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兽梦魇》 第1章 我的双眼紧盯着电脑屏幕,屏幕上一群长角的怪兽正在围攻一个人,那个人则手持一把青铜剑猛杀猛砍,那个人就是我,或者说是另一个世界的我,每当这时候坐在电脑屏幕前的我只是个空躯壳,我的心我的魂都进入了那个游戏世界,在那个世界我是不平凡的,是英雄。我的十个手指疾速运动着,操纵着屏幕里的人挥剑劈砍或腾挪跳跃,这时候叼在我嘴上的香烟已化为长长的烟灰欲断而不断,可我却腾不出手去弹掉烟灰。 我的嘴也不闲着,不时对着耳机喊:“老高,老高,你狗日的在干嘛!没看到我正遭受围攻么!”,过一会儿又喊:“老高,我日你祖宗,你瞎啦!打到我的腿啦!哎呀!我的腿在流血,流了那么多!”。当我用开水冲泡了一碗方便面,正在热气腾腾的吃时耳机里响起老高的声音:“老陈,刚来救我!我顶不住了!”。我咀嚼着并未完全泡开的坚硬的带卷儿的面条对老高说:“老高,皇帝不差饥饿兵,你没听见吃面的稀溜声么!我正在吃饭,等我吃完饭,再点上一只烟过完瘾,然后以八百里加急的速度飞奔过去为你解围!坚持就是胜利呀,老高!”。 以上就是我每日生活的素描,有时我也会生出虚掷时光,浪费生命的感慨,可是我就像一切有了毒瘾的人一样,明明知道不可以,甚至不止一次下了戒断的决心,然而当毒瘾发作时我的抵抗总是难以持久,并且宿命似的终究沦陷。 又是一天,跟昨天,和许多个昨天一模一样的一天,我一成不变的坐在电脑前热血沸腾的在游戏世界里拼杀,不知是不是眼睛太累了,屏幕里的战场和在战场上拼杀的双方都变的漫漶起来,就仿佛隔着毛片玻璃看过去似的。接着屏幕里的战场,斗士和敌人开始旋转起来,速度愈来愈快形成了一个漩涡,并且从这个漩涡里释放出一股强大的吸力,我意识到这股吸力是冲着我来的,于是惊惶的想要逃,可已经来不及了,我感觉仿佛有一只有力的手揪住我的脖领子在将我往里拖,我挣扎对抗了一阵儿,最终还是被吸进了黑洞洞的漩涡里。 也不知过了多久,我从无意识状态中清醒过来,湛蓝的天空就在我的眼睛上方,白色的云被风吹的翻卷起来,就仿佛海浪一般,一只鹰在云浪里飞进飞出,不远处还有几只惊惶失措的大雁。我连眨三下眼睛,确定我还活着后就用手支着身子坐了起来。我发现我躺在一片长满黄色五瓣小花的山坡下,周围是嶙峋的山石和野性十足的植物,一只斑鸠在树杈上咕咕的鸣叫,一头大胆的鹿藏在一大丛荆棘后面好奇的窥视我。哎呀!我这是在哪里?!我像拨浪鼓似的摇晃着脑袋企图将这控制我的梦魇赶出去,三晃二晃我那空空的脑袋里就晃啷晃啷响起来,仿佛脑袋里有什么东西,我将我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到这个点上,很快就意识这是一小片干巴巴的记忆,上面记录着我被那个诡异的大旋涡吸进来之前的一些情景,然而这些对破解我此时的迷局好像也没什么帮助。 终于我决定暂时不再想这些了,我站了起来,爬上一个尖耸如柱的岩石手搭凉篷四下张望,在我目力所及的范围所见的全是连绵起伏的群山,近处的山岭郁郁苍苍,生机勃勃,远处的高峰飘渺雾化。我将双手拢成喇叭筒罩在嘴上大叫:“有人吗?谁能告诉我这是什么地方?!”,顿时远远近近响起我的空洞回声“什么地方——地方——”。 我沮丧的坐了下来,摸出香烟点燃,蓝色烟子从香烟顶端的红点上袅袅升起,然后在我眼前漫散开来,这成团蛛丝或绒毛状的烟雾勾勾搭搭,拼拼凑凑,竟然合并出了几个歪歪扭扭不像字的字“游戏世界”。我吐出一口气吹散这些烟雾,心里不禁暗暗叫苦,我用手指疾速运动着指挥和操纵一个英雄木偶在电脑屏幕里砍砍杀杀获得一点快感还可以,要我亲身进入这个血腥的世界那就太遭了!我可不是电脑里的那个不死躯体,被砍个七七四十九刀还能继续战斗,充点血马上就生龙活虎起来,只要一刀我的小命就报销了!同时我的心中升腾起一股怒气,到底是哪一只操纵命运的大手在不经我同意的情况下将我置于这样一个世界?!于是我仰面朝天大吼起:“我日你祖宗!你是谁呀?干么将我弄到这里!”。我仰面连叫三遍,这时从林子里飞出一只云雀,在我的头顶上方盘旋一圈,屁股一噘,一泡稀屎坠下来正落在我的鼻尖上。我用手指抹去鼻尖上的秽物,自言自语的说:“不错,这就是回答。”。我握紧双手对着天空连打几拳,恨恨的大叫:“你既然做了这样的安排,看来我也无法改变了!可是你不能赤手空拳让我与凶残的敌人肉搏吧!”。可是这一回却没有任何反应,我只好从柱形岩石上跳下来,我想四下走走观察一下周遭的环境,以便在危险降临时能更有效的逃走。 当我走过一篷乱草时我的脚尖踢到了什么硬物,碰的脚尖生痛,于是拨开乱草看去,只见一把锈迹斑斑的铁剑躺在那儿,我摘下一片梧桐叶包住脏兮兮的剑柄将铁剑拿起来,我的心中突然一动,这不是我刚才索要的武器么!于是我仰面朝天望去,天上的那轮太阳被云彩缭绕着,两缕羽毛似的白云一左一右对称分布,恰似两条白眉毛,白眉下面是两道狭长的黑云,仿佛是笑眯眯的眼睛,其下是一团变幻着的被光色染红的云,算是大笑洞开的嘴。当我发现这张人面时,这人面也瞅着我,似乎微微向我颔首示意并且在说:“是的,这就是你需要的武器,你手握这把铁剑去征服这个世界吧!”。 我抓起铁剑朝身边一棵碗口粗的松树连砍七七四十九下,可仅仅只将松树皮给打烂了,而这株松树在风中伸展着枝叶,发出沙沙的声音,似乎在嘲笑说:“哎呀,这是什么剑,蹭痒棒差不多!”。我气恼的将剑一丢,用脚连跺三下说道:“什么破剑!钝的跟铁棍似的!”,我又呸的吐了口唾沫,扭身就走。走出不过百步忽听对面的山林传来凄厉而悠长的狼嗥,我的心一哆嗦,思量道:赤手空拳可无法与狼对抗,那把剑虽然钝,可好歹也是铁铸的,拿在手中护个身还是可以的。想到这里我转身又将铁剑拣了起来。 第2章 我拎着这把钝剑毫无目的在山林里穿行,后来我肚子里的闹钟响了赶来,提醒我到吃饭时间了,于是我爬上一棵树,这棵树的枝枝杈杈上挂满了棕黄色野果子,看起来有点像老土豆,我摘了一个,在衣襟上蹭蹭,送进口中一咬,味道还不错,有点青苹果的酸涩,又有鸭梨的甘甜多汁。我一连啃了七八个,肚肠里如火如荼的饥鸣声才被镇压下去。这甘甜多汁的野果子不仅填满了我的肚子,还像油一样滋润了我的脑子,脑袋里的思考机器得到润滑开始飞快的运行起来。我想到了自己的处境,我干么要受别的人或神秘力量的摆布呢!我可以选择安安稳稳呆在树上,饿了就吃野果子,如果有危险就隐藏在茂盛的枝叶深处。我转念又一想这样好是好,就像荒岛上的鲁滨逊似的,可是这也不是长久之计呀!我总不能在这里呆一辈子!我要想回去就得接受游戏世界的规则,用智慧与武力去征服消灭前行路上的一切障碍和敌人,就像关公过五关斩六将一样。 我正在考虑和犹豫的时候猛地听见山林深处有人在喊:“救命呀!救命呀!”,这突如其来的人声令我一惊,同时我又欢喜起来,原来这里不止我一个人,至少还有个伴儿!我从树杈上跳下来,手握铁剑朝发出声响的地方跑去。 我并不是个鲁莽之辈,因此我没有迎头冲上去,而是在快接近的时侯闪身躲到一块石头后,从那里向外探头窥看。我看到一个戴着无边眼镜的廋高个男子抱着脑袋在前面跑,后面跟着一只气势汹汹的大火鸡,,我从未见过这么大的火鸡,如果不是那鲜红的鸡冠子和艳丽的羽毛我真会误认为是只大鸵鸟呢!这只大火鸡奓着双翅奔跑如飞,不时伸过凿子似的尖喙在跑的那人脑袋上啄一下,那人则连声尖叫。 等这一人一鸡到了近前,我才认出跑的人是我的好朋友兼游戏玩伴老高。我从躲藏的山石后面站起来大声招呼:“老高,这里!”。老高见是我不禁大喜,一个急转弯折向我这边来了。大火鸡见状仍是紧追不舍,老高急了,也不怕扎刺一头钻进旁边的荆棘丛中,还露个屁股噘在外面。我见大火鸡伸尖喙要去鹐,大吼一声双手举剑就朝大火鸡的长颈劈去。这把铁剑真是够钝的,连这蛇般的细长颈都劈不断,不过我使的力足够猛,铁剑也足够沉,硬生生将大火鸡的颈骨给打折了,于是大火鸡的长颈软绵绵的垂下来,它那长着艳丽羽毛的身子也瘫倒了,两只爪子还在地上一蹬一蹬的,身上的肉还在不停的抽搐。 首次出手就剑斩大火鸡,我兴奋异常,用剑朝老高的屁股啪的一拍大笑道:“老高,瞧你这熊样!快出来烧火烤鸡肉吃!”。老高仍将脑袋藏在荆棘丛里瓮声瓮气的说:“老陈,这扁毛畜牲死了吗?”。在我一再保证大火鸡已死后老高才将脑袋探出来,他一看到大火鸡还在抽搐的躯体就上去抓住大火鸡的小脑袋住地上猛撞猛摁,直到大火鸡的尖喙像钉子一样扎没进地里这才解了恨,拍拍手站起来。 我点起一根香烟,又递给老高一支,老高将香烟插进双唇间就势将嘴凑过来,我们两个就像接吻似的嘴对嘴将两根香烟的头部碰在一起,老高吸了两下,点着了烟才将脑袋挪开。我用两指夹住香烟从唇间拔出来张口问道:“老高,你怎么也到这儿了?”。 老高努动嘴唇将香烟挪到嘴角,拿槽牙咬住,用剩下的半边嘴说:“老陈,今年是我的本命年,犯冲呀!你说我好好的坐在电脑前,可电脑突然变成怪兽,张开黑洞洞的大口硬将我吸进去了。然后我莫名其妙就到了这深山老林,等我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一个草窠上,里面有七八颗拳头大的鸡蛋,可惜都被我压破了,接下来你都看到了,这只扁毛畜牲恨我弄破了它的蛋,就在后面追我啄我。哎?老陈,你呢?你怎么像传说中的大侠一样从天而降将我从危难中解救出来?”。 我将我的经历简略的讲了一遍,又将我们的处境和必须夺关斩将才能从这个世界回到我们的世界的猜测对他讲了。我以为老高会害怕,可老高却说:“我的心里隐隐约约早有了这种猜测,被你一说就彻底清楚了。老陈,你是知道我的为人的,既然咱们注定有此一劫,前进是生,后退是死,那咱们还犹豫什么,勇敢的向前冲就是了!不过饿着肚子可没法子做英雄,我建议用这只大火鸡犒劳三军,咱们吃饱喝足了就开拔出发!”。 老高开始四处搜集干树枝,我则手持铁剑分割大火鸡的尸体。我想用剑将大火鸡的两条大腿卸下来,无奈剑太钝了,切就变成了锯,我满头大汗的用钝剑在鸡腿上蹭来锯去,后来又加上用手撕扯才勉强达到目的。 熊熊的篝火燃烧起来了,大火鸡的两条腿被火舌添的滋滋拉拉直冒油,说是两条鸡腿,比两只羊腿还肥硕,老高撑的肚子圆滚滚的躺在地上直打嗝,口里还说:“这会儿要有杯酽茶消消食就好了!”。我嘻笑着握住大火鸡的脖子,用鸡头的尖喙去啄老高圆滚滚的肚子,老高拿起那两只被剁掉的鸡爪子来抓我的脸,我们俩嘻嘻哈哈的追逐着打闹着,后来实在累的跑不到了就倚树坐了下来大口喘气。老高见大火鸡的屁股正对着他,就踢了一脚,可是大火鸡屁股上拖着的华丽尾羽引起了他的兴趣,他拔了一根插在他头戴的棒球帽上,然后奓开双臂,两腿叉开,迈着戏台上的大将军步走来走去嘻笑着问我:“老陈,你看我这样子像不像个土著酋长!”。 因为我们吃的太饱实在不想动了,况且天也渐渐暗下来,我们决定就地宿营,明早再出征。老高甚至对明天的早餐做了安排,一人一只鸡翅膀,鸡胸脯的肉虽然薄,可是仔细啃一啃也还不少,应该能够满足我们这两个食量并不很大的肚子。 第3章 入夜后我背倚着火堆旁的大树打盹,老高则张臂叉腿呈“大”字形躺在一边。山林的夜是神密而幽静的,可这种幽静是令人不安的,总让人觉得其中潜伏着危险,还好,老高那抑扬顿挫的鼾声中和了这种氛围,使我紧绷的神经松驰下来,渐渐的我也被一串接一串的呵欠送进了梦乡。 我睡的并不熟,这样的环境我不可能睡熟,除非躺在家中那张舒适而熟悉的软床上。我虽然睡着了,可我还能听到风吹树叶的沙沙声,不远处山涧的潺潺流水声,当然还有老高的鼾声。后来这些安宁祥和的背景音里突然增加了一种窸窸窣窣的声响,这是一种不祥的声音,令人神经紧绷的声音,我意识到可能是危险正在迫近,于是急忙睁开眼睛。 老高仍然酣睡着,亮晶晶的涎水顺着嘴角流淌下来,被火耀的泛红像是在流血。那窸窸窣窣的声音还在响着,并且近在咫尺,可是我的目光像探照灯似的将周围扫了几个来回也没发现什么。我并未因此放下心来,反倒愈发不安了,我拿起倚在身边的铁剑,伸脚尖过去在老高身上踢了一下,老高迷迷糊糊嘟囔了一句什么,翻个身背对着我继续睡。我心里发恨,又不敢大声喊叫,于是我的手痒起来,将铁剑送过去,用剑尖在他屁股上扎了一下。 这剑虽然钝,可是被扎一下却没反应除非是一团死肉,于是老高大叫一声捂着屁股跳了起来,老高将那惺忪的睡眼瞪的大大的,指着我说:“老陈,这可就是你的不对了!你自己睡不着,却嫉妒我睡的香又甜,竟然对我下如此狠手!开玩笑可没有这样的啊!”。我连忙解释说:“不是,老高不是这样的!我刚才听到了异常动静,想叫醒你,你睡的太死叫不醒,只好出此下策了。”。 老高说:“什么动静?”,我将食指压在唇上嘘了一声,示意老高噤声细听,老高静了一会儿不耐烦的说:“什么动静都没有!老陈,你这个理由找的可不高明!接着刚才的话头,我还要继续谴责你,只到你认错为止!”。我说:“老高,得了,你的唾液星子都喷到我脸上了!奇怪,我刚明明听到了什么声音!”,我说着从老高身边走过去在附近搜索,老高见我这样子不像在骗他,从上衣口袋掏出近视眼镜戴上也开始四下张望起来。 突然老高的目光固定到了一处,他惊诧的说:“哎?老陈,你半夜睡不着觉没事干把大火鸡啃的只剩骨架了!哎呀,老陈,我怎么说你呢!你饿了你就吃吧,我又不跟你抢!可你也不能像野人一样生吃,你就着火烤一下再吃么!”。 我循着他那大惊小怪的目光望过去,只见大火鸡已成了一具骨架,我不禁毛骨悚然起来,举着剑惊惶的四下张望着退到火堆旁的大树下。我的这种恐惧心理感染了老高,老高也背倚着树站在我旁边,顺手抓起一根去掉枝桠的鸡蛋粗细的枯树枝横在胸前做为武器,他凑过脸压低声音问:“老陈,真的不是你?”,我点点头,他又问:“那是什么东西所为?”。我摇摇头说:“我也不知道。肯定是我刚才听到的发出一些怪声响的东西干的。”。老高从牙缝里吸进一口气,发出长且响的咝声,然后说道:“老陈,会不会是妖魔鬼怪什么的,来无影去无踪!”。 我说:“老高,这个问题可难住我了,因为我也不知道,不过要真是那样的话,但愿来的是女鬼,因为女鬼多情,尤其是漂亮的女鬼,说不定她看上我俩其中的一个,一阵阴风将我们摄回洞府去拜堂成亲。你说呢?老高。”。老高嘻笑着说:“老陈,你真有想象力!那女鬼最好将咱俩一起摄回洞府,咱们三个一起拜堂成亲,婚后咱俩不分大小共享一妻,岂不美哉?!”。我也嘻笑着说:“去!要这样的话就将女鬼让给你独享!不过你做了女鬼的夫婿可得多多替我美言几句,最好将我放了,让我独自去闯关,然后回到家里,我会通知你爸妈,告诉他们你已在这里成了家,等过个一、二年,你会领着鬼媳妇,抱着人鬼杂交的婴孩去看他们的!”。老高说:“老陈,你别像毒蛇似的咝咝吐舌子了!我只说了一句,你就唾液星子乱溅,差点将我糟践死了!”。 我将手指放在嘴上嘘了一声,压低声音对老高说:“老高,听到什么声音没有?”。其实我是多此一问,因为老高的神情明白无误的向我表明他不仅听见了,并且这声音在他的心里引起了一些反应。 那声音愈来愈近,我凭着听觉做出判断,那是脚步声,可是有这么沉重的脚步声吗?!每一脚下去大地都在震颤。于是我推翻了那个最初的判断,重新对这个声音和这个声音所代表的危险进行猜测。 正在进行这种无望的努力时,我那投向山坡下的目光隐隐约约看到两个肩膀和一个大脑袋在树林上方移动,速度很快,没过多久脑袋和肩膀下面的胸膛也现出来了,转瞬间一个高过白杨,壮硕如大象的巨人就出现在我们眼前。这个巨人脑顶剃的光溜溜的,下面的一圈头发扎成许多蛇样的小辫子,他的肩上扛着一把寒光闪闪的大斧子,呼哧呼哧喘着粗气,正用手抹额头上葡萄粒大的汗珠子。 老高大张着嘴巴,仰着脸十分震惊的打量着这个持斧巨人,傻呼呼的问:“老陈,这是什么东西呀?”,我急忙用手捂住老高的嘴,可是已经来不及了,巨人的眼睛从四下张望中聚焦过来,那对眼睛是赤红色的,就如两块烧红的炭,两道灼灼的目光从那里射出罩在我们身上,我感觉我的皮肤被烧灼的滋滋直响,甚至我还闻到了一股皮肉烧灼的焦糊味。我叫了声:“老高,快跑!”,说着扭身就朝东跑去。 老高并没有追上来,大概他已被吓的手软脚麻迈不开步子了。那个巨人将扛在肩上的巨斧举起,对准老高的脑袋劈下去。我跑出几步见老高没有跟上,一回头,见老高像个木桩似的杵在那儿等待巨人来劈,于是我大叫一声:“老高,快躲!”,与此同时一个箭步蹿上来,双手举剑往上一挡。 巨斧剁在剑上发出锵的一声,我很担心这把看起来上了些年纪的铁剑会被锋利的巨斧砸折,可是我却听见巨人“咦?”了一声,将斧刃凑到眼前去瞧,借着火光我看到锋利的斧刃被崩出一个小小豁口,那是斧剑相搏的后果,也难怪巨人吃惊,连我也觉得难以置信。当然,我是没有工夫多想的,趁着巨人发愣的机会拉起老高就跑。巨人的反应也很快,挥巨斧横削过来,我和老高大叫一声“不好!”,同时蹲了下来,于是巨斧挂着劲风呼的一下从我们头顶扫过,咔嚓一声将一棵碗口粗的雪松斩为两截。我和老高站起来就欲跑,可是刚跑出两步我的身子腾空了,巨人伸手揪住我的后脖领将我吊了起来。 此时的我很像一只小猫,被人揪着脊背上的皮给拎了起来,而我除了手脚乱挥乱舞之外没有任何反抗能力。巨人先将两只牛眼凑过来端祥我一番,然后张开大口,他的犬牙很发达,长长的呲出唇外,这使我想起了一种早已灭绝的远古猛兽:剑齿虎。我想他的这对镰刀似的犬牙是用来切断巨兽喉管的,以我的身量他根本不必动用犬牙,他大概会用那铡刀似的门牙将我的脑袋咬掉,用后槽牙咯嘣咯嘣的嚼碎,咽下去,然后从容不迫的吃掉我的身体。 巨人拎起我往嘴边送时我想起了西方人的一种理论,西方人认为死神是变化多端的,死神可以变成一只老虎,也可以变成一把刀子,总之是来收人性命的,那么照此理论看来,眼前这个巨人大概就是死神的化身了。我的一声临死叹息刚在喉咙里成形,不经意瞥见火堆旁的火鸡骨骸里钻出一只手臂般长大的红色多足蜈蚣,这只蜈蚣抖动着头顶的长须,几十对细足一齐运动着,使它那扁长的身体快速游动着,转瞬间就到了巨人那光着的大脚丫子旁,用那带毒的镣牙一口咬了上去。 这只蜈蚣是如此硕大,那对镣牙看起来又是那么可怕,可以想见巨人被这一咬有痛!这只蜈蚣为什么会在我危难之际拔刀相助呢?我想大概是它吃了我们的火鸡,出于报答之心,才突然杀出来咬了巨人一口。这一咬终结了巨人的美梦,钻心般的痛从脚部像电流似的传上去,我能感觉到巨人的手一哆嗦,随即听见巨人大叫一声,声如狮吼。巨人随手丢弃了我,一屁股坐在地上,抱着脚呻吟着察看伤口。我则被抛出去,在半空中翻了过儿,坠落在一片肥茂的草地上失去了知觉。 第4章 我是被脑袋的钝疼给弄醒的,我吃力的撩起眼皮发现自己正背朝下被人拖行着,我的后脑勺在坎坷不平的山道上磕磕碰碰,这就是钝疼的来源。接着我看到自己的右脚踝被人抓着向前疾行,我仔细看这人的背影十分眼熟,又从这人黑色薄外套背部的几个红色英文字母“usa”上认出了这是老高,于是我用空下来的那只左脚往老高屁股上狠踢一脚骂道:“狗日的老高,你把我往死里整呀!”。 老高这才放下我,陪笑着说:“老陈,我替你揉揉脑袋。哎呀,肿起这么大一个疙瘩!对不起呀老陈,当时你昏倒了,我借着树和荆棘丛的掩护悄悄接近你,我从一团荆棘中伸出手抓住了你的脚踝,我的本意是先将你拖进来然后背起你走,可是那巨人突然咳嗽了一声,吓的我魂飞魄散,只好拖着你一路奔跑。老陈,还疼吗?我再给你揉揉。”。 我将他的手从我脑袋上打掉,说:“去,你的手那么重!这哪是揉呀,分明是想把肿起的疙瘩硬摁到脑腔里去!我问你,那巨人呢?”。老高用崇拜的目光望着我说:“老陈,没看出来你还真有两下子!你在命悬一线之际使了招绝地反击,打的巨人坐在地上抱着脚鬼哭狼嚎!”。我想解释说是一只知恩图报的有侠义心的大蜈蚣出手救了我,可是我又很喜欢这种被人崇拜的感觉,于是也不解释了,含含糊糊的说:“噢——小意思,我的铁剑呢?”。老高将铁剑递给我,我接过来翻来覆去的看,老高凑过脸来瞧着剑问我:“老陈,你看什么呢?这剑又不是母的!”。 我若有所思的对老高说:“老高,你记不记得当时巨人用大斧劈你的时候我用这把剑挡了一斧?巨人的大斧当即就被崩了个小豁口,你再瞧这把剑,全身上下连点擦伤都没有,这说明这把铁剑的硬度远胜巨人的大斧,巨人的大斧能一下子将碗口粗的树削断那威力也是非同小可的,然而竟不敌这把铁剑,我想这把铁剑定然不是等闲之辈,说不定还是件上古神器。不过令我疑惑的是既然是件神兵器,为什么剁那只大火鸡剁不动,砍树也砍不动,这很矛盾呀,老高!你说是不是?”。 老高指着脑袋说:“老陈,让我这聪明绝顶的脑袋来回答你!这不矛盾!比方说这把铁剑是个盖世高手,他肯定不屑于与大火鸡和树来博斗,他就显出一种木讷迟顿相来。当他遇到强敌,比如说巨人手中的大斧,那他就精神抖擞起来了!”。我点点头说:“嗯。老高,说的有道理!没想到你还有这么高深的见解!”,老高被我一夸马上抖起来了,说起话来牛皮哄哄的,我俩又嘻嘻哈哈说了一阵,觉得这里离巨人很近不太安全,于是我拿铁剑当拐杖,支撑着几乎快被摔散架的身体跟在老高身后往山林深处转移。 睡了一觉后天已大亮,睡眠就像一个医生一样对我皮肤的擦伤和骨肉的磕碰伤做了处理,虽然一时还无法彻底复原,可是我的伤处基本上感觉不到疼了,精力也恢复了。老高费了很大劲折断一根鸡蛋粗细的小树,掰去枝桠扛在肩上做为武器。我们两个并肩走着,我发现老高不时很怪异的瞥我一眼,我说:“老高,怎么了?我再英雄俊朗也不能这么频繁的看我呀!如果你是女人的话就另说了!”。 老高说:“老陈,瞧你长这球儿样!如果我是女人的话也不会看上你!我看你是因为你手持宝剑像个大将军,你再瞧我,扛着一根木棍像个原始人,你说我心里多不平衡呀!”。我赶紧将铁剑抱在怀里说:“哎,老高,这铁剑可是我的,你休想打剑的主意!再说这里又没有别人,谁看得见你扛着木棍的熊样!”。 我们两个你鹐我一嘴,我咬你一口,斗着嘴说笑着在山林里走着,突然老高用手往前一指:“那里有个陷井!”,说着抢先跑上前去,我随后跟了上去,果然看到地下挖了个深坑,里面有只误踩陷井跌下去的鹿,大约这只鹿在下面已经呆了两天,已经饿的奄奄一息了,听到我们的脚步声只是勉强抬起脑袋可怜巴巴的瞅着我们。 我瞧了老高一眼,老高也看了我一眼。我说:“老高,这是猎人挖的捕兽阱。”。老高点点头说:“对,老陈!这说明附近有人居住!”。我又低头瞅着陷井内这奄奄一息的美丽动物说:“老高,这鹿——”,老高接口道:“老陈,这回我要用我的肚子来回答你了!你听肚肠在咕噜咕噜的发表意见,我们一向是讲民主的,是吧!所以我们得尊重并采纳意见!”。 我们两个很快在这方面达成一致,接下来就是如何将鹿弄上来的问题了。老高从树上扯下一截青藤,手握着一头,将另一头挽成个套索丢下陷阱,他企图用套索套住鹿的脖子将它拉上来,可是试了许久也无法无愿,我实在瞧的不耐烦了,对老高说“老高,你是在钓鱼吗?你干脆下令叫鹿咬住藤子,你直接拉上来得了!”。说着我丢下铁剑跳进陷阱里,将青藤套索套在鹿的脖子上,然后仰面朝上喊:“老高,ok啦!”,老高闻声而动,开始往上扯青藤,我则在下面双手托举着鹿,配合着向上使劲。鹿终于被弄上去了,老高解下鹿又将青藤丢下来,我抓住青藤脚蹬着陷坑的泥壁刚上了一半,那青藤支撑不住突然断了,我哎哟一声又跌回陷坑,老高趴在陷阱口朝下喊:“老陈,你怎么样了?”。 我拍拍屁股上的灰尘说:“没什么,只不过屁股摔成四瓣了!好在我不靠屁股吃饭!快拉我上去!”。这回老高不敢用青藤了,将他的武器,那根带着树皮的木棍递下来,我则抓住被他拉了上去。 第5章 我和老高一人吃了条烤鹿腿,剩下两条鹿腿烤的半生不熟,用剑尖扎两个眼儿,将一条细藤穿进眼儿里,然后就像个包袱似的绑在背上,做为下一顿的干粮。老高说:“老陈,听到潺潺的流水声没有?在那个方向!咱们往那边走!哎呀,刚才那顿鹿肉吃的烧心,得喝点清凉的山泉来润一润!”。我拍着手说:“老高,我劝你你不听,非要把鹿鞭也剁下来烤着吃了,这下子知道厉害了么!”。 那边果然有一道山涧,涧水异常清澈,被头顶的绿树和青草映的碧绿碧绿的。老高就像一只动物似的趴在涧边,将脑袋探进涧水咕咚咕咚喝了一饱,又用双手掬水洗了一把脸,这才连声叫着“爽快!爽快!”用手撑着身体站了起来。根据老高的提议,接下来我们沿着涧水的流向往前走去。 很快我们就清楚的看到这条山涧曲曲折折流下去在山下汪成了一个椭圆形的深潭,太阳为这平静的潭水镀了一层金,从半山看下去很像一个光灿灿的椭圆形镜子。这天然的大镜子里有变幻的白云,有一掠而过的燕雀的影子,突然间这镜子破碎了,从里面钻出两个白花花的身体来,一并而出的还有搔动人心的女人的嬉笑声。老高将近视眼镜擦了又擦,戴上重新望过去,他扭过脸激动的对我说:“老陈,是美人鱼!”,说着他就心急火燎的跑下山去。 老高潜行至离那镜子潭很近的地方,躲在一块山石后探头探脑往那边看,我则躲在离老高不远的一棵大槐树后。离的这么近,现在可看的清清楚楚了,哪是什么美人鱼,分明是两个赤身裸体的美人在戏水。这两个女子站在潭水中露出上半身,互相用手捧水或用脚踢水往彼此身上泼溅,嘴里嘻嘻哈哈的笑着,骂着。有一个扑上去将另一个摁在水里,一时间两个人都消失在水里,片刻之后两个人又一起水淋淋的浮出水面,接着继续嬉闹打骂。后来两个人玩累了,一个趴在潭边的卧牛石上,另一个抓起一把草蘸着水给趴着的那个搓背,那个趴着的舒服的哼哼起来,突然就唱起一首野性而温柔的情歌来,那嗓音是明媚的还带点勾魂的沙哑,那个搓背的女子随即也唱了起来,嗓音是单纯而尖细的,像个还未到青春期变嗓子阶段的小女孩,并且她一边唱一边搓,搓的节奏和唱的节奏渐渐变的和谐一致了。这两条嗓子很快扭绞合并成了一个,就像一条五彩的龙一样在山谷上空盘旋飞舞。 突然这令人心醉的歌喉戛然而止,那个搓背的女子用手捂住胸部说:“姐姐,我怎么感觉这个地方被两道强光烧灼的发烫!”。一听这话我就知道事情不妙了,那两道光必定是从老高的两只色眯眯的眼睛里射出的,我想招呼老高赶紧走,可是已经来不及了,那个搓背的女子霍地站起来,趴着的女子也跳了起来,两个人的四只眼睛四下搜索着,这时老高的脑袋吓的赶紧往岩石后缩,那个妹妹眼睛极尖,已经看到了,往岩石后一指大声说:“那里!姐姐!”,说着赤身裸体跑过来将老高从岩石后揪了出来。 老高吓的脸都白了,陪着笑脸连声讨饶,那个妹妹揪着老高的头发将他的脑袋往旁边的椿树上咚咚咚连撞三下,撞的椿树枝摇叶颤,几片被虫蛀过的病叶和黄叶不情愿的打着旋儿缓缓飘落下来。接着妹妹一拳将老高打倒,骑在他身上用手左一巴掌右一巴掌往他脸上掴,老高的脑袋扭来扭去的躲闪,姐姐赶上去,用一只赤脚踏在他脸上将他的脑袋固定住,以方便妹妹掴他。 眼见老高受辱我想大吼一声仗剑冲出来搭救他,可是好男不跟女斗的信条像幽灵似的在我脑中飘来荡去,况且这还是两个赤裸裸的女人!我一犹豫,这两个女人已从旁边树上扯过青藤,将老高的双手背在后面,用青藤牢牢的绑缚了,用带刺的槐树枝抽打着他的屁股驱赶着往前走。此时的老高狼狈极了,脸被打肿了,鼻子也被打出血了,眼镜也歪斜在脸上险险欲坠。那两个女人从潭边的石头上拾起鹿皮袍子往身上披,驱赶着老高往她们的巢穴去,我则远远的跟踪在后面。 她们所住的地方离这镜子潭不过几百步远,我爬上一棵树,骑在高高的树杈上,双手握成空心拳放在眼睛上充做望远镜。我看到了许多用树干和茅草搭的小屋,还有一些半天然半人工的山洞,许许多多的人在进进出出,我想这应该是个不小的族群吧,至少有几百人。 我的双眼紧紧追踪着老高的动向,只见一个肥硕剽悍的女人从在镜子湖洗澡的那姐妹俩手中接收了老高,这三个人似乎还说了些什么,那女人似乎对这姐妹俩十分恭顺,始终哈着腰连连点头,那姐妹俩进了个大山洞后这女人才直起腰来。 这女人生的膀大腰圆,腰上围着花里胡哨的野兽皮,胸部用两个大梧桐叶子遮挡着,手中拎着一把弯刀。这女人解开绑在老高手上的青藤,喝令老高四肢着地趴着,女人则一抬腿骑在老高背上,女人顺手将刚从老高手上解下的青藤勒在老高嘴上,就如同勒马的嚼子,女人的左右手分别抓住青藤的两端,使劲往后一勒,老高的脸就被扯的朝向天空了。女人的两腿在老高的两肋一夹,用刀在老高屁股上一拍,口内高声叫着“驾!