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灼痕陷阱》 第1章 [gl百合] 《灼痕陷阱》作者:走雾【完结】 简介:“欢迎你迷失在我的陷阱里,我亲爱的小锦鲤。” 锦安然没想到,她和某个人已经分开十年了。 锦安然没想到,某人其实一直都在她的身边。 她以前从不认为,世界上有这般的痴情,有这般的专一。 直到苏以冬的身份暴露,直到她感受到了撕心裂肺。 『拨开缭绕雾霭,重逢注定之人。』 『你要美好,我便给予。』 『我们缘分未尽。』 ——————————————————— 锦安然x苏以冬 真呆萌时有反骨x假冰山感性怪物 - ·1v1,he。 ·也许是甜的。 ·灵感来源歌曲《ear+f》。 ·年上攻,差三岁。 一个烂掉牙的成人童话,献给在生活中挣扎的你我。 希望能用不那么美妙的文字,让各位感到甜蜜与放松。 第1章 相遇 谨以此小说,献给黎,我的爱人。 橘子并不是唯一的水果,取向还有更多的选择。 谢谢你让我懂得如何面对自己,谢谢你让我学会了如何爱自己。 愿与心爱的你行至时间尽头,直到死亡将我们分开。 我爱你。 ——————————————— 夜的雨粘粘稠稠的,从穹顶落入花坛附近的几棵香樟树上,好似把整栋宿舍都死死地环绕封锁。锁上的门窗也锁死了一些向外蔓延的期望。 夏至。 锦安然在电脑桌前紧张地坐如针毡,却不敢随意乱动,装着水的杯子两分钟前已经不再散发热气,而她那片空间里,时间仿佛已经静止,只有扑通扑通的心跳声。 她在等待着面试的回复,紧张到心都要跳到嗓子眼了。 “叮”的一声,将她即将崩溃的情绪收拢。邮箱中多了一条未读。 她有些紧张,咽了口口水,尽量让自己的身体保持平稳,鼠标轻轻连点,白底黑字赫然陈列在屏幕上。 【亲爱的锦女士,您的各项条件都很优秀,但是仍有些地方不符合我们的要求,希望您再接再厉,努力找到您满意的工作。】 又是一封冷冰冰的公式邮件,锦安然貌似司公见惯了,喝了一口水之后才长长地叹了一声。 三个自投工作室的offer,全部都吃了闭门羹。 听到了锦安然痛苦的叹气,在床上刷剧的景溪月从粉红床帘里探出头来:“安然,不会又歇了吧?” “哪壶不开提哪壶。”锦安然没有回头,语气也没好到哪里去。 “你别着急,看看我,我都打算毕业了在家里躺两个月,等躺舒服了再说嘛。” 锦安然这次回头了,看着手里抱着薯片袋的景溪月,颇有些无奈,愤愤不平地杠了一句:“有钱人家的大小姐就是好,不用担心这个担心那个。” “去你的吧,”景溪月被她的阴阳怪气逗乐了,又接着问,“后天就要离校了,你有什么打算吗?”。 锦安然望着那封邮件,眼神有些失落,半晌才晃过神回答:“我还是继续去锦长街摆摊画画吧。” 听到这句,景溪月脑海中随即漂浮过锦长街古色古香,人头攒动的画面,后背不禁有些微微渗汗。 锦长街是一条古街,在锡州市当地非常知名,保留着水乡韵味且未被过度商业化导致一到晚上就会聚集很多居民与游客,而且锡州这两年一直在发展旅游业,对摆摊行为很开放。 锦安然一直都很喜欢那个地方,因为这条街和她的名字中都有一个“锦”字。而且这条街很合她的胃口,一到周末,穿着各色各样唐装汉服的帅哥美女都会结伴去锦长街游玩,对她来说倒也是特别养眼。 “嗳?安然,”景溪月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从床上挪到了锦安然椅子旁,用白皙的手掌轻轻挥过锦安然想入非非的呆滞双眸,“你的算盘珠子都蹦到我脸上,你真的是去画画的?骗骗姐妹可以,别把自己给骗了。” 锦安然收了收神,轻轻咳了两声:“肯定是去画画啦,摆摊卖艺嘛,很正常,再找到工作之前,先积累点经验,顺便提升一下画工。” 说出的话有些空平无据,也有些冠冕堂皇,惹得景溪月忍俊不禁,笑声像一个逐渐膨胀的气球,逐渐充满了空荡的宿舍,包裹住了两人。 一个无忧无虑一直呆在舒适圈里。 一个陷入瓶颈也仍然对生活充满希望。 “不用那么刻意折磨自己,你要是实在扛不住,可以暂时来我家躲躲。”笑完后,景溪月像往常一样安慰她。:“我知道你不想回……” 景溪月清楚以锦安然的性格肯定不会让自己帮她,但是她每次都会提这么一嘴。 “不用你操心了,景大小姐。”锦安然打断了她,也似往常一般害羞的笑了笑:“我会照顾好自己,你放心好了。” - 帮着景溪月把行李送至校门口,同行的管家浅浅鞠了一躬向她表示感谢,景溪月在车里挥了挥手,便算作正式的告别了。 “我会来找你的,安然。记得照顾好自己!”景溪月在车窗关闭前,对锦安然说出了最后一句话。 声音的尾调被车窗死死地扣住,只能听见是喊出来的。 第2章 锦安然目送载着景溪月的轿车渐行渐远,心里有些难以言喻的失落。 自己从即将成为的唯一,变成了真正的唯一,也就那么一瞬间的事情,心里却空落落的,失重感占据了一大片。 申请了保留住宿后,锦安然可以在学校里继续滞留一段时间,但是这段时间到底是多久,她心里也是没有数,可能是几天后,亦有可能是几个月。 眼睛像是被什么东西蛰刺了一样,怪难受的,她皱了皱烈阳下亮闪闪的眉毛。 原来,孤独像针刺。 前日的雨并未把暑气全部带走,天气仍旧是有些闷热,风轻轻吹拂,一同带来的还有阵阵柳絮,肆意飘散在空中,像是无处可去的纯白灵魂。 蝉鸣充当了适宜的聒噪,给了原本孤寂的盛夏带来了唯一一丝喧嚣。 回到宿舍就开始做起准备工作,将素描用的铅笔削尖,整齐的摆放堆叠,一沓白纸也整齐收纳进自己的小箱子里。 她去锦长街做兼职来来回回也有十多次了,这个箱子可以绘画工具都收纳进去,还有个肩带,很方便。 黄昏时分,锦安然来到了锦长街中心湖桥的桥边。这座桥很长,建造在街心溪流上。 桥叫同心桥,这座桥连接着锦长街被溪流隔开的一南一北,故而被赋予“永结同心”的美好寓意,会有很多情侣来这里祈愿,还会有各色各样的祈福牌和卡片,悬吊在桥边的架子上。 可实际上真正能够留下很久的并没有几个。 桥边有一片非常干净的空地,仿佛就是量身为她定制的,她将木板凳放下,端端正正架起了画架,随手描绘了几幅速写,是关于周围的众生相。 有卖气球的中年人,有开摊车的夫妇,有在金店门口展示加工的小伙子,也有在场地中央玩着滑板的中学生,都是别具一格的气场。 她想自己差不多也是一样,都是融入凡尘中的一个介子,感受着人间烟火气。 七点,其实天还没有彻底变黑,但是锦安然感觉周围的环境已经有些灰蒙蒙的,自然光在眼睛里若隐若现。 像是一层纱,笼罩在了佳人艳丽的面庞上,增添了几分性感的神秘。 锦安然很喜欢这样子的环境,她有想过自己若有天真的失去了视力,可能就可以更好的用其他感官去感受周遭的一切。 绚烂的霓虹灯和各个店家的门头灯牌倏然亮起,盛夏夜晚的锦长街迎来了它的至美之时。佳人醒来,在尘世间燕舞笙歌。 人流渐渐多了起来,更有不少面容姣好的女子正如同这条街的风格一样,穿着复古的衣着,欢乐地游行着。 虽没多少人会注意到她在桥边不停地画着什么,但是她也不在意。 一直到两个很漂亮的姐姐轻轻地呼唤了她一声,她才从这一隅天地的景色遐想中脱身。 “你好,是要画像吗?”回过神的锦安然笑着说。 她快速观察着两个姐姐,一个穿着印有牡丹的红裙,雍容华贵;另一个则是墨色的汉裙,碧玉端庄,红裙女子比墨色裙子的女子要高出半个头,气质也更是仪态大方。 她自己倒是很简单的短袖衬衫,只不过今天特意戴了顶皮质画家帽,好让自己看起来有更多的艺术气息。 “是的,”红裙女子语气温和,琥珀一般晶亮的双眸看了看一旁的墨裙女子,有些暗送秋波,“帮她画一张吧。” “请坐吧,坐姿尽量保持端正哦。”锦安然心里有些暗喜,今日第一位客人就是这么秀气端庄的小姐姐。 周围的绚丽灯火照的整条街仿佛变成了一个白夜,锦安然借着这些光细细打量着墨裙女子,脸上淡淡的妆容确实有几分古代佳人的神韵。 她轻轻地在画纸上勾勒几笔,眉宇之间的动人神采便在纸上跃动。 她从小画到大,这些人像速写对她来说不过是基本。 约十分钟,她将人像上残留的多余灰影用橡皮轻轻擦拭,用嘴吹走了橡皮屑后,将成品小心翼翼地递给二人。 看到成品的二人神情都略有吃惊,是很意外,很欣喜,很满足的吃惊。 “画的很漂亮,”红裙女子向她做了个揖 “谢谢。” 弄得她有些不好意思,摸摸头发也笑了起来。 看着两人携手走去,锦安然心里不禁有些恍惚。 随后又是一声感叹:“幸福死了,羡慕死了。” 虽然有些牙痒痒,但是看着自己手机上的第一份收入,她还是止不住的笑了起来。 陆陆续续有很多人对她的速写感兴趣,但大多只是观望,体验的廖廖几人,但是评价都还不错。她倒也是无所谓,自顾自地肆意画着。 “锦长街很少有这么年轻的小姑娘会画速写的,你介不介意给我画一张?” 在锦安然无所事事的摆弄着画笔的时候,耳畔响起了一个声音。 温润而富有质感,像是清晨的一声翠鸣混着滴落的露珠,很抓耳。 锦安然放下手中的铅笔,抬眼望去,目光便与声音的主人交汇。 微阖潋滟的烟眸轻轻翕动,瞳孔里好似装进了一汪荡漾开的清泉,摄人心魄。高挺的鼻梁上架着一副方方正正的小黑框眼镜,更添几分动人。 冷若冰霜般的气质,压的锦安然有些喘不过气。 苏以冬披着一件淡蓝色的衬衫,衬衫里面有件贴身的纯白色短袖,下身是一件牛仔中裤,露出了修长的大腿,毫不客气的展示着曼妙的身材。 第3章 “不介意。” 锦安然深呼吸一口。 还真是生得一副好皮囊。 她歆羡着,暗自思忖。 “要半身像。”苏以东见她答应,便随性地提出了要求。 锦安然愣了一秒,没有多想就回了一句:“可以,就是价格会……” “来吧。” 还没等锦安然说完,苏以冬就坐在了椅子上,自然地翘起了二郎腿,将两双俏丽的玉手于手颈处交叉,架在膝盖处。 很有格调的动作,是想考验自己的绘画功底吗? 苏以冬看她有些犹豫,轻启朱唇:“没法画吗?” “没,可以画。” 锦安然立马回答,可当她握着笔测量着苏以冬的大小时,发现了她有些异样的左手掌。 交叉的左手掌位于上方,却是向外摊开的。那摊开的手掌上好像没有任何纹理,像是单单长了一张皮,如同一块荒芜之地,更像是这个美艳动人的女子身上的一个私密的缺憾。 这样奇怪的掌心,却要摊开在画师面前,正常人的想法不应该都是隐藏自己的缺陷吗? 不知是哪根筋搭错了,她下意识望了望自己右手虎口的胎记。那块胎记是个小圆,只不过是淡淡的蓝色。 她虽这么胡乱地遐想着,手上的笔却一刻也没有停过。即使美中有些不足,但好在气质还在。自诩为画工不错的锦安然还是很喜欢美丽的东西,这样画起来可比课堂上枯燥的酒瓶水果圆锥体有意思多了。 一人全神贯注的描绘动作和一人极具模特风格的高冷气质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周围围住了好一圈人,都在观摩这场现场作画。 就好像一个受人敬仰的画家在画着世界上最美丽的人一般。 约二十多分钟,锦安然停止了作画,但是并未将笔放下。她左看右看,对这幅画的整体都很满意。 除了那只突兀的,残破贫瘠的左手掌。 她想画点什么进去,将这幅画补全。可是苏以冬偏偏是故意展露出这般缺陷,若是补全了,是否会差强人意? 那么人是喜欢残缺的美好还是完美无瑕呢? 很明显,锦安然选择了后者。 她不暇思索,又拿起铅笔在素描纸上倏然划过,摩挲声悦耳动听,好似在给伟大的作品赋予点睛之笔。 第2章 画像 最后一笔如翩鸿而过,画中苏以冬的气质像是雪地里的寒烟,荡开了四周烈暑的娇热。 锦安然这次放下了笔,静静观摩着这幅自己认真描绘的半身速写。锦长街的霓虹灯光像是小妖精般肆意扑照在画上,给画增添几分神韵。 她轻轻地将画拿起,朝仍在摆着姿势的苏以冬走去。 没有说话,只是将手中的画纸递了过去。苏以冬也随即接过,两股触觉在纸上传递。 锦安然能感觉到苏以冬用的力很轻柔,像是温热的浮光掠过。 苏以冬自然地换了一个比较舒适的坐姿,将画纸拿在右手上,轻轻推揉有些微微下垂的眼镜,镜片下的烟眸在灯光的辉映下依熠动人。 她看了很久,很仔细,很认真。锦安然站在一旁,能够清楚的感觉到苏以冬散发出的极强的鉴赏气场。 半晌,苏以冬抬起头望向她,双唇微微翕动:“画的很不错。” “很不错”故意加了重音。 不是还行,不是不错,而是很不错。 “很不错”这种评价,锦安然已经很久没有听到了,她的记忆开始闪烁,上一次听到这句话,还是她在刚学画画的时候。 启蒙老师的“很不错”像是一句鼓励,也像是一种冀望。 但是从眼前这个女子口中说出,不知怎的,倒也让她有些欣喜。 可能苏以冬与生俱来的气质让锦安然觉得这会是个品味极高的人。 但是不一会,锦安然就乐不出来了。 苏以冬将画纸夹在指腹间,在流光中婉转手臂,将有画的那一面面向她,用暗哑无光的左手指了一指画上的自己。 锦安然近距离看着她的左手,心里咯噔一下。 像是烈火燎原后的荒芜贫瘠,肉红色的斑块覆盖整个手面,掌背的边缘有起伏的疤,触目惊心。 苏以冬指的地方是画上自己摊开的的左手掌。 “你应该知道,我是故意摊开的,对吗?” 语气中有一丝不悦,像一根锐利的针。 锦安然点了点头,并没有反驳什么。 “你画的确实很好看,”苏以冬的眼眸里闪过一丝赞许,但又很快消散,“如果守住自己的一时冲动就更好了。” 画面上的手掌虽然占比很小,但是被锦安然描绘的十分细致,三条掌心线依次从摊开的手掌上划过。 智慧线、生命线、感情线。 她不悦的感觉加重,语气听起来愈发冷淡,向她哄吹着阵阵寒意。 锦安然察觉到苏以冬的不满,是对自己补全了她残缺的掌心而不满。她将画板紧紧抱在胸前,有些尴尬的略微后退。 锦安然:“我觉得补全了应该会更好看。” 说完话的一瞬间,苏以冬目光中的寒意又一次加深,像是快要刺到她的心口。 两人的眼神碰撞上,锦安然只觉得倏的一下,心跳暂停了一秒。 极尽美艳是真的,刺魂夺魄也是真的。两种感觉同时在一个人身上展现,倒叫她不知该如何应对。 第4章 “小画家,我问你一个问题,把维纳斯的断臂补全了,还能称得上是艺术吗?”苏以冬轻轻地站起身。 锦安然被这突如其来的反问搞得有些懵。 艺术可能就是要有残缺性才能体现极致的大美。 听到了纸张被折叠的声音,锦安然扭头看去,看到的却是苏以冬将自己给她的画反复对折,塞进自己的衬衣口袋。 她盯着这动作片刻,感觉有些很不自在,像是在她心口划刀。 ——多少有点侮辱人。 锦安然:“我不想给你了,你觉得我画的不好,就还给我。” 苏以冬:“我没觉得你画的不好,我很欣赏你。” 苏以冬仰起头,身后的人流与灯光仿佛是她的背景,流光簇簇,衬得她在人群中是那么与众不同。 她轻轻伸出左手的食指在锦安然面前摆动了几下,拒绝了她要回画的请求。 毫无血色的食指每摆动一下,锦安然就觉得自己的呼吸加速了一点,像是被狠狠地调戏了一样。 “这幅画我要,只不过你加上了一些可有可无的东西,我有点替你难过。” 说罢,也没有什么多余的动作,转身便离开了。 “你还没给……” 她想问苏以冬索取费用,但是话到嘴边却又如鲠在喉。 她虽然是个穷学生,但是身为艺术生的一缕尊严还是萦绕在心尖,若所创造的东西不能让自己或者对方满意,那么创造的东西就毫无价值。 既然是毫无价值的东西,拿走就拿走吧。 想到这里,她便没再说出口,任由苏以冬离开。 被苏以冬这么一折腾,本来不错的心情一下子跌落。 她突然觉得这热闹的锦长街变得很杂乱,乱到她完全融入不进去,整个人间仿佛把她自己排斥在外,熙熙攘攘都无与自己无关。 - 一连接着几天的暑期特供大暴雨,打碎了锦安然唯一的生财之路。 她无奈地翻了翻手机,自己将简历投放到了很多很多的平台,却仍旧是渺无音信,像是石沉大海。 自己比较钟意的几个工作室全部都吃了闭门羹之后,她还是决定广撒网,至少先让自己有个容身之所。 空气中混合着雨水裹挟的泥土气息,让食堂的饭菜非常难以下咽,胡乱咀嚼了两口就不想在继续吃了,干脆系好打包带,一整个全部扔掉。 看着垃圾桶中的饭菜,她感觉自己就好似与其一丘之貉,不中用,没人欣赏,被随意地抛弃。 心里想到了什么,睫毛忽然跳动一下。 “你要是扛不住,就来找我。” 耳边想起了景溪月的话。 锦安然咬咬牙,还是硬着头皮把这句话抛在脑后,强迫自己去遗忘。 突然清脆的提示音响起,锦安然漠然地转头望去,自己桌子上手机显示了一条新的消息。 【看了你的简历,我很感兴趣,小美女,方便抽空聊一聊吗?】 - 芝澜居,坐落在锡州的市中心,是一个刚刚起步的创意工作室,旗下业务有文化传播营销、广告设计、插画设计等等。 这些资料都是对方发过来的,锦安然看着津津有味。 【感觉如何?我们虽然现在比较缺人手,但是会有人带你的,所以你不必担心工作方面的问题。】 紧跟着对方发来一些工作室的剪影,办公时刻的场景以及整个工作室的装修风格。 基本上每个点都很戳锦安然。 【嗯。】 【感觉很棒!】 一连发了两条,锦安然显然有些兴奋过头,像是许久未见甘霖的病怏植物被一瓢清泉扑了个全身,很舒服,又有点喘不过气。 【实习期可以给你缩短到三个月,包食宿哟小美女,你如果有意向,明天就可以来参观了,我亲自面试你。】 锦安然有些庆幸把自己的很多作品都放上了主页,虽然会有被盗的可能性,但好在还是起到了点作用。 【没问题,请问该怎么称呼您。】 【我姓白,你叫我白姐就行。】 【好的白姐,明天见。】 【明天见。[愉快]】 看完最后一条信息,锦安然只觉得浑身滚烫,她好久没有这种感觉了,有些不太适应过度的兴奋。 景溪月曾经对她说过:“有些事情就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像是娇柔的大小姐对待一切烦心事的坦诚态度。 那位大小姐倒是想要的一切都得来全不费工夫,但自己这双铁鞋穿的可真是够要命的。 第3章 重识 一个淡粉色行李箱,一个松松垮垮的双肩包,就是锦安然全部的行李了。 整个宿舍被骄烈的阳光照的很亮,从窗户透进,照在大理石台面上,反射出来的光斑熠熠生辉。 像是一洼浅塘,只是鱼儿都已离去。 锦安然在出发前做了一个很深的深呼吸。终于要向这个陪伴自己三年的宿舍说再见了。 地铁从校门口启始,一号线三站直通锡州市中心,很方便,大概十几分钟的路程。 当锦安然拖着行李来到芝澜居时,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 虽然处于中心地段,却是一个独栋,整个楼都是芝澜居的,门口大大的公司招牌非常显眼。 第5章 锡州市寸土寸金,这样的规模也算是大公司了,想必背后的实际控股人也绝非等闲之辈。 “哈喽!是锦小姐吗?”一个银铃般声音从她耳畔闪过,很响亮,很有活力。 锦安然向门内望去,一位女子正在向她挥手。女子上身穿着褶花纹的米色薄衬,下身是一件宽松的黑色薄裤,飘飘然的,像个半鼓的气球。 锦安然也挥手向她示意自己看到了,然后向里面走去。 “行李先放在保安亭这里吧,我先带你参观。”女子显得很热情,转眼功夫便代收了她的行李,还和里面的保安打好了招呼。 “您就是……白女士?”锦安然有些受不了这般热情,于是悄悄地问她。 “你看我,”白芊手腕按头,“太兴奋了,连自我介绍都忘了。我就是在网上和你对接的白姐,我叫白芊。” “很高兴见到你。” 两人走到中央的自动门,开启的一瞬间凉气扑面,锦安然顿时觉得暑气全无。 空调开的很足,身体迅速地降温,让她突然有些不适应。 带着她进了电梯,白芊开始似有似无的聊着。 “你是锡州美术学院的学生吧?” “嗯,今年刚毕业。” “刚毕业的学生想要进工作室的话还是很困难的,因为工作室确实比较吃履历经验,但是好在我们这边很需要能人,你的作品我都有欣赏过,真的很棒,绘画功底和审美创意都很在线,很难想象一个学生能达到这种水平,是从小就一直在学美术吗?” “是的,很小就开始了。” “我想也是,来,我带你参观一下。” 对话结束,电梯门缓缓打开,五楼是所有设计师的办公区域,被很多个地格分开。一人一桌且貌似相邻的几个组成一个小组。 所有人都在忙碌地工作,笔在手绘板上的摩挲声,鼠标快速点击的声还有键盘的敲击声,好像一个喧闹的大熔炉。 “哟,新人来了?怎么白姐还亲自带呢?” “有新人啊?欢迎欢迎。” 几个员工看到白芊身后跟着个小姑娘,连忙起哄起来。锦安然羞涩地向他们摆了摆手问好。 “好了好了,赶紧工作吧,要不要分给你们组还另说呢!”白芊挥起手臂示意那些好奇站起来看锦安然模样的人坐下。 “这个你可得分给我们组,人手可太不够了,每天加班忙死了!”一个眼镜男开玩笑地说道。 “不行,这么好看的小姑娘,应该来我们美女组!要来吗小美女,姐姐请你喝奶茶!”一个女生伸出食指做钩子状,亲昵地在远处挑逗锦安然。 “别理他们,”白芊转过头微笑,示意她放松,“这群搞艺术的,就是这么烦人,逗你玩呢。” “嗯。”她轻声应答,视线扫过刚才那些人,不免有些尴尬。 突然,在过道的尽头,锦安然的视线里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好奇心迫使她忍不住的看向最里面的桌子。 那是一张半截靠窗的单桌,没有塑料屏风,一个女子披散着头发,桃花眼仍旧是那般潋滟,渐渐的鼻子上架着很有文艺感的小黑框眼镜,耳机绕着耳廓半挂,右手不停地在手绘板上画着,左手扶着额头。 透过百叶窗窜进的缕缕阳光照在她的脸上,更显动人。 只是那只左手上,戴着一只很轻薄的手套,手套并非成双,只有左手上戴着。 锦安然好似想起来了这个打扮,就是那天在锦长街让自己画半身像的女人。 她还在回忆着,却看到白芊已经抱上了那名女子,动作亲密让她有些难以置信。 “酥酥!今天来这么早啊。”白芊像一条蛇一样圈住苏以冬的脖子,开心地问。 苏以冬有些愣神,挣脱出一只手推了一下眼镜,嗔怪道:“刚才还不是说搞艺术的烦人,怎么这么快就来自寻烦恼了?” “你除外嘛。”白芊的语气中藏着娇嗔。 “昨天晚上甲方联系我,说要重新定制要求,我收到消息就早一点到公司了,”苏以冬转头看向呆在不远处的锦安然,“这位是?” 眼神无意间对上,像是故意展现出的善意,锦安然看到了苏以冬笑了一下。 很浅的一笑,像一阵和煦的风,转瞬即逝没有任何感觉。 白芊抿唇一笑,把嘴巴贴到苏以冬耳边轻语几句,苏以冬像是听懂了,轻轻地点头。 “你还记得我吗?”苏以冬问锦安然。 “记得。” “你们认识?” “有过一面之缘。”苏以冬笑了笑。 白芊走回锦安然身边,向她介绍:“这位是芝澜居的设计总监,也是唯一一位,她叫苏以冬。” 唯一一位? 锦安然点点头,也很有礼貌的回应:“您好,我叫锦安然。” 但是苏以冬并没有接话,已经转过身,一门心思扑在绘板上。 白芊:“她这个人就这样,工作时间容不得别人打扰,你先跟我来吧。” 锦安然被白芊带到一个小房间,示意她坐下后:“基本情况你也都了解了,我也就开门见山了,我这个人很执拗,中意的人我是真的很中意,一定要拿下的那种,就比如你。” 锦安然对这一番话有些受宠若惊,明明冷空调打的很足,脸却还是微微泛红。 第6章 白芊顿了顿,继续说:“芝澜居成立于三年前的春天,现在所有的商务业务都已稳定,但是没有较有影响力的项目,业务上有些瓶颈,所以我想找一些有创意的年轻人。” “是指我吗?”锦安然下意识地指了指自己。 白芊微微一笑:“艺术家的自恋当然是好事,不过也没说错,可以是你。网页上的作品和你在校参与的各种比赛奖项都已经可以充分展示你的技术能力,但是业务方面还是需要多多加强,如果你愿意加入芝澜居,我肯定会好好培养你的,所以请问你意下如何呢?” 白芊的口语能力十分强劲,看得出来是一个久经职场的老人事,嘴里的话术像连环炸弹一样不断轰炸着锦安然的心脏。 “当然愿意!” 锦安然没有做过多的犹豫,心里清楚艺术生工作难找,芝澜居整体呈现的环境非常符合她的标准,错过就不会再有了。 “好的,那我可以叫你安然妹妹吗?这样显得亲近些。” “可以,您随意。” “安然妹妹,欢迎加入芝澜居,入职合同是电子的,我稍后会发给你。那么现在重新介绍一下,我叫白芊,是芝澜居的董事长。” 听到“董事长”三个字,锦安然的心脏像是停了一下,转而开始剧烈的跳动,身上的毛孔仿佛全部收缩,像刺一般扎进皮肤里。 “不用紧张,你是比较特殊的一位,我比较中意你,之前那些hr总是不靠谱,放走不少优秀的人才,所以我决定要亲自面你。”白芊朝她微微一笑,举手投足间都是亲昵。 这位“董事长”好像对谁都是这么亲昵。 锦安然望着自己原本清冷的好友列表突然多出了一个人,心情有些怪异的兴奋。 更让她兴奋的是,这位新好友,还是一位董事长! 兴奋的手都在颤抖。 直到屏幕振动两下,看到了白芊发来的消息,兴奋感才被她使劲敛入心底。 【白芊:感觉还习惯吗?】 【安然:嗯,同事们都很热情。】 锦安然坐在员工餐厅,安静地回复着消息。 【白芊:你好像很抢手,这边求着我让你加入的小组有很多。你还是更合适绘图设计方面,对吗?】 【安然:是的。】 【白芊:又发来一个申请!你好抢手啊安然妹妹,但是我可能要对你要求高一点了。】 【安然:我相信我可以,您请说。】 【白芊:跟苏总监一组,怎么样?】 锦安然打字的手停了一停,脑海里又浮现出了苏以冬的模样。 全神贯注地工作,语气虽有些冷淡但对待人还算柔和,眼里似有春风却又藏匿寒光,虽说长的很漂亮,但看起来并不是一个很好相处的人。 更何况自己跟她还有一些说不清的怪缘分。 【白芊:苏总监没有带过实习生,这次我可要逼迫她一下了。她是一位非常有才华的创作者,虽说样样精通,但主攻美术设计。你跟着她肯定能学到很多。】 【安然:我都没问题的,谢谢白姐。】 看到白芊回复了一个ok的手势后,锦安然默默地把手机塞进口袋。 蝉鸣引着思绪回到锦长街那一晚,与苏以冬见面的时候。 “居然是个这么厉害的人,那天晚上找我画半身像,难不成是故意的?”她思考了一会,又自顾自地摇了摇头,“不一定,可能真的只是凑巧罢了。” 想了一阵,餐厅过道处的光因为一个身影走过而闪烁了一下,将她的思绪打断。 明明是下午两点,早就已经过了用餐时间,除了自己这个尚未开始工作的实习生外怎会还有人从食堂里面经过? 她眼神随着光望去,那身影走过之处残留了一阵很芬芳的香水味,慢慢地钻入她的鼻腔。 前调中调尾调高度统一,非常单一又和谐的香根草味,恬静又淡雅。 那背影窈窕昳丽,走起路来却很迅疾,没有对周围的事物有过多的滞留之想。 锦安然猛地想到一句。 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很轻松的认出了那个背影,跟那天晚上离开时候的背影一模一样。 是苏以冬。 - 一路从楼底走上来,锦安然听到了很多关于白芊和苏以冬的闲话,下午的慵懒氛围很容易让人发困,这些八卦就成了饭后提神用的谈资。 “不是吧?苏总监居然喜欢是弯的?不过看白总的表现,不会也喜欢女的吧?!” “怪不得白总这么照顾苏总监,我就说其中一定有猫腻!” 七嘴八舌乱说一气,无根无据却也聊的畅快。锦安然对别人的性取向没什么兴趣,又联想到白总对谁都那么举止亲昵,这些流言在她心里倒也不攻自破。 走到过道尽头,看见白芊正在苏以冬的工位旁挥手招呼她。 她已经让人搬了一张跟苏以冬大小一致的桌子,反方向的摆在对面,刚好让她俩可以面面相对。 锦安然对这种摆法感到有些奇怪,但是想了半天也没有憋出一句话来。 可能对面桌子上那位正在喝咖啡的冷艳美女有更多的话想说。 “白芊,这是什么意思?”苏以冬轻抿一口咖啡,好像苦的超乎想象,不自觉的皱了皱眉。 “没什么意思,”白芊指了指锦安然,“这位新人,归你咯。” 第7章 苏以冬的眼睛忽闪了一下,似有波光掠过。 “我没听过让总监带实习生的。”苏以冬故作无意的念叨了一句,没有再看两人,又重新动起笔,投入到工作中。 白芊没有理她。 “安然妹妹,以后这就是你的工位了,”白芊双手搭在锦安然的肩上,“任何问题请找这位大美人!她就是你的上司了。” 锦安然点了点头,像一只胆怯的猫坐到了为白芊为她量身定制的工作区。 即使有挡板隔着,仍旧能清晰地嗅到苏以冬身上的香水味道。淡淡的香根草味,闻起来很舒服,像是温柔地抚摸。 白芊走后,锦安然就这么安静地坐着。自己对面的总监好像一直都很忙,头总是一上一下,在手绘板和电脑屏幕之间来回切换。 气氛好像有些尴尬。 每个新人都有差不多的情况,毕竟第一天入职,因为对周围环境的不熟悉,不言不语也很正常。 抱着这样的心态,锦安然也没有多想。 “你叫,锦、安、然,对吧?” 当自己的名字被一个字一个字的念出来时,敏感脆弱的神经被牵动着倏然跳动。 不知何时,对面的苏以冬已经停下了工作,拿起来一张纸念叨起来,上面好像有锦安然的资料。 “嗯。”她轻声回答。 苏以冬又仔细看了看那张纸上的资料,还不停的用手划过。几分钟后,她望着锦安然,缓缓开口:“蛮巧的,我的母校也是锡美。” “这么说,你是我学姐?”锦安然有些惊喜,笑容不经意的就展露在了脸上。 “但是现在,我是你的领导了。来吧安然,”苏以冬递过手机,上面是一个二维码,“加个好友,一会有工作给你。” 通过好友后她才发现,苏以冬的头像很奇特,但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 《亚当之手》。 只不过仅截取画面中心的特写。 上帝和亚当未触碰到的指尖,给她心里留了很大一片幻想的空白。 她的眼神失焦,看着苏以冬的头像发起呆来。 第4章 缘分 在给锦安然发送了一些图片文件,留下了一句“观摩学习”后,苏以冬便离开了芝澜居。 苏以冬离开的时候没有人看向她,她好像游离于所有人之外,不知是畏于她的职位,还是畏于她的长相,锦安然能很清楚的感受到,周围的同事和她应该很不对付 “嗳,苏总监又提前下班了,还是那么随意啊。” “屁话,你要是有苏总监一半的能力和工作效率,你也可以提前下班。” 待苏以冬完全离开,旁人才敢七嘴八舌的议论她。 想到了白芊说过包住宿,但是在面试的时候并没有提起过。有些担心没地方住,她还是决定起身去找白芊。 她起身走到白芊的办公室门口,刚想敲门,尖锐的嗓门却突然闯进她的耳朵。 “我说了很多遍了,这个mv已经拍摄完了,宣传我们会做,想要改已经没有办法了!” “小吴,《开拓者》的封面设计甲方来催稿了,你速度快一点,今天必须把稿子发给项目组!” “傲雪,这个事情你还要提多少次?总监这个职务目前没有增加的预期,懂吗?懂了就行。还有你们a组的那个项目,尽快,好吗?” 一共三通电话,白芊貌似很忙,语速越来越快。锦安然有些犹豫要不要开门。 “进来吧。”白芊看到了玻璃门后的站了很久的人影,还是招呼了一声,保持着急促的语气。 “白姐,打扰了。”锦安然推开玻璃门。 “是安然妹妹啊,不打扰,怎么样,跟酥酥相处的还好吗?” 一会苏总监一会酥酥,对苏以冬的爱称还真是多。 锦安然心想。 “还好,刚给我布置了一些任务就下班了……” “她这个人就这样,上下班很随意,被我惯的。”白芊轻轻扯了扯衬衣领口,刚刚三通电话好像让她有些喘不过气。她好像已经对苏以冬提前下班习以为常,并没有多做解释。 “关于我的住宿……”锦安然有些忐忑,轻轻地提醒。 白芊这才想起来没有给锦安然安排住的地方:“你看我,忙起来啥都忘了,你别着急,我现在帮你看看。” 白芊拿起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短暂的提示音后便接通了。 “你好师傅,我是白芊,我想问一下现在还有闲置的房间,我这边有个新员工。” 白芊等待着对方的回应,眼神从平和到紧皱,只不过是瞬间的事情。 “您再帮我查一下,不一定要那里,高级设计师的公寓也可以。” 又是短暂的等待后,白芊的眉毛又弯下去了一点,浅浅的皱纹从额头显露。 “只有那一间是吗?好的我知道了,麻烦师傅了。” 挂断电话后,白芊冲锦安然讪讪一笑:“安然妹妹,不好意思啊,员工宿舍都已经排满了,但是有一间高级设计师公寓还有空位,不知道你能不能接受。” 锦安然心里念叨着:高级设计师公寓不应该更好吗?为什么白芊会露出如此为难的表情。 锦安然:“应该没有什么问题吧。” “公司很多员工其实都是锡州本地人,所以宿舍预留的并不多,但是有一间高级设计师公寓一直是一个人住的,所以我想把你安排到那里去。” 第8章 锦安然似乎有些听出言外之意,半推半就地问道:“请问那位高级设计师是?” 一抹尬笑噙在白芊脸上:“苏以冬。” 锦安然突然感到身子有些僵,忘记了该怎么动弹。 说不是孽缘,她真的不相信。 “当初是我给她单独安排的公寓,所以一直没有人和她合住,结果她倒好,把公寓当私有物了。我想先把你安排到那里去过渡一下,委屈你咯妹妹。” “我没关系的。” “不用害怕,”白芊能够看出锦安然的心思,缓步上前抓住她无处安放的手,“她没你想的那么难相处,相信我。” - 拖着行李到了门口,锦安然紧张地轻轻敲了三下门。 19楼。 高档的小区确实不一样,电梯门是直达门口的,且每一层只有一户。锦安然拖着行李进去的时候还被保安叫住,核实了白芊的信息后才允许放行,只是找七幢的入口也花了很久,东西南北都搜了一遍,行李箱的轮胎都要被磨冒烟了才在中心位置找到。 听到锁“咔哒”一声,门并没有开出来很多空间,一缕微光快速从房间里跳脱而出,铺满了昏暗的楼道。 那股熟悉的香根草的味道又扑面而来,锦安然抬眼望去,苏以冬身着一条纯黑色的蕾丝睡裙,吊带从白净的香肩滑落,裙身轻轻摇摆,妩媚动人的双腿微微弯曲,从门缝中露出了一点膝盖。 肤如凝脂,洁白无瑕。 锦安然的眼神几乎要将苏以冬的身体看了个遍,半晌才回过神,害羞的扭过头。 苏以冬也看着她,咬着唇,脸上表现出些许不解:“锦安然?你怎么会在这里?” “白姐说,让我过来和你先……住一起。”锦安然的手一直紧紧地攥着行李箱的扶把。 苏以冬仰起了头,右手将披散着的头发往后捋,表现得有些不可思议,几秒后又突然关上了门。 关门声音很重,带来了一阵很迅疾的强风,直接扑在锦安然的面门,将她的发丝暴力地吹起。 她被这突如其来的关门动作吓得一激灵,于是就这么被关在门外,门缝透出的那一丝光芒消失,一瞬间,她又被无垠的黑暗浸没。 像被一根根针狠狠地戳进五官,眼鼻口耳眉全部都感受到了刺痛。 血色的记忆瞬间翻涌上来。 又是这样的昏暗,又是这样的孤独。她内心很熟悉这种感觉。 像是潘多拉的盒子被打开。 锦安然感觉自己的心脏被黑暗左右拉扯,痛苦不堪。麻木,呆滞,失重感汹涌地钻入她的身体,环绕着周身的静谧不断扭曲,鼓膜充斥着高分贝的白噪音。 可以被随意打骂……可以被随意抛弃…… “为什么又……”她在黑暗中恍惚地喃喃。 正当锦安然怅然之时,门后传来了苏以冬的声音。 ——“你应该提前通知我的,我没做准备。” ——“行了,我知道了。” 两段很简短的话,听不出来什么特别的情绪。 房间内的电话结束后,门又缓缓地打开,只是这次没有被苏以冬的身体拦住。 “进来吧。”苏以冬站在门后,略带歉意地对锦安然说。 室内的灯光照在了锦安然的脸上,像是温暖的太阳。柔和的甚至让她产生了奇妙的幻觉,感觉苏以冬离自己的距离忽远忽近,有一股奇怪的亲切感。 她收了收神,拎起行李就走了进去。 公寓的装修是loft风格,简约宽敞又漂亮,门口有一个大玻璃鱼缸,游着几条草金鱼。 锦安然想到自己曾经拜访过景溪月的宅邸,景溪月的父亲也是很喜欢养观赏鱼,但是价格普遍非常高。她不认识那些鱼,只觉得这只是有钱人的消遣。 客厅在门的左边,沙发呈u型,包裹着中间的矮几,有一张l形的沙发,苏以冬慵懒地坐躺在上面,平板架在脚脖子处,连接着绘板,手拿着笔不停地在上面画着。没有过多地去注意她。 锦安然凭直觉在苏以冬的卧室对门找到了一个空的房间,有一张空空的大床,还有一张黑白风格的办公桌,桌子上有一个内嵌式的台灯,她接上电源试了一试,三种不同程度的灯光依次亮起,是个很高级的办公桌。 整个卧室的空间还算大,她开始整理起行李,将被子有条不紊地铺好。 整理完后她坐在床上,心中安稳了不少。打开手机想和新居所拍一张照,但是一时间又不知道该发给谁。呆了一会,一条消息弹出 【苏以冬:收拾完了来一下,有事。】 锦安然觉得苏以冬的消息和她平时说话一样,字又少,态度又冷淡。 锦安然蹑手蹑脚地走到客厅,发现苏以冬仍旧躺坐在沙发上,手里的笔未曾停下。 看到了锦安然靠近,她才收起了绘板。 “苏总监,你找我有事?” “不用那么拘谨,”她十指交叉扣压在腹部,蕾丝睡裙被压得褶皱了一下,像是无声的诱惑,“白芊没有提前通知我,所以我没有做什么准备,刚刚关门那一下,实在不好意思。” “没事的。”锦安然面无表情,倒不是她真的面无表情,只是她实在不知道应该怎样才能让这个性情古怪的苏总监满意。 关于如何讨好上司的思考的确有些杀脑细胞,于是干脆什么表情也不做,也许只要不主动,就不会犯错。 第9章 只是自己这种摆烂的状态,实际上也很像紧张,装不出来。 “我们不是见过一面吗?怎么还这么紧张。”苏以冬的轻柔低沉的声音好似痒痒挠不断的在锦安然身上作祟。 想起了在锦长街遇到苏以冬的那一次,心里意外的烦,不是烦别的乱七八糟,只是她现在心里有很肯定的猜想,苏以冬当晚就是故意的。 “为了我们和谐的同居生活,我可以提一点小小的要求吗?”苏以冬噙着笑,温柔地看着她。 自称艺术家的人总会有些奇怪的要求,生活方面也是,工作方面也是,锦安然其实很早就料到了这一点,只不过没想到来的这么快。 “当然,您是领导。” “一,”苏以冬伸出一根手指,“你应该知道我左手的情况,但是整个公司除了你和白总外,没人知道,所以希望你能帮我保密。” 她将手指放在唇间,摆出一个“嘘”的动作,然后又故作神秘地笑了笑。 锦安然有些吃惊,居然只有她和白芊知道这件事,那这可是藏的多深,又或者这苏总监是多没有社交圈子。 但是人都是有秘密的,不想让人知道很正常,站在她的立场考虑,其实也合情合理。 于是她迟钝地点了点头,像个木偶。 “二,”苏以冬伸出第二根手指,“关于饮食方面,因为我并不会做饭,所以厨房基本上不怎么用,你要用的话请自理,但用完后请收拾干净。” 锦安然看着旁边桌子上堆了一点的外卖袋子,已经了解了情况,又点了点头。 “三,”苏以冬伸出第三根手指,“指纹锁现在只能录入我的指纹。” 本来前两个要求都是很正常的要求,到了第三个突然就变得奇怪了起来。 “为什么?那我要怎么开门?”锦安然疑惑地看着她。 “我工作的时间和你不一样,你放心,我会保证你能进家门的。” 锦安然心里有些不爽,但是面对这样的领导却也无法反驳。 她碰上苏以冬的眼神,好似一汪深潭,将她溺于其中,她若敢反抗,肯定要被拖入潭底。 “行,您是领导。”她软塌塌地声音听不出一点抗议。 - 厨房就在客厅的另一面,但是灶台上已经积了很多灰,藏在橱柜里的锅可能最后一次用的时候水没淋干,有点铜锈留在了上面。 冰箱里倒是满满当当的,牛奶果汁啤酒甚至全麦面包啥都有。 “冰箱里的东西你随意自取,我不会收你钱的。” 她耳边想起了苏以冬对自己说的话,感觉像是施舍又像是是调侃,怎么听怎么不对味,自己却还要回一句“谢谢”。 短暂思考了一下,还是接了一池子水,用不知道那个抽屉里找来的绿色抹布,决定来整理一下这个厨房。 收拾完厨房后,锦安然转头看到移动门后的苏以冬,露出半个脑袋在偷偷地看她。 “苏总监有什么事吗? 苏以冬察觉自己被发现,索性直接拉开了厨房的移动门:“收拾厨房干什么,你会做饭?” “会做一点。” “看不出来嘛。” 她走进厨房,手臂上的皮肤划过了锦安然的脸颊,触碰到她肌肤的锦安然只觉得身体热得不正常,默默垂下眼眸。 苏以冬很熟练地从冰箱里面拿出一罐啤酒,用指甲“刺啦”一声打开,仰头便喝了下去。 像是完成工作后的开怀畅饮,溢出的酒水从嘴角一路滑到白皙的脖颈,变成一颗透亮的淡黄水晶。 “今天发给你的那几个稿件,看过了吗?”用餐巾纸擦了擦脖子后,苏以冬笑着询问。 “看了,两张油画风格的底稿,一张写实风格,是苏总监画的吗?” “三个约稿,都是杂志的封面,是c组的烂摊子交给我了,底稿我还没有修,如果你有空可以帮我修一下。” 一聊到工作,苏以冬的神情便会很投入,专心,严谨,一丝不苟。 说完,她晃了晃手里的易拉罐,听不到液体碰撞的声音后,瞄准角落里的垃圾桶,手腕一弯,罐子在锦安然的注视下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准确无误地落入其中。 “三分。”苏以冬笑笑,转身就要走。 “有一幅画,一只手捻着一朵花苞,那个是……”锦安然怯怯地叫住了她。 “嗯,记得,甲方给的命题叫《初生之礼》,我比较讨厌命题作业,所以随意描了一副,怎么了?”她回过头看锦安然。 “我觉得,花苞的叶尖,可以画的再开一点,”锦安然声音有些轻,用手拖出花的样子,指尖轻轻地开一点,“就像这样。” 看苏以冬没有叫停,她滚了滚喉咙,提高了音量:“如果有场景衬托就更好了,那幅底稿底下有很大的空缺,应该还没想好背景怎么画吧。可以填充一些废墟,让根茎从废墟上探出,可以更生动一点。” 猛然察觉到自己的话有点多了,赶忙停了嘴。 但是她看到了苏以冬噙着笑,很专心的听着,时不时还会淡淡点头。 “很好的提议,初生之礼应该有新生命含苞待放呼之欲出的观感,确实应该画的再开一点,你的建议我接纳了。” 没想到会是这样的评价,紧张的心绪一下子烟消云散。 “你对我的原稿有任何的建议都可以来告诉我,当然,现在我需要你帮我改一下线稿,明天交给我,可以吗?” 第10章 “可以。”她兴奋地回答。 苏以冬的声音轻柔的犹如春风化雨,不断的挑逗着锦安然的耳朵,一抹红晕从她脸上荡漾开。 一共三幅画,除了《初生之礼》外,另外两幅都没有命题,一个是半散架的魔方,魔方内部有一颗跳动的心脏,应该是某个科学杂志的约稿;另外一幅是排线素描风格,画的是稻穗田里的小女孩,应该是某文学杂志。 草稿的整理并不难,细节方面的更进一直是锦安然的强项。 大约花了她一个多小时,她从桌子上离开,张开两个纤细的胳膊,伸了伸紧绷的肩膀。 打开手机看了看时间,已经是晚上八点多了 卧室的窗帘没有拉,星光伴着蝉鸣溜进了房间,她看到窗外的夜空格外绚丽,每年只有仲夏才能看到这般璀璨的星空。 她想起了校展览馆那幅梵高的《星空》,一股奇异的意味油然而生。 锡州市的夜空,美的无与伦比。 现状仿佛如梦一般,明明几天前还在给苏总监糊里糊涂地画半身像,像是班门弄斧,如今却成了她的实习生。 她曾无数次在脑海中模拟过,毕业后若没有找到个好去处,坎坷的路要如何独自一人走下去,是否真的会回到自己不愿面对的家庭,又或者是寄人篱下。但是现在已经不需要再去思考这些琐碎的问题了。 幸运也许真的追上了她,亦可能是她追上了幸运。 忙碌了一天出了一身的汗,她走出卧室想洗个澡,发现淋浴间亮着灯,苏以冬已经提前一步占用了。 她正要离开,水流声音随着女性特有的清亮歌喉一同从淋浴间传出。 『就让我坠落,坠落,坠落于你形似窠臼的海洋。 你为我盛开的猖狂,是我穷极一生渴求的理想。』 锦安然觉得这个声音真的很抓耳,很着调,一点也不像苏以冬平常那副微微冷淡的语气。 她曾闻言,洗澡的时候唱歌是一件很快乐的事情。但是上次在洗澡的时候放声高歌的还是她某个五音不全的舍友,让她听一次笑一次。 她心里想,或许真如白芊所言,苏总监并不像她所想的那般难以面对。 第5章 笼络 公司最近有一个传播程度十分广的传言。 ——生人勿近的苏总监身边跟了一个小美女! “真没想到,好不容易扒进来个新人,让白总安排给了‘露一手’,真是暴殄天物啊。” “听说小姑娘还是锡美的毕业生,嗳,陈姐,算你学妹呢!” “我们公司锡美毕业的人可太多了,聚一起能组个班了,哈哈哈哈。” “露一手”是员工私底下给苏以冬起的外号,员工们多多少少都会知道苏以冬的左手上常年戴一只手套,但是几乎无人知道原因,大多都以“有点怪脾气的艺术家肯定有点怪癖”的蜚语而谈论下去。 正是午休时分,大家聊天的兴致高涨。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锦安然被分配给苏以冬的关系,基本上不会有人找她聊天,但她的身份貌似也变得和苏以冬一样,成为了别人口中的侃侃而谈的对象。 正式入职芝澜居一周多,每天除了帮苏以冬修改草图线稿外就是盯着屏幕发呆,对她而言有些无所事事。 而且自己的这位上司好像一个时隐时现的幽灵。 某天早上她从家里出发,从门缝中瞥见了苏以冬没拉窗帘的卧室,夏日强烈的阳光被厚厚的窗帘筛断后,染成了细腻柔和的橘色,衬得整个卧室慵懒甜蜜。苏以冬的床上乱糟糟的,各种衣物乱丢一气,但是没有人影。 她以为苏以冬已经去公司了,结果到了公司,发现总设计师的桌子荒芜一片,比自己忘记化妆的脸都干净。 又是某一天,明明苏以冬的房门是关着的,锦安然认为她可能还在睡觉,结果到了公司发现她已经端端正正的坐在自己的工位上,全心全意地投入了工作。 这个上班时间还真是慵懒又自由。 苏以冬在公司的时候话不多,如果锦安然不主动去询问一些修改问题,她基本上可以一整天都不开口,她们俩的工作往来交流只有通讯软件中的各种画稿文件。 “苏总监!”锦安然被这些闲话聒噪得烦了,让她一个意气风发的年轻人饱受冷落和无所事事实在是有些遭罪,“不要再让我‘观摩欣赏’了,让我做点别的吧。” 苏以冬被她这一嗓子震了一下,挑眉望向她:“你现在想干什么?” “我什么都能干!” “哦?你确定?” 她瞟了一眼锦安然,眼里顿时充满了兴趣。 锦安然被她这突然不怀好意的眼神有些吓到,往回缩了缩脖子。 苏以冬拿起自己见底的杯子,残留的黑咖啡还在杯底荡漾。 “那帮我去冲杯咖啡。”虽然苏以冬是笑着说的,但是听起来却毫无感情,甚至连一句谢谢都没有。 锦安然将那只黑色的马克杯对着饮水机的出水口,无力地按下开水。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水流,发着呆。 一只手突然在身后拍了拍,她连忙回头,身后不知何时站着的一位染着淡黄色头发的女子,气质看起来十分的优雅。 “你好小美女,你是叫锦安然对吗?” “你好,请问你是?” “我是a组的组长,我叫陈傲雪。” 第11章 “陈姐好。”她公式般的回应。 “话说还蛮巧的,我也是锡美的毕业生。”陈傲雪将杯子放到锦安然的杯子旁,一边按下出水按钮,一边打开了话匣子。 “你怎么知道?” “你最近可是我们这层的小明星,同事们扯八卦三句不离你,很受欢迎。”陈傲雪对她一笑。 笑的很宜人,像温柔的大姐姐,让人很有亲近的欲望。 “那我在这里的学姐还真多啊。”锦安然打趣道。 陈傲雪指了指她手中的马克杯:“你拿的是苏总监的杯子吧?” 好似一个很难为情的秘密被戳穿了,锦安然滚滚喉咙,却说不出半个字,气氛瞬间变得很尴尬。 陈傲雪看她这副模样,慌忙安慰:“你不用担心,全公司上下没几个人不知道苏总监的性格。更何况你只是个实习生,被她冷落很正常,”她扫了一眼落魄的锦安然,补充道,“苏总监本身能力过硬,她接手的项目甲方的要求一般十分高,工期也很短,且基本上都直接对接白总,或者自己对接,业务能力也是顶尖,跟她你肯定能学到很多。只不过……” 陈傲雪抱起装满了的水杯,话语戛然而止。 “只不过什么?”锦安然有些疑惑,慌忙追问。 “只不过留在这位年轻又有能力的总监麾下,很难有出头之日哦。” 语气中夹杂着一丝恻隐,还有一丝恐吓的气味。 闻言,锦安然只觉得身体有些冷,陈傲雪说的很符合她现在碌碌无为却又无助的感觉。 “我其实跟白总提议过让你来a组,毕竟a组的业务能力在公司一直都很靠前,你跟着我肯定有更好的发展。”陈傲雪的语气中散发着那故作无意的遗憾。 “白总说,苏总监在芝澜居是独一档的存在,她基本包揽了一套项目的全部流程,从接手创立到复查返工交接,全都是她一个人。您是a组的组长,能力应该和她不相上下吧?” 锦安然不知自己这随口一提,让陈傲雪的握着杯子的手猛然攥紧,手背上的青筋有点凸起。 “是的,这当然,”她尽力让自己的语气保持温和,“所以,安然妹妹,有没有考虑过跳槽到a组呢?” 像是一句没什么意思的玩笑话,让气氛降到了冰点。 锦安然眨巴着眼睛,虽然知道是在挖墙脚,但陈傲雪说的话确实很有道理,只是不对劲的感觉居多,自己只是一个实习生,抢手的有些不自然,反正入职一周,怪事常有发生。 比如自己的桌上总会有两三颗糖果,总能感觉有人在角落里偷偷看她。 自己这个岗位是白芊亲手调度的,既然白芊说苏以冬有能力,让自己跟着她,肯定是更看好自己,即便后面苏以冬真的要压着她无法出头,自己再找白芊商议就好了。 “不必了陈姐,我才刚来没多久,跟在苏总监身后在学习学习,等自己更熟悉业务了,我会再考虑的。” 很专业的推辞,让陈傲雪没有一点反驳的余地。 “太遗憾了。”陈傲雪装作很沮丧,拿起杯子往回走,但是又停了一停:“也许我们可以交个朋友,毕竟你也算我的学妹,以后有不懂的,她太忙没空教你,你可以直接来问我。” “好的。”锦安然有些提防地看着陈傲雪的笑脸,下意识地点头。 “水,”陈傲雪指了指她的杯子,“溢出来咯。” “啊!” - 锦安然紧张地盯着举起杯子的苏以冬,看到那杯口即将贴近她的嘴唇,心跳也越来越快。 苏以冬发现了她不对劲的眼神,放下了杯子反盯回去:“怎么了?我的脸上有什么吗?” “没什么。”锦安然眼神不断的躲闪,却无法掩饰慌张。 苏以冬不想和她玩这猜情绪游戏,迅速拿起杯子喝了一口。 突如其来的怪异苦味充斥整个口腔,好险没有吐出来,但是眉毛已经拧成了八字。 “不好意思,苏总监,我冲咖啡的时候走神,水溢出来了……” 苏以冬用尽全力将嘴巴里的那一口咽下,低头缓了口气。 并没有责怪她的意思,语气只是轻描淡写:“很提神,但是想报复领导,你还需要更狠一点的手段。” 可能没有生气,但是那张基本不会出现什么情绪的脸配上这样的情况还是让锦安然有些害怕 “我重新泡一杯吧!”锦安然有些自责的意思。 “不用,”她连忙阻止,看起来并不是很想让自己价格不菲的进口咖啡粉遭殃,于是随意挪了一张空椅子到自己身边,用手拍了拍招呼她,“坐,安然。” 她有些拘谨地坐在苏以冬的身旁,一股淡淡的香根草味很快就弥漫在鼻腔。 苏以冬身侧的窗户微微开着,微风将她那蓬松乌亮的头发轻轻吹起,她右手托腮,眼眸翕动,清澈的瞳孔里倒映着屏幕上的稿件。锦安然好似又被她这副动人的美貌折服,头不自觉的低下。 “你刚才不是问我要工作嘛,那你看一下这个。”苏以冬用戴着手套的左手指了一指电脑屏幕。 屏幕上是一幅线稿,文件栏名称是《初生之礼》,锦安然记起来,这就是几天前的晚上自己看到的那一幅。 但是此时那画已经修改成了另一副模样:花苞底下是一条脆弱的根茎,根茎周围是松碎的瓦块,像是一个荒芜废墟,一双手在花苞上紧紧攥着,水珠从拳心一滴一滴流向那微微张开的花苞。 第12章 线条很流畅,辅助线草图都已经删完,基本上就只差一步上色了。 她很难相信,自己只是随口提了一句建议,苏以冬居然真的改了。 “还得谢谢你,安然,本来甲方对c组那幅终稿很不满意,我还不知道怎么改,你那天晚上提醒了我一下,才让我顺利交差。” 说罢,苏以冬伸出手在自己的柜子里摸索了一下,掏出一块奶糖。 “这是用来感谢你的给你的小礼物。” 华丽的包装上刻着奇怪的艺术字,能看出来这块奶糖肯定非常甜。 锦安然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手缓缓地接过那颗奶糖:“我其实只是随口一提……” 苏以冬托着腮,侧着脸注视着她,那双桃花眼总是饱含微光,有一股子奇怪的深情。 “灵感的碰撞是好事情,我希望我们以后有更多的机会交换灵感。”苏以冬收起手,站起身:“我就先走了,记得按时下班。” 面对着突如其来的关心,锦安然有些不适,她也站起身回到了自己的工位上。 看着苏以冬最后一秒走出玻璃门,她心里仍旧萦绕着那个想法。 “真是自由。” - “安然,还没走吗?” 是陈傲雪的声音,身为a组的组长,她总是会给自己的组员检查项目进度,所以永远都是最后一个离开。 黄昏已经在天空滞留了很久,余晖透过过道的窗户,光线被拉的很长,光的尽头投射在锦安然的手臂上,似很美的纹身。 苏以冬走后不久就给她又发了几幅线稿让她修改,没想到一下子就做到这么晚了。 她看了看手机,又看了看陈傲雪陈傲雪,忽然感觉眼睛里有一丝酸涩,估计是盯着屏幕太久了,她伸出手想揉一揉。 “没注意时间,我现在就……” 手要碰到眼睛那一刻,陈傲雪急忙抓住了她。她面对这突如其来的紧密动作有些惊慌,抬头紧紧盯着陈傲雪。 “眼睛稍微闭一会,不要拿手去揉。”陈傲雪关心的说:“手上不干净。” 锦安然有些晃神,不自觉地点了点:“哦,哦,谢谢陈姐。” 面前的陈傲雪逆着光,锦安然有些看不清她的脸,但是觉得她身上散发着很浓烈的亲密气息,很刻意的那种亲密气息。 她感觉很不好受。 “我陪你下楼吧。”陈傲雪看她一直不说话,用温柔地声音发出邀请。 “嗯,稍等,我收拾一下。” 她回过头不再看陈傲雪,将自己的桌子整理干净,笔记本电脑装到包里。但是扭头看去,苏以冬的桌上还是一摊杂乱,下午打开的那幅底稿文件仍赫然陈列在屏幕上,笔记本的散热系统仍在工作,发出喧闹的嗡嗡声。 “苏总监一直都有个坏习惯,做完工作后并不会随手保存,总是就这样摆着,她也不怕别人动手脚。”陈傲雪的语气有一些轻蔑,却好似司空见惯。 锦安然走进苏以冬的工位,将电脑上的文件保存,关闭,再将电脑盖合,一切井然有序的做完,她才放心离开。 “本来是组长才需要帮组员检查才对……”陈傲雪有些无奈地看着锦安然笑笑。 当两人走到电梯口,才发现电梯在下班高峰后进行检修,维修的师傅让她们俩走楼梯。 狭窄的楼道里,俩人距离很近,锦安然能够感觉到陈傲雪身上淡淡的香味,并不是任何一种香水,不那么突兀,像是天生的味道。 心跳微微有些起伏,但是被陈傲雪的高跟鞋声完美的覆盖住。 “工作怎么样,还适应吗?”陈傲雪寒暄道。 “嗯,还可以。” “今天打水的时候跟你聊的那些……你别太放在心上,我有点操之过急了。”陈傲雪语气仍是那般温柔,只是还浅浅裹挟着一些歉意。 “没关系的,”锦安然也不好意笑了笑,“我其实也没放在心上,前辈关心我,还蛮开心的。” “你不怪我就好。”陈傲雪的眉毛舒展开,似乎松了一口气。 两人就这样一路走到公司楼下,靠得不远不近,脚步不徐不疾。 同行至街道旁的樟树下,在夕阳的余晖中,锦安然好似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苏以冬。 身着黑色长裙礼服,靠在轿车的门上,嘴里叼着一根女士烟,戴着手套的左手拿起金属打火机,没有用手遮风便按出了火苗,侧着头将烟头点燃,收起打火机时候用呼吸透过滤纸,那火苗是先迅速膨胀,再猛地熄灭。好似转瞬即逝的流光。 深吸一口,灼烬几寸,烟缓缓从朱唇间里被吐出。橘色的黄昏将缓缓飘升的烟雾渲染,侧着身子的苏以冬好似落入凡尘的女谪仙。 这个动作不禁让锦安然看着有些痴迷。此刻的心里只有一个想法。 真的美到不可言说。 苏以冬悠然转头,本该是恬静的笑脸在看见陈傲雪的那一刻,立即变得警惕起来。 “不好意思,我可以借用一下我的实习生嘛?” 她将只抽了一口的烟扔到地上,语气冰凉,没有温度。 “当然可以,请便。” 第6章 酒精 苏以冬的车前端很长,银色的光泽在自然光的照射下显得耀眼又奢华。 她认得这个牌子,保时捷911carrera。 第13章 锦安然看着她在车上招呼自己,有些愣神:“总监,你这是……” “上来说。”苏以冬将另一边的车门打开,示意她进入。 外面看起来有一些凹的车躯内其实空间正正好好,锦安然缩着脖子,系上安全带,小心翼翼地端坐在副驾驶。 座位上皮套是艳红色的,车里弥漫着柑橘的香气。 苏以冬扭动引擎开关,排气孔的声音嗡嗡地响起来,像是沉重的闷雷。 锦安然已经从外形和引擎声中感受到了这辆车不菲的价格,她没怎么坐过车,平民化的交通工具才是她经常使用的。 曾经有幸坐过比较豪华的私人车,是景溪月父亲的专属座驾,虽然空间很大,但是她在车里面束手束脚。 但是此时跟苏以冬肩贴肩地坐,她仍是束手束脚。 车的初速很快,启动得时候锦安然觉得心都要跳到嗓子眼了。 相互沉默好一会,在遇到的第一个环岛减速,苏以冬才缓缓开口。 “明天休息,你有什么安排吗?”苏以冬的手在方向盘上缓慢地打转,慢悠悠地经过环岛,声音很柔和。 锦安然低着头,没有看她:“没有,可能就会看看艺术刊,可能会多睡一会。” “那我今晚带你去吃个饭吧。” “啊?”面对这突如其来的邀请,锦安然看向她显得手足无措:“不,不用了吧,厨房里还有点菜,我自己可以解决。” 苏以冬轻声笑了出来,像是对她的回答早有预料,依旧耐心地说:“白总今天告诉我,每个组来新人的话,组长都是要请客吃饭的,虽然我不属于任何一组,但是每次聚餐我都会去,她要是不提醒,我可能都忘了。” “好。”既然是白芊说的,她也就不太好意思拒绝。 “有什么想吃的?西餐日料还是家常菜?” 锦安然基本上没有在外吃过饭,她就连外卖都嫌贵,在学校里食堂的饭菜她吃了整整三年,一直省吃俭用,所以对“去餐厅吃饭”没有什么很好的概念。 “都行,您是领导,您定。” “您是领导”这四个字苏以冬好似有些听烦了,她挑了挑眉,颇有些无奈:“一般来说,聚会的场所多半是家常菜馆和酒吧这种比较热闹的地方,但是这次只有你我二人,我常去一家西餐厅,菜品和氛围都很不错,要试试吗?” 她没吃过西餐,对西餐的印象只有难记的几分熟牛排和左叉右刀还是左刀右叉之类的繁文缛节,心里有些意料之中的排斥,但是碍于苏以冬的邀请,还是答应了。 到达目的地后,苏以冬在礼宾的引导下,将车慢慢地倒进车库中预留的车位。将自己的包交给礼宾后,转头看向锦安然。 锦安然没有见过这么贴心的服务,她感觉自己的气质和这里的场面格格不入。 这样的场合还是苏以冬的黑色晚礼服裙更加应景,天鹅颈上还戴着一串铂金项链,双手都带上了蕾丝镂空手套,本就清秀的眉目添上几笔淡淡的妆,更显得妩媚动人。 土狗,她脑海里突然蹦出这么个词。 自己真的像一条土狗。 “跟紧我,别走丢了。”苏以冬垂着眸看她,眼里的温柔如黯淡水雾般洇开,声音似温柔的晚风在耳边打转。 - “欢迎光临magicmotion,请问两位有预约嘛?” 暖黄色的灯光下,穿着西服的女接待微笑着向苏以冬询问。 “有的,苏以冬,请帮我查询一下。” 苏以冬的举止端庄,眼神澄澈,平时亮黑的秀发已经紧紧地盘好,露出细长的天鹅颈。 锦安然看着她的脖颈发呆,她感觉苏以冬好似一个完美的人,任何场景都有自己的一套方案,哪里都能轻松掌控局面。 女接待在柜台电脑上搜索一阵,找到了苏以冬的预约信息,从女接待瞳孔一缩的震惊中,锦安然能感觉到苏以冬在这家餐厅的级别应该也是个超级贵宾。 女接待挥一挥手,示意旁边的侍者将二人带进去。 “感谢您的准时赴约,好久不见,苏小姐。”女接待脸上的表情从一开始的淡淡的笑,慢慢地转变成了好似面对专属客人的咧嘴笑,很市侩。 “两位请跟我来。”男侍者伸出一只手臂,示意她们进入。 “安然,”苏以冬轻声呼唤着一直看着她的锦安然,“走吧。” 宜人的温度,温暖的灯光,优雅的管弦乐,让整个餐厅的氛围感都鲜活起来。锦安然走进来才知道这里面别有一番天地。在侍者领着她们前往座位的时候,她像个好奇宝宝一直左看右看。 用餐的人并不是很多,双人的座位一般是靠窗,但是整个餐厅看下来,双人用餐多是情侣。 更主要的是,她这一身日常的穿搭,和这里的氛围格格不入。 苏以冬好像看出来了她的不安,偏着头轻声说:“没有关系的,只是吃个饭而已。” “总监你倒是无所谓,已经提前打扮的这么漂亮了,我这个样子,好像个土老帽。”说出的话有气无力,十分的沮丧。 “身为艺术娱乐行业的从业者,你此时应该想的是,像我这样常规的穿着才是最普通的,倒是你这般的随性不拘,才能抓人眼球。” 锦安然无奈,只能妥协。 “这是菜单,两位选好后可以按桌子上的铃,有任何需要都可以随时叫我。” 第14章 侍者招待完后,安静地走开。苏以冬没有看菜单,而是递给了锦安然:“你看看想吃点什么。” 锦安然打开薄薄的菜单,仔细检索了一会,随后将菜单盖住半边脸,露出一双杏眼幽幽地盯着苏以冬。 “我不知道,”她嘴唇贴着菜单发出声音,闷闷的有点阴郁,又小声地表达害羞,“我其实从来没有来过西餐厅。” 苏以冬噙着笑,但没有回应她,只是轻轻地按下铃,不一会侍者就走到两人跟前。 “两位点好餐了吗?” “两份spaghetti,一份意式浓汤,谢谢。” “好的,请稍等。” 待侍者走后,锦安然问苏以冬:“你点的那个,spaghetti是什么?” 苏以冬声音很小,像是想保留神秘感:“地道的炸酱面。” 锦安然被这突如其来的冷笑话逗得面部发痒,矜持了好一会才憋住笑。她掏出奶糖,想撕开包装纸,却被苏以冬拦住:“饭前不要吃糖。” 若无其事地点点头,将奶糖送回口袋。 当看到垒起来的spaghetti上了桌,锦安然终究是没忍住,轻轻地笑了出来。 “确实是炸酱面,”她看着摆放精巧的白碟笑道,“进口的意大利炸酱面。” 苏以冬左叉右勺,勺子托着面的底部,轻轻叉住一小捆面条,顺时针旋转几圈,抬手往嘴里送去。 不多不少,刚好一口,无论是送入嘴里的动作还是唇齿细腻地咀嚼都无比的优雅。 锦安然看着也有样学样地叉着,只不过最后一步面条总是起不来,往下面掉。 看着她有些蠢萌的模样,苏以冬忍不住提醒:“不用学我,怎么方便怎么来。” 锦安然不好意思地压低了手,单拿叉将面条往嘴里送,尽量压低食物与嘴唇发出的摩擦声。 “味道怎么样。”苏以冬期待地问。 “感觉……也就那样。” 锦安然这番对意面的评价也惹得苏以冬忍俊不禁:“你真可爱。” 用餐到一半,侍者走到两人桌旁,手上的黑色托盘里放着一杯红酒,因为晃动,酒纹在中心微微漾开,在灯光的照射下十分的诱人。 还没等侍者开口,苏以冬看着那杯红酒说:“我并未听说贵店有酒水赠送,况且我今天开车,请你收回吧。” 侍者有些尴尬地笑了笑:“苏小姐误会了,这是有一桌的女士点名要给您送来的,已经买过单了。” “哦?”苏以冬饶有兴致:“哪一桌?” 服务员侧身指了一指离她们不远的一张桌子,一名短发女子手捻着叉子向苏以冬微笑着打招呼。 看到那名女子,苏以冬一下子泄了气,眉目紧锁,压低声音:“不好意思,请你还给她。” 服务员走后,苏以冬没有继续吃下去,手指不停地挑着耳边的一缕垂发。 “总监怎么了?是熟人吗?” “不,不熟。”她平静地回答,语气却难以掩饰着烦躁。 锦安然见状并没有继续问下去,一个声音悠然传来,那名短发女子搂着另一名女子,慢悠悠地向正在用餐的二人靠近。 “苏以冬,好久不见。” 锦安然能听出来,语气中略带一丝阴阳怪气。 苏以冬没有理会,一只手抵在太阳穴,不去看她。 “没想到你也会在这里,方便拼个座吗?”短发女子指了指自己的那个桌子:“那边有些冷清,跟熟人在一起聊聊天更好。” 苏以冬依旧不看她,眉毛紧巴巴地皱着,锦安然好似从空气中闻到了一丝丝奇妙的火药味,很自觉的站起来,坐到了苏以冬左边。 “谢谢。”短发女子向锦安然道谢,然后携着另一名女子入座。 高脚杯上倒映着苏以冬无表情的脸庞,双方之间的温度好似跌入冰川。 “真没想到,还能在这里看到你。”短发女子见苏以冬一直不说话,便主动张嘴:“旁边这位是你的女朋友?” 苏以冬感觉自己的太阳穴突然炸开,一股无名的怒火直冲脑门,她将双臂放在大腿上,紧紧盯着短发女子。 只是眼神里,仍旧是看不到一丝情绪。 “你还真是一点也没有变,还是那么冷若冰霜。” “你也真是一点也没变,萧悦可,”苏以冬仰起头,以一种居高临下的眼神望着萧悦可,语气冰冷,“还是那么令人作呕。” 像是碰到了钉子,萧悦可自讨没趣地笑了笑。旁边那位跟随而来的女子轻轻搂住萧悦可的脖子,在她脸上亲了一下,像是一只妖冶的狐狸:“亲爱的,别生气。” 锦安然在一瞬间感觉到,对面这个叫萧悦可的女子已经完成了某种特殊的目的。 目的叫做:报复。 她坐得离苏以冬很近,能够很清楚地感觉到苏以冬的情绪。 白皙的脸上微微泛红,眼眸半垂,一直咬着下嘴唇,左手止不住的颤抖。 是作呕,是厌烦。 平时少言寡语,温柔知性的苏以冬给了锦安然很多错觉,错觉之一就是她觉得苏以冬永远不会生气,即使生气了也肯定不会表露出来。 现在她知道错了,人都有感性的一面,只是需要一个契机勾出来。 “如果你是故意来气我的,你的目的已经达到了,”苏以冬的语气有些急促,“你可以滚了。” 第15章 “我可没有故意气你,我和我的爱人有一些紧密的举动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场面像一个逐渐膨胀的气球,只需要轻轻地刺一下就会爆炸。 锦安然去按着苏以冬颤抖地手,即使隔着手套,那只手的温度依然滚烫,好似包裹着巨大的热量。 她只能就这么按着,希望用动作来压制住苏以冬的怒火。她没有任何可以有效解决当下场面尴尬地情况的法子,只能先从身边的人入手。 “总监,冷静。”锦安然侧过脸,在她耳边轻语。 苏以冬稍稍从愤怒中回过神,转头才发现锦安然在对她温柔地微笑。 笑里有藏不住紧张害怕,但是想要传达的意思也很直接。 苏以冬心里觉得锦安然真的好笨。 按着她的手并没有很用力,更像是安抚,她感觉火气顿时消去了大半。 未理会萧悦可的揶揄,她将身前的冰水一饮而尽后,她缓了口气,按下了桌面的铃。 “check。” - 直到重新回到车上,苏以冬打开了空调,才感觉自己的怒火和体温渐渐降了下去。 锦安然好似已经清楚了苏以冬和那个女人的关系,只得静静地坐在旁边,撇开脑袋,不敢说话。 天已经完全黑了,路灯和几点朦胧的星光窜进车内,车里的灯随着时间流逝也悄然熄灭,将这一点狭隘的空间托付给了黑暗。 “总监,要不我……自己回去。” “我没喝酒,可以开车。”苏以冬的音调有些沙哑,好似脆弱的玻璃。 “我知道……”锦安然还没说完,感觉自己的手在黑暗中被什么抓住了,猛地一缩却没有挣脱开。 是苏以冬抓住了她。 “总监……” 锦安然有些害怕,经过刚才的情况,她知道了这位平时生人勿近的总监,也会像自己一样有很多情绪。 “不好意思,”苏以冬深呼吸一口,察觉到了自己无意识的动作有些冒昧,将手收回,放在了方向盘上,“我没想到今天会变成这种情况,对不起安然,下一次再……。” 声音听着哽咽,好像喉咙里有什么东西。 原来苏总监也会有哭的念头。 可是为什么想要哭呢,明明对方只是一个扰人清静的不速之客罢了。还是因为想到了别的什么? “还有,谢谢你拉住我。” 苏以冬踩下离合挂档,跑车的远光灯将前方的黑色瞬间照亮,在无序的光幕折射中,锦安然看见了苏以冬有些红润的双眸。 她没戴眼镜,这么看着好像更红了。 - 即使是狭小的电梯,锦安然还是尽量跟苏以冬保持距离。 刚刚车上那一抓,确实是把她给吓到了。 苏以冬知道自己刚才有些失态,也没有特意去搭理锦安然,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黑色礼裙,心里想着这身穿着竟能如此滑稽可笑。 穿给谁看的呢? 电梯在19楼停下,二人一前一后出来,苏以冬用手指轻轻按下,指纹锁应声而开。 锦安然突然侧绕过她,像个慌张的小兔子溜进了自己的房间。留下苏以冬在门口愣神,感受着刚刚侧绕过她时产生的摩擦余热。 她将手套摘下,望着自己因为愤怒有些充血的左手掌,虽然仍是贫瘠,没有纹理,丑陋不堪,但是充满了血色。 她回忆着,锦安然当时抓着的,就是自己这只手。 只是回忆又被脑海中又想起了萧悦可和她所谓的“女朋友”你侬我侬的画面顶掉了。 恶心的感觉在胃里止不住的翻涌。 房门突然打开一道缝,锦安然在门缝后胆怯地窥视着她此刻的窘态。 她也看着锦安然,努力挤出一个无力的笑容,像是在说:“我没事。” 她不想让当下的事态弄得更糟。 “晚安,总监,好好休息。”锦安然说。 一句轻柔的晚安,像是露珠,从叶尖滴落到她的心湖,泛起阵阵涟漪。 - 午夜,苏以冬辗转难眠,她借着月光摸索到厨房,从冰箱的深柜里拿出一瓶未开封的威士忌,又取出一个晶莹剔透的小杯子。 身上很热,口干舌燥,她突然很想喝点什么。 厨房旁有一个小长桌,吊顶的小灯温柔地照着她一个人。她独自坐着,慢条斯理地倒了一小盅,轻轻仰头一饮而尽。 没有经过任何调制的威士忌辛辣刺激,像是在口腔里灼烧着,犹如针刺不断戳着痛觉神经。 接着又是一盅。 她貌似有些不满足这般慢饮,干脆直接将玻璃杯倒满。 酒水澄澈透亮,在灯光下散发着粼粼波光。 杯面倒映着她变得有些憔悴的面容。自己已将头发散披,眼神空洞,像个呆滞的、没有魂灵的木偶。 满脑子都是萧悦可那令人作呕的,小人得志的表情。她想着将这些当做酒水的陪衬,一同饮下。 一杯接着一杯,一根接着一根,直到满满的酒瓶几乎见底,却仍然无法忘却。 依旧燥热,意识却飘然于肉体之外。 她感觉身体不受控制,晚风从略微张开的窗口吹来,吹得她脸生疼。 想起锦安然抓着她的手的感觉,很温柔,让她产生了一丝错觉。 错觉是,锦安然已经认出了她。 第16章 她努力支起麻痹于酒精作用下的身体,想要回自己的房间,却看到锦安然的房门没有关。 兴许是之前告诉她“好好休息”的时候露出的门缝,锦安然忘记将房门关紧了。 有些事情就是那么鬼使神差。 灯已经全部都熄灭了,厨房间的光照不到里室,她在黑暗中犹犹豫豫,不断的敲打自己的太阳穴,只是手酥麻,根本使不上力气。 感觉大脑分裂成了两边,一边在操控着自己的身体朝锦安然房间走去,另一边是她仅存的,保留着自尊心和羞耻心的意识,呼唤着她别做傻事。 快停下。 昏过去就好了。 可现在,就连那最后一丝仅存的意识都快要淹没在填满着酒精的淤臭血液里了。 “安然……” 呢喃化作夏夜的泡影,飘到天花板上碎裂开来,在理智与冲动之间来回跳脱。 第7章 奶糖 锦安然没有睡,无力地倒在床上,手臂压着额头,在昏暗的房间直直地望着天花板。 空气氤氲着燥热,烦闷缠绕上心尖。 思考着很多破事情,在脑子里面和成一团浆糊。那个萧悦可,是她见到第一个能把苏以冬惹生气的人。 从表情到动作,锦安然从未见过苏以冬那副模样,她几乎就是下意识地去抓苏以冬的手,那种情况下,她没有别的办法。 她不敢说话,也没法说话,如果发出声音,自己就会成为刺破气球的针。 “真够倒霉的……” 她喃喃。 恍惚间,在那片针落可闻的黑暗中好似传出了什么异响,锦安然瞄见房门被打开了,她立刻坐起身子,双眼看到的却是穿着单薄黑色睡衣的苏以冬。 那睡衣的材质在朦胧月色下泛着亮色。 气氛有些奇怪,她就呆呆地站在离自己床几步路的门口。 “总监,还没睡吗?”锦安然谨慎地轻声呼唤。 但是苏以冬没有理会她,她低着头,眼神微阖。 锦安然感觉不对劲,快速往角落里边缩了缩。 直到苏以冬开始向她走去,步伐沉重,感觉每一步都仿佛踩在了锦安然的心口。 走到锦安然面前时,她停下了。 意识消弭于五分钟前?还是两分钟前? 锦安然谨慎地盯着溺在黑暗中的苏以冬:“总监你没事吧……” 她伸出手,想去触碰她。 “啪”的一声,锦安然伸出的手被死死抓住。 好疼! 一瞬间的吃痛,发现手腕被握住,按压歪向了外侧。 下一秒,苏以冬突然贴身,两只手按着锦安然的腕,将锦安然正扣在床上,压在自己的身下。 床发出剧烈的声响,碰掉了一旁的纸笔。 锦安然的鼻尖几乎要跟苏以冬的鼻尖贴在一起。她瞳孔猛烈地收缩,借着一丝月光,看见苏以冬溃散的眼神和涨红的脸颊。 “认不出我了吗……” 苏以冬启唇,说话却像是在锦安然脸上哈气,嘴里的浓烈的烟酒味混合着身上的香水味和汗味,形成了一种绝妙的暧昧感,匍匐爬上了锦安然的身体。 锦安然无法想象她喝了多少,但知道苏以冬现在肯定是完全没有意识的醉鬼。她拼命挣扎,不断的扭动身体,但是苏以冬施加的压力有些过于沉重。 喝醉的人总会有如此奇怪的力量吗?这完全就像是刻意的! 刻意的报复!! 腿贴着腿,身子贴着身子,手臂贴着手臂,身体的每一寸都能感觉到由苏以冬传递过来的体温。 “再看看我,”苏以冬微微仰起头,眼神里透出一丝悲意,看着锦安然,“你真的认不出来了吗……” 锦安然依旧不断地挣扎,她想用脚踹开苏以冬,可是整个身体都被死死压着,使不上劲。 两股心跳逐渐加速,在寂静的黑夜中不断的来回碰撞着,她在苏以冬的嘴唇贴上来之前都在疯狂的思维风暴,应该如何脱身。 猛地想到,自己在某个频道里看过,放松全身,集中力量于一点。既然全身动不了,那就挣脱出一只手。 混乱的挣扎中,她拼尽全力,右手握拳猛地滑出,从苏以冬的控制中脱出。 摩擦生热,手腕处火辣辣的疼。 苏以冬半边身子因为锦安然的挣脱一瞬间倒了下去。本来贴的不远的两张脸因为侧倒,距离又瞬间拉近,几乎近在咫尺。 可能几厘米的差距都没有,她们的嘴唇就要贴合。 苏以冬因为跌落感加速了呼吸,灼热气息全部释放在锦安然的脸上。 锦安然用右手狠狠的推,可仍然推不开她。苏以冬的力气越来越大,唇间的距离越来越近。 能动的手在黑夜里一顿乱抓,像是迫切地想要获得某些解救。 她抓到自己的脱下的衬衣口袋里有一个硬块。 是奶糖。 思维混乱,顾不得多想,她迅速将奶糖抓着掏出。 外包装是松的,自己在西餐厅时打开过一次。 就在苏以冬要吻上去到自己的瞬间,她将奶糖抵在了她们的唇间。 苏以冬有些愣神,溃散的眼神慢慢聚焦,奶糖的包装袋已经散落散落到锦安然的耳旁,白色的糖身贴着她的嘴唇。她感觉到一丝丝甜味流入舌尖。 甜味让身体慵懒,甜味让欲望消散。 第17章 “总监。”锦安然看到动作呆滞下来的苏以冬,松了口气。 当味蕾感受到甜味的那一刻,苏以冬的意识渐渐的飘回了身体。 她感觉有个声音在呼唤她。 可是眼里的一切都已经模糊不清,但她感受到温柔的触觉,有人在抚摸着她的脸。 “总监,吃糖。” 这是她溺于困意之海前听到的最后一个声音。 - 阳光透过纱帘,在眼睛薄膜上映出一片暗红。苏以冬在一阵剧烈的头疼中醒来,恍惚地缓缓睁开眼睛,耳朵边萦绕着油烟机的声音。 她回味着口腔里的味道 有烟味,有酸涩的酒味,还有……糖的味道? 她还是有一点昏昏沉沉,用手腕按压了一会太阳穴。突然感觉到了不对劲。 当被单脱落时才发现,这里并不是自己的房间。 她慌张地左右观察,环境有点熟悉又有点陌生。 一个非常恐怖的结论飘在她的心头——这是锦安然的房间! 她闭着眼开始回想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从自己想要喝酒开始。 从一点一点,到一杯一杯;从在思考什么,到之后做了什么。 那是基于愤怒的潜意识、是基于被羞辱的难堪、基于迫切纾解的欲望,在如同蜘蛛网的情绪交缠中,她好像无意识地走进了一个房间。 不会真的是锦安然的房间吧? 怎么会? 我真的…… “总监……” 耳畔忽然闪过锦安然昨夜在她耳边稀疏的声音,让她冷汗直冒。 手紧紧抓着被单,头痛让她无法继续思考,晌午明媚的阳光照在她的脸上,羞愧的红晕瞬间散开。 胃里强烈的翻涌感还是逼迫她走出房间。羞愧与无助塞满了她的大脑,好似要将她挤压撕碎。 她跟着油烟机的鼓风声走到厨房的长桌旁,面色沉重地坐下,看着这个长桌,她又回想起昨晚的场景。 那瓶酒就放在最边上,靠着墙,这“罪魁祸首”的身上映着自己憔悴的脸,好似在说:“看看你干的好事。” 空气中有油被煎熟的香气,很柔和。闻着香味,她意识到的是肚子有些空空的。 看着锦安然,正背对着她在不断的翻覆着锅铲。 香味正是从那口锅里飘来。 她低着头,愤恨地咬咬唇。 ——我真是个畜牲。 ——我到底干了什么。 身体忽冷忽热,逐渐清醒的大脑只会让她模糊的记忆越来越清晰明了,也就代表着会越来越痛苦。 玻璃杯与桌子碰撞的声音触及到她的鼓膜,她抬起头,看到的却是锦安然的笑脸。 笑很淡,像是和煦的风。 玻璃杯是昨天自己喝酒时用的杯子。 但是现在里面不是威士忌,而是一杯淡黄色的,有缕缕糖丝的水。 一股讽刺的意味冒上心尖。 “借用了一下你冰箱里的蜂蜜,蜂蜜水醒酒,总监喝一点吧。” 锦安然的声音不紧不慢,没有嫌弃,没有责怪,更没有对自己的不满与失望。 她握着杯子,那杯蜂蜜水的温度恰到好处,不冷不热,像是专门等她来喝的。她没有多想,一口气全部喝了下去,胃里有些暖暖的,难受的翻涌感顿时烟消云散。 “我不会做什么特别好吃的,也不知道总监你喜欢吃什么,随意就煮了点粥,还有煎蛋,总监要不要尝尝?” 锦安然将粥盛好放在她面前时,她感觉心里某根弦应声断掉了。 “安然,你……” 她有些着急,迫切地想要知道一些事情的真相。 “我昨晚,做了什么?” 空气在刹那间停滞。 中央空调将室温保持着很低,粥还在冒着热气。 好一会,锦安然才顿顿的开口:“总监力气蛮大的,我差点没躲开。” 笑意盈盈,苏以冬没有从她的脸上捕捉到任何有用的信息。 “别对我开玩笑了!安然,我昨晚……喝醉了,我有没有……对你做什么?”苏以冬感觉锦安然在瞒她,这么多天的接触下来,她知道锦安然性格内敛,但是内心很坚强,发生了什么事都要藏在心里,如果自己真的做了侮辱她的事,她无法想象后果。 脑袋快要炸开了。 “真的没做什么,总监那块奶糖,味道很甜,没想到还能醒酒。” 她突然回忆起醒来时嘴里淡丝丝的糖味。 酸胀失神的脑海里忽然想起了下半句。 ——“总监,吃糖。” 口腔已经被蜂蜜水冲刷干净,但她貌似还想再确认一下那颗糖的味道。 已经什么都感觉不到了。 有那么一瞬间,她感觉自己确实蛮恶心的,明明差点就要越界,却还心安理得吃着别人给自己做的早饭。 粥很稠,观感上看起来盛了很多,口感软软糯糯,吃起来很舒服。 胃里暖洋洋的,像是被冲刷了污浊身体,洗净了可恨的罪恶。 她抬头看着锦安然,白净的脸上仍有淡淡的笑,可是那双水汪汪的杏眼里仿佛潜藏着困意。 还有在不起眼的手腕处,有一缕浅浅的压痕。 安然,如果你生气,你愤怒,你对我责备与憎恨,我可能会好受些。 苏以冬心想。 第18章 所以那句“对不起”如鲠在喉。 “昨天晚上的事情,我会当做什么都没发生。”锦安然吹了吹滚烫的粥,轻轻送入口中:“今天周末,总监还是安心休息吧。” 第8章 拉锯 待大脑完全清醒,苏以冬才从房间中的蛛丝马迹中清楚了锦安然并没有骗她。 沙发上有锦安然的衣服,锦安然还把藏有被子的抱枕打开,垫在l字沙发上,看样子昨晚锦安然一直是在客厅睡的。 其实真的睡了多久她心里也有数。 “你没骗我就好,安然。”苏以冬的声音像是在袋子里发出来的一样,听起来沉蒙蒙的,有一种窒息感。 “总监,”锦安然在水池边安静的洗碗,水流顺着纤细的手缓缓流淌,“昨天在magicmotion的时候,我确实被你吓到了,我从来没见过你那么愤怒,不像你平时那么……” “冷冰冰的是吗?”苏以冬接上了话:“我不喜欢和不熟悉的人打交道,别人不理我我也一般不会理别人,所以在公司里,会给你这样的错觉。” “就没有人来问你关于工作的事情吗?总监你工作能力那么强,不应该这么不受欢迎啊?”锦安然将手里的碟子依次排进橱柜,悠悠地问。 苏以冬叹了口气:“芝澜居所有的任务基本上都由白芊和她手底下的项目组亲自对接甲方,然后分配给各个组,每个组有自己的流程体系,根本不需要我,除非是完全没有办法摆平的烂摊子,或者排期太赶,才轮到我。” “也就是说,你其实是个擦屁股的?” 被锦安然这么一番比喻,苏以冬差点没绷住。 “我也算是空降,芝澜居上下对我感到不满的人有很多,这样的工作状态是白芊特许的,我可以在任何地方做好我的本职工作,迟到早退也是为了少点闲话。” 她确实是游离在所有人之外,最特殊的那一个。 手机铃声很大,在茶几上振动起来,苏以冬伸手去接,打开屏幕后眨了眨眼:“说曹操,曹操到。” 苏以冬按下了接听键,白芊那富有冲击力的声音立马就从扩音器中涌了出来:“酥酥酥酥酥酥!成了成了成了!” 苏以冬本来就酸胀的脑袋被这么一喊更疼了,连忙将手机挪远耳朵:“我没有聋,你声音不用这么大。” “你知不知道那个,时尚杂志,就是那个《sensibility》。” “我知道,当下销量最高的艺术刊。”苏以冬仍旧是冷淡地回应。 她没办法不知道,公司上上下下几乎任何地方都有这个杂志的影子,即使她再不和人交谈,再没社交,也会注意到几乎人手一本。 这个艺术刊在她们圈子属于必备,无论是服饰、绘画、雕刻、建筑、文化基本上都会收录在该杂志中,拥有最全面的信息汇总,甚至其中有一些内容因为版权问题其他杂志根本没有办法收录其中,《sensibility》背后的景氏集团财大气粗,垄断了这些信息的版权,自然而然也成为了行业里独一档的龙头。 《sensibility》是南州市景氏集团旗下的产品,景氏集团基本上承包了整个南方的艺术展举办活动,专攻时尚文艺。自从集团的总裁景文逸结束了长达三年的海外活动,重新归来后,集团发展更盛,《sensibility》就是由他一手创办的。 “我这一周出差拜访景氏,了解到他们想要拓展的业务,是《sensibility》的子产品,叫《haze》,是面向初高中生的青春风格艺术刊,你猜猜我拿到了什么项目?”电话里的白芊很激动,欣喜之意即使隔着屏幕也仿佛要喷涌而出。 还没等苏以冬做回应,白芊就没憋住,提前一步讲了出来:“我拿到了《haze》首刊封面设计的招标!只要我们设计出的封面能够被选上,景氏就会和我们达成长期合作!” 阳光有些炫目,但是并不妨碍苏以冬吃惊地瞪大双眼。 她心里清楚,如果能和景氏牵线搭桥,芝澜居的现状将是质的飞跃,未来估计也是一路顺利,《haze》每一期的封面都将都会有芝澜居的logo,配上那无可匹敌的销量,能将整个公司的知名度往上拉一大截。 苏以冬滚了滚喉咙,有些难以置信:“你认真的吗?” “绝对没有假!而且我决定这个项目就交给你了,一周时间,下周这个点负责这个刊物的甲方会亲自来公司会谈,你现在就可以开始准备起来了。” “交给我?你这卫星放的未免有点过分高了,这么大的项目怎么可能只有我一个人来完成呢?”苏以冬有些微怔,她不敢接手这个烫手山芋。 其实对谁来说都一样,景氏的影响力太大了,一旦出任何问题,没有人能担得起这个责任。 白芊轻咳两声:“后续我会让a组协助你,但是所有的流程只能经过你手,”她顿了顿,声音变得柔和,“酥酥,我只相信你。具体要求明天来公司我会单独和你谈。” 苏以冬没有说话,一瞬间有千言万语涌上心头却卡在嘴边。 “可……” “不还有安然妹妹吗?那个小姑娘创意指标我觉得可是很在线的,你说不定可以问问人家呢。”白芊半真半假的谄媚,“明天让安然妹妹一起来我办公室吧,一起聊聊。” 苏以冬微微侧脸,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锦安然。 挂断电话的时候,两人的视线视线悄然对上。 第19章 苏以冬眼里的惊喜与担忧藏匿不住,瞳孔里闪烁的情绪将一切都出卖给了锦安然。 “总监,”锦安然绕过她,“我相信你,以你的能力,肯定能完成得很好。” 锦安然一边说着,一边走到卧室门口,苏以冬能感受到了她的语气中有难以隐藏的困意。 “我先……眯一会。”锦安然不经意打了个很轻很轻的哈欠。 哈欠很柔和,像是轻声地祈祷。 接踵而至的关门声如同一把小锤子,缓缓锤动了苏以冬这颗死寂已久的心脏。 她看着收拾得一尘不染的厨房,心里却仍旧是一团糟。 19楼仍旧能听到窗外车来车往,川流不息的喧闹声。 - 锦安然再次醒来的时候,天空已经暗哑无光,她很久没有在白日里睡过觉,醒来的一瞬间,看见寂暗的天空铺散着碎钻般的星辰,心有点悬空,不着边际。 回想刚躺上床仅仅就是一合眼,便沉沉睡去,没有梦到什么,脑子里空空的。 被单上还残留苏以冬香水的味道,估计被裹了很久,她将外层拆下,随手握成团。 低着头走出门的一瞬间,和刚出浴的苏以冬碰了个正着,几乎就是撞在苏以冬的胸口上,苏以冬刚被热水浸染的体温和萦绕在周身的沐浴乳香气让她的心跳倏地停了一下。 苏以冬也没注意到她,但并未闪躲,任由她撞了个满怀。 “不好意思,我……洗个东西。”锦安然连忙向后退了两步,没有看她,手里紧攥着团成球的被单,继续向卫生间走去。 直到锦安然悄无声息地绕过自己,苏以冬微微发愣的脑袋才回过神,她看着锦安然的背影,好像比平时更娇小了一些。 回到自己房间,苏以冬抬手在衣柜上层摸索了一阵,找到了一套薄薄的紫色被单后,又折回洗衣机旁。 “给,”她走到在洗衣机旁发呆的锦安然,“你先用着吧。” 锦安然呆呆地看着新被单,有些不好意思,没有伸手去接。 直到苏以冬将被单强硬地塞进她的手里,身体才象征性地晃了晃。 “对不起,”苏以冬说,“我当时确实醉的很厉害,已经神志不清了,我的只能记起来自己是往卧室里走的,但没想到是你的卧室……” “总监,”锦安然打断了她,“我没生气,不用道歉。” 话语好似惊弦,让苏以冬心头一颤。她没想到锦安然会打断的这么生硬,连道歉的机会都不给。 “可能之前……会有一点在意,但睡了一觉后好多了。可能是我的问题吧,我如果没被调度到你身边,而是其他组,可能就不会发生这些事情了。” 声音很平淡,一句话就把所有的错误揽在自己身上,苏以冬听着很难受,唇不由得向下弯了几度。 “是不是陈傲雪跟你说了什么?” “她说总监你很出色,我在你身边可能什么忙也帮不上,就算帮上了应该也没啥出头之日,不如转到a组,还能有点上升空间。” 苏以冬的脸上有些漠然,她很早就知道陈傲雪对她有意见,那天下午看着锦安然和陈傲雪走地那么近,其实能聊什么心里都清楚。 “那你是怎么想的?” “我想,在总监身边能学到更多东西,我还是想待在总监身边。所以我拒绝了她。” 锦安然只往里面倒了一点点洗衣液,将洗衣机的门轻轻关上。 嘴上说着想呆在她身边,但是身体却往后退了两步。 “虽然总监对其他人都很冷漠,但是能感觉到总监对我很关照,如果有什么做的不对的地方,总监还请多包容我。” 声音越来越低,苏以冬被这公式化的一堆话搞得有些火气。 “够了,”她将身上的睡衣吊带往上提了一提,“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情了。” 她转身回到卧室,将门重重地关上。 怪异的气氛越缠越深,突然觉得那个地方像是给傻瓜待的。 - 早晨出发的时候,苏以冬的房门没有关。锦安然偷偷窥视一眼,卧室里面收拾得很整齐,空空荡荡没有人影。 苏以冬走得很早,好像故意错开了她的时间。 来到公司,才发现工位上也看不到苏以冬的人影,忽然想起来白芊昨天电话里说让苏以冬今天去找她,现在估计在白芊的办公室。 她一路小跑到办公室的门口,听到的却是两个人的争吵声。 “这种项目你也敢接?你是真拿我当神了?” “我当时赏识你就是因为你的创意总是能让我眼前一亮,现在这个项目完全就是给你自由发挥的舞台。” “舞台舞台舞台,你嘴里还有别的词儿吗?数十家工作室抢着争这唯一一个名额,你凭什么觉得就靠我可以摆平一切?” 两人的争吵在急促的敲门声中默契地暂停。 “请进。”白芊整理了一下衣服。 锦安然打开门,看到了面红耳赤的白芊,以及靠在墙边一脸怨气的苏以冬。 “安然妹妹来啦!”白芊上一秒因为争吵有些涨红的脸瞬间平和,随即转变为了微笑。 “早上好,白姐。” 向白芊问完好,锦安然快速瞥了一眼苏以冬,眼神立刻回到白芊身上。 “你俩怎么回事?我才几天不在,怎么跟仇人一样?”白芊捕捉到了锦安然眼神里的小动作,疑惑地问。 第20章 苏以冬偏过头,这两个人她现在一个也不想看见。 气氛有些微妙,白芊尴尬地清了清嗓子:“《haze》第一期的主题立意,就跟杂志的名字一样,雾霭,要围绕雾霭为主题来设计封面,除此之外,没有任何要求。你看看,这不是即兴发挥的最好舞台?” 苏以冬白皙的脸因为愤怒而泛起红晕:“你说得好听,自由发挥?你是没有上过学吗?这种自由发挥的命题作业,要求全部藏在细节里。你动动你的脑子好好想想,景氏这样的大集团,想要复刻《sensibility》的成功,封面肯定要延续《sensibility》的风格。” “景氏?”听到了很熟悉的姓氏,锦安然心中默念了一遍。 “面向市场完全不一样,《sensibility》面向的是艺术设计从业人员,而《haze》面向的是青少年以及业余爱好者,风格肯定要更加年轻。” “那也不是可以随意创作的,没有要求才是最严苛的要求!” 不知不觉中,两个人又吵上了。 锦安然悄悄捂住了耳朵。 吵了一会,白芊认怂,一只手搭在苏以冬肩膀上,央求道:“酥酥,求你了,这个项目竞标对芝澜居太重要了,我除了你以外放心不下任何人,你就帮我这一回吧。” 苏以冬有点受不了这个大她两岁的老女人这般撒娇,将她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打了下去,半推半就道:“好了,我回去再想想。” 这招很管用,白芊一脸得逞的怪笑。她知道每次两人争执不下,她的撒泼总是能让苏以冬妥协。 锦安然仍旧在门边一言不发,白芊见状,温柔地说:“安然妹妹,你有什么好的想法,要告诉苏总监哦。” “嗯。”锦安然频频点头。 两人一同走出办公室,锦安然刻意隔了远一点距离。苏以冬并未注意,仍在回想着办公室内的争吵。 “白芊这个人真的是,把我当工具随意使唤。” 看来白芊也是可以让苏以冬变得情绪化的高手之一。 “但是白姐对你的能力很认可吧,毕竟这个项目有机会直接对接《sensibility》,可能是芝澜居成立以来最大的机遇了,她可能也不想错过。” 苏以冬用手捋了捋头发:“话虽如此,但是我现在脑子里没有任何灵感,身边还有个合同问题,抽不开身。” 坐回座位上,苏以冬用指尖在触摸板上随意滑动了两下,又是一脸无奈,盯着屏幕一言不发。 “你有什么想法吗?”她问站在一旁的锦安然。 “我看《sensibility》蛮久的,它的封面风格比较晦涩,情绪感比较重,设计感更偏向于一种或者两种相辅或者相斥的颜色大面积混调,能让人第一眼就体验到颜色的情绪价值。” 苏以冬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没有打断她。 “白姐说面向市场的不同,我想可以先延续着《sensibility》传统风格,也以单调颜色大面积排版,在图层底下添加一些符合主题的画面。” “就像是,渲染?”苏以冬听完,抿了一口桌上的咖啡:“要不,你来试试?” 锦安然慌忙辩解:“不不不不不,我只是提一些拙见,我怎么能接手这么重要的项目……” 她紧张地不停的摆手,却又被苏以冬抓住。 这次没有那么疼,但仍旧很有力量,有一股很强的信任感。 “你已经很久没有正经画一幅画了吧?” 锦安然侧头想了一想,好像从锦长街回来后,就再也没有画过了,入职了芝澜居后也只是帮苏以冬修改线稿,最后一幅画好像还是苏以冬的半身像。 一想到这苏以冬的半身像,她的心里就有一种不可言喻的心悸感。 “你可以拟个草稿给我,我今天有点忙不开,需要你的帮助。” 锦安然犹豫了一阵,抽回了被握着的手:“好,我试试吧。” 第9章 晚安 正如苏以冬所说的,她下午有个合同需要亲自去解决,大概是午饭时间过后,苏以冬什么都没吃,跟着午饭的人流出了公司后就再也没有回来。 锦安然没什么胃口,就坐在自己的工位上盯着画板。 自己虽然讲起来绘声绘色,但是真的要画出像模像样的作品给苏以冬,她还是没什么十足的把握。 “雾霭”这个主题倒是不错,不得不说主办方很会挑选题目。青春期的迷惘就像是一层雾霭,有的人身处其中不知所云,沉溺于自己的一隅。爱慕,嫉恨,歆羡都在那一隅中爆发。 无法脱身的雾霭,无法释放的情绪。 锦安然闭上眼,脑子里闪回着一些零散的回忆,那些碎片里藏满了苏以冬。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首先想到苏以冬,可能是那一晚对她的刺激来说太大了,记忆总是优先让她想起害怕的东西。 苏以冬身上的味道,性感却粗暴的烟酒味道,混合着甜蜜的体香,直冲她的面门。她的身子被苏以冬的手紧紧按住,索幸脱身并无大碍,但是那掌控力十足的压迫感,回想起来还是让她有些哆嗦。 “手……手……” 灵感在思维的海里渐渐晕染开,一切都有了雏形。 两只手臂向上伸展,手掌也缠绕在一起,但是中间空了一丝若即若离的空隙。 陌生的亲切感,像是天边的云,无声无息,抓不住,握不紧,爱而不得。 第21章 - 锦安然的青春期满是创伤,没有什么值得让她回忆的东西,如果有,可能是某个人,某个再也见不到的人。 幼年时,邻里间的孩子们都有报兴趣班,在那个年代仿佛成了一股风潮,同一个小区的家庭主妇闲聊时也会聊到自己的孩子报了什么,锦安然的母亲唐素馨听到对门家的女孩报了美术班已经学了好几年了,就问锦安然想不想学。 “安然,想不想跟姐姐一起学画画?” 某次在放学回家的途中,两家人刚好遇到,对方主动邀请锦安然来学习绘画。 锦安然只记得,那个姐姐看着自己,笑得很甜很甜。 “想。”锦安然也回应她一个甜甜的笑。 锦安然仿佛对于绘画很有天赋,得心应手,学习速度十分快,培训班的老师每次课后都要对她连连夸赞。她也痴迷于此,每天上完课后便练起素描。仅仅只是一年多的时间,已经画的像模像样,颇有风采了。 只是不测风云飘到了她的头顶。 因为被检举偷税漏税,财务报表纰漏严重,锦安然父亲锦天雄的公司被监察机构查封。 公司是这个男人半辈子的全部心血,他不肯卑躬屈膝的去做别的工作,便整日饮酒消愁。唐素馨外出工作,回家还要当出气筒。打骂都不可避免。 不知是第几次,锦天雄酩酊大醉,晃晃悠悠地跌撞进她的房间,发现了她书桌上的那些素描,发神经似的将她的心血全部撕碎,随后借着酒劲将她数落一通后,把她关到了门外。 其实自从锦天雄的公司出了问题,她就停下了所有绘画课程,剩下的基本上全是自己的兴趣在苦苦支撑着,这些没有藏起来的画纸,就是平时兴趣的积累。 她站在一闪一闪的楼道灯下,手里紧紧的攥着从锦天雄手里抢回来的一幅素描。 老旧的楼道灯最终还是支撑不下去了,挣扎着闪烁了最后几下后便将生命托付给了黑暗。 整个楼道瞬间变得寂暗无比,锦安然的身体开始哆嗦起来。 害怕,她很怕黑。 失重感,无力感和莫名的恐惧一瞬间涌入了她的胸腔。十二岁的她独自被淹没在黑暗里。 同一栋的所有邻居基本上都知道了她家里的情况,没人愿意理会一个家庭出问题的孩子。 她的思维在夜里越陷越深,寂静的黑暗中也有廖廖闲言碎语不断的笼罩着她。 恐惧到了尽头便是愤怒,她突然想把手上那唯一一张素描也撕掉。 就在她再次紧紧捏着已经褶皱不堪的纸张时,黑暗中一只手抓住了她。 “别这样,安然。” 锦安然转过头,看见了她。 邀请她学习绘画,课上会坐在她的旁边,给予她指点与关怀的那个姐姐。 左手拿着小手电,右手握着锦安然因为绝望冲动而想把纸撕烂的手,颤抖着的手。 她带来了光。 “姐姐……” “会好起来的。” 姐姐轻轻地搂住她,抚摸着她的脖颈,让她冷静下来。因为害怕而颤抖地身体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温暖,锦安然紧紧地贴着这依靠,不愿松开。 - 她又思考了一番后,并没有将两只手握在一起而是都匍匐向上,一高一低,手颈处形似暧昧的贴合。 然后轻轻的用渲染工具刷上一层淡淡的蓝色,开始不断地试色。 “轰隆”一声闷雷,把全神贯注的她吓了一跳。她朝窗外看去,天空不知何时已经乌云密布,乌压压一片悬在头顶,看这架势,难逃一场大暴雨。 雨倒也不迟到,下班时间一到便倾泻而下,办公室上下被这意外的雨搞得乱作一团,全都在找伞、披雨衣。 锦安然并不着急,她一刻钟前发现自己没有带伞,想着等这暴雨停了再走也不迟。 暴雨应该不会持续很久的。 “安然,没带伞吗。”熟悉的声音传入耳朵,是陈傲雪。 “没事的陈姐,我等这雨停了就走,这样的暴雨应该不会持续很久的。” 陈傲雪撇撇嘴:“不一定哦,天气预报说这暴雨过后要一直降雨,降到很晚,要不我送你回去?” “谢谢陈姐,我一会自己想办法吧。” 无论是生理上还是心理上,锦安然一直在很刻意地保持着和陈傲雪的距离,并不是陈傲雪有多么可怕,只是她的第六感在作祟。从第一次接近她开始,到现在,她都觉得陈傲雪有一种很奇怪的目的性。 这位看起来人畜无害的a组组长,想从她这边得到些什么,又或者,拿她当工具,来获取一些什么。 陈傲雪叹了口气,装模作样的惋惜道:“安然,你今早路过白总办公室的时候,听到了苏总监和白总好像吵得很厉害,发生了什么吗?” “《sensibility》的子产品《haze》在竞标收稿首期封面的设计,白总出差的时候刚好了解到了,便把这个项目交给了苏总监。” 陈傲雪很想保持冷静,但是听到了《sensibility》的名字,眼睛还是不自觉地瞪大。 “你没事吧,陈姐。” 陈傲雪握着伞的手有些颤抖,听到了锦安然的声音立马把动作压了下去。 “这么重要的项目,白总为什么不开会呢?” 陈傲雪还想问写出什么,但是锦安然倒是突然变得呆头呆脑的模样:“不清楚,我也只是被叫到办公室听她俩吵架。” 第22章 装傻装的不合时宜。 “好吧,安然,下班注意安全。”陈傲雪不再多问,怕暴露自己的意图,转身向电梯走去。 闪电的弧光从乌云中穿梭而过,伴随着一声猛烈的霹雳声,在阴沉的空中拉出一道极长极细的光。锦安然连忙把自己的桌面收拾干净,手机覆在桌面上,她拿起来时屏幕一亮,迟到的天气预警列在屏幕上,没有存留多久屏幕便被她的面容解锁打开了,还是微信页面,苏以冬的头像列在第一个,什么消息也没有。 此时的心中和办公室的环境一样,空荡荡的。 纵然梅雨季,日照时间也是长的离谱,她在公司玻璃大门内看着外面的绿植被暴雨浇打得抬不起头。心里莫名堵得慌。 一辆黄色的出租车停在了保安亭前,司机打开车窗向里面看去,跟锦安然对上了眼。锦安然指了指天,示意雨再小一点就出去。司机摆摆手,扭头就要走,锦安然绷不住了,咬了咬唇,直接就往外冲。 钻进后座的时候,该湿的地方都湿了。只是程度不大,算不上是落汤鸡。 “小姑娘不要紧的哇,回去赶紧洗个热水澡就行了。”司机操着一口锡州特色方言,开始自顾自地说着。 “世贸福邸,师傅麻烦快点。” “好嘞阿妹,安全带系好。” 到达目的地后,车只能停在小区的门口,进了门口还要走一段路才能到自己的宿舍,锦安然在车里有些犹豫。 “到了阿妹,怎么不下车?” “师傅,”锦安然有些不好意思,“你有没有伞,我可以花钱买。” “哎呦小姑娘,几步路的事情,淋一会雨没关系的,赶紧下车吧。” 锦安然也觉得自己的行为不妥,便在司机一声声的催促中下了车。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雨水又淅淅沥沥地砸在她的领口,她缩了缩脖子,一头朝小区里冲了进去。 平时这个点,苏以冬一般都已经躺在家里了,只需要她轻轻地敲敲门,苏以冬就会帮她把门打开,因为苏以冬跟她约法三章暂时不允许她录入指纹,所以这样奇怪的共生关系持续了蛮久的。 倒也无妨,不妨碍她的正常工作。她倒也没有多在意这个奇怪要求的原因,可能多半是因为出于对苏以冬的信任。 但是这一次好像出了点意外。 当她浑身滴着水站在楼道口按着门铃的时候,没有人回应她。 她怀疑苏以冬可能是在洗澡还是有什么别的事情,肯定应该是在家里的,就这样湿漉漉的在楼道口站着。 十分钟后,她不再按门铃,开始敲门。 没有人回应她。 发给苏以冬的消息也没有回复,拨打的电话全是关机。 被雨水打湿的身体粘稠的不行,跟汗液交融在一起,她有些燥热,敲门的力度越来越重,越来越急。 仍然是没有任何回应。 她呆住了,还是站在门口,19楼好似要顶到了天,闷雷的声音炸入耳朵,她的胸腔有些若隐若现的难受感。 像是呼吸的气流往骨缝里钻,生疼。 苏以冬……还没有回来吗? 她承认自己有点感性,空荡荡的楼道,无法进入的家门,莫名巧合的要素挑起了她藏着不愿回忆的那根神经。 “你在哪里……” 潜藏在希望中的最后一丝安全感在最后一次轻柔地敲击中烟消云散,泪水裹挟着滞留在脸上的雨水滑落而下。 - 夏夜,大雨。 最终法院传票还是寄到了锦安然的家中,他们一家人将要面对的是三天后的无家可归。 其实没有什么感觉,或者说已经伤心到麻木了。锦安然不知道自己能够为这个家做什么,只能忍受着父亲的怒火。 锦天雄撕毁了她所有的纸张,无论那些纸张上面有没有画过东西。他好似已经疯狂,不断的扔砸着家中的一切。 小锦安然躲到了门外,身体向内缩着,父亲那凶狠的眼神突然盯了她一眼,她立马就将门关上,躲避。 将自己关在门外,躲避一切。 “安然,你没事吧,又被你父亲打了?” 自从第一次被反锁在门外的两周前,那位姐姐就一直会来跟她聊聊天,听她倾诉,鼓励她要坚强。 她下意识地扑进了姐姐的怀里,可能是第五次,也可能是第六次,她不清楚,只知道自己已经渐渐形成一种依赖感,只有在怀里才能有一丝安心。 没有哭,她很坚强,她知道哭解决不了问题。 “没有……没有,姐姐,这次……是我自己逃出来的。” “安然,会好起来的。”姐姐温柔地像往常一样抚摸着她的后脖颈,尽力让她冷静。 “姐姐,我好像……马上要没有家了。” 姐姐将她搂紧了一点:“安然,你天赋异禀,聪明伶俐,你一定会是个幸运的人。” 陈词滥调也句句在理。 只是她也不知该如何安慰。 楼道的灯两周都没有人来维修,仍旧是漆黑一片。闪电劈落,一瞬的光充斥着楼道,有些惊悚。 只是跟在闪电后面的雷声中,好似有奇怪的声音,像是撕心裂肺的尖叫。 尖锐的玻璃碎裂伴随着尖叫,从门的内侧传出。锦安然猛抬头,大眼扑闪扑闪着,泪水还有些涌动在眼中,只是意识到了什么,转过身将自家的大门打开。 第23章 走进门之后看到的一幕,成为了她十几年难以忘却的梦魇。 客厅中,锦天雄手上握着碎裂开的啤酒玻璃瓶,瓶身沾着鲜血,他的身体不断的颤抖,而唐素馨则已经倒在地上,额头不断渗血。 大约五秒后,锦天雄看到了锦安然,眼神中已经没有了凶狠,只剩绝望,深不见底的绝望。 他朝着锦安然跪了下来,他将这份绝望通过眼神全部传递给了锦安然。 几乎就是一瞬间,这个眼神将锦安然脆弱懵懂的心灵侵蚀。 锦安然没有哭泣,没有尖叫,她没有看见后面的一切,她的眼睛被一双手蒙住了。 “别看!安然。” 是姐姐的声音,包含着基于恐慌所产生的颤抖。 听到尖叫,邻里之间也意识到了问题,几个靠的比较近的大人匆匆赶到锦安然居住的楼层,后面就是报警的报警,叫救护车的叫救护车。 雨越来越大,小区的门口停了警车和救护车,惹得喜欢看热闹的人聚在一堆,姐姐将锦安然护在身后。驱赶着想从锦安然口中套话的缺德人。 待人群散去,几位民警要带走锦安然做笔录,锦安然死死抓着姐姐的手不放,民警有些无奈,给了姐姐一个眼神,希望能帮一下。 “安然,”姐姐轻声说,“暴雨不会持续很久的,勇敢面对吧。” 锦安然呆滞地看着她,死死抓着她的手缓缓松开。 根本说不出话,绝望、痛苦、无助的感觉已经将锦安然的身心填满,她一松开手,就好像松开了唯一的救命稻草,整个人猛地塌软下来。 民警扶起锦安然的时候,她的脑海中全是锦天雄的眼神。 那是她这一生中,能感受到的最深入骨髓的绝望与崩溃。 - 苏以冬从z公司谈完合同问题,已经是晚上七点了。她一直都在会议室中,对于外面下暴雨的情况完全不知情,当她和甲方握完手,对方说天气不太好,要送她回去的时候,她才意识到大事不妙。 她连忙打开手机,因为习惯问题,她在重要场合一直都是飞行模式,不会接收任何消息,连接上网络的一瞬间,屏幕上置顶的消息连跳三条,剧烈的撕扯着她的虹膜。 全都都来自锦安然。 「你在哪里?」 「你在哪里。」 「你在哪里……」 三条信息分别隔了大约有半小时一条,五点开始,一直到半小时前。信息有些扎眼睛,光看这些文字没什么感觉,但是一想到是锦安然,她顿时冷汗直冒。 她匆忙告别后,快速跑出了大门,雨已经很小了,她将车发动,不带一丝犹豫,踩了油门就冲向了公寓的方向。 “可千万不能出事。”心急似火烧一般。 她按照平时回家的路线按部就班的走了一遍,并没有发现锦安然的身影。锦安然的手机完全无法拨通,估计是没有电了。 于是苏以冬掉头就开始询问门口的保安,嘴上描述着锦安然的长相,手也不停的比划着。 “大概这么高,杏眼,扎着马尾,瘦瘦的。” 保安指了指十字路口,说她朝左边的商业区去了。 “失魂落魄的,小姑娘像是着了魔。”另一个保安补充了一句。 听得苏以冬心里咯噔一下。 她匆忙和保安道完谢,马不停蹄地向商业街赶去。 因为不是休息日,还刚下过雨,商业街顺理成章的没什么人,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锦安然并没有躲进什么胡同巷子拐角偷偷的哭泣,而是坐在步行街最大的一棵树下的公共座椅上。 苏以冬找到她的时候,她还在发呆,脸上有很重的泪痕,眼睛有些红。 刚哭完。 “原来在这里。”苏以冬走到她面前,将伞撑在她头顶。她不知道用什么语气来说些什么,只能尴尬地站着。 锦安然抬眼望她,瞳孔猛地收缩,一把将她死死抱住。 “你去哪了?你去哪了?你去哪了?” 病态的连问,苏以冬能感觉到锦安然眼里的肯定不是她,但是她也用一只手搂住了锦安然,将脸贴在她湿漉漉的头发上,轻声呵斥:“你是不是傻,就不能再等等我,非要出来淋雨干什么?” 你再坚持一下,你再等等我。 只是声音真的很轻,听不出来任何的斥责的感觉,反倒有点自责的意味。 苏以冬可能是第一次看见这个女孩子哭,锦安然本来是一个内心很坚韧的人,无论遇到什么苦难挫折,都会微笑着面对。她心里其实还是难以接受这样的情况。悄悄地叹了口气。 就这么依偎了一会,锦安然不知何时回过了神,“啊”的一声,推开了苏以冬。 泪痕下绯红一片。 “怎么了?” “没事了,回去吧。” 她又陷落了,郁闷与羞耻连接成一条绳子,将自己的身体死死绑住。 她不想承认自己在某些时候精神会出问题,但是事实就摆在眼前。 第一次发生这种情况,是和景溪月出校参加比赛,晚上景溪月想出酒店吃宵夜,只是误以为锦安然已经走出了房间,她拿了房卡就把门关上。 房间黑下来的一瞬间,那股熟悉的感觉接踵而至。她失魂落魄的在黑暗中乱走,记忆又一下子涌了上来,最后她摸黑站在卫生间的镜子旁,就这么呆呆地站着。 第24章 景溪月在外面找了她十分钟,最后焦急地折返,打开房门才发现锦安然。 像个幽灵,站在镜子前一动不动,把她吓了一跳。 前一秒沉溺在失落的幻觉里,下一秒回过神,才知道是认错了人。 两人跟上次一样,谁都没有敢开口说些什么,一直走到了电梯楼下,都想按电梯的手触碰到了一起,锦安然像触电一般缩了回去。 “你是不是真的笨,我不回来你就乱跑,哪天被骗走了是不是还要傻呵呵的笑。” 按下了电梯后,苏以冬佯装嗔怪。她不想让气氛那么僵硬,于是摆起了领导架子。 “还好吧,我从小到大,遇到的人都蛮善良的。”锦安然害羞地笑了笑。好像已经完全从恍惚中回过神来了 “……笨蛋。” 电梯从高层落下,从里面出来好几个人,向外涌去,苏以冬连忙将锦安然护在身后,待到完全走开,两人才进了电梯。 被苏以冬护在身后这个小动作,让锦安然心跳有些加速,她感觉苏以冬身上都是那个人的影子,真的好熟悉,近在咫尺。 “苏总监,”锦安然站在苏以冬身后,扭捏道,“我突然感觉,你很熟悉。” “哪里熟悉?”苏以冬呆了一下,然后装作若无其事地问。 “我小的时候,经常会被父亲关在门外,孤零零在楼道罚站,有一个姐姐,看到我独自站在楼道口,就会打着光,像刚才那样抱着安慰我。十多年过去了,我已经记不清她的长相了,我只觉得,你很像她。” “所以在商业街那会,你抱住我,是因为你认错了吗?”语调像在打趣。 空气潮湿闷热,喉咙里只剩干燥。锦安然浅浅地回了一句:“嗯”。 “可能只是巧合……” 喉咙里的干燥像是裂开了缝,疼得锦安然直咽口水。 可是世界上哪里有这么多巧合。 - “你叫什么名字啊?” “锦安然,锦上添花的锦,安然自得的安然。姐姐你呢?” “我叫……” 沉溺在浴缸里的锦安然突然回过神,像是泡泡被戳破了,这个短暂的梦也戛然而止。 水有些冷了。 身体被雨水浸润得有些粘稠,待在浴缸里太舒服了,她没忍住便打了个小盹。 锦安然确实忘记了她的名字,也许她内心深处仍有留念,只是十多年过去了,从创伤中走出来后,就会迫切地想要遗忘掉那些事情。 收了收思绪,她从浴缸里走了出来,换上了干净的衣物。 一个身影缓缓靠近磨砂窗,响起了轻轻地敲门声。 “安然,洗好了吗?”苏以冬站在门外。 “……嗯。” “那就出来吧,有事情跟你说。” 她披散着半湿的头发,将宽松的睡衣拉到大腿根,走出浴室看到苏以冬坐在沙发上,茶几上摆着一杯水和几片药。 “这里是感冒药,先吃了吧,淋了那么久的雨,不预防一下肯定会出问题的。” 她坐在苏以冬旁边,端起水杯,水还有温度,正好的温度,不会很烫。她将药片就着水服送了下去。 “谢谢。” “来吧。”苏以冬站起身往门口走去,轻轻摆手示意锦安然跟着她。 来到门口,她在指纹锁上轻轻按了两下,提示音便响起:『请录入新指纹。』 “来吧,把手指放上去。” 锦安然对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显得有些手足无措:“真要录进去吗?” “怎么,你以后还想在外面淋雨吗?” 她没话讲,乖乖地将食指贴了上去。 滴的一声,就代表着这扇门以后就对她畅通无阻了。她在门外试了好几次,门锁感应很灵敏,她一碰就开了。 苏以冬被她逗笑了。 “你当初为什么不让我录指纹呢?”两人重新坐回沙发上,锦安然问她。 “你还记得那个人吗?就是我们在magicmotion遇到的那个女人。” 锦安然点点头,开启了仔细聆听的八卦模式。 “她一直在追求我,只是我对她并没有什么意思,她追求方式太过疯狂了,已经严重扰乱我的生活方式和隐私。在你之前也有别的同事来和我住过,她会趁我不在,跟那些同事说她是我的朋友,然后闯进来。” 说出来感觉都是轻描淡写,仔细回味时又感觉全是不悦。 “本以为男人病态的追求就已经很可怕了,没想到女人的病态追求也完全不差。这露水情人的攻势真是猛烈。”锦安然心里虽是这么想的,但是还要装作安静聆听的模样。 “她的思维方式有些病态,即使她可能真的还喜欢我,亦或者我对她还心存可怜,但是我完全没法接受她,所以后面我遣散了同事,重新装了指纹锁,直到完全将她完全从我的生活中割离。” “你这样说了,为什么还要录我的指纹呢,你就不怕她盯上我?” 苏以冬释怀地笑了笑:“没什么好怕的,以前她每次能闯进来,都是因为那些同事不认识她,所以她才有机会得逞。但你不同,你已经见过她了,知道她长什么模样,也清楚她的为人,我相信你不会让她有机可乘的。” 