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势不两立》 第1节 =============== 《势不两立》 作者:总攻大人 内容简介: 文乔和宫徴羽离婚了,理由是她的调香师丈夫认为她这个妻子身上再也没有他喜欢的那个味道了。 三年前文乔嫁给宫徴羽时,人人都道她是上辈子拯救了银河系才得到这般好姻缘,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她为爱情放弃事业,放弃自我,以宫徴羽为中心生活了三年,这三年婚姻生活带给她的,除了柴米油盐便是伤痕。 离婚是好事,她和他离婚了,他们都自由了,从今往后,她和宫徴羽恩断义绝,势不两立。 (小虐+甜宠,追妻火葬场的故事) =============== 第一章 晚上九点多,文乔匆匆回到家里。 她站在门边换下沾了雨水的高跟鞋,脱下风衣,穿着里面白色的连衣裙,踩上拖鞋走进屋里。 家里没关灯,一个人在家的时候她常常会开一夜的灯。 她不过走出了几步远,就又皱着眉回到了门口。 明净的双眸盯着门口的高跟鞋许久,目光扫过鞋面上的水珠和鞋跟上的泥土,她忍不住长叹一声,从鞋柜的抽屉里取出布巾,蹲下来认认真真地将鞋子清理干净。 虽然她的丈夫已经快三个月没回家了,不知道今天是否会回来,但还是做好准备得好。 文乔的丈夫宫徵羽职业比较特殊,他是一位调香师,对生活环境中的气味要求很高。 为了不影响到他的鼻子,家里的一切都是无香的,甚至连泥土、油烟或者垃圾的味道都不能让他闻到。 文乔嫁给宫徵羽后没多久就成了他的全职太太,他们结婚三年来她最大的“工作”就是维护这种可以让他的鼻子保持轻松的无香环境。 清理完高跟鞋,文乔去洗手间将布巾洗干净,随后才拖着疲惫的身体去衣帽间换衣服。 今天是宫徵羽出差的第九十天,细细算来,没两天就要满三个月了。 这是他们结婚后他第一次出差这么久,又或者说,这是他第一次出差这么长时间都没有任何音讯。想到上次联系还是她送他去机场,文乔就没了休息的心思。 她已经好几天没睡过一个整觉了,每天都是辗转反侧到四五点钟才能睡着,七点多又被生物种叫醒,起来收拾偌大的房子。 其实按照他们的经济条件,请几个佣人都不在话下,可因为宫徵羽的工作原因,他不太适应佣人身上的味道,以及他们做事时不够谨慎留下的气味。尝试过一段时间后,便把所有的佣人都打发了。 如果不是文乔主动表示可以辞职留在家里照看一切,他们还不知道要因为找佣人的事折腾多久。 做出放弃事业的决定很难,当年的文乔也挣扎过,但对宫徵羽的爱和婆婆一而再再而三的明示让她不得不做出妥协。 三年了,这三年文乔的世界里除了宫徵羽就没有别人,他一出差她就开始心慌,每次都是他回家之后这种感觉才渐渐消退。 以前为了照顾她的心情,他总会每天在固定时间打电话回来,但这次没有。 文乔不是没试着联系过他,但每次接电话的都是他的助理石阳,石阳每次给她的回答也都是他在忙,没时间接电话,有时间了会打回来。 可他一次都没打回来。 躺在床上,文乔实在睡不着,就又拿起了手机。 现在已经十点多了,宫徵羽在法国出差,两边时差六个小时,法国现在应该是下午四点多。 见时间尚可,文乔靠在床头再次拨通了丈夫的电话。 一片忙音过后,是机械女音无法拨通的告知。 文乔垂下手,眼睛毫无焦距地盯着手机屏幕,等眼睛渐渐聚焦之后,看见的就是手机屏幕上她和宫徵羽的婚纱照。 婚纱照上的男女都在笑,笑容真挚热切,看着彼此的眼神也毫无保留。 他们是相爱的,这毫无疑问,但现在这种情况又是什么意思。 三个月来,文乔无数次告诉自己不要胡思乱想,哪怕三个月没联系又怎样,他常常出差,工作总是那样忙,又不是第一次了不是吗。 也许这次真的是太忙了,又或者他遭遇了什么事业瓶颈,没心情理会一切呢。 借口找多了,心中的不安就越来越强烈,文乔抬手按着额角,闭着眼强迫自己停止胡思乱想。不多时,门外传来响动,这个响动,这个时间,让文乔刚刚稍微平静的心瞬间激动起来。 她立刻掀开被子下了床,鞋都顾不上穿,用最快的速度跑出了卧室。 出了卧室,跑过走廊和大客厅,文乔看见了她的丈夫。 宫徵羽就在门口,正低着头在换鞋。他身材修长挺拔,侧站着时剪影俊秀极了。 听到脚步他抬眸望了过来,鼻子上架着一副不规则镜框的金边眼镜,为他内敛清雅的气质更添上乘气质。 文乔这会儿终于反应了过来,光着脚跑过去扑到了他怀里,紧紧搂着他说:“你回来了!” 激动的声音几乎带着哭腔,宫徵羽站在那,双臂犹豫了一下,本已要抱住她,但还是放下了。 “嗯。”最后,他只是不轻不重地应了一声。 文乔好像没意识到不对劲,缓缓放开他说:“吃过了吗?回来怎么不提前说一声,我好给你准备点好吃的。在法国呆这么久,老吃西餐肯定腻了吧,我去看看冰箱里还有什么……” 她转身要走,已经换好鞋的宫徵羽抬手拉住了她的手腕。 他冰冷的手接触到她温暖的手腕,温度的刺激让文乔瑟缩了一下。 宫徵羽微微停顿,放开她的手腕没什么表情道:“不用忙了,我在飞机上吃过了。” 文乔愣了愣:“你不是从来不吃飞机餐吗?” 他是从来不吃,但他也的确说了他在飞机上吃过了。 这两者结合起来就代表着一件事——他在撒谎。 他为什么要撒谎? 文乔瞪大眼睛望着他。 宫徵羽没再和她讨论这件事,他转身往客厅走,除了手提的公文包,一箱行李都没有。 文乔顾不上吃饭的事了,她跟上来问:“你的行李呢?我记得给你打包了好几箱行李,怎么都没带回来?还在车上吗?石阳没帮你搬进来?” 她的问题再自然不过,出差三个月的丈夫好不容易回来了,却只有一个人回了家,所有的行李都不在,她不问才不正常。 可这一问了,仿佛就把这三个月她所有的担忧和不安摆上了台面。 宫徵羽在沙发边转过身,一身黑色西装在灯光的照耀下泛着些光泽,文乔看了一会才发现那些光泽好像是雨水的痕迹。 “你淋雨了?”文乔立刻走上来,将手放在他肩上,入手果然一片潮湿冰凉。 “你这是淋了多久的雨?怎么衣服都湿透了!”文乔顿时紧张起来,二话不说解开了他西装外套的纽扣,试图帮他把湿衣服脱下来。 宫徵羽蹙眉望着脸色发白的文乔,他慢慢握住她的手,将她的手一点点拉开。 文乔看着他的手,看出了他的拒绝。 她唇瓣动了动,低声道:“你要穿着湿衣服过夜吗?” 她不去看宫徵羽,好像不看就能不听他接下来的话一样。 “文乔,我们谈谈。” 头顶上传来男人无波无澜的平静声音,文乔只觉自己好像被人狠狠扇了一耳光,不自觉往后退了一步。 逃避不是办法。 她向来喜欢迎难而上,面对一切艰难险阻。 唯独面对宫徵羽的时候,她所有不屑的情绪都找了上来,在此时此刻,她懦弱地选择逃避。 “我累了,不谈了。”文乔环住肩膀说,“你回来得太晚了,你不知道已经快十一点了吗,我要休息了,你想谈的话等之后再说吧。” 她说完话就要走,视线到处乱飘,就是不肯落在丈夫身上。 宫徵羽削薄的唇轻轻抿了抿,他摒弃了所有犹豫不决,果断按住了妻子的肩膀。 “文乔。”他沉声说,“听我说完。” 文乔过去很瞧不上电视剧里那些桥段,男主角要解释的时候女主角总是“我不听我不听”,她以前不明白女主角为什么这样,现在有点感同身受了。 她僵在那里,咬牙克制着想要说“我不听”的欲望。 在确定她不会再要离开之后,宫徵羽的手缓缓放轻了些力道,从她的肩上挪开了。 挪开之前,他看到她背后发丝散乱,便自然而然地替她捋顺了一些。 他这个行为亲密平和,让文乔忐忑的心平静了一些。 她告诉自己可能是她想多了,其实他没有要说什么,只是想要聊聊最近的工作,或者向她解释为什么三个月来没有音讯而已。 她告诉自己这是好事,所以她转过身来望着他说:“你要说什么?” 宫徵羽眼睑微垂睨着她,她穿着雾霾蓝的真丝吊带睡裙,外面搭了件同色的真丝外套,海藻般浓密的黑色长卷发披散在肩后,那双明净清澈的大眼睛嵌在她脸上,她那样专注沉静看着他的时候,其实很难说出准备了近三个月的话。 但他还是要说。 不但要说,还要说得直截了当,通俗易懂。 所以宫徵羽镜片后的眼睛阖了阖,片刻后便对她说了一句—— “我们离婚吧。” 文乔怔在那,那双令他喜爱的眼睛里充满了不可置信。 宫徵羽像是感觉不到她的摇摇欲坠般转开身,他走回沙发边,从唯一带回家的公文包里取出了一份文件。他拿着文件侧过身,偏头看了她一会,才走回来将文件递给她。 文乔抬手接过来,忽略掉不断颤抖的手,紧盯着那份文件的标题,用十分可笑的语气说:“所以,你三个月不回家,不跟我联系,一回来要做的事不是解释你这种不负责任的行为,而是……让我签离婚协议书?” 不算厚的文件首页上,那排加大加粗的字体正正经经地写着五个字——离婚协议书。 协议书的甲乙双方,就是她和她的丈夫。 那个她等了三个月,结婚三年,守了无数个日夜,最亲密无间的人。 这太可笑了,又好像在意料之中,文乔抹掉脸上无声落下的泪,跑到窗户边想开窗把文件扔出去,雨还在下,下得还不小,开窗的瞬间就飘进来许多,文乔脸上都溅上了雨水。 她不顾这些,执意要把所谓的离婚协议书丢出去,但宫徵羽跟着走了过来,在她要那么做的时候强硬地将离婚协议书夺了过去。 他对那份文件如此看重,甚至都不去看看他结婚三年的妻子满脸的泪水和雨水。 </div> </div> 第2节 文乔睁圆了眼睛望着他,突然觉得他很陌生。 #####男主要离婚有他自己的原因,会是一个贯穿全文的悬念,大家可以放开手猜猜是因为啥了,总之他没那么渣,本文也不咋虐,虽然是离婚题材,但是我觉得真的不虐,小虐怡情,酸酸甜甜才最好看对不对!担心虐的大家可以放心看追妻火葬场~么么哒!(新文需要浇灌,大家多多留言顺便到封面页给投一下推荐票哈)ps:男主名字的个子念zhi,三声,取自宫商角徵羽 第二章 宫徵羽身上有些雨水的味道。 和他结婚这么久,文乔也耳濡目染,对气味有些了解。 其实说是雨水的味道有些不准确,更准确地说是被雨淋湿的大地的味道,宫徵羽告诉过她,那是天然精油广藿香所营造出来的香气。 他身上现在就是这种味道。 文乔往前走了几步,看着他修长白皙骨节分明的手,她过去总说他的手好看,甚至比他的脸更吸引她,然而现在那双完美无缺的手上却拿着终结他们关系的文件。 “你现在的意思是逼我立刻在上面签字吗?”文乔盯着那份文件,“不清不楚,不明不白,连考虑的时间都不愿意给我,出去三个月杳无音讯,回来就逼我签离婚协议书,你就那么急于摆脱我吗?是什么让你这么坚决迫切?” 她的声音不大,但每一句质问都戳人心坎,文乔提起一口气,问出了她最不想问却必须要问的问题:“你出轨了?”她抬眼睨着面无表情的丈夫,“喜欢上别人了?” 她好像已经恢复冷静了,语气里不见丝毫颤抖,但宫徵羽看得见她背在身后的手依然在抖。 他稍稍转开视线,没有半点要因此转圜的意思。 “没有。”他否认。 文乔吸了口气,负在身后的手缓缓握成拳:“既然没出轨,没有喜欢上别人,为什么要离婚?” 她一字一顿道,“你要我签字可以,但你得给我点心理准备,明明三个月前离开时还好好的,怎么一回来就突然要离婚?你必须给我一个理由,一个让我无法辩驳,必须签字的理由。” 宫徵羽微微颦眉,他比文乔高不少,她看他需要仰着脖子,时间久了会很累,以前他总会迁就她,弯着腰或者坐到一边和她说话,现在他不管那些了,就那么笔直地站着,文乔脖子酸疼极了,却依然固执地仰着,不肯错过他任何表情变化。 可悲的是他一点表情变化都没有。 他很冷静地说:“没必要非要找什么理由。” “怎么没必要?你说没必要就没必要?”文乔蹙着眉冷笑,“就算你不肯给我理由,那你也该给我点时间考虑,你想离婚就离婚,你想让我现在签字我就要现在签字?” 当初因为相爱而结婚的人,现在因为离婚在撕破脸争吵,这样闹下去真不好看。 以前文乔就想过,若是她结婚,若是她爱上一个人,那肯定要付出一切,极尽自己所能。如果她的爱人不爱她了,也一定要主动告诉她,她会干脆利落结束这段关系,绝不拖泥带水。 她将自己想得潇洒伟大,可真的遇到这种事儿了,她根本控制不了自己。 “给你考虑时间毫无意义。”宫徵羽神色依旧淡淡的,用最普通的语气说着最伤人的话,“即便你不同意,我也不会放弃离婚的决定。” 文乔白着脸,怒极反笑:“所以?我不同意的话你打算怎么做?” 宫徵羽低头看着她,两人四目相对,他不曾迟疑道:“起诉。” 短短两个字,让文乔脸上笑容更胜了:“哦?起诉……这是个不错的选择,那我能问问你要以什么理由让法院判决你我离婚吗?” 宫徵羽回答得很快,这个答案让文乔情不自禁后退了一步。 他说了四个字:“感情破裂。” 感情破裂。 多简单的四个字,好像就给他们的婚姻判了死刑。 文乔再也控制不住了,抬手就给了他一耳光,男人白皙的脸被她打得偏了过去,很快他侧脸就红肿起来,巴掌的痕迹清晰极了,足可见她用了多大力气。 文乔气得都喘了起来,她狠狠瞪着眼前的男人,嗓子都哑了:“做梦去吧。” 她低咒一句转身就走,宫徵羽望过去,这会儿才发现她竟然一直是光着脚的,现在这个月份供暖才刚刚停止,室内外气温都还不算高,她又没开空调,这么光着脚走很快会生病。他下意识走上前想说什么,瞥见自己手里的离婚协议书后又沉默下来。 他就这么任由文乔气冲冲回了卧室,砰地一声摔上了门。 宫徵羽抬手松了松衬衣领口,走到沙发边坐下,将离婚协议书放到茶几上,又从公文包里取出签字笔,翻到协议书最后一页,停顿了几秒钟,签上了他的名字。 做完这些,他起身走到卧室门口,曲起手敲门:“我把协议书放在茶几上了。” 屋里没声音。 他继续道:“我已经签好了字,你尽快签好,签好打电话给石阳,他会来拿。” 这次屋里有了回应,不知道什么东西砸在了门上,发出巨大的响声,宫徵羽后退了一步,他皱了皱眉,最后看了一眼那扇紧闭的房门,头也不回地离开。 开门声响起,又很快关闭,文乔逼自己不要理会,可最后还是忍不住出了卧室。 她站在客厅里,看着紧闭的大门,才回家不久的丈夫就这么走了,除了一份离婚协议书,什么都没留下。 文乔面无表情地走到窗边,拉开帘子往外看,看见路灯下停着一辆熟悉的黑色轿车,他可真有先见之明,都没把车子停进车库,这是做好了离开的打算吗? 很快车灯就亮了一下,有人打开了车锁,但迟迟没有上车。 文乔定了定神仔细去看,发现了车子不远处那个身影。 是宫徵羽,她不会认错的,他就站在车子不远处,既不上车,也不躲雨。 他疯了? 习惯让文乔冲动地想要下楼质问他在干什么,干嘛站在那淋雨,但理智让她及时醒悟过来,她很快就没资格管这些了。 他们就要变成无关紧要的两个人了。 他满心想着要和她离婚呢,她还去倒贴着关心他做什么。 文乔咬咬唇,视线定在雨中那个黑色的修长身影上,直到他好像淋够了雨,跨上了不远处的黑色轿车。 车子慢慢启动,在夜幕里缓缓驶出了文乔的视线。 文乔觉得眼前画面越来越模糊,她抬手揉了揉眼睛,一片潮湿。 哭什么哭。 有什么好哭的。 她吸了吸鼻子,心里茫然极了。 其实她还没进入状态,老觉得今夜发生的一切只是一场梦,是幻觉。她根本没办法把自己放进离婚女人的状态里,也就没办法太悲伤太崩溃。 可茶几上的离婚协议书无声提醒着她一切都是真的。 她慢慢走过去,坐到沙发上,将离婚协议书拿起来。 她先看了最后一页,果然,宫徵羽漂亮的名字已经签好了,他的人就和他的名字一样,像音律般有着让人情不自禁跟着他走,被他感染牵引的能力。 文乔第一次如此厌恶他这样的优点,这让她更加难以想象和他离婚了。 失去要比得不到更让人难以接受。曾经得到过,知道他的好,被他爱过珍惜过,就很难再割舍掉这份美好,还不如一开始就得不到,免得陷得如此深。她真的接受不了,接受不了一开始有他在身边,却突然一下子就要一个人了。 眼泪又模糊了视线,文乔使劲揉了揉眼睛,翻到离婚协议书的第一页,看着上面的条款,忍不住笑了起来。 “我得谢谢你。”她喃喃道,“真够大方的,把全部财产都给我了,我这辈子什么都不做都可以锦衣玉食了。” 一道闪电划过夜空,巨大的雷声紧随而来,文乔将离婚协议书丢到桌子上,闭着眼靠到沙发背上,再也没动过。 次日。 太阳刚升起来的时候,文乔就醒过来了。 她皱了皱眉,从沙发上站起来,忽略身上的酸痛,快速扫了扫桌上安静躺着的离婚协议书,面无表情地去了洗手间。 洗漱过后,她去衣帽间化妆。淡雅的腮红,恰到好处的高光,气场十足的正宫红涂上嘴唇,文乔换好衣服,卷了头发,拎着背包出了门。 jr时尚集团香水部主理人办公室,石阳正在帮上司收拾办公室,放在口袋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他连忙放下手里的东西拿出手机,扫了一眼来电显示,心里咯噔一下。 他还记得回国的飞机上上司跟自己说的话。 如果乔姐打电话来,别问她要做什么,直接过去,她给他什么就拿回来给他。 不知道为什么,虽然石阳不知道内情,却有种不详的预感。 这种不详的预感在石阳见到文乔时更加强烈了。 文乔走进花艺厅的时候石阳正在无聊地折磨手里的花,这是给喜欢插花的阔太们专门开设的地方,一般都是下午茶时间人比较多,阔太们在这儿聊聊天喝喝茶,最惬意不过。 文乔约石阳上午过来,这里安静到几乎有些空荡,所以她出现时高跟鞋的声音响起,石阳就立刻看了过来。 入眼便是文乔婀娜窈窕的身姿,阔腿裤衬得她双腿更加笔直修长,卡其色的风衣搭配白色的真丝上衣再完美不过,一条真丝短丝巾系在她领口,再往上就是她明艳大气的脸,往日里那双水润清透的眼睛此刻被墨镜遮挡住了,石阳老老实实收回自己探究的目光,盯着她披满了后背的黑色长卷发发怔。 “对不起,我迟到了。”文乔落座于石阳对面,还不等石阳开口,直接就说,“让你和你老板失望了,我不是来送离婚协议书的,我是来问你句实话的。” 石阳刚刚回神又愣住了,n脸懵逼道:“什么?乔姐你说什么呢??什么离婚协议书?是你说错了还是我听错了?谁要离婚?谁的离婚协议书??” 文乔墨镜后的眼睛眯了眯,双手环胸沉默了一会说:“你不知道?” “……我应该知道什么?”石阳瞪大了眼睛,年轻的脸上满是无辜。 文乔缓缓摘了墨镜,虽然仔细遮挡过了,但眼睛还是有点红肿,可以看到哭过的痕迹。 她将墨镜放到桌上,在一片鲜花背景中拧眉道:“宫徵羽要和我离婚,昨晚跟我说的,他让我把离婚协议书签好之后拿给你,你竟然不知道?” “……天地良心!”石阳直接站了起来,难以置信道,“我哥要离婚?他疯了吗?!乔姐你都不知道他出差这三个月一到晚上就不睡觉,就盯着你照片在那儿看,他要离婚?像话吗??” 文乔一怔,颇为错愕道:“你说什么?”#####试读会一次发三万,然后开始正常更新~ 第三章 一个要离婚的男人怎么看都不会整夜不睡觉盯着妻子的照片看。 文乔有点想不明白,所以她怀疑石阳话里的真实性:“你是为了让我心里舒服一点才这么说的?可以,但没必要。如果我能想得开也就不会难受,如果想不开,你这三言两语也安慰不到我什么。” 石阳有点委屈,他干巴巴地说:“我是实话实说啊乔姐……” 文乔皱眉打断他:“好了石阳,没用的话我们不必说了,我约你来只是想问你几个问题,你能做到如实回答就好,也不枉我们认识这些年。” 石阳是宫徵羽在法国奇华顿就职时就跟着他的助理,宫徵羽和文乔认识了几年,石阳也就和文乔认识了几年。这些年石阳一直都亲切地叫文乔姐姐,叫宫徵羽哥,他们感情那么好,要说骗别人石阳还可能,骗文乔是真的不会。 “乔姐你想知道什么就问吧,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石阳立刻表明态度。 他认真做了保证,文乔反而意兴阑珊起来。 她坐在那沉默了一会,才用平淡的语气说:“你们在法国出差这三个月,宫徵羽是不是认识了什么女人?” 石阳怔了怔,联想到文乔之前提到的“离婚协议书”,顿时了悟她问这些的意图。 </div> </div> 第3节 他立刻说:“没有没有!绝对没有!” 文乔盯着他看了一会浅笑道:“你这么维护他,倒显得我来问你很自不量力了。”她站起来要走,“也对,你是他的助理,哪怕我们关系再好你肯定也是站在他那边的,当然不会告诉我什么。” 她说完话转身就走,毫不留恋,石阳无奈极了,快步追了上去。 他们最终停在花艺厅门外,快四月的天气不算暖和,甚至还有些凉,文乔穿得不多不少,站在门口时一阵冷风刮过,她白着脸抱住了自己。 “乔姐,我真没骗你,徵羽哥是去工作的,你又不是不了解他,他一进入工作状态别说是认识什么女人了,他对身边人的性别估计都没什么概念的。” 石阳这话要是之前说,文乔不会作何怀疑,但现在不同了。 她仰头望着天空,一片云彩飘过,遮住了明媚的太阳,她喃喃地说:“以前我也觉得我了解他,但是现在……我觉得我自以为了解他,根本就是个天大的笑话。” 石阳也纳闷了:“乔姐,你和徵羽哥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好好的为什么要离婚?” 文乔望向他,浅浅笑了笑说:“阿阳,这个问题你不该来问我,应该去问你哥。”她垂下手臂,“时间不早了,既然你什么都不愿意告诉我,那我也不勉强你,毕竟你以后还要在他那里工作,而我注定会成为他的前妻,所以……还是他比较重要。” 一直以来都是这样。 不管是在石阳这里还是在别人那里。 从来都是宫徵羽比较重要,他的一切都需要他身边的人放在第一位,以前她毫无怨言,委曲求全,只因为爱他,只因为他们美满的小家庭。 可现在不一样了,她辛苦经营的家庭面临破裂,文乔有时候甚至会想,如果他们有个孩子,是不是就不会走到现在这个地步? 她不想离婚。 更准确地说,她不想这么不明不白地离婚。 文乔没再说话,抬脚离开这里,没有和石阳道别。 石阳盯着她背影迟疑半晌,再次追上去说:“乔姐,你要问我徵羽哥在法国这段时间有没有认识什么女人,我的回答自然是没有,但你要问我他有没有和什么女人经常来往,那我还是可以回答你的。” 文乔怔住,惊讶地回过头。 石阳挠了挠头发,和文乔差不多大的年纪,他看上去依然是副大男孩的样子:“是阿曼达。法国总部的香水分析师,你应该知道她吧。” amanda……文乔的确知道这个人。这算是宫徵羽的老同事了,宫徵羽离开奇华顿进入jr时尚集团之后就一直和她共事。他们关系不错,但以前她从未怀疑过他们之间会有什么。毕竟宫徵羽在和文乔认识的时候已经回国了,距离法国总部的阿曼达实在遥远,除了回总部述职或者阿曼达来国内出差的时候,他们根本见不到面。 没想到会是阿曼达,文乔还在宫徵羽的视频会议上看到过她的模样。 是个漂亮的华裔美女,能够在一群男调香师中脱颖而出,也代表她有不俗的工作能力。 这样的女性是挺有魅力的,无怪乎宫徵羽会另眼相看。 “谢谢。”文乔向石阳道谢,脸色有些苍白,语气倒还算平静,“我知道了,你放心,我不会告诉他你都和我说了什么,我只是想知道真相而已,如果是她……那我也知道自己差在哪儿了。” 一个全职主妇,自然比不过职场女性的独立魅力了。 文乔垂下眼睑,辨不清情绪,石阳想安慰她,但她好像不需要。 她拍了拍他的肩膀,再次说了谢谢,正要走,忽然又说:“你喷了香水?” 一提到专业石阳话又多了起来,笑着说:“嗯,怎么样,好闻吧?徵羽哥的新作品,这次去法国出差就是为了它。” 文乔淡淡笑了笑说:“死气沉沉,冷冷冰冰,不适合你,倒适合他。” 说完最后的话,文乔头也不回地走了,石阳为文乔对这款香水的评价惊讶不已。 很巧的是,石阳回到公司时正赶上开会,开会的议题就是为这款新香水决定一个名字。 坐在宫徵羽旁边,石阳默默投出自己的一票,等大家统计结束,果然他选的那款高票当选。 宫徵羽皱眉看着屏幕上的最终决定,像是不太满意。 散会之后石阳没急着走,等其他人离开了就凑到宫徵羽身边说:“幽冥梵音这个名字虽然有点中二,但我觉得确实挺适合这款香,连乔姐都说……” “文乔?”宫徵羽倏地望过来,不规则的金边眼镜后,那双狭长的眸子里夹杂着许多难言的情绪,这种复杂的情绪让他更具个人魅力——成熟男人的迷人之处大概就在于他们那双有故事的眼睛了。 “……嗯,我去见乔姐了,喷了这款香水。”石阳拉长音调说,“乔姐闻到了,说这款香水死气沉沉冷冷冰冰的,这个评价不正好对得上这个名字吗?” 宫徵羽唇瓣动了动,半晌才蹙眉道:“她是这么说的。” 石阳想了想道:“还少了一句。” “什么。” “……乔姐还说,这香水不适合我,倒适合你。” 嗯,死气沉沉,冷冷冰冰,可不就很适合他吗? 石阳在心里补充了一句,却没胆子说出来。 宫徵羽沉默在那,什么话也不说。他穿着黑色缎面西装,这种接近礼服款的西装穿在他身上并不显得过于隆重,他面部轮廓深邃,有着西方人的特色,眉眼却清冷淡雅,有着东方人的内敛和古典,这种矛盾汇聚在他身上,让他具备着浑然天成的贵气。 他英俊成这个样子,穿什么都不会显得隆重,穿什么都是陪衬。 沉默漫延了两分钟后,宫徵羽朝石阳伸出了修长白皙的手,淡漠道:“文件给我。” 石阳怔住:“什么文件?” 宫徵羽说话略带些鼻音,像感冒了一样,侧着的脸上好像还有点异样,石阳还没看清楚,就听见他再次开口说:“她见你的时候没有给你一份文件?” 石阳的智慧让他立刻把一切都联系了起来,很明显宫徵羽以为文乔约他见面是送签好字的离婚协议书,但……根本不是。 石阳这会儿也看清了宫徵羽侧脸的异样——相较于左脸,他的右脸明显有些红肿,刚才会议室开着ppt光线昏暗,他没注意,别人大概也没瞧见,现在灯打开了,他也就看见了。 这肯定是被打的。 石阳断定。 “没有。”石阳盯着宫徵羽的右脸说,“乔姐什么都没给我,她只是问了我一些问题。” 他没想过隐瞒那些,很快就如实说了:“乔姐问我你在法国的时候有没有认识什么女人。” 宫徵羽俊美无俦的脸上浮现出几分烦躁,他突然站了起来,弯下腰俯视着石阳,石阳被他看得压力山大。 “你怎么回答的。”他冷声问。 石阳咽了咽口水道:“我说没有……那肯定是没有啊。” 宫徵羽的脸色还不见缓和,石阳就接着说:“但是……哥你当时和阿曼达来往挺多的对吧……我告诉乔姐这些应该也没什么吧,我也没撒谎是不是……” 宫徵羽这下更不会缓和脸色了。 他站直了身子,居高临下地盯着石阳看了一会,半个字都没说,直接走了。 石阳坐在那摸了摸头上的冷汗,心想他哥要是真出轨了阿曼达,那他告诉乔姐这些也是理所应当。他犯了错,难道还不许人家知道吗?再说他真的没撒谎啊,在法国的时候阿曼达和他的确常常见面,至于他们谈的是工作还是私事,那他就不知道了,他只是个助理。 忽然又想起宫徵羽被打的侧脸,石阳小声嘟囔道:“要真是出轨了,那被打也是活该。” 宫徵羽并不知道石阳在吐槽他什么,他回了实验室,隔着一扇门就可以看到整齐排列在架子上的各种香氛原料。他坐到椅子上,端起早就准备好的白开水放在鼻息间,借由水蒸气舒缓鼻腔充血的不适感,片刻之后,他放下水杯进了实验室。 但不到一分钟他又出来了。 他皱着眉咳了两声,抬手按着眼窝。 石阳进来时看见他这样,冒出一个不详的猜测:“哥,你是不是感冒了?” 调香师是一种几乎从不感冒,也不允许感冒的职业。 他们的鼻子太重要了也太贵了,平时任何刺激性的气味都不闻,就为保养它的舒适和敏锐。 他们的鼻子娇贵得经不起任何摧残与折磨,可他居然感冒了。 石阳跟着宫徵羽好多年,还是头一次见他感冒。 可惜他的猜测刚发出就被宫徵羽否认了,他鼻音很重道:“没有。”说完,身体就很不配合他的又咳嗽了几声。 石阳慌了:“这可怎么办,你吃药了吗?这几天刚回国,有时差,天气也冷,回来那天晚上还下了大雨,你不会是淋了雨才感冒的吧?” 石阳的聒噪让人头疼,宫徵羽直接坐到椅子上仰起了头,石阳跟着他那么久也知道他这是烦了,虽然还有好多话要说,但他还是闭上了嘴,跑出办公室去给他准备药了。 宫徵羽靠在椅子上没多久,办公桌上的手机就震动了一下,他睁开眼拿起手机去看,文乔的短信安安静静躺在上面,不长不短的一行字,却具有很大杀伤力。 【承认喜欢上了别人没什么难,如果是因为这个我同意跟你离婚。协议书上的财产划分我不同意,有时间见面商量。】 承认喜欢上了别人? 如果是因为这个可以同意跟他离婚? 对财产划分不满意? 是不想要全部财产还是觉得不够? 宫徵羽再次闭上了眼睛。 若一切像她说得那么简单,那就好了。#####香水名字都是我胡诌的,这个是真的中二哈哈哈 第四章 因为感冒的原因,宫徵羽没办法工作,索性离开公司回了酒店。 他是酒店的svip客户,入住之前酒店都会先通过石阳询问他的需要和喜好,所以住在这儿倒不会有什么很不方便的地方。 唯一特别让人不能忍受的,大概就是他打开衣柜准备换衣服的时候,闻到了樟脑球的味道。 石阳正端着水站在一边等他吃药,看见他蹙眉冷脸就知道有什么不对劲。 他立刻把药和水杯放到桌上,再跑过来看时,宫徵羽已经找到了樟脑球。 石阳看见这东西的第一反应竟然不是生气或者紧张,虽然它的出现违背了他的嘱咐,打扰了宫徵羽名贵的鼻子,但宫徵羽发现了它,也侧面代表着他的鼻子并没被感冒影响太多。 石阳松了口气笑着说:“我马上就拿去丢掉,给我吧哥。” 宫徵羽看了看石阳伸过来的手,没有动作。 他骨节分明的手捏着那枚樟脑球,忽然问他:“读过张爱玲的《穿衣记》吗?” 石阳怔了怔说:“没有,哥你知道我不爱看小说的。” 宫徵羽也不看他,就盯着那枚樟脑球语气平淡道:“回忆这东西若有气味的话,那就是樟脑的香。甜而稳妥,像记得分明的快乐;甜而惆怅,像忘却了忧愁。” 石阳很快悟了:“这是那本书里写的句子?” “是。”宫徵羽回应了他,捏着那枚樟脑,目光沉沉道,“很少有人会会用甜来形容樟脑,张爱玲是个懂香的人。大部分人闻到的樟脑丸是加工过的刺鼻药味,但樟脑本身的味道是洋玉兰糜烂的甜香味。”说到这儿,他终于将手里的樟脑球递给了石阳,石阳接过来,听见他说,“樟脑的本体是像盐一样的白色晶体,在调香的时候只要加入1%以下的樟脑,就能增加成品中白色的花香甜味。” ……原来是在教他。 石阳握紧了手里的樟脑球,点点头说:“我记住了,哥。” 宫徵羽从衣柜里随便拿了一套衣服,丢给他一句“清理一下里面的味道”便去换衣服了。 </div> </div> 第4节 不去问石阳也知道他生了病还穿衣服是要去做什么。 石阳在心里叹了口气,先把樟脑球丢到了套房外的垃圾桶里,回来后就尽职尽责清理了衣柜里的味道,力求让宫徵羽在非工作环境下保持鼻子的清净。 在宫徵羽换衣服准备出门的时候,文乔也一样在换衣服。 她站在那看着被男装占领了三分之二面积的衣帽间,忽然羞于承认自己曾梦想成为一名服装设计师。 三年了,这个家的一切都按照宫徵羽的需要和喜好来维系,就连衣帽间里也是他的东西远远多过她的,这要是在别人家肯定不可能,从来都是女孩衣服比较多,怎么会被男装入侵领地呢? 但在文乔和宫徵羽的家,这是稀松平常的事情。 文乔走到自己的衣柜前,随便取出了一条白色连衣裙,对着镜子换上后又披上了一件石青色的薄风衣,一头黑色长卷发披散在肩后,她正对镜子戴上耳环,系上丝巾,最后穿上裸色的细高跟,打开衣帽间的门走了出去。 也许离婚不是件坏事。 在快要失去挚爱的男人这一刻,文乔找到了失去他的唯一好处。 她发现自己这些年太苛待自己了,她满脑子都是宫徵羽的喜好,完全忘记了自己喜欢什么。 也许和他分开之后,她能做回过去的自己。 因着这份想法,文乔再见到宫徵羽的时候平和了许多。 他们没有约在家里见面,因为文乔觉得他大概再也不想回到那个家了。 他们在一间私密的咖啡厅见面,一进入包厢,文乔就看见了等候在那的宫徵羽。 几天不见他似乎没什么改变,又似乎变化很大。 不知怎么的,现在看着他,文乔总觉得很陌生。 这大概变相证明了虽然她一直很抗拒,但其实已经做好了和他分开的准备。 她缓缓坐下,动作很轻,几乎没发出声音。 宫徵羽抬眸望着她,从她一进来时就如此。 文乔从背包里取出了离婚协议书,放到桌上说:“我就不跟你兜圈子了,你大概也不想浪费时间。我看过这份协议书了,你给我的太多了,我不要。”她淡淡道,“我们结婚这三年,基本上都是你在工作赚钱,补贴家用,家里的财产大部分都是属于你的,全给我太不公平了。” 宫徵羽似乎想说什么,文乔抢在他之前道:“如果你想用这种方式来弥补我,那我只能说你做错了,这对我来说不是弥补,是侮辱。”她笑了笑说,“你觉得用钱能买走我对你的感情吗?你觉得把这些财产都给了我,我就不会再因为被你抛弃的事情伤心沮丧,就能欢天喜地离开你了吗?” 她把话说得这么绝,宫徵羽也不必再说什么了。 他靠在椅背上,抬手松了松领口。 文乔看见,还是会着迷于他的英俊。 但很快她就回过了神,她又从背包里取出一份离婚协议书,放到桌上说:“这是我写的,你可以看看,我觉得这样才合理。” 她把协议书推给他,宫徵羽盯着那份协议书,可不像看着他自己拟定的那份那么自然。 文乔没发现那些,自顾自道:“除了家里那套房子,我什么都不要。我要那套房子是因为那里是我亲自设计的,是我一点点完善起来的家。我不想我的辛苦落在别人手里,还要被对方指指点点,而且我也住惯了那里。” 这要求太正常了,嫁给宫徵羽这样的男人,离婚时竟然只要一套房不要别的,这事儿传到谁的耳朵里怕是都要骂她一声太傻。 宫徵羽终于不再沉默了,他垂着眼睑道:“没人会对那里指指点点,你的辛苦也从来没有落在别人手里的可能。” 文乔表情冷淡:“是吗?” 宫徵羽抬眸望向她,黑沉沉的眼睛里压抑着文乔不懂的情绪。 是的,她不懂,哪怕他们在一起这么久了,她还是看不懂他是什么意思。 她皱起眉,看起来有点困惑,宫徵羽就那么望着她说:“别听石阳乱说,我要和你离婚和别的女人没关系,我和阿曼达只是同事关系,经常见面是因为工作,她有男朋友,我以前不喜欢她,以后更不会。” 心中断定的离婚原因被人轻而易举否认,文乔愣住了。 她桌下的手缓缓握成拳,有点可笑地说:“如果不是因为她,那又是因为什么?” 看她如此执着于一个原因,宫徵羽皱了皱眉,咖啡厅包间的氛围灯照在他贵气不凡的脸上,让他颦眉的模样更加迷人了,华丽又艳美,偏执又儒雅。 “你一定要我给你弄个理由吗?” 他开口说话时,低徊宛转的语调那样动听,却好像敲在文乔脑海中的丧钟。 “难道这不是应该的吗?”她不答反问,“我很想知道在你心里婚姻就那么儿戏吗?你想离婚就离婚?你甚至都不想要给我个理由?我明确告诉你,宫徵羽,我在乎这个理由,我需要这个理由,我可以被抛弃,但不能像个傻子!”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宫徵羽很清楚他不可能什么都不说就结束他们的婚姻了。 他坐在那许久,久到文乔开始烦躁,开始拿咖啡杯作为发泄,他才慢条斯理开了口。 “如果你一定要个理由,那我就给你一个理由。” 他这样说着,转变了靠在椅背上的动作,坐正身子,挺直脊背,镜片后的狭长眸子紧盯着开始不自觉抗拒的文乔,缓慢却肯定地说:“我要跟你离婚,是因为你身上再也没有我喜欢的那个味道了。” 这句话直接给文乔判了死刑。 她比任何人都了解自己的丈夫。 她的丈夫是个优秀的调香师,他对味道的执着超出一切,甚至超出感情。 他说她身上再也没有他喜欢的那个味道了,这比直接说他不爱她了更让她绝望难过。 她实在乐观不起来了,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她顾不上什么离婚协议书了,仓促逃离了这里,以保全她最后的颜面。 宫徵羽没去追她。 他已经没有立场和理由再去追她了。 他端坐在椅子上,目光转到桌上的两份离婚协议书上,久久没有动作。 服务生端着饮品走进来的时候,他才缓缓回过神,感冒影响了他鼻子的敏锐,但不代表他彻底失去了嗅觉。 他很快就闻出了服务生端着的是什么。 “先生,这是刚才那位小姐帮您点的,我们这里没有,是特地跑到茶厅给您买的,您尝尝看。” 服务生将托盘里的饮品放下,宫徵羽听见是文乔让他们准备了这杯饮品时就什么都懂了。 他挥挥手让服务生出去,等服务生走后就端起了面前的这杯……杏仁茶。 他从来不喝杏仁茶,或者说他很讨厌杏仁茶,因为现磨的杏仁茶主要的香氛成分是苯甲醛,而苯甲醛常常被用来掩盖洗侧剂中稀盐酸的浓重刺鼻味。 也就是说,杏仁茶会让他联想到洗侧剂,继而又联想到厕所。 宫徵羽缓缓叹息,尽管心中不喜,但他还是端起茶杯,喝下了这杯她愤怒之下让服务生准备的杏仁茶。 说实话,真的不怎么舒服,在最后他险些吐了出来。 离开咖啡厅的时候宫徵羽脸色很不好看,比文乔脸色都难看。 咖啡厅的服务生们小声议论着这对俊男靓女之间发生了什么,对他们来说,他们是好是坏都无所谓,因为他们的一切在外人看来都不痛不痒,不过一场八卦新闻罢了。 文乔驱车行驶在春日的街道上,路边的树开始发芽,一片嫩绿色中,红色的奔驰轿车像一道被切开皮肉暴露的血痕,飞快行驶而过。 红绿灯让文乔踩下了刹车,她紧握着方向盘,感谢自己尚还算有的理智。 她注视着明亮的红灯,它像亮在她的婚姻里般,警示着她不要逃避,直面一切。 所以说啊,有些俗话古话都是大多数人拿来骗人的,比如什么付出就会有回报,你付出了多少别人就会拿对等的还给你这种鬼话。 如果这不是骗人的,那她这又是什么下场呢? 她明明付出了比任何人都多的真心,可看看她收获到的是什么? 是伤害和抛弃。 文乔眼睛模糊了,她抬手揉了揉,无视揉倒手上的泪水,在一片喇叭声中踩下油门。 绿灯了。 她要向着绿灯走。#####大家喝过杏仁茶吗?摸下巴。 第五章 有一个调香师丈夫,文乔需要特别注意家里的所有气味,更需要特别注意餐食。 宫徵羽口味很淡,从不吃辣,也很少吃肉,青菜白粥是他最常吃的东西,为的当然也是保养味觉。作为他的妻子,文乔也跟着他吃了三年的清粥小菜,从无怨言。 但此时此刻,在和宫徵羽彻底决裂的这个晚上,她坐在了火锅店的卡座里。 她点了满满一桌子菜品,坐在桌子一侧认真涮着。 林荫来找她的时候还在因为约定地点是火锅店感到惊讶,直到她落座于文乔对面,仍然有些回不过神来。 “你居然约我一起吃火锅?”林荫满脸的不可置信,“你都三年多没吃火锅了!你今天居然约我吃火锅?” 文乔头也不抬道:“你不是很爱吃火锅吗?约你吃火锅有什么不对。” 林荫提了一口气说:“当然不对了!我是爱吃火锅没错,可你不吃火锅啊!你为了你们家那位大帅哥不是都戒火锅了吗?”她掰着手指给她算,“还不仅仅是火锅,但凡和辣沾边儿的你都不吃,味儿重的你也都是不吃的,川菜直接不行,粤菜也有很多不能吃……我都好久没能约你出来吃一顿安生饭了。” 文乔停下筷子抬眸看着她:“说得好像我之前和你出门,吃饭都不安生一样。” “……你本来就不安生。”林荫干巴巴道,“每次你都挑三拣四的,搞得我们都没兴致了。” 所以后来都不爱约她一起吃饭了。 文乔被林荫说得愣了愣,和林荫从小一起长大,她当然听得出来林荫的未尽之语,她沉默许久才说了句:“哦,看来这就是我朋友越来越少的原因。” 她这话又把林荫说得一惊,林荫睁圆了眼睛盯着她,忍不住道:“你这到底是怎么了?你今天很不对劲啊。” 文乔不急着吃火锅了,放下筷子坐正身子道:“除了吃饭的问题,还有其他原因吗?你们和我联系越来越少,还因为什么?” 还因为什么? 林荫张张嘴没说话。 还能因为什么呢?无非就是因为她结婚比较早,丈夫又比较“娇气”特殊,婚后很少能顾忌到朋友的感受,说白了就是四个字,重色轻友。 林荫想了又想,觉得沉默不是好的回答,所以挑着能说的说:“其实大家也不是故意疏远你,只是你结婚不久就辞职做了全职主妇,大家都要上班,下班的时候你又要伺候你们家那位大帅哥,我们出来玩的时间就和你岔开了,这个原因是最主要的……” 文乔的情绪并没有因为林荫这话好一点,她沉默许久才点点头说:“反正不管什么,以后都不会再有了,从头到尾全都是我的错,感谢你还没有彻底抛弃我,我会改的。” 林荫终于意识到了最大的不对劲,她看看桌子中央冒烟的辣锅,吸了口气问:“你和宫先生怎么了?” 文乔再次拿起了筷子,嘴角噙笑道:“你看这牛油辣锅,其实我早就想吃了,但一直没机会。以后再也不会这样了,老娘可以吃自己爱吃的了,可以肆无忌惮乱丢东西了。”说着话她就把擦过嘴的纸巾丢到卡座边的垃圾桶里,淡淡道,“老娘终于可以想干嘛就干嘛了。” 林荫诧异地坐在那,她迟疑半晌,想拿出手机打个电话给宫徵羽,让他把他疑似喝醉发疯的妻子带回去,但很快她就僵住了动作。 因为文乔笑着对她说:“你想给宫徵羽打电话?不用,我没喝醉,而且他也不会过来。”她轻飘飘道,“我们就要离婚了。” 林荫是真没想到文乔会走到离婚这一天。 </div> </div> 第5节 虽然她嫁给宫徵羽之后的生活多了很多限制,但这不耽误大家认为这是段很好的婚姻。 林荫见宫徵羽的次数不多,两只手就能数得过来,每次见他时她都会愣神好久,实在是他太不像他们现实中会接触到的人了。 他像不食人间烟火一样,仿佛和他们这些人靠得稍微近一点都是对他的亵渎。 能够嫁给那样的人,单单是看那张脸,就足够做出很多妥协了。 林荫她们几个和文乔一起长大的发小在开玩笑的时候也会想,如果是她们嫁给了宫徵羽,能不能牺牲到文乔这种程度,答案全都是肯定的。 为了得到宫徵羽这样有才有貌还有钱的男人,做出点牺牲很值得。 很难想象文乔那样漂亮优秀的姑娘都妥协到那种地步了,他们还会离婚。 林荫许久没反应过来,反应过来就皱着眉说:“离婚??为什么??你们不是一直感情很好吗?你朋友圈几乎每天都会发帮他准备的精致饭菜,他口味刁钻,你为了让他有点新鲜感都快被逼成米其林厨师了,恨不能在青菜上雕出花儿来,你对他这么好,他要和你离婚?” 林荫从头至尾都没想过会是文乔提的离婚,她下意识断定是宫徵羽提出来的,也的确没想错。 文乔从林荫口中听到那些话,面上似乎是在为她不满,可她听着却越发觉得自己卑微可笑。 她想笑,也就笑出了声,火锅重重的味道弥漫在鼻息间,让这些年因为宫徵羽而对香耳濡目染的文乔有些微醺了。 她喃喃道:“大概就是因为我对他太好了,所以他才要和我离婚吧。”她轻声说,“一个身上再也没有他喜欢味道的女人,对他再好也不过是负担而已。” 林荫今天无语凝噎的次数有点多了,她觉得不能这样,虽然宫徵羽很优秀,是女孩子都会喜欢的类型,但文乔是她的发小,两人从小一起长大,谁更重要显而易见。 所以她很快就把宫徵羽抛到一边,开始安慰自己的好友:“别难过了啊乔,没事的,离婚就离婚,你刚才不也说了吗?离婚了咱就自由了,咱以后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想喝什么就喝什么,再也不用管那个事儿多的臭男人了!既然他一副高岭之花的冰清玉洁样,那他还是好好地长在高山上吧,可不能再让凡人染指了。” 话是这么说,也都是在安慰她,可文乔还是忍不住哭了。 林荫叹息一声,起身坐到了她身边,揽着她的肩膀柔声安慰:“好了好了,哭就哭吧,但我只允许你难过这一个小时,吃完这顿火锅你就得好起来,他不要你,有的是人喜欢你,当初追你的人从这里都排到加拿大去了,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还少吗?” 没人安慰的时候,文乔可以自己振作起来,一有人安慰,文乔反而更委屈,更难振作了。 她趴在林荫怀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可、可是,宫徵羽他那么帅,那么优秀,两条腿的男人里,再也没有比他好的了……” 林荫被她说得哑口无言,良久才道:“那咱也不要他了,他再好咱也不要了,你就别再想他了,是火锅不好吃,还是啤酒不好喝?想开点啊乔。” 文乔吸了吸鼻子,理智慢慢回笼,她抹了抹眼睛说:“你说得对,我不能这样。”她坐直身子,“我得坚强点,不能让他看笑话。” 看文乔这样,林荫觉得具有成就感,仿佛看见了自己的孩子考上了清华大学一样。 “这就对了,让那个臭男人看看,离开了他你只会过得更好,吃亏的是他,你的生命中只是少了一个不爱你的人,而他的生命中可是少了一个超级爱他的人啊!” “不爱你的人”这几个字再次戳到了文乔的泪点,文乔鼻子一酸,又开始掉眼泪了。 林荫扼腕,忍不住给了自己一巴掌:“看我这张嘴!反正不管怎样,树挪死,人挪活,离婚不一定是坏事,这只是新生活的开始,你现在要做的是哭完这一场就清醒起来,为未来做好打算,主动把那个臭男人甩了!他既然敢主动提离婚,那明儿你就直接拉他去民政局办手续,反正不能输给他!” 文乔用纸巾擦着眼泪,连连点头:“说得好,说得对,不愧是我的狗头军师。” 林荫一乐,回过神来忍不住拍了拍她的手:“说谁是狗呢,过河拆桥。” 有林荫在,文乔还不至于那么孤立无援。 这顿火锅的后续就是林荫把吃饱喝足的文乔送回了家,帮她简单清理了一下就离开了这个好像随处都被消毒过的家。 宫徵羽来的时间有点巧,林荫前脚走,他后脚就回家了。 只是站在门口,他就闻出了不对劲。 白天他已经吃过药了,这会儿感冒好了一点,但还是有些轻微的头昏脑涨。 他关上房门,皱着眉往里面走,越靠近卧室的方向,越觉得病情在加重。 很快他就意识到其实不是病情在加重,是空气里弥漫的火锅味道让他有点上头。 很辣,混合着牛油的味道,刺激得他连步后退,本能让他调头想走,但很快他好像又闻到了啤酒的味道。 宫徵羽抬手使劲按了按额角,脑海中几乎立刻显现出了文乔此刻的模样。 她不但跑去吃了火锅,甚至还喝了酒。 他深吸一口气,从西装里侧口袋取出手帕掩住口鼻,好像走进火场一样,带着一股义无返顾的坚定走进了那间他睡了三年的卧室。 文乔就躺在床上。 林荫只是简单帮她清理了一下,脱了鞋子,盖好被子,擦了擦脸。 她现在还穿着出门时的裙子,因为睡觉的姿势怪异,裙子都扭在了她身上,像绳子一样将她绑住了。 她喘不过气来,脑子有点发昏,满眼冒金星,醉意和消极让她喃喃出声:“有蛇……” 宫徵羽站在床尾定定看着她,眼底晦暗不明。 文乔压根不知道他在,她扭动了几下,被子也跟着裙子一起缠在了她身上,好像真的有蛇紧紧将她卷起了一样,她忍不住再次自语道:“救命……” 宫徵羽掩着口鼻都能闻到她身上刺鼻的味道。 她从来不会这样,从他们在一起开始,她就很约束自己,这是他这么多年来第一次见到她这样,完全可以想象到离婚这件事给她带来了多大的打击。 他转开眼眸看着其他地方迟疑许久,终于将手帕展开,仔细地蒙住口鼻,蹙眉靠近床边。 他刚靠近一点,想将她从被子和裙子的束缚里解救出来,就听见她满含怨愤地呢喃道:“宫徵羽,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宫徵羽停在那,垂眸睨着完全昏了头的女人,许久才淡淡道:“那你还是做个人吧。”#####担心之前大家可能没注意,男主名字是宫徵羽,第二字念zhi,三声,取自宫商角徵羽 第六章 宫徵羽今天之所以回来,一是来拿点东西,二是……他还是有点担心她。 她当时那样急匆匆离开,状态很不好,他担心她会出什么事。 事实证明他的担心很有必要,在常人看来,文乔大概只是吃了顿火锅喝了点酒,没什么大不了的,睡一觉就好了,但在宫徵羽看来,她这样的行为已经不能更不妥了。 哪怕有手帕掩着口鼻,刺激的味道还是一阵一阵袭来。 啤酒的味道很难闻,宫徵羽是个连高档红酒都不喝的人,更别提普通啤酒了。 文乔身上的酒气一再挑战着他的忍耐力,他紧蹙眉头帮她脱了裙子,盖好被子,本想就此离开,却再次停住了脚步。 他站在床边沉默许久,认命地又弯下了腰。 于是第二天文乔醒来时就发现身上很舒服,干干净净的,被子很温暖,柔和亲肤。 她翻了个身,宿醉的头疼消退之后,理智也渐渐回到了脑子里。 她睁开眼,望着前方发了会呆,然后猛地坐了起来。 她身上光着,房间里一点异味都没有,这很不像是昨天闹成那样的她该有的样子。 她想了想,猜测大概是林荫送她回来之后帮的忙,所以摸出手机拨通了她的电话。 