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师尊只想死遁》 第1章 《反派师尊只想死遁》作者:廿四铜钱【完结】 本书简介: 时容与一朝穿越,成了一本文里的反派师尊。 由于剧情出现了bug,时容与不得不手握两份剧本。 一边矜矜业业的扮演反派师尊,折辱男主,废他金丹。 一边又扮演着白月光,嘘寒问暖,治病疗伤,无微不至。 甚至最后舍命相救。 为了修复剧情,时容与自导自演杀了白月光,助男主梁郁成魔,只是对方成魔后,第一件事便是将他抓回了魔宫,日夜折磨。 . 传闻,怀瑾仙尊被魔尊折磨得惨不忍睹,魔宫日夜惨叫连连,甚至最后,那怀瑾仙尊的骨头都溶在了荆棘之巅的血池中。 任务完成完美死遁的时容与便优哉游哉的享受着春风,等待脱离世界。 谁知有大胆的魔族将他当做炉鼎抓了献给魔尊。 时容与:捂好马甲准备跑路。 却见魔宫寝殿内,人人闻之色变的魔尊梁郁,此刻魔气外泄,神识破碎,抱着一具白骨疯癫成活。 梁郁一直觉得自己的师尊表里不一虛伪至极,直到那人不顾天道魂飞魄散后,他才得知—— 多年关怀、悉心教导自己的人是他。 舍命相救的是他。 因自己折辱,跳下血池,魂飞魄散不复相见的也是他。 梁郁一朝入魔,翻遍天上地下只为找到时容与的一缕残魂。 直到下属将易了容的时容与当做炉鼎绑到了他的面前。 【阅读指南】 1.攻和原文白月光之间只有恩情。 2.国际惯例1v1双c小甜文。 3.攻受身心都只有彼此。 内容标签:年下 仙侠修真 甜文 穿书 轻松 主角视角时容与(受)互动配角梁郁(攻) 一句话简介:师尊才是白月光 立意:眼见不一定为实 第1章 月色皎皎,清风徐徐。 菩提树下正坐着一道青如翠竹的身影,那人墨发半束,双眸轻阖,灵力在他周身流转,似云似雾,似九重天上的仙。 而一旁离他稍远的地方坐着一群穿着同样衣服的弟子,都不过十三四岁的模样,却好似与那谪仙隔着楚河汉界,不敢轻易靠近。 “仙尊,您快醒过来救救梁师兄吧,他被那只大魔抓进去好一会儿了,再晚就来不及了!” 仿佛有一道焦急的声音在时容与耳边炸开来,犹如晴天霹雳,他在混沌的思绪缓缓收拢,眼睛却没能立刻睁开。 “仙尊打坐突破呢,你别吵他。” “可是,可是……梁师兄才炼气期,在大魔手里哪里能坚持那么久啊!” “我们出来之前掌门说过了,没有生命危险,仙尊是不会出手干预历练的。” “那大魔那么厉害,有几个弟子都受伤了,保不齐现在就要杀了梁师兄呢。” “澍清师兄也进去了,要不等等看吧.......” “人命关天啊!谁能不能去喊一喊仙尊?” “你去?” “不不不,你去你去。” 笑话,把正在突破化神的怀瑾仙尊喊醒,谁敢啊?! “醒了,仙尊醒了!” 时容与扑朔着羽睫,掌控了身体后好半天才能睁眼,抬眸就对上了一张张神色焦急却又不敢乱动,只能急的满头大汗在原地打转的脸。 他是时空秩序修复员,不管是过去还是未来,异世界还是幻世界,时容与没有没去过的,一睁眼见过地上满是眼珠子都见过,却没看过那么多满怀希冀的眼神。 他不自然的轻咳一声,侧过脸问:“什么情况?” 他一问,旁边的人像是炸了锅,你一言我一语的,让时容与分外头疼。 他垂下眼眸,拿着手里的扇子漫不经心的敲了敲掌心,周围顿时安静了下来。 时容与满意的指了一个神色焦急的人:“你来说。” 被点到的人连和时容与对视说话都不敢,低着头连忙道:“怀瑾仙尊,梁郁师兄已经被大魔抓进洞里有一会儿了,这洞是个结界,弟子们进不去,还请仙尊出手相救。” 怀瑾仙尊,梁郁,大魔...... 时容与环顾四周,又看了一眼眼前这些弟子的着装——如云如雾的衣袍上满是术法流转的痕迹。 他下意识敲了敲手里的扇子,反应过来后低头一看,那扇子通体翠色,如同翡翠制作,拿在手里自带沁人的凉意。 时容与确定了,他已经穿到了《八苦》的世界,书中的男主正是妄虚宗的弟子梁郁,而他有一个白月光,也就是他的师兄澍清。 原文中,男主梁郁因为身怀魔种无法修炼,被反派师尊时容与探到了魔种的秘密,于是一直暗地里折磨梁郁,想要研究魔种,把梁郁折磨的没个人样。 好在梁郁悲惨的童年有个白月光师兄,澍清把男主照顾的无微不至,看得死死的不让任何人欺负,有什么好东西都给他,除了被时容与虐待他无法阻止,其他时候,有伤害就他来抗,简直就是为了男主创造出来的。 只是最后在男主被修仙界发现是魔种后,澍清舍命挡下了反派师尊时容与的全力一击,死在了梁郁的怀里,梁郁彻底黑化,魔神重现人间。 但最近系统检测到白月光师兄这个角色出了点变故,不受主神系统控制,于是派了时容与过来修复。 第2章 虽说《八苦》的男主是魔神,但梁郁是个小可怜,从小被折磨,最后黑化也是被迫,时容与接到任务看完剧情后只觉得梁郁黑化的好,就该弄死那个道貌岸然的反派师尊。 只是本该穿到白月光澍清身上的时容与不仅没有穿到澍清身上,反而好像穿到了反派师尊怀瑾仙尊的身上。 时容与扶额,他看到这个同名同姓的反派就觉得不妙,但作为打工人没办法拒绝,还好是指定角色,谁知道系统还能出这种幺蛾子! 啧,垃圾系统。 【洞两,给我个解释。】 时容与在心里揪系统要个解决方案,然而系统却没有任何回应。 时容与皱了皱眉,喊了两声,系统都没有反应。 “仙尊?仙尊?” 时容与回过神,看着眼前的一众弟子,思索着剧情走到了哪一步。 根据刚才小弟子的描述,剧情应该是在原身作为妄虚宗长老,带着自己的两个徒弟和一众新弟子下山历练,结果遇到了一只大魔,而恰好历练途中碰上时容与突破化神初期,耽误了一会儿。 而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里,那大魔已然对梁郁下了手,澍清为了救梁郁身受重伤。 但现在的关键是,澍清不受主神系统控制,已然和原剧情脱轨,这时候也不知去了哪里,梁郁不会已经惨遭毒手了吧?! 时容与想到这里豁然起身,周围的弟子见他终于要有所动作,目光里充满了期待与仰慕。 时容与习惯性敲着扇子,问:“他们进去多久了?” 大概是时容与刚突破化神初期,身上的灵力充沛,仿佛镀了一层光,令周围的弟子不敢直视:“有......半个时辰了。” 半个时辰! 时容与只觉得眼前一黑,又问:“知道里面是哪只大魔吗?” “好像......好像是欲魔。” 时容与:“……” 魔界除了已经陨落的魔神,如今是四大魔当家,而欲魔除了放大人的欲念,还会整下三滥的手段——催情。 虽说原剧情里欲魔并没有动用催情之术,但现在剧情不按设定好的走,一切皆有可能。 时容与眸光一冷,甩手在弟子周围布下一道结界,孤身朝满是青苔的山洞走去:“在这里等着。” 一众弟子看着他飘然如仙的背影,由衷道:“仙尊既然出手了,梁师兄和澍师兄就有救了!” “仙尊一挥手就是那么大一个结界,遇到大魔肯定一甩手就把对方打的落花流水!那欲魔等死吧!” 准备把大魔打的落花流水的时容与走在阴暗潮湿的山洞中,他有些不知如何找自己的便宜徒弟,系统也迟迟没有反应,走了一会儿他就发现自己在原地打转,应该是那些小弟子说的结界。 时容与甩开扇子轻轻一挥,山洞中原本被石头封死的方向蓦地出现了一条道,同时伴随着流水滴答的声音。 区区障眼法。 时容与扇着风朝那里走去,腰间的一块令牌陡然亮了起来。 他听到了一道喑哑低沉的声音:“有本事你就杀了我!” 倔强不屈,但似乎带了点黏腻。 另一道声音却古怪得很,听不出男女,语调满是不屑:“你一个小娃娃还不配我动手,叫你师尊来。” 那低哑声音的主人却沉默了。 时容与总算知道腰间的玉佩是什么了——师徒令。 难怪他身上有两块,走起来叮叮当当的。 那么那道低哑声音的主人就是男主梁郁了。 还好,还没死,不然他的任务还没开始就中道崩卒了。 半晌,梁郁嘲讽似的轻笑了一声:“那你不用等了,我师尊不会来的。” 时容与要过去的脚步一顿,梁郁倒是提醒他了,原身确实不可能做救梁郁的事情,原剧情也是澍清救的梁郁,看来澍清果然不受控制不走剧情了。 “既然这样的话,你也没有留着的必要了。”半个时辰也将欲魔苏和雪的耐心耗尽,已然动了杀心。 电光火石间,时容与一个闪身,身影如雾消失在了原地,下一秒又准确无误的出现在了梁郁的身前。 “师兄!”梁郁看着陡然出现在面前的澍清,神色一怔,原本阴郁的神色稍霁,但背在身后的手仍旧捏着一张符,随时准备和大魔拼死一战。 时容与再现身时已然化作了澍清的模样,他在穿过来之前一直有研究澍清这个角色,毕竟他本该是穿到这个角色上的,故而对澍清的人设反应也信手拈来。 他手中的翡翠扇子已经被他隐了起来,手中一把弟子剑妄图与大魔抗衡,黑雾般的魔气席卷而来的同时,时容与暗中一道如清风般的灵力毫无所觉的打了出去。 弟子剑应声而碎,魔气打在了时容与的身上,他猛然吐出一口鲜血,身体朝后方倒去。 意料之中被身后的人接住,梁郁瞪大了眼睛看着时容与,面上的阴狠已然消失殆尽,他的眼底甚至闪过一丝慌乱:“师兄,你没事吧?!” 便宜徒弟比他想象中要好看,却也比他想的要瘦,一张俊俏的小脸棱角分明,瘦的眼眶都格外深邃。 只是即便脸上都是受过苦的痕迹,样貌还是一等一的好看,难怪从小到大连路人都忍不住多看他两眼。 不过貌似这会儿吓坏了,眼睛汪汪的,好似蓄了水。 第3章 梁郁见时容与不说话,抬头看向了大魔,神色陡然冷了下来,眼底是藏不住的杀意,哪里来的什么水光。 他将藏在身后的一道惊雷符猛的拍向了大魔。 只可惜,在堪比元婴期的大魔面前,一个小小的炼气期根本难以抗衡,不过一掌就将梁郁掀飞了出去。 梁郁撞上了山洞凸起的石头上,猛的吐出一口鲜血,撑在地上死死盯着大魔。 那大魔中了时容与化神期的一道灵力暴击,已然撑不下去了,他隔着黑雾看了一眼时容与,阴恻恻的笑了声:“是你……” 时容与警惕的望着大魔,面色平静,眼底却是一片冰凉。 但愿这魔族识相点别暴露他的身份,否则任务失败,他一定得投诉。 好在那大魔身形隐在雾中,没有流露出任何暴露时容与的表情,下一秒化作一缕黑雾溜之大吉。 只是梁郁的那张九天雷符已经贴在了他的身上,身负重伤的他注定要死在半道上。 时容与看着离开的大魔,心底刚松了口气,走到梁郁身边,慰问的话还没出口,发现小徒弟似乎有些不对劲——那张瘦的只有巴掌大小的脸上泛着不正常的红。 时容与想起刚刚那只魔是四大魔之一的欲魔。 完了,他这张乌鸦嘴。 第2章 梁郁单膝跪在地上,实打实挨了大魔的一掌,身体已是强弩之末,微微一晃便倒了下去,他也感觉到自己身体的不对劲,但与受了伤的痛不一样,和时容与折磨他的痛也不一样。 他看着缓步靠近的时容与,问:“师兄,我身上好热,我是中毒了吗?” 时容与看着地上难受的梁郁,颇为不自然的咳了一声,现在俨然不是一个科普性教育的好时机。 于是他顺势道:“差不多是这个意思,不过这毒不致命,你不用害怕。” 梁郁闻言,立刻便冷静了下来:“我明白了,我自己把毒逼出来,师兄等我片刻。” 他坐起身盘腿,准备运起灵力,只可惜梁郁这么多年修炼一直很艰难,堪堪炼气期,根本不会,也不能将体内的毒逼出来,更何况这是魔族术法。 时容与看着格外倔强又努力的梁郁,男主虽然日后会成为令人闻风丧胆的魔神,却有着良好的品行,如果不是被反派师尊折磨逼迫,看着自己的白月光眼睁睁死在怀里,应当不会成为魔神——好好引导的话。 只可惜,他不是来改变剧情的,而是来修复剧情的。 时容与凭借着穿越各个世界修补多样剧情的强大心脏,只是内心可惜了一下,他绕到了梁郁的身后,提醒道:“我来帮你。” 说完便一掌拍在了梁郁的背上,想要输入灵力——澍清的灵力与时容与同源,并不会被发现问题。 然而他体内的灵力却毫无反应。 梁郁察觉到时容与没能输送灵力的窘迫,适时道:“师兄方才与大魔交手受了伤,不宜动用灵力。” 一向游刃有余的时容与竟然让一个小少年递了台阶,他讪讪收回手,摸了摸鼻尖,十分厚脸皮的顺势道:“还真是。” 梁郁轻笑了一声,自顾自专心运转体内的灵力。 被嘲笑了的时容与挪开了眼,一边思索着如何帮梁郁驱除体内的欲魔术法,一边眼睛胡乱瞥着,只见山洞深处有一方水池,壁上不知从哪来的水滴落下来,砸在石头上,着山洞阴暗潮湿,故而生了不少青苔。 时容与看着那水池,缓缓提起唇角:“无妨,师兄给你找了个别的法子。” 梁郁整个人都冒起了热气,宛若一只煮熟的虾,他喘着粗气,却还不忘记回时容与的话:“有劳师兄费心了。” 他话还没说完,整个人便被人从后面提了起来,下一秒身子一轻,“扑通”一声,落入了池子里,冰凉的池水瞬间将他吞没。 时容与抱着臂款步走到池边,看着池子里少年的身影,垂眸浅笑。 性/欲嘛,冲个冷水澡就好了。 只是他优哉游哉的看了一会儿才发觉,池子里的便宜徒弟似乎有些不对劲——扑腾了半天也没浮出过水面。 时容与眉头轻轻皱了起来,犹豫的问:“你该不会是……不会凫水吧?” 池子里的梁郁:“咕噜,咕噜咕噜……” 时容与无奈轻叹了一声,撩起衣袖跃入池中,好似一轮月跃然水面。 他将池子里的梁郁抱住,少年因为呛了水不停的挣扎着,将时容与的衣领扯乱,时容与才将人抱着浮出了水面,宽慰道:“好了好了,没事了。” 梁郁重新呼吸到新鲜空气,停下了挣扎,倚在时容与的怀里一边呼吸急促:“师兄,好像没什么用。” 他虽然话这么说着,行动上却没有直接放弃的意思,在冰冷的池子里运起灵力,再次想要将体内不存在的毒逼出来。 时容与看着一脸难受的便宜徒弟,又暗自叹了口气。 既然阴差阳错穿成了人家的老师,那便教一教性知识吧。 时容与端的是宽慰自己的心态,于是握住了梁郁的手,在小崽子耳边道:“我教你怎么解毒。” 梁郁被时容与带着手一路向下,握住自己的时候陡然睁大了双眸,他听见时容与清冷的嗓音如林中清泉,沁人心脾:“其实就算没有欲魔打入你体内的术法,日后这样的事也是很正常的,故而不必惊慌。” 第4章 梁郁感受着时容与握着他的手,那温度稍显冰凉,和这池水一般:“正常?师兄也会这样吗?” 时容与顿了一下,轻轻颔首:“会。” 梁郁看着池中因为他们的动作泛起的涟漪,问:“那我也可以帮师兄。” 时容与差点没呛着,另一只手在小崽子的脑门上弹了一下:“想什么呢?我怎么可能对你一个小屁孩有什么想法?” 梁郁眨了眨眼,呼吸又粗又重:“什么想法?要有什么想法才会变成这样吗?” 时容与虽然打算尽一尽老师的职责,但没多少责任心,于是推诿道:“这个你以后就知道了。” 梁郁似是到了极点,泄完后仍旧满脸通红,他几乎不敢抬头去看时容与:“师兄比我也大不了多少。” 时容与淡然一笑,差点忘了他披的澍清的壳子,两人确实也就差了一岁。 只是梁郁恰好抬头望见了时容与的这抹笑,随意淡雅,如清冷翠竹,人世间的情/欲染不上他分毫。 以前怎么没觉得澍清笑的那么好看。 他有些疑惑的低下了头,却又瞥见时容与那只骨节分明的手正揉捻这指腹在水中清洗着他的……他的…… 方才就是这样好看的一只手带着他抚慰,他还将那些污浊之物半数染在了这风雅抚琴剑若雷霆的手上。 梁郁只觉得自己的呼吸更加急促,整个脑瓜子嗡嗡的,浑身的热意仍旧没能消下去。 时容与洗完手再去看梁郁,却发现小崽子不知何时晕了过去。 他将梁郁抱上池子,确认自己这便宜徒弟不会轻易醒过来,将人抱起朝山洞外走了出去。 “仙尊出来了!怀里抱着……抱着……梁师兄!” “我就知道仙尊一出手,那就是洒洒水啦!” “真可惜没亲眼看见仙尊出手,不过我刚刚好像听到了雷声。” “雷声是从西边传来的,不是山洞里。” “可是明明还有大魔惨兮兮的声音呢。” “哎,澍清师兄怎么还没出来啊?” 时容与踏出山洞时已然变回了本尊的模样,这会儿就算怀里的便宜徒弟醒过来,他也可以解释是后面捡到的他,救人的仍旧是澍清,剧情不耽误。 他看了一眼方才被他点到回答问题的那名弟子,问:“你叫什么名字?” 那弟子刚才为了救人没反应过来,现在听到时容与又喊他,涨红了一张脸,道:“弟,弟子韶华。” 时容与轻轻扬眉:“以梦为马,以汗为泉,不忘初心,不负韶华1,好名字。” 韶华的脸在一众弟子艳羡的目光下更红了:“多,多谢仙尊夸奖。” 时容与将怀里分量过于轻的梁郁交到了韶华手里:“我去找澍清,你们先带梁郁回宗吧。” “是!” 一群新弟子带着梁郁御剑会妄虚宗,等离时容与远一些了才又叽叽喳喳讨论起来。 “哎哎,我刚刚好像看到仙尊的衣服有些乱哎。” “我也看到了,衣领皱巴巴的,平常仙尊衣袍整洁没有一丝褶皱,怎么进去了一会儿衣服都乱了?” “可能……打架打乱了吧?” “胡说,仙尊打架是挥一挥手的事儿,何时乱过衣袍?” “那就是……为了保护梁师兄呗!” 几个人正讨论的兴致高涨,没注意到背上的梁郁悠悠醒转,他听着同门的谈论,开口询问的声音有些沙哑:“你们说救我的……是谁?” . 时容与目送一众弟子离开,转身重新回了山洞,他捻了捻指腹,感受了一下方才梁郁的重量。 太轻了,得借澍清的名义给他好好养养,这澍清也是,照顾来照顾去,怎么都不注意一下主角的身体健康呢? 他一边盘算着,一边回到山洞,灵力直接铺满了整个山洞,搜索着澍清的气息。 刚刚听到有弟子说澍清也进了山洞,可是整个山洞也没见澍清的踪影,他还得跟对方通通气呢。 然而时容与用灵力搜了好几遍也没有查探到澍清的踪迹,他只得收回了外放的灵力。 看来澍清脱离原剧情设定,脱的有点离谱啊! 【洞两,洞两,你再不出现我可要去找主神举报你消极怠工了!】 【别别别,我来了我来了,让我来看看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一直没动静的系统终于在时容与救完梁郁,代替澍清走了一个小剧情点之后缓缓出现。 第3章 时容与走出那个阴冷的山洞,不知为何,他觉得身上冷的很,目光无神的看着不远处的菩提树,和系统说着话:“不用看了,我刚走完了一段剧情,我问你,澍清去哪了?” 系统似乎在搜索相关的剧情轨道,好一会儿才道:“没查到,澍清已经和主神系统脱轨了,我这边没有他的信号接收了。” 时容与本来也没指望这个系统能干成什么事,问了第二个问题:“穿错人是怎么回事?我怎么跑到这个反派师尊的身体里了?” 这回系统十分尴尬且心虚道:“对轨的时候不小心跳出来个别的东西,就给选错人了......” 时容与不在意原因,只在意结果:“有解决方案吗?” 系统又是好一阵沉默:“暂时没有……” “哼。”时容与轻笑了一声,并未多言,明明那般淡然的模样,却让系统吓的乱码了一阵。 第5章 通常时容与这样笑,就是想弄死人了,上一次对方这样笑的时候,他们在一个无限流副本里头,本该和反派boss迂回,等到主角过来高光的剧情,因为那个反派boss嘲讽拉满,时容与直接反手把对方灭了通关,导致积分不够重来。 只是boss的嘲讽因为重来再一次惹怒时容与,于是时容与就在那一关一直反复弄死那只boss,直到最后主神系统看不下去了,决定破例让时容与跳关。 系统想到那个boss反复被杀的惨样一个激灵:“没事!虽然咱们现在没法重新对轨到澍清的身体里去,但是澍清现在不在妄虚宗,你可以变成他的样子修复剧情。” 时容与走到菩提树下,有清风抚过他的脸,好似有人温柔抚摸,传闻菩提树是佛家圣树,颇具灵性,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他深呼吸了会儿,悠悠道:“等你帮我想到这个办法,我刚刚已经错过一个剧情了。” 系统:“……” 完啦!时容与要拆系统啦! 好在时容与没打算真的拆了这破系统:“我可以顶替澍清一直走剧情,但是哪一天他突然回来……” 系统听到时容与话里略带威胁的暗示,连忙接口:“放心!这个我肯定会帮你解决的!你就安心代替澍清走剧情就行!” 时容与轻轻扬眉,将信将疑道:“那我就再信你一次。” 他收回抚摸菩提树的手,无人看到菩提树下的人神色无悲无喜,淡漠的就像九重天上悲天悯人的神明。 . 回宗的路上,新弟子还在叽叽喳喳的讨论着,听到梁郁的问题,一时间都围了过来:“梁师兄,你醒啦!” 梁郁从韶华的背上下来,自己御剑,脸上的潮红早就褪去,只剩下因为受了伤有些苍白,他看着周围的人,又问了一遍:“你们刚才说,谁救了我?” 韶华十分自然道:“当然是仙尊啊,梁师兄不知道吗?仙尊去救你的时候你已经昏过去了?” 梁郁的神色一点点沉了下来:“哪个仙尊?” 韶华不解的看着梁郁:“还能有哪位仙尊?自然是怀瑾仙尊,你的师尊啊!” 梁郁听到这个名字,冷笑了一声:“胡说,救我的明明是我师兄澍清。” 韶华一听自己亲眼所见的事被质疑,争辩道:“你才胡说!我们这么多人都在呢还能看错不成,你和澍清师兄进山洞后,我们想让仙尊进去救你,仙尊真的怕你们有危险,进去救你们了!” 周围其他弟子纷纷点头附和:“对啊对啊。” 梁郁拧起了眉头,怎么可能呢,时容与怎么可能救他,那个虚伪小人哪里会有这么好心?明明就是他师兄救的他,还教他怎么解欲魔的毒…… 他抿了抿唇,冷着脸道:“你们亲眼看见他救我了?” 韶华狠狠点头,势必要梁郁信他:“当然,仙尊把你抱出来的时候我们也是亲眼所见!” 周围的弟子再次点头:“对啊,我们都看见了!” 梁郁听了这句话,反而松了眉头,他嗤笑一声:“所以,你们只看到了我师尊把我从山洞里抱出来,并没有看到山洞里面他救我?” 韶华被梁郁说的一愣:“那山洞有结界,我们进不去,只有仙尊能进去,我们倒是也想看仙尊出手啊。” “就是,就是!” 梁郁嘲讽般扯了扯嘴角,他确定山洞中救他的是他师兄澍清,但后来他们应该是都晕过去了,让时容与那个虚伪小人找到了他们,将他们带出山洞,其他弟子便以为是他时容与杀了欲魔救了他们,而时容与一句也不解释,将功劳全占了去。 真是虚伪至极! 梁郁懒得和他们不知真相的人争辩:“不管你们看到了什么,救我的就是我师兄澍清,我师兄他人呢?” 梁郁扫了一圈都没看见澍清的人影。 韶华道:“仙尊将你先抱了出来,让我们先带你回宗,他随后带澍清师兄回去。” 梁郁垂眸,澍清师兄当时为了救他,受了那欲魔一掌,似乎后面连给他输送灵力都做不到了,应是伤的极重。 他忧心忡忡的和其他弟子一起回宗,妄虚宗乃是修仙界第一宗门,五山十峰高耸入云,云层如瀑倾泄而下,如一方仙境隐于云天之外。 宗门设有结界,任何人不得御剑而入,只能从山门验过身份后才可上山。 新弟子入宗时从山下走到山上,苦不堪言,后来修炼了才发现那有多轻松。 他们到了主峰大殿时看到殿中立着一道颀长身影,那人身姿卓越,术法流转的妄虚宗衣袍上满是云水纹——那是长老衣袍的纹样。 里面站着的,赫然是先他们一步到宗门的时容与。 梁郁眸光冷冽的看着时容与的背影,却没有看到他师兄的身影,悬着的心仍旧没能放下。 时容与察觉到有人盯着他,那目光灼灼仿佛要将他背后烧出个洞来,他微微偏头望了过去,对上了那双阴鸷的眼眸。 啧,他这便宜徒弟对师兄和对师尊的态度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时容与只是看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他的视线被款步走来的一道人影吸引。 白玉冠,芙蓉面,眉心一点朱砂,从容优雅。 系统在时容与心里提醒他:“这是妄虚宗的宗主,你的掌门师兄晏诲。” 第6章 时容与看着晏诲朝他走近,轻轻挑眉。 这名字和他这便宜师兄的长相有些不相符啊。 时容与握着扇子没有打开:“掌门师兄。” 晏诲笑着应了一声,目光在时容与身上一顿:“怀瑾带新弟子下山历练辛苦了,可是有发生什么事吗?” 时容与颔首:“遇到了四大魔之一的欲魔。” 晏诲站在时容与身前,却是对其他弟子先道:“大家历练一遭想必收获颇丰,先回去休息吧。” 新弟子纷纷应道:“是。” 待众人离开,大殿里只剩下晏诲和时容与。 晏诲看着时容与却皱起了眉:“怀瑾下山可是遇上突破了?” 时容与点头。 晏诲叹息一声:“难怪。” 难怪什么? 时容与固然不明所以,但在晏诲面前,神色没有丝毫变化。 晏诲下一秒就替他解了疑惑:“假化神突破会让你体内的灵力尽数融于丹田,等你完全进入化神期,你的灵力会尽数还于你身,不必担忧。” 与此同时,系统也在体内给他解释:“这个世界原主已经修炼到了大乘后期,你来的时候正好是他突破化神期,但是化神期分为真假渡劫,假渡劫会将你的灵力全部储存起来,等到真渡劫时,你体内被浓缩的灵力直接喷发出来,用以抵挡雷劫。” 时容与扬眉,难怪在山洞里给梁郁输送灵力失败了,原来是他的灵力被存了起来。 时容与朝晏诲点了点头:“怀瑾明白。” 晏诲:“魔族余下的事我会处理,怀瑾且去歇息吧。” 时容与应了一声,心里倒是在盘算着怎么一个人分饰两角却不能在宗内同时出现,且不会被人怀疑。 他慢悠悠的往绛雪峰走去,试了试目前能用多少灵力,好在净身术变幻术这种信手拈来的小法术还是没什么问题的,要是他连澍清的模样都变不了了,还走什么剧情? 等时容与走到绛雪峰门口,远远的就看见院子里跪了道小小的人影,绛雪峰终年积雪,一路走上来时容与的发上睫上都落了一层雪,更别说院子里积了厚厚的一层。 难怪时容与从山洞出来走到现在都觉得身上冷,原来是没了多的灵力阻隔那些冷的热的侵扰身体。 走得近了才发现院子里跪着的正是他的便宜徒弟梁郁,小崽子也不知道跪了多久,背仍旧直直的挺着,炼气期也没什么能力阻隔绛雪峰的漫天风雪,在冰天雪地里几乎要冻成个冰雕。 即便如此,梁郁也没什么反应,当真是坚强又倔强。 时容与走到他身前,淡漠瞥他:“跪着做什么?” 梁郁想是被冻得没了知觉,好半天才有了反应,缓缓抬起头看向时容与,将眼底的那份憎恨藏起来,哑着声音道:“敢问师尊,师兄澍清何在?” 第4章 一上来就问师兄,果然是白月光啊。 时容与面不改色道:“你师兄伤的比较重,为师要替他疗伤,晚些自会回去。” 他一边说着,一边目光淡淡扫过梁郁,他记得山洞里,这小崽子也挨了那欲魔一掌,应该也伤得不轻。 时容与抬步就要回屋,体内的系统却叫嚣着:“原身哪有那么容易放过男主!你不干点坏事,师兄怎么有机会和男主有点故事?” 时容与步子一顿,和系统道:“有这个剧情吗?” 系统:“细节,懂不懂细节?你可是反派!” 时容与嗤了一声,微微回头对梁郁道:“你既然那么喜欢跪,那就多跪会儿吧。” 他说完也不再管梁郁,进了屋子。 屋子里显然比门外暖和许多,缠绕着他的满身风雪尽数被融化,他赶紧找了件厚实的斗篷披上。 隔着窗能看见梁郁仍旧跪在院子里,大雪几乎要将那道瘦小的身影覆盖,时容与做了那么多任务,早就不知道恻隐之心是什么了,坐在窗边和系统聊天。 “他跪坏了,到时候不还是我变成澍清的样子去帮他,累的还是我。” 系统被时容与压的无话可说,他确实出了一个好大的错:“真是辛苦你了……” 时容与优哉游哉的拿了白玉杯给自己倒上了茶:“是挺辛苦的,麻烦结束了给我发三份工资。” 系统险些就被时容与忽悠了,这个阴险小人! “你就打两份工,怎么要三份工资?!” 时容与抿了口茶,莲芽雪雾有着莲子的苦涩,也有雪莲的清甜,回味无穷,一口热茶下去,他的脸上也有了些许血色:“一个人干两个人的活,比两个人干两个人的活要累多了,一加一等于三懂吗?” 系统:“……” 好有道理。 窗外雪地里跪着的人抖得厉害,露出的指尖都泛起了紫色,时容与手里的白玉杯丢了出去,正好砸在梁郁的身前:“回去吧,下次可要记住,对你师尊尊敬点,别用一副恨死了的眼神盯着。” 梁郁又是许久没有反应,微长的刘海挡住了他的神情,在脸上投下一片阴影,他想抓着雪在掌心捏碎,只可惜冻僵了的手已经不受他的控制。 不过是大殿上盯着时容与看了会儿,果然是睚眦必报。 梁郁头也不抬,费力从雪地里站起身,将那白玉杯从地上捡了起来,方才盛过热茶的杯子还有些余温,让梁郁有些不想放手。 第7章 但这是时容与的东西,再暖和里面也淬了毒,他将杯子放在窗沿上,一眼没看里头坐着的时容与,冷着脸道:“多谢师尊,弟子告退。” 时容与目送小崽子走远,等到天快暗的时候才慢悠悠的变作澍清的模样,循着系统的指示找到了梁郁的房间。 时容与站在窗棂边,能看到里面的便宜徒弟正在运功疗伤,只是不知为何满脸都是汗,眉心也紧紧拧着,颇有要走火入魔的意思。 时容与当即便推门进去,一掌将梁郁从运功状态打了出来。 梁郁反应的极快,都没看清人,先一个翻身和来人拉开了距离,他单膝跪在床的最里边,抬头才看清来人是澍清,微愣道:“师兄……你,你的伤好了吗?” 时容与看着浑身冒刺的小狼崽在瞬间柔和下来,淡笑着拂了拂衣袖。 还算他有点良心。 “师尊已经帮我治好了。” 他现在虽然仅存了一点灵力,但冒充一下澍清一个金丹初期绰绰有余。 梁郁放松下来,在床上坐好,微微颔首,垂眸没有应答对方提起的师尊。 时容与会帮任何人治伤,唯独不会帮他,只会让他伤的更重。 他不想在师兄面前露出对师尊太多的敌意,于是目光瞥到了时容与的手上。 方才他被时容与一掌从修炼状态打出来,鲜血喷溅在了对方的手上,连带着那件衣袖上都染上了他的鲜血,犹如点点梅花在时容与的云袖上绽放。 再看那只手,梁郁只觉得心跳快了一拍,也不知是不是山洞中的记忆在作祟,时容与的手上沾了他大部分的鲜血,此刻又浸在一旁的水盆里捻着指节清洗着。 像极了……像极了当时在水中清洗他的污浊。 梁郁忍不住抬眸去看时容与的表情,却见那人神色散漫,漫不经心的清洗着手上的鲜血,并不觉得手上沾染了什么脏东西。 不以物喜不以己悲。 这才是真的神。 许是梁郁的目光盯了太久,时容与偏过头问了句:“怎么了?” 他什么也没干,不能就暴露了吧? 梁郁迅速收回了目光:“没什么。” 时容与想了想,没多问,这大概是青春期小男孩自己有的秘密吧。 “你方才差点走火入魔,打坐修炼怎么不静心凝神,在想什么?” 梁郁低着头,此刻的模样略显乖巧:“在想师兄的伤好了没有。” 时容与唇角微掀:“小师弟真懂事,那师兄我帮你治伤吧。” 他说这,抬起长腿就跨上了梁郁的床,谁知那小崽子往旁边躲了躲:“不用了,师兄才刚好,应该多休息。” 时容与掰着梁郁不让人躲开,正色道:“你的伤势更重要。” 梁郁愣了愣,从来没人跟他说这样的话,说他更重要…… 师兄对他是真好。 梁郁还是不肯:“我自己可以的,师兄没必要为了我浪费灵力。” 时容与挑眉,他不是很喜欢别人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绝他,于是按住了梁郁的肩膀,声音微沉:“给你治伤不叫浪费,你再拒绝我,我就要生气了。” 梁郁闻言,果然没再躲避时容与的靠近。 灵力在他的体内运转,帮他修复着欲魔那一掌拍断的经脉。 良久,时容与才收回灵力缓缓睁眼,刚要下床,想起来还有一事,站在梁郁身前:“衣摆掀开,裤腿撩起来。” 梁郁动作一顿,抬头对上时容与淡漠的目光,愣愣的听着时容与的话将裤腿撩起。 少年笔直的腿一点点随着裤腿的上拉暴露在微凉的空气中,只见腿上还是苍白泛紫被冻僵的模样,两个膝盖通红,还有淤青与血丝,似乎还破了皮。 难为他刚刚还在一瞬间警惕的利落翻身。 时容与掌心贴在了梁郁的小腿上,灵力输送着缓解腿上的冰冷与僵意。 他另一只手挥了挥,将一旁的火炉烧了起来,屋子里顿时暖和不少。 梁郁看了一眼跳跃的火光,不由得问:“金丹…就可以让自己不那么冷了吗?” 时容与头也没抬:“是啊,所以你要好好修炼。” 梁郁只看了一眼,目光又重新回到了自己腿上的那只手,那一旁升腾的火焰,似乎并不如这双手贴在他小腿上的暖意。 他看着时容与,点头道:“我会努力的,师兄。” 时容与淡笑着将手松开,梁郁的双腿已经没有僵硬的感觉,冻紫的肤色也消了下去。 他从衣怀里拿出之前就准备好的治冻伤的药膏,抹在了梁郁惨不忍睹的膝盖上。 时容与能感觉到梁郁的肌肉骤然收紧,但并未听到小崽子哼出声,他眉头一挑,眼底闪过一丝惊诧:“疼?” 梁郁攥着衣服的手早已出卖了他,但他并没有察觉到自己的这个动作,仍旧道:“不疼。” 时容与垂着眸自然能看到梁郁攥紧的手,那只手上青筋暴起,缠绕在骨头上,隐于皮肉下,他低下头吹了吹小崽子受伤的膝盖,才道:“在师兄面前不用忍,疼了就告诉我。” 梁郁闻言,怔在了原地,神情都有些讷讷的,时容与吹的风将冰凉的药膏吹得更加凉入骨髓,火辣辣的疼痛确实被压了下去,却也让梁郁瑟缩了一下,他回过神,仍旧没有出声,不曾将自己脆弱的一面暴露在任何人面前。 第8章 他仍旧倔强道:“不疼。” 时容与轻轻应了一声,一时半会也没法让他这个便宜徒弟把脆弱的一面露给他,他并不着急。 时容与将梁郁的两个膝盖都涂上了药膏,嘱咐道:“晚上别蹭到药膏,明天醒来就好了。” 这也就意味着梁郁需要把裤子撩起来,不盖被子,光着腿在满是冷着的屋子里待一晚上。 但梁郁什么也没说,似乎习惯了这种对待,或是更让他难以忍受的他都忍过来了,这不算什么。 时容与看了一眼没什么表情的便宜徒弟,没明说什么,出门前贴心的给他关了门,道:“明早我来找你,教你一些基础的术法,别偷懒哦。” 原剧情里,时容与虽然是梁郁和澍清两个人的师尊,但教澍清便是和正常弟子一样对待,于梁郁便是放养,故而教学方面,一直是澍清这个师兄教导师弟。 “师……”梁郁刚要开口,时容与已经替他把门带上走远了,他望着紧闭的房门,抿了抿唇,长睫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 一旁跳跃的火光将他的脸照的忽明忽暗,叫人看不懂那神色。 半晌,他的目光才落在了自己膝盖的药膏上,那药膏冰冰凉凉的,本该在这风雪天里凉入骨髓,偏偏好似带着那人的温度,变得不刺骨了些。 想到自己反正也要被冻一夜,干脆就不睡了,坐在床上修炼。 绛雪峰太冷,他总是修炼到一半身体就受不了,每每夜里打坐都无法让灵力在体内运转周天,但即便如此,他也仍旧每天坚持着。 第二天清晨,梁郁睁眼发觉自己的灵力竟然有所提升,他修炼了一夜不曾被冻到无法修炼。 他看着自己的手,眼中闪过疑惑,下一刻便发觉一旁的火炉竟然没有灭,烧了整整一夜,到现在仍是散着暖意。 他看着那火光怔忡了一下,金丹……就这么厉害吗? 他没再想太多,刚要下床,坐在床边时瞥见了自己的膝盖,药膏已然都渗入了他的经脉中,将他的膝盖损伤修复。 师兄得师尊厚爱,药膏都是极好的,而他什么都没有,只有冰冷的屋子和满身的伤。 他轻呼了一口气,出门朝时容与的门口走去,犹豫了一下,又跪在了雪地里。 师兄刚给他治好的,可惜要辜负师兄的一片心意了。 也罢,下次看见师兄不叫他发现就好。 第5章 时容与随遇而安惯了,死人堆里、满是骷髅的无限流副本里都睡过,一张软榻足够让他一夜好眠。 时容与伸了个懒腰从床上坐起来,雪白的衣袍和墨色的发垂在榻上,似纸与墨交融。 他一边穿外袍,一边问系统:“这绛雪峰的雪怎么还在下,我记得山下也没下雪,主峰也没下雪,偏偏这里下。” 系统似乎在翻找原文,过了一会儿才道:“妄虚宗五山十峰,每座山都有不同的光景,四座山的四季是固定的,而主峰才有四季更迭。” 时容与掸了掸身上看不见的灰尘:“难怪,那我这运气挺不好的,又被封灵力,又挨冻的。” 系统总觉得时容与说这话,又是想作妖,果然听见那人慢悠悠的又添了一句:“低温补贴申请一下啊,洞两。” 系统:“……” 一天天的,烦死了! 时容与浅笑着调侃完系统,正想着幻化成澍清的模样去寻梁郁,路过窗子边却瞥见了雪地里那抹坚韧的身影。 小小的身子又被大雪覆盖,墨发与羽睫上都堆满了雪,好似冰雪堆砌出来的人,风一吹就散了,偏偏这小崽子的气质着实冷硬,生生将这份脆弱感从他身上割离。 时容与皱起了眉头。 他这便宜徒弟一大早跑到他门口跪着做什么? 时容与之前一直研究了澍清有关的剧情,没有研究反派师尊,只记得怀瑾仙尊虐待梁郁,导致男主对师尊十分痛恨,而澍清便是负责给男主温暖,算是对照组,有了这明显的对待,男主也就对白月光格外依赖。 至于反派师尊具体怎么虐待男主,他倒是没兴趣研究。 “洞两,这个剧情是什么?” 系统又开始翻剧情:“让我找找……噢,反派师尊每月有一日会带着男主去后山,断他的经脉,放他的血,把他的灵力都引出体外,甚至……甚至毁掉他的修行,总之就是虐待他……” 时容与一脸的一言难尽:“这反派师尊是心理扭曲吗?” 他一边这么想着,一边推开了门,门外的风裹挟着雪吹到了时容与的脸上,在墨发上也添了一层雪色。 透过重重风雪,他与梁郁在漫天大雪中对上了视线。 梁郁眼底那一闪而过憎恨格外明显,像是山林间蛰伏的狼,只等时机成熟,将猎物一口咬死。 时容与不以为然的走到了梁郁面前,等了一会儿,冷声道:“怎么,连师尊都不叫了?” 梁郁垂眸,敛下眼底对时容与的厌恶,抿着唇道:“师尊。” 时容与笑了一声:“你这不情不愿的模样,倒像是我逼你似的。” 梁郁低着声音道:“没有。” 才怪,逼着他喊师尊还要把自己说的有多清高。 时容与才不管梁郁心里有多嘀咕,鞋尖踢了踢小崽子的膝盖:“站起来,自己走,还要为师扶你不成?” 第9章 梁郁低着头,看着时容与的鞋尖碰到自己,眼底闪过一丝厌恶,他缓缓站起身,一眼没看时容与,一瘸一拐的朝后山走去。 绛雪峰的后山更是一片茫茫的白,不似仙山,更似雪山,踩在地上反而松软的紧。 后山有一处山洞,时容与走在梁郁后面,余光瞥着周围的景象,这山洞倒是没什么稀奇的,连石壁上都没有镶嵌照明的夜明珠,看上去就是一个极为普通的山洞。 然而走到山洞的深处,只见那里躺着一张石床,而周遭是浓郁的血腥味,时容与其实并不喜欢血腥味,闻到这个味道不禁蹙起了眉头。 梁郁一声不吭的自己上了石床,等着时容与的动作。 只是好半天也没等到时容与动作,不仅目光看向那人。 时容与在打量周遭的环境,没有任何工具,只是单纯找了个地方施虐? 那他徒手抽筋放血吗? “不好,他好像要结丹,原文剧情他没有结丹的,快阻止他!”系统的声音在时容与脑海里炸响。 时容与挑了挑眉,望向了石床上的梁郁,他的便宜弟子确实皱着眉头一脸的汗,灵力几乎要从体内溢出,若不加以引导结丹,恐怕会爆体而亡。 明明昨夜还只是个炼气期,一晚上的修炼就能结丹,这样的修炼天赋,原剧情却一直未能在妄虚宗结丹。 被反派师尊断经脉、泄灵力、毁金丹…… 难道梁郁不能结丹便是被反派师尊一次次毁掉的? “快啊,再不快点他就死了,主角死了,你任务了就失败了!”系统焦急的在时容与体内催促,他有时候真看不惯时容与磨磨唧唧的样子。 时容与确实一点儿也不着急,爆体而亡没有那么快,他在看梁郁。 小崽子虽然没被教过如何引导灵力结丹,也不曾被人帮助结丹,知道可能会爆体而亡的情况下,却仍旧在努力的将四散的灵力收集起来,妄图用炼气的方式引导灵力重新回到体内。 时容与也不知道这是笨拙还是执着。 他摇了摇头,挥袖一掌拍在了梁郁的丹田位置,灵力在一瞬间将那颗微形成的金丹震碎。 梁郁猛的吐出一口鲜血,他睁眼看着面前的时容与,浓重的恨意溢出眼眶。 果然,时容与还是不会放过他,每次他能够结出金丹,时容与总会慢悠悠的一掌将他的挣扎与努力全部击碎。 仿佛猫逗着老鼠似的,让他恨的牙痒痒,却又无法杀了眼前这个人。 他的鲜血喷洒在时容与的衣袖与胸口的衣袍上,雪白的衣袍上落了一大片梅花,让梁郁恍惚了一下,仿佛在一瞬间看到了澍清昨夜来房间里救他,也是一身白月衣袍,也被他喷溅了一袖子的血。 只是澍清的衣袖上染了他的血,那人不喜不悲,不觉得他的血脏,也并不嫌弃什么,光风霁月。 而时容与……他清晰的看到了时容与紧皱的眉头。 梁郁扯了扯嘴角,倒在石床上,整个人疼到发抖。 然而他心里却划过一个念头,希望时容与对他的“惩罚”能快些结束,兴许他还来得及赶上师兄的教学,不至于让师兄空等。 时容与半空中垂着那只鲜血淋漓的手,修长的指节都被鲜血浸染,周围还没有水让他洗一洗,黏腻的感觉让他很不舒服,血腥味也令他不喜。 他皱着眉,看了一眼已经被鲜血染红了的衣服,将外袍脱了下来,顺便擦了擦手,雪白的衣袍将每一根手指都擦拭干净,而后被丢弃在了一旁。 他冷冷看了一眼石床上失了力气面色苍白的梁郁,被硬生生毁掉即将形成的金丹十分痛苦,不亚于被丢到大卡车底下来回碾,五脏六腑以及经脉都在无形中破损,比起爆体而亡也好不了多少。 但石床上的少年咬着牙一声不吭,唯有颤抖的身躯将他的疼痛尽数出卖。 鲜血再度从梁郁的唇齿间溢出,也不知是咬破了唇,还是因为受了内伤吐的血。 时容与快受不了那么浓郁的血腥气了,之前山洞本身残存着的,加上梁郁刚才和现在吐的,这山洞封闭,又散不出去气味,他抬步就走,将梁郁一个人丢在了那里。 呼吸到外面的新鲜空气,时容与才感觉自己又活了过来,思维也活络了一些。 他问系统:“这样应该也算走了剧情吧?” 系统点头:“应该算吧,主神系统那边没有提示说不过关。” 时容与丢了外袍,站在雪地中觉得分外寒冷,脸色都苍白了几分:“男主在里面不会死吧?” 系统:“不会!打不死的小强哪有那么容易死掉!” 要不是系统没有实体,时容与已经慢悠悠的一眼瞥过去了:“那你刚才在我脑子里催的我那么急?” 系统反应了一下,打哈哈道:“我这不是着急嘛,咱俩都处这么久了,老伙计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 时容与懒得和系统多计较,刚回到院子里,却看到院中站了一道身影。 白玉冠,芙蓉面,青衣淡淡。 “怀瑾这是去哪了?”晏诲听到身后的动静,转身对上时容与的目光,琉璃瞳温柔澄澈。 时容与没想到晏诲会出现在这儿,轻轻扬眉:“师兄怎么来了?” 晏诲看到时容与的刹那,神色一变,取下了身上的外袍披到了他的身上,一手握上时容与的手替他输送灵力:“脸色都白了,也不知道多穿两件衣服。” 第10章 时容与不是很喜欢晏诲突然的靠近,本想躲开,却又生生忍住了。 反派师尊虽然有虐待徒弟的癖好,但对师兄倒没什么不妥之处。 他随着晏诲的动作进了屋子,对方的灵力将他的寒衣驱散,时容与这才松开了对方:“多谢师兄。” 晏诲笑着摆了摆手,掌心幻化出一个锦盒,里头正躺着一块仿佛被点燃了的石头,通体被火焰包裹着,自生暖意,让人在冰天雪地里忍不住靠近它。 晏诲道:“我便是来给你送这个的。” 时容与接过盒子,指尖轻轻抚过那石头,暖意便从指尖渗入体内:“这是什么?” 晏诲唇角微掀,眼底不自觉染上一层温柔:“这是凤凰石,师尊给我的,特地让我交给你,你如今快要化神,灵力被封,这绛雪峰的雪怕是会侵扰你,这凤凰石随身带着,便不惧这风雪寒冷了。” 时容与能感受到这凤凰石的热意,放在掌心一会儿都能让他想把外袍脱了,果然是个宝贝:“多谢师尊了。” 晏诲似是不太满意时容与的道谢,又问了一句:“小师弟喜欢这个礼物吗?” 时容与有些莫名,却仍旧得体道:“自是欢喜,有劳师兄了。” 晏诲这才点了点头,满意道:“如此甚好。” 送走这个莫名其妙的大师兄后,时容与将凤凰石放在衣怀里贴身带着,下一秒化作了澍清的模样。 第6章 时容与记得,原剧情里澍清并没有去过绛雪峰的后山,也不知道反派师尊虐待梁郁的事,只知道小师弟总是不知道哪里来的一身伤,伤的还极重,猜来猜去,也没想过是自家师尊虐徒。 他揣着怀里的凤凰石走在风雪中,好似捧了个暖水袋,不,比暖水袋还好用,他的全身都被暖意包裹着,没穿外袍都不觉得寒冷。 时容与到靠近梁郁屋子这边的院子,院里有一方水池,池子修的很低,里面开满了雪莲。 他正好觉得怀里的凤凰石有些太热了,便靠着池子边坐了下来,右手伸入池子轻轻拨弄着池水,慵懒写意的等着梁郁。 没多久梁郁便从后山回来,连走路都是一瘸一拐的,整张小脸白的跟纸似的。 他看到院子里的时容与正垂眸百无聊赖的拨弄着池水,整个人靠在池子边像是一只慵懒的猫。 梁郁的眼睛里似乎多了一抹光亮,原本一瘸一拐的步子努力走的正常些。 师兄竟然还在,还好他没有让师兄空等。 “师兄。”他没敢走的太近,远远的喊了一声。 时容与微微偏过头看向来人,却要装作自己一无所知的模样:“去哪了?” 梁郁张了张嘴,想了半天才道:“师兄等很久了吗?” 也不知道他是不知道如何撒谎还是不想对师兄撒谎,时容与听着梁郁将自己的问题略过,也没有立刻戳穿:“不久。” 梁郁似乎松了口气,点了点头:“那就好,我们开始吧,师兄。” 时容与闻言,差点没被梁郁气笑,都伤成这样了,居然还想着练功? 他起身走到梁郁身前,伸手轻轻弹了一下梁郁的额头,带起一阵冰凉的水花:“脸白成这样,真以为师兄看不出来?怎么回事?” 时容与伸手拉过梁郁的手,灵力缓缓探入,将少年体内的状况探了一遍,果然灵力溃散,原本炼气期的灵力都流失殆尽,经脉也断损的厉害,能从石洞撑着走到这里也是奇迹。 梁郁本想抬手摸一摸被弹的额头,不是很疼,反而痒痒的,只是眼前阵阵发黑,他晃了晃身子,下一秒便撑不住倒了下去,疼痛在身体的每一处叫嚣着。 时容与连忙将人接到怀里,扶着人坐下。 时容与贴近的时候能够明显感觉到,怀里的小崽子抖的厉害,少年又冷又疼,含糊着问:“师兄……我是要死了吗?” 时容与沉默了一秒,将衣怀里的凤凰石拿了出来,塞进了梁郁的手里:“拿着它就不会那么冷了,别怕,你不会死的。” 梁郁的睫毛都在不停的颤抖,但掌心传来的温度如师兄所言,真的很暖,不止是手上,还有后背贴着时容与的肌肤,也很暖和。 梁郁大概是在山洞里已经将鲜血都吐干了,现下倒是一口鲜血也没吐出来。 时容与运起灵力拍在梁郁的后背,灵力输入对方体内,游走四肢百骸,修复着受损的经脉以及破碎的丹田。 梁郁有了凤凰石,渐渐的不再颤抖,只是修复经脉弥补丹田就如同将方才的疼痛重新经历一遍,疼得他额头都渗出了汗,他死死咬着牙没让自己出声,忍受着剧痛。 这样的疼痛,他每月都得承受一次,本应该早已习惯,可偏偏又习惯不了,犹如反反复复的折磨,好似钝了的小刀在他身上凌迟。 时容与,怀瑾仙尊……迟早有一日,他一定会亲手,也让那个伪君子尝尝这样的折磨。 时容与大部分的灵力被封,要修复梁郁的伤势,以现在的灵力有些勉强,但他却不曾松手,封存的灵力好似被一个球一样的结界裹住,他此刻却想要强行破开那道结界,灵力仍旧源源不断的朝梁郁体内输送。 半晌,时容与偏过头猛的吐出一口鲜血,贴在梁郁后背输送灵力的手也垂了下来,缓缓滑落。 “师兄!”梁郁转身接住了时容与,猛然发觉对方竟然好凉,整个人好似院中纷飞的大雪,冰凉刺骨,墨发从额前散落着三三两两,将时容与整个人衬得如同白雪堆砌,稍稍用力便能支离破碎。 第11章 时容与的灵力透支,此刻只觉得整个人都失了力,连手指都抬不起来,却还对梁郁浅笑了一下:“你看,师兄说你不会死,你就一定不会死。” 梁郁看着呼吸渐弱的时容与,脑海里似乎有根弦猛的绷断了,他抱着面色苍白的琉璃人,心慌的厉害。 哪怕是被时容与折磨,在山洞里被迫成为一个废人,奄奄一息险些死掉,他也没有像此刻这般心惊胆战过。 他颤抖着声音道:“师兄,你再坚持一下,我,我带你去找师尊,师尊一定不会不管你的,我去求他。” 梁郁抱起时容与,朝着时容与的房间奔去,路上踉跄了好几步才跪在时容与的门前:“师尊,求求您救救师兄吧,他快不行了。” 少年的语气格外的焦急:“师尊,我求您了,救救师兄吧,您就算厌恶弟子,对师兄总不会见死不救的,师尊,求您出手救救师兄。” 他抱着时容与跪在雪地里,哀求声声声泣血,可是不管他如何求恳,屋子里的人照样铁石心肠,不曾动摇半分,紧闭的房门也没有打开哪怕一条缝隙。 梁郁垂着头捏了一把地上松厚的雪,感受到怀里的人气息越来越弱,冷声道:“就因为师兄救了我,你就要眼睁睁看着他死吗?时容与,你不配怀瑾之名,你也不配做别人的师尊!” 时容与其实没有彻底昏过去,只是半昏半醒着和系统拉扯福利呢,系统已经保证过了他不会有事,于是时容与就心安理得的和系统讨价还价了起来。 这会儿被梁郁彻底喊醒,倒也没有立刻就睁开眼睛。 他心道,别骂了,你师尊现在分身乏术啊。 梁郁死死盯着眼前那道紧闭的房门,他已经只觉得这道门永远不要打开才好,可现在,却又无比希望这道门立刻打开。 可偏偏,事不遂人愿。 梁郁咬了咬牙,对怀里的时容与道:“我去找掌门,师兄你一定要坚持住。” 时容与一听,心底一惊。 去找掌门,那他变成澍清的样子要怎么和晏诲解释? 他强撑着身上的不适,灵力挥开那扇门,风雪被这道强势的灵力卷的乱了从空中飘下来的轨迹,狂舞着将梁郁的视线阻挡。 时容与又以传音的方式道:“你可知错?” 清冷的声音带着无情的语调,不紧不徐的问罪。 梁郁对时容与的憎恶又添一分,此时此刻却也只能低头道:“弟子知错,求师尊救救师兄!” 下一瞬,时容与便再度运起灵力,将梁郁甩出了绛雪峰。 从始至终他都在梁郁怀里没有动,只是对方的身影消失在他的视野的下一秒,他一口鲜血吐在了雪地里,染红了地上纯白的雪。 灵力透支的太过厉害,时容与闪身消失在了大雪纷飞的绛雪峰,下一秒出现在了主峰晏诲的门口。 时容与此刻已经变回了原本的模样,他扶着门框,脸色白到吓人,唯有唇角那抹殷红格外昳丽。 晏诲见了他,温和的神色顿时变了,他连忙闪身到时容与面前,将摇摇欲坠的人扶住:“这是怎么回事?!谁将你伤成了这样?” 时容与摇了摇头,一句话还没说出来,意识先昏沉了过去,整个人倒进了晏诲的怀里。 时容与再醒来的时候场景并不熟悉,帷幔飘纱将他的视线阻挡,隐隐绰绰间能看到两道身影。 “他体内灵力被封,强行破开化神强压的结界才导致身体受损,师兄方才输了灵力将亏损都补上了,问题倒也不大,剩下的养养就好了。” “那就好,也不知道他这是做了什么,耗费那么多灵力。” 时容与听到了晏诲的声音,另一道声音倒是不太清楚。 系统在他脑海里给他解答了:“那是你的另一个师兄方石仪,也是百春峰的峰主。” 时容与舒了一下眉头,在床上轻轻动了动:“百春峰?所以这里四季如春了?” 系统点头,觉得时容与特意问这后半句肯定在打什么主意,顿觉不妙:“没错。” 时容与沉思了一会儿:“你说我要是申请和方石仪换个峰,他会同意吗?” 系统:“……不会。” 他就知道这人刚刚不说话指定没憋好屁。 “师弟醒了。”方石仪和晏诲从外头进来,撩开帷纱只见雪一样的时容与正半撑着身子从床榻上坐起来,好似风一吹就能将他吹散。 方石仪的模样像个术士,一身五颜六色的紫犹如黑夜里的星辰大海,将满幕星光都披在了身上,绣在了衣摆间。 晏诲微微皱着眉头问:“现在能告诉师兄这是怎么回事了吗?” 时容与眼睛也不眨,张口就来:“为了救我徒弟,便把灵力都渡给他了。” 晏诲挑眉,又接着问:“你徒弟受伤了?” 时容与十分自然的点了点头:“受伤了。” 晏诲看着他,再问:“因何受伤?” 这就问到关键了,连系统都忍不住在时容与体内紧张起来,这要是让晏诲知道,自己的师弟在后山虐徒,估计也是不能容忍的。 时容与只是淡淡抬眸,便道:“梁郁要结丹了,只是结丹时出了点岔子,他灵力有些虚,大概是修炼急躁了些,结丹并不顺利。” 晏诲闻言,没再接着问,梁郁停在炼气期许久了,确实需要冲金丹,急功近利在所难免,时容与这话听着没什么不对的。 第12章 时容与见晏诲沉默,便转头朝方石仪转移话题:“我的身体应该没什么事吧?” 方石仪原本看着晏诲,这下只好和时容与对上目光,他笑了笑,道:“没什么大碍,师兄已经给你输了灵力,你再巩固一下便好,对了,院子里我特地给你种的雪莲,记得吃。” 时容与应了一声:“怀瑾知道。” 原来那满池子的雪莲竟是方石仪种的,原身为什么需要这一池的雪莲? 时容与将这个疑问暂且放回肚子里,靠在床边问方石仪:“师兄,我如今这病体残躯的,绛雪峰太冷了,你能不能同我换两天住住?” 系统:“?” 你还真开这个口啊?! 方石仪眨巴眨巴眼睛,还没说话,晏诲先开了口:“我差点忘了问,我给你的凤凰石呢?” 时容与瞥了一眼似笑非笑的晏诲,突然发觉这个掌门师兄的压迫感还挺强的,于是淡淡移开了目光:“给我徒弟了。” 晏诲挑了眉头,莫名笑了一声,随后道:“那你是自作自受,回你的绛雪峰去吧。” 时容与:“……” 被“赶出”百春峰的时容与缓慢的走回了绛雪峰,还没到门口,远远的便看见院子里跪着一个人,大雪快要将那人淹没,可他却丝毫不为所动。 是梁郁。 第7章 终年不停的落雪将整个山峰拉进墨白丹青中,周遭的云与雾令绛雪峰仿佛隐匿了起来。 时容与的步子顿时停在原地,下一秒无知无觉的出现在自己的房间里,没有惊动外头跪着的那道人影。 他透过窗子看着梁郁,微微蹙眉:“这小崽子怎么总喜欢跪在我房门口?这习惯真是一点也不好,得改。” 系统翻了个白眼:“怎么?心疼他?你打算改改剧情,让自己变成一个好师尊?” 时容与收回了目光,从一旁的衣架子上拿了件外披:“我是这种不顾规则随便改剧情的人吗?” 系统再一次见识到了时容与的厚颜无耻:“你不顾规则的时候还少吗?” 时容与摇了摇头,一脸的绝无可能:“我可是很珍惜我的奖金的。” 系统无语:“那你就跟梁郁说,以后再跪,就把他踢到后山山洞去。” 时容与款步朝门口走去,悠悠道:“他只要跪在不让我看见的地方就好了,我管他跪哪呢?” 系统:“……” 不愧是你。 时容与已然推门走了出去,梁郁有凤凰石,即便跪在雪地里也没有像之前那般冻到僵硬,他几乎在瞬间抬起头,看到出来的是时容与,眼底是一闪而过的失落。 时容与没有错过梁郁的神情,他走到那人面前蹲了下来,好整以暇的看着顿时僵硬的少年,冷着声道:“怎么?看见是你师尊很失望?” 梁郁薄唇紧抿:“弟子不敢,敢问师尊,师兄他如何了?” 时容与脸色稍霁:“死不了。” 还算这小崽子有良心,不枉费他又送凤凰石又耗费灵力的。 梁郁闻言顿时松了一口气,他的目光越过时容与,看向屋子的里面,但门半掩着,他什么也看不到:“师尊,弟子可以进去看看师兄吗?” 若是放在以往,他一步都不想踏进时容与的房间。 时容与的目光顿了顿,随后缓缓道:“急什么?他灵力耗尽,恢复起来没那么快,倒是你,少跪在这里碍眼。” 梁郁听见时容与的前半句话,也顾不得后半句了,连忙道:“弟子就看师兄一眼,师尊要打要罚,弟子绝无怨言。” 时容与冷冷的笑了一声:“就凭你也配跟为师谈条件?你再跪在这里,为师连你和澍清一块儿罚。” 梁郁脸色一白:“弟子……告退。” 师兄为了救他耗尽精力,哪里还能受的住时容与的惩罚,他又怎么能连累师兄受罚? 梁郁纵使心里担忧,此刻也只能离开。 而后两天梁郁都没有见到师兄澍清从时容与的房间里出来,也不知对方的伤势如何了。 时容与盘腿坐在床上,灵力在他周身流转,好似在他周身浮了一层光,让他整个人犹如神明。 良久,他缓缓睁开眼眸,轻轻吐了一口气。 时容与将一身灵力巩固后修为因祸得福反倒有所精进,他能感觉到自己离化神期又更近了一些。 时容与将灵力收了个尾,又化作澍清的模样出了门。 再不让澍清全须全尾的出去见梁郁,那小崽子恐怕要把他的屋子盯出个洞来。 果然,时容与一走出门,一直注视着时容与房门的梁郁便快步走了过来:“师兄,你的伤好了吗?” 时容与看着眼底微青的梁郁,抬手用食指指骨抹了抹少年的眼下:“我没事,倒是你,没睡好吗?” 三天没睡的梁郁摇了摇头:“师兄没事就好。” 时容与看了一眼梁郁,伸手拉起对方的手,灵力探入其中,还没来得及做什么,却被对方抽开,梁郁闷声低着头:“师兄,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为了他,不惜耗尽灵力。 时容与理所当然道:“因为你是我师弟啊。” 梁郁却是摇了摇头,似乎意有所指:“倘若有一天你发现,我并不值得你这么对待呢?” 时容与将手揣进了袖子里:“你做了什么伤天害理之事吗?” 第13章 梁郁微微一愣:“不曾。” 时容与又问:“你伤了无辜之人的性命吗?” 梁郁:“不曾。” 时容与领着梁郁朝院子的另一边走去:“既无伤天害理,也未滥杀无辜,为何不能让我如此相待?” 他停下步子,转头对上梁郁仍有阴霾的眼瞳,道:“便是你伤天害理滥杀无辜,若有苦衷,告诉师兄,我一定信你。” 梁郁的眼瞳一点一点放大,他看着眼前的时容与,明明近在咫尺,却像是一抹他抓不住的月光,他随即又移开了视线:“多谢师兄。” 可他心里又道,不会的,若有一日师兄发现他体内的魔种,一切对他的好只会觉得不值。 时容与不知道梁郁心里的小九九,问了今天的正事:“你如今术法剑招都会些什么?” 梁郁闻言,有些怔忡:“师兄还记得……” 时容与轻笑了一声:“这种事怎么会忘?你师兄我言出必行。” 梁郁看着时容与唇畔的那抹浅笑,只觉得天人之姿,哪怕是修仙界第一美人也不能与之相比。 “我……术法剑招都没学过,只会画一点符纸,是在藏书阁看了书自己练的,不算太好。” 时容与:“……” 在藏书阁看了书自学就能画出九天雷符?这就是男主的金手指吗?修炼天才,画符天才,那术法和剑术不会也一学就会吧? 时容与朝梁郁伸手:“弟子剑给我。” 梁郁看了一眼时容与的手,骨节分明的手被阳光穿透,如同白玉雕刻,指尖缀着淡淡的粉色,不似前些日子垂在雪地里那般冰凉苍白。 他将弟子剑放到了时容与的掌心,不动声色的收回了目光。 时容与运起灵力赋予剑中,淡淡的流光在剑身流转,他的目光跟着剑走,身姿在院中如回雪飘飖,一招一式剑随意慵懒,剑风却带起周遭的风雪,将原本的轨迹都划破。 灵力与剑光在漫天飞舞的大雪中交相辉映,衣袂飘动间剑光冷冽,随着时容与的手破空而出,那把极为普通的弟子剑此刻在他手中如同活物,由时容与心念一动,剑随心动。 时容与不过轻轻一划,剑身嗡鸣,如一道电光将风雪破开,凌厉骇人。 片刻后,时容与从容收剑,衣袍飞舞间似神似仙,他身若游龙,剑若银蛇,风雪皆为他起舞。 系统回过神在时容与脑海里疯狂拉警报:“装过头了装过头了!!!澍清哪有这么厉害啊啊啊啊啊!!!!” 时容与将剑递给梁郁,气定神闲道:“这是师尊教我的风雪三千剑,可惜不如师尊十之一二。” 系统:“……” 这都能圆?也是,梁郁又没见过时容与练剑,更不知道风雪三千剑,说时容与比他这更厉害不就好了。 果然,梁郁并未起疑,只是听到“师尊”这两个字的时候,眼底闪过一瞬的鄙夷。 在他看来,师兄这剑招已是无人能及,师尊再厉害,与他又有何干? 他刚要从师兄手里接过剑,握上剑柄的同时,时容与便绕到了他的身后,手并未松开,反而握住了梁郁的手,另一只手摆好他的姿势。 梁郁顿时僵在了原地,时容与浑然不觉,将姿势摆好后松开了对方,走到一旁随便捡了根树枝,准备将方才风雪十三剑的招式拆给梁郁。 只是他又想起男主既然天赋异禀,不知道是不是和电视剧里看的一样,看一遍就会? 于是他问:“方才的剑招你可看清了?” 系统:“你在为难谁?他是男主,不是男神。” 时容与竟然不觉得自己是在为难人:“天才就得有天才的样子,别人学舞看老师跳一遍,厉害的不也能学个七七八八吗?” 系统:“……” 梁郁思索了一下,点头:“我试试。” 时容与轻轻扬眉,拿着树枝抱着臂,好整以暇的看着梁郁将他方才的剑招逐一复制。 系统:“卧槽,这就是天才的世界吗?除了没能用上灵力,其他的动作丝毫不差!” 时容与唇角轻轻挑了起来。 系统一看,无语道:“我在夸他,不是夸你,你得意什么?” 梁郁收了剑,看向时容与,目光落在了对方唇边那抹浅淡的笑意上。 师兄这是在因为他而高兴吗?从来没有人会因为他高兴…… 时容与回过神,握拳假咳了一声,道:“做的很好,除了有几个动作有些不够标准,连贯性不够,已经很好了。” 梁郁笑了笑,原来被夸奖的感觉,竟然如此令人喜悦,好像得了什么珍宝,无比开心。 “不及师兄。” 时容与淡淡道:“继续,练熟了就好,等你灵力恢复,再将灵力注入剑身便好。” 梁郁点了点头,继续重复刚才的动作。 时容与拿着手里的树枝,看着梁郁比划,遇到动作不够标准的时候,便拿着树枝轻轻抽一下:“腿踢起来。” “手腕发力,不需要整只手臂大动作。” “腰下去一点,这两个动作要接的快一些,否则容易伤腰。” 树枝的力道随着时容与的话落在梁郁动作不标准的位置,时容与的力道不重,梁郁也不觉得疼。 只是他瞥了一眼时容与手里的树枝,微微有些失落。 他更喜欢师兄像方才那样手把手改正他的动作。 第14章 第8章 梁郁的教学十分顺利,几乎时容与将剑招示范一遍,他便能模仿个九成,剩下的一成便是连贯性不够,以及有一两个动作不标准容易伤到自己。 一天下来,梁郁将大部分的剑招都学了一遍,额头的汗和脸上的血色将他被毁丹的伤初愈的苍白遮掩了下去。 天色微微暗了下来,时容与也终于将教学完成,手里的树枝往旁边一丢:“天色不早了,去休息吧。” 他话音刚落,一阵肚子咕噜的声音传来,金丹期已然辟谷,时容与看向了梁郁,就见自己这个便宜徒弟低着头,耳尖缓缓染上了粉色。 时容与顿时挑起了眉头。 这是害羞了?怎么感觉还有点可爱? 梁郁还在炼气期,如今灵力亏空,恐怕确实坚持不住辟谷,饿了也是人之常情,妄虚宗倒是有专门在主峰设立一个饭堂,专供刚入宗的新弟子过渡辟谷。 时容与虽然不饿,但作为一个非自主修道者,对于口舌之欲还是无法避免,决定去看一看。 “走吧,师兄陪你去饭堂看看。” 主峰虽然设立了饭堂,但有弟子来的不多,上进的已经抓紧辟谷,来这里的,要么是修为不够只能暂时来饱腹,要么是没什么上进心又对自己没什么约束力的,要么也是想贪一贪口腹之欲的。 时容与领着梁郁一进饭堂,空空荡荡的屋子里只有两三桌有人在用餐,他们纷纷朝门口望了过来,其中一人在看到澍清后,眼神明显亮了亮。 “这人谁啊?我怎么没见过?”段鸿盯着时容与,一边捞了一块子寡淡的面,一边问同桌的另外一个人。 临淇摇了摇头:“我也不认识,应该是新弟子吧,咱俩今天刚历练回来,新弟子都没见过,应该就是,说起来姑苏的荸荠是真好吃,可惜没多买一些,现在吃饭堂吃得我嘴里都没味,不吃吧我又馋,愁啊!” 段鸿敷衍的点了点头,目光还挂在时容与身上:“嗯嗯,下次多买点,这新弟子怎么就给我一种超凡脱俗的感觉呢,和那个……蓬莱岛的妙姝有的一拼,一样的清冷,跟天上的月亮似的,你觉不觉得?” 临淇身为段鸿的好友,怎么会不知道对方在想什么,那个妙姝是蓬莱岛的大师姐,清清冷冷的不爱说话,一张脸却是清新脱俗,气质更是犹如天山雪莲不可冒犯,偏偏段鸿这个出了名的花花公子,也不怕死,就去撩拨人家,被妙姝打的鼻青脸肿,一个月才消。 临淇无奈的摇了摇头:“你小心又给人家打。” 段鸿迅速的将面条嗦完,晃了晃手指:“新弟子才金丹初期,打不过我,再说我还是有点魅力的,妙姝那个小贱蹄子不识相,等我再修炼修炼,下次去蓬莱必定给她拿下。” 临淇对段鸿的话没什么可信度,自顾自吃着自己碗里的面条。 那边时容与已经和梁郁各自要了一碗面,在角落的一桌坐了下来,他察觉到段鸿的目光,侧头瞥了一眼,见那人笑的一脸痞样,又收回了目光。 原来被油腻猥琐男盯着看,他一个男的都受不了。 时容与一向好的不灵坏的灵,他正想着对方不会打算闹事吧,段鸿就朝他的方向走了过来,半道上还顺便将他们的两碗面端在手上送了过来。 “小师弟,你是新弟子吧,我没见过你,拜入哪个峰了?”段鸿将两碗面放到桌上,一碗递到了时容与面前,另一碗管也不管。 时容与转着手里的筷子,对上段鸿黏腻的视线,轻笑了一声:“绛雪峰。” 段鸿一愣,似乎没想到这两人居然是绛雪峰的弟子:“怀瑾仙尊竟然收新弟子了,难怪我刚刚看你气质不凡,原来是像怀瑾仙尊。” “你有什么事吗?”一旁传来梁郁冷冷的声音,带着满满的不耐烦。 时容与淡淡的看了过去,小崽子望着桌子上的那碗面,眼底满是嫌弃,神色都冷了下来,好似这碗面惹到了他。 怎么突然就生气了?难道是吃饭的时候不喜欢有人打扰?被盯着确实不太想吃了。 段鸿也瞥了一眼梁郁,他好像天生和这人磁场不对付,只觉得不想理他:“都是同门,认识一下不可以吗?我是段鸿,拜在主峰掌门门下。” 时容与扯了扯嘴角,似笑非笑。 晏诲手下还有这种弟子呢。 段鸿的目光落在时容与的唇角,浅淡的笑似天边新月,引他不想移开目光,他伸出一只手,想要去触碰时容与的唇角,就如同他想要将月亮从夜空中摘下:“你叫什么名字,小师弟?” “唰”,一旁突然有一阵疾风划过,下一秒,段鸿发出一阵尖锐的叫声:“啊啊啊啊啊,小畜生,你敢!!!” 只见梁郁握着一只筷子,生生洞穿了段鸿想要触碰时容与的手掌,虽然没有灵力,却快到时容与否没看清。 时容与右手指尖转动的筷子停了下来。 居然被梁郁这小狼崽抢了先。 段鸿拔掉掌心的筷子,给自己的手拍了个止血诀,一掌就朝着梁郁的天灵盖拍了过去,梁郁正好白天跟着时容与学了不少剑招,一个闪身灵巧躲过,两人便在饭堂打了起来。 时容与将手里的筷子丢下,抓了一把旁边碟子里的花生,一边往嘴里丢一颗,一边好整以暇的观战。 系统却是一点儿也坐不住:“你在干嘛!!!你是澍清,你是梁郁的师兄,你是男主的白月光,他遇到了危险,你应该去救他,你这么气定神闲的坐在这里看他挨打干什么?!!!人设崩了!!!” 第15章 时容与“啧”了一声:“我验收一下教学成果,他跟人实战一下,有好处。” 系统不听:“有什么好处?对方是金丹后期,快元婴了,男主炼气期刚被打回原形,重伤初愈,你教的剑招都是招式,他灵力都没有,怎么打?” 时容与摇了摇头,一边留意着身姿矫健的梁郁:“没有灵力怎么不能打?照你这么说,没了灵力就成废人了?真正逆天的男主,就得是没有灵力照样把对方弄死,你懂不懂爽文?” 系统:“……” 草。 他崩人设他还有理。 时容与和系统掰扯期间,段鸿确实动用了接近元婴的压迫,掌心的灵力如雷霆万钧劈向梁郁。 写一掌是金丹后期对炼气期的碾压,梁郁躲不开。 时容与将手边的筷子一拍而起,筷子“咻”的朝着段鸿飞去,只听见段鸿惨叫一声,整个人被甩在了墙上。 他的手掌再次被一根筷子洞穿,甚至钉死在了墙壁上。 “啊啊啊啊啊!!!”一边段鸿的好友临淇连忙跑到他身边,却拔不出那根筷子,反而将段鸿弄得疼晕了过去。 临淇知道,段鸿这只手怕是废了。 时容与这才不紧不慢的起身,连段鸿那边都懒得看一眼,朝外面走去:“走了,小孩子少看那些血腥的场面。” 梁郁犹如一头战斗中的狼,死死盯着段鸿和旁边的临淇,不太甘心的抿了抿唇,身侧的手握成拳又松开,半晌才转身跟着时容与走出饭堂。 时容与一踏出门,就给晏诲传了音,将饭堂里发生的事全部说给对方,免得段鸿恶人先告状,黑白颠倒,他如今冒名顶替澍清,实在不好用留影诀,免得晏诲看出他出手那一瞬间的端倪。 他在前面走,梁郁在后面跟着,此时夜幕已至,月光将二人的影子交叠在一起。 时容与觉着有些不对,转头看向梁郁,果然小崽子低着头闷闷不乐的模样,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他回过头开口:“我刚才已经将此事传音告知师尊,这两个人明日自有掌门处理。” 他以为是小崽子不甘心刚刚没能好好惩治那人。 梁郁却摇了摇头,抬头看向时容与,问:“师兄,我要如何才能变得更强?” 他太弱了,金丹后期的一掌他都躲不过,师兄被人轻薄,他却连让人付出代价都做不到,只能让时容与和掌门去处置。 可他想亲手让那人付出代价,想告诉对方,他的师兄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跑来动手动脚的。 时容与挑了挑眉。 原来是没打过人家,开始反思了。 他停下脚步,转身去看梁郁,谁知对方走了神,一个没注意撞进了他的怀里,不,其实也不对,他如今是澍清的模样,两人年纪相仿,梁郁小了一岁,但身量接近,梁郁还隐隐有超过澍清的趋势,故而此刻,说不清究竟像是谁撞进谁怀里。 时容与浅笑着替对方揉了揉压根没撞到的额头,道:“变强也是需要循序渐进的,一蹴而就可不是什么正道,慢慢来,总有一天你会站在巅峰俯视所有人的。” 梁郁往后撤了一步,躲开时容与的手。 师兄明明就比他大了一岁,怎么把他当小孩子?还有刚刚还喊他小孩…… 时容与的手落了空,只好讪讪收回。 这小崽子还不太喜欢别人碰他呢。 时容与转身继续往前走,听到梁郁在后面跟上的脚步声,两个人就这样安静的走在山道上,虫鸣声逐渐减弱。 “方才那将段鸿钉在墙上的筷子,不是师兄出的手吧?”梁郁忽然问起。 一根筷子打飞一个金丹后期,他记得师兄只是金丹初期。 时容与脚步一顿。 系统在他脑海里瞬间炸开了锅:“啊啊啊啊!完了完了完了!我就说你人设崩了吧!你就应该挡在梁郁身前,用身体挡那一掌!” 第9章 虫鸣褪去,周遭一片寂静。 梁郁的话便显得那样清晰,他停下了脚步,静静看着前面的时容与。 时容与按捺住想要一拳锤爆系统的心,无奈的叹息了一声:“我怕你有危险,故而传音给了师尊,方才是借了师尊的灵力救下的你。” 梁郁闻言,表情有些不自然,说不上来是缓和还是更难看了。 他只是衣袖下的手又捏得更紧了一些。 他想要变得更强,强到不需要借助任何人的力量,尤其还是……时容与。 梁郁沉默了一会儿,又问:“师兄喜欢师尊吗?” 时容与就知道男主听到是反派师尊救的他,心里一定会别扭,但澍清对于反派师尊并没有梁郁那般憎恨,时容与不曾像对待梁郁一样对待他,故而在澍清的心里,师尊是个好师尊,他也不知道虐徒的事,对于梁郁对师尊的态度,总是以劝和为主。 故而时容与此刻只能点头道:“师尊如明月清风,我自然是喜欢师尊的。” 梁郁:“……” 明月清风?师兄这是被蒙蔽了双眼。他时容与除了长得好看,有哪一点配让师兄喜欢? 两人在诡异的沉默中,不知不觉就走到了绛雪峰门口,时容与不能让自己露馅,于是在时容与的门口停下,特地解释道:“师尊说我体内灵力不稳,还需要巩固,要我今晚找他。” 梁郁郁闷的心情一扫而空,抬头看着时容与,紧张的问:“师兄还没痊愈?那方才可有受伤?” 第16章 他怎么想了那么多,都忘了师兄为了他灵力耗尽,刚才还又为了他出手…… 时容与浅笑:“我没事,师尊会帮我疗伤的,你也回去好好修炼,把我今天教你的都回顾一下,明日我再继续教你。” 梁郁缓慢的点了一下头,目送着时容与走进师尊的房间,关上门将他隔绝在了外头。 他看了许久,好半天才走到旁边的一棵树旁,猛的一拳砸了上去。 树上堆积的雪随着整棵树的颤动簌簌落下,宛如下了一场暴雪,将梁郁整个人都被大雪淹没。 他静了一会儿,才一言不发的回了自己的房间。 院子里梁郁的举动尽数落在了时容与的眼里,他对此表示十分的纳闷与不解。 “洞两,怎么我解释了他反而更郁闷了?” 系统:“看不懂,我是系统,不是读心术,可能是听到你说喜欢师尊,心里不舒服吧。” 时容与:“幼稚。” 时容与脱了外袍缩进了被子里,旁边的暖炉时不时吐出一两颗火星。 早知道不把凤凰石给梁郁了。 系统:“幼稚。” 时容与第二天是被传音吵醒的,仿佛有人在他耳边喊他,等他彻底醒过来,才听清是晏诲的声音。 “来主峰,解释解释昨天的事。” 时容与轻轻皱眉,听晏诲的语气,似乎并没有直接解决那两个弟子,反倒还要他去解释。 解释什么? 时容与一边披上外袍,一边朝主峰走去:“洞两,这是什么剧情?” 系统:“你昨天自己跑到饭堂整出来的衍生剧情,我怎么知道?!” 时容与就不爱听系统这种话:“什么我自己整出来的衍生剧情?师兄陪师弟去饭堂吃个饭,刷刷好感度,有什么问题吗?” 系统:“……没有。” 时容与:“那小师弟差点被炮灰打死,我出手救他,有什么问题吗?” 系统:“……没,不对,有!我都说了,你就应该用你的身体去挡!晏诲八成喊你就是问这个,让你装逼吧!” 两人拌嘴的这会儿功夫,时容与已经到了主峰大殿,他轻轻落地,一步没停朝里头走去。 只见大殿里面跪了三个人,两个主峰的弟子,段鸿和临淇,另一个便是他绛雪峰的弟子,梁郁。 晏诲站在最前方,见他进来,目光便落在了他的身上。 时容与走到晏诲旁边,扫了一眼地上跪着的人,问:“掌门师兄,唤我何事?” 晏诲衣袖一挥:“你自己看。” 一道留影诀打了出去,半空中浮现一道画面,分明是昨晚在饭堂,时容与和梁郁对上段鸿和临淇的场景。 段鸿金丹后期的一掌就要劈向梁郁,时容与这边一根筷子飞过去,直接洞穿段鸿的手掌,将人钉在墙上,鲜血生生流了许久,最后还是晏诲派人去把段鸿救回来的。 时容与看完留影诀,瞥了一眼段鸿,难怪对方脸色白的吓人。 时容与收回目光,淡淡问:“有何不妥?” “有何不妥?”晏诲悠悠道,“澍清一个金丹初期,如何在这一瞬间击飞一个金丹后期?那筷子钉进墙壁,临淇一个金丹后期也拔不出来,怀瑾,你告诉我,有何不妥?” 时容与摇了摇手里的扇子,气定神闲道:“澍清前几日受了伤,我怕他出门遇到什么麻烦,便渡了不少灵力给他,我的一道灵力暴击还不足以打飞一个金丹后期吗?” 晏诲:“你如何能将化神期的灵力渡给澍清?澍清呢?他怎么没来?” 闻言,梁郁也缓缓抬头看向了时容与。 时容与手里扇子的动作微顿。 他上哪里去再变一个澍清出来,这妄虚宗,有时容与没澍清,有澍清没时容与。 “澍清昨日被这么折腾了一番,灵力不稳,我昨夜才替他稳住灵力,如今尚在昏睡。” 梁郁闻言,不由得紧张起来。 师兄还是为了他,耗空的灵力修修补补,昨夜还强撑着让他好好修炼。 “至于化神期的灵力如何渡,又如何有这样的威力……梁郁,你来。” 梁郁被时容与点了名,只好站起身走到对方面前,时容与一掌落在少年的肩头,眼见着就要将灵力渡给梁郁。 一只带着薄茧的宽厚手掌握住了时容与的手腕,晏诲少见的敛了笑意,眉心拧了起来,用仅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道:“你故意的。” 时容与被封了灵力,又刚让方石仪治好,如何能让他再把灵力传给别人? 时容与只好也低声道:“怀瑾无愧于心,师兄既然要怀瑾解释,那怀瑾就证明给你看。” 说完便将灵力渡入梁郁体内,他俯身对梁郁道:“想给你师兄作证吗?昨夜你师兄怎么做的,不用为师教你了吧?” 梁郁眼底划过一丝嫌恶,时容与靠的太近了。 肩膀上的手离开,梁郁冷冷抬眸,一个抬手,只见寒芒一闪而逝,一条银蛇以肉眼难以看见的速度飞向段鸿。 下一秒,段鸿凄厉的叫声响起,他的另一只完好无损的手掌再一次被洞穿,整个人钉在了大殿的墙上。 段鸿掌心的鲜血不断溢出,第二次经历这噬心的痛楚,令他难以忍受。 系统默默的咽了咽口水:“你可真可怕。” 故意要演示一遍昨晚的场景,嘴上说着自证,却引诱梁郁再一次重伤段鸿的手掌,当着晏诲的面,光明正大的废了段鸿另一只手。 第17章 时容与:“多谢夸奖。” 下一秒,时容与束起的长发簌然散落,如泼墨挥洒,落在身后,落在胸前。 披散着头发的时容与与束起长发的模样全然不同,添了一抹柔和,将那份冷冽冲淡,他神情仍旧淡漠,可两侧的发将他的神情遮挡了些许,半垂的眼眸无悲无喜无惊无惧,他就这样静静的站着,不曾因为散发动容,殿内的光亮打在他的身上,犹如一尊玉像。 原来梁郁方才飞出去的宛如银蛇一样的东西,竟是时容与头上的发簪。 梁郁瞥了时容与一眼,却没有多少报复的快感,以他如今的能力,也只能这般小小的令时容与失仪一下罢了。 大殿上除了段鸿的惨叫声,竟无一人开口打破这份诡异的氛围。 时容与只好开口破冰:“既然澍清的事已经解释清楚了,那么就请掌门师兄处置一下段鸿调戏我门下弟子,未能得逞又企图重伤我的小徒弟吧。” 那边流着血痛得几乎昏厥的段鸿听到时容与的话,本就白的跟纸一样的脸色更加灰败。 他正要开口和晏诲求情,晏诲却抬手下了禁令:“四合峰弟子段鸿,调戏同门,对同门师弟出手,又在蓬莱岛调戏妙姝道友,丢尽我妄虚宗的颜面,道心不正,即日起废去修为,逐出师门。” “四合峰弟子临淇,不加劝阻冷眼旁观,虽未参与,却看着师兄弟斗殴,毫无同门之谊,即日起罚禁闭室禁闭十年,望你潜心修炼,以正道心。” 主峰公示壁上将两人的处罚贴在了上面,此事便也告一段落,成了妄虚宗弟子的八卦谈资。 时容与领着自家小徒弟走回绛雪峰,路上碰上了不少弟子,无数道偷偷摸摸的目光落在时容与的身上。 “仙尊的头发怎么散下来了?” “怎么感觉披头散发的仙尊更好看了,有一种……破布娃娃的感觉?” “师妹,你少去山下吧,山下都卖些什么东西啊!” “大殿里刚刚是发生什么了吗?我可太好奇了,能让怀瑾仙尊披头散发的出来……” “仙尊好美啊,不愧是修仙界第一美人!” “嘘,祖宗们,你们都小点声吧,怀瑾仙尊是快化神期了,你们的话他八成都能听到!” 时容与确实一字不落的都听在了耳朵里,他慢慢走着,忽的一个抬手,将身旁的梁郁束发的发带扯了下来,将自己的长发重新绑了上去。 少年的马尾顿时被放了下来,墨发垂在他的肩头,将那份少年气息吹散,倒是看着成熟了些许,梁郁抿着唇,怒气强忍着不发,梳着马尾是一种翩翩少年鲜衣怒马的模样,放下头发反倒更像一只狼崽了。 时容与不禁多看了两眼。 梁郁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这下被目光围攻的人成了他,但时容与的视线更让他如芒在背,他侧头望了过去,只听见时容与声冷如霜:“胆子大了啊,梁郁。” 梁郁一听就知道时容与又要罚他,明明是时容与渡给他灵力让他出手,也是时容与借他的手废掉段鸿的手,他只是取走了对方的银簪而已。 果然小鸡肚肠。 他刚要跪下,一股力量却托着他不让他跪,梁郁转头望向时容与,有些不解,随即看了看周围,顿时明了。 这是在外头,而不是绛雪峰,时容与这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那么注重外在名声,自然不会在这里罚他。 梁郁扯了扯嘴角,跟上时容与。 时容与走在前面,没在意梁郁的神色,他在和系统掰头。 “不是你说的吗,我作为反派师尊,要注意细节,就算是衍生情节,那也是为了增加男主对反派师尊的厌恶,对白月光师兄的好感度,拉大对比。” 系统:“可拉倒吧,你就是馋饭堂!” 时容与:“我都没吃到,我多冤。” 系统:“我不管,我就要给主神系统打报告,扣你的奖金!” 时容与深吸一口气,冷静:“这不是解决了吗?打什么报告啊,你别太闲了,咱俩以后的路还长着,别后悔哦。” 系统想到刚刚时容与光明正大的借刀杀人,咽了咽口水,忽然话锋急转:“时容与,小心后面,快快快,保护男主!!!” 时容与转头看过去的同时,身体也动了,下意识把自己当做澍清挡在了梁郁的身前。 只是在段鸿自爆的灵力落下的前一秒,时容与看着梁郁微微睁大的瞳孔里倒映出自己的模样,他猛的反应了过来,一个侧身又将梁郁扔到了自己前面。 段鸿金丹后期的灵力瞬间炸了开来,他面目狰狞的看着梁郁,狞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梁郁,你去死吧!你把我害成这样,就和我一起下地狱吧,不是喜欢保护你那个师兄吗?不是要做英雄吗?那就拿命做吧!真想看看你那个清清冷冷的好师兄痛哭流涕的模样,梨花带雨的一定好看极了!可惜!可惜!” 段鸿在被两个弟子押着出大殿的时候瞥见了还没走远的时容与和梁郁,他知道自己若是被废了灵力逐出师门,以往得罪的那些魔族和其他门派的弟子一定不会放过他,他必死无疑,倒不如拉着梁郁垫背! 梁郁猛的吐出一口鲜血,五脏六腑皆被那道灵力震碎。 他死死盯着时容与,日光倾洒在那人身上,明明宛若仙神,却将他身前的光尽数遮蔽,无穷无尽的阴影落在他身上,他无论如何也逃不开。 第18章 时容与,时容与!这天底下竟真有如此蛇蝎心肠之人,竟推自己的徒弟上去送死! 若有一日,他一定要时容与受尽折磨,屈辱而死! 梁郁倒在地上,口中鲜血纷纷溢出,疼痛将他席卷,意识也逐渐昏沉。 只可惜,师兄为了他灵力受损,如今还在昏睡,他却没办法再去看一眼师兄…… 第10章 “啊啊啊啊啊!你虽然是反派师尊,但你不能真的把主角弄死啊!!!!” 系统的叫嚣声随着段鸿的灵力散开,方才电光火石之间,没有人看到时容与这边发生了什么,只看到寒光散去,梁郁倒在时容与怀里,鲜血将一身雪白衣袍的时容与染红。 而时容与一掌将段鸿拍飞了出去,段鸿自爆又受了化神期的一掌,在血泊里抽搐了两下,一点声响也没能再发出来——时容与那一掌,直接将他的魂魄当场拍碎。 时容与被系统吵的头疼:“他身上有凤凰石,那东西是华雪圣君给的,除了暖和,里面还有华雪圣君的灵力,挡下化神期的一掌都没问题,更别说一个金丹后期的自爆了。” 系统:“……你不早说?!我刚刚魂都吓没了!” 时容与:“要不是你刚刚突然让我救男主,我差点身份错乱,险些露馅了,我得去主神系统那里告状。” 系统:“……” 你小子是真记仇啊! 周围的弟子都愣在当场,没人想到段鸿被押出大殿会当场自爆,谁都没有反应过来,两个押人的弟子连忙请罪:“怀瑾仙尊恕罪,是我们看护不力。” 时容与将梁郁抱起来,转身朝绛雪峰而去。 “自去找掌门领罪。” . 周围一片漆黑,梁郁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在下坠,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大手在拽着他,而他拼命的挣扎着想要往上走,却怎么也无济于事,只能眼睁睁看着头顶的光亮逐渐变小,化为虚无。 就在周围都沉寂时,梁郁忽然听见有人在喊他。 “小师弟!” “梁郁!” “阿郁!” 梁郁猛的睁开了眼睛。 意识逐渐回到身体,他的目光朝旁边看了过去。 没有人喊他,但床边趴着一个人,额前的碎发将那人的半张脸遮挡,从他的角度只能看到高挺的鼻梁,浓密卷翘的睫毛,和略显苍白的唇。窗边的日光打在对方的鼻尖上,仿佛一尊瓷做的娃娃。 他竟然没死…… 那刚才是师兄在喊他吗? 梁郁看着趴在床边恬静却有些脆弱的时容与,好似他一碰就会碎了。 师兄又救了他,为了他一而再再而三的损伤灵力。 他伸手想要去拨开时容与脸上的碎发,却没成想惊醒了睡着的人,那人羽睫轻颤,一双透亮的眼眸缓缓睁了开来。 梁郁飞速的收回了伸出去的手。 时容与刚醒来就对上了梁郁带着些许内疚的目光,道:“你醒了?感觉好点了吗?” 梁郁倒是没感觉自己有多痛了,只是看着时容与没什么血色的面容,怔忡道:“又是你救了我,师兄。” 时容与倒没打算占便宜:“是你怀里的凤凰石救的你,上面有华雪圣君的灵力,你五脏六腑受了些内伤,但没危及生命,我只是给你输送灵力治伤而已。” 梁郁的脸色仍旧没缓和多少:“师兄之前为了救我本就灵力受损,我听……师尊说你还昏过去了,师兄现在可好点了?” 即便是凤凰石里的灵力救了他,可凤凰石是师兄转赠给他的,若不是师兄给他,他昨日也已经死了。 时容与淡淡一笑,从床边起身:“没事,小伤而已,过几日就会恢复了。” 梁郁看着时容与没什么血色的唇,不太相信对方的话,只觉得时容与是在逞强。 他抿着唇掀开被子,似是不太懂的关心人,只能冷硬道:“师兄不嫌弃的话,在我床上休息吧,我已经好多了,我出去练剑,师兄有事就喊我。” 时容与轻轻蹙眉:“你伤才刚好,练什么剑?何必急于一时?” 梁郁摇了摇头,扶着时容与坐到床上,将沾满了自己气息的被子给师兄盖好,脸色才稍微好一点:“明日就是考校,我一定不能给师兄丢脸。” 考校…… 时容与想起了他之前看的剧情,妄虚宗新弟子入宗后,每月都会例行考校,检查各位新弟子的学习成果,以及修炼是否懈怠。 原剧情里,梁郁因为没有了灵力,考校垫底,被长老狠狠批评了一通,而作为白月光的澍清自然充当了开导这一角色,坚信男主以后一定会成为睥睨天下的强者,算是在男主低谷期给了对方心灵上的抚慰,进一步加重在男主心里的位置。 时容与透过窗户看着梁郁兀自练剑,风雪十三剑已经练的十分连贯熟稔,即便没有灌注灵力,剑风照样能在树上留下一道极深的划痕。 他十分欣慰的看着梁郁矫健的身影,在灵力透支的作用下再度睡了过去。 梁郁的被窝极为暖和,和外边放个暖炉不一样,是从被窝里散出来的暖意,他好似全身都被温暖包裹着,睡的分外舒服。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他才发现,那小崽子竟是不动声色的将凤凰石留在了被窝里给他。 时容与掂了掂手里的凤凰石,挑起唇角放入了衣怀里,房门也恰好被推开,梁郁端着一碗不知什么东西走了进来。 第19章 时容与看了一眼,他记得饭堂里除了备点面食包子,并不会做什么美味的佳肴,也是防止弟子贪恋口舌之欲,也不知这小崽子从哪里弄来的这碗东西,闻着有股淡淡的清香味。 梁郁对上时容与望过来的目光,解释道:“绛雪峰的院子里有雪莲,明晖长老说过,雪莲有明心静气的功效,对师兄灵力不稳应当有好处。” 时容与靠坐在床边,眉梢轻扬,方石仪也让他吃雪莲来着,正好撞上,倒是省的他弄了。 前两天他在那里生吃雪莲,没想到这小崽子还会熬成汤呢。 他抬手要去接梁郁手里的碗,却被对方躲开,梁郁在床边坐下,舀了一勺雪莲汤轻轻吹了吹,这才递到时容与的嘴边:“师兄小心烫。” 时容与挑了下眉,也没多坚持要自己喝,心安理得的享受梁郁的照顾。 小崽子成长了,已经学会开始照顾师兄了,这是不是说明,他在梁郁心里已经足以信赖了呢? 系统看不下去眼:“你是白月光……” 它还没说完,时容与跟着他一起说:“你是白月光,你是梁郁的师兄,你应该照顾男主,你怎么能让他照顾你呢?” 系统:“……你……” 它没说完,又被时容与抢先打断:“你怎么婆婆妈妈的,跟男主的老妈子似的。” 系统:“???” 他遵纪守法,时刻提醒时容与的身份,他还成老妈子了???!!! 梁郁将一碗雪莲喂完,看着时容与唇上残存的水光,将那苍白的唇色添了几分血气,他不动声色的收回目光:“考校快要开始了,师兄身子可好些了?” 时容与下了床,活动了一下筋骨:“好多了,走吧。” . 主峰的广场上汇聚了不少人,都是刚拜入妄虚宗的新弟子,最前方则是考校长老,长日峰峰主莫霖。 四合峰作为主峰,整个山最为广阔,广场就在主峰的中心,特地升起一个巨大的石台,石台之上另设结界,以保护弟子切磋斗法不受损伤。 此处四季正常流转,山下如今正值盛秋,此刻清凉的风吹在每个人的身上,舒适度正好。 “梁师兄,澍清师兄,你们来了!” 一个小弟子看见梁郁和时容与,挥着手跟他们打招呼。 时容与认得他,是他刚穿来的时候跟他介绍剧情的npc小弟子,韶华。 时容与浅笑着回应他:“考校开始了吗?” 韶华点头:“刚刚开始,莫霖长老说主峰的新弟子先开始测试,我们观战就行,一个峰一个峰轮过来的话,也要好一会儿呢,我听说你们两都受了伤,好点没了?” 时容与摇了摇头:“并无大碍,不会影响考校。” 韶华十分熟稔的拍了拍时容与的肩头:“那就行,我还担心你们绛雪峰就两个徒弟,两个都受了伤,这名次可就得掉到后面去了。” 时容与信誓旦旦的模样:“放心,绝无可能。” 梁郁隔了两步看着时容与和韶华相谈甚欢的模样,对方还将手搭在了时容与的肩头,他目光落在韶华的手上,微微抿唇。 师兄似乎跟谁都能一样相谈甚欢,露出那样随意淡然的浅笑,他在师兄那里,似乎并不是最特殊的。 梁郁抬步走到时容与身边,硬生生将韶华与时容与隔开:“韶华师兄觉得,自己能得一个怎样的好名次?” 韶华见梁郁也过来唠嗑,笑脸相迎:“我啊?我是没什么希望了,能及格就行,倒是你们两个,可得给怀瑾仙尊争点气,澍清师兄已经是金丹初期了,名次想必不会太低。” 梁郁笑了一下,却没有太多的笑意,反而有点冷:“我师兄自然不会差,这次的考校必定魁首。” 时容与听着梁郁的语气,察觉出了一丝不对劲。 “洞两,男主怎么突然就不高兴了?” 系统也很费解:“可能是紧张。” 时容与了然,于是抬手也拍了拍梁郁的肩:“放心,就算你现在没有灵力,一样不逊于其他人。” 梁郁紧抿的唇缓缓松了开来,唇角一点点挑起。 韶华似乎看到了其他好友测试,忙着去加油了,梁郁瞥了一眼,又问时容与:“师兄觉得我能得个什么名次?” 时容与手握剧本,知道梁郁的名次,于是笑着调侃:“第二吧,排在师兄我后面也不算委屈你。” 梁郁又不自觉的扬起唇角,等回过神才压了压上挑的弧度,又问:“那那个韶华呢?师兄觉得他能得个什么名次?” 时容与:“?” 第11章 日光倾洒在主峰广场的圆台之上,将雕刻的石台映照得泛起白光,广场的新弟子还在进行考校,周围的声音此起彼伏,为正在考校的弟子加油,四合峰几乎每个月都会这般热闹。 新弟子的考校分为灵力测试和剑术测试,综合评估弟子得出最终的成绩,若是不合格便要被莫霖魔鬼训练。 灵力在广场上交错,充盈着整个主峰,圆台之上正在接受测试的弟子握着手中的弟子剑,一套剑招如行云流水,伴随着灵力带起阵阵剑风。 “下一位,绛雪峰,澍清。”莫霖看了一眼新弟子名单,按照顺序喊。 “终于到澍清师兄了,咱们这批新弟子里,就属澍清师兄最厉害了,不愧是怀瑾仙尊的大弟子。” 第20章 “你们有没有发现,澍清师兄站在那,好像和怀瑾仙尊越来越像了,就是那种气质你懂吗?清清冷冷的,好像一尊神像。” “我懂,不过澍清师兄我和他接触,人挺温柔的,怀瑾仙尊……嗯,我看都不敢看,感觉特别冷。” “澍清师兄上去了!我听说师兄已经学会怀瑾仙尊的风雪十三剑了,快让我见识见识吧。” 时容与站在圆台之上,秋风将他月白的衣袍轻轻拂动,他素手握着一把普通的弟子剑,寒芒衬的那只手似雪一般。 他身姿轻盈,在石台之上迎风立剑,剑身在霎时间嗡鸣,呈肃杀之势,时容与方才脸上的柔和一扫而空,他眸光冷冽,幽深的眼瞳中倒映出长剑如银蛇窜了出去,他身形一动,随剑而走,身姿宛若游龙,灵力若风雪伴着剑身,十三剑剑剑如风似雪,却撕碎着风中的片片落叶。 “澍清师兄的剑看起来很美,感觉是在舞剑,刚刚那抬腿点剑的姿势好帅啊!” “看似舞剑,实则你听到那一声声的破空声了吗?一剑就能把人对半劈开。” “澍清师兄真是长的美丽,性格温柔,修为又高,简直是太有安全感了,怎么办,你说我要是和他表白他会不会答应呢?” “澍清师兄可能会说,妖孽,休要乱我道心!哈哈哈哈哈!” “当初新弟子选拔的时候好像也没见你们喊要嫁啊,怎么人家学了个风雪十三剑,你们就爱上了?” “这不一样!学习改变命运懂不懂!” “唉,一进宗就碰上澍清师兄这样的人物,我以后看来很难爱上别人了。” “澍清师兄要是我的就好了!” 梁郁站在人群外圈看着台上考校的时容与,听着周围弟子对时容与的艳羡与夸赞,唇角不自觉的抬了起来。 师兄本该这般耀眼,他的师兄是天之骄子,受的起旁人的称赞。 只是听着听着,称赞就变成了爱慕,不少人嚷着想和他的师兄结为道侣,觉得师兄温柔又有安全感。 梁郁挑起的唇角又随着那些言论的增加一点一点压了下来。 这些人都是怎么回事?进了妄虚宗不潜心修行,脑子里怎么想的都是要和他师兄结为道侣? 这可不行,那可是他的师兄,只属于他一个人的师兄。 时容与收了剑,衣袂随着他的动作停下来,在靴边翻卷了一下,他迎着众人的目光走了下去,远远看着梁郁就冷着一张脸。 时容与敲了敲系统:“我抢他风头了?” 系统:“没有吧,原剧情你就是这次考校的魁首啊,男主对于白月光师兄夺魁挺欢喜的啊。” 时容与看着梁郁那张冷脸,暗自沉吟。 难道是这小崽子生性不爱笑? 时容与走到梁郁旁边,抬手就戳了戳少年的脸颊:“你师兄发挥超常,你都不替我开心一下吗?” 梁郁感受到脸上指腹的温热,下压的唇角一松,脸上的神色有些呆愣。 “开心,我自然是替师兄开心的。” 时容与抱臂看着他,轻轻挑眉,不经意道:“是吗?我看你一脸的阴沉,还以为你是嫉妒师兄呢。” 梁郁猛的抬头,语气微急:“怎么会!我怎么可能嫉妒师兄?” 时容与慢悠悠道:“那你笑一下。” 梁郁看着时容与,顿时有些说不出来话了。 师兄说了这半天,原来只是为了让他笑一笑。 他又呆愣了半晌,这才扬起一个笑来。 时容与看着那抹笑,犹如冬日里的晨曦,微冷,却带着最真挚的温度。 小崽子的心理倒是没被反派师尊虐扭曲,原剧情里也并未滥杀无辜,只是报复了那些对他和澍清动手的人。 至于反派师尊,废灵力、断筋骨、毁金丹,甚至将男主的白月光师兄当面拍死,魂飞魄散,这样的仇恨,当的起那血池神形俱灭的下场。 时容与听见莫霖喊到了梁郁的名字,浅笑着目送小崽子走上石台,在心底问系统:“我到时候被扔进血池,你会给我屏蔽痛觉的吧?” 系统:“当然!” 时容与十分淡然的点了点头。 系统眨巴眨巴眼:“你好像笃定了我会这么做?” 时容与嗤笑一声:“不,只是如果你不这么做的话,我现在就把男主杀了,咱俩一起被主神系统扣奖金然后反复重来好了。” 系统:“……” 我日*#&x@****你这个魔鬼! 时容与笑:“过奖过奖。” 他威胁完系统,目光落在了石台上。 少年束着高挑的马尾,手中拎着那把弟子剑,身姿挺拔,修身的衣袍将少年的身材勾勒,阳光下的身形格外修长。 若说时容与是冬去春至的风,那么梁郁就是寒冬之时最冷冽的冰霜,他不笑的时候,那张初显轮廓的脸显得有些锋利,眸底的阴鸷是常年不见希望的枯寂,那是不属于少年人的成熟。 梁郁手中的剑忽的一动,明明是同样的风雪十三剑,却让人看不出半分方才时容与的影子,剑招凌厉,步步杀机,没有一丝多余的动作,却也没有一丝灵力。 梁郁单凭着剑风在石台上添了一道又一道细叶般的痕迹。 莫霖的眼底都忍不住闪过一丝惊诧。 好苗子啊好苗子,可惜怎么没一点灵力呢?按理来说能进妄虚宗修行不应该没有灵力,就算刚进来的时候没什么灵力,这都一个月了,天赋再差也该是炼气期啊。 第21章 若是这样的剑招再配上深厚的修为,恐怕假以时日也能成一代剑尊。 不行,他得和时容与去说说,这么好的苗子可不能浪费了,也不知道这修为是怎么在练的,真是! 梁郁收了剑,从头到尾没有一丝灵力流露,周围的弟子也觉得有些奇怪。 “梁师兄怎么没有用灵力啊?我记得咱们一起下山的时候,他还是炼气期呢。” “对啊,难道是下山的时候受了伤,灵力尽失了?” “啊?怀瑾仙尊没有给梁郁治伤吗?澍清师兄都没事了啊……怀瑾仙尊不是那种偏私的人吧。” 梁郁将周围的声音收入耳中,唇畔勾起一丝嘲讽的笑。 迟早有一日,他会将时容与伪君子的面目,一点点揭露给所有人。 他收起笑,走到师兄面前,缓缓露了个笑:“师兄,我考校完了。” 时容与和梁郁对上了视线,他感觉自己似乎从少年的眼中看到了一丝…… 求夸奖! 明明台上还是个眼底深邃阴郁的少年,怎么到了他这里,就成了摇着尾巴求摸的修狗? 时容与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他拢着拳挡了挡漫着笑意的唇,对梁郁道:“做的不错,风雪十三剑你领悟的很好,日后不要懈怠。” 梁郁用力的点了点头。 考校的结果,时容与毋庸置疑得了魁首,梁郁“偏科”过于严重,整体评下来得了第五,还算是莫霖爱惜他的剑道天赋。 系统听到名次的时候立刻跳了起来:“你改剧情了!!!原剧情男主是垫底!!!他应该挨罚的,然后你再去安慰他!我要去告诉……” “我要去告诉主神系统~”时容与漫不经心的接过话,“虽然名次不同,但是剧情结果殊途同归啊,我问你,我是不是在他上台之前安慰他了?” 系统:“……嗯。” 时容与:“那我是不是在他下来的时候夸奖他了?” 系统:“……嗯!” 时容与:“那他现在心灵和情感方面是不是进度条也进行了一个提升呢?” 系统:“强词夺理!” 时容与:“你不要说不过我就去告状嘛,你去吧,我看看这个结果,主神系统会不会扣我奖金,去吧去吧。” 系统:“……” 很显然,并不会。 主神系统并不会在意这么一点点并不影响整体剧情的小偏差。 系统……系统原地打了一套组合拳。 入了夜,绛雪峰上都看不到多少星辰,茫茫的大雪将星与月都模糊在九天之外。 时容与拿着梁郁还回来的凤凰石,缩在暖和的被窝里,还没酝酿睡意,察觉到窗外似乎有道人影。 他眸光一凛,借着烛火的光亮,能看到外边的人影像是……梁郁。 时容与:“什么剧情?大半夜的他为什么跑到我窗户边偷看?” 系统:“没有这段剧情啊?” 时容与确认完毕,抬袖随意一挥,放在一边的银簪直接飞了过去,扎在窗边投着的影子上。 “考校第五,是个好名次,谁教你的?” 窗边的人影顿时一僵,他将窗上钉着的银簪取下来,透过窗户道:“惊扰师尊,还请师尊息怒。” 时容与看着梁郁将银簪放在窗棂上,懒懒的扯了扯被子,没打算起来,又问了一遍,语气不善:“谁教你的?” 梁郁好半天才开口:“是弟子自己要学的,缠着师兄,师兄并未答应,只是被弟子缠烦了,还请师尊不要怪罪师兄,一切责罚弟子愿意承受。” 时容与没有说惩罚的事,只冷冷问:“你深更半夜到为师窗边窥探,是想做什么?以你如今灵力尽失的模样杀了为师?” 第12章 在梁郁说完“弟子不敢”后,时容与秉持着维持人设,将人在雪地里罚跪了一整夜。 白天被怼得哑口无言的系统阴阳怪气:“好狠哦~” 时容与气笑了一声:“不是你让我维持人设的吗?那要不我现在喊他起来回去睡觉?” 系统:“……” 不是,他有病吧? 时容与心情十分好,被窝也暖和,有系统在也根本不怕外面的小崽子真的冲进来把他刀了。 他一夜好眠到天亮,第二天被生闷气的系统叫醒。 “别睡了,赶紧让男主起来吧,他都把凤凰石还你了,没有灵力,你给人家腿跪废了怎么办?” 时容与将凤凰石揣进怀里,坐在床边伸了个懒腰:“这不正好,反派师尊负责折腾男主,白月光师兄负责善后。” 他说完,整个人已然幻化成了澍清的模样。 系统叹为观止:“你这幻化术是越来越熟练了啊。” 时容与:“小意思,信手拈来罢了。” 系统:“……” 有些人就是夸不得,太自恋。 时容与推了门出去,几乎是在开门的一瞬间就对上了梁郁的视线。 这小崽子不会一晚上没睡就盯着房间看吧? 看来他以后得去澍清的房间睡觉了,免得梁郁查寝。 他关上门快步走到梁郁身边,将人扶起来:“你怎么跪在这?快起来,腿都冻坏了。” 时容与一边说着,一边将怀里的凤凰石放到梁郁的手中,他俯身将手按在少年的膝盖上,轻柔的用灵力缓和着梁郁膝盖的僵硬。 第22章 梁郁捧着凤凰石,局促的看着时容与的动作,没想到师兄真的在师尊的房间里,他低声问:“我是不是给师兄添麻烦了?” 那个伪君子不会也罚师兄了吧? 时容与拉着人站起来,问:“什么麻烦?师尊这几日都在替我稳固灵力,倒是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梁郁见师兄没有受罚的模样,不由得松了口气:“我见师兄昨日考校又动了灵力,不太放心,想着去你房间看一眼,结果你不在,我就猜你会不会在师尊房间,没想到被师尊抓了个正着。” 时容与欣慰的笑了笑。 原来是来关心他的。 他不自觉的顺手揉了揉梁郁的脑袋,又想起少年似乎总是躲开他的触碰,大概是不太喜欢太亲近的肢体接触,又变成老大人似的拍了拍对方,道:“放心吧,我已经好的差不多了,走吧,今日除了巩固你的风雪十三剑,我再教教你一些术法。” 梁郁看着时容与率先一步朝院子里走的背影,暗自回味了一下方才师兄拍他脑袋的感觉。 师兄怎么还是把他当小孩子呢? 还是说在师兄心里,他和那个韶华也没什么区别? 时容与在池子边坐下,靠在那里看梁郁复习风雪十三剑,他用余光看着梁郁,一边漫不经心的拨着池子里的雪莲。 “心神不宁的,在想什么?”时容与忽的开口。 梁郁回了神,纠正了自己的姿势:“在想……师兄平日里都不怎么唤我。” 时容与甩了甩手上的水珠,正眼看向梁郁:“我不怎么唤你吗?” 梁郁收了剑,点头:“师兄平日里都怎么唤我的?” 时容与垂眸思索了一下:“小师弟?” 梁郁走近一步:“还有呢?” 时容与:“梁郁?” 梁郁紧紧盯着神色懒倦的时容与,呼吸都急促了起来:“还有呢?” 时容与这才抬眸看了对方一眼,小崽子眼底的执拗格外显眼,那神情像是在求证些什么。 时容与顿时明了,轻轻勾了一下唇角,故意道:“没有了。” 梁郁顿时蹙起了眉头:“没有了?怎么会没有了?” 明明还有一声,明明还喊了他“阿郁”的。 时容与眼看着梁郁从左边哒哒哒跟着他转头而移动位置,像只开屏的小孔雀似的,他噙着笑忍不住道:“别闹了,阿郁。” 梁郁闻言,眼底好似添了万千星光,唇边顿时扬起一抹笑。 他就知道,将他从深渊中唤醒的人,那个陪了他一夜的人,就是他的师兄。 时容与也不知道这小崽子在开心个什么劲,从池子边起身,掸了掸身上的灰尘:“行了,今天来教你一些基础的术法,净身术、幻化术、移形换影、缩地千里……哪些是你不会的?” 梁郁将弟子剑收到戒囊里,道:“我在藏书阁看过一点,只学了净身术,其他的还没来得及学。” 时容与了然:“既然这样,那就从幻化术开始吧,不过术法都需要灵力支持,你昨夜是不是没能修炼?” 梁郁脸色微变,像是生怕时容与不教他了似的,连忙道:“我可以现在就打坐修炼,师兄等我一会儿,一会儿就好!” 他急急忙忙的在雪地里坐下,直接就进入了打坐状态,看的时容与一愣。 时容与眨了眨眼,只好在一旁重新坐下:“男主这金手指开的这么猛吗?灵力说有就能有?” 系统:“不知道,说不好,想想上回他一个晚上就从炼气期修炼到结丹。” 时容与想了想,觉得也是,便在池子里随手摘了一朵雪莲,掰着莲花瓣含进嘴里,倒属实像极了不食人间烟火的天上仙。 好在梁郁虽然身为男主,金手指拉满,但修炼出炼气初期的灵力还是用了一下午的时间。 临近傍晚的时候,梁郁从修炼状态中退出来,睁眼便看见莲池边靠着的那抹雪色,时容与的一只手拿着一朵还没吃完的雪莲,另一只手垂在池子里,远远看着好似用雪堆出来的雪人,风用力一些就能把人吹散。 那人明明在睡觉,却像是……醒不过来了似的。 这个念头令梁郁心底一惊,他快走到时容与身前,伸手将垂在池水里的手捞出来,那只手许是在天寒地冻的风雪天里长时间浸在水中,冷到没一丝血色,他心中一沉,转头去看时容与,那张绝色容颜的唇果然也失了血色。 