两人四目对视,锦安然没有说话,直到下意识躲闪眼神,苏以冬又缓缓开口:“早点休息吧,明天如果不舒服的话,我会帮你请假的。” 第25章 眼神里浮起亲切的关心像是拉锯着的拔河,此前陌生的距离仿佛一点一点的缩短,锦安然这次没有躲,镇定的回应她:“嗯。” “关于《haze》的封面,你设计的怎么样了?” 苏以冬将身子探了过去,靠的离锦安然更近了一些,锦安然暴露在外的大腿肌肤感受到了苏以冬蕾丝睡衣冰凉的触感,身体不由得打了个寒颤,好不容易能直视苏以冬的勇气又一次被轻松的击溃了。 脑子有些短路。两人的距离此时像隔了一层薄薄的雾霭。 “已经,差不多了,我一会就发给你。” 说罢,她僵硬地站起身,想要回房间。 “等等,”苏以冬叫住了她,“坐过来。” 苏以冬拍了拍身边的沙发。 很识趣地坐了过去。 苏以冬拿起旁边的吹风机,按下开关,挪了挪身子,盘坐在锦安然的身后。 一手控制着吹风机,一手拨弄着锦安然半潮的头发。 热浪从发尾慢慢匍匐到发根,紧随其后还有苏以冬指腹触碰到自己头皮那轻柔的触感。 她有些分不清是自己洗发水的香味还是什么别的,闻起来让她有些心醉迷情。 根本不像是在吹头发,反倒是有些像暧昧的挑逗。 “不吹干,会头疼。” 声音很轻,淹没在了吹风机的鼓噪中,但是锦安然一个字也没落下,全部吞进肚子里。 她低垂着头,变成了任其摆弄的玩偶。 - 吹风机停止工作的一瞬间,锦安然立马起身跑回次卧。 苏以冬无奈地笑一下,拉了拉有些下滑的肩带,重新躺坐在沙发上,指尖轻轻点开平板上锦安然随后发来的图片,略有粗糙的草稿就映在了眼里。 她将淡蓝色渲染图层隐藏后,看清了藏在雾霭后的两只手。 手颈相贴,指尖婉转,掌心朝上。她紧紧盯着屏幕,被这唯美的设计吸引,她仿佛想起了一些事情,思绪开始飘荡。 她真的不记得我了吗?我这样子自私的做法,真的对吗? 弹窗一条锦安然新消息,平板振动了一下,将她的思绪拉回。 「苏总监?」 「怎么了?」 她停了大约三十秒才回复,只是觉得另一头的人对她还是有些隔阂,卧室到客厅几步路,却还非要发个消息。 「我画的……怎么样?」 字里行间充满了期待与忐忑。 她愣了一下,手指抵住屏幕底侧往上拉弹窗,在稿子与聊天框间来回切换。 「如果不知道你设计时的灵感来源,我可能无法给出恰当的评价,方便明天跟我讲一讲吗?」 「好。」 「早点休息,晚安。」 她想等锦安然一个晚安后自己就回卧室休息,但是锦安然貌似并不那么通情达理,五分钟了都没有回复她。 其实随便回复一个字自己都会回卧室,可能是跟自己怄气,她又打开了稿件,将淡蓝色的渲染图层放了回去。 有了渲染的图层,整个画的意境都变了,去掉渲染的话,两只手看上去像是紧贴,但是谁也不相互靠近着谁,因为画面整体的视觉效果是往上偏移,只能看到纤柔的两只手匍匐向上想要触碰到什么。 但是淡蓝色,配上留白的渲染,让画中的手有一股若即若离的慵懒感受,手腕处的贴合恰巧被一小片蓝色阻隔着,仿佛永远贴合不到一起,两双手一高一低,相互依偎却又保持着距离。 苏以冬吃了一惊,她前一秒才意识到,这可能不是一个人的两只手。 而是两个人的一只手。 她心里认可锦安然聪明的设计,同时也在揣测锦安然的灵感来源。 亲近又陌生,相互依靠又无法触碰。会是自己吗? 她轻轻捋了一捋自己耳边的发丝,身体有些燥。即便是很高的楼层,雨水将热气蒸腾上来后,还是会非常的闷热。她收起平板想要回卧室的前一刻,消息弹了出来。 是一张猫猫摇摆着身体的动态表情包,白白胖胖的,配上扭动的身体,十分可爱,用来作为尴尬开头的回应确实很不错。 「晚安。」 锦安然如是说。 「谢谢你愿意来找我。」 她按出这几个字的时候,突然觉得自己的脸好红,于是全部都撤回。 苏以冬盯着“对方正在输入”好半天,什么也没等到,陷入了沉思。 第10章 歉意 清晨,苏以冬起了个大早,走进卫生间洗漱,凉水扑打在脸上才想起来应该去看看锦安然的情况,毕竟淋了那么久的雨,她瘦弱的身体能抗住才有问题。 她走到锦安然卧室外敲门,但是门好像并没有锁紧,手指扣上去的时候,滑开了一道缝隙,眼神下意识顺着缝隙看了进去,锦安然背着身正在脱下睡衣,从下往上拉拽,露出纤细的腰和精致的蝴蝶骨。 只是敲门毕竟是用了力的,碰撞还是发出了不小的声音。锦安然听到声音立马抱紧身子,红着脸扭过头去看去。 四目对视,空气瞬间定格。不知是谁的心跳,一上一下得鼓动着,像是要撕扯开这脆弱的,薄膜般的气氛。 苏以冬没想到阴差阳错产生了这么个误会。 只是锦安然还是没有勇气去和自己领导正面硬刚,只得慌忙抓起床单将自己裹起来 第26章 抓到床单后反而心跳的更快。 是苏以冬上次递给她的紫色床单。 “别……别看……” 苏以冬将门重重关好,缓了一小会才在门口轻声说:“安然,你别误会,我只是想问问你身体有没有不舒服。” 虽然误会可能很深了,但是语气还是必须保持镇定。 她心里也在自嘲,这怎么能不误会,从上次喝醉酒对锦安然动手动脚,到昨天坦白自己是个弯的,再到现在被这个坑爹的破门害的自己成了变态偷窥狂,但凡是个正常人估计都报警了。也得亏是锦安然脾气好,一再的忍让。 房间内也是静了好一会,最后轻描淡写地回了一句:“没有不舒服。” 苏以冬滚了滚喉咙,欲言又止,只得走到浴缸旁边喂鱼。 当锦安然从次卧走出来,两人又对视了一眼,脸上仿佛写满了“我习惯了”。 苏以冬轻咳了一声。 锦安然快速钻进卫生间洗漱,出来时看到苏以冬还在门口,不免有些诧异。 “总监,还没走吗?” “在等你,我送你去公司吧。” 反正高冷领导人设立不住了,干脆破罐子破摔,误会到底。 苏以冬已经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一旦被拒绝,她一定会头也不回的先行离开,不给锦安然和自己任何将气氛变尴尬的机会。 但是锦安然点了点头。 于是她们俩就一起走到了车库,锦安然一直跟在她身后,一句话也没有说,让她感觉浑身不自在。 有点像个跟在自己身后的幽灵。走路轻手轻脚的,话也没几句。 地下车库有些昏暗,白炽灯有些老旧,发出的光带着些许淡黄色,苏以冬高跟鞋发出的声音好似踩在锦安然的胸口。 她们俩的关系总是会有一种奇怪的忽远忽近,某段时间可能能够正常的聊天,但是大部分时间还都是沉默居多。昨晚可能好不容易拉近了一丝距离,就被今早的误会撕扯的更远了。 坐在车上,苏以冬没有着急挂档,从车前的罐子里掏出一粒咖啡糖,放到嘴里咀嚼。 “咔吧”一声,咖啡糖清苦的味道从舌尖蔓延开,让她酸胀的额头稍稍清醒了一点。 缓缓开出阴暗的地下车库,刺眼的阳光直射进来,锦安然被照的受不了,保持着眯眼的表情。 “要不要墨镜?”苏以冬见她这副难受样,还是不自觉地关心起来。 锦安然的眼睛稍稍适应了一点阳光,摇了摇头。 “早上的事,我想解释一下,我一开始是想敲门的,只是敲上去你的卧室门就自己滑开了,好像没有关好。” “我知道,”锦安然说,“我早上去阳台拿衣服的。” 因为出去拿衣服而没关好门这样的桥段刚好解释的通,苏以冬心里舒了口气,原来真的是一场误会。 总之“变态”这个头衔可以摘掉了。 苏以冬的车速一直都很平稳,只是按照这速度,到公司肯定是要迟到了。 锦安然蹙了蹙眉,略带慌张的提醒她:“总监,要迟到了……” “没事的,你跟我一起去的公司,没人会说什么。”苏以冬仍是专心开车:“反正也没有人搭理你,不是么?” 跟在苏以冬身后有好处也有坏处,好处是工作确实没什么压力,如果是个喜欢摸鱼的人,遇到这样的领导肯定要开心死了;坏处就是苏以冬在公司完全就是另一个人,性格太过薄凉,根本不会有人会有接近她的想法,这也导致了锦安然被她这生人勿近的气场给波及到了。 波及到了她没交到啥朋友,这情况算是殃及池鱼。 锦安然撇撇嘴,对她说的不置可否:“a组的陈组长挺关照我的。” 听到“陈组长”三个字,车身猛地停顿了一下,虽然速度并不是很快,但是两人还是因为惯性往前倾斜了一下身子。 锦安然被这突如其来的停顿吓得不轻,连忙住嘴。 她意识到不应该在苏以冬的面前提到陈傲雪,虽然苏以冬表情没什么变化,但是握着方向盘的手有些紧绷,深深陷进了红色的绒毛护套里。 其实她也不是刻意要提起陈傲雪,只是入职三周了,除开刚进来那会自己的话题性比较强之外,确实没什么新的社交。陈傲雪是唯一一个主动接近自己的人,只是她自己也能感受到有些动机不纯。 几秒后,苏以冬重新挂档启动。“不好意思,刚刚走神了。”不是很真诚的道歉,有些敷衍。 鬼才信。 可能意识到自己又一次失态,苏以冬从放在两人中间的包里拿出一颗奶糖,跟上次给锦安然的奶糖是同一个包装,但是颜色不一样,应该是口味上的不同。 “给,算我道歉。” 看到苏以冬掌心的奶糖,锦安然愣了一下,但是并没有接。 “生气了?” “没有。我想尝尝咖啡糖。”锦安然指了一指仪表盘前的小罐子,里面的咖啡糖颗粒分明,安静的躺在里面,在光照下浓郁的咖啡色看起来很有格调。 苏以冬从罐子里倒出一颗,手拈起递给了锦安然,锦安然抓过,肌肤之间又是不经意的摩擦了一下。 空调在呼呼吹着两人的隔隙, 即使车内的冷气打的很充足,但是苏以冬的手背温度依旧很灼热。 第27章 锦安然将咖啡糖塞进嘴里含着。苏以冬缓缓将车开动,车速稍稍快了一些,本来还有望不会迟到,经过刚才这么一番折腾,估计再快都不行了。 心里空了一拍,苏以冬感觉自己好奇怪,居然也会想迟到的事情。虽然她迟到早退已然是家常便饭,也不会有人指点她,但是锦安然跟着她一起,多少也会招来一些闲话。 太过关注锦安然,总会让她有些做贼心虚。就好像为什么要对“陈傲雪”三个字那么敏感一样。 她单手抓着方向盘,另一只手也拿起一颗咖啡糖,放到嘴巴里,又是“咔吧”一声,清醒了不少。 但是又传来另外一阵“咔吧”声,苏以冬透过反光镜,看着锦安然被咖啡糖折磨的表情,努力抑制这向上翘的嘴角。 - 晚了打卡时间半个小时,当苏以冬和锦安然一起走进办公室的时候,还是会有人抬起眼皮偷偷去看,只是看到是这对组合,满眼都是不可思议。估计今天迟到的这二人组又要成为他们的谈资了。 本来锦安然还是蛮紧张的,但是身边的苏以冬走路带风,毫不在意的表情,让她也感觉有些无所谓。 毕竟公司这位唯一的总监,是自己的直系上司。底气一下子就上来了。 想着想着,自己的身体不自觉的向苏以冬靠近了一些。 “怎么了?”苏以冬见她靠过来,淡道。 “没,没什么……”锦安然喃喃。 苏以冬气音轻笑了一下。 回到工位后,还没等坐下,苏以冬就唤她:“过来坐。”虽然她知道苏以冬在公司那一副冷淡的面孔多半是装样子,但是就好像应了那句话:面具戴久了就长脸上了。眼前散发的淡淡冷色调的气场跟平日在家的苏以冬有着明显的区别。 她只好推着椅子坐到苏以冬身边乖乖坐下。 “来跟我讲讲吧,你的灵感。”苏以冬边说边打开笔记本电脑。她的笔记本从来没有带回去过,在家里办公基本都用平板,倒是方便不少。 锦安然有些扭捏,她没想到苏以冬真的会来问她这个问题。“真的要听吗?” 看锦安然犹犹豫豫,苏以冬倒是有了些兴趣。转过了办公椅朝向她,“昨晚不是说了,想要我的评价,你得告诉我你灵感的来源。” “好吧。”锦安然不仅记得,还而且回复了个「好」。 “其实也没想的那么复杂,就是我在构思的时候,觉得要解构这个主题,可能不能从字面意思来单纯分析,于是就融合了自己青年时期的一些回忆。” 锦安然的音调其实是越来越低的,但是苏以冬倒是听得很认真,完全没有在意。 锦安然心里最喜欢的苏以冬的一点就是,无论自己说什么,发表什么意见,苏以冬都会很耐心的倾听,一个认真的听众会让她越来越有勇气去更好地讲述自己的所思所想。 锦安然清了清喉咙:“因为思绪没什么连贯性,我想到的是十几年前一直很照顾我的那位姐姐,于是就确定了一些基本的立意” “我想的是,每个人的青春都会有一层难以打破的雾霭,这个雾霭可能是迷惘困惑,可能是难舍难分。总之,我确定的立意就是「陌生的亲切感」。” 听到立意,苏以冬的心跳倏地加快。 “陌生的亲切感。”苏以冬心里重复默念这几个字,一股奇怪的意味爬上心头。 像是遗憾,却又带一点侥幸。 你真的认不得我了?真的有那么陌生? “所以你画的手,是你和那位姐姐吗?”她努力让心跳平息,缓缓地问锦安然。 锦安然听到这个问题,方才演讲者一般的沉浸姿态顿时烟消云散,脸颊染起一抹绯红:“其实,在一开始思考构图的时候,想到的是……苏总监。” 百叶窗没有关紧,一缕夏风从窗口的缝隙吹了进来,像是裹挟了一点尘,吹得苏以冬不断眨眼。 明明才努力让心跳平稳,此时又更加强烈。 看着她这副表情,锦安然还是略带尴尬地解释着:“并不是有其他什么含义,只是一闭眼就想到了那一晚,总监抓着我的手,确实有些难以遗忘,顺势将立意和场景联系起来,这就是灵感来源了。” 不好的回忆涌上心头,脑海里不断翻涌着那一晚的丑态,听到这番回答脸稍稍有些僵硬,连忙喝了口水缓解一下。 锦安然偷偷睨了一眼苏以冬的侧颜,她皮肤很白皙,如果害羞,很容易看出来。 这是锦安然第一次看到她脸上的红。 她倒是希望锦安然想到她的时候会有什么其他的含义才好。 锦安然其实也有点无奈,诚实的下场就是搞得双方都尴尬,只是她不想说谎。灵感这种东西本来就很随意,很矛盾,真要讲出个所以然来,倒是显得尴尬。 像是一团乱麻,包裹着羞耻的故事。 苏以冬恢复的很快,换了一会眼神已经重新专注到电脑的屏幕上了。 鼠标轻点两下,将锦安然的草稿打开。眼神里流露出沉思。 “不好意思打扰两位。”一个粗厚的声线闯进二人的领域中,同时转头看去,是一个高个子男子,脸上的微笑有些僵硬,像是硬着头皮过来的。 苏以冬认得他,是陈傲雪组里的人,叫洪译。 “有什么事吗?”苏以冬淡道。 第28章 “白总今早跟我们交接过了这个项目,让我们a组来协助,但是陈组长今天没有来公司,就让我就来看一看。” 苏以冬压下眼眉,本就冷冽的眼神更添几分寒意,把洪译盯的站在原地不敢动弹。 “不需要你们a组的协助,这个项目我自己会全程参与,白总那边我会去说的,你先回去吧。” 话里话外都是针对陈傲雪及其组员满满的敌意。 恨屋及乌。 洪译没辙,说了句“好的”就转身离开了。 待洪译走后,苏以冬站起身,锦安然坐着的高度刚好贴近苏以冬的包臀裙旁,羞得她连忙躲闪。 苏以冬没注意到她,只是说了一句:“我去一趟白芊办公室。” - 白芊也是近几天才从出差的琐事中抽出身来,也顾不上休息就重新投入到工作中,为了芝澜居忙里忙外已经成了她的常态。 苏以冬没有敲门,直接就打开了她的办公室。 “早。”苏以冬浅浅地寒暄。 办公室没开空调,落地窗前的几盆绿萝有些蔫巴。 她停下了手里的工作,从一脸的疲惫中挤出了笑容:“不早了,马上就要大中午了。有什么事情吗酥酥?” 苏以冬仔细的看了看她,公司的大大小小的项目已经把这个窈窕美人折磨的不成人样,黑眼圈重的已经连粉都遮不住了。 收尽眼底的都是她病怏怏的模样。 “关于上次的《haze》,你跟我提过,会让a组来协助我,我觉得可以收回这个提议。” 听到《haze》,白芊一扫脸上的倦意,眼神立马神采奕奕:“怎么了吗?陈傲雪惹你生气了?” “没,只是我觉得不需要,关于这个项目我和锦安然会全力以赴的。” 白芊垂眼思考了一会,缓慢地开口:“这个项目对我们而言意味着什么你也清楚,几天后的交稿日景氏集团的人会亲自来公司当面对接,届时我也会亲自参与,我并不希望中途会出现什么差错,即便真的希望渺茫。” 她拿起玻璃杯喝了一口,杯底荡漾着玫瑰花瓣飘上又沉下。 “所以我不能答应,多一重保险总没什么问题。” 苏以冬愣了愣,大抵是平时两人平日的关系太过近亲,她没想到白芊也会对她严苛起来。 “更何况,你的顺水人情我也帮了,不是吗?”白芊放下杯子又冲她笑了笑。 白芊以前总是妥协于苏以冬,一方面是自己真的很歆羡苏以冬的才气和性格,在苏以冬的手被烧毁前,风格是极致的浪漫主义,作品大气恢宏,浮夸烂漫,好似明火烧光了黄昏,海潮淹没城市。 另一方面是对苏以冬能够答应来芝澜居工作的疑惑,总是害怕苏以冬有一天会毫无前兆的跳槽,所以把所有的好资源都留给了她。 只是这一次,工作大于了友情,机遇扼杀了情面。没有办法,她也希望自己的努力经营的心血能够更上一层楼。 这下有把柄了,白芊发誓要好好利用起来。 “我知道了。”语调中不含一丝情绪,冷的纯粹透明。 “画稿我需要亲自过目一下,你稍后方便发我邮箱吗?” “今晚发给你,”苏以冬的眼睛紧紧盯着白芊眼角因为劳累而造成的微小的皱纹,“你继续忙吧,注意身体,芊。” 白芊若有似无的点了点头。 第11章 臆想 从办公室回到工位的这一段距离,苏以冬远远的就听到了嘈杂声。一直到了拐角才看到a组的人全都围在自己的工位旁,挤的水泄不通。 议论声不绝于耳。苏以冬连忙走近推开了外侧,只看见最里侧蹲在地上的陈傲雪和坐在自己椅子上的锦安然。 她压抑住了自己的情绪,问出了极其平淡的话:“你们在干嘛?” “安然在给我们看她画的封面,白总说了要让a组来协助,不清楚你们的原稿怎么协助呢。” 陈傲雪站了起来,她跟苏以冬身高相仿,就这么与她平视着,语气中满是轻浮。 “只是一个封面而已,你们能帮的了什么?”苏以冬遣散着众人,唯独陈傲雪站在原地岿然不动。 “修改,上色,背景都可以,又或者,”陈傲雪顿了顿,音调拉低,“全权让给a组来设计,也不是不可以。” 两人的瞳孔里都显现着对方混浊的轮廓,眼神像是在互掐对方的灵魂。 苏以冬明白,时间紧,任务重,如果再有外人插手,七嘴八舌的意见混杂在一起,将会很难完成这个项目。 此时的陈傲雪也明白,只有将这个项目占为己用,自己才有和白芊谈判的资本,才能够有可能跻身苏以冬的位置,那个本来就该属于她的总监位置。 陈傲雪已然没有了平日的里的温柔驯良,此刻眼里尽是嫉恨与想要和苏以冬争锋相对的渴望。 某种意义上来讲,充满了斗志。 “白总几分钟前已经告知我继续协助你,我想你应该阻止不了。” 被聒噪地烦了,苏以冬重新坐回自己的座位上,神色严肃:“既然你这么有兴致,这个项目我可以给你做。” “怎么讲?” “我和锦安然做我们的,你们a组做你们的,交稿日交两份。” “哦?”陈傲雪音调怪异,“也就是说,看甲方的选择?” 第29章 “满意了?满意了就滚吧。” 陈傲雪嗤笑一声:“交稿日见,苏、以、冬。” 一字一顿,每一下都包含着极致的挑衅。 - 锦安然觉得自己多半是把苏以冬惹毛了,一整个上午,苏以冬都没有理她。 表情上当然看不出来什么,工作的时候苏以冬一直都很少有多余的表情。但是太安静了,安静到下午苏以冬早退的时候连招呼都没有。 空调打的有些冷,锦安然透过百叶窗外看着街道上来来往往的车辆,思绪也好像要被这些钢铁带走。 疑惑有很多,像一团乱麻,但是她现在更想知道苏以冬的心情。 短短几天,脑海里全是苏以冬。明明都是不相关的事情,却总能拐弯抹角的想到她。 从magicmotion的萧悦可,再到芝澜居的陈傲雪,苏以冬的仇人可真算得上多了。正常人身边有两个对自己虎视眈眈,充满着敌意的人本身就是一件不正常的事情。 想着想着有点喘不过气,仿佛下一个就要轮到自己了。 手机振动了两下,她收敛了思绪。以为是苏以冬给她发微信了,连忙滑动解开手机,结果置顶的聊天框并没有小红点,倒是一个看着有些陌生的头像悄悄跳了上来。 也在她心头跳动了一下。 【景溪月:安然,近来可好?】 突然叨扰的景溪月给她带来的说不上来失落还是惊喜的情绪,她有些想回复“还不错”,又想回复“有点忙”,但是思索了一下都不太妥当,于是折中了一下:【一般。】 其实很不一般,这两个多月下来,自己真是要经历世界上最折磨的历程了,夹在一堆前辈中间,自己的第一个项目还是帮蜚声国内的《sensibility》做封面,估计很多声音在背地里对自己指指点点了。 【景溪月:三天后我要去锡州市区,帮我父亲谈一个项目,不知道到时候能不能见到你呢?】 跟着的是个猫猫撒娇的表情包。猫猫总是很可爱,锦安然很多表情包都是从景溪月这边偷的。 她快速心算了一下日子,三天后刚好是交稿日,按照现在的进度,还是有些太紧张了,除了基本的终稿,要准备很多文件,应该根本忙不过来,想和景溪月见上一面也是难上加难。 叹了口气,干燥的指尖轻轻敲下了文字。 【锦安然:应该不行,跟我的时间冲突了,那天估计会很忙。】 【景溪月:哦,好的吧。】 【景溪月:那我们下次见吧。】 锦安然回复了一个猫猫抱歉的表情包。 【景溪月:安然,我有点想你。】 这条消息大概是停滞了将近十分钟才发的,表情包挂在聊天框上,有些古怪的意味。 【锦安然:肯定会再见面的,到时候我约你吃饭啊。】 点击发送的瞬间,锦安然忽然感受到那个古怪的意味是什么了。 怪异的暧昧感溢出屏幕。 锦安然能够理解自己对于感情方面的事情总是很迟钝的,自从那个青春的雨夜成为了她的梦魇之后,她似乎刻意的将一切对她的关注与关心都拒之门外,不会主动去理睬。 那夜的痛苦如同心上绞缠着的盘根错节,强行排斥着一切无关痛痒的善意。 景溪月不止一次跟她说过,如果需要帮助,可以随时联系她,她一定会不留余力。可锦安然从来没有主动接受过景溪月的帮助,她尽自己的全力要让自己独立。即使不够强大,也不能依靠他人。 所以一切都要无视。 一切最好闭口不谈。 只是,当她看见苏以冬拿着一根mag雪糕在车边等她的时候,她无理由地稍稍能感觉到缠着自己心脏的盘根错节松开了一些。 像是轻轻抖落了泥土,抖落到封死的记忆上,弥漫起浑浊的尘埃。 mag应该是从车上的小冰箱里刚拿出来,挂着很浅的水珠,阳光下闪着粼粼的光,配上苏以冬的微笑,她莫名想着这跟雪糕肯定甜到不行。 那是下班时间,她随着人流走出了芝澜居的门,好似心意相通一般,一眼就看见了苏以冬。 靠在银色911的侧窗,黄昏淌进在她温柔地眸光中,像是落日色的帕帕拉恰。 mag的经典款,薄薄的巧克力层慵懒甜蜜,锦安然没有舔,从头部轻轻咬了一口下去,带着巧克力下的奶油一起送入口中。 甜蜜的凉意在舌尖散开,让紧绷的身体感到放松。 吃了两口,苏以冬只是望着车窗外发呆。可是完全不像是想象中生气的模样。 可能是自己误会了。 “总监,在想什么?” “在想你。” 苏以冬刻意停顿了一下,让锦安然的心跳猛地停滞了一拍。 “的稿子。” 肯定是故意的,她肯定没有生气。 锦安然反倒真是要被气死了。 她略带一丝怒意地咬了口雪糕,凉意随着迷走神经钻进脑子,身体哆嗦了一下。 “我已经帮你改好了,渲染的色调也专门调制过了,加深了一点,线稿的上色和细节也有补充。”苏以冬拿出自己的手机,将文件里命名为《haze》的图片打开,递给了锦安然。 修改了几处留白,蓝色的渲染加深了一些,上下的深浅度有些许波动,更有层次感,雾霭后的手无论是线条纹理还是和细节有关的装饰物,都更加细致入微。 第30章 认知到了尽头,以锦安然的业务水平,其实这幅画已经算是成品了。 锦安然盯着手机屏幕,瞳孔有些失焦:“真的要用我的方案吗?我怕……” “你已经设计的很好了,没有必要害怕,你越是害怕,越是逃避,越没法成长。所以不要去把害怕藏起来,要勇敢面对,其实这些事情并不可怕。” 是啊,这一切都是自己心中所想,手中所绘,一切都是自己真情实感的流露,为什么要害怕呢? 没有任何言外之意,锦安然听起来却好似另一番意味。 苏以冬滚了滚喉咙,声音轻了不少,几乎就像是对着她的耳朵哈气般地说出: “你背后还有我。”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离得很近,这句话听得格外清楚,像是在她耳朵旁漫漫地呢喃,像是一阵风,吹得她心湖泛起涟漪。 “我知道了。” 说着又咬了一口。 “好吃吗?” “好吃。” “好吃的话,那就当你原谅我了。” 锦安然“嗯”的一声,语气像过山车一般,从轻声到疑惑,拐了个九十度。 “原谅你什么?” “车里的那一下急停和,”苏以冬眨眨眼,“开卧室门的意外。” 故意把时间顺序颠倒,听着有些怪怪的味道,像是在搞什么古灵精怪的把戏。甜腻的奶油也有些变化——甜在口腔里开始反酸了。 酸的难受,短暂地蹙了蹙眉毛。 “你为什么不接受a组的协助呢,态度那么强硬,你是和她们有仇吗?”锦安然像扭麻绳一样扭开话题。 “没有,我甚至和他们都没怎么接触过,除了她,陈傲雪。” 经过短暂的讲述,锦安然明白了苏以冬和陈傲雪的关系。 两个同届的学姐,进学校就开始相互斗争,斗到现在。 毕业后,陈傲雪受白芊邀请加入刚起步的芝澜居,随着芝澜居一起发展,而苏以冬开始了全国各地的艺术展巡游,彼时她已经是个小有名气的艺术创作者。 两年前的秋天,苏以冬本来应该是在巡回艺术展的行程中,结果莫名其妙地空降到了芝澜居当了总监。 本来就该属于陈傲雪的位置,被苏以冬硬生生截胡了。 其实本来陈傲雪不在意的,只是后续自己提的升职意见全被白芊否决了,她开始怀疑这一切都和苏以冬脱不了干系。 恨意丛生,日积月累。 锦安然想到在锡美时,学校里确实有过传闻,两个学姐一直明争暗斗,各种比赛都能看到她们两个人的身影。 总有一方要战胜另一方,必须要有一方伤痕累累。 “所以你才想到用比赛的方式来让她妥协。” “她人不坏,只是有点太利益至上主义了,而刚好我就站在她想要的东西上,她的目标就锁定上了我。” 其实也锁定上了锦安然。 “你有战胜她的信心吗?” 苏以冬摇了摇头。 “我不是为了战胜她,说到底,战胜她没有任何好处,她对于创作方面还是有自己独到的见解,能够进入芝澜居的设计师大都很有自己的个人特色。其实我也是做了两全的打算,两份稿件肯定比一份稿件更有希望入选。” 锦安然突然对自己的格局感到有些尴尬,唇抿成一条线,收敛起能够想到的任何表情。 “当然,”苏以冬扭动车钥匙,引擎声顺势响起,“我们也要加油。” 我们。 锦安然扭头看向窗外,橘色的黄昏在天边缓降,像一团胡乱鼓动的火球,热烈地灼烧着她心中看不清摸不到的绯色阴影。 我和她,可以称之为“我们”吗? 那两个字淹没在了引擎声中,像mag里甜腻的奶油,慢慢淌过锦安然的口腔、鼓膜直到触摸到喉咙、心脏。 慢慢地在心里反起阵阵酸。 手机振动了一下,锦安然解锁后看到发信人,稍稍皱了皱眉。 是白芊。 一个寻常的打招呼表情,锦安然也不咸不淡地回复了一个同类型的表情。 【嘿,安然,相处了两个多月,你和苏总监关系怎么样?】 身为把她安插在苏以冬身边的“罪魁祸首”,她这样子的关心也无可厚非。 悄悄睨了一眼开车的苏以冬,烟眸还是如同往常一般摄人心魄,她总觉得这眼里藏着很多秘密,总会拽着她往里深入,让她无声无息地陷落。 苏以冬在环岛看了一眼锦安然边上的后视镜,也察觉到了锦安然在睨她。 迅速收回眼神,装模作样的看着手机屏幕发呆。 【一般般。】 发完这一段可能有些违心的话,自己也开始思考。 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关系呢? 若说是不好,则不会对她的初次作业关照有加,不会淋着雨着急忙慌地在商业街寻找她;若说是好,怎么又会对她的半身像讽刺一番,又怎么会喝醉后意识模糊地闯入自己的房间,差点酿成恶果。 朦胧思绪中的一丝清醒如冰凉的水珠溅落心头,她犹豫迟疑地猜到一个奇怪的念头。 自从与苏以冬相识后,自己走的路未免太过顺利了,被主动招纳进入芝澜居,成为她的下属,将《haze》如此重要的任务让她主笔,这一切也不过将近一个月的时间而已。 第31章 自己就算再怎么迟钝,也应该知晓这一切不正常,只是她有些后知后觉了。 她不愿承认,但是那个念头不断的碰撞着她的心脏,每一下都十分强烈。 越接近自我臆想的真相,她越恐惧。 “在想什么?” 驶入昏暗的地下车库,将车停好,看着发呆的锦安然,苏以冬疑惑地问。 为什么,我为什么要去这样子想? 不,一定不会是这样。 “总监。”锦安然漠然地转过头,心跳地飞快,她现在很想确认一件事。 一定不会是这样的。 暗暗祈祷。 “嗯?” “总监你……” 她咽了口口水,只觉得喉咙生疼,撕裂感接踵而至。 “是不是喜欢我?” 第12章 漂亮 后视镜上,挂着一只黄铜怀表。 做旧的风格和奢华的驾驶室格格不入。 昏暗寂静中,黄铜怀表的走针声音清晰又有些失真。 “嘀嗒,嘀嗒”的声音,像一根不老实的丝线连接着二人的心跳,一起淹没在明暗交织的车身里。 发动机关闭好似只在前一秒,震动的触感还散布在浑身的肌肉神经上,身体酥麻的一刻也不得安宁。 苏以冬挪身,在狭小的空间里靠近锦安然,脖子上的铂金项链晃动的声音跟着走针一起敲击着彼此贴近的心脏。 问完那一句话后,锦安然的脑袋就空了,直到苏以冬近距离的眼对眼,香根草和柑橘的香气侵略性地钻入她的鼻腔,她才缓过神。 本应是柔和基调的香水,此刻在她的嗅觉中,紧紧掐着她的每一寸肌肤,充满了攻击性。 苏以冬一手撑着车座,一手按着手套箱,形成一个圈,圈住了名为锦安然的小绵羊。 巧妙的卡在了暧昧的极限距离。 再多靠近一点都会出问题。 最近的一盏白炽灯在车前玻璃外斜照着,苟延的光不合时宜地探进,锦安然的瞳孔里,苏以冬背着光,像个妖冶的魅影。 视线却总是被苏以冬左手吸引。不知道什么时候把随身的手套摘了,在灯光的覆盖下可怖的伤痕赫然钻进视线。 已经陈旧的伤痕像是许多张凌乱的网,将自己纠缠住。 “那么,你是怎么想的?” 声音很温柔,像是在耳朵边哈气。 只是在这种情况下,身体已经无法动弹了。闷热的感觉涌上身体的每个毛孔,紧张的汗液从额头滚落。 像是灌了一杯高浓度的伏特加,整个脸热的不正常,不断产生着膨胀的幻觉。 两人如此僵持了一会,苏以冬见她见一直没有回答,收回了圈住她的手,坐回主驾驶。 气氛莫名回归了正常,锦安然紧绷的身体缓缓消沉放松,但还是要装作没事人一样,努力挺直身板。 当苏以冬每一次刻意或者故意地靠近她,她总是不去反抗。她不是不能,明明完全可以一把推开,明明完全可以头也不回的去找白芊调岗,再过激一点就是辞职,但是她什么都没做。 只是并不讨厌这种惊心动魄的感觉。 这是她从来没有过的感觉,一种很新颖却很懵懂的奇妙体验。像是阵阵的光与受惊的鹿,迷乱视线,撞入胸腔。 “我不懂这些。”几分钟后,锦安然开了口。 声音有些呛哑,像是过分的紧张。 她不是不懂,她只是没有勇气。 她反复的问自己,能不能对苏以冬感受到厌恶的情绪。只要有一点点,哪怕小到几不可察,但是只要有,自己立刻就会做出措施。 躲避,离开,或是别的什么。 只是反复自省的答案是否定的。但是她无法理解这种情愫。 苏以冬伸出手,帮她顺了顺她些许凌乱的碎发:“也许吧,只是我觉得你与我的距离感太深了,安然,不一定要是喜欢你才会这么刻意的接近你,我希望能拉近和你的距离,这样子工作上或者生活中,才能更好的交流。” 发丝被捋顺,盘到了耳后。苏以冬触碰到了她炽热的脖子,像是被烈火覆盖。 所以,不是喜欢? “不好意思,我不该问那么蠢的问题。”锦安然觉得自己以己度人的念想太过自私了,慌张道了歉。 她拉开车门想要出去,当半个身子已经挪到车外时,手却被拉住。 她转过头,看见苏以冬无神的、咬着唇的脸。 昏沉的灯光下,她的细框眼睛上全是自己的倒影。 “锦安然。”苏以冬轻喃了一声。 几不可闻。 手的触感温润柔和,但是自己无法挣脱,亦或是忘记了挣脱。 叫了她的名字,却没有了下文。 苏以冬最终还是放开了握住她的那只手,一瞬间,她感受到了意料之外的失落。 自己僭越了自己的界限,就连自己都没有察觉。 一切都要无视。 一切都闭口不谈。 但是自己却主动去询问了这种情愫,并且还对此有所渴望。 “不会是我……” - 锦安然打开冰箱,东西少了很多,看样子已经很久没有补货了,自己剩下的一些菜静静地躺在边缘,跟面包牛奶之类的东西隔了些距离。 她想做点简单的吃食,能填饱肚子就行。轻轻举起了有些蔫巴的菜,叹了口气。 第32章 有些舍不得扔,扫了一眼冰箱,看到了深处的一个袋子。 袋子里放了一些水面条,是锡州特有的面条,细柔劲道。她打开来看了看,成色很新鲜,于是开始烧水,预备煮面。 沸腾的雾气蒸腾时,两眼还望着窗外,19楼格外的高,她只能看到自己的周身被耸立的建筑包围,像是个牢笼。 思绪飘飘然,身后走过的声音她也没发现。冰箱被打开,随之又是一声叹息。 被叹息声吸引,锦安然转过头,厨房没有开灯,看见苏以冬被冰箱的智能灯照的有些发白的脸。 “点个外卖吧。”苏以冬自言自语。 沸腾的水发出咕咕声,锦安然看着苏以冬穿着黑色睡衣裙的曼妙身影,不由得脑子一热:“总监,我做饭,你要不要一起吃点?” 苏以冬愣愣的看了她一眼,脸上的表情有些复杂,有意外,也有欣喜。 “好。” 面条很快就好了,锦安然在鼓捣着面汤,面汤可以算作面文化的灵魂,其中锡州等地区对于面汤的选料更为严苛。 葱、小抽、虾米、鸡精、盐、香油依次放入碗中,最后盛起一勺汤,浇在上面,鲜浓的香气就扑鼻而来。 “好香,是水面吗?”苏以冬问。 “总监知道?” “我也是锡州人,从小吃这个长大的,家里的长辈基本上都会做,但是我已经很久没有吃过了。” 很久有多久,她也记不太清楚了,估计有四五年没有吃过了。从进入大学,到吉隆坡艺术展的意外,之间的回忆都成了灰烬中的不安悸动。 锦安然将第一碗面摆在了她面前,香油在面汤上闪着光,盖着几片上海青,漂浮着几片葱叶,面条稳稳的团缩在面汤下。 食欲大增。 “我还害怕总监你不喜欢吃这些东西。”锦安然端起自己的那一碗,缓步走到长桌旁,坐在苏以冬的身边。 长桌从墙的一边延伸出来,可以算作是厨房和外界的一个阻隔。 这样的桌子没法面对面,只好肩对肩的坐着,距离感更近了一些。 “我不怎么会料理,如果外面的食物吃烦了,我就吃点面包,没想到今天冰箱都掏空了。” 苏以冬慢慢嗦了一口面,香油与小抽的鲜香配着水面的柔软充斥整个口腔,好似在味蕾上跳舞。 美味从口腔沉入腹中,她很久没有尝过如此正宗的水面了。 “你居然会做这样的面。” “奶奶教我的,老一辈的锡州人都很喜欢做水面。” “可笑这偌大的城市日新月异,想找个味道正宗的锡州面馆都找不到。” 面条见底,苏以冬捧起碗,浅饮一口面汤,鲜香无比。届时她才真正感受到了水面的魅力。 “很好吃,多谢款待。”她自愧的笑了笑,“如果以后天天有这样的面就好了。” 说的人是一层意思,听者想的是另一层意思。 “苏总监要是喜欢吃,我以后可以适当做一点。” “哦?”苏以冬随意抽了两张纸,温柔地靠近锦安然,“适当?那可以天天做吗?” 尺度跨越的有些大,锦安然心跳停滞了一拍,苏以冬手捻着纸巾,缓缓靠近她的嘴唇。 她下意识想躲,但是被苏以冬轻柔的声音勒住身体。 “别动,嘴上有脏东西。” 说罢,嘴唇感受到了纸巾轻柔的触感,还有苏以冬温柔地力度。 脊背僵直,手撑着凳子,耐心地等待着她做完这一系列动作。 很温柔的轻抚,从她的嘴角漫游到唇间。空气都好似停滞。 擦拭的间隙中,她视线不停的闪动,只要不和苏以冬重合上就不会显得那么紧张。 苏以冬比她高些,确实是很有姐姐的气质,无论是工作中的举止还是生活中的习惯,都比她更为端庄细致。 眼前的黑色睡衣裙,将她曼妙有致的身材衬托到了极致。她意识到自己可能歆羡的不止苏以冬姣好的面容,还有她那极具诱惑力的身体。 睡衣裙露着肩,领口微微开阖,锦安然眼神透过领口陷了进去,看的有些入迷。 恍惚中,余光感觉苏以冬贴近了一些,用哈气般的声音问她:“看什么呢?” !心中不由一惊。 察觉到自己的视线有些失态,立马背过身,白皙的脸顿时爬上了一抹绯色。 耳边还有苏以冬饱含心机的笑。 - 收拾完碗筷后,锦安然听到清脆的开门声,寻声音看去,苏以冬站在门口,穿着川久保玲的白t恤和牛仔五分裤,正欲向外走。 “总监要出门吗?” “嗯,去超市,给冰箱补补货。” 天已经稍稍开始褪色,黑夜开始匍匐而上。想着总是呆在公寓里也是无所事事,便想出去走走。 “那个……” “一起吗?”苏以冬像是看透了锦安然的心思:“那我在楼下等你,你去把工作装换了。” 路灯下,苏以冬随意点起来一根细支,猩红骤起,烟雾缓缓飘向上空。 大约半支烟的时间,锦安然从门口走出来,苏以冬慌忙将烟掐灭,吐出最后一口气。 隔着那烟气,看到锦安然有些拘谨的小表情,向她快步跑来。 不知为何,此时她想的是,再跑快点,最好冲进自己的怀里,她一定会紧紧地抱住。 第33章 果然不能吃太饱。 米色的衬衫,配上一条雪纺裙,非常的简约与淑丽,苏以冬的视线被越跑越近的她拉过去。 直到走到路灯下,才缓缓舒展开睫毛,锦安然被她盯得有些害羞。 “怎么一直看我,我没有什么特别好看的衣服,这套也算不上差吧?” 声音小心翼翼地,像个敏感的易碎品。 天越来越黑,越来越沉,路灯的光在黑色的环境下愈显明亮,像温柔地光圈,将二人轻轻笼罩在一起。 苏以冬:“安然,有没有人告诉你,你真的很漂亮。” 第13章 夜市 没有对任何人夸过漂亮,因为不值得说。身为一个常年游历于各种艺术时尚圈子的人,苏以冬对审美有着自己的一套见解,这个标准可以因人而异,因物而异,不会很高,但也不会见到某个不错的东西就做出评价。 但是锦安然不一样,在她心里锦安然一直都是独特的,超脱于自己所有标准外的独特,带着私心的独特。 锦安然身上永远都有一股淡淡的气息,像是空洞山谷中的幽兰,纯粹、洁净,不染尘埃。 跟她圈子里所有的人都不一样,虽谈不上是所谓的高岭之花,却同样有些遥不可及。 遍身尘埃,浑浊不堪的自己,除了总监这一层身份,根本没有贴近她的理由。 只是此刻,这朵娇小的幽兰小心翼翼地跟在她的身边,想要贴近又刻意保持着微妙的距离,像是想要渴求着她的庇护又不敢溢于言表。 她的内心感觉酥酥麻麻的,很不好受。 她回忆起当初在锦长街看到锦安然,本以为只是巧合,直到自己走近,才知道世界上不可能存在那么多巧合的事情。 小巧玲珑,坐在小板凳上,在喧闹的人流中为客人画着速写,没有那么璀璨夺目,却仍然让她心动。 看见锦安然左手虎口的那颗蓝色胎记,她的心口猛地一颤。 真的是她。 自己追寻多年的女孩,此刻就在自己面前。 自己追寻多年的女孩,此刻就跟在自己身边。 她清楚锦安然承受了很多,却也好似经历了涅槃,已经成长为亭亭玉立的女子,迈入了和她相同的学校,走进了和她相同的圈子。 但她不知道这些年锦安然是怎么撑下来的,她迫切地渴望锦安然也同样认得自己,又不想她真的认出自己。 满脑子思考的竟是该如何留住她。应该向她坦白自己的身份吗?如果她知道了,可能就连最后一点能够留下来的意义都失去了。 如果她知道了这一切的巧合都是她的布局,会不会因为知道真相而羞愤地逃避她? 如果再给自己一点勇气,当锦安然在自己的车上问出那个问题时,不那么激动紧张,冷冷静静地诉说,自己真的很喜欢她,是不是就会不一样呢? 矛盾的心理和可望而不可触碰的忧郁,让苏以冬有些胸闷气短。 只要不要忘了我,就可以。 仲夏的晚风拂过脸庞,两人一道迈出小区的大门,向着商业街走去。 “从来没人说过我很漂亮,”走着走着,锦安然忽然提了一嘴,“无论我怎么去搭配穿搭,总是会有些差强人意,长辈和同学对我最大的称赞就是可爱,可爱好似成了我的标签,有些难以摘掉。” 她发出一声憨笑,像是自嘲。苏以冬伸手抚摸了她的头:“我收回刚才的话,还是可爱更多一些。” 这般亲昵地举动锦安然已经习惯了,并没有避嫌,任由苏以冬摸了个够。 “耍赖!说出去的话怎么还带撤回的!我今天就是漂亮!吃了我的面,夸我两句都不行吗?” 锦安然嘟嘟嘴,赌上气了。可是她真的好可爱。 “好吧,你今天真的,很漂亮。” 尾调刻意拖沓得极慢,锦安然脸上一红,快步往前与苏以冬拉开身位,不想让她看到自己的情绪。 有些一改往日的拘谨,开始变得有些活泼,苏以冬忽然觉得自己在车里的回答很正确,确实应该先让锦安然不要有那么深的距离感。 感情这种事情,若不是你情我愿,若不是长久磨合,便毫无意义。 两人走过马路,迎面一座巨大的人形雕塑,雕塑正对着商业街的入口,前几日的暴雨天,锦安然就是在这条街上失了神。 此刻整条街灯火阑珊,缤纷炫目的霓虹灯与喧闹的音乐都肆意释放着夏日的气息。 雕像旁有很多流动摊贩,其中有个比较可爱的灯牌鹤立鸡群,看样子卖的是各种各样的冰淇淋。 锦安然直勾勾地看着那个稍显独特的灯牌,很明显被吸引了。 “要吃吗?” “不了不了,我就是看到那个灯牌有些可爱,和旁边的都与众不同,你看那个灯上的猫猫头,很萌诶。” “你喜欢猫?” “嗯,奶奶家周围里有几只野猫,虽不是家养,自由随性,但是在外面玩几天后,饿了总会遛进院子,我奶奶很温柔,为了它们还特地去当地宠物店买猫粮。我总是会在它们吃猫粮的时候撸一撸。” 说着说着,笑容不经意浮了上来,霓虹灯映在锦安然的杏眼里,微光熠熠。 “去看看吧。”说着,苏以冬就往猫猫灯牌走去。 锦安然愣了一下,还是快步跟了上去。 第34章 “两位美女晚上好,看看吃点什么。” 开摊的是个年轻女子,很明显也是兼职,和周围的环境有些意外的格格不入,左边是一个冰箱,里面有各种颜色的冰淇淋,可以做挖球,右边是一个炒冰台。 苏以冬指了一下冰箱里各种颜色的冰淇淋:“挖球冰淇淋是什么价格?” “一个球25,两个球35。”摊主回答。 “总监!”锦安然凑到她身边,轻轻抓了抓她的衣角。 苏以冬佯装没有听见,看着她说:“要不你请我吃?” 突如其来的反制让锦安然有些失措,不知道苏以冬是真傻还是故意装给她看的,她打开某银行app看了看余额,有些囊中羞涩。 如果早知道出来就是要花钱的,她绝对会在家里老老实实待着。 但是面子总是要拾起来的,苏以冬请她吃的东西也不少,一个冰淇淋换一个人情,这交易怎么算都赚翻了。 “那就来两……” “开玩笑的,不用” 话被打断,苏以冬一只手挡在她面前挥了挥。 “麻烦老板了,我们先去忙点事情,一会再来看看。” 老板无奈地回了个笑,坐下来继续低头玩手机。 两人随后被熙熙攘攘的人拥入商业街,被阻止请客的锦安然心里有些不是滋味,滚了滚喉咙:“我请得起,别瞧不起我。” 话语被环境的嘈杂隔断,但是还是进入了苏以冬的耳朵。 “没瞧不起,”苏以冬嘴角弯起弧度,“会有机会的。” 街上南来北往都有人,杂乱无章亦漫无目的。有个身影快步在人流中穿梭而过,碰撞到了不少人,却只留下匆匆一句抱歉便继续向前,苏以冬敏锐的察觉到了那人。 朝她们冲来时,她将锦安然拉过,揽在怀中。 锦安然因为拖拽而在身后留下了一些空隙,冒失的人没了人群的摩擦阻隔,在空隙中有些踉跄,险些摔倒,回头满是怨气地看去,对上的却是苏以冬居高临下如寒芒尖刺般锐利的眼神。 自知理亏,匆匆离场。 锦安然被这么一拉,脸埋在苏以冬的胸口,身体陡然脱力。 还是那股纯净的香根草味,极致的理性,却让她有些癫狂。 脑子一热,又悄悄嗅了几口。 “没事吧,有没有被撞到?” 苏以冬的手触碰在她的后脖颈,将她拥在身前。 锦安然又体会到了熟悉的感觉,那个同样触碰过自己的后脖颈,温柔地安慰她的那个人,又在记忆中闪动着婆娑的背影。 慌忙推开,苏以冬眼里早已没有了方才那般锐气,又是温和地看着她。 “谢……谢谢。” 回过神时,她悄悄地扯断了苏以冬拉着她的那只手。 - 结果是苏以冬并没有带着锦安然进大商场,而是走进临近的一家比较高档的超市。 东西都是很新鲜的,作为新鲜的代价,价格会比普通商场高上不少。 明晃晃的灯光打在每一种商品上,层次感和观赏感提升了很高的等级,至少锦安然是这么觉得的。 流程比想象中的快,苏以冬带着她快速的掠过食品区与冷柜,将自己平日常买到的几款面包牛奶零食全部拿上。 行至生鲜蔬菜区,苏以冬稍稍放缓了脚步。 该超市做高端的口号便是东西不隔夜,有些青菜已经开始标上了特价的标签。倒也不是因为特价标签才让她停下脚步的。 如果锦安然真的很会料理,再也不用给生冷的面包预留太多的预算。 比起根本不知道该吃什么的外卖和生冷难嚼的面包,她还是更喜欢几小时前水面的鲜香。 她看向锦安然:“你说的话,算数吗?” 锦安然被她问愣了,自己是做了什么不得了的承诺吗?几秒后,她记起来了那句话——“我以后可以适当做一点”。 不过眼前这人好似抓错重点了,她的重点不在“适当”上。 “算数。但别把我当什么特级厨师了,说到底我做饭也只是为了能填饱肚子而已。”锦安然怯怯地回应,有点害怕苏以冬对她的厨艺抱有什么顶天的期待。 “那就随便做吧。” 说罢,苏以冬顺手抓过已经包装好,带上价格的各种蔬菜,从左拿到右,她对于存菜做菜没什么概念,不知不觉拿了一大堆。 见她乱拿一气的举动,锦安然有些愕然。 “总监!”她抓了抓苏以冬的袖子,示意她停下,音调很低但是很用力,“别拿了,放不住那么多菜!” 苏以冬有些疑惑:“放不住,一次做完不就行了?” 更愕然了。 “做出来了也放不住!” “好吧。”她从推车中把堆成小山的蔬菜依次放回,回给锦安然一个宠溺的笑,“只是想更多的尝尝你的手艺。” “有的是机会。我又不会逃走。” 呼吸猛地一滞,放菜的手悬停在半空。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手就停在了货柜的上方,大功率的照明灯旁呼呼地吹着保鲜的雾气,也吹在苏以冬白嫩的手上。 锦安然拍了拍她的手背,然后绕过她,拿起刚放回去的丝瓜。 “这个可以留。” 苏以冬:? “祛湿,给你煲粥喝。” 第35章 “好。” 收回手,看了看小推车里,除了自己拿的“货”之外,菜基本上放回去了。 “我来挑,你看着就好。”锦安然微微叉腰,终于找到了苏以冬不擅长的领域,可得好好展示一下。 于是二人从里到外,从左到右把柜台挑了个七七八八,锦安然在挑拣的过程中很仔细,拿了一些很常见的菜,也相对更新鲜一点,每拿一样,都要思考一会。苏以冬这次倒是成了小跟班,一直跟在她后面。 “老妈子,在想什么呢?” 看着锦安然站在最后一排的西红柿旁思考,没忍住问出了口。 “我在想,你会喜欢吃西红柿吗?” 西红柿在锦安然白嫩的手中更显通红透亮,苏以冬感觉她好似捧着颗心脏。 苏以冬摇摇头。她不喜欢酸酸的东西。 “好,拿了,多拿点。” 苏以冬:? 锦安然被她奇怪的的表情逗乐了,赶紧补充:“这个好吃的,你既然想吃我做的饭,就应该相信我的选择,还能给你下药不成?” 苏以冬没说话,点了点头。 两人走向出口,自动门顺势感应打开,越过门槛,一高一矮的两个身影被缓缓拉长。 一人一手一个环保袋,锦安然小袋子里装着苏以冬的面包牛奶,苏以冬拎着锦安然精心挑选的蔬菜。 时间已经不早了,但是商业街的人流量丝毫不减,比刚开始更甚。 苏以冬从袋子里拿出小票,借着超市外场的灯光仔细看了看,然后细细地啧了一声。 锦安然不解:“很贵吗?” 锦安然心里清楚,这些商品的价格跟普通市场无法比较,就算是晚间降价,也仅仅只是恢复到了普通市场价而已,所以仔细挑拣的另一个原因就是因为不想花冤枉钱。 不是自己的钱,更要精打细算。 “没有,好像还比我平时买的便宜了。” 便宜了还咋舌?这人真是奇怪。 苏以冬将小票塞入裤子口袋,开起了不痛不痒的玩笑:“早知道菜便宜,我应该学做菜的。” 锦安然胳膊肘绵力地撞了一下苏以冬:“想学?我教你啊。” “算了,没这天赋。” 拒绝得蛮干脆。 苏以冬偏头朝商业街的内部望了望,更深的黑暗藏匿其中,凸显出来的就是更加绚烂的灯光。 “时间还早,要不要再逛逛?” - 街道中心是个十字路口,锦安然跟着苏以冬往南,道路越来越昏暗,人流越来越稀少。直到走过马路,锦安然才发现这一带是酒吧街。 路口有几个男人或站或蹲在路灯下抽烟,还有醉的神志不清的人被人搀扶着抬出。酒吧喧闹的音乐不断的传入耳朵,在耳朵里沉闷作响。 阴暗嘈杂,波云诡谲。月光透过行道树的缝隙,将树叶的倒影映在被路灯照成橘黄色的柏油路上。 锦安然没有见过这种环境,紧张地跟在苏以冬身后,拎着袋子的手攥得更紧了些,大气不敢出一个。 一直走到尽头,两人在一个拐角口停下。 拐角的左手边是一路走来的酒吧街,右边则是路灯敞亮的居民区。 一家拐角的清吧,开在了明暗的交界处。像是一条分割线,割开了光与暗。 锦安然抬头看了一眼清吧的招牌,歪歪扭扭的艺术字,通体泛着白光,跟左手边的暧昧灯光相比,显得逊色却也独特。 招牌只有两个字。 窠臼。 “来吧。”苏以冬转过头,向她伸出一只手。 第14章 好奇 外场装修很古典,方方正正的空间,用木头铺满,地板上架着一张玻璃圆桌和大遮阳伞,桌上有“窠臼”二字形状的夜灯,桌子后是一个巨大的玻璃窗,玻璃窗上贴着很多海报和贴纸,并没有完全落地,有可供休憩的外沿,外沿边倚靠着一个十分巨大的熊本熊玩偶,估摸着有一米多高。从门进去,随着迎客风铃响起,通体的木制装潢映入锦安然的眼帘,随之而来的是木香和酒香。 锦安然观察着四周的环境,店内整体偏暗,吊灯是橘黄色的暖调。装潢也同外场一般全是木制,墙上有很多画,制作方式也大相径庭:速写、油画、彩绘都井然有序的排列着。店内的香气甚是温柔,清新的木香和朦胧的酒气浅浅地交织在一起,有一种极致慵懒的感觉 背景音乐是沉稳忧郁的布鲁斯,吧台所处位置就在门的对立面,穿着马甲西服的酒保正在摇晃着雪克壶。 店里人不算很多,零零散散的坐在偏座,进入这样的环境,倒是偏座更适合安静地饮酒。 苏以冬带着锦安然径直走到吧台前,走进了才发现酒保是一个中年男子,一头白银相间的头发用发蜡定型成大背头,一撮白胡子蓄在下巴上,形体挺拔壮实,在精干的马甲西服的作用下更显精神。 说实话,老男人这样子打扮,属实有些闷骚。 “欢迎光临窠臼。”酒保没有看二人,还是自顾自地偏身shake着。 听上去有些蹩脚的中文,这个酒保还是个外国人。 “hey,blank.”苏以冬轻轻坐在吧台的小凳上,用手敲了敲木制的桌面。 听到“blank”,酒保猛地一转头,看到苏以冬的那一刻,脸上的疑惑渐渐转变为惊喜的笑意。 第36章 “jesus christ!long time no see,ms.soo.” 苏以冬从锦安然手里接过购物袋,放在自己一侧的吧台上,动作熟练程度像是在自己家。 “who are you meeting?” “are they all available?” “only vian。” “okay,no problem。” blank放下手中的雪克壶,拉开身后的门,弯腰走了进去。 “总监,你好像很熟悉这家店?”待blank走后,锦安然不解地问。 “算是熟悉,这家店的装潢设计,都是过我手的。”苏以冬单手托着下巴,右手推了推眼镜,“只是很久很久没有来了,但是还是熟悉的氛围。” 一首布鲁斯播完,音乐切换成了钢琴曲,气氛瞬间变得舒缓起来。 “好厉害。”锦安然不由的赞叹。 联想到之前白芊跟她讲过苏以冬什么都会一点,现在看来不仅是什么都会,还不止一点。 全身上下都充满了吸引人的魔力。 苏以冬笑着回应她的赞叹,不久吧台后的门就打开了,先出来的是酒保blank,紧随其后的是一个穿着墨绿色礼服的女子。 容貌端雅,眉宇之间自是笑意盈盈,充满姣好的风韵。 看着苏以冬的那一刻,女子矜持的风韵消去大半,激动之情溢于言表:“以冬!” “好久不见,薇黯。”苏以冬脸上噙着一抹无奈的笑。 自上次来窠臼酒吧,已经过去了半年多。还好一切都是原来的样子,并没有想象中的物是人非。 “天,你都快半年多没来了,朋友圈也不更新,我都以为你又出事了。” 说罢,薇黯捂住心口,装出一副憔悴样,惹得苏以冬一阵轻笑。 薇黯趴在吧台,视线却被一旁娇小的锦安然吸引。 锦安然是有一些社恐,更何况还是她完全不熟悉的场合,还好薇黯只是向她摆了摆手:“你好啊,小美女。” “你好。”锦安然看到薇黯的笑靥有些心跳加速,往苏以冬的位置挪了挪椅子,像是寻求着保护。 “不用那么拘谨,叫我薇黯就好,小姑娘你好可爱,怎么称呼啊?” “锦安然。” “你是苏以冬的……” “同事!” 锦安然慌忙抢答。 薇黯疑惑的眼神在两人之间不断打量着,随后发出一声怪叹:“哦~” 苏以冬没有做任何回应,锦安然对这样的猜测却已经有点汗流浃背了。 “来就来嘛,还送什么礼物,多见外。” 薇黯伸手去碰苏以冬的购物袋,苏以冬刚想阻拦,从里面掉出来个西红柿。 薇黯眼神里冒出一阵疑惑。 苏以冬也是一阵叹气。 “苏以冬,你居然会买菜?” “行了,”苏以冬从她手里夺西红柿,重新放入袋中,再将袋子拿起放到自己脚边,“半年不见,还是这副德行,就不能收敛一点。” 薇黯嘟了嘟嘴,从一旁拿出酒水单,用手一滑,酒水单便滑至苏以冬面前:“来都来了,喝点什么吧?” “不了,就是来看看你,”苏以冬推过酒水单,乜了一眼锦安然,“我戒酒了。” 一瞬间,薇黯把自己人生中所有的悲伤的事情都快速过了一遍,却还是没忍住,捧腹笑了出来。 笑完之后,她撑着一旁blank的肩膀,继续嘲弄:“blank,你听到了没,我们嗜酒如命的品鉴大师,德国酒庄特邀嘉宾,整个江南赫赫有名的大艺术家,ms.soo!居然说她戒酒了!” 上气不接下气地笑,跟第一眼见她时的淑女气质简直天差地别。 活宝老板一个。 看到自己老板这个样子,blank也无奈的笑了笑,转过身面向着二人,仍以蹩脚的中文说道:“苏,薇黯她在你不在的这半年时间里,把‘坠入窠臼’改良了,但是新款的销量一直不太好,要不,你指点指点?” 锦安然被这蹩脚的中文搞得有的头晕,差点没听出来“坠入窠臼”这四个字。 两人抓得重点不同,苏以冬只抓住了“改良”二字。 “臭酒罐子还会改酒,我倒要看……” 话到嘴边说一半,苏以冬噎住了。她最初的目的本就是来看看窠臼酒吧的情况,心底也一直告诉自己不能碰酒。 因为酒的问题,她犯了不少错事,她不想再被酒捉弄一回。 “算了,下次吧,今天带着人呢,还是不喝了。”苏以冬委婉的谢绝了。 原本喧闹的笑声戛然而止,听到苏以冬说“算了”的那一刻,薇黯一秒变脸。 “你怎么了?你好像变了个人。” 话里的目标是苏以冬,眼神盯着的却是锦安然。 是因为这个小女孩吗? 锦安然也察觉到薇黯的眼神在自己身上游走,下意识地埋下了头。 “好了,”苏以冬察觉到薇黯的眼神不对,一只手挡在锦安然的面前,“两杯柠檬水,blank。” - 被拒绝品尝自己改良的酒,活宝老板的脸上写满了哀怨。 blank把柠檬水放在两人面前,职业习惯地半鞠躬:“请慢用。” “没有酒精,只是柠檬水,放心喝。” 看着锦安然盯着杯子犹犹豫豫的神情,苏以冬递过吸管,耐心的解释。 锦安然从她手中接过吸管,插入杯子,小饮一口,当酸甜清凉的味道触碰到味蕾,她才放心下来。 第37章 薇黯看着二人亲密的举动,颇有些不爽,她推开正在擦洗杯子的blank:“blank,你可以先去休息了,让我和老朋友叙叙旧,这边我来照看这。” 虽然blank年纪比眼前这位大不少,但是碍于老板和员工的关系,还是点了点头,从吧台后的门离开。 有客人点了两杯边车,薇黯便开始忙碌起来,撩起袖口往将冰块倒入马提尼杯,用提勺搅拌。 两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的被吸引。只能说,穿着礼服的女老板在吧台后调酒,也是难得一见的趣事。 “动作越来越熟练了,老板。明明一年前还是个光喝不做的暴发户,现在都能亲自上阵了。” 看着满口闲话的苏以冬,薇黯也是无语:“还得是苏总监设计的好,本店能活到现在,可全都靠你这手招牌了。” 她所说的招牌,正是“坠入窠臼”。 锦安然其实在这间酒吧里任何角落里都能看到宣传这款酒的海报。 海报中马提尼杯里泛着星光,杯口用一圈糖丝缠住,杯中还加了半颗辣椒。 她很想试试。 至少第一反应就是这个。 “安然妹妹你知道吗?这家店的开创可都是苏以冬亲自参与的。” 薇黯一边调酒,一边闲聊。 八卦之魂熊熊燃起,锦安然立马抬起头,专心致志地听着。 “我当初脑子抽了,想开一家酒吧,结果苏以冬脑子好像比我更抽,当我跟她谈论这个想法的时候,她说我只需要出钱,其他的都由她来处理,从室内装潢到酒品清单,全都是苏以冬做的。没办法,谁叫人家是大名鼎鼎的ms.soo呢,有这位多才多艺的多维度设计师来帮我,我自然是求之不得。” 故事很简单,就是一个想创业但是完全没有经验的人遇到了一个能帮她创业成功的贵人。只是这个贵人貌似只会设计,各种收支账目是一概不看,她完完全全把窠臼酒吧当做自己的作品,自己只是在逐步完善这件作品。 “喏,”薇黯用手指指向墙面,从左往右慢慢划过,“墙上挂着的,都是你苏大总监的真迹,她把我这里当自己的展览馆咯。” 苏以冬抿了一口柠檬水,淡然:“我说过很多次了,这些只是临时装饰用的,后续你可以买些海报什么的贴上去,这些就可以换下来了。” “那可不行,你这些画还有不少老客中意呢,还有好多人问我卖不卖,我可舍不得。” 苏以冬看着一脸商贾模样的薇黯,一脸无奈。 “那个,我可以看看那些画吗?” 墙面离吧台有些距离,加上酒吧的灯光本就略显昏沉,锦安然实在是看不到画框里的具体内容是什么。 “嗯。” 得到了苏以冬肯定的答复,她便离开了座位,径直走向另一边挂满画的墙面。 “嗳,以冬,”薇黯拍了拍苏以冬的肩膀,指了指锦安然纤细的背影,“你都能为了人家戒酒做饭,追人的功夫下的真足。” 苏以冬冲她白了一眼,脸上写满“你满脑子都在想什么”的表情。 “你瞧你那一脸闷样,拿出点实际行动来,这种腼腆娇羞的女孩子,一杯‘坠入窠臼’下去,准能搞定。” “差不多得了,薇黯。”苏以冬示意她住嘴,将柠檬水吸了一大口。 薇黯碰上了钉子,只能耸耸肩。 “算了,对你的感情生活没啥兴趣,换个话题,你的……手,怎么样了。” 苏以冬愣了愣,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左手,心中止不住地将薄薄的手套幻想成层层裹着伤手的纱布,血已经将纱布渗透,发着乌黑色。 她颤抖着,不敢去想手套下的残破模样。 “至少……没那么疼了。” “肇事者怎么处罚了?” “公共场合恐怖活动,毁坏他人财物,判了十三年。” 说着说着,声音愈发低沉。 薇黯的几个问题激起她难以遗忘的梦魇,那些灼热的记忆此刻又渐渐浮上心头,回到两年前的盛夏,烈火把她在吉隆坡艺术展的记忆烧的一丝不剩,只剩下了灰烬。 她捏了捏睛明穴,语气有些哀怨:“你这个话题换的,可真是够要人命。要是阿七在,肯定会堵住你的嘴。” 薇黯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刚刚跟blank先生闲聊,阿七不在锡州吗?” “处理点公事,回意大利了。” “看来妻妻生活不是很美满啊。” 苏以冬调侃了一句,随后感觉到裤兜里的一阵晃动,她拿出手机,是白芊的电话。 “不好意思,失陪一下。” - 挂画的墙壁一侧没有什么客人,锦安然很顺利地从左边看到右边,苏以冬的每一幅画她都看的相当投入。 风格更是偏向幻想奔放的随性作画,有些狂野,有些浪漫,从普通的风景速写,到细致的浓色油画,有狰狞的怪物细嗅一朵月季,也有肃穆的神像正在腐败溃烂。 每一幅相当的震撼人心,却与作者本人的气质格格不入。 当她来到角落,有一幅画安安静静地被挂在离其他画相较远一些的间距。 是一幅碳素画,画中是一个长着翅膀的小女孩,翅膀伤痕累累,女孩手中攥着纸和笔,独自站在一处断壁残垣中。 阳光从废墟的破窗中照到女孩身上。 第38章 线条比之前的碳素画都要细致,整个纸面也处理的十分干净整洁,看得出来十分用心。 她想抚摸一下画纸,伸出手掌的时候,身后的灯光透过抬手的缝隙,照亮了女孩的脸。 一瞬间,她将那个脸看了个仔细,心跳也随之停了一拍。 昏暗下觉得像是漫画风格,但是一旦照亮了,五官清晰的展露。 虽然这么说有些奇怪,但是锦安然能感觉到女孩的脸好熟悉。 像她自己。 画面偏下一点的位置是苏以冬的签名,日期是三年前。 心算了一下日子,这那个时候她正在读大一。 日期下面还有一行不起眼的小字,酒吧灯光昏暗,不仔细看很容易错过。 她一个一个字的扫过去,嘴里念念有词:“献、给、我、最、渴、望、的、安……” “安然!” 一双手搭在锦安然的肩膀上,给她吓得一哆嗦,身体因为惊吓失衡,直接摔在地上。 “薇黯姐?你吓死我了!”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薇黯一边道歉一边伸出一只手拉起锦安然。 她搀扶着锦安然回到吧台,尴尬地打趣道:“哎呀,苏总监真是大忙人,把小女朋友丢在这里都不管了。” 一抹绯色立刻冲上了锦安然的脸,她慌忙摆手:“不是不是!我们真的只是同事!她是我的领导,我是他的下属!” 慌不择路的解释了一通,倒像是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 看到锦安然这副表情,薇黯露出了得逞的笑容。也没有回应自己的上一段话,只是指了指墙上的海报。 锦安然目光随着她的手指看向那个海报。 坠入窠臼。 都说艺术家的基本素养就是不入窠臼,但她从一进门就被“窠臼”这两个字反复暗示刺激,现在也莫名想尝试一下这窠臼的滋味。 “以冬是个很有原则的人,她从来不会轻易改变自己的习惯。比如,她从来不会主动带人来窠臼,也不会轻易对我说出戒酒两个字。”薇黯的瞳孔充满了打量的神色,不断的扫视着面前这个小女孩,“她现在的种种反常,真的不是因为你吗?安然妹妹。” 冷气打的有些足,锦安然的汗毛矗立。 “可能,只是苏总监突然想开了也不一定呢。”锦安然的眼神四处躲闪,开始找一些不痛不痒的借口搪塞。 薇黯看着锦安然异常地举动,心中已经对两个人怪异的关系猜到了七七八八,嘴角露出一抹邪魅的淡笑。 她拿出雪克杯,将预备好的三种基酒倒入,摇晃了三分钟,左手将雪克杯抛向上空,划出一道飘逸的弧线,再精准的用右手接住,打开盖口,将调好的酒缓缓倒入马提尼杯中。 细细地围起一丝糖圈,再将半片辣椒插入杯壁,“坠入窠臼”此刻已经如同海报上的那般模样,复刻在了锦安然的面前。 薇黯刻意地将马提尼杯往锦安然面前推了推。 “要试试吗?苏以冬的得意之作。” 她能看见,看见薇黯眼里的不怀好意,好像在赌她不敢喝。 她确实不敢,因为她根本就不知道这是什么酒,什么味道,度数有多高。 她没喝过酒,不知道自己的酒量会在一个什么水平。 更何况还是苏以冬的“得意之作”。 只是在这层单纯的标签下,她的好奇心也不断膨胀。 感受到了苏以冬的创作风格,与本人清泠的气质大相径庭,她愈发觉得苏以冬还有很多不同的面没有展现给她。 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她到底有着怎样的过往呢? 下一阶段的好奇心,就是想了解一下苏以冬的酒品。 空气中甜腻的酒香也让她有些微醺,脑袋晕呼呼的,像是要刺激她做出一些奇怪的举动。 “嗯。”她咬了咬唇,发出了一个惴惴不安的音节。 第15章 宿醉 苏以冬侧身靠在卫生间的台盆边缘,按下了绿色的接听键。 “我尊敬的苏总监,请问我有打扰到您的闲情雅致吗?” 电话另一侧满是阴阳怪气,苏以冬不自觉的蹙了蹙眉。 “什么事情?” 非常不耐烦的语气。 “没什么事情,就是陈傲雪已经跟我讲了你要和她一同交稿的事,我联系过甲方了,对方说没问题。但人家陈傲雪可是很积极的已经把稿子发给我了,而你到现在都没有动作。” 苏以冬摸了摸额头,才想起来还有这茬事。 陈傲雪居然这么快就交稿子了,看来是已经充分准备过了,早就想半道给她截胡了。 但是消息是怎么传出去的? 这个消息前几周只有她们三个人知道,三个人之中跟陈傲雪走的最近的好像只有锦安然。 心跳不自觉的下沉。 “我现在在外面,不太方便,工作的平板在家里,你再等我一下。” “在外面?在哪?和谁?” “查户口么?” 卫生间外就是窠臼的主厅,音乐回荡在周身的空气中,白芊那一头很安静,自然是可以听得一清二楚。 “有音乐的声音,你在酒吧?你不会带安然妹妹去酒吧了吧?你这进展也太快了。” 苏以冬无奈,叹了口气:“我在窠臼。” 电话那头沉默了好一会,淡淡回了一句:“哦,这样啊,我也好久没有去看过薇黯了,她俩现在怎么样,婚后生活幸福吗?” 第39章 “阿七现在在意大利,不过看薇黯红润的面色和死性不改的活宝脾气,估计还是蛮幸福的。” 四个人都是相互认识的,同一个圈子里的朋友,只不过要忙碌于各自的生活,自是相见的时间少之又少。 所以,安安稳稳就好,幸福健康就好。 “好吧,你要是实在忙,明天给我也没问题,替我向薇黯问个好。” “好,我会的。” “还有,你和锦安然,是不是相处的不太愉快?” 苏以冬无言。 背景的音乐从古典钢琴曲跳跃到了情绪摇滚,架子鼓的声音激烈震荡,金属碰撞和鼓点振动在她心里不断地颠簸、撕扯。 “为什么会这么问?” “嘶……好吵,我今天下午给她发个消息,就问感觉和你相处的怎么样,她就简单的回复了我三个字——一般般。” 苏以冬抿了抿唇,对于锦安然的回答不置可否。 如果要说相处的很好或者很不好,也没有那么极端,经历了那么多尴尬的误会,好不容易才让锦安然能稍稍靠近点自己,她现在巴不得保持现状。 转念一想,如果能一直呆在自己身边,就这样一般般也不错。 “她怎么想跟我没什么关系。” 她看着镜子中的自己,用手推了推黑框眼镜,看不出是喜是悲。 - 从卫生间出来,原本打算跟薇黯告别,结果却碰见锦安然从吧台的椅子上不清不楚的摔了下来。 酒吧许许客人的目光都聚焦到这一突发事件上。 抽象程度堪比平地摔。 她冲过去扶住锦安然,薇黯缓过神也从吧台后着急忙慌地冲出,却只能尴尬地在吧台旁站着。 “她怎么了?”苏以冬恶狠狠地瞪了vian一眼。 薇黯一脸焦虑和愁容,却支支吾吾说不出来几个字。 像是面对一个随时会引爆的冰弹。 “what happened?”blank听到了异响,也急匆匆打开吧台后的门钻了出来,看到的却是被饮净的马提尼杯。 冰块还滞留在杯中,彩虹糖丝和一小半红辣椒在暧昧的灯光下显得格外刺眼。 blank慌张道:“老板,你不会给她喝了……” 苏以冬抬眼望去,吧台上的马提尼杯确实是“坠入窠臼”的裱花装扮,她强忍着怒火,撑伏着锦安然重新坐回到座椅上。 锦安然的脸红的不正常,苏以冬用手背轻轻碰了一下,很烫,像被火灼烧似的。 “blank,帮我照顾一下她,我有些事跟你老板聊。” blank胆颤地应了一声。 她直直地走向墙边大气不敢出一个的薇黯,脱掉手套,用残破的左手揪起她礼服的领口。 “我知道‘坠入窠臼’的基酒是什么,根本不会有这么大的劲,你居然拿一个没喝过酒的小姑娘来做你恶作剧的小白鼠!” 非常用力,用力到残破的手背上凸起筋脉,怒气燃到了极点。 动作幅度之大,薇黯被压迫地踉跄后退:“我只是想逗她玩玩,谁知道她酒量那么差……先别生气,blank!快点弄杯蜂蜜水!” 揪着领口有些喘不上气,她连忙转头向blank发号施令。 苏以冬将揪住地衣领猛地松开,折回吧台,盯着blank用非常快的速度调出一杯蜂蜜水,测了测温度,才小心翼翼地放在苏以冬的面前。 “soo,蜂蜜水。” “谢谢,比你不靠谱的老板识时务多了。” 苏以冬接过蜂蜜水,自己又用指腹掂量了一下温度,确认没有问题后,她轻轻拍了拍锦安然的后背。 锦安然此时整个上半身趴在吧台上,手臂抱成圈,脑袋埋在圈里面,像是睡着了。 “安然,安然。” 苏以冬贴近她的耳朵,又轻轻唤了两声,见还是没有反应,无奈的将蜂蜜水推放在一旁。 僵硬地扭过头去,眼神肃杀地盯着薇黯。 薇黯知道自己理亏,像犯了错了孩子悄悄地挪过去:“错了错了,我只是觉得你俩都太闷了,想用点酒调节一下气氛,没想到这个小妹妹酒量差的离谱。” “薇黯!我知道你平时随性惯了,可我就走开这么一会,你就能干出这种事情来气我?” “错了错了,真的错了!” 薇黯没有别的办法,只能不断乞求着原谅。 “soo,先别生气,我看这个女孩她脖子也开始泛红,可能有点酒精不耐受,要不你先带她去三楼休息吧。” 说着,blank向vian使了个眼色,薇黯立马心领神会:“是啊是啊,先带她去休息吧,去我房间。” 苏以冬无奈,现在这个情况想拖着锦安然回家也不太实际,毕竟还有大包小包的东西要拿,只能在窠臼落草一晚。 楼梯上,苏以冬侧着身子扛着锦安然,锦安然稍稍恢复了一点知觉,用力睁开了眼缝,在微弱的灯光中,看见苏以冬挂着晶莹汗珠的侧脸。 离自己很近,此刻的她就瘫倒到苏以冬的肩上,只是大脑除了接收眼睛所看到的画面,思考不了任何事情。 她没料到“坠入窠臼”是这种感觉。 清新的果香和辛辣的酒味一齐涌入口腔,像是在嘴里疯狂地舞蹈,不等她反应,喉咙的肌肉又是一阵收缩,将酒咽入腹中。 从喉咙,到食道,再到胃,感觉都是一股野火肆掠,高浓度的酒精像是被这火焰的触感快速挥发了,很快就被吸收,不到五分钟,她就昏头转向,不着边际。 第40章 世界在她眼中收束成色彩缤纷的万花筒。 在这个万花筒中,苏以冬都已经幻化出了重影,三个,五个,叠加交织在一起。 她狭小的视野里唯一能看到的就是苏以冬的侧颜,容不得其他东西,注意力自然多了一些。 白皙的脸上泛着微微的粉红,像是一颗嫩桃,让她忍不住想要咬上一口。 疯了。她想。 我一定是疯了。 于是她闭上眼,将仅剩的理智埋入心底,放空身体享受着失重的感觉,努力地调节着自己的心跳,只是还是感觉身体像是溺在水里,使不上力气。 苏以冬能感觉到锦安然有了一丝意识,扛着她所用的力量渐渐小了很多,于是弯下腰,一只手抵住锦安然的小腿肚,一只手架在肩胛骨,一用力,将她一整个抱了起来。 还是公主抱。 锦安然身材纤瘦,也不是很高,况且苏以冬日常也有好好锻炼,换作平时,要抱她应该不是什么难事。只不过现在情况不同,醉酒的锦安然真的很沉。 锦安然半宕机的脑袋感受到自己的身体来了个大幅度倾斜,然后被温柔地抱起。 她重新眯开眼,发觉自己的身体被苏以冬托举着。 可能是酒精壮胆,她也没害羞,真就像个娇气的小公主,往苏以冬的怀里狠狠地窝了窝。 说是凶狠,抱着的人却只能感受到无穷的娇气与暧昧。 苏以冬被她这突如其来的小动作吓得一怔,只觉得心都快要被揉碎了。 “啧……还说不是女朋友,这都要腻歪成连体婴了。”薇黯一边引路一边在吐槽:“我和阿七都没这么……粘过。” 不知道是不是迷离的思维捕捉到了这一句玩笑话,锦安然不自觉的又窝了一下。 “好好带路。” “困……”怀里的锦安然轻轻颤动了一下嘴唇,发出极其含糊的声音。 苏以冬立马捕捉到了她的声音,只是听得不是很清楚,只好当做醉意上涌的呻吟,轻声回应:“再等等,安然,马上就到了。” “嗯……低头……” 又是一阵轻喃,像是被蛊惑了一般,苏以冬鬼使神差地低下头,将耳朵往锦安然嘴边边凑了凑。 下一秒,锦安然伸出两只手圈住她的脖子。 心跳漏了一拍。 嘴唇瞬间贴近她的脸颊,感受到阵阵炽热,掺杂着酒味的呼吸。 身体滚烫,像是被带着酒味呼吸点燃,暧昧感弥漫每个细胞。 突然感觉有些脱力,身体向下猛地一沉。 锦安然在她耳边轻语,一字一句都带着哭腔。 “别……丢下我,别……别再丢下我了……呜呜呜……” 酒气的泪水从眼角涓涓溢出,苏以冬腾不出手为她擦拭,脖子被她死死地圈住。 心跳快的难受,身上的每一滴血液都被这段话刺激的快速沸腾。 这前往三楼的阶梯,竟是如此漫长,走到角落的最后一间,苏以冬身上已经是被汗液浸润湿透,川久保玲的白t恤沾上一片一片的汗渍和泪渍。 薇黯掀开被子,转身想帮她一起扶着锦安然送到床上,苏以冬没有理会,绕过了她,维持着公主抱的姿势,走到床边弯腰将锦安然平置在床上,然后帮她脱了鞋。 “有湿巾吗?” “左边抽屉。”薇黯指了指床头柜。 苏以冬抽出两张湿巾,轻轻地重叠,当做手帕小心翼翼地在锦安然的额头和眼圈周围不断擦拭。 脸上的红晕还未褪去,眼睛周围因为哭泣而留下了泪痕。 看着她浮肿的眼睛,苏以冬心里难过的一抽搐。 锦安然脸上还是一副很痛苦的表情,好似回忆起什么。苏以冬用手捋了捋她耳畔旁的碎发。 心疼的感觉像是触摸到了荆刺,眼前的人就是沉溺于水中的长满荆刺的花,被淹没,失去了意识,也无法回应自己的触碰。 感觉房间有些闷热,薇黯想要开空调,于是绕过苏以冬去拿遥控器,结果却被苏以冬拦住。 “别开空调,她身上全是汗,开空调一定会着凉。” 她连忙缩了缩手:“好。”然后转头将身后的窗户打开。 虽是闷热,但锡州市晚上的温度没有白日里那么高,自然风恬静宜人,伴着月光和蝉鸣从窗户飘荡进屋内,轻轻抚摸锦安然的脸。 锦安然感受到了自然风,脸上痛苦的表情渐渐消了下去,呼吸逐渐均匀,展现出了沉沉的睡意。 无知觉的她在陌生的床上转了个身,抓住了苏以冬的手。 苏以冬的心跳倏地一滞,感觉有什么东西跳脱出了心房。 像是空了一块,很不好受。 “不好意思,刚才有些失态。还是谢谢你的床了,帮了大忙。” “没什么,应该的,毕竟错在我。” 薇黯看着苏以冬握着锦安然的手,好奇心还是难以遏制:“真奇怪,都说只是同事,你怎么对她的关心那么强烈?” “有很强烈吗?” “你可是为了她,揪着老友的领口,差点没把老友我勒死。” “还不是你自找的。” 关于关系的问题,苏以冬确实只字未提。 薇黯拿过墙边的板凳,坐在苏以冬旁边,偏头看她:“那你说说,你们俩啥关系?你可不要骗我说你们是同事啊,朋友啊之类的。” 第41章 兜兜转转还是绕不开“关系”这层话题。只是与人相处一定要一层很特殊的关系吗? 没有关系就无法靠近,无法靠近就无法相认。 既然一般般,那就一般般好了。 “可以了,你今天已经够八卦了,如果你不介意再惹我生气,我可以好好跟你讲讲。” 她用威胁的语气强硬地绕开话题。 揪着领口的窒息感回忆起来很不好受,薇黯还是做出了让步。 “我从来没有对除了阿七以外的人这么好奇,一个能让你这么个形单影只的人主动带来窠臼,一个能让你这么寡淡薄凉的人怒气冲天,真是不简单。” “好了,我还有最后一个请求,请问你能否送佛送到西呢?” “请说。” 苏以冬指了指门,冷声说:“请出去。” 薇黯耸了耸肩,虽然是自己家,但是现在分这些确实不合时宜,于是离开矮凳朝门口走去。 开门的时候,她还是没忍住回头看了两人一眼。 坐在床沿旁的苏以冬又抽出两张湿巾,小心翼翼地为锦安然擦拭因为闷热而冒出的新汗,眼神无微不至,目光所至都是锦安然。 圆月模糊暧昧的光如同潮汐涌上房间的地板,向二人缓缓漫去,苏以冬微微弯腰,像是独属于锦安然的天使,在盈盈月光下抚佑着因醉意而麻木的孤独灵魂。 温柔在举手投足间都被无限的放大,担忧与宠溺全都展露无遗。 像是教堂里的油画,神圣高洁又温柔可亲。 薇黯收了收神,轻咳一嗓:“我可就这一张床,你总不能守着她一夜吧?” “blank几点下班?”苏以冬没有回答她,转而问了另一个问题。 “早上八点。” “告诉他下班之前再送一杯蜂蜜水来,甜一点。” 她表示无奈,扶了扶额头:“算我倒霉,真是活祖宗。” - 整个屋子也延续了窠臼的风格,都是木制的,如果有个火炉,可能真的就变成了童话里的温馨小屋。 床正对的墙有一个圆形的电子钟,蓝色的边框,里面是史迪仔的形象。 幼稚又可爱。 细长和粗短的指针在数字12上相聚重合,只剩下秒针不停歇地走着。 不知不觉,已经第二天了。 窠臼的音乐很明显被人为调低了,只有偶尔缓缓地风吹进屋内,静的针落可闻。 苏以冬从床沿挪身,坐到矮凳上。一只手托着下巴,一只手轻轻抚摸着锦安然的脸。 在小夜灯不甚轻柔的微光照明下,睡相显得格外好看,她还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锦安然的脸。 平日的杏眼阖上后居然这般的恬静,皮肤娇嫩白皙,吹弹可破,像个易碎的瓷娃娃 如果可以,她恨不得立刻亲上一口。 如此想着,抚摸的动作变得更加温柔。 脑海里不断的闪回锦安然被她抱着时的小动作:借着醉意往自己怀里钻,圈住自己的脖子,还有那意味深长的哭腔。 困意悄然爬上苏以冬的大脑,忍住了打哈欠的冲动,缓缓站起身。 冷静下来后,与薇黯的争吵让她现在的嗓子有些微微发干,滚了滚喉咙,想要去楼底接一杯水。 只是突如其来的呢喃声让她的身体僵硬在原地,她的左手被锦安然握住。 “别……别丢下我……姐姐……” 即使是在梦里也没记起她的名字,苏以冬心里说不上失落还是庆幸。 根本没有用什么力气,她本可以小心翼翼地松开,可是看到了锦安然刚刚消去浮肿的眼角又流出了细小的泪珠,她心软了。 重新坐回矮凳上,任由残破的左手被锦安然越抱越紧,抬起右手为她擦去眼角的泪。 泪的触感是滚烫的,像是烈焰中的塑形的钻石。 “一般般就好,安然,就这样,一般般就好。” 这句话几乎是无法克制的脱口而出,不受她思维的约束。随着晚风揉碎在澄澈的月光里,飘向了漫天星辰。 但是,真的甘心吗? “把你留在我身边都已经如此艰难了,总是会有意外想把你从我身边带走,我很害怕,害怕某个时刻我再也找不到你了。” “我不会再丢下你了,绝对不会了。” 她最后轻轻地摸了摸锦安然的脸,察觉不再流泪后,才蹑手蹑脚地趴在床沿上,左手缓慢地挪动,钻入锦安然的指缝,与她十指交合,握紧,最后缓缓闭上惺忪的睡眼。 “晚安,安然。” 她只是幻想着,紧握着的双手,可以连通双方的梦境。 - 锦安然做了一个十分难受的梦。 她梦见了那个姐姐,轻轻地唤她姓名。 她走过去,奋力一拥,却化成雾霭消散,片刻又聚拢,重新出现在远处。 冲她温柔地笑着,仍是呼唤她的名字。 她崩溃的跑起来,撞破一个又一个虚幻的雾霭组成的“她”,竟无一个是真实的。 “别再……别再丢下我了……” 意识朦胧,消散的雾霭又轻轻地聚拢在她的周身,将她轻柔地包裹。 纵使一切都是虚幻的,她也没有停下奔跑,继续撞破一个又一个幻像。 一定有一个会是你,一定有。 尽头的身影被背景的夕阳无限拉长,她认为终于要结束这场折磨了,结果冲上去的触感是个实体,踉跄的摔倒。 第42章 触感真实的她不可置信。 人影转过身,将她扶了起来。 没有多想,她抓住了她的手。 眼睛缓缓聚焦,看到的是苏以冬的脸。 洁净,美丽,散发的气质让她感受到了春风般的和煦温柔,宛如一个天使。 空灵恬静的声音在耳边回荡。 “我不会再丢下你了。” “安然,安然。” 苏以冬拉起她,顺势将她拥入怀中。 “绝对不会了。” 第16章 羞愧 氤氲的水雾裹挟着潮湿的空气,溢过藏青色的窗台,在斑驳的日光下,偷偷遛进梦里。 梦被轻轻扰醒,中断在了拥抱。 锦安然感受了一阵很短暂的天旋地转,随后眼睛开始酸胀。 这酒可算是醒了。 废了好大的劲才睁开眼,身体的其他部位也开始恢复知觉,触感延伸到手掌的时候,感觉是被握着的。 视线转过去,她才知道握手的感觉不是梦。 苏以冬那残破狰狞的左手与她的右手环环相扣,温柔地触感不断地从两层肌肤之间平和地传递着。 那伤痕像是蓄势待发即将喷涌而出的岩浆。 一时间慌了手脚,连忙把手掌抽出。苏以冬也被剧烈的动静吵醒,缓缓欠身。 一整晚都佝偻着的背有些酥痛,记得眼镜是放在枕头旁边,又是摸到了锦安然紧绷的手背。 尴尬从手背席卷至全身,两人第一时间又都抽开了手。 锦安然歪着头把眼镜给苏以冬递了过去。 “早。”苏以冬带上眼镜,露出和善的笑容,语气有些恹恹,像是没有休息好。 “……早。” 头一阵一阵的发疼,虽说是睡醒了,但没有完全回过神,锦安然揉了揉太阳穴,好一会才勉强将散失的视线聚拢。 床单被扭得褶皱不堪,像是睡觉的人身体不安分所致。她勉勉强强回忆了一点昨夜的记忆,可记起来的全是蜉蝣般的不真实。 晕头转向,跌落窠臼,难以自拔。 “我……怎么了?” 锦安然一手按着额头回神,一边试探性地问一旁的苏以冬。 “你喝醉了。”苏以冬开门见山,“我回来的时候,你直接就摔到地板上了。这里是薇黯的房间,我把你带到这里来休息的。” 脑海里什么东西抽动了一下,倏地想起了昨天晚上好像被面前这个不苟言笑的冷面人抱起来了。 好像还是公主抱,自己还往她怀里钻了钻。 一瞬间有些无地自容,她慌忙坐起,想下床,可是双脚悬停在与地板几厘米的距离,怎么也找不到自己的鞋子。 “在找这个?”苏以冬走到床尾,弯腰捡起一双小麦色的帆布鞋。 她点点头,刚想说谢谢,苏以冬已经来到了她的面前,拿着她的鞋子坐在矮凳上。 矮凳比床沿还矮一截,苏以冬坐下后她就有一种居高临下的不真实感。 一种很奇妙的感受。 奇妙的感受不止于居高临下,还有苏以冬接下来的一系列动作。 脚底一热,苏以冬一句话也没有说,握住她的左脚,另一只手将帆布鞋轻轻扣上脚底板,仔细地穿好,然后系上鞋带。 一阵肉麻的触感快速冲击到大脑,她想躲开,却怎么也使不上劲。 “总监,我只是喝醉了,不是残疾。我自己来吧。”直到苏以冬帮她穿好左脚,她才象征性地微微颤抖了一下小腿。头稍微低下了一点,一抹绯色从脸上直直的透红到白皙的脖颈。 或是因为愧疚,或是因为害羞,总之没敢抬眼。 没办法刻意模仿出愤怒的语气,说出来的话倒像是娇气的嗔怪。 “嗯。”苏以冬冷冷地应了一声,低垂的烟眸盯着锦安然的白袜子,在黑色镜框后忽闪了两下。 好像也觉得不太妥当,她放下了另一只鞋,视线悄然挪开。 锦安然轻轻拎起另一只鞋,胡乱的套在脚上,系好鞋带后才发现两条鞋带的系法天差地别。 前者是细致优雅的蝴蝶结。 后者是随意捆绑的小活结。 一大一小两个不对称的结显得格外扎眼,带点完美主义的小性格作祟,她还是忍不住开口:“那个……我系的结,有点丑,能帮我重新系一下吗?” 话说出口的一瞬间她就后悔了。 “别动。”苏以冬冷应一声,又弯下了腰,将她右脚的活结松开,又仔仔细细地重新系好。 这个过程对于锦安然十分的漫长煎熬,她觉得估计是自己酒劲还没消,居然能跟自己上司提出给自己系鞋带这般无理地要求。 更疯狂的是她还答应了。 门锁被扣动的声音敲碎了房间内因尴尬气氛形成的茧壳,两人不约而同的望向门口,blank正端着一杯蜂蜜水,举手投足间都是绅士风度。 “早安,两位,这是昨晚ms.soo预约的蜂蜜水。” 昨晚? 锦安然精确捕捉到了有用的信息。 苏以冬从blank手里接过蜂蜜水,缓缓转身递给锦安然。 温度刚好,温热的感觉在手掌间漾开,原本潮湿烦闷的天气也没让身体暖和起来,倒是这杯蜂蜜水,解开了手上的僵硬酥麻。 于是一口气喝完,暖洋涤荡到了胃里。 “苏,要继续待一会吗?vian在外面沙发睡着了,估计一时半会醒不来。” 第43章 “不用,”苏以冬站起身,“昨晚多有打扰,一会就走了。” blank微笑着点了点头:“我加会班,在楼下等二位,希望脚步可以轻点,不要打扰vian休息。” “好。”苏以冬点点头。 锦安然扯着她的短袖,试探性的问:“我昨晚……做了什么?” “谁知道呢?”苏以冬气笑一声,音调欢愉,“可能你梦到了某个很重要的人?” 可是我梦见的,是你啊。 - 在沉默中胡乱调整好房间后,锦安然跟在苏以冬身后,两人像做贼一样悄悄探出了卧室门。 卧室外就是客厅,薇黯正四仰八叉地躺倒在沙发上,这般大张大合的姿势让整个人有些陷下去了。 睡相很符合本人活宝的气质。 苏以冬伸出一根手指头,在锦安然面前比了个“嘘”。 锦安然会意地点点头。 于是两人轻手轻脚地绕过中间的大茶几,缓步到楼梯口,苏以冬侧身让开一个口子,示意锦安然先下楼。 锦安然身子骨轻,木楼梯吱呀吱呀地声音应该会轻一些。 锦安然弓着腰向楼梯下走去,像一只小猫。 身后微弱的日光渗透过玻璃,徜徉在整个客厅中,伴着蝉鸣和雨落的熙熙攘攘,整个环境都有种清凉潮湿的暧昧感。台阶因为被blank清洗过而浸润了水渍,在光线的作用下泛着淡白色的粼光。 醒酒不久,身体好像还不是自己的,很难完全舒展开,又碰上个需要缩紧手脚的时刻,锦安然很难控制自己身体的幅度。 不知此刻沙发的主人梦到了什么,突然发出一声奇异的呻吟,锦安然脑子一懵,思维被声音吸引,脚底一下子踩空,整个人像橡皮泥一样不受控制地向后仰倒。 仰倒的零点几秒内她缓过神,自责了自己的毛手毛脚,同时也做好了摔个四脚朝天的心理建设。 但是所想的疼痛并没有如期而至,自己腹部突然被一双手紧紧地抱住。腿直伸至第一层阶梯,上半身悬在半空。 感觉脖子贴住了什么东西,很柔软。 接踵而至的不是疼痛,而是沁人心脾的香水芬芳。 她难以忘掉的香根草和柑橘味,全部来自于苏以冬。 “当心。” 苏以冬双手圈住她的腹,将她缓缓抱起,急切却又温柔的声音在耳边闪烁而过,一颤一颤地,像是在她心尖上跳舞。 本就脱力的身体被这般酥柔的语气一激,又是一个没站稳,整个人侧着倒苏以冬的怀中,脸下意识地埋进她的胸口。 突然意识到方才脖子感受到的柔软来自哪里,脸不由得发烫。 越是发烫,越是不敢将自己的脸挣脱出来。 就这么僵持着被苏以冬抱了将近两分钟,锦安然才调整好混乱的思绪,猛地抬头,慌忙挣脱出苏以冬的怀抱。 苏以冬也没有阻挠,让她挣脱地很轻松。锦安然突然有一种被欲擒故纵的怪感。 “一大早上就整这出,完全不把店主人放眼里啊!” 两双眼睛随着声音望去,薇黯还是被吵醒了,盘坐在沙发上饶有兴致地看着她们俩表演般的动作。 。 苏以冬:“什么时候醒的?” 薇黯:“大概两分钟前吧,你们也太投入了,我起床声音那么大都没听到?” 一个挺身,薇黯从沙发上跳了下来,昨夜的蕾丝绣花礼服已经褪去,身上只有一件黑色的短袖和运动短裤。 眼睛眯成一条缝,盯着锦安然。 “安然妹妹,你……真是厉害~” 锦安然的视野也与她碰撞上,加上故意拖长的尾音,像是有一层什么别样地含义,让她只觉得身体一阵燥热,汗水都要被闷出来了。 不再理会二人,锦安然独自匆忙地下了楼。 “很久没有碰到这么有趣的人了,”薇黯带着笑意,在窗户前伸了个懒腰,走到苏以冬身前拍了拍她的肩膀,“下去吧,把昨晚地账结一下咯。” 窠臼的主厅被打扫得一尘不染,换气扇不断地发出嗡嗡声,残留的酒香也早已被排空,blank有条不紊地拿着香薰走过每个桌子,直到将整个主厅走过一遍,方才回到吧台后。 味道像是某种檀香,跟窠臼的装潢风格很相称。 薇黯恢复了以往的活宝模样,嗓音也变得高昂起来:“哟!早上好各位,希望你们在窠臼度过了一个难忘的夜晚!当然,本次消费全由我们亲爱的新人朋友安然妹妹买单,安然妹妹~这是账单。” 锦安然扫了一眼账单,顿时傻了眼,两杯柠檬水,一杯“坠入窠臼”再加一杯蜂蜜水一共收588? “薇黯姐,你确定没有算错?” “我这可以给你开发票哦。” 语气像是在开玩笑,却又让她没法反驳。 苏以冬很清楚,薇黯又是起了玩心,想再试探试探两人的关系,她从锦安然手里拈过账单,二次对折,塞到自己的牛仔裤口袋里。 “赊账,下次给。” 薇黯:“当然可以,但是本店小本生意,逃单了可不成。要不这样,安然小姐,加个我联系方式?” 锦安然拿出手机,苏以冬正欲阻止,手又忽然停在了半空。 算了。 她想。 锦安然说跟着自己在芝澜居根本交不到什么朋友,那就随她吧。 第44章 只是她看着薇黯天生一副不怀好意的脸,心里是怎么也放心不下。 “滴”的一声,双方成功加上了好友。 老板娘喜形于色,拍了拍blank的后背:“blank,记住这小姑娘的脸,以后她来了给我好生招待。” “是,老板。”blank向锦安然笑了笑。 苏以冬拿回了昨夜暂存的袋子的时候,薇黯又从吧台底下掏出一把黑色机械伞递给苏以冬。 “带着吧,外面还在下雨。” “总算做了件人事,”苏以冬拿起伞,临走前,突然想起来什么,“对了,白芊代我跟你问声好。” “啊?她还能记起我啊?感动到哭了。”薇黯又是戏精上身,做出用手抹泪的动作。 “还有,酒钱回头我会转给你,不要对锦安然说什么奇怪的话,也不要拿这事儿骚扰她。” 告诫完,她又严肃地看了薇黯一眼。 薇黯身体轻轻侧靠在吧台,哼笑道:“你真当我是那么坏的人啊?我实话告诉你吧苏以冬,其实昨晚那一杯,是她自己主动要喝的。” 窗户是敞开的,吹来一股燥热潮湿的风,苏以冬耳旁的碎发被带动地胡乱纠缠了几下,贴到了她的侧脸上。 没听进去几个字,她回头看窠臼外的锦安然。 她撑着那把稍显宽大的黑色机械伞,站在十字路口已经熄灭的路灯下,焦急地等待着自己。 “她怎么都行,随她喜欢。” 第17章 脾气 两人默契地交换了手中的持有物。 苏以冬高些,撑起伞来罩着两个人会更方便。她轻轻将伞举过头顶,隔开穹顶落下的颗颗玉珠。 仍是淅淅沥沥,落在伞上发出清脆的磕碰声。 锦安然吃力地拎着两个袋子,伞下的空间有限,若想不被雨水淋到,只能紧紧地挨着苏以冬。 苏以冬步伐很快,似乎是想快一点走出白日寂寥的酒吧街,锦安然也不自觉得加快步伐,又怕走的太快踩到水洼跌倒,整个动作像是生了锈的齿轮,僵硬迟钝却又不断快速的运转着。 既要小心翼翼又要大步向前。 “好些了吗?”相依走过了酒吧街后,苏以冬淡淡地问道。 锦安然一开始没有反应过来,宿醉的后遗症十分严重,清醒后到现在她总是无法集中精力,视线总会散开,神志也是同样的飘忽不定。 所以也算不上多清醒。 迟钝了几秒钟,她收拢了飘忽的思绪。 “好多了,就是没想到……是这种感觉。” 锦安然的手不自觉地往上拎了拎袋子。 她虽然滴酒不沾,但是在校外的酒吧里见过不少喝醉的人,他们会胡乱的撒泼打闹;也会伤心的哭泣,吐露许多真心的密语;还有的会一个人在角落里红着脸,独自发着呆。 当她抱着怀里果汁看着这些人的时候,心里也在暗暗发誓自己不会变成那般模样,可结果却不尽人意。 直到几小时前,福至心灵的她最终还是饮下了那一杯。 “勇于尝试是好事,但是下次记得,少喝一点。” 没有让她下次别喝,只是让她下次少喝一点。 “扯平了,”锦安然说,“你上次不也是喝醉了……这次就算我们俩扯平了。” 苏以冬没想到锦安然会搬出来这茬事,抿了抿嘴唇,脑海里组织了一下反击的话:“啊……上次的话,至少我能自主行动,不像你喝醉了任人摆布。” “任人摆布”四个字像强风灌进领口,锦安然的身体不由得哆嗦了一下。 “总之,酒精不是好东西。”锦安然嘟嘟囔囔。 “嗯,酒精不是好东西。”苏以冬像个鹦鹉似的棒读了一遍。 清早的街道清寂荒凉,只有把商业街当做近道的上班族和零星几位环卫工人。闷热的暑气被雨水蒸腾而上,烧红了锦安然的脸。 一路上都要保持着微妙的距离,沉默让身边本该熟悉的环境都变得无比陌生。 一直到清脆的开锁声响起,原本紧贴着的二人立马自觉的拆散了临时的互助关系,开始各忙各的。 苏以冬将伞收起,丢进门口的收纳桶,径直走向主卧,没有一丝拖泥带水。 锦安然将沉重不堪的袋子放到长桌上,然后依次从里面拿出购置的货物,井然有序地放进冰箱。 直到冰箱被塞得满满当当,她抓起格子衫的一角,用鼻尖嗅了嗅,酒精和汗液的味道就好似重流的瀑布,疯狂涌入她的鼻腔。 该好好拾掇一下自己了。 主卧和次卧其实隔的并不远,刚好就是被卫生间隔开,当她拿好干净的衣物走到卫生间门口时,主卧的门被打开,苏以冬走出来,跟她打了个照面。 “你先。” “你先。” 几乎是同时开口,锦安然下意识向后退了几步距离,结果撞到了墙面,退无可退显得更加尴尬。 抬眼看去,苏以冬已经换上了轻薄的睡衣裙,散开的蓬松黑发一直垂到肩下,淡粉的嘴唇轻抿着,眼神里像似有秋波。 又是熟悉的魅惑感,感觉下一秒自己的心就要跳出来了。 她微张的唇瓣吐出冷淡的话语:“你先吧,我去处理一下稿子。” 行吧。 “我会快一点的。” 她随意敷衍了一句,想让氛围不那么突兀。 第45章 进入卫生间,锦安然将脏衣服褪下,皮肤因为沾染了潮气而黏黏糊糊的,她站在镜子前看着裸身的自己,做了一个很深很深的深呼吸。 冷静,锦安然。 她这样在心里对自己说。 走进淋浴室,热水开关扭到三分之一处,正正好好的温热,渗透着稍许的滚烫,从窝颈顺流到腰腹,都被暖流浸没。 她一手抵着瓷砖墙,一手按着自己酸痛的肩膀。 从窠臼中醒来开始,她身上的一切都紧绷着,从躯体到精神都是不能懈怠的状态。 现在总算可以好好地松弛一下了。 她在蒸腾的水雾中慵懒地闭上双眼,脑海中的画面如一根根丝线交织在一起,重新织成那夜的梦。 人总是这样,脱离了梦境之后,所梦到的一切都像是脱离了躯壳,没了形体,变成了抽象的概念。 在那个概念里,她很累,似乎是在无止歇地奔跑;她很悲伤,似乎回忆起有关过去的一点残忆。 像是浴室玻璃门上覆盖着的一层薄薄的水雾,用手轻轻一擦就消去了。 她用食指在玻璃上轻轻点触,涂抹。画出一个微笑的脸。 时刻都在心理暗示,她告诉自己不要再悲伤了。 你已经离开“那时”很久了,你已经拥有了全新的未来。 可纵然梦里的一切再虚幻,她还是忘不了那张让她心跳一滞的容颜。 苏以冬,为什么会是她? 锦安然没有睁眼,用手摸索着想把花洒的热水往右挪点,结果碰到了热水的传输管,烫的一缩。 热水从纤瘦的腰间滑落,回忆跳转到摔落的那一时刻被苏以冬紧紧抱住的感觉。像是潜伏在暗潮下的悸动,持续的温热根本无法将其覆盖。 - 淋了大概有十几分钟,早已经将进入卫生间前那一句“我会快一点的”抛在脑后了。 被热水一直淋着确实是有一种意外的舒适,但是也会渐渐感觉缺氧,她关掉花洒,慢慢擦拭身体,穿好她用来当睡衣的大码衬衫,走出了浴室。 苏以冬正坐在沙发上,不断地按着手上的平板。 按了半天,屏幕还是黑的,她有些烦闷的捋了捋额头。 “怎么了?”锦安然看着苏以冬一脸的颓废,问道。 苏以冬将平板扔在茶几上:“估计坏了,打不开机。我捣鼓了得有十几分钟。” 十几分钟,也就是锦安然沐浴完的时间。 最终修改的稿件全部在苏以冬的工作账号上,如果说平板打不开,那么只能明天去公司的电脑上操作了。 “手机里有备份吗?” “我的手机不办公。” “去修平板?” “太浪费时间了,白芊今早就让我交稿。” 连续提了几个建议,都被苏以冬驳回。 视线离开那块无用的砖头,看向锦安然时,景色让她为之一愣。 锦安然本就白皙的皮肤在被热水浸没过后产生了一丝微微的嫩红,像是粉色的点缀。大领口的加码衬衫被她当做睡衣,却只能拖拽到大腿根,边角晃晃悠悠,似一缕浅浅的绯色时隐时现。 好犯规的出浴穿着。 “你没睡衣吗?” “……这件就是啊。” “上次明明不是这件。” 苏以冬偏过头,将眼镜摘下,扭过话题:“我记得你电脑上有存稿子吧。” 锦安然想了想说:“有的,可是是总监你修改前的线稿。” 苏以冬点一点头,如释重负:“色调参数和其他的修改我都记得,应该要不了多长时间。借我用一下吧。” “好。” - 舒缓的开机音乐响起,屏幕高亮,经典的风景画开机界面,她鼠标轻点,刚想回头让锦安然帮她输入密码,却发现直接进入了主屏幕。 没有设置密码。 界面切换的风格是淡出淡入,风景画由深入浅转变成了一张合照,是两个女孩子在风景区的合照。 像一根竹竿一样笔直地站着的,脸上挂着失措的微笑,戴着圆顶帽,比着剪刀手的女孩。她一眼就认出来是锦安然。 另一位女孩跟锦安然一般高,身子侧着,双手环抱着锦安然,额头锃亮,很开朗的露齿笑,跟一旁紧张的锦安然形成鲜明的对比。 关系好像很不错,拍照的时候都脸贴脸了。 苏以冬眨了眨眼,朱唇不自觉的微微张开。 呼吸模式从鼻子转到了嘴巴,轻轻地呼吐着,也带着若有若无的呼吸声。 想是有些……不舒服。 锦安然拿起吹风机走回次卧室时,发现苏以冬已经盯着自己的壁纸很久了。 “合照很不错,是旅游时候拍的?”当她进屋时,苏以冬问。 “嗯,当时外出参加学校的比赛,刚好路过那个景区,又有空闲的时间,就进去参观了一下。” “你旁边这位是?” “我的同学。” 锦安然很奇怪,她从苏以冬的语气里听出了很奇怪的意味,明明只是很寻常的问题,却有着咄咄逼人的架势。 “还在联系吗?关系怎么样?” 借着又是两个很平常的问题,但是根本不像是唠家常,而像是扔炸弹。 炸的锦安然的脑袋轰鸣了两下。 “才毕业没多久,是还保持联系,关系的话,”锦安然坐在床尾,将吹风机的插头插入墙上的插板,开了最低档的暖风,“她应该是我这大学里,最好的朋友了。” 第46章 话语藏在了吹风机的鼓噪中,一股脑全部灌进了苏以冬的胸口。 听完锦安然的一字一句,她没有动,仍旧是盯着那张合照。 安静的次卧里只有吹风机的声音,直到锦安然走到她身边,伸出白皙的手臂贴过她的侧脸,在触摸屏上滑动着打开稿件时,苏以冬才收回了神思。 锦安然温润清新的体香透过棉质的大码衬衫飘散在她周围,一时间这芬芳沁入心脾。乌黑修长的头发还带着潮,轻轻划过她的侧脸,像是不断地对她挑逗一般。 欲感翻涌,心里又经历了一波潮起潮落。 她不想承认她吃醋了。 蜷了蜷手指,任由锦安然站在她身侧登入办公软件,窗口已经将合照中二人的脸完全遮蔽,可她还是会想到那个女孩拍照时紧贴着锦安然的脸,笑得那么灿烂,脸上的肌肉就会不自觉的紧绷。 她认了,她就是吃醋了。 一直到锦安然将线稿摆在她面前,还特地按了个全屏,大窗口将屏幕一整个完全遮住,她还是保持着一副半温半恼的表情。 “总监……你脸色好难看,是不是我的线稿画的太差了?” 带着愧疚的声音好似一把利剑刺破鼓膜,苏以冬猛地回神:“没……没,我走神了。” 外侧的手机屏幕突然亮起,绿色气泡亮起的是白芊的头像。 【我亲爱的酥酥,你答应好我的稿子呢?】 苏以冬指腹停在五笔打字法的框上,觉得打字还是太麻烦了,于是一个电话拨通了过去。 “这通电话我估计没啥好消息。”白芊接通后,也不等苏以冬打招呼,直接开门见山。 “平板……坏了,稿子在平板里,没有备份,我现在要重新画,估计要等到晚上。” 另一头传来一阵很迅疾的叹气:“公私要分明,酥酥,请先把重要的事情处理好。” “好……” “下午验收,最晚天黑前,如果天黑前我还没收到,这份竞标就让a组参与吧,之后会牵扯出来的一系列的问题,你自己心里也清楚。” 挂断的很快,苏以冬只觉得心里空空的,可能是自己根本没有做什么解释的缘故。 有那么一瞬间,她感觉自己在被两股力量拉扯,折磨的她有些窒息,但是这两股撕扯着她的力量都是她自找的。 她连接上画板,看着线稿。 屏幕上那两只手,若有似无的交合,心无旁骛的匍匐向上,如果锦安然迸发的灵感中,想到的是她,那么此时无法贴近的距离,宛如一道银河。 让感性的人装作理性是一道酷刑,这伪装折磨得她生不如死。她觉得自己必须是感性的,她所有的的一切理应感性。 她就是个感性的怪物。 脑海里的神经抽搐了一下,福至心灵,想对这线稿进行一些修改。 她想闹些脾气,让画上这只手真正的变成自己。 第18章 悸动 苏以冬身体微微倾斜,视野一上一下的在屏幕和画板之间来回切换。被睡裙虚掩的长腿叠合着翘起,蕾丝的材质与座椅的隔层间揉搓出层层绵软的褶皱。 锦安然也不是不看场合的人,自己在作业的时候肯定也不想被打扰,更何况是专业能力更强的苏以冬。 她拿着吹风机,轻手轻脚的走向半开的门。不料半路却被苏以冬叫住。 “过来。” 再熟悉不过的冰冷语气,无奈地耸了耸肩,掉头坐回床尾。 苏以冬伸出一只手放在座椅的靠背上,侧过半个身子,指了指手上的绘板。 “我不介意噪音,公司已经够吵了,我也都习惯了,你就在这里吹,没关系的,顺便看着我怎么画。” 锦安然心里闪烁过十万个不愿意,毕竟公司那种大环境噪音,分散开来其实也影响不到她,但是在次卧这么小的空间,两个女人的交谈声都一清二楚,更何况是吹风机那种强噪音。 就是不想放她走,故意的。 怄上气了,锦安然立刻将吹风机调到最大功率,巨大的噪音回荡在房间的每个角落。 吹了一轮,见苏以冬没有什么反应,她才确信真的影响不到她。 只是视野的余光又被苏以冬的专心工作的姿势吸引,那残破的左手紧紧握着黑色的触笔,不断的在绘板上游龙,她方才想起两个事情。 第一:苏以冬是个左撇子。 第二:苏以冬左手上那触目惊心的伤痕,自己看了也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 很难想象,她所有的创作,都需要用这只特殊的手来进行。 可明明已经可以光明正大的看了,却还是完全不知道其中的秘密。 不知是不是受到了她专心工作的气场影响,锦安然渐渐觉得那只覆满灼痕的手并没有那么吓人,在不断的挪动中反而有一丝对抗命运的意味。 视野转回画上,苏以冬已经将线稿重修了一遍,只是突然感觉有些不对劲。 两只手其实原稿都是照着自己的手画的,一左一右,一高一低。现在那只在上的左手,已经被苏以冬修改了一遍,相较于自己原先的线稿,更加纤细修长,且在可视的拇指与食指间添上了斑驳的灼痕。 那灼痕好似燃起了冉冉簇火,迅速地给她的心脏升温。 晃了一下神,手心有些脱力,吹风机直接砸到了地板上,插头也因为坠落的力被强行拔出插座,闪了一丝花火。 第47章 “啊!”锦安然惊慌失措地尖叫一声。 她赶忙蹲下抓起吹风机,又不想被苏以冬看到自己失措的脸,站起身子时低着头,还没有完全吹干的头发胡乱披散在额头前端,完美的掩盖了自己的表情。 她又不是傻子,苏以冬把那只手改成了她自己的手,锦安然当然看得出来。 只是结合上这两天发生的烂事,奇怪的意味难免滋生。 “我……我还是出去,不打扰你。” 换作以前的自己,无论周遭发生什么样的动静,无论动静的始作俑者是谁,她都不会去瞧一眼。 但是“始作俑者”的对象换成锦安然,突如其来的担心战胜了习惯。 苏以冬抽身离开座椅,快步来到锦安然身边,夺过吹风机后顺手扔到床上,然后捧着她的僵硬的手,反反复复地摩挲检查。 “没事吧,有没有被电到。” 语气中透露着焦虑和慌张,给人的感觉像是碎裂的冰块。 “没……没事。” 锦安然也没躲闪,抬起头的一瞬间,看到了苏以冬带着忧绪的眸光。 有些人戴眼镜是为了调整视力,而有些人戴眼镜是为了封印颜值。 苏以冬明显属于后者。 不被镜片遮掩的瞳孔中,荡漾着锦安然不曾见到过的忧虑和担心。 一个“生人勿近”气场极强的,永远保持着一种冷淡态度的人,居然也会有这样的一面。 像是冰冷的石头开了个缝,从缝隙中长出了小苗。 说不上来的新奇感。 - 最后还是在苏以冬的拉拉扯扯下,被半强迫地吹了头发。 说是半强迫,一半原因是苏以冬无论如何都不让锦安然湿漉漉的手继续触碰吹风机,强硬着要帮她吹头发;另一半原因则是并没有限制她什么,她还能动,还能说话,除了反抗。 至少不是全身被死死地绑住。 苏以冬的手指插入她的发丝中,裹挟着热风,从头皮到发尾,将潮湿全部烘干。 又是一阵酥麻地触感,真的感觉像触电一样。 锦安然以前并没有觉得苏以冬会影响她什么,自己和宿舍里的女孩子们一起生活了三年,也没有发生什么奇怪的事情,大家都是直的,那把苏以冬当成直的,正常的生活也就不会有什么问题。 每次亲密的触碰,尴尬的误会,自己都会想到这位容貌昳丽的上司会不会是故意的。 锦安然开始在吹风机的噪音中反省着自身。 她没有谈过恋爱,甚至都没有正眼瞧过任何一个男生,如果有能让她仔仔细细看上好一会的,那一定是用来作画的model。 宿舍里侃大山的时候,总会冷不丁地拿她开涮,说她会不会是性冷淡,还是不敢去谈恋爱。 “得了,我们这堆人中啊,就属她长的最靓丽,还那么专精于课业,啧啧,难得哟。” 面对带着揶揄意味的话语,她并没有接话,宿舍里的聊天她从来不会去参与。她习惯了带着耳机,躲在床帘后面看自己喜欢的电子杂志。 只是有一次,耳机戴的久了,生疼。她摘下来听到的第一句话就是“我说了,她肯定性取向有点问题。” 随后又是叽叽喳喳好一阵,也是关于她的,她都没有理睬。 身为一个大学生,看不到任何爱情萌动的痕迹,每天单调的三点一线,肯定会让这帮同学起疑心,更何况还是更为洞察力更为敏感的艺术生。 所以被误解,她觉得很正常。 只是听完了她们的怀疑,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像是一脚走出去直接踩空,坠入了无底的深渊。 单纯的对谈恋爱没有兴趣,爱情这种事,如果可以,她希望永远不要去触碰。 如果爱情都是真的,那么母亲也就不会因为家庭暴力而死去,如果爱情都是真的,那么父亲也不会因为遇到了低谷而让整个家庭都变成她不愿回忆的梦魇。 所以,她不懂爱的主要原因,是她根本不想去懂,她会下意识地去躲,去排斥。因为那场灾祸的降临,心中早已抵触了外来的一切善意。 但是她也曾憧憬过。 《sensibility》有一期的摄影专栏她印象很深,是一组街拍,是各种各样的恋人在各种环境下接吻的场景。 其中她印象最深的是一张拍摄地在曼哈顿的照片,照片中的主角是两位四十多岁的女性,一位金发一位黑发,在夕阳的余晖中,在冷色调的街道上,在商超旁熙攘的街角,在拐角的十字路口下,相互歪头亲吻。 冷风吹起金发女性鬓角的细丝,黑发女性拥抱着她,踮起脚尖。 闭着眼,无视周遭的一切,爱意缠绵,夕阳的焰浪将二人的影子拉的好长好长,连嘴角的皱纹蜷缩间都洋溢着幸福。 每一张街拍旁都有备注。 那张照片的备注是:“在繁华紧凑的城市中,你我即是彼此的真挚。” 那个时刻,她确信,这世间最正确的爱,一定与性别无关。 上一秒还在天马行空,不料下一秒就被叫回了现实。 一直都在沉默的两人中有一人憋不住了,不想继续玩无声游戏,打破了寂静。 “是被我……吓到了吗?” 很明显,苏以冬也察觉到了问题的所在。就是自己修改的线稿。 她现在也在后悔着自己的孩子气,居然吃一个虚无缥缈的醋。 第48章 锦安然没有说话。 苏以冬继续解释:“你之前跟我讲过,你的灵感大部分来源于我,所以我只是想让自己真正的存在于这幅画中。” 锦安然愣神了几秒,背着她点了点头。 她对苏以冬的改动没有什么意见,虽然知道有意见提出来估计也没什么用,但是苏以冬的构思一直都很好。 在构思之初,她有掂量过把某只手画成苏以冬的手,弥补当初为她画半身像时所留下的遗憾,只是她没有权利去把那触目惊心的灼痕如此平淡的点缀上去。 讳莫如深,伤疤无论换做谁来都是不希望被揭开的,这一点她最清楚。 可是她的意外出于苏以冬竟能主动将这缺陷示人,她说过这只手的情况全公司除了自己和白芊,没有人知道,虽然大家都会猜测她平日里戴着手套的原因,但是没有人会往“伤口”方面想。 毕竟画师,保护好手是最基本的。所以大家更愿意相信,苏以冬是为了预防手受到伤害,才会戴手套。 锦安然也在担心,担心就这么让苏以冬画完,交稿日当天,该如何与甲方解释;又该如何与同事们解释。 “总监,你不会害怕吗?” 苏以冬疑惑地“嗯”了一句。 “你不会害怕将自己的缺陷展示给别人,还要一字一句地解释给别人听这缺陷的由来吗?” 将伤口暴露在外可是很痛的,更何况还要忍受异样的目光。 “怕,”苏以冬勾了勾唇,又轻轻地捋顺锦安然的头发,“我很害怕我这双手会被人看到,被人指指点点,但是昨晚某个时刻我突然发现,再害怕的东西都有可能会被无意识的行为暴露出来,纸是包不住火的。所以与其一直藏在心底,不如勇敢地面对。我既然无法消除恐惧,那就不要把它藏起来,只有面对了才能看清。” 客厅很安静,苏以冬每一个咬字都宛如清脆的三角铁,听得锦安然的神经在一抽一抽地跳动。 她也会有很恐惧的东西,那些恐惧一旦涌上来,就会将她彻底淹没。她疯狂地挣扎,挣扎的后果也只是在恐惧中越陷越深。 带来的窒息感犹剔骨剮肉,她却只能孤独地忍受,让时间来愈合。 恍惚间,在自己沉重的呼吸声中,她缩了缩身体,不再想回忆起那些恐惧。 出于大脑本能的保护反应,她又能感觉到一丝从记忆中偷跑出来的难受。 难受像是一把小小的锐刃,在心上划开一道浅窄的豁口,鲜血悄悄地弥漫、溢出。 两个人一前一后坐在l型的长沙发上,锦安然是盘坐着的,所有的动作都被苏以冬尽收眼底。 所以她缩神的小动作,也被艺术家那敏锐的眼神捕捉到了。 苏以冬将吹风机放下,两只手向前撑开,绕到锦安然的身体,然后围成一个圈,向后抱。 锦安然被突如其来的亲密举动失了神,盘坐的腿瘫软,居然也向后倒去,直到头贴着苏以冬的胸口。 她能感觉到,很剧烈的心跳声,在鼓膜中不断起伏,碰撞。 她却不知道,这心跳是来自苏以冬,还是来自自己。 没有香水味,此刻的苏以冬干净的犹如一张白纸,她突然不太习惯这种感觉。 拥抱像药,疗愈了豁口,让鲜血不再溢出。 “头发吹干咯。”苏以冬用手温柔将她耳朵旁的散发轻轻地捋到后边,然后垂眸乜她。 眼神对上的那一刻,反差感所带来的矛盾像是突兀的一笔描线,游离在整个框架之外。 为什么会有这么温柔的人。 这种反差感所带来的作用就是,苏以冬每次抱她,她都会想多贪恋一会,这次也不意外。 “这次怎么不躲了?”苏以冬冲她笑了笑,打趣道。 懒得躲了。 中央空调的冷风一阵一阵地吹着,刚吹干的头发散发着微弱的温暖,两股温度相撞,却比暖气还要让人犯困,于是锦安然伴着倦意,垂眸回顾着两个多月来经历的一切。 跟在苏以冬的身边,她像是拥有了打开一切的钥匙,只是选择的权利,仍然落在自己的身上。 除开工作的日常,在magicmotion西餐厅第一次吃品尝意大利面,即使面对萧悦可的挑衅,她也能提起勇气让场面缓和下来; 在911车里第一次吃自己从来不舍得买的mag雪糕,即使奶油甜到反酸,酸到让自己一时冲动问出冒昧的问题,苏以冬也会温柔地诠释着自己的疑惑; 在窠臼遇到很有意思的薇安姐,在她的蛊惑和自己的好奇心之下,品尝了“坠入窠臼”,虽然之后醉的不省人事,但是苏以冬还是将她抱起,守在她身边,度过了一个平安且沸腾的夜晚。 虽然每次的结果都不算太好,但是这些过程中,自己有主动,也有被动,在苏以冬的诱导下,亦或是自己好奇心的驱使下,会主动去探索那些她不曾体验过的一切。 每一个误会,都是彼此一点一点的了解的契机,都是一点一点的情愫累积,都在一点一点将二人的距离拉近。 所以…… 既然你愿意拥抱蒙昧的我,既然我也享受着这种被拥抱的温暖,那你就再多抱一会吧。 锦安然不自觉地伸出自己的右手,绕了个弯蜷起胳膊,触碰了苏以冬左手上那触目惊心的灼痕,温热的感觉上面传递到她右手虎口的蓝色胎记,像是汹涌的暖流,顷刻遍布全身。 第49章 “不躲了。”锦安然放松了身体,慢慢挪近了些,拉了拉苏以冬白瓷般的外臂,闭上眼睛,音调冗沉,“习惯了。” 暗潮下的悸动又开始汹涌,在胸口鼓动。 那是心脏最真实的反馈,是自己不愿承认的幽暗情愫。 也只好沉默着,将所有的不可言说藏在拥抱里。 第19章 朋友 直到八月份的天真的快要黑了,苏以冬才勉强将改好的定稿发送了出去,结果不出五分钟,手机在意料之中的响了。 她站在落地窗前,19楼的高度可以俯瞰整个繁华的锡州市区,松开抱在胸口的双手,接通了电话。 “你……疯了?” 白芊的声音像是小心翼翼地试探。 苏以冬气音哼哼了两下,心情正是大好时:“也许吧。” “渲染的创意确实很好,沿用了《sensibility》一向的撞色风格,甚至更佳,但是另一个图层画的手……” “我的手,”苏以冬回答的很干脆,“左边是我的左手,右边是锦安然的右手。你看得出来吧,都那么明显了。” 长达半分钟的沉默,苏以冬能听见白芊那头有些局促地呼吸声。 城市的霓虹绚烂夺目,此刻透过苏以冬的镜片,洇开在她的眼底,变成了一幅幅迷幻的夜景照。 白芊深呼吸,然后吐气,声音在苏以冬这边听得很清楚,这股压力也随着漫长的吁气声传递到她的心里。接下来白芊也问出了她抿心自问很久的问题: “酥酥,你确定自己能够面对这些了吗?” 面对什么呢,是面对甲方的疑惑,自己会勇敢地展露自己触目惊心的左手来解释灵感的来源;是面对一大堆虎视眈眈的同事知道了自己一直藏于手套下的秘密,要对自己冷嘲热讽;亦或是想立刻就告诉锦安然她所疑惑的一切。 其实自己也没有答案。 “没有。”她选择后退一步。 “那你偷偷乐什么呢?你刚刚偷笑两声,可别以为我没听到!”白芊语气严肃。 她笑,锦安然此刻能就在她身边。 她笑,她有了更多的信心去跟锦安然坦白一切。 能够感受到两人的距离被拉的很近很近,来到了一个全新的领域,心中当然是克制不住的欣喜。 “芊,相信我,”苏以冬不再看窗外的夜景,回过头,依靠着微弱的星光,看到从次卧的门缝中透出来的明媚,“我会做好这一切的,放心。” “公私要分明啊酥酥,可不能情绪用事,我知道你们这些……搞艺术的,都很情绪化,”白芊无奈地叹气,随即又是深呼吸一口,“呼……释义稿要写好,当天调整好情绪,周一给你们特批一天休息,一定一定一定,务必务必务必全力以赴!” 关于此次竞标,白芊已经无法再做更多的渗透,她说到底只是个生意人,只是个评头论足欣赏家,没有办法干涉这些创作者的理念。 但是这次的工作又重到让她不断的激励着苏以冬,她这么多月来感觉自己已然不像是跟苏以冬平日里那般亲密的朋友,更多的还是从属关系。 如此想着,又听到苏以冬淡淡地应了一句好的,她也就挂断了电话。 放下手机,macbook上投放着苏以冬的定稿,视线悄然略过,好似蒂芙尼蓝的薄雾笼罩在那两只手上,触目惊心的灼痕好似突兀却又富有美感的撞色,视觉上的冲击和意境上的调和都无与伦比。 没想到苏以冬做出了这般决定,这帮搞艺术的,没一个正常人。 她现在烦恼的是,要如何面对景氏的那位小主。 - 锦安然终于是坐回了自己的椅子,整个人瘫倒在工作桌上。 上一位在这里久坐好几个小时的余温尚未消去,透过她薄棉质的衬衣面料,不断的从臀部传递到全身。 想找人说些什么,心中的怪异感觉没有可以宣泄的窗口。 她戴上耳机,点开了音乐,随后又打开了微信。她的社交基本上是零,聊天框已经很久没有闪烁过来。 最顶上的一条还是苏以冬,基本上都是文件传输的信息,往下便是白芊,有几个默认不打扰的微弱红点,跳到她的视野里。 是宿舍群。 已经各奔东西的几个女孩,时不时会在群里发砍一刀的链接,锦安然也不会去理睬,微弱红光像是燃起的火苗,烫的她杏仁般的指腹快速往下滑动。 跳转到一个头像,指尖轻颤。 很少有人会拿自拍当头像,但是景溪月不一样,景溪月天生姣好的面容搭配上那一身不缺钱的名牌穿搭,就是她最完美的名片,所以她也顺理成章的将自己的自拍当成头像。 福至心灵,她按下了拨号键,给景溪月拨去语音通话。 景溪月的去电铃声是《come thru》,很丧很丧的嗓音,很符合她现在的心情。 girl, come through, and let's do, what we do in your imagination, when i'm gone。 直到情绪化严重的歌声走完了整整63秒,也无人接听。 她闭上了眼,面带祈求地盲摸了第二遍拨号键。 歌词走到“in your imagination”时断掉,电话被接通,另一头传来了欣喜的声音。 “安然!怎么会想到给我打电话!” 景溪月突然欣喜的声音像是一团炙热的火,烧烬了《come thru》所带来的的郁闷氛围。 第50章 “想找你聊聊天。” “哟,难得,”只是开朗的语气瞬间停滞,切换成了严肃地疑惑,“不对,是遇到什么麻烦了吗?” “嗯……” - 思绪被窗外的蝉鸣带到了回忆中,记忆的碎片一片一片拼凑。 与景溪月一起生活的三年里,两人从一进宿舍,眼神对上的那一刻,就注定了是要产生摩擦。 一位很出名,是南州市大公司的千金。 一个也很出名,是当届唯一一个靠补助勉强进入锡美的贫困生。 一位性格娇烈如火。 一个性格阴冷似冰。 当热情的火迅速用自己高傲的身份和开朗的性格感染完周边的其他人,再去触碰凛冽的冰,却差点被冰熄灭。 “我不想和你做朋友。”这是锦安然对她主动说的第一句话。 景溪月为了示意友好而伸出的手微微颤抖,整个气氛尴尬到了极点,同宿舍的几个人见状连忙开始破冰,拥着景溪月,将她带出宿舍。 景溪月被拥簇着离开宿舍的那一刻,回眸看了一眼锦安然。 清冽与稚气相存在一张脸上,矛盾却又新奇,勾起了她心底的好奇心与胜负欲。 当晚,两个人都没有睡着,火焰在思考如何将冰块融化,冰块却在研究着课表。 景溪月因为高调地展露身份,身边总会有一大群拥趸,她一开始想用这样的反差刺激锦安然,故意气她,让她看看自己有多少“朋友”。 但是锦安然从来没有正脸看她,她总是独来独往。 两人第二次交谈,是在霜降。 锡州大降温,天黑的快,夜晚的操场上总会汇聚更多的人。 锦安然喜欢坐在观众席,借着操场高亮的场地灯画着素描。 景溪月喜欢成群结队,绕着操场散步。 霜降那天,景溪月鬼使神差地向观众席偏过头,看到了那张凛冽又稚气的脸。 她撇下同行的人,三步做两步跑上观众席,快走近时她放缓了脚步,调整了呼吸。 “你……你好。”景溪月走近,战战兢兢地说。 操场上放着流行音乐,很吵闹,但是锦安然听地很清楚。 她将绘画用的平板覆放在双膝上,转过头说:“你好。” 两个人在同一个宿舍住了几个月,这居然是第二次对话。景溪月品尝到了意料之外的欣喜,心疯狂地跳动。 像是怕她突然逃走,赶忙跑到锦安然旁边,拍了拍观众席上的灰尘,坐在了她的身旁。 换季的冷风有些刺骨,两人相依的影子被灯光拉的好长好长,喧闹嬉戏的声音占领了操场的每一处角落,可是却无法打破两人之间那层无形的隔阂。 “你不闷吗?” 谁也没有看谁,两个人一起俯瞰操场时,景溪月问了一嘴。 “就这么坐着看着画着,你不闷吗?”怕锦安然误会,她又自顾自地解释。 “我喜欢观察,只有观察好了,才能够更好的画出来。” “我可以看一看你的画么?” 锦安然微微愣了一下,睨了景溪月一眼,缓缓说道:“可以。” 说着,她将平板抬起,翻了个面。 以主席台为中心,向外延伸的整个操场,从入口,到田径区,再到角落里的那棵沉睡的梧桐;从零零散散的运动者,到成群结队的伙伴,再到聚成圈歌唱的社团,尽收她的笔下,成为了一副众生相。 以旁观者的角度而言,很完美了。 景溪月下意识地凑近了些,小洋裙贴着锦安然。 她痴痴地观赏着锦安然的绘制,像是美术亦又像设计,在基本功扎实又颇具洞察力的天赋下,着实让她有些惊叹。 突然间,一阵强风刺破空气的声音猛地冲进鼓膜,二人来不及反应,转过头发现是一个足球。 不知是哪位的高射炮,一脚踢上了观众席。 在空中高速回旋冲击向锦安然时,她下意识拿平板挡住。 思维的激化无法约束住肢体的条件反射,听见一声清脆的碎裂声,平板的屏幕破开,散射出细小的玻璃碴。 玻璃碴像是刮到她的心脏,一阵绞痛 球落到地上,缓缓贴到她脚边,黑色的皮鞋粘上了一丝灰尘。平板的外屏完全碎裂开,从自己的手里坠落。 景溪月吃惊地张大嘴巴,不断的在足球与平板之间注视着,依稀听见孱弱又难过的声音淌过音乐,钻进耳蜗。 “完……完了,我的……我的……” 吞吞吐吐说出的每一个字都包裹着无尽的无助与委屈。 不知何种怒意,一下子将体温拉升,景溪月从地上捡起碎裂的平板和足球,气冲冲地走下观众席。 “诶,美女,足球可不能用手拿。”操场中央的小团体中,一个高个子吊儿郎当地向景溪月走近,摆出一副无所谓的戏谑姿态,景溪月当即把足球从手中丢出狠狠地砸在他的脸上。 反应慢了一拍,伸出的手没有完全挡住目的性明确的一击,还是砸到了高个子的额头上。 其他人碍于景溪月人尽皆知的身份,都不太敢吱声,但高个子曾经是景溪月的追求者,且被无情地拒绝,所以态度才会如此傲慢。 所以景溪月也知道,他就是肇事者,足球的目标就是自己身旁的锦安然。 第51章 “艹!你们这帮人是不是有病!高射炮往观众席踢!伤到人算谁的?” “不是没伤到人吗?吼那么大声干嘛?”高个子摆出一副居高临下的姿态与她对峙。 景溪月亮出右手屏幕已经四分五裂的平板:“弄坏了人家的东西,给我赔!” 高个子语塞了一会,忽然从路灯稀疏的灯光下,看到了锦安然的身影缓缓向景溪月身后靠近。 “又不是你的东西,你多管什么闲事!诶!那女的,这东西,要怎么赔你?” 高个子凶狠狂躁的语气中带着很强势的威胁意味。 他昂了昂头,眼神直转到景溪月身后的锦安然。锦安然畏手畏脚,一只手搭在景溪月的肩膀上。 周围已经围满了看戏的吃瓜群众。毕竟以景溪月的知名度,这种情况确实可以算很爆炸的花边新闻了。 “算……算了。” 声音很柔弱,像是鸿毛一般落在广袤的操场,不见了踪影。 “看看,人家都说了不用了,你就算再有钱,这事儿也轮不到你管吧?景千金?” 高个子一副得逞之势,舔了舔嘴唇,刚想继续嘲讽,下一秒一个清脆的耳光扇在他的脸上。 全场的喧闹都被这充满怒意的一声脆响打住,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停止流动,只有音响里放着eminem强势的说唱声不断震荡。 “你他妈敢打我?!” 回过神的高个子怒目圆睁,挥舞着结实的右胳膊想去回击。 刚想下拳,他的身体被身后的几个同伴死死拖住。 “哥!三思!” “哥!冲动是魔鬼!” “哥!” 景溪月对着被五花大绑的高个子嗤笑一声,然后示威一般将碎裂的平板扔在高个子面前的草坪。 “以后她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欢迎你随时拿着新的平板来赔罪,如果一周内见不到你,你就准备好吃处分吧。” 景溪月的眼神锐利如针,狠狠地扎在高个子男的胸口。 她扭过身,抓着锦安然的手,直直地撞破围观的人群,用自己高傲的身姿开出一个口子,潇洒地离开。 “芜!月姐霸气!” “月姐好帅!” 锦安然被她就这么抓着,对比之下是仿佛是无尽的柔弱。 两个人一句话也没说,一前一后的漫步在蜿蜒的路上,校园内的行道树总与路灯一隔一的分开,有些树木葱郁的枝叶会遮蔽本就昏暗的灯光,在茫茫稀疏中撒下一片雨一般的橘色。 景溪月牵着锦安然的手走了好久,直到完全听不见喧闹的起哄,她才放缓脚步,站在某个某棵行道树下,松开手,转过身看着锦安然。 “对不起,”景溪月一改刚才的强势,木讷地道歉,“因为我的原因,搞坏了你的平板,我还自作主张地丢掉了……你放心,他赔你的算一份,我会另外赔你一份的!” 臻坚的冰最终还是被这浓艳的火缓缓融开,露出温柔的内核。 “没关系的,谢谢你愿意挡在我前面。” 锦安然垂眸没有看她,杏眼在夜色与橘色路灯的交映中一开一阖,配上颊边微微绯色,显得格外动人。 景溪月的心脏剧烈地跳动了一下,呼吸瞬间急促了许多。 “那那那那那,我们可以交个朋友吗?” 她抓住了仅有的机会,慌张地询问。 锦安然点点头:“……当然。” 寂静的小路只有漫不经心的脚步声,紧紧交缠地落叶摩挲声像极了彼此错拍的心跳,意外的邂逅让这换季的风有了一丝温热,拂过面容也抹上了淡淡的桃红,开启了青春的序幕。 于是因为这场意外,两人从形同陌路,渐渐的无话不说。 - “安然?安然?怎么不说话?” 在记忆中漫游地锦安然被倏地拉回现实:“抱歉抱歉,这两天精神状态不太好,走神了。” “果然是出事了,说吧,让你sagittarius姐姐给你开导开导。” 景溪月比锦安然大一个月,是风风火火乐观开朗的十二月射手,而锦安然则是敏感脆弱,阴郁晦涩的一月摩羯。 确实很衬彼此的性格,虽然两个人都不信这些,但是偶尔也会用这样的迷信来互相调侃。 锦安然一时间不知从哪来开口,吞吞吐吐了嗯嗯两下,又是没了声。景溪月急性子一下子就贴上来了:“你要再不说,一会我可要挂了,我这两天锡州里里外外到处跑,很累的。” “别别别,”听到了景溪月要挂,锦安然一下子被激活,“我……我最近,很奇怪。” “奇怪?” “很难说,我最近好像太敏感了,我总是觉得自己有些不正常,我会很害怕一个人,方方面面都会想着躲开她,可是我又总是会……不经意的靠近她。就好像,不受控制。” 景溪月被她这一番发言搞得云里雾里,嘴里细嚼慢咽了一会“躲开”、“靠近”这些词汇后,才发觉可能出现的情况。 她故作镇定,强忍着好奇与冲动:“再具体一点好吗?” 锦安然短短的一句话,却像是一块厚重的铁铅,直直地坠入心窝,压的自己喘不过气。 第20章 溶解 花了将近二十多分钟,锦安然将两个多月里值得一提的事情全部抖露出来,虽然只是个大概,但也足够景溪月喝一壶了。 第52章 锦安然的每一个字眼都在极力避免“暧昧感”,但是就算她再故作无意,听的人会有产生别样的意味。 “就是这样的……我……” 景溪月知道锦安然对体会感情方面迟钝到了一定地步,她曾无数次想要逮个机会向锦安然表达自己的心意,但最终化作无数次的旁敲侧击,顺理成章地被无视。 她想着总会有机会的,不会差这一时半会儿,但是现在逼近心口的压迫感让她浑身的毛孔紧绷。 有一种,要被捷足先登的感觉。 “你说的那个总监,怎么看都是职场性骚扰啊,安然!你怎么能这么迟钝,油都要被揩完了,赶紧跑!” 有一种,戏谑的叮嘱。 “要不要我现在立刻赶过去,你把地址发给我,我现在就在锡州市区,去任何地方都不会超过一小时!” 有一种,自我催眠的焦急。 锦安然只是单纯的想倾诉,没想到对方的反应会这么大:“你别那么着急,要是真像你说的那么严重,我早就跑了,没你想的那么傻。” “安然!你真就那么傻!”大声吼完这最后一句,像是用力过猛,发出回呛一口的声音,转变成了有气无力:“安然,这种坏女人要躲着点啊,注意自己的安全。” “坏女人……” 锦安然喃喃,塞着耳机的她没察觉到卧室的门已经被缓缓打开。 一个窈窕的身影从门外走来,脚步轻缓,一直走到床边,盈盈而坐。 锦安然完全没有注意到苏以冬,直到某一时刻,她浅浅嗅到了游离于房间外的香味,才猛地侧过头。 妖冶魅惑的玫瑰香,隐匿在刚出浴的朦胧恬静中,香味被这脆弱的温柔虚假地囚禁着,仿佛下一秒就要冲出,将她层层包裹。 苏以冬半垂着眸子,像是澈透的月牙,阴郁却有神,就这么淡然地盯着她,嘴角挂着微微的笑意。 视线碰撞上的一刹那,锦安然手下意识的去按挂断键。 可是景溪月的声音反而变大了。 “安然?怎么老是断断续续的,你要是真害怕就联系我啊,我来找你!记得要离坏女人远点啊!” 这个乌龙导致景溪月每一个不合时宜的字都像在自己心里钉钉子,一颤一颤的,加剧着紧张的情绪。 她按到了免提。 慌乱中,她又重新站起,很用力的用食指按下了赤红的挂断。 像是按在一个敏感的痘痘上,浑身都在发冷。 “哦?”苏以冬翘起二郎腿,黑色蕾丝裙微微敞开,裙摆处若隐若现:“坏女人是在说我吗?” 锦安然敏感的视线被这个不经意的小动作刺激到迅速挪开,她慌张地摘下耳机,自顾自地收拾着桌面,让自己假装很忙:“没……没说,不是你,随便跟朋友聊的……不是说你……” 话语忐忑紧张到断断续续,苏以冬一声气音笑了出来。 锦安然听到了她的笑,手上的动作停滞了。 “给。”苏以冬将背在身后的手拿出,嫩白纤细的手上拎着一个袋子,袋子上的logo是一个巨大的猫头。 袋子放在了桌面上,锦安然凑近往里面一看,本来敏感的神经不由得迟钝了一下。 袋子里面装的是两盒挖球冰淇淋,一个浅绿色一个粉红色,用圆形的小盒子装好,安安静静地躺在里面。 想到挖球冰淇淋,又想到了那一晚在商业街的广场上看到的那个摊位。 她疑惑地抓着袋子,将logo处正对着自己,那个猫头logo好像就是那个摊位的灯牌。 突然有些语塞,她自己都快要忘了某人还惦记着这个东西。 锦安然:“为什么要买这个?” 言下之意就是为何无事献殷勤。 “怎么了?‘坏女人’就不能买东西了吗?”苏以冬挑了挑眉调侃她,嘴角弯起了一抹弧度。 锦安然被她挑着重点的话语羞地面红耳赤,低着头,手死死地抓在腿上:“说了,不是你……” 苏以冬笑意未退,伸出手将袋子里的两个圆盒取出:“开个玩笑,昨天晚上我就想买了,可惜发生了那样的事情,所以今天我补偿给你。” 于是她将粉色的那颗冰淇淋球递了过去:“给。” 冰淇淋是樱花的粉色,底部已经稍稍有些融化,在房间的灯光里仿佛能看到折射着的彩虹。 锦安然拿起勺子轻呡了一口,不是所想的樱花味,而是她最喜欢的桃子味。 苏以冬也拿起勺子轻轻挖了一小块,放入嘴里细细地品尝。 “你那个是什么味道?”锦安然问。 “柠檬。” “柠檬?” 锦安然有些不可置信,她本来以为会是香草味,就好像她误以为她自己的这一颗是樱花味。 这老板真是有趣。 “怎么会想到点这两个口味?”锦安然疑惑道。 “开的盲盒。”苏以冬直截了当:“要尝尝吗?” 当塑料小勺里承载着一小块绿色的冰淇淋块来到他面前时,她迅速地摆了摆手。 “什么盲盒?” “我去买的时候,那家铺子好像在做什么盲盒活动,二十九块九两个冰淇淋,我就顺手挑了个盲盒。” 锦安然好奇心加重,下意识往袋子里摸索了一下,摸出来一张同样带有猫头印花的小票,最顶端的黑字写着“动情盲盒1号” 第53章 手颤抖了一下,将小票迅速塞回了袋子里。 “怎么了?小票上有什么?”苏以冬捕捉到了锦安然眼里的不自然,伸手去够袋子里的东西。 锦安然将袋子抓过。 苏以冬一愣。 “没什么,就是看看小票上写的啥,还真蛮便宜的……” “安然,”苏以冬打断她,将吃了一半的绿色冰淇淋球放在桌上,坐直了身子,“今天谢谢你了,还好你存有底稿,让我赶上了交稿的deadline。” 空气中飘过一丝微弱的的压抑。 自己又想要躲开,又会不自觉的靠近,她和苏以冬之间一定有一种很奇怪的磁场,一切都像是预设好的一般,就连这道谢,都有一种背板的感觉,听起来有怪异的自然。 锦安然将自己低垂的头抬起来,杏眼中散发的目光犹如洇开的银河,紧紧地与苏以冬对视着。 她只是一瞬间猛然地感受到,自己其实无论做什么,都会被苏以冬以赞赏的高度来评价,存底稿只是一件很基本的事情,但是却还要来单独道谢。 在苏以冬身边,自己真是一点压力都没有,所有需要承担的事情,都有她在,自己真的像一个被圈养的小绵羊。 再这样下去,她可能真的会失控。 窗户好像没有关紧,夜晚的丝丝温热渗透进来,在房间的中心与冷气进行暧昧的交融,锦安然的身体在这般作用下忽冷忽热。 粉色的冰淇淋球已经渐渐融化,像是变成了一摊混浊的浅洼。 “我出去透透气。” 锦安然猛地从座椅上坐起来,身体像是麻木却又高速运转的机械,大脑的本能告诉她现在不能继续和苏以东待在一起了,她需要完全新鲜的空气。 胡乱从晾衣架上抓过一条牛仔短裤和一件棕色的开衫,摸着黑走到门口。 苏以冬的僵直的身体听到走道另一侧忽然而至的关门声,像是触动了某个开关,无奈的笑了笑,双手撑在锦安然坚硬的榻榻米床上,仰头看着窗帘露出的罅隙外,黯淡的星在黑色的穹顶幕布上忽明忽暗。 像是一个个麻木的雪花点,不知何时扎进自己的肌肤下,刺激着她无法动弹。 第21章 逃避 夏天已经步入了尾声,朦胧的月色探出漫漫而过的浅薄云层,将辉光抖落在街边。 锦安然走出小区的一刻钟后,她掏出手机看时间,已经走到了零点整。 走的方向是与商业街对立的另一边,是一条很长很长的车道,白日的雨后滞留了一丝泥土的芬芳,散发在空气中。路灯被安插在两侧的绿化带中,强烈而炽白的光冲向地面,将雨后的水洼照亮,闪着粼粼波光。 原来自己已经走了那么久了,她回过头时,已经看不见消失在远处黑暗中的居民区了。 自己也是在一明一暗中缓慢的走着。 寂静的氛围让她突然有些害怕,她打开微信,给景溪月发了个当前的定位,景溪月当即回复:“真跑出来了?你注意安全,我现在就来找你。” 一丝意外的欣喜跳上心尖,这么晚还会有人立刻回复自己的消息,但是出于礼貌还是回复道:“不用了,就是出来透透气,已经很晚了,我马上就回去了。” “好吧,你一定要注意安全,无论是在哪里。” 强调意味过了头,有一种奇怪的滑稽,惹得她轻声笑了一下。 晨时闷热潮湿的暑气此刻已经被雨水带走了,正前方吹来一阵很迅疾的风,锦安然下意识地裹紧了开衫,看着排的长长的路灯和一眼望不到头的黑色,她感到有些落寞。 大约在前方一百米左右,有个十字路口,十字路口的左右两边都是已经关停的店铺,但也有仍在营业的,比如街道腹处的一家罗森和对面的一个夜店。 只是这么晚不仅有人会立刻回复她的消息,还会有人主动联系她。 手机在掌心轻轻震动了一下,是苏以冬发来的消息:“很晚了,外面不安全,你在哪里,我来接你。” 深吸一口气,潮湿的风灌进胸腔,她走到拐角微弱的路灯下,想将此刻的定位发送给苏以冬,可是定位没有默认到不远处的罗森,而是对面的夜店。她懒得修改了,随手发送了出去,然后立刻将手机熄屏关机。 她懒得去做出改变,也不想去解释什么,现在肯定是不愿意回去的,找不到她最好,发出地址仅仅只是出于礼貌。 当自己又要触摸到那股子奇怪诡谲的意味时,自己又是选择了逃避。 自动门随着锦安然的靠近缓缓开启,店内关了几盏不常用的照明灯,跟白天比还是暗了不少,店员轻声的向她问了一声好,她径直走到货架旁,轻车熟路的拿了一瓶矿泉水,然后折返到收银台结账。 扫脸付完款,缓步向外走的时候,锦安然好似看见自动门外有一个人,手上捧拿着什么像小盒子一样的东西,正与她面对面,但是因为内外光亮程度过大与投射物的遮挡,那人躲在正对面夜店的血红灯光下,除了身体的轮廓其他的什么也看不清楚。 一瞬间,脑海里掠过了一些新闻,是关于女性夜晚被人尾随,同样一起浮现在脑海里的还有那些受害者的照片,背部不禁僵直发麻。 罗森门口的空调功率很大,呼呼地吹着,一股横生的冷意随着中央空调的风钻入骨缝中,像针扎一样疼。 第54章 只要再走一小步,自动门就会打开,她开始下意识觉得自己这么晚出来进行所谓的“散心”是做了这一生中最错误的决定。 脑内小剧场被身后的店员打断,店员看她一直愣在原地不动,趴过收银台拍了拍她,她失神地哆嗦一下,意料之中的受到了惊吓,也把店员吓了一跳。 “不好意思。”她连忙道了歉,然后还是要硬着头皮向外走。 她将手伸到口袋里,死死地按下开机键,直到震动的声音通过手掌传入全身,她才鼓起勇气往前踏出那一步。 感应门似乎有些年头了,跟她设想中的慢了半拍,她迅速穿过感应门后,立刻调转方向,向来时的街道走去。 突然一阵迅疾的闪光灯亮起,照的她一阵头晕目眩。 虹膜被刺激的有些难受,她半蹲在地上,一只手捂着眼睛,一只手在外胡乱的挥动,像一只活蹦乱跳的虾。 锦安然听到脚步声逐渐逼近,也顾不上揉眼睛,立刻重新站了起来,挺直了脊背,恶狠狠地向对方望去。 在尚未恢复完全的视线中,晃晃悠悠地现身了一个身着西装衬衫的女士,垂散着波浪卷,双手握着一台装着短焦的单反相机,用一根尼龙带悬挂在脖子上。 “不好意思,我忘记关闪光灯了,没事吧小姑娘,你的眼睛……” 锦安然故意装凶的眼神看到女士精细的妆容与穿着后收敛了不少,连忙摆摆手:“没事没事。” “真的不好意思,”女子双手放下相机,从领口掏出证件,“我不是有意要拍你的,我是一名摄影师,这是我的证件。我的手机没有电了,旁边的夜店走了一圈没人肯帮我,于是就看到你了,想借你的手机打个电话。” 锦安然从她手里接过证件,即使是素颜的证件照也十分昳丽,摄影师证件上写着她的名字:乔茉七。 锦安然确认完她没有恶意后,疑惑地询问:“你直接上来问我就好了,为什么要等那么久偷拍我?摄影师也不能随随便便偷拍吧?” “真的很抱歉小姑娘,我刚从意大利回来,街拍的坏习惯还没改掉,我只是觉得你的气质很有风格,刚从玻璃门外看你时,觉得你特像我一个朋友,”说着,她打开相机,将拍摄的两张给展示给锦安然,“你的眼神和她很像,特别灵动,像一汪深潭,然后是一身清冷的气质,走起路来呡起嘴巴那股子严肃劲,一瞬间就抓住我的眼球了!” 照片被高亮闪光灯曝光了不少,有一种怪异的氛围感,锦安然没有看着镜头,手上拿着刚买的那瓶水,开衫微微敞开,发丝被空调的风胡乱吹散着,眼神里带着含蓄良久的微弱恐惧,黑玛瑙般瞳孔里倒映着对面夜店招牌那红色的光斑,整体显得忧郁又恬静。 “是很有感觉吧?像是落魄的美人。你很有当模特的潜质哦。” 后面的话没有听进去,思绪带着瞳孔渐渐失焦,脑海里想到了苏以冬。 没有办法,这个摄影师描绘的人太像苏以冬了。 此刻她也会落魄吗?因为自己的一时冲动而出走,不去回应她的道谢,不去回应她的关心,刻意去躲避她,而让她落魄。 只是除了躲避以外别无他法,她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 “你如果觉得还不错,这照片我就当借你手机打电话的谢礼了,你看怎么样?” “不用,”锦安然收拢了思绪,从口袋里掏出刚刚开启的手机,解锁后,递给了乔茉七,“给你。” “谢谢。”乔茉七没想到事情会进展的那么顺利,赶紧道谢。 转交时,手机突然显示来电,几乎是一瞬间,锦安然看到乔茉七盯着手机上“苏以冬”三个字,瞳孔猛地一收,像是吃了一整颗柠檬,疑惑与意外全部挤上眉梢。 “不会是同名同姓吧?” 伸出手按下绿色拨通键的也是乔茉七,脸上还带着不可置信。 拨通后,却一言不发,只有彼此错拍的呼吸声。 电话那一头很安静,两边的世界都像是被调成了静音,像是故意编导的木头人游戏,谁先出声谁就输。 锦安然垂下眉,看着“苏以冬”那三个字,只觉得那一股怪异的情愫已经抵到嗓子眼,她干硬地咽了一口口水,支支吾吾地吐出三个字:“怎么了?” “我到了,你在哪里?” 声音虽仍如同往日那般阴冷,却掺杂着明显的着急,几乎是说完话的同时,锦安然抬起头,将目光至于朦胧的黯淡星光下,她看见来时的十字路口处,苏以冬那辆银色的911停靠在昏暗的路灯下,而车主人正沐浴在路灯后的阴影处,侧露出半个身子,在忽明忽暗的天地间的中心线,于星辰与道路中,正在焦急地寻找着她。 第22章 得逞 最终是乔茉七带着不情不愿的锦安然,走到了苏以冬的附近。 苏以冬的一袭白色长裙在夏夜的晚风中轻轻摇摆,不知是刻意还是无意,她站在路灯光圈与阴暗的交界,半个身子是溺于夜中的浓艳的黑,另外半个身子却又如同被撒上橘子汁一般散发着温润柔和的气息。 她垂着眼,细长的睫毛轻颤两下,眼睛盯着几分钟前被挂断的通话,失魂落魄的神情难以躲藏的出现在了那张凛冽的脸上。 一道强烈的闪光灯从她的面前闪过,受到突然袭击的她抬起头,看到不远处站着一左一右两个人。 第55章 乔茉七拿着短焦单反,站在左边的阴影里。 锦安然则是站在右边的路灯下,一脸不情愿的表情,躲着她的眼神。 吃惊溢上心头,她没想到这两个人会同时出现。 “preda della routine,以冬。”乔茉七也是有些吃惊,看清苏以冬脸的那一刻,她撇下锦安然就冲到了跟前。 “preda della routine……阿七?你们两个为什么会在一起?” preda della routine是苏以冬和乔茉七特有的打招呼方式,虽说已经有半年没见了,但乔茉七还是保持着两人工作室时期的无厘头传统。 “successo,”乔茉七指着相机浅笑,“如此巧合的场景被我抓拍下来,真是幸运。我刚回国,在前面的罗森偶遇到这个小姑娘,借她手机时就看到你电话了,你们俩认识吗?” 没有注意到,锦安然已经悄悄走到两人身边。 “认识,”锦安然发出沉闷的声音,像是稍稍带着一丝愠怒,“她是我的领导。” “领导?”乔茉七打量了一下两人,“啧,世界真小啊。” 苏以冬微微颔首,气音轻叹一声:“你所谓的出来散心,就是散到夜店去了?” 像是要和她对峙,也带了同样的一丝愠怒。拿起手机,给锦安然展示她发送过来的定位,显示的是夜店的名字—“磕酒”。 “你怎么这么喜欢管闲事?有没有可能我是在对面的便利店,因为懒得修改地址,随便发给你的。” 十分铿锵有力的回击,不仅为自己的行迹证明,还将自己早就沉寂已久的烦闷心绪进行了反击。 苏以冬无声,咬了咬唇。 乔茉七感觉不对劲,立刻将自己从尴尬的氛围中抽身,凑到苏以冬的耳边轻语:“你俩真的是同事?怎么感觉那么像……” “闭嘴!”苏以冬偏过头,音调瞬间高上去好几个度。 怒吼犹如尖锐的刀,撕开死一般的寂静。 乔茉七被苏以冬这一声喝退了有半米多远,她从未见过苏以冬这般模样,自己仅仅只是随便提了一个疑惑,怎么就突然应激了? 只是被应激吓到的不仅仅是她,还有锦安然。 锦安然愣在原地,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面对苏以冬这针对性极其强烈的,突如其来的情绪突破,她有些自责。 她也想好好的面对,不想将事情做到这一步,如果苏以冬不来找她,她可能自己想通了,就回去了。 可为什么,要对自己那么好,她明明和自己只是刚刚相识几个月的上下级,什么都不了解,却有那么多暧昧的举动。 既然你都说了,不是喜欢,那你为什么还要故意靠近我。 你明明就是喜欢…… 她感觉那股抵在喉咙口的怪异情愫已经要汹涌而出,锦安然痛苦地咬牙,于是情绪被弹回,却溢上眉梢。 汹涌的热泪夺眶而出。 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又要流泪,可能是因为漆黑的夜,可能是因为闪闪发光的破旧路灯,可能是因为苏以冬的怒吼,可能是因为自己的自卑。 一切的因素那么相像那事发当晚的光景,锦安然身体僵硬,瞳孔溃散,双手死死地握紧,带着身体颤抖。 她咬着牙,呜呜声时有时无。 “小姑娘,你怎么了!” 在苏以冬回过神之前,乔茉七率先发现了锦安然的不对劲,像是中了魔,身体僵直的像块铁板,嘴里有话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苏以冬扭过头看到锦安然这副模样,方才的怒火瞬间跌入谷底,她立刻冲了过去,赶在乔茉七的手碰到锦安然时将她推开。 她抱着锦安然,如同天使一样守护着她。 残破贫瘠的左手轻轻抚摸着锦安然的后颈,嘴里不断的呢喃:“对不起,安然……对不起,安然……” 锦安然的瞳孔在一阵阵的轻抚中缓缓聚焦,泪水不再翻涌,她随着自己的思维,也伸出了手抱住苏以冬。 “姐姐……” 苏以冬,你到底是谁? 你是谁,都不再重要了。 你现在给予我的,便是我所渴望的解救。 乔茉七有些愕然地看着两人,脑海里突然回想起了半年前苏以冬跟她讲过的一个故事。 是苏以冬某个在十五岁时遇到的某个女孩子的故事。 只是一瞬间,她的观念再次被刷新,于是明白一切的她悄悄将闪光灯关掉,向后退了几步,捧起相机,将这一幕悄悄地记录了下来。 苏以冬在明,锦安然在暗,两人如同相互渴求般紧紧相拥,却给人感觉那么遥不可及。 像是幻觉,灯光与夜幕的重叠中,她们的身边像是升起了薄薄的雾霭。 - 最终,当锦安然回过神智时,只能乖乖上了苏以冬的副驾。 她知道自己又出现了那样的问题,她很敏感,可是这次又是还好,苏以冬在身边。 她没有说话,系好安全带,像个乖乖女一样坐着。 “所以,要带你回窠臼吗?”苏以冬打开敞篷,露出911有些狭隘的后座。 “还好遇到你们了!”乔茉七在胸前比了个十字架,然后熟练地跳进后座。 “你到底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苏以冬打开车门进入驾驶室,淡然地询问。 乔茉七靠在车檐,语气有些哀怨:“下飞机的时候,我跟出租车司机说去‘窠臼’,可是那个时候手机已经停机了,没法给他导航,他问我是什么地方,我说是酒吧,结果他信誓旦旦的说交给我吧,于是我就在车上打了个盹。等到他叫醒我的时候,我也没确认地址,昏昏沉沉地付了钱下车,结果发现是个叫‘磕酒’的夜店,”她愤愤地堵嘴,“我去夜店求了一圈人都没求到可以通讯的工具,结果刚出来就遇到了这个小姑娘,只能说缘,妙不可言。” 第56章 锦安然低着头,一言不发。 凌晨的街道几乎看不见车,苏以冬的车速很快,像是要平地飞起来了,三个人的头发都被这人为的风胡乱地吹起。 像是三个躁动癫狂的灵魂,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狂飙。 锦安然对这高速有些不适,捂住嘴巴。 苏以冬余光中捕捉到了她的小动作,立马就将速度调低。 还在享受着爽快疾风的乔茉七又是一阵疑惑:“怎么慢下来了?” “马上要进街道了,慢一点安全。”苏以冬偷偷睨了锦安然一眼,锦安然的脸因为适应不了跑车的高速而显得有些苍白。 “……谢谢。” 很轻很轻的一句话,被苏以冬悄悄地私自听到了。 “不客气。”她笑着回应。 窠臼位于街口的拐角,右手边就是闪耀着路灯的街道,苏以冬将车停在街边,然后用车载电话打给了薇黯。 “哟,苏大忙人这么主动?不想戒酒了?回心转意了?”薇黯怀里抱着暹罗猫,将手机架在肩膀上,无心的调侃。 “别耍宝了,我在路边,来帮我一下。” 薇黯脑袋探出柜台,透过店内的窗户,看到苏以冬那一辆反光发亮的银色保时捷911。 “帮什么?又买了菜要放我冰箱里?这次可要收钱了,你要是带着安然妹妹,我就算你半价好了。” “给你准备了个大礼,不来可就我走了。” 听到“大礼”两个字,薇黯立马坐不住了:“别别别。blank!帮我照看一下店里,我去去就回。” 随着电话的挂断,苏以冬将敞篷升了起来,三个人躲藏在阴暗的车身内,后座传来了乔茉七克制不住的笑意。 “还是你懂我,以冬。” 两分钟后,薇黯走到车旁,敲了敲车窗,苏以冬将车窗缓缓摇下。 “晚上好两位美女,来都来了不进店喝点?还带什么礼物啊真见外,所以礼物呢?” 苏以冬扬了扬眉:“礼物在后座等着你呢。” 说罢,她将敞篷缓缓打开,薇黯欣喜地望着后座。 直到一个用相机遮着的人脸缓缓出现,“咔嚓”一声,将她惊喜的笑意收纳了进去。 “阿七!”薇黯止不住自己的激动,半个身子探进,将乔茉七死死抱住。 “想我吗?黯。” “我好想你,我好想你。” 锦安然疑惑地看了看深情相拥的二人,又看向苏以冬,苏以冬冲她淡淡的一笑。 她一瞬间就明白了乔茉七的身份,很识趣地没有说话。 - 在乔茉七身边,薇黯好像不再是个活宝老板,倒是比较像一个黏人的娇妻,紧紧地抱着乔茉七的胳膊。 锦安然看着薇黯眼角因激动而留下的泪珠,心里突然一沉。 虽说不上久别重逢,但是重要的人回到身边,一定是一件很令人激动的事,这种情绪感染着她,让她也体会到一丝快乐。 自己也多么希望那个“重要的人”能够出现。 不需要留在自己身边,只要能再次遇到,都是多么幸福的事情。 却又像是一生无法企及的臆想。 乔茉七将自己在十字路口的遭遇伴着轻柔的风一字一句讲给了薇黯听,薇黯很耐心的地倾听着,好似恋人们在分享着甜蜜的故事。 “真是谢谢你,安然妹妹,阿七要不是遇到你,多半要吃不少苦,上次那笔账就给你消了,算我还你这个人情。” 锦安然有些不好意思地点点头,笑了笑。 “以冬,”乔茉七话语对向苏以冬,“这么短时间里我拍了好多照片,等我回去整理好了发给你。” “嗯。黯,你赶紧带着她回去休息吧。” 于是在数不清的道谢中,两个人转身回走,锦安然望着她们紧紧相依的背影,共情的强烈也逐渐消了下去 于紧凑的车身内,自己周身的空气中窜出香根草的味道,锦安然的心倏的一滞,她知道现在躲不了了。 耳边传来苏以冬魅惑般的音色,像是勾起了她的魂魄。 “好了,锦安然,现在只剩我们两个了,来好好跟我讲讲你的想法吧。” 第23章 告白 如几日前在车里的场景如出一辙,那块黄铜手表在后视镜上不断的摇晃着,像是要催眠她一般。发出滴答滴答的声音。 午夜是由无尽的寂黯与不断上升的欲望混合杂糅而成的产物。像一块好重好重地枷锁,扣在她的身上,让她不断的喘息。 是因为紧张吗?还是因为单纯的不想去面对。 这次苏以冬没有做什么过于亲密的举动,老老实实地坐在座椅上,双手搭在方向盘上,没有扎起来的浓黑秀发披散在两边,遮住了她的侧脸。 车内播放着edsheeran的《perfect》,嗓音透彻轻缓而柔和。 上一次是锦安然问苏以冬,这次轮到苏以冬问锦安然。 锦安然只觉得喉咙干疼的厉害,拿起副驾驶旁隐藏托盘里的矿泉水,一饮而尽。 只是心里的干涸的那一块,像是龟裂开一道不深不浅的口子。 “苏以冬!” 这是锦安然第一次叫她的全名,声音轻柔,裹着一丝怯懦:“你为什么要来找我。” 苏以冬的食指在方向盘上随着音乐轻轻打着节拍,听到锦安然的疑惑,缓慢地停了下来。 第57章 “晚上太危险了,我担心你出事。”苏以冬说。 锦安然咬了咬唇:“可我们是什么关系?你为什么要关心我?” “领导关心下属,有什么问题吗?” “你是不是管的有些太多了!” 锦安然语调中的怒意盖过了轻缓的音乐,苏以冬微怔,偏过头望她,黑暗中只能看到锦安然涨红的脸。 你为什么要对我那么好啊。 我根本不值得。 “你是在把我当孩子一样照顾,对吗?”锦安然抽了口气:“无论什么情况,在你眼里我都是显得那么幼稚,是在我描述灵感的时候,是在我喝醉的时候,还是在我装傻充愣被你听到我电话的时候,你一定觉得我很幼稚,对吗? “仅仅因为我是这样一个不谙世事的人,一个迟钝的人,你就可以随意地调戏我,随意地控制我,对吗? “回答我,苏以冬。” 每一句,都是极度严肃的质问,一板一眼的像榔头锤在苏以冬的心上。 音调越来越高,榔头越锤越重。 没有想过锦安然的内心仍然有这么脆弱的一面,她所设想的给予锦安然的关心与保护,原来会给锦安然带来自尊上的伤害。 那个活在她回忆中的锦安然,已经变成另一个人了,而她却也只是在回忆着当时的自己。 所以再次相遇时,只能凭借着回忆,做着自己认为对的事情。 “我不是故意的,我没有对你有调戏的心和控制欲,如果你真的是这么想的,那么,对不起,安然。” 锦安然听清楚了“对不起”那三个字,她没想到会从苏以冬的口中听到,心里有些难以置信。 “你能想到的所有情况,都是出于我下意识的想要去关心你,我觉得我们的距离太遥远了,即使跟你敞开了讲也难以改变,所以我想做点……实际行动。” 苏以冬的眸光漾开的色泽随着屏幕上的专辑颜色而变化,奇异的猩黯在眼里闪烁——音乐已经切到了《starboy》。 “你……困吗?” 锦安然揉了揉早有些酸胀的双眼,还是故作倔强的撑起头:“不困。” 因为不想回去,所以要说不困。 “那我带你去一个地方吧,”苏以冬看了看屏幕上的时间已经走到了凌晨四点整,偏过头扭动车钥匙,“天马上就要亮了,托白芊的福,又是一天休息日。” “随你。” 语气中皆是不满,却也只能随意,就算她不想去也没有招。 虽然不觉得苏以冬会把她丢下车,但是并不排除她们俩人这极度不稳定的精神状态会做些意外的蠢事。 随着发动机轰鸣,苏以冬调转车头,带着锦安然朝西南方向开去。 锦安然蜷坐在副驾里,头贴着车窗,感受着黑色的夜与路灯的光斑在高速中不断的交错。时间穿梭在交错中,黑幕正不断的泛起了灰灰的暗白,路灯的光也渐渐变得不那么明亮。 她缓缓闭上眼,靠在座椅上小憩。 高速度冲破风的声音中,锦安然回忆着这是第几次坐苏以冬的车了,这个副驾不知不觉中已经成为她的专属座位了。 从一开始不习惯跑车的初速,一发动起来心就一跳一跳,上车第一件事就是检查安全带,还要胡思乱想安全气囊会不会出问题;再到现在一副无所谓的表情,可以在副驾驶上安安心心的小憩一下,完全是出于对苏以冬的信任。 一种亲和力极强的信任。 苏以冬开车从来没有特意急刹过,速度永远都是逐步放缓,若是用文字来形容就是有些温柔的不像话。 所以她每次都会觉得,苏以冬对她总是有一股子奇怪的深情。 那股深情是悄然的,是不易察觉的,就好像有些天经地义,待她反应过来,已经不知不觉陷进去了。 半小时后,苏以冬像往常一般将车速放缓,锦安然仿佛感受到了她的动作,从浅睡眠中缓缓睁开眼睛。 待车完全停下,耳边传来苏以冬细腻温柔的声音:“醒了?” “没睡。”锦安然语气恹恹,逞强着说。 她坐起有些难看的松垮睡姿,再晚到一点说不定她都要瘫软到车底下去了。 瞟了一眼车窗外,远处是一个很大的湖,湖岸是一个木制的露天走廊,沿着湖岸的边缘一直搭建过去,形成了一条观日出的走道。 “这是哪里?” “锡州湖的西南岸,一个看日出的地方。” 此时的天空是半明半昧的,有了一丝微薄的光亮,将黑暗浸染成了淡淡的朦胧色,可仍能在朦胧中窥见些许斑驳的星光。 锦安然关于这个地方的记忆渐渐复苏回暖。 - 那是充满着蝉鸣的某个盛夏,刚刚接触绘画的她就展现了超乎同龄人的学习能力,在学业与爱好都没有落下的情况下,锦天雄告诉她可以满足她一个愿望。 她在下课的时候跟邻家姐姐闲聊,姐姐告诉她,在锡州的西南边有一条很大很大的湖泊,湖面像天然的光幕一般,太阳照着,能看清晶莹透彻的湖底,很美很美,如果有机会,一定要去看一看。 于是在十一岁的暑假,她将想去西南边看湖的想法告诉了锦天雄,锦天雄也满足了她。 只是可惜,上了高速后,天就阴阴郁郁的黑了一大片,锦天雄在车上发着牢骚:“奇怪,天气预报说没有雨的啊。” 第58章 锦安然抱着自己的画板,蜷缩着小小的身体,躲在车的后座。车的后座很大很大,但是只有她孤零零的一个人。 唐素馨回过头询问她:“安然,天气不好,还要去看嘛?” 锦安然没有说话,将画板抱的更紧了。 她答应姐姐要把湖边的景色画下来,然后两个人一起分享,可是现在却做不到了。 但她不想食言。 “要。” 她回答的很小声,予人的感觉像是易碎的玻璃。 唐素馨不忍心看到自己的女儿产生失望与悲伤的情绪,于是跟锦天雄求了情,锦天雄才不情不愿的将行程继续了下去。 到了目的地的时候,锦安然带着兴奋冲出了后座,雨噼里啪啦地打在她的身上,她却没有一丝感觉,心情已经被另外一种情绪填满了。 可随之而来的,却是寂寥到可怕的街道与雨天里混浊的湖泊。 没有折射出粼粼的波光,没有看清澄澈的湖底。雨水在湖面上不断的砸出大大小小的坑洼,杂乱又丑陋,像是在将失望与悲伤具象化,摆在锦安然的面前。 手上的画板已经被雨水打湿,没有办法继续创作,唐素馨披着雨衣跑下车,将雨伞撑在她的头上,身后又传来锦天雄不耐烦的嘟囔。 “安然,下次再来,好吗?”唐素馨抚摸着她湿漉漉的头,轻声安慰:“暴雨不会持续很久的。” 锦安然回去后,因为淋雨生了一场大病,再然后,因为那场意外事故,她就再也没有来过锡州湖。 回忆中断,她收拢思绪,趴在车窗上,湖畔的风轻柔的吹过她的脸颊,清爽的凉意让她清醒了不少。 天渐渐亮起,星星大部分已经躲进了依稀可辨的云中不再露面,来看日出的人越来越多,一些人围着栏杆拿着相机,仔细耐心的架设着;也有成群结队的伙伴,一边闲聊一边等待着日出。 苏以冬到路另一边的星巴克店买了两杯咖啡,在路口等待折返时发现锦安然已经将敞篷打开,她趴在车檐上,有几个游客看到银色的全改装911,以为锦安然是车主,兴奋的来找她合照,锦安然一开始有些不知所措,来的人多了,她也会很配合的趴在车里笑一笑。 没有那么璀璨夺目,但却足以让人心动,像是电影的基色,像是远处即将新生的日出,像是近在眼前却又伸手触摸不到的梦。 人群散去,她又侧着身等待着日出,可是突然想到什么,左右探着脑袋慌忙地寻找。 扭过头,与路另一旁在看她的苏以冬对上了眸光。 仅仅几秒钟,像是过了好久好久。 苏以冬献媚式的将手上拎装饮品的袋子拎高,对着她宠溺地笑了笑。 锦安然撇撇嘴,交错开她的眼神,转过身继续等待。 “在找我吗?”苏以冬走至她身旁,依靠在车身上。 “才没有。” “那你刚刚在找什么呢?”苏以冬逼近她,挑逗一般咄咄逼人。 “找一个好一点的角度看日出呗。” 苏以冬气笑一声,从纸质的袋子中拿出两杯冰美式,递给锦安然一杯:“两份奶,无糖。” 锦安然悻悻地接过,插上吸管喝了一口,苦味在口腔中随意地弥漫,给了她提神醒脑的一剂强心针。 苏以冬打开她那一侧的车门,不经意间抓住了她的手。 “走,我带你到最前面去看。” 没有拒绝的机会,她就这么顺着苏以冬的动作,被轻快地拽下了车,跟在苏以冬的身后,一路绕过穿梭过拥挤的人群,沿着湖岸小跑。 牵着她的那只荒芜残败的左手仿佛连接着心跳,有一块鲜活的地方在疯狂地跳动。 虽说只是牵着,苏以冬却握着好紧,像是生怕把她在跑的过程中将她弄丢一般。 小跑带起的将两人的发丝不断的吹散着,不一会,额头上就挂上了汗珠。 苏以冬在一处长凳旁缓缓停下,这边人很少,视野也非常开阔。 坐上长凳那一刻,锦安然才感觉得到了解脱,累的上气不接下气。 “你太缺少锻炼了。”苏以冬笑着吐槽道。 锦安然刚喘完气,想回击两句,却被苏以冬拦住,指了指远处的湖面。 一缕浅浅的微光从湖心线缓缓往上升起,如同泼墨般给海岸染上了烫金色。锦安然扭过头,眼神撞进了苏以冬的眸光。 不同于以往的深沉暗哑,此时温柔到似有秋波,此时那双深潭般的烟眸也如同这湖面一般染成烫金色,像是给万物带来生机的的暖阳,一开一阖间的微弱翕动都会使锦安然心狂跳不止。 锦安然的神思也随着逐步升调的日光与带着湖泊气息的风渐渐飘散。 她想着,每次跟苏以冬在一起,苏以冬的情绪都像是这般炽热,承接着她蒙昧的幻想。一次又一次的相拥,将她封锁的心房一点点打开。 她多希望苏以冬就是那个人,那样她一定会鼓起勇气去说出某些想法。 “安然,我没法再继续装下去了,”苏以冬突然严肃地语气,迅速将锦安然拉回现实,“我本来想再等等,等到我准备的足够充分,再向你表达我的心意,可是现在,有些事情超脱出了我的计划,我没办法再继续潜藏我的心意了。 勇气与爱这种东西,有的时候不是凭空出现的,可能是自己一时头脑发热,可能也是蓄谋已久,可能藏在一次宿醉后的忏悔,也可能藏在着绚烂夺目的日出。 第59章 “我是一个感性的怪物,所以,你会继续陪怪物看日出吗?” 锦安然心陡然坠落一拍,她从这段话中体验到了前所未有的暧昧感。 新生的太阳已经从远处的平面上升起来了半个圆,锦安然体验到了未曾感受过的,记忆中因为遗憾而缺失的那一部分波光粼粼。 人群皆被吸引,长凳处只有她们两个。 苏以冬指了指两人视野中的湖,食指轻轻触碰的地方就是湖心线。 “当太阳完全升过那一条线,告诉我你的答案好吗?安然。” “什么答案?”锦安然惴惴不安。 “安然。”苏以冬扯了扯有些松垮的白色长裙,嘴唇贴近她的耳垂,像是轻轻咬住了一般,声音低沉且肉麻。 “我喜欢你。” “我好喜欢你。” “我希望你能回应我的心意。” 之后,锦安然的脑袋就跟宕机了没有半点区别,僵直的身体配上麻木的思维,她犹如一尊被苏以冬石化的雕像。 动弹不得。 她吃力地,颤抖着掐了掐自己的大腿肉,感受到一丝剧烈的疼痛后才确定这不是梦。 环视了一周,确实只有自己和苏以冬两个人。 所以,苏以冬刚才确确实实是在向她告白。 霎时,她感受到全身的器官都进入了超频的状态,身边时间的流逝速度变得极慢,思维运转的速度却不断地加快。 她偷偷睨了一眼苏以冬,垂着头,眼神里也充满了忐忑与焦虑,不再继续看着看日出,淡粉的唇被咬出了血色,一言不发。 苏以冬在等待着她的回应。 但是她也一言不发。 发不出声音,心跳将嗓子眼彻底堵死了。 第24章 自卑 太阳彻底从湖心线升到了矮空中,鲜艳的日光像是盛开的橘色,无意地渲染了苏以冬的白色长裙,显得苏以冬整个人的轮廓都那么温暖。 锦安然望着苏以冬有些烧红的脸,紧张的吞咽了一口口水。难受的感觉大多数来自于湖畔的晨风,裹挟着苏以冬的心跳,一股脑灌进她的胸口。 这也算碰到她的心了吧? 锦安然颤抖着嘴角,想说点什么,可是不知道从何处说起。 一片氤氲的金色中,苏以冬侧过身,面朝向她,悄然俯下比她略高一点的身子,将带着血色的唇瓣缓缓地靠近。 像是两个烙痕,即将触碰到她的唇角。 点点记忆在脑子里忽闪而过,那是从magicmotion回到家的夜晚,那是苏以冬宿醉的夜晚,那是自己被意外压倒的夜晚。 怦然而至的心跳迷乱了视线,那双唇越靠越近。 可现在她的口袋里没有奶糖了。 还有退路吗? 她麻木却又迅速地将手臂抬到面前,下意识地阻断苏以冬渐渐靠近的欲望。 苏以冬感受到了自己被推开,方才回过神,挪了一下位置,故作无意地轻咳两下。 情欲渐浓的气氛一下子消去大半。 难以遏制的欲望被打断,如同摇曳着的湖岸线,像是窥见了她们亲密的小动作,湖面也翻涌起阵阵浪花。 “对不起,总监。” 锦安然手攥成拳头,捏在胸口,低垂着双眸,脸上的红浸染了白皙的皮肤。 称呼职称让距离感拉远了一些,苏以冬心底更希望锦安然叫她的名字。 锦安然的心里是乱糟糟的,浑浊不堪的,身体被苏以冬暧昧的举动搞得酥麻。可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拒绝,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说对不起。 所以这也算是拒绝了吧? 她还能从如此冲动的场景中保持一丝理智,来思考这一切的变化。只是她完全无法理解自己到底有何种价值,能让苏以冬念念不忘。 一切的缘由都是那深入骨髓的自卑,从那场她难以遗忘的梦魇中,从她父亲的眼神中,彻彻底底地渗透进她余生的时光。 这自卑的渗透让自己的改变程度之大,大到锦安然已经忘记自己还有什么值得她人中意的地方。她看不到自己的优缺点,她只能将自己视作是活着的生物,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自己活着。 她早就忘记了自己要成为什么样子的人,她只想不依赖他人活下去,就是她的最终目标。 往后的日子里,她成为了特殊的孩子,她是别人口中无父无母的孤儿,是被一切碳基生物孤立的存在。她明明是可以被随意打骂,随意丢弃的那一枚弃子,但是苏以冬的出现,能将她那摇摇欲坠的自卑感瞬间扼杀。 苏以冬就像是某个不经意的时刻,命运给予她的礼物。 长年遭受厄运的人,真的也会由于命运的疏怠,而撞上好运吗? 锦安然无法接受如此沉重的礼物,因为悲伤与犹豫惩罚着无法离开过去回忆的人。 “我……暂时无法接受,”她害怕苏以冬难过,又犹犹豫豫地补充了一句,“再让我考虑一下,好吗?” 她以为苏以冬会愤怒,会沉默,亦或是像往日一样冷淡如水,脸上挂着失望。 可是这一切都没有发生。 迎接她的反而像是意料之中的笑容,她从来没有见过苏以冬那么情绪的笑容,平日的苏以冬冷淡如冰,即使是笑,也是很浅的,不会有如此充满情绪的笑容。 此刻,犹如苏以冬自己话中所讲,她真的像个感性的怪物,浑身上下都充满着感染力,让自己有些摇摇欲坠。 第60章 “至少你我都有勇气去踏出这一步,不是吗?” 尽管答案没有所想的那么好。 长裙在风中摇摆,裙尾触碰到锦安然的腿腹,痒痒的。 “我希望你能给我一个展示自己另一面的机会,我和你告白只是我自己的心意,你无需有任何心理负担,如果你无法接受我的取向,觉得我很恶心的话。我会让白芊给你调岗,我们这段奇怪的关系,可以就此打住。” 清晰明了,严肃而又不乏温和的语气,让锦安然清楚了感性怪物所做的决定也是破釜沉舟。 她居然稍稍有些心痛的感觉。 “我不讨厌你,”锦安然说,“可现在任务临近,我无法思考这些,再给彼此一点空间,让我消化消化这其中的矛盾吧。” 她搪塞着,为这个对她而言突如其来的意外拉扯出一丝回旋的余地。 “既然你也说了再考虑考虑,那我不会放弃对你的追求的。”苏以冬贴近她的耳垂,送上一个轻盈而又热烈的吻。 “准备好迎接我的狂热吧,安然。” 锦安然一愣。下意识抬手摸了摸滚烫的耳垂。 我对你也是爱慕又恐惧。 爱慕像是甜蜜的雪糕到我的嘴里细细咀嚼后会泛起酸味。 恐惧像是苦涩的咖啡再细细品味后也会在心底开始回甘。 我是一个很矛盾的人,对吗? 其实我也对你倾心,但是我不像你如此有勇气。 她感觉到那潜藏在暗潮下的悸动被日出的温度照成滚烫的激流,在血管里痴蛮地涌动,充斥着全身。 - 大约是早上七点左右,回到了世贸福邸的住所,两人都有些力不从心。 但是苏以冬的状态好像更差一点,在电梯里,她靠着墙的身子忽然猛地一沉,跌撞到锦安然的肩膀上。 扶着锦安然的肩膀,不均匀的吐息着。 “抱歉”她扶着栏杆,快速撑起身子,“我有点……没站稳。” 疲劳完全是意料之中的,折腾那么久,没有问题才是最大的问题。 再不到家里,她也要快坚持不住了。 “你扶着我吧。”锦安然对她说。 一想到这一切可能都是因为自己的一时冲动才酿成的结果,她还是需要主动一点去承担。 苏以冬本来只是用一点点力气靠着她的肩,不想显得那么亲密,只是越想隔层距离,就越会弄巧成拙。 与锦安然温柔的肌肤相贴之时,她好似中了毒,整个人瘫倒在锦安然的背上。 有些难受痛苦,亦有些沮丧沉沦。 锦安然感受到了沉重的力,随之而来的还有苏以冬的体温。 她将额头整个窝在锦安然的后脖,滚烫的温度迅速地传递着。 “总监,你发烧了?” 苏以冬没有回答,只是口语轻哼了两下。 电梯门缓缓打开,锦安然搀扶着苏以冬,带着她一步一步沉重地走到门口,轻触指纹锁后打开门,将她带到主卧,让她倒在了床上。 她从来没有进过苏以冬的卧室,只在外面窥视过,进入后发现可能整个面积还没有她的次卧大,阳光从玫瑰色的纱帘筛过,将整个房间浸染成慵懒暧昧的基调。 侧边的桌子她曾经以为是梳妆台,进来后才发现其实是工作桌,上面杂乱的放着手绘的设计稿,不少碳笔犹如信号塔一样整齐地放在笔筒里,还放了不少杂志和其他刊物。 床没有次卧大,乱糟糟的,三件套是粉色的,锦安然完全没法将这个颜色和苏以冬联系在一起。 还真是乱七八糟中的井然有序。 想到苏以冬平时一副工作狂热的模样,眼下这个场景倒也能够在接受的范围内。 出于礼貌,她还是小心翼翼地询问躺在床上的苏以冬:“药在哪里?” 苏以冬指了指内侧的床头柜,又是轻咳两声。 锦安然立刻起身,绕到另一侧,打开柜台,取出了一根老式的水银温度计和一些看不懂的药。 “是这些吗?” 苏以冬吃力地转了个身,窝在枕头里点了点头。她的眼睛已经眯成了一条缝,看起来都快要昏过去了。 “先测一下温度吧……”苏以冬酝酿了一会,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将自己的身体支撑起来,靠在床头。 “这个怎么用,放哪里?”锦安然疑惑。 “这里。”苏以冬将裙子的吊带解开,露出滑嫩的肩,随后指了指自己的腋下。 锦安然的视线随着她手上的动作游离,看到吊带滑落的一瞬,她立刻羞耻地挪开视线。 “我……没力气了,你帮我……放进去。” 僵硬地转过脸,发现苏以冬并没有看着她,只是将自己的手臂微微地抬起。 但是好像已经没有力气了,手臂上抬的过程只是轻轻地颤抖。 看着苏以冬因为高烧让泛红的躯体,她的心里也有些刺痛,从塑料包容盒里取出了水银温度计,慢慢坐到床边。手去触碰苏以冬的胳膊时,却像是火烧一般的滚烫。 她畏惧地缩回了手,生硬地咽了口口水。滚烫的感觉在手心回荡。 烫的像是在鞭笞她的灵魂,一切都是因她而起。 苏以冬吃力地将头微微抬起:“抬……抬手吧。” 她摊开自己那只左手掌,锦安然沉默半晌,还是将那只布满灼痕的手掌握住。 第61章 同样是热的,不知道为什么,没有触碰胳膊那么滚烫,更像是温暖。 锦安然顺着苏以冬的手掌用力,从而将整个胳膊抬起,轻轻将温度计贴在她腋下,然后放下手臂,将其夹住。 她喘了口气,像是完成了一个艰巨的任务,将苏以冬的吊肩摆正后,又扶着她躺下。 “我去烧水,一会吃药。” 苏以冬又是将整个脸埋在枕头里,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哼唧声。 烧完水回到卧室,她将足时的体温计取出,可又碍于没有一点生活知识,又生硬地询问苏以冬:“总监……这个要怎么看。” 苏以冬痛苦地睁开眼,口中轻喃:“找个亮点的地方,有一条银线和刻度尺。” 她对着窗帘的缝隙盯了好一会,终于找到了那一条水平线,前段的水银抵在了刻度比较靠前的位置。 “三十八……三十八度二?” 这温度仿佛都随着视野里的水银流到她的心里,不断的升温,直至沸腾。 她将各种颜色的药盒里的药片都取了一粒,捧在手心,拿着刚刚倒的热水,笔直地悬停在苏以冬面前。 “吃。”她说。 苏以冬撑起身子,看着各种各样的胶囊和药片,不由得叹了口气:“你想害死我吗,亲爱的?” “我不知道哪个是退烧的。”锦安然嘴里振振有词。 苏以冬从锦安然的掌心轻轻拈起两粒胶囊,然后又接过她的杯子,轻轻地吹散升腾的热气,用嘴试了试温度,然后仰头将药吞入,慢慢地含水咽下。 整个过程都是独立完成的,锦安然就好像一个呈东西的架子,除了端水递药外没有做什么有用的事情。 “你休息吧,我出去了。” 锦安然放好余下的药片和水,正欲往外走,手却被抓住。 因为对方丝毫没有力气的虚弱身体,这抓力显得有点无助的祈求。 “陪陪我,好吗?” 音调柔软无力到没法让人拒绝,如羽毛般轻扫过她的耳垂,又烘托出那一吻的炽热。 “你所说的迎接你的狂热,就是你预言了你要发烧了吗?总监?”锦安然甩开手,也不管会不会得罪这个怪物,先以一种盛气凌人的姿态望着她。 至少现在,她占据着绝对优势,平日里可看不见苏以冬这么孱弱的时候。 所以要在口头上占上风。 苏以冬像是被这话激活,不知又从哪里变出的怪力,将锦安然一把拽到床上。 锦安然在床上被苏以冬从身后死死抱住,躯体又不自觉的麻木。 她想了想自己应该是处于优势的一方,可突然又被苏以冬突如其来的压制住,心里又有一些吃瘪。刚想挣脱,耳畔又响起苏以冬哈气般的声音:“乖点,别动,我没力气了。” 像是祈求又像是命令,搞得锦安然有些犹豫。 “安然,”苏以冬拖着沉重的鼻音,吃力地说,“你知道理性的另一面吗?” 锦安然撇撇嘴:“感性?” 苏以冬将脸埋进她的后脑勺,发出沉闷的声响:“对了一半。” 一个词还能有两个反义词吗? 感性的怪物小姐,你还有多少天马行空? 锦安然放弃了推开苏以冬的想法,一方面是她不能欺负一个发高烧的病号,另一方面是她感觉自己居然很享受这种被抱住的感觉。 只能说自己被苏以冬调戏惯了,不能怪自己不反抗。 “另一半呢?” “嗯……我想想啊,”苏以冬的一字一句都伴随着慵懒温热的呼吸,从她的脖子渐渐流连进全身。 “应该是,失去理智吧。” 第25章 编造 锦安然感觉自己活了整整二十多年,都没有这两天来的刺激。 怪力的发散性还没有消去,苏以冬紧紧地环抱着她,手臂绕过腹部,与自己相贴。 心跳一阵一阵,时有时无,像是过山车一般一会冲至至高,一会又从至高俯冲至谷底,刺激到仿佛每一下都在刻意挑逗着她的神经。 苏以冬抱着她,她扒拉着苏以冬抱着她的手。 还好并没有褪去衣物,隔着薄薄的面料让她能保持住理智。 明明滚烫的是苏以冬的身体,她却感觉自己也被火焰灼烧过了一遍,只剩下了灰烬里一颗纯净跳动的鲜活心脏。 “等你睡着了,我就走。”她发出毫无攻击性的威胁,心里只是希望苏以冬能早点休息。 只能感受到一声很轻的应答,随着呼吸在后颈荡漾。 喘息声带着热流,她能与苏以冬感同身受那种高烧的痛苦,可能现在的苏以冬也完全没法入睡。 “快睡。”她用力抓了抓苏以冬的手。 “如果睡着了,你是不是就要离开我?” 顺着她轻柔的威胁反将一军,明明都已经要烧昏头了还有心思调戏她。 “不走不走,陪你睡,你赶紧休息吧。”锦安然变换策略,改用了哄的语气。 “头疼,感觉在抽搐,睡不着……”苏以冬的呢喃如同凭借本能在撒娇一般,让锦安然心跳又快了半拍,“陪我聊聊天吧,说不定聊着聊着我就睡着了。” “我不会聊天。”锦安然驳回她的建议。 “随便说点什么。讲讲,你的事?” 锦安然扒开她的手,缓慢地转了个身,视线落在她那精致的下颚线上,从修长的脖颈一直痴痴地望到微微张开的睡衣领口,仿佛有一种呼之欲出的欲望匍匐缠绕上她的神经。 第62章 她悄悄的挪了挪身体,与苏以冬隔开了一点距离,视线低垂,强迫自己不去看苏以冬。 “你等我现编一个。” 苏以冬闭着眼,呼吸声逐渐均匀,阳光透过玫瑰色的纱窗,筛出一条条暧昧的弧线,映在了彼此涨红的面容上。 锦安然在做选择,是要选择现编一个故事,还是选择坦诚的跟苏以冬聊聊自己。 可她不会编故事,向来如此。 “我其实,是个孤儿。”锦安然的声音颤抖着,逐渐降低音调,像是自卑涌上了喉咙,说出的每一句都软绵无力。 苏以冬微阖的双眸不经意的蹙了蹙。 锦安然顿了一下,继续说:“其实不算是真正意义上的孤儿,在我十三岁的时候,因为某些原因,我失去了父母。” 苏以冬仔细的聆听着,锦安然每说完一句,她就轻轻地点点头,仿佛在说:“我有认真听。” 苏以冬无论什么时候,只要是在她讲述时,总是会仔细认真的聆听她的所言,无论内容是什么。也正是因为这认真的聆听态度,让锦安然有了更多的勇气。 至少从初识到现在,一直都是如此。 “考上了锡美就好像是做梦一样,我靠特困生的补助完成了学业,进入芝澜居也是因为我太渴望找到一份工作,没有仔细筛查人才市场,只希望快点能够过上自给自足地生活。但好在,一切都是那么幸运。” 幸运吗?也许吧。 “讲讲你为什么会学绘画设计吧,我还蛮好奇的。”苏以冬颔首,冲她温柔一笑。 锦安然抿抿唇,仿佛不是很想把这一段经历抖出,但还是犹犹豫豫地张口了。 “之前有跟你讲过的,那个姐姐。” “嗯,我记得。” “……我就是被她影响,学习的绘画,只是后来出了点事,再也没能见到她,”锦安然的情绪逐渐激动,望着苏以冬的脸,嘴角止不住的颤抖。 “我甚至……我甚至连她叫什么都忘了,我……我好想她。” 看到锦安然的眼眶里有泪在打转,苏以冬心里也是一阵绞痛。 痛里有无法告解的真相,只能在心底迂回徘徊。 “没事的,”苏以冬抬手,摸了摸她的后颈,“她现在一定很好,你也一定会在见到她的。” 锦安然擦了擦没有流下来的泪,抽了口气,发出微弱沙哑的哭腔:“不用安慰我,都是我编的。” “我知道,”苏以冬合上沉重的眼皮,放缓了呼吸,将她往自己胸口抱了抱,语气是满是宽纵,“谢谢你编造的小故事,休息吧……” 笨蛋,你是不是编的,还能骗过我吗? 或许在梦里,一切都可以坦白,我们彼此就不会再有秘密了吧。 - 锦安然沉闷闷的睁开眼时,先看到的是一床粉色,随着视野慢慢扫过,发现只有她一个人。 没啥印象,只能记起她睡着之前,苏以冬平缓的呼吸好似白噪音,让她沉浸在倦意里。 双手撑起身子,又把四周环视一圈,确实没有看到苏以冬。 奇怪,发高烧真的只需要睡一觉就可以好的那么快吗?苏以冬真的不会是个怪物吧? 锦安然这边还在想着,苏以冬已经从门外走进来了。 眼神碰撞的瞬间,像是两股莫名的情愫从中汹涌而出。 苏以冬已经换上了平日里的蕾丝睡裙,手里拿着很衬的黑色马克杯,走到床沿坐下,将杯子递给她。 “温度刚好,给。” 锦安然接过杯子捧在手心,看着苏以冬稍稍有些苍白的脸,问道:“烧退了?” “其实就是没休息好,我吃的那两粒药是强效的,睡了一觉基本上没事了,再加上……”她将睡裙往后扯了扯,腹部的马甲线轮廓清晰可见:“我可是有好好锻炼身体的。” 锦安然望着她那刻意的炫耀,那腹部的轮廓仿佛就是在勾勒着欲望的形状。 无声的诱惑。 苏以冬悄悄贴过身,轻笑一下:“所以你是在关心我?” “没有,”锦安然偏过头不再望她,转移话题,“我要去整理稿件了,明天就要会面,你难道一点都不紧张吗?” “这样子的场面见多了,无非就是聊想法,谈企划,签合同,百分之八十的事情都是由那些屁都不懂的商人来相互拉扯商谈,我们只需要负责剩下的百分之二十就可以了。” “哪百分之二十?” “释义。”苏以冬冷哼一声,“给这些毫无审美的商人们讲述我们的天马行空,这就是我们的任务。但是语言的描述并不能展示艺术的张力,这是我们共有的认知。” 锦安然咬咬唇,从她的语气中尝出了一些讽刺的意味。 “安然,”苏以冬双手撑在床单上,仰起头仰望着淡色的天花板,“我有幻想过一个符合自己心意的生活。 “我不用让金钱与名声成为我的桎梏,我可以自由的追求着我的理想世界,不需要有任何后顾之忧,牵着我爱的人的手,感受来自世界的艺术。” “现在的生活不美好吗?”锦安然问她。 “被工作束缚,出卖自己的思想,还要参与进交易中,这一切都是不美好的,至少对于我来说,并不美好。” “你真是个……怪物。” “感性的怪物!”苏以冬纠正,“不是每个人都可以活在自己的精神世界里的,所以我便把‘让生活更美好’的企划置于第一位。照自己的意愿一息尚存,也好过听从别人的安排,虚张声势地过着浅薄生活。” 第63章 她凑近锦安然的耳朵,轻语:“你并没有拒绝我,对吗?” 锦安然睫毛被这话激的轻颤一下,垂下眸子:“我不太会拒绝……但我也没答应你,不是吗?” “你知道吗?”苏以冬话里藏笑,“没有成功的事情,可让这份不美好加重了不少哦。” 锦安然从来没有收到过任何形式的告白,但是她见得并不少,学院里三天两头就会有人对景溪月表白:有写情书的,有写小纸条的,有亲自送花上阵的,甚至还有腼腆的让别人来搭讪,总之就是既没有新意,又显得冒失。 每当看到景溪月熟练地婉拒这些人的一时动情后,她总会想象,想象着自己以后会和谁告白,亦或者谁会和自己告白。 可是这份幻想对于当时的她来说太过遥远了,虽然那时她对于所谓“爱”的隔阂已经有些破裂,但是依旧是非常消极负面的状态。 却没想到,此刻会在一个自己年少时缺失的遗憾中,沐浴着闪耀的日出,收到了自己人生中第一次告白。 告白的那位还是一直让自己矛盾害怕与歆羡爱慕的苏以冬。 可当那份特殊的紧张感消退后,涌上心头的还是出于对于“爱”的畏惧,是对于感情深不可测的畏惧。 “我……不敢,我不敢去接受。” 这不是我能承担的,我还没有做好迎接的准备。” 她抿抿唇,呼吸间都是无奈。 她感觉自己曾经为了保护自己,心里一直穿着十分厚重的铠甲,抵抗着外来的一切,直到苏以冬的一点点贴近,循序渐进的关心亦或是让自己心跳的瞬间,都会将盔甲剥落。 只是盔甲穿久了,好似粘在了身上,每一次的剥落都会带着刺痛。 苏以冬悄然看到锦安然眼里略过的一丝怯弱,将左手轻轻地覆盖在她的手背上。 锦安然的视线落在她的那只手,那一只只有在她面前才会展露的,怪诞残败的手。上面的灼痕斑迹好似一个个温热的波浪,温度传递也似在心头荡漾。 “选择的权利在你身上,我只是开个玩笑,无论之后的结果如何,我都可以接受。” ——当然不能接受,我不能接受你离开我。 锦安然晃神,立马抽出了手,就像一只受惊的小猫从床上一跃而下,匆匆走至门外。 “去哪里?”苏以冬问。 “饿了,进食。”锦安然答。 “你做饭吗?我也饿了。” “……好吧。” 考虑到苏以冬刚刚退烧,锦安然还是很保守地选择了煲粥。 半小时后,她从厨房端出碗筷时,发现苏以冬正在给鱼缸里的草金鱼喂食。 “做好了。”她呼唤苏以冬。 苏以冬用勺子轻轻舀起一勺皮蛋青菜粥,往嘴里送,细细品味之后两眼冒光,不由得称赞道:“好喝。” “总监,你考虑好要怎么去释义了吗?”锦安然望着碗里的粥,眼里却看不到任何食欲。 “我想了想,还是让你来吧。” “我吗?”锦安然有些不可置信。 “嗯,毕竟我只负责了修改与完稿,整个创意与设计都是你自己想出来的,所以这些从你的嘴里说出来可能会更好一些。” 对于当众解说这种事,锦安然并不是没有做过,她在某一次院校的比赛中,面对四位评委讲述了自己的灵感来源。 只是她的口才真的很一般,加上紧张,一直都支支吾吾的,实在说不清楚。 她其实根本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参赛,是为了得奖?还是为了证明自己的技术? 四人目光如炬,盯着锦安然的惊慌失措,还好同组的同学帮她圆了场,才使她能够通过。 “锦同学,”一位看着比较年轻的评委对她提出了诚恳的建议,“不需要紧张,只要你所创作的都是发自内心,只需要说出你真实的想法就行。” 思绪扯断,锦安然发出一声轻叹。 她一直躲在黑暗里,没有办法面对真实的自己,躲久了,渐渐忘记了该如何面对阳光。 “你可以把我之前说的那些忘掉,”苏以冬将勺子插进粥里轻搅,散发着热气,“白芊告诉我,这次的招标由景氏集团新上任的常务亲自负责,听说那位常务有很深的履历,几天前已经走访过好几家工作室了。” “我感觉这一切好不真实,”锦安然吹了吹热气,“无论是进入芝澜居,还是自己创作的这幅《haze》,不真实到我不敢再多去思考,而且这么重要的项目,交给我这种……小白,我不知道要怎么做好。” “总是畏畏缩缩,不会有成长的,”苏以冬笑着回应,“再说我怎么可能不负责呢?毕竟我也是你的领导,肯定会帮你的。” 锦安然抬眼,望见了苏以冬眸子里的神色。 那是她记忆深处恍惚又熟悉的安慰感,她总是说不清道不明,但是苏以冬的气场越发趋于某个人。 那个在她生命最苦痛的时光里,让她重拾生的希望,让她坚强下去的那个人。 第26章 挑逗 热风吹开了锡州八月底的热潮,跑车躁动的声浪撕开藏在闷热里的寂寥,毒辣的阳光从路边香樟树叶的间隙中穿梭而过,在街道上拓印出一道道不规则的烙痕。 苏以冬驶过环岛,转到小路上,慢悠悠的行至芝澜居的大门外侧。她靠在车窗上,将墨镜稍微向上提了提:“没想到排场搞这么大。” 第64章 锦安然随着她的视线一并望去,看到了保安厅内侧的大路铺了一条很长很长的红绒毯,人群分成两堆站在红毯的外侧。 “这是什么年代的欢迎仪式,真是土到极致又显得矫揉造作。”苏以冬丝毫不客气的刻薄着白芊的办事风格,“她总是想一出是一出。” 锦安然没说话,但也是看着那块透红的绒毯轻轻的叹了口气。 确实也不在她的审美上。 “那个……白总这么做肯定有她的原因吧,”锦安然想将一碗水端平,“这次的甲方这么吓人吗?我还是第一次见需要董事长亲自迎接的……” “害怕了?”苏以冬轻轻偏过头,笑里有些乖张又有些柔和,十分强劲的感染力又遍布了锦安然的神经。 "有一点……说到底,第一次谁都会害怕……" 苏以冬悄悄挪了挪身子,将胳膊盖过锦安然的后颈,淡雅的香根草香水味弥漫在狭小的空间里,略微的恍惚中,锦安然听到她故作调戏的音色:“你是说第一次……和我这样的人也会害怕吗?” 锦安然一愣,慌张推开苏以冬:“别开玩笑!我是认真的!” 苏以冬勾了勾唇,收回了手:“芝澜居毕竟还是小作坊,景氏这种体量的公司能够派人临荐芝澜居,对白芊来说本身就是天大的机遇了,更何况还是常务级别的人物,我估摸着她心里也拿不准吧。” 锦安然耸耸肩,心脏不断地悬停跳动。 “别怕,”苏以冬主动将锦安然脸上的墨镜摘下,慢慢地叠好放进储物箱里,“她不是我们的对手,我们的对手只有一位,就是陈傲雪。” 锦安然感受到墨镜从眼角滑落的轻柔,又是垂下眼帘默不作声。 苏以冬看着她,想着要怎么才能让她振作,至少要保持一颗平常心。 “安然,”她侧过头,唇瓣从锦安然的耳畔划去,摩梭过几缕发丝,近距离的接触让锦安然易脸红的特性又一次敏感的发挥,“是你一个人习惯了,突然多了我,不适应了吗?那当你在前面讲解的时候,我就在外面等你吧……” 话还没说完,锦安然拿食指堵住了她的嘴,透红的脸上多出来一双瞪大的,带着丝丝愠怒与不解的大眼:“不要!你也太过分了!” 锦安然咬咬唇,还想继续争辩什么,但是一想到接下来无论要说什么都可能会被苏以冬反将一军,还是忍住了,将字词往肚子里咽了咽,转而换了个语气:“不怕!你就在旁边看着我就好!” “好,我相信你。” 丝丝温热渗透进来,突破了车里空调的冷气,洒落在两人的隔阂间。 两人下车,绕过保安亭,苏以冬径直走到人群中间,锦安然跟在她的身后,直到停下,站在白芊身旁。 “喂喂喂,酥酥,大早上别坏了我的好事啊,来那么早就赶紧去会议室准备,这里可不需要你来发挥灵感。”白芊将两人往自己身后拉了一拉,嘟囔着。 “我还以为是为我准备的呢,搞那么大排场。你当初求我来芝澜居要是也能有这么大排场就好了。” “去去去。”白芊焦急地将两人赶进接待大厅,“别在这边耍宝了,赶紧给我去会议室!” - 半小时后,大门口驶入一辆黑色奥迪a6,拦车竿缓缓打开,黑车驶入预先布置好的红绒毯,在停下的一瞬间,白芊迎了上去,恭敬地将车门打开。 车里的人摆了摆手,探出头缓步下车的是身着西服的一男一女。 “两位好,欢迎来到芝澜居,我是董事长白芊。” 女子伸出手与白芊相握:“白总好,我们是负责此次竞标的常务助理。” 白芊悄悄地望了一眼车内,除了驾驶位上正欲停车的司机,再无他人,她小心谨慎地询问道:“常务没来吗? 西服男子走至她面前陪了个笑:“常务这两天有些过劳,起的有些晚。随后就到,方便先带我们进去吗?” “当然,”听到“过劳”二字,白芊的眼皮还是不自觉地跳了跳,但是很快就恢复了笑容,“请跟我来。” 进入电梯,三人本来还有说有笑地聊着芝澜居的设计风格,可是在快抵达工作层时,有一股尖锐的争吵声划破电梯的噪音,钻入三人的耳朵。 “你那种古板,无聊的创意设计,休想拿下这次竞标!” 虽然略微有些模糊,但是白芊还是听出来是陈傲雪的声音。 她心头一惊,此时此刻最容易和陈傲雪发生冲突的,除了苏以冬不会在有其他人。 电梯门打开,她撇下两位常务助理快速走过过道,在会议室的门口发现了苏以冬和陈傲雪。 “陈傲雪!这次的机会说到底还是我给你的,你不要以为我一直忍着你,你就可以在我面前跳脚!” “那又如何?若不是你占着这个职务,我也不会处处针对你,你这个位置来的不干不净,你最好别被我抓到马脚!”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气氛紧张到了极点,眼看真要下不了场了,白芊正欲上前阻拦,却看到锦安然从一旁冒出,抵在了两人之间。 “别吵了!” 一声低吼,两个人的争锋相对的气焰急转直下,但是陈傲雪似乎并没有把锦安然放在眼里,伸出手推搡了一下,锦安然顺势向苏以冬一边倒去。 “停!”白芊也连忙上前,冲二人怒吼:“今天是什么日子,我们心里都清楚,你们俩有什么恩怨过节,事后再谈,现在,请你们准备好你们的文件和画稿,给我滚进会议室!” 第65章 领导的魄力貌似产生了奇效,陈傲雪冷哼一声,转身率先进入会议室。 白芊偏头撞进苏以冬愤怒的双眸,看到倒在她怀里的锦安然,叹了口气:“关于陈傲雪的行为,等竞标结束后我会处理的,酥酥,你先冷静下来。” 苏以冬扶起怀里的锦安然,低声说:“我去趟洗手间。” 锦安然愣在原地,看到苏以冬动身离开,慌忙对白芊说:“我去陪她。” 不知何时,一股奇怪的掌声响起,异常刺耳。 白芊循着声音望去,看到身后缓缓而至的两位常务助理。 “贵公司的职场斗争异常激烈啊。”女子调侃道。 白芊脸上硬挤出一抹尬笑:“让二位见到如此突然的一幕,实在抱歉。” “没关系,我们非常欣赏有活力的年轻设计师,非常符合我们青年杂志的风格,想必她们的作品也会让我们满意!” - 苏以冬用手轻轻地沾了点水,在眼角处抹了抹,紧闭之后又缓慢睁开,发现锦安然站在自己的身边。 “我没事,不用担心我,你先去会议室吧。”她从包里拿出化妆品开始轻轻地补妆。 锦安然看着她那只带着手套的左手,眼睫轻颤:“总监,关于陈组长说的……你这个职位。” 苏以冬抹口红的手停顿了一下,拧好盖子轻叹一声:“我其实,是为了重新面对自己,才会选择进入芝澜居的。白芊邀请我的时候,她为了展示诚意,向我保证了我身为总监的独立性和特殊性,只是不凑巧,与事业上升期的陈傲雪迎头相撞,她一直以为是我贿赂了白芊,压的她一直没发出头。” “可……就算这样,白姐为什么不能通融一下,就算没法做总监,别的职务肯定也可以吧。” “一来是她完全不服气我这个空降的领导,二来是我们本来就从锡美一直斗到现在,她不可能接受比我更差的职务,在她的目标中,必须要把我踩在脚底下才肯罢休。” 锦安然无声,想起陈傲雪之前可以靠近她的种种神态和语气,完全没法将这个人和“势利”一词联系在一起。 她第一次感觉到人的复杂和可怕。 “谢谢你,安然,”苏以冬转过身,与她面对面,“我最近情绪化有点严重,没想到你会挡在我面前。” “你别误会,不是单纯为你才……” 她话还没讲完,就被苏以冬揽进怀里。 霎时间心跳提至顶端,暧昧与恐惧蔓延进全身。 “这里是公共场合,万一有人进来怎么办,总监你快松开!” 焦急却又不敢大声,一次一句都像在撒娇一般,挑逗苏以冬的神经。 “不怕,就说我绑架你了。” 锦安然还在暗暗用劲挣扎着,却感觉到后脖上有一阵温凉的触感。 ——苏以冬轻吻在了上面。 顾不得体面,她还是顺势往下一蹲,挣脱出了她的魔爪。 “我……你……” 苏以冬看她焦急忙慌的样子,难忍的笑出了声。 “你再这样,以后休想再碰我!”锦安然生气的怒火无处发泄,只得气愤的小跺步往会议室走,走到一半却又猛地回头,“你快点来!” “好。”苏以冬的唇角的弧度由浅入深,“你先去,我口红花了,一会就到。” 锦安然脸上挂满了绯色,伸出手摸了摸后颈那温凉的一处,挂上了浅浅地吻痕。 “坏女人。”锦安然心里嘀咕。她从洗手台抽出一张纸巾,将手上的红印迅速擦去。 第27章 吃醋 两位常务助理坐在会议室的内侧,白芊独自站在门口,盯着坐在外侧的锦安然和陈傲雪。 会议室的桌子不算太多,两人之间隔了一个座位,是给苏以冬留得座位。 “傲雪,你先来吧。”白芊见苏以冬迟迟未归,只好硬着头皮让陈傲雪先上。 陈傲雪走到投影幕布旁,将u盘插入笔记本中。 “两位好,我是设计组a组的组长陈傲雪,接下来由我优先展示我的作品。”陈傲雪轻触屏控,“这是我在短时间内对haze一词的全部理解,当然,仅仅是结合我自身的经历。我的青春时期,仍在迷茫的摸索着前进的路,直到记忆中的雾气露出水珠,凝结到了后院的月季上,我想艺术与美就可能就是我必生追求之物。” 西装男子正在津津有味的听着,正准备仔细欣赏即将打开的画稿原件,女子却突然将现场控制住。 “不好意思各位,这边收到通知,常务已经到了,我现在需要下楼接一下,”说着,脸朝向陈傲雪,“您的画稿麻烦稍后再打开,请为我们保留一点神秘感,可以吗?” “当然可以。”陈傲雪笑着点了点头,满是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 西装女留下西装男一个人呆在会议室,带着白芊离开,锦安然趁机开溜,一路走到苏以冬的工位。 果不其然,苏以冬正在工位上发着呆。 “等你好久了!你在这里干吗?” “我在尝试克服心理的紧张,”苏以冬眼神呆滞,“但是这比我想象的要难一些。” “你为什么要紧张?不是让我来释义吗?”锦安然不解。 苏以冬将将左手抬起,在锦安然面前晃了晃。 “因为它,我才紧张的。” 第66章 锦安然想起了被修改过的终稿,苏以冬在黯淡的蓝色雾霭图层下,将左边的手刻上一道道痕迹。 “为什么非要面对不可呢?”锦安然坐到她的身边,不解地盯着她的左手,“如果真的压不住紧张与恐惧,那可以把它藏起来啊。” “我想让这幅画有一个完美的收官,”苏以冬偏头朝她笑笑,“我想让我留在这幅画里,当然要名正言顺,没有一个理由的话,谁会理解将这如此丑陋不堪的手放入画中的意义呢。” 锦安然抿抿唇,心里责备着苏以冬彼时为了向她示好,要用这种方式吸引她的注意。 过了一会,锦安然轻轻启唇:“不会丑陋不堪,我觉得她很漂亮。” 苏以冬望着她,无言。 “如果你的紧张害怕只是因为你所认为的这只手的丑陋与残破,那我想说,我觉得她真的很漂亮!” 如同拨开云雾的一道穿透力极强的光芒,听到这句话的苏以冬眼神顿时清亮了不少。 “我们可以避开谈到这只手,因为这幅画是我的构思,我怎么说都无所谓吧?我其实也想过要将你的左手画上去,可觉得随意将别人的伤口临摹出来实在是太不礼貌了,所以最后才放弃了……” 她语气愈发低沉,像是说了什么很难以启齿的秘密。 因为我放弃了你的特殊,所以让它变成了普通,不再闪耀夺目,但你也不用为之紧张与恐惧。 但是你捡起了我遗弃的遗憾,并填补了它。 “不用避开它,我已经想好了,”苏以冬摆了摆左手,“陪我做个深呼吸吧,安然。” 锦安然抬头,对上苏以冬的眼睛,昳丽的容貌漾开一抹释怀的笑容。 “三,二,一……” 还没等锦安然做出反应,苏以冬便开始倒数,本能驱使她开始用力吸气,可她居然真的相信了苏以冬是想让她做深呼吸。 当她意识到不对劲时,为时已晚。 她的嘴吸入气后鼓鼓囊囊的像个金鱼,苏以冬迅速将唇贴到她耳边,轻声说道:“吐。” 她一激灵,嘴里的气一下子全部吐了出来,但感觉又像是全部吹在了自己的耳朵上。 苏以冬正在跟着她的节奏,朝她的耳垂吹气。 像是被羽毛轻扫而过,感受到的酥麻随着神经传递至全身,整个人像是先被冻结,再被溶解,从低谷迈向高空,再从高空坠落低谷,刺激到了极点。 直锦安然嘴里完全吐不出气了,苏以冬立刻抽开身,一脸坏笑。 “像个小锦鲤,真可爱。” 锦安然意识到自己被骗了,立刻涨红了脸回击:“你又来!” “不够热烈吗?” “那也不能次次这样!” 苏以冬站起身,绕道另一侧伸出右手:“走吧小锦鲤,感谢你解开我的心结了,现在跟去会议室吧。” 锦安然不理睬她,无视了伸出的右手,同样绕道另一侧,将她的左手牵起。 “总监你是左撇子吧,我这样子你应该舒服一点。” 苏以冬一愣。 左手是温热的,可锦安然的手是冰冷,她能够感受到热量的传递,好似也在渐渐的溶解着她的心灵,溶解她的隔阂与抑制。 寂静充斥在两人周身暧昧的空气中,锦安然感觉时间都已然凝结,在凝结的时分中,她努力握紧苏以冬的左手,迈出了第一步。 “走吧。”锦安然像是用了很大的力气,说出了这句话。 - 两人走过电梯,锦安然脚步稍稍停滞了一下,她感觉到眼角的余光看到缓缓打开的电梯门里有一个异常熟悉的身影。但是她没有回头多看,心想可能觉得只是错觉。 “怎么了?”苏以冬敏锐地捕捉到她倏然一滞,问道。 她将握着的手主动松开,语气不咸不淡:“没,没事。” 又向前走了几步,不料身后却突然传出声音,让她的脚步停在了原地 “安然?是你吗?” 那声音令她无比熟悉,记忆在脑海中翩鸿而过,是几天前还在安慰着她的声音,也是从锡美的校门口分别之时还在不断鼓励着她的声音。 景溪月? 听到声音的一瞬间,她猛地转过头,与声音的来源对上了视线。 进入瞳孔的是已经染成淡墨色的卷发,修剪至肩处,轻颤着的饱和唇瓣和不断闪烁的晶莹瞳孔都在展示着她的惊喜。 景溪月从白芊和西服女中间踱步而出,脚步越来越快,直至小跑起来,与锦安然拥抱。 现场的几人几乎都愣住了。 “景溪月?你怎么会……” 这次锦安然没有迟钝,脑海里快速联想到“景氏集团”与景溪月的相似之处,答案在心里已经了然。 她早该想到,景溪月就是景氏的新常务。 “早知道你在这里,我应该早点来!”景溪月兴奋的语气好似炽热的火焰,不断的升温着难以言喻的欣喜。 “抱太紧了……” “对不起。”她意识到自己的失礼,慌忙松开拥抱,站在她的身侧,又是关心的问,“几个月不见,怎么还胖了。” 她指了指锦安然有些浮肿的脸。 锦安然摸了摸脸,想到刚刚在工位上亲昵的深呼吸,心跳不由得一滞。 “溪月,你就是景氏的常务?”她转移话题。 第67章 “嗯,虽然很不情愿,但是我父亲将新企划交给了我,我只能硬着头皮上咯。” 得到答案的锦安然轻吐一口气。 还真是女承父业,锦安然心想。 “难道你就是参与封面竞标的……”景溪月有些吃惊。 锦安然点点头:“是的,是我和我的……总监。” 她才想起来自己身边还站着一位“位高权重”的上司,往右边瞟一眼,苏以冬的脸铁青了几分,虽然没有过多的表情,但是锦安然能够感觉到奇妙的火药味。 苏以冬向外侧退了几步,连带着将锦安然往自己身边拖拽。 突如其来的动作让锦安然和景溪月都有些意外。 像是在展示某种意义不明的占有欲。 景溪月抬眼看了看锦安然身后这位,心里也大致猜到了她的身份。 ——坏女人。 微阖的烟眸下潜藏着某些深不可测的敌意,让景溪月不敢与之对视。 像是深潭底不可触碰的臻冰。 苏以冬将眼神同样送给了白芊:“你还要带这位常务参观一下吧?我先带着锦安然去会议室。” “几位,慢慢参观。” 最后几个字特意加了重音,说罢,她拉着锦安然手也不回的往会议室走。 - 像是生怕她被夺走一般,在陈傲雪和西装男不解地眼神中,苏以冬将锦安然塞到会议室最里侧的座位上,自己则坐在她身边。 “总监……”锦安然轻轻碰了碰苏以冬的袖子,但是苏以冬不理睬她,将手罩在面门,闭目养神。 锦安然不理解苏以冬是是犯了啥毛病,怎么会突然变得如此暴躁。 像是突如其来的特大号冰雹,砸得她六神无主。 见交涉无果,她打开手机,给苏以冬发过去一个消息。 safe and sound:【总监你怎么了?】 苏以冬感受到了消息提示的振动,闭着眼摸索着手机,打开后却看到的是锦安然发送的消息。 soo:【没什么。】 她硬生生将话题掐断,可是明眼人都看的出来她确实是生气了。 锦安然突然福至心灵,想到了上次苏以冬用她的电脑,看到了她与溪月的合照做的壁纸,然后就像查户口似的问了好久,当时的脸色和现在如出一辙。 又想了想,好像是有了答案。 【总监你不会是……吃醋了吧?】 看到新消息的苏以冬脸上迅速飘过一抹淡淡的红色,立马用手遮住自己的侧脸。 猜中了。 锦安然心想。 其实在告白之后,苏以冬所做的一切似乎都有了合理的解释,那次看到合照后的躲闪,就和她现在这般一样,死都不肯承认。 明明就是吃醋了。 safe and sound:【我也说过吧?我和她只是关系比较好的同学,你不会连朋友都不能让我有吧?】 你的控制欲也太强了吧?感性的怪物小姐。 苏以冬看完消息,将遮着半红面容的手放下,转而去抓锦安然的手。 有些用力,像是孩子在撒娇。这种反差感让锦安然心里一软,一股新鲜又奇妙的感觉涌上心头。 平日里生人勿近,现在却扭扭捏捏。 “我……真没吃醋。”她非常轻声的解释着,声音小的连自己都听不到。 可是锦安然听到了。 锦安然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像是安慰:“我知道,我知道。” 我好怕有人再将你从我身边夺走,安然。每次都是这样,每次我认为你可以安安稳稳的留在我身边,就会有各种各样的情况发生。 所以我必须紧紧地抓着你。 锦安然抬眼,笑意盈盈地看着她。 那笑容是安然和煦的,像是抚平一切压力的柔和清风,在她的心里漾开一圈一圈涟漪。 “咳咳!” 会议室的门突然被打开,景溪月看着对视的二人,故意咳了两声,然后走到另一侧坐下。 “开始吧。”景溪月冲西装男点点头,西装男也会意,让陈傲雪开始展示自己的作品。 只是在锦安然不经意的一瞥中,似乎也能感受到景溪月散发出的浓浓醋意。 第28章 灼痕 光直直地透过落地窗照进会议室,景溪月身为这间屋子里地位最高的,也是最具话语权的人,理所应当的坐在了最内侧,面对着投影幕布。 她一半身子透着光,散发着温暖的光晕,另一侧地身子却像是阴森的背面。在锦安然的眼中像是一个矛盾的双面人。 在锦安然的印象中,明明几个月前还是一个心高气傲却想着摆烂躺平的千金,如今却画着职业化地妆容,衬着一身非凡的气质,面容严肃地翻阅着面前的文件。想必肯定是走过了不少公司,已经将行业内这套吃的透彻了。 说不上来的怪异,熟悉却又陌生。 白芊对陈傲雪点头示意,于是陈傲雪清了清嗓子,食指在触控板上轻点两下,将自己的稿件陈列在了银幕上。 是一张人物画像,一位穿着黑白jk的女孩子倚靠在一个巨大的花墙旁,生机盎然的绿叶藤条中盛开着一株株月季,女孩的头顶顶着天使的光环,微垂着双眸,眼神飘忽在画的下半部分。 那是一片氤氲着淡淡雾霭的土地,有一片降雨后聚成的浅洼,还在倒映着新生的日出。雾霭通过漫画的手法,流通往画的上方,一株鲜艳的月季在女孩的头顶,因为露水的凝结而低下了花瓣。 第68章 整体是有些阴暗的色调,却被远处的日出点亮了一角,像是黑暗中的一点希望,让人有些入迷。 优秀的基本功以及极具功底的配色技术,整幅画点题的同时又不缺乏美感与新意。 锦安然欣赏着陈傲雪的稿子,眼神渐渐迷离,那画仿佛带着她进入了另外一个世界,她仿佛能设身处地的感受着整幅画的氛围。 “我的青年时期,家里有一大片后院,”陈傲雪清了清嗓子,开始讲述,“我的母亲非常喜欢植物,在后院专门架起了一个木篱,修建了一个月季的花墙,那是我刚开始学习绘画的时候,我每天就喜欢对着后院里的植物临摹,只是我觉得,这些东西在我的心里一直都缺乏一种感觉,一直能让我追求到底的美感。” “还记得那是一个雾气朦胧的清晨,我突发奇想来到后院,结果就看到了那一墙的月季从雾气中盛开,猛然的我发现,我可能已经找到了懵懂时起一直困扰着我的美感。” “haze,是困惑,是寻找,也是神秘的答案,也许只是一个不经意,便能突然寻找到一直苦苦寻求的一切,原来就在自己身边。” 语毕,会议室里鉴赏聆听的几位都鼓起了掌声,西装男的掌声尤为起劲。 “说的很好,陈女士,通过您的描述,我感觉整体的立意与画面的处理完全符合我们的要求,但是我想问你一个问题,既然您说您指只是在清晨看到了满墙的月季,那画中这位女孩是?” “当然是我,”陈傲雪笑笑,“是年少时还在寻求着答案的我,我曾经也很无助的倚靠在这花墙边上,未曾想过这花墙便是我的答案,所以我把她画了上去,也是为了更好的突出haze的主题。” 西装男点点头,转头看向一旁的西装女,西装女也同样点头示意,小声说:“确实比我们之前那几家不入流的工作室好多了,至少现在看来芝澜居整体都在专业水准,真的可以考虑,您说呢,景常务?” 景溪月放下撑着的双手。一脸严肃的面容,看不出任何喜欢或者厌恶的情绪,她像是永远保持着中立的角色,代表绝对的公平,也代表着决定权。 “我觉得可以。”西装男又一次加深了自己的确定。 “我觉得不行。” 景溪月的一句话,让本来稍稍活跃的氛围一下子有降低到了谷底,她没有看脸色阴沉的西装男,而是紧紧盯着屏幕:“陈女士,你整体的风格是我这一周来见到的最完美的,几乎让人挑不出瑕疵,我几乎将锡州市所有的工作室走遍了,对比下来你确实是最符合要求的,但是我想问你,你是否觉得有些喧宾夺主,释义基本上都在阐述着你的月季,但是首期封面我司也明确提过要求,要以‘haze’一词来设计,您真的觉得早晨那淡淡的雾气能够符合我们的主题吗?” “鸡蛋缝里挑骨头。”西装男悄悄对西装女说。 陈傲雪被这突如其来的质问压制的有些无言。 “《haze》是《sensibility》的子品牌,你如果好好地做功课,应该知道子品牌和主品牌应当保持着一些必要的联系,为了早期宣传需要,设计风格上也不该与主品牌相差过大,之前那么多工作室全被我刷掉了,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因为没有研究到这一点。其次,我希望所见到的设计能够清晰简洁,您的稿件更像是插画,而非杂志封面。” 被一通数落下来,陈傲雪有些灰头土脸:“但您也确实说了,我的稿件是您这一周看下来最好的,您看……” 景溪月还是摇摇头:“你们工作室跟我提过要上交两份,这不,还有一份没有看呢,您先别急,让我全部看完再做定夺。” 陈傲雪彻底泄了气,关掉了文件,像被抽走了灵魂,只剩下瘫软的躯壳,有气无力地坐回了座位上。 “好,下一位。”白芊面色铁青,向角落里的锦苏二人点头,可当站起身来的人是锦安然时,她还是展现出了意料之外的诧异。 “酥……苏总监,不是你来吗?”白芊冲身边的苏以东使了个眼色。 可是她却只是冲白芊笑笑:“锦安然是一个很有潜力的人,你要相信我的判断,也要相信你的选择。” 两人的目光随着锦安然一直挪动到讲台,那幅画展示在众人面前的时候,苏以冬还是倒抽一口凉气。 我真的……做好准备了吗? 苏以冬问自己。 “接下来由我来展示。”锦安然打开稿件,加载的有些缓慢,卡顿的画面由顶至低完全加载完后,所有人不由得睁大双眼。 整幅画的基调都是淡蓝色的渲染,留出了点点空白,模拟着淡蓝色的雾气,将画中央的两只手包裹着。那两只手在留白的渲染下,暧昧缠绵却又无法完全贴合,一只傲气地占着高处,另一只像是纡尊降贵的娇柔在下,却又是相互依偎,又刻意保持着距离。 “我不会因为我们认识而放水的,还请你说出最让我合心的释义。” “在立稿之初,只是结合了一些自己青春时的一些记忆,思绪没有太过连贯,只是根据我记忆中一位特别重要的人,完成了创意的设计。” “稀薄却难以打破的雾霭,迷惘困惑,难舍难分,像是要努力追求着什么,却又永远无法触碰到的,陌生的亲切感。就像着两只手,轻轻交合,看似已经快要触碰,却因为那一小块留白,在这淡蓝色的迷雾中分开,永远无法触碰到一起。“ 第69章 “有些晦涩,有些消极,但是很符合《haze》的立意。”西装女学着西装男,在他耳边轻轻发牢骚。 但是永远无法避开的,是位于画面左边的那一只手,高傲在上却布满了累累伤痕,突兀、丑陋、刺眼。 “我很喜欢这幅,”西装女率先发表意见,“独特,有趣。但是有一个问题,请问这只特殊的手……有什么具体的意义吗?” 还没等西装女说完,景溪月挥挥手打断了她,然后微笑着,看着锦安然,缓缓开口: “我也很好奇,安然,你与我讲过灵感是抽象的东西,有时真的很难去解释,但是我实在无法想通,一只丑陋不堪的,布满伤痕的手,在这幅画中起到的作用。” 锦安然面对她的笑容,确实难掩心中的紧张。 “还请你告诉我,为什么这只手会是这副模样。” 景溪月的语气又紧逼了一步。 语气不再具有锦安然记忆中的那股热情与活泼,只剩下了冷冰冰的,公式般的质问。 是因为那两位助理吗? 虽说是助理,但是完全没有把景溪月这位常务放在眼里,一切都只是根据自我的想法而发言,不像是帮助者,而像是监控者。 锦安然滚了滚喉咙,语气也陡然变得严肃:“在回答这个问题之前,我想先问一下景常务,您觉得艺术,理应是完美无缺,还是应该留下点缺憾呢?” 一旁的苏以冬身体心头猛地一颤。 景溪月盯上锦安然水汪汪的杏眼,思考了一下,回答道:“完美应该是艺术的基础,但是缺憾往往更能震慑人心,如果缺憾能使人共情,那便会成为让人印象深刻的美感。” 她顿了顿,继续说:“若你想说缺憾会有美感,但我感觉,毫无由头的缺憾只会是画蛇添足。” “但是我也说过,这幅画的绘制,并非我一人完成。” 景溪月一怔。 苏以冬从座位上挪身,缓步至锦安然身旁,伸出那只带着蕾边手套的左手,安静地解释着:“无论是缺憾,还是困惑迷惘,亦或是痛苦,我们最终都要面对,就好似画上的这只手。” 说着,她将手套缓缓摘下。 当那只布满灼痕,荒芜贫瘠的左手掌出示在众人的面前时,整个空气都瞬间凝固。 没有人会想象到,如此一位年轻多金,容貌昳丽的艺术从业者,居然会有这样一只格格不入的手。 会议室静的针落可闻。 “这副作品,是我与锦安然共同创作的,这只手,就是我的手。它本就不该成为秘密,只是我的压抑自卑,让她一直藏在了手套下面。我的同事们一直都认为我是为了保护这只手,可被当做要保护的东西,实际上早就伤痕累累了。” 何等的讽刺。 “但是因为某个人,我重拾了勇气,我想要让自己重新生活在阳光下,重新面对自己,即便自己不再完美,但至少,我不会再困囿于过往,我也憧憬着未来。” 声情并茂,那个平日里冷淡的苏以冬仿佛已经完全褪去了尖锐的保护,在不惜吝啬的赞美掌声中,锦安然望向那只自己看了无数遍的左手。 苏以冬说的某个人,是自己吗? 可我仍然困囿于过往,无法挣脱过去的自己。 可能我才是那个自卑的胆小鬼吧。 西装女激动地站起:“立意和风格都非常符合我们的要求,其次就是这大面积的淡蓝雾化渲染,很明显也是研究过《sensibility》封面设计风格的,加上两位声情并茂,以身躬行的释义,这是我们从头到尾见到的,最完美的作品。感谢二位的释义,我想这次真的不虚此行了。” 不知是不是错觉,锦安然在浓郁的光线中,与景溪月的眼神对上。 里面有遗憾,也有不解,像是烈火燃烧完余留得灰烬,看不到一丝亮光。 - 项目完成的很顺利,但是具体是否能定稿还需要后续的审批,所以白芊让她们先自行下班,她与常务助理还有些事情需要进一步商议。 “安然妹妹,你真是给了我一个大惊喜。” 临走前,白芊面色激动的夸赞了锦安然。锦安然也只是羞涩的点点头。 “还是苏总监教得好。” “上几个月班,都学会捧人了,”白芊抬眼看了看不远处看手机的苏以冬,啧啧嘴,“教的还真是好。” 告别后,锦安然与苏以冬从芝澜居的正门出来,向停车处走去。 “总监,”一路上无声了一小会,锦安然叫住了苏以冬,“我没想到你居然真的……” 苏以冬停了下来,缓缓说道:“我早就做好准备了,你难道不想问问,我说的‘某个人’,是指谁吗?” 她抬起眸子,将苏以冬的笑容尽收眼底,笑容里有小心翼翼地试探,也有的模糊暧昧的期待。 闷热的暑气已经被傍晚的风消去大半,两人走在行道树下,几片落叶缓缓落下,夕阳稀疏的光在落叶的遮蔽中忽闪,勾勒的苏以冬的笑容更添几分温热的神韵。 她总是如此有感染力,无时无刻不让自己心跳着。 “是……” 锦安然刚想开口,熟悉的声音又从身后传来。 “安然!” 锦安然回头,看见景溪月正从大门处往自己这边跑,她顾不得吃惊,往前动了几步,迎了上去。 第70章 “你不应该在楼上和他们谈项目的事情吗?怎么下来了?” 此时的景溪月又像是回到了那股骄烈的性格,在自己身边就会有源源不断的温度与热情,直直地钻入她的心窝。 “安然,我们都那么久没见了,能不能抽出点时间给我呢?” 话到嘴边,从请求好似变成了祈求。 “求求你了,一小会就好。” 第29章 至宝 苏以冬缓缓地将眼镜摘下,放进胸口的口袋,露出那双深潭般地烟眸,将束起的单马尾放松,黑色的秀发如同波浪在夕阳下缓缓涌动,整个人展示着无与伦比的气质。 成熟,妖冶。 如同宣示主权一般,当着景溪月的面,将左手搭在锦安然的肩上,把她往自己身边拢了拢。 锦安然的身体不自觉地恍惚了一下,贴近苏以冬一侧的时候又猛地站稳。 身体僵硬却又站得笔直,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总监,”她向苏以冬轻轻使了个眼神,瞳孔里闪过一丝愠怒,“你在车里等我一下。” 她有些害怕,害怕苏以冬又要吃醋,做出什么过激的举动出来。可是转念又想,不对啊,自己又没有答应她,她吃醋跟自己有什么关系? 一瞬间不知道是太把自己当回事还是太把苏以冬当回事。 苏以冬应了一声,随后俯下身子,脸向锦安然耳朵边凑了凑,轻缓酥麻的语调随后而至:“好,别让我等太久哦~” 越是亲昵的动作,越显得景溪月的出现不合时宜。她像一只木偶,等待着所谓“回应”的丝线牵扯。 直到锦安然从对面走到她的一侧,轻轻地拍了拍她,她才回过神。 “走吧。”锦安然说。 景溪月点点头。 在芝澜居一楼的咖啡厅里,两个人面对面坐在靠窗的位置。正值夕阳最绚烂的时刻,一缕橙黄烙印在木制的桌上,锦安然双手按压在软垫沙发上,有意无意的偷瞄几眼店里的挂钟。 “没想到你会进这里,害我找了好大一圈。”景溪月双手撑着头,笑嘻嘻地对锦安然说,“这家……工作室还好吧?你在这边生活得怎么样?” 锦安然将视线从拥挤的人群转回景溪月的身上,那温热的光打在景溪月的制服上,让冷淡的气息被掩盖。 笑容还是那么热烈如火。 “我很幸运,月,”锦安然如释重负的声音犹如清冽的风,“我在这里,过得很好。” 景溪月仍是笑着:“看得出来,无论是刚才会议室上的表现,还是现在放松的你,都有很大的改变。” “我没想到你会成为常务,好像是已经脱离了你的能力范畴了,不会很累吗?” “你也知道的,我的父亲对我的要求一直很高,他也希望我早日能够有能力接管公司,所以将《haze》这个项目交给了我,”她停了一下,四处看了看,确定了没有问题,降低音调继续说道,“那两个人,其实是我父亲派来监管我的,我在他们面前必须戴上面具,刚才在会议室的语气……你别放在心上。” 果然跟她猜的没错,所谓的“常务助理”,不过是景溪月父亲安插在她身边的摄像头罢了。 “不会,我理解你。毕竟以你的性格,什么模样是装的,我都一目了然。” 两人又不约而同的嗤笑了出来。 服务员将两杯咖啡送至二人桌上,景溪月闻着馥郁的咖啡香气,不禁疑惑:“我记得你……从来不喝这玩意儿。” 锦安然一瞬间慌了神。 还记得第一次喝咖啡,就是景溪月带着她,给她点了一份有糖有奶的冰美式,但是她还是苦到没法下咽,自此之后她再也没有喝过咖啡,直到遇到苏以冬。 点单的时候并没有过多的在意,跟苏以冬相处久了,口味都要被她带跑了,居然没有注意到点了两份一样的美式。 景溪月轻抿一口,语气淡了下来:“两份奶,无糖,真是奇特的调配,应该不是你的习惯吧,安然?” 这句话无疑是将她推到了刀尖,她不断用指腹轻轻摩挲着瓷白的杯壁,心跳不自觉的加快,眼神飘忽不定。 气氛冷了半晌,景溪月又是笑着开口:“是……那位总监的口味吗?” “……是。”锦安然回答有些扭捏。 “你明明上次在电话里讲的……她对你……” “是有点误会,但也只是误会,已经解决了,现在我们是普普通通的上下级关系。” 如果我跟你讲,那位总监已经跟我表白了,肯定没法收场了! “哦?普普通通的上下级?”景溪月仰着脖子,整个身子倾斜,靠在了沙发的软垫上,侧头看着窗外下班的人群,言语间充满了质问,“我感觉你们的关系很不错嘛。” “一开始确实产生了一些小误会,这不,误会解开了,就成朋友了嘛。”锦安然尽力掩盖着真相。 做贼心虚的她现在真想快点结束这场奇怪的重逢。 可是转念一想,明明景溪月才是自己原来最好的朋友,苏以冬也仅仅只是对自己告白而已,为什么自己要在这个不对等的天平之间做平衡。 “你……生气了?” 试探性的一问。 “怎么会,”景溪月打趣地摆了摆手,又将咖啡抿了一口,苦涩让她咂巴了一下嘴唇,“你有新朋友了,我高兴还来不及了,真没想到你一出学校,变得比以往都要活泼多了。” 第71章 锦安然陪笑。 “我本来以为我是你唯一的朋友了。” 不经意的一句,让整个空气瞬间凝固。 胳膊在桌上悄悄地匍匐着,湿润的指尖触碰到锦安然的手。 接触的刹那,锦安然像是触了电,猛地将身体往回一缩。 “安然,”景溪月抬起身,向她那一侧靠了靠,“为什么你不多依赖我一下呢。” 锦安然受到了惊吓,连忙起身,她如同石像般站在桌侧,与景溪月对视着,两人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对不……”景溪月刚想道歉,却被锦安然打断。 她察觉到,今天有很多事情都不那么对劲 “一定是今天太热了,我想我们都还有事情没有处理,今天就到这里吧,这杯咖啡我请了,我们下次再约吧,拜拜了月。” 语气快速到像是在说绕口令,她像一尾惊慌失措,在人海中胡乱游弋的锦鲤,跑去前台扫码付钱,随后慌张地走出了咖啡厅。 景溪月坐回原处,透着窗户望向锦安然在余晖中渐行渐远的背影,将手中的咖啡一饮而尽。 那是承载着她数不尽的念想与欲望的背影,从未僭越,从未变质,可是却因为自己的一个小举动,将曾无比亲密的关系拉的好长好长,如同她面朝着夕阳,被拖拽的影子。 喉咙里是那完全无法回甘的极苦,一点一点扎入心里。 像极了酷刑。 - 锦安然走到车旁,刚想敲车门,却发现并没有锁。 她小心翼翼地拉开车门,却看到苏以冬将驾驶室的座椅调平,褪去了制服的外衫,只留了一件白色的内衬,向她那一面侧躺着身子,合着双眼,鼻尖因呼吸盈盈而动。 睡着了吗?我也没去很久吧? “好危险,就这样睡着了,万一有人偷偷开门怎么办?”锦安然自言自语地关心道。 怕扰人清梦,她尽量让自己的身体平稳,弓着腰,动作幅度轻缓,从头到脚,慢慢钻进副驾驶。 橘色的余晖透过911车窗照在苏以冬白皙的侧颜上,划上一抹暧昧的弧光,面部细小的绒毛充分吸收了光,像是一个粉嫩的桃子。 她最喜欢的水果就是桃子。 车内的柏林之声放着舒缓的钢琴曲。她也侧过身,安静地看着苏以冬的睡相,如此恬静迷人。 她一定很累了吧?一边要忍着我的任性,一边又要面对自己难以启齿的伤痕。 但这算不算是你咎由自取呢?感性的怪物小姐? 她痴痴地望着苏以冬充斥着倦意的脸,紧闭的烟眸下是平缓均匀的呼吸,那鼻尖上有一道珍珠似的光斑,随着时间而慢慢挪动,慢慢滑落至苏以冬的下颚上。 胸口随着呼吸而缓慢地起伏着。 空调开的很足,可是氛围还是在不断升温。 此时的苏以冬卸下来所有的防备,就这么在自己面前沉沉睡去,像是曾经受过刺激的猫科动物,性格里充满了排外,但突然寻到了梦寐以求的玩具一般,耸直的毛发软塌下来,变得人畜无害。 好想让人摸一摸。 她谨慎地去触碰苏以冬摊开的左手,动作之轻,像是探索般地抚摸着上面的道道烧痕。 没有纹理的褶皱,只有人体自我修复后产生的光滑皮层,突兀的肉红色像针扎进她的心里。 越触及掌心的位置,烧伤就越严重。 好似什么也没有剩下。 智慧线和生命线已经完全没有痕迹了,但是在偏上一点的地方,感情线的尽头,还留有一小寸。 她不曾注意到这一小寸。 是我给予了你面对这伤痕的勇气吗? “苏以冬,”锦安然声音轻飘飘的,像是一触就断的细丝绒线,软绵绵地在空气中徘徊,“你到底喜欢我哪里呢?” 她垂下双眸,审视着自己。 “我如此普通,平平无奇,你与我不一样,你天马行空,闪耀夺目,就连面对这些的勇气都是我难以企及的。你喜欢我这件事,怎么看都毫无理由。” 我不在乎你的取向,我只是会在乎我们在感情中是完全不对等的状态。 像是天平的两端,永远都无法平衡的翘板。 说罢,她叹了口气。 她盯着后视镜上那块熟悉的黄铜怀表,思绪随着指针失真的声音飘然,眼神迷离间,她脑海里闪过了在锡州湖的两幅画面。 一个是自己孤零零地站在雨中,望着被雨水打击着的湖面,像是不断在心上挖口,遗憾与失望随着潮湿闷热的雨水渗透进每一个毛孔。 另一幅是苏以冬牵着她的手,绕着锡州湖一路小跑,湖岸的风吹涌起阵阵波浪,新生的日出将自己的阴暗情绪灼烧的滚烫。 两股完全不同的感受在脑中重叠,像是变成了电影里抽帧的画面。是她许久未曾感受到的温暖,如今又重新回到了身边。 一直到被抚摸着的手掌传来轻微的颤动,熟悉的声音又在她耳边响起。 “爱并不需要你与众不同哦,安然。” 她一惊,转过头,恰好撞进了苏以冬的眸光里。 又是那股深情,深潭般的瞳色像是要将她往里拖拽。 “你……什么时候醒的?” 苏以冬坐起身,轻轻按压了一下太阳穴,将衬衫的第一与第二颗纽扣轻轻打开,露出白皙的脖颈与精致的锁骨。 第72章 锦安然的耳根随着她的动作逐渐变红。 “什么时候醒的呢?”她笑了笑,“也许是在你抚摸着这只手的时候,也许是叫我‘苏以冬’的时候。” 她一只手拎着锦安然衬衫的衣领,另一只手穿过发丝,绕到她的后颈,抚摸着,将锦安然拽向她微微张开的胸口。 拽着的劲是粗蛮的,抬着的劲是温柔的,像是两股奇妙的力相撞,猛烈的心跳便油然而生。 “爱并不需要什么理由,也不需要与众不同,因为你给予我的,无法用世俗的语言来描述。” 因为你是我年少时就认定的至宝。 第30章 锦鲤 钢琴曲和心跳整齐划一地协调鼓动,每个音符都敲击在见心尖上,当本能的感受超越了理智,锦安然渐渐失去了控制自己思绪的能力 她只能肯定那混乱的心跳来源于自己的胸腔,原因她正被某人紧紧地贴在胸口,那人却还脸不红心不跳。 苏以冬的身躯像是一眼望不到尽头的海,包裹着她这尾不断躁动的锦鲤。 清甜的香根草与柑橘交融的香水味缠绕在苏以冬的脖子上,只要锦安然呼吸着,就会被这股香水的味道侵蚀。 往日里柔弱的味道,在现在的情况下杀伤性十足。香味就变成了苏以冬的武器,像是枷锁,缠住她的神经。 但她没想过要主动去脱离这枷锁,每次让她逃避苏以冬热情的不是厌恶与害怕,而是潜藏在其中浓厚的暧昧感。 可是现在,这股暧昧也要被她慢慢所接受。 身体被小心翼翼地搂紧,狭窄的车身里,她紧贴着苏以冬那层轻薄的白衬,像是虚掩的伪装,可以感受到她皮肤的炙热。外面人群的脚步与其他车辆反反复复进进出出的声音都也只是沉溺于此时此刻的些许陪衬,像是鱼群入水,不见踪影。 闭上眼享受了一会,那拥抱却又松开,锦安然抬起头,对上苏以冬有些歉意的目光。 “不好意思,”苏以冬眼睫迟钝地轻颤一下,“我记得你说过,我在这样就……” 她脸一红,不远不近的记忆突然复苏,立马背过身,抱怨着:“下不为例。” 锦安然感觉自己的声音有些过于刻意,像是把自己的弱点故意展现给苏以冬,于是不断地用指尖捏着座椅上有些翘起的皮屑,装作漫不经心。 直到传来苏以冬浅浅地哼笑,纤细的手指在她鼻尖上柔软地一划,发出一句意味深长的挑逗: “锦安然,小锦鲤。” 拥抱的余热还未消散,脑袋又被刺激的一怔,反问道:“你好像很喜欢锦鲤?” 察觉到这句话的歧义,她赶忙住了嘴。 只是偶然在后视镜上看到自己的窘样,锦安然一瞬间就明白了这句话的含义。 身体白皙,面色却涨红鼓囊的犹如一个熟透的苹果,可不就是个锦鲤模样么…… “锦鲤寓意着好运与幸福,得到锦鲤的人会被眷顾,但能够拥有锦鲤的人,本身就已经足够好运了。”苏以冬戴上眼镜,将座椅调回到正常水平,“我很喜欢锦鲤,更喜欢你。” 她抿了抿唇,想要说些什么,到最后也没说出来,只是习惯性地将安全带扣上。 她从来不认为自己是锦鲤,至少她与“幸福”与“好运”完全不沾边, 她自认为自己一直都是带来厄运的扫把星。 第一次承认这个想法的时候,是在她最后一次进入医院。 她孤零零的一个人,身边没有任何可以依靠的人。 民警与医生都在安慰她。可她甚至没有看到唐素馨的最后一面,就要在确认死亡的白纸黑字上签下自己稚嫩的字迹。 那张纸像是写满了她罄竹难书的罪过,每一个笔画都像在心口割了很深的一刀。 只要没有了利用价值,身边将会不再有一切。人性的丑恶在此时无比的清晰。 锦安然,多么的讽刺,她的一切都已经跟这三个字背道而驰。 没有锦鲤般的好运,也没有安然的幸福。 当她意识到自己身边的一切都迎来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自己已经成为孤独本身的时候,她潜意识的就将这一切的错误都揽在了自己的身上。 那是她想要寻求一个原因却又苦苦寻求不到,只能用来欺骗自己的理由。是思想里的自我保护。 可是稚嫩的她又能做什么呢?她甚至连最基本的哭泣都做不到。 当哽咽却无法流出泪水,才是真的痛苦到了极致。 医院蓝色掉漆的塑料长椅上,她背着铁栏窗户透进来的白色日光,失神的双眼紧紧盯着重症监护室的大门。 一个身影进入了她视野中的余光,踩着水泥砖上的光,与她颓丧的影子站在了一起。 “安然,”人影说,“我知道承受这一切很困难,但是振作起来,好吗?” 锦安然抬头,看到了那个让她在这作呕的世界上唯一能感受到温暖的身影。 她站起身,紧紧地拥抱上去。 “安然,”身影也迎上她的相拥,温柔地安慰着,“你会和你的名字一样,幸运又幸福。” 她渴望着安慰,哪怕是只言片语也好。 紧紧相拥着,好似是属于她溺于绝望之海中的唯一一根救命稻草。 “别走……求求你!别走!” 精神已然崩溃,歇斯底里已经占据了她麻木的躯壳。 第73章 她收拢了思绪,将自己从不堪回首的往事中拉出,她看着将外衬重新披上的苏以冬,回味着刚才的拥抱,顿时有一种说不清的熟悉。 幸运又幸福,真的会属于我这样的人吗? - “忘记告诉你了,乔茉七的厨艺很不错哦。”苏以冬绕过每天都会经过的环岛,有意无意地提了一嘴。 “说这个干嘛?” “当然是饿了。” 言下之意,下一个目的地就是窠臼。 在天色完全沉入黑暗的时分,微轰的声浪盖过了酒吧街的喧闹,银色的保时捷停在了窠臼的门口,成为了无形的招牌。 不少人的视线都被这辆跑车吸引。 两个人在入口的台阶上伫立,苏以冬轻轻推了推她。 “我跟在你后面。” 