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同人] 红楼之皇孙威武》 第1章 [bl同人] 《(红楼梦同人)红楼之皇孙威武》作者:紫月纱依【完结+番外】 文案 穿成废太子早夭的嫡长子肿么破?! 投胎是个技术活,司徒堇很早就明白这个道理。 他爹是大盛朝的皇太子司徒焕,这很好; 他是太子妃林氏所出的嫡长子,这更好。 但在司徒堇学过的历史里,皇长孙七岁夭折了; 而皇太子也在十年后被废储位,最终幽死深宫。 想到这里,司徒堇再也笑不出来了, 他只觉得自己的自救之路格外艰难, 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 阅读提示 1、本文主攻,主角不知道《红楼梦》,他来自红楼世界的未来! 2、受君熟读《红楼梦》,无奈攻君先来一步,剧情发展脱轨了! 3、作者君脑洞大开,剧情长期偏离原著,此乃爽文,请勿考据! 内容标签: 红楼梦 宫廷侯爵 豪门世家爽文 轻松 主角视角司徒堇互动贾瑚配角司徒家众人贾家众人 其它:红楼梦 一句话简介:穿成废太子早夭的嫡长子肿么破~ 立意:把命运握在自己手里。 第001章 危机 司徒堇最近有点愁,他怀疑自己的小命快要保不住了。 严格来说,司徒堇打从穿越到大盛朝就开始发愁。毕竟,他穿越的这个身份对穿越人士来说极不友好。 单论出身,他是皇太子的嫡长子,说来也是不算低了。无奈就是命太短,只活了七岁就一命呜呼了。 司徒堇原名张志堇,是帝都大学历史系大四的学生。临毕业前,张志堇和室友们喝了顿大的,个个醉得不轻,互相搀扶着回学校的路上,他们不幸撞上一辆司机喝得比他们还猛的醉驾车…… 其他人的运气都还不错,也就是受了点轻微的皮外伤,只有倒霉催的张志堇,一觉醒来已经身处陌生而又熟悉的大盛朝了。 说陌生不奇怪,谁都没有穿越的经验,哪怕看过再多的穿越小说,真轮到自己穿了,还是穿到个古香古色的环境,不懵圈都是不可能的。 说熟悉也说得通,张志堇本身就是学历史的,主修的还是近代史,他几乎没费多大功夫,就弄清楚了自己来到了三百年前的大盛朝,而不是什么全然陌生的架空世界。 可是知道了自己在哪里又有什么用呢,只要一想到未来十年即将发生的种种事情,张志堇就不是那么乐意成为司徒堇了。 在张志堇学过的历史里,皇长孙司徒堇七岁就夭折了,而皇太子司徒焕也在十年后被废储位,最终幽死深宫。 唯一让张志堇感到庆幸的是,他获得的这个新身体眼下还不到六岁,他还有一年的时间去改变自己的命运,所以即使不是那么情愿,张志堇到底还是成了司徒堇。 皇长孙是司徒堇夭折时的身份,不过当下,他还不是皇孙,而仅仅只是皇曾孙。 大盛朝的开国皇帝司徒无忌是司徒堇的曾祖父,他出身书香世家,早年弃笔从戎,三十出头就将在中原大地横行了一百多年的真皋人赶回了戈壁老家,重新恢复了汉家江山。 当初学历史的时候,司徒堇对司徒无忌可是佩服得很。只觉得他文武双全、知人善任,上马能打天下,下马能治江山,除了有点妻妾不分和在立储问题上略显优柔寡断,基本是没啥扣分项了。 如今穿成了司徒无忌的曾孙,司徒堇的想法开始变得不一样了。 司徒堇的祖父司徒桤是司徒无忌的第四个儿子,非嫡非长,按常理说距离皇位是有一定距离的。无奈司徒无忌实在是太能活了,愣生生熬走了两位太子和一位太孙。 刚开国那会儿,司徒无忌在皇后健在的情况下册封了二皇子司徒桂和四皇子司徒桤的生母为皇贵妃,看得满朝文武胆战心惊,这是不是有点太不给皇后面子了,皇帝他想要干嘛。 不过在立储的大事上,司徒无忌并没有挑战众人的承受能力,他规规矩矩立了皇后所出的嫡长子司徒桉为皇太子,其余四个儿子都一视同仁地封了亲王。 始平二十九年,皇太子司徒桉病故,享年三十四岁,皇帝悲痛欲绝,赠谥号恭穆。一年后,司徒无忌立了司徒桉的嫡长子司徒烈为皇太孙。 这位长相性情都酷肖其父的皇太孙在能力上无可挑剔,随着他长大成人娶妻生子,原先对皇帝跨过儿子立孙子的行为略有微词的朝臣们也陆续放下心来。 却不想这个心放得稍微早了点,皇太孙什么都像他爹,就连寿数也像,甚至还不如他爹。 始平三十八年,皇太孙司徒烈病故,年仅二十四岁。不到十年的时间,大盛朝连失两位储君,不说丧子又丧孙的皇帝夫妇伤心地不像话,就是朝臣和百姓,也都又惊又惧。 纵观历朝历代,第一次皇位更替都是最要紧的,这一趟交接好了,国祚奔着两三百年去的不在少数。可要是交接不好,二世而亡也不是没有先例的,且不止一例,怎能让人不担惊受怕。 帝国不能没有储君,皇帝已经是年过七旬的人了,再说身体康健,素来无病无痛,有些事还是不能不未雨绸缪的。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司徒无忌并没有立恭穆太子的嫡幼子司徒然为新任储君,而是立了皇后所出的三皇子司徒桦,理由则是王朝初创,国赖长君。 第2章 其他人怎么想司徒堇不清楚,不过在他看来,司徒无忌在儿子和孙子间反复横跳的行为略显草率,也为后来的纷争埋下了隐患。 倘若司徒然还是个不懂事的小娃娃,皇帝担心等不到他长大,这个理由倒也说得过去。 可问题是,司徒烈和司徒然只差了四岁,当初十六岁的司徒烈都能立,怎么到了二十岁的司徒然反而不行了,司徒堇搞不懂司徒无忌的脑回路,他是生怕自己的儿孙日后争不起来吗。 更糟糕的是,司徒桦也不是个长寿的主,他刚当了半年不到的皇太子,就步了兄长的后尘,一病竟然去了,享年四十岁,谥号庄恪。 接二连三地白发人送黑发人,送的还都是帝国未来的继承人,司徒无忌再是不信邪,短期内也不敢再立储君了,这要是再立不住,就有动摇国本的可能了。 司徒堇生于始平三十八年九月,那时庄恪太子还在任上。如今,司徒堇已经快六岁了,大盛朝的储君之位依旧空缺。不仅空缺,人们甚至猜不出来,皇帝心仪的继承人到底是谁。 初来乍到那会儿,司徒堇自忖来自未来,对这段历史颇为了解,还暗自揣摩了下皇帝的心思。可随着时间的推移,以及明里暗里打听到的各种消息,他发现自己的想法有点跑偏了。 原先,司徒堇以为司徒无忌是在嫡幼子司徒桐和皇孙司徒然之间犹豫。后来他才明白,皇帝根本没有犹豫过,他是对这两个人都不满意,可他满意的继承人,他又没法直接立为储君。 始平四十四年春末,皇帝病重的消息从京城传来,同时来的还有一旨圣意。 皇帝命燕王世子司徒焕与长子司徒堇即刻进京,不得延误。 接旨之后,司徒桤沉默良久,始终无语。司徒焕几次欲言又止,半晌方迟疑地问道:“父王,皇祖父这是单召了我们府上,还是几家都召了?” 昔年就藩的四位亲王,秦王司徒桂在九年前就病逝了,王位由他的长子继承。晋王司徒桦便是庄恪太子,他的儿子们和之前恭穆太子的儿子们一样,都被皇帝养在京里。 燕王司徒桤和齐王司徒桐是皇帝仅剩的两个儿子,打从就藩起就没回过京城,便是两家世子,也只在皇帝六十和七十大寿的时候代父回京给祖父贺过寿。 如今,年迈的皇帝病重,储位又是空悬多年,京城的局势只是想想就令人不寒而栗,乍然听到祖父要自己和儿子进京的消息,司徒焕着实是冷静不下来。 至于司徒堇,小眉头蹙得比他爹更紧,表情也是瞬间就严肃到不行。 司徒堇记得很清楚,召皇孙和皇曾孙进京这年秋天,老皇帝就要驾崩了。大行前三日,立四皇子司徒桤为第三任皇太子,跌破了无数人的眼镜。 可是…… 皇长孙不是活了七岁吗?而他现在还不到六岁。 偏偏司徒堇又记得,皇长孙早夭的时候司徒桤刚登基不久,还没正式改元。 到底是他把某个时间记错了,还是说这不是原装的大盛朝,司徒堇叹了口气,明白留给自己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第002章 出发 很快,司徒堇就明白是哪里不对了。古人计算年龄的时候用的是虚岁,可他却习惯性地用了周岁,难怪两个最重要的时间节点对不上,原来是他犯了不该犯的常识错误。 确认了自己的记忆没有问题,也确定了这个世界暂时还没有跑偏并没有让司徒堇糟糕的心情变得好一点,恰恰相反,他现在更郁闷了。 早先,司徒堇一直觉得自己还有一年多的时间可以改变命运,虽然也很紧张,可还是够用的。现在陡然缩水到了三分之一,那种扑面而来的紧迫感瞬间就放大了好几倍。 好在有司徒焕的表现作为衬托,司徒桤看到孙子有点小惊慌,倒也觉得是可以接受的。司徒桤淡淡瞥了司徒焕一眼:“只召了你与堇儿,其余两家并未接到旨意。” “啊?!”司徒焕彻底惊呆了,皇祖父这是要干嘛,怕他爹不老实打算扣个人质吗。可是他爹最喜欢的儿子又不是他,扣下来有什么用,难怪连他儿子也叫上,堇儿可是他爹目前唯一的孙子。 时人都说皇帝妻妾不分,把皇贵妃的地位一抬再抬,几乎就不差皇后什么了。 可司徒焕一向觉得,他皇祖父是个十分拎得清的人,在立储这样的大事上,他从来就没含糊过,除了皇后的儿子和孙子,他就没立过其他人为储君。 便是储位空悬这么些年,司徒焕也没想过这事和自家能有什么关系。皇帝的嫡幼子司徒桐还在,恭穆太子的嫡幼子司徒然也还在,他老人家再是犹豫,也不过是二选一的问题。 都是二选一了,干嘛还把他们家掺和进去,皇祖父这是生怕新君登基后对他们家的印象太好么?司徒焕忧心忡忡地在心里吐槽着,对皇帝企图扣押他和儿子当人质的行为略有不满。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陛下既已下旨,你们遵旨即可,不可耽误。”从始至终,最冷静的人只有司徒桤,他平静的态度让司徒堇很怀疑,他是不是早就预料到了这一切。 司徒无忌立储的决定是主动还是被动的,后世揣测颇多,众说纷纭。 以司徒堇过去读书时候看过的史料来说,认同后者的人更多些。都说有嫡立嫡无嫡立长,明明有嫡还硬要立庶长,看起来有些不合规矩。 第3章 可以司徒堇穿过来的见闻而言,他更倾向于前者。因为他是真的没看出来,自己的祖父有任何想要夺嫡的意图。真有的话,他爹就不该被培养地如此憨厚老实,一看就是标准的亲王世子。 正因为毫无准备,司徒桤才会在登基后对司徒焕各种不满。他的长子当王府的继承人很合格,可当帝国未来的掌舵人,明显就不够格了…… 电光火石间,之前还毫无头绪的司徒堇突然有了灵感,他现在有个很大胆的想法,他隐约有些猜到自己可能的死因了。 司徒桤大概率是不满意司徒焕这个太子的,可发妻所出的嫡长子,也不是说换就能随便换的,于是司徒桤转移目标,把重点培养对象换成了嫡长孙,然后他就成了很多人的眼中钉。 只可惜,历史上的司徒堇没能顺利长大,没了靠谱的儿子,司徒焕的储君之位,自然也就保不住了。 司徒焕素来畏惧司徒桤,他颔首应是,很快就带着司徒堇退下了。 世子妃林氏是个雷厉风行的女人,司徒堇父子回到正院的时候,她已经指挥人手把他们出行需要的行李打包好了大半。 “娘,你这也太神速了!”林氏办事效率太高,司徒堇想要给她跪了。 “回京可不是小事,你爹总共也没去过几次,你更是连门也没出过,不给你们打点周全,我怕你们路上就能出了岔子。”和司徒堇说话的工夫,林氏也没闲着,还在指挥几个丫鬟忙进忙出。 林氏招呼司徒堇到自己身边,搂着他各种细细叮嘱,司徒焕几次想要开口,都没找到合适的时机,可他也不离开,就静静坐在一旁,听着母子俩的对话,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等到林氏把能想到的内容都叮嘱了一遍,又打发了司徒堇出去,司徒焕立即松了口气,他正要开口,却还是被林氏抢在了前面:“知道你要说什么,你放心,我会把人照顾好的。” 被人猜中心思,司徒焕莫名有点不好意思,他清了清嗓子,低声道:“你的为人我自然是放心的,原也不是为了说这个。我和堇儿这一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家里就辛苦你了。” 司徒焕所言非虚,他话里的辛苦也不单是指林氏要替他照顾有孕的侍妾,那不过是捎带手的事。林氏真正辛苦的是要侍奉好燕王夫妇,以及和两位难缠的弟媳妇打交道。 可能是新朝建立还不够久的关系,司徒家的男人上至皇帝,下到皇孙,在女色上都是比较收敛的,不说绝不纳妾,可也没有妻妾成群的,大多还是为子嗣计才会纳上几房妾室。 司徒无忌宫里只有皇后和皇贵妃两位,却是热闹了几十年,看得皇子们心有余悸。除了齐王司徒桐府上的侧妃庶妃足了额,其他人除非是王妃无出,否则都是没有侧妃的。 燕王妃育有三子四女,司徒焕居长,按说该是家里最受重视的儿子才是。可他不知是八字没有生好还是其他什么原因,和父母的关系并不是那么融洽,比起两位弟弟不知差到哪里去了。 司徒桤最看重的儿子是次子司徒焞,觉得他能文能武,无论哪方面都比司徒焕强出一大截。燕王妃最疼爱的则是幼子司徒煜,爱得如珠似宝,连司徒焞也比不了,更不说司徒焕了。 司徒焕自己都不被父母重视,林氏在燕王府的日子自然也不容易。不过世子妃的情商明显比她相公高很多,有她从中斡旋,司徒焕与父母的关系才不至于变得更尴尬。 至于司徒堇,由于他二叔三叔一直生不出儿子来,祖父祖母对目前唯一的大孙子还是十分疼爱的,暂时体会不到他爹的落差感。 翌日,司徒堇一大早就跟着司徒焕出了门。饶是心里早有准备,看着浩浩荡荡的一大群人,司徒堇还是不禁在心里感叹,这个时代的生产力太不行了,什么事都只能靠堆人头解决问题。 等到上了马车,司徒堇则连感慨的力气都没了。古代的马车怎么这么颠,这要是一路颠到京城去,不用任何人出手,司徒堇觉得他的小命都快没了。 好在他们进京走的并不是陆路,而是在通州坐船一路南下,这才让晕马车晕得一塌糊涂的司徒堇好歹保住了剩下的半条命。 上船以后司徒焕告诉司徒堇,等他九月份过完生日,他就让人教他骑马。司徒堇这才明白,原来晕马车不是他的问题,这是原身就有的毛病。 船上的日子过得比较悠闲,司徒焕生怕司徒堇到了京城一问三不知,一路都在给他补课,先补宫里的部分,再就说到了朝中的重臣。 “四王八公……”司徒堇喃喃自语,感觉自家曾祖父不是一般的大方。历朝历代分封功臣的时候,封公封侯不稀奇,封王就比较罕见了,封了王还能得善终的,那更是屈指可数。 司徒焕先从几家王府讲起,慢慢就讲到了一门两国公的贾家:“说起来,荣国公府与你母亲的娘家,倒是有点亲戚关系。” 第003章 落水 燕王府世子妃林氏的娘家亲戚荣国公府贾家此刻乱得就像一锅粥。 贾家是最早跟着司徒无忌起兵的人家之一,首任宁国公贾演、首任荣国公贾源都是战功赫赫,也就是出身上差一点,没能混上“四王”,可也在“八公”占据了两个席位,其实力可见一斑。 不同于世代书香的司徒家,贾家在起家前只是金陵当地的地主,底蕴基本可以算是没有的。不过在开国那会儿,这也不算什么,谁家不是暴发户呢,大哥别笑二哥,谁也没资格笑话谁。 第4章 贾演、贾源的年纪都比司徒无忌大些,起事的时候早已娶妻生子。这两兄弟都还算厚道人,功成名就之后也没嫌弃糟糠妻,便是要搞联姻增强家族实力,也是落在儿女辈的婚事上头。 建国初期,武将的地位非常高,勋贵们联姻也都喜欢抱团,贾家自然也不例外。 可随着天下大定,文官们的地位就一天天起来了,以不可阻挡的势头压过了武将。 贾家的前两代掌舵人都是很会看形势的,第二代荣国公贾代善在给长子贾赦娶媳妇的时候就没有再选勋贵人家的女儿,而是择了当朝首辅张雍的嫡长女。 为了达成这桩婚事,贾代善可是费了不少劲,什么人脉都用上了,欠下不少人情。偏偏国公夫人史氏还不满意,两口子为此没少拌嘴,贾代善气得大半个月没进史夫人的房。 当然,史夫人不满意的并不是张氏和张家,她是嫌弃自家大儿子,觉得他没读过多少书,不如胞弟贾政上进,与出身书香世家的张氏更加适配。 张氏家世好相貌美,人品性情都无可挑剔,她进门之后和贾赦过得和和美美,管得自幼被祖母娇惯过头行事随心所欲不甚妥当的贾赦都稳重了不少,看得贾代善连连感慨自己眼光好下手快。 张氏主持中馈更是手拿把掐驾轻就熟,引来贾家上下合家称赞,都说她为人爽快办事妥当。便是之前不满的史夫人,更多也只是在遗憾,如此四角俱全的儿媳妇,怎么就轮不到她家小儿子呢。 非要说张氏有什么欠缺的,可能就是子嗣运上差了点,头胎意外没有保住,还伤了身子,过了好几年才生下长房长子贾瑚,比刚进门不久的王氏生的二房长子贾珠就大了不到一岁。 王氏生下贾珠不过一年多,就又生了女儿元春。张氏却又是好几年没有动静,直到贾瑚五岁那年,才给他添了弟弟贾琏。 张氏这胎是难产,生的时候惊险万分,好不容易生了下来又大出血,几乎性命不保。最后是好几位太医联手,又是开方又是扎针的,才勉强保住了张氏一命。 纵然如此,张氏也是落下了病根,缠绵病榻大半年,每天汤药不断,却还是没拖到贾琏的周岁,就撒手去了。 贾赦是荣国公府世子,人又还年轻,家里没个管事的可不行,所以过了张氏的周年,贾赦就继娶了邢氏为继室。谁知邢氏过门第三天,贾瑚就失足掉进了湖里,捞起来的时候都快没气了。 大爷陪着新大奶奶回门了,长房除了脸色苍白几乎都看不出来还在喘气的贾瑚,就剩还不到两岁说话还不是很利索的贾琏,可不上上下下乱作一团。 “快去禀报老爷太太,就说大哥儿快要不行了!”这是张氏去世后才到长房伺候的丫鬟,一点经不得事,她惊慌失措的尖细嗓音搞得所有人都更加慌乱不堪了。 “赶快去请大爷大奶奶回来……”不管贾瑚最终有没有救,邢氏这门婚事,从头就注定了一地鸡毛。身为邢氏的陪嫁丫鬟,想的可就更多了,也不知道老爷太太会不会对她们奶奶有想法。 “大爷大奶奶能做什么?快去请大夫,请大夫呀!”贾瑚的乳母何氏可能是最在乎他生死的人了,不是说贾赦和邢氏不重要,而是在当前状况下,能救命的大夫可比他们重要多了。 “哥哥,我要哥哥,呜哇哇……”贾琏是所有人里头最搞不清楚状况的那个,他除了哭得让人心烦意乱啥也不会,偏偏长房现在没个可以做主的人叫人把他给先抱出去。 各种乱糟糟的声音在耳畔围绕,本来就头痛的贾瑚被吵得更加头痛了。这是在干嘛,他不是说了吗,他刚熬了两个通宵,今天一天都在家补觉,就是天塌下来了也别叫醒他。 虽然头很痛还很吵,可贾瑚更多的还是困,他朝里翻了个身,扯过被子捂住耳朵,打算继续睡。 “你们瞧见没?大哥儿动了,我刚刚看到大哥儿动了!”何妈妈第一个瞧见了贾瑚的动静,整个人都兴奋起来,可她又怕自己看错了,急忙抓住身旁的人求证。 “瑚儿怎么样了?大夫到了没有?”这是一个听起来就很威严的声音,贾瑚感觉整个世界瞬间都清静了下来。 “祖父,哥哥不理我,祖父……”这是唯二还剩下的另一个声音了。贾琏看到贾代善来了,立马就不害怕了,他一边抬手抹着眼泪,一边跌跌撞撞朝他跑过去。 可能是因为周围不吵了,贾瑚困得和浆糊差不多的脑子勉强又能转了,然后他就慌了。 他哪里来的弟弟,他明明只有一个姐姐,他们家可没有第三个孩子。 还有祖父,谁家叫爷爷用这种文绉绉的书面语,叫得也太别扭了。再说他爷爷奶奶前几天出门去旅游了,要下个星期才回来,这时候也不可能来他家。 就在贾瑚想着想着又要睡过去的时候,行色匆匆的大夫终于到了。 大夫见到贾代善就要上前请安,被他摆手拒绝了,示意他先看贾瑚要紧。大夫不敢耽搁,急忙迈到床前,抓起贾瑚的手把过脉后脸色却放松了些,不像初进门时那般凝重了。 如此之大的阵势,如此严肃的国公爷,他差点以为贾瑚的情况有多严重,谁知看过脉才知道,水已经控干净了,根本就没问题,要不是怕被人误会不用心,他根本什么方子也不想开。 大夫告诉贾代善,贾瑚已经没有大碍,他开了个安神的方子,稍微调养两日就好。 第5章 众人闻言惊喜不已,大哥儿之前的情况看起来糟糕至极,他们都以为没救了,不料竟然救了回来。 同样是失责的罪名,贾瑚有事和没事处理起来完全不同,他们悬在半空的心,起码能放回去一半了。 不多时,得到消息的贾赦提前回来了,一路步履匆匆,身后跟着脸色很不好看的邢氏。 “有人要害我瑚儿,有人嫉妒我瑚儿,所以要害他……”贾赦念念叨叨到了床前,脸上的表情难看至极。 宫里几位小皇孙、皇曾孙到了启蒙的年龄,皇帝下令要从有爵位的人家挑选几个差不多年龄的孩子进去当伴读。 消息刚传出来没几天,人选还没定下,贾赦原本还在暗喜,以他爹他岳父在皇帝面前的面子,他家瑚儿拿个名额肯定是水到渠成的事,谁能想到…… 八字还没一撇呢,贾瑚竟然掉湖里去了,他又不是贾琏那般不懂事的小娃娃,这如何能是意外,肯定是有人要害他才会这样。 “你既然这么想,有空就把里里外外好生整顿下。”张氏走了一年,长房就乱了一年,里里外外全没个章法,贾代善说了贾赦好几次,他也没放在心上,这回看来是不可能再不重视了。 第004章 进宫 翌日,睡了足有一天一夜的贾瑚神清气爽地醒来,他伸了个懒腰,只觉浑身上下无不舒畅,然后他就惊讶地发现,自己不是原来那个贾瑚了。 是的,贾瑚穿越之前也叫贾瑚。他还有个双胞胎姐姐,名叫贾珊,两人的名字十分配套,一看就是龙凤胎。 上大学之前,除了觉得笔画稍微多了点,贾瑚从来不认为自己的名字有什么不对。可从大二开始,贾珊时不时就给他推一本红楼同人,主角之一的名字还都和他同名,他就有点小郁闷了。 贾珊给贾瑚推文的原因很神奇,她说她看过好几本同名主角穿书的文了,贾瑚这个名字《红楼梦》根本没有,偏偏同人就是爱用,她建议贾瑚有空多看几本,有备无患。 贾瑚闻言十分无语,不过贾珊推给他的那些文,他还是基本都看了。不仅如此,他还把《红楼梦》重新翻出来温习了两遍,同人看太多了,不看看原著各种设定快要搞混淆了。 正因为贾珊给他做的心理建设太过充分,发现自己疑似穿越了,贾瑚的念头只有一个,这是红楼梦的世界吗?他是贾瑚吗?这是曹公的原著,还是某本他看过或是没看过的同人…… 贾瑚的脑子疯狂转个不停,他打算叫个人进来问下情况。