曦举起手，咬破自己的手指，给他们看，“但很明显，所有人体组织在这个副本里都是不存在的，这个副本只是在外表上给我们模拟着正常的人类身体。” 他的手指破口中并没有涌现出血液，只有五彩斑斓的混合物在里面流动。 ——他们这些还完好的人，和郁宁他们是一模一样的情况。 青春痘男生、孙崖和王可音的脸色瞬间变白了。 “阿雨，你们刚才在器材室找到了一种叫催回枪的东西，是吗？”木晨曦忽然问。 “对，”木雨连忙将那种古怪的枪递了过去，“是这个。” 木晨曦接过，打量几眼，将枪口对准了自己的这根手指。 他干脆利落地按下扳机，青春痘男生和孙崖被吓得腿软了一下—— 然而并没有预想中的枪响，只有“噗”的一声，一小股空气击打到了木晨曦手指的伤口上，原本从中溢出来，在空气中任意变幻形状的混合物瞬间缩了回去。 大家有些惊讶。 木晨曦又将枪对准了脑袋开花的男生的头颅，连击三下，对方头顶洞口里冒出来的东西也全部缩了回去。 然而，三秒钟过后，那些东西就又不安分地冒了出来。 木晨曦若有所思：“‘催回’指的应该就是消除这些东西形态的步骤。催回枪作用时间短，应该只能用来处理小伤口。手术室那边需要把人体剖开，就需要一直开着‘催回机’了。” 陆重年在一旁安静地听了很久，一直没有出声。 第346章 这时候忽然问：“哥，你刚才咬开手指的时候疼吗？” 这个问题有些奇怪，木晨星看他的眼神更奇怪。 ……除了木雨这位亲弟弟，这个男生是第一个开口喊木晨曦“哥”的。 洪漾和叶随倒也会喊木晨曦“哥”，喊她“姐”——话说回来，也是直到现在找回记忆了，她才骤然意识到之前自己的记忆出现了多大的断层。 在这之前，他们的弟弟被从他们的记忆里抹去了，可他们却从未怀疑过那两个陌生的小孩到底怎么会与他们相识，这令木晨星感到暗暗心惊。 ——然而洪漾和叶随也只是喊他们“曦哥”“晨星姐”，而不是去掉名字，直接喊他们哥哥姐姐。 这多少显得有些过于亲昵。 木晨曦却好像对这个称呼接受良好。 陆重年这个问题提醒了他，他回忆了一下，眯起眼道：“完全没有痛感。” “完全没有？”木雨蹙起眉头。 陆重年接下来问出的这个问题，直指了这个副本的问题核心。 他指着三张病床：“——那么，他们现在在痛苦什么？” 大家齐齐向病床上看去。 不论怎么看，郁宁和头顶开花的男生都陷入在极大的痛苦中。 “……光有规则不够，‘因片及人生’到底是什么，要怎么对付这些东西我们完全不知道，”木雨凝眉，“内科诊室那边好像还有很多东西，得过去看看。” 和他一起过去的人是陆重年、闫少闻、曲歌和高瞻远。 两分钟后，他们回来。 高瞻远嘟哝道：“内科医生的人选竟然是定好的，那间办公室的衣柜里挂了四件白大褂，都有名牌。” “是谁？”木晨曦问。 木雨答：“我，姐姐，闫少闻和孙崖。” 木晨星有些意外。 “我也有？！”孙崖瞠目结舌指着自己，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担心…… 木雨继续道：“那间办公室不是有一个很大的柜子吗，里面都是一支支的银色罐子，那些应该全都是治疗用的药物因片，只有我和闫少闻这两个内科医生能打开。除此之外，我们在其中一张办公桌抽屉里找到了这本书。” 曲歌走上前，将抱在怀里的一本厚重的书放到了一张空病床上。 瞬间，孙崖、王可音和青春痘男全都呆滞了。 这本书是蓝色封面，上面有着大大的“因片学”三个字，足有十厘米厚。 副本总共才一个小时的时间，他们难不成要把这本书看完？！ 曲歌不疾不缓地说：“我刚刚大致翻了下第一章，可以挑一些重点内容先跟你们讲一下。” 曲歌的阅读提炼能力在这个时候发挥了关键性的作用。 按照这本书中所说，人体是由“因片”以及“人生”组成的。 因片的“因”是因果的因。 因可以导出果，因是人体的内在物，果是人体的外在表现。 举个例子，一个人昨晚忍不住瘾，喝了冰可乐，今天肚子疼了。 缺乏自制力是因，肚子疼是果。 而转化到这个副本的设定里，那就是这个人的身体里缺乏了“自制力”因片，才导致了今天“肚子疼”这个外在表现。 因而想要治疗他，不是靠什么肠胃炎药物——这个副本世界里根本不存在任何药物——必须要用因片来治疗他，给他的身体里加入“自制力”因片。 内科诊室的那个壁柜中摆满了药物因片，种类各式各样。 有自制力、冷静、乐观、理智、聪慧，等等等等…… 孙崖他们听得目瞪口呆。 “给人体加入因，从而改变果，”木晨星缓缓道，“那‘人生’不是也会跟着改变？” 孙崖他们懵逼地看向她，压根没听明白她的意思。 曲歌却点点头，道：“是的，按照这本书里说的，从因到果的这个过程其实就是‘人生’的形成。不过‘人生’还在身体里时叫做‘记忆’，只有被提取出来了，才是‘人生’。” 他们又懵逼地看向曲歌，脑子还是有点跟不上。 木雨揉了揉眼角，道：“简单来说，这个副本认为人会生病都是因为‘因’出了错，只要改变‘因’，就能改变‘果’。” “人类由无数的因果形成的记忆组成，所以我们现在的身体里才会只剩下这些黑色、金色、彩色的三种物质。” “黑色和金色颗粒全都是因片，彩色的流体物质就是人生。” 孙崖震惊：“这什么玩意儿，人体是能这样被简化的？” “它会这样简化肯定和这个副本的核心线索有关，”木雨回答了这个问题，又继续说，“还有，这本书里说因片分为好的因片和坏的因片两种。” “好因就是金色因片，概括来讲其实就是一些善良的品质，或者一些有利于人体的体质。” “坏因是黑色因片，是类似于懒惰、贪婪之类的东西。” “好因和人生在离开人体后会通过升华和蒸发等方式缓慢消失。坏因不会消失，但它们会寻找宿主，一旦进入宿主的身体，被寄宿的人类就会出现强烈的排异反应。” 其余人立即看向郁宁和脑袋开花的男生。 所以，他们两人都是被兰璐的坏因寄生了？ “他们体内的因片和人生会全部被搅乱。记忆会错乱，会染上这些坏因所承载的品质，还有，这些坏因的原主人因爆前的痛苦也会转移到他们的身上。” 第347章 王可音连忙问：“‘因爆’到底是什么？为什么人会‘因爆’啊？” “人在痛苦到极致的时候就会自爆，被称作‘因片爆炸’，简称‘因爆’，”木雨咳嗽了一下，“被坏因寄宿的人类痛苦到一定程度也会因爆。” “但在这之前，他们体内的因片和寄宿因片可能会因为排异反应而出现‘凝固’、‘石化’现象。” “如果出现这种情况，那这部分因片就算是失效无用了，一旦损耗程度达到百分之十以上，他们会直接死亡。” “所以，我们现在最紧要的事就是把进入郁宁和这个男生身体里的寄宿因片分离出来，再把这些寄宿因片和刚才我们在二楼收集到的好因及人生全部塞回到兰璐的身体里。” “不然，这三个人全都会死。” 王可音脸色煞白：“那我们怎么才能把寄宿因片从他们的身体里分离出来？” 他们说着的时候，木晨曦已经翻起了《因片学》。 他根据目录找到自己需要的内容，迅速浏览，开口说道：“只能手术。” “普通的治疗可以用针管抽吸的方式进行，但分离寄宿因片只能通过剖体手术进行。” “三台手术得同时进行，需要再来四个人帮忙，谁来？” 高瞻远立刻举起手：“我来吧，我力气大，可以帮你们把人抬上去。” 曲歌毫不犹豫地说：“也算我一个。” 木晨曦看向孙崖：“你也来，没问题吧？” 孙崖的脸有点绿，但剩下的人里就他一个人有三年学医经验，王可音是外语系大二的…… “行吧……” 还差一个人。 “算我一个。”闫少闻主动站出来，令大家有些惊讶。 木晨曦合上书本，对木雨说：“你们找一找线索，照顾好你姐。” “知道的。”木雨严肃地点点头。 事不宜迟，他们五人立刻开始转移三位病患。 郁宁和脑袋开花的男生各需要两个人抬，兰璐已经变得轻飘飘了，木晨曦一只手就能抱起她。 到了二楼，进入手术室，他们将三个人放在了三台手术台上。 该说不说，手术台数量刚刚好，副本可真是“贴心”。 木晨曦、闫少闻和曲歌在手术室做准备，孙崖和高瞻远则去器材室取他们等会儿要用到的医疗器械。 等到人回来，手术室的大门关上，时间已经来到了2：40。 木晨曦按下门边墙上的催回机开关。 机器运转的声音响了起来，一股温和的风从天花板降下。 郁宁和脑袋开花的男生身体里飘出来的混合物顿时缩回到了他们的身体里，再也没有出来作妖。 木晨曦走过来，挽起袖子。 尽管现实中的医疗经验在这个副本里完全用不上，但大家自然而然地把木晨曦当做了这场手术的主心骨，他们在等待他的任务分配。 “你叫高瞻远是吧？你过来和我一起负责这个男生。” “曲歌，你和闫少闻一起负责郁宁。孙崖你负责兰璐，你可以先把刚才阿雨他们收集起来的东西注射回她的身体里。” 【术前可适量注射“冷静”因片，让病人静躺半分钟后，剖体治疗。】 木晨曦从手术托盘架上拿起一支贴着“冷静”标签的玻璃管。 这是他们上来前，木雨从内科诊室取出来给他们的。 药物因片全都是银色，透明凝胶将它们凝聚在一起，按照书中所说，等它们进入人体，顺利被转化了，它们就会变成好因一样的金色。 木晨曦将木塞拔出，拿起一支很粗的针管，抽吸“冷静”因片。 另一床的曲歌也在做相同的操作，他迟疑地问：“‘适量’是多少？” “没做过菜？”木晨曦淡定地说，“‘适量’的意思就是看手感。” 曲歌：“……” 孙崖战战兢兢地盯着他们：“真的能直接剖吗，不用麻醉没关系？” “你也要来点‘冷静’因片吗？”木晨曦瞥他。 孙崖被吓得疯狂摇头。 郁宁躺在手术台上。 他微睁着眼，眼框里滑落下一滴泪水。 曲歌注意到了，温声询问：“灯太刺眼了吗？你可以把眼睛闭上。” 语罢他就想起来，上楼前木雨和他说起过郁宁的特殊情况。 “抱歉，你听不到吧？” “他看得到，”闫少闻回过身来，低下头，对上了郁宁的目光，“你在脑海中听到了声音？” 曲歌一怔。 对了，因片承载了原主人的一部分记忆，这是被寄宿的玩家会出现记忆紊乱的原因。 郁宁这会儿的脑海中，应该有兰璐的声音。 郁宁缓慢地眨了下眼。 “那就好好再听一会儿吧。”闫少闻随手抹掉了郁宁的眼泪。 手术室中央，木晨曦说：“手术开始。” 第123章 生命科学馆（四） 一楼还剩下五个人。 木晨星说：“我们需要检查一下还有没有游离的黑色因片在外面，检查的时候都穿上防护服吧。” 见她要上楼，木雨喊：“姐姐……” 木晨星回过头来。 木雨顿时又踌躇不知道怎么开口，他不知道这个木晨星想起来了多少。 第348章 木晨星的眸色柔和下来。 她温声道：“很高兴能再见到你，阿雨。” “姐姐……”木雨的嗓子干涩了。 “先上楼吧，顺便跟我们说说这些到底是怎么回事。” 上楼的路上，木雨把副本及两个世界的事简要地和木晨星说了一下。 木晨星一直沉默不语，偶尔会向他投来一眼。 木雨非常熟悉这样的眼神，这代表木晨星认真在听，一边听，一边在思考。 比起木晨曦，木晨星这个姐姐的情绪更不外露。 非要说的话，木晨星比木晨曦还晚出生几分钟，是妹妹，可从小到大，几乎所有人都认为木晨星才是更沉稳的那个。 此刻，不论是青春痘男还是王可音都没那么淡定。 青春痘男一会儿倒吸气，一会儿骂脏话，王可音则是这会儿才知道原来世界还被分为了两个，她关心地望着木晨星，大概是觉得她被迫和亲弟弟分隔两个世界，很惨。 木晨星却冷静地说起一件事。 “我们所在的那个世界最近给我的感觉非常奇怪，阿曦和我有一样的感觉。” “什么感觉？”木雨疑惑地问。 “太虚假了，周围的一切人和事看起来还在正常运转，但我们隐隐约约总感觉有什么很重要的东西停了下来，”木晨星看向陆重年，“你没有这种感觉吗？” 木雨顺着她的视线看向陆重年，陆重年却避开了他的眼神。 两人都一顿。 木晨星注意到这一幕，不动声色。 她说：“阿雨，我们两个世界之间的关系，不见得是‘平行世界’。” 他们来到器材室，大家都穿上了防护服，带上了吸取管和催回枪。 木晨星说：“你们两个老玩家一组吧，你们应该还有很多问题要讨论。王可音，还有你——你叫什么名字？” 青春痘男：“我叫赵晓光。” “你也是医科大的？” “不是，我是新外的，今天只是来这里见一下朋友……” 赵晓光也不知道咋的，木晨星问啥他就下意识地说啥，这位姐姐身上有着超强的气场…… “行，王可音，赵晓光你们两个人跟着我。我们组负责二楼，阿木你们负责一楼，没问题吧？” “嗯，没问题。” * 分散开后，木雨和陆重年之间陷入了微妙的沉默。 他们来到一楼，从护士台检查起。 其实这整栋建筑物的构造很简单，几乎没有什么隐藏空间。所有房间、走廊，都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 一共两层楼，没有通往外界的大门，只有窗户。 窗户可以打开，伸出手去，却什么都触摸不到，唯有冰冷的空气。 浓雾似乎涌动在更远一些的地方。 “……你的印象里，大学城里有这样一家医院吗？”木雨率先打破了沉默。 他背对着陆重年，但能感觉到对方的视线移了过来。 静了几秒，陆重年回答：“没有。” “我也没有。开始我在想副本怎么会把我们转移到一个和生命科学馆完全无关的地方来，但后来我突然想到，这次会不会是和垃圾街一样的情况？毕竟副本正式开始的时候我们都像那次一样晕过去了。” “我们现在可能还在生命科学馆里，只是被扔进了一个很小的物件当中？” 他们被缩小了，这神秘物件对他们而言便成了一栋巨大的建筑物。 那么，解开“他们身处的这个地方到底是个什么东西”的谜题，就至关重要了。 木雨走向内科诊室：“再去那里面看看。” “木雨。” 陆重年忽然叫住了他。 他快步走上前，握住他的手，低声道：“抱歉，我怕你知道这件事后会着急，所以一直没说。” “我知道你不喜欢这样，但我确实也有点不知道怎么开口，”陆重年牵着他转过身来，凝眉追寻着他的视线，“对不起。” 木雨抬起头看向他，脸上却并没有多少生气的神色。 他冷静地问：“所以，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所在的那个世界没有日期，”陆重年揉了揉眼角，“只有我察觉到了这件事，洪漾、闫少闻，还有你姐，他们都能感觉到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但并没有意识到那个世界里所有本该出现日期的地方全都变成了空白。” 木雨垂在身侧的双手猛地攥紧了。 “我一直在想为什么会这样，”陆重年停顿了下，又挪开了眼，“如果直白地去解读的话，可能是意味着那个世界是没有未来的吧。” “时间只是看似在走，实际上是停止的。它可能会有一个终点，等走到那一步，那个世界可能就会彻底停止运转，但没有人知道那个终点会是在什么时候。” 陆重年回过眼，眸色复杂地看着他：“但要去解决这个问题，我唯一能够想到的办法，就是让两个世界尽快靠近，而这件事我们已经在做了。” “所以，你不知道这件事还有没有必要和我说。”木雨依旧努力保持着冷静。 “……是。” 陆重年张了张嘴，又解释：“至于这两个世界之间的关系到底能不能用‘平行世界’来定义，我觉得在我们恢复记忆之前可能没法得到答案……” 第349章 说到这，他好像觉得自己解释太多了，露出了些许挫败的神色。 他又说了一次：“对不起。” 木雨摇了摇头。 他垂下头，说：“陆重年，我现在其实多少有点理解你了，有些事真的会很难开口。” 他从裤子口袋里拿出了一件东西。 “这个东西我虽然带过来了，但刚才一直在犹豫到底要不要给你看……” 陆重年低下头，微微一怔。 木雨手中拿着的，是他的手机。 他下意识摸了下自己的衣兜，他的手机还在里面。 “……这是另一条时间线上的你的东西。” 陆重年倏地抬眸。 …… 进入内科诊室后，木雨把这台手机有关的事告诉了陆重年。 木雨的嗓音有些沙哑。 不论是亲口说出那件事，还是消化陆重年刚才告诉他的那些信息，都让他的心情很复杂。 “……所以我不会为了刚才那件事生气，”木雨仔细检查完那两张他先前已经粗略查看过的办公桌，起身后轻轻靠在了桌边，低声说，“老实讲，我现在根本没力气生气。” 陆重年听完了，陷入沉默。 他合上另一个靠墙柜子的玻璃门，回头看向木雨，走了过来。 他来到木雨的面前。 两人静静相对，一个低头，一个注视着对方。 忽然，木雨感觉到自己的脸被抬了起来。 陆重年打量着他的防护服，好像在找什么东西，找到了，手便伸到了他的脸颊侧面。 很快，木雨的头部面罩就被打开了。 木雨一懵。 陆重年也拉开了自己的面罩。 他单手捧住木雨的脸颊，什么话都没说，低下头，鼻尖凑近。 木雨猝不及防，手指迅速蜷紧，呼吸屏住，眼睛睁得很圆。 陆重年停在了一毫米的距离，黑眸扫过他的眼，嗓音很轻：“这么紧张？” 木雨喉结滚动，心如擂鼓，话都不会说了。 ……怎么这么突然！ “我——” 下一秒，陆重年亲了过来。 木雨条件反射地闭上眼，陆重年的另一只手也捧了上来，唇重重压下，木雨必须仰起头才能承受这个吻。 他的呼吸变得很乱，体温迅速升高。 陆重年的手指，唇，每触碰他一下，他的身体就震颤一下，大脑糊涂一分。 很快，他就跟个傻子似的，大脑一片空白，什么都思考不了了。 房间里变得很安静。 周围视线感依旧强烈。 陆重年却吻得几乎肆意。 分开的时候，木雨的胸膛剧烈起伏。 “陆重年，你怎么——”他拼命呼吸着。 “什么？”陆重年依旧捧着他的脸，注视着他，只是嗓音变得很低哑，眸色变得更深。 木雨对上这张脸，顿时就什么都说不出来了，只有脸涨得通红。 ——他是想说，陆重年在这方面怎么和外表看起来的完全不一样！！ 这家伙表面上看起来明明特别正人君子，特别冷淡，好像很寡欲似的，但是亲起来却——说粗暴也不对，就是很直白，很欲。 木雨也不是不喜欢，他就是、他就是一下子有点跟不上节奏。 他好热啊！！ 陆重年却好像知道他想说什么似的，指腹蹭了蹭他的脸，轻笑道：“习惯一下？” 语罢又换了一个角度，吻了下来。 木雨：“唔——” …… 这次亲完后，陆重年让他靠在了他的肩上。 木雨拼命平复着呼吸，头脑有些晕眩，陆重年轻抚着他的后颈。 ……刚才那番谈话带来的压抑好像已经消失得一干二净了。 “……你是为了安慰我吗？”木雨抬起头，瞪着这家伙。 “也是想亲很久了，只是一直不知道怎么下手，”陆重年戏谑道，“直到上个副本我才明白，原来是因为我还没变成你的男朋友。” 木雨的脸顿时又通红。 男朋友……啊啊啊啊男朋友！ 见他又害羞了，陆重年轻笑着抬了抬他的下巴，嗓音低柔下来：“我们就不想那些事了，好吗？” 木雨一顿。 “这台手机备忘录里的那些信息，我完全不知道，也没有印象，我不知道为什么那条时间线上的我会知道那些事情，但到了这个阶段，不管真相是什么，它已经在前面等着我们了，又何必再自寻烦恼？” “一边往前走，一边看吧。” 木雨的神色缓缓沉静。 “……嗯。” 他轻声应：“……好。” 陆重年凑近来，与他蹭了蹭鼻尖。 * 一楼还剩下唯一一个对他们而言有些许陌生的地方——处置室。 木雨和陆重年整理好衣服，就来到了这里。 这是一个天井式的空间，四面环墙。 他们先是打量那一地草坪——看规则的意思，处置室便是用来处置死去人类的皮囊的地方，他们要把那些皮囊埋进土里，等它们发芽，孕育出因片，再收割。 多少有些诡奇了，令人感到不适。 他们抬起头，望向上空。 垃圾街那个副本里，他们被缩小放到了老杨的桌子上，在桌子边缘仰起头就能看到隐匿于黑暗中的老杨的身影。 第350章 而这次呢？如果这次他们依旧被缩小放到了一个物件当中，那么这个物件的“参照物”又会是什么？ 木雨拿出手机。 他想打开手电筒功能，往夜空中照一照——可能没什么用，但先试试看吧。 没想到，手电筒功能失效了，不论他怎么点，手机都没有反应。 木雨扭头问：“陆重年，你的行吗？” 陆重年试了下，发现他的也不行。 两人顿时意识到，有问题。 他们退出处置室，再一次尝试手电筒功能，还是不行。 木雨转身就往旁边走，处置室旁边有一台自动贩卖机。 他从里面兑换出了一个幸运大转盘，拨动转盘，指针停在其中一格，却显示出“非常遗憾”四个字。 ——这个道具第一次出现这种结果！ “你刚才想的是什么？”陆重年问。 “手电筒，”木雨飞快道，“这个副本明显在杜绝可移动光源，它藏着什么东西不想让我们看见。” 他抬起头问：“你觉得要是搞出一个梯子来，我们能从处置室那边爬到二楼顶上吗？” 陆重年皱起眉头：“不行，梯子高度不够，就算我爬上去，你踩着我的肩应该也撂不到。” “那从二楼窗户那边翻上去呢？” 陆重年眉头紧缩，显然觉得这个方案并不安全。 “试试吧，我们上去看看！” * 几分钟前，手术室。 兰璐的好因和人生部分是早就被木雨他们提取到了吸取管里的，此刻只要直接注射进去即可。 即使操作非常简单，孙崖还是不断地双手发抖。 他频频深呼吸着，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 他先是用针管把金色的好因部分全部送进兰璐的身体里。 兰璐的身上被盖了一块被子，也是从器材室里翻出来的东西，手术开始前，他们特意将兰璐的手臂拉出了被子外，此刻孙崖就是从这个部位注射进去。 很快，就像是一只被打了气的气球，兰璐在被子底下逐渐鼓起来，这画面令孙崖有些想吐。 等到好因全部注射完毕，兰璐已经出具人形。 她的胸口微微起伏，双眼依旧无神。 孙崖在裤子上抹了一把手汗，又开始注射五彩斑斓的部分。 这些东西注射进去，更诡奇的画面出现了。 ——兰璐的容貌竟然开始发生变化。 她的头发突然短了一截，身高缩水，面容变得非常幼齿，像是一个才十岁出头的小女孩！ 孙崖被吓得喊了一声：“这是怎么回事？！” 木晨曦忙里抽空看过来一眼，眯了眯眼：“继续注射进去看看。” 孙崖无法，只能继续推针管…… 兰璐的外貌又变了，她的头发稍微变长了一些，身量也拔高了一点，但看起来依旧比原先的她年纪小！ 木晨曦已经明白了：“你现在注射进去的是‘人生’部分，她的外貌应该是在根据填充进去的人生阶段变化。等你全部注射完毕，她应该就会回到当下的身体状态了。” “……这什么鬼东西！”孙崖低低骂了一句。 另一头，木晨曦和曲歌已经分别把脑袋开花男和郁宁的身体剖开。 这一刀，直接从他们的脖子剖到了胯，他们身体就像是一只被拉开了拉链的行囊，彻底敞开在他们眼前。 注射了冷静因片，又有大型催回机的加持，他们身体里的混合物非常平静地流转着。 ……黑色、金色、五彩的颜色混合在一起，他们的体内简直像是有银河。 高瞻远被震撼住了，木晨曦、闫少闻和曲歌也一时说不出话。 ……木晨曦仔细观察眼前这具身体。 不知道是否是冷静因片还在持续地发挥作用，银色药物因片的所过之处，三种颜色的混合物开始逐渐分离。 金色的好因逐渐流向四肢。 五彩斑斓的人生聚集到了胸腔部位，肋骨以上。 黑色的坏因则是沉淀到了腹部。 “这些黑色的东西全都混在一起了，我们要怎么分辨哪些是他们自己的，哪些是兰璐的啊？”高瞻远小声问。 木晨曦的视线落在了手术台前方的一台银色机器上。 这台机器，刚才在做术前准备的时候，他已经研究过。 《因片学》中也有提及这种机器。 “先把他们两人身体里的坏因部分全部提取出来，然后分别放到这台因片分离机里进行分离，后续操作等分离出来再说。”他拿起了吸取管。 这个步骤非常简单，一分钟后，他们两组就全部提取完成了。 这三张手术台全都可以称重。 刚刚把两人放上去的时候，手术台一角的电子屏显示郁宁是61.5公斤，现在从他身体里取走全部黑色因片后，他的体重只剩下了56.5公斤。 也就是说，从他身体里取出来的坏因总共是5公斤重。 郁宁恢复了意识，痛苦的神色也消失了，很显然，兰璐的坏因离开他的身体之后，他就舒服了下来。 脑袋开花男刚放上去的时候是84公斤，现在只剩下了74公斤，取出来的坏因有10公斤重。 两人身体里总共取出来的这15公斤坏因里，到底有多少是属于兰璐的？ 孙崖刚刚把人生全部注射完毕。 第351章 兰璐的眼珠子动了动。 她终于恢复了意识，喃喃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孙崖把副本的事简单说了一下，兰璐闭了闭眼，呼吸有些急促。 “先别紧张，现在有更重要的事要做，”木晨曦冷静的声音远远传来，“你还记得你正常体重有多少吗？” 兰璐吞咽了一下口水，哑声道：“应该是51公斤差不多。” 所以，她的整体损耗不能超过5.1公斤，不然她就会死。 木晨曦问孙崖：“她现在多少重？” 孙崖看了眼手术台角落显示的电子数字：“41！” 木晨曦又问他面前已经恢复了意识的脑袋开花男：“你呢，平时体重多少？” 脑袋开花男直愣愣盯着手术灯，根本不敢往下看自己敞开的身体，颤悠悠地答：“80的样子……” 郁宁张了张嘴，闫少闻替他说：“60公斤。” 所以—— 脑袋开花男原体重80公斤，刚才体重84公斤，多出来的4公斤是兰璐的坏因。 郁宁原体重60公斤，刚才体重61.5公斤，多出来的则是1.5公斤。 总共5.5公斤重的坏因都是属于兰璐的，加上她现在的体重，总共是46.5公斤，损耗已经有51-46.5——4.5公斤。 这些应该全都是好因及人生离开她的身体后自然消失的部分。 他们接下来就必须要注意，在分离三人坏因的过程中，不能让兰璐的坏因损失超过5.1-4.5——0.6公斤。 只有这样，才能保住她的命。 木晨曦走到那台一米高的如同一个锅炉一般的因片分离机前，打开盖子，将从脑袋开花男身体里取出来的10公斤坏因全部灌进去，按下“分离”键。 机子隆隆运转起来。 第124章 生命科学馆（五） 分离进行得很快，几秒种后，锅炉下方的一扇小门就自动打开，里面推出来一盘近二十支玻璃管，分装着不同分量的黑色因片。 每一支玻璃管上都贴着标签，注明了成分和重量。 胆小，900g；懒惰，750g；自卑，180g；自私，890g…… 脑袋开花男一眼瞄到其中几个标注，脸都绿了。 不是，这跟被公开处刑有什么区别？！ 木晨曦的脸色毫无波澜，他将这些玻璃管全部取出，放到手术托架上，再将郁宁的5公斤黑色因片灌进去。 同样几秒种后，又十几支玻璃管被推了出来。 现在，所有坏因都被分离完毕了。 “我们接下来要怎么做？”高瞻远不确定地问。 这些玻璃管上并没有标注哪部分因片是属于哪个人的啊。 曲歌走过来检查了下这些玻璃管，发现了一件事。 ——从同一个人的身体里取出来的坏因中，有部分同类型坏因被分成了两支玻璃管，仔细看就会发现，这两支玻璃管的坏因形态是不一样的。 比如脑袋开花男的坏因中实际分离出了两支懒惰：一支懒惰是750g，因片是三角形的形状；另一支懒惰是150g，因片是圆形的形状。 郁宁的坏因中分离出了两支暴躁：一支暴躁是890g，因片是菱形；一支暴躁是450g，因片是平行四边形。 他意识到了原因：“分离机把他们和兰璐的同类型因片全都分开了？” 木晨曦道：“是，不过《因片学》第八章也提到过，不排除属于两个人的同类型因片就连形态都一模一样的情况，如果在这种情况下他们的因片混合在了一起，那就不是分离机能解决的问题了。” “不过这种情况很少见，就算真的有，这部分因片也不会占很大的重量比例。可以先让他们三个人自己认领一下这些因片。” “认领？？”脑袋开花男脸色更僵硬了。 木晨曦瞥他：“你们自己是什么样的性格自己总有点数吧。” 郁宁、脑袋开花男和兰璐：“……” 不是，这也太羞耻了吧！！ “不浪费时间了，现在开始吧，从你——你叫什么名字？”木晨曦问脑袋开花男。 “……姚峰。” “嗯，就从姚峰你开始，一支懒惰750g，一支懒惰150g，重量相差挺大的，所以哪支是你的，哪支是兰璐的？” 姚峰和兰璐平躺在两张手术台上，两人遥遥对望，嘴角都有点抽搐。 兰璐讷讷道：“我觉得150g那支应该是我的……” 木晨曦又看了眼姚峰。 姚峰涨红脸，闭上了眼。 木晨曦笑了声：“这不是挺好区分的？” * 木雨和陆重年上到二楼，碰到了刚刚搜查完毕的木晨星他们。 他们也没有搜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见两人径直往窗边走，不由问：“你们想干什么？” 木雨说：“我想翻到楼顶上去看看。” 木晨星立刻皱眉：“你？” “我体重轻嘛，陆重年把我架上去容易一点，姐你放心，我会小心一点的。” 木晨星显然不是听了他这句话就能放心的，但她也知道，在这种副本游戏里，他们不能放过任何一个可疑的角落。 他们来到二楼器材室旁边的那扇窗户前，将窗门打开。 木雨探出头去，往上瞧了瞧，肯定地说：“能上去，陆重年你抱我。” 陆重年俯身，圈住他的双腿，将他整个举了起来。 第352章 力量之大，把围观的王可音他们唬了一跳。 木雨倒是习惯了，他完全知道陆重年就是个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男人…… 陆重年的眉头皱得和木晨星一样紧，要不是木雨根本不可能抱起他，他怎么都不会让木雨做这么危险的事。 “小心点。”他再三强调。 木雨整个身子探出窗外，双手向上伸，指尖离楼顶还差一点距离。 “有没有凳子啊？”他朝室内喊。 “有的，器材室里有！”王可音转身就跑，没一会儿搬了一张凳子过来。 “陆重年你踩上去，你小心一点啊。”木雨说。 陆重年踩上凳子之后，木雨的高度一下子提升，双手能够到房顶了。 房顶边缘很平整，没有什么凸起可以让木雨勾住、借力，他只能全靠自己的手臂力量往上爬，这过程和引体向上没什么区别。 花了大概三四分钟时间，出了他一身的汗，他终于翻上去了。 室内众人松了口气。 木晨星转身往楼下跑，王可音和那个叫赵晓光的青春痘男生连忙跟在她的屁股后头。 三人来到了一楼的处置室，仰起头就能看到木雨站在二楼楼顶上，四处转悠。 “阿雨，你看到什么了？”木晨星喊。 木雨过了会儿才回答：“什么都没有，这不合理……” 楼顶。 木雨站在一块圆形的平地上，放眼望去，四周全都是浓重的黑暗。 不像垃圾街那个副本，有什么深渊、向日葵花田，亦或者黑暗中沉睡着的老杨，这四面环绕的黑暗中只有一片虚无。 木雨一脸狐疑，转了一大圈，回到了他刚才上来的地方。 他蹲下身，盯着前方的黑暗，对楼下窗内的陆重年说：“……外面好像一点风也没有。” 他视线一转，往下看去。 “咳，陆重年，你觉不觉得这栋楼的位置有点微妙？” ——这栋楼的下方也是一片黑暗。 刚才在室内的时候没有注意到这一点，现在来到楼顶了，木雨才发现，这整栋建筑物就像是漂浮在黑暗中一样。 这和垃圾街副本他们站在桌子的边缘往下看时的感觉还不同。 当时即使不打手电筒，他们多少也能感觉到黑暗下方是有东西的——桌板本身也有厚度，那份厚度就像是料峭的山壁一样，他们能明确知道，他们所在的那个地方是“悬崖”。 可此刻，木雨却觉得他们像是在一叶舟上，或者说是一个跳板？ 建筑物的下方似乎没有任何承托物，它就是在虚空中飘着。 真奇怪。 他们到底在一个什么样的物件当中？ 他们真的漂浮在空中吗？ 总感觉好像也并非如此…… 木雨缓缓抬起双臂，伸直。 他想去触摸前方的黑暗，可摸到的只有冰冷的空气。 ……他专注地盯着，往前探出去一点。 “木雨？”楼下窗内，陆重年紧紧关注着他的一举一动，出声提醒。 “我总感觉前面有东西。”木雨喃喃道。 …… 处置室中。 自木雨绕远之后，他便消失在了三人的视野中。 木晨星依旧紧紧盯着那一处，赵晓光和王可音却开始有点分神了。 赵晓光注意到王可音在透明面罩下的脸有点苍白：“喂，你累的话要不去坐一会儿？” “不用，我没关系的。”王可音摇了摇头。 “话说我们都检查过了，应该没有游离的因片在外面了吧，那能不能把防护服脱了，穿着怪闷的。”赵晓光嘟哝。 木晨星回过头来看他们一眼：“你们想脱就脱吧。” 赵晓光立刻三两下把这套衣服除了，王可音也脱下，终于能抬手去擦脸上的汗。 木晨星注意到她身上的汗是有点多：“你身体不舒服吗？” “没有，就是肚子稍微有点痛，可能是紧张的，”王可音揉了揉肚子，羡慕地说，“星姐你好冷静啊，你都不怕的吗？” “害怕当然会有，但如果把所有注意力都用来思考问题的话，自然就不会再有工夫去害怕了。”木晨星走过来。 她将防护服拉链拉开，脱下上半身的衣服，去摸王可音的额头。 温度没有升高。 与此相反，王可音的皮肤可以说有点过于冰凉了。 “哎，我就没办法这样，星姐，你很少内耗的吧？” 木晨星露出疑惑的神情，“内耗”是什么？ 王可音滴汗。 看来是一位不冲浪星人了。 “星姐，你是做什么的呀？” “人工智能。” “这么厉害！星姐你是程序员吗？” “……唔，算是吧。” “你的公司叫什么呀？” “星辰科技。” “啊，这名字，哈哈哈简直像你家开的！” “确实是我开的。” 王可音和赵晓光登时一僵。 他们看着木晨星平静的面孔……这原来是一位大佬啊啊啊啊！ 王可音拼命顺气，赵晓光咽咽口水，眼巴巴地问：“话说大佬，刚才那团黑色东西下楼的时候，你是怎么知道躲起来不行的啊？” 规则明明说了“立即远离”或者“躲藏起来”都行，尽管后来他们通过科普也知道了可能会出现假规则，可他们到现在都不明白木晨星是怎么判断出来的。 第353章 木晨星摸了摸王可音的脉搏，说：“那些黑色因片只是凝聚成了人的形状，并不是人。它们没有眼睛，没有耳朵，很明显不是靠听或者看来辨别我们的方向，只是靠感知，那么躲起来又有什么用？” 即使隔着一面墙能削弱对方的感知，那也得躲到四面环绕的封闭物里去吧，仅仅躲在柜台后面有什么意义？ 王可音和赵晓光听着木晨星轻描淡写的分析，心中的佩服更上一层楼…… 这分析听起来简单，实则大部分人根本没法在那种情况下，于分秒之内想明白。 木晨星的视线落在王可音揉肚子的手上。 “你确定你只是肚子疼？你的例假是什么时候？” “还有半个月呢，不是痛经哈哈，我就是太紧张了，其实我平常胆子没那么小的，但现在不知道怎么回事，害怕得不行……”王可音低落道，“可能是因为璐璐吧。” “她才是来例假的那个，我刚才一直在想，她难道是因为太痛了才会因爆的？副本降临前她确实突然痛到走不了路，但因为这个导致自爆也太……” 木晨星沉默片刻，道：“这家医院没有大门，很明显不会有病人从外面进来。副本要想让‘治疗’发生在这里，只能在我们当中制造病人。” 王可音和赵晓光一愣。 “但病的发展需要一个过程，这个过程可能快，可能慢。” “如果祂想大批量制造病人，那么只能让慢发展的病加快，让快发展的病变得更快。为了逼我们不得不使用因片，祂甚至可能会让原本的小病发展成会杀死人的大病。” “在这里，一切‘因果’可能都被加强了。” 木晨星认真地问王可音：“所以，你确定你只是普通的肚子疼吗？” 王可音僵住。 忽然之间—— “木雨！”陆重年焦急的声音从二楼那边传来。 木晨星一颤，倏地回过头。 她身后，王可音的呼吸陡然变得急促，冷汗唰唰流下来。 赵晓光注意到她的变化，紧张道：“喂，你干嘛？你怎么了？” 王可音痛吟：“肚子……太痛了……” 木晨星又立刻转过头来。 她沉下脸：“先把她扶进去！” * 木雨从楼顶上掉了下来！ 他的身体探出去太多，陡然失去平衡，整个人从二楼窗前坠过，陆重年没能接住他，脸色骤变。 然而奇怪的事发生了—— 木雨像是被卡在了墙面和看不见的屏障之间，一路卡，一路掉下去。 直到最后他停在了一楼墙角，整个人被挤成了一个锐角，他仰面朝天，一脸惊险。 陆重年立刻跑到一楼，迎面撞上了木晨星。 木晨星急切道：“阿雨呢？！” 陆重年转身就往内科诊室的方向跑——诊室旁边的那扇窗户正对着二楼的那扇窗。 他们跑到那里，打开窗，木雨就在窗下。 他已经爬起来了，这点高度，再加上一路有看不见的屏障减缓他的坠落速度，他并没有受伤。 他站在那儿，双手在虚空中摸着看不见的屏障，吃惊地说：“这好像是玻璃，你们听！” 他屈指，扣了扣。 嘚嘚两声响起。 “这不是我们以前在副本里碰到过的那种看不见的屏障，这是透明玻璃，有一面很大的玻璃罩在这栋建筑物的周围！”他回过头，兴奋地告诉他们这个发现。 ——然后对上了两张很黑很黑的脸。 木雨一僵。 “阿雨，你，”木晨星很少黑脸，此刻却很像是想要狠狠揍他一拳，“你一直都是这么在副本里‘玩’的？！” 木雨缩了缩脖子：“这、这倒没有……” 陆重年的脸色也很难看：“如果没有这面玻璃怎么办？” 木雨声音更弱：“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觉得这周围有东西……” “所以你一丁点都没听到我刚才的警告？” “我刚才太投入了所以……” 木雨简直想给跪下：“真的对不起！！” 他被两人拉进了窗。 尽管脸很黑，但这两人还是上上下下给他检查了一遍，确认他真的没有哪个地方摔骨裂了。 “我真的没事，我很好，完好无损！” 木雨贴贴自己亲姐，再贴贴自己男朋友，两边一起哄着，非常忙碌。 木晨星瞪他，语气硬邦邦的：“这件事等会儿再说，先去内科诊室，王可音出事了。” 木雨和陆重年神色一敛。 “怎么回事？” * 王可音痛到整个人都蜷缩在了角落里。 她的脸上毫无血色，身上的汗多到快把衣服浸湿了。 储存药物因片的柜子已经被打开——这是木晨星刚才出来前替他们打开的——赵晓光已经把好几支药物因片找出来，放到了办公桌上，此刻还站在柜子前继续翻找，有点手忙脚乱。 木晨星进去就问：“怎么说？” 赵晓光回过头，结巴地说：“她、她说她一个小时前上课的时候喝了一杯冰奶茶，如果不是紧张造成的肚子痛，那就只有这个原因了！” 他找出来的因片有“自制力”、“冷静”、“理智”等等，可谓是把能治疗王可音的药物因片全部拿了出来。 第354章 《因片学》此刻不在这里，在楼上手术室，但所幸之前在木晨曦翻看的时候，木晨星也扫过两眼，她知道怎么用针管抽吸的方式进行治疗。 木晨星来到王可音身前，单膝跪下，左手抬起女孩的手臂，右手拿起一支空针管。 ——刚才在二楼检查器材室的时候，他们顺手带了一些工具在身上。 针头很粗，王可音脸色苍白地看了一眼，便别开头去，闭上了眼。 “不会痛的，不要害怕。”木晨星安抚着，干脆利落地将针头扎入她的身体。 王可音抖了一下，咬紧下唇。 木雨他们围拢过来。 在紧张的气氛之中，木晨星冷静地拉动活塞柄。 金色、黑色与五彩的混合物就这么涌入了针管内。 “《因片学》第八章里说，在没有注射过冷静因片的情况下，人体身上出现任何破损，最先汇聚到伤口附近的‘人生’，就是时间距离现在最近的部分，也就是‘当下’。” 木晨星轻声讲解。 “因片也是一样，如果导致她现在出现这个症状的因能够被追溯到的最早时间就是最近，那么这部分因也会混合在这些‘人生’里被抽出来。” 木雨试着理解这番话。 “所以，姐你现在抽出她的因片和人生混合物，相当于在倒退她身上的时间？” “是，把症状相关的因片人生混合物全部抽出来，转移到玻璃管内，加入药物因片进行混合改造，再将改造后的混合物重新注射回人体，这就是针管抽吸式治疗。” 木晨星抽得很缓慢。 一边抽，她一边注意着王可音的情况。 在针管内的混合物达到一毫升的时候，她开口道：“王可音？” 王可音依旧一脸痛苦。 她睁开眼，朝他们看过来，迷茫地呻吟：“你们是谁啊……在干什么……” 赵晓光暗暗咽了咽口水，一脸恐惧。 王可音的人生已经按照时间顺序被抽取出去一部分……她失去了当下的记忆。 尽管知道这个副本的设定就是这样，但这情况真的太诡异了。 木晨星冷静地问：“你在什么地方？” “什么什么地方……我，我明明在寝室……为什么肚子这么痛……” “现在是几月几号？” “我为什么要——” “回答我。” 木晨星嗓音威严，王可音颤了颤，眼眶红了起来：“12月17日……” ——是昨天！ 她身上的时间被倒退回了昨天！ 可她依旧满脸痛苦，她肚子疼的原因显然不是一个小时前的那杯冰奶茶。 木晨星二话不说，继续抽拉，王可音很快又意识涣散了。 抽满一整支针管，木晨星再次唤道：“王可音，现在是几月几号？” 王可音呻吟着醒过来：“你们是谁，我在哪里……” “回答我的问题。” “……11月10号……” 时间都倒退一个多月了，肚子疼的症状还没从她身上消失？！ 赵晓光绷不住了：“这不对劲吧？不说导致她肚子疼的因有没有全部被抽出来，她肚子痛就是刚刚才发生的事，这部分人生被抽取出去了，她身上的时间倒退了，那至少症状该先消失了啊？！” 他完全不理解这是什么情况，还是他对这个副本的设定理解得不太对？？ 木雨蹙眉：“肚子疼可能并不是她身体自然产生的症状。” 赵晓光：“啊？什么意思？？” 陆重年缓缓道：“有什么东西正在她的身体里。如果不把那件东西取出来，很可能不论我们怎么倒退她身上的时间，她都会持续产生痛觉。” 赵晓光愕然：“你们在说什么东西？！” “外来的因片，”木晨星眉头紧锁，“《因片学》里写着，它们在进入寄宿者的身体之后，不会按照时间顺序乖乖地被抽出去，只会在寄宿者身体里随意乱窜。” 赵晓光震惊：“你的意思是——” 王可音忽然发出一声尖叫！ 她像是被一股力量狠狠推了一把，整个人往后弹去，倒在地上剧烈抽搐起来！ 第125章 生命科学馆（六） 手术室。 三个人已经将大部分坏因领取了回去。 整个过程非常顺利，虽然中间有过迟疑不敢确定某部分因片到底属不属于自己的时候，但等到因片被注射进他们体内了，通过观察他们的反应，基本可以确定这些因片归属无误。 此时此刻，姚峰的体重已经恢复到了正常，80公斤。 他的表情已经完全轻松了，木晨曦正在给他缝合，迅速而又干脆利落的手法吸引了曲歌的注意力。 郁宁体重58.9公斤，离他的原体重还差1.1公斤。 兰璐体重46.1公斤。 他们两人之间，还剩下1.5公斤的“任性”没有处理。 这1.5公斤的“任性”因片全都是正方形形状，机器无法将它们区分开，手术室里的众人自然也不行，这也是因片分离过程中最棘手的情况，终究还是让他们碰到了。 但所幸—— “兰璐原体重是51，现在损耗是4.9，没有到10%，”曲歌思忖道，“这1.5公斤‘任性’不管它也没事。” 木晨曦头也不抬地说：“也没法管。《因片学》里提到过一种‘因片追踪器’的处理方式，在某种情况下，也可以把这种纳米机器人注射进被寄宿者的身体里，来消除他们体内的外来因片，但前提条件是外来因片的重量不超过1公斤。” 第355章 然而这1.5公斤里属于郁宁的部分有1.1，超出了1公斤。 所以就算他们把这部分因片全部注射进兰璐的身体里，他们也没法用“因片追踪器”来消除她身体里属于郁宁的那部分因片。 曲歌思绪微转，道：“但是这个办法可以给郁宁试试，这些‘任性’因片里属于兰璐的只有0.4公斤。” “是。”说着，木晨曦瞥了眼手术托架上的最后一支玻璃管。 玻璃管中装着满满当当的黑色因片。 这些因片刚才一直是匀速运动的状态，它们打着旋，或者上下流动，此刻运动速度却已经变得很慢，几乎微不可见，像是凝固在了那里。 排异反应快要让这部分因片报废了。 再不处理它们，他们甚至连把它们放进郁宁身体里进一步处理都没必要再操作。 当然了，郁宁的原体重有60公斤，他的损耗上限有6公斤，仅仅损失1.1公斤对他而言不痛不痒。 但副本到底还没结束，这么大手大脚地消耗因片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木晨曦说：“闫少闻，你把这部分因片注射进郁宁身体里，曲歌，你去器材室找一下，因片追踪器溶液应该也在那里。” “好！” “兰璐你自己检查下，身上的伤口大吗？” 最远那床的女生道：“不大，都挺小的……” “那孙崖，你把‘订书机’给她，可以的话让她自己操作下，把伤口缝合起来，不行的话你帮她一起。” 大家纷纷行动起来。 木晨曦也不可能全靠手缝把姚峰缝完，真要这么缝，这个副本他都别参与了。 他只能把一些易拉扯到的部位缝好，剩下的就全靠“订书机”，也就是医用皮肤缝合器。 手术室里一时无人说话，所有人都在进行自己的操作。 终于把姚峰处理完了。 姚峰大松一口气，从手术台上坐起来，看着贯穿了自己整个上半身的这条缝合线，惊叹道：“真的一点都不痛，也太神奇了，要是现实中也这么方便就好了……” 木晨曦对此不做评价，他脱了手套，看向另外两床。 郁宁的身体还保持着敞开的状态，毕竟他身上的操作还没彻底完成。 兰璐好像也自己处理得差不多了，她抱着被子，从床上坐了起来。 木晨曦：“兰璐，你现在觉得怎么样？” 兰璐揉揉额头：“还好，就是头有点晕……” “你把衣服穿一下，孙崖，把衣服给她。” “哦哦，好……”孙崖手忙脚乱地把衣服递过去，脸有点红。 兰璐也有些尴尬。 在孙崖背过身去，木晨曦也垂下眼开始收拾东西之后，她开始飞快地穿衣服。 孙崖的心情很微妙。 最开始他很接受不了一个活人竟然变成了轻飘飘的一张皮囊，后来亲眼看着兰璐像被打了气的气球一样鼓起来也令他感到非常不适。 可此刻兰璐恢复了正常的身体状态，又实在很漂亮。 他就有点不好意思起来了。 他听到兰璐下床的声音，轻咳一声，想开个玩笑，拉近一点距离：“话说，一下子轻了整整4.9公斤的感觉怎么样——” 他笑着回过身，瞬间，一抹黑影朝他扑过来！ 哐的一声响，他和一张手术托架被一起打翻在地，发出一声惨叫！ 木晨曦倏地抬起头，姚峰被吓得从床上跳下来，高瞻远则绷紧了身体。 他们齐齐看过去。 兰璐正赤着脚，冷冷踩在孙崖的胸膛上，一张精致的面孔毫无表情。 她抬起头，直勾勾盯向隔壁床的郁宁，用力一跃，朝他飞了过去！ 郁宁愕然撑起身体，闫少闻把他按了回去：“躺下，没你的事。” 语罢，他伸出手，直接卡住了飞过来的兰璐的喉咙，手势一转，就将人掼倒在地！ 力量相差悬殊，兰璐被他压制在手下，疯狂挣扎！ 她的喉咙里发出非人的嘶吼声，眼珠子里充入血丝，面孔狰狞如野兽，一双拼命伸向闫少闻的手也如同兽爪一般，骨节突出！ 曲歌就是在这个时候回到了手术室，震惊地定在了原地：“发生了什么事？！” 木晨曦快步走过来，低头看了眼地上的女孩。 兰璐明显失去理智了。 他脚步一转，走到一旁，打开被放置在角落里的《因片学》，飞速翻页。 很快，他停在了某一页上。 举起手机，看时间。 2：50，兰璐发生因爆是在副本开始的那一瞬间，从那时候到现在刚好过去20分钟。 他转过身来，冷声道：“人体在和因片人生混合物分开超出二十分钟后会出现渴求反应，想要吞食所有肉眼可见的因片和人生，她的目标是郁宁身体里的那些东西。” 高瞻远吃惊道：“可我们不是把她的东西全部注射回去了？！” ——怎么还会出现那什么乱七八糟的反应？！ 曲歌微一思索，明白了个中关节，神情严肃起来。 “她失去的部分应该超过了10%，要么是她记错了她的原体重，要么是她还有部分混合物遗落在了外面！” 就在这个时候，手术室大门被撞开。 赵晓光穿着一身防护服闯进来，结巴地喊：“——快、快穿上防护服，王可音可能要因爆了！” 第356章 * 两分钟前。 王可音倒在地上尖叫抽搐。 所有人都看到……她的脖子、脸部皮肤底下，出现了一粒粒的凸起！ 这些凸起一会儿出现，一会儿消失，就像是有什么活物在她身体里一下一下地撞着她的皮肤，想要挣脱出来。 再仔细看，这些凸起竟还有着规律的形状，有的是月牙形，有的是五角星…… 赵晓光起了满身的鸡皮疙瘩。 “这是什么？！这什么啊？！” “因片，很可能是兰璐的因片，”木雨咬了咬牙，走过去想把王可音扶起来，“我就说那些黑色因片好像少了一部分……” 木晨星飞快掀了掀王可音的两个裤腿——在这个副本里，人体皮肤被割开几乎不会产生任何痛觉，如果伤口不是出现在肉眼可见的部位，那玩家很可能根本发觉不了自己受伤了。 果然，王可音的右小腿接近脚踝的部位有一道长长的伤口。 ——兰璐的坏因就是从这个部位悄无声息侵入了王可音的身体！ 木晨星沉声道：“我们要把她带去因爆室，现在给她动手术可能已经来不及了。” “什么？！”赵晓光立刻开始给自己穿防护服。 王可音又凄厉地惨叫一声，在地上打了个滚。 她的身体开始肿胀，皮肤变成了紫红色。 木雨把自己头部的防护罩拉上，把王可音的手臂架起来。 “带去因爆室可能也来不及了，她说不定在中途就会爆炸，赵晓光，你去楼上让手术里的那几个人全部把防护服穿上！” “啊？哦！” 木雨的手臂被挪开，回头一看，陆重年代替他背起了王可音。 “我来，你和你姐离得远一点。” “什么？！我才不要……” “听话，”陆重年回头看他，语气非常强硬，“现在不是争执这些的时候，我力气比你大。” 木雨被哽住了。 木晨星试图给王可音套上防护服，如果能把这套衣服给她穿上，或许她的因爆还不会造成太大面积的影响，然而王可音现在根本不可能配合她。 无法，木晨星只能紧皱着眉头说：“快上去吧，不要浪费时间！” 陆重年背起王可音就跑出了门。 木雨抿了抿唇，还是跟了上去，只是和他们两人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他的心紧绷着，双眼紧紧盯着前方的两个人影。 陆重年快步跑上楼梯。 王可音趴在他的背上，不断呻吟：“好痛……到底怎么回事……” “浑身都好痛……” “救命，救救我……妈妈……” “爸爸……妈妈……” 她哭泣着，微微颤抖。 陆重年低声对她说了句：“很快就到了。” “我们在医院吗……这里好像不是医院……到底在哪里……” “我……”王可音的呼吸急促起来，声音也几乎快要发不出，“不要丢下我一个人……我好害怕……” 陆重年还未说话，忽然之间，王可音用力推了他一把，从他的背上掉了下去！ 陆重年猛地回过身，王可音往下爬了两层阶梯，抬起头看他。 这一瞬间，她的眼神好像恢复了清明。 她跪在楼梯中间，浑身紫红肿胀，眼眶湿润，动了动唇。 【离我远一点。】 巨响声原地爆起—— 女生的皮肉被猛然撕裂，黑色、金色、五彩的混合物从中喷涌而出，炸开了绚丽的光，向四处飞溅，击穿了一面面墙壁！ 瞬间，整栋建筑物内亮到几乎让人睁不开眼。 * 地面剧烈摇晃起来。 还在楼梯底下的木雨和木晨星没站稳，齐齐摔倒在地上！ 手术室里的众人在巨响声传来的瞬间就纷纷趴到地上，孙崖、赵晓光和姚峰发出惊恐的喊叫。 兰璐还在疯狂嘶吼挣扎，木晨曦和闫少闻合力按住她，不让她乱跑。 他们亲眼看到手术室的墙壁被击穿一个洞，一坨粘稠的混合物砸在了地板中央，紧接着一束强光射了进来。 天摇地晃，仿若末日。 …… 等到建筑物停止摇摆，嗡嗡嗡的耳鸣声逐渐褪去，已经是大概半分钟后的事。 “……好像炸在外面了，他们没有进因爆室。”曲歌直起身，一边捂着耳朵，一边蹙眉说。 木晨曦沉下脸道：“你们过来帮忙按一下，我出去看下情况。” 外面。 木雨和木晨星第一时间从地上爬起来。 木雨甩了甩脑袋，耳鸣声还没有彻底消失，他几乎听不清什么声音。 他心底发寒地看着面前的这一切。 从王可音身体里射出来的混合物几乎溅得到处都是，四周的墙壁上全都是被击中的凹坑，有些地方直接被击穿，洞的另一头就是室外的黑暗。 ……没有看到混合物粘附在外面的透明玻璃罩上，木雨非常怀疑，刚才那一瞬间，是不是就连那层玻璃罩也被击穿了…… 他抬起头，跑上楼梯。 跑到中间，他脚步滞住。 楼梯被炸断了。 王可音的衣服被撕裂，皮囊则是被撕碎成三份。 一份软趴趴地贴在台阶上，一份挂在了断裂处的边缘，还有一份掉在了楼梯中间断裂下去的一堆碎石上。 第357章 陆重年则倒在上半部分楼梯上。 他低着头，正缓缓从地上撑起。 木晨星赶过来，和木雨一起把王可音的三片皮囊捡了起来。 ……这些皮囊还有体温，还在微微起伏，王可音还没死。 然而木雨看着这一切，呼吸都快有些不畅了。 他咳嗽两声，喘了口气，来到楼梯断裂处的边缘。 用力一跃，跳了过去。 他来到陆重年身边，蹲下身，将他扶起，哑声道：“陆重年，你怎么样了？” 陆重年抬起头。 木雨一僵。 ……陆重年身上的防护服被割裂出好几道口子，但这不是最要紧的，最要紧的是他的锁骨部位。 那儿的防护布料被刺破，锁骨被垂直斩断，伤口足足有十厘米长，陆重年身体里的混合物正从这道伤口中拼命翻涌出来。 陆重年按住他的手，平复了下呼吸，嗓音低哑地安抚：“我没事，别担心。” 木晨曦就是在这个时候赶了过来。 看到这一幕，他脚步一顿，立即过来帮木雨把陆重年扶起。 所有人都忙碌起来。 他们将王可音的皮囊碎片迅速转移到手术室。 姚峰的那床手术台空出来了，刚好可以给她用。 除了曲歌、闫少闻、木晨曦和受伤的陆重年，其余所有人都出去，用最快的速度收集王可音溅射到四处的混合物。 集合到手术室里的时候，已经是十分钟后。 这十分钟里，手术室也发生了很多事。 首先是郁宁。 他的情况属于没必要再等了，曲歌给他注射了一支因片追踪器溶液，然后就和闫少闻一起帮他缝合起来。 木晨曦给陆重年也注射了一支因片追踪器。 尽管陆重年说王可音的因片应该只是划过了他的身体，并没有停留在他体内，但以防万一，木晨曦还是打算让因片追踪器检查一下。 然后木晨曦转身就去缝合王可音。 等混合物收集过来了，至少也要她的身体能兜住这些混合物，他们才能进行下一步。 兰璐被五花大绑绑在了病床上，挣扎了这么久，她也终于累了，停歇了下来，但偶尔还是会不安分地挣动两下。 …… 收集起来的混合物，加上木晨星先前从王可音身体里抽取出来的那一部分，他们统统将其放回到了王可音的身体里。 木晨曦做主导，给她打入一支冷静因片，很快，她身体里的三部分内容物就开始分离。 木晨曦将黑色因片取出，放进分离机分离。 等分离机吐出一支支分门别类好的玻璃管，他唤醒恢复了意识和记忆的王可音，开始了认领步骤。 所有人都围聚在那里。 木雨站在外围看了会儿，转身走向手术室的大门。 陆重年坐在角落里，曲歌正在给他缝合伤口。 余光注意到这一幕，他抬起眼，看到的是木雨离开手术室的背影。 …… 木雨离开手术室，脚步一转，径直走向器材室旁边的窗户。 整个二楼外厅只有他一个人，他停在那里，扶住墙壁，低头就吐了起来。 胃里面翻江倒海。 他连着呕了好几下，却只吐出酸水。 木雨喘息着。 他摘下眼镜，擦拭掉生理性溢出来的泪水，平复了下呼吸，才重新戴上。 闷头走回手术室。 陆重年身上的伤口终于被处理完毕，他穿好上衣，见木雨回来了，便走过去低头打量他：“你的脸色不太好。” “有点闷，所以出去透了口气，”木雨低着头说，“陆重年，她怎么会从你背上掉下来？” 陆重年沉默片刻，说“……她推开了我。” 木雨缓缓抬起眼，看向不远处被所有人围在中间的女孩：“……她在爆炸前的一瞬间恢复了记忆吗？” 陆重年和他一起看了过去，又沉默了几秒，摇了摇头。 在爆炸发生的时候，王可音依旧处于被抽取了一个月人生的状态。 她不记得发生了什么事，也很害怕，不想被一个人丢下。 然而那一瞬间，她推开他的动作，对他说的那句话，分明是知道她再留在他的背上，会伤害到他。 “……像是她的本能。” 那个女孩，在那一刻本能地想要远离所有人，保护他们。 木雨的喉咙更干涩了。 他的胃很难受，整个人都很难受。 他忍着这股难受，说：“陆重年，你意识到了吗？” “这个副本里，唯一的可移动光源，是玩家爆炸时发出的强光。” 第126章 生命科学馆（七） “1.2公斤的圆形胆小因片，和0.2公斤的菱形胆小因片，分别是谁的？”木晨曦拿起两支玻璃管，问躺在相邻两床的两个女生。 兰璐在刚才恢复了些许意识。 她转过头来，哑声道：“1.2公斤的应该是我的，音音胆子没那么小……” 王可音也转过头去看她，眼圈红了起来。 曲歌接过1.2公斤的那支因片管，和木晨曦一起，分别为两个女孩子注射进去。 然后—— 他们就只剩下一支因片还未处理了。 贪食，1.6公斤。 木晨曦低头问兰璐：“你再回想一下，你真正的体重是多少？要的是副本降临的当下你的体重，不是早上空腹的。” 第358章 兰璐闭了闭眼，有些羞耻。 她最近胖了很多，51都不是她今天早上空腹撑出来的，是她以前的体重，只是刚才木晨曦问她的时候，她下意识报了这个数字。 “今天下午这会儿可能在53左右……” 53公斤，相当于还有2公斤被遗漏了。 她现在的总体重是47.3，缺失的体重达5.7公斤，比她的最大损耗5.3还多出0.4公斤。 至于王可音，她刚才说她正常情况下/体重是50公斤，她现在的体重则是44.7，缺失的体重有5.3，比她的最大损耗5多出了0.3公斤。 很多人开始算不明白了。 “所以这1.6公斤贪食到底是她们两个人的因片混在了一起的，还是……？”高瞻远的数学真的很差，他现在已经有点晕了。 木晨曦说：“没发现这支‘贪食’的因片运动已经快停止了吗？典型的排异反应，这就是她们两人的因片混合物。” “更何况她们都还没死，那就代表她们肯定还有缺失的内容物在副本地图里，可以被回收，这整个地图到现在还游离在外的因片不就只剩下这一支了？” 顿时，所有人的目光全部集中到这一支盛满了黑色因片的玻璃管上。 “……可这不就又是之前的情况了吗，”高瞻远喃喃道，“这1.6公斤我们分不开了，只能用因片追踪器……” 可因片追踪器只能用在一个人的身上，他们只能把这一整支“贪食”注射进一个人的身体里，然后再用因片追踪器清除掉属于另一个人的部分。 这样的话，势必会有一个女孩子无法达到存活体重。 在因片追踪器于另一个人的身体里把属于她的那部分清除掉的时候，她就会死亡。 一时之间，整个手术室静得落针可闻。 王可音和兰璐静静听着，两个人都闭上了眼。 