虽然来过一次,但是锦安然仍是社恐发作。今天的客人格外的多,一楼的座位已经被坐满了。 她僵直地走到吧台的一角,对着手速飞快shake的酒保打招呼:“blank先生,你好。” “bonjour。啊!我记得你,你是上次和soo一起来的那个小姑娘。” blank看到锦安然,也是送上热情洋溢的微笑。 刚好吧台的客人离开,苏以冬便从锦安然身后走出,顺势坐到椅子上。 “欢迎再次光临窠臼,soo。” 苏以冬看了看blank不断shake着的双手,好奇道:“忙的过来吗?” “马马虎虎。” “你的两位老板呢?” “那个词用中文怎么说来着,腻歪,对,腻歪。” 这个词汇在blank蹩脚的口语中怎么听都不对劲,惹得锦安然轻轻笑了一下。 “想喝吗?”苏以冬被她的笑声吸引,目光投落到她的脸上。 复古的吊灯散发出明晃晃的暖光,铺洒在两人身上,像是轻柔的薄纱,将亲密的氛围笼罩起来,显得私密又温柔。 锦安然随手拿过桌上的酒水单看了看,最后还是摇了摇头。 “不了。” 想起上一次不太愉快的回忆,她实在不想又一次面对自己喝醉的窘态。 决不能再“任人摆布”了。至少现在不行。 苏以冬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悄悄地勾了勾唇,看着锦安然将那张花里胡哨的酒水单递到自己跟前,侧过身问:“你是怕我醉,还是怕你醉。” “我把你送回去的本事还是有的。” 言外之意,你想喝就喝。 苏以冬笑眯眯地将酒水单递给blank:“两杯whiskey sour,谢谢。” “我一直都没来得及跟你说,”点完酒后,苏以冬的语气淡然,像是在阐释,“你可能在别人的口中能听出来我很喜欢酒,但其实酒量很一般。” 锦安然的肩膀颤了颤。 “为了逃避一件事情,一件让我差点就抱憾终生的事情,我会选择用酒精来麻痹自己。我知道这很不好,但有时候,借酒消愁真的是非常立竿见影的方法。” 锦安然没有看她,不断的拨弄着桌上的小铜盅,无心地道:“是你的左手吗?” 苏以冬抿唇,摇了摇头,没有回答她。 余光中捕捉到了苏以冬的微表情,她还是没忍住好奇心,转过头:“还有别的事?” 苏以冬将身子轻轻地弯了弯,整个人往锦安然身侧靠近,声音略带娇柔:“你想知道?” “突然不想了。” 锦安然一只手抵住她的胸口,将距离把控在极限的临界,却仍然拦不住苏以冬那股媚劲,距离刚刚好要贴近鼻尖,她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 暧昧感如同蛛网缠住她慌乱的思绪。 声音温润如玉,轻柔中带着宠溺,好似回到她第一次见到苏以冬,她也是用同样的声音吸引了自己所有的注意力。 “你知道吗?那是我曾经的爱而不得,但现在用尽一切在不断地弥补着。” - 点缀着柑橘皮的威士忌酸酒摆上了吧台,苏以冬拿出手机,打开了照相模式,挑选好了“夜生活”的滤镜,闪光灯骤起,将它们定格在了画面里。 “拍照干嘛?”锦安然不解。 “呼朋引伴。”苏以冬回答。 她将拍好的照片发到朋友圈,没有配任何文案,只是煞有其事的将定位调了调。 像是刻意展示给她看一般,将屏幕的光晃了晃,锦安然的视线随即被吸引,悠然看到了定位的名称。 窠臼酒吧。 锦安然挑了挑眉:“你朋友真多。” “都是你认识的朋友。” 锦安然后知后觉的“啊”了一声。还没疑惑完,高调的招呼声立刻占据了耳膜。 “以冬!” 薇黯那极具辨识度的高傲声线,只要听过一次就彻底难以忘掉。她牵着乔茉七的手,走到两人身边。 果不其然,在那条朋友圈发了不到两分钟,薇黯和乔茉七就出现了。 锦安然气音哼了一声,确实都是她认识的“朋友”。 “安然妹妹也来了!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真怕我给你们灌酒啊?” “臭酒罐子干的蠢事还少吗?”苏以冬笑着反讽。 乔茉七没有理会二人的日常斗嘴,走到锦安然身边:“上次忘记单独和你道谢了,妹妹你叫什么名字啊?” “锦安然。” 比起性格火辣的薇安,她还是更愿意和柔和一点的乔茉七打交道。 第74章 “是锦鲤的锦,安然自得的安然吗?” 她抿抿唇,今天还真就是和锦鲤过不去了。 无奈的“嗯”了一声,像是她对命运的一点微薄反抗。 “很好的寓意,好棒的名字。”乔茉七抬眼朝苏以冬笑了笑。 苏以冬:“我也这么觉得。” 那成熟又宠溺的声线在耳边快速扫过,让锦安然的心跳倏地一滞。 两人在吧台内侧与二人面对面坐下,薇黯拿起苏以冬面前那杯凝结了水珠的威士忌酸,不可置信的瞥了她一眼。 “你居然点这么淡的酒?” “最近碰上了不少事情,但是好在都告一段落了,我想放松一下,点杯淡的,不行吗?” 看着苏以冬好脾气地跟自己解释,薇黯还是有点接受不了。她低下头,手快速地敲击了一条信息发送给了乔茉七。 「我说了吧,她变化很大。」 抬起头,又像是戏谑一般说道:“当然可以,没戒就行,你戒了酒我可少了很多乐趣呢。” 两个游客打扮的女生在店里闲逛着,走到放着爵士鼓的舞台区,准备来一张打卡照,可一个没站稳,手按到了松开的踩擦上,发出一声沉闷的脆响。 blank立马上前查看两个女生的情况,以确保没有受伤,两人慌张的道谢后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离舞台区最近的几人视线都被吸引,苏以冬看着被擦拭到一尘不染的爵士鼓,小饮一口杯中的酒,漫不经心地问道:“舞台区怎么一直都是空着的,还没找到合适的乐队吗?” 薇黯叹了口气,将手上的酒杯晃了晃,里面的碎冰发出乒呤乓啷的响声:“来过好几个了,学生兼职的小乐队干不久,其他的乐队的风又都差点火候。” “你的要求太高了,每面试一个,都要让人家唱酒吧的主题曲,”乔茉七拍了拍薇黯的头,“我昨天已经找到新乐队了,今晚十一点到我们这个场子演出。” “亲爱的你真棒!”薇黯搂过乔茉七的脖子,在她的脸上亲了一下。 苏以冬和锦安然阴差阳错的成了特大号电灯泡,夹在她俩之间,两人尴尬地对视了一眼,都想要从对方眼里找到一丝破解尴尬的办法。 “blank还真没说错,”苏以冬单手托着下巴,嘴角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笑,“还真是腻歪。” 第31章 游戏 随着外场的霓虹灯亮起,窠臼内筹觥交错,属于夜的时间正式开始。 趁着没人点单的空档,薇黯将blank挤到一旁,自己调配了一杯酒干马天尼,又坐回酒桌询问众人:“难得今天聚在一起,我们来玩游戏吧!” 苏以冬:“什么游戏?” 薇黯嘴角露出一抹狡黠的笑:“当然要玩只能在本店才能玩到的游戏啦!” “就我们四个?”乔茉七也环视了一圈,目光最终落在忐忑不安的锦安然身上。 “四个人完全够了,这可是活跃气氛的好游戏,就是最经典的「真心话大冒险」!” 乔茉七无奈:“这次你不会又要拿废酒瓶转圈圈吧?” 薇黯“哼”了一声,转身从一侧的小柜子里翻了翻,找出一个铁盒和一个绿油油的小玩意儿。 直到将那个小玩意儿放在桌上,众人才看清那是一条张着大嘴巴的塑料鳄鱼。 是那种伪随机的机关玩具,一颗颗牙齿就是机关,只要按到了机关,就会被鳄鱼咬住。 “酒瓶子转圈什么的太老土了,这次我们玩这个!”薇黯叉着腰,仰着脸,似乎对自己刚入手的小玩意儿十分得意。 “真心话大冒险……”锦安然有些犹豫地喃喃,“是什么类型的?” 她没有玩过这种社交目的性极强的游戏,感觉就是将自己仅有的一点秘密公之于众,是她完全无法接受的范围。 她不喜欢分享秘密,也对别人的秘密不感兴趣。 听到锦安然的问题,薇黯情绪愈发的激动:“当然是我特别准备的版本!专门为了活跃气氛用的,”说着她嘟着嘴环视一圈,“可不能不给我面子啊!” 苏以冬没理她,目光落在锦安然紧咬的樱桃唇上,凑到她耳边小声说:“是不是不太能接受,要不算了吧?” 其实也带有一点私心,她也不是很想参与到这个游戏中去,以她对薇黯的了解,这次的真心话和大冒险会尺度估计会大到超乎想象。况且锦安然可能也不能接受这样的游戏,对她来说还是过于刺激了,所以要尽可能避免尴尬…… 锦安然:“我能接受,玩吧。” 苏以冬:“……” 她偷偷的按了按太阳穴,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 很古老的玩法,一条玩具鳄鱼,按照顺时针依次去按牙齿,谁先被咬,谁就要接受惩罚。自身按下次数的奇数为真心话,偶数为大冒险,如果不接受,就要自罚一杯由薇黯老板特调的“坠入窠臼”。 “规则很简单吧?那么我先来啦!” 薇黯身为游戏的发起者,活跃的像个孩子,自然是要一马当先。 她低下头,紧张地盯了盯鳄鱼嘴巴里的那一口大牙,伸出的手紧张到有些许颤抖。 其余三个人也都看着她,一言不发,更是紧张的氛围拉高到了极点。 “就是这个了!”薇黯坚定的叫了一声,手的轨迹却按向了最里面的牙齿。 第75章 “咔吧。” 当鳄鱼的嘴紧闭的一瞬间,空气如同结冰般凝滞。 投机取巧的办法却带来了今晚的头彩。 “啧。”她翘了翘嘴,一脸不爽,“亏我还花了不少钱把它买回来,一点面子也不给我。” 苏以冬和锦安然都在憋笑,只有乔茉七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我的好运女孩今天似乎不太好运。” “运气好不是用在这种地方的,”薇黯嘟嘟嘴,“我是奇数,抽真心话。” 铁盒里有红色和黄色两种卡背的卡片,薇黯依次拿出,整理好,又洗了洗,从中间抽出一张。 她用手遮住字面,一点一点的往下挪,看清了问题的全貌后,无奈地将卡牌扔在桌上,自己则瘫倒到座椅上。 苏以冬将卡片拿起,一字一句念了出来。 ——请说出你丢掉初吻的年纪。 像一摊烂泥的薇黯用手扶了扶额头,一脸的生无可恋:“我要求换题!” “自罚一杯也可以。”苏以冬提醒。 “……算了,”她坐起身,思索了一番还是觉得不能做坏榜样,“我想一想啊……” 她咬着大拇指的指甲,余光中看到乔茉七那双充满好奇的双眼不间断地望着自己,扭过头抱怨:“你盯着我干什么?你不知道吗?” “我还真不知道,难道是我?” 薇黯的心态要被这个呆木头搞得无比烦躁,努力深呼吸一口,故作镇定地说道: “十五岁吧……” 锦安然瞪大了双眼:“这么早就……” “哎哎哎!都别误会我啊!反正也没问给了谁,十五岁本美女情窦初开,水仙了,初吻给了镜子里的自己,不行么?” 诡辩也符合逻辑,泼辣的性格和抓马的表演确实是活跃气氛的一把好手。 第二轮相安无事了两组四颗牙,到了第三组,只剩下寥寥几颗,可是薇黯已经率先踩了点,顺时针排到的顺序轮到了锦安然。 前两轮因为牙齿数量众多,她也仅仅只是抱着无所谓的心态去玩,可到了最后一轮,紧张感瞬间让肾上腺素飙升。 两个大门牙没有人按,她伸出颤巍巍的手,决定去按离自己最近的右门牙。 “按我这边的。” 苏以冬音调拉的极低,在她耳朵里倏然飘过。 但是听到这句话的不仅仅只有自己。 “不准作弊啊!”薇黯坐直身子提醒。 锦安然没有做过多的理会,将苏以冬刻意的提示全部咽到肚子里,手腕方向一转,两个大门牙都没有选择,反而去按下另一侧靠内的牙齿。 嘴巴没有合上。 她长吁一口气,紧张的情绪瞬间放松,沉了沉肩膀,让自己进入到入到一个舒服的状态。 “到你了,以冬。”乔茉七笑着说。 苏以冬干脆利落地按下了锦安然原本选择的那颗门牙,结果鳄鱼一下子就咬住了她的手。 整个过程十分迅速,像是背板一样的公式化操作,没有给锦安然反应的时间。 仿佛就是为了给她展示自己所说的话有多么可信,故意为之。 小鳄鱼那双红彤彤的眼睛像是在对她嘲讽。 她怎么会知道是哪一颗? “嗯嗯,奇数,是真心话哦。”薇黯拿过红色的卡片,苏以冬不假思索地直接从最上面抽了一张,递给锦安然。 “帮我念出来吧。” 乜了一眼苏以冬,没有任何表情,锦安然像是犯错似的,规规矩矩地接过卡片。可当她看完卡片上的问题时,还是不由得脸红到呆住。 ——你现在穿什么牌子的内衣。 把这句话完整的说完时,锦安然感觉自己的胸腔疼得要命,心一直在里面狂跳,像是被浸没在了水缸里,因缺氧而挣扎的那种难受。 “jesus christ!我早就想知道苏大美女的品味了,看看到底和一般人有什么不同。” 苏以冬笑了笑,没有用语言来回答,直接褪去了制服的外衬,将白衬的领口打开,从肩膀往下缓缓脱落。 锦安然心跳愈发快速,可是却盯着苏以冬的动作完全无法挪开视线。眼神偶然的相撞,苏以冬那烟眸里全是一览无遗的勾引。 她彻底想明白了,这个动作就是故意做给她看的。 在文胸的吊带上,商标的名称赫然呈现。 victoria's secret。 完美的肩部曲线和修长的天鹅颈就这么暴露无遗地展示在锦安然的面前,暖黄色的灯光散落在她嫩白的肌肤上,像是打了一层薄薄的粉底,她隐隐约约可以看到那微微张开的衣领深处,细嫩又柔滑。 “不准看。”乔茉七快速捂住了薇黯痴迷的双眼。 在薇黯的抓狂中,苏以冬轻笑一声,缓缓将衬衫拉上。没有穿上外衬,纽扣也没扣好。 她将面前的威士忌酸酒饮了大半,下意识地看了看身旁的锦安然。 锦安然也在看她。 “看清楚了么?” 锦安然的心尖像被什么毛茸茸的东西扫过,痒痒的。话语像是沾了果浆的糖,暧昧甜腻到要拉出丝了。 “哦哦哦,我看清楚了,”还没等锦安然反应过来,薇黯扒拉开乔茉七的手,立刻搭上了话,“带不带蕾丝啊?穿起来舒不舒服?我上次相中一款好贵!我都有点舍不得。” 顺着薇黯的话,苏以冬在锦安然面前轻轻开口。 第76章 “里面的蕾丝你也想看吗?我记得你见过我的睡裙,同一个牌子的。” 看似是在回答薇黯的问题,但是所有的话都是对着锦安然说的。 自己明明没有喝酒,脸上灼热的感觉好似被一股狂热的火侵略而过。 锦安然收回了视线。 “好了,不准再问了,以冬你快把衣服穿好,”乔茉七焦急的声音略带一丝醋意,“真是的,大庭广众脱什么衣服?赶紧开始下一轮吧!” 趁着blank重置小鳄鱼机关的空隙,乔茉七打开手机,看到了薇黯给她发的消息,于是快速地回复了她。 「变化真的好大,是因为那个小姑娘吗?」 「是不是因为她,试试不就知道了?咋俩给她俩摆一道。」 「你又起了玩心了?这是不是不太礼貌啊?」 「你难道不好奇这个禁欲系的大美女怎么突然那么主动开放了?」 「是有点的好奇……」 「那就照我说的做!」 「遵命!老婆大人!」 不断码字的声音响了好久,苏以冬有些不耐烦,对这两张被手机屏幕映的发白的脸抱怨道:“还继续吗?” 做贼心虚地抬起头,薇黯立刻打圆场:“继续继续。” 第三轮开始前,薇黯要求锦安然和乔茉七换个座位。 据她自己所说,是为了公平起见。 “两个太亲密的人坐在一起,游戏的乐趣会少了大半,就好像玩狼人杀最讨厌和带着私心的朋友一起玩了,所以两位请调个座吧!” 到底是谁和谁比较亲密?说话要说清楚啊! 锦安然在心里犯嘀咕。 乔茉七和薇黯心有灵犀地对视一眼,然后起身跟锦安然换了座位。 锦安然“被迫”坐到了苏以冬的对面,这下是完全避不开苏以冬的一举一动了。 这是什么馊主意!? 锦安然又在心里犯嘀咕。 顺序变化为薇黯第一个,锦安然最后一个。 三轮走下来,加大号的嘴里只剩下最后四颗牙,众人面面相觑,好似没想到突然会变得这么窘迫。 “不管了!我先来!”第四轮,薇黯仍是一马当先,按下了一直被众人首先排斥的大门牙。 结果是没有闭合。 乔茉七顺着薇黯按下了另一颗门牙,也没有闭合。 两队人都在相互看着。 薇黯和乔茉七在心里窃喜,这终将出结果的第四轮,可是她俩期待已久的大冒险。 苏以冬和锦安然也在对视,瞳孔中都充满了紧张。 最后两颗牙,二分之一的概率,只要苏以冬没有按到,她就会成为大冒险的主角。 一瞬间气氛变得提心吊胆。 苏以冬沉默了良久,盯着两颗牙左看右看,半晌,她缓缓伸出手,摸索向右边的那一颗。 众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她的手上,她伸出了纤细的食指,仿佛就是亚当迎接着上帝馈赠的那般姿态,轻触到了那颗决定着一切的牙。 随后便是用力一按。 锦安然感觉那一按仿佛按到了自己的咽喉,她难受的滚了滚喉咙。 窠臼内舒缓的音乐环绕在四人的目光中,视线聚焦下,那只鳄鱼仿佛也受到了上帝的馈赠,仍是张着嘴,宣告了最终的结果。 ——锦安然,大冒险。 薇黯立刻掏出了那一堆等待许久的黄色卡片,坏笑地递了上去。 锦安然面前的威士忌酸酒一口没动,因为冰块融化的缘故,已经向外溢出了一点。 被灯光照的透亮的淡色酒水缓缓流向苏以冬那一侧,触碰到了她的指尖。 锦安然在一堆炫目的黄色卡背中摸索了很久很久,最后迷信似的抽出了最底下的一张卡。 她还没有来得及去面对卡上的字句,转眼就被薇黯夺走。 “我的天哪!「亲吻某位在场玩家的某个部位」?安然!” 高调尖锐的嗓音像是在她的心里敲锣打鼓。 她又将那张卡片夺了回来,双眼紧紧贴着默念了很久,确实是挑不出任何问题。 她想拒绝,大不了就自罚一杯,可是脑海中又闪过了自己第一次尝试“坠入窠臼”的样子。 神志不清以至于“任人摆布”。 她拼命摇了摇头,绝对不行! 虽然自己滴酒未沾,但是人流涌动中裹挟的浓浓的酒气已然让她有些微醺,她将那张卡片从双眸间慢慢放下,当她视线清晰那一刻,能看到的只有苏以冬的身影。 退也不是,进也不是。 她端庄的坐在自己的对面,头顶吊灯的暖光好似橘子汁洒在她的身上,散发出一种吸引人的温和魅力。 那双淡粉的唇微微张开,纵容宠溺的声音流淌过耳畔。 “要不,我替你罚一杯?” 第32章 唇角 总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做出许多多余的动作,薇黯把自己面前的干马天尼换到了锦安然的面前,将她那杯溢出的威士忌酸拿走。 “实在无法接受的话,喝我这杯吧,我还没碰过。” 乔茉七还是没有办法与薇黯“同流合污”,试探性地劝阻:“别为难人家了。” 锦安然没有过多在乎两个人的红脸白脸,仍是看着苏以冬。 她也在蜷着手指,抱着胳膊一言不发,像是有无尽的愧意从小动作中钻出。 第77章 “我……亲。” 苏以冬倏然抬眼,以一种不可置信的表情望着面色通红的锦安然。 “你看我干什么,又没说要亲你!” 锦安然扭过头去看薇黯。 她心里想的是,以薇黯姐的性格,玩这个游戏心理负担也不会太重,毕竟她那么活宝,只要自己亲的快一点,就当作一个玩笑好了。 只要像蚊子一样轻轻叮就好。 可她刚想开口,薇黯就站起身,抱住了对面的乔茉七,一头埋进她的颈窝里,像一只找到窝的猫一样不停的晃着脑袋。 乔茉七尴尬地朝锦安然笑了笑,耸耸肩表示对自己的女孩毫无手段。 “别打我的主意,也不准打我家阿七的主意,我们都是有妇之妇的,不要破坏我们的爱情哦,安然妹妹。” 很明显,这两个人今天就是要玩死她。 “要不算了吧?”乔茉七还是想悬崖勒马,毕竟把人惹毛了不是什么好事,更何况还是锦安然这般恬静的性格。 “什么叫算了?玩不起?”薇黯生气地回击。 乔茉七这下彻底没辙了,只能任由事态失控下去。 “只有以冬可以让你完成大冒险哦~安然妹妹,要不要先问清楚人家想让你亲哪里呢。” 锦安然羞愤地站起身,双手相互勾着放在身后,声音像是溺进沉闷的大缸:“亲哪里?” 苏以冬滚了滚喉咙:“随你喜欢,哪里都可以……” 尾调被拖沓得极长,锦安然感觉自己好似被一个巨大的泡泡包裹住,她不敢轻举妄动,怕把泡泡戳破,自己也要坠落。 浑身不自在。 一时哑口无言,抬眼缓缓打量着苏以冬。 标致的工作制服,披着的藏青色外衬下是将整个身形勾勒得无比性感的白色内衬,烟眸微垂,鼻尖高挺,没有涂口红的唇呈现着肉感十足的淡粉色,更显魅惑的气息,耳旁的散发如同柳丝一般晃晃悠悠,在她的心湖里漾开一片涟漪。 简直就是完美的微醺制服诱惑模板。 “要不要喝一点?”薇黯指了指她面前的干马天尼,“壮壮胆。” 貌似是觉得有点道理,也没思考过多,她拿过干马天尼,一口饮下。 灼热的触感如同烈火钻入口腔,蔓延到口腔,一路烧到了心房。 她感觉心脏被放置在烈焰中不断地焚烧。 强忍完灼烧的疼痛之后,她觉得确实是好了不少,恐惧仿佛不见了踪影。她心里暗示着自己就是超级无敌厉害的魔法少女,苏以冬就是怪物,她要打倒怪物,打倒怪物的方法就是亲吻她的弱点! 她惴惴不安的靠近着那个“怪物”,也许是过分紧张导致的身体僵硬,亦或许是酒劲上涌给予的过分勇气,靠近的那一刻她的身体沉沉坠下。 仿佛有无数双眼睛盯着她的窘态,她猛然感受到一双手将她抱住。 当香根草与柑橘的香味又缓缓冲破酒精的壁垒,爬上了她的嗅觉神经,她就知道自己又败给这个“怪物”了。 所以失败了就要接受惩罚。 她的脸靠在苏以冬的脖颈上,用手架着她的肩膀。 “没事吧?” 苏以冬关切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苏以冬!”锦安然用尽力气,紧紧贴着她的耳畔,羞愤的声音裹挟着酒气,像是氤氲的水雾交融在灯光的阴影处,发出了只允许让她听到的一句话,“你不准误会我,我没有答应你。” 还没来得及理清楚这句话的含义,锦安然立刻偏过脸,吻上了她泛着淡粉色的唇角。 那个吻停滞了长达五秒左右,薇黯和乔茉七都惊掉了下巴。 在她们错位的视角下,两人好似真的亲吻在了一起。 苏以冬瞳孔收缩,愣在了原地。 第一次唇与唇的短暂接触,像是蜻蜓点水,浮光掠影般瞬间逝去。 锦安然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低着头没有看她。 她摸了摸自己的嘴角,残留着浅浅地酒味。 不知为何,苏以冬从这不情不愿的动作中感受到了一股欲拒还迎的感觉,她伸出手碰了碰唇角的余温,仿佛如做梦一般魔幻迷离。 明明脸颊,耳朵,甚至脖子都可以,也都不会显得过分亲密,可是锦安然偏偏选择了如此暧昧又危险的部位。 她后知后觉,自己只要稍微偏移一点,两人就能亲吻到一起。 没了声,目光落在锦安然白里透红的脸上。 不知道是因为羞愤还是因为喝了酒,看起来仿佛下一秒就要落泪。 “这算是……一个回礼,”锦安然滚了滚喉咙,“你不要误会……” 苏以冬放下手,不再去触碰嘴角那股温热。情绪仿佛被面前这条锦鲤带动,软了下来。 感性的人往往会有很多奇怪的举动,苏以冬很多的行为的都是出于不理智的感性酿成的后果。她有过后悔,但即使是被感情因素驱使,自己的那颗心也是封存起来的。 在自己看清这个社会开始,就不会有任何人愿意透过这副漂亮的皮囊去了解她的内在。 但是现在,她那颗死寂的心脏却因这个错位的吻而猛烈的跳动着,像是久旱逢甘露的植物,在挣扎中不断长出血肉。 她用自己对“喜欢”这种抽象事物的私有概念,想要留住锦安然,本就是一种不理智的行为。 第78章 可是锦安然也在顺从着她,理解着她,让她释放着自己的情绪。 即痛苦又幸福。 “吼吼,你都看到了吧。”薇黯偏头对乔茉七说。 乔茉七顺着她的眼神,看向彼此沉默的两个人没好气道:“你这次真的玩的有点过火了,黯。” - 因为某些“特殊原因”,游戏暂时告一段落,苏以冬借口说自己去洗手间,给薇黯发了一条微信,留下锦安然和乔茉七独处。 “你到底想怎么样?” 待到薇黯走到后场,苏以冬抓着零散的头发,质问她。 “唉!”薇黯下意识地缩了缩身子骨,做防御姿态,“游戏而已,能不能不要那么带入?” 苏以冬叹了口气,确实是拿这个活宝没有招:“可是这真的不好,尤其是对她来说……” “我看你也蛮享受的嘛。” 一语中的,苏以冬哑口无言。 “喜欢就去追呗,你对她那个态度骗得了谁啊?说不定人家早就猜到你的心意了,只要你主动点,说不定故事都开始了!” 我难道还不够主动么? “你是怕人家小姑娘受不了你的取向,会离你而去?没关系的,天涯何处无芳草嘛。” 下一秒,意识到说错话的薇安立刻堵住了嘴,恐惧地望着苏以冬。 那双瞳孔潜藏在无光处,深幽又无助。 她忽然想起阿七曾经跟她讲过苏以冬的事情,一股寒意漫上心头。 “那个女孩不会就是……” 苏以冬沉沉地“嗯”了一声。 “我太害怕了,薇黯,”苏以冬声音沙哑,像是裂开了口的玻璃,只要一用力就会碎裂成一片一片,“我怕我做的太过火,她会讨厌我,会离我而去。” 另一边的锦安然和乔茉七相处的还不错,乔茉七让blank打了一杯柠檬汁给锦安然解酒,锦安然的包袱就被这一杯柠檬汁解开了。 “薇黯的酒品非常差,所以调的酒也控制不好度数,你别怪她。” 锦安然点点头表示理解,就以上次那杯特调的“坠入窠臼”来看,一切都有理有据。 “上次说,您是摄影师?” 乔茉七笑了笑:“不用那么拘谨,我叫乔茉七,你和她们一样,叫我阿七就好了。我是一名职业摄影师,负责的业务比较广,但是大多都是人物的拍摄,”她轻呡一口身前的酒,将身旁平板里的相册调出:“这是上次拍的,还没给你看,这下终于有机会了。” 锦安然礼貌地接过平板,相册里有好几个整齐的分类:街拍、抓拍、人物、风景。 她随手点开抓拍那一组的分类,简单的略过几张,一股熟悉的感觉冒了出来。 都是在不同的国家,抓拍的情侣接吻的画面,一开始还不敢确定,直到翻到了那一张让她印象深刻的照片。 在曼哈顿夕阳下的接吻。 “这是您拍的?”她指了指那张照片 “嗯。”乔茉七回答地很干脆。 “原来出自您这里,我在《sensibility》上看到过,很喜欢您的拍摄风格,真的很专业!” “谢谢你的喜欢,”乔茉七莞尔一笑,“我记得这是《sensibility》找我约的摄影作品,真是费了我好大的劲,跑了全国各地,还好最后也是不辱使命,完美收官了。你喜欢的这一张,也是我最满意的。” “为什么?” “很像我和薇黯,我和她也是这般相爱。”乔茉七晃了晃有些见底的酒杯,“不好意思,突然聊起这个,也不知道你能不能接受。” “没关系的,”锦安然勾了勾唇,“我很羡慕。” 她歆羡着一切美好的事物,她的内心其实一直渴望自己也会变得如同画面中那般美好。 那张照片算是她情窦初开的伊始,让她知晓真正的相爱与性别无关,也让她尘封的内心出现了动摇。 乔茉七将最后一点酒饮尽,说出了锦安然心中默念的那句话: “在这紧凑繁华的城市中,你我即是彼此的真挚。” “这句也是您写的吗?”锦安然又惊又喜。 “当然,”乔茉七笑笑,“都是有感而发。” 她渐渐地翻到了最近的几组相片,翻到了自己的几张抓拍,当时她裹着开衫,在罗森的门口碰见了乔茉七。 回忆起当时的乌龙,只能感叹缘确实是妙不可言。 就好像在锦长街,她和苏以冬糟糕的相遇。 至少对于她而言,糟糕无比。 翻到最后一张,她的手呆滞地僵在了半空。 照片里的场景是她刻意逃避的那个夜晚,苏以冬穿着白色的长裙,在路灯斑驳的倒影下紧紧拥抱失神的自己的画面。 她记得她找了她很久很久,她却因为她的怒火而陷落困囿的余忆。 因为担心自己而发怒的是她;紧紧抱着陷入黑暗中的自己,安抚情绪的也是她。 “忘记和你讲了,当时你俩这个画面也被我抓拍到了,看起来真的很不错,你俩都很上镜,整体的构图都非常有意境。” 锦安然没有说话。 “是不是……有些冒犯,不好意思,我以为你们的关系是……” 看着锦安然一言不发,乔茉七有些慌张。 “不是。”语气淡然。 “真是抱歉,没求得你们的同意,我还是太自私了。” 第79章 “没关系,您拍的很好。”锦安然的指尖温柔拂过画面里的苏以冬,叹了口气。 一瞬间,她感觉这个女孩子的瞳孔宛如一汪深不见底的湖水,充满了犹豫与不安,像是被迷雾笼罩的星辰,在一个重要的决定面前难以定夺,氤氲着迷茫的丝丝光亮。 “安然,”乔茉七轻声询问道,“你感觉苏以冬……是个什么样的人?” 锦安然思考了良久,才支支吾吾地说出口: “她……在工作上是一个认真严谨,以身作则的好领导,在生活中她是一个温柔知性,天马行空的幻想家,给我带来了许许多多的惊喜。” “惊喜指的是?” 锦安然低下头,那暖色的灯光在她精致的杏眼中漾开,蜷了蜷手指,声音像是陷入了某种难以自拔的情绪中:“有让我不断心跳的热烈,也有让我无比依恋的温柔。” 仿佛一切都是为了她而出现的。 “我还想问一个冒昧的问题,你……喜欢她吗?” 有些唐突尖锐的问题让她突然无所适从,她重重地做了个深呼吸。 也许是因为今晚已经过分的刺激,她很快就适应了这份唐突。 “我……不清楚,”她眼底的的那股难以言喻的情绪更盛,“就算我真的喜欢她,我也不敢去接受。” 她滚了滚喉咙,稍稍有些干疼:“我不值得。” 如果爱都是真的,那么雨夜的悲剧,又要如何解释呢? 我害怕我一旦接受了你,会重蹈他们覆辙。 我害怕我一旦陷了进去,就会伤害你。 第33章 值得 值得不值得,一直是锦安然很在意的问题。 当她的身边没有了可靠的支柱,自己的一切行为都必须在有限的资源里寻求最优质的解法后,“值得”这个词,慢慢从她的不甘,成为了她难以逾越的沟壑,是她的一个心结。 权衡利弊总是一件痛苦的事情。 “虽然不是很喜欢给别人灌鸡汤,”乔茉七将空酒杯递给blank,随后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但安然,你听我说,我曾经也有跟你一样的心态,总是认为自己是一个失败者,是一个累赘,不用去想你值不值得别人的付出或者别人值不值得你的付出,毕竟这个世界上总会有让你渴望的东西,有渴望,你就会动情,不需要把自己放在一个过低的姿态,任何人都有值得被爱的权利。” “不要困囿于过往,要憧憬着未来。” 锦安然咬了咬嘴里的吸管,突然感觉这句话很熟悉。 忽然想起,苏以冬在释义时讲过同样的话。 她将自己那松垮下来的手套缓缓摘下时,眼神里好似闪耀着光芒,像是刚经历了一场盛大的涅槃,将一切黑暗的过往焚烧殆尽,获得了新生。 直面自己的伤疤,她似乎克服了很多,拥有了很大的勇气。 可直面你给我的爱,又需要多大的勇气呢? 乔茉七见锦安然眼里的光渐渐黯淡下来,随即让blank上了一份焦糖布丁。 blank用喷枪在布丁的上层烤出一层酥皮,锦安然盯着那不断喷火的枪口,那热烈的火光也在她眼里熠熠生辉。 乔茉七将勺子和布丁推送到锦安然的面前,语调像是安慰般的打趣:“不好意思,说了很多没意义的话,这份甜品算我请你,尝尝吧。” 她点点头,空空的肚子无法拒绝这份甜蜜的好意,拿起勺子在布丁的酥皮上轻轻按压,脆裂开的声音格外悦耳,舀了一点,轻轻地吹了一口气,送入嘴里。 果然,人在消极的时候甜品最有用。 “但是呢,我觉得爱和甜品一样,应该要享受它所带来的幸福感,而不是放置它,因为珍视或者畏惧,而去疏远,你要清楚,爱和甜品一样,是会腐烂的。” 从后场到吧台,沉重的高跟鞋声音穿透背景的流行乐,一步一步,由远及近得靠近锦安然的耳朵。 锦安然一边将勺子放下,一边向阴影中看去,只见穿着礼服的薇黯半弯着腰,身后背着苏以冬。 苏以冬的脸肿红湿润,全身如同一摊烂泥倒在了薇黯的后背,两只手臂直直地搭在她的肩上,伸地笔直,肌肉仿佛无法弯曲。 “怎么了?”乔茉七和blank从吧台连忙冲出,将快要夭折的老板娘拖住。 “我也不清楚,以冬她在后场直接就晕倒在我身边了,我只能把她扛回来。”她将苏以冬托付放到blank的肩膀后,缓了一口气。 “我记得她也没有喝多少啊,怎么说倒就倒?” “soo她,热的不正常,”blank轻轻提醒了一句,“我送她到三楼,让她先休息吧。” “安然!”薇黯厉声呵斥着,“她到底怎么了?怎么身体会这么虚弱。” 虚弱,虚弱。 这两个字像细针一样扎进她的鼓膜。 还在对突发情况不知所措的锦安然被薇黯突然的呵责吓得回过神,她紧紧盯着瘫软的苏以冬,说不出一句话。 一幅幅片段不断闪烁着在脑海里回放,她顶着劳累孱弱的身体,带自己去锡州湖,在日出时向自己发出热烈的告白;她在发烧的时候,用尽所有的力气,紧紧的拥抱着自己,渴求一般要留住自己;在会议室公开自己难以启齿的丑陋伤痕,明明自己只是离开了一小会,却也沉沉睡去。 从锡州湖,再到家里,最后再到会议室,她似乎从来没有停下来过。当诸多复杂的情绪填满了她的全身,被压垮就成了一件似乎理所应当的事情。 第80章 一切只是为了留住她。 所以她一直在强撑着吗? 看着blank背着苏以冬,即将要消失在自己的视野里,难以遏制的痛苦渐渐涌上胸口。 像是潜伏在悸动下的暗流突然翻涌,不断的在心口横冲直撞。 “让我……让我一起去。”锦安然眼角泛红,想明白一切的人,往往是最痛苦的。 “让我……让我陪着她,求求你们……” 熟悉的木制小屋,上次是自己心醉迷情,倒在了薇黯的休息室,这次却变成了苏以冬。 “啊啊,还好店里有个男人,不然拖着她上楼可要费一番功夫了。” 四人围在床前,薇黯双手抱胸,无心地埋怨着。 “blank,你先下去吧,店里不能没人照看,”乔茉七吩咐完blank,又转头看向锦安然,“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她现在确实是发着高烧,需要人照顾,现在时间还早,店里忙,安然,你看……” 锦安然握着苏以冬的手,坐在床边,一言不发。 “不能交给她!以冬来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倒了?谁知道是不是她的问题,把她单独留在这里准没好事! 薇黯语气中的怀疑与呵责像是潮水,将锦安然整个吞没,她红润的眼角渐渐失去光泽。 可是她不能示弱,她不放心把苏以冬交给任何人。 “这里……交给我吧,我来照顾她。”锦安然垂着眉,尽量不让自己的情绪外露。 乔茉七将薇黯推走,到门口时转过头看她:“安然,以冬就交给你了。” 等两人走后,锦安然整理了一下杂乱的情绪,随后起身想要用房间里的水壶烧点水,走到角落的桌子旁,她的脚好像磕碰到了什么软绒绒的东西。 房间里没有开灯,她借着月光摸索着,在床旁的绒毯上,看到一个黑棕相间的球体,那个球体转了个身,伸了个懒腰,露出一双水灵的眼睛。 是一只猫。 不清楚是什么品种,猫蹭了蹭锦安然的脚踝,然后一个轻盈的飞跃跳上床,窝趴在了苏以冬身边。 月色洒落在柔顺的毛上,锦安然看清那只猫黝黑的脸和奶棕色的外廓,认出这是一只暹罗。 同时她也注意到了苏以冬拧紧的眉毛和沉重的喘息。 她有些心疼。 “猫猫,现在不行,”她不顾暹罗的感受,将它抱起,搂在怀里,“病人需要休息,不可以打扰人家。” 她正欲把暹罗往地上放,暹罗直接从她怀里滑落,又在她脚边蹭蹭,轻轻地叫了两声。 蛮有灵性的,似乎听懂了。 水烧开了,发出沸腾的声音,她害怕吵到苏以冬,赶紧断开电源,打开盖子,倒了两杯,放在床头凉着。 暹罗就这么跟着她房里房外的跑,她停下的时候,暹罗就乖乖的坐在地上;她一动起来,就能感受到暹罗的绒毛剐蹭着她的脚踝。 腻歪的不得了,像是苏以冬一样烦人。 锦安然是这么想的。 房门被打开,blank拿着几粒药和两份焦糖布丁,放到了床头的热水旁边。 “这是药,vian不放心街边小药房的质量,跑到了市一院开的药,还有这两份焦糖布丁,joseven说你们两位都很虚弱,应该需要补充点能量。” 锦安然看着一桌的东西,心里有些微微的悸动。 无论是对朋友还是对爱人的憧憬与渴望,都是她十几年来压抑在自己情绪里的小芽,那芽儿被压抑的太久了,已经抬不起头了。她很难想象自己封闭的情绪还会受到如此大的波动。 大家都在关心着彼此。 看到blank,暹罗瑟瑟发抖的躲到锦安然脚边,blank也注意到了它,啧啧嘴:“小东西,啥时候跑出来的。” “blank先生,这只猫要不您带出去吧?” blank挥挥手,转身向门口走:“它很温顺,但是总和客人合不来,它能分清哪些人能接近,哪些人不能接近,它那么喜欢你,就让它在你身边待着吧。” 锦安然没说什么,点点头。 “哦,你是叫,安……”安然两个字的读音对于blank来说有些嚼舌。 锦安然赶紧填补上空缺:“安然。” “哦,对,按苒。” 还是没读对。 “没关系,”blank不好意思地笑了笑,“mademoiselle,我其实很早就看出来了,你很关心soo,无论是眼神,还是动作,所展现出来的欲望都是藏不住。当然,soo对你也是一样。” 锦安然愣了愣,刚想要否认,但是被blank打断了。 “au revoir,好好休息,记得喂药。” 话题结束的很干脆,blank很会把握聊天的尺度。 等blank走后,她摸索到对着窗户的一侧,苏以冬不经意间翻了个身,将落满月光的一侧自私地独自占有。另一侧则完全看不到光,是深不见底的黑。 锦安然不想坐到另一侧,她再也不想回到黑里去了。 暹罗又调皮地跃起,跳到了苏以冬的背上,用小肉垫轻轻地踩奶。 有点可爱,像是在给苏以冬做按摩。 “不行,猫猫。” 锦安然将暹罗抓起,暹罗的身体悬空,变成了一个垂直的小流体。 她带着暹罗,坐在床边地板的软垫上,眼神对着窗户。 暹罗轻轻地“喵”了两声,表示着抗议。 第81章 她把暹罗抱进怀里,窗户没有关,清凉的晚风带起周围的帘子轻轻地舞动,月色蔓延过窗台,银白色如同瀑布般洇开在她脚前的一片区域。 这一刻的安静让她也稍微冷静了下来。 暹罗盘成一个圈,把她的腿当做窝,喉咙里又是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闭上了眼。 “自来熟的黏人精,真像她。” 也许是太过安静了,总是会勾起她一些不好的情绪。 “值不值得”这件事她已经不需要过多的思考了,因为她发现在这段感情中,过多的纠葛根本不是“值不值得”的问题,而是自己是否愿意去触碰的问题。 她像是沉溺在往事痛苦中的胆小鬼,不敢迈出这一步。 可如果不是苏以冬,那么此时此刻她会在干什么?假设这段缘分不曾发生,自己是否还要苦苦地向前,漫无目的地奔跑,没有人会拯救自己,只有自己独自忍受这些如潮水般袭来的痛苦。 明明每当自己陷入回忆的旋涡,身边能帮助自己的只有苏以冬;能让她短暂忘记这些沉重枷锁的,也只有苏以冬。 可以埋葬的是秘密,无处安放的却是自己的感情。 夜色像是慢慢将房间填满的深海,将她的思维沉了下去,灌进她的心脏,慢慢地溺毙,直到无法看清的情绪在潮湿中浸染了难过后缓缓溢出。 靠着床,将头仰在柔软的垫子上,一只手轻轻抚摸着暹罗的头,自言自语道:“猫猫,猫猫,你是非常可爱的人,真应该遇到最好的人,我也真希望我就是。” 像是在对猫讲,像是在对自己讲,也像是在对她讲。 不知不觉,一滴不易察觉的泪水从眼角滑落,泪痕的灼热徐徐而至。 她感觉生疼,疼到说不出话,跳动的心始终无法冷静。 我多希望我就是。 我又希望我不是。 暹罗被她坠落的泪水惊醒,窝到她的小腹轻轻唤了两声,她连忙去安抚,可是却感受到一只手悬垂着,悄悄地靠近她的脸颊,将她眼角的泪温柔地擦去。 侧过头,看见了半张脸蒙在枕头里的苏以冬,烟眸微阖,深色的瞳孔里充满了暧昧缠绵的神色,像是一个快要融化了的冰块。 那只手被星辰的碎光点缀得白皙纯净,缓慢抬起,遮住了她的双眼。 锦安然此刻失去了视力,可她的听觉变得异常敏感,她此刻无比清晰地听到了那宽纵的声音缓缓流入耳畔。 每一个字都叩击着她摇摇欲坠的心房。 “锦安然,你就是那个最可爱的人,也是那个最好最好的人。” 第34章 易碎 掺杂着灼热痛苦的喘息声像是一颗颗璀璨尖锐的水晶,直直的坠于这浓似海水的夜色里。 锦安然本能的想要用力扒开那只蒙住她眼睛的手,可是触摸到时,感受到她是那么的无力,那么的滚烫。 明明都已经病成这副模样了,却还要帮自己拉出情绪的深渊。 苏以冬所给予的情绪价值已经远远超出她所能理解的范畴。 锦安然收了收力,将那只手握住,然后直勾勾地望着她。 “锦安然,我的小锦鲤吖~” 苏以冬那蒙在蓬松柔软枕头里的半张脸也慢慢转过来,那因为高烧病痛而涨红的脸颊瞬间落满了月光,充斥着温柔的神色。 “我不是!” 苏以冬没有接话,只是用鼻腔发出一声宠溺的气音笑,然后轻轻地挪动身子,如同一条妖冶的蛇一样,慢慢地从床上滑落。 在她即将摔倒的一瞬间,锦安然赶紧上前扶住了她的上半身。 苏以冬整个人倾倒在锦安然的怀里,用脸蹭了蹭锦安然的胸口。 “你……还能坐起来吗?”锦安然没和她计较,只是觉得她又是喝酒又是发烧,做出一点傻事很正常。 “嗯。”苏以冬双手撑住两人身下的软垫,学着锦安然将身子靠在床檐上,只是身子还没坐稳,一个莫名其妙的磕绊,她的头靠在了锦安然的肩膀上。 锦安然的心漏了一拍。她抬眼,视线随着苏以冬的眸子,落在了她没有扣好纽扣的白色西服内衬里,在月光的映照下,隐隐约约,朦胧可见。 房间静的针落可闻,只剩自己蠢蠢欲动的心跳与欲望,在昏暗中相互冲撞与抵触。 苏以冬沉重的呼吸伴随着香根草和酒气,扑进她的脖颈,吹进她的鼓膜中,流窜进她的心里。 弄成现在这副狼狈的模样,都是因为自己。 “你要不,还是回床上吧,地上凉。”她小心翼翼地提醒着苏以冬。 “没关系。”苏以冬的声音暗哑,没有一丝丝力量。 不经意间,锦安然触碰到苏以冬的手背,明明刚才还是滚烫,此刻却冰冷的像是一块石头。心头一沉,她紧紧地抓着那块“石头”,想用自己的体温让她温暖一点。 苏以冬抬起那只冰冷的手,借着月光,看到了虎口那一颗蓝色的小斑。 “这是什么?” “胎记,出生就有的。” “淡蓝色,真特别,和你很搭。” 锦安然没有说话。 暹罗像是被她俩吵到,仰躺着扭动了几下,又钻到了苏以冬的怀里。 “它好像很喜欢你,你在床上的时候它一直想跟你在一起。” “因为我的身体更热一点,猫是趋暖的,所以才会主动靠近我,”苏以冬轻轻抓了抓暹罗的下巴,又靠在锦安然的耳边轻语:“就好像你温热的心,也吸引着我靠近你。” 第82章 她的呼吸几乎停滞。 “我去拿药。” 她松开手,快速将苏以冬的脑袋摆正,然后站起身,将床头的托盘拿了过来。 她像个服务员,将水杯和药片轻轻的拿出,递给苏以冬。 “我没有力气,你可以喂一下我吗?” 声音很轻,落在昏暗暧昧的房间里,轻轻扯出一丝难以言喻的蛊惑感。锦安然难以拒绝。 她盘腿坐回到苏以冬身边,轻轻尝了尝水的温度,刚刚好,又将药片捻在指尖,送到她微微张开的唇里,又将杯口轻轻靠向她的嘴角,慢慢地喂她饮水。 喉咙上下起伏,沉闷的咕噜声像是欲望的具象化,不断在她心尖上扫过。 一直看着苏以冬将水全部喝完,她才重新坐回床边,和她轻轻靠在一起,又刻意保持了些距离。 “是因为……没休息好吗?你从锡州湖回来,其实一直都很虚弱吧?”锦安然语气往上扬了扬,想要得到一个答案。 “我有些高估自己了,我想着等这段时间熬过去,让自己好好休息,可惜没有撑住。”苏以冬像是对自己很不满。 “是因为……我吗?” 锦安然的语气低了一些,融化在了黑暗里。 苏以冬有些诧异的看了看她,随后又是轻轻的一笑:“跟你没有关系,如果不是你,我可能都撑不到现在呢。” 锦安然知道苏以冬是在照顾她的情绪,她什么都知道,她只是不愿意去面对。 徐徐的晚风从窗口吹起两人有些凌乱的长发,锦安然感受到苏以冬的体温正在渐渐回到一个正常的状态。 “我要改口了。”锦安然突然振振有词。 “嗯?” “下次绝对不允许你玩这么刺激的游戏。” “你也不是玩的很开心么?” “那是因为!”锦安然突然激动的面向她,想要反驳,可是那句“想陪你”还是像跟鱼刺卡在了喉咙里,“我不想显得不合群。” 苏以冬敏锐地捕捉到锦安然话语中片刻的停顿,勾了勾唇:“可并我不希望你合群” 可幸好,接受你大冒险的人,是我。 “我已经提前说好了,你别误会。” “那你所说的,一个回礼,是什么?” 锦安然顿时有些哑然,本来平静的脸上升腾出一股局促,淡淡的绯色爬上耳根,在月光下显得楚楚动人。 “是……谢谢你这段时间对我的照顾。” 谢谢你给予我的心动,谢谢你对我的宠溺。 苏以冬伸出一根手指,抵在了锦安然的唇间,她眼神里溢出深情的眸光,缓缓启唇:“我从来不是为了得到你的感谢,安然。” 手指上的温度,随着唇上敏感的神经,慢慢的席卷全身。 苏以冬很喜欢锦安然脸红的娇羞,让她充满保护欲的神态。 “想听我唱歌吗?安然。” 上一次听苏以冬唱歌,还是刚刚搬进公寓的时候,那时她跟苏以冬才刚刚相识,可现在的关系却是暧昧模糊。 她记得苏以冬的歌声,很抓耳,她很喜欢。 “想。” 苏以冬仰起头,清了清嗓,对着窗边,喉咙轻轻的滚动。 「if you dance, i'll dance, and if you don't, i'll dance anyway, give peace a chance, let the fear you have fall away, i've got my eye on you, i've got my eye on you, say yes to heaven, say yes to me。」 声音婉转动人,每一个音节都像是深情的告白。 唱完,苏以冬垂下手,轻轻抚摸着怀中的暹罗。 “想听你说些什么,药效上来了,我身体有些热,你说些什么我会好受一点。” “你真的蛮烦人的。”锦安然蜷起膝盖,抱在胸口。 苏以冬轻一笑:“碎碎念念要讲给有回应的人听,就好像这漫天星辰。天空黑到一定程度,星辰就会熠熠生辉。” “而你就是我的星辰。” 好优雅的情话,让她心口的欲望渐渐匍匐着上升,那药效好似也在她的身体里发作,感受到血液的沸腾。 “不要畏惧我,不要远离我,试着接近我,试着了解我吧,安然。” 锦安然感觉此刻的苏以冬是那么难搞,狡猾又憔悴。 像是一颗帕帕拉恰,珍奇又易碎。 她的精神已经撑到了极限,于是抓过苏以冬的手,渐渐靠近。 圆月透过云层,渐渐走到了窗户的正中间,将整个房间照得像是一个清冷迷人的宫殿,暧昧朦胧的光在两人之间漾开,像是海面开始起风,涌动着潮起潮落。 月圆之夜总会有种特殊的魔力,会让人败给欲望。 暹罗轻轻跳起,轻盈地走到床边,歪着脑袋瞪着水灵的大眼呆呆地看着二人。 一时的情浓心欢,全部附着在了这个亲密的动作上。 “希望你别后悔,也希望我不后悔,苏以冬。” 苏以冬闭上了双眼,感受到了灼热从自己的下颚匍匐到自己的唇上,不再是偏移了那几厘米的唇角,而且能感受到紧紧地相贴,是隐忍许久的欲望,短暂而又快速地爆发出来。 温和柔软却又缺乏经验,像一个充满了孩子气的恶作剧,定格在了情绪涌动的黑夜中,让她的心融化在了月色里。 第83章 第35章 云朵 苏以冬的唇很软,比她想象中要软的多,当自己冲动地贴上去时,想要松开却变得异常困难。 像是想象中云朵的触感,里面藏着温柔的皓月和点点星光,深深地陷了进去。 她努力将自己的唇离开那两片云朵,羞耻地低下了头。 “你……想说什么,就说吧!” 已经对自己冲动的行为感到了后悔,咬着牙,拉扯着自己的衣角。 被苏以冬渐渐地感染,自己也变得感性了许多,她心里承认自己的一时冲动,但也不敢置信这是自己能做出的事情。 当吻落下时,两人的脑海都一片空白。 苏以冬还在感受着这冲动所带来的回温,半晌,低低地说:“所以这次又是要感谢什么呢?” “不是感谢,”锦安然轻声反驳,“我说不上来为什么,你就当我冲动了吧。” 一丝不苟的语气反衬她甚是做贼心虚,苏以冬轻笑一声。 “这是你的……初吻?”苏以冬妖媚的语气不断挑逗着锦安然的神经。 “知道你经验丰富!”锦安然愤愤地推开她,拿了个枕头垫在怀里,将脸埋了进去。 像一只自欺欺人的鸵鸟。 苏以冬被她这一连贯的小动作逗的又是发笑,贴住锦鸵鸟漏在枕头外的小耳朵,温和的细语:“这也是我的初吻哦。” 锦安然猛地抬眼,不可置信的看着苏以冬的笑脸:“怎么会!你……你也是第一次吗?” 完蛋了,锦安然心想。 她本想只是用这个吻来稍微威慑一下苏以冬,可未曾想自己成了夺走别人初吻的混蛋了! “为什么感觉你很意外?我在你心里是那种很渣的人吗?”苏以冬的嘴角露出了狡黠的弧度,“谢谢你冲动又幼稚的小礼物,我很喜欢。” 锦安然第一次感受到了苏以冬浑身都是心眼,她所说的“迎接她的热烈”也是不食言,无一不让她心跳升温加速。 暹罗裹着月光,用黑黑的笑脸蹭了蹭苏以冬的脚踝,又走到另一边蹭了蹭锦安然的脚踝,左右看了看,跳进了锦安然的怀里的枕头上。 这下想当鸵鸟都当不成了。 “看来你现在更热情一点,”苏以冬打趣着,又往她的肩上靠了靠,“安然,我好饿呀~” 锦安然从手边拿过乔茉七带来的焦糖布丁,往上面插了把勺子,往苏以冬面前递。 苏以冬看着奶黄色的布丁,眼睛疲惫地一眨一眨,没有说话。 “要我喂你吗?” “嗯!” 锦安然无奈,将左手吃力地抽出,托着杯底,挖了一小口:“张嘴。” “啊~” 苏以冬伸长脖颈,张开嘴巴,主动贴了上去,一口将勺子含进嘴里。 少许的布丁碎屑滞留在唇瓣上,锦安然拿着勺柄的手不自觉的颤了颤。 下一秒苏以冬将勺头呡出,用舌头舔了舔嘴角。 “好甜。” 用喷枪炙烤过的布丁酥皮甜腻诱人,熟透的气味在戳破酥皮的那一刻爆开,洋溢在空气中。 一勺接着一勺,苏以冬贪婪地将锦安然送到嘴边的布丁全部吃光。 “谢谢款待。”苏以冬眯着眼,还在感受着甜美的味道。 锦安然脑海里突然想回想起乔茉七的声音: “爱和甜品一样,不去品尝,是会腐烂的。” 想着想着,她不经意看向苏以冬。 她好像确确实实感受到了一丝丝甜腻的意味,随着苏以冬的笑容渐渐洇开到心底。 只是甜品的热量与快速挥发的药效让苏以冬开始渐渐流汗,锦安然有些担心:“你赶紧回床上吧,烧那么严重,怎么可能那么快就好,你还要在我面前装多久?” 苏以冬也没说什么,她这次是真的没有任何力气来挑逗她,只能尽力扶着锦安然的胳膊,狼狈地爬上床。 她靠在枕头上,硬挤出一个笑容。 锦安然从抽屉里抽出湿巾,将她脸上的汗轻轻擦去,湿巾中的酒精吸收了热量,苏以冬难受的表情逐渐平和了下来。 “安然,你今天好温柔,”苏以冬的声音很轻,揉碎在了晚风中,“我还是第一次见你这么温柔。” 锦安然将手上的湿巾处理掉,随后将薄薄的被单给苏以冬盖好,才无奈开口:“被迫的,你要是一觉睡到自然醒,也不会有这么多事情。” “那就会缺少很多有意思的事情,比如那个吻。” 锦安然比了个“嘘”的表情,示意她别再提了。 “你为什么要扛那么久,不舒服就休息,不敢面对就躲避,这一切都是天经地义的事情,现在酿成这副后果,你究竟是怎么想的?” 锦安然质问着。 “我其实是个很没有安全感的人,”苏以冬将胳膊抬起,蒙住了眼,“我害怕我所珍视的东西,会有一天突然离我而去,所以我要不断停地努力,不断的警惕,我要做好一切,将珍视的东西拼命守护住。” 她侧过身,用左手轻轻抓着锦安然的右手,盯着那块淡蓝色的胎记。 “当你出现在我的世界里时,我拼命想要留住你。” 当你重新出现在我面前时,我拼命想要得到你。 锦安然也望着她左手上的灼痕,心软了下来。 她从口袋里拿出一个黑色的,像是布料一样的东西,在月色的照耀下,勉强能看清。 第84章 是苏以冬一直为了掩盖这灼痕,一直戴着的黑色薄手套。 苏以冬看到手套,有些吃惊。 “这是……” “你忘在办公室里的,我帮你带出来了,本来想上车就给你,没想到你睡着了,我也忘记了。” 那只孤独的黑色薄手套是她埋没自己,否认自己的伊始,也是她重新面对自己溃败的勇气。 勇敢面对了自己的伤疤之后,竟忘了要带走它。 可是锦安然还记得,将她的这份害怕,这份懦弱,这份不完美,小心翼翼地保护着。 “谢谢,”苏以冬的呼吸渐渐平稳,侧着头,像是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心,心里的畏惧与顾忌一扫而空,“晚安。” 吻也是,手套也是,都是让她安心的证明。 她沉沉地合上双眼,钻入了梦里。 第36章 陷阱 第二天的清晨,休整过后的二人走回一楼,却发现店里的三人都在吧台坐着,一个都没走。 看到苏锦二人下了楼,薇黯立刻走了上去,那俩人劈头盖脸训了一顿。 “你们俩,怎么搞的?一个身体差成那副模样,还要硬撑着自己很好;另一个更离谱,你俩不是同居吗?一点都看不出来?” 锦安然低着头,没有办法反驳什么,苏以冬撇撇嘴,想要回击。 “臭酒罐子,你那么凶干嘛?” “苏大美女!这是凶吗?我们仨怕出问题,一整晚都没睡!”她扒了扒自己的眼皮,“看清楚了吗?我这娇贵的体质,熬了一晚上就出黑眼圈了,没想到我们的关心居然换来了你的冷眼相待,唉!感情淡了。” 说着又是装模作样地捂住胸口,将表演系的特色发挥的淋漓尽致。 “好了,黯,”乔茉七走上前,给两个人端了温水,“以冬,好点了吗?” 苏以冬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已经不再烫了,于是随口应付:“应该没事了。” “没事就好,真挺意外的,第一次见你发高烧,我这里一点准备也没有。” 说着无心的话,却被有心的人听见了。 锦安然想着,乔茉七和苏以冬应该是很多年的好朋友了,可是乔茉七却说自己是第一次见苏以冬发高烧? 都是因为自己…… “安然,”乔茉七看向眼神有些失焦的锦安然,刻意提高了一点声音:“就当是帮我一个忙,照顾好她,好吗?” “嗯嗯。”锦安然点头如捣蒜。 从窠臼回到了住所,两个人又是默契的分开,各忙各的。 不知道是第几次如此沉默着,只是在过分的热烈后,两个人会很自觉地隔开一道隐形的距离。 不是她在躲着苏以冬,也不是苏以冬在躲着她,仅仅只是为了不让过分的灼热伤及彼此,同时选择隔开的冷静期。 就连忍让与包容都显得那么默契。 锦安然拿好换洗的衣物,从房间小心翼翼地走出来,想快速遛进浴室。 握住浴室门把手的瞬间,苏以冬一侧的房门锁传来了颤动的声音,她的视线不自觉地改变朝向。 杏眼与烟眸的目光相触,处处充斥着燥热的火焰。 苏以冬率先挪开视线,看到了锦安然手上捧着的干净衣物,轻咳一声:“昨晚不好意思,安然。” 锦安然感到有些不可思议,居然能从苏以冬的语气中感受到一丝服软的意味。 烟眸里的黯淡色很沉重,渐渐漾开在眼底,像是充满了歉意一般低垂了下去。 锦安然感觉此刻的苏以冬像一只可怜兮兮的狐狸,平日里高傲清冷,在自己面前却又那么黏腻卑微。 有一种奇怪的成就感,像是将她驯服了一般,像是梦。 “没关系,上次你也照顾我,就当是还人情了。” 她本来想趁这个机会过点嘴瘾,但是害怕这个浑身都是心眼的狐狸会报复自己,还是选择了保守一点。 说完,她赶紧溜进浴室,声音从紧闭的门缝中传出来,像是闷雷。 “我很快就洗好!” - 说很快就很快,一刻钟左右锦安然就将自己整理好,穿上那件宽大的衬衫睡衣,在雾气氤氲中走出浴室。 她看见苏以冬正在紧紧盯着鱼缸,有些好奇,慢慢地移步到她身边。 “总监,在看什么?” 苏以冬偏过头望向她,带着湿气的黑发披散在两肩,杏眼中闪烁着清亮的光芒,宽松的衬衣穿在身上更显得身形娇小玲珑,还未消散的余温散发着淡淡的紫丁香。 像个无比精致的玩偶一样。 她一瞬间有那么一种冲动,冲动地想把锦安然紧紧拥抱在怀中,揉碎在自己的怀里。 她记得这个反应,叫做“可爱侵略性” 多巴胺疯狂的席卷着她的神经,不自觉地咽了口口水,趁锦安然还没看向她,快速挪开了视线。 “在喂鱼。” “这些鱼,都是总监自己养的吗?” 苏以冬点点头:“有一段时间我很迷信,相信了算命先生说的我命里有劫火,养点鱼,增添一下我命里的水运,来抵消一下。” 锦安然笑笑:“没想到你也会信算命的话。” 其实她从来不相信命。 只是当火灾降临到了吉隆坡的艺术展,毁掉了她的至爱之作与左手,她彻底陷入深渊时,才选择去相信虚无缥缈的命运,权当为了心里能有个慰籍。 第85章 可当右手上有淡蓝色胎记的女孩重新出现在了锦长街,自己重新与她相逢时,点燃了她心头的希冀之灯,她才能走出困囿,去想方设法留住她。 命运总是如此公平,在失去了什么的同时,会馈赠一些什么。 可让我迷信的,从来不是命运。 “安然,”她指了指偌大的鱼缸里额头一点红的几条草金鱼,笑眯眯地说,“要不要养几条锦鲤?” “……” 锦安然扭过头,眼神里满是哀怨,轻哼一声,冲苏以冬翻了个白眼。 自己对于苏以冬习惯性的挑逗已经免疫了一大半了,以至于她都比分不清苏以冬是这么在逗她还是说真的。 但是还是不讨厌,甚至希望苏以冬能够多说点这样的话,她期待着心脏跳动的感觉。 她随手抓了把鱼食,铺洒在了鱼缸里,苏以冬看着她踮起脚尖撒鱼食的动作,衬衫睡衣被不经意地拉起,露出纯白色的内衣和滑嫩纤细的腰,全部看了个一清二楚。 苏以冬感觉那一把鱼食全部洒在了自己的心坎里。 锦安然轻声说:“就不能养点别的吗?” 说完,她转过身走回自己的次卧,苏以冬看向她,耳垂上蕴着淡淡的粉红,像极了樱桃。 摇摇欲坠,分外诱人。 - 苏以冬钻进浴室,淋在热瀑间,大脑止不住的思考。 她迫切地想要做些什么,能够让自己与锦安然的距离再拉近一些。 脑海中倏然回响过在自己烧的神志模糊时,无意间听到的一句话。 锦安然的泪如同碎钻砸在她的心上,手里不停的抚摸着暹罗。 “猫猫,你是非常可爱的人,真应该遇到最好的人,我也真希望我就是。” 她的自卑,她的矛盾,她的犹豫,犹如刺骨的寒风,全部灌进苏以冬的胸口。 苏以冬明白锦安然的自卑,她目睹了锦安然变故的全过程。 只是未曾想到十年之后,那场经历成了锦安然无法走出的梦魇,变成了她的一个机关,在特定的条件下,会让她的精神层面出现不稳定的起伏。 命运多舛的女孩。 她思考了一下,是否需要带锦安然去看一下心理医生,可是如果当面这么做了,锦安然不免会心生疑惑,怀疑起她的身份。 还不能告诉锦安然真相,至少现在不行。 可是还有什么别的办法能够缓解锦安然的情况呢? 身边应该有心理咨询方面的朋友,应该可以稍微咨询一下妥善的解决办法。 思索着,她把热水关掉,从淋浴间走出,擦干身体后找了半天,却发现少了一件很重要的东西。 睡衣没拿。 苏以冬走到浴室门口,悄悄打开一点缝,隔着磨砂窗沉沉喊着:“安然!” 锦安然在吹风机嘈杂的声音中敏锐地捕捉到了苏以冬的声音,但是不想理她,勾了勾唇,默不作声。 苏以冬见吹风机的声音关了又开,无奈地清了清嗓子:“安然,安然呐,亲爱的小锦鲤,美女小画家!” 锦安然一怔,叫我安然就算了,后面两句又是什么鬼? 她放下吹风机,从房间走出来,看到了浴室门漏开一条小缝,雾气从里面缓缓飘出,像是要把她的魂给勾走。 “总监怎么了?” “不好意思,刚才进来得太急了,换洗的衣服没有拿,可以帮我拿一下吗?”从门缝中伸出一只纤细白嫩的手臂,指向主卧那一侧,“就是那件带蕾丝的黑睡裙,应该还有干净的内衣压在底下,一起带过来可以吗?” 想到那件黑色蕾丝睡裙,锦安然心尖微微一颤。 “不用刻意提一嘴带蕾丝啦!” 浴室门后发出了若有似无的笑声。 她走向苏以冬的卧室,在粉色的床角看到了摆放整齐的睡裙。 她伸手去触碰时,对冰凉的材质感到了意外。 想象着平日里苏以冬的这身打扮,现在她突然感觉心里有些痒痒的。 苏以冬的品味确实很好,无论是质感,观感,以及穿上后整个人的魅惑程度,都是能让她不敢面对的。 苏以冬本身就好像一个巨大的陷阱,越往深处,越是神秘诱人,驱使着她不断向更深处探索。 渴望接近她,渴望了解她。 福至心灵,突然很好奇苏以冬的内衣是什么样子的。 她拿起睡裙,却看到了与床单相仿的粉色。 是那种做工精致,带着缠带的贴身衣物,本来是十分具有诱惑性的内衣类型,可偏偏是幼稚的粉色的。 她突然嗤笑一声。 苏以冬好像真的很喜欢粉色,就连贴身的衣物也要选择粉色。 外在的假高冷,内在的真温柔。 想到她平时在公司里那股子冷劲,周围多了个同事恨不得把对方直接冻死,可内在的反差却又是那么让人意外。 她喜欢苏以冬的反差,是只对她有的专属反差。 她抓起内衣,想象着苏以冬那充满诱惑力的蕾丝睡裙下穿着这样可爱的内饰,心里的痒逐渐难捱。 她突然想轻轻嗅一嗅,幻想着能够嗅到那熟悉的香根草味。 苏以冬的身体,是什么味道的呢…… “安然!还没找到吗?” 一阵清亮的催促声将她瞬间拉回现实。 第86章 像是脑子里某根神经突然被扯断,她瞬间慌了神,差点没拿稳衣物。 不会吧!我不会真的是个变态吧!我居然对着她的内衣看了那么久,甚至还想……… 一想到即将要做出的出格之事,脸刷的一下涨热起来,她连忙将内衣塞到睡裙里,踱步到浴室门口。 苏以冬在缝隙后探出一张脸,看到了她脸上的绯色,意外的笑了笑:“怎么这么久,我应该没有放在很难找的地方吧?” “闭嘴!”锦安然将衣服推到她的手上,羞愤地转身离开,回到次卧继续吹头发。 出浴后,苏以冬刚回到客厅,电话就响了起来。 来电显示是白芊。 想到了那几个下班前她和那几位常务助理聊的甚是开心,估计此时应该是向她来传递捷报的。 苏以冬划开了拨通键。 “酥酥酥酥酥酥!成了!”白芊的语气甚是激动,估计也是刚收到邮件不久,就立刻想分享给她。 “怎么个成法?”苏以冬心情也很不错,开了免提开始涂补水。 “竞标很成功,看了其他几家工作室的作品,都很难抓住应邀的主题,所以《haze》的主办方特别收容了我们的两幅画,而且签了一年的试用合同,你们俩的作品是第一期封面哦!” 锦安然被免提的声音吸引,悄悄地走了出来,坐到了苏以冬的身旁。 苏以冬看着她笑了笑:“应该不会有故意放水的成分吧?” 故意对着锦安然说的。 锦安然生气地嘟嘟嘴,没有看她。 “无论如何,还是要感谢二位了,现在主编需要你们给作品起一个名字,你看起什么好呢,酥酥?” 苏以冬将手上多余的水乳轻轻点到锦安然的脸上,锦安然一个激灵,回过神来。 “让安然说吧,这毕竟是她的灵感。” 锦安然脑海里浮现出那幅画,无法忘记蓝色雾霭下手掌上的灼痕,就好像苏以冬那热烈的追求,像是充满诱惑力的陷阱,让自己一点一点深陷其中。 渴望却又悄悄地隔了一段距离,其实只要再迈出一步,两只手就能紧紧贴合吧。 那若即若离不再是爱而不得,而是暧昧模糊的界限,安分的等待着她去探索。 再勇敢一点,安然。 一束明媚的阳光照进客厅,她抬了抬眼,看向冲她微笑的苏以冬。 她背着光,朦胧的轮廓充满了温暖的感染力,就好像某个从天而降,独属于她的天使。 弯了弯唇,她感受到了自己封闭的心房正在一点一点的开启,自己的顾忌与自卑,平庸与无能,将会彻底融化在苏以冬的热烈之中。 可是她做不到就这么沉溺在这份温柔之中,做不到理直气壮的去享受。 畏惧着自己的自私,畏惧着自己的德不配位。 所以还需要一点时间,让她再多靠近些,再多了解些这个让她感受到温热的天使。 “想到了吗?” 锦安然勾了勾唇,像是做了一个很艰难的决定。 “就叫它,《灼痕陷阱》吧。” 第37章 转正 亮白色的午时阳光从落地光洒在了客厅的中央,苏以冬坐到沙发上,将双腿蜷缩在胸口,看着锦安然那双潋滟的杏眼,嘴角弯起了一抹弧度:“好有意思的名字。” 在锦安然的设想里,这个“好有意思”本来的位置应该是“好奇怪”。 她勾了勾唇,发出的声音像一阵微弱的风:“你想笑就笑吧。” 苏以冬果确实笑了,只是并非那种不欣赏,不理解的笑,而是那种显得宽纵的宠溺微笑。 “很不错的名字,和画相得益彰。” 又是一句夸赞。 “马屁精。”锦安然嘀咕。 “咳咳,”电话另一头的白芊清了清嗓,“好了,正事说完了,我们说点别的,晚上有个庆功宴,两位大功臣赏个脸呗?” 苏以冬脸上的笑容瞬间一扫而空:“陈傲雪也要来吗?” “不止哦,整个a组都会来,毕竟都是她的组员,组长有功,组员享受嘛。”白芊怕苏以冬听到陈傲雪的名字会拒绝,贴心地提醒是整个a组,还顺便补充了一下,“酥酥,你还是来吧,有些事情总是要当面解决的。” 苏以冬面对着手机轻应一声,没有任何表情。 她确实有很多事情要找陈傲雪解决,但是都是次要的,重要的事情是为了那一推讨要个说法。 当锦安然劝阻两人即将爆发的瞬间,陈傲雪推出去的那一下,用的力十分之重,锦安然直直摔倒在自己的怀里,好似一颗砸落到她怀里的流星。 她还记得当时整个人的脑袋都是懵的,本来已经准备好面对伤痕的勇气被这一推扫荡空了。 她不知道是因为是锦安然跌倒在自己怀里的沉重感,还是锦安然挡在自己面前的意外感,让当时她愤怒到了极点。 收拢思绪,苏以冬偏过头,看着锦安然有些白嫩的脸,想象着只要有一点点的情绪波动,这皮肤就会挂上绯红,还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她不可思议,这种性格的锦安然会突然挡在自己面前。 “我还在预订餐厅,订好了会发你时间和位置,别迟到了。” 说完,电话很快就挂断了。 “嗯嗯,庆功宴。”锦安然似乎完全没被陈傲雪这个名字带来的不好回忆所影响,走下沙发,对着落地镜摸摸自己的脸,“我是不是应该换身好看点的衣服,再画点妆?” 第87章 苏以冬看着锦安然那件蓝白色的超大码衬衫睡衣,心里还是倍感疑惑:“这真的是你的睡衣吗?怎么那么奇怪?” “没有条件咯,有睡衣穿就很不错了。”锦安然顺着她的话,下意识地捏了捏衣摆。 用节衣缩食来形容锦安然这十年的生活完全没有问题,甚至可能有过之而无不及。换衣服对她来说绝对是一件大事,一件要考虑很久的事情,所以她的衣柜相较同龄人而言,总是显得很空。 虽然没有得到应得的关爱,但是每一件衣服她都很爱惜,每次都会洗的很干净。 至少她会自爱。 那大码衬衫衣摆下是影影绰绰的模糊,苏以冬的视线随着锦安然的手滑落到那处,咽了口口水,又收了回去。 她想到了锦安然撒鱼食的时候,这件大码衬衫也会随着她踮起脚尖而整体向上扯,同时露出了很多她不该看的地方。 她难道完全没有发现这件衣服的问题所在吗? 苏以冬从沙发上站起,快速的回到主卧,在自己一堆杂乱的衣物中寻觅良久,终于翻出来一件粉色的睡裙。 她把那件找了很久的睡裙晾开,用自己的身体作为衣架,比划了一下大小。 也许,正合适? 捏在手上,又看了看那淡淡的粉色。那是她决定把自己封闭起来之前,最最喜爱的颜色。 这是苏如萱送给她的一件礼物,没有什么特别的意义,礼物这种东西也只是苏如萱想送就送的日常习惯,但唯独这件睡裙,一直留在她的身边。 没有什么特别的理由,只是喜欢她的颜色。 随着她的成长,这件睡裙也渐渐不合身了,但是却从来没有选择抛弃它,即使是在那场意外发生之后,她抛弃了自己拥有的一切,都没曾想过要把这件睡裙丢掉。 即使不合适,不还剩陪伴的回忆吗?所以她一直觉得自己是一个特别念旧的人。 她带着睡裙走出卧室,将它摊开在锦安然的面前,跟锦安然的身形对比了一下。 跟她想的一样,肯定正合适。 “安然,”她轻轻唤着锦安然,“你能不能试一试这一件?” 锦安然看着她手上的那件淡粉色的睡裙,陷入了沉默。 在她眼里,那是一件和苏以冬完全不衬的衣服,领口遮蔽到脖子,裙摆遮蔽到膝盖,和她现在这件魅惑感十足的黑色蕾丝睡裙完全是两种风格。 “这是……你的?” 苏以冬垂下眼,瞳孔里反衬着那股充满纯真的淡粉:“这件是我之前穿的睡衣,我很喜欢,一直都留着。” “你想看我穿?”锦安然淡淡地问,像是害怕她有什么坏心思。 “不,”苏以冬抬眼,语调严肃,“我想把它送给你,赶紧去把你这件大码衬衣换了!” “怎么突然那么凶?” “你看看你这个衬衫,随便抬抬胳膊都能看到衬衫底下穿的什么,这还能算是睡衣吗?” 听到这话,锦安然猛然反应过来的表情上又是挂了一抹绯色,手不自觉地用力往下拉了拉衣摆。 锦?玩偶?安然的身体像是一个熔炉,从内而外快要烧化了。 “你……早就注意到了?” 苏以冬颔首:“……嗯。” “那你不早点跟我说!” 苏以冬觉得锦安然有时候是真的呆萌呆萌的,天然的呆,势不可挡的呆,无法自我察觉的呆。 “这不给你拿衣服来了嘛。”她无奈地回答着。 锦安然从苏以冬手上一把抓过睡裙,像是触发了某种机关,快速的跑回自己的卧室,把门重重地关了起来。 跟自己预期的一样,这件睡裙的材质相当的舒适,而且苏以冬同样也保存的相当好,柔软的面料整洁如新,上面还带着淡淡的薰衣草香味。 她把那件睡裙架在自己面前,在卧室的镜子前衬搭了好久好久。 是她一直想要的类型,如今到她的手上,居然会有些舍不得穿上。 就这么送给我的话,不需要我付出什么吗? 她从来不愿意欠别人什么,可是跟苏以冬在一起的时候,这完全就超脱了她所能控制的能力之外。 她接受了苏以冬太多的馈赠,人情的账单在慢慢累积着,她自己也有不太能数清了。 要还,也还不清。 到最后还是放弃了思考,将自己的衬衫褪下,将睡裙从头上穿过。 面料摩挲过皮肤,像是云朵的触感,柔软又温柔。 她将衣服摆弄整齐,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突然觉得有些意外。 意外的是很合身,遮的严严实实却也不缺乏优雅的美感,领口和裙摆的花边也是美感十足。 她怯怯地打开门,用轻盈羞怯的步伐缓缓走至苏以冬的面前,四目相对,能感受到自己身体逐渐的发烫。 “怎么……样?” 声音像溺在静谧的氛围中,不断地相互碰撞着,回响着。 锦安然的视线从苏以冬的手唇瓣上扫过,刚好看到了微微张开,欲说着什么。 “很好看,安然。” 虽然很平淡的一句,但在锦安然耳朵里好似打翻了糖罐,甜蜜欣喜于顷刻间在心湖中翻涌。 锦安然拖着睡裙,踮起脚,像个舞者一般在客厅里轻盈地转了一圈,然后优雅地朝苏以冬鞠了一躬。 第88章 - 晚上七点,两人驾车赶到了市中心的靠南的一家墨西哥风格的烤肉餐厅。 这家餐厅是专门接待以聚会为目的的聚会的客群,需要提前预约,白芊将接待号码发给了苏以冬,让两人自行进入。 将白色工作外衬衫当做装饰品捆在腰间的女服务员正拿着两个超级大杯的啤酒往后场走,看到两人进来后动作慢了下来,露出了十分阳光的笑容。 “欢迎光临,本店需要提前预约,请问两位美女有预约吗?” 苏以冬翻开了聊天记录,将预约号码报了出来,待到女服务员到前台电脑确认后,又重新拿起了那两瓶大杯啤酒,对着二人说:“刚好我顺路,两位跟我一起走吧。” 白芊预订的是位于餐厅后院的露天对的烧烤体验区,推开围栏后,闪烁在高台上的霓虹灯光和轻快的音乐很快将两人包围。 a组的人已经开始各玩各的了,白芊和陈傲雪坐在聚餐桌的一侧,在聊着什么。 锦安然被a组的几位女生拖拽着去玩桌游,苏以冬没有拦,径直走向白芊那一处。 看到苏以冬朝她们走来,两人不约而同的停止了交流,陈傲雪的脸色愈发阴沉下来,直到苏以冬坐到了白芊旁边。 她想要说些什么,可是看到苏以冬完全没有理会她的意思,也不太敢开口。 白芊用手肘抵了一下陈傲雪,示意她做些什么,她无奈,只能硬着头皮搭话:“苏以冬,我……” 话到嘴边却又卡住。如鲠在喉 苏以冬没有因为陈傲雪的声音而被吸引注意力,目光仍是望着不远处被挤在人群中欢乐游戏的锦安然。 她早就了解了陈傲雪的本性,本来并不在乎,因为她觉得有一个一直和自己做竞争的对手还蛮不错的,可是现在她并不是这么想的。 从陈傲雪用力推了锦安然那一下起,她心里便有了恨意。 苏以冬从口袋里摸出烟盒,慢慢地掏出一根女士烟,侧过脸点火,一点猩红在昏暗里骤然亮起。 像一个微小却炽热的光斑,灼烧着陈傲雪的心脏。 陈傲雪看着苏以冬捻着烟的左手,还是戴着那一只熟悉的手套,脑海中已经想起了那只残破狰狞的左手。 两人在锡美一起上学时,她就知道苏以冬是左撇子,但却从来没有戴过手套。自从苏以冬空降到芝澜居后,那只手套就与她形影不离。 自己也曾因为对苏以冬的恨意而咒骂过她虚伪,装模作样,为了保护左手居然还要特地只戴一只手套。 可未曾想过,她以为苏以冬保护着的东西,原来已经成了这副这副丑陋的模样。 “你的左手……” 苏以冬吐出一口烟圈,打住了她:“我不需要你的道歉,更不需要你的关心,如果你想通过道歉来让你心里觉得好受些,就去和锦安然说吧。” 还没等陈傲雪回应,洪译端着好几碟子烤肉摆到了聚餐桌上,同时,女服务员刚好把点的菜上齐。 “不好意思美女,”女服务员走之前指了指苏以冬手上的烟,“这里禁止抽烟,麻烦请掐灭哦。” 苏以冬点点头,将烟掐灭,扔进垃圾桶里。 熄灭后的烟雾悄然升腾到模糊的夜里,陈傲雪只觉得更难受了,那烟的味道好似无形的绳子,紧紧绑着她的喉咙,让她窒息。 “那边的几位,别玩了,开饭啦!” 洪译施展着标志性的大嗓门,呼唤着锦安然一伙人。 霓虹灯与场地灯光相交辉映,配合着升腾的热气和众人的欢声笑语,这顿饭菜显得色香味俱全。 锦安然脱离了队伍,折返到苏以冬身边坐下。 a组的组员们好像并不知道这顿饭的来历,也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纷纷动手拿串夹菜,不亦乐乎。 白芊左看看右看看,露出了无奈地笑容。 这群搞艺术的,在她的眼里有时候真的就像一群没心没肺的孩子一样,除了…… 社恐症犯了扭扭捏捏不敢夹菜的锦安然,以及平时见了面就分外眼红的冤家二人——苏以冬和陈傲雪。 如同她们的名字一样,感觉两个人间的氛围来到了零下,她被夹在中间,冷的彻底。 “好啦好啦,大家收住一下,停嘴啦!”白芊从中心位置站了起来,拍了拍手,调高了音量,“接下来呢,我要宣布一些重要的事情。” 老板发话众人当然不敢不听,纷纷停下了手里的活计,摆好坐姿。 “首先,这第一件事想必大家也清楚了,那就是要恭喜我们芝澜居拿下了新刊《haze》的封面竞标。由我们的苏大总监和安然妹妹准备的第一期和陈组长准备的第二期,同时入选,此外还和《haze》的编辑部签订了封面合作的短期合同,这无疑是一次巨大的突破,让我们感谢三位!” 台下掌声雷动。 “此外呢,还有一件比较重要的事情,”白芊目光转向锦安然,“安然妹妹。” 锦安然一激灵,白芊对她的称呼突然变得亲昵,让她有些许不适。 “入职已经三个月,你以十分出色的成绩完成了实习目标,现在我要宣布,欢迎你以正式职员的身份加入芝澜居。” 白芊对她笑了笑,伸出右臂,做握手姿势,锦安然见状连忙伸出手握了上去。 台下又是掌声雷动,掺杂着七嘴八舌的讨论声。 第89章 “没想到安然妹妹那么厉害,第一次业务就能完成的那么好。” “肯定是苏总监厉害啦,是她和苏总监一起做的嘛。” “可是我听说这次的灵感策划好像全都是根据锦安然的想法来的,苏总监只是辅助她而已!” “真的假的……这也太离谱了,居然让苏总监给她打下手?” 陈傲雪听着自己组员杂七杂八的讨论,皱了皱眉头,悄悄看了一眼锦安然。 自从锦安然进入芝澜居后,苏以冬就好似变了个人,身边无论如何都少不了锦安然,刚刚在聊天的时候,她的眼神也是一直望着她。 这个女孩,到底有什么魔力,能让苏以冬这样的人围着她转? 待掌声结束,白芊说:“所以这次聚餐不仅仅是庆功宴,也是安然妹妹的升职宴哦,好了好了,都开动吧!” 八月底的最后一个夜晚,在夏末的浩瀚星河下,一丝蝉鸣消匿在了城南角落的余热中。 锦安然被a组的女同事灌了一点酒精饮料,红着脸,在喧嚷的氛围中,于尤克里里欢快的节奏下,转头看向身旁的苏以冬。 “总监,”锦安然咧着嘴笑,露出了瓷白的牙,脸上点缀着淡淡的红晕,“我还是第一次参加这种聚会。” 笑的很快乐,是发自内心的快乐,她从来没有见过锦安然如此放松的笑。 如同将一切不愉悦抛诸脑后,充分享受着当下的氛围。 苏以冬朝她身边挪了挪,淡淡的呼吸伴着飘渺的烟香,一个字一个字的点点溢出,嵌入锦安然的心里,衬托着她的欢愉。 “恭喜转正,我亲爱的小画家。” 第38章 惩罚 饭后,大家都相互闲聊着走出餐厅,a组的几个女同事看时间还早,就提议去唱歌。 苏以冬本来想拒绝,但是看到锦安然有些期待的眼神,又有点于心不忍。 “少数服从多数,大家必须一起去,毕竟我们亲爱的白总买单,不能不给面子啊。” 一个女同事笑着打趣撮合。 白芊无奈:“好了,你们这群活宝,赶紧选地方,到那里集合吧。” 苏以冬率先进入车里,将敞篷打开,轻轻地唤着锦安然。 结果锦安然还没唤到,吸引了几个同事。 因为平时工作状态甚是沉默寡言,加上上下班时间非常随意,所以即便朝夕相处,大家对这位总监的了解还是甚少。 “我的天,porsche911,苏总监真是财大气粗!”一个男同事惴惴地站在车身旁,借着路灯打量着。 “喂,你放什么洋屁呢,这啥车,这么帅?”一个女同事打岔道,推了他一把。 “保时捷啊,一点见识也没有,”男同事吐槽,从车前灯看到车后,“这轮毂,这前杠,苏总监,你这个改装拉满了啊!” 苏以冬感觉自己像一个困在动物园里的猴子,从来没有这么无助过。 “诶诶,总监,能不能让我坐坐。”女同事靠上副驾驶的车门,笑嘻嘻地问。 苏以冬轻叹一声,眨了眨眼,同样笑着回应:“不好意思,这个座位已经有人了。” 说罢,她指了指女同事的身后。 女同事随着她的手指望去,看到锦安然。 其他人的视线也逐一望去,锦安然被这些视线包围,显得十分尴尬。 “过来。”苏以冬唤她。 她也没有过多的停留,小碎步跑到车旁,熟练地打开,钻进。 在敞篷缓缓升起的时候,锦安然向车外的同事比了一个“抱歉”的手势。 “苏总监对自己的下属真好啊,还给锦安然当专属司机。”看着保时捷远去,女同事不禁感叹了一句。 “也不知道是谁热脸贴冷屁股,还妄想坐别人的车。”男同事在一旁嘲讽。 随后两人又是打闹在了一起。 陈傲雪看着这一切,看着苏以冬对待锦安然的所有细节,都是如此的异常。 根本就不像她认识的那个苏以冬。 - ktv里,a组的人点了各种各样风格的歌,从港台老歌到现代流行,甚至还有还有女生跳宅舞,他们把锦安然挤在中间,硬生生把她变成了一个团宠。 毕竟那么腼腆可爱又刚刚帮公司拿下大合同的女孩子,没人会不喜欢。 苏以冬坐在沙发角落看着锦安然,忽然想到了二十二岁的自己。 意气风发,在白芊的资助下开启了全国各地的巡演,自己的创作被更多人所了解,慢慢地被更多圈内人所认识,财富与名声在逐步积累。 当她受邀开启了全国的艺术展览巡回,台北第一站的完美收官让她自信满仓,可结果吉隆坡的第二站就让她从天堂坠落至地狱。 一场暗潮汹涌的火焰,从场地角落蔓延,触发了报警器,可是却没能扑灭,一直侵袭肆虐至展览馆的每个角落。 她发了疯似地想要从大火中救出自己的画作,不顾消防人员的阻拦,伸出手去夺画时,一股火星蹿上了她的手掌…… 恐惧与不甘填满了她的内心,那本来充满了自负的骄傲,被这场大火烧的一干二净。 飞起来有多高,摔得就有多惨。 锦安然拿着话筒,朦胧绚烂的彩灯下,张着杏眼,看向苏以冬。 苏以冬向她露出一个“慢慢玩”的表情,随后就离开了包厢。 第90章 走出ktv的大门,她靠在路灯下,借着昏暗的光,轻轻拈过一支烟。 于夜中亮起一抹猩红,如同素色油画中的一抹奇异的亮点,神秘又迷人。 半支烟的时间,高跟鞋的声音在寂暗中响起,苏以冬吐出一口烟圈,透过雾看到陈傲雪渐渐浮现在灯光下的脸。 目的很明确,就是朝她来的。 她仰起头,把嘴里剩下的烟吐出,将剩下的半支烟扔到地上,用脚踩灭。 “自从见到锦安然后,我好像再也没有抽完一整根烟了,”她自嘲着,看向同样溺在昏暗灯光里的陈傲雪,“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是该说的话我都说过了。” 陈傲雪应付了一个尴尬的笑,说道:“自从从学校离开,我就再也没有和你聊天。你那几年都在忙些什么呢?” 语气很温和,并不是以往那种故意找茬的感觉,苏以冬看着眼前这位跟自己从头斗到尾的“好友”,心中也有些不是滋味。 她从来没觉得陈傲雪会是为了某些利益变得癫狂的人,以她对陈傲雪的了解,最多也就是好胜心强。 “毕业后我出了一趟国,随后一直在参加展览,全国各地跑,”她顿了顿,抬起左手看了看,“一直到某次国外展览,发生了火灾,毁了我的一切,我就变成了现在这副模样。” 一字一句都像是揭疤。 最近几年的外展陈傲雪也多有了解,但是出了意外的只有一场。 据说那场大火是因为某个报复社会的组织专门策划的,安排一个精神不正常的人混入人群,安保似乎也被买通,就是为了引起骚动。 没想到这个意外发生在了她的身上…… 陈傲雪没有接话,只是沉默着。 “空降芝澜居也并非我故意要抢你的位置,白芊和我是认识很久的朋友,她为了将我拉出深渊,说要给我找点事情做,所以我才会出现在这里。” 因为冲动的恨意,因为不明所以的嫉妒与错误的好胜心,陈傲雪从来没有认真了解这背后的一切。 今天这个困扰她无数个日夜的问题,终于得以解开。 她耸了耸肩:“真的对不起。” 苏以冬看着她逐渐失去神色的眸子,说道:“不需要对我道歉,我还是更喜欢和我争锋相对时候的你,这次我们都入选了,也没有分出个高低不是么?” 她知道苏以冬是在给她台阶下,自己因为过于太想把苏以冬击败,并没有好好打磨自己的稿子,以至于被那位常务当众拆台。 只是心结突然放下的时候,她感觉有些累了,像是扛着很久的重物的身体突然得到放松,整个人只想得到休憩。 “那个……”陈傲雪想说些什么,可是突然被脚步声打断。 锦安然踩着光,出来寻找二人,看到她们在路灯下,于是快速向她们走来。 想起了自己对这个初入社会的小姑娘有很多对不住,她抽了抽唇,还是硬着脸皮道歉。 “安然,对不起。” 锦安然对这突如其来的道歉搞得有些懵,但是她看了看苏以冬的表情,便很快就理解了其中的含义。 “陈姐,”锦安然慢条斯理,“你和苏总监都是很倔强的人,有的时候为了达到目的,都会拼尽一切努力,甚至不惜燃烧自己。” “你一定是十分热爱这份工作,不然也不会想要一直往上爬。可是你的好胜心太强烈了,有的时候需要别人拉你一把,你不太依赖你的组员,可是你的组员们都很仰慕你。” 陈傲雪苦笑一声:“我努力了这么久结果还是一事无成,我配不上他们的仰慕,我可能要……离开芝澜居了。”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她的心好似被撕开了一道口子,疼痛欲裂。 事到如今,她还是想要选择逃避。 …… “从一开始见你面就知道你今天很不对劲,果然让我猜到了!” 尖锐洪亮的声音从门外的角落窜出,陈傲雪慌忙回头,看到的是躲在暗处的白芊和a组所有人。 “我……我不是……”看到他们,她紧张地想为自己辩解些什么。 她从来没有在下属面前吊过架子,身为前辈她一直都努力工作,以身作则,但是现在自己的窘态被披露无遗,有些让她不知所措。 “陈姐!你不会真想走吧?刚刚拿下大合同,以后这项目要交给谁啊,你也忒不厚道了吧?” “陈姐,洪译还欠大伙一顿烤肉呢,你就这么走了,他可就谁也不怕了,肯定要欠到底了!” “组长,今天那么开心,不要整这些晦气事情嘛。” 众人七嘴八舌地拥上前,围着陈傲雪。 再僵硬的心,在此刻这种情况下,也会难免动摇。 “好啦好啦,”陈傲雪流着泪,拍打着众人托举起她的手臂,“放我下来,我不走啦!” 大家真的都像孩子一样,天真,浪漫,又难搞。 - 待陈傲雪被众人拥着回到ktv后,苏以冬和锦安然漫步在夜色下。 “真没想到,她居然会产生这种想法,还好你们把她给留住了,也算是为芝澜居做了一件好事。” 锦安然没说什么,“嗯嗯”两下,跟着她的脚步回到车里,突然拉近的距离,让锦安然不自觉地凑到苏以冬身边嗅了嗅。 突如其来的主动让苏以冬有些失神,她停下插钥匙的动作,疑惑道:“在闻什么呢?” 第91章 “苏以冬!”锦安然嗅完,语气突然严肃,只是她的长相完全就是严肃不起来的类型,“你今天已经点了两支烟了,别以为我没看见,你要是再抽烟,我绝对不会理你了!” 啧,小锦鲤还管上人了。 “压力总是要通过某种途径释放的,”苏以冬半俯着身子,轻轻贴近锦安然的侧脸,身上淡淡的烟味随着飘忽的月色吹进锦安然的鼻子里,“不让我抽烟,我怕我又要劳累过度咯。” 锦安然打了个冷战,轻咳一声。 “可以……用别的办法嘛。” 说完,她有些后悔,预感有不好的事情要发生。 “我有一个疑惑了很久的问题,陈傲雪被我下挑战的当天,就给出了画稿,她肯定是已经提前知道了《haze》的竞标信息,但是这个消息我和白芊在那之前没有告诉过任何人,除了你,”苏以冬舔了舔唇,“那么,会是谁透露的呢?” 锦安然顺着她的话思索着,想到了那一天,暴雨将至,陈傲雪询问她如何回家,闲聊之间,把《haze》的事情讲了出来。 突然感觉五感麻木,动弹不得,像是整个人浮在空中,有些站不稳。 “我……我可以狡辩,我没有给她别的信息,只是不小心被她套话了而已……” 白皙的脸上因为忙于争辩而泛着淡淡的粉红,如同那日未品尝完的冰淇淋,此刻全部化开在了眉间。 “嘘,安然,”苏以冬心潮涌动,凑到她的耳边,压着音色,“我当然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但是我现在就是有意的。” 锦安然的心跳倏地一滞。 “做了坏事,就是要接受惩罚的。” 第39章 补偿 夜色滑落进车身内,锦安然被苏以冬轻轻地搂着,视线落到了苏以冬的唇上。 化了一点淡妆,红唇微张,似有千言欲语。 那块怀表的声音总是在这种情况下清晰可辨,震地锦安然的脑子无法思考。 “你想做什么?”她抑制着心里的情绪,紧张地问。 苏以冬轻笑一声,将她拉近,两人本来还有些许的距离一下子归零,相互紧贴着。 头架到锦安然的一侧肩上,轻轻地呢喃:“想抱抱你。” 锦安然僵直的身体被这一句“想抱抱你”整的酥麻,不自觉的软榻下来。 确认了苏以冬没有继续做过分的动作,她轻轻仰起脸,打理着苏以冬耳旁的碎发:“我不是说了,你再对我这样动手动脚的,我就再也不让你碰我了。” 像是威胁,又像是开玩笑。 苏以冬将相拥的身体脱离开,盯着锦安然的眼睛:“还算数吗?某人可是趁着我高烧,无力反抗的时候,夺走了我的初吻,难道就没有什么补偿吗?” 被她这么一勾,乱七八糟的回忆又涌现到了脑海里,锦安然脸一红,头深埋进胸口。 “那……你后悔吗?” 虽然在那之后一直没有提过,但是她还是对苏以冬唇瓣的触感记忆犹新。 软乎乎的,像云朵。跟她本人完全不一样。 “想后悔也晚咯,”苏以冬柔和地打趣,“毕竟我当时任人摆布,能怎么办呢?” 每个字都在锦安然的心头晃荡,视线挪开。 “说了是冲动……那你想要什么补偿?” 苏以冬眼睛一眯,一副得逞的样子,渐渐向锦安然靠近。 “你到底……要做什么……” 锦安然仿佛能感受到接下来的桥段会让自己终身难忘,但是迫于压力,只得眯着眼睛不去看。 她回想到了苏以冬宿醉的那个夜晚,走进了她的房间。 如果当时没有那块奶糖,亦或是自己没有抵抗住,那么结果就会是…… 脑补着后续的情节,心跳在月色中愈发猛烈,像是快要从胸口迸发而出。 没有等到幻想中的情节,只有回荡在心里的一句话。 “回答我一个问题吧,安然?” “什么?” 她胆怯地睁开眼,却发现苏以冬好似一只乖乖的猫咪,端坐在驾驶座上,一脸微笑的看着她。 情愫上升所产生的幻想像是一团烈火在胸腔里烧,可现在好似被瞬间熄灭,生起了袅袅青烟。 真是够要老命的。 可却突然有种意料之外的失落。 “你告诉我,你什么时候能接受我呢?” 苏以冬一字一句,清楚的从口中讲出。眼神从平日的清冷,变得无比真诚。 锦安然一惊,她确实没有想到过这个问题。 苏以冬在向她告白之时,自己表示暂时要拒绝,却也只是想要为自己拉扯出一丝空间,不要让她尴尬,不要让自己尴尬。 可是现在,她一直都没有给过明确的答案,自己是喜欢,还是不喜欢。 陪着她休息,帮助她面对灼痕,自私的夺走她的初吻,现在却还要吊着她,不给她一个回应。 她确确实实从苏以冬身上感受到了爱,是她从来没有感受过的,如同蜜饯一般的甜丝丝的感觉。 好自私,明明自己已经对她产生了如此的依赖,却无法向她表明心意。 “我……我不清楚。” 每当谈论到这个问题,自卑感便会占据自己的情感,选择了理智的一边。 她好像没有办法处理这无法平衡的天平。 第92章 苏以冬见她双眸微微下垂,眉头紧皱,心里已经明白了锦安然的心思。 还是太早了,不能强迫锦安然做选择。 “没关系的,安然,”她用手蹭了蹭锦安然的鼻尖,轻笑着说,“我说过无论结果如何我都能接受,今晚你还是没有拒绝我,你还在犹豫,就说明我还是有机会的,对吗?” 锦安然点点头,抬眼对上苏以冬的视线。 半明半昧的路灯随着路上来往的远光灯,一束一束缓缓地淌进苏以冬那双黑琥珀一般的瞳孔,像是电影里的抽帧,荡漾着暧昧的温柔。 锦安然多想融进那眼神中,再也不出来。 苏以冬收回视线,指腹轻轻蜷在方向盘上,轻声说:“我有一份礼物要送给你,算是……祝贺你升迁之喜。” 听到礼物二字,锦安然轻轻蹙了蹙眉。 “我不喜欢你一直送我东西,有些……欠人情的感觉,搞得我好像被你包养了一样。” “那就换个说法,”苏以冬启动引擎,前灯骤然亮起,笼罩了前方昏暗的路,“就当是我追求你应当付出的代价,怎么样?” 越说越怪,锦安然系好安全带,没再理她。 车快速驰骋在路中央,锦安然看着后视镜中离自己渐行渐远的灯红酒绿,心头闪过一丝怅然。 “安然,换作其他人可能不太关心,但是我还是想问,关于你那几次……失神的情况,持续了多久了?” 锦安然的身体僵直了一下,她有想过自己这种情况会被苏以冬发现,但是没有办法,每一次都是在苏以冬在场的时候突然那种情况。 但是苏以冬好像知道要怎么化解她的失神,每一次都很安全的度过。 她没有选择隐瞒:“十年前,或者说九年前。” 苏以冬操控方向盘的手指颤了颤,心疼的感觉如同针刺扎进自己的心房。 - 九年前,十六岁的苏以冬因为母亲的改嫁而转学,离开了锡州市,直到考入了锡美时才得以回来。 十五岁的她情窦初开,遇见了自己悄悄喜欢的人,感觉整个世界都是彩虹色的。 十六岁的她颠沛流离,要和自己认定的至宝割离,在财富与自负中迷失了自我。 她总是会看到早恋的男孩女孩手牵着手在操场上散步,朋友看到苏以冬总是一个人,年轻的妄言钻入她的耳朵。 “苏,要不要给你介绍个帅哥?” 每次听到这样的话,她总是笑笑应付过去,以学业为重为由推脱。 但其实自己心里一直都有难以启齿的秘密,只能悄悄地在画在素描纸上。 ——她好像,对男生没有感觉。 隔壁家的那个小姑娘她印象很深,那双扑闪的杏眼和粉嫩的脸蛋总是会让她有些心跳加速。 对她有了奇异情愫的原因,是因为那届体育节,自小身单力薄的她被喜欢搞事情的男生私自上报了800米。 她没有任何准备,却只能硬着头皮上。 好死不死,她没有吃早饭的习惯,预赛却在上午,烈阳的炽热让汗珠浸湿了她的校服,她最终脱力,恍恍惚惚的倒在了塑胶跑道上。 昏迷前的五秒钟,没有人在乎她,都在拼了命的为了所谓的“名次”付出一切。 昏迷的一秒前,她听到了慌张而又焦急的呼喊声。 “救命啊!有人晕倒了!” 她在医务室醒来时,身边是校医和锦安然。 她有些不可置信,环顾四周。校医见她清醒,走过来告诉她:“这个志愿者小姑娘发现你晕倒了,找了几个老师把你扛了过来,你是低血糖,不能进行剧烈的运动,所以才昏倒了。这个小女孩一直守你到现在。” 说完,校医从旁边的塑料袋里拿出一个面包:“赶紧补充点能量吧,人家小女孩特地跑到校外给你买的。” 一股奇怪的悸动占据了她懵懂的内心,看到锦安然趴着睡在自己的病床旁,她的心疯狂地跳动着。 一场意外,一见钟情,有多老套,这个情窦初开的女孩就有多沦陷。 她十分确信,锦安然就是自己的命中注定。 当她明显地感受到这种感觉是“喜欢”的时候,连自己都不可置信。 她变得沉默,变得压抑,不敢和任何人讲,她害怕自己是个怪胎。 可是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只要是秘密,就会有被发现的一天。 家里的阿姨打扫卫生的时候找出了她遗落在床底的画,画上是她某些难以言喻的羞耻幻想。 阿姨看不懂她的画,但也能猜到几分,于是告诉了她的母亲,苏如萱。 于是对这一切懵懂无知的她只能向苏如萱坦白,当她以为天要塌下来的时候,苏如萱的反应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糟。 “我没有给你幸福的生活,但我并不是一个不开明的人。” 她还记得苏如萱温柔地劝导她时,眼里还留着泪花。 “无论你如何选择,我都希望你能幸福,不要重蹈我的覆辙。” “妈,我怕你会觉得我很恶心。” “有些人可能是你的至宝,但我的至宝只有你,以冬,你要变成你想要成为的模样,我永远都爱你。” 母亲是第一个知道她性取向的人,也是第一个理解她的人。 家里换了阿姨,自己的房间上了新锁,母亲为她安排好了一切,扫平了内心的焦虑。 第93章 直到某次她与母亲放学回家遇到锦安然母女,闲聊中她建议锦安然进入绘画班和自己一起学习。 当锦安然答应了她的请求后,她感觉自己的十五岁的世界全是粉色的云朵。 她对小锦安然温柔地笑,小锦安然也回了她一个甜甜的笑。 当一切都那么顺利,她和锦安然走的越来越近时,一场意外毁了锦安然的家庭,也将她的至宝毁灭得分崩离析。 自己在发生意外的一个月里都没有停下来过,停了学校的课,公安局和医院两头跑,去公安局是需要她这个除开锦安然父母之外与锦安然走的最近的人,目睹了案发现场的人去做笔录;去医院则是需要安慰精神随时都有可能崩溃的锦安然。 苏如萱在意外发生之后没有多嘴任何一句话,她支持着自己的女儿,但是心里也清楚,苏以冬拼尽全力保护的这段关系其实十分脆弱,只需要轻轻一碰,便会四分五裂。 在唐素馨抢救无效后,锦天雄以多项罪名被捕入狱,锦安然被祖辈领走,去了锡州的另一侧。 她知道自己也要回到正常的生活,但是还是会在周末赶很远的路去探望锦安然。 锦安然每次看到她,都会紧紧地抱住她,仿佛要把她融进身体,永远都不松开。 她心里清楚,她就是锦安然那段至暗时间里唯一的希望。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大概两个月,在苏以冬十六岁生日那天,她的母亲告诉她自己要改嫁了。 对方是一个很好的男人,至少比她原来的孽种父亲强,她也懂事,她知道自己的幸福生活都是母亲单独撑起来的,所以她不能反对母亲追求自己的幸福。 可是时间太赶了,离开锡州时,她连对锦安然告别的时间都没有。 没想到来不及的告别酿成了这般祸根。 “我想着并无大碍,很小的时候也会有这种情况,一开始就会感觉自己什么都看不到,听不见,无法动弹,身边全是虚无的空洞。后来我慢慢学会了控制情绪,控制回忆,发病的概率低了很多,但是每当情绪上涌,我也没有办法阻止它的复发。” 锦安然的声音很平淡,像是一汪波澜不惊的水面,她仿佛已经习惯了失神所带来的困扰。 苏以冬感觉胸腔有一块巨大的石头压得她喘不过气,鼻尖与眼眶酸疼得厉害。 她尽力压抑着自己莫名想流泪的情绪,故作无意地咳嗽了两声。 在你最痛苦的时候我没有办法陪着你,真的很对不起。 但还好,我重新找到了你,我要用尽我的一切来弥补。 - “我有几位心理医生的朋友,对你这种情况有过了解,告诉我你可能是轻微的抑郁症,或者创伤后应激综合症。” 她害怕锦安然会没法接受,故意将声音拉的很小。 “我知道,我自己有去看过医生,他们告诉我是ptsd,但是我觉得没有必要进行特定的治疗,”她淡淡地回应,“我没时间看病,也没有钱买药。” 我什么都不需要,这是我应得的惩罚。 是我的懦弱逃避没能挽救我的母亲,是我没有能力拯救我的人生。 苏以冬感觉有点没法专心开车,所有的心思全在锦安然的身上,于是在进入街道后,她放缓了速度,不紧不慢地对锦安然诉说:“不需要吃药,也用不着浪费时间去看医生,还有更好的解决办法。” 锦安然疑惑地看向她,不一会小心翼翼地问:“什么办法?” 苏以冬将靠近路边的暂停区,路旁是一家看起来很大的宠物店,闪烁着绚丽的灯光。 “你在车里等我一下。” 她打开车门,故作神秘地说。 第40章 星辰 苏以冬进去了大概十五分钟,跟门口的店员交涉了一会,随后店员拿出了一个背包大小的粉色拱形笼子,递给了她。 又多讲了两句,脸上洋溢开了笑容,应该是手续都办完了,转身推开门。 因为是出来聚餐,苏以冬穿的是一条比较休闲的半身雪纺裙,淡黄色的裙身随着开门而带过的风轻轻飘起,刻画出有些飘飘然的动感。 她一直保持着微笑,回到车身旁,将粉色的拱形笼子塞到了后座,然后坐进驾驶室。 锦安然看着光亮无法彻照的后座,那个笼子是全封闭的,连个窗户都没有,根本看不到里面会是什么。 但是她没有多问。 “我在国外有个朋友,告诉我有一种给宠物办理的证件,叫做esa,翻译过来就是情感支持宠物,有很多宠物都在esa的名单上,它们可以在无形的陪伴中疏导很多心理的问题。” 锦安然微微张口,想要说些什么,可是一想到苏以冬如此认真的关心着自己,最终还是抿了抿唇。 “esa什么的无所谓,我只是想要送你一只宠物,所以我询问了她什么样的宠物适合一点,”她顿了顿,卖起了关子,“你是要现在看就,还是等回去了再看?” 锦安然感觉那个笼子好安静,虽然不知道藏在里面的是个什么小家伙,但是现在肯定在深深地熟睡着。 她不想吵醒这位睡梦中的新朋友,也不想让新鲜感消失得那么快。 “我们……回去吧。”她别过头,视线落在车前的道路上。 “好。” - 下车后,锦安然主动接过笼子,捧在自己的怀里。 第94章 笼子有些重,应该是除了宠物外还有别的杂七杂八,但是她捧着很开心。 “你之前说的话很对。”苏以冬打开电梯,让锦安然先走了进去,然后站在她身边,小声的说。 “我说了什么?” “你说:‘就不能养点别的?’。” 原来在这里杠上了。 她轻轻往苏以冬那一侧靠了靠,两人的肩膀产生的轻微的摩擦。 “你很早就猜中了我的问题,所以其实很早就准备了吧?”锦安然低头,声音也随着越来越低。 “没有,”苏以冬的声音从几不可查的微小距离中流出,“有些事情总要慢慢了解,有些问题总要慢慢解决。” 话里像是有别的意味,缠绕上她敏感的思绪。 她好像从来没有了解过苏以冬,她不知道苏以冬的一切,虽然苏以冬对她总是保持很近的距离,但是她从来没有主动去探索过她的过往。 以前是碍于工作上的关系,她没有责任需要去太深入了解一个人。 可现在,这份意味有些变质的奇妙缘分,需要她去负起责任。 到了十九楼,苏以冬心不在焉地看着电梯的数字变化,走在前面,让捧着笼子的锦安然畅通无阻,一直走到客厅,将笼子放在矮几上。 因为害怕吵到小家伙的休息,两人默契地都没有开灯,月色漫过十九楼的窗台,如同漾开的微光,铺洒在客厅的大理石上。 锦安然滚了滚喉咙,借着月光,伸出手去扯布笼子外侧的拉链,拉到一半又停住了。 “怎么了?”苏以冬问她。 “总监,”锦安然看向苏以冬,杏眼里勾勒着她的轮廓,“我还从来没有收到过礼物,更何况还是这么正式的那种,我想是不是需要一点……仪式感。” “嗯哼?”苏以冬勾了勾唇,声音中添了一些笑意,“仪式感的话,要不再买块蛋糕,整点蜡烛,或者……为你献上一大捧花束?” 想象很美好,她从来没有过蛋糕,没有过蜡烛,也没有过鲜花。 苏以冬笑意盈盈的表情像是打趣般轻松,可她这般脱口而出的,却是自己一直都不敢奢求的。 苏以冬看着锦安然有些落寞的神色,嘴角的笑意也随之匿了下去。 她摸摸锦安然的头,安慰道:“既然这些东西暂时都没有,那就让我来烘托一下,怎么样?” 锦安然呆呆地望着她。 苏以冬将双手交叠放在腹部,像一个管家一样,抬高了嗓音:“请我亲爱的锦安然小姐,打开属于她的惊喜礼盒。” 锦安然被她这番搞怪逗乐了,没忍住呵呵地笑着。 于是她放下了芥蒂,将另外一半拉链缓缓拉开。 布笼子里是一块厚厚的软垫,一只身形瘦小,绒毛雪白的猫咪仰着肚皮,在软垫上熟睡着。 “这是……” “上次在窠臼,那只暹罗好像很喜欢你,我看过esa的名单,暹罗属于特别温顺的情感支持动物,所以就想着,能不能给你带一只。” 借着浓郁的月色,她看到小猫的耳尖,鼻尖和小肉垫上有淡淡的灰黑色,她伸出手去抚摸小暹罗的额头,小暹罗呼噜两声,没有睁眼,下意识地蹭了蹭她的掌心。 “它好可爱。” 锦安然又轻轻地摸了摸小暹罗的下巴,小暹罗的睡眼微张,将两只前爪抱在头上,疲倦地扭动了两下。 锦安然感觉自己的心都要化开了。 “宠物店的人说这只是血统最纯正的,也是体态最好的,我手续办理的都很全,疫苗什么的都已经打过了。你告诉过我你很喜欢猫,所以现在,这只小暹罗属于你了,安然。” 锦安然回过神,手从小猫身上撤走,她淡淡地望过去,夜色渐浓,皎洁的月勾勒出苏以冬窈窕的身形。 温柔,清亮,又圣洁。 心里枷锁与桎梏,仿佛已经溶解于苏以冬那亮黑色的烟眸中,渐渐的消失不见。 你怎么什么都记得呢? 付一支镜花,收一轮水月。 - 将各种猫粮猫砂收拾好后,两人把布笼子放到了客厅的角落。 苏以冬靠在窗前,望着霓虹闪烁下的城市。 锦安然换上了她赠予的那件睡裙,缓缓走至她的身边。 晚风带着丝丝清凉从中间穿过,吹散了些许距离,轻轻搅动了两人的心跳。 “总监,”锦安然学着苏以冬将双手撑在阳台上,看着夏末夜空中只剩寥寥几颗的星星,轻声说道,“谢谢你。” 苏以冬背了个身,靠在窗台上,仰起脸看着她,嗔道:“哎呀,小锦鲤,你这个好人卡发的很没有新意,就光是谢谢么?” 面对苏以冬的挑逗,锦安然习以为常,她侧过头,视线从苏以冬清冷的面容落到了她的左手上。 越看越揪心,越揪心就越想要了解苏以冬的过去。 小暹罗不知何时醒的,像个小球一样一癫一癫的从角落跑到阳台,似乎没有害怕这个陌生的环境,嗲叫了两声,用小肉垫拍了拍锦安然的脚踝。 锦安然将小暹罗轻轻抱起,捧在怀里。 “给她起个名字?”苏以冬望着她怀里的小家伙,忍不住伸出手轻轻逗它。 思索了一会,锦安然音调有些丧气:“想名字好麻烦。” “既然你想不出来,那就叫它锦鲤好了。” 第95章 说完,苏以冬便轻声唤着暹罗:“小锦鲤,来。” 锦安然心里一阵诧异,管一只猫咪叫锦鲤?怎么感觉那么奇怪。 可是苏以冬本来就是那么天马行空。 小猫咪好像听到了她的呼唤,颤颤巍巍的在锦安然的手臂上站起身子,双眼紧紧盯着苏以冬。 是蓄势待发的姿势。 下一秒,小暹罗在半空中跃起,滑出一道干净利落的曲线,顺势落到了苏以冬的怀里。 苏以冬对这个小家伙爱不释手,不断地摸着它湿润的鼻尖,嘴里念念有词:“小锦鲤呀小锦鲤,掉到我的陷阱里,你可就逃不了咯。” 这句话随着闷热的晚风,飘到锦安然的心头轻轻一荡,荡出脸上的一片绯红。 她悄悄向苏以冬靠近,指了指天上仅剩的星星:“现在我对星星许愿,还有用吗?” “为什么这么问?” “我妈妈告诉我,夏末的星星是孤单又炽热的灵魂,它们之所以选择夏末出来,是因为逃避了很久,终于鼓足了勇气想来看看这个世界,所以向它们许愿,会带着愿望躲进深秋,在某个不经意的时刻兑现。” 苏以冬轻轻颤了颤眉:“你妈妈真是一个浪漫的人。那你想要许什么愿望呢?” “我已经许过愿望了,”锦安然压着声音,靠的越来越近,“愿望说出来,还能算数吗?” “应该能……” 下一秒,苏以冬未说完的话被打断,心跳猛地漏了一拍,被锦安然突如其来的动作惊地愣在原地,停止了思考。 心跳是真实的鼓动,正在一下下敲击着沉沦在月色里的暧昧。 ——锦安然踮起脚尖,在她的脸上轻轻地吻了一下。 淡淡的体香和唇瓣上温润的触感交织在昏暗的黑中,霓虹灯光划过城市的天际,笼罩在两人的身上。 苏以冬感觉有一颗极速飞驰的流星,在她胸口中的宇宙热烈地划过,留下了绚烂的拖尾。 “无论算不算数,无论会不会实现,我都无所谓。” 锦安然略带悲意的声音中饱含着女孩情窦初开般的娇羞,踮起的脚尖随着心跳一齐落地,又从正面抱住苏以冬,将脸埋进她的胸口。 不远处的夜空有客机飞过,带来沉闷的轰鸣,锦安然将自己的爱意藏在这短暂的喧闹中,悄悄地说出口。 “我不需要蛋糕,不需要蜡烛,也不需要鲜花,我现在有更加渴望的东西。 实现我愿望的不是夏末的热风,也不是零碎的星辰,而是你。” 第41章 模特 当锦安然从软塌塌的粉色床单上醒来时,九月的第一缕阳光已经透过窗帘微小的漏缝轻轻地照到了她的脸上。 小锦鲤不知道什么时候爬到了床上来,压在她侧躺的手上,腕处感到酥麻的疼。 糊糊迷迷的还没完全醒,锦安然抽出被压着的手,慵懒地翻了个身,却感觉好像磕碰到了什么东西。 软软的,香香的。 她悄然睁眼,看到的是面向她一侧的苏以冬。 ! 倦意立刻退散了大半,她瞪大了双眼,想往后挪挪身子,可是吃力的行进过程并不顺意,还没挪几厘米,后背碰到了转移睡眠地点的小锦鲤。 被两面夹击,动弹不得。 她努力在短时间内思考为什么自己会出现在苏以冬的床上,脑海里闪烁过一些非常抽象的画面。 ——霓虹灯、星星、拥抱、亲吻、困倦。 渐渐有数,又看了看自己身下的粉色睡裙,完好无缺,心里那块石头缓缓落地。 苏以冬并没有被她吵醒,侧着身子,呼吸均匀而柔和,随着那股驱散不掉的香根草味慢慢包裹住锦安然肆虐的心跳声。 锦安然的视线从苏以冬合上的双眼慢慢向下,游离在锁骨与睡裙的衣领,领口下模糊飘渺,锦安然感觉自己的神智都要被那影影绰绰吸走了。 她紧紧闭了闭眼,深呼吸,睁开后又将视线偏到了苏以冬的脸上。 苏以冬的脸真的十分精致,南方女性的优势全部都展现出来了:流畅的下颚,高挺的鼻梁,丹凤形状的烟眸,总是会给人一种淡淡的薄凉之感,以至于不了解苏以冬的人,都会觉得她可能是一个很高冷很难以接近的人。 可是她知道,这些都是装的,苏以冬对她可温柔了。 视线慢慢落到她的唇上。 她想到了夺走苏以冬初吻的那一次,虽然她也不是很会吻,但还是笨拙的想让自己整个唇都与其相贴,结果感受到的是甜蜜与柔软,让她无法抽身。 居然有种流连忘返的感觉。 苏以冬还在睡着,她看着那双淡粉的唇愈发痴迷。 昨天晚上……好像亲的是她的脸。 那么,再偷偷亲一下,应该也不会被发现吧? 想着想着,锦安然感觉自己的思维不受控制,压着动作的幅度,慢慢地往苏以冬嘴角去凑。 再近一点,再慢一点…… 不知是不是向前凑的时候背部的弯曲,小锦鲤被推搡的“喵”了一声。 幼猫尖锐的声音立刻划破房间的寂静,锦安然僵在了原来的位置,直勾勾地看着苏以冬睁开了略带困意的双眸。 醒来的第一眼,就是锦安然因紧张而瞪大的杏眼以及她涨红的双颊。 凑的有些近,好像就快要亲到一起了。苏以冬的眼眸像一汪深不见底的渊潭,渐渐将她环绕沉溺。 第96章 “你在做什么呢?” 苏以冬轻启双唇,语气里略带些许宠溺和微不可察的起床气。 锦安然立刻背过身,动作之快像一阵迅疾的风,口中喃喃:“没做什么!” 苏以冬看着那个背对着自己蜷缩的,做贼心虚的娇小背影,气音笑了一声,反凑到锦安然的耳垂上轻轻吻了一下。 像是蜻蜓点水,让锦安然心跳落了半拍。 “早安吻,”苏以冬的声音渐渐远离自己的耳垂,“快起床吧,一会还要去公司,今天可是你身为正式员工的第一天到岗,可不能迟到了。” 锦安然摸了摸自己的发烫的耳垂,回温着那个吻的触觉。 有点甜,有点热,像是烤熟了的棉花糖。 - 表面上说着不能迟到,可是实际上还是迟到。 虽然以前她跟在苏以冬身后,迟到成了常事,但是如今身份特殊,再迟到可能会受到异样的眼光。 她走进办公区,确实感受到了异样的眼光,可是并不是那种负面的,每个人对她都充满了笑容。 疑惑地跟着苏以冬走到两人的工位,锦安然看到自己桌子上摆满了包装好的花束和一些小礼盒。 疑惑的感觉愈发严重。 离她最近的同事姐姐看着锦安然脸上的表情,连忙解释:“小安然,恭喜转正啊,这些东西都是陈组长和a组的人送来的,说是感谢你的。” “感谢我什么?”锦安然疑惑。 “应该是感谢你能开导陈傲雪吧,”苏以冬若无其事地拿起桌子上的一个小钥匙扣,“你的善良还是会得到回报的。” “那也送太多了吧?”她一边将这些杂乱的小礼盒归类,一边将花摆到窗户口,看了到靠工作桌里侧有一个精致的巧克力盒。 是比较昂贵的牌子,包装盒都镶着烫金。和其他东西格格不入。 她刚想问这个巧克力盒是怎么回事,苏以冬率先开口。 “谁家有喜事吗?送这么昂贵的东西。” “没,”女同事笑着回应,“四楼新媒体部新招了个平面模特,一大早就跑上跑下,给我们这里的人送巧克力混脸熟。” 苏以冬捏着方方正正的小盒子,有些不明所以,她总觉得这个牌子在什么地方见过。 应该是比较稀有的那种进口的牌子,价格应该不会很便宜,但是每个人都送,这个新模特是不是有点太奢侈了? 芝澜居可不是什么顶流工作室,她这样子的散财求脸熟,让苏以冬敏感的神经有一丝不安的跳动。 还没等她思考完,从进办公室的门口那里传来小跑的声音,声音渐渐靠近,是朝自己来。 一个挂着单反的胖男人气喘吁吁的站在她面前,缓了口气,说道:“苏总监,早啊。” 是四楼新媒体部的摄影组长daniel胡。 “早,”苏以冬脸色波澜不惊,冷淡地问,“胡组长怎么了,一大早着急忙慌的?我想设计部和新媒体部应该没有什么工作需要相互交际吧?” daniel胡脸上快速展露了一个恳求的微笑:“白总最近搞了个新企划,要做芝澜居的短视频官方号宣传用,需要有人上镜,这全公司上下长的最好看的还是要数苏总监您了,所以想求您抽点时间帮帮忙,给芝澜居拍点宣传视频。” 一听到白芊的名字,苏以冬整个人都是很无语,又是想到一出是一出的商人,估计找她来拍所谓的“宣传视频”也是白芊想出来的主意。 没了她这个破工作室活不了了? “不是说你们四楼新招了个模特?怎么不直接让人家上呢?”苏以冬想到了这茬事儿,就近问道。 daniel胡一脸无奈:“虽说是新模特,但不是第一次当模特,她对业务都很熟悉,对自己的要求也很高,说是拍这种短视频掉价,怎么都不配合。” 让我拍短视频就不算掉价吗? 苏以冬心里轻轻嘟囔了一嘴。 刚任职就耍大牌,那这个送巧克力混脸熟的意义是什么呢?更何况连面都没见过。 她心里推辞掉这份本分之外的工作任务,但是好像有一个完美的适衬模板就在自己身边。 “你们那个短视频,不会像某些个人媒体那样,拍的很随意吧?” “这个总监放心,虽说比不上什么专业团队,但绝对都是电影级的效果,包括服装化妆打光提词都会有专人来负责,所以您的想法是?” 没去理会daniel胡奉承的试探,苏以冬将锦安然拉到自己身边,往前推了推:“让她和我一起去吧。” 锦安然身体颤了颤,扭过头盯着苏以冬:“总监……跟我有什么关系?” “这位是?” “这位是我的下属,你可能不认识,是刚进公司的员工,她叫锦安然。” 苏以冬一本正经的介绍给锦安然难受的不行。 daniel胡推了推方框眼镜,上下打量了一下锦安然,有些犹豫。 “怎么了胡组长,你是不相信我的眼光吗?你看这个小美女,高鼻梁,大杏眼,白皮肤,多可爱呀。” 说完,苏以冬用食指指腹在锦安然的鼻尖上轻轻剐蹭一下,锦安然瞬间呆住,动弹不得。 “确实很漂亮……”听完苏以冬的介绍,daniel胡不自觉地点了点头,“刚好是和苏总监您两种完全不同的风格,还挺合适。” 第97章 前往四楼的路上,苏以冬前脚走着,锦安然后脚跟上,在她身后嘟囔着:“人家找的是你,把我扯进来干嘛?” “乔茉七不是说你很适合当模特吗?借这个机会让你体验一下当模特的感觉。” 四楼是由很多摄影棚组成的大区,没有具体的划分,委托的mv,平面,宣传短片等内容都在这里完成。 daniel胡在靠里的一个圆桌旁向她们摆了摆手,两人随即走了过去。 “这是视频的脚本,稍后需要换上特定的服装,请过目一下,如需要修改的地方可以和我商议,因为这个脚本是白总设计的,所以具体的还是希望苏总监能够指点一二。” 苏以冬没有理会daniel胡送来的文稿,视线全被一旁的个人资料单吸引。 