驾!”,老高被人当成马骑自然不肯配合了,于是那女人就用刀尖扎老高的屁股,老高无可奈何,只好驮着女人朝前爬去。 他们来到了不远处的一片田地里,那里有许多赤身裸体的男人被分成几组,两个人或三个人一组,前面两个人拼命向前拖拽木犁,后面一个人站在木犁上,朝犁开的地沟里播散种子,田梗上则游荡着几个穿兽皮裙子的强壮女人,跟骑在老高身上那个女人大同小异,她们手持着带刺的槐树枝条,动不动就朝这些男人的脊背抽几下,同时必然伴随着喝斥和辱骂。在田地的另一边,有两个男人站在中间凹陷下去的大石头上,共同使动着一个沉重的大石杵在舂米。 我目瞪口呆的瞧着这一切,心想这是什么样的世界呀!男人是牛是马,而女人则贵为高高在上的统治者,这种日月颠倒牝鸡司晨的状况我一时真还接受不了。不过我是学过历史的,并且学的还很不错,我很快就从历史学上找到了一种解释,在人类进化的初级阶段,有一段时期人类是处于母系社会的,我想我所见的这些人组成的这个原始部落大概正处在这种阶段吧! 第6章 我将身上背着的烤鹿腿吃了,找了个安全的地方睡了一觉,约摸到了三更时分,悄悄潜行到这个部落居住地近旁。我将身子藏在一大丛荆棘后面探头向外张望,那些木屋和山洞面前的空地上燃烧着一大堆篝火,四个守夜的女兵围坐在篝火前嘻嘻哈哈说笑了一阵,一个打起了呵欠,就像传染病一样,其她几个也打起了呵欠。最先打呵欠那个往后一仰就势倒在地上,很快就打起了呼噜。旁边那个抱着膝盖,将脸搁在上面打起盹来。还有两个背靠背坐着,先还勉强撑着说笑几句,后来脑袋歪在一边也没声音了。 在离火堆不远的地方我发现了老高,他的手脚被分别绑缚着,面对火堆侧躺在那儿,于是我从藏身处爬出来,悄悄向前摸去。突然一个女兵说起话来,我以为被发现了,赶紧退了回去。等我紧绷的神经松驰下来后,我才意识到那个女兵是在梦中呓语。接下来我又做了一次尝试,一个女兵在梦中磨起牙来,处在极度紧张状态的我被这种异常举动又给吓回去了。 后来我放弃了这种冒险打算,毕竟老高离女兵们太近了,而且她们睡的并不熟,从她们身边将老高救走而不被她们发现的可能性并不大。我采用了另一种方法,我从脚边拾起一块小石头,对准老高的后脑勺抛去,老高被砸的身子一抖,想爬起来无奈手脚被缚动弹不得,于是他扭个身抬起脑袋四下张望。 老高的目光很快就与我的目光对视上了,我朝老高勾了勾手指示意他爬过来,老高脸上现出为难的表情,可是很快就转变成了坚决。他用脑袋抵着地,两只脚后蹬,使屁股高高拱起,然后脑袋一松,失去一头支撑的身子就趴下去了,这样他就向前挪动了一小截距离。接下来他就使用这种方式,像尺蠖似的一伸一缩缓缓蠕动。眼见老高已出了火光照亮的最大范围,我一个箭步蹿上去,揪着头发将他拖到荆棘丛后。 我们俩片刻不敢歇息的跑了一夜,天亮的时候老高扶了扶眼镜,用一种既惊诧又迷惑的口吻说:“哎,老陈,这地方怎么这么眼熟呀!是不是咱们黑灯瞎火辨不清路径兜个圈子又转回来了!”,我正待开口回应,只听一声唿哨响,前面的断崖上突然现出几个穿兽皮裙手持短刀的女兵来,这些女兵个个身手矫健,她们将短刀叼在口中,手攀从崖上垂挂下来的葛藤,就像猴子一样灵巧,转瞬间就下了断崖,将我和老高包围了,为首的正是在潭里洗澡的那姐妹俩。 老高被这些女人打怕了,一见被包围吓的两腿发软,扑通一声四肢朝下趴在地上,就像狗一样扭着屁股摇晃着那虚幻的尾巴向这姐妹俩献媚,甚至他还凑过去用舌头舔那个姐姐的脚来表示他的臣服和讨好。 我是不甘心被俘的,手持铁剑准备战斗,可是我又担心我无力举剑劈杀这些如花似玉的女人,我一犹豫,那个妹妹发动突然袭击,飞起一脚正踢中我的裤裆,我痛的双手捂裆弯下腰来,她则趁机揪着我的头发将我拖到一棵杨树下,不由分说抓着我的脑袋在杨树干上碰了七七四十九下,我的脑袋将树皮撞的纷纷剥落,而树干又将我的脑袋撞的轰轰空响。 那个妹妹跨骑在我的背上要我像马一样驮着她走,我也无力反抗了,但也绝不屈服,索性趴在地上装死,任那个妹妹用刺条抽我也一动不动。老高爬过来凑到我耳畔说:“老陈,要忍耐!你就让她骑一下子!你想想韩信,那么大个英雄,在时运不济之时还不是受过跨下之辱!咱们也是英雄,是英雄就该向这位英雄的前辈学习!”。我不得不承认老高说的有道理,只好强压屈辱感,抑制反抗的冲动,假装顺从的趴在地上当马,驮着这个看起来不过十五六岁的姑娘往她们寨子而去。 第7章 当太阳公公一脸疲惫的将下巴颏架在西边的山脊上时这个部落里的人升起个数堆大篝火,每堆篝火都围着几十上百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人们在火堆上支起大锅开始煮肉,男人们都忙着添柴担水,女人们就着火光缝补兽皮衣服,大声的说笑,孩子们则在火堆旁追逐嬉闹。我和老高则被缚了手脚,分别丢在不同地方。 我见没人看管我就动了自救的念头,我像蚯蚓一样在地上蠕动着,慢慢的蹭到一块岩石旁,然后我坐了起来,将缚在手腕上的青藤在岩石锋利的棱角上割磨起来,石棱擦破了我的手腕我咬牙忍着,终于青藤被磨断了,我又解开了绑在脚上的青藤,一闪身躲在一棵树后。 当这些人开始闹闹嚷嚷从锅里捞肉吃,用木头碗喝他们用野苹果野梨子酿制的果酒时天已彻底黑下来了。身着黑色薄外套的我几乎溶化在浓黑的夜色中了,我借着这层保护色神不知鬼不觉走到兵器架子旁偷回了我的铁剑。我并不知道老高在哪儿,也不敢四下搜找,我的想法是等这些人吃饱喝足躺下睡了,就像昨晚那样,我可以轻而易举的复制昨晚的胜利将老高救出来。为此我得等待,并且需养精蓄锐,于是我躲在两块岩石的夹缝里蜷着身子开始睡觉。 我在睡梦中感觉大地震颤了一下,接着又是一下,并且还伴随着沉重的脚步声和喘气声,我不禁想起前夜那个巨人到来时的前兆,于是我打了个激灵,一骨碌爬起来惊惶的四下张望。墨蓝色的天空上挂着一轮皎洁的圆月,就像个巨大的吸顶灯似的将光辉洒在一个巨硕无比的山一样的身影上,那人肩上担着一把大斧正朝这边走来,正是那晚袭击我和老高的那个巨人。一座小山峰挡住了巨人的去路,巨人抡起大斧,一斧将山峰劈开个大豁口,巨人则从豁口处跨步走了过来。 那些正在火堆旁享受晚餐和幸福的人们就像蚁群一样四散奔逃,到处都是惊恐的叫声和哭声,有些父母逃开之后发现孩子没有跟上来,于是不要命的返回来,呼唤着孩子的姓名。那个巨人踩死了一些人,又抓住了一些人用葛藤绑住。 巨人大概是饿了,将锅里的肉都捞出来吃了却又不满足,于是将目光瞄准了那些被抓住的人。他想了想,从兵器架子上抽出一杆长矛,往一个肥瓢白嫩的女人后脊背一刺,矛尖从女人的两腿之间穿出来,于是巨人就手捏着矛杆将女人放在火上翻来覆去的烧烤,很快这女人就被烤炙成了焦黄色,滋滋滋的冒着油,巨人举到嘴边,就像用铁钎子吃肉串似的将女人吃了,接下去又用长矛扎起另一个继续烧烤。大概是柴火冒的烟子熏到眼睛了,巨人闭上一只眼,另一只眼眯缝着,脸歪倾着去吃长矛上的烤人肉。 我在暗处将这一切看的清清楚楚,虽然我对这个将男人视为牛马的部落没多少好感,我对那些打我虐待我的女人更是心怀愤恨,可是目睹这血淋淋的残忍一幕我还是不禁握起了拳头,恨不得冲出来一剑杀死这个巨人,然而我有那么大的能力么!巨人很可能会一矛将我刺穿,就势放在火上炙烤。 我既充满了义愤,想跳出来做个英雄,可是我又唯恐自己的力量不足以战胜巨人反遭其害,正在犹豫徘徊间我手中的铁剑突然像蛇一样弯曲扭动起来,我不禁大吃一惊,与此同时我感觉到这把剑像一头牛似的在拖曳着我向前,我将双脚死死钉在地上可还是抗不住,终于我身不由己被铁剑拖曳到了巨人面前。 巨人忘记了咀嚼,含着满口的肉惊诧的望着我,他大概没料到会有人手持一把剑走出来向他挑战。片刻之后他从震惊中恢复过来,从容且轻蔑的将扎在长矛上的人肉吃完,然后就势将长矛向我投掷过来。我一闪身躲过飞射过来的长矛,巨人也从火堆旁站了起来,抓起大斧朝我劈来。我的意思是扭身就跑,可铁剑不听我的,反扯着我的手臂向上迎去。珰啷一声,巨人的大斧又被崩出个豁口。 巨人既惊且怒,咆哮着使大斧朝我横削过来,我的剑又主动的迎上去,这一回直冲斧柄去了,锵的一下将碗囗粗的斧柄削断,大斧的头随即沉重落地,将一块硬石砸为粉沫并深深嵌入地下。 巨人见状将那半截斧柄往地上一扔扭头就跑,我的剑扯着我的身体向前追赶,可是巨人跨出一步我得跑十步,眼见巨人就要逃走了,铁剑突然从我手中挣脱,嗖的一下射出去,从巨人的后背钻进去,从前胸透出来,化为一条张牙舞爪的白龙,一口咬掉巨人的脑袋,然后复化为铁剑,珰啷一声掉落在地。 我撵上去捡起铁剑,只见巨人的大脑袋滚在一边,这颗脑袋大张着嘴在喊:“身体,快过来!我在这里!”,于是巨人的躯体果真摇晃着走了过来,伸手抓起脑袋欲往脖腔上安。我一见就知道事情不妙了,心一横,双手握剑跳起来朝巨人砍去。 巨人的手腕被我这一剑硬生生剁掉,抓在手中的脑袋也坠落在地,我怕巨人再去捡他的脑袋,一脚踢过去,那颗脑袋就像足球似的被踢的飞了起来,咚的一声撞在一块屏风似的竖着岩石上然后弹了出去,顺坡骨碌碌往下滚,坠入了下面的无底深渊。巨人的躯体绝望的往起一蹦,然后就如一面墙似的轰然倒下,只剩胳膊和腿上的一些肌肉还在抽搐,抖动。 我难以置信的瞅着正在僵冷的巨人的尸首,简直不敢相信是我杀死了这个庞然大物。正在发愣间老高不知从哪儿钻了出来,握着我的手说:“老陈,英雄呀!老陈!”,我说:“老高,我正打算去救你呢!你怎么跑这儿来的?”。老高说:“老陈,你这么说就有些小瞧人了!你会自救,难道我就傻呵呵的让人家绑着连一点念头都不动!”。我这才知道老高趁没人注意也用了与我大同小异的办法磨断了绑缚他的藤子,然后一直躲藏在暗处。 这个时候那些没死的人陆续从藏身处出来,战战兢兢凑过来看僵死的巨人,老高拉着我跳上巨人发达的胸肌,一手揽着我的肩,就像领袖似的挥动另一条手臂频频向聚上来的人们致意。我说:“老高,你这是在干嘛?”,老高压低声音说:“我们得利用这个机会,让他们对我们感恩戴德,甚至顶礼膜拜。”。 第8章 老高的表演非常成功,我们被当成救世英雄一般膜拜,上百双手热情而感激的伸过来将我们举在半空中,他们唱着神圣而庄严的拜神歌曲,举着我们围着篝火走了一圈又一圈。 后来我们被放了下来,那一对曾将我和老高当马骑的姐妹俩,也就是这个部落的两个首领,大姐凤凰,小妹孔雀也端着酒杯过来向我们敬酒,杯中用野苹果酿制的果酒散发着一股果肉发酵的奇异味道,我和老高对望一眼,明白这是整个族群的友情的试探,不喝不行,于是端起杯子一饮而尽,人群释放出一阵欢呼声。 凤凰说了句什么,一个高鼻梁深眼窝看起来十分忧郁的中年男人掏出一只很朴陋的竹笛呜呜咽咽吹了起来。笛声犹如一条缓缓流淌的山溪,挟带着克制的欢乐和如泥沙般沉淀下去的忧伤从人们干涸的心田淌过去。一个皱巴巴的老太婆从树上摘下片叶子,卷成个小圆筒塞进豁了两颗门牙的嘴里吹了起来。那声音悠扬婉转犹如夜莺啼鸣,却又夹杂了些天真俏皮的情感,我想老太婆大概正在吹奏中重温少女时的记忆。有一个十分胖大的女人坦露出酒瓮似的大肚子,用两只手有节奏的在肚子上拍打,发出沉闷的却有生命的音响来。 这里的男女老幼似乎都很喜爱音乐,先是几个半大的女孩在那里跟着音乐扭扭跳跳,接着大姑娘们也开始扭动起来,凤凰和孔雀两姐妹俩也跳了起来,这姐妹俩一边跳一边还频频对我和老高抛媚眼,老高被撩的心痒难耐,一跃而起,扭着屁股也加入进去。 孔雀一个旋转到了我面前,伸出一只纤纤玉手抓住我的手微笑着将我拉了起来。其实我是不会跳舞的,也不爱好这个,可是孔雀的盛情我又实在难以推却,只好跟着扭几下。 孔雀倒是很会跳舞,她像一只花蝴蝶似的在我身前身后舞动着,她捉住我那支在笨拙的乱扭的手高高举起,于是她就以她的那支举起的手为轴心开始旋转起来,她身上的热量和香气在旋转中辐射过来撩的我心旌摇荡。旋转中她的一只脚力不从心,并且还不小心绊到另一只脚,于是她的身子一歪似乎要跌倒了,我赶忙伸出另一只手搂住她的腰。这一刻我的心跳的好快,快的我几乎承受不住了,而孔雀则用她那鹿一般温驯美丽的大眼睛含情脉脉的注视着我。她那娇艳的红唇蠕动着,似乎在说“快来吻我!快来吻我!”,我受到这种诱惑连一点抵抗的力量都没有,身不由己的将嘴凑了过去。 蓦地老高的声音响了起来“老陈,这里!”,我一惊之下连忙放开了孔雀,应声寻找老高去了。老高的舞技比我还不如,他扭着屁股,两只手同时向前摆动,像是在泼一盆水似的。老高见到我十分兴奋,一个滑步朝我过来了,我也一个滑步过去了,我们两个同时用屁股迎向彼此,然后屁股碰撞屁股,就像我俩曾经高叫着“友谊万岁”同时伸过酒杯碰在一起那样。接下来我们很满意的各自一个滑步分开了,他去找凤凰,我去寻孔雀。 第二天我一直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来,老高早已起床跑到外面看那些人肢解巨人,然后抛到崖下。老高俨然已成了杀死巨人的功臣,在他的讲述中,他是做为我的副手共同杀掉巨人的,当听众中有风凰和孔雀时,老高特别着意塑造他自己的英雄形象,他甚至厚着脸皮说他埋伏在暗处,突然蹿出来给了巨人致命一击,反正当时天又黑离的又远那些人也看不清,老高想怎么编就怎么编。 老高用一张嘴将他自己塑造成了一个英雄,并且他开始放出英雄的光芒来,就像一轮灼灼的太阳,凤凰和孔雀以及她们的族人被这虚幻的光芒耀的眼花缭乱,就像神一样的敬仰起老高来了。凤凰和孔雀将一个带着枝枝杈杈长角的公鹿的头颅戴在老高头上,这是她们族群的王冠,是戴在首领头上的,这两姐妹心甘情愿将首领的位置让于老高。我知道揭穿老高的谎言是会令他下不了台的,甚至会损害到我们的友情,为了友情我也只有三缄其口了。 三天之后我去找老高,准备和他商谈离开这里继续上路的问题。老高头戴那顶象征权力的鹿角冠,左手拥着凤凰,孔雀坐在他的右边大腿上,红唇间衔着一牙儿桔子,老高则凑过嘴去吃孔雀口中的桔子,三个人嘻嘻哈哈笑成了一团。老高见我站那儿一副有话要说的样子,在孔雀嘴上亲了一下,嘻笑着说:“大宝贝,小心肝,你们去看看那只老虎切剥分配的怎样了!记住那只虎鞭是我的!要用小火慢慢炙烤!”。说着一只手支撑着脑袋侧身躺在平坦光滑的大石上,另一只手从木盘里抓起几颗黑色的野生浆果放进嘴里。 我见凤凰和孔雀走远了才说:“老高,本来我是想催你上路的,可是看你这样子有些乐不思蜀了,那么我只好说我是来向你辞行的!”。老高一下子坐了起来说:“老陈,你是不是觉得我占了你的功劳,夺了你的风头?!其实我也没料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你是知道的,我有时是会吹几句牛,可没想到他们那么轻易就相信了,他们对我顶礼膜拜,将我视为上天派来拯救他们的,于是我身不由己的就被他们推着向前,并且戴上了王冠。老陈,你别走!咱们一起统治这个部落,凤凰和孔雀你随便挑,你要哪个?要不这王冠你戴,你做大首领,我当二首领,在这里快活一辈子!”,说着解开绑在下巴上的鹿角冠的带子,走过来要将鹿角冠戴我头上。 我止住他说:“老高,我不是这个意思!这里虽好,可我们毕竟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我们得回家,那里有我们的父母,朋友,还有工作——”,老高打断我的话说:“老陈,你我在那个社会处于何种地位你不知道吗?!一个小小的职员,像蚯蚓一样蠕动着,别人随时可以践踏我们,既使我们日夜努力,顶多在三十多岁,或四十岁时能在公司当上中层干部,然后再过些年我们就两鬓斑白的退休了。那样的一辈子平淡到令人觉得可忴可悲的地步!你再瞧瞧我现在,左拥美妻右抱娇妾,所有的人都仰视我巴结我,我一开口就是不可违背的命令,就是圣旨!我现在就好像生活在天堂,你却要拉我回到人间去做个卑微的小人物!”。 这次谈话没有任何结果,但有一点是明确的,老高是不会走的,并且他很希望我能留下来陪他。我思虑再三之后决定独自上路,为了不被他的再次挽留牵绊住,我在第二天晚上不辞而别,踏上了我独自一人的征程。 第9章 早已习惯了两个人说说笑笑热热闹闹的行进,如今一个人形单影只的走在山林里,难免有些孤独凄凉之感,为了克服情绪的消沉,我张开嘴放开喉咙任由一向只在心底回荡的歌声冲出来:“我在孤独的时候磨砺自己的爪牙,我在懦弱胆怯的时候呼唤勇气降临到我身上。当我手持斩龙剑,身披黄金甲,目光如电,胆气如云之际,邪魔鬼怪闻听我的名字,无不心胆俱裂……”。 走到一棵栎树下时我打开裤门对着树撒尿,强劲的尿柱击打着树干四溅飞散,我不禁想起我曾与老高比赛谁尿的高,那比赛的尺度就是一棵栎树,这家伙就是牛!那尿柱对着天空喷起老高,高过他的脑袋,他甚至可以张着嘴接住。我叹了口气,想他干么!他此时大概还在温柔乡里缠绵呢!其实老高说的对,我才是个傻冒!有福不享,非要倔巴巴的走自己的路!然而既使我现在调头回去又能怎样!我在那里已经显得有些多余了,是“鸡肋”,既使会收获一些欢乐,可是那甜味里总会掺杂些酸味和苦味的。我只有忘记老高继续走了。 我翻山越岭走了七天,眼前的路被一条湍急的河流给拦住了,这不是山中常见的那种溪涧,而是真正的大河,我用目光测量了一下,凭我这点狗刨的水性怕是到不了对岸,除非找到河流的浅窄之处方可过去。我沿河走了许久也没发现这样一处地方,我感到十分疲累,认为有必要休息一下。我吃了几个沿途采摘的野果,又蹲在河边掬水洗脸,当清凉的河水浸在我的脸上令我神清气爽之时,碧悠悠的河水里突然伸出一只爪子掐住我的脖子,我还没弄清怎么回事就已被拖拽到了河水中。 我扑腾着挣扎着想站起来,可是那只掐我脖子的爪子转而又揪住我的头发,死命将我脑袋往水里摁,水咕咕嘟嘟顺着我的鼻孔和惊叫大张着的嘴巴往里灌,我的胸膛快要爆炸了,我的挣扎也渐渐乏力了,我想我快要死了。想到死,我突然不甘起来,那么凶狠的一个巨人都没能把我怎么样,反倒被我收拾了,现在我难道要在小阴沟里翻船么!我将我身体里残余的力量攒集起来,猛地抓住揪我头发的那只爪子,使尽力气往外一甩。 我成功了。我迅速将脑袋探出水面大口呼吸甘美的空气,可很快我的脚踝就又被那只爪子握住了,并使劲将我往下扯。这几口空气为我的生命注入了活力,我一下子又变的生猛起来并且充满了愤怒,我也不管三七二十一,用另一只脚对准水下那个朦胧的影子使劲一蹬,那东西被我蹬开了,我则再次将脑袋钻出水面。这次我不忙着大口呼吸了,急忙笨拙的用双臂划着水向河岸靠拢,好在离的并不远,很快我的双脚就踩到了河滩的鹅卵石。 我滚倒在河边的草地上,大口的吐刚才被灌进去的水,并且剧烈的咳嗽着,这时我听到河面上水响,扭头一瞧,只见水里钻出个绿色的小脑袋来,那脑袋就像个倒置的陀螺似的,上头是尖的,长着几根稀疏的毛发,下面的脸是圆柱形的,两只眼睛摞在一起并生在额头正中,往下是扑塌鼻子鲇鱼嘴,看起来倒有几分滑稽可笑。 我一见就知道是这家伙刚才袭击了我并差点将我置于死地,顿时我的胸膛里升起一团怒火,我跳起来用剑指着那家伙吼道:“狗日的,你是什么东西敢来害我?!”。那个绿脑袋从水底 一跃而起站在波浪翻滚的河面上,他的身子又瘦又小像个绿色的猴子,他的脚却生着蹼膜,鹅掌似的。他将那麻杆似的细手臂叉在腰上大声说:“小子,你听好了!我,是这里的河神!”,他的声音疲疲沓沓的,并且带着一股水腥味。我呸的吐出一口唾沫骂道:“去你妈的还河神呢!你要是河神我就是玉皇大帝了!你不就是个水鬼么!”。那家伙气的暴跳如雷,用那生着长指甲的手爪子指着我叫着:“小子,你敢惹我生气!快滚过来!我要掐死你!”。我不服不忿的对骂道:“水鬼,有本事你上来!看我一剑把你劈成两半!”。 我们两个只是搜肠刮肚的找各种脏话和狠话对骂却都不敢轻举妄动,我明白,在水中我是斗不过他的,刚才只是侥幸捡了条命,那样的幸运大概不会再次降临的。这水鬼大概也清楚,他那对鹅掌上了岸是何等笨拙。 我们彼此对骂着,我捡起地上的鹅卵石瞄准他抛去,他一边躲闪一边吸水,然后鼓起腮帮子猛的吐出一口水箭,我猝不及防被喷的满脸是水,他就兴奋的拍着巴掌跳来跳去,还吐出猩红的长舌头朝我做鬼脸。 后来我累了,就坐了下来继续扔石头打他,再后来我连石头都懒得扔了,索性躺在草地上用舌头与他继续战斗。没过多久,我突然生出一计,于是假装打起呵欠来,打了七七四十九个呵欠后就从鼻孔里吹响了鼾声。水鬼往河面上一仰,将头枕在胳膊上,弯起一条腿,将另一条腿架在上面,那只带蹼的脚伴随着他的骂声有节奏的抖动着。后来他发现只是他在骂没人还嘴就“咦?”了一声坐了起来,他被我那惟妙惟肖的鼾声蒙骗了,他观察了一会儿,又犹豫了半晌,终于大着胆子走上岸来,蹑手蹑脚走近我。 我将眼晴裂开一道缝,见他走到了我身边,我猛的一跃而起,伸手掐住他的细脖颈。他显然没料到我会来这一手,我也不给他反应的机会,就势将他摁到地方,握紧拳头就朝他那尖脑壳打去。 他拼命挣扎着,我则使劲摁住他,在这激烈而混乱的短暂较量中,他那尖利的爪子在我的脸上抓了一把,这种痛因为担心会破相而变的格外厉害,我不由自主想伸手去摸我的脸,我这一分心他可抓住机会了,他的身子往起一拱,将我颠在地上,他则爬起来就跑,我的反应也不慢,伸手就抓了一下,无奈他的身体遍布黏液,就如同鲇鱼一般滑,这一抓根本是白费力气。等我爬起来再去追去时他已扑通一声跳进河里。 我抚着脸上被挠出的血印子不禁破口大骂:“你他妈的是公的还是母的呀?怎么像女人一样用指甲挠人!”,水鬼从河里露出脑袋回骂:“你他妈的到底是人还是狐狸成精?竟然使出这种非男人的手段来诱我上当!”。接下来我恨恨的抛石头砸他,他则吐水箭来射我。 眼见太阳即将西沉,山林里一阵又一阵响起鸟儿们归巢的聒噪和喧闹,我边骂边退,由于担心水鬼会在夜里偷袭我,我退出了二、三里路,并且爬上一棵树,在树上过夜。 第10章 天亮之后一只啄木鸟啄树的笃笃声将我吵醒,我从树上出溜下来,将昨天剩余的几个野果子吃了,又爬上一棵柳树去掏雀窝,那里面有七八个葡萄大小的雀蛋,我抓起来放进口袋。正欲下树,恰好那只母雀觅食归来,见我偷了它的蛋不禁勃然大怒,凄厉的尖鸣着像老鹰一样凶猛的向我扑来,我慌忙挥手驱赶,却忘了自己是在树上,结果失去平衡一下子跌下树来。 树只有两米多高,这一跌并不严重,可恶的是母雀得寸进尺,又凶猛的飞扑过来,我爬起来挥剑乱砍,母雀从剑下一掠而过,然后一拍双翅爬升高度,就在我头顶盘旋和厉声鸣叫。 我发疯似的挥了一阵剑,渐渐冷静下来,我开始觉得自己的行为很可笑了,一只小野雀,犯得着这样么!如果被老高看到,老高不知要笑成什么样并且不知要编排多少话来损我呢!我开始考虑将雀蛋交还出来了,可是这样显得我似乎害怕了,是在母雀的胁迫下才这么做的,这也太丢我的面子了,然而再这么跟一只野雀纠缠下去不仅是丢面子,而且是傻冒了!于是我抱着脑袋跑了起来,想甩掉母雀,可是母雀始终紧追不舍,并且抽空子一个俯冲下来在我的脑袋上嘣的啄了一下。 这位契而不舍的母亲追了我整整一天,折磨的我精疲力尽,我实在无力再玩这种游戏了,也顾不了面子了,反正这里荒山野岭也不怕被人看到。我掏出了雀蛋,大部分都在我跌下树时压破了,只有两个完好,于是我将这些好蛋和坏蛋全放在一蓬茅草里,然后用双手捂住眼睛,因为我怕这位愤怒的母亲会飞过来啄瞎我的眼睛。 可是它只是绕着我飞了一圈又一圈,尖嘴叽叽喳喳的叫着,仿佛是在数落我:“你这个偷蛋的坏人!我有七个蛋,至少能孵出六个孩子来,可现在只剩两个了!你杀了我四个孩子!你这个挨炮子的!”,我惶愧的低着脑袋一声不吭的挨训,直到母雀的叫声消失了,我才将手指张开一道小缝,从手指缝里往外看,只见母雀飞到那蓬茅草上,一只爪子抓起一只蛋沉重而缓慢的飞了起来,愈飞愈高,愈飞愈远,飞出了我的视野消失不见了。 我没有再到河边向那个水鬼挑战,而是决定绕过那条河,既使多走些路也无妨,然而我一连走了十多天,那条河仍拦着我的去路,我震惊了,难道这是长江和黄河么!怎么总也走不到尽头!我用拳头敲打着脑袋,咚咚咚的敲了七七四十九下,感觉脑袋里珰啷一声落下个什么东西,于是我的眼睛不再看树看山了,转过来向脑袋里面瞧,渐渐的我瞧清了,那是瓜熟蒂落坠下来的一个想法:也许是水鬼施了法,既使我再走一百年,这条河还拦在我的前路上,除非,除非我将水鬼杀死。可是怎么将那个可恶又可笑的水鬼杀死呢?! 我一边动着脑筋一边沿河慢慢的走着。快到河流的转弯处时我惊喜的发现不远处的岸边泊着一条两头尖翘的小木船,船上仰面朝天躺着个艄公,大概是为了遮挡刺眼的阳光,艄公将一个顶头尖尖的竹编斗笠扣在脸上。 我欣赏若狂的跑过去,站在小船边说:“艄公哥哥,艄公哥哥,能不能起来将我渡到河对岸去?!”。艄公从斗笠下瓮声瓮气的说:“我不是在这里行善助人的,我是要收费的!”。我说:“我理解。艄公哥哥,要收多少钱你开口就是了!”。艄公将脸上的斗笠拿掉,从船上一跃而起狞笑着说:“我不收钱,我只收肉,过渡一次要收十斤肉!”。 我这才看清这个艄公,毛茸茸的脑袋,尖尖的耳朵,一张满是镣牙的狭长嘴,说起话来满是腥臭味,这哪是人,分明是头穿着衣服的狼精!我扭身就跑,狼精从小船蹦上岸迈腿就追。狼精在奔跑中放下两只前爪变成四肢朝地,朝前三跳二跃就追上了我,它将两只前爪搭在我的后肩上,张开大嘴露出满口锯齿镣牙来咬我的后脖梗,我急中生智猛地的将身子往下一蹲,那大嘴咔嚓一声咬了个空,它那立着的身子也因为失去了扶持往前倾落,我就势兜着它的肚子往起一站,它被向前摔出了一个翻滚,我则趁机向另一边跑去。 这种小伎俩引起了狼精的极大愤慨,它仰天长嗥一声蹦跃飞奔着向我扑来,我这两条腿终究跑不过它那四条腿,它再次将我扑倒在地,张开大嘴朝我的脖子咬来。我将眼一闭,心想这下子完蛋!可是我的脖子并未被狼嘴咬住,我也没有完蛋,我听到了一种很怪异的钝响,接着狼就软绵绵的趴在我身上,我正在纳罕,猛地听到老高的破嗓子在我头顶响起:“老陈,快醒醒!”。我撩起眼皮果见老高的脸悬在我的脸的上方,离的那么近都能闻到他口中喷出的蒜味了,我喃喃的说:“老高,你吃了几斤大蒜!”,说完这话我突然惊觉似的猛地坐起来诧异的说:“老高?我不是在做梦吧?你怎么会在这里?”。老高拍拍我的肩说:“老陈,一言难尽呀!待会儿再说!怕这狼精还未死绝,我再给它来几下子!”。说着将狼精从我身上扯开,双手搬起半块枕头大小的青石,那青石上有黑红色的斑斑血迹,大约刚刚在那危急时刻,老高搬起这块青石砸在狼精的脑袋上,将我从死神的手中解救了出来,现在他又搬起这块青石在狼脑袋上重重的砸了七八下,将那颗脑袋砸的血糊糊的,这才罢了手。 我掏出一根烟递给老高,自己也点上一支,迫不及待的问:“老高,你真是神兵天降呀!你不是左拥右抱在那里尊享人间极乐么!怎么突然跑到这里来了!”。老高像鱼吐泡似的吐出一串烟圈,过了半晌才长叹一声说:“唉,老陈,怎么说呢?这就叫乐极生悲吧!自从你走后……”。 原来自从我离开那里之后,老高曾四下派人搜找我,当然这样的搜找是没有结果的,老高将我的离开归咎到他自己身上,他很自责很难受,开始用酒色来麻痹自己。有一天,他在醉酒后被一个风骚美丽的女兵所勾引并发生了关系,他的淫心就一发不可收拾了,从此他见到稍有些姿色的女人就纳为他的妃嫔,最盛之时他的妃嫔有三十六个之多,可是他还不满足,因为老高认为古代的皇帝有三宫六院七十二妃嫔,他现在是一方的土皇帝,他的妃嫔也应该达到或接近这个数目。为此老高令人伐下九百九十九棵大树,修建了一张硕大无比的床,睡觉的时候老高躺在正中央,左手边躺着凤凰,右手边睡着孔雀,另外三十四个妃嫔呈雁翅状在两旁一字排开的睡着。每当睡觉时这个被老高称作宫殿的大山洞里热闹极了,一片莺莺燕燕的说话声,有的妃嫔在嗑瓜子,有的妃嫔在抠脚丫子,有的妃嫔在嬉笑打闹。老高说到这里将脸凑到我耳边用一种怪异的口吻说:“睡到半夜更不得了!扯鼾的声音此起彼伏,就像比赛似的一个比一个响,还有磨牙的,说梦话的,还有,那些女人睡觉也不老实,翻个身就将腿压在我身上,你说光凤凰和孔雀两条腿压在我身上还没事,可那些妃嫔们几十条腿全压过来,我在睡梦中都面临着随时窒息而死的危险呀!”。