王可音流下眼泪，兰璐脸色苍白。 原本以为大家都有机会存活下来，没想到最后面对的竟然是这样的情况。 这要怎么选？ “……她们有的选吗？”孙崖小声问。 他刚才被兰璐踩出了心理阴影，这会儿说话都不敢大声。 木晨曦脱了手套，扔在手术托架上，没有说话。 曲歌深吸一口气，道：“刚刚兰璐从王可音身上回收了1.2公斤的胆小，如果她前面遗漏的2公斤体重之前全都在王可音身体里，那么属于她的‘贪食’可能就是0.8公斤重。她和王可音很可能是对半分，0.8对0.8。” 只要是1公斤以下的外来因片，因片追踪器都能处理，所以如果是他说的情况，那么两个女孩子还有选择权，她们可以选择由谁活下来。 但也有可能，兰璐之前损失的2公斤体重里，有一部分是已经消失掉的好因和人生。 她很可能只剩下0.4或者0.5公斤还在这部分“贪食”因片里，而剩下的1公斤多的“贪食”，全都是属于王可音的。 那么这种情况下，因片追踪器就没法用在她的身上了。 气氛越发凝滞，大家全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保险起见，当然是选择王可音更好——那支“贪食”因片的转动已经接近停止，如果他们选择了兰璐，却发现选错了，那么他们很可能就没有时间再把这部分因片重新提取出来，在王可音的身体里操作一遍。 到时候，两个女孩可能会一起死。 只有选择王可音，才是百分百能保证让她、让其中一个人活下来的。 可他们又有什么资格就这样宣判兰璐的死亡？ 如果兰璐也有机会呢？如果属于她的“贪食”因片就是有0.8公斤重呢？那么她本也有机会可以选择活的啊。 “你们好好商量一下吧，时间不多了，一分钟后我们回来。”留下这句话，木晨曦带头走出了手术室。 其余人微怔，连忙跟上他。 他们如潮水般退出手术室，只留下那两个女孩，躺在两张灯光直射的手术台上。 …… 手术室里只剩下了大型催回机运转时发出的气流声。 两个女孩子很静，一时没有任何一个人说话，唯有呼吸声此起彼伏。 兰璐失神地望着天花板。 王可音依旧闭着眼流泪。 “音音，你生日是不是快到了？” “……” “我记得垃圾街斜对面那家我们常吃的火锅店到了生日的时候会送六折券。” “……你现在说这个干嘛……”王可音的声音里带了点哭腔。 “……我就是想吃了，前几天就馋了，想跟你说这件事呢。” 又静了一会儿。 “你哭什么啊，你胆子比我大那么多，现在搞得好像我才是胆子更大的那个一样。” “……” “音音，我们也太倒霉了，最近是不是水逆了？” 王可音已经无法抑制，哭得直抽气。 兰璐苍白的唇微微颤抖：“……我都不知道怎么回事，醒来就躺在这张床上了，懵逼到现在。留下我，我能不能跟上其他人的节奏都是个问题，那支东西给你用吧。” “给你用，你肯定能活下去，给我用，我们两个可能都会死。” “璐璐……”王可音的鬓发全部被流下去的泪水沾湿了，“我以为可以的，怎么会这样……” “没办法，谁叫我们俩都贪吃呢，而且口味都那么相似，所以才会连因片都长得一模一样吧，”兰璐也静静地流着泪，“就是不知道结束之后会怎么样，我的尸体会是正常的吗？我爸妈他们……” 第359章 “能不能拜托你，找个我爸妈他们能接受的理由……” “我不知道，我要怎么解释啊……”王可音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就说，就说……” 手术台被撞击的声音骤然响起，随之同起的是野兽般的嘶吼声。 王可音被吓了一跳，转过头去，只见兰璐躺在隔壁床上，正用力地侧过身，面孔狰狞地盯着她。 她拼命挣扎着，四肢都在奋力，像是想要将她狠狠咬碎。 王可音颤了颤，脸上流露出一抹绝望。 * 来到走廊上，木晨曦停下脚步，转身面对其余人：“现在感觉身体不舒服的有哪些人？” 大家一愣，面面相觑。 木晨曦的目光率先定在了一直低着头的木雨身上：“阿雨？” 陆重年看向身旁的男生，眉头再一次蹙起来。 木晨星的面孔也严肃了：“阿雨，你身体不舒服？” 木雨低声说：“……就是胃有点恶心。” 陆重年低头看着他：“你刚才跟我说你只是觉得有点闷。” “……是有点闷，”木雨咳嗽一声，“我不知道，从副本开始心脏就老是时不时猛跳一下，忍不住想咳嗽，我不知道这算什么症状，我也没心脏病……” 木晨曦眯起眼，问：“早搏，恶心，还有呢？” “其他就没有了……” 木晨曦又看了他一眼，没说话，看向其他人：“你们呢？” 赵晓光：“我好像没事……阿嚏！” 他懵了下，随后一连打了四五个喷嚏，打得鼻涕乱流。 “我、我好像有点感冒了，阿嚏！” 孙崖不安地问：“为什么要问这件事啊？” “因为这家医院里没有别的病人，只有我们，副本势必会在我们中间制造病人，”木晨曦问，“你也不舒服？” 孙崖一听，脸色顿时变得有点不太好看。 他摸了摸自己的左肋下方，喃喃道：“……我刚才一直觉得这里有点隐隐作痛，但我以为是紧张的。” 高瞻远从听到木雨也身体不舒服开始就有点不安了：“要用因片进行治疗也需要确定是什么毛病吧？这里没有任何检查设备，能确诊吗？” 木雨忽然抬起头：“其实不治疗也没关系，有件事刚才一直没机会和你们说，是和这个副本地图有关系的。” 他把医院周围有一层玻璃罩，以及副本地图内无法使用任何可移动光源的事告诉了他们。 “副本明显在隐藏什么线索，这条线索一定要有光才能被看见。既然如此，那么玩家因爆也就必然要进行了。” “我刚才想了下，这件事不见得非要牺牲谁，我们完全可以在保证存活的情况下进行因爆。” 木雨这近乎疯狂的提议让一众人心惊肉跳。 “可以用防护服，这套衣服虽然不见得能百分百挡住射出来的因片，但至少有一定的保护作用。多加几层的话应该可以把大部分溅射出来的内容物包裹在里面，方便我们后面回收。” “但因为要保证光能透出来，所以我们只能选用面部的那块材料，要把它们剪下来缝合在一起。” 赵晓光有点震惊：“不是，因爆不是要痛苦到极点才会发生的吗？这是说爆就能爆的？” “所以我才说不用治疗，放任病症恶化下去就行了。”木雨回头看他。 “你疯了吧？！我才不要，你说得简单！” “我没说让你们去做，”木雨又低低咳嗽一声，“我会去做。” 瞬间，陆重年的眉间挤出沟壑。 木晨星否决：“不行，这太冒险了，就算真的要做也不是现在，我们现在拿到的线索还太少了！” “已经不少了，姐，副本总时长只有一个小时，现在已经三十分钟过去了，我们没有多少时间。” “但是——” “你们进来吧！”手术室内飘来王可音虚弱的声音。 大家的争论一停。 木晨曦后面一直没说话。 他的视线掠过木雨：“……先进去再说。” * 大家心事重重地回到了手术室。 一进去，他们就发现兰璐又失去意识了。 她躺在手术台上，如野兽般露骨地斜眼打量他们，像是恨不得把他们的皮肤咬穿，吸食他们体内的东西。 王可音一脸疲惫地开口：“我们已经商量好了。” 赵晓光和孙崖的神色有点微妙。 没想到这对室友聊着聊着，其中一个又失去了意识，那结果似乎很明了了。 不仅是他们俩，其他人此刻心中猜想的结果也都差不多。 但他们倒不是因为觉得王可音会趁机占自己朋友便宜，而是如果她们俩还有理智的话，那么把最后这支因片留给王可音就是最正确的选择。 木晨曦走过去，拿起手术托架上的东西，开始做准备。 “把这支因片给璐璐吧。”王可音说。 一句话，手术室内静了一秒钟。 “哈？”赵晓光猛地回过头，“你确定？等等，你不会是圣母病发作了吧，还是不好意思趁人家失去意识占人家便宜啊？” 他和王可音刚才好歹是一支团队的，也有了点交情。 他苦口婆心地劝：“现在不是谦让的时候，这支东西给你，你们当中有一个人存活下来的几率才高，给她，可能你们两个人一起gg了啊！” 第360章 王可音闭着眼：“其实我能感觉到，璐璐之前漏掉的2公斤应该都到了我这里，现在那1.6公斤的‘贪食’有一半是她的，因片追踪器可以给她用。” 赵晓光瞬间哑巴了。 “……这是刚才你们两个一起商量出来的结果？”曲歌问。 王可音摇了摇头。 “那你——” 王可音打断了他：“璐璐只是假装冷静罢了，我知道她其实很害怕，她胆子很小的，也很怕死，平时身体一有不舒服就会很紧张。” 她依旧在闭着眼流泪，眼泪一滴一滴顺着她的脸颊滑落。 “但她就算是再怕，关键时刻也会选择来保护我……但我其实没那么怕。我也怕死，但我能接受。而且璐璐还有爱她的爸爸妈妈，而我爸妈……他们有和没有都一个样。” 王可音吞咽了一下，调整了呼吸。 “还有，我刚才听到你们的谈话了，反正我和璐璐之中必死一个，你们没必要在这个时候拿自己做实验。” “如果人命在这个副本里是资源，那你们要好好利用这份资源才对，不要因为不好意思就不说。” “就让我来吧。璐璐很怕痛，这件事她做不来，我可以再来试一次因爆。” “在你们把因片追踪器注射进璐璐身体之前，可以想点办法——比如用因片什么的——也可以我自己来，我可以试试用这些东西加剧痛苦，诱导自爆。等我死了之后，坏因你们还是记得回收下，不然它们可能会去攻击你们，其他部分就不用了。” 王可音的嗓音变得很轻：“人生和好因很漂亮，不用再把它们困回进我的皮囊里了，让它们就这样留在空气中吧。” 手术室内很静，没有人说话。 王可音睁开眼，看向木晨曦。 “缝合我吧。” * 他们在窒息般的沉默中行动起来。 缝合王可音，缝制防护布，挑取药物因片…… 王可音最后选择用来诱导自爆的，是一支快乐因片。 《因片学》中说，药物因片治疗法要求医生必须把患者的内容物抽取出去，进行体外调和，只有这样，药物因片才能均匀地分布在患者的一段人生时间内，温和地起效。 一旦将除冷静因片外的其他因片直接注射进人体，这些因片会全部堆积在注射口的附近，也就是“当下”的时间里。 大量的因片涌入当下的身体中，患者收获的很有可能不是舒适，而是一种割裂感。 他们会在割裂中痛苦而死。 他们把手缝的防护布搭在了处置室里，用一些工具将这块布撑了起来，构成一个可以容纳两个人的空间。 王可音拖着虚弱的身体，带着那满满一支快乐因片，一步一步走入防护布。 木雨忽然转身，走出处置室。 陆重年这次跟了上去，在木雨吐出来的时候抱住了他。 木雨吐得整个人都在发抖，眼眶里分泌出泪水。 陆重年支撑着他，眉头蹙得很紧，抚着他的背。 随后，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响起，整栋建筑物再次出现了剧烈的摇晃。 与兰璐不同，王可音的两次爆炸，威力似乎都非常强大。 木雨喘息着，平复两秒，才回过身，和陆重年一起回到处置室门口。 强光照亮了整片夜空。 他们看到了一轮横亘在夜空中的，巨大的弯月。 和弯月后头，一双静悄悄俯视着他们的，如同神明一般的眼睛。 第127章 生命科学馆（八） 兰璐醒过来时，以为自己来到了天堂。 身上的不适全都消失了，她应该是已经死了吧？不然怎么能这么舒服？ 然而她好像依旧在那间手术室里，正在她身边来回走动的，也依旧是之前副本里的那几个人。 与之前不同的是，大家都变得很沉默。 兰璐慢慢撑坐起来——她发现捆绑在自己身上的绳索消失了，愣了一下，又看向隔壁那床手术台。 那是之前王可音躺着的地方，现在却空了。 “醒了吗？醒来就下去吧，大家都在下面。”一个斯文的男生走过来，弯腰按了下她的肩膀。 兰璐怔怔地问：“我还活着？你们后来找到解决那支因片的办法了吗？” 男生陷入沉默。 这种沉默显然不是肯定。 兰璐的心跳骤然加快了。 她直勾勾盯着对方：“音音呢，她去哪了？她也在下面？” 男生张了张嘴，垂下眼。 曲歌低叹一声：“她在一楼处置室。” …… 急促的脚步声从楼梯上奔下。 兰璐冲到处置室门口，刹住脚步，一双漂亮的眼微微睁大。 她的瞳孔中映入了一抹绚丽的金色，于迅速充盈起来的水色中闪耀。 草坪中央，一道金色的人影坐在那儿。 五彩斑斓的光华丝带般在金色中游曳，它的光辉照亮了周围一片，像一盏人形夜灯，静置于夜色之下。 一头过肩的中长发柔软地垂落在它胸前，金色的丝丝缕缕是它飘扬起来的发丝。 少女手托着腮，弯着眼，一双金色的眼睛无忧无虑地望着头顶上方的那一片夜空。 它的不远处，一株一米多高的细瘦小树亭亭玉立，枝头挂满了银色的“果实”。 第361章 兰璐的胸口剧烈起伏，视野在颤抖。 她听到清脆的金属落入瓶中的声音，转过头，就看到木晨曦站在门旁的一张长桌前，桌上的一台机器吐出了一支玻璃管。 木晨曦拿起这支玻璃管，晃了晃，那清脆的声音便是里面那些银色金属片发出的。 他转动玻璃管，兰璐看到了上面贴着的标签。 因片供体：王可音 因片类型：爱 * 兰璐醒了，却失魂落魄。 大家也不知道能怎么安慰她。 副本时间只剩下半个小时不到，他们也感到压抑，但他们必须把情绪强行拔离出来，抓紧时间讨论线索。 很明显，木雨的猜测是对的。 他们就是被副本转移到了一个很小的物件当中，天空中那轮巨大的恶魔之月就是证明。 玻璃罩很可能将整栋建筑物封闭了起来，怪物发生器就粘附在那个罩子上。 可恶魔之月后面的那双眼睛又是怎么回事？ 那是谁的眼睛？ 内科诊室内—— “不会真的和垃圾街那个副本一模一样吧，”高瞻远越琢磨越觉得不对劲，“诶，曲歌，生命科学馆里有什么和老杨差不多情况的人物吗？” 曲歌：“？你是指？” “就是已经去世了的，但对这个馆有重要意义的……” 曲歌语气微妙道：“我们校长还活得好好的。” 高瞻远：“……”呃，他没有要咒医科大校长的意思。 木晨星正在查看木雨的状态——目前来讲，他就是胃和心脏很难受，但他的心脏也并非是绞痛，而是早搏与心悸。 与他的身体状况比起来，他的精神状态更萎靡。 木晨星眉头紧缩，听到一旁这两个人的话，抬起头来说：“我们现在身处的这个物件一定是生命科学馆里有的东西，而且按照怪物发生器的大小比例来换算，这个东西可能一只手就能握住。” “判断这个物件到底是什么，有两个参照，一个是空中那双眼睛，这双眼睛是谁的，还有一个就是玻璃罩的形态。” “我们现在只知道这栋建筑物外面有一层玻璃罩，但这个玻璃罩是什么形状的我们并不知道。” 赵晓光一听：“可这玻璃罩这么大，我们又不能飞上去，咳咳咳，要怎么知道它的形状啊？” “至少可以先确认一下它靠近我们的那部分到底是直面还是曲面，”曲歌放下双手，“我知道了，我会爬到楼顶上去检查一下，有人和我一起吗？” 姚峰举手道：“我跟你一起吧！” 他刚刚从手术台上下来，现在身体状态是最好的时候。 兰璐起身，低声道：“我也一起吧。” 她刚醒来没多久，跟不上大家的思路，也不想傻坐在这边，这只会让她一直想起王可音。 他们三人离开之后，诊室里剩下的人则是琢磨起那双眼睛。 在王可音因爆的时候，郁宁拍下了那双眼睛的照片。 然而那毕竟是在强光照射下拍摄的，这双眼睛在照片中有点失真，他们连这是一双男人的眼睛还是女人的眼睛都分辨不出来。 孙崖忽然捂住左肋下方，露出吃痛的神色。 木晨曦注意到了，从木雨面前直起身：“疼痛很厉害？还忍得下去吗？” 孙崖咬牙道：“……恶化速度很快，可能忍不了多久。” 大家顿时看向他，神经紧绷起来。 王可音刚刚因爆完，剩下的玩家当中就有人病情出现了恶化，副本真的完全不给他们喘息的空间。 “这个位置是什么啊？肝？”高瞻远问。 “是胰腺，肝在另一边，”木晨曦走到孙崖面前，让他躺在办公桌上，对他进行按压检查，“之前身体出现过其他症状吗？” 孙崖盯着天花板，咬住牙关摇了摇头。 “我平时在吃方面很注意，因为我外婆和舅舅都是胰腺癌去世的。” 木晨曦一顿，收了手，没说话。 家族病史。 闫少闻正站在玻璃门大开的药物因片储存柜前，双手环胸道：“需要我把基因改造因片替你们拿出来吗？” “拿出来吧，”木晨曦转过身，又走到赵晓光面前，“你呢，现在什么情况？” “我可能有点发烧了，咳咳，”赵晓光喘着气，“妈的，这病情发展是不是也太快了点？我现在咳起来感觉背都在痛，不会肺炎了吧？” 木晨曦碰了下他的额头。 根本不是“有点发烧了”，而是非常烫，至少有39度，可能是情况恶化太快了，赵晓光自己还没有反应过来。 他又问：“怎么感染的你自己心里有数吗？” 赵晓光咳嗽着想了想，道：“可能是昨天跟室友出去吃饭的时候穿的少了点，着凉了吧，咳咳咳咳——” 木晨曦吐出一口气，来到药物因片储存柜前，和闫少闻一起看向这满墙的玻璃管。 要用药物因片治疗病患，首先得确定“因”是什么。 赵晓光说自己是穿的少，着凉了才发烧的，暂且不说其他的影响因素，就当做是他着凉后免疫力下降才导致的这场病吧，可他们要怎么定“因”？ 因为这个男生内心太骚包？爱靓？所以才会生这场病？ 那要用什么因片来治疗他？ 第362章 理智？让他知道0度的天气，骚包要适度？ 还是聪慧，让他知道在冬天穿得那么少会生病？ 角落里，木雨也低低咳嗽一声。 陆重年坐在他身旁，蹙眉拍了拍他的背，随后视线一转，落在了他的手上——木雨的手一直紧攥着，用力到骨节泛白。 陆重年顿了顿，伸手过去，覆住。 木雨低着头。 两人都没有说话。 陆重年静静地将他的手指一根一根温柔又强势地捋直了。 木雨顺从地放松下来，至少表面上看是这样。 然而紧接着，陆重年便手指一转，触摸到他的掌心。 那里全都是掐痕。 陆重年低头看他：“……你很不安吗？” “不仅仅是不安，还有压力，焦虑，”木晨曦站在柜子前，头也不回地说，“你们的第一场副本是从开学那会儿开始的吧，我从那个时候起就觉得他不太对劲，他高考前的状态都没这么紧绷。” 诊室内众人纷纷看向木雨，木晨星的眉头皱得简直能夹死苍蝇。 木雨垂着脑袋。 “副本把他的情绪放大了，他的身体就出现了症状，”木晨曦从柜子里挑出来几支药物因片，轻声说了句，“所以说，永远不要把自己当铁人，该休息时就得休息。” “……我才没把自己当铁人。”木雨还是低声反驳了一句。 “反正开始治疗吧。” 木晨曦拿出来的因片有很多种，令人眼花缭乱。 孙崖看了眼那些玻璃管上的标签，喃喃道：“为什么就不能有‘健康’因片？” “这世界上能有这么一劳永逸的事吗？”木晨曦的话语冷酷到几乎无情，“人体本来就很复杂，祂已经把这个系统简化到荒谬了。” 现在，因片、玻璃管、针，一切全都准备好了。 从谁开始？ 赵晓光又是一阵剧烈地咳嗽，咳得直喘不上气。 他往后缩了缩，逃避之意非常明显。 这位叫木晨曦的大哥在现实中可能是一位不错的医生，可他们现在能用的又哪里是现实中的医疗手段？ 他才不想当小白鼠，谁知道这治疗到底能不能顺利啊，别一不小心反而把他搞死了！ 孙崖也有点目光躲闪，支支吾吾。 他也不是很想第一个上，至少等他们都有点经验了再…… 木雨直起身，平静道：“我先来吧。” 木晨曦拿起因片，干脆利落地走向他——正合他意，他也想先把自己亲弟弟身上的问题解决了。 大家围拢过来。 赵晓光和孙崖因为有点尴尬，所以没好意思靠近，只站在外围，伸长脖子小心翼翼地观察他们。 木晨曦在木雨的身前半跪下来，撸起木雨的袖子。 消毒，扎绑带，在这个副本里都是不必要的步骤。 他将针头对准木雨的手臂皮肤，毫不犹豫地扎了进去，木雨没有吭声。 很快，他体内色彩斑斓的混合物就被抽吸进了针管内部。 ……他的外貌和神色开始发生变化。 这种变化最开始还不太明显，因为木晨曦抽出来的部分不多，木雨身上被倒退的时间最多也就是两三天、一个礼拜…… 他一会儿有些失神，一会儿又茫然地看着他们，张开嘴。 然而还没来得及说话，他就因为木晨曦不间断的抽吸又失去了意识。 陆重年一直坐在他的身后，让他靠着，眉头紧锁地望着木晨曦手中的针管。 高瞻远、郁宁、木晨星的表情也都很紧绷。 很快，一支针管被抽满，木晨曦伸手递向一旁，高瞻远心领神会地接过—— “我草，这么重？！” “体重都在里面了，能不重？” 木雨这会儿刚从失神中恢复意识，茫然地眨眼：“……你们在干什么？这里是哪里？” 他发现自己正依靠着一个人，转头看到陆重年，大脑直接宕机了。 他呆了呆，一个激灵，连忙凑到陆重年身边，压低声音心惊胆战地问：“我们还在副本里？我们刚刚不是还在向日葵田边吗，怎么到这儿来了，而且我哥和我姐怎么——啊！” 木晨曦面无表情扎进去了第二针：“啊什么，痛？” “……”陆重年忍不住说，“哥，轻一点……” “怎么，你也痛？” 陆重年：“……” 木雨懵逼地看着木晨曦从他身体里抽出来一堆黑金混合着五彩的奇怪的东西：“这是什么东西？哥你——” 他又失去了意识。 木晨星狐疑地打量木晨曦：“你在发什么脾气？” 木晨曦平静地说：“你会知道我在气什么的。” 木晨星：“？” 陆重年：“…………” 因为初步判断木雨的焦虑症状是从副本出现后开始的，“因”要追溯到那个时间点，所以从他身体里抽取出来的混合物也要追溯到九月初的时候。 木晨曦一支接一支地抽，中途，木雨的头发一会儿变长，一会儿变短。 他一次又一次地苏醒，一次又一次地昏睡。 木晨曦偶尔会问他“现在”是几月几号。 尽管完全不在状况，但好在木雨脑子灵光，对自己亲哥也不敢多顶嘴，每次都是很乖巧地报了。 第363章 大致可以确定，一支针管能够容纳的量就是一个月的时间。 抽到第四针的时候，木晨曦的动作仔细起来。 他缓慢拉动活塞柄，当内容物涌出来1毫升，他停下，抬头注视木雨：“第一个副本发生过了吗？” 木雨的双眼缓缓聚焦。 恢复神智后，他露出震惊的神色：“哥？你在干什么？你怎么在这里？而且你是怎么知道副本——” 木晨曦继续抽吸。 2毫升。 “副本发生过了吗？” 木雨再次从失神中回神，瞪大眼睛，大脑明显转不过来：“哥你怎么知道——” 木晨曦继续。 …… 高瞻远擦了擦额头的汗：“我怎么跟着提心吊胆的？？” 闫少闻一直在旁边抱臂围观没说话，此刻忽然想到什么，瞟了陆重年一眼。 陆重年接收到他的眼神，有点没反应过来，等闫少闻又瞟了瞟木雨和他兄姐，陆重年的神色微妙地变化了。 他注意到木晨曦这次抽完了1毫升还在继续，大概是觉得完全可以放心大胆地多倒退一点木雨身上的时间，立刻张开嘴想要制止—— 木晨曦刚好抽完2毫升，停下，挑眉看向自己亲弟：“现在呢？” 木雨眼神聚焦了，茫然地望着眼前这一切：“哥，姐，你们怎么在这里？” “先别管这个，知道副本是什么吗？”木晨曦屈指一下一下敲着针管。 木雨更茫然了：“副本是什么东西？？” “ok了。”木晨曦终于起身。 所有人都松了口气，这个煎熬的步骤终于完成了！木雨的时间终于被倒退到第一个副本发生之前了！ 木雨见木晨曦不理他，一脸莫名其妙的。 但眼下显然有另一件事更让他在意。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 陆重年顿觉不妙，收紧了揽着他腰的手臂：“木雨——” 听到耳畔的声音，木雨一颤，转过头去。 两人一对上目光，木雨瞬间从脸蛋红到了脚跟。 他讷讷道：“……啊，陆重年，我们刚刚不是还在床——” 戛然而止。 ……他突然反应过来，虽然完全不知道现在是什么状况，但哥哥姐姐全在这里。 然而整个房间已经静了下来。 …… 木晨曦转过身来，皮笑肉不笑地问：“你们刚刚还在床上？” 木晨星还蹲在地上，抬头茫然地看看他，又扭头看看木雨和陆重年。 木雨僵硬地盯着陆重年，不敢回头。 陆重年也僵硬地注视着他，没有抬头。 “……呵。” “说说看，刚刚干了什么，脸红成这样？” 玻璃管敲桌板的声音一下又一下响起。 “总不会是房间里没开空调热的吧？闫家破产了，连会所客房空调坏了也不修？” “还是和赵晓光一样发烧到39度了，烧成这样的？” “所以刚才低头想看看衣服怎么还在自己身上？在物理降温呢？” 整个房间，所有人，安静如鸡。 孙崖和赵晓光完全不知道是啥情况，被这气氛吓得缩起脖子，大气不敢出。 其余几只则是眼神和表情乱飞，有的看戏，有的欲言又止。 木晨星听着听着，领会到了什么，面孔严肃起来，目光如炬起来。 她冰冷的视线射向两人：“阿雨？” …………木雨脑袋一歪，虚弱地靠在了陆重年身上：“啊，突然觉得好不舒服，陆重年你快摸摸看我的额头，是不是已经烧到40度了？” 第128章 生命科学馆（九） 烧当然是没有烧的，他甚至非常地活蹦乱跳。 木晨曦各种冷笑，阴嗖嗖的。 木晨星骤然窥见自己亲弟的另一面，两眼一黑，差点提刀站起来，被高瞻远和郁宁连连拦住。 她双眼冒火，要两人合力才能被控在角落里。 木雨咽了咽口水，胆战心惊地缩在陆重年的怀里，小声逼逼：“所以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怎么感觉我的记忆断层了？！” 陆重年捂了捂额，随后睁开眼，垂眸望向他。 “……在你的记忆里，我们刚刚在干什么？” 木雨的耳朵又红了起来。 他很小声地说：“你在亲我。” “晚上？”陆重年嗓音很轻。 “不是，”木雨的眼中又浮现出迷茫，“是早上，我刚刚醒来，看到你已经醒了，然后……” 你走过来，吻了我。 陆重年轻抚着他的发尾。 这是他不记得的部分。 他失去的记忆比木雨更多，目前仅存于脑海中的，是那天早上他在床上睁开眼的那一瞬。 “木雨，现在离那一天已经过去快四个月了，”他在木雨震惊的神情中缓声道，“这四个月里发生了很多事……” …… 木晨曦面无表情地把抽取出来的混合物注射进一支大号玻璃管中，这看起来不多的东西足有1公斤重。 斑斓的色彩在玻璃管里转动着，接下来就是调和这一步骤了。 木晨星总算恢复了冷静，只是时不时刮向陆重年的眼神里明明白白写着“出副本了再算账”。 她走过来，皱眉看着办公桌上这十几支药物因片。 第364章 高瞻远跟过来，咋舌道：“要消除雨哥的焦虑和压力，是要加乐观因片？” 木晨星摇头：“阿雨不缺乐观，他有时候乐观过头了。” 她将这支因片撇开。 高瞻远：“那是释然？放松？” 木晨曦：“死亡摆在面前，怎么释然？” 他伸手拿起“放松”因片，转动两下，打量着。 “他也不是不知道怎么放松，他现在学不会放松，本质原因在别的地方，用这支因片治标不治本。” 赵晓光插嘴道：“加进去试试不也行吗？稍微加一点也不会死人吧？” 高瞻远一听这话，扭头怼道：“那你平时没事的时候吃一两片头孢也不会死人呢，怎么不吃吃看？胆子那么大，刚才怎么不站出来第一个接受治疗？” 赵晓光僵住，剧烈咳嗽起来，灰溜溜躲远了。 木晨曦和木晨星凝眉挑选着适合木雨的因片，另一头，陆重年已经三两句话把副本的事解释完了。 木雨呆了好一会儿。 就算是对他而言，“明明上一秒还在床上温存怎么下一秒已经四个月过去他们还全部被卷入了非自然事件里”也是一件需要很努力才能消化掉的事。 他合上嘴，喉结滚动。 “……所以，起因是什么？” 陆重年沉默地望着他。 “你们没找到这一系列事件的起因？还是——”木雨看着陆重年的表情，心一跳，“你们知道，但是很难开口对我说……？” 陆重年握住他的手：“……关于同学会第二天早上醒来之后发生的事，我和你都失去了记忆。” 木雨更加愕然。 那天早上？！ 是那天早上之后发生的？！ 他下意识道：“但是我明明记得，你刚刚还——” 他猛然刹住嘴，又冷静下来思考一番。 “所以……现在这个副本的设定是你们把我身体里的那些奇怪东西抽取出去，我身上的时间就会倒退。那你们刚才怎么不把我的时间定位到那天早上5点半，或者6点钟左右？我失去了记忆，可我经历过的那部分时间并没有消失吧？” “只要定位到那里，不就能知道那天早上我们发生什么事了吗？” 陆重年看着他起身跑向木晨曦，张开嘴，又沉默下来。 “哥，等会儿你把那些东西注射回我身体里的时候动作慢一点，看看能不能隔几分钟停一下，定位到那天早上‘事件’发生的时间点！” “你真以为有这么好控制？”木晨曦头也不抬地说。 “试试看嘛，”木雨走过去，往桌上扫了一眼，拿起其中一支因片，“用用看这个吧？” 大家的视线集中到他手上。 他手中拿的，是“信任”因片。 木雨摸着下巴琢磨：“我觉得其他积极因素我都不缺，如果哪天显得好像缺了，那一定是我不信任自己的能力了。” 因为开始质疑自己了，所以才会无法放松。 因为开始怀疑自己了，所以有再多的乐观，心还是会被沉甸甸的石头压着。 怕自己做不到，怕自己保护不了想保护的人，怕这最后的结果会是全军覆灭，他们的人生会停留在这荒诞的尾端，一辈子都走不出去。 木晨曦看看这支因片，再看看他。 他放下手中挑选出来的因片，接过这一支。 ——他的弟弟足够了解自己。 …… 治疗的关键步骤也非常简单粗暴。 提取适量药物因片注射入玻璃管，晃动，待其与患者的人生因片混合物融合，转化为金色因片即可。 至于“适量”是多少？还是那句话，看手感。 木晨曦并没有太过于纠结这些字眼，他最开始注射进去的，是1ml。 “为什么是1ml？”赵晓光在一旁悄声问。 “我们刚才在术前给那几个人注射的冷静因片就是1ml左右，这个量应该不会出错。”孙崖猜想着。 银色因片被挤入玻璃管中，静静浮在斑斓混合物的上层。 木晨曦晃动一下，这两部分便混在了一起。 细碎的银色在混合物中闪耀，游动……肉眼可见的，它们在以非常明显的速度染上一层淡淡的金色。 木晨曦盯着玻璃管中的变化，片刻后，又注射进去1ml。 这一次注射完毕，他晃动使管内的东西，使它们完全融合，便拿起一支空针管来抽了。 “先这样试试看。” 一行人重新来到靠墙的椅子边，让木雨坐下。 木雨再三叮嘱：“一定要慢点来啊，尽量按分钟掐。” 大家不由开始有点紧张了，这不仅仅涉及到这种治疗方法能不能成功的问题，还涉及到了副本的真相。 他们能靠这个方法揭开真相吗？ 木晨曦重新半跪下来，抬起木雨的手臂，扎针，缓慢推动活塞柄。 那全新的混合物，就这样一点一点被推入木雨的身体中。 所有人都盯着木雨的脸。 他很快就眼神涣散了，无力地依靠在陆重年的肩头。 陆重年揽着他，始终沉默不语。 “为什么不说话？”木晨曦淡淡问了一句。 陆重年垂眸注视着怀里的人：“不想让他经受这些，直觉告诉我他会很不舒服。” 第365章 “你们既然打定主意要去解决这个问题，那就总有一天要面对。” “是，但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是我来。” “谁叫你身体这么健康，没这个机会，”木晨曦轻嗤，“也别把他当作什么弱不禁风的小草，你们谈恋爱都这么腻乎的吗？” 话语间，他停止了注射。 所有人都关注着木雨的反应，不放过他脸上一丝一毫的变化。 木雨昏昏沉沉，双眼微睁，瞳孔明显没有聚焦。 三秒钟过去后，还是这样。 ……这明显超出了他之前意识恢复的时间。 大家心一沉——看来靠这个办法逼不出同学会第二天早上那个时间段的木雨。 是副本在屏蔽真相吗？还是在那天早上后来的那段时间里，木雨就真的是这种状态？ 木晨曦果断将管内剩余所有混合物都注射进去。 这次，木雨终于醒了过来。 他靠在陆重年肩上，浑浑噩噩抬起头，看了后者一眼，骤然身体前倾，喷出一大口鲜血！ 所有人脸色大变。 陆重年绷紧身体，立即将他捞起来。 木晨曦托住木雨的脸：“胃比刚才更痛了？” 木雨的口中不断涌出鲜血，沾了满脸。 他艰难地点了点头。 “心脏呢？” 木雨摇头。 ——心脏没有之前那么不舒服了。 高瞻远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怎么回事，怎么加了信任因片反而这样了？是加错了吗？” “心脏既然能恢复那就说明没有加错，但他胃的问题肯定不仅仅和这段时间有关了。”木晨曦微一思索，脸色突然变得很黑。 他起身走回到桌边，捧了一大堆针管过来：“他从初中开始就熬夜，三餐不规律，如果非要追寻根源那只能推到那个时候。” “退到他初中？！”赵晓光目瞪口呆。 木晨曦没有回答，直接蹲下，开始重新抽取木雨的内容物。 要倒退木雨身上六年的时间，这工作量根本不是他一个人能完成的，他让其他人一起过来帮忙，所有人都开始在木雨身上扎针抽取。 紧锣密鼓进行了十分钟，七十多管内容物被抽取出来，木雨的长相一下子变嫩了许多。 他的身高缩水了，脸庞变得有些稚嫩，婴儿肥很明显。 衣服松松垮垮套在他身上，他歪在陆重年怀里醒来，迷迷糊糊地抬起手揉了揉眼睛：“哥，姐？你们大半夜的不睡觉在干嘛……？怎么这么多人……” 他发现自己正坐在一个人怀里，困意朦胧地仰起头一看，顿时睁圆了眼睛，清醒了。 脸颊迅速充血，说话结结巴巴。 “你、你是谁？你怎么抱着我？” 陆重年的眼神有些复杂。 木晨曦站起身：“陆重年你先带着他，我去把这些东西处理一下。” “这次要用哪种因片啊？”高瞻远连忙跟过去。 木晨曦冷笑：“当然是自制力！” * 几分钟后。 12岁的木雨听完了前因后果，下巴都快掉到地上了。 现在竟然是6年后？？ 他考上了大学，还被卷入了奇奇怪怪的非自然事件，连他哥哥姐姐也被卷进去了？！ 而他被变回现在这个状态，只是因为……他、喜、欢、熬、夜？！！ 陆重年叹了口气。 这一轮因片调和，量太大了，估计要花一些时间。 他牵住木雨的手，好声好气地哄：“接下来这段时间不要乱跑，有不懂的事就问我，好吗？我叫陆重年，你可以记住我的名字。” 木雨深吸一口气，勉强消化了刚才接收的那些信息。 ……然后他抬眼看向陆重年，脸蛋变得绯红，目光闪烁。 “那、那陆重年……我现在就有个问题！” 陆重年本来挺无奈的，虽然知道木雨现在这状态只是暂时的，但被心上人遗忘了实在有点…… 但此刻看着木雨这古灵精怪的模样，他又觉得可爱。 “是什么？”他的眸色不由柔和下来。 木雨的脸上写着害羞：“……你和我是什么关系，为什么我哥要让你来带我啊？” 陆重年顿住。 “我们，”木雨悄咪咪地一下一下瞅他，有些扭捏，“我们是好朋友吗……？” 背对着他们正在忙碌的木晨曦和木晨星耳朵一竖，两把眼刀立即飞过来。 陆重年抬起手，捂住自己的唇，眼神别开，低低咳嗽一声。 角落里，正在帮忙的郁宁用手肘捅了捅闫少闻，一脸惊奇。 ……木雨的脸都红成那样了！ 从某种层面上来说，他现在和陆重年才是初次见面吧？ “xp和颜狗属性都是天生的，改不了，碰到触发源就会自动触发的，”闫大少爷如此评价，“他们锁死。” …… 木雨这边，混合物已经全部被转移到了一支大号玻璃管里，开始融合。 看药物因片颜色转换的速度，估计要好几分钟。 为了不浪费时间，他们决定先来处理孙崖和赵晓光身上的问题。 孙崖还是很纠结，他犹豫地拿起那一支基因改造药物因片。 这支东西和先天性疾病消除因片一样，都是这个副本里最特殊的因片。 第366章 玻璃管的背后贴着小小的一张说明书，上面写着： 药物成分：基因改造。 作用：基因导致的本来必然会发生或大概率会发生的疾病不会发生或降低概率。 用法：直接整支注射即可。大部分情况下，基因造成的先天性畸形类病症只需注射一次，癌症等病症需注射至少两次才能将发病概率降低到普通人水平。 副作用：主体污染；逻辑崩塌。 老实讲，孙崖都有点看不太懂这说明书。 “主体污染”和“逻辑崩塌”是什么意思？ 他求助于刚好看起来有点闲的闫少闻。 闫少闻扫了一眼：“‘逻辑’指的是‘作用’那条机理的逻辑吧，也就是那句话的逻辑可能会崩塌，不一定会按照它写的那样实现。至于‘主体’——” “是指我吗？我会被污染？”孙崖忐忑地问。 闫少闻挑起眉梢：“不知道了，要等真的发生了才能搞明白。” 孙崖内心挣扎。 这支因片的作用明显比其他药物因片强大许多，但也是唯二被指出了副作用的因片，实在令他有些退却。 然而左肋下方的疼痛在持续加重，辐射性地扩散向全身。 再不采取一些行动，他真怕自己会和王可音一样…… 他咬咬牙，最终起身走到办公桌前，拿起一支空针，决定注射。 见他终于下定决心了，大家也聚到了他的身边。 基因改造因片直接注射进人体即可，这个操作不用别人来帮忙，孙崖自己就能完成。 他一不做二不休，深吸一口气，屏住，闭上眼就把整支针都打了进去。 打完后他就僵在了那里，眼睛也不睁，整个人绷紧得跟一块石头一样，一动不动，像是在等待命运的宣判。 所有人都紧紧关注着他，以防出现什么问题，好及时帮忙。 一秒钟过去。 两秒钟过去…… 孙崖的神情肉眼可见地放松下来。 他睁开眼，难以置信地看向自己的身体：“好像舒服了，我不痛了，这支东西真的有效果！” “操，太牛逼了吧？癌细胞是不是全都被清除出去了啊？！” 他兴奋地跳了起来。 郁宁看着这一幕，眸色微动。 他回过头，沉默的视线投向了那满满陈列着药物因片的柜子。 那里面，还有先天性疾病消除因片。 一旁，闫少闻无声地瞥了他一眼。 孙崖完事了，剩下的就是赵晓光。 他已经咳得脸都在发紫。 他终于受不了了，扑过来说：“快、快点治疗我吧，我不行了，我感觉再下去我也要自爆了！” “你们最好把我捆在椅子上，咳咳，因为等我的记忆倒退回昨天，我肯定不会配合你们的，咳咳咳，”赵晓光也顾不上羞耻了，坦言道，“我肯定会以为你们是什么犯罪分子，一个劲想跑！” “你倒是了解你自己，”高瞻远拎起之前用来捆兰璐的绳索，朝他扬了扬下巴，“来，去那把椅子上坐好。” 把他捆好后，木晨曦就过来抽取赵晓光的内容物了。 后者很快就陷入昏迷。 几秒种时间，木晨曦操作完毕起身——赵晓光的病因只需要追溯到昨天，需要抽取出来的部分也就一点点——赵晓光晕头转向醒了过来。 如他自己所料，此刻的他很震惊：“你们是谁？这里是哪里，你们在对我干什么？” 他想站起来，却发现自己被捆在椅子上，脸色登时大变：“你们绑架我？我tm又没钱，你们绑我干什么！？” 高瞻远都懒得理他，他是真不喜欢赵晓光这个人，而且这会儿理他也没什么用吧。 他凑到木晨曦身旁问：“我看还是给他加一点‘聪慧’算了？觉得穿的少就好看了，这指定是智商不太够。” 赵晓光在后头一听，大怒：“你在骂谁呢？！” “你还知道我在骂谁呢？”高瞻远斜眼看他。 “我告诉你们，你们现在干的事情是犯法的，你们会坐牢的！” 木晨曦调和完毕了。 他给赵晓光加了些许“聪慧”和“理智”——倒不是嘲讽，而是不论怎么想，似乎也就只能加这两样东西了。 这都是副本将人体简化成这样的锅。 他晃了晃玻璃管，用针将玻璃管内的混合物重新抽取出来。 赵晓光见到这一幕，毛都炸了：“你们想干什么？你们想给我注射什么？！毒品？！你们不要过来，你们别想——” “把他摁住。”木晨曦说。 他挣扎得太厉害了，针头会断在里面。 高瞻远捋起袖子走过去。 椅子被赵晓光挣得哐哐作响，见高瞻远靠近，他的反应更加激烈。 他忽然猛一用力，连人带椅子翻倒在地，下巴磕到地上砸出了血！ 郁宁被吓了跳，连忙过去扶他。 下一秒，一道银光反射。 闫少闻眼疾手快将郁宁拉开，一抹刀刃在空中划过，刃尖擦着郁宁的脖子，再差一点就要割破他的皮肤！ ——赵晓光身上的绳索散了，他竟然藏着一把手术刀！ 他竟然不记得自己身上藏了把刀！ 变故来得太突然，木晨曦喝道：“拦住他！” 第367章 然而分秒之间，赵晓光已经撞开高瞻远，连滚带爬冲出了内科诊室！ 大家追了出去，包括小只的木雨，他的眼皮在跳。 “这个地方的外面是什么？他逃得出去吗？”他紧张地问陆重年。 “……逃不出去，”陆重年扣紧木雨的手，蹙眉道，“理论上。” 赵晓光在前方一边跑一边回头看他们。 见他们“倾巢出动”，他跑得更加卖力。 他绕了一圈，发现这个地方好像没有出口，不断咒骂着，顶着被两面夹击的压力，绕回到了内科诊室隔壁，那扇窗前。 他推开玻璃窗，向外一探，发现外面是如海洋一般包裹着这栋建筑物的黑暗，懵了一瞬。 ……怎么都看不到地面？底下也全都是黑的？ 这里确实是一楼吧？ 一楼的外面应该就是地面了吧？ 他跳下去没事的吧？ “真是够了，你快回来，你哪里见过我们这样的绑匪？！你往外跳也没用，你跑不出去的！”高瞻远骂道。 “我擦，吓唬谁呢！” 赵晓光回过头，爬上窗框，用力往外一跃。 下一秒，他整个人竟往上飞了！ 第129章 生命科学馆（十） 曲歌在楼顶。 他是带了工具上来的，这样就不用自己亲手去触碰那层玻璃罩了。 测试过后，他发现四面包围他们的那层玻璃屏障呈曲面状，从下往上，曲面逐渐收紧。 他抬起头。 ——直至那轮恶魔之月所在的位置，应该就是这个半球形玻璃罩的顶部。 可是，半球形？ 生命科学馆里有什么物件是长成这样的？ 正在努力思索，他看到了极其诡异的一幕—— 赵晓光忽然从下方升起来。 这个男生正在以非常迅疾的速度一边旋转一边往上方冲去，嘴里呜哇大叫。 曲歌愕然地跟着抬头，此刻正在楼下室内的姚峰，和正在处置室里关注他们两人情况的兰璐也都看到了这一幕。 “他怎么飞起来了？！”姚峰趴在窗前大喊。 赵晓光就这么飞入了黑暗之中……过了会儿，黑暗深处传来“啪”的一声。 就像是小鸟撞上了玻璃。 赵晓光惊恐的叫喊声也隐于寂静之中。 楼下传来骚动，显然其他人也正在为这件事大乱。 曲歌惊疑不定。 人怎么会往上飞？看起来也不像是赵晓光自己飞上去的，而是被一股力量拽上去的。 他是撞到玻璃罩了吧？可就这么贴着不下来了？ 这到底…… 曲歌的眸色忽然一凝。 他对下面喊：“姚峰，我要进去了，你帮我一把！” “哦哦，好！” * 回到室内，曲歌和姚峰往楼下跑，撞到了其他人。 见到缩水版的木雨时他有点懵，但来不及多想便道：“去处置室，那里的规则可能有问题！” 兰璐正在处置室里。 见他们来了，她指着上方颤声道：“他、他身体里的东西流出来了！” 所有人抬头一看，只见夜空中，一道金色的丝带“飘”在那里。 它正在逐渐变长，就像是一条河流的分支，正在一点一点从母体中分离。 它染亮了周边的夜色，让他们看到了静止在黑暗中，闭着眼，一动不动的赵晓光，也再一次让他们得以看见那轮恶魔之月，和邪恶弯月后头那一双诡异的眼睛。 与刚才相比，这双眼睛竟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它依旧直勾勾盯着他们，一眨不眨。 孙崖惊惶道：“赵晓光死了？” 那金色丝带是从他脑袋后面流出来的，他后脑勺被磕破了？ “只要他的内容物没有消失超过百分之十，他就不会死，”木晨星蹙眉，“他可能晕过去了。” “那我们要怎么把他搞下来啊？” 曲歌来到草坪中央，突然跪下去开始挖土。 这个操作让大家齐齐愣住。 孙崖又不解了：“你在干什么？” “你们刚才埋王可音的时候，没有埋很深吧？”曲歌喘着气问。 “当然没有了，这里的规则不是说埋太深了会发不了芽……” “但规则可能会坑玩家，”曲歌说，“挖下去看看，我感觉下面可能会有东西。” “那我们不管赵晓光了吗……？” “不是不管，要知道怎么救他，才能救他吧？” 木晨曦挽起袖子走向曲歌。 见状，其他人也连忙跟上。 虽然不知道曲歌的猜想是什么，但挖挖看吧。 大家凑到同一个地方的话有点挤，木雨往旁边一瞅，扯了扯陆重年的手：“我们去那边挖？” 陆重年由着他：“好。” 从王可音的皮囊里长出来的那株小树就在不远处。 她的好因及人生混合物也还没有完全消失，还剩淡淡一层金色的光，维持着人形，托腮望着夜空。 木雨和陆重年在小树的左边，剩下的人则全都在右边。 人多力量大，右边挖得更快。 没多久，孙崖就惊声道：“下面真的有东西！这、这是——” 他们面前的泥土里，分明有布一样的东西深埋在里面。 第368章 曲歌皱了皱眉，脸上闪过一丝困惑，欲言又止。 高瞻远大胆地伸手把这件神秘的东西拎起来，抖落泥土，这块布自然散落开。 瞬间，处置室里陷入一片死寂。 一旁，木雨擦了把汗，和陆重年一起转头看过去，两人纷纷愣住。 ……那是一张皮囊。 过肩中长发，女孩闭着眼，唇角微扬，于恬静中沉睡，看不出一丝一毫内容物消失殆尽时的痛苦。 兰璐用力捂住唇，喉咙里泄露出一丝惊痛的呜咽。 是王可音的皮囊。 可是……王可音不是被埋在了…… 所有人齐齐转过头，看向不远处的那株小树…… “……什么鬼，王可音不是被埋在了那边吗？”孙崖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当时是谁埋的？” “我，”高瞻远咽了咽口水，拎着这张皮囊的手臂上，汗毛都竖了起来，“我确定我是把王可音埋在了那边，那棵树就是从她身上长出来的，这张不是我埋的。” 孙崖跳了起来大叫：“什么叫这张不是你埋的？那难道还能有两个王可音？！” 木晨曦低声道：“先把她放下。” 高瞻远反应过来，连忙将这张皮囊放到地上。 然后所有人就僵在了那里。 现在这是什么情况，他们完全搞不懂。 木晨星忽然转过头问曲歌：“你怎么知道这里有第二个王可音？” 曲歌僵硬道：“我不知道，我想找的东西不是这个。” 一句话，瞬间引发了混乱。 孙崖：“你想找的东西还不是这个？！那你想找什么？还有别的什么？！” 姚峰：“话说，我们要不要把那棵树下面挖开来看看，确认下王可音是不是还在那里……？” 兰璐：“……要把音音再挖出来？” 姚峰：“因为也有可能这张皮囊就是我们刚才埋下去的那张，只是它从那边移动到了这里？” 孙崖：“哈？移动？人都死了怎么移动，你不要说鬼故事啊！” “——不用挖了，你们手里那个应该就是第二个王可音。” 忽然，左边传来木雨清脆的嗓音。 争论停下，他们齐齐看过去，只见木雨的手中竟也拎着一张皮囊，分明是刚从地下挖出来的，而这张皮囊是…… 孙崖的脸白得跟鬼一样。 那是他。 这张皮囊分明是他…… 可他还在这里，他根本没死，可木雨和陆重年，从那边的地里挖出了另外一个他？！ “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这个副本里还有第二批我们？不对，我们才是第二批？第一批早就全都死了？”姚峰彻底混乱了，“那这个副本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真的是从两点半开始的吗？” 郁宁暗暗思索一番，回过头，在他们刚才挖的这个坑的边缘重新挖起来。 同时，闫少闻、曲歌、木晨曦和木晨星也做起同样的事情。 他们纷纷往后退一步，扩大了挖坑的范围。 三分钟后。 整个处置室中央变得坑坑洼洼。 泥土和草全都被翻了出来，五张皮囊被他们摆放在了地上。 除了王可音和孙崖，他们挖出来的还有赵晓光、高瞻远，和一个他们完全不认识的男生。 每个人都上来确认了一遍，最后那个男生他们谁都不认识。 事情变得越发诡异了。 姚峰抓狂道：“这个人是谁？他怎么会在这里的？” 孙崖的额头上全是冷汗，他根本不敢去看地上的那个自己，抖着嗓子说：“而且他们被埋在这里为什么都没有发芽啊？” 就是因为没有发芽，他们才不知道这块地下竟还埋着这些竦人的东西！ 兰璐哑声道：“因为……‘埋得太深，会发不了芽’。” 孙崖：“可埋他们的人为什么要埋得那么深啊？！” “话说曲歌你说你想找的东西不是这个，那你到底——”他回头去看其他人。 然后就发现，其他几个老玩家之间，气氛有些诡异。 他们直勾勾盯着地上这些东西，全都没有说话。 木雨站在角落里。 他感觉到，握着自己的那只手忽然变得很紧，不由看过去。 再抬起头，顺着这根手臂，看向自己身侧的英俊男生。 黑色的碎发遮着陆重年的眼，木雨只看到他眼中浸着未知情绪的光，感受到他周身的气氛有些凝滞。 像是感受到了他的目光一般，陆重年的身体肌肉忽然放松。 他低下头，与木雨对视一眼。 “你没事吧？”木雨小声问。 “……没事，”陆重年揉了揉他的脑袋，便看向一旁，冷静地说，“曲歌，你想找的东西到底在哪里？” 曲歌清了清嗓子：“……我是想挖得更深一点试试，目前我们还没挖到底。” “挖到底？你想挖到地心？”孙崖质疑。 “我们又不在地球上，哪来的‘地心’？”高瞻远丢下这句话，就走上前，蹲下继续挖。 “……你也死了另外一个自己，你就不慌？” “……反正我现在还没死，”高瞻远低低说，“倒是能看出来你很慌，忽然话变得那么多。” 孙崖的表情变得很扭曲。 第369章 他张开嘴想骂人，但就在这个时候，其他人走上前去，全都继续默默挖起来，于是他的话又卡在了喉咙里，不上不下。 他握紧拳头，低低咒骂一声，悻悻地过去。 他们继续往下挖。 那五张诡异的皮囊就摆在一旁完好的草坪上。 可此刻他们不去看，也不去管，他们无视因为未知的恐惧而急促跳动的心脏，只专心对付脚下。 不知过了多久，高瞻远忽然道：“挖空了！” 他刚刚挖出一抔泥土，下面竟出现了一个空洞，手能伸进去！ “里面还有空间？”姚峰震惊，“真‘地心世界’啊？” 曲歌终于打起精神：“把这个洞再挖开一点！” 大家奋力合作，迅速将这个空洞扩大，然后曲歌带头跳进了坑里。 他调整姿势，头朝下，脚朝上，双手扒住空洞的边缘，竟钻了进去，整个人消失在他们的视野里！ 孙崖和姚峰看得心惊肉跳的。 曲歌胆子也太大了，他们都还不知道“地心世界”里面有什么…… “曲歌？”木晨曦等了两三秒，眯眼喊道。 “……你们快进来！”曲歌的声音从洞的另一头传来。 大家面面相觑。 木晨曦第二个下去，木晨星紧随其后。 老玩家们钻得毫不犹豫，木雨也是——尽管失去了记忆，但他的大胆是刻在骨子里的。 最后见兰璐和姚峰都进去了，孙崖也不好意思再一个人杵在这里，毕竟让他和那五张诡异的皮囊呆在一起他也觉得瘆得慌。 他咬咬牙，跳进坑中，调整到了同样的头朝下的姿势—— 脑袋是最先进入“地心世界”的。 可能是受以前看过的一些乱七八糟的小说影响，孙崖总觉得“地心世界”的空气里可能会有毒。 当头探出去时，他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话说，“地心世界”的引力是怎么搞的啊？他会直接掉进去吗？还是会像在宇宙里一样飘起来？ 正胡思乱想着，他抬头张望，发现先前进去的所有人全都双脚着地站在他旁边。 ——原来处置室这块草坪的另一面就是“地心世界”的地面？ 他松了口气，赶紧钻进去。 引力在这一刻发生了自然而然的转换。 他从地上爬起来，看向周围仰着头的小伙伴们：“你们在看什么……” 顺着他们的目光抬起头，他愣住了。 …… 冰冷的空气萦绕在他们周围。 尽管周围依旧一片全黑，但是在黑暗中，似乎有一种更深的黑暗。 它们呈一条锁链状，环绕在他们的上空。 锁链的左右两端延伸出两条分支，向上笔直延伸，交汇于一个点。 他们像是站在一个被吊起来的大型刑台上，这些诡异的东西庞大到令人头皮发麻。 木雨试着打开手机手电筒，发现不行。 陆重年低头对他说：“刚才你已经试过了，这里没办法用这个功能。” 木雨一愣：“我视力不太好，你们能看清楚那是什么吗？是绳子还是什么支架？” “感觉都不太像……”兰璐往两旁看了看，指着空中道，“你们不觉得旁边好像还有东西吗？感觉还有其他像我们一样被吊起来的……” “有，是有！”高瞻远转动身体数着，“一个、两个、三个、四个……” 那些诡异的看不清楚形状的东西错落分布在他们的周围！ “有这么多？”姚峰的视力也不大好，他睁大眼又眯起眼，却就是看不清楚，“难道这个副本里真的有好几组玩家？其他几个地方会不会都有我们的复制人啊？” “……不是复制人吧，如果是‘复制人’，那刚才挖出来的那个完全不认识的男的是复制的谁啊？”孙崖说。 他们在讨论的时候，曲歌走到了这块平地的边缘。 他伸出手，五指摊平，触向虚空。 掌心下是冰冷的玻璃触感。 从水平于胸口的位置，他的手一路向上移动。 他转过身，再看向空中，沉默几秒，开口道：“我可能知道我们现在在一个什么东西里面了。” 顿时，所有目光集中到了他的身上。 曲歌走过来说：“玻璃罩在这个平台的周围依旧存在，而且依旧是曲面，从我们脚下往上，曲面一路收紧。” “和地下那个世界是相反的变化趋势？”木晨星敏锐地问。 “对，我们现在踩着的这块地，也就是那栋医院的一楼地面——这块地面所在的位置，应该就是这个玻璃罩内面积最大的切面。从这块平台开始，不论是往上还是往下，玻璃罩都是向内收束。” 姚峰立刻道：“最后收成一个球？我们在一个玻璃球里？” 曲歌摇了摇头，伸手指向空中：“你们看，那条锁链出现在那个地方，就代表那里有可以被卡住的地方，也就是说，玻璃罩应该在那个地方出现了曲面的反转。” “地下那个世界，玻璃罩确实收成了一个半球，因为赵晓光确实贴在了玻璃罩的顶面。但我们现在在的这个地方肯定不是。” “玻璃罩既然在那条环形锁链出现的地方出现了曲面反转，那它就不可能收成一个半球，”曲歌放下手，“那里可能是一个开口花盆的形状。这整个玻璃罩应该是一个类似于香囊或者福袋的形状。” 第370章 大家一愣。 “为什么？”木晨曦探究地注视他，“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曲歌这时候叹息一声：“学长，你还记得副本开始前和你交谈的那位学姐吗？那个厅的主题是‘一个人的诞生’，是由她布置的。” “当时你们的旁边有一个婴儿床，婴儿床本身是买来的模型，但是婴儿床上的挂件……是她拿来的。据说原先是挂在她孩子婴儿床上的挂饰。” “婴儿床挂饰？”兰璐一个激灵，立即看向四周其他被吊挂在黑暗中的影子，“啊，是挂饰！” 现在看过去，那些东西和他们此刻所在的这个物件组成的模型结构简直一目了然，他们是同一套婴儿床挂饰里的！ 大家震惊。 曲歌继续说：“我也是刚刚才想到的，赵晓光会往上飞，还能贴在玻璃罩的顶部不动，那上面肯定有一股力，但副本的设定就算再奇怪也不可能毫无逻辑，那股力能是什么力？我就突然想到，会不会是引力？因为如果把上下翻转过来的话，他不就像是头朝下从楼上掉下去的一样？” “我们会不会只有在双脚接触到医院地面的时候，引力才是向下，一旦双脚离地，真正的引力才会体现出来，是向上的方向？” 大家顿时陷入头脑风暴。 木晨星思忖道：“确实，如果我们被吊在婴儿床的上方，那挂饰里的这栋医院的朝向肯定也是婴儿床，我们相当于是倒立在空中。双脚着地的时候被医院的地面吸住，无知无觉，只有跳起来才会感受到真正的引力。那双空中的眼睛是下方婴儿床里假婴儿的眼睛？” 高瞻远豁然开朗：“怪不得，我就说那双眼睛怎么一动不动的，甚至不会眨，看起来跟假的似的，原来真的是假的！” 木晨星的目光又扫向小个头的木雨：“不过，准确地说，可能只要我们的身体还能碰到医院的任何一个角落，真正的引力就不会作用到我们身上。因为阿雨之前从楼顶上掉下来的时候，身体一直被卡在医院墙面和玻璃罩中间，当时他受到的引力一直是向下的。” 木雨眨了眨眼，对于这些他完全不记得的事，完全是一脸茫然。 分析到这里，真相已经浮出水面，大家的心情都有些激动。 曲歌叹息道：“我只记得学姐的挂件是这种形状，里面卡着一栋建筑物，是她去淘宝上定制的，但一直不知道那栋建筑物是什么。” 孙崖咋舌：“但是把自己孩子的婴儿床挂饰拿到展厅里来也太奇怪了吧？” “原因有点复杂，她的孩子去世了，就在一年前。其实那个厅本来也不是由她负责的，毕业生一般不会来参与这种项目，但好像是学姐回学校拜访校长的时候听说了这件事，就主动请缨了。” 曲歌沉默片刻，道：“我觉得，可能和她的心境有关。” “学姐和我们说过，她的双手救了再多的人也救不了自己的孩子，有时候她觉得很讽刺。当然，后来她想通了，因为人是一个复杂的系统，所以才会出现这种情况。” “她在医院里每天都能见证到不同人的生老病死，‘那里是生最被渴望的地方，也是死最被释怀的地方。’人的身体太复杂了，人的情感也很复杂，她和我们说过，如果一切能简单一点多好？” “——所以就被简单成了这样？！”孙崖瞠目结舌。 人的疾病被简单地归因，仿佛只要找到“原因”，就一定能治好病。 曲歌摇头：“学姐当时说完这句话，后面紧跟着就说——” 【但是任何生命都是因为足够复杂才珍贵。】 很显然，副本制造者再一次恶意地扭曲了人类的真意。 第130章 生命科学馆（十一） 四周一片寂静。 “……但我还是没搞懂，那五张皮囊是怎么回事？”姚峰开口道，“是不是还有什么很重要的线索没被我们找到啊？” 木晨曦转过身，走回到刚才他们进来的那个洞口边，准备回去。 “我们的目标是把怪物发生器毁了，除此之外的东西都不重要。” 姚峰听了，一脸懵逼。 是这样的吗？？ 好像道理是这样，但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孙崖看了眼那几个神色各异的老玩家，心里直犯嘀咕，他们在瞒着什么事吧？ 回到另一边的世界，解救赵晓光的办法似乎也明晰起来。 既然引力是向上的，那么从地面抵达玻璃罩顶部就不是什么难事了，他们唯一要注意的就是过去解救的那个人千万不能像赵晓光一样被砸破脑袋了。 至于怎么回来——在对方的身上绑一根绳子，到时候直接把人拉回来即可。 高瞻远抬起手臂，指着玻璃罩顶部道：“不过我们既然都能过去了，那直接把玻璃罩砸了，把怪物发生器毁了不是更快一点？” 从赵晓光的头部流淌出来的内容物已经蔓延开来，金色与彩色的光辉描绘着无序诡谲的线条。 光是要把这些内容物回收就要花费一大番力气，这已经不是催回枪能够处理的范畴了。 与这相比，直接毁了恶魔之月不是更方便？ “确实是这样，但是——”木晨星话还未说完，陆重年忽然沉下脸，俯身一把抱起木雨。 “快回室内！” 第371章 大家愣住。 一直在观察赵晓光的郁宁这一刻脸色大变，喊了出来：“黑色的……牛出来了！” ——在那金色与彩色的光辉之间，有一种粘稠的纯黑。 那根本不是夜色，而是从赵晓光身体里流淌出来的坏因！ 