谁知不等他开口,何妈妈就带着两个丫鬟进来了,见他醒了连声问道:“大哥儿醒了,身上可有哪里不舒服?” 贾瑚摇摇头,表示自己没事,只是肚子有点饿了。何妈妈不再多言,立即让人传了午饭。 伺候贾瑚用过午饭,何妈妈小心翼翼地问,昨日在湖边究竟发生了些什么。在贾瑚昏睡这段时间,贾赦把长房所有人都盘问了一遍,结果谁也不知道,贾瑚是什么时候跑到湖边去的。 贾瑚闻言一愣,他这是穿了本凶残的宅斗文吗?原身竟然是落水身亡的。可惜原主没有留给他任何记忆,他只能摇摇头,表示自己什么也不记得了。 何妈妈有些失望,大爷什么也没问出来,虽说打发了一批人出去,可罪魁祸首在不在其中还不好说。大哥儿这里也是什么线索都没有,这件事看来只能就这么不了了之了。 不过何妈妈还是有些城府的,她很快就收拾好了自己的表情。不管怎么说,大哥儿没事就是不幸中的万幸,倘若大哥儿有个三长两短,她可怎么对得起去了的大奶奶…… 贾瑚歇了两日就恢复了每日的晨昏定省,然后他很快就断定了自己的新身份。 在长房,每个人都管贾瑚叫大哥儿,他也不敢问自己叫什么,这种问题太离谱了。给祖父祖母请安的时候,贾瑚发现丫鬟们对自己的称呼变了,她们说的是“瑚哥儿来了”。 贾瑚心里当下就是一阵激动,然后他又听到“珠哥儿早就到了”的话。一个“瑚”字可能还是巧合,再加上一个“珠”字,那就差不离了。 进入堂屋中,贾瑚迎面看见了一个赤金九龙青地大匾,上写着斗大的三个大字是“荣禧堂”。后有一行小字,“始平元年正月十六书赐荣国公贾源”,又有“万几宸翰之宝”。 至此,贾瑚百分百确定自己就是来到红楼梦了。可由于时间线在原著开始之前,他的先知暂且还排不上用场。而且贾瑚还发现了一个细节,就是“始平”这个原著根本没有提过的年号。 “瑚儿,你过来。”看着又能活蹦乱跳的大孙子,贾代善满意地笑笑。他身旁的史夫人脸色就不是那么好看了,刚刚贾珠给他们请安,贾代善的表情可没有这般和蔼可亲。 贾瑚前几日在睡梦中听到过贾代善的声音,感觉他对自己的关心不似作伪,就笑着走了上去。他也看到了史夫人对自己的不待见,不过没关系,他看过的红楼同人都是这么写的,这很正常。 贾代善告诉贾瑚,宫里给皇孙、皇曾孙选伴读的事儿结果出来了,他之前把他的名字报了上去,已经通过了。 贾瑚对整件事的前因后果全然不知,不过看贾代善好像挺高兴的,史夫人和坐在下头的王氏不大开心,比自己小不了多少的贾珠和元春也是一脸掩饰不住的不忿,他就知道这事儿肯定挺好。 第6章 想起原著还有薛宝钗进京参选公主伴读却落选的事,贾瑚暗自在心里吐槽了下,这皇家还挺重视子女学业的,男孩女孩都不落下,不过皇帝都有曾孙了,想来年纪也是不小了。 贾代善接着又说,贾瑚过两天就要去宫学报道了,族学就先不去了,先把宫里的情况了解个大概才是正经,免得见了贵人出了差错,自身受罚都是小事,牵连到了家族,后果不堪设想。 贾瑚正愁如何才能不着痕迹地多打听些有用的信息,贾代善这话说的就跟瞌睡了有人递枕头似的,实在是太符合他的心意了。 史夫人见状则是更不满了,若是贾代善把贾瑚、贾珠的名字都报上去,贾瑚选上了,贾珠没选上,她也不会多想什么。可贾代善从头到尾就不考虑贾珠,这岂不是偏心太过。 前几天贾瑚出了事,她起初也是担心得很,谁知贾赦那个不争气的,竟然趁机喊打喊杀,明明什么证据也没有,却嚷嚷地像是贾瑚被人故意害了似的,闹得全家上下不得清静。 贾瑚装作什么都没看到,他面不改色地跟史夫人和王氏告退,就跟着贾代善去了他的书房。 原来现在的皇帝就是开国皇帝,他老人家三十二岁建国,御极四十四年,如今已是七十六岁的高龄了。皇帝立过两位皇太子以及一位皇太孙,可惜都挂了,以至于储位空悬至今。 皇帝的身体素来都很康健,前面几十年几乎就没生过病,可从今年开年到现在,皇帝的身体就一直有些不利索,传出来的消息都是说不严重,可就是拖拖拉拉的,一直没有好彻底过。 考虑到皇帝的年龄和空缺的储君之位,满朝文武无不胆战心惊。 选伴读的事原本开春就该办好的,但是皇帝病了,在京的皇孙、皇曾孙都忙着侍疾问安,就耽搁到了现在。还是皇帝病情好转后亲自过问,才继续往前推进的。 贾代善是天子近臣,掌握的资源了解的信息非同一般,他一番填鸭式的灌输下来,贾瑚感觉脑子都快炸了。 “瑚儿,你记住!进宫后要多想,要少说,更不要轻举妄动。”皇帝的心意谁都看不透,要不要送孩子进宫,好多人家也都很犹豫,贾代善也是和张雍商量了好几回才最后做出决定的。 在立储这件事上,无论贾家还是张家,都是坚决不站队的。 他们只会忠于皇帝,皇帝立谁为储君,他们就忠于谁。不过在这个前提下,有机会让孩子接触未来皇储的儿子或是孙子,也是颇有必要。 来得早有来得早的好处,虽然宫里的人物都对不上号,可有一件事贾瑚现在就是可以确定的。那就是在这次皇位交替的过程中,贾家并没有站错队的风险。 皇帝仅剩的两个儿子都是四十多岁的中年人了,元春却还是个只有四岁多的小姑娘,贾瑚怎么算,现在的皇帝都不会是原著中的太上皇,最初的忐忑不安很快就消散了。 贾瑚安安心心做着进宫的准备,他未来的同学,司徒堇一行人也终于抵达京城了。 第005章 麻烦 虽说司徒堇并不晕船,可经过了在船上枯燥无聊的半个月生活,他对古代的交通工具还是彻底失望了。司徒堇很怀念有飞机和高铁的时代,不然还是当宅男好,这古人出个门也太难了。 下了船又要坐车,于是司徒堇更不爽了,他好想有个人能快点把橡胶轮胎给发明出来。 “爹,到了京城我们住哪儿?宫里还是王府?”眼看就要到目的地了,司徒堇后知后觉地想起这个还算重要的问题。如果有得选,他是不愿意住在宫里的,那个气氛想想就很令人窒息。 司徒焕用审视的目光打量了儿子一眼,他很怀疑自己这些天讲述的内容司徒堇究竟听进去了多少,“我不是说了吗?几位亲王都是在宫里成亲的,成了亲立即就藩,谁家在京城能有王府?” 其实司徒堇已经想到这一茬了,他就是不太乐意接受这个现实才不甘心地问了问,然后司徒焕的回答就打破了他最后的幻想。 司徒焕刚说完,马上又补充道:“皇子们在京城没有王府,几家异姓王的王府还是在京里的。”而且与皇子无召不得回京恰好相反,几位异姓王则是轻易不能离开京城的。 “哦。”司徒堇无精打采地点点头,住进宫里已成定局,他就不再妄图挣扎了。 较之司徒堇对进宫的抵触,司徒焕想到回宫就很开心了。他们家长辈素来都有偏心的传统,只是偏心的对象各有不同。他爹他娘偏心两个弟弟,他皇爷爷偏心嫡子嫡孙,可到了他亲奶奶也就是皇贵妃那里,他就是最得宠的大孙子了。 皇贵妃只有两个儿子,大儿子秦王司徒桂自小就是个顽劣不堪的主儿,就藩后也没少惹出事端,皇贵妃给他收拾残局都收拾烦了。然后司徒桂和皇贵妃亲自给他挑的秦王妃关系还不咋地,两人也没生出嫡子嫡女来,司徒桂的儿女全是侧妃所出。最可气的是,司徒桂还走得早,四十不到一病没了,气得皇贵妃每每想起这个儿子都骂他是来向自己收债的。 皇贵妃的小儿子燕王司徒桤从小就是他哥哥的对照组,他哥不会的他都会,他哥擅长的他从来不招惹,主打一个给他娘省心省事。 人心都是肉长的,岂有不偏之理,皇贵妃更偏爱司徒桤在所有人看来都是一件合情合理的事。司徒焕能得到皇贵妃的青睐,很大程度是他奶奶爱屋及乌的结果。 第7章 司徒堇晕马车,晕得天昏地暗,好奇了一路的三百年前的京城街景一眼没看着就晕头转向地跟着司徒焕进了宫。 皇贵妃早就盼着大孙子和小曾孙回来了,早早派了人在宫门口候着。司徒堇下车后也清醒了,整个人的兴奋度蹭蹭蹭往上直蹦。 对于大盛朝的皇宫,司徒堇其实是不陌生的,毕竟这座古建筑群三百年后也还完好无缺地屹立在帝都的市中心。作为帝都大学历史系的学生,司徒堇来盛宫参观没有十回也有八回。 不过比起记忆中人挤人的旅游胜地,今日庄严肃穆的皇宫给司徒堇的感受是完全不同的。 皇贵妃住的地方是长乐宫,这也是后世诟病司徒无忌妻妾不分的最主要证据之一。因为长乐宫无论规制位置还是奢华程度,比起皇后的永安宫都是丝毫不差。 大盛朝是华国最后一个王朝,留下的史料多到无以计数,按说争论和疑问应该比前面那些朝代要少才是,毕竟什么都有记录,凡事讲究一个用证据说话。 事实恰恰相反,就是因为资料详实,持有不同观点的人吵架更带劲了。 毕竟时间越往前推,史家越是惜字如金。翻来覆去就那么一点史料,再怎么吵也吵不出花来。可到了大盛朝,情况就是另一种了,资料太多了,正史、野史数不胜数,看不完,根本看不完。 不仅前朝如此,后宫也不例外。其他朝代的后宫粉吵架,那是费尽心思只为扣一个宠字。盛朝怎么吵呢,摆事实讲证据,彤史都完整无缺的时代,没有什么数据是列不出来的。 司徒堇从前有幸观摩过他的女同学们争论谁才是司徒无忌的真爱。看完只有一个结论,老皇帝很会端水,只可惜越努力越心酸,皇后和皇贵妃大概都不会觉得自己是被皇帝偏爱的那个。 司徒堇亲眼见到的皇贵妃和他以往在影视剧中看到的形象完全不同。无关美丽优雅雍容华贵这些常见的形容词,司徒堇看到的,就是个慈祥的老太太,见到久别的大孙子激动地不能自已。 “我的焕儿长高了,长大了……”皇贵妃这是第三次见到司徒焕,第一次是在十六年前,第二次是在十年前,难免感慨万千,看到就舍不得撒手。 司徒焕虽然很享受祖母对自己的偏爱,可当着儿子的面被奶奶拉着手转着圈浑身上下来回打量上好几遍,羞耻度还是会爆棚的。他故作掩饰地轻咳了两声,把手收了回来,又把司徒堇当挡箭牌推了出去:“堇儿都快七岁了,我当然长大了。”司徒焕上次回京的时候,司徒堇已经在林氏肚子里了,皇贵妃那会儿就念叨着要抱曾孙,却是现在才第一次见到人。 司徒堇听到“七岁”心里就是一阵咯噔,他还不敢表现出来,忙笑着给皇贵妃请了安,又问皇帝的身体如何了,可需要他和司徒焕前去侍疾。 皇贵妃表示请安可以,等着皇帝传召就是,侍疾就不必了。前段时间几个年纪小的皇孙、皇曾孙天天往紫宸宫跑,吵得皇帝头都大了,于是他就下旨把人全都给塞到宫学去了。 皇贵妃还表示,司徒堇运气不错,正好赶上宫学开学,不用担心落下功课。 听皇贵妃话里的意思,皇帝的身体好像还可以,司徒焕和司徒堇就很有默契地什么也没问。现在是宫里的多事之秋,有些话能不说还是不说得好,哪怕是在皇贵妃的长乐宫。 只是这样的话,司徒桤的情报岂不是不准了,他们可是以为皇帝病情不轻的。 进宫第二天,司徒堇父子就接到了皇帝的传唤。司徒堇亲眼看到他爹表演了一套变脸绝技,那是一种在司徒桤面前都没有的紧张和无措。 “爹,我太爷爷他……很凶么?”宫里的称呼和燕王府一样接地气,这就让司徒堇时常会有一种强烈的割裂感,他真是生活在宫里吗,这和他原先的想象完全不一样。 司徒焕点点头又摇摇头:“你见到就明白了。”要说严厉,他皇祖父对他可比不上他父王,可那种若有若无的压迫感,司徒焕真是刻骨铭心,做再多的心理建设也缓解不了那种紧张。 等到见到司徒无忌本人,司徒堇有些明白司徒焕的感受了。更让他感到疑惑的是,司徒无忌问他的话比问他爹的多多了,问题千奇百怪,问到后来司徒堇就把司徒无忌当面试官了。 