梁郁连忙将衣怀里的凤凰石拿出来,捧着时容与的手放在对方的掌心,握着对方的手将凤凰石紧紧捂着。 他有些焦急的看着时容与:“师兄,醒醒,快醒醒。” 梁郁唤他的同时,系统也在时容与体内喊他:“时容与,速速醒来!男主快急死了!” 时容与的声音是刚刚睡醒的慵懒:“招魂呢?” 系统翻了个白眼:“你都醒了还不应声?” 时容与笑了笑:“让这小崽子急一急,更能清楚师兄在他心里的地位。” 系统:“你是真的狗。” 时容与:“钓人,我专业的。” 系统:“?” 他怎么不知道? 时容与没钓多久,因为他感觉到自己的掌心被放了凤凰石还不够,那小崽子捧着他的手还在给他哈气。 他看着梁郁这笨拙又无助的方式,无奈的醒了过来,对上那双焦急又无措的眼眸,眸中蓄满了泪水,时容与怔在原地:“怎么哭了?” 第23章 梁郁见时容与醒来,直接将人抱住:“师兄,你别再吓我了!” 时容与张了张口,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用手轻轻抚了抚梁郁的背:“抱歉,下次不会了。” 这倒确实是他的错,玩过分了,他不该将那些钓人的法子用在一个小少年身上。 系统知道他的想法,惊讶道:“你居然有点良心?我还以为想你这种那么在意奖金的人,是可以不折手段的。” 时容与:“我一直很不折手段。” 系统:“所以你现在是良心发现了?” 时容与:“不是,只是突然觉得逗小孩没意思,哭了还得哄。” 系统:“……” 你还是曾经那个少年,没有一丝丝改变! 梁郁的情绪收的也快,看到时容与没事,有些羞赧的擦干了眼泪起身:“不是师兄的错,我只是有点害怕,师兄突然出事。” 时容与浅笑着替小崽子抹掉眼尾的泪珠:“男子汉大丈夫,遇事可不能轻易掉眼泪。” 梁郁撇过头,将所有的眼泪抹掉:“师兄别笑话我了。” 时容与眉眼都染着笑意:“好,那现在来学幻化术吧,调动体内的灵力,心底要想象出自己要幻化的东西的模样,然后跟着我念口诀。” 梁郁点头,闭目将体内的灵力游走于四肢百骸,而后跟着时容与一字一句念着幻化术的口诀。 下一秒,时容与的面前就多了一只又像是狗又像是狼的毛茸茸的小东西。 他呜呜咽咽的跑到时容与的脚边围着转了起来,也不知道在说什么。 时容与失笑,蹲下来摸了摸梁郁毛茸茸的脑袋,幻化术取决于人的想象力,而人的想象基于自己的所见所闻,梁郁大抵没怎么见过太多的事物,也不太记得狼和狗究竟有哪里不同,一时记混了,就变成现在狼狗的模样。 他一边摸一边道:“还好狼狗也确实是存在的。” 梁郁看着他笑,冲他轻轻叫了一声,随后又在时容与的掌心蹭了蹭。 时容与干脆坐了下来,将小狼狗抱到了自己的腿上,将小兽浑身上下都摸了个遍:“日后带你多见些东西,还要多带你下山历练历练。” 梁郁被时容与摸的很舒服,任由对方在身上胡作非为,肚皮都露出来给时容与。 时容与对于毛团实在没什么抵抗力,越摸越起劲,两只手都伸过去,抱过来抱过去,两人都互相弄的很舒服,梁郁的爪子一不小心就将时容与的脖颈划出了一道血痕。 时容与还没感觉到疼,梁郁却先闻到了血腥味,他停下了动作,看着对方那截雪白脆弱的脖颈上缓缓渗出的血珠,呜咽了一声。 时容与这才抬手抹了一把脖颈上的痕迹,血珠被指腹抹开,在脖颈上延长,变作了一道极长的血痕,好似引颈自戮了一般。 他看了一眼指腹上带下来的血迹,习惯性的在池子里揉捻着洗掉:“没事……” 时容与话还没说完,怀里抱着的小狼崽忽的动了起来,同时他的脖颈一凉,带着粗砺感觉的舌头舔舐过他脖颈上被抓的伤痕,一下又一下,卷走了那些渗出的血珠。 时容与被他舔的有些痒,侧头躲了躲:“我没事了阿郁,不要再舔了。” 他抱着小狼狗远离自己的脖颈,被抓的伤痕已经止住了血,上面布满了梁郁的水痕,看上去反倒无比色/情。 梁郁盯着那里,“轰”的红了脸,好在披着小狼狗的皮,时容与看不见。 只是梁郁毕竟是人,不是兽,时容与摸了一会儿,过了过瘾,便将小狼狗放了下去,意犹未尽道:“好了,变回来吧,在心里跟我一起念口诀,就和方才一样。” 时容与站起身,院子里的小狼狗便不见了踪影,多了一道修长的人影,那少年满脸通红,就连耳尖都红得仿佛丢进锅里的虾。 时容与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他就撸了撸毛,怎么这么不经逗? 第13章 朝阳西沉,暮色方至,绛雪峰的风雪更为冷冽。 时容与在院子里教学半天便也入了夜,将梁郁赶走后,时容与晚上直接去了澍清的房间,以防万一他这几天还是都睡这儿吧。 凤凰石重新回到了他的手里,晚上又能暖和的睡个好觉,时容与褪了外衣上了床,甚至没解开自己的幻化术。 系统:“你也太小心谨慎了,说不定今天梁郁忙着修炼,不来呢?” 时容与:“以防万一,异世界的凶兽会等你做好准备再过来杀你吗?” 系统:“其实我一直都不明白,你看上去挺无欲无求的模样,没什么想要的东西,为什么偏偏对奖金这么执着?” 时容与躺在床上,酝酿睡意:“主神系统的奖金可是寿命,我既不想被扣掉寿命,也想让自己多看看这个世界,它究竟就多大,有多少个平行时空。” 系统:“就这样?” 时容与:“不然呢?拥有记忆体验无数种人生,总好过失去记忆不断的活着和死去要强的多吧。” 系统:“有时候觉得,你还挺适合在这儿修无情道的。” 时容与在脑海里和系统对话,但也分神注意着门外的动静。 系统:“睡觉吧,他今天不会来了。” 时容与:“来了。” 系统的话刚说完,仿佛打脸似的,门外就响起了脚步声,只是那声音不像是人的步子,倒像是……兽类。 第24章 时容与几乎在一瞬间猜到了——梁郁用幻化术又变成了白日里的那只小狼狗。 房门被推开,“哒哒哒哒”的脚步声在地板上清脆的响了两声,随即又轻缓了下去。 等到那小崽子靠近了床榻,时容与趁对方没变回去之前,先掀开被子坐了起来。 下一秒,狼崽就炸了毛。 时容与失笑,俯身将小狼狗抱到了床上:“你又大半夜不睡觉,跑来我这里做什么?” 这一次小狼崽倒是开口说话了:“师兄白日里吓到我了,晚上放心不下,来看看。” 时容与缓缓抬起眉头:“你能说话啊?” 梁郁点了点头:“感觉挺奇怪的。” 时容与看着口吐人言的小狼狗,点头:“确实是挺奇怪的。” 梁郁:“那,那我变回去吧,师兄把我放下去。” 时容与摸着掌心里柔软的毛,爱不释手:“不用了,你回去也挺冷的,从现在开始,别说话了。” 梁郁一愣,下一秒就眼前一黑,温暖却将他整个包裹。 时容与将变成小狼狗的梁郁塞进了被子里,有凤凰石在里面,他们两个都不会冷,即便没有凤凰石,时容与抱着一只狼狗,恐怕也不会冷了。 倒是梁郁,被时容与一整个抱住,整个人,不,整只,都僵硬了许久,时容与的身上有一股淡淡的雪莲清香,将他包裹,好半天发现对方没了动静,才缓了过来。 他小心翼翼的从被子里探出了脑袋,抬头看着时容与,目光落在了白日里被他抓伤的脖颈上。 纤细的脖颈上只剩下一道淡淡的痕迹,恐怕明天时容与醒来,这道痕迹便会消失不见。 梁郁心底松了口气,但不知为何还有一丝失落,他重新钻回被子里,充当了一夜时容与的抱枕。 梁郁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时容与已经不在床上,自己也不知何时变回了人形。 被子里仍旧暖和,是时容与将凤凰石留了下来。 梁郁心底划过一道暖流,将凤凰石收好,刚推开门便听到院子里传来此起彼伏的兽类叫声。 只见时容与坐在院子里,背后靠着一只趴在地上的猛狮,那狮子极为庞大,时容与靠在它身边显得略微娇小,仿佛一口就能被它吞了。 但那猛兽安安静静的趴着做时容与的靠垫,时容与的怀里还抱着一只通体雪白的猫,脚边还攀着四只兔子,肚子上趴了一只缅因,听到门口的动静,半垂着眼眸望了过来,一双眼瞳中带着对外来者的敌意。 梁郁的唇缓缓抿成了一条直线,尤其在看到时容与的双手摸着怀里的白猫,就如同昨日摸他一样。 一种莫名的情绪在他心底蔓延开来。 师兄为什么弄了那么多灵兽回来?难道是觉得他变的狼狗毛不够多不够软? 师兄要是喜欢,他也可以变成其他的。 时容与察觉到盖肚子的缅因猫抬起了头,他顺着它的目光望了过去,就见自家的小师弟站在门口看着他,一动也不动,抿着唇似乎还有些生气。 难道梁郁不喜欢毛茸茸? 可是明明昨天他自己也变成毛茸茸了啊。 他朝着梁郁招了招手:“阿郁,来。” 梁郁虽然不大高兴,但时容与唤他,他还是走了过去:“师兄这是在做什么?” 他这么问着,目光却落在缅因猫的身上,那只小猫抬了抬一只前脚,按在时容与的胸口上,一边盯着梁郁,好似在宣示主权,警告梁郁。 梁郁的目光顿时沉了下来。 时容与被怀里的白猫蹭着,没看见梁郁的神色,解释道:“最近没什么历练的任务,下不了山,我便去御兽堂借了几只灵兽过来让你多看看,对你的幻化术会有些帮助。” 梁郁的神色顿时一松:“它们对师兄倒是格外亲近。” 时容与淡淡一笑,伸手又摸了摸缅因猫:“它们还挺乖的,你摸摸看。” 他的手从白猫身上移开,白猫好似有些不高兴,一个劲的蹭着时容与的手,想要时容与将手收回来重新摸它。 梁郁神色一动,他看了一眼略带敌意的缅因猫,伸出食指朝它伸了过去,缓慢而又小心。 下一秒,缅因猫便一口咬了上去。 “嘶。”梁郁吃痛,猛的收回了手指,“师兄,它们好像不太喜欢我。” 时容与抬眸,皱着眉头看着梁郁指尖上的血,他轻轻拍了一下缅因的脑袋,拉着梁郁坐了下来。 许是有时容与在,周围缠着他的灵兽都没再有什么动作,安安静静的趴着。 时容与拉过梁郁的手,掌心蕴着灵力轻轻拂过,再移开的时候,梁郁指尖的伤痕已然消失不见。 还好修仙世界不用打狂犬疫苗。 时容与见没什么事,便松开了梁郁的手,转而又揉了揉刚刚被他轻拍了脑袋的缅因:“可能是它们跟你还不熟悉,所以才不小心咬你的。” 梁郁缩回手,看着时容与摸着灵兽,两只手都没停下来,心里有些淡淡的失落。 只要是毛茸茸的,师兄都会摸,不是只摸他。 梁郁垂着眸,问:“它们会天天在这里了吗?” 时容与颇为遗憾道:“不会,跟御兽堂借的,自然还要还回去的。” 梁郁的心情顿时又好了起来。 这几只灵兽都只是暂时借来的,只有他才能一直和师兄待在绛雪峰。 第25章 师兄以后想摸毛茸茸摸他就好了。 梁郁点了点头:“那我替师兄去还灵兽吧。” 时容与借灵兽的本意就是给梁郁看看,帮助对方更好的使用幻化术,他也摸够了,便将灵兽的牵引令都交给了梁郁:“去吧,御兽堂还有很多其他灵兽,你也可以看看。” 梁郁将牵引令接过,带着大大小小的灵兽朝御兽堂走去。 出了绛雪峰,他看了一眼缅因,那小猫也正看着他,眸光中的敌意更浓。 梁郁敛了所有在时容与面前的表情,冷冷道:“凶什么凶?” 缅因:“喵!” 梁郁嗤笑:“师兄以后都只会摸我,不会再摸你们了。” 缅因:“喵!!!” 幼稚鬼!!! 绛雪峰上只留下了时容与一个人,梁郁刚走,蓝天白云被一团巨大的乌云替代,沉沉的压在绛雪峰的上方,期间蕴着庞大的灵力,隐隐有黑紫色的雷电在乌云中闪现,好似随时都能劈下来。 时容与脸色一变,感觉到丹田处被封存的灵力隐隐有炸开来的趋势,他连忙盘腿打坐,想要将灵力稳住。 只是体内的灵力好似突然破壳一般,原本封存灵力的结界裂开一道缝,灵力争先恐后的涌了出来,毫无章法的在经脉各处游走,甚至想要冲破时容与的身体。 引导灵力的法子似乎没多大用,时容与控制不住那些四散的灵力,鲜血猛的从口中吐了出来。 下一秒,院子里凭空多了一道人影,那人满头雪白的发,绛雪峰的白雪落在他的发上,好似融为了一体。 时容与意识有些模糊,看不清来人的模样,朦朦胧胧的只有一道人影,那人一掌拍在他的肩头,他体内的灵力在霎时间停住,而后重新回到他的丹田之处。 不消一刻,那人收回了手,轻轻抚了抚时容与的脑袋,温柔道:“怀瑾,化神渡劫将至,明日来千云山寻我,为师助你渡劫。” 系统同时在时容与的脑海里介绍:“这是反派师尊的师尊,哦,现在也就是你师尊,妄虚宗的上一任宗主,华雪圣君木清霜。” 时容与轻轻点了一下头:“是,师尊。” 下一秒,眼前的人影随院中大雪消失不见。 时容与静静站了片刻,晃了晃身形,倒在了松软厚实的雪地里,漫天的风雪落在他的身上,好似要将他掩埋。 第14章 梁郁将灵兽送回御兽堂也并未多待,只是随意的晃了一圈,将所有灵兽都看了一遍,记在脑海里,师兄要他多看看这世间的事物,他便多看看,日后一一变给师兄,如此,师兄就摸他一个人就好了。 想到这里,梁郁心情又好了一些,想起师兄一个人在院子里,便没再在御兽堂停留,回了绛雪峰。 只是他一步刚踏进院子,漫天大雪就像泼下来冷水,将他从头到脚淋了个透心凉,他望着院子里的人,心脏骤紧。 若不是那一抹墨色的长发,梁郁几乎看不到时容与在那里。 满天风雪从九天飘落,只是这么一会儿,便将时容与虚虚盖了一层,他的衣袍本就色淡,被白雪薄薄盖了一层,几乎与满地的松雪融为一体。 他倒在那里,呼吸那样轻,几乎看不清起伏,梁郁跌跌撞撞的跑了过去,直到在看到雪中那一丝血色,他心底的恐惧几乎遍布全身。 他才出去这么一会儿,师兄便受伤了?还伤成这个模样。绛雪峰平日里没什么人来,怎么会…… 他不该出去的,他就应该留在绛雪峰,守在师兄身边。 只是当梁郁扫开时容与身上的雪,在看到地上的人并不是师兄澍清时,猛的松了一口气,所有的恐惧与自责都烟消云散。 他跌坐在雪地里,胸膛剧烈的起伏着,好一会儿缓和了,随即又懊恼起来。 他怎么会将时容与看成师兄的?时容与这个伪君子也配和他师兄相较? 一定是这衣袍颜色太过接近,身形也有些相似,师兄时常靠坐在池子边,与方才时容与倒在雪地里的模样相差无几,他才会认错,是他关心则乱了…… 梁郁发觉地上的人不是师兄后便起身后退了两步,脸上的厌恶不加掩饰。 时容与怎么倒在这里?还吐了血,难道受了重伤? 他犹豫了一下,冰冷冷的喊:“师尊?” 地上的人没有反应。 梁郁又上前一步,试探着确认时容与的状态:“师尊?” 还是没有反应。 梁郁眼底划过一丝狠厉,手中召出弟子剑,抬步走到了时容与的身侧。 怀瑾仙尊不愧为修仙界第一美人,倒在松软的雪地里犹如落雪堆砌而成的雪娃娃,即便唇上没什么血色,却凭添了一份脆弱,唇角的一丝血色触目惊心,更是又多了一份妖冶。 但梁郁一点儿也不想欣赏雪地里越伤越美的雪娃娃,手中的弟子剑剑尖直指时容与那截纤细的脖颈。 寒光一闪,剑身上倒映出时容与那双浅淡漠然的眼眸。 紧接着,梁郁整个人倒飞了出去,他在雪地里滚了好几圈才停下,鲜血从口中吐出,落在雪地里氤氲开来,染红了衣角,却忍不住抬头去看时容与,眼底闪过不甘与可惜。 就差一点,他就能杀了时容与! 时容与捂着喉咙缓缓站了起来,鲜血从他的指缝中渗出,梁郁那一剑虽不曾致命,却仍旧刺伤了他。 第26章 他抿了抿唇,走向旁边单膝点地的梁郁,蹲下/身来在对方耳边道:“想杀我?” 时容与的喉咙被刺伤,说话的声音模模糊糊的,带了点沙哑,却格外好听。 梁郁抿着唇,没有吭声,乌黑浓密的睫毛挡住了他眼中的杀意。 时容与却笑了一声:“既然出手,想必是做好失败的准备了。” 他又站起身,拿过了梁郁脱手落在地上的弟子剑,那剑尖还沾着他的血。 剑光一闪,梁郁心口便挨了一剑,下一秒,弟子剑应声而碎,化作一片一片断在雪地中。 时容与将衣怀里的凤凰石丢到梁郁身上,转身就要走。 挨了一剑的梁郁对自己的伤没什么反应,看见凤凰石,却是瞳孔一缩,颤声问:“师兄……我师兄呢?” 时容与停了步子却没回头:“澍清灵力不稳,要随为师闭关一段时日,至于你,就跪在院子里好好反省。” 时容与说完,头也不回的回了房间,将门关上。 鲜血还在外渗,时容与给自己拍了个止血诀,看着满手的鲜血,走到水盆边上清洗:“小兔崽子,下手还挺狠。” 系统:“你罚他跪着又把凤凰石给他,是怕他冻死吗?” 时容与慢条斯理的擦干净手,冷笑一声:“怎么可能?我是怕他没有凤凰石,到时候整个人冻僵了,我刺伤他的伤口不也就冻上了,那岂非便宜了他?” 系统:“所以你给他凤凰石是方便放血????不行!!!心头血流太久,他会死的!!!!” 时容与眉头冷冷一挑:“我的喉咙差点被他捅个对穿,我才是那个差点死的,放点血跪一会儿,已经是我对他手下留情。” 系统:“……” 确实,换做在其他世界,以前谁要想啥时容与,不是被当场一剑封喉,事后也会被时容与用各种手段弄死。 最恐怖的一次,是在某个无限流副本里,那个boss杀人的时候在时容与脸上划了一道,第二天就被时容与冻进了冰箱,拿出来还敲了个粉碎。 系统……系统不敢说话,只敢再提醒时容与一句:“他是主角,他不能死,不然你奖金得扣!” 时容与放下手里的巾帕,幽幽道:“放心,我知道。” 时容与在床上打坐稳了稳体内的灵力,化神渡劫将至,连他师尊都出来了,他必然是要离开一段时间了,否则一直用不了灵力也确实容易出事。 算着时间差不多,时容与开了门,冷眼看着院子里跪着的人,殷红的鲜血几乎将梁郁的衣袍浸在水中,地上的白雪也被少年的心头血染成红色,洇了开来,看上去仿佛重伤垂死,血染雪地了。 “没死就自己进来。”时容与冷着声扔下话,他的喉咙虽然拍了止血诀,却还没有立刻好,嗓音仍带着一点哑。 等了半天,梁郁的身影才颤颤巍巍的出现在门口,他扫了一圈时容与的房间,没有看到师兄澍清。 时容与坐在床边,看着梁郁的目光,淡淡道:“澍清已经被为师送到千云山,过来。” 梁郁收回了目光,朝时容与走了过去,只见旁边的柜子上放了一卷纱布和一瓶灵药。 时容与仰起头:“给为师上药。” 梁郁衣袖下捏了捏拳头,时容与故意将纤细的脖颈露在他面前,如同天鹅一般抬起,露出那道被他刺伤的伤痕,鲜血已经被止住,唯剩伤口在雪白的脖颈上尤其瞩目。 时容与这是特地在告诉他,他没能杀得了他,便要亲手替他处理好伤口。 也是在提醒他,有多废物,有多无能,连一个重伤倒在雪地里的人他都杀不死。 他承着羞辱拿起旁边的药膏,指腹沾了沾抹在时容与的脖颈上,喉结轻轻滑动,梁郁能清晰的感觉到时容与那颗脆弱的喉结,只要按下去,便能让眼前的人面露痛苦。 可他不能,无法杀死时容与,最终只会变成时容与折磨他的理由。 梁郁抹完药膏又拿着绷带给时容与的脖颈一圈一圈缠上,每缠一圈,他便多一分想要勒死时容与的心。 时容与几乎能猜到这小崽子的心理活动,静静的等着对方替他包扎完,他甫一出手扼住了梁郁的脖颈扯到自己面前:“梁郁,为师今日就给你上一课,日后遇到想杀的人,若是不能一击毙命,就不要轻举妄动,否则死的就是你,更有可能连累你最在意的人。” 梁郁原本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只是咬着牙忍着屈辱,但听到最后一句,他瞳孔一缩。 时容与这是知道了师兄对他好,他在意师兄,要拿师兄来威胁他吗? “你要对师兄做什么?” 时容与没松开他,只对上了那双恨意四溢的眼睛:“澍清是为师的得意弟子,我能对他做什么?” 梁郁听着时容与松懒的语调,只觉得对方是在威胁他:“师兄什么都没做,也什么都不知道,你要做什么你就冲我来!” 时容与手上用力,直接将人甩出了门,顺便还将门关上不让梁郁再进来。 “你有什么资格和我谈条件?” 梁郁被时容与丢到院子里,心口的血仍止不住的流淌,他唇上失了血色,摇摇晃晃的看眼前都是重影。 但他仍旧死死盯着时容与那扇紧闭的房门,眼眶一点一点爬满赤色,仿佛要沁出血来。 第27章 少年紧紧握着拳头,指甲嵌进掌心血肉也没觉得痛。 是他太弱了,结不了丹,没什么灵力,想杀的人杀不了,想保护的人也护不住。 他需要变得强大,需要力量,时容与不让他结丹,不让他拥有灵力,那他……不若修魔。 反正他是魔种,早晚有一天也会被人发现的,世人都觉得魔是恶,他是天生的魔种,生来就是恶,何必用灵力来掩饰自己的天生恶种呢? 他想要有能力保护师兄,想要杀了时容与这个伪君子,如此,师兄才不至于说被带走就被带走,而他连时容与会对师兄做什么都不知道。 更不至于,连师兄要去闭关,都不能亲口听到师兄和他告别,也没办法再见师兄一面…… 梁郁渴望力量的念头在心底生根发芽,但身上鲜血的流失令他眼前逐渐暗了下来,最终只能倒在雪地里,任由风雪将他掩埋。 屋内,时容与体内的系统又炸了:“啊啊啊啊!!!男主要死了!!!” 时容与懒懒的捂了捂耳朵:“他是男主,怎么会死呢?剧情肯定不会让他死的,对吧?” 系统:“对啊!可是澍清不在啊!怎么办啊!” 时容与从床上起来:“我不就是澍清吗?” 系统:“可是你刚刚还说澍清已经去千云山了,怎么重新出现在绛雪峰?” 时容与幻化成澍清的模样,拉开门:“我说的就是真的吗?你猜梁郁是信时容与还是信澍清呢?” 系统:“不愧是你。” 时容与扶起雪地里的梁郁,背着人回到澍清的房间,将凤凰石从少年的衣怀里取出来,又给对方心口拍了道止血诀,缓缓输送着灵力。 系统:“你不生气了?” 时容与疑惑:“生气什么?” 系统:“少装,你刚刚是真的想杀男主的!” 时容与挑眉:“他也是真的想杀我啊,拜托,我可是专业的,在谁的壳子里我就是什么情绪什么状态。” 系统:“那你自己呢?抛开师尊和师兄的身份,你对男主究竟是喜欢还是讨厌?” 时容与:“为什么要抛开?与我而言,他不过是这个世界的npc罢了。” 系统闻言,似乎松了口气。 时容与在脑海里刚说完这话,梁郁便睁开了眼睛:“师兄……” 时容与还没来得及做反应,梁郁忽的脸色一变:“师兄,你的脖子受伤了?” 第15章 梁郁也不知道在看到师兄和时容与伤的一样的地方,自己是个什么感受,只想起了时容与警告他的那句话。 他确实连累了师兄,时容与知晓他在意师兄,所以这是在告诉他,他出手伤了时容与,时容与便会同样报复在师兄身上? 梁郁眼眸一暗,他抬手想去触碰时容与的伤,却又小心翼翼的不敢碰,停在空中半晌又收了回去。 时容与怔了怔,没注意到梁郁的小动作,他刚刚救男主救的匆忙,都忘了脖子上的伤了,他抬手轻轻碰了碰绷带,将梁郁打的结弄乱了些,以防这小崽子认得是自己打的结。 将蛛丝马迹抹去,时容与才道:“我没事,只是和师尊请教风雪十三剑时划伤了,不碍事。” 闻言,梁郁眼眸一沉。 果然是时容与干的,借着指教的名义,特地伤了师兄的脖颈。 “是我不好,连累了师兄。” 时容与顿时莫名其妙:“与你有什么关系?” 这小崽子又脑补了些什么? 梁郁却是摇了摇头:“师兄日后和师尊请教还是小心一些。” 时容与直觉梁郁话里有话,不过他这便宜徒弟对师尊有仇恨滤镜,让师兄防备点也是情理之中。 时容与点头:“对了,这段时日我要和师尊去千云山闭关,你在绛雪峰要好好修炼。” 梁郁的目光仍落在时容与的脖颈上,方才给时容与上药时,指腹擦过喉结的触感似乎又在脑海里浮现。 若是他给师兄上药,师兄也会被迫仰起头滑动喉结吗? “我会好好修炼的,师兄。” 时容与嘱咐完下了床便准备离开,梁郁却急急将他喊住:“师兄,明日我就见不到师兄了,师兄闭关也不知要多久,今晚可以留下陪我吗?” 时容与一愣,没想到对方会提这样的要求,他转身看向床上坐着的少年,对方正眼巴巴的望着他,就差变成小狼狗了。 时容与轻笑了一下,转身走了回去:“好吧。” 马上就是分别,小崽子依赖他,舍不得也是正常。 梁郁顿时眼眸都亮了起来,得亏此刻不是小狼狗的模样,否则尾巴都该摇起来了。 他往床榻里面靠了靠,给时容与让出来三分之二的空间,还特地掸了掸本也没什么的灰尘:“师兄上来睡吧。” 时容与贪恋梁郁被子里凤凰石的热意,也没推辞,上床盖上辈子,钻进那一片温热之中。 烛灯暂熄,时容与本来闭目打算酝酿睡意,怎奈旁边的目光如同另一道烛光,灼得他无法入眠。 他睁开眼朝身侧望去,借着月光对上梁郁澄澈的眼瞳,时容与问:“怎么不睡?” 梁郁理所当然道:“明日就见不着师兄了,想多看两眼。” 时容与被梁郁这依依不舍的模样失笑:“这么黏师兄?” 第28章 梁郁应了一声,看着他认真道:“我以后一定会保护好师兄的。” 时容与漫不经心的点头,突然想起什么,随口问:“那若是日后有人要杀我,而那个人你又打不过,怎么办?” 梁郁光是听时容与这么说,心脏便紧了起来,忽的想起在雪地里看到的倒在地上的身影,他那时以为是师兄,差点连呼吸都忘了。 “若是我当时救不了师兄,那不论付出怎样的代价,我也一定会给师兄报仇,叫那人生不如死,最后,再自戕。” “所以……师兄黄泉路上一定记得走慢一些,等等我。” 时容与唇边的笑顿时淡了些,他有些喘不上来气。 这小崽子对师兄的依恋已经到了生死相依的地步了吗? “洞两,白月光被师尊杀的剧情什么时候到?” 系统:“其实也快了,等你闭关出来,反派师尊就正式化神期了,梁郁在这期间修魔,等你出来没多久他就会被发现魔种的身份,然后就是三堂会审,反派师尊直接下杀手,白月光挡剑,你也就可以死遁完成任务了!” 时容与缓缓点了一下头。 梁郁却以为时容与在回应他的话,同意了,他扬起一个不多得的笑,看着时容与,直了直背脊:“师兄要是回来的快也就算了,要是迟迟闭关不回来,我一定要快点长高。” 话题跳跃的有些快,时容与疑惑的看了小崽子一眼,问:“为什么?” 梁郁:“我比师兄高了,师兄日后就没办法调侃我,说我个头小还整天嚷着要保护你了。” 时容与:“……” 你别说,他还真会这么调侃梁郁的。 “师兄是这种惯会打击人的人吗?” 梁郁顺着他的话道:“师兄当然不是。” 时容与浅笑:“嗯,乖。” 时容与和梁郁聊着聊着就睡了过去,浑然不知,梁郁借着月光,将他的面容细细描绘,刻在心里。 他趁着时容与熟睡,伸出手小心的触碰对方的鼻子,只是轻轻一下,很快收了回来,见时容与没醒,这才松了口气,却也更大胆的用指腹抚过时容与的眉眼,那羽睫卷翘,在他指腹痒痒的,心也痒痒的。 再往下是高挺的鼻梁,还有薄唇,他师兄的唇形很漂亮,笑起来虽然浅,但不失清冷,像是冬日里的雪,将化未化。 第二天时容与醒来的时候,梁郁闭着眼睛睡的挺熟,时容与便没吵醒他,独自离开了梁郁的房间。 昏暗中,床上的少年再度睁开了眼睛,看着那片雪白的衣角以及下一秒被关上的门,这将是他之后四年间,不断循环往复的梦。 时容与如惊鸿掠影闪身到了千云山,妄虚宗的云好似这南边最多,将整个千云山包裹,不愧为千云之名。 他走在回廊中,好似踏上了九重仙境,云雾在脚下将整个长廊吞噬,周遭白云浮动,将山下的景致也一并吞没。 他款步朝千云山殿内走去,还没到门口,远远的便听到里面传来的声音,是晏诲。 “师尊上次把凤凰石送给小师弟,小师弟说很喜欢。” 木清霜声音淡的好似九天之外传来:“嗯。” 晏诲:“那弟子的呢?” 木清霜似是不解:“什么?” 晏诲的语气仍旧温柔,但其中又夹杂着些许不满:“弟子的礼物呢?” 木清霜的声音仍旧似天外之音:“无缘无故的,你要什么礼物?” 晏诲轻轻叹息了一声,颇为遗憾道:“没有礼物,弟子好伤心啊。” 时容与顿了顿,总觉得最后这句话不论是语调还是这话本身,都与晏诲的性格格外不符。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进去:“师尊,师兄。” 木清霜正坐在下面的右手边第一位椅子上,时容与眸光淡淡划了过去。 按理来说,木清霜应当坐在正中央前方的主位上,而右手边第一位是晏诲的位置。 木清霜看向时容与,霜雪般的白发让人无端想起绛雪峰的大雪。 开口的却是晏诲:“怀瑾来了,西厢房已经收拾好了,床榻也已经换成了适合你功法的寒玉床,此次闭关会引天雷,有师尊为你护法,定能一举突破化神期。” 时容与颔首:“多谢师兄。” 他正准备去西厢房,木清霜忽的开口:“凤凰石呢?” 时容与步子一顿,回身对上那双冰冷浅淡的眼眸,如雪山之巅的月,皎洁无暇:“小徒梁郁迟迟未能结丹,抵御不了绛雪峰的风雪,故而借于他了。” 木清霜垂眸片刻,正要抬手,却被旁边的晏诲按下:“既然怀瑾已经送出去了,寒玉床便让他自己扛吧。” 时容与闻言,顿时心头闪过一道不祥的预感:“师兄这是何意?” 晏诲缓缓一笑:“寒玉床冰寒刺骨,若是你拿着凤凰石,便不会觉得冷,反而能助你修炼事半功倍,但没了凤凰石,那寒冷比你那绛雪峰要冷上百倍。” 时容与:“……” 怎么不早说?早知道他把凤凰石要回来了! 时容与抬眸看了木清霜一眼,又看了一眼神色戏谑的晏诲,心思一动:“敢问师尊,可还有多的凤凰石借弟子一用?” 系统:“你是真敢啊!” 木清霜刚要开口,一旁晏诲的视线却像在无形之中锁住了他一般,他只得顿了顿,抿着唇声音微冷:“只此一颗。” 第29章 时容与轻轻瞥了晏诲一眼。 这掌门师兄好像是故意不想把东西给他似的,倒不是说对他有敌意,反倒是别的什么原因。 而木清霜突然冷下来的声音,也不是因为他…… 似乎从方才他进殿门,这位掌门师兄的目光便一直落在师尊木清霜身上,少许分了他几眼。 而提到凤凰石,更像是……吃醋? 时容与察觉气氛微凝,他本来就是随便问问,见状道:“既如此,弟子就自己抗一抗吧。” 时容与话虽然这么说着,心里却在问系统:“温度你能屏蔽吗?” 系统:“……我是什么万能的机器吗?” 时容与一边告辞出了殿门朝西厢房走去,一边道:“你这样我会怀疑你之后死遁屏蔽我痛觉的能力了。” 系统:“那是主神系统批准的,你放一百个心吧!” 时容与套到了话,轻轻扬眉:“那这次你也跟主神系统打个报告呗。” 系统:“别得寸进尺了!” 说话间时容与便踏入了西厢房,屋子里的东西一应俱全,似乎与他在绛雪峰无异,只是他的床榻却被换成了一张只容得下一人的寒玉,床榻周遭还散着冷气,如烟雾四散。 与此同时,寒意也钻进了时容与的衣袍。 他抬手搓了搓另一只手的胳膊,走到寒玉床旁边,用手碰了碰,只一下便缩了回来。 正如晏诲所言,冰冷刺骨,非常人能忍受。 时容与垂下眼眸:“洞两,给你半个小时的时间,向主神系统申请屏蔽我的温感,不然我要放弃这个任务了。” 系统:“……” 天杀的,谁来把这个天天威胁系统的人刀了! 半个小时后,时容与坐在寒玉床榻上,凝神运起体内灵力,将所有的思绪都沉了下去。 修道路漫漫,百无聊赖,等他闭关出去,梁郁也该成年了,不知会长成个什么模样。 第16章 修道闭关不过是眨眼间,思绪一沉便不知外头风云几许,春秋几度。 绛雪峰的山道上缓缓走着两道人影,一人身姿颀长,弟子衣袍束着腰身,将整个人的身材显露,宽肩窄腰,十分高挑。 另一个人稍微矮了一些,却也气质如兰,走在旁边时不时这里蹦两下那里蹦两下,很是跳脱。 “梁郁,这次历练你好像又受伤了,绛雪峰的灵药还有吗?要是没了我可以帮你去长春峰要一些。” 山道上的两人正是梁郁和韶华,两人刚从山下历练回来。 梁郁这四年间除了修炼,凡是有历练的机会他都会参加,师兄曾希望他多些阅历,还打算和他一块下山历练,那他便如师兄所希望的,多去历练。 这些年他看过许多,灵兽、凶兽、妖兽,各种生物他都见了不少,许多模样凶神恶煞的,给师兄看了会吓到师兄,倒是也有不少可爱温顺的,可以变给师兄看。 他一边期待着,一边却冷着脸道:“不必,绛雪峰有。” “哦……”韶华应了一声,梁郁修为一直停留炼气期无法结丹,这些年同入门的弟子也愈发懂得灵力修为的强大与重要,差距拉开的同时,优越感也油然而生,不少弟子当面背面都看不上梁郁,所以梁郁也越发的孤僻与冷漠。 唯有韶华这个神经大条钝感力极强的人,总觉得不该排挤梁郁,甚至觉得梁郁很惨,历练的时候又十分努力,还挺愿意帮梁郁的。 一来二去,虽然梁郁仍旧不怎么爱搭理人,但和他倒是能说上几句话,让韶华高兴的不行。 “怀瑾仙尊和澍清师兄是不是闭关快四年了,他们什么时候出关啊?”快到绛雪峰门口,韶华想起怀瑾仙尊天人之姿和考校那日澍清的风雪十三剑,不由得想念起来。 梁郁听韶华提起这个,心绪才有了些波动,冷着的脸也稍微缓和了些:“不知道。” 他走到院门口,忽的停下了脚步,神色一凛。 韶华措不及防的刹住,转头看着一脸阴沉的梁郁,问:“怎,怎么了?” 梁郁这个表情,他之前见过,是有个仗着自己金丹后期了的弟子想要抢梁郁的凤凰石,梁郁当时脸上就是这个表情。 像是自己的什么东西被人占了,或是有人无端闯进了他的领地。 韶华不由得紧张的吞了吞口水。 梁郁虽然没能结丹,但风雪十三剑被他练的炉火纯青,甚至到了人剑合一的境地,单凭炼气期的灵力也能杀掉一头堪比人类元婴期的凶兽,还是一片一片把肉削下来的,绝对的力量令人发指。 当时漫天血雨夹着凶兽的片肉落下,在场的弟子心中皆掀起惊涛骇浪,看梁郁的眼神都不自觉多了些畏惧。 以前那些当面排挤梁郁的弟子也都有所收敛,只敢在背地里阴阳怪气了。 所以韶华后来一点也不担心梁郁历练,反而就跟着梁郁。 梁郁的声音都沉了下来:“有人。” 绛雪峰四年来唯有梁郁一人,怎么可能有人敢来? 难道…… 梁郁像是突然想到什么,抬眸间仿佛缀上了万千星辰,令他眼前一亮,他快步朝着院子里走去。 只见盛放的雪莲莲池便靠坐着一道身影,月白的衣袍被漫天的雪遮盖,墨色的长发如瀑垂落,散在周围,有几缕垂落在了池子里。 第30章 那人像是一捧雪落在院子里,细细雕琢了一番,不似人间凡尘物。 韶华一下就看呆了:“哇!!!这不是……” 他一个“哇”字音刚落,就被梁郁压低的声音打断:“闭嘴。” 吵到他师兄睡觉了。 韶华立马捂住了嘴,将声音压低,十分小声道:“你师尊和师兄出关了耶!” 梁郁听着韶华的话,便知这不是他的梦,是真的。 “师尊喜静,不喜欢有人踏入绛雪峰。” 言外之意是韶华可以走了。 韶华“哦”了一声,连忙道:“对对对,我先走,下次历练我再来喊你哈~” 他说着便转身离开绛雪峰,一边走一边又忍不住回头想再看看莲池边的澍清。 却见梁郁缓步朝着澍清走去,唇边竟是他四年不曾见过一次的温和浅笑。 原来梁师兄看见澍清师兄也是会笑的啊…… 韶华一走,梁郁便克制不住的心潮澎湃,他轻手轻脚的走到了时容与身边,跪坐了下来,视线紧紧锁着闭目小憩的师兄。 好半天,梁郁心头的激荡才缓和了一些,他伸手将时容与垂落在池子里的长发捞起,用灵力将湿发变干,握在手心却不曾放开。 随后目光又落在时容与身上。 师兄的衣袍如此单薄,躺在雪地里一定很冷。 梁郁将怀里一直贴身放着的凤凰石取了出来,小心的放到时容与的掌心,生怕将人吵醒了似的。 然而时容与如今灵力全部回到体内,根本不怕绛雪峰的风雪,手上的凤凰石顿觉得灼热,他没醒来,手里的凤凰石却被他丢了出去,扔到了一旁的雪地里。 梁郁四年来贴身珍藏,旁人想要看一眼都不行的凤凰石,却被时容与反手丢了,梁郁眼中却没有分毫恼怒的样子,反而也一眼没看那块凤凰石,只是看着自己师兄。 师兄四年毫无变化,睡着的模样与四年前走的那一晚也别无二致,更与他梦里的分毫不差。 许是他的目光太过炽热,时容与还是醒了,一睁眼就对上了一张熟悉又有些陌生的俊美容颜。 梁郁的骨相没什么变化,四年前就分外好看,如今张开了,更加赏心悦目,凌厉的眉峰与线条笔直的下颌骨都彰显着对方的成熟。 时容与不经想,十八岁的少年已经长成了这幅模样,等到二十多,又该是怎样的风韵? “我吵醒师兄了吗?”梁郁看着刚醒的时容与,不禁放轻了声音。 时容与坐直了身子,微微摇头:“没有,不是你的问题。” 是他脑子里多了一道声音,那道声音从他闭关的半途中多出来的,连系统都听不到,像是心魔。 系统和心魔两种声音在他脑子里交织,有时候吵的他头疼。 “我听掌门师兄说,你这四年一直在历练,你是刚从山下回来吗?”时容与一边饶有兴趣的打量着成年了的梁郁,一边问。 梁郁在对方灼灼的目光中移开了视线:“嗯,我在山下看到了不少东西,师兄想看看吗?” 时容与浅笑,微风卷着白雪落在他的发梢,将那抹笑意衬的格外淡雅:“好啊。” 他刚答应完,整个人身体一轻,竟然被梁郁抱进了臂弯里,他能感觉到小崽子抱他毫不费力。 果然是长大了啊。 时容与一个大男人被另一个刚成年的男人抱在怀里也不害臊,心安理得的躺着:“挺有力气啊,看来修炼没荒废。” 梁郁听到“修炼”两个字,眸光顿了顿,随即道:“自然不能辜负师兄。” 时容与点头,并不吝啬夸赞:“做的不错,看来以后我要靠小师弟保护了。” 系统:“呸,你可真不要脸。” 梁郁自然知道时容与是在明里暗里夸他,他掀起唇角笑了笑,却并未实打实的高兴:“师兄怎么不喊我阿郁?是四年不见,和我生疏了吗?” 时容与被梁郁放在床榻上有种不真实的感觉:“怎么可能,不过是一个称呼,在意这些许?” 梁郁抿了抿唇,脸上浅淡的笑意都敛去了。 师兄不懂他的在意,不过是一个称呼,所以在师兄心里,他并不特别。 亏他这四年来几乎每晚都梦见他师兄。 梁郁觉得分外不公平,可是他一看到师兄就这么静静的坐在自己面前,什么不公平都没有了。 只要师兄不再离开他就好。 梁郁不再继续这个话题:“师兄想看什么?我变给你看。” 时容与完全没察觉到对方的情绪有什么变化,慵懒的靠在床柱边,看着梁郁满满的分享欲,不禁好笑:“你下了山第一个学的是什么?” 梁郁思索了一下,幻化术如今不需要口诀,信手拈来。 只见一只通体雪白的猫代替了梁郁原本站的位置,身上的毛发犹如门外的落雪,细看还带着银丝。 时容与看着猫,顿时目光柔和了下来,梁郁跳到了他的腿上,在时容与将手伸过去的时候,梁郁伸出粉嫩的舌头在他的指尖舔了舔。 时容与对毛茸茸的兽类没什么抵抗力,任由梁郁舔他的手指,他一边摸着小猫身上柔软的毛发,一边将他抱了起来,梁郁便趴在时容与的胸前,舌头又舔上了他的脖颈与下颌。 带着些许“刺啦”的舌头在时容与的舌头上游走,好似一只真的猫刻意讨好着主人,时容与一边笑一边将梁郁抱远了些:“好了好了,变回来吧阿郁,你这是去哪里了?学了什么啊?” 第31章 梁郁听到时容与再度喊他“阿郁”,方才有些失落的情绪顿时又提了上来,他变回人身,笑意直达眼底:“第一次下山不太懂,是……韶华,他说带我去一个男人该去的地方,叫做万芳楼,里面的一个……据说是头牌,她怀里就抱了一只猫,那猫就是这般逗那个头牌的。” 他有些不想在师兄面前提韶华。 时容与:“………” 韶华?!这孩子都带他的便宜徒弟学了些什么? 还好他之前说的是让梁郁多看看那些灵兽妖兽,这要是让梁郁去学万芳楼里的其他人,岂不是直接养歪? 第17章 时容与出关的时间恰好赶上一月一次的考校,他不禁好奇起梁郁这四年的考校成绩起来:“阿郁这四年考校可有进步?” 梁郁神色一滞:“师兄不在,忝居榜首,师兄若在,魁首必定是师兄的。” 时容与唇角一挑,成就感迎面而来:“这么说来,你们这批弟子里面已经没人能打得过你了?” 梁郁见时容与没问起他的修为,松了口气:“是。” 时容与赞许的点点头:“做的不错,有奖。” 梁郁并不觉得能打过那些人有什么值得高兴的,毕竟他师兄四年前就比他们都厉害了,但他看到时容与唇边的笑意时,又觉得确实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 听到时容与说有奖,梁郁不禁抬眸,眼底都缀了几颗星星:“什么奖励?” 时容与看着梁郁和四年前如出一辙的狗狗眼,忍俊不禁:“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他一边散漫的说着,一边视线落在了梁郁的肩头,唇畔的笑意缓缓淡去:“你受伤了?” 大概是梁郁方才抱了他,又变成小猫折腾了一会儿,原本看不见的伤口此刻渗出了鲜血,让他发现了。 梁郁垂眸看了一眼肩膀渗出来的那一点血迹,眼底闪过一丝懊恼。 见到师兄一时高兴,忘记藏好身上的伤了。 他往后站了站,满不在乎道:“只是下山历练受了一点小伤,上点药就好了,师兄不必担心。” 时容与看着梁郁肩头渗出的一大团血,甚至还越渗越多,如同沾了水的墨,在白色的衣袍上洇开。 时容与轻轻蹙起眉头,拉着人在床沿坐下,掌心运起灵力止住渗出的鲜血。 他从一边灵芥中取出灵药,抬手去扒梁郁的衣领,梁郁猛然抬眸:“师兄……” 时容与看向他,不动声色的问:“怎么?不让看?” 梁郁一点一点松开手:“没。” 时容与不再多费口舌,直接扯开了梁郁的衣领,将少年的整个右手肩膀露了出来。 时容与见那伤势,眼底满是不赞许的神色。 少年充满紧实肌肉的肩头被利爪抓伤,三道抓痕深可见骨,触目惊心,鲜血将里面的衣袍染红,外面也已渗透,这场景格外令人腿软。 时容与冷着脸拿了药往梁郁的伤口上擦拭,一言不发。 梁郁能感受到时容与生气了,掌心无意识的拢了起来。 师兄这样清冷淡漠的人,竟然会因为他受伤而生气。 只是他虽然高兴时容与为了他有如此明显的情绪,但他不舍得师兄生气,气坏了可就不好了。 梁郁伸手扯了扯时容与的衣袖,弱声道:“我错了,师兄不要生气。” 时容与上药的手顿了顿。 这小崽子撒起娇来还挺让人挡不住的。 他无奈的叹了一声:“不是同你说过吗?在师兄面前不必硬撑,师兄又不会笑话你。” 梁郁闻言,心中似有暖流淌过,但他还是摇了摇头:“我只是不想师兄担心。” 时容与怒意顿消,浅笑着摸了摸梁郁的脑袋,少年的头发也比小时候更多了些,看来这四年没了时容与折磨他,养的还不错。 梁郁看着时容与的动作,却是敛了表情抿起了唇。 师兄怎么还和以前一样,把他当小孩? 他握住时容与的手从他头顶拿了下来:“师兄,我已经长大了,也长高了。” 时容与不以为然道:“嗯,那你可要好好保护师兄。” 梁郁郑重的点了点头:“我一定会保护好师兄的。” 他刚说完,替他缠着绷带的时容与忽的凑近,冰凉的指腹随着绷带在他的肩头擦过,引得梁郁一阵颤栗。 梁郁受了伤不方便抬手,便需要时容与拉着绷带缠上几圈,凑近的时容与手绕到了他的背后,像是将他环住一般。 四年间两人身量似乎突然被拉开了,时容与好似扑进了他的怀里,纤细的腰身被腰带勾勒出来,以梁郁的角度看十分明显。 这样近的距离,梁郁都能闻到时容与身上淡淡的清香。 心跳不由自主的快了起来,梁郁往后躲了躲,呼吸都快停了,却在时容与的一句“躲什么”中,又停下了往后拉开距离的小动作。 他喉结轻轻滑动了一下,又听见时容与突然调侃他:“练的不错。” 梁郁看了一眼时容与的目光,顺着视线落到了自己的胸上,他连忙将衣服扯好,局促道:“师兄就别笑话我了。” 时容与看着微微红了耳尖的梁郁,浅笑着摇了摇头。 还说长大了,这不还是和以前一样不经逗吗? 梁郁在时容与的房间里一直磨蹭到傍晚,时容与开始赶人:“明日还要考校,回去修炼吧。” 第32章 梁郁却是坐在床沿神色犹豫:“我……我可以陪师兄一块睡吗?” 时容与不冷不淡的看了他一眼:“你如今应当也不怕冷了吧?赖在我这里做什么?” 梁郁也觉得自己似乎没什么借口能睡在这里,可他还是努力争取道:“我……我怕师兄冷,我可以变成小猫小狗,或是小兔子,可以给师兄暖手,师兄不嫌弃,暖脚也行。” 时容与本想说他不冷,如今他灵力恢复,又经受过寒玉床的冰冷,绛雪峰的冷于他而言已经不算什么。 可他望进梁郁那双殷殷期盼的眼眸时,拒绝的话又有些说不出口,只好无奈应了:“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梁郁立刻兴高采烈起来,幻化术变作了那只小白猫,蜷在了时容与的手上,用自己的肚皮贴上对方略带凉意的手。 时容与这一觉睡得有些不安稳,总感觉梦里有人勒着他,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却又没什么多余的感觉。 手上的白猫已经不见了,梁郁也不在房间里,时容与撑着身子缓缓起来,还没下床就看见梁郁从门外走了进来:“师兄醒了,考校已经开始了。” 时容与应了一声,踩着鞋子要去拿旁边的外袍,梁郁却先他一步将外袍取了过来,十分顺手的替他穿上:“不过,师兄不必着急,考校按顺序还没轮到绛雪峰。” 时容与便任由梁郁替他穿好衣服,理好衣袍上的褶皱,最后拿过腰带从正面往后环住了他,系好之后便退了开去。 时容与透过铜镜看了一眼身上没有一丝褶皱的穿戴,十分满意的出了门。 梁郁却在时容与的身后,缓缓呼出一口气,他看了一眼自己的臂弯,上面似乎还残留着时容与腰身的触感。 师兄的腰好细,他一只手就能环住。 两人一前一后到了主峰广场,白玉雕刻的圆台上已经有其他峰的弟子在进行考校。 “梁师兄!澍清师兄!!!” 时容与看到人群的外围有个拿着剑的人冲着他们挥手,像是和他们十分熟稔的样子。 他问梁郁:“那是谁?你的朋友吗?” 梁郁看了时容与一眼,表情有些不自然:“师兄不记得他了吗?” 时隔四年,师兄在绛雪峰一眼认出他,却不记得韶华,亲疏立现。 只是他唇角还没来得及挑起来,便听到时容与恍然的声音:“是韶华吧?看这样子,你和他玩的不错?” 梁郁的唇角顿时压了下去:“没有。” 时容与看着韶华兴奋又激动的模样,浅笑着道:“韶华也长开不少,君子如玉,气质如兰,性子也分外活泼,到确实不负他韶华之名。” 梁郁听着时容与夸赞韶华,不禁唇角压了下去,脸色也沉了下来。 韶华见到梁郁的时候差点被梁郁阴沉的目光吓一跳。 不知道还以为梁郁晚上要暗杀他。 韶华盯着时容与看了好一会儿:“澍清师兄终于出关了!” 还没等时容与开口,梁郁先一步挡住了韶华灼热的视线:“我的师兄出关,你那么高兴做什么?” 韶华讪讪收回目光,声音都弱了几分:“欢迎欢迎嘛。” 梁郁这也太护着澍清师兄了吧?连看都不让人看,跟护着凤凰石那宝贝似的。 只是韶华不看,也有其他人看。 所有弟子都知道,绛雪峰的澍清四年前风雪十三剑恍若天人,只是那一次考校之后便随怀瑾仙尊闭关,一去就是四年,现下听到澍清的名字,纷纷看了过来。 恰好也到了绛雪峰考校,时容与在一系列的目光中缓步上了圆台。 “四年不见,澍清师兄好像更好看了!” “完了,我觉得澍清师兄一定是和怀瑾仙尊待久了,越来越像了,尤其是那份气质,让我感觉遥远不可亲近,他就该站在云端让我敬仰。” “我还是觉得澍清师兄很有安全感,要是能和这样的人结为道侣双修,一起飞升九重天,简直是神仙眷侣,一段佳话!” 梁郁听着周围比四年前更加露骨的声音,看着圆台之上芝兰玉树般的时容与,脸色黑得仿佛泼了墨汁,韶华都不敢站在他身边,生怕被波及到,默默的站远了几步。 梁郁望着圆台之上的那抹雪色,似云似雾,唯独不似凡间俗人,欲望有关的字眼落在对方身上,反倒像是一种玷污。 他的师兄就该站在云端俯瞰众生,谁也不能将他拉下凡尘。 第18章 考校不知从何时改成了三种方式,第一考剑招,第二测灵力,第三实战比试。 时容与在看到梁郁二测灵力时仍旧显示的炼气后期,不禁蹙起了眉头。 梁郁这四年没有反派师尊毁他的金丹,应当能够顺利结丹,按照对方金手指的修炼速度,元婴也不在话下,怎么还停留在炼气后期迟迟不能结丹? 难道原剧情中梁郁没有在妄虚宗结丹,除了反派师尊还有别的原因? 梁郁看着时容与一脸凝重的神情,抿了抿唇。 师兄看见他的修为一定十分失望,只是他修魔一事,决计不能告诉师兄,否则,师兄就该厌弃他了。 他走到时容与面前,小声道:“对不起,让师兄失望了,但……” 时容与微怔,本想拍拍小崽子的头安慰一下,毕竟梁郁没能结丹,最难受的还是他自己,只是抬起手才发觉,梁郁这四年蹿的是真快,已经比他高一个头了,站着的时候他抬手摸对方的头已然十分吃力。 第33章 时容与只好改为拍了拍他的肩膀:“无妨,师兄相信没有灵力你也很强,修炼一事无需强求。” 梁郁看了一眼时容与落在他肩头的手,闷闷的应了一声。 师兄误会了也好。 三考实战切磋时是以五峰十山切磋,刚入秋的天微微凉,时容与抄着袖子站在太阳底下,一边晒日光浴一边看着梁郁上台切磋。 “尽力就好,别受伤了。”时容与如是叮嘱道。 梁郁点了点头便上了圆台,抽到的是主峰弟子,那人天赋极高,已是元婴中期的修为,知晓梁郁不过炼气后期,神色却没见多轻松。 时容与饶有兴致的盯着场上,梁郁说自己忝居榜首应当不是夸大,小崽子的性格沉稳,不是那种喜欢胡说八道的人,对手的表情也能很好的证明这一点。 圆台上的梁郁神色冷冽,手中弟子剑如同银龙游走蜿蜒,快到让人看不清他是如何出剑的。 少年身姿高挑,马尾在动作中摇曳,意气风发却不张扬。 时容与扬眉,眸中是惊艳的神色,他听着周围的赞许声,唇角轻轻挑了起来。 “梁师兄怎么也这么帅啊,怀瑾仙尊选弟子的时候是看容貌选的吗?” “肤浅,第一次考校的时候怎么没见你们这么说?” “那时候我的注意力全看澍清师兄去了嘛!” “你说梁师兄和澍清师兄同时追我,我选哪个?” “你现在就回去睡觉,梦里都有。” 系统眼睁睁看着时容与的唇角越挑越高,忍不住道:“你这四年又没在,男主的成就和你有什么关系?你得意啥呢?” 时容与:“同是一个峰的弟子,荣辱与共懂不懂?” 系统:“……” 德行。 只是时容与还没看一会儿,旁边不知何时围了好几个人过来,将时容与的视线都挡住了。 “澍清师兄,四年不见别来无恙啊。” 时容与只能将目光从自己徒弟身上移开,浅笑道:“别来无恙。” “澍清师兄,四年时间你就修炼到了元婴后期,能不能传授一下秘诀啊?” 时容与:“跟我师尊闭关就行。” 系统:“……” 不愧是你。 “澍清师兄,下次历练能不能跟你一起啊?这么多年我们历练都没见过你一次,太可惜了,好想和师兄并肩作战一次。” 时容与:“下次一定。” “澍清师兄……那个……你如今也十九了,不知道有没有……找个伴侣一起修炼一起历练的打算?” “我师兄自有我和他一起修炼一起历练。”梁郁的声音冷冷的闯了进来,如同一阵风雪夹着利刃,将围着时容与的人群生生劈开。 梁郁在圆台上同人切磋,没过几招,余光便瞥向了时容与,那人一袭白衣站在阳光下,好似身上洒了一层金光,枫叶飘飘然落下,拂过他的发梢、肩头和衣角,似无尽温柔的抚摸。 只是没一会儿,好些人就将他的师兄围堵在中间,而师兄浅笑着和周围的所有弟子都聊的很欢。 他顿时沉了脸,迅速结束了比试,一刻也不停的朝时容与走了过去,刚到便听到有人在同他师兄表白,而他师兄笑意不减,神色也没变,也不知道是想答应还是…… 梁郁不敢再猜,直接出声打断。 周围的弟子都见过梁郁将凶兽切成碎片,鲜血凭空而落的场景,顿时没一个敢接话的。 时容与看着梁郁震慑周围的模样,突然就有了孩子长大了的实感,能独当一面了,也有震慑力了,魔尊的雏形在时容与眼前浮现,就这么与梁郁重叠。 他晃了晃神,慢慢悠悠的问:“打完了?” 梁郁应了一声,目光落在时容与抄进袖子的手上,他下意识去衣怀里摸凤凰石,才想到昨日被时容与扔到院子里没捡。 他抿了抿唇,走到时容与身边,拉着对方的手放进了自己掌心,另一只手盖住,将时容与的两只手都捂在自己的双手中间。 “我赢了,师兄。” 时容与一瞬间觉得周围的目光有些怪异。 大庭广众之下让自己的师弟给自己暖手,好像确实不太合适。 他抽了抽手,没抽动,小崽子似乎比以前要强势了一些。 时容与只好凑近梁郁,用仅两个人听见的声音道:“你现在不是小猫小狗,给我暖手影响不好,松手,听话。” 梁郁沉默了几秒,只好不太情愿的松开时容与的手,他扫了周围的同门一眼,压下了心底的不爽。 这些人没事围着他师兄做什么?还想和他师兄结为道侣…… 他师兄闭关四年才刚出来,都还没和他下山历练,怎么能和这些不亲不近的人并肩作战? 时容与看着梁郁心情不太好的模样,不禁好笑道:“比试我看到了,阿郁果然很厉害。” 梁郁不爽的心情只一下就烟消云散了,他抬眸看向时容与,道:“我说了,我可以保护师兄了。” 时容与笑着点了点头:“考校结束了,咱们也该回去了。” “等等!!!”一边适时冲过来一道人影,是方才一直躲在旁边的韶华。 他拨开人群走了过来:“梁师兄,澍清师兄,过两日就是我的生辰了!记得到时候来百春峰玩!我师尊下山了,说会给我带山下的好吃的!澍清师兄一次都没参加过我的生辰,这次一定要来啊!” 第34章 时容与缓缓抬眉。 原来韶华竟然是方石仪的弟子,看样子方石仪还挺喜欢这个徒弟的,生辰还特地给他带山下的玩意儿。 “好,我一定去。” 韶华顿时喜笑颜开,看向了梁郁:“既然澍清师兄都答应了,那……梁师兄今年也会来了吧?” 时容与闻言,也朝梁郁望了过去,戏谑道:“哦?你以往都不去吗?不合群?” 梁郁淡淡的瞥了韶华一眼,吓得后者缩了缩脖子,朝着时容与靠近了一步。 梁郁这才收回视线:“没有,只是想把时间都放在修炼上,今年……会去的。” 时容与一想到这小崽子这么努力却结不了丹,顿时也替对方叹惋:“没事,日后有师兄陪你修炼。” 梁郁闻言,顿时点头:“好。” 时容与总觉得梁郁像只狗狗,以前是小狗狗,现在变成了大狗狗,每次看着他的眼神都好像会发光。 他笑着摇了摇头,梁郁可是龙傲天男主,是未来的魔尊,怎么可能像只狗呢。 时容与甩掉满脑子乱七八糟的想法,准备离开:“走吧,回绛雪峰了。” 梁郁却破天荒的没跟上时容与,而是道:“师兄先走,我还有些事要和其他师兄说。” 时容与无意探究梁郁的私事,于是轻轻颔首便离开了。 小崽子交到朋友了也是好事。 时容与一走,广场上的气氛顿时降了下来,韶华眼珠子一转,麻溜的跑到了角落。 他对其他人的情绪感知比较迟钝,但对梁郁的,他特别敏锐。 比如此刻,梁郁很不爽。 其实也不用韶华感知了,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梁郁在时容与离开的一瞬间脸色便沉了下来,变脸的速度让人咂舌。 梁郁看向方才问他师兄能不能结为道侣的同门弟子,淡声道:“考校之后若有弟子不服名次,可以切磋挑战,文鹭师兄,请。” 被点名的文鹭看着梁郁,对方语气并不激烈,却十分强势,不容许他拒绝。 只听过排名后面的不服前面的挑战,没见过排名第二不服排名第八要挑战的…… 明眼人都知道是为了什么,文鹭很想拒绝:“不,不了吧,我肯定不如梁师兄啊。” 笑话,他可不想被切成一块一块。 梁郁根本不理会文鹭的退却,声调仿佛凝了冰:“文鹭师兄既然想和我师兄结为道侣,总该拿出点真本事让我看看,你究竟配不配得上我师兄。” . 绛雪峰的雪一如往昔,从主峰金色的秋走到绛雪峰的白,梁郁觉得自己好似走了很久,就如同那四年望不到尽头的落雪。 踏入院子的一瞬间便看到了梧桐树下坐着的清冷冷的人影,那人手里拿着昨日被甩开的凤凰石,一手运着灵力,一手拿着刻刀,似乎在给凤凰石雕刻什么。 梁郁神色一沉。 方才韶华说过两日便是生辰,难道师兄是在给韶华做生辰贺礼? 他都不曾收到过师兄亲手做的生辰礼,韶华凭什么? 第19章 时容与察觉到门口的动静,抬眼望了过去:“回来了?” 梁郁回过神,敛了思绪,朝着时容与款步走去,随口问道:“师兄在做什么?” 时容与的目光又重新回到了凤凰石上:“做个小东西,过两天你就能看到了。” 梁郁看着时容与专注的模样,方才见他回来,也只是淡淡的瞥了他一眼,便立刻又将重心放到了凤凰石上,他垂下眼眸,将眼底的沉郁半掩。 过两日……师兄果然是做给韶华当生辰礼的。 梁郁的眸光不由得沉了沉,只想把那块凤凰石扔的远远的,越远越好,让师兄看不见才好。 时容与感觉到梁郁没说话,气氛也有些沉了下来,不知道这小崽子怎么又不高兴了,只好将目光重新放到对方身上:“怎么?方才和朋友闹不愉快了?” 梁郁脑海中飞快的闪过刚才在圆台上文鹭被他打到毫无还手之力的模样,垂下眼眸,鸦羽般的睫毛将那份不屑遮挡:“没有。” 时容与不太清楚梁郁这个没有,指的是没有闹不愉快,还是没有朋友。 他一时走了神,没注意手上的动作,刻刀划过指尖,将娇嫩的指腹划破,鲜血争先恐后的涌了出来,时容与倒是一时没反应过来,甚至没看见自己划破了手指,右手的刻刀没停下,竟还打算继续雕刻。 下一秒,他的手就被人攥住了,面前的梁郁蹲了下来,目光紧紧盯着时容与满是鲜血的指尖,眉心紧拧:“师兄怎么如此不小心。” 时容与这才看到自己的手指流血了,同时也感觉到了指尖的疼痛,密密麻麻的直入心脏。 他抽了抽手,想要缩回来给自己拍个止血诀,谁知手不但没能抽回来,指尖被眼前的人含入了嘴里,温热的口腔包裹着他受伤的指尖,湿濡的舌头舔舐过他的伤痕,卷走了那些鲜血。 时容与只觉得指尖发烫,怔在原地好半晌。 “洞两,梁郁这四年都在干什么?不会我闭关前教他幻化术,交代他多历练多涨些阅历,他就全学了兽类的习性吧?” 系统:“我怎么知道?我跟着你闭关,我知道的也只有主神系统传给我的原剧情,细枝末节的小事,主神系统都无所谓的啦。” 第35章 时容与见止了血,第一时间抽回了手,正色道:“阿郁,你是人,终究不是兽类,不可以用兽类的习性对待旁人,懂吗?” 梁郁看着时容与抽回手,那纤细的指尖还残留着些许水色,看着格外色/情,他口中还能感受到时容与手指的触感,听到对方教育他,低下头道:“我下山看了不少,山下的母亲看见孩子手指受了伤,也是这般治伤的。” 时容与又是一愣,山下大多都是普通人,没有灵力,拍不了止血诀,贫穷的人家甚至也买不起药,只能这般止血。 他微微松了口气,若是因为他的一句话,把男主养的净学兽类习性了,也不知道剧情会不会崩。 时容与将手放进莲池里随意的洗了洗,眉目浅笑:“这就是你学的,要保护师兄?” 梁郁点头:“师兄受了伤,我自然要为师兄疗伤。” 时容与从莲池收回手,在衣袍上擦了一下:“下次拍个止血诀就好了,你跟师兄说说,这四年下山都看了些什么吧。” 梁郁被时容与拉着坐到了旁边,闻言便将这四年的历练一五一十的讲给了时容与。 当然,在讲到许多关于血腥场面的时候,梁郁皆是一句话带过,隐瞒了他的暴戾与阴冷。 时容与听了许多,一边继续刻着凤凰石,一边认真的听故事,好半天才看向梁郁,问:“杀了那么多凶兽,没受伤吗?” 梁郁话头一顿,犹豫了一下,道:“没有。” 时容与听着梁郁的讲述,却一个字也没听到对方说自己受伤的事,他刻刀没听,语气却有些冰冷:“我刚出关回来就碰上你历练回来受了那么重的伤,其他我看不见的时候,你怎么可能不受伤?阿郁,学会跟师兄撒谎了吗?” 梁郁听出时容与沉下来的语调,顿时有些慌神:“不是的,我没想跟师兄撒谎,只是……那些都过去了,也没有多疼,怕师兄担心。” 时容与轻轻叹息了一声:“我并非是责怪你,只是……受了伤,一定很疼吧?” 凶兽的利爪直接拍在身上,梁郁肩头的伤深可见骨,怎么可能不疼,可这小崽子愣是一声不吭,从小就这样倔强。 梁郁一点一点攥紧了时容与的衣角,同门弟子见他杀凶兽,只觉得他恐怖,畏惧他,避着他,却从没有一个人关心他伤的重不重,疼不疼,唯有师兄。 唯有师兄…… 师兄说过,在师兄面前,他可以不用那么倔强,可以喊疼,那…… 梁郁对上时容与眼底心疼的眸光,一刹那好似破开了他心底的最后一道防线,他就这样注视着对方,轻声道:“疼的。” 时容与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不会因此落井下石,也不会因此嘲笑,更不会觉得他软弱。 梁郁不由得想起四年前他的血染上时容与的手,对方的神色也只是淡淡的,没什么变化。 师兄似乎一直这般,神思浅淡。 时容与伸手就去扯梁郁受了伤的半边肩膀的衣领:“我看看伤势如何了。” 梁郁顿时半边身子露在了空气中,绷带将他的伤口绑的严严实实,只是方才比试有大动作,此刻微微渗了些血珠:“晚上给你换药吧。” 时容与此刻与梁郁挨得极近,梁郁几乎能感受到时容与说话时胸腔的共鸣,自己喷薄在他脸侧的吐息。 梁郁喉结微动,想要拉上衣服,一边宽慰对方:“师兄不必担心。” 他的尾音没落下,戛然而止,梁郁的瞳孔在瞬间放大,整个人僵在原地。 隔着绷带也能感受到,时容与正趴在他身上,给他的伤口轻轻吹气,那人一边轻声道:“阿郁,不疼。” 梁郁察觉到自己的呼吸有些乱,身上不知为何也有些热起来,他想转移注意力,跟时容与接着说历练的事:“师兄,我之前在沧海秘境里看到一条好像是蛇,又不像是蛇的东西,也不知是凶兽还是灵兽,翻了古籍也没查到,师兄可要看看?” 时容与这倒来了兴致:“变来看看。” 他话音刚落,梁郁便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条幽深的“蛇”,那“蛇”的模样有些不同寻常,通体是墨蓝色,身上的鳞片皆散发着幽幽的荧光,像是被画了一笔银色的水彩,更不同寻常的是,这“蛇”的脑袋上还有两只角。 时容与辨认了一会儿,梁郁趁机缠上了他的手腕,在时容与的指尖蹭着,仿佛还在担心他指腹的划伤。 时容与用指尖轻轻触摸着梁郁的角,一边道:“这是蛟龙,它长的像蛇又有些像龙,但它不是蛇,也不是龙,蛟龙算是上古神兽了,你在沧海秘境收获颇丰。” 梁郁口吐人言:“原来是蛟龙,看起来也没有很威风嘛。” 时容与轻笑:“那是你看到的蛟龙还没长大,雏鸟形态罢了,不过要说威风,还得是龙,真龙,不过这真龙我也没见过,也不知道是不是和传说中的一样。” 梁郁闻言,心思一动:“师兄喜欢真龙?” 时容与思索了一下,纠正道:“也不能说喜欢吧,只是好奇。” 他轻轻抚摸着梁郁的脑袋,没一会儿便道:“有些凉,还是毛茸茸好摸。” 他刚说完,手腕上缠着的冰冷立刻散去,手中抚摸着的梁郁也瞬间变作了一只大猫。 时容与不禁好笑,他举着的手在毛茸茸的头顶上落下,继续摸了起来,一边却不忘提醒梁郁:“阿郁,你是人,不是兽,总变成这样也不好。” 第36章 梁郁抬头看他:“师兄不喜欢吗?” 时容与手上的动作没停,半晌才道:“喜欢。” 他该怎么跟梁郁说,万一哪天他变猫猫狗狗的习惯了,回人形态的时候也翻着肚子躺在地上,那场面可就有些滑稽了。 时容与对一切事物好似都没有太多的欲/望,修为也好,灵器术法也好,于他而言仿佛都可有可无,心魔在时容与体内一直找不到能够影响时容与的东西。 不过现在,它觉得自己似乎找到了,于是在时容与脑海里诱惑他:“多摸一会儿吧,毛茸茸的好可爱,他翻着肚皮让你摸呢,这手感好舒服啊,一只怎么够,去御兽堂把其他的灵兽都抓过来吧!” 时容与一次也没有理会过心魔,这一次也一样,他只是淡淡的拍了拍梁郁的脑袋,道:“好了阿郁,变回来吧。” 梁郁便十分听话的变回了人形,他蹲在时容与的面前,时容与的手还放在他的脑袋上,梁郁此刻就像个跟师兄撒娇的少年。 时容与想到自己在主峰想要摸一摸梁郁的脑袋,结果没够着,不禁就着现在这个姿势,又狠狠的揉了揉对方柔顺的头发。 梁郁什么都没说,只是握着时容与的手掌,贴上的自己的脸,轻轻蹭了蹭。 时容与一顿。 第20章 时容与察觉到不对,霎时抬眸,眼底的贪恋褪了个一干二净,他终究还是受了点心魔的影响,让自己沉迷了一下,他抽回手,正色道:“别撒娇。” 时容与的手抽的太快,梁郁甚至还能感受到脸侧的温度,他心中微微闪过一丝失落,讪讪道:“没撒娇,只是一时没转换过来。” 时容与心道,果然。 他应了一声:“以后少变。” 梁郁有些不解,明明方才师兄还格外享受:“为何?师兄不是也挺喜欢的吗?” 时容与拿起刻刀重新专注自己手里的凤凰石,似乎方才眷恋毛茸茸的人并不是他:“阿郁,太过执迷什么东西并不是好事,容易变得偏执,甚至生出心魔。” 他不知道自己的心魔究竟是怎么生出来的,总归是个隐患,这心魔他虽然不理会,但不论大事小事,它总会跑出来引诱他两句,甚至还会跑到他的梦里,实在是个隐患。 梁郁一瞬不瞬的盯着时容与,他的师兄好似淡漠到了极点,即便有什么喜欢的东西,逗弄两下便也就弃了。 那他呢?他也是随时可以丢弃的吗? 梁郁不敢问,他怕得到那个答案,甚至连时容与认真雕刻着凤凰石也没再显露出一点不满的情绪。 两个人就这么安静的坐到了晚上,时容与惦记着梁郁肩头的伤,拉着人就进了房间,轻车熟路的扯开了少年的衣领,将绷带取了下来。 他看到绷带下不知何时不知为何重新撕裂的伤口,不禁蹙起了眉头:“伤口裂成这样你怎么都不吭声?” 梁郁低眉顺目,在时容与面前仿佛收起利爪的小兽:“怕打扰师兄办正事。” 时容与看了他一会儿,拿着灵药拍在他伤口上:“阿郁,这世上没有什么事情比你的生命安全更重要,明白吗?” 梁郁张了张口,好半天没说话,只是任由时容与拿着绷带往他身上缠,而他的角度,只是垂眸一瞥,便能看到时容与隐约间从衣领出露出来的锁骨。 “明白了,师兄,以后一定不会瞒着师兄了。” 时容与替他包扎好,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乖。” 梁郁听见这声“乖”,轻抿了一下唇,没有反驳时容与。 师兄什么时候才能知道,他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觉得自己已经不是小孩子的梁郁在时容与打算赶他走人之前,先发制人:“师兄,我伤口还是有些隐隐作痛,晚上能睡在这里吗?万一伤口被我一不小心又弄裂了,还得麻烦师兄……” 时容与看着巴巴望着他的梁郁,总感觉这小崽子自从白天在他面前喊过疼后,撒娇撒的信手拈来。 不过,倒也不失为一件坏事。 “也好。” 梁郁见时容与同意了,顿时扩了扩唇角的弧度,他轻车熟路的爬上床,自觉的只占了一小半的床位,望着时容与道:“师兄真好。” 他只希望师兄能够这样一直陪着他,别再离开他。 只是梁郁第二天一睁眼,身侧却空无一人,指尖触碰着旁边的温度,冰冷的仿佛昨夜根本没有人睡过,显然已经离开许久。 他心中蓦地一沉,起身打开屋子的门朝院子里望去,白雪皑皑簌簌落在院中,空无一人,大雪能将一切痕迹掩埋,他仿佛又回到那个孤零零一个人在绛雪峰的那四年。 每日从师兄房中醒来,看着院中空荡荡的模样,日复一日等着。 难道师兄出关只是他的一场梦吗?师兄其实并没有回来?昨日的一切,都是假的…… “师兄……”梁郁踏入院中,任由风雪扑在他脸上。 “师兄!” “师兄。”时容与站在四合峰的主殿看着晏诲,他有两件事想要问对方,“闭关途中我体内一直有一道声音在影响我,师兄可知是什么?” 晏诲闻言,饶有兴致的望着时容与:“你化神突破十分顺利,身上可有别的不适?” 时容与轻轻摇头:“并无。” 晏诲思索着,轻轻拨着茶水:“化神期突破时确实会生出心魔,但若是渡不过心魔,化神也将失败,按理来说你应当不会再生出心魔,师尊那日替你查过身体状况,也并无异样,这声音我也暂且不知,待我查一查再告知你。” 第37章 时容与轻轻颔首,他也没指望立刻就能查出什么问题或是解决掉,毕竟这玩意系统也不知道是什么,凭空出现一般,或许是bug。 “你也抓紧跟主神系统反应反应,你那个木马查杀太垃圾了,该升级了。”时容与对系统道。 系统第二次出错了,十分心虚:“再反映了,主神系统那边反馈没那么快,你再等等,反正它对你暂时也没什么影响。” 时容与沉默了一会儿:“……有影响。” 系统:“什么?!什么影响?” 时容与:“它已经影响到我做梦了,我昨天晚上梦里全是毛茸茸,我都被压的喘不过气了。” 关键是那些毛茸茸还全是梁郁变的。 系统:“……?” 在梦里摸毛茸茸算什么影响? 晏诲见时容与迟迟不动,微笑着问:“怀瑾还有什么要问我的吗?” 时容与颔首:“置兵塔可否请师兄打开结界,容怀瑾进去一趟?” 晏诲抬了抬眉:“你要进去做什么?我记得你那把青玉扇已是天阶灵器,你很是喜欢。” 时容与也没打算瞒晏诲,直言道:“给小徒挑一柄趁手的兵器。” 晏诲顿时噙着笑,悠悠的问:“哪个徒弟?梁郁还是澍清?若是只给其中一个,恐怕要闹起来。” 时容与淡淡抬眸:“怀瑾向来不偏宠。” 晏诲不置可否,将掌门令牌给了时容与:“去吧。” 时容与握着那块白玉打造的令牌,上面有灵力流转:“多谢师兄。” 时容与前脚刚走,木清霜从里间走了出来,雪白的长发摇曳在脚边,竟是散着长发只穿了一件中衣。 晏诲转头看他,唇边的笑意淡了淡,目光落在了木清霜的脚上:“师尊怎么不穿鞋就出来了,地上凉。” 木清霜还没说话,转瞬之间已经被人抱了起来,重新回到里间。 . 时容与拿着掌门令牌,身影转瞬之间出现在了炽夏峰的置兵塔前,莫霖正好就在塔外,看到时容与来,顿时扬了扬眉,有些惊讶:“怀瑾师弟,你怎么来了?” 时容与只在考校的时候见过莫霖两次,一时对对方的热情无所适从,不动声色的躲开了莫霖想要勾他的手:“来看看塔里有没有合适的兵器。” 莫霖的手搭了个空,也不尴尬,笑着道:“说起来我有件事一直想找你来着。” 时容与羽睫微颤:“师兄但说无妨。” 莫霖凑到他身边道:“你那个徒弟,那个……梁郁!是个剑道的好面子啊,就是这个灵力太低了,平常怎么修炼的?” 时容与眨了眨眼。 这莫霖莫不是要挖墙脚? 果然下一秒,莫霖小声道:“要不你把这小子交给我吧,我带他修炼,我觉得他以后指定能成一代剑尊!” 时容与这会儿也顾不上替梁郁骄傲了。 梁郁成不成为剑尊他不知道,但是一定会成为魔尊。 他浅笑着回绝了:“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岂有随意交于旁人的道理?” 莫霖大概也是知道时容与没那么容易放人,毕竟梁郁除了灵力低微,天赋实在令人咂舌,明眼人都不会直接放过这么好的苗子:“那你记得,多拉一拉他的灵力啊!我妄虚宗能再出个剑尊,那真是……出门我就横着走。” 时容与:“……” 怎么说的像是莫霖自己成了剑尊似的,明明是他徒弟。 系统:“要不怎么说你俩一个宗门呢?一个德行。” 时容与:“滚。” 时容与在莫霖美好的幻想话语中走进了置兵塔。 置兵塔从外看一点儿也不像是个存兵器的地方,四角檐,琉璃瓦,活脱脱像是一座皇帝的宫殿,四角还有石雕的貔貅坐镇,像是哪个神佛的宝塔。 里面有九层楼,每一层楼各有结界,一层比一层厉害,能够从第六层取走兵器的人便已寥寥无几,而据说第九层镇的乃是神器龙骨鞭。 时容与破结界如过无人之境,轻轻松松就到了第六层,他手里的青玉扇是第八层的天阶灵器,当时原身是如何从置兵塔中取走的系统也不清楚,但置兵塔六层之上,结界皆是杀阵。 系统:“查到了,置兵塔的结界结合了风火雷电,第六层的结界是风阵,第七层是火,第八层是雷,第九层便是电,提前说明,第八层的雷阵和你化神期渡劫的雷劫有的一拼,这威力你就寻思去吧。” 时容与感受着周遭如有实质的风,他身上的衣袍被吹的猎猎作响,被系统气笑了:“我要破阵之法,你说的这些我自己看不见吗?” 狂风将时容与的长发吹起,白色的衣袍与墨色的长发起舞,将他整个人吹的好似下一秒便要飘然上九重天。 不等系统再回复他,周遭的风好似变成了刀刃,一片片割着他的衣袍,裂帛声此起彼伏,时容与手中青玉扇一开,随手挥开了周遭的狂风。 穿过来这么久了,他还没有用过原身化神期的灵力,也没用过这把天阶灵器青玉扇,没想到,如此之强。 一扇子,周遭的风好似被扇乱了似的,没了方向,晕头转向的不知道攻击哪去了。 唯有守在外头的莫霖看着第六层被风扇碎了的琉璃窗,瞪眼感慨:“怀瑾师弟自从破了化神境,还未见过他出手呢,真是……恐怖啊。” 第38章 下一秒他才像想起什么似的,连忙给晏诲传音:“不好了!师兄!怀瑾师弟把塔拆了啊!!!” 以风止风,此等行径堪称暴力,偏偏施暴的人一脸淡定的看着周遭乱了的风爆破置兵塔的琉璃窗。 系统:“你再拆下去,别想拿兵器了!” 时容与转了转手里的青玉扇,神色玩味:“我现在觉得,一层一层闯太麻烦了。” 系统咽了咽不存在的口水:“……你……你想干嘛?” 下一秒,时容与手里的青玉扇灌满了他化神期的灵力,直接向上一挥。 “澍清师兄,你在哪呢?!梁郁找你都快找疯了!”时容与耳边蓦地响起了韶华的传音。 他微微一怔,下一秒,琉璃碎裂声将韶华的声音掩盖,兵器的嗡鸣声更是直接穿透置兵塔,震动的幅度仿佛要将整座置兵塔掀了。 时容与拿到坠霄剑的时候不是在欣赏这剑有多好看或是有多锋利,而是在想, 他该如何跟梁郁解释,澍清一大早去了哪里,让他遍寻妄虚宗而不得? 第21章 时容与出塔的时候,塔外围了不少的人,他闹的动静太大,除了晏诲在修补结界,其他弟子皆是来看热闹的。 “里面是谁在取兵器啊?这是第六层吧?” “第七层了!” “不对,第七层和第八层一起破了!天哪,同时破两层结界,这里面到底是哪位师兄啊?” “是怀瑾仙尊!!!!” “我去,这破塔而出的一袭白衣,我刚刚晃了眼还以为是哪位仙人!” “仙尊的衣服感觉有点破,是不是被划破了?受伤了吗?” “没见血,应该没有。” “梁郁,听说你师尊已经破化神境了,这就是化神期的实力吗?不费吹灰之力直接上置兵塔第八层!” “就是啊,你师尊都出关了,让你师尊帮你提一提灵力啊,你这修为配不上你的剑招。” 梁郁站在人群中,目光紧紧盯着时容与,周遭或是惊叹或是恭维或是羡慕的声音尽数传入他耳中,但他在看到时容与身边并没有澍清时,眼底是挡不住的失落。 时容与在这里,他师兄出关并不是他的梦,可是……师兄人呢? 他找遍了整个妄虚宗也没有找到他师兄。 果然,他是那个可以被随意丢弃的小猫小狗。 师兄性子清冷淡漠,他于师兄而言,恐怕和御兽堂的灵兽没什么两样。 时容与没有错过梁郁眼底的那一抹失落,跟一只被抛弃了的大狗狗似的,就差耷拉个尾巴和耳朵呜呜咽咽了。 时容与瞥了他一眼,落在晏诲身前,将掌门令牌递给对方:“多谢师兄,不过取剑一事还请师兄暂时代为保密。” 晏诲修完结界,挑着眉头问:“这是为何?” 时容与在塔里就将剑收进了灵芥中,就是怕身份错乱,还好没让梁郁看见,不然到时候用澍清的身份送剑,又要说不清了。 他想了想,只道:“生辰礼自然是要给个惊喜。” 反正晏诲也不知道他这把剑究竟是给梁郁还是澍清,等日后看见了提起,要么梁郁已经是魔尊了,要么也是很久之后了,梁郁八成也不会在意了。 晏诲了然,收回掌门令牌,轻轻颔首:“好,师兄会替你保密的。” 周遭的人潮退去,时容与走到梁郁面前,冷冷望着他:“你在这做什么?” 梁郁本来不想问时容与的,但一想到他找遍了妄虚宗也没找到师兄,还是忍着厌恶问:“敢问师尊,可见到师兄?” 时容与唇边抿出个似笑非笑的弧度:“你师兄那么大一个人了,还能丢了不成?倒是你,四年过去,灵力毫无长进,废物。” 梁郁扯了扯嘴角,嗤笑声冷不防的响起:“师尊四年前废我修为,毁我结丹,不正是想要这个结果吗?如今弟子再也无法结丹,师尊……可还满意?” 他目光阴冷的对上时容与,倒是让时容与怔了怔。 男主不能结丹竟然是因为根基已毁,再也无法结丹了? 难怪四年还是炼气期,难怪都不需要反派师尊虐他了。 时容与目光逐渐冰冷:“四年不见,你倒是胆子更大了,敢当面顶撞为师了?” 梁郁笑了笑,满脸染着阴霾:“怀瑾仙尊师不为师,我这个当徒弟的,尊什么师,又重什么道呢?” 时容与看着梁郁,直接抬手扼住了少年的脖颈,倾身过去在对方耳边低语:“真以为我不敢杀你?” 梁郁动也没动:“师尊素来在人前维护自己的名声,若是徒弟在妄虚宗不明不白的死了,也不知道日后,世人如何看待师尊?” 时容与淡漠的目光同梁郁对上:“你在威胁我?” 梁郁嗤笑一声:“弟子不敢,弟子只是想在妄虚宗安稳度日,天赋已毁,修为已废,还请师尊,高抬贵手。” 他如今确实只想和师兄一起修行,保护师兄,助师兄早日飞升九重天,离开妄虚宗。 时容与不置可否。 若不是知道男主是魔种,未来的魔尊,而且已经在修魔,他都要相信梁郁的这番恳求了。 小崽子这四年倒确实学了不少东西,还知道如何让敌人放松警惕了。 他打量了梁郁好半天,缓缓松开了对方,没说行也没说不行,闪身离开。 第39章 时容与直奔百春峰而去,半道上已然化作了澍清的模样。 韶华见到他,眼前一亮,站在原地像是呆愣的二傻子。 原因无他,只因时容与飞身下来的时候,衣袂翻飞间好似神明入世。 时容与站在他面前,冲着他眼前挥了挥手:“看什么呢?” 韶华猛的回神,涨红了脸:“没,没什么,就是觉得澍清师兄实在太好看了。” 时容与笑了笑,对韶华的夸赞欣然受之,随后明知故问道:“梁郁呢?” 韶华努力让自己脸上降温,提起梁郁,还好梁师兄现在不在,要是在这里,看到他因为澍清师兄红了脸,肯定又要冷冷的看着他了。 “梁师兄去找你去了,也不知道现在去到哪里了,你们怎么都不传个音呢?” 时容与是故意不听梁郁的传音的,方才他在置兵塔,不能和梁郁传音,出了置兵塔就更不用说了。 “哦,没接到他的传音。” 韶华不疑有他:“那澍清师兄一大早是去哪里了?让梁师兄好找。” 时容与笑了笑:“去给你置办生辰贺礼了啊。” 韶华愣了愣,讷讷道:“我的吗?澍清师兄对我可真好。” 时容与笑意更深,眉眼间都染上了一层潋滟的光:“所以,若是梁郁知道我一大早没了人影是为了给你准备生辰贺礼,你说他会不会迁怒你?” 韶华:“……” 澍清师兄长得好看,心……好像有点黑? 韶华:“那……那怎么办?” 方石仪下山,百春峰现下唯有韶华在,时容与优哉游哉的往里走:“梁郁来这里找过我吗?” 韶华点头:“来过了,很早就来了。” 时容与略一思索,道:“那你给他传个音,就说我来了百春峰,还……受了点伤。” 韶华“哦”了一声,什么也没问,就答应了,他看着时容与轻车熟路的往屋子里走,思绪放在了别的地方。 澍清师兄好似来过这里多回?可百春峰明明没什么其他弟子来过啊…… 时容与很快便打断了他的疑惑:“有能换的衣袍吗?我的衣袍被割坏了。” 韶华连忙道:“有,有的,不过我们百春峰的弟子衣袍都是紫色的,你看行吗?” 时容与笑了一下,看了一眼穿的跟茄子似的韶华,道:“无妨。” 说是茄子其实也不尽然,那衣袍上好似缀了星辰大海,就是有些过分花哨,浓墨重彩了。 时容与接过衣袍道了谢就开始赶人:“我要换衣服了。” 韶华又呆愣愣的出去院子里,回想刚刚澍清师兄的笑,只觉得这辈子都值了。 还没等他乐呵太久,梁郁便匆匆赶到:“我师兄呢?” 韶华见他来,连忙收敛了笑,道:“啊……澍清师兄在屋子里呢,你来的好快啊。” 梁郁顿时朝屋里看去,一边问:“我师兄受了伤?” 韶华见他面若寒霜,脸色低沉,一时不知怎么帮时容与解释,只能含糊道:“澍清师兄他……还好,没你想的那么严重……” 梁郁甚至听不进去韶华说的什么,推开对方直接朝屋子里走去。 韶华看着他急切的背影,不禁思索。 梁郁师兄也太过紧张澍清师兄了吧? 梁郁一进屋子便看到时容与站在床榻边,墨色的长发散落垂在腰下,将白皙的肌肤衬得如雪一般,真正是绛雪峰上用雪堆出来的人。 时容与身量看着纤瘦,实际上宽肩窄腰覆着一层薄薄的肌肉,流畅的线条划过他的腰身和紧实平坦的小腹,一路蜿蜒向下…… 梁郁看着衣袍尽褪的时容与,眸光一顿,整个人钉在了原地。 第22章 时容与察觉到门口的动静,抬眸看向来人,就见梁郁逆着光站在门口,也看不清表情,一动不动,他抖开手里的紫色衣袍,一边问:“阿郁?怎么了?” 梁郁好似猛的回过神,背过身去,脸上爬满了热意:“没什么。” 时容与没再多问,应了一声便开始穿衣服。 梁郁本想出去,但总觉得太过明显,只能僵在原地,无措的问:“师……师兄,听韶华说你受伤了?严重吗?” 时容与轻轻抬眉,百春峰的衣服看起来花里胡哨,穿起来也有些麻烦:“没事,小伤而已,已经好了。” 梁郁听着时容与散漫的语气,眉头一点一点蹙了起来,他也没顾得上时容与是不是穿好了衣服,转身就走了进去:“师兄如此敷衍,定然没有好好治伤。” 也不知师兄这一上午究竟做了什么,竟然还受了伤。 时容与瞥了他一眼,像是知道梁郁在想什么,在对方起疑之前,时容与松了手里的腰带,看向他:“那你要检查一下吗?” 梁郁步子一顿,看着时容与衣袍松散的挂在身上,腰带握在手中欲系不系,慵懒随性的模样与清冷的外表形成剧烈的反差,让梁郁呼吸一滞。 这样的师兄,只有他能看到。 意识到这一点,梁郁快步走到了时容与面前,接过了对方手里的腰带,不动声色的环住了时容与纤细的腰身,替他将腰带系上:“我相信师兄就是了,只是师兄一大早离开,回来还受了伤,究竟是做什么去了?” 时容与任由梁郁给他穿好衣袍,唇边的笑意浅淡。 第40章 小崽子果然没韶华那么好糊弄。 他无奈道:“给韶华准备生辰贺礼去了,明日便是他的生辰,总不能空手来。” 闻言,梁郁薄唇轻抿,闷声道:“师兄对韶华真好。” 只是,师兄怎么能为了别人受伤? 时容与听着梁郁酸溜溜的语气,不禁觉得有些好笑。 还是小孩子心性,连送个礼物给别人都要酸一酸,活脱脱像是被别人抢了师兄宠爱的模样。 他无奈轻叹:“师兄对你难道不好吗?” 梁郁只好道:“自然很好。” 时容与在梁郁的帮助下总算穿好了百春峰的衣袍,紫色将他整个人都衬的妖魅了几分。 韶华在门口等到时容与出来,看着一身紫袍的时容与,眨了眨眼:“澍清师兄,你跟我穿的,真的是同一款衣服吗?” 时容与笑了笑,抬了抬手,看着这紫色的大袖子,道:“就是花哨了点,不适合我。” 韶华摇头:“怎么会,可适合了!澍清师兄穿白袍虽然清冷素雅,但是太单调了,不如来我们百春峰吧,衬得澍清师兄华丽貌美……” 他话没说完,最后两句越来越小声,因为梁郁后脚从房间里出来,冷冷的注视着他,那眼神好似要将他给生吞活剥了。 他好像……也没说什么吧?梁师兄怎么生这么大气? 时容与和梁郁也没久待,收了韶华做好的请柬,答应了明日会来,便一起回了绛雪峰。 夜,稍纵即逝。 第二日临近傍晚,时容与才和梁郁慢慢悠悠晃到了百春峰。 院子里甚至还布置了一番,夜明珠大大小小的散落在各处,好似星辰落了一院子。 韶华虽然因为和梁郁走得近,很多人跟他也并不深交,但终归也不是没朋友,比起梁郁还是要社交广泛一些的。 方石仪已经回了百春峰,他从山下带了不少韶华喜欢的糕点小玩意儿和酒,明明修道辟谷,却还是破例给韶华买了许多,看得出他对这个小徒弟还挺上心喜爱的。 只是抓着糕点往嘴里放的韶华一下就垮了脸,吐着舌头朝方石仪控诉:“师尊!你又在糕点里放那些新研究的药!” 方石仪充耳不闻,装聋作哑。 他和身旁的晏诲碰了碰杯,道:“掌门师兄也来凑小徒的热闹?” 晏诲将杯中的酒慢慢品着,浅笑道:“我可不闲,只是上次怀瑾同我说,他体内或许生出了心魔,只是那心魔未曾影响到他化神,很是蹊跷,来问问你有何见地?” 方石仪转着手里的酒杯,杯中竟落了几颗星子,排列成了一个旁人看不懂的符号。 他看了好半天,星子散去,他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道:“星落九霄,明于天道,一劫落,一劫起,缘在东方。” 晏诲挑眉:“东方?我记得怀瑾之前带队下山历练,便是去的东方吧?” “所以,他体内的并不是心魔,而是……欲魔?” 时容与和梁郁一到就被韶华招呼了过去。 “快,来尝尝这个酒,可好喝了,还有这些糕点,全是我以前在山下最爱吃的那一家。” 梁郁看了一眼这些精心准备的东西,淡淡道:“你师尊对你真好。” 韶华“嘿嘿”笑了一声,十分没心没肺。 时容与却注意到梁郁眼底的那份凉意,垂了垂眼眸,将一个精致的盒子递给韶华:“这是送你的生辰礼,生辰快乐,韶华。” 韶华顿时喜笑颜开,乐滋滋的在梁郁阴郁的目光下接过那个盒子:“多谢澍清师兄!” 时容与拉着梁郁坐下,他顺手拿起了放在他手边的一小壶酒,来到这个修仙世界,他还没尝过酒的滋味呢。 他瞥了一眼旁边的小崽子,给对方也递了杯酒过去:“陪师兄喝两杯。” 这小崽子大概是看见方石仪对韶华这般上心,想到了自己师尊只知道虐待他,伤心了吧。 梁郁接过酒一饮而尽,根本不知道时容与脑补怜爱了他些什么,余光只注意着被韶华放到一边的那个盒子。 方石仪从山下带回来的酒似乎并不醉人,时容与喝了好几杯也没什么感觉,便放下心敞开了喝,到最后才发现,这酒一开始喝下去没什么感觉,实则后劲极大,他坐在院子里被春风轻轻拂着,连周围什么人走开,什么人走过来都不知道。 “澍清师兄,你长得真好看,四年前考校我就对你一见钟情,你看能不能跟我试试看?”文鹭趁着梁郁走开,又靠近了时容与。 自从上次被梁郁揍了一顿,文鹭更加想和时容与结为道侣了,一来确实觉得对方惊为天人,如天上月想揽入怀中,二来是想做梁郁的师兄,让那个成天冷着一张脸的臭小子也恭恭敬敬的喊他一声师兄! 时容与抬眸看了对方一眼,此刻酒的后劲上来,他眼前一片虚影,完全没看清对方是谁:“试什么?” 文鹭看出了时容与似乎有些不对劲,对方朦胧的眼眸让他呼吸一滞,月光下的时容与此刻少了一份在考校台上的清冷,好似莲花入水,水珠在花瓣上滚落,无端的蛊惑人心。 他蓦地红了脸:“澍清师兄,你喝醉了……” 时容与也知道自己醉了,他低低的应了一身,全然不知自己此刻,不论是神色还是声音都有多么诱/人。 正当此时,梁郁正在韶华那一堆礼物前,冷眼望着韶华。 第41章 韶华咽了咽口水,问:“梁师兄,怎么了吗?” 梁郁从灵芥中拿出一个盒子,递给韶华:“沧海秘境中你似乎一直想要这个。” 韶华一看,盒子里装的正是沧海秘境里他求而不得的无忧草,他顿时眼睛一亮:“梁师兄是要把他送给我做生辰礼吗?” 梁郁轻轻颔首,在韶华伸手接无忧草之前,又将盒子合上:“绛雪峰送一份礼就够了,我师兄送你的礼物还来。” 韶华:“……?” “可是,可是那是澍清师兄送我的……” 梁郁的目光不动声色的瞥过时容与的盒子,淡淡道:“既然你不想要无忧草,那就算了。” 韶华抿了抿唇,目光紧紧盯着梁郁手里的小盒子,无忧草对于他们医修来说太过稀缺,就连他师尊方石仪都遍寻不得。 他咬了咬牙,只好把时容与给他的盒子递给梁郁:“换,我跟你换!” 澍清师兄,对不起了,我真的很需要无忧草,下次再跟你道歉吧。 梁郁接过盒子,道:“不许告诉我师兄。” 韶华:“……” 道歉的路也被堵死了。 梁郁拿到东西,转身却发现时容与正和文鹭说着话,文鹭不知怎的就红了脸,而他师兄…… 他师兄似乎有些不对劲,明明仍是慵懒的坐姿,却显得有些东倒西歪的,身上的外袍在肩头滑落,单薄的里衣将他的肩衬得有些削瘦。 梁郁朝着那边走了两步,只听见文鹭道:“澍清师兄,你的外袍掉了,我帮你穿好吧。” 他说着,抬手就要去碰时容与。 梁郁眸底沉如深渊,一个闪身就到了时容与的身侧,他抓着文鹭那只即将碰到他师兄的手,冷笑了一声:“我师兄也是你能碰的?” 文鹭的冷汗顿时滑了下来,他的手腕几乎要被梁郁捏碎:“梁,梁郁……” 下一秒,他整个人就被甩了出去,撞上了一旁的一块棱石,腰椎应声而断。 梁郁不再看他,转头去看时容与,只见对方静静的望着他,眼神却没什么聚焦,甚至都没反应他刚刚做了什么。 他蹲下来在时容与面前轻唤:“师兄。” 时容与应了一声,带着醉人的闷意:“热,阿郁,我好热。” 梁郁看着有些不太对劲的时容与,感受到对方的吐息格外灼热,他一把将人抄起膝弯抱在怀里:“绛雪峰不热,师兄,我们回去了。” 百春峰上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他们身上,文鹭倒在地上死死盯着梁郁的背影。 梁郁,真的只是把澍清当做师兄吗? 第23章 时容与许是因为喝醉了,让体内的心魔有机可趁,心魔一直在他的耳边蛊惑他,甚至再次进到了他的梦里。 他梦到自己身上越来越热,于是脱掉了本就被他扯的有些凌乱的衣服,雪白的肌肤就这样暴露在空气中,妄图汲取一丝凉意。 下一秒,一条幽蓝如墨的蛟龙爬上了床榻,缓缓缠上了他的身体,那蛟龙通体冰凉,让时容与觉得分外舒服,忍不住想要贴近它。 只是那蛟龙似乎并不满足于此,紧紧缠上他的腰身,就连脚踝也被对方圈住,时容与如同对方的所有物,容不得外人觊觎一分一毫,他被蛟龙占据着,腰身被缠的难受,刚要开口,却对上了蛟龙那双漆黑如深渊的眼眸。 那一瞬间,深渊将时容与吞噬。 时容与醒来的时候,只觉得身上格外沉重,仿佛被什么压着,他有些难以动弹。 他睁开眼就看到自己的胸口上缠着一圈幽蓝的龙身,独属于梁郁的气息缠绕在他周身,蛟龙的鳞片泛着光亮,是前两日梁郁变化给他看的那一条。 好在与梦不同的是,他身上的衣服完好无损,只是稍显凌乱。 时容与整个人被缠着动不了,只好开口唤醒梁郁:“阿郁,醒醒。” 梁郁悠悠醒了过来,睁眼便对上了时容与似笑非笑的眼眸,他察觉到此刻和时容与是个什么姿势,顿时整个人一僵。 昨日他将时容与抱回来后,时容与一直在喊“热”,一边还扯着自己的衣袍,被子也被他掀到了床下。 梁郁想到蛟龙通体冰凉,应当能够缓解时容与身上莫名的热意,便将自己幻化成蛟龙,缠上了对方。 梁郁本来没缠的多紧,只是时容与大概身上太热,下意识找冰冷舒服的东西贴近,于是主动贴上了变作蛟龙的他。 梁郁隔着单薄的布料,几乎能够感受到对方紧实的小腹,他僵在原地,时容与的吐息与身上的热意都近在咫尺,透过衣袍传到了他的身上,若不是此刻化作蛟龙的模样,他大概也已经被赤色爬满耳尖与脖颈。 只是这样的状态并未持续太久,时容与半夜也不太安分,热意虽然缓解,却迟迟未能驱散,时容与难受的又伸手想要去解身上的衣袍,梁郁只好将时容与缠的更紧,几乎将对方的腰身勾勒出来。 蛟龙虽是幼年形态,龙身却十分粗壮,轻而易举将时容与的腰勒了一圈,龙身将对方纤细的腰挡住,龙尾绕上时容与的脚踝,就连脚趾也不曾放过。 他将时容与紧紧锁住,让对方不能再去扯自己的衣服,这一夜才缓慢的过去。 此刻,梁郁缓缓松开时容与,将缠绕在对方身上的蛟龙身躯收回,再重新变回自己的模样。 第42章 他掩饰般迅速下了床榻,道:“师兄收拾一下,我先去给师兄准备些热水。” 时容与看着仓皇而逃的梁郁,唇边勾出个浅浅的笑来。 这小孩,之前变成猫给他暖手也没见害羞,怎么变成蛟龙当个抱枕就羞成这样了? 这么个性子,日后怎么做魔尊? 时容与换了身衣服,眸光瞥见了一旁的柜子,忽的有些懊恼的“啧”了一声。 他昨夜喝醉了,本来打算送梁郁的剑没能送出去。 他拉开柜子将里头的长盒取了出来,望了一眼院子里的雪,和大雪中那道硕长的身影,抬步走了出去。 梁郁听到时容与房门的动静,刚望了过去,目光锁在了对方手上的盒子上。 这盒子与他从韶华手里还回来的盒子一模一样,师兄是发现了他还盒子的事吗? 把师兄精心准备的礼物偷偷拿了回来,师兄应当会生气吧? 只要不是再也不理他,是打是罚他都认。 时容与看见梁郁紧紧盯着自己,那神情颇有一种视死如归的意思。 他顿时有那么一瞬间怀疑自己:“洞两,我现在穿的是澍清的马甲吧?” 系统:“是啊。” 时容与:“那这小崽子怎么像是看到反派师尊了呢?” 系统:“不知道,我又不是他的心理活动检测仪。” 时容与:“要你何用?” 猜测间也已经走到了梁郁面前,只见这小崽子似乎盯的不是他,而且他手里的盒子。 时容与将盒子递了过去:“送你的。” 梁郁一下就愣在原地:“送我的?” 时容与看着对方的神情从视死如归变成指着自己呆愣的模样,不由得有些好笑:“自然,打开看看。” 梁郁接过那个和韶华一模一样的盒子,拨开锁扣将盒子打开,看到里面的东西,顿时睁大了眼睛。 盒子里正躺着一把蕴藏着巨大灵力的宝剑,那剑身修长,周遭有银光流转,篆刻的符文将灵力尽数锁在其中,高光从剑侧滑至尖端,蕴藏着无尽的肃杀之意。 这剑一看便不是凡品,但让梁郁错愕的不是这剑有多厉害或是多好看,而是这把剑的剑柄上镶嵌着的一刻火红的宝石,那宝石散着热意,竟与这剑的寒气融合的分外融洽,定然花了许多心思。 而那颗宝石他很熟悉,分明就是凤凰石,只是模样不似之前那般是块不规则的石头,而是被刻意打磨雕琢后的样子,镶嵌在剑柄上正好,既点缀了这把剑,又令这剑的灵力更上一层。 梁郁眼底又惊又喜,盯着那把剑问:“师兄不是把它送给韶华了吗?” 时容与走到旁边坐了下来,慢悠悠的给自己倒了杯茶,将小崽子的神情尽收眼底,他忍着笑意道:“给韶华的礼物自有别的东西,凤凰石我之前就说要送你的,怎么可能再送给他?” 梁郁闻言,唇畔的弧度一点一点挑了起来。 原来师兄雕刻凤凰石是为了送给他,而不是送给韶华。 师兄雕刻凤凰石受了伤,也是为了他。 可是师兄为了给韶华准备礼物也受了伤,韶华那小子怎么配? 想到这里,他唇角的弧度又压了下来,梁郁小心的拿出盒子里的坠霄剑,视若珍宝般握在手里,左手指尖一寸一寸抚过冰凉的剑身。 “师兄为何突然送我礼物?”惊喜之余,梁郁抬眸看向时容与,有些不解。 今日不是什么特殊的日子,也不是他的生辰,师兄没来由的,怎要送他礼物? 时容与将茶盏搁下,抬眸去看梁郁,浅浅一笑:“这礼物本想昨日给你的,谁知昨日我喝醉了,将这事给忘了。” 梁郁静静的听着,手不由得攥紧了掌心的剑柄,按着那颗凤凰石,将他的手掌灼热。 是送韶华生辰礼,顺带也给他送个礼吗? 时容与接着道:“师兄错过了你四年的生辰,说来惭愧,但是旁人有的你也得有,这也是补给你的生辰礼,我精心准备的,可不许嫌弃。” 梁郁心头被时容与的一句话暖的发烫:“师兄送的,我怎么可能会嫌弃。” 时容与虽然嘴上说着不许嫌弃,实际上也知道小崽子不可能嫌弃这把剑,于是介绍道:“此剑名为坠霄剑,是天阶灵器,加上凤凰石的灵力,即便你修为只有炼气,也足够用它本身的灵力对抗元婴期的对手。” “多谢师兄,我很喜欢。”梁郁的心跳的飞快,天阶灵器,师兄拿到这剑一定也花了很多心思。 时容与作为送礼的人,看到梁郁喜欢,也轻轻扬了个笑:“喜欢就好。” 没一会儿,梁郁突然问:“师兄,是韶华的生辰礼花的心思多,还是我的礼物花的心思多?” 时容与被梁郁这冷不防的问句怔了一瞬,随即失笑道:“自然是你的,你可是我的亲师弟,我肯定对你是十二分的用心。” 这小崽子,怎么连谁的礼物更花心思都要比一比,青春期的小孩啊,真是争宠好胜。 梁郁听了时容与着直白的话,顿时嘴角的弧度扬的更高。 他在师兄心里是最重要的,真好。 时容与一边看梁郁拿着坠霄剑试手感,一边在心里和系统说话。 “洞两,我好像知道我体内的心魔是什么了?” 系统:“是什么?” 第43章 时容与分析:“其实昨天晚上我就在猜了,这四年来他在我体内时不时想要找到我的欲/望,并且在梦里不断放大我的欲/望,而昨夜他趁我醉酒,还给了我一场春/梦,我想我体内应该不是什么心魔,而是……欲魔。” 系统:“欲魔?他不是已经死了吗?” 时容与:“原本我也以为他已经死了,但是现在仔细想想,欲魔怎么也是四大魔之一,怎么会被当时一个灵力被封,一个只有炼气期的毛头小子杀死?就凭那张九天雷符吗?也太容易了吧?” 系统:“你的意思是,他那天那一掌,实际上钻进了你的身体,此后一直在你体内养伤,你闭关那些日子他才恢复出来骚扰你?” 时容与摇了摇头:“我体内的是他本体还是他的一缕神识不好说,欲魔也是我的猜测,这一切的真相还是得靠你啊。” 系统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为什么靠我?” 时容与:“你去跟主神系统对接一下,问问呗?让他们把剧情什么的补全一下啊,这些细节我也得知道,不然全凭摸索,虽然沉浸感增强了,但是跟个瞎子似的,体验感不好。” 系统:“……”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但是…… 系统:“等会,你要什么体验感啊,你是来修复剧情的,其他的东西你管他干什么呢?这个躯体你以后也不会一直在他身体里,体内有没有心魔还是欲魔,和你有什么关系啊?” 时容与呵呵一笑:“变聪明了啊。” 系统:“哼哼,近墨者黑罢了!” 时容与:“行吧,那你总得帮我查查,这欲魔究竟怎么解决吧?不然容易影响我走剧情啊……” 系统:“我怀疑你在威胁我,但是我没证据。” 一天天的,烦死了! 时容与轻笑了一声。 梁郁听到了他的这声笑,收了剑走过来:“师兄在笑什么?” 时容与坐在小桌边,仰头朝梁郁看去,虽然梁郁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不能算是他养大的,但也算是他看着一步步成长起来的,四年不见,模样也越发成熟好看。 他由衷道:“我在笑……阿郁练剑真好看。” 梁郁被时容与不加掩饰的目光盯着,不自然的移开了目光:“师兄喜欢就好。” “怀瑾仙尊!怀瑾仙尊,你可要给我做主啊!” 院外突然传来一道凄惨的嚎叫,喊的还是怀瑾仙尊,时容与不动声色的朝院门口望去。 只见一道青绿色衣袍的男子一手撑着自己的腰,被两个弟子扶着,摇摇晃晃的走了进来。 是文鹭。 他看到院中的时容与,面上一喜,又看到旁边站着的梁郁,笑意陡然消失。 他加了点速,走到时容与面前,让那两个弟子松开自己,而后捂着腰在时容与旁边坐下:“澍清师兄,你醒了啊。” 梁郁一看见文鹭,目光便沉了下来,看样子昨日的教训还是太轻了,这人竟然还敢跑过来找他师兄。 他看着文鹭走到时容与身侧坐下,薄唇直接抿成了一条直线,忍住了当着时容与的面将人一掌拍飞的冲动。 时容与打量了文鹭一眼,问:“你是……? 文鹭愣在原地,他都和人表白过两回了,对方竟然还没记得他是谁?! 文鹭顿时裂开,他慌忙的介绍自己:“我!是我啊,文鹭,我昨日跟澍清师兄表过白的,想和澍清师兄结为道侣,谁知道他!你师弟!竟然出手把我打成这样!我的腰椎都断了啊!” 梁郁听着文鹭告状,神色沉的可怕,昨日时容与喝醉了,早上起来也没提这个事,恐怕是昨日醉酒根本没看清或是忘记了,现在知晓他出手狠毒,重伤同门,师兄……会对他失望吗? 他甚至不敢去看时容与的目光。 时容与歪头去看文鹭的腰伤,文鹭以为对方是要关心自己,连忙喊道:“阿清……” 他这个称呼一出口,顷刻间只觉得头皮发麻,整个人好似被钉在原地无法动弹,无法忽视的杀意直直将他锁定,他几乎没有任何的还手之力。 文鹭陡然睁大了眼睛,僵硬的转头去看梁郁,只见对方的目光似一条毒蛇,仿佛下一秒就会将他咬死。 他哆嗦了一下,连忙不再看梁郁,转而求助般的看向时容与。 昨日澍清师兄答应了他的表白,只要澍清师兄同情他,站在他这边,梁郁这崽子就不敢做什么! 时容与看了文鹭两眼,兀自给自己倒了杯茶,悠悠道:“抱歉,我昨日喝的有些多,不太记得跟你说了什么,也不记得你跟我表过白。” 文鹭顿时一僵,感受到一旁梁郁的压迫,他咽了咽口水,道:“可是,可是澍清师兄你答应我了啊,你不能因为喝醉了不认账吧!我身上的伤可是铁证,当时在场的师兄弟都看见了,梁郁他出手那么狠,直接打断了我的腰椎!无缘无故残害同门,其心可诛!” 时容与眉头一挑,漫不经心的又给自己续了杯茶,唇边的笑意却是荡然无存:“无缘无故?残害同门?” “我家阿郁可不是这样的人。” 文鹭一怔:“你……你不信?他昨日就是当着你的面打的我啊!” 时容与好笑道:“真可惜,我没看见,不过阿郁是我师弟,我为何不信他?难道信你一个外人?” 第44章 文鹭紧紧握了握拳头,又道:“你昨日答应了我,咱俩以后便是道侣,难道你日后也只信你师弟,不信你的道侣吗?” 时容与的指尖轻轻敲了敲茶盏,浅笑着看向文鹭,眼底却只有一片凉意:“文鹭师兄,我想我应该没有答应过你道侣之事。” 文鹭心中一虚,对方昨日喝醉了,他说什么都是含含糊糊的应一声,确实不算正面答应,但是明明眼前这人都忘了,怎么还这么笃定? “我表了白,问你可不可以,你应了,怎么就没答应了?澍清师兄莫不是要赖账?” 时容与淡淡的看了他一眼:“我只是对我自己比较自信,即便醉酒我也不可能随意答应什么,更何况你没醉酒,看到我喝醉了,此举不算趁人之危吗?阿郁打你也不冤枉你。” 文鹭:“……” 时容与见文鹭一时无话,又接着道:“我这个人呢比较嫌麻烦,文鹭师兄既然都向我表白了两回,我也该给你个态度。” 一时间,两道目光都注视着他。 时容与道:“世间之事讲究因果缘分,尤其姻缘一事,既然带了个缘字,自然要讲究缘分,你我皆是男子,纵然你对我心生爱慕,我却对你没什么意思,日后还是莫要再提了。” 文鹭被时容与这么直白的拒绝,一时面上有些挂不住,尤其是他还被梁郁打成这样,他抿了抿唇,扶着旁边两个小弟子朝时容与的房间走去。 “怀瑾仙尊,弟子文鹭请求怀瑾仙尊为弟子讨个公道!” “怀瑾……” 文鹭的第二句话还没喊出来,一道银光从他身侧闪过,下一秒只觉得脖颈一凉。 他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只觉得一阵黏腻,低头一看,整个手掌都染上了鲜血,顿时吓得他不敢再叫。 时容与抿了抿有些淡了的茶,道:“绛雪峰喜静,你如果再不走,这银簪就不是划一划你脖子那么简单了。” 文鹭看着自己满手的鲜血,才陡然想起来,澍清曾用一根筷子钉废过段鸿的手掌,只是之后在四合峰他并未出现,时隔四年此事也早已被淡忘。 澍清,并非他外表这般好说话。 鲜血在他手上逐渐凝固,他整个人也快要凝固了,最终只能被两个小弟子扶着,摇摇晃晃的离开绛雪峰。 那身影比来时更为狼狈,除了仍旧撑着断了腰椎的伤,现下连半边身子都被鲜血染成了红色。 梁郁收回阴鸷的目光,看向将茶倒了的时容与,方才师兄的一句“我家阿郁”令他的心为之一颤,他问:“师兄不问我为何重伤他吗?” 时容与抬眸,理所当然的反问:“为何要问?阿郁出手定有原因,我曾说过,若是有一日你杀人如麻,只要有苦衷,师兄也必定信你。” 梁郁看着时容与,一时间没能说出话来,心跳却在胸膛处一下又一下敲击着,仿佛要跃出来。 这就是被人无条件相信的感觉吗? 可他怎么配…… 若是有一日他杀人如麻,必定是因为魔种,而到了那个时候,师兄,还会这般信他,站在他这边吗? 他不敢再往下想,撩起衣摆在时容与身旁坐下,又问:“师兄方才说,因为与文鹭同为男子,所以不喜,是……不喜欢男子吗?” 时容与闻言,垂眸将茶重新泡上,正色道:“倒也不是,只是找个他没办法改变的事实拒绝他罢了,免得他死缠烂打。” 梁郁轻声问:“所以,男子和男子,也是可以的?” 时容与微微颔首:“自然,这世间万物都有喜欢与相爱的权利,日后你若是喜欢,不论是男是女,是人或不是人,都可以。” 梁郁呼吸一滞,他从未听过这样的说法,是男是女,是人或不是人,都可以。 他望着时容与,小心确认:“那师兄呢,师兄也不论男女,人或不是人,都可以吗?” 