如果仅仅如此,老高还能忍受,可是那些妃嫔们争风吃醋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俗话说“三个女人一台戏”,当三十个女人凑成一台戏时那就非同小可了!这些女人明争暗斗,使尽阴谋诡计,再加入未算入妃嫔之列对老高存有勾引之心的部落里的其她女人,这个小世界简直被搞的乌烟瘴气!后来凤凰和孔雀背地里商量说再这么下去好好的一个部落肯定会被搞散架,为了部落得牺牲个人,她俩决定将老高阉割了,这样就不会出现几十个女人为争夺一个男人而醋浪翻滚几乎将这个部落淹没的情况了。老高耳朵长,不知怎么的侦听到这种情况,吓的魂飞魄散,也不留恋温柔乡了,连夜逃了出来,没想到在这里碰到狼精要咬断我的脖子,老高搬起石头就将狼精的脑壳给砸碎了。 第11章 见老高迷途知返重新和我一起上路我十分高兴,我握住老高的手说:“老高,欢迎你重回队伍里来!”。老高回握我的手说:“老陈,从今往后我们并肩做战再也不分开了!”。我激动的说:“好兄弟!”,老高说:“走,咱们哥俩儿一起去,把那个什么水鬼给灭了!”。 我用手揽住老高的肩,老高也用手揽住我的肩,我们并排站立着,老高喊了声:“起步走!一二一,一二一……”,我俩同时迈开步子,甩动手臂走了起来。走着走着我的喉咙痒了,于是唱了起来:“我手持宝剑斩水鬼呀!咚咚锵!咚咚锵!”。老高接口唱道:“我手持木棒翻江倒河,棒打水鬼的大屁股呀!锵锵锵!锵锵锵!”。我举起剑往前一指,老高举起木棍也往前指,我嘴里叫着:“一,二,三!”,我和老高的两条粗嗓子同时叫起来:“双剑合璧,天下无敌!”。 走了一程,坐下来休息时我瞥见荆棘丛中有一只半大的小狼在往这边探头探脑的张望,于是我站起来说:“高先锋何在?”,老高学戏台上的演员将两手抱成个拳头朝我拱了一下说:“末将在!大元帅有何吩咐?”,我挥剑往那边一指说:“高先锋,本帅差你去将那狼崽子给擒来!”,老高答了一声“喳!”,挥着木棍就跑过去了,可片刻之后又抱头鼠蹿而回,他结结巴巴说:“禀,禀,禀报大帅,那不是一只狼,而是一窝狼!”。我凝目光向那边一瞧,果然,有三只小狼,一只老狼,那只老狼是母的,长着两排扭扣似的乳突的暗红色的肚皮因为哺乳过度而垂坠下来几乎拖到地,一走动就晃晃荡荡的像一个空瘪的皮袋子。 老高对我说:“老陈,你看这些狼是冲咱俩来的吗?!”,我说:“八成是!一,二,三,四,呀!四只狼,四比二,咱们寡不敌众!老高上树!”。说着我和老高先后爬上一棵大榆树。那只母狼冲到树下,见我们已骑在树杈上,将双手在胸前一撕,脱下狼皮变成个狼头人身的女人,仰脸指着我们破口大骂:“你们两个驴日的!还我老公的性命来!”。那三只小狼也变成三个孩子,手叉着腰站成一排,用童稚的声音齐声骂道:“你们两个驴日的!还我爸爸的性命来!”。我瞅瞅老高,老高瞅瞅我,我说:“不出我所料,果然是那个死狼精的老婆和孩子来找咱俩复仇了!”。老高说:“老陈,你说怎么办?”。我说:“老高,你没听见它们在骂你么!你怎么没有热血沸腾起来,跳下去跟它们拼了!”,老高说:“老陈,它们也骂你了!”。我说:“好,骂的好!我们现在就下去割掉它们的舌头!老高,那只母的归你!那三只小的归我!”。老高说:“哎,老陈,你手里可拿着剑,我手里是木棒子,剑斩母狼的任务还是交给你吧!”。我说:“老高,你还不知道么!我这把铁剑是有脾气的!面时女人,小孩,或者弱者什么的,这把剑干脆就闭着眼睡大觉,连木头棒子都不如,它只在面对像那个持斧巨人那种强敌才会兴奋起来,助我诛除强敌!再说了,这母狼的老公是你送进阎罗殿的,这老婆也该经你的手送下去——”。老高说:“哎,哎,打住!老陈,我说不过你!我去对付母狼得了吧!不过你消灭了三只小狼赶紧来助我一擘之力!”。 我和老高同时大吼一声跳下树来,我冲过去用剑将三只小狼拍个半死,又将三个尾巴系在一起打个死结,这才有空去瞧老高。老高跳下树来举木棍子就朝狼头打去,母狼张嘴咬住木棍子,那锯齿般的镣牙一使劲,咔吧一声将木棍子咬断了,老高吓的手软脚麻,扭身就跑,无奈时运不济,被一棵古松爆凸出地面的根筋给绊个趔趄,母狼趁机将他扑倒在地,一口向他脖子咬去。眼见那寒光闪闪的利齿就要嵌进他的皮肉,我赶到了,我想一剑朝狼脑袋劈去,可又怕伤着老高,只好丢下剑,双手揪住狼耳朵往起一提,那狼嘴就脱离了老高的脖子。母狼认定老高是杀死公狼的凶手,非要置老高于死地,于是脑袋死命往前曳,渐渐的牙齿又挨近老高的脖子了,我一见事情不妙,将全身所有的力气贯注于双臂硬是将狼头又提了起来。如此较量了三四回,老高也清醒过来了,他顺手抓起旁边一块香瓜大小的石头就朝狼的鼻子和眼睛没命的砸,狼连声惨叫拼命挣扎,却被我压制着动弹不得,它的挣扎渐渐乏力了,终于躺在那儿只剩肚子一起一伏了。老高发起狠来,骑到半死不活的母狼身上,让我帮忙掰开狼的上下颔,他则将石头往狼嘴里塞,塞到实在塞不进去,他就捡块棒槌状的长石往里硬敲。这一下子别说母狼已只剩半口气了,既使活蹦乱跳的塞进这块石头也活不成了。老高还想向那三只小狼下手,而那三只小狼因为尾巴被绑在一起,除了三个别着脑袋转圈子之外对我们造不成任何威胁,我劝老高手下留情,老高这才住了手。 老高说:“老陈,咱们趁胜杀过去,灭了狗日的水鬼!”,我也情绪激昂的说:“对!趁热打铁!走!”。 那水鬼被我们从河底骂了出来,他跃出水面站在翻滚的浪涛之上对我们回骂。本来我与那水鬼是势均力敌的,现在又加了老高这员猛将,胜利的天平一下倾斜到我们这边。老高的粗嗓门就像榴弹炮一样,威力又大话又毒,一发又一发炮弹对准了水鬼倾泻而去:“你这个剥了皮的猴子!”,“我是来给你戴绿帽子来了!快叫你老婆出来,我当面表演给你看!什么?没老婆!把你姐姐叫出来我给你当姐夫!”,那水鬼气的哇哇乱叫,攥着拳头要往岸上冲,大约突然意识到我们是在激他,于是刚到河边又折了回去。 这场骂战以我们的全胜而告终,可是却对实际问题起不到多大的帮助,我们在天近黄昏的时候鸣金收兵,决定明天再战。 第12章 第二天一早我是被老高摇醒的,老高兴奋的说:“老陈,我昨晚做梦都在想法子!正所谓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我还真想出了一条妙策——,哎,先弄点什么吃的填饱肚子,我再慢慢的告诉你!”。 我们找到了母狼的尸首,用一根藤子吊在母狼的脖子上,而我们则爬上了一棵枝桠斜伸到河面的巨大水柳树上,将身子隐藏在茂盛的树冠里,用藤子操纵着母狼在河水中走来走去,故意将河水弄的直响。一直折腾到临近中午也不见水面有什么动静,我不禁在心里犯起嘀咕,难道水鬼看穿了我们的计策不肯上钩?!我正想开口说话,那做为诱饵的母狼的尸首突然被扯的往下一坠,我的心中一阵狂跳:上钩了!说时迟那时快,我和老高同时抓住藤子往起一扯,就势将母狼尸首和尸首上缀的水鬼甩到岸上,几乎与此同时我们已跳下树,飞扑过去将水鬼摁在地上。我们将水鬼捆成个粽子,又用一根粗藤子将他吊在树上,老高抓住藤子的另一头,猛地一扯,水鬼的身体就升到了半空中,老高的手一松,水鬼的身体就坠落下来砸在地上。只一下子水鬼就受不住了,哭爹叫娘的讨饶起来。老高再次扯起藤子,水鬼惊声叫了起来:“二位好汉,你们无非是要过河!你们饶了我这条性命,我送你们过河!”。我止住老高上前问道:“你怎么送我们过河?”。水鬼说:“我会避水术,我只要念动咒语,所经之处河水就会断流,你们放了我,跟在我身后,我保管你们衣服不湿平安到达对岸!”。老高说:“你这番鬼话谁信!你肯定想的是将我们诱到河中央,然后收了避水术,放水来淹我们!你的心真歹毒呀!来,我剖开你的肚子,剜出你的心,看看是什么颜色!”。水鬼连连叫冤:“冤枉啊冤枉!我真心实意待你们,你们却不相信!也罢!既然你们不信,那么还有另一种办法,我的牙齿也能避水,你们砸下一颗来含到嘴里,就能顺利到达对岸!”。老高望望我,我望望老高,我们彼此都读懂了对方的眼神。老高从地上拣起块尖锥状的石头,捏着水鬼的下颌迫使他大张着嘴,然后用石头在水鬼的门牙上使劲一杵,水鬼痛的惨叫起来,老高折腾了半天才在水鬼一声接一声的惨叫的伴奏下掏出两颗血淋淋的门牙来。 我们洗净了水鬼的门牙,各含一颗在口中,老高先试探着下了水,很快从河里探出脑袋兴奋的叫着:“老陈,这玩意儿还真好用!在水里能像鱼儿一般呼吸!快下来试试看!”。 我们顺利的过了河,在水鬼的哭嚎声的伴奏下迈着铿锵有力的步子向着前方进发。 第二天的时候我们正走在一片野花烂漫的山坡上,老高突然往对面的山上一指兴奋的说:“那是什么?闪闪放光的!”,我开玩笑似的说:“你听过《阿里巴巴和四十大盗》的故事没有?说不定对面山上就是大盗们的藏宝洞,只不过洞门没关,宝贝正在里面放光呢!”。老高一听左眼就变成黄金的颜色,右眼变成了白银的颜色,他贪婪而又愚惷的叫了一声:“真的?!”,我还没来得及回应,他已奔跑如飞的下了山坡,转眼间他的身影已出现在对面的山上。 等我呼哧呼哧上到对面的半山上老高已到了山顶,他在上面大声对我说:“老陈,不是金银财宝,是一面镜子!”,我累的直喘气,也无力回答了,只是冲着他哈哈大笑。老高也明白我在笑什么,于是嘿嘿干笑两声,走到镜子面前将皱巴巴的衣襟扯一扯,张开五指叉进扑沓在额前的头发里潇洒的往上一推,就像电影明星似的缓慢而又庄重的转过忧郁的目光来,然后他嘻笑着对我说:“老陈,我这样子帅不帅!遗憾呀!可惜你不是个女人,否则凭我这金光闪闪的一刹那就能迷倒多少怀春少女呀!”。我嘻笑着说:“老高,天上飞过的乌鸦是母的,草丛里游过的花蛇是母的,你这一施展雄性的魅力可别把它们吸引来了!”。老高也笑着说:“老陈,你这张嘴怎么跟屁股一样噗噗的往外放臭屁呢!哎——我的脸怎么这么痒!哎呀,还有我的背和大腿!哎哟哟哎哟哟——”。老高就像疯了似的在脸上乱抓乱挠,他的手指甲将脸抓的血淋淋的,那血里就拱出密密麻麻的红毛来,并且那红毛还在蓬勃生长,他的手抓挠到前胸后背和双腿,也都出现了同样可怕的情况,没多大工夫老高的周身上下都遍布浓密的红毛,看起来简直就像一头大猩猩。老高在镜子里看到他这副模样歇斯底里的大喊大叫着,企图用手将身上的长毛揪下来,发现不可能后就躺在地上哭嚎着打滚。我上去摁住他说:“老高,老高,你冷静点!”,可老高就像疯了似的一下子将我拱在一边,他则悲哀而绝望的嚎叫着一头撞向旁边的一棵白杨树。咚的一声,白杨树被撞的晃了三晃,老高也软绵绵的趴在地上。 我扑上去抱起老高,在他的鼻孔下一摸,还有呼吸,又在他的胸口触摸到了心跳,我这才放下心来,知道他没有死,只是撞昏过去了。我抱着老高呼唤了半天他才悠悠醒转,可是一恢复神志他又大哭起来,我也不禁心酸起来,我用手揉着老高头上肿起的大包安慰他说:“好朋友,好兄弟,你不要哭了,我以我的生命起誓,若我不能让你复原如初,那么我也让自己浑身长满长毛,和你一模一样,咱们哥俩就在这山林里终老一生!”。说完我大踏步走到那面一人高的大镜子面前恶狠狠的说:“你照呀!把我也变成个大猩猩!我可不是老高,我是个心如铁石的人,我要用心的硬度撞碎你这面妖镜!”,说着我双手举起镜子朝旁边走去。那面镜子突然扭动起来,发出人声来:“饶命呀!好汉!好汉饶命!”,我说:“要我饶你性命也不难,只要你将我兄弟变回原样!”,镜子说:“我没有这样的本事!”,我作势要将镜子往那棱角分明的山石上砸,镜子赶紧叫了起来:“好汉,手下留情!我只能毁人不会救人,可我的主人阴阳大仙能救你的朋友!”。我说:“那好!你领我去!现在就去!”。 镜子在我的威逼下变成一只绿羽红嘴的鹦鹉,我怕它会趁机飞走,从旁边的树上扯过一根正在攀爬的藤子绑在鹦鹉的脚爪上,鹦鹉刚往起一飞,我手握藤子一扯,鹦鹉就翻滚着坠落下来。鹦鹉对我这一举动极为不满,索性也不飞了,气呼呼的站在我的肩膀上。我一巴掌将它搧下去说:“你个狗日的倒知道偷懒!你不知道你死沉死沉的么?将我的肩膀都压塌下去了!飞,继续飞!”。鹦鹉大胆回嘴说:“你他妈真是个难伺候的主儿!用藤子绑着不许我飞,却又不让我站到你肩上!你可要知道我也是个有脾气的鸟!现在我的牛脾气上来了,我决定不帮你了!”,说着收起翅膀晃晃荡荡坠在藤子上装死。我将鹦鹉提拎到面前说:“你他妈的再装死,我将你的毛拔光,放到火上烤!”。鹦鹉用十分悲壮和激昂的口气说:“姐就这么几斤肉!交给你了,你放在火上烤吧!”。我听了笑着说:“原来是个母的,难怪这么难缠!好啦好啦!既使你如大象一般沉,我也要把你放到肩上!”,鹦鹉尖着嗓子大叫起来:“不要把我比做大象!”。 第13章 鹦鹉站在我肩上,翅膀往左指,我就往左走。翅膀往右指,我就往右拐。鹦鹉用翅膀拍打着我的脑袋说:“哎,哎,笨蛋!我明明往左指,你干嘛往右拐!”。我用挴指和食指捏住它那弯钩似的喙厉声说道:“闭嘴!你他妈的是我的俘虏,胆敢如此嚣张!再说了,你知道我向右干嘛吗?你没看见那边有棵野苹果树吗!我要摘几个苹果吃!”。 我摘下一个野苹果在衣襟上蹭蹭,坐在石头上啃了起来,然后将啃剩下的果核丢给鹦鹉,鹦鹉十分激动的抗议起来:“反对虐待俘虏!你要想让我继续帮你,就摘一个完好的苹果给我吃!”。我恨的牙痒痒,却拿它没办法,只好摘一个丢到它面前,我也摘下一个恶狠狠啃起来。 鹦鹉领着我翻过了三道山梁,越过了七条溪涧来到一个山洞前,鹦鹉说:“那就是阴阳大仙的洞府,你去敲叩石门,里面自然会出来人的!喂,先把我放了!不要说是我把你领到这儿的!”。我解开绑在鹦鹉脚上的藤子,它抖了抖翎毛,一拍翅扑喇喇飞到林子里躲了起来。 我照鹦鹉所吩咐的那样走到石门前,先整了整衣服,又将蔫搭搭垂在前额的头发撩起来,这才动手敲门。我的手落在石门上激不起一点声响,于是我拣起一块石头,很文雅的在石门上啪啪啪连砸三下。很快里面就响起疲沓沓的脚步声,一个很不耐烦的嗓子在石门后问:“谁呀?”。我说:“你是不是阴阳大仙呀?”。里面没有吱声,却见石门上开了个小洞,从里面伸出一只手,食指和挴指间捏着一个圆滚滚的眼珠子,那只手捏着眼珠子将我从头到脚打量一番,然后又缩了回去。只听石门后那人说:“你他妈是谁呀?我没见过你!”。我说:“大仙,大仙,我是你的崇拜者!我不远千里跑到这儿来就是想一睹你的仙容!开开门吧!”。里面的人说:“你是怎么知道我的大名的?”。我心想可不能出卖那只鹦鹉,不然我就变成个言而无信的人了。于是我连咳三声,借以拖延时间,给我一个编鬼话的缓冲期。终于我开口了,我说:“大仙呀大仙!你难道不知道吗?就连天上的太阳也嫉妒你金光四射!你的英名就像蒲公英的种子一样随风四处飘散,有一粒种子不小心落在我的心田上,很快生根发芽长成一棵参天大树,都快撑破我的胸膛了,所以我必须见你一面!”。里面又是一阵沉默,但我听到了石门里的那颗心因受到如此恭维而欢喜蹦跳的声响,终于我听见里面有个声音边跑边喊:“等一下,我去换件衣服就来!”。 石门嘎嘎吱吱,轰轰隆隆的开启了,一个风骚美丽的妇人袅袅婷婷走了出来,她朝我抛个媚眼说:“好人儿,刚才是你像画眉鸟一样说了那么一通动人的话吗?哎哟,从来没有人这么夸过我,我的那颗心呀,就像含情脉脉的玫瑰花一样一瓣一瓣绽放开了。小宝贝,你就是我等了五百年的情郎呀!”。说着像发情的母狼一样将我扑倒在地,从衣服里将胸前那两团白嫩的肉挤出来塞进我嘴里。那一刻我就像一台正在工作的电器突然被拔掉了电源插头似的,我的身体不会动了,脑子也停止了运转,我甚至连迎合或反抗都不会了,我被惊呆了。这时突然响起一个男人的粗哑嗓音:“你这个骚婊子,见一个男人爱一个!”,我循声望去却见骑在我身上的变成了个满脸络腮胡子脸上有道刀疤的男人,这个男人拧笑着用铁钳般的大手掐住我的脖子。那个女人的声音又响起来了:“你他妈的不吱声会死呀?老娘的事轮得着你管么!”,随即骑在我身上的又变回女人,她揉着我脖子上被掐出的红印子柔声柔气的说:“哎呀!我的小情郎呀!心疼死老娘了!”。可是转瞬间她又变回男人。终于我实在忍不住了说:“二位,到底你们哪位是阴阳大仙?”,这一男一女齐声回答:“我俩都是!”。我疑惑的问:“难道阴阳大仙是两个人吗?”,这一男一女同时笑了起来:“当然是一个人了。你想既然叫阴阳大仙,当然既有阴又有阳了!哈哈哈——”。我只觉得一阵恶心,一脚将骑在我身上的阴阳人踹翻在地撒腿就跑,跑出百步之遥了还听那女人在叫:“宝贝,心肝,别跑呀!我还没给你欢乐呢!”。 我一口气跑出十里路才背靠一棵大白杨呼哧呼哧的喘气。怎么办呢?大话已经说出去了,非把这个阴阳大仙制服了不可,然而——,算了,先回去,实在不行把老高也拉来,两个对付一个胜算总是大一些。于是等气喘匀了,我开始沿着旧路往回走。 我翻山越岭走到太阳偏西时已能看到对面山上的老高了,只见老高在一棵桃树下走来走去,不远处还站着两个人,一个穿白袍,一个穿黑袍,这两人的舌头都朝外伸出老长一截。这两个家伙似乎在向老高说什么,可是离的太远了听不见,不过看这两个家伙的手势似乎是在招唤和怂恿老高干什么。后来老高解下裤腰带在桃树的粗枝上打了个结做成个套索,那个穿黑袍的人搬来块石头放在套索下,老高踩着石头站了上去,一脸悲戚的叫了句什么,就将脑袋放进套索里,那个穿白袍的过来,将老高脚下踩的石头搬开,于是老高的身子就悬空了。看到这里我已明白老高是在干么了,我凄厉的叫了声“老高!”,飞一般的往山下跑。那些爬蔓植物将我绊倒,我就势抱着脑袋滚下坡去,也不管伤到没有,爬起来就往对山跑。 我还是来晚了一步,等我抱着老高的腿将他从套索里松放下来,他的舌头已经吐出来了,他的躯体也已经凉了,我哭唤道:“老高,好兄弟,我们一起来到这里,说好一起回去的!你躺在这儿,我回去怎么跟你母亲交代呀!”,我一边哭一边将老高吐出来的舌头塞回去,可是我的手一松,舌头又撑开双唇钻了出来,我只好不厌其烦的做这个动作,因为我想让老高的遗容看起来好看一些。 突然我透过矇眬泪眼看到那黑白二人押着老高在对面山坡上飘飘荡荡走着。我顿时明白了,那两个是吊死鬼,是冥界的勾魂使者,同时我也想到了假如能抢回老高的魂魄,那么老高就还能活过来! 我大吼一声拎着铁剑连滚带跑的向对面山坡追去。眼见他们离我不过一箭之地了,那两个吊死鬼往起一跳,落下去时脚踏在地上,大地顿时裂开一道宽缝,三个人同时坠了下去。等我呼哧呼哧赶到,那道地缝已经合拢了,我东摸摸西瞧瞧又趴在地上敲了半天也找不到他们下去的入口了。我发了一声恨,心说:你们上天堂我跟你们上天堂,你们下地狱我跟你们下地狱!反正老高救不回来我也无颜活在世上了!我双手握剑高高举过头顶,大吼一声对着大地猛劈下去。只听轰的一声响,大地裂开一道深沟,探头往下一瞅,下面黑洞洞的深不见底儿。我在深沟旁走来走去,不时探头朝下瞅一眼,可就是下不了跳下去的决心。我徘徊了足有十分钟,一狠心咬破中指,用殷红的血在眉心点了个红痣,照我奶奶的说法这叫做一点红,可以守住自己的魂灵不被鬼使勾走。做完这个准备后,我一咬牙,一闭眼纵身跳了下去。 第14章 我的身子疾速下坠着,风在我耳畔嗖嗖响,也不知过了多久,我的双脚终于踩到了实地。我睁开眼来,过了好久才适应了这里的幽暗。我看到前面有两扇半开半掩的大门,大门上挂着匾,上面书写着几个大字,然而周遭太暗了,也看不清上面写的是什么字。我想从这大门进去,可是从大门两侧闪过两个黑影来挡住了我。我费了很大劲才看清一个是人身牛头,一个是人身马面。牛头大喝一声:“你是什么人!敢私闯冥界!”,马面在旁边说:“口令!快说口令!否则不许通过!”。我陪着笑说:“二位,口令就在我嘴边挂着,不过这次我不先说,让你们先说!”,马面说:“你听好了啊,口令是:一鬼挡关——”,我搔搔头皮想了一下答道:“二鬼睡觉!”,马面一蹄子将我踢翻在地骂道:“睡你妈的头呀,明明是二鬼把门!”,这时牛头扯过一条铁链要来绑我,我抓起铁剑轻轻一挥,那条铁链顿时断为两截,牛头气冲冲叫道:“好哇!竟敢拒捕殴差!老马,上!”。马面抓起一杆钢叉就朝我面门扎来,我举剑一挡,那钢叉的三个尖儿就被剑削断了,马面吓的往后一蹦口中叫道:“老牛,这家伙厉害!”。牛头低下脑袋用头上的两根犄角朝我撞来,我想也没想就挥剑削去,挡我剑锋的那只犄角嗖的一被削去半截,牛头捂着削去一半的那只犄角哭叫起来:“我现在变成一只独角牛了!难看死了!以后还有哪只母牛肯嫁给我呀!”。马面一边往门内跑一边回头大叫:“老牛,快跑!以后我将一头独角的母犀牛介绍给你!”。牛头一听止住眼泪,边往门内走边咬牙切齿的扭头对我吼道:“小子,有本事你在这儿等着!我去叫有能耐的人来收拾你!”,我怕他将门关了,也赶紧跟上,边走边问:“哎,老牛,刚才是不是有一黑一白两个吊死鬼押着个浑身长毛形似大猩猩的人进来?”。牛头大怒说:“不许叫我老牛!知道我也不告诉你!”。我也被牛头的态度给激怒了,大叫道:“别敬酒不吃,吃罚酒!既然跟你好好说话你不配合,那么就让我的拳头和你好好交流交流!”。说着我用手抓住牛角,脚下使个绊子,牛头扑通一声跌倒在地,我趁机骑上去握紧拳头大声说:“这一拳叫做友谊!我因为友谊来到这里!”,说完一拳打在牛头左眼上。我再次举起拳头说:“这一拳叫做勇敢!因为我足够勇敢才敢来到这里!”,说完一拳打在牛头右眼上。我又一次举起拳头说:“这一拳叫什么我也不知道,你自己起名字吧!”,说着一拳打在牛头的鼻子上。就这样我的拳头如冰雹般乱纷纷的落在牛头的脸上和身上,打的他口鼻中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我这才罢了手。 我从口袋里掏出烟盒来,里面只剩最后一根烟了,被压的皱巴巴的,并且像问号一样弯曲着,我用手将烟弄直,衔进嘴里,然后摸出打火机来,可一连摁了七七四十九下打火机也没喷出一点火星来,大约是没油了吧!我很躁恼,这个时候我非常想抽烟,这是我此时唯一的欲望,盖过了其他所有的一切。我从牛脸上拔下一根又粗又硬的短毛来,就像擦火柴似的在牛角上嚓的一划,当那根牛毛顺着牛角弯曲的弧度一直擦到牛角尖时亮起豆大的火苗,我将火苗凑到嘴边点燃了香烟,然后捏着牛头的鼻子往上一提,他的嘴就张开了,我将还在燃烧的牛毛丢进他的嘴里,顿时有两股烟子从他的鼻孔袅袅升起。此时能抽上烟我感到幸福极了,尤其这是最后一根烟我尤为珍惜。 我将抽剩的烟顺手一抛,红亮的烟头在黑暗中划出了一道光弧,照出了右手边的一个通道,于是我站起来,向这通道走去。 我的脚步很轻,就像个窃贼那样蹑手蹑脚的走。走了大约五百步,我看到了幽暗的灯光,我将脸凑到窗子上往里看,我看到两个青面獠牙的恶鬼正唱着歌,用一把钢锯在锯躺着的一个人的身体,那人鬼哭狼嚎的叫起来:“二位大人,我的两颗门牙是纯金的!若两位大人不嫌弃就拿去换顿酒喝吧!”,二个恶鬼拍拍手站起来说:“早点说么!省得吃苦头!”。一个恶鬼从地下抓起一把铁锤对准那人的牙齿砸去,那人痛的大叫一声晕厥过去,恶鬼在那人嘴里掏了一阵掏出一口碎牙来,从中拣出两颗金光闪闪的。 我瞧的胆颤心惊,暗想道:可别让老高也受这种罪!他可没有金牙来贿赂恶鬼,得赶紧救出他。我继续往前走,又见了许多恶鬼施刑的场面,有恶鬼将人放在烧红的铁板上烙的,有恶鬼剥下人皮商量着做件皮裤子的,有恶鬼挖出一个人的心放在这人眼前让这人看的……,可是我却没有从中发现老高,这令我倍加担忧了。 我走过这片恐怖的牢狱区来到一间布置的很有女人气的房子前,我将脸凑到窗子上顿时嗅到一股浓烈的女人的淫荡香味,刺的我的鼻子痒痒的欲打喷嚏,我赶紧将食指和中指插进鼻孔硬将这个喷嚏憋回肚中。我再次将脸凑到窗子上,只见里面有个光着上身的女人,还有个穿官服戴官帽长着一脸大胡子的男人,这个男人侧躺在床上,左小臂立起来支着脑袋。女人扭动躯体做出种种浪态问男人:“判官大人,我美吗?比起你老婆怎么样?”。那个男人一把将她搂过来:“宝贝,肉肉,那个黄脸婆子怎能跟你比!你是天上的九天玄女娘娘,她只是个满脸皱纹的老母猪!”。 看到这里我明白了,这是个背着老婆来偷情的汉子,我不想看到接下来那不堪入目的场景就要走开,突然我的心头一动,那个女人称那个男人为判官大人,既然是判官,那么被鬼差捉来的人大概都要经他的手,也许他知道老高的下落呢!我想了一会儿,捏着喉咙尖着嗓子喊:“判官大人,你老婆手持擀面杖跑过来了!”。床上那对绞成一个的男女顿时又变成两个,判官吓的一头钻进床底下,女人抱起衣服冲出门就跑不见了。 我大摇大摆走进去,只见判官的上半身钻在床下,屁股却露在外面,我吭吭吭连咳三声表明我的到来,判官则以为是他老婆来了,吓的瑟瑟发抖,弄的整个床板都随之抖动起来。咳完之后我彬彬有礼的说:“判官大人,请出来吧!我有话问你。”。可无论我怎么说判官都不肯出来,我一看这也不是办法呀!于是就对着他那高高噘起又肥又大的屁股踹了一脚。判官受此一脚更是拼命往里钻,我实在没办法了,只好抓住他的一只脚踝死命往外拖,判官则双手抓住床腿负隅顽抗。我大吼一声使出全身力气,只听床腿与地面摩擦出一溜儿刺耳的声响,他连人带床被我拖出了几步远。这时木床的靠里那边已与墙分离开了,我走过去,见他双手还死死抓着床腿,就蹲下来对着他的脸彬彬有礼的拱拱手说:“判官大人,我这厢有礼的。”。判官战战兢兢的问:“你是我老婆派来的吗?”,我摇摇头说:“不是。我连你老婆是谁都不知道!我是来向你打听一件事的!”,判官这才长嘘一口气,揩揩额头上的汗珠从床下钻出来,他整整衣冠抖擞威风打着官腔对我说:“你要打听什么事?要知道我是很忙的,有事到官厅去找我!”,说着迈开八字步就往外走。我拦住他说:“判官大人,你刚才的所做所为我可都看到了!要不要我跟你到官厅去对着众人大喊:判官大人刚才和一个光屁股的女人在床上滚成一团!如果有人愿意到现场来看看,我很愿意带个路!”,判官捂住我的嘴心虚的探头朝门外张望,见四下里没人这才松口气,压低声音问我:“你要问什么?”。我说:“大约半小时或一小时前有没有一黑一白两个吊死鬼押着个形似大猩猩名叫高大炮的人进来?”。判官似乎在脑子里搜找线索,自言自语说:“高大炮?大猩猩?没这个人。哎,对了,我是左判官,还有个同级的右判官,是不是你说那人在右判官手中!”,我说:“好吧!带我去见右判官,把人给我要出来,否则——”,这位左判官打断我的话说:“哎,别说了,别说了!我知道,我要不答应,你就将我刚才的风流韵事宣扬的满天纷飞么!我尽全力协助不就是了么!”。 我们两个走出门时我突然想起一事,于是我说:“左判官大人,有一个问题像小虫子一样在我心里爬来爬去,不吐不为快呀!我以一个未婚男子的身份向你这位老前辈请教一下,请问老婆就那么可怕吗?!”,我见左判官沉默不语就赶紧审明:“哎,判官大人,这是私人问题,跟正事无关,你可以回答,也可以不回答,我不会为这个难为你的!”。左判官长叹一声用知心人的口吻说:“哎——小伙子呀!你既然不耻下问,我也就敞开心扉和你讲吧!想当初我像你这么大年龄时我刚和我老婆结婚,那时我看我老婆就像月宫里的嫦娥,我对她爱的发狂,跪下来舔她的脚趾我都心甘情愿。后来我们一起努力,生了七七四十九个儿女,为了有奶喂这些孩子,她早上吃一只炖老母鸡,中午吃四只煨猪蹄,晚上则烤一只羊腿吃,很快她的身体就像吹汽球一样膨胀起来,一条大腿都有我的腰粗。我知道她是为了我的孩子为了这个家才变成这样,我理应对她感激对她好,因此我像敬观世音菩萨一样敬着她。这几年来她渐渐老了,脸上沟沟壑壑全是皱纹,为了遮掩她开始涂脂抹粉,啧啧啧,她皱纹里的粉全抖出来能刷半面墙,而且她的脾气也变坏了,稍有一语不合就揪着我的头发往墙上撞,你说,你说,这像什么话!我现在对她畏之如虎,能不回家就尽可能不回家,能不见她面儿就尽可能不见她面儿!唉,小伙子,等你以后有了老婆你就明白了!”。 第15章 这位左判官领着我拐弯抹角来到一座灯火通明的官厅,官厅上坐着一个冠袍齐全的官,那官面前的桌案上摆着几盘鸡鱼菜肴,旁边还蹲着个瓷酒壶,那官一边喝酒一边对跪在堂下的犯人问话,堂下两侧还站着两排衙役。那官见到左判官进来拱手打招呼道:“左兄,吃了没有?”,左判官也拱手道:“右兄,你在审案呀?多劳!多劳!”,不须左判官介绍我也能猜到堂上端坐着的是右判官了。 右判官指着我问:“这位是——”,左判官哈哈一笑说:“这是我在路上碰见的,他说找右兄有事,我就把他引到右兄面前来了!”。