好在司徒无忌对司徒堇的回答还是比较满意的,不时露出赞许的微笑。 从紫宸宫出来,司徒焕汗流浃背,司徒堇反而松了口气。 结合史实,他已经隐隐有些猜到司徒无忌的用意了。考虑到自己最大的危机是在祖父登基以后,他现在要做的,就是尽量尊重历史的进程,不要给自己增加不必要的麻烦。 司徒堇不想惹麻烦,可他上宫学的第一天,麻烦就主动找上他了。 第006章 反击 古语有云,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司徒堇自然是不会打无准备之战的,他进宫学之前就搞清楚自己所有同学的全部资料了。 当然,这也是得益于宫学的小班教学体制。每个班总共就十来个学生,要记住姓名家世也没多大难度,尤其是司徒堇本来就知道他们各家长辈的信息。 宫学是按照年龄分的班,班名十分简单粗暴,就直接叫大中小班。已经告别幼儿园小班快二十年的司徒堇听到自己得去小班,当场就愣住了,半晌没说话。 第8章 与司徒堇同班的有他的两位堂兄弟,其中司徒垂是已故皇太孙司徒烈的小儿子,司徒圭则是恭穆太子另一个儿子司徒然的长子。此外,班里还有他们三个的小堂叔,庄恪太子的小儿子司徒炜。 可能是不想让皇孙、皇曾孙们在宫学拉帮结派的缘故,皇帝虽然给他们找了伴读,却没有归属到个人。几个伴读的来历也不普通,有南安郡王的孙子霍炯,有北静郡王的儿子水溶,还有荣国公的孙子贾瑚、缮国公的孙子石光珠等等。 宫学已经开学好几天了,其他人多多少少也混得比较熟了。司徒堇想过自己初来乍到可能不会太受欢迎,可他没想到的是,他们排挤他的手段竟然如此幼稚,就跟幼儿园小朋友似的。 上学第一天,风平浪静…… 第二天,继续风平浪静…… 第三天…… 司徒堇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这群小屁孩该不会觉得他们不搭理他不跟他玩就是在孤立他了吧?可问题是,司徒堇的处事原则从来都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那就不好意思了…… 若是司徒垂、司徒圭等人一直不来招惹自己,司徒堇其实还挺满意这种安静的学习氛围的,他并没有哄小孩子玩的兴致,可他有认真学习努力表现的需要。 不过司徒堇的期待注定是要落空的,因为小孩子的耐心都是有限的,司徒堇不在意他们对他的孤立,他们就只能换个别的法子了。 这日课间休息,司徒堇去外面院子逛了一圈回来。他刚走到自己座位面前,还没拉开椅子坐下,就见坐在他后面的贾瑚冲着他眨了眨眼。 在这群从不搭理司徒堇的同学里面,贾瑚是个比较奇特的存在。他不仅不搭理司徒堇,他也不搭理班上其他人。司徒堇与贾瑚前后桌坐了三天,就没见到他和任何人说过哪怕一句话。 不知怎地,贾瑚那一刻的表情意外地让司徒堇感到很熟悉。可他仔细想了想,自己和贾瑚真的不熟,哪怕他爹说了,贾瑚的姑母嫁到了世子妃的娘家,嫁给了他一位远远远房的族舅。 亲戚关系远得差不多可以忽略不计,司徒堇又开始努力回忆荣国公府。可他想来想去,贾家的知名人物除了“四王八公”里头的宁荣两位国公,也就是明宗皇帝的贾贵妃了,此外再无能人。 想不起贾瑚是何等人物并不重要,反正他的提示司徒堇看懂了,只要贾瑚对他没有恶意,现在不熟以后也是可以熟起来的。 司徒堇屏住呼吸,小心翼翼拉开椅子,他没有直接坐下去,而且捏着边缘把坐垫拿了起来。 只见坐垫的下面,赫然躺着一只张牙舞爪的大蜘蛛。 司徒堇见状不由松了口气。他从小天不怕地不怕,唯独就怕没腿的动物,蜘蛛八条腿,不在他害怕的范围。反而是贾瑚,看到大蜘蛛的瞬间整个人都僵住了,脸上写满了说不出的嫌弃。 司徒堇掏了张手帕出来,他毫不犹豫地捡起蜘蛛,连蜘蛛带手帕一块儿撕成两半,径直甩了出去。 短暂的令人喘不过气的沉默之后,房间内响起了争先恐后、此起彼伏的尖叫声、哭喊声。 司徒堇出手又稳又准,惨遭分尸的两半边蜘蛛分别落到了司徒垂和司徒圭的身上。司徒垂吓得原地乱蹦哇哇大哭,司徒圭更惨,他完完全全被吓得愣住了,就连哭也不会了。 其他人根本反应不过来,个个看得目瞪口呆,就是贾瑚,眼睛也猛地瞪圆了。 课堂里乱得就像一锅沸腾的粥,守在外面的各家侍从书童也都听到了动静,于是锅里又被浇上了两瓢油,闹得更欢了。 宫学闹出这么大的动静,谁也担待不起,只能层层往上报,最后就闹到了皇后和皇贵妃那里。 “堇儿年纪小不懂事,以为是哥哥们和他闹着玩,还请娘娘多包涵。”皇贵妃不考虑造成的后果如何,只一口咬定司徒堇年纪最小又是后动手的,他便是有错,也错不过司徒垂和司徒圭。 皇后心里不满至极,既恨司徒垂和司徒圭不懂事,也恨司徒堇出手果断狠辣,偏偏她还不能在面上表现出来,还得和颜悦色地安抚皇贵妃,说小孩子打闹是小事,就不要打搅皇帝静养了。 储君之位已经空缺六年了,皇帝迟迟不肯再立太子或是太孙,其他人或许还在胡乱猜测个中缘由,可皇后与皇帝夫妻几十年,猜不准十分也能猜到八分。 有能干的兄长珠玉在前,皇帝看不上司徒桐,也看不上司徒然,偏偏他更欣赏的司徒桤又是庶出。这几年来,皇帝的心思各种反复,到底立嫡还是立贤,只怕他自己都还没有拿定主意。 正因为如此,皇后什么也做不了,她怕自己做多错多,适得其反。再说了,司徒桤远在藩地,无招不得回京,她就是真想做点什么,也是鞭长莫及。 皇帝现在最在乎什么,无外乎是江山稳固子孙和睦,其他都是旁枝末节不足为重。 立嫡比立贤更名正言顺,皇帝不到万不得已,肯定不会废嫡立庶。偏偏自己能干的儿子和孙子都走得早,剩下一群不争气的,皇贵妃都不用出手做什么,他们自己就破绽百出了。 想到司徒垂和司徒圭联手欺负司徒堇不成,最后还把自己给吓病了,皇后就气得心口疼。 在不打搅皇帝这件事上,皇贵妃的想法与皇后如出一辙。甭管事情是谁先惹出来的,也甭管谁错的多些谁错的少些,只要是兄弟不睦骨肉不亲,传到皇帝耳朵里都是只会扣分不会加分的。 第9章 但是这件事并未瞒过司徒无忌,他也没有亲自过问几个小的,而是命人给每个人都增加了不少功课。又把司徒然和司徒焕提溜了过去,询问他们对此事的看法。 司徒然见了司徒无忌就大声叫屈,说他侄儿回去天天做噩梦,他儿子病得躺了好几天…… 司徒焕闻言赶紧为儿子分辨,说那蜘蛛又不是司徒堇逮的,他不过是物归原主。 皇帝差点被司徒焕给气笑了,又问司徒堇这几日都在做什么。司徒焕说和平日差不多,除了读书就是习武,还把皇帝加罚的功课也都写完了,气得司徒然狠狠瞪了他好几眼。 皇帝装作没看到孙子们的小动作,把人都打发下去了,神情若有所思。 那天之后,司徒堇有了他在宫学的第一个伙伴。尽管在其他人看来,他和贾瑚的关系与从前毫无区别。 司徒堇不知道,整个班的学生里头贾瑚最陌生的就是他们姓司徒的几个,最不想打交道的也是他们几个。红楼原著提到皇家的地方太少了,贾瑚根本无从站队,只想当个没有存在感的透明人。 要不是司徒堇情绪稳定,看起来比司徒垂他们靠谱许多,贾瑚都不会搭理他。 第007章 惊险 宫学发生的闹剧贾瑚回家只告诉了贾代善,其他人一个字也没透露。 虽然穿过来的时间并不长,可贾瑚已经发现了,整个荣国府最靠谱的人就是他祖父,其他人各有各的离谱。贾家最终落得“白茫茫一片大地真干净”的结局,其实一点也不冤枉。 可问题是,贾瑚现在的身份与贾家不可分割,真眼睁睁看着贾家完蛋了,他在这个时空也会失去立足之地。所以不管贾瑚乐不乐意,他都不得不努力挽救这个家族注定走向没落的命运。 听贾瑚说完司徒垂、司徒圭的表现,贾代善连连叹气,直说子不类父。 “燕王家的小王孙呢,他像燕王吗?”见贾代善只评价了恭穆太子的两位孙子,贾瑚好奇地又问了句。司徒堇这个人给他的感觉很奇怪,他在他身上嗅到了一种同类的气息,就很莫名。 “按照你的形容,倒是有几分燕王年轻时的风采。不过那时我跟随的是太子殿下,燕王年纪更小些,平时读书习武并不在一处,与他的接触并不是很多。”贾代善说到这里忍不住又叹了口气,“我从前跟过太子,你爹也给太孙当过几年伴读,你与燕王家的小王孙……关系不必太过亲近。” 虽说贾家主观上并没有站队的想法,可在旁人看来,他们家与东宫一系就是要走得更近些。 贾瑚还是第一次听说贾赦给已故的皇太孙当过伴读,当场就愣住了,半晌方点头应是。 宫学的教学内容十分均衡,主打一个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贾瑚和司徒堇所在的又是年龄最小的启蒙班,每天在外面活动的时间几乎能赶上在室内上课的时间。 贾瑚对这个安排特别满意,本来就是一年级小学生的年龄,天天关在屋里念书像什么话。前两天在家碰到贾珠的时候,他说到了贾家的族学,好像就是从早到晚都得读书,听得贾瑚后怕不已。 这日,贾瑚正在鼓捣他的小弓,司徒堇不知不觉站到他的身后,问他要不要去看高年级的打马球。 “你会骑马吗?”原身的弓马骑射都很娴熟,这让半途接手的贾瑚颇感意外,原来贾家也是会教育孩子的,那么贾琏和贾宝玉,怎么就都被养歪了呢。 “不会。”司徒堇倒是很庆幸他爹他爷爷不鸡娃,不然他不得露馅了,“你呢?” 司徒垂和司徒圭各自在家休养了几天,又被送回来上课了。不知是被司徒堇吓得太狠,还是养病期间被人教育过了,这两人回来后都安分了不少,也没再主动找过司徒堇的麻烦。 麻烦的源头消失了,其他人哪里还敢孤立司徒堇,只不过除了司徒炜这个小堂叔,司徒堇自己不爱搭理他们罢了。可人毕竟是有交流需求的,所以不知不觉间,司徒堇与贾瑚就亲近了不少。 “我会呀!”贾瑚只是不主动往司徒堇身边凑,司徒堇非要凑过来,他不会也不可能拒绝他。 得到了意料之外的答案,司徒堇不禁一愣:“你什么时候学的?”他俩是同一年的,贾瑚也就比他大了点月份,他爹要等他满过六周岁才让人教他骑马,贾家教育孩子这么超前的吗。 “三岁。”原身哪年学的骑马,贾瑚没有仔细问过,不过他本人的确是三岁开始学的。 司徒堇又是一愣,哪怕就是三周岁,荣国公府这鸡娃的程度,也是有点恐怖呀。 “你走不走?”贾瑚已经放好他的小弓,见司徒堇愣在原地不动,便催促道:“不是你说要去看马球的?” 两人赶到马球场时,比赛已经打到一半了。司徒堇老远就看到个久仰大名的人,不由凝神多看了片刻。 “你在看谁?”贾瑚循着司徒堇的视线看过去,“皇长曾孙么?” 皇长曾孙司徒坚,司徒堇以前学历史的时候就觉得他是个挺倒霉的人。如今见到真人了,司徒堇的想法依然保持不变。 司徒坚是恭穆太子司徒桉的嫡长孙,即已故皇太孙司徒烈的嫡长子,也就是之前欺负司徒堇却被他反制的司徒垂的胞兄。 但凡恭穆太子与皇太孙有一个长寿的,司徒坚的命运就会完全不同,只可惜…… 第10章 自古以来,皇帝传位多是传给儿子,偶尔也有传给孙子的。至于再隔一辈——不好意思,从来没有先例。 