时容与的声音乘着风雪传到梁郁耳边,吹入心底:“嗯。” 绛雪峰的雪仍旧百年如一日的下着,院子里常年堆着厚厚的雪,时容与时常坐在院子里,不是靠在莲池边就是在小桌边喝茶。 梁郁望着这一幕,只想时间在此刻定格。 “查到了!”系统的声音突然打破了院子里的这份静谧。 时容与倒是一点也不急:“这次的效率还挺高。” 系统:“那是!主神系统那边传来的信息,说是要想净化体内的欲魔,须得用菩提泪。” 时容与:“菩提泪?那是什么?我好像在哪听过?” 系统:“你当然听过,你要……” 系统的话还没说完,时容与的耳边有一道传音,是晏诲:“怀瑾,来一趟四合峰,有要事。” 时容与低低应了一声,先让系统闭嘴,而后对出神的梁郁道:“师尊有事寻我,我过去一趟。” 梁郁张了张口,却没说什么话,只能应声。 这美好的画面还是被打破了,而那人是时容与,可他没有任何理由阻止师兄离开,只能眼睁睁看着师兄的背影消失在院中。 梁郁一点一点握紧了掌心,他有能力保护师兄了,可他没有任何理由阻止师兄离开,若是有一日,师兄能够完完全全只属于他一个人就好了…… 这个念头在心底划过,梁郁猛的一惊。 他师兄这般温柔清冷的人,应当是九重天上的仙,没有谁能够困住他。 第45章 梁郁将那个危险的念头抛开,收了坠霄剑,朝刚才文鹭离开的方向追了过去。 文鹭被两个弟子掺着回了自己的房间,四合峰的弟子众多,大家都住在弟子院中,不似绛雪峰,两个弟子都和师尊住在一个院子里。 四合峰的弟子院中每人各有一间房间,倒是互不打扰,文鹭让两个小弟子先回去,自己在房间里疗伤。 正当他找着柜子里的灵药时,他总觉得身后好似有人盯着自己,阴冷的感觉如同毒蛇从脚攀上他全身,他紧紧捏着手里的药瓶,猛的回头。 他的身后空无一人。 文鹭的呼吸急促了起来,虽然身后无人,可那种恐怖的杀意并未消失,这样强的压迫感,令他想要冲出门立刻离开这里。 他也确实这么做了,只是握着门把手的门怎么也推不开,好似有一只手阻止着他。 “你就这么想让我喊你师兄啊。” 屋子里突兀的响起一道声音,平述直叙,没有一丝起伏,无端令文鹭毛骨悚然。 他缓缓转过头去,只见梁郁就这么坐在他的床榻上,整张脸都藏在黑暗里,可那双眼睛,分明盯着他,好似在看一个冰凉的死物,没有丝毫感情。 文鹭靠着门,声音不自觉的颤了起来:“你……你怎么在这儿?” 梁郁没有回答他,下了床一步一步走到文鹭面前,好似踩在了文鹭的心脏上,梁郁冰凉的目光锁在他的身上:“就你也配肖想我师兄?” 文鹭吞了吞口水:“我喜欢你师兄你这么激动干什么?又想揍我?我要是哪天看见怀瑾仙尊,一定告你的状!” 梁郁听到这句话,嗤笑了一声:“时容与……呵,你去告吧。” 文鹭看着被阴影笼罩的梁郁,恐惧在心头蔓延,这个人竟然连怀瑾仙尊都丝毫不放在眼里,如此……狂妄! 梁郁蹲下来看着被吓倒在地上的文鹭,唇边的那抹笑残忍又嗜血,他饶有兴致的端详着对方颤抖的神情,嘴里说着令人更加恐惧的话:“不过你还能不能活着见到他,可就说不定了。” 文鹭的瞳孔骤然一缩。 . 时容与赶到四合峰的时候,晏诲和方石仪都在,尤其是方石仪,每次时容与看见他,都好像看见了一个术士,此刻对方拿着一个星盘,更像了。 时容与扫了两个人一眼,问:“师兄唤我有何要事?” 晏诲温和浅笑,望着时容与道:“怀瑾,上回你问我之事,石仪昨日算出了答案。” 时容与知道,晏诲说的是他体内“心魔”之事,于是正色道:“是什么?” 晏诲与方石仪对视了一眼,道:“你体内的那道声音,或许不是心魔,而是欲魔。” 果然,和他猜的一样。 时容与扬了扬眉,听晏诲继续说:“你与欲魔交手时灵力被封,那欲魔趁机钻入你的体内,若是心魔,在你化神之时早该灰飞烟灭了,可它却在你化神之后才出现,说明是欲魔借你化神灵力充沛之时,也恢复了自己的神识。” 时容与了然:“原来如此,那师兄可知如何将他从我体内驱散?” 晏诲颔首:“这就是我要同你说的第二件事了,沧海秘境一年一开,上一次你正在闭关,这一次便由你带队前往,怀瑾可有意见?” 他们五峰十山除了晏诲身为掌门不可随意离开妄虚宗,其他几个人都是轮流带弟子下山历练,故而时容与摇头:“怀瑾并无意见,只是这与我体内的欲魔有何关系?” 晏诲:“那沧海秘境中有一物名为菩提泪,是菩提老祖当年圆寂之时落下的一滴泪,凝结成珠封于沧海,此泪便能化解你体内的欲魔。” 时容与点头,手中敲着青玉扇,实则在和系统对话。 系统:“沧海秘境的剧情本来就要走,正好顺便取菩提泪解决你体内的欲魔,一举两得!” 时容与:“我在想,怎么让澍清和时容与同时出现?” 系统:“沧海秘境反派师尊必然要去,不过澍清要保护男主,也不能离身,确实有些犯难,但师尊的剧情更加重要,必要舍其一的话,只能舍弃澍清了。” 沧海秘境的剧情主要是男主暴露了魔气,被反派师尊发现,他正好得次机会除掉男主,杀一个已经入魔的弟子,明正又言顺,可惜男主这个时候魔气已经大成,反派师尊没能杀了男主,让他跑了,出了沧海秘境,反派师尊将此事昭告天下,整个修仙界通缉男主,之后男主才因为澍清冒险回了妄虚宗,却没想到是反派师尊设下的天罗地网,只等男主自投罗网,通天杀阵将男主困在其中,而澍清在杀阵落下之际,以身相挡,在男主怀中魂飞魄散。 时容与:“好吧。” 系统:“怎么感觉你答应的这么勉强呢?嗯……勉强中还带着点遗憾?莫不是和男主待久了,舍不得了?” 时容与同晏诲和方石仪告辞,淡笑道:“逗小孩,确实有点意思。” 系统还没开口损时容与,背后传来了呼唤声:“怀瑾师弟,留步。” 时容与在山道上回头,只见方石仪一身花哨的衣袍,撩着衣摆登着石阶,也不知为何那衣袍似乎做长了一些,方石仪每次抬步都像是要绊倒似的。 时容与转身朝着方石仪走了几步,问:“石仪师兄,有什么事吗?” 第46章 方石仪见不用追时容与了,放下了衣摆,整理了一下衣袍,道:“沧海秘境中沉睡着上古蛟龙,而菩提泪就在他的附近,蛟龙凶险,我这里有个术法教给你,或许用的上。” 时容与抬眉:“哦?什么术法?” 方石仪从宽大的衣袖中掏出了三个小稻草人递给时容与:“不知怀瑾师弟可听过傀儡术?” 时容与一听这个名字,眼前一亮,若是他想的那个傀儡术,那澍清恐怕可以同行了。 “还请石仪师兄指教。” 方石仪颇为遗憾道:“可惜这傀儡术我尚在研制中,只能分一缕神魂进入这稻草人中,神态举止也会稍显木讷,顶一时尚可,时间一久,或是熟悉的人,必定能够识破,你在关键时刻用便是。” 时容与接过三个小稻草人,拿在手里把玩了一下,道:“多谢石仪师兄,顶一时也足够了。” 方石仪点点头:“能帮上怀瑾师弟就好,师弟必去,一路小心。” 时容与拱手:“怀瑾知道。” 目送方石仪提着衣摆离开,时容与将小稻草人收入衣袖中,朝绛雪峰走去。 一路走上山,大雪落时容与满身,满头墨色的长发被雪染成了霜白,就连羽睫也沾着点点晶莹。 刚踏入院子,就看见梧桐树下坐着一个少年,少年身姿挺拔,手中握着一把银色长剑,另一只手指腹缓缓擦过剑身,银光顺着他的手在剑身滑落。 他似有所觉,转过头来,目光与时容与对上。 梁郁顿时眼前一亮,幽深的眼眸好似在顷刻间点上了星子,他收了剑朝时容与走过来:“师兄回来了?师尊找你有什么事吗?” 还好,这一次不似当年,一走就是四年。 时容与看着哒哒哒走过来的梁郁,像极了见到主人回家的狗狗,尤其是梁郁快步过来在雪地里留下了一串脚印,虽然下一秒又被落雪掩盖。 他眼眸含笑:“嗯,沧海秘境就要再度开启了,师尊带队,要我们下山历练。” 梁郁抬眸,有些欣喜:“这么说,我可以和师兄一起下山历练,一起并肩作战了?” 他四年下山历练,总是忍不住在想,若是师兄与他同行,该有多好,他现在可以保护好师兄,可以和师兄一起,除魔卫道,看世间繁华。 时容与看着梁郁肉眼可见的高兴,又像伸手去摸一摸对方的脑袋,忍了半天,道:“这么高兴?” 梁郁点头:“能和师兄同行,自然高兴。” 这个场景,他想了四年。 时容与垂了垂眸,故意道:“那若是我不想下山呢?” 梁郁毫不犹豫道:“那便不去,师兄在哪,我便在哪。” 时容与笑了笑:“乖。” 梁郁闻言,顿时撇下了嘴角,跟在时容与身后朝院子里走:“师兄,我已经长大了,我都比你高了。” 时容与笑的更欢,一边敷衍道:“我知道,我们阿郁已经长大了,已经十八岁了~” 小屁孩。 梁郁听着时容与的语气,就知道对方压根没把他的话当回事,气得恨不得原地打一套组合拳。 两人在院子里打打闹闹,快入夜的时候,时容与不知不觉在莲池边又靠着睡了过去。 梁郁没有吵醒他,只是静静的看着对方,用目光将时容与的眉眼勾勒了一遍,他眸光漾着缱绻,是他自己都不知道的温柔,好似要将时容与困在他的眼瞳中,牢牢记住。 他提了提唇角的弧度,最终还是觉得院子里太冷,抱起了莲池边的时容与,朝屋子里走去。 “哪个是梁郁?掌门让你去主峰一趟!” 四合峰的弟子奉了掌门晏诲的命令,来找梁郁,他站在绛雪峰的门口,一眼就看到院子里一个束着高马尾的高大男子轻轻松松的将池子旁一个一身白衣的男子抱在了怀里,那人似乎很轻,高大的男子将那人整个挡住,唯有一点衣袍挂在臂弯处,好似捧了满怀的雪。 朝肆看不到被抱起来的人是谁,只能看到垂在身侧的一截雪白的手臂,似莲藕一般,比那地上的雪还要白上几分。 他虽然看不到那人是谁,却能认出高大的男子便是梁郁,四年间历练,那场漫天血块记忆犹新。 梁郁听到声音,顿了步子,怀里的人明显被吵醒,他眉心一皱,侧身朝院子门口望去,那眼神似要杀人。 朝肆被梁郁看的一惊,总觉得自己好像不是喊了他一声,而是打扰了他做某些事。 他掩饰般咳了一声,重新道:“梁郁师兄,掌门有请。” 时容与睡得不沉,这么高声一喊,确实把他喊醒了,他抖着睫毛睁开眼,就看见梁郁凌厉的下颌,而自己似乎被这人抱在臂弯里,准备将他送回房间。 他想起睡着前还在跟梁郁聊天呢,没想到聊着聊着就睡过去了,带了点歉意笑了笑:“不知怎的就睡着了,没有很久吧?” 梁郁轻声道:“没有,师兄想睡便睡。” 时容与摇了摇头,从梁郁怀里下来,拍了拍有些乱了的衣袍,朝门口看去,四合峰的小弟子眼神乱转着,就是不敢往这里看。 时容与问:“有什么事吗?” 朝肆连忙道:“是掌门请梁郁师兄过去一趟。” 时容与有些疑惑,晏诲没事不会找梁郁,而找梁郁一般也不会是什么好事,上一次梁郁去四合峰见晏诲还是因为段鸿。 第47章 于是他朝门口走了过去:“请问这位师兄,掌门可有说是出了什么事吗?” 朝肆看着从雪中款步走来的一尊白玉雕像,声音不自觉带着点轻柔:“是因为……文鹭死了。” 时容与步子一顿:“文鹭死了?” 不应该啊,他那一簪子只是划破了文鹭的脖子,流了点血,虽然看着血出的多,及时拍个止血诀根本不会有事,死不了人。 至于梁郁将人的腰椎拍断,更不导致文鹭死亡。 时容与的眉心一点一点皱了起来:“掌门师…伯怀疑是阿郁?没有喊我?” 怎么看都是他嫌隙更大吧。 朝肆瞥了一边沉默的梁郁一眼,道:“只叫了梁郁,因为……有人看见是梁郁去四合峰的弟子院杀了文鹭。” 时容与却是反而松了口气。 他理了理袖子,悠悠道:“我家阿郁心思单纯,此事定有蹊跷。” 朝肆:“……?” 谁?心思单纯? 第24章 四合峰主殿静的可怕,一向带着温和浅笑的掌门晏诲此刻正沉着一张脸,目光锁在下面被抬上来的一具血肉模糊的尸体。 念在同门情谊,抬过来的弟子给他盖了块白布,因为文鹭的尸体过于惨不忍睹。 “掌门,那梁郁心性如此凶残,对待同门下如此狠手,甚至……甚至……这样的人,必不可留!”说话的人是昨日扶着文鹭到绛雪峰的其中一个小弟子,他侧头看了一眼文鹭的尸身,眼底除了不忍还有恐惧。 他们只知道梁郁曾将凶兽切成了血块,却没想到,这人竟然连同门也…… 简直就是个疯子! 晏诲沉默间,殿外朝肆先一步匆匆而至:“掌门,梁郁来了,澍清师兄也一并过来了。” 晏诲微微颔首,众人的目光皆朝着门口望了过去。 只见两道身影一前一后翩翩而至,明明皆是身着白衣,前面那人神色清冷,气质出尘,似九天之上坠落而下的仙,如月如华。 而半步之后跟着的那人,高束着马尾,身形比同龄弟子都要高大一些,身姿颀长,远远望去,好似纵横疆场的少年将军,只是望着前方那抹雪色,眼底是数不清的柔情。 再看时,梁郁也朝他们望了过来,眼底的柔情荡然无存,只剩漠然。 时容与一进门,瞥了一眼侧边地上被白布盖着的尸体,鲜血已然渗透了整张白布,他不动声色的收回目光,朝上方坐着的晏诲望去。 两人视线相触,晏诲眸光微顿,他饶有兴致的望着时容与,眼底的沉郁化作探究。 时容与同他对视了两秒,缓慢又淡定的移开了目光。 晏诲唇角轻轻勾起一个弧度,似笑非笑着,随即移开视线,看向了时容与身后的梁郁,开口道:“绛雪峰梁郁,你可知罪?” 梁郁甚至没看那边的尸体一眼,漠然道:“梁郁不知。” 小弟子叶舒然猛的看向梁郁,直接带着哭腔斥责:“你不知?你怎么好意思说你不知?!你把文鹭师兄弄成这样你敢说你不知?!” 叶舒然愤然说着,一把去掀盖在文鹭身上那块被鲜血浸染的布。 时容与侧身,抬眸望去,下一秒,眼前的场景被遮蔽,有人用手捂住了他的眼睛,他察觉到身侧的气息便是梁郁,微微一怔。 “阿郁……” 梁郁的声音沉闷,在他耳边低低响起:“不好看,脏。” 时容与觉得耳朵有些痒,不知道是梁郁凑的太近的缘故,还是少年的声音带了些磁性,让他觉得,还挺好听的。 只是时容与看不到,大殿上的其余人却看的清楚,除了晏诲,皆是倒吸一口凉气。 文鹭整个人都被鲜血所染,一双眼睛瞪得老大,嘴也大大的张开,血洞一样的口中竟然没了舌头,再往下,两只手掌从手腕处齐齐斩断,下身的血也是一塌糊涂,可见生前受了多大的折磨。 叶舒然看到梁郁的动作,瞳孔一缩,连忙道:“梁郁!还说不是你!分明就是你!” 梁郁瞥了他一眼,正要开口,时容与的羽睫却轻轻划过他的掌心,弄得他的手掌十分痒,他心思一动,被叶舒然掀起的白布重新盖回到文鹭的身上,这才放下挡在时容与眼前的手。 他还没来得及说话,时容与却先开了口,声冷如泉,却莫名带着些慵懒:“哎,怎么一上来就血口喷人呢?” 他一边说,一边还给梁郁递了个放心的眼神,令梁郁一怔,将没说的话咽回了肚子,静静的看着对方。 叶舒然看向时容与,不忿道:“若不是他,方才为何他捂住你的眼睛?若不是提前知道布下是各种光景,怎会如此行径?!” 时容与浅笑:“这布下是何光景我不知,但看这鲜血也知底下并不好看,我家阿郁素来懂事,知道心疼师兄,不愿意我看见血腥骇人的场景,不可以吗?” 叶舒然好似一拳打在棉花上,不论他怎么说,时容与都能辩驳,他想了想,换了条路:“好,暂且不论这个,朝肆师兄亲眼所见梁郁杀了文鹭师兄,这总不能有假!” 时容与眉头一抬,缓缓看向了站在后面的朝肆,这人方才与他们说的时候,只说有人看见了梁郁杀文鹭,却没有说是他自己。 难道是怕梁郁当即动手杀了他灭口? 时容与问:“你亲眼所见?” 第48章 朝肆此时站在主峰大殿上,有晏诲坐镇,点头道:“亲眼所见。” 时容与轻轻“哦”了一声,似乎并未将这句“亲眼所见”放在心上,他抱着臂弯,又问:“敢问朝肆师兄,文鹭何时被杀?” 朝肆道:“就在一个时辰之前。” 时容与:“只有你看见了?” 朝肆看了他一眼:“当时弟子院中,其余弟子皆在修炼,或是外出,再者,院中每个弟子的房间都是单独的,我有事要找文鹭师兄,过去恰巧碰到梁郁从文鹭师兄房间里出来。” 时容与听到了自己想听的,浅笑又问:“那可真是巧了,一个时辰前,阿郁正和我在绛雪峰呢。” 朝肆抬眸,扫了两人一眼,道:“可是,我到的时候,梁郁正要将澍清师兄抱回屋内,师兄应当是睡着了,既然睡着了,梁郁趁机偷溜出去杀了文鹭有何不能?” 时容与:“……” 倒也不必说的这么清楚,他在院子里睡着还被自己师弟抱着回屋子里,怎么听怎么丢人。 时容与轻咳了一声,道:“既然你我各执一词,又没有旁人再能作证,还是拿出点实际证据吧。” 叶舒然冷哼一声:“证据?证据都在文鹭师兄身上呢!文鹭师兄不过是前日问你结为道侣之事,梁郁便当着那么多师兄弟的面,将文鹭师兄打成重伤,第二日去找怀瑾仙尊要个说法,结果又让澍清师兄差点抹了脖子,你们俩……狼狈为奸,沆瀣一气,你怎能为梁郁作证?!” 叶舒然说狼狈为奸的时候差点闪了舌头,面对时容与那张脸,那有点骂不出口,难怪文鹭死皮赖脸的也要去找对方说道侣之事。 不过他刚骂完,对面的梁郁直接望向了他,他连对视都不敢,直接移开了目光,转头又看到文鹭的尸体,死死咬着牙,没让自己吓得叫出来。 时容与倒是无所谓他骂,甚至仍旧带着笑无视了叶舒然的后半句话,问:“文鹭身上有什么证据?” 叶舒然指着文鹭的尸身,道:“文鹭……文鹭师兄的命根子都被削了!!!谁会杀人的时候还削人命根子?只能是因为他想做你道侣,被梁郁怀恨在心!!!” 时容与愣了愣。 文鹭被太监了,就一定是梁郁干的,这是什么道理? 时容与凭白笑了一下:“这算什么证据?” 叶舒然咬牙:“谁不知道他看你看得有多紧!” 时容与挑眉。 小崽子有点依赖他,他知道,毕竟是白月光,很正常。 “挺好。” 叶舒然:“?” 朝肆:“。” 谁家好人看师兄看成他那个样子的? 时容与淡笑着看向晏诲,对方高高坐在正位之上,目光波澜不惊,气定神闲的看着他们在下面你一言我一语,好似在看一场戏。 他再一次和晏诲的目光对上,对方甚至深深的望着他,唇畔的笑浅淡又隐晦。 时容与总觉得,晏诲已经认出他了。 他垂下眸,只要晏诲不戳破他,他就当不知道吧。 “毫无证据,胡乱指摘,掌门师…伯怎么看?” 晏诲看了半天,才将目光重新收敛:“澍清师侄如此回护梁郁,是护短,还是看出了什么?” 时容与这才正色道:“都是。” 他走到文鹭的尸体旁边,淡淡扫了一眼:“这尸体上有一道极为隐晦的气息,方才叶师兄将布掀起来时,那气息跑了出去,说起来,还要感谢叶师兄。” 叶舒然愣住:“什么?” 时容与道:“是魔气。” 叶舒然睁大了眼睛:“魔……魔气?怎么可能,魔族怎么会出现在妄虚宗?” 时容与拍了拍衣袍,走的有些近,衣摆和鞋子还是沾到了些许血迹,他退开两步道:“这就不得而知了,恐怕要掌门仔细查一查了。” 晏诲神色已如往常:“方才我已经在那道魔气上施了术法,此事等查到再说吧,四合峰文鹭死于魔族之手,此事我妄虚宗必然要向魔族要个说法。” 叶舒然怎么也没想到这事还能扯到魔族上面,他看了一眼旁边的朝肆,两人面面相觑。 见事情暂时告一段落,时容与刚要抬步去拉梁郁回绛雪峰,他还没动作,梁郁先走到了他面前,皱着眉头瞥了一眼时容与衣摆和鞋子上的那点血迹,抬手一挥,净身术将那脏污的鲜血抹的一干二净。 他师兄怎能沾染上别人肮脏的鲜血,像是被什么脏污的手扯着衣摆和鞋子,只待将他师兄拖下深渊。 他师兄皎皎如明月,那般干净,任何人都不能用任何东西染脏他。 时容与确实也不喜欢身上沾血,站在文鹭的尸体旁边久了,血腥味萦绕在他的鼻尖,令他开始不适,他不动声色的拉上梁郁,当下便离开了大殿。 叶舒然和朝肆看着两人牵着手走出主殿,神色怪异了起来。 这背影,很和谐,但总觉得哪里不对? 师兄弟牵手……有这么暧昧吗? 梁郁低头看着被时容与牵住的手,呼吸一滞,不知怎的就忘了如何走路,竟然同手同脚了起来。 时容与走出去了一会儿,鼻尖的血腥味散去,他才整个人松了下来,一回头就发现梁郁走成了顺拐,他松开手,“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 感情这小崽子大殿上都是绷着呢,实际上紧张成这样? 第49章 他拍了拍梁郁的肩膀,宽慰道:“别紧张,小场面。” 梁郁没想到自己被时容与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牵着手拉出来竟然脑子一片空白了,连走路都走成这样,让师兄看了笑话。 他正懊恼着,抬头就看到时容与唇角扬起的弧度,往日见到他师兄笑也只是淡淡的一个浅笑,总觉带着疏离,但此刻不同,师兄此刻的笑,带着眉眼一块扬了起来。像是振翅欲飞的蝴蝶,在池子里惊起一圈一圈涟漪。 梁郁怔了一会儿,抿唇道:“师兄别笑话我了。” 时容与看着梁郁变红了的耳尖,缓缓收敛了笑意:“好,我控制一下。” 回绛雪峰的山道上,两人一前一后走着,梁郁总喜欢跟在他身后一步,时容与停了步子,转头问他:“不走我旁边,却喜欢跟着,真当自己是只小狗吗?” 小狗还时不时窜来窜去,跑到主人前面去呢。 梁郁也停下步子,顿了一会儿,才道:“我只是想师兄能够一直在我的视线里。” 时容与倒是一愣,大抵是四年的离开让梁郁有点没了安全感,总怕他会突然又离开了。 他无奈的轻叹了一声,拉过梁郁的手,将人拉到自己的身侧,道:“放心吧,我会一直陪着你的,不会再走了。” 梁郁望着时容与那双似含着一汪清水的眼睛,缓缓提起了唇角:“师兄不会骗我的,对吧?” 时容与拉着他走:“师兄什么时候骗过你?” 梁郁闻言,唇边的笑又落了下去:“师兄怎么不问我,文鹭……是不是我杀的。” 时容与步子没停,就连神色也没变:“文鹭是魔族杀的,阿郁又不是魔族,怎么可能是你杀的呢?” 他知道剧情,文鹭确实不是梁郁所杀,但是他没法说,只好找个理由,听上去既信任梁郁,又不敷衍搪塞。 只是梁郁听到时容与这话,脸上的笑意荡然无存,只剩下一颗心砰砰跳的厉害。 师兄如此相信他,他一定不能暴露自己修魔之事。 梁郁又问:“文鹭死前一个时辰,师兄被师尊叫走,我的确有时间去杀他,师兄为何帮我撒谎?” 刚刚他师兄还说从不曾骗人,却为了他不惜诓骗掌门与其他弟子。 他师兄待他这样好…… 时容与看着快到绛雪峰院子的门口,笑了笑:“正因为不是你,我才必须要给你作证,否则你百口莫辩,岂不是被人凭白的冤枉了?” 梁郁闭了闭眼,只觉得此刻的心跳的比平时快了太多太多,连呼吸都急促了些许:“师兄,我……” 他张了张口,对上时容与转头望过来的眼眸,又止了话头。 师兄曾说他心思单纯,若是知道,文鹭虽不是他杀的,身上那些伤却是他弄的,恐怕也会觉得失望,甚至也和那些人一样畏惧厌恶他吧? 他不想在师兄眼中看到那样的神情,一点也不想。 时容与看着梁郁欲言又止的模样,问:“怎么了?” 梁郁打定了主意,摇了摇头,道:“师兄,我们该去收拾行李准备下山了。” 时容与点点头,接着往上走:“沧海秘境你之前去过,极为凶险吗?” 梁郁却是摇了摇头:“不曾,沧海秘境底下奇珍异宝无数,却有上古蛟龙长眠,但蛟龙身上有着九重天的封印,上一次并未醒过来,不过沧海秘境存于海底,幻境众多,人生如沧海一粟,白驹过隙,它能让你看到过去现在和未来,你分不清是真还是幻。” 时容与回头:“你在幻境中看到什么?” 梁郁身形一顿:“看到了……师兄。” 时容与挑眉:“然后呢?” 梁郁迟疑了一下,才道:“看到师兄四年前和师尊离开闭关,再出来之时,将我当做了陌生人。” 他到现在仍记得幻境中,他朝时容与走去,对方却漠然的瞥了他一眼,好似两人不过是普通的师兄弟,没有信任,没有感情,唯有距离与冰冷。 他被师兄当做任何一个门内的弟子,或是世间任何一物,他在师兄心里再也不是特殊的存在。 他当时看着师兄那道眼神,心里的慌乱与恐惧滋长,几乎要将他吞噬,他恨不能将那皎月般的人锁进屋子里,一遍一遍告诉对方,他不只是个外人。 时容与没注意到梁郁后怕的情绪,只淡淡分析:“看来这幻境所制造的未来,只是一些内心恐惧的幻象。” 梁郁闭了闭眼,低低道:“嗯。” 两人一边走一边聊,终是回到了绛雪峰。 天色已晚,时容与便没在院子里小坐,直接回了屋子,没成想梁郁也跟了进来,时容与似笑非笑的望着他,问:“多大了,还要跟师兄睡?” 梁郁抱着的一丝侥幸被时容与按灭,他否认了一下,出了门。 时容与看着梁郁的背影,浅笑着摇了摇头:“如此依赖师兄,可不是一件好事。” 系统:“怎么不是好事?他越是依赖你,之后走剧情黑化成魔就越顺利!” 时容与:“感慨一下,不行吗?” 系统:“……” 你最好是。 时容与将外袍脱下挂到一旁的架子上,刚坐上床沿,梁郁又从门口走了进来,手里还端了一盆水。 时容与看着他:“不去休息,又来做什么?” 第50章 梁郁将水盆放在他的脚边,蹲着握住了他的脚,替他将鞋袜脱下来,一边道:“师兄方才染了文鹭的血,还是得洗一洗。” 脏污的鲜血怎么能留在他师兄身上,哪怕是气味或是痕迹,都不行。 时容与看着执拗的梁郁,无奈道:“不是已经用过净身术了吗?” 说话间,梁郁已经脱掉了时容与的鞋袜,白皙微弓的脚背上骨节分外明显,皮肤下的青筋都清晰可见。 他托着时容与的脚掌,回应道:“脏。” 时容与笑着在梁郁的脑门上弹了一下:“你怎么比师兄还要洁癖?” 梁郁被对方弹了也没生气,仍旧稳稳的托着时容与的脚:“我给师兄洗洗。” 他没什么洁癖,不过师兄这么想,也无所谓。 时容与一听,连忙道:“不用不用,我自己来就行。” 师弟给师兄洗脚,怎么听怎么怪异。 可他的脚没能从梁郁手中抽回来,梁郁强势的握着他的脚放进了水盆里,水温正合适,在绛雪峰一年皆冬日的寒冷中,这样的热度十分舒服。 他刚想自己搓搓脚,右脚先被梁郁抬了起来,小崽子一手托着他的脚,一手舀着水往他脚背上淋,让他有一种去洗浴店感觉,不由得道:“阿郁,你这是上哪学的?” 梁郁直言:“青楼。” 时容与:“……” 果然,梁郁不止是学了那些猫猫狗狗小兽的行为举止。 时容与不由得道:“你学青楼那些东西做什么?你又不用……痒!” 时容与大概是被梁郁的手指划过脚印,触电一般的感觉从脚底传达至他的灵魂,时容与整个人一抖,脚先踹了出去。 他没踹动眼前的人,右脚就这么抵在了梁郁的肩膀处,他无意识的就这么踹了对方一脚,有些尴尬的想把脚收回来,下一秒脚踝却被梁郁握住。 梁郁的呼吸一滞,他捏着时容与的脚踝,连和对方对视都不敢,手中的力道一点一点收紧。 原因无他,只是两人现在的这个姿势,有些过于越界了。 时容与的一只脚抵在他的肩头,人坐在床沿边,一只脚自然垂下,抵在他肩上的那只脚弯曲着抬起,像是被叠起来,只要他站起身,这动作便会变得格外不对劲。 他方才为了给师兄洗脚,还将师兄的衣摆撩了起来,此刻紧致白皙的小腿也近在咫尺,师兄小腿上的肌肉并不夸张,反倒让人想用手捏上一捏。 意识到自己似乎想了一些不该想的东西,梁郁猛的清醒过来,松开了时容与的脚踝,重新放回了水盆中。 透过荡漾的水,却仍旧能够看到时容与的脚踝缓缓泛起一圈红色的痕迹,明明是被他捏的,却又好似被什么东西圈住勒过一般,色/情异常。 他强迫自己不再去想那些,问:“师兄踹疼了吗?” 时容与一愣:“嗯?” 这是什么问题?他疼什么?要疼也是梁郁疼。 梁郁深深呼出一口气:“没什么,洗好了,师兄可还觉得舒服?” 时容与点头:“舒服,很舒服。” 梁郁提了提唇角,拿过一旁的帕子,握着时容与的脚又给他擦拭。 时容与本来都已经享受服务享受到这个份上了,不打算再矫情,只是垂眸一看,小崽子擦他的脚擦的格外认真,好似在擦拭一件珍宝,恨不得将他的脚趾都挨个仔仔细细的擦一遍。 时容与瞬间抽回了自己的脚,这一次连梁郁都没反应过来。 梁郁微愣,抬头一看,就见时容与双腿曲起坐在床榻上,明明神色仍旧清冷,耳尖却红得要滴血似的。 第25章 梁郁好半天才把自己的视线挪开,他将水盆端到了一边,然后犹犹豫豫的又走回了床边:“既然师兄觉得舒服,那……我还能再睡一晚吗?” 时容与缓了这一会儿,耳尖的红也褪了下去,闻言颇为不解的看向梁郁:“你老睡我这做什么?我的床难道格外软一些吗?” 梁郁抿唇:“师兄的被窝比较暖和。” 时容与松了松姿势,饶有兴趣的看着低头顺目的小崽子,看在洗脚的份上,他轻笑道:“行吧,下不为例。” 他让开一半的床给梁郁,被子也扯了一半。 老跟他抢床,这习惯是真不好,明明一个人睡一张床多舒服。 梁郁得了准许,连忙麻溜的爬上了床,唇角的弧度越扩越大。 师兄上一次便说了下不为例,却又屡屡为他破例。 怎么不算特殊呢? 等到时容与睡过去后,梁郁又睁开了眼睛,他看向侧身躺着的人,半张脸陷在枕头里,消减了白日里的清冷,多了一分可爱。 他的目光缓缓移到时容与的耳垂,圆润小巧的那一点点肉令他想要捏一捏,方才时容与红着耳尖的模样还在他的脑海里挥之不去,鬼使神差的,他伸手用指尖轻轻碰了碰时容与的耳垂。 很软。 梁郁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的时候,迅速将手收了回来,艰难的滑了滑喉结。 这是他师兄,他都在做些什么? 他将自己的手放进被窝里,目光却仍旧停留在时容与的脸上。 窗外的雪还在下着。 时容与一夜好眠,甚至早早的就醒了过来,他将小稻草人变作了自己的模样,又分了一缕神识在里面,看着反派师尊站在雪地里,冷着脸一言不发的模样。 第51章 他撑着下颌上下打量:“还挺惟妙惟肖的嘛。” 系统:“确实,也不知道能像到什么程度。” 时容与:“外表肯定没什么问题,气息也看不出来,里头有我的一缕神识,操纵起来到也不难。” 系统:“那你试试,走两步,跟你自己对个话呢?” 稻草人时容与神色漠然,站在那里静静的望着时容与,道:“马上就要出发下山了,都准备好了么?” 时容与装模作样的恭敬回:“都准备好了,师尊。” 自己跟自己演戏,他也得心应手。 稻草人时容与淡淡的应了一声,朝院子里梁郁房门的方向看了一眼:“梁郁呢?若是迟到了,叫所有师兄弟等他吗?” 时容与刚要开口,身后却传来了梁郁不善的声音:“师尊不必担心,弟子,绝不会迟到。” 他冷眼望着院子里的师尊,一觉醒来没看到他师兄,出了门又见时容与在为难他师兄,此刻脸色沉的可怕。 只是这样的脸色,在师兄转头望过来之前,尽数收敛了起来,只是因为时容与在场,仍旧面带点霜色。 时容与看梁郁变脸简直叹为观止。 “梁郁对待师尊和师兄的态度,真是大型双标现场。” 系统:“可不是嘛,要不是两个都是你,还看不到这么精彩的表演呢!哈哈哈哈哈……” 时容与:“你这么喜欢看表演,不如跟主神系统申请一下,送你去无限流位面,那里更刺激啊。” 系统的笑声戛然而止。 不是,他有病吧?我得罪他了吗?! 梁郁快步走到了时容与前面,不动声色的将师兄挡在身后,警惕的望着面前的“时容与”。 稻草人只是淡淡的睨了他一眼:“走吧。” 他率先飞身离开绛雪峰,雪白的衣袍在半空中翻飞,好似一朵盛开的昙花,美丽优雅。 时容与看了一眼梁郁,见对方没有过多的反应,想着稻草人应该没有被对方看出什么破绽。 两人在后面跟着稻草人,梁郁这才靠近时容与,轻声问:“师兄没事吧?” 时容与摇头:“没事。” 三人到妄虚宗山门前时,他们这一批弟子已经集结完毕,晏诲来给他们送行,见到时容与来,走上前道:“怀瑾,过来一下。” 稻草人时容与跟着晏诲往旁边走了走。 晏诲直接道:“魔气之事有了点下落,只是那魔族已经不在宗内,我将他打伤他跑不快,追踪术法还留在他的身上,沧海秘境在魔域之后,你一路过去顺便寻一寻那魔族的踪迹吧。” “时容与”轻轻颔首:“怀瑾明白。” 晏诲眼前的师弟,眸光带了些许探究,只是仍旧不动声色的说着:“那魔族大概是四大魔之一的血魔,他与欲魔交好,很有可能会找你或是梁郁报仇,路上小心。” “时容与”不解,手里的青玉扇敲着掌心:“他要报仇,杀文鹭做什么?岂非暴露自己?” 晏诲缓缓摇头:“此事恐怕只有抓到血魔才能知道了。” “时容与”收回思绪,抬眸对上了晏诲似笑非笑的眼睛,敛下神情:“怀瑾定不辱命。” 他正要走,晏诲忽的低声道:“我有些好奇,澍清去了哪里?” “时容与”步子一顿,半晌,有些无奈道:“被师兄发现了。” 晏诲轻笑一声:“傀儡术乃是石仪所创,我若是这都看不破,枉入化神境。” “时容与”点头,只好又开始胡扯:“澍清有他自己的大机缘,此刻并不在宗内。” 他总不能跟晏诲说,澍清系统错乱了。 晏诲并不在意门下的一个小弟子去了哪里,他眼底噙着笑,问:“无妨,只是令我不解的是,你为何要扮做澍清?言称他下山历练,或是闭关不就好了?” “时容与”朝梁郁的方向瞥了一眼,真真假假道:“梁郁一直与我有些嫌隙,这其中的隔阂,需要一个中间人。” 晏诲抬眉,笑着拍了拍时容与的肩:“好吧,你自己把握好就行,我不多言,也不会告诉任何人。” “时容与”拱手道:“多谢师兄。” 另一边,时容与正和梁郁一起登上“知州船”,那是用机关术制成的船只,注入灵力能使其在半空中飞行,船只上有许多房间,弟子们在其上便可休息,不用再入客栈找寻落脚之处。 只是船上房间有限,两三人一间,不比在各峰一人一间舒坦。 梁郁看向时容与,问:“师兄和我一间吗?” 时容与抬眼看他,失笑:“不和你一间,我和谁一间?” 梁郁想笑,又不敢笑的太明显,只能提了个嘴角:“师兄总不喜欢和我睡一块,我以为师兄嫌弃我。” 时容与颤了颤羽睫,叹息一声:“师兄怎么可能嫌弃你?只是你自己都说了,你长大了,和师兄还总睡一张床,成何体统?” 梁郁嘴角的笑快要压不住:“那师兄现在怎么又肯了?” 时容与悠悠道:“说是一间房,又没说是一张床。” 梁郁:“……” 梁郁微微敛了笑意,跟着时容与朝房间门口走去。 一抹雪色自他身边而过,他听见那道冷冽如冬日霜雪般的声音:“澍清,你跟我一间。” 是怀瑾仙尊,是他师尊。 第52章 梁郁彻底冷下了脸,握着拳道:“师尊不是可以单独一间吗?” “时容与”意味不明的看了他一眼:“为师与澍清有事要说,怎么?你也有什么要事和澍清说吗?” 梁郁只能从牙齿缝了蹦出了两个字:“没有。” “时容与”率先进了他那间房间。 时容与走到梁郁身侧,安抚的拍了拍少年的肩:“长大了,自己睡。” 梁郁:“……” 梁郁死死盯着两道背影一起走入同一间房间,心头只觉得憋了一团气,无处吐出来。 早晚有一天,他要把师兄锁在身边。 这个念头一起,梁郁憋在心头的气顿时消散了。 他又在想些什么?师兄对他那么好,他怎么能将师兄锁起来…… 梁郁抿了抿唇,在其他弟子疑惑的目光下,走去自己的房间,关门前,他还是深深的望了时容与的房门一眼。 时容与……会对他师兄做什么吗? 时容与一进房间,就将神识收了回来,稻草人瞬间变回了原样,被他收入袖中。 他伸了伸懒腰,躺在靠窗的一边,看着外头弟子忙碌的身影,慵懒的好似一只猫。 系统:“你刚刚不是还同意和梁郁一间吗?怎么转眼就反悔?” 时容与靠在椅子上,皓月般的手腕抬起一个弧度,整只手垂着,指尖点在茶杯上,轻轻转动着。 “还是一个人睡舒服,再说了,这是时容与要求的,关澍清什么事,澍清是被迫的。” 系统:“……你真狗啊。” 周树人的梗算是给你玩明白了。 很快有弟子过来敲门:“怀瑾仙尊,弟子皆已上船,可以出发了。” 时容与波澜不惊,用着澍清的皮囊,换成自己的声线:“嗯,出发吧。” 知州船缓缓而动,稳稳当当的朝着沧海秘境而去。 日月轮转,星河遍布黑夜。 时容与正准备收拾收拾上床,窗边忽的瞥见有人影滑过。 他脱外袍的手一顿,眸光冷冽的朝外望去。 知州船上有什么东西潜进来了? 时容与一眨不眨的望着窗外的人影,对方似乎在隔着窗想要从外边看到里面的景象。 时容与轻轻眯起眼眸。 冲他来的? 只是他防备着,却发觉窗外的人影虽然狗狗祟祟,但似乎并没有杀意。 时容与看着那道人影,觉得分外眼熟,猜到外面是谁,他松懈下来,暗自好笑,用时容与的声音道:“入夜不睡,来为师这里,想做什么?” 窗上的人影一顿,随即道:“来接师兄回去。” 时容与:“?” 这话听着,有点怪。 “我说过了,澍清与我一间,梁郁,你这是要同为师抢人吗?” 梁郁的声色不卑不亢,甚至带了些嘲弄:“那敢问师尊,事情已经谈完,为何不放师兄回去?” 时容与在床榻上倚着,一边慢悠悠的逗梁郁:“怎么?想试试?” 时容与许是不想听梁郁再多说,言语间不耐道:“你若是有本事,可以试试把人抢回去” 他想睡了。 梁郁闻言,透过窗户看向里面的人,其实什么都看不到,但他眸光中的杀意如同天上的银月冷冽。 他的唇几乎抿成了一条直线,下一秒,梁郁长腿一抬,直接踹开了窗户,翻身跃了进去,手中坠霄剑直直朝时容与的方向刺去。 然而等他看清屋内的情形,剑招被他生生止了势头。 只见床榻边“时容与”静静坐着,长发垂落在床沿,外袍有些松垮的挂在身上,欲睡未睡的模样。 而他那个一向冷静自持、淡然自若的师兄澍清,此刻就像是一头撞进了时容与的怀里,纤细的手还攥着时容与的衣领。 场面令人浮想联翩,梁郁当即黑了一张脸,他握着坠霄剑的手缓缓放下,只呆愣的望着师兄,忘了自己该作何反应,眼眶却蓦地红了,他张了张口,只道:“师兄……” 却又不知该说什么,又该问什么。 时容与重重的咳了一声,连忙从稻草人的身上直起身子坐好,看向梁郁问:“阿郁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在梁郁进来之前,他其实还气定神闲的坐在床榻边,他以为梁郁不会进来,没成想这小崽子还真敢就这么直接提着剑进来了,害得他着急忙慌的把小稻草人掏出来变作他自己的模样,外袍都没来得及拉好。 只是他的这一句问话,在梁郁看来倒是有一种被打搅了什么好事的样子,他握着剑的手越捏越紧,几乎要将剑柄捏碎,可他最终只是闭了闭眼,道:“没事,既然师兄乐不思蜀,我就先回去了。” 梁郁说完也不等时容与再开口,收了坠霄剑,利落干脆的翻窗离开。 夜里的风吹着被破开的窗户吱呀作响,时容与看着漏风了的窗子,只见外头夜黑风高,不见方才熟悉的人影。 时容与眨了眨眼“生气了?” 系统:“看样子,是的。” 时容与轻叹一声,走到窗户前将窗子关好,又转头看了一眼窗边靠着的稻草人,他甚至还没来得及将神识分进去。 时容与袖子一挥,又将稻草人收回了衣袖间,坐在床上道:“青春期的小男孩,真是敏/感。” 第二日一早,时容与从房间里出来,昨日一个人睡,果然格外舒坦,他刚开门,就看见梁郁站在甲板上吹风。 第53章 他想了想,正准备朝梁郁靠过去,一旁的弟子不知何时走到了他面前,将他拦住。 时容与只好收回目光,望向来人,原来是韶华。 韶华笑着道:“昨天都没来得及找你们,一大早就看到梁师兄站在那吹风,问他也不说话,你们吵架了吗?” 时容与抱着手臂,悠闲道:“你这是怎么看出来的?” 韶华眨了眨眼,理由当然道:“你们两个总是黏在一起,突然分开,不是吵架还能是什么?” 时容与浅笑:“那你猜错了,我们没吵架。” 韶华面露惑色:“没吵架?没吵架梁师兄怎么黑着张脸?” 时容与淡淡道:“小孩子,闹脾气呢。” 他说完,朝着已经望过来的梁郁走了过去。 韶华看着时容与的背影,陷入巨大的疑惑:“……?” 小孩子?闹脾气?谁? 梁郁见时容与走过来,立刻收回了目光,转回头望着远方,思绪却并不在那渺渺山河间。 怀瑾仙尊向来冷漠不可亲近,虽然他已经早早的看清了对方虚伪的真面目,可在别人看来,时容与是云端之上令人敬仰的存在,还是修仙界第一美人,无数人心向神往,却不敢上前半分。 他师兄,应当亦然。 闭关的四年,师兄和时容与朝夕相处,或许并不是单纯的闭关,还有一些他并不知道的事。 也许……他错过的那四年,师兄已经和时容与…… 又或许……更早。 “在想什么呢?”时容与清冽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 梁郁没有如往日一般立刻朝时容与望去,而是思索了好半天,才开口,问的却是:“所以,师兄不喜欢和我一起睡,是因为师尊吗?” 时容与一怔:“?” 这和反派师尊有什么关系?可能问的是昨晚? “是啊。” 梁郁:“……” 他还记得四年前他曾问过师兄,喜不喜欢时容与,当时师兄的回答是,喜欢。 他闭了闭眼,将眼底的所有情绪掩盖,只是一想到这个答案,他心底好似打翻了陈醋,酸的他想要揍人。 他那光风霁月的师兄,怎么会喜欢上时容与那个人渣? 时容与不配,文鹭不配,这世上没人配得上他师兄。 梁郁越想越气,转身就走。 时容与看着梁郁气鼓鼓的背影,失笑。 “我不是都和他解释了昨晚是因为反派师尊才不跟他一间的吗?” 系统:“可能是你解释的过于模糊?” 时容与点了点头,觉得系统说的也有道理,刚准备跟上梁郁再解释一下,知州船忽的显出了结界,将一道淡蓝色的灵力挡在外面,紧接着,整艘船都晃了一下。 知州船有灵力防御,虽未伤到什么,却仍旧被灵力波动了一下。 时容与正好在此时抬步,一个重心不稳,整个人便摔了下去,要看就要砸到地上。 他还没动用灵力扭转自己的位置,已然跌进了一个熟悉的怀里。 他抬眼望去,只见梁郁抿着唇,下颌弧度冷硬。 十八岁的少年,即便有些不同于同龄人的成熟,脸上的青稚却还没有全然褪去。 一边生着莫名其妙的气,一边还要扶着自己的白月光,时容与想想就好笑。 笑意蔓延到眼尾,他轻笑着抬手,伸出指尖戳了戳梁郁的脸颊。 梁郁眼底的沉郁如烟散去,受宠若惊的看向时容与:“师兄这是……?” 时容与扶着他站直,整理了一下没怎么乱的衣袍:“道歉。” 梁郁愣了愣,显然没想到时容与会给他道歉,他低下头道:“师兄为何要给我道歉?” 时容与淡笑:“不知道,不过阿郁生气了,我便道个歉。” 他毕竟活了那么久了,道歉不道歉,面子不面子的,对他来说都无所谓。 梁郁刚被时容与抚平的酸意又涌了上来:“我没有在生气。” 时容与看着梁郁又鼓起来的脸,道:“你没有在生气,那这是在做什么?” 梁郁身形一顿。 是啊,他这是在做什么呢?师兄本也就不属于他,为什么师兄喜欢师尊,他便是如此反应? 如此……不正常。 师兄对他那么好,他不该这样对师兄。 梁郁反省了半天,刚要开口,时容与却又先道:“今晚师兄去你房间陪你睡,如何?” 第26章 远书镇。 黑色的魔气带着浓郁的血腥味将整个阵子缠绕,这镇子前一秒还是热闹非凡的场面,现在变得死气沉沉。 没一会儿,城门口出现了一群倩丽的身影,她们身姿曼妙,身着水色衣衫,衣裙无风自动,清丽不妖。 为首的一人面若观音,额间一点银色印记格外神性,她眉眼间皆是淡然的柔情,如风似水,却不深情。 仿佛万物皆在她眼中,却又留不下痕迹。 她们一行人刚进入镇子,只见里面诡谲异常,街道上横列着许多干尸,他们被吸干了鲜血,随意的扔在大街上。 明明现场没有一丝血迹,可正因如此,她们却忍不住干呕了起来。 一名女子惨白着脸看着周围的景象,走到为首观音面的女子旁边,愤愤道:“妙姝师姐,这血魔竟然如此惨无人道,实在该死!” 第54章 被唤作妙姝的女子冷下了脸,面若春风的温和被尽数吹散,只剩浓烈的杀意:“这手法,看模样可能是血魔,他杀了那么多人,吸了那么多血,极有可能受了重伤,赶紧找到他,不能让他伤害更多的百姓了。” “是!” 镇子不大,妙姝也猜的不错,血魔受了重伤急需鲜血治愈,并未走远,他们很快便碰上了。 妙姝手里幻化出一颗夜明珠,朝着血魔的方向扔了过去,那夜明珠顷刻之间化作一道结界,将血魔困在其中。而后倩影一闪而过,极速掠到血魔面前,手中剑光带着蓝色的灵力,似乎还有水光缠绕。 只可惜她站在血魔面前,手中的剑没能在刺向前半分。 她眸光一冷。 这血魔竟然恢复的如此之快吗? 思绪翻转间,蓬莱岛的其他众人也都进到了结界之内,一瞬间灵力纷纷朝着血魔涌去。 血魔看着周身的一群女娃娃,阴恻恻的笑道:“就凭你们也想杀我?就算我重伤了又如何?难道你们不知道血魔只要有血便不畏惧一切,我闻着你们几个人身上的血也是香得很呢!” 说话间他将手里的凡人吸干了血,往旁边一扔,血红的眼睛扫了蓬莱岛的弟子一眼,最终定在了妙姝身上,他忽的笑了一声:“你这女娃娃竟是绝佳的炉鼎体质啊!你要是乖乖束手就擒,跟着我走,我倒是可以不折磨你。” 妙姝还未说话,妙音怒气横生,“呸”了一声,道:“你这畜生!就你也配!” 蓬莱岛众人的灵力再度凝聚,朝着血魔击去。 然而对方只是笑了一声,魔气猛的爆了开来,将他们全部击飞了出去。众人皆是口吐鲜血,谁知下一秒,那鲜血竟然也顺着魔气飞入了血魔的体内。 蓬莱岛的诸位弟子见此情景皆是惨白了脸,眼底涌出了惊惧与恶心。 妙姝紧了紧手中的剑,刚要出手,忽的感应到了城镇上方有灵力充沛的船只驶过,其中似乎有大乘期之上的修者,她眼底闪过一丝无奈,动作却利落干脆,一道灵力朝着血魔击去,另一道灵力则飞向了上空。 血魔看到她的动作,魔气直接挥开朝他击来的灵力,下一秒,整个人出现在了妙姝面前。 妙姝被魔气缠绕,动弹不得,血魔抬手抚上了她的脸:“啧啧,好美的一张脸啊,别挣扎了,没用的,大乘初期而已,化神境我都跑得掉,你们还不够格。” 她死死盯着血魔,一边祈祷着船上的道友能够下来助她们一臂之力,一边也抱了必死的决心。 只是船上的人似乎毫无动力,妙姝的心一点点冷了下来,她扫了倒在地上了师姐妹们一眼,轻轻叹息了一声,正准备自爆。 忽的,一道青色的残影从身侧划过,磅礴的灵力自残影中泄出,直接扫在血魔的手腕上。 那只苍白没有血色的手就这样被齐齐斩断,血魔惨叫一声后退了几步,捂着这里的手,迅速用魔气凝结鲜血。 与此同时,妙姝看清了那道青色的残影,似是一把扇子,那扇子转了一圈,未曾染上丝毫鲜血,又朝她身后飞去。 妙姝转身,只见一人身着月白衣袍,出手收手间举重若轻,他接住扇子缓缓放下手,扇面下露出一张惊世绝艳的脸,美而不妖,却无端令人心悸,他神色淡漠,又似九重天外的仙,叫人不敢直视。 妙姝连忙垂眸道:“蓬莱岛妙姝,见过怀瑾仙尊。” 时容与用扇子隔空扶了扶妙姝,道:“不必多礼,你们护好蓬莱弟子,我先除血魔。” 言罢月白的身影直接闪了出去,眨眼间到了血魔身前,青玉扇自手中而出,灵力流转间绕在时容与周身。 血魔瞳孔一缩,顾不得手上的伤,急急后退,魔气瞬间将他包裹,他在黑雾中桀桀笑着:“时容与,就是你杀了老四,我要你给他偿命!” 时容与嗤笑了一声:“躲在魔气之雾里也叫给人报仇?” 血魔的身影似乎不断在移动,寻找着接近时容与的机会:“哼哼,不愧是修仙界的第一美人,没想到,大名鼎鼎的怀瑾仙尊,竟然也是个绝佳的炉鼎体质!哈哈哈哈哈!” “不如你跟了我,我保证,魔族不会有人再要你的命。” 时容与声色如冰:“多谢你的好意,不过,我要你的命!” 他话音未落,青玉扇向上一划,淡青色的灵力如同一道光破开魔气形成的黑雾,刹那间,血魔无所遁形。 结界之外的弟子们都望着时容与和血魔交战,尤其是“澍清”。 时容与方才知道反派师尊的身份与血魔必定有一战,提前调换了稻草人,毕竟一分神识对上血魔,死的就是他了。 故而此刻的“澍清”才是稻草人幻化,而时容与自己则与血魔交战,但时容与与血魔交战无法分心,稻草人便也专注的盯着。 梁郁站在旁边,目光却没有和众人一样落在时容与身上,而是落在师兄“澍清”身上,只见他师兄双眼一眨不眨的盯着时容与,满脸都写着担忧与紧张。 梁郁不仅暗自握紧了拳。 师兄……就这么喜欢时容与吗? 他还没见过师兄因为他露出这样的神情。 他冷着一张脸谁都不想看,偏偏韶华在旁边十分崇拜道:“有怀瑾仙尊在,那血魔必死无疑!怀瑾仙尊怎么打架都这么好看,这扇子用的出神入化的,还有这身姿,飘逸极了!这大长腿比我命都长!” 第55章 化作澍清模样的时容与听着韶华夸自己,轻笑道:“那是自然。” 梁郁听着“澍清”引以为傲的语气,磨了磨牙,在血魔被青玉扇削的粉碎,血块爆开来的时候,抬手捂住了身侧之人的眼睛:“师兄,别看了。” 看他就好,不要看别人。 只是“澍清”似乎没什么反应,只是轻轻“嗯”了一声,梁郁第一反应便觉得有些不对。 好乖。 他刚要放下手去看对方,那边妙姝的声音先传了过来:“怀瑾仙尊没事吧?” 梁郁抬眼望去,只见时容与已然收了青玉扇,走到了妙姝面前,唇角是疏离的浅笑:“没事,多谢妙姝仙子挂怀。” 妙音长叹一声:“真是可惜,让那血魔给跑了!” 时容与倒是十分淡定:“无妨,他跑不掉的。” 只见时容与周围逐渐被蓬莱岛的弟子围了起来,夸赞声络绎不绝,梁郁心中一紧,连忙低头去看师兄,放下手只见“澍清”望着时容与的方向,神色漠然。 梁郁见状,以为对方是看师尊身侧围着不少倾慕的修者,伤心了。 他张了张口,却不知如何安慰师兄,只能冷着脸看着被围住时容与。 时容与也察觉到自己身边被围了起来,他余光瞥见自己的傀儡正呆愣愣的看着自己,暗道不妙,连忙折扇一开,声若琉璃玉碎:“诸位方才都受了伤,还是先找个客栈休整一下吧。” 妙姝轻轻颔首:“前方便有客栈,各位师姐妹们,我们先进去疗伤,妙音,你将血魔之事传给掌门。” 妙音正色道:“我明白,师姐。” 一众弟子向时容与行了礼表示感谢,便先朝客栈去了。 时容与瞥了自己的傀儡一眼,神识重新收拢,而后转身朝客栈走去:“今日便在这客栈休息一夜吧,明日再行船离开。” 妄虚宗弟子:“是!” 梁郁看着时容与就这么走了,又看向身侧的师兄,“澍清”神色与以往并无差别,但他总觉得,看向时容与的眼中多了一分失落。 时容与怎么能如此对待师兄?!竟然连一句解释也没有,便离开了! “走吧。”傀儡体内的时容与神色一如往常,只是看了一眼身旁的梁郁,总觉得这小崽子对着反派师尊咬牙切齿的。 但是一想,也正常,梁郁本就对他那个师尊深恶痛绝。 他抬步往前走,梁郁跟在身后,倒是落后一步的韶华看着两个人的背影,总觉得哪里怪异。 梁师兄好像又生气了,但是又好像不是生的澍清师兄的气…… 那生的谁的气呢? 众人离开之际,无人注意到街道上的一滩血迹正在蠕动,它爬出去很远,最终在一堵墙后重新幻化成血魔的模样。 他看着梁郁的背影,嘴角的弧度越扩越大。 没想到,竟然还有惊喜。 魔种啊…… 梁郁和师兄一起进客栈时,正好又看到二楼妙音和时容与在说话,两人说了什么听不清,但都带着浅淡的笑意。 梁郁抿唇,拉着身侧的“澍清”道:“客栈房间比较多,师兄今晚,还跟师尊一间吗?” 时容与看了他一眼,道:“不了。” 他怕昨天那样的事再发生。 梁郁闻言,却在心底松了口气。 夜深人静之际,时容与从房间里出来,先将稻草人收回了衣袖间,而后又幻化成澍清的模样,朝梁郁的房间走去。 系统:“你不是不乐意跟他一块睡吗?” 时容与:“这小崽子不让人省心,与其担心晚上掉马,不如我直接看着他。” 系统:“也是,那万一半夜有人找反派师尊呢?” 时容与没好气道:“大半夜的,除了梁郁,谁还找我?” 系统:“那可说不好,万一血魔折返,大半夜你总不能不出现吧?” 时容与悠悠道:“没事,高手,都是最后一秒才出现的。” 系统:“……” 这人怎么这么能装? 时容与房间的隔壁就是梁郁,此时梁郁正贴在墙壁上听着隔壁的动静,虽然似乎什么都听不到。 师兄今日被时容与伤了一天的心,时容与竟然也不安慰师兄! 他想去安慰师兄,可又不知怎么开口,又是用的什么身份? 梁郁沉下了脸,从墙壁上起身,幽深的眼眸中尽是对师尊的不满。 若是师兄喜欢的人是他,他绝不可能让师兄如此伤心…… 这想法刚滋生,梁郁猛的一惊。 他在想什么?!师兄怎么会喜欢他,他怎么配? 梁郁垂了垂眼眸,光影在脸上投下一片深邃。 恰在此时,门口突然响起了清脆的敲门声,梁郁警惕道:“谁?” 时容与的声音在门外响起:“你师兄我。” 梁郁眸光一抬,连忙跑去开门,雪白身影正伫立在门口,见到他轻轻提了提唇角。 梁郁顿时将方才郁闷的心情抛到了一边:“师兄怎么来了?” 时容与看着梁郁强压着嘴角的模样,轻笑了一声:“怎么?不欢迎?” 梁郁连忙让开身子让时容与进门:“怎么可能!” 时容与抬步进门,看着还没铺开的被褥,轻轻挑眉:“还不准备睡?” 梁郁瞥了一眼压根没动过的床榻,有些心虚道:“睡的,师兄……师兄今晚,是要跟我一起睡吗?” 第56章 只是这么说着,梁郁便觉得心生欢喜。 时容与走到床榻边,扯着袖子掸了掸床上本就不存在的灰尘,而后将被褥展开来:“早上不就说了,今晚跟你睡吗?” 梁郁刚走到时容与旁边,接过对方手里的被褥铺床,闻言便又想起了那些事,唇角又撇了下来。 时容与被梁郁赶到一边,抱着手臂看着小崽子特别用力的铺着被褥,失笑:“你今天这一天究竟在气些什么?” 梁郁又放轻了手里的动作:“没……没气什么。” 是他自己太贪心了,想要师兄的身边只有他一个人。 时容与静静的看了梁郁一会儿,转头就走。 梁郁直觉自己可能惹了师兄生气,连忙将人拉住:“师兄别走,不是说好今晚跟我睡吗?” 时容与冷着脸,头也没回:“我是来安慰你的,没成想你没生气,那还有什么好安慰的,自己睡吧。” 梁郁犹豫了一下,隔着衣袖捏着时容与的手腕,半晌才道:“师兄日后和师尊结为道侣,那我是不是该喊他师嫂?” 第27章 时容与愣在原地,一时没反应过来,他不禁敲了敲系统:“洞两,男主也系统错乱了吗?” 系统:“没有啊,一切正常啊。” 时容与:“那他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呢?” 系统:“大概……可能……是个美丽的误会。” 时容与并不喜欢误会,转身望向梁郁,不解道:“什么意思?” 梁郁抿了抿唇:“或者……我得喊你……师娘了?” 这个称呼,他甚至不愿意说出来。 时容与只觉得荒谬:“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他和……他自己?什么乱七八糟。 梁郁松开时容与,不敢直视对方:“我昨晚都看见了。” 时容与的眉头缓缓皱了起来:“你看见什么?你从哪里看出来我就要当你师娘了?” 梁郁:“师兄昨晚都扑进师尊怀里了,今日师尊与血魔交手,你也十分担心他,师兄这还不是喜欢师尊吗?” 时容与听了他的话,在房间里来回走了两步。 他需要理一理才能跟这小崽子好好说清楚。 梁郁看着时容与,气氛就这么沉默了下来,他的心也一点一点沉了下去。 他就不应该说出来,把这件事捅破了,师兄不高兴,他也……难受。 良久,他缓缓开口:“我不会把这件事……” “闭嘴。”时容与打断了他。 梁郁看着对方面色不虞,连忙闭上了嘴。 时容与平复了一下如此荒谬的信息冲击,想了想,又忍不住被气笑了。 他忽的朝着梁郁走去,梁郁愣了愣,本来没动,只是见对方没有停下的意思,顺着时容与的步子往后退,直到撞/到/了床沿才停下。 时容与离他很近,近到吐息都能直接喷在脸上,让他觉得燥热。 时容与故意道:“你要不要猜猜看,若是现在我受了惊,会不会扑到你怀里?” 梁郁闻言,愣在原地:“什么?” 下一秒,门口忽然响起了敲门声。 梁郁心中一惊,猛的朝门口望去,只是刚转移了视线,身上忽的一种,整个人都朝后倒了下去。 身后就是客栈里不太柔软的木板床,他带着时容与的重量砸在刚铺好的被褥间,而时容与正好趴在他的胸口处,像一只小猫似的,温热的体温相互纠缠,对方在一捧雪色中抬起乌黑的脑袋,发丝有些凌乱,将往日的那份清冷消减,竟生出些许可爱来。 他的师兄,好可爱。 时间仿佛在一刹那静止,梁郁听到了极为剧烈的心跳声。 他一时分不清,是他的心跳的那么快,还是他师兄的,只觉得一下一下,令他的胸膛发疼、发麻。 时容与低低笑了一声:“你看,若是此刻有人闯进来,明日就该传你我要结为道侣了。” 梁郁的呼吸猛的一滞。 他和师兄,结为道侣? 梁郁不由得攥紧了身下的被褥,仅仅这四个字,便让他的气息乱到了极点。 时容与见梁郁不说话,无奈轻叹:“你就是太闲了,成天也不知在乱想些什么。” 梁郁到这会儿,唇角才不由自主的一点一点挑了起来,最终压都压不回去。 师兄并不喜欢师尊,昨晚只是他误会了。 他清楚这一点之后,心头的狂喜几乎要将他淹没:“嗯,我错了,师兄。” 时容与闻言,不仅失笑。 小崽子,好哄得很。 “知道了错了就好,下次别再想这些有的没的了。” 他翻了个身,从梁郁胸口下来,躺在了床榻的另一边。 梁郁的胸前蓦地一空,心也跟着空了空,他讪讪道:“我其实没有生气,我只是害怕。” 时容与就这样静静的躺在梁郁旁边,问:“怕什么?” 梁郁的指尖正好碰到时容与的发梢,他将那缕头发勾进了掌心,道:“怕师兄不要我了。” 时容与静默两秒,道:“阿郁,对于师兄来说,这世上没有人比你更重要。” 梁郁抬眸,转头看向身侧的时容与,即便他这个角度只能看到对方半张脸,却也不由得心跳的飞快,但心悸不是因为这张脸,而是因为对方的话。 师兄说,他是最重要的,没人比他更重要,他在师兄心底的地位,竟然这么高。 第57章 梁郁抑制不住唇畔的笑意,那笑意一路蔓延到眼底:“师兄,你对我真好。” 时容与淡笑着:“行了,起来吧,收拾收拾,睡觉。” 梁郁连忙从床上起来,掸了掸被褥的褶皱,道:“床已经铺好了,师兄睡吧。” 时容与毫不客气的调整好姿势:“乖。” 梁郁等时容与睡好了才爬上了床躺在另一侧,等了许久,感受到时容与的呼吸逐渐平稳,他才很轻的用气声试探了一下:“师兄?” 时容与一动没动。 梁郁轻轻舒了一口气,而后伸出一只手,长臂探到对方腰间,但没有放下去,而是就着横在操控,从他的角度来看,就像是真的搂着师兄睡觉似的。 他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这样的场景,直到自己的手举累了也不愿意收回来。 真好看。 第二日一早,时容与是被外头的声音吵醒的,虽然听不清在说些什么,但声音的穿透力很足。 他缓了缓,撑起半个身子:“出什么事了?” 梁郁将眼底的不耐散去,回头道:“没什么,妙姝仙子正在找师尊。” 时容与:“……?” 系统幸灾乐祸:“你看,翻车了吧!” 时容与不动声色的从床上起来:“去看看吧。” 若是昨日没将误会解开,梁郁这会儿恐怕又要心里堵着了,还好他已经知道师兄不喜欢师尊,于是拿了旁边的外袍给时容与披上:“一起。” 开了门就见妙姝在隔壁敲门,也不知道等了多久,柳眉都蹙在了一起,一旁的妙音则是焦急的喊着:“怀瑾仙尊,您到底在不在里面啊?” 妙姝轻轻摇头,放下敲门的手,衣袖滑下挡住那一截皓腕:“我并未察觉到怀瑾仙尊的气息,应是不在。” 妙音重重叹了一口气:“这一大早的,能去哪呢?” 梁郁朝着自家师尊紧闭的房门望去,神色若有所思。 时容与暗道不妙,连忙跨了一步出去:“两位道友,寻家师何事?” 妙音先道:“噢,我们是在找怀瑾仙尊辞行的。” 时容与暗自松了口气,浅笑道:“既然师尊不在,一会儿我会替道友转达的。” 妙音上前一步,连忙道:“那怎么行!” 妙姝连忙扯了她一下,缓缓开口:“怀瑾仙尊昨日救了蓬莱岛弟子,我们感激不尽,昨晚忙着休整疗伤,没来得及道谢,总要道了谢再走。” 妙音补充道:“没错!不然别人以为我们蓬莱岛没礼数呢!” 时容与见两人似乎见不到怀瑾仙尊道谢就不离开,思索了一下,道:“师尊应该不会走远,我去找找吧。” 梁郁连忙道:“我和师兄一起去。” 时容与摇头:“你留下,若是血魔回来,立刻传音与我。” 梁郁只好应下。 时容与若无其事的款步朝外走去。 只是时容与前脚刚走,下一秒,客栈里便有蓬莱弟子轻轻“嘶”了一声:“哎?我这儿怎么破了个口子?” “呀,你都流了好一会儿血了,竟然一点也不知道。” 众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地板上那一滩血渍上,妙姝瞳孔一缩:“快散开!” 她话音刚落,地上的鲜血顿时蠕动了起来,像是有千万只虫子藏在血中,令那滩鲜血“活”了过来。 离的最近的蓬莱岛弟子没能退开,那鲜血以极快的速度爬上了她的身体,在她惊恐的目光中,爬到了她的眼睛,而后…… 钻了进去! “阿瑶!!!”妙音瞪大了眼睛看着这一幕,想要冲过去,却被妙姝拦住。 林瑶只能仰着头,掐着自己的脖子,却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只有泪水一滴接着一滴滑落,最后双手重重垂下。 “阿瑶!!!!!!” “林瑶”,现在是血魔,缓缓睁开了眼睛,一双充血的眸子在在场的所有人身上扫了一圈,最终落在了梁郁身上。 “林瑶”身形一动,极速朝梁郁掠去,妙音却先一步冲了出来,一剑朝着血魔刺了过去。 “林瑶”看都没看他一眼,黑雾般的魔气直接将妙音扼住,高举在半空。 下一秒,银光一闪而过,带着极强的灵力朝他劈了过来。 妙姝的潭音剑带着水光,是阳光照入水中的潋滟。 “林瑶”却是轻松躲开,一边捏着妙音,一边似调戏一般逗弄着妙姝。 妙姝柳眉轻拧,怀里的夜明珠趁势砸了过去。 “林瑶”侧头避开,下一秒潭音剑剑光已至。 只是水珠溅在了“林瑶”脸上,妙姝的剑没能在往前。 她看到“林瑶”唇角的弧度扩大,妙姝瞳孔一缩,带着血腥味的魔气朝她奔涌而来。 一旁的妙音见状,从喉咙里发出了凄惨的声音:“妙……姝……师……姐……” 绝望将二人笼罩,黑雾即将将二人吞噬。 忽然间,一道寒光如闪电破开黑暗,银色蜿蜒的龙尾似乎还带着一缕火光,将满是血腥气的魔气灼烧。 妙姝睁眼,只见一道白色身影立在她的前方,那人身形高挑,马尾高束,手中坠霄剑泛着冷冽的光,他将那些黑暗全部阻挡,高大又满是安全感。 妙姝咬了咬唇,没想到她竟然让一个少年救了。 她没多看,赶紧跑过去扶起妙音躲到远一些的地方,但两人都关注着梁郁和血魔交战,只见那抹带着火光的剑意在魔气中来回穿梭,身形快到只能看到残影。 第58章 妙姝眼底闪过一丝惊讶:“虽灵力低微,这身法与剑势却十分凌厉,没有一剑多余。” 妙音看不出那么多,只道:“好厉害,竟然完全不落下风,那可是血魔,四大魔之一!” 妙姝颔首:“不愧是怀瑾仙尊的弟子。” 梁郁与血魔交战不过瞬息之间,坠霄剑直接劈开了“林瑶”的身体,不曾有丝毫犹豫。 有了一个开口,“林瑶”的身体被血魔直接撑爆,漫天的血块高高抛弃,又如雨般落下。 此情此景,在场的人无一不脸色煞白。 妙音率先回过神:“阿瑶!!!!!!!!!!” 梁郁却瞥见了门口那道雪色的身影,他心头一紧,身形一动,在血块落下之际闪身到了自家师兄面前。 白色的外袍一扬,将师兄的整个人挡了个严严实实。 漫天的血块落不到师兄身上,师兄也看不到那般血腥的场面。 妙姝抱着妙音,目光落在梁郁的背影上。 这少年虽灵力低微,剑与剑法都是佼佼,只是这出手未免太狠毒了一些…… 不过她也知道,这并不能怪梁郁,毕竟林瑶在被血魔侵占身体的时候就已经死了,被梁郁杀掉的林瑶已经不是林瑶了。 妙姝轻轻叹了一口气,如悲如泣。 只是,这少年似乎对他的师兄不太一样,小心护着,如珍如宝,寻常师兄弟是这般形状的吗? 妙姝的目光不由得移向一旁的怀瑾仙尊,只见那谪仙般的人似乎对身侧之事早已见怪不怪了,他抬手间将漫天的血块化作血雾,在空中烟消云散,并未落到任何人身上,而后抬步朝着她走了过来。 “听澍清说,妙姝仙子找我有事?” 妙姝浅浅一笑,苍白的面容显得如出水芙蓉,素雅清淡,她道:“也没什么大事,只是想当面再向仙尊道谢。” 时容与摆了摆手中折扇:“妙姝仙子不必客气,妄虚宗与蓬莱岛向来交好,你若是回去,代我向清羽掌门问个好。” 妙姝颔首:“自然,只是……方才一事,妙姝有个不情之请。” 时容与扬眉:“请说。” 妙姝咬了咬唇,道:“还请怀瑾仙尊能够答应蓬莱岛弟子与您同行。” 时容与眸光一垂,他大概知道妙姝的打算,道:“血魔未彻底灰飞烟灭,你们也确实不便独自行动,船上还有些空房,可以同行。” 妙姝松了一口气,连忙道:“多谢怀瑾仙尊,我们必定不会叨扰太久,只等掌门回信。” 时容与轻轻颔首,先一步进了房间:“既如此,各位道友收拾一下,半个时辰后上船。” “多谢怀瑾仙尊。” 梁郁察觉到身后那血腥的场景已经消失不见,缓缓放下了挡着师兄视线的衣袍,低头只见师兄压着眉头,面色不虞的望着他。 梁郁心中一沉,问:“师兄?” 化作“澍清”的时容与声音微冷:“血魔来袭,你怎么不传音与我?还好他尚未恢复,来的只是一缕神识,否则你……你受伤了。” 时容与声音一顿,目光落在了梁郁的脸上,英俊冷硬的侧脸被划了一道血痕,大概是打斗时被魔气所伤,那伤口上还沾染着黑雾。 时容与抬手轻轻碰了碰伤口的边缘,无奈的叹了口气。” 梁郁却被对方的指尖烫了烫,但他没有躲开,反而噙着笑抬手,掌心覆在时容与的手背上,将自己的脸更加贴近对方的手掌,他看着时容与,道:“师兄是在担心我吗?” 时容与怕碰到梁郁的伤口,很快便抽回了手,没好气道:“那不然呢?血魔有多危险你不是不知道,我出门前怎么说的……” 他一边训斥,一边看着梁郁低头乖乖听训的模样,逐渐软了下来,拉着人往房间里走。 梁郁垂着眼眸,将眼底的餍足尽数遮挡。 这世上也有人担心他,怕他受伤。 真好。 待到房门一关,门外的目光被尽数隔绝,时容与转身看向梁郁,忽然道:“把衣服脱了。” 梁郁身形一顿。 第28章 梁郁看着时容与,身子都是僵的:“师兄,脱衣服做什么?” 时容与看了他一眼,轻笑一声:“让你脱就脱,师兄又不是没见过。” 多大个人了,脱个衣服还害羞。 梁郁闷闷的应了一声,缓缓脱下了自己的上衣,漏出精壮的上身,紧实的胸肌与腹肌令人惊羡。 时容与走近,凑过去仔细的看对方的身体,只见那皮肤之下似乎有虫子一类的东西钻动着,就和鲜血之下被血魔侵蚀的蠕动小虫。 时容与眉心缓缓拧了起来,神色有些凝重,他伸手用指腹顺着那钻动的小虫的轨迹在梁郁的肌肤上一寸一寸滑过去。 梁郁衣袖之下捏紧了拳头,时容与的指腹就如同火星子,在他身上点着了一般,抚过之处好似被灼烧,偏偏时容与又挨得他极近,温热的呼吸喷薄在他的身上,淡淡的气息将他包裹,令他无端喘不上气来,耳尖也烧了起来。 他退后一步,道:“师兄,看完了吗?” 时容与的注意力都在梁郁体内的东西上,没注意到对方此刻是什么状态:“你身上可有觉得不适?” 梁郁缓缓摇头:“没有。” 时容与闻言,不禁有些费解:“没有?血魔在你体内放了东西,顺着你的血液流转到你的四肢百骸,你不难受?” 第59章 梁郁耳尖的温度降了下去,道:“不难受,师兄放心吧。” 时容与本想给梁郁试试放血,再用灵力引出那些血魔的东西,只是这事让“澍清”的壳子来做似乎不行,需要反派师尊来做。 他只好先作罢,拿出灵芥中的灵药,看着梁郁迅速穿好了衣袍,哑然失笑:“灵力虽能将伤迅速治好,却还有些痕迹,用这个明日便看不出伤痕了。” 梁郁不以为然:“书上说,伤痕是男人的勋章。” 时容与的指腹沾了冰凉的药膏抹在梁郁已经浅淡的伤痕上,轻笑一声:“说的倒是没错,只是能去掉还是去掉的好。” 梁郁看着时容与,不由得问:“有了伤痕,师兄是嫌弃我吗?” 若是这样,那疤痕绝不能留! 时容与涂完药膏又弹了一下梁郁的额头:“想什么呢?师兄怎么可能会嫌弃你?只是伤痕留在身上,只会让亲者痛仇者快,师兄看见,心疼。” 梁郁的心脏好似被突然抓了一下,他忍住了想要将时容与拥进怀里的冲动,道:“那是该上药,得好好上药。” 再上“知州船”的时候俨然多了许多人,安顿好蓬莱岛的弟子们,妙姝又向时容与道谢:“若不是此次遇上怀瑾仙尊,恐怕我蓬莱岛弟子都将葬身远书镇,如此大恩,待沧海秘境之后,还请仙尊去蓬莱岛做客。” 稻草人幻化的时容与淡淡道:“妙姝仙子不必客气。” 时容与抬步刚要离开,妙姝又道:“对了,怀瑾仙尊之前说,那血魔跑不掉,可是仙尊有什么追踪之法?” 时容与眸光瞥了一眼下界,山川河流缩成极小的一点,他应了一声:“血魔我自有应对之法,妙姝仙子无需忧心。” 妙姝浅笑道:“仙尊说的,妙姝自然放心。” 不知为何,怀瑾仙尊给她一种十分定心的感觉,大概是因为那份淡然的气质吧。 妙音看着妙姝,笑着在对方眼前挥了挥手:“人都走远了,还看呢!” 妙姝敛了思绪,淡淡道:“没有,只是在想些东西。” 妙音才不信:“你在想什么,我知道,是不是觉得怀瑾仙尊又好看,又强大,特别有安全感,若是……” 妙姝转头看她:“若是什么?” 妙音双手一合:“若是能结为道侣,得此良配,不枉此生!” 妙姝垂眸,面上缓缓升起红霞:“妙音!你在胡说些什么!” 妙音赶紧跑开:“我可没有胡说,你刚刚肯定就是这么想的,别生气嘛,这世上想和怀瑾仙尊结为道侣的人多的是,不过妙姝姐姐,你可是修仙界有名的美人,天赋也是一等一的,我觉得配怀瑾仙尊,也不是不行,你俩站在一起,郎才女貌!” 妙姝无奈的叹了一声,将放才一时没能控制好的嗔怪藏起来:“这种话以后莫要再说了。” 妙音见状,笑容也收敛了些:“妙姝姐姐不喜欢怀瑾仙尊?” 妙姝轻轻摇了摇头,答非所问:“怀瑾仙尊言辞淡漠疏离,他那般人物,恐怕早已将红尘世俗抛却,一心求道,只差一步便可飞升,何必做那莫须有的梦呢。” 妙音想反驳,却又无从反驳,最终只能也重重叹息了一声。 两人站的近,旁人听不清她们在说些什么,只能看到怀瑾仙尊和妙姝说了几句,妙姝还红了脸。 梁郁因着师兄同他解释了,便没再留意她们,毕竟师尊和谁走得近些,被谁爱慕,与他又有何干呢? 他收回目光,转头望去,却见师兄“澍清”仍旧朝着妙姝和时容与的方向望着。 梁郁不由得问:“师兄在看什么?” 时容与没说话,他分出去的一缕神识同妙姝说着话,没办法同时应付两个人,一来要是分了心,回错了话,定然会被察觉,二来妙姝那边还好,但梁郁这小崽子敏锐得很,他不说话还能之后找补,当场说错什么,一定会引起梁郁的怀疑。 他只能先快速的和妙姝结束交谈,让稻草人先回房间。 梁郁在旁边一转不转的盯着身侧的师兄,一颗心缓缓的又沉了下来。 师兄这般出神的望着那个方向,还是头一次竟然连他的话都没听见。 不是师尊,难不成……师兄真正在看的,是妙姝? 妙姝容颜清丽,眉心一点银色花钿,神色慈悲,犹如观音,故而修仙界的道友给了她一个雅号,称作“妙姝仙子”。 梁郁冷下脸看了妙姝好几眼,虽然好看,却不及他师兄。 只是这一次,梁郁并不想又生什么误会,刚要再次开口,一旁却闪过来一道清丽的身影。 “梁郁!你杀我蓬莱岛弟子,我要给林瑶报仇!” 并不是所有弟子都能和妙姝妙音一样看的通透,余晴只知道,这个叫梁郁的,手段残忍,一点活路也没有给林瑶留。 剑光极速掠了过来,梁郁眸光一凛,将时容与拉到了身后,侧身主动迎上刺来的剑招,一抬手便将那凌厉的剑招打断,剑在空中几度翻转,最终插在了知州船的船板上,嗡鸣许久。 “欺人太甚!”余晴的剑脱手,微微愣了愣,随即再度出手,掌心运起水一样的灵力,朝着梁郁击去。 梁郁本就心里不快,又急着要和师兄说话,神色间的不耐溢了出来,他侧身躲开余晴的灵力,顺势一掌将人打飞了出去,身形一闪,没等余晴起来,他已然出现在了余晴身侧,手中坠霄剑横在对方的脖颈上。 第60章 “阿郁。”眼看坠霄剑就要刺向余晴,时容与连忙出声制止。 梁郁并未收回剑,也并未再让剑往前一寸,只是带着戾气的凝视着余晴,半晌才收回剑走到时容与旁边,身上的戾气已然消失不见,他解释道:“师兄,我没有要杀她。” 师兄或许没看到那血魔漫天的血块,但也知道他手段狠辣阴毒,只希望师兄不要怕他才好。 时容与哪里会不知道这小崽子小心翼翼解释是为了什么,毕竟谁会希望自己在白月光的心里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呢? “我知道。” 梁郁这才从唇边抿出一丝笑来。 他师兄,真的一直这般无条件的相信他。 只是下一秒,他唇角的那一丝笑意凝固在脸上。 时容与缓步走到了余晴面前,朝她伸出了手,素白的手好似未曾化开的雪,带着些许寒意,却仍旧让人想要触碰。 余晴呆愣了一会儿,伸手递到了时容与掌心,借着力道站了起来:“你……你也是怀瑾仙尊的徒弟。” 时容与淡笑着,将人拉起来便收回了手:“林瑶道友身陨,我妄虚宗也悲痛万分,只是若阿郁当时不出手,恐怕你们都要被血魔所杀。” 余晴闻言,又冷下脸来:“可是!可是!他出手未免太过狠毒,一点余地也不留,那可是魂飞魄散啊!连尸体都没留下……” 时容与的神色淡漠疏离:“出手……确实狠毒……” 余晴连忙抬眸看向时容与,同时注视时容与的,还有梁郁。 两人的目光,一个带着殷殷期待,一个小心紧张。 时容与轻笑了一声:“可那又如何?” 满场哗然,所有人都以为,时容与会斥责自己的师弟出手太重,可不曾想,他竟是说“那又如何”,回护之意分外明显。 余晴难以置信的看着时容与:“同是修者,如此下手,可见这人品行不端!” 时容与悠悠道:“阿郁品行如何,自有师尊决断,阿郁杀的是血魔,不是林瑶,个中缘故,你若是不懂便去问妙姝仙子。” 一旁走过来的妙姝忙接话:“余晴,不得无礼!” 余晴抿着唇,眼眶中蓄起泪水:“他明明可以用别的办法杀掉血魔的!没必要,没必要那么……” 妙姝叹息:“林瑶在血魔入体的时候便已经死了,梁郁道友不杀,林瑶也活不成了,与其被血魔折磨,不如……就那样吧。” 余晴闻言,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 那是她的师姐妹啊!就这样活生生的,成了漫天的血块,最后连一点血迹也没有留下,什么都没有留下! 时容与垂眸,静静等着余晴哭完,而后道:“那么现在,余晴道友是否该与我妄虚宗弟子梁郁,道歉呢?” 他话语间似乎是在询问余晴,可神色却是那般不容拒绝。 梁郁忍不住看着时容与,心中的波涛怎么也停不下来。 他师兄如此相待,若是有一日师兄这样对待别人,比如道侣…… 不,不行。 只是这样想想,他都想不下去,嫉妒得他发狂。 可是觊觎他师兄的人太多,若不把人藏起来,这些人各个都有机会,方才师兄还牵了余晴的手…… 梁郁的目光忍不住落在时容与的手上,那只骨节分明的手也曾牵过他的手,沾过他的鲜血,染过他的脏污…… 他想了不少东西,以至于余晴同他道歉他也没怎么听,只在时容与探究的目光望过来时,他猛然回神,道:“师兄,我身上难受。”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已经能够熟练的同师兄说自己的脆弱。 即便这脆弱是他装出来的。 时容与闻言,脸色一变,他知道梁郁体内有着血魔留下的东西,是一大隐患,一听对方难受,连忙拉着人朝房间里走去。 余晴看着两人的背影,撇了撇嘴。 方才那梁郁看她的眼神幽沉得可怕,明明自己都道歉了,果然是个心狠手辣的阴毒之人。 唯有妙姝摇了摇头:“怀瑾仙尊的两个弟子的心性真是大相径庭,可……” 妙音问:“可什么?一个心狠毒辣,一个温柔悲悯,确实是大相径庭。” 妙姝看着两个人离开,淡淡道:“温柔悲悯?那个叫澍清的,虽然看着温柔,言语也让人觉得亲近,可实际上,他字字句句都在维护他的师弟,哪怕最后让余晴道歉,虽是询问,却根本没有让余晴拒绝的打算。” “这种人,远比那放在明面上的阴狠毒辣要可怕的多。” “可怕”的时容与正拉着梁郁关上门,还没等对方说话,先倾身过去扒开了梁郁的衣领,仔细的查看梁郁藏在皮肤之下的隐患。 “哪里不适?如何不适?疼吗?” 梁郁低头对上时容与担忧急切的眼眸,心中一软,拉着时容与的手道:“没事了,师兄不用紧张。” 时容与看了他一眼,轻轻扬眉,退开了一步:“唬我?” 梁郁一边搓着时容与被余晴碰过的手,一边认错:“懒得和他们多费口舌,寻个借口拉师兄进来罢了。” 时容与倒是没多生气,毕竟他也不想待在那里。 正想着,时容与忽的“嘶”了一声,从梁郁手中抽回了手:“怎么?想谋杀师兄?” 梁郁的目光落在时容与的手上,素白的手背与掌心都泛起了一片红痕,那是被他搓红的,他连忙道:“我弄疼师兄了?” 第61章 时容与揉了揉自己的手,指腹抚过的地方都在发烫:“你觉得呢?” 梁郁握着时容与的手,朝他手背上吹了吹。 时容与被吹得有些痒,又想抽回手,这次却没能抽回来:“把我当小孩呢?” 梁郁一脸认真道:“师兄以前也给我吹过。” 时容与轻笑了一声。 还搞起反哺了。 屋子里的气氛其乐融融,梁郁却想起来方才要问师兄的事,顺势开口道:“师兄觉得,妙姝如何?” 时容与分外不解的朝他望去:“妙姝?她怎么了?” 梁郁抿着唇问:“师兄觉得……她好看吗?” 时容与垂着眸,虽然不解,但如实道:“仙子如月,清冷如雪,面若观音,貌胜昭君,确如仙子之名。” 梁郁听着时容与的赞许,帮时容与揉手的动作停了下来。 时容与看着对方出神的模样,顿时明白了过来。 小崽子怎么说也已经成年了,情窦初开的年纪,遇上妙姝这样的美人,一见钟情也不是没可能。 “洞两,原剧情里男主有感情线吗?” 系统:“没看到啊,不重要。” 时容与:“业务技能一点都不熟练。” 系统:“……” 他们是来修复剧情,又不是修复感情的! 时容与似笑非笑着开口:“喜欢人家?” 梁郁也恰好同时问:“师兄是喜欢妙姝吗?” 第29章 两人同时愣了愣,又同时解释。 “我可不喜欢她哦。” “师兄胡说什么?” 时容与挑眉:“不喜欢人家?那你问这些做什么?” 梁郁自然没办法告诉时容与,他都在想些什么,只好说了个最浅显的:“我怕师兄日后有了道侣,不要我了。” 时容与微怔。 青春期的小孩,这么没有安全感吗? 他无奈道:“总说自己长大了,还是跟个小孩子一样。” 梁郁抿了抿唇,这次没有反驳。 算了,比起他脑子里那些荒唐的想法,师兄误会就误会吧。 时容与见他不吭声,拉过人到面前,道:“师兄保证,永远都不会不要你。” 梁郁那颗在海面上沉浮的心仿佛在此刻终于被冲到了岸上,得到了安定:“师兄不会不要我,抛弃我的,对吗?” 时容与轻轻颔首:“嗯,师兄不会。” 师兄澍清不会,反派师尊时容与就不好说了。 梁郁被时容与哄得唇角的弧度越扩越大。 第二日,妙姝便收到了掌门浮玉的回信。 妙音在旁边看不着内容,急道:“师尊写了什么?” 妙姝抬手一挥,将灵力散去:“师尊要我们将怀瑾仙尊请回去。” 妙音:“啊?可是怀瑾仙尊他们似乎要去沧海秘境,怎么也得等他们从秘境出来吧?” 妙姝神色冷淡:“不,现在就要去,血魔逃到了蓬莱岛。” 妙音倒吸一口凉气:“他不是受了重伤吗?他怎么敢的!” 妙姝摇了摇头:“具体的师尊没有多说,还是得回去看看。” 她说完,便动身去找时容与。 在客栈敲门,时容与是出去了,知州船上总不会再没人了吧? 妙姝这么想着,抬手敲了两下时容与的房间门。 然而又是无人回应。 妙音刚要喊,被妙姝拦了下来:“毕竟是我们有求于人,还是等怀瑾仙尊醒了再说吧。” 妙音嘟囔道:“这怀瑾仙尊睡得也太死了吧。” 她话音刚落,房门便被打开了。 只见一身素白衣袍的时容与站在门口,没有与平日里那般披着外袍,身子似乎薄了一层,还多了几分懒倦。 时容与昨晚考虑到蓬莱岛的弟子在,就怕有什么突发情况,故而将稻草人一直放在房间里,并未收回。 只是这么做的后果,便是消耗他的神识,害得他一夜没睡好,方才差点要睡过去了,便被吵醒了。 妙姝怔了好一会儿,直到时容与问她什么事,她才回过神:“怀瑾仙尊,我师尊想请您去蓬莱岛做客。” 时容与应了一声,颔首:“沧海秘境之后,我会去的。” 妙姝连忙道:“不是,是想请仙尊,此刻便前往蓬莱岛。” 时容与刚要转身回房间的动作一顿:“这是为何?” 妙姝解释道:“师尊说,血魔出现在了蓬莱岛。” 时容与眸光一凛,抬手间一道灵力挥了出去,半空中立刻显现出一道血色的灵力来,那灵力化作一条线,线的另一端延伸到不知何方。 但那个方向,妙姝知道,便是蓬莱岛。 时容与又是抬手一挥,空中的血线便消失不见,他神色浅淡:“那也只能现在走一趟了。” 妙姝当即便道:“打扰仙尊了。” 时容与摆了摆手:“除魔卫道,怎么能说麻烦,还要请妙姝仙子带路了。” 妙姝:“这是自然。” 外边的纷扰与屋子里的人无关,可时容与因为本体与傀儡之间有神识相联,早早便也睁开了眼睛,只是应付着妙姝,“澍清”的壳子便先没管。 他操控着傀儡回了房间,神识才缓缓收回,时容与在“澍清”的壳子里缓缓对上焦,弗一回神,发觉自己竟然被人紧紧抱在怀里,几乎要勒得他喘不过气来。 第62章 时容与轻咳两声,拍了拍小崽子的背:“一大早的,做什么?想要勒死你师兄吗?” 然而这句话不但没让梁郁放开他,反而勒得他更紧,时容与整个人都贴在梁郁的身上,对方呼吸的幅度都能直接感受到,他察觉到梁郁不太对劲,连忙问:“怎么了?做噩梦了吗?” 梁郁好半天才道:“没有,只是醒来的时候看见师兄像是神识涣散的模样,吓到了。” 他早上醒来便看到师兄静静的躺在身侧,明明睁着眼睛,那双漂亮的眼眸却一眨不眨,直直盯着一个地方,他喊了很多声,可师兄一动不动,仿佛没有听见似的。 那感觉,就像是失了灵魂的木偶。 梁郁一瞬间手脚冰凉,仿佛一盆冷水泼了全身,慌乱与恐惧在刹那涌了上来,师兄有呼吸,也有心跳,可他不会再动,不会应他…… 一想到这里,梁郁只觉得呼吸都停止了,他一把将人捞进了怀里,眼眶红得充血:“师兄……你说过的,不会丢下我的,不会抛弃我的!” 天知道他快要疯了,眼睁睁看着师兄变成一具没有灵魂的空壳子,再也不会浅笑着喊他“阿郁”…… 时容与算是知道怎么回事了,他暗道自己疏漏,一边轻轻拍着小崽子的背给他顺毛:“我只是……在想一些事情,走神的比较严重,好好的人怎么可能突然丢了魂呢?你别自己吓自己。” 梁郁的脑袋枕着时容与的肩膀,他神色阴沉,整张脸写满了戾气。 走神……师兄没有跟他说实话,师兄身上有他不知道的秘密。 不过没关系,师兄不想说就不说,他会自己找。 时容与感觉到梁郁抱他没有那么紧了,想来是好一些了,于是道:“好点了?别总是想一些有的没的,从师兄身上起来吧。” 梁郁闻言,深吸了一口气,嗅了一鼻子的清香,那淡淡的气味压住了他满身的戾气,梁郁这才起来,松开了时容与:“师兄别再吓我了,我经不起吓的。” 时容与浅笑:“好,师兄不会再吓你了。” 梁郁这才发觉自己抱着师兄抱了很久,抱得很紧,可是他舍不得放手,于是又确认道:“师兄不会骗我的,对吗?” 时容与无奈:“师兄什么时候骗过你?” 梁郁这才只能慢慢松开时容与,两个人都只穿了中衣,此刻都有些凌乱,他刚放开,便看到时容与领口微敞,露出一小片雪白的肌肤和微微凸起的锁骨,甚至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他擦到,泛起一些红痕,那红色的痕迹从锁骨蔓延至衣领之下,消失不见。 梁郁的目光没能移开,红色的痕迹在时容与的身上分外明显,不像是被擦了一下,倒像是一些其他的痕迹。 这样的痕迹在他师兄身上,若是留下更多,或是全身上下都布满这样的痕迹…… 梁郁顿时移开了目光。 他又在想什么了?! . 知州船终于到了蓬莱岛,没来过蓬莱的妄虚宗弟子都站在甲板上朝下望去,只见一片底下那辽阔的海域泛着粼粼波光,日光倾洒在海面之上,犹如银色的鳞片漂浮着,海风吹动起些许浪花,轻柔的拍打在岸上。 蓬莱岛就在海岸边,临海建宗,宗内弟子皆是女子,学的都是水系术法,甚至有人能听到海中生物的话语,与它们对话,或是驱使它们。 时容与收了知州船,跟着妙姝进到蓬莱岛,海风拍打在众人身上,只觉得清凉,浑身上下仿佛被风吹透了似的。 蓬莱掌门浮玉站在宗门大殿的门口,见到时容与便迎了上来:“怀瑾仙尊,别来无恙。” 浮玉墨色长发直到脚踝,仅用一条银色的发带虚虚绑了一下,她外表不过十五六岁的模样,像是个小姑娘,双眸灵动的好似山川湖海中的精灵,笑容明媚,似这世间最纯粹的明珠。 蓬莱岛众弟子皆行礼道:“拜见掌门。” 浮玉挥了挥手叫她们起来,走到了时容与的面前,笑盈盈的露出了脸上的酒窝:“仙尊,我已经让人收拾好了房间,安顿大家住下来吧。” 时容与看浮玉有一种要留他们久住的架势,淡淡道:“浮玉掌门,我们可没有长住的打算。” 浮玉点点头:“我知道的,但是既然你们来了,我总得让你们有宾至如归的感觉。” 时容与闻言,浅浅一笑:“那便有劳浮玉掌门了。” 他们在前面走,后面韶华不知何时窜到了梁郁和“澍清”身边。 “听说浮玉掌门虽然看上去年纪小,实际上已经活了几百岁了,是只鲛人。” 时容与虽然只分了一缕神识进入“澍清”的壳子,却并不妨碍他跟韶华聊天:“鲛人?难怪蓬莱岛临海而居。” 韶华点头:“而且浮玉掌门从来没有离开过蓬莱岛,所以外面给了妙姝仙子的雅号,可如果见过浮玉掌门,这雅号恐怕得给浮玉掌门了。” 时容与不赞同道:“各有千秋,就不能都给吗?雅号这种东西,何必奢侈一个人呢?” 韶华看着时容与,眨了眨眼:“澍清师兄说的有道理啊,醍醐灌顶!” 时容与朝着韶华笑了起来,韶华看着那温和明媚的笑容,忍不住也呲着个大牙咧开了嘴,却在下一秒,看见时容与身侧的梁郁脸色阴沉的望着他,他连忙收回了露出的大牙,转头一想觉得不对,又冲着时容与告状:“澍清师兄,梁师兄他瞪我!” 第63章 时容与一怔,转头去看梁郁,只见对方虽朝他望了过来,神色却是淡漠的,与他对上视线才微微挑了唇角。 韶华看着梁郁火速变脸,瞪大了眼睛,而时容与转过头来对他道:“阿郁可没有瞪你。” 韶华见告状不成,瞪了回去。 梁郁嗤了一声:“师兄,韶华瞪我。” 韶华闻言,正要学着梁郁变脸,变到一半被时容与抓了个正着,只能哭兮兮的扭曲着一张脸。 时容与无奈的摇了摇头:“幼稚鬼。” 他朝前一步走去,留下梁郁和韶华走在后面。 韶华看着冷下脸来的梁郁,没了时容与在旁边,这次不敢再瞪回去了。 他不就是和澍清师兄多说了几句话嘛! “浮玉掌门说了这么多,却还未告诉怀瑾,血魔在何处?”时容与在最前面,也正和浮玉探听着血魔的下落。 提起这个,浮玉重重的叹了口气,神色有些苦恼:“不瞒怀瑾仙尊,前两日我收到了妙姝的传信,说是在远书镇遇上了血魔,正要让他代为答谢仙尊,看守蓬莱岛后面海域的弟子却突然被吸干了鲜血而死,留影珠存下了几名弟子最后的画面,正是血魔!” 时容与听着,微微凝眉:“血魔受了重伤,怎么会来的这么快?” 浮玉摇了摇头:“此事我也不太知道,蓬莱岛已经开了结界,那血魔一定还在岛上。” 时容与轻轻颔首:“我们去后边的海域看看吧。” 浮玉朝后看了一眼,问:“那这些弟子呢?要不要先安顿一下?” 时容与闻言,掠过浮玉的眸光一顿,随即不动声色道:“既是历练,便让他们一起去吧,多见见世面也是好的。” 浮玉:“仙尊说的也对。” 一群人浩浩汤汤的到了蓬莱岛后边的一块海域,海浪拍打着岸边的礁石,水花四溅,一阵接着一阵,仿佛在呜咽什么。 时容与扫了一眼,确实有血魔存在过的气息,鼻尖似乎还有风吹过来的带着鲜血的腥味。 浮玉轻轻叹息了一声:“这血魔已经不知道躲在哪里了,说不定幻化成了门中弟子的模样,犹未可知。” 时容与能察觉到风中传来的,略显危险的气息,他看向浮玉,淡淡道:“浮玉掌门对于门中弟子的死似乎并不着急?” 浮玉惊讶的看了时容与一眼:“仙尊何出此言?我若是不着急,怎么会连夜请仙尊前来?” 时容与垂了垂眸,抬手就要用灵力探一探血魔的方位。 恰逢此时,海上风浪大起,原本温和拍打着礁石的海浪忽然间如同一条巨蟒腾空而起,像是要将岸上的人全部吞没。 时容与眸光一凛,抬手间筑起一道结界,将海浪挡在外面。 海浪疯狂击打着结界,却怎么也破不开,只好先退了下去,海中形成一个漩涡,好似有什么东西要从里面出来。 浮玉眼底浮现惊惧:“不好,怀瑾仙尊,是白鲨!那妖物已有化神后期的修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时容与缓缓皱起了眉头,倒不是怕打不过,只是他如今神识不全,有一分在“澍清”的壳子里,对上化神后期,势必会有影响。 只是现在的情况容不得他多加思索,海中漩涡出跃出那白鲨,在半空中幻化成一道人影,银发碧眼,上半身甚至没穿衣袍,仅有一些海底的贝壳珊瑚珠串作为装饰。 他手中的蹼并未消失,留着利爪朝着时容与抓了过来。 时容与手中幻化出青玉扇掷了出去,足尖轻点,落在青玉扇上,淡青色的灵力与白袍简直着,朝着那道银色的灵力飞去。 梁郁并不在意自己师尊如何,但看师兄澍清又是一脸紧张的盯着战局,即便对方已经解释过,他仍旧有些不爽。 这样满心满眼都关注着另一个人的师兄,让他不由自主的想要蒙上师兄的眼睛,把人带到一个只有他们两个人的地方,让对方的眼睛里只容得下他。 梁郁看不下去,只好移开了目光,瞥见一旁的浮玉盯着白鲨的方向,她后退了一步,不知是担忧还是什么。 他扯了扯师兄的衣袖:“师兄,我觉得浮玉掌门不太对劲?” 时容与此刻根本没办法分心和梁郁说话,化神后期对阵,稍有分神便是万劫不复,更何况他神识不全。 韶华倒是先接了话:“哪里不对劲?” 梁郁盯着时容与,抿着唇道:“浮玉掌门也是化神期,即便她不帮忙,也不至于后退害怕吧?” 韶华思索了一下:“难道是白鲨对鲛人来说,是克星?” 梁郁摇了摇头,自始至终,他师兄没说过一句话。 梁郁轻轻眯了眯眼,朝半空中打斗的时容与望去。 难道师兄的秘密和师尊有关? 化神后期交手,他们余下的小弟子只能眼巴巴看着,四溅的水花都夹杂着灵力,如同一道道利刃甩向他们,梁郁几人只能运起灵力也加入到这场战斗中。 时容与也察觉到底下的波及,眉心微蹙。 这样下去,“澍清”就要露馅了。 “怀瑾仙尊,和我对战也敢走神?”白鲨轻笑着从时容与身后一闪而过,声音近在咫尺。 时容与闪身躲开:“我与阁下似乎并没有什么仇怨?” “有啊,当然有。”白鲨身形犹如鬼魅,在时容与周围忽隐忽现,他盯着时容与,碧蓝的双眸显出丝丝红光来。 第64章 时容与心头一凛,抬眸道:“血魔。” 白鲨笑了起来,在时容与耳边道:“现在,怀瑾仙尊还觉得,和我没有仇怨吗?” 时容与青玉扇横扫,灵力如剑光欲割开白鲨的喉咙。 白鲨轻巧后仰,钻入了海中,化神期的灵力打在海面上,几乎要将海水生生隔开,如裂帛般轻而易举。 下一秒,只见海面之下有一道银色的闪电穿梭着,它以极快的速度靠近,破开水面一跃而出,光洁的肌肤在阳光下泛着银色的光亮,只是那张血盆大口和锋利异常的牙齿与它健壮修长的身形形成极大的反差。 时容与被它一口吞入腹中。 “怀瑾仙尊!!!!” 浮玉捂住了嘴瞪大了双眸,那双灵动的眼眸此刻满是惊恐。 所有人的瞳孔皆是缩成芝麻大小,无一不被时容与成了白鲨的腹中之物吓到。 唯有梁郁是个例外。 他眸底骤惊,刚劈开一道带着化神期灵力的水花,转头就看见原本一动不动的师兄澍清足尖轻点,朝着时容与和白鲨的方向掠了过去,海风鼓动着他雪白的衣袍,那身影竟然在刹那间和时容与格外重合。 但梁郁并未察觉到这一点,在他伸出手却没能拉住师兄的那一瞬间,衣袂从他指尖滑走时,恐惧在心中升到了顶点。 “师兄!”梁郁的心慌乱得不成样子,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就他指尖溜走,而他无能为力。 白鲨张大了嘴,一口直接吞了两个人,转身正要钻入海里,忽然察觉周围的空气好像都凝固了起来,黑雾般的魔气将他包裹,令他无法离开原地。 那魔气分外纯粹浓郁,好似带着与生俱来的威压,令他从头到尾的血液都凝固了起来。 白鲨缓缓转头,只见浓郁的魔气中站着一道颀长的身影,白色的衣袍在魔气的渲染下,竟是被挡成了黑袍,明明不过只是个十八岁的少年郎,却让他有一种被压制到无法喘息的压迫感。 那人不过一个抬眸,杀意毕现,坠霄剑从黑雾中穿透,以极快的速度飞了过来。 白鲨瞳孔一缩,努力挣开身上的束缚,堪堪躲开坠霄剑,可周围的魔气却像是活物一般,争先恐后的便他的身上撕扯着,他冲不破这魔气铸成的结界,只能和那些魔气纠缠,可那些魔气没有实质,他好似每一道攻击都打在了棉花上。 白鲨转头看向不远处的少年:“你究竟是谁?” 梁郁款步从黑雾中踏出来,每走一步,周遭的魔气便往白鲨身上压一分,他神色阴沉,双眸充了血,如同地狱爬上来的恶鬼。 梁郁一个闪身到了白鲨面前:“把我师兄还给我。” 他声音很低,乍一听似乎很平静,可若是时容与在这儿,便能听出极大的不同,那是压抑着没有爆发的怒意,只等下一秒将眼前的人碎尸万段。 白鲨的心几乎要跳出胸膛,眼前这人的恐怖远超他的想象,可对方明明只是一个毛头小子…… 不对,这魔气……不对劲! 还没等他深想,梁郁似乎没了耐心,低吼了一声:“把我师兄还来!!!” 坠霄剑受了主人召唤,从远处飞了回来,却并未直接飞回梁郁手中,而是冲着白鲨的腹部刺去,破空声凌厉,好似能破开这世间万物。 白鲨运起灵力去挡,可惜那坠霄剑还是刺到了他的腹部。 只是并未刺穿,反而发出了“叮”的一声,和一道锐利的器物碰撞上。 梁郁眯了眯眼,只见一抹淡青色的灵力从白鲨的腹部破开一个口子,而后青光划破黑雾,将白鲨的整个腹部都化了开来。 一抹血色从其间破出,梁郁看清模样,心脏骤停。 只见时容与一袭白衣如同明月,鲜血不曾沾染他半分,手中青玉扇如剑般握着,怀里却抱着一抹血色。 鲜血几乎将那一身白袍全部浸染,怀中人好似没了呼吸,静静的躺在时容与臂弯间,一只手轻轻垂落,鲜血顺着手臂蜿蜒而下,一滴滴落在地上。 梁郁踉跄着走到时容与面前,目光却紧紧盯着对方怀里的“澍清”,好半天才低声唤道:“师兄……” 声音颤得厉害。 第30章 时容与知道自己在分神的情况下和白鲨交手,“澍清”很有可能暴露,想了半天怎么光明正大的将那缕分神收回来,又能让傀儡不暴露。 最后白鲨显出原型想要吃掉他的那一刹那,他便想到了。 进到白鲨的体内,他做什么外面都察觉不到,而“澍清”不过元婴,在白鲨体内重伤昏迷十分合理,一个醒不过来的人,便不需要再分一缕神识,也就不会暴露了。 时容与拿着青玉扇站在海岸边,漠然的将怀里的“澍清”往梁郁的方向递了递:“扶好你师兄。” 梁郁沉着脸接过时容与怀里的师兄,像是什么重要的交接仪式一般,他小心翼翼的将那抹血色拥入怀里,目光紧紧盯着,只见他师兄苍白的面容上沾染了几抹鲜血,在那张绝艳的脸上显得格外妖冶。 好轻。 以往抱过师兄都没有像今日这般,轻得好似一张纸,没什么重量似的,若是他放手,怀里的人似乎就会随风飘散了。 只是当他感受到怀里的人微弱的呼吸时,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了下来。 还活着,师兄还活着。 活着就好。 第65章 他抱着人跪坐下来,湿漉漉的沙砾沾染上他的衣袍,冲击的海水拍打在他的身上,他都浑然无觉,却愣是没让“澍清”沾染分毫。 他就这般将人抱着团在他腿上,一边将体内的灵力全部输给“澍清”,那灵力跟不要钱似的,看的韶华直皱眉。 时容与展开青玉扇,瞥向白鲨,对方化为人形重重跌落在海岸边,腹部是一道巨大的口子,鲜血汩汩的流出,将周围的海水都染成了红色,他知道自己救不活了,眸光缓缓朝着岸上的浮玉望去,眼眸中的那一丝血色正在消散。 时容与抬步走了过去,他听见白鲨在对他说:“求你……救,救……救……” 时容与没有开口,只是静静的看着对方,只要白鲨说出后面的名字,不管多轻,以他的耳力都能听见。 但白鲨最终还是咽了那口气,没有将名字说出口。 时容与垂眸,意料之中。 系统:“唉,国产剧都这样,关键人物就是不告诉你,气死你。” 时容与冷淡的笑了笑:“没事,我已经猜到了。” 系统:“挺厉害啊,谁啊?” 时容与:“自己猜啊。” 系统:“……” 我真服了。 时容与掠过浮玉时,只是看了她一眼,道:“小徒受了重伤,烦劳浮玉掌门找医修疗伤。” 浮玉许是受了惊吓,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好,应该的。” 时容与却已然走远。 他走到浮玉准备好的客房,刚关上门,一口鲜血便吐了出来,脸上血色尽褪,唇上也苍白得很,唯有唇边的殷红,异常夺目。 他抬手用拇指指腹擦掉唇边的鲜血,寻了水盆洗手。 系统大惊:“怎么回事?!刚刚不是还好好的?” 时容与:“你以为杀化神后期这么容易吗?” 系统:“那你在外面装什么逼?” 时容与:“浮玉有问题,我要是显露出自己受了伤,浮玉不会放过我,以及妄虚宗的所有弟子。” 系统:“所以你就一直装作自己毫发无损的样子?撑到现在也真有你的,那你赶紧疗伤吧!” 时容与在客房自己疗伤,另一边,梁郁抱着怀里的“澍清”,灵力源源不断的朝师兄输入,可怀里的人脸上仍旧毫无血色,呼吸也轻得仿佛随时会断掉。 韶华急得在旁边团团转:“梁师兄,你这么输灵力也不是个办法啊!” “医修来了!医修来了!” 韶华连忙让出位置,对梁郁道:“对对对,医修来了,你快让医修看看吧!” 只是他看到梁郁抬起头的模样,所有的话都断在了喉咙里。 梁郁的脸色极为难看,一双凌厉的眼眸此刻充满了血色,眼眶发红,仿佛下一秒就要杀了这里的所有人,像一个凶险万分的恶魔。 可是那凶狠的神情下,又多了几分无措,倒显得有些……可怜。 像一只被主人抛弃了的恶犬,虽然面露凶色,底下却是掩盖不住的无助。 医修上前想要给“澍清”治伤,手还没碰到对方,仿佛触电了似的,顷刻间收了回来,他不解的看向梁郁。 “滚开!”梁郁将“澍清”抱了起来,将那抹血色牢牢护在怀里,不让其他人碰,他抬步朝着客房走去。 韶华看他的身形都有些不稳,失魂落魄的,好似澍清若是死了,他也会殉情似的。 亲兄弟都无法如此,梁师兄对澍清师兄的感情,也太深厚了。 梁郁是疯了,但韶华没有,连忙请医修望客房走:“梁师兄关心则乱,言语冲撞,多多见谅啊。” 毕竟是医修,要是撂挑子不干了,澍清师兄就更没得救了! 好在这医修是个脾气好的,看多了这种场面,一边叹气一边跟了上去。 梁郁将怀里的人轻轻地抱到了床上,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他师兄的气息快要消失了。 一路上他的灵力都没有断过,可仿佛石沉大海,也不知道有没有输入师兄的体内。 直到旁边传来一声重重的叹息:“别救了,没用了。” 梁郁如梦初醒,转头看向说话的医修,眸光冷冽:“为什么不救?什么叫没用了?我师兄还活着,不论付出什么代价,我都要救他!” 医修摇了摇头:“气息已断,无力回天了,他已经死了,化神后期的力量,不是元婴可以抗衡的。” 梁郁闻言,起身攥住了医修的手,力道大得几乎要将对方的腕骨捏碎:“你胡说,我师兄没死,他还有气息,你再看看,再看看!” 韶华不忍道:“梁师兄,澍清师兄的气息确实已经断了!” 他说着,自己却先哽咽起来。 澍清师兄明明那么好,天赋也那么高,怎么就…… “澍清师兄还答应了我,明年还要陪我过生辰的……呜呜呜,啊呜呜呜!!!” 梁郁咬了咬牙,吼道:“闭嘴!哭什么?!我师兄还没死!他有气息的,他刚刚还在我怀里……” 韶华被他吼的一抽一抽的,又看了床上血色尽褪的澍清一眼,犹豫道:“师兄……要不,请怀瑾仙尊来看看?说不定他有办法救呢?” 澍清师兄的呼吸都没了,他们这里没人能救,但是怀瑾仙尊已是化神,虽说起死回生也是痴人说梦,但……万一呢。 第66章 经他这么一提,梁郁像是突然想到什么,松开了医修的手。 “你说得对。” 他拨开人群,朝着时容与的房间走去。 只要那个人能救他师兄,他怎样都行,哪怕把他的尊严和骄傲都踩到地上,他也无所谓,只要,他的师兄能活过来。 梁郁穿过回廊走到时容与的房间门口,二话没说,掀了衣摆就跪下:“师尊,求您救救师兄。” 这画面和四年前的某一日重叠,彼时师兄为了救他,耗尽灵力,性命垂危。 时容与想要什么,梁郁很清楚,于是他对着那扇紧闭的房门,道:“只要师尊能够救师兄,弟子怎样都行,废修为断根骨还是要我的命,都可以,师尊说了算,求师尊,救我师兄。” 时容与仍旧没什么动静,梁郁望着那扇冷硬的门,和门内的人一样,铁石心肠。 师兄也是他的弟子啊,这人却眼睁睁的见死不救。 梁郁瞠目欲裂,好半天冷笑了一声,他低着头看着地上,双手缓缓握成拳,指甲嵌进掌心,鲜血缓缓从指缝中流出,他浑然不觉,朝着时容与的房门,用力的磕了个头:“求师尊,救救师兄!” 时容与想废了他,从身到心,灵力、修为、天赋、尊严、傲骨,那人想要将他全部踩碎。 那就如对方所愿吧。 这些东西于他而言,不及师兄的命重要。 他跪伏在地上许久,久到他以为时容与不会出来了,房门却“咯吱”响起,梁郁就着这个姿势抬头望去,那双雪白银纹的靴子停在他身前,那人如同俯视蝼蚁般望着他,声冷如霜:“什么都愿意做?” 梁郁缓缓收回目光,低下了头,心底却松了口气:“是。” 只要时容与松口,愿意出手救他师兄,其他的,都不重要了。 时容与又淡淡道:“任凭我处置?” 梁郁:“是。” 时容与“好”字还未落下,手中青玉扇一抬,只见淡青色的光一闪而逝,梁郁肩头、四肢、身上各处都破了个口子,鲜血缓缓渗了出来,顷刻间将月白的衣袍染成鲜红。 时容与掠过他,淡淡道:“就跪在这里,我回来之前你如果动过,澍清的命就看你了。” 威胁的意味格外明显。 梁郁却神色浅淡:“是。” 脚步声远去,梁郁缓缓闭上了眼,周身那么多道伤口他竟然也不觉得疼,鲜血流淌着,他也无知无觉。 可梁郁的眼底却缓缓爬上了一层恨。 那恨不是对时容与的,反而是对他自己的。 他还是太弱了,四年前觉得自己弱小,护不住师兄,四年后他满心以为自己可以保护好师兄了,却发觉自己还是那么无用,护不住,也救不了。 他要更多的力量,强大到这世间没人能够在他的面前碰他师兄一丝一毫! 无人看见,梁郁眼底缓缓爬上一丝黑雾。 时容与将人晾在门口,自己走到“澍清”的房间,几个弟子和医修都还在等着,见到他来,仿佛见了救星似的:“怀瑾仙尊,您快救救澍清师兄吧!” 时容与淡淡的扫了床榻上的稻草人一眼,将人都赶了出去:“你们都出去吧。” 韶华几人自然不敢多留,连忙都退了出去,屋子里顿时安静了下来,只剩下时容与一个人。 他走到床榻边看着稻草人,“啧啧”了两声。 系统:“你啧什么?还不是你自己干的。” 时容与假模假样的叹息一声,将床上的稻草人收到手里:“心跳呼吸都没了,估计把他们这几个小崽子吓得够呛。” 系统:“嗯,要说被吓到,梁郁首当其冲。” 时容与看着手里破破烂烂的稻草人,显然是不能再用了:“报废一个,可惜了,只剩两个了。” 他将报废的稻草人收进灵芥,又从衣袖里拿出一个崭新的稻草人放到床榻上,稻草人顷刻间又变成一个澍清模样的壳子,衣袍都是崭新没有血迹的。 时容与抬手点在稻草人的眉心,分了一缕神识进去,做完这些便坐在一边慢悠悠喝起了茶。 