此刻，这些坏因铺在玻璃罩顶部，形成了一粒一粒朝向他们的凸起……它们要攻击下来了！ 顿时，所有人转身向室内跑，空中，黑色的箭雨向他们落下！ “赵晓光不是还没死吗，那些东西应该还连着他的身体，怎么会分离出来！”孙崖抱头躲过穿墙而入的坏因，慌张地问。 曲歌的腿部被一道飞射而过的坏因擦伤，眉头皱了一下：“《因片学》里说过，伤患的伤口太大，溢出来的内容物太多时也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只是赵晓光昏厥的位置太凑巧了，他在空中，坏因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他们根本没有注意到他的身体里流淌出来的东西有这么多。 光看好因及人生流淌出来的量，虽然也多，但远远没到需要他们注意的地步。 此刻，整个建筑物内一片混乱。 赵晓光的坏因攻击性极强，轻易就穿透了一面面墙壁，密密麻麻射击下来，窗户及墙面被击中的声音到处响起！ 先前他们当中不少人脱了防护服，这衣服太闷了，穿上超过十分钟就开始透不过气，要是一直不脱，人能晕在里面——而没有防护服保护，坏因便一路追踪着他们！ 木晨曦在混乱中道：“来几个人跟我去器材室，其他人都去爆炸室！” 一行人顿时往楼梯上跑！ 陆重年踩上一层楼梯，将木雨塞到了木晨曦怀里：“我要去内科诊室，哥，木雨交给你了。” 木雨那还在调和中的内容物还在内科诊室里。 赵晓光的坏因攻击范围太大了，没人的地方它们也在到处飞射，难保不会在混乱中击碎承载着木雨内容物的玻璃管！ “……小心一点。”木晨曦把木雨夹住。 木雨看着陆重年转身就往相反方向跑去，急急喊道：“陆重年！” “死不了，大不了等会儿给他也动一场手术，”木晨曦冷声道，“别乱动，你以为你还是两岁小孩吗，再挣我抱不动你！” 木雨涨红脸：“我能自己下来跑！” 上到二楼，大部分人冲进爆炸室，木晨曦把木雨也扔进去，关上门。 他、高瞻远和闫少闻则一刻不停地往器材室冲。 * 楼下，陆重年独自一人闯入内科诊室。 四面的墙壁被穿出一个个洞，地面上，一坨一坨黑色的凝聚体四处分布，蠕动着变幻形状。 陆重年目不斜视冲到了办公桌边，将那支还被竖直卡在管槽中的大号玻璃管抱进怀里，随手拎起一件被挂在了椅背上的防护服。 转身的瞬间，一条粗壮的黑色凝聚体立起在他面前，他猛然停下。 凝聚体的头部变得尖锐，像一个钻头，无声地弯下来，对准了他。 陆重年身上的肌肉悄无声息地绷紧。 下一秒，凝聚体袭过来！ 他闪身躲过，从左侧空荡钻了出去，前方地面上却有一坨黑色凝聚体朝他射来，穿透了他的右肩！ 陆重年蹙了下眉，身后又拂来一阵风，他敏捷地俯下身，那条粗壮的黑色凝聚体直直从他刚才站着的位置斜射而过！ 他只瞥了一眼，屈在地上的左腿便用力，想要站起。 头忽然一阵刺痛。 陆重年摇晃一下，重新跪了下去。 黑发凌乱散落在额前，视野出现了重影，他的呼吸陡然变得粗重。 脑袋生锐地疼，像有一把刀斜刺进来，在里面翻转搅动，一时之间耳边全是嗡鸣。 黑色凝聚体像是发现了他的虚弱，行动忽然缓慢下来。 它一点一点向他靠近，居高临下地俯视他，冰冷的气息涌动在四周，游刃有余中带着一丝得意与嘲讽。 陆重年抬起眼，冷冷盯着这个东西，握紧了怀中的玻璃管。 【扔出去】 空气中忽然浮现出怪异的黑色小字。 【扔出去，吸引它的注意力】 【把怀里的东西扔出去，快】 【扔出去扔出去扔出去扔出去扔出去扔出去】 【扔出去，你就能活啦】 密密麻麻的黑字堆叠起来。 脑中的疼痛加剧，像是有无数双手在对他的大脑推来挤去，无数道怪异的声音在催促他，怂恿他，迷惑他。 左手挥了出去—— 一声巨响，靠墙柜子的玻璃门被砸碎！ 玻璃碎片哗啦啦掉落下来，陆重年的拳头就悬在空中。 瞬间。 世界安静了。 黑字消失了。 他的手背被玻璃渣划出一道道细小的伤口。 而办公室中，重新只余下他和他面前这根虎视眈眈的凝聚体。 ——凝聚体倏然冲他面门而来！ 陆重年迅速将玻璃管抛到右手，左手拎起那件防护服抖开，将凝聚体兜头罩在了下面！ 防护服瞬间被顶出了形状，凝聚体在下面疯狂钻动，陆重年牢牢抓住这件防护服，手臂上浮起青筋。 两道脚步声从门外接近！ “陆重年，接住！” 第372章 陆重年抬头，木晨曦和闫少闻站在门外，一支大号吸取管朝他飞来。 在防护服被钻破，凝聚体尖锐的头部刺向他的瞬间，他接住东西，后仰身体，腾出双手，对准凝聚体，吸取—— * 五分钟后。 室内一片狼藉。 大家出来了，穿好了防护服，开始打扫“战场”，回收赵晓光的坏因。 木雨跑出来，见到陆重年的瞬间，眼圈红了。 “陆重年，你受了好多伤！” 木晨曦真是无法理解：“你在哭什么？你认识他才多久？” 木雨反驳道：“……我没哭！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身体自己的反应……” 他垂下脑袋，揉揉自己的眼睛。 陆重年走过去按了按他的脑袋，低声哄：“我没事，别担心，这点小伤很好处理。” 语罢，他抬起头，对木晨曦说：“我的身体也开始出现反应了。” 木晨曦敛容：“是什么？” “头疼，我以前睡不好时会这样，是家族遗传，”陆重年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不过时间剩余不多了，先不用处理我的问题，商量一下怎么把怪物发生器毁了吧。” “说起来，刚才姐姐你想说什么？”高瞻远跪在地上，把一坨黑色凝聚体吸进了管子里，抬起头问木晨星。 木晨星站起身道：“……怪物发生器是贴在了玻璃罩的内层还是外层我们还不清楚。如果是后者的话，对比下赵晓光和那轮月亮的大小就知道怪物发生器实际体积有多大了，可能不是那么简单能把它毁掉的。” 大家陷入思考。 没错，从他们这个距离看过去，赵晓光大概只有怪物发生器十分之一大。 暂且不说那层玻璃有没有那么容易击碎，靠棍子之类的工具，他们又能把那层玻璃罩击碎到什么程度，能把怪物发生器毁到什么程度？ 如果仅仅只能在怪物发生器上捅开一个洞，这能被副本认定为“成功销毁”吗？ 老玩家们也是第一次碰到这种情况。 “试试看再说吧，”木晨曦道，“反正也刚好需要一个人上去看看赵晓光的情况。” 高瞻远立刻道：“那我上去吧！” …… 收拾完毕之后，一行人重新回到处置室。 赵晓光依旧贴在玻璃罩顶部，一动不动。 他的身体里流淌出来的东西越来越多了。 孙崖和姚峰抱着三四床被子走进来：“这些够用吗？” “肯定不够，扔完了再去拿。”木晨曦接过一床被子，团巴团巴，扬手。 顿时，这床被子被一股力吸着，朝上方飞去。 两三秒时间，它悄无声息地贴在了玻璃罩顶部，覆住了那些属于赵晓光的内容物，也盖住了赵晓光的脸。 孙崖和姚峰照样画葫芦，赶紧把剩下三床被子也扔了上去，然后转身跑出处置室，再去器材室拿被子。 ——用柔软的被子垫底，是为了尽量让高瞻远安全着陆。 陆重年在给高瞻远的腰间系绳子。 闫少闻拎着一根棒球棍走进来：“就这件东西够了？” “够了，也没其他称手的东西。”高瞻远接了过去。 木雨在一旁看着，疑惑地问：“制造副本的人都给你们道具了，就没给一点枪什么的？” 高瞻远乐了，他也是难得有机会比木雨“更懂”。 “别说枪了，自动贩卖机里连一把小刀、剪刀都没。” 木雨歪头：“那是因为这个副本里已经有手术刀了吧，不需要再额外提供了啊？” “nonono~所有副本的自动贩卖机里都是不提供这种道具的，不管副本的设定是啥。” 木雨听了，摸起下巴来：“这不奇怪吗？既然都提供道具了，那为什么还要禁止某一类特定的道具？如果是因为怪物不是靠肉搏就能搏死的，那棍子这种东西也根本没必要提供了啊，反正也打不死怪物。” 这逻辑让高瞻远的大脑成功打结了：“呃……可能因为棍子还可以有其他用途？比如砸碎东西什么的……” “那刀也可以有其他用途啊！比如可以用来刻字、或者切开水果！”木雨继续发散思维。 兰璐看他年纪小小这么认真的样子，有些忍俊不禁。 其余一些人则是不动声色地听着。 “反正想不通，”木雨瞥了眼被挪到角落里的那五张怪异的皮囊，“副本也不可能会出bug吧？” 高瞻远：“理论上当然不会……” “好了，”木晨曦打断他们，“准备得差不多了，过来吧。” 十几床被子被垫在了玻璃罩顶部，用来帮助赵晓光的因片专用吸取管和催回枪被塞进了高瞻远的衣服里，兜住。 陆重年他们几个力气大的男生合力将绕在高瞻远腰上的这根绳索拽住，高瞻远则抱着那根棒球棍，轻轻一跳，双脚离地。 下一秒，他就头朝上飞去，速度很快。 绳索被猛地往上拽去，陆重年眼疾手快，双手用力，才止住了这迅猛的趋势。 “都抓紧了！”木晨曦喊着。 他们一点一点放出绳索，让高瞻远上去。 这画面诡异极了。 绳索在空中被拉得笔直，高瞻远呈u字型，头和双脚朝上，慢慢往上升去。 第373章 一分钟左右，他就化成了很小的一道身影，成功着陆在那些被子上。 底下的人抬头仰望着他。 高瞻远连忙将那些被子扒拉开，露出了底下的赵晓光，伸手去碰他。 几秒种后—— 高瞻远摇着头，双臂交错，朝他们打了一个叉。 大家心里一沉。 赵晓光死了。 应该是他的好因及人生消失太多了。 高瞻远又摸了摸他身下的那层玻璃罩，朝他们喊：“怪物发生器在外侧！” 又是一个坏消息。 这玩意儿贴在玻璃罩外侧，销毁难度直线上升。 高瞻远也不废话，立刻动手开始砸玻璃罩。 哐哐哐的声响从那么远的距离传来，已经变得非常轻微。 能看出来高瞻远砸得非常卖力——他应该算是他们当中身体素质最好的一个，力气也最大，然而他砸了十几下，那层玻璃罩始终没什么动静。 “不行，”高瞻远喘了口气喊，“要不你们给我扔一张椅子我再试试！” 曲歌回到室内，搬了张椅子来，往上扔去。 高瞻远拎起被子，以防椅子砸中他。 成功拿到椅子之后，他开始了新一轮猛砸。 陆重年又看了眼时间，对木晨曦说：“木雨的内容物应该调和得差不多了。” 木晨曦道：“我跟你们一起进去。” 一起进去的还有孙崖，他的左肋下面又开始痛了，是时候注射第二支基因改造因片了。 …… 木雨坐到椅子上，抬头望着站在自己面前的木晨曦和陆重年，有些失落：“等打完这支针我是不是就见不到你们了？” “你在说什么傻话，”木晨曦斜睨他，“长大后的你就不是你了？” “我跟长大后的我又不熟，”木雨嘀咕着，“话说，那个自动贩卖机真的很奇怪，你们不要忽略它啊！” “知道了。”木晨曦在他身前半跪下来。 “还有那五张皮囊，你们是不是知道是怎么回事？” “话真多。” 木雨撇撇嘴，又看向陆重年。 “陆重年……” 陆重年在他面前也半跪下来。 他伸手轻抚木雨的额发：“我和你到了高中才认识，现在你12岁的记忆里就有了我，是不是也挺奇妙的？” 木雨的脸颊红起来。 “那可能还是得等我长大了才能感觉到这种奇妙……”他讷讷道。 陆重年轻笑：“睡一觉吧，睡醒后，你就能体会到了。” 木晨曦将针管内的东西缓缓推入木雨的身体。 小小的木雨昏睡过去。 …… 和吸取出来时一样，注射进去也需要花费一定的时间。 期间，孙崖在角落里给自己打了一针，神情又舒服了。 郁宁走进来。 高瞻远刚刚砸烂了一把椅子，终于在玻璃罩上砸出一个坑，他现在需要第二把椅子。 郁宁看了孙崖一眼。 孙崖靠在柜子前，眼睛眯起，像是陷入了迷幻一般，一股飘飘欲仙的模样。 眼珠子转动，视线落在了郁宁的身上，他含糊道：“你……机会难得，不试试先天性疾病消除因片？” 郁宁抿唇。 他摇摇头。 “又不是吸毒，而且机会就这一次，出了副本就没了，”孙崖笑了一声，“这么谨慎……” 郁宁对他打了手语。 孙崖看不懂，但大概明白，郁宁是想提醒他不要上瘾。 孙崖挥挥手，表示他知道。 …… 所有调和后的混合物全部被注射进木雨的身体里，他的外貌也恢复到了当下的模样。 陆重年和木晨曦却顿了一顿。 ……他们的大脑中，有一部分记忆好像被改变了。 木雨缓缓睁开眼，视线慢慢聚焦。 有那么片刻光景，他的脸上写满了茫然。 木晨曦站起身，扔了针管：“应该是调和后的副作用，之前就料到过的，等离开这个副本应该就会恢复正常了。你们聊会儿，我先回处置室。孙崖，你好了也跟我出来。” “啊，哦……” 他们两人离开了内科诊室，门被木晨曦带上。 木雨的眼神恢复了清明，却变得有些古怪。 他看向自己面前的陆重年，欲言又止。 陆重年沉默几秒，问：“你忘了？” “还是和我一样，出现了两种记忆？” “……”木雨吞咽了一下，哑声道，“后一种。” 他们的记忆全都被改变了。 有一层新的记忆覆盖在了原本的记忆上面，而在这段新的记忆里……他和陆重年不曾有过那一晚。 准确地说—— 那一晚，他和陆重年依旧进入了305房间，睡在了同一张床上。 但他克制住了自己，没有做出过界的事。 陆重年自然也没有失控。 他们就像是普通的同班同学一样，安安静静度过了一夜。 后来的种种，也随之改变。 告白没有了。 亲吻没有了。 “自制力”因片发挥了作用，勒住了木雨的缰绳，后续的一切都变得克制而隐晦。 最为关键的是，这层新的记忆非常真实，原本的记忆变得更像是一场虚幻的梦。 第374章 陆重年直勾勾盯着他，两人之间安静无语，气氛变得非常微妙。 他收紧握着木雨的手，木雨的手指下意识地弹动一下。 陆重年感受到了，顿了顿。 木雨连忙道：“不是，我——” “没关系，”陆重年打断他，嗓音依旧温柔，“出了副本就好了，这只是暂时的，不用觉得尴尬。” “我不是觉得尴尬，就是下意识的反应……” “嗯，我知道，”陆重年松开了他的手，面色如常，“先出去吧？外面现在正在紧要关头，差不多也该——” “陆重年！” 木雨急急喊着，将他拽了过去。 陆重年的眼底闪过一丝诧异，他倒向木雨，木雨捧住他的脸，仰头亲了上来。 第131章 生命科学馆（十二） 双手及时撑在了椅背上，脖子被拽了下去。 木雨吻得很急切，毫无章法，陆重年微微讶异过后，眸色则迅速暗下来。 两人的呼吸交错着。 猛然间，木雨被反客为主，整个人被挤在了墙面与陆重年之间，头被迫仰得更高。 他的喉咙里发出一声呜咽，脸颊及耳朵染上一抹绯红。 …… 他们气喘吁吁地分开。 木雨垂着眼，平复呼吸，手掌还停留在陆重年的脸颊上，轻轻贴着：“……原来的记忆好像有真实感了。” 头顶上传来陆重年轻笑的气音。 “就为了这个？” “什么叫‘就为了这个’？”木雨不满地抬起脸。 陆重年含笑望着他，神色温柔到极点。 木雨一颤，耳朵更红了。 他低下头，将额头抵在了陆重年的肩上。 随后又侧过脸，将脸颊贴上去，双手环过陆重年的腰。 陆重年低眸看着他的动作，伸手将他揽进怀里。 木雨抱得很紧，闭着双眼，呼吸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颤抖。 ……他还想确认一件事。 ……想确认陆重年还活着，还好好地在他面前。 因为在那整个时光往返的过程里……他并不是真的什么都没想起来…… 当时光重新被注入到他的身体中，他的脑海中曾一闪而过某幅画面。 他看到陆重年躺在他的怀里。 满身是血。 * 当他们回到处置室的时候，高瞻远已经把玻璃罩砸开一个洞了。 很遗憾的是，这个洞并不大，尽管周围玻璃已经出现了裂纹，但那些裂纹远远不到能让它们整体都碎裂开的程度。 令人傻眼的是，怪物发生器竟然不在玻璃罩的外层。 这些玻璃竟然是双层的，恶魔之月在夹层中！ 两张椅子已经被砸废了，高瞻远趴在玻璃罩顶部，无奈地望着他们。 姚峰道：“副本是想让我们把整个玻璃罩都毁了才算数吗？那我们找一个远一点的突破点，直接把这整面玻璃都打下去行吗？” “你觉得这是只要找到一个‘突破点’就能完成的事？”闫少闻缓缓道，“高瞻远砸了半天也就砸开一个刚好能让他一个人钻过去的洞，这些玻璃的材质明显不会让我们这么容易就完成任务。” 兰璐一脸忧虑：“而且我们已经报废了两张椅子，里面的椅子本来就不多……” 如果椅子用完了，他们还能用什么？ 柜子？ 就算他们搬得过来，高瞻远也用不了啊，他只是力气比他们大一点，又不是真·大力士。 “那怎么办？现在都已经3点10分了！”孙崖急道。 木雨走过来说：“副本明显是想让我们用因爆的方式毁了这面玻璃。” 听到声音，木晨曦抱臂回过头，看了他们一眼。 木晨星连忙问：“阿雨你好了？舒服了吗？” “嗯，我现在挺好的，放心吧姐。” 所有人都看着他，孙崖的心中升起不好的预感：“你是说用因爆炸了这面墙？” “当然不是。” 木雨站定在中间，指着天空道：“浓雾距离这么近，在医院里自爆也就算了，如果贴着玻璃罩去自爆，那内容物飞出去了，不得溅进雾里去？如果溅进去超过百分之十，那人还活不活得了？” “我有一个办法。高速飞行中的坏因是可以击碎这层玻璃的，王可音第一次因爆的时候应该就有一部分内容物射出去了。我们可以把防护服全部穿上，让瞩瞩脱了防护服，这样坏因应该就会优先追踪他。” “让他爬到玻璃罩的外层，并且把那个已经凿开的洞堵住，这样坏因就必须穿透玻璃去寄生他，同时也能击碎玻璃。” “只要我们能尽快离开副本，剩下这点时间应该不至于让瞩瞩因为排异反应而死。” 木雨这个提议非常大胆，但确实可行。 孙崖眼睛一亮：“那我们是不是可以用王可音和赵晓光的坏因？” 他们俩的坏因都被收集起来了，是现成可用的。 陆重年淡淡道：“赵晓光的坏因攻击范围太分散了，不能用他的。王可音的坏因我和木雨刚刚去察看过，已经彻底凝固了。” 孙崖：“凝固？？她的坏因又没和别人的混在一起，怎么会凝固？？” “《因片学》第九章，”曲歌瞥过来，“原主死亡二十分钟后，不论ta的坏因身在何处，都会自我凝结。” 第375章 姚峰咋舌：“你们不会真的把这整本书都看完了吧？” 曲歌：“……不至于，毕竟有两千多页。” 孙崖的脸色又变难看了：“那你的意思是……” “只能由我们来，”木雨说，“我们去爆炸室，自我诱导因爆。自爆完毕后剩余的人进去，把他的内容物分类收集起来，把坏因挪出来用。” 孙崖：“……那谁会去啊！” 木雨刚动唇，木晨星就上前一步：“我先来。” 木雨愣了一下：“姐！” 木晨曦蹙了下眉。 木晨星冷静地说：“其实我胃疼有一会儿了。阿雨你刚刚治疗完毕，是身体状态最好的时候，没必要用你。更何况能不能一次成功还是个问题，如果这个过程需要重复好几遍才能成功，那我们当中肯定要有人能撑到副本结束才行。能撑到那个时候的还剩几个人？” 兰璐抿唇，捂住了自己的小腹。 大概从五六分钟前，她的痛经就又回来了。 姚峰的脑袋则隐隐变得很胀，神经仿佛都在一跳一跳的，他估计自己的血压现在已经很高了，这也是他们家家传的基础病。 木雨扭头看向陆重年和木晨曦。 陆重年出现了偏头痛，这件事他知道……他哥呢？ 木晨曦别开眼：“不用管我。” “……哥！”木雨一个激灵，“等等，你不会也胃痛了吧？你平时的三餐也不怎么规律，你还老说我！” 木晨曦立刻斜眼过来：“我是为了学习和工作，你呢？为了熬夜看漫画和动画？” 木雨：“…………”这个时候能不能别提这些。 郁宁揉了揉胸口。 他们不说还好，一说起来，他总觉得自己好像也胸闷有一会儿了。 身旁的人忽然动了一下，他转过头，只见闫少闻正打量着他的那只手，接着，目光便落在了他的脸上。 “心脏不舒服？” 这个男人启唇，如此问。 郁宁低头在手机上打字，举起来：“是胸口闷，不是心脏不舒服。” 闫少闻好像无语了，把他的手机拿过去，在他的备忘录下面打了一行：“你不知道胸闷有时候不是肺出了问题，而是心脏出问题了吗？以前体检过没？” 郁宁愣住，摇摇头。 闫少闻再次拿过手机，打字。 “想好好活着的话出去后做个检查吧。” 郁宁：“……”这句话怎么看怎么别扭，这大少爷是不是不会好好讲话？ 他又抬起头，盯向闫少闻，视线里写着三个字：那你呢？ 闫少闻一脸的漫不经心：“我很好。” 那头，木雨问了曲歌一句：“曲歌你呢，有什么不舒服吗？” 曲歌揉揉眼角：“眼眶很疼，感觉眼睛有点胀。” “你没近视的吧？” “嗯。” “你以后可千万别用眼过度了……” 一圈问下来，还健康着的，就只有刚刚经历过治疗的木雨和孙崖，还有一个充满嫌疑的闫少闻。 再纠结下去也没意思了，就像木晨星说的那样，能不能一次成功还是个问题。 要是能成功，那自然很好，他们马上就能脱离副本，而木晨星的内容物只要在副本地图范围内还保有超过90%以上，离开副本她就能重新变得完好无损。 如果不能一次成功，那就更别说了，他们一个都逃不过。 …… 他们和高瞻远商量好后，留下闫少闻和姚峰在原地拽住那根绳子，其余人则全部转移到室内。 木晨星目前还没有到非常痛苦的程度。 她的忍耐力一直很强，这并不是单单指某方面的忍耐力，而是全方位的。 想要让她自爆，必须要用药物因片进一步诱导。 因片类型，她自己去挑选。 内科诊室外。 兰璐望着木晨星站在药物因片储存柜前的身影，心情复杂地对木雨说：“不觉得怪诞吗？按照副本设定，这些东西本来是用来救我们的。” “你要反过来想，副本最开始会出现，就是为了杀死我们。拯救我们才是祂的谎言。”木雨轻声道。 兰璐沉默了会儿，问：“音音死前……选择的因片是‘快乐’？” “是。” 兰璐不说话了。 她望着木晨星的眼神像是在透过她望着自己的好友，眼中覆着一层水光。 木晨星拿着一支因片转过身：“选好了。” 她选择的，是“放松”。 …… 他们来到二楼爆炸室。 木晨星穿着防护服，这是为了自爆时尽量不让内容物溅得到处都是，好方便其余人后续收集。 她让他们止步，随后独自一人走进去。 “姐！”木雨喊道。 木晨星转过头来，一双锐利漂亮的眼与他对上。 木雨哑声说：“……我们副本外见。” “……好，”木晨星笑了，“我们会见面的，阿雨。” 她合上了门。 房间外一阵静默。 “……为什么是‘放松’？”孙崖小声问。 没有人回答。 木雨和木晨曦却知道。 因为木晨星从小对自己就非常严苛，她仿佛生来就有一个目标，从学会走路起，便严谨又坚定地朝那个目标前进。 第376章 她也仿佛生来就知道，人要顺利达成梦想，就必须要自我克制。 她从未放松过。 这并不是什么外力的逼迫，而是木晨星对自己的要求，松弛对她而言，才是令她感到危险的东西。 没一会儿，震耳欲聋的爆破声从里面传来，整栋建筑物出现了剧烈的摇晃。 摇晃在四五秒钟后停止，木雨拉上防护服面罩。 “进去吧。” …… 五分钟后，他们回到了一楼处置室。 他们已经看不到高瞻远的人影了。 姚峰说高瞻远刚刚已经从凿开的那个洞里爬了出去，并且用被子堵住了那个洞，现在人正悬在玻璃罩外面。 为了尽量让因片去攻击周围完好无损的玻璃，而不是去攻击那些被子，高瞻远会努力利用身体力量往一旁晃。 这会儿，他们就隐隐能看到高处被子后头晃出来的半边身子。 “瞩瞩，准备好了！”木雨大声喊道。 也不知道高瞻远听到了没。 木晨曦干脆地下指令：“他现在正在节奏性晃动，趁他回到被子后头的时候放出因片，这样等他重新晃出来时，因片刚好能射穿玻璃罩。” “嗯！” 木雨捧着木晨星的那一罐黑色因片。 4公斤，虽然沉甸甸的，但是比起之前他们提取过的坏因，她是分量最少的一个。 在高瞻远重新晃回到被子后头的那一瞬，木雨掀开了玻璃罐的盖子。 一瞬间，黑色因片如离弓之箭，化作一抹庞大的黑影，倏然向空中飞去！ 高瞻远的身影从被子后头晃出来。 黑色凝聚体轰然砸向玻璃罩，将那一整块都砸得粉碎！ 碎片、黑色因片、赵晓光的尸体，以及高瞻远，全部消失在了黑暗中，他们只看到绳子断裂的尾端悬在高空。 “不行，”孙崖的声音里充满了恐惧，“怪物发生器只被砸碎了五分之一都不到！” 空中那轮月亮已经出现了一个缺口，然而副本还未结束。 祂还要他们继续。 曲歌揉着额头道：“下一个我上吧，我头太疼了，应该不用怎么费力气就能自爆。木雨，陆重年，剩下来的就交给你们了。” “……好，”木雨劝道，“你出去后也做个眼睛检查吧，以后看书别太过头了。” 曲歌挥挥手，转身往室内走。 因爆的人选有了，还得有个人作为靶子去空中。 姚峰咬咬牙，站出来道：“我去上面吧！” 有了上一轮的经验，他们这回的准备更加完善。 木雨跑去自动贩卖机那儿兑换了一个幸运大转盘，转出了一支502，分装成几份，把其中一份交给姚峰。 不是每个人的力量都能像高瞻远那样爆发，想要让坏因精准攻击玻璃罩，他们剩下的这些人只能在竭尽全力往旁边晃过去的一瞬，将手粘在玻璃罩上。 “坏因肯定会钻进你的身体里，掉到婴儿床上的时候应该也会有些难受，”木雨替姚峰捆绳，“但我保证我们一定会顺利解决这个副本。” “好，辛苦你们了。”姚峰低声说。 他其实是因为害怕因爆时的痛苦，才选择了更轻松的那个位置。 他很感激没有人戳破这一点。 室内，又一阵爆炸声传来。 没过一会儿，姚峰被放到空中，准备完毕。 玻璃罩的洞口已经被扩大许多，他的手就粘在洞口旁边的玻璃罩上——他尽可能地晃远了，但是离洞口也就只有一根手臂的距离。 姚峰在玻璃罩后头朝他们挥手，示意自己ok了。 兰璐打开玻璃罐盖子，曲歌的坏因迅疾地飞射出去。 又一次，坏因只击碎了部分玻璃，还余下四分之一的怪物发生器完好无损。 孙崖见状已经彻底失去了淡定：“副本是想让我们所有人都上去！让我们所有人都因爆！祂一个都不打算留！” 木雨他们的面孔也很严肃。 不仅如此。 他们现在只剩下了七个人，两两一组的话，也就只剩下了三组。 然而恶魔之月还剩下四分之三的面积没有被毁，且中间断开，分为了左右两边，他们要非常精准地安排位置，才能在用尽剩余三组人的情况下毁掉整个怪物发生器。 一旦出现误差，很可能他们牺牲了所有人，也结束不了这个副本。 “下一个我去因爆，谁上去当靶子？”木晨曦冷静地问。 孙崖抖了一下，竟转身就跑。 他们齐齐转头看向他的背影，感到匪夷所思。 又没人逼他上去，他跑什么？ 换句话说，真到了必须要他上去的时候，难道他依旧不上去，就在这等死了？ 兰璐深吸一口气，道：“我上去吧！” 他们没去管孙崖，开始了下一轮紧锣密鼓的筹备。 木雨捧着木晨曦的那一罐子坏因来到处置室门口的时候，揉了揉胃。 陆重年低声问他：“又疼了？” “有一点，”木雨哑声道，“陆重年，你有没有觉得副本好像越来越凶残了？” “祂在着急，”陆重年的视线投向了处置室，那五张诡谲的皮囊还堆放在角落里，“‘副本理论上不会出现bug’，但实际似乎已经出现了。” 第377章 他们盯着那五张东西，没有再接着这个话题聊下去。 因为这个话题背后藏着的信息量，可能会非常庞大。 第三次射击。 兰璐的力量不太够，她晃了好几次才终于将手贴在了玻璃罩上，赶紧朝他们挥手。 木雨掀开玻璃盖，让木晨曦的坏因全部飞出去。 清脆击响声从空中传来，左半部分的恶魔之月，彻底被毁。 木雨观察了一下：“差不多还要两发才能把整个怪物发生器销毁完，我们也刚好剩下两组——话说孙崖呢，他人到底躲去哪里了？” 他们来到内科诊室。 因片储存柜被打开了，一支空的基因改造因片和被使用过的空针管躺在办公桌上，孙崖却不见踪影。 他们四处去找也没找到人。 ——孙崖这是凭空消失了？！ 回到内科诊室后，闫少闻拿起那支空管因片，看向它的使用说明。 【基因改造因片】 【副作用：主体污染；逻辑崩塌。】 【作用：基因导致的本来必然会发生或大概率会发生的疾病不会发生或降低概率。】 闫少闻思索片刻，眯起眼。 他明白了。 “主体污染的‘主体’指的可能是‘作用’这一句话的主体。‘基因导致的本来必然会发生或大概率会发生的疾病’被污染，可能会被替换成其他的主体，比如，‘我的存在’。” 木雨一听，愕然道：“你的意思是——” “如果这整句话变成‘我的存在不会发生或降低概率’，那他就有可能会被直接抹消，”闫少闻放下这支空管，“他可能已经死了。” 房间内一时寂静。 尽管在观念和性格上有着各种各样的冲突，但他们并不愿意看到孙崖就这样死亡。 闫少闻脚步一转，走到大开的柜子前，视线扫视一番，从中挑出了一支因片。 他云淡风轻地说：“下一个我去因爆，你们谁上去？” 郁宁没看到他的口型，但大概知道他是什么打算，立刻高高举起手。 闫少闻瞥了他一眼，从柜中取出另一支因片：“那就去准备吧。” …… 在木雨和陆重年离开内科诊室，去自动贩卖机那儿兑换道具之后，闫少闻将一支东西在郁宁的面前晃了晃。 郁宁定睛一看，这支东西上面贴着一张说明书。 【先天性疾病改造因片】 药物成分：范围内抹除。 作用：因基因或胎儿时期环境因素导致的出生便存在的先天性疾病都能消除。 用法：直接整支注射即可，一次即起作用。 副作用：范围内扩大。 郁宁立刻往后一跳，举起双手交叉在胸前，比出一个大大的“x”。 闫少闻似笑非笑起来：“这么警惕？这支东西的副作用是‘范围内扩大’，所谓的‘范围’能是什么，不就是你这个人？既然都是‘范围内’了，那么最严重也不会像孙崖那样整个人都被抹消，你确定不想用？” 郁宁将信将疑地看着他，开口说话：“泥……怎么好心？！” “我是看你一副想用又不敢用的样子觉得有意思，”闫少闻作势要把这支东西往回放，“不想用那我就放回去了？” 郁宁：“啊！！” 闫少闻的手停在了那里。 郁宁的唇抿成一条线，盯着这支东西的双眼闪烁着犹豫的光。 闫少闻挑挑眉，将这支东西抛了过去。 郁宁一惊，连忙接住。 “好好考虑吧，只要你摔下去之后不会晕过去，那么在他们俩把这个副本搞定之前，你还有时间。” 郁宁：“…………”从这么高的地方摔下去还想不晕过去，也太高看他了！！ * 三分钟后，闫少闻准备进入爆炸室。 进去前，他问陆重年和木雨：“等我和郁宁离开后，这里就只剩下你们两个人了，你们打算怎么吊绳子？” 毕竟要想精准控制作为靶子的玩家所在的位置，就要人为调整绳索。 可要是只剩下他们两人了，他们一个人要上去，一个人要去因爆，有谁能留在处置室控制整个过程？ 木雨说：“这个问题我和陆重年已经考虑过了。我们两组要炸的都是剩下右半部分的恶魔之月，等会儿我们只要在你们组的位置再往旁边挪过去一点就行了。我会搞一个东西固定在地上，把绳子套在那个东西上面。” 他和陆重年之间，陆重年选择因爆，木雨负责当靶子。 到时候也没有人再能来帮陆重年收集他的黑色因片，他们打算把爆炸室大门敞开，这样陆重年的黑色因片就能自己摸索出来，找到木雨的所在。 “行。” 闫少闻见他们俩已经有主意，便干脆利落走入爆炸室中。 时间紧凑，人手也已经非常稀少，他们要加快动作，才能赶在副本时限到来前解决一切。 郁宁帮他们搬了一个柜子到处置室里，给他们等会儿用。 待室内爆炸声传来，他们三人再一起过去收集闫少闻的因片。 完事之后，回到处置室，陆重年放绳，郁宁上去。 木雨看准方位，在脚下找了一个等会儿他自己要用到的位置，把另一根绳索缠在了新兑换来的棒球棍上，再将这根棒球棍插进土里。 第378章 他用力踩了两脚，将整根棍子踩进土中，随后把柜子挪过来，压在上面。 这样一来，等会儿他上去之后，这根棍子应该就不会被他下坠的力量拽出来了。 待高空中的郁宁将手贴在了玻璃罩后头，固定好自己的位置，陆重年打开盖子。 黑色因片如箭雨袭向空中，没一会儿，大半面玻璃罩被击得粉碎。 时间，3：25。 这整个建筑物内，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木雨深吸一口气，转过身：“陆重年……” “别担心，”陆重年将手贴在他的脸颊上，“我在两分钟后自爆。” “……好。” * 木雨独自一人在处置室做最后的准备工作。 他看了角落里那堆叠着的五张皮囊一眼，飞快地收回目光。 然而那五张皮囊的眼睛还在幽幽地盯着他。 它们挤在一起，散发着浓浓的阴冷的存在感。 木雨努力屏蔽掉影响，将绳索在自己腰间扎紧之后，吐出一口气。 双脚一跃，飞向空中。 爆炸室。 陆重年看着时间走到3：27， 估计木雨应该准备得差不多了，他毫不犹豫地将针扎向自己的手臂。 针尖穿透防护服，刺入他的皮肤。 拇指按动活塞柄，他一口气将“快乐”因片全部打入，冰冷的颗粒物融进他的身体。 霎那间，视野出现了严重的重影。 灵魂仿佛被一斧劈成了成两半。 一半的他站在前方微笑地注视着他，一半的他面无表情地盯着他。 这两个他被一股粗暴的力量扯向彼此，又被一股更狂暴的力量扯开。 陆重年头痛欲裂，转身靠坐在墙角。 爆炸室大门敞开，这整个房间的墙壁已然变得坑坑洼洼。 ——尽管有特殊材料做底，但是在接二连三的因爆之下，这些墙面也已经摇摇欲坠，随时都会彻底瓦解。 陆重年右肩后的墙面上，甚至已经出现了微小的破洞。 他闭着眼，无声地喘息，汗水从额头淌下。 但是没关系。 反正也已经是最后一次了。 …… 陡然间，一股冰冷的气息悄无声息迫近了他。 陆重年倏地睁开眼，一个半人高的黑色凝聚体正赫然立在他的面前。 它长着曲歌的面孔。 陆重年的瞳孔猛地紧缩。 ——曲歌的因片没有全部被回收？ 左手迅速伸向一旁，抓住刚才被他丢掉的空针管，可下一秒，他就感觉到不对劲——这个因片凝聚体和之前出现过的不太一样！ 凝聚体猛扑向他，墙壁被击碎，陆重年躲闪不及，被扑出到墙外的空中！ 黑色因片从人形凝聚体中射出，纷纷射向他的身后，击碎了玻璃罩！ 黑发被狂风吹向前方，陆重年在空中转动眼眸，往身后看去。 浓雾向他卷来。 第132章 生命科学馆（完） 木雨在空中晃动几次，终于成功将手粘在了尚且完好的那部分玻璃罩背面。 玻璃罩中间的空洞已经变得很大，黑色因片完全可以从空洞中绕过来，但从前面几组的尝试来看，势必会有一部分因片正面袭击。 只要那一部分能击碎这面玻璃，就够了。 木雨的视线落向下方，他注视着处置室那黑魆魆的入口，等待着属于陆重年的因片的到来。 3：28，他听到了一声爆炸，玻璃罩也被波动震出了摇晃。 但声音传来的方向好像有点奇怪。 他看向左下方……怎么感觉像是在迷雾里响起的？ 错觉？ 他定了定心。 ……然而半分钟过去了，陆重年的因片始终没有出现。 速度不太对劲，因片寻找到他不需要花费这么大的力气。 木雨想起刚才爆炸声传来的位置，内心产生了一丝不安。 “陆重年！”他朝底下大声喊。 偌大的处置室，偌大的建筑物，以无声回应他。 “陆重年，你还在吗？！” 他的声音回荡着，四周依旧幽静。 木雨悬在空中，额头渗出汗水，心跳不知何时变得很快。 他死死盯着处置室的入口，低头看向手机。 ……再下去要来不及了，副本时限快要到了！ 陆重年去了哪里？他到底在哪里爆炸了？ 3：29 木雨扔了手机，果断用空着的右手掐住自己的脖子。 在这个副本里，咬破自己的皮肤并不会产生多大的痛觉，只有靠这种方式才能让身体感受到痛苦。 木雨迅速收紧五根手指，手背上浮起青筋。 强烈的窒息感袭来，头脑发胀，心率飙升到极致。 他的牙齿咬得咯咯作响，盯着下方的视野逐渐变得模糊。 陆重年，陆重年，陆重年—— 你到底去了哪里？ 你为什么不出来？ 你还好吗？ 胃绞作一团，心脏仿佛被一把利刃穿透。 木雨闭上眼，在那一瞬间，巨大的光亮从他身体中爆发，皮囊被一股暴烈的力量狠狠撕碎。 …… …… “木雨，你怎么来了？” 一道修长的身影从前方走来。 第379章 “这两位是？” 身影慢慢从模糊转为清晰，耳朵边因为因爆而造成的嗡嗡声恍若幻觉，在刹那间悉数退去。 木雨浑身失力，往下倒去。 不论是刚走过来的曲歌，还是同样因为副本结束而回到了这个时间点的木晨曦与高瞻远，全都一惊，上前扶住他。 “雨哥你怎么了？”高瞻远心惊胆战地问。 木雨脸色苍白，浑身都是汗水，双目失神。 高瞻远虽然才是第二次参加副本，但听说每次副本结束，玩家们的时间回到副本开始前之后，身上受的伤什么的都会消失，身体状态也会恢复。 可他雨哥怎么会是这么惨的一副样子？ 木晨曦敛容，飞快检查了下木雨的脉搏和呼吸，凝眉问：“阿雨，后来发生什么事了？” 木雨低垂着头，额发遮挡着他的眼睛。 曲歌一脸不解地望着这三个人。 突然，他感觉到他扶着的木雨的那只手在微不可查地颤抖，低头一看，愣住了。 “……陆重年好像出事了，”木雨的嗓子哑得几乎让人难以听见他的声音，“他可能进了迷雾里。” * 副本结束了。 但并不是以他们预想的方式。 陆重年的因片在最后没有出来，木雨没有其他办法，只能逼迫自己因爆。 ——他没有说是什么方式，但他们知道，那一定是他们无法想象的极端手段。 在最后关头，他的因爆震碎了剩余整面玻璃罩。 内容物应该有少许溅射进了迷雾里，但他既然能从副本中出来，那溅进去的量应该就没有到达百分之十。 而陆重年在最后到底遇到了什么，他现在到底如何，成了一个谜题。 “要不要跟辅导员请个假，回家休息几天？”离开生命科学馆前，木晨曦问他。 木雨迟钝地摇了摇头。 高瞻远安慰道：“狐狸……陆重年说不定没事，下一次那什么的时候，雨哥你就能见到他了。” 木雨依旧没什么反应。 木晨曦沉默片刻，道：“你先回寝室好好休息一下，过几天我们再来谈这个话题。” ……曲歌跟在他们后面，专注地听着，眉头不时皱起。 木晨曦转身对他说：“曲歌你回去吧，不用送我们了。” 曲歌脚步一顿：“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木晨曦：“……” 曲歌直勾勾盯着他：“刚刚我们好像没有彼此自我介绍过。我的脑海里没有出现任何多余的记忆，也没什么‘既视感’，所以我应该还没有以无关人士的身份参与过你们的神秘事件。你是怎么认识我的？” “还是说，你认识的是另一个世界的我？” 高瞻远快被吓死了：“卧槽，你——” 见鬼啦？！ 木晨曦冷静地回问：“你不是阿雨的高中同学？” 曲歌：“？” 木晨曦：“我知道你的名字不是很正常？阿雨以前又不是没提起过你。” 曲歌：“……” 木晨曦：“平时有事没事脑筋都转九曲十八弯的吗？小心思虑过度，脑力透支太多会变傻的。” 曲歌：“…………？？？” …… 群里的大家对于陆重年的事一无所知，只知道木雨他们又通关了一个副本，为他们庆祝。 木雨回到寝室后就爬上床，把自己闷在了被子里。 他闭上眼，脑海中始终回放着最后那三分钟的静默。 那恐怖的，空无一人的静默。 木雨喘不过气来。 ……他依稀记得，和陆重年分开前，陆重年的手掌贴着他的脸，温柔又安抚地对他说：“我在两分钟后自爆。” 随后，男生便转身，干脆果断地离开了。 他消失在了他的视野中。 木雨睁眼又闭眼，自虐似的回想着那一幕，还有那一声爆炸。 他试图推导在他看不见的那片刻光景里，那栋建筑物中到底发生了什么，思绪却极度混乱，什么都理不清楚。 他昏昏沉沉，在大冬天里闷出了一身汗，直到凌晨三点陡然醒过来，摇摇晃晃爬下床，去厕所里吐了一次。 …… 第二天，群里的大家才听说了陆重年的事。 蒋书阅私底下来敲了木雨。 “我觉得先不要悲观，迷雾世界里的具体情况我们暂时还不知道，玩家进去不见得就一定会死。” “虽然之前进去的几个人在副本结束后就只剩下了一具皮囊，和死亡玩家没区别，但我其实想过，如果进去就必死的话，祂其实没必要特意创造出一个‘空间’和那些迷雾，直接把副本外的地方全部设定成虚无的一片黑不是更简单？” “所以我认为玩家有一定几率能从那里出来，只是需要找到方法，之前的三个人出不来是因为……” 叶随也给木雨发了微信消息。 “精神有恢复一点吗？” “我觉得可以试着考虑最后关头会是什么东西让陆重年进入了迷雾里，他不可能会莫名其妙地主动进去，一定是遇到了什么外力……” 木雨的私信列表挤满了各种各样的关心和问候。 但他全都没有回复。 五天后的傍晚，他被木晨曦从寝室床上拎了起来。 第380章 “让你好好休息，你就休息成这样？” 三个室友心惊胆战地看着木晨曦跟拽拖把似的把木雨从上铺拽下来，没敢上前阻拦。 “辅导员那边帮你请假了，你跟我回家。” 木雨低落地说：“……哥，回不回家有区别吗？” “怎么没有？”木晨曦声音冷硬，“我说了过几天来跟你谈这件事，现在，我们可以谈谈了。” * 十分钟后。 车子行驶在大学城宽敞的道路上。 木雨望着窗外飞快掠过的傍晚景色，轻声道：“哥，我再缓几天就行了，反正不管怎么样，两个世界还是得重合，副本还是得破解，我的目标没有改变。我也不可能去殉情什么的，我没那么弱智。” “但陆重年出事了，你想让我一下子就恢复精神那是不可能的，”木雨语调平静，“我也很难在没有根据的情况下就盲目积极，如果他是全须全尾进入迷雾世界的也就算了，但我确定我当时听到了因爆的声音。” 木晨曦控着方向盘，目不斜视。 “我没有要你跟个傻子似的乐观，但这么多天过去了，你就没好好想过这件事？” “你怎么知道我没有？” “如果你有，现在还会是这个鬼样子？” 木雨转过头看他，双唇抿得很紧，一双眼睛底下全是黑眼圈。 “我来给你分析，”刚好遇到红灯，木晨曦踩下刹车，“这个副本理论上不会遇到任何的意外。” “销毁恶魔发生器的进度在你们的预料和掌控之中，王可音和赵晓光的坏因都被处理了，不会再攻击你们。” “当时那个场景下，整个建筑物里只剩下了你和陆重年两个人，有什么东西能攻击他，甚至把他搞进迷雾里去？” 木晨曦冷静地说：“除了祂，还能有谁？” 木雨握紧双手，哑声道：“我当然想过这件事，但祂是怎么——” “你不用去思考祂是怎么做到的。祂本来就是高维度生物，有什么做不到的？祂多的是我们想象不出来的方式——控制陆重年的身体本身，或者控制其他的死物。你能以人类的身份设想‘神’的能力吗？不能，所以没必要去纠结这个问题。” “你要去想的是，祂为什么要选择在那个时候做出这种干涉性的举动？” 木雨怔住。 “规则、关卡，祂把副本搞得那么复杂，本质目的是为了看我们怎么在求生中死，而不是单纯为了看我们死，这点你一直明白的吧？” “……嗯。” “所以，看着我们好像要通关了，就赶紧插手把我们全灭——祂从来没有做过这种事。那么，这次祂为什么要一反常态，对陆重年出手？” 木雨动了动唇，说出一个答案。 “……祂急了。” “是，”红灯跳成绿灯，车子往前驶去，木晨曦的语速始终不疾不缓，“其实有一点你们说的应该是对的，守护者的力量在一直被削弱，当然，肯定没有你们之前想的那么弱，但祂一定是在慢慢落于下风。” “因为窃取者如果要靠对你们动手来阻止什么事情的话，前两个副本祂就该对你们动手了，可直到这次这个副本，祂才终于出手，为什么？” ……是因为直到当下，祂才终于能够挣脱守护者的制约？ 木雨皱起眉头，终于打起点精神，顺着木晨曦的思路想下去。 ——但这种挣脱似乎也是有限的，不然祂没必要等到副本的最后才出动。 种种迹象显示着，祂依旧在受到限制。 木晨曦继续说：“所以，窃取者，守护者，这两方力量一直在较劲。但守护者的力量一味地在衰退的话，窃取者其实也没必要着急。祂现在会这样，很显然是因为还有其他东西在威胁着祂——这个问题我们先前也讨论过了，那应该就是两个世界靠近带来的力量。” 木晨曦沉默几秒，道：“两个世界本身可能是守护者制造出来的，但拉拢它们的力量，应该是属于你们的力量。两个高维度生物，和一群人类，三方势力形成了一个三角，这就是现在的情况。” “再回头来看陆重年这件事。如果窃取者现在最警惕的就是两个世界的靠近，那么祂做出的一切干涉性举动，应该都是为了阻断这个过程。” “也就是说，如果陆重年死了，那么两个世界的靠近应该会停止才对。” “但是——”木晨曦瞥过来，“你最近是不是都没观察过倒影世界？” 木雨颤了颤。 也在这时，如灯点亮，大地上的庞大倒影就这么灯火灿烂地出现。 木雨飞快转过身，趴到车窗边，心急如焚地往外看。 他几乎有些眼花缭乱，倒影世界的建筑物与现实世界的错乱着，他根本分不清地下那个世界转到了哪里，与五天前又有多大的差别。 “五天，总共转了15度，速度没有丝毫的减慢。” 木晨曦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陆重年，还没有死。” 第133章 日常（二十） 五天来，木雨的心一直高高悬在空中，没有支撑点。 吊着他的绳子突然被剪断，他在这一刻重重地下落。 迅疾的风拍打着他，他终于感受到了地球重力的威力，狼狈地砸到了地面上。 第381章 强烈的疲倦与痛楚从四肢百骸袭来，他望着近在咫尺的陆地，喉结滚动着，眼眶泛出热意。 木雨不敢回头让木晨曦看到自己现在的表情，双手攥得很紧，哑着嗓子道：“所以……要么他现在已经回到了他的那个世界，要么他还在迷雾世界里，但还好好的。” “又傻了？”木晨曦轻嗤，“当然是后者。” 陆重年既然因爆了，那就一定被撕裂成了碎片。 那时候离副本结束只剩下最后两分钟时间，他再怎么厉害也不可能在这么点时间里恢复原样，再想办法走出迷雾。 木晨曦淡淡道：“虽然可能也帮不了他什么，但如果闲着就会胡思乱想的话，不如想想看迷雾世界里到底会有什么，他能怎么出来。” 木雨听到这番话，身体又有点僵硬，但很快，脑海中就有一个模糊的念头冒了出来。 “……哥，”他回过头，冷不丁道，“我们再回一趟生命科学馆吧！” 木晨曦：“？” * 可谓是想一出是一出。 不过就木雨现在这精神状态，木晨曦也只能依着他。 生命科学馆每晚八点才关门，现在还没到时候，但馆内的人已经很少，空空荡荡的。 木雨直奔二楼d厅，站在入口处气喘吁吁。 “所以，你来这里是想干什么？”木晨曦慢吞吞跟在他身后，双手插在大衣的兜里。 “不知道，我就是觉得……”木雨走向那张婴儿床，咽了咽口水，“蒋书阅说得有道理，窃取者为什么不干脆把副本地图以外的空间都设置为虚无？祂为什么要创造出迷雾世界？” “祂特意设定了这么一个空间，总要有意义在吧？除了玩家进去后可能不会立马就死亡，还有，比如里面可能有什么——但是能有什么？祂总不会把自己的秘密藏在里面吧？那玩家走出迷雾世界可以获得什么吗？或者索性能脱离副本，类似于这种的通关奖励？” “但一直以来通关副本的玩家除了‘活下来’，其余什么都得不到，我并不认为迷雾世界里就会有什么不一样，更何况祂能给我们什么奖励？财富？超能力？我不认为祂有这么好心。” “奖励我们可以永远远离副本？那我们现在立刻退学，远离这座大学城，同样能达成这一点。” “所以到头来，迷雾世界存在在那里，唯一的意义不就变成了，玩家进去，可能还有机会出来？可从另一方面来讲，这不就是毫无意义？”木雨几乎有些语无伦次，“哥，你懂我的意思吗？” “我觉得祂之所以设定了迷雾世界，很可能是因为祂受到守护者的限制，无可奈何，‘只能这样’！只能哪样？副本地图周围的地方本来是什么？是我们正常生活的空间！” “——祂只能用迷雾覆盖掉这些正常空间，这是祂能力不足而进行的粗糙的掩盖！” 木晨曦一直静静听着，此刻开口道：“所以你觉得，迷雾里其实就是正常的现实世界。可如果是这样的话，现在副本结束，迷雾褪去，迷雾里的人自然也就该出来了。” 但显而易见，一切并非如此。 木雨张开嘴，还未来得及说出下文，忽然身体晃动一下，像是肩膀被什么东西推了一把。 木晨曦立刻走过来：“怎么回事？” 木雨僵在那儿，一动不动。 * 陆重年在爆炸后醒过来，周围悄然无声。 模糊晃动的视野中，白色的雾如云流一般横向淌过。 他躺在地上，费力地抬起手……恢复了形状？ 四肢，躯干好像都还存在……是进入迷雾世界后身体会自动恢复？还是…… 不，不对。 一定是因为副本已经结束了。 他在迷雾里因爆，亦在副本结束后于迷雾中重塑，但是木雨……他…… 陆重年又昏昏沉沉失去了意识。 …… 再次苏醒时，已经不知道过去多久。 他从地上支撑起自己。 手机什么的已经不见了，抬起手去揉钝痛的额头时，他发现自己的手掌连着手臂消失了一小半。 消失的地方没有痛感，也看不到血肉，只有肉色的粗糙纹理。 思维迟钝地转动起来。 ……不像是被什么生物啃食掉的，从形态上来看，更像是被溶解了。 迷雾世界会溶解人体？ 但速度似乎并不快……虽然没法估计时间，但直觉告诉他，至少已经一天过去了。 24小时只吞噬了这么一点，想要彻底溶解掉他，应该还需要很长一段时间。 所以……这应该是还有机会走出去的意思吧？ 毕竟，如果进入迷雾世界就等于死路一条，那以祂的能力，应该不需要把过程设置得那么复杂。 祂也不是什么靠消化人类吸收营养的大型生物…… 陆重年从地上站起来，打量周围。 雾是白色的，雾后头有模糊如幻觉的细长鬼影时不时闪现、消失。 低低的耳语声在四面八方响起，窸窸窣窣，让人听不清楚。 仿佛有无数怪物藏匿在浓雾后头，窥探着他，密谋什么。 陆重年保持冷静，视线落向脚下。 依稀记得，他被扑入迷雾时，头的朝向是与那栋建筑物相反的方向，也就是他现在所面对的方向。 第382章 如果想要回去，他现在应该要转过身。 虽然副本已经结束了，他就算回去应该也…… 脚尖扭转。 他转向身后。 ——前方依旧是一片浓浓的大雾。 陆重年若有所思。 ……不过，如果转身往来的方向就能走回去，那似乎也太简单了点。 但也没什么例子可以拿来参考，社团招新副本中的赵家洋在走入迷雾时已经被副本宣判了死亡，他当时一心奔着自杀而去，自然不可能会去找回头路。 至于垃圾街副本中的申楞和许谨，他们两人是坐在温床中被带入迷雾的，当时已经失去自我意识，没有人能把他们从那两台机器上救下来，他们自己也无法反抗副本的意志。 总而言之，他现在只能靠自己摸索。 陆重年迈步朝前方走去。 雾一阵一阵拍打着他，潮湿阴冷。 鬼影在前方时不时闪现，但似乎暂时没有要来攻击他的意思。 他一边警戒着，一边持续地思考。 那个袭击他的人形凝聚体明显不正常，尽管没有什么依据，但当时他隐约能感觉到，对方具备思维和意图——一种接近智慧生物的感觉。 是祂吗？ 祂妄图杀死他，顺带让这个副本以失败告终？ 但是木雨—— 陆重年的脚步顿了一下，又重重向前踩去。 ……木雨明显使用其他手段强行通关了副本。 所以现在的情况应该是，其他人已经安全了，在他的那个世界里，“他”应该已经变成了一具行尸走肉的皮囊。 如果他不能在彻底被溶解掉前走出迷雾，恐怕事情会有点不妙。 他和木雨一直是两个世界中最特殊的锚点，祂一改前态，不惜费力干涉副本也要杀死他，恐怕就是因为他或者木雨之中但凡有一个死了，事情就会走向最糟糕的方向。 比如，两个世界没法再位置重合，副本的降临也将无法再被阻止。 忽然，前方一闪而过一道人影，打断了他的思考。 陆重年停住脚步。 人？ 他没有贸然去追对方，而是不动声色地观察。 下一秒，人影便被拉得细长，再接着一股浓雾飘来，把它挡住了。 ……又是幻影。 陆重年没有再迈步。 他已经走出至少一百米远，但他记得自己并没有被扑入得这么深，是在迷雾的边缘因爆的。 此刻前方依旧是浓浓的大雾，一点都没有显露出口的征兆，所以往来的方向走果然是一个错误的选择。 那么，接下来该怎么选？ 常理和视觉全都无法依靠，这个空间里充满了误导人的幻觉……那就闭上眼睛试试？ 陆重年果断闭上眼，立即陷入到一片黑暗中。 …… 最开始，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那种被窥探，被包围的感觉更强烈了，窸窸窣窣的耳语声被放大，怪物们似乎在一刻不停地交流，筹谋，但他却完全听不清楚，也听不懂它们在说什么。 身体本能地想要睁开双眼，盯住周围的一切，但他强行忍住，仔细聆听。 ……少顷，耳语声竟开始褪去，窥探感也褪去。 这些扰乱他判断的东西在迅速消失，他发现自己竟好像站在一个真空地带，不仅四周什么都没有，甚至就连脚下也什么都没有。 陆重年蹙起眉头。 这里到底是一个什么空间？ ……算了，既然现在选择的方向不对，那就先回到原点再说。 他保持着闭眼的状态转过身，往刚才来的方向缓步走去。 每一步，都踏得缓慢而沉稳。 就像是踩在云端一样，他甚至能隐隐感觉到有风从底下拂上来。 ……难道他飘在空中？ 他在心里数着步子，两步一米，走到第157步的时候……他倏然穿过一面墙。 陆重年蓦地停下。 ……伸手往后方摸去，那确实是一面冰冷的墙壁。 他睁开眼，冰冷的触感随之消失，回过头，就看到自己的手正停留在虚空中。 陆重年心中微动，再次闭上眼。 ——触感又回来了，那面墙回到了他的身后。 闭眼和睁眼，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他现在正在触摸的，应该才是真实的世界。 所以，是在哪里？ 陆重年继续往前走。 窸窸窣窣的耳语声又来了。 只是这次，那低低的诡异的对话声并不似之前一样，似有似无环绕在他的四周，而是明确地位于前方。 他毫不犹豫地往前走，向那声音传来的方向靠近。 ——直到他撞到什么，那模糊的声音猛地停了下来。 * 二楼大厅里，木雨僵在原地，没有动弹。 木晨曦的眉头锁得很紧：“到底怎么回事？吱个声。” “嘘。” 木雨连忙示意安静，视线落在了空气中。 他向前迈出一步，不动声色地感受着。 再迈出一步。 背脊悄然间变得更为僵直。 “……有东西在跟着我。”他压低声音说。 木晨曦眸色微动。 此刻，整个二楼大厅只有他们两人，四周很安静。 第383章 木雨并没有回头，而是一步一步缓慢地往前走。 走到中途，他脚步一转，向那张婴儿床走去。 逐渐的，他的眼神焕发出光彩，眼眶红了起来。 “……陆重年，是你吗？” “我感觉得到，你不用怕吓到我。” 他停在那张婴儿床边。 然后，他感觉到，自己的手被触碰了一下。 很轻柔的一下，就像是幻觉。 他下意识地抬起自己的手，掌心向上。 那触感连绵真实起来——对方在他手心里写字。 木晨曦走过来，兄弟俩一起看着那空白的掌心，木雨的呼吸变得很乱。 【是我。】 “……是他！他就在这里！”木雨抬起头，语气激动，“迷雾世界果然就是副本地图周围的现实空间！” 心中有了确定的答案，他的思维也转动得快了起来。 “我觉得窃取者在创造副本的时候应该是复制了现实世界，祂没办法灵巧地把某个地点单独拎出来复制，只能把整个现实世界全部复制了，再改造其中一个地点成为副本，把其余地方变成迷雾。” “等到副本关闭了，这些复制出来的空间没法自主消失，就停留在了那里！” 木雨的语气回落下来：“可陆重年既然就在这里，我们却看不见摸不着他，那我们两边不就跟平行空间一样？……难道只能等下一个副本开启？可是下一个副本连接的迷雾世界还是陆重年在的那一个吗？” 木晨曦见他彻底恢复精神了，斜睨道：“就没想过窃取者利用的可能自始至终都是同一个复制空间？今天把那里改造成副本，明天再把这里改造成副本，所有副本连通的都是同一个迷雾世界——祂既然都这么费力了，难道还能一次次复制吗？” 木雨听着，眼睛里又亮起光：“嗯！……陆重年又在写字了！” 他盯向自己的掌心，片刻后道：“他问我们过去多久了。” “五天，已经五天过去了，陆重年！” 木雨对着一片空气，喉结滚动一番，又问：“……你还好吗？” 掌心中，那似有若无的触感又开始写字。 【身体在溶解，但应该能撑到下一个副本。】 【别担心。】 【我这边有点听不清楚，可以再大声一点吗？】 【我们现在在婴儿床靠大厅的那一侧，还是靠墙的那一侧？】 木雨看了眼角落里的婴儿床：“在靠大厅的那一侧，怎么了？” 又过了会儿，掌心中被写下： 【如果我方位判断没错的话，我被因片凝聚体扑出去的时候，是被扑向了靠墙的那一侧。】 【迷雾世界好像把我的位置移动到了靠大厅的那一侧，我以为往回走是出路，实则是离那张婴儿床越来越远。】 “他在说什么？”木晨曦挑起眉梢。 “在说迷雾世界里的规则，”木雨凝眉思索，“听他的意思，迷雾世界应该会把进去的玩家围绕副本地图位移到相反的位置。” “如果现在还在副本中，不小心进入迷雾的玩家应该要往前走才有可能回到副本里，掉头往回走只会离副本越来越远。” ……这弯弯绕绕的也太多了。 木雨又问：“袭击你的是因片凝聚体？？” 【是，它凝聚成了曲歌的形状，应该是有一部分因片早早就被祂操控了，躲在了角落里。】 过了会儿，陆重年又写道。 【下一个副本肯定不会在这附近，我不能停在这里，要提早走出去才有可能在下一个副本开启时赶到。】 木雨一愣，连忙道：“但你怎么知道要去哪儿？大学城范围这么大……” 【不知道，但我感觉】 陆重年停了会儿，大概是在思考。 【不会是太冷僻的地方。而且我还没死，应该还算是玩家？如果副本的征兆出现了，说不定我还能感觉到。】 木雨欲言又止，这中间有太多问题了。 仿佛能感受到他的纷乱又担忧的情绪，陆重年安慰他。 【车到山前必有路，不必担心。】 【换个角度想，我们终于可以身在同一个世界里了。】 “又在说什么了？”木晨曦双手环胸问。 木雨老老实实回答了，木晨曦以一种“你们是不是傻”的眼神打量他。 “让他试试看能不能坐上我们的车，如果连车都能坐上去了，那直接让他跟着你不就行了。吃喝拉撒都一起，还能跟丢？下个副本要是出来了，直接让他跟着你走。” 木雨：“啊！” 木晨曦一脸匪夷所思：“你们是不好意思还是真没想到？” 木雨结巴道：“我、我们是第一次谈恋爱！” “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吧，人家谈个恋爱都跟连体婴儿似的，”说到这，木晨曦冷笑一声，“而且我看你们‘其他事情’不是都挺无师自通的？” 木雨：“…………” 他真的一点都不想秒懂。 第134章 日常（二十一） 离开生命科学馆时，木雨的心情和一个小时前截然不同了，他觉得自己简直跟坐云霄飞车似的，人都有点晕晕乎乎。 