我知道该我说话了,于是朝堂上做个揖说:“右判官大人好!我来是想向右判官大人打听一个人,他叫高大炮,是被一黑一白两个吊死鬼引进来的!不知他犯了什么罪?为何会被引到这儿来!”。右判官一伸手,旁边早有书吏递过个小册子来,右判官翻了几页说:“哦——高大炮呀!他是横死鬼!至于犯了什么罪——在这里!他杀了狼公和狼婆夫妻俩,那夫妻俩到冥界来告他,故此将他锁拿到这里!”。我连忙替老高辩解:“那一对狼精是因为要害我们,不料反被我们所杀,这叫做罪有应得!大人学识渊博,岂没听说过:杀恶人即是善念。所以请大人重新发落!”。右判官一拍桌子大喝一声:“大胆!到底你是官儿,还是我是官儿!官帽子戴在我头上,我说怎么判就怎么判!来人!将高大炮的脑袋砍了!给死去的狼公狼婆一个交代!”。一个小鬼接过令牌就要去执行,我急了,举起铁剑将小鬼拦腰斩成两截,然后抢过令牌在膝盖上折为两半丢在地上。 右判官见状霍地站起身大叫一声:“小子,你敢在公堂行凶!来人!给我拿下!”。那些衙役全拔出刀举起棒,却慑于我那一剑之威只敢干咋呼不敢过来。我一想拉弓没有回头箭,既然已到这份上了,只有接着闹下去了,反正我得带着老高走!于是我凶神恶煞般走上前,一剑将右判官的官帽打掉,我捡起来戴在自己脑袋上,官帽有些大了,沉下来盖没了我的眉毛和眼睛,我只好频频伸手往起推。 我坐在右判官刚才坐过的椅子上,用铁剑在桌案上重重一拍大声说:“带高大炮上来!老爷我要重新审案!”,堂下的衙役面面相觑作声不得。我又用铁剑在桌案上拍了一下,用威胁的口吻对着左判官大叫一声:“老左——”,左判官无奈的叹口气,将手掌朝外扇动两下示意衙役服从,当即靠门边站的一个衙役跑了出去。 没过多久那个衙役就押着老高上来了。我一见老高就站了起来,大声宣布:“高大炮无罪释放,立即返阳!”。一直在旁边默不作声冷眼旁观的右判官走过来大叫:“你不能把判案当成儿戏!”,我大叫一声“闭嘴!”,从桌上的瓷盘里拿起一条煎成金黄色的大鲤鱼,就像使一把短剑似的一下子戳进右判官因抗议而大张开的嘴里。然后我指着官帽说:“现在官帽戴在我头上,我说了算!执行!”。 我走下堂去一剑斩断绑在老高身上的铁链,左手拉着老高,右手拉着左判官大踏步走出官厅。左判官一边挣扎一边说:“哎,哎,兄弟,你的目的达到了,你走你的何必扯上我呢!”,我凑近他耳畔低声说:“老左,你送我们返阳,从此之后就再没有人知道这个密秘了。”,左判官依然还在挣扎,可是那种挣扎更像是做作给旁人看的。 左判官急于将我们这一对瘟神送走,很快就将我们引到一个大弹弓前,大弹弓前站着两个壮硕狰狞的恶鬼,左判官用手一指我和老高说:“这两人无罪释放了,送他俩返阳!”,那两个恶鬼应声走过来,将老高的上身往下一压,老高的身子就折成九十度角了,那两个恶鬼继续往下压,到老高的上身弯折到头和脚快碰到一起时抬起老高走到弹弓前,他们将弯钩似的老高搭在弹弓反射用的皮圈上,一个抓住老高的脑袋,一个握住老高的双脚踝,两鬼一起后退,于是皮圈就被绷直了,再后退,皮圈嘎嘎吱吱响着被绷紧了,当两鬼连续后退几次,皮圈被绷的不能再紧了,两鬼同时放手,于是老高嗖的一声像炮弹似的射出去,转瞬间消逝在无边的黑暗中。 接下来他们如法炮制,将我也搭到弹弓上然后发射出去。风在我两耳旁嗖嗖响,我那敞开的外套两襟被风吹的展开了,就仿佛大蝙蝠的双翼,我就这样的飞着,飞出了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投进了光明的怀抱。 我落在一棵椿树上,被一股枝杈挂吊在半空中,费了好大劲才下来。我又在一片泥沼地找到了老高,他头朝下扎在烂泥里,只剩双腿露在外面乱舞,我像拔萝卜似的抱着他的双腿将他拔了出来。后来我们找到了老高在桃树下的尸首,被我带回来的这个老高往尸首上一躺,立即合而为一并坐了起来。 我将阴阳大仙的情况讲给老高听,老高咬牙切齿的说:“一定是这个变态的什么大仙摆了那面镜子在那里害人!走!老陈,咱俩一起去把那个狗杂毛的弄死!”。 第16章 老高对那个害他变成这样的阴阳大仙恨之入骨,他抱起一块西瓜状的圆石在石门上咚咚咚的猛砸起来,边砸边大叫:“开门!开门!开门!”。石门还像我上次来那样先开出个小洞,一只手从里面伸出来,手上捏着一只眼珠观察和打量来的是什么人。老高此时正邪火旺盛,见伸出只手来,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抓住这只手使劲往上一折,咔嚓一声手断了,石门里传出一声惨叫。那只眼珠子也落了下来,在地上蹦跳两下滚到老高的脚边,老高一脚踩上顺势还狠狠碾了两下,等他抬起脚那个眼珠子已扁的像个钮扣了。 老高搜肠刮肚想出九百九十九句骂词,在外面跳着脚骂了一天,可洞内却无人回应。老高垂头丧气走过来说:“老陈,阴阳大仙学缩头乌龟不肯出来怎么办?”,我将衔在嘴里的狗尾巴草呸的吐掉,斩钉截铁的说:“老高,收集柴草烧他狗日的,看他出不出来!”。 我们果然在洞口烧起大火。柴草哔哔吧吧爆响,我们又脱下外套一齐将烟子往洞内扇。很快洞内就传来吭吭的呛咳声,又过一会儿有人在洞内隔着石板说:“我和你们又无深仇大恨,你们何必如此歹毒呢!”,老高暴跳如雷的大叫:“你他妈把我变成这样,又让我在阴间跑了一趟,若非我兄弟搭救我就回不来了!还说没有深仇大恨!”。我也在旁边说:“我兄弟是照了你那面镜子才变成这样的!赶快将他变回原样!否则这把火将在这里烧上三天三夜,不烤死你也熏死你!”,里面传来哀求之声:“二位,是我错了,你们已经把我的手折断了,把我一颗眼珠子踩瘪了,也算是解了恨报了仇了。我告诉你们,离此山五里远有个黑龙潭,你叫这位长毛的兄弟跳下去好好洗个澡,身上的毛自然会脱落的!二位,赶紧把火撤了,我在里面受不了了!”。我大声说:“阴阳大仙,咱们先把丑话说在前头,若你骗了我们,我们再回来找你可就没这么好商量了!”。阴阳大仙隔着石门说:“真的,不骗你们!要不我赌咒发誓,若我在此事上欺骗了你们我甘愿被你们千刀万剐!”。老高说:“咱们可没工夫拿着小刀子一块一块割你的肉!你要骗了我们,我一剑剁下你的脑袋丢进潭里喂王八!”。 我们果然在五里外的另一座山上找到了黑龙潭,老高迫不及待扒光了衣裤就跳了下去。他用双手掬起潭水浸在脸上,用手一搓,脸上的毛纷纷脱落,接着他又开始搓胳膊,身体和腿,那上面的毛也脱落了,他又复旧如初了。老高兴奋极了,在潭里游来游去,不时用手捏住鼻子一个猛子扎下去,然后从很远的另一处水面露出脑袋来,他用手一抹脸上的水,兴奋的叫道:“老陈,好舒服啊!快下来咱俩打水仗!”。老高煽乎的我的心也痒痒的,正打算脱下衣裤跳下去,突然发现平静的潭水就像煮沸了似的咕嘟咕嘟冒着泡翻腾起来,我急忙叫了声:“老高,情况不对,赶紧上来!”。老高也感到不对头了,手脚并用往这边游来。 只听嘭的一声巨响,水面溅起几尺高的浪花,在纷飞四溅的浪花里现出一个硕大的黑脑袋来,这脑袋是扁长的,前端尖尖形似三角形,头顶还生着一支坚硬的独角。我心中暗叫一声苦,当时怎么没多问阴阳大仙一句,问问这黑龙潭的来历,随即我就明白了阴阳大仙的险恶用心,阴阳大仙故意省略了这个很重要的提醒,就是想借这条独角黑龙之手除掉我们!太歹毒了!然而这会儿我没工夫发恨,眼见独角黑龙张开血盆大口朝老高咬去,我一着急将手中的铁剑像长矛般投掷过去。 铁剑从我的手中脱离后在半空中扭了几扭随即变化成了一条威武白龙,张牙舞爪朝独角黑龙扑去。独角黑龙一见对手来了,就放弃老高张牙舞爪迎了上去。这一黑一白两条龙转眼间就斗在一起。白龙威猛,黑龙矫健,白龙聪明,黑龙狡猾。这两条龙从水里斗到天上,白龙一张口喷出一团烈焰来,黑龙一张口吐出灭火的大水来。白龙无奈只好扑上去继续与黑龙扭斗纠缠在一起。 趁这工夫我赶紧将老高水淋淋从潭水中拉上来。我们一起仰脸朝天看去,只见黑龙趁白龙不备,一角将白龙顶的在半空中连翻几个滚,白龙也不善,顺势将那鞭子似的尾巴扫过去,将黑龙抽的脑袋歪在一边。然而形势对白龙愈来愈不利,俗话说:强龙不压地头蛇。独角黑龙就是地道的地头蛇。 我和老高担心的事终于发生了,那条黑龙假装不敌要逃回潭中,白龙上当追了上来,黑龙突然一掉头一口咬在白龙的脖项上,白龙扭曲挣扎着掉下地来。我和老高见状大吼一声,老高挥舞着木棒就冲上去助战,我身边没有武器,顺手拾起一块尖锐如刀的岩石也冲了上去。我和老高还没接近独角黑龙就被它一尾巴抽倒了,不过白龙却趁这个机会从黑龙的嘴里挣脱了出来。身负重伤的白龙蹒跚着爬过来,张开嘴吐出一个大如鸡卵赤红放光的珠子来,我想这大概就是龙珠吧!这龙珠就像个活物似的在空中飘来荡去,突然嘭的一下硬硬的撞在我的额头上,我痛的张嘴“啊!”了一下,那龙珠就顺势钻进我的嘴里。刹那间我只觉有一团火在肚腹内燃烧,那火很快就蔓延到了全身,我惊恐极了,想也没想就跑过去一头扎进了黑龙潭。 潭水咕嘟咕嘟冒起沸腾的水泡,潭水的温度在逐渐上升,而我的体温在逐渐下降,借着潭水的倒影,我看到自己遍体赤红,就如一块烧红的炭,我不禁大吃一惊。是老高恐惧的叫声将我从这种震惊里唤醒,我抬眼一瞧,老高坐在地上用屁股蹭着地连连后退,边叫边挥舞着手中的木棍抵御迫近的独角黑龙。独角黑龙冷笑着张开大口咔嚓一下将木棍子咬成两截,老高惊恐的挥舞着剩下的半截木棍子,独角黑龙又是咔嚓一口将木棍子又咬去一大截,现在老高手中只剩筷子长的一截木棍子了,他瞅着这短橛子张着嘴发起呆来。独角黑龙伸出蛇一样带分叉的舌子卷住老高手中的木橛橛丢在一旁,然后张开大口罩住老高的脑袋,准备将他囫囵吞下去。 眼见情况危急,我大吼一声从潭水中跃起,说来也怪,我的身体就像长了翅膀一般轻盈,我一个跨步就跳出了几十米远,转瞬间就来到独角黑龙身旁。我想这大概和我吞食了龙珠有关吧!我跳过去拽住独角黑龙的尾巴使劲往后一扯,独角黑龙竟被我拖拽出了几米远,它恼怒的扭回头瞪着我,长长的身子就像绳子一样盘绕在我身上。盘绕到最后一圈时它的大脑袋也到了我面前,它的双目中射出歹毒凶恶的光来定定的瞅着我,我也用无畏的目光迎上去,我用怒吼的低音对它叫道:“你这只长着独角的大蚯蚓!我要用我的勇敢化成两支毒箭刺穿你的双眼!”,我和独角黑龙的目光激烈的交锋着,独角黑龙的双眼渐渐现出怯退之色,于是它闭上双眼,张开大口向我咬来,我大吼一声,右手扳住它的上颔,左手扳住它的下颔,使劲掰着不许它来咬我。我和独角黑龙就这么僵持一会儿,独角黑龙心生畏怯,从口中喷出一股水来,冲的我的脸不得不歪向一边,独角黑龙趁机收势,一蹿上了天,然后一头扎进黑龙潭躲了起来。 第17章 我走过去对老高说:“老高,朝我的肚子打一拳!”,老高不明所以的瞅着我发愣。我不耐烦的催促道:“老高,快点!我将龙珠吞在肚子里了!”。老高这才答应着朝我肚子软绵绵的打了一下,我叫了起来:“老高,你这是探痒呢!使劲打!”,老高嘴里咕咕哝哝不知在说些什么,他又朝我的肚子打了一拳,这次比刚才重多了,打的我眼泪都出来了,可是我还是厉声催促老高下重手,老高的力道不得不一次一次加码,最后老高将右臂舞动的像风车似的,然后借势猛地一拳打过来,我被这一击打的蹲下身来,那颗龙珠和着胃里没消化完的食物一起吐了出来。那颗龙珠就像有弹性的乒乓球似的在地上蹦跳着,蹦到白龙的面前,白龙张开嘴将龙珠吸了进去,然后蠕动几下又化为一柄铁剑。 老高掏出根香烟插进我双唇间,一边用打火机给我点烟一边说:“老陈,抽根烟压一压!”。老高自己也点上一根烟,抽了几口说:“老陈,我身上的毛也褪了,独角黑龙也躲进潭里去了,我看咱们还是走吧!”。我对老高的话表示赞同,又歇了一会儿感觉体力恢复了,站起来捡起铁剑就要走,可是那铁剑却沉的几乎拿不动,我纳罕的说:“蹊跷蹊跷真蹊跷!这剑怎么突然长了重量!”,老高也过来帮我,两个人合力才勉强将铁剑抬起,刚走了几步铁剑就嗖的一下子射出去钉在山岩上,钉的那么深,只余剑柄露在外面。我双手去拔,那剑却纹丝不动,老高过来抱住我的腰和我一起使劲,然而剑还是拔不出来。我搔着脑门说:“这剑是不是不打算和咱俩一起往前走了!”,老高抠着鼻屎说:“我看不尽然,这剑大概也是个有仇必报的烈汉子,独角黑龙将它咬成这样,他不出这口气是不会走的!”,话音刚落那露在外面的剑柄朝下弯了三下,仿佛在点头说:“是的,就是这样!此仇不报非君子!”,老高得意的说:“你瞧,你瞧,我说的没错吧!”,说着将抠出来的一团黏糊糊的鼻屎顺手抹在旁边的桃树上。那桃树突然说起话来:“恶心死了!”,说着一枝桠抽过来将老高打了个趔趄。老高站稳身子说:“他妈的这桃树成精了!还敢欺负人!”,说着撸胳膊挽袖子要上前报复。我扯住老高说:“老高,老高,谈正事要紧!你说这剑受了重伤,却又心存报复之志,它在短期内怕是不能行动了,意思是要咱俩替他报仇,你说咱俩该怎么办!”。老高走上前对着剑柄拍了一巴掌说:“你这死孩子!还挺犟的!”,扭回头对我说:“老陈,这还不简单,重复刚才的故事就得了!你再吞下龙珠,将独角黑龙揍个稀巴烂不就行了么!”。我说:“老高,哪有你想的那么简单!刚才只是侥幸取胜,下次可就没这么幸运了!”。老高说:“哎呀,不要长别人威风灭自己志气嘛!我看你是累了,休息一下,等我去打只野兽来,等吃完了烤肉你就会信心十足的挥着拳头大叫:我一拳能将独角黑龙的牙打掉!”。 我等了半天也不见老高喊我吃烤肉,就过去寻他,却见他背倚一棵树坐着,双眼半睁半闭口内还念念有词。我疑惑的问:“老高,你在干嘛呢?你打的野兽呢?”,老高说:“马上就来了!老陈,来,你也坐下咱俩一起等!”,我意味深长的笑着说:“老高,你莫不是在等那只传说中的兔子一头撞死在这棵树下你好去捡呀!”,老高说:“哎,老陈,这并非完全不可能的!我看过一本科学杂志,讨论的就是这个问题,最后得出个结论,只要我们有耐心,那万分之一的机率终会降临的!”。我说:“老高,你看的那是什么科学杂志,我倒挺感兴趣的!”。 我们两个正在鬼话连篇的闲谈,忽然对面的山梁上传来一声虎啸,只见一只老虎以突袭的方式突然出现在野猪群之中,受惊的野猪四散奔逃,有一只惊惶失措的朝断崖跑来,一时刹不住脚滚跌下去,撞在一块石头上当即就没气了。老高见了两眼放光的站起来,兴奋的说:“怎么样老陈?我说行就是行!”,说着撒脚如飞朝断崖下跑去。 我们也懒得将还在抽搐的濒死野猪移个位置了,就势升起一堆火,老高用锋利如刀的石片划开猪的肚皮,他取出猪肝穿在木棍上放火上烤,我取出猪心也放在火上烤。等他将一副猪肝全咽下肚去他突然对我说:“老陈,听说猪肝是补脑的,果然名不虚传,此时我感觉我脑子的运转速度比平时快了一百倍!我脑子里的齿轮在飞速运转着,等等噢,马上一个绝妙的主意既将诞生——”。 老高果然想出了一个对付独角黑龙的好主意。我们将猪肚子里的内脏全掏空了,抛在黑龙潭里做为诱饵,然后拣了块冬瓜大的石头填在猪肚腔里。我们用尖锐的石片在被豁开的猪肚皮上扎了许多小眼儿,然后扯来坚韧的葛藤顺着这些小眼穿过去,算是将猪肚子缝合了。我们将这枚内藏玄机的肉弹抛进黑龙潭中,然后就开始了心急火燎的等待。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了,潭水平静如初,只有些白云的影子在潭水中游荡,老高像鱼吐泡儿似的打了一长串哈欠后就歪在一边,我的眼睛也半睁半闭着进入了一种无意识状态。也不知过了多久,只听嘭的一声响,我们急忙睁眼循声瞧去,只见黑龙潭仿佛被炸弹炸了似的,潭里的水溅起有山高,那四溅的水花就像下雨似的纷纷坠落,连站在半山上的我们也被淋了一身。在乱纷纷的雨雾中我们又见到了那条独角黑龙,它那样子似乎显得很痛苦,它从水中一跃冲天,然后又扭曲着坠落下来,在地上盘成卷又猛地抻直,然后痛苦的在地上滚来滚去。老高悄声对我说:“老陈,怎么样?我这招高明吧!猪肉好吃,可石头难消化!”,我将双手的挴指一齐翘起来说:“高,实在高!你不愧姓高!”。 独角黑龙在痛苦挣扎中将那巨鞭似的尾巴猛地一甩,几棵碗口粗的树同时被打倒或折断,然后它猛地往空中一蹿,意欲回到潭中,这时那把深插在山崖上的铁剑铮的一下跳了出来,箭一般射过来,突然闪出耀眼的白光来,一下子将独角黑龙的脑袋给斩了下来。然后铁剑又变成白龙,一口一口将独角黑龙整个儿吞了下去。老高见了一跺脚遗憾的说:“哎呀,我还想留下点记念呢!我看中那只独角了,该死的白龙,怎么连脑袋带独角一起吞下去了,怎么不怕卡死你呀!”。 第18章 老高说:“老陈,加上这次你一共救了我几次了?”,我说:“老高,兄弟之间提这个干么!我救过你,你也救过我!你看汉字中的‘人’,一撇是我,一捺是你,我们俩互相依存才是个站着的人,也就是活人。”老高说:“老陈,我有个请求,我想和你正式拜把子结为异姓兄弟。我知道,我们一直都是兄弟,可那是非正式的,就好比非婚同居,关系再好说散就散,但是我们要是学刘关张桃园三结义那就不同了,我们是经过老天同意结为异姓兄弟的,有老天为我们做证并监督我们,这就好比民政局的结婚印章啪的往下一盖,这就是一辈子的事了!”,我激动的说:“老高,没想到你还有这么高深的见解!佩服!佩服!”。 我们两个携手走上一座小山峰,然后并排站立将手拢成喇叭筒仰面朝天齐声大喊:“老天!你能听到我们说话吗?!”。一群大雁排成人字形飞过,一听我们的叫喊,立即变化队形,将“人”字形变成了“天”字形,这个由大雁组成的“天”字飞过我们头顶上方时一齐张开喉咙回应:“听到了!老天听到了!”,老高咧开大嘴笑着说:“你听,老天回应了!咱们赶紧开始吧!”。老高从口袋里掏出一根烟,点燃了吸上一口,然后塞进我嘴里,我也吸了一口,然后竖着朝天插在面前的土堆上。老高又点燃一根烟吸了一口,我接过来也吸了一口,与先前那根烟并排插在一起。老高再次点燃一根烟,如前两次那样从他的嘴上传到我的嘴上,然后由我的手插在面前的土堆上。三根香烟向上冒出三条纤细的蓝烟子,袅袅上升,升到我们头顶的高度时,三条蓝烟子互相扭曲缠绕成了麻花状,然后直冲云端去了。老高见状大喜说:“这是个好兆头,说明我们虽不是从一个娘肚子里爬出来的,可是我们情投意合就跟一个人似的!”。 老高对天磕了个头说:“我高大炮——”,我对天磕了个头说:“我陈二宝——”,我们对望了一眼齐声说:“愿在今日效法刘关张桃园三结义在今日结为异姓兄弟——”,老高说:“不求同年同月生,”,我接口说:“但求同年同月死。”,老高又补充道:“无论是升官发财泡妞都同步共享!”,我也补充道:“有难同当,有苦同吃,彼此救援,互相帮扶!”。宣完誓之后老高抓住我的手激动的说:“二宝弟——”,我也激动的抓住他的手说:“大炮哥——”,我们正待继续交流我们的激动心情,那群大雁又飞回来了,领头那只拍着翅膀呱呱叫着说:“好了,你们的结拜请求已得到老天的允许了,现在就在你们的结拜契约上盖个印章!”,说着翘起尾巴将半泡稀屎拉在老高鼻子上,又将剩下半泡拉在我的鼻子上。老高瞅瞅我说:“老陈,擦不擦呢?这是老天为我们的结拜盖的印章。”,我说:“擦!友情的印章已盖在咱们心头了,这表面的无关紧要!”。 第19章 我握着铁剑,老高扛着木棍子正说说笑笑走着,忽然老高的那对招风耳扇动了两下,他低声说:“有情况!”,他用手指着耳朵示意我仔细听。于是我的耳朵像雷达一样旋转起来以便全方位捕捉空气中的声音信号。很快我就听到了林子深处传来的漂渺的呼救声,那声音被刮来刮去的风撕成了碎片,若不注意听的话很可能会忽略过去。 我将铁剑横在胸前,老高也将木棒子举了起来,然后我们警惕而缓慢的循声走了过去。我们看到了一棵很大的树,这棵树跟周遭的那些树截然不同,它的树干有水桶那般粗,粗粗细细的树枝全长在顶端,而且全在一个平面上,这不禁令人想起了一种很奇怪的螺旋桨。更令人觉得不可思议的是这些树枝全都光秃秃的不长叶子,像大大小小的蛇一样盘曲着,其中一条胳膊粗的树干缠绕着一个年轻女子,她拼命的挣扎着叫喊着,长发也挣散了披在头脸上,她的一只鞋子也蹬掉了,露出穿着袜子的脚来。那女子见有人来了,抬脸冲我喊了声:“救命!救命啊!”。我正要过去,老高扯住我说:“哎,老陈,你不是说你三岁就开始读《西游记》,至今各种版本的包括连环画你已读了不下十遍么?!”,我感到莫名其妙,点点头说:“是呀。不过你提这个干嘛?”。老高说:“好!那我问你,唐僧有几次因为不听孙悟空的劝非要发善心去救妖精变化成的人而被妖精捉的?”,我搔搔头皮说:“这个我倒没统计过,反正很多次吧!”。老高说:“哎——这就对了!你睁开火眼金睛四下看看,这是什么地方!怎么会突然多出个娇滴滴的女人来!咱们还是不要学唐僧吧!”,老高说完将近视眼镜一推推到额头顶上,就像游泳运动员将泳镜推到脑门上那样,嘴里还说着:“眼不见为净!走!”。 树上的女子闻言不禁冲冲大怒骂道:“我日你大爷!你不就是高大炮么!你他们装什么装!”。老高“咦?”了一声扭过脸来说:“声音怎么这样耳熟!天生我材——”,那个女子接口叫道:“天生我材必打游戏!”,老高说:“暗号对上了,是我们自己的同志。不过一时间我还是想不起来你是谁?”。那女子几乎叫喊着说:“我叫林琼英!”,老高长长的“噢”了一声说:“原来是扫蹚腿阿英!失敬失敬!”。 我本来就有心救这女子,见又与老高搭上关系,于是跳起来举剑朝那缠在她身上的树枝砍去,那树枝仿佛怕痛似的一缩,对她的缠绕也松开了,她就坠落了下来,我跨前一步张开双臂正好接住她。她半张着嘴,脸上是一副惊魂未定的表情,而她的眼睛也正在这一刻与我对视了。她的眼睛像马儿一样大而温驯,她用热烈而羞涩的目光瞅着我,嘴唇红艳艳的半张着仿佛是她心的形状,仿佛她要将心献出来似的。在这一刹那我感觉有一只纤纤玉手弯起两个指头在温柔的敲叩我的心门,并且甜笑着说:“开门!你等了二十多年的那个人来了!”,于是我的心门吱呀一声开了……突然老高“哎哟”一声将我从这种美妙的状态中唤醒,我急忙循声望去,只见那些树枝像蛇一样扭动着,其中一条树枝嗖的蹿上来将老高缠住,并且吊了起来。与此同时还有几条树枝正悄悄向我们伸展过来,我抱起阿英就跑,跑到那蛇一样的树枝够不到的地方才将她放下。 “这是什么树?还是活的?”,我喘吁吁的问阿英。阿英一手扶着棵椿树,那光穿着袜子的一只脚羞臊的躲在另一条站着的腿的后面,她的脸很红,她说:“这不是普通的树,是棵成精成妖的树精!”,她见我举着剑要过去,就“哎!”的叫了一声,欲伸手来扯住我却又羞涩的中途缩了回去,她的脸更红了,她说:“那东西可厉害了!你小心点!”。 老高在树上蹬着腿乱叫乱嚷:“哎,老陈,别在那里卿卿我我了,快把我弄下来!”。我举起铁剑叫了声“来啦!”就冲了过去。刚跑到近前,一条树枝就像鞭子似的抽中我持剑的手臂,那柄铁剑立即脱手掉落在一边,与此同时又一条树枝过来欲缠绕我,这时阿英在远处叫了起来:“快趴下!这样它就够不着你了!”,我随着阿英的声音立即趴伏在地,于是那条树枝缠了个空。又一条更长些的树枝抻直了企图来卷我,可是树枝的顶端只勉强能触碰到我的身子,于是就像按摩似的在我身上点来点去。我这才长出一口气,明白树精伤害不到我。 我的脑袋动了几下,很快就看到我的剑躺在离我不过几步远的地方,于是我像壁虎一样贴着地匍匐向前,树精似乎发现了我的企图,于是那些树枝像章鱼的触手全部舞动起来并来阻止我,可是它们顶多只是在我身上叮一下或用梢尖勉强抽我一下,而这对我造不成任何实质性的伤害。 我终于抓住了我的剑,我翻了个身改为仰面朝天,一条树枝趁我翻身时身体略微抬高的机会嗖的蹿过来缠住了我的脚踝,随即我的脑袋朝下被吊了起来,我将上身弯起来挥剑使劲砍去,那截树枝应声折断,我也坠落在地。我依旧紧贴地趴着,那些树枝仍在我身体上方乱舞乱甩,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了,我在心里想这样下去可不是事呀!得想个办法!我又想如果我足够聪明的话就不该与这些树枝纠缠,最好朝它的致命处狠狠来一下子,一切问题就都解决了。我想将这妖树连根刨了是最好的办法,可是我手中握的是剑而不是锄头,于是我退而求其次的盯上了树身。我匍匐前进到了树身下,抡起铁剑就是一下子,树身痛的一哆嗦,从伤口淌出血一样的黏稠液体来。那赤红的液体像几条小蛇一样在地上蜿蜒流淌,流出不多远就汇成一条大蛇,吐着舌子朝我蹿来。我可没料到事情会发生这种变化,急忙举剑想去砍,可剑刚举起来就被一条伸过来的树枝从我手中卷走了。大蛇趁机蹿过来一圈一圈缠绕在我身上,我用那条因举剑而未被缠住的手臂抓住的大蛇的脖子将它露出毒牙伸过来的三角形脑袋往后推。随着蛇的缠勒愈来愈紧,我感觉我的手臂愈来愈乏力,大蛇抓紧机会将脑袋朝前探了一寸,接着又是一寸,很快一吞一吐的舌子几乎都舔到我的脸了,而我积聚起身体里残余的力气还在顽强抵抗。当大蛇张开嘴露出上下颔的毒牙发出咝咝声向我示威时我的狼性也上来了,你他妈的有牙,我也有牙!你的牙是用来捕杀猎物的,我的牙也不是摆设!于是我很冷静的等到大蛇再次将舌子吐到我脸上时我猛地张嘴一口咬住,大蛇那阴毒的小眼睛吃惊而恐惧的盯着我,我不待它做出下一步反应,上下齿一齐使劲,咔嚓一声将蛇舌子咬为两截。刹那间我感到身上的勒缠顿时无力的松开了,我将另一手也解放出来,双手抓住蛇头摁在地上。大蛇拼命的挣扎着,尖尖的蛇头将土地钻出个浅坑来,接下来我将大蛇猛地一扯,像皮鞭似的甩起来狠狠抽在树身上,我似乎听见咔吧一声,大概蛇的脊骨摔脱结了吧。我怕蛇还没死,就如法炮制又摔了七八下才将它丢在地上。大蛇一死,那树就剧烈的颤抖起来,那些树枝也疯狂的乱舞起来,随即这棵树就迅速的枯萎下来,那些树枝也如煮熟的面条似的失去了活力软软的垂耷下来。据阿英说那条蛇是树精的化身,蛇死了树精也就死了。 第20章 老高伸出手说:“阿英同志,欢迎你加入组织!”,阿英笑着伸手握了一下。我也伸出手去将阿英的小手握住,阿英反手紧紧将我的手握住,好像不愿放开似的,我灵机一动,用那另一只手又握住老高的手,于是我们三人就并排站立了。老高兴致很好,他清了清嗓子说:“好了!我是老大!现在听我的口令!立正——,起步走——,一二一,一二一……”,于是我们就嘻嘻哈哈一起迈步往前走。 阿英走着走着就唱了起来:“哎——妹妹我身着石榴裙,头戴蝴蝶结,走起路来似风吹杨柳摆……”,阿英的嗓子就像琥珀般透亮圆润,又因为唱的时候加入了情意,显得格外动听和柔媚。她愈唱音愈高,唱到最后几句已给人以高耸入云之感了,可她还将最后一句连翻了三个筋斗以更高的长音唱了出来。我和老高齐声叫好,我激动的说:“阿英,唱的真好!那些站在舞台上被灯光映照的闪闪放光的明星也未必有你唱的好!”,阿英很自豪的笑了一下,算是接受了我带点恭维的赞美。 老高嘴也痒了,连咳三声也唱了起来:“哎——哥哥我头戴大竹笠,脚穿四十五码旅游鞋,走起路来雄纠纠……”,老高唱着唱着将脑袋使劲一甩,戴在他头上那个竹子编的斗笠就脱离了脑袋,在空中像飞碟似的旋转着,然后落在我的脑袋上。我也将脑袋使劲一甩,竹笠又飞旋了起来,刚要落到阿英头上,阿英嗔了一句:“太难看了,我可不要戴!”,说着将脑后扎的马尾使劲一甩,马尾荡起来像鞭子似的抽打在斗笠上,于是斗笠又飞旋起来重新落在老高头上。 我们在一棵巨硕茂密的大榕树下宿了营。大榕树的枝干上垂下许多带叶子的绿藤植物,我将一根粗枝干上垂下的两根藤子的下端打个死结,又将外套脱了叠成几折垫上面,请阿英坐上,这就算个秋千了。阿英坐好后,我将她的脊背轻轻一推,秋千就带着阿英荡了起来,阿英娇脆的笑声随着秋千的起伏摆荡飞到半空中,又划个弧儿坠落到我身边,来来回回。她的笑声从我的耳朵眼儿钻进去,通过一条密秘的线直达我的心。每次她面朝天荡上去,她就会扭回头含情脉脉的瞅我,每次她面朝地荡上去,她就很欢喜的大叫我的名字。 天黑后老高点燃了一堆篝火,可我和阿英却远远躲到火光照不到的暗处并排坐在一块石头上。我们俩一起瞅着暗沉沉的林木深处,又同时抬头看着墨蓝色的天空,阿英抬手一指刚刚升到树梢上的一牙儿钩月说:“你瞧,这弯月多美呀!”,我说:“是呀,我多想摘下来做成个吊坠挂在你的脖子上”,她笑了起来,娇嗔道:“我哪有那么大一个脖子能挂月亮!”。这时音乐声在我们耳畔响起,一个长着翅膀的小精灵飞过来落在我的肩上,将一管竹笛横在唇边吹了起来。