系统:“你干什么?男主被你放着血呢!你也不怕把他的血放干?!” 时容与转了转手里的杯子,琉璃做的小杯子精致可爱,他还挺喜欢的:“我就是要把他的血都放干。” 系统:“男主要是死了,你就前功尽弃了!” 时容与轻笑了一声,放下手里的杯子:“蠢货,早晚让主神给我换个系统。” 系统:“……” 他任劳任怨!居然!还要被骂被嫌弃!他不想干了! 只是生气归生气,脑子里还是清醒的:“哦!你是想趁机把梁郁体内血魔放进去的东西取出来?” 时容与低低应了一声:“行吧,暂时不换了,血魔的东西随着梁郁的鲜血游走到四肢百骸,寻常方法根本取不出来,只能试试放血了。” 系统:“这要是把血放完,元气大伤啊。” 时容与淡淡道:“总好过日后被血魔牵制折磨吧。” 系统:“也是。” 约莫又过了好一会儿,时容与才打开房门,门外的弟子仍旧等着,一步也没挪开,看到时容与出来,连忙围了过来:“怀瑾仙尊,澍清师兄他……如何了?” 时容与扫了他们一眼,最后目光落在了韶华身上,这怎么还哭上了呢…… 第67章 他垂了垂眸,简单道:“无碍,先让他好好休息吧。” 众弟子顿时松了口气,韶华破涕为笑:“太好了,澍清师兄没事了,我就知道,怀瑾仙尊一定能救好澍清师兄的!” 时容与一步踏了出来,关上房门:“都回去休息吧。” “是。” 将人再度赶走,时容与才不紧不慢的朝自己的房间走去。 蜿蜒曲折的回廊尽头,那道孤傲的身影仍旧笔直的跪着,身上的白袍被鲜血染红,血液甚至顺着衣袍在地上积了一片水洼,这场景比起方才身负重犬的“澍清”有过之而无不及。 时容与的步子顿了顿。 梁郁果然一动没动,他走的时候什么样,回来仍旧什么样,位置不曾移动半分,就连身躯都仿佛僵硬了一般,牢牢定在了那里,仍由鲜血肆意流淌。 许是失血过多,梁郁已经撑到了极限,吊着一口气只想知道,时容与究竟有没有救回他的师兄。 直到时容与走近了,梁郁才听见声音,稍稍偏了偏头,却无法再做多的动作,只是那双眼睛仍旧亮着,紧紧盯着时容与,开口,仿佛漏了风的箱子,沙哑得可怕:“我师兄……” 时容与淡淡的瞥了他一眼,仿佛那一身鲜血他看了嫌脏,绕过梁郁,才道:“性命无忧。” 闻言,梁郁重重松了口气,眼前一黑,意识全无。 时容与将脸朝下栽倒的梁郁接进了怀里,对方的鲜血糊了他一身,时容与轻轻蹙了蹙眉,却也顾不得近在鼻尖的血腥味,运起灵力护住怀里小崽子的性命,刚想像小时候一样将人抱起来,却发觉对方的个头比他高大了不少,他已经无法像四年前那样将人提溜起来了。 他无奈的笑了笑,将人扶起来,背着进了房间。 时容与看着躺在他的床上,展开四肢差点塞不下的梁郁,撑着下颌浅笑:“其实我还挺有养孩子的天赋的。” 系统看着床上满身鲜血脸色苍白失去意识的梁郁:“……” 到底是谁给你的自信啊?! 系统不说话时容与也能猜到对方在吐槽些什么,他毫不在意甚至还笑着给梁郁拍了个净身术,将满身的血污洗净,又运起灵力输到对方体内,好半天才终于确定梁郁体内没有了蠕动的虫子。 他收回灵力,看着缓缓恢复血色的少年:“养养很快就好了。” 系统:“行了,你赶紧再把他背回房间吧,等会醒了发现躺在你房间,还被你救了,你就ooc了。” 时容与没动:“我背他多累啊。” 系统:“?你要干什么!我告诉你,你要是乱走剧情重来,我可不陪你扣奖金!” 时容与:“一个幻化术的事,瞧给你急的。” 系统:“……” 这人溜系统是真有一套。 时容与原地幻化成了澍清,走到一边的桌子旁坐下,不知从哪里拿出了方才那只琉璃杯,倒上了水。 系统看的一愣一愣:“你……你什么时候偷的?” 时容与“啧”了一声:“说的真难听。” 系统:“呵。” 一人一系统一边斗嘴一边喝茶,时间倒也过得飞快,终于等到梁郁醒了过来。 时容与听到床上的动静,慢悠悠的放下手里的杯子,起身刚要走过去,一步还没跨出去,整个人先被捞进了对方的怀里,那人身形高大,即便受了伤,力道仍旧大的吓人。 时容与被他紧紧拥着,几乎能够听到对方那剧烈的心跳声,慌乱异常。 时容与只好拍了拍他的背,宽慰道:“没事了,别怕。” 梁郁闭着眼睛,听着时容与的声音,只觉得那是世界最能安抚他的良药:“我不是做噩梦了,师兄,你是真的,差点就死了。” 时容与听出梁郁的声音带着细微的颤抖与哽咽,轻叹了一声:“我没事了,你看现在,不是好好的站在你面前吗?” 梁郁却将他抱的更紧,仿佛要将时容与整个人都揉进他身体里:“你不知道我当时有多害怕。” 时容与淡笑道:“放心吧,我不会死的。” 梁郁以为时容与只是在安慰他,自责道:“是我没有保护好师兄。” 时容与又拍了拍他:“没事,就算你保护不了我,师尊也不会让我死的。” 梁郁整个人猛的一僵:“师尊也说过会保护你一辈子吗?” 时容与想了想,否认道:“那倒没有。” 梁郁微微眯起眼眸,仗着时容与现在看不到他的神情,沉着脸问:“所以,师兄方才为何要冲上去,为了师尊,连命都不要了吗?” 连他……也不要了吗? “师兄明明说过,不会再抛弃我,不会吓我的。” 时容与被梁郁的控诉磨得心软,只好解释道:“我不是不要你,只是……我和时,师尊被牵了“生死引”,他若是死了,我也会死,我若是死了,也会影响他,所以……” 梁郁闻言,眸光的杀意一闪而逝,他声音都不自觉凝成了冰:“生死引?” 所以,师兄才会那么紧张的望着师尊和血魔交手,也那么专注的望着时师尊和白鲨交战,最后见师尊被白鲨吞了,不管不顾的去救人…… 所以,说到底,师兄出事,还是因为他。 他与师尊交恶,而师尊早就知道师兄是他的软肋,所以牵了生死引,便相当于也牵住了他。 第68章 日后不论如何,师兄都会是师尊的底牌,他永远也别想杀了师尊。 好啊,真是好手段。 时容与不知道梁郁脑海里已经把师尊千刀万剐,那恨意如果系统有统计进度条,恐怕已经爆表了。 生死引最能解释他之前差点暴露马甲的失误,于是时容与点头:“嗯。” 时容与就是他,澍清也是他,梁郁不管怎么问,都不会露馅。 “怀瑾仙尊!梁师兄!你们在里面吗?” 外面忽然传来了韶华的声音,将一室的静谧打破,时容与这才惊觉,梁郁似乎抱着他抱了很久了。 他将人推了推:“抱够了吗?放开我吧。” 梁郁不耐的扫了外面一眼,这才依依不舍的松开时容与:“师兄现在还有哪里不适吗?” 时容与浅笑着摇了摇头:“我没有,倒是你,得好好补补。” 梁郁挑了一下眉:“师尊……是怎么同你说的?” 时容与扯起谎来几乎不用过脑子:“师尊说你为了救我受了重伤,失血过多,得好好养养。” 梁郁眼眸微垂,心底冷笑了一声:“那还真是要,多谢师尊。” 时容与听着梁郁颇为咬牙切齿的感觉,心里不禁好笑。 他还没再开口,外面的韶华又喊了一声。 时容与去开了门,韶华一见他,顿时瞪大了眼睛:“澍清师兄?你怎么在这儿?你刚刚不是还在自己房间休息吗?怀瑾仙尊呢?” 梁郁顿时看向了韶华。 第31章 时容与面上波澜不惊,似笑非笑的眼眸缓缓看向了韶华:“我也刚刚过来,师尊出去了,你找他吗?” 他轻巧的将自己揭过,把重点放在了后半句上,韶华定然是有事才会过来。 果然,韶华点头道:“我要找怀瑾仙尊,浮玉掌门说为了答谢仙尊相救,杀了白鲨,打算在正殿办个答谢宴,邀请仙尊过去呢。” 时容与扯了扯嘴角:“知道了,我会转告师尊的。” 韶华看了看时容与,又看了看梁郁,道:“走吧,一起吧,请了所有妄虚宗弟子,还有他们蓬莱岛自己的弟子。” 时容与淡淡道:“好啊。” 蓬莱岛正殿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明明大家都在忙碌着布置,妙姝神色却有些不虞,她看着坐在高椅上敲着脚撑着下颌的浮玉,走了上去:“掌门,虽说怀瑾仙尊于我们蓬莱岛有恩,理该答谢,可是如此大费周章……” 浮玉撑着半张脸转头看向妙姝:“可是,人家帮了我们这么大的忙,还有一个亲传弟子身受重伤,我们应该重视他们,不能让人家觉得我们蓬莱岛是知恩不报的人啊。” 妙姝看了一眼底下的弟子们,又道:“可是,蓬莱岛刚有弟子牺牲,此刻如此大操大办,难免有弟子心里不快。” 浮玉嘟起了嘴,也是一脸为难:“啊……不办显得我们不重视仙尊和妄虚宗,办又会让自家弟子心生不满,那你说怎么办呢?” 妙姝轻轻蹙起了眉头:“之前弟子同掌门说过,怀瑾仙尊要带弟子去沧海秘境,本可以等他们出了秘境再办答谢宴……” 浮玉懒懒的打断妙姝:“可是我办都已经办了,那些弟子你代我安慰一下吧。” 妙姝:“是。” 似乎,也只能这样了。 时容与挨着梁郁坐好,又用一缕神识操控着傀儡走进正殿,蓬莱岛的正殿宛若水晶宫,夜明珠挂了满房顶,将屋内照成白昼,柱子上缠满了各种贝壳珠子,就连地上也嵌着不少海螺和各种装饰物。 浮玉看见他来,扬起个灵动纯粹的笑:“怀瑾仙尊,来这儿坐。” 她让了一半的座椅给时容与,水晶做的高椅在夜明珠的光辉下闪着夺目的光。 时容与走到第二阶台阶,道:“此处是蓬莱岛,浮玉掌门是这里的主人,我是客人,哪有客人和主人同坐的道理?” 第二阶台阶左右两边各放着一把椅子,妙姝坐在右侧,时容与便朝左边走去。 浮玉却嘻嘻一笑,毫不在意道:“蓬莱岛日后也有怀瑾仙尊的一半,算是我蓬莱岛半个主人,和我坐一把椅子也没关系啊。” 这下时容与直接愣在了原地:“这话是怎么说的?” 浮玉给自己倒了杯酒:“华雪圣君定的婚约,难不成他没和你讲吗?” 闻言,一旁的妙姝也望了过来,浮玉笑着道:“这事知道的没几个人,华雪圣君当时随口一提,可能早就忘了吧,怀瑾仙尊若是不想认也无妨。” 时容与瞥了她一眼。 说的是“不想认”而非“不愿意”,这话的意思倒是将他架了起来,让修仙界都会觉得,他们妄虚宗和华雪圣君言而无信。 “洞两!这什么剧情?我和她有婚约?不对,原身和她有婚约?” 系统:“我也不知道啊,和主线无关的剧情,我也没注意。” 时容与:“……要你何用。” 系统:“等你离开这个世界,这婚约跟你又有什么关系呢?” 时容与:“……” 时容与皮笑肉不笑:“此事我还是得回去问问我师尊再给浮玉掌门答复吧。” 浮玉似乎也没有在这件事上做文章的打算,笑着点头:“好啊。” 她冲着时容与举了举琉璃杯,果酒入喉,清爽可口。 时容与也只好举了杯,只是琉璃杯刚靠近唇畔,他便觉得不对。 第69章 酒有问题。 绕了这么大一圈,公开了这么震惊的一个消息,就是为了不知不觉的让他喝下这杯酒么? 时容与不动声色的将酒喝了,反正这具身体是傀儡,一缕神识操控而已,酒里也不是毒药,而是迷药,对他而言没什么作用。 倒是时容与的本体化作了澍清的模样,靠在梁郁身边,而梁郁正在扒虾,将虾肉去头剥壳后放进了时容与的小碗中,一只接着一只,将那只小碗盛得满满当当。 一旁的韶华看的眼热,拿过自己的空碗,跟讨饭似的挪到了梁郁旁边,眨巴着眼睛看着他。 梁郁瞥了他一眼,没理他。 韶华举着碗道:“梁师兄,你也给我扒两只虾呗?或者……澍清师兄碗里都那么多了,我拿两只……” 他探出去的手被梁郁重重拍开,整个手背迅速红了起来:“梁师兄,你也太偏心了!” 时容与从梁郁身侧探了个脑袋出来,对韶华道:“阿郁这个待遇可是我的专属。” 韶华瘪了瘪嘴,自讨了个没趣,也不恼,又回去坐着了。 他还挺羡慕梁师兄和澍清师兄的相处氛围的,格外融洽,这世上还没听说过师弟给师兄扒虾的,梁师兄对澍清师兄真是好过了头。 不过想想澍清师兄重伤初愈差点死掉,一副病恹恹的样子,比起平日里有些血色的清冷模样,反而多了几分让人想照顾的怜惜。 换他,他也给澍清师兄扒虾! 倒是梁郁听着时容与的话,唇角不自觉的挑了起来:“师兄,都剥好了,吃吧。” 和韶华不同,梁郁看着时容与这副稍带病气的模样,除了心疼怜惜,还有一股莫名的冲动,想要将人欺负得更狠一些。 这个念头一动,他便想抬手扇自己一巴掌,师兄都伤成这样了,他怎么还有心思想这些? 时容与摇摇晃晃的倒在了梁郁身上,梁郁的手还没擦,不敢去碰时容与,举着手僵在那里,着急道:“师兄,你是身体不舒服了吗?” 时容与却是在笑:“阿郁,你怎么这么乖,这么听话。” 梁郁垂眸道:“师兄喜欢就好。” 时容与坐起身子,接过梁郁扒好的一碗虾,还没吃完,浮玉便又举了杯,邀请所有人喝一杯。 他这一次没再将酒喝下去,而是顺着唇角倒入了衣领,酒水染湿了他的衣袍,但不会有人注意到。 旁边的梁郁确实看的眉头一皱:“师兄重伤初愈,还是别喝太多。” 时容与瞥了上面的浮玉一眼,淡笑道:“没事,我已经好了。” 他回头,却见梁郁压根没动酒杯,问:“你怎么不喝?” 梁郁看着他,道:“我不喝,喝醉了就没办法保护师兄了。” 时容与笑了笑,倾身凑近梁郁:“你已经保护的很好了。” 梁郁看着时容与,对方白皙的脸上不知不觉间爬满了红晕,眼神也带着些许迷蒙:“师兄,你喝醉了。” 时容与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他靠近梁郁时,在对方耳朵低声道:“酒里有问题,你也得装醉。” 梁郁顿时眸光一凛,冷着脸看向酒杯:“浮玉?她要做什么?” 时容与:“不知道,装醉。” 梁郁这才收回了目光,有些为难道:“师兄,我没喝醉过,不知道怎么装醉。” 时容与好笑道:“那就装疯,醉了的人喜欢借酒发疯,干点出格的事,都行。” 梁郁不禁看向时容与,看着对方假装醉酒的模样,时容与不止脸颊,就连眼尾都染上了一层红色。妖冶到让他挪不开眼睛,他只想带着师兄赶紧回房间,这样的师兄,旁人不配看。 他滚了滚喉结,问:“干出格的事?” 时容与轻轻点了一下头。 梁郁的目光却不自觉的落在了时容与的唇上,沾染过酒杯的唇带了点水光,将两瓣唇衬得水灵灵的,让他无端想要揉捻,想要按上去,欺负一番。 他的手一点点凑近时容与,却在即将触碰到对方的唇时,转头捏住了时容与的脸,将那张一贯清冷的脸捏的嘟了起来,他笑道:“师兄,好可爱。” 这笑容底下却是惊涛骇浪,天知道他方才是如何忍住的,若是真喝了酒,恐怕…… 时容与也是一愣,他还从没被人这般捏过脸,可是他方才自己说的,耍酒疯干出格的事都行,简直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他连表情都做不了,只能瞪了梁郁一眼:“撒手。” 这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崽子。 梁郁噙着笑没有太过于捉弄时容与,很快便松了手,似乎怕时容与生气,立刻又道:“要不我还是喝醉昏睡吧。” 说完,也不等时容与说什么,自己先倒头趴在了桌子上。 时容与其实也没真的生气,见状也趴下了:“这个法子也不错。” 没一会儿,满大殿的弟子全都醉倒在了地上,包括怀瑾仙尊。 浮玉看着底下的场景,将手中酒杯里的果酒一饮而尽,随后目光落在了不远处的梁郁身上。 比起给欲魔复仇,现在有一件更重要的事。 魔种…… 她走到梁郁前面,笑的还是那么甜,眼眸中却泄露着丝丝缕缕的红光,她抬手,魔气化作黑雾缠绕在她指尖,眼看着就要碰到梁郁。 一只素白的手忽的握住了她的手腕,令浮玉无法触碰到近在咫尺的梁郁,她愤怒的朝旁边看去,只见“澍清”正浅笑着看着她。 第70章 浮玉眸光一沉:“你没醉?” 时容与轻轻抬眉,胡扯道:“我酒量比较好,浮玉掌门见笑。” 浮玉冷笑一声:“区区一个元婴,没醉就没醉吧。” 时容与点点头:“其实我很好奇,血魔为什么对我师弟这么感兴趣啊?” “浮玉”脸上的笑一顿:“你知道我是谁?” 她还没震惊完,梁郁也缓缓抬起了头,眸光阴冷的看着她。 “浮玉”这才知道这两人装醉等着她呢,她轻笑一声:“好啊,那就试试。” 元婴的澍清她倒是不怕,但魔种…… 她抬手一挥,时容与连忙松开“浮玉”的手,一个闪身飞到一边,但“浮玉”没有和他缠斗的打算,盯着梁郁,手里的夜明珠朝着对方砸去。 梁郁旋身躲开,那夜明珠却缠着魔气仿佛被操控一般,在他身后紧紧跟着。 时容与幻化出弟子剑,风雪十三剑令这大殿仿佛染上一层霜雪,他身若游龙滑到了“浮玉”身边,剑身泛着寒光,朝着“浮玉”刺去。 “浮玉”一打二游刃有余,一边还问着:“你们何时知道我就是血魔的?” 时容与衣袂翩飞:“你的演技说实话,挺差的,弟子死亡不见悲痛不见着急,我……我师尊要去后边海域,你却叫他先安顿妄虚宗弟子,白鲨死后你便开始庆功,将自己的蓬莱弟子抛之脑后,可不是一宗之主所为。” “而且,白鲨死的时候,在喊救……救谁呢?你当时捂着嘴后退,看似害怕,实则是在操控白鲨吧?” “浮玉”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化神后期的威压蔓延至整个大殿,她轻蔑地看着两个人,掌心悬浮的夜明珠光芒大盛,周围柱子上用作装饰的贝壳珠子,地上嵌着的夜明珠都齐齐发亮,好似一个结界。 时容与有一瞬间被这白光刺的眼睛都睁不开,但他是修者,警惕性仍在,直接闪身离开原本的位置,后背撞到了一个结实的东西,气息熟悉。 梁郁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师兄,小心。” 时容与不知道为什么,在看不清任何东西的情况下,听到梁郁的声音还令他挺安心的:“你自己才是,她似乎是冲着你来的。” 梁郁知道血魔想要什么,他只踏出一步将时容与护在身后:“师兄待在我身边,不要乱跑。” 梁郁召出坠霄剑,剑身一凛,挡住了“浮玉”的珠子,那铺天盖地的小珠子好似万千把箭朝他们射了过来。 时容与道了句“专心”,运起灵力铸成一个结界,将两人护在里面。 “浮玉”见状,笑着道:“元婴而已,真以为能抵挡化神吗?” 她说着,不过轻轻抬手,夜明珠从她掌心飞起来,在时容与的结界上轻轻一叩,结界应声而碎。 “本来想把你带回去,给我做个炉鼎,不过现在看来,也不需要了,杀了算了。”“浮玉”看着时容与,抬手又操控着那颗夜明珠,仿佛能够无视一切屏障。 “浮玉”仿佛猫捉老鼠一般玩弄着两人:“怀瑾仙尊不醒,你们……在化神眼里,不过蝼蚁。” 那夜明珠如同一把利剑,就要直直击穿时容与的眉心。 下一秒,她的胸口便先中了一剑,梁郁以肉眼难以看见的速度闪到了“浮玉”的身后,身形犹如鬼魅,靠近血魔他才能正大光明的使用魔气,如此,师兄即便察觉到魔气,也不会怀疑是他修魔。 “浮玉”低头看了一眼插/在/身/体里的剑,愣了一下,随即笑的欢:“我说过了,有鲜血的地方就有我,我死不了的,而你们,今日就要长眠于此了!” 她话音还没落下,化神后期的修为直接压制时容与和梁郁,灵力术法和夜明珠全都没用,手掌变成了蹼,尖利的爪子如同五把钢刀,直直的朝时容与捅去,仿佛要将那颗脆弱的心脏捅穿。 时容与瞳孔一缩,青玉扇差点在他手中凝成实体,眼前却被一抹温热溅湿了眼眶,透过那鲜艳的红,只能看到梁郁模糊的身影,而他被对方拥入了怀里。 时容与怔了好一会儿,眼前一片猩红,看不清东西,只有梁郁低沉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师兄,我终于,护住你了。” 他说完,垂头搁在了时容与的肩头,而时容与手中,青玉扇凝成实体,他似是叹息了一声,捋了捋梁郁的头发,低低道:“傻子。” 等时容与再次抬眸,他的神色格外冰冷,脸上的冷漠比雪山之巅的冰霜还要冷,眼眶中的鲜血缓缓淌下,似落了两行血泪,他缓缓站起身,灵力抹掉了脸上的鲜血,当着“浮玉”的面,将傀儡收回了袖中,神识拼凑完整。 化神期的威压扫遍整个大殿,“浮玉”睁大了眼睛:“你……你才是时容与?” 时容与手一抖,展开青玉扇,扇面青光流转,带着浓烈的杀意:“只许你狡兔三窟,不许我也防备一手吗?” “浮玉”嗤笑一声,脸上的鳞片都显了出来:“你就不怕我告诉所有人,你假扮门下弟子,将他们耍的团团转?尤其是这个……梁郁?” 时容与静静的看着她,随意道:“你以为你还能活着将这件事说出去吗?” 他话音未落,青玉扇从手中脱出,在空中旋转着划向“浮玉”,一边拿起了梁郁的坠霄剑,风雪十三剑灌注了化神期的灵力,急急朝“浮玉”周身命门刺去。 第71章 “浮玉”身上的鳞片越来越多,她闪身躲开青玉扇,在空中扭成不同的姿势,时容与招招杀意,没多时她便败下阵来。 她看了一眼满身鲜血昏死过去的梁郁,冲着时容与嘻笑一声,下一秒,浮玉眼瞳中的红光缓缓散去。 她的裙底,双腿化作了一条泛着光的蓝色鱼尾,从额头蔓延到脖颈下的鳞片将半张脸和露出的身躯遮挡,细长的尾巴浮在半空中,长发散落下来,是那深海中最美的鲛人。 满殿的夜明珠也挡不住浮玉尾巴上鳞片的光。 时容与抬剑挑了青玉扇,将淡青色的灵力划向了别处。 一道黑雾从浮玉眉心钻了出来,顺着梁郁地上的鲜血蠕动着。 时容与冷笑了一声:“还真以为,有鲜血就死不了了?” 他手中青玉扇一挥,地上所有的鲜血凭空浮了起来,那蠕动的虫子覆盖在鲜血之下,一并被悬空,下一秒,时容与青玉扇一挥,空中的鲜血尽数炸了开来,化作漫天血雾,最后消散。 一旁的浮玉似乎也在刹那耗尽了全部的力气,从半空中摔落了下来。 时容与青玉扇一抬,隔空将浮玉托了托,轻轻的放倒在地上。 他收了青玉扇,走到梁郁身边,看见少年的脸上还沾了一点鲜血,指腹替对方轻轻擦了擦,背起人朝房间走去。 上一次梁郁不要命得将灵力输给他,这一次换成了时容与给梁郁输送灵力,脑海里却突然响起了另一道声音:“你徒弟为了你连命都不要了,这样的感情真是令人羡慕,你竟然还想着随时抛弃他?” 时容与挑眉:“哟,你醒了啊?欲魔。” 欲魔:“你猜到我了。” 时容与:“你和血魔还真挺像,一个两个都喜欢让人猜你们是谁。” 欲魔:“你见到老三了?” 时容与:“嗯,就刚刚。” 欲魔:“他竟然没杀了你。” 时容与:“让你失望了,不过你既然醒了,我告诉你一个惊喜吧,血魔死了,开心吗?” 欲魔沉默了许久:“不可能,不可能!只要有鲜血,老三就不会死!!!” 时容与看着昏睡不醒的梁郁,眼底沉郁在暗自滋长:“所有的鲜血化作血雾消散在空中,是不是也算,魂飞魄散啊?” 欲魔又静了好一会儿,忽的发出刺耳的叫声。 时容与眉头一皱:“洞两,能不能屏蔽他,吵死了。” 系统这一次却没有回应他。 时容与轻轻抬眉,只是他还没来得及多想,他向梁郁输送灵力的手被对方用力握住,随即天地旋转,他被梁郁扔到了床上。 时容与一怔:“醒了?做什么……” 他话还没说完,梁郁双手撑在两边,俯身在他侧边脖颈贴上了唇。 时容与:“?!” 他正要一巴掌把人掀下去,脖颈却传来一阵剧痛,梁郁的利齿咬破了他的皮肤,鲜血在一瞬间涌出,又被对方吮入口中。 第32章 梁郁做了好长一个梦,梦里他的师兄被血魔困住,满是血腥味的魔气缠住了他的师兄,一点一点爬上他师兄纯白洁净的衣袍,仿佛要一点一点玷污他的师兄,吞噬掉那道月光。 他瞠目欲裂,魔气在一瞬间将那血腥气息的魔气撕裂,穿过重重黑雾,将师兄护在怀里。 血腥味被他隔绝在外,他的师兄不能染上那些肮脏的东西。 可是很快,他师兄身上再度缠上了魔气,他正要将那些侵占他师兄的东西撕碎,却发觉,那些魔气是他的。 他的魔气缠绕上师兄,从脚踝绕到腰间,再到脖颈,将那些属于他的气息全部沾染上时容与,他想要……再多一点。 他抱着师兄俯身到对方的脖颈处,淡淡的独属于他师兄的清香扑面而来,他张口叼住了时容与脖颈上的一小块软肉,小心翼翼的吮吸着。 他沉浸在这样肆无忌惮的梦中,下一刻被一阵剧痛打醒。 眼前的景象缓缓聚焦,却又和梦境重叠,不同的是鼻尖和口腔中缠绕的血腥气息。 只是殷红的鲜血并不是来自他,而是床上躺着的,他师兄。 雪白的脖颈纤细又脆弱,无瑕的羊脂白玉上却破了一个洞,鲜血自其中缓缓流淌,染红了雪色的衣襟。 梁郁瞳孔剧缩,瞬间便清醒了过来,眼前的景象也更加清晰。 他竟然一手撑在床板上,一手按住了时容与的双手手腕,将对方的两只手都扣在了头顶上,而他的师兄被迫侧过头,将那截脖颈完全暴露了出来。 至于唤醒他的那一阵剧痛……竟是从身/下传来。 但他并不在意自己身上的痛,而是紧紧盯着时容与脖颈处的伤痕,雪白的脖颈与殷红的鲜血交织,触目惊心。 他难以置信道:“师兄……我,我伤了师兄?” 时容与见小崽子终于清醒过来,动了动手腕:“你先松开我。” 梁郁好似大梦初醒,才想起自己将师兄牢牢禁锢在手里,连忙松开对方,起身离时容与远远的。 独属于时容与的清香却在他身上挥之不去,他舔了舔有些干燥的唇,不敢去看床上的人,可偏偏又在意时容与脖颈上的伤,只能抬眼望去。 只见时容与揉着手腕从床榻上坐起来,衣衫凌乱,仿佛刚刚被狠狠欺负了一番。 梁郁喉结动了动,低下了头。 第72章 时容与倒是没注意到梁郁的小动作,同一个姿势保持了太久,他的手和腿都有些发麻,好不容易缓和了下来,又抬手给自己拍了个止血诀和净身术。 他再抬眼的时候,只见梁郁像只犯错的小狗缩在角落,连看都不敢看他。 时容与不禁好笑:“怎么?刚刚咬我的时候那么凶,现在怕什么?” 梁郁却道:“不是怕,是自责,我想保护师兄,到头来,却是我伤了师兄。” 时容与看着梁郁胸口的伤,调侃的心思微微收了起来,走过去将人拉了过来:“不是你伤的我,不用自责,这一次你护住了师兄,做得很好。” 梁郁闷声道:“不是我伤了师兄还能是谁。” 时容与浅笑着将灵芥中取出来的药膏递给梁郁:“是血魔,他的血溅到了你的脸上,残存了一点报复的意识,那意识将重伤的你操控了,所以,咬伤我,不是你的错。” 梁郁接过药膏,将清凉的药涂抹在时容与脖颈处的伤口上,鲜血不再,唯剩下一小个齿痕留下的伤痕,经过灵力治愈,变成一个淡淡的小点,留在时容与脖颈处,不像是伤口,更像是别的什么。 他的指腹在那伤口处轻轻打转,思绪又渐渐飘远。 若是这样浅淡的痕迹能够遍布师兄的身体……又或者,更重一点的。 梁郁指尖猛的一顿。 他怎么又在想这些了,师兄再好也都是他的师兄,他怎么能和那些要和师兄结为道侣的轻狂之徒一样? “梁师兄!澍清师兄!你们在吗?”韶华推门进来,看见屋子里澍清脱了一半的衣衫,而梁郁一手按在澍清脖颈间打着圈,他瞳孔一震,“我……我什么都没看见!!!” 梁师兄对澍清师兄的感情,原来不是师兄弟!难怪那么怪又那么和谐的! 梁郁顿时沉了脸,将衣袍给时容与拉好,整个人挡在时容与的身前,挡住了韶华的视线:“什么事?” 韶华呆愣了一会儿,才道:“浮玉掌门醒了,在找怀瑾仙尊呢,我去仙尊房间没看见他,想来问问你们。” 时容与暗道不好,他的傀儡没放出来,此刻梁郁在他旁边,也不好放。 梁郁冷冷道:“师尊的行踪,我们怎么会知道。” 时容与整理好衣袍,从梁郁身后探出个脑袋来:“浮玉掌门找师尊有什么事吗?” 血魔脱离浮玉体内之后,浮玉就晕过去了,他应该没有暴露,但还是得去确认一下为好。 韶华道:“浮玉掌门没说,只是说要和仙尊说些关于血魔的事。” 时容与起身道:“我知道师尊在哪,我去找他吧。” 梁郁抬步道:“我和师兄一起吧。” 时容与连忙将人拦住:“不必了,你们去召集师兄弟,我想,也是时候要走了。” 他说完便出了门,没有给梁郁选择的权利。 韶华紧紧闭着嘴,瞥了一眼梁郁,梁师兄也阴恻恻地朝他看了过来。 他连忙并起手指:“梁师兄,我肯定不会说出去的,我发誓!” 梁郁顿时黑了一张脸:“我只是在给师兄上药。” 师兄如明月清风,怎可随意诋毁。 韶华连忙点头:“我懂!我懂!” 梁郁懒得理他,看着时容与消失的背影,目光半晌也没收回来。 时容与将两个人甩开,立刻拿出傀儡幻化成澍清,自己又变成了时容与。 他直接去寻了浮玉。 浮玉脸色有些白,但身上的龙鳞尽数褪去,鱼尾也收了起来,变作双腿,她坐在床边晃悠着,没受什么太大的影响,见到时容与来,扬起一个笑:“怀瑾仙尊,蓬莱岛的事,多谢你了。” 时容与淡淡道:“浮玉掌门不必客气。” 浮玉下了床,让时容与坐下:“蓬莱岛死了不少弟子,我还得善后,等之后得了空,我一定登门拜谢。” 时容与轻轻扬眉:“浮玉掌门不是从不出蓬莱岛吗?” 浮玉嘻嘻笑道:“虽然我不喜欢出去,海边更适合我,但是为了提亲,我可以出去一趟。” 时容与差点岔了气:“婚约……不是血魔乱说的?” 浮玉眨巴眼看着他:“不是哦,不过要是怀瑾仙尊不愿意的话,我也可以亲自上门去找华雪圣君退掉的,都是小事。” 时容与:“……” 小事? 这小姑娘还挺洒脱。 浮玉看着他,问:“怎么了?” 时容与:“此事我会找师尊问清楚的,必然不会只叫你一力承担。” 他不清楚原主知不道,或是同不同意,也不好擅自做决定,毕竟,他走完任务也就离开了。 浮玉笑道:“好吧,你想怎么处理都可以。” 时容与也确认了浮玉并不知道他披澍清马甲的事,于是起身道:“本也也是想和浮玉掌门辞行的,叨扰许久,也该启程了。” 浮玉点头:“听妙姝说你们要去沧海秘境?那秘境在海底,为表谢意,我把避水珠送你们吧。” 时容与看着浮玉拿出了一盒子的透明珠子,似是玻璃珠,又似是水晶珠:“避水珠,我记得是蓬莱独有的能在水底长时间停留的珠子?准确的来说,是浮玉掌门独有吧。” 浮玉嘻嘻道:“偷偷告诉你,其实就是我的眼泪!” 时容与唇畔噙了点笑意:“那就多谢浮玉掌门了,此物对于我门下弟子而言,十分有用。” 第73章 浮玉:“怀瑾仙尊不用这么客气,何时启程啊?” 时容与:“现在。” 浮玉闻言,倒是没什么惊讶的神色:“算算行程,也确实耽搁了一会儿了,得赶紧赶上秘境了。” 时容与颔首:“告辞了。” 知州船再一次从芝麻大小变成巨大的飞船,时容与带着妄虚宗弟子径直朝沧海秘境而去。 浮玉目送他们离开,海风吹起她的长裙与长发,等知州船走远了,她才收回目光,朝着后边的海域走去。 . 知州船朝着沧海秘境行了三个日夜,终于抵达目的地。 只是时容与还没将船停下,海面忽的起了风波,旋转着的水珠将整艘知州船席卷,连带着船只一起卷入了海中。 妄虚宗弟子历练,带队的仙尊长老若无生命危险,不能贸然出手,故而在进入沧海秘境的海域,时容与便不再随意出手,任由船只被席卷带入秘境之中。 黑暗将众人吞噬,时容与的意识消失之前,听到耳畔梁郁的呼唤声,随即在沉入海底后消失。 不知怎的,时容与又被欲魔带入了梦中,这个梦比之前欲魔的所有手段都要来的真实,清晰。 热意布满了他的全身,像是被架在火上炙烤,如同浪潮翻滚着,就连他的呼吸都是带着热气。 身上仿佛没了一点力气,软的好似一滩水,可偏偏又那么难受。 周围好似有很多纱布帷幔,素白的手攥住那些纱布,扯动着撕裂着,裂帛声中还带着些许清脆的碰撞声。 但时容与现下注意不到那么多,酥酥麻麻的痒意如同蚂蚁钻在他身上,他有些痛苦的将自己缩成一团,可一个动作坚持不了多久,止不住的痒又朝他涌来。 他在一堆纱布中辗转反侧,透明却绚丽的鲛纱缠在他的身上,他像一条鱼,被冲到了岸上,濒死着挣扎,扭动着,将鲛纱全部缠绕,翻滚着不知自己身处何方。 梁郁闯进这里的时候便看到床榻上隐隐约约透过鲛纱的一道人影,白色的衣袍裹着略显纤瘦的身躯,墨色的长发散在床榻上,黑与白交织纠缠,如同水墨丹青。 那人错乱的喘息声被闷在被褥和纱帛之间,但梁郁一下便听出来,是他师兄。 他犹豫着走近了一些,又听到了清脆的叮当声,他师兄竟被束缚在床榻上! 纤细的手腕用一只手掌都圈不住,此刻却被细细的水晶链子缠了一圈,走近细看,不止是手腕,就连脚踝也被缠上了链子,那链子不像是束缚的刑具,反倒像是饰品,而此刻的师兄,像极了锁在笼中的金丝雀,只等着将他狠狠狠狠欺负一番,在他身上留下或轻或重的痕迹。 他狠狠捏紧了拳,指甲嵌入掌心,鲜血缓缓渗出。 一定又是幻境。 他当即冷下一张脸,这幻境竟然敢让他师兄露出这般模样,若是让他知道幻境背后是谁操控,他一定杀了那个人! 等到他靠近床榻,看到白纱间透出的如同漫山遍野的桃花般的仙境,一时间又愣在原地,他的师兄,不会露出这样的表情,可若是真的,简直令他……万分折磨。 他尽力甩开脑海里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手中坠霄剑横在时容与的脖颈间:“变回去!” 即便是幻化而成的师兄,顶着这样的壳子,他也无法下手杀了对方。 时容与迷迷糊糊的也看不清周围究竟是什么,但勉强看清了眼前的人,他嘴角缓缓扯出一个弧度,迎着脖颈间冰凉的铁器贴了上去:“杀了我,阿郁。” 梁郁瞳孔一缩,连忙将坠霄剑收回了一寸,却还是在时容与的脖颈上划了一道浅浅的伤口。 像是被朱笔画过一道,美得惊心动魄。 时容与强忍着身上的不适,迷迷糊糊的又激着对方:“快动手,杀了我,黄泉路上我一定等你。” 梁郁神色一震,这话,他四年前和即将去闭关的师兄说过。 他手中坠霄剑直接藏入了灵芥中。 是师兄,是真的师兄,不是幻境。 他握住时容与的手,问:“谁将师兄困在这儿的?!” 时容与蹙着眉,没忍住,整个人靠在了梁郁怀里:“不杀我,就走远点,别在这里碍眼。” 他似乎被折磨的忘了自己现在披的谁的马甲。 梁郁却并没有注意到时容与不同于以往的语气,只当师兄被痛苦折磨着,那温热的呼吸喷洒在他的脖颈边,让他的心为之一颤。 他的目光落在了时容与的手腕上,白皙的手腕上因为折腾了半天,那伤痕格外显眼,在夜明珠的光照下,显得触目惊心。 梁郁的视线落在那道红痕上,一想到这伤是怎么来的,他的呼吸都重了几分,指腹忍不住摩挲着那道痕迹。 一向清冷的师兄,被链子锁在床榻上,灵力被封,只能不停地挣扎,手腕和脚踝上都是挣扎的红痕…… 若是在这种时候,师兄被他狠狠欺负,那挣扎的痕迹更加明显,甚至蔓延到身上的其他地方,叫时容与浑身上下都布满这样旖旎的红痕。 若是他再狠一点,师兄衣衫半褪,这痕迹在锁骨,在肩头,甚至胸口一路向下。 他的目光在时容与的衣襟出游移,眼神赤/裸又露骨。 梁郁猛的一顿,瞳孔剧缩。 四年前那种滚烫颤栗的感觉又重新烧遍他全身。 第74章 那时候,师兄说,对他一个小孩子能有什么感觉。 所以……他对师兄,是这种感觉吗? 时容与身上的温度透过衣袍几乎也要将他灼伤,他捏着对方的手腕,喉结微动:“师兄……别怕,我帮你。” 时容与本能的觉得梁郁有些危险,倒不是要他命的危险,是那种,想要将他吞噬,侵占的危险。 但他这个人,不怕危险,他仰起头看向梁郁,问:“帮什么?” 梁郁想明白了事,反而冷静了下来,他将时容与抱在怀里,唯有沉重的呼吸彰显他此刻心绪激荡:“师兄四年前也帮过我,这次轮到我帮师兄。” 时容与察觉到梁郁的手落到了衣袍下,连忙抓住了一丝理智:“不,那时候你还只是个小孩子,我帮你也只是启蒙一下你的性教育。” 梁郁垂下眸,故意道:“那师兄觉得,我现在是有什么坏心吗?” 时容与被欲魔缠着,脑子也没有平日里清醒:“没有,我不是这个意思。” 梁郁笑了一下:“师兄放心,我在万芳楼学到不少东西,不会让师兄难受的。” 时容与的脑子昏昏沉沉的,到后来已经分辨不清梁郁在说些什么,只能贴着梁郁的胸口,趴在对方的肩头,感受着对方学到的手艺。 意识模糊之前,时容与只剩下一个念头。 梁郁果然在万芳楼学坏了。 沧海浮沉,不过人间一粟,转眼不知今夕何夕,亦不知身在何处。 时容与再醒来的时候,只觉得自己浑身被卡车碾过一遍,酸疼得让他不想动弹。 他挣扎着扶着额头撑起身子,耳边却传来清脆悦耳的碰撞声。 他一眼瞥过去,只见自己的手腕上被缠上了一条水晶制成的链子,腕上的红痕深得如同糜烂的蔷薇。 他皱了皱眉,脑海里闪过昨晚的画面,气得笑出了声。 系统:“你不会是被欲魔折腾傻了吧?” 时容与:“你说它是不是有病?它给我编了一个梦,春/梦就不说了,它总干这种缺德事,但是这次的春/梦对象居然是梁郁!” 系统:“这怎么了?” 时容与:“梁郁是我徒弟,我看着他长大的,欲魔也是图穷匕见了,找不到我的欲/望,勾不起我的欲/念,把梁郁都拉出来了,好笑。” 系统:“……” 说的跟你没沉沦似的。 时容与动了动,懒懒的抬起一只手,腕上的链子随着他的动作轻响。 他心头闪过不好的预感,抬手运起灵力,掌心却什么也凝聚不出来。 他的灵力被封了。 时容与打量了一会儿腕间的链子,轻笑了一声:“我说欲魔怎么突然有本事把我拖进梦里,编织一个这么真实的梦,原来是我的灵力被这东西封了。” 系统:“那你还笑!” 时容与想要站起来,却发觉那链子只够他在床上活动的,根本下不了床。 “有什么不能笑的?又不会死。” 系统:“……对你来说,只要不死,都不是什么大事,是吗?” 时容与:“不是。” 系统突然来了兴致:“哟,在你心里还有比死更大的事?” 时容与:“也不是,死对我来说,也不是什么大事。” 系统:“……” 见过无欲无求的,没见过这么无欲无求的。 时容与拨开床榻周围的白纱,那纱触之冰凉,拂动起来竟还有不同的色彩,分明是难得一见的鲛纱。 用鲛纱做帷幔,真是奢侈。 不过和他梦里的倒是一模一样,就地取景,难怪别样真实,欲魔的手段原来还是有点用的。 屋子里到处都嵌着夜明珠,仿佛置了许多展灯,亮得犹如白昼。 明明这里布置妥帖,可时容与却觉得,少了一分人气。 这里似乎,并没有居住。 他身边没什么东西,也动不了太大的幅度,只能拿起旁边的枕头,朝门口扔去。 只是动静太小,也没什么反应。 时容与就这么小小的挣扎了一下,又躺下了。 系统:“你……?什么操作?” 时容与:“此处既不是幻境也不是囚笼,他把我锁在这里,总有目的,那我等着便是。” 系统:“那你不去找男主了?” 时容与:“灵力被封,还被锁住了,我动都动不了,怎么去找男主?你找一个我看看呢?” 系统:“……摆烂!” 时容与笑了笑,觉得发簪硌着他,为了躺的舒服些,还将发簪也取了下来。 梁郁独自出去冷静了回来,看到床榻上的人似乎醒了。 对方许是听到了什么动静,坐了起来,披散的长发随着时容与的动作垂落。 梁郁呼吸一滞,这模样,像极了一个人。 那人曾被他取下银簪,如瀑的长发散落,却不失仪态,反而像是悲悯的神佛,同束发时的冷冽格外不同。 怀瑾仙尊,时容与。 他朝里走了两步,床榻上的人转过身来,他低声唤道:“师兄……” 他怎么会又把师兄看成了时容与那个虚伪小人? 时容与抬了抬手,引得手腕上的链子发出一阵悦耳的碰撞声。 梁郁的目光跟着声音落到了时容与的手腕上,那截白皙纤细的手腕仿佛被戴上了一条饰品,他情不自禁的抬手握住了时容与的手腕,将那条链子也一并捏住:“这链子上有灵力,锁住了师兄的同时还压制了师兄的灵力,究竟是谁将师兄锁在这里的?” 第75章 得知这一点,梁郁的神色陡然一沉。 若是让他知道是谁,他一定杀了那个人! 时容与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我一醒来就在这里了。” 梁郁抿了抿唇,也知道现在追究不了什么,只好捏着时容与的手腕,道:“我帮你打开。” 他说着便运起灵力,想要将掌心的水晶链子破开。 只是那上面的灵力极为霸道,梁郁灌了不少灵力也没能将那链子破开。 “嘶,疼。”时容与轻呼出声,梁郁瞬间松开了他。 “师兄,我弄疼你了吗?”梁郁连忙收了灵力,小心的问。 时容与轻轻摇头,抬着手腕打量着那条链子,似乎比起方才没有任何变化,但梁郁一用灵力想要破开,这链子似乎就会自动勒住他,甚至随着对方灌注的灵力越多,这链子便勒得他越紧。 时容与的手腕上本就带着伤,此刻的伤痕又加深了几分。 梁郁看着那分外暧/昧的痕迹,抬手攥住时容与的手腕,轻轻揉了起来。 第33章 “梁师兄!澍清师兄!” 门口传来韶华略显喜悦的声音,他刚要进来,在门口却忽的顿住了脚步。 天杀的!夭寿啦!他这是闯进了什么诡异的秘境里?! 他一定那天看到梁郁给澍清师兄上药,脑子废了! 他竟然在幻境里看到梁郁把澍清师兄锁在床上!!! 等等……他看到了什么?! 只见床榻上的“澍清师兄”长发如瀑倾泻而下,略显苍白的脸上带着些许倦意,像是没什么精神似的。 可他衣袍散乱,层层叠叠的外袍从肩膀滑落,在鲛纱绰绰间显得格外旖/旎。 只是那一片雪色之间,只见素白的一截手腕上是红到几乎泛紫的伤痕,那伤痕上还覆着一条水晶链子,将那道伤痕衬得格外难以言说。 而那双满是挣扎折辱的痕迹的手此刻正被人握在掌心,细细揉捻着。 韶华察觉到自己好像撞破了一件了不得的大事。 以往总以为,梁师兄和澍清师兄关系非比寻常,蓬莱岛的时候他又觉得两人之间的氛围不像是寻常的师兄弟。 现在细细想来,那不对劲之处,大抵就是梁师兄对澍清师兄的过分占有了! 韶华恍然。 梁郁瞥见他来,顿时敛了神色,抓起旁边的被褥将时容与罩了个严严实实。 “你怎么也找到这来了?” 韶华眨了眨眼,现在好像也总算明白为什么梁师兄看他的眼神总是带着点不耐,于是装傻道:“我,我也不知道啊!” “这儿是幻境吗?” 梁郁还没回答他的话,被盖住的那一团被褥忽然蠕动了起来,一个乌黑的脑袋从里头探了出来:“不是幻境。” 韶华呆愣愣道:“澍清师兄好,好可爱……” 下一秒,梁郁的眼刀就飞了过来,韶华连忙缩了缩脖子。 他怎么就脱口而出了!他是不要命了吗! 以梁师兄对澍清师兄的占有欲,他能活到现在也是个奇迹。 时容与闻言,嗤笑了一声,凉凉的望向梁郁:“我行动不便,你还给我盖被子,嗯?” 梁郁垂眸乖乖道:“我的错,师兄。” 韶华在旁边不敢吭声。 梁师兄也只有在澍清师兄面前能这么乖了,但凡他出去说一声梁师兄私底下很乖的,谁信啊! 他刚这么想着,门口又传来了其他妄虚宗弟子的声音:“韶华师兄,你怎么在门口啊?” “里面也是幻境吗?” “韶华师兄是真的还是假的呢?” 时容与听见叽叽喳喳的声音,静了两秒,而后扯着被子重新盖回了身上,又躺了下去,将自己的存在尽可能化为虚无。 笑话,梁郁和韶华也就算了,要是让这么多弟子看见他被锁着四肢困在床上,他真得羞愧而死。 梁郁看着时容与麻利的动作,将被子团成一团,像个兔团子似的。 韶华说的不错,他师兄,真可爱。 他唇畔的弧度一点一点勾了起来,以至于妄虚宗的弟子进来时,看到梁郁就像见了鬼。 “我还在幻境里,对吧?” “我好像看见梁师兄……在笑?” “这个梁师兄一定是假的,太拙劣了,梁师兄平日里根本不笑!” 韶华听着周围震惊的声音,差点憋出内伤。 就是对澍清师兄笑笑而已,瞧把你们吓的。 这要是看见梁师兄对着澍清师兄乖乖认错的模样,一个个不得惊掉下巴? 嗯,还是他稳重。 韶华这么想着,觉得自己应该帮忙解决一下眼下的问题,于是对那一团被子道:“梁师兄,不如我们去找找怀瑾仙尊吧,他说不定有办法…呃…救澍清师兄。” “澍清师兄?他怎么了?” “我怎么没看见澍清师兄啊!” “他是被困在幻境里了吗?” 梁郁瞥了一眼手边的被子,敛了眉眼间的笑意,师兄摆明了不想让师兄弟看到他现在这个模样,于是点头道:“也好,去找师尊吧。” 韶华连忙拉着其他师兄弟:“快快快,走,咱们去找找怀瑾仙尊。” “对对对,怀瑾仙尊不在,我都没有安全感!” “没错,还是先找仙尊,顺便把其他师兄弟也找齐!” 第76章 一群人就这么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时容与等周围安静了,才再一次从被子里钻出来,刚冒出个脑袋,就看见梁郁提着嘴角看着他。 时容与被气笑:“你倒笑话起我来了?” 梁郁连忙压了压唇角:“我没有笑话师兄。” 时容与知道梁郁的脾性,没计较太多,他只是人多觉得丢人,在梁郁面前倒是不觉得,反而光明正大的抬起手腕,将那链条摆在面前。 他想了想,道:“要不,你也去找找师尊?” 梁郁连忙道:“我要留在这里保护师兄。” 时容与的目光落在手腕上的链子上,他浅笑着转着手腕,玩着链子:“你在这里,它怎么来找我呢?” 梁郁正色道:“师兄是说,这古堡的主人?” 时容与淡淡道:“也许吧。” 梁郁看着时容与手腕间的那道勒痕愈发明显,攥住了对方的手,却又不敢再用灵力,只能轻轻揉着:“那我更要留在这里保护师兄了。” 时容与任由梁郁给他揉手腕,一边道:“放心,它既然抓了我,却没直接杀我,一定有什么目的,我要让它,怎么给我戴上的这链子,就怎么给我取下来。” 梁郁听着时容与语气冷冽,知晓对方定然已经做好了准备,他犹豫再三:“可师兄也不清楚对方的底细,万一他最终还是要杀你呢?” 时容与看着狼崽子一脸担心的模样,凑过去在他耳边道:“我不会有事的,你先走,我等会给你传音,听话。” 梁郁根本受不了时容与在他耳边说话,僵着身子点头:“好,我不会走远,师兄一定要记得给我传音。” 时容与轻轻点头,浅笑着目送他离开。 待梁郁走远了一些,他坐在床榻上,扫了房间一眼,淡淡道:“阁下还不准备出来吗?” 他话音刚落,门口便忽的幻化出一道银白色的人影来。 那人一身白袍,银色锦纹绣了满身,似乎是龙的图腾,却不明显,显得十分低调,左肩还有一圈毛毛漂浮着,在水里漾开来,高束的发冠用银簪锁着,银色的长发在夜明珠的光照下透着光泽,整齐的束发底下是一张异常俊秀的脸。 白袍外披长得曳地,他就这么款款走了进来,唇边噙了点笑意:“听说,你想让我怎么给你戴上这锁链,便怎么给你取下来?” 时容与轻轻扬眉,他盘腿坐在床榻中央,双手垂落,似乎并不在意身上的锁链,反而饶有兴趣的打量着来人:“你是谁?” 那人走到床榻不远处便停了下来:“不是你让我出来的吗?” 时容与摇了摇头:“是你想见我。” 那人笑意微深:“怎么说?” 时容与一边道:“你将我从知州船上拖下来,又锁在这里,不就是想找我吗?” 一边在脑海里问系统:“秘境的剧情不是梁郁暴露魔气被反派师尊发现吗?这人是谁?” 系统:“这人是……蛟龙岚雪。” 时容与:“哦?被封印在沧海秘境的那条蛟龙?它不是在沉睡吗?我们这次运气这么差?” 系统:“没有蛟龙,澍清能有什么危险?男主又凭什么暴露魔气?” 时容与:“我还以为,我会是他最大的危险。” 系统:“……” 你也确实是。 岚雪轻轻拍了拍手:“不愧是华雪圣君的弟子,果然才思敏捷。” 时容与看了他一眼,没有接话。 岚雪说这话的时候,看似是在夸他,可提到华雪圣君时,又格外的……冰冷。 果不其然,对方说完这句话,下一秒,整个人闪现到他面前,站在床沿居高临下的望着他,浅笑道:“怀瑾仙尊。” 时容与指尖一顿。 系统在他脑海里爆发出一阵尖锐爆鸣:“啊啊啊啊啊啊!完了!他发现了!!!!” 时容与:“这不是很正常吗?上古蛟龙,算是半神的存在了,我的幻化术在他眼里形同虚设,又不是在梁郁面前掉马,怕什么?” 系统:“有道理!” 时容与淡笑着抬头看他:“岚雪尊主过奖了。” 岚雪似乎也并不诧异时容与知道他是谁,他什么都没动,时容与手腕上的链子便抽动了起来,下一秒,双手被吊在空中:“你知道我是谁,还敢把人全部支走?” 时容与丝毫不在意自己现在的处境:“我不把他们支走,他们也拦不住岚雪尊主啊。” 岚雪的手十分白净,但似乎不喜欢人类的手,更喜欢自己的龙爪,故而手上的鳞片与锋利的指甲都未收回,冰凉的触感贴在时容与的下颌,时容与被迫抬头与他对视。 岚雪的眼睛似蒙了一层雪,格外朦胧:“你和你师尊不一样,你比他有趣。” 时容与笑了笑:“岚雪尊主把我绑在这儿,不会只是为了和我聊我师尊吧?” 岚雪闻言,额头的龙角也冒了出来,他指尖点了点时容与的眉心,道:“自然不是,把你体内的那个东西,喊出来吧。” 时容与微愣,随即明白对方说的应该是他体内的欲魔。 “我也想让他出来,只是他可不听我的话,现在我灵力被压制,等一下他就会趁虚而入占据我的身体。” 岚雪哪里会不明白他的意思,轻笑了一下:“怎么给你带上的,怎么给你解开,是吗?” 第77章 时容与总觉得岚雪这话不对劲,挑了挑眉,下一秒,他被吊起来的双手被松开,垂落下来,岚雪已然坐在了床沿,欺身过来,一只手缓缓握住他的手腕,冰凉的鳞片贴在他的身上,锋利的爪子仿佛下一秒就会划开他手腕上薄薄的皮肤。 时容与却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似乎岚雪做什么他都无所谓。 岚雪在他耳边轻声道:“我还从来没见过你这样的人,无喜无悲,无惧无怒,他怎么会选中你?不,他的确是会选中你。” 这番话倒是让时容与有些云里雾里了,他问:“谁选中我了?” 岚雪:“你体内的那个东西啊。” 话音刚落,时容与便听见了链条碎裂的声音,清脆得好似琉璃瓦被敲击发出悦耳的旋律。 岚雪解开了一条链子便起了身,另外三条也应声而碎。 没了链子的束缚和压制,时容与体内的灵力瞬间回笼,他变回了自己的模样,望着岚雪,道:“我体内的东西我叫不出来,若是岚雪尊主可以,我倒是乐意让尊主试一试。” 菩提泪既然在这沧海秘境,蛟龙说不定能知道些什么。 只是岚雪还没说话,外面突然传来一阵灵力波动,时容与能感觉到,是梁郁,只是和他交战的人……又是谁? 倒是他面前的岚雪忽的脸色一变,身形消失在了原地。 系统:“男主出事了!快去救他!” 时容与赶到的时候,梁郁正拿着坠霄剑和身前的蛟龙奋战,身上已经挂了不少伤,鲜血从衣袍内伸出来,溶于海水中,即便他天赋颇高,灵力终归不足,在蛟龙面前更是犹如蝼蚁,但面前的蛟龙没有杀他的意思,只是戏弄他。 少年乌黑的马尾随着他的身形飘动,手中坠霄剑如银龙在海底蜿蜒游走,他身姿轻盈,即便只靠灵力打不过蛟龙,却总能躲掉对方的致命一击。 时容与打量了一下那条蛟龙,和岚雪不同,那蛟龙通体乌黑,鳞片泛着鲛纱般炫彩的光亮,只是身上似乎有一道道符文结界隐着,压制了蛟龙原本的力量。 毕竟是上古半神,不是梁郁能够对抗的,即便是想要拦它的去路,都做不到。显然是被压制了灵力。 只是一人一蛟龙的制衡被银龙岚雪的出现打破,岚雪化为原型,庞大的银龙身躯将黑色的蛟龙护在身后,隔空朝着梁郁一声龙吟嘶吼。 庞大的灵力搅动着海底的水,周遭仿佛都在震动,不少躲起来的海底生物都被吓得四处乱窜。 不过是轻轻一声吼,却令整个海底为之一震,这才是上古蛟龙的实力。 时容与眸光一冷,手持青玉扇飞身而上,越过梁郁的身侧,将青玉扇甩了出去,淡青色的灵力如一道青烟划开岚雪的灵力,将那道攻击化为齑粉。 梁郁见到他,眸光一亮,刚要喊他:“师……” “兄”字还未出口,梁郁望见那把青玉扇,生生止了口。 只是在看到时容与接住转回来的青玉扇时,瞳孔一缩。 只见对方衣袖翻飞间,随着动作露出那截手腕,腕上是红到泛紫的暧/昧/凌/虐的伤痕。 时容与的手上为什么会有和师兄一模一样的伤痕? 第34章 岚雪重新幻化成人形,看了一眼时容与,又看了一眼梁郁,笑了一声,抚了抚身后的黑色蛟龙,低声道:“先回去,我已经找到它了。” 黑色蛟龙深深的看了岚雪一眼,转身飞速离开。 “我们还会再见的,怀瑾仙尊。”岚雪虽然有事找时容与,但并不急于一时,还是他弟弟比较重要。 于是他说完,便化为原型,追上方才的黑色蛟龙。 时容与也觉得,他们还会再见面的,于是缓缓收回目光,转身去看梁郁,只见狼崽子此刻正紧紧盯着他。 时容与抬步就要走过去给他治伤,还没动作,猛的察觉到自己手握青玉扇,披的是反派师尊的皮。 只是他没动,梁郁却走到了他面前,神色凝重的握住他的手腕,抬了起来:“敢问师尊,这伤是哪来的?” 他的呼吸有些乱,师兄这手上的伤是被链子束缚挣扎导致的,而时容与一个化神期,谁能锁住他,谁能在他的手腕上留下这样的伤痕? 即便有,在这个时间,同样的地点,和他师兄的伤出现的分毫不差。 难道真有这样的巧合吗? 他猜不下去,只能混乱的抓住时容与的手,连对方是他痛恨憎恶的人他都忘了。 时容与无视掉系统在他体内比方才还要惊恐的叫声,垂了垂眸,仍旧是那一副冷漠的模样。 他瞥了梁郁一眼,被握住的手反手就给了梁郁一巴掌,将人拍到了一旁,冷声道:“为师的事,何时轮到你来过问?” 时容与垂下手,宽大的衣袖将他手腕上的伤挡住,他又看着梁郁,道:“还是说,你想抛却过往的恩仇,开始学会关心自己的师尊了?” 梁郁闻言,冷笑了一声:“关心?怎么可能,若不是你给师兄牵了生死引,我现在就想杀了你!” 生死引……对,师兄和时容与身上牵了生死引,师兄曾说过,时容与若是死了,他也会死,也若是受了伤,时容与也会有影响。 那这伤是不是和生死引有些许关联?否则……怎么会两个人身上出现同样的伤呢? 下一秒,时容与便确认了他的这个想法:“说起这个,为师也挺想知道澍清干了什么,手上竟受了这么重的伤。” 第78章 梁郁顿时眼前一亮,连他都不知道,自己心底似乎松了口气。 果然是因为生死引。 时容与走近他:“梁郁,你刚刚似乎是想……弑师?如此欺师灭祖,不如为师现在先杀了你,免得日后留个祸患。” 系统:“????你怎么又临时起意了?你干什么!你不可以杀男主!!!” 梁郁冷笑了一声,手中坠霄剑剑锋一竖:“好啊,那就请师尊,不吝赐教!” 两人正剑拔弩张,一边传来了叽叽喳喳的声音:“怀瑾仙尊!我们终于找到你了!” “仙尊,韶华说要去就澍清师兄,您……哎,梁师兄,你也找到怀瑾仙尊了啊。” 两人这一触即发的生死决斗被打断,系统觉得简直是劫后余生:“时容与!我警告你!!你不要乱来!!你剧情都快走到了,别这时候重来!” 时容与:“我有分寸,不会真杀他的,维持一下反派师尊的人设罢了。” 系统:“那你下次维持人设之前,能不能先告诉我一声?我有个心理准备!” 时容与:“那可能不太行。” 系统:“为什么?!” 时容与:“毕竟我也不是每次都是在维持人设的,万一哪次我不高兴了,我是真想杀他呢。” 系统:“……” 它好像被威胁了,但是它没有证据。 韶华连忙道:“怀瑾仙尊,您快救救澍清师兄吧,他被困住了!” 时容与看了梁郁一眼,道:“我不出手,历练是你们自己的。” 韶华又道:“可是,澍清师兄那个……嗯,链子,解不开,梁郁,你说话啊,那链子为什么解不开啊!” 他没靠近床榻,只看到澍清被链子锁在床上,却不太清楚究竟为什么那链子会解不开。 时容与饶有兴致地将目光转向了梁郁。 梁郁抿了抿唇,他刚和时容与剑拔弩张,此刻要是时容与真的不答应救师兄…… 他还是冲动了。 梁郁懊恼了一下,低下头对时容与道:“还请师尊……出手相救。” 其实他可以救的,这一次他有能力保护师兄了,只是他不能在师兄面前动用魔气,若是让师兄知道他修魔,那这一切,都没有意义了。 时容与在其他弟子面前,还需维护一个好师尊的人设,于是暂时没有为难梁郁:“带路吧,我去看看,若是你们能够解决,我还是不会出手的。” 韶华喜笑颜开:“我来带路!” 系统似乎想起什么,连忙道:“你刚刚来的比较匆忙,好像没有把傀儡拿出来,现在去岂不是见不到人?” 时容与:“没事,澍清不见了,自会在别的地方出现。” 系统:“行吧,反正你巧舌如簧,怎么都能解释过去。” 时容与:“听起来你不像是在夸我呢。” 系统:“废话,我怎么可能夸你?” 等时容与在韶华和梁郁以及一众弟子的前呼后拥下回到方才古堡的房间里。 床榻的鲛纱仍旧垂落在四周,只是床上空空荡荡,唯余四根链子丢在被褥见,却不见了被锁着的人的踪影。 梁郁心中一沉,快步上前,掀起鲛纱的动作都显得有些急切。 师兄呢?这链子上面的灵力也消失了,是师兄自己解开逃走了,还是…… 若是逃走了,师兄应当给他传音才是。 韶华说出了另一种可能:“澍清师兄不会被古堡的主人抓到别的地方了吧?” 梁郁眸光冷了下来,古堡的主人……会是谁? 韶华也在一边急得团团转:“澍清师兄要是能解开这链子早解了,肯定是被抓走了,可是抓去哪里了呢?” 他一边说着一边瞥向时容与,企图让怀瑾仙尊指个方向。 时容与暗自失笑,韶华这眼神实在过于明显,他想无视都难,于是道:“历练中发生的一切都是你们的机缘造化,我不插手,若是你们事事都要依赖我,日后怎么自己行走?” 众人只能道:“谨遵仙尊教诲。” 韶华叹息了一声,看来仙尊是不会出手了,他无奈地朝梁郁望去,只见对方似乎在沉思什么,他走过去问:“梁师兄,你有什么头绪吗?” 梁郁确实在想些东西,师兄不见了,他须得冷静才能找到人,方才那两条蛟龙,先出现的黑龙不准备杀他,却一直和他交手,感觉更多的是想拖延时间。 而银龙后面才来,说明要做的事做完了,赶过来止戈。 而且那银龙对蛟龙说,已经找到“他”了,这个“他”难道指的是他师兄吗? 梁郁诸多猜测,但似乎只有这么一条线索,他声音低哑,有些沉闷:“师兄或许被那两条蛟龙带走了。” 时容与瞥了他一眼,眉头轻挑。 虽然蛟龙确实是这古堡的主人,但“澍清”也确实没被他们抓走。 猜对一半,但也不错,他正好借机去找蛟龙,探探菩提泪的下落。 韶华看了时容与一眼,见对方没什么神色,咬牙道:“去看看?” 梁郁点头,他是肯定要去的,至于其他人去不去,与他无关。 韶华下山历练,大多数都是跟着梁郁的,更何况澍清师兄待他也不错,就算是危险至极的蛟龙,他也要去。 蛟龙的危险与可怕大家有目共睹,即便没看到,传闻也都听过,大多数弟子倒是犹豫着不敢去。 第79章 “听说蛟龙不是被上古神封印了吗?怎么这次沧海秘境,蛟龙醒了?还是两条?” “对啊,之前不是说只有一条蛟龙吗?而且沉睡着,沧海秘境除了幻境有些危险,其他没什么,这……想要从蛟龙手里抢人,也太过天方夜谭了。” 梁郁懒得听他们犹豫来犹豫去,他的师兄他自己会救,只是……他不知道蛟龙去了哪里,大海捞针,他师兄未必等的住。 韶华像是知道梁郁心中所想,凑过去道:“要找澍清师兄,就得先找到蛟龙,蛟龙行踪不定,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梁郁瞥了他一眼,只见对方眼底的笑意藏也藏不住,若是师兄没出事,他并不介意和韶华开开玩笑逗一逗,但现在他没什么心思,直接问道:“你有办法?” 韶华嘿嘿一笑:“我们和药打交道的,鼻子比较灵。” 梁郁顿时了然:“你能闻到它们的气息?” 韶华猛猛点头,十分自豪的抬手,指尖运起灵力划过鼻尖,他在空中嗅了嗅,跟着气息凑近了梁郁闻了闻。 梁郁蹙了蹙眉,将他推开。 韶华笑了笑:“啊!师兄身上肯定有蛟龙的气息,毕竟刚刚和澍清师兄待了那么久……” 声音逐渐变弱。 他随后又跟着气息走到了时容与面前。 梁郁顺势望了过去。 韶华顿了顿,问:“嗯?怀瑾仙尊身上怎么也有蛟龙的气息?” 时容与淡淡道:“我当初与银龙交了手,自然染上些许。” 韶华:“噢,对对对。” 韶华继续朝外面走去,梁郁见状,立刻跟上。 走出去一段距离,梁郁察觉身后有人跟着,那些弟子才不会为了他师兄甘愿冒险,怎么可能跟上来? 他回头一看,是时容与。 梁郁垂眸:“师尊不是说不插手吗?” 时容与扇着青玉扇悠悠道:“为师不插手,但是也得确保你们的安全。” 梁郁回头,嗤了一声。 假惺惺。 时容与几乎能猜到梁郁心里怎么在骂他,他笑了笑,一边操控着方才放出去的傀儡,先一步寻到了蛟龙的藏身地。 那是在沧海秘境的最深处,巨大的深坑被海草覆盖着,发着光的水母在海草中走来走去,好似丛林中星星点点的萤火,神秘而又梦幻。 那深坑最底下有一块圆石,黑色的蛟龙盘在上面,身上的符文此刻光芒大盛,密密麻麻的刻在蛟龙的身上,将整条龙身都画满,那灵力压制着黑蛟,令对方动弹不得。 岚雪的身上倒是没有符文,故而他的灵力也并未被压制,只是总觉得,他身上的灵力也没能完全由他自己掌控。 时容与化作澍清的模样,跃入深坑,落到了岚雪面前。 岚雪看了他一眼,唇边的温和浅笑仿佛遇见了多年好友,只是那笑意不达眼底,竖瞳中满是霜雪:“怀瑾仙尊既然要来,何必派个傀儡?” 时容与无奈:“迫不得已,还请岚雪尊主见谅,我来是想找岚雪尊主谈个交易。” 岚雪轻轻挑眉:“什么交易?” 时容与:“岚雪尊主既然对我体内的东西感兴趣,我也想要我体内的东西离开,不如我们合作。” 岚雪唇畔的笑意微深:“怀瑾仙尊真是会说话,明明你自己想要将体内的东西赶出来,说什么合作,分明是你有求于我。” 时容与却是浅笑了一下,道:“其实我体内这东西对我来说,只是稍有影响,若是能把他逼走自然是好,若是不能,等回了妄虚宗,便也与我无关了,但岚雪尊主恐怕已经不想再等下去了吧?” 否则也不会知州船一进沧海秘境之上,他们就被拖下来,而他也被岚雪绑在了古堡里。 岚雪果然沉吟了片刻,唇畔的笑意缓缓淡去,时容与不像在同他说假话,对方确实不是那么在意体内的东西,他只好道:“你想要什么?” 时容与掌握了主动权,眉眼带笑:“我想要……菩提泪。” “哥,不能答应他!”黑色蛟龙不知何时醒了,又或者根本没睡,只是趴在那里,却将他们的交谈听了个清清楚楚。 时容与转身望去,只见黑色蛟龙抬了头,正紧张的望着他。 岚雪道:“介绍一下,我弟弟岚烛。” 时容与抬眉:“亲兄弟?” 岚雪颔首。 时容与记得,传闻有蛟龙困于沧海,被上古神封印,原来这蛟龙不止一条,而梁郁他们上次来,许是看到的就是黑色蛟龙岚烛。 时容与抄起手,又问:“为何不能将菩提泪给我?” 岚雪深深看了他一眼:“你不知道吗?菩提泪会唤醒你体内的东西。” 时容与垂了垂眸:“有人告诉我,菩提泪可以净化我体内的东西。” 岚雪闻言,先是愣了一下,随即浅浅笑开:“确实也可以这么说。” 岚烛却有些急切的喊他:“哥!” 岚雪朝岚烛走了过去,落在他身侧,轻轻抚摸着岚烛的脑袋,宽慰道:“放心,没事的,想要让它出来,菩提泪确实必不可少。” 岚烛被岚雪摸得很舒服,轻轻哼了一声,没再反驳他。 时容与见合作达成,笑了笑,没打扰他们兄弟。 只是很快,韶华便带着梁郁和时容与找到了这里。 第80章 梁郁一看见蛟龙不远处的“澍清”,连忙闪身到了师兄身侧,将人带离蛟龙:“师兄,受伤了吗?” 他一边问,一边抬手将时容与从头摸了一边,肩上腰上,甚至还将时容与转过身要去探背上有没有伤。 时容与一时没能反应过来,像个任人摆布的布偶娃娃,由着梁郁上下其手,将他转过来翻过去。 他回过神的时候,梁郁握上了他的手腕,别处没有伤,腕上却是伤的不轻,他轻轻蹙了蹙眉,短促且轻声的吸了口气:“嘶。” 梁郁猛的抬眸,以为师兄受了什么严重的伤,便掀起了时容与的衣袖,腕上还是那道伤痕,倒是在灵力的作用下慢慢变淡,没见其他的伤,他才略略松了口气。 松懈下来的梁郁看着时容与手腕上的伤,想起是他造成的,移开了目光,替时容与将衣袖放下。 时容与见梁郁停下,这才拍了拍狼崽子的手,宽慰道:“我没事,放心吧。” 梁郁见师兄没有外伤,看上去也不像受了内伤的样子,一颗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紧绷的身体终于松了松,他将人拉到身后,神色冷冽的望向蛟龙。 岚雪看了一眼时容与,又看了一眼傀儡,但笑不语。 有趣。 “菩提泪不在我们这里,而是在幻境的深处,这沧海中的每一个气泡都是一个幻境,破开这些幻境,抵达源头,便是菩提泪。” 时容与看了一眼周围的一个一个的小气泡,还好他当时在古堡没有手贱去戳这些气泡。 “你的意思是,这些气泡的存在,是因为菩提泪?” 岚雪点头:“所以你要菩提泪,还是得进幻境。” 梁郁转头看向时容与,问:“师兄想要菩提泪?” 时容与点头:“嗯,我需要菩提泪净化体内的欲魔。” 所幸他体内有欲魔一事只有晏诲和方石仪知道,告诉梁郁也无妨。 梁郁一怔:“欲魔?师兄体内怎么会有欲魔?是因为……四年前救我?” 时容与看着梁郁,拍了拍他的肩膀:“与你无关。” 梁郁眼看着师兄要进幻境,连忙拉住他:“怎么会与我无关,我和师兄一起去。” 时容与微微蹙眉:“你留在这里,我若是在里面有什么万一,你可以在外接应。听话,阿郁。” 梁郁这一次却没有听时容与的话:“外面如何接应都不如在里面一起面对危险,师兄这分明又要抛弃我。” 时容与头疼:“怎么又成了要抛弃你了?师兄不是同你说过,永远不会抛弃你吗?” 梁郁打蛇上棍:“既然不会抛弃我,那就带上我,我说过的,要保护师兄,师兄也答应过我,让我保护你的。” 时容与实在拗不过他:“好吧。” 左右梁郁是男主,应该不会有什么事,衍生剧情就衍生剧情吧,真出事大不了扣点奖金。 时容与安慰了一下自己,刚要去戳旁边的气泡,左手却被身侧的人牵住,时容与转头看他:“做什么?” 梁郁将那只温热的手放在掌心,紧紧攥着:“怕进幻境弄丢师兄,牵着放心。” 时容与笑了一下:”你未免太紧张了。” 梁郁没再说话,只有他自己知道,蓬莱岛亲眼看着师兄在他面前冲向危险,而他攥不住对方的时候,心里的慌乱与恐惧达到了顶峰。 时容与戳破气泡,两人消失在原地,韶华战战兢兢的看了旁边不远处的蛟龙一眼,正准备和其他师兄弟去汇合,突然想起怀瑾仙尊还在,小心翼翼的问:“仙尊,我们……哦,不,我,我去找找其他师兄弟吧。” 时容与却是朝他露出一个极浅的笑,随后轻轻推了他一下,将他推到了一个气泡里,气泡直接破碎,将韶华吞噬。 韶华消失之前,听到时容与对他说:“来都来了,你也该找点自己的机缘。” 韶华:“……” 韶华不知道的事,在他还未彻底进入幻境时,时容与趁机撞入他的幻境,也消失在了原地。 . 时容与再次睁眼时,身边空无一人,只有他自己。 梁郁的担心并不是多余的,但牵着手9的无济于事,他们还是会被分开。 他朝四周望了望,这场景有些眼熟——分明是绛雪峰的后山。 他听到山洞中传来的些许痛苦难隐的闷哼声,一下便能听出是梁郁。 他眸光一顿,抬步朝里面走去。 血腥味霎时间扑面而来,萦绕在时容与的鼻尖,他差点就受不了要退出去,只是越往里走,那声音越清晰,也越痛苦。 血腥味越发的浓郁,比起上次他在里头被迫走剧情毁掉梁郁的金丹还要浓。 直到他真正看到里面残忍的一幕,时容与仿佛被冰冻一般愣在原地。 眼瞳中反映出面前的景象,石床上蜷着一道小小的身影,那是梁郁,不,准确的来说,是四年前,甚至比四年前更小的梁郁。 此刻的小崽子正以一种极为怪异的姿势倒在石床上,那是寻常人根本做不出来的动作,鲜血几乎将他的衣袍浸染,石床上更是积了不少鲜血,顺着石头一路蜿蜒到地上。 满地的鲜血,都是梁郁的,时容与难以想象,一个人身上怎么会有这么多鲜血。 而梁郁正躺在石床上,明明是趴着的,双腿像是没了骨头似的扭曲着,双手也无力的垂在两边,脑袋侧着垂在石头上,散乱的头发沾着鲜血,黏腻的搭在他的脸上,像是地狱里的恶鬼,诡异残忍,可在时容与看来,却是觉得,好疼。 第81章 明明小崽子没喊疼,可他就这么站着看着,无端觉得自己身上也没有一处不是疼的。 他那么小……看上去不过十二三岁的模样,身形也更瘦小一些,却承受着难以承受的痛苦。 时容与蹙着眉,呼吸都急促了起来,心里好似被一块巨石压着,喘不上气。 他养了四年的小崽子,那个总是对他笑脸相迎,还说要保护他的小崽子,听话又乖巧的小崽子,竟然被人折磨成这个模样。 时容与头一次在这个世界,动了汹涌难抑的杀意。 不是因为扮演角色进入状态,只是他自己。 他抬眸去看另一道身影,只见行凶之人一身白衣,银白暗纹在裙边如云翻卷,脚下的鲜血未曾沾染他半分。清丽淡雅如同山巅雪,天上月。 那人长发如瀑,身形修长,漠然如霜的脸上是对石床上的人的嫌弃与厌恶。 明明生就一副悲天悯人的神佛像,却如同炼狱中蛇蝎心肠的恶魔。 只是时容与在看到那人的脸时,身上的寒意要将他冻住,他竟一点表情也做不出来。 时容与,不,准确的来说,是和他长得一模一样,却是原文中的时容与,真正的怀瑾仙尊。 只是两个人好像看不见他这个突然闯入的人一般,时容与缓了好半天才走到梁郁的面前,抬手想要去触碰对方。 只是指尖还未碰到人便穿透了过去。 他碰不到任何人,像一只孤魂野鬼。 情理之中,也在意料之中。 可当梁郁埋着的头缓缓抬起来,那双锐利的眼眸和他对上,仿佛穿过空间和时空的屏障,看到了他。 那一刻,时容与的心丝丝拉拉的疼。 第35章 时容与捏起了拳头,他什么都做不了,哪怕是抱一抱梁郁,或是安慰几句,他只能眼睁睁看着“时容与”攥住梁郁的头发,将对方的头被迫抬起,冷冷道:“可惜了,这天灵根那么好,就这样毁了,不是说了修炼的时候要紧守灵台全神贯注吗?你看看……弄成这样。” 时容与猛的抬头,难以置信的看向原主。 梁郁的天灵根竟是被原主生生毁掉的! 没了灵根的梁郁修炼速度还能如此恐怖,原主是忌惮还是嫉妒? 梁郁没有说话,齿缝间满是鲜血,不知是咬的还是被原主伤的。 只是他的眼眸失去了光,变得黯淡无比,像是失去了对这个世界的所有希望,黑暗将他笼罩、吞噬,那洞口的光就在前方,可他怎么也碰不到了。 很快,梁郁的眼底只剩下恨,强烈而又浓郁的恨意,他要杀了时容与,只要他还活着,总有一日,他也要废了时容与的修为,毁了他的灵根,让对方毫无尊严的匍匐在他的脚下! “时容与”最终离开了山洞,将梁郁一个人留在这里,也无所谓对方能不能活下来,即便是死在这里,对他来说似乎更好。 外头的风雪吹不进来,但仍旧冷得让人发抖。 至少时容与觉得,这绛雪峰的后山,太冷了。 他想抱住梁郁,将那小小的一团抱进怀里,即便染他满身的鲜血也不要紧。 可他只能看着自己的身体变成虚影,穿透梁郁的身体。 梁郁最终还是一点一点爬出了山洞,时容与也不知道是怎么跟着小崽子出去的,只知道自己满眼都是雪地里拖动蜿蜒的鲜血。 直到梁郁爬到院子里,“时容与”看见他,冷笑了一声:“命还挺硬。” 梁郁嗤笑了一声:“那师尊最好赶紧杀了我。” 原主却是淡淡道:“杀了你,毁我的声名,你也配?” 梁郁笑意冰凉,在雪地里意识模糊,最终晕了过去。 时容与看着场景变换,只见幼年的梁郁仍旧重新修炼,即便没有了天灵根,他的修炼速度仍旧不差,没多时又能够结丹。 然而原主在他结丹之时再次出现,时容与皱起眉头看向来人,只恨自己只是虚影,无法护住身后的梁郁。 小崽子被“时容与”一掌拍出了修炼状态,一口鲜血从口中喷了出来,他愤愤的望向原主,忽的又笑了出来:“师尊来的真及时啊,就这么忌惮弟子吗?” “时容与”瞥了他一眼,冷声道:“忌惮?这个词你也配?” 梁郁撑着身子站起来,直直望向“时容与”,用手背擦拭掉唇角的鲜血:“既然我不配,师尊何必如此怕我结丹?” “时容与”一步两步,朝着梁郁走了过去,蹲下来扼住了对方的下颌,另一只手中幻化出青玉扇,他蔑视着梁郁,低笑了一声:“怕这个字用的也不对?只是不想而已。” “不要!!!”时容与在原主幻化出青玉扇的一瞬间便知道了对方要做什么,只是他扑了过去,穿透了对方的身体,落了个空,一回头,眼睁睁看着青玉扇抵在了梁郁的腹部。 霎时间,青玉扇爆发的灵力将梁郁的丹田直接毁掉,即便只是大乘期的“时容与”,运用青玉扇的威力也不容小觑。 梁郁瞳孔剧缩,顿时吐出满口鲜血,整个人蜷缩在雪地里,周遭的白雪再一次染上他的鲜血,他死死的咬着牙不让自己发出痛苦的哀嚎,因为他知道,那只会让对方更畅快。 无数的鲜血从梁郁口中涌出,时容与看着雪地里痛到颤抖着身子的梁郁,心也跟着痛了起来。 他走到梁郁旁边,跪坐在雪地里,鲜血仍旧沾染不到他半分,他只能穿透梁郁的身体,却仍旧想要揉一揉对方重伤的腹部,一边安慰道:“没事,阿郁,别怕,你不会死的。” 第82章 不会死的,不会死的…… 但是,很疼。 他的阿郁,快疼死了。 明明只是个小孩子,在他跟前笑着,那么乖,那么懂事,跟个小大人似的,为什么要承受这样的痛苦? 就因为所谓的剧情,所谓的男主,所谓的……悲惨的童年吗? “师兄。” 身后突然传来一声低低的呼唤,那样熟悉,他转头望了过去,只见梁郁就站在不远处,绛雪峰的雪落在他的发梢和肩上,而他怔忡的望着时容与。 时容与看着已经成年了的梁郁,褪去稚气,没什么阴鸷,修长的身影走到他面前,跟着他一起蹲下来,拇指却抚上了他的脸颊,擦拭掉他脸庞的泪痕。 梁郁望着时容与,像他安慰小时候的自己一般安慰对方:“别哭,师兄。” 时容与将人抱进怀里:“阿郁,很疼吧?” 梁郁眸光微动,随即淡淡勾出一个唇畔的笑,道:“不疼了,师兄,别为我难过,我会心疼。” 时容与这才放开他,转过头道:“我没哭,雪太大了,落进我眼睛里了。” 梁郁噙着笑,道:“是,师兄才不会哭。” 时容与感觉自己下山一趟,什么糗样都让梁郁看见了,还好都是“澍清”出的丑,和他时容与没什么关系,不然他真的要羞愤而死了。 时容与假装咳了两声,站起身道:“是幻境,但我碰不到他们,解法还在找。” 梁郁却是站起身看向“时容与”,淡淡道:“这是我的幻境,我能碰到。” 时容与微愣,随即反应过来,难怪梁郁会出现在这里:“你知道怎么破这个幻境?” 梁郁轻轻笑了一声:“知道。” 下一秒,他手持坠霄剑朝“时容与”闪身过去,青玉扇在身侧流转,梁郁丝毫不惧,冷冷的看着“时容与”,他招招皆能打到“时容与”实处,剑柄的凤凰石将落下的雪融化。 时容与站远了些,看着他们打架,一边问系统:“洞两,你有没有什么删除记忆的功能?” 系统顿时警惕起来:“你又要干嘛?” 时容与:“把梁郁的记忆删掉,被他看见我哭,比我被链子捆在床上还要羞耻。” 系统:“……” 一天天的,净是事儿! 淡青色的光与坠霄剑柄的凤凰石的红光在空中缠绕着,空中落下的雪都被剑气与灵力扫开,没多久,时容与便看见梁郁的坠霄剑一剑洞穿了“时容与”的心口。 在从梁郁幼年被折磨的心疼中抽离后,时容与看到这一幕,虽然觉得原主确实该死,但又突然想到,自己之后回归反派师尊的马甲,也会被梁郁这样对待,心口好似也一阵疼。 紧接着,梁郁手里的剑又刺穿了“时容与”的小腹,将丹田直接捅穿。 时容与抖了抖,不动声色的摸了摸自己的腹部。 再接着是脖颈、四肢,梁郁断了“时容与”全身的经脉,毁了对方的丹田,废了他的修为,青玉扇也被撕碎扔在了一边,上面沾满了“时容与”的鲜血。 梁郁朝着时容与走过来时,时容与还在为之后他的处境出神,等他回过神,梁郁已经站在了他的面前,像是有些委屈的问:“师兄是觉得,我太残忍了吗?” 他不自觉的握紧了手里的坠霄剑剑柄,指腹摸索着凤凰石。 怕师兄对他失望,觉得他残忍,甚至从此害怕他,他甚至还没怎么折磨时容与呢。 若是这样他师兄都接受不了,那他修魔一事,更不能让师兄知道。 他一定会藏的很好。 时容与看着仍旧是那副小狗模样的梁郁,和方才虐杀原主的模样判若两人,他觉得好笑之余,又释怀道:“阿郁,不管是谁,任何时候,都没有权利对你做那些事,你要如何报复,师兄都支持你。” 梁郁怔了怔,笑道:“果然,这世上,只有师兄待我那么好。” 时容与笑了笑,随即幻境开始破碎,梁郁再度牵上了他的手,道:“虽然可能没什么用,但是万一哪一次就有用呢?” 时容与便也由着他了。 眼前的场景变幻,如同被打碎的镜子,一小片一小片脱落。 下一秒只听见梵声阵阵,禅声绵绵。 梁郁仍旧握着他的手,两人这一次并未分开,而眼前地似乎在佛门,周遭是黄墙庙宇,有香火气在周围弥漫。 周遭来来往往皆是香客,他们穿透了两人的身体,朝着庙中大佛参拜上香。 来到这里,好似一切都被净化,心灵都得到了洗涤,连风都格外温柔。 时容与拉着梁郁往里走,只见经堂中此刻和尚们都在诵经,但时容与一进门,便抬头朝房梁上望去。 只见两条巨大的蛟龙盘在房梁之上,一黑一白将整个房顶都占满。 底下的人看不见他们,他们便肆无忌惮的在上面趴着。 只是没一会儿,黑色蛟龙便顺着柱子往下绕,游到了离柱子最近的一个僧人旁边。 那和尚年轻俊朗,虽然剃了度,没了头发,却丝毫不减他的英俊,反而更为好看,仿佛是与生俱来的佛像,他身披袈裟,俨然不止是一个普通的小和尚,却坐在角落里,闭着眼认真诵着经文。 黑蛟仗着旁人看不见他,便肆无忌惮的一点点攀上那和尚,锁住对方合十的手,困住对方的身躯,在那人的脸颊处探出舌头,最后吻上他。 第83章 经堂里那一尊南海观音端坐莲台,一手托瓶一手放在胸前,半垂的眼眸悲悯众生。 而那和尚却当着佛祖和众多僧人的面,被一条蛟龙束缚在原地,吻的诵不出经。 那和尚皱起了眉头,抬手扼住了旁人看不见的黑蛟,口中的经文却不曾停下,他明明闭着眼,却捏得黑蛟无法动弹。 银色蛟龙见状,也顺着柱子滑了下去,缠着和尚偎在了对方的怀里,静静的听着诵经,却又忍不住在和尚脖颈边蹭着。 那和尚仍旧闭着眼,不为所动,只是用着旁人听不到的灵力传音,对两条蛟龙斥道:“我在诵经,不要放肆。” 两条蛟龙却好似没听到他的警告,仍旧缠着他,在诵经声中同那和尚玩闹。 “这是……沧海秘籍里的那两条蛟龙吗?”梁郁看着这一幕,问身侧的时容与。 时容与颔首:“气息很像,应当是,这世间恐怕也没有其他蛟龙了。” “这和尚是谁?”梁郁又问。 时容与也在问系统:“这和尚是谁?” 系统大概是又去调剧情了,过了好半天才回复时容与:“聂淮归,菩提老祖。” 时容与:“菩提老祖?他和菩提泪是什么关系?” 系统:“菩提泪就是菩提老祖圆寂之时落下的一滴泪,据说这滴泪悲悯众生,有净化世间一切罪恶的能力。” 时容与:“这么说来,这个幻境要么是菩提老祖的,要么就是那两条蛟龙的?可岚雪和岚烛没进来,菩提老祖已经圆寂,这幻境怎么破?” 系统:“不知道,看看再说。” 时容与也是这么想的,于是一边给梁郁解释身份,一边接着看。 “有妖怪!这寺庙里有妖怪啊!!!” 不知道哪个小和尚突然从厢房里跑了出来,神色惊恐,活脱脱像是撞了鬼,他跌跌撞撞的跑到大雄宝殿,扯着主持的袈裟,哆嗦着躲了起来。 主持是个白眉白须慈眉善目的老和尚,他安抚着摸了摸小和尚光溜溜的脑袋,问:“寺庙里怎么会有妖怪?你是不是做噩梦了?” 小和尚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是真的!有两条好大好大的蛇!巨蟒!在房梁顶上盘着!太恐怖了!他们要吃了我!” 闻言,一旁原本在参禅聂淮归蓦地睁开了眼睛。 只是他并未有什么动作,而是静静听着。 主持见小和尚的恐惧不像是假,更何况出家人不打诳语,于是正色问他:“那巨蟒在何处?” 小和尚哆哆嗦嗦的朝着聂淮归的方向看了一眼,犹豫着。 主持顺着他的目光望了过去,不由得问:“怎么回事?” 小和尚又指了指厢房的方向:“在……在……菩提方丈的禅房!” 主持看向聂淮归:“菩提,可否容许我们去看看?” 聂淮归站起身,道:“方丈请。” 说着,便也跟着一块去禅房了。 时容与和梁郁也跟在后面。 只见聂淮归的禅房被两条蛟龙占据着,几乎塞不下整个房间,银色与白色交织着,看见人来,张开嘴吓唬人。 小和尚被这场景再一次吓晕过去,主持皱着眉,传音道:“来人!摆阵!” 岚雪看着一大批和尚聚集过来,眸光扫视着,警惕了起来。 “哥,他们怎么好像能看见我们了?”岚烛也分外疑惑。 岚雪摇了摇头,目光落在了众人后方的聂淮归身上,只见对方安静的垂着眼眸,一言不发,任由寺庙里的佛修将这里围了个团团转。 即便是阵法启动的那一刻,聂淮归也没有任何动作。 岚雪眼睁睁看着头顶缓缓凝成一个杀阵,他一跃而起,灵力朝着那未成型的法阵击去,岚烛见状,也连忙运起灵力。 然而佛修的灵力天生克那妖族,此地又是佛门,寺庙的香火都是克制妖物的东西。 岚雪自知敌不过佛门阵法,转头去看聂淮归,只见那人淡漠的眼神望了过来,却没有任何出手帮忙的意思。 岚雪冷眼笑了一声,对岚烛道:“阿烛,我送你出去,跑的越远越好。” 岚烛却不肯:“不,哥,我不走,淮归一定会救我们的。” 岚雪冷笑一声:“你看他像是要救我们的样子吗?听话,收了灵力,我送你出去!” 岚烛咬了咬牙,不肯收手:“我不管,要走一起走,要死一起死!” 岚雪眉头紧锁,时间紧迫,他没再和岚烛废话,银色的龙尾扫过底下的佛修,将阵法弱化了些许,反手将岚烛打出结界:“走!” “哥!!!”岚烛整个人被甩上空中,他犹豫了一下,最终在岚雪的注视下,准备听话离开。 只是黑色的蛟龙还未扭头离开,聂淮归身形一动,转瞬之间出现在他身前。 岚烛面色一喜:“我就知道你不会袖手旁观的,淮归,快,救我哥!” “岚烛,快跑!!!”岚雪焦急的声音从底下传来。 岚烛正要去看岚雪,下一秒,脖颈被聂淮归扼住,梵纹在瞬间布满他整个身躯,他被锁在半空中动弹不得,连灵力也用不出来。 他难以置信的望着眼前的聂淮归,痛苦的问:“为什么?为什么这么对我们?!聂淮归,你这个忘恩负义的小人!” 聂淮归神色未变,梵纹化作锁链将岚烛困住,他轻轻落到地上,对方丈道:“是菩提未曾察觉有妖物进了这感恩寺,惊扰方丈。” 第84章 方丈摆了摆手,问:“既是妖物,如何处置?” 聂淮归没去看身后被束缚住的岚雪和岚烛,只道:“明日我会将他们送往沧海,由上古大阵封印。” 方丈看着他,又问:“不杀?” 聂淮归摇了摇头:“上古蛟龙乃是凶兽,神族尚且无法将其全部杀死,非我等可为,封印是最好的办法。” 方丈看了那两条蛟龙一眼,阿弥陀佛了一声,道:“也罢,你自行处置吧。” 梁郁看了一眼神色不明的时容与,问:“师兄,上古蛟龙不是被上古神封印在沧海的吗?” 时容与颔首:“是,但只是传言,谁也没见过上古神,自然也没人见过上古神封印蛟龙,只是没想到,竟然是菩提老祖封印的。” 梁郁抿了抿唇,跟着时容与往寺庙后面走:“在经堂的时候,明明菩提老祖是知道蛟龙的存在的,还任由他们缠着他,为何……?” 时容与轻轻摇头:“跟上去。” 幻境霎时变幻,转眼已是深夜,聂淮归守在两条蛟龙旁边,盘膝而坐,闭目诵经。 岚雪缓缓游到了他身侧,一点点缠上聂淮归,如以往那般,将对方整个人紧紧缠住,在他耳边问:“为什么?” 聂淮归不曾睁眼,仿佛没有听见岚雪的话,只是身上缠着的龙身越来越紧,几乎要将他勒断气。 然而,就在聂淮归快要喘不过来气时,岚雪身上的束缚令他整个身体都变得无力了起来,他只能倒在聂淮归怀里,脑袋靠在对方的肩头:“聂淮归,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我们兄弟救了你,也不曾害这寺中僧人,你为什么让我们显出身形,为什么冠冕堂皇的抓了我们还要封印我们?” 聂淮归:“人妖殊途。” 岚雪嗤笑了一声:“人妖殊途?破金身的时候,怎么没想着人妖殊途?” 聂淮归闻言,才终于睁开了眼睛,他看向岚雪,轻叹了一声:“阿弥陀佛。” 岚雪揶揄他:“你念的什么佛?诵的什么经?一个在佛门荒/淫/无/度的和尚,佛门留的住你吗?” 只是任凭岚雪说什么,聂淮归都没有太大的反应。 岚雪盯着他好半天,缠着对方的龙尾卷住了别的地方:“聂淮归,我再问你一遍,为何恩将仇报?” 聂淮归抬眸:“你岂知当初救我,不是我为了遇见你们特地设计呢?” 岚雪看着聂淮归,忽然觉得好笑,眼前的人变得无比陌生,他原以为,聂淮归和他们是同类人,不为世俗所困,不惧规条天道,没想到,聂淮归只是为了他们特地演的一出戏。 岚烛不知何时也缠上了聂淮归,他对岚雪道:“哥,和他废什么话,玩死他!” 时容与转头捂住梁郁的眼睛:“小孩子别看。” 梁郁听着厢房内激烈的碰撞声伴随着水声,将屋内的空气化□□/欲弥漫,透过窗纱能看到一道人影被两条龙束缚住,双手和四肢都被牢牢锁成一个大字形。 剩下的便被时容与挡住了,他抬手也挡住了时容与的眼睛,无奈道:“我不是小孩子了,既然这样,师兄也不许看。” 时容与看着假装老成的梁郁,好笑的问:“你之前幻化成蛟龙缠着我是不是就是学的岚雪和岚烛?” 梁郁没想到时容与会突然提起这个,愣了愣,道:“不是……” 时容与顿时来了兴致:“不是?那你学的谁?” 说起来,上一次梁郁来沧海秘境,蛟龙正沉睡着,确实也学不到。 梁郁摇了摇头,如实道:“没学谁,只是蛟龙类蛇,蛇都是这般缠人或其他的。” 时容与了然:“所以你就学蛇,把我也缠了个严严实实?” “蛇将人缠成这样是为了吃掉对方,你知道吗?” 梁郁眨了眨眼,长而卷翘的睫毛好似拨弄着时容与的掌心,他道:“我知道。” 时容与不禁疑惑:“知道还缠?是想吃了师兄?” 第36章 时容与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问完那句话,梁郁的脸又缓缓涨红了,也许是只挡了眼睛,还能听见禅房里的声音。 他拉着人走远了一点,毕竟偷听墙角还听的这个,不礼貌。 秉着梁郁现在已经成年了,性教育也该抓起来了,虽然好像也有点晚了,但不妨碍时容与看着红着脸的少年,叮嘱道:“你若是日后有了喜欢的人,切记不要强取豪夺。” 梁郁闻言,看向时容与,问:“那若是,我喜欢的人,他不喜欢我,怎么办呢?” 时容与毫不犹豫道:“那就放手,换一个,天下之大,总有一个你喜欢也你喜欢你的人。” 梁郁却摇了摇头:“不会有的,师兄没喜欢过人,怎么知道放手有多难?又怎么知道,这天下还有比得过他的人?” 时容与从梁郁的话里敏锐的察觉出一丝不对劲,挑眉问:“我没谈过恋爱,难道你谈过?说的这么深沉,阿郁,你有喜欢的人了?” 想想他们下山出来这么久,路上也见到了蓬莱岛的那么多女修,梁郁说不准看上了哪个,他竟然也没察觉到,真是可惜。 梁郁看了时容与一眼,否认道:“没有,师兄随口说说,我也随便聊聊。” 时容与轻笑一声:“行吧。” 两人等到第二日,聂淮归从禅房出来,身侧还跟着两条蛟龙,不知道的以为有多威风,可仔细看,那蛟龙身上缠满了梵纹,将他们的灵力尽数压制。 第85章 时容与和梁郁跟着一起去到了沧海,沧海之上,聂淮归端坐袈裟之上,口中念着经文,海面上梵纹升腾,形成一个巨大的圈。 岚雪看着闭目念经的聂淮归,眼中只有霜雪般的冷意:“聂淮归,你可知屠龙者终将为龙所屠,你杀不了我们,但终有一日,我们会出来。” 聂淮归淡淡道:“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岚雪冷笑了一声:“好,那就等我送你去地狱。” 封印阵法终究还是成了,金色的光将他们笼罩,万物好似披上了霞光,只是这光于妖兽而言,却是痛苦万分。 蛟龙没有灵力抵挡,鳞片之间有鲜血缓缓渗出,一滴接着一滴滑落,落入深蓝的沧海之中。 “呃!” 在蛟龙即将被吸入沧海秘境之中,那金光却忽的减弱,直至黯淡。 只见半空中盘腿坐着的聂淮归胸口被龙爪贯穿,鲜血从胸口和口中溢出,将身上的僧袍染成鲜红。 下一秒,银龙化作人形,俨然是岚雪。 但,是从幻境之外进来的岚雪,他神色漠然,眼睁睁看着聂淮归难以置信的看着他。 岚雪瞥他:“去地狱吧,聂淮归。” 幻境如同被打碎的镜子,在顷刻间碎裂,周遭的一切都化作烟尘散去,只剩下时容与和梁郁。 时容与看了一眼周围,明明他们在沧海秘境中,却没有回到岚雪和岚烛所在的地方。 “结束了?可是菩提泪没有出现。”梁郁看着周围陌生的环境,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时容与也是这般想的,他刚要说话,忽的瞥见梁郁脖颈上的避水珠不见了,他轻轻蹙了蹙眉,问:“避水珠怎么不见了?” 梁郁低头看了一眼,像是才反应过来:“许是刚才在幻境里和师尊打斗,无意中掉了吧。” 时容与眉头皱得更厉害:“憋着气不难受吗?一直忍着也不说?” 梁郁其实没有在憋气,只是听见时容与这般说,又看了一眼对方焦急的神色,忽的整个人往下沉了下去。 时容与心中一惊,连忙游下去拉住了梁郁的手,一个用力将人扯到自己身边,他犹豫了一下,随即贴近梁郁,贴上了对方的唇,将口中的气渡给他。 梁郁猛的睁大了双眼,眼底满是不可置信。 师兄……主动吻了他? 他揽住了时容与的腰,将人往怀里贴,恨不得将时容与揉进自己的身体里,主动且生涩地回应着时容与这个突如其来的吻。 时容与只当狼崽子是憋急了,胡乱的掠夺着他口中的空气。 只是时容与虽然有避水珠,人工呼吸久了,竟也喘不上气来,梁郁甚至没给他一次换气的机会。 他推了推梁郁,想要松开,再这样下去,他一个有避水珠的人都要在海里憋气憋死了。 只是梁郁闭着眼睛,似乎并没有感受到他的抗拒。 所幸在海底他们本就是传音,时容与不开口也能说话:“阿郁,松口!” 梁郁如梦初醒,缓缓松开时容与,问:“师兄?” 时容与趴在梁郁胸口,喘着气,道:“给你渡气,我却要喘不过气来了。” 梁郁顿时一僵:“渡气?” 师兄不是在吻他吗? 时容与缓了缓,才道:“没了避水珠,你在海里没法呼吸,我当然得给你渡气,我送你出秘境吧,留在这里你会溺死的。” 比起时容与刚才究竟是在吻他还是渡气的问题,他更不想被对方送走,就着现在的姿势将时容与抱的更紧:“别,我好像贴着师兄,也能在海底呼吸。” 时容与扬眉。 避水珠不用带在身上,贴着也能有效果吗? 他将信将疑地看着梁郁,只见对方确实呼吸顺畅,丝毫没有溺水或是憋气的模样,时容与这才放下心来,随即又反应过来,自己方才的人工呼吸多此一举了。 他假意咳嗽了一声,目光乱飘,瞥见了一道身影:“聂淮归!” 时容与正好缓解一下尴尬,松开梁郁就去追人,还没彻底离开,又被梁郁拽了回去,重新被对方按进了怀里。 梁郁的目光落在了时容与的唇上,许是方才太过忘乎所以,时容与的嘴唇被他吸成了深红色,妖冶得好似盛放的彼岸花,薄唇微肿,反倒变得性感无比。 他艰难的移开了目光,抱着时容与道:“师兄,你不贴着我,避水珠会没有效果。” 时容与看着聂淮归走远,蹙眉道:“这样怎么追人?” 他话音刚落,腰身被梁郁圈住,那人反而将他更加往怀里带了带,他正要开口,梁郁却抱着他,一个闪身便追上了聂淮归。 时容与:“……” 他做个挂件也挺好。 梁郁瞥了眼安静的时容与,唇角的弧度就这么一点点挑了起来。 两人跟在聂淮归身后,跟着他一路回到了岚雪和岚烛被封印的那个深坑。 只是周遭的环境虽然和之前一般无二,银黑两条蛟龙却是一起沉睡着,似乎并没有醒来过的模样。 时容与:“我们应当还没有出幻境。” 梁郁点了点头。 却见聂淮归僧袍随着他的身形飘动着,他缓缓落在银色蛟龙身前,抬手在胸前,口中念着经文,而岚雪身上束缚他的梵纹缓缓亮了起来,随着聂淮归的念诵,从蛟龙身上漂浮了起来,竟是脱离了蛟龙,随即消失在海中。 第86章 岚雪身上的束缚被解开,却没有立刻醒过来,沉睡了太久的蛟龙,无人将他唤醒,只会在某一日挣脱噩梦自己清醒过来。 聂淮归静静的看了他好一会儿,这才伸手,似乎想要触碰一下蛟龙,只是在快要碰到时,又停在了半空中。 “菩提,还不回来?” 聂淮归耳边响起了方丈的声音,他只能收回手,最后看了蛟龙一眼,转身离开。 梁郁见状,问怀里的时容与:“还追上去吗?” 时容与点头:“追。” 两人便跟着聂淮归上了陆地,时容与脸上闪过一丝纠结:“要不,把我放下来吧?阿郁。” 梁郁却没松开,反而将时容与抄了膝弯抱起来:“若是我们还在幻境里,实际上仍在海底,师兄可不能掉以轻心,觉得这样抱着累的话,我抱着你走便是。” 时容与怔了两秒:“我不是这个意思……” 梁郁笑了笑:“没别人看见,师兄放心。” 时容与:“……” 行了,他的颜面在梁郁面前已经彻底扫地了。 一点师兄的威严也没了。 时容与破罐子破摔,干脆就这么靠在梁郁怀里,反正梁郁需要蹭他的避水珠。 两人跟着聂淮归又回了感恩寺,聂淮归跪在大雄宝殿的蒲团上,如来金尊高坐其上,俯视着他,而他低着头,闭目念着“阿弥陀佛”。 方丈站在旁边,重重叹息了一声:“去见蛟龙了?” 聂淮归不语。 方丈放下了手里的木鱼,缓步走到了聂淮归身侧,同他一起在如来面前跪下,道:“你命中有此劫数,若不亲手斩断,飞升无望啊!” 聂淮归这才缓缓抬眸,道:“我若是造了杀孽,我还能成佛吗?” 方丈无奈的摇了摇头:“它们是妖,是凶兽,上古神都恨不能杀之以绝后患,你杀了它们,那是除害。” 聂淮归转头看向方丈,那白眉白须分明端的慈眉善目,可偏偏他只觉得异常锋利:“世人皆道上古蛟龙是凶兽,可他们,杀了谁吗?” 方丈看着聂淮归,亦不能理解他在说什么,只能叹了一声:“菩提,你魔怔了。” 聂淮归抬头看向如来金尊像,那佛祖悲悯众生,不见喜怒,他注视了许久,隐约听到方丈在他耳边道:“不杀蛟龙,你便无法飞升,菩提,杀了那两只凶兽,你便能前往九重天,莫要让我,让世人失望啊。” 聂淮归却仍旧呆呆地盯着如来神像,对于方丈的话无动于衷。 他看了很久很久,久到方丈何时离开了他都不知道。 幻境中的日月仿佛按了倍速按钮,飞速轮转,也不知道日升几回,也没记住月落几度。 但时容与清楚的看到,日月流转间,大雄宝殿上那尊如来神像淡然如水的眼瞳中,缓缓落下一滴泪来。 时容与有些诧异的扬了扬眉,转头便看见聂淮归的眼瞳中,和如来神像一样,滑落一滴珠泪。 随即,便见聂淮归跪坐在蒲团上,仍旧是几日前的姿势,头颅却缓缓垂了下去。 聂淮归竟是这样圆寂的? 时容与还没来得及想太多,只见聂淮归脸上滑落的那滴泪飘在了空中,周遭泛着淡淡的金光。 时容与拍了拍梁郁,从对方身上下来,拉着人正要靠近那滴泪,谁知那泪珠竟自己飞到了他身前,眨眼间钻入了他的体内。 时容与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原来这就是菩提泪。” 梁郁却有些紧张的看着他:“师兄有什么不适的感觉吗?” 时容与感受了一下,摇头道:“暂时没有任何感觉。” 梁郁抬手按在时容与的心口处,方才菩提泪没入的地方,问:“这里呢?疼吗!” 时容与再度摇头:“没感觉。” 梁郁没再问,手却也没移开,即便隔着布料,他也能清晰的感受到掌心传来的,时容与的心跳。 温热的触感和有力的跳动,就和时容与一样鲜活。 “师兄,幻境碎了。” 随着梁郁话音一落,周遭的场景再度碎裂脱落,他们重新回到了海底的深坑,封印蛟龙的地方。 岚雪见他们出来,刚要问:“菩提泪拿到了?” 一看到梁郁贴着时容与的动作,噙着笑站在了原地,一动不动的望着他们,看戏一般。 时容与乐意给梁郁看一看摸一摸,被狼崽子关心一下,却不是很乐意给别人当戏看。 他握住梁郁的手,从自己的身上拿来,只是碍着避水珠共享,不能将梁郁推远。 时容与看了一眼岚雪,反问他:“你方才也进了幻境,是吗?” 岚雪浅笑着:“是啊。” 时容与:“那又何必明知故问?” 岚雪点点头:“既然如此,那该轮到我了!” 他话音刚落,时容与便被岚雪的灵力一扯,扯到了对方身前。 时容与第一反应不是担心岚雪会对他做什么,而是梁郁没了避水珠,会被淹死。 “我倒要看看,他究竟肯不肯出来。”岚雪抬手,化成了龙爪,似乎想要穿透时容与的身体。 不过是电光火石之间,岚雪变脸如此之快,或许一开始他就已经想好如何做了。 时容与不能暴露实力,傀儡的神识跟着韶华还没出幻境,他根本不是岚雪的对手,手中运起灵力,只能拼力去挡。 第87章 想象中的疼痛并未落下,时容与缓缓抬眸,只见位于他身体上方的龙爪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握住,那只手此刻青筋缠绕,鲜血顺着指尖一滴一滴落在时容与的身上。 梁郁竟是在转瞬之间贴近他们,徒手接住了岚雪带着灵力的一爪。 只是岚雪身为蛟龙,灵力强悍,梁郁连金丹都不是,强行接下这一爪,手没断也得废。 时容与看着直皱眉,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体内的欲魔突然有了反应:“时容与,我要让你给老三偿命!我要你付出代价!!!” 时容与:“哟,醒了?听你的声音好像很痛苦的样子?” 欲魔:“哼哼,菩提泪,你真的以为它能净化我吗?!少做梦了!世间没有人心中毫无欲念,只要有欲念,我就永远存在!” 时容与嗤笑了一声:“上一个说这种话的人已经灰飞烟灭了。” 欲魔:“你等着吧!你等着吧!就算我杀不了你,我也已经找到能杀你的人了!” 时容与挑眉:“谁啊?” 欲魔:“你很快就会知道了!” 确实很快,因为岚雪见有人阻挠他,诧异地看向梁郁,随即轻蔑的笑了一声:“一个连灵力都没有,只有一把镶嵌着凤凰石的剑也敢挡我?” 他反手捏住梁郁的手,只听见“咔”一声,梁郁的腕骨应声而断。 时容与的心跟着一跳,手中的青玉扇差点幻化出来。 系统在他脑海里道:“不要乱动,你不会死的。” 时容与抿唇:“我知道。” 系统:“知道个鬼,你刚刚明明就冲动了,梁郁也不会死的,你不用救他。” 时容与闭了闭眼。 不会死的…… 这话好熟悉,他也经常对梁郁这么说。 可是梁郁确实不会死,但会疼,那么多的痛放在他身上,雪地里蜷缩成小小的一团,他是不会死,可好疼。 而现在,手腕骨被生生掰断,也好疼,听得他也手疼。 而正在此时,岚雪的下一击又要落到梁郁身上,对方似乎打算速战速决,这一击的灵力强悍到周遭的海水都在颤抖。 那一瞬间,时容与不顾系统在他脑海里疯狂的尖叫,抱着梁郁转了个身,想要替他挡下这致命的一击。 反正系统不会让他死的,左右扣点奖金,他扣的起。 梁郁被时容与突然的动作愣在原地,他蓦地睁大了眼睛,看着时容与抱着他,替他去挡那凌厉的攻击,他心中又是温暖又是慌乱。 原来被人护着,是这样的感觉。 他曾经被那个虚伪师尊拉过去挡伤害,去送死,可现在反过来了,有师兄给他挡伤害,可他没有一点欣喜与高兴。 他在时容与耳边低低叹息了一声,像是下了某种决心,亦有浓烈的不舍。 下一秒,浓郁的魔气将两人圈住,岚雪的攻击被挡在外面,周遭的海水平静了下来,却被魔气浸染,周围一片漆黑。 岚雪的龙吟在海底响起,似乎要将周围的一切震碎:“你是魔族?他们这些所谓的修仙者居然不杀你?那菩提,凭什么封印我和阿烛?!” 他一边斥着菩提,一边疯狂攻击着缠上他的魔气,只是那些魔气像是有灵性一般,从四面八方朝他涌了过去,攀扯着要将对方吞噬。 时容与又没承受到岚雪的攻击,可他感受到了浓郁的魔气,就缠绕在他的周围,将他和梁郁围在里面,护着他们。 他埋在梁郁胸前,没有抬头,但能感受到狼崽子的心跳的很乱。 但梁郁仍旧操控着魔气和岚雪对阵,他抱着时容与,身形在魔气中游走,岚雪打不到他们。 一声龙吟冲破魔气直入云霄,岚雪将困住他的魔气震开,化作龙身冲出了沧海,在天上盘旋了一会儿,又落入海中,凌厉的攻势几乎要将沧海搅个天翻地覆,菩提泪消失后,幻境不稳,岚雪这一下,将幻境尽数摧毁,妄虚宗的弟子全部从幻境中落了出来。 包括韶华。 包括时容与的傀儡。 “有魔气!好重的魔气!沧海秘境怎么也有魔?!” “血魔追来了吗?可是他不是已经被怀瑾仙尊杀了吗?” “不,不是血魔,这魔气比血魔强太多了!” “看不见啊,这魔气太浓了,我什么都看不见了。” 梁郁在魔气中穿梭,和岚雪交手,银色的龙鳞在黑雾中格外亮眼,梁郁轻而易举便能看到岚雪的位置,岚雪却找不到梁郁那如鬼魅般的身影。 岚雪便不再找他,他的目的是时容与,于是一个转身,朝着时容与拍了过去。 梁郁知道对方的目标是他师兄,他故意将破绽露给岚雪,只等这一刻,梁郁一个闪身到了岚雪身侧,他控制着周围的魔气全部涌向岚雪,一边将时容与捞进了自己怀里,离岚雪格外远。 那魔气如同千万把剑刺入了岚雪的身体,鲜血在海中晕染开来,将海水染上腥味。 只是即便是梁郁也杀不了上古蛟龙,岚雪被重伤,重新落入那个曾经封印他的海底深坑中。 银色蛟龙躺在黑色蛟龙旁边,岚烛没有醒来,身上的梵纹大量,压制着他,束缚着他,岚雪只能靠着他,依偎一二。 魔气缓缓散去,梁郁不敢去看怀里的人,抬眸倒是和不远处的傀儡时容与对上了视线。 第88章 那人冷漠的看着他,手中青玉扇幻化而出,一步步朝他走了过来:“你是魔。” 梁郁心里一紧,不是因为时容与说的话,而是这话,清晰的传到了他师兄的耳中,他师兄听见了,他是魔,是不是对他很失望?是不是会厌恶他?他此刻甚至不敢去看他师兄,他怕在对方眼中看到对自己的失望与痛恨。 时容与……时容与根本没抬头,他须得操控着傀儡,演完这场戏。 时容与手中青玉扇直指梁郁,神色冷冽:“梁郁,你身为魔族,却在我妄虚宗潜伏多年,是何居心?” 梁郁没有说话,只是冷冷地与他对视。 他是魔族,最开心的当属他师尊。 如此一来,时容与便能光明正大的杀了他。 时容与见他不答,也并未强求,只道:“不说?那便随我回妄虚宗,昭道司会让你开口的。” 时容与周遭青光如烟,身形一动,朝着梁郁飞去,青玉扇划向对方的咽喉,直取要害。 梁郁见状,仰头躲开,冷笑了一声。 说的冠冕堂皇,还不是想要杀他? 只是梁郁方才与蛟龙一战,虽说是他赢了,可实际上也受了重伤,手更是提不了坠霄剑,回旋的青玉扇划破他本就受了伤的右臂,鲜血如同不要命似的涌出来。 时容与接住青玉扇,愣了愣。 正在此刻,他体内的欲魔狂笑着钻了出来,他飞到了梁郁身侧,抓着梁郁就要跑。 “时容与,我说过有人会杀了你的,你就等着魔尊重临吧!” 时容与紧了紧手中的青玉扇,刚要再出手,下一秒,他面上撞过来一个人,是“澍清”。 梁郁将“澍清”推给了时容与,留恋的看了“澍清”一眼,随着黑雾消失在了沧海。 师兄身上有生死引,时容与不会杀他,反而比和他在一块更安全。 如今他对于师兄来说,竟成了危险。 第37章 “你刚刚为什么要替梁郁挡伤害!!!那本来就是剧情线,你还记不记得自己是来干嘛的了?!你是来修复剧情的!不要做多余的事好吗!” 时容与在知州船上和系统狡辩:“我刚刚可是白月光师兄的身份,澍清会眼睁睁看着梁郁受伤吗?” 系统:“不会。” 时容与:“对啊,我眼睁睁看着,岂不是ooc?我上去替他抗伤害才是这个人物的正确反应啊!” 系统:“好像……还真是。” 时容与:“既然这是为了维持人设,而且最后剧情也没有问题,奖金肯定不能扣,对吧?” 系统:“……” 好像……哪里有点问题?但他怎么说不上来呢? 系统不再吵他,时容与便坐在矮桌旁边,看着外面不知想些什么。 他听着外面的声音,喝着桌上寡淡的茶水。 “梁师兄竟然是魔族?!” “其实我也觉得,他那个杀凶兽妖兽的方式,根本不是咱们修士会做的,哪有直接把凶兽切成碎片的?” “还记不记得文鹭师兄?当时死的那个惨啊,舌头被拔了,双手也被砍了,命根子都没了!”叶舒然见此机会,旧事重提。 时容与的目光缓缓望了过去。 朝肆也在一旁跟着道:“当时原本就是怀疑是梁郁,只是怀瑾仙尊保他,后来说探查到了魔气,可若是梁郁就是魔,那如此说来……人本就是他杀的!” 