直接传位皇孙已经算是冒险行为了,好在还有几枚成功案例可供参考。传位皇曾孙的事亘古未有,所以亲爹亲爷爷都走在太爷爷前面,司徒坚与皇位就注定是无缘了。 “他骑术不错,击球的技术也挺好的。”贾瑚随口点评道,他以为司徒堇是羡慕了,还安慰他道:“你从现在开始练习,有个三四年工夫,也就差不多了。” 司徒堇笑笑,却不说话,他哪有司徒坚那么多闲暇工夫。日后祖父登基,司徒坚会被封作郡王就藩,爱怎么玩就怎么玩,他却要努力先活到改元,才有未来的各种可能。 发现自己好像把贾瑚晾着了,司徒堇正要开口说点什么,却见贾瑚猛地扑上前来,把他扑倒在了地上。随着呼啸而过的风声,司徒堇感觉有个什么小玩意飞速从两人上方飞了过去。 这时,周围也传来了阵阵惊呼。司徒堇马上反应过来,这是有人击球失误了,幸好贾瑚反应迅速,不然他们两个人,肯定有个会被击中。 再说马球用球是中空的,可击球速度那么快,毫无准备地砸在人身上,不说受伤,皮肉之苦总是免不了的。 等司徒堇和贾瑚从地上爬起来,始作俑者司徒坚也中断比赛过来了,并且关切地问道:“堇儿,你们怎么样了?可有受伤?”他神情真挚不似作伪,与随他而来的司徒垂形成鲜明对比。 司徒堇先看贾瑚,见他轻轻摇头方对司徒坚道:“多谢堂兄关心,我们没事。”伸手不打笑脸人,司徒坚对他们客客气气,他也不会故意摆脸色给人看。 有了这段无伤大雅的小插曲,司徒堇原以为,他和贾瑚的关系会因此变得更亲近些。谁知没过几天,贾瑚竟然就向宫学告了假,说是祖父病重,需得回家侍疾。 时人最重孝道,贾瑚这个理由搬出来,谁也不会不准他的假。司徒堇起初并未多在意此事,他以为贾瑚不过回家一段时间,等荣国公的病情有所好转很快就会回来。 谁知端午过后不久,贾代善的遗本就递到了皇帝面前。司徒堇这才反应过来,古人的六十岁和现代人不是一回事。至于皇帝他老人家,那是个例,没有普遍性。 司徒无忌看到折子,幽幽叹了口气。当初跟着他打天下的“四王八公”,早就都已不在了,如今他们的子侄辈,也是陆续去了。 遗折的内容通常大同小异,先是感恩,再是告罪,最后就是给子孙求点庇护。贾家两代人都对皇帝忠心耿耿,贾代善的功绩虽不如他爹贾源,可也是恪尽职守几十年。 皇帝自然不会拂了老臣的面子,贾赦平庸无能连个实职都担不起,降等袭爵不可避免。于是皇帝又给了贾代善的次子贾政一个工部员外郎的职位,让他出了孝期就去报到。 贾代善去世,贾瑚身为长房长孙是要守孝三年的。司徒堇猛然意识到,他接下来得靠自己努力了,他不拼命活到三年后,他的疑问就再也找不到答案了。 第008章 出征 莫说压根儿就不记得贾代善活了多少年的司徒堇对他的突然去世感到意外,就是熟读红楼原著的贾瑚也没想到,自己最害怕的一天居然如此突然就到了。 贾瑚穿越的时间不算长,满打满算也就一个月出头,要说他和贾代善建立了多深厚的祖孙情,那是不现实的。 但是一个人突然到了一个陌生的环境里,一群不靠谱的家人里就那么一个靠得住的,要想不对他产生一丁点信任和依赖,那也是很难的。 贾代善在《红楼梦》里没有正式出过场,作者也没提过他具体是哪年去世的,不过根据同人的二创和自己的推算,贾瑚能猜到他是走得比较早的。 不然到了冷子兴演说荣国府的时候,贾家也不会显出那般明显的颓势。只是贾瑚到贾家之后,看到的贾代善都是精神抖擞的,他一时间根本就不会去想这个方面的事。 甚至贾代善刚病倒的时候,贾瑚都没把事情看得有多严重。人吃五谷杂粮,哪有不生病的,一个小小的风寒而已,太医每天上门诊脉,家里无数人侍候着,养养也就好了。 岂料天不遂人愿,两副药吃下去,贾代善的病情不仅没有好转,反而更严重了。前来看诊的太医也没了初时的轻松表情,而是神色严峻地告诉贾府上下,要做好最坏的打算。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慌了,尤其是史夫人等人,他们想起东府的贾代化了。两年前,贾代化也是起初好端端的,就生了场小风寒,也是病情进展迅速,前后不过半个月,人就没了。 因为家里其他人都没有实职在身,贾瑚竟成了唯一一个需要告假的。说是侍疾,其实伺候人的活计都有仆人做,所以贾瑚等人更多的还是起个陪伴作用。 许是对两个儿子信心不足,贾代善病重期间叮嘱贾瑚、贾珠的内容更加详尽,还让他们学业上遇到困惑可以请教四姑父。 贾瑚牢牢记住了贾代善说的每句话,心里充满不舍。这是个父为子纲的年代,甭管他爹多不靠谱,只要祖父不在了,他就是这个家的话事人,再也没人可以压制他。 无论宗室还是勋贵,大盛朝的爵位传承都是采取的降等袭爵。像早年的贾代化、贾代善那样,因为自身表现不错被皇帝下令可以不降等袭爵的反而才是少数。 第11章 前两年,东府的贾敬袭爵便是降了等的。贾敬好歹是两榜进士出身,他尚且如此,无所事事的贾赦自然不会例外。 偏巧贾政因为贾代善的遗本又得了个工部员外郎,史太夫人每每想到两个儿子,爱憎愈发分明了。倒是贾政本人,对此有些耿耿于怀,他觉得从科举出身才是读书人出仕的正途。 办好贾代善的丧事,贾家全家闭门守孝。贾瑚原本都做好与世隔绝二十七个月的心理准备了,谁知不到一个月,就有个令所有人震惊的消息传来,震撼了整个京城。 真皋人扣边! 大军来势汹汹,边地死伤惨重! 司徒无忌建立大盛朝之前,真皋人粗犷且残暴地统治了中原一百多年。如今虽说被赶回了老家,可也不是那么老实,时不时就南下打打秋风,给大盛造成的人员和经济损失都不算小。 早年间,燕王司徒桤主动反击过,反击成果却不令人满意,属于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为此,司徒桤还上折子向皇帝解释过,不是他不能打,而是藩王权限有限,他不敢也不能放开了打。 自己儿子什么本事,司徒无忌当然是清楚的。他的五个儿子里头,比较能干的就是已经去了的两位太子以及老四司徒桤。其中,两位太子更擅长内政,而燕王则是精通兵事。 司徒桤上次反击真皋人的时候,储君还是皇太孙司徒烈,争议也因此而来。 有人弹劾司徒桤,说他拥兵自重图谋不轨;也有人指责司徒桤,说他用兵不利损兵折将。简而言之,凡事都是燕王的错。司徒无忌压下了这些折子,还特地派人安抚了司徒桤。 不过自那以后,司徒桤就不问战事深居简出了。真皋人再有什么动作,他也没有出手过。好在过去几年,真皋人都是小打小闹,倒也没有闹出大事来。 却不料真皋人沉寂数年,猛然搞了个大的,让人猝不及防。 贾瑚闻讯也是惊呆了,这还是原著吗,该不会是某本不靠谱的同人吧…… 镇定自若毫不意外的人也不是没有,司徒堇便是其中一个。 “幸好爹这回没有自作主张,不然参他的人不知又有多少。”司徒焕担忧的点比较与众不同,他是真怕了司徒桤再做得力不讨好的事,皇祖父宽宏大量不计较,其他人呢,他们可不会的。 司徒堇闻言瞬间僵住,半晌方讷讷道:“你……也觉得爷爷不该动兵?” 司徒焕没有察觉儿子的异样,毫不迟疑地回道:“当然不该。”说完见司徒堇一脸不解地瞪着自己,又补充道:“真皋人是斩不尽杀不绝的,与他们大动兵戈,无论胜败都是劳民伤财之举。” “所以我们就活该被人打?”司徒堇发现自己找到司徒焕日后被废的原因了,在对待真皋人的态度上,他和司徒桤完全是南辕北辙、毫不相干。 “当然不是活该,而是这件事谁做都行,唯独不能是父王。”司徒焕想了想,觉得有些事还是得告诉司徒堇,“藩王拥兵自重乃是大忌,亲爹可以宽容儿子,弟弟却不会宽容兄长,侄儿更不会宽容叔父。”在司徒焕看来,司徒桤越是能征善战,越是将自己置于危险的境地,按兵不动静观其变才是最稳妥的做法。 司徒堇长吁口气,没有再说什么。 发生这么大的事情,朝中马上热闹起来,七嘴八舌说什么的都有。 有人主战,有人主和,还有人主张先打再和…… 具体怎么打?怎么和?谁去打?谁去议和?说法就更加五花八门了。 司徒堇年纪小没有发言权,司徒焕怕麻烦从来不乱说话,可皇帝偏偏就要征询他们的想法。更有意思的是,皇帝是分开把司徒堇父子传唤过去的,问他们的也都是些不同的问题。 面对司徒无忌仿佛可以直视人心的深邃眼神,司徒堇选择了实话实说。挨打就要还手,这是天经地义的事,谁问他都是这个答案,至于应该派谁去打,皇帝才不会问小孩子这种问题。 司徒堇并不关心皇帝问了司徒焕什么,更不好奇他回答了什么。 可司徒焕却很在意儿子在皇帝面前都说了些什么,他把司徒堇带到长乐宫,和皇贵妃一起问他。司徒堇也不隐瞒,老老实实都交待了,说得司徒焕脸色大变。 “焕儿,你不必着急。圣人做事自有他的道理,岂是堇儿几句童言稚语就能改变的。”皇贵妃的心理素质,明显比她的大孙子好多了。 “可是……”司徒焕顿了顿,还是把话说了出来:“他下旨让父王出兵哎。”真皋人哪是那么好打的,司徒焕觉得他爹要被他爷爷架在火上烤了。 司徒堇的想法和他爹完全相反,他现在可以确信一件事,皇帝已经下定某种决心了。只要司徒桤能得胜归来,大盛朝的储君之位,大概率不会再空缺了。 只是这个话,司徒堇并不能说出来,因为这样的判断能力,好像不是他这个年龄的孩子该有的。 第009章 立储 来自北疆的战报络绎不绝传回宫里,司徒堇根本不用刻意打听,就能知道前线的最新消息。 不断向前推移的战线充分说明了司徒桤此前所言非虚,不是他不能打,而是在没有足够的后勤支援情况下,他根本没办法放开打,自然只能取得惨胜的结果了。 前线战果丰硕累累,发自内心高兴的人却没有几个,这其中就包括司徒堇父子。其他人的忧虑来自储位未定,如今无论皇帝是立儿子还是孙子,燕王的存在都是一道绕不过去的槛。 第12章 还是说,皇帝他老人家就不准备绕了。废嫡立庶的想法不合规矩,很多人下意识地不敢再往下想了。司徒焕的忧心忡忡也是因此而来,除了亲爹,谁能容忍这么一个战功赫赫的亲王存在。 司徒堇却不担心这个,他已经发现了,司徒无忌并不是一个那么讲规矩的人。 嫡庶差不多的时候,皇帝当然愿意立嫡立长,这是最省事最稳妥的做法。无奈老皇帝太高寿,嫡出子孙里头最能干的几位都被他熬走了,剩下的个个不堪重用。 大盛朝建国四十多年了,国力算得上是强盛,可周边的麻烦也不算少。首当其冲的就是北面的真皋人,此外东边的海上也不是那么平静,时不时就有倭寇上岸,也是未来不小的隐患。 司徒无忌性格强势,有他弹压着,周边诸国除了不打就活不下去的真皋,谁也不敢蹦跶地太欢快。可一旦他老人家龙驭宾天,下一任帝王镇不镇得住这个场子,就有点不好说了。 庄恪太子薨逝后,皇帝为什么不肯再立储君,就是因为看出司徒桐和司徒然不靠谱。可绕开他们立司徒桤,又到底不是那么名正言顺,于是这个事情就搁置了下来,一直拖到了现在。 司徒堇有理由相信,司徒桤就是凭着此次北伐的大胜坚定了司徒无忌废嫡立庶的决心。他的担心来自另一个人,那就是他的二叔,他祖父最喜欢的儿子司徒焞。 如果说司徒桤是统筹整个北伐的决策者,那司徒焞就是北伐的前敌总指挥。 