现在是早上九点多,这已经是文乔这三年来起得最晚的时候了,可电话接通之后,那头的林荫好像还在睡。 “什么事啊,一大早就打电话。”林荫带着些鼻音懒洋洋地说。 文乔犹豫了一下说:“抱歉打扰你休息了,就是想谢谢你昨天送我回来。” 林荫哼了一下说:“咱俩谁跟谁啊,这点小事儿你还跟我客气?真是的。” 文乔这时已经下了床,床尾整齐叠着她的睡袍,她还纳闷林荫怎么知道她穿哪件睡袍呢,就看见阳台处晾起来的衣服。 她愣了愣道:“你还帮我把衣服洗了?真是麻烦了。”她往前走了几步,看到整齐晾晒的内衣,略有些脸红道,“内衣你怎么也给我洗了,留着我自己洗就行了,下次不要这样了。” 她这话让睡意朦胧的林荫清醒了一点,她疑惑道:“什么洗衣服?我没给你洗衣服啊,更别说内衣了。我就把你放到了床上,给你脱了鞋子盖好了被子啊。” 文乔怔住:“你说什么?” “我说我没给你洗衣服,内衣就更不可能洗了,你是不是搞错了?” 怎么可能搞错?如果不是她,还能有谁? 文乔冷不丁道:“难不成是进贼了?” 林荫爆笑:“你可真是蠢萌啊乔,进贼也是偷东西啊,怎么会帮你洗衣服?怕不是田螺姑娘投胎转世的贼哦。” 文乔哑口无言,眼睛紧盯着悬挂在阳台上的衣服,沉默漫延在电话之中,电话这头的她不言不语,电话那头的林荫却忽然灵光一闪,给出了一个惊人的猜测。 “……会不会是宫先生回去过?洗小衣服这么私密的事情,估计也只有他会做了吧。” 林荫这个猜测让文乔直接心慌意乱地挂了电话。 不可能的。 她一遍一遍在心里这样告诉自己。 他们感情好的时候他都没帮她洗过衣服,怎么会在要离婚的时候这么做。 更别提她昨晚一身臭味,他那种人可能连靠近都不会靠近了。 可是除了他还会有谁呢?不可能是石阳,他没那么大胆子,难道是母亲来过?也不可能,就罗女士那样的性格,如果看见她酒气熏天躺在床上睡觉,肯定不能让她睡得那么舒服安稳。 思来想去,好像还真只有宫徵羽的可能性最大。 但……为什么? 他有什么理由那么做? 他不是都要和她离婚了吗? 文乔心烦意乱起来,她觉得自己好像又找到了救命稻草,他很可能顶着刺激的气味照顾了她一晚上这件事让她实在意难平,有了这么一个突破口,她好像又可以名正言顺地怀抱希望,试图挽回这段婚姻了。 她甚至会美好地幻想,也许他只是遇见了什么事,有了什么麻烦,怕连累她才要离婚呢? 也许他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不能告诉她,才不得不离婚呢? 诸多猜测让文乔又升起了不该升起的希冀。 心中的不甘折磨着她,让她进退两难,进一步怕再次陷入绝望,退一步怕错过什么抱憾终生。 这天过后好几天,她都在考虑到底该怎么做,想着要不要再和宫徵羽坐下来心平气和地谈谈。 她还没做出这个决定,宫徵羽就再次回了家。 那是个早上,是上班时间,他没去公司反倒回了家,文乔打开门看见他的脸时,所有的希冀都化为了乌有。 他看上去冷漠极了,今天没戴眼镜,少了镜片遮掩的双眸更直观也更摄人心魄,她太熟悉他了,想不看出他眼底的冷意都难。 她慌了一瞬,很快镇定下来,问他:“怎么了,一副兴师问罪的样子。” 宫徵羽没说话,脸上也没有表情,他稍微抬了抬手,隔着些距离示意她让开。 文乔见他连手都不想碰到她,心脏被揪着痛了一下,但还是没有拒绝,很快侧身让开了。 </div> </div> 第6节 宫徵羽迈开步子走了进来,他目光落在周围,将他们的家仔仔细细打量了一遍,才在文乔再次开口询问之前解了她的惑。 他转过身来,眼皮一抬,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满是凉薄之意。 “为什么要把离婚的事情告诉我妈。” 他一字一顿地问她,直接把文乔问愣了。 时间倒退回一个小时前。 宫徵羽早上起来洗漱过后准备去上班,刚走出酒店就碰上了来兴师问罪的母亲。 “我听说你要和文乔离婚?你发什么疯?”宫太太一手挽着包,一手抓住儿子的手臂,看到儿子皱眉嫌弃,她怒极反笑道,“我现在没工夫守你那些规矩,你给我说清楚,你要和文乔离婚的事情是不是真的?” 宫徵羽面色难看道:“您怎么知道的。” 宫太太冷声道:“你别管我怎么知道的,你就告诉我是不是真的!” 宫徵羽沉默片刻,点了头。 宫太太更生气了,一巴掌拍在他后背上,他感冒还没完全好,被她拍得咳了好几声。 宫太太皱眉,有点担心,但还是硬着语气道:“你趁早给我打消了这个念头,我是不会允许你们离婚的,文乔哪里做得不好?她这些年来对你可以说是尽心尽力,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你好端端地出个差回来就要离婚,这么大的事你怎么能擅作主张?!” 宫徵羽转过身面对母亲,苍白的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婚姻是我自己的,我有权决定是否要继续下去,您不要过多干涉。” 宫太太生气地说:“当初你要和文乔结婚的时候我有没有提醒过你要慎重!你当时是怎么说的你还记不记得?!我来提醒一下你吧,就和你现在说得一样!你都三十岁了徵羽,怎么在感情问题上还像个小孩子一样?你以为婚姻是儿戏吗?想离婚就离婚?” 两人的争吵引来不少路人围观,这些人身上不同的味道让宫徵羽有些过敏,他躲开了一些,对母亲说:“如果是文乔让您来劝我的,我只能说声抱歉了。”他不曾犹豫道,“我心意已决,不管谁来说都没用。” 宫太太错愕道:“你铁了心要离婚?” 宫徵羽点了头,说了个“是”,说完就走了,宫太太站在原地,被气得头发晕,摇晃了几下才稳住身形。 几十分钟之后,本该去公司上班的宫徵羽就回了家,与文乔见了面,问了之前的那个让文乔一头雾水的问题。 文乔没迷糊太久就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了。 她也没急着解释,只是有些可笑地说:“难不成你还想一直瞒着婆婆离婚这件事?如果你一定要离婚,那你早晚都要告诉她。” 她没有立刻解释,仿佛就承认了是她跑去告诉了宫太太这个消息。 宫徵羽的脸色更冷了,说出来的话也十分不近人情:“早晚都要告诉她也不该由你来告诉,我会在办完手续之后再告诉她,要结婚时是我通知她,离婚也该由我来通知。” 文乔眼睛很酸,但好像已经没有泪水可以流下来了。 “所以呢?”她垂在身侧的手握着拳,“你是怕她试图阻拦你和我离婚,所以才要瞒着她,等手续办完了再说?”她虽然是在问,但也不需要宫徵羽回答,很快就连连点头道,“一定是这样的,看你的表现就知道了,我真傻,真的,我居然还在幻想你是不是有什么不得以的苦衷才要和我离婚,你哪里会有什么苦衷,你只是单纯很想抛开我而已。”她裂开嘴笑,“不得不说的是,在还想挽回你的时候,我的确曾经想过走婆婆那条路,让她帮我去劝劝你,毕竟虽然刚开始我嫁给你的时候她不太满意我,但这些年相处下来她对我还可以。可我最后还是没有那么做……我也很疑惑是谁告诉了她这件事,但也只是疑惑,我不想也不必知道了。” 她朝宫徵羽伸出手,盯着他拎着的公文包道:“离婚协议书你肯定带了吧?看你来势汹汹的,肯定是有备而来。” 她还真没猜错。 宫徵羽提着的公文包里,真的放着离婚协议书。 他站在那,仿佛还在消化她的话,久久没有动作。 文乔已经不需要他主动了,她走过去,将公文包抢过来,三两下打开翻出了离婚协议书,挑出她自己拟定的那一份,回到房间里拿了笔,当着他的面签上了她的名字。 “签字吧。”她将签好字的协议书递给宫徵羽,“签了字你就自由了,你就如愿了,我也累了,不想再纠缠下去了。既然你心里已经把我当成了我最讨厌的那类女人,也实在没必要再闹得彼此更加难堪了。” 你费尽心思单方面付出去爱一个人,为一个人牺牲,去取悦他,可到头来最让你绝望的也是那个人。 所有的爱都落了空,所有对未来的期盼全都化为灰烬,现实给了文乔一个又一个耳光,让她不得不认清一切,接受一切。 失去此生挚爱固然痛苦,但更痛苦的是连自己也失去了。 到了此时此刻,如果她再不对自己好一点,再不多爱自己一点,也不会有别人来爱她了。 一个人如果连自己都不爱自己,还会有谁来爱她呢? 她抬起眼,咬牙切齿了许久,一切情绪终于归于平淡。 她甚为平静地注视着竟然在犹豫的男人,轻声细语道:“签字吧宫徵羽,现在才犹豫已经没意思了,要是你对我还有心,不会出差三个月都不找我,也不会回来之后这么多天都不来见我一次。你一点痕迹都没有,我不能再抱有奢望,你也不必为我几句话或者几滴眼泪产生道德上的亏欠感。我那么难过,我的世界里只有你,你明知道这些,还提出离婚,这已经代表了所有。我不能也不要再巴着你了,我要离婚,我不能再不要我的自尊了。” 宫徵羽笔直立在那,从刚才开始他就没再说过话,现在也没说话。 他站在那许久,最终还是上前一步,接过她手里的协议书,在签字之前说的最后一句话是:“真的不要钱?” 文乔直接嗤笑一声。 宫徵羽没再犹豫,握着笔在上面签下了他漂亮得好像音符一样的名字。 当他最后一笔收尾的时候,也代表着他们的婚姻正式结束了。 文乔拿回那份签好字的离婚协议书,指着大门说:“你走吧,三天后是个黄道吉日,早上我在民政局门口等你,祝我们离婚愉快。” 宫徵羽被她赶到了门口,就差一脚踹出门。 他几步退出门外,吃到了她冷冰冰的闭门羹。 并不意外,也没不满。 宫徵羽转过身,望着走廊窗户外明媚的太阳,心中满是阴霾。#####今天离婚了吗?还没有但马上了! 第七章 夜晚很长,长到文乔觉得这就是一辈子。 夜晚很短,短到文乔觉得天亮得太快,快到她根本没准备好清醒。 可她必须清醒过来,如果就此一蹶不振,她只会输得更彻底。 她深呼吸了一下,从沙发上站起来,面无表情地走进了衣帽间旁边的房间。 这是一间小型的恒温储藏室,专门用来存放宫徵羽那些名贵的香料。早在三个月多月前他去出差的时候,这里面属于他的那部分就被拿空了,当时她没想那么多,觉得他可能是有用,现在看来,一切都是有迹可循的,大约在那个时候,他就想着回来要和她离婚了。 文乔觉得自己太可笑了,那时送他去机场,竟然还一副依依不舍的样子,大概在他眼中那时的她就足够愚蠢了吧。想到当时在他过安检之前她试图抱他,被他不着痕迹躲开,她还以为是自己身上染了什么他不喜欢的味道,与今日他拿来和她离婚的理由真是不谋而合。 她还真是染上了他不喜欢的味道,却不是因为什么东西,而是因为她这个人都被他不喜了。 文乔缓缓站到一架橱柜前,这是她的柜子,里面整齐摆放着所有宫徵羽送给她的香水。 在他们还很恩爱的时候,宫徵羽创作的所有香水,她总能得到第一瓶也是最特殊的那一瓶。 她面无表情地拉开橱柜的透明玻璃门,目光落在她最喜欢的那一瓶上,将它拿出来,打开盖子放到鼻息间闻了闻,那仿佛天地之初就存在的香气扑鼻而来。 淡淡的清新味道,前调混合着薰衣草、佛手柑、迷迭香和花梨木,中调是天竺葵、茉莉和玫瑰,尾调是零陵香豆、红没药和香草,宫徵羽叫它什么来着?哦对了,他叫它“赤溪玫瑰”。 多好听的名字,他那个时候是怎么说的?他说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她时,在她身上得到的灵感。 那个时候他是爱她的,毫无疑问。 他这样的男人,爱从香开始,从灵感开始,不爱也从香结束,从灵感消失结束。 文乔整个拧开了香水瓶的泵头,随意将它丢到一边的垃圾桶里,然后她盯着漂亮的香水瓶看了许久,面无表情地将它翻转,将里面名贵的液体全都倒在了垃圾桶里。 哗啦啦的声音,是香水落在垃圾桶里的声音,文乔听着,眼睛渐渐失去焦距,面上浮现出几分着迷。 她着迷于倒掉香水时的那个声音。 所以她开始接连不断地倒香水。 她把宫徵羽送给她的所有名贵香水全都倒了,整个恒温储藏室里弥漫着怪异的味道。再好的香水和别的掺和在一起都变得不好了,如果宫徵羽在这,一定会被刺激得鼻子失灵,但文乔却有点沉醉于此。 她笑眯眯地看着那些空了的香水瓶子,感受着充斥在周围的怪味,心里压着的石头好像因此消失不见了。 林荫知道文乔要离婚后就常常安慰她,最近好几天没看见她,也有点担心她,所以就上门问候了。 文乔给她开门的时候,身上还一股怪味。 林荫立刻捂住了鼻子:“你这是怎么了?这是什么味道?怎么那么难闻?” 确切地说不是难闻,而是复杂,复杂到普通人只能用难闻来形容。 文乔表情不变,很冷静地说:“没什么,只是倒了一些香水而已。” 林荫愣了愣,几分钟后她跟着文乔到了储藏室,看见了被糟蹋的香水,别提多心疼了。 “咱能不这么糟蹋好东西吗?”林荫扼腕道,“就算要离婚,就算宫徵羽再不是个东西,可香水是无辜的啊!”林荫蹲下来惋惜地看着一排排空了的香水瓶子,“你是不知道他的香水多贵多畅销吗?这里面还有不少绝版限量版,拿出去卖的话值不少钱呢,你怎么就给倒了呢?” 文乔站在那没说话,林荫一本正经道:“倒掉和卖掉都是处理这些‘棘手’物品的办法,你却选择了最蠢的一种,你自己倒了他能知道吗?他能受到任何影响吗?受伤的还不是你自己!你应该把它挂到网上去卖了,这里面的那些绝版现在可是有市无价,你卖了它既能拿到钱,还能刺激刺激他,这多好。” 再不济也可以让她继承啊……最后这句话林荫没说,怕被文乔打。 文乔双臂环胸立在那沉默许久,好像在仔细思考她话的可行性。 最后她沉吟了一下说:“柜子里还有几瓶没来得及倒……” 林荫眼睛一亮,两人话不多说,用眼神就把彼此的想法领悟了。 jr时尚集团香水部主理人的办公室里,宫徵羽正在吃药。 他吃完感冒药,拿着手帕按在鼻子前面,石阳又给他倒了一杯白开水,水很烫,但不是用来喝的,是用来熏鼻子的。 宫徵羽放下手帕接过水杯,在鼻息间慢慢感受着水蒸气的浸润,石阳站在一边等着收杯子。 等待的间隙石阳也没闲着,尽职尽责汇报道:“哥,昨天你没来,我有件事没能和你说,这件事我觉得打电话说不清楚,所以推到现在告诉你。” 宫徵羽皱起眉,他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这种预感总是很准,此刻也没让他失望。 “前两天宫太太找过我,问我你最近的情况,我都如实回答了。”石阳偷瞄了宫徵羽一眼,“包括……嗯……包括你要和乔姐离婚的事。” 宫徵羽直接把水杯重重放到了办公桌上,力道之大让里面的白开水溅了出来,滚烫的水洒在他手上,石阳惊呼一声想帮他擦拭,他却好像感觉不到疼一样,躲开了他的帮忙。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他冷冰冰地说,“为什么要告诉她?谁给你的权利这么做?” 石阳很委屈:“我也不想说啊,我当然知道不能说啊!可是宫太太问得问题太敏感了,她那么聪明,自己就从我的隐瞒里听出蛛丝马迹了。” 宫徵羽沉着脸不说话,他阴着那张气质独特的脸时很吓人,仿佛极度压抑着他的偏执,明明外在衣冠楚楚道貌岸然,但内里恐怕早就暴躁无比了。 石阳吓得连珠炮似的说:“宫太太问我你和乔姐最近相处得怎么样,有没有把要孩子的事情提上议程,我就说你出差了三个月刚回来,没提别的,但哥你走之前自己跟宫太太说这次出差最长一个月的,所以她就问我为什么超了两个月,我噎住了,就那么一下子就被她看出来不对劲了,她逼我,我也没办法啊……” 石阳都快哭了,宫徵羽在他的无措中渐渐冷静下来。 他确实不该怪石阳,他母亲什么样他自己清楚,这从头到尾说白了都是他的错,何必再去怪罪别人。 他按着太阳穴,挥了挥手让石阳出去,石阳迫不及待地跑到门口,到了那又有点担心的没有立刻离开,他冥思苦想半天,还是劝了一句:“哥,宫太太不想让你和乔姐离婚,我也不想,乔姐对你没话说,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一定要和她离婚,我只希望你这么做了之后别后悔,毕竟……”毕竟他想不出这个世界上还有哪个女人会在了解了他本质上的难搞之后,还义无返顾地跟着他,为他付出,爱着他的。 现在那些浅薄的女孩只是看上了他的相貌和才华,亦或是金钱实力,她们根本不知道脱去那些光环之后的宫徵羽是个怎样麻烦的人,这只有文乔和石阳最有感触,石阳不觉得还有谁能比文乔做得更好了,所以他鼓起勇气说了不该由他来说的话:“你自己好好想想吧,千万别做让自己后悔的决定。” 宫徵羽手撑着头淡淡望着站在门边的石阳,石阳被他那个不轻不重却极具威慑力的眼神骇得哆嗦了一下,不敢再犹豫,立马关门出去了。 他走之后,办公室里恢复了安静。 </div> </div> 第7节 宫徵羽看了看办公桌上的文件和开着的电脑,其实他很忙,“幽冥梵音”的后续包装还需要他费心,但他现在一点都不想看这些文件。 他背负的压力没人会懂,文乔不懂,石阳更不可能明白。 他无人可说,也不能说,他能做的只是自己承担,等好的结果到来那一天。 文乔说过,三天后是个黄道吉日,她要在那天和他去民政局办完最后的手续。 令宫徵羽没想到的是,在那天之前,他就被另外一件和她相关的事情震惊到了。 这天石阳抱着笔记本电脑一脸错愕地跑进了他的办公室,指着电脑屏幕道:“哥,你快看这是什么!” 宫徵羽正在看文件,他颦眉抬眸,本想斥责他不敲门就突然闯入,可看到笔记本屏幕上的内容之后,他自己也愣住了。 “你也觉得很不可思议吧!”石阳震惊地说,“仙境之桥可早就绝版了啊!现在居然有人挂在二手网站上卖!还卖的这么便宜!肯定是骗子!卖假货的!” 宫徵羽皱着眉,虽然他没直言自己的看法,但大约也是这样觉得。 石阳很生气:“要不是我今天想买点别的东西逛起了二手网站,我都不会发现有人敢卖你的a货。气死我了,我一定要举报这个人,仙境之桥在售的时候就不止这个价了,绝版了之后价格就更贵了,这人卖贵点我也就不那么愤怒售假这事儿了,可她居然以两百块钱的廉价出售,这简直是对你的侮辱啊哥!你能忍我都不能忍了!” 宫徵羽想说什么,可石阳太生气了,根本听不进去,他把笔记本放到了宫徵羽的办公桌上,打开对话页面,开始套路香水卖家。 “我得掌握点证据再举报这个人。”他和卖家聊着天,表示自己要买这瓶香水,还问这是真是假,而卖家的回复和她在页面上回复留言的态度一样,百分百是真的,信就下单不信拉倒,石阳咬牙说,“她还挺佛系。” 宫徵羽淡淡地睨了一眼聊天界面,看见了卖家的卡通头像,忽然觉得有点熟悉。 他拉开手臂靠到椅背上,放在椅子扶手上的手缓缓握成拳,在他思索那份熟悉来自何处的时候,石阳已经下了单。 “她居然那么肯定是真的!嗨我这小暴脾气,我还就不信了,等我买回来就出个‘店内验货’吓死她,看她到时候还怎么狡辩!虽然现在举报她也能封了她,但我也得让她心服口服!” 石阳比较较真,他喋喋不休地吐槽对方多么嚣张可恶,宫徵羽却没有因为他这类发言感到片刻放松。他始终拧着眉,当石阳开始感叹对方发货之快时,他依然是那样。 直到……直到石阳一脸呆滞地将电脑屏幕合上。 “怎么了。”宫徵羽斜睨着他问。 石阳干笑道:“没、没什么,我突然想起我还有点事没做,我得走了。” 他抱着笔记本想跑,却被宫徵羽不咸不淡的两个字拦住了。 “站住。”他的话很轻,很短,但很有分量,他就这么俩字儿,石阳就不敢跑了。 石阳一脸菜色地转过头,语气复杂地叫了一声“哥”。 宫徵羽靠在椅背上问他:“为什么跑,发现了什么?” 石阳噎住,半晌无语,宫徵羽可比宫太太段数高多了,他连宫太太都应付不了,更别说应付他了。 所以石阳很快就缴械投降了。 他深吸一口气,抱紧了笔记本电脑道:“我……我在快递消息上看见卖家的发货地址和名字了。” 宫徵羽微抬下巴:“哦?那不是正中你的下怀么。” 石阳为难道:“是这样没错,但是……” “但是什么。” “但是这地址和名字,有点棘手啊……” 宫徵羽听出来问题了:“你认识这个人?” 石阳很不情愿地点头。 宫徵羽偏了偏头问:“是谁?” 石阳不太想回答,一副怕死的样子。 宫徵羽稍稍眯了眯眼,石阳立刻投降:“我说,我说!”他咬了咬牙,豁出去道,“是……是乔姐。” 是文乔。 文乔在卖“仙境之桥”,一款绝版下市价值连城的香水。 一款他本来想叫“仙境之乔”,作为结婚纪念日礼物送给她,却又觉得太过高调,最后还是取谐音,叫“仙境之桥”的香水。 是她在卖,那就不存在是售假了。 但事情似乎比售假更让他难以接受了。 这件事说得直白点就是…… 文乔卖掉了他送给她的香水。 卖掉了他全部的在意和珍重。 这比她直接把香水扔了更让他感觉屈辱。#####卖掉他送的香水还那么便宜,会让人觉得他和那瓶香水一样,在她心目中已经很廉价了。这又怪得了谁呢 第八章 林荫拿走了两瓶香水,文乔只剩下一瓶,就是挂在二手网站上售卖的“仙境之桥”。 她正坐在电脑前给香水打包,她并不知道买家是石阳,石阳不可能用jr公司的地址和真名来收这种快递,他随便写了个名字,地址是他小区的物业。文乔不疑有他,认认真真打包,小心地用柔软的海绵将香水瓶包裹好,免得运输途中被摔坏。 全部弄好,封箱之前,文乔最后看了一眼那瓶香水,心中到底还是有点不舍。 不能这样了。 文乔这样告诉自己。 哪怕是第一年结婚纪念日时他送的礼物也不能再不舍了,那个男人都不要她了,再留着他的东西,再珍惜他送的礼物,只会让她显得更卑微不堪。 文乔深呼吸了一下,面无表情地拿起胶带,将箱子封好。收件员很快就到了,她付了钱让快递把箱子拿走,站在门口望着对方离开的背影,整颗心好像被人用手紧紧揪着,难受极了。 这个时候的她还不知道,在她快递寄出的一瞬间,宫徵羽就知道了整件事情。 所以傍晚时他找上门来让她很不理解。 值得一提的是,今天来时宫徵羽尝试过自己开门,他自出差回来总共回了四次家,第一次提出了离婚,第二次文乔喝得烂醉,第三次是因为母亲的事上门质问,顺便签了离婚协议书。 前面三次,从第三次开始,他就没再自己开门了,带着一种诡异的礼貌敲了门。 他认为以后自己都需要先敲门再进门,因为他不再是这里的主人了,但今天他给忘了。又或者他不是忘了,只是心情不太好,所以不想再遵守那些了。 但现实是,他开不了门。 密码错误。 他试了几次,确定自己没有输错,但都没能打开那扇门。 他不得不明白一件事——文乔把密码换了。 在他早就做好了以后不再是主人而是客人的觉悟之后,文乔也做好了这样的觉悟。 宫徵羽忽然烦躁起来。 文乔听到门口有人尝试密码开门但几次失败,就猜到了那是谁。 她走过来,等了一会不见他敲门,就主动打开了门。 抬眼间,两人四目相对,谁都没有先说话。 宫徵羽还是老样子,他的名字取自宫商角徵羽,是我国五声音阶中五个不同音的名称,简约却不简单,充满诗意韵律。 他的人也不负这样一个名字,气质独树一帜,身材挺拔修长,眉梢眼角都贵气不凡。一双冰一样的眼眸看着爱重的人时温柔缱绻,看着陌生人时如千年不化的寒冰。 文乔现在大概就是陌生人了。 她以前是他爱重的人的。 他看她的眼神落差,让她不得不开口打破沉默。 “干什么?”文乔面无表情道,“我记得我们约定的时间是明天,今天民政局已经下班了,你想去办手续也办不了。” 他根本不是来找她去民政局办手续的。 他是来问她香水的事情的。 宫徵羽皱了皱眉,瞥了她一眼,直接越过她进了屋。 文乔没料到他会这样,一时没反应过来,回过神来他已经进了储藏室。 站在空荡荡的储藏柜前,宫徵羽已经感觉不到何为愤怒了。 虽然文乔开窗通风过了,但储藏室里还残留着数种香水混合的味道。 宫徵羽眉头深深皱着,眉宇间那道刻痕像被人用刀子划出来的。 文乔想,若真有人这样划破他的眉心,那个人也肯定是她。 他发现了。 文乔没料到会那么快。 她第一次干这种事,这么快就有回应,还有些不可思议。 她立在储藏室门边,斜靠着门框,目光淡淡地睨着笔直伫立的男人。 宫徵羽转过了身,匆匆走出了储藏室,走的时候还掩着口鼻,显然他不想再继续折磨自己的嗅觉了。 文乔侧身给他让路,等他出去之后就再次把储藏室的门关上了。 