另一个精灵飞过来落在她的肩上,将小提琴竖在大腿上,另一只手拿着琴弓演奏了起来。这两个小精灵奏出的音乐都是“爱呀,爱呀,爱呀……”,两个小精灵先是各演奏各的,后来笛音和琴音合而为一,共同演奏起这曲叫做《爱》的音乐。两株牵牛花蜿蜒着爬了过来,将两个小喇叭似的花朵绽放开来,“嘟嘟嘟”的吹奏起了结婚进行曲,于是她肩上的小精灵换上了洁白的婚纱,我肩上的小精灵换上了新郎礼服,然后两个小精灵手牵着手一起向光华皎洁的月亮飞去……这个时侯独自坐在火堆旁的老高落寞的唱起歌来:“你呀,你呀,你们就是一对发情的猫,一个喵喵喵,一个呜呜呜……”,刚唱到这里一只大锦鸡从灌木丛中钻出来,用尖喙啄着老高的脑门生气的谴责他:“你他妈的既然是电灯泡就得有电灯泡的样子!你只管放出二百五十瓦的光照亮别人就行了,多什么嘴!”,说完扭身又钻回灌木丛去了。老高郁闷至极,一边吃着用树棍子穿着的烤肉一边不住嘴的咕咕哝哝,他猛地一嘴啃过去,连烤肉带树棍子都咬断了,他的后槽牙也崩掉了,接下来一个晚上都在痛苦的哼哼。 火堆熄灭了,天也亮了,我们在溪水里洗了脸,又将昨晚吃剩下的烤肉当做早餐吃了,然后就开始上路了。我在路边发现了一棵垂柳,于是折下许多柳条编成了个环,又摘下几朵野花插在环上,然后将这漂亮的花冠戴在阿英的头上。老高一见就嫉妒了,他说:“老陈,可不能厚此薄彼呀!有了情人就忘了兄弟!”。我于是折下柳条做了个大些的环,又摘了许多花花绿绿的野花插在上面,然后给老高戴上。老高快活极了,边走边东张西望,企图找个清亮如镜的小溪来照一下。 我们走到山谷的时候狂风起了,天上云片乱飘,一大朵狰狞的黑云飘过来吞没了笑眯眯的太阳,我注意到阿英脸上的笑容也随之消失了,我将她的手轻轻握了一下问:“怎么了?”,她紧张的抓住我的手说:“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我又握了一下她的手说:“别怕,有我在!”,她眼神复杂的瞅了我一眼没再说话了。 老高手拎着木棍子跑在最前面,他突然叫了起来:“哎,石头上坐着个牛鼻子老道!”。我循声朝前望去,只见一位花白头发在脑顶挽个髻子面目狰狞的老道士盘膝坐在一块卧牛石上。阿英见了脸色大变,扯着我的手将我往后拽,用颤抖的声音说:“快,快走!那个道士是来杀你的!”,我愕然的瞅着她,一时感觉到莫名其妙。那个老道从卧牛石上跳下来,厉声责问:“阿英,你怎么还不动手!”,阿英哀求道:“一空大仙,你饶了他吧!我会捉来许多人供你享用的!”,老道气冲冲骂道:“你这个贱货!为了一个男人竟敢违背主人的旨意!滚到一边去!待我收拾了他再跟你算帐!”,说着将手中的拂尘一甩,那拂尘化成一只多足大蜈蚣箭一般向我射来。当时我被这老道和阿英的对话弄懵了,一时间呆立在那儿,眼睁睁瞧着大蜈蚣张牙舞爪向我扑来,连躲也忘了。这时一个身影闪了过来挡在我前面,我认出了是阿英,与此同时那只大蜈蚣已钉在阿英身上,从后背进入,洞穿身体从小腹钻出,阿英惨叫一声扑倒在地。 我抱起阿英连声呼唤:“阿英!阿英!”,阿英的脸像纸一般白,红艳艳的双唇也失去了血色。她勉强撩起眼皮瞅了我一眼说:“我不是阿英,我是个妖女,被我用媚术吸引来并弄死的男人不计其数,我从来没有心软过,因为我的心是铁石铸就的。可自从遇见了你,那颗铁石铸就的心就被炙热的爱火给烧熔了,变的像水一样。”,她将我的手拉过来按在她的心的位置上说:“你感觉到了吗?它像水一样在柔柔的流淌。这颗心曾因你而那么快活和激烈的跳动过,那是一颗女人心最幸福的节奏!很快这颗心就将归于平静。不,你不要流泪!你看,我就没有流泪!我现在幸福极了,因为我将我的心献祭给了我的爱人。”,她摸索着将扎在头发上的那个绿色的布蝴蝶结取下来塞进我手里说:“这个你拿去做个记念吧!想我的时候取出来看看。假若你碰上个心仪的姑娘就把这个送给她,当她别在头发上的时侯就如我重生一样。走吧!快走!我不想让你看到我死去的模样,那样子很丑陋,会使我在你心目中的形象变得不那么美好了,这才是此时最令我难过的!”,我还是握着她的手不肯走,她用尽力气将手抽出来说:“我还从没向你提过任何一个要求,现在我将提出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要求,赶紧从我身边离开,往前走,不要回头!答应我!你能做到!”。 我被老高搀扶着往前走去,走出不过十步我终于忍不住回头了,我看到阿英娇嫩的身躯以极快的速度变成一具黑色的干尸,她那曾经满含深情注视着我的美丽眼睛被一只从天而降的乌鸦嘣嘣两下给啄去了。眼见此情此景我只觉心头有什么东西嘣的一声断了,我痛的惨叫一声晕厥在地。 醒来的时候我的脑袋枕在老高的大腿上,阿英刚才躺着的地方已被许多大大小小的石头堆垒成的一个坟状物给取代了,我知道这是老高为阿英盖了个坟冢,于是我对老高说:“老高,谢谢你!”,老高勉强笑笑说:“谢什么谢,自家兄弟嘛!”。可是一想到阿英孤单单的躺在那个粗陋的石头坟冢内,我将离开她,并且再也见不到她时我的眼泪扑簌簌落了下来。老高见状劝我道:“老陈,人死不能复生!你这样无休止的伤悲将身体弄坏了还怎么去给阿英报仇?”,老高的话提醒了我,我从地上蹦起来抓着剑说:“那个狗杂种呢?我要剁下他的狗头来祭奠我的阿英!”,老高说:“你是说那个叫一空还是一屁什么的老道么?他嘛,被你的铁剑化成一条龙给吓的化阵风逃了!”。 第21章 我在阿英的石头冢前又哭了一回,发下了报仇的誓愿后被老高硬给拖走了。老高将一只手插在我的腋下,连扶带拖的翻过了这座山。我们两个很明显的发现周围的景致在发生快速的变化。原先山上郁郁葱葱生机勃勃完全是一副春夏的景象,可莫名的那些树开始大规模落叶,那些诧紫嫣红的花儿也在一瞬间凋谢了,还有那些蒿草也开始成片枯萎。接着天空就开始飘起雪来,起先还是稀疏的雪粒,像是筛子筛下来的,可渐渐的雪愈来愈大,仿佛大片大片撕下又飞散开来的白纸片。我们俩被冻的瑟瑟发抖,双手抱着胸,佝偻着身子顶着风雪往前走。此时我们已被冻的说不出话了,老高做了个手势,示意我们去那边可以避风的岩石旁升一堆篝火,我会意的点点头。 我们分散开来在周遭捡拾枯树枝,每拾一截枯枝我就打个喷嚏,每打一个喷嚏,不远处的老高必回应一个喷嚏,我们一唱一和各打了七七四十九个喷嚏,这样的状况一直持续到篝火升起来才止住。火的温暖使我们又恢复了语言功能,“老陈,这是什么状况?怎么好好的突然下起雪来了?”,老高不解的说。老高一说话鼻孔就吹起个气泡,等他将这段问话说完那个气泡已吹的像乒乓球那般大了,老高伸出手指一戳,那个气泡啪的一声炸裂了。我没有笑,因为老高脸就像一面镜子真实的反映了我脸上的情形,大概我一说话鼻孔也会吹起个气泡,并且愈吹愈大然后啪的一声炸裂。我将鼻涕泡的事放在一边,痛苦的揪着头发说:“老高,这场风雪是我心境的反映,阿英的死使我的世界一下子进入了风雪交加的寒冬!”。老高说:“你看,你都能控制天气了,能不能克制一下心绪!要不你的悼念和痛苦继续加深的话,那天上说不定会下石头大的冰雹,能将人的脑壳砸个洞!”,我将头发一把一把的揪下来痛苦的说:“不能。我感觉有一条毒蚕像吃嗓叶一样在一口一口的啃噬我的心!”。 老高沉吟了半晌说:“我倒有个主意,不知道能不能奏效,不过死马当成活马医,试一下吧!”。说着将我头朝下脚朝天竖立起来,让我倚着一棵树倒立着,为了不让我偷懒,又用葛藤将我的脚固定在树杈上。我问:“老高,这种方法是从哪本科学杂志上学来的?”,老高说:“科学杂志上不讲这个。是我妈妈教我的。我妈妈每次用完一壶植物油后就将空壶倚着墙倒立在铁锅上,慢慢的壶底残余的几滴油就会被控出来。我受到了启发,我想将你也这样倒立起来,你那悲痛的记忆大概也会像桶底的油珠一样给控出来,那时你就会感觉到好多了!”。 或许是老高的这个办法真起效,渐渐的痛苦和着冰雪在一点一点融化,我很明白这种丧失爱人的痛永远不可能彻底消亡,可是它至少已经被暂时镇住了,至于它什么时候再在我心底兴风作浪那就是以后的事了。 我们依然照原先的路线往前走,不过我又多了一个目标,那就是寻访一空老道的下落,一但得知老道的下落,不管天涯海角我都会寻觅过去,亲手杀死他为阿英报仇。我将我的这个愿望告诉了老高,老高表示哪怕折回去重走一遍也要助我完成这个心愿。 我们翻山越岭,跨沟过壑走了七天来到一处长满松林的大山上,老高说:“我听到流水的声音了,大概是条山溪,应该就在前面不远处,咱们寻过去就在溪边歇歇脚吧!”。我们正循声往山溪那边走,突然林子里传来马挂铃铛的声响,一匹枣红马从斜刺里冲了出来,马上坐着个身长体大的男人,头戴束发金冠,身披黄金铠甲,跑动起来身上的大红披风就像云一样飘荡起来,手执一杆方天画戟,长的是像貌堂堂英武不凡。老高将近视眼镜从鼻梁上取下来,撩起衣襟一角擦了又擦,重新戴上仔细打量半晌,一拉我的袖子低声说:“老陈,你看这家伙像不像吕布?”。我也揉揉眼睛仔细打量一番说:“好像是。不知这家伙在这里干么?”。这时吕布将方天画戟朝我们一指大喝道:“哎,是你们这两个无名鼠辈前来闯关么!不要走!吃我老吕一戟!”,说着纵马冲上来,横戟朝我们的脑袋削来。我和老高闻听头顶风响立即双腿一弯矮下半截来,就势双手着地,像狗一样快速的爬进旁边的灌木丛中。吕布不肯舍弃,追上来用戟在灌木丛中乱戳乱刺,我和老高从灌木丛中蹿出来,见旁边的山有一道竖劈下来的山缝,于是老高率先跑过去,一吸肚子侧身挤了进去,我随后赶到也挤了进去。吕布赶到后瞧我们这样子不禁哈哈大笑说:“你们这两个无名鼠辈,杀你们污我宝刃,赶快夹起尾巴往回走,此路不通!”。 听到马蹄声渐行渐远我和老高才从山缝中钻出来。老高说:“老陈,你不是一向勇敢无畏的吗?今天怎么胆小的跟兔子似的!”,我说:“老高,你不知道!我玩三国的时候最怕碰到的就是吕布,遇到他非死即伤,渐渐的我就生了恐吕症,见到他就想逃!”,老高说:“是呀,这家伙是厉害的邪乎!武圣人关羽单打独斗都不是他的对手,还得加上张三爷的蛇矛和刘老大的双股剑才勉强取胜。我看咱俩还是不要与他硬拼了,干脆咱俩等到夜半三更时悄悄的过去,我想那家伙还不至于白天巡逻晚上值班吧!”。 当夜三更,月亮从两山之间的凹处升起来,将皎洁的月光洒下来,我们脚踩着月光轻手轻脚向前摸去,走到我们白日碰到吕布的地方特意停下来侦察了一番才继续前进。我们顺利的走出了几里路,眼见就要从这座山过去了,老高直起腰来不无得意的对我说:“怎么样老陈?我这主意不错吧!”,话音未落吕布骑在马上挥动方天画戟朝我们冲过来,口中还叫着:“你们这两个鼠辈!白天放你们一马,没想到晚上又来!既然你们非要往老吕的方天画戟上撞,那老吕就成全你们!”。我和老高早吓的魂飞魄散,抱着脑袋就跑,吕布则纵马在身后追赶,好在这是在山林里,马儿行动不便,否则方天画戟早追过来削向我们的脑袋了。我们一口气跑了七八里路,才停下来大口喘气,老高惊慌的叫道:“老陈,快摸摸我的脖子,看我的脑袋还在上面没有?”。我摸了一下他的脖子说:“还在!老高,你也摸摸我的脖子,看我的脑袋还在上面没有?”。我们喘了好半天才缓过这口气,老高气恼的说:“我一向认为这家伙是个酒色之徒,没想到这家伙还是个劳动模范,晚上不去搂着貂蝉睡觉,倒在这林子里值夜班!老陈,你说咋办?”,我说:“咋办?凉拌!他狗日的吕布不是在这座山守着么!咱们从旁边那座山绕过去,大不了多走十几里山路!”。 第二天我们照计划绕道到了旁边那座山,老高将斗笠压的低低的,我也用柳条编了个帽子戴上,勾着头往前走,走了半天果真平安的绕了过去。我们正在庆幸,突然前面的山口闪出一帮人来,准确的说是鬼,为首的正是冥界的右判官,他的左边站着被我削去一只角的牛头,右边站着被我吓破胆的马面,后面乌鸦鸦站着一群鬼兵鬼将。右判官跨前一步,用手指着我说:“陈二宝,前者你大闹冥界,救出囚徒之事我已禀明阎王爷,阎王爷特命我前来捉你归案。你还不自缚请罪更待何时!”。我呸呸往左右手心里各吐一口唾沫,双手握剑对老高说:“老高,你在此压阵,待我上前挥剑将这群乌合之众斩杀殆尽!”,话音未落只听我们背后的远方传来马项下的铃铛响声,听到这声音我只觉头皮一阵发麻,凑过脸对老高说:“老高,你听这动静像不像吕布那小子来了!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可就糟了,我们是腹背受敌!”。老高也凑过脸来说道:“老陈,我看也是。情况不妙呀!要是吕布能与这帮阴鬼打起来就好了!”。我说:“老高,你听到我脑子里的响动没有?刚才就在你说话的时候智慧女神屁股一抬在我脑袋里下了个蛋,你听!蛋壳破裂了,智慧之液从里面流淌了出来,流的我满脑子都是!好了,老高,现在跟着我,我说什么做什么你极力配合就是了!”。 我走上前对右判官说:“右大人,好久不见了!左大人可好?”,右判官说:“别耍贫嘴!赶快滚过来束手就擒!”。我说:“右大人,我和老高倒乐愿这么做,可是我们的朋友不答应,你听到那马蹄声没有?他马上就到了。他说了他一挥方天画戟就削掉右判官的脑袋,再一挥方天画戟就将牛头马面这帮乌合之众杀的片甲不留!哎,右大人,别生气!我只是引用我这位朋友的话,我本人对你是非常尊敬的!怎么样?想会会么!好!我将老高留在这儿做为抵押,我这就去叫他来!”,我又凑在老高耳畔悄声说:“待会儿见机行事!”,老高会意的点点头。 我大摇大摆迎着马蹄声走过去,走了几百步早看见吕布骑着赤兔马过来了。吕布用方天画戟一指我的鼻子说:“哎,你这个鼠辈!竟然趁我不备从旁边的山绕过来了。我正在追捕你们呢,哎?还有一个呢?”。我往后一指说:“在那里!看到没有?他领了一帮人过来了!他们叫嚷着要敲碎你的牙,抠出你的眼珠子来!你看到那个只有一只角的牛头没有?他的牛角上用草书,隶书,宋体字……哎呀,反正用七七四十九种字体写刻了七七四十九个‘色’字,他说了,他打吕布不为别的,只想将貂蝉抢回去做他的老婆,他还说——”。吕布气的哇哇乱叫,赤兔马气的鬃毛炸开,形同一头雄狮,吕布不等我说完,挥动方天画戟催动赤兔马就冲杀了过去。 第22章 我和老高趁着吕布和这群阴鬼打成一团之机悄悄溜走了,我们一口气翻过这座山,这才相视着哈哈大笑。老高一手叉腰,另一只手握成空心拳套在嘴上,嘴里发出“嘟嘟嘟,嘟嘟嘟——”的声响,仿佛在吹一只铜号。我则双手握棰,两只手一上一下的敲击着面前虚幻的鼓,并且嘴里模仿出鼓声:“咚咚咚,咚咚咚——”。我们两个得意洋洋的敲奏着凯旋的乐曲正走着,突然身后远远响起人声:“别走!你们这两个鼠辈!”。我和老高一回头,只见吕布一马当先,右判官率领的鬼卒奔跑如飞在后面跟着,我和老高吓的魂飞魄散。老高说:“哎呀,老陈,咱们的计谋败露了!他们合兵一处追杀过来了!快跑!”。 我们迈开两条腿狼奔鼠蹿,吕布,右判官他们跟随在后紧追不舍,我们愈跑愈慢,眼见力气即将耗尽,突然发现前面有一只绿羽红嘴鹦鹉,正站在一处清澈的小水洼前自恋的照镜子。我的心中一动,这不是害老高变成大猩猩的镜子后来又化为鹦鹉引我去找阴阳大仙的那个么!于是我奔过去大叫:“鹦鹉姐姐,好久不见了!”。绿鹦鹉被这猝然的招呼声吓的一拍翅飞到半空中,这才认出我来,气恼的叫道:“他妈的又是你呀!你有完没完怎么老来纠缠我!”。 我说:“鹦鹉姐姐,自从上次一别,我就对你念念不忘,我老在想那只漂亮的小鹦鹉会不会因为我而受到阴阳大仙的责罚,如果那样的话我的心会不安的,我得找到你,为你的帮助说谢谢,如果你已经遭受了责罚,我也会尽我所能给你一些补偿的!正因为有这种心思,而且这种心思如此强烈,上天才指引着我找到了你……”。绿鹦鹉落到我肩上说:“算你小子还有点良心!好吧!你的心意我领了!咦?那边怎么来了一群人?”。我说:“鹦鹉姐姐,那些人是来捉我和老高的!既然我已将该说的话都对你说了,我死而无憾了,鹦鹉姐姐快走开!不要让我们连累了你!”。 绿鹦鹉闻言一蹦三尺高,气愤愤嚷道:“岂有此理!你们来到我的地盘上就是我的客人!我不会眼睁睁看着别人从我眼皮子底下将我的客人抓走!放心!姐会罩着你们的!”,说着从屁股上拔下两根羽毛来递给我们,并说:“把这羽毛遮在头顶他们就看不见你们了!接下来让你们瞧瞧姐的手段!”。说着身子一抖,变成个如花似玉的美人,扯扯发皱的衣服,又抬手将一咎垂下来的鬓发掠到耳后,袅袅婷婷迎着吕布走过去。 吕布纵马率先赶到,“咦?”了一声说:“奇怪奇怪真奇怪!刚才明明看到那两个人在这里,怎么眨眼工夫就消失不见了?”。绿鹦鹉变成的美人走过来娇滴滴的说:“将军,你是在和我说话么!”。吕布盯着她胸前跳动的两团嫰肉咽了一下口水说:“啊,姑娘,是这样的,我刚才在追两个坏人,一个戴着眼镜,见到美丽的女人就射出色眯眯的光来,一个提着口生锈的铁剑,可是追到这里那两个人就不见了。姑娘,你可曾看见吗?”。 绿鹦鹉美人“哎哟”一声捂住胸口假装后怕的说:“难怪!难怪当那个戴眼镜的从我身边走过时我感觉胸部有两点灼烧感,原来是那个色鬼在使坏!将军你可要抓住他,将这棵毒苗拔掉!喏,他们往那边去了!大概有树遮挡掩护,你们又离的远,看上去好像突然消失了似的!”。 吕布彬彬有礼的道了谢,催马往绿鹦鹉美人所指的方向跑去。右判官和牛头马面以及众鬼卒叽叽咕咕商量了一阵,也朝吕布所去的方向追去。 绿鹦鹉将两片羽毛从我们头上拿开我们就现了形。我和老高争先恐后的恭维绿鹦鹉:“鹦鹉姐姐,你不仅手段高强,更是美艳勾魂!你瞧吕布那两只眼睛,就像两只苍蝇似的盯在你的胸部不肯挪窝!你再瞧他那颗色心,在胸膛里如猛虎一般扑腾,若非有铠甲拦着,非撞破胸膛扑过来不可!”。绿鹦鹉得意的用手掠掠头发,将胸部挺的高高的说:“这话我爱听!以后要多多的说!不过话不能说的那么粗鄙,要稍微注意一下子!”。 绿鹦鹉美人说着弯腰从草丛里掐下一朵紫色五瓣花别在鬓边,拿旁边的一洼亮水当镜子,将脸扭来扭去的照。我和老高见了从旁边采摘了许多红色的,黄色的,橙色的野花插满了她的头发。她开心的笑着说:“你们将我打扮成了待嫁的新娘了!”,说着就在水洼前忘我的照来照去。老高将我拉在一边悄声说:“哎,老陈,你瞧她多自恋!她恐怕会在这面水做的镜子前照一整天的!咱们可不能在这里等,说不定吕布和右判官他们很快就会转回来。咱们也不能走,很快就会被追上并抓住的。咱们得跟着这鹦鹉回巢穴躲一阵子,躲过了风头再上路!咱们干脆这样……”。 老高将双手往后一伸,我将双手往前一伸,两双手对接交握在一起,然后老高的嘴就变成了乐器:“咚咚锵,咚咚锵,咚咚锵,接新娘子的大花轿来喽!”。说着我们蹲下来将四条手臂构成的花轿座位放在鹦鹉美人的屁股下,鹦鹉美人捂着嘴嘻嘻哈哈笑了一阵,忸忸怩怩的扶着我们的肩膀侧身坐了上去。老高拖长音叫了一声:“起轿——”,我和老高合力抬着她站了起来,与此同时我和老高的嘴都变成了乐器,他是唢呐,骨嘟着嘴“滴滴答,滴滴答”的欢快吹奏,我是锣鼓,“咚锵咚,锵锵咚”的有节奏的敲打起来。 她一路上都在笑,欢乐的笑,兴奋的笑,羞涩的笑……就如一朵朵各种颜色的鲜花儿一样一路飘洒下来。她像小孩子一样荡着那两条悬空的腿说:“当新娘子的滋味真好!不过新娘子有了,新郎又在哪里呢?”。老高赶紧将脸转过来谄媚的笑着说:“鹦鹉姐姐,如果你不嫌弃的话,我愿意做你的新郎!我会像狗一样对你忠诚,像影子一样不离你左右。我为你做饭,为你洗脚……”。鹦鹉美人打断他的话头说道:“我的新郎应该是位英俊潇洒的鹦鹉王子,怎么会是你呢?!我要罚你!”。说着拔下一根绒羽,在老高的鼻孔一搔,老高忍不住连打三个喷嚏。我见了停住脚步叫了起来:“哎,鹦鹉姐姐,如果这就是处罚的话我也要!”。鹦鹉美人嘻嘻笑着又将羽毛在我鼻孔下搔了一下,我也连打三个喷嚏,这才心满意足的继续往前走。 走下山坡,跨过溪涧,鹦鹉美人就像勒停马似的用手揪住老高那对顺风耳往后一扯说:“吁——到地方了!前面那个山洞就是!”。我们跟随在鹦鹉美人身后进了那个山洞,里面很暗,鹦鹉美人一走进去,就将双掌连击三下,一群萤火虫应声飞来,点亮了尾巴上的小灯笼,黑暗顿时就被驱散了。 这个洞有里外两间,外间大的是客室,里间小的是卧室。我们被安排着坐在一张木桌前,鹦鹉美人亲自去为我们张罗吃的。老高将脸凑过来,伸出舌头在嘴唇上舔了一圈咂巴着嘴说:“我们有好几天没吃到肉了!老陈,把裤腰带松开,我们放量吃一饱!”。 鹦鹉美人走过来将一个瓷盘放在我们面前,笑吟吟的说:“这是我最爱吃的榛子。”。接着又端过一个瓷盘说:“这是我第二爱吃的花生米。”。过一会儿又端过一个瓷盘说:“这是我第三爱吃的草籽。”……时间不大面前已摆了一桌子瓷盘,鹦鹉美人拿起筷子彬彬有礼的说:“吃呀,别客气!”。我望望老高,老高望望我,我们两个一脸吃苦受难的表情,毅然决然的拿起筷子吃了起来。鹦鹉美人说:“哎,哎,别光吃花生米!尝尝这草籽,味道也不错!”,说着将盘子里金黄色的草籽给老高拨了半碗。老高一脸恐惧的望着我,我无奈而又坚定的朝他点点头,于是老高流着泪将碗里的草籽用筷子拨拉到嘴里吃了起来。 饭后鹦鹉美人又端上来几盘子水果,我和老高这才欢喜起来。鹦鹉美人用染成紫色的长指甲熟练而又优雅的剥着葡萄皮,一边说:“你们是怎么到这儿来的?”,我和老高边啃苹果边交替着将过住的事讲了一遍。鹦鹉美人似乎对阿英特别感兴趣,她问我:“那个叫阿英的女人真的那么美么?美到一见之下就錾刻到你心上去了?”,她用手在她自己的白嫩脸蛋上轻抚一下自言自语的说:“真遗憾没有见到阿英,我倒要看看她到底有多美,能超过我吗?!”。老高一口将苹果上的一个虫眼儿啃下来吐在一边,接口道:“阿英有两个酒涡,你没有!她的眼睛也比你大——”,话还没说完就被鹦鹉美人打断了,她怒气冲冲的说:“住嘴!”,捡起滚在地上的两颗花生米朝老高打去,那两颗花生米不偏不倚正打中老高的鼻孔并深深嵌进里面。 鹦鹉美人将脸扭向我说:“二宝,我想听听你是怎样形容你的心上人的,她美多一点还是我美多一点?”。我为难的搔搔头皮说:“这个可不好比。就比如说拿桃花和莲花比,两种花都是极美的,有人喜欢桃花的妩媚娇艳,有人喜欢莲花的端庄美丽,各有所好吧!反正你和阿英都是绝色美人,这个是无庸质疑的!”。她白了一眼老高说:“你瞧,二宝多会说话!你别再像个毒蛇似的咝咝吐舌子了!”。 我想这绿鹦鹉每天在天上飞来飞去,所见所闻肯定比我们多一些,不如向她打听一下一空老道的事。我一问她就说:“一空老道呀!那可是个不好惹的角色!当然他还不打紧,关键是他老婆赤嵌子,那女人才真是厉害!你问我一空住在哪儿?我哪里知道!知道我也不告诉你,我不愿你去送死!”。 第23章 第二天我们告辞鹦鹉美人上路了,她将我们送到山下,确定没有危险后才说:“送君千里,终有一别。祝你们一路顺风,早日回到家乡!”,说着在我脸颊上亲了一下。老高见了大为吃醋,嚷嚷着:“哎,鹦鹉姐姐,你这可叫厚此薄彼了!你也得给我留下个临别记念吧!”。鹦鹉美人走过去,娇艳的红唇立即化为弯钩状的硬喙,在老高的脑门上狠狠啄了一下说:“这个临别记念够深刻了吧!”。 我们辞别了鹦鹉美人上路了。一路上我们各想各的心事谁也不说话,坐下休息的时侯我就将阿英临终赠给我的那个绿色布蝴蝶结拿出来看,并且默诵一遍在她的石冢前发的报仇誓愿。老高就像猴子一样安静不下来,爬到树上骑在一股高枝上,将两手握成空心拳罩在眼睛上当成望远镜往四周看。突然老高叫了起来:“哎?那是个城堡吗?”。我将蝴蝶结放进贴身的衬衣口袋说:“什么城堡?”,说着也爬上树朝老高所指的方向望去。 我看到了树林掩映下的碎石围墙,还有楼房的一角,我说:“什么城堡!我看是郊野别墅!”。老高说:“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还有别墅?!咱们过去看看,是什么鸟人住在这种地方!如果有可能的话最好能化点缘,我也不指望什么山珍海味了,能吃个鸡腿我就很满足了!”。 我们还没到别墅前,就听到从里面传出悠扬的钢琴声,我们循着琴音走进大门来到一楼的大客厅,透过窗玻璃看进去,只见一个头戴鸭舌帽的中年男人仰坐在椅子上,双脚伸在琴键上,正娴熟的运用十个脚趾在弹那些黑白键,七个音阶化为七个音乐小精灵手拉着手满屋子的飘荡。那个弹琴的男人双手也不闲着,左手握着一个油汪汪的大鸡腿,右手端着一个高脚大肚子的玻璃酒杯,杯中荡漾着血一样的葡萄酒。他用手抑扬顿挫的挥动着大鸡腿,就像音乐家挥动指挥棒,杯中的葡萄酒也伴随着音乐节奏荡漾着,弹到得意之处就送到唇边呷一口。 老高在窗外悄声对我说:“这家伙怎么这么恶心,用脚趾弹琴!”。我说:“我也没见过这样的怪人!不过琴弹的还真好!”。大概是我们的说话声惊动了弹琴的人,他扭头问:“外面是什么人?如果是客人就请进来吧!”。 我们两个走进去彬彬有礼的打过招呼后我问弹琴的男人:“老兄,你弹的是什么曲子?我怎么听着耳熟呀!”,那男人说:“你们打过游戏吧!应该听过里面的音乐,有许多都是我谱曲并演奏的。”。老高长长的“噢”了一声接过话头说:“原来是位大音乐家!久仰久仰!”,说着凑到近前,将挴指和食指捻在一起搓动着做出数钱的动作,压低声音说:“老兄,你能不能领我们走出这个世界或者给我们指条捷径,我们给你这个!”。见弹琴的男人不答话,老高用手碰碰那男人的胳膊,又指指我说:“看到那位兄弟没有?他有个妹妹,今年刚刚二十岁,长的是如花似玉,尤其是*****肉,走起路来波涛汹涌。这小妮子看不上我,说我太嫩了,她喜欢成熟有魅力的中年男人,就像你这样的!赶明儿我让这位兄弟将妹妹介绍给你认识认识,说不定还能成为亲戚呢!”。 弹琴的男人将杯中的红酒荡了一荡,使那红色的液体在酒杯中形成个漩涡飞速旋转着,他说:“你说的这前景还真的是挺诱人的!不过,我真的是无能为力呀!”,说着呷了一口杯中的红酒解释道:“你们呢是打游戏走火入魔才到了这里,我呢,也是因为对音乐痴迷到走火入魔的地步才自我禁锢在此的,我没法打破这种禁锢,所以也帮不了你们,你们的那位诱人的妹妹恐怕我也无福消受了。当然,我会把你们当成客人一样招待,你们可以尽情的吃喝,在这里休息一晚,明天再上路。”。 弹琴的男人说完,扭头朝里喊了一声:“毛毛,来客人了!”,话音刚落,一只系着蓝布碎花围裙的大金毛犬摇着尾巴跑了出来。金毛犬跑到老高面前像人一样站立起来,两只前爪搭在老高的双肩上,伸出肉乎乎的长舌头亲热的舔老高的脸。接着金毛犬跑过来要舔我的脸,我连忙抢先拉着它的爪子在手中摇了两下说:“握手握手,你好你好!”。我们与弹琴的男人说话的时候金毛犬就亲热的在我两腿之间进进出出蹭来蹭去。弹琴的男人说:“毛毛,别在这儿玩儿了!快去给客人拿些吃喝来!”。金毛犬“汪”的应了一声,摇着尾巴跑进厨房,时间不大叼着个竹篮子出来,篮中有一只焦黄的烧鸡和拳头大的两块卤牛肉。我和老高亲热的拍拍狗脑袋,十分欢喜的将烧鸡和卤牛肉放在桌上的盘子里。 那个男人说:“冰箱里有啤酒,酒柜里有茅台和波尔多红葡萄酒,你们喝哪样?”。老高搓着手嘿嘿笑着说:“先来两瓶冰镇啤酒,红酒和白酒也来一点。”。那男人对金毛犬打个响指说:“听清没有毛毛?那好,去拿来吧!”。我和老高皆竖起大挴指说:“老兄,你这只金毛能听懂人语,并且这能干,真是只神犬!”。弹琴的男人说:“毛毛是我的伴侣和仆人,我在这里多亏它陪伴和照顾!它要是能说话,就跟人一点区别都没有了,甚至远胜过人!”。 金毛犬很快叼着竹篮过来了,篮中是两瓶蒙着一层白霜的冰镇啤酒。随后茅台和波而多红葡萄酒也送过来了,我和老高放开肚皮吃喝一饱。老高打着饱嗝一屁股坐在真皮沙发上,顺手将玻璃茶几上的烟抽出一根叼在嘴上,那烟盒上躺着一个很精致的金属打火机,打火机的两面各有一个裸体美人,每当打火的时候那裸体美人就放荡的扭动起来。老高一见就喜欢上了,点完烟后顺手就塞进衣兜里。我假装将嘴上的烟凑过去点,顺势小声对老高说:“咱们吃人家的,喝人家的,不好再拿吧!”。老高也低声说:“咱们这一路上所见不是树就是山,多枯躁多寂寞呀!有了这个,对咱们多少也是一种安慰么!对了!你的烟不是抽完了么,我的烟也不多了,把这个装上!”。说着将茶几上的那盒烟塞进我外套的口袋里。 