时容与闭了闭眼,如今梁郁魔族身份暴露,之前不管是不是他做的,现在都会变成是他做的。 果不其然,船上的弟子皆是一副原来如此的口气。 “梁郁在妄虚宗潜伏这么多年,难怪我觉得他性格孤僻不好相处。” “妄虚宗上下没几个人喜欢他,原来是非我族类,大家都有感觉。” “原来不是我的问题,我还在想,梁郁其实也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杀凶兽本就是降妖除魔,可就是不喜欢他,原来这是直觉在帮我。” “他还没伤天害理啊,只是怀瑾仙尊被他蒙蔽,保着他,那文鹭师兄肯定就是他杀的!” “就是就是!以后再见到他,我一定给文鹭师兄报仇!” 时容与却是不太听得下去,梁郁这四年,原来一直受着同门霸凌。 他挑开窗帘,冷冷望了出去:“文鹭一事,我与掌门已经查到是血魔所为,与梁郁无关,纵使他是魔族,也不该无端顶罪。” 时容与说完,也不理会外面的弟子什么反应,又放下了帘子。 外面的众人朝着窗帘行了礼,见窗子又关上,这才松了口气。 “怀瑾仙尊被蒙蔽了那么久,如今知道自己的弟子是魔族,一定不好受。” “难为仙尊还为梁郁说话,唉,这梁郁欺骗仙尊,简直该死!” “怀瑾仙尊到现在还在维护梁郁,对这个徒弟是真好啊。” “魔族真是狡诈,该杀!” 时容与懒得听,刚要去睡觉,隔壁的房门却被敲响,他怕出意外,特地将傀儡放在了旁边。 “澍清师兄,我能进来吗?” 听声音是韶华。 时容与道:“进来吧。” 韶华一进门就看见澍清师兄坐在床上,靠着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神色不宁的模样。 他走到对方旁边,对时容与道:“澍清师兄,梁师兄不是魔族,一定是弄错了,对吧?” 第89章 时容与看了他一眼,这大概是妄虚宗唯一一个不希望也不相信梁郁是魔族的人了。 时容与朝他浅浅一笑,道:“他是魔族,但他也是梁郁,他不会作恶的。” 韶华叹气:“我们以后是不是见不到梁师兄了?” 时容与缓缓收回目光:“还会见到的。” 再见,就是除魔大阵。 . 知州船缓缓下落,在妄虚宗停稳,时容与打发走了韶华,独自去见晏诲。 四合峰主殿上,晏诲早早便等着了,他见时容与来,起身过来:“怀瑾一路辛苦了,血魔已除,如今魔族算是断了一臂。” 时容与应道:“是,文鹭一事也该有所了结。” 他指的是告诉所有人,文鹭并非梁郁所杀。 晏诲自然清楚时容与特地说这个的目的,颔首道:“这是自然,只是梁郁虽然是你的弟子,但如今却是魔族,他在妄虚宗潜伏多年,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我已下了追捕令,修仙界一众道友凡是见到他,皆可杀之。” “从今往后,他不再是你的徒弟,也不再是妄虚宗的弟子。” 时容与皱了皱眉:“梁郁并未做什么伤天害理之事,逐出师门也就罢了,为何要赶尽杀绝?” 晏诲重重叹息了一声,拍了拍时容与的肩膀:“因为他,身怀魔种,是未来的魔尊。” “我知道你对这孩子有感情,但怀瑾,师兄要提醒你,即便你再相信他,他都是魔族,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你们日后只能为敌。” 时容与并不赞成晏诲这话:“血脉身份并不能奠定一个人的好坏,以魔族与修者来区分,非黑即白,过于武断。” 晏诲看着他,并没有因为他的顶撞而生气,只是垂了垂眸:“这话虽说武断了些,但我身为一宗之主,当做表率,怀瑾,我不会逼你一定要与梁郁为敌,但你也不能阻挠我的决定。” 时容与深深的看了晏诲一眼:“怀瑾明白。” 晏诲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轻轻摇了摇头,转身却见木清霜从后面走了出来:“想好了?” 晏诲将人拉进怀里,坐在位置上:“既然他无情无欲,那我也只能走这最后一步棋了。” 木清霜身体一震,贴着晏诲的动作就要起来,却被那人重新按进怀里,他声音微颤:“你如此……胆大妄为,怀瑾撞见我们……实属是无妄之灾。” 晏诲挑眉,语气有些危险:“怎么?师尊开始心疼起小师弟了?” 木清霜紧紧攥住了晏诲的衣袍:“你当初洗掉他的记忆,又将他送到梁郁面前,想让他和我们一样,或者让他爱上梁郁,绕了那么大一圈,最终还是得杀他,何必呢?” 晏诲无声的笑了笑:“我这人一向心软,毕竟是我的小师弟,不到万不得已,我也不想杀他,可谁让他不动凡心,无情无欲呢?既然他不能师徒悖伦,失去的记忆也终有一日会被记起,不如还是杀了吧。” 木清霜闭了闭眼,脸上不知何时早已红透了:“冠冕堂皇。” 晏诲笑道:“还是师尊了解我。” . 时容与回绛雪峰的路上,系统又和他吵了起来。 系统:“你现在是反派师尊!以你的人设,不是应该假装秉公执法,赞同晏诲的行为吗?” 时容与的思绪飞远了一些:“你说,这个任务我能不能放弃呢?扣多少奖金?” 系统:“你也知道自己ooc要扣奖金……?啊?你说什么?” 时容与:“放弃这个任务。” 系统:“???你都走到这了,快结束了,你要放弃?!为什么?你之前不是还说,你是专业的吗?难道……你爱上你徒弟了?” 时容与无语:“……你脑子被欲魔占据了吗?我放弃任务就是爱上他了?我看着他长大的,我怎么会爱上他?” 系统:“你没爱上他你为什么放弃任务?” 时容与轻轻叹息了一下:“有点心软了,毕竟是看着长大的小孩,他对我……对师兄这个身份的我,还是挺不错的,我要是这时候捅他刀子,我也太不是人了。” 系统:“……你等下,我查查。” 时容与走到绛雪峰,漫天大雪再次落在他的身上,只是这绛雪峰上,如今就只有他一个人了。 没一会儿,系统便给了他答复:“真抱歉,你之前奖金扣的太多了,都快负数了,这个任务你要是完不成,你就得倒扣,到时候会直接被主神系统抹杀。” 时容与一向能屈能伸:“你说得对,我是专业的,npc人物而已,我刚刚不小心入戏太深了。” 系统:“……” 就你能叭叭。 时容与在莲池边坐下,绛雪峰的雪已经无法再令他感觉寒冷,反而还有些舒适,他靠在池子边,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 梦里是一片漆黑,但梁郁格外显眼,狼崽子断了一只手,浑身都是血,分明是长大了的模样,偏偏跪在雪地里,鲜血将他周围白净的雪都染成了殷红,看上去极为可怜。 时容与想要靠近对方,却发现自己动不了,只能看着梁郁朝他伸出手,痛苦的唤他:“师兄……我好疼啊。” 时容与只能安慰他:“不疼,师兄会救你的,不疼。” “师兄,别丢下我,你说过不会抛弃我的!”梁郁突然冲着他喊,挣扎着起来,想要抱住他。 第90章 下一秒,时容与陡然惊醒。 “澍清师兄,你在吗?” 院子外传来韶华的声音,时容与从梦中回过神,连忙幻化成澍清的模样,道:“我在。” 韶华从外面走进来,就看见时容与坐在矮桌边出神,他轻叹了一声。 梁师兄成了魔族,澍清师兄一定很伤心,如今绛雪峰少了个人,澍清师兄也一定很难过。 他坐在矮桌旁边,看了一眼面色苍白的时容与,有些不忍心道:“澍清师兄,你现在还能联系上梁师兄吗?他被仙门通缉了,我听说……是怀瑾仙尊下的令,还将他逐出师门了,你要不要告诉他一声?” 时容与给韶华倒茶的指尖一顿:“谁下的令?” 不是晏诲吗? 韶华小心的接过满出来了的茶,道:“怀瑾仙尊啊,除了怀瑾仙尊将人逐出师门,还能有谁?他可是梁师兄的师父。” 时容与淡淡垂眸,他握着手中的茶壶,摩挲着壶柄,只能道:“我也联系不上他。” 韶华又叹了一声:“仙门弟子现在都在找梁师兄,他受了重伤的消息也都散布了出去,都说现在是杀他的最好时机,梁师兄现在一定四面受敌。” 时容与抿了口茶,听着和原剧情一样的走向,淡淡道:“没人能找到他,除非他自投罗网。” 韶华松了口气:“那就好,梁师兄应该没那么笨,现在回妄虚宗自投罗网。” 时容与:“……” 这真不好说。 毕竟,如果澍清出了什么事,梁郁肯定会回来。 韶华离开后,时容与正准备回房重新睡一觉,毕竟刚才那个梦他根本没睡好。 只是他这觉注定睡不了。 方石仪来了。 时容与重新变回原样,不耐地望向院门口。 方石仪看了一眼支着脑袋有些慵懒的时容与,关心道:“怀瑾师弟脸色不大好。” 时容与是想睡觉被打扰,气的。 但在方石仪眼里,便是他被徒弟蒙蔽多年,气的。 他不是韶华,不会特地戳时容与的痛,于是问:“怀瑾师弟的傀儡木偶用完了吗?” 时容与拿出怀里的三个傀儡小人放在桌上,其中一个已然破破烂烂,像是从垃圾桶里捡回来的,他有些不好意思道:“坏了一个,还能修吗?” 方石仪笑了笑:“我还以为会是三个都坏了呢,才坏了一个,这东西本就是废了便丢的,不必修。” 时容与点了点头:“那这两个还你,这个我就留着了。” 他说着,将那个坏了的小木偶人拿了回来。 方石仪自己给自己倒了杯茶:“不用,送你的,你留着日后有需要再用吧,不过我倒是研究出了新的木偶人,之前这些只能分出一缕神识操控一下,新的这个可以将全部的神识放入其中,若是神识能融合,说是重新拥有一具身体都不为过,只是全部的神识离体太久,对自己也不好,还是不建议放入全部神识的。” “不过这逼真程度,便取决于放入多少神识,也就不会出现偶尔木讷,呆呆的看着真身的情况了。” 时容与饶有兴致地挑起了眉头:“那倒是不错。” 他之前用小木偶人差点把梁郁吓坏了,以为他丢魂了。 方石仪十分满意自己新研究出来的东西:“下次怀瑾师弟若是要用,便来寻我借。” 时容与倒是乐意得很:“好啊。” 方石仪走之前,还是忍不住宽慰道:“梁郁的事,错不在你,只是识人不清罢了,妄虚宗上下都被他骗了,不过你放心,掌门师兄会替你安排好的,必定不会让你为人所诟病。” 时容与垂眸。 晏诲的安排,便是以他的名义,昭告整个修仙界,他将梁郁逐出师门,从此,梁郁不再是妄虚宗弟子,只是魔尊,并且作为表率,他时容与带头通缉梁郁吗? 第38章 梁郁伤的很重,和蛟龙一战,看似是他赢了,甚至将蛟龙重伤,实际上他也没能好到哪里去。 只是在师兄面前,他不想让对方担心,又有其他魔族在侧,他不能表现出来,否则,欲魔恐怕会杀了他取代他。 他只能冷着脸,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将自己被折断的腕骨接好,而后瞥向欲魔:“你是准备自己死,还是我送你一程?” 欲魔刚从时容与身体里跑出来,此刻魔气也不稳,甚至无法凝出实体,但他还是撑着一团黑雾,勉强幻化出个形状来,跪在梁郁面前,道:“恭迎魔尊,魔尊修行大成,从仙门回来,魔族上下,都愿为魔尊驱策!” 梁郁垂眸看他,讥讽道:“魔尊?我刚来就给我捧上这高位?你不想做这魔尊吗?” 欲魔那明晃晃的野心,他一眼就看出来了。 欲魔却低着头道:“魔尊说笑了,您的体内有魔种,您才是当之无愧的魔尊。” 梁郁俯视着他,宛若望着蝼蚁:“既然这样,我让你去死,你去吗?” 欲魔整个人一僵,他知道梁郁不是在开玩笑,对方是真的想让他死,但他现在还不能死,只好道:“本该遵循魔尊之令,只是……敢问魔尊,属下为何非死不可?” 梁郁闻言,笑出了声,他蹲下来冷冷望着欲魔,看着那张被黑雾遮盖的脸,道:“你质疑我?” 就凭欲魔待在他师兄体内,害得师兄非要寻菩提泪,才会有后面的事,欲魔,就非死不可。 第91章 欲魔只好低头,眼底划过一丝不屈,最终还是湮灭了:“属下不敢,只是,属下或许于魔尊而言,还能有点用。” 梁郁起身:“哦?” 欲魔见梁郁似乎有松口的意思,连忙道:“魔尊初来乍到,对魔族不太熟悉,属下可以将魔族所有消息尽数告知,并且,魔尊可以拿属下立威。” 梁郁似乎不为所动,挑了挑眉:“杀了你,不就是立威吗?” 欲魔连忙又道:“杀了我或许能够立威,但也会有许多魔族不忿,魔尊留着我,定然有用。” 梁郁:“这么想活?” 欲魔膝行到他脚边,道:“蝼蚁尚且偷生,属下自然想活。” 梁郁想了想,道:“我可以暂时留你一命,不过若是日后见到我师兄,你便随他处置了。” 以师兄的性子,定然会来找欲魔报仇,或许,他还能借这个机会,再见一见师兄…… 欲魔连忙磕头:“谢魔尊!” 梁郁却又话锋一转:“不过,我听说欲魔的功法不仅能对旁人使用,对自己也可以,你折磨我师兄这么久,也该付出代价。” 欲魔一愣:“这功法对自己用,早晚有一日,我会疯的。” 梁郁眸光一冷,抬脚踩在了他身上:“怎么?不愿意?” 梁郁的魔气顷刻间将欲魔笼罩,压的对方几乎要被碾碎。 欲魔连忙叫停:“属下愿意!属下愿意!” “不过,属下有个问题要问魔尊。” 梁郁:“嗯?” 欲魔:“敢问魔尊,怀瑾仙尊时容与,你杀否?” 梁郁抿唇,这个答案是肯定的,只是现在,时容与和他师兄牵了生死引,他还不能杀,但这些,他没必要和欲魔解释,于是道:“总有一天,我会杀了他的。” 欲魔点头:“还请魔尊抓到他的时候,能给属下一个机会,亲手折磨他一番。” 梁郁看了他一眼,唇角的笑冰冷如霜:“可以。” 欲魔:“谢魔尊。” 梁郁这才放开欲魔,朝着妄虚宗的方向留恋的望了一眼,朝着魔界走去:“你叫什么?” 欲魔跟上他,走在梁郁后面:“属下没有名字。” 梁郁步子不停:“为什么?” 欲魔这一次倒是没再有问必答:“这是属下的私事,魔尊也要探听吗?” 被魔气遮挡的面容,不愿意提起的名字…… 梁郁没有闲情逸致窥探别人的隐私,于是道:“那你给我讲讲魔界如今的状况吧。” 欲魔将方才的情绪掩盖,道:“魔界自从上一任魔尊陨落,如今是四大魔统治,血魔……已经被时容与杀了,只剩下我,药魔,梦魔。每个大魔手下都有不少魔族,现在血魔手下的那些魔族正观望着投效哪个大魔,魔尊不妨先将他们收了,也好在魔界立下脚来。” 梁郁一言不发,听着欲魔给他分析魔界如今的时局,两人缓缓的到了魔界。 “欲魔传来了消息,他正和魔尊往魔界来呢。” 魔界正殿金碧辉煌,柱子上有龙雕刻盘旋,地上擦得和镜面一般,亮堂的不像是被魔气侵蚀不见天日的模样。 地面上有两抹倒影,一人站着,浑身上下被黑色包裹,巨大的斗篷看不出他的身形,也分不出他的性别,只能听声音判断,似乎是个男人。 而坐着的人身材曼妙,身上穿了一件轻薄的鲛纱,若隐若现却将身材完美的展示了出来,她长发披在身后,并未束发,写意懒散的模样似乎不受这世间规矩与世俗目光的约束。 她双腿交叠坐在椅子上,深红的唇好似染了鲜血,双眸如同狐狸一般,眼尾微微上扬,轻轻一笑便是噬魂夺命。 “嗯,所以呢?” 梦魔冷硬道:“一个毛头小子,也想做魔尊,我倒要看看他有几斤几两。” 药魔轻笑了一声:“他体内有魔种,他必定是魔尊,魔界无主太久了,好不容易魔尊回来,你还不服?” 梦魔:“我当然不服!一个从小在仙门长大的人,如何能当魔尊?更别说他还是怀瑾仙尊的徒弟!” 药魔看着自己的蔻丹,并不在意道:“从小在仙门长大……难道你不是吗?既然魔种选择了他,由不得你不服。” 梦魔:“哼,若是他没什么本事,休想我以他为尊,听说他在妄虚宗,连结丹都结不了,魔种八成也是浪费!” 两人说话间,门口有魔气涌了进来,那魔气横行霸道,杀意与威压浓郁而凌厉,气势如虹。 梦魔和药魔脸色一变,纷纷运起魔气抵挡,只是那魔气太过霸道,两人瞬间被压得单膝跪倒在地。 “这就是你说的,连结丹都结不了的废物魔尊?”药魔看了他一眼,嘲讽道。 梦魔脸色不虞,下一秒吐出一口鲜血:“这……他怎么会有这么强的魔气?” 欲魔跟在梁郁身侧,看着不远处狼狈的梦魔和药魔,一脸尴尬。 他看着梁郁一路从魔界大门走进来,路上不少想来试探或是不服的魔族想要动手,无一例外被梁郁的魔气全部扫开,连人的衣角都没碰到,外面已经倒了一片。 好在梁郁没下杀手,只是把那些魔族打伤,否则今日,魔界就该血流成河了。 梁郁面若寒霜,款步走到梦魔和药魔面前,直接道:“谈个交易吧。” 第92章 梦魔和药魔没能说话,梁郁又道:“点头表示同意,摇头表示拒绝,自己选。” 药魔漂亮的双眸中闪过一丝犹豫,随即便点了头,而梦魔却迟迟没有动作。 梁郁神色厌倦:“我耐心有限。” 话音未落,梦魔就感觉到自己体内的鲜血都被搅动,疼得他受不住,连忙点头。 如此一来,主动权皆在梁郁手中,不管梁郁提出什么条件,他们都得同意了。 梁郁收了魔气,道:“我的要求是,四大魔,不,三大魔此后以我为尊,不得有异心,明白吗?” 梦魔和药魔看了一眼,唯有欲魔率先跪了下来:“属下愿以魔尊马首是瞻!” 药魔便也道:“属下愿以魔尊马首是瞻!” 梦魔重重叹息一声,他打不过梁郁,只能跪下:“属下愿以魔尊马首是瞻。” 梁郁看了他们一眼,又道:“魔界如今如何,日后仍旧如何,你们手底下多少人,我一个也不动,但你们三个对我若有别的心思,我不介意杀鸡儆猴。” 梦魔有些错愕地看向梁郁,若是按照梁郁现在的实力,要他们将魔界的权利全部让出来也没什么不能的,可这人竟然什么也不要,只是要他们三个效忠,是对自己的实力过于自信吗?” 梁郁说完就走,他并不在意魔界如何,也并不想管,四大魔之前将魔界划分成四股势力,他贸然插入只会起到相反的作用,倒不如就保持现状不动,将三个大魔看看控制便行。 药魔看着梁郁离去的背影,唇角轻轻挑了起来,她缓缓站起身,轻笑道:“咱们这新来的魔尊大人还挺懂御下之道的,品相也是上乘,倒是比魔界这些歪瓜裂枣好看多了。” 梦魔在没人看见的斗篷下翻了个白眼。 梁郁没去管三魔怎么想他,他走进了魔界寝宫,虽然久无人住,但屋子里被打扫得一尘不染,仿佛镜子般将人倒映出来,也不知道是哪个大魔有洁癖。 他坐在床沿边,将喉间翻涌的血腥味压了下去,在魔界,他须得维持他的“强大”,不能将自己受伤与脆弱暴露给任何人。 没人会再在他身边给他治伤,一边跟他说“在师兄这里,你可以喊疼”。 师兄…… 梁郁从灵芥中取出坠霄剑,指腹缓缓摩挲着剑柄上的凤凰石,那灼热的温度传到他的指尖,几乎要将他灼伤,可他浑然不觉,眷恋地抚摸着,仿佛在抚摸另一个人。 没一会儿,寝宫的门被敲响,外面传来药魔的声音:“尊主,您在吗?” 梁郁从沉浸的思绪中脱离出来:“有事?” 药魔款步走了进来,一眼便瞥见梁郁手里的剑,她眸中闪过一丝诧异,随即走到梁郁面前停下,轻薄的鲛纱从肩头滑落,她看着梁郁,问:“尊主,这外头仙门都在通缉你呢,妄虚宗已经将你逐出师门,要不要……杀上妄虚宗?把那怀瑾仙尊擒过来,给你,给我们,报仇啊?” 梁郁看着她,嗤了一声:“通缉?哼,他们若是敢来魔界,我还能对他们另眼相看一番。” 药魔缓缓靠近梁郁,在床榻边坐了下来,赤足抬起,足尖轻勾梁郁的衣角:“尊主大人总不能做一辈子缩头乌龟吧?我们魔界中人,可不怕他们仙门,打起来,谁胜谁负,犹未可知,更何况,如今我们有了尊主大人,何愁对付不了他们?” 梁郁瞥了一眼药魔如同羊脂白玉的赤足,他明明坐在那里没动,药魔却觉得自己的脚忽的一痛,黑色的魔气缠绕在她的脚上,令她甚至无法控制自己的脚。 她有些惊恐地看向梁郁:“尊主大人……” 梁郁这才看向她:“我的床,不是你能爬的,再有下次,你这脚我就剁了。” 药魔连忙求饶:“属下知错,尊主大人饶过我这一次吧。” 魔气这才将她的脚放开,她连忙下了床,站在一边,离梁郁的床榻远远的。 “尊主大人,您这把剑对您来说,很重要吧?” 梁郁握着剑的动作微顿,不动声色地反问:“怎么?” 药魔指了指坠霄剑,浅笑道:“我听说,一个人来到一个陌生的地方,拿出来的第一件东西,一定是对他来说最重要的东西,而送他这件东西的人……一定是对他来说,最重要的人。” 梁郁指尖抚过剑身,眼底的冰冷化作柔和:“最重要的人……” 师兄,确实是他此生最重要的人。 “还真是。” 药魔听他承认,眼中闪过一丝诧异,最重要的人可不就等同于对方的弱点了?抓到那人,何愁梁郁不服从? 只是梁郁这般光明正大的承认,莫非这重要之人,已经死了? 她正内心万种猜测,欲魔匆匆从门口进来,他看见药魔也在这里,眼中的诧异化作了然。 这女人胆子大的很,看见什么喜欢的东西,非得弄到手,人也不例外,不过看这情形,药魔这次是没能弄到手了。 梁郁懒倦的抬眸:“什么事?” 欲魔看着梁郁神色不耐,猜测是被药魔整烦了,连忙道:“魔尊,仙门已经将您通缉了,另外……还有一个消息,我想您会想知道。” 梁郁看着他,又听见欲魔道:“您在妄虚宗的师兄澍清,因为替您说话,被罚在四合峰废除修为,与您一起逐出师门。” 第93章 欲魔话音还未落下,只觉得周围的魔气都在隐隐颤抖,魔界的魔气会受到魔界主人的影响,可以随意操控,这也是魔种的可怕之处,也是为什么,梁郁体内有魔种,便就注定是魔界的魔尊。 梁郁紧紧捏着手里的坠霄剑,眼眶的血色令他看上去格外暴戾,那神情,比起方才对魔族挑衅的冷漠淡然,更为可怖。 药魔缓缓后退了一步。 这个妄虚宗的师兄,想必就是魔尊最重要的那个人吧? 第39章 “澍清不在宗门又如何?左右不过是将梁郁引来的圈套罢了,石仪不是有傀儡吗?用他的傀儡,故技重施。”晏诲坐在主殿上,看向一旁紫色衣袍的师弟。 方石仪看了一眼莫霖,问:“这事……也瞒不住怀瑾师弟,不喊他来,他之后知道会更生气吧?” 晏诲轻轻叹息了一声:“怀瑾一直想和梁郁缓和关系,谁知梁郁竟是魔种,怀瑾被骗了那么久,还向着他说话,可见是将徒弟放在心上的,这事告诉他,恐怕他不会同意。” 方石仪点头:“是啊,怀瑾师弟不会同意,我们这么做,他那天若是知道了,岂不是……” 晏诲摆了摆手:“无妨,我会将他支离妄虚宗,梁郁如今魔功尚未大成,是除掉他的最好时机,若是等他彻底将体内的魔种炼化,这三界就该乱了。” “师兄要将谁支离妄虚宗啊?” 大殿门口传来了时容与的声音,他神色淡漠,一双眼瞳宛若琉璃,正直直朝这里望了过来。 晏诲抬眸看向他,浅笑道:“还是把你惊动了。” 时容与款步朝里面走,一边道:“我竟不知我何时将梁郁逐出师门,也不知何时要将澍清逐出师门了?师兄连问都不问我,便擅自处置我的徒弟吗?” 晏诲起身,轻轻蹙了眉:“虽说他们是你的徒弟,但也是妄虚宗的弟子,我身为掌门,无权处置吗?还是说,事到如今,怀瑾是打算包庇梁郁,任由魔尊重临吗?” 两人这般对上,周围的空气都凝固了起来,方石仪有心想劝,但又不知说些什么,只能抬起手又僵在半空。 半晌,时容与才道:“师兄怎知,怀瑾一定会帮着梁郁?我虽是梁郁的师尊,却也是仙门弟子,怎么会想魔尊重临,三界大乱?” 殿上三人闻言,齐刷刷看向他。 时容与垂眸,接着道:“澍清如今不在妄虚宗,此前我为了同梁郁缓和关系,扮演澍清还算有些经验,此番还是由我来吧,否则,梁郁可没那么容易上当。” 左右这剧情躲不过,他还得完成任务,全文梁郁的转折高潮节点,奖金不管是拿还是扣,都是成倍的。 晏诲有些诧异的看向他:“你……要自己动手?” 时容与淡漠的笑了笑:“除魔卫道,是仙门弟子的责任。” 晏诲垂眸,敛下眼底的一丝疑虑,道:“好,既然怀瑾师弟都这么说了,那明日,澍清就在四合峰废除修为,逐出师门。” 时容与应了一声,转身就走。 方石仪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起身道:“我去再给怀瑾师弟送个傀儡。” 莫霖见状,便也离开了。 晏诲看着众人离去,面上温和的笑意才缓缓敛去:“他怎么突然又对梁郁冷心冷情了起来?明明昨日还在替梁郁说话。” 木清霜从后面走了出来,看着时容与的背影,道:“见怀瑾的第一面我便说过,他适合无情道,只可惜,这世上没什么修无情道的功法留下来,否则,他如今早该飞升了。” 晏诲若有所思道:“无情道啊……要我说,最适合无情道的,难道不是师尊吗?” 木清霜瞥了他一眼:“若按你这么说,你也挺合适。” 晏诲放肆的笑了起来,那是在人前不可能出现的爽朗笑声:“师尊说的是。” “除魔大阵师尊准备用哪个阵法?” 木清霜转身回里间:“重要吗?” 反正也不过是走个过场。 . 时容与前脚刚出四合峰,后脚方石仪便赶了上来:“怀瑾师弟!” 时容与停下步子,转头看向来人:“石仪师兄?有什么事吗?” 方石仪和他并肩而行:“怀瑾师弟,我刚才给你算了一卦,明日之行可是大凶啊!这事交给掌门师兄不好吗?你何必亲自动手淌这趟浑水呢?” 时容与淡淡一笑:“你们都在说,要引梁郁入圈套,借此杀他,可你们没想过,万一明天杀不了他呢?” 方石仪一愣:“杀不了?有师尊亲自动手,一个还未炼化魔种的魔尊,怎么会杀不了?” 时容与轻轻摇头:“凡事不能这般笃定,万一呢?” 方石仪:“万一……” 时容与接着话头道:“万一梁郁没死在除魔大阵之下,他就此恨上仙门,恨上妄虚宗,此后他成了魔尊在魔界站稳脚跟,第一件事便是杀上妄虚宗,再将仙门搅个天翻地覆,皆时,才是真正的三界大乱。” 方石仪听的心惊肉跳,又看了一眼面色平静的时容与,问:“既然你都想到最坏的结果了,为什么还要亲自动手?” 时容与走进大雪里,漫天的雪轻飘飘的落在他的身上,可越聚越多的雪覆盖在他身上,又好似堆起高楼,要将他狠狠压在底下。 “因为……不论最终结局如何,梁郁活下来,我都会成为他要复仇的对象,既然如此,那就让他从始至终只恨我一个人就好了。” 第94章 方石仪没有跟着时容与走进院子里,漫天的雪仿佛将他与时容与隔绝,他看着被白雪压了满身的人,最终只能重重叹了口气:“怀瑾师弟,你其实可以不必活的如此辛苦。” 时容与冲他笑了笑,随意的掸掉了肩头的雪,好似那不过指尖尘埃:“我的徒弟,我自当负责。” 当时叹息一声,他劝不住时容与,也不打算再劝,只能将傀儡的事又嘱咐了几句,便离开了绛雪峰。 “你可真是冠冕堂皇啊!”系统在时容与体内憋了那么久,终于在方石仪离开后,忍不住吐槽。 时容与笑了一声:“一切,都是为了维持人设。” 反派师尊的人设不一直都是这样表面大义凛然,为仙门,为妄虚宗,为除魔,舍己为人吗? 系统:“没事,再坚持一下,我们就能完成任务回去休假了!” 时容与短促的笑了一下:“是吗?也不知道是谁,上一回我只休了一天假,就给我派了下一个世界剧情修复任务。” 系统:“……” 啊!他突然好像聋了! . 朝阳初升,山间笼罩着一层白雾,犹如化为实质的仙气在群山间缭绕,像是一缕白烟在金坛之上袅袅升起。 四合峰的广场好不热闹,平时只有考校的时候,广场上才会聚集这许多的人。 而此刻,不同时期进入宗门的弟子皆汇聚在这里,目光无一不落在圆台之上被锁链锁住的那抹白色的身影上。 那人一头墨色的长发去瀑布倾泻而下,雪色的衣袍被微风轻轻拂动,黑与白交织缠绕着,好似白纸上那墨汁肆意挥洒作画。 清晨的日光并不刺眼,却也照得圆台上的人露在衣袖外的那截手臂,明晃晃的白,尤其是那一截手腕上还有着被铁链磨过的红痕。 只是那痕迹颇深,像是剧烈挣扎许久,倒不像是刚带上铁链所能产生的。 但没人深究这些,他们只会紧紧盯着那截白皙的手腕上被蹂/躏出来的痕迹,随后浮想联翩。 “澍清师兄和梁师……魔尊的感情一直很好,只是没想到,居然为了魔尊说话,还要叛出师门,这也太是非不分了。” “是啊,那可是魔尊,就算他以前是妄虚宗弟子,但他入了魔,就不再是仙门的人了,魔族……嗜杀成性,都该死!” 带头说话的正是叶舒然和朝肆。 两人开了话头,其他的弟子便也讨论了起来。 “说起来,之前文鹭师兄被魔族所杀,后来掌门说是血魔所为,可若是梁郁是魔尊,那血魔听他调遣杀了文鹭师兄也就合理了。” “是啊,梁郁潜藏在妄虚宗那么久,怎么可能真的纯良无害,什么都没做,文鹭师兄定然是他让血魔杀的!” “唉,澍清师兄这般帮他说话,也不知道是被蛊惑还是……” “什么蛊惑,说不定澍清也是魔族呢?” “就算不是,他如今能帮着魔族说话,日后说不定也能帮着魔族杀害同门!” “就是!杀了他,除了这个祸患!” 朝肆和叶舒然听着周围的群情激奋,对视了一眼,眼底闪着得逞的笑意。 无论真相是什么,梁郁和澍清,一个成魔,一个马上就要被废,甚至被杀,也算是给文鹭报仇了。 只是也有不少反对的声音。 韶华看着圆台上的“澍清”,急得眼泪都要掉下来了,澍清师兄和梁师兄感情好,澍清师兄给梁师兄说几句话,怎么就要被废修为逐出师门呢? 更何况梁师兄虽然入了魔,可并未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在他看来,反倒像是仙门在逼梁师兄做些什么事情。 可他毫无办法,他替澍清师兄求情也没用,他说的话也没人听。 这一刻,他不经希望梁师兄出现在这里,把澍清师兄救走,离开妄虚宗,越远越好。 时容与分了一缕神识在傀儡身上,他闭着眼睛将周遭的嘈杂屏蔽,在旁人看来,却像是他不堪受辱,不想看也不想听那些中伤他的话。 不远处站着的晏诲望着圆台上的“澍清”,最后问道:“澍清,你可认错?” 时容与坐在一边,方石仪和莫霖都知道这场戏,故而没去吵他,任由他安静的坐在那里,操控圆台上的“澍清”。 “澍清”这才缓缓抬眸,看向晏诲,神色却坚定道:“澍清……无错。” 晏诲闭了闭眼,似有些不忍,但他仍旧抬起了手,化神期的灵力自他掌心运起,在场的人,除了木清霜,都觉得那抹灵力的危险,底下的弟子更是脸色发白。 他继续道:“既然如此,我妄虚宗容不得与魔族同流合污的弟子,而今判你逐出妄虚宗,废你一身修为,此后,你便不再是我仙门弟子了。” “澍清”闻言,轻轻阖上了眼,似乎并不在意周围的劝诫与唾弃,只等着晏诲的惩罚落下。 那化神期的灵力会直接穿透他的丹田,搅碎他的灵府,将好不容易修炼成形的元婴击个粉碎,就像当初梁郁结丹时,被他一掌打碎。 不,比那还要疼。 所有人都知道这一掌的下场,有些人开始不忍起来。 “这……虽说是废除修为逐出师门,但我感觉,这一掌下去,澍清师兄不死,大半条命也没了啊。” “是啊,这以后就是废人了吧,连山下的普通老百姓都不如。” 第95章 “其实大家都知道,心照不宣罢了,废除修为逐出师门,和要了命有什么区别,一旦出了这个门,澍清就是魔族那边的人,是叛徒,就算妄虚宗不杀他,仙门其他弟子也会杀,更何况魔族那边会不会护着他还得另说,说不定就连魔族也想杀他呢。” “是啊,毕竟仙门弟子,手上都沾过魔族的血,他们不会放过澍清的。” “澍清师兄怎么就拎不清呢,说几句梁郁的不是,和掌门认个错不行吗?何至于此啊。” “梁郁都成魔族了,他帮不帮他说话又有什么用,还不如管好自己呢。” 只是圆台上的人似乎铁了心不肯认错不肯服软,那化神期的灵力眨眼已至他眼前。 “澍清”闭上眼睛,等着疼痛降临。 只是几个呼吸后,周遭一片寂静,若不是耳边还能听到风声,他几乎要以为,自己是不是因为被废修为,疼得连耳朵都聋了。 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降临到他的身上,时容与操控着“澍清”缓缓睁开眼睛,只见一抹黑影挡在他的身前,高大的身躯将日光遮挡,也将那化神期的一掌尽数抵挡。 好半天,周围才有了反应。 “是梁师……不,是梁郁!!!” “他居然敢单枪匹马的闯上妄虚宗?!” “他这是……挡住了掌门化神期的一掌吗?天哪,梁郁现在是什么修为啊?” “我记得他之前连结丹都没结吧……这修魔修得如此之快,恐怕在妄虚宗的时候就开始修了吧?难怪迟迟结不了丹。” 梁郁周身的气压沉得让人喘不上气来,他背对着师兄,神色阴沉的望着不远处的晏诲,以及……坐着的时容与。 手中坠霄剑不同以往的银光冷冽,剑身缠了一层魔气,红与黑交织着,让人不敢直视。 他师兄明明什么都没有做错,这些人,为什么要这样对他师兄?! 这些所谓的仙门,为了与魔族为敌,连自己的弟子都不放在心上,想杀就杀,想废就废,哪里有半点情谊? 真是可笑至极! 梁郁转身,却不敢与师兄对视,自从上次在沧海一别,他魔族身份暴露,他便不敢看师兄的眼睛。 他怕从那双满是温和的眼眸中看见浓浓的失望。 他抬起坠霄剑斩断“澍清”腕上的链子,垂眸看着对方有些破了皮的手腕,忍不住抬手想去给他揉,可是手停在半空中,顿了顿,最终又放下。 如今的他,又有什么资格? “怎么不揉?我手疼。” 梁郁猛的抬头,对上了师兄那双温和依旧的眼眸,那人依旧浅笑看他,眼底不带分毫失望与厌恶。 是啊,他忘了,他的师兄曾经说过,即便他做了什么伤天害理之事,所有苦衷,师兄也会相信他。 他指尖微颤,握住了师兄的手腕,替他小心地揉了起来:“师兄……我成魔了,师兄一定很失望吧?” 时容与笑了笑,有些无奈地弹了一下梁郁的额头:“师兄若是对你失望,今日便不会站在这里了。” 梁郁将时容与的手腕一点点收紧,仿佛攥住了他的一切,他声音有些发紧:“师兄,我会保护你的,我带你走,师兄愿意跟我走吗?” 时容与看着他,道:“好啊,你带师兄走吧。” 说话间,一道金色的光从圆台之下升起,繁复的符文迅速结成一个阵法,将二人圈在其中。 梁郁凝眸,他将师兄护在身后,转身对上晏诲的视线,只见对方身侧站起来一道雪色的身影,那人身姿清冷,似雪山之巅化不开的霜雪。 “是怀瑾仙尊!他也出手了,掌门和怀瑾仙尊一起,还愁拿不下梁郁吗?” “活该!我现在感觉……澍清师兄这个……是不是就是个圈套啊?” 旁人能想到,梁郁自然也能想到,他看着脚下金光大盛的阵法,已然出不去了,这显然是早就设下,等着他往里钻的。 梁郁冷笑了一声,这阵法他再熟悉不过,他曾用惊雷符自以为是的“杀”掉了欲魔。 这阵法便是惊雷符的阵法版本,九天惊雷阵,上古阵法加上时容与化神后期的修为,几乎是将他锁死在了里面,惊雷之下,不死不休。 梁郁却没多少感觉,甚至有些轻蔑地望着已经成型的阵法。 他倒要看看,这半步飞升的阵法究竟有多强大,是能顷刻间让他灰飞烟灭吗? 如果不能,那他就要仙门这些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一个一个的,魂飞魄散。 四合峰上明明是碧空如洗的蓝天,可梁郁脚踩的阵法,头顶汇聚了一片雷云,那乌云沉得好似未晕开的墨,银光电闪在云层中缠绕,酝酿着将底下的人劈成齑粉。 危险的气息一下子在阵法中蔓延,就连周围的弟子都看得心惊肉跳,直想逃离圆台周围,离那里越远越好。 因为他们都知道,那惊雷劈下来,哪怕他们只被波及到一点点,都将是灰飞烟灭的下场。 好在晏诲出了手,将门中弟子和那圆台隔开,结界为他们竖起了屏障,让他们悬着的心微微放松了下来。 梁郁不在意周围发生了什么,他紧紧盯着头顶悬而未落的惊雷,雷声嗡鸣,震的人心发麻。 下一秒,永远酝酿到极致的惊雷,蕴含着半步飞升的灵力,带着毁天灭地的磅礴气势,朝着梁郁砸了下来。 第96章 梁郁眯起眼眸,全身的魔气倾泻而出,强大的魔力直直撞上那落下的惊雷,两股法力碰撞在一起,将晏诲的结界都震裂了,周围的弟子被两股碰撞着的力量扫了出去,狠狠摔在地上,更外面的弟子甚至被扫下了四合峰。 不远处的晏诲紧紧皱起了眉头,抬手运起灵力,抵挡住一阵又一阵扫过来的法力,这两道力量,竟让他也显些招架不住,方石仪和莫霖见状,也抬手筑起结界,将时容与护在后面。 灵力与惊雷的电光将所有人的视线都剥夺,魔气又将一切事物都隐秘,天地间好似被分割开来,一般光明一半黑暗,只是没人能看清眼前究竟发生了什么。 只是最终,还未彻底炼化魔种的梁郁,终究还是没能敌过带着上古神力量的半步飞升所画的阵法所叠加的威力,魔气被击散,那惊雷没了阻挡,直直朝着梁郁落下。 梁郁吐出一口鲜血,阴鸷的眼瞳中看着那道银光逐渐将他的视线全部遮挡。 他倒在阵法中央,等着剧痛来袭,也等着魂飞魄散就此湮灭。 只是下一秒,他的双眸猛的睁大,血丝攀爬上他的眼球,将他的眼瞳占据。 梁郁在感受到那抹如雪般清冷又轻薄的身躯压在他身上时,恐惧感遍布全身,他几乎停止了呼吸与心跳,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 第40章 “师……兄……” 梁郁好半天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可他的声音仍旧没能正常发出来,喊出来的也不过是气音。 他感受到自己的下颌与脖颈间被鲜血浸染,身上的人怎么也止不住口中喷涌的鲜血,尽数吐在了他的身上。 那血那样烫,几乎要将他灼伤,几乎要将他的脖颈扼住,他难以呼吸,也说不出话。 可他仍旧能清晰的感受到时容与逐渐微弱的心跳。 师兄替他挡了化神期的惊雷…… 梁郁瞠目欲裂。 他紧紧抱住身上的人,身体不自觉的发抖:“师兄……你别吓我,你……” 时容与吐了很多血,将梁郁的衣袍全都染脏了,自己的身上也全是殷红,雪白的衣袍快看不出原本的纯洁了。 可他像是浑然不在意似的,好不容易吐完了血,却没什么力气从梁郁身上爬起来,整个人重的很,他一点也不想动,就想这么靠在对方的身上。 梁郁没听到时容与说话,心中的恐惧更甚,他运起体内的魔力,要替时容与治伤,可魔力与灵力相冲,他根本……不能替师兄治伤。 谁来救救他师兄……谁,谁都可以…… 他抬眸在整个广场上扫了一圈,喉结微动,他们这些人,巴不得他死,也巴不得他师兄死,今日本来就是要将他师兄逼到绝路,怎么会出手相救…… 他眼底的光一点点散去。 梁郁闭了闭眼,眼中尽是酸涩。 “师兄……是我连累了你。”梁郁最终,只能说出这句话,无力又绝望。 他起身想要抱着时容与,想让谁来救救他的师兄,可当他坐起来,看向怀里的人,他全身的血液都在一刹那凝固。 “澍清”的身体在逐渐消散。 “不!不要!师兄!”梁郁紧紧抱着时容与,企图将人锁在他的怀里,不让对方有离开他的机会。 可人群中突然有一道人影从后面挤出来:“澍清师兄!就算澍清师兄替梁师……梁郁说话,也罪不至死,掌门,求求你救救他吧!” 韶华破开人群跑到了圆台上,看向不远处的晏诲,可对方只是无奈地叹了口气,道:“九天惊雷,不死不休,澍清……活不了了。” “不会的……不会的……”韶华摇着头,跌跌撞撞地跑到了梁郁身前,跪坐下来,探寻似的看了对方一眼。 梁郁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连忙拉着他道:“救他,求你……” 韶华重重点头,运起灵力给“澍清”输送,只是不论他怎么输送灵力,对方的身体都没能接收到一般。 “梁师兄,怎么办?根本……输不进去。” 就像漏了的筛子,不论他怎么输,都会漏出来,没有任何用。 “澍清”半闭着眼,似乎是累极了,声音也轻得不像话:“没用的,韶华,多谢你。” “呜呜呜呜啊啊啊啊啊!”韶华听着对方微弱的声音,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 澍清师兄明明那么好,虽然看着清清冷冷的,可实际上生动明媚,会开玩笑,也会笑得如同绽放的鲜花,可现在,整个人都缓缓化作虚无。 再过一会儿,这世间,将不再有澍清这个人了…… 时容与的意识都有些模糊了,他只能看着梁郁,断断续续的说出最后一句话来:“阿郁,好好活着。” 梁郁听到这话,心中一痛:“不!师兄,你说过的,你说永远都不会抛弃我的,师兄,你说你不会骗我的,你要食言吗?” “师兄……” 怀里的人最终缓缓垂下了手,阖上的眼睛与平静的面容似乎他仍旧是那个清清冷冷的仙门弟子,还靠坐在绛雪峰的莲池边,小憩一会儿。 可那不再起伏的胸膛和逐渐消散的身躯,都在提醒着梁郁,他死了,甚至要消失了。 梁郁却只能眼睁睁看着时容与从他怀里消散,连尸身都留不下。 “不要……不要啊!!!” 梁郁紧紧抱着“澍清”,可对方就像是一把沙,从他怀里缓缓流走,抱的越紧,却仍旧留不下一点。 第97章 妄虚宗上,是梁郁撕心裂肺的绝望。 是报应吗?他将欲魔化作漫天血雾,将其他妖兽魔族用同样残忍的方式杀死的报应吗? 若是他今日不来,若是他束手就擒呢? 直到时容与的身体彻底在他怀里消失,地上忽的多了两滴水珠。 晴空万里,并无雷雨。 那是梁郁的泪。 他抓着“澍清”躺着的地方,手指狠狠的扒着圆台上雕刻的凹凸之处,用力到手指发白,用力到鲜血从指甲中渗出,将圆台染上更多的血色。 半晌,他缓缓站起了身,阴鸷的目光一一扫了过去,最终落在了怀瑾仙尊时容与的身上。 那人直到此刻,也不曾抬眼看他一眼,也不曾留恋他师兄,目光冰冷漠然,明明长了一双悲悯众生的眼眸,偏偏不曾将任何人放在眼里。 好冷的心啊。 这妄虚宗,四合峰,比绛雪峰冷上百倍千倍。 梁郁突然笑了起来,圆台上一片寂静,唯有他低沉阴郁的笑在四合峰的广场传了个遍,听得每个人毛骨悚然。 黑雾在瞬间缠上他的身体,梁郁周遭的气息可怕的攀升着,浓郁的魔气仿佛要将他整个吞噬。 “这……这是怎么回事?” “梁郁不会是……在这里,彻底炼化魔种吧?” “好恐怖的气息,我感觉我整个人都在发抖了,可是我明明不想抖啊……” 方石仪神色凝重,果真让怀瑾师弟说准了,梁郁没能杀死,那下一步,梁郁便要杀他们了。 他不由得转头望向时容与,眸光却猛的一顿。 只见时容与猛的吐出了一口鲜血,将雪白的衣角沾染了几朵红梅。 头疼。 “澍清”死了,他留在傀儡身上的一缕神识受到重创。 神识受伤比起其他的伤都要严重,承受的疼痛也是其他伤痛的千百倍,时容与顿时脸色有些苍白。 方石仪问:“怀瑾师弟,没事吧?” 时容与稳住了身形,只能摆了摆手:“无碍。” 他看向圆台上的梁郁,轻叹了一声,刚要再度抬手,阻止梁郁炼化魔种,下一秒,黑雾散开,他和一双充血的眼眸直直对上。 时容与心中一凛,只见梁郁扯出一抹讽刺的笑,下一秒便出现在了他身前。 那速度之快,是时容与的灵力都尚未凝聚出来。 方石仪和莫霖挡在他的前面,莫霖利刃刚出鞘就被一道魔气震碎,而方石仪不过是个药修,在时容与面前撑起一道结界,被梁郁抬手便化作了齑粉。 莫霖猛的吐出一口鲜血,震惊的看向梁郁,不过是弹指一挥间,他的本命剑被震成了碎片。 魔种……竟然这般强大吗? 这就是,能对抗上古神的实力? 方石仪也被甩了出去,重重撞到了墙上,没能爬起来。 时容与刚皱起了眉头,便见梁郁一个抬手,扼住了他的脖颈,似乎有些嫌恶地看了一眼他唇角的鲜血:“这就是生死引的代价吗?我师兄死了,你却只是吐口血这么简单?” 时容与只觉得脖颈间传来的痛和方才神识受伤不遑多让,他丝毫不怀疑梁郁想要当场掐断他的脖子。 只是梁郁并没有这么做,他只是将时容与提了起来,倾身在对方耳边道:“弟子知道,师尊也不是个怕死的人,所以弟子,绝不会让师尊这么便宜的死了。” 时容与垂眸看着他,喉咙里发不出一点声音。 “洞两,能开痛觉屏蔽吗?梁郁要冲我发疯了。” 系统:“痛觉屏蔽只能使用一次,你确定要现在用吗?” 时容与:“……那还是留到血池吧,但是这只能使用一次的规定怎么还不改改啊?我记得我上次提过意见了,万一任务中途疼死了,任务失败,扣的还是我的奖金!” 系统:“嗯……据说主神系统那边没批,说是不利于走剧情,毕竟不是所有人都有演技的。” 时容与:“……万恶的资本家。” 系统:“不过主神那边通过了痛觉降低的审批,你要尝试一下吗?” 时容与看着梁郁另一只手缓缓抚到了他的手腕间,动作看似温柔,可那眼神却冰冷异常,他心中警铃大作,连忙道:“开开开!” 他心里刚喊着打开痛觉降低,梁郁便已经生生折断了他的手腕,剧痛瞬间从腕间传来,还好系统开的及时,剧痛只停留了一秒,但这一秒也足够时容与额头冒出了虚汗。 他面色痛苦,低低轻呼了一声,右手以一个极为扭曲的动作垂下。 可梁郁只是漠然的看着,他看着时容与痛苦的表情,他本该痛快的,他明明在替他自己和师兄报复,可为什么,他一点也不开心? 他神色冰冷,甚至有些麻木,缓缓的,又握上了时容与的另一只手,如法炮制,再次折断。 晏诲看着梁郁如此残忍的做法,忍不住道:“梁郁,他终究是你师尊,你如此待他,欺师灭祖,果真是入了魔道吗?” 梁郁扯了扯嘴角,嗤笑了一声:“师尊?他时容与也配?他甚至配不上怀瑾仙尊的名号。” 梁郁一边说着,一边废了时容与的手腕脚腕,晏诲抬剑朝他刺来,想要救下时容与,却在剑锋距离他一尺时,黑雾挡住了晏诲,令他无法再往前刺入半分。 第98章 晏诲蹙起了眉头,注满灵力,将黑雾生生划开,寒光眨眼劈到了梁郁的肩头,梁郁却是连着时容与一起,闪身在了百米之外。 好快的速度! 晏诲还没反应过来,一道魔气朝着他劈了过来,晏诲连忙侧身躲开,那魔气堪堪擦过他的脖颈。 晏诲落在地上站定,看着梁郁,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脖颈,只见鲜血沾了满手。 他瞳孔一缩,口中却缓缓溢出鲜血,一口接着一口。 方石仪:“掌门师兄!” 莫霖:“掌门师兄!” 梁郁没有理会他们,转头又看向了时容与,此时的怀瑾仙尊因为四肢的疼痛而脸色发白,修仙界第一美人,即便面露脆弱的模样,却也是好看又惹人怜爱,苍白的唇色与雪一般,好似绛雪峰上堆砌的雪人,只需要他稍稍用力,便会碎了, 可梁郁丝毫没什么怜爱之心,只是抬手探入了时容与的灵芥中——灵芥是修者储物之地,一般旁人是不可能擅入的,此地与神识相通,一旦触碰,便是连神识也让人畅通无阻了,无人会冒如此风险。 梁郁只是随意一探,时容与刚要挣扎,灵芥阻挠着梁郁的探入,却被梁郁强势的击碎了那道防护。 时容与眉头皱得更深,在梁郁探入灵芥的那一瞬间,他的本就受了伤的神识叫嚣着抗议着,疼痛席卷了整个灵台。 梁郁从灵芥中拿到了青玉扇,抽离出来,他当着时容与的面展开那把青色灵力流转的扇子,轻蔑的瞥了时容与一眼,冷笑道:“师尊这青玉扇上,沾满了我的血吧?” 时容与看着他,气息微弱:“你要做什么?” 下一秒,梁郁如同撕一把纸扇,轻而易举的将青玉扇撕碎。 青玉扇是时容与的本命法器,修士的本命法器被毁,修士也会遭到反噬。 时容与今日才知道,原来一个人可以吐那么多血。 韶华在圆台上看着梁郁的动作,欲言又止。 他有些想让梁郁停手,怀瑾仙尊虽然一声未吭,但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怀瑾仙尊已经身受重伤。 而梁郁,轻而易举的将怀瑾仙尊伤成这个模样,一件一件,像是在清算什么,却又不杀了对方。 所有的仙门弟子都这么看着,看着声名赫赫的怀瑾仙尊,被自己的徒弟废了四肢,任凭对方在灵芥中探囊取物,无力阻止那人毁掉他的本命法器。 毫无还手之力,狼狈至极。 简直就是折辱。 可韶华又觉得自己没什么立场去劝梁郁停手,毕竟澍清师兄尸骨无存,是妄虚宗欠梁郁的。 青玉扇被撕碎,扇子上的灵力散去,变成了普通的一把扇子,黯淡无光,就这么被随手丢到了一旁。 时容与还没缓和过来,梁郁又靠近了他。 他喉间满是血腥,发不出什么声音,只能抬眸冷冷望着梁郁,那双平日里见了他总会噙着点笑意的眼眸,此刻唯有深渊般的黑,与无尽的冷。 那人挨得他很近,随后缓缓抬手,贴上了他的小腹。 时容与一刹那,知道梁郁要做什么,沧海秘境中,梁郁也是这般将幻境中的师尊折磨致死的。 他瞳孔一缩,梁郁的魔气已经渗入了他的丹田,化神期的丹田中满是灵力,褪去元婴的稚嫩,灵府中是一个虚幻的他。 但魔气横冲直撞,将时容与的灵府一寸寸捣毁,时容与的脸色也越来越白,身体不自觉抖了起来。 还好系统给他开了痛觉屏蔽,不然这会儿他怕是要疼死在这里了。 这狼崽子对付反派师尊倒是一点儿也不手软。 梁郁看着时容与宛如白纸一般的面容,嗤了一声:“师尊真是好定力,不像弟子,被毁修为不得结丹时,早就疼得缩在地上了。” 修为被毁,四肢被废,时容与最终还是昏了过去。 但梁郁没那么容易放过时容与,他看着狼狈的时容与,心中的恨意不曾平复半分,阴鸷的视线紧紧盯着对方,而后带着人消失在原地,朝着魔界掠去。 方石仪撑着身子站起来,看着身上满是鲜血的晏诲,静静道:“掌门师兄方才,可是尽了全力吗?” 晏诲转头看他,反问道:“怀瑾是我师弟,我没能救下他,反而让魔头如此折辱他,是我之过……” 方石仪没再说话,只是静了几息,只听见有什么东西碎裂了开来。 他转头望去,是晏诲的本命灵剑,胥归。 他垂下眸,轻叹了一声。 “梁郁,不会善罢甘休的。” 他话音刚落,晏诲脸色猛的一变,只见妄虚宗上空,有银光极速掠来,伴着上古神的气息,一声龙吟在半空中彻响。 银鳞闪烁,几乎让人不敢与之直视。 “上古蛟龙……梁郁竟然能收服蛟龙?!” 第41章 药魔看着从外面疾步走来的欲魔,放下腿张望了一下,没看见梁郁,才问:“不是去救尊主心里最重要的那个人去了吗?人呢?难不成已经迫不及待的去房间了?” 欲魔看了一眼八卦的药魔,故意吊了她半天胃口,东叹一声,西叹一声。 药魔朝他翻了个白眼,走到欲魔面前,轻轻一抬手,雪白如玉的柔荑伸到了欲魔面前,一条金色的蛇从她手臂间盘旋着滑了出来,最终缠在药魔纤细的腕间,冲着欲魔“嘶嘶”威胁着。 第99章 欲魔看了两眼那条蛇,扬起了个笑脸:“我说,我说,姑奶奶你把手放下,去那边坐着慢慢听。” 药魔轻笑了一声:“乖,赶紧说。” 她说着,放下了手,轻薄如纱的衣袖将金色的蛇盖住,她一个旋身坐回了椅子上,双腿又搁上了椅子扶手,等着听药魔讲述妄虚宗的事。 欲魔收了笑,淡淡道:“死了。” 药魔看向他:“死了?谁死了?” 欲魔在旁边也坐了下来,给自己倒了杯茶:“尊主的心上人,他那个师兄呗。” 药魔眨了眨眼,一双眼睛里满是不解,遗憾,愤怒:“你们不是去救人的吗?没救到?那尊主……人呢?不会殉情了吧?!” 别啊,他们才刚把魔尊迎回来。 欲魔十分无语的看了她一眼:“尊主……当场把魔种彻底炼化了!” 药魔的表情变成了看热闹不嫌事大:“这么凶!” 欲魔:“毕竟可是心上人魂飞魄散了啊。” 药魔点头,颇为赞同:“也是,不发疯就不错了。” 欲魔:“……” “发疯了,尊主把妄虚宗的掌门和几个长老都打伤了,然后把怀瑾仙尊……废了。” 药魔顿时直起了身子:“什么?!废了?!怎么废的?快说来让我高兴高兴。” 时容与手里不知道有多少他们魔族的鲜血。 欲魔想到那个场景,也十分痛快:“尊主断了时容与的四肢,撕了青玉扇,废了他的修为!” 药魔闻言,直接拍起了手:“好,真好,干得漂亮!就冲这个,咱们拿下妄虚宗,也是指日可待了。” 欲魔笑了笑:“尊主把时容与带回来了。” 药魔:“嗯?没杀他?” 欲魔点头:“没杀,说要折磨他,我等会就申请也折磨折磨他,给血魔报仇!” 药魔灵光一闪,魅惑的双眼中闪过狡黠:“那我也要去。” … 时容与再次醒来时,周遭的环境一片阴暗,喉咙和头都隐隐作用,神识的伤难以恢复,他刚想撑起身子,手却根本动弹不得,疼得他又是一阵晕眩。 他扭头看了一眼自己垂在地上的手,不论他如何想要动作,那手就像并非是他的一般,全然不受他控制,他只能感受到腕间传来的疼痛。 他放弃挣扎后,缓缓朝四周望去,黑雾在他周围缠绕着,魔气似乎想要吞噬他,缠在他的身上,让他喘不上气。 魔气与灵力相冲,将一个修士扔进满是魔气的屋子里,无异于将生灵扔进了火炉里。 他轻轻动了动,一旁便传来了一道低沉的声音:“醒了?” 时容与抬眼看去,只见那人藏在浓雾之中,他看不见对方的神情,但他听得出来,是梁郁的声音,比往常要更沉,更哑。 时容与看着他,想要激怒对方,赶紧走剧情死遁,这里拖得越久,他只会被不必要的折磨:“怎么?不给澍清报仇吗?澍清要是知道,他死了,我却还活着,想必死不瞑目吧?” 梁郁果然动了怒,瞬间破开黑雾,闪身到了时容与面前,一把将他扼着喉咙提了起来:“你也配提他?” 时容与轻笑道:“你不是很在意澍清吗?现在他死了,你怎么不陪他一起死呢?” 梁郁冷笑了一声,沉沉的望着时容与:“你若是轻易的死了,黄泉路上,我可没脸见我师兄,所以你可要撑住啊?师尊。” 时容与还要说什么,梁郁却没再给他开口的机会,他被对方带到了外面,时容与才看清那是一个院子,飘然落下的雪让他恍惚了一下,以为还在绛雪峰,但周遭的魔气,却提醒着他,此处是魔界,这院子也不同绛雪峰,没有清爽的莲池,也没有他喜欢的矮桌,只有寒意,没了修为,他更是无力抵挡这份冷。 一如他刚穿到这里,修为被压制的时候,没有凤凰石。 梁郁将他丢在了雪地里,时容与四肢被废,也爬不起来,只能倒在地上,任由寒气渗透他的身体。 下一秒,时容与只觉得心口一痛,梁郁用坠霄剑,将他的胸口捅了个对穿,只差一点,就会直接捅碎他的心脏。 但梁郁是故意的,故意不杀他。 “师尊当时将凤凰石扔给我,不让我的血凝固,任由我自生自灭,这次,换师尊尝尝吧。” 他说完便收了坠霄剑,在旁边甩了甩,嫌弃的将上面的鲜血甩掉,转身便离开了,仿佛一眼也不愿意多看时容与。 只是他走到回廊时,欲魔正朝他走了过来:“尊主,华雪圣君出手了,蛟龙带着魔族众人将妄虚宗围困住了,但是无法彻底杀掉晏诲和木清霜。” 梁郁神色未变,似乎在意料之中:“那就抓,把那些弟子都抓来,妄虚宗只剩下晏诲他们几个人,守着山头有什么用?” 欲魔点头:“是。” 他说完,转头瞥了一眼雪地里的时容与,心中一动,刚要说话,却见梁郁也回头朝时容与的方向望了过去,微微皱起眉头。 欲魔不禁问:“尊主,怎么了?” 梁郁回过头,转身离开:“没什么。” 他刚才,竟然觉得,雪地里倒着的时容与,恍惚间像极了他师兄。 他一定是疯了。 时容与倒在雪地里动弹不得,只能感受到心口处的鲜血不断流失着,将他周围一片的雪都染成了殷红的颜色。 第100章 身体越来越冷,呼吸也越来越弱,逐渐感觉不到周围发生了什么。 “洞两,血池的剧情具体在什么时间节点啊?我要撑不住了。” 系统:“这个……我也精确不了,只能说,也快了,你再坚持一下。” 时容与:“……你痛觉弱化给我开到最大了吗?” 系统:“嗯。” 时容与:“我怎么还是有点疼呢?眼睛也有点看不清了……” 系统:“你是失血过多,不过男主不会让你现在死的,放心。” 时容与:“……还不如让我现在死了呢。” 时容与几乎要昏睡过去,恍惚间听到了点声音,有人正往这里来,还不止一个。 魔族的人将妄虚宗的弟子能抓得都抓了来,途径庭院,所有人都看到了倒在雪地里的那抹血色,红得妖冶,如同盛放的彼岸花,危险又美丽。 漫天的雪落在时容与的身上,却又被温热的鲜血融化,化作血水淌下,无人为他披上轻纱。 “那是不是怀瑾仙尊啊……” “我以为梁郁会把他杀了,居然没有。” “感觉好像已经死了,我都看不到怀瑾仙尊的呼吸……” “完了,我们也要死了。” 唯有队伍的最末尾,是韶华紧紧盯着倒在地上的时容与,一言不发。 他们被魔族压着从时容与旁边走过去,所有人,不论魔族还是被抓来的修者,都能够看到时容与如今的惨状。 梁郁,还真是无时无刻不在羞辱他。 韶华跟着所有修者,被关进了魔宫地牢但他不是被抓来的,他是自愿来的,因为他师尊,让他来给怀瑾仙尊送句话,顺便和妄虚宗里应外合,救其他弟子出去。 . 时容与再醒来时,身上的血已经止住了,只是现下的动作有些怪异,他被吊起双手,搁置在大殿上,这魔宫的大殿辉煌程度,比四合峰的大殿还要强,他虚弱的打量着周围,转着转着,对上了那双充红的眼眸。 梁郁许是一直没睡,神色有些疲惫,眼底也有些发青,只是周身的气息仍旧吓人得很,冷峻到让时容与觉得,便是“澍清”在这儿,梁郁也不会笑上一笑。 许是失血过多,迷迷糊糊的,他看了一会儿便垂下了头,不再理会周围的事。 直到大殿外走进来一个人。 那人身姿妖娆,一进门便饶有兴趣地盯着被吊起来的时容与,眼底除了冰冷的笑意,还有玩味。 药魔走到时容与身旁,转了一圈打量着对方,似乎没见过这人如此狼狈的模样,轻笑了一声,长长的指甲划过时容与的下颌:“怀瑾仙尊,好久不见。” 时容与连眼睛都没抬。 这是谁?看不太清?他认识吗?应该是原身认识吧?魔族的人,那应当是仇人了。 时容与不理会药魔,药魔也无所谓,看向梁郁,问:“时容与手上多的是我魔族的鲜血,尊主可否容我,好好折磨他一番,以泄我心头之恨?” 梁郁坐在椅子上,抬了抬手:“随便你,别弄死了。” 药魔笑容明媚:“没有尊主的命令,时容与他……别想死。” 药魔走到时容与面上,抬手露出了那截白皙的手腕,指着时容与,黄金色的蛇游走在她的手臂上,吐着蛇信子缠在药魔的手腕间,一双灰色的眼瞳紧紧盯着时容与,只待药魔一声令下,它便会朝着时容与缠上去,咬上一口。 药魔弯了弯唇:“去。” 那蛇立刻飞身过去,缠上了时容与的手腕,药魔接着道:“我的小宝贝可是黄金蟒,虽然它还年幼,但是剧毒无比,咬起人来疼得很,这被咬上一口,疼到骨子里,且那感觉,三天三夜都会缠着你,甚至日后,看到蛇,都会想起它,想起这份痛……” “哦,不对,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日后怀瑾仙尊看见绳子都会想起今日这痛。” 药魔状似苦恼的模样:“嗯……从哪里开始咬好呢?手腕?啧啧啧,这手腕上的伤痕看着真让人心疼呢,若是不知是怀瑾仙尊,还以为是哪个炉鼎,被主人玩了什么花样,哈哈哈哈。” 时容与听着药魔一句接着一句的羞辱,感受着手腕间冰凉的触感,他的双手明明被梁郁折断,可是那份痛一直没能消减,若是真的废了,他早该没有感觉了,所以……是没彻底废掉吗? 药魔还在继续:“要不……咬脖颈吧,怀瑾仙尊这脖子,我一个女人都自愧不如呢,还有这腰身,难怪老三说你是炉鼎体质,没想到堂堂的怀瑾仙尊,还真是个适合被人玩/弄的身体。” 黄金蟒吐着蛇信子早就忍不住想要下口了,它缠着时容与的手腕,随着药魔的话缓缓游走到时容与的脖颈间,将对方狠狠勒住,雪白的脖颈上满是红痕,是梁郁掐的。 时容与浑身上下都布满了非正常的痕迹,倒确实如药魔所言,像极了被人狠狠玩/弄过的炉鼎。 黄金蟒由于一直没能下口,缠着时容与的脖颈越来越紧,几乎要将他勒断,时容与喘不上来气,本就微弱的气息此刻似乎要断去。 周遭的景物又开始变的模糊,他听不清药魔还在说着些什么,只能看见对方逐渐虚化的身影。 下一秒,黄金蟒“嘶嘶”惨叫了一声,松开了时容与,掉落在了地上。 窒息的感觉骤然离谱,时容与脖颈上那一圈红痕却加的更深,他不住地咳嗽了起来,眼尾都沁上了泪珠,看上去可怜极了。 第101章 梁郁从来没想过,有朝一日,“可怜”这个词会用在时容与身上。 但更让他在意的不是这个,他阴沉的盯着时容与,问:“你刚刚在喊什么?” 时容与脑子有些不清楚,迷迷糊糊的也不知道自己喊了什么,瞳孔都聚不起焦,只能愣愣地望着梁郁,没有说话。 梁郁将他放下来,捏住了他的双手,力道逐渐加重:“只有我师兄才会这么叫我!时容与,你刚刚在喊什么?!” 时容与这才记起来,他方才似乎意识昏沉间,唤了梁郁“阿郁”。 第42章 “啊啊啊啊!我的小宝贝!我的黄金蟒!!!!”药魔蹲下来将黄金蟒捏在手里,看着掌心被劈成两半的小蛇,痛哭起来。 她站起身瞪向梁郁,却又被对方周身可怕的气息噎住,只能弱弱道:“尊!主……你这是做什么?!这可是我的宝贝啊!” 梁郁却没空搭理她,目光紧紧盯着时容与,等着他的解释。 可时容与没给他解释,连一个眼神都没给他,闭着眼仿佛刚才只是他的幻听。 梁郁冷笑了一声,看着时容与腕上伤上加伤,心里更加烦躁:“你如此费尽心机装作师兄唤我,是想求饶吗?时容与,我师兄是被你杀的,他被你杀了!魂飞魄散!你凭什么向我求饶?!” 梁郁拽着时容与,一把将人甩到了地上,欲魔进来的时候,正好能看到倒在地上面色苍白的时容与,他嗤了一声朝里面走去,又看见药魔抱着自己的黄金蟒哭。 他觉得今天大殿上发生的事他可真是太舒心了,于是对梁郁道:“抓来的妄虚宗弟子都被关在了地牢里了。” 梁郁沉沉的应了一声:“嗯。” 欲魔瞥了一眼地上的时容与,那人从云端摔在泥里,比之前更让他起施虐欲,纤细修长的身量和身上露出的伤痕,无一不让他想要将时容与狠狠箍在掌心。 “尊主,还记得你之前答应我的吗?时容与……属下要亲手折磨他一番,以报血魔之仇。” 梁郁顿了顿,随即道:“随你,别让他死了。” 欲魔眼中闪过一丝兴奋:“是!” 他朝着时容与走去,似乎想起什么,又道:“对了,尊主,妄虚宗抓来的弟子中有个自称韶华的,说是您的好友,想要见您。” 韶华…… 时容与隐约间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原本倒在地上的身形轻轻动了动。 韶华也被抓来了吗? 但没人能解答他的疑惑,他被人抱了起来,那人身上全是魔气,如同烈火灼烧他的身躯,可他躲不开,只能忍着,任由那人将他抱在怀里,离开魔宫大殿。 梁郁看着欲魔抱着人离开的身影,双手紧紧捏成了拳。 不知为何,他总是会将时容与看成他师兄,师兄在的时候如是,如今师兄死了,他还如是。 可时容与怎么配和他师兄如此相像? 他师兄就死在他的怀里,魂飞魄散,尸骨无存,他却频频将另一个人看成师兄,他究竟在做什么,想什么?! 梁郁抬手狠狠给了自己一巴掌:“师兄,对不起……” 药魔看着梁郁突然发疯,生怕这人不仅把她的黄金蟒切成两半,等会还把她也切成两半,于是跟上欲魔:“等等我,我也去!” “你把他扔到蛇窟去吧,那里全是剧毒无比的蛇,咬上一口疼半个月呢,这要是全身上下咬个遍,以后见到蛇都得跪下喊爹!” “对了对了,我那蛇窟里还有淫蛇,要不要试试,我很期待看到清冷无情的怀瑾仙尊被淫蛇纠缠得□□的模样,一定好看极了!” “或者……我还有更花的,我那里什么宝贝都有,快快快。” 梁郁将药魔的话尽数听入耳中,他转身回了寝宫,可不知怎的,那些话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 他为什么要在意这些?为什么要去想时容与会被如何对待?那个虚伪小人,活该承受这世间一切的折磨,千百倍的痛苦都尝尽了,将原本那些可笑的自尊都碾碎,才配去地下见他师兄。 可他脑海里,不知为何,蹦出了师兄在韶华的生辰那日喝醉的模样,他也曾幻化成蛟龙,缠在师兄的身上,手腕上,脚腕上,只想对方身上的每一处都被他紧紧缠绕。 师兄当时的表情分外好看,微红着的脸和轻声的呢喃,让他舍不得放开,于是他大着胆子缠着对方缠了一夜,醒来才找了个借口。 可是……这和时容与有什么关系?他究竟在担心什么?顾虑什么?! 梁郁一抬头,看到了铜镜中的自己,惨白的脸,阴沉的神情,充红的眼睛,和地狱的恶鬼,毫无分别。 他又想起时容与唤他“阿郁”,时容与以前从来不这么叫他,都是直呼名字,叫他梁郁,真的是因为求饶吗?若是虽然,为何再那之后,紧闭双眼,一言不发? “阿郁……” 梁郁陡然睁开双眼,明明镜子里仍旧是他那张阴沉的脸,可偏偏,他听到的却是他师兄在喊他。 幻觉吗……? 可是为什么,他的心慌成这样? 梁郁不明白,但身影还是消失在了原地,朝着蛇窟而去。 蛇窟。 魔宫中有一处地域是专属于药魔的地方,药魔平日里不爱干别的,就喜欢搞一些奇怪的东西——她虽然叫药魔,擅长的却是蛊和毒,她住的地方一瓶子一瓶子全是毒药,瓶子上甚至连个标注都没有,药魔摆明了没给任何一个来她住处的人留活路。 第102章 没标注是什么毒,意味着,她也找不出来对应的解药。 又或者,她根本没炼制过什么解药,所以也就更不用标注是什么毒了。 除了那些没名字的毒药,药魔还很喜欢养一些“小宠物”。 她身上无时无刻缠着的黄金蟒是她近期最爱、最用心饲养的一条毒蛇了,只可惜被梁郁对半劈死了。 但一条小蛇,她再喜欢,转眼也就忘了,她的住处爬满了毒虫,蜈蚣、老鼠、蜘蛛、各种蛇,以及其他带着剧毒的“小宠物”。 欲魔其实大多数时候不愿意来药魔这儿,因为他在这里就算不小心中了招,这个疯女人也不会给他解毒的。 但欲魔很乐意见到时容与被毒。 他抱着怀里的人,笑的残忍,两人走到蛇窟,那其实是一个深坑,坑底满是毒蛇,大的小的,纯色花色,每一条都不尽相同,但都一样剧毒无比。 “喏,那条红色的,像血一样的颜色,好看吧?它就是淫蛇,怀瑾仙尊被它咬上一口,恐怕表情也和它一样漂亮。” 欲魔嗤笑了一声,对怀里的人道:“时容与,你想过有朝一日会落到这样的下场吗?杀血魔的时候,想过吗?没有吧,后悔了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一边笑着,一边狠狠将时容与扔了下去。 疼…… 落地的那一刻,时容与感觉自己的脊骨都快断了,还好系统一直给他开着痛觉降低,否则他都撑不到现在。 “洞两,这剧情什么时候才到头啊?” 系统:“根据男主对你的恨来看……应该还没那么容易放过你。” 时容与:“……” 时容与大抵是最近受的痛太多了,意识昏昏沉沉的,脑子也不太清楚,导致他最近都没有想过,还有一条路。 韶华。 梁郁不打算这么快走血池的剧情杀了他,那他可以自己创造剧情,加快自己死遁。 蛇窟底,周围全是“嘶嘶”的蛇声,它们游走着朝时容与探寻,围了过来,但越是如此,时容与的思绪反而越来越清晰。 只是没一会儿,脚踝上冰凉的触感便打断了他在脑海里的构想,两条花蛇攀上了他的脚踝,一圈一圈将他缠绕,甚至往上缠上了他的小腿,蛇信子吐露舔舐过他的肌肤,令他一阵颤栗。 时容与想往后退,想把自己缩起来,饶是他不怕蛇,见到那么多的蛇密密麻麻朝他涌来,他也会觉得恶心和恐惧。 可无力的手脚让他无法躲避,蛇窟底下也没有任何他能够藏身的地方,他像是给这些蛇投下来的食物,很快就会被分而食之。 即便知道自己不会死在这里,但时容与很难相信,自己如何能够出的去这蛇窟。 不同的蛇缓缓缠上他的手腕,一条血色的蛇攀上了他的脖颈,在他的下颌用蛇信子碰了碰。 药魔满脸笑意地看着这个画面:“真是好看,云山之巅的怀瑾仙尊也有被我的蛇缠得满身的一天哈哈哈哈哈,咬他,快咬,我要看他发/情的表情,冷漠无情的仙尊全身被蛇占据,哭着求饶的模样,真是令我期待!” 就在那赤红的淫蛇要咬上时容与的一瞬间,周围无处不在的魔气突然涌动,蛇窟里的蛇被魔气尽数绞杀。 时容与只觉的身上一轻,所有冰凉的触感和束缚都消失了,下一秒被人抱进了怀里,熟悉的气息包裹住他全身,竟觉得有些温暖。 他朝梁郁的胸膛靠了靠,下意识道:“阿郁……” 梁郁抱着他的手骤然收紧:“我说过,这个称呼只有我师兄能叫,时容与,别想着求饶。” 时容与抬头看他:“那为什么救我?” 他也不曾想过,竟是用这种方式从蛇窟活下来。 梁郁的目光顿了顿,随即道:“因为我们,还有账未清算。” 时容与一愣,又笑了笑,安心倒在梁郁怀里。 等到了寝宫,他又被梁郁甩在了地上,仿佛嫌脏一般,梁郁还将外衣脱了,魔气如同火焰将整件衣服舔舐,烧成了灰烬。 他俯视着时容与,将对方从头到尾打量了一遍,嗤了一声:“师尊如今还真像他们说的,炉鼎。” 时容与浅笑了一下,仿佛对方折辱的不是他,甚至还有闲情逸致开玩笑:“怎么?我如今这个模样,还勾起了魔尊的兴致吗?” 梁郁看着时容与自然的表情和熟悉的语气,恍惚了一瞬,仿佛是在和他师兄说话,师兄也常常这般边开玩笑似的调侃他。 可他一眨眼,看见的却是时容与的脸。 他陡然沉下了脸,在时容与身前蹲下来,紧紧盯着对方:“时容与,你亲手杀了我师兄,为什么现在又在这里学我师兄说话?你究竟是求生,还是求死?” 时容与看着他,淡淡道:“自然是求死。” 梁郁嘲讽般扯了扯嘴角:“真可惜,我不会让你如愿的。” 时间一天天过去,时容与除了被梁郁折磨,发泄以前的恨与师兄被杀的仇,此外倒是还在对付妄虚宗,给了时容与见到韶华的机会。 这一日,欲魔趁梁郁不在魔宫,潜入了偏殿,找到了被梁郁关起来的时容与,他看着蜷在角落脸色苍白的时容与,缓步走了过去。 还没靠近,对方便睁开了眼睛。 “怀瑾仙尊虽然修为被废,这警惕性还是很高嘛。” 第103章 时容与抬眼看他。 来的好。 “怎么?又要给血魔报仇吗?” 欲魔挑了挑眉:“不仅是血魔,怀瑾仙尊手上沾了多少魔族的血,恐怕你自己都数不清吧。” 时容与笑了笑:“他们不该死吗?” 欲魔冷哼一声:“怀瑾仙尊,都这个时候了,还嘴硬呢?你以为自己还是高高在上的仙尊吗?也不看看你如今狼狈不堪的模样!青楼的娼/妓身上的痕迹都没有你多,哦,她们还能享受人间至乐,而你……只是魔尊发泄的工具罢了,哈哈哈哈!” 时容与看着他笑,心里也觉得好笑。 这倒是欲魔误会了,梁郁除了折磨他,别的根本没做,什么炉鼎都是他们说说而已,至于他身上的伤……就是伤的位置比较引人遐想罢了。 时容与见他笑够了,缓缓道:“药魔的蛇窟被毁,梦魔不在魔界,你还有什么手段?这魔族折磨人的法子不过如此。” 时容与故意挖坑,等着欲魔下套。 欲魔倒是也不辜负他:“怀瑾仙尊心怀苍生,恐怕是不愿见到妄虚宗弟子落入魔族后的下场吧?我带你去看看,如何?” 他说完,也不管时容与同不同意,抱着人就往魔界地牢而去。 时容与在欲魔看不到的地方,露出一丝笑意。 地牢如今关押的尽是妄虚宗的弟子,欲魔在进去之前,故意将时容与放下,又扼住时容与的喉咙将人举起来,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 窒息感一下子将时容与包围,他皱着眉不去看周围投来的目光。 虽说他并没有身为怀瑾仙尊的荣誉感,故而此刻也没有被羞辱的自尊心破碎感,但他被一个人扼着喉咙举着,又被那么多人注视着,羞耻心倒是发作了。 虽然他经历过很多大风大浪,但脸面这种东西,多少还是有的,不然也不会在沧海古堡里,躲避历练的弟子看见他被绑在床上的模样了。 “来,好好看看,这可是你们以前最尊敬,最崇拜的怀瑾仙尊!如今在我魔界,也不过是掌心的玩物,我要他生他就生,要他死他就死。” 时容与听着,心里不由得嗤了一声。 欲魔的大话倒是说的漂亮,可是他真敢让他死吗?还不是要看梁郁的脸色? 但地牢里的妄虚宗弟子并不知道,他们看着时容与,眼中只有愤恨与绝望,他们恨不得冲出牢房将欲魔千刀万剐,可他们被封了灵力,根本出不了这间地牢。 “魔族,欺人太甚!” “你们魔族就是不得好死!” “早晚有一天,掌门会把你们魔界都清理干净!” “没错,华雪圣君会把魔族全部杀光!” “你们敢这么对待怀瑾仙尊,他可是华雪圣君的徒弟,等着被华雪圣君碎尸万段吧!” 欲魔听着周围妄虚宗弟子的群情激昂,笑道:“妄虚宗如今自身难保,你们真是天真啊!哈哈哈哈!” 欲魔带着时容与一间一间牢房走过去,直到经过韶华的房间,时容与才微微抬了抬头。 韶华抓着地牢的铁栏杆,看着时容与落泪:“怀瑾仙尊!魔族也太可恶了!该死的欲魔,有本事放我出来,我们单挑!” 时容与开口:“韶华……” 他看着韶华的身上干干净净,看来梁郁特地嘱咐了,倒是个有情义的好孩子。 欲魔饶有兴趣地停了下来:“哦?你们比较熟吗?” 韶华立刻闭上了嘴,生怕给时容与带去什么麻烦。 时容与笑了笑,故意道:“不熟。” 欲魔:“你觉得我会信吗?” 他像是找到什么乐趣一般,抬手让人将韶华放出来:“你应该也仰慕怀瑾仙尊吧?他可是修仙界第一美人,曾经可望不可即的明月如今堕入凡尘,如何?我给你个机会,你们怀瑾仙尊如今不过是魔界的一个炉鼎,你想不想要他啊?” 韶华听到这话,脸色立马拉了下来,如此羞辱怀瑾仙尊,魔族真是目中无人! 他看着地上站都站不起来的时容与,身上还遍布着极深的伤痕,心里越想越气,他趁着欲魔哈哈大笑,回头朝着对方脸上吐了口痰。 欲魔顿时笑不出来,恶心地将脸上的痰擦掉,恶狠狠的望着韶华:“敬酒不吃吃罚酒!” 他正要一把抓住韶华给对方狠狠折磨一番,谁知眼前忽然一片漆黑,他竟是什么也看不见了,肚子也突然疼了起来,他顿时缩在地上打起了滚。 妄虚宗的弟子被抓进魔界便都封了灵力,故而欲魔对他们不加防范,可韶华修为不高,但是个药修,这药和毒同理不同用法,韶华平日里没事干也喜欢研究研究,此刻正好派上用场。 只是魔界地牢都是由结界将他们困在单独的房间里面,即便伤了欲魔,韶华也无法带他们出去,更何况还有一个连走都走不了的时容与。 他只好先背起时容与朝外面跑去,魔界中各处都弥漫着魔气,连道路都看不清,他只能凭着进来时候的记忆走着。 时容与在背上被颠的想吐,他看着韶华时不时停下来分辨岔路,便知对方迷了路,等到再一个岔路口,时容与出了声:“往右边走。” 韶华朝右边望去,那似乎是一条往上走的道路,他有些疑惑:“真的吗?感觉看着不太像啊……” 时容与道:“你都迷路了,再绕下去,就别想走了。” 第104章 韶华确实已经不知道自己拐到哪里了,听着时容与如此笃定,便朝右边跑去。 毕竟,怀瑾仙尊肯定是不想留在魔界的。 但韶华不知道,这条路正好是通往血池的道路。 第43章 时容与庆幸韶华比较好糊弄,若是换成了梁郁,恐怕就该问他,他是如何知道该往右边走的? 系统:“看得出来你很想赶紧死遁离开了。” 时容与:“换你试试这没天日的折磨呢?” 系统:“不是开了痛觉降低吗?” 时容与:“是降低,又不是屏蔽,要是屏蔽,我和他们玩玩就玩玩吧,演演戏我还是很强的,但痛觉降低还是能感觉到痛啊,我可不奉陪,我是来完成任务的,不是来受折磨的。” 系统:“好吧,反正最后的结局达成,主神系统那边也不会在意这些细节的。” “怀瑾仙尊,您怎么知道该往这里走啊?您以前来过吗?”韶华虽然心里有疑惑,但是步子倒是没听。 时容与不禁有些好笑,韶华这反应真是迟钝,都走了一半了才想起来问这个,甚至有疑惑也没真的停下来不往前走。 “嗯,之前除魔的时候杀进过这里。” 原身之前似乎和魔族打的交道很多,不然也不至于让魔族如此痛恨他,想来确实是除魔卫道,护苍生了。 怀瑾仙尊的名号,左右不能是白得的,只是除魔卫道能力强是一回事,人品又是另一回事了。 韶华恍然:“原来如此。” 时容与:“……” 这就信了?真是好糊弄啊。 要是梁郁…… 时容与猛然惊觉不对,他怎么还没死遁脱离这个世界呢,就频频想起梁郁了? 明明等会血池就会再相见。 大抵是再相见便是后会无期了,有些不舍吧,毕竟梁郁是他穿到这个世界后,除了闭关便时时刻刻都粘在他身边的人。 多少,是会有些不舍的。 韶华背着他往上走,一边道:“对了,怀瑾仙尊,我师尊让我给您带句话。” 时容与从思绪中脱离出来:“什么话?” 韶华:“我师尊说,他的新傀儡人已经做完了,若是您没能逃出去,最少别落个魂飞魄散的下场,这样的话,您的魂魄找回去,他用傀儡人还有办法救你一次。” 傀儡……他记得之前方石仪同他说过,新傀儡可以存全部的神识,不会再呆愣愣的容易露馅。 只是他应该见识不到了。 时容与笑了笑:“有劳石仪师兄了。” 血池死遁后,他应该就会脱离这个世界了,之后的剧情便再与他无关了,银傀儡他也就不需要了。 韶华沉默了半晌,许是觉得周围太安静了让他心慌,山道上空无一人,只有周围的魔气将他们围在其中,好似有无数双眼睛盯着他们,让韶华觉得惴惴不安。 为了缓解心里的慌乱,他再次开口:“怀瑾仙尊,您为什么一定要杀梁师兄啊?” 时容与也沉默了几秒,才缓缓道:“他入魔了。” 总不能说他要走剧情吧。 韶华:“可是,梁师兄入魔并非他所愿,而且……他品性不坏,不会做什么让三界大乱的。” 时容与轻叹一声:“我知道,可我不得不这么做。” 韶华又沉默了,他不懂,也不明白:“那,澍清师兄呢?怀瑾仙尊当真没有后悔吗?” 时容与又沉默了很久,这个问题其实他也不太好答,因为韶华口中的“澍清”,从头到尾都是假的,都是他假扮的,即便最后魂飞魄散,也不过是他的一缕神识,这一切都是他一手策划,谈什么后悔?” 许久,时容与才道:“澍清……毕竟是我的弟子。” 韶华已经带着时容与到了血池,那是一座布满荆棘的山头,荆棘丛中就藏着血池。 站在山头能看到晚霞,霞光将整个荆棘之巅照亮,血红的光映在时容与苍白的脸上,好像多了一层血色,生动了些许。 韶华一看前面没了路,知晓自己又走错了:“仙尊,看来咱们又走错路了,快回去吧,不然真走不了了。” 时容与却看着远处漂亮的晚霞,淡淡道:“已经走不了了。” “啊?为什么?”韶华愣了愣,朝周围看去,目光在划过血池时顿住,等他看清了血池,吓得差点把时容与甩下去,“这……这是什么?魔界怎么还有这么血腥的东西?这一池子……不会都是,都是……” 血池中的血谁也不知道是怎么来的,但那满池殷红浓郁的鲜血看着让人觉得可怖,血腥味将这里包裹,韶华差点就要呕出来。 时容与也不喜欢血腥味,但他要从这里离开,只能忍着。 那池子里的鲜血还冒着一两个泡泡,似乎迫不及待地想要吞噬一些东西,成为它们中的一员。 时容与看着韶华大惊失色的模样,浅笑了一下:“怕什么?你确实该多历练历练,遇到事可不能慌。” 韶华好不容易稳住了身形,扭头不去看血池,他给自己和时容与喂了颗药,才将那鼻尖的血腥味忽视,一边道:“仙尊,您和澍清师兄,真的好像。” 时容与一愣:“哪里像?” 韶华道:“我也说不上来,就是……嗯……说话的语气,和给我的感觉,就是很像,可能是澍清师兄跟着仙尊的时间比较长吧,当初在考校的时候,我就觉得你们很像,不,应该说是澍清师兄在学习仙尊吧。” 第105章 时容与笑了笑:“也许吧。” 韶华闻不到血腥味,缓了过来带着时容与转身就要往山下走:“仙尊,我们还是赶紧回去吧。” 时容与轻声道:“我说了,来不及了,梁郁来了。” 他话音未落,韶华整个人便定在了原地,他僵硬地望向不远处他们上来的路口,黑雾散去,一道修长的身影正站在那里,将他们的去路拦住。 梁郁轻瞥了一眼韶华,表情带着寒意,眼底一片阴翳:“你为什么要救他?连你也站在时容与那边吗?” 韶华连忙摇了摇头:“不是这样的,我没有站在仙尊这边,但是,但是……” 梁郁侧过头不想再听韶华“但是”半天却又解释不下去,他低低笑了一声,明明压着情绪,可偏偏韶华感觉到,对方那份处在崩溃边缘的情感。 梁郁款步往前,目光紧紧盯着韶华:“我师兄对你也不错吧?你现在要救他的仇人吗?” 韶华被梁郁的压迫感逼得往后退了两步,这一退就退到了荆棘之巅的边缘,再往后就是血池了。 他颤着声道:“梁师兄,你先冷静一下……” 梁郁停了步子,闭了闭眼,将眼底的暴怒压下去。 韶华是师兄在这世上为数不多熟识的人,算得上是个朋友,若是师兄还活着,应该不会想看到他欺负韶华吧。 梁郁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压下心底的杀意,道:“把时容与放下,看在师兄的面子上我不杀你,你滚回妄虚宗吧。” 时容与却在韶华耳边道:“别信他,你一走,他就把我杀了,你师尊交代你的事可就完不成了。” 韶华:“……” 韶华只好硬着头皮对梁郁道:“梁师兄,有话好好说,其实怀瑾仙尊说了,他不是故意要杀……” 他话还没说完,被身后的时容与打断:“梁郁,你以为你真的能困住为师吗?” 梁郁眯起眼眸,如同狩猎的狼族,将对方早早的当做囊中之物,只等下一秒撕开那人的喉咙,他看着时容与站都站不起来,逃出来也只能靠韶华背着,只觉得好笑:“师尊以为,自己如今这副模样又能逃到哪去呢?” 时容与轻笑,上扬的唇角和眉眼在霞光的映衬下显得格外生动,他趴在韶华的背上,神色懒倦又随意:“逃到……没有你的地方。” 梁郁看着他,神色恍惚了一下,这样的笑,和师兄简直一模一样。 若是逆着霞光看去,看不清时容与的脸,却反而觉得,那人就像是他师兄似的。 究竟是师兄那四年和时容与一起闭关潜移默化中学的习惯,还是……? 梁郁抿了抿唇,他不该总是这般,将时容与与他师兄混为一谈。 时容与可是杀了他师兄的罪人,他怎么能…… “白日做梦!”梁郁冷笑了一声,周遭的黑雾蠢蠢欲动,已经朝着时容与涌了过去,梁郁也不知道自己突如其来的怒意,是因为自己屡屡将时容与当做师兄,还是觉得眼前的人觉得能借助韶华逃离。 时容与瞥了一眼周围,他费力抬起伤了的手,抵在了韶华的喉咙处,像是早有预谋一般,韶华也不过是他手中棋子:“你再动,我就杀了他。” 梁郁静静地望着他,蓦地笑了一声,极具讽意。 他方才怎么会觉得,时容与像他师兄的? 真是可笑。 这个伪君子,怎么配。 梁郁扯了扯嘴角,余光都懒得分给韶华:“你以为我会在在意他的死活?” 时容与淡淡道:“不在意吗?他可是澍清在这个世上,第二熟识的人了,要是黄泉路上他俩相见,你猜,澍清会不会怪你没能护好这唯一的朋友呢?” 梁郁:“……” 周围的魔气果然没再朝他动作。 时容与笑了笑,他就知道,澍清就是梁郁的软肋,白月光的威力名不虚传。 梁郁短促的笑了一声,在这空旷的山头显得格外突兀:“好,好的很!师尊还真是……没让我失望。” 时容与垂了垂眼眸,没再看梁郁沉下来的神色:“不过,澍清死的倒也不可惜,他一直都知道你体内有魔种,包庇你纵容你,你说,他该不该死?” 梁郁心底猛的一颤,难以置信地望向时容与。 师兄他……知道? 师兄一直都知道他是魔种,一直都知道? 为什么,为什么不告诉他?为什么从来没有说过? 所以,师兄是在知道他会成魔的情况下,还说会永远相信他? 师兄……他的师兄怎么能这么好? 可他却没有保护好师兄,他一直以为,自己变强了,能够护住这个世上对他来说最重要的人了,可师兄挡在他身前,死在他怀里的时候,他才知道,自己有多可笑。 他连师兄都保护不了。 韶华这时候才察觉到一丝不对劲,怀瑾仙尊似乎在……激怒梁师兄? 这是为什么?按照现在的情况,要是梁师兄暴怒之下杀了怀瑾仙尊,没人能拦得住啊。 可时容与还在激怒梁郁:“澍清护了你这么多年,如今最后护你一次,助你成魔,你而今谁也不惧了,可以保护任何人了,不是吗?” 梁郁的心在滴血,时容与的每句话都如同一把利刃扎在他的心上。 他如今可以保护任何人了,可他最想保护的人,却永远离开了。 第106章 韶华颤颤巍巍,小声提醒:“怀瑾仙尊,别,别说了吧……” 时容与无视他,继续道:“你说澍清是不是也算死得其所?求仁得仁?我成全了他,也成全了你,你应当感谢我。” 梁郁放声笑了起来,那笑容听得让人头皮发麻,韶华几乎要站不住,想赶紧离开这里。 下一刻,梁郁眼底充血,抬手汇聚周遭的魔气,朝着时容与击来:“时容与,你找死!” 时容与微微弯了弯唇:“洞两,痛觉屏蔽打开!” 下一秒,他将韶华猛的朝一边推开,整个人迎上了梁郁这一击,黑雾浓重的魔气与纯白的身躯碰撞,那抹雪色仰身坠下这荆棘之巅。 犹如一只纯白的鹤,在金色的夕阳中高高坠下,在霞辉中画上一笔亮眼的线条。 他不是此间人,此间留不住他。 梁郁瞳孔一缩,眼底的怒意在这一瞬间消散,掌心的魔气散去,修长的指节想要将那抹雪色的身影拽住,可最终连一片衣角也未碰到。 他的心一下子跌到了谷底。 尤其是在看到时容与唇角那抹淡笑,和无声的两个字。 他看得清楚,那是“再见”。 那一刻,顺着余辉,时容与竟和澍清缓缓重合,他分不清是时容与在同他说“再见”,还是师兄在同他说“阿郁,好好活下去”。 他的神情是前所未有的慌乱,心底的慌乱也达到了顶峰。 为什么? 为什么? 时容与的身后是血池,那池子吃人不吐骨头,任何事物落入其中都会在顷刻间化作血水归于池中,尸骨无存。 这死法比世间任何刑罚都要惨烈。 时容与就这么直直坠入血池中,溅起一片水花。 血池好似一双双手,将时容与拉下去,吞噬,咀嚼。 晚风将梁郁的衣袍吹动,周遭的一切又归于平静,时容与除了跌落血池的声音,连一声惨叫都没有。 他定定地站在山峰边缘,望着血池,他本该高兴的,时容与死的这样惨,他给师兄报了仇,他本该高兴的…… 直到韶华忍不住惊呼,可那声音分外遥远,逐渐如潮水褪去,他再也听不到旁人的声音,安静得让他有些恍惚。 可是,为什看见时容与纵身倒下血池时,他会这么慌乱? 是他从此之后,连恨的人都没有了,还是…… 还是…… 梁郁呆呆的看着时容与落下的方向,只听见韶华对他道:“怀瑾仙尊说,澍清也是他的弟子,他是有不得已的苦衷的。” 梁郁的思绪这才被拉回来:“苦衷?他有什么苦衷?他只是个,人前一套,人后一套的伪君子罢了。” 他不该因为最后那一点可笑的幻觉,就慌乱于时容与的死亡。 他该死。 梁郁说完,转身不再留恋地朝魔宫走去。 可空洞的心却怎么也没有安全着落。 韶华看着梁郁离去的背影,那一瞬间他好似看到了许多。 孤寂,落寞,绝望,死气沉沉。 . . “尊主,蛟龙岚雪已经离开了,如今华雪圣君和晏诲下落不明,其他的人都抓到地牢了。” 欲魔看着大殿上坐着的那道身影,只觉得梁郁的压迫感已经到了他不敢直视的地步,仅仅看了一眼,便让他再度低下了头。 时容与跳下血池后,梁郁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妄虚宗上,有蛟龙联手,破妄虚宗不是难事,只是华雪圣君毕竟半步飞仙,要抓他就不是轻而易举的事了。 只是,即便他们拿下了妄虚宗,梁郁还是没有一点高兴的模样,好似这个结果于他言,没太大所谓。 欲魔也是头一次在一个少年人身上看到深深的绝望与沉沉的死气,那人坐在位置上,却犹如一尊雕像,没半点情绪,也没有半点波澜。 他猜想,若是此刻他上去杀掉对方,恐怕梁郁连眼睛都不会眨一下。 但他不敢,也不想。 整个魔界的魔气都由梁郁掌控,只要梁郁想,能在顷刻间将魔界颠覆。 梁郁抬了抬眼眸:“知道了。” 话音一落,身形却消失在了大殿中。 欲魔:“……?” “什么意思?” 一旁的药魔用手指卷着头发,随意道:“意思是……别管他。” 欲魔:“啊?我敢管他吗?” 药魔白了欲魔一眼:“咱们这位魔尊大人越发的旁人捉摸不透了,谁知道他在想什么,要干什么?只要能带咱们荡平修仙界,管他那么多干嘛?” 欲魔抿了抿唇:“你说的有理。” “不过这个时候,尊主能干嘛去呢?” 梁郁的身形下一秒出现在了绛雪峰,他一身鲜艳的红衣在绛雪峰中格外瞩目。 妄虚宗的结界破碎,华雪圣君不知所踪,绛雪峰的雪也停了,唯有地上厚厚的积雪还未来得及融化。 梁郁一步一步踩过去,在雪地上落下一串脚印,他站在莲池边停下,目光怔怔地望着那个方向。 依稀看见了师兄半躺在那里,墨色的长发披散在四周,发尾浸在莲池中的模样。 他师兄总是慵懒的像只猫一样,让人忍不住想将人抓进怀里。 梁郁的唇角轻轻挑起一个弧度,朝着师兄澍清的房间走去。 第107章 推门而入,只见屋子里如往昔那般简朴,他其实一直没有好好打量过师兄的住处,以往一进来就是想和师兄睡觉,想抱着师兄,靠近师兄。 现在才发觉,师兄的屋子过于简单了,虽说生活起居的用具一应俱全,但……总觉得少了很多东西。 书桌上干干净净没有任何东西,衣柜里只有两套换洗的弟子服,茶具也都落了灰,没什么人气。 不像是长住在这里,倒像是只是个落脚的客栈。 一想到这里,梁郁的心就揪了起来。 他在师兄的房间里坐了很久,钻进被褥中,仿佛和以前一样,跟师兄一起同榻而眠,他将被褥拉过头顶,让师兄的气息全部包裹住他,而他只能紧紧抱着被子,深深嗅着,像个痴狂的病患,病态的将澍清残留的那一点点气息全部都归于他,融入他的体内,深入他的骨髓。 很久之后,梁郁才从澍清的房间里出来,他本来打算离开,却在经过时容与的房间时,顿了步子。 他从来没进过时容与的屋子,即便是师兄被时容与留在屋子里疗伤,也没让他进来看一眼。 想起那天他半夜偷偷来找师兄,压着的嘴角又轻轻扬了起来。 梁郁推门而入,时容与的屋子比他师兄的就要有人气许多,桌子上摆满了茶杯,衣柜里也都是衣袍与披风,床榻上的被褥又轻又暖和,书桌上还放着两本正在看的书。 门外地风吹动书页,将经常翻开地那一页吹开,梁郁瞥了一眼,目光没能移开。 《三界密鉴》魔界篇——魔种的由来、魔种在体内的生长与压制、魔种的炼化…… 梁郁嗤了一声,时容与早就知道他是魔种,可这么多年一直没有拆穿,反而在研究他,如何彻底除掉他吗? 他抬手将那本书拿起来,随意看着,心底唯有冷意。 可当他看到书上时容与特地的标注时,唇角嘲讽的笑意僵在了脸上。 “魔种存于体内,除非身死无法取出。” “魔种与灵力无法共存,身负魔种不可修仙,否则灵力与魔气在体内相冲,假以时日必将爆体而亡。” 什么意思?时容与这些年能杀他却不杀他,不是因为想要折磨他? 不让他结丹,是因为魔种与灵力不能共存,否则会爆体而亡? 时容与……在保护他? 第44章 梁郁紧紧捏着手里的书,指尖捏到发白。 怎么可能呢?那个伪君子,明明就是想折磨他,废他修为,毁他灵根,怎么可能是要保护他? 这书一定是为了骗他才留下的。 梁郁松开那本书,心底掀起了惊涛骇浪。 “梁师兄,你怎么在这?” 门口传来了韶华的声音,梁郁抬眼望去,稳了稳气息:“你怎么在这?” 韶华看着梁郁,心中叹气,梁师兄明明是个十八岁的少年,虽然平日里也比旁人要稳重,心思多一些,可在澍清师兄面前,总是个少年模样。 如今澍清师兄不在了,绛雪峰物是人非,梁郁师兄看着,更闷了。 他总觉得,要不是妄虚宗还没彻底解决,梁师兄恐怕会随澍清师兄而去。 韶华走进屋子,道:“魔族的人放过了他,我就留在这里了,我还以为是梁师兄特地交代的呢。” 梁郁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他根本没心思交代这个,大概是上次在魔界的时候放过了他,魔族底下的人便以为他是自己的熟人,要特殊照顾,也就没抓。 梁郁无所谓,那些妄虚宗弟子抓不抓也无所谓,他的师兄也回不来了,但晏诲也必须死,还有参与这场计划的人,木清霜、方石仪、莫霖,一个都不能跑。 韶华没等到梁郁的回答,目光也落在了那本书上,他探头看了过去,倒吸一口凉气:“魔气与灵力相冲,所以……梁师兄才一直不能结丹吗?难怪……” 梁郁很想说不是,是时容与为了折磨他,不让他结丹。 可这本书以及书上时容与的标注,无一不在告诉他,时容与知道,并且就是这么做的。 韶华一拍手:“所以,我们都误会怀瑾仙尊了,是不是?怀瑾仙尊死前,我问过他,为什么非要杀你,他说因为你入了魔,可是既然他早就知道你是魔种,他又怎么会因为入魔才要杀你?他说他是不得不这么做……” 梁郁沉默了半晌,才一字一顿:“时、容、与。” 你究竟是个怎么样的人呢?明明这么多年一直瞒着,做着伤害他的事,他痛苦了那么多年,恨了他那么多年,可到头来却告诉他,这一切都是为了他好,时容与是在保护他…… 时容与,这些,也在你的算计之中吗? 梁郁忽的想起了时容与跃下血池时的那抹浅笑,是释然,还是得意? 他发觉自己从来没有看透过时容与。 梁郁深深呼吸了一口气,将书放了回去。 他正要离开这里,外面却闯进来一个人,紫色的衣袍格外惹眼,如同一个紫茄子风风火火的跑了进来。 韶华看见他,眼前一亮:“师尊!” 可随即又觉得不合时宜,韶华想杀妄虚宗众人之心昭然若揭,他师尊出现在这里,那不是完了?! 正如他所料,梁郁看见来人,眸光陡然一沉,似笑非笑的神色令人心生恐惧。 方石仪当即顿在门口:“啊呀,我来的不是时候。” 第108章 梁郁看着他,魔气早早将他的退路锁住,他状似无意地问:“来做什么?” 都自己逃走了,为什么还要回来?不回自己的百春峰,却跑到时容与的绛雪峰来,还偏偏跑进时容与的房间,方石仪要做什么? 方石仪尬笑了两声,含糊道:“没什么,怀念一下故人。” 他当然不能说他是来迷惑一下梁郁的,他的新傀儡可不能让这人知道了去。 “对了,我这两天给你算了一卦,你这求死之心如此明显,就是可惜,你应该死不掉,澍清可要白等了,要不我帮你给澍清带句话,让他别等了。” 韶华一脸震惊的看着方石仪。 他师尊怎么敢的啊???!!! 现在谁不知道澍清师兄是梁师兄的痛,在他面前提这个,上一个还是怀瑾仙尊,已经被打下血池,尸骨无存了! 梁郁没有立刻爆起,而是盯着方石仪,冷笑了一声:“可以啊,你就下去,亲自跟他说……” 他话还没说完,身形一闪,眨眼睛已至方石仪身前,掌心的魔气形成一个巨大的拳头,朝着方石仪腹部击去,梁郁在他耳边接着道:“就说,我会把你们一个一个送下去陪他,让他务必等着。” 方石仪当下吐出一口鲜血,身形一转,勉强躲开梁郁的下一道攻击,顺势挤进了时容与的房间。 梁郁轻轻挑眉,魔气顿时涌进时容与的房间,将方石仪困在里面。 时容与这里,一定有方石仪要找的东西。 是什么呢? 梁郁不禁也有些好奇,能让方石仪拼上性命,不惜激怒他也要找到的东西,是时容与很重要的东西吗? 方石仪看着周围浓郁的魔气,梁郁似乎有将他连同房间一起摧毁的打算,方石仪倒是觉得正合他意,黑雾之中只听见韶华的惊呼:“师尊!!!” 魔气将时容与的整个房间挤满,方石仪几乎喘不上气,被挤压着无处可逃,下一秒,魔气猛的炸了开来,时容与整个屋子都被掀了起来,梁郁扯着韶华的后衣领,飞身落在院子里,看着时容与的屋子坍塌,旁边澍清的屋子却没受到丝毫影响。 黑雾散去,韶华挣脱开梁郁,拼了命朝着废墟跑了过去,翻着里头的东西,嘴里喊着:“师尊!师尊!你还活着吗!师尊!能不能应我一声……” 梁郁没有理会韶华的崩溃,他扫了一眼废墟,在废墟中看到了一样不属于时容与房间的东西,他抬步走了过去,提了提被炸得破损的小木偶人。 那木偶人身上穿着和方石仪一模一样的衣服,只是衣服现下被炸得破了好几个洞,全身上下脏兮兮的,就连四肢都被卸下来垂挂着。 韶华看见那个小木偶人,连忙扑过来,将木偶人捧进掌心,紧紧闭着眼,心如擂鼓。 还好,还好,只是木偶人,不是他师尊。 没死就好。 他颤抖着身子,仿佛受了好大的惊吓,方石仪对他很不错,是和梁师兄、澍清师兄不同的好,方石仪倾囊相授,把所有能教的都教给了他,甚至将很多私藏的珍贵的药都给了他,每年都给他过生辰,把他当儿子似的养,所以他不想看到方石仪死,不想梁郁杀方石仪。 他知道他说服不了梁郁,但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拼尽全力他都会阻止的,哪怕搭上他的命。 梁郁没空听韶华哭,直接问道:“这是什么?” 韶华抽了抽鼻子,仍旧跪坐在废墟中,道:“这是傀儡术,我师尊做的小木偶人,只要把神识放入其中,就可以操控这个小木偶人,因为有神识在,所以只要不是很久或者是很熟悉的人,一般分辨不出来。” 梁郁的目光落在韶华手中的木偶人上:“傀儡术……难怪方石仪敢激怒我。” 他冷哼了一声,转身就要离开,步子刚抬,却总觉得不对劲。 他转身又看向韶华,韶华仍旧跪坐在原地,捧着手里的木偶人,只是神色有些躲闪,不敢看他。 梁郁微微扬眉,方石仪要找的东西,他还没找到呢。 于是他不动声色地问:“这傀儡术如此厉害,方石仪怎么不多做一些?” 韶华抿着唇,余光瞥着梁郁的动向:“因为……木偶人里的神识若是不及时收回去,木偶人毁了,神识也会受损,神识的主人也一样会受伤,神识受伤可比其他的伤严重多了,风险也很大。” 梁郁应了一声,眸光一凛,道:“藏什么呢?起来。” 韶华被突然吓了一个哆嗦,紧紧攥着手里的木偶小人,摇头道:“没东西啊,梁师兄,你还不回魔宫吗?” 梁郁看着他:“韶华,别逼我杀你。” 韶华感觉到梁郁强大的压迫感,几乎就要让开身,可他想起方石仪的嘱托,摇头道:“梁师兄,我师尊现下一定受了伤,你……你就放过他吧。” 梁郁冷笑了一声:“放过他?他和晏诲一起计划杀我的时候,放过我了吗?我师兄死的时候,他放过我师兄了吗?” 韶华哑口无言,只能低着头,只是下一秒他就被一阵大力甩了出去,手里的木偶人也差点飞出去,他紧紧捏着,护在怀里,整个人被摔在雪地里。 韶华跪坐着的地方,正静静躺着另一个木偶小人,那小人身上穿着的是一身雪色长袍,只是不知为何,雪白的衣袍上被血迹浸染,将衣服大半都染成殷红,血迹干涸,鲜血不似平常那般艳丽,显得有些旧,但除却擦不掉的血迹,其他都很干净,应该是被人好好保存着的,只是在废墟中,落了些许灰尘。 第109章 但梁郁看见那木偶小人,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心上好像被猛的砸了一下,他有些失控地跪在地上,将木偶小人捞进掌心。 这小人的打扮,分明就是他师兄澍清的模样! 时容与虽然和他师兄一样,时常穿着一身白色的衣袍,但时容与的衣袍上有云纹流转,银色丝线将整件衣服勾勒点缀,墨色长发被一根银簪挽起,如神似仙。 而他师兄,那身白衣简洁,只有衣摆处有暗纹若隐若现,长发半披,一半随意挽着,慵懒的不像话。 “师兄……” 梁郁看着手里的木偶人,一下红了眼眶,师兄死的时候,魂飞魄散,在他怀里消散,连尸身都不曾留给他,他无处可哭,无人可拥,无棺可扶。 纵使现在,他也只能捏着掌心的木偶小人,泣不成声。 韶华看着梁郁,只有在这一刻,他才能感觉到梁师兄活了过来,是个有血有肉的人,而不是一具行尸走肉。 只是他轻叹了一声,看着这一幕,心中暗道完了,师尊交代他的事,又没办好。 不过……澍清师兄怎么也有木偶小人? 澍清师兄的木偶小人又为什么会在怀瑾仙尊的房间里? 韶华能想到的,梁郁自然也想到了,时容与的屋子里,为什么藏着他师兄的木偶人? 这木偶上面还满是血迹,这样的师兄他见过两次,一次在蓬莱岛,师兄为了救时容与,孤身迎上那白鲨,最后满身鲜血,差点死了。 第二次是在四合峰,除魔大阵下一道九天惊雷,将他师兄劈得魂飞魄散。 梁郁捏着手里的木偶人,再度看向韶华,问:“你刚刚说,傀儡术是怎么用的?” 韶华愣了愣,道:“傀儡术需要神识,但是我师尊说,只能注入一缕神识,故而只有短时间内可以做到不被人看出端倪,时间一长或是极为熟悉的人,便能瞧出些不对劲了。” 梁郁在心底有一个极为不可能的猜想,他喉间仿佛哽住,几乎发不出声音。 第45章 师兄的木偶人在时容与的房间里。 方石仪逃跑后也要回来寻的重要的东西。 韶华听师命想要藏起来的木偶人。 梁郁哑着嗓音问:“木偶人死了,主人的神识也会受伤?” 韶华点头。 其实梁郁也用不着再确认,方石仪已经给他演示了一遍,一模一样破损的木偶小人就放在他面前。 梁郁看着手里的木偶小人,摇了摇头:“不会的,这怎么可能呢……” 一边折辱他,废他修为,毁他结丹,这绛雪峰哪里他没跪过,哪里没有染过他的鲜血? 一边又救他,护他,耗尽修为,甚至连命都不要。 怎么可能呢?这世上哪有这样的人? “不可能……” 韶华看着梁郁周身的魔气剧烈颤抖着,有些害怕的往后缩了缩。 他看着对方嘴里一直念着“不可能”,一边摇着头,神色沉得可怕。 梁师兄……不会是疯了吧? 梁郁就这么浑浑噩噩的走回了魔宫,一路上他都在回忆和师兄澍清的相处,明明一个是他深恶痛绝,是带给他所有痛苦的人,一个是他生命中的光,温暖他整个人生的人,这两个人,怎么可能是一个人? 他不信,这一定是时容与或是方石仪骗他的,想让他连自己的恩人和仇人都分不清,想让他崩溃,想把师兄存在过的一切都抹掉,甚至嫁接到时容与身上,让他愧疚,让他自责,让他痛苦。 他不信,他师兄是真实存在的,他师兄就是师兄,澍清就是澍清,不是什么时容与的傀儡! “魔界要塌了????”欲魔看着魔宫的魔气剧烈地颤抖着,将整个魔界都震动了,好似下一秒就要把魔界掀了,他瞪大了眼睛,随时准备抵抗。 药魔也看着周围发了疯一般的魔气,他挥手将两缕乱撞的魔气打散,皱着眉道:“魔尊这是怎么了?受什么刺激了吗?” 欲魔:“是不是谁又在他面前提他师兄了?” 药魔摇了摇头,一边躲过魔气:“我可没招惹他,尊主出去了一趟,回来魔界就乱了套了,八成是碰着妄虚宗的人了吧。” 欲魔:“有道理,那怎么办?” 药魔见周围的魔气越发不对劲,连忙筑起结界将自己护在里面:“要不我让我的蛇去咬他一口,让他先昏过去?” 欲魔:“……你确定不是你的蛇先被劈成两段?” 药魔:“……” 还没等他们商量出个结果来,周围的魔气又突然归于平静,药魔和欲魔却不敢立刻收了结界,仍旧警惕地望着周围。 梁郁出现在大殿的时候,就看见两个属下周身用魔气铸成一圈厚厚的防御屏障,他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也没多说,只道:“把方石仪给我抓来,掘地三尺也要找到他。” 药魔和欲魔对视一眼,心道,这方石仪怎么又惹到尊主了? 只是两个人也不敢多问,接了命令就吩咐手底下的人开始找人。 大殿里没了人,一下又安静了起来,梁郁从衣怀里拿出木偶小人,深深的望着:“师兄,我会找到方石仪,亲口问问他,你是不是真的……骗了我那么久?” 魔界的追捕令传到了各处,底下的魔族一边找人一边八卦。 “这方石仪是什么人啊?怎么突然就这么大张旗鼓的抓他?还非得要活的。” 第110章 “三大魔都出动了,应该是魔尊大人的命令,魔尊大人和妄虚宗有血海深仇,估计是打算一个一个抓过来,狠狠折磨吧!” “哎呀,这都不关我们的事!我们就负责抓人就行了,那些恩恩怨怨不归我们管。” “怎么不管?那妄虚宗杀了我们魔族多少人,这次魔尊把妄虚宗杀了个四分五裂,痛快,实在是痛快!” “听说抓到方石仪,能去魔宫里头当差!那魔气浓郁得很!还能见到魔尊呢,说不定提个大魔当当!” “大魔,你想得美!哈哈哈哈!” 一片打闹声从方石仪身侧经过,他用灵药覆满了整张脸,把自己变成了另外一个模样,不是用幻化术幻化,故而根本探不出来。 他听着魔族的言论,拐进了一个巷子里,尽量把自己变成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人。 “木偶人拿到了吗?”他传音给韶华,问。 韶华好半天才回他:“没有,师尊,我搞砸了,现在梁师兄已经看到那个木偶人了,师尊,澍清师兄的木偶人怎么会在怀瑾仙尊房间里啊?这是什么意思啊?” 方石仪倒是没太大的意外,毕竟韶华哪能跟梁郁周旋的了呢。 “你还是别知道太多的好。” 他徒弟虽然药修方面天赋极高,但反应迟钝,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不过从目前的情况来看,也算是件好事吧。 他又嘱咐道:“你就在妄虚宗待着吧,哪里也别去,梁郁看在澍清的面子上不会杀你,你是安全的。” 