自从他们决定离婚开始,她就再也没像以前那样收拾这个家了,现在这个家随处可见不符合宫徵羽审美和习惯的现象——没有及时倒掉的垃圾桶,摆在桌子上的重油重辣的晚餐,这一切的一切都让宫徵羽呼吸不稳。 他最后只能躲进了卧室,好像只有这样才能稍微清静一点。 文乔勾勾嘴角,在心里冷笑了一声,不紧不慢地跟了进去。 “不打算说句话吗?”站在卧室门口,文乔平静地说,“现在这里是我家,不是你家,你不觉得以客人的身份进我的卧室很没礼貌吗?” 宫徵羽坐在床边,看他那个随意的样子就知道他丝毫不觉得这么做有什么不礼貌。 他低着头,手依然掩着口鼻,文乔太了解他了,知道他在难受。 她长长地舒了口气,到底还是转身走了出去,帮他端了一杯白开水。 看着那个熟悉的杯子,还有端来白开水的熟悉女人,宫徵羽拧着的眉心稍稍放开了一些。 他抬起手,接过她递来的水杯,用水蒸气舒缓他的鼻子。 良久,当水开始变凉,他才将杯子放到床头的桌上,略带鼻音地开了口。 “谢谢。”他很客气。 </div> </div> 第8节 文乔依然平静:“不必谢,我很好奇到底发生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让你这个已经和我无关的人这样跑过来。” 宫徵羽不抬头:“你心里清楚。” 文乔笑了笑:“我还真是不清楚,我以前觉得我对你很清楚,但我现在不敢那么说了。” 她句句带刺,宫徵羽适应不了,却也在努力适应。 他终于抬起了头,他的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文乔盯着那双眼睛看了一会,面无表情地转开了眼。 “如果你要来跟我打马虎眼,那你就找错人了,没事儿的话就赶紧走,我还要吃晚餐,没空招待你。”文乔开始赶人了。 她不提晚餐还好,一提宫徵羽就再次不赞同地皱起了眉。 “你吃外卖?”他语气不悦,“还吃那种东西?” 文乔冷漠地望向他:“那种东西是什么东西?酸辣粉入不了宫先生的眼吗?说来也是,这的确入不了你的眼,你平时最讨厌的就是这类食物,但你又知不知道,其实我很喜欢吃辣。” 宫徵羽愣住了,惊讶地看着她。 “看起来你不知道。”文乔笑了,“我不仅喜欢吃辣,我还很喜欢吃路边摊,喜欢吃外卖,喜欢懒在床上什么都不做,这些你都不知道吧?在你看来我和你口味很搭,一样喜欢吃清粥小菜,也一样自律,到了时间自动起床,从不赖床。” 宫徵羽是真这样觉得。 从他认识文乔开始,就不知道她喜欢吃辣。虽然他心里知道两人结婚后文乔为他牺牲了很多,但她喜欢吃辣,喜欢吃垃圾食品这件事,他是真的一点都不知道。 文乔懒得再看宫徵羽这副样子了,她走上前,抓住他的手臂,直接把他往外拉。 “你赶紧走,我不想看见你,明天早上八点在民政局门口等我就行了,我保证让你当天第一个办完离婚手续。” 她看起来倒是比他还迫不及待要去办离婚手续。 宫徵羽面色难看地被她拽到了客厅,刺鼻的味道再次袭来,他逃避般直接抱住了文乔,低下头把脸埋进了她劲窝。 那熟悉又带点陌生的呼吸靠近文乔时她就愣住了。 当他直接把脸埋在她劲窝时,她更是傻在了那。 她没料到他会突然这样,整个人呆在那,别说反抗了,意识都没多少了。 “太难闻了。” 宫徵羽轻微的声音响起,她的身体仿佛和他的声音共振一样,只觉脊背发痒,浑身血液倒流。 文乔再也忍耐不住了,她猛地推开他,直接给了他一个耳光。 宫徵羽惊呆了,他这辈子第二次被人打,还是被同一个女人。 他不可置信地望着文乔,文乔双拳紧握,喘息着说:“现在就滚,不然你另外一边的脸也得开花。我告诉你宫徵羽,你别以为什么事都能如你的愿,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既然你已经决定了要离婚,我们连协议书都签好了,那你就离我远点,这个地方不再是你想来就来的,我这个人也不再是你想靠近就能靠近的。” 她瞪着他,一字一顿,饱含怒意道:“你他妈给我放尊重点!” 只不过是他的一个拥抱而已,她反应竟然这样大。 宫徵羽站在那,静静看着文乔气到不行的样子,渐渐意识到一个现实。 这个现实就是,提出离婚的人是他,坚决要离婚的人是他,一直在伤人的也是他,但最后有点无法认清身份的人,好像还是他。 宫徵羽往后退了几步,倒是不介意被打。 她打他是对的,这个巴掌挨得值,至少这让他清醒了。 他抬手整理了一下外套,忍受着无数怪味平静道歉:“对不起。”他又恢复了往常的样子,好像刚才失态的人不是他,他这样,反而让文乔有些难受了。 “我今天来只是想来问问香水的事。”他再次开口,语气与之前有天壤之别,若之前他还有几分真实情绪的话,现在是半分都没了。 “不过现在也不需要再问了。”他转身离开,走到大门边开门出去,真正离开之前,他背对着文乔说,“那瓶香水不用寄出去了,是石阳下的单,他以为是谁在售假,故意套你的地址。”他淡淡道,“你留下,想怎么处置都行,像其他那些一样倒掉,或者再卖给别人,你怎么开心就怎么做吧。” 言尽于此,他再无话,很快消失在门外。 文乔身体摇晃了一下,稳住身形后几步走到门口使劲关上了门。 她靠在门上深呼吸,想用这种方式来让自己重归平静,但失败了。 失败了。一败涂地。 推开一切现实来讲,她还是爱他。 所以还是会被他牵动情绪,被他伤害到,为他哭为他笑。 相信哪怕给她一次重来的机会,她依然不会放弃对他一见钟情。 哪怕重新认识,她还是会爱上他。 这大概就是宿命。 文乔不能再呆在这个充满她和宫徵羽美好回忆的地方了。 她跑出了门,林荫找到她的时候她已经喝了不少。 酒吧嘈杂混乱,林荫坐到文乔身边,看了看满满一桌子的空瓶担忧道:“你再喝下去人都不行了,可别再喝了。” 她把文乔手里的酒瓶拿走了,文乔也不拦着,她盯着满桌空瓶说:“我现在一点都没醉,很怪,我这次越喝越清醒。” 林荫欲言又止,文乔拍了拍她的手说:“别担心,我说的都是真的,我现在甚至感觉不到什么颓丧或者悲伤。”她望着林荫笑了笑,“你知道吗?来这里之前我甚至还幻想着,如果我低声下气跑过去求他,他是不是就不会和我离婚了,幸好我没那么做,幸好。”她靠到卡座的椅背上,“我不信他看不出来我那些强撑出来的自信和强势,他肯定知道的,但他不为所动,那我也不再折磨自己了。”她嘴角笑意加深,“明天早上八点,我就要和他去办离婚手续了,从今以后我就是个自由的人了,我再也不用给他做家庭主妇了,今后我和他恩断义绝——”她咬牙,“势不两立!”#####今天乔乔离婚了吗?就差办手续了! 第九章 做决定没想象中那么难,更别说这不是文乔第一次做这种决定了。 又一次,林荫把醉醺醺的她送回了家,她坐在床边看着脑子昏昏沉沉的文乔,忍不住叹息了一声说:“以前人家都说你是拯救了银河系,才能摘下那朵高岭之花成功嫁入豪门,现在么……虽然其他不明真相的人大概要笑话你被人家抛弃了,但我却要为你高兴了。” 她弯下腰,在好友耳朵安慰着,也不管她是否听得见。 “乔啊,想开点,宫徵羽最年轻体力最好的时光都给了你,就算现在分开你也是不亏的,亏的是以后的接盘侠,摸摸头。” 文乔迷迷糊糊地哼了一声,好像在赞同林荫的话,林荫满意地笑了笑说:“这就对了,快点振作起来,明天办完手续我就带你出去嗨,准找一个比他好一百倍……好吧比他好的男人太难找了,但总归能找个比他年轻的小狼狗!” 文乔再次哼了一声,林荫只当她在回应自己,更加高兴了。 “那就等着我给你的安排吧,好好休息,明天过后咱们还是一条好汉!” 文乔:“……哼。” 宿醉的头疼欲裂文乔有过体验了。 所以这么短时间再来一次也没什么不能接受的。 她从床上爬起来,身上还穿着昨晚的衣服,酒味经过一个晚上的发酵变得更加难闻了,跟宫徵羽在一起久了,文乔难免会染上些他的毛病,所以很嫌弃现在的自己。 懒洋洋地爬起来,慢吞吞去洗漱,等终于把自己收拾干净了,她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事。 今天好像是和宫徵羽约定去办离婚手续的日子。 文乔半眯的眼瞬间睁大,她匆匆看了挂钟,都已经快九点了。 完了。 迟到了。 文乔慌张地跑去穿衣服,虽然心里担心宫徵羽会误会她是故意迟到,实则不想离婚,但还是顶着压力仔细化了妆。 在时间上已经输了,就不能再输在气势上,就算是做个被离婚的女人,也要让对方知道老娘离了你这么个男人照样可以过得很好。 其实宫徵羽现在的状态也不是很好。 石阳开车把他送到了民政局门外,看着他明显又被打了一次的脸,无语凝噎半晌道:“哥,你说你这又是何苦呢?你现在这副样子还不都是你自找的,你就别摆出一副受害者的样子了……” 宫徵羽坐在后座上盯着他:“我什么时候摆出受害者的样子了。” 石阳干巴巴道:“右脸刚好没多久,左脸又肿了,这么短的时间你被打了两次,你都不知道公司的人在议论你什么……” “议论我什么。”宫徵羽问他。 石阳咳了一声说:“也没啥,就是好奇你是怎么弄伤的,没人敢信真的有人舍得打你……不不不,是有人敢打你,嘿嘿。”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如果不是文乔迟到,宫徵羽也不用在这里忍耐石阳的八卦。 他沉着脸,石阳通过后视镜看他,忍不住说:“就是这副样子,看着好像你才是受害者一样,哥,咱真没必要这样。” 换做以前,石阳根本不敢几次三番地挑衅宫徵羽的权威,这次他是真的不理解他,也不赞成他这么做,所以还在试图劝说他。 “你要是不想离婚,你就去和乔姐说实话,说你为什么要作这一场,乔姐那么迁就你,那么爱你,肯定能原谅你的。”石阳苦口婆心,“你今天要是不去,等你们真办了手续,以乔姐那个性格,怕是你八抬大轿都抬不回来了,你到时候后悔就晚了。” 宫徵羽颦眉,黑眸中冷意骤现,像在告诉别人他不会后悔一样。 石阳往常很害怕他这样的眼神,但今天相当有勇气,他咬着牙,眼神倔强还带着些不服:“反正该说的我可都跟你说了,你以后要是后悔,可别来求我帮你挽回乔姐。” 宫徵羽深吸一口气,胸膛起伏,他闭了闭眼,再睁开眼时已经一片平静。 他这样子反而让石阳更害怕了。 石阳正瑟缩着就发现文乔出现了,立刻指着车窗外道:“乔姐来了!” 宫徵羽不想承认,虽然他在等文乔,但在她真的出现那一刻,他心里没多少放松和高兴。 反而是咯噔了一下。 他顺着石阳指的方向望去,文乔从车上下来,一条蓝色的借梗长裙,灰粉色的羊绒披肩,长发披散,下巴尖俏,红唇鲜艳,妆容精致极了,美貌也无可挑剔。 宫徵羽坐在那,一动不动地看着走上台阶在四处寻找他的文乔,半点要下去的意思都没。 石阳兴奋起来:“哥,你要是迷途知返了,我现在立马带你跑,怎么样?” 他话音刚落期待就落空了。 宫徵羽拉开车门果断下了车,三两步走到了文乔面前。 石阳在车里看到文乔站在高一层的台阶上俯视着宫徵羽,两人对视几秒后,谁也没开口,默契地走进了民政局。 今天来离婚的人很少,来结婚的人很多,文乔和宫徵羽坐在那静静等待,身边是一对儿又一对儿如胶似漆的情侣。 看着他们仿佛就看到了曾经的自己,文乔脑海中浮现出她和宫徵羽领证那天,那是个风和日丽的夏日,距离如今的日期不远,如果他们没有离婚,要不了多久就该庆祝结婚纪念日了。 可惜了。 他们再也不用庆祝那一天了。 三年来,一直对她很重要的那个日子,从今往后就是无关紧要的日子了。 文乔缓缓吐了口气,她从背包里取出墨镜戴起来,不想让自己的失态落入宫徵羽眼中。 而她不知道的是,宫徵羽很大概率上和她存有一样的心思,只可惜他没带墨镜。 </div> </div> 第9节 很快就轮到他们办手续了,将离婚需要的东西递交上去,为他们办理的工作人员看了看这对俊男靓女,有些惋惜道:“你们真的想好了?盖了章 再后悔是可以去复婚的,但感情的裂痕可不好修补。” 文乔和宫徵羽并肩坐着,谁都没有说话。 工作人员叹了口气,只得在离婚证上盖了章 ,然后给了他们一人一本。 离婚证和结婚证都是红色的,但结婚证是大红色,离婚证却是暗红色。更准确点说,是血红色。中国人喜欢用红色来象征吉祥,红色也寓意红红火火,但暗红和大红又不太一样。 暗红让人觉得压抑,隐忍,像这段无疾而终的婚姻一样,夹杂着争吵、矛盾和眼泪,就这样不欢而散。 走出民政局的时候,文乔看见了站在门口相拥而吻的新婚夫妇。 墨镜后,她到底还是红了眼睛,因为她想起了曾经的自己。 三年前的七月十二号,她和宫徵羽注册结婚,那天领完证在门口,她也忍不住亲了他一下。 他虽然很多臭毛病,也不习惯在外谈论自己的感情,连公司里也只有石阳和她见过面来往多,其他人都只知道他结婚了却不知道他的妻子具体是谁,但在那个时候,他还是回应了她的吻。 相信那时的他们心中都是高兴的,哪怕是情绪内敛的宫徵羽也是一样。 是怎么就走到了今天呢。 毫无缘由就离婚了,就不再被爱了。 文乔定定看着那对拥吻的新婚夫妇,直看得对方不好意思,他们瞄了一眼她手里拿着的离婚证,识趣儿地离开了。 人走了,文乔也没什么好看的了,她转过身来面对宫徵羽,对方正低头盯着离婚证,好像它有什么值得研究的地方一样。 “老公。” 文乔忽然这样叫了他一声,宫徵羽下意识“嗯”了一声,应完了才发现这不合时宜。 他倏地抬眸望向她,文乔戴着墨镜,他看不见她的眼睛,但能从她沙哑的声音里感觉到她的情绪。 “别多想,只是想着以后我们就没关系了,这个称呼下次再叫就是叫别人了,所以最后叫你一次。”文乔语气淡淡地说,“三年前结婚的时候我是站在这里叫了你第一声老公,今天在这里叫你最后一次,也算有始有终了。”她伸出手,微笑着说,“祝你以后事业顺利,心想事成,早日找到你的真爱。” 宫徵羽很想反驳她那虚伪的真爱祝福,但话到了最后却没说。 他抬起手和文乔交握,很难想象曾经那般亲密的夫妻,在今时今日只能用这种官方的方式道别。 是握手道别,不是握手言和。 他们一辈子都不可能和了。 文乔主动松开了宫徵羽的手。 临走之前她给了他一把车钥匙。 “那辆车是你买的,我说过只要房子就不会要别的,现在物归原主。” 以前文乔很瞧不起离婚还什么都不要的女人,觉得她们没必要和钱过不去,等事情到了自己身上,她才发现其实这么做不是因为傻,不是因为什么公平正义,只是为了自己的尊严而已。不是自己的就不是自己的,耽误了三年青春和工作也没什么,也算是为自己选错了男人交学费,今后不管是阳关道还是独木桥,她都自己走。 宫徵羽真心觉得她没必要分得这么清楚,他抓住她的手腕,将要走的她拉了回来。 文乔望向他,他面无表情道:“拿回去。”他想把车钥匙塞给她,但她直接挣脱了他的手。 “说了不要就是不要,别硬塞给我。”文乔冷冰冰道,“你以为我稀罕这些?” 宫徵羽克制道:“文乔,你没必要这样,你这样不能改变任何事,只会让你自己不舒服。” 文乔笑了:“我有想过要改变什么事吗?我真的只是不想要你的东西而已,你别自己脑补太多了宫先生。” 宫徵羽缄默不语,文乔继续道:“而且你认为我会让自己不舒服?不会的,你当我是什么人?只能依附你而活的菟丝花吗?你搞错了宫徵羽,我也是重点大学服装设计系毕业的学生!如果不是因为你,如果不是为了你,我们恋爱结婚这些年,我的成就不见得比你低。”她怒极反笑,“离了你我就养活不了自己了?别搞笑了,你哪来的自信那么觉得?我现在就在这儿明确告诉你,我会过得比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更好,收起你那副假惺惺的样子吧,我tm谢谢你了,你在这儿跟我客气nm呢?” 文乔没再动手打宫徵羽。 但她的反应她的话却比打了他一巴掌更让他难以接受。 她扬长而去,宫徵羽回了车上,石阳靠在驾驶座上老神在在地叹息道:“我都看见了。” 宫徵羽一言不发地坐在那,石阳又叹息了一下道:“哥,你今天又教了我一个道理。” 宫徵羽斜睨着他,石阳一本正经道:“这次不是专业上的,是感情上的。刚才看见你和乔姐分开,我就领悟了,这真是一场很有教育意义的离婚啊,它好到什么程度呢?好到我发现在感情道路上,只要我以后按照和你相反的方向走,那就绝对是星光大道,幸福美满啊!” 宫徵羽嘴角微挑,竟然笑了。 他这么一笑可让石阳虎躯一震,差点没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他坐直身子开车要走,还没挂档呢,就被人从后面扯住了领带,差点被勒死。 “哥哥哥!我错了!都是我的错,我再也不敢了!饶命啊!绕我一条狗命!” 石阳嘶哑求饶,宫徵羽面带微笑看着他说:“以后还敢吗?” 石阳立马发誓保证不敢了,模样极其认真。 然宫徵羽才放开了他,他就又惹毛了他。 “我真不敢了,绝对不敢了,以后我绝对看破不说破,不敢再戳你心窝子了!——哎哎哎哥你怎么又动手啊你那么能耐你怎么不跟乔姐面前牛去呜呜呜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不说了还不行吗?”#####隔日更一段时间,家里有点事,也没有存稿,希望大家多多理解。另外求推荐票求留言么么哒。 第十章 文乔是自己打车回家的。 到家的时候她觉得很累,明明什么都没做,却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 所以林荫发来微信问她办完手续没有,约她晚上去嗨的时候,她没有回复。 她在门口换了鞋子,踩着拖鞋走到客厅的沙发边,猛地躺上去,沙发轻微弹了一下,她闭着眼靠在沙发背上,任由自己颓丧消极。 虽然在宫徵羽面前她把话说得那么笃定自信,但其实她内心没那么积极。 三年了,三年对一个女人来说并不短,更别说是对一个职业女性了。 文乔大学毕业没多久就认识了宫徵羽,他比她大六岁,他们认识后恋爱一段时间就结婚了。 结婚后在婆婆几次明示暗示下,文乔妥协,做起了他的全职太太。 从那时起,她就放弃了自己的专业。 她曾梦想成为国际舞台上的优秀华人设计师,也曾自信满满,但现在这些都不见了。 她所有对梦想和事业的追逐都在这三年的炒米油盐酱醋茶中消耗殆尽了。 她信誓旦旦地对宫徵羽说她会过得比之前更好,可她一点都不那样觉得。 她真能轻易回到职场当中去吗?三年的全职太太生活,哪怕当年的履历再好,三年的空窗期又该如何填补?又有几个体面的大公司会接受这样的设计师? 文乔头疼地捂住了眼睛,告诉自己就再消极这么一会,过了此刻,不管多难,她都得活出个样子来,不能让宫徵羽看扁。 虽然他们也许再也不会有什么机会见面了,她实在不需要在意这些。 他们穷富殊途,更别提社会和职场地位。 宫徵羽始终站在高不可攀的巅峰,开始时他们就相差很远,更别说现在了。 文乔没想到自己会睡着,她醒来是因为门铃在响。 她从沙发上坐起来,使劲捏了捏眉心,匆忙跑到门口开门,看见了一脸担忧的林荫。 “你怎么来了?”文乔迷糊地问了一句。 林荫按住她的肩膀把她好一顿打量,见她完完整整眼睛也不怎么红才大大松了口气。 “我不是给你发微信了吗?晚上带你出去嗨啊。”林荫一边走进屋一边说。 文乔想起来了,意兴阑珊道:“不去了,我没心情。” 林荫恨铁不成钢道:“就是因为没心情才要去啊,我不允许你再这么消沉下去了,你只是放弃了一棵树,你还有整片森林可以选择啊,我今晚特地豁出脸去约了好多帅哥出来,保准有让你满意的。” 文乔嘴角抽了抽说:“我不可能刚结束一段感情就去寻找下一段,你别逗了荫荫。” 林荫哼了一声说:“我才没逗呢,你知道快速忘记一段感情的方法是什么吗?” 文乔愣了愣:“是什么?” 林荫一字一顿道:“当然是开始另一段感情!转移你的注意力,转移你的情感,这是忘记一个渣男最好的办法。” 文乔没说话,但皱着的眉头表示了她的不赞同。 林荫在客厅转了转,又瞄了一眼她的卧室,这一眼看完就尴尬不已地跑回来说:“你……你怎么还挂着你们的婚纱照啊?” 文乔也是突然才意识到婚纱照还没收起来,她拍了拍脑门说:“我没顾上摘。” 林荫:“你不会连他的东西都还没给他收拾吧?” 文乔抿抿唇说:“大部分重要的他早都拿走了,剩下的不过是些衣服和日用品……” “……早都拿走了?看来他早就做好了打算要……” 林荫话说到一半没说下去,因为文乔脸色很难看。 她这副样子,林荫更不可能放任她继续待在家里消沉,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不管文乔怎么拒绝,还是坚定不移地把她带了出来。 林荫是个靠谱的人。 从她选的出来“嗨”的地点就知道了。 她可不会让文乔去蹦迪,她非常正经地组了饭局。 是的,饭局,坐下来大家吃点好吃的,聊聊天,纯洁有爱,最适合发展感情了,可比酒吧会所让人印象好、认真对待。 文乔到的时候人已经来了不少了,林荫不愧是念书时就活泼外向广结好友的妹子,文乔一进包间的门,就被里面各色各样的帅哥给弄花了眼。 她惊呆了,蹙眉看林荫,小声问:“这都是你朋友?” 林荫点头说:“当然,要不然你以为是我花钱请来的演员吗?人家可都是正经家庭出来的好男孩,你好好对待啊。” 文乔无语:“我怎么好好对待,你搞这么多我哪里吃得消。” 林荫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你放心啦,这个我早就考虑过了,肯定要男生女生人数一致才不尴尬啊,所以我还约了几个妹子,马上就到了,你不用紧张。” 一听还有其他女孩,文乔就放下心来,跟林荫和大家打了招呼,就找个了位置坐下。 这个位置是林荫特地给她安排的,两边坐的都是她认为最有前途长得最帅的优秀男性。 文乔坐下之后就感觉到两位异性似有若无的注视,她礼貌地一一回应,对方见她如此落落大方,都对她更有好感了。 文乔麻木地保持着脸上的笑容,直到其他女孩陆续到了,她才稍稍松了口气,让自己的脸歇一歇。 来的女孩都是熟面孔,她和林荫从小一起长大,又在同一所大学读书,他们的社交范围本来就诸多重合。文乔将来的女孩们的名字在心底里默念了一遍,心想林荫是真的很靠谱,这些妹子都和她关系不错,没有一个交恶的。 但有心大的是真的。 </div> </div> 第10节 还不是一般的心大。 当着所有人的面,那姑娘就发出了她的灵魂质疑:“乔乔?你怎么也在这?荫荫之前和我说是联谊会,我还以为来得都是单身呢。” 林荫扶额,她怎么就把这死丫头给忘了,焦映出了名的心直口快,是个没坏心思但老是好心办坏事得罪人的姑娘,她本着帮文乔发散心情的想法组了这个饭局,来之前都一一给女孩子们打过招呼了,焦映那边也没落下,可她怎么还是来了这么一道? 林荫立刻跑过去按住了焦映的肩膀,在她耳边压低声音说:“我给你发的微信你没看吗?” 焦映纳闷道:“你给我发微信了?我没注意啊,路上堵车,我一直专心开车呢,你等我看看……” “算了。”林荫掐了一下她的胳膊,面如死灰道,“现在看还有鸟用。” 焦映正一头雾水,文乔就帮她解了围。 当然,她也是在给自己解围。 她可不打算再让这群单身人士用“我们之间出了一个叛徒”的眼神看她了,她笑着解释说:“我在这当然是因为我现在也是单身了。” 焦映一个头两个大:“你也是单身?怎么可能,你都结婚几年了……” 文乔平静地说:“我离婚了。” 焦映瞪大眼睛望着她,情急之下直接站了起来,她捂住嘴巴沉默半晌,才慌张地说:“你离婚了?为什么?!” 其实今天来的女孩子们都很好奇文乔为什么要离婚。 有那样的丈夫,她们做梦都能笑醒,她居然还舍得离婚? 文乔也能猜到她们的想法,她靠在椅背上,清浅柔和地笑着说:“也没什么,我前夫死了,我就离婚了。” 死了??? 这下焦映更震惊了,她抓住了林荫的手:“宫徵羽死了?我的老天鹅啊,你怎么不早告诉我!我居然还说了那样的话!乔乔你千万别怪我,我真没想到会是这样,我来之前荫荫没和我说啊!” 林荫皮笑肉不笑:“我怎么没说?你自己不看微信怪谁。”她竟丝毫不打算解释文乔说宫徵羽死了这个狠话并假话,文乔飞快地和她对视一眼,两人能在彼此眼神中看到一丝痛快。 