通常情况下,对开国皇帝之外的历代继任皇帝来说,军功都是个可有可无的加分项。皇帝又不是将军,他不用亲自披甲上阵,不然那么多的武将岂不是白养了。 可司徒桤自己就是例外,他能上位不说全靠军功,至少也有一半是因为这个因素。 那么等到司徒桤登基以后,他完全可以再造一个例外。虽说历史上的司徒焞也不是最终的胜利者,但司徒焕之所以被废,他绝对算得上是立了头功的。 司徒堇承认自己的想法有点“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了,可双标不就是人类的本能么。生死之外无大事,与身家性命相比较,其他都不是事儿。 自从北疆的战火燃起来,宫学的气氛也变得凝重了些。不过司徒堇对此是很满意的,他不喜欢一群小孩子整天在耳边叽叽喳喳,能让他们清净点,真是再好不过了。 始平四十四年的战事起于夏初,于夏末以司徒焞带人生擒真皋可汗宣告终结。 消息传来,众人皆惊。 便是熟知历史进程的司徒堇也愣得好半天说不出话。 司徒桤与司徒焞这次北伐会大胜他是知道的,可生擒真皋可汗忽兰乌都这种事,历史书上根本没有提过。 从古至今,中原农耕民族和草原游牧民族的战事就没断过,双方互有胜负。擒获对方将领以及王公贵族的事也不罕见,可生擒对方最高统治者这种事,那真是一只手就能数过来…… 司徒堇自忖学生时代也算是个标准的好学生,不可能记错这种最基本的常识。但是司徒桤的折子写得清清楚楚,司徒焞活捉了忽兰乌都,还要把人带回京城献俘。 那就只有一种可能,由于蝴蝶翅膀的扇动,这个平行时空的命运已经在发生偏移了。 只是…… 自己真有这么大的能量么?司徒堇左算右算,也算不出自己有什么举动能影响到司徒焞的战绩。他们甚至就只见过两面,他叫了两声二叔,司徒焞朝他笑了笑,此外再无任何交集。 还是说…… 他并不是这个时空唯一的穿越者,这些变动与他的存在毫无关系。 司徒堇百思不得其解,最后干脆就不想了。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他与其毫无依据地胡乱猜测,还不如做好自己。总之,遇山钻洞遇水架桥,按照自己的节奏走总是没错的。 虽然出现了某些原因不明的小偏差,可司徒堇的先知绝非毫无意义,接下来发生的一件大事就与他的记忆分毫不差。 将要入秋的时候,皇帝病了,病情来势凶猛,比年初那次更加严重。 好在皇帝病情虽险,人却是清醒的,他在病中下了立四皇子司徒桤为皇太子的圣旨,并命他以最快速度赶到京城。 齐王司徒桐远在山东,暂时还不知道这个消息,不过司徒然就在宫里,闻讯当场就懵了。 “皇祖母,皇祖父他、他、他……”司徒然他了半天,也没“他”出个下文。 皇后的神色也是失望的,表情却要平静许多:“圣人心意已决,你就不要再多想了。”较之远在藩地的司徒桤,司徒然从小就在司徒无忌跟前养大,皇帝对他这些年的表现,显然是不满意的。 “如果、如果我让四叔回不来呢?”要是皇帝从来没考虑过传位皇孙的事,司徒然也不敢多想,可是他哥都当过皇太孙,他凭什么就不可以。 许是没有料到司徒然还有这般雄心壮志,皇后微微愣了一下,随即反问道:“你能做到吗?”倘若司徒然有这个本事,皇帝未必没有再立一位皇太孙的可能。 司徒然呆住不说话了,他一个没有封王的光头皇孙,哪有人手去做这些。 另一边,司徒焕也是又惊又惧。惊的是他爹马上要当皇太子了,惧的是司徒桤远在千里之外,三五天内不见得就能赶过来。 第13章 毕竟,一开始说好进京献俘的人选只有司徒焞,并不包括司徒桤。皇帝是在病倒以后才匆忙立储的,召司徒桤进京这个事来得特别急。 不是司徒焕诅咒皇帝,而是他老人家的年龄摆在那里,一旦司徒桤赶不及时,必然多生事端。 司徒堇却不担心这个,还安慰他爹道:“爷爷赶得及的,爹你信我。”皇帝身体刚有微恙的时候,他就说服皇贵妃给司徒桤去信了,他相信司徒桤会做出最准确的判断。 “皇祖父是不是对你说什么了?”皇帝还像上回一样,不许皇孙、皇曾孙前去侍疾。不过他精神好的时候会主动召见他们中的某些人,司徒堇和司徒坚算是见到皇帝最多的人。 司徒堇不置可否,皇贵妃却轻声道:“焕儿,你太不了解你的父亲了,他从来不打无准备之战。”更早以前不好说,但至少从六年前开始,她的儿子就已经在为今日做准备了。 比起儿子,皇贵妃更担心的其实是大孙子。作为亲王世子,司徒焕仁恕温谨,再是合格不过。 可作为未来皇帝的嫡长子…… 想想偏心的儿子儿媳,再想想并不安分的两个小孙子,皇贵妃满心焦虑,丝毫不亚于对皇帝病情的担忧。 唯一让她感到安慰的只有司徒堇,这个较之父亲更肖祖父的孩子可能是司徒焕最大的筹码了。 第010章 新君 司徒堇猜得没错,司徒桤看懂了他的暗示,在圣旨发出的第七日便赶到了京城。 这是个十分极限的时间,按常理来说,司徒桤就是接到旨意就出发,也得一路换马不换人,一丁点也不休息才有可能赶到。 不过看司徒桤的状态,明显不像是四天四夜不眠不休只顾着赶路的人。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司徒桤在皇帝还算清醒的状态下赶了回来,立储之事就算是尘埃落定了。 司徒桤是老皇帝立的第四位储君,相关官员对流程已经是很熟悉了,兼之事急从权,这一回册封太子的仪式搞得非常迅速,以至于带着大军押送忽兰乌都回京的司徒焞都没赶上。 许是先前一直都在强撑着,立储大典一结束,皇帝心头的大石一落下,病情就迅速恶化了。 皇帝在生前最后的清醒时刻见的最后一个人就是司徒桤,至于他们父子之间说了什么,那就谁也不得而知了。 始平四十四年八月初十,大盛朝的开国皇帝司徒无忌驾崩,享年七十六岁。太子司徒桤奉大行皇帝遗旨登基,给大行皇帝上谥号“高”,庙号太祖。 新皇登基,先帝的后宫要升级,他本人的嫔妃也需要册封。不过司徒无忌和司徒桤都不是爱好女色之人,此事倒也简单。司徒桤奉嫡母为皇太后,奉生母为皇贵太妃,册封燕王妃为皇后。 徐皇后带着小儿子司徒煜和儿媳妇们赶到京城的时候,先帝的头七都过了。皇子们尚未得到册封,皆以排行称呼,司徒堇是目前唯一的皇孙,称呼就更省事了。 大皇子妃林氏见到司徒焕还特意解释了下:“李氏下个月就要生了,经不起舟车劳顿,我就做主让她留下了,等孩子生下来再做安排。” 司徒焕对此自然没有异议,忙道:“此等小事,你做主就是。”他爹他娘还不知道即将要添的是个庶子还是庶女,司徒堇却晓得,再过一个半月,他的第一个弟弟就要出生了。 朝中发生别的事,闭门守孝的荣国公府肯定不能参与,国丧却不同,那是必须要去的。不过贾瑚还是小孩子,也轮不到他给先帝哭丧,他现在唯一的任务就是照顾好自己和弟弟贾琏。 先帝把皇位传给了燕王司徒桤,这是贾瑚完全没有想到的。不过这个结果从现阶段来说,对他们家也是最好的,最起码他和皇长孙还是认识的,且彼此之间关系还算融洽。 就是不知道,现在的皇帝是不是红楼里的那位太上皇?如果是的话,元春和大皇子的年龄差,好像还是挺可怕的。难道还得再往下顺一辈,可是这样的话…… 司徒堇岂不就是那个皇帝了?他和元春的年龄差倒是正常了,可想到元春可能会是司徒堇的贵妃,贾瑚还是觉得不可思议,他左思右想,也感觉他们很不搭。 如果司徒堇知道贾瑚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他会毫不犹豫地告诉他,他想错了。在下一轮的皇位争夺战中,他和他爹都是失败者,谁也没有笑到最后。 帝王守孝,向来以日代月,因此当先帝的丧事办完,朝中事务早就进入正轨了。 司徒桤的儿女全是徐皇后所出,分封起来倒也简单。长子司徒焕封皇太子,次子司徒焞封韩王,幼子司徒煜封魏王,四个女儿全部封作公主。 皇孙们也没被落下,司徒堇被封为临川王,他刚出生的弟弟司徒培运气好,被皇帝封了个广阳王,不过司徒培的封户只有司徒堇的一半。 要知道,正常情况下,皇子皇孙封王怎么也得是启蒙以后。可司徒培生在司徒桤刚登基不久,又是唯二的皇孙之一,皇帝一高兴,就给他破例了,他娘李氏也被顺手封了个太子昭仪。 除了自家儿孙,司徒桤也没忘了侄子侄孙。司徒然被封为北海王,带着全家就藩去了。司徒坚被封为汝南王,却被皇帝留在了京城。还有庄恪太子的几个儿子,也都被打发去了他原先的封地。 新鲜出炉的临川王活得十分小心谨慎,凡事多思多想,绝不轻举妄动。司徒堇怀疑自己的两位叔叔要对自己图谋不轨,可他没有证据,只能每天各种小心翼翼,看得太子妃十分纳闷。 第14章 “堇儿,你在担心什么?”太子妃看出儿子的情绪不太对,可她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司徒堇也没法向太子妃解释什么,因为此时的司徒焞和司徒煜都还很安分,对东宫上下表现得也很恭敬。 无缘无故就指责自己的叔叔要谋害自己,司徒堇干不出这种缺心眼儿的事。毕竟,他的怀疑和推测暂时都是没有证据作为支撑的。只是他如果挂了,那两位恰好是受益人罢了。 “可能是还有点不适应现在的身份吧。”司徒堇知道自己说没事太子妃肯定不会信的,就随口掰了个理由。 “堇儿不用怕,你还有我和你爹呢。”从先帝众多曾孙中的一个到皇帝的嫡长孙,这个变化的确不小,又想到皇帝新加给司徒堇的功课,太子妃很容易就接受了这个说法,还柔声安慰儿子。 “娘,我不怕的。”司徒堇心想,自己日后的表现还得再收敛些,不能轻易就被人看穿。 在司徒堇越发低调的小心谨慎中,始平四十四年不知不觉就走到了终点。 活蹦乱跳地跨进崭新的长安元年后,司徒堇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七岁早夭的历史在不经意间就被改变了。按照这个年代的算法,他可以算作八岁了,尽管实际上他才六周岁半都不到。 当然了,年龄怎么算不是重点,关键是历史上的司徒堇,他是真的没有活到长安年间。 既然未来不是一成不变的,司徒堇决定从此抛开先知的优势,更多还是把自己看到的听到的信息当作依据。不然当偏差越来越大的时候,他总有一天会不小心翻车的。 贾瑚回家守孝去了,司徒圭和司徒炜又跟随父兄去了藩地,司徒堇他们班一下子冷清了不少。司徒桤还因此问过司徒堇,要不要再添几位伴读,被他拒绝了,说暂时这样就好。 对司徒堇来说,伴读的数量并不重要,质量才是最要紧的。现有的霍炯、水溶等人在司徒堇看来都挺好的,不过他和他们也是真的说不到一块儿,代沟深到无法弥补。 司徒堇深信,再来几个伴读也是这样的,因为这个年代的世家贵族就是这样教孩子的。倒是贾瑚是个异类,他对与司徒堇深交其实是有些抵触的,可司徒堇就是莫名觉得和他很投契。 司徒堇决定,等贾瑚出孝了再跟司徒桤提增添伴读的事,这样贾瑚就能顺理成章且不引人注意地回来了。 风平浪静的日子总是过得比较快,转眼到了长安二年的下半年,贾瑚二十七个月的孝期终于守完了。 