韶华却道:“师尊,你怎么样?你神识受了伤,我听说整个魔界都在找你,你可得藏好。” 方石仪笑了笑:“放心吧,我能有什么事,你师尊的本事可多着呢,他们找不到我的。” 韶华:“那就好。” 方石仪和韶华切断了联系,朝着巷子深处走去,避开了那些寻找他的魔族。 . “真是废物,连个人都找不到。” 魔宫大殿里,药魔和欲魔又在绊架。 欲魔嗤了一声:“你不是也没找到吗?” 药魔轻轻哼了一声,不满道:“一个大活人,怎么会凭空消失呢?我魔界那么多人找他,怎么就找不到呢?” 一直没说话的梦魔道:“会不会他就在魔宫?” 药魔懒懒的瞥了他一眼:“魔气与灵力相冲,他一个修者在魔界,疼都要疼死了,还能瞒的过那么多双眼睛?” “诶,方石仪是药修,你也是跟药打交道的,你知道有什么能够变幻模样让人认不出来的药吗?” 药魔淡淡的看了他一眼,眸光竟带了些冷意:“我可不是跟药打交道的,我喜欢的是毒,毒药,毒物,那些东西都是毁容的,方石仪会把自己弄成个丑八怪吗?” 欲魔:“也不是不可能啊?主要是,用了药,没动用灵力,就不好找了。” 梁郁忽的出现在了大殿中,三魔看见他来,纷纷闭上了嘴:“尊主。” 梁郁看了药魔一眼,道:“去把韶华绑来。” 药魔愣了愣:“您不是不动他吗?” 梁郁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我去绑,方石仪一定不会来,但你去,他就会来。” 药魔了然,连忙道:“我懂了,我抓韶华可不是尊主的命令,而是我自己,要折磨他。” 她说完便消失在了大殿上,直奔妄虚宗而去。 其实韶华抓没抓来不重要,只要将人看住,不让他联系方石仪,再把消息放出去就够了。 梁郁看到方石仪出现在魔宫门口时,神色带着玩味:“师叔,好久不见。” 方石仪看着一身红衣宛若血染的梁郁,与妄虚宗时判若两人,好似罗刹地狱的恶鬼,坐在那里轻轻一瞥,眼底便是杀意与冷然。 他轻轻叹了一声,也不知道若是怀瑾师弟看见梁郁如今的模样,会是个什么心情。 他摇了摇头甩掉那些乱七八糟的感叹,道:“拿韶华设局引我过来,梁郁,你也学坏了。” 梁郁嗤笑了一声,嘲讽道:“当初师叔和掌门用我师兄做局,设计我回妄虚宗,害得师兄惨死,如今我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方石仪笑了笑:“韶华……他心思单纯,并无任何对不起你或是澍清,你莫要为难他。” 梁郁挑了下眉头,并没有答应方石仪,只是问自己想问的。 他从衣怀里将木偶小人拿出来,问方石仪:“这个,是你给时容与的吗?” 方石仪看了一眼,他知道梁郁心思敏捷,定然已经猜到了许多,事到如今,梁郁知道或是不知道,也无所谓了。 于是他点头:“是。” 梁郁听到方石仪肯定的答案,捏着木偶小人的手指指尖发白,半晌他又问:“你为什么要给他这个?” 方石仪抄着袖子,淡淡反问:“你觉得呢?” 知道韶华没事,他也就放下心了,能和梁郁悠闲地聊天——虽然只是他觉得的悠闲。 梁郁抿了抿唇,若是木偶假扮他师兄,时容与才能让两个人同时出现在众人面前。 这一切的一切,都在告诉他,时容与一边做着恶人,一边又护着他,成为他心中不可或缺的那个人。 梁郁不甘心地又问:“这木偶人你是何时给他的?” 方石仪抬手算了算:“你们下山前。” 第111章 梁郁差点将手里的木偶人捏碎。 下山前,那是不是可以说明,时容与是那个时候才假扮他师兄的?他师兄是存在的,他心里的那个人是真正温暖过他的,不是时容与…… 可方石仪却无情的击碎了他的幻想:“在妄虚宗不需要木偶人,毕竟他们不用同时出现在人前,你师尊喜静,常在房间里修炼,你也不会主动去寻他。” 梁郁:“……” 确实,细细想来,在绛雪峰的时候,时容与和师兄从未同时出现过,他每每为了师兄去找时容与,也总见不到人,只能听到声音,找师兄的时候,时容与也不让他进屋子。 梁郁沉默了半晌,声音低沉:“所以,从始至终,都是时容与,是吗?” 将他玩弄于股掌之中,看着他一边恨,一边爱,看着他绝望,又看着充满希冀。 好玩吗?时容与。 他嗤笑了一声,似乎在嘲弄着自己,原来他这一生,都是被人操纵着的,他的一颗心,都由不得他。 梁郁捏着手里的小人,抬手就要将它毁掉,可是临了又收了手,将木偶小人紧紧攥在掌心。 他最后又问:“所以……这世上根本没有澍清这个人吗?” 他坐在那椅子上,像是颓废的老人,历经沧海,最终孑然一身,什么也没有,什么也不剩,只能一遍一遍确认着,妄想得到一个想要的答案。 不,他本来就什么都没有,只是现在,连他心底的那个人曾经存在的证明,都要变成另一个他恨的人。 他直直望着木偶小人,那满身的血迹将他心底的恨与爱纠缠着如同乱成一团的线,理不清,也解不开。 方石仪思索了一下,道:“据我所知,妄虚宗是有澍清这个弟子的,怀瑾师弟当年收了两个弟子,一个是他,一个是你,这是没错的。至于其他的,我也不太清楚怀瑾师弟具体做了什么。” 梁郁闻言猛然抬头,他像是抓住了眼底最后的一丝光亮。 澍清是真实存在的,那或许……绛雪峰上那些时光,就是他师兄,而非时容与呢? 第46章 方石仪离开后,时容与枯坐在雕花椅上,他的目光落在掌心的木偶小人上,这小人做的十分精巧,除了有些破损,倒是和他师兄十分相像。 圆台之上,九天惊雷之下,是他师兄澍清替他挡下的致命一击,在他怀里魂飞魄散。 而动手之人,正是时容与。 他捏着手里的小人,几乎将那木偶捏得变形,却又生生止了力道,他发狠地质问着手里的小人:“时容与,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呢?让我恨你,又让我不彻底绝望,对你,有什么好处呢?最后还不是死在我的手里?你究竟是为了什么?” “所以啊,我不会相信你的,时容与,你和我师兄,怎么可能是一个人呢?绝对不可能,别想骗我!” “除非……我师兄活过来,站在我面前,亲口告诉我真相。” 他像是下了某种决心,如此才能让自己的心得到片刻安定,他将木偶小人小心地放进衣怀里,贴身护着,又不禁呢喃起来:“师兄,你不是假的,不是个傀儡小人,不是时容与,对不对?师兄,你就是我的师兄,对不对?他们都在骗我,都是骗我的,你是真实存在的,护我的人是你,说永远不会离开我的人是你,说永远相信我的也是你,对不对?” 梁郁紧紧攥着衣怀,又怕将小人捏坏,又想摸着那和他师兄唯一还有联系的东西,于是他只能双手按在自己的心口,按住衣怀间的木偶小人,就连那小人硌的他心口生疼,他也丝毫不在意:“师兄……你能不能来看看我,在梦里看一眼都行,他们颠倒黑白,想让我把你和时容与混淆,你可不可以来梦里和我说,你就是你,不是时容与。” “求你,来见我一次,师兄……” 魔宫大殿中明明这般金碧辉煌,晃眼至极,偏偏一身极艳红衣的人坐在上面,寂寥又落寞。 他的愿望也不知道会不会实现,欲魔从外面走进来,看着失魂落魄的梁郁,有些不知要不要出声打断他。 但梁郁立刻恢复了原本的冷漠,抬眼看他:“何事?” 欲魔连忙道:“尊主,蛟龙岚雪说要见您。” 梁郁挑了挑眉,他和岚雪不过是一场合作,各取所需,现在妄虚宗已经四分五裂,晏诲和木清霜不知所踪,岚雪找他做什么?” “让他进来吧。” “是。” 梁郁收拾好心情,将衣怀里的木偶小人拍了拍,贴身放好,等着岚雪。 岚雪从外面走进来,他是上古妖兽,并不惧怕周围的魔气,悠然自得的迈着步子,看着椅子上的梁郁,浅笑道:“昔日的仙门正道弟子,如今的魔道至尊,你师尊看见你如今的模样,是不是很难过啊?” 梁郁没心情听岚雪嘲讽自己:“难过?他应该很高兴才对。” 岚雪对梁郁的话不置可否,他来找梁郁有别的事:“时容与呢?我有事想要找他。” 时容与体内的东西,他找不到了,不知道是不是还在对方体内。 梁郁沉默了半晌,道:“他死了。” 岚雪闻言,敛了唇畔温和的笑意,直直望向梁郁,眼底是不可置信:“他怎么死的?你杀了他?!” 梁郁听着他震惊的语气,有些好笑:“我不能杀他吗?” 第112章 他以前那般恨时容与,每次被时容与折磨,他都想着迟早有一日他会杀了对方。 可如今他真的把人逼死了,所有人却来跟他说,他不能杀时容与。 为什么?凭什么? 时容与那样对待他,甚至杀了他师兄,他有什么不能杀的?! 岚雪的眉心缓缓拧在了一起:“你这样,我都不知道时容与到底是为了什么了。” 梁郁闭了闭眼,又是这样…… 他有些烦躁地开口:“他为了什么?做了什么?能不能说清楚?” 岚雪摇了摇头:“其实我知道的也不多啊,毕竟我只在沧海见过你们,但那个时候,时容与分出个傀儡跟着你,沧海凶险,宁可分出神识也要护你周全,我以为你们感情挺好的呢。” “不过当时我在海底看到他和傀儡一起出现,却暗示我不要说破,我还在想,可能是他身为师尊要面子,不想在你面前失了威严,别别扭扭的,还笑了他呢。” “可现在你告诉我,你把他杀了,真让我看不懂了,你如此痛恨他,他知道吗?若是知道,还要分出神识护你?不过这样确实更加说得通他不让我说破这事了。” 梁郁看着岚雪,起身缓步走到他面前,咬着牙问:“你那个时候,就知道我师兄只是时容与的傀儡?” 岚雪点头,他看着气息逐渐紊乱的梁郁,能感受到对方在失控边缘:“是啊,神识注入傀儡之中,两人的气息一模一样,自然是同一个人。” “轰”的一声,仿佛将梁郁脑海里的什么东西炸了开来。 两个人的气息一模一样…… 时容与,和澍清的气息…… 他从前只以为,师兄和时容与一起修炼,闭关四年,又是一样的功法道途,气息相同也并未有什么奇怪,可当这么多的相同放在他面前,他…… 他想起在沧海秘境那天,他当着时容与的面,说要杀了对方,可时容与只是淡淡的回了他一句:“好啊”。 时容与,你什么都知道,却把我耍的团团转,最后又让我杀了你,究竟是为了什么? 为了折磨我吗? 梁郁紧紧攥着拳头,良久才问:“你找他做什么?” 岚雪叹息:“我想知道他体内的东西的下落,可惜他死了,尸身在何处?我可以看看吗?说不定还能找到些线索。” 梁郁闻言,垂了眼眸,将眼底的那一抹痛色掩下:“没有尸身。” 竟是连声音都有些颤抖。 岚雪看着他,仿佛在看一个渣滓:“没有尸身?你将他……灰飞烟灭了?就算你们之间有什么仇恨,可他也是真的豁出性命保护过你,你怎么能如此对他?” 大概是遭遇有些相同,同样一片真心被人辜负,岚雪有些共情时容与,不过更多的,他想知道的线索又断了,也是气急。 “那他体内的东西呢,你可有察觉什么异常的?” 梁郁思绪有些恍惚,只道:“师兄体内只有欲魔,欲魔如今已经出来,你有什么恩怨自己去找他。” 师兄曾告诉过他,体内有欲魔的存在,菩提泪就是为了净化欲魔,现在岚雪问时容与体内的东西,难道还能是巧合吗? 梁郁不禁又想起时容与腕上的痕迹,那时候,他曾怀疑过,但时容与说是生死引的作用,其实师兄身上也不止一次出现过时容与的伤痕,只是那个时候,他以为是时容与知道师兄是他的软肋,于是拿师兄威胁的。 一次两次是巧合,可那么多的巧合,还是巧合吗? 他不知道,他只是,不愿意往那里深想,他怕得到那个答案,到那个时候,他又该如何面对? 岚雪却是蹙了蹙眉:“时容与体内除了欲魔,还有一样东西,是菩提的神识,那一缕神识被菩提泪唤醒,也不知道去了何处。” 梁郁抬眸,神色冷冽:“菩提老祖?它怎么会在时容与的体内?” 岚雪摇头:“这我就不清楚了,我也是在沧海秘境探查到的,当时就想把他留下,只是可惜,变故陡生。” 他意有所指地看了梁郁一眼。 梁郁却在想,菩提老祖是何时在时容与体内的?听岚雪的意思,并不是在幻境中带出来的,若是待了很久,怎么没听时容与提起过? 也许,这位菩提老祖,能知道些什么。 梁郁揶揄道:“你也进了沧海幻境,你知道自己身上的禁制是聂淮归解的,对吧?” 岚雪轻笑,那笑声中满是轻蔑:“沧海幻境中的事又不是出自他本心,他解开我身上的禁制,不是心软,恰恰相反,他是为了更好的将我和我弟弟囚在沧海,我和我弟弟的禁制互相制衡,我的解开了,他的就禁锢得更加牢固,甚至会让他陷入沉睡。” 梁郁一愣:“幻境中的事,并非出自本心?” 岚雪看了他一眼,笑:“我记得你的幻境中,时容与虐你,废你,你便是因此痛恨他,想要杀他的吧?” “可若他那么做皆是出自本心,为何在幻境中,他以旁观视角,却为你落泪呢?” 一句话,让梁郁整个人如遭雷击,时容与那时候跪坐在雪地里,抱着他不敢乱动,那是他第一次看见师兄哭,还是为了他而哭,一双好看的眼睛里蓄满了泪水,一滴两滴滑过脸庞,落在雪地里,偏偏那人还说自己没哭,明明那么在意他,看到年幼的他被折磨,竟哭成那样…… 第113章 梁郁的脸色越来越沉:“那是他披着我师兄的壳子,演给我看的。” 岚雪随意道:“是演的么?那演的可真好,连我都骗过了。” 其实梁郁比谁都清楚,时容与根本不是演的,那时候幻境中只有他师兄一个人,他演给谁看呢? 后来他赶到,时容与还特地不让他看见自己哭过。 若那是演戏,时容与未免演的太好。 梁郁将心底的苦涩咽了下去,冷淡道:“你能找到聂淮归吗?” 岚雪摇了摇头:“我来见时容与,也是为了找聂淮归。” 梁郁心思一动,道:“我可以帮你。” 岚雪挑眉:“好啊,那咱们去一趟寒声寺吧。” 寒声寺,便是聂淮归之前修炼的寺庙。 两人到的时候,依旧是禅声悠远,梵音阵阵,来往香客络绎不绝。 “这寒声寺真是灵啊,去年我来这里求财,今年我那几个庄子赚的是盆满钵满啊!” “我也是,我老母亲之前命在旦夕啊,请了多少大夫都治不好,我只好来这儿求菩萨保佑,没几天,我那老母亲就睁眼了啊!真是我佛慈悲,老天保佑啊!” “听说这寒声寺这么灵,都是因为菩提老祖,老祖圆寂之时还留下了舍利呢!真乃神人。” 岚雪听着,嗤笑了一声,引得周围的香客都朝他看了过来。 两人走在人群中本就格外显眼,如此一来,更加引人注目。 “你笑什么?我说的不对吗?” 岚雪看向他,神色温和,目光却一片冰凉:“一颗舍利,就能说明他庇佑众生,是得道高僧?” “难道不是吗?寒声寺不灵吗?要是不灵,你来做什么呢?” 岚雪轻笑:“我来……杀他!” 龙吟声响彻寒声寺,一条银色蛟龙将整个寺庙围住,他冲着里面吼着,将半数金尊佛像摧毁。 “聂淮归!给我滚出来!” 禅声即停,诵经声戛然而止。 主持从殿内被人搀扶着走了出来,他已然年迈,脸上遍布皱纹,像是一具骷髅,他眯着眼睛看向半空中的蛟龙,眼底一颤:“蛟龙……从封印中逃出来了!” 他闭了闭眼,双手合十,颤声道:“菩提老祖早已圆寂,蛟龙,速速离去!” 岚雪嗤道:“圆寂?不巧,我前阵子刚碰到过他,只是他不肯见我,思来想去,如果他醒了,应该会躲到这里来,聂淮归,今日我若是见不到你,寒声寺将化作灰烬!” 主持连忙开始诵经,周围的议论声响起。 “什么意思?菩提老祖还活着?” “不可能吧,人家的舍利还供奉着,这总不能是假的吧?” “那可是蛟龙,上古凶兽啊!完了,我们今天要死在这里了。” “菩提老祖当年将蛟龙封印,如今蛟龙冲破封印,一定是来寻仇的!” “我们难道要给菩提老祖陪葬了?” “我还不想死啊!!!” “菩提老祖要是死了,蛟龙也不会找来了吧?这么说真没死?” “方丈啊,主持啊,这菩提老祖到底死没死啊?” 主持连忙道:“老祖早已圆寂啊。” “吾命休矣。” “这下全完了,蛟龙发疯了。” 岚雪见聂淮归迟迟没有反应,龙尾一扫,又扫平了一座大殿。 梁郁看着岚雪不管不顾的模样,蹙了蹙眉。 他耳边忽然响起了师兄跟他说过的话“若是有一日,你做了什么伤天害理之事,凡有苦衷,我皆信你”。 可是若是师兄知道,这苦衷是因他而起,恐怕就要收回这句话了吧。 想到这里,梁郁沉了沉眸,抬手一道魔气飞了出去,将殿中险些被击碎的房梁砸到的香客救了出来,安稳落地。 岚雪察觉到了梁郁出手,不满道:“你一个魔尊,救他们做什么?” 梁郁淡淡道:“想救就救了。” 岚雪有些恼怒:“你救了他们,聂淮归便知道我们不过是虚张声势,他就不会出来了,你难道不想知道你师兄和聂淮归都说过些什么吗?” 梁郁冷冷的看了他一眼:“聂淮归不在这里。” 他话音刚落,一旁的主持同时道:“菩提不曾回过这里啊,自从他圆寂之后,梦里他都不曾来过,恶龙,既然如今你已破开封印,那便自己好生修行,莫要再做伤天害理之事!” 岚雪冷笑了一声:“区区蝼蚁,也配说教?” “既然你说聂淮归不曾回来,说明他确实还活着,不是吗?” 主持一愣,随即又闭上眼道:“出家人不打诳语,菩提已经圆寂了。” 岚雪点点头:“好,既然聂淮归不在这里,那我将这里毁了,他也管不着!” 岚雪说完,一声龙吟盘旋而起,灵力随着龙尾砸向寺庙各处。 “沧海!” 主持突然喊了一声,止了岚雪的动作,他竖瞳望着主持,问:“你说什么?” 主持双手合十,轻叹一声:“菩提在沧海。” 岚雪愣了愣,随即竖瞳紧了紧。 不好,岚烛! 菩提是冲着岚烛去的。 他和岚烛的禁制关联在一起,他一用灵力,岚烛那边便会被禁制束缚,菩提若是此刻对岚烛动手,岚烛根本逃脱不掉! 第114章 蛟龙是上古凶兽,拥有不死之身,可若是菩提废了岚烛呢? 想到这里,怒意几乎要将岚雪的理智灼烧殆尽。 他长吟一声,朝着沧海飞去。 主持好不容易送走了一尊煞神,还没来得及擦掉额头的冷汗,转身又看见了不远处那道艳红的修长身影。 他看着梁郁,一颗悬着的心没能放下:“这位……施主,不知还有何贵干啊?” 周围尽是被蛟龙岚雪毁坏的佛殿,寒声寺怕是得修上一阵子,这魔尊动向不明,但看他方才并未出手破坏佛殿,想来不会和恶龙一般,不顾旁人性命胡乱发疯。 只是他这话问出口,半晌也没听到梁郁的回答,莫名了一会儿,主持抬眸看向梁郁,只见这高大的男子并未看他,目光正落在另外的地方,气息都乱了起来。 主持顺着他的目光朝右边望去,只见那处被毁了一半的佛殿门口,扶着门框站着一道雪色的身影。 那人身姿颀长,面容俊秀,气质清冷如同天上皎月,是个无法忽视的存在。 主持见梁郁直直盯着对方,呼吸都急促了几分,介绍道:“这位是妄虚宗怀瑾仙尊座下弟子,澍清。” 第47章 梁郁看见那抹熟悉的身影时,脚下宛若生了根,他站在原地不敢抬步,只能紧紧盯着那道身影。 师兄…… 他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在颤抖,甚至于灵魂也在为之疯狂,他想扑过去将那人拥进怀里,告诉他,自己有多想他,有多害怕,那些所谓的和时容与是同一个人的言论全都不是真的。 但他怕是自己的幻觉,是镜花水月一场梦,他踌躇不前,不敢踏出一步,生怕眼前的幻影因为他的一个举动消散。 师兄终于肯见他了,哪怕是梦,哪怕是幻影,他终于又能看到师兄,哪怕就一眼。 可他又贪恋眼前的人,不想那么快就分别。 直到身侧的人的声音响起,妄虚宗怀瑾仙尊座下弟子,澍清。 是真的,不是梦。 他的眼眶都不自觉泛起了红,可他连眼睛都不敢眨,怕极了一眨眼,那人就从他眼前消失。 终于,他跌跌撞撞地朝着澍清走去,一边伸手想要拉住对方的衣袖,一边哑着嗓音唤:“师兄……” 可伸出去的手落了空,那人往后退了一步,躲开了他的触碰。 梁郁整个人僵在原地,他难以置信地看向澍清,一时间又不敢和对方对视。 师兄这是……厌恶他了吗? 厌恶他成了魔,还是恨他没有保护好他? 梁郁收回僵在半空的手,小心翼翼道:“师兄是……生我的气了吗?” “师兄若是觉得,入魔不好,我,我可以自绝经脉,废了自己的修为,魔种……魔种也可以挖出来,但是那样,我就死了,我不是怕死,只是想多陪着师兄,但……师兄若是想要我死,我也不会犹豫的。” “可,若是师兄不想我死,我也可以再重新修道,师兄,你等等我,我可以保护好你的,这次绝对,绝对不会再失去你了。” 梁郁很像抱一抱师兄,一颗悬着的心无处安放,没有实感,只有将那个人抱进怀里,他才能安心,可他怕师兄厌恶他,不敢靠近逾越半分。 梁郁说话,周围安静了许久,他迟迟没有听到澍清的声音,抬眸去看,只见对方用一种极为冰冷漠然的眼神望着他,他神色不像是在看一个久别重逢的故人,反倒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梁郁被这样的眼神刺痛,一颗心痛到无以复加。 师兄果然……恨他了。 下一秒,澍清才缓缓开口:“你早就不是我的师弟了,师尊已将你逐出师门,你如今不过是妄虚宗的叛徒!” 梁郁听着澍清冷硬的语气,神色一怔。 师兄从来不会和他这般说话…… 他冲着澍清露出一个乖巧无害的笑:“师兄不认我也没关系,只要你活着,我怎么样都可以。” 澍清眸光冷冽,手中银光一闪而过,剑身已架在梁郁脖颈上:“既然怎样都可以,那就去死吧,魔族,都该死!” 梁郁瞳孔一缩,却硬生生控制着自己没有躲开。 师兄……师兄从来不会将人一棍子打死,他虽然厌恶魔族,却不会觉得所有魔族都该死。 可……万一师兄只是因为他,才连带厌恶上所有魔族了呢? 他不知道。 梁郁看着澍清,几乎卑微地祈求着:“师兄,你想杀我也无所谓,可是,能不能不要恨我,不要再……抛弃我?” 澍清皱起了眉头,没有理会梁郁的胡言乱语:“师尊呢?你将师尊绑回了魔界,他人呢?放了他!” 梁郁眸光一错,像是做错了什么事一般,不敢和澍清对视:“师尊……他……” 澍清心中蓦地升起不好的预感:“师尊怎么了?你把他怎么了?!” 梁郁轻声道:“师尊死了。” 澍清蓦地睁大了双眼,手中剑光一凛,直接刺入了梁郁的心口:“你竟然杀了师尊?!” 梁郁心口一痛,他难以置信地望向澍清,眼底筑起的名为“自欺欺人”的城墙陡然坍塌。 师兄曾为了救他,耗尽修为,也曾为了替他挡下九天惊雷,魂飞魄散。 若是回来,不可能一剑杀了他。 至少,不可能为了时容与杀他。 第115章 他低低的笑了起来,眼尾都噙了点泪,似疯似魔。 良久,他抬手握住了心口插/入的剑,鲜血顺着他的手流淌,将整只手染成血红。 可梁郁毫不在意,他只是盯着眼前这个熟悉又陌生的人,问:“你是何时到这寒声寺来的?” 澍清不知道梁郁怎么一会儿疯疯癫癫的笑,一会儿又正正经经的问他奇怪的问题。 但他手中的剑收不回来,被梁郁攥着,剑刃几乎要将对方的手掌划断。 他看着梁郁对自己狠成这样,有些畏惧道:“四年前,怎么了?” 梁郁听到这个答案,又笑了一声,那笑声中多的是嘲弄。 四年前。 他就是四年前欲魔山洞历练回来,和师兄越走越近,也是从那时候开始,相信师兄,依恋师兄,把师兄当做自己的全部。 所以从那一开始,根本就不是澍清,而是时容与。 梁郁放声笑了起来,那笑如悲如泣,他猛的用力将剑从心口处拔出来,一瞬间,将剑震碎,心口处的伤在魔气的作用下缓缓愈合,他看了吐出一口鲜血的澍清一眼,第一次用冰冷的目光看那张脸。 假的,全是假的! 他喜欢的,依赖的那个人,不过是时容与编造出来的。 究竟哪一个才是真正的时容与? 梁郁脑海里,澍清的脸和时容与的脸交织错乱着,他分不清,他从来没有分清。 他在寒声寺中,一会儿笑一会儿哭,只觉得天旋地转,这世间一片混乱,最终周遭一片寂静,一口鲜血从他口中喷涌而出。 周围明明无人说话,可偏偏脑海里响起了韶华的声音。 “……傀儡中可以放入一缕神识,但傀儡死了,神识也会受损……” “澍清”死的时候,时容与吐了血,那时候他一定伤的很重,也很痛,没什么能力反抗他,才会那么轻易被他……被他废了四肢,毁了修为。 他都……做了些什么啊?! … … 魔宫。 “尊主从回来就把自己关在寝宫,他到底在干什么啊?”药魔看着寝宫的方向,不满道。 “妄虚宗剩下的人还找不找了?那个晏诲,我也要他死!”欲魔点头。 药魔轻哼一声:“一个妄虚宗怎么够?整个修仙界,都该成为我魔界的囊中之物!让他们好好体会一下,被他们厌恶的魔族踩在脚下的感觉!” 梦魔听着两个人的雄心壮志,不合时宜道:“我听说,尊主见到他师兄了。” 药魔闻言,一下就直起了身子:“他那个心上人?” 梦魔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不知道,澍清给了尊主一剑,两人闹得挺僵,不像是心上人。” 药魔奇了怪了:“啊?他师兄不就是他的心上人吗?尊主还有别的心上人呢?” 欲魔轻咳了两声,神神秘秘地压低了声音道:“其实……尊主的心上人,严格的来说,应该是时容与。” 药魔睁大了眼睛看向欲魔:“怎么说?” 欲魔:“我之前在时容与体内养伤,其实能看到他一些行动,比如……傀儡术,方石仪给了时容与傀儡小人,时容与假扮成了澍清。” 药魔倒吸一口凉气:“这么重要的事,你居然不告诉尊主?” 欲魔冷笑:“我告诉他了,他还会杀时容与吗?血魔的仇还报的了吗?” 药魔有些佩服地看着欲魔:“你说要是有一天尊主知道了,你会不会死得很惨?” 欲魔:“你们以为他不想杀我吗?他早就想杀我了,只是等着时容与亲自动手,只可惜啊,时容与动不了手了,至于他,现在也不想管我。” 药魔笑道:“我是说,之后,尊主回过神来,你照样得死。” 欲魔耸了耸肩:“无所谓,答应和尊主做交易开始,我就已经死了。” 药魔看了他一眼,缓缓敛了笑:“你还在对自己用你的那些手段吗?” 欲魔懒懒抬眸:“用啊,怎么了?” 药魔盯了他半晌,道:“算了,没事,只是觉得,你早晚疯掉。” 这恐怕也是梁郁一早的打算。 药魔重新倒回椅子上:“只是尊主这样颓废下去可不行啊,我还想看看三界大乱的样子呢。” 欲魔看向药魔,突然笑了起来:“我也想看,既然尊主无心此道,不如……借一借他的名头,梦魔,你不是能给人编织梦境吗?” 梦魔看向欲魔,欲魔又看向药魔,三魔忽然心照不宣起来。 梦魔:“你的意思是,给尊主编织个梦境,我们利用他去攻打修仙界?可是我们没办法操控魔界的魔气啊。” 欲魔没好气道:“你那梦境编织的最高境界不是还能操控人吗?” 梦魔在斗篷底下翻了个白眼:“那也得很久的,更何况以尊主的心智,我可不能保证一定能操控的了他。” 药魔点头:“操控尊主,若是成了确实是把利刃,可若是没成,到时候反噬其身,与其担这样的风险,还不如……给尊主一点活下去的希望。” 欲魔挑眉:“你有这么好心?” 药魔瞥了他一眼,轻蔑道:“人有在意的东西,就会有欲望,就会产生想要的东西,不是吗?你还是欲魔呢,不如我。” 欲魔瞬间懂了药魔的心思,只是还没等他在出什么坏点子,一道红色的身影陡然出现在大殿上,三魔还没来得及假模假样行个礼,欲魔被直接按在了地上,整个人几乎按进了地里。 第116章 梁郁蹲下来,一双幽深的眼眸看着欲魔,眼瞳中一丝光亮也没有,他捏着对方的脑袋,在欲魔还没来得及求饶时,徒手捏碎了欲魔的脑袋。 四溅的鲜血与脏污喷溅到了一旁两魔的脸上,血魔当即脸色煞白。 这场景血腥到连他一个魔族都没见过,直接跪了下来:“尊……尊主……” 他们刚刚的话,不会全被梁郁听到了吧? 她正战战兢兢地思索着如何将话圆过去,保一条小命,就看见梁郁缓缓转过来视线。 对视的那一瞬间,她瞳孔一缩。 梁郁的整张脸上都沾满了欲魔的鲜血,手上还握着残渣,那双空洞无神的眼眸如同深渊,要将人吸进去,砸个粉身碎骨。 此刻的梁郁,就像一个……恶鬼,没有意识,没有情感,没有痛,没有知觉,没有爱,也没有恨。 这样的梁郁,才是最可怕的存在。 药魔眼睁睁看着梁郁朝着她走过来,那人脸上和手上的鲜血还缓缓往下流淌着,她往后退了退,喉咙发紧,就在梁郁抬手的一瞬间,她连忙道:“时容与!尊主不想见时容与了吗!” 挥向她的那只鲜血淋漓的手在刹那顿住,梁郁的眼珠转了转,探究地看着她:“见……他……” 他有什么脸再见时容与,这魔界有时容与的气息,可每一处的气息都在告诉他,时容与曾在这里受尽折磨。 长廊院外,是时容与的鲜血将那一片雪地染成红色。 魔宫大殿,是时容与被他们折辱,敲碎一身傲骨。 药魔蛇窟,是时容与被千万条蛇缠住,险些丧命。 荆棘血池,是时容与心灰意冷,宁愿被他打下血池尸骨无存,也要逃离。 他有什么资格再见时容与? 第48章 药魔眼看着梁郁的手掌就要按在她的头顶,那种死亡即将到来的恐惧感让她跪坐在地上,她连忙又喊:“尊主难道不想他活过来吗!!!” 梁郁在药魔面前蹲下来,如同没有灵魂的木偶,盯的药魔头皮发麻,他问:“活过来?” 药魔也管不了三七二十一了,连忙点头道:“这世间那么多的禁术,总有一个是能让人重新活过来的,我不信没人有遗憾,没人不想要起死回生之术,尊主,我可以帮你找,一个月!不,十天!我一定帮尊主找到能让时容与起死回生的术法!” 梁郁似乎在辨认药魔的话,好半天才道:“让时容与活过来……好,我可以给你十天时间,不管什么方法,只要你能找到,我可以饶你一命。” 药魔重重松了口气:“多谢尊主,属下定竭尽全力。” 梁郁收回了手,站起身看向一旁的梦魔,又朝着他逼近。 梦魔:“……” 梦魔立马跪下:“尊主……我……不管尊主要做什么,属下都可以替尊主去做!等药魔找到起死回生的法术,说不定还能用上属下……” 梦魔搜刮了半天也没想到自己能帮梁郁干什么好留下自己的小命,最终觉得,梁郁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吧。 只是梁郁并没有杀梦魔的打算,而是对他道:“你会编织梦境?” 梦魔一愣:“啊?哦,是。” 梁郁:“给我编织一个有时容与的梦吧。” 梦魔小心地问:“尊主希望这梦是美好一点呢,还是……?” 梁郁淡淡道:“无所谓。” 只要有时容与,不管那人想对他做什么,都可以。 … … … 十日后。 药魔翻遍了所有能找到的关于起死回生的术法古籍和禁书,终于在一本《上古禁术大全》中看到了关于魂魄重回肉/体的术法。 药魔喜极而泣,拿着书回去交差,她的小命终于保住了。 天知道这十天她是怎么过来的,容颜憔悴,眼下乌青,睡也没睡好,吃也吃不下。 她回到魔宫时,正撞见梦魔从寝宫出来,梦魔看着药魔,差点没走动道。 他有些诧异地问:“你这是……让人追杀了吗?” 药魔捋了捋有些凌乱的头发,没好气道:“你以为古籍那么好拿?” 梦魔想了想,也是,又关心道:“那你这是……找到了?” 药魔点头,神色免不了有些得意:“那是自然,这世上还没有姑奶奶我得不到的东西。” 梦魔嗤笑了一声:“你确定有用?” 药魔敛了敛神色,压低声音道:“我只说给尊主找,可要是不管用,那我也没办法啊,这是术法或者他的原因,跟我有什么关系呢?” 梦魔低笑了一声:“上一个和尊主玩这种文字游戏的,脑袋被直接捏碎了。” 药魔:“……” “他那是自作自受,我和他可不一样,我是真心帮尊主找这回魂术法的,术法本身好不好用,那我怎么能保证?我又不是上古神。” 梦魔只好道:“你这番诡辩还是说给尊主听去吧。” 药魔轻哼一声,朝着寝宫走去,还没走两步,又被梦魔拉住:“别去,尊主刚睡下。” 药魔怪异的看了他一眼:“现在?白天?” 梦魔点头:“不止呢,尊主现在除非必要醒来,都在睡觉。” 药魔看了他一眼,问:“你给他编了个什么梦?” 梦魔:“其实一开始我是给他编了一个美梦的,他和时容与在妄虚宗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永远都不会分开,但是后来我发现尊主陷在梦里不愿醒来,就开始给他编织噩梦了。” 第117章 药魔十分佩服的看着他:“你给他编了个什么噩梦?” 梦魔:“大概就是时容与回来,恨他,反过来折磨他。” 药魔:“那他还陷在梦里?” 梦魔点头:“是的,似乎正如他所说,只要是有时容与,不管做什么,都无所谓吧。” 药魔看向房门虚掩的寝宫大门,摇了摇头,眼中那份疲倦一扫而空,一双狐狸眼轻轻上扬,又是魅惑与灵动:“有一个办法,能让他醒过来。” 梦魔抬眸看她,问:“什么办法?” 药魔轻轻眨了眨眼睛:“你给他编一个梦,梦里就让尊主亲手折磨时容与,亲手杀死时容与。” 梦魔:“……” 要不怎么说最毒妇人心呢? “你这是……要把尊主逼疯吗?” 药魔却不以为然道:“梦里的终究是虚假的,只有真正把人复活,才是真实的。” 梦魔笑:“你倒是看得开。” 药魔点点头,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去吧,让尊主醒过来。” 梦魔:“……” 感情不是她动手,所以她才无所谓的?! 不过梦魔还是打算把梁郁唤醒,毕竟药魔说的不无道理,若是能真将时容与复活,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发起疯来的梁郁……太可怕了。 梦魔给梁郁重新编织完梦境,便和药魔去大殿等着,药魔换了身衣服,给自己拾掇了一下,又细细看起手里的禁书来:“书上写,写术法能够将已死之人的魂魄召回,但是需要以施术者自身的神识为代价,一个不慎,连自己的神识都搭进去了,最后也落个魂飞魄散的下场,代价极大且有违天道,故而禁了此术……” 药魔嗤笑了一声:“要想将一个死人重新活过来,没有代价怎么可能,封着术法的人也是异想天开。” 梦魔点头:“确实。” 药魔贼长的指甲在书页上滑动着:“唉,不过……问题在于,你说时容与的魂魄还在这世间吗?” 梦魔摇头。 这个问题,他怎么会知道。 梁郁这次醒来的很快,正如药魔所料,他可以在梦境里遇到时容与,也可以错过时容与,可以被时容与折磨,也可以被时容与杀死。 但唯独,不能是他对时容与下手,更遑论让他再折磨时容与,杀死时容与。 他挣脱梦境醒来,脸色阴沉,走到大殿时,所有的魔气在瞬间缠上了梦魔,他冷声道:“谁让你编这样的梦的?!” 梦魔被周围的魔气缠上,整个人好似要被撕扯成碎片,他脸色煞白,连忙道:“是药魔,药魔她回来了!” 梁郁这才将目光移向了一旁坐着的药魔,对方单手撑着下颌,冲他浅笑道:“魔尊先别急着动怒,属下有好消息呢。” 梁郁知道之前给药魔下了什么命令,于是脸色稍缓:“再有下次……” 梦魔连忙道:“属下不敢。” 梁郁这才将他松开,再度看向药魔:“找到了?” 药魔轻轻点头:“找到了,属下可是费了好大的劲呢,人都消瘦了,尊主可得好好犒劳我。” 梁郁抬步朝她走了两步,每一步都好似踩在对方的心上,直将药魔踩得喘不上气,她这才收了调侃的心思。 药魔将禁书拿出来捧到梁郁面前,道:“这书中记载了回魂术,可以将已故之人的魂魄唤回,只是不知……怀瑾仙尊的魂魄,是否还留存在这世间。” 梁郁接过书的手轻轻一顿。 时容与的魂魄…… 那时时容与神识受损,掉下血池后尸骨无存,魂魄是否飘零在这世间? 他心中一痛,问:“如何才能找到一个人的魂魄?” 药魔回忆了一下自己看过的那些古籍,道:“据说需要那人曾经的东西为介,再以施术者的神识探究,这人和物,都须得和亡者有关系,要么是亲人,要么是爱人,或是极为重要之人,否则恐怕能找回来的可能性不大。” 梁郁心底泛起一丝苦涩。 亲人,爱人,最重要的人。 在时容与心中,他恐怕哪个都不是。 但他终究也得一试。 至于时容与生前的东西…… 青玉扇被他撕成了碎片,那些穿过的衣袍上恐怕也早已没有了时容与的气息,即便有也微乎其微,根本不可能用来寻他的魂魄。 还有什么呢?时容与……他师兄竟没什么东西留下吗? 不,有。 梁郁猛的抬眸,去到寝宫将床边放着的坠霄剑取了出来。 这剑是师兄送他的,他还记得那天时容与闯置兵塔引得许多弟子围观,还险些将塔拆了。 也是那天,他嫉妒师兄为了给韶华准备继续受了伤。 却原来……礼物是给他准备的,伤也是为了他受的。 而他…… 梁郁将坠霄剑握在手里,示意药魔继续。 药魔道:“坠霄剑倒是可以一试,只是人呢?尊主在怀瑾仙尊心里,算是最重要的人吗?或者……找晏诲,或是木清霜呢?” 梦魔看了她一眼,脚下好像有蚂蚁在爬,他好想逃。 这疯女人句句话都往尊主的心上戳啊,怎么不怕死了呢? 怕死的时候求饶,没事的时候戳人肺管子,啧。 梁郁冷冷的瞥了她一眼,药魔连忙闭上了嘴,只是眼底仍旧满是戏谑。 第118章 梁郁:“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药魔点点头,倒是没有阻拦他,毕竟这魔尊大人铁了心了,谁拦谁死。 她刚要再开口提醒一下,却见梁郁忽的直直看向门口,神色错愕。 药魔顺着他的视线望了过去,却见门口空无一人,她有些不明白梁郁为什么会露出这样的神色。 下一秒,梁郁起身朝着门口走去,那身影小心翼翼的,生怕惹着门口的人不高兴。 他对着门口根本不存在的人道:“师兄,你怎么来魔界了?” 药魔不解的朝梦魔看了一眼,梦魔确实习以为常。 这十日里,梁郁几乎每天都在他编织的梦里,没怎么醒来过,早就陷在梦里快要分不清真实与虚幻了,醒来出现什么幻觉也是常态。 梁郁还在门口与并不存在的时容与说话:“师兄,不,师尊,别在魔界好不好?我们回妄虚宗,回绛雪峰好不好?” “师尊想在魔界也无妨,弟子是怕师尊……不喜欢这里……” 毕竟,他曾在这里,折磨过时容与。 “师尊,别走……你想怎么对我都可以,弟子甘愿受罚,师尊,求你……” “不要走,不要抛弃我,不要把我一个人留在这里……” “你说过会永远陪着我的,师兄……” “你这个……骗子!” “时容与,你这个骗子。” 第49章 “洞两,你说我们回去后能不能休个假?我都连续工作好久了,咱们在中转站歇几天吧。” “最好等主神系统通过痛觉屏蔽的申请,不然只有关键时刻才能用,其他时候也还是会痛的啊,毕竟虽然我比较会演戏,但我也怕痛啊。” “洞两?说话啊?又不见了?我刚穿上个世界你也没及时出现,现在又消失了,你老这样我要去申请系统重装了。” “或者我直接换一个系统,你觉得呢?” “洞两?” 时容与在一片黑暗中想和系统聊天,结果系统一声不吭。 他叹息了一声,也不知道在这片无尽的黑暗中待了多久,起身往未知的方向走着,也走不出去似的。 “中转站怎么走啊?我到底脱离上个世界没有?洞两,你再不出现,我可真要把你换掉了。” “不靠谱……” 他漫无目的地在黑暗中行走,不知走了多久,终于,眼前出现了一丝光亮。 时容与朝着光亮走了过去,那白光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直到将他整个人吞噬。 时容与从黑暗到光明,眼睛有些受不了,闭上了眼睛,静静等了一会儿。 良久,他缓缓睁开眼睛,试探性地开了一条缝,朝外面看去。 只见山川河流尽在他眼底,阳光如同金色的纱披洒在江河之上,粼粼波光将整个河面铺上银光,山峦层叠,由近及远,如同水墨画跃然纸上,墨水绽开,是山峰与云雾交叠的美景。 时容与俯视着一切,察觉到自己似乎在天上。 御剑飞行?还是灵力让他在半空停留? 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顿时僵在原地。 时容与整个身体都是虚幻透明的,根本没有实体,他的脚下也没有剑,身上更没有什么灵力,他的身体很轻,如同一朵云,就这么漂浮在半空中,随风飘荡着。 时容与此刻,脑海里闪过四个大字。 灵魂离体。 系统没有回音,他也不知道如何脱离世界,好像……从一开始,所有的关于主神系统的事,都是系统在联系,他从来没有主神系统那边的印象。 时容与在天上飘了好久,一直没等到系统,似乎只要系统不出现,他就没办法脱离现在的状态。 又过了很久,在他终于觉得,系统消失了,不会再出现后,时容与觉得不能坐以待毙了,不管是到哪去,都比一直飘在天上好。 他想起跳下血池之前,韶华同他说的话,如果没有魂飞魄散,就去找方石仪。 他最后在心里喊了一声“洞两”,系统仍旧没有任何回应,好像从来没有存在过他体内似的。 时容与轻轻叹息了一声。 还是得回去啊…… 他不再在上空漫无目的地飘荡,而是寻找起了方石仪。 找到的时候,方石仪正躲在妄虚宗,他自己的那个百春峰上。 不得不说,方石仪还挺懂得“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这句话的。 只是方石仪和韶华都看不见他,他也不知,隔世的人,要如何对话。 只能看着,听着,方石仪和韶华说话。 “师尊,梁师兄不会再回来找你吗?你在这儿是不是不安全?”韶华担忧地看着方石仪,问。 方石仪一边在院子里摆着石头,一边又在石头周围画着看不懂的东西,一边抽空回答韶华的话:“放心吧,他不会来找我了,该说的我都告诉他。” 时容与隔着生死屏障坐在院子里,闻言,不由得道:“你都告诉他什么了?” 不过他的话,院子里的人听不见,自然也没人会回答他。 韶华看着方石仪这些天都在院子里捣鼓一些他看不懂的东西,好奇地问:“师尊,你放这些石头做什么?还有这画的……是什么东西?研究新的卦术吗?” 众人皆知,方石仪不仅喜欢研究药,还喜欢五行八卦,卦术方面造诣也十分不错,只是卦术一门,只能算出未来,却不能改变未来,故而许多人都不会费心探索此道。 第119章 方石仪笑道:“这是我新研究的那个傀儡术,正常来说只需要把神识注入木偶里面就可以了,很方便,只不过,这个傀儡是我给怀瑾师弟准备的,所以稍微有些麻烦,你要学吗?” 韶华顿时震惊的望向方石仪:“怀瑾仙尊?他不是……已经死了吗?” 方石仪点头:“是啊,他已经死了,不过我说过的,只要他没有魂飞魄散,我就可以救他,现在只希望,他的魂魄能够飞回这里,不然我都不知道去哪里找他的魂魄,白忙活。” 韶华看着那些石头和符文,道:“仙尊死前,我把师尊的话跟他说了,他应该……会来的吧。” 方石仪摇摇头:“不好说,我先把阵法准备好吧,你去把屋子里的木偶人搬出来,放到阵法的中间。” 韶华点头,连忙去里面将木偶人搬出来,这木偶事方石仪特地为时容与准备的,若是不经意瞥见,还真会以为是时容与本尊。 简直是一比一雕刻而成,和那几个木偶小人完全是天差地别。 他将木偶人放到阵法中间,问:“然后要怎么做?” 方石仪也正好画完了最后一笔,阵法成型,淡淡的金色光芒连接了那几块石头,将木偶人圈在中间,好似一场庄严神圣的仪式。 “等。”方石仪看着法阵成型,在旁边的躺椅上坐了下来,吃着葡萄,似乎不再管那阵法了。 时容与看着方石仪就这么不管了,自己走到那木偶人身边,透明的手穿过了木偶人的身体,他什么也碰不到。 他又走到方石仪旁边:“你好歹告诉我,怎么进到木偶人的身体里去啊。” “石仪师兄?” “别睡过去了啊,石仪师兄,多说两句啊。” 时容与看着方石仪吃完葡萄就准备睡觉,转头又看向韶华:“韶华,你要不,再多问两句呢?” 韶华果然没有辜负他的期望,他看了半天那木偶人,问方石仪:“师尊,怀瑾仙尊的魂魄要是飞回来了,怎么进到这木偶人的身体里去呢?” 时容与几乎要给他拍掌叫好了。 方石仪眼皮都没抬,道:“躺下去就行了,阵法会自己启动的。” 韶华:“哦。” 时容与:“哦。” 于是时容与十分听话的,照着木偶人躺着的模样,在木偶人身上躺下去,透明的身体穿透木偶人,和木偶人重叠。 霎时间,风起云涌,黑暗再度朝时容与席卷而来。 他的灵魂好似重重被摔了一下,下一刻,周围的光再度向他涌来,可时容与总觉得不真实。 “怀瑾师弟,以后我们就是师兄弟了。” 时容与回头,只见晏诲和方石仪,还有莫霖都站在一块儿,望着他,笑容无比和蔼可亲。 他透过三人,目光落在后面的木清霜身上,那人站在不远处,霜雪般的长发束起,眸光淡淡的望着他。 时容与低低应了一声:“师尊,各位师兄。” 是拜师典礼。 晏诲轻笑道:“小师弟不必拘束,师兄弟们都很好说话的,石仪,你要不先带着小师弟去熟悉熟悉妄虚宗?让他挑个自己喜欢的山头住下。” 方石仪点头:“好。” 他朝着时容与走来:“怀瑾师弟,咱们妄虚宗一共五座峰,除了掌门的四合峰,其余还有百春峰,炽炎峰,西秋峰和绛雪峰,每座山上都有固定的四季,比如百春峰便是四季如春。” 时容与跟着他走,闻言,问:“那绛雪峰岂不是每天都很冷?” 方石仪点头:“绛雪峰常年积雪,很是好看,而且那里的环境倒是挺适合你修炼的。” 时容与笑了笑,婉拒道:“我想要百春峰,我怕冷。” 方石仪:“百春峰是师兄的了,你要不了。” 时容与看了一眼方石仪笑眯眯的模样,觉得可能上当了:“那我……” 方石仪知道他要说什么,打断了他:“如今只剩绛雪峰了,怀瑾师弟。” 时容与:“……” 那你让我选什么?! 方石仪看着时容与一脸无语的表情,乐道:“怀瑾师弟不要生气嘛,你怕冷不要紧,等你结了丹,就不会畏惧这世间的寒冷与炎热了。” 时容与没好气道:“那我结丹之前呢?也不知道是我先结丹,还是我先被冻死在绛雪峰上。” 方石仪笑了起来,将一个精致的小盒子递给时容与:“这是师尊送你的,打开看看。” 时容与接过盒子,打开里面竟是一颗散着热意的火红宝石,他抬头:“这是什么?” 方石仪道:“凤凰石,你带一颗在身上,就不怕绛雪峰上冷了。” 时容与将盒子抱在怀里,浅笑道:“师兄,一颗不够,还有吗?” 方石仪:“?” 你知道这凤凰石有多珍贵吗? 时容与冲着他笑得人畜无害:“师兄,多给几个嘛,我睡着的时候可以多放几个,就不怕冷了。” 方石仪看着像个团子一样的小师弟,最终还是又去木清霜那里要了三颗凤凰石给他。 时容与这才答应住绛雪峰,在床上放一颗,在桌子上放一颗,在院子里放一颗身上又戴了一颗,保证自己走到哪里都是暖和的。 不过这些凤凰石在他结丹之后便没了用处,又尽数还给了木清霜。 第120章 时光匆匆如流水,时容与在绛雪峰修炼,眨眼就是几十年。 几十年间,时容与凭一己之力成为了大乘期修士,每每下山历练斩杀妖兽无数,除魔更是数不胜数,所经之处,一把青玉扇扫清所有邪佞宵小。 据说魔界得知时容与杀了无数魔族,有大魔便前来围剿时容与,结果重伤逃走,险些也死在时容与手中。 只是在那之后,时容与也闭关开始冲大乘后期,没再下山,但山下仍有诸多时容与的传闻。 等他再出关的时候,是妄虚宗的收徒大典,不少弟子都想拜入这修仙界第一大宗,慕名而来,也想成为时容与的弟子。 只是可惜,时容与这么多年也没收一个徒弟,只管自己修炼和除魔,似乎没有收徒的意思。 方石仪看到时容与出现在收徒大典上,都有些诧异,连忙一路小跑到时容与身边:“怀瑾师弟,你出关了?” 时容与点头:“这是在做什么?” 方石仪简单的讲了一下:“妄虚宗也是要收弟子的嘛,喏,这会儿掌门师兄正在挑徒弟呢,你要不要也挑两个?这批弟子里有几个好苗子,还有一个天灵根,估计天灵根那个,掌门师兄会挑了去吧。” 时容与低声道:“我要徒弟做什么?” 方石仪愣了愣,还是头一次有人问这种问题,但对方是他师弟,他只能解释道:“你那绛雪峰不冷清吗?多两个人陪你聊聊天解解闷,不好吗?” 时容与抿了抿唇,显然并未将方石仪的话放在心上。 他觉得没什么意思,刚要离开,眸光却瞥见有个小崽子在瞅他,他侧目望了过去,只见一名少年站在大殿的角落,神色冷峻,似乎不太适应这样的场合,一言不发,直到时容与出现,才抬眸望了过来,眼底浮现出惊艳的神色。 大殿门口那人穿着一身月白色衣袍,银线云纹在衣摆间流转,那人墨发半披半束,仅用一根银簪轻轻挽起,琉璃眼眸似含着天上月,朦胧深邃,薄唇点缀着一丝血色,将那份清冷添上一丝明艳,那人好似天外谪仙,清清冷冷的站着,犹如一捧雪,冰冷却美丽,让人移不开眼睛。 时容与好整以暇的同那小崽子对视,只是下一秒,他神色一凛。 竟是是魔种! 第50章 晏诲正在挑选弟子收做他的徒弟,按理来说是他这个做掌门的最先挑选,不过被选到的弟子也有权利选择同意或者不同意。 他正想点梁郁上来,门口一道清冷的声音打断了他:“掌门师兄,别来无恙。” 晏诲抬眸望了过去见到时容与,冲着对方温和一笑,连忙将人招呼过来:“怀瑾师弟,你出关了,恭喜啊。” 时容与走上前,迎着所有弟子的探究和崇敬的目光,走到晏诲身侧:“掌门师兄,我出关的还挺巧,正好赶上收徒大典。” 晏诲颔首:“是啊,今年好苗子还挺多的,怀瑾还没收徒呢吧,今年要不挑两个回去?” 他话音刚落,时容与还没说话,一旁的方石仪先替他道:“怀瑾师弟方才说,要徒弟没什么用。” 时容与:“……” 时容与淡淡的瞥了方石仪一眼。 底下的弟子听了这话,也有些惋惜,不少人也是为了时容与而来,虽说也没抱能被时容与看上的希望,但听到彻底没了盼头,还是有些失望。 梁郁看着时容与,微微垂下了眸子。 那好看的仙人,不收徒啊…… 时容与轻咳了一声,只好道:“我刚刚看了一眼,觉得是有几个弟子还不错,收回去玩玩也好,掌门师兄,我能先挑吗?” 晏诲噙着笑,让他:“当然,你还是头一次收徒呢,觉得哪个合你眼缘了?” 时容与扫了底下一眼,魔种正抬头一眨不眨地望着他,像一只殷殷期盼的狗崽子,时容与不禁觉得好笑。 难道这小崽子不知道自己是魔种? 只是他就挑小崽子,未免有些太突兀了,看起来,晏诲和其他人都没看出这是魔种,也不知为何只有他看出来了。 于是时容与思量了一下,未免他的举动太莫名其妙,先指向了弟子中的另一个人:“你,叫什么?” 那人连忙道:“弟子澍清,见过怀瑾仙尊。” 晏诲看了一眼,点头道:“这小弟子天赋也不错,性子似乎与你也有些相像,同你应该合得来。” 时容与随意地点了点头:“就他吧。” 澍清面色一喜,走上前跪道:“弟子澍清,拜见师尊。” 梁郁看着澍清被时容与收为弟子,眼底划过一丝羡慕。 原来仙人喜欢这样的弟子,看样子是不会选他了。 他低下头,将眼底的失落遮掩,下一秒又听见那仙人开口:“还有你,你叫什么?” 他想着仙人应该不会看上他,便没有抬头,只是这一次,周围不知为何有些沉默,他察觉到气氛不对,抬头看去,只见周围的目光都落在了他的身上,时容与素白修长的手指正指着他。 梁郁睁大了眼睛,嘴角忍不住一点点扬了起来,他连忙上前道:“弟子梁郁,拜见师尊。” 时容与应了一声,对晏诲道:“我就要他们二人吧。” 晏诲笑着点头:“好啊,那叫梁郁的弟子是个天灵根,天赋不错,跟着你也是一个极好的选择。” 时容与看了那小崽子一眼,对方雀跃的双眸一直望着他,他垂了垂眸,没再和小崽子对视。 第121章 从那之后,时容与便开始找起了有关魔种的古籍,凡是和“魔族”“魔种”有关的书,他都要拿过来翻一翻。 终于有一日,让他找到了那本《三界密鉴》,里面就有记载关于魔种的篇章,时容与费心研究,也是从那时候开始,不让梁郁修炼,思索如何将天灵根废掉。 因为天灵根与魔种生来相冲,在梁郁体内只会打架,到最后会使梁郁爆体而亡。 而若是取出魔种,梁郁必死,但废了灵根,还有其他路可走,哪怕成为一个普通人,此生不能修道。 就这样,时容与对梁郁做了许多“惨无人道”的事,少年在收徒大典上对师尊的满心崇敬也被磨灭得干干净净,到最后只剩下恨。 到了最后,时容与也不在乎梁郁恨不恨他了,他只想先保住对方的命。 只是梁郁的修为停滞在炼气期,不免有其他弟子对他冷嘲热讽。 尤其是那天收徒大典,时容与就指了两个人,一个澍清,一个他,可结果两个人的修炼天差地别,每每考校的时候,都不免拿他二人比较。 时容与的性子本就孤僻,不擅与人交际,见旁人对他只有敌意,他便也不再和那些人打交道,在这妄虚宗如同没有根的浮萍。 他原本以为,时容与将他带回绛雪峰,他从此便有了可以依靠的人,他会跟着师尊好好修炼,日后保护师尊,也会和师尊一起下山斩妖除魔,他想,那个仙人一般的师尊,一定是个很好的人。 可结果到最后,他什么也没有得到,那些美好的幻想也只不过是幻想罢了。 只是,若这些是他自己无能,是他自己的错,他也怨不着别人,可偏偏,这些都是时容与造成的。 那人不让他修炼,不教他本事,不让他结丹,废了他的修为,甚至毁了他的天灵根。 他怎么能不恨,怎么能不怨? 他每每看着时容与,怎么也想不明白,明明生的一副慈悲观音像,内里却是暗夜罗刹心。 而这一切,直到梁郁与妄虚宗的某个弟子起了争执,梁郁虽然只有炼气的修为,却仍旧能和那些弟子缠斗一番,双方打得十分激烈,都受了不轻的伤。 晏诲看着殿上几个重伤的弟子,也有些于心不忍,喊了方石仪过来治伤,又把时容与也叫了过来。 时容与到的时候,莫霖也跟着到了,那和梁郁起争执的弟子,竟是莫霖的徒弟。 两人一起走了进去,莫霖的几个弟子连忙围到了他身边,你一言我一语:“师尊,你可要给我们做主啊。” “师尊,你看岳师兄这伤的,都是那个梁郁打的!” “师尊师尊……” 唯有梁郁扶着手臂站在一旁,一言不发,甚至连一个眼神也没有投向时容与。 莫霖给两个徒弟一人脑袋上一个巴掌:“同门斗殴,你们胆子挺大啊!还敢让我做主?我做什么主?你俩就应该关禁闭去!” 两个小弟子顿时不吱声了,晏诲看了一眼两边,轻叹一声:“来龙去脉谁来说说?” 那两个小弟子连忙道:“今日考校,我们赢了梁师兄,梁师兄不服气,把我们堵在回炽夏峰的路上了,还跟我们动手!” “没错!” 晏诲看向梁郁,问:“是这样吗?” 梁郁抬头,看了一眼莫霖,又看了一眼两个小弟子,道:“回掌门,弟子并未堵两位师兄,是他们将弟子堵在回绛雪峰的路上。” “颠倒黑白!” “倒打一耙!” “我们都伤成这样了,你怎么说?” 时容与扫了三人一眼,那两个小弟子看起来伤的十分严重,但全是外伤,血流的多了,看着便严重,实则拍个止血术,敷点药就能好,反观梁郁,身上虽然没什么外伤,但那两个弟子灵力不俗,打在梁郁身上,尽是内伤,也不知有没有伤到肺腑。 晏诲自然也能看出来,只是双方各执一词,那山道上也没放留影石,最终只好都罚了:“不管出于什么原因,同门斗殴伤了师兄弟之间的和气,都要罚,怀瑾,莫霖,你俩把人领回去,关禁闭。” 莫霖知道两个弟子什么德行,连忙将人领回去:“赶紧走,丢人现眼!” 时容与上前一步,还没开口,梁郁先抬步出了大殿,准备回绛雪峰领罚。 时容与只好将话收了回去,对晏诲道:“掌门师兄,怀瑾就先回去了。” 晏诲点头:“去吧。” 他目送时容与离开,木清霜从后面缓步走了出来,淡淡道:“那孩子,似乎是魔种。” 晏诲点头:“我知道,怀瑾也知道。” 木清霜不动声色地看了他一眼,下一秒被对方抱起,放在了大殿的椅子上,双腿也架在了扶手上:“师尊如此挂心怀瑾师弟,弟子会吃醋的。” 木清霜轻轻蹙眉:“魔种留在怀瑾身边,不妥。” 晏诲按住木清霜的手,笑道:“未来的魔尊在妄虚宗,弟子倒想看看怀瑾会将他养成什么样。” 木清霜不赞同道:“你这是在养虎为患,他如今尚不是威胁,趁早除了才是。” 晏诲应了一声,将木清霜困在方寸之间:“弟子自有分寸,师尊既然将掌门之位给了我,那就要相信弟子。” 木清霜一怔:“为师不是不信你……唔……” 晏诲欺身吻了上去:“弟子明白。” 第122章 …… 时容与看着梁郁身上那一点炼气期的灵力,知晓对方又在偷偷努力修炼,又倔强又令人心疼。 时容与以前以为,梁郁不知道自己是魔种,怕小崽子接受不了,想着用自己的方式减少对梁郁的伤害,后来发现小崽子知道自己是魔种,但是怕他知道,于是便不在说此事,就当自己不知道。 久而久之,两个人的相处模式就变成了这样。 梁郁捂着伤口沉默的往前走,时容与则缓步跟着。 许是他的目光太过炽热,梁郁停下了步子,回头看他:“师尊是要在这里罚我吗?” 时容与一愣,随即冷着脸道:“自己去院子里跪着,为师还有事。” 他说完便转身朝大殿走去,山道上虽然没有留影石,但梁郁身上一直挂着弟子令,一般无事没人会开那弟子令,但梁郁是魔种,与旁人不同,故而时容与一直开着弟子令,山道上的事,弟子令中说不定能听见什么,他或许能找掌门师兄讨个公道。 时容与这般想着,回头又去了大殿,只是刚到门口,便听到里面传来黏腻的水声,伴随着晏诲和……他师尊的声音。 “晏诲,你别太过分!” “弟子哪里过分了?师尊说清楚点。” “别再在这里了……会有人的……” “议事结束了,不会有人的,就算有……正好让人看看华雪圣君有多……” 话语戛然而止,里面的人像是察觉到什么,停下了动作。 下一秒,晏诲从灵芥中取出一件大氅将怀里的人遮了个严严实实。 他转头,目光阴沉的看向时容与,不复平日里的温和。 “怀瑾师弟怎么回来了?” 时容与看着他,定定道:“掌门师兄,你……和师尊……” 他话还没说完,眼前顿时一黑,意识也陷入了虚无。 晏诲出手极快,时容与又恰好对他没有防备。 木清霜将大氅裹在身上,赤足走下了椅子,看着倒在地上的时容与,问:“你要做什么?” 晏诲低低笑了一声:“师尊希望我怎么处理?” 木清霜看着他,没有说话,神色却极为冷漠。 晏诲轻叹道:“毕竟是我的小师弟,我也不是什么冷血之人,抹掉他的记忆,如何?” 木清霜垂眸,将眼底的漠然敛下:“这世上没有什么术法能将人的记忆彻底抹去。” 晏诲看着时容与,轻声道:“无妨,我有其他办法,即便有一日他想起来了,他也已经同我们一样,师徒悖伦,为世俗所不容了,到那时,他又该如何呢?” 木清霜却道:“若是他没有师徒悖伦呢?” 晏诲唇畔的笑意渐冷:“若是这样……那不能怪我这个做师兄的,没留情啊。” 第51章 清风徐徐,撩动河面的波纹,水纹一阵一阵漾开,载着船只来来往往。 盛夏的风带着一股暖意吹的人浑身燥热,唯有船上的人戴着斗笠,在水上能偷得一丝清爽。 “嘿,小孟啊,又在晒你的草药呢?这么毒的太阳,不能晒坏了吧?”船上戴着斗笠用脚划船的老翁看着岸边空地上的少年,热情地打着招呼。 名唤“小孟”的少年也戴着一定巨大的草帽,将太阳挡一挡,他抬头冲着船上地老翁露出个笑来:“不会,孙爷又去种田啦。” 孙爷点头:“是嘞,小青菜,要吗?你家那个……睡美人哥哥,不是挺爱吃的吗?我给你扔点上去。” 小孟连忙摆手:“不用啦,孙爷,您昨天给我们的还没吃完呢。” 孙爷笑了笑:“哦哈哈哈,没事,吃完了尽管问我要哈。” 小孟点头:“好,谢谢孙爷。您那个腿疼的老毛病还犯吗?” 孙爷听到这个,立刻笑的欢:“多亏了你啊小孟,早就不疼了!” 小孟将草药整整齐齐的放好,点头应道:“那就行。” 送走了孙爷,少年在空地的小板凳上坐了下来,整个空地有二分之一的地方搭了个架子,扯了块布挡太阳,其实还是热,但这村子里没人知道,小孟会法术,将那架子里那一块都用法术将热意驱散了。” 少年摘下头上的草帽,露出一张精致的面容,如此毒辣的太阳也没有将他晒黑,反而面色白皙红润,他身姿颀长,一身粗布麻衣也挡不住那股朝阳般的少年气息和矜贵的气质。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家的小少爷,跑来这里体验人间疾苦了。 但若是梁郁在这里,定然能认出来,分明是韶华。 韶华的目光落在了躺在躺椅上的那抹雪色身影上。 那衣袍用轻纱制成,一层一层盖在那人身上,却没有任何绣花暗纹点缀,简洁明了,穿在那人身上却并不普通,反而将对方的腰身完美勾勒。 躺椅轻轻晃动着,一把蒲扇盖在那人的脸上,将日光挡了个严严实实,也将他的面容遮掩。 只是即便看不见他的面容,远远望去,也只这人气质出尘,容颜不凡。 韶华看着他,又看了一眼旁边做好了许久的饭菜,忍不住喊他:“怀……哥哥,该吃饭了。” 躺椅上的人没有任何反应,除了胸膛微弱的起伏,给了韶华一点反馈。 韶华免不了叹气。 怀瑾仙尊自从从木偶人里醒过来,一天十二个个时辰,有十个时辰都在睡觉,据他师尊方石仪说,是因为怀瑾仙尊神识受损,魂魄又还没彻底和木偶身体融合的缘故,等到真正融合了,这具身体就会修炼变成他原本的模样,也不至于天天睡着了。 第123章 不过看怀瑾仙尊的模样,倒是挺乐得睡那么久的,就算醒来了,也是躺在躺椅上,偶尔活动活动。 韶华还没等再喊他两声,一旁传来了一道热情似火的女声:“小孟啊,吃饭呢?” 韶华转头望去,只见一道婀娜多姿的身影缓缓走了过来,那人手里也握着一把蒲扇,挡着猛烈的太阳,虽然已是半老徐娘,可仍是风情万种。 韶华露出个僵硬的笑来:“吴妈,您怎么来了?吃了吗?” 吴妈笑嘻嘻抬起另一只手,手里拿着几株莲蓬:“喏,你家那个睡美人哥哥爱吃的莲子,我这不是给他送来吗。” 她说着,毫不客气的在一边的小板凳坐了下来:“还是你们这里凉快啊,跟放了好多冰似的。” 韶华只能敷衍的笑了笑:“谢谢吴妈。” 吴妈坐下就开始剥莲子,一边和韶华唠嗑:“这小容还没醒呢?” 韶华点头:“我哥哥比较嗜睡。” 吴妈笑着打趣:“哎哟,这可太爱睡了,这要不小容是个男娃娃,要是个女娃娃,我都要怀疑他是怀了呢。” 韶华一口水差点喷出来:“这,这……” 吴妈看着韶华,乐道:“吴妈我快人快语,说话比较直接,你不要介意哦,我没有恶意的。” 吴妈是村子里有名的热心肠,韶华自然认识她,经常给他们送莲子过来,他自然不会觉得对方有什么恶意,于是点头道:“我知道的,吴妈。” 吴妈将剥好的莲子放到盘子里,接着剥下一个:“哎,小孟今年都……几岁了?是不是有二十了?” 韶华一听就觉得吴妈没什么好事,但还是乖乖道:“二十三了。” 吴妈:“哟,都二十三了,早该成亲啦,你说你们兄弟两个人,无父无母的,家里还没个女人打点照料,这可怎么行啊?你哥哥多大呀?” 韶华只好敷衍着道:“我哥哥……二十……七?” 怀瑾仙尊哪里能做他哥哥,哪里只有二十七,这要是真说出去,能吓死吴妈。 怀瑾仙尊当时不想待在妄虚宗,怕梁郁找到,决定四处走走,他师尊觉得他也该各处走走见多识广,便让他跟着怀瑾仙尊,于是两个人就一起下了山。 怀瑾仙尊大多数时候会在某个小镇小村子里住上一些时日,韶华就一直跟着他,两个人改了名字,当时时容与给他取化名的时候说:“要不你叫梦马吧,以梦为马,不负韶华,多好。” 韶华义正言辞的拒绝了:“我觉得我叫孟华吧……” 所幸时容与没纠结这个名字的事,给自己取了个“容时”。 吴妈一听,连忙道:“虽然说啊,你们这看不出年纪,但是毕竟二十七了,我们村子这个年纪的男人早都抱娃啦,哎,裁缝店的那个王姑娘,长得水灵,还读过书,你看怎么样?” 韶华连忙摆手:“我……我就算了吧,我暂时还不想考虑这些。” 吴妈瘪了瘪嘴:“也是,你哥哥还没成家呢,你得靠靠后,那你哥哥呢?要不见见那王姑娘?” 韶华看了时容与一眼:“啊……这我也做不了主啊,不过我觉得,我哥哥他应该也不想谈婚论嫁吧。” 这要是真在这和那个王姑娘成了,等梁郁知道了,必然得杀过来。 吴妈却是不死心:“啊呀,你做不了主,那等他醒了,你问问他嘛。” 韶华只好点头:“好吧,我会转达的。” “嗯嗯嗯。”吴妈小笑盈盈的将剥好的莲子都放在盘子里,起身道,“那我就先走了,记得等他醒了跟他说哈。” “这也太能睡了……” 走之前,吴妈还小声嘀咕了一下。 吴妈前脚刚走,躺椅上的人轻轻动了一下,素白的手握着蒲扇,将遮挡日光的扇子移开,缓缓露出一张有些苍白的脸。 那脸和时容与原本的模样有七分相似,他觉得也应该也不用易容,毕竟世间七分相像大有人在,乍一眼看像,细看又并不相同了。 韶华见他醒来,不禁问:“哥……怀瑾仙尊,你不会刚刚就醒了吧?” 时容与拿着蒲扇轻轻拍了一下韶华的脑袋:“没人的时候也别喊我怀瑾仙尊,就喊哥哥,叫我哥哥还便宜你呢,不乐意叫吗?” 韶华捂着脑袋摇头:“没有,就是不太尊重您……” 喊师叔哥哥,怎么听怎么怪异! 时容与笑了笑,将蒲扇扔给韶华,拿起那盘剥好的莲子往嘴里扔。 江南的莲子清甜可口,微微甜又微微带点苦,正合他的口味。 韶华给他扇风:“那……吴妈说的王姑娘……” 时容与淡淡瞥了他一眼:“我也没有成家的打算,你说呢?” 韶华连忙点头:“我知道!” 时容与叹息:“江南哪里都好,就是太热了,咱们过两天往山上走走吧,山上搭个竹屋,最好临泉,凉快。” 韶华看了一眼头顶遮光的布和周围流转的灵力,默默无言:“仙尊,你修炼到什么程度了?” 时容与眼皮也没抬:“嗯?我没修炼啊。” 韶华愣住:“啊?可是我师尊说,你要修炼才能让这具身体和你的魂魄完全融合,神识才能慢慢恢复,这样你就不会成天都在睡觉了。” 时容与浅笑:“我觉着睡觉没什么不好的啊。” 第124章 韶华:“……” 人家都说你是像怀孕的了! 不过这话吴妈敢说,他可不敢说。 “可是,我师尊说,最近魔族似乎又在整什么幺蛾子,三魔一闲下来就喜欢折腾仙门,最近仙门那边他们没什么动静,好像开始折腾人界百姓呢。” 时容与吃完了莲子,意犹未尽:“折腾百姓?做什么?” 韶华摇头:“不知道,听说抓了不少人,还都……长得有点像……您。” 时容与一愣:“?” 梁郁这是终于有动作了,觉得他跳下血池不过瘾?还是怀疑他没死透? “那还等什么?赶紧走啊,上山!”时容与当机立断,虽说他如今这个模样,就算站在梁郁面前,对方也不一定认他,但不怕一万,就怕梁郁宁可错杀。 他可不想回那什么魔界去。 如今他也没什么系统再帮他屏蔽痛觉了,梁郁若是要继续给他师兄报仇折磨他,那他可真是要生不如死了。 韶华见状,点头道:“我去收拾东西。” 时容与从躺椅上下来,伸了个懒腰,活动了一下手脚,长时间躺着加上身体没完全融合,有些不适应这木偶人,方石仪同他说,等日后彻底融合了,这木偶人和他原本的身体别无二致。 有时候时容与还挺好似这是怎么做到的,不过方石仪有自己的法子,他也懒得探究,随他去吧。 等韶华将那些草药都打包完放入灵芥,两人朝着村子更里面的一座山头走去。 还没离开,吴妈的大嗓门已经传遍了整个村子:“有魔族来了!!!!快跑啊!!!!!” 第52章 韶华抱着包袱望着时容与,问:“怀……哥哥,咱们还往山上跑吗?” 时容与皱了皱眉,魔族怎么还跑到这偏远的小村子抓人呢? 梁郁应该不至于这么快就知道他活着的消息,也不可能这么准确无误的找到他,应当是魔族误打误撞。 他在脑海里构想了许多可能性,最终叹息了一声,道:“跑吧。” 韶华回头看了一眼乱成一锅粥的村子,抿了抿唇。 他是医修,他能治人,却没办法在魔族手中救人,若是来的是普通魔族还好,若是正好撞上大魔,他根本打不过。 更何况如今怀瑾仙尊在,仙尊没什么灵力,神识还受着伤,若是彻底暴露,指不定那些魔族会干些什么。 韶华只好跟着时容与往深处跑。 缠着黑雾的魔族突兀的出现在这小村子里,看着四处乱窜的人,将他们一个接一个的绑了起来。 “看看有没有像的,都抓回去!” “对了,看看有没有炉鼎体质的,魔尊不要我们也可以要啊,哈哈哈哈!” 孙爷的腿疾在跑攘间又复发了起来,酸疼的滋味让他扶着墙跑不动,只能任由那些魔族将他一把拉着拖到了空地上。 吴妈倒是跑了挺远,将魔族来犯的消息传遍了村子,只是他们普通老百姓的速度如何能与魔族相比,魔族早已将整个村子团团围住,她没能跑掉,也被拽到了空地上。 不一会儿,村子的空地上蹲满了人,村子里的人无一例外被抓了过来。 魔族围着他们:“还有吗?都在这里了吗?” “要是让我知道藏起来了一个,我就把你们的皮一点一点剥下来!” 吴妈低着头,眼睛却乱转着,将在场的人都扫了一遍。 村子里的人都在这了,唯独有两个外来人不见了。 孟华和容时。 吴妈欣慰。 跑了好啊,有人能跑出去,不枉费她辛辛苦苦扯着嗓子喊了那么久。 就是可惜了,没给他们村子留个后代,要是能跑出去一个他们村的就好了。 魔族将画像拿着,一一对了过去,叹气道:“没一个像的,回去又交不上差了。” “算了,一无所获,都杀了吧。” 魔气涌动着,将村民们紧紧扼住,他们连忙求饶:“放过我们吧。” “求求你了,我们就是普通老百姓,既然你们要找的人不在我们这儿,就放过我们吧。” “是啊,我们什么都不会说的。” “谁来救救我们啊,苍天啊!我们是造了什么孽啊!” 只是他们的求饶并没有让魔族停手,魔气仍旧朝着他们涌去,惊恐的尖叫在村子里响起。 下一秒,一道剑光划破浓浓的黑雾,仿若破晓,将黑暗撕裂。 一道藏蓝色身影从天边掠了过来,墨发轻扬,似乎是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郎。 韶华飞身落在了空地上,将剑接在手中,看着那群魔族,手中剑光冷冽。 魔族看着他,笑了一声:“修士?还只有一个人?好大的胆子啊,上!” 黑雾瞬间将韶华吞噬,他在魔气的包围中飞身而起,身轻如燕,灵力在剑身上流转,与魔气碰撞着。 “这……这是……小孟吗?” “看样子,像!” “小孟竟然是会法术的仙人!” “太好了,咱们有救了!!!” “哎,小容也醒了。”吴妈眼尖的看到了不远处朝他们走过来的时容与,笑着打招呼。 时容与揣着手,闲庭信步一般走到了吴妈旁边,仿佛周围的魔族并不存在。 他终究还是带着韶华又折返了回来,时容与跟着吴妈他们一起蹲下,浅笑道:“吴妈,早啊。” 第125章 吴妈被时容与这抹笑晃了晃眼,这村子里哪有这样宛若神仙般的人物,一举一动都透着仙气。 只是听着时容与的话,她抬头看了一眼毒辣的日光,呵呵笑道:“……早啊,小容。” 这都日上三竿了。 “那个……你和小孟,是……仙人吗?” 时容与笑了笑:“也不算吧,只是他会点小法术,我是一点也不会。” 吴妈:“哦……那小孟打得过那些魔族吗?他会不会死啊……” 时容与看了一眼和魔族缠斗的韶华,来的不过是一些魔族的小喽啰,韶华应付绰绰有余:“放心吧,没事的。” 吴妈这才松了口气:“那就好,那就好啊。” 只是她这一口气还没顺下去又提了上来,突然就瞪大了眼睛看着时容与。 时容与只觉得脖颈一凉,肩上一沉,一把镰刀就这么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那魔族挟着他对韶华道:“住手!不然我杀了他!” 韶华一眼瞥了过来,瞳孔一缩,连忙收了灵力,立刻被魔族锁住了双手:“怀……哥哥!” 那魔族没有立刻放开时容与,而是喊了人过来:“老大,你快来看看,这个人和那画像像不像?我瞧着有几分相似!” 另外一个魔族立刻靠了过来,拿出画像和时容与对比,眼前一亮:“还真有点!抓回去!” “这下咱们能交差了,这些人怎么办?” “把村子烧了吧,咱们回去邀功去!” 时容与并未反抗,任由他们将自己捆了送去魔界。 他如今没什么灵力,这些魔族他一个都打不过,既然跑不掉只能顺从。 他离开时同韶华对视了一眼,出了村子,半道上和押着他的魔族聊起了天:“你们找那画像上的人,找我做什么?我又不是画像上的人。” 魔族:“只要像的,都抓!” 时容与状似疑惑:“这又是为什么?这还能替代不成?” 魔族阴恻恻的笑道:“这画像上的人,你不认识?” 时容与摇头:“不认识。” 魔族:“这可是怀瑾仙尊时容与,他和我们魔尊,和整个魔族都有仇,只要和他长得相似,那就是你的错。” 时容与:“……他不是都被梁……魔尊杀了吗?怎么还要找和他相似的人?” 那魔族不以为然道:“听说魔尊在寻他的魂魄呢,没死透,尊主要他魂飞魄散!” 时容与:“……” 果然,以梁郁对他的恨,只是被迫跳下血池,难以消解。 时容与一边等韶华,一边又问:“那找相似的人又是为了什么?宁可错杀不可放过?” 魔族含糊道:“应该是吧,抓去泄愤也行。” 时容与:“……唉。” 造孽啊。 魔族以为他在为自己即将到来的命运叹气,还没再说几句风凉话,脖颈蓦地一凉,鲜血从他的脖子侧边喷涌而出。 寒光冷剑在时容与周围飞过,将押着他的魔族尽数斩杀。 时容与被绑着的手一松,他揉了揉自己的手腕,望向追上来的韶华:“村子那边都处理好了吗?” 韶华点头:“都处理完了,没留下一点痕迹,魔族的尸体也都烧了。” 时容与拍了拍韶华的肩膀:“做的不错,你果然是长大了。” 韶华看着他,欲言又止。 时容与轻笑:“你要说什么?在哥哥面前,不用吞吞吐吐的。” 韶华忍了忍,还是道:“仙尊真的很像澍清师兄啊……” 时容与一愣:“你师尊没告诉你吗?” 韶华看着他,眼底是懵懂:“啊?” 时容与往前走:“你认识的澍清,其实就是我啊。” 韶华:“……?” 不是,啊? 那要是这样的话,梁师兄喜欢的人……其实是怀瑾仙尊?!但是他把怀瑾仙尊杀了…… 等会?他有点乱。 时容与看着韶华好像被一团乱麻缠住,失笑道:“有这么难理解吗?个中原因既然你师尊不说,想来是觉得你心思单纯,还是不用知道那么多比较好,既然如此,你若是想知道,我就告诉你,你若是不想知道,我也就不说了。” 韶华好半天,点头道:“我想知道!” 时容与点点头,一边走着,一边同他解释了一下关于自己失忆以及澍清的事。 韶华跟着他走,一边理这团乱麻:“那……仙尊体内的那个系统,究竟是什么?” 时容与垂眸,笑意微敛:“其实当时在沧海的时候,岚雪一直在说我体内的东西,那时我体内有两个东西,我以为系统不是这个世界的,故而以为对方说的是欲魔,现在想来,对方说的,就是系统。” “至于系统……能用菩提泪唤醒的,自然是菩提老祖。” 韶华突然傻掉了:“菩提老祖?他怎么会跑到你体内去的?” 时容与笑意冰冷:“这就要问我的好师兄,和我的好师尊了。” 韶华无言,晏诲和华雪圣君的事他不好说,但绕这么大一个弯,只为了让怀瑾仙尊不把师徒悖伦的事说出去吗? 真是奇怪。 韶华走着走着,突然回过神来,看着方向,问:“仙尊,我们这是要去哪?” 时容与淡淡道:“蓬莱岛,那里凉快。” 第126章 韶华“哦”了一声,刚走没两步,又觉得不对劲:“啊?那不是浮玉掌门的地方吗?您这是去……提亲?” 时容与看了他一眼:“?” 哦……他和浮玉的婚事。 记忆回笼后,他便全都想起来了,浮玉确实是华雪圣君无意中指给他的一门婚事,但当时他便和木清霜回绝了,言说自己一心修道,并不想沉溺儿女情长。 谁知木清霜根本没有将他回绝的话带给浮玉,而浮玉对这事也没那么上心,若不是被血魔提起来,都快忘记了。 久而久之,这事也就这么耽搁着了。 时容与轻轻叹息道:“我如今这个模样去见她,岂不是暴露了?” 韶华点头:“也是。” 时容与又道:“不过毕竟婚姻大事对于女孩子而言比较重要,我若是一直这么放着,属实不妥,确实该想个法子去跟浮玉掌门解释清楚。” 韶华顿时松了一口气:“你不是去提亲就好。” 时容与听韶华嘀咕,不免问:“你说什么呢?” 韶华连忙摇头:“没什么!” 梁师兄现在应该也知道了澍清师兄就是怀瑾仙尊这事了,也不知道受了多大的打击呢。 两人朝着蓬莱岛而去,没发觉身后一道破碎的魔气朝着魔界拼命飞了回去。 魔宫。 药魔正坐在椅子上,修长的双腿交叠着,好整以暇地望着底下跪着的一群魔族:“真是废物,连个像样的炉鼎都找不到,要你们有什么用?!” 她正坐在那里训着话,突然一道魔气跌跌撞撞的闯了进来。 药魔眼眸一抬,直接将那魔气拍了下来。 那魔气化作一道魔族身影,周身的魔气溢散着,俨然受了重伤,将要消散了。 药魔神色一凛,问:“怎么回事?” 那魔族连忙道:“属下,属下找到了一个与画像极为相似的人……” 药魔挑了挑眉,神色没多少欣喜,看手下这重伤的样子应该是个难弄的角色,她问:“人在哪?” 魔族断断续续道:“听他们说……好像要去……蓬,蓬莱……岛……” 第53章 夏日的日光照射整个神州大地,仿佛将整个九州架在火上炙烤,唯有蓬莱岛靠着海域,还有结界笼罩,将那份炎热隔绝在这方天地之外。 海岸边有一道清丽的身影,轻纱般的衣袍轻轻撩起,露出一双白皙的脚,骨节分明,青筋缠绕,浸在海水中,清凉便将他包围。 那人坐在那里,一顶斗笠戴在头上,帷幔垂下将他的面容遮挡,似乎是用来防晒,又像是不让人看见他的容貌,只是在这毒辣的日光下并不引人注目。 蓬莱岛靠着海域,有蓬莱修者护佑,这里的百姓倒是靠着打渔安居乐业,不少人都带着一顶斗笠,虽然没有轻纱帷幔,但也是用于防晒,故而无人将目光放在那海岸边的人身上。 没一会儿,一道少年身影靠近了他,也坐了下来,低声道:“哥哥,你让我给浮玉掌门的信我已经送到了,不过你都死了,还送这封信有什么用?定亲作废不就好了?” 时容与笑着看他:“这世间婚姻之事媒妁之言,总得有个凭证,定亲有我师尊做中间人,解除婚约自然也该有凭证,否则日后,若是浮玉掌门被旁人诟病,我可就万死难辞其咎了。” 韶华这才了然:“不过我去的时候,浮玉掌门似乎正在忙,说是魔族也在渗透蓬莱岛,他们正要加固结界,所以没来得及拆信呢。” 时容与淡淡道:“无妨,送到了就好。” 韶华点头,也就不去管信的事了:“那我们蓬莱岛是不是也不能久留啊,万一魔族真的渗透进来了,又看见你要把你抓去魔界呢?哥哥,要不你还是用药易容吧?” 时容与想了想,上次那个状况确实还是没必要发生第二次:“行吧,把你做的易容药给我。” 韶华笑着从灵芥里拿了出来:“我师尊教我的,第一次做,您先试试。” 时容与笑着调侃他:“拿我试药呢?你胆子不小。” 韶华和时容与走了五年,五年里已经摸清楚了对方的脾气,虽然仙尊看着高冷淡漠,不好亲近,实际上脾气还是挺好的,只要不触及他的底线,基本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 时容与接过药便直接咽下,容貌顿时模糊了一瞬,下一秒扭曲成了一个泯然众人的面容。 韶华看着他,高兴道:“成功了!不过我不知道这药是不是和我师尊一样,用灵力就能解除。” 时容与灵力低微,但不代表没了灵力,他闻言,抬手运起灵力在脸上挥了挥,问韶华:“有用吗?” 韶华看着时容与毫无变化的脸,顿时大惊失色:“完了!变不回来了!这可怎么办!” 时容与倒是没什么所谓:“变不回去就变不回去吧,等日后遇到石仪师兄,再问问他好了。” 韶华这才松了口气:“对对对,我可以问问我师尊。” 他虽然这么说着,目光还是落在了时容与那张平凡普通的脸上:“我可真没用,照着抄我师尊的方子都能出错。” 时容与看着突然心情低落了的韶华,忍不住失笑:“这算什么?你就是打击吃的太少了,这么点小差错都能毁你心态。” 韶华苦着一张脸,差点就要哭出来了。 第127章 时容与笑:“你师尊没跟你说过吗?你在药修方面天赋极高,比起你师尊当年还要更胜一筹,这易容药极为难配,否则天底下要多多少个易容的魔族妖族人族啊。” 韶华好说歹说被安慰到了,时容与看着他,不免想死了梁郁,梁郁那小崽子好哄得很,说两句尾巴就能翘上天。 时容与无奈的摇了摇头,正要从水里起来,背后突然响起一道清冷如泉的声音:“怀瑾仙尊?” 韶华整个人一僵,转头望了过去,只见几道倩影正在不远处伫立,为首的那人也戴着轻纱斗笠,只是此刻,一只素手将帷幔轻轻挑起,淡如琉璃的眼眸朝着这边望了过来。 是妙姝仙子。 时容与倒是没回头,他如今听见和“时容与”“怀瑾仙尊”“澍清”有关的声音,一律不理会,只当没听见。 韶华也反应过来自己下意识举动了,抬手挠了挠脑袋,想着敷衍过去,谁知妙姝竟朝着这里走了过来。 他用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道:“怎么办,我好像露馅了。” 时容与慢悠悠从水里站起来,拍了拍他:“别慌。” 他转身,像是恰巧对上妙姝探究的眼神,只是仅仅对视了一秒,时容与便移开了目光,朝着旁边走去。 妙姝连忙出声拦住他:“怀瑾仙尊,您……还活着?” 时容与顿了顿,才问:“这位姑娘是在说我吗?你大抵是认错人了。” 妙姝微微蹙眉:“认错?” 她转头去看韶华,可也不是印象中的模样。 明明两个人的身形都和当年如此相像…… 时容与抬手撩起眼前的帷幔,浅笑道:“很像吗?” 妙姝看清了那张脸,平凡普通,在人群中望过去根本不会注意他,而怀瑾仙尊不一样,气质出尘,没人能够忽视他。 妙姝回过神,道:“抱歉,确实是我认错了人,” 时容与摇了摇头:“无妨,小孟,走了。” 韶华连忙跟上,等走远了,韶华才松了口气,压低声音道:“还好我也给自己吃了易容药,原本是想自己也试试药性,好险好险。” 时容与嗤笑:“德行,不过这身形相似也确实是很难办,当初石仪师兄怎么不给我重新捏个身子?比如……高一些,壮一些。” 韶华看了一眼时容与,衷心道:“仙尊你现在这个身子就挺好看的。” 他当初可是也被时容与迷的神魂颠倒的,天知道他是怎么从梁郁那杀人的眼神中熬过来的。 两人一边说着话,一边朝外走,妙姝站在原地看着,眼底满是疑惑。 明明那么像,不止是身形,就连神态举止都那么相似,可转过身来却是完全不同的一张脸,甚至这个人,连灵力都没有。 还有身边那个人……一个人相似或许是巧合,可两个人一起呢? 妙华刚洗手回来,见妙姝出神,在对方眼前挥了挥手:“师姐,你看什么呢?” 妙姝这才回过神,迟疑着摇了摇头:“认错了。” 妙华不疑有他:“咱们赶紧回去吧,结界的裂缝越来越大了,再这样下去魔族就要进来了。” 妙姝点头,带着队伍返回蓬莱,浮玉正在结界的中心,用灵力编织成网,修复着越发扩大的裂痕。 妙姝连忙飞身过去,输入灵力,帮浮玉分担了下来:“师尊,你先休息一下吧。” 浮玉摇了摇头:“不行,得赶紧修复,外面怕是有大魔在冲击结界,他们想要进来!” 妙姝只好应下,输入更多的灵力。 只是他们不知道,魔族这一次并没有打算一举攻入蓬莱,只需要这一道裂缝,药魔便已经钻了进来。 “你们在外面接应我,我进去就好。”药魔笑盈盈的看着被打开的裂缝,在它被修复之前,进入了蓬莱。 她化作普通人的模样,刚一进结界,同一个戴着斗笠帷幔的人擦肩而过,药魔顿了顿,转头望去,却又什么也没看到。 眼花了?刚刚那人好像……时容与? 药魔唇角缓缓挑了起来。 看来这趟蓬莱岛,没白来。 她一个闪身消失在了原地,趁着浮玉他们都在修补裂缝,蓬莱岛守备空虚,药魔直接潜入了蓬莱,她像是来过一般,轻车熟路的在蓬莱内穿梭,避开其他弟子,寻觅着什么。 那个和时容与长得相似的人没有灵力,知道自己被魔族盯上,跑来蓬莱岛应该是要寻求庇护,那么定然在蓬莱之内。 她在蓬莱寻了半天也没有看到人,余光却瞥见了另一道身影,她连忙将自己藏起来。 是浮玉。 浮玉既然出现在这里,想必是结界裂缝修补完毕,她要抓紧时间了。 但药魔眼底却涌出了些许不甘,她跟在浮玉身后,进了她的书房。 只见浮玉走到桌椅前坐下,那水晶做的桌子上正摆着一封格格不入的信笺。 浮玉拆了信,展开,药魔便在她身后一同看。 “浮玉掌门,久盼识荆,迄无机缘,而今来信,只为解当初师尊定亲一事,怀瑾一心修道,对其余之事并不开窍,绝非浮玉掌门之良配,愿浮玉掌门觅得心上人,白首与共,怀瑾祝之。” 浮玉轻轻笑了一声,对着信道:“怀瑾啊怀瑾,真不知道该说你什么好,明明自己都自身难保,还要在陨落之前给我这样一个答复,真是……傻子。” 第128章 她将信放好,起身问外面的弟子:“送信的人可还说了别的?” 那弟子道:“没有,只说一定要交到掌门您手上。” 浮玉点了点头:“知道了。” 她将门关上,像是蓦地察觉到了什么,猛的回头,瞳孔一缩。 只见一身影曼妙的女子正靠坐在水晶桌椅一角,手里展着方才的那封信,她笑盈盈的朝浮玉望了过来,道:“时容与都死了五年了,这信居然今天才送到你手上……” 她靠近那信嗅了嗅,笑着道:“我怎么闻着,像是刚写的呢?” 浮玉看着她,眉心缓缓蹙了起来:“浮锦,你到底想说什么?” 药魔唇边笑意一顿:“好久没人叫过我这个名字了,我都快忘了,浮玉,被人退婚的滋味,如何啊?” 浮玉摇了摇头,想要走近浮锦:“我从来没想过跟你抢什么东西,浮锦……” 浮锦闪身躲开:“行了,我可不是来听你说这些的。” “你猜,时容与,会不会还活着呢?” 第54章 浮玉看着浮锦,不可置信的摇头:“怎么可能?他被魔尊亲手所杀,他活着与否,你不知道吗?” 浮锦笑了一声,将那封信重新塞回信封里,道:“我随便猜猜而已,你这么紧张做什么?这么在意你那个未婚夫啊?” 浮玉摇头:“我没有,师姐……你……” 浮锦笑着打断了她:“喊什么?我可不是你的师姐,你不要乱喊。不过说起来……你的未婚夫,原本可应该是我的,你的掌门之位,原本也应该是我的,你要不要还给我呢?” 浮玉刚要说话,浮锦却完全不给她插嘴的机会,自顾自道:“啊!魔界的大魔坐上了蓬莱岛的掌门之位,你说。好笑不好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浮玉只能看着浮锦摇头。 浮锦敛了笑,看着她,神色冰冷如霜:“别用那副无辜的样子看着我,让我觉得恶心!” “别忘记了,你现在所有的一切,本该是我的,而我的一切,才该是你的!” 浮锦说完也不管她,开了门大摇大摆的走了出去。 门口站岗的弟子看着浮锦出来,愣了一下,随即喊道:“魔族!来……” 她话还没喊出来,声音戛然而止,浮玉抬手用灵力封住了她的声音。 浮锦头也没回,冷笑了一声,就这么直直走了出去。 浮玉看向那名弟子,道:“不必声张,让她走吧。” 那弟子不解地问:“那可是魔族……他们是不是已经渗透进来了?” 浮玉淡淡道:“没有,她不会做什么的,随她去吧。” 那弟子只好点头:“是。” 其实浮锦也不能确定那封信究竟是怎么回事,但时容与跳下血池尸骨无存这是事实,魔尊五年来唤魂却一无所获也是事实。 人究竟死没死,是否魂飞魄散,谁知道呢? 这些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方才在海岸边看到的那个身形与时容与极为相似的人,不是她的幻觉,她得赶紧找到那个人。 一想到魔尊如今的状态,要是再没有什么东西刺激一下他,恐怕人就要废了。 哪怕只是个替身呢? 只是浮锦在蓬莱岛转了一圈,再也没看到刚才的那道人影,她思索了一下,传话给结界外面的魔族:“看到有和画像上身形相似的人,务必拦下来。” “是!” 她想了想,抿唇一笑,朝着蓬莱靠着深海的一个结界边缘走去。 . “仙尊,咱们这么快就走啊?怎么往蓬莱深处走呢?”韶华不解地跟着时容与。 时容与点头:“药魔来了,我和她擦肩而过,等她反应过来,肯定要来找我。” 韶华应了一声:“可是,我们直接出结界不就好了?” 时容与轻笑道:“你觉得药魔会孤身一人跑到蓬莱岛来吗?” 韶华恍然:“外面有魔族守株待兔?那我们在蓬莱里面也会被找到啊,这可怎么办?” 时容与指了指前面那一片幽深的海域,透着神秘和未知的危险,好似巨大的深渊,要将人吞噬:“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蓬莱岛的深海没多少人知道,可以藏身。” 韶华看着那深海,以及从海上吹来的冷风,打了个哆嗦:“总觉得那里有什么异兽。” 时容与笑了笑:“放心吧,浮玉掌门庇护蓬莱多年,这里若是危险就不会连个结界都不放,连个看守的人都没有了。” 韶华听着这话,才略略安心,他解着岸边一艘小船的绳索,率先跳了上去,有灵力围绕着小船,不会被风浪掀翻。 时容与抬步刚要跨上去,身后有风声传来,他眸光一瞥,只见一道曼妙的身影款步走来:“怀瑾仙尊,别来无恙。” 时容与轻叹一声:“这已经是今天第二个人喊我了,你们认错人了。” 浮锦抬了抬眉:“认错?那你转过来让我看看啊。” 身形如此相似,声音也有些相像,单单看这背影,都分不清真假,不是时容与又如何,当个替身,他不信魔尊不心动。 时容与抬手撩起帷幔,转过身,顺势另一只脚也踏上了船只:“姑娘再看看,我是你要找的人吗?” 浮锦看着那张平平无奇的脸,笑了一声,这样一张脸,配上这清冷出尘的气质,简直……别扭至极。 第129章 像是把虾头和凤尾拼在了一起。 但她并不在意:“我记得……这世间也有一种术法,叫做幻化术?” 时容与放下帷幔,低声道:“姑娘看在下,像是修道之人吗。” 浮锦确实没在这人身上探查到灵力,她浅笑道:“无妨,抓的就是你。” 她话音未落,身形先动。 好在时容与早有准备,看准时机对韶华道:“走!” 灵力催动着小船在海面上迅速滑行,直入海域深处。 浮锦悠悠在后面追着。 时容与只见前方似乎有空间扭曲了一瞬,他心动暗道不好,这里虽然无人看守,也没有结界,但似乎别有洞天。 他还没来得及喊韶华掉头,两人连同小船已经直直穿过了那灵力筑成的屏障,连带着浮锦也没能立刻停下,闯了进去。 屏障之后并不是那深海海域,而是一间昏暗的房间。 说是房间,实则空无一物,只有一张蚌壳模样的床,更像是一间牢笼。 而床上的人正襟危坐,却有灵力制成的锁链从他的衣袍和袖子中延伸出来,朝着四个不同的方向甩了出去。 那人闭目在床上打坐,一身鲛纱穿在他的身上,胸前和腹部的肌肉都敞露在外面,乍一看活色生香,鲛纱将那人的其他肌肤也衬得若隐若现,只是如此美丽的画面被道道鞭痕破坏,那人脸色苍白,唇上也没多少血色,却仍旧能看出他容色俊丽,他似乎是想要打坐修炼,只是身上并无灵力流转,徒劳无功罢了。 韶华看着这场景,一愣:“这是……?” 时容与却认出了他是谁,蓬莱岛的前掌门,浮玉的师尊,符轻离。 没等时容与开口,身后先传来了浮锦的笑声,那笑声半是嘲弄:“原来你没死!师尊,能将你囚禁在这里的,只有你那个好徒弟浮玉了吧?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怎么样,被自己最宠爱的徒弟弄成如今这个模样,滋味如何啊?” 浮锦也没想到,这里竟然关着她师尊,她连时容与都不抓了,直直朝着符轻离走去,走到床榻前,纤纤素手拂过柔软的床榻,逐渐游移在符轻离的鲛纱上,最后点在了符轻离的下颌,迫使那人抬头:“师尊,还记得我吗?” 符轻离早在他们闯入这里时便醒了,只是不愿抬头面对,此刻被浮玉唤着,只能禅了颤睫毛,睁开了眼睛。 他眼底清明,眼瞳中倒映出浮锦艳丽的模样,开口声音冷淡:“孽徒……”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浮锦直接笑了起来,“孽徒?我是孽徒,那浮玉是什么?当初你执意要保她,让她成为蓬莱岛的掌门,不惜废掉我的修为,将所有的事都嫁祸给我,只为了一个清清白白的浮玉掌门!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如今呢?你又得到了什么呢?” 时容与听过蓬莱岛的旧事,不过也都是传闻。 蓬莱岛一开始并非只收女弟子,传闻那时蓬莱岛掌门符轻离收了两个女弟子,赐名浮玉与浮锦,浮玉是鲛人,符轻离极为宠爱她,恨不得将世上最好的东西都给浮玉,而浮锦却在传闻中籍籍无名,似乎只有“符轻离的徒弟”这个称谓,旁的都不曾提起。 中间发生了什么没有太多的传言,只知道最后,浮锦因为修魔被废了修为逐出师门,而后浮锦为了报仇,将蓬莱岛数名弟子残忍杀害,而浮玉不忍对同门师姐出手,被其重伤,掌门符轻离一怒之下杀了浮锦,而后下落不明,蓬莱岛由浮玉继任掌门之位。 不过传闻终究只是传闻,浮锦不曾被符轻离杀死,或者说,不知道怎么又活了下来,成了魔界的药魔,而符轻离也并未失踪,而是被囚禁在蓬莱岛一处不为人知的结界中。 符轻离躲开浮锦的手,视线移向了别处:“与你无关。” 浮锦看了他半晌,又笑了两声,后退了两步:“是啊,与我无关,蓬莱岛的一切,早就和我没有任何关系了,师尊的救命之恩,早在当初那一剑之下,还完了。” 韶华看着状况不妙,扯了扯时容与的衣袍,传音道:“哥哥,要不咱们趁机赶紧溜吧,等药魔反应过来,肯定还要抓你啊。” 时容与笑了笑:“不是抓我,是我们。” 韶华:“……” 韶华扭头就准备跑。 “去哪啊?小弟弟。”浮锦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韶华瞬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他心道,完了。 浮锦的目光却落在时容与身上。 这人面对这样的场景,这样的状况,竟还如此气定神闲,和怀瑾仙尊也太像了。 这么像,魔尊一定会感谢她的吧。 浮锦款款走到时容与面前,笑着道:“你愿不愿意跟我回去啊?” 时容与透过帷幔看着她,反问道:“我为什么要跟你回去呢?” 浮锦理所当然道:“因为我喜欢你,看上你了,你呢?你喜不喜欢我呢?” 时容与失笑:“那可真是抱歉,我不喜欢你。” 浮锦神色微冷:“为什么?你又为什么不喜欢我?” 时容与看着浮锦变脸,淡淡一笑。 好像踩雷了。 “因为……在下是断袖。” 浮锦闻言,缓了脸色,又重新扬起个笑:“啊!那正好,我给你介绍个人。” 时容与想也不用想,就知道浮锦说的是谁,立刻拒绝:“在下倒也没这么饥/渴……“ 第130章 浮锦顿时有些苦恼:“这么说……你是不乐意跟我走了?” 时容与尬笑了两声,随即道:“在下十分乐意见一见姑娘要给我介绍的人。” 浮锦笑嘻嘻:“真乖,那就请吧。” 时容与看着韶华被魔气扼住脖颈,整个人都被缠住,心道,他有选择的权利吗? 浮锦临走时又看了符轻离一眼,最终不再留恋的离开。 符轻离,如此下场,他活该。 她如今一点儿也不想掺和蓬莱岛的事,符轻离被囚禁又如何,浮玉想做什么关她什么事? 不过若是她能将蓬莱岛攻打下来,她倒是挺乐意试试的。 到魔宫的时候,时容与看着眼前熟悉的寝殿,充斥着的魔气将他再度包围,他居然开始庆幸自己没怎么修炼,魔气缠绕在他身上,比上一次来的疼痛要微弱许多。 浮锦张望了一下,“哎”了一声:“尊主竟然不在寝宫,真是少见。” 时容与也觉得奇怪,不过他的奇怪是梁郁竟然一直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吗? “魔尊大人不应该很忙吗?我听说修仙界抵御魔族可是忙得很。” 浮锦笑着看他:“你真的想知道吗?” 时容与后退一步:“倒也没那么想。” 浮锦满意的点了点头:“那你在这里乖乖待着,我去找找尊主。” 时容与在她走前又问了一下:“那个……我弟弟呢?” 浮锦头也不回道:“你只要乖乖待在这里,你弟弟就不会有事,不过若是我回来的时候你不在了,你弟弟的手指就会被我一根一根切下来,喂给我的小宝贝们,懂?” 时容与从善如流:“我就在这里恭候尊主大人,哪也不去。” 第55章 魔界,荆棘之巅。 晚霞如同染红的鲜血将整个荆棘之巅笼罩,那画面诡异异常,比魔界任何一处都要骇人,仿佛每一寸都染上了鲜血,令人深处地狱之中,连空气都都染着浓重的不适气息。 而在这一片猩红中,一道红色的人影似与那血色融为一体,冰冷的风吹起他的衣袍,那人站在血池边缘不为所动,只看着那可怖的血池出神。 梁郁迎风而立,目光望着血池,不,准确的来说,是血池中仅他能见到的人影:“师兄,这里好冷,你不是很怕冷的吗?咱们回去吧,好吗?” 他像是在自言自语,池子里没人回应他,他却仿佛听到了对方说话:“我不走,师兄不走,我就在这里陪着师兄。” 只是他还没来得及多说几句,神色蓦地一慌,池子里的人影消失了,他心里也像是被剜了一块,疼得发抖。 梁郁不管不顾地伸手往血池里捞,一边焦急的喊着:“师兄,别走,求求你别走,别把我一个人留在这里。” 血池在他的手伸入的一瞬间腐蚀了梁郁的血肉,那手指到手腕,凡是浸入血池的地方,顷刻间化作了白骨。 可梁郁像是毫无所觉,仍旧不停地捞着水中泡影。 浮锦找到这里的时候,就看见梁郁两只手化作白骨,不停地捞着血池里的什么东西,嘴里还喊着“别丢下我”。 梁郁这些年除了用神识与魔气维持着唤魂术,还让梦魔给他继续编织着梦境,否则恐怕撑不到现在,他早就想殉情了。 只是神识受损,加上沉溺于梦魔的梦境中本就会让他思绪错乱,逐渐分不清现实与梦境,梁郁其实很少把精力放在别的地方,醒来就开始唤魂,像今日这般跑到荆棘之巅来,还是头一次。 浮锦看着那双变成白骨的手,瞳孔一缩,连忙飞身过去,阻止梁郁继续往血池里探:“尊主,时容与不在这里。” 梁郁身形一顿,像是才回过神从梦中脱离出来,涣散的眼瞳缓缓聚焦,他转头看向浮锦,眼中唯有漠然:“你来干什么?” 浮锦这才和梁郁拉开距离:“我是来告诉尊主一个好消息的,唤魂术的阵法好像有了反应。” 她若是直接告诉梁郁,她找了个和时容与长得很像的替身,梁郁未必会去看,甚至可能会让她把人丢出去。 但唤魂术,梁郁一定会去看的。 果不其然,梁郁闻言,原本沉寂的眸光都亮了几分,他连忙朝着寝宫的方向而去。 . 时容与等浮锦离开后,打量起了这座寝宫,浮锦不让他走,他……怎么可能坐以待毙呢? 若是等梁郁回来,且不说会不会认出他,就算没认出来,恐怕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他朝门口走了两步,门上魔气形成一道结界,阻止他离开,他抬手要去碰,直接还未碰上便收了回来。 他如今没什么灵力,破不了这结界,反而会打草惊蛇。 时容与转身打量起这座寝宫来,上一回他只想着快点走剧情,快点死遁,并没有好好看过这魔界寝宫,或许能找点什么可以利用的东西? 寝宫很大,比起绛雪峰上的几间屋子要气派太多,金碧辉煌的宫殿显得极为奢靡,却也是魔尊身份地位的象征。 时容与走到了镜子面前,斗笠仍旧戴在他的头上不曾取下,他抬手撩起帷幔,露出了那张极为普通的脸,这张脸和他原本的脸完全不一样,也不是幻化术形成的,应该没那么容易露馅,他又侧了侧身,看了一眼自己的身形。 易容药能将面容改变,却不能改变他的身形,这身形让他差点暴露了两次,等从魔界脱身,他还得想个法子把这身形也变一变,吃胖点试试。 第131章 时容与从镜子前面离开,走到了梁郁的书桌边,要说有什么东西能够突破现在的困境,迅速掌握梁郁如今的一些信息,书桌上应该能找到一些。 梁郁的书桌上垒了厚厚一叠的书,时容与一本一本翻过去,发现全是和神识,魂魄相关的。 梁郁这是在做什么?是想借此唤回“澍清”的魂魄,还是怕他没死透,招他的魂? 时容与觉得,前者的可能性更多一些,而后者……梁郁若是真掌握了这术法,恐怕也会这么做的。 时容与想到这里,默默地将书合上。 还好,“澍清”的魂魄唤不回来,因为真正的澍清并没有死。 而他,如今阴差阳错也没死,这魂魄自然一个也招不回。 只要他能躲过今日这一劫,日后他一定藏得再谨慎一些。 他兀自叹了口气,书桌上并没有其他东西,梁郁如今这喜好完全探不出来,甚至如今在做些什么都不知道,等会如何与他谈判? 时容与在寝宫里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反倒有些累了——他这身子睡的多,醒的少,走的路也不多,容易累。 时容与便就近在梁郁的床榻上坐了下来,双手放在上面一撑,却好像按到了什么东西,硌得慌。 他转头将被褥掀开,神色微怔。 只见床榻中央正静静的躺着两样东西,一把剑和一把扇子。 那剑剑身寒光冷冽,纹路雕刻繁复,剑柄之上缀着一颗火红的宝石,石头上的热意与剑身的寒意交织着,将整把剑锻造的更加坚硬。 时容与认得,这是坠霄剑,剑柄上的凤凰石还是他亲手嵌进去的。 更让他诧异的是那把扇子。 青玉扇。 青玉扇早在五年前妄虚宗上被梁郁撕毁,灵器破碎,应当极难修复,而此刻却好好的躺在梁郁的床上,扇面上看不出丝毫撕裂的痕迹,只是没了灵力在上面流转,显得有些黯淡。 灵器损毁,主人身亡,怎么还会有灵力附着在它上面呢。 时容与忍不住将青玉扇拿了起来,这扇子跟了他许多年,如今落得这样的下场,他这个做主人的,当真有些唏嘘。 他将青玉扇“唰”的一下展开,指腹轻轻抚过扇面,又随着以前的习惯扇了扇。 梁郁走到门口便看到的是这一幕,那人手握青玉扇轻轻扇动,微风将对方的帷幔吹起,带起一缕发丝,仿佛人间惊鸿。 梁郁的呼吸都停滞了,他看着眼前的场景,一时分不清在现实还是在梦里。 那人就这么站在他的床榻边,即便戴着斗笠,即便只有一个背影,却将他的思绪拉回了绛雪峰,那无数个欢喜的日夜,那个他朝思暮想却回不去的镜花水月。 梁郁就这么静静的看着,眼眶不知不觉间红了,他不敢说话,怕惊扰了那个人,甚至不好呼吸,怕自己一个不小心,眼前这美好的画面就如泡影破碎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时容与扇着扇子的动作微顿,他察觉到了门口那道灼灼的目光,缓缓侧头看了过去,透过帷幔,见到了五年不曾见过的狼崽子。 梁郁比他离开的时候更加高大了一些,站在门口将外面的光都挡在了身后,一身红衣妖冶异常,好似鲜血染就,格外瞩目,亦格外美艳。 小崽子从小就生的好看,如今长开了,眼窝深邃,鼻梁英挺,下颌线条凌厉,只是神色却格外阴沉,好似将整张脸都投在了阴影中。 狼崽子长成了不可忽视的存在,仅仅只是站在那里,周身的气场足以让人不敢直视他,只能低头臣服。 变化真大。 可时容与看着,藏在斗笠下却皱起了眉头。 他能感觉到梁郁整个人的状态并不好,甚至可以说,只是在强撑,周身溢散的魔气如同被戳破的气球,如流水般从他体内倾泻而出,等到魔气散尽之时,梁郁……就会彻底变成一个废人。 更可怕的是,梁郁的神识也碎得厉害,神识虽然不曾缺少,却缠绕着无数条裂缝,如同一块满是裂缝的翡翠,只需要轻轻一敲,顷刻间便会化作无数瓣碎片,最终落得一个魂飞魄散的下场。 这狼崽子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他如今可是魔尊,谁能将他伤成这样? 时容与想不明白,也不知道这五年发生了什么,只是乍然见到自己养大的小崽子成了如今这副半死不活的模样,心底无端起了些怒火。 只是他想到如今的处境,又在心底叹了一声。 梁郁如今如何,不是他该管的了。 时容与看不出梁郁在想什么,透过帷幔看了这么一会儿,回过神但见对方的神色阴冷,反应过来自己拿着青玉扇十分不妥。 梁郁应该没认出他,否则早就一把扼住他的脖颈把他提起来了,但他此刻虽然遮着脸,但拿着青玉扇,和他自己更像了,看不着脸,梁郁要是一脑补,反而更添几分相像,那他八成也活不了了。 想到这里,时容与只好拿着扇子朝梁郁走了两步,笑着道:“这位就是尊主大人吧?您的寝宫太大了,在下方才逛累了,在您的床榻上小坐了一下,不成想发现了这把扇子,我看它很精美,便把玩了一下,还请您不要介意。” 梁郁喉结一动,没有说话。 时容与感受着气氛的凝固,尬笑了两声,收了扇子递给梁郁:“尊主不肯割爱,那便算了,浮锦姑娘介绍你我二人相识,我这一见面就问您讨要东西,着实不妥,失礼了。” 