焦映已经翻出了手机,看着上面的未读微信,她面如菜色道:“对不起乔乔,你原谅我,我真不是故意提起你的伤心事。” 文乔温柔大方道:“没事的,别担心,快坐下吧,这么晚了大家肯定都饿了,让服务员上菜吧。” 林荫赶紧把焦映按回了椅子上,随后回到了她的位置上,张罗着大家一起吃饭。 今天他们吃饭的餐厅在本市很有名,是私房小厨,每道菜都做得好看又好吃,环境也非常好,除了消费高点,一点毛病都没有。 林荫是下了血本想让文乔高兴,文乔能体会到。 只是她仍然有些心不在焉。 男士们对她“寡妇”的身份很同情,对她诸多安慰,文乔疲惫地应付,丝毫没感觉到兴奋或者快乐。 她吃着美味的菜肴,心里五味陈杂。 这是宫徵羽为数不多喜欢的餐厅之一。 他们刚开始约会的时候就是在这里,在那之后他们很多次约会也都是在这儿。 在这儿吃东西,让她很难不想到自己的前夫。 “我去一下洗手间。” 实在提不起心情,文乔找了个借口起身出了包间。 焦映看见她走了,也跟着站了起来。 “你干嘛去啊?”林荫问她。 焦映便秘脸:“我之前口不择言,肯定惹乔乔生气了,我简直毁了你给她组的这个饭局,我得去道歉啊。” 林荫翻了个白眼:“你要是有一天死了,肯定是死在这张嘴巴上。” 焦映负气道:“你以为我不知道?我都恨不得自己是个哑巴。”说完话她也懒得再聊这个,挥挥手就溜出了包间。 文乔出来一会儿了,焦映也不知道她具体去了哪里,只能往她提到的洗手间方向走。 走了没多远,好像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焦映拧起眉,以为自己看错了,使劲揉了揉眼睛。 在她揉眼睛的时候,那个熟悉的身影一点点靠近了,看样子是从洗手间的方向来的。 焦映睁大眼睛盯着那个身影,随着距离靠近,对方的面容清晰地展露在她视野中,她抬起手,颤抖地指着对方,几秒钟后尖叫出声:“有鬼呀!!!!!” 宫徵羽早就看见了焦映,知道她是文乔的朋友,他还在思索对方和他打招呼的话他该如何回应。作为离婚的前夫,他还有没有身份回应文乔好友的问候。 然而他还没想清楚,焦映的反应就让他错愕起来。 他虽不会过度自恋,但素来受女性追捧的宫先生还是第一次被人当做是鬼。 尤其对方还是文乔的朋友。 他额头青筋直跳,站在那一动不动,焦映的尖叫招来了服务员和保安,她被众人簇拥着,脸色发白地望着宫徵羽,在看到他投射在地上修长的影子时,她满脑子问号:“你、你有影子???你是人??你不是诈尸了??”她不可置信道,“你不是死了吗?!” 宫徵羽麻木地立在那,文乔转了一圈打算去洗手间洗个手就回包间,谁知正碰上这场闹剧。 她太了解宫徵羽了,一看他那个表情就知道事情大条了,她转身想跑,宫徵羽却敏锐地捕捉到了人群之后她的身影。 他开口,冷冰冰地叫住她:“文乔。”他太聪明了,只听了她朋友无比诧异的惊呼,就猜到她都说了什么做了什么。 他敛眸,嗤笑一声,问她:“你跟别人说我死了?”#####乔:咋地,跟人说你死了你还不乐意了,那不是你自己作死的吗(微笑 第十一章 好像也没什么需要否认的。 文乔只无措了一瞬就镇定下来。 她站直了身子,姿态优雅地回过头,化着精致妆容的脸上挂着客客气气的笑容,一双明艳动人的眼睛闪闪发光。 她的眼睛形状很特别,像猫眼一样灵动,那双眼睛含笑看着谁时,很难有谁可以扛得住不沉迷其中。 饶是宫徵羽这种高岭之花,当年也是败在她的眼睛上。 当年是,此时此刻也没什么区别。 他稍微愣了一下,过了会才回过神,面色难看地转开视线,僵硬地站在原地。 文乔看了看一脸窘迫的焦映,对她说:“你先回去吧焦映,这边的事我自己处理。” 焦映被服务员围着,刚才情急之下她抱住了一服务生小哥哥,小哥哥被她搂得面红耳赤,不断说着“别怕别怕”。 现在文乔发话了,焦映也回过了神,她连忙松开服务生,认真道歉过后往文乔的方向跑去。 “我不会说出去的。”虽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出于姐妹情谊,焦映走之前在文乔耳边如此保证了一下。 文乔低柔地谢过她,焦映快步跑走,好像身后那盯着她的人是什么洪水猛兽。 事实上,文乔也觉得现在的宫徵羽像洪水猛兽。 他大概觉得走廊里人来人往,还有这么多人围观,不是个说话的地方。所以他给了文乔一个眼神,让她跟他走。但他走出几步远,发现身后没动静。 他转过身,看见文乔依旧站在原地。 宫徵羽忽然觉得呼吸困难,激荡的情绪平静下来后,是嗅觉重新归于敏锐。这里靠近洗手间,可以闻到空气中不轻不重的二氢月桂烯醇味道,它被大量调和使用在除臭剂中,只要一闻到这个味道,人们都会自然而然地联想到公共厕所。 宫徵羽有些烦躁,他根本没料到自己会在这种气味复杂的停留这么久,他很想离开,可文乔一动不动,他只得面无表情地走到了她面前。 “你打算在这里跟我说话?”他从口袋取出手帕,掩在口鼻间蹙眉问。 文乔淡淡道:“你说错了。” 宫徵羽斜睨着她。 文乔一字一顿道:“确切地说,我压根没想和你说话。” 宫徵羽看上去怔了一瞬,但很快又恢复自如。也是,他这样的男人很难被什么言词刺激到了,他只能被味道刺激。 过了几秒钟,在文乔转身要走之前,宫徵羽才再次开口,用一种平静到诡异的语气说:“我还活着,是不是让你很失望。” 文乔也不否认,坦诚地说:“我的确跟大家说我前夫死了,如果你介意这个,或者当做我在诅咒你,这也可以,但没必要。” 宫徵羽深沉的眸子盯着她,文乔终于还是被那双眼睛看得有些心跳加速。 她提了口气,维持着最后的体面:“你搞错了我的真实意思,我跟别人说你死了,这是实话,你在我心里早就死了,是个死人一样的存在,我说的从来不是你的人死了,只是说我心里的你死了,这有错吗?” 这没错。 这何错之有? 一个出差三月杳无音讯,一回来就要离婚,还给出那种理由来离婚的渣男,真不值得她怀念下去。他在她心里是该死,最好死得凄惨一点,五马分身,大切八块,怎么狠毒怎么来。 文乔这样觉得,宫徵羽其实也这样觉得。 他很理智,也很清醒,但他也同样为这份理所当然感到万分疲惫。 他忽然就很累,一句话都没说,转身就走了。 他大约有什么饭局的,但也没再回包间去了,径自离开了餐厅。 文乔一直站在原地目送他走,他的背影依然修长笔直,走过时像冬日里冷冽的寒风,吹得人瑟瑟发抖。可她曾窥见过他的真容,因他稀有的柔情无限沉沦。只对你一个人亲密温柔的男人最让人难以抗拒,谁都不能得到他的青眼,唯独你可以,而他还那么优秀,这谁顶得住? 文乔当年没顶住,现在也有些顶不住。 她捂住心口,忍不住自嘲道:“有些人嘴上说着人家死了,搞不好心里给人家立的那个坟头都是粉红色的。” 当天晚上文乔没再回包间。 她直接回了家,到家之后给林荫发了微信,林荫虽然有些惋惜和抱怨,但听焦映说她们遇见了宫徵羽,她也就知道文乔为什么这样了。 林荫好一顿安慰她,但文乔一点都没接收到。 她很烦躁,烦躁到必须做点什么才能平息内心的愤怒。 于是她开始了。 在办完离婚手续这天,文乔开始亲自收拾这个家里和宫徵羽有关的一切。 她搬着椅子去了卧室,踩在上面,冒着危险将十分沉重的婚纱照一一摘下来,看着照片上那对男女刺眼的笑容,她冷哼一声,将照片毫不怜惜地放到了地上。 一张张婚纱照叠在一起靠在墙面上,文乔全部摘下来的时候出了一身汗。 她打开了空调,开着制冷,不停歇地去收拾别的东西。 她在忙着把宫徵羽的东西全部打包,宫徵羽现在也没闲着。 他回了暂住的酒店,用尽一切办法来挽救自己的鼻子。他不记得自己闻过什么味道了,只记得公共厕所的味道。又或者他根本不是被刺激性味道伤到了鼻子,他只是被情绪淹没了理智,误以为自己的鼻子很难受罢了。 </div> </div> 第11节 他粗鲁地脱掉了西装外套,只穿着白衬衣和西裤坐在沙发上,他面前摆着咖啡、白开水等等等等,他依次尝试过,次次以失败告终。 电话在此刻响起,他也没看是谁,只烦躁接起。 石阳的声音在电话那头响起:“哥,你怎么招呼都不打一个就走了,大家是为了迁就你才到这里聚餐的啊,你就这么走了,他们都很失望……” 宫徵羽没吭声,石阳噎了噎,半晌才道:“你没事吧哥?是不是遇见什么事了?又或者哪里不舒服?”略顿,他自说自话道,“其实我也不愿意让你来参加这个饭局的,你今天才刚离婚,哪儿还有心情出来参加饭局啊,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但今天来的都是重要人物,你要走最起码也该说一声……” 宫徵羽挂了电话,懒得再听石阳喋喋不休。 他有点不正常,不对,是很不正常。石阳看着忙音的手机,下意识翻出了文乔的手机号码,却在拨出去之前停住了。 糟糕,习惯成自然,在猜到宫徵羽有事的时候,他的第一反应就是联系文乔。 但现实是文乔已经和宫徵羽离婚了,他再出什么事都不应该去找她。 石阳握紧了手机长叹一声,有些烦恼地往包间走。 秦予柔等了半天也不见石阳和宫徵羽回来,有些着急地找了过来,见石阳一个人面色苍白地回来,她担心道:“宫先生呢?他没回来吗?” 石阳张张嘴,思索良久才含糊其辞道:“我哥他有点急事先走了,让我跟你们说一声抱歉,只能下次再聚了……” 秦予柔皱了皱眉,似乎还想追问,但在石阳一副不愿多说的样子下还是选择了放弃。 “那好吧。”她做出善解人意的样子,“其实这顿饭的主题是公事,我相信也是因为这个宫先生才会来赴约的,他半路离开也没事,下次再安排好了……只是其他人可能没办法再抽出时间来配合了,所以下次……” 石阳眼皮一跳,很快听见秦予柔说:“所以下次可能得麻烦宫先生和我单独聊一聊了。” 单独聊一聊。 这五个子让石阳牙很痒,他哥离婚的消息这还没发布出去呢,这些小妖精们就明目张胆地往上靠,这消息要是传出去了,她们还不得疯了? “那还得问过我哥的意思才知道了。”石阳打了个哆嗦,给了个官方回答。他言尽于此,说完就越过秦予柔回了包间。秦予柔站在原地握了握拳,也只得不甘心地回了包间。 文乔凌晨四点多才收拾完一切和宫徵羽有关的东西。 不收拾不知道,一收拾才发现,虽然他把重要的东西都拿走了,可生活了三年的地方,留下的东西也不会太少。 她收拾得很全面,甚至是他们成双成对的刷牙杯子也被她把他的那个单独装好了。 看着客厅大大小小的箱子,文乔很有成就感。 太阳升起的时候,她给石阳发了微信,让他找搬家公司来搬走他哥的东西。 石阳昨晚应酬,喝了不少酒,闹钟响起来才醒,这个时候已经早上七点多了。 他懒洋洋按下闹铃,随意瞥了一眼手机屏幕,原本是要看时间,却被文乔的未读消息吓了一跳。 “……什么啊!为什么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总要找我来做啊!” 石阳气哄哄地拉起被子把自己蒙住。 四十分钟后,石阳赶到了酒店,站在宫徵羽房门外敲响了那扇门。 他不情不愿地喊:“哥,你开门,我知道你在。” 宫徵羽不开门。 石阳觉得自己像是来抓傅文佩的雪姨,抖了抖一身鸡皮疙瘩,敲门的动作还在继续。 “哥,你开门吧,我知道你起来了,听得见我说话。”石阳语重心长道,“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你还是得出来面对啊,你躲在里面有什么用?” 此话一出,房门很快打开了,宫徵羽站在里面,还穿着昨晚的衣服,面无表情道:“谁说我在躲,有什么事需要我躲?” 石阳摸出手机,翻出文乔的微信展示给他:“乔姐打包了你的东西,让我找搬家公司去搬走,可又能把东西搬到哪儿去?你自己都还住在酒店呢,难道要把那么多东西搬到酒店来,从此以后在酒店扎根啊?”他小小声,“你难道不是在躲这个吗?” 宫徵羽用实际行动表明了他根本不知道这件事,也就更谈不上躲它。 他轻而易举地夺走了石阳的手机,文乔的微信发得很具体,不但有文字,还有图片。 那间熟悉的客厅里挤满了大大小小的纸箱,他一眼就看见了被随便靠在墙上的几幅婚纱照。 其中一幅大约是搬动的时候用力不当,玻璃已经出现了裂缝。 那道裂缝好巧不巧正裂在两人之间,让照片中本来相濡以沫的两人出现了刺眼的裂痕。 宫徵羽觉得他可能血压升高了。 他想,石阳这次还真没说错。 如果知道他来是为这件事,他今天绝对不会开门。 他可能真的会躲,哪怕躲不了十五,至少也要躲个初一。#####老宫:当时我是懵逼的,剧本不是这么写的 第十二章 【甜橙,萃取方法是冷压法,萃取部位是果皮。甜橙的气味是甜美而强烈的柑橘香气,平易近人,很少有人不喜欢这种果甜的馨香,所以用它来做香水的前调是张安全牌。哦——对了,它还是古龙水的必备原料。】 文乔翻到了一叠调香纸,整齐的表格中填写着方式与心得,这当然不是宫徵羽的,但和宫徵羽关系密切。 这是她的东西,是他们关系最好的时候,他抱着她教她调香时她细心记下来的。 这上面的心得都出自宫徵羽,那时他在她耳边低柔温和地说着这些,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 可现在呢? 转头看看满屋子的纸箱,文乔将这厚厚一摞调香纸拿起来,去厨房找了个不锈钢的盆子,站在灶台前开了火,开始烧这些带给她许多美好回忆的纸张。 烟雾升起,纸张燃烧的味道有些刺鼻,文乔皱了皱眉,第一反应竟然是宫徵羽会不喜欢这味道。她真是魔怔了,她不断在心里告诉自己清醒点,看看这些被烧掉的纸,这就是她婚姻的下场。 门铃声响起时她以为是石阳来了,关了灶台上的火就去开门了,也没收拾盆子里的灰烬。 她没料到开门时会看见宫徵羽,如果知道他会来,她会好好化个妆,换身衣服,不为了挽回他的心,只为了面对他时不让她看见自己半分憔悴。 她握紧了门把手,看了一眼他身后道:“来的人是不是搞错了?我记得我只给石阳发了微信,可没给宫先生发。” 宫徵羽站在门口,不用进屋都能看见客厅里满满当当挤着的纸箱。 真的看见比看图片更具杀伤力。 他呼吸一窒,半晌没说话,文乔抬眸注视着他,他还是那么英俊,相貌上看不见什么疲惫,又或者他掩饰得不错?谁知道呢,反正都和她没关系了。 她放开紧握门把手的手,将双手背到身后去,淡漠地说:“你自己来恐怕不行,你得赶紧打个电话给搬家公司,我不认为你自己能搬走这么多东西。而且说实话,这有点乌烟瘴气,您那么娇贵,受得了吗?” 最后那个音节,带着无限的嘲弄意味。 宫徵羽今天来穿了一身黑,黑衬衣,黑西装,逞亮的黑色皮鞋,整个人看上去就像黑沉沉的阴云,在她阴阳怪气说完话之后,这阵阴云直接遮在了她身上。 不,确切地说是头顶上。 宫徵羽俯下身,如墨的眼眸定定看她许久,才深吸一口气说:“让开。” 文乔愣了愣,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轻轻推开了。 宫徵羽进了屋,他个子太高,身形挺拔,在堆满了纸箱的客厅里几乎转不开身。 足可见文乔的收纳能力多强了。 他将所有纸箱依次打开看,将她收拾好的东西全部看了个遍。 大到他的衣物书籍和一些数码产品,小到他备用的新刮胡刀以及日用品。最让人不能忍受的,是结婚时购入的成双成对的水杯和牙刷,也被单独分开包装完好。 宫徵羽慢慢合上了最后一个纸箱的盖子,望向站在门口的文乔,问她:“东西买来时是一对,你让我拿走我的,这可以,但我很想知道你要怎么处理剩下的那个。” 他看着她,眼神深刻,削薄的唇轻轻抿着,若不是时刻谨记着是他要离婚,是他造成了今天的一切,文乔都要觉得始作俑者是她了。 “你问这个干什么?”文乔觉得很可笑,“我的东西当然是我想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了,关你屁事?”略顿,她双臂环胸道,“不过既然你想知道,告诉你也无妨。” 她抬脚走向厨房,宫徵羽缓步跟上来,站在厨房门口,他好像闻到了纸张烧毁的味道,还不待仔细探究,就看见文乔提起了垃圾桶。 她不怀好意地笑着说:“这就是我的处理方式——丢掉,还有疑问吗?”少顷,她作出一副慌张的模样,“啊呀,我忘记你不能闻到垃圾的味道了,真抱歉,你还是赶紧出去吧,别再刺激到你昂贵的鼻子了。” 宫徵羽和她在一起那么久,还是到了今天才知道原来她挤兑起人来,一个脏字都不需要说,就能把人气得够呛。 他觉得血压又升高了,脑子里昏昏沉沉,鼻子却很可靠敏锐地捕捉到了厨房里怪异味道的来源。最开始他以为哪里起火了,有些担心,但当他看见灶台上的盆子,以及盆子里烧到一半的调香纸时,他又觉得还是房子起火更让他容易接受。 “你有必要做到这个地步吗。”他紧盯着调香纸的灰烬沉声问道。 文乔漠然地看着他说:“宫徵羽,你别摆出一副你才是受害者的样子,要离婚的人是你,说我身上没有你喜欢的那个味道了的人还是你,你现在这又是想干什么?你知道吗,比起你谈离婚时的决绝和坚定,你现在模棱两可的样子更让我厌恶。你可以不要我,可以不爱我,但你不可以玩弄我,甚至好像什么伤害都没造成过一样,若无其事地来面对我,和我说这种话。” 他像她说的那样做了吗? 如果是,那的确是挺无耻的。 宫徵羽握了握拳,又很快放开,他微微颔首道:“抱歉。”他抬脚离开了厨房,越过客厅大大小小的箱子,走到了大门边。 开门离开之前,他背对着跟出来的文乔说:“我会让石阳来拿东西,今天要开会,可能会晚一些,需要再耽误你一点时间。” 文乔面无表情道:“可以,石阳什么时候来都行,你就不必来了。” 宫徵羽握着门把手,没开门。 文乔看了一会他的背影,忽然觉得很好笑:“说起来,你的工作和你那些同事们,我真正面对面见过的好像也只有石阳。你是不是从最开始就没想过要我真正走进你的圈子?石阳是你的特别助理,什么都要照看,所以不得不介绍我认识,其他人不需要近距离接触,也就没这个必要了是不是?” 她简直在胡言乱语,宫徵羽转过身要反驳和解释,但文乔很快又说:“你别说话,我不想听你说话,你一开口肯定就是我不爱听的话,我现在不想听你说的了,我就相信我自己,我这么认为,也就把这个当做事实了。这样也挺好的,你甚至都不用费多少心思去和那些同事解释你为什么离婚了,因为人家压根不知道我这么个人。” 文乔走上前,替他打开门:“你走吧,别再来了,我不想看见你,我们也永远没必要再见面了。” 一段婚姻结束,代表着一段感情告终,两个陌生人因爱走到一起,因不爱分开,失去了爱这份纽带,是真的没必要再有任何联系了。 爱人不是亲人,没有血缘关系在显得那样不牢固,却也无可奈何。 看着宫徵羽离去的背影,文乔想,她这辈子都不会再去爱谁了。 再也不会了。 jr时尚集团香水部会议室。 宫徵羽坐在那看ppt,上面是关于“幽冥梵音”的策划报告。 石阳坐在他旁边,说实话他从来没见过进入工作状态的宫徵羽走神。 这是历史头一次。 ppt在不断播放,大家在热烈讨论,宫徵羽坐在那,一动不动,眼睛都不带眨。 石阳偷偷在桌子底下拍了他一下,这一下正好拍到他大腿,说实话那动作挺暧昧诡异的,石阳都愣住了,紧张了一瞬,正想着要怎么解释,就发现宫徵羽压根没反应。 石阳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烦恼起来,作为助理,他要时刻注意上司的状态,在最关键的时刻帮助他,现在是不是到了最关键的时刻?当然是!如果宫徵羽在会议上失态,那还不成为整个jr的谈资!他从来不那样,越是认真的人,偶然一次的不认真都会掀起轩然大波。 “咳咳!”石阳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好像被呛到了一样,前仰后合的,不但打断了发言的同事,也让走神的宫徵羽终于拉回了注意力。 石阳假咳得面红耳赤,眼中却含满欣慰,他努力平复下来,一本正经道:“抱歉,打搅到大家了,最近有些着凉,稍微有点咳嗽。” </div> </div> 第12节 被打断发言的同事犹豫了一下说:“你这哪是稍微啊……你可别感冒啊石特助,你感冒了传染到宫先生怎么办?” 石阳皱皱鼻子说:“知道了知道了,我吃过药了,马上就要好了。” “你这程度听起来可不像是快要好了……”那人还有点意见。 石阳想说什么,但宫徵羽在那之前开了口。 他说:“我不喜欢这段文案。” 石阳惊讶地望向他,那眼神好像在说,原来你在听啊? 宫徵羽没理他,盯着ppt上停留的文案页缓缓说道:“一款香水的文案最多不过四五句,不宜太长,也不宜繁杂。幽冥梵音这个名字也许适合这款男香,但你这段冗长的文案不适合这款香。” 下属十分受教:“好的宫先生,那我们散会后再去好好策划一下……” “不必等到散会了。”宫徵羽坐正了身子,盯着文案旁边那黑色瓶装的香水照片,沉默了一会道,“我已经想好了。” 下属一怔,难言错愕地望着他。 石阳不愧是他的助理,十分了解他,在他说完话的下一秒就递上了纸和笔。 宫徵羽接过纸和笔,低下头安静写字,片刻的功夫他就放下了笔,将写好字的纸交给石阳。 石阳走到操作台的位置,打开文档,敲打着键盘一点点将他写在纸上的内容展现给大家—— 【是狠毒的幽冥之徒,也是仁慈的再世佛陀。有决绝坚韧的冷酷,亦有温暖缱绻的柔情。——jr幽冥梵音·矛盾的答案是从未停止的爱】 石阳打完最后一个字,有些不可思议地望向了直视着屏幕的宫徵羽。 他好像领悟到了什么。 幽冥梵音的尾调是檀香,是“梵音”的来源,也是宫徵羽句子里的“再世佛陀”。 他说幽冥与梵音,这地狱与佛陀之间矛盾的答案是从未停止的爱,他是真的为这款香水找到了最好的定位,但为什么他老觉得,他这是在说他自己呢? 矛盾……幽冥与梵音的矛盾,是不是婚姻继续与否的矛盾? 这份矛盾的背后,答案又是不是都是从未停止的爱? 从未停止的爱,石阳困扰地皱起眉,难不成,他哥要离婚,不是因为不爱乔姐了? 那又是因为什么?? 难懂。爱情真复杂。 还是做只单身狗比较好。 第十三章 石阳在宫徵羽的吩咐下连夜请人把他的东西搬走了。 文乔看着那些纸箱被依次装到车上,从头至尾表情都很平静。 石阳立在一边欲言又止地看着她,文乔被他看得不耐烦,斜眼问他:“你有什么话要跟我说?不用那么为难,想说就说,如果我不爱听我会自己屏蔽。” 石阳长舒一口气,双手交握放在胸前,好像在结什么法印一样,半晌才道:“乔姐,我总觉得我哥不是个渣男……” 文乔听到这里就笑了:“难道我是渣女?” “你当然不是了!我跟着我哥这么久,你对他怎么样可是没有人比我看得更清楚了,你都恨不得把心掏给他了,你怎么会是渣女呢?” 文乔可笑道:“是啊,既然我不是渣女,那宫徵羽肯定就是渣男。” 石阳皱着眉,忍耐半天还是说:“我倒不是想替他辩解什么,我就是觉得事情可能没我们想得那么简单。” 文乔沉默了一会淡淡道:“阿阳,事情还能有多复杂?说到底不过是结束一段婚姻罢了,牵扯不到任何其他利益,我家境一般,他家境不错,但也没有好到李嘉诚那种程度,我们之间涉及不到豪门恩怨,那就只能是夫妻感情问题。”她站直身子,拍了拍石阳的肩膀,“他要和我离婚,大约真的只是像他说得那样,我身上没他喜欢的那个味道了,他对味道多执着你应该也知道,事已至此,不管你心里有什么疑惑,都别再提了。” 文乔望着关上门的厢货车,一字一顿道:“已经全都结束了。” 语毕,她转身进了屋,最后朝石阳笑笑:“不管我和他怎么样,我们的关系都还是很好的,如果以后遇到什么难处,有我可以帮忙的,随时联系我。” 文乔这样好,这样善良温柔,石阳哪里顶得住。 他特别感性,眼睛都红了,眼泪几乎就要掉下来了:“乔姐……” 文乔犹豫了一下,还是伸手摸了摸他的头,然后狠下心关上了门。 门关上的一刹那,石阳眼泪掉了下来,半张着的嘴里是未曾吐出的疑虑与不舍。 文乔靠在门内自嘲地想,仅仅是石阳掉眼泪就让她如此心软,如果宫徵羽当着她的面掉眼泪,那大概不管他说什么她都会答应吧。 失败,真的很失败。 