当晚,我们由金毛犬引导着到了二楼客室,那是个独立套间,有床,有洗浴设施。我们痛痛快快洗了个澡,兴奋的扑过去落在床上,那席梦思床垫立即将我们弹了起来。 第24章 第二天,我们在那个男人用脚弹奏出的《送别曲》的伴奏下走出了大门,迎着朝阳升起的地方一路向前。 我们走下了高山,进入湖沼地带。老高边走边抱怨:“老陈,我们走错道儿了!我们应该从那边的山上走,山路虽然崎岖不平,可走起来倒也痛快,不像这里尽是烂泥,脚一踏上去就下陷,使劲往起一拔,脚倒是出来了,鞋子却吸在泥沼里!哎!这儿有一截烂木头!咱们踩着过去,可以少踏两脚泥水!”。老高说着将一只脚探过去放在那截半露在水面的黑色木头上,然后另一只脚也上去了,整个身子都站在上面。老高正打算开步走,那截烂木头蓦地动了起来,烂木头的前端突然多出个扁平硕长的大脑袋来,那脑袋扭过来阴毒的注视着站在它脊背上的老高。老高吓的站立不住“哎呀”一声跌到旁边的泥水里。那兽迅速的掉过头张开巨口,露出满口锯齿状的镣牙向老高冲来。 我跟在老高身后几步远的地方,仓猝间冲上来一剑朝那兽的脑袋砍去,那兽就放弃了老高,转头一口咬住我的铁剑,并且它很狡猾的摆动脑袋,企图将铁剑从我手中抖掉。我自然不肯缴械,一手紧握铁剑,一手握拳朝它那红色的眼睛打去,它连忙垂下眼帘,就如同一对硬壳子遮护住眼睛,我的拳头打上去砰然有声,手也被震的生痛。这时老高也一身泥浆爬起来了,将木棍子插进那兽的大嘴里,扳住木棍子另一头往下一压,硬生生将那张大嘴给撬松开了,我趁机拔出剑,和老高撒腿就往回跑。 刚跑出不过三五步,只听身后哗啦一声响,那只身披硬甲的巨兽从泥水里蹿了出来,迈开八条带利爪的腿追了上来。我招呼老高:“这儿有个小土包,快爬上去!”。我先上,老高随后跟进,刚爬了一半那只鳄鱼状的巨兽也追到了,张嘴吐出一道红光来正缠在老高的腰 上,那是蛇一样的一条猩红长舌头。巨兽用舌头缠住老高就往后曳,老高双手抓住一棵小树拼命对抗着,口内连呼:“老陈救我!老陈救我!”。 我一回头见小树根部的地面龟裂开了,一些细碎的泥块在往下滚,小树支撑不了多久,马上就要被连根拔起了,我只好将剑在地面一插,就像个木桩似的,一手抓剑,探长另一只手臂抓住老高的手。只听一声响,小树被连根拔起,老高的身子就像在水面上一样浮了起来。 我与巨兽展开了一场拔河比赛,它后退着将老高往后扯,我则将老高往我这边拉。我的双臂被一点一点抻直了,胳膊与肩膀的连接处产生了撕裂感,似乎膀子就要被扯掉了似的。而那把深插在泥地里的剑也被这股巨大的力量扯的歪斜了,松动了。 这只巨兽似乎看到了这一对它有利的局面,一边加劲往后扯,一边左右晃动脑袋,使这股拉力变的动荡且成倍增加了。终于那把铁剑在泥土中再也插不住了,松晃着松晃着被从泥土中彻底拔出来了,老高的身子被拖了下去,我也被带的一个踉跄跟着下去了。 巨兽见状大喜,将长舌头一收张开大口去咬老高,老高将身子往外一滚,于是巨兽那锯齿状的上下镣牙合拢下来咬了个空。我顺手捡起掉在一边的铁剑刚站起来,巨兽一甩那钢鞭似的尾巴,我被抽的一个踉跄又趴在地上。巨兽见击倒了我,又张开大口向老高扑去,老高手无寸铁,眼见就要遭殃,我跳起来双手倒握铁剑大吼一声恶狠狠朝巨兽尾巴扎去。 铁剑扎穿了巨兽的蛇形大尾巴,将其牢牢钉在地上。它痛的一声惨叫,掉转头欲来咬我,可是它的尾巴被钉在地上,它无法完成这个动作。我转过去揪着老高的头发将呆住的老高拖到一边。 那只巨兽向我们咆哮着,做出扑过来的姿态,不时狂躁的扭转身瞧着被钉住的尾巴大叫。我们惊魂未定的瞧着这一幕,过了好半天才回过神来,老高用发抖的声音说:“这简直是狮子和鳄鱼的结合体,太可怕了!咱们还是赶紧走吧!我害怕见到它!”。我说:“我的剑!我的剑还钉在那儿呢!”。老高说:“你一拔剑这家伙就自由了,不扑上来将咱俩撕碎才怪呢!”。我说:“那怎么办?我们总不能丢下剑不管吧!没了剑我们在前路再碰上危险怎么抵挡!”。老高搔搔头皮说:“要不咱们在这里等着,等它折腾够了,精疲力尽了,咱们再上去。”。我不耐烦的说:“那得等到什么时候!”。 正在没奈何的时候忽听林子里传来敲木鱼的笃笃声,我和老高循声望去,只见林子里走出一大一小两个和尚,大和尚胖大肥硕形似弥陀佛,小和尚眉清目秀还是个半大的孩子。小和尚走在前面,大和尚走在后面,两人的步调惊人的一致,同时抬脚和落脚,就仿佛在同时遵从一个口令似的。大和尚双目微闭,手持一个圆头的小木槌在小和尚光溜溜的圆脑袋上有节奏的敲打着,发出笃笃的声响,好像那不是脑袋而是个木鱼似的。 这一对大小和尚走过来的时候那只巨兽从喉咙里发出“呜儿呜儿”的鸣叫声,火红的眼睛里也滚下泪珠来,恰似一只受了委屈的宠物狗见到主人的样子。那大和尚听到声响就撩起眼皮,双唇也不再一开一合的念经了,他竖起一只手掌念了声“阿弥陀佛”,瞪着我和老高说:“这是你们干的么?!”。 老高压低声音对我说:“这和尚有些古怪,说不定是那只巨兽的亲戚!”。老高随即将嘴转向和尚笑嘻嘻的双掌合什说:“原来是大师老活佛驾到,失敬失敬!哎?大师你刚问我们什么?噢,是的。这六条腿的畜牲要吃我们,我们出手将它钉住了。哎!大师,可不能拔剑,它会吃人的!”。老高制住止大和尚欲上前拔剑的企图。大和尚的脸一下子涨红了,他用那个敲木鱼的小槌指着我和老高说:“你们知道这是什么动物吗?这叫六足怪!哪怕上天入地也找不出第二只了!我还告诉你们,我是六足怪的主人。打狗还要看主人的面儿。你们竟然敢将我的宝贝给弄伤了!赶快放了它!否则我跟你们没完!”。 我瞅了一眼老高,没想到果然被老高猜中了,巨兽跟这和尚不仅有瓜葛,而且关系还非同一般。老高听了和尚的话回答说:“哎,和尚,话可不能这样说!这凶兽既然是你家的庞物,你就该好好看管,拿链子将它锁住!再说了,它要逞凶伤人,难道还不许我们自卫反抗!真是岂有此理!”。 大和尚说:“如果是一只恶狗,你们将它弄死了也没什么!可这六足怪是天地孕育出的奇珍异兽,并且是千倾地的一根独苗!它要吃你们,那是你们的福份,它是要超度你们登上西方极乐世界,你们应该心怀感激的将脑袋送过去……”。 老高大喝一声打断大和尚的话,气冲冲的叫道:“一派胡言!一派胡言!你这和尚,不,你这老秃驴!竟敢说出这种鸟话来!气死我了!快过来,让我在你的秃脑门打几拳以解我心头之气!”。大和尚念了声“阿弥陀佛”,瞪着老高说:“你竟敢骂人!你知道我是谁吗?我就是人称十世小达摩的法天祖师是也!”。老高朝地下啐了一口说:“就你这熊样还小达摩呢!连我裤裆里的那玩意都不如!”。 法天祖师闻言大怒,拍了一下小和尚的秃脑袋说:“徒弟,去教训教训这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儿!”。那小和尚张开嘴像狼一样嗥叫着朝我们冲了过来。我正犹豫着要不要一拳将这小和尚打倒,那小和尚已如旋风般的到了跟前,就像牛似的一脑袋撞过来,猝不及防的我被撞的往后一仰倒在地上。与此同时老高的手也伸过来了,他习惯性的一招就是揪头发,等手伸到半途才意识到这是个没有头发的和尚,想改抓小和尚的衣领,然而小和尚的动作比老高快,他已及时扭过脑袋将老高伸过来的手咬住了。老高痛的惨叫一声,将另一只空着的手握成拳朝小和尚的脑袋打去。拳头与秃脑袋相撞发出咣的一声响,就仿佛打在铜钟上。老高想将手从小和尚的口中拔出来,使劲将手往上一缩,又瘦又小的和尚就像咬钩的鱼儿似的身子悬空被吊了起来。 这时我已从地上爬了起来,想飞起一脚踢向小和尚的后心,又怕这股力道使小和尚的上下牙一错反倒加重对老高的伤害,于是我伸手抓住小和尚的两只耳朵威胁道:“快松口,不然撕下你的两只耳朵来喂狗!”。见威胁不成,我开始动真格的,两只手左右开弓揪住这两片耳朵往外扯。那两只耳朵仿佛有弹性的橡胶制品,被我扯的就如驴耳朵一般长,一松手又缩回原状。 老高也没有闲着,见脑袋打不动,又一拳朝小和尚胸前打去,拳头与胸膛相撞又是咣的一声,与之前如出一辙,而小和尚却不痛不痒的一点感觉都没有。我和老高皆十分震惊,老高叫道:“老陈!这家伙是什么材料制成的?怎么刀枪不入呀!”。我说:“老高,硬的不行咱们就来软的!”。 老高嘴里喃喃念叨:“软的,软的?软的!”,于是脸上一变而出笑容,将那只握成拳头的手松开,化成一只手掌竖在胸前念了声“阿弥陀佛”,接着说:“小和尚,小师父,咱们有话好商量!你把嘴张开放了我,我呢不会亏待你的。你知道,我呢,有个小侄女,年龄跟你差不多大,漂亮可爱极了。你跟着我,我领你去见她,你们两个好好交往交往,等过几年长大了,我请月下老人用红绳将你们捆在一起怎么样?”。小和尚现出动心的样子,用手搔搔秃脑袋,用犹豫的口吻说:“好是好!可我跟你们去了师父怎么办?”。 老高见小和尚上当,趁小和尚张嘴说话之机赶紧将被咬住的手缩了回去。那大和尚闻听此言,恼怒的过来一木槌敲在小和尚脑门上训道:“你个狗日的!竟敢动思凡之心!看我不打断你的狗腿!”。说着又要来打。小和尚抱着头躲闪着说:“师父,你不要我动思凡之心,可你却娶了三个师娘,还遗憾着缺一个不能凑个四季发财!”。 我和老高互使了个眼色,上前拦住大和尚说:“哎,哎,大师,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难怪小和尚不服!连我们这两个外人都看不下去了!”。大和尚气的舌头都在打颤:“你,你,你们这两个混蛋!竟敢离间我师徒之情!”。我说:“大师,话不能这样说呀!正所谓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你看你,不仅压迫小和尚的情感,还将他小小的秃脑壳当木鱼使,从这一点上看得出你平时是怎样对待小和尚的!”。 大和尚气的暴跳如雷,“阿弥陀佛”也不念了,像个泼妇似的大骂:“你们这两个驴日的,本来向我磕几个头,说几句好话,我本着一颗佛心慈悲为怀,只断你们一人一只手臂来喂我的六足怪,可现在你们在跪下来磕头也晚了,我要让你们两个都成六足怪的食物!”。说着取下挂在脖子的念珠,口内念动咒语往空中一抛,那挂念珠在空中打了个旋儿,突然变成一张大口,那些佛珠全化为一颗颗牙齿。这张大口先开合了几下,上下牙齿磕的嗒嗒直响,然后满意的笑了一下,冲我们扑了过来。 第25章 那串佛珠变成的巨口恶狠狠朝老高扑来,老高抓起丢在地上的木棍子就朝巨口捅去,那巨口上下牙齿一合将木棍咬成两截。我手边没有武器,只好捡起地上的石头朝巨口扔去。那巨口也不闪避,反倒迎着疾速飞行的石头过来,一口将石头接住,脖子一梗咽了下去,就仿佛咽下一颗硬糖,然后伸出猩红的舌头意犹未尽的将上下嘴唇舔了一圈。 眼见巨口咽下石头朝我扑来,我扭身就跑,可巨口行动如风,转瞬间就到了身后,我能感觉到巨口哈出的热气,甚至从口气中分辨出了大蒜和腌萝卜条的味道。现在我也可以说是久经大敌了,眼见那致命的一击来了,既无武器自卫,索性身子往前一倒,立即趴伏在地。那张巨口本来是想俯冲下来一口咬掉我的脑袋,可上下牙齿咯噔一声碰在一起,咬了个空。我一翻身骨碌碌滚到一边,躲在小山丘后。 我的身子在滚动躲闪的时侯,不经意瞥见大和尚的嘴在上下开合做出种种怪异的动作,我联想到刚才巨口喷出的口嗅味,不由生出一种猜测来,于是冲着已跑到大和尚附近的老高叫了一声:“这巨口是由老和尚操纵的!打他的嘴!”。 老高一向和我配合默契,闻听此言,在奔跑中一个急转弯朝大和尚过去了,大和尚急调正在追咬我的巨口来护驾,可是已经来不及了,老高手中的半截木棍子已硬生生打中大和尚的嘴巴。大和尚痛的一声大叫,血淋淋的吐出几颗牙来,于是在半空中耀武扬威的巨口就仿佛被一枪打中的鸟儿,翻滚着坠落下来,落地后复又化为一串佛珠。 老高一见得了手,顿时胆气大增,抡起手中的木棍子连连朝大和尚的秃头打去,大和尚被打的抱着脑袋朝小和尚跑去,边跑边喊:“好徒弟,快来帮助为师!”。小和尚说:“师父,以往你每每拿着棍子这样追打我的时候,我哀求你说:师父,饶了我吧!可你呢!你一点不为所动,反而打的更凶狠了!你待我怎样你心里最清楚不过了,你此时怎么还有脸来求我呢!”。 老高说:“哎,小和尚,这就对了!你如果真的一心向佛就拜个好和尚为师。如果你动了俗心就留起头发,娶一房老婆,生三四个孩子,尽享人世的天伦之乐!”。老高说完又扭过脸对大和尚说:“秃驴,你听到没有!连徒弟都要造你的反,你活着还有什么劲!”。说完飞起一脚踢在大和尚的屁股上,大和尚趔趄几步扑倒在地,老高的木棍子随即雨点般落在大和尚身上。大和尚一边求饶,一边拱起身子往起爬,老高一拳将那拱起的身子砸趴下,又是一阵棍雨落下。 后来老高累的实在打不动了,将木棍子塞在我手中,喘吁吁的说:“老陈,该你了!往死里打!”。我接过木棍子往自己的手掌上轻轻的打着,绕着大和尚转了一圈,大和尚见了可怜巴巴抬起脸向我求饶,我不由的动了怜悯之心,扭过脸对老高说:“算了吧!得饶人处且饶人!把他打死又能怎样!”。老高也不答话,似乎并不赞同,可又不好反对。大和尚趁机双手撑地灰头土脸的爬了起来,双手合十,口念“阿弥陀佛”对我说道:“施主,多谢你将一颗佛心所散发的慈悲光芒照耀到我身上,不过我希望你的慈悲之光也能笼罩在我的六足怪身上。”。 老高闻听此言一脚踹向大和尚的屁股,气恨恨的说:“秃驴,你想让我们放了巨兽,你好指挥它来咬我们么!”。大和尚说:“我本来就跟你们无怨无仇,只要你们肯放了我的六足怪,我愿意与你们握手言好!”。老高还想发威,我扯住他说:“哎,哎,老高,多个仇人多堵墙,多个朋友多条道儿!既然大师开口了,我们照办就是了!”。 我走过手扶剑把儿心想:待我拔出钉在六足怪尾巴上的铁剑时它胆敢掉头攻击我,我就一剑削去它的脑袋。 我双手握剑猛地往起一拔,那六足怪果然欲来咬我,大和尚大喝一声:“孽畜,还不消停下来!”,伸手摁住六足怪长而扁的硕大脑袋,那兽立时温驯下来,竟像狗一样轻轻摇晃着那条蛇一样的尾巴。 法天大和尚带着六足怪走的时侯对我施了一礼说:“施主,后会有期!我法天祖师是个知恩图报之人,他日若有用我之处,我自当竭力报效!”。又扭头瞪了小和尚一眼说:“小子,你呢?是跟我一起回去还是怎么办?”。小和尚吭吭唧唧的说:“师父,你回去又要打我骂我,我怕!”。大和尚说:“打是情,骂是爱!我打你也是为了你好!当然,我的脾气有时是有些暴躁了,只要你听话,我以后不打你了!你走不走?不走就算了!”。说完带着他的六足怪扭身就走。小和尚望着大和尚渐行渐远的背影发了一会儿呆,终于连声叫着“师父”追了上去。 我和老高目送这对师徒愈走愈远,消失在他们来时的林子里,老高说:“老陈,你说咱们跟着法天师徒到庙里,他们会好吃好喝招待咱们么?”。我说:“老高,你怎么老想着吃呀喝呀的!再说你将法天祖师打成这样你还指望人家招待你!”。老高笑着说:“我是不必说了,我做了恶人。可法天祖师对你却是十分友好的,你要是跟去,法天祖师肯定会以礼相待的,吃顿好的是最起码的。我呢,就是你的影子,你到庙里,我自然也到庙里,法天和尚请你吃饭,总不能把我这个影子从你身后剥离了丢在外面吧!我不也能沾你的光吃一顿么!”。 我笑着说:“老高,法天祖师要在吃饭的时候给你脸色看怎么办?”。老高说:“法天和尚一看就不是那种小肚鸡肠的人!否则他临走时也不会对你说那般话!就算他真给我脸子看,我假装看不见,吃完喝完屁股一拍就走了,管那么多干嘛呢!”。 第26章 老高的惊叫声将我从睡梦中惊醒,我跳起抓着铁剑四下张望着问老高:“怎么了?是不是发现什么情况了?”。老高迷瞪着双眼坐在那儿发了一会儿呆才搔搔头发说:“难道是个梦?”。我将横在胸前的铁剑放下来说:“什么梦?你他妈的胆子愈来愈小了,一个梦就吓成这样!”。 老高说:“这个梦开头过于美好了,所以到后来突然发生剧变时才显得格外恐怖。”。这时火堆已经熄灭了,只剩一滩余烬闪着濒死的红光,,我有些恼火的对老高说:“天马上就亮了,被你这一搅扰也睡不成了,你说说看做了个什么梦!”。 老高说:“是这样的。我在梦里走来走去,碰到一个留着小胡子的人走来搭讪,那人的手指头上挂着草绳环,草绳环的下端吊着一只盘子大的鳖,那鳖是七色的,就像把天边的彩虹扯下来,在手中团成一团彩泥然后捏出来的,十分美艳和怪异。那个小胡子呢,想将这只七彩鳖卖给我。你知道他开价多少吗?”。老高伸出一个指头,我说:一百块?”。老高说:“再加个零!”。我吃惊的说:“一千块?这七彩鳖虽然罕见,可也值不了这么多钱吧!”。 老高撇着嘴说:“谁说不是的!我跟小胡子说:你看我这样子,是肯花一千块买这种玩意的人么!可小胡子非要卖给我,并且将价钱一降再降,最后降到五百块。我是真心的不想要,于是来个狮子大开口,将这个价格腰斩了。”。我嘿嘿嘿笑着说:那不是二百五么!这个数字还真吉利呀!”。老高啐了我一口说:“你才是二百五呢!我以为价格压这么低,小胡子肯定不愿卖,我也就此摆脱了他的纠缠,你知道他怎么说吗?他咂着嘴说:二百五十块?这个数字似乎不那么好听!这样吧,你再加十块钱!二百六十块,六六大顺!”。 我说:“那你就买下了?二百六十块?如果那鳖真是七彩的,这个价格倒也要得!”。老高说:“买了。可是我拎着这只七彩鳖却不知如何处置。你说养着吧,我家没那么大的地方养它。你说宰了炖汤吧,我还真舍不得。我正在不知如何处置呢,你猜怎么着?那只七彩鳖从壳内探出脑袋竟然口吐人言:好人呀!你放了我吧!我是龙宫的公主,我愿意以身相许来报答你!”。 我所到这里忍不住笑了,对老高说:“这真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呀!这不漂亮的龙女主动找上你了,还要倒贴你呢!”。老高有些羞恼的说:“老陈,不是你让我讲的么!现在我讲了,你又来笑我。那好!我不讲了!”,说着侧身躺下给我个后背。我一见老高生气了,就转到他面朝的那个方向,笑嘻嘻将一根香烟塞进他双唇间,又用打火机替他点着,然后说:“老高,抽根烟消消气!好了!我不笑了,你接着往下讲吧!”。老高坐起来抽了两口烟说:“你还想听么!那好,你就闭住嘴巴,开放耳朵好好听!狗日的!不许笑!”。 老高像鱼儿吐气泡似的吐出一串大大小小的烟圈继续说道:“我半信半疑将那只七彩鳖放回水中,随即我就后悔了,并且此后一连几天都处在懊悔中。我以为自己是上当受骗了,我在刷牙的时候对着镜子中的那个满口白色牙膏沫的自己骂道:傻冒!傻冒!这一张口牙膏沫就被吞咽下去了,又赶紧漱口。这时我看到镜子中的自己在哈哈大笑,于是我也哈哈大笑起来。这件傻事就被这么一笑置之了。此后的一天,我在长江边散步,突然一个巨浪掀起来,将我卷了下去。我呢,十分惊惶,想挣扎着游上去,这时一个水怪游过来,彬彬有礼的说:请这边来,公主有请。我诧异的问:什么公主?那个水怪说:就是曾对你许下婚姻承诺的龙宫公主。”。 老高将香烟从嘴唇上拔下来,用指甲弹弹烟灰继续说:“我跟着那个水怪到了龙宫,这时有几个绿衣侍女从里面跑出来欢欢喜喜的叫嚷着:驸马爷驾到了!快去换新郎衣服,吉时马就到了!于是我身不由己被这些绿衣待女簇拥到了一间屋子,换上了华贵的袍子,她们还将碗大的一朵红绸花别在我的胸前。我忐忑不安的与一个身着红裙,头上蒙着块大红盖头的姑娘站在一起,向王座上的龙王和王后行礼,然后我被人摁着脑袋与新娘对拜,我被人从后面轻轻推了一下,我的脑袋嘣的一下与新娘撞在一起,在场的人都哄笑起来,说这是吉兆。后来我和新娘子被人乱哄哄的簇拥进了洞房。等闹洞房的人们散了后我掀开了新娘子的盖头。啧啧,那真是个千娇百媚的美娇娘——哎,天亮了,咱们走吧!”。 我捡起手边的枯枝朝他屁股笑嘻嘻的抽了一下说道:“好你个老高,你也学会吊人胃口了!快讲!我听的正得劲呢!”。老高笑嘻嘻的扑过来把我压在地上说:“接下来灯一灭不就这样了么!这种事还要我祥细的讲!”。我一脚将他蹬在一边,坐起来说:“这一节略过,接着往下讲!”。 老高与我嘻嘻哈哈逗笑一阵,又点上一根烟讲了起来:“我与公主十分恩爱,可是我是个孝子,这点你是知道的!一想到我在这里享尽荣华富贵,妈妈却在家里省吃俭用的过日子,我就十分难受,于是我将我的想法对公主讲了,公主是个通情达理的人,说:你的妈妈就是我的婆婆,儿子和儿媳赡养婆婆也是天经地义的,于是真派人将我妈妈接来了,与我们住在一起。这真是一段幸福的日子,驸马府里每天都荡漾着我们一家三口的欢笑声。可惜这种欢笑声在驸马府并没有回荡多久,因为这婆媳俩产生矛盾了。她俩都非常爱我,并且都很自私的企图独占我,起先她们都很克制,可渐渐的这种敌对就浮现在脸上,表现在行动上了。终于她们一个揪着我的左耳说:你是我的!另一个揪着我的右耳说:你是我的。一个揪着我的耳朵往左拉,一个揪着我的耳朵往右拉,我被拉的忽而偏左忽而偏右。终于两个女人一使劲,将我的两只耳朵扯掉了。”。 我听到这里往后一仰捂着肚子大笑起来,老高也笑了起来说:“你看,梦就是这样!下面还更荒唐呢!我妈妈见状就拿来瓶万能胶水,两个人又将我的耳朵重新粘上了,我一照镜子,两只耳朵对称的粘在我头顶两侧,看上去就像竖着一对狗耳朵。我惊叫一声就此醒来。”。 我已经笑的在地上打滚了,口内说着:“妙啊!妙啊!这个梦做的太妙了!”,老高扑过来骑在我身上,笑嘻嘻折下一截草茎,捅进我的鼻孔,我被搔的直打喷嚏,老高笑道:“妙啊!妙啊!这才真正的妙!”。接下来我们又互使手段追逐嬉闹起来。 第27章 我们嬉闹够了,摘些野果子吃了又继续上路。我们在林子里发现了一个用木棍和茅草搭成的低矮小屋,屋顶苫着许多大片的芭蕉叶子。老高探头往里张望着口内叫着:“有人吗?”。里面没有人,但这里显然是有人居住的,那很粗糙简陋的陶罐陶碗和摊开在一堆干草上的狼皮褥子就是明证。 我们正在这里探头探脑,猛听林子里有人大叫:“狗贼!想偷东西么!”。我们吃惊的一回头,只见一个赤裸着上身系着兽皮裙的男人从林子里走了出来。这个人皮肤黝黑,长着一头红色头发,最引人注目的是那鼓凸如孕妇的大肚子,肚脐眼上还有个鸡蛋大的肉瘤子。这人长的很矮,肚子又大,整体身形就像个大酒瓮。 我和老高猜想这长的奇形怪状的人大概就是茅屋的主人,于是我们陪笑解释说我们不是坏人,我们只是路过这里,想讨口吃的。岂料那人蛮不讲理挥拳就朝我打来,我往旁边一闪,老高抓住那人的胳膊往后一拧就势再往前一推,那人就踉跄着趴在地上,我和老高都笑了起来。 那人灰头土脸爬起来,用手指着我们说:“好小子,竟敢在这里撒野!”,说着将手指塞进嘴里打了声尖利的唿哨。我和老高不禁有些发慌了,老高说:“他这是在招唤帮手!咱们还是快走吧!”。 我们俩扭身就往回走,走出不过百步远,一伙人已叫嚷着追了上来,那些人与我们刚才所见那个大同小异,皆是大酒瓫身材,肚脐眼上长着个肉瘤子。我们见走不脱,只好陪笑解释,希望能解除误会。可是他们似乎已认定我们是坏人了,连解释的机会都不给我们,一拥而上将我们摁住,随手从旁边的树上扯下青藤将我们的手绑住。 在挣扎中老高的近视眼镜从鼻梁上滑落掉在地上,一个大肚子的小孩捡起来好奇的放在眼前透过镜片往外看,后来他无师自通的将眼镜戴上了,那样子颇像一副幽默画中的戴眼镜的猴子。本来他是正常走路的,可近视眼镜一戴,它就如同鹅一样走路朝前探着脖子,并且喝醉酒似的摇摇晃晃,终于叫着“头晕”扑通一声跌倒在地。一个长着花白胡须的人过来,将眼镜从他脸上扒了下来,顺手丢在一边,说这是施了巫术的东西。 我们被押到一个村落里,这里密集的散布着许多大大小小的草屋,在这些草屋里进进出出的也皆是些大肚子,肚脐眼有肉瘤的男女。有一只半狼半狗的犬见到我和老高就凶猛的吠叫着扑上来,老高防卸性的用脚去踢狗,反倒被狗叼住鞋子拖翻在地。我一见老高要遭殃,一脚朝狗的后跨踢去,那狗于是调过头来攻击我。 我和老高手无寸铁,又双手被缚,面对如此恶狗可以说是险象环生,而那些押我们的人则哈哈大笑的瞧热闹。这时一个人从被众草屋环绕在中间的大草屋里走出来,很威严的叫了声:“住手!”。那些看热闹的人顿时收敛了笑容,喝住恶狗。 我和老高急忙扭头去看这个救星。第一眼就是震惊,因为这个人的皮肤不是白色的或黑色的,而是一道黑一道白,有点类似斑马。我好像在一份科学杂志上看过,黑人和白人结婚是可能生出这种黑白双色人种的,不过这种概率只有几千万分之一,我甚至认为这纯粹是无稽之谈,没想到今日竟亲眼见识到了。 这是个女人。从那高高隆起的胸部和柔媚的面庞可以做出这种判断。她的头发上插着三根象征权威的雉鸡尾,手上拿着一根顶端带有鹿角的权杖。从众人对她的驯服态度上也可以猜到这个女人不一般,很可能是位女首领。 她庄重的走过来,扫了一眼那些大肚子男人问:“这是怎么了?”。一个男人将右手按在左胸心脏的位置上向下弯身施礼说:“女王,这两个外来人是来干坏事的,被我们捉住,我们将他俩押送来听从女王处决!”。这位女王又将目光转向我们,老高一见有讲理的地方了,马上叫嚷起来:“我们不是坏人!我们只是路过这里,彼此产生了误会,才导致了这样的后果!女王陛下,请你放了我们,让我们继续走路吧!”。 女王的目光在我们身上盯了半晌,点点头对一个男人说:“好好看管起来,不许对他们无礼!”,说完就走了。 我们被关进了石头洞里。临近中午的时侯一个女人给我们送来了吃喝,有一条烤鹿腿,一些红红绿绿的野果子,老高见这女人面露和善,就大着胆子说:“你得给我们松绑,不然你喂我们吃呀!”。这个女人嘻笑着说:“喂你们吃也行!不过呢,手绑着吃什么也不香,还是解开好!”,说着替我们松了绑。 我和老高疑惑的对望一眼,心里都画了个问号,这女人干嘛对我们这么好?甚至有点讨好之意了。我们一边撕扯着烤鹿肉往嘴里送,一边注意观察这女人,她并没有走,而是坐在我们对面,一副有话要说的样子。 当我们将烤鹿腿吃的只剩骨头,老高拿着腿棒子骨正在舔吮时这女人开口了。她搓着手说:“二位,我们鬼族人说话向来是单刀直入,我就直说了吧!我是来替女王做媒的,女王看上你们两位了!看你们哪位肯做女王的夫婿,两个一起也行!”。 我正拿起一个野苹果啃了一口,闻听此言含着一口苹果也忘了咀嚼了,老高也停止啃骨头了,张着嘴呆望着这女人。她继续笑着说:“这可是我们部族所有男人的梦想呀!女王多尊贵!多美丽呀!能看上你们俩是你们俩的福气!怎么样?现在能给我个答复让我带走吗?”。我这才反应过来,说:“你先出去,我们俩商量一下再说。”。 那女人一走,老高急不可耐的说:“老陈,你看上那女王了?啧啧,口味真特别!佩服佩服!”。我说:“老高,这个女王是留给你的!你想想昨晚的梦!当然,你妈妈不在这里,你不会被两个女人争来夺去撕掉耳朵的!”。老高说:“老陈,我看还是你合适!你不久前才丧失了心上人,心里的空缺正需要有个人来填补!”。我说:“老高,阿英刚死不久,我的心还血淋淋的痛,怎么可能容得下别的女人!”。 我们俩就这样推来让去,谁也不肯就范。最后我说:“这样吧!我们两个必须有一个做出牺牲,既然我们俩都不肯,那就由天决定吧!还是老办法,来吧!”。我们俩都将一个拳头藏在背后,我口中念着:“一,二,三,包袱!”,可我的手却是握着拳头伸出来的。与此同时老高也将藏在身后的手伸出来,食指和中指叉开着,是剪刀。我将拳头在他叉开的手指上碰了一下说:“锤子砸剪刀。我赢了!”。 老高愣愣的说:“哎,老陈,你不是要出包袱吗?”。我说:“是呀,我本来是想出包袱的,可中途又改变主意了!”。老高说:“老陈,你这是使诈!”。我说:“老高,愿赌服输!再说了是让你去做女王的娇客,又不是上断头台!”。我凑过脸压低声音说:“施展你的男人魅力,将女王迷住,让她将剑还给我,然后我去救你!至于愿不愿失身你自己斟酌着办!我相信你有这个能力!”。 第28章 村落里燃起数堆大篝火,鬼族的男男女女们围着火堆载歌载舞欢庆女王的婚礼。我被当成贵宾安排在中间的那堆篝火旁,聚在这里的都是些在部落里有些身份的人,他们臂挽着臂围着火堆转着圈子,口里唱着祝福的歌,脚随着节奏拍打着地面或踢起。我也身处其中。老高和女王则被围在中间,他们接受着祝福,将一个空心大牛角挨个儿送到每个人嘴边。牛角里盛着用野果子酿成的美酒,牛角到嘴边时那个人就呷一口酒。这算是新郎新娘对众人的回敬吧! 