陆重年现在是幽魂差不多的状态，他与这个世界的连接也一直若有若无。 第384章 木雨要一直牵着他的手，时不时确认他的存在，才能保证他紧跟在自己的身边。 在外人眼里看来是怪异了一些，不过木雨不在乎。 他们一路将陆重年牵引到车边，确认他上了车，木晨曦启动车子，往前开了十米，问：“人还在吗？” 木雨不确定地对着自己身旁这一团空气唤道：“……陆重年？” 几秒种后，他肩膀被拍了一下，听到一声隐约的叹气。 “……看来不行，”木雨嘴角一抽，“那哥，我还是不跟你回去了，我和他走着回校吧。” “现在都几点了，从这里走回宿舍你是想宿管阿姨半夜来给你开门？”木晨曦问，“这附近有酒店吗？” “好像有宾馆！” “那你们去那里过一夜吧，明天再回学校。” “好，”木雨连忙道，“哥……谢谢你。” 木晨曦轻嗤一声，挥了挥手，示意他们没事就赶紧下车。 夜色里，这辆车很快就驶离了，余留下木雨和陆重年停留在原地。 木雨深吸一口气，向一旁伸出手：“……陆重年，我们走吧！” * 医科大和理工之间确实有一些小宾馆，平时都是小情侣来得比较多。 木雨独自一人去开房，前台小弟还打量了他几眼。 房间倒也整洁，木雨进去之后，感觉到陆重年想抬他的手。 他赶紧把手掌心摊开，陆重年在他手心里写下： 【换洗内裤是不是没买？】 木雨耳朵红了起来，然后问了个很有失他智商水平的问题：“你那儿是不是没法洗澡啊？” 陆重年在他的手心里画下一个沉默的句号。 “咳，那我去楼下便利店买一下，你在这里等我哦，后面就是床，你摸索一下，可以去上面休息会儿。” …… 也是直到这会儿，木雨才感觉到饥饿。 去便利店买好东西，回来吃完便当洗完澡，躺到床上，已经是晚上8点。 冬季，空调开得很足，暖气源源不断地供应，让在路上因为寒意而僵直的手脚慢慢恢复了温度。 木雨没去开那台不知道多久没开过的电视，也没去玩手机，就这么直挺挺躺在床上。 他能感觉到陆重年静静躺在自己的身边，这种感觉，隐约像是回到了同学会的那一晚。 “陆重年，你在那边会饿吗？”他转过头，对着身旁小声问。 【不会。】 “那躺在迷雾里，是不是感觉会有点奇怪？” 【闭着眼的话，和你感受到的没有区别。】 木雨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感受。 时隔近四个月，他终于能在副本外的地方和陆重年这样好好说话——可这算“好好”吗？似乎也不算。 他们俩可真是多灾多难。 他翻过身侧躺，对身旁的空气叨叨起来：“我在想啊，现在在你的那个世界，你应该变成一具皮囊了吧？那如果你能撑到下个副本，下个副本也选择了你的话，那具皮囊会跟着你一起进入副本吗？” “到时候会怎么样呢，你要跟你的皮囊合二为一，还是？” 【要等到那时候才能知道了。】 【现在想不明白的。】 “确实。”木雨又安静了一会儿。 他弯起手指，在虚幻的触感中，缓慢地嵌入陆重年的指缝，与他十指相扣。 他感觉到陆重年紧握着他的手，然后用另一只手在他的手背上写下。 【副本最后】 停顿了一下，仿佛在斟酌用词。 最后只写下简单的两个字。 【疼吗？】 木雨轻声道：“老实说，我都快不记得当时身体上的感觉了，只要你还能回来，我就感觉很好。” 【对不起。】 “你在跟我道什么歉？又不是你的错！” 那若有似无的触感揉了揉他的脑袋。 木雨往前挪去，像是能就这样将额头抵在陆重年的肩头。 他静了会儿，问：“陆重年，迷雾世界和你曾经想象过的一样吗？” 仿佛能感觉到陆重年顿了一顿。 时隔这么久再次提及这个问题，木雨的心情已经和当初截然不同。 此刻，他只是单纯想和陆重年聊聊。 【比我想象中的要无趣。】 得到这个回答，木雨笑了出来。 【其实和你在第一个副本里重遇的那一刻起，我就一直有种割裂感。】 【我知道自己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但每当需要做出选择的时候，我的本能总与我本该会有的想法不同。】 “比如？” 【比如在第一个副本的道具区，怪物邀请我们进入水缸的时候。】 【我知道就算是你，出于理性考虑也会选择我们当时那个方案，我完全可以好好跟你商量。】 【但当时】 陆重年又停顿了会儿，写下： 【只想保护你。】 【所以没有多思考，就做出了那样的选择。】 木雨心中微动。 【还有，关于迷雾。】 【很多时候，我确实不太在意生死。】 【但面对你时，我又会觉得活着很重要。】 “所以你那次说你想进迷雾瞧一瞧时，确实没考虑过自己会死，也不在乎。只是后来面对我了，你的想法才转变成你只是不喜欢被动的感觉。”木雨肯定地说。 第385章 陆重年沉默片刻，回答： 【是。】 【但两种都是我真实的想法。】 【现在还会生气吗？】 “当然不会，”木雨轻声道，“只要是你的真实想法，我就不会生气。而且到了现在，你差不多也该理清楚自己的想法了吧？” 他感觉到自己的额发被撩了撩。 掌心被写下：【是。】 【还是和你一起活着更好。】 木雨笑了起来。 他将交握的手举起，蹭了蹭陆重年那虚幻的手背。 “要是能一直平平安安下去就好了……” * 这几天群里的气氛也很僵硬。 大家没敢把陆重年的事放到明面上来讲，怕木雨看到了会伤心，他们总是在群里讨论别的问题。 苏明蕴：“话说，你们不觉得倒影世界转得越来越快了吗？” 李柯：“嗯，离位置重合只差二十度左右了，我感觉再过几天就能到了……” 苏明蕴：“[呐喊.jpg]” 经巧：“不知道下个副本会不会是最后一个副本……” 傅小驹：“刚去瞄了眼日历，再过八天就元旦了。” 经巧：“是啊，按照往常副本的频率，下个副本多半是要在元旦前后出现的，不过现在也不好说……” 木雨：“在新年的第一天就把祂彻底解决掉，往后每天都舒舒服服的不爽吗[喝茶.jpg]” 傅小驹：“？” 蒋书阅：“？” 洪漾：“？” 洪漾：“@木雨 ……你好了？” 木雨：“不知道该说好还是不好[陷入沉思.jpg]” 洪漾：“？你心情看起来很好，怎么回事，有什么好消息吗？” 洪漾：“陆重年又活过来了？” 木雨：“……他从来就没有死过……” 傅小驹：“我擦，到底怎么回事，陆哥到底是什么情况啊现在？” 木雨：“我很好。” 木雨：“这是陆重年刚刚让我帮他发的=v=” 群里顿时被问号和感叹号淹没。 半个小时后，傅小驹从学校的某个教室杀到了木雨所在的教室，在其他同学怀疑且警惕的目光中亲自对木雨进行了“拷问”。 木雨的“幽灵老公”被曝光了。 ——陆重年竟然就在他们身边！ ——迷雾世界竟然紧贴着他们的现实世界，可以与他们连接！ 这简直是个重磅消息，张华威和王昊都激动了，毕竟申楞和许谨也在迷雾世界里。 然而在得知玩家一定时间内不找到出来的方法，就会被溶解之后，他们就悻悻了。 实则，陆重年能够回来，最大的原因在于他想要回来，且还拥有自我的意志。 二者缺乏其一，“找到回来的路”都将是不可能完成的事。 蒋书阅在群里道：“所以现在的问题就是下个副本开启时他要怎么出来是吧？” 木雨：“我本来也觉得是，但现在我觉得他最大的困难是下个副本的征兆出现之后他必须立马出发，不然可能没办法靠步行及时赶到……” 大家：“…………” “捂脸”的表情被刷屏。 陆重年，好好一个大帅哥，竟像回到了原始社会一样，连一个移动交通工具都没法使用，只能靠走的或者跑的到达目的地，想想也够惨的。 后面几天，大家都在讨论下个副本可能会发生在哪里。 蒋书阅每天统计大家的“预感”，大家也每天都做足了准备。 日子一天天过去。 因为带着陆重年，这段时间木雨没有住在寝室里，而是在理工旁边的宾馆包了一个房间。 老大调侃木雨是不是交女朋友了，但在宾馆里长期包房也太超过了吧。 木雨只露出神秘的微笑，把被他刺激到而激动起来的室友们抛在了身后。 陆重年每天都会跟他去学校，偶尔会和他一起听课，偶尔会去他们学校的数学系课堂溜达一圈——得亏这家伙记忆力不错，闭着眼睛走过一遍的路线全都能记得，要是换成其他人，指定得走散。 天气越来越寒冷。 12月31日这天，气温直降到零下十度。 对于这座南方城市来说，这个温度能杀死一帮怕冷星人了。 群里。 苏明蕴：“天气预报说今天会下雪，哪里下雪了？！我都等一天了！” 蒋书阅：“我这边天气预报显示晚上十一点才会下雪[笑哭]” 经巧：“话说今晚你们出来跨年吗？” 蒋书阅：“去哪里跨年啊？很多人好像打算去市里，你们也要去吗？” 经巧：“没想好诶。” 蒋书阅：“我们学校这段时间图书馆每天通宵开放，我都在想要不去图书馆跨年算了。” 傅小驹：“你……算了。” 张华威：“你……算了。” 蒋书阅：“怎么了！” 苏明蕴：“有一说一，我突然挺想晚上去莲大玩的，有人和我一样的吗？” 洪漾：“我也有。” 高瞻远：“我也有，卧槽，我刚刚还在想我去莲大干什么，真奇怪啊这想法。” 群里安静了几秒。 木雨冒头：“所以，这次是莲大？” 第135章 日常（二十二） 第386章 木雨照例艾特全员，确定了这次目标大概率就是莲大，且时间在晚上十点以后。 统计了一下愿意参与此次行动的成员，个别人因为明天放假已经提早回家了，但老成员基本都留在学校里，纷纷举手表示愿意参加。 李柯：“今天早上四点的时候我爬起来看过倒影世界的情况，和我们几乎只差一点点就能重合了……你们这趟小心。” 木雨：“okk，学长你安心和家人过元旦去吧。” 木雨：“@全体成员大家准备准备，早点出发！” * 正·烹饪技术学院： “高瞻远，你不跟我们去市里跨年啦？！” 背上背包，穿好球鞋，隔壁寝室传来喊声，对方一边在电脑上打boss，一边分神问他。 “不去了不去了，明年再过！” “嚯，还明年！今年你有妹子啦？” “我有我大哥，走了！” 高瞻远站起身，捋了一把金灿灿的头毛，呼出一口气，眼神沉静锐利。 反·烹饪技术学院： “高瞻远，你不跟我们去市里跨年啦？！” 隔壁寝室传来一声吼，高瞻远正回完微信。 上个副本结束后，和另一个世界的自己合体后的记忆跟随他一起回到了这个世界。 大家组建了一个微信群，把包括姚峰、木晨星、兰璐在内的幸存成员全部拉进了群里。 姚峰：“@木晨星 @木晨曦 @闫少闻 @高瞻远 @曲歌所以你们现在准备出发去莲大了？” 高瞻远：“是。” 高瞻远：“@闫少闻陆重年怎么说？” 闫少闻：“我会想办法把他带去学校。” 高瞻远：“ok！” 高瞻远：“@木晨曦 @木晨星大哥和大姐头呢？” 木晨星：“[emmm]别这么叫我。” 木晨曦：“在来的路上，管好你们自己就行了。” 高瞻远：“。” 高瞻远：“那我也出发了。” 他从椅子上站起，背上背包，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走出寝室。 “今年不过了，明年再和你们过！”对隔壁寝室喊了一声，他脚步一转，走向幽深的长廊。 * 正·莲大： 临近跨年，又是晚上九点这种不尴不尬的时候，校园内人烟稀少。 闫少闻双手插着大衣衣兜，站在寒风中。 “你在这里杵着干什么？” 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转过身，就看到蒋书阅和郁宁并行而来。 蒋书阅的怀里抱着一些课本，也不知道是不是真打算去图书馆一边自习一边等待副本的到来。 郁宁穿着一件白色羽绒服，把自己裹得圆圆胖胖的，脖间系着一根驼色围巾。 尽管全副武装，但还是缩着脖子，眯着眼睛，显然被冻得不轻。 闫少闻眉梢微挑：“你们两个一起来的？” “怎么可能一起，”蒋书阅觉得他这个问题很奇怪，“和他在校门口碰上的，没想到他来那么早。” 郁宁都不想把手从兜里拿出来打字了，张嘴就唏哩呼噜地说话：“康好，怒过。” 蒋书阅：“他在说啥？” 闫少闻：“刚好路过。” 郁宁下意识走近了他，像是把他当做了挡风的屏风。 闫少闻抬手就将他的围巾系紧了一点，郁宁被惊得哗一下睁开眼，刚好看到了他的口型。 “又听不见，过来掺和什么？” 郁宁顿时竖起眉毛：“关你、屁事！” “嚯，这句倒是标准。” 蒋书阅瑟瑟发抖：“话说，我们能不能别杵在这里了，去图书馆坐会儿吧，这里真的太冷了！” 反·莲大： 闫少闻抵达的时候，寝室靠窗位的男生正坐在椅子上，低头写作业。 后者穿着一身白色毛衣，身材修长，台灯暖色的光晕描绘着他的侧脸，他的侧脸却依旧安静且冷漠，没有染上丝毫的温度。 闫少闻走过去，启唇道：“陆重年。” 这声平静的喊，招来了男生平静的回头。 闫少闻假装没有发现对方眼睛里的漠然及无神，转身靠在桌边，语气轻松地说：“在寝室里生根了，跨年也要在寝室里跨？走，跟我去学校。” “去学校做什么？”男生没有情绪地问他，就连嗓音也毫无起伏。 “大家在那里等我们。” “大家？” “大家就是大家，”闫少闻懒洋洋地转着手机，“还是说，你连‘大家’是谁都不记得了？” 静默。 有一根弦在空气中绷紧了，悄然无声地震颤着，仿佛随时都有可能绷断。 椅子被挪动的声音响起。 闫少闻瞥去，男生已经站起身。 “那走吧。” “大衣都不穿了，你还是人类吗，陆重年？”闫少闻笑了声，语似调侃。 “……”男生一顿，伸手将挂在椅背上的大衣拎起，披上。 抬起眼时，毫无波澜的视线从他身上掠过。 闫少闻面不改色地站直身体：“跟我走。” 夜幕降临，寒风四起。 刚走出宿舍区，就遇到了抱着课本向学校方向走去的蒋书阅。 他走在他们前面，没有回头，闫少闻也没有叫住他——这个世界的蒋书阅虽然经由另一个世界的自己的信件知道了两个世界和副本游戏的存在，但和他们并不熟。 第387章 闫少闻就这么默不作声地走着，身旁高挑的男生也沉默地跟着。 到了校门口，又一抹熟悉的影子闪过。 黑发卷毛的漂亮男生和一个朋友走进校门，后者喊着：“郁宁，到底来莲大干什么啊？” 男生打着手语。 “啊？就是突然想来？不是，你不会想在莲大跨年吧，这是什么奇葩的跨年法啊……” 两人消失在校园的夜色之中。 “你说的‘大家’到底在哪里？”身旁响起低沉无起伏的嗓音。 “没看见吗？”闫少闻轻笑道，“陆陆续续已经到了。” * 正·医科大： “曲歌，你今天还要出去溜达啊？” 曲歌裹好围巾，呵出一口气，低低回应：“嗯。” “你小心点啊，重感冒才刚好，”室友抱着一包薯片嘎吱嘎吱啃着，从电脑屏幕前转头打量他一眼，“我真是搞不懂，你到底每天出去溜达什么，如果是想锻炼身体也不是这么晚才去的吧。” 曲歌挥挥手，不多作解释：“我走了。” “嗯嗯去吧。” 走下楼，寒风凛冽。 将双手藏进大衣温暖的衣兜里，曲歌的脸上闪过一抹茫然。 所以……今晚又该去哪里？ 反·医科大： “曲歌，你要出门吗？” 室友抱着一桶泡面在电脑屏幕前嗦着，注意到他的一身行头，随口问道。 “要出去跨年啊？” “……嗯，”曲歌扣好大衣扣子，低声道，“就当是吧。” “什么叫就当是吧，”室友笑着，却也不以为意，头也不回地提醒，“小心感冒啊，今天超冷的，等会儿好像还会下雪。” “嗯，会的，”曲歌准备完毕，回过头，对室友的背影说，“……新年快乐。” 室友一愣，转过头来：“啊，你也新年快……乐？” 曲歌的背影已经消失在视野中。 * 正·路上： “所以你连今天都要加班？”木晨星的声音在车内响起，非常严肃，“阿曦，你和阿雨是不是又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们了？” “是，不能说，所以要麻烦你在爸妈面前再保密一次。”木晨曦淡定的回答反倒让电话那头的木晨星被噎住。 “……”木晨星似乎在深呼吸着，“这种事到底还要来几次？” “不知道，或许今晚就是最后一次，也或许不是，”木晨曦打了转向灯，“我们没办法预知未来，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你也别太担心了，我会保护他。” “我是在担心你们两个！”木晨星的声音提高了少许，沉默片刻，又回落，“……所以你现在打算去哪里？” “忘了？保密，”木晨曦轻淡地笑道，“你别想掺和进来。” “你……” “晨星，”木晨曦打断她，“替我和阿雨跟爸爸妈妈说一声新年快乐。” “如果顺利的话……这个元旦，我们还是能一起过。” 反·路上： 木晨星坐在副驾驶位上，沉默地望着窗外的倒影世界。 在车辆驶入大学城时，她低声说：“妈妈买了新年礼物。” 木晨曦打了转向灯，准备过十字路口。 “今年又买了什么？”他笑着道，“给你买了首饰，给我买了领带？你有没有提醒过她，家里的这些东西都快满出来了。” “她买了三份礼物，其中有一份是平板。” “……” “昨天她跟我说不知道为什么会买这件东西，脑袋里好像忘了什么很重要的事情似的。” 车内安静着。 木晨星没有回头，喃喃道：“我记得，阿雨开学前说过他的平板卡得快不能用了。” “阿曦，你觉得这个新年……能和以前一样过吗？” 木晨曦伸过手来，握了握她的手。 “能。” * 正·理工： “叶随你快点，就等你了！” 洪漾站在食堂前面，张嘴吼着。 前方瘦高的一道身影闻声立刻跑起来。 叶随跑近后站定，看了看这里几个人——除了穿得一身红，如同真·过年的洪漾，还有抱着一个暖手宝原地跺脚取暖的苏明蕴，低头在和朋友发消息的经巧，和一脸心不在焉的傅小驹。 “阿雨不跟我们一起走？” 洪漾转身朝宿舍区大门走去：“他不是还带了一个陆重年吗，没法跟我们一起坐地铁，就让我们管自己出发，他们俩慢慢走过去。” 苏明蕴感叹道：“还好莲大离理工不远，走过去也就大半个小时。” “是啊，”经巧抬起头来道，“而且莲大不是陆重年的‘老家’吗，这次还挺巧的。” 这份好运，令他们此刻的心情轻松不少。 叶随走了两步，又道：“其实可以和阿雨他们一起慢慢走过去，也不是很累……” 傅小驹突然爆发，骂骂咧咧：“他那是在体谅我们怕我们累吗，放屁！他就是想跟陆哥过二人世界！这几天我去找他他都老赶我走，太邪恶了这家伙——” 其他四人面面相觑。 洪漾摊摊手，苏明蕴和经巧捂唇笑着。 五人伴随着吐槽声，走入夜色。 反·理工： 洪漾和叶随在宿舍区门口跟傅小驹撞上了，两边都顿了一下。 第388章 “……这么巧，”傅小驹不冷不热地打招呼，态度颇有些敷衍，“去跨年啊。” “……嗯，”洪漾也敷衍着，“你呢？” “我也去跨年。” 三人在微妙的气氛中走上大路，中间隔了有两米远。 两旁分别有两批女孩子与他们擦肩而过。 左边的大声道：“明蕴，你真不跟我们去市里啊？” “不去啦。” “你去莲大干什么啊，你有朋友在那里？” “也不是，就是，”女孩挠了挠脸颊，干笑道，“突然想去？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反正我也懒得去市中心人挤人，就去那里逛逛啦。” 右边的那批女孩子则在兴奋着。 “哎呀，我去莲大找我男朋友，你们跟着我干什么啊！” “去看看呗，反正无聊，而且莲大校草我们都没见过呢，早就想见见真人了，是吧，巧巧？” “嗯！” “经巧你也跟她们一样啊！” “哈哈哈哈！” 欢声笑语伴随着两批女孩子的远去而远去，余留下洪漾、叶随和傅小驹，继续在诡异中沉默地前行。 “说起来，”傅小驹清了清嗓子，“你们记不记得我们班里原来有个叫木雨的人啊？” “当然记得，”洪漾斜了他一眼，“陆重年也去找过你了？” 傅小驹一僵，登时往旁边跳了一步：“你们怎么知道的？！” 洪漾：“我们怎么知道，我们人手一封另一个世界的来信，能不知道？” 叶随低低咳嗽一声。 傅小驹傻了，见他们一刻不停地往前走，连忙追了上来：“等等，你们到底要去哪里？你们不会要去莲大吧？” “是啊，干嘛，你也要去？” “我靠，你们去莲大干什么？找陆哥？” “不啊，就纯粹突然想去了。你呢，去找你‘陆哥’？” “我，不是，还没有重新变成‘陆哥’！！我也不是去找他的，我就是突然想去了……” “傅小驹，能不能诚实面对你的内心，想喊‘陆哥’就大声地喊，陆重年能不认还是咋的？” “我擦，洪漾你——” * 反： 三两成群的学生走出宿舍区后，四下里便安静下来。 寒风幽幽地吹着，顺着小径涌入沿路每一栋寝室楼，顺着走廊拂过每一间寝室。 “老大你好了没啊？” “来了来了！走了！” “老三你记得把充电宝带上啊！” “带了，你怎么不自己记得带一个啊！” “哈哈哈昨晚忘充电了，带了也没用啊。” 砰一声，寝室门合上，男生们勾肩搭背地沿着走廊走远。 风顺着门缝，呼呼钻进寝室内。 幽暗的寝室里，四个床位，只有三张床上铺着床被，三张书桌上摆满了东西。 还有角落里的一个位置，空落落的。 书桌上积满了灰。 寒风涌过，将那些许尘埃吹散了一些。 正： 木雨对着勾肩搭背走出寝室的三人挥了挥手，祝他们今晚玩得开心，随后背上背包，站起身。 他向空气中伸出手：“陆重年？” 若有似无的触感落在了他的掌心。 木雨微微一笑。 “我们走吧。” 走向这最后一天。 第136章 自传（一） 晚9：00 木雨在图书馆和大部队汇合了。 莲大的图书馆设计很别致，是一个圆盘形状，白色外墙，名为“自传图书馆”，里里外外充满了艺术的气息。 一楼有一个小卖部，学生可以坐在这儿靠窗的座位上，一边看书，一边喝热饮。 一开始，蒋书阅还认认真真地自习。 尽管副本的到来令人忐忑，但把时间浪费在无意义的紧张上面不是他的作风。 高瞻远最先憋不住。 他宁愿出去跑步都不想傻坐在这儿了，他跟图书馆这种地方就八字不合。 他到了外面就撸起袖子，绕圈狂奔，其勤于运动的精神引来不少莲大学子的注目。 然后，天空飘起了雪，苏明蕴、经巧和郁宁跑到外面开始拍照。 两个女生一个男生，相处意外和谐。 再然后，闫少闻和木晨曦开始聊一些很大人很成熟的话题，傅小驹、洪漾和叶随联手打起游戏，木雨则偷偷摸摸和看不见摸不着的陆重年说话。 ……蒋书阅也自习不下去了。 他破罐子破摔地玩起了手机，和哥们在微信上聊了两句，抬起头对他们说：“诶，他们说今晚零点莲大会放烟花！” “嗯？”木雨来了劲，“你们学校官方搞的啊？” “那当然不是，应该是学生自发组织的，规模应该不会很大，就在图书馆前面放。” “那正好，我们这里位置绝佳。”木雨道。 蒋书阅搓搓手，吐出一口气，望向窗外，喃喃道：“不知道我们能不能看到啊……” “怎么不能？”木雨语气轻松，“不管副本几点钟开始，只要顺利通关了，就能看到烟花。” 然而这场副本真的还会和往常一样吗？ 这个疑问始终横亘在所有人的心头。 只是大家都默契地没有说。 第389章 因为难关要真正地遇到了，才能去解决，提前担忧没有任何意义。 等时间接近十点，高瞻远跑回来了，额头上都是汗，整个人热烘烘的：“还没开始呢？” 他们只能继续等待下去。 …… 十点半，雪势转大，鹅毛般的雪花一片一片从夜空中飘下。 校园里的学生多了起来，原本不打算“聚众跨年”，只宅在寝室里的人全都跑出来了。 …… 十一点，每个人的朋友圈都开始出现晒雪照。 新年瑞雪，无疑是一个好兆头。 就连木雨这种平时不喜欢拍照的人，也忍不住对外头纷纷扬扬的雪花拍了好几张照片。 要是陆重年这会儿能真实地在他身边…… “你和雪花一定很配。”他小声说。 隐隐约约的触感握了握他的手。 …… 十一点半，七八个学生来到图书馆前面的空地上，摆烟花筒。 数量不多，离周围的树木和建筑物也很远，安全意识十足。 因为副本迟迟未开始，外面又有更吸引他们的东西出现，大家全都走出图书馆去围观。 气温没有丝毫的提升，风中依旧寒意彻骨。 好在跨年氛围越来越浓，大家心头火热。 揣手的揣手，跺脚的跺脚，所有人聚在一起，兴奋的欢声笑语传递在大雪中。 木晨曦替木雨掸了掸发上的雪花。 掸到一半，啧了一声，收回手瞧了瞧。 “怎么了？”木雨疑惑地问。 “碰到了，”木晨曦嫌弃地说，“陆重年，麻烦你去另一边。” 木雨：“……” 若有似无的触感从右边默默绕到了他的左边，木雨觉得，他的男朋友实惨。 他心酸地把陆重年的双手揣在怀里，好像陆重年还能感觉到现实世界的这股冷意一般，企图用自己的体温温暖陆重年那颗可能在寒风中摇摇欲坠的心。 到了58分，人群的情绪越来越兴奋，雪也越下越大。 高瞻远顶着大雪绕到木雨身边，大声道：“副本怎么还不开始啊？不会今天大家都搞错了吧？” “所以你今天突然想来莲大是学习之心爆发了吗？”木雨灵魂发问。 高瞻远顿时被噎住：“雨哥你别说这种话，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不过是有点晚了，”叶随和其他人不知何时也靠近过来，“再下去今天就要过去了，除了映湖公园那个副本，从来没有副本出现在这种时候。” 他们不动声色打量着四周，警惕着一切的变化。 时间最终还是来到了零点。 59分过半，围聚在广场上的学生的情绪已经到达了顶峰。 还剩20秒，10秒，8秒…… “五！” 人群中，不知是谁忽然大声喊了出来。 其他人立刻跟上—— “四！” “三！” “二！” “一！” 零点的钟声不知在哪里被敲响，在大学城的夜空中震荡。 烟花被点燃，砰一声冲向天空，炸开绚丽的花火，璀璨的光芒闪烁在每一个人的眼中。 【时空交叠中，共出现十一对重复者。】 【请重复者在五分钟内找到另一个自己，并实现融合，否则将会湮灭。】 【5】 金色字幕冷不丁出现在夜空中的烟花后头，横亘在天际。 广场上，普通学生还在为新年的到来而欢呼呐喊，玩家们的瞳孔却猛地紧缩。 他们立即从新年热烈的气氛中拔离，向四周看去。 ——人群的正对面，另一个世界的高瞻远注意到他们，大喊一声，引起了他身旁叶随和洪漾的注意！ 木雨立刻推了身旁的这三人一把：“快过去！” 那边那个高瞻远也扯着一脸震惊的叶随和洪漾过来：“要和另一个自己融合，快！” 木晨曦正在人群中扫视，身后忽然响起木晨星的声音。 “阿曦！” 他回过头，另一个自己和木晨星正在跑过来。 他大步走过去，和另一个自己拥抱融合，待晕眩感过去，他发现木晨星的身体正在飘逸出一阵阵金色的雾，就像是正在消失。 除了木晨星，广场上其余普通学生也全都出现了这样的情况！ 木晨星颇为冷静地说：“这次副本可能只选取了两个世界的自己都到达了地图范围内的玩家，我没法和你们一起进副本了。” “姐！”木雨也跑了过来，眉头紧促着，“你别担心，我和哥会照顾好自己的。” 木晨星神色复杂地触碰了下木雨的脸：“闫少闻把陆重年的皮囊也带过来了，我们不知道这样有没有用，希望他能回来。” 木雨连忙问：“他们在哪里？” “应该在后面，闫少闻嫌这里太挤，刚才去那儿站着了。” 木雨感觉到一直与他交握在一起的若有似无的触感倏然消失，抬起头，视线掠过木晨星，落在了十几米外暗处的闫少闻身上。 两个世界的闫少闻已经碰头，陆重年站在一旁，一脸漠然地望着别处，好似什么异常都没注意到。 木雨的心提了起来。 “我过去看看。”他跑向那里。 大雪密集到人与人之间几乎看不清彼此的身影，金色的雾与风雪融合在一起，与笑声融合在一起，充满了怪诞。 第390章 【还剩六对重复者】 【4】 广场的角落里，苏明蕴找到了正仰着头，一脸不可思议地望着夜空的自己。 两人的视线对上，另一个她瞬间张大嘴巴，目瞪口呆。 苏明蕴赶紧跑过去，一边喊道：“别跑！来不及解释了，融合后你就知道了！！” 她冲过去就是一个强势的熊抱，两人融合，她甩了甩晕眩的脑袋。 “明蕴，你有看到另一个我吗？”身后传来经巧焦急的声音。 苏明蕴睁开眼，跟前方树林深处正举着手机走来的另一个经巧对上目光。 手机的屏幕光照在了这个经巧的脸上。 她一脸“我刚刚是不是目睹了什么犯罪现场，还是说我出现了严重的幻觉”的慌张无措。 苏明蕴立刻吼：“巧巧快来这里，另外一个你就在这里！” 【还剩四对重复者】 【3】 曲歌站在大雪中。 他仰头望着空中那些金色的文字，低下头，看向自己的身体。 他的身体正在金色光芒中逐渐变得透明。 轻声叹息。 没有被这次副本选中么…… 所以，另一个世界的他今晚没有到达这里？ 不远处，一个黑发卷毛的男生正和朋友驻足在原地，他的朋友叽叽呱呱兴奋地聊着什么，卷毛男生却惊疑不定地望着夜空，呆然无语。 曲歌注意到了，扬声道：“郁宁。” 卷毛男生没有反应，但他朋友听到了，拍了下他的肩膀。 郁宁茫然地转过头来。 他朋友打手语问：“那是你朋友？” 郁宁呆呆地摇头，表示并不认识曲歌。 曲歌缓声道：“你注意到我和你朋友现在的情况了吗？” 距离太远了，郁宁看不清曲歌的唇形，但他的朋友可以用手语替他翻译。 一边翻译，一边还自言自语：“啥情况？我怎么了嘛？我好好的啊！” 郁宁抿紧唇。 他当然注意到了，就在天空中出现那些奇怪的字幕之后，他的朋友，周围的人，全都发出了金色的光，身影开始变得透明，仿佛正在消失。 然而，他们似乎全都没有发觉自己的异常。 “想知道发生了什么的话，往前跑吧，”曲歌指向前方的广场，“字幕在那块天空上，他们应该也都在那里。” “他到底在说什么？”身旁的朋友糊里糊涂地问着。 实则，郁宁也搞不懂。 但是，心底有个声音告诉他：是的，他得赶紧去广场那里，那里有人等着他，他必须马上过去。 郁宁的心脏跳得很快。 他犹豫一秒，对朋友打了手语：我去那边看看，很快回来，你在原地等我。 “诶，郁宁！”在朋友的喊声中，郁宁义无反顾跑向前方。 【还剩两对重复者】 【2】 浓雾开始袭向这个广场。 蒋书阅和傅小驹疯狂找了两分钟，终于在广场的角落找到了另一个世界的自己，不顾对方的懵逼来了场“强制爱”，融合之后就开始往图书馆的方向退去。 大家重新聚集到一起，互相喊着。 “都到齐了没？” “郁宁，在这里，快过来！” “木雨他们呢？” 广场后方。 木雨发现，他面前的这个“陆重年”没有反应。 这个男生漠然地站在他面前，好像看不到天空中的文字，也看不到周围怪异的情形，甚至看不到他。 ——此刻广场上非常混乱，两个世界的玩家和普通人同时出现在了这里，老玩家之间可以跨越两个世界的隔阂看见彼此，不论有没有被这次副本选中，但普通人明显只能看到属于他们那个世界的人。 而陆重年，他的反应喻示着，他现在和那些普通人没有差别。 来自于另一个世界的他，看不到木雨。 他的身体在发出金光，在变得越来越透明。 “陆重年……”木雨的心沉了下去。 为什么会这样？陆重年没办法和他的皮囊结合吗？ 他的皮囊被排除在了这个副本之外？ 难道离开迷雾世界的方法不是像他们想的那样，而是另有途径？ 闫少闻和木晨曦在他身旁，眉头紧皱看着这一幕。 迷雾越来越近，俨然要吞没这里，木晨曦果断拽起木雨的手臂：“走，先离开这里，要想办法也得先进入副本再说！” 木雨死死盯着“陆重年”，后者却始终没有给出一丝一毫的反馈，眼神毫无波澜。 “……”木雨咬紧牙关，转身，“走！” 迷雾不断逼近，广场上的人不断被吞没。 他们一行直直退到图书馆内。 蒋书阅数了数人数，愣住：“除了木雨之外只有十个人？刚才字幕不是提示有十一个人重复了？” 高瞻远盯着外头的情况，随口道：“第十一个人会不会就是陆重年啊？” 下一秒，一道人影走上图书馆前的台阶，迈向他们。 看清楚来人，他们吃惊了。 “窦校长？！” “窦校长，您怎么来了！” 窦校长走入图书馆大门，掸了掸肩上的雪，无奈地说：“我看到了你们的聊天记录。半个小时前刚好到机场，就想着过来看看到底怎么回事，没想到副本还没开始，阵仗就这么大。” 第391章 蒋书阅连忙问：“那窦校长，你跟另一个世界的自己也融合了？” “当然，”窦校长叹气，难得抱怨，“我好不容易在路上把贺心甩掉，结果另一个世界的我还带着他……唉。” 此刻，迷雾就快要涌上台阶。 木晨曦低声问木雨：“你现在感觉得到他吗？” 木雨摇摇头，上前一步，直勾勾望着门外。 迷雾越来越近，包裹了整座图书馆。 这次副本，俨然要发生在这里。 “……陆重年！”他忍不住对着迷雾深处喊，“如果你还在的话……记得来图书馆！要来这里！” “我们等着你，你一定要来！” 迷雾迅疾冲向他们，滔天巨浪一般，仿佛要连这里也吞没！ 蒋书阅和高瞻远连忙合力将图书馆大门关上，哐当两声，玻璃门摇晃两下，静止在那里。 浓雾拍打在了玻璃门上，终于被止住脚步。 它们无声地在门外涌动，充满着一股虎视眈眈的意味。 大家咽了咽口水，总感觉这次浓雾的来势凶猛许多。 静默片刻。 木晨曦最先出声：“先来看看这次副本是怎么回事吧。” 图书馆不知何时已经变了样。 学生全都消失了。 原本总共有上下三层楼，此刻却只剩下一层，天花板封在这一层的顶部，楼梯被抹除不见。 门口的前台桌上立着一块立牌，上面书写着规则。 他们走过去。 图书馆使用规则： 1、馆内请保持秩序，不要打闹，不要随意触碰馆内设施。 2、只有阅读者才能阅读书籍。 3、只有图书管理员才能调整书籍位置。 4、阅读完毕归还书籍时，请在借阅卡上写下归还时间。 5、可将借阅卡作书签使用，但请千万不要丢失，不要错放。请保证借阅卡随时夹在正确的书本中。 6、请珍惜书本，不要将其随意掉落到地面上。若发现掉落，请立即捡起。 7、闭馆时间：1：35。 蒋书阅将这个立牌拿起来，翻转到背面——背面是一片空白。 大家面面相觑。 蒋书阅和高瞻远立即一起绕进桌子里面，上下翻捣一番，起身后，蒋书阅不确定地说：“这次好像没有那三条前提规则……” 从第一个副本降临起，他们最先看到的，总是那或三条一起出现，或两条一起出现的规则。 【从现在起，不要让周围人发现你的异常。】 【请尽快找到怪物发生器，并将其摧毁。】 【若xxx内无法完成任务，请做好心理准备……迎接死亡。】 然而这次，这三条规则没有出现。 寂静中，苏明蕴低声问：“那三条规则应该和总规则一样，都是守护者用来提示我们的吧。” “……难道守护者已经彻底消失了？” 第137章 自传（二） 没有人说话。 不论守护者立场到底如何，在这种气氛如同决战的场合，祂要是提前退场了，总归不是一件好事。 “闭馆时间1：35，这个副本的时限应该就是一个半小时，”木雨出声，唤回了大家的思绪，“先进里面看看吧。” 语罢，他带头走向图书馆内部。 不论守护者到底还在不在，他们都必须要破解这个副本。 这是他们现在唯一能做的事。 * 图书馆内部的书架陈列也呈环形，环形中间有一些自习桌。 其中一张自习桌上摆着一些东西，他们走近一看，发现是12个电子名牌。 细细长长的一块牌子，背后是别针，正面中间则是一个小小的黑色显示屏，此刻显示着“阅读者”三个字。 显示屏旁边有一个小小的按钮，木雨按了一下，“阅读者”三字消失，“管理员”跃然其上——这是一个身份转换名牌。 “别上去吧，省得不小心丢掉。”他说着，将这件东西别到了自己胸口。 再望向环绕他们的密密麻麻的书架。 书架的规格统一，两个书架背靠背为一组。 远离他们的那一面侧柜上也都摆着书，靠近他们的这一面侧柜上则贴着大大的圆形数字标签，以正对图书馆大门的那组书架为编号1，逆时针旋转，分别为2号书架、3号书架、4号书架……一直回到原点，就挨在1号书架的左边，为20号书架。 “我们这次重点要对付的是不是就是这些书啊？”傅小驹咽了咽口水，“这里到底有多少本书？” “一组书架1500册左右，”窦校长温和地告知答案，“20组书架，大约有三万册。” “三万册？！”傅小驹和高瞻远同时叫了起来。 要是副本要他们把每册书都翻过来，那他们不得翻死？！ 一个半小时的时间还不够他们全部扫荡一遍的！ 大家的脸色都变得不太好看。 木晨曦道：“先两人一组大致去检查一下吧，负责的领域不要重复，感觉有问题的书可以先拿在手里，等会儿带回来。五分钟后集合。” 他们分配了一下： 木雨和木晨曦一组，负责1-4号书架。 叶随和洪漾一组，负责5-8。 闫少闻和郁宁一组，负责9-11。 蒋书阅和傅小驹一组，负责12-14。 第392章 高瞻远和窦校长一组，负责15-17。 经巧和苏明蕴一组，负责18-20。 大家立即分散开来。 木雨来到书架中间，集中注意力扫视这些书籍。 刚才九点多刚到这儿的时候，他闲着无聊来这里面转过，一楼全都是文学作品，散文、诗歌、小说等等。 而当时他重点翻阅的就是这1号书架，此刻一眼扫去，书架上的书本、排列顺序，和九点多那会儿没什么差别。 所以，副本会拿现成的书来作文章吗？ 可要是经典名著也就算了，可能看过的人多一点，大家还好应对，要是副本真的找了本谁都不曾听说过的书，那就有点麻烦了。 另一头。 高瞻远讷讷跟在窦校长的屁股后头，压力有些大……他这辈子唯一和“校长”这种身份的人有过的近距离接触，就是高中闯祸被校长亲自叫了爸妈时…… 雨哥怎么会把他和窦校长分在一组呢，高瞻远的内心流下宽泪。 窦校长人很高，不疾不缓走在前头，他抬着右手，食指与中指并拢，轻轻扫过15号书架上的书。 高瞻远清清嗓子，决定打破尴尬：“那个，校长，您对这个图书馆很熟吗？” “以前来找贺心的时候，经常在这里等他，”窦校长笑着道，“我喜欢看文学类书籍，这一楼的书大概有一半我都看过了。” 高瞻远暗暗咋舌，这阅读量是他一个学渣无法想象的。 “那……您能分得出哪些书是原先这里有的，哪些是没有的吗？” “这怎么分得出来？”窦校长莞尔，“不说他们时常会进来一些新书，这里这些书本的位置也不是固定的，学生拿过、放过，图书管理员整理过，都会变得不一样。” 高瞻远有些失望：“那要从这些书里找到有问题的书，不跟大海捞针一样？” “有问题的书一定会有明显的特征，”窦校长专注地观察眼前的书本，轻声道，“副本不可能真要我们一本本翻过来。” …… 10号书架前，郁宁踮起脚，从第六排中间拿下高尔基的《童年》，翻了翻。 这本书他看过好几次，开头都能背下来，此刻书本上的文字和他记忆中的没有差异。 他蹙着眉头，将这本书塞回到书架上。 有问题的书本会在哪里？ 转过身，刚想去对面书架那儿检查，他就注意到闫少闻背对着他，正捧着一本书，看得还挺认真。 凑过去一瞧，才发现闫少闻原来是在打量书里的借阅卡。 闫少闻没有抬头，感觉到他靠近了，便开口道：“这里所有书本的借阅卡都干干净净，没有任何借阅记录。” 郁宁想了想，在手机上打字，递给他看：“祂把借阅卡清空了，是就等着我们写名字上去吧。” 闫少闻斜睨过来：“祂为什么要这么做？这些借阅卡空行很多，就算真写满了，图书管理员一般也会及时更换，总有空行可以给我们写。至于曾经看过这本书的人，反正他们也不在这个副本里，又关这个副本什么事？为什么不能留着他们的名字？” “祂特意要把所有借阅卡清空，最大的可能就是要给我们辨识出问题书本造成障碍。” 郁宁一怔，领会了闫少闻的意思。 ——有问题的书本很可能不是这个图书馆里本来就有的书，而是祂新塞进来的！ 那本（些）书从未有人看过，所以借阅卡自然是空白的，和这个图书馆里本来就有的书本很好区分。 即使这个馆里的藏书本身也不是每本都有人看过，但那样到底能缩小不少的搜查范围。 闫少闻说完了，便将目光重新投到眼前这本书上。 这是一本经典散文集，喜欢散文的读者基本都阅读过。 内容本身没什么值得注意的变化，倒是…… 他瞥向自己胸前的那个名牌，此刻，他的身份是“阅读者”。 【只有图书管理员才能调整书籍位置。】 调整了书籍的位置又能如何？ 他抬起手。 这个动作吸引了郁宁的注意。 他看着闫少闻轻轻按下名牌上的按钮，黑色显示屏上的三个字跳转成了“管理员”。 下一秒，闫少闻落在书本上的视线一凝。 郁宁反应很快。 他立即将自己的名牌也调整成了“管理员”——瞬间，闫少闻手中的那本书变成了一片空白！ 郁宁睁大眼睛，伸过手去翻了翻页，每一页都是空白，文字全部消失了，只剩下了每一页书角的页码！ 另一头，木雨和木晨曦也发现了这件事。 只要将身份调整为“管理员”，书架上的所有书都会变成空白本；只有将身份调回“阅读者”，文字才会回来，且和消失前没有丝毫的变化！ “‘只有阅读者才能阅读书籍’是这个意思？”木雨喃喃道。 木晨曦将手头这本书合上——这本书是他们从2号书架第五排拿下来的，他转身瞧了瞧，走到3号书柜前，将它塞到了第四排中间的一个空位里。 作为管理员调整了书籍位置之后，又将会如何？ 木晨曦后退一步，兄弟俩紧盯着这本书，观察它的变化。 然而，一分一秒过去了，什么变化都没有发生。 第393章 这本书只是被换了个位置，仅此而已。 木晨曦眯眼道：“可能是书没找对，只有问题书本被调换位置才会出现状况。” …… 经巧和苏明蕴来到了20号书架前。 她们检查到现在也没发现什么值得注意的线索……经巧倒是觉得地上的地毯金光闪闪的，副本降临之前，这地毯有这么闪吗？ 不记得，印象不太深了。 她蹲下身摸了摸，地毯手感粗糙，很硬实，除此之外摸不出什么所以然。 “怎么说啊巧巧？”苏明蕴在她身后问。 经巧摇摇头，叹气道：“应该是我多想了。” “那我们还是检查这些书吧。” “嗯！” 话音刚落，不知何处突然传来“啪”的一声。 像是书本掉落在地上的声音，在安静的图书馆里显得尤为突兀。 经巧正站在20号书架靠自习桌方向的边缘，探出头去张望一番，和同样从书架间探出头来的木雨对上了目光。 ……应该没什么情况吧？ 如此想着，经巧缩回头。 身后传来苏明蕴惊讶的声音：“咦，这本书——” 书本掉落声。 经巧眼皮一跳，回过头，只见一本书躺在地上，苏明蕴消失不见了！ “明蕴？！”经巧愕然唤着，跑过去捡起这本书，又往前走了两步，来到书架外侧的走廊，前后张望。 ——苏明蕴真的不见了！她去哪儿了？ 经巧有些无措，下意识想要打开手中这本书，前方窦校长跑来制止：“先不要动！” 她被吓了一跳。 大家听到她们这里的声音，全部聚集过来。 窦校长看了看人数：“少了五个人？” 很快，闫少闻和郁宁从前方书架中间走出来，手中也拿着一本书：“傅小驹和蒋书阅不见了，这本书躺在他们13号书架前的地上。” 木雨的眉头立刻蹙起来：“所以刚刚第一声书本掉落的声音是他们那里发出来的？” 他接过这本书，看过去。 这两本书有着非常明显的共同点—— 全都是蓝色封面封底，没有任何的图案，只有纯蓝色。 也没有书腰、出版社、书号信息，简直像是自印图书一样，充满了不正规的气息。 出现在13号书柜前的这本书名为《背后灵》，作者名叫“假睫毛到底要怎么贴啊”。 出现在20号书柜前，也就是疑似刚刚被苏明蕴翻阅过的那本书，名字叫《暴力》，作者是“蛋糕先生”。 这两个书名给他们的感觉都不太妙，而看现在这情况，所有人的心中都浮现出同一个推测。 “……这三个人不会全部被吸进书里去了吧？”洪漾怀疑道。 “我们要翻开看看吧？”经巧焦急道，“窦校长您刚才为什么拦着我？” 窦校长指了指她胸前的名牌：“苏同学刚才和你一样是阅读者的身份吗？” 经巧一愣，看了自己胸前的徽章一眼：“是、是吧，我们俩一直没调整过这个东西。” “‘只有阅读者才能阅读书籍’，关于这条规则，我怀疑指的可能并不仅仅是只有阅读者才能看到文字。”窦校长提示。 经巧一听，脑袋转了过来：“啊，是只有在阅读者身份下打开问题书本，才会被吸进书里去的意思？” 窦校长颔首：“有这个可能，反正建议大家先全部调整到管理员身份，再打开这两本书。” 闻言，大家纷纷按下名牌上的按钮。 待所有人都成为了“管理员”，木雨才凝神将手中这本《背后灵》翻开。 依旧是一片空白。 他翻了几页，索性翻到书本最后，取出那张借阅卡。 借阅卡上出现了两条记录！ 总共三列，栏目分别为借者、借期、还期。 第一条记录：蒋书阅 20xx年1月1日 00：08 （第三列空白） 第二条记录：傅小驹 20xx年1月1日 00：08 （第三列空白） 经巧见状，连忙将《暴力》这本书的借阅卡也拿出来，上面同样出现了一条借阅记录。 苏明蕴 20xx年1月1日 00：09 （第三列空白） “这三个人绝对是进书里去了，但是管理员身份下我们什么内容都看不到，”木雨将借阅卡塞回去，合上书，“话说这两本书你们听说过吗？” 大家纷纷摇头。 这奇怪的书名，奇怪的笔名，他们从未听说过。 木雨的视线落回到《暴力》这本书的作者名上，凝神思索。 蛋糕先生。 他确定自己也从未听说过这个作者，但是这个笔名给他一股熟悉感…… 他想了想，道：“我要进去看看。” “啊？大哥你要进去？”高瞻远立刻紧张起来。 “既然书里有古怪，那肯定要进去才能找到线索了。《暴力》这本书现在就苏明蕴一个人在里面，我进去刚好可以和她互相照应一下。” “你们也别都跟着进来，每本书暂时有两个玩家进去探索就差不多了。你们留在图书馆里等等看我们的情况，顺便再找找看有没有其他这样的书。” 木晨曦没有反对，但提醒道：“别急躁，只要这个副本还没结束，陆重年就还有机会出来。你在这里干着急对他没有丝毫帮助。” 第394章 木雨抿唇：“我知道，哥。” 他将自己的身份调整为“阅读者”，从经巧手中接过《暴力》这本书。 大家屏息凝神，而他冷静地翻开这本书的第一页。 严阵以待的神情瞬间转化为讶异。 “咦，怎么还是——”还没喃喃完，木雨就化作一道光，被拽进了书本里。 承托书本的力量消失，书本骤然往下落，被木晨曦伸手接住。 大家面面相觑。 “……他刚才想说什么？”经巧迟疑地问。 “怎么还是”？ 还是什么？ 可木雨人都进去了，这个问题的答案，他们暂时也无从得知了。 木晨曦将这本书翻到最后一页，木雨的名字已经出现在了借阅卡的第二条记录上。 他再翻回到第一页。 书页一如既往以一片空白面对他们。 沉默片刻，他将书合上，抬起头对其余人道：“这两本书我会看着，你们再去找找看有没有其他长这样的书。记得用管理员身份去找，有怀疑的就带上，拿到自习桌这边来。” * 木雨在经历一阵晕眩之后，迅速地恢复了意识。 视野从黑暗转为明亮……也并不是。 眼前依旧很黑。 只是与纯黑不同，在黑暗中，他勉强能够分辨出来……他好像正在一个房子里，此刻在的地方好像是客厅，隐约能看到一些家具和房间的格局。 “木雨，是你吗？”身后传来压低了音量的呼唤声。 是苏明蕴的声音。 木雨转过身——苏明蕴正缩在角落里，两人对上眼，立刻汇合到一起。 “你也进来啦，”苏明蕴依旧用很低的声音说着，像是怕谁听见，“我刚才摸索了下，没找到电灯开关，窗户都被挡在了窗帘后面，窗帘拉不开。这就是这本书里面的世界吗？好像《小岛惊魂》啊！” 木雨低声问她：“你刚才用阅读者身份打开这本书的时候，看到的也是一片空白吗？” 苏明蕴一听，连连点头——她就是在打开这本书，发现里面一个字都没的时候发出了惊讶的声音，可还没来得及把这条线索告诉经巧，她就被吸进里面来了！ 木雨思索。 所以，“有问题的书本”即使是“阅读者”也看不见内容。 他们只能被吸进书里来，亲身体验一遍剧情？ 他非常怀疑，副本会这么设定是因为这就是祂制造出来的书，是这个世界上原本没有的书，所以自然也就没有人类笔者书写下来的文字。 可如果这本书完全是祂创造出来的，那他为什么会对“蛋糕先生”这个笔名感到熟悉？ “蛋糕先生”应该也只是祂编造出来的虚假的原作者吧？ “然后，我刚刚发现我身上出现了这个东西。”苏明蕴把两件东西捧在手心里。 是一张借阅卡和一支笔。 木雨点亮手机屏幕，照上去，发现借阅卡上有他们两个人的借书记录。 他下意识摸索了下自己的裤兜，发现他身上也出现了这两样东西，同样，他的那张借阅卡上也有他们的两个人的记录。 这两张借阅卡是一模一样的。 “这是用来干嘛的啊？”苏明蕴问。 木雨思索一番，道：“我怀疑还书记录可以由我们亲手填写，只要写上去，到了那个时间点我们就可以离开这本书了。” “原来如此！”苏明蕴恍然大悟。 这是保命道具啊！ “那我们……” “你要出去吗？”木雨轻声道，“出去的话就写时间吧，我留在这里找找线索。” 苏明蕴立刻摇头摇成拨浪鼓：“我和你一起！” 她来赴副本又不是为了来凑人头的，她不怕，她也要留下来！ 苏明蕴都这么说了，木雨便示意她跟紧他。 这个客厅好像没有玄关，也就是说，没有出口。 他们在的这个位置是客厅的角落，往前走去，可以勉强看到左前方的奢华沙发、茶几。 一台自动贩卖机立在沙发靠近他们的这一侧，形成一道静默的阴影。 沙发的另一侧是上行楼梯，楼梯后头则是另一个房间，不知道是不是餐厅。 这是一栋别墅。 “前面好像是一个卫生间，我刚才没敢一个人进去。”苏明蕴小声道。 木雨摸着右手边的墙壁一路前行，终于摸索到了苏明蕴说的卫生间的门口。 他探身进去，在墙上终于找到一个开关，按下。 啪一声，整个卫生间顿时变得亮堂。 原来这个地方还有灯啊——苏明蕴长出一口气，这口气她都提半天了！ 卫生间里的一切全都干干净净，洗手池和智能马桶亮到仿佛从未有人用过，就连地上的瓷砖都纤尘不染。 两人不动声色扫视一圈，退出这个卫生间。 木雨望向上行楼梯，琢磨道：“我们上去看看。” 话音刚落，“啪”的轻轻一声。 他们身后的卫生间，灯自动关了——整个客厅再次陷入到一片黑暗中。 苏明蕴的呼吸瞬间静止。 ……死寂几秒。 木雨瞥了眼这卫生间，向后伸手，握了握她的手腕：“别怕，走。” …… 他们轻手轻脚上了楼梯。 第395章 黑暗会扩大人的恐惧，但目前为止似乎每个副本里的光线都不怎么好，苏明蕴也就僵了一会儿，就适应了…… 踏上二楼，还有楼梯通往三楼。 两人将视线从楼梯上方挪开，往斜前方看去，瞬间身体紧绷起来。 ——前方走廊墙壁上，镶嵌着一块黑洞洞的庞大阴影。 那是什么？怪物？它站在那里多久了？ 可那阴影纹丝不动。 他们谨慎地辨认了会儿，才发现那好像是一间房间的入口，房门敞开着，里面比外头更黑，才形成了这种视觉效果。 然而木雨和苏明蕴没有丝毫的松懈，他们依旧死死地盯着那个方向。 ……那幽深的房间里，好像有什么古怪的氛围在一阵一阵散发出来。 他们看不见，但能感觉到，那个房间里面……好像有东西。 有人。 ta正静悄悄坐在里头。 第138章 自传（三） 苏明蕴的呼吸一下子变急促了。 “怪物是在里面吗？”她用气声说。 木雨没说话，而是一边盯着那个方向，一边缓步靠近。 越靠近那个黑暗的入口，那股怪异的感觉就越强烈。 浑身的血液好像逐渐沸腾起来，肾上腺素急速分泌。 喉结滚动着，后背悄悄渗出热汗。 他想干点什么。干点什么？不知道。身体里好像积蓄起一股狂暴的力量，让他想—— 木雨止步在这个房间的门前。 心脏剧烈跳动着。 ……进去的话，他感觉自己可能要疯狂起来了。 他后退一步，低声对苏明蕴说：“……还是先别靠近这个房间，我们去别的地方看看。” 苏明蕴也感受到了那股古怪的冲动，连忙点头，二话不说就退开了。 他们转道去检查二楼其他的地方，没发现什么异常，那黑洞洞的卧室里的东西似乎也没有要出来的意思。 两人又赶紧上了趟三楼——三楼是阁楼，没人没怪物。 下来的时候，苏明蕴嘟哝：“这应该是一本小说吧？小说的话总得有点主线啊剧情啊什么的，我们要走剧情才能拿到线索吧？难道主人公就是卧室里那个东西？” 木雨摇摇头：“还是先别碰那个房间了，那边给我的感觉很不好。” “那我们现在要干什么？” 苏明蕴不甘心地张望着二楼，木雨则已经踏下了通往一楼的楼梯：“我感觉应该还有什么触发机制没被我们找到……” 忽然，余光中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是一楼卫生间的方向！ 木雨神色一凛，迅速跑下楼梯，闯进卫生间，手刚摸索到墙壁上的开关，还未来得及按下，冷不防被从背后重重推了一把。 他往前扑去，腰撞到了坚硬的大理石台面，紧接着后脑勺被摁住，整个头被摁了下去——水池中不知何时接满了水，这些水迅速涌入他的口鼻之中！ 身后传来苏明蕴的惊呼和迅速跑来的脚步声。 气泡不断涌现，水流激荡，木雨用力挣扎着想要摆脱身后的这双手，然而这双手如钢铁铸就的一般，纹丝不动。 灯光忽然亮起，身后禁锢他的力量骤然消失。 木雨猛地抬起头来，剧烈咳嗽！ 苏明蕴赶紧过来扶住他，用衣袖替他擦掉脸上的水，脸色苍白：“刚刚有人在按着你！你有看到ta的长相吗？！” “没咳咳咳，你开灯时也没看到吗？” “没，开灯的一瞬间他就消失了！” 木雨又呛了几下，缓了缓气息。 他低垂着眼帘，水珠从湿漉漉的眼睫上缓缓滑落：“……我感觉像是陆重年。” 苏明蕴呆愣住了：“……陆重年不会袭击你的吧？？” “我不知道，”木雨摇了摇头，抬起手擦了把被水打湿的头发，“我在楼梯上用余光瞥到的时候就觉得好像是他进了卫生间，后来摁着我的那只手……我感觉也像是他的。” 苏明蕴张口结舌。 她被木雨的这个推测搞得有些发毛。 木雨冷静了一下，又道：“也有可能是我的幻觉，副本根据我的联想或者愿望之类的东西把袭击我的那个人变成了陆重年的样子。” “……有这个可能，”苏明蕴宁愿相信这个说法，“可到底是什么触发了这个人的出现？” 木雨思索一番，转身对她说：“要不你先出去一趟吧？跟外面的人说一下这里的情况，好让他们心里有点数。” “啊？……但我们现在什么线索都没拿到，进来书里要干什么也不知道，我出去能跟他们说什么……？” “随便什么都行，让他们知道我们还平安也好。” 苏明蕴茫然地望着他，两三秒后，不确定地问：“你是打算做什么危险的事，想把我提前支开吗？” 木雨一顿。 他这反应无疑是答案。 苏明蕴不解了：“我们两个人一起做不行吗？我们进过的副本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还有什么危险是——” 一道光忽然闪过她的脑海。 “——等等，你认为触发那个神秘人出现的条件是‘独自一人行动’？” 木雨叹了口气。 苏明蕴恍然大悟：“刚刚ta出现的时候，我还在二楼，但你已经走下楼梯了！我们必须在不同楼层？” 第396章 木雨无奈道：“……也只是推测。但我不确定一旦我们两个再分开，那个人会出现在我这边，还是你那边。这本书的名字叫《暴力》，刚刚那个人的力气很大，动作也很粗暴，我怕你一个人应付不了他。” 苏明蕴咬咬牙道：“来我这边就来我这边啊！反正刚刚你被ta袭击的时候，我赶到了ta也就消失了，等会儿如果ta真的出现在我这边，那你也过来帮我就不行了！” “……嗯，道理确实是这个道理……” “而且刚刚你不也没能反抗成功嘛，那ta来你这边还是来我这边有什么区别！” “嗯……”木雨汗颜，确实，他也没厉害到哪里去。 “那就这样吧，”苏明蕴拍板定案，“我去二楼，你留在一楼，我们互相注意一下动静，一有不对劲就赶紧过去！” “好。” 苏明蕴转身朝卫生间外走去时，嘴里还在嘟嘟哝哝。 “讲道理，怕我肯定是怕的，但我再怕也要跟你们一起来，就是因为我更怕这种副本游戏没有一个尽头。” “你想，以后不论我们想要去什么地方都要担心这会不会是副本的征兆。群里的大家讨论想要做什么的时候，这又会不会是一场集体赴死？我讨厌好好的未来变成一个未知的漆黑的深渊。” “一旦有了更怕的东西，眼前的可怕就不再那么可怕了，”苏明蕴转过头来，语气中带着她性格里根深蒂固的松弛与轻快，“木雨，你懂的吧？” 木雨微怔，低低回应：“……嗯，懂的。” 苏明蕴笑了笑。 “那我就去楼上啦！” “好，”木雨清了清嗓子，“明蕴，可以在借阅卡上先把还期的年、月、日、时写上，一旦真的遇到不得不及时退出的危险，补上分就可以出去了。” “好的，懂啦！” * 此时此刻，图书馆里。 木晨曦始终盯着《背后灵》和《暴力》这两本书。 他时不时翻页，然而书本中始终没有出现什么信息。 高瞻远走过来，怀里抱着一摞的书，全是蓝色封面的：“我把可疑的都拿过来了！” 经巧刚从其他书架那儿走过来，看到他将这些书全部放到桌上，咋舌道：“有这么多？？” 木晨曦抬眼看去：“你还记得每本是从哪个书架上拿下来的吗？” “我让他在每本书上都用笔做标记了，”窦校长走过来，摊摊手，“反正副本结束后一切就会恢复原样。” 高瞻远搬来的书至少有二十几本。 这些书里，有的确实是纯蓝色封面底，但有书号；有的没有书号，但封面上有图案；还有的和《背后灵》《暴力》长得一模一样，是最可疑的。 但即使是最后一种，也有足足七八本，这还只是高瞻远从十组书架上搜刮来的。 也就是说，加上还没有检查完毕的剩余十组书架，这种类型的书籍数量说不定能达到十五六本。 要是每本都是“有问题的书”，每本都需要他们玩家进去破解谜题，那这个副本的时间真的还够用吗？ “我觉得里面应该有干扰项，”窦校长思忖道，“现在的问题在于我们用管理员身份去阅读时，分辨不出哪本是问题书籍，用阅读者身份时，打开问题书籍的瞬间又会被吸进去。” “其实吸进去可能也没什么？”经巧迟疑地问，“毕竟我们总要进去的吧？” “当然，只是如果能确定有问题的是哪几本，大家再组好队，做好准备进去会更好。”窦校长道。 木晨曦合上手中的两本书：“我觉得可以在这些书里找一找感觉和我们自己有关的书。” 高瞻远和经巧一愣。 “我们自己？” “是。刚刚我一直在想阿雨进去前那句没说完的话是什么——‘怎么还是’，‘还是’后面的内容能是什么？” 木晨曦晃了晃手中两本不厚不薄的书：“除了‘还是一片空白’还能是什么？” “——啊！”经巧醍醐灌顶，“问题书籍不论是用管理员身份打开，还是用阅读者身份打开，都是空白本？……这样的话，用阅读者身份倒是能一眼发现和其他正常书本的差别……但是等我们发现的时候我们也已经被吸进去了，这个设定没什么意义吧？和‘我们自己’又有什么关系？” 她困惑道。 “当然有关系，”窦校长在一旁听了，思索片刻，温和地接话，“其实刚刚我也在思考一个问题。