然后司徒堇找了个合适的时机在司徒桤面前提了句,说宫学这两年都是那几个人,快看腻了。 说来也怪,司徒桤历来不喜欢自己的嫡长子司徒焕,觉得他哪哪都不像自己。可他却很喜欢自己的嫡长孙,哪怕司徒焞现在已经有了儿子,他最喜欢的孙子也还是司徒堇。 给孙子添几个伴读不算大事,司徒桤不假思索就同意了,还大方地把选择权给了司徒堇。他也想趁机看看,大孙子选人用人的眼光如何,可有自己几分风采。 第011章 偏心 两年多在家守孝的日子,贾赦感觉自己的地位每况愈下,日子过得愈发不顺心了。 史太夫人向来偏心小儿子,这对贾赦来说不算稀奇事。不过更早的时候,贾赦的祖母还在,凡事都向着他,倒是让他和贾政兄弟之间保持了一种微妙的平衡。 祖母去世时,他媳妇已经进门了,因为岳父和舅兄十分给力,在史太夫人面前也是颇有几分面子。更重要的是,贾代善那时候还在,史太夫人再是偏心,也做不出太过出格的事。 等到张夫人和贾代善相继去世,史太夫人行事再无顾忌,贾赦的日子就变得不太好过了。 虽说降等袭爵的贾赦只是个一等奖军,而史太夫人有着超品国公夫人的诰命,可按照“夫死从子”的原则,荣禧堂还是属于一家之主贾赦的。 但是史太夫人不搬,贾赦碍于孝道也不能强制她搬,这件事就一直拖到了孝期结束。 单是史太夫人一个人住在荣禧堂,贾赦也不是不能接受,说出去也算他一个孝顺的名声。可史太夫人把贾政一家子都叫去荣禧堂陪着她住,这就让贾赦感觉很不爽了,偏偏他还无能为力。 贾赦的种种不满,贾瑚全都看在眼里,可他无所谓,并不打算改变什么。被史太夫人偏爱其实也不是什么好事,看看被她娇生惯养出来的贾宝玉就知道了,贾瑚完全没有兴趣卷进去凑热闹。 贾瑚根本不在乎史太夫人对长房的忽视,只要她不插手长房的事情,她爱怎么偏疼二房都可以,他一点也不介意。不过她要是把手伸了过来,不好意思,他会想办法拍回去的。 过去两年多的时间里,贾瑚唯一一次反驳史太夫人,就是她提出想把贾琏抱过去养的时候。 “老太太,太太是有哪里做得不好么?”贾瑚微微蹙眉,表情显得既天真又无辜。 在他们这样的人家,老太太想要养个孙子、孙女在身边解闷其实是很正常的,别说贾瑚身为孙辈了,就是贾赦这个当儿子的也不能轻易驳了史太夫人的话回去。 不过史太夫人身边已经有贾珠和元春了,这就给了贾瑚回旋的余地。张夫人去世后,西府的中馈都是王夫人在主持,她忙着管家照顾不过来孩子,史太夫人作为祖母帮忙搭个手就很正常。 第15章 长房的情况与二房就不同了,贾赦和邢夫人都闲着,不至于照顾不好一个贾琏。 事实上,贾瑚、贾琏和邢夫人的关系都不亲近。但是继母有继母的好处,有她在贾瑚兄弟俩名义上就是有母亲的。而邢夫人怕贾赦,平时根本不敢多管他们,这就给了贾瑚足够的自由度。 饮食起居有乳母丫鬟照顾,学业靠自觉,抽空还能指点下弟弟的功课,这是贾瑚最满意的生活节奏,他不允许任何人破坏,史太夫人也不行。 史太夫人当即就被贾瑚给噎住了,半晌说不出话来。 邢夫人出身不高,为人处事也有点小家子气,可她过门两年多,大面上还真挑不出什么错。史太夫人只是偏心,她还没到信口雌黄、蛮不讲理的程度,一时间自然也不好说什么了。 见史太夫人不回答,贾瑚又道:“琏儿可调皮了,我担心他过来累着老太太,还会影响到珠儿的功课,要不……”贾瑚信口开河,完全忽略了史太夫人根本不用亲自带孩子这个客观事实。 “要不我也过来。琏儿怕我,有我在就不敢胡闹。而且我也能和珠儿讨论一下功课。”贾瑚就不信了,王夫人听到自己的话还能坐得住。 贾瑚、贾珠都是刚启蒙不久,守孝别的地方不能去,自家族学还是没问题的,谁敢耽误他们两年多的功课,过了热孝就去族学接着念书了。 以前贾瑚和贾珠都没在一起读过书,也就没有比较。而且贾珠从小就学四书五经,贾瑚却是被贾代善逼着,弓马骑射样样都练,诗书文章反倒被放在了后面。 后来贾瑚去了宫学,但是时间不长又回来了,所以在贾政和王夫人心目中,贾珠的功课肯定是领先贾瑚的,哪怕他比贾瑚小了将近一岁。 等到两人一同去了族学,贾政和王夫人才发现,贾瑚无论文的武的都比贾珠强上不少。那段时间,贾政气得连贾赦都不想见,他不能接受自己的儿子不如贾赦的儿子这个现实。 王夫人的心情同样复杂,偏偏贾珠也不是不刻苦的孩子,她不仅不能多说什么,还得想方设法安抚和开导儿子。 因此听到贾瑚这番话,不等史太夫人做出反应,王夫人的脸色就有点变了。 贾琏再调皮也不是问题,那么多的丫鬟嬷嬷,还能看不住一个小孩子,哪里就能让他打搅到贾珠了。但是贾瑚是个大问题,他在族学已经压得贾珠透不过气,王夫人哪会希望他来荣禧堂。 于是不用贾瑚再多说什么,王夫人主动出马,打消了史太夫人还要再养个孙子的想法。 贾家的族学其实并不符合贾瑚的需求,只是孝期没得选,只有那里能去,他就权当是找个地方练字了。 出孝第一件事,贾瑚就是去了张家拜访外祖父张雍,准备让他给自己和贾琏找个好点的老师。贾家族学的老师水平实在有限,误人子弟不至于,可指望他们教出多优秀的学生,显然也不可能。 贾瑚拥有成年人的内核还好,其实不会轻易被人带跑偏。贾琏从小就是跳脱的性子,他们亲爹贾赦又是指望不上的,再没有个好老师引导,长大了肯定是个纨绔子弟。 张雍用赞赏的目光看着贾瑚,表示贾琏的老师他会仔细留意的。至于贾瑚自己,那就不用了,宫学又要招生了,他回家收拾收拾,准备二进宫就是了。 贾瑚没想到自己和宫学还能有这样的缘分,也是愣了愣,随即笑笑。 尽管司徒堇这回要给自己添伴读的主要原因就是想让贾瑚回去,可为了不制造一些不必要的麻烦,整件事还是完整地走了整个流程的。 首先要由符合条件的人家把符合年龄的子弟名单先报上去,然后会经过一轮初步的审核,只有过了初审的人的名单才会递到东宫。 贾家的爵位虽然已经降了一等,可还是符合要求的。不过在贾赦喜滋滋地准备把贾瑚的名字报上去时,史太夫人拦住了他,说报一个也是报,报两个也是报,不如把贾珠也给报上去。 贾赦闻言有些不高兴,当初他给先皇太孙当伴读的时候,史太夫人就是这样,恨不得用贾政把他替下。如今到了他儿子,她又来这一套了,她是哪只眼睛看出贾珠能比得上贾瑚的。 贾瑚倒是无所谓,还安慰贾赦道:“既然老太太让报,老爷你就一起报好了。”以前祖父不给贾珠报名,祖母不敢抱怨,现在贾赦敢不给报,肯定会被念叨个没完。 没等贾赦开口,贾瑚又道:“只要报上去了,整件事就与你无关了。”除非他们都不入选,否则贾瑚实在想不出,宫学有什么理由非要舍自己而取贾瑚。 贾赦恍然大悟,立即叫人把贾珠的名字添了上去。儿子说得对,他只管给报名,宫学要不要人,就与他没有关系了。 很快,经过初审的名单就到了司徒焕手上。他稍微看了看,命人把名单给司徒堇送了去,他也很想看看儿子是如何挑人的。 第012章 考试 作为一名久经考场的前小镇做题家,司徒堇还能怎么挑人,当然是用自己熟悉的方式了。 前两年,先帝给皇孙、皇曾孙们找伴读,虽说也是挑选了两三轮,可每一轮的审核都是针对家世和出身的。对当事人来说,其实毫无参与感,报了名就可以直接等通知了。 这回皇帝说要给皇长孙增添伴读,大家伙儿也都以为还是上一次的程序。谁知第一轮初审过后,宫学来通知了,说是这回得要考试。既有笔试,也有面试,必须本人参加,不得代考。 第16章 其他人得到通知都是有点惊讶,这是宫学给皇孙添伴读,又不是国子监招生,至于么。贾瑚则是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搞错没有,他都穿到红楼梦了,居然还逃不脱考试的命运。 “瑚儿,这回要考试了,你可有把握?”贾赦从小到大就不擅长任何考试,尽管贾瑚的学业看起来比他靠谱不少,可他自己想到考试就发麻,还是忍不住关心了下儿子。 “也不知道要考什么,宫学教的东西挺杂的,我尽量争取。”贾瑚其实也不擅长四书五经,他之所以能把贾珠压得死死的,那是靠的成年人的思考能力,所以他没有把话说满。 贾赦听完毫不意外,他早发现自家儿子说话的特点了。那就是说什么都特别收敛,“还行”、“可以”、“尽量”之类的词完全可以当做“挺好的”、“没问题”、“尽善尽美”来理解。 他儿子不知道要考什么,其他人难道就能知道?好歹贾瑚还在宫学待过一段时间呢,贾赦直接忽略了“尽量争取”几个字,他拍拍贾瑚的肩膀,又叮嘱了他几句,愉快地转身走了。 贾瑚无语地长吁口气,神情略显无奈。他发现他爹和他叔真不愧是亲兄弟,喜欢拿儿子较劲这一点真是一模一样。这算不算是自己飞不动,就生了个蛋,然后努力逼着小鸟去飞。 转眼到了笔试那日,贾瑚面无表情地登上了进宫的马车。贾珠与他同车,神色举止明显拘谨得多。两人面面相觑,一路上基本上没说什么话,就这么沉默地坐到了宫门口。 并不是贾瑚故意排斥贾珠,而是他俩天生气场不合,全无共同语言一说。 上回宫学招生的时候贾珠年纪还小,根本不清楚是怎么回事。这回听说是祖母逼着伯父把自己的名报上去的,他心里就有一丝莫名其妙的不舒服,可他又不敢说自己其实并不想去宫学。 初审的名单下来,贾珠和贾瑚一样都过关了。史太夫人和王夫人特别高兴,就连贾政也露出了罕见的笑脸,反而是贾珠自己不开心,他宁愿自己被刷下来,他根本不想去参加那个奇怪的考试。 但是贾珠不敢不去,他甚至不敢不考好,如果他和贾瑚都考不过,那倒也罢了。若是贾瑚考上了,而他自己没考上,贾珠简直不敢想,贾政那时的脸色会黑得有多难看。 皇长孙选伴读,重质不重量。贾瑚到了考场四下环顾一圈,发现参加笔试的人并不算多,顶多也就二十来个。像他们家这样,一家来了兄弟两个的,绝无仅有。 拿到试卷以后,贾瑚习惯性地从头到尾扫视一遍,听到周围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 这份卷子出得比较奇特,分为主卷和副卷两部分,其中主卷是必做,副卷可以选做。贾瑚相信,大部分人刚才的动静都是看到副卷搞出来的。 主卷出得中规中矩,可能连县试的难度都不到,毕竟就是一群不超过十岁的孩子,卷子出得太深了毫无意义,区分度还是很重要的。 副卷的内容就十分天马行空了,天文地理,无所不包。 如果说其他人看到副卷的表情是无措,那贾瑚就只剩下无语了。这是考试么?确定不是老乡对暗号? 贾瑚笑了笑,提笔开始答卷,运笔仿若行云流水。 第一个答完主卷,贾瑚毫不犹豫地放下笔,起身交卷去了。 之后其他人也陆陆续续答完了卷子。最终交上去的卷子有个共同点,就是主卷普遍做得不错,副卷基本空白。也有个别人做了一点副卷的题,不过答案都是离题万里,做了等于没做那种。 最终的面试名单是根据主卷成绩来确定的。司徒堇翻遍了所有副卷,发现包括贾瑚在内没有一个人答对一道题,不由有些怔住了。 他承认这份副卷出得有些超纲,可他很认真地在藏书楼查过了,这些都是古人总结出来的东西,并没有超越这个时代。 