左上角个人资料的头像被其他文件压的遮住了半边,看不清长什么样子,苏以冬没有好意思去拿,但是总觉得那张脸很熟悉。 视线稍稍倾斜了一下,看到了一些具体的信息。 职位:平面模特。 性别:女 姓:萧。 第42章 草莓 锦安然接过文件,粗略地看了一眼,神色凝重。 她回给daniel胡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缓缓开口:“胡组长,您确定这就是最终的文案吗?” “我有问过白总的意见,”中年男人的额头闪过一丝油亮,展露出深深地无奈:“她说尽量按照这个台本上写的来。” 苏以冬凑上去也瞅了一下台本,脚本细节和运镜设计非常的外行,台词也是尴尬到难以启齿,难怪没有模特愿意接这个活。 “你们写台本的人是死完了吗?” 她在脑海里脑补了一下自己拍出来的效果,有点像某白金广告里跳草裙舞的小人,便不自觉地哆嗦了一下。 不像是宣传视频,更像是招工广告。 要不是当初看这个傻女人钱多,谁高兴跟她走那么近,果然欠的债都是要还的。 “其实也没那么严格,白总的脾气你也不是不知道,只要成品效果够好,她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所以台本要怎么改都行。” 苏以冬从锦安然手中接过台本,发现有三页,前两页是台本大纲,如果要改基本上就等同于废纸,可第三页的服装设计还是吸引了她的眼球。 是手绘出来的设计图纸,两件风格很像的长衫。 其中一件是黑色的,长衫周身落为三层,层层交叠,薄纱的质感好似水波亦好似蝴蝶翩飞。 另一件是与之对应的白色,同样是周身交叠,但是只有两层,下摆像是波浪,缓缓递进,材质应该是一样的。 突然感觉这两件衣服有一种很奇怪的……cp感。 “服装已经做好了?”苏以冬指了指第三页,问道 “道具组已经赶工做出来,您现在要试一试吗?” 苏以冬将第三页的草稿放到锦安然的眼前,指了指那一件白色的女士长衫,对她说:“你穿这件,好不好?” 声音随着温热的光淌进心里,锦安然没有拒绝,看着那件长衫,点点头。 从道具组那边拿过两袋没有拆开的衣服,两个人就一前一后钻进了更衣间。 出于对于模特个人隐私的照顾,芝澜居的更衣室被设计为独立隔间的样式,苏以冬和锦安然找了两间相邻的隔间,分开换衣。 锦安然拆开包装,那件女士长衫并不是纯白,而是带点透明的淡色,在灯光的照耀下闪着微光,后背上还有一些意料之外的设计,像是蝴蝶的翅膀一样,雕镂着向下垂摆着的花纹。 因为工服是西装样式的,白衬衫跟包臀裙跟这件女士长衫的风格相差太大,所以服装组还贴心的给两人找到了合适尺码的干净休闲衣物,以供良好的拍摄效果。 锦安然将将衬衫的纽扣一粒一粒解开,然后脱下,她看了看自己有些微微隆起的小肚子,眼里闪过一丝意外。 这几个月的伙食吃的太好了,好像……长胖了? 不胖才怪了,又是烤肉啤酒又是蛋糕水果,饭量是一天天增大,运动量是一天天减少。 被某人养肥了。 她拿起银灰色的衬衫,刚套过头准备穿上,却听到自己更衣室隔间的门被打开。 因为进更衣室的时候根本就没有人在里面,所以她没有想着要锁门,随手一关,注意力就全部落在了衣服上。 视线被衬衫遮住,直到感受到了一双手抓着自己的胳膊,她惊恐万分,想要尖叫。 “嘘。” 熟悉的声音,是苏以冬。 她居然觉得有点安心。 “总监……你要干嘛?” 苏以冬帮她把没有穿上的衬衣重新脱下,锦安然视线明亮的那一刻,看到的是苏以冬的蕾丝文胸和腹部的马甲线。 暧昧的欲望即将喷涌而出。 她立刻闭上了眼,缩在了长椅的角落里。 “不锁门,是在等我吗?” 苏以冬魅惑的声线不断挑逗着她的心房。双手撑在长椅上,俯身一点点向锦安然凑近。 “谁知道你会……总之快出去!” “才不,”苏以冬含着鬼魅的笑,“好不容易逮到你,跑不掉的。” 说着,她抬起脚,用脚趾把身后的门锁锁上。 锁被扣上的声音像是一块沉重石头,直直地坠落进锦安然的心湖。 第98章 她胆怯地露出一点点眸光,悄悄地窥着苏以冬。 “夺走我的初吻还像个没事人一样,安然,你太坏了,我现在要来索取一点补偿……” 一字一句像是组成了一条裹满了欲望的响尾蛇,嘶鸣着缠/绕上锦安然敏感的神经。 锦安然感觉到腹/部有些丝丝微凉,有什么东西轻轻点触着她的皮肤。 红晕立刻爬上了耳根,她有些无法思考。 “……苏以……冬,你……变态……” 她没想到自己的身体会这么敏感,只是被手指轻轻触碰,就会动弹不得。 “我真喜欢听你叫我的名字,而不是那个讨厌的职称,”苏以冬凑到她的耳朵边,伸出舌/尖轻轻舔了一下:“再多叫叫我的名字嘛,安然。” “……苏以冬,你真是……怪物……” 锦安然感觉自己的喉咙被心跳堵住,完全没有办法呼吸,耳边只能听到苏以冬炽/热的chuan,xi声。 轻点的触感换成了抚摸,在她身上游离,又不经意地捏起她肚子上那一小块,调侃的语气悠然而至:“哟哟,长胖了呀?” 锦安然红着脸反驳:“还不是你……喂的好。” 这话某人听着很受用,揉了揉锦安然红到像熟透的水蜜桃一样的脸,压着音调:“安然,我真的好喜欢你的温温吞吞,还有你的内敛呆萌,好可爱。” “你是不是……想让我发火?” 苏以冬没有继续说,手放在锦安然的腰两侧,头沉了下去。 锦安然被迫仰起头,感觉到自己的锁/骨处有一阵猛烈的温热在闪烁着。 刚才还在狂躁乱舞的心跳,被这股蛮/狠的力量压/制了下去,感觉时间已经停止,耳边只剩下高频率的白噪音。 一小块皮肤/被扯上扯下,有点/酥麻的/疼。 苏以冬灼热的呼吸在她颈处散开,伴随着力量的消散,她缓缓抬头,两人的眸光又在半空中相撞。 她的眼里满是羞/涩。 她的眼里满是爱/欲。 像是狂跳的心,搅乱水中的浮云。 - 锦安然对于这次突然袭击有点生气,索性没有理苏以冬,把她推开到一边,继续自顾自地穿上衣服。 对着墙上的全身镜看了看试穿的效果,却发现脖子上好像浮现出一小块红红的斑痕。 她疑惑地用手轻轻碰了碰那个地方,还有点灼热的感觉,立马转头看向苏以冬。 “你对我做了什么!”她后知后觉,嘟嘟嘴,展现出很生气的样子。 苏以冬看着锦安然河豚似的cosplay,嗤笑一声:“给你做了个标记。” “可是一会的拍摄怎么办!” “没事的,”苏以冬站起身,将那件白色的女士长衫披在她身上,给她仔仔细细的穿好,指了指被领口覆盖的那一小块:“你看,这不盖上了吗?” 那颗草莓被领口正正好好掩盖,像是一个无心之过,被悄无声息地私藏了起来。 锦安然哼了一声,无心地嘟囔了一嘴:“总监,你是蚂蝗吗?” 苏以冬被她逗乐了,笑了两声:“就算是,我也只吸你。” 锦安然没再理她,对着镜子继续上下打量了一下白色长衫的整体效果。 特别漂亮,整体都是飘飘然的感觉,但也不是特别的宽松,还是很衬她的身材,细节处设计非常细致,花纹与装饰都恰到好处,身后那两处蝶翼一般的拖尾更显优雅。 不禁有些动容,呆呆地望了好久。 “很适合你。”苏以冬哼声说。 锦安然回过神,转头看向她。 这是她第一次看到苏以冬的衣物下的腰腹。 是一种让人感觉很舒服,很有档次的性感,与那些妖媚的性感完全不同。锻炼所带来的馈赠就是拥有美丽的身材和细/致的皮肤质感。 脸上的余温还未消散,就又要被她这个身材搅的心潮/澎湃。 “我先出去了,你自己换衣服吧!” 刚想打开门,却听到了一阵有节奏的高跟鞋声,在更衣室的瓷砖上一下一下的走着。 有人进来了。 锦安然想要拉开门的手停了停,有些犹豫,她害怕就这么出去会被人看到。 等到高跟鞋的声音从她门前走过,她松了口气,缓缓打开更衣间的门,回给苏以冬一个“等着瞧”的表情,匆匆溜了出去。 可是还没有等她跑出去几步,身后有一个声音就叫住了她。 “不好意思这位同事,请问……” 锦安然麻木的回过头,看到的却是一张似曾相识的面孔。 她永远忘不了那张脸上天生带着刻薄的劲儿,柔顺的卷发披散到了后肩,一条修身的高腰裙衬得整个人的气质都无比的高贵,手上捧着用礼品纸包好的香槟玫瑰,似乎是要送礼。 “怎么是你?”那个声音看到锦安然,有些不可思议。 “我……我不认识你。”锦安然有些紧张,没想到会被这么快认出来。 还留在更衣间内的苏以冬听到了外面发出的声音,也立刻警觉起来。 虽然窥见了模特的姓氏,但是苏以冬本能的没有往那个人身上想。直到听见了那让她作呕的声音,心头猛地一颤。 “没事,我记得你,两个月前,我们还在magicmotion见过,”女人缓缓走近,伸出一只手,展露出善意,“世界真小,我叫萧悦可,是今天刚入职的新模特,很高兴认识你。” 第99章 第43章 自私 锦安然呆呆地望着那一只伸出的玉手,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去应付。如果换作是任何一个她不认识的人,这般友好的招呼她估计很快就会接受对方,但是现在面前的却是萧悦可。 那个在magicmotion把苏以冬气到颤抖的女人。 自从那晚之后,锦安然再也没有见过她,自己也只是把她当做一个不速之客,从自己生命中匆匆流逝的过客,可能甚至连过客都算不上。可现在,萧悦可那初见时的一头短发已然留长,以“平面模特”的身份重新站在了她面前。 不觉得她厉害,只觉得她可怕。 如果不是巧合的话,那萧悦可出现在芝澜居的目的很明确,就是苏以冬。 萧悦可看着锦安然胆怯的,上下打量着她的眼神,慢慢将手抽回,重新用抱着姿势捧起那簇香槟玫瑰,说道:“不敢握手,是想起来我了?” 她的声音很有个性,高调严肃中不乏挑逗的意味。 “……嗯。” “那就方便说话了,”听到肯定答复的萧悦可笑容瞬间溢上眉梢,快速地凑近锦安然,“我在找苏以冬,你知道她现在在哪里吗?” 果然,跟自己想的一样,她的目标如此清晰明了,就是来找苏以冬。 那一簇香槟玫瑰想必也是送给她的。 凑的有些过分近了,锦安然向后退了半步,盯着那簇香槟玫瑰,她突然有些嫉妒,连自己都没送过苏以冬花,就要被别人抢先了。 想起苏以冬在她耳边的喃喃——“我在你眼里是很渣的人吗?” 有点不开心,还说自己不是很渣,对方特地跑到公司门口来堵她了! 还没等锦安然开口,萧悦可的表情突然由喜转惑,鼻尖轻轻颤抖了一下:“你身上的味道是……苏以冬的香水?” 锦安然顿感大事不妙。 两人的距离还是太近了,有些东西在这样的距离下完全没法掩盖住。 比如窝颈处那块愈发红润的草莓。 “你锁骨上这个是……” 萧悦可紧紧盯着长衫下那块刺眼的红斑,好像是一个滚烫的烙铁,狠狠地扎进她的双眸。 锦安然能感觉到萧悦可的声音随着身体一齐颤抖着,渐渐由惑转怒,那原本透亮的眸子中忽然出现了一股她难以描述的烁光。 “你们现在,是什么关系。” 质问的声音如同一把闪着寒芒的刀,直直地刺向她的喉咙。 锦安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现在她和苏以冬这种模棱两可,暧昧不清的关系,她不知道该怎么描述出来,但是她心里更多的还是无助与悲哀,她是如此不了解苏以冬,不了解她的从前,不了解她的背景,不了解她的喜好,以至于面对跟前这位如同“疯狂追求者”一般的萧悦可,她甚至做不到将苏以冬保护好,将苏以冬自私地占为己有,对这个心怀不轨的外来者说一句“别打苏以冬的主意,她是我的”。 可是她希望苏以冬就是属于她的。 她从来没有勇敢过,总是在退让,总是在逃避,遇到中意的东西都要在“橱窗”外思考好久好久,直到所中意的被别人轻易取走,自己也只是在原地踌躇不前。像个只能看着别人捧着幸福的孤独小孩。 虽然她并没有因此失去什么,但是总觉得心里会空了一块,呼吸时的风会透过那一块空洞,刺骨的感觉随着神经蔓延到全身。 她不要这样,她不想再体验那种讨厌的感觉了。 锦安然勾了勾唇,声音犹如蓄势的弩,反击着面前的萧悦可。 “跟你有什么关系?” 这句话让更衣室的空气都滞了一下。 你突然带着花束闯进芝澜居,就是为了找苏以冬,但是苏以冬跟你有什么关系? 锦安然捏了捏拳。 我才不要把苏以冬让给你,苏以冬是我的。 她只能是我的。 面对这个小姑娘的尖锐回击,萧悦可有些愣神,她似乎也发现了自己举止有些冲动,连忙收回了眼神,从那一大簇香槟玫瑰中抽出一朵,轻轻地递了上去,动作中有些许道歉的意味。 锦安然下意识地接过那朵香槟玫瑰,攥在手上。 “是我有些冒失了,小姑娘,你真是勇气可嘉。” 看到锦安然收下了自己的花,萧悦可送上一个微笑,然后站起身,走向她身后的出口。 “不要以为自己有多了解苏以冬,你配不上她。” 当高跟鞋的声音渐行渐远,锦安然才猛地回过神来,她看着手上那支被她捏的快要折断的香槟玫瑰,心里有些意外。 她有些意外自己这突如其来的占有欲,那股爆发的感觉让她有些后怕。 自己从来没有为了一个东西,一个事情,甚至某一个人去和别人对峙、争吵,她内心的自卑一直把她强行安插在了交际中的最底层,腼腆与羞涩是她带给很多人的第一印象。 所以会有人觉得她好欺负。 但这次,她居然会为了苏以冬,差点要和别人对峙上了。 但是…… “不要以为你有多了解苏以冬,你配不上她。” 萧悦可离开前的那句话仿佛给她破碎的思维带来了沉重的一击。 她是如此不了解她,所以……如此地配不上她。 锦安然贝齿咬了咬下唇,将那束香槟玫瑰扔进了一旁的垃圾桶里。 第100章 待到苏以冬从更衣间出来,锦安然坐在之前看台本靠窗的圆桌边,耷拉着脑袋,一言不发。 苏以冬走到她,轻轻地摸了摸锦安然的头,声音温柔:“不好意思,让你等了这么久。” “你都听到了吧?”锦安然没有望她,仍是低着头,声音有气无力。 她当然都听到了,萧悦可的语气让她感到焦急与愤怒,可是她不能出来,如果当时冲出来和萧悦可对峙,事态只会变的更糟糕。 她有些恨自己的无能为力,让锦安然一个人面对。 “嗯,我没想到她会到这里来。” 锦安然沉默了好一会,然后滚了滚喉咙问:“萧悦可说的那句话我也想问你,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苏以冬很显然猜到了锦安然会有这些疑问,嘴角弯起了一个狡黠的弧度,装模作样地用鼻子在她周身嗅了嗅,贴到锦安然的身后,下颚搭在她的肩上,笑着说:“今天的空气怎么酸酸涩涩的,有一股醋味?” 见锦安然没理她,她只能好好回答:“我知道你有很多问题,我现在可以都告诉ni……” 锦安然忽然抬眼,一只手指做拉拉链的样子,从她的唇角两端划过,打断了她的话。 “上班时间,我不想听,等回去了慢慢问你。” 语气很平静,也很不平静。 “好。” - 两人穿上女士长衫的效果获得了拍摄组和道具组的一致好评,甚至有几位社牛不在乎苏以冬平时那副生人勿近的气场,鼓起勇气强行挤到她身边想要拍一张合照。 苏以冬被这些人围着有点难以呼吸。 “嘻嘻,我跟你们讲,这个宣传视频拍出来肯定火,赶紧和我们的明日之星苏总监来一张合照,日后让别人羡慕嫉妒恨去吧!” “诶,这个小妹妹刚才没注意到,居然穿着白色的款式。哇,道具组的人好会做啊,你和苏总监太有cp感了,好磕好磕。” 被这句话一吸引,挤不进苏以冬那一侧的人转移目标开始围住锦安然,锦安然甚是手足无措。 真是一群疯狂的人。 胆子大的带动着胆子小的,熙熙攘攘地要和两位“明星”合影。两个人也没有拒绝,毕竟在新媒体部,她们俩才是“来者”,为了后续拍摄的正常运行,只能稍加妥协。 daniel胡驱散了拥挤的人群,将两个人从水深火热中救了出来,拿着薄薄的一沓纸,递给苏以冬。 “苏总监,这是我和助手刚刚加急拟订的新台本,基本上全改了,您过目一下,给点意见。” 苏以冬接起台本,走向阳光充沛的窗口,翻越起来。 确实是全改了,至少不是穿着草裙跳舞还要喊口号那种变态又低俗的文案。 重新撰写的内容是,穿着定制女士长衫的两位从左右进场,黑衣牵起白衣的手,轻盈地转身,旋转,然后再对视镜头。 目的很明确,就是宣传芝澜居新媒体部的实力与艺术造诣。 预计四十五秒,新的台本没有一句台词,但是细节处表明了很多眼神的碰撞。 简而言之,就是需要调动情绪。 “苏总监感觉怎么样?会不会有些太勉强?”daniel胡似乎知道新台本的缺陷,立刻关心道。 苏以冬没有说什么,把台本递给一旁沉默的锦安然。 锦安然简单略了一遍,缓缓开口:“黑与白是最原始的撞色,也是最富冲击感的,要想要吸引眼球,这几个动作还是太简单了,没有办法营造强烈的视觉效果。” 她顿了顿,接着说:“如果可以,两个人交互的动作可以更亲密一些,虽然是短视频,但是也是艺术拍摄,不妨大胆一点。” 她指了指台本的末尾几段:“黑衣牵引起白衣的手,慢慢悬空,白衣随着她的节奏,旋转,轻跳,在旋律中,黑衣托着白衣的腰腹,鼻尖轻轻地靠拢。” 听起来有点像歌舞剧。 daniel胡听完,惊讶地拍了拍手:“苏总监,您这位新员工好像很在行啊。” 苏以冬痴痴地听着锦安然的描述,稍显惊讶,好像不是能从这个腼腆羞涩的小锦鲤嘴里说出来的话。 锦安然却抿抿唇,对daniel胡的话不置可否。 她介怀这莫名其妙靠近苏以冬的人,她自私地想要苏以冬只能跟自己亲近,她害怕苏以冬被别人拐跑。 毕竟她那么优秀,那么招人喜欢,无论男女。 所以她鬼迷心窍,想要通过这个台本,展示出自己对苏以冬的亲密。 不用告诉很多人,告诉身边的某个人就足够了。 第44章 塞壬 准备拍摄的时候,整个四楼突然颜色一沉,变得昏暗无比。 不远处传来了阵阵闷响的雷鸣,乌云不知何时已经聚拢,渐渐靠在了一起。 停电了。 “搞什么呢?”daniel胡看着一团昏暗的摄影棚,刚和道具组搭好的场景瞬间没了作用,“赶紧去找工程部,这个项目非常赶,必须立刻搞好电的问题。” 一旁的助手“嗯嗯”两下立马顺着楼梯就跑下楼去,daniel胡对站在一旁发愣的两个人致歉。 “两位,实在不好意思,意外情况,要不先去化妆?” 苏以冬点点头,带着锦安然去后场找美术组的化妆师去了。 其他的化妆师很不巧都在忙,只有一位很年轻的小姐姐刚好从上一位模特那里完工。 第101章 “原来是苏总监啊,两位请坐吧,我马上就来。” 苏以冬点点头,扯出一旁的椅子,让锦安然先坐。 锦安然板着个脸没看她,但还是坐了上去。 正对着大大的镜子,锦安然的余光扫到了苏以冬那件长衫,那件款式真的设计的非常美,虽然总体是黑色的,但是不影响它薄纱般地质感,从肩带到腰上的缕带,像一尾尾环绕着的小鱼,十分仙气。 “苏总监,我先给你上妆吧。” “嗯。” 因为停电,所以镜子上的高亮灯用不了了,摄影师拿出自己的苹果手机,打开手电筒,架在苏以冬的下颚上,尽量照得全一点。 灯光打的苏以冬脸上满是阴影,从下颚这个角度照过去好像个鬼脸。 锦安然没忍住,刚才还板着的脸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你笑什么?” “觉得好笑。” 苏以冬轻哼一声,没有理她。任由化妆师给她上妆。 “两位穿的衣服是我们美术组的服装设计师kilya设计的,白总之前看到了她的设计,立刻就要求做出来,用于拍摄,没想到那么巧,刚从裁缝那里拿到衣服的第一天,两位就赶上了。” 化妆师一边轻轻地给苏以冬抹粉底,一边开始介绍她们俩身上穿的长衫的来历。 “我听说过她,好像是从韩国进修回来的,作品上过《v》杂志,参加过首尔的走秀,专业就是服装设计。” “是的,这两件衣服可以说是kliya姐的风格集大成之作,黑与白两种最朴素的碰撞,却也是最让人印象深刻的开端,她取名叫做《??》,就是‘纯粹’的意思。” 没有任何杂质,用最简单,最真实的单一色调,展示对立与包容,真的十分纯粹。 锦安然听着,捏了捏自己身上那件,布料上的淡白色仿佛在她手心晕染开来,越发觉得这件衣服的至美之感。 因为不是需要强打光的摄影场景,加上苏以冬天生丽质,所以小姐姐并没有在苏以冬的脸上浪费很多时间。 收拾好道具盒还在赞叹两句:“真是百闻不如一见,百见不如一试,苏总监的长相基本都不用化妆,资质比那些耍大牌的模特可好太多了。” 苏以冬看着捏着衣角发呆的锦安然,扶着身子,双臂盘在椅子的扶手上,把头架在上面,轻轻哼声:“在想什么?” 锦安然抬眼,看到了苏以冬刚刷起来的睫毛轻颤着,微微开合的唇瓣上涂着显眼的口红,十分的妖艳。 她不禁心头一颤。 “好像要下雨了。” 话题转的格外生硬。 “我不喜欢下雨,我害怕打雷。”锦安然补充道。 苏以冬知道锦安然不喜欢下雨,特别是那种带着电闪雷鸣的雨,她梦魇就是在电闪雷鸣中开始的。 她伸出手,轻轻捏了捏锦安然有些沮丧的小脸,笑着说:“不怕,我在呢。” 我不会再扔下你一个人了。 - 锦安然的妆比苏以冬还要淡,化妆师小姐姐说锦安然肤质特别好,怕用了公司“劣质”化妆品伤害到她,不能暴殄天物,所以只用了一点自带的昂贵粉底来遮瑕。 其实也没有遮到什么。 “她是在夸我还是在骂我?”锦安然看着一脸笑意的化妆师,有些不明所以。 这下轮到苏以冬忍不住笑了起来:“当然是夸你啦,天生水灵的小锦鲤。” 直到第一道闪电瞬间照亮了昏暗的化妆室,还是没有恢复电力的迹象。 锦安然被这突然起来的闪电惊得一抖,蜷缩在椅子上。 苏以冬看了看门外走廊上的窗户,已经被倾盆的暴雨染的模糊不清,又看了一眼锦安然,心里有股说不出的难受。 她缓缓走上前,抓起锦安然的手。 “跟我来。” 锦安然被她抓起,有些不明所以,被她牵着走出了化妆室。 也没有走多远,就在门外的走廊上,走廊离摄影棚有一段距离,走到底也需要花点时间。 锦安然感觉自己的手不像是被牵着,而是被攥着的,从里面传来源源不断的温热。似乎有窗户没有关好,迅疾的风从缝里钻进,徘徊在两人周身,煽动起了一丝暧昧。 走到中间,苏以冬侧过头对锦安然说:“安然,要不要和我排练一下?” 这句话像是一团火焰,忽远忽近地燎了一下自己的耳朵,既温柔又滚烫,锦安然垂下了眸,手指蜷了蜷,那股迅疾的风仿佛从指尖流窜而过,让那火势更猛。 修改过的台本她记得很清楚,只要是经过自己手的东西她都很清楚,只是现在那股所谓的清楚让她有点害怕。 是当欲望消退之后,自己清醒中所产生的畏惧,对自己占有欲的畏惧。 她拧了一下眉头,想要做出拒绝,却又不知道如何拒绝。 “不用太多,只需要走一下你修改的那一段就行。” 她知道苏以冬葫芦里买的什么药,又想趁机耍她,她才不要…… “轰……” 一阵巨大的雷声从乌云中呼出,锦安然被吓了一跳,可下一秒,她的手随着苏以冬的牵引缓缓向上。 她被迫顺势而为,心里默念着自己写下的台本。 『黑衣牵引起白衣的手,慢慢悬空。』 她随着苏以冬的手抬高双臂,踮起脚尖。 第102章 『白衣随着黑衣的节奏,旋转、轻跳。』 她随着随着苏以冬节奏旋转,轻跳。 在雷雨声中,两人优雅的动作好似舞蹈,一点一点配合,一点一点紧贴,一点一点交缠。 直到最后一步,苏以冬的手托着她的腰时,她失了神。 『在旋律中,黑衣托着白衣的腰腹,鼻尖轻轻地靠拢……』 台本是这么写的,苏以冬也确确实实是这么做的。 可是怎么感觉那么奇怪……自己的心跳乱的不正常。 潜意识想要推开,却怎么也使不上劲,只能看着苏以冬烟眸里深情的凝光,直到鼻尖轻轻相抵…… 脸已经滚烫,却亦能感觉到呼吸间的热气缠绵,那双艳红地朱唇微张。 头顶的过道灯一瞬间亮了起来,好似给两人的表演献上了诚挚的谢幕礼。 “安然,”苏以冬的声音在灯光下被雨水的喧闹拉扯出一丝朦胧缱绻的感觉,“不必再害怕了,以后每一次下雨,我都会在你身边。” 锦安然心跳一滞。 她感觉自己出现了幻觉,仿佛伫立在颠簸的甲板上,看着波涛汹涌的海面上游出一条妖娆的塞壬,于是她在坠落沉溺于深海与塞壬蛊惑人心的歌声之间来回跳脱。 如痴如醉,似喜似悲。 雨势愈发凶猛,噼里啪啦地打在玻璃上,粗暴而迅猛地砸在窗外的植物上,从树叶的间隙间落下,嘈杂的声音将塞壬“歌声”中的深情搅的稀碎。 突然从身后传来慌张的脚步声,两人默契地站稳,手忙脚乱的拍了拍衣服,当做无事发生。 听着是助手的声音:“苏总监!可算找找你们俩了!工程部把电修好了,我们现在去测光吧!” 两个人紧张地点点头,在助手不解的注视中,一前一后走出了过道。 第45章 纯粹 摄影棚中已经有许多人在等着了,看到苏以冬和锦安然走了进来,嘈杂的议论声逐渐平息。 “灯光,预备。”daniel胡肩上扛着一个大vcr摄影机,朝不远处的灯光师昂了昂下巴。 灯光师接收到信息,回应给了daniel胡一个ok的手势。 “苏总监,我们需要调试一下设备的采光,可以麻烦您站在舞台中央吗?” 苏以冬朝daniel胡点了点头,然后径直向舞台中心走去。 调试很简单,让灯光师举着一些照明设备,在摄影机的取景范围外进行一些基础的打光,从而选出一个最合适的角度进行拍摄。 灯光师手上拿着一个发亮的光圈,缓缓举过苏以冬的头顶,光线从上方直直地洒落下来,一个简单的蝴蝶光应运而生。 在这个灯光的照射下,苏以冬本就白皙的皮肤更显清冷,也让本就标致的瓜子脸更加瘦削。 说句实在话,不是很合适。 灯光师似乎也发现了这一点,于是将灯圈缓缓挪动。 光圈渐移至右前方,在侧颜上勾勒出一个倒三角的阴影,苏以冬的端正姣好的五官被烘托的格外立体,富有神韵。 锦安然的思维已经完全被苏以冬的脸吸引,伦勃朗光的效果确实是立竿见影。 包括daniel胡在内的所有人都陷入了寂静,突然又瞬间爆发出掌声和起哄声。 “我的天!苏总监真是天生丽质!和这个光线的配合度真是绝了!” 起哄和掌声引来了不少其他摄影区的同事,甚至还有刚才的化妆师小姐姐和设计师kilya小姐。 摄影棚顿时被挤的水泄不通,紧随而至的是更加热烈的掌声和起哄。 果然,长的漂亮的人在哪里都受欢迎。 锦安然心里嘀咕着。但她没有羡慕,只觉得这般普通的自己配不上她。 灯光调试完毕,daniel赶紧驱赶着想要和苏以冬合影的人群,只留了几个工作人员和认识的人。 kilya给摄影组打了个招呼,然后走到苏以冬面前,微笑着开口:“您好,您就是创作部的苏总监吧,总是听白总提起您,今天终于见到了,我叫kilya,是您身上这件女士长衫的设计者。” 苏以冬稍稍打量了一下对方,一头染成银白色的寸短,很衬身上的吊带裤,眉宇之间都是英气,给人的感觉神清气爽又不乏女性的美感。 听到对方的身份,苏以冬也回应一个微笑:“很高兴见到您,您设计的特别好,至少以我简陋的审美眼光来看,完全超乎了预期。” 这样的夸赞kilya很受用,哈哈笑了两声:“苏总监谦虚了,您天生丽质,简直就是完美的衣服架子,我这件能被您相中,才是我的荣幸。” 说着,她话锋一转:“我记得这个系列是配套的两件,您身上是黑色系,那白色系的在哪里?” 苏以冬指了指不远处望着两人对话的锦安然,锦安然不知道为什么两个人会突然提到自己,但是也没有避让,走到了她们身边。 kilya看着这位穿着白色“纯粹”的小姑娘,眉目之间不禁舒展开来。 那件白色长衫在锦安然身上的反馈其实比苏以冬更胜一筹,因为她的体态更加健康,肤质更加光滑,所以显得更为衬身。 毕竟这件衣服本来就不是给所谓的模特设计的。 “小美女,我从来没有见过你,你叫什么名字?” “锦安然,”她站在苏以冬的身边,面对这kilya,勾出一个礼貌又昳丽的微笑,“锦鲤的锦,安然无恙的安然。” 第103章 “创作部居然有两位如此丽质的美女,真是浪费资源,”kilya笑着打趣,看着两个人站在一起,眼里又多了一丝怅然:“真配啊,太配了。” “我有点好奇这套衣服会用做何处,可以把台本可以看一下吗?” 锦安然从一旁的柜子上拿过台本,递给了kilya。 kilya道了一句谢,开始翻阅台本。台本很短,其实没有多少内容,但是她在末尾处看了很久很久。 过了一会,她合上台本,视线紧紧盯着两人,有些直白的问道:“两位是……情侣吗?” 苏以冬倒是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锦安然却顿时有些慌张。 两人的反应有些过分的异常,kilya打趣地笑笑:“不好意思,我有些口无遮拦了,因为这个台本的末尾设计的有些太过亲密,所以我比较好奇。” 锦安然猜到会是这样的评价。 kilya沉默了一会,缓缓说:“还有就是因为,这套衣服,其实就是情侣服。” “这套衣服的名字叫《纯粹》,其实是我为我的韩国前女友设计的,”kilya停顿了一个深呼吸的间隙,“设计的初衷很简单,我希望恋人彼此纯粹,彼此包容又有彼此的特别之处,就好像黑和白,蝴蝶与游鱼,虽有对立之处,却协和交融着彼此。” 锦安然想到了自己身上这件白色长衫的镂空设计,给她的感觉就像是蝶翼一般。 苏以冬下摆处的波浪设计也好似鱼尾游弋着,活灵活现。 简单明了,却又不缺乏大胆富有新意的尝试,不愧是走过秀场的服装设计师。 只是她感觉,她不应该是蝴蝶,她是应该是游鱼。 苏以冬才是那个适合在阳光下翩飞曼舞的蝴蝶,她可能更适合当一条游鱼在昏暗的池塘里藏匿。 苏以冬看着锦安然脸上变化的情绪,心里也能猜到几分她的想法,她慢慢俯身,在kilya的注视下,轻轻撩起锦安然的头发,抵住了她的额头。 “谁知道呢?可能穿上了这套衣服,我们更像情侣了吧。” - “请两位准备!” 正式的拍摄马上就要开始了,在此之前两人又彩排了很多遍,前面普通的桥段基本上没有问题,但是总有某个人会在最后一步掉链子。 明明是某人自己改的写的台本,自己却怎么也做不到。 看着两人在角落里彩排,kilya已经心知肚明地磕上了这对,凑到一旁不停地指导着锦安然。 “眼神!眼神再深情一点!” “锦安然,你抬手的时候也要看着苏总监!” “锦安然,她靠近你的时候,你不能闭眼啊!” 对于kilya这种帮倒忙的指导,锦安然颇有些无力,一直到最后一遍,她还是没有做到能够做到在最后一步直视苏以冬。 都怪她那双眼睛太妖了! 明明在走廊上走过的那一遍,效果那么好,怎么一到摄影棚里,自己连正脸看她的勇气也没有? 是因为有人看着不好意思吗?还是因为少了一点能让自己勇敢的契机? “别害怕,并不需要一遍过,”上台前,苏以冬小声安慰着她。 摄影棚里突然安静了不少,偶尔会从外面进来几位无关痛痒的旁观者。 走到中央,两人面对面准备开始,灯光从高处落下,又缓缓偏移,高光和阴影形成的伦勃朗光在苏以冬精致的脸上不断地变化着角度,身后的气柱灯给苏以冬的轮廓蒙上了一层光雾般的朦胧感,锦安然如此近距离的观察,只觉得美得让她头晕目眩。 锦安然能听到自己沉重的呼吸声。 光与影舞动交错在苏以冬的脸上,形成了强烈的视觉冲击。 镜头先是集中在锦安然身上,她走向一旁搭好的立体形状的阶梯,坐在了青墨色相间的台布上。 『白衣缓缓坐在青墨色的台上。黑衣接着走近,两人眼神相互凝视,表现出回避却又相依的神色。』 苏以冬缓缓走向她,两人的眼神相撞,那眉宇之间的浓厚情绪像是泼墨一般漾进锦安然的胸口 灯光与相机不断的变化着角度,挑选着最完美的位置。 『黑衣牵引起白衣的手,慢慢悬空,白衣随着她的节奏,旋转,轻跳,在旋律中,黑衣托着白衣的腰腹,鼻尖轻轻地靠拢。』 一切都很熟悉,一切都很自然,直到她的腰被苏以冬轻轻托举着,巨大的压力压的她有些喘不过气。 她在苏以冬渐渐靠近的那几秒里,想到了许多。 她想到了萧悦可在更衣室里对她那鄙夷的眼神和不屑的语气,想到了那一枝被她捏断,丢进垃圾桶的香槟玫瑰。 如果她当时能够再勇敢一点,再自私一点,当着萧悦可的面说,她们就是所谓的“情侣关系”,她现在可能就不需要畏首畏尾。 她痛恨胆小自卑的自己。 她曾经不理解何为渴望,她总觉得自己是个无欲无求的人。 可现在,她的渴望近在咫尺,却又好似远在天边。 有渴望,就会动情,会动情,就会有占有欲。 她感到身体灼热,她感到那纯粹的占有欲正在侵略她的思维。 她不要和任何人分享苏以冬。 苏以冬是她的,她的。 当两人按照台本的走向,鼻尖轻轻靠近时,锦安然原本不该有任何动作的双手却突然搂紧了苏以冬的腰。 第104章 苏以冬心跳一滞,身体随着拖拽着的力缓缓倾斜,任由唇上滚烫的感觉蔓延到身体的每个角落。 那是充满着蛮横,自私,却又拘谨恐惧的一吻,从唇到齿都留下了阵阵灼热。 很纯粹的冲动,但是她很喜欢。 周围传来惊呼声,突如其来的变动让daniel立刻按下了vcr的摄像键,记录下这一刻。 锦安然回过神来,急忙松开苏以冬,脸色涨得通红。 “抱歉……我不是故意的……”锦安然低下头,不敢看苏以冬的眼睛。 每个字都好像被描边加深,陷入了她的身体里。 苏以冬站直身子,轻抚着嘴唇,仍是有些不可置信。 是因为什么呢,是因为什么让锦安然做到这种地步。 气氛变得有些暧昧,kilya在一旁偷笑,仿佛早就预料到了这一幕。 那个小女孩其实一直都在藏着掖着自己的心意。 “过!”daniel胡没有理会围观者的惊呼,箭步走到两人面前,“没想到两位居然能做到如此地步,真是太敬业了,我们也会不负二位的努力,把后期做好,点击率肯定爆火!” 锦安然呼了口气,还好这个中年男人并没有搞清楚什么情况,只是以为她和苏以冬是为了点击率作秀罢了。 只是她余光中捕捉到一抹亮眼的黄粉色,扭头望去,却看到一捧熟悉的香槟玫瑰正摆摄影棚角落的桌上。 她心里一惊,梦游似的缓缓走了过去。 鲜花的一侧安静的摆放着一张明信片。 明信片上是一行非常秀气的连笔英文。 to dearest winter soo.[致最亲爱的苏以冬。] - 拍摄结束后,两人好像陷进了死胡同里,一句话也没有说,就这么相安无事的熬到了下班时间。 苏以冬掐着表,看着指针走过,立刻就站起身准备下班,她稍稍的站在原地等了一下,锦安然会意,也站起身,跟在她的身后。 仿佛又回到了第一次看见苏以冬的模样,那般的冰冷。 其实就这么安安静静的也挺好的,至少不会让自己那么冲动,毕竟冲动过后总是需要一个缓冲期。 走至等候区,电梯门缓缓打开,突然冒出的两个人影让苏以冬有些吃惊。 是kilya和萧悦可。 “哎呀,真是赶巧了。”kilya带着萧悦可从电梯里出来,对着苏以冬连连挥手。 “不好意思苏总监,能否借用一点您的下班时间,这是我们四楼美术组新来的模特,她说特别想和您见一面,有些重要的事情想和你谈。” “好久不见,苏以冬,”萧悦可站在kilya身边,笑里藏着很多摸不清的情绪,“你看能不能抽出点时间给你的老、相、识呢?” 老相识三个字加了重音,拖得极长,故意为之。 苏以冬有些愣神,想着既然对方来了芝澜居,那必然会见上一面。 她瞥了一眼身侧的锦安然,紧紧地抓着她的胳膊,贝齿抵着下唇,咬出淡淡的血色。 第46章 桃子 苏以冬和萧悦可去了五楼的会议室,锦安然和kilya则被留在了外面。 去之前,苏以冬把保时捷的钥匙给了她,说如果不想留在这里,可以先去车上等她。 她站在窗口,盯着手里那把方形的车钥匙,上面还扣着一个小桃子的塑胶钥匙扣,心里有股说不清的滋味。 燥热沉重的气息因为这场暴雨的缘故,缓缓从湿润的土里飘散至空中,狭隘的等待区也充斥了滞懑感。 kilya轻轻走了过去,站在锦安然的身侧,看着她紧紧攥着手里那把车钥匙,语气低沉:“安然,你好像很关心苏总监。” 锦安然回神,心不在焉地回应:“啊?哦……没,没有。” 察觉到了自己的反应有些奇怪,她又自顾自地补充了一句:“可能……有一点点吧。” 更奇怪了。 此地无银三百两。 kilya看着她的手越攥越紧,原本白净的手因为过度用力而通红,轻轻叹了一口气。 “其实我觉得,相比起你有多关心她,不如考虑如何给她一个妥善的道歉。” 锦安然抬眼,不解:“为什么要道歉?我又没错做什么?” kilya微微颔首,渐渐变得严肃:“你知道你今天的所作所为会给苏总监以后的工作带来多大的麻烦吗?” 锦安然眨了眨无光的杏眼,眸里好似落进了窗外的滂沱大雨。 她在回忆自己在舞台和聚光灯下对苏以冬的“所作所为”。 因为她的冲动,因为她的任性,因为没有办法去好好处理这种前所未有的情愫,所以才让情绪压倒了理智。 “胡摄这个大老爷们可能不懂你们这样突然过激的行为,他只会认为现在年轻人就喜欢看这些,顺理成章的认为这可以提高点击率和话题度,但是这段视频一经发出,身为芝澜居总监的她要如何面对同事背后的闲言碎语,又要如何面对网络上的流言所带来的沉重压力呢?” kilya说每一个字都像敲击在三角铁上,清脆有力,落在她被缠绕难解的情绪中,醍醐灌顶。 没有考虑过这些,她心里只在乎到了自己的感受。她已经忘记了这是在工作场合,忘记了苏以冬还有一层“总监”的身份,忘记了这段暧昧不清的关系是只有她们两人知道的秘密 第105章 她只是想要让“某些人”别打苏以冬的主意,可是没想到这可能会毁了苏以冬。 “安然,你和我那个前女友很像,”kilya语气平和,看着锦安然因为陷进情绪里而难过的容颜,开始缓缓讲述:“我和她是在仁川的一间酒吧相遇的,算是我的一见钟情,那段感情刚开始的时候我很爱她,她也很爱我,直到感情的末尾,我发现我们之间的关系并不纯粹。” kilya的话题倏的一滞,带动锦安然的神思轻轻被扯断,但她有些好奇,还是安静地听了下去。 “她并不是真的和我相爱,她只是把我当做一个可以释放她心里压力的慰籍之物而已,她不允许别人靠近我,也不允许我靠近别人,她的占有欲强的可怕,我可以认为她并没有真的爱我,所以这段并不美好的感情只能走向毁灭。 “离开她的两个月里,我浑浑噩噩,把自己锁在房间里,每天见不到阳光,也感受不到饥饿,我把对她的一切念想都画在了设计草稿上,才有了《纯粹》的雏形。” 说罢,kilya微不可察的叹了口气。 我是蝴蝶,她是游鱼,蝴蝶会悄悄亲吻游鱼,可游鱼会自私地吞掉蝴蝶。 但是蝴蝶爱游鱼,游鱼也爱蝴蝶。 锦安然的表情错愕,瞳孔渐渐瞪大,失焦,仿佛已经被kilya的话带进那个故事里。 原来《纯粹》的来历是她完全无法想象到的悲伤。 所以我和苏以冬的这段关系里,谁才是黑?谁才是白? 谁才是游鱼? 谁才是蝴蝶? 苏以冬一直都在关心她的情况,一直都在宽纵她的任性,可在自己渐渐的接受了这份爱意后,反倒是既不给出回应,又要自私地占有。 “没有爱情是纯粹的,说自己无条件的爱一个人全都是放屁,一定是对方有自己想要的东西,才会产生渴望与爱慕。所以纯粹这个说辞本身,就不纯粹。 “但当我看到你们穿上那两件长衫的时候,我突然感觉我的想法有失偏驳,你是我见过,最衬这件衣服的人,所以我有点私心,我不希望你走我的路,哪怕是有一点点可能性,也不行。 “如果你也爱她,就去给她想要的东西,而不是展现着你的占有欲。你如此冲动的行为,不像是爱,而像是控制。” 思维像是一个被剥了皮的橘子,已经被kilya完全看穿了,只能顺从她的建议连连点头。 - 她最终还是没能忍受得了等待区的闷热,也害怕出来这副模样会让苏以冬难堪,所以还是决定先回车里。 她松开了攥着钥匙的手,手心被桃子扣饰压的深一块浅一块,有些红肿,然后就是后知后觉的疼痛。 她没有撑伞,像个木偶一样失魂落魄的走出电梯,走出自动门,淋着不大不小的雨,走向了露天停车场。 湿漉漉的手对着那辆保时捷按了好几下开锁键,才听到了一声清响,她打开副驾驶的门,跌跌撞撞地钻了进去。 很安静,车里除了雨的声音,什么也听不到,锦安然潮湿的身体靠在椅背上,双手抱胸,闭上眼睛。 五分钟过去了,十分钟过去了。 她感觉自己像是被关进了一个铁皮盒子,周围黑漆漆一片。 和自己失神的时候很像,什么都看不到,什么都听不到,身体无法动弹,渐渐沉溺在黑里。 不知道在这无垠的虚无飘荡了多久,不远处裂开了一个口子,再然后,有一束光倔强地撑开那道狭窄的口子,迅速飘到了她的身边。 好温暖的光,好想占为己有。 她感受到自己的神经一抽一抽的疼,拼了命地睁开双眼,看到的却是自己正抓着苏以冬的左手 她心头一惊,连忙松开了手,着急地坐直身子,如同从噩梦中惊醒一般,大口喘着气。 苏以冬看着她泛着湿气的衣物和头发,撇了撇嘴,挪身从后座上拿了一块干净的毛巾,帮她擦起了头发。 “是做噩梦了,还是……” 话到嘴边停了停,她不想把那一种可能性说出来。 “做噩梦了吧。”锦安然回答的很干脆,却又有点半推半就。 “你怎么又不撑伞,车里有干净毛巾你也不用,淋雨感冒了怎么办?” 嘴上抱怨着,擦头发的动作却很温和。 昏暗的环境中,车里的光显得格外明亮,苏以冬的一字一句像是蜜饯漾开在她的心里,她觉得自己的头发要被擦出火星子了,于是抬手打断了她的动作,望向她。 在那束幽幽的灯光下,苏以冬脸上的轮廓被勾勒的非常细致,忽明忽暗。 像是被暖色调涂抹出来的油画中的人物,美丽又温暖。 “总监,对不起,”她从苏以冬手里拿过毛巾,边擦着头发边说着,刚好用毛巾挡住自己羞愧的脸,“今天在摄影棚里,我有点冲动了。” 苏以冬胳膊架在方向盘上,撑着下巴,饶有兴致地看着她:“怎么又突然道歉了?我又没有生气。” “你一下午都没理我,我以为你……” 苏以冬:“哦,原来是这样,你这么想听到我的声音?” “倒也不是……” “那你能不能和我讲讲,你亲我的时候,都在想些什么呢?” 手上的毛巾因为一瞬间的愣神掉了下去,泛红的耳根在苏以冬的眼里展露无遗。 第106章 “我还是第一次有这种感觉,就是那种突然想把什么留在身边,不允许任何人去看,去碰,现在我明白了这种感觉是什么了。” 苏以冬撑着下巴的手放平,勾了勾唇,逗小孩一样问道:“是什么呢?” “应该是占有欲吧。” 锦安然没有思考,也没有犹豫,很明了,很直接地脱口而出。 “在更衣室遇到萧悦可的时候,我其实已经知道她是来找你的,可她那副高高在上的模样我真的很不喜欢,我当时很害怕,害怕她会突然把你带走,但又不敢承认我们之间的关系,所以我才会吼她,只是她后面说的话又让我更难受了……” 越说越激动,到最后几句,锦安然克制不了自己逐渐溢出的难过,几滴眼泪夺眶而出。 “她说,不要以为我很了解你,我根本配不上你。” 苏以冬被她这一哭搞得有点发怔,回过神来时,赶紧拿起掉落的毛巾给她擦眼泪。 她继续听着她说。 “所以……所以我才会做出那么冲动的事情,我自私地以为只要做些出格的事情让萧悦可看到,她就会善罢甘休,可是我冷静下来才想到,当时那么多人看着,会给你造成多么不好的影响。” 原来是因为这个。 “居然哭鼻子,难看死啦。”苏以冬笑着,把她剩下的几滴眼泪擦干。 她其实知道是萧悦可的原因,但没想到自己在锦安然的心中已经有如此重要的地位了。 看着她哭得红彤彤的鼻子,居然有些开心。 “嗯,我是有一点不高兴,怎么办呢?”苏以冬装模作样眯眼,像个弹簧似的晃晃脑袋,“天气好热呀安然,你请我喝杯奶茶我就原谅你,好不好?” 锦安然停止了情绪过激后的抽泣,看着苏以冬的微笑,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得到了原谅一般,重重地点了点头。 一路上两人又聊了很多,苏以冬解释了下午是因为自己的邮箱突然多了很多项目邮件,导致她心情很不好,所以才没有理她。 根据苏以冬自己的解释,是怕把自己烦躁厌工的坏情绪传染给她,所以才没怎么理她。 果然无论什么职位,什么身份,讨厌工作的本性都是一样的。 锦安然和苏以冬讲了kilya在等待室和她讲的那些话,也讲述了关于《纯粹》的创作历程。 两个人都刻意避开了某个人。 “原来是她顺带开导了一下你,我还以为你的思想觉悟挺高的。”苏以冬的手握着方向盘,嘴角弯起了一抹弧度。 “我自己可是也好好努力过了,可是根本无济于事。” 借着红灯的空隙,苏以冬顺势追击:“真的很难想象你这样的性格会做出如此过激的举动,我当时真的被你吓了一跳,脚都要站不稳了。” “我的性格又怎么了?” 苏以冬垂了垂眸,轻轻吐出一个形容词:“温温吞吞。” 停顿片刻,她又吐出一句话:“呆呆萌萌的小锦鲤。” “……” 车开到了奶茶店的门口,锦安然问苏以冬想要喝什么,苏以冬用很正经的语气回了一个非常不正经的话:“随你,和你一样就行。” 锦安然对她很是无语。 于是锦安然出于两全之策,点了两份带“桃”字的饮品,一份是果茶,一份是奶盖。至于为什么点桃子口味,原因很简单,她最喜欢桃子的味道。 撑着伞回到车上,她随便取出袋子中的一杯递给苏以冬,不小心碰到了车钥匙上的桃子扣饰。 扣饰晃晃悠悠的在半空中悬荡着,锦安然这才发现这个扣饰的样子好熟悉,总觉得在哪里见过。 “总监也喜欢桃子吗?”她指了指那个扣饰,问道。 苏以冬拿着奶茶的手晃了一下,顶部的奶盖全都沉了下去。 “这个是……一个朋友送我的生日礼物。” “哦。” 锦安然没有多问,心里想着可能只是个巧合。 她曾经好像也有个一模一样的扣饰,但是后来不见了。 苏以冬晃了晃手里那份沉底的奶盖,已经和粉色的奶茶混合,从杯身外看是软软绵绵的粉色云朵。 她没有插吸管,将圆形的开孔口对着嘴,深深地喝了一大口。 她感到甜腻顺滑的液体流进喉咙,桃子口味的爆珠在口腔中炸开。 “好喝么?” “嗯,很好喝,软软甜甜,还有脆脆的桃子和爆珠,又柔和又有冲击力,就好像……” 她顿了顿,眼里突然闪烁过一丝暧昧的深情,声音的尾调渐浅,像是藏进了雨里。 “像现在的你一样。” 她从这句话里听出了逗弄的意味,赶忙把自己的思维转移,抓起起手边的吸管,插进了自己那杯果茶的封口。 这份焦灼没有持续很久,锦安然喝了一口桃子汁就把它压了下去。 因为她有更想要知道的问题。 她盯着面前的车窗,雨刮器已经停下,雨水胡乱的打在玻璃上,把镜面搅的混浊不堪,就连上面倒映着的自己的身形也是歪歪扭扭。 她以前从来不会在意别人聊天会聊什么,甚至觉得无意间听到了别人的聊天都会有羞愧感,可是现在内心的好奇却怎么也抑制不住。 “总监,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和那个……萧悦可,到底聊了些什么啊?” 第107章 第47章 游鱼 “你真想听?” 四个字很礼貌地给锦安然提前做出了心理预防,让她知道可能接下来要说的话不会那么让她开心。 锦安然又把手上那杯桃子果汁吮吸了一大口,里面的脆块嚼也没嚼就吞了下去。 她低着头,脸上挂满了不高兴和不愿意,又好像怕被苏以冬看见,又把脑袋偏过来偏过去,好别扭。 在苏以冬面前藏着情绪真的好别扭。 “想。” 苏以冬深呼吸一口,插上钥匙开始挂档,车缓慢地起步,衬托着她柔和又舒缓的语气。 “从锡美毕业后的第一年,我和乔茉七组建了一个双人工作室,攒了点钱和人脉,第二年,我自掏腰包,开始了我人生中的第一个艺术展览。 那场展览在南州,我印象很深,是景氏特别为新人举办的展览,当时在展会上认识了很多朋友,比如白芊,又比如……萧悦可。” 她顿了顿,乜了一眼看锦安然,看她听着很仔细,于是继续讲述:“我和她应该算是特别聊的来,她好像知道我的一切:我的性格,我的想法,我的理想以及我当时的情况,她都一清二楚,跟她聊天好像就像是在跟一个有透视能力的人对话一样,感觉很顺心,所以那段时间,我和她的关系渐渐近了不少。 可让我意外的是,在第三次雾都的展览,当着数以万计的观众,向我表白了。” 锦安然晃了晃眼,在她的话中插了一嘴:“你答应她了吗?” 苏以冬摇摇头:“其实我之前也没有对她隐瞒我的性取向,只是没想到她居然会向我表白,在场的观众有不理解的,有唾弃的,也有起哄让我接受的,我当时并没有感到很开心,我能感到的只有愤怒与不解,她毁了那次展览,也毁了我和她之间短暂的友谊。 我从雾都回到锡州,清理了有关她的一切,可不知道她通过什么手段,找到了我的地址,于是就像我之前告诉你的,她开始不断的骚扰我,欺骗不熟悉的同事躲进我的宿舍中,让我的生活陷入了无穷的恐慌,之后我只能遣散同事,换上新的指纹锁,改变生活的路线,才让生活步入正轨。” 时间在娓娓道来中流逝的极快,不知不觉,世贸福邸小区的大门就出现在了视野里。 没多久,车就驶进了车库,稳稳当当的停好。 两个人并肩而行,并没有隔开太多距离,到了电梯口,锦安然主动去按电梯。 顺带问了一句:“那她重新出现了,你还会害怕她吗?” 苏以冬没说话,跟在她身后进入电梯,望着头顶的数字不断地跳动变化。 跳到19的时候,她的声音夹在了电梯的提示音里面。 “如果没有你在,我应该会很害怕。” 言外之意,我现在有你在身边,不会去怕她了。 锦安然离她很近,听得一清二楚,心跳被这句话勾得有些快,抽了抽鼻子,先行一步抢跑出去。 像是宣示主权,大大咧咧地展示着打开指纹锁的动作。 苏以冬没有继续说话,只是跟在她身后偷偷地笑。 被暴雨吓得不轻的小锦鲤可算盼到了两人回来,赶紧跑到了锦安然脚边,不断的发出嗲嗲的叫声。 给小锦鲤铲完猫砂,开了罐头,两个人又重新坐在了沙发上。 “所以你还没有告诉我,她到底和你讲了什么?” “想清楚了?我说出来你可别有什么奇怪的反应哦。” 锦安然嘟嘟嘴:“我也不是很在乎你……” “嗯嗯,好吧,她其实就是随便找了份工作过渡一下,对她这样的人而言根本无所谓,她就是为了来向我道歉的。她在会议室里的态度很诚恳,说明天下班想请我吃顿饭,好好跟我道个歉。” “她要约你出去!?” 锦安然的语气先是震惊,后转为了疑惑,这种说辞正常人都能听出来有问题,她不信以苏以冬的智商会识别不出来。 还是说,苏以冬真的开始犯蠢了。 “你能不能不要去……” 锦安然的语气有些乞求的意味,刚好小锦鲤吃完罐头,喵喵两声,爬到她的膝枕上打起呼噜。 苏以冬看着她双膝上的小锦鲤,嘴角不由得漾出笑意:“没事的,你要相信我会妥善处理这件事情,”她顿了顿,补充道,“不如换个角度想,如果我不去,眼下抬头不见低头见,你是不是又要吃醋了?” 锦安然含羞躲开她的视线,手漫无目的地撸着小锦鲤的背:“……谁吃醋了?” 苏以冬捕捉到她的情绪,福至心灵:“她在出来的时候告诉我,她买了一大捧花,问我有没有收到,你有看到吗?” “在摄影棚里,我把它扔了。”锦安然很直白,“她在更衣室里也拿了一朵来羞辱我,我受不了了。” 我都没有送给你花,她凭什么送你? “没关系,我也不是很在乎,”苏以冬像猫一样掂着双手爬到锦安然身边,声音轻了许多,“可她写了一张卡给我,我还是比较好奇的,你能不能告诉我上面写了什么?” “没写什么,就……” 锦安然刚想脱口而出,想到了明信片上那一串漂亮的连笔英文,突然如鲠在喉。 “……to dearest winter soo。” 致最亲爱的苏以冬。 第108章 “致我最亲爱的苏以冬。” 她用中文翻译了一下,多带了一个“我”字。 轻盈的笑声随着忽至的晚风流进耳蜗,锦安然感受到了一股温和凉爽的感觉随着笑声窜到身上每个敏感的角落。 雨已经停了,红霞的光刺破晦涩氤氲的乌云,洒向了锡州市中心的每个角落,也洒向了两人的心里。 苏以冬伸出左手的食指,轻轻地点了点锦安然右边锁骨上她的杰作。 那块红红的小“草莓”已经不再发肿,变成了黯淡的墨红,撩拨着她的情欲。 “锦安然,我有点想亲你。” 锦安然的手轻轻一抖,小锦鲤从她的抚摸中顺势跳出,踏着小猫步走到了夕阳下,给雪白的毛发染上了金红的光辉。 她此刻的脸色也犹如这晚霞一般娇嫩鲜艳。 “怎么了?就允许你动不动亲我,不允许我亲你?”苏以冬笑眯眯地嗔着,“你也太霸道了。” 锦安然没有给她回答。 “不让亲就不让亲吧,你也不给我个回答。”苏以冬侧了个身,假装出一副很生气的模样,任性地仰头倒在锦安然的膝枕上。 “有时候我在想,你明明都没有答应做我的女朋友,可还是跟我有那么多过分亲密的行为。你会为我生气,为我吃醋,担心我的状况。 “说不定,你比你想象的更喜欢我呢?” 落地窗的好处就是透光明显,那股绯红随着时间的推移,渐渐变成了血橙色,照在苏以冬的笑颜上,半明半昧,楚楚动人。 “你再等等我,”锦安然垂下脸,望着那个水蜜桃似的脸,心里喜欢的不得了,“等我做好准备面对自己的心意,我会坦然接受这一切。” 傻瓜,我肯定会等你。 我已经等了这么久了,还会在乎这一时半会吗? 锦安然撩起自己耳边的碎发,闭上眼,轻轻俯身,用最热烈的爱意亲吻苏以冬柔软的双唇。 “锦鲤才不会吞掉蝴蝶,锦鲤会亲吻蝴蝶。” 两人的轮廓被夕霞的暖色环绕包裹,沉溺在了无尽的温柔暧昧中,心脏反馈着无穷的爱意,于是时间随着小锦鲤的叫声,停在了这里。 第48章 心动 跟预期设想的一样,她们俩人“极力”出演的45s芝澜居宣传片只用了一个晚上都暴上了几乎全部视频网站的头条。 同时爆掉的还有芝澜居的所有群聊。 因为工作性质的缘故,苏以冬睡觉的时候喜欢把手机调成勿扰模式,这几个月下来锦安然和她变得越来越像,也开了勿扰模式。 两个人从床上醒来,习惯性的打开手机关掉勿扰模式,本以为是美好的一天,结果铺天盖地的消息弹窗从狭窄的亮屏里闪烁。有群聊@的、有私聊的、甚至还有许许多多急着吃瓜的来加好友。 讨论都是出奇的一致,关于苏以冬和锦安然关系的猜测以及最后十秒那个吻是真的还是假的。 真是一群饭桶,吃瓜的劲儿要是有一半放到工作上,芝澜居早就成锡州头牌了。 锦安然有些尴尬,她人生中第一次看到如此富有冲击力的场景,有些无所适从,把所有的红点一条一条点开,好友申请一个一个拒绝,直到最后手点的实在酸,只好暂时屏蔽了好友申请。 苏以冬倒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那些消息挂着就挂着吧,她也懒得回复,把手机继续调成勿扰,准备等清醒了慢慢搞。 到了公司,两个人的话题度还在不断升高,有些人从四楼赶到五楼,给着急吃瓜的群众看昨天在现场拍的照片。 整个公司因为她们俩乱作一团。 “诶,你们说苏总监这算不算公开出柜啊?” “犯不着吧?说不定真的只是逢场作戏呢,毕竟刚签下一笔大合同,正是咱们公司宣传的好机会,这不刚好对上了吗?” 两人走在过道,瞬间吸引了不少视线,同时也让讨论的喧闹声小了许多。 锦安然下意识地想要跟苏以冬隔开点距离,却又被苏以冬扯住。 “害怕了?” 她打趣着。 锦安然轻轻摇摇头,又轻轻点点头,给苏以冬搞得云里雾里。 所有的一切,都是因她而起,kilya的话说的完全没有问题,她没有想到自己一个任性冲动的行为会给她们招来如此大的麻烦。 回到工位,两个人默契地一句话没说,有些胆子大的员工会悄悄的站在角落里看着两个人,但又会被苏以冬突然的冰冷凝视给吓走。 锦安然打开手机,将剩下的红点消完后,做了很久很久的心理建设,最终打开了某个人气最高的短视频平台。 没想到新一天第一条视频就是芝澜居的官号,放着的正是她们俩拍摄录制的宣传片。 充满无力感地妥协了,看了将近20s,到最后她改编的那段亲密动作,实在难以入眼。 心跳快的实在难受,她打开评论区想把遮掩一些尴尬,结果评论区更是不正常。 【天呐!冷艳美女总监和可爱职场新人的cp!这是什么神仙剧情啊啊啊啊啊!】 【好磕好磕,关注了,多发爱看!】 【szd!姐妹们!苏锦szd!】 锦安然感觉那一口水要是喝的再晚一点估计能把自己呛死,她连忙把视频滑到黑名单里,可是又考虑了一下又从黑名单里放了出来。 第109章 可转眼看过去,苏以冬已经投入工作了手上的笔仍是在画板上快速的滑动着。 心态真好,还是说自己把事情想的太严重了? 蠢狐狸:【我刚刚刷到那个视频了,胡摄拍的真不错,好高清。】 锦安然收到消息,缓缓抬眼,透过工位上的长檐看到苏以冬黑框眼镜下那双清泠的烟眸,因为看到了评论而乐开了花。 那双烟眸刚好也看向了她,挑了挑眉,似乎在等着她的回复。 safe and sound:【嗯。】 蠢狐狸:【你有没有觉得我们俩特别配?】 safe and sound:【没有。】 蠢狐狸:【为什么?】 safe and sound:【你太漂亮了,我配不上你。】 蠢狐狸:【……】 结果就是苏以冬刷了一连串表达深深疑惑的表情包。 锦安然抓着手机乐了好一会。 中午,苏以冬久违的踏进了员工食堂。 一方面是为了不让锦安然尴尬,自己要在身边陪着她;另一方面则是最近某个意气风发的女人,特别邀请她谈话。 两人迅速越过大厅的一众人群,走去了二楼的小包厢。 包厢是狭小的四人坐,朝着来时过道而坐的是刚从外头忙完公务的白芊。 “看样子我的两位大功臣私底下关系很不错嘛?”白芊若有似无地打趣着,向并肩而行的二人招招手。 “好几天没看到你了,很忙吗?”苏以冬让锦安然靠里坐下,自己坐在了外侧。 白芊撇撇嘴:“好忙好忙!《haze》这个新刊的预售期望非常高,好多媒体都找到景氏,想要了解创立的历程,于是关于封面方面,就需要由我出面接受采访,一连采访了好几天,可把我累坏了。” 她顿了顿,接着说:“其实本来要在南州再呆一天的,可是昨晚我的微信突然爆了,打开一看才发现你俩拍的宣传片上热搜第一,于是买了凌晨的车票赶了回来。” 原来昨天晚上就热搜第一? 锦安然有些难以置信这可怕的传播速度。 苏以冬有些无法理解她的行为:“这种事情你在外面偷着乐不就好了,还要特地赶回来做什么?劳神伤财……” “怎么了?你俩都是我的人,就不允许我零距离磕cp了?”白芊嘴角挽起一抹弧度,看向角落里的锦安然,“可我记得我写的台本没有这么亲密啊?” 锦安然感觉一股羞意直冲脑门,低下头往角落里缩了缩。 “好啦好啦,说正事,因为你们二位给我这个小破公司带来了极高的流量和人气,所以最近有不少艺术媒体找上门要求做专访,本来凭我一己之力可以推掉的,可是这个宣传视频的热度无疑又把你们两个人推向了风口浪尖,鄙人不才,没有办法全推掉,只能接受了一个安全性比较高的预售专访,下周末你们俩要出差去一趟南州,届时希望二位能够准时参加哦。” 两个人同时看向对方,有些呆滞。 《haze》第一期仅仅只是预售未曾想影响力就已经如此之大,苏以冬甚至不敢想象白芊出去的这几天需要为她推辞掉多少繁琐而又无意义的邀请,看着她比以往更严重的黑眼圈和那个老干部一样的玻璃杯里泡着的玫瑰花瓣,心里又是一阵酸涩。 再不出面为她解决一些事情,这个朋友做的真不够意思。 可是让她道谢,又有点难以启齿。 锦安然似乎看懂了苏以冬的面部表情,悄悄抓起她的左手。 “谢谢白姐,我们俩会好好准备的。” - 接下来的半天,原本喧闹嘈杂的世界好像冷静了不少,虽然那条热搜视频的数据还在不断的膨胀着,但是至少自己身边没有什么人会来特意的打扰了。 大家好像都逐渐接受了两个人的事情,亦或者还有别的原因? 陪着锦安然,苏以冬的打卡时间也准时准点,同事们也不是傻子,对于突然准点的苏总监,多多少少还是能感受到一丝怪异。 苏以冬把锦安然送回了世贸福邸的门口,就准备去赴萧悦可的约了。 走之前,她像变魔术似的从身后摸出一束用满天星包裹着的大向日葵。 锦安然看着那束突然出现的向日葵,又惊又喜。 璀璨的满天星将硕大艳丽的向日葵团团包裹,像一个被繁星环绕着的瞌睡脸庞。 “哪来的?”锦安然捧过花束后询问道。 “我会魔法,”苏以冬张开十指,装出一副做法的样子,“变出来的咯。” 锦安然咯咯笑了出来,可是不一会又将笑意藏了下去。 “真要去吗?” 她知道苏以冬肯定是要去的,但她还是心存侥幸。 她不希望苏以冬去赴约,要是认识的朋友也就算了,可偏偏是一个癫狂的疯子。 她担心的不是苏以冬会出格,而是苏以冬的安全。 苏以冬噙着笑,伸出手轻轻地捏了捏锦安然的小脸,吐气似柔风:“不要担心啦,我会妥善处理好的。” 锦安然把苏以冬的手拍开,反过来抓住她的领带,向自己身前拽了拽。 苏以冬的呼吸倏的一滞,锦安然身上蜜桃香水的味道立刻将她包裹。 就这么互相盯着看了七八秒,锦安然才缓缓开口,语气中带着一丝娇气的命令感。 第110章 “答应我几个条件,你才能去。” “你说。”苏以冬回答地很干脆。 锦安然伸出一根手指头:“第一,不要喝酒。” 苏以冬宠溺地笑了笑:“绝对不喝。” “第二,不要收礼。” “我会无视掉的。” 看到她答应的如此干脆,锦安然才放下心,有勇气说出第三个要求。 “第三……”锦安然顿了顿,咽了口口水,声调藏进一丝羞涩,“早去早回。” 九月的风并没有那么萧瑟,还是温暖中带着一丝清亮,偷偷地钻进车窗,将锦安然胸前的满天星和向日葵的花瓣吹得不停荡漾。 好像她那无处安放的心跳,也随着这忽至风在花束的芬芳中不停的摇摆。 是初秋的气息,是暧昧的感觉。 “安然,这是我第一次追人,可能不太懂所谓的这些那些,要是有做的不好的方法,你还请多担待。” 你真的不知道,你是多让人心动的存在吗,苏以冬? 连我都招架不住你的热情与温柔,换做别人我简直不敢去想。 所以我才想单独而绝对的拥有你。 锦安然的杏眼中似有水光潋滟而过,低头拨弄了一下视线里逐渐模糊的向日葵。 “你回来的时候,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你。” 第49章 丢掉 晚上七点,天色渐渐阴沉下来,滨湖区,一辆耀眼的银色保时捷911穿过城市的霓虹灯光,快速飞驰在道路上。 她将定位开启,沿着导航下了城市快速通道,穿梭在色彩缤纷的商业区。 车在一间环绕着人工绿植的西餐厅门口停下,礼宾亲切地走上前为她打开车门,用手将车顶罩住。 泛着蓝色荧光的艺术字灯牌写的是一串英文——magicmotion。 这是她以前最常去的西餐厅,也是后来让她不胜其烦的地方。 全是因为那个女人。 停好车,她还是很有礼貌地顺着礼宾的指引步入前台,却没想到碰到了一群熟悉的人。 是一群和她交集不算太深的a组同事,大概有四个左右,并不是全部都来了,他们亲爱的陈组长也不在其中。 看来只是员工私底下开小灶罢了。 苏以冬在后面等着他们办理完预订,却被一个眼尖的人发现了。 “苏总监?” 其他人的目光也随着一齐望去。 苏以冬只是轻轻点了点头,并没有做过多的回应。 “锦安然没有跟你一起来吗?”一个女同事貌似没有搞清楚现在的情况,有些口无遮拦。 苏以冬抬了抬眼,清亮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寒光:“没有。” “可你们不是……” 还没等那个女同事说完,立马就有人出来捂住了她的嘴,朝苏以冬尴尬地赔笑 她们心里都清楚,现在苏以冬身份尴尬,估计再过个两天都要成锡州市的小网红了,虽然以她的性格来说,估计对当网红没什么兴趣。 突然,众人都听到了一个高调的声音从后场传来。 “苏以冬,你可让我等了好久啊!”一个扎着秀气发型的脑袋从后侧探了出来。 所有人的目光又聚焦到了萧悦可的身上,她身着一条露背的金色礼裙,非常符合她优雅地气质。 “这位是不是……四楼那位新模特?” 萧悦可也看到了a组的四个人,笑眯眯地走出来向她们打招呼。 “你们好呀,我叫萧悦可,是你们苏总监的朋友哦。” 众人哑然,眼睁睁地看着萧悦可轻快地脚步走上前,恨天高在瓷砖上踩出错落有致的声音,主动搂起来苏以冬的胳膊。 “快进来吧,前菜已经上好了。” 苏以冬的眼里露出一股很明显的恶心,萧悦可这般的亲昵在她的标准下已经油分超标了,但是碍于大厅里还有她认识的人,只能暂时忍气吞声。 在侍者的带领下,两人绕过前厅走到了里面,刚一脱离众人的视线,她便一把甩开萧悦可搂着她的那双手。 萧悦可有些错愕。 “我答应你来赴约,并没有其他的意思,还请你自重,萧女士。” 一瞬间产生的尴尬如同洪流淹没了萧悦可眼底的一丝微光,但很快又被背景中对的管弦乐压了下去。 萧悦可预约的是靠近窗户的双人桌,硕大的落地窗外是一片巨大的人工湖,可以看到不远处城市中心的熙熙攘攘,灯红酒绿。 只是那片湖和她现在的心情一样,泛不起一丝波澜。 点菜都是她之前很喜欢吃的:番茄浓汤,烤鳗鱼,意面,还有白兰地蜗牛。 这些菜在她个人经济价值爆升的那段时间,陪她度过了很长一段花天酒地的虚无光阴,以至于后来她吃什么菜都觉得很不对胃口,只能沦落到吃面包和牛奶来维持最基本的生理需求。 不是她愿意吃,是她感觉吃任何东西都没有味道。 直到锦安然的那碗水面唤醒了她的舌头,她才发现世界上居然还有那么美妙的味道,这味道是无论多厉害的餐厅都做不出来的。 想着那些,她看着一桌子的菜兴趣渐淡,每个都轻轻尝了一下,也没多吃。 至少现在,如果不能分享的话,这些昂贵的事物在她眼里一文不值,自然也没有多大食欲。 第111章 萧悦可盯着她的一举一动,按了按桌上的铃。很快,一个侍者抱着一瓶干红走到两人跟前。 “这瓶路易王妃我可在这里存了好久,一直都舍不得开,或者说,没有等到合适的人,你看要不要现在醒?” 苏以冬看着侍者手上那个大瓶子,连忙摇头:“不好意思,今天开车,不能喝酒。” 萧悦可无奈,挥手让侍者离开,又从从脚边拿起一个精致的礼盒。 “这些是我从东京城市艺术展带回来的周边纪念品,可都是你喜欢的城市艺术家……” “不好意思,无功不受禄……” “……” 话到说到一半又被强行打断,萧悦可很明显脸上泛起了一点愠怒。 可她这点情绪打在苏以冬身上不痛不痒。 她现在表现得就像是一个坚不可摧,牢不可破的冰山,牢牢记住锦安然的话,不会被任何东西所动摇。 与此同时,a组的四人也坐进了中间落池的方桌,他们的视野刚刚好好可以看见落地窗前的萧悦可和苏以冬。 “你们说苏总监是不是太花心了?上午和锦安然那么暧昧,现在又搞上了新来的模特,我承认长的好看确实很抢手啊。” “你这话说的就不对,人家也没有公开表示自己就喜欢锦安然啊,万一只是为了宣传噱头逢场作戏呢?” “我看倒不像,你们看总监的脸,比平时见咱们的时候还冷,现在绷的像一个铁块。” 四人有一嘴没一嘴地说着,可是随着音乐的切换,气氛突然变得有些深情。 从后场走出一队侍者,一人推着滚轮小车,四人围在小车的四角,滑动着小车缓缓向前。 小车上摆满了各种颜色的月季,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目光,已经有不少敏感的人拿出手机开始拍照。 “我去,什么情况,是要表白还是求婚?” “不对劲,这车去的方向……是苏总监!” 侍者们缓缓行至两人身边,给那一车花放开了一个可供观赏的口子。 数量庞大到上中下三层都向外溢出的盛开,说是一个小型花海都不为过。 随着背景音乐“lyric pieces, book i op.12: i. arietta”缓缓达到高潮,萧悦可也站起身,表达出自认为无比真诚的歉意。 “以冬,从前我们多有不合,给你创造了很多不愉快的回忆,我在这里诚恳的向你致歉,希望你能接受,也希望在此刻,我能再次向你表达我对你的爱意,希望你能接受我的告白。” 很自信又很有格调的声音一直都是萧悦可的招牌杀招,声音本身就很能俘获人心,更何况还有这一车的花海。 可她面对的是苏以冬。 “如果你仅仅只是道歉,明明只需要当我的面说清楚就够了,而不是浪费时间大费周折,还要往道歉里面夹带私货。 “这就是你所谓的道歉吗?我对你很失望,萧悦可,你浪费了我无比珍贵的数个小时。” 萧悦可未曾料到自己准备许久的仪式感会被苏以冬如此轻而易举的拒绝。她面前的苏以冬好似已经没有了欲望,没有了感情。 或者说,感情已经被她私藏起来,给了某个人。 大庭广众之下出丑,让萧悦可的尊严受到了极大的打击,本来愠怒的脸更加红肿,浓厚的妆也招架不住这般变化。 她语气中充满了不屑,试图为自己收到的屈辱找回一点尊严: “你果然是喜欢那条小丑鱼,对吧?那条小丑鱼有什么好的?我看你真是瞎了狗眼了苏以冬,你哪怕多看看我,再多看我一眼,无论是身材容貌,还是财富地位,无论怎么比,我都比那条小丑鱼强一万倍!” 歇斯底里,恨意丛生。 “锦安然是吧?我已经调查过她的背景了,真的蛮可笑的,十几岁的时候母亲死于父亲的家暴,父亲因公司破产杀害妻子锒铛入狱,她还有心理疾病的病史。难道说我亲爱的苏总监你也是个大圣人?想要以爱的名义去拯救一个人生失败的小丑鱼吗?” 看着萧悦可癫狂可怖的模样,苏以冬却只是沉重地做了个深呼吸。 虽然她的话每一个字都精准猜到了苏以冬的雷点上,可是苏以冬却觉得对这个疯子发脾气没有任何意义。 “萧悦可,如果是四年前的我,现在身边有什么,我应该就会向你砸什么。 “你应该好好照照镜子,看看自己这副疯狂的模样,看看现在到底是谁,更加丑陋呢?” 每一句话都像是打上霜的箭矢,精准地刺入无地自容的羞耻心脏里。 “没想到你能调查的那么仔细,现在我才明白,当初你接近我的时候就已经那么了解我,原来是把我查的一清二楚。 “那你是否有再深入地查查,十年前,当锦安然身边空无一人的时候,替她去派出所做笔录的人,叫什么名字!” 话说到这份上,哪怕再迟钝也应该明白事情的内核了。 顿悟的萧悦可心理防线被完全击溃,而这场闹剧将会以她颜面尽失而结束。 可她无法接受。 她抓着头发,喉咙里有怒意与不甘的呜咽。 她疯狂地冲了过去,将苏以冬整个人压制在落地窗上。 “为什么,我到底哪里比不上她……” “锦安然才不是什么小丑鱼,她是我独一无二的锦鲤。” 第112章 听到这句话,萧悦可愤怒地用手肘抵住了苏以冬的脖子,欲用蛮狠的手段将自己的双唇贴上她的双唇。 无数闪光灯亮起,拍摄下这戏剧性的一幕。苏以冬毕竟是经常锻炼,萧悦可的力量和她相比还是差了一截,就在即将吻到之时,她抽身躲过。 门口的保安立刻跑过来压制住了满脸通红的萧悦可,可碍于她是今晚最大的金主,却又不敢压制地太狠。 场面真是抓马极了,如同雾都那一次展览,也是同样不明所以的群众,也是同样如此强硬的告白手段,也是同样的不愉快收场。 “萧悦可,这句话我从进来的时候就想告诉你了,”苏以冬的烟眸里难得露出凶光,紧紧瞪着瘫跪在地的萧悦可,“你真让我感到恶心。” “无论是从前,还是现在。” 说罢,她在众人或不解,或敬佩,或感慨的眼神中,面无表情地走出了magicmotion。 - 锦安然从车上下来后,小心翼翼地捧着那束向日葵,去快递站点拿了一个包裹,才回到了19楼。 她发现家里好像没有可以放这束花的地方,于是从次卧的工桌上拿了一个自己用了很久的笔筒,灌满了水,将向日葵插了进去。 那个笔筒是她很珍惜的东西,现在这个向日葵也是她很珍惜的东西。 看着那束夕阳下发着金光的向日葵,心情也是金灿灿的。 喂完小锦鲤,洗了个澡,她躺到了苏以冬的床上刷起了短视频。 她把那个四十五秒的宣传视频单曲循环了好多遍,在脑海中不断地重温那个冲动的吻。 好像全世界都知道苏以冬是她的了。 她走到客厅,打开灯,将包裹拆开。 里面是一套她非常喜欢的洋裙。这是她发工资后第一次花如此大手笔,也是她二十二岁的人生里第一次花如此大手笔。 她很喜欢这件淡粉色的洋裙,所以觉得苏以冬也会喜欢。 她想等苏以冬回来,用最美丽的样子迎接她。 心情如火灼热滚烫,情绪随着夜色渐浓。 褪去睡裙,将那套洋裙穿上,整理了一下袖口,欣喜的如同少女在落地镜面前看了好久好久。 小锦鲤从窝里爬了出来,走到脚边蹭了蹭她的脚踝。 她将小锦鲤抓抱了起来:“小锦鲤,你说苏以冬会不会喜欢我这套新衣服?” 小锦鲤“喵”了两声,好似在说:“会的,会的。” 会的,一定会喜欢的不得了。 天已经完全沉了下来,黑色笼罩了除了客厅之外的所有角落只有客厅的暖灯开着。她像是一个欣喜若狂的舞者,而偌大的客厅就是她的舞台,于是她的在灯光下轻盈地跳动起来。 可这份欣喜很快就被打断了。 寂静中的一声脆响,是落在苏以冬房间里的手机提示音。 她没有开灯,在昏暗中摸索着那一点亮光。 她本以为又是某个吃瓜群众发来的消息,可没想到头像是之前加过的a组成员。 弹窗空荡荡的,没有任何文字。只有消息提示:[图片信息]。 她怀揣着好奇,打开了锁屏。 照片里首先进入她视野的的是萧悦可,穿着露背的金色礼裙,可是动作却没有那么优雅,一只手撑着身前的落地窗,另一只手好似架着什么,头正欲向前倾。 动作的幅度似乎是想要亲吻什么。 下一秒,透过照片中落地窗外投射的灯光,她看见了某个映在镜面中的侧脸。 那是……苏以冬吗? 直到将那张图片不断的放大放大再放大,确定了自己眼睛没有花,看到了苏以冬挂在腰间的车钥匙和那串显眼的桃子扣饰。 真的是……她们两个啊…… 怎么都……抱在一起了啊…… “啊……” 突然感到身体内有被压制般的痛苦,拿着手机的双手变得无力,颤抖的声音和闪着光的屏幕一齐坠落向地面。 清脆的碎裂声想起,手机好像磕坏了一个角,连带她心里某个柔软的地方一起碎掉。 那是自己费尽心思保护着的,多么脆弱的一小块。 失重的感觉随着浓郁的夜色爬进了自己的孱弱颤抖的身躯。那浓郁的黑似锐利的匕首,将天边所剩无几的淡蓝一点点切割。 锦安然感觉心脏被撕开了一个巨大的口子,情绪如同潮水一般不断地向外涌出。 痛苦地记忆翻涌,那是雷雨加交的夜,是自己无法直视的梦魇。 那时年幼的自己跟现在如出一辙,只不过是一个弱小的,无能的孩子长大了而已。 “我根本没有喜欢你!” 锦安然在昏暗的房间里痛苦地嘶吼。 “我根本没有!没有!” 可……为什么,我会那么难受呢? 因为自己又一次感觉到了抛弃的滋味了吗? 夜的寂静如同压抑的墨,逐渐填满心脏的空缺,让自己想要说的一切都难以吐露。 所以,她又要重新变回了那个“孤独”的人了吗? 明明曾经渺小无能的自己都是一步一步咬着牙坚持着走了那么远的路,却因为感受到了许久不见的温暖,感受到了不曾体验过的爱意,现在却愈发变得厌恶孤独,无法忍受。 我明明还想要吻你。 我明明还想要听你对我讲那些优雅的情话。 第113章 我明明今晚就打算告诉你……我爱你。 她坐在那张粉色的床单上,用被子紧紧裹着自己。 我就应该再自私一点,把萧悦可气到暴跳如雷;我就应该再自私一点,无论如何也不准让你去赴约。 我明明已经很接近幸福了,可当幸福突然远离我时,为什么又那么痛苦呢? 因为这份幸福本就是假的,是陷阱,本就不属于我吗? 她的人生一直都被人不理解,一直都被排斥,一直都在被人抛弃,一直都在被人伤害。 可是只有苏以冬,靠近她,亲近她,拯救她。 她打开手机,看着微信上苏以冬的头像,抿了抿唇。 自从上次从窠臼回来,苏以冬就把《亚当之手》换成了梵高的《向日葵》 “我希望你看见我,就能看到我盛开的热情,我是向日葵,而你就是我的太阳。” 苏以冬是这么告诉她的。 向日葵的花语是:独一无二的,沉默的爱。 也是她说不完的热烈,藏不起的情愫。 “骗子……苏以冬,骗子……” 她的思维已经完全塌陷,手上的动作已经完全失去了自主意识,颤抖的手随意地敲击着碎裂的手机屏幕,鬼使神差地给苏以冬打过去了视频通话。 小锦鲤察觉到她的异样,抓着被单匍匐到她肩上,轻轻舔舐着她眼角的泪水。 等苏以冬那张清冽的脸出现在屏幕上的那一刻,她再也忍不住,热泪夺眶而出。 苏以冬坐在车里有些愕然,看到锦安然溺在黑夜中的杏眼泛着泪光,唇角颤抖的张开。 “苏以冬,”她抽咽着,痛苦地哭腔断断续续,“你是不是要和那些人一样……要把我丢掉啊……” 第50章 欲望 苏以冬头顶的车灯渐渐熄灭了下去,也同视频中的锦安然一起陷进了黑里。 本来压抑的心情被她这句话调转了一百八十度,看着锦安然呆滞的的眼神,心里突然着急起来。 “安然,你怎么了?” 她花了很短的时间去咀嚼锦安然这句话的意思,却毫无头绪。 “那些人”是指谁呢?“丢掉”又是什么意思呢? 可此时她根本没有办法继续深究其中的含义,锦安然的喉咙里只有支支吾吾地声音,背景是一片漆黑,还有小锦鲤的叫声。 想到那种极端可能性的她,心好像被挖了出来,连呼吸都带着疼痛。 抽咽的声音并没有给她回答,挂断的最后一秒是她含着泪的垂眸。 几乎是同一时间,苏以冬切出的微信界面出现了一个红点,她立刻点了进去,发现是那张自己被萧悦可压在落地窗前的照片。 错愕之余,那条照片快速被撤回了。 想到了萧悦可搞的这场闹剧,整个餐厅的人几乎都在拍照,还有a组的四个人肯定也都看到了…… 那么那张照片一定是通过a组的人,传到了锦安然的手上,被她误会了。 她立刻插上钥匙挂档,一刻也不敢耽搁,上了最近的城市高速赶回住所。 速度有些过快,车钥匙上那串桃子扣饰随着振动不停的摇晃。 她一路上大脑一直在忽冷忽热,她后悔自己要赴约,她没料到这个意外的动作会被锦安然看见,她害怕锦安然会做什么傻事。 她在不断的后悔和自责。 锦安然在视频里的状态几乎和前几次失神无异,空洞的眼神,无意义的呢喃,以及周围一片漆黑的环境。 她一定是又想起来了那个雷雨交加的夜,那个一直在身后对她穷追不舍的梦魇。 “那些人”就是她的亲人,不限于锒铛入狱的父亲和抛下她离开人世的母亲,还有身边那些让她感觉无依无靠的丑恶亲戚。 她就是被那些人“丢掉”的,可也被自己“丢掉”过一次。 想到这里,就连握着方向盘的手都有些颤抖。 她没有把车开进车库,直接就在外面的暂停口下了车,立刻重新给锦安然打电话。 铃声完整的走完,她也快步朝自己那一栋跑过去。 无人接听。 边跑边拨通第二遍。 在电梯里,第二遍在铃声的末尾挂断。 苏以冬眼里不安的神色加剧,手指不停地戳着电梯上数字19的按钮,接着拨第三遍。 《致爱丽丝》一秒一秒地播放着,电梯上的数字也渐渐变化着。 直到19楼,电梯口缓缓打开点,内部的灯光撕裂开浓雾一般的夜色,照亮了面前她再熟悉不过的门口。 可是门外站着的是面向电梯的锦安然。 双目无神,好似没有清醒。 借着电梯的灯光,苏以冬看清了锦安然绯红色的脸上有数不清的泪痕,还有泪水正顺着那些泪痕的轨迹一点点的下坠。 苏以冬感到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钩住,被浓硫酸从上至下完整地泼了一遍,火辣滚烫的感觉刺痛自己的神经。 眼眶发红,鼻子发酸。 她冲了过去,死死地抱紧神志不清的锦安然。 她好像听到了锦安然的哭声中,有微小的呢喃。 “姐姐……姐姐……” 她伸出手不断的抚摸着锦安然的后颈,抱着的力又添了几分。 “安然,我在……我在……” “姐姐……你答应过要带我去锦长街的……你去哪里了……” 第114章 那是十六岁的自己离开锦安然时的最后一次探望,她在临走之前抓着锦安然的手说,下周会来接她回锡州市中心,带她去锦长街玩。 可是那一周之后,苏以冬再也没有出现在锦安然的世界里。 整整十年…… “安然……”苏以冬最终还是没有忍住,泪水顺着眼角,滴落到自己的左手上,“我带你去,我现在就带你去。” “……姐姐……唔啊……姐姐………你别抛下我,别再把我丢掉了。” “……姐姐……安然除了你……什么都没有了……” 苏以冬感觉自己的左手被泪水沁的火辣辣的疼痛,好似那场大火有在心里燃烧。 自己有多爱她,就有多难以接受她现在这般模样。 全都是因自己而起…… 她知道自己会心疼,却没想到锦安然开口第一句叫的她“姐姐”的时候,会疼得那么厉害。 她是锦安然神志不清时唯一一个能够想起的人,也是当时唯一一个能够帮助锦安然的人。 可她却没有告别,离开了整整十年。 她的双唇颤抖着,感觉呼吸都已经被落回喉咙里的泪水堵塞住。 呜咽的声音溢满了整个楼道,苏以冬渐渐看不清眼前的人是何种模样。 “安然……”她松开拥抱,用手轻轻地抹去她脸上的泪痕,极力克制着自己难受的情绪,抽了抽鼻子,才勉强能发出声音。 她的手扶在锦安然的身后,声音沙哑而又温柔。 如鲠在喉。 “安然……我绝对不会再丢掉你了。” 锦安然。 锦安然。 锦安然。 我绝对不会再丢掉你了。 - 如同上次锦安然在窠臼喝醉一般,苏以冬再一次将她公主抱起来 锦安然因为情绪波动太大,还是瘫倒在她的怀里,如同睡着了一样。 当她把锦安然托举起来时,心里又是有一下没一下的抽动着。 好轻,孱弱的像一张纸一样。 离开小区门口的时候,保安询问需不需要帮助。 苏以冬默不作声,目的明确的走向停在路边的保时捷。 将她轻轻地放进副驾驶,为她系好安全带,然后又随手抽了一张湿巾,为她擦了擦风干的泪痕。 她要带她去锦长街,那个她们重逢的地方,也是她一直未履行的承诺。 一个迟到了十年的承诺。 她行驶到锦长街外的一个街道,晚上十一点,已经看不到有什么人了。 她本想安安静静地把车停好,可是锦安然还是醒了过来。 为了倒车而看向身后的眼神折返时,捕捉到了锦安然的失措。 对上眼神的一瞬间,她也有些失措。 车内的空气凝滞,时间好似停止了流动。 彼此沉默了大概有半分钟,苏以冬支支吾吾地从嘴里蹦出两个字。 “……好了?” 锦安然看到苏以冬通红的眼眶,心猛烈地颤抖了一下。 “……好了。”她有气无力地回答。 “你怎么哭了?” 苏以冬下意识揉了揉眼睛,狡辩着:“没哭,眼睛里进沙子了。” 对话结束又是一阵寂静,两个人在昏暗灯光下,目光极力的躲避着彼此。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半小时前,你给我打视频,说了一些莫名其妙的话,我就赶回来了。” 锦安然摸了摸自己微微发肿的太阳穴,好像全部都想起来了。 “安然,”苏以冬偏过头看向她,“我知道你看到了那些照片,但是我都可以解释,我们之间存在误会,就要立刻解决误会。但如果你不想听我解释,我会立马闭嘴。 “我只是希望你能相信我。” 微弱的车灯洇进锦安然杏眼的眼角,她轻轻抬头,用手做拉拉链的样子,从苏以冬的右嘴角拉到左嘴角。 “我想听。” 苏以冬深呼吸,开始讲述自己前往magicmotion时如何遇到了a组的组员,面对萧悦可的殷勤无动于衷,最后在萧悦可气急败坏的癫狂下,推开她,离开了餐厅。 “因为引起的骚动,几乎全部的人都拍到了她把我压在了窗户上,当时a组的人也在,他们估计也是拍到了当时的情况。” “我不奢求你的原谅,但是我说的一切都是真的,我只希望你能信任我。” 锦安然想到了手机上那个照片,萧悦可的手很明显就是在抵着什么东西,如果苏以冬真的做了那样的事情,又为什么需要如此用力的压制呢? 她眼光便移到了苏以冬的脖子上,有一道不深不浅的淤痕。 一瞬间,她很难过,因为苏以冬受了这么大的委屈。 同时她又很开心。 苏以冬没有骗她,是她误会了苏以冬。 她悄悄地凑过去,摸了摸她脖子上因为被那个疯女人抵着而产生的淤青:“疼吗?” “你相信我,我就不疼了。” 锦安然笑出了声,笑声很有感染力,苏以冬也跟着她一起笑了出来。 “我相信你,因为你是全世界最好的,最温柔的人。” 锦安然搂着苏以冬的脖子,吻在她的脸上。 - 下车后,两人漫步在锦长街上。 临近午夜,人影稀少,但是灯光仍然十分充足。 第115章 误会解开后,锦安然主动抓过苏以冬的左手,牵了起来。 苏以冬低着头,唇角漾开笑意。 “为什么要带我来锦长街?” 走了一段路,在世间烟火的绚烂尾声下,锦安然开口问她。 苏以冬滚了滚喉咙:“因为这是我们遇见的地方。” 因为这是我们重逢的地方。 一抹绯红悄悄匍匐到锦安然的耳根,在霓虹的照耀下格外动人。 又走了一段路,蜿蜒的街道已经走了将近一半,因为面前就是同心桥。 锦安然指了指桥边的一处空位。 “这是我经常会来画画的地方。” 我知道。 “我就在那儿给你画的那副半身像。” 我知道。 “我很喜欢这里,我一直都很喜欢。” 我知道。 苏以冬看着锦安然绘声绘色的描述,只觉得她如此开朗美丽。 走至桥头,苏以冬的脚步稍微迟钝了一下。 同心桥,连接着被街心湖隔开的一南一北,从古至今被当地的人们赋予“永结同心”的意义。 据说携手过桥的情侣,会受到祝福。 她看着桥梁上挂着的那些祈福牌,有些紧张,可是却感到手被锦安然攥得更紧了。 几乎是被动的牵引,她被锦安然带动着,一步一步的踏上拱形的桥上。桥上的灯光已经熄灭,两人错开的脚步声在黑暗中轻触在彼此的心跳上。 走到桥中心,锦安然带着她靠在石制的桥檐上,那也是湖的中心,是视野最好的地方。 晚风轻轻拂过二人的脸颊,吹动着湖面上粼粼波光,一轮一轮地搅乱了两人瞳孔里静谧的月。 温热残留在松开的指尖上,爱意藏在浓郁的夜色里。 她从背后搂过锦安然,将她紧紧地拥在怀里,贪婪的嗅着她头发上的桃子香水。 锦安然没有说什么,往她的怀里缩了缩。 她是如此可爱,以至于让我神魂颠倒,让我不愿意看到她受苦,看到她哭泣。 苏以冬的下颚轻轻抵着锦安然的脑袋瓜,双唇轻轻地述说着: “安然,接下来你仔细听我讲,好吗? 你无需知道我是如何喜欢上你的,你需要知道的仅仅只是我喜欢你。” 我希望你能给我一个展示自己另一面的机会。我不希望你因为我而难过,因为我而伤心,觉得我不好,觉得我难以相处。” 我知道你觉得我保护色很多,因为左手的遗憾,我很长一段时间浑浑噩噩,冷漠处世,但是现在我主动张开它,用它将你紧紧抱住,因为我想要保护你。” 我想要你的肉/体、你的温度、璀璨的宝石、光滑的水,所有我们可以触摸的东西。我恨做梦,我恨等待。” 我爱你的心我想让你免受这一切痛苦,我想让你的生活变得更加简单更加美好。” “我是一个感性的怪物,一个随时会把你牢牢困住的怪物,所以我再次向你告白,再问你愿意陪着这个怪物,一起走下去吗?” 锦安然在痛苦茫然的这十年里,从未感受到幸福,她极力避免着外界的任何善意,任何感情。渐渐地,她感觉自己的心已经被封锁,没有了思想,没有了欲望,没有了目标,没有了勇气。 可这一切,直到苏以冬降临到她的世界时,全都烟消云散了。 苏以冬让她知道自己是很棒的存在,让她知道原来自己可以爱与被爱,让她知道人可以为了自己的渴望付出巨大的勇气。 若不是你的热情与感性,我现在会是怎样一副可怜的模样? 她转过身,轻轻把苏以冬推出些距离,踮起脚尖,双手搂住她的脖子。 云从月上轻盈而过,将清亮的霜色晒出暧昧的弧度。 在这浓郁的夜色里,烟眸里的温柔对上杏眼里的羞涩,锦安然的鼻尖碰到了苏以冬的鼻尖。 “苏以冬,你听仔细了,我只说一次。” 她吻苏以冬,舌尖绵密的交缠让她想立刻拥有苏以冬的一切,让自己的心跳融化在此刻的情浓心欢中。 在口红晕染的罅隙中,苏以冬听到了锦安然打破内心桎梏的喃喃细语。 “我愿意。” - 进屋的瞬间,两人再也无法忍受/缠身的/欲火,任由感性操控的双手/将彼此的衣物一件一件剥/离。 空气有些过分的湿润,唇间的/溅落声溢满了每个角落,激烈的/吻从开门那一刻一直持续到了卧室里。 锦安然感觉自己的意识崩塌,身体陷进了软软绵绵的粉色云朵里,身上忽冷忽热,似有烈火灼烧亦有清泉浇灌,一种让她畏惧又让她兴奋的感觉占满了整个大脑。 心跳的紧锣密鼓,呼吸的缠/绵/悱/恻,此刻都是点缀着情/欲的装饰。 花蕊被轻抚地摇摇欲坠,她微微张开/双唇,发出娇柔地啜泣,但是立刻又被苏以冬吻住,舌尖/搅动进唇里纠缠。 解开束发,褪去/衣物,被暧昧的呼吸拥抱,被诚挚的爱意动摇。 这是我的……本能吗? 苏以冬的呼吸炙热滚烫,在她全身每一寸肌肤上荡漾开,像是狂风席卷过花海。 她感觉自己和苏以冬渐渐成为了一个整体,能感觉得到彼此的快感,能感受到彼此交错的心跳和错乱的呼吸。 呻吟声似乎变成了流体,缠/绵/交/融在了一起。 第116章 “锦安然,”苏以冬咬住她的耳垂,声音妩媚蛊惑,“你现在还有后悔的机会,等你彻底沦陷进去,就再也逃不掉了。” 垂下的凌乱发丝撩拨她的脸颊,痒痒的,心头的一股欲火瞬间被点燃。 她偷偷地吻苏以冬的玉颈,用不熟练地挑/逗来作为自己的答案。 “欢迎你迷失在我的陷阱里,我亲爱的小锦鲤。”苏以冬俯下身,双手不停在她的身上爱抚游离,“我的世界很暧昧,你准备好了吗……” 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等待着这个时刻,但是她现在只想顺从着自己的欲望。 她想要和苏以冬缠/绵,她想要更多的抚/摸与情话。 她将理智藏入晦涩不明的云里,将自己的身体托付给了她。 她想要溺于这城市的暧昧浪潮中,将自己最真实的一面展现给自己的爱人。 第51章 无梦 锦安然做了一个很甜美的梦。 她梦见了自己抱着一个跟她长得一般高的粉红色大猫咪,毛茸茸的,她很喜欢,把她当做抱枕死死地拥在怀里。 大猫的性情很温顺,同样也把她抱到怀里,她沉溺在柔软的绒毛间,泪不自觉地流了下来。 这是她十年里第一次做一个好梦,一个让她不再担忧、畏惧的梦。 大猫很顺从她,粉色的毛发随她怎么喜欢怎么抓,她抱着大猫又亲又吻,笑意止不住的浮现在脸上。 直到听到了朦胧的一声嗲嗔,将她从这份美好里带了出来。 她微微睁开眼,是小锦鲤的声音,那声音隔着门,有些许刺耳。 当她着急忙慌的掀开凌乱的被单时,才发现自己一丝不挂,一瞬间难以言喻的羞耻感涌上了脑门,钻回被单里环顾四周。 整张床都是凌乱不堪的,包括她身下的那张床单,睡裙和贴身衣物被随手扔在房间里的各个角落,空气中还能闻到丝丝暧昧的清咸味。 回想起昨晚自己的爱欲上涌,被某人压的哭都不哭出来,嗓子现在还有点难受。 偏过头看去,仍在熟睡苏以冬只留给她一个模糊的背身,同样也是一丝不挂,如雪一般的皮肤在清晨的光线下显得白净动人。 她悄悄地赤着脚丫,在狭小的主卧室里寻找属于自己的衣物。 文胸丢在了办公椅上, 睡裙皱皱巴巴的躺在床底下,还有两双拖鞋,也是一只在她一侧,另一只在苏以冬那一侧。 ……昨晚到底是有多疯狂? 她安静地穿好衣服,轻轻打开门,小锦鲤坐在地上,仰着脑袋,瞪大了水灵的眼睛望着她。 还真别说,这小家伙天生自带的眼影,跟苏以冬的眼睛真有几分神似…… 她把猫粮补齐,猫砂铲完,又把鱼缸里的草金鱼喂了。 视线便移到客厅的地板上,也是一片狼藉。 她刚买的粉色洋裙,和苏以冬的工装从门口一直落到沙发上,混乱无章。 她想起了昨天的一时冲动,她的衣物在朦胧暧昧的昏暗中,被苏以冬一件一件粗暴地脱下。 迅速地把地上的衣物整理起来,整整齐齐叠好,身旁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来电显示的是白芊,她带着手机走到尽可能远离苏以冬卧室的阳台,才拨通电话。 “安然啊,可算是接电话了,酥酥的电话怎么也打不通,可把我急坏了,a组的人说昨晚看到苏以冬和萧悦可在一起,可能起了争执,我放心不下啊。” 声音很着急,却又有点脱力般的有气无力。 “没……她在我身边,睡得很好。” 电话那一头沉默了几秒钟,随后声音如同松开了的弦:“那就好,没事就好。对了,你们俩是不是……” 锦安然沉沉的低喃:“……我……应该是吧。” 回答的含糊其辞,但是白芊懂得很快。 “没事,具体的情况我都知道了,那些发过去的照片我会全部清理掉的,群聊我已经全部禁言了,媒体那边我也会去交涉。已经都这么晚了,来上班也没啥意义了,再给你们放天假吧。” 锦安然这才注意到时间,已经快到中午了。又回想起白芊说的“照片”、“群聊”、“媒体”,心里好像有块石头安定的落地了。 “谢谢白姐。” “不用跟我客气,你给我带来的价值已经远超我这点所作所为了,护短是应该的,反正a组的人苏以冬已经教训过了,我只是替她收尾而已。” 她一愣,后知后觉的翻了翻那些已经修改群名为【禁止发送消息】的群聊,最后的消息是苏以冬在群里@出了四名员工。 阎王点卯似的。 从十九楼的蓝天撒下一团金光熠熠的焰浪,暖意顺着阳光,从白皙的皮肤里涌入心脏。 “好了,时间不早了,我一晚上没睡,啊~”电话那一头打了一个很长很长的哈欠,“得补觉去了,你照顾好酥酥哦,安然妹妹。” 几乎是挂断的一瞬间,陈傲雪替她组员所作所为道歉的消息弹了出来。 是一篇小作文,比陈傲雪亲自给自己道歉还诚恳。 她没有理会,虽然她善良,但是这些人确实做的太过分了,发给她照片甚至不告知她情况,估计是群发,真得好好惩罚一下。 放下手机,锦安然挂着笑容,脚步轻盈地跑回卧室。 钻回被窝,她从背后抱住了苏以冬,让自己接触到秋日暖阳的身体传递给她温度。 第117章 苏以冬迷迷糊糊的“唔”了一声,散发着浓厚的倦意,像是一杯苦极了的咖啡,冒着热气般的醇厚浓郁。 她的呻吟含糊不清,带着慵懒的娇气:“你醒的真早啊,小锦鲤~” “早安。”锦安然又把她抱的紧了一些,透着薄薄的睡衣感受她身体的柔软。 苏以冬抓着锦安然圈在她腹部的手,十指慢慢地嵌扣进去,直到不留一丝缝隙。 昨夜情欲的霏靡已经渐渐褪去,如汹涌的浪潮回到了海洋,在沙滩上留下浑浊的印记。 锦安然的呼吸像是一朵含羞欲开的花,慢慢地绽放在苏以冬的脖子上。 “你有做梦吗?” 苏以冬摇摇头。 “越是想你,越没有梦。” 锦安然被她意料之外的情话逗乐了,噙着笑轻轻吻在她的后颈上。 她想起了白芊和她讲的那些话,感觉苏以冬训那些人的时候肯定霸道极了。 可现在又蜷缩在自己的怀里,温柔极了。 苏以冬转过身,对上锦安然棕色琥珀的杏眼,将握着她的手缓缓抬起。 那双手在她眼里已经不再恐怖,不再那么令人神伤。 她温柔地摸了摸苏以冬的左手。 “它真的很漂亮。” 苏以冬眯着眼,轻声笑了笑:“这只手掌再遇到你的时候,就变成了一个纯粹的可能性。变成了背负着有关你的回忆却又永远逃逸着你的流星,是你给了我勇气,让它划过阴霾,重新赋予它生命力与意义。” 苏以冬低下头,吻在锦安然锁骨处那一颗泛着红墨色的草莓上:“我爱你。” 对这三个字突然有些敏感,她抽了抽鼻子,扭过话题。 “那些人,你真的一个个都训了?什么时候的事情?” “有两个是在你发病的时候,还有两个是在昨晚你睡着之后。” 锦安然松开的手指蜷了蜷,发病的时候发生了什么她已经记不清,只感觉她被一股温柔的力量托举着,走了很长很长一段路。如果不是那股力量,她可能没有办法那么快回过神来。 苏以冬捏了捏喉咙:“人都有脾气的,他们这样子的行为本就是错误的,刚好我的脾气也上来了,所以顺便把他们给收拾了呗。 说的很轻巧,其实过程十分的愤怒。 锦安然察觉到她的小动作,半起身子:“我去倒水。” 可动作被突然拦住,锦安然扭头看去,视线里是苏以冬身上披着的被单脱落到腰腹处,不该看的地方此刻在她眼里一览无余。 她想收回眼神,可是脖子好像僵硬住了,怎么也扭不动。 苏以冬看着她呆滞的望着自己的一丝不挂,嘴角弯起狡黠的弧度:“臣妾的玉体安然殿下可还满意?” 满意,太满意了,满意的感觉有些像是在做梦。 不对!我在想什么? 锦安然垂下眸,可欲火好似又被苏以冬的挑逗点燃。 “那个……你是第一次吗?” 她有些战战兢兢,毕竟潮水散去,真相犹如一块块贝壳搁浅在岸上,任她寻找。 “怎么了,突然这么问?”苏以冬笑着扯了扯她睡衣的裙角,“弄疼了吗?” “没有,就……” 话到嘴边有些说不出口。 回想起昨晚零星的记忆,两人紧紧缠绵在一起的剪影,如同电影的慢镜头一帧一帧从脑海中飘过。 这种事情对于一窍不通的她来说,恐惧感还是大于兴奋感。 可是很幸运,苏以冬并没有那么粗鲁,她还是如往常一般温柔,温柔如春风般划过身体的每个角落。 “就……感觉不像。”停了十几秒,她补充了一句。 “听着不像是夸,”苏以冬将脸埋进她的窝颈里,呼吸带风,“可我真的是第一次。” 怕她又不相信,她也学锦安然补充了一句:“我从来没有骗过你。” 锦安然脸红了大片,茫然地点点头,还是下了床,走出去倒水。 苏以冬也在她身后起床,伸了个懒腰,舒展了一下麻木了一整夜的腰肢,轻轻叹了口气。 昨夜在床上当攻的自己有多肆意疯狂,今早四处找衣服的自己就有多烦恼狼狈。 她拾掇好自己后,掉在角落里的手机振动了一下。 她伸出手抓出来,打开锁屏,看到白芊发来的一条短信。 “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 - 两人洗漱好之后,刚好苏以冬点的午餐外卖也到了。 考虑到体力消耗太大,锦安然也很久没吃东西,她给锦安然点了一份肉粥来补充体力,自己则是点了一份咖啡和牛角面包来消化一下昨晚进肚子里的那些花里胡哨的西餐。 锦安然坐在长桌上对着肉粥轻轻吐气,苏以冬将热咖啡打开放凉,一边拿起手机刷国际早报和某艺术报纸。 “苏以冬,”锦安然看着自己面前配料丰富的肉粥,又看看她面前朴素的面包咖啡,感觉有些奇怪,“这些能吃饱吗?” “我不怎么饿,”她没看锦安然,视线一直在屏幕上,翘起二郎腿,拿起咖啡轻轻抿了一口。 锦安然送了一勺到嘴里,感觉不错,又舀起一勺,仔细的吹了吹,送到了苏以冬的面前。 “张嘴,啊……” “啊……”苏以冬慢慢将嘴挪向勺子,视线却仍然落在手机屏幕上,“啊,好烫!好烫!” 第118章 “不会吧?我吹了好久,怎么可能?” 她半信半疑,看了看勺子里剩下的一点,张口想要试试温度。 “……唔!” 她刚张开的唇立马又被苏以冬堵住,肉粥的温度在两人的舌尖相互传递。 “嗯,好多了。”持续了大概半分钟,苏以冬将唇脱离锦安然,又摆出一副没事人的模样,咬了一口面包。 锦安然回过神,呛了几口,对这样的苏以冬颇有些难以招架。 奸诈,狡猾 难搞,有趣。 她还是蛮喜欢的。 第52章 猫猫 午饭过后,苏以冬说实在受不了一直盯着手机的小屏幕看新闻,决定要去把桌上那块破平板修一修。 于是两个人很快就决定换一身行头出门。 锦安然回到次卧,将柜子里的寥寥几件衣物挑了挑,除了那件上次去商业街买菜时穿的雪纺裙,就没有什么可以拿的出手的衣服了。 她突然想到自己买的那件粉色洋裙,突然有些心潮澎湃,苏以冬昨晚好像没有注意到她的那件衣服。 是不是现在可以穿给她看看? 刚想着回客厅沙发拿裙子,转头发现苏以冬正靠在门上望着她。 “怎么了?” 苏以冬环视了一眼房间,开口说道:“我在想……这个房间是不是要没用了?” “啊?”她有点疑惑,但是很快就品出了苏以冬话外的意思。 要……和她一直同床共枕了吗? 锦安然长睫颤了颤,愣在原地有些扭捏。 “都一起睡了好几天了,现在才知道后悔?” 她倒不是后悔,只是有些事情一但越过了一次界,意味就会变得很奇怪。 之前一起睡,并没有发生什么过分的肢体接触,只是单纯的想和她待在一起。可昨夜初尝禁果之后,她对“一起睡觉”这件事情反而变得有些畏惧。 “要不……再考虑考虑?” 苏以冬声音蛊惑妩媚,像一根尖锐锋利的钩子,要把她的魂魄勾的七零八落。 “晚了,昨晚已经给过你机会了,所以现在拒绝无效咯~” 还附带赠送了一个得逞的微笑。 可是你昨晚给的机会也不是说要一起睡觉啊喂! 她气呼呼地把苏以冬推了出去,将门关上。 “快去换衣服啦!” 苏以冬离开后,她却望着橱窗里的衣服发起了呆。 平时上班都是穿的工作制服,不会有什么改变,放假也是宅在屋子里懒得出门,睡衣完全够用,可偏偏到了和苏以冬出去的时候,居然连一件称手的衣服都拿不出来。 她一瞬间想到了很多个苏以冬。 穿着睡衣的苏以冬,穿着制服的苏以冬,穿着礼裙的苏以冬,穿着“纯粹”的苏以冬。 每一件在她身上都那么完美。 一人千面,面面俱到。 也许,这才是“独立女强人”该有的样子吧。 突然感觉自己有点配不上她,这样子随意穿搭是不是会给她丢脸。 还是得添置一点衣服。 她从一堆衣服里无奈地挑出了一件比较适合秋日穿的淡色长袖,垂头丧气的打开门走出去。 走到门口,苏以冬已经等了很久了。 她的穿着总体基调是一身黑,经典的黑框眼镜,头上是梳了一个半扎高马尾,两边的垂发披落到肩前。里面是一件棉质的灰色长袖,外面套了一件宽松的黑色大v字开衫,只扣了腰间的一颗纽扣,露出的脖颈部分嫩白似玉。下身是一条很普通的宽松裤子,一双白色的板鞋收尾,整个人看起来清爽又昳丽。 如此看着,沮丧的感觉又加重了几分。 “换个衣服怎么满脸愁容的,又有人欺负你了?” 她摇摇头,走到苏以冬的身后:“走吧。” 苏以冬望着她,有些不明所以。 - 今日的阳光格外温暖,苏以冬不禁有些贪恋,在楼底的阳光下站了好久,直到锦安然在不远处呼唤她,她才跟了上去。 不想开车,于是在手机上搜了一家客流和评分比较高的维修店,刚好就在地铁站的出口处,她决定带着锦安然去坐地铁。 她很少坐地铁,平时开车上班都习惯了,不怎么识得锡州的路线,于是把地点告诉了锦安然,跟在锦安然后面。 周六的下午,市中心的地铁站人来人往,苏以冬的长相和穿着都是很高级的水平,不免会招来许多偷瞄的眼光。 她倒是不介意,只是锦安然也会时不时闷闷不乐地看向她。 挺奇怪的,从家里出来,锦安然就一直都是一副或丧气,或无表情的脸,还刻意跟自己保持一定距离。 虽然那个距离不算很大,但是以她们现在的关系而言,就是莫名的疏远。 这小家伙今天是怎么回事? 她不解地跟着锦安然的脚步上了地铁,因为是市中心的缘故,这一站基本上没有了座位,苏以冬故意往角落里走了走,锦安然只能妥协似的跟在她身后。 她们身后的人乘客很多,本来想与苏以冬继续保持着一点距离的锦安然被后续的人潮渐渐挤到了身侧。 她还在刻意保持。 直到她和苏以冬的那点间隙马上要挤进去人了,她看着苏以冬眼角带着不怀好意的笑意,咬了咬牙,还是钻了过去。 第119章 地铁的门关上的一瞬间,在轻微的晃动中,苏以冬借助惯性,顺势将她搂到了自己的怀里。 锦安然的身高刚好到苏以冬的脖子那里,被她这样子搂,脑子一空,周围喧闹的声音仿佛被隔断,只能听到她平静的心跳。 昂了昂下巴,刚好可以看到了苏以冬的唇,出门特地化了一点淡妆,唇珠微微凸起,配上淡粉色如同水涂层一般的口红,显得十分有弹性。 她不禁想象着亲上去会是什么感觉。 直到那双搅动着她欲望的唇瓣轻轻张开,她才恍然回过神来。 “从出房门的时候就发现你就不对劲,摆着一张臭脸,一直都刻意地避开我,你怎么了?” 苏以冬颔首,垂着烟眸望她。 透过那副黑框眼镜,给平时冰冷感严重的苏以冬更添了一份严肃,好像是领导的质问,让她有些提心吊胆。 “没……没什么,”锦安然顿了顿,又继续说,“我没有好看的衣服,跟你走一起怕丢你脸。” 苏以冬愣了一下:“就因为这个?这是什么莫名其妙的原因?” “就是因为这个。”她低下头,语气冷淡,有气无力,“就是很莫名其妙的原因。” 在处处体现的很完美的人面前,锦安然有些自惭形秽。 苏以冬轻轻笑出了声,吻了她的额头,声音的尾调淹没在了人潮的嘈杂中:“安然,我问你,你是希望别人认可你,还是更希望我认可你?” “……当然是希望你认可我。” “嗯嗯,那就简单多了,”苏以冬轻声附和着,“请我亲爱的小锦鲤以后记住一件事,你在我心中,永远是最漂亮的,无人可及。” 无人可及。 话语犹如蜜饯,淌进了锦安然的身体里,丝丝甜意在胸口泛开。 苏以冬虽然表面上总是一副冷淡的模样,但是在关照她情绪的时候总是温柔体贴到无法形容,像是与生俱来的天赋,天生就是来帮她消灭坏情绪的。 这种巨大反差感总让她有些难以招架。 像是冰雪消融后迎着满院春光肆意绽放的索菲罗莎。 反差越大,越是新奇,越是新奇,爱意渐浓。 “油嘴滑舌。”她嘟囔着,但还是漾开笑意。 “嘴舌够不够油滑,你昨晚不都了解的一清二楚了?”苏以冬看到她释怀的笑容,开了个小玩笑。 锦安然觉得这个玩笑油份有些超标,气哼一声,没有理她。 也许是彼此之间的行为太过于亲密,从上车开始,就会有不少人用异样的眼光看着她们。 锦安然能感受到自己身后这些眼神中的疑惑和不理解,她有些受不了这些眼神,趁着列车到站的空隙,想从苏以冬的拥抱中脱离。 “不是不生气了么,又想逃?” “总监,这是公共场合,我们这样子有点……太招摇了。” 毕竟我们是同性情侣,这真的是个很现实的问题。 苏以冬一瞬间会意,抬了抬眼睛,用冰冷的目光将那些不怀好意的眼神逐一瞪回。 完事之后,她牵起锦安然的手。 “你是我的女朋友,不招摇一点,怎么显得我爱你呢?” “总会有那么一天,我会牵着你的手,和你正大光明地沐浴在阳光下,感受来自世界的艺术。” 锦安然的心跳倏地一滞。 苏以冬想到了什么,蹙了蹙眉,紧接着补充了一句:“还有,你以后不准叫我总监。” “那叫你什么?” “就好像我喜欢叫你小锦鲤,你要不要也给我起一个爱称呢?” 声音带着笑意,钻进耳蜗。 痒痒的。 锦安然脑海里闪烁过很多很多冷冷的动物 蛇,狐狸,兔子,甚至是杜宾和水母。 可是都不适合苏以冬。 她想起了梦中那一只大猫。 都跟她一样,是粉色的内在,温柔和宽纵,全部都给予了她。 “苏猫猫。” “什么?”苏以冬看到她开口,却因为太过嘈杂没听清,有些焦急地问她。 “没什么,”锦安然深深地望了她一眼,“什么都不适合你,你是独一无二的,我还是就叫你苏以冬好了。” 苏猫猫,我独一无二的苏猫猫。 世界上哪里还有你这么温柔体贴的假冰山呢? 我是你的小锦鲤,你是我的大猫猫。 第53章 约会 出了站,过了两个红绿灯就到了维修店。 锡州的九月份并不算真正意义的秋天,下午的阳光仍旧十分毒辣,于城市高楼建筑的林立下不断反射,显得狭小的人行道如同熔炉一般的闷热,于是两人都心照不宣的靠在路的树影下走。 一家比较高规格的数码店,店主是一个带着墨镜的理科生模样,上来没有什么花里胡哨的介绍,直接问有什么需要。 苏以冬从腰包里拿出平板,递给了店主。 “大概是半个月前,莫名其妙打不开了,看看可不可以修。” 店主接过平板,简单常规地按了几下之后,又连上了电脑。 “你应该是没有随手关熄屏的习惯,而且你的自动熄屏时间估计也是不限时,这个平板年份有些久了,长时间待机主板吃不消,烧了很正常。” “那还可以修吗?” 第120章 “可以,但是没有意义,修的价格都要比它回收的价格贵了,我建议您买一个新的。” 苏以冬抿抿唇,盯着那块平板思考了好久,最后还是犹犹豫豫地说:“可以修的话就修一下?” “如果你确定要修,肯定是没问题的。我先拿去检测一下,一会给您报价。” 苏以冬如释重负的点了点头。 检测大概需要三十分钟,后面陆陆续续的来了不少人,估计又要搁置一会。 见还要需要点时间,苏以冬跟店主打了个招呼,让锦安然在店里看着,自己出去买水。 其他几个客人的问题解决的很快,只有苏以冬的平板让店主十分头疼,连着电脑估摸着看了几分钟,转过头来看锦安然。 “美女,你们俩是不是一起的?” “嗯。”锦安然乖巧地点点头 “那我先跟你讲一下,”店主看起来有些头疼,“这个平板的版本比较老了,修起来比较费劲,如果清空内存的话会快一点,我看内存里面有个特别加密的文件,所以必须要过问一下意见。” 锦安然虽然不懂这些数码产品,但是她觉得苏以冬的东西应该都蛮重要的,不能随意清空,还是要留意一下。 “稍等,我问一下。”见苏以冬还没回来,她决定打个电话。 走到店外,打开微信,点到了那个备注叫【外冷内粉大猫猫】的向日葵头像上,准备拨号的时候,一双手突然遮蔽了她的双眼。 在视野完全消失之前,她还是细致的捕捉到了左手上的灼痕。 “猜猜我是谁~” 幼稚的语气随着香根草的香水味在她心里翻涌。 “有够无聊。”锦安然学着她的语气,怪嗔道。 “不逗你啦。” 苏以冬松开了手,从腰包里拿出一杯粉红色的瓶子,瓶子上附着着温差带来的水滴,在树荫斑驳的阳光下像是闪耀的粉色碎钻。 “桃子果汁。”苏以冬将水递了过去。 锦安然讪笑一下,接过粉色的瓶子,才发现苏以冬的左手并没有戴上手套。 “怎么不藏起来?” 苏以冬顺着她的眸光落到自己的左手上:“这不挺好的吗?她也能正常的享受空气,老是闷在手套里,会很难受的。” “不妨大胆一点,并没有那么多人看我。” 她在锦安然的面前将那只手开开合合,掌心中裹着瓶子上滞留下来的水珠,于城市的风中熠熠生辉。 锦安然觉得有些晃眼。 回到店里,店主亲自跟苏以冬说明了情况,苏以冬表示无论如何都要留存好数据,价格和时间都不是问题。 “那个文件是不是很重要?”锦安然有些庆幸自己自己没有盲目定夺。 苏以冬揉揉她的头:“非常非常重要。” 简直就是我的命。 这家店的口碑好也是有原因的,店主没有坐地起价,只是问苏以冬要了个保证金,如果后续没有问题再支付剩下的。 但也不算个小数目,已经四位数了。 锦安然突然有些好奇那个加密的文件里面都有些什么内容,居然值这个价格。 虽然苏以冬也是随心所欲,不怎么缺钱就是了。 “一周后可以就可以来拿了。”临走的时候,店主提了一嘴。 苏以冬算了一下了日子,问了一句:“下周可能有事,可以在您这里暂存吗?有空我会联系您。” “没问题。” 到店门外,锦安然有些疑惑:“下周你有什么事情啊?” 苏以冬望着她,眼里露出一股看傻子的眼神,慢慢吐出几个字:“南州,专访。” 锦安然恍然大悟的模样逗的苏以冬笑了好一会,锦安然嘟起嘴,又摆出了一副河豚模样,打开桃子果子,喝了一口。 “嘿,安然。” 苏以冬的声音突然有些深情,吸引着锦安然扭头看去。 身旁的主干道上有许许多多汽车驶过,整条人行道上香樟树的叶子都开始凋谢,飘零在两人的身边,馥郁的香气紧紧包裹着这般的喧杂纷扰,在这种环境下,苏以冬的形象好似变的格外生动立体。 她说: “我们去约会吧。” 听到“约会”这两个字,锦安然的脸变得和手里那瓶桃汁一样红。 她咽了口口水,顺带将那口呛人的桃汁咽了下去。 这条街虽然比不上cbd那般高级,但也算是很繁华的市区,要在这个地方吃喝玩乐,完全没有问题。 看着她有些红润的脸,苏以冬还是耐心地解释起来:“不是现在,我想把去南州的旅行,当做我们的约会,我要把攒的年假全部清空,我们提前去。” 不是现在吗? 锦安然蜷了蜷握着果汁的手。 “怎么感觉你有点失落?”苏以冬看着锦安然脸上有些异样的表情,轻轻勾起她的小拇指。 她知道自己做为苏以冬“女朋友”和苏以冬作为她的“女朋友”是两种情况,而这两种情况是天壤的。 苏以冬可以提供给她的东西有很多,无论是物质还是情绪,太多了,她完全数不过来。 相反,她能给予苏以冬的东西很少很少,可苏以冬似乎并不渴求从她这里得到什么。 她想到kilya那句:“没有爱情是纯粹的,说自己无条件的爱一个人全都是放屁,一定是对方有自己想要的东西,才会产生渴望与爱慕。”似乎已经开始有点理解其中的意思了。 第121章 被拉住的小拇指像是勾住了心,忽然间明白了自己为什么在苏以冬身边的时候总是会有种疏离感。 以她懵懂的标准,她其实是不太合格的女朋友 她在“恋爱”这条道路上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但是呢,你现在需要你负起责任,你上午因为一些毫无理由的情绪板着个脸,我很不开心,我要你现在陪我去逛街,把我哄好。” 锦安然抬眼,看着又突然变得有些孩子气的苏以冬,笑了出来。 无论苏以冬是什么语气,她都喜欢。 “好,都听你的。” - 两人随后去附近的购物广场,锦安然想起了出门时给自己的任务,冲动的跑到服装店给自己挑了很多衣服。 直接结账收银的时候,看到价格的她直接傻在了原地,苏以冬无奈地叹气,凑到跟前帮要她付了钱。 最终在锦安然强势的拒绝和银行卡余额的综合考量下,决定两人各付一半。 “谢谢……” 锦安然不好意思让苏以冬继续帮忙,自己拎着大包小包,在店员满面笑容的欢送下,红着脸走了出来。 “我总觉得你应该知道这种地方卖的衣服会很贵。” “我基本上就没怎么购物过。” “没关系,就当投资了。”苏以冬勾勾唇,从她手上把比较大的袋子都拿到自己的手上,“小可怜,确实没见过你有什么新衣服。” “其实是有的,只是你没注意到。” 有些奇怪的意味油然而生,锦安然有那么一瞬间的后悔。 苏以冬被她这句话勾起了心绪,那一晚上好像看到她穿了一件自己从来没有见过的淡粉色系的裙子。 有点后悔没仔细看看。 “身为你的大股东,这些东西我可都要好好过目一下哦。” “……” 之后两人去超市为南州的约会做了一些准备,买了一些旅游用的东西。 为了补偿苏以冬的破费,锦安然顺道买了很多菜,提及苏以冬想吃什么,却总是只能听到苏以冬略带敷衍地说“随便做。” “偷偷给你下药你也吃。” 