高瞻远同学搬过来的这些干扰项里，有几本疑似是我以前看过的小众书籍。” “我一直在想，问题书籍到底是这个世界上本来就有的书，只是被祂抹去了书号和其他信息，或许还改造了一些故事内容？还是说，这些世界上本来就有，但现在被改造了外观的书本全都是干扰项，是用来扰乱我们视野的。真正的问题书本，其实是从未在这个社会上发行过，在今天，现在，才被创造出来的书？” “现在我终于有答案了。” 玩家用阅读者身份打开问题书本后，马上就会被吸进书里，他们并不存在阅读到故事内容，提前知晓故事发展，手握“金手指”的可能。 所以，祂本没必要这样严防死守，消除书里的文字。 除非——这些书，本就没有文字。 第397章 它们全都是今天才被创造出来的，只有故事，是一具具空壳。 想来也是这样，祂只能创造出故事，不可能创造出文字。 文字充满人类的情感和思绪。 同一个故事由不同的笔者会写出不同的发展，同一幕景色由不同的笔者会描绘出截然不同的心境。 文字，和这个世界上任何需要情感、思绪的创作，都只能由人类这种富含情绪和思绪的生物来进行。 不论是程序，还是不理解人类的祂，都无法替代。 窦校长轻轻一指木晨曦怀中的两本书。 “但问题在于，如果这些问题书本都只是祂今天才创造出来的普通的惊悚故事，玩家进去破解谜题就能出来，破解完所有的书本就能通关这个副本，那这些书本里的故事本身，和普通的副本又有什么区别？” “祂大费周章创造这个副本，甚至今天这个时间节点看起来还很特殊——可最后呈现出来的，就只是一个副本大合集？如果真是这样，那么祂或许也是到了这个阶段黔驴技穷了。” 高瞻远和经巧的脑袋卡住了。 他们好像隐约明白了窦校长的意思，但又还差一点…… “那么，假设这些书本里的故事都是特殊的，它们能特殊在何处？会和谁，和什么有关？假设祂每次选取副本地点和设定都有其深意，这一次也不例外，那么——” 高瞻远和经巧脱口而出：“啊，自传图书馆！！” 窦校长颔首。 他们在一座名为“自传”的图书馆里。 “莲大的创始人曾经说过，人生如书啊。” …… 木晨曦垂眸。 窦校长把他想说的都说了，甚至分析得比他想到的还要全面。 如果这些书里的故事都是特殊的，那么它们的特殊之处，很可能就和他们这些玩家有关。 ——它们很可能是他们玩家的故事。 他的视线扫过《暴力》，落在了“蛋糕先生”这个笔名上面。 这个笔名……会是谁？ 一旁，经巧则不由自主看向了《背后灵》这本书的书脊。 作者：假睫毛到底要怎么贴啊 她的脸色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下一秒，这本书忽然弹动起来。 她和高瞻远被吓了一跳，木晨曦凝起神，立即将压在上面的《暴力》拿开。 《背后灵》自动打开，白色纸页哗啦啦翻过，静止在了其中某一页。 雪白的纸面上，黑字终于缓缓浮现。 【蒋书阅和傅小驹逐步走向大门。】 【门外，迷雾静悄悄等待着拥抱他们……】 第139章 自传（四） 迷雾静悄悄等待着拥抱他们？ 这是什么？ “他们是不是遇到危险了？不能让他们走进迷雾里去吧？”高瞻远紧绷起来。 木晨曦飞快翻到最后一页——借阅卡正卡在封底的塑料壳里，上面依旧只有蒋书阅和傅小驹的那两条借书记录，“还期”还未被填上。 瞬间，脑海中千丝万缕交错。 “得进去打断他们，”他沉声道，“他们现在这个状态可能很难出来，也很难调头远离迷雾，不进去打断他们的话，他们可能就会死在里面了。” 高瞻远闻言立刻说：“那我进去！” “我、我也一起吧，”经巧脸色煞白地开口，“我感觉这个笔名可能和我有关系。” 三道目光登时落在她的身上。 高瞻远吃惊：“啊，你不会贴假睫毛？？” “……”经巧无力，“重点是这个吗……” 窦校长询问她：“‘背后灵’指的是什么你知道吗？” “不知道，我也不知道书名为什么会是这个，我平时不喜欢看鬼片，”经巧咽咽口水，“但如果这本书是我的，那我进去后可能就知道了吧……反正先进去试试！” 她握紧双手，脸色从忐忑转为坚定。 她和高瞻远调整身份为“阅读者”，打开书本，化作两道光进去。 眨眼间，借阅卡上便出现了两条新的借书记录，雪白纸页上的两行黑字消失，仿佛喻示着原本正在进行中的人物死亡结局暂时被改写。 一分钟后，洪漾、叶随、闫少闻和郁宁也带了一些书回来。 得知刚刚发生的事，他们神色各异。 洪漾抓着头发道：“总共会有几本书？如果那些问题书本是我们的个人自传，那不会每个人一本吧？” “不太可能，”叶随思忖，“十几个分级副本，量太大了，一个半小时的时间根本完不成。” 木晨曦站起来。 “窦校长，这两本书麻烦您照看一下，我去书架那边转转，”他放下《暴力》和《背后灵》，转而拿起其他几本还未经过筛选的书，“问题书本的总量应该有迹可循，不见得对应的是我们的人数。” 丢下这句话，他就走了。 见状，洪漾也扯着叶随：“走，我们也再去检查检查有没有漏网之鱼。” 郁宁停留在原地，正在仔细扫视此刻摊在自习桌上的这些书本。 在无数干扰项中，他的视线很快定在了其中一本书上，将其拿起。 身旁，闫少闻和窦校长的视线移了过来。 《无音》，作者：耳 纯蓝色封面封底，无书号，无出版社，没有任何除了书名与作者之外的信息。 第398章 但就这个书名和作者名，指向似乎已经非常明确。 郁宁抿唇，抬起眼，看向两人，指了指这本书。 他要调整到阅读者身份，打开这本书试试。 “我和你一起，”闫少闻低头调整自己胸前的电子名牌，“窦校长，这里就麻烦您了。” 窦校长颔首：“好，你们去吧。” * 苏明蕴上二楼之后，木雨就提起了戒备。 他关掉灯——袭击他的那个神秘人在苏明蕴开灯的瞬间原地消失，或许是因为不能见光——然后就在黑暗中耐心等待。 苏明蕴的声音从楼上传下来：“ta出现了吗？” “还没！”木雨扬声，“你那边怎么样？” “没事，我好好的！” 木雨收回目光，盯向洗手台上的镜子。 镜子里也是黑乎乎的一片，他只能看到自己的脸，在黑暗中被模糊了轮廓线，显得有些扭曲怪异。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四周依旧静得落针可闻。 木雨的心中产生了疑惑。 他想了想，转身走出卫生间，来到客厅里，四处打量。 然后抬头看向二楼——苏明蕴不见了踪影。 他神色一凝：“明蕴？” “……我在！” “你在干嘛？” “我在观察这间卧室！” 楼上，苏明蕴赶紧关掉手机手电筒，后背上一片冷汗。 她刚刚实在觉得这间卧室需要探究一下，于是鼓起勇气，小心翼翼挪过去，在门口打开了手电筒功能，试着往里照。 ——光打向这个房间，光程被缩得很短，那一刹那，她只看见了这个房间的空气里到处都是的丝丝缕缕的黑线，和一个背对着门口，驼着背，静悄悄坐在床边的背影。 好像是一个男人，身上穿着斑驳的白色睡衣，身材很臃肿。 一切就像是褪了色的老旧照片，充满了阴郁感，而就在那个男人僵硬地扭转脖子，要回过头来的瞬间，苏明蕴听到了木雨的喊声，关掉手电筒，连连后退远离了这个房间。 她被吓得心脏差点骤停。 那个男人注意到她了吗？会出来吗？ 她僵立在黑暗中，过了两秒，周围依旧静静的，黑暗的卧室里没有传来任何动静。 苏明蕴这才慢慢放松身体。 木雨的声音再次传来：“你没事吧？” “我没事——”她转身回应，一瞬间，余光中有一抹影子闪过。 楼下。 听到苏明蕴的回应，木雨就放心了。 尽管他依旧觉得现在去接触那个卧室不是一件好事，但苏明蕴没事就好。 正打算回卫生间里再研究研究，他迈出脚步，却在一瞬间本能地停了下来。 ……整栋别墅很安静。 寂静无波的空气里，却隐约传来一丝不和谐的震动。 ……有一种急促的呼吸声。 ……好像还有一种更怪异的似人非人的声音。 木雨回过身去，视线重新扫向二楼，缓声道：“……明蕴？” “……” “……咳……呃……” 木雨肌肉绷紧，立即冲向楼梯，下一秒，苏明蕴的尖叫声爆发出来：“别——咳——别上来！” 木雨猛地刹住脚步，有些愕然。 二楼，苏明蕴的脖子被掐住，嘴巴被捂住，她几乎就要窒息，拼命挣扎着，背后这双手臂却坚硬得像石头一样，牢牢控制着她不放手。 冰冷的气息从后方铺天盖地地笼罩下来，这是一个男性，很高，但好像不是刚才卧室里那个穿睡衣的男人——那个男人看起来没那么高！ 苏明蕴感觉到自己的头部肿胀起来，血管仿佛都要爆破，她的舌头不受控制地吐出，视野里金星乱冒。 她拼命看向自己的右方——那里好像出现了什么东西，是在这个男人袭击她后过了会儿才出现的，不仅她注意到了，背后的他好像也注意到了，他正时不时往那边看，很急切的样子，仿佛等这个东西出现很久了。 是什么？ 是什么东西？ “明蕴？！”木雨再次焦急地喊道。 “别，有东西出现了，再等一下——”苏明蕴声嘶力竭地喊着，手往后胡乱挥舞，奋力一推，竟将男人推开一瞬，两人失去平衡纷纷倒在地上。 男人立即朝她扑过来。 黑暗中，一把匕首从右边滑行出来，来到了她的手边。 苏明蕴愣住。 空气里，近在咫尺的位置浮现出疯狂的黑色小字。 【拿起来！】 【拿起来，保护你自己呀！】 【拿起来，刺过去，拿起来，刺过去，拿起来，刺过去。】 苏明蕴的胸膛急促起伏两下，陡然爆发出一股狠意。 她攥住匕首，在男人朝她盖过来的瞬间抬起手，狠狠刺中对方的胸膛，转动刀刃——男人发出痛苦的惨叫，随后苏明蕴曲起双腿，翻身一顶，将对方顶下了楼梯！ ——楼下，木雨看到一道黑影从楼梯上滚下来！ 是一个很高大的男人，头脚在滚落途中不断和墙面、台阶撞击。 一个巨大的黑洞忽然在楼梯最后一层台阶下方展开，这个男人掉进了黑洞里，消失不见！ 木雨僵立在原地。 楼梯上，苏明蕴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手握匕首，鲜血溅了满身。 第399章 她长发凌乱，气喘吁吁：“是陆重年……真的是陆重年！” ……木雨刚才也看清楚了。 这个男人，确实是陆重年。 可为什么…… 努力深呼吸两次，他稳住心神，跑上前低头检查楼梯下方这块地面——黑洞和陆重年一起消失不见了，地板又恢复成了原先的样子，实木木板光亮如新。 他跑上楼，凝眉问苏明蕴：“受伤了吗？” 苏明蕴惊魂未定，摇了摇头：“就是脖子被掐得久了，咳，喉咙很难受，但没事！还有，刚刚弹幕出现了——” 她有些嗫嚅：“它让我去刺过去，我……” 木雨喉结滚动，哑声道：“你也是为了保护自己，匕首是哪来的？” “那边！我刚刚不让你上来是因为那边好像有东西出来了，而且好像是在我感觉快死的时候才慢慢开始浮现的。陆重年刚刚也一直在往这边看，咳，我总感觉他袭击我就是为了引这个东西出来！” 苏明蕴一边说一边带木雨往走廊的右边走，一共三四米的距离，就来到了走廊的尽头。 他们打开手机手电筒往那儿一照，发现立在这角落里的，竟是一个小小的房屋模型。 “你是说匕首是这个东西扔出来的？” “我不确定，反正刚才是从这个方向滑过来的！” 木雨举着手机，跪下去观察这个小屋子。 小屋子被做得非常精致，每一层楼都有小小的玻璃窗，光照射进窗里，能看到里面的家居陈列……这竟好像是这栋别墅的等比例缩小版。 他心中一动，试着推开二楼的一扇小小玻璃窗，手指伸进去…… 晕眩感猛然袭来。 当他回过神时，他已经身在这座小房屋的里面。 苏明蕴正在外头，大得像一个巨人似的，满脸不可思议地往里面瞧着。 “等等，我也进来！”她照样画葫芦，闪现到木雨身边。 两人赶紧从地上爬起，一边戒备地打量，一边往前方走。 一个缩小版的别墅，里面会有什么？ 又为什么会吐匕首出来？ 走着走着，木雨就注意到走廊的另一端尽头好像有人。 他向前跑去，路上发现这条走廊有灯开关，赶紧把灯打亮了，这下看得清清楚楚，前方走廊的地板上正坐着一个小男孩！ 苏明蕴：“嘶，怎么感觉有点眼熟……” “是陆重年！”木雨加快了脚步！ 苏明蕴震惊。 这小小的男孩，正是幼年版的陆重年。 他的身上缠着一股黑色的雾气，雾气如绳，缠在他的脖子上，另一端则深入木质地板里面。 绳子很短，陆重年站不起来，只能坐在那里，嗓音沙哑地开口：“我刚才听到你们的声音了，匕首是我扔出去的。你们在外面遇到了另一个我？” ——这甚至就是他们所认识的那个陆重年，而不是记忆也倒退成了小孩子的他！ 木雨和苏明蕴振奋起来。 “是，那个人……和你长得一模一样，”木雨立即跪下来，试图扯开陆重年身上的黑色雾气，“这是什么？” “不知道，我进入这个副本之后就变成这样了，”陆重年低头看他，“你们都还好吗？” 木雨抬起头，眼眶酸涩地望着他，胸口满溢着庆幸。 还好……还好真正的陆重年还好好的。 “我们没事。” “这个副本是怎么回事？” 木雨简单说了一下目前的情况。 陆重年蹙起眉：“这是一本书？” “是，名字叫《暴力》，作者叫蛋糕先生，”木雨放弃去扯这股雾气，“蛋糕先生……是你吧？” 陆重年默了两秒。 “……我没写过这种书。” “……咳，我知道。书应该是副本临时变出来的，只是内容应该和我们玩家有关……” 苏明蕴在一旁瞅瞅他们俩，有些迷惑：“你们在尴尬什么？男生喜欢吃蛋糕也很正常吧？” 副本给陆重年取了“蛋糕先生”这个笔名，应该是因为陆重年喜欢吃蛋糕吧？ 听到这句话，陆重年和木雨对视一眼……然后齐齐游移开视线。 嗯，蛋糕确实不讨厌，但总感觉副本选了这个称呼是因为…… 【班长，你是把我当作你的生日蛋糕了吗？】 回想起某一晚浓情蜜意时发生的对话，两人的耳朵都有点发烫。 木雨赶紧挥散这古怪的氛围。 他们从陆重年口中得知了他进入副本的经过。 他和另一个世界的自己的皮囊确实无法结合。 他判断，这是因为当下的他并不是什么和肉/体分离后只剩下灵魂的他。 灵魂要和肉/体结合，这是自然。 但他本来就是一个完整的个体，又何必要和另一具来路不明的皮囊融合在一起？ 说到底，他的情况和那些死亡玩家并不一样。 所以，当时陆重年就放弃了去对付那具皮囊，而是开始专心感受迷雾的流向，判断副本生成的地点。 他顺着流向踏入图书馆……然后就失去了意识。 醒来时，已经在这里了。 脖子被圈住，人无法离开原地。 而这里，是他幼年时的家。 “这里是你家？”苏明蕴愣住，“那刚才二楼卧室里的那个男人……” 第400章 陆重年微一思索，淡淡道：“你说的应该是我爸吧。” 苏明蕴噤声。 她可能明白《暴力》这个书名的意思了。 木雨也陷入沉默。 ……回想起曾经在金碧辉煌的酒店宴会中见到过的那个中年男人，他突然有点不敢去设想陆重年的童年。 陆重年轻描淡写略过了这个话题：“所以现在的情况是，这本书的真正地图在这个缩小版房屋的外面。那里出现过两个人，一个是我爸，还有一个是和我长得一样的人，他袭击了你们？” 他思忖道：“我刚刚在这里呆了很久，一直没听到什么声音。后来忽然产生了一种紧张感，总觉得你们在我不知道的地方遇到了危险，紧接着才听到外面苏明蕴的声音。” “如果苏明蕴你的感觉没错，袭击你的那个人确实在等着这栋小屋子的出现，那他真正想杀的人说不定是我。” 这本书里的世界俨然存在着某种微妙的机制。 他能隔空感受到小伙伴们的安危，而他的感受能操控这栋小房屋的隐现。 他能保护伙伴——那把在他听到苏明蕴的喊声时突然出现在他身边，随后被他尝试着扔出去，穿透了这栋小房屋的墙壁，抵达苏明蕴身边的匕首就是证明。 但同时，外界的人也能趁机侵入这个小世界，杀死他。 苏明蕴脸色微变。 木雨则收紧了双手。 ——所以，他们成了神秘人诱导这个小房屋出现的工具？ 若真是这样，那么这本书的通关方法似乎也显而易见起来。 ——保护陆重年，将他从这雾气的束缚中解救出来。 木雨凝眉看向陆重年脖子上的这股雾气：“刚才那把匕首出现的时候你自己试过吗？不能割开这个东西吗？” “不行。” 木雨站起身：“那我去外面楼下再找找看有没有其他工具，明蕴你先留在这里，我怕我们两个都走了，这栋房子又消失了。” “好！” 陆重年的视线追随着他，低声安抚：“别急，小心一点。” “嗯！” 木雨跑向进来时穿梭的那面窗户，爬了出去。 * 安静的图书馆里只剩下四个人。 木晨曦、洪漾和叶随分别穿梭在不同的书架间。 窦校长则站在一张自习桌前。 桌子上，三本书安静置放在那里。 《暴力》、《无音》、《背后灵》。 忽然之间，《暴力》开始自动翻页，窦校长看过去，凝起神。 白色纸页哗啦啦翻过，停在某一页，黑字开始浮现。 【陆重年快要窒息。】 【那双手死死扼住了他的脖子。】 【他盯着面前的苏明蕴和这双用力的手，眼中浮现出愕然与不解，却说不出话，也挣脱不开。】 【他快被杀死了。】 第140章 自传（五） 窦校长第一时间抬起手，食指摁在名牌按钮上，然而在就要按下去的瞬间，他的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一条规则。 【可将借阅卡作书签使用。】 为什么要用来做书签？ 能起到什么作用？ 思绪微转，他放下手，将《暴力》这本书的借阅卡取出来，放到摊开的这一页上，等待两秒。 纸上的文字剧情没有改变，没有消失。 窦校长想了想，往后翻了两页，一顿，又改为向前翻——往前翻了四五页，他重新将借阅卡插进书里。 这时再查看刚才浮现出文字的那一页，文字消失了，纸张重新变成了一片空白！ * 书里。 木雨在楼下的客厅翻找到一半，忽然眼前一花，失重感袭来。 双脚落地时，他发现自己出现在了卫生间的门口，苏明蕴在他旁边。 ——他们被瞬移了？！ 苏明蕴也有点懵。 木雨问她刚刚发生了什么，她的脸色忽然变得很苍白，刚开口说了一个“我”字，就像胸口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般，哽了哽。 她低头拿出借阅卡，飞快地在上面补上了还期的分，消失在木雨面前！ …… 苏明蕴回到了图书馆。 她被扔到了桌子边，双眸聚焦的瞬间扶住了眼前的自习桌。 胸口的电子名牌在这一刻自动跳转成“管理员”，她直愣愣盯着桌面，大口大口地喘气，浑身都是冷汗，就像直到现在还没从惊吓中回过神。 “你出来了？”温和的嗓音在身旁响起。 窦校长往前走了两步，来到她的面前，探究地打量她：“刚刚书里发生了什么事？” 听到他们这边的动静，正在书架间徘徊的木晨曦、洪漾和叶随也停下脚步，看了过来。 苏明蕴颤声道：“我、我们在书里找到了陆重年，他的脖子上套着雾气一样的绳子。木雨下楼去找能剪断这种雾气的工具，我留在陆重年身边……然后，我不知道怎么回事，胸口忽然出现了一个黑洞……” 回想起那一瞬间，苏明蕴依旧毛骨悚然。 她和陆重年聊着聊着，忽然，胸口中央莫名出现了一个圆形的黑洞。 里面伸出来一双手，一双明显是男人的手。 那双手袭向陆重年，狠狠掐住了他的脖子。 ……苏明蕴被吓傻了，她和陆重年扯不开这双手，而不论她起身退到多远，那双手都能伸得更长。 第401章 她直直退到走廊的另一端，那双手一端连着她，一端连着陆重年，就像是被抻得笔直的一根面条。 陆重年看起来快要被掐死了，苏明蕴正崩溃时，突然被瞬移到了木雨的身边。 然而那种恐怖的感觉还停留在她的身上。 甚至，那种胸口有什么东西就快要不受控制地钻出来的感觉还在她的身体深处一下一下地跳动。 恐惧席卷了她，她怕自己在木雨面前再多停留一秒，那双暴戾的手就会再次出现，于是立马填上了借阅卡还期，从这本书里退了出来。 听完整个经过，窦校长陷入深思。 “……陆重年同学濒临死亡时，书里出现了文字剧情。之前《背后灵》也出现过这样的情况，所以这应该就是规则，玩家在书里状态接近死亡的时候，书本会进行文字提示。” 窦校长看了眼躺在两页中间的借阅卡。 “后来我往回翻了几页，把借阅卡插进去，那几行文字剧情就消失了。我感觉借阅卡作书签用时可以用来调整剧情进度，你和木雨同学会回到卫生间门口，可能是因为你们在书中的剧情被往回拉了，原本正在进行中的陆重年同学的死亡结局也就暂时消失。” 苏明蕴一愣：“啊，借阅卡还有这个作用？” “但应该不能把剧情往后拉，毕竟后面的剧情还未展开。”窦校长依旧在琢磨着。 苏明蕴满脸忧虑：“我不知道那个黑洞到底是怎么来的，是不是我碰过什么了才会被沾上，如果可以用借阅卡把进度条往前拉的话，那能索性拉到开头吗？这样的话不管触发条件是什么应该都能被消除掉？” 她还是得赶紧回书里，毕竟木雨还在书里，而且什么情况都还不知道。 “可以这么试试，”窦校长安慰道，“别紧张，我会随时注意你们在书里的动向。” 苏明蕴深吸一口气，将胸口的电子名牌调整成“阅读者”，化作一道光，重新进入书里。 洪漾眉头紧皱，远远问了句：“阿雨他们没事吧？” “暂时没事。” 听到窦校长的回答，另一头的木晨曦收回目光，走回到书架后头，重新将注意力放回到眼下。 从刚才到现在，他花了十几分钟时间，绕了整个环形书架一圈。 这个过程里，他不时挑选一些书架，将手中的书本放上去，以这种方式做着交叉测试——测试以管理员身份调整书籍位置到底会发生什么，和他手中的这几本书里是否有问题书本。 直到刚刚，他终于试出了一丝异常。 此刻，他正站在14号书柜靠外环走廊的侧面。 他刚刚将一本名为《刺猬》的书塞到了这一排侧面书架的第三层最右角落，下一秒，这本书却消失不见了。 这一层书架上从中间到最右端的书集体向右平移一厘米，在书架最中间空出了一个空位，而《刺猬》重新出现在了这里。 ——这本书自动调整了位置。 木晨曦微微眯起眼，将这本书重新从书架上拿下。 随后，他将这本书重新塞回到最右端。 紧接着，刚才的情况就又出现了。 这本书又消失了，书架上右半边的书籍再一次出现集体平移，而《刺猬》出现在了正中间的空位上！ 所以—— 问题书籍被放到问题书架上，会自动矫正位置。 木晨曦又做了一些测试。 他将《刺猬》抽出，将书架上的其他书本也抽出，保证一排七层书架上，每一层都有一个空位，且空位全都在最右端。 然后，他将《刺猬》依次塞入这些空位。 测试后发现，在最底下第一层和最高处第七层，《刺猬》不会自动矫正位置。 但是从第二层到第六层书架，它全都会在每一层里自动调整到中央位。 木晨曦后退一步，打量这排书架。 所以，二到六，总共五层书架，五个中央位，对应五本书……最终会被调整排列成一条竖线。 可是，为什么？ 还有，为什么是14号书架？ 木晨曦沉吟片刻，上前一步，将《刺猬》抽出来。 突然，一双手从后面伸过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这本书打在地上，同时用力一推，将这整排书架推翻了！ 哐一声巨响，这排书架倒向相邻书架，上面的书哗啦啦掉落！ 木晨曦飞快回头，只见一个黑洞赫然出现在他身后，这双手就是从这个黑洞里伸出来的，正在飞快往回缩！ 这东西跟着苏明蕴从书里出来了？ 木晨曦脸色一冷，出手扣住其中一只手，对方立刻挣扎起来，黑洞开始往远处飘，而这双手的手臂在无限伸长！ “洪漾，叶随，过来把这些书捡起来！” 丢下这句话，木晨曦扣着这只来路不明的手，往前追去！ 洪漾和叶随正在他后面，和他隔了几排书架，探头出来一看，脸色骤变，赶紧跑过来。 【请珍惜书本，不要将其随意掉落到地面上。若发现掉落，请立即捡起。】 洪漾迅速捡起几本书，一旁的叶随却语气严肃地说：“不对，重点可能不是这些书，而是这些借阅卡！” 此刻有好几张借阅卡从书里掉了出来，这些卡上没有标注书名，他们根本分不清哪张是属于哪本书的。 第402章 规则中说了“可将借阅卡作书签使用，但请千万不要丢失，不要错放。请保证借阅卡随时夹在正确的书本中”——那双手明显想把问题书本和普通书本的借阅卡打乱。 窦校长在远处提醒他们：“先把这些书和借阅卡捡起来，只要暂时还没有玩家进入这些书里就没关系！” 借阅卡是玩家出书入书的通行证，承载着书中剧情的调整功能，如果此刻有一张带着玩家借书记录的借阅卡和书本脱离了，且在一定时间内没有被放回书里去，那书中玩家的命运恐怕就将变得不可预测。 但现在不是这个情况，所以暂时不用太担心。 反倒是《暴力》《背后灵》和《无音》这三本书——黑洞很可能会趁他们不注意，出现在这三本书的旁边袭击它们，所以窦校长此刻不能离开自习桌一步，他必须好好看着。 另一头，木晨曦追着黑洞跑。 黑洞持续飘远，没有丝毫的减速，仿佛只要它愿意，它可以遛着木晨曦跑完整场副本时间。 黑洞中的另一只手也伸了出来，远远朝木晨曦比了个中指，表示嘲讽。 木晨曦冷笑一声，忽然停住脚步。 他左手扣住这只手的手腕，右手握住它的小臂，大拇指用力刺下去。 手掌下的皮肤和肌肉瞬间绷紧，这面条一般长的手臂剧烈挣扎起来，晃得远处的黑洞也在空中乱飘。 木晨曦的大拇指没有丝毫的松动，还在持续下压，那黑洞里隐隐传来了尖叫声。 好痛！好痛！ 疯了，这个男人疯了吧，是想活生生把他的手臂刺穿吗！ 他疯狂挣扎着，甩动着，尖叫着，恨不得从未出现在这个男人面前过，然后在某一刻，他在晃动的视野中看到了近在咫尺的木晨曦的脸。 ——这个男人趁他不注意，竟移动到了他的面前。 黑洞僵住了。 木晨曦的眼中浮现出嘲弄。 他将手伸进黑洞里。 —— 一声凄厉的尖叫在安静的图书馆内响起。 洪漾、叶随，还有自习桌前的窦校长齐齐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只见一排书架后头，黑洞退了出来，而从这里面伸出来的不再是一双手，而是一个人，一个男人！ ——他被扣住了脖子，被硬生生从黑洞里拽了出来！ 他长着陆重年的脸，却带着陆重年所不可能会有的惊恐至极的表情，这表情扭曲了这张英俊的面孔，让它变得猥琐低劣起来。 “想装成那小子也装得像一点吧。” 木晨曦面无表情地伸出手，食指和中指指腹贴在了这张脸的发际线边缘，左右摸索片刻，便定在了一个位置。 这个男人的脑袋被他掐得动弹不得，一双眼睛拼命往上转，盯向他的那只手，惊恐地喊：“不要，别——” 木晨曦毫不留情地撕下他脸上血淋淋的一层皮，男人喉咙里的尖叫从类似于陆重年的低沉转变为粗哑，嗓音的年龄都仿佛一下子增长了好多岁，而他的长相亦然—— 这分明是一个中年男人！ 脸色蜡黄，皱纹横生，不知是因为常年纵欲还是天生如此，重重的眼袋挂在眼睛下面，显得这张脸臃肿而憔悴。 眼白泛黄，充入血丝，下巴上胡渣粗糙，这个颓废的男人分明与陆重年有几分像，给人的感觉却天差地别。 木晨曦眯起眼。 “……你不会也姓陆吧？”他狐疑地说着，扭动手腕，将这个男人的头别向一边，打量着道，“那小子的爸长这样？” 洪漾和叶随被木晨曦粗暴的操作惊呆了，更被这个黑洞中这个男人的真面目惊呆了。 后者像是接受不了自己真面目曝光，崩溃地乱喊乱叫着，木晨曦五根手指用力，青筋浮起，嘎达一声——后者的声音戛然而止，脸上的表情也就此凝滞。 木晨曦松手，这个男人的脑袋软软挂了下来。 随后，他和黑洞一起，缓缓消失在了他们的眼前。 “……死了？”洪漾咽了咽口水，小声问。 木晨曦走过来，冷冷说：“怪物当然能杀就杀。” 第141章 自传（六） 他们佩服地看着这个男人。 别说徒手杀怪物了，谁敢就这么把手伸进那种诡异的黑洞里去的啊…… 只能说不愧是曦哥…… “你们这边怎么样？”木晨曦问，“我刚刚试出来一本问题书籍，名字叫《刺猬》。” “是这本？”洪漾从怀里的一摞书里拿出来这本，蹙眉道，“但这本的借阅卡不见了，应该是和其他的借阅卡混在了一起。” 叶随扶了扶眼镜：“其实我们可以直接进这本书里，到时候哪张借阅卡出现了我们的名字，那张卡就是这本书的。” “对哦，话说这本书是谁的啊？作者叫关你屁事？谁名字这么猛？”洪漾嘟哝。 木晨曦和叶随一听，想了想，齐齐瞟了他一眼。 “那就这样吧，”叶随清了清嗓子，抬头对木晨曦说，“曦哥，这里就交给你和窦校长了。” “行。” 他们把其余书整理回书架上，随后带着一堆借阅卡和这本《刺猬》来到自习桌边。 洪漾和叶随调整身份，打开这本书，化作两道光钻入进去。 很快，一堆借阅卡中，就有一张卡上出现了他们两人的名字。 第403章 窦校长立刻将这张卡插回到《刺猬》封底的塑料壳中。 木晨曦看向这张桌子。 现在，他们有四本书了。 如果这个副本中的问题书本总共有五本，那他们就还差一本没有找到。 * 苏明蕴回到《暴力》中时，木雨还在一楼客厅里。 但趁她离开的这段时间，他已经去二、三楼转过，陆重年和那个小屋子已经消失不见了。 两人重新碰头，木雨不解地问：“刚刚到底怎么回事？” 苏明蕴把前因后果讲了，木雨听了拧起眉：“那你现在还有不对劲的感觉吗？” 苏明蕴摸摸自己胸口：“好像没了……” 窦校长应该是替他们把剧情调整到开始时了吧？那触发黑洞的因素应该也已经消失了。 木雨屈指抵在下巴上，思索片刻，又问了一个问题：“之前那个神秘人袭击你的时候，你觉得以你本来的性格，会拿刀去刺他吗？” 苏明蕴动了动唇：“应该还是会吧，只是……” 她的嗓音低了下来：“我当时刺中他之后……还转了一下刀，我前面一直没敢跟你讲，我自己都不太理解我为什么会这么做。” 反击是为了保护自己。 可明明已经刺中人了，还做出这样的举动，似乎就有些过于血腥与残忍了。 苏明蕴当时大脑一片空白，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做，一直在想自己是不是被吓傻了。 可要说那个神秘人的突然袭击她把她吓傻了，那她自己后来的这个举动带给她惊吓丝毫不亚于前者。 注意到木雨的表情，她微微一怔：“你觉得……我是受这本书影响了？” “不仅是你，”木雨语气凝重，“我在卫生间被神秘人袭击的时候，其实也隐隐有种不受控制的冲动。” 只是苏明蕴当时赶来得及时，他没来得及做出些什么。 “这本书的书名叫《暴力》，我怀疑我们在这里很难控制住实施暴力的冲动，”木雨蹙眉分析，“神秘人为了引诱陆重年出现，就要先来杀我们。而他袭击我们，我们就会产生冲动。那个黑洞会出现在你身上，我怀疑和你对他使用了暴力有关。” “而且你意识到了吗，你把那个神秘人从楼梯上推下来的时候，他就是遁进黑洞里消失的——那个黑洞是他的出入通道，我们对他使用暴力，我们的身体也会成为他的通道。” 苏明蕴脸色煞白。 没错，那个神秘人就是这样利用她的身体袭击了陆重年。 “可……”她张了张嘴，“可我们的目标是要解开陆重年脖子上的绳索，把他救出来吧？那我们就一定要见到他的面才行，也就是说我们必须去和神秘人打一回合，而且得尽量拖延时间，让那个小房子好完整出现……” “是。”木雨深吸一口气。 而拖得越久，暴力的冲动就会越涌上心头。 这简直是个闭环。 “还是得先找到解开陆重年脖子上绳索的办法，找到了，我们见到他才可以立刻把他救下来。他能自由活动了，也就不会这么被动。” 苏明蕴赶紧问：“那你有找到趁手的工具吗？” 木雨摇摇头，这是比神秘人更严峻的问题。 其实刚才从楼上下来的时候，他就在想，匕首都无法割开陆重年脖子上的东西，那么这栋屋子里还有什么东西能够为他们所用？ 甚至，就算他花恶魔币去自动贩卖机里兑换一个幸运大转盘，从转盘里转出一把普通的剪刀，那把剪刀又真的能解决那股雾气吗？ 苏明蕴听了这番话，也意识到了其中的问题。 “但不可能会没有办法吧？”她喃喃，“副本不能这样不讲道理的吧？” 木雨沉默片刻：“祂在上一个副本已经把陆重年扑进迷雾里过了。” 当祂有足够的能力时，只要祂想，祂当然不用对一帮凡人讲什么道理。 苏明蕴噤声。 两人杵在黑暗中静了片刻，木雨说：“所以，我在想，是不是只能试试看属性拉满格了。” 苏明蕴愣住。 木雨冷静道：“幸运大转盘，加上属性拉满格，看看能不能转出什么不一样的东西。” * 当然了，如果祂就是故意要弄死陆重年，那么他们当然不能指望祂提供的道具能够破坏掉祂自己的计划。 但木雨就是想赌赌看，这其中会不会有可钻的规则漏洞。 “属性拉满”——这定义极不明确的加成道具看起来充满了不可预测性。 可问题来了，兑换这两样东西需要10个恶魔币，木雨现在手头上的硬币数量不够，只有5个，这还是陆重年经常用自己的币支援他后的结果。 ——晚自习和生命科学馆那两个副本一下子消耗掉太多硬币，他现在还有剩都算不错了。 苏明蕴的裤兜里也只剩下两个币，加起来依旧不够。 她说：“我再回图书馆一趟，看看能不能凑齐！” 这来回一趟，除了带回来恶魔币，她还带回来一个消息。 ——那个黑洞中的男人竟然跟着她离开书本，去了图书馆，被木晨曦弄死了！ 而且他竟然是陆重年的爸爸批皮！ “哎，我都不知道，早知道就不出去了，”苏明蕴愧疚道，“也不知道我刚刚出去那一趟会不会又把怪物带出去……这次应该不会了吧？毕竟我刚刚什么也没干……” 第404章 木雨安慰她：“你当时也是怕连累到我。” 比起这个，他更在意的点是—— “那只怪物这么轻易就被弄死了吗？我怎么感觉他在书里战斗力没这么弱啊？” 总不能是他和苏明蕴太弱了吧？ 虽然他哥强，但好像差距也不至于这么悬殊……？？ 苏明蕴连忙道：“这个你哥也提到了，他说出现在图书馆里的不一定就是书里的怪物本身，也有可能是复制品什么的，反正我们不能因为他弄死了那只怪物就在书里掉以轻心。” “嗯，这个知道，”木雨想了想，道，“所以这本书里的重点人物始终只有一个，就是陆重年的爸爸。卧室里的那个是他，袭击我们的也是他。” 二楼的那间卧室漆黑而阴郁，充满了古怪的氛围。 在这个副本中，那个如同怪物一样的男人似乎只能生活在这样阴暗的巢穴里，无法见光。 他无法正常地走出那间卧室，只能在卧室与黑洞之间来回跳跃。 这样的设定似乎是某种内心影射，可来自于谁呢？陆重年？ 如果这本书建立在陆重年的内心世界之上，那个中年男人又为什么会披着他的皮……？ 想不明白。 可能只有再次见到陆重年之后，他们才能得到答案了。 木雨收回思绪，问：“他们凑出的恶魔币够吗？” “够的！”苏明蕴把兜里的恶魔币掏出来，“你哥给了2枚，窦校长给了1枚，加上我们俩的，刚刚好！” “好。” 两人来到自动贩卖机前。 木雨先用1枚恶魔币兑换出那个黄色小圆盘，再用9枚兑换了“属性拉满”。 这一格在机器里是空的，兑换完成后，他们也没听到什么东西掉落的声音。 只有木雨感觉到，他手中那小小的道具似乎变重了一些。 他蹲下身，往取物处摸了摸，确认没有东西掉落下来，和苏明蕴对视一眼。 “我先转一下这个转盘试试。”他慎重地说。 黄色小圆盘在被拨动的瞬间原地消失了，一抹巨大的影子从天而降。 他和苏明蕴赶紧后退一步，那影子落在他们身前，发出一声金属鸣音，地面仿佛都为之震动。 ——是一扇巨大到夸张的铜门！ 门上贴着一块小牌子，上面写着俏皮的一行字。 “幸运大转盘升级版，仅限一人进入哦！” 苏明蕴傻眼：“这么牛逼？” 铜门上没有把手，木雨按在上面，轻轻一推，推开一条缝。 里面黑魆魆一片，感觉有点深。 像是一个独立的异次元空间。 木雨回头对苏明蕴说：“我进去，你留在这里，小心一点。” “好！” 他将门彻底推开，走入。 * 沉重的铜门在身后合上。 木雨警惕地在黑暗中往前走了两步，空间里忽然亮起光。 他刹住脚步，眼中浮现出讶异。 ……还以为里面会有什么魑魅魍魉，结果这么简单的吗？ 此刻在他面前的，是另外三扇铜门，它们彼此相邻，组成一道弧线，挡在他的前路。 每扇门上都有标牌。 左边那扇门是“你内心深处的愿望”。 中间那扇门是“9个恶魔币”。 右边那扇门是“你最想要的道具”。 木雨的面前出现了一根立柱，立柱顶端则是一个红色按钮，上面印着一行白字——“总共五次机会”。 他原地思忖片刻，也没见这空间里有什么东西提醒他开始，应该是他想开始就能开始的意思。 木雨也不多想了，干脆利落按下面前的红色按钮。 登时，像是什么抽奖活动现场，那三扇门的门框依次亮起光，从左到右，从右到左，噼里啪啦，循环往复。 1.5秒钟后，光定住了——是右边那扇门，“你最想要的道具”。 木雨一惊。 运气这么好，一发就中？ 他走过去推开这扇门，门后再次变得很黑，一束光照在这个房间中央，那里有一个细长的立台，立台上摆着一个方形透明玻璃罩，感觉罩子底下会是什么很厉害的东西！ 木雨的心跳都加快了，迫不及待跑过去一看，瞬间：“…………” 方形玻璃罩下面，躺着一张纸。 【您脑袋里的想法太多，小转盘选择困难症，想不好到底要选择哪份道具送给您，所以很遗憾，下次再来叭tat~】 ——他哪里想法很多啊？？他只不过想着匕首或者剪刀或者砍刀都行啊！ 你想不好要选哪个给我这是我的问题吗你要不要清醒一下—— 木雨气到差点翻出白眼。 他气呼呼转身往回走，回到外面那个房间里，再次“啪”一下按下红色按钮。 1.5秒钟后，光定在了中间那个房间，“9个恶魔币”。 木雨抿抿唇，走过去推开门。 这次总不会告诉他“小转盘囊中羞涩拿不出这么多钱所以很遗憾balabala”吧……要真是那样那这简直是诈骗道具了！ 所幸，在他跨入这扇门的瞬间，他就迎来了骤雨般砸到他脸上的硬币。 木雨被砸得嘶嘶作痛，睁开眼时，这扇门已经无情地在他面前合上，而他脚下的地上则躺着刚刚好9个硬币。 第405章 ……忍！ 第三次，还是“9个恶魔币”。 第四次，依旧是“9个恶魔币”！ 被硬币连砸三次之后，木雨的神情凝重起来。 现在他手握27枚恶魔币，人是富裕了，但想要的东西还没拿到。 虽然这次不行可以用赢来的钱继续赌，但他运气是不是也太差了点？等会儿要换苏明蕴来吧……再不行要让他哥进来了，他哥手气向来不错…… 木雨怀着紧张和慎重，按下最后一次红色按钮。 光在三扇门之间轮番闪烁起来。 镜片后头的眼睛紧盯着这道光，从左到右，从右到左，木雨在心中暗暗祈祷，最右边，最右边，最右边！ 光定住。 最左边——“你内心深处的愿望”。 木雨：“…………” 五次，整整五次！！这玩意儿不会被后台调过参数，修改过掉率了吧？故意的？是故意的吗？！ 人在极度背运时就会开始怀疑一切，木雨现在就是如此。 如果可以选择举报，他真的会举报。 他忍住砸门的冲动，拼命告诉自己好歹不再是“9个恶魔币”了，冷静冷静…………但如果这次他推门进去又来跟他说“不好意思您脑袋里的想法太多”，那他真的会砂仁：) 木雨深吸一口气，恶狠狠踩着脚步走过去。 ——不过话说回来，他也不知道他现在内心深处的愿望是什么。 “希望祂赶紧死”算吗？ 要不就是“把他男朋友还回来，副本赶紧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木雨冷笑——他想这些，祂敢给他实现吗？ 手放在这扇门上，用力一推。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一条缝。 门后不再是故弄玄虚的黑乎乎一片，里面明显是另外一个房间，灯光正常维持着光线。 随着门被越推越开，视野越来越清晰，木雨的神情从警惕、狐疑，转变为疑惑、不解……随后慢慢变为怔楞。 …… 【愿望之门开启3分钟，现在开始计时——】 一行金色的字出现在他的视野中。 木雨回神，立即迈步走进去，门在他身后合上。 然而他站在这个房间里，依旧茫然着。 前方是环形护士台，右边是上行楼梯。 与他隔着一个护士台遥遥相对的，是挂着“内科诊室”牌子的房间。 这分明是生命科学馆副本。 怎么让他回到这个副本里来了？ 难道幸运大转盘检测到他的内心愿望是“陆重年在这个副本的最后不要出事”？ 木雨歪了歪脑袋，心有不解——可对于已经发生的事，他从来不会去想“要是没有发生就好了”，只会去想解决的办法。 更何况陆重年现在已经从迷雾里出来了，他并没有执着于这件事啊。 ……算了。 左边传来人声，那里是处置室——木雨脚步一转，往那儿走去。 来都来了，去看看吧。 不过他现在这算什么？ 穿越时空？ 他能在这里改变过去发生的事吗？ 还是说，这只是一个幻境，幸运大转盘所谓的实现他内心深处的愿望，就是让他在幻境里爽一把？ 木雨心不在焉，来到处置室门口时，听到了里面传来的对话。 “……陆重年，你觉得我们最后能得到什么样的结果？” 是曲歌的声音。 伴随着窸窸窣窣声，里面的人仿佛在准备着什么。 木雨脚步一顿，没有选择大咧咧走进去，而是靠在门边，往里面看了一眼。 这一眼，让他怔住。 处置室里只有陆重年和曲歌两个人。 曲歌正在替陆重年的腰上绑绳子，而绳子的另一端被压在一个柜子下面。 两人背对着他。 曲歌道：“你好像一直笃定前面一定会有答案，对木雨的事也是如此。他消失了，几乎所有人都不记得他，你却力图使他们想起他。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是相信，事情还有转机？” 安静片刻。 熟悉的清冷嗓音响起，高挑的男生背对着他和曲歌，平静地给出一个简单至极的答案。 “我只是不习惯没有他在。” 曲歌明显愣住。 “……就这样？”他探究地问，“……你和木雨是普通同学关系吧？” 陆重年的回答，是轻轻一声笑。 意味颇为复杂。 曲歌像是第一天认识这个人似的，不可思议地打量他一番。 但他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而是说：“但你确实在笃定什么。” “你注意到自动贩卖机里有一些稀奇古怪的道具吗？”陆重年侧了侧脸，忽然问了这个问题。 “注意到了，什么‘魔法扫帚’，‘拍立得相机’，很难想象这些道具的用处，”曲歌道，“祂看起来很希望这些副本游戏能变得更有趣一点。” “是，这些道具每个副本都会刷新。我一直在等一个道具，它在之前的副本里出现过，我一直在设想它的另外一个用途。” “什么道具？” 陆重年忽然往上方看了眼。 曲歌跟着看过去。 随后两人齐齐低头，像是某种心照不宣——他们并不打算让某个存在就这么听到他们的计划。 第406章 曲歌叹气：“行，你有计划就好。” 他终于将绳子系好了，退后一步：“我这就去因爆室，两分钟后自爆，时间应该够了吧？” “嗯。”陆重年正在整理腰间的绳结。 忽然，像是感觉到什么，他回过头，朝门外看过来。 第142章 自传（七） 木雨猛地回过身，背贴在墙上。 心脏跳得很快，呼吸悄无声息变得急促，他直勾勾盯着前方的虚空，手心变得汗湿。 身后的房间里沉默两三秒，才又响起声音。 “你在看什么？” “……没什么。” “那我走了。” “曲歌。” “怎么了？” “有句话你或许没有说错，”男生淡淡道，“关于他回来这件事，我心中一直相信还有转机。” 又是一阵沉默。 曲歌再开口时，不再问为什么，而是笑了笑。 “高中三年，我一直觉得只有我在执着于你们两个，你们两人却好像没有什么特别执着的事情。你是什么都不关心，木雨是没心没肺，随心所欲。” “但现在，我觉得我真该重回那段时间，重新认识你们两人。” 陆重年没有回应，曲歌的脚步声则是朝门口而来。 他走出了处置室。 仿佛完全没有注意到某个角落里出现了一扇诡异的铜门，他穿过空空荡荡的室内大厅，走向内科诊室，半分钟后，拿着一支银色因片走向二楼。 …… 木雨从住院部闪出来，重新回到处置室门口。 他贴着墙面，微微探出头，怔怔地望着陆重年的背影。 男生站在那里，依旧背对着他，一动不动，不知道是在沉思什么，还是在等待什么。 这静谧的几秒钟里，他们各自独处着，却又像是在以一种奇妙的方式，陪伴在彼此身边。 木雨胸腔里的心跳声被无限放大，沉重地回响。 陆重年好像侧了下头。 木雨缩了缩脖子，差点以为他发现了他，要开口和他说话。 下一秒，心中却又产生迟疑——他需要躲着吗？他能出去见他吗？ 可曲歌连那扇铜门都没看见，他对他们而言，又是否只是透明的空气？ 不待他思考得出答案，陆重年忽然轻轻一跃。 他双脚离地，朝空中飞去。 绳索被拉得笔直，他从视野中消失，木雨的心中顿时也空落落下来。 他收紧双手，喉咙变得很紧。 望了会儿空中，他的视线逐渐低下来，落向前方。 这变得空空荡荡的处置室的草坪上，错落生长着五棵小树，枝头全部挂满了丰硕的“果实”——因片。 五棵。 对应的，是五张皮囊。 木雨目光晦涩。 深吸一口气，他转过身，视线投向了不远处贴墙而立的红色自动贩卖机。 空气中，金色文字再次浮现，提示时间。 【愿望之门还有一分钟就将关闭，请抓紧时间。】 木雨跑向那台机器。 和他所熟悉的副本里曾出现过的那些自动贩卖机一样，眼前这台的最上方也有一个横着的月牙形标记，像是一张险恶的笑嘴。 一共十五个格子，只有左下方那一格是空的，标注的商品名叫做“属性拉满”，需要足足9枚硬币。 不同的是，这个属性拉满格的备注并非是他记忆中的“可将道具的属性拉到满值，但凡事过犹不及，满值后的道具可能会不太稳定哦”，而是“可以选择一个你手中的道具所具备的属性，用你的想象力将这个属性拉到满值”。 另外，这台机器里卖的其他十四件道具，木雨也从未见过。 有一把小小的扫帚玩具，叫“魔法扫帚”，有一个粉红色的拍立得相机，还有什么“音乐家指挥棒”、“棒棒糖”——这些花里胡哨的道具看起来有意思多了，当然从外观上也完全看不出其用途。 而这台自动贩卖机里，有匕首和剪刀。 【还剩三十秒。】 木雨突然产生了一种既视感——他发现，虽然金色字体在他的视野里时时刻刻提醒着他，但他并没有感受到“视线”。 从他踏入这个时空开始就没有感受到过！ 是这个时空的副本中不存在窃取者的视线，还是守护者还存在，祂又一次将那些视线屏蔽了？ 不，不对，守护者不可能这么大面积地屏蔽视线吧？那是单独把他从窃取者的视线中摘出去了？这整个时空穿越，是否都是一场窃取者所没有料到的bug，而守护者利用了这个bug，将他送入了这里？ 木雨突然冒出一个念头，从口袋里摸出一枚恶魔币。 他能使用这台自动贩卖机吗？ 他将硬币塞入投掷口，按下剪刀的专属按钮。 很快，咚的一声，剪刀从取物处里掉落下来——兑换成功了，他的恶魔币在这个时空也可以用！ 他没打算去碰那些用途不明的道具，而是动作很快地用另一枚恶魔币兑换出了那把匕首，随后用18枚恶魔币兑换了两次“属性拉满”。 出现在他手中的，是两张“属性拉满”贴纸。 【还剩十秒。】 木雨揣着这四样东西转身就跑。 他最后看了处置室的方向一眼，咬牙冲回到铜门中！ 第407章 * 一脚跨回到客厅里，苏明蕴见到他怀里的东西愣了愣：“啊，你拿到了啊！” 但……剪刀和匕首确定有用？ 木雨的气息很急促，脸色苍白：“试试看再说。” 他将一张“属性拉满”贴纸贴到那把剪刀的其中一个柄上。 苏明蕴更疑惑了，但没有打断他。 木雨闭上眼——他的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一个问题。 【请选择一个属性：1、它的材质；2、它能剪断的物品种类；3、它的外观；4、它的触感】 木雨毫不犹豫选择2。 又一句话出现在脑海中。 【现在，请您基于这个属性做一次大胆的想象，您的想象将会是这件道具最终呈现的模样。】 木雨在心中默想：这把剪刀能够剪断这个宇宙中所有有形和无形的物体。 【已成功拉满属性。】 木雨豁然睁开眼。 这种几乎作弊级别的属性也能成功添加上去？是那个时空的窃取者太过大方，还是它觉得就算给人类如此大的力量，人类也翻不出什么水花？ 他用同样的方法给那把匕首也添加了“可以砍断这个宇宙中所有有形和无形的物体”属性。 两件逆天级道具在手，他不信解决不了陆重年身上的雾气。 苏明蕴这时才开口：“那个铜门里面有什么啊？你刚刚出来的表情很不好，我还以为不顺利。” 木雨正要回答，忽然一顿。 他的嗓音低了下来：“你感觉到了吗？” “什么？”苏明蕴一愣，下一秒，她倏然看向四周，声音也低了下来，充满了不确定，“视线好像消失了？” ——没错，视线感又消失了。 他们的位置出现了一个视线真空带。 木雨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激流起来。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往左侧那台自动贩卖机看过去——铜门已然消失，而那台静悄悄的机器重新出现在他们的视野中。 喉结滚动一下，他转过身，径直朝这台机器走去。 苏明蕴一个激灵——她突然想起，木雨当初拿到那台属于另一个时空的陆重年的手机时，好像也是这样的情况！ 守护者原来还没有彻底消失吗？ 她心跳飞快地看着木雨蹲下身，将手伸进那深深的取物口，随后，僵住。 “……是什么？里面有什么？”她紧张地问。 木雨收回手。 苏明蕴倒吸一口冷气——他沾了满手的鲜血。 “又是陆重年？”苏明蕴蹲下身，心惊胆战道，“你又摸到陆重年的手了吗？” 木雨僵硬地摇摇头。 他确实在黑暗中再次摸到了一只手，但这次不是陆重年的。 这只手要小一些，与他的手掌大小相当…… ……那好像是他的手。 而就在他们两只手相触的瞬间，无数陌生的画面，无数陌生的对话、喊叫，杂乱的声音，涌入他的脑海。 那陌生而狂暴的信息流，那些仿佛是他失去的记忆的东西粗暴地挤进他的大脑中，令他的思绪刹那间停滞，整个人只能僵在那里，一动不动接受洪流的冲刷。 木雨的呼吸沉重起来。 他的指尖微不可见地颤抖。 他的眼眶变热，喉咙变得干涩。 他的一系列反应吓到了苏明蕴。 木雨忽然扑过去，重新将手塞入取物处。 他握住黑暗中那只还未来得及缩回的手，将那把已经拉满属性的剪刀也一起塞了进去，随后飞快拿出手机，打开备忘录，打上一些字，将这台手机也塞了过去。 苏明蕴看傻了：“你把手机也给了？” 木雨趴下来，对着取物处那黑魆魆的洞口喊：“按我说的做，快！只有这样才能救他！我们还有机会，他会回来的！” 他喊得声嘶力竭。 苏明蕴一开始被吓得一动不敢动，后来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木雨的嗓音变得越来越嘶哑，她鼓起勇气，靠近过去扯了扯他的手。 “他还在吗？……他是不是已经消失了？木雨，我们还要完成眼下这个副本啊……木雨！” 木雨骤然停止。 他的胸膛剧烈起伏着。 他依旧死死地盯着取物处深处。 “陆重年还在等着我们，”苏明蕴颤声道，“你已经尽力了，我们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啊。” 将近一分钟的静滞。 木雨直起身，摘下眼镜，抬起手擦了一把——黑暗中，苏明蕴分不清他擦的到底是汗还是泪。 她只知道，面前的这个男生重新戴上眼镜之后，眼神便锋锐起来。 他的嗓音哑得可怕。 “我们走。” 第143章 自传（八） 经巧和高瞻远回过神时，发现他们正在一个剧场里。 他们正站在舞台边，一束光孤独地打在中央，四周环绕了密密麻麻的观众席座位，却全都是空的，整个剧场此刻除了他们别无他人。 “这是哪儿？”高瞻远正打量着四周。 经巧喃喃道：“新莲剧场。” “啊？” “这里是理工的新莲剧场，”经巧苍白着脸色道，“第一个副本发生的地方。” 高瞻远张了张嘴，迟疑地问：“……你是这个副本的参与者？” 第408章 “对。” “这个副本是啥情况来着？” “……外场有四个区，其中三个区有怪物，通关就能拿到线索，”经巧回忆道，“三条线索合在一起，指向的是怪物发生器所在的位置，就在舞台这块地板的背面，要钻进舞台里面才能拿到。” “嘶，那副本现在是想让我们重新走一遍？” “这就不知道了……”经巧定了定心，“我们还是先去找找蒋书阅和傅小驹吧？他们刚刚不是快走到迷雾里去了吗？” 想起这回事，高瞻远拍了下脑袋，两人赶紧转身，随后齐齐僵住。 后背……好重！ 仿佛有几十公斤的麻袋压在上面一样，不动时感觉不到，动起来简直压得他们直不起身来。 联想到这本书的名字，经巧的脸色更苍白了，高瞻远也吞了吞口水。 ……不是吧，这都还没开始呢，就给他们一人安了一个……？ 他们互相往彼此的背上疯狂瞄，但显而易见，什么都没瞄着。 背后灵背后灵，真是灵啊，只能感觉到重量，却看不见摸不着？ “……只要不来搞我们，就先不去管它们，”高瞻远低声道，“走！” 他们穿过通道，来到外部走廊。 此刻，剧场大门外是浓浓的迷雾，蒋书阅和傅小驹不见踪影。 这两人该不会真走出去了吧？ 正着急着，经巧突然意识到自己裤子口袋里多出了什么东西，摸出来一看，发现是一张借阅卡和一支笔。 借阅卡上面现在有着他们四个人的名字，蒋书阅和傅小驹的还期依旧是空白。 “这应该是他们俩还没出事的意思吧？”她凑过去和高瞻远讨论，“可他们到底去哪儿了？” 高瞻远：“再去里面找找看。” 然而道具区、过道区、排练区都没有他们两人的身影——当然，也没怪物。 这整个新莲剧场，简直像是一座鬼城。 “再去舞台里面找找看吧，顺便看看那里面是不是也有一个怪物发生器！”高瞻远不懈地说。 “嗯！”经巧转身—— 【不行，不能靠近舞台！】 她被吓了一跳。 脑海中那突然迸发出来的男女莫辨的声音喊： 【你们被眼前的一切迷惑了，剧场外面根本没有迷雾！那里是正常的出口，从那里走出去才是正道！】 经巧惊疑不定。 她发现高瞻远的脸色也有些古怪：“你也听到了？” 高瞻远戒备地点点头。 他的脑海中也正有一道声音在阻止他靠近舞台。 “奇了怪了，”他低声嘀咕，“刚刚我们就在舞台边上，怎么脑子里没这声音？” 经巧想了想：“因为我们当时没打算进舞台里面去？” “可进去了又能怎么样？”高瞻远努力学木雨那样分析，“反正剧场外面我们现在看到的就是有迷雾，它说没迷雾，那它要是骗我们的，我们走出去不是死定了？但舞台里面不管是不是正确出口，反正也没什么能死人的机关——” 【也许有呢！】 脑海中的声音立即反驳他。 高瞻远也立刻伸长脖子：“什么叫‘也许’！你就是不确定！你都不确定你来说个鸡毛！” 经巧嘴角一抽。 就这么跟脑内来路不明的声音吵起来了也真是……哈哈…… 她看向前方的舞台。 ……不知道为什么，她其实很想要相信脑海中的那道声音，就像是一种身体的本能，也有可能这就是这个书内世界的机制，玩家会被脑海中的声音蛊惑。 但理智告诉她……他们当然要进舞台里面看一看。 那个最关键的地方，是他们现在唯一没有察看过的地方。 “走吧，高瞻远，”她拉了拉高瞻远的衣角，“别和背后灵吵架了。” 高瞻远一僵，瞪向她。 经巧干笑：“应该就是背后灵吧，它们不可能只起到一个增加负重的作用，肯定会干扰我们的。” ……高瞻远觉得很有道理！！ 于是接下来，不论脑内声音怎么骚扰他，他都假装没听到了。 舞台下方是木板，高瞻远来了一记回旋踢就给踹破了，两人用手机打着光，走了进去。 摸索到舞台中央，他们竟真的在天花板上找到了一枚恶魔之月。 货真价实的恶魔之月。 “怎么说，要捏碎试试吗？”高瞻远将这枚东西揭下来，“你说该不会这就是我们现在这个副本的恶魔之月吧？” “不可能吧……要有这么简单就好了。”经巧望了望四周，在这舞台下面，他们依旧没见到傅小驹和蒋书阅。 他们两人到底去了哪儿？ 她回过头，犹豫了下，小声道：“捏碎试试？” 两人对视一眼，高瞻远的面孔严肃起来。 他收拢五根手指—— * 傅小驹两眼一睁，有点懵逼。 “卧槽，我不会死了吧，怎么黑乎乎的？” 一束光突然在黑暗中亮起。 蒋书阅的脸出现在这束光的上方，被照得像一个鬼。 傅小驹被吓得一激灵：“蒋书阅——我日你能不能别搞！” “我们竟然一起出现了，”蒋书阅无视了傅小驹炸起来的头毛，喃喃道，“果然剧场外面才是出路？” 第409章 傅小驹拍拍胸口，从惊吓中缓过神来。 “不是吧，如果推门走出去才是对的，那我们现在怎么会在这么黑的地方？这地方明显不对劲啊！”傅小驹感受了下，“而且你不觉得背上还是重重的？” 蒋书阅面露迟疑。 这点他无法反驳，他的背上好像也出现了一股重量。 但是…… 四处张望一番，他发现身后不远处有一个口子，泄进来一些光。 他招招手，示意傅小驹和他一起走。 两人往那亮光处走去……然后从舞台里面跨出来，来到了空荡荡的剧场中。 他们顿时无言半分钟。 “所、以、说，”傅小驹嘴角抽搐，“我们压根就还在这个剧场里面，从大门出去就是不对的！我们鬼打墙了！” 蒋书阅顿时陷入自我怀疑。 他不信邪：“再去走廊上看看！” 他们跑到了外部走廊—— 而此刻的剧场大门外，是正常的理工校园夜景，根本没有什么迷雾。 他们能清楚看到外面的校园走道，斜对面的教学楼，和教学楼前停放凌乱的自行车。 傅小驹大吃一惊。 “你看，我说了外面没有迷雾！”蒋书阅激动道，“副本不可能会让我们在这本书里把曾经走过的副本重新走一遍，这太低级了，祂不可能这么无聊！” 他推开面前的这扇玻璃门往外走去：“我们就是要正常走出去才能破解这个书中小副本，刚刚会回到里面肯定是有什么问——” * 经巧和高瞻远回过神，直愣愣瞪着身前的两扇玻璃门，和门外滚滚的浓雾。 两人一脸懵逼，看看玻璃门上映出的他们自己的身影，又看看彼此。 ……刚刚不是还在舞台下面，怎么瞬移到这里来了？ “……再试一次？”高瞻远想了半天，只能憋出这个办法。 “……嗯，再试一次吧。”经巧忧心忡忡。 他们回到内场，脑海中的声音又钻出来作祟。 【不对，不能回来这里，要离开这个剧场！】 【剧场外面根本没有迷雾，你们被障眼法迷惑了！】 两人全都绷着脸，没有去理会脑海中的声音，从刚才踹出来的破洞重新进入舞台下方，再一次在舞台中央成功找到了一枚崭新的恶魔之月。 