一个部落里的巫师走过来,当场宰杀了一只公锦鸡和一只母锦鸡,然后将两只鸡的血滴在一个陶碗里,巫师双手端着递过来,女王接过来,将还温热的鸡血咕咚咕咚喝了半碗,又递给老高,刹那间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到老高身上,人们都在沉默中等待着,期盼着,这本身对老高就是一种无声的压力,老高的对抗被压弯了,他只好无奈的捏着鼻子,喝毒药似的将剩下半碗鸡血灌了下去。人群爆发出一阵欢呼声,冲上来将老高和女王抬起来送进了早已布置好的洞房。 当夜三更之后,我悄悄出了草屋,那把铁剑在我被从石洞中释放出来后就归还了我,此时我的手中正握着这把剑。我借着暗影的掩护潜行到了做为洞房的大草屋旁。我从木桩墙的缝隙往里瞧,里面黑黢黢的什么也看不见。将耳朵贴上去听了半天似乎也没什么动静。于是撮起嘴唇开始学蛤蟆叫,“咕呱,咕呱,咕呱……”。 几声蛤蟆叫后我听见里面传来窸窸窣窣的穿衣声,我知道是老高听到我的暗号起来了,正在高兴,一个女人呓语似的声音响起:“心肝,你起来干吗?”。我的心一紧,知道女王也醒了。只听老高含含糊糊的说:“噢,我睡不着,想起来在月光下走走。”。女王嗲声嗲气的说:“心肝,今晚是我们的洞房花烛夜,本来就不该把良辰浪费在睡眠上。来,把手伸过来!搂住我!”。又听老高在叫:“哎呀,哎呀,别这样——”,后面的话被另一张嘴唇给封住了,变成唔唔哇哇的听不清楚的闷声。 我在外面听的真切,心里替老高着急起来,暗想:得催催老高,让他想办法脱身出来,不然再这么下去天就亮了!于是我又学起蛤蟆叫,三番五次之后女王躁恼,恨恨的骂道:“哪里来的鬼蛤蟆!咕呱咕呱的好不扫兴!”。说着从床上跳下来,赤脚啪嗒啪嗒拍击着地面走过来。我一见情况不妙,就地一滚,滚到旁边的草屋暗影里,然后又悄悄的回到我住的草屋。 第二天老高一脸憔悴的找到我,流着泪说:“老陈,我昨晚失身了!”。我叹着气安慰他说:“唉,老高,人算不如天算。看来这是天意!不过看起来女王对你挺好的,这点令我稍觉欣慰!”。我突然发现老高丢失的眼镜又架在鼻梁上,我诧异的指着眼镜说:“怎么?你刚去找眼镜了?”。老高说:“不是。一个鬼族人见我成了女王的夫婿,想来巴结我,就将我丢失的眼镜找到送还给我了。”。 我和老高密秘筹划了新的逃跑计划。 三天之后,一个有月亮的夜晚,我又潜行至老高和女王的住处,这次老高很聪明的说要出去大便,骗过女王走了出来,于是我们两个循着白天探察好的路线往林子深处逃去。 跑着跑着前面的灌木丛中伸出一条人腿来,跑在前面的老高没有提防,被绊个趔趄扑倒在地,紧随其后的我刹不住脚,也跌倒下去,叠压在老高身上。这时树林里突然冒出黑鸦鸦一群人来,不由分说将我俩捆了。 起先我们以为这帮人是鬼族人,可借着月光仔细一瞧,这些人没有鬼族人独有的特征:大肚子和肚脐眼的肉瘤子。我听见老高在问:“各位,你们是鬼族人吗?”。一个看起来像是首领模样的大汉说:“不,我们是鬼族人的敌人独眼族人。”。月光透过枝叶间隙将斑驳的光洒在这人的脸上,我借着光果然见到这人只有一只眼睛,并且生在眉心正中,与鼻子和嘴巴处在一条线上。而周围那些人朦朦胧胧看过去也大致都是这个相貌。 那个首领问:“你们是鬼族人吗?”。我陪笑说:“不是!看我们的长相就知道了!”。那个首领眯着独眼打量我们半晌,点点头说:“嗯,我看也不像。你们怎么是从那个方向过来的?”。我说:“我们是路过那里,不料却被鬼族人捉住,好不容易才逃了出来!”。 我们正与这位首领交流呢,身后远远过来一溜火把,还传素鼎沸的人声,原来是鬼族女王见老高出去大便久久未回,心中生疑,带人追过来了。 女王一见我和老高被缚不禁勃然大怒,指着独眼族首领骂道:“你个挨千刀的独眼贼!快将我的丈夫送还给我,否则我将你们碎尸万段!”。独眼族首领说:“噢,原来这两人中的一个是女王的丈夫!好啊,那你也过来,我再扯条藤子将你也绑了,好让你们夫妻团圆!”。 女王气的一蹦三尺高,飞扑过来一爪子将独眼族首领的脸抓出了五道血印子。独眼族首领一巴掌抽过去,女王被抽的像陀螺一样旋转起来,插在头发上象征权威的三根雉鸡翎也被打落了。众目睽睽之下女王遭此羞辱简直气疯了,她像母狼一般嗥叫着,扑过去一口咬住独眼族首领发达的胸肌,头一摆硬是撕下血淋淋的一片皮肉。独眼族首领痛的大叫一声,双手拤住女王的细长脖颈将她拎了起来。 女王蹬着腿挣扎着,被勒的眼睛都翻白了,突然女王肚脐眼的肉瘤子如花瓣一般绽放开来,一条筷子长的火蜈蚣箭一般飞射出来,正中独眼族首领的眼睛。独眼族首领痛的惨叫一声,撤回手去捂住眼睛,两族的部众各自冲上前抢回自己的首领,然后就是一场混战。 混战的结果是独眼族大败而逃,鬼族人又将我们抢了回去。 女王很快就恢复过来,从容的捡起雉鸡翎插到头发上,然后走过来目光灼灼的盯着老高说:“你不是大便吗?怎么跑到这儿来了?”。老高支支吾吾的说:“我是在林子外大便的,恰好碰上我这位兄弟也上林子大便,我们听到异常动静就跑到这儿来察看,发现是独眼族人想乘夜突袭咱们鬼族人,于是我们就与他们斗在一处,结果寡不敌众被俘了,然后你们就到了。”。 多笨的口才!多牵强的解释呀!连我都听不下去了。然而女王却点点头说:“好吧!现在敌人已经被赶跑了,咱们回去吧!”。我并没有在女王脸上看到相信的神情,可是她确实没有再追究下去了,而是亲手解开绑缚老高的藤子,手拉着手往回走去。我想大概这位女王正处在与老高情意最浓的时侯,她不忍惩罚老高,索性装傻信了老高的鬼话。 第29章 我们消停了几天,逃跑之心又开始蠢蠢欲动了,只是找不到合适的机会。 有一天晚上我照例以贵宾的身份坐在那堆最荣耀的中央篝火旁,女王用陶碗端来一碗野果子酿的酒来敬我,女王敬酒是一件荣耀的事,我端起酒碗一饮而尽,又将碗底儿朝天给她看。女王竖起挴指说:“果然豪气!难怪郎君老是在我面前夸你!”。 我与女王正说着话,一个年轻女人端着酒碗过来,腼腆的笑着将酒碗送到我嘴边,见我不喝,她用娇嗔的口吻说:“怎么?姐姐的酒你喝,妹妹的酒你就不喝了?”,说着扭脸对女王笑道:“姐姐,看来还是女王的面子大呀!”。这个年轻女人我不止一次见到过,但没什么交往,只知她叫桑非达,是女王的妹妹。桑非达这么一说,我也不好意思不喝了,只好接过这碗酒也来个一饮而尽。 女王说了几句话就走开了,桑非达一屁股坐在我身边,从我手中夺过烤肉的木杄子说:“你这样子怎么烤的熟呢?得这样!”,说着给我示范起来。烤熟之后将还在滋滋冒油的焦黄烤肉送到我的嘴边,用命令的口吻温柔的说:“咬一口试试看!”。我在心里抗拒了一下,可还是无奈的尊从了。果然烤的恰到好处,十分合我的味口。 我从她手中接过木杄子吃了起来,她则笑着站起走开了。我以为她走了,紧绷的神经顿时松驰下来。可片刻之后她捧着一个陶罐过来了,蹲在我的身边往陶碗里倒什么,我闻到了果酒的那种发酵的甜酸味才知道她是去取酒了。 她微笑着将倒在陶碗里的酒送到我唇边说:“吃烤肉不喝酒怎么能行呢?”。她一说我果然觉得喉咙干渴肠胃发腻,向她感激的笑了笑,端起来喝了。 我在家是喝白酒的,虽然酒量并不大,可也并不将这种饮料似的低度果酒放在眼里,然而两大碗过去后,酒精开始在我的身体里堆积,不知不觉我已有了几分醉意。 我见她的头发上也插着两根雉鸡翎,就问她:“桑非达,这雉鸡翎的多少是表示地位高低的吗?”。桑非达见我开始关注她了十分兴奋,将头发上的雉鸡翎拔下来插在我头上说:“雉鸡翎是尊贵的象征,只有少数几个人有资格插戴。”。我一听笑着说:“这不跟官帽子差不多么!我这贱头可戴不起!”。说着取下来往她头发上插。她说:“你能插这雉鸡翎!你瞧!插在你头上多威风!”。 我将脑袋一摆,雉鸡翎就掉落了,我笑着说:“我的脑袋承受不了这份尊荣!你瞧,掉了!”。桑非达捡起雉鸡翎又插在我头发上,我则转手又插回她的头发上。我们就这么你来我往的将雉鸡翎往彼此的头发上插,后来我们忍不住嘻嘻哈哈笑成一团。 她又找了些由头灌了我二三碗果酒,这下子我可终于尝到这种饮料的厉害了!当人们逐渐散去,我也起身欲走时才发现双腿已撑不住身体的重量了。我歪歪晃晃走了几步,腋下伸过一只手来搀住我,不用看我就知道是桑非达。 我那异常清醒的头脑生出一股愤怒和懊悔,她是有意要灌醉我,也许是在女王的授意下这么做的。女王为什么要算计我呢?以我目前的脑力所能想到的就是女王极力要留住老高,大概女王认为是我老是在挑唆老高离开,所以在我身上使美人计,将我羁绊住,老高自然也就安稳了。想到这里我愤愤的一把推开桑非达,可是我也站立不稳,往前一串踉跄终于跌倒在地。 我用软弱无力的双手撑着地,用同样无力的双脚蹬着地,刚将身体拱起来却支撑不住又趴了下去。桑非达又过来将我扶起,搀着我进了草屋。 第二天老高嘻皮笑脸的对我说:“老陈,昨夜有没有发生点什么?”。我听出了老高话中之意,笑骂道:“狗日的老高,原来是你在暗中使坏呀!”。老高嘻笑着说:“得了!老陈,你坑我一回,我坑你一下子咱们不就扯平了么!”。 我说:“看来女王还真有两下子!不仅用柔情的铁链子将你这颗心给锁住了,还成功的策反你,让你站在她的一边共同来对付我!”。老高说:“哎,老陈,别说的我们跟阴谋家似的!其实是桑非达自己看上了你,她姐姐明了她的心思就想成全你们!你看,咱们哥俩儿,她们姊妹俩,正好凑两对!”。 我摇摇头说:“老高,你难道不明白女王在使羁绊之计,欲将我们留在这里么!或者你已沉醉在温柔乡中无法自拔了?我跟你不一样,我还要寻找一空老道为阿英报仇,我心怀离去的动力,什么美人计也困不住我!你呢,就在这里好好享受吧!”。说完我扭身要走。老高拉住我说:“哎,老陈!哎,老陈!你听我说!你知道的,我这颗浪子心不是女王用温情的铁链子所能拴住的!况且你我既结为兄弟,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你要报仇,我必在旁边协助!不过咱们要走也得找个合适的机会,要像上次那样,逃跑不成反被捉回,那该如何面对女王!”。 我们这次交谈不久,机会就来了。那天是鬼族人的一个节日,他们无论老人小孩,全体出动到离他们村寨十里外的涤垢潭洗澡去了。传说这里是仙人沐浴之所,每年这个时侯鬼族人固定来这里洗浴已形成习俗,据说这沾着仙气的潭水不仅能洗去身体上的污垢,还可以洗去罪恶,使人心散发出崭新的光芒来。 我与老高不是鬼族人,是不可以进入涤垢潭圣地的,而我和老高又心怀鬼胎,趁机要求留守村寨,女王似乎被我和老高这段时间的表现迷惑了,以为我们已经被美色和荣华富贵牵绊住了,犹豫了一会儿竟然答应了。 鬼族人分几拔陆续出发后村寨就空了,只剩几个看守村寨的人,他们在焦急的等待洗浴完的人来换他们去洗,也无心关注我和老高。我朝老高使个眼色,我们大模大样从他们面前走过,老高故意大着嗓门说:“老陈,我们虽然不洗,可也过去开开眼界,看看那些女人怎样光着身子在水里扑腾!”。那几个留守的人就说:“二位,帮我们催一下子,叫换班的人快点洗!我们也着急要洗呢!”。我和老高答应着在他们的视线里从容前行。 看看走出一里多路,那些人早已瞧不见我们了,我们往左一拐,走上了另一条道。老高说:“哎,老陈,咱们就这样走了,是不是有点太那个了!”。我说:“怎么?后悔了?现在后悔还来得及!”。老高说:“不是的!我总觉有点对不起她!这样吧!给她们留下几个字!”。说着问我要过铁剑,将一块大槐树的树皮刮掉一块,在光滑的树干上写划出一些歪歪扭扭的字:就此别过,请多珍重! 第30章 我们两个走到一片平坦地带远远看见两个六七岁的小孩在玩闹。那两个小孩一男一女,女孩的头发不长但很丰茂,其中有一束竖在头顶用红绳扎住,顶端蓬散开来,看上去像个可受的鸡毛毽子。男孩比女孩略大一点,头发剃的光溜溜的,只在脑顶留下碗口大的一块,修剪成桃尖形。两个小孩皆单腿站立,另一条腿弯到膝盖以上,用手抓着脚踝,单腿蹦跳着用膝盖尖互顶互撞。 老高看见了笑着说:“老陈,你看那边有两个小孩!我过去问问路!”。我说:“好吧!我在这儿等你!”,说着我就在旁边的树下坐了,将铁剑从衣领里插进去,这铁剑也乖巧,知道我要搔痒,于是顶端变出爪子状的木齿来,我就舒舒服服搔起后背的痒来。 老高笑嘻嘻走过去,对那两个小孩说:“你们两个在玩斗鸡呀!你们可知道我是玩这个的高手,败在我手下的人比这满山的树还要多!你们不信?那我们来较量一下子,我一个对付你们两个!”。说着舔一下嘴唇,把一只腿弯折了高高抬起,用手抓住脚踝,单腿蹦跳着说:“来呀!快来!你们两个一起上!”。 老高简直是太无耻了!他那抬起的膝盖尖几乎与那两个小孩的脑门一般高了,而他居然还好意思叫阵!我想喊老高回来,可是此时痒搔的正舒服,我懒得动弹,况且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老高似乎忘记了他是个身高一米八几的大个子成人,他用膝盖尖在小女孩的脑门轻轻碰了一下,说:“快来呀!两个一起上!”,小女孩被他这一碰一屁股跌坐在地哭了起来。小男孩恼了叫道:“你这个不害臊的大个子,竟敢欺负我妹妹!”,说着一脚朝老高的腿踢去。老高只用一条腿支撑着全身重量,靠着不断跳动才维持平衡,小男孩这一脚正踢在上面,老高再也站在不住了,歪晃了一下子跌倒在地。 如果仅此而已也就罢了,就当老高欺负小孩子的报应,可是小男孩见老高倒地,立即扑上去骑在老高身上,拳头和巴掌一起往老高脸上招呼,小女孩也过来用指甲在老高脸上乱挠乱抓,还朝他脸上吐唾沫。 我见了跑过来制止,喝斥道:“哎!你们这两个孩子怎么跟狼一样!快放了他!”。说着抓住小男孩往下打的拳头,小男孩挣了两下挣不动,抬脸恶狠狠瞅着我,突然一张嘴,口中吐出长长的舌头,绳子似的缠绕在我的脖子上。我没料到会有此突变,一惊之下抓着长舌头一扽,小男孩经不住我力气大,被从老高身上拽离下来,还在地上翻了个滚。 小女孩见状,一张口也吐出一条长舌头缠住我的手腕,我一使劲也将她拖倒了。此时我还空着一只手,握着拳想打又下不了手,正在无可奈何之际老高从地上爬起来了,揪着小女孩的头发将她提了起来。小女孩一声惊叫,长舌头自然缩了回去,于是我的这只手就解放出来了。接下来我用两只手将缠在脖子上的长舌头给解了下来。 老高恼怒,要报刚才受辱之仇,我拦住他说:“这么两团嫩肉一打就坏了,况且打这么小两个孩子,传出去有损我们的名头,人家会笑话的!”。老高这才骂骂咧咧放了两个小孩。 一路上老高都憋着一股火,不时咕咕叨叨骂几句,挥着手中的木棍子猛地将半人高的野蒿打折。我说:“老高,别生气了!你瞧,那边有间木屋!你坐树下歇着,我过去看看能不能在这里解决我们的一顿饭!”。 我走到那间看起来怪模怪样的木屋前,彬彬有礼的叫了一声:“请问里面有人吗?”。一个长着既扁且阔形似青蛙的大嘴巴的女人走出来警惕的上下打量着我,疑惑的问:“你找谁?”。我陪笑说:“大嫂子,我是过路人,我还有个同行的兄弟在那边坐着。我们走的肚饥了,想在这里讨点吃喝。”。 女人表示明白了似的拖长音“哦”了一声,又重新打量我一番,扭头对着屋后喊:“孩子他爹!有客人来了!”。一个长着青蛙嘴的男人跛着一只脚一颠一颠的走过来,边走边问:“孩儿他娘,谁来了?”。我知道来的必是这家的男主人,赶紧掏出香烟递上一支,他翻来覆去的看了半天,疑惑的问:“这是什么东西?”。我笑着解释:“这是香烟!抽的!”,说着示范性的将一根香烟插在双唇间,用打火机点燃吸了几口,然后吐出一串烟圈来。 跛脚男人恍然大悟似的“哦”了一声,掏出个烟袋锅来笑着说:“原来是这玩意儿!”。不过他很愿意试试我给他的这种与他日常所抽的不一样的烟。我用打火机替他点燃了香烟,他抽了一口,随即两股烟子顺着他的鼻孔冒了出来。他点点头,似乎感到很满意,接下来我和老高就顺理成章的成了座上宾。 这对夫妻殷勤的款待我们,为我们斟酒布菜,这种情况下我们也得找出些话来说才好。我注意到屋内有小孩的用品,于是指着一双小靴子问:“大哥,这是你家孩子穿的吗?怎么不见来吃饭呢?”。那女人抢着说:“两个小家伙去舅舅家串门去了。这时候也该回来了!这两个孩子,大约是贪玩,在路上耽搁了!”,说着还探长脖子朝门外张望了一下。 两个孩子?我心中生疑,试探着问:“大嫂子是生了两个小哥儿吗?”。那女人笑着说:“老大是儿子,老二是女儿。若两个都是儿子我们可养不起!”。我和老高对望一眼,已猜到与我们发生冲突的那两个小孩大约是这对夫妻俩的孩子。若那两个孩子回来,正与我们碰面,那多难堪呀!我与老高同时想到这一点,嘴里还在咀嚼着已站起来向夫妻俩告辞。 偏巧这个时候我们听到门外有两个童稚的声音在叫:“爸,妈,我们回来了!”。接着上午在路上所见的那个小男孩和小女孩蹦蹦跳跳走了进来。 那个小男孩一眼见到我和老高就叫了起来:“你们这两个坏人!欺负了我们兄妹俩不说还跑到我家来骗吃骗喝!”,说着张口吐出长舌头缠住老高的脖子。老高上午的火气还未消,此时见小男孩来攻击他,一时按捺不住,扯住小男孩的长舌头使劲一扽,小男孩身小力薄,被扯的一个踉跄,脑袋咚的一下子撞在桌腿上。 那女人惊叫一声扶起小男孩,见孩子的脑门上被撞起一块红肿,既心疼又愤怒,跳起来用指甲在老高的脸上乱抓乱挠,口内絮絮的骂道:“你这龟孙子,老娘将你让到家里好吃好喝一番款待,你反倒伤我的儿子,老娘跟你拼了!”。我想上前来劝慰,那跛脚男人以为我来打他的老婆,一拳捅在我的后背上,我往前踉跄几步口内还在喊:“误会!误会!听我说……”。可跛脚男人根本不理会,伸手掐住了我的脖子,我拼命挣扎着,反手一拳打在他的脸上。这下子不打也不行了,我们和这一家四口就在狭窄的小屋内混战成一团。 我摆脱了拤在脖项上的那双青筋爆凸的大手后就直奔倚在门边的铁剑去了。我伸出去的手指尖已经触碰到剑柄了,,突然红光一闪,我的手腕被一条肉乎乎湿漉漉的东西缠住了,我大吃一惊,循着这条猩红细长的东西望过去,看到了跛脚男人大张的嘴。这是从跛脚男人口中吐出的皮带似的长舌头。 我可以揪住长舌头就势一扯将那个小男孩拽翻在地,可这一招却对付不了跛脚男人,因为他的力气与我相当。我们两个较了一会儿劲,我的手终于艰难而缓慢的移过去握住了剑柄,跛脚男人自然不会坐视不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猛地一头撞在我的胸膛上,我被撞的连连后退,站立不稳,终于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剑也握不住了,咣啷一声掉落在地。 这时我的身后又射过一条长舌头,蛇一样缠绕在我的脖子上,我一瞧,原来老高已被那女人和两个小孩一起收拾了,手脚都被麻绳捆绑了躺在地上喘粗气,那女人就此腾出手来帮助男人,吐出长舌缠住了我。 那女人将长舌头往后一扯,我就被带倒在地,然后那女人后退着,我在地上被拖出几米远,刚要翻身爬起,跛脚男人扑上来将我摁住,将我的手往背后一拧,小男孩递过绳子来,我也被捆住了。 那个女人用脚踢着老高的脑袋恨恨的骂道:“杀千刀的!竟敢欺负我的孩儿!我要将你剁碎了,放在陶瓮里腌着,等到过年了好吃!”。老高倔头倔脑的回骂:“你个丑婆娘!你敢动我一指头!我是鬼族女王的夫婿,若女王得知我在这里被害,非带人过来将你们一家灭了不可!”。 那女人撇撇嘴,不屑的说:“狗日的,哄三岁小孩呢!鬼族人我可见过,个个都挺着个瓮大的肚子,哪见过你这样的!还女王夫婿呢!我看给女王**还差不多!”。那个小男孩扒下裤子,掏出蚕一样的***,对准老高因说话而张合的嘴巴,顿时一条水线射了过去。 第31章 这一家四口正在为如何处置我们而商量时,门外响起叮叮当当的铜铃声,这叮当声由远及近一路响过来。跛脚男人隔着窗子瞅了一眼,见一匹有着四只白蹄子的黑驴驮着一个头戴道冠身披玄袍的道士从林子里转出来,朝这边慢悠悠走来。跛脚男人疾步走出门,脸上堆满笑迎上前说:“仙长,什么风把你老给吹来了!我说今儿早上喜雀在树梢喳喳叫个不停,原来是贵客要登门了!”。跛脚男人一边殷勤的扶老道下马,一边扭头冲屋内喊:“老婆子,来贵客了!”。 那女人一边应着声,一边和两个小孩子合力将我和老高从后门拖出去丢在外面,然后撩撩凌乱的鬓发迎出门来,口内笑嘻嘻的说道:“哟,仙长,你老可是贵足不踏践地呀!今儿怎么有空到这里来!快请进来!我这里有上好的神农茶,仙长请尝一尝!”。那老道说:“多谢青妹子!唔,果然是好茶!清香不俗!哈哈哈!”。 那老道的笑声传到门外引起我耳朵一阵抽搐,这人的声音怎么这么耳熟呢?这时老高已经在用嘴解我手上的绳子了,他的动作很笨拙,并且也没什么成效,然而这是我们唯一的希望,绝不能停。 老道和这一对男女又嘻嘻哈哈说了一阵,那女人说:“哎仙长?以往你来的时候身旁不老有个美若天仙的女弟子侍候吗?怎么不见了?”。老道沉重的叹了口气说:“唉,青妹子,别提了。那丫头一向对我忠心耿耿,对男人也是铁石心肠,可前段时间碰上个提把破剑的男人,她不知怎么的就动心了,舍不得下手,我要出手时她却护着他,结果误伤了她的性命!唉,这丫头怎么就这么傻呢!”。 这番话就像一只手一样掀开了蒙在我脑袋上的罩布,眼前的朦胧一下子变的清楚起来,说话的这人必是害死阿英的凶手一空老道!我只觉全身的血液都沸腾了,滚烫的血烧灼着我,我忍不住跳了起来大吼道:“一空老杂毛,还我阿英的性命!”。可是我随即摔倒在地,因为我脚还绑着绳子。 一空老道脸色都变了,立即站起身往屋后走来。此时不用老高埋怨我也知道自己不够理智,因为我们的手脚都还被草绳绑缚着,也许再忍耐一会儿草绳就会被咬开。 一空老道推开后门走出来,他那阴沉沉的目光正与我仇恨的目光交遇,一空老道看到了手脚被缚的我,轻蔑的冷笑着说:“原来是你呀伙计!咱们可真是有缘分呀,在这儿又碰上了!”。我攒足力气将一口唾沫对准这张邪恶的老脸使劲啐去,一空老道躲闪不及被啐了个满脸花。 这老东西用袖子慢慢的擦着脸,等袖子抬开那张脸已变成一张狰狞的鬼脸,他狞笑着说:“小子,如果不是你,阿英不会背叛我,她也不会死!追根究底是你害死了阿英!你放心,我不会一刀结果你的性命,我要慢慢折磨你,到时你就会知道活着是多么痛苦,而死对你来说是何等的幸福!”。 我立即骂了起来:“老杂毛!你爹妈生下你真是造孽!我要是你爹,在你刚冒头那一刻就把你再塞回你妈的产道……”。我从来没有这么恶毒和污秽的骂过人,是一空老道的丑恶让我也变的丑恶起来了。 一空老道气的火冒三丈,蹦起来一巴掌朝我的脸搧来,我的眼中喷溅着仇恨的火花,像愤怒的豹子一样张嘴迎着他的巴掌过去了。我咬住了他的一根手指,他用脚猛踢我的肚子企图迫使我松嘴,我痛的几乎晕厥过去,可我依然没有松口,此时复仇之火在我的心中熊熊燃烧,并且化成野蛮和残忍的力量集中在我的上下两排牙齿上。我一使劲,只听一声惨叫,我感觉我的口腔内多了一截肉乎乎的东西,与此同时一空老道抽出断了半截的血糊糊的手指惨叫着连连倒退。 跛脚男人见状掏出一把匕首扑过来口内叫着:“好小子,跟狼一样张口要吃肉呀!”。此时我手脚被缚,要逃逃不掉,要反抗又动弹不得,我急了,攒足力气将咬下来的半截手指猛地朝跛脚男人吐去。那截带着指甲的手指就像子弹一样嗖的射过去,正打在跛脚男人的右眼上,他手中的匕首当啷一声落地,抬手捂住眼睛惨叫一声往后便倒。 匕首就落在老高的身旁,老高蠕动着爬过去,用嘴叼着匕首把儿,拿匕首刃割我手上的绑绳。那女人原本是站在门内看热闹的,她将我和老高当成了待宰的羔羊,没想到转眼间事情发生了突变,一空老道和她丈夫双双受伤,而老高正在用匕首割我的绑绳。这女人被我那虎狼一般的凶相和张着血嘴的咆哮给吓住了,不敢上前来,于是故伎重施,张口吐出长舌缠住我的脖子企图将我拉倒。 我咬着牙极力与之对抗着,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老高,好了没有?”。几乎与此同时,我感觉到被缚的双手一阵轻松,我知道绳子已经断了,就势从老高嘴里夺下匕首,也不管这样有可能将老高嘴里的牙齿拉坏。 一握住匕首,我反手一下子就朝缠在脖子上的舌头削去,这条红蛇似的舌头随着我的手的动作断为两截。那女人一声惨叫,倒在地上滚来滚去,后来就成了一具只偶尔抽搐一下子的死尸。我的下一个动作就是划开脚上的绑绳。 当我站起来准备去解放老高时,目睹妻子惨死的跛脚男人发疯似的跳起来从后面搂住我,一口咬住我的脖子不松口,我痛的一声大叫,掉转锋刃就势扎在他的胸口,于是他的身躯软绵绵的从我身上滑落,蹬着腿倒在地上。几乎与此同时,那两个小孩一左一右各抱住我的一条腿,我将手中的匕首举起又放下,如此三四次也不忍扎在这两颗小脑袋上。 老高见我心慈手软了,从地上抬起脑袋大叫道:“老陈,你他妈的怎么了!别婆婆妈妈,快下手呀!”。我实在下不了手,但也不愿再纠缠下去,于是提拎着小女孩的头发丢到一边,又一脚踹翻小男孩,赶紧上前去割绑在老高手脚上的绳子。 老高叫了起来:“哎!那老杂毛跑了!”,这时我也听到了小黑驴脖项下的铜铃叮叮当当疾响起来,回头一瞧,只见一空老道骑在驴上正向前疾驰而去。好不容易才找到仇人,我怎肯放他离去,于是我割断老高手脚上的绳索,跳起身大叫一声:“老杂毛,往哪里走!”,奋不顾身的追了上去。 第32章 一空老道骑驴在前面狂奔,我则挥舞着匕首在后面狂呼乱叫着紧追不舍。那匹四蹄雪白的黑驴号称千里踏雪驹,是驴中善奔的极品,无奈山路崎岖,树木丛杂,速度跑不起来,而我在树林山路上奔跑则灵活机动的多,因此老道无论怎样催赶黑驴也甩不掉我。 追到一处断崖时,老道纵驴往下一跳,人和驴倏忽不见,我趴在崖上往下张望半天也不见老道和黑驴的尸首,正在心中疑惑,猛听到林子里传来老高的呼唤声,我知道老高也赶来了,于是扯着嗓子回应:“老高,我在这里!”。 时间不大,老高的身影出现在我的视野里,手中还握着我的铁剑。老高气喘吁吁跑过来说:“怎么样老陈?追到没有?”。我往崖下一指说:“跳下去了!”。老高探身往崖下瞅了半天说:“这崖并不高呀!不至于摔个粉身碎骨吧!既使摔的粉身碎骨也看得到一点残渣吧!怎么什么都看不到呢?”。 我将匕首递给老高,从他手中接过铁剑说:“是呀!我正在纳闷呢!要不咱们下到崖底看看?”。 我用手试了试从崖上直垂下去的千年古藤,这藤子就像麻花一样由几股绞扭在一起,十分的粗硕结实。我用一根细藤子将铁剑绑在背上,双手抓住古藤,将腿也盘在上面。我将双手一松,身子就疾速下坠,滑下一截后双手又一握,下坠的身体就刹住了。如此三四次终于我坠滑到了古藤的末端,看看离地还有二三米,干脆手一丢跳了下去。 老高随即也依样滑了下来。我们在崖底四下张望着,以我的猜测崖下应该有个山洞,一空老道钻进洞去了。可是我们并没有找到这个洞,于是我们扩大了搜索范围,在不远处发现了一条潺潺流淌的山涧,老高蹲在涧边双手掬水喝了几口,又洗了一把脸,往涧边一块岩石上一坐,身子往后一倒,就势伸个懒腰说:“累死了!老陈,这样漫无目的搜索不是办法呀!”。我对老高的话表示同意,可是又不愿就此放弃。 一阵风从断崖那边刮来,风中夹杂着木桶碰到岩石的声响还有一个女人的咕叨声,我一下子警觉起来,朝老高做了手势,我俩各自躲在一块岩石后。 只听一阵脚步声渐走渐近,到了山涧旁,我从岩石后悄悄的探出脑袋一瞧,只见一个很年轻的女子将两个空木桶放在涧边准备打水。她一副受了委屈的样子,丧着脸,骨朵着嘴,口内还低声咒骂着什么,恨恨的将桶丢进水里,弄的水花四溅。后来她打好了水,用扁担挑着两桶水,有些力不从心的摇摆不稳的走了起来。 我和老高借着树木和岩石的掩护悄悄的在后面跟踪,眼见这女子到了断崖旁并不止步,而是径直走上前去,她的身子随即倏忽不见。我和老高面面相觑,谁也不明白这女子怎么突然从眼前消失的。老高口内喃喃念叨:“蹊跷呀蹊跷!”,走到女子消失的崖石边,也学那女子的样子往前走,脑门嘣的一下子被撞了个响,用手去摸用脚去踢也皆是坚硬的石头。 老高揉着脑门被撞疼的地方说:“老陈,那个女人进得去,我们怎么进不去?”。我搔着头皮说:“我也不知道呀!难道那个女人会法术?或者说进洞需要念开门语,比如芝麻开门什么的?”。 我们在洞外转悠半天也没个主意,眼见太阳沉入西边的山脊了,老高说:“老陈,咱们还是宿营吧!