文乔摇摇头,起身走进屋里,走进这个再也没有宫徵羽半点痕迹的,属于她一个人的家。 晚上的时候文乔梦到了宫徵羽,梦到了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情景。 那时宫徵羽刚回国,文乔是在机场接机,帮教授接个重要的学者朋友。教授没有对方照片,只说对方是中国人,模样周正,穿着黑西装,还戴眼镜,身边只有一个随行助理。文乔把这位学者的特征记下来,在接机时就主要盯着穿黑西装,带着一个助理并戴眼镜的男性。 然后她就看见了宫徵羽。 宫徵羽实在太出挑,哪怕只是黑色的休闲西装,不怎么正式,甚至里面的浅灰色衬衣领口纽扣开着,不像严谨的学者,但他戴着眼镜,彬彬有礼,面色清矜,也让文乔第一眼觉得他就像个博学多才,清高傲岸的学者。 然后她就冲动了。 她以为自己找对了人,举着牌子迎上去,热情四溢地打招呼:“欢迎您,欢迎您回国!” 宫徵羽先是打量了她一会,然后才去看她举着的牌子,牌子上写着个陌生的名字,也为他心中的疑惑给出了答案。这并不是来接他的,只是认错了人。 文乔并不知道自己认错了人,也不知道宫徵羽一眼就发现她认错了人,她后面很长一段时间都在困惑为什么宫徵羽当时就知道她接错了人,还任由错误发展,跟着她离开了机场,接受她妥帖的招待。 那时跟在宫徵羽身边的石阳也不知道。 但后来他们都知道了。 一见钟情这事儿听起来不靠谱,不像是宫徵羽这种人会产生的情绪,但它就是出现了。 所有解释都压了下去,在文乔那对漂亮清透的猫眼注视下,宫徵羽什么也没说,就那么跟着她走了。她把他当做另外一个人诚恳又温柔地招待,而因为这份误会产生的纠葛,让他们从此名正言顺地来往了起来。 文乔从宫徵羽静静听她说话、看她笑看她闹的画面中醒过来。 她发现枕头湿了,原来她做着梦竟然哭了,还哭得那么厉害,把枕头都哭湿了。 吸了吸鼻子,文乔掀开被子下了床,去洗手间收拾自己。 洗脸的时候,文乔又想起了梦里的画面,脑海中像在放电影一样。她告诉自己不准哭了,可想到他们曾经多么好,多么恩爱,宫徵羽多爱她,会怎样安静专注地听她说话看她胡闹,她就受不了现实。 她感觉自己好像在做梦,至今都觉得很不真实,好像从他提出离婚到现在发生的一切都只是别人的事,好像她只是睡着了,不多时就会醒来,然后发现这只是一场噩梦而已。 但这到底不是梦。 他爱她的样子,那才是一个梦。 文乔捧住了脸,眼泪不断落下,她不断深呼吸,借此来平复自己混乱的心,但一点用都没有。 她眼前是宫徵羽第一次送她礼物的样子,是她问起他为什么不当时就告诉她接错了人时他讳莫如深的笑,那个笑太迷人了,暧昧、恳切又专注,似有若无的眼神落在她身上,他眉梢眼角都带着像他创作出来的香水那样复杂迷人的味道,她只在他这种状态撑了几秒钟便丢盔弃甲,毫无抵抗力了。 “不丢人,这不丢人。”文乔手撑着水池,喃喃自语道,“没那么快不喜欢他,这很正常,这不丢人……一遍又一遍想起和他在一起时的样子这没关系,但这辈子……” 这辈子都不要再想和他在一起了。 石阳让搬家公司把宫徵羽的东西搬到了酒店。 套房倒是放得下这些东西,可放下之后要怎么办呢? 石阳望着侧立在电视机旁的前辈,红着眼睛道:“哥,你是真的狠心,我不知道你到底为什么这样,但我真佩服你的狠心。” 宫徵羽双手抄兜睨着摆了满满一屋子的纸箱,十分漠然地“哦”了一声。 石阳有点生气,想起文乔他就难受,所以他发了有史以来第一次脾气。 “你自己收拾吧,我累了,我要回家休息了。”他说完话转身就走,还真是一点都不打算帮忙了。 宫徵羽蹙眉喊他:“石阳。” 石阳好像没听见一样,开门就出去了,甚至还重重甩上了门。 宫徵羽闭上嘴巴,放弃了再喊他。 看样子只有他自己收拾了。 抽出口袋里的手,他认命地弯下腰,将早就看过的纸箱依次打开,取出里面的东西。 他大部分时间都弯着腰,为了方便干活,他穿着特别居家的黑色圆领卫衣,黑色直筒长裤,没怎么打理的黑发不规则地垂着,深色衬得他皮肤越发白皙。 不管从哪个方面看,这样的他都不像是三十出头的人。 他好像一直很平静,很清醒地在收拾东西。 直到他看见了被搬过来的婚纱照。 好几幅婚纱照,包括玻璃碎裂的那一幅,看起来文乔一张都没留。 宫徵羽蹲下去,修长的手指缓缓抚过画的玻璃,玻璃很不给面子的在他手指划过的时候彻底崩裂了。支离破碎的声音,哗啦啦倒向地面,他来不及细想,伸手去接住,于是碎裂的玻璃就划破了他的手。 鲜血流出来,有点疼,但也没那么疼。 至少比不上心里的疼。 宫徵羽将婚纱照扶住,划破的手指鲜血流出,滴落在婚纱照上,血的颜色模糊了人的脸,宫徵羽安静了许久,终究是叹息一声,用完好的手捂住了眼睛。 文乔把自己关在家里好久没出门。 这期间她谁也没联系,谁的电话也不接,就这么把自己关着。 五一长假的时候,林荫过来看她,她敲了很久门,但没人开门。 她纳闷,难道文乔出去散心了,不在家? 不管她多好奇,多担心,那扇门不开,文乔不回消息不接电话,她也无从探知真相。 文乔真正出门的时候已经是五月中旬了。 假期结束,所有人都回到工作岗位上,她也该回归了。 她决定重新开始自己的事业,既然爱情没了,婚姻没了,那她就得捡起曾被她抛弃的事业。 忘记柴米油盐酱醋茶的三年,忘记伺候别人的三年,忘记恩爱的三年,重新开始。 在重新开始之前,她还有一件重要的事得做。 那是个傍晚,文乔拎着水果捧着一束鲜花回了家。 </div> </div> 第13节 不是根宫徵羽曾居住过三年的那个家,是她的娘家。 开门的是文乔的妈妈罗女士,罗女士一瞧见闺女就笑了:“你个小没良心的,今天怎么想起回家来了?” 文乔笑了笑没说话,思及自己今天回来要说的事,想到母亲会多生气多震惊,她难免有些忐忑。 被迎进了屋,文乔把花给了母亲,坐到沙发上低着头。 罗女士捧着花,很快就发觉了不对劲。 “你等等,你突然送我花干什么,这不年不节的,也不是我生日啊。”罗女士站在沙发边蹙眉道,“还有你那副样子,你怎么回事啊?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一提到出什么事,厨房里的文爸爸赶忙出来了。 “乔乔回来了啊,这是怎么了,垂头丧气的,是不是遇见什么难处了?” 文爸爸是大学教授,如今还没退休,因为工作的学校就在本市,所以每天都会回家。 文乔看着父母,本想镇定冷静地说出自己必须坦白的事,可情绪到了还是忍不住红了眼。 泪水模糊视线,文乔仓促地抬手抹去眼泪,吸了口气说:“也没什么……” 说话的声音都哽咽了,本来都坚强起来了,可面对父母还是忍不住委屈难过。 文乔讨厌自己的懦弱,又想着在父母面前何须强撑什么,索性就哭了起来。 罗女士吓坏了,直接坐到她旁边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你别只是哭不说话啊,你这是要急死我们吗?” 文爸爸围裙都来不及摘,急急忙忙跑到文乔另一边坐下,帮女儿顺着背道:“是啊,你妈妈说得对,万事都有解决的办法,不要老是哭,要把事情说出来,不管多难爸爸妈妈都会帮你的。” 文乔吸了吸鼻子,有些愧疚道:“对、对不起……我、我……”她提了一口气,满眼是泪道,“我让你们失望了,我……我和宫徵羽离婚了。” 罗女士愣住了,惊讶地望着她,半晌没反应过来。 文爸爸也很吃惊,在他记忆里女儿女婿一直很恩爱,怎么会突然离婚? 两位老人都没能很快接受这件事,文乔又何尝不是,她低声说:“我很抱歉,我把自己的婚姻搞得一团糟,我很抱歉等办完了手续才来找你们说这件事……我担心你们不同意,担心你们为了我去求他……我真的很抱歉。” 她一直在道歉,可父母其实根本不需要她的道歉。 罗女士目光复杂地看着女儿,问她:“听你这意思,是徵羽提出的离婚?” 文乔没说话,也就是默认了。 文爸爸抿唇道:“是你做错了什么事吗乔乔?徵羽那孩子那么爱你,他为什么会突然提出离婚?” 文乔哭着哭着就笑了出来:“我也想知道我究竟做错了什么,让他非要和我离婚不可。爸,我是不是很失败?我为一个男人付出了那么多,牺牲了那么多,到头来人家说不要我就不要我……其实我也想过挽回他,去求婆婆,或者让你们出面劝说……但这太失败了,太世俗了,我还是不想这样,我宁可离婚,也不要活成我不喜欢的那种人。” 文爸爸说不出话来,只能不断替女儿顺着背,罗女士坐在一侧听了半天,突然冷笑一声说:“哭什么哭?别哭了,哭哭啼啼像什么样子,还真把自己当弃妇了?!” 文乔被母亲的态度搞得愣住,吸着鼻子不敢哭了。 罗女士站起来叉着腰说:“有什么好哭的,不就是离婚吗?你才二十五,宫徵羽他都三十一了,他那么老都不怕你怕什么?你们连孩子都没有,你条件这么好,难道还怕以后找不到更好的人?”罗女士掷地有声道,“不就是一个臭男人吗?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到处都是!再说没男人能怎么样,咋滴,这个家还给不了你温暖了?” 是哦。 这个家还给不了她温暖了? 文乔怔住,须臾之后,她再次热泪盈眶,却又发自内心地笑了起来。 第十四章 宫徵羽收到了一些包裹。 因为不确定他目前的住处,这些包裹直接寄到了他母亲那里。 宫太太打电话让他回来取包裹的时候,他没觉得这会是什么重要的东西。 他根本不知道会有谁寄这么多东西给自己,还在想会不会是母亲为了骗他回家接受教育的计策。不管是不是,他最后还是回去了。 一进门就看见了满地的包裹,这一幕似曾相识,让他想起了文乔将他扫地出门的情形。 他微微皱眉,英俊的脸上布着阴云,佣人没敢多话,接过他的公文包和外套拿去放好,就再也不敢出现在客厅了。 今晚这里怕是不会太平,连佣人都感受到了这点,宫徵羽又何尝没有感受。 宫太太下楼的时候脸色很难看,她站在一堆包裹里说:“我私自替你拆了,你应该不介意吧。” 宫徵羽看着打开的包裹不说话,宫太太观察了他一下会说:“看起来你也不知道这里面是什么?”她往前走了几步,掀开一个包裹的盖子,指着里面道,“这是你的东西,或者说得直白点,是你送给亲家的东西。” 宫徵羽微微一怔,立刻蹲下去查看包裹,果然,这些都是他和文乔在一起这些年送给文乔父母的礼物,或者给文家添的东西。 宫太太瞪着自己的儿子说:“看来你是铁了心要离婚了,或者说你已经离婚了?否则他们怎么会连这些东西都寄回来?” 宫徵羽蹲在那没说话,宫太太生气地说:“我承认我一开始不看好文乔,觉得她不适合我们家,可你们结婚以后我也是真心在接纳她,她是真心对你好,我看得出来,你以为她甘心不工作在家伺候你吗?还不是因为你太难伺候了,没有保姆能满足你的要求,无奈之下我只能说服她留在家里照顾你的饮食起居——我和她说了不下七八次,她一开始非常坚定拒绝,后来是看你实在生活不便才同意的,她为你做到这个地步,连我都自愧弗如,你就这么对她?” 宫徵羽当然知道文乔选择辞职做家庭主妇很大原因是为了他。 他那些毛病都是在奇华顿念书时养成的,毕业后又在奇华顿公司工作了三年,在法国待的时间跨度长达六年,这六年间的生活环境都相对专业,没觉得那是什么麻烦,但回了国就不一样了。家里的佣人都用不惯了,更别提新招的了。 唯一可以让他习惯的就是文乔,她肯定将他的烦恼看在眼里,所以才做出了那样的选择。 他没想到的是,她做这份选择中不全是自愿,还有婆婆的劝说。 他蹲在那沉默半晌才道:“你跟她说了七八次?” 宫太太冷笑道:“何止七八次?人家文乔也是名牌大学毕业的学生,如果我没记错,她当年的毕业设计都是拿过奖的,要不是为了你,她会辞职?我刚开始和她说的时候她那么据理力争,那么不情愿,后来是为什么动摇我都看在眼里,她不愿意看你烦恼,所以我最后一次和她提这件事的时候,她哭着答应了我。我是有些势利眼,可我不对好姑娘势利,这次你做的事如果不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我是不会原谅你的,你以后也别再回这个家!” 他是该给家人一个解释,这还只是母亲,如果在国外的父亲知道了这件事,还不知会多生气。 可他没什么好解释的,他能怎么解释? 他现在满脑子都是文乔哭着答应他母亲为他辞职的画面,他抿唇隐忍许久,站起来要走。 宫太太喊住他:“你要去哪?!你还没给我解释呢!” 宫徵羽停住脚步背对着她说:“我没什么好解释的,我的确做了让你无法原谅的事,如果你不想看见我,我会尽量不回来。” 宫太太怒极反笑,指着他恨恨道:“好啊,好啊你,长大了,翅膀硬了,连你妈的脸面都不给了,你很好宫徵羽,那你就别回来了,这个家也不欢迎你了,以后你就一个人过吧!” 宫徵羽沉默地站在那,半分钟后,他抬脚离开,没为自己做任何辩解。 宫太太气得砸东西,佣人立刻上来收拾,小心翼翼地劝说她。 宫徵羽走出家门,其实也不知道该去哪。 他其实想去找文乔的,但也不能去。 回了车上,他坐在驾驶座上,盯着车窗外的树木发怔。 原来文乔是那样不愿意放弃她的事业的,他并不知道她是在母亲数次的劝导下才做了那个决定,是他太蠢了,自以为了解她,从一开始他就以为,她做的全部选择都她想要的。 最开始文乔提到要辞职照顾他的时候,他并没同意,他认为不值得,不应该,他们还为此僵持了一段时间,最后还是他妥协了。 他一直以为,她选择辞职做全职主妇,做出这样的牺牲,虽然最开始很难,有些不适应,但也是乐在其中的。这些年她也的确过得很开心,她把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条,定期出去和朋友聚会,没有和社会脱节,他一直以为她是擅长和喜欢做主妇的,她已经不想再出去工作了,也不能再适应工作了,更没勇气重新走进职场。 但好像不是那样的。 她曾经的为难他都不知道,他都没看见,而她也从来都不提。 现在他知道了,知道他们僵持的那段时间她心里有多难受,知道她也不是心甘情愿做家庭主妇的,知道她之所以能把家庭主妇做那么好,不是因为热爱或者乐在其中,而是因为不管是怎样的生活,她有能力以及会努力去过好。 如果是这样,那他又是何必。 宫徵羽头疼欲裂,他仰头靠在椅背上,握着方向盘的手力道很大,脑海中无数种思绪飘散,他竟有些分不清自己到底是不是在后悔。 第二天上班的时候宫徵羽有些精神不集中,会议上很不在状态。 散会的时候秦予柔拦住他,关心地问:“你还好吗?你脸色好难看,我还是第一次见你这样。” 宫徵羽没回答,看都没看她一眼便走了。 秦予柔站在那,心里有些失落,她很想追上去,可想到那是个已婚男人,道德感又让她停住了脚步。 这时她是很挫败的,这份挫败让她甚至都没了工作的心思,直到她听见一个传闻。 “你们听说了吗?香水部的宫总最近一直住在酒店里,就公司附近那个酒店。” “住酒店?为什么?他不是结婚了吗?怎么不回家,反而住酒店?” “我也是听别人说的,她好朋友在他身边做事,说是无意间看到了他办公桌上一份文件。” “为什么文件?” “离婚协议书。” 啪嗒,秦予柔快速推门而出,追问道:“离婚协议书?宫徵羽离婚了?” 瞧见秦予柔,正在八卦的几个年轻女孩很慌张:“秦总监。” 秦予柔皱着眉催促:“快点回答我,到底怎么回事。” 那女孩小心翼翼道:“我朋友的朋友在宫总身边做事,好像是去汇报工作的时候无意间看到了那份离婚协议书,但她没打开过,只看到封面,也不知道具体内容,所以不确定是不是宫先生和他太太的……” 秦予柔已经激动到有些失去理智了。 她压根不想听这些小道消息了,她直接跑出了洗手间,去找可以给出肯定答案的人。 洗手间里讨论八卦的女孩们在她走后就把话题转到了她身上:“如果这件事真的,那秦予柔肯定高兴死了。” “是啊是啊,她那点小心思在公司里简直公开的秘密,以前人家是已婚状态,她还收敛一点,如果这次离婚的事情是真的,以后她还不得……”做了个恶心的表情,说话的姑娘摸了摸胳膊上的鸡皮疙瘩。 另一个女孩说:“这件事要是真的,到时候闹腾起来的肯定不只有她。” “……你说得也是,如果那位真离婚了,估计很多人都会蠢蠢欲动。说起来我很好奇,那位的老婆到底是谁?长什么样子?你们见过吗?我完全没听说过。” “我也没有……” 议论声渐渐消散,秦予柔这时也找到了石阳。 石阳看起来有些心不在焉,他那副心神不宁的样子像极了他的上司,这让秦予柔越发肯定那些传言是真的了。 “石阳。”秦予柔喊住要走的石阳。 石阳回眸道:“秦总监?有事?”他瞟了一眼办公室的方向,“我哥不在,你来之前最好先预约一下,否则很难碰到他的。” 秦予柔笑着说:“我不是来找宫先生的,我是来找你的。” 石阳纳闷了:“找我?”他好笑道,“您能有什么事找我啊?”他语气里不自觉带了些讽刺,他是一直不喜欢秦予柔的,这女人老想撬文乔墙角,石阳喜欢文乔,自然就讨厌她。 秦予柔倒也不介意他的讽刺,直白地问:“我听说宫先生离婚了,这件事是真是假?如果是假的,我建议你立刻去辟谣,免得对宫先生造成什么不好的影响。如果是真的……”她说到这停住了,因为石阳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你听谁说的?”石阳生气地说,“真是一群大嘴巴,这种事都敢拿出去说,被我知道就死定了!”他转身就走,无非是去找始作俑者了,他并没直接表示这事儿的真假,但态度说明一切。 </div> </div> 第14节 这种事都不否认,根本不是石阳的性格。他没否认,这就是默认了。 秦予柔嘴角抑制不住地扬起,她望向宫徵羽办公室的方向,露出志在必得的笑容。 文乔并不知道自己的前夫刚离婚就被人盯上了,她也不在乎了。 她正在为自己谋划未来。 她花了一整天的时间准备了一份简历,但还是不够满意。简历上那毫无工作经验的三年让她心中忐忑不已。她几乎已经看见了面试公司的hr问她那三年为什么不工作,等得到她的回答,又一脸遗憾地告知她,曾经为了婚姻放弃工作的她不适合他们公司的工作,他们很担心她若再婚之后还会放弃工作,他们不需要这样情况不稳定的设计师。 文乔不想面对这些,但她不得不面对。 她鼓起勇气给几家服装公司投递了简历,心里七上八下地等了几天,倒是收到了一些反馈。 几份反馈里,只有两个面试邀请,文乔以最好的状态去了,但就像她设想的那样,hr问了那个问题。 “从您的履历来看,您的学历是非常不错的,符合我们的期待,您过往的作品也非常优秀,我们注意到您的毕业设计就获得过国际大奖,可您在那之后好像就没有别的作品了?您的工作经历除了大学期间的实习,余下的都是空白,距离您毕业过去了这么多年,我们能问一下这是怎么回事吗?” 文乔坐在椅子上,看着hr,张张嘴,一时发不出声音。 第十五章 文乔不想失去好不容易得到的面试机会。 虽然这间公司甚至都比不上她大学实习时的公司,但对于阔别专业领域三年之久的她来说已经很不错了。 她深吸一口气,在hr询问的目光下微笑道:“我结婚了,因为我丈夫……他有点问题,所以我不得不在家照顾他。” hr愣了愣,片刻后道:“那您现在出来工作是因为……?” 文乔想到那天晚上在餐厅里巧遇宫徵羽时两人的对话,勾了勾嘴角道:“他死了,所以不需要再照顾他了。” 有点问题——再加上死了,这一连串下来,就好像她丈夫有残疾,现在去世了,她才有机会重新开始自己的生活。 hr是为女性,看上去也有三十多岁了,听了文乔的话露出同情的神色:“真没想到文小姐会有这样的遭遇。” 文乔低声道:“我也没想到。” 她其实没有撒谎,宫徵羽那些臭毛病可不就问题很大?她待在家里也的确是为了照顾他。 现在他在她心里已经死了,她在这方面也没说假话。 想到这些,文乔稍稍镇定,坐正身子道:“我对贵公司很有好感,虽然我毕业之后的工作经验不多,但请相信我的专业,我不会让公司失望的。” hr笑着点头,又和她聊了几句,亲自送了她出门。 走的时候,文乔观察对方的反应,觉得自己是有机会的。 可现实是,那次面试结束之后将近半个月,六月到来的时候,她依然没得到什么回复。 至于另外一家公司,就算他们愿意用她,她也不打算过去。她才刚离婚,对男女关系半点兴趣都没有,她可不希望好不容易重新开始上班,还要被男同事骚扰。 回忆起面试男hr的表情,文乔就浑身不舒服。 六月份的天气炎热了起来,褪去风衣的包裹,文乔穿着宝蓝色的长袖连衣裙,撑着遮阳伞走在街上。车子还给了宫徵羽,最近她出行无非就是地铁或者叫车,出于不坐吃山空的想法,在没找到工作之前文乔不愿乱花钱,所以还是挤地铁多一点。 不过今天她倒是不用挤地铁了,林荫很快就开车来接她了。 墨绿的mini缓缓停在路边,文乔打开副驾驶的门坐上去,林荫侧目看着她系安全带,忍不住感叹道:“乔乔,我开车远远的过来就看到你了,你长成这个样子,只能用扎眼来形容了,你说怎么会有男人舍得不要你呢?” 文乔皮笑肉不笑道:“你要是不提这个事儿,我都快忘了自己被人抛弃了。” 林荫轻轻给了自己一巴掌,一边发动车子进入车流一边道:“你找工作的事情怎么样了?” 文乔靠到车椅背上吐了口气说:“没什么进展,我满意的人家都不满意我,满意我的,我又不喜欢对方。”她望着车顶道,“难道我真的只能去做车间工人吗?我知道我现在没什么可挑剔的,也不是觉得车间工人不好,只是觉得……”她失落道,“我只是觉得不该这样的,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林荫深以为然道:“能,我当然能明白了,就我这个成绩的,你让我去干那个我也得寻思寻思呢,更别说你了,你可是毕业设计就拿了国际大奖的,那样太大材小用了。” 文乔偏开头无奈道:“倒也不是因为这个。” 红灯前林荫停下了车,忽然说:“要不你去我那儿?” 文乔一怔,惊讶地望向她:“去你那?” 半个小时后,文乔到了林荫的小天地。 林荫和文乔从小一起长大,还有一样的志向,两人考入同一所大学,虽然成绩有些差距,但都是热爱着服装设计行业。 文乔毕业后和宫徵羽结了婚,没多久就从已经确定要和她签长期合同的实习公司辞职了,林荫则因为没找到喜欢的公司,自己开始了创业。 创业的艰难不言而喻,林荫努力了这些年,也不过有一间不到两白平的小工作室而已。 “有点乱,你别嫌弃,随便坐。”林荫给她收拾出一把椅子。 文乔坐下,目光落在披着衣服的模特上面:“这是你设计的?”她抬手摸了摸模特上的欧根纱。 “随便掐着玩的,倒也算不上什么设计。”林荫拿了两罐饮料,递给文乔一瓶,拉了椅子和她面对面坐着,“最开始我的确设想着要做自己的设计,打响自己的品牌,但你也知道这个行业竞争有多大,为了能撑下去,我现在只能一部分做独立设计,一部分做工厂货了。” 文乔打开易拉罐喝了一口,安静地听林荫说话。 “工厂货价格低廉,利润也高,容易走量,靠着卖工厂货赚的钱再拿来搞我的独立设计,我就是这么撑到现在的。”她从桌上拽来笔记本,打开之后翻出自己的店铺,“喏,这就是我的店铺了,销量不算很好,但也不是特别差,几年下来一直是这副不温不火的样子,我都不知道未来到底还能不能翻身。” 文乔看了看店铺道:“……这种情况你还可以坚持这么久,已经很厉害了。” 林荫无奈道:“你以为呢?促使我这么坚持下去的是赚钱吗?当然不是!是爱啊,是浓浓的对服装设计的爱啊。”她拖长声音叹惋。 文乔被她逗笑了,美人笑起来就更美了,林荫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对她说:“我的意见是,你可以在我这里负责独立品牌的设计,再有你还可以做模特,我觉得店铺销量不好的根源就在于没有一个合适的模特,如果是你的话,保不齐销量就蹭蹭上涨了,咱们很快就能翻身了呢?” 林荫给的方向不失为一条路,但文乔对做模特这件事很抵触。 “我是设计师,又不是模特,我不做。”她直接拒绝了,“做设计可以,做模特不行。” 林荫还想说服她,但看她表情坚决也就作罢了。 “那你就先到我这里来?中途你要是找到什么好工作随时可以走,你在的这段时间我就按照市价给你开工资。”