第132章 梁郁这才缓缓开了口,声音却哑的厉害,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蹦,仿佛要将那几个字嚼烂:“介绍你我,相识?” 时容与点头,透过帷幔对上了梁郁那双阴鸷的眼睛:“是啊,她没有和您说吗?他还说你见到我一定会喜欢我的。” 且不说梁郁的性取向,就是看见他和时容与如此相像,梁郁想杀他都来不及呢。 不过他如今这般说话,同时容与平日里的说话风格完全不同,梁郁应该不至于再将他看成时容与吧。 易容药暂时不知如何解,梁郁应当认不出他来,但现下也不能让梁郁把他当做时容与的替身,把他留下来折磨或是杀了泄愤,他只能尽力将自己的言行举止都与时容与不沾边,甚至截然相反。 梁郁看着眼前的人,牙根有些发痒:“我一定会喜欢你?” 时容与点头,还没来得及再说话,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探入他面前的帷幔,作势要撩起来。 他连忙后退一步,将帷幔扯了扯,故意道:“这个不能掀,我们家乡有个规矩,这帷幔掀开,你看了我的脸,可就要和我成亲了。” 时容与这话一说出口,心底都在发笑。梁郁这小崽子从小就不跟其他弟子亲近,性子有些孤僻,只和师兄“澍清”粘一些,韶华那边也不过能说上两句话,要让他跟一个和时容与如此相像的人成亲,那岂非比杀了他还难受? 第56章 时容与是故意不让梁郁看他的脸的,倒不是因为那张脸会露馅,而是他越是躲避给梁郁看到帷幔下的脸,梁郁便会更多的揣测他就是时容与,而当梁郁真正看到他帷幔下的脸,便会极度失望,从而对他毫无兴趣。 时容与帷幔下的唇角轻轻勾了勾,等着梁郁沉下脸强硬地将他的帷幔掀了,然后露出失望的神色让他滚。 可谁知梁郁听了他的话,真的没再动作,像是真信了他的话,问:“你想和我成亲?” 时容与看着梁郁收回去的手,不由得失笑。 看样子,虽然时隔五年,他对梁郁的了解还是分毫不差。 时容与的声音隔着帷幔传出去,带了点雾蒙蒙的感觉:“现在说这个,还有点太早了吧?我们还不认识呢。” 梁郁低笑一声,抬手又捻住了时容与的帷幔一角。 时容与屏息以待,掀开他的斗笠,看到这张与时容与完全不同的脸,然后让他滚蛋。 但梁郁还是没有这么做,而是拉着时容与往床榻走去,他坐了下来,拍了拍旁边的位置,道:“是我疏忽了,坐。” 时容与有些错愕地看着他,良久才坐了下来,和梁郁拉开了一个身位的距离。 梁郁的目光始终落在他的身上:“还不曾告诉你我的名字,我叫梁郁,你可以唤我,阿郁。” 那声音低低的,像是在时容与耳边低语,带着无限的温柔与缱绻,引诱着什么。 时容与听的耳朵有些发麻,怎么感觉,这狼崽子以前说话不是这样的?五年时间,变了这么多吗?还有,梁郁为什么这么心平气和的和一个替身说话? 他笑了笑,道:“梁郁,好名字。” 梁郁见时容与不喊“阿郁”,眼底划过一丝失落,随即又敛了那份低落的情绪,问:“那你呢,你叫什么?” 时容与将梁郁捻着他的帷幔扯了回来,疏离道:“我叫容时。” 梁郁将“容时”这两个人在唇边过了一遍:“那现在我可以看看你的模样了吗?” 时容与抬头看他,明知故问:“为什么要看我什么模样?” 没事,就算梁郁现在对他一时感兴趣,也不过是因为他像时容与,想要把他一点点拆吃入腹,等看到了他的脸,梁郁就会立刻把他丢开。 梁郁淡淡道:“不是你说的吗?看到了你的脸,就可以和你成亲。” 时容与:“?” 时容与透过帷幔,不解地看向时容与,对方也正直直望着他,那眼底透着他看不懂的情绪,仿佛那人透过这层帷幔,看到了他真实的模样。 时容与心头顿时警铃大作,危险就在身侧,正在一步步朝他逼近,他必须赶紧想办法带着韶华离开。 梁郁见他没有反应,靠近了一些,问:“怎么不说话了?难道刚刚说的,是骗我的?” 他将“骗”字咬的很重,仿佛是什么极为痛恨的东西,要将它撕咬成碎片。 时容与呼吸微顿,道:“不是,你……你都没见过我,就想要和我成亲?要是我长得很丑呢?” 梁郁这是唱的哪出? 梁郁再度靠近他,好似要将眼前的人一点点蚕食:“怎么会,不可以吗?容容。” 容…容容?! 时容与呼吸一滞,一口气憋在胸腔不上不下,嘴边的一句“放肆”被他生生咽了回去,这小崽子竟然敢这么喊他! 不过他如今不是时容与,梁郁这么叫也没什么,可最大的问题是,梁郁和以前太不一样了,狼崽子长大后能将他整个圈在怀里,挡住所有的视线,侵略性的气息将他包围,让他难以动弹,逃不开,破不出,只能被牢牢困在其中。 时容与移开了视线,道:“那,在这之前,你能先把我弟弟放了吗?” 梁郁闻言,眸光一顿,唇边的浅笑被压了下去,神色冷然:“弟弟?” 时容与点头:“他被浮锦姑娘不知带到哪里去了,我可以见他吗?尊主大人。” 第133章 梁郁听到时容与喊他“尊主大人”,神色闪过一丝不愉,他淡淡道:“喊我阿郁,我就让你见他。” 时容与:“……?” 梁郁这是把他当成澍清的替身了吗?可是他和澍清又不像,难道是脑子坏掉了? 时容与看不懂现在的梁郁究竟在想些什么,但这声“阿郁”若是叫了,梁郁恐怕更加不会放他走了,于是他仍旧道:“尊主大人,不妥吧。” 梁郁没听到自己想听的,唇角一压,对着外面道:“药魔,把人带过来。” 门外的浮锦应声走了进来,看着时容与和梁郁坐在床上,眼底浮现出笑意。 他就知道,梁郁抵挡不住一个和心上人一模一样的替身,哪怕只是身形相似,仅仅看一眼背影,都足以让他沉沦。 浮锦看着终于恢复正常的梁郁,应道:“我这就去。” 梁郁还挺好奇时容与这个弟弟的,于是不冷不热的问:“亲弟弟吗?” 时容与点头,信口道:“嗯,亲弟弟。” 梁郁暗自扯了扯嘴角,嘲弄了一下,目光落在了时容与的手上,问:“容容喜欢这把扇子?” 时容与越听越觉得这个称呼别扭,偏偏他还没办法发作,只能忍气吞声:“喜欢,可惜尊主又不肯割爱。” 梁郁把这青玉扇捡回来又补好,还和坠霄剑放在一块,是做什么? 时时刻刻铭记自己的爱与恨吗? 梁郁笑了一声:“你喜欢就送你了。” 时容与更加觉得梁郁不对劲了,费尽心思修好的东西,还放在床上,现在却又随意地送给他。 只是这时候,韶华已经被浮锦送了过来,他看了一眼床上坐着的两人,眼睛蓦地睁大。 梁师兄这是认出怀瑾仙尊了吗? 也不知道梁师兄知不知道怀瑾仙尊就是澍清? 不管知不知道,这个反应都不对吧? 他的视线还没在时容与和梁郁身上多转几圈,就看到梁郁阴沉的目光落在了他的身上。 这眼神极为熟悉,和澍清在一块儿的时候,梁郁就经常这么看他。 看样子梁师兄是认出了怀瑾仙尊,并且知道了怀瑾仙尊就是澍清。 韶华长出了一口气,梁师兄知道那就好办了,怀瑾仙尊不会有危险,他也不会有危险。 外面传闻梁师兄找怀瑾仙尊的魂魄,是以为怀瑾仙尊没死,梁师兄要招魂折磨,看来传言也不属实嘛。 他正为自己和时容与的处境松了口气,开口下意识喊:“哥哥,梁……” 他刚开口,梁郁的目光锁在他的身上,让韶华连呼吸都忘了,一道威压如同巨山压在了他的身上,让他说不出话,冷汗顿时浸透了他全身。 那是如有实质的杀意,梁郁……想杀了他! “哥哥?”梁郁没动,唇边甚至又挂上了一抹淡笑,眼底却是一片冰冷。 两个字在他嘴边打转,带着深入骨髓的寒意,那漫不经心的眼神落在韶华身上,一寸一寸刮了过去。 韶华整个人都开始抖了起来,梁郁这才收回了目光,重新看向时容与,状似随意地问:“容容,这就是你弟弟?” 韶华:“?” 容……容容? 梁师兄,你简直胆大包天,大逆不道啊!!! 时容与被当着韶华的面喊“容容”,恨不得钻进地缝里去,他只能硬着头皮道:“嗯。” 他时容与教得好徒弟!都开始欺师灭祖了。 梁郁唇边笑意一深,目光牢牢锁着时容与,即便隔着一层帷幔,却好似透过那层纱将对方的所有表情都刻入眼中,只怕眼前这人不在他的视线内就会消失似的:“既然这样,那就让他做个礼生,操持我们的大喜吧。” 韶华的眼珠子都要掉到地上了:“啊?” 不是,他就离开了这么一会儿,梁师兄已经把怀瑾仙尊拐到要成亲的份上了?! 时容与也愣在当场,他透着帷幔打量着梁郁的神色,但见对方不像是同他开玩笑的样子,他的心一点一点的沉了下去。 他确定,梁郁疯了。 他必须快点离开这里,否则难道真的跟自己的徒弟成亲吗? 时容与道:“我没答应呢,你怎么都不问问我喜不喜欢你,难道堂堂魔尊大人,要强迫人吗?” 梁郁垂了垂眸,收敛了笑,好似十分认真的问起了他:“那容容,喜欢我吗?” 时容与觉得自己也疯了,这么短的时间他就被梁郁带偏了,竟然觉得狼崽子这话问的小心翼翼的,想知道答案,又怕知道答案。 怎么可能?梁郁这般在意他一个替身喜不喜欢做什么? 时容与回避他的视线,道:“魔尊大人自然是一表人才,貌比潘安,只是在下还是更喜欢姑娘多一些。” 梁郁的神色蓦地沉了下来。 整个寝宫好似一瞬间安静了下来,什么声音也听不到,没人呼吸了似的。 许久,梁郁却像是没听见他这句话,笑道:“既然容容觉得不错,那我就请个人帮我们挑个良辰吉日。” 他似乎心情真的很不错,眉眼都染上了一层喜色,不等时容与再说出什么拒绝的话,起身便往外走。 时容与觉得莫名,梁郁不仅眼瞎分不清替身,现在还耳聋,听不见自己不想听见的话。 只是在梁郁经过他身前时,他恰好垂眸看到衣袍底下那只垂落的手。 第134章 不,不能说是手,那已经成了白骨,从手腕开始,到指尖,是森然的白骨露在外面,先前藏在衣袍下他并未看见,此刻才猛的瞥到。 时容与指尖微动,但他按住了想要抬手去拦梁郁的心,一动不动的坐在原地。 梁郁如今如何,与他无关,他现下唯一要关心的是他该如何离开这里,梁郁是疯了,伤了,跟他这个路人没有任何关系。 梁郁跟浮锦离开后,韶华才敢靠近时容与,问:“梁师兄是认出您了吗?” 时容与摇了摇头:“应该没有吧。” 要是认出来了,哪里会同他说这么多,早就把他绑起来重新丢进血池里去了。 但是那声“容容”,真叫他摸不清梁郁的性子了。 韶华以为梁郁认出时容与了,才要和他成亲,原来还没有吗?那梁师兄这是……移情别恋?还是替身? 他顿时抿起了唇:“那仙……哥哥你真的要和他成亲吗?” 时容与脱口而出就要否认,但细细一想,忽的轻笑了一声:“魔尊成亲,这魔界该十分热闹吧?” 韶华点头:“那是自然,毕竟梁师兄是魔尊,排场定然得大,就算梁师兄想低调,魔界其他人也不可能让他低调的。” 时容与的笑意蔓延到了眼底:“那正好,趁这个机会,我们可以离开魔宫。” 韶华看了他一眼,小心谨慎的问了句:“您要逃婚啊?” 第57章 梁郁出了寝宫,那份眼底的喜色顿时冷了下去,整个人如坠冰窟。 从前他不知道,也不敢探寻时容与喜欢谁,喜欢男子还是女子,等到他明白自己对时容与的心思后,又不敢让时容与知道,怕时容与不喜欢他,他开了这个口,便会疏远他。 再后来,师兄为了护他而死,时容与被他抓回魔界,他满心只有恨,想要时容与尝尝他和师兄的痛苦,想要时容与被他折磨至死,如此才对得起九泉之下的师兄。 可时容与真的死了,从他眼前跃下血池,在那池子里尸骨无存,他反应过来这世间再也没有时容与的存在,他却觉得心空了一块。 他在这世上的爱没有了,最后连恨也失去了。 所以当他知道,时容与和师兄“澍清”是同一个人,他的爱与恨都是同一个人的时候,他觉得荒谬,明明是不同的两个人,一个人恨不得日日折磨他,要他生不如死,另一个人护着他,将他捧在掌心,怕他冷,怕他热,怕他疼,这样截然不同的两个人,怎么可能是同一个人? 可是到最后,他也不得不信,时容与和他师兄,就是同一个人,甚至时容与做的一切,折磨他,都是因为他体内的魔种。 而他什么都不知道,眼睁睁看着师兄死在他面前,最后还折磨时容与,将对方逼死。 是他亲手把他最重要的人,送上了绝路。 至今他都还记得时容与跳下血池时,唇角的那抹笑。 想来是即将离开他的轻松吧。 梁郁想到这个可能,心如刀绞,恨不得立刻去找时容与,告诉他,自己没想杀他。 所以在知道时容与的魂魄可能还在这个世上,他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招回来,即便散尽魔气,即便神识破碎,即便最终他会魂飞魄散,他只想再见时容与一面。 可是他找了时容与五年,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撑过来的,他就想着,一定要见到那个人,亲口跟他说,对不起,和,喜欢你。 但后来,他又不甘心,凭什么时容与把他耍的团团转,一边折磨他,一边对他好,将他的爱恨都玩弄于股掌之中,而他就像一个小丑,在时容与眼睛里,他究竟是什么呢? 梁郁不知道,但他如今只想抓住时容与,质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对他,为什么要抛弃他。 可当他真的见到时容与的时候,所有的念头都灰飞烟灭了,他看着鲜活的时容与,脑海里只剩下一个念头,只要时容与活着,只要他待在他身边,他怎么样都可以。 浮锦看着瞬间变脸的梁郁,腹诽道,跟一个和时容与长得像的替身说话就又是带着笑,又是温柔的语气,出了门就疾言厉色,真是过分啊。 不过说起来,这么多年,他都没见过梁郁有点正常的脸色,更别说笑了,原来他们魔尊大人笑起来,还挺好看的,就是只对一个人笑,可惜了。 “尊主大人,您真的要跟他成亲吗?”浮锦转头问他,脑子里已经在思索如何操办这场盛大的婚礼了。 梁郁淡淡道:“自然。” 浮锦一副果然不出我所料的样子,又道:“那这是喜事啊,您还一脸不高兴?要我说你就该多笑笑,这样,别人才会喜欢你。” 梁郁听着似曾相识的话,扯了扯嘴角:“可是他说他喜欢女子,不喜欢男子。” 若是这样,那他该怎么办…… 若真是这样,他就把时容与一辈子困在身边,让他一个女人都见不到! 浮锦闻言,却疑惑道:“啊?可是他方才还同我说,他是断袖呢!” “这人嘴里真是没一句实话。” 梁郁一怔:“他说他是断袖?” 浮锦点头:“对啊,亲口所言。” 梁郁垂了垂眸,唇角轻轻上扬,他朝着寝宫偏殿走去,那里是唤魂术阵法所在,浮锦不被允许进到里面,便先离开去准备魔界的大婚了。 第135章 梁郁推开那扇门,偏殿没有一丝灯光,昏暗异常,梁郁平常并不觉得,他早已习惯了里面的黑暗,甚至享受于黑暗将他吞噬,因为他不配被光亮笼罩。 他抬步走了进去,阵法像是察觉到有人进来,顿时亮了起来,仿佛叫嚣着要来人将神识与魔气喂养它。 梁郁站在阵法外面,看着发光的法阵,扯了一抹嘲讽的笑来。 时容与还活着,只是躲着他,难怪唤魂术施展五年,也唤不回时容与的一丝魂魄。 他闭了闭眼,抬手将眼前的阵法捏碎,金色的法阵在他动作的瞬间,化作星光点点,在昏暗的屋子里格外梦幻,却又像是将他这五年的徒劳无功变作灰飞。 梁郁看着星光暗去,神色柔和了一瞬。 他的师兄已经回来了,这些东西都不需要了。 梁郁转身出去,另一只手的血肉生长,将白骨包裹,还好方才伸出去的手长出了血肉,应当没有吓到时容与。 他出了侧殿,转身回到寝宫,时容与仍旧在床上没有离开,那抹雪色的身影靠在床柱边上,将他的心也一并柔和了下来。 梁郁靠近了才看到,时容与是靠着床柱睡着了,浅淡的呼吸和胸膛微弱起伏都让梁郁觉着,眼前的人如同琉璃,轻轻一碰就会碎掉。 还是和绛雪峰上靠在莲池边的时候一模一样。 梁郁唇边漾出一丝浅笑,抱着时容与放到床榻上,小心地搁好对方的脑袋,又扯过被子给他盖上。 时容与头上的斗笠就这么滑了下来,梁郁抬手将斗笠取下,露出了时容与那张易容过的,普通的面容。 和记忆中的时容与不一样,但梁郁眼底丝毫没有露出什么异色,只是浅笑了一下,将斗笠放到了一边。 同样放在一边的还有坠霄剑和青玉扇,他曾经抱着这两样东西,睡在这张床上,日复一日,仿佛这样就能感受到时容与在他身边。 可到头来不过是自欺欺人。 梁郁此刻看着时容与,忍了忍也没忍住,翻身上了床,将时容与搂进了怀里。 时容与睡得很沉,这样也没能将他吵醒,梁郁放心地将时容与的脑袋按进了自己的怀里,他嗅着时容与发间的清香,怀里满是独属于时容与的气息,熟悉的气息令他安心。 他就抱着人沉沉睡去,那是五年来第一个好觉,没有梦,只有时容与的气息萦绕在他的周围。 等他再醒来的时候,时容与仍旧在他的怀里一动未动,姿势也没变,他一颗悬着的心重重落下。 不是梦,时容与就在他身前,还活着。 他轻声唤:“容容,醒醒。” 时容与没反应。 梁郁敛了唇角的笑,又喊了一声:“容容。” 时容与还是没反应。 梁郁眼底闪过一丝慌乱,若不是怀里的人尚有呼吸,他都要怀疑,时容与又抛弃他了。 但现在这个模样,显然也不对劲。 他沉下了脸色,起身把药魔喊了过来:“给他看看。” 浮锦看了一眼床上躺着的人,抿唇道:“我是用毒的,不治人。” 梁郁瞥了她一眼:“方石仪找到了吗?” 浮锦:“暂时还没。” 梁郁扬眉,唇角扯出一抹冰冷的笑:“没找到,那就你治,治不好,你也死。” 浮锦:“……” 她这是倒了什么霉? 她一个研究毒物的,哪里会治人,方石仪倒是会,但她短时间上哪找去? 浮锦只能死马当活马医,走到床榻前,搭上了时容与的脉。 床上的人没有灵力,她便也只能用最普通的方法探探脉,只是她什么也没探出来:“脉象并无异常,只是睡着了,应该没什么事。” 梁郁定定的看着她:“只是睡着怎么会叫不醒?” 浮锦为难,她也不知道啊,脉象真的没有任何问题,但是她要是敢说一句不知道,梁郁就得把她剐了。 浮锦灵光一闪,道:“要不把他那个弟弟找来问问,说不定有什么从小带的隐疾?” 梁郁凉凉的看了她一眼。 时容与有没有隐疾他很清楚,但浮锦说的也不无道理,五年的分别,他对时容与如今的状况,并不清楚。 梁郁准许后,浮锦跟脚底抹了油似的,用极快的速度跑了出去,又迅速将韶华抓了回来。 “你家哥哥有什么隐疾吗?”浮锦直接问道。 梁郁凉凉的看了她一眼。 浮锦接收到梁郁的目光,愣了一下,随即重新问道:“容时有什么隐疾吗?” 这该死的占有欲,人家弟弟都不让喊了! 韶华倒是没在意这个,他一脸茫然的看向浮锦:“啊?什么隐疾?” 他眨巴了下眼睛,看了一眼梁郁,又看了一眼躺在床上只露出一只手垂在床沿的时容与——梁郁将时容与整个身姿都挡了起来。 韶华想起梁郁要和时容与成亲的事,顿时震惊地看向梁郁。 梁师兄不会……已经……生米煮成熟饭了吧?! 他连忙摇头:“不不不,我不知道啊,隐疾?没有啊!没有吧!” 梁郁听着韶华语无伦次的话,眉头一点点锁了起来:“他身上有什么不适你都不知道吗?” 韶华这才停下:“啊?身体不适?” 他闻言,顿时松了口气。 第136章 原来不是他想的那个隐疾,他就说嘛,那个隐疾他怎么会知道! 韶华走到床边,看了一眼时容与,见对方没什么事,这才道:“没什么,怀……我家哥哥比较嗜睡,这是正常的。” 还好他及时收住,怀瑾仙尊说梁师兄可能没认出他来,他可不能乱说话。 梁郁察觉到韶华没说实话,目光扫过韶华,这人……总也给他一种熟悉的感觉。 方石仪找不到,就连能要挟他的韶华也不知所踪,莫非……这人就是韶华? 容貌不像,身形也有些差距,许是五年时间长开了,他嗤笑一声,道:“嗜睡也该有个原因,你哥哥为什么嗜睡?” 韶华见梁郁刨根问底,实在想不出怎么回答他,又被梁郁的目光注视着,心里发紧,脑子里也不知想到了哪里,脱口就是:“我哥哥像是怀了。” 第58章 韶华的话音刚落,浮锦就闭上了眼睛,她能感觉到周围地魔气都在颤抖,压抑着暴怒只等下一秒尽数炸开。 韶华的话脱口而出,下一秒他脑子里只有两个字。 完了。 他刚刚在说什么啊?!都怪吴妈,说什么“怀瑾仙尊嗜睡成这样,要是个成了亲的姑娘,还以为是怀了”这种话,害得他找借口脑子都错乱了! 他看着梁郁一点点沉下去的目光,只觉得头顶已经悬上了一把刀,只等着落下了。 好在当着时容与的面,梁郁并没有做什么癫狂的事,只是嗤笑了一声,目光如同寒冰望着韶华:“你要是不会说话,可以把舌头剁了。” 韶华闷声道:“他真的没什么事,就是比较嗜睡,没事的,等睡够了他就醒了。” 梁郁沉沉的看着他:“你知道骗我的人都是什么下场吗?” 韶华不敢吱声了。 梁郁见他铁了心不肯说实话,不耐道:“药魔,割了他的舌头。” 浮锦抬手,掌心是一只巴掌大小的蜘蛛,她笑着道:“这只小蜘蛛的毒有麻痹的作用,在你舌尖上咬一口,保证你不会痛,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你的舌头就已经掉了哦,哈哈哈哈!” 韶华眼看着浮锦带着那只蜘蛛越靠越近,指尖已经碰到了他的嘴唇,他眼底满是惊慌:“哥哥!!!” 梁师兄变了好多,以前手段狠辣但也绝不会对自己人动手。 可是时容与这会儿大概是醒不过来的,怎么办?怎么办? 韶华眼睁睁看着浮锦扼住他的下颌,将他的嘴掰开:“不要不要!!!” “吵死了。” 床上突然传来一道清冷的声音,那声音带着些许不耐烦,还有些没醒来的微哑,却将梁郁心底的燥郁抚平,他转头望了过去,只见床榻上的人一手撑起了身子,一边习惯性的伸了个懒腰,梁郁轻轻松了口气,眼底的阴郁刹那散去:“容容醒了?” 时容与打了一半的哈欠因为这四个字生生顿住,他睁开眼看了一眼眼前的场景,和韶华求助的视线对上,默默地把手放了下来,问:“发生什么事了?” 不对,等会,他眼前的场景好清晰,他的斗笠不见了! 时容与心中一个咯噔,忙向四周看去,梁郁将放在一边的斗笠拿了过来,似笑非笑地看着时容与:“容容是在找这个吗?” 时容与看着梁郁的表情,总觉得怪异:“我,我说了我不好看,你是不是失望了?” 他不是时容与,赶紧让他滚蛋。 梁郁却笑了笑,看着时容与神色温和:“谁说的?容容分明长得很好看。” 时容与:“?” 梁郁是瞎了吗? 他身形像时容与,脸更是谁也不像,说话风格也故意不往时容与的方向靠,梁郁却反而把他当澍清的替身? 八竿子都打不着一起,梁郁究竟在看什么? 他只能先转移话题:“我弟弟得罪尊主大人了吗?” 梁郁盯着他,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先纠正了他的称呼:“阿郁。” 时容与垂眸移开了视线。 再一次被时容与拒绝,梁郁也不恼,淡淡道:“我方才叫你怎么都叫不醒,想问问他你的身体情况,可他不肯跟我说实话,我只好让药魔陪他玩玩。” 时容与了然,他太过嗜睡,确实容易引起猜忌:“我没什么事,只是比常人更喜欢睡觉,睡得沉些,身体无碍,让尊主大人劳心了。” 梁郁听了他的话,笑意不达眼底,甚至凝成了冰霜:“我不喜欢别人骗我,容容,你要骗我吗?” 话语间似乎满含怨气。 时容与微怔:“我真没什么……” 他话还没说完,梁郁却在床边坐了下来,如同一只野兽,朝着他侵略,时容与下意识往后缩了缩,却被梁郁逼到了墙角,那人伸手,手掌从腰侧缓缓摸到了他的小腹,冰凉的触感隔着衣料穿到他身上,让他不自觉哆嗦了一下。 梁郁将时容与的反应尽收眼底:“难道真的和你弟弟说的一样,这里怀了一个宝宝?” 时容与被这话冲的愣在那里,上次吴妈调侃他其实他已经醒了,只是不想应付那些事,所幸装睡,听到吴妈的嘀咕,也没当回事。 但这话从梁郁口中说出来,对方的手掌还按在他的小腹上,简直倒反天罡! 他冷着脸将梁郁的手打开:“男子如何能怀孕,尊主大人开玩笑也要有个度。” 第137章 梁郁差点就在时容与这冷然的神色里沉溺,这样的语气,这样的神情,与昔日一般无二。 他收回了手,轻轻抬眉:“既然不是,那就是他在骗我,我不喜欢别人骗我,药魔,动手。” 浮锦欢快道:“是。” 她应声就要将蜘蛛往韶华嘴里塞。 韶华:“啊啊啊啊,不要不要!” 时容与连忙道:“住手!” 浮锦动作没停,显然并不听他的。 时容与心底一沉,抬手拉住了梁郁的衣角:“住手。” 梁郁垂眸,目光淡淡的落在了时容与纤细的手上,语气带着些难以察觉的愉悦:“魔后都发话了,药魔,还不住手?” 浮锦这才停下手,离开韶华:“属下领命。” 韶华瘫倒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那蜘蛛太吓人了!!! 梁郁转头看向时容与,在对方开口前,先道:“我想听实话,容容,不要骗我。” 不知怎的,时容与从这话中听出些威胁的意味来,但除开威胁,还有强烈的不安。 时容与同他对上视线,轻叹了一声,道:“没什么,只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羸弱,比常人能睡,你找个大夫给我看看也是瞧不出什么的,就随他去吧。” 梁郁唇边地笑意淡了淡,他低声对药魔道:“出去。” 药魔感受到再度凝成冰霜的氛围,连忙拽着还瘫倒在地上的韶华,一溜烟地跑了出去,顺手还将寝宫的门带上了。 “你哥哥完咯。”浮锦笑着看了韶华一眼,幸灾乐祸道。 门内梁郁仍旧将时容与困在墙间,他像一头巨型野兽,将一只绵羊困住,不给对方丝毫能够逃脱的机会,侵略性的气息将时容与包裹,他沉沉道:“看来我未来的魔后不够信任我,容容,我不喜欢别人骗我,你为什么要骗我呢?” 时容与,你为什么要骗我呢? 像是在问这么多年来一直困着他的一个问题,妄虚宗上,绛雪峰上,为什么要扮做澍清,把他骗得团团转,甚至到最后,两次死在他面前,都不肯告诉他真相。 他就这样被爱,被恨,被悔,困在其中,不得逃脱。 时容与本能觉得他应该赶紧逃离,梁郁很危险,但他根本逃不开,梁郁明明没有禁锢着他,可他就是挪不开半分:“我没有骗你,尊主大人……” 他话还没说完,下颌被对方抬了起来,梁郁此刻脸上没有一丝笑意,一双眼瞳漆黑无比,沉得如同深渊要将人吸进去,锁在里面,再也不放出来。 梁郁的手轻轻一捏,将时容与的嘴巴捏开,他声音低沉,带着狂风暴雨:“容容,骗我是要付出代价的。” 时容与眼底闪过一丝慌乱,梁郁变得不好骗了。 或者说,以前的梁郁太相信“澍清”了,所以不管他说什么,梁郁都会信,但现在他只是个替身,梁郁不会信他。 他刚要出声,梁郁两根手指探入了他的口中,时容与猛的睁大了双眼,想要说话的舌头还没动,被手指夹在了中间,那人还十分恶劣地搅动了一下,将他的舌头拉了出去。 时容与被迫仰着头,软嫩的舌头被拉出口,没一会儿舌根发麻,坚持不住了,泪水顺着眼尾沁出,慌乱的心跳震得他重伤发疼。 梁郁要割了他的舌头吗? 他看着梁郁,喉咙发出了几声呜咽,想要再挣扎一下,梁郁却不理会他的求饶,指腹在舌尖轻轻蹭了蹭,而后用力一捏。 时容与眼尾的泪珠顿时顺着脸庞滑落。 梁郁的目光紧紧盯着那抹泪珠,时容与此刻眼眶染上了红晕,水光在那双琉璃瞳中打转,是他不曾见过的模样,他心中一软,神色还是阴沉沉的问:“还骗我吗,容容?” 还骗我吗,时容与? 时容与摇了摇头,梁郁这才松开了他的舌头,时容与只觉得自己的舌头已经麻了,连话都说不出来,梁郁没有如五年前那般折磨他,可他比五年前还要狼狈。 他撑着身子趴在床上,急促的喘着气,梁郁也不着急,就这么静静的看着他。 半晌,时容与的舌头才恢复了知觉:“其实也没什么,我只是神识受了点伤,才会这般嗜睡,旁的并无大碍,不过就是睡的时间多了些,与我而言还挺好的……” 时容与后面说了什么,梁郁一个字也没听进去,他只听到了“神识受损”这四个字,怔在了原地。 神识受损…… 时容与是因为他,神识才受了伤,“澍清”的人偶中有时容与的一抹神识,替他挡下九天惊雷之后,“澍清”魂飞魄散,那抹神识便受到了重创,神识不易修复,更何况时容与那时候还被他断了手脚废了修为,带回魔界折磨…… 而如今的时容与,灵力全无,与普通人无异,甚至比常人还要羸弱一些,别说修复神识了,这神识的痛恐怕时时折磨着他,嗜睡不过是身体本能的保护主人罢了。 梁郁心中顿痛,好似有一把锤子重重敲击了他的心,疼得无以复加。 他自嘲般笑了一声,想将时容与揉进怀里,可看到对方眼中那抹倦怠后,不敢再有丝毫动作。 他又做错了。 第59章 时容与这回醒来本就是被吵醒的,没能睡够,神识隐隐作痛,又被梁郁折腾了一番,没等眼前的人有什么反应,他又昏睡了过去。 第138章 梁郁连忙将人接到怀里,扶着时容与躺下,他看着对方苍白的面容,抬手想要抚过时容与的眉眼,手停在半空中,只能隔着空气往下划。 他的目光落在时容与微蹙的眉心,一定是他刚才做的事,让时容与做噩梦了。 梁郁眼眸一沉,抬手给了自己一个巴掌。 他怎么能这么对时容与,他心心念念的人好不容易回到他的身边,即便对方想骗他又如何? 以前他都能信,现在也可以,他可以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时容与说什么,他就信什么,只要……只要时容与别再一次离开他,骗一骗他又能怎样呢? 梁郁望着时容与,目光缱绻:“对不起。” 时容与昏睡着,梁郁看了他许久,身形一动,幻化成了一只猫跳上了床榻,找了个时容与的怀里躺下,蹭了蹭对方,似乎想让时容与不被噩梦侵扰。 时容与再醒来的时候,床上只有他一个人,他睡饱了,精神也好了一些,刚撑起身子,却发现不远处的桌子上放满了莲蓬,堆成了小山,让他很难不注意到。 他看了一会儿,反应过来应该是梁郁找韶华打听了他的喜好。 梁郁这是彻底把他当澍清的替身了? 时容与着实想不明白梁郁究竟为什么不把他当时容与的替身,反而当澍清的替身,不过于他而言倒是好事,起码当澍清的替身,不用被折辱。 他起身朝桌子的方向挪了过去,拿过一枝莲蓬自己剥着吃,一边朝外面走去,他想看看梁郁有没有派人看着他,把他软禁在这里。 只是他刚走到门口,还没伸手,大门先自己打开了,门外正好站着一个人,那人身形高大,将日光都挡在了外面,阴影笼罩下来,将时容与包裹在其中。 时容与就这么直直撞进了梁郁的视线,那人似乎愣了愣,随即又皱起了眉头,朝他伸了手。 时容与后退了一步,梁郁看着他的动作,一盆凉水当头泼下。 时容与……在怕他? 梁郁眼底闪过一抹痛色,他连忙解释:“我昨日那样对你,是我的错,我就是不想你骗我,不想你不信任我,以后不会了,你……能不能别怕我?” 时容与一怔,他以为梁郁会接着折辱他,毕竟他不过是个替身罢了,可是现在,梁郁竟然跟他一个替身道歉? 时容与摇了摇头:“尊主大人身为魔尊,手段自然狠辣,听说骗你的人都尸骨无存,魂飞魄散了,昨日那点手段,恐怕连刑罚都算不上,说起来还要多谢尊主手下留情。” 梁郁听着时容与话语间的揶揄,心口好似被划了一刀,止不住的滴血:“不是的,我不是故意要那样对你的,要不……你打我吧,或者……” 他说着,拿了旁边的坠霄剑,将剑柄朝向时容与,递到他的手上:“或者,你给我一剑,杀了我,都行,你别生气。” 时容与听得出梁郁语气中的焦急,还有那份卑微的祈求,似乎真的怕他再也不理他,怕他不要他。 时容与冷眼看他,梁郁正紧张地望着他,时容与握着坠霄剑缓缓抬起了手,剑尖抵在了梁郁的心口处,只需要一个用力,坠霄剑便会直直刺入,贯穿梁郁的心脏。 但时容与迟迟没有下手,就在梁郁以为,时容与舍不得杀他时,时容与轻叹了一声,手中坠霄剑坠落在地上,发出一声重响,他收回手揉了揉,道:“手疼。” 梁郁的心顿时被揪了起来,他看向时容与的手,眼眶一下就红了,时容与为什么会手疼他比谁都清楚,那双手,曾经被他亲手折断过…… 空气中弥漫着堵塞的感觉,梁郁只觉得喘不上气来,他想伸手给时容与揉一揉手腕,可又怕勾起对方不好的回忆。 最终他只能抿着唇,抬手将时容与抱了起来。 时容与被他吓了一跳:“做什么?!放我下来!” 梁郁紧紧将人抱在怀里,喉咙里的声音发紧:“地上凉,容容怎么不穿鞋就下床了?” 时容与没好气道:“我找不到鞋子,谁知道鞋子去哪了。” 梁郁眸光一闪,有些心虚地别开了眼。 昨晚他幻化成猫依偎在时容与的怀里,只是没过多久,时容与也不知梦到了什么,突然抬手把怀里的他给甩了出去。 他直接被狠狠摔到了地上,床边的鞋子正好硌到了他的肚子上,梁郁龇牙咧嘴地将鞋子丢到了远处,重新跳上床,时容与却翻了个身,背对着外面,梁郁只能趴到了时容与的脚边,将对方的脚顶/起来,乖乖当个脚垫子。 时容与被梁郁重新放到床上,又看着对方把鞋子捡回来放到床边,明明已经是魔尊在,在澍清面前,哪怕是替身,还是个小孩子。 时容与在心底轻叹,问:“尊主大人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梁郁抬头,道:“没什么,只是想着你如今没什么灵力,应当没有辟谷,我做了点吃的,容容有胃口吗?” 时容与秉承着没两天就要跑路的想法,在这期间也不能亏待了自己,于是点头:“好啊,那就多谢尊主大人款待了。” 梁郁见时容与答应,唇角微微扬了起来:“马上就要成亲了,你可以不用这么客气的。” 时容与没有多说什么,梁郁喊人将做好的饭菜都端了上来,又亲自将桌上的莲蓬抱到了一边,摘了两个拿在手里,重新回到桌子边,他看着时容与吃,一边给时容与剥着莲子。 第139章 药魔进来的时候,就看见自家魔尊将剥好的莲子递到时容与面前,狗腿似的伺候时容与用膳。 浮锦笑着走了进去,看样子梁郁对这个替身格外满意。 “尊主,方石仪已经找到并带回来了。” 时容与夹菜的手一顿,随即不动声色地问:“方石仪?” 梁郁听他问,解释道:“嗯,我让他来给我们成亲挑个好日子。” 时容与状似不经意地问:“他不是妄虚宗的人吗?怎么会帮你挑日子?” 梁郁嗤笑一声:“他没得选。” 时容与垂眸,掩下眼底的思索。 方石仪有什么把柄在梁郁手里吗?为何说来就来? 不过,若是由方石仪来挑这个日子,或许于他而言,还有利一些。 只是梁郁看时容与看得紧,时容与没那么容易见到方石仪。 他看着梁郁落在他身上一刻也不愿意移开的目光,只觉得有些头疼。 这狼崽子比小时候还要粘人。 好在梁郁等他睡着了去了偏殿,药魔有些事要汇报,以及关于大婚的一些事宜。 时容与装睡也是一流,等梁郁离开后,他正要起身出去找方石仪,没想到对方先摸了过来。 大门被打开的时候,时容与还以为是梁郁去而复返,吓得他赶紧躺了回去,调整好呼吸继续装睡。 脚步声越来越近,他却察觉出有些不对,不是梁郁。 他睁眼对上了方石仪的眼眸,那人鬼鬼祟祟地走到他床边,看见他醒过来,连忙嘘声道:“我,是我。” 时容与笑了一声,略带些无语:“我没瞎呢,石仪师兄。” 真是什么徒弟有什么样的师父,和韶华一个德行。 方石仪掸了掸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笑了笑:“我听韶华说你被抓了,就来找你了,梁郁要跟你成亲?” 时容与靠在床边,懒倦道:“是啊,也不知道他抽什么风,石仪师兄,你能帮我跑出魔宫吗?” 方石仪自然点头:“你说,你想怎么做?” 时容与嘴角噙着淡笑:“我会同他说,民间的习俗,嫁娶之时,新婚夫妻前一日不能够见面,等到大婚当天才能到特定的吉时迎亲,石仪师兄借我人偶一用,将吉时定到后边一些,能拖多久拖多久。” 方石仪应下:“好,你自己小心,你神识尚未恢复,人偶不能注入神识了。” 时容与点头:“怀瑾知道,人偶也只是拖延时间用的,我不会留神识在这里的。” 那只会给梁郁再次找到他的机会。 讲事情交代完,方石仪趁梁郁还没回来,赶紧溜走。 几乎是前后脚,梁郁就推门回来了,他看见时容与好好的靠在床边,松了口气,他靠近了才发觉,时容与又睡着了。 梁郁在床边坐下来,伸手将时容与的手握住,捏在掌心轻轻揉着,明明那双手腕上没有任何痕迹,可梁郁眼前,唯有时容与当时倒在雪地里,双手垂在松软的雪堆中,连抬根手指都费劲的模样。 他闭了闭眼,想将那画面从脑海中赶出去,可怎么都挥之不去,他只能抬起时容与的手,在那纤细的腕间落下一吻。 温热的呼吸喷洒在腕间,将时容与的手腕烫了烫,他缓缓抬了眼眸,望着梁郁,忍住了反手给他一巴掌的冲动,淡淡道:“尊主大人,你又把我吵醒了。” 梁郁眼底闪过一丝慌乱,他没想到时容与会醒过来,只是此刻也只能硬着头皮问:“手还疼吗?” 他害怕触碰到时容与不想提及的伤痛,可偏偏他逃不过,解不开。 时容与看着他,从他手中慢慢将手抽了回来,浅笑道:“疼啊。” 梁郁瞬间低下了头,不敢同时容与对视,他怕看见那双琉璃眼瞳中是对他的恨。 下一秒,他又听见时容与接着道:“之前我在街头遇到个剑修道长,让他帮我看了看我有没有修道的机缘,他却同我说,我的手这辈子都拿不了剑,没有剑修的机缘,让我试试别的道。” 梁郁只觉得自己的呼吸都在发痛,到最后甚至没有勇气再待在时容与的身边。 第60章 方石仪的确尽心尽力地挑了一个就近地好日子。 霎时间,三界都传开了一则消息,魔尊要成亲了,魔界大婚,迎娶魔后,三界众人皆可观礼。 这几日,不管是凡间还是修仙界,茶余饭后都在议论这件事。 “你们说,这魔后是什么人啊?之前怎么从来没听说魔尊喜欢谁啊?” “是啊,就跟凭空出现似的,按理说魔尊要是看上了哪个姑娘,应当大肆追求,不至于一点风声也没有啊。” “要我说,那魔后也是倒了霉了,估计不是追谁,是强娶吧!就梁郁那个背叛师门遁入魔道的欺师灭祖之徒,谁能想跟他成亲?!” “嘘!你小点声!这要是被魔族的人听到了,非得把你抓去魔界好好折磨一番,那药魔的手段可残忍得很!” “哼,我可不怕,她要是真抓了我,大不了小爷重头再来!” “那要是魂飞魄散呢?” “……” “说起这个,唉,可惜了怀瑾仙尊,当年悉心教导梁郁,谁知养了头白眼狼啊,害死了师兄,还亲手弑师,一个魂飞魄散,一个尸骨无存,真令人唏嘘。” “呵,梁郁这些年也是越来越疯了,魔族大肆侵占修仙界,妄虚宗第一个沦陷,现在的修仙界还不如我们这些散修呢!” 第140章 “我听说药魔又派了魔族,准备攻打蓬莱岛了!” “连蓬莱岛也要遭毒手了吗?” “你们说,梁郁这个时候大婚,应该很多眼睛盯着吧,三界皆可观礼,他也不怕修仙界的暗中潜伏,利用这场大婚,给他来场刺杀?” “你想的真美,到了人家的地盘,还能由得你做主?你说刺杀就刺杀,想想后果呢?” “唉,这些和我们都没什么关系,咱们要不要去观礼啊?我还挺想知道魔后是谁的……” . 魔宫此刻黑雾尽散,日光沾染了彩霞倾洒在魔界每一个角落,将黑暗驱散,金碧辉煌的魔宫宛若人间帝王的宫殿,往日被魔气笼罩看不清完整的模样,如今才发觉,竟是如此气派。 而这座金色的宫殿此刻被数道红色点缀,灯笼串起从屋檐飞角一路挂到魔宫的门口,垂落的赤色轻纱将整个魔界都置入喜庆之中。 四散而飞的金箔从空中洋洋洒洒而落,好似纷飞的精灵送来这世间最美好的祝福。 魔界的众人都汇聚在魔宫,等着看这场盛大的魔界婚礼。 梁郁此刻正在魔宫大殿,修仙界的人不敢也不想来给他的大婚增光添彩,唯有魔界中人和一些散修,再加上韶华做礼生,方石仪在底下坐着等开席。 他一身喜服华贵绝美,繁复的刺绣在衣摆间流转,流畅的衣身将他的身姿拉长,宽肩窄腰,面容佼佼,眼底的喜色无论如何在藏不住。 只是那抹喜色不对在场宾客,而是在等另一个人。 锣鼓喧天,礼炮齐鸣,唢呐一响,四方来贺,金箔落满了魔界,将所有的红色都点缀了些许金闪,时容与就这样出现在众人的面前。 他穿着红色喜服,与梁郁身上的款式相同,只是他身形清瘦,衣袍穿在他的身上,将腰身勾勒得十分明显,他站在门口,宾客只觉得一眼惊艳。 没见过时容与的散修和魔族都看得移不开眼睛。 “虽然盖着红盖头,可我总觉得,那盖头下掀起来一定是个极美的人。” “这身形看着是个男人啊,衣袍的款式也是男子的款式,只是多盖了个盖头,莫非魔后是男人?!” “我看着也觉得像是男人,咱们这位魔尊还是个断袖呢,哈哈哈哈。” “我觉得不错,不过这人身上似乎没有魔气,不是魔族人?” “嗯……也没有灵力,没有其他气息,好像就是个普通的凡人?” “这么弱?如何能当魔后啊?” “你不要命啦!我可听说了,这魔后可是魔尊心尖尖上的人,你这么说他,当心小命!” “可是我怎么记得,魔尊心里的人,好像是妄虚宗的……” 有些话说的越发小声,不敢再当着梁郁的面说。 梁郁根本没听见那么多人在议论些什么,他的目光落在时容与的身上,时容与很少穿红衣,不,在他的印象里,时容与根本没有穿过红衣,时常穿着一身月白的衣袍,又或者和雪一样的纯白,干净清丽,如同雪莲,只让人远远望着便觉不可侵犯。 如今时容与一身红衣,反而添了几分昳丽,盖头虽然将时容与的脸遮挡,但梁郁能够想象那张如神似仙的脸配上这样一身衣装,清冷冷的神色恐怕都得减速几分冰霜。 漫天的金箔洒在时容与一身喜服上,像极了绛雪峰上满天的落雪落在他的发梢肩头。 梁郁恍惚间要以为,时容与在绛雪峰上,迎着风雪朝他走来。 那人被韶华牵着朝他走来,许是盖头遮挡视线,看不清路,时容与走的很慢,梁郁很有耐心,只是耐心有限,时容与刚跨进大门,梁郁便大步朝着他走去,抬手就要去牵时容与,手却被韶华挡下。 韶华对上梁郁冷冽的目光,连忙解释道:“你得牵这个红绣球,这是人间的规矩,我哥哥是凡人,尊主大人既然答应了,不能失礼啊。” 时容与前两日提了个成亲的要求,大婚的规模可以按照魔界来,但流程须得按照人间来,一半一半。 梁郁自然答应,莫说一半一半,就算时容与要整个都按人间的规矩来,他也没有不答应的。 梁郁接过韶华手里那一端的红绳,转头看向时容与,唇角一点点挑了起来,眉眼都带上了喜色,他牵着时容与在大殿站好,韶华清了清嗓,道:“拜天地!” “入洞房!” 药魔趁着两人夫妻对拜,连忙起身喊道:“拜见魔尊,魔后!” 魔族之人皆高声喊:“拜见魔尊,魔后!” 三声高呼,震耳欲聋,三界皆知今日魔尊迎娶魔后,此后荣辱与共,山河共赏。 梁郁眉眼皆是笑意,他在众人的欢呼声中,牵着时容与朝寝宫走去。 韶华将流程走完,趁着梁郁眼里只有时容与,悄无声息地溜了,和他一起溜走的还有方石仪。 但在这场魔界大喜中,无人在意他们二人。 梁郁同时容与回了寝宫,周围都安静了下来,房间里只剩他们两个人,但他却清晰的听到自己心如擂鼓。 他拿了旁边的喜秤,朝着时容与走去,缓缓将红盖头一点点挑了起来,似乎又有些迫不及待想要看时容与的神情,侧着头去看他,唇边漾着笑。 盖头挑起,露出那张并非记忆中的面容,但梁郁并不在意,他将盖头放到了一边,在时容与身侧坐下:“累吗,容容?” 第141章 时容与因为神识受损的原因,要睡很久,今天都没怎么睡,一定很累。 时容与并未搭话。 梁郁也不恼,轻笑了一声,道:“想睡觉了吗?” 他转头看着时容与,指尖落在了对方的腰带上:“我帮你脱了吧,这婚服繁琐,容容是不是已经累的不想动了?” 他说着,便解开了时容与的腰带,赤色的腰带散落,顺着时容与的腰身滑落到地上,身上的衣袍也随之一松,原本将腰线勾勒得淋漓尽致的衣袍变得松松垮垮,只消轻轻一扯,便能将壳轻松剥落,露出里面白嫩的肌肤。 梁郁的目光始终落在时容与身上,他没有下一步的动作,只是望着时容与,唇角的弧度一点一点的淡去,眼底的光亮也随之被抹去。 他就这么静静地看着时容与,不,准确的来说,那只是一个木偶人,甚至里面连神识都没有。 他的神色到最后,阴沉至极。 时容与甚至连敷衍都不想敷衍他,放了一个空壳子,拖到和他拜完堂便没用了,连放一缕神魂和他成亲都不愿,他要如何自欺欺人地觉得,今日与他拜堂成亲的就是时容与呢? 这大概就是时容与想要的吧?一场盛大的婚礼,不过是一场笑话,他的大喜,不过是一场空,他的魔后,不过是一具空壳。 他低低地笑了起来,越笑越大声,那笑声中带着悲凉,还带着愤恨。 他脑海里只剩下一个念头,时容又丢下他一个人了…… 明明曾经说什么永远不会离开他,可就是一次又一次把他丢下。 师兄抛弃他,将他一个人留在了妄虚宗,师尊抛弃他,将他一个人留在了魔界,而今时容与又抛弃他,将他留在了一个人的大婚。 每一次离开,都没有想过要回来…… 时容与根本,不要他…… 唤魂术招不回时容与的魂魄,可即便时容与活着,五年来从未想过他,也从未想过回到他的身边。 就算回到了他的身边,每时每刻想的,也不过是如何从他身边逃离。 那人对他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是骗他的。 可是为什么呢?为什么要骗他呢? 时容与教会他恨,却也在同时教会他爱,可最后爱和恨都是骗他的,他究竟还剩下什么呢? 梁郁收了笑,面无表情的坐在床边,他看了一眼身侧的木偶,“时容与”呆愣愣的目视前方,眼底没有一丝光亮,他咬了咬牙,恨不得现在就将时容与抓回来,将那人撕咬成碎片。 他抬手一挥,木偶化作原形,变成了一个木偶小人,与之前他在绛雪峰拿到的那个一模一样。 方、石、仪。 梁郁紧紧捏着手里的小木偶人,几乎要将之捏碎,但最终他还是收了力道,将木偶小人放进了灵芥中,而后身形一闪,消失在了原地。 时容与,你哪都别想去! 第61章 时容与带着方石仪和韶华已经跑到了魔界边缘,只是今日虽然魔界大婚,向三界打开通往魔界的大门,但结界仍未关闭,梁郁到底还是防了一手。 时容与皱起眉头看着那道由魔气组成了结界,他们三个人要想出去,破开结界必定会惊动梁郁。 方石仪想了想,道:“我来破结界,你们躲起来,梁郁把我抓走你们就正好跑。” 时容与看向他,摇头:“那你就会留在魔界,被梁郁折磨。” 方石仪笑道:“只要我不说出你的下落,他就不会杀我。” 时容与仍旧拒绝了,不会杀方石仪,不代表不会折磨他,那些手段,他体验过,甚至还有更多折磨人的法子,五年前梁郁都还没来得及对他用,还好他先跳血池了。 “那可怎么办?魔界没有别的出路了,难道再跳一次血池吗?”韶华看着那道结界,也是头疼。 时容与轻笑一声,上一次他跳血池,是因为体内有“系统”,也就是菩提老祖,聂淮归护着他的魂魄,还替他屏蔽了痛觉,他才能肆无忌惮地去送死。 但现在,他什么都没有,再跳一次血池,他就真的死了。 说起来,聂淮归篡改他的记忆,编织了那么多无关的东西,就为了让他相信自己是个“穿越者”,而他那时候记忆全无,十分相信聂淮归,真该庆幸对方还留了他的魂魄没让他魂飞魄散,否则,跃下血池的那一日,他已经死了。 聂淮归……究竟是要做什么? 利用他找到菩提泪,将自己唤醒,又觉得心中有愧对不起他,于是护他魂魄周全? 时容与想不明白,此刻也不是想这些的时候,他垂眸,脑海中灵光一闪:“我隐约记得,荆棘之巅似乎没有结界?” 韶华回忆了一下,点头:“是没有,但那边的尽头就是血池,根本出不去啊,你不会真的打算再跳一次?” 方石仪给韶华脑袋来了一巴掌:“瞎说什么呢?怀瑾师弟的意思是,越过血池,从魔界上方走?荆棘之巅离上空是近,但魔气也最为浓郁,若是穿透那边的魔气闯出去,且不说我和韶华,单是你,魔气浸染,能被活活疼死!” 时容与笑了笑,从灵芥中取出青玉扇,在身前展开,挡住了下半张脸,一双含笑的眼睛露在外面:“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方石仪眼前一亮:“青玉扇?” 可他随即又道:“青玉扇已经没了灵力,你拿到它也没用啊。” 第142章 时容与收了扇子,摆了摆:“我体内的灵力可以注入青玉扇之中,它虽然被毁,但梁郁又将它修复了,虽说无法像以前那般,扇中蕴藏灵力,但用我的灵力也能抗一抗,真受了伤,等出去了,养养就是了。” 方石仪见此,也只好这样了,三人顿时朝着荆棘之巅而去,魔界各处都是喜色,唯有荆棘之巅仍旧一片血红,那是与嫁娶的红色不同的颜色,带着浓烈的骇意。 时容与对它其实没有太大的恐惧,甚至梁郁对他做的那些,都比这个要疼,倒是得感谢聂淮归,若是有朝一日他见到了聂淮归,一定留对方一个全尸。 韶华却是小心翼翼的看着时容与,生怕对方勾起痛苦的回忆。 时容与看着他,笑了笑,全当安抚:“走吧。” 荆棘之巅的风很大,将时容与的衣袍吹得鼓了起来,衣袂飘动着,他迎风而立,倒像是要乘风而去。 方石仪和韶华运起灵力,飞身而起,时容与“唰”地展开青玉扇,将体内为数不多的灵力尽数注入其中,青玉扇顿时一亮,扇面灵力流转,好似又回到了不曾被撕碎之前叱咤风云的时候。 时容与温和地看了青玉扇一眼,飞身而起,朝着血池的方向,足尖轻点。 只是风声从耳边刮过,时容与察觉到身后传来的动静,身形一顿,下一秒落入一个冰冷的怀抱。 “时容与,你以为你走得了吗?” 时容与瞳孔一缩,他心底一沉,抿了抿唇,转身握着青玉扇朝梁郁划了过去。 鲜血染上了翡翠般的扇面,红与绿交融,华贵而美艳。 时容与愣在原地,他看着青玉扇划破梁郁的喉咙,鲜血喷溅而出,有几滴甚至沾在了他的脸上。 他根本没有想过梁郁会躲不开他的这一击,他只是想将人挥退,故而这一扇子他并未收力,那力道几乎将梁郁的喉咙切断一半,鲜血霎时间染红了梁郁的衣袍,只是婚服红艳,却看不出丝毫。 场面有些骇人,时容与蓦然睁大了眼睛,声音微颤:“你怎么不躲开?” 梁郁反而将他抱的更紧,他声音低哑,近乎哽咽:“我要是躲开了,你就走了。” 天知道他刚才看到时容与自荆棘之巅一跃而下,整个人的血液都好似凝固了,五年前的场景每日每夜都在他脑海中翻转,此刻心底的恐慌达到了顶峰。 他用最快的速度将时容与接住,即便那人在他怀里,他整个人仍旧在发抖。 差一点,只差一点,他就要再一次失去时容与了。 时容与无言,确实,方才若是梁郁松开他,他会头也不回的立马离开,哪怕魔气会缠上他的身体,让他痛不欲生。 梁郁见他默认,红着眼眶低头看他,恶狠狠地质问:“为什么又要抛弃我?!一次又一次?师兄……既然做不到,当初就不应该答应我。” 时容与一怔,梁郁知道了他是时容与,也知道了时容与就是“澍清”? 他神色一闪,抬手要去推开梁郁,手腕却被对方捏住,指腹细细摩挲着,时容与却觉得被一条毒蛇缠上,蛇信子一寸一寸舔食着他的腕间。 他蹙眉看着梁郁,狼崽子的状态似乎有些不对劲,他本能地觉得危险将他包裹,下一秒梁郁捏着他的手,声音发狠:“我就应该打断你的手脚,把你锁起来,让你只能待在我身边,哪也去不了!” 时容与倒吸一口凉气:“梁郁,松手!” 梁郁非凡没有松手,他低头凑到了时容与的手腕间,温热的呼吸喷薄在时容与的手上,下一秒,张口咬了下去。 时容与闷哼一声,眉心紧紧皱了起来,锋利的齿尖戳破他的肌肤,鲜血汩汩涌出,却又尽数被梁郁吮入口中,他像是一只发了疯的野兽,暴露出最原始的野性,撕咬啃食着时容与。 时容与皱紧眉头,冷声道:“我再说一遍,梁郁,放开我!” 梁郁还是没有松口,却用舌头舔了舔他被咬的伤口,柔软的触感在腕间交错,时容与眸光一冷,左手召来青玉扇,自下而上朝着梁郁面门削去。 梁郁被迫松开了时容与的手腕,受却仍旧紧紧攥着时容与,大有即便被对方杀了,也绝不松开的意思。 时容与被他气笑了,手中青玉扇一转,直指梁郁心口,扇上灵力如寒芒闪烁,刹那间穿透梁郁的心口。 只是鲜血飞溅的同时,时容与的唇上落下了一吻,他蓦地睁大了眼睛。 点点鲜血在他白皙的面容上绽放,如同梅花在白纸上渲染,他震惊地看着前方,梁郁不顾心口上被他青玉扇洞穿的伤势,将他搂进怀里,一吻落在他的唇上,如同方才吮吸他手腕鲜血一般,啃咬起他的唇来。 一开始,梁郁只是吮吸着他的嘴唇,紧接着像是觉得不够,有轻轻叼着软肉轻咬,舌尖在他唇上扫过,戳开他的嘴唇,探入更深的口中。 舌头被迫搅动着,时容与被对方按着后脑勺,强势的接受这个极深极用力的吻。 他推不了梁郁,青玉扇穿透了对方的心口,像是将对方钉死了一般,而梁郁无动于衷,甚至为了贴近他,主动迎上他手中的青玉扇,刺入的更/深。 时容与逐渐听不到周围的声音,只知道过了很久,不,也许并不是很久,但他觉得好似过了亿万斯年,他终于找回了一点自己的意识,在梁郁探进来地舌尖上狠狠咬了一口。 第143章 他之前以为梁郁疯了,只是和以前在“澍清”面前的乖巧不同了,将锋利的牙齿与爪子都露在了外面,不再收起那些锋芒,变得柔和好亲近。 但现在看来,梁郁疯成了他意料之外的模样。 梁郁吃了痛,放开了时容与,时容与这才得以喘息,他大口大口地呼吸着空气,被掠夺的氧气重新回到他体内,时容与缓和了一下,眼前仍旧阵阵发黑:“梁郁,你发什么疯?!” 梁郁的目光落在时容与的脸上,那张白皙的面容上被鲜血沾染,平添了几分妖冶,眼尾泛着红,似乎还沁了点水光,羽睫因为生气而轻颤着,唇上染上了他的鲜血,好似抿了一层口脂。 梁郁的眼瞳朦朦胧胧,好似染了一层雾:“这样,才像是今日要嫁给我的模样。” 时容与用一种怪异的目光看着梁郁,半晌,他抬手将青玉扇从梁郁心口处拔了出来,只听见对方痛苦的闷哼了一声,身体轻轻颤抖着,却仍然不肯放开他。 时容与一手按在另一只受伤的手腕上,他此刻已经没有多余的灵力给自己拍止血术了,他冷着脸问梁郁:“你知道我是谁,还要和我成亲?” 梁郁低笑了一声:“就是知道你是谁,我才要和你成亲啊。” 时容与不解,他声音微寒,如冰天雪地间的冷:“梁郁,你忘记绛雪峰上我是怎么对你的了吗?我折磨你,毁你结丹,废你修为,罚你跪在雪地里自生自灭,你都忘记了吗?你不记得你发过誓早晚有一日要杀了我吗?你现在在做什么?要同你的仇人成亲吗?” 梁郁却是望着他,笑的苦涩:“师尊为什么要那般对我,你心知肚明,你想救我,想我不被体内的魔种害死,你明明就对我很好。” 时容与一愣,梁郁这些年查他查的很彻底,连这些都知道了。 “既然知道,那就放我走。” 梁郁脸色一变,笑意在顷刻间化作灰飞:“容容,你想打我,骂我,甚至杀了我,都可以……” “唯有这件事,绝无可能!” 时容与还想说什么,只是灵力耗尽,神识的疼痛折磨着他,撑不下去再多说一个字,他闭上眼倒在了梁郁怀里,黑暗将他的意识吞噬。 梁郁接住他,握住了那只被他咬伤的手,心念一动,纤细手腕上被他咬出的血洞顿时消失不见,只剩下一点淡淡的咬痕,他揉了揉那截手腕,放到时容与胸口,一把将对方抱了起来,朝着寝宫走去。 第62章 时容与再醒来的时候是在魔宫寝宫的床上,他迷迷瞪瞪地睁开双眼,瞳孔缓缓聚焦,意识逐渐回笼,眼前的景象才变得清晰。 南海中的记忆停留在荆棘之巅那血腥又令人震惊的场景。 两次上荆棘之巅的经历都不是很美好,那个地方大概是克他。 只是最令他想不明白的是,梁郁竟然主动迎上他的青玉扇,在洞穿心口的同时吻了他。 为什么? 他抬手想撑起身子,刚一动,耳边传来一阵清脆的碰撞声,那声音有些熟悉,他曾经在沧海秘境中,一醒来听到的也是这样的声音,只是碰撞的悦耳声有些许差别。 他心中咯噔了一下,转头望去,只见自己的右手上伤痕早已痊愈,只有淡淡的一个粉色的咬痕,用不了多久也会自己淡去,但那截纤细的手腕上此刻正缠着一条金色的链子,那链子粗细适中,在时容与手上好似带了条金色手链,若是忽略那根延长到不知尽头在何处的链子,真与饰品无二。 时容与看着这条链子,气笑出声,他撑着身子坐起来,不仅右手上缠着链子,左手和双脚脚踝上也各有一条链子,生怕他跑了。 他定了定神,感受了一□□内的灵力,果然一丝也没有了,这束缚他的链子上有特殊的禁制,别说他此刻没有灵力,就算有,恐怕也没那么轻易解开。 时容与摇了摇头,察觉到门口似乎有人,抬眸望去,但他床幔挡住了大部分的视线,他看不清外面的场景,外面的人也看不清里面的模样。 只听见方石仪的声音在门口响起:“怀瑾师弟,你醒……” 时容与声色俱厉:“滚出去!” 他一把扯过旁边的锦被盖在了自己的身上,尽可能将自己塞进里面,只是他再如何躲藏,那从被子底下延伸出去的链子都无从隐藏。 沧海秘境的时候,在小辈面前这副模样,他都觉得极为羞耻,还好当时无人看见,只有梁郁和韶华两个人,甚至韶华也没看见他人,被梁郁挡了个严严实实。 如今要是这副模样被自己师兄看见,他这张老脸也是丢光了。 方石仪和韶华面面相觑,而后不约而同的将视线转向了一边的梁郁。 方石仪和韶华昨日也没能离开,被梁郁留了下来,时容与已然暴露了身份,方石仪便将时容与的易容解了,又输了灵力给时容与稳了稳神识,最后欲言又止地看着床边站着的梁郁。 他如今该是喊梁郁师侄呢,还是师弟媳呢? 若说梁郁在面对时容与狠辣的出手不闪不避是为了赎罪,那么后面那穿心一吻,是为了什么呢? 这世上可没有哪个徒弟会这样去亲吻师尊,想想若是韶华这样亲他,他只觉得一阵胆寒。 若是其他的感情……他早该想到的,从梁郁要娶时容与为魔后的时候,他便应该想到的,不,或者说更早,从梁郁为了时容与疯癫五年,执念至深,便不是寻常弟子对师尊的感情了。 第144章 想到这里,他不免叹了口气,怀瑾师弟真是养虎为患啊。 不过也有个好处,梁郁是不会杀怀瑾师弟了的,小命倒是能保住了,至于旁的,就不得而知了。 但方石仪同情时容与的时候,又开始同情起梁郁来。 怀瑾师弟看着温和,实则心思冷硬,出手果决绝不留情,梁郁曾经那般折磨怀瑾师弟,恐怕没什么梁郁的好果子吃。 这条路,艰难而又困苦啊。 梁郁接收到两个人同情的目光,抿了抿唇,时容与正在气头上,但这些都是他造成的,他抬步走了进去。 轻纱将床榻上的人影遮挡,隐约勾勒出重叠的身影,能看到里面的人拉着被子将自己团成了一团,尽力缩小着自己的存在,但从床榻间延伸出来的锁链显得别样色/情。 他轻轻提了提唇角,时容与还是和以前一样,怕羞得很。 只是很快,他提起的唇角又落了下去,梁郁走到了床榻边,一手缓缓撩起帷幔,挤进去坐到了床榻边,只见藏在被子里的人一动不动,像是凝固了,良久才听见时容与冷声道:“不是让你滚出去吗?” 梁郁垂了垂眸,问:“师尊就这么不想见到我吗?” 时容与挑了挑眉,听见是梁郁的声音,这才从被子里探出个脑袋来,他的视线越过梁郁,往外面看了看,听见梁郁道“没别人”,才又收回了目光。 他丢开身上的被子,抬手晃了晃腕上的锁链,冷着脸道:“你这是什么意思,梁郁?” 梁郁看了一眼时容与露在外面的那截手腕,被金色的链子牵着,他抬手就将那截手腕握在掌心:“我只是怕师尊再离开我。” 时容与冷笑:“师尊?这世上可没有将师尊囚禁起来的徒弟。” 梁郁轻轻摩挲着那截手腕,连带着那段链子一起,清响着,他眼眸幽深,低头在时容与腕间落下一吻,仿佛将昨日那个血洞的痕迹遮盖:“沧海秘境里,我见到师兄被链子锁在床上,那时候我就在想,若是我能将师兄锁起来就好了,让师兄身边只有我一个人,眼里只能看到我一个人。” 时容与难以置信地看着他,那个时候梁郁就对他有这种危险的想法?他怎么一直没察觉出来? “你……是为师失职,没能好好教你这世间的感情,梁郁,你对我的感情并非你想的那种,只是师兄对你好,你想占有这份独一无二的温暖……” 梁郁却打断了他:“我知道我的感情,在沧海秘境的时候就知道了,师兄灵力被压制时,欲魔缠着你的时候,在我手里释放的时候,我就知道了。” 时容与愣在原地:“那……不是欲魔给我编织的梦吗?” 梁郁闻言,笑的悲凉:“原来师兄一直以为,那是个梦……” 时容与看着他,摇头:“不是……但是你……你那时候还小,这个感情……” 梁郁眉头紧锁,和时容与对视,强势道:“我不小了,时容与,我早就长大了!你能不能不要把我当个孩子?” 时容与移开了目光:“你是我看着长大的,你要我如何看你?” 梁郁捏住他的下颌,掰过他的头,强迫时容与和他对视:“不用如何看我,正眼看我就好,直视我,你看看我还是那个小孩吗?” 时容与被迫望着梁郁,眼前的男人身形高大,几乎像是一只猛兽将他圈在床上,侵略的气息将他包裹,对方的模样也和幼时有了极大的变化,那张脸更为俊美,峰眉星目,眼眶深邃,眼瞳犹如深渊要将人吞噬,漆黑到让人心慌,不敢与之对视,冷硬的线条将下颌勾勒,比起幼时,这张脸削瘦不少,成熟不少,确实是个大人了。 时容与还是撇开了目光,甚至将手抽了回来:“在为师眼里,你始终是个孩子罢了。” 梁郁感觉到手里一空,因为跟着漏了一拍,他双手撑在时容与身侧,又不敢彻底贴近对方,只能在那张漠然的神色下崩溃道:“时容与,你知道这五年来,我是怎么过的吗?我每一时每一刻都在想你,若是唤魂术招不回你的魂魄,我宁愿沉溺在梦里,什么梦都无所谓,只要里面有你,我愿意散尽神识,在梦里消亡。 “可现在我终于找回了你,时容与,你可不可以别再丢下我了,我其实没有奢求那么多,只要你别离开我,求你……” 时容与看着梁郁像小狗一般乞求主人不要抛弃他的委屈模样,心底狠狠一颤,他垂下眼,目光瞥见了对方的脖颈上,那巨大的伤痕只是止了血,并未修复,时容与蹙眉:“怎么不治伤?” 梁郁听着时容与再一次转移话题,眼底的失落一闪而逝,他重新抬眸看向时容与,唇畔挤出一个乖巧的笑来:“师尊所赐,不敢治。” 时容与被他气笑了:“少给我用苦肉计。” 梁郁看着他,道:“没用苦肉计,我是真心的。” 时容与看了一眼自己手腕上的痕迹,道:“赶紧治好,你这自虐的习惯是从哪来的?” 梁郁听他这么说,眼睛顿时一亮:“师尊是在关心我吗?” 时容与还是在意他的,是吗? 时容与同他错开目光,又晃了晃手上的链子:“给我解开。” 梁郁抿唇:“除了这个,师尊说什么我都会答应的。” 时容与眯了眯眼睛,他早听这个称呼不爽了:“你还知道我是你师尊?” 第145章 梁郁低下头,闷闷道:“师尊之前将我逐出师门,我以为……你已经不再将我当做弟子了。” 时容与一愣,随即想起了梁郁说的是晏诲发布的通缉令:“那不是我做的。” 梁郁猛的抬头,目光紧紧盯着时容与:“师尊的意思是,你从来没有想过要将我逐出师门,是吗?” 时容与感觉梁郁打蛇上棍,移开了目光:“别转移话题,把这个给我解开!” 梁郁看了一眼时容与,对方的衣袍松松的挂在身上,四条链子从时容与的四肢延伸出来,像是他的所有物一般。 他的所有物…… 梁郁眼眸一深:“我一解开,师尊就跑了。” 时容与听着梁郁的意思,是绝对不会给他解开链子了,就如同昨日,宁可被他杀了,也要抱着他不肯放他离开。 他气的拽着手里的链子,直接甩在了梁郁的身上,那链子虽然不重,但也有些分量,甩在人身上直接留下了一道印子,梁郁一声不吭,任由时容与打:“只要师尊高兴,多打几下弟子都受着。” 时容与睫毛轻颤,他就抽了梁郁这一下便丢下了链子,手无力的垂下,故意道:“手疼。” 梁郁一颗心顿时吊了起来,爬到时容与旁边握住他的手,神色有些慌乱:“师尊……” 时容与却是抬眸,冷冷望着他:“怎么?你打算再断我一次手脚?修为倒是不用废了,我本来就也没了,或者也给我穿心一剑,再丢到雪地里去……” 梁郁的头低垂着不敢再看时容与,他整个人都颤抖起来,声音几乎哽咽着:“师尊……别说了……我错了……” 他怎么可能再一次伤害时容与呢?如今时容与就算要杀他,他也会毫不犹豫的迎上去,怎么可能再对他动手呢…… 时容与轻叹一声,刚要抬手去摸一摸狼崽子的脑袋,想起什么,又将手放下了:“梁郁,这世间没有哪个徒弟会将自己的师尊锁起来日日关在寝宫里的,你执念太深,不过是因为得知,折磨你的人和给你光的人是同一个人,让你爱恨都难以放任,但你越是将我留在身边,越是不得解脱。” 梁郁摇头:“我不恨,我没有恨你,师尊,你不在我身边的这五年,我才是不得解脱。” 时容与见梁郁半点也听不进他说的话,忍无可忍,抬脚将梁郁踹下了床,锁链随着他的动作轻响,令时容与耳尖染上了粉色:“滚!” 梁郁轻轻皱了一下眉头,心口处的鲜血一下子涌了出来,将红色的衣袍氤氲了一块深色,他却反而望着时容与安抚似的轻笑了一下,转身离开。 时容与在他出门前,开口将他拦下:“梁郁,你打算将我关在这里一辈子吗?” 梁郁步子一顿,没有回头:“也未尝不可。” 他随手将自己身上的伤治愈,走到院子里,见方石仪站在院中等他,他走过去问:“有事?” 方石仪侧头看了他一眼,道:“有件事我想你得知道,怀瑾师弟的性子,看似温和,实则强硬,师尊曾说过,这世间若是无情道未曾绝迹,怀瑾师弟更适合修无情道,你若是对你师尊是那种感情,趁早断了这念头,对你没有任何好处,下场只会十分凄惨。” 梁郁静了静,却没有回答他,只是问了另一个问题:“师尊的神识,要如何才能修补?” 方石仪见他转移话题,也没说什么,只道:“他如今的身体是我用傀儡术做的,神识还无法完全融合,须得提升靠修为,才能彻底融合并且修复他的神识,只是这五年来他都不认真修炼,其实我知道,他不是不修炼,只是如今这具木偶身子没有灵根,他修炼难如登天,剑修一道因为手脚的伤也练不成了,这神识修复恐怕没那么容易啊。” 梁郁神色微黯:“既然是木偶身子,为何他频频手疼?” 方石仪看了他一眼:“心病,他看见你恐怕不止手疼,全身都疼吧。” 第63章 梁郁一连几日都在想如何提升时容与的修为,为此将之前看过的所有书都又看了一遍,虽说那些东西早就刻在他脑子里了,但事关时容与的身体,他不想有丝毫遗漏。 梦魔来找他汇报情况的时候,梁郁红着眼眶埋在书堆里,显然很久没有合过眼了。 听到动静,梁郁从书堆里抬起头,他看着梦魔,不抱希望的问:“你知道如何让一个没有灵根的人提升修为吗?” 梦魔愣了愣,反应过来梁郁说的是魔后,他直言:“没有灵根修不了灵力,不如直接修魔。” 梁郁看着他,凉凉道:“就知道问你也没用。” 梦魔挽救了一下:“那……喂天材地宝灵药之类的呢?” 梁郁摇头:“方石仪说用灵药堆砌的灵力太虚,且不说能堆到什么修为,单是这条所谓的捷径,要不好会让人丧命。” 他不能让时容与经历任何风险。 梦魔这下真的不知道了:“药魔传音,蓬莱岛没攻下,晏诲现身了。” 梁郁挑眉:“晏诲……他还敢出来,木清霜呢?” 梦魔摇头:“没看见。” 梁郁嗤笑:“晏诲一般不会单独行动,要么木清霜在暗处,要么,被他藏在一个他自认十分安全的地方。” 梦魔问:“要找吗?” 梁郁淡淡道:“不必,传音给药魔,把蓬莱岛给我拿下,晏诲生擒,她需要什么尽管开口,我倾力相助。” 第146章 梦魔点头:“是!” 梁郁想了想,又道:“算了,不用了,我自己传音给她。” 正好他有事问问药魔。 梦魔点了点头,应声离开了。 梁郁看着梦魔离去的背影,神色晦暗,他要晏诲和木清霜对时容与做的那些事付出代价! 彼时浮锦正在蓬莱岛之外,魔族大军压境,将整个蓬莱岛包围,魔气冲天,撞击着蓬莱岛的结界,那结界其实早就该碎了,只是裂缝蔓延,每撞击一下,便多一条裂缝,却迟迟没有彻底碎裂。 浮锦知道,有人正在结界的中心源源不断的输送着灵力,维持着这岌岌可危的结界。 她坐在一块大石头上,翘着腿,好似一个娇俏灵动的小姑娘,脖颈间却缠着一条赤色的毒蛇,她望着蓬莱岛,轻轻笑着。 没一会儿,她便接到了梁郁的传音:“尊主大人,晏诲已经到了蓬莱岛,正帮着浮玉修补结界呢,不过他们撑不了多久了。” 梁郁应了一声,并不关心这个:“晏诲生擒,别的随你。” 浮锦笑道:“属下遵命。” 她正要切断传音,梁郁的声音再度响起:“对了,你知道如何让一个没有灵根的人不冒风险不伤根本也能快速修炼吗?” 浮锦一愣:“修魔吗?” 梁郁:“修道,他需要灵力和修为。” 浮锦大概猜到梁郁说的是谁,顿时抿唇笑道:“不冒风险又不伤根本……据我所知只有一种办法。” 梁郁呼吸一促:“什么?” 浮锦缓缓道:“双修!” 梁郁:“……” 浮锦:“我可没有跟尊主大人开玩笑,双修之法本就有之,只不过魔族擅用炉鼎,用炉鼎双修,但炉鼎不会增进修为,只有魔族才得益,但若是反过来,魔尊让魔后汲取修炼,也未尝不可,只是炉鼎的下场都比较惨,尊主因为唤魂术本就神识破损,魔气溢散,若是用双修之法助魔后修炼,恐怕……” 恐怕到最后,魂飞魄散犹未可知。 梁郁却笑了起来:“无妨。” 只要时容与能恢复,不再被神识的痛侵扰,他魂飞魄散也在所不惜。 梁郁回到寝宫的时候时容与还在睡,原本时容与那五年硬生生存了点灵力,还能有两个时辰醒过来,现在灵力全无,能醒过来的时候更少了。 他在床边坐下,看着时容与侧躺在床榻上,宽大的衣袍盖在他的身上,好似落雪堆在床榻间,让人忍不住想将那捧雪捞进怀里,尽数扑在他的身上。 梁郁看着那略显苍白的面容,心中一软,这样脆弱的时容与只有他一个人能看见,让人想要怜爱,却又忍不住想要欺负他,想让时容与的苍白病弱的脸上染上一些血气。 他靠近时容与,目光落在了对方的唇上,前两日这薄唇还是肿着的,甚至破了点皮,一块深一块浅,满是被他吮咬后留下的痕迹,现下已然消了很多,梁郁却有些不满,他想要时容与的唇上一直留着这样的痕迹,那是他占有时容与的证明。 甚至,他还想要更多,想要时容与的身上都留下他的痕迹,脖颈上、锁骨上、手腕上……要时容与怎么遮都遮不住。 这些,早在五年前,他就想了很久了。 梁郁倾身靠近时容与,轻柔的吻落在漂亮的唇上,不同于前两日的撕咬,此刻更多的是一点一点的轻吻,如同品尝一道佳肴,慢慢吮吸舔舐着,轻轻用牙齿叼着唇肉,缓缓研磨,变成红色,等玩够了,他才探出舌尖,更深的感受里面的柔软。 不知过了多久,时容与颤了颤睫毛,缓缓睁开了眼睛,一张放大的俊美面孔直直撞入他的眼瞳,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唇齿间的湿濡感令他陡然一僵,时容与愣了愣,抬手给了梁郁一巴掌。 梁郁整个脑袋侧到了一边,他挨了打也不恼,抬手用手背贴了贴发烫的脸颊,随意抹了抹,见时容与醒来,反而扬起了唇角,轻声道:“容容醒了?” 时容与听见这个称呼,眉头顿时又皱了起来,没好气道:“我是你师尊,谁给你的胆子这般唤我?!” 梁郁却不以为然道:“为何不能唤,你是我的师尊,如今却也是我的魔后,三界皆知,你无法否认。” 时容与淡淡道:“和你拜堂成亲的又不是我。” 梁郁笑了一声:“没想到有朝一日,怀瑾仙尊也会耍赖。” 时容与轻哼了一声,撑起身子靠在软枕上,链子随着他的动作轻响,他顿时一僵,即便说了无数遍梁郁不听,他也还是要说:“把链子给我解开!” 梁郁果然又装作没听见,起身拿了桌上早早就备好的鱼翅粥重新坐到床边,粥的温度刚好,不会烫到时容与,他舀了一勺递到时容与的唇边,打算就这么喂他。 时容与气不打一出来,听着锁链的声音心烦,抬手就将梁郁手里的碗打翻在了地上,瓷片碎了一地。 梁郁看都没看地上的粥,握住时容与的手道:“手打疼了吗?” 时容与不动声色的看了他一眼,转身下了床,没有穿鞋袜的脚就这么直直踩在瓷碗的碎片上,鲜血顿时从脚底溢了出来。 梁郁脸色陡然一沉,长臂一探将人捞了回来,一手扣住了时容与的脚踝,瓷片的碎渣刺入时容与的脚底,鲜血混着碎末流淌刺痛了他的眼:“时容与,你故意报复吗?” 第147章 他一边斥着,一边抬手拉过时容与的脚,手掌印在对方的脚底,替他止了血。 时容与坐在他的腿上,冷笑着道:“是啊,你现在知道你留着那可怖的伤口来见我的时候,我是什么感觉了吧?” 梁郁闻言,忽的笑了一声,他抬眸看着时容与,认真道:“容容,你其实自己都不知道,你有多在意我。” 时容与一怔,移开了目光:“我只是想让你解开我身上的链子,你如果打算一辈子这么锁着我,那不如现在就杀了我。” 梁郁虽然不似五年前那般折磨他,却比五年前的手段还要令他觉得可怖。 梁郁呼吸一滞,握着时容与脚踝的手骤然收紧,他声音闷沉:“我只是不想你再离开我,时容与,我从来没有想过要杀你,你别逼我……” 时容与没察觉到梁郁的异样,也没感觉到即将到来的危险,被梁郁治好的脚又踹了对方一脚,锁链在他的脚踝间晃动,痒痒的仿佛有一根羽毛拨弄着他的心:“是你在逼我,梁郁,你把我囚禁在这里,是觉得不会把我逼疯吗?就算你不杀我,早晚有一日,不是我逃离这里,就是我死在这里。” 梁郁紧绷的弦还是断了,时容与说的每一个字,都踩在他的心上,将那颗心踩碎,碾压,血肉崩裂开来,他紧紧咬着牙,几乎将牙齿都咬碎。 梁郁捏着时容与的脚踝,将人往怀里狠狠一拽,低头再一次吻上对方,不同于方才的温柔,此刻的他如同一只发了疯的狼,啃咬着时容与的嘴唇,惩罚似的要将那块软肉都咬下来,他强势地掠夺着时容与的一切,凶狠得几乎要将时容与逼到濒死的绝路。 锁链的碰撞声格外清晰,时容与企图推开梁郁,那人却察觉到了他的动作,一只手箍住了他的双手压过头顶,锁链随着他的动作晃动的更加厉害,就在时容与的耳边,令他耳尖都染上了红痕。 直到他喘不过气来,梁郁才松开了他的唇,只是对方这一次并没有停手的意思,他的吻一路向下,迫使时容与抬起了头,将喉结露了出来,梁郁就这么一口叼住了他的喉结,用齿尖轻轻磨着。 那种微微的痛感传到时容与的脑海,让他的呼吸再度屏了起来,喉间轻微的窒息感令时容与抖了起来,像是小兽被凶猛的野兽咬住喉咙,危险至极。 仿佛下一秒,梁郁就会咬破他的喉管,迸射出鲜血,叫他彻底失神。 本就松垮的腰带不知何时被解开,梁郁冰冷的手掌握住了时容与的侧腰,又在那具温热的身体上一寸寸游移。 直到时容与睁大了双眼,双手挣扎了起来:“不可以,梁郁,我是你师尊!” 梁郁低笑了一声:“不,你现在是我的魔后,容容,别把我当小孩了,你记忆里的那个小孩早就长大了,五年前就已经长大了,你摸摸这个,还觉得我是小孩子吗?” 时容与摇了摇头,眼眶中早就蓄满了因为窒息而逼出的泪水,泪珠顺着眼尾滑落,在脸庞上留下一串痕迹,他挣扎着要收回手,却被梁郁死死按住,他语无伦次道:“梁郁,松手!你只是……只是把我当做了你的光,这和你想的那种感情不一样的……” 梁郁强迫时容与低头看:“它因为你变成这样的,容容,你还觉得我对你是师徒之情吗?” 时容与摇头,仍旧想要将手收回来:“不是的……不是的……” 太烫了…… 梁郁却幽幽道:“容容,别把我当小孩了,也别把我只当做你的徒弟了,我对你有欲/望,我想你正视我,也正视我对你的欲/望。” 时容与移开了视线,不再看他,手却被梁郁带着动作,那人靠近他,在他耳边低声问:“再帮我一次,好吗,容容?” 第64章 时容与再醒来的时候,只觉得自己的双手酸软无力,根本抬不起来,连动根手指都极为费力。 脑海里蓦地跳出来昨晚那意乱情迷的画面,他无奈的叹了一声。 梁郁这狼崽子,竟然敢拿他的手给他…… 真是岂有此理! 虽说之前也不是没这么做过,梁郁甚至也给他用过手,但那时,一次是因为中了欲魔的术法,加上梁郁彼时年幼,刚踏入青春期,他作为师尊领导一下,尚无不可。 再一次是梁郁帮他,但那时他以为是梦境,毕竟欲魔不止一次在他梦里给他编织这些荒诞的梦,他根本没当回事。 昨夜却是在他清醒的时候,被拉着做那种事…… 时容与只觉得荒谬,他抬手想要抚到额头,将自己撑起来,谁知手腕间传来一道阻力,他转头看去,腕上的链子不知何时收紧,也短了很多,不能让他在床上自由伸展,反倒像是被彻底固定在了床上。 时容与眸光一凛,恰好听见有人撩起帷幔在床榻边坐下,轻声道:“容容,醒了?” 时容与看着笑意缱绻的梁郁,扯了扯手腕上的链子,问:“我让你给我解开,怎么锁的更紧了?!” 梁郁淡淡道:“你昨天吓到我了,容容,不要离开我,也不要死,好吗?” 时容与看着他,突然就泄了气,其实他昨天说的大多是气话,他好不容易才活下来,方石仪费尽心思给他做了这个木偶人,他还没彻底融合,晏诲和木清霜如此大费周章他还没好好问个清楚,还有聂淮归,聂淮归躲在他的身体里,一步步引导他做那些事,说什么“平行世界”“穿越剧情”,实则不过是他步步算计,掌控全局,这位菩提老祖究竟要做什么? 第148章 他还没把这些事搞清楚,怎么可能真的自戕,要死……也是他弄死梁郁。 不过当务之急是要稳住梁郁的情绪,让对方把他放了,他如今没有灵力,不是梁郁的对手,硬的不行只能来软的。 思及此,时容与停下了手上的挣扎,懒倦道:“手疼。” 他这倒是真话,昨晚给梁郁弄了那么久,手酸得很,加上这链子锁紧,将他的手固定在脑袋旁边,很不舒服。 梁郁闻言,目光立刻落在了时容与的手上,犹豫锁紧了时容与的手腕,对方刚才用力的挣扎,那截纤细的手腕上立刻多了一道红痕,梁郁抬手扣住时容与的手腕,道:“别乱动,会伤到自己的。” 时容与被他气笑了:“你给我解开不就伤不到我了吗?” 梁郁却十分认真地摇了摇头:“解开了,你就会离开我了。” 时容与:“……” 梁郁是铁了心不肯给他解开这锁链了。 他正要再开口,门口传来了药魔的声音:“尊主大人,梦魔说你在这里,我就过来了。” 时容与听见浮锦的声音,顿时一愣,他记得浮锦最近都在忙着蓬莱岛的事,若是此刻出现在魔宫,难不成……蓬莱岛已经被她拿下了? “容容在想什么?”梁郁握着他的手腕,本就俯身下来,离时容与挨得极近,此刻梁郁的声音就从他耳边传来,呼吸也喷薄在他的脸上。 时容与的气息同他纠缠着:“蓬莱岛……” 他话还没说完,手腕处传来一阵疼痛,梁郁捏着他手腕的手猛的发了狠,面上却轻描淡写:“哦,我差点忘了,容容同蓬莱岛的掌门浮玉,还是未婚夫妻的关系。” 时容与淡淡道:“不是未婚夫妻,我早就和浮玉掌门说清楚了。” 梁郁捏着他手腕的手缓缓摩挲着:“是吗?那容容还这么关心蓬莱岛?” 时容与移开了目光,彻底不说话了。 正好浮锦也走得近了:“蓬莱岛已经控制住了,晏诲掌门……如今正在魔宫大牢,任凭尊主处置。” 时容与闻言,顿时抬眸。 晏诲被抓了?怎么可能。 梁郁也是有些意外,不过仅仅只是一瞬间,他的目光仍然落在时容与身上,玩味的看着对方,指腹从时容与的手腕移开,按在了对方的喉结上,那上面还有被他咬过的印记。 有些淡了…… 梁郁面上不太满意,低头再次咬在了原本的印记上,想要加深那道痕迹。 时容与被他猝不及防的叼住了喉结,身子一颤,外面的浮锦还在继续汇报着:“浮玉可否交给属下来处理?” 梁郁咬着时容与的喉结没有说话,时容与有些怕浮锦靠近就会听到床帷里面的动静,他整个人紧绷着,喉结不自觉滑动着,反而让梁郁有了更多的兴致,叼着他的喉结不停地感受着时容与的紧张。 半晌,梁郁才松开了时容与,他看着时容与喉结上重新加深的痕迹,满意的笑了笑:“可以。” 时容与瞪着他,心底已然将梁郁骂了千万遍。 等浮锦走了,他一定要狠狠揍一顿这不知天高地厚的狼崽子,竟然如此欺师犯上。 梁郁似乎觉着不敢在浮锦面前闹出动静这能憋着的时容与很有趣,许是轻笑了一声,指尖一勾,扯开了时容与的腰带,雪白的衣袍瞬间散开,外层滑落在床榻,里层虚虚搭在时容与的身上,衣襟微敞,锁骨处也是昨晚他吮咬过的痕迹。 梁郁看着,呼吸一滞。 时容与就这般躺在床榻上,四肢被金色的锁链牢牢禁锢着无法动弹,衣袍松松垮垮的穿在身上,只需要轻轻一个动作,便能露出里面白玉一般的身躯。 他盯着时容与锁骨处的痕迹,眼瞳微深。 时容与能感觉到梁郁陡然变幻的神情,也能察觉到与昨夜有些相似的危险气息,偏偏浮锦还在外面问:“对了,尊主,符轻离……可否也交给属下呢?我同他们二人有些许恩怨要了。” 时容与闭了闭眼,但轻轻颤动的睫毛彰显着他的紧张,梁郁的手掌正隔着衣袍捏住了他的腰,另一只手则抚着他锁骨处的痕迹,平缓的摩挲着,仿佛要将那痕迹擦得更红一些。 又是好一会儿,梁郁逗弄着时容与,心情愉悦:“你抓回来的人,你自己处置,我只要晏诲。” 浮锦连忙道:“多谢尊主,属下告退。” 听着浮锦终于汇报完准备离开,时容与顿时松了一口气,他正要开口,外面却又闯进来一个人,时容与察觉到来人是谁,整个人再度崩了起来。 “梁郁,你抓了掌门师兄?”来的人正是方石仪。 梁郁没有说话,他似笑非笑地望着时容与,手掌贴在对方的身上,几乎能感受到衣袍之下因为紧张而绷紧的肌肉,他指腹抚摸着时容与的腹部,淡淡应着方石仪:“怎么?” 时容与快要崩溃了,梁郁的手隔着布料在他身上游移,衣袍摩挲的轻微感觉随着梁郁的手指走遍他全身,可他只能保持着这个大敞的姿势,连一根手指都不敢动,生怕锁链的声音引起床幔外的人的怀疑。 梁郁像是知道他在惧怕什么,偏偏不随他的意,指尖挑开衣袍,探到了他的腰侧。 时容与没忍住,张开的口却又急急闭上,一口咬住了自己的下嘴唇,不让自己出声。 第149章 梁郁见状,眸光一冷,他蹙着眉不赞同时容与的举动,另一只手拇指按住了时容与的下唇,强势的让时容与松开自己的下唇,随手将手指伸进了时容与的口中,他贴在对方耳边道:“别咬自己,咬我。” 时容与瞪了他一眼,报复似的一口咬住梁郁的手指,发狠得几乎要将口中的手指咬断。 梁郁却只是看着时容与,笑了起来。 这样的时容与,像极了一只被逗弄到炸毛的小兽,狠狠的发泄着,却又无法真正伤到他。 只是动作间,锁链还是响起了轻微的碰撞声,外面的方石仪一愣,问:“怀瑾师弟醒了?” 时容与这下连呼吸都屏住了,好半天没什么反应,还是梁郁一把将他抱了起来,让他坐在了他怀里。 锁链声叮叮当当,时容与恨不得缩进地缝里,然而梁郁的手还搭在他的腰间,只是松开了他的嘴。 时容与装不下去,只能轻轻应了一声:“嗯。” 方石仪倒是没说什么,只是接着方才的话,继续道:“不知我可否见掌门师兄一面?” 梁郁挑眉:“你见他做什么?” 方石仪却道:“难道你还怕我能从你这魔宫劫走人不成?” 梁郁嗤笑了一声:“好啊,那你去见他吧。” 晏诲就算护不住整个蓬莱岛,打伤药魔独自离开不成问题,如此轻易被抓,恐怕是故意来这魔界,他倒要看看,晏诲又在打什么算盘。 方石仪一愣,他没想到梁郁会这般痛快的同意他去见晏诲,只是当下结果正合他意,他只好道:“多谢。” 方石仪正要走,想了想,还是补了一句:“那个……怀瑾师弟如今体弱,你别太过分了。” 他说完就走,留下时容与恼羞成怒,梁郁此时已将手探到了后腰下方,方石仪一走,时容与再也忍不住,抬头一口咬在了梁郁的脖颈处,那一口极狠,鲜血瞬间迸涌出来,顺着梁郁的锁骨和时容与的下颌流淌滴落,将两个人的衣袍都染了些红梅。 梁郁只是笑着,甚至没觉得痛,完全没有几乎被咬掉一块肉的感觉,他只是看着时容与,道:“容容肯主动亲我,我很高兴。” 时容与松开了他,瞥了一眼手腕上随梁郁心念操控长短的锁链,气的他一脚将梁郁踹了下去。 他发着抖,锁链也随着他细微的颤抖着:“如此欺师犯上,梁郁,你可真是我教出来的好徒弟!” 梁郁跪在地上,仰头看着被床幔半遮的时容与,笑着问:“师尊是后悔收我这个徒弟了吗?” 第65章 时容与气的很,看着梁郁也不管不顾道:“是啊,后悔了,当初我就不该在看见你第一眼的时候,就想着要收你为徒,救一救这个可怜又孤僻的孩子,也不该在对你狠心的同时,又忍不住变作澍清的模样,让你在绛雪峰还能感觉到一点温暖,如果我不曾做这些,如今也不会……唔……” 他话还没说完,刚刚被他踹下床的梁郁沉着一张脸,眼底的深渊要将人吞噬,来不及听他说完那些伤人的话,扑到时容与身上,将更多刺痛他的话堵了回去。 “不许后悔……时容与,你是我的师尊,是我的魔后,这些都改变不了了,你后悔也没用!”梁郁恶狠狠地对时容与道,仿佛他这么说,时容与就可以收回那些话。 时容与被他吻得嘴上发麻,只知道自己的嘴唇八成又肿了,这狼崽子发起疯来跟野兽似的,他拦也拦不住,整个人被对方捞进怀里,他被迫仰起头接受着梁郁的吻。 只是没多久,时容与察觉到梁郁的手重新探到了他的腰后,他猛的睁眼,挣扎得更加用力:“梁郁,我是你师尊!你不能这么对我!” 梁郁恶狠狠的笑着,身体贴近时容与,仿佛要将对方揉进他的身体中,融为一体,他在时容与红到滴血的耳畔低声道:“你明明也有反应,敢问师尊,这世间有哪个师尊会对自己的徒弟起/反/应的吗?” 时容与仿佛被一把火点着了,白皙的脸上爬满了赤红,他呼吸混乱道:“不是,那明明是你撩拨我……” 梁郁笑道:“那我成功了。” 时容与摇了摇头,却被梁郁困在怀里,下一秒整个人都绷了起来,白玉般的脚趾骤然蜷了起来。 床幔轻纱仿佛被风吹动了起来,飘荡间隐约能看到两道人影交叠其间,锁链剧烈的晃动起来,清脆的响声经久不息,只能看到一只素白的手紧紧攥着链子,仿佛在水中碰到了唯一一块浮木,攥紧了不肯放开。 也不知过了多久,时容与的半个身子探出了床幔,似乎想要从床上下来,只是还没等他离开,身后仿佛有一股巨大的力量将他扯了回去,床幔飞起来的一瞬,能看到梁郁脖颈间的鲜血淌的更多更急,鲜血染湿了他的红衣,也染红了时容与的白袍,雪一样的白衫被鲜红色氤氲,鲜红与雪白交织着,仿佛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时容与因为神识的原因,最后在梁郁身上晕了过去,神识却进入了灵府之中,枯井一般的灵府仿佛久旱逢甘霖,汇聚了些许灵力,时容与虽然已经疲惫不堪,却还是撑着神识将那些灵力运转起来,流转于四肢百骸,行走周身。 不同于寻常的修炼,神识在灵府中的修炼似乎要更加迅速与流畅,没多久时容与便稳住了那些灵力,沉沉的睡了过去。 梁郁深深的看着怀里力竭的时容与,对方的脑袋歪倒在他的肩头,最后连咬他的力气都没了,他心念一动,脖颈间的伤自动愈合,止了血,又给时容与换了件崭新的衣袍,将人妥帖的放倒在床榻上,目光描摹着时容与的脸庞。 第150章 可爱。 他师尊一边因为疼痛撕咬他,一边辱骂他,翻来覆去也不过那几个词“大逆不道”、“孽徒”、“以下犯上”、“欺师灭祖”…… 喉咙都喊哑了。 梁郁伸手,指腹按了按时容与的喉结,那上面有他的咬痕,和被他吮过后微微的肿胀,时容与如今全身上下都是他的痕迹,梁郁看着这梦中才有的场面,嘴角一点一点勾了起来。 梦魔来的时候,梁郁已经把一切都收拾完了,他低着头道:“尊主何事唤我?” 梁郁仍旧坐在床边,隔着床幔,声音也有些哑:“方石仪和晏诲都聊了些什么?” 梦魔一五一十道:“属下在外面听的不是很清楚,不过两个人似乎吵起来了,晏诲骂方石仪是叛徒。” 梁郁轻轻挑眉:“叛徒?就因为方石仪在我这里?” 梦魔摇头:“不一定,他们还提了交易,还有……聂淮归。” 梁郁垂眸,看着时容与的眼神无限缱绻:“知道了。” 有人下了一盘棋,而时容与,就是那颗最重要的棋子。 梁郁替时容与掖了掖被子,眷恋又心疼的在对方的眉心落下一吻,而后转身朝魔宫大牢走去。 昔日的仙门首宗掌门人此刻正被数道魔气化作的链子束缚,双手被举着高高吊起,魔气封住了他体内的灵力,疼痛覆遍全身,碎发散落在额前,是他从不曾有过的失仪。 梁郁走到他面前,沉郁地望着他:“掌门师伯,好久不见啊。” 晏诲抬头看他,印象中的少年更加成熟了,阴沉的气息压迫得他浑身颤栗,黑暗将那人笼罩,魔气从他周身溢散,这明明是一件很危险的事,将如此大的弱点暴露在众人面前,可他本人却丝毫不觉得这是个威胁,就这么大张旗鼓的放在所有人面前,反而让人不敢探虚实。 晏诲深深的看着他:“梁郁,你可真是我妄虚宗的好徒弟,听说你抓了个和怀瑾十分相似的人当替身,还娶他做了魔后?也不知道怀瑾知道了,会不会心碎神伤。” 梁郁看了他一眼,嘲讽般笑了笑。 原来晏诲还不知道时容与还活着。 “当初九天惊雷阵下,你和木清霜是故意放我抓走时容与的,对吗?” 当时若是木清霜和晏诲合力对他出手,他刚彻底融合魔种,恐怕只会落得一个两败俱伤的下场,绝对带不走时容与,但晏诲和木清霜并未对他出手。 晏诲笑了笑,仍旧是温和的模样:“这么多年你才想到,会不会有些太迟了。” 梁郁唇角噙着一抹淡笑:“为什么任由我带走时容与?你不会不知道那时候时容与被我带走会有什么样的下场,你想让时容与死在我的手里,晏诲,你表面上如此关怀时容与,为何暗地里要设这样一个局?” 晏诲听着梁郁的猜测,笑道:“毕竟我是时容与的师兄啊,我怎么会舍得杀他呢。” 梁郁不动声色地望着他:“你不亲自动手,所以借刀杀人,玩弄他,利用他,将他推向更深的深渊?” 晏诲笑了笑,没有说话。 梁郁不怕晏诲不开口,但对方的沉默更加印证了他的猜测,他现在想知道另一件事:“你和方石仪有什么交易?或者我该问,你和聂淮归,还有什么谋划?” 晏诲看着他,轻叹一声:“你觉得我会告诉你吗?” 梁郁淡淡道:“你不告诉我,那你故意落网,跑来找我做什么?还是说,来找方石仪?” 晏诲敛了笑意,定定的望着梁郁,似乎大有不再说任何一个字的意思。 梁郁嗤笑了一声,他连手也没抬,心念一动,晏诲心口处的魔气忽的炸了开来,将晏诲的心口炸出一个血洞,鲜血迸射而出,却不曾沾到梁郁身上分毫,但他还是掸了掸身上并不存在的脏污:“你不说也没关系,既然你自己送上门来,我自然不能让你空手而归,你说……你要是被折磨,被扔下血池,痛苦的会是谁呢?木清霜吗?” 晏诲却只是挑了挑眉,很好的将眼底一闪而过的慌乱遮掩:“你可以试试。” 梁郁笑:“当然。” 他转身离开,更加浓郁的魔气包裹着晏诲,从外到内渗透,仿佛要将他整个人吞噬掉。 梦魔在外面等着,见梁郁出来,问:“要不要给他编织个梦,或许梦里能套出什么来?” 梁郁摇头:“不必,我已经懒得知道他想做什么了,只要找到木清霜或者聂淮归,一切都会真相大白,至于晏诲,你的梦不是会折磨人的神识吗?” 梦魔心领神会:“我一定给晏宗主编织一个美梦。” 梁郁回到寝宫的时候,方石仪正好也在,他轻挑了一下眉,目光落在了床幔里面的时容与身上。 方石仪连忙道:“我替他把了把脉,他体内的灵力竟然恢复不少,你做了什么吗?” 梁郁见时容与没事,放下心来,朝着床榻的人走去:“没什么,双修之法,师叔竟然不曾听闻。” 方石仪笑了笑:“此法……我知道,但我隐瞒有两个原因,其一是因为怀瑾师弟不会接受这个法子,其二是你若成为炉鼎,你是魔,若想让怀瑾师弟双修炼化灵力,耗的只能是你的神识,你最终会魂飞魄散,消散于天地的。” 梁郁望着时容与,淡淡道:“但这是最快,也最有效的办法。” 第151章 方石仪看着他,突然问:“你为什么要帮怀瑾师弟恢复灵力?你难道不想将他困在身边一辈子吗?你如此对他,他若是恢复了灵力,恐怕第一个要杀的,就是你了。” 梁郁却无所谓道:“他若是想杀,尽管来杀,本就是我欠他的,不过这世间欠他的不止我一个,他需要自己来报仇。” 方石仪闻言,也不得不佩服梁郁的大度,紧接着,梁郁便问:“晏诲同你说了什么?” 方石仪一愣,他知道梁郁去找了晏诲,但没想到对方会直接问他,晏诲应该不会同梁郁全盘托出,他想了想,道:“他知道怀瑾师弟还活着,来此就是为了带走怀瑾师弟的。” 梁郁点头:“那你呢?里应外合?” 方石仪笑着点头:“自然。” 梁郁晦暗不明的望着方石仪,良久,低笑了一声:“你是在赌我会不会怀疑你吗?” 方石仪摇头:“不,你既然帮怀瑾师弟恢复灵力,那我们的目标便是一致的。” 梁郁扬眉:“所以,你再一次出卖你的掌门师兄?” 方石仪笑了笑:“这怎么是出卖呢?分明是魔尊你屈打成招啊。” 梁郁嗤笑,这妄虚宗的人,一个比一个虚伪,时容与显得这样格格不入,好似一群狼里面环伺了一只绵羊,将时容与剥皮拆骨,吃的什么也不剩。 方石仪一走,梁郁目光复杂地望着时容与,心疼到难以言喻,他抬手指尖点在了对方微肿的唇上,想要将那伤势抚平,谁知下一秒,时容与一口咬住了他的手指,那力道重得要将他的手指咬断。 鲜血顺着指尖落入时容与的口中,血腥味将他的唇齿间填满,他抬手抹了抹唇上的鲜血,唇上传来一阵刺痛,他厉声道:“梁郁,你好大的胆子!” 时容与只觉得浑身都在叫嚣着要散架了,抬起的手很快便无力地垂下,没有一点力气动弹,天知道昨天梁郁做了多久,他只记得最后直接晕倒在了那人怀里。 梁郁看着时容与一抹鲜血染在唇角,分外妖冶的模样,垂了垂眸,立刻道:“是我的错,昨夜让容容受累了。” 第66章 时容与抿着唇一言不发,眼尾却红得要命,一副被气急的模样。 梁郁在说什么?他错的是这个吗?! 时容与抚了抚额头,他是真不知道该拿梁郁怎么办了,为人师却没有好好教导对方,他和梁郁,何尝不是皆被人利用的掌中棋子呢? 狼崽子如今这般模样,他大抵也是要负责的。 时容与轻轻叹息一声,道:“梁郁,我虽然并不反对师徒相恋,但那只存在于你情我愿,不论两个人是何身份,只要互相爱恋,我觉得都是最美好的,但,你我之间,没有你情我愿,梁郁……你明白吗?” 梁郁怔怔的望着时容与,唇畔的笑意缓缓消散,他知道时容与对他的感情并非情爱,只是从时容与口中亲口说出来,还是难免失落。 空气中安静了好一会儿,梁郁才又缓缓露出个笑来:“容容不情愿吗?昨晚不是留我留得很努力吗?” 时容与一怔,整张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涨红了起来,他将玉枕抄起来,直接砸在了梁郁的脸上:“梁郁!谁教你说这些……这些……话的?!” 梁郁微微侧过头,额角被玉枕砸到,鲜血顿时溢了出来,他满不在乎地凑近时容与,鲜血从额角滑落,淌过他的眉眼,划过鼻骨,像是将他的脸生生划了一刀,偏偏他笑得肆意张狂,红衣胜血,妖冶昳丽。 他在时容与耳边低声道:“我昨晚说了很多这样的话,甚至更下流,更无耻,容容都不记得了吗?” 记忆如同潮水,争先恐后地涌入他的脑海,他记得梁郁说了很多露骨的话,将他折腾的死去活来,偏偏又没办法忽略掉那些听了令他无比羞赧的话,他的身体和他的耳尖一样,滚烫着,他企图堵上对方的嘴,不让他说那些话,可他只会被欺负得更厉害。 时容与闭了闭眼,难堪的别过了头,梁郁却偏不让他如愿,扼住了他的下颌,逼他与他对视,在那双漆黑沉渊的眼瞳中看到无比狼狈的自己。 梁郁再度吻了上来,每次听到他不想听的话,都会用这种方法堵住时容与的嘴。 许是挣扎得太用力,时容与在动作间感觉到有什么东西顺着他的腿缓缓淌下,在他反应过来那是什么之后,他整个人僵在了原地,却也恰好给了梁郁可乘之机,那人与他深吻着,占有着他口中的全部,掠夺着,撕咬着。 时容与恼羞成怒,一口咬在梁郁的舌尖上,两人被迫分开,时容与离他远了些,颤声道:“梁郁,你故意的!” 他身上干干净净,明显昨夜时容与给他清洗过,还换了身干净的衣袍,可偏偏里面的东西没有给他清理掉。 梁郁确实是故意的,所以此刻也能猜到时容与这突如其来的羞耻与分离,他笑了笑,道:“我抱你去清洗。” 时容与却红着眼眶道:“滚!” 此时的时容与像只小猫,挠着人却又没有丝毫威慑力。 梁郁淡淡道:“难道容容打算把东西一直留在里面吗?这般……舍不得?” 时容与闻言,更气了,气得他整个人都抖,只可惜他如今没什么灵力,昨夜悄悄恢复了一些,要打过梁郁却也毫无可能。 他闭了闭眼,像是泄了气一般靠在床边,长发散落,遮住了半张眉眼,即便落入泥沼,时容与也仍旧与神明一般,即便凡尘气息将他包裹,即便梁郁拼了命将他拉下深渊,他也仍旧如同天上月,好似下一秒便会离开。 第152章 梁郁的心漏了一拍,他抬手想要撩开时容与垂落的发,想要看一眼被遮挡的那张无人得以窥见的绝色神情。 可指尖顿在发前又不敢将之撩起,明明他的心跳声震耳欲聋,可他却清楚的知道,眼前的这个人,从来都不属于他。 他垂了垂眼眸,手落下顺势将时容与捞进怀里,抱着人朝隔壁的浴堂走去,走廊里空无一人,冷风灌入时容与的衣袍,引得他微颤,随即被梁郁抱得更紧。 他看了一眼手上的链子,那链子仍旧束缚在他的手上,但看不到链条延伸出去,想来这链子是梁郁用什么术法制成的,不解开也能随梁郁的心念无限延伸或是锁紧。 连这样都不能解开这链子,梁郁是铁了心要锁他一辈子了。 时容与不由得嗤笑了一声。 “笑什么?”梁郁问。 时容与淡淡道:“你以为真能关我一辈子吗?” 梁郁垂眸,掩下眼底的情绪:“自然不能。” 时容与倒是微微诧异于梁郁的坦诚:“既然如此,又何必徒做挣扎?” 这一刻,时容与被梁郁抱在怀里,俯视着对方,他不像是那个身负枷锁被锁链套着无法逃离的人,梁郁才是。 梁郁自嘲一笑:“能关多久就多久,只有这样,你才是属于我的。” 至于能关多久,那都是他赚的。 梁郁抱着人到了浴堂,地砖上镶嵌着巨大的一个池子,里面早早放满了水,水温适宜,梁郁将时容与放在了池子边,三下五除二脱了自己身上的衣衫。 时容与的目光不自觉落在了梁郁身上,梁郁炼化魔种后,自愈能力极强,这世间几乎没有了能在他身上留下疤痕的伤势,故而那张挺拔的背上,肌肉偾张,流畅的线条丝滑的勾勒出青年的身形,是人间极品。 只是他还没看两眼,梁郁便转过了身,时容与本想移开目光,视线却牢牢钉在了梁郁的身上,他身上别处没什么伤痕,唯有心口处有一道贯穿的剑伤,明明已经愈合,但疤痕犹在,在狰狞的伤口彰显着之前此处受过怎样严峻的伤势。 那是他的扇子利用灵力化成的剑伤。 还有一处是梁郁的肩颈,牙印的伤痕跃然其上,显得暧/昧又无比色/情,那伤痕细看还有血珠要滚落出来,分明是新伤。 时容与自然知道那伤是怎么来的,他刚要错开目光,梁郁却朝他走了过来,带着侵略性的气息直直压了过来,时容与好整以暇地望着他,下一秒,那人抬了手,扯开了他腰间的带子。 衣袍顿时散了开来,时容与皱起眉头,还没开口,梁郁却仿佛知道他要说什么似的,先道:“不脱了衣服,怎么清洗?” 时容与只好将口中那句“做什么”收了回去,变成了:“我自己来。” 梁郁扣住了他的手,轻笑道:“容容还有力气吗?” 时容与刚要辩解,梁郁另一只手已经挑开了他的衣襟,那动作缓慢,眼神带着晦暗,哪里像是为了给他清洗而脱衣服,分明又一次的在撩拨他。 时容与在梁郁将他的衣服脱到臂弯时,抬膝将人踹下了池子,水花四溅,雪白的衣袍被浸透,时容与半褪下的衣袍瞬间溅湿,半露在外面的锁骨与胸肌也挂上了点点水珠,珠水向下滑落,没入衣袍间。 梁郁在池子里看着岸边衣衫半褪被水打湿的美人,三两步在池底走着,迅速靠近时容与,他就着仰视的角度,双手捏住了时容与的侧腰,一把将人抱了下来。 白色的衣袍在水中漂浮,遮挡了时容与最后仅存的一点颜面,他贴在梁郁怀里,由于被对方箍着腰,一半的身子露在池子外面,下面的脚碰不到池底,这样的姿势格外累人,更何况他本就没什么力气,整个人都挂在了梁郁身上。 梁郁将水捧在掌心,浇在时容与的肩头,圆润的肩头一捧水顺着滑下,剩余的囤积在了时容与的锁骨处,梁郁又恶劣的用指腹擦过时容与的锁骨,将积水推出去,擦得一片赤红。 时容与只觉得这水有些烫了起来,他皱眉道:“不洗就滚出去。” 梁郁低低笑了起来,他的容容总是喜欢嘴硬,明明心里喜欢的不得了,却又觉得难堪想要骂他,真是可爱。 梁郁摸透了时容与的性子,水下的手将时容与纤细的腰身环住,另一只手替他清洗着。 白色的衣袍仍旧披在时容与的身上,水中的涟漪将衣袍卷起又舒展,在水中沉浮着,如同浮萍,和时容与一样找不到落脚的地方,也和梁郁一般,一颗心落不到实处。 时容与被抵到了池子边缘,冰凉的池壁将他的理智拉回来了些许,他扣着手腕束缚在两边,仿佛将自己整个奉献了出去,这样的姿势令他不安,他想要收回手,将自己缩起来,眼前的男人却无论如何也不会让他如愿。 在梁郁想要再度吻上来的时候,时容与侧开了头,清醒的仿佛刚才在水中沉沦的不是他:“你抓了晏诲?” 梁郁动作一顿,唇边的笑意有些凝固:“容容,在这种时候提别的男人,不好吧?” 时容与没好气道:“晏诲有什么值得你吃醋的?” 梁郁笑着道:“他不配我吃醋,但从你口中提起他,还是在我动情的时候,任何人,我都会吃醋的,魔后。” 水中的涟漪再度翻卷,沉下去的衣袍又被水流带动着浮了起来,这一次却被搅得支离破碎。 第153章 时容与撑在水池边,指尖发白,等梁郁再停下的时候,时容与缓了许久,脸上都沾染了不少水珠,顺着眼尾滑落,像极了泪水在脸庞滚落。 梁郁忍不住吻在了时容与的眼尾处,气息略显不稳:“你想见他?” 时容与的气息和他交融着,同样凌乱:“嗯。” 梁郁唇角没了笑意,淡淡道:“可以,不过……我的魔后要去见别的男人,不应该先给自己的男人一点好处吗?” 第67章 时容与怔怔地望着他,聪明如时容与不会不知道梁郁是什么意思,他只是有些无措,以往从来都是别人顺着他的意思,那些人仰慕他,崇敬他,讨好他,从来没有人敢让他去讨好别人。 而现在,他想要见一个人,都需要先经过梁郁的同意,还要给梁郁一些”好处”,竟有一种,自己的一切都被别人掌控的感觉。 他看着梁郁,好半天才挤出几个字:“梁郁,你别太过分。” 梁郁要的,就是彻底占有时容与,掌控对方的一切,他想要时容与属于他,为此,不择手段:“怎么就过分了?晏诲不是什么好人,其实我觉得你不去见他才比较好。” 时容与摇了摇头,他有些事要当面问问晏诲,于是他双手反握住梁郁,缓缓攀上对方的肩头,在梁郁的唇边主动落下一吻。 如蜻蜓点水一般,一触即分,但梁郁仿佛眼底刹那含了万千星光,死气沉沉的深渊底下乍现光亮,他看着时容与,没让对方分开这个吻多久,再次印了上去。 梁郁再次从浴堂出来的时候,怀里仍旧抱着那抹雪色的身影,但怀里的人已然昏睡了过去,他将人重新抱回寝宫,玉枕搁在时容与的脖颈后面,那人沉沉的睡着,丝毫没有被惊动。 时容与的神识又一次进入灵府之中,汇聚的灵力被他再度炼化,运转周身,灵力途径四肢百骸,那是曾经无数次流转的力量,灵府中存储的灵力越多,说明他的修为正在迅速提升。 时容与不会错失良机,他的这具身体没有灵根,能在灵府中汇聚灵力,不管是多是少,他都会抓住。 等到灵力彻底融于灵府,时容与才将神识缓缓抽出,沉沉的睡过去。 体内有了灵力,时容与能够醒来的时间也变得多了起来,他再醒来的时候,寝宫里空无一人,唯有微风徐徐,吹动着床幔,将纱幔和衣袍轻轻吹起,好似一幅名画。 他撑着身子坐起来,刚一有响动,外面候着的药魔便走了进来:“魔后,尊主大人吩咐了,您若是醒过来想要见晏宗主,尽管说一声,已经在外面候着了。” 时容与闻言,挑了一下眉,梁郁居然让晏诲在外面等着他醒来,他什么时候能醒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想必存了让对方一直等着的意思。 如此杀晏诲的威风,是怕自己和晏诲对上落了下风吗? 时容与不由得轻笑:“叫他进来吧,我现在见他。” 浮锦点头:“是,魔后。” 时容与淡淡看向门口,一道宽大的身影将门口大部分的光遮挡,他背着光看不清神色,但身上随着他的走动,响起锁链碰撞的声音。 