明天再说!看这样子那女人明天还会来挑水,咱们抓住她,等问清楚了再行动。”。我见老高说的有理也就同意了。 第二天我们埋伏在那道山涧旁,临近中午的时候果然见到那个女子挑着两只空木桶过来了。老高就躲在那女子身旁的岩石后,趁她弯身噘着屁股在涧中打水时突然蹿出来,一手捂住她的嘴,另一只手握着匕首横在她的脖项上,要挟着将她拖到岩石后。 我拿出凶恶相对这个一脸惊恐的女人说:“不要呼叫,否则这把锋利的匕首会立即切开你的脖子!”。这女子点点头表示明白,于是我示意老高将捂她嘴的手拿开。 我问她:“你是什么人?认识一空老道吗?”。她战战兢兢回答:“我叫秋月,是一空仙长的奴婢。”。我一听顿时精神大振,继续追问:“你是怎么从崖石进出的?这里是一空老道的洞府吗?”。秋月说:“我说了你能饶我性命吗?”。我用手一指正在灼灼放光的太阳说:“太阳公公可以作证,假若你如实回答我所问的问题,而我又对你心怀歹意的话,那么就让我今生今心再也见不到太阳!”。 秋月说:“好吧!我全告诉你,一空道长昨天十分狼狈的逃回洞中,手指也被咬断一截,夫人赤嵌子惊问怎么回事。一空道长说是被一个凶神恶煞的狼崽子咬的。想必一空道长说的就是你吧!”,秋月瞥了我一眼说。 我点点头说:“一空这个老杂毛,他害死了阿英,我恨不得寝其皮,食其肉!我此番来就是为阿英报仇的!”。秋月睁大眼睛上下打量着我说:“原来你就是那个让阿英动了凡心,不顾生死卫护的男人!那好,看在阿英姐姐的面上我也得对你吐露真言,你们还是赶快离开这里吧!别看你伤得了一空道长,赤嵌子夫人可非一空道长所能比的,她是修练万年的神妖,法力高强,连天上那些不可一世的神仙见了她也不敢装大!”。 我说:“秋月,谢谢你告诉我这些。阿英既然肯为我舍弃生命,为了能替她报仇,我牺牲自己的性命也在所不惜!秋月,你只要告诉我如何进洞就没你什么事了!”。秋月说:“好!阿英姐姐果然没有看错人!这是进门的钥匙,只要戴着它,就可以随意出入!”,说着将一个挂在脖子上的吊坠取下来交给我。我一看这是一小片不规则的人的头盖骨,白森森的,看起来有些瘆人。这种不吉利的东西我碰都不愿碰一下,可是没有这玩意儿我就进不了洞,也报不了仇,因此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接过来戴在脖子上。 秋月说:“现在我已回不了洞了,回去赤嵌子也会杀了我,不过我也久有逃离之心了,因为我已受够了被他们践踏的滋味!那好,祝你们好运!我要走了!”。我向秋月道过谢之后目送她的身影渐走渐远,终于被树木遮没了才扭头对老高说:“老高,你怎么样?是随我进去还是在这里等候?”老高说:“老陈,你怎么说话的!我们结义时不是说生死与共,富贵同享么!你进去赴死,我怎好在此独生!”。我说:“得了老高,什么死不死的!乌鸦嘴!呸呸呸!我们还要活着回去见妈妈呢!”。 第33章 我照秋月所说佩戴着那片头盖骨径直朝崖壁走去。撞上了!撞上了!似乎有个声音在提醒我,我的脚步犹豫了,可是我必须要进去,为了不再受影响,我索性闭上双眼往前跨步。那石壁仿佛不存在了似的,我一步跨了进去,又伸手将老高也拉了进去。 一进去是条不宽的通道,就仿佛葫芦嘴似的,通道走到尽头是个篮球场似的宽敞大洞,洞顶垂下来一个鸡蛋大小的夜明珠,将整个洞子照耀的如同白昼。洞内空荡荡的不见人影,只有一些很精美的桌椅家具以及各种摆设,并且我们还嗅到了浓郁的花香,那是插在一个瓷花瓶内的一束五瓣小黄色散发出的,就摆在桌子正中央。大洞两侧还有几个小洞,大概是储藏室,奴婢的卧室之类的功用吧!这个会客厅似的大洞与里面的大洞被一面巨大的绣着喜雀登高枝图案的屏风隔开,转过屏风就是里洞。 我和老高蹑手蹑脚走过去,从屏风后探出半个脑袋往里瞧,只见这个洞比外洞略小一点,靠里摆着一张带湖色帐幔的大床,离床几步远的地方有张精致的小方桌,有一男一女隔桌对坐喝茶,男的是一空老道,女的是个看不出年龄的妇人,长的有分姿色,不过满脸戾气,如果我猜的不错的话,这妇人应该是被绿鹦鹉姐姐和秋月特别提到的赤嵌子。 一空老道一扭头,怡巧看到我和老高印在屏风上的身影,一空老道叫了起来:“秋月,是你回来了吗?”,说完又自言自语起来:“不对呀!怎么是两个影子?”。赤嵌子也往屏风这边瞥了一眼,霍地站起来说:“老头子,不是秋月!我看是出事了!”。 这赤嵌子果然厉害!我在心里暗想道。既然被发现了,那还躲什么躲!于是我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用剑一指老道,大喝一声:“老杂毛!无论你上天入地休想逃脱惩罚!还我阿英的性命来!”,说着挥剑朝一空老道的脖子砍去。一空老道也怒了,叫道:“小子,你害死我爱徒,又咬下我半截手指,如今更是闯到我家里来行凶!真是可恶至极!小子,休走!拿命来!”。说着袖子一抖,射出一道红光来,正是当年弄死阿英的红蜈蚣,我一见不禁火冒三丈,挥剑就斩,那条红蜈蚣在半空碰到剑锋,当即被斩为两截。 一空老道见红蜈蚣被斩,吓的连退几步,直到碰到桌子。我又举起铁剑,准备再接再励斩杀一空老道,然而一旁的赤嵌子见势不妙,将手帕往空中一抛,手帕打着旋儿飞起,遮盖在夜明珠上,顿时四周一片黑暗。我凭着感觉向一空老道刚才所站的位置劈去,可是回应我的却是铁剑与木头相碰的声响。我欲挥剑在黑暗中乱劈乱砍一阵,可又怕误伤到老高,于是叫了声“老高!”,想确定一下老高的位置再下手,然而我却没听到老高的回答。我又叫了一声还是没人回应,我的心头不禁疑惑起来,莫非老高遭遇什么不测了? 正在胡乱猜测,忽然感觉到头顶一阵劲风袭来,我也顾不得多想,使出救命绝招,就像一棵被伐断的树一样直接倒下去,就势一骨碌滚到桌子下面。 我的处境是非常不利的,我看不见敌人,而敌人却能看到我,我必须加以改变!我掏出了打火机,轻轻一摁,小小的火苗就喷了出来,于是黑暗潮水般的向四周退去。借着这点微光,我看到了刚才偷袭我的家伙,原来是个长着毛乎乎大翅膀的人。我还没来得及等这家伙转过脸来看清这家伙的五官,就因为打火机烧灼的过热烫的手不得不松开。过了半分钟我再次打着打火机,火苗闪亮的一刹那,我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那金边近视眼镜被火苗映的流光闪烁。 我吃惊的叫了起来:“老高!”。这个背后长出一对大翅膀,在暗中偷袭我的人竟然是老高!我惊呆了,大张着嘴都不会动了。这时老高面无表情的蹿过来,挥舞着手中的匕首向我刺来。我想若此时我手中的剑迎着匕首刺过去的话,那么在匕首刺中我之前这个人就已中剑倒下了,然而这是老高呀!我怎能将剑刺向他! 我只好一骨碌从桌子底下滚出来,口内大声呼叫:“老高,你怎么了!怎么变成了这副模样!”。老高的回应就是扑过来用匕首连连扎我。我听到一个女人的声音在冷酷的下令:“杀死他!”。我听出是赤嵌子的声音,并且明白赤嵌子在老高身上使了妖法。 这个老妖婆子!我咬牙切齿的挥剑朝发出人声的地方劈砍过去,可是我却劈了个空,想必赤嵌子使个遁法逃开了。这时我的脑后传来风声,大概是老高手中的匕首到了,我也不敢挥剑去迎,怕伤到他,只好躲闪着往前跑。黑暗中我感觉前面有人拦住我,使一件兵器向我刺来,我奋力一剑砍削过去,只听当啷一声,那件金属兵器被削断的一截掉落在地上。那人吃了一惊,赶紧闪在一旁,我也不敢对突袭之人有下一步动作,因为老高随即就撵上来了,我只好舞着剑护住身子继续往前跑,一口气冲出了洞门。 我拄着剑大口的喘气,听到背后有人声,回头一看老高握着匕首冲了出来,随即是一空老道和赤嵌子,一空老道手握被削去头的铁矛杆,大概刚才在暗中截击我的正是此人吧! 老高扑扇着双翅飞到空中,然后一个俯冲用匕首朝我扎来,与此同时一空老道将断头的矛杆当棍使,斜刺里朝我的后背打来。我想此时若赤嵌子再来夹攻我必死无疑,然而这个老妖婆并未上前,大概她太骄傲了,认为我不值得她出手,那两个就足够了。 也真是的,这两个就够我受的了!我简直拿老高没有任何办法,打,怕伤到我这位结义兄弟,不打,他手中的匕首寒光闪闪,一点情面都不讲,我只好东躲西闪,觑个破绽一脚踢在他的手腕上,那把匕首当啷一声掉落在地,我的压力这才减轻了一些。 那个狡猾的一空老道趁着老高与我纠缠的机会,时不时挥着那半截矛杆来偷袭我一下,害的我顾前顾不了后,时时处在危险中。 一边打,我的脑子一边疾速运行着,这样下去可不行呀!我不被他们打死也会被他们累死的!我边打边退,退到了旁边的树林子里,这些大小粗细不一的树木仿佛是我的天然盟友。我可以随时闪在树后躲避他们的攻势,也可以随时从树后向他们发起攻击,并且这些树的枝枝叶叶交叉在一起遮挡了天空,老高再也无法飞上天俯冲下来向我进攻了。可以说搏杀的主动权渐渐的转移到了我手中。 我将身子一转,躲在一棵树后,将老高的攻击化于无形之中,顺势举剑朝一空老道劈头打来的铁矛杆削去。剑刃与铁矛杆相撞,铁矛杆立即断为两截。此时一空老道手中的铁矛杆只剩筷子长一截了,已经无法应战了,于是他扭头便跑,边跑边嚷嚷:“老婆子,快来助战!待我进洞再取件兵器来!”。 这时与我搏斗的只剩老高一人了,我想必须得趁这个时机将他制服,等赤嵌子赶来就完了。于是我继续往林子深处树木更浓密的地方跑,老高则在后面紧追不舍。他背上那对大翅膀很是碍事,有时追到两棵挨的很近的树之间他不得不侧身通过。我要的就是这个机会,突然返身朝他扑过去,老高一时不防备被我扑倒在地。我骑在他身上,顺手从旁边的树上扯下一截正盘旋向上攀援的绿藤在他的手腕上缠了几圈,勒紧了,这才拍拍他的脑袋站起来说:“兄弟,你先吃点苦头吧!等我解决了那个女魔头再放你”。 第34章 赤嵌子瞅瞅被捆住的老高,对我狞笑着说:“小子,你还真有两下子!看来非得老娘亲自出手了!”。我朝地上啐了一口说:“你这个老妖婆子,赶快滚到一边去!我要杀的是一空老杂毛!”。赤嵌子咧开大嘴笑了起来,她说:“小子,你好大的口气!让你见识一下老娘的厉害!”。说着从头发上拔下一只金簪子,顺手一抛,化成一道金光箭一样冲我的脑门射来。 我并没将这玩意儿放在心上,挥铁剑去拔打,金簪子当啷一声落在地上,却随即竖立起来,并且摇摇晃晃迎风长大,转瞬间长成个与我一般高大的金属人。此时我心中的惊异简直难以言表,见金属人举起铁拳向我打来,我急忙举剑格挡,铁剑与金臂硬碰硬,发出当的一声脆响。 我以为这把铁剑是无坚不摧的,既使不将这条金臂剁为两截,至少也得崩个豁口。可是出乎我意料的是这条金臂没有受到一点损伤,反倒因为我使力过大,被震的虎口发麻。我再也不敢小瞧了,拿出全部手段与金属人对敌起来。 我的剑砍上去金属人似乎一点反应都没有,而金属人挥拳朝我打来时却铁拳沉重而疾速,有时我闪身躲过,那一拳就打在树上,如果是水桶粗的大树,那一拳就将树身打个窟窿,并且洞穿树身。如果是碗口粗的树干脆就一拳打折了。面对这个金属人我是只有招架之力,无有还手之功。 正在狼狈躲闪之际,突然目光一斜,瞥见赤嵌子正在那里挥拳踢腿,与金属人的动作一般无二。我又着意关注了一会儿,顿时恍然大悟,赤嵌子是在指挥金属人向我发动攻击。我立即想到与其和金属人在这里纠缠不休,不如去攻击赤嵌子,只要杀死赤嵌子,金属人就变成一堆无用的废铜烂铁了。 打定主意后,我虚晃一剑扭身就跑,金属人立即拔脚追来,我突然一个大转弯向赤嵌子跑去,赤嵌子见状慌忙调金属人来救援,可金属人行动迟缓,一时哪来得及!我一剑劈过去,眼见就要得手了,斜刺里伸出一把刀来格挡住,同时听到一声大喝:“休伤我老婆子!一空来也!”。我扭脸一瞧,原来是刚才跑进洞去拿兵器的一空老道回来了,手中握着一把金光灿灿的鬼头刀。 我与一空老道又斗了几个回合,赤嵌子指挥的金属人已经扑过来了,拳头挂着劲风朝我后脊梁打来,我只好闪身躲到一棵树后。赤嵌子大概担心我使出不要命的打法,不顾金属人的攻击,全力击杀一空老道,于是叫了一声:“老头子,那里不需要你!过来为我护法!”。一空老道也担心我报仇心切,不顾性命的来杀他,闻声跳到一边,我正想过去,却被金属人伸臂挡住。 事情循环往复又回到刚才的情形了,我吃力的招架着金属人的进攻,愈来愈感到力不能支了。无奈我只有边打边退,几次想抽身逃跑,可都被赤嵌子指挥着金属人给拦挡住。 金属人一拳朝我的脸打来,我一扭头躲过,却不料这是个连环招,挥拳的同时伸脚在我腿上勾了一下,我站立不住跌倒在地,金属人抬脚向我的身体跺来,我一见情况不妙,一骨碌身向坡下滚去。坡下有一道山体断裂而形成的沟缝,只有二三米宽,深度却足有上百米。我的身体在滚动中被一棵树挡住,我就势翻身站起,跑过去一跃跨过这道沟。 金属人依然在赤嵌子的指挥下紧追不舍,然而赤嵌子一时没跟上来,并没看到这里有道深渊,生怕我逃了,只是一味指挥金属人快追。金属人依然保持着跑姿向我冲来,没人指挥他不会跳跃,于是他伸出的一只脚在深渊上方踏空,他的身体不由自己的向前倾倒,在深渊的这边磕碰了一下子整个身子沉坠了下去,几秒钟后渊底传来轰然一声巨响,随即归于沉寂。 赤嵌子很快也赶来了,一声惨叫歪倒在地,好像是她从崖上掉下去摔了个粉身碎骨似的。我一想,这可是个反攻的好机会,于是又从深渊那边跳跃过来,手舞铁剑冲过去,口内叫道:“老妖婆子,不要装死!你以为我不杀女人么!今天我就要破一次戒!”。 赤嵌子慢慢的坐起身来,恨的牙咬的咯嘣响,她的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小子,你敢毁我金人!我要你拿命来抵偿!”。说着从腕上脱下银镯子往前一抛,那银镯子在半空中滴溜溜旋转着,放射出的灼灼光华使太阳也黯然失色。银镯子在空中旋转一圈,直径就扩大一倍,片刻之后已大如桶箍,赤嵌子抬手向我一指,银镯子就朝我兜头套来。 我已见识过这女人的厉害了,一点不敢怠慢,双手握剑朝银镯子砍去,可是银镯子似乎很机灵,也不与铁剑硬碰,往起一升高,随即坠下来套在铁剑上,然后疾速下滑,到我手腕的位置后突然缩小,牢牢的将我的双腕勒束在一起。我不禁大吃一惊,挣扎着想将手从银套圈中脱出来,可是愈挣扎那玩意儿勒的愈紧,到后来简直勒进我的肉里去了。 一空老道见有机可乘,从斜刺里冲出来挥刀朝我砍来。我虽然双腕被束住,可剑还在手中,于是双手挥剑迎了上去。一空老道见占不到什么便宜,于是虚晃一招又退了回去。赤嵌子冷笑着说:“小子,到这种时侯了你还如此凶猛!我真的是很佩服!可惜呀,你是我的敌人,我必须杀死你!”。赤嵌子说完掏出一条淡红色手巾来,手巾上栩栩如生绣着一头虎身狮头兽,赤嵌子用手巾揩揩额头和鼻洼的油汗,顺手一抖,那虎身狮头兽就被抖落在地,打个滚站起来,抖抖身上的长毛,长吼一声就向我扑来。 我一边后退一边乱挥着剑阻挡虎身狮头兽的进攻,赤嵌子和一空老道见我狼狈至此不禁得意的哈哈大笑。在后退中我的脚似乎被什么绊了一下,站立不稳往后倒去,手中的剑也握不住掉在一旁,而那虎身狮头兽一甩尾巴向我扑过来。 第35章 我的信念就是还有一口气也要抵抗到底,因此虽然武器没了,双腕也被束缚着,我还是将双手握成一个大拳头,准备迎着扑上来的狮头狠狠打去。然而我却没有机会使这一招了,因为厚厚的落叶下面突然伸出一张长满锯齿镣牙大嘴,从下面一口咬住虎身狮头兽粗壮的脖项。虎身狮头兽一声怒吼震吓的林中树木瑟瑟发抖,虎身狮头兽发完威反嘴一口朝突袭它的东西咬去,于是两种凶兽就各逞威风撕咬成一团。 我这才有机会站起来捡起剑,扭脸瞧去,看到了那兽身下的六条腿,顿时认出是法天祖师养的六足怪。六足怪此时与这虎身狮头兽正斗的难舍难分,六足怪贴地爬行,六条腿协调一致行动迅捷,虎身狮头兽张着大嘴吼声连连,凶猛异常。六足怪将钢鞭似的大尾巴猛的抽过去,虎身狮头兽没有防备被抽倒在地,可立即就跳了起来,扑上来咬住六足怪的脊背,可六足怪的皮就像铠甲一样硬实,既使虎身狮头兽的獠牙像矛尖一样锋利也奈何不了六足怪。 这两头凶兽斗的正难分上下之际赤嵌子赶到了,厉声叫道:“什么鸟物竟敢与我为敌!吃老娘一鞭”,解下腰带化为九节金鞭向六足怪打去。这时林子深处有人大叫一声:“阿弥陀佛!是谁敢打我的六足怪!”。这时我的头顶飞过一串佛珠,当的一下打在九节金鞭上,赤嵌子吓的不由自主后退一步。我扭头一瞧,正是法天祖师带着他的铜头铁臂的小徒弟到了。 赤嵌子怒道:“老秃驴,你是什么鸟人?敢来坏老娘的事!”。法天祖师走上前捡起佛珠说:“阿弥陀佛,女施主,贫僧并不想与你为敌,无奈这位陈施主对我有不杀之恩,我也立誓要报答他的。若今天的事我没碰上倒罢了,碰上了岂有袖手旁观之理!”。赤嵌子冷笑着说:“老秃驴,你也不掂量一下你有几斤几两,敢来与老娘做对!不要走!吃我一鞭!”。说着跳起来劈头朝法天祖师抽去。 法天祖师左躲右闪,不时用那串佛珠回击一下子。赤嵌子连抽七七四十九鞭皆被法天祖师躲过,不由的心生躁怒,手一松,那条九节金鞭箭一般射过来,在空中化为一条张牙舞爪的金龙向法天祖师扑过来。法天祖师大叫一声:“来的好!”,将那串佛珠往空中一抛,化为一张巨口迎上去将金龙整个吞吸了下去。 赤嵌子吓的脸都变色了,倒退几步问:“你到底是什么人?有如此法力!”。法天祖师双掌合十说道:“贫僧法天祖师是也!”。赤嵌子恍然大悟似的长长的“哦”了一声说:“原来是法天祖师大驾光临!难怪我的金龙刚一出手就被收了!不过大师,你我一个道家,一个佛家,向来井水不犯河水,犯不着为一个小子伤了和气!这样吧!大师带着徒弟先上我家坐一会儿,尝一尝新摘的神农茶,等我收拾了这小子,再去陪大师谈佛论道!”。 法天祖师双掌合十施了一礼说:“女施主,我刚才有言在先,陈施主对我有恩,我不能对他袖手不管,然而我又不想与你们为敌。这样吧,女施主若肯给贫僧一个面子放了陈施主,那么女施主就是贫僧的朋友了,女施主以后若有什么差遣,贫僧自当竭力相报!”。 赤嵌子和一空老道对视一眼,脑袋凑一起说起悄悄话来。一空老道说:“老婆子,这和尚厉害的邪乎!我看咱们最好不要招惹他,否则动起手来咱们讨不到半点便宜!”。赤嵌子赞同的点点头,对法天祖师说:“大师,你的面子我们不敢不给,只要这姓陈的小子保证以后不再寻衅上门,我们就看在大师的颜面上放了他!怎么样?”。 我一听就冲动的叫了起来:“我是来找一空老杂毛报仇的!他要不死,我是不会善罢干休的!”。赤嵌子撇撇嘴对法天祖师说:“大师,你听到了,不是我们不肯放过他,而是他不肯放过我们!”。法天祖师凑过来压低声音说:“陈施主,好汉不吃眼前亏。你要再倔下去今天就得将小命丢在这里!”。我也双掌合十对法天祖师施了一礼说:“大师,你的好意我心领了。我在阿英的坟前发过毒誓,必定诛除一空老道为她报仇!我曾经无数次做过不吃眼前亏的好汉,然而那都是为了自己,为了阿英我可以不顾性命,自然也不愿做那种好汉了!大师,我的朋友老高就躺在那边,你如果真愿意帮我的话,就使老高恢复神志,除去那对翅膀,然后带着他离开这里。我呢,就请大师不必再管了!”。法天祖师向我施了一礼,默默的走向老高那边。 我举起铁剑挑衅似的对一空老道说:“一空,你还是不是个男人!咱们两个的恩怨咱们两个自行解决,何必要女人插手!你说呢!”。一空老道额头的青筋像蚯蚓一样暴凸出来并且蠕蠕而动,他猛地往前一跳,举起鬼头刀对我说:“那好!小子来吧!”。 我见一空老道中了我的激将法,心中不由的一阵欢喜,强力抑制着这种可能暴露内心企图的情绪,用一种平淡的口吻说:“一空,这才像个男人!”。说着举剑向一空老道劈去,一空老道也舞刀相迎。 我与一空老道的搏斗并不是平等的,因为我的双腕被银镯子束在一起,明显在搏斗中吃着亏,另外我还要分心留意旁边的赤嵌子会趁机偷袭。我曾经试图用剑去削一空老道的鬼头刀,打算像削断他之前手持的铁矛一样将这把刀削成两截,然而刀剑相撞几次也未能如愿,大概他手中的鬼头刀也非普通兵器吧! 我与一空老道打斗了十几回合也不分胜负,我不禁心焦起来,偷眼去瞧赤嵌子,她正在不远处虎视眈眈,一副随时会扑上来的样子。我一边后退着,引诱一空老道远离赤嵌子,一边在心里琢磨该怎样解决掉一空老道。我瞅了一眼铁剑心想,这剑曾经化为龙替我消灭了对面强敌,现在怎么静默无声了?难道这个人也不配它出手?那么这就是说凭我个人之力完全可以杀死一空老道了!可是我双腕被缚,完全施展不开,只是与一空老道打个平手而已。 这时一句格言在我脑中闪现了:有力使力,无力使智。对呀!我何不动动脑筋,想个点子来胜他! 有什么好点子呢?我举剑挡住他劈来的一刀,反手回了一剑,心里还在自言自语。诈败怎么样呢?《三国演义》里就有许多以诈败取胜的例子。当然诈败的风险很大,搞不好弄巧成拙,杀人不成反被杀。不过,看来眼下似乎只有这一种选择才是最适宜的了! 我边打边退,突然脚被旁边一棵老松树暴凸出地面的根筋绊了一下子,歪晃了一下子往后便倒。一空老道见状大喜,赶上来挥刀就往我身上剁。我确实是被树根绊倒了,可我是存心而为的,半真半假的骗过了一空老道。见一空老道挥刀过来,我早有准备,将铁剑往起一竖,对着一空老道门户大开的小腹刺去。一空老道的冲力加上我奋力向前捅的力道合而为一,致使铁剑从他的小腹洞穿出去从后背露出头来。 刹那间一空老道脸上的表情凝固了,他似乎不相信这是真的,可是死神化为一只乌鸦飞过来钻进他洞穿的伤口,随即血淋淋的叼着他的心魂飞走了。一空老道大叫一声,随即身子软绵绵的塌了下来,手中的鬼头刀也掉落在地上。我拔出剑,推开一空老道的尸首站了起来。我并没有报仇成功的喜悦,反倒心情沉重,没有哪个正常人会因杀了人而高兴的,虽然被杀的是仇人。当然,我终于实现了承诺,为阿英报了仇,这又令我感觉到了一点欣慰。 赤嵌子眼睁睁看着丈夫被杀却来不及相救,痛的大叫一声跌倒在地,用手捶着地哭嚎道:“老头子,你死的太惨了!为妻的若不能为你报仇就不配再活在这个世界上!”。说着抹干眼泪爬了起来,咬牙切齿的叫道:“小子,你杀了我的丈夫,此仇不共戴天!快滚过来受死!”。 赤嵌子叫嚷着疯了似的扑过来,她十指的指甲陡然变长,闪着锋刃一般的寒光,她用这十把尖刀似的指甲朝我抓来。我已经杀了她的丈夫,实在不忍心将这个可怜的女人也置于死地,于是我拖着剑扭身就跑。然而赤嵌子不知好歹,就像袋鼠似的往起一蹦,落在我的前面挡住我的去路。我只好往回跑,赤嵌子猛扑上来,伸出锋利的指甲在我背上一抓,我的后背顿时被抓出五道深深的血槽来。 我痛的一声大叫,扭身挥剑向那伸向我脖子的鬼手砍去,一股潮润润热乎乎的血箭迸射到我的脸上,那双手被我齐腕斩断了。赤嵌子发出一声瘆人的惨叫,那张还称得上美丽的面庞陡然皮肉尽化,现出白森森的骷髅头来。那失去皮肉绷限的上下颔骨开的大大的,露出铁钉一样密密麻麻的獠牙,从那里面传出鬼一样的笑声,听的人不寒而栗。那原来骨碌碌转动着一对狡猾的眼珠的地方现在已成了两个空洞的窟窿,两条红色的毒蛇吐着舌子在那里探头探脑。 突然那两条红蛇身子一绷像两支毒箭似的一左一右向我射了过来。因为距离太近了,而我又被赤嵌子那鬼一样的笑声给弄的心神不宁,一时竟来不及举剑,只好眼睁睁看着两条红蛇张着嘴露出毒牙向我咬来。蓦地一道银光从侧面闪电般的射过来,横向从两条毒蛇身上切过去,将两条毒蛇切成两截,然后当啷一声掉落在地上,这时我才看清楚是一把匕首。与此同时我听到老高在喊:“老陈,别犹豫!赶紧下手!”。我循声望去见老高正从不远处跑过来,从他所来的方向判断刚才那救命的飞刀应该是老高发射的。 这时赤嵌子的骷髅头也裂开满是獠牙的大嘴向我咬来,我一狠心挥剑扫过去,那骷髅头立即滚落在地,被随后赶上来的老高一脚踢飞,在空子划出一道弧线坠落下深渊去了。赤嵌子的无头身躯摇摇晃晃走了几步,倒在一空老道的身旁。 第36章 老高走上前抱住我说:“老陈,你受伤没有?!”。我也想拥抱老高,可我的双腕被赤嵌子施了妖术的银镯子套在一起无法拥抱,于是我激动的打了他一拳说:“老高,我终于杀了一空老道为阿英报了仇!”。老高笑呵呵的说:“是呀!你终于如愿以偿了!哎?你这手腕上套着什么东西?”。老高说着捡起掉在地上的匕首,用锋利的刀刃在银镯子上蹭了几下,那匕首的利刃竟然翻卷了起来。“好硬的银圈子!”,老高吃惊的叫了起来。 法天祖师带着小徒弟走过来说:“匕首怎么割得动!这是赤嵌子修练的宝贝!”。老高双掌合十对法天祖师深施一礼说:“阿弥陀佛,大师,你能不能将这镯子从我兄弟手腕上弄下来?戴着这玩意儿怪不方便的!”。法天祖师摇摇头说:“解铃还须系铃人。贫僧无能为力!”。老高说:“一空老道和赤嵌子都死了,这个解铃人已不存在了,这怎么办?难道老陈就像犯人一样双腕被套在一起度这余生!”。法天祖师无可奈何的念了声“阿弥陀佛”,就默然无语了。 我正打算哀求法天祖师,看他能不能想个办法或者指条明路,这时从岩石后走出个女子来,口内叫着:“陈二宝不必担忧,我来帮助你!”。我们几个闻声扭头一瞧,我认出了来的正是秋月。我吃惊的问:“秋月,你不是远走高飞了吗?”。秋月笑着说:“是呀!我是想走!可是这个世界那么大,何处又有我的容身之所呢!我一直在这附近徘徊,后来听到打斗声,决定先过来看看情况再说!这不,我来的正是时候,你们正需要我!”。 老高说:“秋月,听你的口气,你能将这镯子弄下来喽!”。秋月说:“我能帮你们的也正是这一点!我跟了赤嵌子那么久,对赤嵌子的各样宝贝都了如指掌,弄掉这镯子自然不在话下!”。秋月的双唇疾速的一张一合,口内嗡嗡哇哇也不知在念什么咒语,然后抓住银镯子轻轻从我手上脱了下来,顺手戴在她的腕上。 一空老道和赤嵌子一死,秋月就成了这洞府的主人,她取出洞内珍藏的神农茶,又弄了些奇珍异果来招待我们。后来秋月将我们送到山下,法天祖师和小徒弟也就此告别离去,我与老高则继续前行。 三天之后一条巨龙似的连绵起伏的横向山脉挡住了我们的去路,老高指着一块屏风似的矗立在那儿的山石说:“老陈,那上面有字!”。我们走近去一看,竖立的光滑平坦的条状岩石上镌刻着四个宋体字“天涯海角”。老高疑惑的说:“天涯海角?是不是说这里就是天的尽头了?!”。我也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正在低头沉思,蓦地东面的天空出现一个大喇叭,一个听起来很凶的女人的声音在叫:“高大炮,你这个小鳖子在外面瞎浪荡什么!赶紧给老子滚回来!”。老高一听这声音高大的身躯立即矮缩了一截,惊慌的说:“是我妈妈!”。我正准备嘲笑老高几句,西边的天空也出现了一个大喇叭,一个女人激动的声音从大喇叭里传出来:“陈二宝,你这个从石头缝里迸出来的野孩子,我数三声,你要不赶紧滚回来,我就打断你的狗腿!”。我一听是我妈妈的声音。我和老高一起哭了起来,我们对着天哭喊道:“妈妈,快来救我,我回不去了!”。 我们正在哭嚎的时候我手中的铁剑像蛇一样弯弯曲曲的扭动起来,动作愈来愈大,我竟然抓握不住了,随即铁剑从我手中挣脱出去化为一条白龙,先在空中盘旋一圈,然后徐徐降落在我们身旁不远处,硕大的龙头扭过来瞧着我们,似乎在等待着。 老高揩指眼泪说:“小白龙,你是要带我们回家吗?”。白龙点点头,我和老高欢喜起来,老高先骑上去,双手抓住龙角以防掉下去,我骑坐在老高身后,双手抱住他以稳定身子。老高等我坐好了,用手一拍白龙的脑袋,叫声:“起程喽!”,于是白龙一甩尾巴腾空而起。 第二天我和老高就又在电脑游戏里联合闯关,老高不时通过耳机大叫:“老陈,左边!啊,我中刀了!快来救我!”,我点起一根烟抽了一口说:“老高,你别瞎叫行不行!我这就来了!”。这时我听到耳机里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你这臭小子,喊了你几声叫你来吃饭,你是真没听到还是假装没听到!”,这时耳机里传出老高杀猪般的叫声:“好痛呀!妈,你把我头皮都揪下来了!”。我对着耳机嘻笑着说:“老高,听妈妈的话赶紧去吃饭!让我一个人清清静静的玩一会儿!”。话音未落我妈妈的大嗓门就像火炮一般轰鸣起来:“兔崽子,你又在打游戏了,看我不进来把电脑砸了!”。我一听不由的头皮发麻起来,赶紧关了电脑站起来往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