林荫很公道地说。 文乔摇摇头说:“工资就算了,我到底手生了,好几年没画图,也得重新熟悉一下,你给我这个环境让我练手我谢你都来不及,怎么好意思收你钱。” 林荫喝了一口饮料:“可你总要生活啊,你和宫徵羽离婚后除了一套房子什么都没要,我实在怕你饿死。” 文乔瞪了她一眼道:“我才不会饿死,我又不是只有那一个家。” 林荫一拍脑门:“对哦!你还可以回娘家嘛!罗阿姨和文叔叔肯定养得起你的,我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 她说完话就傻乎乎开始笑,文乔看了她好一会,倾身抱了抱她说:“谢谢你荫荫,我知道你是想帮我,走到今天这个地步还对我这么好的人,除了父母也只有你了。” 林荫陶醉地靠在她怀里:“乔啊,你身上真香,别说是男人了,我一个女人都顶不住。” 文乔立刻后撤身子,闻了闻自己道:“我身上香?你瞎扯,我这辈子都不会再喷香水了。” 林荫认真道:“是真的很香,或者是体香?谁知道呢,反正你香喷喷的。” 文乔又闻了闻自己,看林荫那样子,有点无奈地叹了口气。 文乔是不能理解自己身上有什么香喷喷的,但除了林荫,有另外一个人对此更有体验。 忙完工作,宫徵羽回了酒店,他现在是把酒店当家住,进出频繁,酒店的人都对他毕恭毕敬,生怕惹到这位高冷的大客户。 幽冥梵音的后续工作进入尾声,很快这款男香就要上市了,今天宫徵羽拿到了最后确定包装的成品,他带着它来到临时搭建的小型恒温储藏室,拉开橱窗门看着里面琳琅满目的漂亮瓶子,将黑色的幽冥梵音放在了正中央的位置。 收回手之前,他看见了旁边的一瓶香水。 是赤溪玫瑰。红色溪流边绽放的玫瑰,一切都是红色的,浪漫,热切,带着致命的吸引力。就像第一次见面时文乔穿着一条很衬肤色的红裙子闯入他的视线,也闯入了他的人生。 这款香水数年来一直十分畅销,是所有女孩的必备经典款,宫徵羽伸手将它取出来,喷了一点仔细去闻,好像能感受到文乔就在身边一样。 头开始疼了,宫徵羽按了按额角,将香水收好,关上了橱窗。 他来到套房客厅,站在桌子边犹豫许久,还是拿着车钥匙出了门。 离开时除了房子什么都没给文乔留下,也不知道她现在过得怎么样。 前几天听石阳说她在找工作,也不知道找到了没有。 其实如果她愿意,如果她肯开口,他可以帮她解决工作的问题。 但想都知道,她是绝对不会开口的。 她大概这辈子都不想再看见他了。 半夜三更,宫徵羽开车回了家,那个他和文乔曾经的家。 坐在车上,看着高楼上那个熟悉的位置,那里亮着灯,温暖的灯光像在等待着谁,让他有种奔上去的冲动。可也就在他将车子熄火的瞬间,屋子里的灯灭了。 低头看看腕表,十二点多了,这个时间她的确该睡了,甚至有点睡得太晚了。 她最近都一直这么晚睡觉吗?宫徵羽抬手扫了扫眉心,他必须直面的是,在他一意孤行地离婚之后,是他先扛不住了一个人的生活。 和文乔真正分开后的这段时间,他真切体会到了什么叫度日如年。这不应该的,在去法国出差时他曾尝试三个月不和文乔联络,不也还是好好的吗,为什么现在就不行了? 大概是因为,现在的他很清楚,他已经没有退路了吧。 靠到车椅背上,宫徵羽将自己此刻的冲动归结于普鲁斯特效应。气味勾起情感记忆的链接,称之为“普鲁斯特效应”,是赤溪玫瑰将他带回了这里,等它的味道消散,它带来的记忆再次尘封起来,他就能恢复理智。 虽然如今的发展和他预料当中有所差距,他发现了一些隐情让他意识到事情本不必走到到今天这个地步,但事已至此,还是要继续下去。 他要等,要花费全部耐心去等。 还不到时候。 这时的宫徵羽并不知道他会那么快再次和文乔见面。 还是那种经常性、不可避免地见面。 如果他知道,大概就不会觉得自己会有什么耐心了。 第十六章 正式加入林荫的工作室之后,林荫将文乔介绍给了工作室里的其他人。 工作室里全都是女孩子,年纪和她们差不多,有的甚至才刚刚大学毕业,都是十分热爱服装设计的姑娘。 文乔认识了她们之后,就真正开始了她的工作。 这是文乔离了婚决定重新拾起专业后第一次动笔。 她先看了看自己念书时的设计图,看了许久,才拿起笔试着画起来。 本子前面的几页是她最得意的作品,但后面这一页崭新的,却怎么都不满意。 </div> </div> 第15节 她从本子上撕掉了好几张纸,都是画废掉的她。 她觉得有点头疼,一手握着笔,一手使劲按着额角,她强迫自己找灵感,强迫自己去画,她大概是有些思路的,可下笔之后却觉得自己在鬼画符。 一气之下,文乔把本子合上丢到了一边。 抬眼四望,还好大家都在忙着,没人注意到她这里,如果看见了,还不知道作何感想。 念书时对自己的专业有多自信,文乔现在就有多慌乱。 她一直以为设计才能已经融入她的骨血,只要她拿起笔,就能找回巅峰时期的状态,可现实再次给了她无情的打击。 她已经不是以前的她了。 时间如白驹过隙,她不曾对握着笔的自己负起责任,而那个自己也理所当然地抛弃了她。 想到这里文乔更慌了,她不能再坐以待毙,她得找点出路。 她拎起背包,一句话没说跑出了工作室,林荫回来时就看见她的位置空空的。 “乔姐哪去了?你们看见她了吗?”她询问工作室里其他的人。 一个姑娘说:“十几分钟之前乔姐急急忙忙跑出去了,应该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吧。” 林荫点点头,走到文乔的桌子边,她本来没多想,可当她看见垃圾桶里作废的设计图,就知道事情不会那么简单了。 她放下背包蹲下去,将纸篓里纸团捡起来一一查看,看了几张之后就担忧地皱起了眉。 文乔倒也没去什么危险的地方。 她去了商场。 商场是售卖商品的地方,商品包含很多,彩妆,服装,食品,数码,香水,等等等等。 文乔是来看衣服的。 她当然不买衣服,她是来找灵感的。 其实这些年和宫徵羽在一起,做他的全职太太,文乔也并没完全放下设计。她常常看时尚杂志,了解最新的时尚动态,只是很少再动笔。 她害怕动笔之后她会闲不下来,会失去做全职太太的决心。 所以她不敢碰纸,不敢碰笔,就怕勾起自己被封存起来的梦想。 谁能想到,这么长时间过去了,她有了重新动笔的机会,却完全失去了那份能力呢? 文乔一路上了四楼,这里有最顶尖的时装品牌专柜,也有奢侈品专柜——例如包包、香水以及首饰。 文乔当时没想那么多,她一心都在看衣服上,一间一间店铺逛过去,看着琳琅满目的服装,想到自己被攒成纸团的作废设计图,挫败感更强了。 时不与我,这是文乔内心最真实的感受。 她有些失落,神不守舍地往前走,都不知道自己走到了哪里。 幽冥梵音正式上架,在本市的jr旗舰店做活动,宫徵羽作为这款男香的创作者,当然是要到场的。 这会儿活动已经散场了,媒体陆陆续续离开,有大客户还在试香,也有宫徵羽在收尾工作。 他吩咐石阳把后续事情完成,便准备先一步离开。他并不适应在人生喧闹气味复杂的地方久待,除非必要,他大部分活动都是不参加的。 其实也不是所有调香师都像他这么多事,很多调香师做这一行是为了赚钱,他们才没那么多臭毛病,也没那么大架子,不做低廉调香。他们最在意的是保住饭碗,维持生活,他们连洗衣液的香气都乐意去调配。 宫徵羽是做到了一定高度,不再需要考虑金钱和背景,也就可以追求更高层次的体验了。 这也符合公司对他的期待,他越是毛病多,公司大概越是欣赏他。 走出旗舰店的时候,宫徵羽就看见了路过的文乔。 她根本没往这边看,手里也没提着袋子,不像是来逛商场的。 她脸色不太好看,惨白惨白的,单手环胸,另一手垂在身侧紧紧握着拳,她偶尔会咬唇,很用力的那种,宫徵羽看着,都担心她会咬出血来。 他站在那没动,就那么注视着文乔一步步靠近,然后在走到他面前的时候,视而不见地越过。 他倏地拧眉,斜睨向她的背影,忽然不想就这么放她走了。 他突然伸手拉住了她垂着的手臂,文乔正在想事情,被吓了一跳,惊呼一声转身去推他。 宫徵羽没料到她反应会这么激烈,对她毫无防备,被她推个正着,后退好几步重重靠在了旗舰店的玻璃门上。 旗舰店里的工作人员跑出来查看发生了什么事,就看到他撞在门上。 他们担心道:“宫先生您没事吧!” 柜姐面容精致,可谓花容月貌,她热切跑上去搀扶宫徵羽,那幅画面还挺和谐的。 文乔已经回过神来,在这里遇见宫徵羽她倒是不意外,她淡漠地看了看他身后的旗舰店,收回目光便一言不发地要走。 石阳这时也跑了出来,他先是看见了推开柜姐的宫徵羽,他贵气俊秀的脸上布满阴云,如墨的双眸微微眯着注视某个方向,石阳顺着望过去,立刻高声道:“乔姐!” 他冲上去拦住了文乔:“乔姐,你怎么来了?”他兴奋地说,“你是来看发布会的吗?你怎么会知道是今天?是我哥告诉你的?”他完全搞错了事情的来龙去脉,自以为了解一切,喜笑颜开道,“你们这是和好了吗?真是太好了,我就说你们瞎折腾什么嘛,非要离婚……” “你哪只眼睛看见我跟他和好了?”文乔不得不开口打断石阳的自说自话,她已经看见了围观人群那迥异的视线,很清楚如果再不喊停,石阳的话会被他们怎样添油加醋传播出去。 曾经的曾经,文乔也希望宫徵羽有什么场合可以把自己正式介绍给他的同事。 她等啊等,等到今天也没等到那个时刻。 现在他们离婚了,她也没必要再渴望这个了。 此刻她需要清静,那种事反而是她的累赘,她唯恐避之不及。 所以在打断石阳的话之后,她便拉着他走远,和宫徵羽附近的人拉开很长距离。 “不要乱说话,没看见很多人在听吗?”站定脚步,文乔无视身后那道灼热的视线,跟石阳解释了自己为什么出现在这,“我只是来逛街的,跟你们的什么发布会没有半点关系,更不可能再跟宫徵羽和好。” 石阳石化了,他半晌才道:“……原来是这样?”他倒吸一口凉气,“完了完了,事实是这样,我居然还在那边胡言乱语,还当着我哥的面,我这次死定了……” 文乔同情地看着他:“是啊,你这次死定了,你该知道他得多讨厌我才要离婚,你也知道哪怕我们好着的时候他也不愿意介绍我给同事认识,现在你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那些话,他不生气才怪。” “那我可怎么办。”石阳快哭了,“我是不是可以准备后事了?” 看他如此认同自己的话,想到自己话里代表的含义,文乔难以自控地感觉到一阵心酸。 她过了一会才说:“我帮不了你,你自己回去面对吧,记得以后没搞清楚事情就别乱说话,我走了。” 她转身要走,却发现不知何时,宫徵羽已经站在了他们不远处。 那个位置不远不近,既不会冒犯,也不至于被忽略。 那个位置也刚刚好可以听见他们的对话内容。 所以宫徵羽把他们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 他今天要参加发布会,所以穿得比较正式,墨蓝色细线条纹的衬衣,领口和袖口的纽扣都像珍珠一样泛着光晕。衬衣面料也很好,和珍珠纽扣一样很有光泽。他在衬衣外面穿了件黑色西装外套,外套边线是黑色缎面,无一处不透着贵气典雅。他身下穿着的是最普通的黑色西裤,也因为熨烫妥帖极有风度。就连那双黑色皮鞋都仿佛崭新,走了那么些路也纤尘不染。 他把自己照顾得很好,在失去了她这个妻子之后,他依然可以把自己收拾得如此得体。说来也对,在他们刚认识的时候,在她没有加入他的生活时,他不也把自己照顾得很好吗? 那时的他就已经足够迷人了,并不是她和他结婚之后,由她来将他修饰得迷人的。他从最开始就是最好的,与她没有太大关系。认识这一点没什么难的,虽然这让人心里不太舒服。 文乔不想再在这里呆下去了,因为专业的事情她已经够烦了,实在没工夫再因为前夫烦恼。 她转身要走,可宫徵羽只一个手势就赶走了围观的石阳,独自一人追上她,抓住她的手腕让她不得不停下脚步。 “干什么。”文乔冷着脸回头,正对上男人并不遥远的脸庞。 他可真好看,唇红齿白,肤如凝脂,用来形容女性的成语拿来形容他一点都不违和,再加上他身上那种强烈的禁欲的男性荷尔蒙,他的英俊也就半点都不显女气。 这样的男人睡了三年,睡了他最年轻最好的那几年,好像也的确不怎么遗憾了。 想到林荫曾用来安慰自己的话,文乔竟然有些想笑。 “我不问你今天为什么神不守舍地来这里。”宫徵羽见她不走了,便放开了她的手腕,笔直伫立着说,“我只想告诉你几件事。” 文乔皱起眉,讽刺道:“宫先生竟然还有事要告诉我?” 宫徵羽望着她语气平静道:“我没讨厌你,我和你离婚的理由已经给了你,是不是因为讨厌你很清楚。至于你跟石阳说我不愿意介绍你认识我的同事,这也是无稽之谈。” 文乔睁大眸子看着他,没有很快说话。 宫徵羽抿了抿唇说:“现在说这些话不太合适,但我之前不想介绍你认识他们,一来是不希望别人过多窥伺打扰我的私生活,二来……”他转开视线,压低声音道,“我不希望你把过多注意放在那些无关紧要的人身上,如果有那个心思和时间,你可以多关注一下我。” 文乔愣住了。 她没料到都走到这个地步了,宫徵羽还会跟她解释以前的事,这解释还如此暧昧扰人。 她握了握拳,冷淡地笑了笑说:“宫先生现在是什么意思?”她睨着他,“你找我解释这个不觉得很无谓吗?我们只是陌生人而已。你现在这样的行为让我很难不联想到那种藕断丝连,脚踩n条船的渣男啊。”略顿,她摇摇头说,“不,不管你有没有脚踩几条船,有没有藕断丝连,都不影响你渣男的本质。” 宫徵羽是废了好大心思才把那些话说出来的,得到的是文乔这样的回应,虽然在意料之中,但还是有点难以接受。 他脸色不太好看,文乔也不在乎,她不带任何感情道:“别再浪费口舌在我身上了,过去怎样我不想回忆了,我只想计划未来,而我对未来的计划里绝对不会有你,你大概也不希望有你,不是吗?” 她说完话转身就走,宫徵羽跟了几步停了下来,立在没有再动。 石阳在一边躲了许久,这时他悄悄凑了上来,在宫徵羽身后说:“那个,哥,虽然乔姐拒绝你了,但你千万不要气馁,我看得出来你后悔了,作为你的生死兄弟,我一定会尽我所能为你出谋划策的,前提是你一定要有恒心,一定要努力去尝试,不怕死去尝试!你没听说过那句话吗?无限接近死亡,才能感受到生存的真谛啊!” 宫徵羽淡漠回头,居高临下地俯视着石阳:“我看起来是在挽回她?” 石阳立刻点头:“当然,我看得真真的。” “你看出我后悔了?”宫徵羽又低声问了一句。 “你当然是后悔了!这还需要看吗?你要不是后悔了,你跟前妻解释那些事情干嘛?” “……原来我说这样的话,会给人这样的想法。” “是的是的,不过别担心,只有我和乔姐知道而已,不丢人不丢人。”石阳笑眯眯地说。 宫徵羽盯着他看了好一会,抬手指着旗舰店的方向道:“去把东西收拾好,一分钟之内回到这里,晚一秒提头来见。” 石阳震惊了。 这是公报私仇吧!这一定是吧!他那点小心思被他看出来了,还被他说出来了,所以恼羞成怒了?!这也太过分了!可再怎么过分,石阳还是第一时间往回跑了。 世道艰难,工作难干,哥难伺候,怎么做都不对,也不知道他的春天什么时候才能到…… 石阳走后,宫徵羽一个人站在那沉思了片刻,从西装里侧口袋取出了手机。 他解锁手机,在通讯录翻了一下,找到了林荫的名字。 文乔今天出现在这肯定不会毫无缘故,她看起来状态不对,宫徵羽知道这个时候最好还是别掺和她的事,最好是保持距离,等到时机成熟再做打算,但是…… 蹙眉叹气,他最后还是按下通话键,拨出了电话。 然后他就听见电话那头传来的机械女音。 “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 </div> </div> 第16节 无法接通?林荫可是出了名的二十四小时不关机。 打之前还有些心情复杂,犹犹豫豫,打了之后无法接通,宫徵羽就顾不上别的了。 他不死心地又试了几次,每次都是同样的结果。 这个时候石阳回来了,他直接要来石阳的手机,照着林荫的电话号码拨了过去。 电话通了。 宫徵羽先挂断,又换自己的手机打,还是暂时无法接通。 “哦豁。”石阳哪壶不开提哪壶,“一个号码,我的电话打是通的,哥你的打就是无法接通,看来你被人拉黑了啊。” 宫徵羽低头看他,黑沉沉的眸子里翻涌着浓烈压抑的情绪。 石阳:“……”不作死就不会死,我怎么就不能明白这个道理呢? 第十七章 林荫接到陌生电话的时候文乔还没回去。 她接起电话随意“喂”了一声,陌生的男声很快从电话那头传来。 “……那个,你好。”听起来是个青年男人的声音,语气里带着些迟疑和尴尬,磕磕绊绊地说,“请问您是林荫小姐吗?” 林荫纳闷道:“我是啊,请问你是?” 电话那头的人说:“我叫石阳,是……哎呦!没什么没什么,我叫石阳,你直接这么叫我就行了。” 林荫不解道:“抱歉啊,可能是我记性不太好,我怎么不记得认识叫这个名字的人呢?” “林小姐确实不认识我。”石阳叹息道,“我是从别人那里拿到的林小姐电话,打来是有件事告诉你。” 林荫问道:“什么事?” 石阳说:“林小姐要是有时间的话,能不能联系一下你的好友文小姐?” “你说文乔?”林荫站了起来,看了看文乔空荡荡的位置说,“你认识文乔?” 石阳没解释他们怎么认识的,只说:“我刚才看见文小姐了,她状态不是很好,可以的话林小姐打个电话给她,见一面聊一聊吧。” “你在哪看见她的。”林荫直接摸了车钥匙就出门。 “在cts百货,现在走了有一段时间了,我就不耽误你时间了,如果可以的话,找到文小姐之后麻烦给我回个短信,或者我可以加你微信吗?”石阳说,“这样方便联系一点。” 林荫没工夫了:“我要开车了,现在没时间,晚点再说,挂了。” 说完也不等石阳回复,直接挂了电话。 石阳收起忙音的手机,望向身边的宫徵羽无奈道:“挂了。” 宫徵羽费解地问:“你为什么要提加微信?如果不提这个,她不会挂电话。” 石阳无辜地说:“这有什么不对吗?哥,明明是你让我嘱咐林小姐找到乔姐之后回个消息啊。” “我可没让你加她微信。”宫徵羽冷声道。 石阳摸摸脸:“我太冒昧了吗?但这也没什么不对吧,加个微信而已,真的比短信方便啊,而且一旦我加了她的微信,就可以从她的朋友圈里看到关于乔姐的动态了,难道哥你不想知道吗?” 宫徵羽薄唇动了动,下意识要反驳,可一堆话到了嘴边却没说出来。 “这就对了嘛。”石阳乐呵呵道,“我先加一下试试,说不定就给我通过了。”他说着话就低头开始加林荫微信,宫徵羽这时才想起其实他有林荫的微信好友。 他已经很久没看见林荫发朋友圈了,这挺不正常,林荫可是屁大点事儿都爱发个朋友圈的人。 于是宫徵羽趁着石阳不注意的时候拿起自己的手机,在微信好友列表里翻到林荫的头像,点进去,发送了一个省略号,然后就看见了红色的感叹号。 【小荫荫开启了好友验证,你还不是他(她)的好友。请先发送好友验证请求,对方验证通过后,才能聊天。】后缀是蓝色的“发送好友验证”。 真不愧是和文乔从小一起长大的好闺蜜。 文乔一和他离婚,林荫就把他的全部联系方式都删除拉黑了。 难怪,难怪最近一直没看见林荫发朋友圈,原来人家已经不是他的好友了。 宫徵羽脸色难看地站在那,没注意到石阳已经发完了验证消息朝他看了过来,也就没来得及收起手机。 于是他被林荫删除了微信好友的事儿就被石阳发现了。 石阳用一种不加掩饰的怜悯眼神看他,宫徵羽被看得浑身不舒服,他把手机塞回口袋,转身就要走,石阳看着他的背影,忽然来了句:“哥,你有没有试过给乔姐发微信啊?或者给她打电话?” 宫徵羽停住脚步。 他没试过。 自从离婚之后,哪怕知道了她愿意做全职太太并不是心甘情愿,大部分是因为母亲的劝说以及对他的爱,他也没有主动联系过她。 他一直觉得事已至此,就算有些内情,也没有回头的余地了,他必须一条道走到最后。 所以在那之后他就没给文乔打过一个电话,发过一条微信。 石阳见他不吭声就知道他的答案了,他摸了摸下巴道:“你要不要试着给乔姐发个消息看看?” 宫徵羽心中升起不好的预感。 他快速回头,冷冰冰地盯着石阳看了好一会,石阳被看得落荒而逃,半个字都不敢说了。 石阳跑了之后,宫徵羽再次取出了手机,抿唇犹疑许久,终于还是点开了文乔的微信头像,试着输入了一个句号,随后点击发送。 得到的结果和给林荫发消息时一样。 文乔也把他删掉了。 宫徵羽其实有点心里准备了,本来不该过多失望的,奈何失落之情犹如潮水般涌出,他根本控制不住。 到底是谁教她们动不动就删好友的,这么幼稚,像话吗! 不管像不像话,事情已经发生,都已经无可挽回。 文乔离开cts百货后就顺着马路游荡,林荫来的路上给她打了好几个电话她都没接,最后林荫干脆开着车沿路找人,还真被她给找到了。 她顾不上什么交通法规,把车子停在路边就去拉她,文乔被她拉住,有些茫然地望过去,看见是她愣了愣。 “你怎么来了?”她看看周围,“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林荫无奈道:“你干嘛不接电话啊?知不知道我很担心啊?” 文乔抿抿唇道:“我没听到手机响啊。” 林荫无语地翻了个白眼,拉着她往路边走,就这么一会的功夫,她就被人给贴条了。 “叔叔!警察叔叔!别啊!”林荫冲上去,可怜兮兮地哀求道,“我就接个朋友,您看我这不是马上就走了吗?法理不外乎人情,我这就停了一两分钟,您网开一面吧!” 交警蹙眉看了看她和她身后失魂落魄的文乔,收起罚单道:“赶紧开走,下不为例。” 林荫殷勤道谢:“谢谢警察叔叔,你放心好了,绝对没有下次。赶紧上来。”最后四个子是对文乔说的。 文乔被她塞进车里,车子很快就开走了,走出一段路程,林荫才想起文乔刚才的问题。 “哦,你问我怎么知道你在这里的,我还没问你呢。”林荫看了看车内后视镜,“是一个叫石阳的打电话告诉我的,你认识他吗?他说你状态不对,让我赶紧找找你。” 文乔皱眉望着窗外,过了一会才说:“他是宫徵羽的助理。” 林荫一个急刹车:“是吗??他就是那个宫徵羽的助理??那他不是时时刻刻都跟着宫徵羽?” 文乔没说话,默认了。 林荫眼睛转了转说:“那他岂不是很了解那朵雪莲花?” 文乔望向她:“你在打什么主意?” 林荫嬉笑道:“我能打什么主意啊,我什么主意都没打,哎嘿嘿,绿灯了,走了走了。” 文乔虽然不放心林荫,但也没什么可说的,她现在没心情管这些,最后直接闭了嘴。 她没再回工作室,直接让林荫把她送回了家,顺便请了个长假。 “我得调整一下自己,这段时间先不过去了,等我状态好一点会主动去上班的。”文乔带着些歉意道。 林荫满不在乎道:“没事儿,你安心待着,好好调解,有啥想不开的就给我打电话,没有什么是一顿烧烤解决不了的,如果有那就是两顿。” 文乔无奈笑了笑,目送林荫离开,总觉她有些不对劲,但又想不出是哪里不对劲。 回到家后,文乔把自己关在家里很久,久到都分不清日期了也没出门。 文爸爸很担心,跟罗女士谈了好几次女儿的问题,最后由罗女士拍板道:“给她安排相亲吧。” 文爸爸惊讶道:“相亲?她才刚离婚没几个月,这合适吗?” 罗女士翻了个白眼道:“有什么不合适的?婚都离了,大家互不相干,什么时候找都无所谓。” 文爸爸叹息道:“那要怎么和介绍人说呢?直接说因为感情破裂离婚的吗?” 罗女士冷笑一声,直接道:“怎么能让人觉得我女儿是被人抛弃的?你就跟介绍人说宫徵羽死了!” 她这个说法微妙地跟文乔重合了,罗女士自己还不知道,但她挺坚持这个的。 “是他先对不起乔乔,那也别怪咱们了,你记得嘱咐介绍人给介绍个老实的,不用太有钱,也不用像宫徵羽那样长得花里胡哨的,只要能全心全意对乔乔好,别再让她伤心就行。” 罗女士开始提条件了,文爸爸立马拿出纸和笔来记录,两位老人正在决定什么文乔是不知道的,她再次出门的时候也不是因为相亲,而是因为林荫出了事。 当天早上文乔接到了工作室小姑娘们的电话,说警察把工作室查封了,还带走了林荫。文乔顾不上自己那点事儿了,换了衣服第一时间奔向公安局,然后就看见了一脸憋屈坐在那的林荫。 “警察叔叔,我真不知道这回事儿,您相信我,这都是工厂传过来的图片,我们上架然后售卖,根本没考虑过这不是假冒的。