高瞻远揭下这枚东西：“如果一模一样的情况再来一次，那就肯定有问题了。” “是，”经巧深吸一口气，“捏吧。” 高瞻远狠狠捏碎手中的怪物发生器。 * “……” “……” 黑暗中，傅小驹暴躁道：“蒋书阅，我知道你就在这里，给我吭声！” “……吭。” “我就说出去是不对的！你不信！你现在信了吧！” “……先出去再说。”蒋书阅语气讪讪。 两人从破洞重新回到剧场里，蒋书阅摸着下巴陷入苦思。 “我去外面再确认一下……”他转身朝走廊那儿走。 傅小驹快吐血了：“你还不信……” 【剧场外面都是迷雾，千万不能出去！】 两人脚步齐齐一顿。 他们的脑海中，各自响起了一道声音。 【你们现在看到的外面都是假的，是副本的障眼法，舞台才是出路，你们要回到舞台下面去，找到恶魔之月！】 傅小驹向蒋书阅确认：“你听到了？” 蒋书阅眉头紧蹙：“听到了。” 也是这时，他才意识到一个问题——他从裤兜里摸出了借书卡，在上面找到了答案。 “经巧和高瞻远进来了，”他捂住额头，“现在成了我们四个人的游戏。” 傅小驹顿时也有点醉：“所以，现在是我们和他们在互相背？！” “应该是了——不行，我得坐下来理理。”蒋书阅原地坐了下来。 傅小驹也实在有点累了，身体累，心也累，他跟着盘腿坐下。 蒋书阅闭眼思索片刻，道：“最开始进来的时候，你是正面，我是反面。” 十几分钟前，他们一起被吸进书中。 蒋书阅最开始一直是浑浑噩噩的状态，他感觉不到自己的身体，只知道自己在跟着什么东西移动。 他发现他在新莲剧场里，剧场的大门外是正常的校园夜景，可背负着他的那股力量却不往门外走，偏要在剧场内部打转。 于是蒋书阅努力发声，告诉对方“门外才是正道，不要在剧场里面打转了，赶紧出去”。 在混沌的状态下，他隐约能听到对方的反驳和骂骂咧咧。 所以，对方是一个人类，且不相信他。 蒋书阅坚持努力劝导对方……不知过了多久，对方的声音忽然清晰钻入他耳中，让他一个激灵。 “蒋书阅，是你吗？” 原来，背负着他的那个人是傅小驹。 傅小驹自进入这本书中就是清醒的状态，他以为进这书里的只有他一个人，而他感受到的背上的重量是“背后灵”。 他当然不会信背后灵的鬼话，他可是用眼睛看得清清楚楚，这新莲剧场门外就是迷雾，他怎么可能走出去！ 可和背后灵对骂久了，他就产生了一股熟悉感。 对方那絮絮叨叨的聊天方式，让他想起了他们当中那个碎碎念的卷王——蒋书阅同学。 第410章 …… 也不知道唤出对方名字是不是一个关键步骤，反正那之后，蒋书阅的意识就稍微清醒了一点—— 但也就清醒了一丢丢。 他能和傅小驹正常沟通了，但往往沟通个一两句又开始胡言乱语。 反正，经过艰难的交流，他们得出了以下结论： 他和傅小驹看到的画面是不一样的。 在傅小驹的眼里，新莲剧场门外是一片迷雾。 在蒋书阅眼里，新莲剧场外面就是正常的校园。 哪个是真，哪个是假？ 蒋书阅坚信他看到的是真的。 因为，如果真相如傅小驹所见的那样，那难道他们照抄第一个副本的答案，在舞台下方找到恶魔之月就能通关这本书了？ 不可能吧，都到这种阶段了，怎么可能会忽然送他们一场开卷考？ 在这种情况下，如果他们按照第一个副本的经验，往舞台下方找去可能才是死路一条吧？ 傅小驹当时听着觉得有点道理，他本来是没想起来新莲剧场就是他们第一个副本的发生地，所以没想到这点。 后来，他在蒋书阅的催促下去了大门口，带着最后一抹将信将疑，推开了大门。 再后来发生的事，都已经知道了。 …… 蒋书阅豁然睁开眼，梳理线索。 “所以，现在成了我们和他们互成背后灵，他们看到的和我们看到的不一样。我们现在是清醒状态，看到的外面是正常的，他们是背后灵状态，看到的外面是迷雾。” 语罢，他试着呼唤脑内的声音：“经巧？高瞻远？是你们吗？” 寂静片刻，他脑海中的声音再次响起，带上了一丝迷茫。 【……蒋书阅？】 蒋书阅振奋起来，给了傅小驹一个眼神：“是我，你是经巧还是高瞻远？” 【……我是经巧，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经巧的声音听起来还是有点意识朦胧。 蒋书阅没有选择在这种情况下对她解释那么复杂的事情，而是问：“你们刚刚干了什么？” 【我们……我们找到了恶魔之月……捏碎了……】 “她说什么了？”傅小驹凑过来。 “她和高瞻远在舞台下面找到恶魔之月并且捏碎了，也就是说他们曾经掌控过自己的身体，意识清醒过！” 蒋书阅的大脑正在飞快运转。 “我们两组应该在互相切换状态，我们是轮流保持清醒的！” “他们清醒时我们意识模糊，我们清醒他们组意识模糊，而且我们两组在清醒之后都会忘记意识模糊时发生过的事，这个书里的游戏从他们两人进来之后就升级了！” “他们两人会去舞台下面找恶魔之月，说明他们清醒时看到的剧场外面也是迷雾——我怀疑这个书里的世界有两个版本！” 傅小驹已经听得晕了，蒋书阅条理清晰地给他分析： “版本1：处于清醒状态的玩家看到的是迷雾，处于意识模糊状态的玩家看到的是正常夜景。” “版本2：处于清醒状态的玩家看到的是正常夜景，处于意识模糊状态的玩家看到的是迷雾。” “刚刚这本书里只有我们两人时，我们一直处于版本1。” “经巧和高瞻远进来后，他们两人也在版本1。后来他们找到恶魔之月销毁了，我们两组就发生了位置互换，我们变为清醒玩家，且副本内情况变为版本2。” 傅小驹有点听懂了。 “那推开剧场大门是不是也是我们两组切换的触发点？” 毕竟，他们组第一次和第二次切换成经巧和高瞻远，好像都是在推开剧场大门之后。 蒋书阅思考一番，道：“我怀疑啊，只是怀疑，每个版本中，只有一种选择能切换两组的状态，另一种选择是死路一条。” “比如他们组，在版本1里销毁恶魔之月能够切换成我们组，那么他们当时如果推开剧场大门可能就是死路一条。” 傅小驹顿时想反驳。 经巧和高瞻远没进来前，他和蒋书阅一直在版本1，他不就是在推开大门后，醒来发现瞬移到舞台下方去的？ 蒋书阅抢先道：“你有没有想过，就是那个时候他们两人进来了？” 傅小驹一愣。 “那个时候他们进来了，所以正好打断了我们两个人，不然当时我们可能就死了，”蒋书阅说着，汗颜道，“那波是我的锅。” 傅小驹当时也是被他洗脑，才以为踏出去才是正道。 傅小驹琢磨了下，有点明白了。 他们当时在自找死路，高瞻远和经巧进来打断了他们，也将他们两人一起转换成了背后灵状态。 后来高瞻远和经巧找到恶魔之月销毁了，将清醒位置让给了他们两人，而他们进入版本2，再次推开剧场大门，这回这条路指向的终于不再是死路，而是切换位置。 那么与此相对的，如果他们此刻再次回到舞台下方……才是死路一条？ 傅小驹一个哆嗦。 还好他们没去作死。 可问题来了—— “所以到底怎么才是个出路啊？不管是版本1还是版本2，两种选择要么是死要么是切换，这书里的副本就没个通关结局的吗？”傅小驹纳闷了。 蒋书阅摇摇头：“这个副本，书肯定是关键，通关副本的答案肯定也在书里。” 第411章 “经巧和高瞻远后我们一步进来，不知道他们外面有没有什么新发现，不如我们切换下状态，让他们意识清醒过来，看看他们能不能想到什么。” 说干就干。 蒋书阅和傅小驹唤醒经巧和高瞻远，不顾他们俩的晕头转向，努力把信息传输给他们。 确保他们就算没听懂，至少也记住关键词了，才放心跑到走廊上，推开剧场大门。 * 经巧和高瞻远在走廊上晕晕乎乎醒过来。 他们的脑海中仿佛还在回响着傅小驹和蒋书阅的斯巴达式灌输…… 【大门外和舞台下都不是正确答案不是正确答案不是正确答案……】 【两种版本会互相切换互相切换互相切换……】 高瞻远猛拍自己脑袋，顿时清醒了一点。 他和经巧对视—— 这个书里的机制竟然是这样！ 背后灵不是真的背后灵，而是小伙伴！ “刚刚他们俩说的话你听懂了吗？”高瞻远问经巧。 “大致是明白了，”经巧沉吟，“就是不管从这里出去还是去舞台下面找到恶魔之月，应该都不是这本书的通关办法。” 可除了这两个选择，这个副本里到底还有什么？ 没有npc，也没有怪物，他们面对的是空无一人的剧场，完全不知道要在这里面做什么。 高瞻远也拧着眉头琢磨了好一会儿，突然道：“我觉得还是得从你身上下手。” “啊？” “这是你的书吧，这本书为什么叫《背后灵》，又为什么会在新莲剧场里，应该都和你有关系，”高瞻远看向她，“虽然书本身是副本创造的，但祂一定是从你的脑子里，或者内心扫描到了什么。” “你要不仔细想想，你有什么想要的吗？还是有什么没实现的愿望？”高瞻远搅尽脑汁，“或者你是不是在怕什么？毕竟《背后灵》这名字挺恐怖片的……” 经巧思绪运转，脸色不断变幻。 她突然低落下来。 “怎么了？”高瞻远敏锐地问。 经巧低声道：“关于新莲剧场这个副本，确实有件事一直梗在我心里。” “当时我们分了三组，分别去对付排练区、过道区和道具区。第一次进去的时候，我和一个新外的男生去了排练区……那个男生死了，我被怪物蛊惑了，记忆也被篡改，但我完全不知道。” “第二次进去的时候，我是和蒋书阅一组……我、我真的完全没有意识到我的记忆是有问题的，还一直错误提示蒋书阅，如果不是蒋书阅够聪明，我当时就害死他了。” 经巧羞愧得脸颊泛红。 “虽然大家都没有为了这件事说过我，但我一直觉得自己好笨……其实有很多矛盾的地方，但我当时完全没意识到，太拖后腿了……” 高瞻远一听，道：“这怎么叫拖后腿，那种情况不管是谁碰着了都会着道吧？谁要是为了这件事说你才叫站着说话不腰疼！” 经巧苦笑：“谢谢你……反正我一直挺后怕的，后来晚自习那个副本，大家不都是自愿参加的吗？我当时犹豫了很久，想出一份力，但又怕重蹈覆辙……” 但苏明蕴告诉她：怕什么？最该怕的不是又会中副本的诡计，而是根本不敢去面对副本！最可怕的事情是副本永远不会停止出现，我们一辈子都摆脱不了它！ 正是这句话，让经巧抛下了一切顾忌。 没错，她该怕的不是自己，而是正在被未知的存在干涉、搅乱的未来。 她鼓起勇气，重新踏入副本，可扪心自问，她心中那一株恐惧的芽苗，真的被尽根拔除了吗？ 当她发现这本书里的世界竟是新莲剧场，她的思绪真的没有第一时间飞去那承载着她恐惧的排练区吗？ ——方才，当她和高瞻远踏入那里，她甚至没敢走进去超过五米。 内心充满了排斥。 “所以，”高瞻远听明白了，“你的背后灵，是连你自己都不信任的那个自己。” 第144章 自传（九） 另一头。 为了引出陆父，木雨和苏明蕴必须再一次分头行动。 不过为了不让自己变成黑洞，他们做了一个约定：不论陆父最后会出现在谁的身边，尽量忍住不要回手，发出声音以给小伙伴信号，等待对方的到来。 这种方案固然会有一定的风险——比如如果小伙伴来迟了怎么办？ 但他们打算相信彼此。 还是木雨去一楼，苏明蕴去二楼。 两人分开没一会儿，木雨就听到了二楼苏明蕴的惊呼。 紧接着就是脖子被掐紧时那种咯咯的响声和呜咽。 木雨迅速来到楼梯口，屏住呼吸，盯住上方的黑暗，上去一步，两步。 他竖起耳朵，仔细聆听苏明蕴给他的信号……某一刻，苏明蕴获得了喘息的机会，大喊一声：“木——呃！” 木雨箭一般冲上去，打开手电筒功能，将光照向两人。 那个男人一边掐着苏明蕴一边扭头去看走廊尽头，被光照到的瞬间，他尖叫一声，原地遁进了脚下的黑洞里。 木雨立马去扶苏明蕴，女生咳了两声，倏然抬起头，眼底全都是充满攻击性的戾气。 “冷静，明蕴，”木雨注视着她，语气充满力度，“不要变成黑洞。” 第412章 苏明蕴颤了颤，眼神软和下来。 她大口大口喘着气，说了句：“弹幕又出现了，好吓人。” “它们就是想怂恿你，”木雨扶起她，“我们走！” 两人进入小房子里面，跑向二楼走廊的尽头，陆重年依旧在那里。 木雨拿出那把匕首，用手指勾起陆重年脖子上的那股雾气，轻轻一割，断了。 “有用！”苏明蕴激动道。 陆重年的视线落在了这把看起来平平无奇的匕首上：“这是你们在楼下找到的？” “自动贩卖机里摇到的，”木雨含糊过去，一把将陆重年抱起，还掂了掂，“话说你现在是几岁状态？” 陆重年趴在他肩上，远未到变声期的童稚嗓音里带着一股与他外表极不相符的成熟和淡定。 “8岁吧？” “？”木雨，“这么精准？” “因为我爸把保姆推下楼就是那年发生的事。”陆重年淡淡道。 木雨和苏明蕴脚步一滞。 两人不再说话。 木雨摸了摸陆重年的脑袋，将他抱稳了，跑向进来时的窗户，打算回大房子里。 ——只要出去了，应该就算通关这本书了吧？ 他们能得到关于大副本的线索吗？ * 同一时间，《背后灵》一书中，高瞻远和经巧也开始掉头往剧场里面跑。 如果这本书是祂依据经巧的内心世界建造的，如果通关的方式与她的心结有关，那么他们该去的不是门外，也不是舞台下，而是经巧恐惧的排练区！ 高瞻远一边跑一边和她说：“等会儿别怕知道不，有什么事我们两个人一起扛。我们不行了，那还有蒋书阅和傅小驹，他们总比我们聪明吧！” 经巧失笑：“你说得对。” 他们来到排练区黑魆魆的入口。 经巧深呼吸一口气，和高瞻远一起打开了手电筒。 光几乎只能照亮他们脚下的一圈地面，照不到更远的地方。 这地方，比记忆中的还要黑。 不，或许在她的记忆中，这里就是一个这样黑暗的地方。 经巧能感觉到，她的浑身上下都在极力排斥这里。 血液仿佛在变冰凉，汗毛在一根根竖起，心跳变成了一种存在感极强，令人感到不适的节奏，浑身上下都在叫嚣“快离开这里”“快逃走”！ 然而……在黑暗深处未知视线的阴冷注视下，在高瞻远作为伙伴充满尊重的静默等待中，经巧咬牙道：“……我们走。” 他们往黑暗中走去。 黑暗如潮水，一波一波拍打向他们。 【不要进去！】 脑内的声音喊着。 【快走，调头就走，进去会死的！】 这不再是蒋书阅的声音。 而是一个熟悉的女声——她自己的声音。 【你会害死高瞻远，就像你曾经差点害死蒋书阅。】 背后灵阴暗潮湿地缠住她，在她耳边发出充满恶意的警告。 【你就不该来这本书里凑合，不该来这个副本里凑合。】 【你能帮到谁？你只能感动你自己！】 【他们根本不需要你的帮助！】 经巧像是掉入了泥沼，拼命地在黏稠的黑暗中划动双手，大口大口喘息。 她逐渐失去了对高瞻远的感应，孤独得像是只剩下了她自己。 满头汗水，浑身冷战。 恐惧，崩溃，想要逃离。 然而在她的内心深处，还有一个声音在对她说——还记得吗？排练区的尽头并不远。 这看似深得像一个隧道的地方，其实只要跑过去，很快就能到尽头。 要试试吗？ 就像蒋书阅曾经做过的那样，就像更多小伙伴们勇敢无畏的那样—— 经巧跑起来。 她直勾勾盯着前方，不顾滑落进眼眶里的汗水，不顾牵绊着她手脚，拼命想要将她留在原地的黑暗—— 迈动双腿，挥舞双手。 她挣脱束缚，小鸟一样不顾一切地飞向前方。 ……逐渐的，黑暗如潮水般褪去。 那种仿佛在盯着她的视线感开始减弱，脑内的声音也像燃到尽头的蜡烛，自动熄灭。 她再次听到了高瞻远的声音。 他的喊声，和他迅速追上来的脚步声。 “卧槽，怎么突然跑这么快？你看到什么了？？” 经巧气喘吁吁，想说她什么都没看到，但是她好像终于克服心魔了，她现在好兴奋——然而她一打眼就看到，前方排练区尽头的地上好像是躺着什么东西。 她抬起手臂往那儿一指，惊奇道：“你看，那是什么？” 那东西还在反光。 两人跑近一看，这竟是一把锃亮的斧头！ 高瞻远走上前，弯腰将这把斧头捡起：“这玩意儿是干什么……” 话还未完，他回头和经巧对视一眼。 忽然感觉到，他们好像能离开这本书了。 下一秒，脚下的地面开始隆隆震动，这个书中的世界，开始发生惊人的变化。 * 《暴力》 木雨抱着陆重年，和苏明蕴一起冲回到了大房子里。 他们站在黑暗的二楼走廊里，急促的呼吸声此起彼伏。 …… “我、我们这算是通关了吗？”苏明蕴咽了咽口水，“我怎么感觉什么变化都没？” 第413章 房子依旧是这个房子，走廊依旧是这个走廊。 通关之后，都没点提示或者线索奖励之类的吗？ 木雨也不由心生狐疑。 他往前走了几步，谨慎地来到了那间黑洞洞的卧室门口，瞬间神情紧绷。 那种怪异的氛围还在一阵阵散发出来——那个长得像陆父的怪物还在这里面！ 这大房子里根本毫无变化，他们很可能根本还未通关！ 可陆重年都救出来了，他们还能做什么？ 陆重年趴在他肩头，低头思索片刻，问：“你们只遇到过他在二楼楼梯口的那次袭击？” 苏明蕴赶紧道：“木雨在一楼也被他袭击过！” “一楼哪里？” “卫生间那里，他、他把木雨的头往水池里摁……” 陆重年立即看了木雨一眼，随后转过头，视线投向面前这黑暗的房间。 木雨不由自主收紧了手臂。 陆重年一顿，收回目光，垂下眼睫。 木雨喉结微滚。 ……刚刚那一瞬间，陆重年的眼神冰冷彻骨，带着一股隐晦的戾气。 “我没事，”木雨清了清嗓子，假装什么都没看见，岔开了话题，“你爸以前是不是对谁干过这种事？” 陆重年的语气依旧淡然，听不出异样：“我。” “什么？”木雨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那是我六岁的时候，他对我做的。” 木雨僵住。 这一刻，走廊里悄然无声。 第145章 自传（十） 尽管在知道这个副本和陆重年的父亲有关时，木雨就已经做好了刷新对那个中年男人的认识的准备，但他还是没有想到，现实竟到这种地步。 或许是他僵硬的手臂泄露了心情，陆重年默默抱紧他的脖子，话锋一转：“看来每层楼对应了不同时期他做的事。他在一楼袭击你的时候，有小房子出现吗？” “……我没注意到。”木雨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可能要逐层击破，三楼或许也需要上去看看，”语罢，见木雨的表情还是很僵滞，陆重年轻声对他说，“没必要为过去的事难过。” 木雨沉默。 他喜欢的人的童年竟然是这样，他又怎么可能不难过？ “你爸……在三楼做过什么？”他干涩地问。 陆重年顿了顿，道：“他差点杀了我妈。” 苏明蕴倒吸一口冷气。 木雨缓缓收紧双手，沉默一秒，他弯腰将陆重年放到地上，对他和苏明蕴说：“你们两个留在这里，我下去引他出现。” 见陆重年跟上来一步，木雨伸手制止：“听话。” 陆重年：“……” 木雨一声不吭地转身，走下楼梯。 陆重年来到楼梯边，凝眸望着他走到一楼，进入卫生间。 苏明蕴在他身后宽慰：“别担心，等会儿木雨一喊我们就下去，用光照一照你爸就会消失啦，不会有问题的。” 陆重年沉默不语。 “他最开始顶着你的脸出现的时候，倒真的吓了我们一跳，”苏明蕴尽量活跃气氛，没话找话，“做这种事还要冒充你，真的……” 说着说着，她又觉得尴尬，声音逐渐小了下去。 陆重年淡淡开口：“不是他冒充我。” 苏明蕴一怔。 男孩直勾勾盯着楼下，声音低得不仔细听，根本听不见。 “或许那就是我。” * 木雨站在卫生间里。 他盯着镜子中的自己。 镜中的自己在昏暗不明的光线下显得有些扭曲，不像是他，更像是一个陌生人。 这个陌生人面无表情，冷漠的双眼却又像是暗藏着快要冲破皮囊的满腔情绪。 扣在洗手池边缘的双手用力到青筋浮起，镜片上的反光逐渐将视线也模糊。 木雨一时之间感觉不到周遭事物的存在，只觉得身体里有什么东西在愤怒地叫嚣。 他曲起右臂，从裤兜里拿出那把匕首，摘下刀套。 用力握住这把刀，身体里的声音叫嚣得更为疯狂，他一下一下收紧五指，呼吸变得急促。 ——当他的脑袋在瞬间被摁入不知何时蓄满水的水池里，他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猝不及防。 从头到尾没有吭声。 二楼。 苏明蕴和陆重年听到了一声微不可见的水花声，瞬间绷紧神经。 他们等待着木雨的信号，在放大的心跳声中竖起耳朵，不敢错过任何一丝声音。 然而没有。 在最初那微弱的水声之后，一楼卫生间那儿便再没有传来任何的动静。 是他们听错了？ 陆重年的眉头缓缓皱起。 …… 木雨的脑袋不断地被粗暴地往下摁。 他盯着水池底部，不知哪里射来了光线，在光线交错的瞬间，水池白色底色之中浮现出黑色小字。 【杀了他！】 【快，杀了他！】 【他不可恨吗？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 暴乱的冲动如同蚂蚁钻入骨髓，木雨像被通了电，双手不受控制地颤抖——兴奋到颤抖。 身后的男人暴力地摁着他，丝毫没有察觉到他的双手依旧冷静地搭在水池边，右手大拇指指腹无声摸索着刀柄。 第414章 【快！快啊！】 【这个渣滓！这个垃圾！宰了他！把刀刺进他的身体！把他剁成肉泥！】 【把他曾经施加到每个人身上的，把他曾经施加到陆重年身上的，全都还给他！】 黑字疯狂堆叠起来，从水池底部逐渐往上升。 最后一个字，几乎要与他的眼球贴在一起。 木雨的神经在突突跳，滚烫的血液在血管中急速冲刷。 他在水中眨了眨眼，微微转过头，在剧烈晃动的水波中用余光注意到身后这个男人好像在望着他们的右边。 他在看什么？ 这个人渣，杀人时竟然也不专注？ 木雨转了圈刀，换成反握手势。 男人忽然注意到他撑起了身体，惊讶之余脸上闪过一抹不屑，手上加大力气，妄图重新将他摁下去。 却不想下一秒，哗啦一声，木雨猛然暴起，转身扑向他。 他爆发出了压倒性的力量，男人一惊，往后踉跄倒了一步，身后出现一个黑洞。 “你以为我会让你进去？”木雨伸手掐住他的脖子，手臂一转，粗暴地将他砸在了墙上，右手高高举起，匕首刀刃闪过一抹银光。 “啊——啊——”男人惊恐地发出喊叫。 “——木雨！”外面忽然传来陆重年的喊声。 快要刺入男人眼球的刀硬生生停在了那里。 木雨的眼神恢复了一丝清明。 他剧烈地喘着气，死死盯着面前这个长得和陆重年一模一样的男人，后者依旧在惊恐地呜哇乱叫着，而他心跳很快。 身体还在叫嚣着，刺下去，将他的身体划烂！ 杀了这个人，把暴力还诸他的身上。 “木雨，不要冲动啊！”苏明蕴焦急的喊声和脚步声一起接近这里！ 木雨的喉结滚动着，咬住牙关，手腕一转，匕首在男人的脖子上划下一道血痕。 男人发出凄厉的惨叫，木雨粗暴地将手指抠入这张皮下，用力一撕，将这张皮从这个男人的头颅上撕下。 中年男人满脸血淋淋地跪了下去，一边嚎哭着，一边在他面前缓缓消失。 重重的脚步声在卫生间门外响起，灯被打开。 苏明蕴站在门口，心惊胆战地看着卫生间里这一幕。 ——木雨对墙而立，上半身湿淋淋的，手上全都是血。 “……陆重年呢？”他侧了侧脸，嗓音嘶哑至极。 “他、他在下楼的瞬间消失了，”苏明蕴咽了咽口水，“木雨，小房子出现了……” 木雨顺着她的视线，往自己的右侧看过去。 在卫生间的角落，在刚刚差点被他忘记了的角落，一栋小小的别墅悄无声息出现了。 木雨努力平复着呼吸。 苏明蕴欲言又止。 木雨走到水池边，打开水龙头，冲洗自己还沾着鲜血的双手。 随后转过身，眼神沉稳下来。 “走。” * 从这栋小房子的二楼窗户爬进去，他们直接被传送到了一楼，想来每层楼对应的小房子的楼层都是固定的。 他们在一楼的角落里再次找到了一个被雾气困住的陆重年，一个看起来更年幼的陆重年。 木雨用匕首将雾气挑断，陆重年第一时间扣住他的手，盯住他的眼睛：“你刚才没事吧？” “我听到了你和苏明蕴的声音。”木雨低声说。 陆重年沉默，抬起手贴了贴他的脸颊：“还剩阁楼，我应该没办法和你们一起上去了，记住不要冲动。” “嗯。” 果然，当他们回到大房子里，往楼上跑的时候，陆重年消失在了他们中间。 木雨对苏明蕴说：“你在二楼等一下，我先上三楼。” “行，”苏明蕴也不多废话，只叮嘱他，“这次一定要给我信号啊！” “好。” 木雨径直冲向三楼，楼梯上方便是一扇木门。 前面他和苏明蕴来这里检查时，这阁楼里没什么值得注意的东西，只有一些盖着布的杂物。 此刻他一推开门，一团黑色的东西扑面而来！ 木雨一惊，闪身躲过，钻进阁楼里，这东西紧跟着转身，再次扑向他！ 这竟是一头畸形的野兽。 四脚着地也有近两米高，它长着陆重年的脸，脖子连着动物的身体，通体全黑，皮肤上长着各种各样的瘤状物，咆哮时犹如虎啸。 木雨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楼下，听到声音的苏明蕴喊：“你遇到什么了？” “我没事，先别上来！”木雨一边回应，一边躲过这头野兽的攻击，飞快扫视两旁。 不知道是周围杂物摆放太乱，还是在闪躲中视野过于晃动，他竟一时没有找到小房子。 一抹黑影从前方拍过来，他冷不防被一掌拍到了墙上，后背遭到剧烈的撞击，瞬间一股血腥味涌上喉咙！ 木雨咬牙翻身，躲过这头野兽的第二掌——小房子到底在哪里？！ 光线忽然射入阁楼。 木雨摔到地上，倏地抬头，只见视野前方，一扇窗户前的窗帘不知何时自动打开了，光线就是从这里照进来的。 紧接着，唰、唰、唰—— 野兽停止了攻击，警惕地左右转头。 ——另外三个方向的窗帘也全都自动打开，外面光线亮堂。 第415章 楼下，苏明蕴惊呼道：“窗帘忽然全都开了！” 不仅如此。 外面好像不是什么室外风景。 木雨透过窗户，看到的是更宽阔的木质地板走廊，更高耸的白色墙壁…… 咚咚咚咚，如巨人奔来，沉重的脚步声震动地面，从前方迅速向他们靠近。 窗外出现了一双腿，这双腿正在跑向他们！ 野兽忽然开始惊慌，它似乎想找地方躲。 然而不等它找到躲藏目标，阁楼的屋顶忽然被掀开，巨人一般的童年版陆重年居高临下俯视着他们，冰冷的视线落在了这头野兽的身上。 他抬起腿，完全像是要踩死蚂蚁一般踩向他们—— 木雨的瞳孔猛地紧缩：“陆重年，我们还在下面！！” 阴影覆盖在他们头顶，这只脚蓦地悬停在他们的上空。 木雨的心脏都差点停跳：“……陆重年，看到我了吗？听到我的声音了吗？” 这只脚没有动弹。 木雨心里咯噔一声。 是没听到，还是这个陆重年没有记忆？ 他试着继续发声：“……你要是踩下来，一切就都完了。” 即使他和苏明蕴能躲过去，陆重年的身上也一定会有更糟糕的事发生。 直觉如此告诉他。 作为这本书的主人，一旦陆重年向这本书妥协，向暴力妥协，他很可能会彻底消失在这个世界上，身体连同着精神一起。 木雨讨厌这本书，讨厌给陆重年留下了不好回忆的童年。 他也想揍那个为人父的一拳，想到差点失去自我。 但陆重年在关键时刻拽住了他……所以，他现在也必须要拽住陆重年。 木雨理了理思绪，冷静开口：“陆重年，我不知道为什么在你的内心世界里你爸会披着你的皮，还是说，你认为是你自己在披着你爸的皮？” 一楼和二楼，陆重年全都被拴在那小小的房子里。 他没法自己从小房子里出来，只能在感受到他们遇到危险时出现在他们身边，听着他们的挣扎和叫喊，自己却寸步难行。 三楼却与之截然相反。 他们才是小房子里的人，陆重年出现在了一个更大的房子里。 他的父亲变成了正常人类看起来难以战胜的怪兽，可陆重年比怪兽还要巨大，小小的他已经拥有了一脚踩死怪物的能力。 可到底为什么要让这个男人披着他的皮？ 为什么要让自己的脸长在如此丑陋的野兽身上？ 木雨刚才在见到这头野兽的瞬间，心情糟糕至极。 难道陆重年认为，反抗时的自己，看起来很像是他那糟糕的父亲吗？ 木雨深呼吸着，一字一顿道： “听好了，你和你爸完全不一样。他不是你，你也永远不会成为他。” “你把他脸上的那层皮撕了看看！” 静默片刻，悬在他们头顶的脚被挪开。 小小的陆重年盯向他，眼中翻滚着戾气：“你是谁？” “不用管我是谁，”木雨朝那头野兽扬了扬手，“试试看。” 陆重年的视线落在了这头野兽的身上。 野兽已经原地缩成了一团，瑟瑟发抖。 陆重年盯了它一会儿：“妈妈就是不喜欢它才会走的。” 木雨的眼眶瞬间酸涩。 “她不喜欢的是这头野兽，不是你。” “不，她看着我时，和看它没区别，”陆重年的语气极度平静，“我当初不该当着她的面用椅子砸他。” 三言两语，编织出了他童年的一角。 木雨忍住心底的情绪，缓缓道：“你是一个小孩子，这里发生过不好的事，你只是为了保护你的妈妈，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陆重年盯着这头野兽的眼神里依旧写着，他想杀了它。 他不在乎这头野兽的真面目到底如何。 “陆重年，先把他拎起来，撕下他脸上的皮，再做决定，你不会吃亏。” “你在骗我，”陆重年冷冷道，“撕下他的皮他就会消失，做出这个选择我就不能再亲手杀他了，我只能二选一。” 听了这话，木雨忽然也平静下来。 原来他都知道。 “那你自己做决定吧。” 陆重年一滞。 他下意识看向木雨，无端有些紧张起来。 然而木雨并没有生气。 他依旧望着他，眼眶微红，眼神平静而柔和。 “但是陆重年，好好想清楚，不要因为别人的目光就看不清你自己，即使那个人是你曾经最亲近的人。” “她离开你是你的错吗？你保护她有错吗？为了反击一个暴力的人而被迫使用力量就叫暴力吗？” “你妈妈离开你的时候想的是什么，你并不知道，你可能也一辈子都没法再知道，但其实，就算真的知道了又怎么样？” “你要因为她的一句话就改变你自己吗？” “——即使，有那么多人觉得你很好，你就是你，不是任何人，更不是你的父亲？” 说完这些，木雨不再说话。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陆重年始终与他对视，没有动弹。 野兽悄悄站起来——它显然没法像一二楼时那样从黑洞里遁走——然而下一秒，它就尖啸着飞了起来！ 第416章 它被陆重年拎住后脖子，提到空中。 四条腿在空中扑腾着，那张和陆重年一模一样的脸在惊恐中扭曲变形。 陆重年看看它，又看看木雨。 木雨始终只望着他。 陆重年抿了抿唇，似乎希望他再说点什么——或许是想让他再说服他一下，又或许只是单纯想再确认一下他真的没生气。 然而木雨没有开口，似乎执意要等他做出选择再说。 陆重年沉默几秒，将手放在了这头野兽的脸颊边。 在野兽的死命挣扎之中，他撕下了一层血淋淋的面皮。 他父亲的脸暴露出来。 “不要杀我，求求你，不要杀我！”野兽的咆哮变成了懦弱的求饶。 “——不试试看吗？” 木雨的声音再次响起，陆重年立刻看向他。 “不是觉得他就是你，你就是他吗？那么不想看看这层脸的下面是否还藏着另外一张你的脸吗？” 陆重年下意识地抬起手…… 却顿住。 三秒钟后，他放下了手。 ……忽然不想看了。 野兽在他手中消失，他默默望着木雨：“你还没告诉我你的名字。” “我叫木雨。”木雨走过去。 陆重年伸下手来。 木雨握住他的手，蹭了蹭他的掌心，轻轻叹息：“你也有这么傻的时候。” …… 木雨把苏明蕴喊上来，和她一起爬出了这个小房子。 到了外面这第三层房子里，他们的身高瞬间被拉长，变得比陆重年还高了。 陆重年仰视着他们，似乎还有很多疑问，木雨却没时间解释，抓住他的手就招呼上苏明蕴一起下楼，想看看这个大房子里还有什么在等着他们。 到了二楼，他们发现那间卧室的光线变正常了——依旧是暗的，但不再是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木雨松开陆重年的手，走到门口一看，卧室里，中年男人弯着背坐在床边，背对着他们。 “怎么还是这样啊？”苏明蕴小声嘀咕。 木雨视线一扫，定在了卧室墙上的全家福上。 这全家福给他的感觉很诡异，照片里陆重年被他妈妈抱着，这个面目有些模糊的女人和陆父靠在一起，两人都在幸福地微笑。 古怪的氛围从这个房间里一阵阵散发出来，源头似乎就是这张全家福。 木雨走进去，坐在床边的中年男人没有反应。 门口，苏明蕴提心吊胆，陆重年想追进去，被她连忙拉住。 木雨一边注意着陆父，一边踩到床上，循着直觉将这张全家福拿下来。 相框后的墙面上，竟挂着一把斧头。 木雨一怔，拿下这把斧头，瞬间，书中世界开始动荡！ 他立刻跳下床，跑回到苏明蕴和陆重年的身边。 视野开始扭曲，空间开始折叠。 原本立体的一切忽然变为了二维平面，床边的男人也变成了平面上的人，如一页纸一般被折叠起来。 “什么情况，我们要不要赶紧出去啊？！”苏明蕴惊慌地问。 木雨低头：“陆重年你有借阅卡吗？” 小小的陆重年迟疑地问：“什么借阅卡？” “他没有，要不明蕴你先出去！”木雨喊。 “啊！”身旁的墙忽然凸出来，苏明蕴一个后仰，“我我我我跟你们一起！” 他们三人抱在一起，蹲到了地上，然而过了会儿他们就发现，这里的动荡并没有波及到他们，不论头顶脚下如何折叠，他们的双脚都稳立在虚空之中！ 轰隆隆的巨响声不断起伏，四面八方全都在畸变。 …… 近半分钟，这一切才停止下来。 被他们俩护在中间的陆重年已经恢复成了成人的模样，从眼神可以看出来，他的记忆也已经恢复了。 别墅消失不见。 此刻，他们正身在一个非常狭小的长方体空间里。 大概十米长，一米宽，三十米高，所有墙面都泛着淡蓝色的光晕。 他们站起来，戒备地打量着。 木雨前方的光晕里有着一条条竖纹。 他走过去，伸手触摸，却没摸到什么，只有冰凉的触感，也看不出这些条纹是什么东西。 他转过身，发现陆重年在另一头。 “这面墙是木质的。”陆重年说。 苏明蕴和木雨一起走过去。 木雨伸手摸了摸这面窄墙，虽然看起来和其他几面墙一样，但摸上去的手感确实是木头。 他回头看向躺在这个空间中央的那把斧头。 这把斧头并没有随着别墅一起消失。 “是想让我们砍了这面墙？”他琢磨着。 苏明蕴：“话说，刚刚空间开始折叠的时候，我好像就感觉到能出去了，你们呢？” “我也是，”木雨看向陆重年，“你呢，你现在还没有借阅卡？” 陆重年摸了摸裤兜，摇头。 木雨心一沉。 那陆重年要怎么离开？ 难道要砍了这面墙才能离开？ “这个空间现在的形状像是一本书，”陆重年思索着，对他们说，“你们先回图书馆吧，看看外面有没有什么新进展再说。反正借阅卡还在，你们可以自由进出这里。” “那你就留在这里吗？”苏明蕴咋舌。 第417章 “对，”陆重年看向木雨，“可能要等这个副本通关，我才能出去了。” 确实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苏明蕴在借阅卡上填上还期，先一步出去。 木雨把斧头交给陆重年：“那这东西你拿着，有消息我随时进来通知你。” 两只手分开的瞬间，陆重年握住他的手腕，将他扯过去，低头亲了他一下。 木雨一怔，耳朵立刻红了起来。 “副本里的我的想法，主要集中在我11岁的时候，”陆重年低声对他说，“现在的我虽然还没有完全摈弃掉那个时期的影响，但也只剩下一点点。” 手指嵌入木雨的指缝，他的唇覆在木雨的耳边。 “那一点点，也快被你彻底清除掉了。” 木雨脸颊发烫。 他抬起眼，不满地嘟哝：“还剩着呢？那要怎么才能清除完啊？” 陆重年一本正经地想了想：“以后别再像刚才那样生气，可能就清除完了？” 木雨：“？” 陆重年：“刚刚的你真的有点吓人。” 木雨：“……我刚刚真的没有生气。” “真的？” “当然是真的！” 木雨一拳锤过去，被陆重年握住。 男生莞尔，低下头来，又吻了他一会儿，亲昵地蹭了蹭他的鼻尖。 “去吧，别担心我，我就在这里等你。” * 木雨回到图书馆里时，高瞻远、经巧、蒋书阅和傅小驹都出来了，他们也拿到了一把斧头。 谨慎起见，他们同样没用这把斧头去砍那面木质的墙，想着出来问问大家的情况再说。 木晨曦将他们引到了14号书架前，把他的发现告诉了他们。 “所以到时候有五本书要在这里排成一列？”木雨比划了一下，“等等，每本书木质的那面墙可以对准这条线吧？” 刚刚那个书型空间里，有竖条纹的那个窄面应该就是书口，木质的那一面则是书脊。 一般往书架上放书的时候，当然是要将书脊朝外，但如果那五本问题书籍他们也这么摆放，那么砍断五本书的木质墙不就相当于砍了个空气？ 要是反过来放，将书脊对准里面，那么砍的就是靠墙的一面了。 “我们砍破那个木板的时候会把这个书架也劈开吗？”蒋书阅反应很快，“怪物发生器会不会在这书架里面啊？” 每组书架说起来是由背靠背的两个书架组成，但出厂时被做成了一体。 五本书位于书架侧面的c位，对准的刚好是两个书架中间的那条线。 高瞻远立刻道：“那现在劈劈看不就行了？” 他抡起他们从书中带出来的那把斧头，大家赶紧让开。 大力劈了两三下，这书架顶部竟然只掉了一点屑。 蒋书阅拍拍高瞻远的肩膀安慰：“也正常，既然副本已经给出条件了，那在条件之外我们肯定没那么容易劈开这东西的。” “等所有书都通关了再说吧，”木晨曦道，“现在《无音》和《刺猬》还在进行中，还差一本书没找到。” 大家往回走，回到自习桌那儿。 “都找出来这么多可疑的书了，还有一本没找到？”高瞻远挠头，“要不直接用阅读者身份翻算了？翻到哪本是空白的就是哪本了呗。” 木雨赞同：“确实，也别想着做好万全准备再进书里了，先找到书才是最重要的。” 话语间，一直守在自习桌前的窦校长忽然将双手撑在书桌上。 “《刺猬》翻页了。” 大家齐齐转头看过去。 书桌上，这本书的纸页哗啦啦翻过，在某一刻静止下来。 【新阅读者请从头开始阅读。】 叶随和洪漾出现在他们面前，摔在了地上！ 第146章 自传（十一） 大家连忙将他们两人扶了起来。 蒋书阅关心道：“你们通关了吗？有拿到斧头吗？” 洪漾完全是茫然的。 叶随一怔：“通关的标志是一把斧头？那没有，我走完整段路就被扔出来了。” 窦校长说：“之前你们通关的那两本书里也没有出现过这样的文字提示。” 通关了就是通关了，书本并不会提示他们“新阅读者”需要从头开始。 大家陷入深思。 所以，叶随他们完成了书中剧情，却没有拿到通关道具？这是为什么？ 叶随说，他和洪漾进入《刺猬》之后，洪漾就消失了。 一开始他以为两人只是简单地被打散了，后来才知道并不是这样。 这本书的剧情模式很简单，他的初始地点是在一个房间里，他必须找到正确的方向，打开一扇扇门，不停往前走。 每个房间的形状不太一样，情况也不太一样。有的房间里一个人都没，有的房间里有一个小洪漾，洪漾并不记得他。 至于怎么选择前进的方向—— 无人的房间里，各个方向都会出现门，但只有文字提示框出现在空中，警告玩家不准碰这里的东西的方向，才是正确方向，玩家必须要忽视警告，当然会有死亡机关出现，但只要足够敏捷就能够躲过去； 有小洪漾的房间里，根据房间内的线索猜想小洪漾现在想做什么，想出两到三个选择问他，小洪漾会给出答案。但他给出的答案全都是错误的，会让他自己受伤，必须选择他没有选择的选项，才会开启前进的大门。 第418章 总而言之，叶随就靠摸索出来的这套方法一路前行，最后发现这无数个奇形怪状的房间连接在一起，组成的是一个人体。 此刻，洪漾非常懵逼地望着他。 叶随叹气：“那个人体应该就是你。我找到了一颗正在跳动的心脏，然后就被扔出来了。” ——所以这明明白白就是完成剧情了啊，怎么会没斧头呢！ 大家不理解了。 窦校长将《刺猬》合上，视线落在了这本书的封面上。 这本书最开始是高瞻远搬过来的，封面上有着他写下的一个大大的3，代表这本书来自于3号书架。 窦校长屈指抵在唇边，思索片刻，目光又移到了《无音》的封面上——数字为12。 “《暴力》这本书来自于20号书架，《背后灵》是13，对吗？”他突然出声问。 大家的讨论被打断。 木雨道：“对。” 窦校长又沉吟了几秒钟，说：“我在想叶随同学他们没有拿到斧头会不会和这本书被挪过书架有关。在他们进书之前，这本书被放到14号书架上过。” “曦哥当时在测试，”洪漾想起来这回事，“难道每本书必须在原来的位置上才能被彻底通关？” 窦校长没说话，只摇了摇头。 总感觉“管理员调整书籍位置”这条规则没有那么简单。 首先这应该不是一条假规则，这次副本的规则简单明了，没什么特别复杂的，玩到现在他们也并没有发现什么与之矛盾的线索。 那么在这条规则为真的情况下，除了需要找到14号书架这个最为特殊的书架之外，难道就没有其他可以运用这条规则的情境了吗？ 从现在开始，他们只要不将哪本书乱塞到别的书架上就可以了？ 窦校长指向这几本书：“你们看，它们来自于不同的书架，3，12，13，20，位置也分得很散，我在想，会否它们之间能互相调换位置，只是每个位置都只能拿到一把斧头？如果已经有一本书在这个位置被通关了，那么下一本书在这里被通关就不会再有这个道具？” 大家一愣。 窦校长这番话的意思是…… 苏明蕴迟疑道：“但是刚刚被通关的两本书是来自于20号书架和13号书架，《刺猬》被塞到了14号书架，跟它们也不矛盾吧？” 窦校长摇摇头：“我指的‘每个位置’并不是单个书架，而是一个范围。总共20组书架，5本书，假如4组书架为一个领域，这不是刚刚好吗？” “1-4为一个领域，5-8为一个领域，9-12，13-16，17-20。” 随着窦校长的话语，大家的头脑飞快转动过来，脸色纷纷变化。 等等，这—— 《刺猬》，来自3号书架，在1-4号书架范围内。 《无音》，来自12号书架，在9-12号书架范围内。 《背后灵》，来自13号书架，在13-16号书架范围内。 《暴力》，来自20号书架，在17-20号书架范围内。 刚好都能对上！ 蒋书阅立即道：“那剩下最后一本书在5-8号书架之间？” 而《刺猬》刚刚被挪到了14号书架，相当于和《背后灵》进入了同一个领域，但是《背后灵》率先通关了！ 讲得通！窦校长的推测讲得通！ “那就先把《刺猬》放回到3号书架上吧，我们再进去一次试试，”木雨对叶随和洪漾说，“这次我和你们一起进去。” 高瞻远道：“那我们就用阅读者身份重新去翻一遍5-8号书架上找出来的书，是哪本就直接进去！” 他们行动起来。 * 陆重年站在狭窄的书型空间中。 木雨离开之后，这里就寂静下来。 四面八方，纯白色墙面散发着蓝色的光晕，像是一种科幻片里才会有的高科技空间。 陆重年静静打量着，视线从上方转到下面，再转向一旁。 逐渐的，他发现左右两边墙面中透出了什么东西。 他微微眯起眼，走向右墙，仔细观察，发现那好像是一个人的背影，看起来离他很远。 稍不留神，这抹人影就消失了。 陆重年闭了闭眼，睁开，更专注地去观察，发现人影又浮现了出来——但这回是密密麻麻重叠在一起的人影。 就像是无数张定格画面叠在了一起，每张图里这个人都在做着不同的动作，放到一起，却令人根本分辨不出每个动作具体是什么模样。 但陆重年认出来了，这无数个人影全都是郁宁。 他微微一顿，侧身往左边那面墙望去。 只要足够专注，视线似乎就能够穿透墙面，看到画面。 而这面墙中透出的画面里，是木雨和叶随。 他们两人也背对着他，微微弯着背，木雨正转过头，张开嘴，在对叶随说话。 新画面不断叠加上去，很快，陆重年就分辨不出他们俩在干什么了。 这显然是书中的画面。 每一本书的内部空间是相邻的？ 陆重年回过头。 他无法在这么多杂乱的画面中辨认出郁宁干了什么，但他注意到其中一幅画面里，郁宁好像在一个山洞中，山壁上有着两行像规则一样的刻字。 规则…… 他垂眸思忖。 《暴力》中显然不存在书内规则，只出现过弹幕。 第419章 脚步一转，他走向左边，站定，专注地研究起木雨和叶随的画面。 * 木雨、叶随和洪漾一起进入《刺猬》，洪漾再一次消失了。 ——其实洪漾非常怀疑自己到底还需不需要进来，前一轮他感觉自己就睡了一觉就被扔出来了，完全没有参与感。 但大家一致认为，叶随最后看到的那颗心脏很关键。 如果那是洪漾的心脏，那么或许就只有洪漾进去了才能让这颗心脏跳动起来，或许也只有这样他们才能顺利找到斧头。 而且这明显就是洪漾的书，哪有正主不进来的道理！ 于是洪漾最后还是认命了，打算进来再睡一觉。 此刻，木雨和叶随所在的这个房间令木雨非常眼熟……这分明就是洪漾小时候的卧室，他在洪漾的相册里看到过！ 小小的洪漾正在角落里低头画圈圈，完全没注意到他们，看长相，大概才5岁不到。 叶随扶了扶眼镜：“刚刚我遇到的第一个房间就是这个，我问漾漾的问题是‘想要玩木马还是画画’。” 放眼望去，这房间里散落着的全都是画纸、蜡笔和小木马，洪漾却一个都没有选择。 木雨摸下巴：“我记得漾漾喜欢画画。” “是，”叶随沉默一秒，道，“他的选择确实是画画，但当我把画纸和笔给他的时候，一根很长的黑刺忽然从墙里刺出来，穿透了他的肩膀。” 木雨一愣。 这件事刚刚叶随没有说过。 “我没法把那根刺弄断，只能试着把木马递给他，然后那根刺消失了，我的肩膀被刺穿。”叶随叹息。 木雨愕然：“不是刺你就是刺他？” “是，我们只能二选一，唯一庆幸的是整个过程里有漾漾的房间不多，所以……” 叶随话未说完，但木雨能想象出他先前身体几处被贯穿，拖着一身的刺，来到终点时的模样。 叶随无奈道：“所以刚刚我不想让你跟进来。” 木雨皱了皱眉：“反正只要能挺到终点离开这本书，伤就会消失了吧，我进来了好歹能替你分担点。不过我突然想起来，漾漾好像说过他小时候其实不喜欢画画？那时候他是不是被他爸妈逼着学的，很反感？” “对，我也是后来才想起这件事，”叶随顿了顿，“漾漾做出的每一个选择，都不是他真心的。” 两人静默片刻。 他们与洪漾高中才认识，契机则是二次元。 但最开始的时候，洪漾远没有现在这么活泼好相处。 他的脾气臭极了，浑身都长满了刺，班里一些人对他退避三舍，唯一的印象就是“难搞的小少爷”。 但木雨无所谓，只要大家喜欢同一个角色，那就都是他的好兄弟。 叶随则钝感，那些刺刺不痛他。 这样三个看起来极不像是一个画风的人走到了一起，最后竟也处成了死党。 也是熟了之后，他们才知道洪漾会长成这样的性格，和他的家庭有关。 木雨捡起一个小木马，藏到身后，来到小洪漾的面前。 小洪漾抬起头，疑惑地望向他，木雨蹲下身：“想玩木马还是画画？” 小洪漾面露犹豫，怯弱地说：“……画画？” 木雨板起脸：“爸爸妈妈今天不在，我们给你做主，到底是想要画画还是木马？不管选哪个我们都不会生气的噢，但你要想好了，只能选一次。” 小洪漾连忙看看左右两边，鬼鬼祟祟地压低声音：“爸爸妈妈真不在？” “当然了，你仔细看看，是不是没看到他们？” 小洪漾连忙点头，眼睛里终于亮起光芒：“那、那我能玩木马吗？” “当然可以。”木雨将藏在背后的手拿出来，一只小小的玩具木马立在他手中。 小洪漾惊喜地接过。 瞬间，一根细长的圆锥形黑刺从前方墙面里射出来！ 小洪漾完全没有注意到，木雨却敏捷地闪了一下。 然而这根黑刺竟然能追踪他，拐着弯朝他飞来。 叶随挡到他身前，黑刺却也绕过了他，木雨推开他：“叶随，让开。” 下一秒，“哧”的一声，黑刺穿透他的右肩，木雨皱起眉。 叶随的眉头也皱得很紧，他没想到两个玩家同时在场时，黑刺竟然只追着开启对话的那个玩家跑。 “下一场换我来。” 他的话音刚落，一件东西从天而降。 ——一把锃亮的砍刀掉到了地上。 木雨愣住：“这是什么？道具？你刚刚也有吗？” 叶随也有些意外：“……没有，上一轮我连自动贩卖机都没看到。” ……那这把砍刀是怎么回事？ 两人抬头。 头顶上就是天花板了啊，这是天降道具啊？ 木雨的那把匕首被他留给陆重年了，不然他倒可以用那东西试试砍断肩上这根刺的前后两端，不然行动起来也不方便。 现在别无选择，他只能上前捡起这把砍刀，递给叶随：“你帮我把前后都砍了。” 叶随接过：“行，你扶住这根刺。” * 图书馆中。 《刺猬》忽然开始翻页。 其他人都在忙碌，只有木晨曦注意到窦校长的眉头凝了起来，走过来一看，脸微沉：“又翻页了？” 第420章 纸页哗啦啦翻过，白纸上慢慢浮现出黑字。 【那根刺突然变粗变长。】 【它刺中了叶随的心脏，同时也快要将木雨的心脏挤碎……】 窦校长立刻从这本书的封底那儿抽出借阅卡，往前翻了几页，将卡放在中间。 再回头去看出现字的那一页，黑字消失了。 但两人的脸都还凝重着，没有丝毫的放松。 诚然木雨和叶随都很聪明，吃过一次亏应该就能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但他们这次进去才两三分钟就出了问题，是不是也太快了？ 而且叶随明明都已经把整本书的剧情走过一遍了，怎么还会出问题？是有什么情况变化了吗？ 没过一分钟，这本书再次开始翻页。 【那根刺撑碎了叶随的肝脏，斜向刺中了木雨的肺……】 窦校长再次翻页。 书也再次翻页。 【那根刺撑破了木雨的心脏，刺穿了叶随的肺……】 这简直成了一场杀戮狂欢！ 下一秒，木雨和叶随忽然出现在他们面前，两人摔倒在地上，脸色都很难看。 木晨曦和窦校长立刻走过去扶起两人。 木晨曦沉声问：“怎么回事，你们在里面遇到什么了？” 木雨喘着气道：“那里面不停掉落道具，我和叶随忍不住想用它们！但用它们砍断了刺中我们的刺，那些刺就会变得更夸张。本来按照叶随的经验能挺到终点的，现在完全不行。” 木晨曦转头问叶随：“上一轮没有这些道具？” “没有。”叶随也冷汗涔涔。 ——是调换位置导致了这个变化！ 他们的心中同时出现了这个答案。 也在这时，哗啦啦的翻页声再次响起。 他们脸色一变，又有哪本书出问题了？ 立即起身看过去，却发现在桌上自动翻页的竟然是《暴力》。 《暴力》不是已经被通关了吗，陆重年在里面能出什么事？ 【陆重年用匕首在手腕上划下一道，鲜血汩汩流出。】 【他喃喃着，不知是在对谁说话。】 【“我能看到左右相邻两本书里的情况，每本书好像有不同的与窃取者有关的设定。”】 【“《暴力》中会出现弹幕，《无音》里有规则，《刺猬》里木雨和叶随遇到了道具。”】 【“每本书里的这些设定互不重复，可以考虑是否是这个副本中的特殊情况。”】 ——陆重年在向他们传递线索！ 【陆重年撕下衣物，包扎在伤口上……】 这些文字全部消失了，似乎象征着陆重年已经自己想办法脱离了危险。 大家微微松了一口气，然后严肃起来。 木雨往四周张望了下，目光锁定了蒋书阅：“蒋书阅，你们刚刚在《背后灵》里有遇到规则、弹幕、空降道具什么的吗？” “啊？”蒋书阅从书架间探出头来，“没啊，我去，你们俩这么快就出来了？” 听到这个回答，桌边的四人飞快思索。 《背后灵》来自13号书架，而刚刚叶随第一轮进《刺猬》时，《刺猬》还属于14号书架，这两本书来自于同一个领域，且书内没有特殊的初始设定。 当《刺猬》被挪到3号书架上，“空降道具”却出现了。 木雨开口总结：“13-16号书架区域对应的初始设定是无，17-20号书架对应的初始设定是弹幕，1-4号书架掉落道具，5-8不确定，9-12是规则。” 这些元素曾一起出现在副本中，但拆分开来看，却隐隐透露着一股渐进的味道。 就像是一个人参与了一场游戏，一开始他是旁观者，当他熟悉了这场游戏，他就慢慢开始插手、干涉…… 木雨抬起眼，四人交换了一个眼神。 “——这是一部祂的进化史。”木晨曦缓缓道。 第147章 自传（十二） 一个小时前。 郁宁在一个山洞中醒来。 一簇火柴堆在他的面前无声地燃烧，他的脸被照得很暖，后背却很冷。 火光映照着山壁，郁宁茫然地从地上撑起身体，看到山壁上刻着两行大字。 1、声音是唯一可以留下痕迹的线索。 2、找到红色按钮，按下即结束一切。 “声音是唯一可以留下痕迹的线索”？ ……他要怎么听到声音啊？ 郁宁站起身。 他的身上依旧穿着那身白色羽绒服，然而这里的气温比莲大那边还要冷，他哆哆嗦嗦地将双手握在一起，用力搓着，打量这山洞一番，总觉得有点眼熟…… 他转过身，看向山洞外面，心跳逐渐加快了。 一步一步走出去，洞外的光亮迎接着他。 ——寒风吹来，铅灰色天空下，枯枝林立。 他在一座山中……这分明是儿时外婆家后面的山！ 所以这的确就是他的书。 可既然是他的书，为什么会要求他根据声音判断线索？ 还有，闫少闻是和他一起进来的，人呢？人怎么不见了？ 郁宁正思索着…… 【郁宁！】 他一个激灵，茫然地抬起头，看向前方。 【汪！汪！】 【好冷啊……】 郁宁飞快地转身，愕然地看向左边，捂住耳朵。 第421章 雪花从铅灰色天空中纷纷扬扬落下，飘落到地上。 细细碎碎的声音从四面八方响起。 【郁宁！】 【快来这里！】 【咦，这个红色按钮是干嘛用的？】 【喵呜——】 【哎呦，下雪了。】 【郁宁，快来这里！】 【老张，你家郁宁呢？】 郁宁蓦地睁大眼睛，苍白的脸颊添上一抹血色。 ……声音？ 他竟然听到了声音？！ 他低下头，看向不断砸到地上的雪花。 仿佛每有一片落地，便有一句话传入他的脑袋。 海量的声音汇聚起来，像是狂风和海涛，让他在骤然砸来的惊喜中因为震撼而呆立在原地。 眼眶里迅速积蓄起水色，喉结滚动着，郁宁茫然无措。 他并非是从小就完全听不见。 耳朵的问题是先天性的，但最初的时候，他还残存了一些听力，幼时那几年，他爸妈曾试图用药物和助听器维持住这些残存的听力。 但后来，他们的婚姻变成了一地鸡毛。 郁宁的存在，则成为了那其中的一粒尘埃。 忽视，迁怒，暴力，那混乱的两年，如今在郁宁的脑海中已经全部变成了灰色的记忆。 他不记得自己的听力具体是在什么时候开始恶化的，回过神来时，耳朵已经完全听不见，一道疤痕横亘在他的黑发下，从接近太阳穴的位置延伸至后脑勺，大概有五厘米长。 除此之外，身上也添了大大小小的伤。 那两个人在他的面前争吵，愤怒的表情，大张的嘴巴，用力时青筋暴起的脖子，郁宁的世界却悄然无声。 他木然地看着他们，木然地坐着，木然地在安静中安静。 …… 能够保持住如今这样的表达水平，曾有无数医生表示过简直是奇迹。 这其中当然有他自己的努力，但将他从那对夫妻手中抱走，疼爱他，照顾他，鼓励他的外婆，才是他能努力到这种地步的唯一原因。 郁宁已经有十年完全没有听到过声音了。 直到上一个副本——他在那个副本里听见了两次。 一次，是兰璐的坏因进入他的身体时，于他脑海中响起的那个女孩的声音。 他发现他听不懂。 尽管他能够通过口型辨认出别人说的话，尽管他的表达能力看起来和普通人没有差别，可当那些声音实际进入他的耳中时，他除了激动到流泪，却茫然地发现他听不懂，或者说，听不明白。 他不认识那些字了。 另一次，则是副本快要结束时。 吊住他的绳索被闫少闻的坏因割断，他往下坠落，摔进了婴儿车里，那支承载着满满的先天性疾病改造因片的针从他的手中滚落。 他浑身抽搐，望着那支离他远去的因片，想说话，却痛到说不出来。 当时，发生了一些怪异的事。 那支针最后回到了他的手中，而他没有抵挡住诱惑，最后还是给自己注射了。 最后的那两分钟里，大部分时候耳边是安静的。 但能听到时的安静，和听不到时的安静，完全不一样。 郁宁当时觉得，自己就算当场死掉也没有遗憾了。 …… 副本结束后的那段时间，他曾反复在脑海中回味这短暂的两段声音。 尽管有些懊恼，但他接受了一件事实——这么久没有接触声音，再听时听不懂是很正常的。 那些文字的真正发音早就已经从他的脑海中淡化，他最熟悉的是它们被从别人口中吐出时产生的口型。 此刻，郁宁当然也听不明白。 那些声音叽里呱啦的，交叠在一起甚至吵得让人头疼，当然了，对他而言，这种头疼也是一种幸福。 他在兴奋中试着挖掘出自己幼时的记忆，将记忆中模糊的发音与此刻这些话语中的字眼相对应。 是什么……他仔细聆听。 郁宁……有人在喊他的名字，好多人，但不知道是谁，和他一起进这本书的只有闫少闻吧？那些喊他名字的声音都是障眼法吗？ ……红色……按钮？ 红色按钮？ 【找到红色按钮，按下即结束一切。】 郁宁眸色微闪。 不过这些声音里提到红色按钮的也太多了吧？而且听起来好像还在不同的位置。 这其中必定只有一个红色按钮，会是哪一个？ 一粒雪花飘在他的肩上。 【老张！】 郁宁一颤。 老张……？外婆？ 他转过头，看向山下——这本书里，有他外婆？ * 寒风呼啸着，雪花不断拍打在脸上。 郁宁在山林间狂奔。 他气喘吁吁，伴随着铺天盖地的声音—— 孤独的鸟在山中鸣叫，猫咪懒洋洋地嗷呜。 小狗不知在哪儿，也不知见到了谁，警惕地狂吠。 不断有人喊他的名字，不断有人想把他往回拉，郁宁却越跑越快，义无反顾地冲向山下。 当他冲入记忆中的那栋房子里时，雪已经在地上浅浅积了一层银色。 一楼大门敞开着，里头没开灯，光线有些暗，隐隐能看到有人在里面走动。 因为急速奔跑，郁宁的喉咙里都是血腥味。 第422章 他的胸膛剧烈起伏，双腿忽然好像灌了铅似的，需要很努力地拖动，才能往前迈去。 一步。 两步。 三步。 越靠近，越害怕。 越靠近，越忍不住鼻头和眼眶的酸意。 郁宁已经感受不到寒冷，只有身体还在兀自发抖。 他踏上台阶，踏入屋子里，停在原地。 ……白发老人背对着他，正在拖地。 一个圆形的红色按钮静静躺在餐桌的中央。 郁宁没有去看那个按钮，只直勾勾盯着老人的背影。 老人拖了两下，好像忽然感觉到了他的存在，回过头来，立刻眉开眼笑：“宁宁，这么快回来了？” 声音是从外头传进来的，是雪花砸落到地面时发出的声音，听起来精神矍铄。 ……是记忆中的声音，十多年前的声音。 郁宁下意识地张开嘴，喉咙却被堵住，发不出声。 外婆好像没察觉到似的：“傻愣在那边干什么？是不是冻着了？快坐下，要不要喝杯热水暖暖？” 郁宁觉得自己此刻像个傻子。 他不会动，也喊不出一声“外婆”，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现在该干什么。 外婆仿佛也觉得他这模样很好笑，走过来，将他带到餐桌边摁下。 “外婆给你去充个热水袋，”粗糙的手掌贴了贴他的脸颊，“看这小脸冻得哟。” 老人转身走远。 只留下那红色按钮，在他的一手之距。 “山上太冷了，后面别再去了，不然冻出病来！” “刚刚你李大爷还来找你呢，说他们家小李刚到家，想找你去打游戏，你要去吗？” “要去的话赶紧把手头的事做完，别拖着，到时候又拖到晚上。” 郁宁努力辨认着这些话语里的文字和意思。 手头的事……是指什么？ 他下意识地看向一旁的红色按钮。 ……是指这个？ 一瞬间，涌上心头的酸涩与暖意褪去，郁宁迅速冷静下来。 此时此刻，那些细碎的声音依旧在通过外头纷纷扬扬的大雪传入他的耳朵，依旧有不同的声音告诉他红色按钮在这里，在那里。 但外婆的声音从未出现在这里面过。 郁宁参与过的副本并不多，但仅有的经验告诉他，副本不可能会将答案拱手送到玩家面前。 所以，大雪中那些关于红色按钮的信息，应该都是假的。 可是—— 眼下这颗按钮，难道又真了吗？ 这座他无比熟悉的山，这座他在梦中见到了都会一路狂奔，奔往山下老家的山—— 这颗红色按钮，难道不是必然会出现在他面前的吗？ 一杯热水被摆到面前。 一个热水袋被塞入他手中。 郁宁心中一紧，抬起头，外婆站在他面前，视线往桌上飘了一下。 “还不抓紧时间？”她点了点他的脑袋，笑着道，“是不是又想耍赖皮了？” ……郁宁又张嘴了，却又悻悻闭上。 “怎么不说话？嘴巴张张闭闭的，干了什么坏事不敢告诉外婆？” “……”郁宁摇头。 “真没有？” 郁宁抬起双臂在自己胸前交叉，坚决地摇头。 外婆顿时笑了。 郁宁心情复杂地望着她，又抬了抬手臂，示意她去忙吧，不用管他。 “行，”外婆的下巴朝那红色按钮扬了扬，“别忘了啊。” 语罢，便转身走远了。 郁宁静静望着她的背影。 片刻后，他起身，抱着热水袋，来到外面走廊上。 雪下得很大，世界喧嚣。 郁宁抬头望着这大雪，心中却一时有些空落落的。 副本非常知道他的弱点，这已经是外婆第二次出现在副本中。 然而见到时有多惊喜，将自己拔离出来时就有多空虚。 他从未想过要留在副本中，郁宁不喜欢沉浸在虚幻的梦里，但偶尔，在回到现实生活中后，他有时候也会怀疑，现实生活会不会也是一场梦？一场令人怅惘的梦。 他呆立片刻，张开嘴。 雪花落在他的脚尖前，将他发出的声音传入他耳中。 “闫……浩文。” 他一惊，下意识地低下头，脸颊迅速涨红。 这是他的声音？ 他的声音怎么这么奇怪，发音也好奇怪，大少爷的名字不是这么念的吧？ 每次他说话时，别人听到的都是这种声音？ 惊慌与羞耻席卷了他，他祈祷闫少闻没有听见，然而纷纷扬扬的雪花砸落到地面上时，有一道独特的声音钻入了他的耳中。 “终于想起我了？” 郁宁瞬间攥紧手中的热水袋。 【声音是唯一可以留下痕迹的线索。】 在这本书中，玩家果然可以通过雪花远距离交流。 又一片雪花飘落。 “我喊了你很久。” 雪花落在台阶上。 “再叫一次我的名字？” “那三个字的念法是yan shao wen。” 郁宁低头，看着雪花渐渐在他的球鞋上覆上一层银霜。 ……他的声音怎么会这么好听。 “闫……少闻。” 他小声地跟着念。 第423章 男人低低笑起来。 “……闫少闻。”郁宁又小声嘀咕着，流畅地念了一遍。 “嗯，很标准。” 郁宁的心忽然松下来。 他抬起头，歪了歪脑袋：“你那边，也能hin……听到，很多声音吗？” 繁杂的噪音中，那一道低沉的男音莫名变得无比清晰。 “当然。” “那你，怎么，认粗……我的？” “你不也能从那么多声音里找到我的？” 郁宁的心中升起一股复杂的情绪。 眼前这个书中的世界看起来很孤独。 从开始到现在，他只见过外婆一个人。 但四周遍布的各种各样的声音又让他觉得，这个世界很热闹。 有那么多人在喊他的名字，有那么多动物萦绕在周围。 可到头来，这里似乎依旧孤独。 这个小小的世界里，只有他和闫少闻两个人。 但这么想着，他又觉得好像也没那么孤独。 在那大少爷身边，他的思绪从未平静到静止，他的视线总能捕捉到那个男人对他说的话，对方的话也总是能激起他的情绪。 在闫少闻身边，他从未在安静中安静。 “你现在……在哪里？”郁宁问。 “山顶。” 雪花随风飘落到他的鼻尖。 “你猜，我在这里看到了什么。” * 图书馆。 “——这是一部祂的进化史。” 木晨曦的话音落下，大家的神色全都微微绷紧。 这整个图书馆……是一部关于祂的，庞大的自传。 祂竟然将自己的进化史如此赤裸裸摆在他们的面前，这是一种耀武扬威？一种讥嘲和蔑视？ 祂想看他们恼羞成怒吗？ 啪的一声，似乎有书本掉落。 脚步声响起，蒋书阅捡起一本书，跑出来喊：“最后一本书叫《只有肉/体》，作者是一把铲子，高瞻远进去了！” 大家纷纷从书架间走出来，精神振奋。 至此，五本书已经全部被找出来了，他们只要把剩下三本书通关就行。 蒋书阅和傅小驹打算一起进书里帮高瞻远，不过现在有一个问题。 《刺猬》这本书没办法留在1-4号书架区里，它必须调换位置。 现在只知道《无音》所在的9-12号区域中有规则，而《只有肉/体》所在的5-8号区域的初始设定是什么，他们还不清楚。 如果要调换，他们必须保证剩下两本书在位置变动过后也能顺利被通关。 正讨论着，郁宁和闫少闻突然出现在他们中间。 两人的肩上落了些雪花，郁宁的手中握着一把斧头。 ——这两人也通关了！ 第148章 自传（完） 窦校长问：“都没受伤吧？” 这两人身上干干净净的，看起来是没有什么大碍，就是花费的时间长了点。 闫少闻轻描淡写道：“嗯，还算顺利。” 一旁，郁宁有些恍惚。 在书里……他最后登上了那座山的山顶。 其实幼时他经常爬到那座山的顶上，一坐就是几个小时，但不知为何，每次梦里回到那座山，他总是想也不想地往家里奔。 直到他在那个山顶见到从开始就一直等候在那里的闫少闻，视线掠过男人的背影，投向山下的风景，他才骤然回想起来，自己小时候为什么喜欢来这儿。 因为外婆说，要学着走出去。 这个世界并不是只有这么一个小小的村镇，外面有着更广阔的世界，而特殊的人也有融入这个社会的方法。 那一刻，壮丽的世界之景映入他的眼中。 当他按下红色按钮，这一切收束成一把斧头，落于他的手中。 仿佛成为了他的武器，能够劈尽一切荆棘。 …… 大家听了他们的简单描述，心中了然。 这组的难度不大，就是登山这个过程比较废人。 现在，他们就只剩下《刺猬》和《只有肉/体》两本书还没通关了，调换的方法似乎也没得选，只能二者互换。 蒋书阅说：“那就换吧，反正《刺猬》这么下去也通关不了，先换了试试，我和傅小驹进去后和高瞻远说一声。” “行，”木雨看了眼时间，“已经1：05了，还有半个小时，大家抓紧时间！” 他们将《刺猬》放到5号书架，将《只有肉/体》放到4号书架。 随后木雨回到《暴力》里面，问陆重年把匕首要了回来，再和叶随重新进入《刺猬》中，蒋书阅和傅小驹则进入《只有肉/体》支援高瞻远。 窦校长和木晨曦重新将这两本书拿回到自习桌上，其余人也不浪费时间，继续钻行在书架间，确认没有被遗漏的线索。 * 蒋书阅和傅小驹回过神时，发现他们正在一家店铺里。 店外就是一条马路，此刻无人经过。 他们面前有一个长长的高台，台子上…… 两人被惊得立刻后退两步。 傅小驹脸都青了：“这是——？！” 一具尸体躺在上面。 没有头颅、双手和双脚，这具只剩下上半身的男人的身体直挺挺躺在上面，鲜血还在滴答滴答从断口处往下淌，蚊虫萦绕着。 “这谁的书啊？”傅小驹话都快说不利索了，“怎么上来就这么血腥？！” 第424章 蒋书阅也有点绷不住，听到傅小驹这个问题，他脑袋转了一下：“作者是一把铲子，铲子和我们当中的谁有关系？” 傅小驹：“得看是什么铲吧？铲土的铲？洛阳铲？” 蒋书阅看着眼前这类似于肉铺的装修，和这具尸体下方有点像是砧板的案板，心中掠过一个不妙的念头：“也有可能……是炒菜铲的铲？” 两人对视一眼。 他们这帮人里唯一能和这玩意儿联系上的不就是高瞻远？！ 他人呢？！ 这店铺一共有两个出口，一个就是外面的街道，傅小驹绕出去一看，这街道的两头望不到尽头，除了他们这家店就没有其他店铺了，人影更是一个都没，这街景建起来好像只是给他们看看的。 另一个出口则是店铺后院，两人跑进去，发现后院的空间还挺大。 近处有一个棚子，里面养了数十头猪，一排空食槽摆在棚子边上。 远处有一个泥塘，泥塘里好像种着什么白色的植株，密密麻麻的。 两人一边四处打量一边跑过去，再一次被吓到——这泥塘里白花花的东西，竟是一根根人腿。 它们跟插秧似的被插在里面，一眼望去简直让人掉鸡皮疙瘩。 “高瞻远不在这后院里，我怀疑刚刚砧板上的那个就是他，”蒋书阅咽了咽口水，僵硬地说，“你不觉得那个身材挺像他的？” 傅小驹一脸扭曲：“他一进来就被怪物剁成了六块？” “不是，他要是被怪物攻击了才变成那样，那书里应该会有提示吧，窦校长他们不是说了吗，玩家临死前书会自动翻页？” 蒋书阅神情凝重：“但刚才也没这样，所以高瞻远估计是进来就自动变成这样的……我怀疑我们的任务是把他拼起来。” 傅小驹震惊地看他。 “不然那边那么多条腿是用来干嘛的，不是就想让我们从里面把高瞻远的腿找出来？！”蒋书阅，“这很符合逻辑啊！” “…………”傅小驹抹了把脸，“你说得没错。” 就在这时，一把扫帚从天而降，掉落在他们面前。 两人：“…………” ——不是，你要掉落道具能不能掉点有用的，给一把扫帚是想让他们干什么？！ 然而就如木雨和叶随所说，他们无法克制使用道具的欲望。 蒋书阅一脸痛苦地将这把扫帚从地上捡起来，咬牙道：“……我们走，先进这泥塘里试试！” * 另一头，木雨和叶随回到了《刺猬》一书里。 他们再次回到了那个房间，小洪漾也回到了初始状态，正一个人在角落里画圈圈。 木雨深吸一口气，对叶随说：“还是我先来，下一轮再你上。” 叶随无奈：“好吧。” 木雨拿起木马，背到身后走到小洪漾面前，将之前那个问题一模一样问了一遍。 小洪漾的回答也和之前一模一样。 当木雨将木马递过去时，他的肌肉微微绷紧，身后的叶随也提起了戒备。 一根黑刺从墙中射出！ 木雨下意识想躲闪，下一秒，他的瞳孔蓦地放大。 …… 图书馆里。 《刺猬》忽然开始翻页。 【那根刺射入了木雨的眉间。】 木晨曦冷下脸，立即将这本书往回翻，把借阅卡插进书页里。 再回头去看，这行字已经消失了。 窦校长凝神道：“怎么好像比之前还糟糕了？” 但和上一轮不同的是，这次他们等了一会儿，死亡提示没有立马就再次出现。 书里。 木雨和叶随一脸惊险。 5-8号书架区域的初始设定是拨弄！ 刚刚黑刺从墙里射出来的时候，木雨下意识想闪躲，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推了一把，脑袋直接往黑刺那儿撞了过去！ 还好，大概是他哥或者窦校长及时回拉了进度条，黑刺消失了，小洪漾又开始在角落里画圈圈，而木雨幸运地没有脑袋开花。 他和叶随分析了下这个初始设定。 首先，在猝不及防的情况下被这股力量拨弄身体，他们是必死无疑的。 但在进度条可以往回拉的情况下，一切又不一样了。 假设这股力量在每个关卡出现的时机、强度和方向是一样的，那么只要他们经历过一次，记下这些参数，第二次应该就能提前做好心理准备，在力量出现的瞬间调整自己的身体，避免致命伤害。 当然，如果在他们回拉进度条之后，这股力量在这同一个关卡里还会变化，那他们就没法玩了，这本书根本通关不了。 木雨和叶随分析完毕，就尝试了第二次。 幸运的是，情况是第一种。 木雨在感受到那股力量的瞬间，就确定了这个力的参数没有任何变化。 他用力扭转身体，调整姿势，让那根黑刺只射穿了他的肩膀，随后让叶随用匕首把这根刺的两端砍断了，刺也并没有像前一轮那样变得更粗更长。 至此，这本书的解决方式明晰起来。 木雨咬住牙关，看向小洪漾身后出现的那扇门，对叶随说：“我们走！” * 图书馆里又安静下来。 木晨曦和窦校长已经彻底分工合作，木晨曦专管《刺猬》，窦校长管《只有肉/体》。 第425章 在刚刚的一阵翻页过后，《刺猬》便安静下来，这似乎意味着书里的木雨和叶随已经顺利地进行了下去。 一旁传来翻页声。 木晨曦瞥过去一眼：“他们也出事了？” 窦校长仔细阅读完白纸上浮现出的黑字，将书往回翻，插入借阅卡。 他若有所思道：“‘蒋书阅的内脏快要被挤碎，那些腿还在持续往他身上贴近。他向岸上的傅小驹呼救，正在与那双手缠斗的傅小驹被一把屠刀刺入胸膛。’” “听起来，他们在对付的好像是一些残肢断臂。” 窦校长话音刚落，木晨曦面前的《刺猬》再一次开始翻页。 【叶随被推得一个踉跄，那根黑刺正中他的心脏。】 木晨曦干脆利落往回翻了两页，插入借阅卡。 随后，他陷入思索。 被推？ 推叶随的自然不可能是木雨，那是与5-8号书架的初始设定有关吗？ 在这个区域里，祂干涉玩家的方式就是摆弄玩家的身体？ 木晨曦的视线投向前方的书架。 这些书架的数字是从1开始，但是要论真正的顺序，似乎应该从17号书架开始。 17-20，祂旁观游戏，发出弹幕。 1-4，祂开始给玩家掉落道具，增加游戏的趣味性。 5-8，祂忍不住出手，拨弄玩家的身体。 9-12，开始学着定规则。 13-16，空。 “空”是尽头吗？ 还是说，应该把“空”这个区域放回到17-20号书架的前面，成为开头？ 似乎都不对。 不过思考这个问题似乎也没什么意义，毕竟如果怪物发生器就在14号书架中间的话，他们只要把这个书架劈开就能通关这个副本了。 木晨曦微微眯起眼。 可如果没那么简单呢？ 隐隐总觉得，好像还有什么东西被他们忽略了。 忽然，他注意到两排书架间，经巧蹲下身去，摸起了地上的地毯。 “经巧，你在干什么？”他的出声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 经巧抬起头：“啊，我就是始终觉得这地毯有点怪……” 闫少闻和郁宁与她隔了一排书架。 闻言，两人走过去，和她一起低头观察地上这亮晶晶的地毯。 闫少闻半跪下去，食指与中指并拢，触摸地毯，突然手指一勾，他从地毯中挑起一排丝线——这些线竟然具有弹性，能被单独挑起来！ 经巧和郁宁都愣住了。 闫少闻挑了挑眉。 郁宁想到了什么，连忙蹲下身，捏住他挑起的这排线，用力一抽。 突然间，他抽动方向的那排书架朝他们移动了一下，紧接着就朝后方倒去！ 闫少闻立即起身顶住这排书架，只有几本书从上面掉了下来。 “地毯里这些线能把书架拉动起来？”苏明蕴从窦校长和木晨曦身后的书架里走出来，满脸诧异，“这是用来干什么的？是原来这个图书馆就有的吗？” 窦校长摇头：“没有，从没听说过这些地毯有这么特殊的功能。” 那头，三人一起把倒下来的这排书架推回原位，经巧正在问郁宁：“你怎么想到拉了一下？” 郁宁在手机上打字解释：“就是本能，看到有弹性的东西就想拉一把……” 闫少闻屈指敲了敲这木书架：“如果这些书架全部被这些丝线连住了，那应该全都能移动。” 经巧脑袋打结：“可移动它们……又能干什么？而且规则第一条不是说了我们最好不要动馆内设施……？” “但我们已经触犯规则了，不也没有引出死亡惩罚？”闫少闻道，“这个副本已经和过去的不一样了，不能再用过往的经验来判断现在。即使没有可以参照的依据和线索，第一条规则也是假的。” 木晨曦在远处望着这些书架，于脑海中模拟情景。 忽然，一个念头破水而出。 他喊道：“闫少闻，你们几个把书架上所有的书都拿下来，一本都不要留！把这些书全部放到走廊上，不要堆放在书架中间！” 所有人都看向他。 《刺猬》再次开始翻页，木晨曦低下头去：“等会儿再跟你们解释，先抓紧时间动起来！” * 蒋书阅和傅小驹心有余悸。 刚刚，就在他们踏入泥塘打算从众多腿中寻找到属于高瞻远的那两条时，所有腿都动了起来，移向他们。 傅小驹被吓得立刻爬上了岸，只有蒋书阅坚/挺地留在里面，试图拿扫帚挥开那些腿。 ——当然没有卵用，那些腿从四面八方拥向他，仿佛想要和他的身体连接起来似的挤他的身体。 蒋书阅很快就被挤压得身体严重变形，傅小驹又想下去救他，没想到远处忽然飞来一双拿着屠刀的手臂，傅小驹与这双手打起来，被屠刀刺入胸膛！ 回过神时，两人已经回到了初始位置，一切被重置。 他们擦擦冷汗，分析了一下，首先那双拿着屠刀的手应该就是高瞻远的手没错，那家伙手臂上的青筋特别突出，非常好辨认。 但这双手怎么会来攻击他们呢？ 傅小驹脑袋一转，说那双手当时好像也不是来攻击他的，而是飞往了泥塘，只是他条件反射拦在了这双手的前面，他们才打了起来…………所以非要说的话，那双手可能原本是想去杀蒋书阅的，也有可能是为了救蒋书阅想去砍那些腿。 第426章 两人合计完，双双陷入沉默。 傅小驹跪下：“……我保证下次我一定不再插手！！” 蒋书阅抹了把汗：“算了，先把这个问题放一边。我刚刚在想高瞻远的脑袋去哪儿了？他的腿可能在泥塘里，手虽然不知道在哪里但是会自己飞过来，那脑袋呢？” 那么大一个脑袋去哪儿了？？ 两人不由看向周围。 视线转了一圈，双双定在了……猪圈里。 “……” “……” 傅小驹：“不是吧……” 蒋书阅：“……去看看再说。” 他们进入猪圈，打量了一圈，没有找到高瞻远，也不知道是该庆幸还是该失落。 然后，蒋书阅的目光就落在了那排食槽上。 这排食槽是空的。 一桶猪食就摆在一旁。 猪猪们如狼似虎地盯着他们，非常躁动，时不时哼哧一声，看起来已经饿惨了。 副本中理论上不可能会出现多余的设置，猪圈、猪食和食槽在这里，那他们应该就得去喂这些猪。 可这么做能得来什么线索？ 蒋书阅想了想，还是走过去，拿起桶和勺子，弯腰将一勺勺猪食洒在食槽里。 猪猪们立刻拥过来，低头狂吃。 傅小驹拧着眉头：“高瞻远的脑袋会和这些猪有关系吗？别告诉我等猪喂饱了他脑袋能从这些猪的肚子里剖出来。” 蒋书阅嘴角一抽：“能不能别这么无厘头？” 他开始认真分析：“每本书的故事线都和那个玩家的内心世界有关系。像经巧，祂是利用她内心的恐惧创造了那本书，但像陆重年、郁宁和洪漾，我感觉他们书里的世界与其说是建立在他们的恐惧之上，不如说是建立在他们介怀的事情上面。” “你觉得我们现在这本书，是高瞻远的恐惧，还是他介怀的事？” 傅小驹认真想了想：“我感觉他那家伙没什么特别怕的东西——嘶，不过说起来，他高中时老是打架，但好像也不是爱打吧，有的时候是别人找他茬，有的时候是有人找他朋友的茬。反正他经常为了别人打架。” “是吧？”蒋书阅连忙道，“我跟他不熟，但感觉他应该是挺仗义那种人。你说他的手臂刚才是冲着泥塘飞过来的，我感觉它应该就是想帮我，但它没有眼睛，看不见，所以才把拦路的你也当成了敌人。” “《只有肉/体》，听起来是不是挺像‘我只有一具身体能够派上用场’了？” 傅小驹佩服地看着他：“确实……” “我感觉，他可能希望自己浑身上下都能有用，所以双手拿着屠刀，可能是为了砍东西，双脚在泥塘里，可能是为了种东西，”蒋书阅迟疑道，“虽然离谱了点，但我感觉他的脑袋会不会……” 食槽被猪猪们啃得微微震动。 它被垫得很高，在凹槽下面，有着一排黑色的箱体。 傅小驹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渐渐张开嘴：“……不是吧……” 天上忽然掉下一把水果刀，砸在蒋书阅身边，吓了他一跳。 ……这些道具可千万别掉到他头上！ 他拿起这把刀，抱在怀里，随后开始凝神观察这排食槽。 傅小驹跟着蹲下来。 “你在等什么？” “如果高瞻远的脑袋就在这排食槽下面顶着，那理论上我们只要把这排东西砸开就行了，但如果真的这样就能成功的话，那这桶猪食摆在这里不是挺没意义的？” “所以我怀疑，我们可能需要精准找到他的脑袋在这排食槽中的位置。这些猪继续吃下去，可能会有什么线索出来。我们只有一次机会，一发即中，不然可能就会完蛋。” 话音刚落。 在他们右边一米的位置，那儿的食槽突然向上震了一下。 仔细一看，那儿的猪食已经被舔光了，猪却还饿得在往下啃，仿佛要把食槽底都给啃破。 蒋书阅和傅小驹立马起身移动过去。 蒋书阅双手握刀，对准这处，想了想，又往旁边移了一厘米——以防这把刀正中高瞻远的脑壳——然后深吸一口气，用力挥了下去！ 他们惊喜地在断裂的黑色箱体中看到了藏在里面的一颗脑袋，但与此同时，猪全部被惊动，嘶叫着冲垮围栏，涌向他们！ “卧槽——”傅小驹后仰身体，挥舞扫帚，却被一头猪撞倒在地！ 被蒋书阅说中了，他们真的只有一次机会！ 只要砍断食槽，这些猪就会全部冲出来，他们根本无暇去顾那颗脑袋！ 这时，那双手再次从不知何处飞来。 它在空中抛了下刀，刀身翻转，被它重新握住。 它英勇神武地一连用刀背打翻几头猪，杀出一条血路，飞向他们！ “这双手果然是来救我们的！”蒋书阅话刚说完，脸上的喜悦刹那间转变为惊恐。 只因那双手一路杀到猪圈前，对着站在食槽前的一头猪劈了下去——而这把刀的下方，就是高瞻远的脑袋。 * 图书馆里。 《只有肉/体》开始翻页。 【那把屠刀劈开了食槽，刀背砸中了高瞻远的头颅。】 【在两道惨叫声中，高瞻远的头颅变形碎裂——】 窦校长立即将这本书往回翻了两页，插入借阅卡，随后长吐出一口气，揉了揉眼角。 第427章 他的身旁，木晨曦也刚刚拉了一把《刺猬》的进度条。 在这期间，闫少闻他们已经将四五组书架清理干净，还在继续努力。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跨越了1：20，开始朝30靠近。 《刺猬》和《只有肉/体》不断轮流翻页。 【木雨被撞得趔趄一步，那根黑刺从他的头颅正中间刺入——】 木晨曦插入借阅卡。 【蒋书阅从食槽中夺出高瞻远的头颅，那把屠刀劈向他身旁的猪，劈中了他的身体！】 窦校长插入借阅卡。 【叶随的脖子被提了起来，那根黑刺从正前方飞来——】 【傅小驹从食槽中夺出高瞻远的头颅，躲开了撞向他的猪，那把屠刀却不小心从那双手中飞出来，直直劈向他！】 【木雨往后跌了一下，黑刺从他的后脑勺贯穿！】 【蒋书阅从食槽中夺出高瞻远的头颅，躲开了撞向他的猪，躲过了飞来的屠刀，却不小心被一头猪撞倒，脑袋磕到了尖锐的石头上！】 …… …… 1：25，叶随、木雨和洪漾从书中出来了！ 叶随和木雨受的伤全部消失，但两人的脸色非常苍白。 洪漾一把扶住叶随，咽了咽口水，惊疑不定：“你们没事吧？我这本书这么凶险的吗？” 木晨曦则扛住了木雨：“辛苦。” 木雨和叶随最后成功抵达了洪漾的心脏所在的地方。 而那颗心脏上，开着一扇门。 推门而入，进入咚咚跳的心脏中，他们在里面看到了满室如流星般划过的高中时他们三人相处的画面，和静静躺在地面中央的一把斧头。 此刻，木雨将这把斧头放到桌上，缓了缓问：“瞩瞩他们呢？还没出来？” 《只有肉/体》再次翻页。 窦校长将借阅卡往前插，叹息道：“他们应该已经成功把高瞻远同学的脑袋拿到手了，只差双手和双脚。” 得知需要把所有书架上的书清理干净后，木雨、叶随和洪漾加入了闫少闻他们的行列。 木晨曦不需要再去管《刺猬》，便也和他们一起。 八个人在书架间跑动，只余下窦校长一人还站在自习桌前。 1：27 【蒋书阅被那些腿挤得动弹不得，那双手持屠刀砍向那些腿，刀刃飞向蒋书阅的脖子——】 窦校长插入借阅卡。 …… 1：29 【傅小驹在岸上拦住那双手，扫帚被砍断，胸膛被砍中！】 …… 1：30 【傅小驹在岸上拦住那双手，用水果刀与那双手中的屠刀比拼，蒋书阅将高跷从腿与腿之间拔出来，艰难地往前迈入，一不小心失去平衡，重重摔了下去——】 窦校长将借阅卡往回插，放下心来。 看来这两人又拿到了新的道具。 …… 1：32 傅小驹、蒋书阅和高瞻远从书里出来。 傅小驹和蒋书阅直接双腿一软跪到了地上，高瞻远被吓了跳，讪讪道：“你们还好吧？” 傅小驹气若游丝：“……一点都不好！！” 他和蒋书阅反复尝试了无数遍，才将这家伙的肢体拼齐！ 这家伙的腿在泥塘的最外围，一直挤不进来就会急得直跳。 傅小驹必须在岸上使用水果刀才能将那双添乱的手拦下，而蒋书阅拿到了高跷道具之后，终于能从众多腿间跨过去，奔向高瞻远的腿！ 最后，他们抱着那双腿狂奔向肉铺。 将这双腿拼到高瞻远的身体上之后，蒋书阅在自己的手臂上划了一道伤口。 大概是感应到了危险，那双手从后院里飞来，傅小驹眼疾手快，在它进来的瞬间将它手中的屠刀打落，随后和蒋书阅一人一根手臂抱住，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这双手臂按在了高瞻远的肩膀上。 高瞻远苏醒，一脸懵逼地从砧板上跳下来，他们发现这砧板下面也是个箱子，能够打开。 斧头就在里面。 …… 此时此刻，五本书终于全部通关，其余人也已经把所有书架上的书都清理干净。 窦校长抱起《只有肉/体》，大家在14号书架前集合。 木晨曦道：“每本书进去一个人就行了，看准时间，进去10秒钟后一起砍那面木质墙！” “好！” 《暴力》交给木雨； 《刺猬》交给叶随； 《背后灵》交给傅小驹； 《只有肉/体》交给高瞻远； 《无音》交给闫少闻。 他们将身份名牌调整为“阅读者”，于1：33：10齐齐打开书本，化作五道光钻入进去。 剩下的人立刻将这五本书放到14号书架上，五本书自动调整到每排的中间位，排列成一条竖线。 木晨曦和窦校长示意大家后退，看向时间。 1：33：17 18 19 20—— 一声巨响，14号书架侧面豁然裂开，这道裂痕迅速向后蔓延，整排书架被劈为两半，倒向两旁！ 蒋书阅上前定睛一看：“书架里没有怪物发生器！” 书里的五个人全都出来了，木晨曦指挥道：“把这两排书架挪到两边！” 时间所剩不多，大家也没有余暇多问为什么，赶紧听他的，跑进两排书架的缝隙里，将它们分别往边上挪了挪。 第428章 木雨发现了什么：“这地毯是分开的？” 这两排书架中间的地毯没有连在一起，中间有一道一厘米宽的缝隙。 木晨曦：“所有人都进去，六个人拎住左边，六个人拎住右边，等会儿我喊一声一起扯！” 大家默契地分好组，两排背对背站好，拎起地毯。 “扯！” 木晨曦一声令下，所有人一齐用力。 紧接着，壮观的场面发生了。 砰，啪，哐，各种各样的脆响声在整个图书馆里响起。 ——以14号书架为中心，蔓延向两边，所有书架竟都轰然裂成了两半！ 因为书已经全部被清理了出来，所以这些书架的摇晃与倒塌并没有引起书本掉落在书架中间，当他们齐力扯动地毯时，这些书架顺利地移动起来，靠近彼此！ 所有人都震惊了。 他们也不知道这些地毯的丝丝线线到底是怎么与这些书架连接在一起的，反正他们不断地将地毯往后扯，这些书架便也不断地被收向彼此。 它们顺着环线逐渐被收拢到对面，最终合并在一起，重新两两组合。 只是这一次，它们组合而成的不再是一排排书架。 书架面与书架面相贴，它们合并而成的，是一个个封闭的木质箱体。 大家跑过去。 这二十个巨大箱体立在他们面前，成为了一组怪异的庞然大物。 高瞻远咋舌道：“这是什么？” “是书，”木晨曦道，“属于祂的自传。” 大家震惊。 “14号书架位于13到16号书架的中间，把它劈开，这个空区的左右半边刚好可以成为这本巨型书的封面和封底。” 说着，木晨曦示意闫少闻过来。 两人一起合力，推开了他们面前最靠外的这个封闭箱体。 箱体轰然倒下。 它与相邻的箱体上，什么东西都没。 见状，窦校长示意高瞻远和傅小驹过来，他们将另一边最靠外的那个箱体也推倒。 这次，傅小驹立刻道：“怪物发生器在这里！” 大家跑过去一看。 竖直立在他们面前的这个与倒下箱体相邻的庞大箱体中上位置，粘附着一枚恶魔之月。 “为什么是在这里？”高瞻远问。 木雨缓缓道：“……因为这才是这本书的开头，怪物发生器是扉页上作者的签名。” 闫少闻后退两步，向前跑去，轻轻一跃，将这枚恶魔之月摘下。 他扔到脚下，一脚踩碎。 * 0：00。 他们回到了图书馆外。 “一！”人群大声喊出新年前的最后一秒，烟花窜向空中。 砰的一声，绚丽的花朵在夜空中绽放，灿烂的光芒洒下大地。 木雨急切地回过头，视线于纷纷往往的人群中搜寻。 花火映照处，高挑的男生就站在那儿。 冷风拂过，细碎的黑发挡住了他的眼，那双黑色的眼眸却牢牢攫取住了他的视线。 木雨的心脏停跳了一瞬间，随后，重重落下。 陆重年回来了。 “两个世界重合了。”身旁，木晨曦低声说了一句。 地面突然开始剧烈震荡。 第149章 世界融合 欢声笑语回荡在广场上，烟火还在持续地释放。 普通人似乎完全没有察觉到这种震荡，唯有玩家看向脚下，互相扶持着，以防被震倒。 脚下那个世界已经和他们完全位置重合，它好像正在翻转上来，就像是一艘倾覆掉的巨轮，在这一刻借着一股神奇的力量，准备回归原位。 玩家们的身体表面冒出了火星。 “阿曦！” 斜前方传来木晨星的声音。 木雨和木晨曦看过去，只见同样冒着火星的木晨星和另一个木晨曦跑来。 这个木晨曦冷静地说：“我们要再合体一次。” 两个木晨曦拥抱在一起，融为一体，火星就此消失。 见状，木雨立刻对木晨星道：“姐，这个世界的你还在家里，你今天开车来了吗？” “开了，我现在正准备回去，”木晨星问，“你们要跟我一起走吗？” 木雨摇头：“我可能得去闻山会所看看。” “那阿曦你陪阿雨留在这里，看着他一点，我现在就回家。” 木晨曦道：“现在情况很混乱，你开车的时候小心一点。” “好。” 木晨星走了之后，大家聚集到一起。 除了木雨和陆重年，其他几人都已经再一次和另一个自己融合。 他们的手机嗡嗡震动起来，群里也炸锅了。 张华威：“怎么回事，今天真是最后一个副本啊？我身体都冒火花了！” 李柯：“我刚在家楼下遇到了另一个我自己……融合后火花就消失了，所以战火已经扩大到大学城外面了吗？” 木雨的手机没了，他借木晨曦的手机在群里发了条消息。 木晨曦：“@全体成员世界融合已经开始，赶紧找到另一个世界的自己合体！” 鸟哥：“@木雨你们还好吗？这次副本顺利吗？” 木晨曦：“挺顺利的，只是现在开始不知道会怎么样了，大家都小心一点。” 张华威：“我怎么感觉普通人好像直接就和另一个世界的他们融合了？” 第429章 张华威：“我刚在寝室厕所里跟另一个自己合体了，然后脑子里多出了一段记忆，我刚才听我室友他们聊天，他们说出来的一些事全都是在另一个世界发生的，但他们自己好像完全没意识到。” 看了群里的消息，蒋书阅抬起头来：“所以现在就是普通人自动合体，玩家要自己找到另一个自己才能合体，所有人合体完就ok了吗？” 闫少闻淡淡道：“木雨和陆重年没有另一个自己。” 大家一静。 他们差点忘了这一点。 此时此刻，围聚在这里的13个刚从自传副本中出来的人里，只有他们两人的身体还在冒着火星。 身在他处的老玩家即使和另一个世界的自己距离遥远，也可以想办法联系到彼此，可他们两人呢？ 他们又要怎么办？ 陆重年从刚才起就一直在注意着什么，此刻启唇道：“你们不觉得两个世界还在互相拉扯吗？” 大家一愣。 木雨立刻点头：“有，我也刚想说，感觉那股力不太稳定。” 大家仔细感受了一下，也意识到了问题。 从0点两个世界开始融合起，他们就能感觉到一股力。 那股力一直在压向他们，就像是一个庞然大物正在试图挤入他们的身体。 然而这股力似乎并非一直在向他们施压，隐隐的，它也会蓦地松开一下，像是被弹开了一般。 洪漾拧起眉头：“这是怎么回事？” 窦校长忽然收到一条消息。 看完了，他揉了揉眼角：“看来祂还在试图把已经融合的人分开。贺心说他刚才遇到了一点状况。” * 雪越下越大。 贺心有些不满。 今天他和窦云升一起下的飞机，半路上他被甩开了。 最近他的好友行踪诡秘，他知道和某些神秘事件有关，但不论他怎么旁敲侧击，窦云升似乎都不打算再透露半点。 而今晚，他的好友应该又是去解决神秘的麻烦事了。 车停在了莲大行政楼下，司机问：“贺教授，您今晚不走了吗？” “嗯，明天你直接来这里接我吧，我会提前一个小时联系你，”贺心一边下车，一边心不在焉地发消息，“你也早点休息。” “好。” 没有撑伞，雪花簌簌落在他的肩头。 远处烟花绽放，砰砰响声给这场大雪增添了一丝温度。 贺心发完消息，漫不经心地看了眼夜空中小小的花朵，正打算踏步迈上行政楼阶梯，忽然在脑海中听到了一个声音。 【来做一道选择题吧！】 脚步一顿。 【请问你今天是一个人从机场回来的吗？】 【a.是，好朋友在半路上把你无情甩下了！ b.不是，你和好友一起从机场回到了学校！】 贺心低头瞥了眼手机。 窦云升还没有回消息。 他也没有误触什么古怪的视频。 他抬起头，冷静地思索——问题在于，现实情况当然是a，但同时，这道古怪的声音激发起了他脑海中的某段记忆，b选项似乎也刚刚发生过。 【请尽快做出选择！】 【请尽快做出选择！】 【请尽快做出选择！】 这道声音开始在他的脑海中机械重复。 贺心被吵得有些头疼，甩了甩脑袋，却没法把这道声音甩出去，这道声音变得更为洪亮，像是非要逼他做出回答不可。 “a。”贺心冷冷给出答案。 【答对啦！】 贺心一滞。 这一瞬间，他感觉到好像有什么东西从他的身体里分离开来，离他远了一些。 【第二个问题——请问你今天的午餐是什么？】 【a.老老实实在酒店用的会议自助餐！ b.好友嫌弃自助餐无聊，拉你一起出去吃的海鲜面！】 【请尽快做出选择！】 【请尽快做出选择！】 【请尽快做出选择！】 至此，贺心已经彻底确定这古怪的声音与窦云升他们正在进行的神秘事件有关。 ——这些事情似乎已经开始波及他们普通人了。 而这道声音到底来源于哪里？ 是他的耳朵出了问题，还是大脑出了问题？ 念头落下的瞬间，他感觉到头顶产生了一闪而过的痒意。 他抬起手迅速摸了下，没有在发间摸到东西，好像就在刚刚那一刹那，有东西感知到了他的思绪，从这里逃走了。 他眸光微转，若有所思。 【请尽快做出选择！】 【请尽快做出选择！】 【请尽快做出选择！】 脑海中的声音开始狂轰滥炸，仿佛不打算再给他多余的思考余地。 贺心闭上眼，忍住不适，集中起注意力。 ……从头顶中央往后挪的话，那是去了后脑勺？ 它现在藏在了后脑勺那边吗？ 一瞬间，后脑勺也产生了痒意。 贺心闪电般出手，径直伸向自己的后脖颈，精准摁住了一枚从后脑勺上悄悄滑下来的东西—— 他用力捏住，放到眼前一看，发现这竟是一枚白色的薄片，薄片中央有一粒小小的黑色的弯月一样的图案。 这东西竟还在扭动，完全是活物。 贺心不做犹豫地掐断了这个东西，随后三两步跨上台阶，进入行政楼屋檐下，转身再看向这场大雪。 第430章 这种怪东西和纷纷扬扬的雪花混在了一起，很可能已经粘附在了无数人身上。 不远处，有人忽然停下脚步，抽搐蜷缩起来。 在肉眼可见的痛苦中，有什么东西猛地从那人的身体里分离弹射出来——那竟是一模一样的另一个他！ 贺心愕然。 ……如果刚刚他一直顺应脑海中的那个声音回答问题，是不是也会变成如此？ 那是…… 他终于明白了，心微微一沉。 那是另一个世界的他们吗？ * 另一头。 窦校长收到的来自贺心的微信消息里清楚写着： “我的身体里出现了两种记忆，你和我提到过另一个世界的存在，所以我想刚刚在我没有察觉到的时候，两个世界的我可能融合到一起了。” “我的脑海中出现了一个声音，它试图诱导我意识到另一个自己的存在，我找到了这个声音的来源，这种东西应该混在了大雪里。” “[图片]” “因为及时处理了，所以我没事，但有人和另一个自己分离了。” 后面一条是语音。 在嘈杂的声音里，贺校长冷静地传达：“让他们抱在一起好像就恢复了？是这样处理的吗？” 背景音里是一个男生惶恐的声音：“贺校长，刚刚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此刻，木雨他们听了，凝眉思索。 窦校长用语音回复好友：“你的处理方法没错。” 贺校长又问：“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你们怎么样了？” 窦校长：“我们很好，你现在立刻带学生到室内躲起来，不要出来。” 贺校长的语气有些急躁：“现在身上沾了这些东西的人应该不少，我帮不了那么多人，你们也不行，你——” 他的语音在这里戛然而止，或许是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你们打算怎么办？ 你们有办法吗 这些问题在这一刻显得很苍白。 因为不论如何，这场动荡造成的影响都不会消弭——两个世界的存在会被无数人知道，有多少人能接受？又有多少人会被吓疯？ 窦校长没有再回复。 大雪里，他放下手机，沉默片刻，开口道：“两个世界是从位置重合的那一刻开始融合的，而拉近两个世界的力量是‘我们’的力量，这一点大家没有异议吧？” 大家沉默地点头。 “所以我想，只要所有玩家都能和另一个自己融合，‘我们’这些连接着两个世界的人把这股力拧紧了，窃取者可能就再也没有机会去分离这两个世界。” 窦校长温和平静地陈述。 “但木雨同学和陆重年同学没有另一个自己。” “所以，现实情况就是，这个计划行不通。” 祂会不断地撕扯两个世界，直到最后将它们全部摧毁。 那么，他们现在能怎么做？ 木雨和陆重年，他们的身体中不断逸散出火花，巨大的力施加在他们身上，仿佛不将他们的躯体消磨殆尽，便不会停息。 要让他们就这样被消磨光吗？ 等他们消失了，阻挡在两个世界中间的力量是否就会彻底消失？如果那个时候窃取者还没摧毁掉两个世界，或许人类就能幸存下来？ 又或者，狠狠心，现在就把他们两人杀了，那么他们或许就能将世界的损失降低到最小。 可凭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是他们两人？ 为什么是他们人类？ 木雨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 他说：“去闻山会所看看吧。” 大家看向他。 木雨和陆重年的手在夜色下静静牵在一起。 ——回到最初的地方。 他们大概会在那里，做出最后的决断。 第150章 过去与未来 窦校长和闫少闻开了车，他们又额外打了一辆车，十三个人向闻山会所出发。 路上，手机嗡嗡震动不断。 跨年夜不论是现实还是网络上都非常热闹，都这个点了，新闻还在不停弹出来。 车窗外，零零落落的行人向后掠去，时不时能看到有人身体里弹出另一个自己，吓得他和周围路人一阵尖叫。 大家保持着沉默。 不是没有想过制止一切需要付出极大的代价，只是真到了这一刻，他们的心又高高悬了起来——他们真的能做到吗？如果这一切最终走向的是破灭呢？他们会不会成为罪人？ 蒋书阅在群里发话：“已经和另一个自己合体的扣个1。” 一排“1”在群里刷下来。 陆重年收到了曲歌的消息，曲歌也刚刚和另一个自己融合，问他们现在是什么情况。 统计下来，除了木雨、陆重年，和应该还在路上的木晨星，其余老玩家应该都已经合体完毕。 而经过混乱的大半个小时，三辆车也齐齐停在了闻山会所门前。 出租车司机心不在焉地调头下山了，十三个人站在这块半山腰的空地上，苏明蕴忽然指着夜空惊叫：“你们看那里，恶魔之月是不是出来了？！” 大家抬起头。 夜空很黑。 但是在漆黑的夜幕中，似乎隐隐有一轮更黑的弯月。 当深灰色的云向它飘去时，它的存在感就凸显出来——有一部分云绕过了它。 第431章 “是一个实物？”傅小驹努力睁大眼睛看，“那东西会不会也是一个怪物发生器啊？我们要不要想办法上去把它摘下来销毁了？” 蒋书阅滴汗：“它可是在云层高度，要战斗机来了才能做到吧。” “我觉得不像是实物，云好像被它吸进去了一部分，”木雨仔细看了会儿，“你们再仔细看看？” 大家又认真观察了下，发现木雨说的是对的——这玩意儿压根不是实物，而是像一个黑洞！ 可要真是黑洞，那地球也不复存在了。 它更像是一个空洞，一个通道，可通向的会是哪里？ 大家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闫少闻在手机上查看会所内的监控，说了句：“里面的‘流星’突然变多了。” “进去看看再说。”木雨带头往前走去。 保安队早就已经撤离这里。 时间接近凌晨一点，这座孤寂的山上只有他们十三个人。 大门被推开，数千道光亮在他们的视野中划过，密密麻麻混乱交错，组成一幅绚丽诡奇的画面。 然而没人有心情去欣赏。 闫少闻率先走进去，将大厅的灯打亮，随后走向主控室。 郁宁、蒋书阅和他一起过去。 其他人分散开来，不知道第几次检查这栋建筑物。 …… 木雨、陆重年和木晨曦直接上了三楼。 到了这里，这层的灯也亮了，闫少闻应该已经让整个会所的系统都运行了起来。 一条笔直的走廊直通尽头，他们一边注意两旁，一路走到那露台里。 望出去就是漆黑的群山，一枚黑色的弯月横亘在深灰色的流云中。 木雨双手搭在栏杆上，沉默了会儿，轻声问：“陆重年，你到现在都没有想起一丁点这里发生过的事吗？” 陆重年一怔：“还没有。” 随后，神色专注起来：“你想起来了？” 木雨复杂地看了他一眼。 “——晨星刚刚发消息说她和另一个自己融合了。”身后传来木晨曦的声音，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下一秒，这里的风忽然变乱了。 木雨和陆重年敏感地回过头，只见木晨曦停在走廊中央，眯眼看着空气中乱窜的流星——这些流星的飞窜速度加快了，且轨迹越来越混乱，像在战场上乱窜的枪子儿，令人本能地想要躲避。 楼下传来一声尖叫：“明蕴！” 木雨和陆重年一顿，立即往回跑！ 木雨落后陆重年和木晨曦几步，在经过通往卫生间的拐角时，感觉到一股力量将他往一旁猛地拽了过去！ 他瞳孔紧缩，还没来得及出声，身体就被前后压过来的两面墙壁夹住，胸口一闷！ 紧接着，前方的陆重年也被陡然间凸出来的走廊墙壁夹在了中间！ 一个怪异的旋涡出现在视野的中央，飞快地将一切吸进去。 木雨眼睛里的画面扭曲起来，人和物全部被分解成了简单的色彩和线条—— * 同样的事正发生在会所的各个角落，惊呼声此起彼伏。 没有被墙面——或者说扭曲的空间——袭击的人望着动弹不得的小伙伴惊慌不知所措，而对于被袭击正中的人而言，此刻他们的世界变得非常玄妙。 苏明蕴是在二楼的走廊里被袭击的。 最开始她非常恐惧，然而当视野中间的漩涡渐渐平息、消失，色彩和线条重新组成画面，她看到了不可思议的一幕。 她正在一棵树后头，身体依旧被看不见的墙面夹着，无法挪动。 斜前方是一条无人的深夜小路，路灯洒下一片灯光，一个女孩从深处的黑暗里走出来，摇摇晃晃。 那是她自己。 苏明蕴大睁的眼睛里，瞳孔震颤着，她的大脑一片空白，完全不明白眼下正在发生的是什么，然而这条小路她非常熟悉，是她们寝室楼前面的那条路。 向她走来的那个她嘴里哼着歌，听不出曲调，看那颠颠倒倒的步伐，这个她显然醉得不清。 为什么？ 现在是在干什么？ 那个人真的是她吗？ 她是喜欢喝酒，但她在学校里一般不会这么喝……啊，除了那次。 一瞬间，苏明蕴的眼睛睁得更大了。 等等……这不就是那天晚上发生的事吗？ ……对了，对了！那一晚确实发生过很灵异的事件，只是宿醉过后她以为自己是做了个梦！ 那是第一个副本结束后的礼拜六晚上。 尽管在室友面前，在几个小伙伴的群里表现得很乐观，然而苏明蕴连日来辗转反侧，已经好几天没睡好觉了。 害怕真的还会有第二个副本出现，害怕本该非常期待的明天，她终于承受不住那股压力，独自一人去便利店喝了个烂醉，以期让自己忘却一切，呼呼大睡一场。 然后，就在她快要回到寝室楼的时候…… 苏明蕴此刻的心跳骤然加快了。 她明白了。 闻山会所里的时空发生了严重的扭曲，她刚刚经过的那个地方大概恰好形成了一个“漩涡”。 畸变的空间夹住了她，畸变的时间将她传送到了过去的某一个时间点。 而随着前方那个烂醉的，什么也不知道的她越走越近，苏明蕴能明确感觉到，一股无形的压力在她们之间产生。 第432章 强烈的直觉告诉她—— “过去”正在伴随烂醉的那个她，一步一步与“现在”靠近。 而这种不合理的交汇一旦真的发生，“过去”恐怕会和“现在”一起湮灭。 她要阻止那个她再往这里走。 她要做的是…… 苏明蕴艰难地抬起自己的手臂。 无形的墙面压得她浑身上下发痛，但所幸手臂还自由。 她打开微信，找到自己的小号，在聊天框里输下记忆中的那晚曾收到过的那条诡异消息：“快转身！” 前方小路里，烂醉的那个她大概感觉到了手机的震动，迷迷糊糊拿起来一看。 然后懵逼地停在了道路中央。 苏明蕴也不知道为什么，眼眶里忽然蓄起了泪。 她吸了吸鼻子，继续打字：“我是鬼，不想死就赶紧转身离开这里！” 烂醉的那个她被吓得一跳，慌慌张张转过身，拔腿就跑——从另一个方向能绕到寝室楼的后门，她可以从那里进去。 苏明蕴又觉得荒诞，又觉得好笑。 她想了想，补上了记忆中那只“鬼”最后说过的那番话。 “还有，逃避无法改变现实，副本该降临还是会降临！” “如果不想未来每去一个地方前都要担心那里会不会发生副本，就勇敢一点面对，想办法解决掉它！” 随着“过去”逐渐远去，空气中那股无形的压力缓缓消失。 视野中的一切再次被简化成色彩和线条，然后又再一次重组。 苏明蕴将发出的消息一条条撤回，把这个微信页面变成她记忆中的模样…… 依稀记得，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她瞪着这个聊天页面，思索半天她到底是真的遇到了灵异事件，还是喝酒喝傻了。 但因为那只“鬼”后来再未出现过，于是她慢慢的就将这次事情定性为“酒后臆想”，抛到了脑后。 …… 闻山会所的走廊再次出现在她的视野里，经巧惊慌地望着她。 左右两边的墙面忽然撤离，苏明蕴摔到地上。 “明蕴！”经巧跑过来扶她，“刚刚你——” “刚刚我遇到了好不可思议的事情！”苏明蕴兴奋地抬起头，然后表情一换，惊奇地指向空中，“啊，流星凝聚起来了！” 经巧随着她的视线抬起头。 一整层楼的流星正在走廊的中间汇聚，凝成一道光束。 * 二楼通往三楼的楼梯中间，窦校长被墙面挤压得动弹不得。 当视野重组出画面，他发现自己正在一条走廊中——一条熟悉的走廊，儿时的走廊。 他六岁时的那个家。 他正在走廊的拐角，被无形的墙面挤压得无法挪动身体。 前方，是穿着定制的西装，低着头沉默走来的他。 窦校长一瞬间什么都明白了。 原来如此。 原来六岁那年的事情是这样。 他笑了笑，张开嘴，发出声音：“你要去生日宴会吗？” 前方那个他被吓了一跳，蓦地抬起头来，停下脚步，茫然中带着一丝警惕：“谁在那里？” “不用管我是谁，”窦校长嗓音温和，“窦云升，你想去楼下参加那场宴会吗？” “……不想去又能如何？”那个小小的他面无表情，“而且为什么不想？” “不想就是不想，何必要寻求一个‘为什么’？那，为什么你一定要听你的父母，走他们安排好的路？为什么你生来就被注定了要做什么？为什么你的人生不能由你说了算？” 小小的他神情凝固住了。 “你应该知道，只要你从这里转身，走到走廊的尽头，你就可以从那里的窗户爬到楼下——你干过这样的事无数次。然后，你就可以离开这里。” “当然，一切选择都有代价。” “你明白你的代价会是什么，所以，问题只在于，你敢接受那样的代价吗？” 小小的他沉默。 他可以奔向他那脱离了家族纷争，沉浸于学术世界的小叔。 只是会失去锦衣玉食的生活，失去现有的一切。 小小的他抬起头，语气里充满迷茫：“我可能会后悔。” “是，”窦校长微笑，“准确地说，不论做出哪种选择，你都有可能会后悔。” 人生本就是一场赌注。 小小的他一愣。 像是茅塞顿开，豁然开朗，他的眼神发生了变化。 “你到底是谁？”这次，他歪了歪脑袋问，“我可以走过来看看你吗？” “不。” “未来，你会知道这是怎么回事的。” “但现在，转身走吧。” 小小的他一脸的心痒难耐。 窦校长非常明白，他对这个世界上的一切都感到好奇，此刻这个神秘人当然会引发他极强的兴趣。 但他也从小就明白，人类要挑战规则，首先就要遵守规则，了解规则。 于是，小小的他最终还是听话地转身走了，只是一步一回头。 直到走到尽头，爬上那扇窗户，男孩喊道：“喂，那我走了啊！” 窦校长想抬起手挥一挥，做个道别，却发现他连这个动作都做不到，不禁有些无奈。 记忆中，六岁的他没有得到回应，有些失落，想重新跑过去看看，却又怕再过一会儿父母就会上来。 第433章 于是犹豫一番，最终还是熟练地下楼，离开了。 那之后，他的生活天翻地覆。 不再是窦家小少爷，不再被恭维的笑脸包围。 但好像更自由了，眼前的道路也更清晰了。 窦云升闭上眼。 人生是一场赌注。 也是一场奇遇啊。 * 郁宁跟在闫少闻和蒋书阅的身后走出主控室时，同样被突然袭来的墙面挤得无法动弹。 当线条和色彩在视野里重新组成画面，他愕然地发现自己出现在了一个非常眼熟的地方。 ——是生命科学馆那个副本最后的那架婴儿车。 巨大的假婴儿躺在车里，他正陷在婴儿衣服的褶皱中间，前方是圆滚滚鼓起的婴儿的胸膛，像一座小山丘，山丘上滚下来一支针。 郁宁一颤。 是那支因片针。 先天性疾病消除因片。 ……原来是这样…… 那天的事情，竟然是这样…… 此刻，他听不到任何声音，但记忆中，那天正处于副本中的那个他就躺在这座山丘的另一头，望着逐渐远去、消失的针，无法动弹，亦无法出声。 当时…… 郁宁颤抖地伸出手，用力握住这支针，扬起手臂。 用力扔了出去！ ——当时，那支针就这样飞回到了他的身边。 郁宁气喘吁吁。 银色的针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消失在山丘的另一端，不知为何，他的胸口忽然涌起一股复杂的感受。 依稀记得，那天的自己惊异地看着这支飞回来的针，艰难地撑起身体，想爬过来看看这里有谁。 直觉告诉他，不是任何一个小伙伴。 因为当他坠落时，他看到了四散在各处，肢体扭曲，模样惨烈的他们。 所以，谁在那里？ 是谁帮助了他？ …… 郁宁举起手，手背向外，轻轻挥了挥。 而记忆中，那天的他在看到这只从山丘后头伸出来的手时，怔住了。 小时候，外婆也喜欢对他做这个动作。 每当他想要做什么，却又因为耳朵的问题犹豫不决时，外婆就会这样朝他挥挥手。 “大胆去做吧，不要害怕。” 当时，郁宁被哽住了。 是外婆吗？可那好像不是外婆的手，是谁？ …… 此时此刻，郁宁闭上眼，轻轻笑了出来。 原来是他。 如今，已经是他自己了啊。 * 洪漾发现自己出现在了一个很狭窄的地方。 他陷在衣服堆里，屁股底下是整齐叠在一起的衣服，头顶上挂在横杆上的衣服也全部搭在了他的脑袋上。 他的下半身无法动弹，就在刚才，该死的椅子在他检查角落时突然飞过来，压得他一动都动不了，而现在，他依旧没办法改变这个姿势。 洪漾拨开挡在眼睛前面的衣角，摸了摸两旁的木板——等等，这好像是一个衣柜吧？这些衣服好像有点眼熟…… 他正惊疑不定着，突然听到外头传来开门声。 有人走了进来，还在气鼓鼓地说话。 “为什么不让我去学校春游，大家都去！” “……哎，别生气了，来，我们开始上课吧。” “我不想学！” “漾漾，听话，你这样爸爸妈妈等会儿又要生气了。” 洪漾震惊了。 外面那个小孩的声音怎么这么耳熟，这不是小时候的他的声音吗？ 和他对话的声音他也有印象……好像是他小学一年级时的那个女家教？ 他被时空乱流送回到过去了？ “整天‘他们会生气’‘他们会生气’，我生不生气就没人在乎吗！”小小的他朝这里走过来，“你们都不关心我！” 一股骤然袭来的压力出现在空气中，本能让洪漾感觉到了危险。 他当机立断推了下衣柜的门——只推开了一条缝，随后在他松开的瞬间，门又自动合上，发出轻轻一下声响。 顿时，外面寂静了。 “……你刚才听到没？”小洪漾小声问。 家教过了会儿才颤声道：“可能是风。” “……衣柜里会有风？” 洪漾又推了一次——这次他推开的缝更大，门重重地“砰”一声合上，吓得外面的他和家教尖叫一声就跑出了门！ 视野中的画面开始分离、重组，洪漾松了口气，感觉自己解决掉了一场危机。 不过…… 他忽然想到什么，手往口袋里一摸，摸到了一张纸和一支笔。 这是他们所有人如今出入副本的习惯。 他记得，自己小学一年级时是发生过这么一场事件。 他为了春游的事和爸妈吵架，跟家教一起回到卧室后，衣柜里突然闹鬼。 他哭着跑出去找人，然而不论是他爸妈还是阿姨都认为他是在胡闹，直到家教也脸色惨白地说是真的，大家才拿起扫帚和棍子，战战兢兢回到他的卧室里。 他爸爸小心翼翼打开了衣柜。 然而衣柜里并没有人，只有一张纸条，上面写着…… 洪漾忽然兴奋起来，唰唰唰在纸上写下—— “哭个屁，你的好日子还在后头！你以后会有两个铁哥们，一个叫木雨一个叫叶随，你想做什么想去哪儿，他们都会无条件陪你，所以你现在的任务就是好好学习，考上新莲一中知道不？不然有你哭的！” 第434章 他甩下这张纸条，消失在这个衣柜中。 …… 当洪漾被椅子袭击时，叶随也被墙面袭击了。 他发现自己回到了家——市中心的那个家。 老旧的小区楼，墙面斑驳。 他正在楼梯转角处，身体无法动弹，只有手能动，而另一个他正背着书包，低头从楼梯下方走上来。 危机感让叶随想也不想地挥出手臂—— 他本想阻止那个他靠近，却不小心打掉了那个他脸上的眼镜。 啪的一声，眼镜掉到地上，被那个他踩中，不幸地碎裂。 空气中顿时出现了令人窒息的沉默。 背着书包，穿着校服，明显处于高中时期的他幽幽抬起头来，高度近视的眼几乎无法聚焦到他的身上。 “……你干什么？” 叶随有些僵硬……他忽然想起，高一刚开学时还没有晚自习，一天放学后好像是发生过这样一件事。 他在快要到家时，被一个突然出现在楼梯拐角的怪人打掉了眼镜。 那个人的声音很粗，很沉…… …………叶随故意压下嗓子：“咳，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高中的他深吸一口气，弯腰捡起眼镜，然后顿了顿，“……你到底想干什么？” 为什么杵在这里不动？ 叶随很想捂额。 他也想动，但是…… 等等。 他忽然凝起神。 这一天好像是…… “你为什么回家了？”他突然问道。 高中的他似乎不想理他了，抬起步，想继续往上走。 “不要过来！”他制止，“你再过来我们都会死！” 高中的他滞住：“……你。” 犹记得，那天他很想问一句，你是不是有什么病。 但因为觉得很像是在骂人，所以最后没有选择这么说，而是道—— “我家在楼上，我要上去……” “我知道，”叶随也知道自己此刻很奇葩，但现实逼得他不得不如此，“我还知道你刚刚被两个同学邀请去周边店玩，他们一个叫木雨，一个叫洪漾，你为什么拒绝了？” 高中的他突然后退一步，语气警惕：“你是怎么知道的？” “不用管我怎么知道，因为你不会知道，也不会有机会看清楚我的模样。但未来有一天，你会知道。” “……你再这样我就要报警了。” “是不习惯吗？独来独往惯了，所有人都排斥你，所以当有人愿意和你做朋友时，你也觉得不像是真的？”叶随自顾自说下去，“但你有没有想过，也许他们真的会成为很好的朋友。” 高中的他沉默了。 “他们和你有一样的兴趣爱好，一样的话题，他们不会嫌弃你的长发，不会觉得你像个怪人，而且会很崇拜你——现在，你最好转身下楼，打电话告诉他们，你准备过去了。” “……哪有你这样的？”高中的他不可思议地问。 叶随却回问：“真的很不情愿吗？” “……” “你没有不情愿，”他平静地陈述，“你只是需要做好心理准备，迈出这一步。” …… 依稀记得，那是一个很神奇的下午。 一个转折性的下午。 后来，他曾问过爸妈，他们楼上楼下是否有这样一个邻居。 得到的答案都是“无”。 他也曾多次在楼里徘徊，要不是邻居已经熟悉他了，或许真的会把他当成一个大怪人——可他再也没有遇见过这个嗓音粗沉的男人。 没想到，答案竟然是如此。 叶随笑了笑。 此时此刻，他面前的这个他张了张嘴，低声道：“你把我眼镜都弄坏了……” “刚好可以重新去配一副，”叶随再次轻咳，“你不是有个舅舅在眼镜店里上班？让洪漾和木雨等等你吧。” “…………”高中的他干巴巴杵了半天，转过身。 然而在转身前，最后瞥了他一眼：“大叔，我其实是真的很想报警。” 叶随：“……” 哎。 他当时怎么想的，会喊人“大叔”？ …… …… 陆重年重新回到了幼时的那栋别墅里。 尖叫声和殴打声从楼上传来，他被无形的墙壁固定在客厅的角落，可以看到斜前方一抹瘦小的身影在厨房里，从橱柜中拿出一把锃亮的刀，双手握住。 陆重年凝望着这道身影。 当对方下定决心般走出厨房时，他随手拿起一旁茶几上的橘子，扔了过去。 橘子砸到了少年的背，少年一惊，转过身来。 然而陆重年正处在阴影之中，少年的视线并没有立即搜寻到他。 楼上，女人更凄厉地尖叫。 少年被吸引了注意，眉毛压下，神色阴翳下来。 他向楼梯走去。 陆重年艰难地弯腰，从一旁茶几上拿起一本放在上面的笔记本和一支笔，打开，潦草写下一句话，撕下纸，捏成一团扔出去。 少年再次被砸中，也再次停下脚步，他狐疑地四处张望，弯腰从地上捡起纸团，展开。 陆重年平静地望着这一幕，也清晰地记得，那年的他在这神秘的纸团上看到了什么。 【你确定你能控制住手中的这把刀？】 第435章 少年回过头，朝他的方向看过来。 陆重年又扔出去一团纸，砸中对方的额头。 