她没好气的嘟囔着,随手挑了一块品相不错排骨。 “吃,”苏以冬凑到她耳边,捏了捏她那只抓着排骨的手,“只要是这只小猪蹄做的菜,下药我都吃~” 对于这样直球的表达,锦安然颇有些几乎快有些招架不住了,她感觉如果四下无人,苏以冬会直接抱起她啃…… 回到家,苏以冬带着那双完全没有做过家务的手钻进厨房,说要给锦安然打下手,结果洗个菜弄的浑身都是水。 “哎呀,快出去!”锦安然挂上围裙,笑着嗔怪她,把她推到外面,“你等着我做好给你吃就行啦!” 直到关上推移门的最后一秒,彼此灼热的目光仍在互相纠缠着。 苏以冬在几年前一直觉得这个公寓有些过分大了,很空很空,像个巨大的铁匣子。她总是独来独往,两点一线的生活由这个铁匣子开始,从这个铁匣子结束。 可现在却觉得这个铁匣子有股温馨的感觉,处处都充满了温暖。 一个性格温顺的小猫,和一个经常会脸红的呆萌温柔小锦鲤。 她坐回到沙发上,感觉身体由内而外,骨髓到筋脉都是前所未有的放松。 我终于能够正大光明的让你一直留在我身边了。 黄昏从天边悄然而至,像是一杯缓缓打翻的橙汁,溢满整座城市。 流体似的从窗外落进地板上,照亮了角落的一处。 苏以冬伸手去抓,是昨天晚上自己穿的工服,被锦安然悄悄地叠好了。 工服底下还有一件很新的衣服,她抖落开来,借着橘红色的阳光看清了那件淡粉色的洋裙。 回忆被带入进去,如果没有出意外,锦安然没有失神,就这么安安静静等待她回家,自己是不是可以看到状态最好的她,穿着这身崭新的粉色裙子,对她说“我爱你”呢? 心里有些空空的,还好现在一切的结果都是好的。 感觉像被命运打了一个巴掌,又给了一个甜枣。 不久,她闻到了了糖醋排骨的香味,于是忍不住好奇,悄悄推开移门,像个无声的贼一样钻进厨房,蹑手蹑脚地走到锦安然身后。 锦安然嘴里哼着歌,摇头晃脑,看起来很心情非常好。 『就让我坠落、坠落、坠落于你形似窠臼的海洋。』 【让爱意腐蚀我残破的臂膀,盛开对你无穷止尽的渴望。】 两个人的声音交汇在了一起,锦安然转过身,看到苏以冬的脸,心跳猛地一滞,背部僵硬,双腿发软,向后仰倒。 苏以冬连忙用手揽过她的腰。 姿势有些过于暧昧,锦安然能够感受到苏以冬的散布在她浑身上下的每一寸力度。 正正好好的温柔。 “哎呀,你要吓死我……” 锦安然有些柔弱的声音让苏以冬心里痒痒的,脑海里不断浮现出一堆黄色废料。 “不好意思,小锦鲤。” 空气沦陷进无声中。 锦安然悄悄抓住了这个暧昧的瞬间,往苏以冬的唇上送出自己的温热。 夕阳透过厨房百叶窗的缝隙,一片一片如剪影一般筛落到瓷制的桌面上,也落到两人缠绵的身影里。 第122章 煲锅不断的轻吐热气,晚霞不断升温着整个氛围。 苏以冬爱欲上涌:“安然,我想……” 锦安然感觉自己也快要陷入欲望里,但还是仰起头,狠心地竖起一根手指抵在她的唇间,示意她不要再说下去了。 要保持理智。 “先……先吃饭吧。” - 晚饭很丰盛,估计是在外乱跑了一整天的缘故,吃起来格外的香 恍惚间,苏以冬感觉有一种“家”的温馨。 自从上了大学,她基本上就很少跟家里来往了,她已经不记上次得跟家人一起吃饭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 此刻她看着锦安然给她夹菜,幸福感不断的涌出,刺激着多巴胺的分泌。 这是她一直以为只会出现在梦里的场景,如今也梦幻般地实现了。 感动与快乐填满了空洞寂寥的心房。 饭后,趁着锦安然收拾的空隙,苏以冬突然想到和锦安然一起看电影。 也不用很麻烦,她记得自己之前买过一个投影仪,于是翻了翻储物室,很幸运的找到了。 随便拿了点零食,拆开几个沙发枕头当做垫子,又取了一盏小夜灯。将投影仪斜着放到自己床头柜,对着白墙,简单测试了一下投影仪的灯光,没有任何问题。 一个温馨又甜蜜的家庭影院就做好了。 锦安然收拾好厨房后,走进卧室,看到苏以冬布置的房间,有些不可置信地眨了眨眼。 苏以冬优雅地邀请她入席,两人躺坐在床垫上,锦安然被她从身后搂在怀里,拿出手机,在预存的文件夹里挑选影片。 苏以冬有存电影的习惯,她很喜欢看电影,可后来碍于工作太忙,真的没有时间去看,于是只能将这个爱好搁浅。 文件夹里有很多岩井俊二的电影,还有很多奉俊昊的电影,锦安然窝在她怀里一个一个问大致剧情,苏以冬也很耐心地一个一个回应她。 不怎么喜欢青春爱情,也不想看人性讨论,于是继续无所事事地翻阅着。 直到翻到最后一页,她被一个电影的名字吸引。 《自梳》。 锦安然告诉苏以冬,想看这部。 苏以冬告诉她,要有心理准备,这并不是一部唯美的爱情电影。 锦安然没有说什么,瞪着水灵灵的杏眼,有些茫然地点点头。 她其实不想给锦安然看,可还是不忍心拒绝她的期待,宠溺地点了进去。 时间在昏暗的房间一点一点流逝,电影中玉环和意欢明明已经准备一起前往美国躲避战火,却被人群冲散,迷失在雨夜里。 锦安然的情绪被剧情带动的翻涌起来,直到玉环纵身一跃,在铁栏后拥抱意欢,她再也忍不住,侧着脸窝进苏以冬的怀里小声缀泣。 苏以冬很贴心按了暂停键,不断的安抚着她。 “她们,是不是会分开很久很久……” “是的,她们分开了很久很久。” 电影不算是be,却也算不上he,这种看着揪心的结局,锦安然并没有体验到。 小夜灯温暖的橘光笼罩在两人的身上,一点一点浮动到锦安然含着泪的杏眼里,苏以冬看着她,心里泛起一股酸楚。 我曾经也会想象着,我们会分开很久很久。 但是现在,我们幸运地彼此依偎在一起。 直到死亡将我们分离。 苏以冬关掉投影仪,帮锦安然脱掉衣服,摸摸她的头,安慰道:“电影而已,不要想太多,早点睡吧。” 锦安然钻进被窝,苏以冬背过身子,没有看她。 两人有些睡不着,苏以冬的手臂上传来了些许温热的触感,半梦半醒间,她听到了锦安然央求的声音:“能不能把结局剧情跟我讲完?” 她几不可察地叹了口气,语气放缓:“再次相逢,已经是五十年后了,她们都失去了很多,但是还是重逢了。她们深爱着彼此,生活得很幸福。” 可是人生有几个五十年? 又有几个十年呢? 尽管她尽量描绘地很美好,可仍然听到了身后溺在朦胧黑暗中的哭腔。 抽动着苏以冬每一根脆弱的神经。 那个声音说:“可是我也好怕会失去你。” 她有些晃神,转过身子想去看看这个小哭包的模样,却被小哭包从正面紧紧抱住。 锦安然身上软软糯糯的温甜体香让苏以冬的心跳霎时间变得无序。 “粉猫猫,谢谢你今天为我做的这一切。” “锦安然,我说过,我所做的一切从来不是为了得到你的感谢。” 她假装生气似的捏了捏锦安然带着泪的笑脸,一时间分不清她是高兴还是难过。 锦安然点点头,使坏似的往她胸口更靠近了些。 “我有点克制不住自己,粉猫猫,”锦安然说,“你再亲亲我吧,或者对我做点什么,都可以。” 这句话仿佛打开了苏以冬身上的某个开关,她感觉脑袋有些发懵,双手不自觉地在搂过锦安然,慢慢地开始在她身上游离。 不知道怎么了,她现在很想把锦安然弄哭。 哭的越大声越好。 情欲与爱意如巨浪,一点一点上涌,一点一点将两人的理智淹没,在夜色里,彼此只能感受到缠绵的湿润,以及不经意间落在某处的一个吻。 第123章 第54章 南州 结果第二天一大早苏以冬就打电话跟白芊说了自己要把年假提前放掉的消息。 白芊这头刚好是上午去南州市的票,听到她们俩要提前一起去,还是忍着脾气,宽容的改了签,顺带多订了两张票。 又是一夜云雨,锦安然被苏以冬温柔叫醒的时候,满脑子都是后悔昨晚的冲动。 只睡了四个小时,可她看到苏以冬那副活跃的模样,心里有些奇怪。 到底是苏以冬开了荤之后精力有些太旺盛了,还是真的是自己太缺乏锻炼? “安然,你要是困就再眯一会,旅行的东西我来收拾。” 苏以冬的声音从卧室外传来。卧室里面还萦绕着淡粉色的昏暗,卧室外却好似一片白昼。 她眼睛酸胀,见不得那片白昼,迷迷糊糊地摸索着散落在床上的衣物,无力地回答了一句:“好……” 又眯了半小时左右,苏以冬安静地走进卧室,在她额头上轻轻吻了一下,才在恍惚中有些清醒。 “小锦鲤,还没睡够吗?” 怎么可能睡够!某人昨晚多疯自己心里没点数吗? “马上就起……” 此时一通电话打了进来,白芊高昂的嗓音像是鞭子,鞭在锦安然发怔的大脑上。 “两位!我在小区门口已经等了十分钟了,就算是亲,亲十分钟也够腻歪了吧?” 锦安然瞬间清醒,连忙从苏以冬怀里挣脱,像条失措的鱼游进了洗漱间。 苏以冬挂断电话,慢悠悠地跟着她进去,锦安然眯着眼睛刷牙,苏以冬在她身后帮她梳头发,扎辫子。 还挺其乐融融。 “以冬,你不困吗?”锦安然嘴里嚼着牙刷,说话的时候都能吐出小泡泡。 苏以冬梳头发的动作慢了一些,轻声回应:“一想到要和你一起去旅游约会,就睡不着。” 锦安然漱口,吐掉泡沫,一边用温水轻轻洗脸,涂上简易的补水护肤,一边阴阳怪气:“哦哦,你好热烈啊~亲爱的怪物小姐。” 声音有些鬼马可爱,苏以冬情绪难捱,扎完高马尾的手用力捏了捏锦安然肚子上的软肉。 “等这次旅游回来,你一定要跟我去健身房,我要亲自调教你。” 锦安然被她捏的有些痒痒的,控制不住笑起来求饶:“哈哈哈哈哈哈,好好好好好,哈哈哈哈哈哈哈,别捏了别捏了,哈哈哈哈。” 被苏以冬这么一逗,锦安然的“起床有气无力综合征”被暂时抑制住了,赶紧穿好衣服,帮苏以冬拎包。 行李很简单,一个大号的黑色行李箱和一个小号的粉色行李箱,各种东西一应俱全,全部都准备好了。 小锦鲤的话,苏以冬通知了“闲散人员”薇黯来家里照看一下,窠臼离她们的住所不算很远,薇黯也是欣然答应,于是含泪收下了苏以冬二百块小猫咪照顾费。 走到玄关处,苏以冬换好鞋子,锦安然跟在她后面,只是好像有些迷瞪,大脑无法集中精神,系完鞋带站起来的一瞬间,眼睛一黑,身体控制不住的踉跄,向前倒去。 苏以冬条件反射的松开大行李箱,双手将她抱住。 锦安然好不容易缓过神,感觉自己的脸贴到了很松软的肉垫一样,还有一股馥郁的香味。 正中某人下怀。 大概是摔倒前自带的惊恐,使得锦安然有些心跳加速,她感觉苏以冬的味道特别好闻,不再是那股清新严肃的香根草,而是很自然的体香。 不再有任何多余的附着,自己爱人的身上满是阳光和温柔。 她又有些贪恋这股味道,故意在她的胸口多待了一会。 朦朦胧胧之间,只听到苏以冬的手机又响了起来。 “再不下楼,我可要进来棒打双鸯了!” - 一辆黑色的路虎揽胜横停在小区门口,车主人靠在打开的车窗上,没好气的望着动作缓慢的两人。 放好行李,锦安然乖巧地钻进后座,一言不发,苏以冬则熟练的打开副驾驶,坐了进去。 “给你俩定的商务座,进站码已经发到酥酥手机上了,但是酒店什么的没有定,自己解决。” 两人都很耿直的一直点头,白芊颇有些无奈,缓缓开上道路,继续说着:“专访是这周末,刚好是苏以冬年假的第五天,地点在景氏集团的总部。” 一提到景氏集团,三个人的脸色同时都黯淡了下去。 自从上次离开锡州市后,景溪月的朋友圈活动范围一直都在南州市,如果不出意外,她肯定也是知道自己要来南州市做专访,到时候该怎么面对景溪月又是一个大问题。 她想起来上次在咖啡厅,景溪月种种不对劲地举动,现在心里有已经有些了然。 这次轮到自己,要和景溪月说清楚了。 粉猫猫:【你还有在和那位常务联系吗?】 锦安然打开手机,看到苏以冬发来的微信,字里行间都是醋意。 小锦鲤:【已经不聊天了,但是朋友圈还是会关注一下的。】 肯定会关注的,毕竟这是她学院时光里唯一的朋友,只是她也没有想到,自己这份友谊会悄然变质。 粉猫猫:【[嘟嘴]】 小锦鲤:【安啦,到时候我会处理好的。】 发完,她感觉自己居然和前几天的苏以冬有点像。 第124章 也渴望着对方能够相信自己。 她抬眼,看着前方的后视镜,想着能捕捉到一点苏以冬的表情,可是却只看到白芊。 眉头蹙的很紧,咬着下唇,脸色难堪的像一颗发黑的蛇果。 一瞬间,她察觉到白芊从后视镜里看了她一眼。 眼神里有一种祈求,也有一种怨恨。 因为经常要出差的缘故,白芊在高铁站附近有自己的停车位,她将车停好后,带着两人进站。 距离检票还有十分钟,苏以冬卡着点买了些早点和一瓶热牛奶,递给了锦安然。 锦安然手里握着那瓶温烫的牛奶,心里有些酥麻。 白芊很贴心地给两人订了相邻的座位,自己则是跟她们间隔了很长的距离,大约就是一个车厢头一个车厢尾。 据她所言,不想当电灯泡。 锦安然靠内坐,三两下就把带着包子和鸡蛋的早点吃完了,喝了半瓶牛奶,将剩下的半瓶还给苏以冬。 “你原来会想着我呢。”苏以冬也没嫌弃,打开剩下的半瓶,随意两口就喝完了。 锦安然缩缩脖子,有些不好意思:“体力消耗有点大,所以肚子很早就饿了。” 苏以冬还在思忖着什么体力消耗有点大,转头锦安然就撑着脑袋打瞌睡了。 这下她明白了。 车厢内甜美的女声回荡,列车从锡州站发往南州南站正式出发。 两个城市距离不远,总时长也就一个小时左右,苏以冬在手机上翻找着酒店。 她其实因为性格原因,出门旅游或者出差更倾向于民宿,但是带着锦安然她只想给予最好的住宿条件。 于是她翻阅到了整个南州市最好的酒店——绿地洲际。 酒店位于南州第一高楼紫峰大厦的45层,处于南州最繁茂的cbd,设计典雅,景色绝佳,交通便捷,当做旅游酒店再合适不过。 还有一个原因,就是离自己的家很近。 十六岁时,苏如萱改嫁,她就此搬到了南州市来生活,直到考入了锡美,她才能回到锡州长期居住。 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回家看看苏如萱了,除了偶尔在微信上寒暄两句,苏如萱也不会过多的介入她的生活。 苏如萱有考虑过让苏以冬出国深造,因为艺术专业出国镀个金肯定是最优解。 但苏如萱知道她的特殊,也知道她考锡美的目的,母女俩除了金钱的往来,可能不过多介入反而是对苏以冬最好的帮助。 她一直都相信自己的女儿是很棒的人,她自己的人生应该有自己的选择。 苏如萱也是少数知道锦安然身世的人,所以她想带着锦安然,回家去见一见苏如萱。 偏过头,看向窗外的景色,列车正行驶过一片巨大的湖泊。 锦安然的手没有支撑住,倒头靠在苏以冬的肩膀上。 她觉得锦安然睡着的样子真的好可爱,于是手忍不住的去揉了揉她的脸。 阳光照在湖上的水波里,又反射着光斑,点缀着迷迷糊糊的小锦鲤。 “安然啊安然,”她的声音很轻很轻,像是在哼着摇篮曲,“至少你现在看起来比以前幸福多了,不是吗?” - 列车到站后,因为酒店不同,白芊就和两人分开了。 锦安然有点没法集中精神,一路上抓着苏以冬的胳膊,坐着晃晃悠悠的地铁,像个睡不够的树袋熊。 一号线4a出口,苏以冬拖着大包小包和一个树袋熊,吃力地走进洲际酒店前台,赶紧把行李箱交给了礼宾,才算是如释重负。 入住办理的很快,电梯到45楼换乘一次,她订的是66层的行政湖景大床房。 到门口时,锦安然才迷迷糊糊地睁开惺忪的睡眼,跟在苏以冬的后面进入房间。 看到只有一张大床的她一瞬间就清醒了。 “怎么就……一张床?” 苏以冬疑惑地看了她一眼,缓缓开口:“你……不想和我一张床?” 锦安然捏了捏太阳穴,抽了抽鼻子:“不是这个意思,就是……” 她有些能想象这几天估计要被整的死去活来。 “你也没问我要定几张床,”苏以冬有些被她逗乐了,“要不要让工作人员加一张婴儿床?” 不知道是不是最近的情感生活被大数据捕捉到了,自己总是能刷到一些关于情侣之间“干湿分离”的话题。 于是现在锦安然脑子里,全都是“干湿分离”四个字。 “算了,”她走到床旁,坐到苏以冬身边,“一张就一张吧。” 空气有些凝滞,些许暧昧的情愫飘荡在午时的阳光中。 “要不要再休息一会?”苏以冬看着她无声的双眼,关心道。 锦安然摇摇头,若无其事的刷了刷手机,扭过头问她:“要不要做点旅游攻略?” “不用,”苏以冬宠溺地笑笑,眼里浓郁的暧昧在阳光下格外明媚透亮,“我很了解这座城市,我有很多很多地方想带你去。” 第55章 鲜花 跟苏以冬不同,锦安然短暂的22年生命历程中,几乎没有走出过锡州市。 她就读锡美时,曾经听过景溪月滔滔不绝地描述南州的美:南州有一条玄武湖,春天的时候会有一大片花儿盛开,那里是情人岛;南州有一条路,秋天的时候纷纷扬扬的落下树叶,梦幻如诗,那里是梧桐大道。 第125章 南州有一座寺庙,香火非常旺盛,祈愿总能成功,叫做鸡鸣寺。 南州有非常好吃的锅贴,有很大一个的蟹黄汤包,还有又甜又软的梅花糕,还有好多好多好吃的…… 那些无意而又简单的描述像一个充满了希望的种子埋进了自己曾经晦暗压抑的破碎内心中,如今种子发芽了,长成为了她现在满满当当的愿望。 她没想到,这份曾经对她而言难如登天的愿望,如今却能如此简单的实现。 她看着苏以冬眼睛里的温柔,有些难以形容自己的心情。 她的世界永远都是阴郁的雨,在她到来后,雨过天晴,挂上了一轮彩虹。 礼宾重重地叩了三下门,示意行李已经送到了门口。苏以冬将两个箱子拿进屋里,锦安然想帮她收拾,被她拦住了。 “不着急,”苏以冬拉着她的手,“不困的话,我带你出去逛逛吧。” 她点点头,没有拒绝。 出发之前,苏以冬想起从乔茉七那里借来了一个粉色的拍立得,于是装好相纸,让锦安然坐在窗口的书桌上。 苏以冬:“试试好不好用。” 锦安然扯了扯防晒衣的衣角,背着光乖巧地坐在书桌上,苏以冬很仔细地寻找角度和光线,在右手侧按下快门。 曝光的相纸从拍立得里缓缓掉落,苏以冬拿起那张相片,自顾自地看了起来。 “怎么样?” “我的小锦鲤天生丽质,怎么拍都好看。” 锦安然被她夸的有些脸红,从她手里快速抽出那张相片,要自己掂量好坏。 光线很一般,角度也很一般,苏以冬不是很会拍照,加上自己并没有好好的摆弄动作和拍立得本身像素不是很高,这张相片其实算不上合格。 如果是乔茉七这种专业的摄影师来拍,效果肯定会好很多。 但是幸好是苏以冬拍的,让她知道了苏以冬也不全是完美的,却能为她尽力调整角度,用自己最大的努力拍出一张照片。 “拍的一点也不好看,”她含笑抱怨着,偷偷把那张照片塞到口袋里,“我自己收着好了。” 走出酒店,沿着门口的道路一路向南走去。 锦安然不知道苏以冬要带她去哪里,只能慢悠悠地跟着她前进。 下午三点,南州的天气似乎比锡州还要极端,明明已经九月中旬,暑气却也丝毫未减。两人走在人行道上,影子与树荫模糊地融在了一起。 路过一个大环岛,往前好似是医院的方向。 周末,人非常多,医院门口的整条道路都被行人和车辆拥挤的水泄不通。 苏以冬在进入路口前牵起她的手,将她护在自己身边,一路穿过熙攘的闹市。 石砖路有些年头了,总是会缺一块或者突一块,很不好走,苏以冬在走在前面,与逆行的人海划出一道口子。 不知怎么,锦安然感觉自己的掌心渐渐沁出了汗。 在路口的拐角处,有一棵已经过了花期的樱花树,树的身后是个涂着天蓝色油漆的店铺。 店铺没有名字,外场的一圈全部都是种满各种花的陶盆,这些陶盆围成一个小小的通道,直通店门口,在巨大的玻璃橱窗上,用贴纸贴着一行字。 “人要先感到幸福,才能看到玫瑰。” 两个人的视线同时都被橱窗里面的各色各样的盆栽和鲜花吸引,看样子应该是一家花店。 苏以冬打开门,风铃被门檐震动发出清脆的响声,映入眼帘的依旧是满地的陶盆,种满各种各样的月季和玫瑰,还有放在墙边竹柜上的满天星郁金香等等。 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落脚,两人在陶盆中谨慎地探出一条路,在店的角落,终于看到了人影。 是两位女性,其中一位身着白大褂,站在收银台的出入口,看着年纪很小,应该和锦安然一般年纪,白皙的脸上展露出涉世未深的稚嫩十分明显,似乎是旁边医院的工作人员,趁着午休时间来到花店。 另一位穿着宽松的衬衣,看起来成熟很多,长相秾丽,右眼角下有一颗淡淡的泪痣,眉宇间展现出来的感觉大多是娇媚,有种水到渠成的魅惑体质,看样子应该是花店的老板娘。 毕竟没人会相信穿着白大褂的人会开花店。 老板娘不停的拖拽着白大褂的衣角,口中念念有词:“稚纯,稚纯,不要生气了嘛。” 娇嗔的语气配上这副长相,杀伤力可谓是十分巨大。 白大褂脸上挂满了绯红,咬着嘴唇,拼命地从她手里拉扯着衣角,欲挣脱。 苏以冬在一旁轻轻咳嗽了一下,提醒二人有客人来了。 趁着白大褂晃神之际,老板娘松开手,直接正面抱住。白大褂身体猛地一抖,立刻推开老板娘,从苏锦二人身边快速走过,推开门小跑而去。 老板娘看着白大褂气呼呼地跑出店门,脸上挂满了恶作剧成功的微笑,视线随机落到店里二人的身上。 “不好意思有些怠慢,今天本来是不营业的,但是二位如此有缘进了小店,只好破例一下了。” “她们俩,什么情况?”锦安然很小声地询问苏以冬。 “没什么情况,”老板娘似乎听到了锦安然的疑惑,“女朋友闹脾气了,有点难哄。” 听到了这番解释,锦安然木讷地闭上了嘴。 第126章 “不好意思,”苏以冬帮锦安然开脱,“没想到你们会是这层关系,她好奇心重,随便问问的。” “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二位不是一样也是情侣吗?” 这下轮到苏以冬呆住了。 “被我猜中了吧?我看人可是很准的,”老板娘捧起身旁的一大束茉莉,走出前台,安安稳稳地摆放到竹柜上,“不买也没关系,可以欣赏一下。” 锦安然在收银台的后方看到了很多奖牌和奖杯,大部分都是鲜花的造型,英文翻译过来是各种各样的花艺比赛几等奖,还有一个营业执照,法人姓名那一栏写着:“虞痕”。 “您是怎么看出来我们的关系的?” 感觉有些投缘,苏以冬对这位名叫虞痕的女士很感兴趣。 虞痕与她们一起闲逛在自己的小店中,时不时会轻轻抚摸着那些花,像是在轻轻抚摸自己的孩子一样。 “感觉,”她不紧不慢地回答,“如果只是朋友,应该是欢声笑语的,无话不谈的,我见过太多客人,进来像活宝一样,可你们俩给我一种很特别的感觉,没什么话,眼神却总是看着对方。”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哦,情人眼里出西施。” 两个人被这话一激,又克制不住地去看对方的眼神,发现气氛有些奇怪,尴尬地咳嗽了两声,别开视线。 锦安然在充满阳光的角落里发现了一盆相貌特别的月季,它迎着阳光,小小的枝丫分开两岔,盛开着两株外粉内红,圆润饱满的花。 “这个是什么品种?”锦安然有些喜欢,克制不去的想去了解。 “莫妮卡戴维,”虞痕走到她身边,蹲下身子和她一起看着那株月季,“这一株的是刚开的花,品相非常好,我把它带到前台当看板。” 莫妮卡戴维,好动听的名字。 锦安然伸出手,轻轻地碰了碰月季的花瓣,在阳光下轻轻地摇晃着,外白内红的颜色非常符合她的心意。 和某只大猫猫一样,外冷内热。 “花语是:我爱你的花团锦簇,也爱你的满身污浊,因为你是我满怀希望的等待,我非你不可。” 无论你变成何种模样,只要我还记得你,我都会爱你。 锦安然的心晃晃悠悠的,像是打翻了一杯水,猛地一颤,很不好受。 “您是想要这一株吗?” 锦安然犹豫着摇了摇头:“……算了吧。” 把你买回去,你可能就不会像现在这一般娇艳动人了吧。 你这么漂亮,这么优秀,值得更好的人带你离开温室,你终将会成为某个人的“非你不可”。 她站起身,好似对别的花都失去了兴趣,推开花店的门,走了出去。 苏以冬听着她俩的对话,没有插嘴,一直看着锦安然走出花店的动作,直到她倚靠在那棵光秃秃的樱花树下,眼里的光渐渐黯淡下去。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跟苏以冬相处太久了,锦安然渐渐地感觉自己和苏以冬越来越像了。 她也变得很感性,因为一点点小事情,情绪就会有波动。 借花喻人,说不上是浪漫还是愚蠢。 “铛铛!今日份的鲜花,亲爱的请收好!” 锦安然猛地抬眼,看到苏以冬正站在自己面前,背着光,沐浴在暖阳下,手上捧着一大束“莫妮卡戴维”,伸出手递给了她。 又惊又喜:“你……都听到了?” 苏以冬的轮廓被阳光包裹着散发出淡淡的光晕,显得恬静宜人又动人诱惑。 她朱唇微启:“我爱你的花团锦簇,也爱你的满身污浊,你就是我满怀希望的等待,我非你不可。” “简而言之,我爱你。” 锦安然总是会觉得苏以冬好蠢,喜欢做一些没有意义的事情来逗她开心。 可是她又好享受这种感觉,每次被她逗到脸红心跳,都能感觉到自己冰冷阴郁的心脏在疯狂跳动,生命的活力在身体里迸发。 有些哽咽,看着用釉色礼品纸包裹起来的月季,极力克制想哭的情绪,冲上去抱住了苏以冬。 “唔……我也爱你。” - 随便在周围逛了逛,两人在新街口的商业街吃吃喝喝,最后踏着城市的霓虹和夜色的朦胧,一路散步着回到酒店。 晚饭的小吃里有桂花酒酿,软软甜甜的,锦安然喜欢那种味道,忍不住多吃了一点,导致脸在酒精的作用下有些红,整个人的状态都是半梦半醒的状态。 苏以冬扶着她走到床上,可她却像个雕塑一样,僵直着背坐在床尾。 又醉了。 知道她酒量差,可没想到连酒酿元宵都不能多吃,苏以冬只好先放任她不管,走进浴室准备洗澡。 在浴室里脱下衣物,门就被轻轻扣响,她裹上浴袍,打开门,发现是锦安然红着脸站在门口,伸出手讨要抱抱。 “抱我。”锦安然眼含着酒气的醉意,说起话来也硬气了不少,跟平时那股腼腆模样简直天差地别。 苏以冬有些无奈,将浴袍裹紧了一些,俯身去抱她。 尝到甜头的锦安然将脸埋在苏以冬的胸口,不停晃着脑袋揉搓。 苏以冬被她逗的有些痒,温柔地在她耳边劝着:“安然乖,我现在要洗澡了,出去等我好不好?” 锦安然动作一滞,抬眼望向她,呆滞的脸上写满了不情愿:“猫猫,一起洗……要和猫猫一起洗。” 第127章 由于过于可爱的神态和动作搅的苏以冬心潮澎湃,不忍心拒绝,于是只能妥协,开始帮锦安然脱衣服。 锦安然也很顺从,双手举高高,像个小孩子一样安分地让她脱。 行政套房的浴室里会带一个很大很大的浴缸,放好热水后,苏以冬带着锦安然泡了进去。 忙碌了一天,紧绷的肌肉在这一刻得到了前所未有的缓解。 她扣住锦安然的手,在温热的水中嗅着她身上的香味。 肌肤紧紧相贴着,暧昧的像快要拉出丝了。 被热水这么一浸润,锦安然涨涨呼呼的醉意有些消了下去,回过神看到自己躺在苏以冬的怀里,不自觉地缩了缩脖子。 “刚刚还闹着要一起洗,怎么现在还害羞了?” 苏以冬抓到了把柄,忍不住开始调戏她。 “假酒害人……”锦安然半张脸泡在浴缸里,懊悔道。 但是想了一想,自己又没吃什么亏,反正也蛮喜欢这种感觉的,于是横下心,往苏以冬身上贴了贴。 苏以冬笑着揽过她,于朦胧的水雾中,将温柔的一吻落在她湿润的脖子上。 洗完澡,锦安然感觉有些不可思议,除了那个吻之外,苏以冬居然没有对她上下其手。 有一种平日里凶猛的肉食动物,突然变得温顺的怪异感,总会让她觉得某人有些不怀好意。 没有带自己的睡衣,酒店的睡衣穿起来也不舒服,于是两人干脆就穿着贴身衣物,钻进松软的被窝里。 窗帘已经被拉上,熄了灯,房间里顿时陷入了黑暗。 窗外车水马龙的喧闹繁华之音在寂静里反衬得格外清晰。 两个人面对而卧,双眼逐渐习惯了黑,锦安然在视力稍稍恢复时就精准的找到了苏以冬那双闪着微光的烟眸。 里面蕴藏的温柔还是一如既往的摄她心魄。 苏以冬也望着她,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亦或是太黑了没有看清。 因为在车上补了觉,此刻的锦安然感觉有些睡不着。 总觉得睡前少了点什么。 “要不要聊聊天?”苏以冬看她辛苦地撑着眼皮,忽然开口询问:“今天在花店,你为什么突然就走出去了?” 锦安然轻轻蹙眉:“我很想要那一株月季,可是又害怕自己没有能力去拥有它,它可能适合更好的人。万一我买回去,却因为我的无知无能而让她枯萎凋落,那也太可惜了。” “可你有没有想过,你就是那株花的非你不可呢?”苏以冬眸里那一点光稍稍亮了一下,“她已经找了你很久很久了,你就是她满怀希望的等待。” 这句话脱口而出的时候,苏以冬表面上装的跟平日里一样冷静,可是心都快要跳到嗓子眼了。 像是积压了很久很久的欲念,再也藏不住了,止不住地向外涌出了一些。 她为了寻找你,拼了命地努力,只为了让自己华丽地盛放,只为了你能喜欢上她,不离开她。 可是锦安然并没有注意到那么多。 “可我没有花团锦簇,却也满身污浊,如果她不嫌弃的话,我一定会永远永远陪在她身边。” 一个敢说,一个敢答。 苏以冬蜷了蜷颤抖的手指,在氤氲着淡淡水雾的潮湿空气里轻轻点了点锦安然仍旧有些酒气的小脸。 “安然。” 苏以冬轻轻唤她姓名,往前挪了挪身子,直达两人的肌肤亲密地贴在一起,体温不断的传递 她吻在了她的脸上。 锦安然长睫轻颤,视线落到她眼里闪着光芒的琥珀瞳孔里,温柔与爱意都在那一处漫漫漾开。 她感觉自己的心跳都要融化在苏以冬的温柔乡里面了。 直到再次寂静,直到浓稠的夜色再次将她们包裹,锦安然才看到苏以冬慢慢开口: “要不要跟我回家?” 第56章 愿望 寂静的房间里,苏以冬说出的每一个字都如珍珠落入玉盘中一般,格外透彻清晰。 回家。 回家?回哪个家?跟谁回家? 锦安然的视线渐渐模糊,翻涌的记忆又在黑夜里蠢蠢欲动,好似等待着她陷入失神的怪物,伺机待发要将她吞噬。 我还有家吗?那个支离破碎的家,一个杀人犯父亲和一个只会隐忍的母亲,还是只有一个懦弱无能的我呢? 锦安然的唇角止不住的颤抖,呼吸渐渐急促,她感觉身体变得麻木,变得沉重,失重感犹如一个个刺球,刺入她的皮肤中。 临近崩溃边缘,苏以冬迅速抱住了她,在她后颈轻轻地安抚。 “安然,别怕,我在。” “我……已经没有家了。” 回过神的锦安然在苏以冬的怀里深呼吸一口,语调阴沉,淡然的像一张被揉成团的白纸。 虽然仍是洁白,但是已经褶皱不堪。 苏以冬双手抱着锦安然,小心翼翼地拍拍她的后背,轻声细语:“你有家,安然。” “以后我就是你的家人了。” 锦安然昂了昂下巴,眼神里展露出一丝恍惚和怅然,不一会,那股恍惚和怅然渐渐消了下去,变成了期待与兴奋。 “你的意思是,见家长吗?”接受了这一切的锦安然变换了语调,像是开玩笑一般打趣道,“我们才确认关系几天,你就想把我拐回家?” 第128章 说完,自己又窝在苏以冬的胸口不自觉地笑了一声。 “只是想着刚好趁这次旅游可以回一趟家,顺带拉你回去见见我妈,她已经很久没有见过我了,”说着说着,苏以冬的音调渐渐低了下去,“也很久很久没有见过你了……” 锦安然有些疑惑:“很久没有见过我?可我也不认识阿姨啊?” 苏以冬勾了勾唇:“这算是一种修辞,代表我想让你快点见到我的家人,所以你到底愿不愿意和我回家?” “这是什么奇怪的修辞?”锦安然看着苏以冬略有着急的模样,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但是,我很愿意。” 只要是和你,去哪里我都愿意。 幸福的笑从锦安然微微上扬的嘴角中洋溢出来。 - 昨夜相安无事,没有过多的折腾,两人相拥着入眠。只要不是特别累的情况,苏以冬一般不会醒的很晚。 她双手撑起身子,阳光已经从密不透光的窗帘底渗透到地毯上了。 借着这点微弱的光,她看着睡姿有些歪歪扭扭的锦安然,不知道是梦到了有意思的事情,还是因为昨晚入胃的酒精发作,锦安然怀里抱着个枕头,呼吸的节奏舒缓,睡得很惬意。 她在脑海中不断压制着自己想去亲吻锦安然的欲望,悄无声息的下床,拿起手机走到了浴室。 打开微信,在首页的对话框里向下翻了好久,也没有找到想要的,无奈打开联系人,划到s开头那一行,只有一个人。 苏如萱。 头像是苏如萱和自己小时候的合照,已经记不清是什么时候拍的了。 那个时候她的孽障父亲已经骗完了苏如萱的积蓄跑路了,只留下她们母女两个相依为命,但是苏如萱天生要强,凭一己之力让苏以冬过上了小康的生活。 那张照片的背景是游乐场,每次看都会觉得很幸福。 点进聊天框,最近一次聊天是两年前,那是苏以冬的左手被严重烧伤,住院的那段时间。 苏如萱不仅破例给她打了电话,还买了机票连夜飞到吉隆坡,趴在她的床前,握着她缠满绷带的手哭了一夜。 那也是苏以冬第一次看到,自己印象中苏如萱满头黑发已经开始有了泛白。 就这么照顾着她,直到她的手算得上彻底康复,苏如萱又只是简简单单的叮嘱了几句,又离开了她的世界。 “不要害怕,你身后还有我。” 这是苏如萱最常对她说的话。凭着这句让她无比安心的话,苏以冬这些年虽然吃了不少苦,但是过的还算顺利。 回忆在脑海中总是无比感性,她连忙收了收神,酝酿了一下情绪,最后忐忑不安地拨通了苏如萱的微信。 接得很快,可能人到中年睡眠总是会不好,所以苏如萱醒得特别早。 另一端沉默了好一会,似乎对来电人的姓名有些不可思议。 直到略带沙哑的声音缓缓从手机里传出来,苏以冬感觉情绪有些难以遏制。 “以冬?是你吗?” “妈……是我。” 确认了对面确实是苏以冬后,苏如萱的音调高了几度,显得十分高兴:“怎么想起来给我电话来了?” 她从来没有在苏以冬面前称过自己是“妈妈”,因为她觉得因为自己的过失,让苏以冬从小就要承受“没有父亲”的异样眼光。 可是苏以冬从来没有怪过她。 “妈,我这两天出差回南州了,今天想回家看看。” “啊……那好啊!”苏如萱听到苏以冬要回家,声音里满是欣喜:“一会我多去买点菜,只可惜你爸他很忙,这几个月还是在外跑,你只能看看我咯。” 苏如萱说的“爸”是苏以冬的后爸,十六岁时苏如萱改嫁,由此搬到了南州,那个男人很本分老实,对他们母女也是十分宠爱。 只不过生活了不到两年,苏以冬就考入了锡美,并没有对他有很多的感情。 “其实……还有件事想跟您说。” 苏以冬这头透过浴室的单向玻璃,看着仍在熟睡中的锦安然,犹犹豫豫。 “以冬啊,是出了什么事情没法解决吗?没关系的,有我在,你放心说……” “不是的,妈……”苏以冬打断了她,“我……我把锦安然带回来了。” 苏如萱哑然,电话那一头愣了很久很久,才慢慢开口:“是当时那个……锦安然吗?” “是她。”苏以冬语气很坚定。 “那你现在,和她是什么关系?你们都已经分开了那么多年了,人家小姑娘能接受你吗?” “她现在是我的女朋友,我的爱人,我想带她来见见您,”苏以冬顿了顿,“虽然她现在还没有认出我。” 苏如萱消化了一下这句听起来比较复杂的话,很快就明白了其中的含义,声音渐渐变得轻松,仿佛在安慰苏以冬:“没关系的,能重逢就是好事,你这一路跌跌撞撞,她还成你女朋友了,说明缘分未尽啊。赶紧带回来给我看看,我可稀罕着呢!” 苏如萱很早就知道自己的女儿喜欢锦安然,直到锦安然的家庭发生重大变故,她也一直都在身后默默支持着苏以冬。 当时她只是单纯的想要保护自己孩子敏感的情绪,可她从来没有想过,苏以冬居然为了这个叫锦安然的女孩,付出了那么多。 第129章 自己的女儿真是遗传了自己,都是痴情的种,可惜自己的痴情没能换来幸福的生活,但是苏以冬的痴情却最终有了回报。 一桩心事了结,苏以冬挂断电话,又重新回到了床上。 终究还是没有忍住,俯身在锦安然的额头落下一吻。 锦安然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感受到了那个吻,眯着眼睛哼哼笑着,抬手搂住苏以冬的脖子。 “早安,大猫猫。”锦安然娇气地问候她 “早安,小锦鲤。”苏以冬宠溺地回应她 “我做了好奇怪的梦哦,碰到一群所谓的什么主义主义者,有素食主义者,有无政府主义者,有现实主义者,有虚无主义者,总之乱乱的,就记住了主义者这三个字了,”锦安然从鼻腔里发出哼哼两声,“大猫猫,你是什么主义者呀?” 苏以冬将她抱起来,让锦安然坐到她的双腿上,紧紧拥着她,在她耳垂轻轻地吐气。 “我想想……嗯,我是,锦安然至上主义者。” “嘻嘻。”锦安然被她这句情话逗乐,握住她的脸生怕她躲开,不断的用嘴巴蹭着她的脖子,最后又用牙齿开心地咬住她的唇,每个动作都是爱意满仓,“起床咯!” “你别咬我呀……好疼。” - 上午,苏以冬带着锦安然一路散步到鸡鸣寺。 因为工作日的关系,客流并不是很多,但仍旧很热闹。 苏以冬买了两张门票,两人一路爬坡拍照,在寺庙的入口处,用门票换到了燃香。 中间有一个非常宽大的铜炉,里面都是正在燃烧着的香火,溢出来的香味有些呛人,苏以冬走上前,用里面的正在燃烧的香点燃了自己的香,然后对这四面八方得庙院拜了一拜,闭上眼睛祈祷了一会,将香插进了香炉。 锦安然也有样学样,用苏以冬的香将自己的香点燃,也是四面八方拜了拜,闭上眼睛,祈祷了好一会,随后将香插到了苏以冬的香旁。 两炷香贴在一起,灼热的燃烧着。 下了寺庙,苏以冬问她:“你刚刚许了什么愿望?” 锦安然有些愕然:“还可以许愿吗?” “刚刚我双手合十,就是在许愿,你原来不知道吗?” “那我现在补还来得及吗?” 苏以冬后被她逗乐了,无奈地安慰:“没办法咯,一年一次,再上山可就不灵了。” 锦安然嘟嘟嘴:“那你许了什么愿望?” “你想听?”苏以冬滚滚喉咙,一脸坏笑地望着她,“说出来可就不灵了。” 锦安然身体一颤,小脸一红,别过脑袋:“那就别说了,我可不希望因为我的好奇而毁了一个美好的愿望。” 两人沉默了良久,走到地铁,买了一号线的票,在人海的浪潮中,苏以冬的声音萦绕在她的耳畔: “我不害怕不灵验,因为它已经实现了。” 我许的愿是,你会重新回到我身边。 多么幸运,你终于不再是我的一枕槐安了。 锦安然紧紧地牵着她的手,克制不住嘴角上扬的弧度。 - 下午,两人在夫子庙尝了蟹黄汤包和梅花糕,又回到玄武湖公园散步,直到夕阳渐渐落下,走出公园的那一刻,锦安然问她:“要不要给阿姨买点什么?” 苏以冬摇摇头:“什么都不需要,只要人到就好了。” “阿姨她……知不知道我们是……” 那句“恋爱关系”卡在锦安然喉咙里很久都没有说出来。 “她知道我的性取向,你不用担心,她不会说什么的。” 锦安然若有似无地轻轻晃了晃脑袋,夕阳的余晖洒在两人的间隙中,倒映出暧昧的情愫。 世界如同一幅油画,背景是繁华都市的熙熙攘攘,身边是人间难得的心头至爱。 两人在十字路口等红灯,红灯有九十秒,苏以冬害怕她会着急,牵起了她的手。 锦安然脑海中突然闪烁出那一幅街拍——于曼哈顿的夕阳下,亲吻的两位女性。 福至心灵,她轻轻踮起脚尖,勉强让自己变得跟苏以冬一般高。 夕霞划过她的侧脸,落在她的杏眼里,在她眼底漾曳开一大片蓬勃的爱意。 在灿烂的夕阳下,于尘世的喧嚣中,爱意渐浓,她吻她的唇。 “在这紧凑繁华的城市中,你我即是彼此的真挚。” 第57章 回家 苏以冬的家位于玄武区的一个老胡同里,泥泞的水泥路,满载的垃圾桶,随处可见的野猫,像极了二十年前老城镇的模样。 在如此繁华的一座城市幕布下,这个胡同像是陈旧的老古董,充满了怀旧的气息。 每一栋楼,每一盏灯光,都是一个又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 苏以冬紧紧握着锦安然的手,轻车熟路的走到属于苏如萱的那一栋,带着她爬到了三楼,对这老旧的铁门轻轻敲了敲。 锦安然是紧张的,不断地滚喉咙,苏以冬比她更紧张,牵着她的手开始颤抖起来。 上一次见苏如萱,她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坏最坏的孩子,居然让她看到了自己最坏最坏的模样。 当时苏如萱在医院里,每天清晨都会拿温热的毛巾给她擦脸,擦身体。她每天早上透过晨曦的微光,都能看到苏如萱和蔼的笑容。 直到某个深夜,她被手上的伤疼得无法入睡,在一阵阵蝉鸣声中,听到了苏如萱躲在病房的厕所里偷偷哭泣。 第130章 那一刻,苏以冬感觉自己的掌心都爆裂开来,碎成一小块一小块的肉球,血肉模糊,疼到歇斯底里。 她知道苏如萱一直都觉得自己对不起她,年轻时将自己的满腔痴情托付给了一个虚伪刻薄的男人,认为那就是她的一切,可生下了苏以冬以后,那个男人却抛弃了她。 绝望总能让人成长的很快,沉痛的打击让苏如萱从一个本该享受爱情甜蜜的女孩,成为了一个需要负担起全部家庭责任的强母,她对身边的人都是一笔而过,态度冷淡,可唯独对苏以冬,将所有的温柔都给予了她。 她告诉苏以冬,她就是自己的一切,只要她能活的幸福,自己的所有努力都是值得的。 苏以冬不知道的是,这位在她面前总是温柔体贴的母亲,总是会把自己难过痛苦的负面情绪,悄悄藏到夜里。 那个时候她多想支起身子,走到苏如萱身边,将她的眼泪抹干净,可是自己疼痛的身躯却又无法动弹。 锦安然感觉自己的手也被苏以冬带着颤抖,于是用自己另一只手覆盖上去,将它包裹住。 颤抖渐渐停了下来。 内侧的木门缓缓打开,温暖的灯光将楼道照亮,一个身形瘦小却又无比挺拔的身影背着光,冲二人露出笑容。 她一边用抹布擦刚刚下过厨的手,一边将外侧的铁门打开。 “哎呀,别发呆了,快进来吧!菜都齐了!” 苏以冬有些恍惚,对着光稍稍回了回神,才连忙带着锦安然走进那个温馨的小家里。 进了屋,紧张地情绪更盛,苏如萱从厨房将最后一个大砂锅搬了出来,看到她俩还杵在客厅中间,手牵着手,一脸不知所措的样子,连忙抱怨:“快坐快坐,怎么进了自己家都不知道要干啥?” 说着,放下冒着热气的大砂锅,折返回到厨房盛饭。 锦安然看着苏以冬木讷地带着她,一步一挪的走到餐桌的旁,给她拉出凳子,让她坐下,不禁觉得有些好笑。 她没忍住,还是笑了出来。 “你笑什么?”苏以冬坐到她旁边,摆着脸质问。 “猫猫,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好像个大宝宝。” 锦安然的话让苏以冬有些羞意,平时见不得半点红的脸上,也悄悄匍匐起一抹绯色。 无论在社会上有多从容不迫,有多成熟高贵,在自己的母亲面前,她还是那个渴望得到关爱和注意的孩子。 菜很丰盛,苏如萱知道自己女儿吃不惯南州的菜,特地做了锡州口味。 酱排骨,肉酿面筋,炒黄鳝,清蒸白鱼,最后揭开那口巨大的砂锅,里面是满满当当,泛着焦糖香气的红烧肉。 那是苏以冬最爱的菜。 “我手艺不好,也就随便做了点锡州菜,不知道合不合你们口味,先尝尝。” 苏以冬的眼神被升腾的热气搅的朦胧荡漾,拿起筷子,轻轻夹起一块偏瘦的红烧肉,放到了锦安然的碗里。 “尝尝。”苏以冬说。 锦安然轻声“嗯”了一下,轻轻对着肉吹了口气,然后放入嘴里。 酥软绵密,甜而不腻,将红烧肉做到这种程度,已经不单单是熟能生巧的原因了,里面更多包含的,是爱。 锦安然仿佛从这一口中尝到了许久未曾感受到的奇特温馨,她有点说不上名字,看到苏以冬夹菜时候的放松,和苏如萱看着她俩大快朵颐的笑容,她才恍然明白了这种感觉。 家的感觉。 “小姑娘,你叫锦安然,是吗?”吃到一半,苏如萱打开话匣子。 本来有些社恐的锦安然被主动搭话,一时间又得不知所措,可看到苏如萱那个和蔼的笑容,又渐渐有了勇气。 “嗯。” “真好啊,真好啊,”苏如萱的目光愈发温柔起来,望眼欲穿,轻声地喃喃着,“还是和从前一模一样。” 后半句声音实在太小了,锦安然没有听清,只能当做一声无意的轻叹,尴尬地戳着苏以冬夹到碗里的菜。 一顿饭的时间,聊了很多,聊到了苏以冬最近的生活,聊到了二人如何“相识”,聊到了苏以冬是如何将锦安然追到手的,又聊到了两人最近的情感状态。 “刚搬到这里的时候,街坊邻居表面都说我女儿长的标致,天生美女,私底下却会说闲话,说她以后肯定是个到处勾引男人的坏女人。”苏如萱打趣地笑了笑,“可他们不知道,我女儿跟我一样,就是个痴情的种,认定的东西,无论如何都要追到手。” 她又觉得没说够,愤愤地补充了一句:“勾引坏男人有啥好的,勾引到小美女才有本事呢!” 锦安然被苏如萱这段话羞得抬不起头,苏以冬连忙摆了摆手:“好了妈,怎么把我说的那么变态?” 苏如萱捂嘴掩笑,可那岁月的皱纹无论如何也无法涵盖住。 饭后,苏以冬主动收拾餐盘,苏如萱本想跟在她身后去厨房洗碗,却被她推了出来。 “您老就好好待在沙发上吧,我来干活。” 看着自己女儿那双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手,苏如萱十分的担忧,倒不是担忧盘子会被摔碎,厨房被搞的一团糟之类的,而是担心苏以冬看到自己那只左手,心里会不舒服。 她在厨房外看了苏以冬一会,直到苏以冬哼着小曲,一个碟子一个碟子的过水清洗干净有条不紊的放好,她才确信自己的女儿已经变了很多。 第131章 她坐回沙发,看着锦安然在一旁紧张地随意划着手机屏幕,还是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 “安然,”她打开话匣子,“你也是锡美毕业的,对吗?” 锦安然点点头。 “啊,还真是有缘分,”苏如萱的声音里多了一些了然,“当初我想让这个丫头出国留学,可她偏偏执拗地要报锡美,她的分数已经超了很多,我本想再劝劝她,可她就是不听,甚至还跟我扬言以后就要住在锡州,不回来了。” 她看着锦安然有些恍惚地小眼神,补充道:“我问她为什么非要去,她说她要去那里找一个人,找一个她永远都没法放弃的人。” 一瞬间,锦安然感觉自己心跳快的不正常,她蜷了蜷手指:“那她……找到了吗?” “谁知道呢,我永远不能理解这个丫头的想法,只是她去的时候,眼神很决绝,也很失落,好像做好了破釜沉舟的准备,可现在,她的眼里都是轻松和惬意,我想她应该已经找到了。” 锦安然有些不可置信,可是想到以苏以冬的感性,做出这种事情完全情有可原,可是她很想知道苏以冬到底是为了找谁,又或者……找到了没有。 苏如萱拿出手机,翻开一些苏以冬早些年的照片。 那个时候苏以冬已经很漂亮了,眉宇之间都是凛冽的气质,天生的冰山美人,锦安然痴痴地望着苏以冬的每张照片,感觉好熟悉。 据苏如萱所说,那个时候苏以冬十六七岁,正值最好的青春时期,她想记录下自己女儿人生中最美好的年华,可没想到她居然越长越漂亮。 好熟悉,每一张照片都好熟悉,可是锦安然怎么都记不起来,总觉地很像一个人,一个已经悄悄离开她记忆的人。 每翻阅一张照片,她都觉得自己的心里空了一块,像是一个自己再也不会回忆起的记忆,彻底烟消云散。 苏以冬没怎么笑过,每张照片的脸基本上都没什么表情,可是她的身上,总会挂着一个桃子扣饰。 裤子上,扣带上,拉链上,那个桃子扣饰出现在每一张照片里,像是她的一个信物。 锦安然也想起来了,那就是苏以冬车钥匙上的扣饰。 她问苏如萱,对这个钥匙扣饰有什么印象吗? 苏如萱说:“好像是一个很重要的朋友送给她的生日礼物,她喜欢的不得了,一直带在身上,每换一件衣服都要重新拆下来换地方扣住。” 锦安然也想起来,自己肯定有一个一模一样的扣饰,可是自己将那段痛苦地记忆埋葬后,怎么也想不起来这个扣饰去了哪里。 一切都是那么熟悉,一切都是那么巧合,一切都是那么不真实。 最后一张照片,是苏以冬离开家,前往锡美的出发前。 她的行李很简单,只有一个行李箱,和挂在手机壳上的桃子扣饰,眼神里看不出任何情绪。 “安然,”苏如萱问她,“苏以冬跟我一个姓,就是因为她的生父抛弃了我们,所以我对她一直都有愧,我希望她能够幸福,但是又怕她不懂得如何让人幸福,但是看到你们两个现在这副恩爱的模样,我也渐渐放宽心了。” “但是我还想问你,和苏以冬在一起,你觉得幸福吗?” 锦安然勾了勾唇,不假思索:“很幸福。” “她是我人生里唯一一束光,是能让我坚持下去的希望,是能够让我肆意停靠的港湾,是给予我热情的暖阳。” “我爱她,如即将枯死的锦鲤,接触到了清新的暖流,如果没见到她,我无法想象我该如何活下去。” 是她给了我希望,是她给我了勇气,是她给了我爱与温暖,是她给了我家。 我是快要夭折的枯树,她是吹动我死寂枝叶的风。 - 收拾完后,苏以冬又和苏如萱随便寒暄了几句,随后想带着锦安然回酒店。 “你的房间我都收拾好了,要不就凑合住一晚?” 苏以冬看着苏如萱有些舍不得的眼神,还是心软,留了下来。 听到自己的女儿愿意留下来,苏如萱立刻喜上眉梢,去给两人准备热水沐浴。 锦安然跟在苏以冬的身后,进了偏角落里的一间卧室。 卧室很小,一张床,一个书桌,一个衣架,几乎快要把空间占得满满的。 锦安然总觉得满满当当才是温馨。 墙纸是粉色,床单是粉色的,床上还有一个粉红豹的大玩偶,简直就像一个粉色的乐园。 她坐到床边,看着墙上贴满了苏以冬的画作,每个画作底下都会写上时间,几乎每一幅都是她很小的时候画的画。 换算一下时间,也就是十四岁左右。 “这些画……都是你的?” “嗯。” “好幼稚啊。” 每一幅画上都是一个小女孩,笔触非常稚气,画得真的很不好,她没想到苏以冬青少年时期的作品是这种样子。 “那个时候,我情窦初开,根本没有办法集中精神去好好画画,”她的声音多了些温柔,“我一动笔,满脑子都是她的模样。” 锦安然站起身,有些不高兴地嘟嘟嘴,凑到她身边:“阿姨告诉我,你去锡美上学也是为了找人,还有那个是生日礼物的桃子扣饰你也一直带在身上,到底是谁对你那么重要?” 苏以冬垂了垂眸:“真奇怪,今天的菜明明那么甜,可你说出的话里怎么有那么浓的酸味?” 第132章 “有吗?”锦安然别过头,手捂着嘴巴哈了口气,“那就是吃醋了。” “嗯,我家小锦鲤吃醋了,”她搂过锦安然,抱紧了她,“你真的想知道是谁吗?” “当然想。” 苏以冬滚了滚喉咙,尽力克制着紧张的心跳,她有些害怕告诉锦安然真相,可是现在似乎也不需要做过多的隐瞒。 “是……” 刚想说出答案,锦安然的手机铃声打碎了暧昧的氛围。 来电显示是白芊。 没有想太多,锦安然很快速的接通了电话。 电话那一头语气低沉,声音破碎沙哑,像是刚刚哭过,有些有气无力。 “安然……你能不能……帮帮我……” 第000章 假条(后续换成新章) 因为圈子里发东西一直都不显示(不知道是不是有问题),所以占用一下资源,写点东西。 不好意思,小走雾发烧了,码不动字,今天可能更新不了了,而且她绿江和chang佩的投签也被拒,番茄数据也一直下滑,精神和肉体双重压迫,本身孱弱,最后于凌晨被我乖乖拖进了医院里面。 不是卖惨,就是想休息一天,抱歉! 这个坏孩子一直都有作家梦,也想创作好的故事,知道自己这篇《灼痕陷阱》开篇写得很烂,就算后续写的怎么唯美,怎么甜宠,快节奏时代下也不会有很多人愿意通过裹脚布一般的前几章,来继续追更,万事都讲究一个“初印象”,可她脾气执拗,边写边改,觉得只要有人愿意看,就不放弃。 她比任何人都渴望把这个故事写好,但是她现在连键盘摸都不了。 感谢那些愿意追更的宝宝们。 就这样吧,我得照顾她。 下面是她写好的一些规划,也希望你们能够看完: 哈喽,我是走雾,也可以叫我走雾intomist.一个总是被生活嫌弃的年轻人,enfp中的超级磕学家。 很感谢一直支持我的宝宝们,生活本就不易,你们还能抽出空来看我的碎碎念念,受宠若惊! 关于《灼痕陷阱》,后续会填上一些早期埋下的坑,比如在窠臼酒吧里那一幅写着字的画,比如苏以冬桃子扣饰的来历,比如损坏的平板里藏着的秘密,这些都是让锦安然认出苏以冬的关键。但是我要写在前面,糖里面会有酸味。 然后就是两本新文,一本是马上要开的《坠入窠臼》,同样破镜重圆,两位御姐的情感纠葛,爱与恐惧的混乱纠缠,是一个关于认清自我的故事,也是一颗坠落妄想的酸甜糖果,身为一个渴望平静生活的小艺术家,或许与自己的爱人一同坠入循规蹈矩的窠臼中才有意思。 第二本叫做《稚纯》,文案如下: 【马来西亚世界花艺大赛的失利,让虞痕的职业生涯暂停了。她想要将自己的房子廉价出租,自己计划着暂时逃离南城,或者永远离开南城。 生于花艺世家的她,一生都在与花做伴,她为了花艺大赛付出了一切,却被小人用舆论套上了“滥情人”的帽子。 终于,她在中介的撺掇下见到了住户。是一个生得玲珑白净的女子,叫做简稚纯。 巧合的是,简稚纯在她花店旁边的医院工作,两人常有遇见。简稚纯每次路过花店,都会在玻璃窗外看很久,不知是在看花,还是看她。 准备离开南城的前一晚,虞痕路过常去的街道,却看到平日里谨慎乖巧的简稚纯被人拎着衣领威胁着。 “我们的感情明明都已经结束了,你为什么还要纠缠着我不放?” “你如果不愿意给我钱,就等着你爹妈知道你是个同性恋吧!” 这句话顺着凄厉的晚风刮进了虞痕的胸口,她心里有股莫名的怒火涌上,将对方发落一通后带着简稚纯回到了家。 夜里,她打开了那间封锁着她失落过往的温室阳台。黑夜揉碎星光,洒落在她为稚纯调的马提尼里。 阳台的月季娇艳欲滴,葳蕤惴惴。虞痕感觉到,简稚纯的呼吸每每都带着刺骨伤痛,次次眨眼都溢出流光星河。 简稚纯的泪如同颗颗碎裂的玻璃,一下一下扎在她的心口,右手边的昙花轻轻颤动,蕴藏生机。 “我有些难过。”简稚纯啜泣地拉了拉她的衣角,虞痕对这位小妹妹的撒娇完全没有抵抗力。 “需要肩膀吗?” “可能更需要拥抱。” “你知道这在我这里意味着什么,我怕我会忍不住,可今夜过后我会离开,你……确定不后悔?” 简稚纯不回答,在满月下抱住了虞痕。夜里传来几声虫鸣,虞痕心里那朵枯萎的昙花因为拥抱又重新获得了适合复苏的温度。 于是欲望在夜里盛开。 “自我记事起,便不再有‘可能’一说,人生都是都被规划好的蓝图,我的身体与灵魂囚禁于大片的花海中,我被命令终其一生与其相伴。但你不同,稚纯,你有无限的可能,不要再留恋于我了,去勇敢选择你的爱。” “说到底,我只是个滥情人罢了。” 简稚纯抬头吻了她失落的唇,晚风如轻纱轻轻覆盖二人。 “你让我理解了什么叫勇敢,勇敢就是面对未知,也要用自己最美的姿态去面对。虞,就请让我,成为你的可能。” 『任何让你情浓心欢的故事,都是我对你刻骨铭心的爱恋。』 第133章 检验师简稚纯x花艺师虞痕 【天真本分vs风情万种】 这是关于一个自卑于自己奇怪性取向的懵懂脆皮女大学生和一个风情万种却被束缚住脚步的黑直长御姐的故事[文案可能会随时修改。] “人要先感到幸福,才能看到玫瑰。你要先学会爱自己,才能接纳我给你的爱,稚纯。” 一个前期偏酸,后期甜到掉牙的故事。 此外,《灼痕陷阱》中的白芊与景溪月,还有酒保blank,后续都会有文〔blank是耽文〕,我的野心很大,我想创造一个属于自己的幻想世界。 我不会写古言,不会写穿越,不会写系统,不会写二次元,我的缺点很多,我的剧情逻辑总是自洽,剧情功底不够深厚,文笔平平无奇。但是我希望你们能从我的笔下感受到正能量,感受到情人之间浓浓的无拘爱意。 我们都是被生活束缚住的百合花,狂怒中含苞待放,娇艳欲滴。 如果您不嫌弃我的文章体裁单一,喜欢我的思路,喜欢我的故事,喜欢我的文笔,喜欢我的性格,不妨可以关注一下我。我还有很多东西渴望与你一起分享。 『我渴望的不是抵达海岸,而是与你一起在海上翻涌。』 第58章 帮忙 即使隔着屏幕,见不到人,也能感觉到语气里那深不可测的压抑。 “白姐,发生什么事了?你慢慢讲,别急。” “……溪月……景溪月……她不理我了……” 锦安然开了免提,两个人听到了景溪月的名字,不自觉地蹙了蹙眉。 “你不要哭,把话说清楚。” 苏以冬虽然内心很疑惑白芊为什么会突然提到景溪月,而且看样子“不理她”对白芊的打击不小,但是现在更重要的是要知道两人到底是什么关系。 前因后果非常简单,白芊在去景氏参与《haze》封面招标的时候,遇到了景溪月,渐渐喜欢上了她,可是当自己想要表达心意的时候,景溪月却直言,自己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直到景溪月以常务助理的身份拜访芝澜居,白芊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景溪月喜欢的人究竟是谁。 可从芝澜居出来后,景溪月性情大变,从一开始对她的爱搭不理,慢慢地顺从依靠。 可这并不是接受了她,只是把她当做了一个可以宣泄情绪的垃圾桶而已。巨大的矛盾感让白芊渐渐崩溃,无所适从,却仍要坚强的站在人前。 昨晚,她卑微的恳求景溪月给她一个机会,疯狂的献殷勤,就是希望在专访之前,在景溪月再次见到锦安然之前,自己可以让她真正的接受自己。 可现在,景溪月电话也不接,消息也不回,朋友圈也把白芊屏蔽了,哪里都找不到她。 她真的离崩溃就差一步了,她从来没有想过要求得锦安然的帮助,可现在可以帮她的,只剩下锦安然了。 苏以冬很难想象,一个比自己大两岁的女人,一个以理性,狡猾难搞著称的商人,居然会栽在一个大小姐手里。 还真是一物降一物。 锦安然也回想起白芊在车里的眼神,那股无奈的,怨恨的眼神,原来全都是因为自己。 白芊误以为自己和景溪月关系不一般,现在却又需要自己去帮她唤回景溪月。 故事要细细展开说,太浪费时间了,了解了大概之后,两人开始商量对策。 “你现在要做的就是收好心情,等我们明天联系你,看到你的时候,你必须精神饱满,不然我们可以选择不帮你。” 这是挂断电话前苏以冬说的最后一句话,语气里满是命令。 这个忙无论如何都必须要帮,她虽然不喜欢景溪月,但是她欠白芊的人情实在太多了,锦安然能够进入芝澜居,很大部分都要归功于白芊。 可以说没有白芊的开恩,想要留住锦安然的难度将会成指数倍增长。 那一头的人抽了抽鼻子,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一样“嗯”了一声,极力掩饰着自己的哭腔,然后主动挂断了电话。 挂断之后,两人面面相觑,陷入了无声。 直到苏如萱敲了敲门,才陡然回过神。 沉默一直持续到两个人回到床上,苏以冬的床相对于平时而言,比较小,两个人必须紧紧贴在一起,才能勉强挤的下。 锦安然被她自私地挤到里侧,贴着墙,看着她的背影。 “里面好挤……”锦安然贴着她的耳朵抱怨。 “怕你掉下去,里面安全点。” 这句话听起来让耳朵痒痒的,锦安然伸出手揉搓了一下自己的耳朵,也揉搓了一下苏以冬的耳朵。 像是打开了一个转身的开关,苏以冬翻了个身,向她那一侧转过来。 黑色玛瑙一样的瞳孔,像极了夜的颜色,神秘又温柔。 “世界真的又小又奇妙,不是吗?”锦安然看着苏以冬的眼睛,轻声说道,“真没想到她们俩居然还能扯上关系。” 苏以冬抿抿唇,眨巴了两下眼睛,小夜灯反射的粉色光线全部扑在了她白皙的脸上,好像染上了桃子酱。 世界一点也不小,锡州太大了,茫茫人海中都难以找到你。 世界真的很奇妙,锡州太大了,可你现在就在我的枕头边。 “你把她约出来吧,”苏以冬说,“有些事情需要当面说清楚。” 第134章 锦安然知道苏以冬的心思,她总是会顾忌自己身边有个奇奇怪怪的朋友,就好像自曾经也会忌惮萧悦可那般。 “我感受到了好强的占有欲哦,大猫猫,是从你身上散发出来的吗?” “这种程度,可不及某人一点点,还好意思说我?” 锦安然笑了一声,伸出手将被子往上拉,直到盖过了两人的头顶,将光线彻底隔绝,人造的黑色笼罩住两人,在沉闷的阴暗中交换着彼此的呼吸。 “爱像是一团很奇怪的雾气,不可能被所有人看到,不可能被所有人知道,越是接近越是一片混乱。”锦安然用手熟练的触碰到了苏以冬的唇角,轻轻的剐蹭而过,“我想明白这个道理的时候,我的脑子里都是你,我感觉世界上最幸运的人,就是我自己。” “苏以冬,大猫猫,世界上怎么会有你这么温柔的人啊。” 温柔到,我自认为无法溶解的内心,都因为你的热烈而复苏。 温柔到,我每时每刻都想要单独而绝对的拥有你。 苏以冬感觉锦安然的声音有一种魔力,像是能让自己安心入眠的白噪音,她的眼皮越来越重,呼吸也渐渐的沉了起来。 自己从来没有幻想过,有一天能够带着锦安然,到苏如萱面前,骄傲地展示她的至宝。 每一次心中的枷锁解开来,她就会困到连话都说不出来。 锦安然夹住她的双腿,在她唇角落下一吻。 “晚安,祝好梦。” - 翌日,别过苏如萱,二人起身要去解决白芊的事情。 当下没有什么特别好的解决办法,最直接,最有效的就是将人拖出来,面对面严刑拷打一番。 临走前,苏如萱紧紧地抱住了锦安然,锦安然面对这突如其来的拥抱,有些吃惊。 “安然,以冬要是对你不好,你就来找我,我来训她,”看到两人即将要离开,不知道何时才能再次相见,苏如萱还是落泪了,“你们俩要好好的,一定要好好的。” 彼此牵着的手,握的更紧了。 “阿姨放心,我们一定会好好的。” 我们会一直一直,好好的。 离开家后,两人步行至酒店附近的星巴克,看到了坐在窗口,嘴里叼着吸管,眼神恍惚的白芊。 眼圈又红又黑,估计是一晚上没睡着加上流眼泪,搞成这副萎靡的模样。 走近才发现,她手边是整整三杯美式的空杯子。 “我不是很明确地告诉过你,如果你不精神饱满,我可以选择不帮你。” 苏以冬坐到她身边,用手推开杂乱的空杯子,盯着白芊。 “没……没有的事!”看到苏以冬的出现,白芊手忙脚乱,赶紧随意拍了拍脸,整理了一下衣服,慌张解释,“我现在很好,真的,很好。” 看着自己的好友这般狼狈,苏以冬的心里也不是滋味。 世界上多少人为情所困,在感情里如此卑微,却求不得一个好的结果。 怪就只能怪,一厢情愿,难以割舍。 “你都二十八岁的人了,大姐,怎么连一点感情挫折都处理不好呢?” 白芊抽了抽鼻子,将第四杯美式一饮而尽:“你……你没资格说我。” 确实没有资格,毕竟自己也是差点处理不好感情事故的那个人。 “你俩,有什么办法吗?” “没什么很好的办法,约出来吃个饭,把该说的都说一遍,把问题讲清楚,剩下的就只能靠你自己了。” 锦安然在外头通完电话,随即走到了两人身旁,面色忧愁。 看到锦安然,白芊像是看到了大救星一般,冲过去抓住了她的胳膊。 “安然,怎么样了,她……她说了什么?” “她答应的很快,什么多余的也没有问我,只要告诉她在哪里见面就可以,”锦安然抿抿唇,“可是我能听出来,她的心情很糟糕,我从没有听到过她高兴的语气需要装出来。” 听到“她的心情很糟糕”,白芊本就难堪的面色,又暗下去了一点。 “都怪我……要是我不那么着急,她就不会……” 在苏以冬的印象里,白芊的卑微只有一种情况,那就是面对甲方。 可难道感情里,也需要甲方乙方这样的不平等关系存在吗? “好了好了,”苏以冬连忙制止住白芊欲哭的情绪,“就保持你现在的狼狈样,要是脸上再难看一点,我立马带着锦安然,头也不回的就走了。都帮你约出来了,赶紧挑个好地方,准备赴宴吧。” 第59章 憧憬 晚上七点,南州市华灯初上,出租车行驶过一段漫长的人造林的小路,来到了一座庄园前。 用铁栅栏围成一圈的设计,里面有很多间洋房公寓,在欧式路灯的照耀下,显得格外雍容华贵。 大门只允许车辆通行,在白芊的带领下,走至里侧的一扇铁门进入后院。 “我的天……这简直就是哪个富豪的别墅区吧?”锦安然跟在苏以冬身后,借着朦胧的路灯左右张望,对这庄园的景色赞不绝口。 “确实是别墅区改造过来的,可以理解为吃住娱乐一体的度假村,往前走是花园餐厅,”白芊揉了揉眼睛,解释着,“我就是在这里参加景氏的招标宴会,那也是我第一次见到她。” 见到白芊又要开始回忆了,苏以冬无奈地笑了笑:“蛮不错的,挺会挑地。” 第135章 白芊本就布满血丝的眼睛被她这么一揉,显得更红了,像是被人上了咒,显得有些癫狂。她对苏以冬敷衍的语气颇有微词:“显着你了,大艺术家。” “现在可是我们在帮你,你态度能不能好一点呢?” 虽然苏以冬在心里已经默认了要帮助白芊这件事情,但是嘴上还是得理不饶人。 锦安然看到二人情绪不对,连忙加快了速度,走到中间,以身作隔断带,熄灭了即将燃烧的怒火。 白芊看到锦安然,将怒气收敛了大半,气哼一声,别过头继续说着:“我预订晚餐是带房间的,你们要是不着急回去,可以在这里住一晚。” “订房间做什么?不成功便成仁吗?这根本不像你,你做事向来都要考虑很多的。” 白芊不想多说什么,脚步加快,在路灯交错的忽明忽暗中交替而过。 餐厅的入口种植了许多绿植,绿植上泛着点点缤纷,在暖灯的照耀下鲜艳透亮,氛围感十足。 钢琴声汨汨而过,乐师十指翩飞,弹奏的是c大调卡农的旋律。 服务员出来接待,将她们引导至白芊预约好的用餐房间。 整个房间的氛围布局非常符合花园餐厅village的概念,浓郁而不盈腻的花香,舒缓柔和的环境灯,一尘不染的桌面和餐具,还有许多吊顶的葱郁兰盆。 果然贵有贵的道理,锦安然心想。 苏以冬和锦安然坐在一侧,白芊坐在另一侧,三人就这么僵着,一言不发,默默等待着那位重要人物的到来。 紧张的时候,白芊喜欢往嘴里胡乱塞东西,这一点苏以冬再清楚不过,天蓝色的透明小盆里原本摆放着一些糖果,可她还没看几眼,就已经被拆开一大半了。 看着白芊颤抖的指尖与鼓鼓囊囊的腮帮子,苏以冬拉低声音:“不至于这么紧张……” “才……才没紧张!” 随着卡农高潮的尾调结束,一个身着白长裙的身影,轻踏着柔软的灯光,径直走到房间的门外。 三人的目光交汇在那双画着淡妆眼影的双眸上,可来者却只注视着白芊。 两人目光相互碰撞,一个尴尬紧张地抿唇;一个故作无意地躲闪。 白芊将嘴巴里得糖全部都嚼碎,颗粒碰撞的声音打碎了房间内的静谧。她僵硬地站起身,挪到旁边给景溪月让出一个位置,让她坐到里面。 景溪月别过脑袋,眼神不再看她,扯起裙摆,轻轻地蹭过她的身边。 白芊衬衫袖口上的扣子轻轻牵扯到了裙边的一处丝线翻飞,连带着脑海里那些乱七八糟的情绪一同上涌。 四人到齐,服务员开始陆陆续续的推着餐车上菜。 菜系主要是以法餐和意餐为主,酱鹅肝,白兰地焗蜗牛,沙拉鱼子酱等。 苏以冬自从感受到了锦安然和苏如萱所做的锡州风味,对于这些华而不实的西餐十分不感冒。她夹起一小块鹅肝,轻轻地靠近锦安然的唇边。 “张嘴。” 锦安然呆滞了一下,还是乖乖地张开嘴巴,将鹅肝整个含进去。 “真乖~”苏以冬还不忘挑逗一下。 看到这一幕,对坐两人的眼神已经有些颤抖。 苏以冬虽然知道这次是为了当着景溪月的面把话讲清楚,但还是克制不住自己内心想要秀恩爱的欲望,于是她搂过锦安然的左胳膊,宣示主权一般往自己身边贴近。 看到二人的关系如此亲密,景溪月也只能展露出一丝苦笑,一言不发,拿起刀叉自顾自地夹菜入嘴,只能寄希望于食物能够掩盖自己稍有外露的情绪。 如果是几个月前的自己,若是见到这样的场景,肯定是会歇斯底里的数落所有人,然后头也不回的潇洒离开。 可是现在,她不能意气用事,也不能随意开口,她要保持一个矜持的形象,她代表的形象不再是一个自由无束的大学生,而是一个需要担当起景氏排面的接班人。 她曾有过冲动,在学校里日日与锦安然在湖边散步,无数个璀璨的晚霞,无数个朦胧的星空,都是她表白的最佳时机,可是她始终没有勇气,归根结底还是畏惧压抑着自己的喜欢,她不是畏惧锦安然不接受她,她是畏惧锦安然会因此疏远她,厌恶她。 有时候,连朋友都做不成反而是最痛苦的。所以她选择了逃避,至少保持朋友关系,就很开心了。 可这种情愫奇特而古怪,日日夜夜被折磨,直到自己参加了父亲的竞标晚宴,遇到了白芊。 白芊精明而成熟,热情而开朗,某一时刻,她似乎感觉自己找到了可以寄托自己混乱感情的人,白芊同样也被她的火热吸引,不隐瞒自己的情绪,接近自己,追求自己。 可是让她痛苦的是,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喜欢锦安然,还是只是单纯被锦安然吸引,其实自己根本就不懂得“喜欢”的含义。 她没有藏着掖着,她将自己有喜欢的人的事情告诉了白芊,可她却说没有关系,自己并不是三心二意的人,等到彻底没有机会了,她自然会放弃。 懵懂的心被这股暖意一点一点占有,可她却不敢面对。 锦安然是她的白月光,可也许白芊才是那个真正了解她的那个唯一。 成年人的担子,无人疏导的异常情愫,斛光交错的上流社会,让即将接手父亲企业的景溪月喘不过气。 第136章 能够让她短暂休憩的,只有白芊身边的片刻安宁。 白芊拿过香槟杯,往里面倒满了起泡酒,缓缓递到景溪月的手边。 绵密的气泡在疯狂的上升,想像是自己即将溃散的情感,浮于表面之时,就会烟消云散。 景溪月掂起杯底,轻轻晃了两下,看着对坐的二人,缓缓开口:“没记错的话,二位的独家专访是在这周末吧?” “……是的。”锦安然略带尴尬地回应。 “《haze》的宣发非常成功,首刊电子版的预约人数已经超过了《sensibility》最新一期的销量,我身为项目负责人,由衷的感谢二位。” “不必客气,景常务,”苏以冬轻轻推了推眼镜,“我们才应该感谢您,给予芝澜居这次跻身热门杂志的机会。” 被称呼为“常务”,景溪月有些自嘲地笑了笑,随即将手中醒了一会的起泡酒一饮而尽。 喉咙有些疼,一直疼到心底。 她紧紧地闭上眼,缓和这股意外的疼痛,再次睁开眼时,一双纤细的手夹着一块心形鹅肝送到她的餐盘上。 西餐礼仪中,给别人夹菜是非常不礼貌的行为。她本是有些抵触,可是偏头望向白芊双眼上那对虚弱的黑眼圈时,她的心还是软了软。 忽然有一股名为的心虚与怅然野火,在阴暗柔软的心脏中无法遏制的疯狂燃烧。 “安然,”她故意推开自己的餐碟,站起身,直直地面向锦安然,“可否再给我一点时间,我想和你独处一会。” - 花园餐厅的二楼是一个被花墙包围起来的露天阳台,一墙的爬藤月季在夜里已经收敛了盛放的花瓣,但是依旧充满了馥郁的香味。 夜色渐浓,却是没了星星,只剩一轮皎月。 两人随意找了个木制的长椅坐下。 “上次在芝澜居,是我有些太冲动了,一直想跟你说声抱歉,现在终于有机会了。” 景溪月似乎只有在与锦安然单独相处的时候,才能变得不那么像大人,可以展露出自己最真实的一面。 锦安然回忆着当时景溪月种种不对劲的举动,自己倒也没有那么意外。 “所以你当时是想……” “不好意思。” 锦安然深吸一口气:“我没有想过你对我会是那种感情,我之前性格麻木,被痛苦的过往折磨,排斥着一切无关痛痒的善意,但是唯有你的热情,让我稍微敞开了一些心扉,所以我才交到了你这个朋友。” “可那你和那位……总监,到底是什么关系?” 锦安然眼神专注,紧盯着景溪月那双迷离的双眼,一字一句认真诉说:“其实在你来芝澜居之前,她已经向我表明心意了,但我当时并没有接受她。一直到后来,我发现我真的很爱她,我尘封的内心第一次如此渴望拥有一个人,我无法违抗自己的本心。” 景溪月耸耸肩,整个身形愈发佝偻。 “那……安然……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我再早一点……比她再早一点,在学校里,或者在我们离开学校之前,想你表明心意,你会接受我吗?” 她有些哽咽,难过的情绪在浓郁的月季花香中悄然匍匐到颤抖的唇角。 锦安然从未见过她如此狼狈,她本就应该是万众瞩目的富家千金,一个热情似火的骄阳,却被她们之间的古怪关系搞得心力交瘁。 锦安然伸出手去摸摸景溪月的脸。在学校里,一直都是景溪月安慰她,也是如同这般摸着她的脸,可现在,这一切都颠倒了过来。 “很抱歉,答案是不会,溪月,”锦安然眼里流露出温柔的神色,“我对你的感情,更多还是朋友之间,我只有你这一个朋友,我不希望你因为这种奇怪的感情,让你变成这这副模样。也不希望我们的友情变质,明明有人比我更中意你,更懂你,甚至更渴望你,她比任何人都担心你的心情,你不该对她视而不见。” “我几个月前也和你一样,面对意料之外的情愫,选择了三缄其口,但是等到冰雪消融,我要面对的,就是自己的真情实感,是自己无法隐藏的爱意。” “我感到很幸运,世界上有如此爱我的人。你也应该感到幸运,世界上有如此渴望爱你的人。” 一瞬间,景溪月的脑海中,闪烁过无数个朦胧的白芊的脸。 对她微笑,帮她疏导,给她建议,赠她玫瑰。 曾在无数个被沉重责任压垮的夜晚,都是白芊用温柔的语气安慰着她,让她不要焦躁,告诉她自己也是这样子一步一步把芝澜居做起来的。 又是无数个被不安情绪折磨的失眠午夜,都是白芊用饱含困意的宠溺语调,让她不要害怕,安心入眠,即便最后没有好的结果,还有她陪在身边。 她只是原地踏步,不敢去接纳突然闯进她世界的这份意外而已。 “溪月,苏以冬那句话我同样也想要送给你。” “不要困囿于过去,要憧憬着未来。” 月色蔓延过花墙,如流水般淌进阳台,阴影翳动,晦暗朦胧。 下一刻,景溪月的双眼被汹涌的泪水覆盖,喉咙处的呜咽无法克制。 她最终还是不能欺骗自己,她要面对的,是看清了真相后,停滞在在自己心房中无法隐藏的真实爱意。 锦安然不断地用手轻抚她因哭泣而颤抖的后背。泪水剧烈地翻涌,从眼眶直直地溅到木制地板上,如一颗颗碎钻坠落。 第137章 撕心裂肺的宣泄之后,夜色的寂静又重新笼罩二人,景溪月扯着碎裂沙哑的嗓子,恳求着锦安然。 “帮我……把她叫过来吧,我有些话想对她说。” - 两人最终还是没有在度假村里住下,打了一辆回酒店的车。 打开房门的一瞬间,苏以冬不由分说地将锦安然抵在墙角,开始用力地解开她衬衣上的纽扣。 粗暴地像是一头失控的野兽。 “有什么话非要单独说呢?” 炽/热的呼吸在彼此的颈间交错而过,锦安然很清楚某人的醋意又上来。 “我和她的关系,就好像你和白芊的关系,我难道和白姐单独相处,你也要吃醋吗?” 当衬衣被苏以冬/扯下,随意丢弃的时候,锦安然双手抵住苏以冬,反问她。 “可我不想你离开我哪怕一秒,你不知道我会有多难受。” 苏以冬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低头行蹭着自己的脖子,像一只可怜兮兮的猫咪。 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娇气粘人了? “没事的,我已经都解决好啦。”锦安然拥进她的怀里,两人踉踉跄跄,像跳舞一般,走向落地窗旁。 为了分散这股奇怪的醋意,锦安然解释了景溪月其实只是不敢去面对白芊对她的感情,因为没人正确的开导她,自己只是帮她解开了心结。 “你不想知道我和她说了一些什么?”锦安然冲苏以冬神秘地笑笑。 被这笑勾的心痒痒的,苏以冬嗯了一声:“当然想。” 锦安然走到床边,双手撑着坐下,月色落到她白皙的/皮肤上,像是一个精致的瓷娃娃。 她仰着头,直勾勾地望着苏以冬:“我应该感到很幸运,世界上有如此爱我的人;你应该感到很幸运,世界上有如此渴望爱你的人。” 苏以冬看着她,只觉得qing/欲上涌,却被这句话束缚在原地,动弹不得。 锦安然别开眼神,侧脸上泛起薄薄的涩红,声音中带着娇羞:“猫猫,我有点冷。” 苏以冬在她脖颈上/烙下的墨红色痕迹早就已经消散了下去,可是痕迹好似已经深入了锦安然的心里,滋生出无穷无尽的欲望。 关于过去,关于我,关于我们,我本不该瞒着你。 安然,再给我一点点时间。 她轻轻地走过去,双臂箍住锦安然的腰,整个身体贴了上去,将她抱了起来,按到书桌上。 体/温在在一点一点的交换,锦安然昂着头,感受着两人的身体之间因为紧紧触碰而形成的奇特回路。 “恭喜你,小锦鲤,”苏以冬抵住她的唇,妖冶的声音像是电流一般疯狂地窜到她身上的每个角落,“gou,yin/成功,猫猫现在想吃鱼了。” 锦安然闭上眼,感受着自己的衣物被苏以冬一件一件褪去;感受着唇的温度从脖颈一直蔓延到小腹;感受着思维深陷于欲望之海,无法自拔。 渐渐被快感包裹,渐渐被幻觉湮灭。 如果褪下心结的我可以触碰到你的永远,那就请你好好地抱/紧我吧。 让灵魂再近一点,碰撞到一起,感受到你极尽美艳的情绪。 在—胡乱散落—一地的衣服和杂物中,锦安然的手机亮了起来。 绿色的微信气泡显示是白芊,内容只有简单的两个字: “谢谢。” 第60章 专访 “各位听众朋友早上好,欢迎收听每早八点准时为您播放的江南地区艺术前瞻广播《artistic illusion》,我是主持人ray。要说最近艺术圈那点事儿,那必须非景氏公司莫属了,想必只要对艺术方面有些关心的朋友,生活中都会出现《sensibility》这本杂志的名字,这本景氏公司旗下的大热杂志兼顾了全球范围内最前沿的服饰、绘画、雕刻、建筑、人文、音乐等各方面的汇总,倾注人力与资源之多,自然配得上它龙头的地位。 “可就在一个月前,景氏公司的总裁景文逸带着自己的掌上明珠景溪月出席了一场招标晚宴,并直言要为《sensibility》杂志开辟一条全新的子产品线,命名为《haze》,那次晚宴就是为了《haze》的首期封面竞标而举办的。这事儿明眼人都看的出来,都是为了自己的千金铺路呢! “可未曾想这位景千金一改常规思路,决定不选名声赫列的工作室,而是选择一些规模比较小的工作室。ray我啊,当时觉得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不禁能够用《sensibility》的流量带动行业内的新鲜血液的流动,而且也能让这些小工作室借此机会和景氏公司攀上关系,这可真是泼天的好运啊。 “这不,上周根据景氏官方媒体的透露,有景千金全面负责的杂志《haze》,首期预约已经开始,且预约人数已经超越了最新一期的《sensibility》!不得不赞叹景千金的眼光,真是后生可畏啊! “此外,今天下午五点,将在景氏公司内部开展一场封面设计灵感的专访,邀请到的便是《haze》首期封面中标的两位艺术家,来自锡州芝澜居的锦安然与苏以冬女士!这两位想必最近喜欢刷短视频的听众朋友也不会陌生,芝澜居的官方短视频账号前几日刚发了工作室的宣传视频,其中的主角呢就是这两位美女,一位生的冷艳动人,另一位生的娇萌稚嫩,视频中二人亲密到不可言说的暧昧动作搭配上爆款设计师kilya的知名情侣服饰《纯粹》,可真是引发许多网友的无限遐想。 第138章 “想必许多磕学家此刻的心情与ray是一样,兴奋且期待,不仅仅是对于艺术时尚圈多了一个高质量杂志而兴奋,更多的是对于这两位从未公开表明身份关系的艺术家而兴奋!如果您也对ray的每日广播感兴趣,欢迎关注该频道,后续我也会为大家带来专访后的专业解析!” 苏以冬穿着睡袍,头上裹着浴巾,轻轻关掉手机里的广播,晃了晃手中还在冒着热气的咖啡杯,嘴角弯起一抹绮丽的弧度。 被广播员情绪激昂的声音闹得有些烦,锦安然难受地呓呓两句,伸出手揉了揉眼睛,感觉脑子里乱七八糟的,什么回忆都可以欺负一下她软弱的神经。 腰有点酸,回忆到昨晚又是一个折腾的夜。 折腾的好处就是体力消耗大,睡起来会格外的香;坏处就是起床会很麻烦,因为被某人折磨得浑身难受。 苏以冬看见她半睁的杏眼里仍旧萦绕着丝丝困意,缓步坐到床边,撩拨了一下她有些许凌乱的头发。 “几点了啊……”锦安然打了个哈欠,有气无力地问。 “八点一刻,”她动作愈发温柔,“还早,专访是下午五点,你想睡多久都行。” 一听到“专访”,锦安然前一秒沉溺在困倦中的神经一下子绷紧了,慌张坐起身:“嗯嗯嗯……不对!专访……我是不是要准备一下稿子,还是说要好好打扮一下!不对不对不对……” 着急忙慌,披头散发,好似一个刚从电视机里拉出来的贞子。 苏以冬看到锦安然这副滑稽模样,克制不住内心的蠢蠢欲动,肆意地笑了两声,然后紧紧将她抱住。 “安然啊安然!你怎么能这么可爱啊啊啊啊啊啊!” 越抱越紧,这下真的快要成了可爱侵略性了 以前想抱都抱不到,现在怎么抱都抱不够。 在苏以冬温热的胸口,锦安然渐渐平息了紧张凌乱的心绪,害羞地说:“我还从没有参加过这种专访……感觉要上电视了,有点激动而已。” “不怕不怕,有我在呢。” “嗯!” 无论什么场合,什么情况,只要有苏以冬在身边,锦安然仿佛就有了勇气。 不会太多,正正好好,让她可以面对未知的变数。 清晨的阳光照的苏以冬耳根子红彤彤的。 锦安然虽然知道苏以冬是假冰山,可是这泛着艳红的耳廓搭配上她这寒玉一般的五官线条,有些奇妙的反差萌。 她伸出手,轻轻捏了一下。 本就柔软的耳朵被她这么一捏像是充了血,更加红艳。 苏以冬被她捏的有些痒,抖了抖肩:“这么喜欢我的耳朵吗?” 锦安然松开手,趴在她胸口嘟嘟嘴:“哼,这句话我也想送给昨晚的你。” “某人都躺平了还那么不经疼,让我玩玩耳朵就要抱怨吗?” “……你!” 锦安然面露羞意,生气地将她推开。苏以冬立刻摆出一副抱歉的模样,凑到她身边求原谅。 “对不起啦小锦鲤,下次换我躺着,好不好?” “……这可是你说的?” “……我可以后悔吗?” 将杂乱的房间简单收拾了一下,两人换上了个自认为最好看的衣服,苏以冬问前台拿了一次性的烫发器,给锦安然烫了一个小波浪,蓬蓬松松的,十分可爱。 认真给她烫着头发的苏以冬在锦安然的眼里格外有魅力,平日里那副工作狂的模样虽然也很不错,但是如此这般亲近的情况,却是极难见到的一幕。 半垂着的烟眸,翕动的长睫,高翘的鼻尖,凌厉的下颚,还有那让她想入非非的双唇…… 这样的人,这样一个温柔体贴,又感性热烈的“冰山”,居然是自己的女朋友! 想到这里,她不禁傻笑起来。 头一癫一癫的下垂,苏以冬没注意,头发在烫发器里被摩擦出一段距离,发出阵阵焦味。 “犯什么蠢呢……”苏以冬连忙切断电源,无奈地吐槽着,“一次专访而已,不至于那么高兴吧。” “不是去专访高兴!”锦安然收敛了笑容,重新坐直了身子。 “那是因为什么高兴?” 锦安然低下头,露出羞意:“是……能和你一起去专访,高兴。” 无论什么天气,无论目的地是哪里,无论结果是怎样,只要和你在一起,我都觉得高兴。 苏以冬感觉喉咙被堵住,想说些什么,却还是忘记了说话的本能,自己的身体像是被火焰炙烤,又如同被冰水瀑淋。 “所以……今天的早安吻呢,粉猫猫?” 仿佛被这句话救了起来,苏以冬僵硬地身体焕发了新的活力,动作慢慢靠近锦安然的唇角,落下了一个极致的温柔。 - 周末的南州比以往热闹很多,两人计划好的景点基本上都爆满,就连地铁都很难挤,于是苏以冬带着锦安然去了一个她以前常去的小景点——小桃园。 城墙外萦绕着一大片宽松厚实的绿茵与绿化,初秋已经盛开了许多小花,有许多穿着统一服装的小孩子,在老师的带领下,来这里秋游,写生。 选择这里的另一个原因是,离景氏的总部非常近,不需要再去挤地铁了。 两人走到阴凉的树荫下,锦安然看着闹腾的小孩子与他们的画板,问苏以冬:“你以前学画画的时候,也会出来写生吗?” 第139章 “会的,写生基本是必修课,你呢?” 锦安然蜷了蜷手指:“一样,每次写生都是我最快乐的时光。” 苏以冬恍惚间想起来,每次写生的时候,自己总会紧紧跟着锦安然,生怕她会遇到什么危险,虽然这种行为很变态,但是锦安然一直都很喜欢跟在她身边。 所以,快乐……是因为有她陪着吗? 只要和我一起……你就是快乐的吗? 她滚了滚喉咙:“安然,你有没有考虑过以后想要做什么?” 锦安然被她这突如其来的疑问搞得有些摸不着头脑,但还是很认真地回答她:“没有,我现在很幸福,有工作,有家人,还有一个深爱我的人。” “但我以前跟你说过,我不想被工作束缚。” 锦安然愣了一下:“你的意思是?” “我在考虑离开芝澜居,我想要创立一个自己的工作室,就属于我们两个人的工作室。” 锦安然伸出手,轻轻摸了摸她的额头:“没发烧啊……” 她握住那只手,语气坚定:“我认真的,安然。” “我必须脱离这些现在的情况,我不希望我的天马行空是工业化的流水产品,不希望出卖我的思想。我想要牵着你的手,带你参观属于我们自己的艺术展览。” “不需要你做什么,你只需要等着我的消息就可以,我不会强求你跟着我一起创立工作室,你可以继续留在芝澜居。” “我只是想把我对你的承诺,都化为现实。” 她的眼神有力,却也不缺温柔的底色。 湖风柔和的吹散开两人的间隙,锦安然感觉那只左手无时不刻都在传递着让她心动,让她惊喜的奇妙温度。 你总是能给我带来我不曾想象过的美好,感性的怪物小姐。 只要你愿意,我都会陪着你。 我想告诉你,我只剩下你了。 “好……” - 傍晚五点左右,两人在附近随便吃了点东西,就赶紧前往景氏总部。 大厦一楼会客厅,招待她们的是先前陪着景溪月一起参加竞标访谈的西装男和西装女,两人还是熟悉的服装,一左一右站着。 见到苏以冬,二人急忙热情地迎了上去,西装男负责带路,西装女负责介绍着总部的装潢风格和专访的相关事宜。 “两位不必担心,这次专访基本上都是一些简单的问题,谈一谈二位的从业经历,灵感来源,创作感悟等,但是最近二位的形象较为出圈,所以我们会临时加一些问题。” “比如?”苏以冬显得很警觉。 “电梯里说说这些不方便,请跟我来吧。” 电梯门缓缓打开,带路的二人脚步加快,苏以冬和锦安然只能同样快速的跟了上去,走到录播室的后场,西装女拿出两份稿子交给了她们。 “这是一会的qa,相关的问题都会列在上面,两位可以仔细看一下,稍后会有人来化妆。” 苏以冬轻轻扫了一眼那张白纸黑字的qa本。 前面几个都是非常普通的问题,从简单的自我介绍,到后续的创作灵感,也会问一些无关痛痒的隐私问题,比如:喜欢吃什么,平时喜欢做些什么之类的。 内容不多,半个小时的节目分两个人互动完全可以完整的收官。 “两位一定想问临时加的问题是什么,关于这些我想保持一些神秘感,原因是需要作为噱头与花絮放在片头片尾,所以希望两位理解。” 感觉有些被下套了,可碍于算是帮白芊的忙,同时也是出于公务,不太好失礼询问。 造型师给二人简单的上了点妆后,二人走向灯光汇聚的录播室。 背景是橙色的,打上了薄薄的环境灯,整体更显慵懒的氛围,非常契合《haze》专访主题——《inert gas》 舞台中间是两张木制脚的凳子,一左一右一粉一绿,正对着采访员。 锦安然在台后有些紧张,不断地深呼吸,苏以冬牵起她的手,缓缓走向那两张布置好的座椅。 就这么自然地牵着,不在意聚光灯,不在意录制的vcr,从容温柔地带着她走到右侧的绿色椅子,十分优雅地迎她入座。 采访员:“欢迎二位来到这次专访,请坐。” 锦安然:“……请多指教。” 苏以冬:“请多指教。” 第61章 带你 惰性气体。 这个名字的灵感来源于《sensibility》的封面设计,用极大面积的单调暖色或者冷色将背景覆盖,利用迷离沆砀的环境灯光与人造雾气营造出一种过分情绪化的感觉。 身为一档与《sensibility》一起诞生的伴生类节目,它担任着每一期为《sensibility》提供茶余饭后看点的访谈。 因为其本身是景氏公司的自营产品,所以也受到了杂志销量的影响,热度一直都是居高不下。 每一期挑选的专访人物并非是出名的艺术家或者设计师,多数是名不见经传的民间创作者与新生代艺术家。 他们就与这档访谈的标题一样——“惰性气体” 稀有、高贵、独树一帜、特立独行。 存在所有人的身边,同时也活在阳光所产生的阴影下,普遍但不普通,特别但不特殊。 虽本身不易产生“化学反应”,但在特定条件下又无比重要。 第140章 就创立的立意与目的来说,《inert gas》这个名字取得非常完美。 锦安然跟在苏以冬身边所学会的第一课,就是要学会应对各种各样的场景。 从堂皇华丽的magicmotion,到严肃冷峻的竞标走访,再到二人同台的视频拍摄,到现在无数灯光照耀着的花絮访谈。 每一个场景都在磨练着锦安然的心性,锻炼她的临场发挥与口才,还有舞台感。 经历了那么多,到最后发现其实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紧张。 【可以先从自我介绍开始吗?】 摄像机的镜头是从苏以冬那一边开始移动。 苏以冬坐直身子,露出很少见的“工作笑”,朱唇微张:“我是曾在《s.j.preda》工作室担任插画师的苏以冬,个人的展览活动则以winter soo的名义进行。目前任职于芝澜居,职务是创意部的设计总监。” 谈吐得体,举止优雅,锦安然看着她有些入迷,直到摄像机转向自己,才慌张的回过神。 每个问题都会先由苏以冬作答,这样子的好处就是可以有样学样。 学不来自己女朋友的完美无瑕,还不能照猫画虎一下吗? “我是毕业于锡州美术学院的应届生锦安然,目前任职于芝澜居,是苏以冬女士的下属。” 【《s.j.preda》曾以独特的摄影绘画交融的艺术形式创作,在锡州乃至整个华东地区都小有名气,在这里方便问一下为什么后来解散了吗?】 很明显是面向苏以冬的问题,没有过多的思考,她浅笑一下,缓缓开口:“摄影师joseven与我在后续的职业规划上多有分歧,且当时我的人生轨迹也遭遇了很大的改变,所以解散算是最好的解决办法,只能说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但是请放心,我本人和joseven私下仍然还是很好的朋友,可能某一天再次重新合作也说不定。” 【据说《haze》杂志的首期封面《灼痕陷阱》主要创意来源于您,作为一个刚毕业的艺术生,能有这般功底于灵感设计十分让人意外,可以简单描述一下创作历程吗?两位可以自由回答哦!】 镜头拉远,场景将两个人全部收纳进去,锦安然抬眼看着苏以冬,对于这个灵感设计的探讨令她有些忐忑。 苏以冬冲她抛了个媚眼,仿佛在说:“放心讲,没问题的。” 她坐直身子,清了清嗓:“在一开始的方案中,我选择的模板是与《sensibility》相同的大面积色调或者撞色模板,显得会更加情绪化,但是结合设计的要求,最终决定以一幅成品画为底色,在画上添加天蓝色渲染作为雾霭的朦胧感,突出《haze》的主题。” “因为杂志主要面向的群体是青少年,所以精细的彩绘更能吸引他们的注意,两只手匍匐向上其实寓意着『陌生的亲切感』,渴望、困惑、遗憾与爱而不得,这些都是围绕着这幅画作的主旋律。至于更多相关的创作历程,请大家多多支持《haze》,我们也会在其中的花絮带给你们!” 点到为止,不需要再过多的去描述,这也是锦安然学到的很重要的东西。 后续都是一些很平常的问题,也都是互动性问题,包括但不限于:两人的创作习惯,日常习惯,饮食习惯等。 可是潜规则就是,越到后面,提问的私密性也就越大。 【画上的那只布满伤痕的左手一直都在被大家讨论着,评价也是褒贬不一,两位可以为读者们解读一下这只手的作用吗?】 果然还是问到了,但也不算特别尖锐的问题,苏以冬既然有勇气讲第一次,那就有勇气讲第二次。 只是锦安然从始至终都不知道这只左手上的灼痕是如何形成的,她也从来不会去问。 只要苏以冬不主动提,她就不去过问,免得让双方都难受。 苏以冬换了一个坐姿,正对摄像头伸出左手,优雅地将那只黑色的薄手套缓缓摘下。 就连背景的暖橘色和淡淡环境雾也无法将那只触目惊心的伤痕遮掩半分。 锦安然看着她又一次在许多目光下摘下手套,不由得滚了滚喉咙。 访谈人员也不由得有些瞠目。 “其实答案很简单,画上的那只手就是按照我的左手画上去的,”她简单的停顿了一下,“两年前,我在吉隆坡以winter soo的个人名义进行展览活动,发生了意外,现场的安保出现了问题,发生了大火,我的作品离火源最近,我拼了命的想要冲进火海保护它,可是就当我伸手靠近时,一团急促的火焰跳上了我的左手……” 话题有些沉重,现在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安静,但是苏以冬舒展了一下眉毛,将话题跳了过去:“但那些都是过往,我想用这只手来告诉各位,遗憾不仅仅是青春的主旋律,也是人生的主旋律,我们所要做的就是满怀希望面对未来。” 掌声四起,锦安然也在入迷中悄悄鼓掌。 苏以冬,可能远比她想象的更加自强。 哪里有感性的怪物,全都是由自立与希望支撑起来起来的坚毅。 【临近尾声,我们搜集了两个论坛中呼声较高的疑问给到两位,第一个问题:在近期的短视频热榜中,两位以极其亲密暧昧的形象出演了芝澜居的宣传视频,大家都对二位的关系十分感兴趣,是否可以在节目中为大家做一个解答呢?】 果然还是逃不掉…… 第141章 锦安然在苏以冬前面开口,可是突然脑子一空,实在不知道用什么方式来回答这个问题。 苏以冬睨了她一眼,还是主动接过了话题:“既然大家都很好奇,那还是由我来说吧,如大家所想,现在我和锦安然正处于热恋,那个视频也算是一个小小的官宣,感谢大家的喜欢。” ……这算什么?! 借着节目秀恩爱吗? 锦安然看着苏以冬悠然自得的笑靥,心里想着还是被她摆了一道,其实一直都没想着要藏着掖着吧! 无奈,只得红着脸对着摄影机镇定自若点点头,一言不发当做默认了。 【真是令人惊喜的回答!那么接下来这个问题给到我们的新人创作者锦安然小姐,这次封面设计的十分成功,您有计划过未来的职业走向吗?】 很正常的问题,正常到锦安然突然有些不知所措,之前脑海里的一切预演全部都失去了作用。 关于以后,关于未来,关于如何面对将来的生活和计划,在遇到苏以冬之前,是她不敢企及的念头。 她永远都只能走一步看一步,摸不到光,找不到方向。 可…… 她深呼吸,声音淡然:“很久以前,我会不断地思考,自己能做到的事情究竟为(第二声)何?我瑀瑀独行,跳脱不出命运设计好的条条框框,在有限的资源里卑微地寻找最优解,这些经历往往都是劳神伤身,虽然我的人生一直都以绘画创作为主旋律,但‘我真的能让空空如也的0溢满成1吗?’这样的问题无时无刻不困扰着我。 自从遇到了苏以冬,这一切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她的出现就像是源源不断的水滴,渐渐填满了我空虚的精神,将我带到了另一个层面,灵感在激烈地碰撞中不断的翻涌,她最终填补了我,完整了我,将我从空空如也的0填满成了1。” 所以关于未来的走向,我更多的是希望,一直和她走下去吧。” 我也渴望在你的水滴石穿的溅落声中,川流不息。 - 专访结束已经是晚上了,南州市中心的夜刚开始,城市的霓虹开始侵略一切晦暗。 “成长了不少嘛,那么会说。”苏以冬牵着锦安然的手漫步在回酒店的人行路上。 “我可是有好好做功课的,绝对不能拖你后腿,”锦安然展露出少有的自信,挺直了腰板,“总不能跟在你身边那么久,啥也学不到吧?” 她顿了顿,又有些怯弱地问:“你就这么把我们的关系说出去,会不会有点不太好?” 话语中的畏惧与不安藏不住,对苏以冬而言这样的语气她听过太多次了:“怎么了?是害怕网络上的流言蜚语,还是害怕我会不遵守承诺,抛下你不管?” 锦安然脚步慢了一拍,抓着她的手紧了一下:“你不准抛下我不管……” 苏以冬心一软,本就只是想开个小玩笑,可这个抓错重点的萌物让她有些难以招架。 “我既然选择了坦白官宣,当然会好好对你,你也不是说了,想跟我一起走下去吗,安然?”苏以冬依托着喧闹的人群和炫目的霓虹,将锦安然拥入怀里,“这只左手对我而言已经是很残忍的遗憾了,我绝对不会想让第二个遗憾发生。” 锦安然的视线悄悄落到她的左手上,心痛的感觉莫名而生,虽然她也是第一次知道这只手背后的秘密,却难以想象苏以冬当时需要鼓起多大的勇气才能深陷火海中去救画。 “猫猫,谢谢你愿意带我来南州,让我了解了那么多的你。” 苏以冬勾唇一笑:“嗯哼,所以现在你更爱我了吗?被我由0变1的锦鲤小姐?” 灯红酒绿中,锦安然的眸光清澈,忽明忽暗:“我也想让你更了解我,所以明天回锡州,我可以带你去一个地方吗?” “什么地方?”苏以冬疑惑,“锡州湖吗?” “我也想带你去见一见我的家人。” 她垂下了杏眼,声音释怀且安心。 “我也想带你去看看我残破的过往。” 第62章 誓言 在南州的最后一夜,锦安然睡得很不踏实。 不知是不是对苏以冬心存怀疑,还是因为那只布满灼痕的左手在微弱月光的照耀下格外令人难受。 思绪翻飞,她想起了苏以冬对她描述过这只左手的感觉——“这只手变成了一个纯粹的可能性。变成了背负着有关你的回忆却又永远逃逸着你的流星。” 一个很不靠谱却又无法释怀的想法悄悄冒上心头。 苏以冬……她是不是很早就认识我了? 她所说的“背负着有关我的回忆”,以及那个让她觉得无比熟悉,出现在照片里每个角落的桃子扣饰,还有自己没有一次失神,她都清楚要如何安抚自己。 是巧合吗?到了这个地步,真的能算巧合吗? 可其实怎么解释都无所谓吧? 现在苏以冬只是属于她。 她与苏以冬从那只左手相识,兜兜转转又回到了那只左手上,这也可以算背负着有关于她的记忆吧? 房间里被静谧填满,她极力压低自己的动作幅度,轻轻地去触碰左手上的每一个起伏的痕迹,仿佛能够亲临那一场火海。 现场的惨叫、苏以冬的焦急与无能为力、安保人员的阻拦,最终都不可避免地成为了悲剧中的一环。 第142章 越看越心痛,每一次触摸,那只左手永远都是温热的,即使空调的冷气很足,也无法影响半分。 那股火焰好似也要在锦安然的瞳孔里燃烧起来了。 不一会,她感到双眼酸涩,又重新闭上,却仍旧难以入眠。 和苏以冬在一起的时光里,她总是被主动牵引着,但也从未被强迫去贴合苏以冬的心意。 她有自主选择的权利,又能享受着来之不易的宠溺。 她痴迷于现状。 她曾在漫漫长夜中独自行走了好久好久,已经快要忘记光是什么形状了。 当名为“苏以冬”的那束光,刺破了屏障,汹涌而热烈地照进她的绝望之海,梦幻般的丁达尔效应就此展现。 当光投进海底,便有了形状。 当苏以冬进入了自己的世界,封寂已久的心脏开始跳动。 那是光所能产生的最浪漫的现象。 苏以冬就是她的极致浪漫。 所以她有时会遏制不住占有欲作祟的冲动,想要她更多的陪在自己身边。 时间已经悄悄来到了后半,夜色愈发浓郁,如同黑洞吸收掉了这偌大城市中的一切声音。 月光从窗帘的缝隙中溜进房间里,像一层薄纱笼罩在苏以冬的侧脸上。 她的呼吸平稳,展现出浓郁的睡意。 锦安然像一条毛毛虫,扭动着身体,缓慢地将脸凑到她边上,直至二人的鼻尖相抵。 那双唇近在咫尺,可锦安然抑制住了亲吻她的冲动,让自己停在了这个暧昧的极限距离。 苏以冬…… 我的苏以冬…… 真奇怪,你到底是怎么喜欢上我的呢? 游鱼会被天空中自由翩飞的艳丽蝴蝶吸引,从水面上探出脑袋,可蝴蝶为什么会喜欢上深渊之下的卑微游鱼呢? 无数个黑暗中,这个问题不断地困扰着锦安然。 苏以冬或许感受到了锦安然的小动作,一瞬间将她拉近,用双腿夹紧她。 像一只粘人的大猫猫一样不断地蹭着锦安然的脸,嘴里不停地梦呓:“安然……安然……我好想你……” 这句话让锦安然神经紧绷。 彼此温热的呼吸都在狭窄的缝隙中团团漾开,空气变得潮湿绵密。 微微张唇,她的思维陷入了牢笼中,可那张美丽的侧颜比任何时刻都要更加立体形象。 像是某个记忆被悄悄激活,心脏开始渐渐升温。 苏以冬在她眼中变得无比熟悉,却又无比陌生。 陌生的亲切感。 “苏以冬,你到底还瞒着我多少事情呢?” - 回到锡州后,两人马上就成为了社畜,一大堆琐事和一群吃瓜的磕疯子同事压在她们的头上。 繁重的事务加上换季,锦安然孱弱的身体最终还是扛不住,发了一场很严重的高烧。苏以冬只好继续请假,在家里照顾她。 “以前体会不到弱不禁风是一种什么概念,结果遇到了你,彻底的具象化了。”苏以冬边开玩笑边将她额头上的热毛巾换下,重新换上了一条,整个动作却显得十分僵硬。 她从来没有照顾过人,从来只有别人照顾她。 遇到锦安然之前是,遇到锦安然之后也是。 苏如萱在她离开家前给予了最贴心的关怀,在她离开家后基本上没有生过什么病,就算有,也是遇见“钢铁直女”乔茉七之后的事情了。 锦安然突然发烧的晚上,她还像个无头苍蝇一样翻箱倒柜地找药,可是害怕自己吃的那些特效药会对锦安然脆弱的身体造成伤害,她只能打电话给薇黯。 “你是不是脑子也跟着烧坏了?搜索软件不会用吗?”半夜被电话轰炸的薇黯很是暴躁,要不是乔茉七劝着,估计直接开骂了。 “我信不过那玩意儿,快点说怎么办?” “唉,真是两个活祖宗……你听我说,到最近的药房,跟店员说拿盒布洛芬,按照上面的规格吃,如果安然烧的很严重,可以敷热毛巾。” 好巧不巧,最近换季发烧的人特别多,药店里的布洛芬全部都被扫空了,于是她只能开车跑到很远的药店买。 回到家的时候,锦安然蜷缩在床上都要变成一摊水了。小锦鲤一边蹭着她的脸,一边疯狂的喵喵叫。 锦安然身子撑在床头,很严重的咳嗽了一声,扯着沙哑的嗓音说:“不好意思……麻烦你了。” “安然,我来回跑了二十公里,都没有觉得心寒心累,这一句‘麻烦你了’,可让我心拔凉拔凉的。”苏以冬坐在床头,拿着刚送来的白粥外卖,无力地吐槽着锦安然充满距离感的话语。 锦安然有些不好意思,可是身体又使不上劲,只能浑浑噩噩的低垂着脑袋:“没……没那个意思……” “嘘,不要说了,”苏以冬将盛起的粥递到她嘴边,“来补充点体力,啊~~” 她张开嘴,轻轻抿过勺子,下一秒却被烫的立刻吐了出来。 “啊……啊……吼烫……” 又孱弱又要用力,可谓是被苏以冬折磨地狼狈至极。 “不好意思,”苏以冬连忙拿纸巾擦了擦她的嘴,“我忘记吹凉了。” 这下轮到锦安然叹气了。 苏大总监的贴心照顾她真是无福消受。 胃口全被这一勺粥搅的稀碎,什么也不想吃,她慢慢将身子滑倒到被褥中,侧过身不再看苏以冬。 第143章 生闷气了。 苏以冬将粥放到一旁,爬过去祈求原谅:“安然,我错了,你别不理我好不好。” “我想闷闷汗,”她咳嗽两声,“好的可能会快一点。” “那我来帮你!” 说完,苏以冬将衣服一脱,也钻进了被褥中,从背部抱紧了锦安然滚烫的身体。 锦安然觉得有些烦,却又不忍心赶走她。 “……好热。” 苏以冬松开了一点。 “……还是好热。” 苏以冬再松开一点。 感觉差不多了,锦安然便不再发出声音。苏以冬听着她沉重的喘息,以为是睡着了,又轻轻地凑近。 温度反复横跳,锦安然十分无奈:“猫猫,你不怕被我传染吗?” “传染给我能让你好的快一点的话,我不怕。” “……” 汗渐渐渗出,苏以冬的体温发挥了作用,她闭眼却怎么都睡不着,只能找点话题让自己清醒。 “猫猫,你还记不记得在南州我说想带你去一个地方。” 苏以冬轻声应答:“记得。” “我其实每年都会去那里,我从来没有带过人去过,觉得没有必要,也觉得不可能会有人会和我一起去。” 锦安然虚弱的音调像一根钩子不断拉扯着苏以冬的好奇心。 “在哪里呢?” “在滨湖区的西北边。” 说出大概的位置时,苏以冬的心跳一滞。 西北边,跟锦安然有关,其实只有一个答案。 “竹园公墓,”锦安然一字一顿,“我母亲的墓地。” 埋葬着唐素馨的地方,却无法埋葬她的痛苦过往。 “等我烧退了,带我再去一次吧。” 你带着我,或者我带着你,去一次吧。 “见见我的母亲。” - 隔日,锦安然烧退了大半,为了不影响日程,她还是决定前往墓园 仔细地沐浴,打扮的漂漂亮亮,这是她每一次祭拜必须要做好的事情。 她不是迷信的人,但是她不希望自己的母亲看到自己颓丧的样子。 从梁溪区到滨湖区,四十分钟左右的路,苏以冬没有开的很快,两个人都保持着沉默。 没有什么特殊的原因,锡州人的传统就是尽量少说话,保持严肃。 停好车,二人步行至墓园。 墓园门口有卖花的,那是锦安然每年花钱最不犹豫的时刻,她拿了一束白花,刚准备付钱,被苏以冬拦住。 苏以冬也拿了一束,帮她一起付清了。 “你没必要这么做。”锦安然说。 “为了让阿姨认可我,很有必要。”苏以冬冲她笑笑。 锦安然没有说话,捋了捋耳旁的头发,向墓园内走去。 九月末的风带着些许凄凉,二人并肩走着,秋日的阳光照在两人的身上,暖洋洋的。 “其实应该更早一点来,今年有些晚了。” “那应该是什么时候。” “八月末,”锦安然报了一个日期,“那是我母亲的忌日。” 听到日期,苏以冬身体有些发冷:“那天不是……” 那天是她在锦长街,再一次和锦安然表白的日子。 那天是她再也克制不住自己的情欲,失去理智占有锦安然的日子。 “是有些耽搁了,但也还好,”锦安然偏过头对她笑笑,“是你让我忘记了这些伤心的事情。” 锦安然眨巴了一下水灵的杏眼,淡淡的勾了勾唇角,身体浸没在阳光下,温暖又迷人。 苏以冬痴痴地望着她,身体踩在了她的影子上,心思钻进了她的眸光里。 “所以你一定是上天赐予我最好的礼物。” 二人继续向前,走过石子路与竹林,到了墓园主区。 苏以冬跟着锦安然严谨肃穆的小脚步,有条不紊的走着。 她们在某一处牌位前停下。 墓前打扫得很干净,跟其他摆满鲜花的牌位比起来,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有一种无人问津的寂寥。 “这个墓园是我父亲最后的赎罪,他将仅剩的积蓄全部给了墓园,至少让我母亲平平稳稳地安葬了。” 换言之,没有任何积蓄留给锦安然。 “我不是为了寻求心理上的安慰才来扫墓的,我只是想将自己的情况告诉她,”锦安然走上前,将花献上,嘴里轻喃:“妈妈,我回来了。” “不好意思,今年出了点事情,来的有些晚了,但是是好事,您一定不敢相信,我现在生活得很好。” “我毕业了,很顺利的找到了工作,能够独立,能够自己照顾好自己了,我还……找到了女朋友,能够照顾别人。” “我不知道您能不能接受,但是我希望您能理解,她对我很好,她很爱我,我也会对她好,我也很爱她。希望您能祝福我们。” “我曾经觉得自己的人生已经永远走不上正轨了,但是好运似乎没有彻底抛弃我,让我遇见了她。你总说我是幸运的孩子,我曾在在夏末的某个夜晚许下的愿望,终于在今年的秋天得偿所愿了。” “我现在一切都很好,您不要再总是操心我了。” “我也很想您。” 说罢,她双手交叉握在胸前,闭上眼睛,默哀着。 苏以冬看着她庄重的动作,晃晃神,赶忙也将自己的那一束花献了上去。 第144章 她双手合十。 “阿姨,很抱歉以这种方式认识您。希望您在那边放宽心,我一定会对锦安然好。” “她是我的至宝,也是我的理想。我一定会对她百依百顺,不离不弃。” 锦安然睁开眼,有些诧异地偏过头看向苏以冬。 “好土!猫猫,你的语气感觉跟发誓一样?” 苏以冬装傻:“我可是很认真的,我要用自己的诚意,让阿姨祝福我们。” “你真的会对我不离不弃吗?”锦安然瞪大了眼睛望着她,“你知道吗?我可只有你了。” “那你就当我是个骗子,把你骗到我身边,就足够了。” 锦安然似笑非笑地哼了一声,快速地扑过去,抱住了她。 “哼,骗子,谁知道你说的是不是假话!” 苏以冬,你是小偷、扒手、骗子。 是颠覆我人生的救星。 我的以冬,我的猫猫。 扫完墓,两人又在里面闲逛了一会,才走出墓园。 褪下严肃后有些疲惫,又并排漫步到附近的一家临湾咖啡厅,稍作调整。 咖啡厅有规定,只能现做,不能外带,只能找好座位坐下。 一杯焦糖玛奇朵和一杯美式,锦安然想喝一点甜的,苏以冬只是习惯难改。 服务员端来了点好的饮品,锦安然用勺子轻轻搅动着焦糖玛奇朵上面的裱花,直到图案完全变浑浊,才缓缓开口:“以冬,你知道十年前,就在这个附近某个小区,发生过一件事吗?” 苏以冬心头一颤。 她当然知道,锦安然的梦魇,那件事情上了当地的新闻头条,惹得一阵哗然。 她就是现场目击的证人。 可是她不能明说。 轻轻抿了一口美式,忘记加奶了,浓烈的酸苦味道在口腔里漫出。 一直苦到心底。 “不知道嗳,我不是很关注民生新闻。” 锦安然看向窗外,黑压压的,几片乌云聚拢在了一起,把天空衬地很低很低,伸手可触。 “十年前的夏末,一个电闪雷鸣的雨夜,一个人生跌落谷底的失败男人陷入了癫狂,将妻子残忍地杀害。” 搅动玛奇朵的手停了下来,嘴角止不住的颤抖。 “同时,还有一个孩子,彻底失去了家。” 第63章 彩虹 苏以冬拎着杯子的食指不经意地颤抖了一下。 可是她看到锦安然的视线仍是看着窗外的阴天,于是继续手上的动作。 她将咖啡杯放好,仔细地竖起耳朵聆听。 锦安然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说这些,这些已经埋进心最里面的事情,本不该翻出来诉说。她十年里都在退让、躲避,这些记忆一直都身后追着她,仿佛只要抓住她,顷刻间就会把她啃食殆尽。 但是现在不同,她拥有了可以与这些痛苦破碎的记忆抗衡的资本——苏以冬的爱。 因为她看到了苏以冬的过往,苏以冬的痛苦,所以觉得不需要再去瞒着苏以冬什么了。 长时间的阴郁性格让她很少能够坦诚地面对他人,但是这种基于自我保护而产生的性格,在遇到了能够交付一切的倚靠后,也会渐渐产生改变。 冰遇到了火,就会渐渐化开。 是为了让苏以冬了解她,也是为了让自己能够彻底摆脱过去。 “我的父亲,因为一些非常笼统的问题,或许是遭人陷害,亦或许是自身出现了漏洞,毕生心血经营的小公司被查封,接着破产。这段时间大概持续了两个月,从那年暑假的开始,到暑假的结束。” 她不喜欢郁闷潮湿的暴雨天气,不喜欢电闪雷鸣,不喜欢炎热,这一切都是有迹可循。 因为她经历了一个残酷无比的夏天。 “他的精神状态一直都很差,每天酗酒,到处问亲戚朋友借钱,拆东墙补西墙,那个时候我不懂这件事情到底有多严重,我只知道我的家庭已经彻底翻天覆地了。他会撕了我的画,把我赶出家门,还会殴打我的母亲,家里每天都是乌烟瘴气。” “这样的痛苦日子一直到了夏末,法院的一纸传票要彻底清缴我家的一切财产,那天我父亲喝的很醉,客厅里全是酒瓶子,他的脸红得可怕,仿佛一个活脱脱的厉鬼。那个时候他的精神已经开始不正常了,开始乱扔家里的东西,我因为害怕躲到家门外,不敢去……不敢去面对……” 可锦安然未曾想,几分钟后的一门之隔,想出来查看她情况的唐素馨,却被锦天雄拿着空酒瓶,在背后当头砸了下去。 尖叫声与咒骂声裹在了电闪雷鸣的暴雨中,锦安然当时正在苏以冬的怀里被轻声安慰着,下一秒不安的心绪立刻溢上心头。 打开门锁,看到的却是倒在地上,额头不断渗血的唐素馨,还有拿着沾着血的碎酒瓶,跪在地上的锦天雄。 她在被苏以冬遮住双眼的前几秒,看到了锦天雄那双彻底侵蚀了她懵懂心灵的目光。 自卑,无助,后悔,痛苦,绝望。 那是深不见底的绝望,没有任何一缕光可以渗透进去。 那个底部碎开的空酒瓶脱离了锦天雄的手,可以看得出来,力道非常大。 当时的锦安然对这个程度的碎裂没有一个具体的概念,只能听到后面的公安人员说,那是下了死手。 第145章 隔了十年,她早就不清楚锦天雄是真的想下死手,还是单纯的精神错乱,胡乱挥击,以至于失手杀害了唐素馨。 “我其实印象很浅了,因为当时那个姐姐就在我的身后,她遮住了我的双眼,不让我去看。” 苏以冬咽了口口水。 她当时把锦安然的双眼遮住,将她紧紧地抱在怀里。 可是当手上传来了泪的触觉,她就知道已经晚了,锦安然早就把一切都看到了。 她的脑海中也烙印着那一晚的惨状,身体不自觉地打了个冷颤。 但那不是她的家人,她无法体会到锦安然的绝望与痛苦。 “我记得那晚上的暴雨持续的特别久,警车,救护车把我住的那一栋楼围得水泄不通,民警把我的父亲拷走了,医生把我的母亲拖走了,我一个人孤独地站在角落。” 她是从那一刻才明白,原来真正的孤独,是需要付出如此巨大的代价才能品尝到的苦涩糖果。 “再后来,我的母亲抢救无效死亡,父亲锒铛入狱无期徒刑,我被祖父母接走,到了锡州另一边的小村里生活。” 锦安然垂着眸子,眼神从窗外的乌云回到了桌上的焦糖玛奇朵。 那杯焦糖玛奇朵已经被她搅得混浊不堪,像一摊污浊的脏水。 苏以冬看着她眼底难以掩藏的悲意,不由得眉头紧锁。 “安然……” 锦安然没有看她,拿起那杯浑浊的玛奇朵,饮了一口。 