我这小店本来生意就不好,这些衣服也没卖出多少钱。” 听了林荫这话,文乔就知道今天这是怎么回事了。 她快步上前,站到林荫身后说:“您好,我是她朋友,我可以给她作证,她是真不知道那些工厂货的渠道来源,只是一个代销而已。” 林荫看见文乔就红了眼睛,抱住她的胳膊说:“乔乔救命。” 文乔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肩膀,问办案民警:“请问这件事的来龙去脉是什么?为什么会突然发生这种事?我们会配合调查,但我认为罪魁祸首是瞒着代销商家造假的工厂。” 民警说:“工厂已经被查封了,你们这家店是顺藤摸瓜发现的,不管你们事先知不知情,售假都是板上钉钉的,处罚肯定会有,但也会考虑你们的实际情况酌情处理的。” 林荫一听就垮了肩膀,文乔也有些为难地皱起了眉,正在她思考这件事该怎么处理的时候,门口就传来了响动。 她回头望去,看见几个非富即贵的人走进来,文乔学的是服装设计,单看这些人的打扮就能看出他们来历不凡,难不成他们也和这个案子有关? 还不待文乔想明白,那群人就让开了一些路,一个身材挺拔的男人从后面走了进来,穿着设计感很强的黑色长袖衬衣,戴着墨镜,面无表情地望向了他们这边。 文乔觉得他很眼熟。 </div> </div> 第17节 他身上的衣服也很眼熟。 她恍惚了一下,忽然低头问林荫:“那家工厂做的是哪个牌子的山寨?” 林荫吸了口气说:“说来也巧了,要是普通品牌也就算了,我可能还认识一些款,不会毫无察觉,你也知道我对高端品牌没什么研究,比较喜欢亲民的牌子……” “我知道,所以呢?”文乔心里升起一股不详的预感。 林荫咬唇道:“……是jr家的款,还特么是最新款的,我都还没来得及从代购的朋友圈看到什么消息,人家都仿冒出来了,这些人也是本事。” jr……这个名字对文乔来说可太熟悉了。 是宫徵羽所在的时尚集团。 她明白为什么自己觉得那个男人和他身上的衣服眼熟了。 她在cts逛街的时候去过jr的服装专柜,看见过当季新款的男装,就是那人身上穿的。 她麻木地转过头,那人已经摘下了墨镜,一双波光潋滟的桃花眼里偏偏蕴满了寒气,冷冰冰的视线定在她们的方向,好像要把她们看出个窟窿似的。 第十八章 文乔的大脑告诉她,在这个时间穿成这样来到公安局的,肯定不是被牵连进来的被告。 那不是被告还能是谁?自然是原告。 这人肯定是jr的,大约是来配合这个案件调查的,民警那边也很快证实了文乔的猜测。 “陆先生请坐吧。”民警拉了把椅子示意对方坐下。 一身黑的男人单手拿着墨镜,抬脚走到椅子边坐下,双腿交叠,空着的手搭着扶手,目光依旧看着文乔和林荫。 更准确点说,是看着文乔。 文乔被他看得有点不自在,但又想到林荫陷在漩涡中心,可能还需要对方的帮助,她便礼貌地朝他笑了笑。 那位陆先生皱了皱眉,收到她这个笑后终于收回了目光,和民警交谈起来。 文乔的猜测很正确,这人叫陆觉非,是当事品牌的总设计师,从他和民警的交谈中来看,他对于自己最得意的新款设计如此之快地被造假售假感到很不满,要求严惩涉案人员。 林荫也算半个涉案人员,虽然她的涉案金额只有几万块。 她也听见了陆觉非的话,不由抓紧了文乔的手,文乔犹豫了一下,还是主动走上前道:“陆先生,你好。” 陆觉非靠到椅背上望向她:“怎么。” 文乔自我介绍道:“我叫文乔,是那位小姐的朋友,我想跟您解释一下。” 陆觉非盯着她看了好一会,不知道在想什么,文乔也不介意,直接道:“林荫不太了解贵品牌的最新设计,手下的人也是工厂发来什么就上传什么,没有过多深究,这是我们的失误,我们承认。作为一个同样学设计出身的人,我很清楚心爱的设计被仿冒是怎样的心情,但也请您看在我们并不知情,涉案金额不大的份上,尽可能谅解我们。” 她长长的一段话说完,用词恳切,态度真诚,实在没什么可挑剔的。林荫工作室摊上的金额也确实不大,只是这件案子的百分之零点几,本身的惩处也不会特别严重,很大可能只是查封工作室和店铺,处一定数额的罚金,不会有什么牢狱之灾。 但仅仅是查封工作室和店铺已经让人难以接受了,林荫熬了这么些年才有了现在这点成就,如果就这么被查封了,大概比让她坐牢还难受。 林荫自己想到这些,已经开始默默掉眼泪了。 文乔回头看了她一眼,见她在哭立刻回到了她身边,弯下腰在她耳边细声安慰。 而自从文乔说完话就一直没回应的陆觉非,这个时候站起来走到了她们身边。 “你说你叫文乔。”他低声道,“还是学设计的。” 文乔不太明白他的意图,但还是直起身点了点头。 陆觉非又看了她好半天,好像在判断什么,文乔耐心地让他判断,不多时他从裤子口袋取出手机,快速翻找了一下,然后将手机摆在文乔面前。 “这是你的设计?”他问。 文乔望着手机屏幕上展示的图片,眨了眨眼睛,点头。 那的确是她的设计。 是那款让她获得了国际大奖的毕业设计。 她当时给它取的名字是“丝丝入扣”,是一件琵琶襟长袖丝绸旗袍。 她在传统旗袍的基础上进行了一些改良,泼墨般的渐变色,极具东方特色的丝绸面料,不显放荡也不过于保守的开叉高度,小到包边大到边角的墨兰刺绣,全都精致得说不出话来。 文乔将目光从图片上移开,看着陆觉非道:“陆先生怎么会有这个。” 陆觉非见她承认了,一进门就维持的冷酷态度有了转变。 “如果这真是你的设计,那你之前的请求我可以接受。”他直接转身对民警道,“我们可以不追究这间小公司的责任,不过具体要怎么处理还是你们说了算。” 民警淡淡道:“如果得到你们的谅解,在处罚方面还是有所回旋的,但不可能就这么把人放了,法律有法律的规定,售假就是售假。” 陆觉非点头道:“当然。”他望向文乔,“这样满意吗?” 文乔愣住了,还有点反应不过来事情怎么就这么好解决了,她低头去看林荫,林荫也是一脸懵逼,她站起来说:“那个,陆先生,你真不追究我的责任了?” “刚才的话你应该听见了,虽然我不追究,但不代表你就可以轻轻松松离开。警方既然已经立案,处罚肯定会有,只是……” “只是不会那么严重了!”林荫兴奋地补充完,高兴之余没想那么多,上前热情地抓住了陆觉非的手,不断道谢,“谢谢陆先生,真是太谢谢您了,刚才我只顾着担心都没跟您表达我的敬仰之情,您可真厉害,年纪轻轻就是jr旗下品牌的总设计师了,您能给我签个名吗?” 陆觉非冷淡地抽回手,桃花眼里夹杂着些嘲弄:“你知道我是谁,却不知道我的最新设计是什么样子?” 林荫干巴巴道:“知道您是谁,不代表就知道您的全部作品啊……” 陆觉非懒得再跟她纠缠,他直接转向文乔,指着门道:“出来,我要和你单独谈谈。” 说完话,他先一步出了门,文乔立在那没很快跟出去,林荫有点担心道:“乔乔,不会有什么事吧?他是jr的人,或许他认识宫徵羽……?他不会是因为宫徵羽才网开一面的吧?” 文乔自己都搞不清楚现在是什么情况。 为什么陆觉非确定了丝丝入扣是她的设计之后,就改变了之前严格追责的态度? 他肯定也是因为新款设计这么快就被仿冒气急之下才亲自来配合调查的,那他这么轻易转变态度又是因为什么? 难不成还真像林荫说得那样,是因为宫徵羽? 一想到这个人文乔就浑身不舒服,她面无表情地走出门去,看见了站在台阶下的陆觉非。 陆觉非是那种和宫徵羽完全不同的男人,如果说宫徵羽内敛高贵,典雅清矜如高岭之花,凡人难以靠近,那陆觉非就是那种生长在沼泽的藤蔓,带着令人望而却步的危险。 他们唯一的相同点大概就在于一样让人难以靠近了。 文乔站在离他有点距离的地方,开门见山道:“如果你是因为宫徵羽才答应我的,虽然我依然会感谢你,但我必须要说这其实没什么必要。” 陆觉非转过身来望着她,勾起嘴角露出今天第一抹笑容,十分可笑道:“宫徵羽?我好像在你的话里听见了这个名字?” 文乔微微眯眼。 “我听错了吧?”陆觉非好奇地说,“你为什么要突然提到这个人?难道我们要谈论的话题和他有什么关系吗?你觉得我是因为他才给你面子的?你和他又是什么关系?” 看来不是因为宫徵羽。 那是因为什么? 文乔不答反问道:“陆先生要和我谈的事情是什么?” 陆觉非似乎也不甚在意文乔和宫徵羽的关系,很快就顺着她的话题道:“如果你真是丝丝入扣的设计师,那给你一个面子也没什么,因为我很欣赏你的设计。” 他很欣赏她的设计。 这么多年了,还是第一次有人再跟她这样说。 文乔一时怔住了,过去的种种回忆浮现在脑海中,她好像又听见了她和宫徵羽刚刚认识时,他看见她的设计图,对她说——我很欣赏你的设计。 就像她很欣赏他的香水。 文乔低下头,轻轻笑出了声。 “所以呢。”她漫不经心地问。 陆觉非观察了她一下,先暂时放弃了追究她的异样情绪,直言道:“所以我给你一个报答我帮忙的机会。” 他确实是帮了忙,文乔也不推脱,抬起头道:“说吧。” 陆觉非再次笑起来,漂亮的桃花眼里展露出几分难得的诚恳:“我不太清楚为什么自丝丝入扣之后就再也找不到你的其他设计了,你换了名字?或者出国了?就算出国也不应该完全找不到,你很大可能是换了名字。”他笃定道,“我想看你用新名字发布的设计,以及……”他顿了顿道,“不介意的话,是否可以知道文小姐目前在哪里高就?如果不是什么特别好的地方,我倒是很希望可以和你一起共事。我认为你非常适合跟我合作,我最近在筹备新项目,是关于旗袍以及中国风高级成衣的设计。” 文乔后来是迷迷糊糊回家的,回她自己一个人住的那个家。 回去之后她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思考今天遇见的事情。 一开始只是为了处理林荫的案子,谁知道竟然会认识陆觉非。 jr时尚集团的成就不需要她过多赘述,如果可以进入那里和陆觉非共事,将是她事业最好的开端。可她要怎么回答陆觉非的疑问?又要怎么处理和宫徵羽的关系……他可是jr的中心人物,虽然他们不在同一部门,但只要在一个地方上班,总会有见面的时候。 这些暂时不提,关键问题在于,她现在是否还能拿出像丝丝入扣那样优秀的设计。 文乔看了看桌子上那些作废的设计图,危机感和期待一起袭上心头,她起身坐到桌子边,握着笔,抛开所有杂念,努力在纸上勾勒着。 林荫的事最后得到了相对圆满的解决,她被处以罚款,并封禁了电商平台,幸运的是她的工作室只是停业整顿,过了期限之后还是可以继续办的。 这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林荫回家之后就发了个朋友圈,配着哭泣的图片纪念了自己长这么大第一次进局子,还特备感谢了文乔的帮忙。 石阳刷朋友圈的时候看见了林荫发的内容,激动地找到宫徵羽说:“哥,你快看,林小姐被抓了!” 宫徵羽正在工作,被他这么一拉手里的东西差点掉下去,他冷眼望向他,本想指责两句,却在听见他的惊呼之后皱起眉问:“什么?” 他垂眸去看,看见了林荫发的朋友圈。 当然也看不见了她对文乔表示的感谢。 林荫进了局子,文乔帮了她。 她们发生了什么事,需要闹到公安局那么严重? 宫徵羽快速放下了手里的东西,话都没说一句就走了。 石阳在后面伸着手,想阻拦时已经来不及了,他连宫徵羽半个影子都看不见了。 “……既然这么紧张,又何必作死要离婚呢?”石阳收回手感慨道,“看来好日子过久了的人就是爱寻求刺激。”想到宫徵羽可能比较着急,开车的话不太安全,石阳又拿起手机,找到他的微信头像,按下语音键苦口婆心道,“哥,就算再心急也要好好开车哦,道路千万条,安全第一条,行车不规范,亲人两行泪啊!” 宫徵羽压根就没空听他的语音。 他用最快的速度赶回了家,看着密码锁迟疑了一下,还是试着去输入他能想到的密码。 他试了好几个,有文乔的生日,岳母岳父的生日,还有文乔的电话号码后几位,文乔的幸运数字等等等,没有一个是正确的。 迟疑许久,宫徵羽拧着眉输入了最后一次,这次他输入的是他们的结婚纪念日。 </div> </div> 第18节 嘀——门开了。 他愣在原地,不可思议地望向门内,文乔正因为门口有人不断尝试输入密码而前来查看。 她看见门开了。 也看见了站在门外的男人。 想到自己的开锁密码,她以为这个男人这辈子不会再来,来了也不会想到她还会用结婚纪念日当做密码的。 谁能想到,她所有的以为,都没有一个是对的。 文乔立在门里,面色苍白地看着站在门外的宫徵羽。优秀的调香师可以让香气与人的记忆融合,他身上喷了香水,是她在石阳身上闻到过的那款。冷冷冰冰,死气沉沉,她那个时候说这不适合石阳,却很适合他,现在依然认可这个想法。 宫徵羽是真的很适合这款香水。 香水的中调,木质麝香般的味道,像即将下雨前土壤蒸发出来的味道,像沙漠中带着沙土粗粝感的空气的味道,像让人伤心难过,但重来一次,仍然会爱上的味道。 第十九章 有阵子没见,文乔好像和他记忆中不太一样了。 确切地说,是和他近些年记忆中的她不太一样了,但和他最开始认识的她越来越靠近了。 远离了家庭生活,远离了他,她好像又找回了曾经的自己,虽然这里面夹杂着些颓废和沮丧,但他能够感受到她的意气奋发,她的蠢蠢欲动。 她不再是安于现状的她,不再是墨守成规的她,这样的转变让宫徵羽感到欣慰,但也有些难言的失落,大概就是那种——啊,果然如此,离开了自己,她变得像过去一样好了,果然是跟着他,因为他,才让她变成后来那没有自我的样子。 站在门外的男人不言不语,让门里的文乔感到焦躁万分。 她现在已经够苦恼了,已经有足够的东西让她感到不安了,实在不需要再添一个前夫进来了。 哪怕她见到他的一瞬间竟会有一丝放松的感觉,也实在不需要了。 “宫先生大驾光临肯定不是来跟我面对面发呆的,有什么话赶紧说,没有我就关门了,我现在没时间待客。”文乔冷冰冰地发言,“待客”二字可真够伤人,但也远不如宫徵羽执意的抛弃来得伤人。 宫徵羽自己也能想到这些,但心中的不平还是难以抹去。 他没说话,直接越过她走进了屋,文乔睁大眼睛望向他:“你干什么?我没有邀请你进来。” 宫徵羽没理会她赶人的话,直接坐到了客厅的沙发上,松了松领口道:“林荫出了什么事,你们怎么闹到了公安局。” 他问了个和他们感情无关的话题,文乔看了看敞开的门,对面住户要开门出来,她不想被人看笑话,所以只能暂时先关了门。 “林荫是我的朋友,不是你的朋友,她出什么事都和你没关系。”关好门,文乔就毫无感情地说。 宫徵羽靠到沙发背上,他看上去有些累,举手投足之间散发着一股厌世又消极的气息,看得文乔微微发怔。 “我只是希望可以帮上忙。”他带着些倦意开口,一边捏了捏眼窝一边解开外套纽扣,就那么自然而然地脱了外套。 “你身上有铅笔味,你在做什么。”他又问了个问题,问完就站起身朝卧室的方向走去,那旁若无人的模样好像他们还是夫妻似的。 文乔忍无可忍地追上去,正想斥责他的不礼貌,甚至打算打电话给物业让保安把他给赶出去,就发现了他拿起了卧室桌上的设计图。 那些设计图上的内容让文乔瞬间熄了所有气焰,不是因为不气了,是因为设计实在太烂无法令人满意而产生了一种莫名其妙的卑微感。 她走上前,语气局促道:“还给我,不要乱动别人的东西,你为什么那么没礼貌。” 宫徵羽侧过头看着他的前妻,片刻后又将目光转到设计图上,问她:“这是你画的?” 文乔语气恶劣道:“关你屁事,还给我,你算什么人,凭什么进我的房子里对我的东西指指点点?” 她伸手去夺设计图,因为怕宫徵羽不给所以用了很大力道,谁知宫徵羽其实根本没阻拦的意思,她自己又用了太大力气,这一扯就直接把设计图撕了。 纸张撕裂的声音有些刺耳,一时间两人都没说话,目光都落在被撕坏的设计图上。 文乔深深吸了一口气,将设计图放到桌上,一点点铺平,看着上面没有任何出挑的设计,酸涩与不安充满了她的心脏,折磨着她的心弦。她也不知道怎么的,眼泪就聚满了眼睛,一不留神泪珠就掉落下来,啪嗒一下侵湿了被撕坏的设计图。 事情发展成这样实在不是宫徵羽的本意,他今天来的目的也不是弄哭她。 自从离婚之后,这也不是他第一次见文乔哭了,之前他克制着不去管这些,不去看她,就装作不知道她在哭,但现在也不知怎么了,这份克制很快就进行不下去了。 他皱起眉,试着朝她伸出手,在靠近她手臂时被她使劲甩开。 “别碰我。”文乔带着鼻音怒道。 宫徵羽只穿着衬衣,白色的衬衣衬得他肌肤越发白皙,整个人都带着一种纤尘不染的美。 要怎么形容他呢?风度翩翩的贵公子,这个句子最合适了。 “抱歉,弄坏了你的设计图。”最后还是宫徵羽先道了歉,“是我的错,你别哭了。” 他最后那句“你别哭了”说得可真是干巴巴,文乔觉得他好像很为难似的。 其实他也的确该为难,毕竟设计图坏掉可不是因为他,是她自己失误造成的。 文乔对自己的自我厌弃在此刻达到巅峰,她深吸一口气,抬眼望向身边的男人说:“我还没有不理智到污蔑别人的地步,是我自己不注意撕坏了设计图,你今天来要是没别的事就赶紧走,再不走我就不客气了。”她勉强扯起嘴角,“你也不希望被我骂吧?你好像还没听到过我骂人?我向你保证,你绝对不想体验一下的。” 宫徵羽站在那没动,半晌才说:“我听过。” 文乔愣了愣,一时没反应过来。 宫徵羽直接道:“你上次骂过我。” 文乔脑子混乱了一下,好像记得是有这么回事,那次她怎么说的来着?哦对了,她当时跟宫徵羽说——我tm谢谢你了,你在这儿跟我客气nm呢? 文乔表情古怪地变了变,突然就悲伤不起来了。 她抹了抹眼泪,张口想要再次赶人,但被宫徵羽抢了先。 他拼凑好那张沾染了她眼泪的设计图,像是认认真真研究过一样,语气平静,带着些中肯的建议道:“这张设计图的风格很像你,应该是你画的,我没猜错吧。” 文乔抿唇未语,宫徵羽盯着那张设计图继续道:“但和你之前的水平相差甚远。” 文乔嗓子里提了一口气。 “时隔多年再次动笔,确实会有些生疏,画得不够好也没什么不对。”宫徵羽这样说了一句,还不待文乔心里舒服一点,他就话锋一转道,“但也差得太多了一些。” 文乔睁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望着他,问他:“你现在是要做什么?在抛弃了我之后再来羞辱我的专业吗?” 宫徵羽黑色的眼睛落在她身上,薄唇轻抿道:“我没有要羞辱你,我只是就事论事。” 文乔可笑道:“你是我什么人?你凭什么来我这里就事论事?我请你这么做了吗?你为什么一点自觉都没有呢?我们已经离婚了,我的事和你没有半点关系!你不要再来吓掺和了好不好?我自己的设计图画得怎么样我自己心里清楚,不需要别人再来戳我痛处了!” 文乔近乎声嘶力竭的质问让宫徵羽到了嘴边的话说不出去了。 他深邃的眸子定定地看她许久,转身离开了卧室。 文乔立在那,没有送他离开的意图,眼睛木讷地盯着被撕坏的设计图。 宫徵羽走到客厅,拿起沙发背上的外套,看样子是打算离开,但快走到门口的时候又折返了回来。 他站在卧室门口,看着文乔的背影说:“我那么说,的确不是要羞辱你。”他一字一顿道,“我有什么必要那么做?我是你的前夫,不是你的敌人,文乔,你不要对我太有敌意。” 文乔背对着他冷淡道:“所以呢,不是要羞辱我,那你是想怎么样?” 宫徵羽良久才道:“我只是想提醒你,你现在的作品之所以不如从前,是因为你的作品里夹杂了太多功利心,你不再像以前那样单纯热爱设计,你只是在努力完成一件比过去更好的作品。你的功利心让你的设计充满了匠气,完全没有了过往的精巧灵活,你是有灵感和才华的,你只是没摆正心态。如果你一直是这种心态,只想着要证明自己,急不可耐去动笔,你永远不会有什么进展。” 说到这他顿了一下,低沉的声音里带着些复杂的情绪:“我知道你想证明给我看,让我知道跟你离婚是我的损失,让我明白离开我你可以过得更好,但你不该把这份坚决糅杂进你的设计,这是你停滞不前甚至退步的原因。我要说得就是这些,以及。”他再次顿了顿才道,“我今天确实不该来,你说得对,林荫是你的朋友,你和她出了什么事都与我这个前夫无关。我希望你们的事情已经得到解决,如果没有,有需要我的地方,你可以给我打电话,或许我能为此略尽绵薄之力。” 文乔转过身麻木地看着他:“你愿意帮我?为什么?用这个来弥补你不负责任抛弃我之后心里所产生的愧疚吗?” 宫徵羽平静地看着她:“你这样想也可以。”他的声音干干的,毫无起伏,一点感情色彩都没有,像蒸馏水一样乏味,“总比你认为我是来这里对你指指点点要好。” 话说到这里,他眼睑一垂,转身走了。 这次他没再折返,房门被紧紧关上,门外脚步声响起,渐行渐远,就像处于两条平行线上的他们一样,仿佛再无相交的可能。 文乔慢慢转回头盯着桌上那张被撕毁的设计图,嘲弄地勾了勾嘴角道:“想不到最后竟然被前夫看穿缺陷和问题所在,真是讽刺。”她烦躁地将设计图全部团成纸团扔进纸篓,重新坐回椅子上,握住笔打算重新开始画,却又忽然停住了。 她站起身走到窗边,拉开窗帘,透过纱窗朝外看,虚虚实实间,她看见了那个化成灰都不会认错的身影。 宫徵羽走出了大楼,慢慢走向黑色的豪华轿车。他的步子那样沉稳,像没什么可以打乱他的基调一样。他向来如此,任何时刻都能保持理智,连这些年的房事上都没有失去过理智。 有时文乔很想看看他发疯是什么样子,谁能想到她还没那个机会看见,他们就再也没关系了。 如果宫徵羽知道他今天的提醒能够让她重新画出满意的设计,找回当年的手感,然后因此进入jr和他成为不同部门的同事,他会作何感想? 文乔觉得浑身热血沸腾,想到能让他惊讶甚至失措她就激动得不行。 “渣男。”喃喃地咒骂了一句,文乔抓紧了窗帘,压低声音自语道,“但是个很帅的渣男。” 她真的很吃他的颜和气质。 隔着远远的距离看着他跨上车的连贯动作,香车美人,令人着迷,古来如此,诚不欺她。 第二十章 在幽冥梵音正式发售之后,宫徵羽的工作进入了一个新阶段。 这次他要调配的是一款既适合女性也适合男性的香水。他大概有这样一个概念,也得到了集团所有人的支持和赞赏,但其实他并没什么具体的想法。 坐在实验室里,穿着白大褂的宫徵羽与其说像个调香师,不如说更像是医生或者科学家。 他面前是整面墙的大橱柜,橱柜里摆放着各种香精原料,天然的,合成的,各种各样。打开橱柜,打开它们的盖子,就能闻到分布在世界各地的各种各样的味道。 石阳立在宫徵羽背后,手里拿着笔记本,正在记录他的话。 “中国是用香大国,从古至今在使用香料方面都占有重要地位。屈原的《九歌》里有‘蕙肴蒸兮兰藉,奠桂酒兮椒浆’这样一句话,蕙、兰、桂、椒是他的诗歌中常会出现的天然香料。不论是古时候的君子佩戴香囊,还是用香祭拜或陶冶身心,都说明香料在中国文化发展上不可或缺。”他打开橱柜,从里面取出一瓶香料,递给石阳,“打开闻闻。” 石阳接过来打开闻了闻,合上盖子道:“是桧木香。” 宫徵羽接过瓶子放回橱柜里,淡淡道:“对,它的味道让你联想到什么?” 石阳犹豫了一下道:“……墨的味道,但要稍微柔和一些、淡一些。” 宫徵羽微微颔首:“用它做香水的尾调会给你怎样的感觉。” 石阳这次回答得有点慢,他挠了挠头说:“我也说不好,我不太会形容这个,我只能简单表述一下……大概就是给我一种,很有文化的感觉?” 宫徵羽斜睨了他一眼,转过身去不说话了。 石阳翻看着自己刚才的笔记,忍不住感慨道:“哥,我发现你对传统文化或者文学作品里关于香的内容都信手捏来啊,屈原诗歌里的你都知道,你还知道什么?” 宫徵羽背对着他没有任何情绪道:“这些正是你欠缺的地方,一个好的调香师本就该了解这些。不单单是中华文化,西方文化,任何一种文明中有关于香的表述,你都应该知道一些。”他又从橱柜里拿出了香料递给石阳,石阳接过来打开闻了闻,差点没吐出来。 “这是什么?”他大惊小怪道,“这也叫香料?太难闻了吧,谁会把这东西加进香水里啊?” 宫徵羽收回瓶子,装好放回橱柜里,冷淡地说:“这是古埃及人用来涂抹尸体的香料,单独闻起来并不好闻,但与其他香料整合,或与人死后的皮肤结合,会发出令人惊艳的复杂香气。” </div> </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