【不要看过来，回过头去。】 一个个纸团接连不断地飞出去。 【为了他毁掉自己的人生，值得吗？】 【把刀放下，阁楼里有一把椅子，用它就够了。】 少年低头望着这张纸，双手用力捏着，双唇抿得很紧。 那双阴郁的眼睛里清楚写着，用椅子不足以发泄他的愤怒。 【如果被愤怒吞没了，你和他又有什么差别？】 少年一僵。 陆重年低头，握笔在纸上写下： 【想一想，当你未来遇到一个很好的人，你希望自己也能和他一样好时，你是否会后悔被愤怒牵着鼻子走的今天。】 少年久久不动。 他不明白，也无法想象。 这是当然的，因为年纪还小时，总是很难想象未来，会觉得那是遥远到永远不可能发生的事。 然而于幼时的陆重年而言，他又非常想要知道，这个家的未来到底会变成什么模样。 今天，明天，后天，每一天都过得很艰难。 他们到底能走到哪一天？ 而所谓的很好的人，又会等在什么地方？ 在这空荡荡的，混乱的家里，在那决定了一切的楼梯口，小小的他经历了混沌又挣扎的半分钟。 他松了手，刀落在地上。 他直直望着前方，喃喃自语：“我会后悔吗？” “等会儿会后悔，”陆重年启唇，淡淡道，“但是，未来不会。” “你是谁？” “或许就是你。” “——但是不要看过来，也不要找过来。现在，走你该走的路，总有一天，你会走到我现在的位置。” 少年握紧双拳。 细瘦的双腿绷紧，他冲上了楼梯。 …… 木雨发现，视野重组之后，他还是在闻山会所里，还在三楼的这条走廊上。 不同的是，原本在他前面的陆重年和他哥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另一个走过来的他。 这个他脸色苍白，时不时回头看向身后，像是在警惕什么。 随着两人之间的距离逐渐被缩短，木雨感受到一股压力。 他意识到，如果那个他再走过来，他们很可能会一起消弭在这里。 要阻止那个他！ 然而他被墙面压得发不了声——他甚至挪动不了自己的舌头！ 正奋力挣扎着，脑海中的记忆忽然被唤醒。 木雨忽然回想起了那天的自己，身体也蓦地放松下来。 与此同时，前方那个正在走近的他停下了脚步。 …… 走廊上很安静。 清晨，光从尽头的露台照射进来，只照到了走廊的中间，边缘形成了一道圆弧，切割出了明暗两个世界。 而那个他，就停在了光的边缘，暗的世界里。 这静默的一分钟，过去的他在低头思索，现在的他则沉默地望着那个自己。 当时，每一分每一秒飘闪过的思绪，他全部都记得。 有一件事，哥哥猜错了。 两个世界的形成，并不是守护者有意而为之。 那是他们的选择。 是过去的他的选择。 亦是过去的陆重年的选择。 …… 短暂又漫长的一分钟结束，过去的他抬起头。 他复杂地望了一眼305的方向，转身，迈步。 远离了现在，远离了光，走入了更深的黑暗。 …… 画面旋转、扭曲，再展开。 墙松开了他，他的身体骤然下落，被伸过来的两双手及时扶住。 木雨启唇，喃喃道：“过去和未来都是既定的吗？” 他们好像注定了会来到这里，走到这一步。 那从现在开始呢？ 如果一切都是注定的，那么他们会走向的，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结局？ 凌乱的脚步声从前方接近。 木雨和木晨曦、陆重年一起抬头，看到所有人都上来了。 随着他们一个个推开过去，时空的乱流似乎逐渐被清理干净，所有流星都汇聚到了一起，在整栋建筑物的中间形成了一道贯穿三层楼的光束。 光的顶部就在这层楼走廊的中间，在地面上形成了一个直径三米的刺眼的圆形光斑。 木雨他们在巨型光斑的这一头，其余人在光斑的那一头。 蒋书阅满脸震撼：“这是什么……简直像时空隧道一样。” 语罢，他噤了声。 会否真的是时光的隧道？ 第151章 第一个轮回 一时间，走廊上无人说话。 木晨曦走上前，在光斑的边缘停下，蹲下身，向这片白光伸出手。 “哥！”木雨刚喊出口，木晨曦的手就被弹了回来。 大家愣住。 木晨曦收回手，捻了捻手指。 如果这个东西真的是时光隧道，那隧道总是要让人进去的，可它拒绝了他。 另一边的窦校长也走上前，弯下腰，试着去触摸这片光斑——却同样被弹回。 大家纷纷走上前尝试，却几乎所有人都被拒绝了，没有人能将手伸入这个隧道中，只剩下…… 目光全部集中到了木雨和陆重年的身上。 第436章 木雨抿了抿唇，道：“这应该是某个道具的残留物，可能只有碰过那个道具的人才能进去。” “什么道具？”蒋书阅反应过来，“你想起来了？” “嗯，说来有些话长。”木雨转头，看向立在他身旁的陆重年。 从这条光道出现起，陆重年便一直盯着它。 像是冥冥之中感应到了什么。 “陆重年。”木雨低低唤了他一声。 “……这条光道里面有画面在闪烁，”陆重年转过头来，“进去后说不定我的记忆就能回来了。” “要真的还是没办法想起来，”他抬起手，贴了贴木雨的脸颊，轻声道，“那到时候再麻烦班长大人帮我回想一下？” 木雨怔怔地望着他，牵起唇角：“……嗯。” 傅小驹不安地问：“什么意思啊，那就只能你们两个进去？这条隧道会通到什么地方去都不知道！” “说不定就是初始事件发生的当天早上，”闫少闻抱臂站在外围，“只有他们两人参与过的事件里。” “那不行，我也要跟着去！”高瞻远气势汹汹走上前。 蒋书阅拉住他：“你都进不去你怎么跟着去……” “你们两个就这样进去没问题吗，要不要带点防身的东西啊？”苏明蕴担忧地问。 “这里的后厨应该有刀吧？”傅小驹道，“要不你们等下，我去拿两把上来！” 木雨摇头：“没必要，如果这真的是条时空隧道，那我们过去之后也是依附在那个时间点的身体里，带过去的东西都不会留下。” 傅小驹：“你怎么知道——” “因为已经发生过了，这样的事情。”木雨话音一落，大家再次寂静下来。 身旁，陆重年凝视着他。 有那么一时半会儿，这里再次安静无声。 每个人都不知道此刻该再说些什么，该做什么表情。 木雨和陆重年进去后，还能回来吗？ 如果他们在时空的那头出了事，时空的这头又会如何？ 初始事件到底是什么，解释起来好像也很复杂，也许解释完了他们也没法帮上这两人什么忙。 各种各样的问题交杂在一起，让他们有些混乱。 时间却已经所剩不多，再拖延一秒不知道还会有什么变数，或许这条光道会关闭，那到时候他们就真的束手无策了。 不安与迷茫在他们的胸口/交织着。 “阿雨。”木晨曦忽然开口。 他走到木雨面前，伸手替他理了理有些乱了的大衣。 “记住，如果解决不了，就先想好退路，”木晨曦抬起眼，意有所指，“你应该知道怎么做。” “……嗯。”木雨垂下眼。 哥哥应该是猜到大概的情况了。 “木雨同学，陆重年同学，”窦校长温声开口，“一步一步来。” 人类面对神一般的高维度生物，无疑是以卵击石。 然而有些时候，即使知道自己弱小，他们也非要以卵击石不可。 为了生存，为了将命运夺回到自己手中，即使前方是滔天巨浪，他们也必须要无畏地面对。 就算一次次被浪淹没，一次次被卷入深海的旋涡，只要他们还有一息尚存，他们就会再次浮出海面，踏上陆地。 人类面对钢铁般冰冷森然的命运时，最不缺的，就是一次又一次用生命的火焰击穿它的恒心与毅力。 所以，即使他们无法跟去时空的另一头，他们也会在这里等待。 等待这两人的胜利。 亦或是他们再一次需要与他们并肩联手的时刻。 木雨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 他看了陆重年一眼。 陆重年点了点头。 他们并肩走上前，来到光道的边缘。 光从下往上照着他们的脸，木雨望着众人，嗓音沉静：“那我们走了。” “未来……”他顿了顿。 所有人沉默地望着他。 他笑了笑：“——我们就，待会儿再见吧。” 语罢，他与陆重年牵住手，轻轻一跃。 就此坠入了光道之中。 * 光吞没了他们。 急速下坠中，风从下方卷上来，混乱的画面环绕在四周，又汇聚进光里，箭一般射入他们的身体。 木雨和陆重年无法说话，只能用力握住彼此的手，在逼近极限的状态中，被记忆的洪流淹没。 …… …… “‘木雨’？”面前瘦瘦高高的男生微微一怔，“……你的意思是，我们班里曾经有过这个人，但除了你，我们其他人全都忘了他？” “……陆重年，你看起来不像是喜欢开这种玩笑的人。” 咖啡馆里，陆重年盯了面前这个人许久，确认对方脸上认真及困惑的神情不似作假，才垂下眼。 抱臂的双手在不知不觉间用力，他缓缓道：“所以，我不是在开玩笑。” 他突然想起什么，拿出自己的手机，打开相册。 相册里的照片并不多，他不是一个爱拍照的人，但曾经有那么一刻，他不由自主地用手机定格下了那一幅画面。 那是夏季刚来临时的某个午后，体育课快结束时。 男生正在水池边掬水洗脸。 摘下了眼镜，沾湿了额发，炽烈的阳光下，他眯着一只眼，茫然地望向镜头，白皙的肤色里透着点运动过后水润的红，那是极其充满夏日气息的一刻，陆重年至今还记得当时空气里漂浮着的青草香。 第437章 他将这张照片点开，将手机推至对方面前。 “叶随，你真的完全想不起来吗？” 叶随看向这张照片，愣住。 再也说不出话来。 …… 这个世界变得有些古怪。 生活被一种异常的节奏打乱。 因为联系不上挂念的人，所以在迎新晚会那一晚冒昧地赶去对方的学校。 结果不仅没找到人，还被卷入了一场怪异的副本事件，副本结束后又意外发现，挂念的人并非不想理会他，而是人间蒸发。 整个人的存在，完完全全被抹消。 高中的同班同学不记得他，高中的老师们不记得他。 校档案里没有他的存在，理工计算机系也没有这名学生。 陆重年觉得，好像只有他一个人经历了一场诡异的梦，梦醒后还未从中拔离——可到底是谁在梦中，又是谁制造了这一场梦？ “所以，你认为你这位高中同学的消失和副本的出现有关系？” 第一个副本结束后，莲大法学系学生蒋书阅建了一个群，他们在群里讨论：“那问题就在于你这个同学是什么时候消失的了，他的消失事件会不会比第一个副本出现的时间更早？” 闫少闻则觉得有些荒谬：“陆重年，我没想到有一天我会想要向你介绍我认识的精神科医生。行，你执意要看监控的话就过来吧，我现在就在闻山会所。” 而监控中呈现出来的同学会当天的一切，都与他的记忆不同。 陆重年发现，他的记忆被抹除了一部分。 同学会第二天早上发生的事，他几乎全都不记得了。 唯一记得的，是那天清晨醒来时，木雨坐在床边，已经悄悄将衣服穿上。 男生背对着他，被醒来的他吓了一跳，脸颊与脖子迅速染上绯色，像被抓了包的小狗，慌张又羞涩。 男生躲闪着他的目光，讷讷地说：“我、我正打算去楼下吃早饭，你要吃点什么吗？我、我帮你带上来……” 很少见到这个人这么不知所措的一面。 他在班里时，总是决策果断又机灵狡黠。 陆重年记得，自己当时想开口让他不要这么紧张。 可他自己好像也有点紧张。 毕竟，前夜的一切既冲动又混乱。 要谈那件事到底得先说什么，他自己也想不好。 于是，他灼灼地望着这道身影，失笑道：“我都可以。” 想了想，又道：“你先下去吧，我洗漱一下就下来。” 男生离开了。 离开前，又悄悄看了他一眼。 陆重年喜欢甜食，但在那一刻，他突然发现这个世界上有一种甜，或许是世间所有的甜蜜都无法企及的。 自己好肉麻。 他冷静下来想。 又冷静不下来。 …… 记忆中，那扇门合上的声音轻的像羽毛一样。 被羽毛撩过的瞬间，他不由地低头笑了一下。 而门后，当时发生了什么？ 当他冲澡时，当他思索着等会儿再见面要如何开口时，当他回想着前夜的种种时……门后的黑暗里，他喜欢的人遇到了什么？ …… 他喜欢的人叫木雨。 他喜欢木雨。 陆重年开始在心里头一遍一遍地重复。 他害怕，自己有一天也会忘了那个人。 他陷入到了一种自己也想不明白的混乱境地中。 在后来的那段时间里，副本一个又一个地发生，被卷入进来的人也越来越多，鸟哥、傅小驹、叶随、洪漾、闫少闻、曲歌…… 他们逐渐地想起了木雨，抓紧一切时间讨论副本的源头，和制止这一切的办法。 “木雨到底去了哪里？” ——这个问题也曾被他们讨论过。 但不论是谁，后来都逐渐默认木雨已经死了。 陆重年也觉得，木雨应该是死了。 可他还是会不由自主地想，木雨真的死了吗？ 那个男生会不会还藏在这一系列副本事件的某个地方，被困在了那尘埃落尽的孤独角落，等待他们发现他？ 陆重年不曾对任何人说过，只在心里不断地想着，然后慢慢的，他又想，他和木雨怎么会变成这样？ 在高考结束的那一天，在他们最后踏出母校的那一天，他还记得，他上了家里的车，回头看到木雨和叶随洪漾一起走远。 他没有留住他。 也没有理由，没有想过要留住他。 ——如果没有那晚木雨冲动的一吻，或者说，如果没有木雨的主动，他们之间的关系或许会永久停留在那一步。 可笑。 如果没有木雨的主动，没有木雨…… 陆重年渐渐地开始不知道自己到底在钻什么牛角尖。 他只是突然意识到，他的回应或许让他们两人成功地将彼此维系在了一起，可如果没有木雨往前走出的那一步，他们永远都只会是同学关系。 为什么？ 因为他对感情冷漠。 因为他对感情不抱期待。 因为他对周遭的一切都不感兴趣，即使明明已经有了能够牵动起他情绪的人，他也不曾想过要去主动触碰对方。 因为他的漠然，木雨成为了那个更辛苦的人。 第438章 ——明明他们两情相悦？ 而后来，又因为他沉浸在傻头傻脑的木雨带来的快乐之中，他又错失掉了最为重要的一刻——木雨从这个世界上消失的那一刻。 他到底在干什么？ 陆重年无数次问自己。 你又到底还能为木雨做什么？ …… “你妈回国了。” 饭席间，爷爷忽然说。 长长的餐桌边上只有他们两人。 那个身为他儿子，又身为他父亲的男人，早就已经没有了进入这个家的资格——尽管他依旧会想方设法参与到各种陆家的社交活动中来。 “你想要见见她吗？” 陆重年低头，淡淡问：“她想见我吗？” 沉默。 “那就不必了。” 当他站起时，爷爷抬起头看着他道：“你想见就去见，爷爷不是在试探你，当年的事是我做得不对——” “我也不是在迎合你，爷爷，”陆重年打断了他，“只是觉得，没有必要。” 曾经确实很想见一见她——当然也害怕见到她——只是真的很想知道，她选择离开的时候，到底在想什么。 陆重年在很小的时候，就觉得他的父母不该在一起。 他的妈妈该离开，该自由地飞走。 只是，为什么最后要用畏惧的眼神看他？ 这个疑问如同执念一般困了他好几年，但最近，他好像忽然释然了。 真的重要吗？ 她离开了，不论如何，她终于可以好好地生活了，这就足够。 如果陆家男人对她而言全都是困扰，那他唯一能做的，就是不再去打扰她。 而他——曾经对保护任何人感到本能抗拒的他，如今无法控制地又有了想要保护的人——他也往前走了，这也已经足够。 “只是，你不觉得你最近有点歇斯底里了吗？” 闫少闻这样问他。 “我倒不是觉得我们该放下木雨的事，毕竟副本的源头就与他有关，但是——你是不是还没有放下他的死？” 那天傍晚，陆重年望着咖啡馆外染着暮色的天空，出着神。 “如果还有机会让他回来，我为什么要放下？” “机会？”闫少闻眯起眼，“什么机会？” …… 副本中的种种迹象显示着，有两股力量在博弈。 一股力量创造了副本，祂以理工为起始点，似乎还想将这场浩劫扩散出去。 一股力量在守护他们，祂所做的一切，似乎都是为了保住这个世界本来的模样。 所以，假设人类的世界就是高维度生物手中的一颗弹球。 这颗弹球原本有一个主人，一位守护者，那么侵入这个世界，扫荡这个世界的，便是窃取的那一方，是窃取者。 还曾有更多细节出现在他们的生活中。 比如，映湖公园副本开始前，在草坪上播放的那场爱情电影。 事实上，在副本开始出现之后，他们的身边总是会出现“电影”这个元素，有时候是公共场合在播放，有时候是身边有人在观看。 这个元素出现的频率，超越了以往。 再比如，垃圾街副本中，他们可以靠整理桌面将同伴的状态拉回到原点。 比如，生命科学馆里，他们可以倒退个人身上的时间。 ——他们的进度条是可以回到最初的。 某个存在在这样暗示他们。 可具体是什么进度条？要怎么才能将世界的进度条像电影播放器一样往回拉？ ——是的，“电影播放器”。 自动贩卖机里，曾出现过名字为这的道具。 陆重年清楚记得，这个道具出现的那一次，他曾停驻在自动贩卖机前，感觉到周遭的视线骤然被清空。 ——所以，一切早有提示。 …… 新年到来前的最后一天，这座大学城下起了雪。 参与最后一个副本的，都是自愿前来的人。 闫少闻、郁宁、曲歌、傅小驹、蒋书阅、叶随、洪漾、窦校长、木晨曦、木晨星、经巧和苏明蕴。 整整四个月的时间，他们失去了无数伙伴。 就连高瞻远，那个曾屁颠屁颠跟在木雨后头，左一声“雨哥”右一声“老大”的人，也死在了生命科学馆里，和其他四个玩家被一起埋在了处置室的土壤之下。 他们并没有将最后这个图书馆副本推进到底。 因为陆重年终于等来了“电影播放器”这个道具。 在《暴力》这本书里，他用一枚恶魔币将这个道具兑换出来。 再用九枚恶魔币兑换了“属性拉满”道具。 然后，他从这本书里回到了图书馆中，告知了所有人他的打算。 蒋书阅忧心忡忡：“你确定这个道具真的能把你送回到8月21那天？就算真的回去了，你知道要怎么做吗？” “其实上一个副本最后被曲歌的因片攻击的时候，我想起了那天早上的事情，”他转着手中这小小的摄像机玩具一般的东西，抬起眸，“所以，大致情况还算了解，具体情况只能等回去了才能知道。” 这番话引起一阵骚动。 “你想起来了？” “那天早上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木雨到底是怎么死的？” 第439章 他简单回答了这些问题——真的很简单，因为那天早上，他所经历的一切也很简单。 他所看到的，恐怕只是那天早上的冰山一角。 而木雨的死，他至今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那我们可以跟陆哥你一起回去吗？这道具能不能大家一起用啊？”傅小驹立即问。 “道具应该只能由我来启动，但适用范围具体如何不清楚。” 闫少闻抱臂在一旁：“反正等真的回到那一天就知道了。” 图书馆里安静下来。 如果陆重年真的能靠这小小的道具让时间倒退……那么等到了那一刻，他们自然就会知道除了陆重年以外，还有没有人带着记忆回到了那一天。 如果没有……那陆重年恐怕只能在初始事件里孤军奋战了。 不，或许还有当时还活着的木雨。 曲歌沉默许久，启唇道：“……陆重年，你还是有信心能让他回来吗？” 陆重年低垂眼帘。 他回想起那天。 在生命科学馆副本只剩下最后几分钟的时候，曲歌和他说完话，便离开了。 当时，处置室里只剩下他一人。 但在那片刻光景里，他始终觉得，有人在他身后。 那人躲在那儿，悄悄地望着他。 他侧过脸，想回头去看，但冥冥之中，他又觉得一旦回头，期待便会落空。 就像这四个月里。 他曾无数次感受到，木雨好像就在他身旁，或许就在教室前排的某一个座位上，或许就在校园的某个角落里，只要他们同时回头，就能对上目光。 可是每当他抬头望去，视线的落点，总是虚空。 于是，当时在处置室里，他硬生生止住了回头的动作。 他不想再去看，不想再落空，只想放任自己静静感受他还在他身旁的感觉。 即便那只是短暂的一秒，两秒，三秒—— 可这种虚假的沉醉到底要持续到什么时候？ 什么时候，他才能真正回来？ 图书馆里，他抬起头，淡淡说道： “我会让他回来。” 一次不能成功，那就来两次，三次。 只要时间还能够倒流。 他愿意尝试无数遍。 【现在，请选择一个属性：1、它的材质；2、它的播放速度；3、它的播放画质；4、它的播放内容】 【4】 【请您基于这个属性做一次大胆的想象，您的想象将会是这件道具最终呈现的模样。】 【它将播放的，是副本制造者来到这个世界后，这个世界所经历过的一切。】 【已成功拉满属性。】 【电影开始播放，从现在起，您可以自由调整进度条。】 第152章 交错 【明天我一定要早点起来，要比陆重年早。】 【要整理好思绪，然后再……】 *一周目 木雨在黑暗中睁开眼。 天蒙蒙亮，昏暗的光晕从窗帘缝洒入房间，他缩在床的一角，浑身酸痛。 房间里非常静谧，除了他的呼吸，还有另一道更均匀的呼吸声。 前夜的记忆瞬间回笼，木雨的脚趾蜷缩起来，脸颊开始发烫。 他悄悄抬起头。 男生睡在他的面前，侧对着他，一头黑发被睡得凌乱，双眼紧闭，睫毛纤长，是以前从未见过的陆重年。 难以形容此刻的心情。 木雨心脏乱跳，又羞涩，又紧张；又喜悦，又忐忑。 静静躺了会儿，平复好心情，他轻手轻脚起身找手机……衣服散乱一地，手机在……啊，原来在枕头的下面。 点亮屏幕，4：50。 竟然这么早。 他松了口气——但还好，还好他醒得比陆重年早。 *二周目 陆重年豁然睁开眼。 房间内光线很暗，能够听到窗外已经有鸟鸣声响起，昭示着早晨已经到来。 他正侧躺在床上，男生面对着他，缩成一团，尚未苏醒。 luo露在被子外的肩膀随着呼吸一起一伏，一头黑发被睡得乱糟糟，纤长的脖子下面，还留有清晰的吻痕。 ……陆重年凝视着这张面孔。 这之后，是房间内静谧至极的一分钟。 某一刻，他撑起身体，抓了一把头发，黑眸一转，落向床头柜。 拿起手机，轻触屏幕——4：48。 这次，他是醒得更早的那一个。 轻手轻脚掀开被子，穿上长裤，他走到窗边，掀开窗帘的一角，径直朝空中看去。 天蒙蒙亮。 铅灰色的天幕中，厚重的云层缓慢飘移而过。 一轮黑色弯月横亘在天空中，而在这一瞬间，一只黑色的枯瘦如柴的巨手缩进了弯月里。 它出现得悄无声息，消失得悄无声息，这广袤的大地上，此刻恐怕只有一个人类悄然窥见了它的真面目。 随后，弯月旁，一粒小小的光芒开始闪烁。 它在坠向大地。 如同一颗遥远的星辰，正在穿越浩渺的宇宙，飞向地球。 4：50 这就是一切开始的时间点？ 陆重年忽然感觉到什么，侧身看向身后—— 床上，木雨依旧紧闭着双眼，仿佛还在睡梦中。 *一周目 木雨偷偷摸摸把衣服穿了一半，忽然听到来自身后的声音。 第440章 他被吓了一跳，回头看去，陆重年已经惺忪醒来，一双黑眸正带着一丝倦意，灼灼地望着他。 木雨清晰感觉到，自己瞬间从脸红到了脚。 就像是在干什么坏事，被抓了包。 陆重年的视线在他身上上下打量一番，张开嘴。 木雨有些心虚，于是抢在他开口前说：“我、我正打算去楼下吃早饭！你要吃点什么吗？我、我帮你带上来……” 陆重年合上了嘴。 他的眼中好像浮现出一丝心知肚明的笑意，也有一些无法避免的不自在。 男生垂了垂眼，失笑道：“我都可以。” 顿了顿，又道：“你先下去吧，我洗漱一下就下来。” 嗓音里带着一丝尚未清醒的沙哑与倦懒，配着那低沉清冷的声线，好听极了。 木雨为他们两人还能如此正常地对话而感到庆幸，也感到一丝问题悬之未决的失落与压力。 他冲去卫生间，匆匆刷牙洗脸，随后便打开了门。 走出去前，他悄悄看了陆重年一眼。 男生正坐在床边，哈欠打到一半，捕捉到这个眼神，黑眸直勾勾与他对上。 木雨一个激灵，赶紧溜出房间，关上门。 走廊上悄然无声。 清晨五点的闻山会所，还在睡梦中。 木雨背贴着门，静悄悄站在那里，过了好几秒钟，才感觉自己的呼吸平稳下来。 手心汗湿，浑身发烫。 说起来，昨天是他的生日来着…… 好“精彩”的一晚。 啊。 他抬起双手，揪住自己的头发，也不知道自己此刻到底想干什么，可能是想到一个没人的地方喊叫一番，也可能是想原地乱跑乱跳几下，好抒泄掉在他身体里横冲乱撞的羞涩与兴奋。 冷静冷静！ 趁陆重年还在房间里洗漱的这会儿功夫，好好想想等会儿要怎么和他表白吧！ 昨天他有表白过吗？好像没有吧，整个晚上太混乱太激烈，他完全不记得了…… 木雨低头，屈指咬着大拇指关节，正想转身朝走廊前方走去，余光忽然注意到什么。 他回过头，发现一颗诡谲的光球正悄无声息浮动在空气中，离他只有半米距离。 他愣住。 这是什么东西？ 什么时候出现在这里的？ *二周目 陆重年迈步，一步一步回到床边，轻轻坐下。 床上的男生依旧紧闭着双眼，然而原本自然的呼吸节奏不知不觉间已经变成了一种非常刻意的缓慢。 四个月的时间。 好久。 他伸出手，轻轻撩开男生的额发，随后低下头，在对方额头上落下一个吻。 能清晰感觉到，男生颤了颤。 陆重年笑了笑，轻声问：“醒了？” 男生终于睁开眼。 四目对上的瞬间，陆重年脸上的笑意却淡了下去。 这一刻从胸口涌上来的情绪到底是什么，他分辨不清楚。 是失而复得的庆幸？是对曾经身在这个时间点的自己的痛恨？是占有欲，保护欲？还是对那个即将到来的初始事件的厌恶？ 亦或者皆有之。 他抬起木雨的下巴，低头吻了下去。 没有留给木雨开口的机会，也没有耐心再等待。 他将那四个月全部发泄在这个吻里，将过去那三年蒙在他们之间的那层纸狠狠撕开，倾注在这个吻里。 陆重年从不觉得自己是一个重欲的人，然而在梦中，他确实无数次吻过这个人。 为这荒唐的早晨，为这未知的早晨，为他们看不清前路的未来。 “陆、陆重年……”分开时，木雨气喘吁吁，眼中浮着一层生理性的水光，茫然的神色中充满了疑问。 陆重年平复着呼吸，抚了抚他的脸：“时间还早，再睡一会儿吧。” 他捡起地上的衣服穿上，从床上站起身。 “啊，你去哪里？”木雨坐起来。 “在房间里等我，”陆重年温柔又平静地对他说，“我去拿点早餐，很快回来。” …… 门在身后合上。 走廊上空无一人。 陆重年冷静地向左边瞥去，那是这条走廊的尽头，一颗光球正慢慢从露台外飘进来。 长得有些像人类想象中的球形闪电，飘动到距离他仅半米的位置，这颗光球便原地停下，浮动在空气中静止不动，只有周身的光芒还在一明一暗地闪烁。 ——在这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早上，在这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地点，它好像就这么随意地确认了自己的猎物。 曾经是木雨。 而现在，是他。 没有任何前因后果，仿佛只因为在这个早晨，率先遇到它的，是他们。 陆重年盯着它，拿起手机，拨出一个电话。 嘟嘟响了几声，电话才被接起，那头的人没有说话。 陆重年问：“你在哪里？” 闫大少爷嗓音嘶哑：“我在睡觉。” 陆重年“嗯”了一声，挂断电话。 所以，时光倒流了，带着记忆回到这一刻的却只有他。 一切已经明了—— 脚步一转，他向光球走去。 那就开始吧。 今天，即便不是他和木雨，也会是这间会所中的其他人，不论如何，初始事件都将在这个早晨诞生。 第441章 陆重年更喜欢将命运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 【这地方好气派！】 【几个男生像猴子似的冲进会所里面，洪漾感叹完就有点无语，回头看到我，又问我在傻笑什么。】 【我哪里傻笑了？】 【你就是在傻笑，叶随你也看到了吧！】 【……咳，我什么都没看见。】 【我假装自然地走进会所里面——好险，差点露馅。】 【我当然高兴了，毕竟都两个多月没见面了！】 【今天陆重年也会来，今天还是我的生日！哎，要是明天、后天、大后天，以后每天都能见到他多好？】 * 人在触碰到球状闪电的瞬间会有什么感觉？ 是还没回过神，整个人就轰然倒在了地上，还是能在一刹那清楚感觉到电流噼里啪啦劈开自己的四肢百骸？ 反正，应该不是像他现在这样—— 手指触碰到光球，指尖感受到的只有一股冷意。 木雨的手臂冒出了一层鸡皮疙瘩，随后感觉到手机震动一下。 他倏地缩回手，低下头，再一次愣住。 手机屏幕不知何时变成了一片空白，“游戏开始：”四个奇怪的字出现在最上端。 光标在冒号后头闪烁四下，忽然另起一行，黑字一个一个出现。 【1、玩家及怪物已锁定。在游戏过程中，请始终保持玩家人数。】 【2、杀死一只怪物，游戏关闭。】 木雨有些发懵。 这是什么？ …… 时光流梭，向前方轰轰烈烈地冲刷，又如扑上岸的潮水般悉数撤退。 当时间回到同一个时刻，在另一个时空，陆重年看到了出现在手机上的这两行字，垂下眼，眼睫在眸中落下一片阴影。 所以，这就是初始游戏的规则。 他好像终于知道，木雨是怎么死的了。 第153章 平行 两个平行的时空中，两人同时动起来。 木雨的面前，光球收成一道光束消失了，唯有那两行规则还停留在他的手机里。 上划屏幕，这个页面可以被划走，但他找不到对应的app，这个诡异的页面也无法被关闭。 心中隐隐产生了一股不安，他回头看了眼紧闭的门，犹豫片刻，还是放下手机朝走廊前方走去。 五点多的闻山会所，连服务生都见不着人影。 木雨没有选择乘电梯，而是走楼梯下楼。 快到二楼时，楼梯下方闪过一道影子，他一僵，脚步停滞一秒，随后才小心翼翼迈下去。 他躲在墙的侧面，探出头，朝刚才那道身影闪现的方向看去。 ……那是一头怪物。 近两米高，白衬衫被隆起的肌肉撑到几乎快爆开，皮肤黑蓝。 这个恐怖的怪物大摇大摆往前走着，像是在巡视领地一般，忽然间停下，感应到什么似的回过头来—— 木雨立即缩回头。 心脏在胸腔内狂跳着，他低头看了眼手机上那两行文字，猛地放下，转身冲回三楼。 那是什么？ 是他眼花了吗？ 他只是近视，不是精神分裂产生幻觉了吧？！ 木雨匆匆走在三楼走廊上，时不时回头看向身后，怕刚才那头怪物已经发现了他，跟他上了楼。 然而走到中途，他又猛地停了下来。 胸膛剧烈起伏，后背上全是冷汗，他第三次看向手机，无法再告诉自己这上面那两行文字是一场恶作剧。 【怪物】和【玩家】。 怪物真的出现了。 那么，玩家是谁？ …… 这幽静的片刻时光里，他的思绪飞快运转着。 【在游戏过程中，请始终保持玩家人数。】 玩家人数是多少？ 【杀死一只怪物，游戏关闭。】 只有杀了怪物才能关闭游戏？没有其他外界手段能干预这场“游戏”吗？ 报警呢？ 他立即拨了110，却发现一按下拨打按钮，页面就闪退，试了几次都这样。 他又试着给在市区里的哥哥发消息，也发不出去，消息前面全是红色感叹号。 给洪漾、叶随发消息是同样，只有给陆重年发的一个“？”成功送出去了，陆重年还回了一个“？”。 所以，他只能联系上陆重年一个人？ 木雨抿唇……心中的不安愈演愈烈。 要不要下山找人求助？ 要叫上陆重年还有大家一起走吗？ 念头转到这里，蓦地静止下来。 ……不，不行，不太对。 情况太诡异了，此刻去敲别人的门不是一个好主意，他最好再下楼看看…… 木雨心情复杂地望了眼走廊尽头。 这一刻，他也不知道自己即将面对的是什么。 但本能让他做出了选择。 他果断转身，重新朝楼梯的方向走去。 “刚刚发错了，我是想说餐厅有点挤，我打算拿点东西就回来，你别下来了。” 很快，消息就得到了回复。 “才五点？” “大家今天醒得都有点早。你帮我煮一壶水可以不？” “好。” “要是有人来敲门不准开门……” “为什么？” 第442章 “你说呢……我会告诉闫少闻，那张床单我会自己洗。” “[笑]一起。” 木雨来到一楼，抬起头。 大堂内的所有目光都在这一瞬间集中到了他的身上。 目之所及之处，尽是怪物，它们死死盯住了他，眼睛里有震惊，也有恐惧。 木雨垂下双手。 感觉应验了。 所以，这算什么呢？ 好荒谬的一个早晨。 怎么感觉，他才是那只怪物？ * 同一时刻，另一个时空中的陆重年在光球收束消失之后听到某个房间里传来动静，闪身进露台里，低眸思索。 【1、玩家及怪物已锁定。在游戏过程中，请始终保持玩家人数。】 【2、杀死一只怪物，游戏关闭。】 这是一场极其简单粗暴的初始游戏。 直觉告诉他，窃取者应该暂时还没有对这场游戏的规则进行过任何改动。 祂应该也改动不了。 一来，如果时间倒流之后，祂能大幅改动既定的游戏内容，那么“回到过去”对他们玩家而言就丝毫不具备优势，守护者也就不会暗示他们走这一步棋。 再者，窃取者为什么会在初降这个世界时给出这么简单的一场游戏？ 这两条游戏规则中存在很多问题，像一个粗糙的半成品，祂却就这样抛了出来，似乎只是急于想要得到一个祂所定义的“玩家失败”结局。 是因为只有在第一场游戏中玩家失败了，祂才能变得游刃有余起来？ 陆重年眸光一转，看向空中那轮黑色月亮。 恶魔之月是通道，祂通过这个通道将第一场游戏带给了人类。 而只有在这场充满试探意味的游戏取得胜利之后，祂才能肆意在这个世界上横行？ 所以，此刻是祂最受守护者牵制的时候。 他和木雨作为人类这一方的成败，决定了副本游戏后续是否还能在这个世界上继续出现。 陆重年清晰记得第一个轮回里发生的事。 那天早晨，他收到木雨的消息，在305房间里烧了水，随后便坐下来耐心等待。 期间，他隐隐听到楼下传来一些动静，却并没有太过在意。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木雨始终没回来，去一趟餐厅应该用不了那么久，而他后来发给木雨的消息，木雨一条都没有回。 他终于意识到有些不对劲。 当他起身，来到门后，打开门—— 他看到，外头站着一头高大的怪物。 …… 陆重年并没有撒谎。 他对于初始事件的了解，仅止于此。 当时，那头怪物手里拿着一台吸尘器，似乎正在打扫地面，看到他时比他还震惊，呜哇乱叫着摔倒在地上，随后又猛跳起来朝他扑去。 他将怪物掼倒在地——那头怪物看起来巨大，制服它却似乎并不怎么需要花费力气——在那一瞬间，他好像感觉到了一股视线。 但当他抬头朝走廊的尽头看去，却什么都没有看到。 然后记忆就断了。 不论他怎么回忆，接在那一幕之后的，就是他在莲大宿舍里醒来，以为这是无比正常的第二天，还思索着要怎么和木雨重新联系。 他和木雨的聊天记录消失了一部分，他的记忆消失了一部分。 他完全不知道木雨是怎么在那个早晨里出事的，可现在好像知道了—— 【玩家及怪物已锁定】 陆重年非常确定，当时走廊上那头怪物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怪物。 经历过那么多副本，怪物的形态千奇百怪，但从没有哪一头怪物会在见到人类时出现那种被惊吓到的反应。 它们是副本的产物，非常清楚自己身在副本里。 那种猝不及防的反应，只有在人类面对怪物时才会出现。 所以，他怀疑，当时在他眼中对方是怪物，而在对方眼中，他也是怪物。 只有这样，才说得通。 那头怪物穿着闻山会所服务生的制服，手中拿着一台吸尘器，陆重年的突然开门并不在它的意料之类，它原本只是在做着自己的工作。 当时整个会所里有多少人成为了这样的角色，又有多少人和他，和木雨一样？ ——他们两人当时还能正常地交流，应该就代表了他们为同一阵营。 而两个阵营里，到底是哪一方为玩家，哪一方为怪物？ 既定的结局已经告知了答案。 木雨死了，初始游戏被关闭。 副本接连不断降临在这个世界上，喻示着初始游戏里的玩家输掉了游戏。 所以，在上一个轮回里，木雨是怪物，也是玩家。 他也一样。 木雨最后显然没有寻求同伴的帮助——但凡与他同一阵营的人能有三四个，木雨都不会做出这么愚蠢的选择，除非当时他就确定了，与他同一阵营的，只有陆重年一个人。 只有他们两人。 天光一丝一丝亮起，陆重年感受到的温度却在一点一点变低。 他拿起手机，再次垂目看向屏幕上那两条规则。 现在，一切都回到了木雨曾经经历过的原点—— 不论他们两人当中死掉哪一个，游戏都只是会关闭，而“玩家人数减少”，即违背了规则，玩家失败。 第443章 所以，如何才算“胜利”？ 他们要怎么才算通关这场初始游戏？ 陆重年忽然注意到，光标在第二行规则的句号后面闪烁。 ……还能输入规则？ 他打开键盘，按下回车，光标顺利跳到了下一行。 他眯起眼。 时间在这一刻静止。 …… “在游戏过程中，请始终保持玩家人数”——为什么规则不明确提示玩家的人数？ 为什么要让他们来猜？真正的玩家真的只有他和木雨两人吗？ “杀死一只怪物，游戏关闭”——玩家本身即是怪物，如果只有杀死怪物才能关闭游戏，那么游戏关闭也就势必意味着玩家失败，如果这场游戏的逻辑真是这样的闭环，那么继续输入规则又有什么意义？ 还有，在这场游戏中，什么样的角色才能制定规则？ 在过去的副本里，玩家只能遵守规则，规则制定者是祂。 现在，玩家拥有了制定规则的权利，那么祂的身份又是什么？ 他触碰了光球，规则出现在他的手机当中，除他以外此刻还有其他人能看到这两条规则吗？ 如果不能——那么这一刻他在和谁对弈？ 陆重年眸光微转。 是祂吗？ 祂也在这场游戏之中？ 祂才是这场游戏真正的另一方？ 原来如此…… ……不论是他、木雨，还是这个会所中的其他所有人，他们或许都被锁定成了这场游戏中的玩家。 他们既是玩家又是怪物，不论是他和木雨杀死他们，还是他们杀死他和木雨，这场游戏都会走向祂所想要的结局—— 祂也正是这么诱导的，当上一个轮回他见到那头怪物时，他产生了一股攻击对方的本能，就如同对方尽管恐惧，也依旧想也不想地扑向了他一般—— 祂在诱导人类分为两个阵营，在诱导两个阵营互相厮杀。 然而他们从始至终都忽略了躲藏在阴影里的那个祂。 祂也是玩家，也是怪物。 他们可以选择杀死祂。 只要祂死了，玩家失败又如何？谁来制造副本？副本制造者本身已经不存在了。 游戏可以失败，玩家可以失败—— 但人类可以胜利。 一声轻响，陆重年回过神。 305房间里的木雨打开移门，走到了阳台里。 陆重年后退一步，退入到阴影之中。 他深深看了眼木雨的背影，在这一刻低下头，于手机中输入文字。 人类的第一条规则。 【3、所有玩家必须全都身在副本地图内，且拥有可以被杀死的实体。】 光标还在闪烁，提示他可以继续输入，对弈双方显然可以在每一轮写下两条规则。 【4、所有玩家一旦死亡，即为真正的死亡，不再发生任何逆转。】 高维度生物也必须接受规则的约束，祂们的生命将受限于规则之中。 光标在句号后面闪烁两下，消失，似乎意味着规则已经生效。 刹那间，一股莫大的重量压向陆重年！ 世界在这一瞬仿佛随之震荡，陆重年的瞳孔猛地紧缩。 他僵在原地，四肢百骸被一股强大的力量灌入，身体动弹不得，仿佛成为了一个容器，而注入容器里的，是来自于另一个维度的强大的灵魂。 隔壁，木雨看到了空中的黑色弯月，慌张地倒退回房间里。 露台上，陆重年用力扭转身体，踏入阴影中，他扶住墙，剧烈喘息着，手臂、脖子上，青筋浮起。 ——他漏算了一步。 窃取者降临到了他的身体里。 * 清晨的阳光洒向群山。 雾逐渐散去。 金色的光照得天空明净如洗，天空中的云、诡谲的黑月，逐渐消失得一干二净。 晴空下的某座山中，山里的某栋建筑物里，时空在这里交错。 木雨被推搡到地上，什么东西飞了过来，砸破了他的头。 他恍惚地抬起手摸了下，手指上沾着的满是粘稠的血迹。 围拢他的那些人在说些什么，他完全听不懂，那像是异世界的语言，可他们的唇形他却看得明白—— “怪物”“报警”“杀了他”——这些分明是人类，是会所里的人。 ——所有人都变成了怪物，在所有人眼中他也是怪物。 那洪漾他们呢？他联系不上他们，此刻，他们是否也和他成为了不同阵营里的人？ 当一把刀刺向他时，他转身狼狈地朝楼上逃去！ …… 陆重年拖着沉重的步伐往回走。 前方，电梯楼层数字在往上升，不知道是否会停在三楼——他脚步一转，踉跄闯入了卫生间，将门合上。 双手撑在洗手台上，视野发生了严重的重影，身体仿佛快要被那股强大的力量掌控。 他的目光很快定在了角落的一个鹅颈花瓶上，伸手夺过，挥臂将其砸碎！ 花朵掉落，水撒了一地，玻璃碎片割伤了他的手，他的手中还剩下一块细长尖锐的玻璃碎片。 陆重年毫不犹豫地反握住它，对准胸口刺下去！ …… 木雨一路逃上楼，那些怪物跟在他的身后。 为什么？ 为什么会这样？ 第444章 规则在他的手机里，他显然就是“玩家”。 他唯一能联系上的只有陆重年，所以此刻只有陆重年和他是同一阵营？ 他们既是玩家，也是怪物，而结束这一切唯一方法……就是杀死一只怪物？ 杀死谁？ 他或者陆重年？ 开什么玩笑。 一件重物从后头飞过来，木雨被砸中肩膀，摔倒在楼梯上，肩膀钝痛。 他咬住牙关，用力在地上撑了一把，继续往上逃！ ……“怪物”死了，“玩家”的数量也会减少。 第二条规则符合了，第一条规则也会被违背。 到时候又会如何？ 真的要这么做吗？ 真的要开这么大一个玩笑吗？ 开什么玩笑，开什么玩笑，开什么玩笑—— …… 陆重年将玻璃拔出，鲜血从胸口汩汩流出。 他背靠墙壁，滑坐到地上，感觉到身体里的那股力量正在随着他的体温一起迅速流失。 ——流失到空气里。 祂逃逸了。 陆重年沉重地呼吸着，双手握紧，他扔掉那块碎玻璃，艰难地拿起手机。 不论他怎么点，光标都没有再出现。 窃取者没有再继续书写规则，仿佛是知道已经不用再继续书写——这场游戏，他输定了。 …… 当木雨踏上三楼，看到前方场景的一瞬间，他就知道，这场游戏他输定了。 陆重年正在走廊中，将一头怪物掼倒在地。 ——一切都是真的，没法再逃避，这场游戏中，只有他们两人是一个阵营。 想要结束一切，不是他死，就是陆重年死。 在这非常短暂的一秒钟里，其实有许多念头划过他的脑海。 比如，那两条游戏规则太奇怪了，似乎隐隐还有什么漏洞存在。 比如，对他穷追不舍的那些怪物真的就是普通人吗？ 说到底，他也只是从他们的反应和口型中判断出自己是怪物，可如果他们其实也确实是怪物呢？ 会不会，此刻所有在会所中的人，都既是玩家，又是怪物？ 但这些念头全都没有留下。 因为，再多等待一秒，在这混乱的场景中，势必就会有伤亡发生。 不论这个现场有多少位玩家，他们的语言被彼此屏蔽，无法沟通，双方都充斥着攻击对方的冲动，难以抑制，而其中必须得死一个人，才能尽快结束这场荒诞的，非人类的力量可以达到的“游戏”。 身后怪物们的声音激烈起来，它们好像发现了陆重年的存在，而在这一瞬间，木雨吐出长长的一口气。 所有氧气，尽数被吐出了胸口。 他平静地后退一步。 退到了转角里，退出了陆重年的视野。 退到身后伸过来的那把刀刃前——任由自己的身体被从后贯穿。 …… 陆重年最后应该没有看到他吧？ 希望他没有看到。 希望他能活着离开这里。 * 安静的卫生间里弥漫着浓浓的血腥味。 在这最后弥留的片刻光景里，陆重年依旧在冷静地思考接下来该怎么办。 他还能为木雨做些什么。 初始游戏已经是第二次失败，但这次他们获得了许多线索，只要能再来一次，这场游戏的结局势必会不一样。 问题就在于，怎么才能让这一切重来第三次？ 时光回溯的道具是从自动贩卖机里取得的，但不论是道具还是自动贩卖机，都是祂创造出来的东西。 在这场初始游戏结束，祂的力量重新强大起来之后，一切还会照着上一个轮回那样一模一样地发展吗？ 这个问题的本质其实就是——祂是否会被自己创造出来的道具困住？ 陆重年并不这么认为。 时间倒流了，初始游戏的结局在一定程度上已经被改写。 曾经是以木雨的死亡为结束，这次死的却是他，即使后续的副本还会一模一样按顺序降临，参与副本的玩家阵容也会发生改变，细节之处必定也会发生变化。 这些变化，势必会被掌控在祂的手中。 如果祂要杜绝时间回溯再次发生，那么祂第一个要做的，就是改掉自动贩卖机里的道具，或者索性直接抹除掉恶魔币、自动贩卖机的设定，让他们根本没有办法回到过去。 陆重年飞快思索着。 ——那么，在这种情况下，他们还有办法解决掉祂吗？ 如果时间一路向前，不再回头，前方会否有那么一个时刻，祂的力量会再次受到最大程度的压制，而到时候祂会再次成为游戏里的人？ 他眸色微暗。 完全有可能，不是吗？ 在之前那四个月里，窃取者和守护者的力量一直在不断变化，祂们始终在对抗中。 思及此，他再次拿起手机。 意识已经非常模糊，身体也像灌了铅一样很难再挪动。 他尽量条理清晰地编辑出以下这段话： 【木雨，希望你在看到这段文字的时候先不要想发生了什么，而是把这段话记住……】 随着文字一个一个被敲下，他的意识逐渐抽离了身体。 木雨会和他一样，被卷入到副本中吗？ 第445章 其实并不希望如此。 但应该很难避免。 不论如何，他相信这些线索交到他手中，他有能力结束一切。 只是—— 【还有，对不起。】 最后一个字被打下，陆重年的双眸缓缓失焦。 …… 卫生间里很安静。 水滴不知从何处落下，发出轻微一声滴答响。 时间在这里逐渐凝固，就如同逐渐停滞流动的气息。 就在这静谧的一刻。 奇异的事发生了。 他的指尖前，裂开了一道黑色的缝隙。 这道缝出现得悄无声息，却伴随着一股诡异的气场，悄悄扩散。 陆重年残存的意识被陡然唤醒，眼眸一转，视线落在了这道缝上。 ……是什么？ 他艰难地抬起手，伸入这道缝中。 看不见的另一端，指尖什么都没有触摸到，唯有冰冷的空气。 然而，随着他的手不断向前探去，黑暗中好像有金属墙面在环绕他的手生成。 这是一个极其狭窄的金属通道，这是…… 陆重年冷不丁摸到了一只温热的手，眼睫微颤。 这只手是…… ……这是一个……时空隧道？ 细细的流星状光束开始在他的手腕周围生成，它们混乱无序地窜动着，这道黑色裂缝的形状也在不断变化，极不稳定。 ……难道是时空道具留下的bug？ 这道裂缝通往的是哪里？ 黑暗中，那只手往回缩了一下，仿佛受到了惊吓。 陆重年的呼吸急促起来。 他打起精神，迅速将原本编辑在备忘录中的话全部复制，发送给木雨，随后将这台手机递进了缝中，塞到那只手里。 那只手仿佛也意识到了什么，急忙丢掉手机，想要抓住他，他用力握住那只手，随后，松开。 对不起。 还有，一定要胜利。 …… …… 他们在光道中不断下坠。 混乱的画面涌进他们的身体，失去的时间悉数回到了他们的身上。 木雨在记忆中回到那条幽深的长廊。 他一步一步地往前走，却不知道自己要走向哪里。 前方有一个转角，离那个转角越近，他的呼吸就越是困难。 记忆中，他的手机嗡一声震动，收到了一条陆重年发来的消息。 看完那一整段文字，他却非常茫然。 窃取者和守护者是什么？规则又是什么？ 陆重年想让他做什么？ ……又为什么要对他说“对不起”？ 他抬起头，茫然地继续往前挪步。 直到来到那个转角，他脸色苍白地转过头，向转角的尽头看去。 卫生间的门掩着，只留下一道缝隙。 浓重的血腥味从那道缝里飘出来。 光道中，木雨缓慢地眨着眼，看着那一幕里的自己僵硬地走到卫生间门前，将门推开，凝固在原地。 陆重年躺在血泊里。 那是他永生难忘的画面。 剧烈战栗起来的身体，瞬间绞紧的心脏，身体的每一个反应都像是刻进了他的骨髓——他扑到陆重年身边，却连话都说不出来。 那之后的一切，混乱又黑暗。 他试图打急救电话，却发现页面一次次闪退，冥冥之中似乎有一股力量在阻断他与外界联系。 他想将陆重年抱起，却根本抱不动，在崩溃中发现一道黑色裂缝浮动在空气中，将手伸进裂缝里，竟毛骨悚然地摸到了另一只手。 ——那只手将一台手机和一把剪刀塞给了他。 手机分明就是他自己的手机，因为就连手机壳也一模一样，屏幕停留在备忘录页面，上面写着一番话，告诉他，对方就是未来的他自己，是木雨，他知道这一刻时光隧道另一头的陆重年已经死了，但一切还有机会。 注意到那道裂缝周围的流星了吗？ 它们是不是正逐渐凝聚在一起，凝成一个小小的摄像机形状？ 这一切都是他曾经经历过的，曾经的他也在这个卫生间里看到过这片光晕，所以现在，为了让过去能够成功通往未来，请按照他说的做。 ——请先握住它。 记忆中，他战栗着握住那片光晕。 那疑似是陆重年曾使用过的道具遗留下来的光晕碎片将他拽入到一个异次元空间里。 在那里，人类世界的一切化作了一场电影，进度条的中间却有一个明显的怪异的节点。 木雨在那里明白了一切。 陆重年让时间倒流了，然而对于高维度生物的祂而言，这场电影却始终在持续不断地向前演进。 进度条中间那个怪异的节点，正是陆重年回到过去的那一刻。 在这个节点之前，是上一个轮回中的他死亡后，世界经历的一切。 而在这个节点之后，是陆重年回到这个早晨，开启的第二个轮回。 手中的那把剪刀，是未来的他交由他用来剪断这根进度条的。 这根进度条已经没法再手动往回拉，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剪断它。 而这把剪刀从第一个轮回的自动贩卖机里获得，拉满属性之后，拥有了窃取者后来应该懊悔不及的功能，“能够剪断这个宇宙中所有有形和无形的物体”。 第446章 按照未来的他的提示，当时，在那片空间里的他对准进度条中间的那个节点，剪断。 进度条一分为二，在黑暗中漂浮起来，变幻位置，成为了两条平行线。 短的那一根还在持续向前方延伸，它将通往的是未来。 长的那一根则是时间被禁锢的过去，它走到了头，如同被设定了循环播放的播放器一般，又从头开始。 于是，两根进度条开始齐头并进。 两个平行世界，由此诞生。 …… 光道的尽头是一片黑暗。 他们齐齐坠进了黑暗里，就像坠进了深深的湖中，坠入一场没有尽头的睡梦里。 然后，在那个早晨。 他们在第三个轮回里苏醒过来。 第154章 正文完结 4：58分。 两人在床上醒来。 撑起身体看向彼此的瞬间，两人顿了一下，然后忍不住失笑。 终于回到了这个早晨——衣物散乱满地，晨光透过窗帘缝射入进来，身体还残留着前夜的疲惫，亲昵仿佛就发生在上一刻。 他们默契地下床捡衣服。 木雨感叹：“我一直希望这个早上能醒得比你更早，但是第一个轮回里真在五点不到醒来的时候，我都纳闷我怎么睡这么点时间就醒了。” 陆重年刚将t恤穿上，走过来揉了揉他的后腰，低声询问：“还很疼？” “是酸，”木雨的耳朵红起来，声音小了下去，“等解决完再说吧。” 陆重年弯了弯唇：“嗯。” 他们齐齐拉开窗帘，打开移门，走到阳台上。 天依旧灰蒙蒙的，厚重的云层缓慢飘过，一轮黑色弯月横亘在未明的空中，一只巨大的枯瘦黑手刚刚缩进去。 紧接着，一抹光亮在月亮的旁边亮起，向下飞降而来。 “你在第二个轮回里看到的就是这个画面？”木雨盯着空中的景象问。 “是。” 不论他们怎么回溯，他们始终只能回到窃取者将第一场游戏投放到地球上的这一刻，所以，他们唯一能做的，也就只有解决掉这场游戏，让往后的时光里，不会再有更多的副本降临。 “走，”木雨回过身，“去走廊上。” 这座山还未苏醒。 闻山会所的三楼走廊上空无一人。 但他们都非常清楚，楼下，服务生已经开始工作，一旦他们失去对这场游戏的主导权，那些服务生也将成为怪物，整个会所都将沦为战场。 他们面对走廊尽头的露台，那抹光亮慢慢飘近，钻入室内。 光球飘得很缓慢，像一抹幽魂，直至移动到他们的面前，它停下来，浮动在空气中，就如前两个轮回那样，等待他们触摸。 木雨：“这次我们一起上？” “好，”陆重年转过头，附在他耳边低声说了计划，问，“你留下还是我留下？” “我留下吧，”木雨的目光中闪烁着锋锐的光芒，“我想好好看看它的真面目。” “行，”陆重年应下，又冷不丁道，“我并不认为‘未来’该用注定两个字来形容。” 木雨一怔。 “过去和未来交错在一起的时候，未来看似已经有了答案，但那是因为我们本来就是会选择这么去做的人。”陆重年撩起他的额发，嗓音轻缓。 “当你被卷入副本里，你会想要找到答案，一路走下去；当两个世界被撕扯，看起来走投无路的时候，没有人会在那一刻放弃，大家一定会回到原点，挣扎到最后一刻；而在原点，时空就在那里交错。” “未来之所以确定，是因为我们是确定的。” 不论是灵魂还是性格，坚固的他们造就了一个坚固的未来。 这个过程中，但凡缺少任何一次正确的选择，缺少任何一丝执拗的坚持，未来都将在前路崩溃。 所以，未来不非“注定”。 它依旧是由他们亲手创造出来，坚持出来，挣扎出来的。 就如同此刻—— 他们之所以能来到当下，是因为他们曾坚持不懈地走过两个轮回。 他们向天明走出的每一步，都拖曳着沉重浓稠的前夜。 未来或许看得见模样。 但那一切依旧充满了意义。 他们需要走到它的面前，亲手揭下它的面纱。 木雨眼中的光缓缓沉淀下来，他轻声应道：“嗯。” 两人并肩而立，视线投向那颗光球。 向它走出一步，两步。 站定。 两只手同时抬起，指尖触到光球表面。 —— 初始游戏，第三次开始。 在手机震动起来的瞬间，陆重年转身，跑向走廊的另一头，径直下楼梯。 【游戏开始：】 光标在冒号后头闪烁。 闪烁到第二下时，木雨输入【1】——这场游戏，他们与窃取者坐在棋盘的两侧，他们始终是平等的，或者说，他们本存在优势。 守护者此刻还隐隐压制着祂，光标闪烁的那四下就是抢先输入规则的机会，只可惜前两个轮回里，他们并没有及时意识到这一点。 【1、玩家和怪物已锁定。】 木雨的脑海中出现了一副三维地图，地图范围囊括了整个闻山会所，他能看到在每一层楼里实时活动的人。 第447章 就像是被键入了某种程序，他迅速圈定了玩家，再生成了怪物，画面从脑海中消失，手机屏幕及光标重新出现在他的视野里。 【1、玩家和怪物已锁定。所有玩家必须身在副本之内，拥有能够被杀死的，不依附于任何造物或物体的，能量及能力彼此相当，且非复制任何存在过的人类面孔的独立实体。】 光标继续闪烁。 【2、人类为一阵营，非人类为另一阵营。游戏双方哪一方最先被怪物杀死成员，哪一方游戏失败，另一方胜利。】 一股强大的力量从天而降，地面剧烈震荡，视野出现了严重的重影，空气里出现了一根根密集的黑色竖线，空间仿佛都被撕裂。 木雨咬牙抗住这股压力，抬眸看去。 一道诡异的身影出现在前方。 ta在露台上，弯着腰，单手按住屋檐，头探进走廊里来，直勾勾注视着他。 三四米长的躯体，浑身赤裸，手脚细长，与其说是人形，更像是一种都市异闻里才会出现的怪物。 ta的身上没有丝毫的毛发，瞳孔是银色的，被盯住时，木雨浑身的汗毛不可控制地竖起来。 这就是祂。 这就是当祂被迫拽入到战场中时，选择化作的模样。 双手双脚着地，ta如一头野兽攫取住猎物，一边盯着木雨，一边静悄悄爬向他。 身体开始叫嚣着远离。 冰冷的气息开始疯狂灌入他的身体，仿佛要将他属于人类的那份体温也尽数吞没，将他也化作非人的不可名状的模样。 手快要拿不住东西，双腿快要没办法支撑，身体的形状就快要崩溃，血管快要崩裂，血液将要涌出来，哗一声全部砸到地面上。 木雨的呼吸变得很急促，又好像不是急促，而是被无限放慢。 他感知不到空间了，也感知不到时间，甚至感知不到自己还在地球，还在他本所属于的那个维度。 浅色的瞳孔贴到了他的眼睛前面。 眼球贴着眼球。 他停止呼吸，仿佛失去了意识。 手机嗡一声震动—— 眼球一颤，木雨猛然从这场诡异的对视中拔离。 视线转向下方。 对弈者已写下ta的规则。 【3、游戏结束，非人类玩家恢复到初始状态，通道关闭并废弃。】 这一刻，木雨目光聚焦，唇边蓦地扯出一抹笑。 他平静地问：“还要继续吗？” 浅色瞳孔探究地打量着他。 “如果你一条就够了，那我就继续往下写了。” 光标在句号后面闪烁到第四下，木雨一个回车键，换行。 【4、在游戏中被判定为死亡的玩家将永远留在创造过副本的世界中。】 ta立即做出了一个皱眉的动作，后退一步。 楼下传来喧闹的声音。 露台，陆重年忽然从楼下翻上来，朝他们冲过来。 ta下意识回过头，这一瞬间，陆重年越过ta，将木雨扑到角落里护住，一头三四米高，像一座小山一般肌肉虬结的怪物紧跟在他身后，一脚将猝不及防的ta踩在脚下！ ta的身体瞬间被踩断，浅色的眼球从眼眶中爆出，身体里喷溅出银色的血液。 ta大张开嘴，发出无声的尖叫，面目狰狞扭曲，非人的面孔上第一次闪过人类的情绪，那是一种不敢置信。 怪物脚步一顿，视线从陆重年身上移开，低下头，注意力全部转移到了ta的身上。 它弯腰掐住ta的脖子，将ta提了起来。 木雨和陆重年站起。 “你以为我们还会按照前两个轮回里你做出的设定来吗？” 怪物等于玩家，杀死玩家即是杀死怪物。 祂甚至写下了第三条规则，就是为了防止他们像第二个轮回里陆重年写下的那样，做出“玩家一旦死亡，即为真正的死亡，不再发生任何逆转”这条规则。 然而祂知道一切要随着轮回的更替而改变，他们当然也知道。 这场初始游戏，他们设定的玩家，从始至终只有他们三人。 而怪物，是除他们以外的第四只生物。 “被怪物踩在脚下的感觉怎么样？” 怪物嘶吼着，将ta重重摔在地上。 ta的四肢已经扭曲变形，像一个坏掉的玩具，无法再动弹，只能躺在地上，冰冷地凝视他们。 木雨和陆重年俯视着ta。 “在人类经历过那么多次的游戏里，扮演人类的角色，有趣吗？” ta急促地喘息着，银色的血液源源不断从ta身下流淌出来，那张面孔上充斥着愤怒与复仇。 木雨拿起手机。 “‘通道关闭并废弃’，你非要写下这条，说明人类其实也有能力穿越维度，去到通道的另一边吧？” 怪物抬起脚，踩向ta的头颅—— “但这应该是未来人类的事了。” “现在，游戏马上就要关闭，你既然这么喜欢我们这个世界，那就一辈子留在这里吧。” 木雨平静地说着，写下最后一条规则。 【5、死去的玩家将以其初始状态所能适应的形态，化作世界的外壳，成为供养世界的能量。】 ta的眼中闪过一抹惊惧，下一秒，头颅便被狠狠踩烂！ 就像人类终将于这个属于他们的世界中归尘归土一样。 第448章 既然这么喜欢这里，那就留下来，成为这个世界运转所需的一份能量。 ——然后，睁大眼睛，永恒地看着人类，看着他们好好地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