那声音和时容与身上的清脆截然不同,是笨重的闷响,时容与不用看也知道,晏诲身上的锁链很重很粗,梁郁明明可以用如他身上这般轻便的锁链,偏偏要用这样粗重的锁链羞辱对方。 他不禁摇了摇头,失笑。 晏诲走到床榻不远处停下,浮锦便十分有眼力见的退了出去,顺便带上了寝宫的门。 时容与抬手撩起床幔,目光淡淡地看向晏诲,对方的神情中没有诧异也没有错愕,看来早就知道他就是梁郁新娶的魔后。 “怀瑾师弟,别来无恙。”晏诲率先开了口,一如往昔,温和如春风细雨,身上的狼狈仿佛都在他开口的一瞬间消失无踪,如同站在妄虚宗上,仍旧是那俯瞰众生的仙门首宗之主。 时容与坐在那里,静静地注视着晏诲:“托掌门师兄的福,还是有点恙的。” 晏诲轻笑着:“听起来,怀瑾师弟十分怨恨师兄啊?” 时容与听着晏诲略带不解的语气,问:“难道我不该怨恨你吗?” “当然,”晏诲理所当然的点了点头,“怀瑾师弟这般,可真叫师兄伤心啊,师兄为了你,可是费尽心思,叫方石仪给你种了一池子的雪莲稳固你的神识,就是担心你被抹去记忆伤到神识,还有你如今这具身体,也是师兄让方石仪研究的傀儡术,好让你得以重生啊。” 时容与眸光顿时冷了下来,他起身走到晏诲面前,深深的望着那双满含春意的眼眸,他曾觉得,这是天底下最温柔的一双眼睛,可现在,只觉得浑身颤栗,比梁郁眼底无尽的深渊还要可怖。 原来这一切,从那么早就已经开始了。 时容与笑了一下,不知是释怀,还是淡然:“就因为,我撞见了你和师尊的事?” 晏诲垂了垂眸,却道:“不全是。” 时容与听着晏诲话里的隐藏,问:“不全是?聂淮归,你认识吧?或者说,你知道他在我体内,对吧?” 晏诲颔首:“知道。” 时容与见他承认,笑了一声,好似不认识眼前的人,多年的师门情谊,也不过是个不可信的外人:“师兄如此算计,为何就不肯问一句?难道在你们眼中,我就是一个连自己师尊和师兄都不支持的人吗?” 第154章 晏诲打量了他一眼,道:“你若是觉得师徒相恋不违背纲常,那如今又怎会落得被囚魔宫的下场?” 时容与轻瞥了一眼身上的锁链,笑了笑:“若我说,其实梁郁这四道锁链根本锁不住我,师兄又待如何?” 晏诲眼底果然划过一丝诧异,随后他又将那些情绪隐藏:“那正好,随师兄离开魔宫吧。” 时容与淡淡的望着他,不怒不喜:“既然如此,还请师兄直言相告,你要带我去哪里呢?” 晏诲简短的吐出两个字:“沧海。” 时容与眉头轻挑:“沧海?为何去那里?” 隐约间,心跳突然加快,冥冥中有一种感觉,告诉他,晏诲要他去沧海是一件十分重要的事,说不上来是危险还是什么,总之,能让时容与心中警铃大作。 晏诲笑容温和,仿佛一心为时容与着想:“自然是见证你的飞升。” 时容与一愣:“我的飞升?” 晏诲点头:“是啊,怀瑾,你只需要相信,师兄根本没想杀你。” 时容与深深看了他一眼,问:“你我如今都被锁链锁着,如何离开?” 晏诲浅笑:“怀瑾师弟方才不是说,梁郁锁不住你吗?” 时容与笑的莫名,忽然后退了两步,道:“是啊,梁郁锁不住我,但你就不一定了。” 晏诲直觉不妙,但已经晚了,时容与话音还未落下,他身上的链子化作缕缕魔气,顺着他的经脉钻入了灵府之中,他瞳孔一缩,着急了起来,那几道魔气大有搅碎他灵府的意思:“怀瑾师弟,你口口声声说要师兄信你,可到头来,你才是那个不信师兄的人!帮着魔尊废你师兄?真是我妄虚宗的好仙尊啊!” 时容与笑了起来,那笑声苍凉悲戚,竟有一瞬间让他想到梁郁,梁郁在得知自己多年折磨他的师尊和对他爱护有加的师兄是同一个人的时候,也是这般觉得荒谬与好笑的吧? “即便到了如此境地,师兄还在骗我,步步诱我去沧海,你以为我不知道那里有什么吗?” 晏诲眸光一紧:“你知道?” 时容与冷冷的望着他。 其实他并不知道具体会发生什么,但他必然不会如晏诲所想的前往沧海,至少不是现在。 但,可以探一探晏诲的口风。 只是晏诲似乎仍旧留着心,即便如此,也没再多说什么,只道:“去沧海,百利而无一害,这是师兄最后能为你做的。” 时容与冷笑:“师兄话中真真假假,恕怀瑾难以分辨,不过师兄对其他人都能撒谎,那么……师尊呢?” 晏诲听到木清霜先是一怔,随后道:“师弟啊师弟,你和梁郁还真不愧是师徒,都喜欢用同样的东西来威胁别人,若是有一日,梁郁,或者你,成了对方被威胁的东西,又该怎么办呢?” 时容与淡淡道:“不劳师兄操心,师兄只需要等着就好。” 晏诲:“等什么?” 时容与轻轻提起唇角:“自然是等师尊来救你啊。” 晏诲还要再说什么,一张嘴,口中却是魔气疯狂涌出,那些魔气好似活物一般,占据了晏诲的整个身体,他只能紧守灵台,护着那岌岌可危的神识。 寝宫的大门被打开,浮锦在门口斜斜靠着,手中轻轻一拉,好似有无形的丝线,晏诲便随着她的动作倒飞了出去,被浮锦牵着链子:“魔后,属下告退。” 浮锦一走,时容与看着那扇未曾关闭的大门,没好气道:“还躲什么?滚进来!” 梁郁从门口走了出来,衣摆一掀跨进了门里,那举手投足间尽是从容自若的模样,时容与这么看着,倒真有上位者的模样了。 时容与还没愣神多久,那高大的身躯挡在他面前,蹙着眉不满的望着他。 时容与不知道这人又要发什么疯,转身就要走,下一秒被对方拦腰抱了起来。 “梁郁!你又要做什么?!”时容与惊呼了一声,双手却顺势圈住了梁郁的脖颈,防止自己掉下去。 梁郁倒是十分受用时容与这种不自觉间依赖他的动作,哪怕那只是因为突如其来的变故下意识的反应,但也足够说明,时容与心里一定有他的位置,哪怕是一点点。 梁郁将人放到床榻上,一手握住了对方的脚踝,另一只手轻轻掸了掸梁郁脚底的灰尘:“不穿鞋就乱走,容容是打算再踩一次瓷片割伤自己的脚吗?” 提起这个,梁郁的气就不打一处来,时容与那时候双脚沾满了瓷片,鲜血混着将脚心染满,看着就令人心疼,偏偏那人毫不在意,还借此与他说教。 他想着,便想教训一下时容与,掸灰尘的指腹落在时容与的脚心,轻轻挠了起来。 第68章 时容与没想到梁郁突然起了坏心,但手上和脚踝的束缚令他无法自己挣脱时容与的掌控,只能任由梁郁在他的脚心使坏。 “梁郁!别闹了!”时容与躲闪着,扭动着身躯,却无法脱离梁郁的掌心,那人箍着他的脚踝,操控着四肢的锁链,不让他有半点逃离的机会。 梁郁目光沉沉的望着时容与,看着时容与因为脚心的痒不断扭动着腰肢,眼尾生出些水光,一副又被欺负了的模样。 那想要逃离的模样,和夜里在床榻上想要逃下去的模样一般无二。 他轻笑道:“下次要记得穿鞋,知道吗,容容?” 第155章 时容与听着梁郁哄小孩的语气,不由得怔了神,从前都是他把梁郁当做小孩子,如今竟是被强行颠倒了过来。 这种身份的转换让时容与有些不适应:“为师做什么,还轮不到你来管教!” 他故意用“为师”自称,想要提醒梁郁,二人之间的身份。 梁郁却反而笑了笑:“容容这么叛逆?那我这个做丈夫的更应该好好管教管教自己的魔后了。” 时容与心中顿时划过一丝不好的预感,他警惕地望着梁郁,问:“你要做什么?” 梁郁没有立刻回答他的话,而是抬手从灵芥中取出了一个精美的匣子,他将匣子递到时容与面前,轻轻挑开锁扣,只见里面盛放着满满一盒子的珍珠,大大小小都有,最大的甚至有一个鸡蛋那么大。 “这是药魔收服蓬莱岛,岛上的百姓为了保命送给她的,那么多人,也只收集到了这一点珍珠,可见珍贵,她跑来跟我献宝,我原本想着可以给你镶嵌在衣袍上做装饰,或者挂在腰间做配饰,不过现在我发现,它还有别的用处。” 时容与看着那一匣子的珍珠,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什么?” 梁郁伸手,捻起一颗较小的珍珠,打量着它道:“据说将珍珠磨成粉末,有美白养颜的功效,容容这张脸堪称绝色,曾是修仙界第一美人,想必用不上这珍珠,但我将这珍珠喂给容容,将其在体内捣碎,里面会不会更软嫩一些呢?” 时容与自然明白梁郁在说些什么,他的耳尖一下充红,移开了目光:“梁郁,你又在说些什么混账话?!” 梁郁低笑了一声:“容容耳朵都红了,分明听懂了我的话,那么开始吧,从小的先来如何?这颗好像是最小的了。” 时容与的目光甚至不敢瞥向那一匣子的珍珠,目光触到便觉得发烫,那最小的一颗倒还好,不过小拇指的指甲盖大小,但那最大的,鸡蛋大小,他哪里吃得下? 时容与的身子往后躲了躲:“梁郁,你别乱来。” 梁郁看着他,淡淡道:“容容在害怕吗?” 时容与目光躲着对方,道:“不是……但你……” “既然不是,那我喂你。”梁郁打断了时容与的嘴硬,手指捻着那颗最小的珍珠,似乎有些不满意,又放回匣子,拿起了那颗鸡蛋大小的珍珠重新递到时容与面前,“还是喂你这颗大的吧,我相信容容吃得下。” 时容与顿时摇头:“不行的,梁郁……” 只是他的话被梁郁用动作再度打断,梁郁扼住了他的下颌,将他的脸微微抬起,让他被迫仰着头,又用力挤开了他的嘴,那鸡蛋大小的珍珠便塞进了他的嘴里。 时容与愣了愣,原来是真的喂他嘴里,而不是…… 只是很快,他又想错了。 那珍珠卡在他的口中,将他的整个嘴撑开,毕竟不是能吃的东西,只能含在口中咽不下去,却也吐不出来,他只能被迫张着嘴,看着梁郁又往匣子中拿起那颗最小的珍珠。 “一颗就吃不下了,容容的嘴太小了,怎么办?”梁郁看着时容与口中含着珍珠闭不上嘴的模样,假装苦恼地问。 时容与说不出话,想说的话都因为口中的珍珠被一一挡了回去,变成了含糊不清的“呜呜”声。 他察觉到发出的声音有些难堪,便不再说话,梁郁见他这个样子,眉眼都染上了笑意,他扣着时容与的脑袋,往前面固定住,这个角度正好能看到他自己,下一秒梁郁便道:“既然容容吃不下了,那就试试用别的方法吃,容容,别闭眼啊,你要亲眼看着自己吃。” 时容与又开始“呜呜”了起来,但这一回,梁郁想也不用想就知道,时容与是在骂他,他笑着将珍珠塞入软嫩的蚌壳,仿佛被蚌壳重新包裹,深深嵌在里面,非要用刀划开蚌壳,扯开那些蚌肉才能将里面的珍珠取出来。 直到最后一颗鸡蛋大小的珍珠抵在蚌壳的开口处,时容与噙在眼尾的泪水倏然滑落,梁郁吻住了他的眼尾,低声道:“二十六颗了,最后一颗也吞下去好吗?容容,好乖。” 时容与死死咬着嘴里那颗珍珠,摇了摇头。 会死的…… 梁郁却好似看不到他的抗拒,用力将珍珠喂入蚌壳中。 时容与连呼吸都停了一瞬,眼前似有白光一闪而过,等到被梁郁松开束缚,取出口中的珍珠,他甚至顾不上暂时性合不上的嘴,一巴掌甩在了梁郁的脸上。 这一掌打得十分用力,将仅剩的力气都使了出来,却也只是让梁郁歪过了头,连身子都没晃动半分,那人看着从床榻上滚落的珍珠,笑了一声:“没含住啊。” 时容与整个人好似被煮熟了,在珍珠掉下床榻的一瞬间,只觉得天崩地裂,他顾不上浑身发烫,望着梁郁,酸软的下颌令他说的话都有些含糊:“取出来!” 还有很多的珍珠在更深处。 梁郁却悠悠道:“容容怎么还是学不乖啊?喊夫君,让夫君帮你。” 时容与看了他一眼,抬手又给了梁郁一巴掌:“梁郁,你清楚自己的身份吗?!” 梁郁握住了时容与的手,将人扯到怀里:“是魔后不太清楚自己的身份!从你对我撒谎,答应和我成亲开始,你就该认清自己的身份了,师徒不过是曾经,而现在,我是你夫君!” 时容与轻轻摇了摇头,梁郁却将他抱在怀里,生怕他离开似的:“容容,你现在学乖了吗?” 第156章 时容与皱了皱眉,他感受到了梁郁的心跳声杂乱无章,好似在恐惧什么,远不及他表面上那么淡定自若,欺负他欺负得如此得心应手。 时容与问:“你怎么了,梁郁?” 梁郁愣了愣,没想到时容与这么快就能察觉到他的不对劲,他只能紧紧的将对方抱在怀里。 他的师兄和以前一样,这么好,好到让他觉得,自己配不上,他不该这么对时容与,可不这么做,他又觉得时容与根本不属于他,心不属于他,人也不属于他,他还是一无所有。 良久,梁郁才闷声问:“你要去沧海吗?” 时容与一愣,果然,这狼崽子就在外面偷听。 他淡淡道:“不去。” 梁郁没松开时容与,反而抱的更紧:“你不会再骗我了吧,时容与?” 怀里的人没有应声,梁郁的眸光再度沉了下去,可他也只能恶狠狠的威胁:“不许再骗我,听到了吗,时容与!” 时容与无奈地叹了口气,他就是因为不想再骗梁郁,才没应声的。 毕竟,他或许不打算去沧海,但似乎总有一只无形的大手,推动着这一切,他也不确定会不会被推着,最终还是去往了沧海,所以,他并不能彻底承诺梁郁什么。 狼崽子被他骗的久了,对他的不信任与患得患失太严重了,几乎他说什么,梁郁都不会信他。 寝宫里安静了许久,梁郁一直没能听到时容与彻底的回答,心也一点点沉了下去,最终他只能自嘲般笑了一声,在时容与背后道:“你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 梁郁抱了他很久,久到时容与被勒得生疼,才挣扎着从梁郁怀里出来,只是他一动,珍珠的颗粒感极为明显,随着他的动作乱撞,他又只能僵在原地不敢乱动了:“梁郁,把珍珠拿出来吧。” 时容与本以为,梁郁已经被他安抚好了,结果,他手腕上了链子又是一紧,重新被束缚了起来,梁郁将床榻上散落的几颗珍珠捡了起来,幽幽道:“掉出来了,可是容容还没学乖,那就再塞回去吧。” 时容与挣扎着:“别……梁郁,别放了!” 梁郁似乎听进去了,手顿在半空没再动作,就在时容与松了口气的同时,梁郁又笑了一下:“好啊,容容累了,那就换个地方存放这些珍珠吧。” 时容与:“换个地方?” 直觉告诉他,梁郁说的换个地方,绝对不是哪个匣子或是灵芥。 果然,下一秒梁郁就将捏着珍珠的手往他身前移了过去。 在知道梁郁要放进哪里之后,时容与难以置信地望向他,剧烈的挣扎了起来:“不行!那里不行!” 他挣扎着,没有办法,只能想起梁郁之前问他讨要的好处,似乎那样能让梁郁觉得满意,于是他身体往前够去,抬头想要去亲吻对方的唇角,但锁链拉着他的手腕,将他整个人往后拉,让他无法够到梁郁,怎么努力也亲不到对方。 时容与知道梁郁是故意的,他只能闭了闭眼,恳求道:“别放那里,梁郁……” 梁郁看着整个身子都探向他的时容与,呼吸微沉,下一刻俯身,却偏偏没有吻上时容与,而是咬住了那人的喉结,不顾对方的恳求,仍旧将珍珠推动着。 “里面的那些,还要搅碎了才有用。” 第69章 “怀瑾师弟,你身上的灵力似乎都溢出来了,比我这个没被废过修为的人还要强了”方石仪看着坐在桌边悠哉悠哉喝茶的时容与,不禁感叹。 一个月前时容与还是个灵力尽失,连修炼都无法修炼的废人,没想到短短一个月的时间,修为如此突飞猛进,简直叫人叹为观止。 双修之法,真的恐怖到这般地步吗?难怪魔族趋之若鹜。 时容与抿了口茶,将唇上的血丝一丝囫囵咽了下去。 嘴唇又被他咬破了。 他淡淡道:“我现在应该已经到大乘期了,距离我之前的修为,只差一步。” 方石仪由衷道:“你这速度,比之前修炼还快,真的不会有事吗?” 时容与看了他一眼,将茶一饮而尽:“会不会有事,你不知道吗?” 方石仪看了一眼时容与又极快的收回了目光,对方和以前一样,一袭白衣如雪,只是衣袍遮不住的地方,总有些暧/昧的痕迹,令他不忍相看,也不敢看。 梁郁那个疯子,就算是他多看时容与两眼,都能剐了他,简直把时容与当他的眼珠子,心肝脾肺肾,恨不得揣身上,谁也不让看。 方石仪试探道:“你如今这个灵力,挣脱梁郁离开魔宫应当不费力了吧?更何况那小子也不敢杀你,你若是以命相逼强行离开,未尝不可,怎么还留在这里?” 时容与淡淡道:“我在等一个人。” 方石仪挑眉:“谁?” 时容与又慢条斯理地给自己续了杯茶:“华雪圣君。” 方石仪一愣:“师尊?” 时容与点头:“晏诲被废,木清霜本应出现了,但他忍到现在,说明他觉得,我会拦着梁郁,不让梁郁杀晏诲,晏诲性命无忧,木清霜自然能沉得住气,但倘若我不阻止呢?” 方石仪伸手去拿茶杯,妄图也蹭一杯茶,却被时容与拍开,他轻哼一声:“你要让梁郁杀了掌门师兄?!” 时容与听着方石仪的震惊,轻轻扬眉:“怎么?只许他杀我,不许我杀了他吗?” 第157章 方石仪摇头:“可是,掌门师兄同我说,他并没有想杀你的。” 时容与深深的看了方石仪一眼:“他任由我被疯魔的梁郁带走,在魔宫折磨跳下血池,和他亲手杀我,有什么区别?” 方石仪讷讷的说不出话,最终叹了一声:“我好好的妄虚宗,怎么会变成这样啊……” 时容与有多惨,他不是不知道,对方一步步变成如今这样,晏诲确实有着不可推脱的责任,尤其是如今还成了自己徒弟的禁/脔…… 时容与听他如此发言,轻笑了一声:“这个问题,或许可以问问另一个人。” 方石仪抬眸问他:“谁?师尊吗?” 时容与摇头:“不,菩提老祖,聂淮归。” 方石仪不解:“这和菩提老祖有什么关系?” 时容与转了转手里的杯子,淡淡道:“晏诲认识聂淮归,甚至知道聂淮归在我体内,他们之间,应该有什么联系。” 方石仪恍然:“原来如此!那咱们暂时不能杀掌门师兄啊,万一他们还有什么别的阴谋,得把菩提老祖一起抓来拷问!” 时容与忍不住笑道:“石仪师兄,有件事我想再问你一遍,我如今这具身体,是你做的吗?” 方石仪点头:“是啊。” 时容与再问:“那傀儡术,是你研究的吗?” 方石仪再次点头:“是啊。” 时容与再问:“我院中的雪莲,是你送我的吗?” 方石仪被问的越来越迷惑:“是啊,怎么了?” 时容与将第二杯茶喝下:“晏诲说,你做的所有的一切,都是他让你这么做的。” 方石仪先是一愣,随即骂道:“放屁!雪莲有凝神养气的功效,那是为了养你的神识,傀儡术是替你重聚魂魄,让你得以借傀儡重生,这两样东西都是我自己研究的,你也知道师兄我喜欢这些……” “石仪师兄又为何要养我的神识?”时容与从容的打断了他的话。 方石仪:“……” 时容与的目光直直望向方石仪:“我记得那个时候我的神识并没有什么损伤,石仪师兄可不要告诉我,你是未雨绸缪。” 方石仪愣了好半天,才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我承认,掌门师兄洗掉了你的记忆,我……确实知情,但雪莲就是因为得知你记忆被洗去,会影响神识,才为你种的。” 时容与似笑非笑的望着他,没再追问什么,他放下喝完地茶盏,起身朝床榻走去,锁链的延伸足够在他屋子里活动,却走不出这间寝宫。 方石仪看着那道有些踉跄的身影,不忍又问:“若是……若是梁郁欺负你了,你只管告诉师兄。” 时容与顿了顿,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腕,衣袖将整个手背都盖住了,并未露出任何痕迹,他淡淡道:“告诉师兄,师兄又能如何?” 方石仪又失语半天:“我……我去给你揍他!” 时容与轻笑了起来:“你把他揍坏了,我的灵力去找谁要呢?” “这小子皮厚……”方石仪刚又要说些什么安慰时容与,突然反应过来时容与说了什么,愣在原地,“怀瑾师弟,你,你说什么?” 他听清了时容与说的什么,才觉得眼前的人突然一下子离他好遥远。 明明近在咫尺,偏偏如同云端仙,触不可及,也不敢亲近,那人眉眼间的淡漠一如钟山外的雪,冷到骨子里。 难怪师尊常说,时容与,最适合修的是无情道。 天人本无心,何苦降凡尘? 时容与像是并未觉得自己说的话有多令人震惊,反而反问道:“莫非在师兄眼里,怀瑾只是一个常年闭关孤陋寡闻之人?” “我虽不是药修,也不懂药理,双修之法却略知一二,即便当真不知……这每一次与梁郁做完那些事后,神识入灵府,无端汇聚的灵力,还不足以让我探究一二吗?” 方石仪这下是真的觉得,时容与有多可怕了:“那你……知道梁郁会是什么下场吗?” 这回,时容与倒是顿了顿,随即道:“知道。” 方石仪:“那你……你果然对他,还是恨着的,是吗?” 时容与的目光望向了窗外,轻叹了一声,这会儿在他脸上又多了一分悲悯:“谈不上恨吧,他也不过是被卷入局中的可怜人罢了,若不是这一场算计,他本可以不受那么多折磨,至少不会变成如今这般偏执疯魔的模样。” 方石仪沉吟许久,问:“那你打算怎么做?” 时容与收回了目光,门外没有人,他也不担心方石仪会把这些告诉梁郁:“等我灵力恢复,我会替他稳住神识,待他养好,此后桥归桥,路归路,各不相干。” 方石仪看着时容与平心静气的说出这句话,一时又想问:“怀瑾师弟,你究竟把梁郁当做什么?” 时容与垂下眼眸,似乎也思索了一番,随即才道:“我曾将他当做徒弟,尽心教养,想他不受魔种与灵力的折磨,安稳一生,也曾将他当做师弟,想要护他周全,让他余生有光可照,有人可依,但是师兄,不论如何,我想护他之心是真,纵使设局利用,妄虚宗断我四肢,废我修为也是真,魔宫百般折磨,种种痛楚,亦是真。” “我如今利用他重筑修为,替他稳住神识保他不会魂飞魄散,也算两清。” 方石仪再也说不出什么,他劝不了时容与,也不知道如何劝,时容与对梁郁做什么都不为过,哪怕折磨对方,杀了对方,那生生折断四肢废掉修为,将时容与从云端拉入泥沼,并没有人操纵梁郁逼迫他这么做,是梁郁自食其果。 第158章 只是若是真到了两清的地步,以梁郁的性子,恐怕做不到,他如今对时容与这般执念,若是得知时容与存了和他两清的心思,恐怕会当场发疯吧。 可那时时容与恢复了灵力,甚至按照这样修炼下去,假以时日必能飞升,到了那时,梁郁再也奈何不了时容与,也禁锢不了对方,又该如何呢? 方石仪这一瞬间,不禁想问问,这世间事,是生离苦,还是死别苦?是求不得苦,还是放不下苦?是眼睁睁看着所爱在眼前死去自己却无能为力苦,还是得知所爱之人不爱自己只想相忘于江湖更苦? 这恐怕,世间唯有一人能解。 菩提老祖。 方石仪顿时一个激灵,这时候怎么会想到聂淮归了? 方石仪摇了摇头,作罢:“怀瑾师弟好好休息吧,有什么要师兄帮忙的,尽管同我说。” 时容与浅笑:“好。” 那笑容明明温和,似绛雪峰五年前融化的雪,可方石仪知道,将那抹笑剥开,里面是一块怎么也化不开的千年寒冰。 他又叹息了一声,转身离开。 时容与和方石仪聊完便睡下了,这些日子他的神识恢复了一些,没那么疼了,能醒来的时间也越来越久,只是梁郁贯会在那种事情上折腾他,他的身子倒是沉得厉害,只想躺着补点觉。 等再醒来的时候,梁郁正将他抱在怀里给他喂水,见他醒过来,便哄着道:“多喝两口。” 时容与顺着咽了:“梁郁……” 他一开口,梁郁被皱起了眉头,手按在了时容与的喉结处,轻轻揉着:“容容的嗓子都哑了。” 时容与被他气笑了:“你好意思说?” 梁郁笑了笑,似乎反而还挺愉悦:“我给你揉揉。” 时容与淡淡道:“不用,你今天别再折腾我就好。” 梁郁闻言,眼底一暗,摩挲时容与的指腹缓缓用了力:“好啊,那今天让容容自己选,姿势,力道,速度,都让你来掌控,如何?” 第70章 时容与这几日都待在寝宫里,即便醒过来了,也是坐在窗口望着院外,给自己泡着茶,似乎十分悠闲的模样。 以至于蓬莱岛被抓的小弟子跑到这里的时候,还以为是哪个大魔,吓得扑通跪在了地上。 时容与淡淡的给自己倒了杯茶,眼睛都没往门口瞥。 小弟子跪了一会儿,没等到任何动静,这才敢缓缓抬头,朝着窗边坐着的那人望去。 只见曳地的雪白衣袍,裙边银丝镶嵌,绣出云纹与水波,暗纹缠绕攀爬,一路往上,四指宽的腰带将那截纤细的腰身描绘勾勒,流畅的线条将那具身形完美显现,随着对方手中的动作,衣袖轻轻飘动,好似迎风舞动一般,那素白的双手扣在茶盏上,骨节分明,像是在摆弄一件极为珍贵的宝物,可那双手却比宝物更珍贵。 等到他望见那张惊为天人的容颜时,小弟子愣在了原地。 这是神仙吗?是九重天派下来拯救他们修仙界的吗? 不对,魔界怎么会有神仙呢?真是九重天派下来的,怎么会住在魔宫里? 可是哪个大魔,长成神仙模样的? 他愣愣地看了好一会儿,问:“你不抓我吗?” 时容与看着窗外,问:“我为什么要抓你?” 声音也好听,像雪,轻柔微冷,这个人,从头到尾都像雪,又轻,又美,让人想要欣赏,又想将人捧在手心。 小弟子道:“你不是魔族吗?” 时容与这才回过头,淡笑了起来:“我哪里像魔族?” 小弟子连忙摇头:“不像,所以我才奇怪,你究竟是不是魔族。” 时容与笑了笑,轻轻抬手,衣袖顺着他的动作滑了下去,露出腕间的锁链,小弟子瞬间睁大了眼睛:“你……” 时容与靠在椅子上,又漫不经心的将衣袖拉上:“我不是魔族,我是魔尊的俘虏。” 小弟子确认了眼前之人的身份,顿时松了口气,随即又替对方惋惜:“我,我能救你出去吗?” 时容与摇了摇头:“你救不了我。” 小弟子叹息:“都怪我太弱了,我现在要出去搬救兵!你等着,我会找人救你的!” 时容与挑了挑眉:“你找谁搬救兵?” 小弟子有些疑惑地看向时容与:“你不知道吗?” 随即他又看了一眼时容与腕间被遮挡起来的锁链,又觉得,这人肯定没能走出过这件屋子,不知道也是情理之中。 时容与眸光微动:“我该知道什么?” 他轻轻叹息了一声,看着窗外,神色无端有些凄哀:“我被锁在这里太久了,外面发生了什么都不知道,你若是知道些什么,可以告诉我吗?” 小弟子看着窗边的美人分外伤戚的模样,顿时心都揪了起来,连忙道:“当然可以,就是那个魔尊,他抓了蓬莱岛的弟子,还把浮玉掌门关起来折磨,还有晏宗主,晏宗主好心帮我们蓬莱,却也被那魔头抓来了,如今修为尽废,被折磨的好惨,魔气把他整个人都侵蚀了,好像都快侵占他的神识了,他告诉我,让我去找华雪圣君。” 时容与不动声色的问:“他让你去找华雪圣君?” 晏诲明知梁郁的目的,怎么还会让蓬莱的小弟子去找木清霜?岂不是正中了梁郁下怀? 小弟子似乎怕时容与不信他,连忙道:“真的,晏宗主的状态太差了,感觉……感觉快要精神崩溃了,也只有华雪圣君能救他,救我们了吧。” 第159章 时容与垂了垂眸,道:“那你快走吧,再不走,等魔族把你抓回去吗?” 小弟子犹豫了一下:“那你呢,你怎么办?” 时容与失笑,难为对方这时候了,还想着他呢。 “我不会有事的,更何况你现在也救不了我,或许请到华雪圣君,你就能救我了。” 小弟子闻言,用力点头:“你说得对!我这就去!” 他说完,转身就要走,又回头多看了时容与一眼,这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时容与在他身后,一道灵力悄无声息地打入了对方体内。 那道灵力不会对那名弟子做什么,只是能感知到华雪圣君的所在之处。只是很快,时容与又在那弟子体内察觉到另外一道熟悉的灵力。 是晏诲。 晏诲想借这个小弟子,给木清霜传递的消息,应该不是让他来救人吧。 时容与的灵力在那小弟子体内,不动声色的抹掉了晏诲的灵力。 他收回了目光,重新给自己倒上茶,继续望着窗外。 梁郁安排好一切,回来的时候就看到时容与望向窗外的模样。 那人坐在那里,似乎分外孤独,又似乎不属于这里,一心想着离开这里,远方才是他想去的地方,好似那身上的锁链一解开,他就会毫不犹豫的离开。 事实上,梁郁也明白,时容与会这么做的。 可是一想到时容与只想着离开他,无时无刻都在想这个,他的心就落不到实处,如同浮木漂在尘世间。 他掩去眼底的落寞,大步朝着时容与走了过去:“容容,在想什么?” 时容与看着梁郁走到他对面坐下,兀自给自己倒了杯茶,也没多说什么,只道:“院子里的景很好看。” 梁郁顺着时容与的目光望了过去,就见寝宫的窗子对出去,恰好便是铺满雪的院落,时容与层在那里挨了他一剑,倒在雪地里任由鲜血流淌,染红了大片的白雪,那人仿佛躺在曼珠沙华的中央。 梁郁眸光一颤,起身走到时容与的身后,抬手捂住了那人的眼睛:“别看了。” 时容与不明就里:“为什么?我看个风景,尊主大人也要管吗?” 这掌控欲有些过头了吧? 梁郁感受着掌心睫毛不停地煽动,那种痒直达心底,他抿唇道:“别叫我尊主大人。” 时容与转头看他:“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梁郁,你又发什么疯?” 梁郁掌心落了空,只能收回手,却又不甘心,指尖拨开了时容与的衣襟,探了进去,在细腻的皮肤上细细摩挲着:“容容刚才,见到那个蓬莱弟子了?” 时容与嗤笑了一声:“我的一举一动,有你不知道的吗?” 梁郁笑了笑:“你在怪我?” 时容与:“不……不敢。” 他的声音忽然颤了颤,另一只手攥紧了不知道谁的衣袍。 梁郁似乎很喜欢时容与这副模样,继续逗弄着对方:“我只是关心我的魔后。” 时容与淡淡的应了一声,敷衍了过去,但梁郁不满他的敷衍,一把将人抱了起来:“想见木清霜吗?” 时容与被迫俯视着梁郁,不知从何时起,狼崽子的力气很大,大到可以举起他,他在对方臂弯间,活像一只被随手拎起来的兔子。 他搂着梁郁的脖颈,即便这人抱得很稳,本能也让他攀着对方,生怕掉下去:“你要阻止我见他?” 梁郁笑了笑,眼底闪过一丝狡黠:“我可以不拦着你,但你是不是该尽点身为魔后该尽的义务?” 时容与眸光一顿,同梁郁错开了目光,挣扎着想要从对方身上离开:“梁郁,我不该纵容你,你我之间,不该是这样的关系!” 梁郁这一个月来听过太多时容与的这种话,已经习惯了将它当做耳旁风,他将人抱得更紧,身后的手攀着时容与的后背,白玉一般的背上蝴蝶骨振翅欲飞。 他笑着道:“纵使不该,也纵容那么多回了,容容怎么还是这般嘴硬心软?” 时容与冷冷道:“心软?我看是你屡教不改。” 梁郁将他抱到了床上,收紧的锁链再一次将时容与固定住:“不,我是…食髓知味,谁让容容这么诱人呢。” 时容与被他烫了烫,想往后缩,却因为被固定了四肢,无法逃离这张床,腰身也被那人拦住,根本逃不开,他刚要开口,就见梁郁又从灵芥中摸出一个翠绿色的东西,那色泽看起来有些像他的青玉扇,上面也有灵力流转,应当不是魔界的东西。 梁郁见他好奇,笑道:“看样子,容容很喜欢这个东西。” 时容与蹙眉,直觉告诉他梁郁此刻拿出来的东西,一定不是什么正经东西,但他还是问了:“这是什么?” 梁郁低声道:“玉势。” 时容与抖了抖睫毛:“别用这个……” 梁郁想了想,诱惑道:“用这个,作为奖励,我可以解开你身上的链子。” 时容与一愣:“解开我的链子?” 梁郁不是打算这辈子都不会解开他的锁链吗?怎么……? 梁郁似是知道时容与在想什么,俯到她耳边:“所以,今晚让我满意。” 时容与刚要瞪他,梁郁将翠绿的玉势放到了他的唇边,像是喂小孩糖一般,引诱道:“打湿了才容易放进去,否则会很疼的。” 第160章 时容与看着梁郁,只觉得对方唇边的那抹笑格外闭眼,他刚要开口,梁郁却像是正等着这份时机,玉势趁机塞进了时容与的口中,那东西抵着他的舌头,令他无法出声,偏偏梁郁还用那翡翠般的石头尖在他的舌头上打转。 时容与被压得舌头发酸,却被梁郁用玉势堵着,吐也吐不出来,只能被迫用口腔中的涎液将那颗翠绿的石头打湿。 但梁郁的恶劣程度远不止此,就在时容与以为梁郁要将玉/势/拿出去时,那人却只是将东西往外拉了拉,又迅速压了回去,直直撞入了时容与的喉口,激得他眼尾的泪瞬间滑落,被迫扬起的头却让那折磨他的东西更加深入。 时容与几乎泪眼朦胧的望着梁郁,视线被模糊,梁郁的身影也变得有些重叠了起来。 第71章 时容与将灵力炼化完,从修炼状态退出来,周身的灵力如同精灵在他身边盘旋,将他清冷的面容照的透亮,像一尊玉刻的雕像,明明没什么神情,却无端让人觉得,他就该是这般模样,不悲不喜,安安静静的坐在那里。 时容与收了灵力,睁眼看向外面的院子,眼清,目明。 重回化神期,灵府中满是充沛灵力的感觉,竟恍如隔世。 院子里不知何时下起了雪,让时容与恍惚了一瞬,差点以为还在绛雪峰上。 雪簌簌然落下,将院子里又铺上了一层落雪,寒意却无法再侵蚀时容与半分。 他从床榻上站起来,赤足踩在了冰凉的地板上,只一瞬间,脑海中却清晰的映出了一段令他难以启齿的惩罚。 他犹豫了一下,穿上了旁边的鞋子,走到窗边看着外面。 他记得,魔界是不下雪的,院子里的那层雪,是梁郁五年前为了折磨他,特地用魔气施的阵法,后来是怕他想绛雪峰,便一直留着了。 但魔界从未下过雪,现在却下了起来。 时容与似乎想到什么,走到了寝宫门口,推开了那扇门。 他似乎从未推开过寝宫的大门,之前一直被锁链困在床上,又因为醒的时间不多,一醒来梁郁便在他旁边,把他看得很紧,他没有机会也没法走出这门。 但如今,梁郁遵守约定,解开了他身上的锁链,没了束缚身上好似轻了很多,再没有东西扯着他,神识也逐渐和这具身体融合,养的还算不错,他迎接着门外的光亮,日光倾洒在他身上,那是久违的,自由的气息。 时容与走到回廊里,在长廊中伸手,素白的掌心落下点点雪花,他虚虚一握,收了回来,抬头就看见周围的魔气在隐隐颤抖。 “怀瑾仙尊……梁师兄把你的锁链解开了?!”韶华不知从哪里滑了过来,看见时容与出来,有些诧异。 时容与转头看他,浅笑着问:“你怎么在这儿?” 韶华连忙道:“噢,华雪圣君来了,梁师兄和圣君对上,我来找您,带您出去。” 时容与轻轻挑眉:“石仪师兄呢?” 韶华:“我师尊在救魔宫大牢里被关着的仙门弟子,我原本也在一起救的,师尊让我先带您走。” 时容与轻笑了一声,方石仪不会不知道,这是梁郁设的局,但他还是趁乱想要放走那些被抓的仙门弟子,哪怕他知道,木清霜不能拿梁郁怎么样,但最终梁郁知道他放走了仙门弟子,他却会有惨烈的下场。 他这位师兄,才是真正心怀天下苍生啊。 时容与淡淡摇头:“不必了,我就在这等……华雪圣君。” “不好了不好了!掌门师兄跑出去了!”方石仪也突然跑了过来,看见时容与,着急忙慌道。 时容与自从上次在寝宫和晏诲一别,没再去看过晏诲,也并不刻意打听晏诲的现状,方石仪乍然提起,时容与才顺嘴问:“晏诲如何?” 方石仪叹了一声:“很不好,魔气入体,将他的经脉尽数毁坏,灵府也冲碎了,神识也被梦魔折腾得有些分不清现实和梦境了,简而言之,不止成了个废人,还快成为一个疯子了。” 时容与闻言,垂了一下眼眸,随即道:“走吧,去看看。” 魔宫之外。 魔宫之外有一道结界,由梁郁的魔气组成一道屏障,若有人要硬闯魔界,须得先破了那道结界。 而此刻,那道结界变得有些薄弱,魔气在震动,遭受着巨大的灵力威压。 木清霜手持醉月剑,剑身有纯粹的灵力流转,霜雪落在剑身上,剑冷,灵寒。 木清霜仿佛是霜雪的化身,他所到之处,皆有风雪,雪落漫天,皆是木清霜灵力化就。 他一剑劈向结界,万千风雪旋转着朝结界撞去,梁郁隔着结界同木清霜对上,魔界的魔气尽数朝这里涌了过来,在对上霜雪的同时,两边都在颤栗。 晏诲就是在这个时候跑了出来,他一眼就看到了天边白得好似飞舞的雪精灵一般的人,他也不知此刻是清醒,还是犹在梦中,但他知道,木清霜不该出现在这里:“师尊,我不是叫你离开吗?你为什么要来?” 木清霜听不到他的话,只尽力和梁郁拼着灵力,但见到他的身影,眉心轻轻蹙了起来,他一眼就能看出,晏诲此刻的状态,修为尽毁,神识破碎,曾经的天之骄子,万总之首的掌门人,如今却连梦和现实都分不清楚,浑浑噩噩,分外狼狈。 他心底一痛,当时不该答应晏诲,让他去保蓬莱岛,也不该信什么聂淮归,让晏诲孤身犯险。 第161章 时容与……早就想起了一切,不会再信晏诲了。 这世间的人不懂时容与,可他懂,时容与冷心冷情,虽然不能用睚眦必报去形容他,但也绝称不上温顺良善,他不该赌。 但木清霜还是分了神,他怕梁郁对晏诲出手,他一定救不及。 梁郁却根本没有对晏诲出手的打算,一个废人,已经轮不到他分心去处理他了,故而他抓住了木清霜的分神,魔气瞬间朝着霜雪涌了过去,破开层层屏障。 晏诲眼睁睁看着天边的那抹霜雪落了点点梅花,雪色与绽放的红梅好似一副极美的景致,却刺痛了他的双眸。 木清霜白发散落,鲜血顺着嘴角滴落,那奔涌而来的魔气被他挥散,却也在同时伤到了他,醉月剑半撑在地上,他望向晏诲,安抚般投去一个目光,下一秒,梁郁已至身前。 木清霜瞳孔一缩,到了他们如今这个境界,每一次的交手都是魂飞魄散的下场,不拼尽全力,便是你死我活。 他飞身而起,再度同魔气撞上。 纯粹的灵力与浓郁的魔气碰撞着,擦出火花,四溅的灵力与魔气早已不知落到哪里,是否伤到其他仙门弟子或是魔族,两人身形犹如鬼魅,快到寻常人根本看不到。 再能看清时,两人都早已不再原地,但木清霜唇角的鲜血似乎更多,长发散落,垂在身后,竟有好几缕落下,他略显狼狈,落了下风,明明对方同样神识破碎,魔气溢散着,可偏偏攻势凌厉,丝毫没有重伤的模样。 莫非这副样子,都是做给别人看的?只是为了让世人放下对他的戒心,又或者轻看他一成。 终究还是又中了计——虽然木清霜也并未轻看他。 木清霜冷冽的眸光朝不远处的晏诲投了过去,不论如何,他今日也要带晏诲离开。 木清霜正要再和梁郁对上,手中醉月剑一紧,眸光却瞥见了三道身影,其中一人白袍胜雪,墨发摇曳,清冷冷似天边月,慈悲相如九天神。 梁郁同时也看到了时容与,暗道不好,连忙闪身要过去:“容容,快回去!” 但木清霜离时容与更近,一个闪身便到了时容与身侧,将方石仪师徒朝梁郁甩了过去,还将对方拦了拦。 他扣住时容与的手腕,直接按在命门处,灵力流转,将他命门锁住:“我不欲杀你,你莫要乱动。” 时容与听着木清霜的话,轻轻的笑了一声,那笑声中多的是嘲弄:“师尊,晏诲是你的徒弟,我难道不是吗?” 木清霜垂了垂眸,道:“你和他,不一样。” 时容与点头:“是啊,我和他不一样,从来都不一样。” 他只是一个随时可弃的棋子罢了。 木清霜没有理会时容与的失落,只道:“助我带晏诲离开,为师不会杀你。” 时容与笑了笑,道:“好啊。” 木清霜见他爽快同意,眸光顿了顿,随即移到晏诲身侧,拉着两个人,望向不远处的梁郁。 梁郁将方石仪和韶华接住,看着木清霜,杀意涌现,比方才更甚,但他仍旧让出了路,替木清霜打开了魔界结界,目光却死死盯着他,若是时容与有一丝一毫的不适,他都会立刻杀了木清霜,魂飞魄散都是轻的。 木清霜左手牵着晏诲,右手扣在时容与的腕间,踏上醉月剑,飞身而起,若惊鸿掠影,飞速离开了魔界。 半道上,时容与看着醉月剑的方向,问:“我们这是去哪?” 那既不是去仙门的方向,也不是去蓬莱的方向。 木清霜声音微顿:“沧海。” 时容与垂了垂眸,又笑了起来:“师尊还不忘和聂淮归的交易啊。” 这“师尊”二字,如今听起来,倒像是讽刺。 木清霜摇了摇头:“至少有一件事,晏诲没有骗你,他是真的不想杀你,否则也不会留你到今日。” 时容与哑然失笑:“师尊,你错了,他对我早就动了杀意,将我推给暴怒之下的梁郁,他不仅要我死,还要我被活活折磨而死,其实我至今也不明白,你们究竟为何恨我。” 木清霜又道:“那并非是晏诲要杀你,我们从未恨你,只是忌惮而已,这一切,不过是聂淮归的计划。” 时容与冷冷道:“你们同意和他合作,难道不是想要杀我了吗?这一切都能推给聂淮归了?” 有时候梁郁说的也很对,妄虚宗上,多的是虚伪的人。 木清霜只能轻轻摇头,他本就不是喜欢辩解的人,时容与都这般说了,他也不再辩解,只带着人朝沧海而去。 梁郁和方石仪师徒就跟在他们身后,但对木清霜来说,已然无所谓,他只要晏诲,既然已经将晏诲救出来,剩下的,他只需要将时容与带到沧海便是了。 沧海不知为何,此刻变了一副模样,海水竟与天翻转了过来,那黑色的还朝着天空倒流,竟与九重天相衔接,银色与赤色两条蛟龙盘旋在水柱旁边,雷声阵阵,银光劈碎长空,天昏地暗间,唯有一道金色的光,格外夺目。 那是早已圆寂,却飞升成神佛的菩提老祖,聂淮归。 第72章 黑浪如擎天一柱,打碎了天空,将九天与沧海相连,一时不知是从九重天倾泻而下的海水,还是沧海倒流要破开那九重天。 黑暗将此处笼罩,甚至朝着神州大地缓缓蔓延开去,很快,所有的碧海青天都将和这里一样,天水相接,黑暗笼罩。 第162章 双龙盘旋着,口中吐出更多的海水,朝着九重天涌去,而九重天与海水的中间,还隔着一道金光。 梵文在金光中浮现,形成一个巨大的法阵,海水冲击着那到金色的法阵,阵阵灵力如同无形的海浪铺开。 一旁的聂淮归身披金色袈裟,梵文覆身,盘腿而坐,有莲花将他周身托了起来,让他浮于半空,他闭着双眸,口中念着佛语,灵力不断地朝着法阵输送,抵挡着海水的冲击。 时容与收回了落在聂淮归身上的目光,淡淡的望向木清霜:“华雪圣君还真是一个守诺之人。” 木清霜扶着晏诲,一手输送灵力替对方稳住神魂,一边淡声道:“你的机缘在此,怀瑾,聂淮归曾答应我,会助你飞升。” 时容与闻言,愣了一瞬,随即笑了起来:“我何时说过我要飞升?我飞升需要靠聂淮归吗?师尊,你们和聂淮归做交易的时候,想的可不是要让我飞升,不过是最后聂淮归的一盘大棋,需要我飞升,所以在这里冠冕堂皇,好让我对你们心怀愧疚吗?” 木清霜没再说话,大概是知道时容与说的,皆是事实,无从辩解。 梵音响彻整个沧海,蛟龙击不碎那道结界,岚烛怒吼了一声,朝着聂淮归冲去。 时容与眼尖的发现,岚烛身上封印他的梵纹不知何时消失了。 灵力尽数回到蛟龙体内,上古凶兽的力量,足以撼动天地,他一爪子蓄着灵力,朝着渺小的金光拍下,但聂淮归连眼都没睁,一心二用,一边维持着阵法,一边闪身躲开蛟龙的怒火。 那一掌拍入海中,激起沧海千层巨浪。 时容与就站在海边,刚要运起灵力抬手去挡,一道魔气率先飞了过来,筑成一道屏障,将他护在身后,惊涛骇浪也穿不透那魔气结界,时容与站在原地,海水沾不到他分毫。 浪潮褪去,魔气散开,梁郁站在时容与身前,担忧的问:“容容,可有受伤?” 他伸手要去触碰时容与,却被对方后退了一步,躲开了。 梁郁一顿,伸出的手僵在半空,只能讪讪收回,再抬头,对上的是一双冰冷的双眸,那眼瞳中甚至没有他,唯有眼前的殊死相搏。 梁郁眼底闪过一丝失落,他只能往旁边走了一步,不挡着时容与看蛟龙与聂淮归之间的争斗。 聂淮归像是在戏弄岚烛似的,不管岚烛怎么扑他,聂淮归都会先他一步闪身离开原地,再出现在不远处。 岚烛越看他越来气,恨得牙痒痒,他便非要拍碎那个人,那个……闭目将大部分精力放在凝聚结界,连正眼都不瞧他的人! 岚烛再度抬起爪子,一掌拍了过去,龙尾也顺势扫了过去,但这一次,他砸中了。 岚烛有些震惊地看着聂淮归,那人身上的袈裟被他的爪子划破,托身的莲花只剩花瓣从半空中落下,聂淮归直直坠了下去,砸进了沧海。 岚烛抬头朝岚雪的方向望了过去,只见银色蛟龙化为人形,漂浮在半空中,海水与九重天之间的那道金光结界已然被击成粉碎,但随之而来的,不是通往九重天的大门,而是含着九天惊雷的雷云,密密麻麻的黑云漂浮在空中,紫色的电光如银龙在云层中穿梭,似乎下一秒,惊雷便会降下,将神州大地击个粉碎。 在场的人没人见过这样密布的雷云,雷云中所蕴含的强大灵力,是那日在妄虚宗上用的九天惊雷符也难以企及的力量。 梁郁有些凝重地望着上空的雷云,似乎意识到什么,朝身侧的人望了过去,下一秒,他瞳孔剧缩。 时容与的周身正散着白色的光亮,那光芒能与皎月争辉,萦绕在他的周身,将他的整张脸都沉得别样柔和,那冷冽淡漠的神色仿佛都被淡化了,周遭的狂风带着异样的危险,刮在人身上,格外的疼,可那风对时容与分外柔和,只是吹动了他的衣袍,他站在海岸边,迎风而立,周身淡淡的光衬得他如同神明。 他如同一只振翅欲飞的蝶,又好似马上要展翅高飞的鹤,白袍犹如他的翅膀,只待乘风飞上那九重天。 是去路,还是归途? 那人从来都是一副冷冷淡淡的模样,对世间的一切,并不执着,人也好,物也罢,哪怕是他自己本身。 梁郁望着时容与,明明两个人只隔着一步之遥,却像是隔了千万重山,他分明触手可及,只需要抬手就能碰到对方,可手上仿佛压了千斤重,让他抬不起来,也拉不住眼前的人。 其实他也没想过拉住对方,时容与本就是谪仙,九重天许是他的归处,如今该回去了。 凡世太苦,不如早日归去。 时容与感觉到灵府中的灵力仿佛蓄满的水池,又有更多的灵力注入其中,将其中的灵力都溢了出来,溢出灵府,越来越多的灵力如同汪洋,但似乎于他并无什么害处,那些灵力用他体内涌出,又化作点点星光涌向他的眉心,仿佛在绘着什么东西。 与此同时,雷云涌动,九天惊雷自云端降落,砸向了时容与,梁郁猛的抬眸,周身的魔气尽数汇于时容与头顶,似要替他挡这能摧山填海的雷劫。 时容与眉心微蹙,冷声道:“找死吗?!” 他瞥了梁郁一眼,抬手将人推远了,魔气在顷刻间挥散,梁郁只能眼睁睁看着时容与自己迎上那一片惊心动魄的雷云。 第一道惊雷被时容与躲开,砸在海岸边,也不知渗透了地底多深,巨大的裂缝就这么在地面上蔓延,那土地仿佛一面镜子,脆升升碎裂开来。 第163章 韶华看着,吞了吞口水。 这雷劫也太可怕了。 前所未见。 方石仪也是紧紧盯着时容与的身影,那抹雪色在黑暗中格外显眼。 黑云压了下来,道道惊雷都朝着时容与逼近,时容与神色淡漠,手中青玉扇一展,竟再度凝出了灵力,只是仔细看便知,那不是青玉扇原有的灵力,而是时容与将自身灵力注入其中,淡青色的灵力在扇面上流转,似乎比之前更为强大。 惊雷已至,时容与挥扇作剑,竟当真将惊雷挡在了头顶,雪色与青色交织着,穿梭在惊雷之中,那速度肉眼难以分辨,甚至是方石仪,也快看不清了。 也不知这场雷劫持续了多久,那一道道瞬间能将人劈成齑粉的惊雷接连落下,梁郁的目光始终落在那道雪色的身影上,不曾移开半分。 忽然间,梁郁敏锐地察觉到,沧海底下有什么在涌动,像是要破出来。 他看了一眼还在专心对抗雷劫的时容与,一个闪身,对上了正好破出水面的那道金光。 梵音阵阵,梁郁的魔气好似被烫了一下,竟冒起了烟。 聂淮归手中捻着佛珠,口中念着禅,金光大盛:“魔头,魔气溢散,神识破碎,你如何拦我?” 梁郁冷笑了一声,浓郁的魔气仍旧缠在他周身,竟要将那些金光尽数笼罩在里面:“你想动他,除非踏过我的尸体。” 聂淮归看了他一瞬,淡淡道:“这有何难?” 一个本就伤重快死了的魔头,于他而言,半点威胁也没有。 他再度念起佛语,金色法阵笼罩在梁郁的头顶上方,魔气被金光照耀着,好似恶鬼在阳光底下,无所遁形,只在刹那间就会灰飞烟灭。 梁郁神色凝重,神识叫嚣着前所未有的疼痛,周身的魔气都在金光下溃败。 菩提老祖,早已成了神佛,那九重天上唯一尚存的佛,世间所有的恶在他面前不过蝼蚁,心念一动便能使其灰飞烟灭,梁郁也不例外。 只一个错身,聂淮归便越过他,要朝着时容与而去。 只是下一秒,聂淮归整个人都被什么拖住了一般,难以再往前半分。 他回头一看,双腿被魔气死死缠住,即便那些魔气碰到他,就会尖叫着化为灰烬,但源源不断的魔气从梁郁体内涌出,争先恐后的缠住他。 聂淮归垂眸望着梁郁,那眼神中似带了一丝怜悯,他抬手,袈裟从身上滑落,转瞬又成了一到结界,朝着梁郁落下。 梁郁眸光一动,闪身欲躲开,却来不及了,他的魔气被对方死死拽住,他没法第一时间抽身,金色的圈套在了他的身上,那法阵禁锢着他,身上被金色的光扫过,发出“滋滋”的声音,像是被烤焦了似的。 聂淮归“阿弥陀佛”念了一身,一掌将他推回了海岸边,转身再度朝时容与而去。 近了,就差一点他便能碰到时容与的衣角,下一刻,鲜血从口中喷涌而出,他难以置信地转身回望,那画面足够令他震撼。 梁郁红着眼站在海岸边,魔气仿佛火焰在他周身燃烧着,他像是一头猛兽,直直盯着聂淮归,这么远的距离,聂淮归却能感觉到铺天盖地的危险的气息,以及强大的压迫感笼罩在他身上。 金色的法阵已然被摧毁,那件袈裟被撕成了碎片,从半空中散落,他的本命法器,就这样碎了。 聂淮归愣了一刻,身形一动,又朝着梁郁压了过去,手中两道金光夹杂着梵文,再一次要烧毁梁郁的魔气,连同他的神识。 “你不是要找我吗?去哪啊?” 身后,响起那道清冷如雪的声音,却又在刹那,好似寒冰冻结了聂淮归的体内鲜血。 第73章 聂淮归回头的瞬间便打出了一掌,正好同时容与对上,两人都退开了一步,聂淮归看着他,双手合十,道:“还差最后一步。” 时容与笑了起来,灵力汇聚在他的眉心,眉心显出一枚银色神纹,他已然飞升,何来的最后一步,这最后一步,恐怕还是聂淮归的计算。 他身形一闪,出现在了聂淮归的身后,灵力随着他心念而动:“其实我有一件事,百思不得其解,想向菩提老祖请教一下。” 聂淮归敛了思绪,望向时容与,专心应对着对方那致命的杀招,面上却平静无波:“你想问什么?” 时容与:“我那时候被抹掉了全部的记忆,你跑到我的识海,是如何灌输那些不属于我的记忆的?” 闻言,聂淮归悠悠叹息了一声:“怀瑾,你如今已经飞升,更能感受这世间万物,可能察觉到,这世间并非这一处?世界之外的世界,你可探寻过?” 时容与如今的灵力,足够他感受到周围的所有曾经察觉不到的东西,他见天是天,却又不是天,那一望无垠的天空之外,除了九重天,隐隐还藏着其他什么。 “那些,是你的记忆?可为什么记忆中,却是我的模样?” 聂淮归淡淡摇头:“那就是你的记忆,梦魔编织梦境,我此法与他异曲同工,但我用我的所见所闻,给你编织了一个梦境,在你的识海里,带你见识外面的世界,那些平行的时空,你身处其中,你的反应,你的处理,那都是你。” 时容与懂了,难怪那些记忆不会引起他丝毫的怀疑,因为那就是他身处那样的境地,最真实的反应,聂淮归带他提前见识了那些平行世界,那本该是飞升之后才能知道的,天外天。 第164章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聂淮归轻笑了一声:“确有私心。” 时容与冷淡的眼眸扫向他:“下如此大的一盘棋,步步都在你的计划之中,与我师……华雪圣君与晏诲合作,在我体内充当系统,利用我师徒反目,最后却跑来助我飞升?聂淮归,你究竟想要什么?” 聂淮归一个闪身,与时容与拉开距离,他双手何时,远远望去,慈眉善目,即便袈裟被毁,淡淡的金光洒在他身上,确如那金尊玉像,慈悲望众生。 他忽的望向九重天的方向,遥遥道:“时容与已历经世间八苦,我佛慈悲,如今他涅槃重生得以飞升,恳求天道,赐他神佛之位,接管长明宫,此后人间香火,供奉绵延,阿弥陀佛。” 时容与猛的望向他,这一刻他才是真正看不懂聂淮归。 聂淮归在……让位。 如果他没猜错,长明宫是神佛的住处,当世神佛是早已飞升的菩提老祖,而现在聂淮归要让天道将长明宫给他,无疑是要将神佛变成他时容与。 为何? 这两个字,也同时出现在可岚雪和岚烛心底。 聂淮归做了那么多,就是为了放弃神佛的位置? 为什么?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天道似乎准许了聂淮归的请求,金色的光降下,照在时容与的身上,将时容与那张清冷的脸衬得更加悲天悯人。 佛家八苦,生、老、病、死,爱别离,求不得,怨憎会,五阴炽盛。 原来这一切,不过是天道的考验,而聂淮归的步步算计,是为了让他通过八苦的考验,成为下一任神佛。 莲花在时容与身侧盛开,将他托起,仿佛簇拥着,迎接长明宫的新主人。 时容与踩在莲花之上,睥睨着众生,九重天的天梯已为他打开,他随时可以进入上界。 他看了一眼聂淮归,对方仍旧双手合十,但眉心的神纹逐渐消失,身上的金光也在缓缓淡去,许久,他猛的吐出一口鲜血。 身为神佛,他不惧袈裟法器被毁的反噬,但没了灵力,反噬接踵而至,他仍旧受到了重创。 聂淮归再一次跌入沧海,只是这一次,恐怕凭他自己,难以再破水而出了。 时容与的目光又落在了方石仪和韶华身上,韶华仰慕的望着他,那眼神竟一如当年,而方石仪淡笑着,大抵是为他飞升而高兴。 时容与收回了目光,再不留恋的转身,走入那金色的光芒中,九重天会庆贺他的飞升,而通道关闭,他便再与人间无关了。 梁郁仍旧站在海岸边,他望着那抹雪色的身影被金光笼着,被莲花簇拥着,登上九重云霄。 那本就该是时容与的,那人,一直都像是神明,他知道,早晚有一日,时容与会飞升成神,会重回九重天,会离红尘这些肮脏的事远远的。 他本就不属于人间。 他目送着那人在金光中沐浴,踏上通往九重天的天梯,缓缓扬起一抹笑来。 直到那人转身离开,不曾在他身上停留半分,他的笑才变得有些苦涩。 漫天的雷云散去,金光洒向大地,不知者还以为是什么祥瑞奇景。 而梁郁,早已不在原地。 倒流的海水重新回到沧海,岚雪与岚烛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底看到了疑惑,两条蛟龙钻入海底,寻找着坠入海里的聂淮归。 没有人听见,聂淮归坠海前,口中呢喃的不是佛诫,而是…… “我也算,赎清了我的罪业。” 蛟龙在海底找不到聂淮归的踪影,但沧海的所有结界都被尽数打开,浑浊漆黑的海域在刹那被净化了一般,变得无比清澈。 岚雪和岚烛却愣在了原地。 沧海的结界消失了,这也就意味着……聂淮归死了? 不,不可能,那个人怎么可能这么轻易的死掉? 他一定又在耍什么阴谋诡计。 岚雪望着看不到尽头的沧海,对岚烛道:“找,一定要把他找出来!” 岚烛点头:“他一定还在海底!别以为躲着,我们就找不到他了,千年万年,蛟龙不会死,他别想就此拍拍手消失!” 沧海重回平静,海岸边的人也都散去。 梁郁回了魔宫,一踏入寝宫,口中的鲜血便再也忍不住,全都吐了出来,他望着寝宫里时容与的曾存在过的痕迹,眼前的景物一点点变得模糊。 还好,他见到了时容与最后一面,送那人飞升离开。 梁郁跌跌撞撞走到了床榻边,解开的锁链还丢在床边,他将锁链捡起来,撩开帷幔,爬到了床上,哪怕那么近,手里的东西却也看不清了。 神识已经到了支离破碎的程度,魔气也在从他体内流失,很快,他就会魂飞魄散了。 他紧紧抓着手里的锁链,上面似乎还残存着时容与的温度,他将锁链按在心口处,呢喃道:“对不起啊……” 时容与当时一定恨透他了。 梁郁又从灵芥中取出了坠霄剑,还有两个木偶小人,一个是他师兄模样的时容与,一个是成亲时的时容与,他都好好保存着。 他将这些东西放在床榻上,自己缓缓躺了下去,将那些和时容与有关的东西都揽入了怀中,仿佛这样,就也拥着时容与在怀里。 触觉似乎也在慢慢消退了,明明抱着那么多硌人的东西,梁郁却一点也不觉得硌得慌,反而快要感觉不到怀里的这些东西,也再也感觉不到那个人残留的气息。 第165章 时容与……时、容、与…… 他会忘了他吗? 最好是忘了吧,神佛不需要记得,曾经有一个魔头,折磨他,折辱他,将他囚锁,将他玷污,将他拖入泥沼,溅得满身泥泞。 可若是时容与能在某一瞬间,还能回忆一下他,他可真就死而无憾了。 他苦笑了一声,都这个时候了,他竟然还在幻想着这些。 梁郁将怀里的那些东西抱的更紧了些,坠霄剑抵在他的心口,几乎要嵌进他的身体,明明应该疼的要命,可梁郁一点感觉也没有,他只觉得自己抱的不够紧,不然为什么,他都感觉不到怀里还有东西了? 最后是听觉,寝宫里本就没什么声音,但原本他能听到,风声也好,怀里的东西碰撞轻响也好,世间万物都有一点声音,可现在,那声音变得微弱,哪怕是怀里锁链碰撞声,都显得格外遥远。 神识破碎,天人五衰。 梁郁就这么静静的躺在时容与躺过的床榻上,搂着和时容与有关的一切,等着消散于天地间。 也不知过了多久,耳边似乎传来一声轻叹,但在梁郁听来,太过模糊,仿佛是幻听,他闭着眼,并未睁开,也察觉不出周围的异样。 直到有什么东西,碰到了他的眉心,他才缓缓睁开了双眼,那双深邃的眼瞳此刻仿佛被蒙上了一层白雾,什么也看不清了,但他依稀辨认出眼前似乎有个人。 这种时候,谁会跑到他面前来?幻觉吧…… 雪莲的清香却缓缓萦绕在他的鼻尖,其实他什么也闻不到,但心告诉他,那就是雪莲的味道,是时容与的味道,曾经在绛雪峰上,他日夜思念的气息。 他努力想要看清眼前的人,却始终只能看到一点模糊的轮廓,他只能开口,声音嘶哑的不像话:“你是……谁?” 眼前的人并未说话,梁郁想要抬手去碰,手上却好似被压了千斤重,怎么也抬不起来。 是你吗?时容与…… 那人明明已经飞升,已然去往九重天,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 是他痴心妄想,执念太深,想要在魂飞魄散之前,再见时容与一面吗? 那这愿望,竟实现了。 幻觉也好,最后出现在他视野里的,是时容与。 真好。 这样,也算是彻底没有遗憾了吧。 第74章 九重天的灵力纯净而满溢,云雾皆是灵力化作而成,缭绕在宫廷周围,仙鹤绕着云雾在九重云宫盘旋,有身着华丽的仙子,踏云乘鹤,轻轻落在被云雾遮掩的白玉长廊中,嬉笑轻语声在长廊中响起。 “长明宫又有新的神佛了,上次那位神佛看着慈眉善目好说话的,实际上可不近人情了。” “据说这次新的神佛,看着就不好亲近呢,岂不是更难相处?” “神佛又不是来跟我们相处的,人家人家管着人间的生老病死生离死别的,冷心冷情也是情理之中,毕竟这一行,可不能偏私。” “我听说,这位新的神佛,是无情道修,他和其他神佛不一样,别的神佛修的佛道,所以才禁欲,要守童子身,也不习惯和让人打交道,一天到晚就和那些佛经参禅悟道,但是这个新神佛不一样,人家是修道者,不用禁欲,应该……也没那么冷漠吧?” “你都说了人家修的无情道了,他在凡间,好说话吗?” “不知道,好像……听说人家为了飞升成为神佛,受人家八苦,挺惨的,还被魔尊囚禁了好一阵子,也不知道有没有影响他的心性,若是神佛是个心里扭曲的,想要毁天灭地,怎么办?” “不可能,他要是心性扭曲了,天道不会让他居神佛之位。” “话虽如此,可神佛到底也是个人,听说新的神佛容貌昳丽,美得连能让我们这些仙子都自愧不如呢!” “何止是你们,就算是琼芝仙子,也要逊色三分。” “哇,你敢这么说,放心琼芝仙子扒了你的皮!” “我就敢说,她自己都跑去长明宫贺新神佛飞升啦,你们还不去啊?!” “什么!!!!” 长明宫坐落在九重天一个较为偏僻的位置,据说是前几任神佛都喜静,不喜欢热闹的九重云宫旁边,故而离的远远的,好避开那些仙君仙子。 这还是头一次,长明宫如此热闹。 琼芝跟着一众仙子姐妹拎着贺礼飞到了长明宫,这其实还是九重天上的仙君仙子头一次来这长明宫,以往没人敢来,此地一度无人问津。 此刻长明宫中极为热闹,院子里传来不少熟人的声音。 琼芝身旁的仙子们闻言,惊诧道:“哇,是绯珏仙君,他可真是个大忙人,哪哪都能看见他。” “殊迢仙君也来了,这长明宫今天也太热闹了,我还是头一次看到那么多仙君同时出现在某个地方。” “那殊迢仙君不是不喜欢这样的场合吗?难道也是没来过长明宫,来看看?” “我看不像,人家分明和神佛相谈甚欢,哪里是什么锯嘴葫芦!” “唉,人家就是不爱理我们!” “哎哎,那个坐着的就是新神佛吧?” “果真是……芝兰玉树,君子如玉。” “他看起来也没有传闻中的那般冷漠无情啊!” “甚至还是笑着的,感觉很温柔啊!” 琼芝看着被众人围在中间,噙着淡笑与各仙君仙子攀谈的人,微微入神。 第166章 那人端的是君子如风,没有刻意同周围的仙君仙子结交,甚至那抹淡笑中还微微带着疏离,但不会给人一种凌厉的冷,反而如沐春风,让人想靠近他,又不敢过多的放肆。 “哎,这是什么人?” 琼芝闻言,这才移开了目光,转头望去,只见长明宫的门口,正站着一道高挑的人影,那人长发束在身后,一身红衣似火明艳,只是衬的那人脸色惨白,他笔直的站在那里,目光紧紧盯着院子里的人,也不知道在看谁,明明什么神情也没有,却无端看出些苍凉来。 “这人是谁啊?以前怎么没见过?也是仙君吗?刚飞升的?怎么没听说啊?” “你是看见个俊俏的就问啊?这人都没有灵力,应该不是仙君吧?甚至没飞升,哪里来的啊?” “九重天怎么还有没灵力的家伙?这儿也偷溜不上来吧?” “他站在神佛的门口,难不成是跟着神佛上来的?” “那倒是有可能,怎么脸色白成这样?生病了?” “你关心他做什么?走吧,进去吧。” 没人再去在意门口的红衣男子,琼芝带着手中灵力织成的纱衣,挤进了人群中,她看着坐在凳子上的神佛,那人双眸也朝她望了过来,眼中似下了一场冷冽的雪,和唇畔的淡笑一样,都是恰到好处的疏离。 她将锦盒递给神佛,浅浅一笑:“琼芝祝贺神佛飞升。” 时容与瞥了一眼她手中的锦盒,道:“心领了,礼物就不必了,我日后还不上。” 他其实也并不喜欢应付这么多人,只是神佛似乎在九重天的地位与寻常仙君并不相同,而且他也需要快速了解这个新的地方。 琼芝轻笑了起来:“人间讲究礼尚往来,在这九重天可没有这些规矩,若是哪日我有什么喜事,你来的时候顺手带个好玩的东西给我就行。” 时容与笑笑:“这句话,在场的所有人都对我说过,只是我性子如此,不喜收礼,也不爱赠礼,仙子可莫要为难我。” 琼芝听着这话,连忙道:“神佛说的这是什么话!罢了罢了,今日是你飞升庆贺的好日子,此地又是长明宫,你说什么我们照做便是了。” 时容与轻轻松了口气:“还不知仙子名讳。” 琼芝本就是来认识认识这位新神佛的,送礼什么的不重要:“我叫琼芝,还不知道神佛的名字呢。” “时容与。” 琼芝念了念:“真好听,这还是头一个喜欢热闹的神佛呢,改日可以去百花宫坐坐,那里开着整个九重天最美的花。” 时容与却是委婉拒绝了:“我倒不是喜欢热闹,只是初来乍到,盛情难却。” 琼芝笑了起来:“那你脾气可真好,你都不知道,前几位神佛飞升之后,从来都不出长明宫的,也不让人踏入这长明宫,我还是第一次来呢。” 时容与愣了愣。 还能这样…… 琼芝见他愣神,笑着凑近他,俯身在时容与耳边道:“神佛若是想知道关于九重天的一切,我可以告诉你啊。” 时容与轻声问:“琼芝仙子为何对我这么好?” 琼芝叹息了一声:“九重天太无聊了,好不容易来了个有意思的人,我自然想同你……交个朋友。” 时容与不语,其实和琼芝对视的一刹那,他就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想要征服的欲/望。 不止是琼芝,似乎他飞升成为神佛之后,看着别人的眼睛,那一刹那他便知道对方在想什么,只一眼,便能洞悉人心。 这便是……神佛么? 世间万物都逃不过他的眼睛,人世的所求所愿,是真心,是假意,他一眼分明。 等到所有人都离开,唯独琼芝被留了下来。 一众仙君仙子从长明宫出来,都在议论琼芝。 “刚刚琼芝仙子和神佛说了什么啊?怎么琼芝仙子不走啊,神佛还同意她留下了。” “我听到什么无聊啊,有趣啊,一切啊,全部什么的,不知道……可能两个人打成了某种共识吧?” “这新神佛确实挺有趣的……” 宾客尽散,院子里的人也没了踪影,时容与和琼芝进了长明宫主殿,灯火通明,那是长明灯亮起,倒映着两道人影。 梁郁站在院门外,看着窗子上映出的那两道身影,眸光久久没有收回。 他其实看了很久,他一直盯着时容与,见那人和其他仙君仙子攀谈,噙着笑意温和地说着些什么,时容与的眼中有许多人,却唯独,再也没有他。 说不清那是什么样的感觉,他站在外面,那些人挤满了院子,围着时容与,而他被隔绝在外,仿佛是两个世界,他只能这么静静的望着。 三日前,他以为自己要魂飞魄散了,神识耗尽,魔气消散,他本该消散于天地,不复存在。 临死前还能看到时容与,即便看不清楚,但他知道,就是那个人,哪怕只是幻觉,都觉得心中温暖。 可惊喜的是,那不是幻觉。 那个本该立刻飞升踏上九重天的人,真的出现在了他的面前,纯粹的灵力顺着时容与的指尖,流入他的识海,将他破碎的神识重新粘了起来。 只是神识虽然不会消散,但就如同一件被摔碎的瓷器,即便拼起来,却还需要很多时间和精力去慢慢修复。 时容与那时淡漠的对他说:“多谢你助我修炼稳固神识,如今我得以飞升,定会全力救你,保你神识,你愿意随我上九重天吗?待神识彻底修复,你我恩怨,一笔勾销。” 第167章 梁郁恍惚了一瞬。 时容与对他说,多谢他。 时容与对他说,往日恩怨,一笔勾销。 他的爱与恨,于时容与而言,便能如此轻易,一笔勾销。 梁郁苦笑了一下,答应了。 他还能见到时容与,日日看到时容与,也是知足的。 九重天上,灵力充沛,纯粹的灵力侵蚀着梁郁,他体内的魔气并未彻底散尽,魔种也仍旧存在于他体内,灵力与魔气相冲,他浑身都疼了起来,每一寸肌肤都叫嚣着离开。 离开这里,离开这个满是灵力的地方,否则,他会被活活疼死的。 但梁郁仍旧跟在时容与的身后,一步一步,跟着对方走到长明宫,任由周围的灵力侵蚀着他。 他望着时容与的背影,神色柔和。 那时时容与在魔界,也曾被魔气侵蚀,魔族无法在九重天待着,忍受不了九重天的灵力,修者也无法待在魔界,忍受魔气的侵蚀。 原来那个时候,时容与日日都忍受着这样的疼痛。 第75章 长明灯亮了一夜,梁郁站在院子门口,望着窗户上的两道人影,就这么望了一夜。 那两道剪影时而分开,时而靠近,时而重叠,时而相望。 缠绵着仿佛亲密的挚友,又像是相识许久的故人,亦或是……相敬如宾的道侣…… 时容与的身边会有很多人,但唯独不会再有他。 一想到这里,梁郁的心止不住的疼,他仿佛自虐一般,想了很多,想时容与没有他的日子,一定快活极了,他像是阴暗处的老鼠,窥视着时容与的生活,不见天日,不敢再将自己暴露在阳光下,再出现在时容与的面前。 琼芝从长明宫出来的时候,脸上的笑意还未褪去,她注意到院子门口站着的梁郁,有些疑惑地望向他:“你到底是谁啊?在这儿站了一天一夜了。” 梁郁看着对方,没有说话,而是打量着她。 琼芝仙子很漂亮,昨夜的剪影便能看出,这人容色倾城,即便和时容与站在一起,也不算太过逊色——很少有人能做到站在时容与身边还能吸引别人的目光的。 更何况,琼芝仙子不仅长得好看,性格也活络,时容与不太爱说话,喜静,琼芝仙子能同他说上一夜,足见时容与对她倒是有些不同。 梁郁不敢想的太多,也怕自己想的太多,只是即便这么想,时容与的心里,会有一个特别的人,而那个人不是他,他便觉得难以呼吸。 时容与曾说,和他只有师徒之情,或许那人甚至并不喜欢男子,魔宫囚禁的那些时日,大抵是时容与最难堪,最恶心,也最想抹去的日子。 还有他……时容与大概也想一块抹去吧。 琼芝见他迟迟不说话,轻轻蹙眉:“怎么不说话?你是哑巴吗?我看你脸色那么白,不舒服吗?你为什么站在长明宫门口啊?你和神佛是什么关系啊?” 一下子就那么多个问题,难怪能和时容与聊一个晚上。 梁郁垂眸,嘴角噙了点苦涩:“我和他……没什么关系,慕名而来。” 琼芝抬眉:“原来如此,那你是哪个宫的啊?我怎么没见过你啊?” 梁郁移开目光,淡淡道:“只是一个看门的小仙,仙子没见过也是正常的。” 琼芝半信半疑道:“原来是这样,怎么样,神佛是不是很好看?” 梁郁倒是真心实意的点了头:“好看,我没有见过比他更好看的人。” 琼芝笑着点头:“我也是,我在九重天那么久,也从来没见过比他更好看的,哦不,哪怕是飞升之前,也没见过,他身上有一种清冷冷的气质,配上他那张脸,比之前的神佛要更像神,佛性倒是少一些。” 梁郁笑了笑:“我也觉得,他更像神。” 他终于知道,时容与是怎么跟琼芝聊上一夜的了,他正将苦涩往肚子里咽,余光瞥见时容与也出了长明宫的宫殿,再次走到了院子里,目光朝着这边望了过来,却不动声色的在院子里坐下。 这人的习惯从始至终都未曾变过,以前在绛雪峰也很喜欢坐在院子里,不喜欢待在屋子里,可他却把那人锁在魔宫的寝宫里,不见天日…… 他移开了目光,止了琼芝的话头:“仙子不是有事该回去了吗?” 琼芝恍然:“哦对!我觉得你也蛮有意思的,你叫什么?下次我也去找你啊。” 梁郁随口道:“梁郁。” 琼芝:“记住了,下次见!” 他看着风风火火的琼芝,又觉得,若是时容与会喜欢她,也并不奇怪,这样的一个女子,比他这个只想着将时容与拖下深渊的人,好千倍万倍。 他重新站回院门后面,时容与看不见的地方,疼痛将他包围,他却没有丝毫要移动的意思。 直到许久之后,院子里传来那道熟悉的清冷的声音:“进来。” 梁郁愣了愣,从门后走了出来,很慢的朝着时容与走去,等着时容与说“不是喊你”,他便会再次立刻消失在时容与眼前。 但一直到他走到时容与面前,对方也没有说是叫错了,真的是在喊他,时容与还愿意见他。 时容与瞥了他一眼,抬手指尖点在对方的眉心,灵力钻入梁郁的识海,再次修补着满是裂缝的神识。 等时容与的灵力抽回,梁郁缓缓睁眼,对方已经没再看着他,转头喝起了茶。 第168章 梁郁犹豫了一下,正要离开,时容与又开了口:“你想说什么?” 梁郁一愣,回头看向时容与,良久才道:“一晚上没睡,不休息一会儿吗?” 时容与轻轻抬眉,似笑非笑地望向梁郁:“你怎知我一夜没睡?” 梁郁闻言,立刻错开了目光:“我……我昨夜见你宫里的灯一直亮着,早上醒来这灯还是亮着,猜你没睡。” 他不敢同时容与说他看着窗上的剪影看了一夜,怕对方又觉得他居心叵测,。 时容与轻笑了起来:“你猜,它为什么叫长明灯?” “长明灯一盏,明人双目,清人心扉。” “梁郁,你看清自己的心了吗?” 梁郁朝着长明宫内望去,他这才发现,长明灯是不灭的,不论是白天还是黑夜,长明宫中的长明灯是一直都点着的,只是白天点灯,并不明显。 他看了一会儿,轻声道:“我看得清自己的心。” 他看的很清楚了,不需要长明灯,他曾经分不清时容与和“师兄”,看不清那个对他好的人究竟是谁,但现在,以后,都不会了。 只是……他大概也没有这个机会了吧? 时容与看着梁郁的背影,不知为何,竟觉得那人格外落寞,他如今拥有洞悉人心的能力,和梁郁一对视,他便知道,这人对他仍旧满是欲/望,只是那欲望中,似乎比之前还多了些什么,有些复杂了起来,他竟一时看不透。 不过,将梁郁的神识彻底修复,他便会与对方一刀两断,从此,他在九重天当他的神佛,梁郁回到人间做他的魔尊,天上地下,再不相见。 他想着想着,竟不知不觉间睡了过去,许是长明宫的风带着灵力,很舒服,其实不论是修者或是飞升成神佛,都无需再睡觉,但时容与常常觉得,睡觉是一件无比舒适的事情。 他靠在桌子边,带着灵力的风轻柔地卷起他的发尾和衣袍,恬静的脸上消减了几分清冷。 梁郁去而折返,他看着睡着的时容与,抬了抬手,想伸手去抚摸那人的脸庞,可就在指尖快要触碰到对方时,他又像是猛然惊醒,触电一般将手收了回来,想了想,将灵芥中的旧时外披披到了时容与的身上,而后退回了院子外面。 有时候,他怕自己情难自控,怕自己又想着占有时容与,想要对方的眼里只有他一个人。 不过短短一天,他已经快要发疯了。 时容与再醒来的时候,是被门口的声音吵醒的。 他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羽睫轻颤,缓缓睁开了眼眸,朝着声音来源望去。 只见琼芝正站在门口,怀里抱着一大束花,正噘着嘴怒视着梁郁:“你不是只是某个宫看门的小仙吗?怎么还管起长明宫的事来了?” 梁郁这一次却不似昨日好说话:“这么大声做什么,你会把他吵醒的。” 琼芝轻哼一声:“九重天上哪个人需要睡觉啊?我们早都不睡了,你说神佛在睡觉,其实人家只是小憩一下,我一进去,他就醒了,不信你看,他醒了。” 梁郁愣了愣,回头朝院子里望去,靠在桌上的人确实悠悠醒了过来,甚至还朝着这边望了过来。 梁郁立刻收回了目光,没再说话,任由琼芝直接走了进去。 时容与……听见了? 他会如何想?觉得他多管闲事吗?还是觉得……他又干涉了他的生活,明明之前约好,除了修复神识,旁的不必多问,会觉得他出尔反尔吗? 梁郁不知道,只能忐忑地站在原地。 他不想时容与厌恶他。 他只能听着里面琼芝与对方的谈笑,心底像是被剜去了一块,麻木的疼着。 琼芝将怀里的花抱到了桌子上,献宝似的道:“这可是我们百花宫最漂亮的花了,我把它们采来送给你,你不收我的礼物,花总可以收吧?” 时容与看着那一大捧见都没见过的花,各式各样,还带着些许萤火虫般的微光,果真非人间凡品。 他抬手轻轻碰了碰那些盛放的花朵,笑着对琼芝道:“多谢仙子,我很喜欢。” 他这一动作,肩头披着的外披滑落了一半,时容与一怔,还没反应过来,琼芝先接住了一边滑落的外披,绕到他身后给他披回去,顺口道:“这衣袍看着有些旧了,是你从下界带来的吗?” 但时容与认出来,那是他在绛雪峰披过的外披,他不曾带到九重天来,唯一的可能便是梁郁给他披在身上的。 他的目光不动声色地朝院门口望去,那人躲在门外边,他视线所遮挡的地方,只有一点鲜红的衣角露了出来,像没藏好的狐狸尾巴。 时容与只看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道:“是曾经的旧物。” 琼芝就知道:“那你还是个挺念旧的人啊。” 时容与唇角淡笑,只是笑中多了些冰凉:“旧物虽好,我却因他受了苦,丢了命,如此,倒不如弃了的好。” 他说着,将身上的衣袍扯下来,抛向半空,灵力闪过,那衣袍被纯净的灵力直接烧成了灰烬,在空中消散。 院子外的梁郁瞳孔一颤,心头仿佛被刀割过,呼吸都变得有些困难。 第76章 时容与飞升上九重天其实并未带任何东西,他孑然一身而来,仿佛与凡尘过往断了所有的联系。 这或许就是时容与想要的,而梁郁将旧时的衣服披给时容与,反而让对方心生厌恶。 第169章 梁郁缓缓收回了目光,心口却仍旧忍不住抽痛。 琼芝又和时容与聊了许久,欢声笑语充满了整个长明宫的院子,时容与同琼芝相处起来似乎格外放松,和同他在一起的时候完全不同,除了……在绛雪峰,时容与幻化成“澍清”的模样,那时候,时容与也像这般放松。 院子里是不是传来时容与的轻笑声,每一声都令梁郁如刀割般难受。 身上的疼和心上的疼汇集在一起,梁郁也不知自己从何时已经听不到周围的声音,等他再回过神的时候,琼芝已经离开了院子。 他缓了缓疼痛,转身朝院子里望去,只见时容与仍旧坐在那里,手里却拿着一块白玉雕刻着。 这模样分外眼熟,时容与在绛雪峰上,也曾雕刻着凤凰石,那时他以为对方是送韶华的生辰贺礼,吃了好大的醋,后来才知道,那是送给他的。 时容与不喜热闹,不爱赠礼,却唯独愿意花心思给他雕刻凤凰石,为他取剑,只为了给他也过一次生辰。 时容与那时,心里也是在意着他的吧?即便那份在意,与爱无关,但起码,那时候的他,在时容与心里,是不同的。 可他却生生将这份不同斩断,如今追悔莫及,为时已晚。 那时容与现在……是在做什么呢? 这白玉雕刻,是为了给谁送礼吗? 琼芝? 一想到这个可能,梁郁差点就想冲过去将时容与手中的白玉夺过来了。 时容与怎么能给别人亲手雕刻白玉? 那明明只有他……明明时容与只会为他精心准备礼物…… 梁郁几乎难以再想下去,他收回目光,转过身背对着时容与,不再去看那人为了别人这般精心准备贺礼。 时容与终究……将这份不同,给了别人。 一连几日,时容与都在院子雕刻白玉,梁郁不想看,便只守在外边,目光放空。 这日,时容与在屋子里小憩,外面突然来了几个仙子,神色焦急的模样,就要闯进院子里去。 梁郁眸光一抬,将人拦住:“神佛在休息,不见客。” 那几个仙子不耐烦的望向梁郁:“我们有事,就算神佛在休息,我们就进去找个人,不吵他好了!” 梁郁嗤了一声,就这个动静,怎么可能不吵到时容与。 “你们要找谁?” 几个仙子交换了一下眼神,看着梁郁,问:“你是谁?我从来没见过你?长明宫也没有什么守卫,你是哪来的?” 梁郁顿了顿,道:“我是……神佛新点的守卫。” 那仙子冷笑道:“撒谎!九重天上每个宫的守卫都有造册登记,你根本就是来路不明,守在这长明宫要做什么?!” 梁郁一时无言,他并不知道造册登记一事,他与时容与如今也称不上什么关系,更何况他还是魔族,魔族擅入九重天,若是被发现了,恐怕时容与会被他牵连。 几个仙子见他不说话,更加笃定他有问题,直接动了灵力:“好啊,心虚了,带去灵修阁审问!” 那人出手果决狠辣,几乎顷刻间到了梁郁面前,梁郁抬起的手在一瞬间又放了下去。 他若是反抗,魔气必定暴露,届时说不定他是被时容与带上九重天的事就会被查出来,时容与一定会受牵连,他不能给那个人惹任何麻烦。 只在一瞬间,梁郁便按捺住了还手的本能,结结实实的挨了对方一掌,整个人撞在了墙上。 动静不小,他心里一沉,不会将时容与吵醒了吧? 他朝着院子里望了进去,房门里面没有什么动静,应当没有吵醒,梁郁松了口气,刚收回目光,一道灵力直直朝他劈了过来,他连忙闪身躲开。 几个仙子见他身手不俗,对视了一眼,纷纷出了手。 除了第一掌,梁郁犹豫了一下要不要还手,再做完决定后,再也没让那几个仙子碰到一片衣角。 几个仙子没想到居然对付不了一个没有灵力的人,顿时也上了头,合力朝着梁郁下了死手。 数道灵力朝着梁郁袭来,他正要闪开,神识却突然叫嚣了起来。 每日都是这个时候,时容与会替他修复神识,怎么偏偏就是现在呢…… 他眼睁睁看着那数道灵力到了他身前,已然躲闪不及,只能挨这一下了。 他闭上眼等着更大的疼痛侵袭他的身体,然而过了几秒也没等到,只听见那道清冷冷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我竟不知这九重天还有在别人宫门口寻衅的规矩。” 一道纯净浑厚的灵力将她们几人的灵力瞬间挥散,几个人被时容与的灵力波及,倒退了几步,差点一个不稳倒在地上。 但他们也只能恭恭敬敬的回答时容与:“神佛,我们是见这人鬼鬼祟祟在你门口,又毫无灵力,来历不明,想要带回去审问一番。” 时容与淡淡道:“他就是我的人,初来乍到,我不知造册登记一事,之后会自去补上。” 那仙子顿时道:“原来是一场误会……” 她刚想将此事揭过,时容与却道:“一场误会,众位仙子凭白冤枉了人,还动了杀,若不是我的人有点本事,恐怕要折在你们手里了吧?” 几个仙子脸色一白,犹豫了一下,只好对着梁郁道:“抱歉,是我们误会了你。” 梁郁没想到时至今日,时容与还会为他撑腰,愣着道:“无妨。” 第170章 时容与瞥了梁郁一眼,问那几个仙子:“诸位来此,有何事吗?” 那几个仙子这才想起来正事:“哦,我们是来寻琼芝仙子的,她这几日都在神佛这里,今日不知可有来?” 时容与摇了摇头:“未曾来过。” 那仙子有些失望:“既如此,我们再去别处寻,打扰神佛了。” 几个人又多看了梁郁一眼,转身离开。 时容与缓步走到了梁郁身侧,悠悠道:“怎么不还手?” 梁郁转过身,望着时容与,心口快速跳动着,时容与为了他出手,是不是说明,对方心里还是有那么一点点他的位置呢? 他看着时容与的眼眸,仿佛想从那双浅淡的眸子里望见自己的身影:“我出手的话,魔气会暴露,会给你惹麻烦的。” 时容与笑了一下:“不会。” 梁郁执着地望着他,在时容与转身准备回院子的时候,梁郁忽的握住了时容与的手腕:“你方才说,我是你的人。” 时容与动作一顿,想要抽回手,他本以为梁郁会用力攥紧他,叫他无法抽回,谁知轻轻一动,梁郁反倒先松了手,倒让时容与有些意外:“你是我带到九重天来的,我自然要对你负责。” 梁郁闻言,眸光微微黯了下去,那一闪而过的失落被他掩盖,他低低应了一声,刚要给时容与让开位置,谁知神识尚未完全修复,方才这么一番折腾下来,竟觉得眼前昏沉,下一秒,他撑不住的朝时容与倒了下去。 正好倒在了时容与的身上。 时容与一愣:“梁郁?” 身上的人没有反应,那人身形高大,倒在他身上像是被一只大型犬压住了一般,时容与抿了抿唇,还是将人背着进了院子。 他运起灵力替梁郁治愈神识的伤,目光落在了对方惨白的面容上。 之前没有认真看,梁郁似乎削瘦了很多,下颌的线条变得有些锋利,明明没有太大的变化,却无端给人一种更为凌厉沉郁的感觉,只是那双眼睛…… 时容与方才对上梁郁的眼眸,深邃的眼睛比之前似乎多了一份柔情,看向他的时候,好似还和绛雪峰上一般,像只大狗狗似的。 好似他方才说点什么好听的话,梁郁那无形的尾巴就要摇上天了。 想到这里,时容与不由得失笑,都是魔尊了,这人怎么还是如此少年心性?他还以为,魔宫那些日夜,梁郁能有些长进。 梁郁醒来的时候正好看到时容与噙着淡笑的模样,他微微一怔,他似乎许久没见到过时容与这般模样了,一时有些恍惚,他抬手想要去触碰时容与的眉眼:“师兄……” 时容与见他醒来,收了笑,淡淡道:“魔尊大人可不要叫错了。” 梁郁的手一下顿在半空,他讪讪道:“容容。” 时容与听着这个称呼,没有说话,他刚要从灵芥拿东西,却见梁郁脸色一变,迅速起身道:“我出去了。” 时容与轻轻抬眉,打开灵芥的动作停下,好整以暇的看着梁郁逃也是的出了长明宫的院子。 他的神色逐渐冷了下来,梁郁步子不稳,身形有些踉跄,按理来说,神识即便未曾修复,也不至于让梁郁如此虚弱,这模样,反倒像是受了伤…… 时容与轻轻蹙起眉,跟了出去,转过院子门口的角落,便看见梁郁靠着墙坐在地上,脸色仍旧苍白,深深锁着眉头,压抑着痛苦。 时容与蹲下来,灵力点在对方眉心,检查着梁郁的身体:“你怎么了?” 问出口的同时,他也探查到了梁郁身上的状况,伤势有些严重。 “方才她们伤到你了?” 梁郁似乎是伤势牵一发而动全身,不敢用魔气压制,只能硬扛,一时间意识都有些模糊了,他握住了时容与点在他眉心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脸颊旁边,轻轻蹭了蹭:“容容,对不起……” 第77章 时容与的心狠狠一颤,不得不说,这样脆弱隐忍的梁郁实在是惹人心疼,也让他不由自主的想起绛雪峰的那段时日。 那时他幻化成澍清的模样,救他,护他,修为和命都可以不要,若说这些都是因为体内的“系统”要他这么做的,其实也不尽然。 系统只是告诉他,“澍清”仿佛是为梁郁而生的,一直守护着对方,成为梁郁的温暖和光,却从未说过,要他怎样付出与行动,所有的一切行为,都是基于“成为梁郁的光”而产生的,可如何做,做到怎样的程度,都取决于他。 所以,当梁郁像只小狗一样,用带着光的眼神看他,粘着他,和他撒娇的时候,他大概也是真的想要护着梁郁的。 不是因为系统的任务,也不带着其他什么目的,只是单纯的,想要护着满眼都是他的小徒弟。 时容与轻叹一声,他神色复杂地望着梁郁,刚要开口,掌心却有湿湿的东西落下。 他愣在了原地。 梁郁哭了。 梁郁不知道脑子清不清醒,拉着时容与的手不肯放:“对不起……你那个时候,一定比我疼多了,明明一直说着要保护你,可我不仅没有做到,还一次又一次伤害你,容容,你一定不能原谅我……” 时容与不仅觉得好笑,这人一边说着让他别原谅他,可那语气里,分明满是苦涩与不甘。 他没有说话,静静听着梁郁继续道:“可是……可是我看到你跟别人聊的那么开心,我这里就堵得慌。” 第171章 他拉着时容与的手,按在了自己的心口处:“一想到以后,你会喜欢上别人,跟别人天天待在一起,跟另一个人玩笑打趣,把那个人放在心尖上,同他做……那种事……” 他几乎说不下去那些仅仅是幻想中的画面:“我知道,我现在甚至都不配吃醋,可是……心里的疼,比身上的疼,还要疼……” 梁郁说着说着,哽咽了起来,抱着时容与不带一丝情绪:“容容,你可不可以恨我,一直恨我,恨一辈子,不要眼里都没有我的影子了,也不要心里都没有我的位置了,可以吗?” 他不怕时容与恨他,那是他应得的,可是他就怕时容与的心里,将他完完全全剔除,从此眼中无他,心中更无他,只当他是个似曾相识的陌路人。 时容与听着梁郁几乎恳求般的哭泣,像一只受了极大委屈跟主人诉苦的狗狗,他无奈的叹息了一声,抬手拍了拍梁郁的背。 “你都多大个人了,还跟师尊撒起娇了。” 梁郁闻言,倏然抬头,他看着时容与,难以置信道:“你还当我是徒弟啊……” 时容与笑了笑:“我可从未说过要将他逐出师门。” 梁郁沉郁的眼中好似因为这一句话,点上了眼前星辰,霎时间星光汇聚他的眼瞳,明亮璀璨:“师尊……” 什么关系都好,只要时容与不将他彻底从生命中剔除,无论是什么样的关系,他都可以接受。 时容与摇了摇头,看着梁郁脸庞的泪水,轻笑道:“倒是头一次见你哭。” 梁郁像是才反应过来,窘迫地别过头,火速将脸上的泪痕擦掉:“师尊别取笑我了。” 时容与笑着抬手,灵力点在梁郁的眉心,替对方医治伤势。 只是越输送灵力,梁郁的眉头皱的越紧,压抑着痛苦没有叫出声。 时容与见他脸色不对,松了手,凝声问:“怎么了?” 梁郁冲着时容与安抚的笑了笑:“没事,只是……有点疼。” 时容与皱着眉头问:“哪里疼?” 梁郁无奈道:“灵力不能给我治伤了,我是魔族,体内已经没有灵力了。” 时容与恍然,眼前的梁郁已经彻底炼化了魔种,不再是绛雪峰上那个小徒弟了。 他缓缓收回了手,一时有些无措:“九重天……确实不适合你,你待在这里对你的神识也没太大的好处,我送你回魔界吧。” 梁郁眸光一紧,顿时问:“然后呢?送我回魔界,你呢?” 时容与理所当然道:“自然是回这里。” 梁郁喉咙发紧:“所以,你还是要同我两清,你还是……不要我。” 时容与看着梁郁红了的眼眶,一时不敢与他对视:“九重天上的仙君本就不能轻易再下人界,更何况你是魔尊,灵力与魔气无法并存,我不能在魔界久留,你也无法在天界久留,梁郁,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 梁郁缓缓低下了头,他知道,时容与说的都是对的,他待在九重天,不止是会被灵力侵蚀,身份一旦暴露,九重天所有人都会对他出手,他注定无法在九重天久留,而时容与身为神佛,不可能再离开九重天。 可是为什么呢?他明明只是想和时容与待在一起,不论是何种身份,只要能待在一个地方,远远望着也好,就连这样,都做不到…… 就因为,他是魔族。 因为他体内的魔种,他才变成这样,他才无法和时容与回到最初。 没错,都是因为这该死的魔种! 梁郁眸光突然沉了下来,他重新抬头看向时容与,双手捧起了对方的右手,像是虔诚的供奉着什么,他的目光炽热,好似下了某种决心,缓缓提起了唇角:“师尊,别为了给琼芝雕刻礼物伤了自己的手,好吗?我会很心疼的。” 时容与不解地看向他,但没等他开口,梁郁又继续道:“不过师尊和琼芝在一起很开心,那样放松,若是师尊当真喜欢她,这九重天上的日子,也不至于太过无聊。” “只是师尊还是要记得,睡着之前要披件外袍,这长明宫最好下个结界,免得总有不长眼的来打扰师尊。” “师尊不喜欢太热闹,一个人又太冷清,长明宫或许能养点活物,师尊不是挺喜欢猫猫狗狗的吗?九重天留不下人,总能够留下些生灵吧?它们可以陪着师尊,师尊一个人的时候不会太过无聊。” “师尊,弟子终于学会了,爱一个人,不是只要占有他就好了,若是将他关在我的身边,只会令他郁郁寡欢,令他的脸上再也看不到笑容,那不如……放开他,见他开心,我亦欣喜,哪怕……他喜欢上旁人,只要能时时刻刻看到他唇畔的笑,便是我心之所往了。” 梁郁絮絮叨叨说了许多,时容与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梁郁从来不是一个话多的人,怎么突然跟他说这些? 还有他喜欢琼芝,什么乱七八糟的? 他缓缓皱起了眉头,刚要斥责梁郁胡说八道,那人却忽的冲他笑了笑。 那抹笑让时容与觉得心慌,那是一个很乖巧的笑容,他已经许久没见过梁郁这般笑了,仿佛是在绛雪峰上,那个小弟子只对他露出的张扬乖顺的笑意。 心陡然跳的很厉害,一下又一下砸在胸膛上,砸的生疼。 他颤抖着要将手收回来,梁郁这一次却握的很紧。 第172章 那人双手捧着他的手,下一秒,狠狠一拽。 鲜血瞬间喷涌而出,溅到了时容与的脸上,他猛的睁大了双眼,震惊地看着梁郁。 梁郁握着他的手,直接穿透了自己的心口! 魔种与他的心脏相连,只要将那颗心捏碎,魔种也就彻底毁了。 梁郁笑着道:“师尊,魔种本就不该存在,不是吗?” 时容与感受到对方牵着他的手,捏住了那颗跳动的心脏,只需要一个用力,便能将其捏碎,可时容与的呼吸,一下就乱了:“你疯了吗?” 梁郁却道:“我欠师尊的,何止一条命。” 他话音一落,手中一个用力。 好似有什么东西碎了,时容与仿佛听到了碎裂的声音,那样清晰地传到了他的耳中。 周围的声音都在远去,他看着梁郁仍旧冲着他笑,仿佛不觉得疼似的,只是那人终究没了力气,只能松开了手,缓缓倒在了他身上。 时容与的羽睫迅速颤动着,眼底竟是从未有过的茫然。 他能感受到梁郁的身体在他怀里一点点变冷,鲜血将他两的衣袍染成鲜红,他抱着梁郁在地上坐了许久许久。 好半天,他才想起什么似的,打开了灵芥,将一块玉佩取了出来,若是此刻梁郁还醒着,定能认出这是他这几日一直在雕刻的那块白玉,他将雕刻完成的玉穿了起来,做成了项链,这会儿机械地戴到梁郁的脖子上。 他不喜欢赠礼,从未想过给琼芝雕刻什么玉佩,但前几日他也不知怎么,就突然想到要准备个礼物,思来想去还是想着刻个东西,再施上灵力,能挡一挡伤。 可是谁会需要呢? 他当时却压根没想过这个问题。 但是今日将白玉雕刻完成,从屋子里走出来看到梁郁被几个仙子围攻,他才恍然想起,这玉佩是要送给梁郁的。 他替梁郁戴上了玉佩,抬手将人抱住,两个人的姿势仿佛相互拥抱着对方,那样缱绻。 他和梁郁,从未这样相拥过。 周围不知何时有萤火点点,仿佛星光在他们周围盘旋,长明宫的灯一直亮着,照得整个宫殿明堂堂的。 时容与就这么拥着梁郁,一直坐在院子外面。 引灯长明,能照来时路,能照去时途,能将谁的魂魄聚在灯下,送他渡黄泉过奈何。 又能否告诉他,长明灯下,还有心之所往,不可忘,不愿忘,不想忘……的人。 时容与也不知道自己抱着梁郁坐了多久,直到他那颗慌乱跳动的心缓缓平静下来,他才终于放下了手。 “阿郁,生辰快乐。” 第78章 大结局 琼芝发现,时容与最近很不对劲,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怪异的感觉。 说不上来是怎么一回事,明明那人还是和以前一样坐在院子里,神情也一如往常,但就是哪里不对。 具体表现在…… 比如琼芝发现,一向不戴饰品的时容与,居然脖子上挂了一块玉佩:“这上面雕的是什么?” 时容与像是刚回过神,低头看了一眼玉佩,道:“没什么,雕着玩的。” 琼芝疑惑:“你不是不喜欢戴这种饰品什么的吗?怎么突然戴这个了?谁送你的吗?” 时容与摇了摇头:“没有,随手雕了个小玩意,戴着玩玩。” 琼芝眨了眨眼:“哦……对了,我最近都好忙啊,没来找你,你猜猜,我干什么去了?” “嗯?” “嗯嗯?” 琼芝看着时容与,伸手在对方眼前晃了晃:“神佛?” 时容与猛的回过神,浅笑道:“你方才说什么?” 琼芝看着他,道:“我说,你这几天是怎么了?好像总是走神?” 时容与一愣:“有吗?” 琼芝重重点头:“有啊!而且你还总是望着院子门口,看什么呢?” 时容与眸光一顿,不动声色的收回了目光:“没看什么。” 他闭了闭眼,轻轻叹息了一声。 时容与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了,他曾经说过,修复梁郁的神识,两人便各不相欠,从此天上地下,再不相见。 如今不过是提早达成了这个目的,怎么反而,有一种空落落的感觉? 他摇了摇头,转着手里的茶杯,没喝。 琼芝看着他,坐在另一边的凳子上,撑着下颌道:“我终于想起来你现在这样算什么了。” 时容与淡淡的问:“什么?” “失魂落魄!” 时容与没喝水却差点被呛到:“失魂落魄?” 这是在说他? 琼芝点头:“是啊!你现在的状态就像是……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都开始茶饭不思了。” 时容与微怔。 梁郁于他而言,重要吗? 这个问题,他也不知道答案。 于是他问:“怎么算重要呢?” 琼芝一脸诧异地望向时容与,随即又了然:“我以前以为,神佛不通七情六欲只是说说的,原来竟是真的!” “怎么算重要……嗯……比如亲近的人,你会在看到好的东西时想到他,想着给他也带一份,会在看到他高兴的时候也跟着高兴,难过的时候也跟着难过,见他委屈心疼,见他受了欺负便想着安慰他,去替他报仇。” 时容与听着,又问:“这就算是重要了吗?” 第173章 琼芝点头:“当然啊,若是不重要,就不会放在心上,谁管他的喜怒哀乐呢?要是再更重要一些的话,那可就是家人,爱人一类的了。” 时容与问:“那是怎么算的?” 琼芝更加震惊地看着时容与:“这你都没感受过吗?” 时容与摇了摇头,他无父无母,是木清霜将他带上妄虚宗,再由几个师兄将他带大,也不完全是他们带,大多数时候都是他自己一个人在修炼,偶尔去问问实在不懂的功法,妄虚宗算是他的家,又不像是家,师兄们对他虽然也还不错,但称不上深情厚谊,其实真要算起来,还不如他和梁郁亲近一些。 琼芝看着时容与的眼神顿时怜爱了起来:“要说再更重要一些,那可就是豁出去命了,可以为了家人或是爱人,连命都不要,对方若是遇到了什么危险,那是会拼命的,即便自己的命丢了,也要护那人周全。” 时容与垂了垂眸,这便是最重要的人吗? 琼芝看着时容与神色不对,凑了过去:“神佛是心里有什么重要的人吗?” 时容与轻轻摇头:“我不知道。” 琼芝更加诧异了:“不知道?那神佛这几日魂不守舍的,是心里想着谁吗?” 时容与收回了目光,淡淡道:“我没有魂不守舍。” 琼芝见他不言,只好道:“好吧好吧,不过,神佛若是当真有思念着的人,那就去看看他,既然放不下,不放随心而动一回啊。” 时容与坐在那里,宛如一尊雕像,连琼芝何时离开的都不知道。 他其实从未想过要梁郁死,也未曾想过梁郁会死。 或许是觉得,人活着,即便天各一方,但各自安好,人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 可一旦那个人死了,似乎心里的那份恬淡也变了。 时容与到现在也没什么实感,梁郁就这样死了,从此,天上地下,四海八荒,再也没有了那个人的痕迹。 想到这里,时容与竟觉得心跳声乱了。 他起身朝着九重天的天门掠去。 天门处的守卫见他来,先是行了礼,随即发现神佛并没有停下的意思,连忙将人拦下:“神佛,九重天上的任何人都不得擅自去往人界。” 时容与淡淡瞥了他一眼:“若我非要去呢?” 守卫有些为难道:“还请仙尊先去问道台,天道有则,九重天之人不得去往人界,若神佛执意,天道自会降下惩戒。” 时容与轻笑了一下,笑意不达眼底:“既然要受罚,那不妨等我回来再罚吧,届时也好判我该罚多重。” 守卫来不及阻拦,时容与话音未落,虚影已然撕开九重天的结界,如同坠落的雁,一跃而下。 其实时容与根本不知道要去哪里,便随处走走,听了很多东西。 “自从那魔头消失啊,魔界又回到了无主的状态,魔界的魔气又没人掌控了,只剩下二魔,可是二魔如今也无力和整个修仙界对方了啊,这魔族只能躲在他们的魔界咯!” “修仙界倒是百废待兴,妄虚宗又重建了,不过掌门听说换成了那个……方石仪!” “方石仪不是药修吗?也能坐稳那宗主之位?” “哎,你还真别说,人家这宗主当的,不比晏诲在时差劲。” “华雪圣君的徒弟,果真没一个能小瞧的。” “谁说不是呢,那怀瑾仙尊,都飞升啦!” “我听说,好像怀瑾仙尊飞升的那天,魔头也正好消失了,莫非是被怀瑾仙尊灭了?” “有可能,毕竟怀瑾仙尊被那魔头囚禁折磨,怀瑾仙尊飞升,自然是要杀他的。” 时容与走着走着,步子微微顿下。 迎面走来了一对夫妻,那姑娘似乎在跟丈夫闹别扭,而旁边的丈夫耐心的哄着:“啊呀娘子,方才是我错了,你就大人有大量,原谅我吧。” 妻子轻哼一声:“滚开,我是瞎了眼了,才跟了你!” 那男子被推开,仍旧贴了上去,同妻子蹭了蹭,撒娇道:“没有,才没有眼瞎呢,你可不能不要我啊,娘子,我这辈子可就只有你了,你不许丢下我。” 妻子似乎想到这男子的遭遇,软和了脸色,她其实本也没生气,不过是一件小事:“那你回家跪搓衣板去吧!” 男子竟是喜笑颜开:“得嘞!任凭娘子大人惩罚。” 妻子看着嬉皮笑脸的男人,嗔道:“跪一晚上!” 两人渐行渐远,时容与呆愣的望着二人的背影,亦不知在想些什么。 他就这般漫无目的地走着,竟是不知不觉走到了妄虚宗的山脚下,待他回过神来,只见一人身着妄虚宗长老服制,正领着一群弟子准备下山历练。 其中一个看着年纪不大的弟子亦步亦趋地跟在那长老身侧:“师尊,我听说沧海那两条蛟龙仍旧占据着,如今没了菩提老祖的封印,只怕更加猖狂了,咱们一定要去那吗?” 那长老瞥了他一眼:“怎么?你怕了?我跟你说,作为修士,斩妖除魔那是你的责任,你都怕,那沧海周围的百姓怎么办啊?” 那弟子瘪了瘪嘴,他也不过嘴上抱怨一下:“是。” 长老又看了他一眼,补充道:“你啊,就是平时怠惰,不好好练功,现在才刚结丹,才会怕,等到时候回来,你就去闭关,给为师好好修炼!” 第174章 那弟子闻言,立刻苦了一张脸:“是,师尊。” 时容与看着他们下山,看了好一会儿,才再度抬步,上了绛雪峰。 他本以为,绛雪峰如今应该有其他长老住进来了,没成想一踏入院中,寒意将他侵袭,漫天飞雪一如当年,院中冷冷清清,似乎并没有人。 时容与走进去,却发现,院中的雪莲池扔在,他的矮桌也扔在,上面积了一层厚厚的雪,确实久无人用。 推门而入,他的房间似乎也不曾动过,虽然曾经重建,里面的设施却尽数还原了。 莫非是方石仪特意将这绛雪峰留了起来? 时容与不知道,也懒得猜,他走到院子里,任由飞雪落在他的发上,身上。 他抬手挥掉了矮桌上的积雪,用灵力变出了茶,而后坐着,似乎在等什么人。 他一杯茶喝完,门口便传来了熟悉的声音:“我就知道,你会回来。” 时容与没回头,不用看他也知道,是方石仪:“你怎么就确定,我会回来?” 方石仪笑了笑,在时容与对面坐下:“不确定,但我觉得,你一定会来。” 时容与不是个喜欢弯弯绕绕的性子,给方石仪倒了杯茶,直接道:“傀儡术,你需要多久?” 方石仪一愣:“做个谁?” 时容与垂了垂眸:“梁郁。” 方石仪又是一愣:“梁郁?怎么回事!他死了?谁杀的?居然还有人能杀得了他?” 他问完,看向了时容与:“不会是……你杀的吧?” 时容与轻轻挑了下眉:“怎么?我不能杀他吗?” 方石仪有些不解:“能是能,只是你之前不是说,利用梁郁双修,恢复修为便同他两清吗?我以为你不想杀他。” 时容与确实没想杀梁郁,但梁郁的死,他没必要和方石仪解释太多,只道:“魔种没了,正好,他可以自己重新选择,当初他没得选,而我,便也直接为他好,替他封了修道一途,让他只能入那魔道,如今能够重新也好,他可以自己选。” 方石仪看着他,问:“梁郁……没有魂飞魄散?” 时容与居然还留了情。 时容与闻言,眸光微顿:“嗯……” 方石仪见时容与似乎心情不大好,于是道:“一个月,我给你重新做个傀儡,你说这外形,是要……十八岁的梁郁呢,还是魔尊时期的梁郁呢?” 时容与思索了一番,道:“十八岁吧,既然重新选,那不如就当做一场回溯吧。” 方石仪颔首:“行,那这一个月,你都住这吗?” 时容与点头,只要天道不来审判他,他就在这里等。 方石仪离开后,绛雪峰的雪似乎更大了,莲池边上的人几乎要被落雪覆盖,满头的墨发被遮成了白发,他靠坐在池子边上,正要睡过去,想起某人说的话,又从灵芥中取了件外披给自己盖上。 梦里似乎是一片黑暗,仿佛身处在深渊之中,一直走却也走不到尽头。 时容与也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眼前缓缓出现一道光亮,那一抹鲜艳的红站在离他几步之遥处,格外鲜艳。 时容与停下了步子,对面的那人也同时转过了身,他看见时容与,眼底露出惊喜:“师尊!” 几乎是立刻,梁郁便朝着时容与奔了过来。 时容与眼底也露出了一丝诧异。 是梦吗? 下一秒,他就被那人拥进了怀里。 很紧,他能感受到那颗心脏炽热有力的跳动。 当时梁郁在九重天上捏碎魔种,本该神形俱灭神飞魄散,但时容与及时抓住了一缕残魂,存进了他的识海,只是每次他进入识海都空无一人,时容与几乎以为,那缕残魂不过是他的幻觉,他根本未曾留下梁郁。 原来……只是那人没有醒来。 “师尊……” “阿郁。” 两人同时开了口,梁郁猛的抬眸,难以置信地看向时容与:“师尊!” 时容与已经很久没喊过他“阿郁”了,在魔宫的时候,梁郁一直想让时容与喊他,可时容与不肯,他便觉得,时容与一直不肯原谅他。 那如今,是不是已经,原谅他了呢? 可梁郁不敢问。 时容与等了等,见梁郁没继续说,便先道:“阿郁,你想不想,重新来过?” 梁郁一怔:“师尊这是……什么意思?” 时容与道:“魔种已除,魔尊身死,我留下你的神识,让方石仪重新捏了傀儡术,你可以重新来过,自己选择自己的道。” 梁郁看着时容与,好一会儿,情不自禁的吻了上去。 这个人永远都知道,他心底最渴望的,最遗憾的,最大的心结是什么。 时容与,从来都知道。 时容与倒是没想到梁郁突然吻他,毕竟这人上了九重天便小心翼翼的,连靠近都不敢靠近他。 这一吻不带任何情欲,和梁郁之前吻他都不一样,时容与发现,抛开利用,单纯的接吻,并不令他反感,他甚至没有去推开梁郁。 他不喜欢别人过度靠近,唯独梁郁,这个从小他养大的狼崽子,可以肆无忌惮的跟他撒娇,和他同床共枕,将他搂进怀里。 他于梁郁,梁郁于他,都是特殊的。 唇分,时容与微喘着,听见梁郁问他:“师尊,我还能和你待在一起吗?” 第175章 他问的是傀儡术成之后。 时容与抬眸看着他,轻笑道:“怎么?你还要拜我为师?” 梁郁眉眼间染上了笑意,他望着时容与,道:“不拜师,当个童/养/夫,你看行吗?” 时容与瞥了他一眼,唇边笑意微凉:“梁郁,你再胡说八道……” “我错了,师尊。”梁郁直接低下头。 这狼崽子道歉倒是快。 梁郁见他神色并未真动怒,于是又问:“那师尊,还愿意收我吗?” 时容与深深看着他。 妄虚宗大殿上,不爱凑热闹的他踏进了收徒大典,一眼便看到了站在角落里的梁郁,便想着要带人回绛雪峰。 明明可以杀了梁郁毁掉魔种,可他却选择了另一种更为艰难的法子,甚至不惜让梁郁恨他。 若说只是为了魔种,连他自己也不信。 良久,时容与道:“若是你重来一次,仍旧这般选择,那为师……也是愿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