仿佛要把自己痛苦地过往全部喝下去。 她的手有一些颤抖,苏以冬可以观察到。 “我把这些事情说出来,不是为了博得你的同情,”她抬眼,望向苏以冬,“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我的过往,让你更了解我,同时也想告诉你,我并不是那么好的人,我的人生在遇见你之前满是苦痛和遗憾,所以对待这份感情也多有不恰,希望你能通过我的过往,重新审视我。” “我现在在你面前暴露无遗,我的思想,我的性格,我的肉体,我的回忆,全部都托付给了你。 所以我想问你,苏以冬,你还会愿意爱这么一个畸形扭曲的我吗?” 一瞬间有一股莫名的心痛,犹如倒刺被撕扯下来,连皮带肉,痛到骨髓里。 苏以冬将咖啡一饮而尽,可她感觉甚至感觉不到苦味。 她伸出手,抚摸锦安然的脸庞。 “我很久很久之前,就告诉过你答案了,安然。” 那是有多久呢? 两个月前?还是十年前? “爱你并不需要你有多特别,无论你是否完整或者破碎。” 从仅有你发现了昏倒的我,不顾一切的将我救起,到我愿意为你,苦苦寻找数年之久。 从我对你乍见时的欢喜,到十年后仍对你怦然心动,从未改变。 无论你变成何种模样,我非你不可。 斯人若彩虹,遇上方知有。 你不是什么畸形扭曲,你是我的彩虹。 遇见你以后,我的眼里就容不下任何其他。 锦安然听着她动人的声音如同轻缓的溪流汨汨流入耳蜗,眼神里又悄悄地展露出光芒。 直到温柔紧贴住她毫无防备的双唇,她的身体与心再一次被苏以冬俘获。 “是你愿意爱我才对,安然。” 谢谢你愿意爱我。 第64章 浅喜 天越来越阴,等了很久很久都没有下雨,只有风呼呼地刮着。 这种天气在锡州叫做阴风天。 两人出了临湾咖啡厅,钻进车里,苏以冬把自己的外套脱下,给瑟瑟发抖的锦安然披上,然后打火挂档。 锦安然摸了摸那件带着体温的外套,眼睛眯成了好看的月牙。 “我本以为讲这些事情会让自己很难受,”她把那件外套拉紧了一点,“没想到现在心里感觉挺澄澈的。” 所有难以言喻的痛苦记忆都会随着时间的流逝变得越来越淡薄,锦安然在大脑的自我保护下,早就不清楚当年的很多细节了。 可是只要是伤口,就会留下疤痕。 她忘记了锦天雄的声音,却忘不掉锦天雄绝望的眼神。 她忘记了唐素馨的面容,却忘不掉那一份需要亲属签字的死亡证明。 她忘记了苏以冬的姓名、声音、长相,却仍然记得“那位姐姐”曾在她生命中,短暂的出现过。 什么都想忘掉,什么都无法彻底忘掉。 苏以冬貌似有些走神,档位没挂好导致发动机熄火了,车因为惯性向前挪移了一下,两个人也都跟着晃悠起来。 “不好意思。”她连忙道歉,重新将车钥匙扣上,点火。 车钥匙上桃子扣饰摇摇欲坠。 锦安然越看越入迷,问她:“这个桃子扣饰看起来好旧啊,放在你身边有多久了?” “……大概九年左右。” 这个桃子扣饰是自己十六岁的生日,锦安然送给她的生日礼物。 从收到的那一天开始,她就把这个扣饰放在与自己最近的地方,形影不离。 “这么久啊?”锦安然似乎并没有对时间产生疑问,“我记得我有一个一模一样的,但是想不起来去哪里了。” 她真的想不起来了,关于苏以冬的一切她都想不起来了,怎么可能回想起来送过这么个钥匙扣饰。 看着锦安然盯着扣饰发呆,苏以冬飞快的眨了一下有些酸涩的眼睛,动作伶俐地将桃子扣饰拆了下来,一本正经地塞到她的手上。 第146章 “送给你了。”声音有些淡。 锦安然惊讶地抓着那个扣饰,表面还附带着苏以冬的余温。 “它对我有很重要的意义,将她送给我的人,希望我学会去爱别人,现在我把她送给你,代表我已经会爱别人了。” 将它送给我的人,是你。 希望我学会爱别人的,也是你。 我把她还给你,就当是还愿了。 物归原主,爱意回溯,兜兜转转,我的身边还是你。 锦安然盯着桃子扣饰上充满岁月味道的刮痕,感觉心空空的。她突然非常渴望去重新拾起那些过往的琐碎。 即使那些琐碎伤她极深。 “那个小区离这里不远,”锦安然将扣饰捏了捏,抬眼看着前方昏暗的天空,“不介意的话,要不要陪我去看看?” 陪我去看看吧。 那个地方埋葬的不只有痛苦,还有很多美好的希望。 苏以冬沉默地点了点头,然后装模作样地让她在手机上输入地址。 - 目的地是一个规格比较普通的小区,大门外是一整行的店铺,车子停好后,两人行至南大门入口。 十年前若是想在这个地段买房,都是需要有一定的经济基础的。 很多东西还是没有变,大片的绿植,老旧的路灯,还有意义不明的雕塑。 门口的门已经换成了业主卡开锁,保安从旁边的小屋子走出来,看到是两个美女,上一秒还在驱赶外卖员的恶劣语气,下一秒变得很好。 “美女,是没带卡吗?” “没,我们来看朋友。”苏以冬挡在锦安然的身前,“可以让我们进去吗?” 简单问了两句,没有多想,既然是看朋友,保安很轻松的就把两个人放行了进去。 锦安然跟在苏以冬的后面,一直到大门离她们很远了,才一蹦一跳地挪到她身边,悄悄给她竖起了大拇指。 迎着傍晚的风与地上的落叶,锦安然牵着苏以冬的手,沿着路边的绿化带一直走着。 小区内部仔细看下来变化还是蛮大的,很多楼都重新翻修了一遍,绿化也被割掉了很多,用来做停车位。 路的尽头就是她曾经居住过的那栋楼,跟其他翻修过的楼有很大差别,掉色,掉漆,有点老破小的感觉。 像是被其他楼孤立了一样。 碰巧有吃完晚饭的中年妇女溜着狗散步到这里,看她们俩不像是业主,于是就随便聊了两句。 “这栋楼以前出过人命,后来基本上搬空了,一直也都没有人管,但是很多屋子还是被当成法拍房卖掉了。” 那个雨夜原来不仅仅改变了自己的人生轨迹,还牵扯到了许多无辜的人。 听着中年妇女的讲述,锦安然视线不由得抬头看去。 她当时住在三楼的右侧,靠近外面的窗户是厨房,此刻的厨房灯火通明,看起来很热闹。 锦安然对着那束光眨眨眼。 现在那个住户,一定很幸福吧。 自己的梦魇如今也能给别人提供温暖与幸福,说不上是讽刺还是宽慰。 她指了指那个那个窗户,对苏以冬说:“那里就是我曾经的家。” “……” 她接着平移了一下手指,指向了左边。 左边的窗户是碎裂的,好像是被小孩子拿石头砸碎了,一点点黯淡的余晖从碎玻璃片上反射到锦安然的眼里。 “那是……姐姐的家。” 苏以冬顺着她的指尖,滚了滚喉咙,轻轻张开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她当初搬离这里,并没有什么很特别的原因,仅仅是因为苏如萱改嫁的需要,于是就再也没有回来过这个地方。 甚至回到锡州以后,也没有回来看过。 锦安然回忆着:“真的很幸运,居然能和她做邻居,她不仅仅是我学习绘画的启蒙,也是那个时候陪在我身边的唯一一个人。” 道路两侧的灯准时亮起,驱散了秋天傍晚浑浊空气中最后一点阴霾。 故地重游的锦安然感觉许多细小的记忆都在脑海里慢慢复苏,像是许多在荒芜废土中破壳而出的嫩芽,疯狂生长着,占据了思考。 “她会安慰我,会鼓励我,会保护我,甚至我离开了这里之后,她还会来看望我……”锦安然抽动着嘴角,似乎被许多复苏的回忆缠绕地十分痛苦,音调莫名变得有些激动,“可我……什么也不记得了……她的名字,她的长相,她的……一切……” 锦安然以为自己重新回到这个地方,看着这栋楼会很难受,其实那些浮于表面的痛苦已经被时间稀释得朦胧模糊,是自己完全可以接纳的范围,除了感到一丝怅然与感叹时间的强大外,也冒不出别的什么想法。 可是没有想到,对于那位姐姐的记忆,才是困锢住她的牢笼。 人们总是会对他人给予自己过度的好意印象深刻。虽然那时候的自己不清楚世界上为什么会有如此温柔的人,但是她还是会选择全盘接受。 在没有太阳的时间里,她就是太阳。 苏以冬搂过她,对着她的头轻轻抚摸,安慰着她:“安然,你现在有我了。” 锦安然抬头,杏眼里潋满了深情:“抱歉,跟你提了那么多关于她的事情,你可别吃醋啊。” “不会。在你最痛苦的时候,只有她陪着你,我应该感谢她才对。” 第147章 对自己吃醋,是不是有点太怪了? 感谢那个时候的自己,能够竭尽全力的帮助你。 感谢那个时候的你,能够如同现在这般,接纳我的爱。 之后,两人导航到周围的一条商业街,随便将晚饭解决了,然后到奶茶店点了两杯带桃的饮品。 有新品上市,叫做“桃夭”,好像会用到酒精饮料。 锦安然本来想问苏以冬要不要尝尝,可是苏以冬一直看着手机发消息,全是工作上的事情,又不经意把她冷落了,于是她在莫名有些赌气的情况下,点了带酒精的“桃夭”。 于是在回去的这一路上,锦安然吹着晚风,喝着奶茶,好不惬意。 走到车旁,她将那个桃子扣饰十分小心地扣在自己的手机壳上,当着苏以冬的面晃了又晃,仿佛在告诉她,我也会一直带在身边。 她问她:“苏以冬,你现在有多爱我呢?” 苏以冬偏头看她,平日里白皙的脸上带着一丝惹人怜爱的俏红。 “喝奶茶喝醉了吗?怎么又开始胡言乱语?” 她放下手机,打趣着去拿她手里的奶茶,却发现奶茶标签上写着的“含酒精”。 “哼!谁让你冷落女朋友,”锦安然眯着眼,嘴里带着些许酒气,混杂着桃子奶泡的甜香,“我现在这个状态刚刚好,胆子也大了不少呢,罚你现在立刻关心我!” 四目相对,她看着苏以冬眼里那一抹乌亮的黑,像是深不见底的渊潭,想要将她裹着、拖着,让她沉溺。 心脏猛烈跳动的感觉让那一丝丝酒精瞬间消散。 她斜了斜身子,靠在苏以冬的肩旁:“所以,你到底有多爱我呢?” 面对诉说爱的问题时,常常会有巨大的无力感,就好似我真的很爱很爱她,但要将其中的意义诠释透彻,似乎变成了一道非常深奥的学问。 ——“你爱我吗?” ——“你有多爱我?” ——“你爱我什么?” 她曾经对这种感情只能以感性去意会,无法用理性去言说。 是第一次见面时候的情窦怦然;是感同身受的痛苦与惆怅;是日积月累对重逢无望的思念与消极;是重新获得时的无法抑制,情浓于身。 苏以冬伸出食指,轻轻剐蹭了一下醉锦鲤的小脸蛋:“跟你有多爱我一样,我就有多爱你。” 锦安然眯着的眼突然睁开,在路灯下忽闪忽闪,灵动透彻,带着些许不服气的幼稚,假以装模作样的酒疯,用头发拼命蹭着苏以冬的窝颈:“耍赖!你怎么知道我超级超级超级爱你!” 还说没喝醉,一套就中的小糊涂。 苏以冬被她蹭的痒痒,笑着妥协似的推开她。 “超级超级超级爱,那是有多爱呢?” “哎呀,苏以冬!你好烦!还有一次机会,你你你……你重新说!”锦安然嘟嘴,那一抹俏红更显灿烂,“我知道我说不过你,你就让让我……好不好嘛?” 脸上笑着,却有一滴难以察觉的小泪珠从她眼底慢慢匍匐滚落,像是某颗脱了线的水晶,独自沉沦下坠。 苏以冬收起了笑容,俯下身,将她那颗眼泪吻掉。 那颗泪很烫,尝起来却是甜的。据说幸福的眼泪,会是甜的。 她将自己的十指扣进锦安然的指缝中,直到紧紧交缠,不留一丝缝隙。 “我很爱你,是浅喜似苍狗,深爱如长风。” 第65章 秘密 自从扫完墓回来后,锦安然的情绪问题已经渐渐趋于一个相对缓和的状态。她的良性走势和小锦鲤的成长走势几乎是同时的,十一长假过后苏以冬带她去看了一次心理医生,各方面的测验与心理暗示问卷几乎都是一个正常人的水平。 最后一次离开医院,心理医生还啧啧嘴:“esa的效果真得比预想的要好很多。” 锦安然笑着回应:“不是猫猫的效果好,是我女朋友的效果好。” 说完还要往苏以冬的手边凑凑,把医生尴尬地愣在原地。 苏以冬只觉得她现在又娇又皮。 好消息还有很多,新媒体部宣传片的效果格外出众,已经募集了很多渴望加入芝澜居的年轻从业者,同时又因为白芊拿到了景氏的融资,所以决定扩建芝澜居的规模。 即便许多对于白芊性格熟悉的老员工对于自己董事长能拿到景氏的融资感觉十分不可置信…… 但是锦安然私底下跟苏以冬讲,白芊后面和她的聊天记录里,明确表明了自己要做攻。 “那她倒不如来问我,我觉得我比你更适合当做攻的顾问。” 锦安然刚放好她的马克杯,听到这句话立刻红了脸,用力捏了一下她胳膊上的肉。 “公共场合,别乱说话!” “实话实说,毕竟某人都快要下不来床了,还不愿意和我去健身房提高身体素质,”苏以冬别过头,含笑望着锦安然,“幸福可是建立在双方都可以满足的条件下哦~” 锦安然真的就差用自己的嘴去堵住苏以冬的嘴了。 “所以她是将景氏的唯一继承人骗到手之后,开始榨取经济价值了吗?”苏以冬抿了一口锦安然刚泡好的咖啡,提出了自己的看法,“短短一个多月就可以让景文逸吐钱,她还蛮有手段的。” 多少有一种“挟溪月以令景氏”的既视感。 第148章 “没那么夸张吧?”锦安然随手翻了翻聊天记录,“其实白姐还是蛮努力的,朋友圈基本上没有更新过了,倒是景溪月,天天变着法子炫耀她和白芊在应酬的合照。” 两个人还真是般配,一个亟待需要学习商圈规则的小萌新陪着一个恋爱脑的商圈女强出入各种应酬场合,相辅相成。 此外就是萧悦可被许多新媒体部的员工联名抵制,说她脾气暴戾,性格张扬,凭着一副好看的皮囊到处得罪人。 更有甚者拿她和苏以冬做比较,说苏总监虽然平时一副冷淡的模样,但是做事细致,有责任心,只要让她接手一份工作,肯定能百分之二百放心,更何况长相方面也不输萧悦可。 每次被拿来和苏以冬作比较,萧悦可就歇斯底里的咆哮,然后会一整天都不来工作。于是被人事部以“消极怠工”的名义辞退了。 可随之而来的就是daniel胡一次一次求着苏以冬来帮忙拍摄平面海报,苏以冬一次又一次躲开。 于是锦安然就会成为苏以冬的“替罪羊”,一方面要换上各种衣服拍摄,一方面还要口口声声答应daniel胡找苏以冬。 毕竟现在全公司上下都默认了她俩是情侣的事实。 kilya很喜欢锦安然,把她当做一个十分有潜力的小妹妹,给她试穿自己设计的服装,然后趁着换衣服动弹不得的间隙去套锦安然的话。 比如感情生活怎么样,比如以后的打算,比如有没有想过去韩国旅游。 锦安然被她折磨的很是痛苦。 磕cp头子磕在了第一线。 苏以冬有时候一躲就是半天,只会在下班的时候开车来接她,赔罪似的给她买好多零食和她最喜欢的花,锦安然每次想冲她发火,可看到了她布满伤痕的左手拿着花献给她,就会识趣的消气。 “人家只是想让你帮个忙而已,你总是让我帮你扛着,很没有当担诶。” 主要临近秋末,很多项目渐渐趋于平稳,能让她这个总监帮忙的地方少之又少,连带着锦安然的工作也少之又少。 “我最近真的很忙,麻烦你再帮我扛一段时间,很快就好。” “项目不都处理完了,还有什么忙的?” “关于离职的事情,”她指了指手机上一大堆聊天记录,“等我把工作室的选址与装修都解决好,就离职。” 本以为在南州苏以冬跟她说想要离职开工作室,只是一时兴起,有感而发,没想到真的要付诸行动了。 锦安然窥见了苏以冬微信给她的备注:“妄想做攻的锦鲤受”。 她把花随手扔到后座,在狭小的车身内扑向她,轻轻咬她的脖子,嘴里哼哼唧唧。 “你说,我能不能做攻?” 对这种毫无攻击性却又霸道的突然袭击,苏以冬掺着笑,犟嘴道:“上次我躺着的时候,你都要把我弄睡着了。” “……”锦安然不咬了。 她失落的从苏以冬的身上挪开,在副驾驶上抱着膝盖缩成一个小球,郁闷的气质由内而外散发。 苏以冬一瞬间慌了神,赶紧凑过去,轻轻揉揉她的脸,想碰她却又不敢太用力,只能柔声安慰:“安然安然,猫猫错了,原谅猫猫好不好?我们安然是世界上最厉害的攻,又温柔又体贴,技术还超级棒!” 锦安然被她一番安慰逗乐了,抬眼去看她:“苏以冬,哪有你这么哄的?你就仗着我喜欢你,随便欺负我是吧!” 锦安然无论是在与苏以冬的文斗还是武斗中,总是处于下风,于是她渐渐开始学会了一项特殊技能——撒娇。 她发现只要撒娇,苏以冬就会拿她没有办法。 “你也就是仗着我宠你,变得喜欢撒娇了。”苏以冬每到这个时候都会无奈地妥协,偏过头去吻她透红的唇。 “算咯,坏坏的小锦鲤,我也照收不误。” - 转眼十一月初,锡州市的天气渐渐冷了下来,落叶开始衰败,凋谢,在华东的南方地区可算是有了一点秋天的味道。 休息日,上次修平板的老板打电话过来催苏以冬后要记得来拿货,已经在她这里放了一个多月了。 确实被工作室的问题占据了生活,都忘记了有这茬事情了。 挂断电话,她收起笔记本电脑,看着自己身边拿着笔在平板上龙飞凤舞的锦安然,心里有些拿捏不定。 那个平板里藏了许多想要给锦安然看的东西,可貌似现在用不上了。 要不要告诉锦安然自己的身份呢?就以现在的情况来看,其实根本不需要去坦白什么,平平淡淡,安安静静的生活,不也很好吗? 她一开始的目的就只是为了留住她,去创造独属于二人的小幸福,她没有想过锦安然能够认出她,她没有想过要去跟锦安然坦白,如果当下的情况可以保持住,她或许可以将这个秘密藏一辈子。 毕竟碰到了那么多次尴尬与误会,她都忍了下来,现在一切稳中向好,坦白可能只会带来不好的结果。 自己似乎快要陷进现在的幸福里面了。 别过头,对着窗外的城市,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闭上眼睛小憩。 锦安然收起画笔,带着平板爬到她身边,伸出手指碰了碰她的脸。 苏以冬睁开眼,看见锦安然对着她笑。 笑很和煦,像是柔和的风。 第149章 “给,”锦安然把平板递过去,“看看怎么样?” 苏以冬接过平板,看到上面画着的是自己的侧身像,动作就是刚刚自己靠在沙发上工作的模样。 写实素描的画风越来越好,锦安然也在不断地成长,她勾勾唇,看向锦安然,嗔道:“小偷窥狂。” “才没有!”锦安然着急了,连忙解释,“看到你那么认真,所以才没打扰你,可是你认真工作的样子真的好漂亮,不画下来感觉可惜了。” 苏以冬也学她盘腿坐在沙发上,像个小鸭子一样挪着膝盖朝她靠近:“画的真好,我家宝宝的画工越来越棒了。” “嘻嘻,”尝到甜头的锦安然窝到她怀里,“猫猫,别干活了,陪陪我吧。” 是一个万里无云的大晴天,秋日的暖阳透过落地窗,跃进客厅,照在锦安然的侧颜上,在本就人畜无害的相貌上添置一丝透彻的灵光,像是受到了祝福的小天使。 苏以冬俯下身,凑到她耳边,轻声问她:“安然,如果有一个人,藏了一个很深很深的秘密,而那个秘密恰好和你有关,你会怎么想?” 锦安然听得有些云里雾里,回应道:“那要看那个秘密具体有多深了。但其实,我并不是一个喜欢听秘密的人,如果不会影响我的生活,我应该会是无所谓的态度吧。” 突然福至心灵,锦安然改成了质问的语气:“不会是你藏了什么秘密吧?” 苏以冬有些心虚,谨慎地缩了缩脖子:“算是吧……” “我就知道你最近很不对劲,总是盯着手机一看就是好久好久,”锦安然开始扮可怜,钻进她怀里,抱住了她,“我知道我的女朋友很优秀,我也知道我可能配不上你,可说喜欢我的也是你,说对我百依百顺不离不弃的也是你,难道你就要这样子食言了吗?呜呜呜呜呜……” 苏以冬:“……”” 什么乱七八糟的!? “没没没!你别胡思乱想,看手机只是因为我在忙工作室的事情,”她解释完,又轻轻地搭在锦安然的头上,语调变得阴沉。 “安然,我只是想说,如果我很久以前就见过你,你会怎么想呢?” 锦安然愣住了。 但是她消化地很快。 “我早就怀疑过了,七月份在锦长街?我总是会觉得有人偷偷看我,原来是你!” 锦安然显得有些得意。 苏以冬摇摇头,也许是锦安然自作聪明的模样让她觉得有些放松,于是悄悄地袒露了一些:“你没想过,也许在更早一点呢?也许在锦长街我们相遇之前?也许在我的手被烧毁之前?” 尾调渐渐模糊,苏以冬感觉自己的心跳越来越快,占据了咽喉,难以发出声音。 “再也许……十年前?” 最后一句话被锦安然手机传来的铃声完全地覆盖住了,什么也没有听到。 静谧暧昧的氛围被打破了,锦安然收了收神,走到矮几旁拿手机。 来电是一个格式特殊的号码。拨通后,电话另一端是一个女人的声音,像是政务人员,语气非常格式化和严肃。 “您好,请问是锦安然女士吗?” 锦安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是我。” “这里是锡州市三区监狱,犯人锦天雄最近在监狱内的精神状况十分不稳定,鉴于他十年里从未有过任何一次探监记录,我们希望您能过来一趟,和他说说话,疏导一下他。” 听到熟悉又陌生的三个字,锦安然感觉自己记忆深处某团看不清的黑暗渐渐开始蔓延。 锦天雄。 他的父亲,那个失手杀害了唐素馨的疯子,那个亲手毁了自己家庭的人。 她的声音于震惊与不安之中颤颤巍巍。 “好的,我……我会抽时间去一趟的,感谢您告诉我。” 第66章 欺骗 三区监狱位于锡州市的郊区,大门外是一条很长很长的车道,道上种满了银杏树,一到秋天,那路上就会铺满金灿灿的银杏叶,似一条璀璨的绒毯,呈现出衣一幅只有在霜降前后才能看到的萧瑟盛景。 银色的保时捷驶过道路,发动机的轰鸣声中掺杂着树叶被碾碎的声音,锦安然从出门就开始发呆,一直看着前方不断变化的陌生道路。 她没有想到,自己和锦天雄的关系,会通过这样特殊的一通电话,重新连线。 上一次见锦天雄是什么时候的事情,锦安然早就记不清了,只知道民警来家里把锦天雄带走后,就再也没见过面了。 就连锦天雄定罪的审判开庭她都没有去,因为她当时正在唐素馨的死亡证明上签自己的名字。 她心里甚至对这个人的社会与家庭定位也有些模糊。 一路上发着呆的锦安然脑海中一直在回忆,回忆有关锦天雄的一切,哪怕一点点记忆,也许都可以成为她见到锦天雄不尴尬的基础。 可是很可惜,她什么记不清了。 其实在那场梦魇降临之前,锦天雄在她的生活中已经算是个局外人了,早出晚归忙于工作,对家里的一切不管不顾,对她也是漠不关心,除了偶尔装模作样看一看自己还不错的成绩单外之外,基本上没有和锦安然讲过一句话。 那场梦魇开始之后,这个男人留给她的印象,只有滴着血的碎酒瓶子,还有眼睛里让她害怕一辈子的绝望。 第150章 在露天停车场停好车,苏以冬对她说:“我一会回头去拿平板,如果你出来的早,就稍等我一下。” 锦安然将倚靠在坐垫上的身子挺直,将身上那件外套轻轻扯下来,还给了苏以冬。 自从入了秋之后,苏以冬每次出门都会把自己的外套套给她,说天气冷了,要记得添衣服。 苏以冬接过外套的时候,从里面掉出来一个烟盒。 两个人的视线都被粉色的烟盒吸引。 她连忙解释,这件衣服很久没有动过了,里面有什么她也不清楚,但是自己真的有好好戒烟。 锦安然相信她,因为她已经很久没有从苏以冬身上闻到过香烟的味道了。 她主动拿起烟盒,盯着看了一会,打开了口子。 里面只剩两根了。 她抽出右边的一根,回忆着苏以冬抽烟时候的动作,有些生疏地叼进淡粉的唇里。 “可以教我……吗?” 锦安然的眸色低敛,苏以冬愣了一下,然后从车里的储藏柜里摸出一个打火机,语气严肃道:“我可以教你,但你要答应我,只抽这一次。” 锦安然没有回答她,滤嘴的边缘已经被渗出的口水浸染成了深色。 苏以冬无奈,从烟盒中拿出最后一根,咬住,然后轻轻点火,将烟头点燃。 待到缕缕白烟开始在车里飘散,她转身搂过锦安然的脖子,将自己的烟头主动靠近锦安然嘴上的那一根。 锦安然躲闪不及,瞳孔中直直地映照苏以冬那两片透红的嫩唇,狭小范围内瞬间燃起两抹猩红以及阵阵呛人的雾气。 烟雾缭绕中,锦安然看到苏以冬那双柔情的烟眸,半垂着眼皮,有些慵懒,有些蛊惑。 “咳咳,”锦安然吸了一口,又很吃力地将烟吐出,“一点也不好抽。” “别逞强了,扔掉吧。”苏以冬说。 但是锦安然还是把剩下的烟全部抽完,抽一口咳嗽一口,直到猩红烧到滤嘴,她才将烟头扔掉。 “还在害怕吗?”苏以冬看她这个样子,有些心疼,细声询问。 “没,”锦安然摇摇头,打开车门走了下去,“你快去忙吧,早去早回。” 语气冷静,似乎做好了迎接一切的准备。 有你在,我早就不害怕了。 - 印象中的锦天雄一直都是穿着正装,会很仔细地把自己打扮成上流人士的样子,他身形也随着自己公司的规模扩大,慢慢变得肥胖臃肿。 他对锦安然没有过什么好脸色,至少在锦安然的记忆中是这样的。 有的只是毫无意义的寒暄,所以在锦安然仅存的记忆里,锦天雄的面孔上一直都蒙着一层不浓不淡的阴影。 她从来都不了解这个人,也从来没有看清过这个人。 以至于见到那一镜之隔,穿着囚服,病怏佝偻的细瘦男人,锦安然呆了很久很久。 锦天雄眼神空洞,整个人表现出风中残烛的病态感,呆怔地望着自己面前的锦安然。 囚服已经洗的发白了,监狱统一规格的寸头也有点留长,蓄了很多胡茬,看样子已经有很久没有好好打理过了。 十年未见,自己的父亲竟是这般模样。 可锦安然没有心痛,这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 锦天雄的手颤抖着,拿起传递声音的电话,眼神缓缓聚焦,仿佛拼尽全力想看清楚自己女儿的脸。 “安然……是你吗?” 他伸出手,触碰着隔音玻璃,语气中有惊喜,也有恐惧。 “是我……我来看你了。” 锦安然本来还想叫他一声爸,可是有些如鲠在喉。 这个男人,还能算作她的父亲吗? 得到了肯定的答复,锦天雄深邃的眸光里燃起了一团火,赶忙收回了手,紧紧握住电话:“安然,安然,对不起……都是我的错……对不起,对不起……” 和她想的一样,锦天雄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这毫无意义的道歉。 锦安然漠然地看着她蜷缩着身体,不断用手抹掉眼角的泪,抽泣的声音愈发激烈频繁。 可她此刻感受不到任何自己情绪上的波动,这迟到了十年了道歉,真的还有意义吗? “你没必要说对不起,都已经过去那么久了,太迟了。” 锦天雄抬眼,朦胧的泪光中,他看到的锦安然身形有些模糊,背着光,温暖动人。 “真好啊……小女孩变成大女孩了,时间过得真快啊,都十年了。安然,能不能告诉我,这十年你过得怎么样?” 过的怎么样? 我可以跟你说,这十年自己一直都行走在无垠的黑暗中,像一个没有归宿的孤魂野鬼,四处碰壁,四处被欺骗嫌弃,被人嘲笑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却还要拼了命努力活下去吗? 我可以跟你说,自己这十年所积压的痛苦,全都是因为一个叫锦天雄的疯子,一个不称职的父亲,一手酿成的悲剧吗? 难道要让自己当着他的面,将伤口一点点重新撕开,展露给他看里面发霉腐败的血肉吗? 她曾在无数个难熬的黑夜,想要质问锦天雄,他的心里到底有没有这个女儿。 她想要质问锦天雄,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对她,既然让她诞生到这个世界上,却又要让她承受如此莫大的人间疾苦。 第151章 是自己不配拥有父爱吗?是自己不配拥有家吗? 可当白驹过隙,时间抚平了内心的创伤,这一切过往都会变的飘渺,她对锦天雄的恨意也如风干的散沙,一点一点消散,直至彻底不见踪影。 “把妈妈安葬了以后,我就被爷爷奶奶接走了,一直在锡州的郊区生活,后来我考上了锡州美术学院,现在毕业了,还找到了一份不错的工作。” “我现在有自己的生活,有自己的梦想,有一个很爱很爱我的人,我现在一切都很好,你不要再担心我了,也不需要和我说对不起。” 锦天雄动了动唇,想要说些什么却没说出来,回味着锦安然的话,愧疚的低下头,似有些无地自容。 锦安然看着这个曾在她生命中占比最重的男人俨然一副抬不起头的溃败模样,心里却没多好受。 她很矛盾,她恨这个男人,可是却觉得他受到多严重的惩罚,她都不会感到释怀。 活着戳眼,死了无辜。 剥夺锦天雄的政治权利,让锦天雄破产,判给锦天雄无期徒刑,让年少的自己家破人亡,流离失所,这些所谓的“惩罚”,可以让唐素馨回到自己身边吗? “我对不起你妈妈,对不起你……我是个罪人,我……我……” “我说了,你不需要和我说对不起。如果你想好受些,就不该再谈当年那些问题。” 锦天雄恍惚地点点头。 顿了顿,他又开口:“安然,跟我说说话吧,我……我真的很想你。” 锦安然恍然想起了狱警和她说过,现在锦天雄的精神状况十分危险,估计是罪恶感与思念扎根太深,会做出许多过激行为。 此次找她来的目的,也是希望锦安然能够开导一下锦天雄,毕竟家中的老人年事已高,跑来探监多少有些不合礼法,只好让锦安然这个名义上唯一的亲属来帮忙。 可悲又讽刺,当年让她陷入精神问题的罪魁祸首,现在自己也出现了精神问题,甚至还需要让她来开导。 可她还心存怜悯,因为锦天雄算是她在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有血缘关系的人了。 她还是耐下性子,静静地听着锦天雄倾诉着十年来对自己的悔恨与对她的思念。 锦天雄刻意避开锦安然现在的生活,转而聊起一些锦安然记事前的琐事。 聊到了锦安然三岁的时候,在乡下,锦天雄把她扛在肩头看星星,锦安然幼稚地问她,天上有多少颗星星。 聊到了锦安然六岁的时候,锦天雄和她密谋着给唐素馨过一个充满惊喜的生日,锦安然脸上抹满了蛋糕的奶油,给唐素馨吓了一跳。 一直到锦安然八岁,锦天雄开始创业,自此以后,他就完全变了一个人。 “安然……你现在还会去看妈妈吗?” “会……我每年都回去。” 锦天雄眼角已经红透了,再也流不出泪水,只能释怀地长叹一声:“去过就好,去过就好……” “我还留着你送我的东西,安然,”他长叹完,从囚服口袋里掏出一个扣饰一样的小玩意儿,摆到锦安然的面前晃了又晃,“这是你送给我的,我一直都留在身上。” 锦安然一开始只是应付似的点点头,可当她抬眼去看那个小玩意儿时,心跳瞬间停滞住了。 锦天雄手上的拿的,是一个和她现在手机壳上一模一样的桃子扣饰。 q版的表情印在桃子的脸上,用一点绿色衬托,和她记忆中遗失的扣饰一模一样。 她以为是自己看错了,拿起手机壳,又仔细对比了一下。 没有错,就是一模一样的。 怎么会…… “你为什么会有这个扣饰?” 锦安然语气变得严肃冷峻,死死地盯着那双瘦骨嶙峋的手上摇晃着的扣饰。 锦天雄见她情绪突然激动,有些疑惑:“这是你送给爸爸的呀,你忘了吗?手工课的时候你做了三个,一个给了我,一个给了你妈妈,还有一个你说要送给隔壁的姐姐,说她一直照顾你,对你很好很好……” 姐姐…… “闭嘴!”锦安然歇斯底里的怒吼,“你是骗子!锦天雄!你满口胡言!” 不可能!不可能是…… 她怎么可能骗我……她怎么可能会瞒着我…… 锦安然用力地砸了一下隔音玻璃,恶狠狠地盯着锦天雄,那一下锤击发出了很剧烈的声响,引来了工作人员。 “骗子……你们这群骗子!” 锦安然的大脑飞速运转着,不再去看锦天雄,将桃子扣饰从手机壳上拽下来,冲他咆哮:“你告诉我!锦天雄!当初住在隔壁家那个姐姐叫什么名字!” “你说话!” 锦天雄整个人僵住,半晌才支支吾吾,用手在玻璃上比划着。 “好像叫……苏以冬。” 刹那,锦安然感觉自己的肉体与灵魂从某处最高的山峰直直地坠落到深不见底的崖洞中,寒冷与黑暗再次将她包裹。 她感到自己挤破了风,四肢被压力胡乱地撕扯,折断,于痛苦中慢慢失去知觉。 - 十年里,关于那位姐姐的记忆,锦安然几乎是忘的干净,唯一有印象的,也就是曾经有过这么一个人。 可想起来时,心底又会有一股莫名的熟悉与温暖。 她本可以对苏以冬种种行为抱有怀疑,无论是自己加入芝澜居的机缘巧合,与她说不清道不明的孽缘,还是自己失神的时候永远都是她在自己身边,以及那些让她感受到温暖无比的爱意,都是她可以怀疑苏以冬的证据。 第152章 但是她没有,她一直认为自己没有理由能去把苏以冬当做任何一个人的替身,她更多的还是喜欢苏以冬带给她的那份她向往的美好。 苏以冬在她心里是独一无二,无可替代的存在。 …… 可是为什么,要欺骗她呢? 她从监狱里出来,像个浑浑噩噩的提线木偶。 苏以冬已经在车外等了很久了,见她这个模样,感觉不太对劲,立刻迎了上去。 “安然,你怎么了?” 可还没等她说完,伸出的手被锦安然一把推开。 推开的力气很沉重,带着浓厚悲伤感的沉重。 她护着锦安然跌跌撞撞地走到车边,即便锦安然后续再怎么推开她,她也强硬地去搀扶。 两人的脚步像是陷进了沼泽,每一步都踩空,虚假的不切实际。 到了车边,锦安然支撑不住自己孱弱的身子,靠在车门上,转过身,抬起头看她。 当阳光将锦安然的面庞照亮时,苏以冬才看清她的面色。 哭得红肿的双眼,死死咬住的牙齿,比她见过锦安然任何模样都要难看。 她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只能愣在原地,手足无措。 锦安然眼神变得凶恶,抓过她的衣领,扯着沙哑的喉咙,厉声质问她。 “苏以冬!” “你叫苏以冬……对吧?” “过去十年里,我被各种各样的人欺骗过,都无所谓,可没有想过,连你也会骗我。” “苏以冬,你告诉我,你正在不断补偿着的爱而不得,究竟是谁?” “你曾经喜欢谁?你现在在爱谁?你正在不断补偿着……谁? “如今的这一切都是你事先谋划好的吗?你要瞒着我多久?苏以冬!” 语气衬着秋日的寒风,如同阵阵钝刀,生硬地砍在血肉上,声嘶力竭,凝聚成一股破音的嘶吼。 “你回答我!” 第67章 破雾 锦安然在苏以冬的印象里,其实是非常不容易哭的类型。 除开被感动到哭之外,她因为痛苦或者失望这种负面情绪而落泪的情况,基本没有出现过。 十年前,锦安然曾孤零零地站家门外,手上攥着画纸,不停地颤抖,那应该是害怕吧? 苏以冬听到了隔壁的怒吼,在猫眼里偷偷看了很久很久,却始终没有听锦安然的哭声。 一个女孩子,金钗之年,遭遇如此重大的打击,却仍旧能够忍住泪水。 那是苏以冬在十五六岁时完全无法理解的事情,也就是从那个时刻开始,锦安然在她的心中,变成了一颗晶莹无暇的夜明珠。 坚韧地发着光,可内心其实十分敏感脆弱。 苏以冬想要保护她,如同锦安然现在扑在她怀里痛哭这般。 回过神来时,自己衬衫的胸口已经被泪水浸染湿透,锦安然的哭声仍然没有停下,甚至愈发严重,抽鼻子的哽咽十分频繁,每抽泣一下,苏以冬的心就像被刀子割了一下,会有种后知后觉的疼。 “对不起,安然……”她被锦安然反压在车门上,想要轻轻挪动却发现根本无法做到,只能伸出手,再次放到能让锦安然安心的地方。 她的后颈。 “为什么……为什么所有人都要对我说对不起?我受够了!如果对不起有用,那我所受到的痛苦,所受到的欺骗,可以一笔勾销吗?” “到底为什么,都要瞒着我啊……” 锦安然歇斯底里。 “锦天雄也好,唐素馨也好,你也好,你们都是骗子!骗子!” 锦安然此刻很混乱,很矛盾,她既不想靠着苏以冬太近,却又发现自己根本没法离开苏以冬。 她知道自己恨的不是苏以冬,她恨的是那个弱小的,无法从往事中脱身的自己。 可她不想抛弃这束光…… 苏以冬沉默了一会,左手轻轻在她后颈上抚摸着,尽可能让她哭得不再那么痛苦:“锦安然……我其实都知道……我其实都知道。” “在我十五岁迷茫的时刻,我的世界满是荒芜,我曾认为自己会因为特殊性而被流逸一生,可是命运却让我遇到了你,于是在我心中那片寸草不生的土地上,只有你是我最后的玫瑰。” “我们那个时候的相逢,是如此的短暂,后来我们分别,我想要遗忘你却是如此艰难痛苦。” “是我用那种可悲的距离感再欺骗你,可我不敢逃避那种感情。锦安然,你只要知道,我爱你,这很确定。” “我爱你,始于初见,止于终老,从乍见之欢,到久处不厌。” 直到萧瑟的风吹来,苏以冬在自己的呢喃中,感觉到面颊上有股很疼的凉意,恍然发觉自己也哭了。 “你别哭了……”锦安然抬起头,看见她的眼里也充溢着泪,无法克制自己的心疼。 她激动地伸出手,去抹苏以冬脸上的泪。 两双泪眼朦胧,暧昧柔情之中又像是在互相伤害着对方。 爱到情深处,恨也到情深处。 “你也别哭了……”苏以冬轻轻地松开手臂上的力气,将她脱离自己的怀抱,“我们回去再说,好吗?” 一路上一句话也没有说,平时偶然还会有眼神交流,现在两双通红的眼睛谁也不去望着谁。 可是苏以冬能够感觉到,锦安然很虚弱,她的身体在抽搐,她把自己缩成一个球,正在不断地颤抖着。 第153章 夕阳落下山头,将城市染成了艳丽的红,一路上的落叶繁多,同样也被染成了红色,一路碾过去,像是摔碎了一个个脆弱的玻璃制品。 在这窸窸窣窣的噪音中,两人的心脏不由得紧缩,痛苦的感觉被一点点洞悉,一点点扩大 走到门口,锦安然忽然倒在了她的身上,苏以冬赶紧把门打开,抱着锦安然回到了卧室。 倒在床上的锦安然脸上苍白,面部轻轻凹陷了进去,身体如同那落满一地的枯叶,仿佛轻轻一碰就会碎裂。 她仰着头,用胳膊遮住自己的课双眼,可是嘴角仍然在不停地颤抖着,于是紧接着传来了干呕的声音。 苏以冬知道现在这个情况,要和锦安然解释只会让她更加痛苦。 她垂眼,从外面拿进来垃圾桶和抽纸放在床头,又拿自己的马克杯倒了一杯温水。 “安然,你先休息一下吧,等你情绪稳定了,我会慢慢解释的。” 她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和,不给锦安然再添压力。 安然,睡一觉吧,醒来之后,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苏以冬拿起外套,披在身上,转头离开,轻轻将门关上,消失在静谧之中。 - 锦安然在感觉身体不舒服是从车上开始的,她从不晕车,可是回来那一趟却使她感到天旋地转。 撑着最后的力气走到了门口,还是倒在了苏以冬的身上。 在迷迷糊糊中,她只记得自己吐了好多次。 一次吐得比一次猛烈,到最后什么都吐不出来了,她只能象征性的干呕,感觉自己要把自己的灵魂给呕出来了。 将马克杯里的水喝完,她又蜷缩回了床上,抓着苏以冬的床单,胡乱地盖在自己身上,嗅着上面残存的,让她安心的香根草的味道。 她感觉身体忽冷忽热,一会瑟瑟发抖,一会大汗淋漓。 就在这煎熬的折磨中,锦安然做了很多个关于苏以冬的梦。 梦里的自己还是少年时的模样,和唐素馨走在放学的路上,看到了一群不良少年正在欺负一个女孩,她跑了过去,仗着自己身后有唐素馨,将那群不良少年赶走,然后笑眯眯地伸出手去扶被欺负的女孩子。 那个女孩比她高,好像是个高年级的学生。 “谢谢你,你叫什么名字?” “锦安然,锦上添花的锦,安然自得的安然。姐姐你呢?” “我叫……苏以冬” 梦里的苏以冬每天傍晚都会接她去绘画班,总是会坐在离她最近的位置,热情的辅导她,还会偷偷摸摸画她的模样。 画的并不是很像,所以每次都把她逗的哈哈大笑。 “姐姐!画的好丑!” 梦里她参加少年宫,手工课做了三个桃子扣饰,她将一个送给了锦天雄,另一个送给了唐素馨,剩下的最后一个专门用自己折的小礼盒包好。 一周后便到了苏以冬的生日,她将那个仔细包装好的小礼盒亲手送给了苏以冬。 她用可爱的语气说着稚嫩的话语,她祝福苏以冬一定会找到心爱的人,这个扣饰将来也可以送给那个她爱的人。 在场给苏以冬祝福生日的家长都笑着她的懵懂可爱和童言无忌,只有苏以冬紧紧地攥着那个钥匙扣饰,也紧紧地注视着她。 她的眼里似有银河,波光粼粼。 梦里她盯着唐素馨盖着白布的尸体,第一次承受不住如此大的痛苦,嚎啕地哭了出来。 身侧的苏以冬将她温柔地抱紧,用她这辈子难以忘记的口吻,安慰着她。 “安然,暴雨不会持续太久的。” “你会像你的名字一样,幸运又幸福。” 惨白刺眼的日光洇开在脚下的大理石上,像是幻化成了透亮的海水,一点一点将她溺毙。 直到渐渐无法呼吸,直到胸腔里灌满了痛苦,直到她失去了知觉…… 下一秒,求生欲的本能让她进行了一次激烈的抽搐,猛然从梦里惊醒。心脏空落落,像是刚刚摔下悬崖一般,有些窒息。 再次醒来时,天已经灰蒙蒙了,床头里的小夜灯散发着迷人的暖光,小锦鲤窝在枕头边一脸疑惑地望着她,似乎已经陪了她好久好久。 那个眼影,真的好像苏以冬。 她伸出手摸了摸小锦鲤的脑袋,拼尽全力撑起孱弱的身子,却发现根本做不到,只能翻了个身,仰头倒在床上。 眼神空洞,望着白色的天花板,感觉有什么重要的东西正在渐渐填补残缺的身体。 她在回味着那一个个梦。 那也许根本就不是梦,那是她丢失掉的回忆,与苏以冬共同的回忆。 关于梦的背面,关于被否定的自己。 暧昧模糊的记忆悄然苏醒。 她不敢去相信,苏以冬就是那位姐姐;她不敢去面对,自己正在全身心投入的甜蜜爱情,居然是她引诱自己掉入的陷阱。 让她深入其中,无法逃离。填满她对爱的懵懂,触碰她迷乱的身心 兜兜转转了一大圈,又回到了原地。她拼尽了一切要回到阳光下,在阳光下等待着她的,正式苦苦寻找她的苏以冬。 矛盾,残缺。 畏首畏尾,胆小鬼。 她再次使劲,将自己虚弱不堪的身体支撑起来,下了床,步履蹒跚地走到卧室外面。 扶着墙,将家里所有的角落都扫过一遍,却没有发现苏以冬的身影。 第154章 那个平板就放在门口的柜台上,苏以冬经常穿的那一双帆布鞋不在门口,估计人已经出去了。 她吃力地走过去,拿起平板,折返回床上。 在枕头底下摸索到手机,有几条未读,都是苏以冬发来的。 【安然,我想现在我们彼此需要一些距离,你如果醒了,可以去拿一下我放在门口的平板,里面有个文件夹,我想知道的一切,都在里面。】 【你不要再伤心了,好不好?】 【我爱你,我真的真的很爱你。】 看着最后两条消息,眼睛又有些莫名的酸涩,原本以为是屏幕亮度太高导致的,可是心里却又有股莫名的抽动感。 她放下手,轻轻按下平板的开关键。平板外没有装保护套,可是却像新的一样,没有刮痕也没有磕碰。 屏幕骤然亮起,苏以冬没有设置密码,直接进入到主页面,除了一些系统自带的软件外,只有一个常用的绘画软件和一个上了锁的外置文件夹。 锦安然还记得去数码店那一次,店主和她说过,这个平板里有个加密的文件夹,需不需要彻底格式化掉,苏以冬说无论怎么样都要留下那个文件夹。 苏以冬很严肃地告诉她,非常非常重要。 她猜过平板里面会藏着什么什么重要的东西,也许只是一些项目合同的副本,毕竟苏以冬一直都拿着这个平板在办公。 可现在,这里面或许装着苏以冬对她念想的一切。 平板的型号很旧很旧,苏以冬对自己的念想也持续了很久很久。 锦安然咽了口口水,轻轻点开了那个文件夹,意料之中的设有密码。 她不想去问苏以冬,这种文件夹的密码都很好猜,不是一二三三二一,就是某人的生日。 可是当她把能想到的密码全部都试了一遍,都没有解锁成功,于是文件夹成功地锁定了三十秒。 她缓了缓神,用这三十秒的缓冲期揉了揉太阳穴,让大脑稍微清醒了一下,吃力地抬手将小夜灯调到了高功率的模式,忽然间想到了一种可能。 屏住呼吸,慢慢输入她的生日:一月十号。 一声清脆的“咔吧”,系统模拟着锁打开了声音,也代表着一个藏了许久的秘密即将重现在阳光下。 平板确实是年代久远,文件夹加载了好久,她在等待的过程中曲起腿,小锦鲤蹦蹦跳跳的跑到她腿中,爬到她的小腹上。 她点开第一张,是一个女孩的素描,画功很稚嫩,跟苏以冬房间摆着的画如出一辙。 她回忆着自己曾经问过苏以冬这些画上的都谁,可在就想知道答案的时候被打断。 每一张画上都有时间,每一张画上的小女孩右手虎口都会用淡蓝色的颜料笔点缀一下。 她现在知道了,每一幅画,都是自己。 有她坐着的样子,有她站着的样子,有她交谈着的样子,有她开心的样子。 画功随着时间的流逝,越来越成熟,越来越像她。 直到某一年的十一月,素描没有了。 苏以冬的生日用农历来算,恰好是立冬那一天,而换算成公历,就是十一月的某一天。 她生日那一天,也就是她们十年漫长分别的伊始。 如同断了线的风筝,一切都戛然而止。 锦安然蜷缩的手指颤抖着,勾了勾唇,忍住不让眼泪留下来。 再往后翻,只有一张画,那是她在窠臼里见过的画。 一幅碳素画,画中是一个长着翅膀的小女孩,翅膀伤痕累累,女孩手中攥着纸和笔,独自站在一处断壁残垣中。 阳光从废墟的破窗中照到女孩身上。 画的右下角,同样记录上了时间,只是还多一小行字。 被打断的记忆现在重新连上,那句话她现在终于看清了。 ——“献给我最渴望的安然。” 一瞬间情绪翻涌,她感觉呼吸变得困难,喉咙里似乎堵着什么东西。 死死咬住了唇,将上涌的压抑拼命克制下去,连呼吸都在颤抖。 - 下一页是手写的信纸,用照片的样式保存在了里面。 苏以冬的字很清秀,跟她本人一样,冷冷的,很淡雅。 锦安然将图片放大,在心里一个字一个字的默读着。 『亲爱的锦安然,我最亲爱的锦安然, 我们缘分未尽,我们缘分未尽, 请再等等我,等我重新出现在你的面前,找到你,认出你,重新与你相爱,最终和你喜结连理。 我要爱你,让你不再畏惧雷雨,让你能够抬起头,牵着我的手,一起走在雷雨后的彩虹下。 我要爱你,让你和我一起缠绵在每个暴雨倾盆的夜晚,让你感受我身体每一处炽热的敏感。 我要爱你,我想要了解你的一切,你的身体,你的思想,你的灵魂,所以我想你也一定是这样子想的。 你无需记住我,也无需想起我。 只要你爱我,只要你爱我。 我向你承诺过,暴雨不会持续很久的。 现在,雨过天晴了,你是否愿意再注视着我。 我最亲爱的锦安然。 ——xx年六月.苏以冬.』 锦安然记得,那一年的六月,是自己第一次尝试去锦长街画画的时间。 大二开始,自己的生活迎来了最窘迫的阶段,她攒的钱全部都花完了,而且勤工俭学的地方也把她辞退了,所以只能去锦长街画人像。 第155章 不知道从哪一次开始,她开始觉得有一双眼睛一直盯着自己,她四处观察,却始终无法找到目光的来源。 现在回想起来,原来苏以冬从那个时候开始,就已经认出她了。 从那个时候开始,苏以冬就开始默默地陪着她,等到自己毕业,彻底的居无定所,才一步一步走向她的陷阱里。 心跳变得无序,眼睛酸胀得厉害,她颤抖着放下平板,又一次痛苦地干呕,泪水顺势滑落,一滴一滴落在平板上, 像是水晶碎裂开来,将屏幕上的字晕染得模糊不清。 她瘫倒在床上,身体像是刚刚经历了一场浩劫,虚弱到轻轻动一下都会酸疼。 她拼了命把自己的脸埋进枕头里。 脑海中曾经失去的,关于苏以冬的记忆,在这一刻,全部都活跃起来了。 苏以冬像是光,撕破自己难以脱困的黑暗,给她带来希望。 她坚信,光一定是从某个不经意的时刻漏进了自己毫无生气的生活底片上,温柔地冲刷,一遍又一遍耐心地为她描上色彩。 自己本是透明的一个虚影,失去了意义,无依无靠地飘荡在世界上,可是却忘了,很久很久以前,就有一个一直深爱自己的人,倾注了自己年少时的全部冲动,一点一点努力渗透进她的世界里。 苏以冬…… 苏以冬…… 脑海里不断的重复着她的名字,最后竟无法克制地脱口而出。 “苏以冬……” “姐姐……” ——“很高兴认识你,我叫苏以冬。” ——“我很喜欢听你叫我姐姐。” ——“安然!别看!” ——“暴雨不会持续很久的,勇敢面对吧。” ——“安然,别再伤心了,周末我带你去锦长街玩,好不好?” ——“安然……再见了……对不起……” 那些突然回忆起的话语像是迸发出光芒,刺破了包裹着她的阴暗雾霾。 她手心里死死地抓握着那个桃子扣饰,将平板抱在胸口,泪水止不住的涓涓溢出。 心脏像是被锋利的刀,很细致地一小片一小片割下来,疼到窒息。 我们缘分未尽,我们缘分未尽。 她恍惚之间明白了为什么苏以冬在苏如萱的手机相册里,从来没有笑过,也明白了为什么苏以冬会一直带着这儿老旧的桃子扣饰。 她对苏以冬倾诉过,在碰到苏以冬之前,自己很害怕睡觉,梦里总是会有许多可怕的事物在不断地追赶着她。 可她不知道,苏以冬在重新遇到她之前,从来没有睡好过,梦里总是会想到她撕心裂肺的哭声,直到染上了酒精与香烟,将自己变得浑浊,变得冷漠,变得封闭孤独,却仍然无法忘记她。 “锦安然,你是我年少的至宝,也是我长久的臆想。” “你是我曾经的爱而不得,我现在正在用一切弥补着。” 关于自己的一切,苏以冬都仔仔细细地画了下来,也小心翼翼地藏好。在那个破旧的平板里,每一张画都写好了日期,都有自己的名字,每一张都是独一无二,每一张都是她们共同相处过的时光。 有喜、有怒、有哀、有乐,组成了一个鲜活完整的自己,也是那个渐行渐远的自己。 她的喜好,苏以冬全部都知道,就连平板的密码,都是自己的生日。 她是我的苏以冬。 我是她的锦安然。 她把一切,都献给最渴望的安然。 漫长的十年里,她们的道路从锡州错开,又在锡州交汇。锦安然曾经无数次怀疑过苏以冬的身份,因为发生在她们身上的奇妙缘分总是显得粉墨古怪。 一瞬间很恨她,这么长的时间欺骗自己,明明坦白这一切,就好了。 一瞬间很爱她,为了不让自己陷落回忆的困囿,轻轻地保护好一切,循序渐进。 抽噎声在房间里回荡,小锦鲤爬到她的手边轻轻蹭着安慰她,她的眼泪已经将枕头浸湿了大片。 锦安然扔掉枕头,将胳膊挡在眼前,心里暗示自己不要再哭了,可每次想到苏以冬的脸,泪腺就会忍不住颤抖一次。 她从来没有幻想过自己会再次遇到苏以冬,即使心存侥幸,她也清楚在茫茫人海中再次重逢的概率几乎为零,更何况还是她这么个不被好运眷顾的人。 可她还是与她重逢了。 苏以冬一直都在告诉她,她是锦鲤,是这个世界上最最好运的锦鲤。 可她的运气,明明都是苏以冬给的,是苏以冬成全了她的一切,将她变成了最最好运的锦鲤,被幸福环绕的锦鲤 “我怕我太冷漠,会让你疏远;我怕我太热情,会让你厌恶。” 苏以冬的烟眸明明是那么的冷漠薄情,让人看一眼就觉得难以靠近,可却偏偏对她,如此温柔,如此深情。 锦安然任由泪水流淌,不管不顾,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如此难过了,感觉胸腔里的一切都脱离了肉体,呼吸都带着尖锐的刺痛。 就这样,直到双眼干涩,泪痕风干,再也流不出一滴泪水。 夜色倾倒,如同插座脱落,整个世界突然断电。 可她现在不会再害怕,不会再失神。 记忆逐渐变得黑暗,幸好眼前浮现的是你的模样。不敢睁开双眼,害怕看见了现实世界,拥有的一切都会烟消云散。 第156章 抽泣声渐渐平息,她整个人歪躺在床上,把被单扯的一团糟。 眯着肿胀的眼睛,望着小锦鲤,嘴里止不住的呢喃。 “苏以冬……” “姐姐……” 声音在回想中凝结。 “我好想你……我好想你……” 第68章 止雨 锦安然感觉睡过去了很久很久,可是每次断断续续的醒来,其实只过了半小时左右。 就这么重复着浑浑噩噩的状态,直到她再也没有倦意,感觉身体渐渐有了一些力气,从床上爬开,走到卫生间里面。 打开灯,自己枯黄干燥的脸上布满了深深浅浅的痕迹,头发乱的像个鸟窝,睡裙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换上的,右侧的肩带已经掉到腰间。 现在的状态,像个半死不活的鬼。 她拧开水龙头,随意抹了一把脸,闭着眼伸出手拿毛巾,将其整个覆盖在脸上,把脸擦干净。 抬眼时,她愣了一下。 没有仔细看,原来拿错了毛巾。 温柔的粉色,是苏以冬的。 她低头愣愣地看了好久,咬了咬唇,把毛巾洗了一遍又一遍,重新挂回自己毛巾的旁边。 苏以冬的毛巾很大,衬得旁边她的毛巾小小的,像是被裹在外边,把她保护住。 她把卫生间的灯关上,整个屋子又重新陷进了黑里,回到房间,用剩下的力气将床单被单整理干净,然后瘫坐到了窗台上。 苏以冬的卧室里,窗户向外延伸出了一个小空间,苏以冬用很多毛茸茸的玩偶和软垫装修过,她经常会在这里晒太阳,也喜欢在这里抱着锦安然晒太阳。 那时,温暖的阳光照在两人的身上,锦安然就这么安安静静地躺着,窝在苏以冬的怀里,让倦意悄悄蔓延,幸福感洋溢在周身,昏昏沉沉地度过一个又一个悠然自得的午后时光。 感受彼此的体温,感受彼此的心跳。 可现在,暖阳替换成了不清晰的残月,夜色浓郁的房间里,她抱着一个粉红豹的公仔,任由城市的炫目灯光照在身上。 她摸过手机,熟练的打开拨号,打给了苏以冬。 “……” 接通的很快,可是电话那一头只有紧张的呼吸声。 苏以冬不说话,锦安然也不说话,就这么僵持了半分钟,任由尴尬的安静在喧嚣的背景音中扩散开。 谁都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谁都害怕会犯错。 然后,沉默被打破,苏以冬滚了滚喉咙,轻声问她:“安然,好点了吗?” “嗯……”锦安然回过神。 “你要不要再……再休息一下?” “不用……” “那我……那我现在就回去,你想要什么,我带给你。” 锦安然支支吾吾:“能不能快一点……” 苏以冬听地不太清楚,疑惑地“啊”了一下。 锦安然深呼吸:“快点回来。” “我什么都不要,我只要你。” 沙哑的喉咙里藏了哭腔,苏以冬听得很清楚。 “好,你等我。” 大约十五分钟后,十九楼的指纹锁传来了“滴滴”的开锁声,小锦鲤听到了门口的动静,从锦安然的怀里跳出去,嗔叫着去迎接另一个主人。 苏以冬将外套脱下,蹲下身抱起小锦鲤,借着稀薄的月光,摸索着走到卧室门口。 她没有开灯,锦安然给她留了一个小口子。 但她还是礼貌地敲了敲门。 房间内没有任何声音,安静的有些不可思议。 苏以冬伸出手,小心翼翼地将门给拉开,当门彻底打开后,她看到了锦安然的模样。 银色的月光如同薄纱轻轻笼罩在锦安然的身上,双肩被衬得雪白,她曲着腿,双手将膝盖抱在胸口,把脸埋了进去。 感觉锦安然消瘦了不少,看的自己有点心疼。 苏以冬轻轻咳了一声,示意她自己回来了,锦安然蜷着的手轻轻抖动了一下。 她用非常非常轻的脚步走了过去,坐在窗台的外侧,凝视着她,伸出手想去摸锦安然的头。 城市的霓虹在她眼底漾开一抹深情的波光。 可就在快要触碰到的时候,动作却停了下来。 静谧悄然钻进了两人的间隙中,像是逐渐膨胀的气球,渐渐充斥,推挤着她。 我可以去触碰你吗? 我还有资格去触碰你吗? 苏以冬的眼里,锦安然仍旧是蜷缩着,没有抬头看她,她的左手轻轻颤抖,收了收力,想把动作收回去。 可是当她放松的一瞬,她感觉一个柔软的触感从手上传来,转过头,看到锦安然已经在望着她,用自己的手抓住了她那只残破的左手。 苏以冬看清了她的脸,眼睛已经肿了一圈,唇上已经被咬的没了血色,杏眼里却还是闪着光。 “苏以冬……” 锦安然望着她,叫她的名字。 “我在。” “姐姐……” “是我,安然,是我。” 她朝锦安然的身侧靠近了些,另一只手温柔地抚摸她瘦削的脸颊。 “你干嘛要出去?又把我一个人孤零零地,丢在家里。”锦安然语气里带了点娇气的哽咽,“丢”字加了重音,让苏以冬心尖一跳。 “我已经回来了,”苏以冬又凑了上去,将她抱进自己的怀中,“我不会再丢掉你了,再也不会了。” 第157章 晦涩的遮掩,一语双关。 锦安然在她温热的胸口中,缓慢地抬起头,吻在了她的喉咙上。 “你设的密码真的很没有创意。” 苏以冬一开始没有听懂,想了一想才反应过来:“你看过平板了?” “看了,”锦安然抽了抽鼻子,“画的好丑,写的好烂。” “……”苏以冬没有说话。 “可是,我好喜欢。” 每个字都像蜜饯,甜丝丝的缠绵在暧昧的氛围里。 “那个时候不太会画,而且只能捕捉到你的某个动作,按照记忆来画你,我也很胆小,不敢主动让你当我的模特,”苏以冬有些不好意思,“那一幅《献给我最渴望的安然》,完全是按照记忆中的你画的。” “我只想告诉你,我一直都记得你,我们缘分未尽。” 锦安然挺直身子,望着她的烟眸:“你明明早就认出我来了,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呢?如果你付诸一切来到锡州,却没有找到我,你又该怎么办呢?” “我想让自己变得更好,拥有能够保护你的能力,再和你相见。” 她来锡州时,发誓要让自己变得坚强,她迷信坚强的人会更幸运,只要足够幸运,肯定能找到锦安然。 所以她再也没有哭过,所以她找到了锦安然。 这些无厘头的迷信,都是支撑着她在锡州寻找锦安然下落的信念,她相信自己做的一切,一定终有回报。 可如果找不到呢?乔茉七曾经这样问过她? 如果找不到那个小姑娘,你就不活了吗? “如果找不到,我应该会永远呆在锡州,把自己的所有东西都卖了,找个破烂的小房子,把自己关进去,与世隔绝,过完我这碌碌无为的一生吧。” 她曾这样回答过乔茉七,现在也原封不动地回答锦安然。 锦安然听着她告白一般的陈述,情绪难以遏制地上涌,一滴泪珠不经意地从眼角滑落。 “你这个笨蛋!白痴!”锦安然搂住她的脖子,“你知不知道我好想你!我好想你……” “我知道……我知道……我瞒着你,可我从来没有骗过你……”苏以冬抹掉她的泪水,“现在,暴雨停了,天放晴了,你可以放手,安然,选择的权利在你身上。” “你还愿意爱我吗?即使我在懵懂无知的年纪就对你这般肖想,即使我如此感性用事伤了你的心,即使我如此自私,把你一步一步引进我的陷阱里,你还愿意爱我吗?” “苏以冬,你还欠我一个彩虹,”锦安然杏眼里微光荡漾,含情脉脉,激动地将自己的唇贴紧了苏以冬的唇,“我罚你用余生来补偿我,用余生来进行检讨。” “所以我还愿意爱你。” 情欲包裹住两颗彼此碰撞着的灼热灵魂,如同渗入了涅槃的纯净火焰中,刹那间迎来重生。 “如你所愿,我的小锦鲤。” 第69章 天晴 锦安然是被饿醒的。 胃部很疼,饥饿感在全身上下蔓延,本就无力虚弱的身体经过了与苏以冬一晚上缠绵娇纵,开始有些脱离大脑的控制。 她翻了个身,想去搂苏以冬,可是却扑了个空,手因为惯性直直下坠,只摸到一个塑料包装壳。 没扑倒苏以冬本就很不爽了,还被方方正正的小盒子硌的手疼,她抓起小盒子拿到眼前,借着溜进房间里的点点阳光,看清了上面字的。 是一个紫色的指套盒子,里面已经空了。 回过神的她吃了一惊,倦意全无,慌忙坐起身,将指套盒子扔回原处,瞪着眼发呆。 她记得那个指套盒子是十只装的,刚开不久,如果她没有记错,应该还剩下七个。 可是现在只有个空盒子。 所以是……一晚上七次? 她又把粉色的床单往身上拉了拉,裹得紧了一些。 渐渐复苏起的记忆,是两人湿答答的卿卿我我,是自己含糊不清的轻柔娇嗔,是苏以冬总能让她敏感的枕边情话。 情潮慢慢褪去,清醒的她开始有些羞意。 房间里的灯被打开了。 她慌忙抬眼望去,苏以冬穿着睡裙,拎着一个床桌和一个外卖袋子向她走来。 锦安然床上摸索到了自己的睡裙,又躲在被子里鼓捣了一番,穿好后才探出头来,脸上红了一大片。 苏以冬轻笑,把床桌延展开,扯开外卖袋,将里面的东西依次拿出。 “锡州特供小笼包,还有白粥、油条、小汤圆、煎馄饨,”她报着菜名,浓厚的香气渐渐溢满整个房间,“还有今日份的花,花店还没开门,我换成了豆花。” 看着一桌子的早餐,锦安然咽了口口水,伸手就想去拿筷子,可是盖在身前的被子又掉了下来,动作僵住,赶紧把被子又拉了起来,盖在身前。 “有什么好害羞的,”苏以冬坐在她身侧,又是不怀好意的挑逗,“你全身上下,哪里我没看过?” “……” 锦安然嘟了嘟嘴,仔细想想她说的也没问题,于是把被子扔到一边。 可是当她重新去夹菜的时候,拿筷子的手不停地颤抖,第一个小笼包掉了下来。 “……没力气。”她看向苏以冬,不好意思地呢喃。 苏以冬从她手里拿过筷子,夹起一个小笼包,咬开一个小口子,吹了吹,往她嘴里送。 第158章 锦安然抿住那个小口子,慢慢仰头喝掉里面的汤汁,再将整个包子一口吞下。 肉汁的鲜香似乎重新激活了锦安然的生命循环系统,好吃到她两眼直放光。 “活过来了?”苏以冬对她宠溺地笑笑。 “活过来了。”锦安然感觉有了一些力气,拿起手边豆浆喝了起来,仰头长叹一声:“啊啊啊!好甜!猫猫我好爱你!” 说着伸出手搂过苏以冬的脖子,也不管嘴上的油渍,胡乱地亲在苏以冬的脸上。 “我刚洗过脸……”苏以冬无奈,一边拿湿巾擦了擦被亲过的地方,一边又舀了一勺小汤圆到她嘴里。 小汤圆没能堵住锦安然的嘴,她一遍咀嚼一边说:“猫猫!你是不是嫌弃我了!” 苏以冬一时间不知道她是怎么边吃饭边发出那么清晰的声音的。 “你昨晚咬我咬的那么疼,我都没嫌弃你,你现在这样我就会嫌弃你了吗?” 说着,苏以冬将睡衣的吊带往下扯了扯,露出了肩处的几个牙印,稍稍有些发红,可见某人昨夜力度确实很大。 “……我不记得了。”锦安然咽下嘴里那一口,音调降得很低很低。 苏以冬见势,凑到她耳边,弯眉含笑,吐气如兰:“咬那么痛,你是有多恨我呀,小锦鲤?” 锦安然好不容易才缓下去的绯红一瞬间又匍匐到了脸上。 “你……你要是早点说你是姐姐,我也不会克制那么久……去咬你。” 苏以冬的嘴角的弧度更大了:“乖安然~再叫声姐姐来听听。” 锦安然转过头瞥了她一眼:“苏以冬,你别太过分。” “昨晚某人嘴里一口一个姐姐都没停过,我想温存一下都不行吗?”苏以冬收起了笑容,轻叹:“安然,你好残忍。” 虽然大部分时间都是苏以冬在照顾她,可其实在某些情况下,苏以冬远比她看到的更娇气,更会耍性子。 反差感总会激起人类潜在的欲望。 锦安然有些受不了,咬咬牙,动作僵硬地凑到她的耳边,像个做错事的孩子接受惩罚那样,语气中稍显一丝不情不愿。 只是锦安然的语气和她的动作反差感过于强烈,在苏以冬的视角里,她的声音像是一个很轻很轻的羽毛,轻轻逗弄着她的耳朵。 “……姐姐。” - 早饭过后,锦安然洗了个澡,换了身干净衣服,从浴室出来时发现苏以冬站在阳台上,双手撑着洗衣机发呆。 朝她走了过去,靠在身侧,一起看着洗衣机,问:“在洗什么?” “洗床单,”刚好洗衣机停了,她打开盖子,指了指里面一团褶皱的粉色,“看,某人酿成的恶果。” 锦安然愣神,刻意地咳了一声,仍然难以掩饰的尴尬,苏以冬却趁机补刀:“咳嗽两声就能掩盖某人体虚的事实吗?真不妄我天天叫你小锦鲤,水那么多……” 想到枕边那个空的指套盒,锦安然又是一阵愠怒:“苏以冬!你坏死了!” 两人就这么沐浴在久违的温暖下,嬉戏打闹着,直到苏以冬将床单整个铺开在衣杆上,巨大的的阴影把阳光遮断,筛成了暧昧的粉色。 她们的世界也不意外地变成了梦幻的粉色。 安静下来后,锦安然不经意地拉起她的手:“你昨晚,去哪里了?” 苏以冬也勾起她的手指,拉着她坐到沙发上:“锦长街、崇安寺、锡州湖,我去了很多我们一起去过的地方,无论是很久以前,还是现在。每去一个地方都会祈祷,祈祷你能原谅我,祈祷你醒来后,别离开我。” 听着这些熟悉的地名时,那些回忆裹挟着苏以冬颤抖的调子争先恐后地钻进脑海里。 告白之时,许愿之日,还有解救之夜。 “我认为自己是一个理想主义者,总是把事情想的太美好了,实际做起来才发现会困难重重。可为了你,我还是坚持努力着,但我又害怕,害怕我这样的理想主义者,最终都会向虚无主义缴械投降,于是我所付出的一切都会白费。” 苏以冬的呼吸变得短促,当一切都真相大白,她反而成为了那个罪孽感最深的人。 她所做的一切,几乎都要让她陷入崩溃的豪赌。 但还好,雷雨过后,天边终于升起了彩虹。 但还好,那些曾经无数个让她差点让她崩溃的瞬间,现在都泛起了丝丝甜味。 但还好,她赌对了。 锦安然望着苏以冬低垂的眸子,那颗平日里看起来冷淡无比,如黑色琥珀一般的瞳孔里渐渐笼罩上一层湿润,像是霜后凝结的莹露,为她的眼眸更添几分灵动,却也增上几分忧郁。 她握住苏以冬的左手,轻柔地抚摸着上面的灼痕。 那一道道被火焰烧过的地方好似也如同自己的过往,变成了不可逆的伤害,可又因为自己的勇敢与坚持,让它成为了最特殊的风景。 “不会的,苏以冬。现在你有我了,在冗长的黑夜里,你是我唯一的光。” 秋日的风将屋里的空气都涤荡了起来,窗外车水马龙的喧嚣声和宽松晴朗的气息充溢在了客厅里的每一个角落。小锦鲤伸了个懒腰,扯着因为天气冷而稍稍泛黑的小奶爪,熟练地跳到沙发上,走近,趴窝在两人的腿上,打起了呼噜。 相互依偎的暧昧时光里,只有她和她的身影。 第159章 “苏以冬,我曾经绝望地以为,也许这辈子都不可能再相遇了,可你此刻却在我的身边,真的好像童话故事,与你在一起的每天都是奇迹。” 锦安然偏过头,靠在苏以冬的肩上,朱唇轻启,字字珠玑,仿佛蕴藏着如愿以偿的欣喜。 她将语言,心跳和爱意都变化成旋律,随着澄澈的秋日气息一点一点附着到苏以冬敏感的鼓膜里。 如同满满当当堆积在口袋里从未被扼杀的梦想,在雨过天晴后化作恬淡朦胧的彩虹挂在天边。 “谢谢你愿意来找我。” 锦安然的目光定格在苏以冬的左手上。 “姐姐。” 第70章 永远 十二月底的锡州市,一股史无前例的寒流侵虐,天冷的不像话。 《haze》第一期的销量意料之中的超越了《sensibility》的成绩,创造了一个全新的历史,景溪月在首刊的末尾还亲自提笔鸣谢了锦安然与苏以冬两人对此刊的贡献,搭配上此前录制的专访节目《inert gas》,让两人的恋情彻底公布在公众视野之中。 芝澜居也因为此次《haze》的成功与二人恋情的炒作,成功跻身锡州新生代的强力工作室,不少年轻从业者被苏以冬吸引,有些人很久之前就是《s.j.preda》工作室的粉丝,知道了苏以冬最新的下落,急匆匆赶来追星;还有一些人知道了苏以冬出柜,觉得锦安然配不上她,也会特地来找茬。 锦安然每天不仅要好好工作,还要面对这些奇奇怪怪的人,多多有些力不从心,还好白芊和kilya会在公司内和公司外出面帮她解决一些棘手的问题。 毕竟在白芊眼里,锦安然是前途不可限量的新生代招财树,苏以冬的上位替代品,以及自己的恋爱军师;而在kilya眼里,锦安然不仅仅是自己的御用模特,更像是曾经那个深陷热恋的自己,所以顺理成章地把她当成了自己的妹妹来照顾。 只是来找苏以冬的多半都失望而归,因为苏以冬在十一月中旬的时候已经离职芝澜居了。 为了把工作室办的更好,苏以冬出差去了蓉城,拜访了一些曾经在画展上认识的前辈,就关于在工作室的创立走向上取经。 忙里忙外,冬至的生日锦安然也没有给苏以冬过,但是两个人都还乐在其中,为了理想中的生活不断奔波。 某天晚上,坐了小半个月的地铁的锦安然因为加班难得破费打了一趟车,回到世贸福邸,像往常一样脱掉工装,换上棉质的睡衣,打开中央空调,然后喂猫喂鱼,把一切收拾的井井有条。 然后随便做了点饭,填饱肚子,撸一撸猫,又要结束一天的作息。 葛优躺在沙发上,锦安然恍然理解了为什么苏以冬会这么讨厌当总监的生活。 手机突然响起来,是苏以冬发来的视频通话,锦安然悠闲地踱步到阳台上,背对着锡州市中心的夜景,接通了视频。 “哎呀哎呀,”苏以冬那一头的风声很大,她穿着很厚的冲锋衣,发丝在镜头前胡乱地翩飞,“这不是我可爱的女朋友,勤奋刻苦的锦组长吗?怎么今天脸色这么差?” 自从苏以冬离职了以后,芝澜居总监这个位置空了下来,白芊整合了几个老组长,成立了新的总监会,然后将剩下的组员打乱重新排组,锦安然因为拿下《haze》这一项无可比拟的项目荣誉,在一堆新人里成功当选了组长。 于是她开始习惯挑起大梁,每天在组员之间跑来跑去,被“组长”、“前辈”这样子的词汇不停地叨扰耳朵,令她十分崩溃。 “又拿我开玩笑,”锦安然立刻展示了招牌生气嘟嘴的动作,“你女朋友现在每天忙的晕头转向,皮肤都黄了不少,等我油尽灯枯,天生丽质的苏大美女是否还会爱我呢?” 变得又娇气又调皮,估计跟在薇黯后面偷了不少师。 “我的小锦鲤变成什么样子我都喜欢。”苏以冬一本正经,“我家的永远都是我家的。” 锦安然被她逗得咯咯直笑,感觉一天的疲劳都得到了放松。 “猫猫,蓉城是个什么样的地方。”锦安然乐完,开始关心苏以冬最近的日常。 苏以冬将摄像头转向,灯火通明的城市十分晃眼,她指了指远处的小吃街,比了个大拇指,背景中传来了烟花的声音。 “一个很棒的城市,我觉得很适合我们俩居住。” “你可不要乐不思蜀!” “不会!”背景中传来了烟花炸开的声音,苏以冬再次将镜头翻转,面向自己,调高了音量,璀璨的焰火在她摄人心魄的烟眸中绽开,“锦安然!有你在的地方才能算家!” 一簇簇绚丽的火光随着呼啸声冲进夜幕,转瞬即逝,流光溢彩。锦安然感觉鼻子突然有点酸,也学她大声喊着:“猫猫!你好无聊!” 突然,苏以冬的视线被一个非常漂亮的烟花吸引,周围的人也都驻足围观。 “安然!”她指了指天上能够幻化成各种形状的烟花,兴奋地对锦安然说:“快许愿!” 锦安然有模有样的闭上眼,几秒后又睁开,苏以冬那一头还是满天的绚烂,扯着嗓子问她:“你许的什么愿?” “我没什么愿望想要实现,就是希望我们能够永远永远在一起。” 永远永远,永远永远。 烟火戛然而止,苏以冬脸上的笑容却没有消失:“锦安然,你才无聊,你许的不是愿望,那是事实。” 第160章 永远究竟有多远。 “可是你现在就不在我身边。” 苏以冬愣了一下,感觉气氛突然变得有些微妙。 锦安然看到她愣神的样子,以为是自己突然故作严肃吓到了苏以冬,于是眯眼笑了起来:“逗你玩的,猫猫,你好好办事,不用担心我。” “所以你有好好想我吗?”苏以冬吁了一口气,嗔怪道。 “每天都很想你。”锦安然回答她。 “很想是有多想?”苏以冬追问。 锦安然将手机举过头顶,一轮完美比例的皎月挂在锡州灯火通明的城市上空。 在舒缓柔和的晚风中,她温柔地告诉她: “月遇从云,花遇和风,今天晚上的月亮很美,我也很想你。” - 天气预报,今夜有雪 又是加班到晚上七点,完成了《haze》封面第三期的初稿设计,锦安然在工位上收拾东西,手机突然振动起来了。 是苏以冬给她发了消息。 她快速的滑动解锁,苏以冬给她发了好几个猫猫的表情包,然后问她:“还在忙吗?” safe and sound:【《haze》突然说要开始设计第三期的封面了,刚刚把初稿完成,现在准备下班了。】 打完字她伸了伸腰,将手臂狠狠地向上拉。 soo苏已疯:【好辛苦……】 苏以冬立刻补了一个“心疼”的表情包。 两人已经分别快有三周了,虽然时常会视频一下,但是这点程度的面对面完全无法解决萌动的思念。 所以锦安然只能把自己溺在忙碌中,尽量让自己忘记这股奇怪的思念。这般如此专注的工作状态,她渐渐被周围的同事认为越来越像苏以冬了。 因为苏以冬给这些同事的印象也是工作狂,一但进入了状态,就没有人可以轻易打扰。 听着同事们八卦自己,锦安然又恍然明白为什么苏以冬和自己刚开始相遇时,总是会一直埋头工作。 因为苏以冬也很想她,差点就要无法遏制这股念想,为了不外露这种感情,只能让自己忙碌起来。 safe and sound:【不辛苦,组里都是和我差不多年纪的,大家都很努力,我身为组长,要更努力。】 说罢,她不再理会苏以冬聊天框底下的“对方正在输入”,继续埋头收拾东西。 在离开办公室的前一刻,她被陈傲雪叫住。 “嗨,安然。” 陈傲雪自从晋升为总监后,也算是了却一桩心事,面色红润了不少。但还是总是喜欢絮絮叨叨地吐槽,芝澜居里没了苏以冬,她感觉少了个对手,一直没有干劲。 “陈姐,这么晚了还没走吗?” “没,我也刚忙完。一直想跟你聊聊天,可每次想找你,你总是在忙,”陈傲雪视线落在锦安然的手机上,苏以冬的头像亮了起来,于是顿了顿,打趣道,“都说恋人相处久了会越来越像,你真的和她越来越像了。” 真的越来越像了,都假装变成了大忙人。 锦安然不好意思的迎笑,将包轻盈地挎在肩上:“那就,边走边说吧?” 陈傲雪点点头,于是两个人如同初次相遇时,走在楼梯间里。 “最近感情还顺利吗?原谅我的八卦,听说两个女性谈恋爱的话,吵架的频率会高出不少。” 锦安然轻轻叹了口气:“她对我一直都很好,只不过最近忙于出差,把我一个人丢在家里。” 陈傲雪“哦”了一声:“是为了新工作室的事情吧?我从白总那里听说了,毕竟《s.j.preda》工作室的解散是让很多人都意难平的事情,她也不想重蹈覆辙,所以全新的开始总要付出很多。苏以冬真的是一个非常天马行空的艺术家,她追求的东西和平常人都不太一样,而且会为了这个目标付出一切,所以你也不要担心她,放手让她去做吧。” 锦安然若有所思:“嗯……” 她当然知道苏以冬的性格,从她们俩人相识,相爱,相认,苏以冬从头到尾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自己。 可她总是觉得帮不上苏以冬什么忙。 “其实我很久之前也有猜过你们俩在热恋。” “啊?什么时候?”锦安然疑惑。 “我向你道歉的时候,”陈傲雪挑了挑眉毛,似乎对这一段记忆有些避讳,“那一次《haze》的庆功宴,吃饭的时候她的眼神一直都在你的身上从未离开,还要护着你上副驾驶,给我的感觉跟曾经的苏以冬完全不一样。我当时就在想,安然,你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能让苏以冬一直围着你转呢?” “但是后来,你耐心开导我的时候,我才理解,你是一个很会洞察人心的,你比周围任何人心思都要温柔细腻,也很会安慰别人,在你身边待久了,很难不喜欢上你这样性格的人。但是你会给人一种自卑的感觉,害怕去交谈,害怕去实践,总是畏首畏尾。安然,你要勇敢一点,你要相信你很棒,你要相信你值得被爱。” 一路走到楼底,陈傲雪与她道不同,二人分别。 “再见,安然,回去的路上注意安全。” “谢谢陈姐,再见。” 目送陈傲雪坐上车离开,她独自一个人站在芝澜居门口的路灯下,思考着刚才在电梯口的那些话。 她是否真的总是把自己想的太卑微了?身边很多人总会或无意或有意的告诉她,要自信、要勇敢。 第161章 ——“安然,爱和甜品一样,不去品尝,是会腐烂的。” ——“安然,你要勇敢一点,你要相信自己值得被爱。” ——“安然,我想您对soo的感情也是一样的。” ——“安然,不要困囿于过往,要憧憬着未来。” 她曾以为是一个很害怕光的人,在黑暗中沉溺太久了,渐渐地有些遗忘光的模样,可是当那一束热烈的光笼罩在她身边,她迷茫的生活顿时有了方向。 她发觉自己不是害怕光,她是太渴望光了,以至于觉得自己配不上光。 她想着,何不大胆一次,去接近,去了解,去追求那束光呢?自己已经在谷底了,怎么努力都是向上,那就顺着光,变得勇敢吧。 现在想来,庆幸着自己做了这辈子最正确的决定。 一片一片细小的白点开始纷飞,在暖黄色路灯的照耀下,像是一个个小精灵在空中翩翩起舞。 下雪了。 雪越来越大,不一会就纷纷扬扬。“应是天仙狂醉,乱把白云揉碎”的境界,锦安然第一次如此直观的感受到。 她没有带伞,于是连忙收了收神,加快脚步朝地铁站走去。 可在下个拐角路口,一个熟悉的身影优雅地靠在路灯下,仿佛已经等了她很久,微笑着向她招手。 雪花在路灯的投射下漫天飞舞,为她的登场衬出惊喜的意境。 “你好,亲爱的小锦鲤,”她的声音温柔蛊惑,那是锦安然一辈子无法逃出的温柔乡,“可否赏个脸,与我共赏这场美雪呢?” 那声音揉碎寒风中,飘到了锦安然的耳朵里。 再也抑制不住思念的情绪上涌,锦安然开始朝那边奔去,速度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她扑进她的怀里,不停的晃着脑袋,任由汹涌的热泪肆意流淌。 “猫猫!我好想你!我好想你!” 她的声音沉闷,裹着哭腔,落在了无数片雪花上。 “辛苦让你等这么久了……” 锦安然抬头,踮起脚尖,娇纵地搂过苏以冬的脖子,粗蛮地亲吻上去。 苏以冬的眸光颤动,心湖被搅的泛滥。 在路灯与黑暗的缝合交界驻足,在匿名的深夜中交换呼吸,在无人知晓的地方相拥。 漫天纷飞的大雪将两人的头发点缀的花白,又轻轻飘过她们缠绵的唇间,在晕染的口红中一点点消融、升腾。 他朝若是同淋雪,此生也算共白头。 所谓永远,不过是任由人们憧憬着的残忍假象,即使是这样,还愿意相信吗? 锦安然当然愿意相信。 永远啊,永远啊,就在此刻,请将我们饮尽吧。 第71章 明媚 “你什么时候到的?怎么也不和我说一声?” 锦安然心满意足地吻完那期待已久的嫩唇,拍了拍苏以冬头发上的雪,走到她的身侧拉过行李箱。 “本来是明晚的飞机,可是天气预报说明天蓉城有强降雪,所以我提前改签,怕你等着急了。” 苏以冬穿的是一件厚实修身的的黑色棉质风衣,戴了一顶棕色羊绒贝雷帽,脖子上围着一条大红围巾,整个人看起来恬静又温暖。 与她相比之下,锦安然的内衬开领小毛衣,外搭一件褶皱的白色羽绒服,倒是显得有些凉飕飕的。 苏以冬把自己的大红围巾摘了下来,又慢慢地给锦安然系上,动作温柔到了极致。 围巾遮住锦安然鼻唇,上面还有苏以冬的余温和香味。锦安然的脸颊稍稍泛红,垂下眸子,鬼使神差地偷偷嗅了嗅。 雪花落在围巾的艳红上,又瞬间溶解。 两人牵着彼此的手,于雪中慢悠悠的走着。 “猫猫,工作室的事情,都办好了吗?” “去拜访了很多有经验的前辈,学到了很多,已经摸清楚要怎么去做了。” “嗯……”锦安然点点头,不经意地瞥了苏以冬一眼,感觉那本就凌厉的下颚,这次回来之后显得更加锐利。 “你是不是瘦了?”锦安然跑到她身前,不停的打量着苏以冬脸上的每个细节,仿佛要把她剖析干净,“真的瘦了,在蓉城没吃好吗?还是没休息好?” “有一点……”苏以冬的眸光有些黯淡,支支吾吾,“蓉城的口味普遍偏辣,那些前辈又是一个比一个能吃辣,招待客人都是用最辣的食材,我又不会做饭,所以……” “所以连吃饱这种基本的问题都没法解决是吗?”锦安然越听越心疼,唇向下弯,抱怨道:“苏以冬,不枉我叫你一声姐姐,你真是白比我大三岁,照顾自己都不会。” “宝宝是在心疼我吗?”苏以冬凑过去,半开玩笑地问她。 “我怎么可能不心疼!”锦安然看着她嬉皮笑脸,气不打一处来,于是很严肃的回应她。 “那宝宝现在能不能也心疼一下我的胃呢?我可是每天想吃你做的菜想到睡不着。” 看着平时多有桀骜的苏以冬现在如此受挫温顺的模样,锦安然也不由得有些心湖泛滥:“咳,那我今晚就好好可怜可怜你,给你做一顿丰盛的锦氏料理。” “哦?锦氏料理?”苏以冬脸上挂着得逞的笑,偏过头,“那我能不能在菜单里品尝到小锦鲤呢?” 锦安然听见她的挑逗有些后知后觉,被围巾埋住的半边耳朵也渐渐红了起来,像是朴素油画中的一抹绚丽。半晌她才低着头娇羞地回答她: 第162章 “你要是等不及的话……当然可以。” - 地铁多坐了一站,直接坐到了两人常去的商业街,出站后,锦安然蹦跶着带苏以冬扑进果蔬超市里。 自从上次从南州回来,苏以冬总是对苏如萱的手艺念念不忘,为了求得再次吃到那样的美味,她下足功课去挑选食材,还答应了帮锦安然打下手。 在锦组长的监督指导下,无业游民苏女士花了高出普通市场价格约百分之十二的价格,拿下了两大包新鲜的食材,其中包括但不限于沾满泥土的马铃薯,感觉一碰就要碎的精贵草鸡蛋,一些曾经不认识但是现在勉强能叫出来名字的绿色蔬菜,被卖肉阿姨吹上天的唯一一块限定版超精品五花肉,以及苏以冬看到就打哆嗦的恶魔红果——西红柿。 鉴于食材比较重,又必须要让厨师保持良好的状态,于是旅途奔波劳累的苏以冬还是要一手拖着行李箱,一手拎着比较重的袋子。 进了电梯,她甚至能感觉自己走进去的瞬间,电梯往下沉了沉。 还好身为一名自封的优秀强势美攻,马甲线不是凭空得来的。 锦安然轻轻哼着调子,熟练地按上指纹开锁。 听到门口动静,小锦鲤立刻从猫窝里钻了出来,朝两人一癫一癫地跑去。 “小锦鲤,我回来啦!你妈妈今晚也出差回来了哦,快去亲亲她。” 暹罗猫智商确实很高,似乎听明白了,蹭了两下锦安然的脚踝,就绕到苏以冬的脚边,先是谨慎地闻了闻,然后用毛茸茸的脑袋从左蹭到右,时不时还从喉咙里发出呼噜声。 再给苏以冬上气味标记。 “我是她妈妈,那你是什么?”苏以冬被蹭得痒痒,将行李箱推了进去,忍不住询问道。 “我嘛……就是一个被诱拐到它妈妈陷阱里的倒霉蛋罢了,”锦安然从她手上接过袋子,放到了餐桌上,“反正现在也逃不掉了……” 声音的尾调越来越小,苏以冬有些没有听清,连忙凑了上去:“在说什么呢……” “没什么……” 接下来,锦安然拉上巨大厚重的窗帘,将整个客厅密封起来,然后于昏暗中,打开了客厅的氛围灯。 她也是偶然一次触碰了多次开关才知道客厅的吊灯可以变成让人欲望翻涌的紫色…… 苏以冬看着的她接下来的动作,瞳孔渐渐紧缩,咽了口口水。 锦安然打开中央空调,随后慢慢宽衣,在客厅先脱下最外面的白色羽绒服,随意扔到了沙发上,再慢慢褪去内衬的灰色开领毛衣,里面嫩白的肌肤一点一点暴露在苏以冬的视野里,直到贴身内衣掉到脚边,最后,一丝不挂的她将苏以冬为她系好的红色围巾一圈一圈绕开,自然地掉落到地板上。 艳丽的鲜红像是欲望悄然坠落,暧昧无声却又波涛汹涌。 她背对着苏以冬,将两只手叠在身后,手心向上,勾引似的朝她摆了摆。 苏以冬感觉身体被这个绮丽曼妙的背影魅惑住,被冲动牵引着走上前,牵住锦安然的手,从身后将她环住,用自己的身体去温暖她。 “那么现在,想要尝尝前菜吗?”锦安然感受到了苏以冬脖颈处炽热的温度,偏过头,在昏暗的灯光中找到了红彤彤的耳垂,轻轻咬住,“姐、姐?” 苏以冬只觉得情欲上涌,心跳不断的加速,一只手搂住锦安然的后背,另一只手撑在她的膝盖下,将她又一次稳稳当当的公主抱了起来。 两人的呼吸都不自觉的加重,眼神又默契地对上,如两颗充盈的星球碰撞,破碎,以身为引,潮汐泛滥,将碎裂的小块聚集成环,最终变成希洛极限。 对视是人类不带情绪的精神接吻。 像是海浪翻涌,暴雨倾盆,汹涌热烈。 锦安然搂过苏以冬的脖子,又在她敏感的耳边轻语:“可以先放我下来,我去做饭……” “现在不行,安然。” “客人要先品尝一下小甜品了。” 下一秒,锦安然的唇软了下来,短暂的呻吟之后,她闭上眼,感受着舌尖的婉转缠绵。 苏以冬抱着她,凭借本能熟悉地摸索着道路,走进夜色浓郁的卧室,用脚轻轻把门带上。 暧昧微弱的光线透过纱帘点缀着不断渗出的晶莹汗珠,窗外纷飞的雪花此刻也沾上了欲望的温度,交颈递息,将潜藏已久的爱意肆意宣泄。 于冬夜里,她们找到了属于彼此最珍贵的东西。 第72章 把戏 两人从晚上八点多一直折腾到十一点多,结束后,苏以冬还激动地将锦安然抱在怀里温存了好一会儿,如同抱着自己挚爱的珍宝一般,嗅着锦安然的发香。 只是毕竟是空腹有氧运动了好一会,身体还是难以支撑这么巨大的消耗,不一会苏以冬就把下巴耷在锦安然的脑袋上,有气无力地呻吟着:“安然,我好饿吖……” 锦安然转过身,脸上还带着些许尚未褪去的潮红,轻轻地昂起头,用自己的鼻尖碰了碰苏以冬的鼻尖,唇对唇安慰着: “等着吧。说给你做就给你做,这个菜我可是学了好久呢。” 锦安然支起身子,随手套了一件衬衫,借着黯淡的月色走出了爱意充盈的卧室。 传来了厨房平移门被关上的碰撞声,不出一会就是洗菜的声音和菜板与刀的碰撞。 第163章 对于一个饥饿感占据身心的人而言,无所事事地等待反而是最痛苦的。临近午夜,是最完美的宵夜时间,寂静中仍是充斥着城市的灯火喧嚣,苏以冬在空荡荡的房间里听着油烟机的噪声,皱了皱眉头。 突然有一种莫名的空虚爬满了血管。 她扒拉着散落的内衣,拿起自己的那一套,盯了一会感觉穿上没有什么意义,于是又甩到一旁,找自己的衬衫。 找了一圈没找到自己的,只在枕头旁找到一件灰蓝色的衬衫,估摸着是锦安然拿错了。 “笨死了。”她抓着那件衬衫闻了闻,又轻轻地抱怨。 从衣柜里拿了一件棉外套,披在身上,顺着厨房里的声音悄悄地走过去。 苏以冬做贼似地挪开一点平移门,视野刚好可以看到锦安然,好像没有意识到穿错了衬衫,外面还系了一件干净的围裙,身前灶台上放的是一口白色深底锅,橄榄油在锅里滋滋冒响,香味不一会就飘到了她的鼻子里。 从背部看的不太清楚食材,应该是牛肉,倒进锅里开始煎,热气飘忽过着肉的醇香,让苏以冬有些难以招架。 趁着锦安然把牛肉盛出来的空隙,她偷溜进厨房里,钻了一个视野盲角,慢慢挪到那一盆牛肉旁。 可当苏以冬刚伸出手想去偷摸拿走一块牛肉,锦安然的巴掌就打了上去。 被发现了…… 望着锦安然饱含愠怒的微笑,苏以冬支起猫腰的背,从身后环住她。 “安然,让我吃一块吧……我好饿……” 锦安然无奈,用铲子颠起一块熟度高一些的牛肉,轻轻吹了吹,侧着身子送到苏以冬嘴边:“张嘴,啊……” “啊……” 喂宠物么?锦安然心想。 “好吃吗?” 苏以冬嚼了又嚼,咽下肚子才露出一个憨憨的笑:“有会做饭的女朋友真是太幸福!” 锦安然被她夸得有些不好意思,扭头继续料理,还嗔了一句:“油嘴滑舌。” 苏以冬没有离开,头架在锦安然的肩上,看着她把料理好的番茄西芹末洋葱碎倒进深底锅里翻炒,轻声问她:“做的是什么好吃的。” “罗宋汤。”锦安然一边熟练地进行着手里的动作,一边悠闲地回应她:“我最近总是能刷到俄罗斯美食频道,觉得像你这样的肉食主义者肯定很喜欢这种大口吃肉的感觉,所以一直都很想做给你尝试尝试。” 听到是特地为她而学的,苏以冬心里有些暖意,又把脸窝进她的后背,发出沉闷的声音:“锦安然……” 锦安然轻叹,语气像哄小孩一样不耐烦:“又怎么啦?我亲爱的怪物小姐。” “我真的好想把你留在我身边一辈子。” 锦安然的手轻轻地抖了抖,呼吸停了半拍:“……真给我家猫猫饿傻了,话都不会说了,我现在不就在你身边吗?” 她放下搅汤的手,在苏以冬的环抱中转过身,温柔地揉捏着苏以冬有些恹恹的面容。 还不够。 苏以冬知道,就现在这种程度,还远远不够。 她要做的,是要把锦安然留在身边一辈子。 苏以冬面无表情的嘴角肌肉被锦安然的手指勾勒出一个笑脸。 雾气氤氲的窗户上,倒映着苏以冬搂住她,俯身吻上去的倒影。 - 菜不多,就两个,但都是很硬,两个人都很饿,基本上是光盘。 苏以冬久违的感觉自己的胃被撑的难受,于是主动收走碗筷,钻到水池旁洗碗。 她觉得真的应该购入一个洗碗机了。 将锅碗收拾好后,她走出厨房,看到锦安然侧躺在沙发上睡着了。 “啧,”她小心翼翼地走过去,不发出一点声音,小锦鲤也在后面有像学样地走起了猫步,也是没有一点声音,“这就么睡,着凉了怎么办。” 拿过一个枕头,打开拉链,拆出一条绒毯盖在锦安然的身上,又坐回了她旁边,小锦鲤也学她坐在她的身侧。 两人一猫就默契地形成了完美的温馨平衡。 打开手机,开始整理从蓉城收集来的各种资料,每天的最后时刻,都要开始总结与反思。 一通电话将她的窗口强制弹出,也打断了她本就模糊的思路。 苏以冬拧了拧眉,通话页面上没有任何显示来电人信息的文字,只有冰冷的数字。 陌生号码? 谁这么无聊?要是诈骗也应该下班了,这么晚了…… 她本想挂断,可突然想起自己的防骚扰等级开的很强,最近又是一直在奔波,有些相关联的人会有自己的号码还也属实正常。怕错过什么事情,她还是按下了通话键。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小会,传来了一位女性的声音: “喂?您好?请问是苏女士吗?” 一连三个问句,对方似乎很害怕打错电话。 “是我。”苏以冬回答地很平淡。 “很抱歉这么晚打扰您,我是您之前寻找商铺地段的房东。” 苏以冬反应过来了,去蓉城之前她曾经在周边的房屋中介寻找合适的商铺来作为新工作室的落地点,可是天下乌鸦一般黑,怎么谈都谈不下一个合适的价格,于是动用一些人脉,认识了一个写字楼的租赁商。 “您好,我记得您。”她的态度稍稍缓和一些。” 第164章 听到苏以冬的语气,对方心里的担子也轻了些:“因为听说你们这些……艺术从业者,一般都是在这些特殊的时间点才会思如泉涌,所以我才调了这个时间打过来,您别在意。” “不会……” ……刻板印象到底是谁传出来的? 两人谈了一会,有些喧嚷的声音钻进了锦安然的耳朵,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见苏以冬在自己身侧,声音就是从那双上下翕动的红唇里传出来的。 被吵醒确实有些烦闷,半梦半醒的脑袋里忽然蹦出来薇黯之前微信发给她的《调戏对象一百个小把戏》,突然福至心灵。 现在就是绝佳的机会。 她翻过身子,从毯下钻出,像个幽灵摸到苏以冬的身前,逗小猫似的伸出食指,勾了勾苏以冬棱角分明的下巴。 苏以冬太投入于通话,被突如其来的触感吓的一哆嗦,垂下眼去看锦安然。 锦安然眯着杏眼,一脸坏笑,看她动弹不得,将自己的身子又靠近了一些,继续着得寸进尺。 她用嘴唇贴着苏以冬修长的脖子,若即若弃,吐气如兰。 暧昧的动作和温热的呼吸不断的撩拨着苏以冬敏感地神经,心跳不断地加速,面色在暖空调和锦安然的挑逗下逐渐红润。 “安然……你……做什么……” 苏以冬堵住手机的麦克风,压着嗓音,喘息着问她。 锦安然对她的疑惑不做理会,十根手指像是按摩似的轻点着她脖子的两侧。 苏以冬只觉得自己的呼吸越来越重,快要坚持不住了。 电话那一头听见声音消失了,传来了疑惑:“苏女士,您还在吗?” 苏以冬收了收神:“我在……咳咳,不好意思,要不我们找……找个时间见一面,电话里聊着不太方便。” 对方也听出来苏以冬语气不对,浅浅地笑了一声,回了一句:“好,您随时联系我。” 放下电话的一瞬间,锦安然笑哈哈地跳出沙发,钻进了卧室里,只留给苏以冬一个疯疯癫癫的逃窜背影。 苏以冬摸了摸刚刚被挑逗的脖子,回忆着锦安然刚刚一套意料之外的动作,心底似乎又有什么东西烧了起来。 她追过去,喊她:“锦安然。” 锦安然停在了门口。 房间是昏暗的,客厅是明亮的,锦安然就这么站在门口的交界处,溺在了一明一暗之间。 她刚听到了苏以冬唤她,克制不住的踮起后脚跟,突然问了一句。 “苏以冬,你打算怎么让我留在你身边一辈子呀?” 第73章 是否 午夜的世界已经完全静了下来,只有中央空调的智能风感受到了凉意,正在呼呼地补热。 苏以冬听到锦安然的那句话,站在灯下,影子显得很矮很矮,思维却被拉的好长好长。 想了一堆乱七八糟的:锦安然的瞳孔、锦安然的笑靥、锦安然的身体、锦安然的一切。 脑子里都是关于眼前这位好不容易留下的爱人。 她握紧的手心渐渐被升温的环境沁出一层汗。 锦安然也不着急,仍是溺于半明半昧之间,挂着期待的笑脸,默默等待着她的回应。 苏以冬将滚烫的左手心舒展开来,走上前,支起锦安然的下巴,轻喃了一句:“你是不是穿错衣服了?那是我的……” 她想岔开话题,傻子都看的出来。 换作平时,锦安然估计会因为这个问题面红耳赤,因为她之前一直都和苏以冬有距离感,即便已经是最亲密的爱人,给彼此一些可以周旋住暧昧感的空间却也无可厚非。 因为当时她根本走不出来心里的魔障。 可现在不同了,她的脸上除了有些倦意的红晕外,并没有显得多么羞涩。相反,更像是接纳了自己的身份,接纳了自己理所应当得到这份宠溺。 她缩回头,把下巴从苏以冬的指尖上挪开,又往下轻轻含住,嘴巴里发出哼哼唧唧的声音:“好闻,上面有你的味道,感觉你一直都陪在我身边。” 苏以冬被指尖的湿润感侵蚀到麻木,轻轻抽出,与锦安然的眼神对上,含情脉脉。 两个微微发光的瞳孔像是要拉扯出丝线一般。 安静的两对静静漂浮游荡的星星。 寂静突然被打破,苏以冬身后传来了小锦鲤应激的嗷呜声,紧随其后的却是缓缓的弦乐。 ——小锦鲤撒泼,从留声机上摔下来了,按到了开关。 锦安然的脑袋绕过苏以冬的肩膀,想去看看发生了什么,手却被苏以冬抬高。 她还在疑惑苏以冬的举动,却看见苏以冬向后退了半步,朝她浅浅地鞠了一躬。 于弦乐的前奏中,温柔蛊惑的声音幽幽传入耳蜗: “亲爱的锦安然小姐,可以邀请您,与我共舞一曲吗?” 随后,一个轻绵的吻,落在了锦安然的手背上。 像是邀请,像是勾引,锦安然微微一颤,心尖被拨开一圈一圈地涟漪。 她笑出声,绕身半圈,背靠进苏以冬的怀里,仰起头在她耳边说:“可是我不会跳吖,亲爱的苏以冬女士。” “没关系,我们可以慢慢来。” 小锦鲤窝在客厅的角落,瞪大着眼睛看着两人,如同在高雅的聚会上跳的宫廷舞。 三步一拍,优雅雍容,锦安然如同上次拍摄宣传视频一般,被苏以冬牵动着,跟着她的节奏,学着她的脚步,一点一点融进她身体的旋律中,一步一步和她成为一个整体。 第165章 似乎跟苏以冬在一起,做什么都很有天赋。 留声机切了歌,一阵轻缓的吉他音后,传来了人声。 [i found a love for me, 我找到了属于我的爱。 darling, just dive right in and follow my lead, 亲爱的就跟着我坠入爱河。 well, i found a girl, beautiful and sweet, 我寻得这么一个人间难得的女孩。 oh, i never knew you were the someone waiting for me. 我从没想过你就是那个为我等候着的人。] 旋律层层递进,情绪渐渐模糊。 两人的舞步从卧室口,缓缓婉转到客厅,又从客厅的灯光下,悠然地舞动到卧室里。 直至一整首歌放完,精疲力竭的二人倒在床上。 “呼……明天再洗澡吧,安然,我好累。” “我也好累……” 苏以冬望着天花板。 锦安然望着苏以冬。 锦安然搂住苏以冬,轻轻地呼吸着。 苏以冬缓了一会,转过头才发现,锦安然已经睡着了。 她轻轻动了动唇间,把歌曲的最后两句轻轻哼了出来: “she looks perfect, i don't deserve this, (她看起来美极了美到让我觉得自己不相配,) you look perfect tonight.(亲爱的今夜的你是最完美的。)” 她清了清嗓子。 “如果要把你一辈子留在我身边的话……锦安然,你愿不愿意嫁给我呢?” 说这句话的声音压低得连自己都听不清。 可是苏以冬感觉自己好像看到了幻觉,锦安然的唇角轻轻弯起了一抹弧度。 - 隔天周末,苏以冬把那个售楼房东邀请到窠臼商谈店铺事项,锦安然也跟着去了。 虽然苏以冬从芝澜居离职后再也没来过窠臼了,但是锦安然总是没事儿就喜欢往窠臼里面钻。 所以当窠臼的三人组看到她们两个人,都会优先跟锦安然打招呼,尤其是薇黯,看到锦安然直接冲上去给了一个“大姐姐温柔的熊抱”,让锦安然喘不过气。 苏以冬疑惑住了。 趁着房东人还没来,苏以冬坐上吧台,凑到乔茉七身边,指着对锦安然动手动脚的薇黯:“这是什么情况?” 还没等乔茉七解释,blank插进话题里:“soo!vian和anran现在是很好很好的朋友哦!” “很好很好的朋友?这又是什么情况?” 乔茉七被两人相声似的表演乐得上气不接下气,笑着解释:“你去蓉城出差的大半个月里,锦安然老是喜欢往我这里跑,说在家里带着怪孤单的,自己就坐在酒吧角落里画画,于是我就让薇黯过去陪她。谁知道这两个人后来玩起来了,互相灌酒,你猜这么着?她俩拜把子了!” 苏以冬也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小锦鲤跟一个比她大五岁的活宝姐姐拜把子了?这展开居然还意外的很合理。 “哦对了,薇黯我可管不住哦,上次她教了锦安然好多奇奇怪怪的知识,我觉得有必要和你报备一下?” “什么知识?”苏以冬疑惑。 薇黯虽然是个活宝,但是智商也是一直在线的,不然也不可能把乔茉七追到手,所以她还是想留个心眼,万一她利用锦安然摆自己一道…… “叫什么《调戏情侣的一百个小技巧》。我看过了,无非就是在对方打电话的时候,趁机在她脖子上哈气,拿手指头逗她之类的小把戏,蛮像薇黯会干的事,但我觉得锦安然即使学了也用不上,所以也没在意。” “……”苏以冬笑不出来了。 还真给这个小坏蛋用上了…… “以冬,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没休息好吗?”乔茉七看着苏以冬有些铁青的脸,问道。 “没……我现在感觉非常好,在商谈之前,我得壮壮胆,”苏以冬拿过冬日酒水单,指着上面的字对blank说:“hot toddy,please.” “okay。”blank笑着回应。 一刻钟后,房东如约赶来,苏以冬换了一个比较安静的座位。 锦安然的视线随着苏以冬的移动也一直移动着,直到苏以冬坐下,注意到了锦安然的目光,回过去一个wink。 锦安然羞涩的转过头,却仍然止不住眼神去瞥苏以冬,看到了苏以冬立马进入了工作状态,她又会联想到很多。 苏以冬租下一个工作室要多少钱?工作室要如何运行,光靠她一个人能坚持下去吗? 她嘴里咬着吸管,吸了一口饮料。 “嘿,安然。” 锦安然正发着呆,乔茉七走到她的身边向她打招呼。 “阿七姐。” 乔茉七在她对面坐下,看了看她有些失神的双瞳,打趣道:“怎么没什么精神,是blank调的果汁不好喝吗?” “没,很好喝,我只是……”锦安然松开习惯,身子靠在软垫上,又是悄悄瞥了一眼正在严肃商谈的苏以冬,“我只是感觉她永远都是那么忙。” “她永远都在劳碌,永远都在追赶着自己的梦想,又或者永远都在关心着我。我也很想帮到她,哪怕只是一点点。” 乔茉七看着锦安然有些沮丧的神情,挑了挑眉,对她说:“安然,你应该知道苏以冬以前的模样吧?” 锦安然一愣。 苏以冬以前的模样? 第166章 是苏以冬瞒着着自己的身份,在锦长街遇到她的时候;还是十五六岁,作为邻家姐姐,保护着自己的时候呢? 但是锦安然自己思考了一下,发现都没有差别,纵然自己已经知道了苏以冬就是邻家姐姐这层身份,初次遇见也是她十五六岁的时候了,她之前是什么模样,自己又知道什么呢? 想了好一会,她才缓缓开口:“苏以冬十五六岁的时候,我才认识她,之后再遇到,也是半年前的事情了。” 这下轮到乔茉七有些沮丧了。 “看来她什么也没有告诉你。你真的想要帮助她,应该先了解她,”乔茉七顿了顿,“那就让我来当这个坏人吧。” 乔茉七对着吧台的blank挥了挥手,示意让她带两杯酒水来,然后正襟危坐,似乎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告诉她。 “锦安然,你是否知道,苏以冬在十五岁之前,与现在的性格完全是大相径庭。她自卑,她懦弱,她被羞辱被欺侮,身边却没有一个可以依靠的人,差一点点就会走向毁灭。” “锦安然,你是否知道,苏以冬遇到你之前之前,经历了怎样一副地狱的光景。” “锦安然,你又是否知道,救了苏以冬性命的人、改变了苏以冬一生的人,其实是你呢?” 第74章 而至 几句话把锦安然惊得不知所措,吸管被她咬得很紧,一截一截的,果汁再也吸不上了。 她望着乔茉七的表情,很严肃,根本就不像是在开玩笑。 “我也是无意间听到她讲这些事情的,以冬和我认识的时候有个坏毛病,就是非常喜欢喝酒,喜欢品尝各种各样的酒,几乎就是把酒当水了,据她所言,是为了借酒消愁。可是她其实也喝不了多少。” blank端着方盘走来,将调好的热饮与一份艳丽的马卡龙呈上桌。 乔茉七看着锦安然飘忽不定的眼神,无奈地笑笑:“不好意思提到这些事情,说回重点吧,几年前的某一次她又喝得烂醉,打电话让我去接她。 “在车上,她告诉了我关于你的事情,也告诉了关于你们相遇的开始。” “她说,你们的相遇不是她在雨夜陪伴着你的时光;也不是她突然出现邀请你去学习绘画的巧合。 你在她的生命中,才是最主动的那一个人,你和她的相遇,要比你所想的,要早了许多许多。” 乔茉七的声音很有渲染力,渐渐地将锦安然带回到那段上学时平平淡淡的小时光里,于她的口述下,渐渐将那段不怎么清晰的时光晕染开。 - 十年前,锡州市一中。 微雨众卉新,一雷惊蛰始。万物伊始的新生之际。 可是苏以冬一点也开心不起来。 她手里捏着那张春季运动会的报名表,看着每个最消耗体力的项目上写着自己的名字,此刻才明白过来,她似乎因为一时的冲动,变成了学校里某些霸凌者的公敌了。 那时候的她和所有羞涩内向的女孩子一样,在霸凌者面前仍是畏首畏尾,且在未开化的思维中,她也不懂的何谓“霸凌”。 她甚至意外的觉得,这些是自己帮助那个女孩子所要付出的代价。 事情还要从某天放学说起。 每个学校每个班级都不缺有钱有势家的孩子,更何况锡州市一中作为整个锡州最知名的学府,肯定也会有不少富家子弟,可当富家子弟们凑在一起,没有正确的引导,所谓的“熊孩子”团体便会应运而生。 于是校园霸凌也会随之开始。 某天傍晚,苏以冬因为在上课时偷偷画画,被老师逮到,留了堂,本来事情会以找家长谈话结束,可是班主任怎么也拨不通苏如萱的电话。 苏如萱那个时候很忙,为了把苏以冬好好地抚养长大,基本上除了睡觉,就是在工作。班主任无奈,只能口头训诫了苏以冬一会,没收了她的绘画纸,将她放回家。 当她从校大门出来时,已经是黄昏了,金灿灿的霞光落在她的脸上,熠熠生辉,年轻稚嫩的脸蛋上像是打上了一层天然的粉底,格外动人。 可是她的脸色很差,她不知道后续如果苏如萱知道了自己不认真学习,会是一个什么样的态度。 她的脚步带着愤怒与担忧,一步一步朝家的方向走去。 一条每天都会经过的道路,树影在光照下稀疏错落,苏以冬走到出口的拐角,却看到了一堆人围成一个球,堵在路中间。 有男有女,都是学生,有些生面孔也有些熟面孔,虽然也不是很熟就是了。 确实是结结实实的堵在路中间,把路堵死了,她以为是发生了什么交通事故,想绕到几人的身后摸过去,可就在自己的脚步即将踏出时,她却听到了窸窸窣窣的辱骂声中,掺和了异常的哭腔。 很熟悉的哭腔,跟自己班上某个女生很像。 脑子一热,她探头往人堆里面看去,却看到一个长相凶恶的男生不断地揪着对面女生的头发和耳朵,每揪一下,围观的人就会发出一阵爆笑。 那个女生披头散发,不断的哭泣着,却又不敢哭泣地太大声,似乎已经习以为常,当苏以冬去看她的长相时,才发现是她的同桌。 她心里似乎有什么东西突然变得透彻,又碎得透彻。 开学的时候,她就发现自己的同桌总是会在脸上贴创可贴,还总是能闻到一股中药的味道,苏以冬以为是她得了什么病要用中药调理,可是渐渐地她发现同桌的性格越来越奇怪,总是会莫名其妙的悄悄掉眼泪,也会时不时神经质地颤抖身体。 第167章 让她感觉最诡异的,是那位同桌开始向同班的同学借钱…… 以苏以冬对她的了解,这绝对不像是她会做的事,也绝对不会是一个正常学生会做的事情。 当时苏以冬并没有去深入了解这背后的原因。 可就仅仅因为自己被留堂,晚了大约一小时出校门,在接送高峰期结束后,居然目睹了到了真实的校园霸凌。 她一瞬间有些懊悔自己的不作为。 那件事往后苏以冬回想起来时,她还是会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以当时自己那种自卑内敛的性格,根本不可能去做那种疯事,可也许正是因为这件事的发生,才大大改变了苏以冬的性格走向。 当施暴者男生下一巴掌即将落到女生的脸上,苏以冬连忙从人堆里伸出手,替她挡下。 一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了苏以冬身上。苏以冬二话没说,将书包的肩带单手抓住,用力的绕自己周身横扫,将旁观者扫开,然后抓住女孩的手,趁着众人失神之时,飞快的跑起来,将她带走。 可当那些“施暴者”回过神想要去追她们时,苏以冬已经带着女生躲进了最近的公安局,那些人在公安局门口看了好久好久,直到一位民警陪着苏以冬和女生走了出来,这些人才好愤愤作罢。 可是这件事远没有结束,而且因为苏以冬的意外插足,让这帮人只会变本加厉。 每个班都有这些“施暴者”的同伙,他们会开始给苏以冬留下恐吓字条,在某些方面处处针对苏以冬。 在那个时候,苏以冬选择告诉老师,但是没有多大的效果,老师并不认为学生会做出这种事情,而且苏以冬本就不属于她印象中“好学生”的行列,所以对于她的指控,也只是敷衍了事。 还有一个原因,就是这些施暴者的“同伙”,也是班级里某些“尖子生”。 伪善的外表下,藏着的是如此龌龊的灵魂。 这让苏以冬胆寒。 恰巧那一段时间,苏如萱也是一直出差,忙于工作很难着家。苏以冬只能一个人去面对一切。 某一天,她收到了最后通牒的字条,歪歪扭扭的字体,和那些人的心灵一样丑陋。 ——[既然你喜欢出头,那你就替她受苦吧。] 她没有理会,像往常一样把纸条扔进垃圾桶里,可是她在回家时,于那条熟悉的路上,被三个男生围堵住了。 这些施暴者知道,想要欺辱女孩子,造成伤口的效果远没有给她们带来羞耻感更折磨,所以这行禽兽没有拿钝器去伤害苏以冬,而是拿着橡皮弹弓,不断的朝苏以冬身上射小石子,把苏以冬逼到角落后,如法炮制地去扇耳光,揪头发。 “我还在想老大在说谁呢,原来是我们班的苏以冬啊,”其中一个男的啧啧嘴,体型瘦高皮肤黝黑,“你说你好好地画你的小人画,互不相干的人事情别乱扯皮,就什么事没了有,非要逞什么英雄呢?现在知道后悔了吗?” 苏以冬在细碎的痛苦中看着那个皮肤黝黑的男生,看清了是班里的体委,平日里一副伪君子模样,喜欢装模作样助人为乐的阳光男孩,原来也是施暴者的一员。 “三个……男的,欺负一个……女的,你们这群……废物,是不是都是……一个德行!” 苏以冬虽然身子孱弱,却还是用极度愤怒的语气,不断刺激着三人。 “贱女人,真是欠扇。” 说罢,其中一个男生又举起巴掌扇下去。 很清脆的一声响。 “你还有脸说我们?我好像听别人讲过你啊苏以冬,咱们这个圈子里有几个女孩子之前跟你走的蛮近的,可没少给你推过帅哥,但你好像都不感兴趣,可是你的学习成绩也没有多好,不是以学业为重的话,你该不会是个同性恋吧?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这句话像一根巨大的钢管,直直地贯穿进苏以冬的心脏里。 苏以冬在此起彼伏的讥讽声中愤怒地瞪大了双眼,想要拼尽全力站起身去反抗,可是她哪里又是三个男生的对手呢。 她一次次尝试站起来,却又一次次被三人轮流推倒在地上,一遍又一遍地羞辱嘲弄。 她的自尊心已经破碎,整个人感觉跟死亡没有任何区别。 直到浑身沾满了尘土,她还是机械性地重复着爬起身的动作,三人很明显有些害怕苏以冬这种病态地重复,准备揍一顿溜之大吉。 “喂!你们!在干什么!” 一阵清澈女声响起,三人连忙做贼似的回头,看到是一个穿着他们同款校服的女孩,似乎是个低年级的学妹,没有什么威胁性。 可是学妹的身后跟着一个成年女性,这就让尴尬的事态有了一些微妙的变数。 学生终究是学生,只要有成年人在场,翻不起什么波浪。 毕竟弱者只能欺辱更弱者,这是苏以冬后来自己领悟的道理。 三个人很识趣的散开,然后一溜烟逃走,看着远去的畏缩背影,女生不屑地哼了一声,走向前笑眯眯地伸出手去扶苏以冬。 苏以冬溃散的思维和视线慢慢回拢,看清了那一双水灵的杏眼。 那其实并不是她第一次见过那个女生。 可是现在,这样的机缘巧合下,她的心已经被这双杏眼中闪烁着希望完全俘获了。 没有人能帮助自己的时候,苏以冬没想到还有她的存在。 第168章 苏以冬的一生,都因为那个灿烂无邪的笑容和主动伸手的动作而改变。 “谢谢……你叫什么名字。” “锦安然!锦上添花的锦,安然自得的安然,姐姐我记得你!你好像是住在我家隔壁吧?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我叫……苏以冬。” - 锦安然回过神时,下巴必须得用手托着才能保持住不往下掉。 她在记忆复苏,知晓苏以冬身份后最痛苦的一段时间里,曾经做过这个梦,她本以为梦就只是梦,没想到这一切都是亲身经历过的。 “再后来呢,苏以冬又被那帮禽兽暗中威胁,被迫参加了一向不擅长的体力运动,在春季运动会时体力不支昏倒在了跑道上,而你作为当年的运动会志愿者,是第一个发现她昏倒的人。” “安然,你知道吗?你在短短的半个月里,救了她两次,如果不是你,她可能已经在人生的某个阶段,彻底死亡了。” “那帮禽兽想要毁了很多孩子的人生,如果不是你,苏以冬可能也不再会是苏以冬了。” 乔茉七舔舔唇,拿过一块马卡龙,吃了一口,似乎有些甜到发腻,蹙了蹙眉毛。 “这个故事的最后,苏阿姨出差回来,以冬她将自己的一切都坦白了:自己所受到的校园霸凌,还有自己当时无法理解的性取向,都毫无保留地告诉了苏阿姨,还好苏阿姨是一个开明且果敢的女性,不仅帮助学校整顿了当时校园霸凌,还让苏以冬走上了属于自己正确的路。” “但是这一切,终究都要归功于你,锦安然。” “如果没有你,现在这一切,都不可能实现。我将不会有这么一个有趣的朋友,世界上也不会有苏以冬这么一个天马行空的艺术家。” 锦安然看着自己手机壳上悬挂的那个钥匙扣饰,心里也是晃晃悠悠,矛盾不堪 苏以冬真的没有骗她,原来她真的是最最幸运的那个人。 如果她不够幸运,怎么会巧合般的帮到苏以冬两次呢? 如果她不够幸运,又怎么会遇到苏以冬这么感性热烈却又痴情专一的人呢? 但是幸运永远都是相对而言的。 既然她是幸运的,所以苏以冬也是幸运的。 幸运到,偌大的世界里,两颗如此相衬的灵魂得以缠绵到一起,相伴永恒。 “嘿,阿七,抱歉打扰到你了,我可以借用一下我的女朋友吗?” 锦安然盯着扣饰的眼睛突然瞪大,转过头看向刚刚处理完公事的苏以冬,正站在她的身侧,烟眸里溢满温柔。 乔茉七识趣地笑笑,起身离开,苏以冬也没多见外,直接坐到了锦安然的身旁,搂住她的腰就是一个热吻送到脸上。 “工作结束了?”锦安然问她。 “嗯,很愉快的一次商谈,基本定下来了,”她应付了一句,然后指了指桌上的马卡龙,“安然,我想吃……” “吃呗。” “想要你喂我嘛~” “……” 锦安然习惯了苏以冬在自己面前这般撒娇,用手捻起一个淡粉色的马卡龙,慢慢地送到了苏以冬的嘴里。 “嗯!好甜!blank的甜品越做越好了!” 颇有些孩子气,跟自己记忆中的苏以冬完全是两种性格。 也是正是因为这样的反差感,才让锦安然觉得苏以冬如此有趣,如此令人着迷。 果然只有经历过绝望,才能体验到拥有残缺的完整。 “安然,你刚刚和阿七聊什么呢?” “关于你的小秘密哦。”锦安然故作搞怪。 “嗯,”苏以冬不屑,又悄悄凑近锦安然的脸,说话如吐息,“我的命都是我家小锦鲤给的,她一个外人又知道什么秘密呢?” 像是熔炼成水晶的炭,一字一句带着岁月的颜色,褪下了陈旧的外壳,露出璀璨闪耀的内核。 明明被苏以冬逗的欢喜,可听完乔茉七讲的那些事情后,她却难以像平时那般笑出来。 心情有些复杂。 “我也告诉你一个秘密吧?安然。” 苏以冬似笑非笑,透红的唇瓣缓缓翕动:“这个店里,有一幅画,画的背面,是我一直想对你说的话,也是我一直都在对自己说的话。” 锦安然一瞬间就明白了苏以冬说的是哪一幅画,站起身走到窠臼的左侧的展示墙上,将那一幅《献给我最渴望的安然》取了下来,拍了拍上面的灰尘,重新坐回原位。 “我打开咯?”她试探性地问苏以冬。 苏以冬只是笑着点点头。 “不会是什么很肉麻又很土的情话吧?”锦安然边拆边吐槽着。 苏以冬仍是笑着,手撑着下巴,安静地等待着她将画从画框中取出来。 木制器械分离的声音顿挫却悦耳,锦安然小心翼翼地抚摸着取下原稿,又紧张地翻到背面。 苏以冬的字迹隽秀,铅迹一笔一划写满了纸背,却又因为岁月的冗长沉淀而变得有些单薄。锦安然在心里一个字一个字的默念着—— 【我和你一样,历经破碎、痛苦的生活,却未垮掉。每一日都从承受的苦难中,再一次将额头浸入光明。】 苏以冬伸出自己已经很久没有戴过手套的左手,向她展露着上面的灼痕:“当时吉隆坡的艺术展,我的展品就是这一幅画,可是那场大火让我失去了它,也毁掉了我的左手。” 第169章 ——你曾不止一次在我的生活中失去,都因为我的无能而无法留住你。 “我曾濒临崩溃,感觉已经没有任何活下去的意义了,可当我重新在锦长街与你相逢时,我才知道,一切都还有挽回的余地。” “于是我强迫自己重新拿起画笔,根据回忆,又重新将这幅画创作了出来。” ——我一定会留住你,用我的一切来弥补你。 “其实你在不知不觉中,又救了我一次,安然。” 锦安然不知道,苏以冬在那段痛苦的时光中,是怎么坚持下来的,但是她知道,属于二人背离而又交错的痛苦时光,终于迎来了尾声。 光明的未来,总算是如期而至。 她比谁都渴望你,她比谁都爱你。 世界上再也不会有人,如她一般痴情,如她一般专一。 “你拯救了我,所以我也理应要带你走出黑暗,再次浸润光明。” “安然,是你填补了我的残缺,有你在身边,我才是一个完整的人。” 锦安然长长的舒了口气,感觉一块悬了很久很久的石头终于落了地。 她终于能算得上真的看清苏以冬了。 耳根发烫,她把外面那层厚厚的外套脱下,只留了一件雪白的羊毛衣,在窠臼悠扬的布鲁斯情歌中,侧过身钻进苏以冬的怀里,肆意享受着她的香气与体温。 一点娇柔的哭腔如雪花般落在苏以冬的耳朵里,随即缓缓消融。 锦安然说:“我们当时也许永远都不会再见了吧?” 苏以冬嘴角漾开笑意,低下头,在她的额头上落下一抹温热。 “亲爱的,我们现在永远都不会分开了。” 我的爱人,和我一起沐浴阳光吧。 第75章 答案 一月初第一个周末,两人总算是把工作室的定址终于选好了,前前后后跟着房东几乎跑了锡州整一圈,最终在梁溪南边的商业街选了一家不大不小的门店。 其实比那一家门店更好的地方有很多,可是选择的原因很简单——门店的街区离锦长街很近很近,隔着一条马路就到了。 锦安然在观察整体采光的时候,把二楼的窗户,同心桥的街景就直接跳入眼里,桥梁上的祷告牌和红绳映在她视线中,让她呆滞了好一会。 忽然的心潮澎湃,她还从来没有在白天逛过锦长街,于是趁着苏以冬和房东聊天,一溜烟的跑了出去。 苏以冬在身后着急唤她:“安然!你去哪里?” “我发现旁边就是锦长街!我去看看!” 苏以冬看着她小跑而去的背影,没有多说什么,暂时任她离开。 几天前的大雪还未彻底消融,锦安然小跑到锦长街之前差点滑倒,她只得放缓了步伐,漫步在街上。 离过年还有一段时间,虽然许多店铺已经陆续开启了,但还是免不了上午的冷清。 年前的预热已经开始了,许多店的屋檐上都挂满了红灯笼和中国结,这种特色最明显的就是珠宝店。 锦安然走到某家店门口,里面正巧有一对情侣在柜台仔细挑选着首饰,服务员根据男人的要求,从柜台底下缓缓拿出一枚闪耀的钻戒。 男人拿过戒指,缓缓地戴进女士的手指上,锦安然目睹着每一个动作,脑子一热,恍惚间把自己也带入了进去。 她幻想着自己拿着一个散发着淡淡香味的绒盒子,走到苏以冬身边,将盒子缓缓打开,里面会有一对发着光的钻戒。 苏以冬会激动到掩面抽泣,伸出纤细白嫩的手,让自己为她戴上戒指。 如果……可以的话,她倒是倾向于自己更主动一些。 锦安然想的入迷,回过神来时,店里已是已经空无一人了,只有服务员面朝她微笑。 她也没有犹豫,径直走进店里,在柜台坐下。 “您好美女,是想要看戒指吗?” 锦安然有些木讷的点点头。 于是服务员开始为锦安然推荐各类款式的戒指,从材质到创意设计,从经典款到新款,描绘得很详细。 锦安然听得也很仔细,但是从字里行间中能感受到每一枚戒指都十分的“不菲”。 “中间这个,上面镶嵌着小碎钻的,可以拿给我看一下吗?”锦安然指了指一枚看起来比较中规中矩的经典款。 纯铂金的指环,环壁上有鲜花雕镂,一个小小的钻托里呈放着精致玲珑的钻石。 服务员还贴心的用手里的小手电打光,让钻石在不同角度的光线下展现出不同的光泽。 可就在锦安然询问价格时,服务员说出的数字让她有些惊讶。 “抱歉,这个价格可能需要跟您解释一下,一来本店的戒指都是成对卖的,所以报价一般都是两枚戒指的价格,另外本店的戒指都是需要预约定制,您现在所看的只是展示的模型。您若有中意的款式,可以填表,交定金后,我们让通知匠师制作,等拿到戒指后再付尾款。” 虽然服务员解释的很清楚了,但是这个五位数的金额对她来说仍然是难以接受。升职后芝澜居给她开的工资虽说还算不错,可由于自己本身就没有什么存款,所以如果一下子将积蓄全部倾倒出去的话可能结果很有可能是得不偿失。 更何况眼下这个节骨眼还正是需要花钱的时候,虽然苏以冬刻意向她隐瞒过创办工作室所需要的开销,但其实她隐隐约约能感觉到,苏以冬为了这个时刻也是倾尽所有了。 第170章 创业失败的故事她也不是没有听过,万一苏以冬失败了呢? 她应该成为苏以冬的后盾,而不是应该给苏以冬徒增烦恼。 想到这里,锦安然半垂着眸子,依依不舍地盯着那枚铂金戒指看了好一会,最终还是不舍得摇了摇头。 “不好意思,暂时没有我喜欢的款式,还麻烦您先放回,我再看看。” 服务员很理解地送上一个微笑,然后将戒指放回柜台,仍是热情地送锦安然走出店外。 又开始下雪了。 还好不算太大,像是细盐洒落。锦安然又在锦长街上瞎逛了好一会,直到人流渐渐密集了起来,她的眼神又会无时无刻被成双结对的情侣吸引。 不知不觉又走到了同心桥的附近。 桥的入口那一处整洁的小空地,曾是她无依无靠时的小世界,她现在离开,也理所应当的为别人所用。 如今那一处停着一辆木制的推车,看着似乎是在卖一些编制的饰品,锦安然走上前时,推木车的阿婆正在打开大大的纸伞遮雪。 “阿妹,可以看看婆婆自己编的手工啊,款式多样,价格便宜。” 阿婆吃力地撑开伞后,立刻堆笑地迎她。锦安然对这种锡州本地人熟悉的人情很受用,没有了刚才在珠宝店那般拘谨,亲昵地凑上前欣赏着婆婆的手工。 这种绳结工艺涉及刺绣,编织等复杂工序。锦安然的奶奶也是做这个的一把好手,锦安然被接往锡州郊区生活的时候,简单的娱乐活动里就有跟着奶奶学编绳。 只是她的自卑让她觉得自己手笨,怎么也学不会,奶奶也不会怪她,耐心地给她编织了一个又一个。 锦安然从左看到右,视线落在柜台黯淡角落里,有些特殊的两枚锁结戒指。 两枚都是用黑白色的线交织而成的,又很巧合的是一枚上面有一条小鱼,一枚上面有一个蝴蝶。 是……《纯粹》吗? 这是锦安然一瞬间联想到的记忆。 游鱼与蝴蝶,游鱼与蝴蝶。 游鱼深陷渊潭,理所应当会向往在空中翩翩起舞的美丽蝴蝶;可是蝴蝶到底为何也会喜欢上游鱼呢? 这个问题让锦安然困扰了很久,但当她完全了解苏以冬的过往后,心中已经有了属于自己的答案。 所谓“纯粹”,无需关注彼此之外的身份、差异甚至相似之处,关注的仅仅是对方的“本身”。 因为蝴蝶也曾溺于水中,因为蝴蝶也曾是游鱼。 所以,她要带着游鱼脱困,去感受爱意。 “阿婆,我要这两枚戒指。” 锦安然对这两枚戒指好生欢喜,生怕下一秒戒指就会被别人抢走,于是赶紧指了指,想要拿下。 “小姑娘眼光真好,这俩锁结戒指是我和我老伴做的,意味着心心相印,长长久久。这就给你包上。” 心心相印,长长久久。 我们应该已经心心相印了吧? 那我们就长长久久好了。 苏以冬,我一定要和你长长久久。 …… 阿婆用一个精致的木雕盒将戒指放了进去,递给了锦安然,锦安然接过,付了钱就折返回去。 行过半路,雪越下越大,不一会就从细盐变成成了鹅毛,视线渐渐被纷飞的白色遮掩,只能凭感觉往前走。 突然撞到了什么,锦安然只觉得脚下一滑,身子整个向后仰,可又在即将倒下时,背部被推举住。 那股力量像是把她用一个巨大的泡泡圈住,温柔缱绻。 “苏以冬?” “小锦鲤,又胖了。”苏以冬将她身子抬正,拍了拍她头发上的雪,又是笑着打趣,“再长点肉,以后可就享受不到我的公主抱咯。” 她搂住苏以冬的脖子,脸染绯红:“……不准逗我。” “那你告诉我,你干嘛去了?” “给我的女朋友买礼物去啦!” “嗯?”苏以冬有些好奇,带着她走到长椅处避雪,锦安然从大衣口袋里掏出一个木雕盒,当着她的面慢慢打开。 里面安安静静地躺着两枚锁结戒指,是蝴蝶与游鱼。 苏以冬错愕住了,瞳孔不自觉地撑大,饱含惊喜。 “明明什么项链手环都可以,怎么偏偏选了戒指?” “不行么?”锦安然从里面拿出蝴蝶戒指,昂起脑袋,用一种骄傲的语气对她发号施令,“伸手。” “好。”苏以冬微笑,乖乖的伸出左手,可是锦安然在欲给她戴上前却突然一时乱了阵脚,她不知道该戴在哪个手指上。 看着她装模作样地掂量了好久,苏以冬无奈,轻轻抽动了一下中指。 那根中指是烧伤最严重的地方。 锦安然轻点着头,一只手抵住着苏以冬的整个手掌,另一只手将戒指缓缓为她戴上。 仿佛是荒芜贫瘠的废土上,新生出的一朵娇艳稚嫩的鲜花。 戴好后,锦安然抚摸着苏以冬的左手掌,左看看右看看,感慨道:“好像意外的合适呢。” “安然,你知不知道,戒指戴在这里意味着什么呢?” 苏以冬笑着问她。 “……不知道。” 苏以冬挪过身子,离她近一些,话语碎在风里:“代表着订婚哦。” 锦安然愣了一下,心跳倏地一滞,咳了两声,脸颊热的发烫,雪花飘上去就会融化,晕开成了烧伤妆。 第171章 “这……这只是个小首饰,应该不算吧?而且我……我也没向你……” “求婚”两个字锦安然怎么也说不出口,她耷拉着小脑袋,渐渐低下不敢看苏以冬。 支支吾吾,一字一顿,苏以冬觉得她可爱极了。 苏以冬拿起一旁的木雕盒,取出另一枚小鱼戒指,用更加优雅的动作,轻轻举起锦安然的左手,将指环对准,慢慢为她戴上。 “锦安然,你是否愿意……” 一瞬间感觉呼吸都停了下来。 苏以冬曾在罗马亲自参与了乔茉七的求婚仪式,也目睹了她与薇黯在众多路人的祝福下相拥接吻的幸福画面。可当时自己毕竟只是旁观者,如今她成为了行动者,没想到会这么困难。 “你是否愿意嫁给我。”这句话,卡在苏以冬胸口不停打转。 我准备好了吗? 你准备好了吗? 无法说出美丽的誓言,对彼此那如同阳光照耀下的雪花即将消融的距离心怀憧憬。 两人闭上眼睛,能感受到的,是新一年的一月,陨落在至冬之时的梦的气息。 再也不会难过了,再也不会痛苦了。 苏以冬将左手举过头顶,于飞扬的雪中找着阳光,光线折射到锁结戒指上,仿佛出现了彩虹。 寒风轻轻拂过耳畔,话语被渐渐抵消掉,被触及的心脏,慢慢地温柔,慢慢地被俘获。 苏以冬清了清嗓子,变换了个语调:“嘿,安然,你知道吗?我永远不会欺骗你,永远都会向着你。所以,你应该知道答案。” 锦安然没有多余的动作,将放戒指的木雕盒盖起来,又藏进了大衣里。 她的唇上附着着一层薄薄的雪白,这片雪白为后续的吻悄悄降温。 她凑近苏以冬的唇,调皮蛮横却又惹人怜爱。 第76章 求婚(上) 跟锦安然想的不太一样,苏以冬的储蓄似乎比她想象得要多很多。 合同都是在她的过目下签字的,但是看到一年的租金她还是没控制住情绪,下巴吃惊到下坠。 “苏以冬,你哪来的这么多钱?” 苏以冬坐在沙发上悠闲的喝着刚磨好的手冲咖啡,视线从手机屏幕上抬起,望向锦安然。 这份呆萌感还真怪不得锦安然,她从来没有跟自己的爱人坦白过经济状况,其实从《s.j.prade》工作室因为一次作品走红开始,她和乔茉七就会参加各种商演,只要是在华东地区,无论是锡州、南州、苏市,她都会积极参加,财富的数字也随着名气的扩大而迅速膨胀着。 她固然因为坚强的性子又持有大量的钱财而经历过花天酒地的日子,但花天酒地却只为了压抑着心里对锦安然的念想。 可惜结果是不幸的,手被烧毁后,《s.j.prade》因为自己的冲动而解散,也拒绝了一切商演与合作,深陷绝望的她把自己身边的东西该卖的卖、该毁的毁,只留了一辆出行用的保时捷车。 所以留有一些存款也是正常的。 “好几年前存下来的家底,这几年我的开销也不大,买个小店面还是可以的。” 总之……先搪塞过去。 锦安然凑近到她身边,杏眼里似有星星,展露出深深地羡慕:“哦~姐姐好棒!” 夸得怪怪的,心里痒痒的。 “真好听,再叫一声来听听?” “想的美!”上手捏她的脸,本就嫩白的脸颊被捏出了淡淡的绯色,“猫猫,那个……明天是我的生日。” 苏以冬放咖啡的手停顿了一下,最近一周确实太忙了,起床就要到处跑,一直跑到天黑,没有时间去处理两个人的感情关系。 她在手机上轻点两下,打开倒计时app,转向锦安然。 一堆小小的格子在最底下,托举着最上层的大事件,大事件的框框里写着的是: ——距离[小锦鲤]的生日,还剩1天。 “原来你记得吖。” “当然啦!”苏以冬收回手机,把她搂到自己怀里,“有没有什么想要的生日礼物?在我能力范围内的我都帮你会帮你实现。” “真的吗?你可不许反悔哦。”锦安然抬起眸子,给了她一个做好准备的眼神。 苏以冬只是笑而不语。 “我其实没有什么想要的……”锦安然突然有些支支吾吾,呼吸变得沉重许多,全部都在两人的空隙间漾开,像是羽毛一阵一阵轻扫过苏以冬的皮肤。 苏以冬见她半天不说话,轻轻吻了一下锦安然被闷得有些烧红的脸蛋,逗趣道:“看来我家乖宝宝的愿望好大好大,大到几个字都概括不来呢?” “哎呀!没有……”锦安然本来快要酝酿好的情绪被苏以冬这般一逗,一瞬间又如同泼倒的水,散了形状,“只是你看,上次去南州你都带我见过苏阿姨了,我也没有拒绝你,现在我还没带你见过……我家里人,所以我想不带你去看看……” 话说完,锦安然咬了咬唇,不去看苏以冬的神色,又像只鸵鸟把头埋进苏以冬胸口。 耳畔却传来苏以冬的欢乐轻盈的笑声:“我们给阿姨扫过墓了吗?难道是要看你那个混蛋老爹?” 锦安然抬头,一本正经地严肃:“当然不是!爷爷奶奶上午来电话,说明天是我的生日,让我回去过。他们两个人已经很久没有见过我了,我上学的时候放假一直在外面勤工俭学,所以想借着这次机会,带你回去看看他们……” 第172章 苏以冬可以从锦安然犹犹豫豫的语气中感受到很多样的情绪。一边渴望自己可以陪着她一同回家看看老人,同时又害怕自己的爷爷奶奶会对她们这另类的关系产生疑惑甚至厌恶。 苏以冬将她搂紧一些:“我家小锦鲤又在担心这担心那了,对不对?” 锦安然低下头,不说话。 “锡州的老一辈虽然说很固执,但也不是很难交涉,还好你爱人我是一个知心大姐姐,能帮你开导,肯定也能帮你的爷爷奶奶开导。” “其实我本来没有打算让你跟我一起回去,我一个人去就好了,但是上次冬至你的生日我们俩也忙忘了,没有给你过,心里有点过意不去……” “哎呀,”苏以冬意外地欣喜,“小锦鲤是要想补偿我?” “……应该是吧?” 苏以冬将左手从她的胳膊慢慢抚摸游离下去,渐渐拨弄到手掌,将那一枚略显廉价的锁结戒指轻轻去贴近锦安然的锁结戒指。 游鱼与蝴蝶相触,产生了奇异的温柔心跳声。 苏以冬微微颔首,将自己的脸贴到她的脸上,扭了扭锦安然的耳朵,声音模糊缱绻:“我的小锦鲤吖我的小锦鲤吖~” 像在唱歌,婉转动听。 “你有发什么颠?”锦安然摸了摸被苏以冬揉的通红的耳朵,没好气的抱怨着。 “你一直在担心事情的结果,面对《haze》的时候也是,面对我的追求时也是,面对专访的时候同样,这一次你又害怕爷爷奶奶会对你和我的关系有意见,对结果的担忧一直让你如此憔悴,我希望你不要考虑那么多,船到桥头自然直,好好享受过程,好吗?” 在遇到苏以冬之前,锦安然一直都是一个结果论者,无论做什么,她都只追求一个结果,只有跟苏以冬在一起,才懂得享受生活过程中的点点滴滴。 每一件事都只是生活的插曲,无法彻底撼动未来的走势,与其担心结果,不如顺从心意。 锦安然低低地回她:“明白了……” 柔和的光下,除开寂静的白噪,只剩苏以冬的咯咯的笑。 - 第二日,两人默契地起了个大早,收拾完遗留的家务后洗了个澡,全副武装的前往锡州郊。 行至半途,苏以冬停下车,带着锦安然去了一趟超市,买了一大堆礼盒。 东西很多,直到锦安然出手制止,购物车已经塞得满满当当。 “买太多了啦!爷爷奶奶不需要那么多。” 苏以冬倒是与她持反对意见:“送礼只是基本,是第一印象的建设,是打开话匣子的基本,这点要是做不到,你还怎么指望我说服他们呢?” 锦安然一愣,然后若有所悟的从手边拿了一箱核桃奶。 “你要学的东西还有很多呢,锦安然小朋友。”苏以冬笑着从她手里接过牛奶箱,放进购物车里,走至收银台付款。 “那我是不是还要付学费?”今锦安然推着购物车,声音轻飘飘的。 “当然要付,但是钱就免了,”苏以冬嘴角扬起弧度,“我还是喜欢实质性的感谢,要不小锦鲤以身相许如何?” 锦安然被她逗的心跳加速,快步走出收银区。 回头看时,苏以冬的嘴角的弧度弯的更大了。 她只得无奈地冲苏以冬吐舌头:“坏女人!” 积雪已经消散得差不多了,今天是个难得的大晴天,空气虽然冷,但是阳光照到身上仍是暖洋洋的。 虽然说是锡州乡镇,但是本身发展的也很好。苏以冬跟着锦安然的指挥,一路在道路上左拐右拐,最终将车停到了房子前枯树下。 锦安然的家是那种乡下的自建房,分为上下两层,虽说是乡下,仍旧是因为经济发展迅速,所以本身装修还是十分耐看,并不像是真的农村那般泥土气息厚重。 此时锦安然的奶奶正坐在明媚的阳光下理菜,爷爷则在一旁躺着摇椅,抽着太阳。 一大堆猫围在两个老人周围,颇有一种天伦之乐的画面感。 当车缓缓进入两位老人眼里的时候,他们也是有些诧异,停下手中的活,站起身对着车左看看右看看。 直到自己的孙女从车里面蹦出来,老两口才喜笑颜开。 “哎哟!小安然回来啦!快让奶奶抱抱。” 锦安然看到自己的奶奶招呼自己,也没有去管苏以冬,下车小跑去抱奶奶。 “奶奶,爷爷,我回来了。” “天呐,三年没见,都长这么漂亮咯,我们家的小安然已经是大美女咯!” 被夸的不好意思,锦安然立马话锋一转,转身介绍着身后正在车前备箱里拿礼物的苏以冬。 “这位是……苏以冬,我的朋友。” 苏以冬刚好拎着大包小包朝他们走来,还一边打着招呼:“爷爷奶奶好,叫我小苏就可以了,这里是一点心意,希望你们喜欢。” “哎哟,来了就是客人,带什么礼物呀!”爷爷也从摇椅上站起身子,看得出来虽然年纪大但是身子骨很硬朗。 奶奶盯着苏以冬上下打量了好久,似乎对她的长相评分很高:“俏姑娘的朋友也是俏姑娘,好啊好啊!都生得好看!奶奶我今天也算是养眼咯。” 奶奶这句话逗的全部人哈哈大笑,锦安然本来感觉有些紧张的氛围一下子消去大半。 第173章 “外面冷,进屋坐。” 没什么讲究,乡下老房子进门就是客厅,有一张看起来很硬的木头沙发,上面垫了两张软垫。奶奶招呼两人坐下,拿了一点零食和饮料放在桌上就又出去忙了。 苏以冬看着重新晃着摇椅的爷爷和一边理菜一边摸猫的奶奶,轻抿了一口热茶:“看得出来爷爷奶奶都很爱你,真是善良可爱的人。” “嗯,他们对我很好。但不知道是不是出于补偿心理,他们从来没有提起过锦天雄的事情,在我面前刻意避开这个话题。他们省吃俭用的钱也供我上学,虽然不算富裕,但是我享受到的爱一点也不少。我之所以会变成那副模样,全是怪我自己没有办法走出精神困境。” 顿了一会,锦安然转头看着苏以冬被冻得有些发红的脸:“所以十年前,你确实是来找过我吧?” 在锦安然被爷爷奶奶接到这边生活起,几乎每个周末苏以冬都会来找她。可那一部分记忆产自于锦安然最痛苦的时光里,所以她有些隐隐约约记不清。 其实她记得清楚,只不过想听到苏以冬亲口承认自己的行为。 “嗯,从原来住的地方坐公交车,要转两次站,大概要两个多小时才能见到你,每次一来一回我都累的倒头就睡。” 苏以冬从处理案件的工作人员身上询问道了锦安然的地址,然后从未间断的去探望锦安然,一直到苏如萱改嫁,她才悄无声息地消失。 真是戏谑,如果当时她能够有时间来和锦安然告个别,如果她当时能给锦安然留下一点联系方式或者念想,说不定现在的情况就完全不同了。 可惜没如果,也还好,一切都还不迟。 锦安然听着她的描述,有些心疼,轻轻贴近苏以冬,将自己的头靠在她的肩膀上,伸出手去暖她的脸:“谢谢你愿意来找我,苏猫猫。” 你是在我身边空无一人的时候,坚定的选择我,站在我身后的那个人。 从前是,现在也是。 热茶让冻僵的手掌缓缓得到放松,温热的感觉又从喉咙溜到心尖,暖洋洋的。 猫群们似乎对这个家已经很熟悉了,今天却突然来了两个外人,都有些好奇得凑近瞧,其中一只像是它们老大的胖橘猫壮着胆子走上前,在两人脚边嗅嗅蹭蹭。 “放心,这些孩子们很乖,不咬人的。”奶奶说。 锦安然伸出手摸摸橘猫的头,橘猫先是很平静的让她摸,然后顺势倒在地上扭捏起来。 苏以冬轻笑:“有些人的善良美好和吸引力,天生就是刻在骨子里,消散不掉的。” 她抽出一个新的纸杯,倒满了水,沸腾的水蒸气慢慢升腾,模糊了锦安然的视线:“薇黯的暹罗也很喜欢你,小锦鲤也很喜欢你,动物们都知道哪些人是没有威胁的,是可以靠近的。” “是在夸我吗?听着我更适合当一个动物园的员工。” “你要是没有足够的吸引力,我又怎么会每个周末长途跋涉来找你呢?” 锦安然握住纸杯,有些灼热,从手心渗透到心脏:“谁知道你那个时候会喜欢我,我可比你整整小三岁啊!苏以冬,你是个早恋的坏孩子!” 苏以冬没有生气,将一只手从纸杯上撤出,手心贴到锦安然冻僵的脸上:“林黛玉进贾府也就十三岁,我为什么不能对十三岁的你动心呢?” “偷换概念。” “那叫引经据典。” “那算不算你对我死缠烂打了整整十年?” “那叫深情专一。” “真是厚脸皮。” “这叫为爱变得坚强。” 锦安然怎么也说不过她,却被她逗的满脸笑容,只觉得刚才还有些冷的身体突然变得燥热了许多。 阳光从门口涌进,将两个人依偎的影子拖拽的好长好长,一直拉遮掩住了正中央唐素馨的祠台。 环境中有油烟机混着炒菜的香味,有太阳烤焦空气中蜉蝣的馥郁土香,乡下的黄昏总是让人感觉美不胜收。 苏以冬碍于还有别人在场,只得小心翼翼地在她的鼻尖上轻吻了一下,然后抬了抬眉毛,就在几厘米之间与锦安然的杏眼对视着。 苏以冬那双如同黑玛瑙一般的瞳孔里溜进去一缕阳光,像是一团烈火,驱散了锦安然心中的冰冷。 恍惚间,锦安然似乎看到了在锦长街第一次见到苏以冬的模样。 彼时是冷艳的,荡开了暑气。 此时是娇烈的,祛除了寒潮。 “生日快乐,锦安然。”苏以冬与她贴着额头,感受着彼此逐渐加快的心跳,“我爱你。” 第77章 求婚(下) 锦安然主动跑去角落的厨房里帮奶奶打下手,还没干多久就听到客厅传来了一老一少的欢笑声,拎着脑袋瓜悄悄去睨了一眼,看到爷爷正在和苏以冬下象棋,根据爷爷拍大腿的动作,估计是被苏以冬将军了。 另一边的苏以冬倒也是神情自若,腿上抱着橘老大,一边撸猫一边用手掩笑。 “真有点子……”锦安然看着苏以冬又和爷爷整理了棋盘,再来一局,看得出来爷爷非常中意她。 自己小的时候也很喜欢和爷爷下象棋,只是如果爷爷不让着她,她根本没有办法占到一点便宜。 “大姑娘,棋艺了得,再来一盘!”爷爷本来有些僵硬的脸经历了这一轮失败渐渐有些红润,很久没有对手能让这位老人如此有兴趣了。 第174章 “过奖了爷爷,侥幸而已,继续继续。”苏以冬帮爷爷沏满热水,开始了新一局的棋盘。 “然然,是不是已经毕业啦?”奶奶将锦安然洗好的菜拿到一旁,看到她有些走神,点了一下她。 锦安然回过神,连忙将溢出水的水龙头关上:“嗯嗯,六月底就毕业了。” “在外面生活的还好吧,工作找到了吗?我总是听别个家的老头老太聊天,现在不好找工作,你要是找不到就回来,奶奶还能照顾你呢!” 锦安然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将剩下的菜洗净拿出:“已经找到工作了,很稳定,就在锡州市中心。” “哎呦!”奶奶听到安然的现状很好,不由得喜上眉梢,“安然真是越来越棒了,比你那个混蛋老爸好多了。” 下一秒,意识到说错话了的奶奶立马绷起了脸,谨慎地看着锦安然的面色。 锦安然离开了老俩口三年多,二人渐渐有些不习惯,他们在锦安然的面前一直对锦天雄的事情三缄其口,一直做着避讳,生怕锦安然又受到打击。 但还好,锦安然似乎已经没有以前那种自卑感了,她是在冲着奶奶温柔地笑笑。 “确实比他好多了,没了他我一样能好好活着。” 像是从推开碎石怒放的野花,自信勇敢。 “我其实,去看过我爸了。” 奶奶有些吃惊:“什么时候?” “大概就前段时间,十月底的时候,当时监狱的工作人员给我打电话,说他精神出了点问题,让我去看望一下。” 奶奶边听边叹气,她一直对锦安然抱有亏欠,生下这么个混账儿子,还让自己的孙女小小年纪就没了家,真是遭了天谴。 “我看望过他了,没什么大问题,就是负罪心太重了,十年来一直在折磨他,他瘦了很多,还当着我面哭了,蛮可笑的。” 蛮可怜的。 “那都是他活该,自作自受!”奶奶拿过肉开始撒上红薯淀粉开始腌制,“不聊他了,晦气东西。安然,奶奶问你,有没有找到男朋友啊?” 这一下转折着实把锦安然问呆在原地,手上的动作不经意间停滞了一下。 她最害怕的问题还是来了。 “还……还太早了吧。奶奶我今年才22,这种事情晚几年再说吧。” “哎呀我的小祖宗唉,不晚啦。虽然奶奶也不是那种特别想抱孙子的人,只是我和你爷爷都那么大年纪了,不可能护着你一辈子啊。你总要找到一个能够保护你的人,让他陪你走下去,是不是?” 看锦安然不说话,奶奶又继续补充:“我知道锦天雄给你的打击肯定很大,但是世界上不是所有人都像他那样的混蛋的,奶奶只是希望你有人陪,你已经孤单了那么久了,总不能自己一个人走一辈子吧?” 锦安然听着这些话的时候,眼睛总是时不时在看着厨房外的苏以冬。 其实,已经有一个人,很早很早就开始保护我了,而她现在,也会陪着我走下去,陪着我……走一辈子。 没有听进去多少唠叨,苏以冬的一颦一笑都勾勒在她心尖,她只得回回神,冲着长辈撒娇:“奶奶!别那么死板嘛~世界上好的那么多,不着急的。” “我的小祖宗,你不急奶奶着急哟。” 情绪都烘托到这里了,在菜倒入油锅中的噼里啪啦声中,锦安然在一旁紧张地问奶奶:“奶奶,您觉得……小苏怎么样?” 奶奶被这爆油的声音吵得有些耳背:“然然在说什么?” “我说!您觉得小苏这个人怎么样?” “蛮好的,又温柔又懂事,长的还漂亮。你要多像人家学习啊!多跟优秀的人在一起,你也会变得优秀的。” 锦安然的嘴角乐开了花,现在的情况是稳中向好的,至少初印象非常好。 奶奶看着锦安然脸上的笑,也没多说什么,只要孙女开心她就开心。 想要加点盐,却发现调料罐离得有点远,奶奶唤着锦安然帮她拿一下盐,锦安然顺手带了过去,递到面前时,奶奶却看到了锦安然手上的锁结戒指。 “然然,你这个小戒指蛮不错的,挺可爱的,还戴在中指上,怎么了,偷偷订婚了?” 锦安然一惊,立马把手抽回来,把戒指摘了下来,慌忙解释:“没,逛街时候买的,觉得好看,带着玩的。” 奶奶慈爱地笑了笑,拿起盐罐轻轻撒了一点,最后翻炒出锅,转头对她说:“出去陪陪你爷爷吧,别看他嘴巴硬,其实比谁都想你。” “好。” 锦安然走到门口,发现苏以冬和爷爷的棋盘已经换成了国际象棋了,而且隐隐约约还是苏以冬占据了上风。 客厅里还是有些冷,可是爷爷被苏以冬几个回合下来搞得面红耳赤。 锦安然有些懵,她不知道苏以冬全能,还不知道苏以冬那么全能。 直到她看到了苏以冬的手机上有一个下棋软件,她正在按照这上面最高难度的ai操作一比一复刻着爷爷的步骤。 真是坏到家了…… 天黑的很快,在外面玩腻了的猫群都一股脑钻进了客厅,有趴有卧。最后一局结束,锦安然坐到爷爷身边,冲苏以冬做了个鬼脸。 苏以冬一开始没理解其中的意思,看了看手机才发现锦安然给她发了消息。 第175章 【锦上添苏:坏死了,耍小手段也不知道让让长辈。】 【安然扶soo:没那么过分,一共下了七盘棋,让爷爷赢了两盘。】 锦安然看着消息没忍住笑了出来,爷爷在一旁收拾着桌子,看见自己孙女笑那么欢不免有些好奇:“咋了,没见过爷爷输啊?” “没没没……”锦安然立马摆手,“看好笑的视频才笑的,没笑爷爷。” 这下轮到苏以冬绷不住了。 “唉,小苏,饭后继续啊,”爷爷铺上桌布,补了茶水,又开始絮絮叨叨,对刚才的失利耿耿于怀,“今天你可要陪我下尽兴咯,老头子我也就这点爱好,今儿可算遇到对手了。” “爷爷放心,肯定奉陪到底。” - 晚饭异常丰盛,一大桌子菜让锦安然有些始料未及,她和苏以冬坐在一起,爷爷奶奶则坐在两人的对面。 苏以冬展现出的气质确实让人会有些避不开,老俩口本来还聊天聊地,不一会就变成了开始夸苏以冬。 锦安然被她衬得存在感有些低,好像苏以冬才是他们的亲孙女似的。 “小苏,你也是锡州人吗?” “是的奶奶,祖籍是锡州的,只不过现在家在南城,来锡州工作也算是归根了。” “小苏你是做什么工作的?” “和安然一样,艺术创作类的,简单来说就是画画什么的。” “搞艺术的都聪明,怪不得能赢我那么多回。”爷爷摸着脑袋笑笑,在给自己的失利找借口。 “小苏有没有男朋友啊,要是认识好的给我们家安然介绍介绍。” 听到这句趁锦安然差点一口饭喷了出来,连续咳嗽了好几下,捶着自己的胸口才勉强缓过来。 “有心上人了,但是情况特殊,所以不方便深聊。” 锦安然一个字一个字的听着,心都快要跳到嗓子眼了。 “来来来,吃菜吃菜。” 锦安然见缝插针,立马夹了一块肉塞到苏以冬的碗里。 客厅顶端的光是白色的,落到苏以冬的身上更显得她长相明艳,声音温柔知性,优雅细腻。 人对美总会有趋附性,锦安然望着苏以冬,不由自主的又有些沉沦。 爷爷拿出一瓶玻璃瓶,是某种白酒,又从一旁取出几个小盅,随性地问到:“今天男的那么开心,有没有人能陪我喝一点的?” 奶奶见他拿出白酒,一巴掌打在她手上:“这除了你都是女的,咋能让人家小姑娘喝酒。” 想想也对,爷爷正想收回酒盅,苏以冬拦了下来:“我在外总是会有应酬,稍微有点酒量,我陪爷爷喝一点吧。” “好!”爷爷喜上眉梢,似乎对她更喜欢了,“那我就给你倒一点品品,哎呀这个白酒啊,可比你们城里那些洋酒劲大多了。” 说着,倒了满满一酒盅,递给了苏以冬。 锦安然掐了一下苏以冬的大腿肉,眼神示意她不要为了讨好爷爷要那么拼命,苏以冬却也只是回了她一个“放心吧”的微笑,转过头说道:“爷爷,祝您身体健康。” 说罢,双手捏着酒盅,一饮而尽。 是她从未感受到过的辛辣灼热,比她喝过的任何一种酒都要强劲,那股感觉直直地从喉咙烧到胃里,几乎只用了几秒钟。 她绷着脸,尽力保持着平和,却没有办法阻止几滴泪水从眼角溢出。 呼吸都带着热风的痛感。 奶奶看到了苏以冬的难受样,心里直怪这孩子死憋着要憋出病来,于是又拍了一下爷爷的手:“给人家小姑娘倒这么满干什么,要和你自己喝去!” 转头又夹了点蔬菜,起身要送到苏以冬碗里:“小苏,你别那么撑着,吃点菜压一压,别伤了身体。” “没事……我……” 苏以冬这边还在大喘气,突然却听到了筷子掉落的声音。 夹的菜散落一桌,油渍溅得乱飞,锦安然的视线被噪音吸引,视线望去,却发现奶奶的手颤抖地指着苏以冬左手上的那枚锁结戒指。 一瞬间,锦安然感觉有什么东西自己的胸口碎裂开来。 她之前在厨房被奶奶发现了这个戒指,现在又在苏以冬的手上发现了同样的,明眼人都看的出来是什么意思。 锁结戒指奶奶也会做,奶奶最清楚其中蕴含的意义。 “安然……你……你们俩,到底是什么关系?” 苏以冬没有慌张失措,站起身,先是礼貌地鞠了一躬,然后做了个深呼吸,缓缓开口道:“抱歉给爷爷奶奶带来困扰了,这次来不仅是为了陪安然回家,也是为了告诉二位我的身份,我是锦安然的女朋友,我叫苏以冬。” 本来热闹的饭局因为一个小小的锁结戒指被搞得鸦雀无声,奶奶狠狠地盯着苏以冬,手捂着心脏,沉沉地倒了下去。 “奶奶!” - 奶奶似乎因为压力太大,昏了过去,但是片刻又缓缓睁开了眼睛,爷爷倒是没有说什么,在一旁照顾着奶奶,挥挥手让她们俩先出去。 两个人无奈,只得迎着黯淡的夜色,走出大门。 房子与房子之间都有路,两个人走漫无目的地走过了一条又一条,最终在一个池塘边上停了下来。 锦安然捡起一颗石头,像是后悔又像是不甘,砸到池塘里,将里面的月牙的倒影砸了个稀巴烂。 第176章 “对不起安然……我有点激动,把你的生日搞砸了。” 锦安然悄无声息地叹了口气,回答道:“不怪你,奶奶在厨房里的时候就看到了我的戒指,我忘记提醒你要摘下来了,只能怪我准备工作做的不好。” 可是就算做好了准备工作,她也没有勇气去告诉两位老人她们的关系。 这本来就是乱套的,不被认可的。 女人怎么可以爱上女人呢? 酒精开始在血液里挥发,苏以冬只觉得自己身体渐渐变热,乡下已经有人家在放烟花,绚烂的火光在空中绽开,流光溢彩照亮照片也空,锦安然也看到了苏以冬那红彤彤的脸。 她站起身,踮起脚尖,在苏以冬的唇上轻点了一下,感受到了酒精的浓度。 锦安然牵起苏以冬的手,在喧闹的烟火中对她说说:“再陪我走走吧,吹吹风,散散心。” 一村之外还是隔着一村,一束烟花后还有一束烟花,两人就这么牵着手,在绚丽的背景下,沉默着走了好久好久。 走到一条小湖边,两人准备过桥,桥窄窄的,却刚好两人一前一后。 “安然。” 苏以冬几乎是被锦安然引导着前进,却在桥中央,拽停了锦安然。 锦安然停了下来,却没有看她。 “安然。” 她又在念着锦安然的名字。 “安然,你理理我吖~” 借着酒劲,摆着锦安然的小手,冲她撒娇。 烟花的喧嚣停了下来,世界又恢复了黯淡与静谧,在浅浅的晚风中,苏以冬听到了刺耳的啜泣声。 锦安然一直都没有回头,害怕苏以冬看见自己哭,可是她还是没有忍住哭了出来。 没有撕心裂肺,却仍然让苏以冬感觉万分痛苦,她立马上前抱住锦安然,着急忙慌地给她抹眼泪。 “别哭了,安然,都是我不好,都是我的错,好不好嘛?你看看我,我一直都在啊,我一直都很爱你,就算别人不承认,但你还有我吖?” 带了点酒气的安慰听起来反而有些胡言乱语,锦安然抽了抽鼻子,对她说: “苏以冬,我最近做梦总是会梦到你。 “梦见了你穿着洁白的婚纱,身上却被捆着麻绳粗暴的捆住,动弹不得。 “你嘴里说不出话,因为嘴里紧紧咬着白色的玫瑰花,像是抑郁的童话。 “我负担太重了,我没法像你一样……彻底抛去一些事情,我是胆小鬼,我是废物,我自卑,我无能,我只是一味地依靠着你,躲在你的身后,可是在你遇到问题时,我根本没有办法帮你解决任何事情! “苏以冬,”锦安然情绪渐渐激动,抬眼望她,“你告诉我,这叫爱吗?这份爱……纯粹吗?” 苏以冬明白,锦安然一直都在为自己在这段感情中的关系耿耿于怀,她害怕这段突如其来的幸福会突然溜走,心里没有安全感,心里没有归属感,就连自己最亲的人都对她们的关系感到厌恶与愤怒,这让她更加崩溃。 奶奶的昏倒,成了压倒锦安然的手最后一根稻草。 她俯下身,将自己的外套脱下,披在锦安然的身上,轻轻擦去她眼角的泪,温柔地回应她: “很久之前我就告诉过你了,爱并不需要你与众不同,你在我心里一直都是最好的。 “人类不会赞美锦鲤是幸运的,人类只会赞美获得了锦鲤而变得幸运,所需要的应该是在追求一个过程,而并非结果。 “我们的爱不需要被世俗定义,我们的爱独一无二。 “至于你一直都担心我们的关系是否对等,其实你早就知道,你如何拯救了我,而代价你早就付清了,现在应该是轮到我来报恩才对。 “安然,容易得到的东西我不太会当回事,所以我很庆幸没有那么容易得到你。” 我曾无数次害怕再也见不到你,所以我会对你如此珍惜。 苏以冬从内衬的口袋里拿出一个丝绒盒子,单膝下跪。 既然你渴望着归属感,既然你渴望着一直能留在我的身边,那我也会实现你的一切愿望。 从见到你的第一眼,我就知道,非你不可。 “安然,请你原谅我瞒着你那么久,也请你原谅我现在的冒昧。 “我希望我在二十多岁的年纪能做出一件让我八十多岁都能开心的事,所以我决定向你求婚。” 丝绒盒子缓缓抬起。 安静地躺着两枚镶着小钻的铂金戒指。 锦安然捂着嘴巴,瞳孔颤抖着,吃惊到不可思议。那是她当时在锦长街想要的戒指。 苏以冬一直都跟着她,一直都会想着她,从未离开,从未忘记。 “你愿意,嫁给我吗?” 我的爱人,我再也不会让你羡慕任何人了。 爱人如硝酸,我对你的记忆就刻在身体上。 灼烫,热烈,我无法忘却,我心如狂潮。 新的泪水又涓涓涌出,锦安然却感受到的是幸福洋溢。 月光兑着柔和的风,在两人的指缝中翩翩而过。 恍惚间,苏以冬十年前稚嫩却又倔强的脸又浮现在模糊的泪花中。 ——“我叫锦安然,锦上添花的锦,安然自得的安然,姐姐你叫什么呀?” ——“我叫……苏以冬。” 她们的命运从那时候打下烙印,即便分离,却注定又要回到一起。 第177章 在锦长街重新见到彼此,即使不像童话故事那么美妙,却也是让布满灰尘的齿轮悄然转动的伊始,契机。 她们如同相互扶持的齿轮,只有在一起,将身体咬合,才能开始迟缓地转动。 身后,新一轮的烟火响起,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更加夺目。 没有亲友,没有嘉宾,没有宴席,没有祝福,这个求婚似乎显得有些局促。 但是,没有关系。 锦安然伸出手,主动示意着,让苏以冬为她戴上那一枚坚定幸福的象征。 苏以冬看着她白皙的手指上已经没有了锁结戒指地踪影,仿佛正在为了这一刻褪了下去,给幸福让位。 当那枚在黑夜中也一样闪耀的戒指缓缓伸入锦安然的食指上,她抬眼,对上了苏以冬不断变化的眸光。 内敛却又感性。 狂放却又深情。 如同那颗小小的钻石,在烟火下反射着不同的色泽。 锦安然俯身低头,轻轻吻在了苏以冬的额头上。 珍贵的东西,就在那么一瞬间。 锦安然曾经因为犹豫,失去了很多。但这一次,她抓住了这个瞬间。 苏以冬,你知道吗?与你在一起的每一天都是奇迹。 牵我的手,苏以冬。 喊我名字,苏以冬。 我爱你,苏以冬。 你对我的百般注视,我都有知道。于是从今往后,我的世界里,只有你了。 “我愿意。” 我憧憬着和你一起的未来,憧憬着和你一起在海上翻涌。 无论如何,只要与你,我都愿意。 第78章 回暖 两人兜兜转转,最终还是回到了老房子外。 门开了一条很窄很窄的缝隙,一点点微光从缝隙里透露出来,似乎在跟二人表达可以进来的讯息,但是没有人有勇气向前走一步。 沉默了好一会,还是躲进了狭窄的保时捷车里。 车里比外面好不了多少,仍是冷得让人直打哆嗦,苏以冬脱下大衣,盖在锦安然的身上,帮她把座椅调到躺平模式,空调开成了内循环。 车身昏暗一团,锦安然垂着眼,借着电子屏幕上微弱的亮度悄悄地盯着苏以冬那张十分憔悴的面容。 苏以冬纤细的手指在屏幕上简单划了几下,车内的柏林之声便开始播放令人困倦的轻音乐,锦安然觉得自己的眼皮越来越沉。 苏以冬也躺平座椅,向她侧过来,俯下身,吻在她的脸上:“不要想那么多了,好好休息吧。” “我没有想很多,”锦安然滚了滚喉咙,“我只是觉得自己逃不脱桎梏,太在意别人的看法了,我孤独了那么久却仍然不知道要为了自己而活,可是我又不能抛下养育我那么久的爷爷奶奶,选择总是要面临痛苦,不是吗?” 车内和车外的温差,渐渐在车窗上形成了浓厚的水雾,苏以冬伸出手,越过锦安然的头顶,在她那一侧的玻璃上轻轻描绘出一个笑脸。 “我们都走了这么久的路了,不必担心前面会发生什么,只要足够努力,剩下的交给时间吧。” 锦安然抬眼看着她深色的毛衣勾勒出的身材正在自己的正上方,面色有些羞红,将半边脸藏到大衣底下。 轻轻闭了眼,耳畔又听到了苏以冬的声音:“别担心,安然,一觉醒来会有好事发生的。” 不知是不是这句话让她格外放松,还是因为一天经历的事情太多了,锦安然最终还是沉沉地合上了眼皮,悄然入梦。 隔天上午,锦安然被空调闷的口干舌燥,醒来后却看见车窗外已然泛白,于是拿手擦了擦玻璃上的水汽, 天还是雾蒙蒙的一片,因为干燥,昨天积雪消融后很快就不见了踪影,门前的小水坑还没来得及消除,就已经被冷空气凝结了。 她把座椅调回正常,将身上那件大衣盖在了仍在熟睡的苏以冬身上。 狭小的空间里这么挪动都会有些吵闹,苏以冬还是被她的小动作唤醒,睁开有些惺忪的睡眼,有些呆滞地望了望锦安然。 “早安。”锦安然说。 “啊……”苏以冬打了一点浅浅的呵欠,揉揉眼,“早安。” 苏以冬两只手撑在座椅上,头发披散,模样有些颓唐,似乎在与倦意做着抗争。 锦安然没有说话,静谧的氛围里连呼吸都变得迟缓,就这么安安静静地看着苏以冬。 以往的清晨,同样也是爱人在自己的身边醒来,会送上一个早安吻,开启了全新的一天。可如今在这样意外的情景下,她的心似乎变得比以往更加软,似乎任何一个暧昧的触动都会让她情愫荡漾。 不仅仅是苏以冬的样子让她心生爱意,同时也是当下自己身份变化的一个奇怪感觉。 锦安然摸着自己中指上那枚钻戒,总感觉昨晚求婚的场景还是在做梦一般。 ——“咚咚咚!” 车门连续且迅速地敲了三下,锦安然猛地转过头,却看到爷爷那张面无表情的脸。 没有愤怒,也没有高兴,只是一张脸而已。 爷爷挥了挥手,示意两个人下来,自己在屋里面等她们,动作结束后头也不回地往屋里走去。 锦安然赶紧和苏以冬从车上下来,跟了上去,打开门才发现桌子上放着早饭。 “昨晚是不是没吃好?先吃早饭吧,现买的。” 第178章 锦安然木讷地点点头,带着苏以冬坐到桌子旁边,动作幅度很轻,吃两口还要胆怯地望一下旁边的爷爷。 爷爷没有说话,坐在板凳上,眯着眼睛抽烟,几只猫也醒了,走到爷爷身边凑了凑,爷爷似乎没有心情理它们,猫咪们也很识趣,调转目标朝锦安然那边怎么走去。 苏以冬轻轻扯了个小笼包,垫了一小块餐巾纸,放到地上,猫猫闻了闻就吃了起来。 爷爷望着苏以冬,也只是轻轻叹了口气。 “我一个老头子,说话难听,你们俩也别往心里去,我活了那么久,也算是啥事都见过了,其实这种情况真不算什么,两个人好好过日子不久行了。主要是你奶奶,她怎么也想不明白,我劝一晚上了,总算是想开点,只是后面要怎么办,只能看你们俩能耐了。” 听到爷爷这句话,两人本来晦暗的眸子突然亮起了光,至少不是完全没有希望。 苏以冬刚来时一个劲讨好爷爷的战术还是奏效的,至少爷爷对她们俩的关系没有持否定态度,但是毕竟不能忤逆老伴,所以还是要遵从奶奶的意见。 将烟抽完,爷爷往二楼的卧室走去,过了大概十分钟左右,等到二人吃完早饭,他又回到楼下。 “小苏,”爷爷看向苏以冬,眼里有些无奈,“安然奶奶想让你过去一趟,跟她聊聊天。” 苏以冬咽了口口水,僵硬地点了点头。 锦安然牵起她的手,对爷爷说:“我能不能陪她一起去。” 爷爷笑笑:“你还是留下来陪陪爷爷吧,都走了那么久了,爷爷有好多话想要和小安然讲呢!” - 苏以冬在锦安然的注视下,一步一步地走上楼,没有发出一点声音,打开二楼的铁门,脱下鞋,谨慎地踱步在瓷砖地板上。 尽头是一个贴着老旧“福”字的房间,门虚掩着,很明显是在等她。 苏以冬打开房门,就看到奶奶坐在床边对着她微笑。 “来啦?坐坐坐。” 奶奶挪开一点身子,拍拍自己身边,示意苏以冬坐到她边上。 苏以冬身子滞了滞,随后像个关节生锈的机器人似的坐下。 奶奶没有开门见山就聊问题,只是摩挲着苏以冬的右手,轻轻叹气:“真是不好意思,奶奶昨晚有点失态了。” “不怪您,是我没有做好准备,太激动了……” 苏以冬脑子里本来草拟了一份自我感觉不错的交涉话术,可是没想到奶奶并没有那么激动,这反而让她陷入了被动。 奶奶在她手背上轻轻拍了一下,阻止了她继续说下去:“你不需要和我这个老太婆解释那么多,其实老头子劝了我一整晚,我希冀也想了好久好久,回想着安然回来以后,一直都在聊你,三句不离你,她跟你在一起的时候总会有好多好多小动作,给我的感觉是她完全变了一个人,变得活泼又幸福。” “小苏啊……”奶奶越说越哽咽,泪水悄悄从布满岁月痕迹的眼角流淌下来,“安然以前……从来不会这样的啊……安然以前都不会哭,不会笑,不会吵也不会闹,邻里都说她是乖到傻的孩子,我更希望她能活泼一点。安然现在跟离开家的时候完全不一样……是因为你吗?” 苏以冬抿抿唇,没有说话,但是眼神却很坚定。 奶奶看着苏以冬,能够感受到她的情绪,也端正了身子,继续说下去。 “我没有把我的小孩教育好,所以让我的孙女承受了不该承受的痛苦。她现在作何选择,我都尊重她的意见,我没有资格控制她,我比谁都更希望她能幸福。可你们年轻人搞得这些东西,我们老一辈也不懂。” “但我不知道安然有没有和你讲过在我们这个家以前发生的事情,她爸爸是个疯子,是个变态,把他妈妈杀害后入狱了,留给她一个支离破碎的家,可是当时安然才十几岁啊!你能想象吗?一个十几岁的孩子,孤苦伶仃,没有父母。我能理解安然现在这种情况可能是因为他父亲的失职,但是我这个老太婆好歹也是她奶奶,要作好长辈的职责,虽然我很感谢你能让安然变得开朗,但是你也需要说服我,给我一个放心把安然交给你的理由。” 听到这里,苏以冬缓了口气,笑容从脸上溢出。 如果只是这种程度,那她完全可以应对 雾蒙蒙的天终于放晴,光洒落到脚下的地面,格外明媚。 “奶奶,其实我和安然,十年前就认识了。” 奶奶的嘴角有些不可思议地抽搐了一下,脑海里不断地回忆着十年前还有哪些人是锦安然认识的。 “难道你……” 她只能想到一个人,是那场恶性事件的目击者,一直在帮助锦安然做笔录和开导锦安然的心理情况,以及后来每个星期,都会来这个小乡镇看望锦安然的一个女孩子。 “看来您想起来了,其实话说到这里已经足够了。奶奶,我很感谢您没有反对我和安然的这份感情,也请您相信我会让锦安然幸福。” “我付诸一切,都只是为了她。” 奶奶将苏以冬的手放开,眼睛里本来稍显沧桑的光淡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盈盈而动的亮色。 她想问苏以冬很多很多,但是看着苏以冬坚定的眼神,她又不知道该问些什么。 或许,现在问什么都没有意义,安然长大了,无论过程幸福与否,她作为抚养者,都尽力了,现在应该放她走了。 第179章 半晌,她说:“你家里人知道你们俩的关系吗?” 苏以冬半开玩笑地坦然道“我家比较特殊,算是重组家庭,父母都很开明,特别是我妈,特别喜欢锦安然,巴不得锦安然是她女儿似的。” 奶奶点点头,面色变得柔和了许多,望着窗外的阳光感叹道:“十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安然能重新遇到你,说明你们缘分不浅,我若再阻止,可就是当这份姻缘里的坏人了,老婆子我可做不得这种事。” 奶奶顿了顿,眉梢轻颤:“小苏,奶奶不开玩笑,奶奶对不起安然,我年纪大了,现在想补偿安然也来不及了,我就安然这么个寄托,你答应奶奶,照顾好安然,好吗?” 苏以冬笑笑:“奶奶,您能做的已经做到最好了,不用再责备自己了,现在就请您放心把安然交给我,请您就祝福我和安然吧。我和她的故事才刚刚开始,我也正在做与她厮守一生的准备。” 说罢,苏以冬将自己手上那枚镶着细小钻石的戒指缓缓抬起,在奶奶面前一览无余。 此时的晨曦如同为上面的钻石进行着洗礼,耀眼而不炫目,光芒温暖人心。 “我要让她热烈、浪漫、不再遗憾。” 第79章 新生 因为生日那天的晚饭不欢而散,所以奶奶还是留了两个人吃了午饭,整个过程锦安然看着苏以冬和奶奶有说有笑的,心里也不免有些好奇两人到底谈论了一些什么。 整个午饭时间锦安然都处于一种忐忑的状态,但是整个流程走下来好像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尴尬。 回到车上,锦安然和苏以冬隔着窗户对两位老人告别。 “爷爷奶奶,再见!” “好,路上小心点!” 一切都是那么平常,就好像两个人的事情从来没有被发现一样。 苏以冬将车驶上道,锦安然才举起自己的手掌,一直看着那枚戒指。 刚刚吃过午饭,加上车里空调对着脸吹,锦安然只觉得脑袋晕乎乎的,按了按太阳穴,整理着自己脑子里乱七八糟的疑惑,就这么憋着,一直憋到苏以冬重新打开家门口,将迎面而来的小锦鲤抱住。 她还是没有憋住:“苏以冬,奶奶和你聊了什么?” 苏以冬将小猫放下,牵上她的手小跑回卧室,将她抱到床上,从身上压住她,让她动弹不得。 锦安然只觉得自己身体被苏以冬接触的那一刻就变得软乎乎的,她对于苏以冬这般的求爱举动有些不知所措。 苏以冬乌黑的长发垂下,发梢晃晃悠悠地挑逗着锦安然涨红的脸,她将眼镜摘下,随意地扔到一边,侧着脑袋匍匐着趴在锦安然的胸口,气息欢愉:“小锦鲤的心跳好快啊,这是怎么了?” “我……” 她确实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在疯狂的跳动着,自己的身体都不断地颤抖,似乎在渴求着什么。 渴/望,渴/求。 扑通,扑通。 兴/奋,触/碰。 苏以冬压住她的身体,开始从厚实的外套着手,熟练地一件一件将锦安然的衣服褪去。 外套、毛衣、内/衣,像是摆弄芭比娃娃一般将她变成一/丝不/挂。 锦安然没有反抗,只能本能的羞耻心让她用手遮着/敏……感/的部位,咬咬唇不去看苏以冬。 苏以冬也将自己的衣服褪去,两副裸露的美艳/////胴体就这么相贴着,她从手旁拿过被子,盖在了身上,将自己整个身体埋了进去。 锦安然感觉……【审核问题此处省略一段,实在没办法 ,过不了审。】 可那感觉突然戛然而止,她疑惑地垂眼看去,从被子里探出来一个笑脸,悄悄地吻在她的下巴尖上。 “你先告诉我,爷爷和你说了什么?” 锦安然本来已经快进入状态了,可是突然被打断,心里十分不是滋味,却又对她的提问无可奈何,只能气鼓鼓地回答:“聊了怎么认识你的;聊了你怎么帮助我的;聊了很多很多关于你的事情;还聊了你很爱我很爱我,我和你在一起,一定是命中注定。” 排比的辞藻配上生气的表情,给人一种十分傲娇的感觉。 “嗯~”苏以冬将脸贴在锦安然的窝颈处,轻柔地呼吸着,用微弱却灼热的吐息不断地刺激着她的感官,“小锦鲤能知道我们是命中注定的就好。” 锦安然也疑惑地问她:“那奶奶叫你去,问了你什么?” “一些很正常的问题,关于我是否懂爱,关于我为什么会爱你,关于我知不知道你的过往,关于我们十年前就相识的一切,这些都是我最擅长的领域。” 她模仿着锦安然的排比,一字一顿。 “最擅长的领域?” “因为我爱你,我最擅长的就是爱你,”苏以冬莞尔一笑,“奶奶要我给她一个能够放心把你交给我的理由,我就把戒指拿给她看了。” “我地底气就是你也爱我,不需要什么多余的保障。” 锦安然望着天花板,举起手上那枚戒指,转了转,看了看,心里像是有一块幕布将自己的所想的一切都缓慢拉上。 现在,作为“锦安然”的悲剧舞台彻底谢幕了。 现在,“锦安然与苏以冬”的浪漫童话,才刚刚开始。 “安然,”苏以冬支起身子,被子被她的动作抬的好高,她轻轻抚摸锦安然的脸,双目微阖,眸光轻漾,就如同第一次见到锦安然那般模样,“我们终于把一切都熬过来了。” 第180章 锦安然抿唇笑了起来,脚勾住她的背,一把把苏以冬扭了下来,自己反过来压在她身上。 “生日礼物还没问你拿呢,猫猫……” “你想要什么?”苏以冬面对锦安然突然的攻势也未做招架,心甘情愿的任她随心所欲。 锦安然咽了口口水,将鼻尖凑上去品尝苏以冬的香味:“我想/////要你……” “苏以冬,今天的【safe word】是……新生。” - 农历新年之后,苏以冬把工作室的装修设计交给了乔茉七和薇黯,自己则是一直在为了两人的旅行忙的焦头烂额。 两人南城跑跑海市跑跑,又是签证的面试又是过年相互走亲访友,疲惫不堪。 乔茉七和薇黯见两人这般劳碌肯定不敢有意见,毕竟窠臼酒吧当初装潢的人情欠了苏以冬很久,苏以冬甚至自掏腰包为当时两人窘迫的处境买了单,这个人情一直欠着倒是折磨的是自己,所以很愉快地接受了监工这个身份。 “总体的设计图我已经和装修部门的设计师裁定好了,阿七你多帮我注意点,不要让建工耍小把戏,薇黯就用自己的气场去震慑这些装修工人,让他们保质保量,谢谢二位。” 两人坐在宽大的阳台上,围着小暖炉吃沙糖桔。苏以冬挂断电话,往身旁正躺在超大粉熊公仔上撸猫的锦安然靠近,将手机上刚到的短信拿给她看。 “两个申根签证都下来了,欧洲和美国的,想要去哪里?” 锦安然撸猫的手顿了顿,眸子缓缓抬了起来,激动的神色抑制不住的轻颤:“……我其实都可以,都听你的。” “那就抓阄吧?百分之五十的概率,”苏以冬把手机屏幕背对着她,打开了世界地图,让她随便点一个,点到哪里是哪里,没点到就就近原则。 无论锦安然选什么,苏以冬都已经做好了准备。 她为锦安然准备了一个巨大的惊喜——婚纱照的拍摄。 锦安然闭上眼,伸出手在手机屏幕上轻点了一下,她也没有很重的负担,心里想着选到哪里就是哪里。 她还贴心的双指放大自己盲选的地区。 等到重新睁开眼,看见的是苏以冬难以抑制的唇角以及地图上那个巨大的英文坐标。 ——florence。 是巧合吗?苏以冬不得而知。 “你好像很开心?”锦安然将小锦鲤放走,顺势整个人坐到她的腿上,手环着她的脖子,将她拉近,跟她鼻尖对着鼻尖,“告诉我佛罗伦萨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我在佛罗伦萨见证了一个极致浪漫的奇迹,一个让我身为观众终身难忘的重逢,当时我幻想着总有一天这些都会发生在我的身上,现在一切都如愿了。” 二十二岁的苏以冬在维奇奥桥见证了乔茉七与薇黯时隔八年的重逢,身为旁观者,她却比任何人都渴望这种感觉。 当时如果命运不眷顾薇黯,只需要乔茉七一个走神,两个人的重逢就会化作泡影,成为一生的遗憾。 可是并没有那么多不该有的悲剧,这次两人都把握住了彼此,成全了一切。 命运总是如此无常,无常却又是命运吸引人的特质所在,它能让两个人相隔天涯海角,下一秒却又能让彼此重新相遇。 她从不可思议的剧情中坚信着,坚信自己还有机会遇到锦安然,这是命运给予她的暗示。 “佛罗伦萨是徐志摩笔下的翡冷翠,是文艺复兴的起点,是鲜花之都,是激活我信念,从而创造奇迹的全新契机。” “奇迹?”锦安然抓住重点,笑眯眯地搂住苏以冬。 “是你呀,”苏以冬挠她的痒痒肉,“你一直都是我的奇迹。” 所以奇迹是怎么出现的呢? 除了坚持,别无他法。 锦安然被挠的猝不及防,扭着身体笑出了声。 大晴天,室内外的温差给阳台上的玻璃附着一层朦胧的水雾,水壶烧开,白色的雾气飘荡在房间里。 有清茶的香味,有灼热的日光,有幸福的欢笑,有挚爱的佳人。 “那就让我们出发吧!”锦安然将大大的杏眼眯成一条缝,咧着嘴冲苏以冬欢笑着。 那份意外的笑容甚至比今日艳丽的阳光还要明媚上几分,如同光钻进瞳孔中,让苏以冬的心开始剧烈的跳动。 只要能感受到心跳,就说明还有坚持的意义,她曾无数次这么告诉自己。 锦安然此刻好像是从美好的漫画中走出来的人物,身上带着无与伦比的甜蜜气息,盘着腿端坐在她面前,身上宽大的棉质衬衣将她的身材显得玲珑,脑袋上双马尾轻轻晃荡,脸上粉扑扑的像是抹了粉底。 苏以冬已经看呆了。 那双淡红的朱唇轻轻翕动: “出发吧,就你和我!” 第80章 低语 签证通行时间很长,足足有三个月左右,虽然旅游可能用不到那么久的时间,但是还是要在欧洲呆上一段时间,两个人为了这段蜜月旅行准备了一周左右,走遍了锡州的大街小巷。 元宵节,农历已经到了七九天,气温渐渐回暖,开河流水冰消融,夜晚的锦长街遍地都是一片祥瑞的红色,想到马上就要离开锡州很久,苏以冬还是没忍住带着锦安然最后看了看工作室。 苏以冬看到装修刚刚起步的工作室,轻轻叹气,这一两个月来锦长街都带了很强的目的性,再也没有直面只是为了寻求某种开心与快乐,或是为了索取某种潜意识里的渴望而被感觉操纵着走。 第181章 虽然也有目的性,但是找不回当初怦然心动的感觉。 时间久了,看任何东西都有一种物是人非的感觉。 为了避免这种感觉,她还是牵着锦安然的手,又一次重新漫步在锦长街。 “我觉得我的一辈子都要和这条街挂钩了,从我十来岁,到七八十岁,说不定我会一直牵着你,每年都一起走过同心桥。” 锦安然嘴里嚼着梅花糕,说着含糊不清的话,但是苏以冬每一个字都听得很清楚。 同心桥的祈福牌每年这个时间卖的是最好的,苏以冬也趁这个机会买了两块,旁边的小木桌上有毛笔,可以写上自己想要说的话,然后把祈福牌扣在一起,绑到桥栏上。 两个人都有点完美主义,对这祈愿牌僵持了好久,最终还是苏以冬先动笔,随意勾勒几笔。 【终身所约,永结为好,琴瑟在御,岁月静好。】 锦安然借着霓虹和大红灯笼的光,用水灵的大眼望着苏以冬写下字时的神态,无一处不让她心神荡漾。 苏以冬写好,拿给她看。 “出自《女曰鸡鸣》,”苏以冬笑着解释,“我很久很久以前就喜欢这段话,现在将它作为我们爱情的箴言,希望我们永结同心,岁月静好。” 看似平静的话语,要娓娓道来何尝不需要莫大的勇气呢?更何况这条十年长路。 锦安然回忆着出了神,悠悠中想到了什么,弯腰也提笔写字。 【时间不断的分枝交错,却把我引导向拥有你的未来。】 不再会咒骂责怨着过去的种种,因为都已经成为我与你重逢所经历的试炼。 没有你又何谈永结同心,没有你又何谈岁月静好。 锦安然抬起头,看到苏以冬望着她祈愿牌上的字发呆,她从苏以冬手里夺过牌子,将上面的红绳打了个很紧很紧的死结,然后扣到桥栏上。 “有种很奇怪的感觉,我以前只会觉得这种东西都是迷信,在这边画画的时候我也会看到很多祈福牌因为风吹雨淋而从桥上脱落,沉入河底消失不见,总觉得很可笑。可当我的身份转变,为我的爱写上祈福时,又会变得和那些迷信的人一样笨笨的,渴望着能够一直存在。” 她又主动走上前,贴着苏以冬的身侧,懒洋洋地叙述:“可我现在,已经可以拥抱我所憧憬的未来了。” 话音刚落,桥的不远处燃起了爆竹花火,在夜幕上铺满绚丽,也投射在湖上,别致的水天一色,幸福在烟火气息中洋溢。 所有人此刻都停下了脚步,注视着漫天的璀璨,锦安然感觉自己终于不再是浮生绘的旁观者,而是主角,她将头侧在苏以冬的肩上,把自己的声音溺进了噼里啪啦声中。 “实现我愿望的,是你,也只有你。” “情人节快乐,我的假冰山。” 苏以冬这才从温柔的恍惚中回神,发现元宵节和情人节居然在同一天。 “情人节快乐。” 夜幕上的辉光落满在她姣好的脸庞上,她这般殷切地回应着。 - 出行的前一天,苏以冬决定给平平淡淡的自己做一些改变,请了一位造型师来做美发沙龙。 本来只是想稍稍整理一下,可是脑子里的天马行空突然翻涌,就决定稍微挑染一下。 造型师拿出配色表,对苏以冬整体的形象打量一番提出了建议:“就气质而言,可以在发根偏上的地方整体用雾蓝色的渐变挑染,其余地方可以不变,渐变到黑色会很搭,最后做一个小小的卷烫就可以了。” 某人在一旁呆呆地看着,直到造型师用一小撮发来试色,又有些蠢蠢欲动。 颜色真的非常合适苏以冬,效果拔群,就一点点改变就能带来翻天覆地的效果。 “……我也想染。”锦安然积极的明示。 苏以冬眸色一亮,含笑望向她,笑了起来:“真的?” “真的。”锦安然应声。 苏以冬点点头,让造型师把染色表递给锦安然,让她看看喜欢哪一款。 苏以冬进行到一半,锦安然走过来打断:“我要这个!” 苏以冬向着锦安然的手指望去,是偏亮色的蜜桃金粉。 “不能是因为名字才选的吧?” 锦安然顿了顿:“不行吗?你看你喜欢粉色,我喜欢桃子,这简直就是为我量身定制的颜色。” 苏以冬“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偏过头询问了一下造型师的意见。 “应该没问题,但不适合渐变,得全染,但是很适合皮肤白的人,更适合鲻鱼头这种短发类型。” “那就……剪短!怎么好看怎么来!” “嗯嗯,不愧是锦攻主。”苏以冬赞许的同时仍不忘调侃她。 “略。”锦安然吐舌,“你就等着吧,保证让你对我爱不释手。” 苏以冬笑得更欢了。 这边苏以冬刚做完头发,手机就响了,是苏如萱的视频通话。 苏以冬抱起小锦鲤,接了通话:“小锦鲤,看看是谁,是妈妈的妈妈哦。” 自从苏以冬和锦安然订婚的事情被苏如萱知道了,苏如萱三天两头就会打视频被苏以冬监督两个人的情感生活,生怕自己女儿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把锦安然给弄生气了。 就连苏如萱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突然会对苏以冬有这样的看法,苏以冬明明是一个十分专一的人,即使再天马行空,对锦安然的痴情也是无可厚非。 第182章 可能是自己年轻时被渣男伤害,留下了一点后遗症。 随着小锦鲤低沉着嗓子“喵”了两声,苏如萱打开话匣子:“是不是马上就要出去旅游了?” “嗯,明天上午的飞机。” “到哪里下?” “明天打车去浦东机场,再从浦东直飞罗马。” “别忘带东西,证件什么的备备齐,钱也要备好,你几年前和乔家那个丫头跑意大利钱花完了,还让人家给你擦屁股。” “知道了知道了,多久的事儿了还拿出来说。” “千万要注意安全,毕竟国外治安我总觉得肯定不比国内。” “放心,我会注意的。” “还有,你可要对人家安然好好的,别让人家受委屈,人家能同意你求婚真是你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拜托,萱女士,请问我是你女儿还是她是你女儿啊?哪有这样子打压自己人的?” 苏如萱故作严肃地咳了咳:“两个都是我女儿,我偏袒我女儿,你有什么意见吗?” “没……您说的是。” “安然呢?快让我看看她,我都要想死她了。” 苏以冬无语:“您三天前才打过视频,不至于吧?” 说着还是拿起手机架在锦安然面前。 “阿姨!” 一句“阿姨”,让苏如萱的脸明显沉了下来,开玩笑得暗示:“该改口了安然,戒指都带上了还叫阿姨?” 锦安然愣了愣,后知后觉的滚了滚了后来,犹犹豫豫地低应了一句:“妈?” “这还差不多,”苏如萱笑起来,看到锦安然身上围着不透明的理发围巾,问道,“这是请了造型师上门啊?” “嗯。”锦安然抽出一只手拿出手机,对自己新做的短发四周环绕,“妈,感觉怎么样?” “好看,”苏如萱给予肯定,“我家安然比以冬漂亮多了,以冬好几年前都是那老一套的发型,上次见她还是那个模样,我都看腻了,还自诩艺术家,自己都跳不出条条框框。” “过分了妈,这造型师是我请的。”苏以冬急忙凑到屏幕面前争宠。 苏如萱直接无视她:“真漂亮啊,一个发型一个心情,换个好心情出去玩,要开心点哦。” “好的。” “记得跟好苏以冬,也别太依赖她,想要玩什么要提意见,要是受委屈了给我打电话,我几年前办的签证还在呢,直接飞过去教育她。” “哈哈,好的妈。” “知道你们俩都兴奋,废话也不多讲了,玩的开心。” 苏如萱没做过多的折腾,做完了身为家长基本的口头唠叨后,还是主动挂断了电话。 两个小时后,锦安然的新造型终于完工,造型师收拾完东西离开。 她走到沉默了两个小时的苏以冬面前,看着苏以冬有些生气的样子,觉得特别好笑。 锦安然拿出薇黯教她的招牌动作,凑到苏以冬耳朵边吹气,营造出一种若吻不吻的感觉,这种情况一般都会让对方难以招架。 苏以冬到底是没有招架住锦安然如此具有反差感的动作,抬眼看向她。 短发被立春后的微风轻轻拂过,蓬松的后颈处微微抖动,在阳光下反射着鎏金的优雅端庄与粉色的可爱灵动。 “生气了?”锦安然娴熟地坐到苏以冬的腿上,双腿环住她的腰,用手指勾了勾她的鼻梁。 “当然生气啦,”苏以冬撇嘴,“怎么都是我哄你,你都不知道哄哄我,我也想当个被人宠的小孩子。” 声音娇柔嗲嗔,挠的锦安然心里发痒。 “要怎么哄呢?” “因为你,我妈都不要我了,现在你可别问我,正烦着呢,粉色鲻鱼头。” 锦安然被她搞怪生气的模样逗乐,嘴角弯起了弧度,睁大杏眼定定地望着苏以冬。 杏眼里水波灵动,好似充满了幸福暖流的湖泊。 苏以冬和她对视着,这次却感觉被锦安然占据了上风,她的理智被锦安然传递的情绪悉数包裹,心跳快速抽动了一下。 锦安然挑起了攻的大梁,把下意识避开自己眼神的苏以冬脑袋用双手捧着掰正,压在她腿上,居高临下。 空气渐渐变得绵密粘稠,暧昧的氛围在两人的周身晕染开来,眼神似乎都快要拉出丝了。 “怎么了?干嘛避着我,不喜欢我的新发型?” 苏以冬被她捧着脸,不方便动弹,只得用眼球打量着她的新发型,轻轻斟酌道:“哼,如某人所愿,本人爱不释手。” 羞涩的绯色在锦安然的笑靥中散开,在苏以冬双唇闭合之前快速一步将自己的唇贴了上去。 迅速且效率,两人交换着呼吸,附赠浓稠的溅落声 “这就是我哄人的方式,你就偷着乐吧。” - 两人上午把小锦鲤送到了窠臼,然后坐上网约车,在检票前的一个小时抵达浦东机场。 十三个小时的飞机行程,又因为一些意料之中的航班延误,入欧洲境内时已经是午夜了,苏以冬庆幸自己破费选择了商务舱,不至于让这趟旅程那么疲倦。 锦安然从来没有坐过飞机,又因为兴奋过度,旅途中完全没有休息,摇头晃脑,导致新鲜感过渡之后整个人都松软了下来。 黄昏时分,她直接瘫着身子倒在苏以冬的怀里。 第183章 苏以冬用手撩拨着她刚做好的粉色短发,轻轻问她:“怎么不蹦哒了?” “还要多久才到啊……” 有气无力。 苏以冬看了一眼手表:“估计还要四五个小时。” “啊……” 锦安然彻底泄气,一动不动。 “嘿,安然。” 苏以冬唤她,伸出手拨开她那一侧的窗户。 锦安然抬头,侧过身子顺着机舱窗户外望去,瞬间映入眼帘的是被黄昏染成橘色的云朵,一大片辉光被夕阳的光笼罩着,像是浓郁的橙汁被泼翻,被海绵状的云朵吸收到饱和。目光所至无一处不在浪漫涌动。 “好美……” 她不禁看入了迷,此刻于天际线的交界,正在一点一点晕染成淡墨色。 上一秒黄昏,下一秒黑夜,这是人间难得的盛景。 最后一抹强烈的余晖被云朵筛断,起起伏伏的印在苏以冬的脸上,忽明忽暗,灵动跳跃。 每一处可以看见的角落都在不断的变化着,这世界仿佛只有两种状态——光与暗。 黑暗与光明会悄然粉碎,又会逐渐形成,直到蜉蝣与梦的触感都被紧紧包裹,肆无忌惮的于空气中漫游 臆想与意象,抽象融为一体,锦安然只觉得在这副梦幻的场景下,身体渐渐被填满。 像是一滴一滴坠落的水珠,终于要将虚无的内心填满,从零到壹,从无到有。 对这份答卷还满意吗,锦安然?一切的质问都不会再有,现在你可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猫猫,”锦安然不自觉地牵她的手,有些哽咽,“谢谢……谢谢你让我看到了这么漂亮的景色,我还以为我这辈子都只能被往昔困囿住,不得光芒,不见黑夜。” 苏以冬放下手边的《飞鸟集》,牵住她的手,抵住她的腰,把她朝自己拢近一些。 不断变化的黄昏与星辰,将她难捱的情绪挑拨到溢满。 “锦安然,你是我一时的冲动,却也是我良久的喜欢。” 她在锦安然的额头上落下轻缓的温柔,将锦安然善变的面色变成一个发红的小夜灯。 声音的尾调渐渐沉了下去,沦陷进那忽明忽暗的云层中。 “在我心头点燃那休憩的黄昏之星吧,然后让黑夜向我低语爱情。” 第81章 向阳 东欧时间凌晨三点,米兰马尔彭萨机场。 两人用疲惫不堪的身体拖着沉重的行李从机场走出去,人生地不熟的地居然有专门标识英语的出租车,也没有多想,浑浑噩噩的上去了。 司机是个中年女人,估计也是夜太深了,看见两人的亚洲面孔还拖着一堆行李,没好气的望着。 “da dove?” 苏以冬收拾完行李,听到司机这么一问,听着不像是英文,有些懵。 司机啧啧嘴,切换成了国际语言:“which asian country are you from?” 亚洲人确实太好认了。 “china。”锦安然气不过司机的态度,带了些愠怒回答她。 真是烦人,本来坐了十三个小时的飞机就已经够折磨人了,现在还要被这些欧洲人调侃。 “oops,”女司机带好手套,看两人都坐好了,就准备发车,“welcome to italy. have a nice trip。” “il volo non era piacevole。” 意大利语切的司机猝不及防,逗趣地笑了笑,然后朝既定目标酒店行进。 无论米兰是个怎样奢华骄纵的城市,凌晨三点的街道都已昏暗无光,还有十几分钟的车程,各种建筑在浓郁的夜色下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锦安然干脆直接闭了眼,再休憩一会。 到了酒店,锦安然又跟去南城那一次一样,变成一只树袋熊粘在苏以冬身上,还好礼宾及时过来取走行李,为苏以冬办理了预订,不然苏以冬寸步难行。 她有试过轻轻唤锦安然,可是锦安然有些无动于衷。 不知道故意的还是有意的。 办理好入住后,历经千辛万苦终于是到了客房,行李已经提前放了进去,苏以冬拖着锦安然走向沙发,锦安然像个车轱辘一样碾了进去。 “结束了?”锦安然眼睛眯成一条缝,嗓音有点哑,问的语气也是有气无力。 “旅途结束了,我的树袋熊宝宝,现在我们在米兰。” 锦安然只觉得浑身有种浮肿的人感觉,在沙发上扭捏了一下,没有理会苏以冬。 苏以冬看着锦安然有些沮丧憔悴的脸,心里泛起一点心疼,走到她身边,弯下腰对她说:“搂住我的脖子。” 锦安然愣了愣神,但还是迷迷糊糊的搂住她的脖子。 下一秒,苏以冬用她的招牌公主抱,将锦安然整个抬了起来,锦安然本来有些迷离涣散的精神瞬间紧绷,近距离看着苏以冬的侧脸,有点心跳加速。 “我把你抱回床上去,早点休息。” 很久之前,锦安然“坠入窠臼”,心醉迷情,勾着苏以冬的脖子,看她原本白皙的脸蛋因为疲惫地托举着自己而变得微微泛红,幻想成了一颗嫩桃,恨不得咬上一口。 或许一切只是因为醉意上涌的误会,可是她却从那个时刻起,渐渐明晰了自己这份潜藏不了的悸动。 “嘿,苏以冬。” 她正大光明地,贪婪地嗅着苏以冬身上的香根草香水,那是苏以冬重新出现在她世界里的的第一印象,永远无法抹去的温柔清香。 第184章 “让我咬你一口,好不好?” 声音像狗尾巴草扫过耳垂,阵阵痒,锦安然虽然也会时常傲娇一下,可是现在这般如此娇气,她还是第一次见。 “怎么……咬?” 锦安然在她怀里窃窃地笑了两声,很悦耳,让苏以冬短暂地走了神。 只觉得温润的软唇悄悄贴上了自己的脸,还有些许磕碰感。 灼热集中在某一处,将血液的温度点燃。 “嗯……低头……” 苏以冬又一次顺从地低下了头。 “终于让我吃到咯,嘻嘻。” - 过度的疲劳会让梦很香甜。一直睡到下午,直到那灿烂的阳光透过高楼层的玻璃刺得锦安然不得不睁开眼睛。 锦安然习惯性的掏手机,看到当地时间下午两点多了,内心还是过意不去,悻悻地起床。 苏以冬刚好从外头带了份餐回来。 “困是正常的,我第一次来意大利也是睡了很久,不仅仅要对抗水土不服,还要对抗时差效应。” 苏以冬坐到床边,打开餐袋子:“我从米兰九区唐人街买的,豆浆油条,要是想体验点有新奇的我可以打电话给前台,让厨房做一份意餐。” “那太麻烦了,豆浆油条就行。”锦安然拿过袋子里面的豆浆,打开杯口就喝了起来,“出来玩都让你这么破费了,再麻烦你做这做那,有点不好意思。” “嗯嗯……”苏以冬盯着她躲闪的眼神,咧嘴轻笑,“有的是让你补偿的机会。” “你坏死了!”锦安然这几个月也是彻底把苏以冬摸透了,对于她的撩拨基本都是秒懂。 “还没有问过你旅游攻略呢,跟我讲讲呗。”吃了个半饱后,锦安然继续从袋子里拿出包子,一边咀嚼一边问她。 “计划是今天先休息一天,明天我们坐动车横穿意大利到威尼斯,坐水上交通漫游城市,从亚里托桥渡去彩虹岛,最后去威尼斯小城,晚上住民宿,我已经预订好了。” “后天呢,我们从威尼斯的罗马广场坐车去机场,然后直飞佛罗伦萨,在附近待上两天,参观一下美术馆,第二天直接坐大巴到比萨。” 锦安然眼睛一亮:“目的地是比萨斜塔?” 苏以冬莞尔:“完全正确。” 锦安然摆弄着谷歌地图:“从西到东,再从东到南,这轨迹好像一个爱心,最后再从比萨坐火车回米兰!” “其实……还要去一个地方,我有一个惊喜要给你。” “嗳?”锦安然疑惑,“不准卖关子,我要你现在就告诉我!” 她学聪明了,绝对不能让苏以冬把事情惊喜留到最后。 “我们……从比萨回佛罗伦萨,再从佛罗伦萨出发,去托斯卡纳。我邀请了一位当地一位摄影师,为我们拍婚纱照。” 锦安然先是惊喜,然后用尽全力把激动按压了下去,爬到苏以冬身边问她:“婚纱照唉,猫猫,你有设计好看的婚纱吗?” 也许并不是每个女孩都渴望结婚,但没有女孩会不渴望穿上婚纱的那一刻。 “这个真的需要保密。” 苏以冬做出一个拜托的手势。 “因为这才是真正的惊喜。” - 锦安然其实还是处在亢奋状态,所以吃完饭也没有睡很久,洗了个澡,打扮了一番就嚷着要苏以冬陪她出门。 “米兰可是时尚之都,居然只是作为我们的落脚点,是不是有点太不尊重它了,你带我出去逛逛吧。” “我看了周边的环境简报,今天在但丁街有展览,要不要去看看?” “都行啦,快快快!” 苏以冬收拾了一个斜挎包,往里面装了一些必需品,然后拿着从乔茉七那里“夺”的徕卡q3,牵着锦安然的手走出了酒店。 米兰这座城市很有特色,现代与古典的建筑交融错落,可以看到科技感十足的高楼,也能看到年代感沉重的教堂与城堡。 下午的街区有很温暖的太阳,两人穿是情侣款的棕色棉衫,锦安然还特地带了一个棕色的画家帽,整个人的气质显得十分贴切这座城市。 苏以冬新做的发型稍显黯淡一些,倒是锦安然顶着个金粉色格外引人注目,吸引了不少人。 许多当地的年轻人都会很大胆的来搭讪,然后希望跟这么一个异乡女孩合照留念。 本来应该只有半个小时的徒步路程,被两人硬生生走了将近一小时,苏以冬的徕卡储存满满当当,全都是锦安然的照片,可却没有一张是含有自己的。 这下真成了专属摄影师了。 到了展览的售票口,十五欧一位,苏以冬买过票后就带着锦安然走了进去。 是那种风格比较复古的展览,作品也是一股文艺复兴的感觉,宗教味很重。 “感觉有点像你的风格呢,苏以冬。”锦安然在那些描绘地狱以及炼狱的试炼场景时,冷不丁的提了一嘴。 “我在二十岁地时候有过一段很长的瓶颈期,完全找不到自己的风格,从而陷入自我怀疑,不断的摸索却也是一直浪费时间,一直到我参观了乌菲兹美术馆以及其他真正涉及到人文方面的展览,才决定了自己的风格。” 她顿了顿,伸出布满灼痕的左手牵住锦安然:“一路走过炼狱,付出代价,才能够抵达天堂。” 第185章 锦安然不清楚是不是自己看错了,苏以冬的眼里有一些稀薄的水雾。 她有一点难过,任何选择都带着痛苦,任何幸福都伴随相应的代价,走到如今这一步,却也失去了很多东西。 走过了第一个场区,两人漫步到下一区,是一些经典作品的临摹展览,从从梵高的自画像,排列到《星空》,最后一幅是《向日葵》。 两个人很默契地都停在了向日葵的跟前。 场景充盈着暖色与亮色,油画二百多年的发展史,从莫奈到梵高,很明显都是以情绪传递为主。 任何东西在时间的长河中都会被赋予生命力,画不例外,画的意义也不例外。 “我记得你用这幅画做过头像,也拿过向日葵来哄我,算不算有些亵渎的意味?”锦安然笑着打趣。 “每个人的理解不同,毕竟一千个人有一千个哈姆雷特。”苏以冬盯着画开始回忆,“在我十五岁时第一次看到《向日葵》,就感觉它好美好美,温暖,热烈,让人忍不住想要触碰,想要了解,想要靠近,想到你。它在我心中一直都有特殊的意义,我也一直想要亲手送一束向日葵给你。” “那里面也包含了我对你的热烈,意为入无他人,四下皆你。” 锦安然回忆起了那一束向日葵,只是在那之后发生了一些不太美好的误会。 “其实选择的权利很浅,却一直藏在手边的钥匙里,我要有很多门想去开,可是只能开一个,所以我会担心,我会忧虑,害怕门后是一个完全不称心如意的景象,但是我都快忘记了,钥匙是唯一的,我只能开一扇门,我无法决定后面是什么。” 展览馆寂静无声,锦安然的每个咬字都落在了苏以冬的心跳上。 她忽闪着睫毛,望着苏以冬。 光透过教堂风格的落地窗,直直地斜照进《向日葵》上,给本就亮丽的油画抹上一层绚丽的辉光。 就连她金粉色的头发也熠熠生辉。 “但是还好,门后面是你,苏以冬。” “是梦吗?我现在所感觉到的一切,都像是在做梦。” “昨晚你咬的我蛮疼的,应该不是梦。” 锦安然笑着挪步到苏以冬身前,踮起脚尖,如蜻蜓点水一般,亲吻了呆滞在原地的她。 她的心口在一下一下震颤。 她的瞳孔在一点一点涣散。 锦安然棕色的画家帽显得格外昳丽,《向日葵》与身前的爱人融为一体。 她仿佛是画中物。 “过往的极度悲伤,正是新的希望被孕育的温床,于是会有《向日葵》的丛生。” 第82章 曲线 走出展览馆,已经是黄昏时分。 锦安然心情大好,从街边摊贩处买了一个星空色的发卡装饰在头上,然后牵着苏以冬的手漫步在街道上。 晚霞浸染了米兰的全部,一点一点将城市的白昼之色缓缓压下,晚高峰,行人渐渐增多,繁华也随之浮现。 是未完全黑下来的夜,车来车往的灯光如同含苞的玫瑰;是氤氲成一片雾蒙蒙的底色,渲染教堂上每一个砖块的灰调;是被店铺暖色调的光照亮的街道,一点一滴钻入胸腔中的曼妙。 走到斜坡桥下,在绿化带与行人的交错中,锦安然撒开了她的手,脚步也随之变得轻盈而快速。 “别离我太远,安然,注意安全。”苏以冬被她的动作吓得一愣,赶忙护住身前的相机跟上她。 锦安然似未听到,跑到了路旁,跟摊贩上的卖家手口并用的说了两句,然后拿了一个心形的扣饰,折返回来,往苏以冬的外套上扣住。 苏以冬呆滞了一瞬,虽然脸上看不出来什么表情,但是心里确实又惊又喜。 “我大老远就看到了这个扣饰了,运气不错,老板会说英文,还给我打了个折。” 周遭的车声与人声喧嚣沸腾,苏以冬小心翼翼地触碰着那个扣饰,心里泛起甜蜜,随着情绪涌开。 她没有说话,装作高冷样,迅速又用力的重新拉着锦安然的手,往斜坡桥下走去。 锦安然看她如此反常的举动,突然有些着急:“不喜欢吗?对不起……” 走了一段,苏以冬在巷口停了下来。 巷口有一个老旧的电话亭,红色的油漆被晚霞浸染得通体明亮,周遭还有花海拥簇。 苏以冬转过身,双手搭在她的肩膀上:“嘘……” 锦安然望着她那双摄她心魄的眼眸在镜框下半垂着,成熟又妖冶的气息将她环绕,仿佛有无尽的情愫即将倾泻。 她心跳好快,她好喜欢苏以冬这副模样。 苏以冬深情地望了她一会,随后转过头,伸出手打开了在电话亭的一侧的一个透明小玻璃柜。 玻璃里面是一朵包裹好的玫瑰花,玻璃上用意大利语写着:“若感知到爱意降临,请打开玻璃取出玫瑰。” “我很喜欢,所以玫瑰……送给你。” 锦安然看着她手上的玫瑰,有些意外,抬眼又看了看她,脸上是红彤彤的。 苏以冬少见的因为羞涩而产生的脸红,配上她那双冷峻的眸子,简直反差感拉满。 “比起玫瑰,我更想要你。” 锦安然双手环住苏以冬,不再害怕四周的人群,悄悄地打开电话亭的小门,把苏以冬推了进去。 两人跌进了小空间了,脸对脸撞了个满怀。 第186章 锦安然扶着苏以冬,在她脸上紧张地吐息着。 “苏以冬……以冬……” “安然……安然……” 四棱八角,正正好好,一个只属于她们的小空间,一个只属于她们的短暂时间,被花束拥簇,被晚霞环绕,呼唤着彼此的名字。 锦安然压低了音调,平时那副娇柔与活泼灵动皆已消失,变成了具有蛊惑魔力的柔和。 “我们之间,总是你先说,你先做,你永远都比我更主动,总是都被你占据上风,但现在,我也想让你感受一下我的冲动,我的爱意。” 不知是环境的暧昧升温还是自己的脸红心跳,苏以冬的镜片上附着起一层朦胧,锦安然快速而利落地帮她摘下。 眼镜脱离的一瞬间,苏以冬看清了那张被绯色缠绕的双颊,明明没喝酒,却有很严重的醉醺感。 没有任何犹豫,锦安然的唇便落了下来。 时间在此刻停止流转,苏以冬已经听不到任何来自人世间的嘈杂喧嚣,耳畔只有忽快忽慢的心跳声,谱成了她最爱的歌。 - 第二日,将行李交给了托管后,两人办理了退房,坐上了早班的火车前往威尼斯。 两个半小时左右的路程横跨许多城市,到站后苏以冬第一件事就是租一辆观光车带着她们一路行驶到码头。 风景还是很不错的,但是陆地的面积在渐渐变小,到码头后,苏以冬买了两张全城通的船票,二十欧一张,这个价格从未变过。 游客不是很多,毕竟这个时间还太早,威尼斯清晨的风都是凛冽的,带着点湿咸的潮气,吹到脸上特别提神。 苏以冬往锦安然身上披了一件薄衫,然后彬彬有礼地牵起她的手,带着她踏上了正在等待她们俩的那艘贡多拉。 晨曦泼洒在河流上,波光粼粼,锦安然在船中心坐下,望着苏以冬。 她眼里的一切被湖面与晨光渗透进去,像是昏暗无光的宇宙里亮起唯一一颗太阳。 周围的建筑红白黄交错,一齐闪烁而过。 “旅途会有点漫长,要不要休息一下?”苏以冬坐到锦安然身旁,理了理她耳边的碎发,“需要的话,我的肩膀随时都在。” 锦安然被她哄的晕晕乎乎,就这么靠了上去。 苏以冬将她的手握住,轻轻地摩挲着,嘴里悠悠哼起了歌谣。 旋律轻松又温柔,配上这小船渡河的场面,让锦安然有点昏昏欲睡。 “我对威尼斯的印象,还是一部老电影。”锦安然拖着慵懒的腔调,轻轻诉说。 “《情定日落桥》?” “嗯,”她支起身子,脑袋从苏以冬的肩膀上挪开,用力眯了眯眼睛,“听说如果可以在叹息桥下接吻,那么感情就可以天长地久。” 锦安然对自己的痴言痴语有些不可思议,她知道,每次的冲动,都会伴随一阵阵心悸。 苏以冬对着她温柔地笑笑:“威尼斯并不是一个永恒的城市,她一直都在下沉,也许终有一天会消失。如果将来,我们的感情也渐渐淡然了,每天都在变得模糊,变得黯淡,你是否还会想起我们现在正在经历的浪漫时刻,还会想起我们所营造的美好呢?” 锦安然顿了顿,她脑子里一片空白,不知道怎么回答,也忽视了周围环境的变化。 小船缓缓驶入窄流,仿佛伸手就可触碰到四周的墙壁,光影交错在两人的面容上,梦幻迷离,忽远忽近。 ——【叹息桥到咯!】 随着船夫低沉的一声吆喝,她们的身体渐渐被黑暗覆盖。 当贡多拉沉底沦陷进黑时,锦安然瞬间感受到有什么东西贴住了自己的唇。 苏以冬在叹息桥下,吻了她。 话语在随着带着潮气的风灌进上下起伏的胸口。 ——“锦安然,我不允许你淡忘我们的感情,我是一个自私的,感性的人,我很容易就吃醋,我很容易就生气,所以我只要你,你一定要对我好好的。” 我余生,都只剩下你了。 我想你也是一样的。 像叛逆的孩子宣誓着主权,锦安然心跳被她撩拨的厉害。 彼此交换着呼吸,唇瓣紧紧相贴,晦暗之处暗流涌动,无光之隅心潮澎湃。 果然,歪歪扭扭的水路才是最浪漫的。 直到阳光投进,穿过了我们的心房,我才理解了何为直线属于人类,曲线属于上帝。 我为曲线,这是礼物,我能爱上你,真是最棒的体验,也是最美妙的故事。 “苏以冬!” 声音划破水面寂静的波纹,涟漪依旧一圈一圈荡漾着,贡多拉漫过叹息桥下,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随着时间的破碎 缓缓离开。 暖阳悬空,驱散了灰色的阴霾,锦安然睁大了杏眼,饱含深情地凝视着她。 我当然要和你天长地久。 我当然会和你天长地久。 “我爱你。” 第83章 得水 彩虹岛一日游圆满结束,两人伴着犹如银河般的夜色,踩上了码头,回到民宿。 行程全部都是苏以冬提前设计好的,所以锦安然并没有过多在意住宿的环境,她随着苏以冬在木制阶梯一级一级往上走,在过道的最里处看到一个深红色的门。 打开门,一股陈旧的木香配着罗勒叶的香味扑面而来,风格与锦安然印象中的欧式十分贴近,红白配色,上下两侧的勒夫特风格,悬式的阳台就是湖景,还有吊顶灯与盛开的鲜花。 第187章 锦安然脱下外衫,摘下艺术帽,挂在独枝衣架上,将头发散下来,走到阳台,打开暖色的吊灯,靠在铁栏上,托着下巴望着威尼斯的湖面,远处的码头还有不少正在陆陆续续从贡多拉上岸的游客,与正欲回家的船夫。 星星点点的灯火,全部都映衬在轻轻荡漾的水面上,投映在她的眼睛好似星空。 锦安然没有思考什么特别深奥的问题,其实这一趟威尼斯之旅她没有记得什么特别的,彩虹岛固然很漂亮,当地的居民都很热情,但是一路上都被苏以冬在叹息桥下的吻搞得心神不宁。 她感觉到熟悉的味道从寂静的环境中慢慢展现,身后又有香味。 稍不留神,味道就钻到了脖颈间。 “……在想什么?” 苏以冬换上轻薄的睡衣,走过灯下,从身后将她抱住,唇靠在她的耳侧轻语。 锦安然稍稍别过头,看到她的衣着,嘟囔着提醒:“这可算是在室外,穿这么大胆,我可要生气的。” “没事,”苏以冬慵懒地将她抱紧,“你帮我挡挡。” 她们的影子很小很小,小到感觉整个世界就在她们的脚下。 锦安然转过身,对上苏以冬那满是挑逗意味的眯眯眼,轻轻地用唇去吻她,可是又如蜻蜓点水,接触到就立刻离开。 亲密且温柔,调皮又精怪。 “你就啄吧,”苏以冬装作不高兴,“你再啄一会,到了晚上我也啄你。” “别……”锦安然认怂,手放在她雪白的肩上,“错了啦……” 苏以冬没有理她,学着她的模样嘟嘟嘴,闭上眼睛。 意思很明显。 锦安然垂眸,踮起脚,吻了上去。 清凉的晚风伴着潮湿的水汽拂过两人的脸颊与唇间,带走逐渐沸腾的温度与情欲。 锦安然吻完,又因为害羞闭上了眼。 锦安然越是有这么一种奇特的疏离感,越让苏以冬有一种宠溺心理。 不是因为畏惧、害怕而产生的疏离感,只是因为害羞,羞到深处,自然而然所产生的美丽距离。 她挽起手,揉揉锦安然的耳垂,语调温柔似水:“锦安然,出星星了。” 锦安然恍然睁开眼,夜色越来越浓,她抬眼看到稀疏的星星。 还没到盛夏,不似那种繁星密布,却有些像初秋的夜幕,也是零零散散。 “还想许愿吗?”苏以冬的视线也随着她望向夜空,“对着星星许愿。” 过了一会,苏以冬想明白了:“记起来了,夏末的星星才能许愿,不然不灵哦。” 锦安然笑了出来:“你还记得呢?” 每个星星都是孤单的灵魂,每个星星都有它独特的份量,都能发光。 我也曾是孤单的,黯淡的星星,直到我遇见你。 “因为我特别特别想知道你当时许了什么愿望,可是你说告诉别人就不灵验了,我就没有多问。” 锦安然滚了滚喉咙。 “我现在可以告诉你,你想听吗?” “实现了吗?告诉我真的没关系吗?” 锦安然低下头,向她身后走了两步,转过身靠在一侧。 “其实,很早就实现了,”锦安然说,“我许的愿望是,接纳你,爱上你。” 实现我愿望的,根本就不是什么星星。 实现我愿望的,是你。 黑暗映衬出的繁星灿烂不及你对我的点点真挚,十年跋涉终于触摸到了奇迹。 你于我而言,梦幻得犹如转瞬即逝,却又真实得如永恒。 “一身味儿,洗澡去了。” 锦安然站直身体,转身走向浴室。 苏以冬上一秒还沉浸在甜蜜的调情中,下一秒身边突然就有一股空落落的感觉,连忙去扯锦安然的手:“一起洗嘛。” 锦安然拒绝地很果断:“不要。” 苏以冬瞬间变成一个泄了气的皮球,瘫在锦安然身上,耍着这种小把戏压抑住锦安然的脚步。 “你坏……”苏以冬下巴耷拉在锦安然肩上,哼哼唧唧,“你从来没有拒绝过我,今天怎么这样啊……” 她们的恋爱潜规则中,只要一方优先撒娇,另一方无论如何都会妥协,所以这一次也不例外。 锦安然只是想自己安静地泡一泡身体,她进来检查房间的时候,在浴室看到了一个很大很大的浴缸。 说实话,有点心动。 “随便你。” 浴室的空间占了整个一楼面积的三分之一,那个浴缸真的很大,上面纹满了各种各样的花朵,放满了水之后那些花似乎活了起来,在水下晃荡游弋。 苏以冬在二楼铺床,锦安然看着涓涓水流,思绪被扯到叹息桥的那一吻。 苏以冬的话像是给自己的灵魂打上烙印,让自己彻底对她臣服,沉溺于她浪漫与强硬混合的糖果味中。 不想等她,她只想立刻把自己疲劳的身体浸入这浴缸中。 直到身体一点一点没进浴缸,水位慢慢上涨、溢出,流淌到瓷砖地面上。 浴室的门被打开,锦安然的视线被吸引过去,看到苏以冬套着白色的厚重浴巾,把全身遮得严严实实的。 但其实……也只有这个浴巾吧。 锦安然心知肚明,即使对苏以冬的身体已经有过无数次接触,每一次再次幻想,再次目睹,都会让她面红耳赤。 第188章 她太美了。 她别过头不再去望苏以冬,将自己半张脸沉到水平面底下,直到听到苏以冬浴巾的落地声,白皙的玉足缓慢踏入浴缸,从身后抱住她,她的手心跳越来越快。 所以她才不想两个人一起洗,本来只想放松身体,现在却越来越紧绷。 “你的肌肉那么紧绷,又在害羞吗?”苏以冬轻柔地笑声入耳,“放松,放松……” 锦安然闭眼,在语言的暗示下逐渐仰卧,发现自己的后脑勺碰到软棉的载体后,她才停下来。 就这么躺在苏以冬的身上。 “果然,小锦鲤回到水里才是最主动的,如鱼得水哦。” “一点也不好笑。”锦安然伸长手臂,熟练地摸到苏以冬脸上的眼镜框,顺势摘下,放到一旁的窗沿上。 被摘掉眼镜的苏以冬乐开了花:“你看,我没有说错吧?” 锦安然心虚,没理她,从水里抓起她的左手。 已经很久没有仔细注视过这只手了,上面的灼痕也在渐渐地缓和下来,不再如之前见到的那般如同血肉肿块般惊悚。 承载着一段令人遗憾的记忆,她有些伤心,没有办法与苏以冬感同身受,在她最无助的时候自己仍在与她相错而过。 纯粹的美好只会停留在懵懂无知的时候,越是对这世间的一切心知肚明,只会越痛苦。 “辛苦你了,”锦安然用湿漉漉的手摸了一把脸,用溅落的声音掩盖自己的哭呛,“我知道我一直都不怎么浪漫,总是无法及时给到你应有的反馈,可你却还是坚持不懈让我感受到你的热情。” 苏以冬愣住了,看着锦安然那玲珑的身影与白皙的后背,脑补着她的表情肯定是难以想象的哀怨。 “搞那么煽情干什么?” 香根草的味道并没有被水冲淡,随着苏以冬的贴近又萦绕在锦安然的鼻尖。 熟悉,迷离,颠倒。 水珠滴答滴答得淌出浴缸的边缘,溅在地上变成水花,消散在寂静中,成为了苏以冬低沉迷人的音调中的一抹亮色。 “不浪漫的小锦鲤,才是最浪漫的。” “我横行霸道,照单全收。” 第84章 日落 锦安然在一阵阵贡多拉的鸣笛声中醒来,发现自己的睡姿确实是不好看。 难看到不像个淑女。 上半身只留了一件白色的衬衫,而且还没有系纽扣,几乎属于是袒露开的;下半身也只有一件贴身的衣物,整个人把苏以冬当做抱枕紧紧环着,脑袋压在苏以冬的胸口。 甚至刚醒的时候还能听到苏以冬那富有韵律的心跳声。 鼻尖在扭头的时候一不小心蹭到了奇怪的软绵绵,整个人顿时都酥软了下来。 门外突然传来重重的三下叩门声,应该是房东准备的早餐到了,顺便也将苏以冬从梦中搅醒。 “早上好……”锦安然虽然对自己这样的动作感到有些害羞,但是基于“自己身为她的女朋友,做出这种事情是情理之中”这样的思想,手脚还是不想放开。 “嗯……”苏以冬沉沉地调整了一下呼吸,低下眸子看锦安然对自己这副缠绵模样无动于衷,“早上不好,胳膊麻了……” “啊!” 锦安然这下慌了神,连忙松开她的身体,迅速地侧了个身。 苏以冬看着锦安然这般的动作,醒来后困顿的神经仿佛突然被激活,翻过身子,将自己的身体贴近锦安然的身后,在她耳朵边呢喃轻语: “安然,我梦见我被一个蜘蛛精缠住了,动也不动不了,那个蜘蛛精啊一直对我动手动脚的,你有没有什么头绪啊?” 锦安然立刻也侧过身,因为距离太近了,自己的唇几乎是轻扫而过苏以冬的唇,留下一点暧昧的气息。 “哼!这是我给你的奖励,你就偷偷乐着吧!” 苏以冬望着她那双水灵灵的大杏眼,感觉自己的情欲都要被那双杏眼拖陷进去了。 视角渐渐朝下,是锦安然几乎荡然无存的宽松穿着,却也正是撩拨她欲望的原因。 想要肌肤相贴,想要缠绵 / 悱恻。 苏以冬伸出一只手指,从锦安然的下颚开始慢慢挪动。 “唔……” 锦安然咬着唇,对她的动作并没过多的反抗,任由这触感在身上|l丨l游离。 “咚咚咚!” 又是三下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情绪渐浓的欲望氛围。 趁着这个空档,锦安然迅速抽身逃走:“好像是……早餐到了,你去拿一下吧。” 苏以冬扶额,一早的雅兴就这么被一扫而空,心里是数不清的落寞,轻轻叹了口气,准备下床开门。 走的时候她感觉到衣角被轻轻扯了一下,立马偏过头望向锦安然。 锦安然盘腿坐在床上,伸出双手似乎想要拥抱她。 她很识趣的俯身迎了上去。 锦安然立刻跳了一下,贴上了她的唇。 “别不开心了,时间还很长,吃完早饭,拉上窗帘,我们再……慢慢来吧。” 绯红爬上她白皙的脖子,衬得格外诱人。 “毕竟白日宣//淫/,成何体统呢?你说是吧?” 还有很多刺激的事情,都想和你体验。 - 早饭后,苏以冬掌控着主动权与锦安然的把柄,从床上一直()到浴室,再从浴室()到客厅的秋千吊椅上,搞得整个房间//…—…靡靡乱乱,一直到睡完午觉才办理完退房 第189章 锦安然感受到许久未尝的欢愉,靠在苏以冬的身侧,直飞佛罗伦萨。 到达目的地已经是下午四点了。 还好,这个时间点相对也比较热闹,所谓早不如巧。相比于米兰,佛罗伦萨的艺术与宗教气息更为浓厚,苏以冬领着锦安然在街边散步,从维奇奥桥直达领主广场,几乎是复刻了一遍很多年前自己的路线。 佣兵凉廊,乌菲兹美术馆,还有走道上卖花的孩童。 各式各样的雕塑展览在凉廊下,远远望去可以感受到很浓厚的人文气息。 苏以冬牵着锦安然的手,不知不觉又走到了那个熟悉的店门口。 Δi?νuσo?。 狄奥尼索斯。 只不过这一次,没有大暴雨,终于可以如愿以偿的看到那个景色。 一点小小的执念,是关于佛罗伦萨的日落。 风铃晃荡,酒吧的风格一直都没有变,老板仍旧那个老板,令人印象深刻的小麦肤色,一边擦着酒杯一边欢迎着两人。 苏以冬朝老板点点头,带着锦安然坐到吧台。 “好久不见。” 苏以冬率先打招呼。 老板有些懵,苏以冬指了指照片墙上那一张当年的合照中的自己,老板瞬间恍然大悟。 “好久不见!” 两人都心领神会地笑了笑。 “这次又是旅游?还是有工作呢?” “旅游,来意大利度蜜月。” 老板显然有些吃惊:“你已经结婚了吗?恭喜,可是怎么不见你的丈夫呢?” 坐在一旁的锦安然突然咳嗽了两声,然后继续沉默。 不一会,老板为苏以冬上了一杯加里波第,目光却被旁边的锦安然吸引,金粉色的短发配上玲珑标致的脸蛋与身材,像个精致的瓷娃娃坐在苏以冬的身侧,有些腼腆,乖巧可爱。 一直不出声很难让人注意到,但是这副模样却又让人十分喜欢。 苏以冬把正在品尝小麦果汁的锦安然拽到身边,捏了捏她的脸,像是介绍一个奇珍异宝般说道:“这位就是。” 老板很明显的一个停顿,吃惊却没有更上一个档次:“并不在我的意料之外,但不得不说,你们真的是绝配。” 锦安然听着两人的话,蜷了蜷手指,碰了碰自己有些滚烫的脸,不知道是因为小麦果汁的作用,还是因为什么别的原因。 简单的寒暄后,下午店里的客人也渐渐多了起来,为了不影响老板的生意,两人转移到角落的座位,苏以冬从老板那里借来了两个卡祖笛一组六支装的玻璃盅架。 每个玻璃盅架里都有深色的酒水。 “安然,要不要玩个小游戏?” 苏以冬拿起一个卡祖笛,递到她那一边。 “什么游戏?” “我们用卡祖笛来吹歌曲的旋律,让对方来猜歌名,如果猜不出来,就喝一盅酒,怎么样?” 锦安然没有见过这种小笛子,她拿过卡祖笛,放在嘴里轻轻送了一口气,“噗”的一声给她吓了一跳。 失神过后她哈哈大笑起来了。 “好有意思!我先来。” 锦安然重新试了试音,感觉基本上已经掌握了发声技巧,然后吹出了一段生涩的旋律。 苏以冬闭上眼思考着,大概半分钟,她选择了放弃,拿起小玻璃盅一饮而尽。 “可以告诉我答案吗?” “我怀念的,是无话不说,我怀念的,是一起做梦。” 锦安然咧嘴笑了起来:“我只是随便哼了一首以前听过的歌,试试你的涉猎范围,没有什么特别的意义。” “那轮到我了。” 苏以冬很明显是祖卡笛的熟手,吹出来的旋律不像锦安然那般生硬。 很舒缓的旋律,很熟悉的感觉。 那首歌仿佛刻进了锦安然的身体里,是让她一直难以忘记的一首。 记忆的某个深夜,苏以冬告诉自己,自己就是那个最正确的人。 她沐浴着月光,感受着爱的暖流,冲动的夺走了苏以冬的初吻。 那是多么羞涩且美好的一段时光。 “say yes to heaven.(应允天国召唤)” “say yes to me.(奔赴我的邀约)” 锦安然轻轻将歌词哼了出来。 “我已经对你说过很多次yes了,”她抬眼温柔地看着苏以冬,“是不是在放水?害怕我喝醉?” 苏以冬笑着摇摇头:“印象深刻的东西往往最容易第一个想起来,很有纪念意义,所以我才选择它。” “那不行,太简单了,我也要喝。” 锦安然拿起酒盅,学着苏以冬的模样一口气喝完。 味道甜丝丝的,不像以往任何一次那般灼口,可能是心境发生了改变,酒不再是为了消愁或躲痛的“镇静剂”,而是烘托欢娱氛围的工具。 酩酊了又酩酊后,终于来到最后一轮,还是由苏以冬吹奏。 很慢很慢的旋律,如果轻轻唱出来可能还会吞字,这种慢歌的特点就是能让锦安然到是一首非常非常深情感人的歌曲。 “猜不出来,我投降,”她将最后一盅一饮而下,酒红抑制不住的上涌,语调带着些许淘气,凑到苏以冬身边撒娇,“快告诉我答案嘛~” 这种状态下的锦安然,是最真实的,她不会尴尬,不会害怕,胆子大大的,心思小小的,以这样的氤氲姿态渴望着苏以冬的一切,像是一个未开悟的小懵懂。 第190章 苏以冬突然起身,牵住她的手,将她领到吧台附近,随后对她轻语:“你只要点点头,马上为我亲爱的锦公主揭晓答案。” 锦安然没有过多的思考,拼命地点着头。 随后,锦安然迷迷糊糊地望着苏以冬和老板叽叽喳喳的聊了几句,走上身边的驻唱台,双手紧紧握住麦克风。 斜照的点点灯光全部倾泻在苏以冬的身上,吸引了所有的顾客望向这位面容姣好的亚裔美女。 悦耳的歌声缓缓汨过锦安然的耳畔,她恢复了理智,于是酒精随着眼泪一齐落地。 【我也不想独身, 却又预感晚婚。 我在等,这世上唯一契、合、灵、魂, 让我擦去脸上脂粉, 让她听完全部传闻, 将来若有人和我争, 我答应不会默不作声, 她能不能, 能不能, 她能不能, 我能不能。】 四处传来了此起彼伏的热烈掌声,锦安然擦去眼里的泪花,与自己的爱人对视着。 苏以冬她那双曾经让锦安然固执以为有很多压抑情绪与悲惨往事的瞳孔里,其实放着的全是自己的影子。 她一直都是如此深爱着自己,坚定追寻,忠贞不渝。 她能爱我一辈子,她能。 我能不能…… 锦安然低下头,自省着。 苏以冬从舞台的中心缓缓走下场,在众人的欢声笑语与簇拥中,拉着锦安然走出狄奥尼索斯。 穿过闹市与人群,穿过阻碍着她们的一切,逆流而上。 重新走回维奇奥桥,此时的桥梁与水面已经被佛罗伦萨的日落映射的光彩夺目。 苏以冬决定,要为自己的这段时光画上一个句号。 从这里开始,从这里结束。 “维奇奥桥,翡冷翠的动脉,这里是但丁《神曲》的伊始,也是我真正开始寻找你的起点。” 苏以冬和锦安然面对面,站在桥的中心,任由初春的晚风与渐暖的夕阳将她们层层环绕、包裹。 “你从阴影中里缓缓走来,驱散了灰色的阴霾,深情地望向我,撩拨我萌动的心悸,从此,我们的生命线就注定交织在了一起。” “其实我有想过要放弃学习绘画,可直到你的出现,我迫切地渴望想要把一些东西留下来,所以这也是我一直坚持的理由,因为能够一直留下来的,只有艺术与文字。” “当然……还有这颗诚挚的心” 苏以冬后曾以为自己的人生一直在试错,她有过无数的忧虑,忧虑自己找不到锦安然怎么办,忧虑锦安然早就忘记她了,忧虑锦安然会恨她,忧虑锦安然根本不会喜欢女生,不会接受她的取向,会背离她。 在过往的整整十个漫长的酷暑与寒冬,支撑自己的却仅仅只有“找到她”这么一个希望。 至少让我找到她。 …… 至少让我告诉她,我很爱她。 阳光笼罩着佛罗伦萨的每一处,从维奇奥桥到领主广场,也有远处的城市与山脉,此刻将所有人都定格,世界沐浴其中。 春天到了,第十一个年头,所有的一切都将迎来新生。 夕阳漫长的余晖在锦安然的眼底燃烧着,直至沉没、消融,温柔缱绻地慢慢褪色,直到火光殆尽后,浮现苏以冬的窈窕身影。 面容上一半是静谧优雅的黑色阴影,另一半是活泼热烈的夺目绚丽。 小心翼翼的装模作样。 感性热烈的柔情似水。 每个都是她,全部都是她,一直都是她。 那橘黄的光芒变成血橙色,代表着时间即将流逝殆尽,夕阳消失在水平面上的最后一刻,苏以冬俯身吻了上去。 “我会永远爱这翡冷翠的日落,还有你。” 第85章 爱人 隔日,两人坐大巴从佛罗伦萨出发,前往比萨。 在晌午时分拍摄打卡完比萨斜塔的照片后,从乔茉七那里借来的徕卡q3彻底被装满了,也代表着这趟旅途正式进入尾声。 坐上了前往托斯卡纳的火车,一路上锦安然一直都是兴奋的,她知道下一站的目的,是为了一套婚纱照。 她真的很好奇,以苏以冬的天马行空,会为她设计出什么样子的婚纱。 苏以冬从火车的包厢外走进来,端了两杯热牛奶,坐到她的对面。 火车窗外的景色犹如幻灯片的变化,渐渐开始不断闪烁过绿植与树木,非常有老式欧洲电影中做蒸汽火车的味道。 “应该还有半个小时,我在托斯卡纳的中心预约了一座小庄园,那里就是终点了。” 锦安然知道苏以冬是看出了她的亢奋,于是只能强压自己心里的欣喜,去拿面前冒着热气的牛奶,轻轻抿了一口。 呡了一嘴的白胡子。 苏以冬视线落到她嘴上,宠溺地叹了口气,拿起纸为她擦拭了一下唇的周围。 “小心点,烫嘴,要是烫出泡来,相亲都亲不了咯。” 意料之外的提醒,锦安然立刻对着杯子吹气。 对于某人的吻产生了依赖感,想要戒断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谁让你一直都卖关子,都知道是拍婚纱照了,都不愿意给我看看婚纱的款式……” 她嘟囔着,有些小脾气。 苏以冬看着她这副模样,总是会忍不住想要逗她,实在是太可爱了。 第191章 “惊喜之所以谓之惊喜,就在于它的不确定性,从某种方面来讲,当你知晓我身份的那一刻,我也变成了一个惊喜,不是吗?” 锦安然抬眼,忽然和她的视线相撞,铁轨的声音渡过了冗长的森林路线,冲向了宽广平原,上一秒还是郁郁葱葱的光线,立刻变成一大片光幕,瞬间将两个人包裹住。 一切都变得温暖了起来。 锦安然冲动的跳上桌子,爬向苏以冬那一侧,不管不顾差点打翻的牛奶杯,按过苏以冬的脑袋,用带有奶香味的唇堵住她的嘴。 “行吧,到时候就全知道了。” 到站后,两人走出车站,在路边的饭店吃了一顿托斯卡纳特色三文鱼料理,随后上了前来接应她们的摄影师的牧马人。 摄影师是一位华裔年轻女子,穿着羽绒服戴着绿色的针线帽,中文也说的十分顺口。 “由衷地欢迎二位。ms.soo,您的设计方案已经由kilya女士完成并且寄送到了,还有您给我看的摄影脚本我也浏览过了,需要提醒一下您,您选择题材稍显敏感,需要尽量规避本地带有宗教信仰的人群,所以那一段要放在晚间拍摄,其余时间我们正常进行,您看可以吗?” “当然可以,这次都是有劳你们了,只要能顺利进行,感激不尽。” “客气了,工作而已,让客户满意就是我们的责任。” 进入了乡间后,牧马人本就特殊的振动乘坐体验加上小路的颠簸,抖得锦安然有些头昏脑胀。 “锦安然,”苏以冬坐在她,眯着眼望她,“我突然想到一首诗。” “……什么?” 锦安然靠在窗户上,缓了好一会才回应她。 她没有注意,香根草的味道已经瞬间弥漫到她的周身。 苏以冬抱住了她。 【你来人间一趟,你要看看太阳, 和你的心上人,一起走在街上。】 “我答应你的事情,我全部都会做到。现在,雨过天晴了。” 锦安然倏地想起了苏以冬写的那个纸条,现在回忆起上面的内容,仍是有阵阵心悸。 到了庄园的围墙外,车停了下来。 无数的藤蔓植物遍布了城堡一般的围墙,到处都是生机勃勃,春意盎然。 “我也突然想到一句话。” “嗯?” 【暖阳、绿植、莫名其妙的微笑,还有幸福。】 - 管家带领着二人前往卧室,并让侍者推来了移动衣架,上面赫然陈列着两件婚纱。 锦安然甚至不需要过多的去细看,都知道这一黑一白出自谁手。 白色的婚纱看起来更为厚重,尾部很大很长,应该是需要有专人来捧着拖拽,身侧像是环绕的水波,一圈一圈,飘逸灵动。 黑色的则稍显紧实,但也非常优雅,云拖刚好到地面,像个蓬松的黑月季,与白色相称相应。 “是……《纯粹》?” 锦安然走上前,在两件婚纱间找到了一张字条。 ——【致安然妹妹: 灵感来源于苏以冬, 新婚快乐,百年好合。】 锦安然捂着嘴,有些不可置信。苏以冬走到她的身后,温柔地对她说:“试试吧。” 锦安然穿上那件白色婚纱,与她的身形非常的贴合,那长长的拖尾好似她一路走来的过往,如今已经变成了她幸福的象征。 苏以冬也换上了黑色的婚纱,出现在落地镜子中锦安然的身旁,手上还拿着一个头纱。 “闭上眼,亲爱的。” 锦安然慢慢地闭上了眼,带着欣喜与期待。 苏以冬的手轻轻拂过她的发丝,为她戴上了头纱。 随后,她缓缓睁开眼,望向镜中的自己。 一身无垢,圣洁庄重。 她的眼角落下一滴泪,随后是两滴,直到哭花了脸。 “小祖宗,怎么了,快别哭了,一会还要化妆呢!” 苏以冬急忙为她抹眼泪,但是这让她哭得更凶了。 头纱被浸染上泪水。 她以为自己这一辈子,都不可能会遇到自己爱的人,穿上心爱的婚纱,过上幸福的生活。 像是做梦一样。 “是梦吗?苏以冬?” 锦安然哽咽着。 “我明明感觉很幸福……很快乐,为什么要哭呢……” 苏以冬心跳一滞,俯身吻去她脸上最后一滴泪珠,然后温柔地亲吻她。 “不是梦,安然,这一切都是真的。” “我答应过你,你会像你的名字一样,幸运又幸福。” - 仿佛是深受眷顾,或者说锦安然真的是锦鲤,一连来意大利的好几天,全是晴天。 侍从与摄影部的员工们拖着锦安然的裙尾,在庄园里跑来跑去,锦安然则扶着苏以冬的腰,跟在她身后害怕自己摔倒。 整个世界都围着她们俩在转。 这对同性的新人吸引了不少本地人驻足,但是基本都是善良的人,会为她们献上美好的祝福。 傍晚,人海渐渐褪去,世界变得安静,在华裔摄影师的指引下,她们前往了最后一个拍摄地点——中心教堂。 “惊喜绝对不止婚纱吧?你现在可以告诉我答案了吗?” 锦安然踩着高跟,小心翼翼地跟在苏以冬的身后,轻声质问她。 第192章 “是我一直都想和你体验的场景,关于接触,关于拯救。” 一个想法突然在锦安然的脑海中冒了出来。 教堂,接触,拯救。 “是……《亚当之手》吗?”锦安然问。 苏以冬曾经用过那张图片当做头像,只不过后来恋爱后,就再也没有见过了。 也许是寄托,也许是执念。 “恭喜你亲爱的,完全正确。但是接下来的情节会有点刺激,一定要注意心跳哦。” 刚走到教堂背面的舞台区,锦安然就被系上了威亚,身体渐渐悬浮起来。 双脚脱离了肮脏的土地,彻底成为圣洁的化身。 她没有惊慌,没有恐惧,她在期待着指尖触碰的那一刻。 苏以冬的站在左侧,视线从来没有离开过她。 她的身体被威亚调整了角度,长长的裙尾好似神圣的瀑流倾泻至人间。 锦安然看见,苏以冬的烟眸犹如一潭清澈的泉水,倒映着自己。 她极尽美艳,她也是。 苏以冬向她走近。 苏以冬伸出自己残破贫瘠的左手,撑起食指。 锦安然渴望去触碰,那独属于她的幸福。 她伸出手指,与苏以冬的指尖相贴。 【当指尖接触到的那一刻, 请赐予我勇气,请赐予我智识,请赐予我希望和爱。】 激昂的音乐行进至高潮,苏以冬踮起脚尖,揭下了锦安然的头纱,触碰到了她滚烫的唇。 ——你是我的爱人,也是我的全部意义。 - 清脆的鸟鸣打破了清晨的寂静,水雾再玻璃上氤氲开,又有几朵鲜花迎来新生。 昨日是旅行以来最累的一天,像是被幸福包裹的狂欢。 可是苏以冬居然做了噩梦。 她醒来不停地喘着粗气,想要将呼吸调整到正常的水平。 她梦见那场大火又一次烧毁了她的至爱,只不过这次去救画的人,不是她,而是锦安然。 火星蹿上锦安然的手掌,焚烧,吞噬,却听不到她撕心裂肺的求救声。 梦境依然在一遍一遍回放着她没有救到锦安然的场景,她很惧怕。她尝试遗忘,但又悬溺于此,不断重复。 梦中,锦安然伸出和她同样贫瘠残破的手掌,无意识的拉了拉她。 她呢喃着“我知道你在寻找我,你也知道我想要依靠你。所以……” 苏以冬在回味这噩梦的恍惚中,感觉到锦安然在床上翻了一个身,用手拽了拽她睡衣的衣角,慵懒的声音轻轻缠绕上苏以冬的耳朵。 “所以……你快抱抱我吧,我快醒咯。” ——————全文完—————— ——————后记——————— 结束了。 不知不觉,像梦一样。我的第一部长篇小说完成了。 锦安然和苏以冬的故事,到这里就告一段落啦! 很难想象能有三十几万字,这对我的预期而言,简直就是一个天文数字。 在写这部小说之前,我是一个很业余的写手(虽然现在也很业余),写的故事都是短篇,我也很喜欢看短篇小说,我觉得短篇小说所带来的冲击感是长篇小说无法比拟的。 可是让自己跳出舒适圈,何尝不是更富冲击力的故事呢? 我愿意为了一切值得的事情冒险,我愿意让我的生命燃烧,我生来因为性取向而与众不同,但是从来没有否认过自己,我要尝试我想要尝试的一切。 初次尝试写长篇,我的废稿一大堆,故事逻辑不足,人物关系松散,剧情紧凑没有升温,短篇小说所能突出的优势,到了长篇全部都变成了缺点。 废稿从七八个,变成了十七个,十八个,再到二十七个,二十八个。 直到《灼痕陷阱》的启动,我才勉强产出一个勉强能看的大纲。 最初的设定虽然也是he,但是比现在黑暗不少:锦安然是个患有双向情感障碍的女疯,苏以冬则是一个水性杨花的女痞,两人相爱相杀,难舍难分。 锦安然的名字取自我小学时期写的百合短篇的两个主角【锦于诺】与【安生然】。 苏以冬的名字原定为【苏霍颜】,但是一直都很不满意,所以最后修改为苏以冬。 也是对我自己不顺的人生一点小小的激励。 safe and sound。一切都会安然无恙。 winter soo。我挚爱的苏以冬。 这种大纲很符合我当时的精神状态,回国后,在南京失业,再到苏州兜兜转转找不到工作,最后回到无锡甚至需要靠黎(我的爱人)的帮助,才能勉强生活。 冷静下来后,我才渐渐意识到这种东西实在不堪入目,我修改了很久,于2023年九月,有了现在的《灼痕陷阱》。 其实开始写《灼痕陷阱》,前面的章节也能明显感受到这样的问题,逻辑,剧情都像是一团浆糊,我曾一度想要放弃,我内心很敏感,总是会责备自己,怎么什么都写不好? 黎告诉我,至少要让它能够完完整整的结束。 哪怕只有三十章,哪怕只有四十章,你所要做的,是去描绘一个完整的故事。 我要对笔下的人物负责。 我一直都坚信着,当故事被写下的那一刻,它就不属于作者了,而是属于读者。 即便后来经历了许多生活上的麻烦事情,见家长,处理人际关系,考驾照以及日后工作还有和自己梦想的小说平台搞签约,都是很耗费精力的事情,也让我意识到其实我对于【写小说】这件事情真的只是一个萌新的阶段,还有很多地方需要继续努力。 第193章 我生来就是不是幸福的,是为了让自己变得更加幸福而不断努力。 感谢各位宝宝的喜欢,也感谢你们见证了锦安然与苏以冬的幸福。 我们能够再次相遇,即是美妙的缘分。 下一本应该是《坠入窠臼》,乔茉七和薇黯两位御姐对于认清过往,面对懦弱的自我,认清“爱”与“责任”的故事,但是我在后续跟新的过程中发现大纲人设问题比较多,所以正在回炉重造。 再次感谢您的厚爱。 最后的最后……我想告诉自己,亦或者告诉屏幕前支持或不支持我的您…… 当我不再感性,当我不再浪漫,是否还会有美好的记忆伴我左右? 至少不要让现在的我后悔吧。 ——走雾intomist.2024.8.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