怎么就没有一个人会呢,甚至连贾瑚也不会,难道他之前的猜测是错误的。 没错,司徒堇早前怀疑过贾瑚是他的“老乡”,时空维度上的那种。只是他还没有找到实质性的证据,贾瑚就回家守孝去了,使得他没法证实自己的猜想。 司徒堇之所以怀疑贾瑚,并不是说贾瑚在他面前露出了什么破绽。他纯粹是靠第六感猜的,那种太过契合的气场如果不是相同的时代培养出来的,就太不可思议了。 于是司徒堇小小地试探了下,谁知贾瑚不上钩,也不知是没看懂,还是懂了装不懂。 贾珠考完就去问贾瑚了,问他副卷有没有做。考试那会儿,看着完全无从下笔的副卷,贾珠整个人都懵了,浑身冷汗淋漓,一直到提笔答卷手都还有点抖。 贾瑚没有欺负小孩子的爱好,立即就告诉他,自己也没有做。 贾珠闻言松了口气,随即更担心了。同样是没做副卷,贾瑚气定神闲,自己慌得字都快不会写了,考出来的成绩肯定天差地远。他为什么就不能像贾瑚那样,凡事冷静从容、不慌不忙呢。 因为参加考试的人数不算多,面试名单第二天就出来了。 正如贾珠猜测的那样,贾瑚过关了,而他则是落选了。 能到司徒堇面前的名单,肯定是各方面已经合格的,所以面试就是他自己说了算。 司徒堇见到贾瑚问的第一句话就是:“副卷的题你真的一道也不会做?” 第17章 贾瑚迟疑了下,缓缓道:“应该算是不会吧。”真要逼着贾瑚做,副卷上的大部分题他的确能做出来,可他不敢保证自己不会用到超越这个时代的解题方法,只能勉为其难地选择了放弃。 “真不会?”司徒堇仍然不死心,中学时代的知识上了大学就还给老师很正常,小学的也能还吗?这是不是过分了点,他本身是学文科的,就指望贾瑚能擅长理科了…… 贾瑚的眼神愈发变得坚定,他毫不迟疑地点点头:“真不会。” “我知道了。”司徒堇没有继续追问,反正以后天天要在一起上课,除非贾瑚真是土生土长的的原住民,不然早晚被他发现真相。 算上贾瑚,司徒堇总共给自己挑了四位新伴读,其他三位都是尝试过副卷但失败了的。司徒堇给新伴读们布置了个任务,就是允许他们向任何人请教,但必须在一旬内把副卷给做出来。 贾瑚很怀疑这是司徒堇针对他个人的行为,可他没有证据。见贾瑚没有及时应答,司徒堇挑眉笑道:“你也算是新伴读哦。” 从此,贾瑚也过上了每天钻藏书楼的日子。同时他也在心里揣测,司徒堇从前干嘛的,居然连出题考人这招都使出来了。考试也就算了,还尽考他不擅长的,这就有点不爽了。 第013章 争议 贾瑚认真地忙活了好几天,交给司徒堇一份让他既满意又不满意的答卷。 所谓满意,是指贾瑚给出的答案完全正确且无懈可击;至于不满意…… 也是因为同样的原因。 司徒堇把贾瑚的试卷反反复复看了好几遍,愣是没挑出一丁点用到超纲解法的地方。 “难道是我猜错了?”司徒堇自言自语,开始有点怀疑自己的判断了。但他很快就推翻了这种想法,因为司徒堇对比了其他人和贾瑚的卷子,他发现了一个自己早先忽略的问题。 贾瑚的答卷太过规矩了,规矩地就像是标准答案。反观另外几位伴读,可能是从小没有受过相关知识的系统教育,哪怕司徒堇把考试的模式从闭卷变成了开卷,他们的正确率也不足六成。不过这些人在答题思路上可比贾瑚开放多了,一看就是想到什么就写什么,想法那叫一个天马行空、千奇百怪。 两边一对比,司徒堇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不过既然贾瑚不愿意挑明身份,他就暂且装作不知道好了,反正他们现在还小,很多事可以从长计议的。 重新再回宫学,贾瑚发现变化还是不小的。首先是宫学就只剩他们一个班了,谁让当今皇帝儿子不多,孙子更少呢,处在学龄的更是只有司徒堇一个,其他几个小的都还在嗷嗷待哺呢。 其次就是班里的气氛变得不一样了,先帝时候单是他们班就有四位皇孙、皇曾孙,在储位空悬的情况下哪怕没有人特意吩咐,伴读们也不敢轻易和谁更亲近,站错队了可不是好玩的。 如今宫学就一个皇长孙司徒堇以及一个已经沦为普通宗室的前太孙之子司徒垂,同样不用人刻意叮嘱,事实上就是所有人都是司徒堇的伴读。不过无论是先前的霍炯、水溶等人,还是今年新来的几位,对司徒堇的印象都是差不多的,那就是皇长孙为人高冷,不易接近。 唯一能得出不同结论的人只有贾瑚,他原先就觉得司徒堇有点黏人,但是程度有限,尚可容忍。谁知这回再来,司徒堇整个变本加厉,可着一只羊薅毛也就算了,还死活想要找他对暗号。 贾瑚就不明白了,都已经换了一个时空了,原来的身份还重要吗? 好在司徒堇没有咄咄逼人,用试卷试探无果也就没了下文,贾瑚心里的那点小怨气,倒也很快就消散了,两人继续照着原先的节奏做起了同学。 快到年底的时候,朝中隐隐传出一个说法,说是皇帝想要迁都。 这个消息一经传出,立即引起了轩然大波。几乎是在一夜之间,满朝文武就分成了三派。多数人都是反对派,理由也很明确,金陵是太祖皇帝钦定的都城,无缘无故何必迁都。有反对的,自然就有支持的,这一派人数不多,可代表的却是圣意。至于剩下的墙头草中间派,人数不多不少,暂且可以忽略。 “你觉得这个都会迁吗?”某日课间,司徒堇貌似不经意地问道。 “应该会的。”贾瑚不假思索地回道。红楼梦里的京城到底是哪里作者没说,但可以确定的是,并不是金陵。既然如此,皇帝这个都肯定是迁得成的,贾瑚十分相信原著的惯性。 司徒堇没有追问原因,而是附和道:“我也是这么想的。”迁都是司徒桤一生最大的功绩之一,而且这个都不迁过去,他的帝都大学就名实不副了,所以司徒堇对此也是毫无疑问的。 “为什么?”贾瑚随口一问,他很好奇司徒堇会不会认真回答这个问题。 不料司徒堇还真的和他掰扯起来,扯得头头是道:“金陵太靠南了,一旦真皋人搞事,朝廷根本反应不及。”前两年,司徒堇的二叔司徒焞生擒真皋可汗忽兰乌都,那一仗打得十分酣畅淋漓,可要说对真皋人造成了多大的实力伤害,却也说不上,主要就是打得心里痛快。 之所以有这样的结果,与双方的民族特性是分不开的。反正草原上的生产力就那样,过得下去就过,过不下去就南下打秋风,打赢了有收获,打输了人口减少,剩下的人也能活下去。 第18章 可对中原朝廷来说,这个仗打起来就亏大了。赢了也亏,输了更亏,只有亏多亏少的区别,就没有不亏的可能。可以预见的是,在工业化时代之前,这个矛盾的局面都是无解的。 既然北边的邻居是搬不走又不可能和平共处的,那么京城离它近一点也是不得已而为之了。以前好歹还有个燕王在那里镇着,现在让谁去,司徒焞吗?司徒堇单是想想都觉得不寒而栗。 “天子守国门,挺好的。”贾瑚想起他所在时空的大明了,面对的局势也是类似的。 司徒堇听到“天子守国门”五个字时猛地愣了一下,他觉得这个说法有点熟悉。 关心要不要迁都这个事的可不止司徒堇和贾瑚,他们的家人也很在意。 贾家对迁都的事就是很不赞成的,他们家祖祖辈辈生活在金陵,可不想背井离乡到北边儿去。不过贾赦没有实职,贾政职位太低,他们的态度也没地方表达,归到中间派也不是不行。 司徒焕也是不赞成迁都的,这就让司徒堇感到很头痛了,他爹干嘛非要和他爷爷过不去呢。而且司徒焕的反对还不是随便说说,他是认认真真给司徒桤上了折子的,论点明确,论据充分。 “然后呢,皇爷爷怎么说?”司徒堇是去太子妃那里看弟弟的时候听说这件事的。太子妃前不久给司徒堇添了对双胞胎弟弟,两个小家伙长得一模一样十分可爱,司徒堇时不时就去逗逗。 太子妃叹口气,无奈道:“什么也没说,直接就把折子砸你爹头上了,额角好大一个包。” “难怪这两天我去请安都没见着我爹……”司徒堇一边小声嘟囔,一边掐了掐弟弟们肉嘟嘟的小脸蛋,左边掐了掐右边,郁闷的心情也稍微好了点。初来乍到那会儿,司徒堇只看到司徒焕十分敬畏司徒桤,还以为自己只要努力活下来,改变亲爹被废的命运就不会那么难。如今他才明白,司徒焕能在十年后才被废,已经是司徒桤努力克制的结果了。 当然,司徒焕也不是无事生非,非得处处和自己的皇帝爹过不去。而是这对父子在治国的理念上,真就是天差地别,几乎找不出共同点。 “你见着你爹也劝劝他,凡事顺着圣人一些,韩王、魏王可乖巧听话着呢。”太子妃不是没有劝过司徒焕,但是太子的脾气某些时候又是很倔的,谁劝也不好使。 “我试试吧。”眼看萌萌的双胞胎要被自己逗哭了,司徒堇撒腿开溜。 司徒堇见到司徒焕的时候,他额头上的包已经了无痕迹了。 “你个小家伙,天天不好好读书,堵着我门想要干嘛?”被自己亲爹打头已经很丢人了,再被儿子知道了,那就更丢人了,所以司徒焕前几天坚决不见司徒堇。 “给你请安呀,我每次过来你都不在。是不是有了三弟和四弟,我就变得不重要了?”双胞胎年纪小,虽然是乳母带也是跟着太子妃的,天天能见到司徒焕,司徒堇却是有自己单独院子的。 不想司徒焕的神色一下子变得严肃起来:“堇儿,不许胡说!”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的道理他还是懂的。 第014章 变数 身为家里自小就不被父母偏爱的长子,司徒焕对端水一事格外在意,尤其司徒堇又是他的长子,颇有种我没有的我儿子一定得有的心态。 “爹你别生气,我知道错了。”司徒堇低下头,在司徒焕看不到的角度偷偷吐了吐舌头。 司徒堇原来当了二十多年的独生子,按说对弟弟妹妹这种生物是会比较抵触的,无奈他穿了个他连人家玉牒都能倒背如流的家族。这就使得司徒堇在对待司徒家的人时有一种比较特殊的心态,就是人家是历史上本来就存在的人物,他是一个外来者,他嫌弃人家的存在就显得鸠占鹊巢了。 “你娘让你来劝我的?劝我不要跟你皇爷爷作对?”儿子的来意司徒焕心知肚明。 被亲爹点穿了自己的心思,司徒堇也不否认,而是不解地问道:“皇爷爷性格强势,不达目的决不罢休。他既然想要迁都,早晚一定会迁的,你明知道劝了没用,干嘛不顺着他的心意呢?” 面对儿子好奇的眼神,司徒焕轻轻叹了口气,沉声道:“正因为父皇一定要迁都,我才得让他明白我的想法。”司徒焕还有些话是不好对司徒堇说的,就是哪怕他顺着司徒桤的心思赞成迁都,他也不会因此变得对他更满意。既然如此,他又何必委屈自己,自然是直抒胸臆就好了。 “你就一点也不看好迁都?”这不是一对父子的矛盾,而是两对,司徒堇有点烦。 似是没有想到司徒堇能问出这样的问题,司徒焕不由愣了愣,随即回道:“不能说迁都全无好处,可父皇此时迁都,在我看来是弊大于利的。” “为什么?”司徒堇很好奇司徒焕的理由,因为在他学历史的时候,提到司徒桤迁都一事都是称赞的多,少有提到说不足之处的。 不料司徒焕竟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堇儿,你觉得迁都后你皇爷爷最想做什么?” “北伐真皋。”司徒堇不假思索地回道,这可是教科书上的标准答案。 “是啊,父皇想要北伐。”司徒焕的语气颇为感慨,更显出其中的无奈。 司徒堇早就知道司徒焕反对北伐,两年前那次便是如此,可他还是忍不住急切道:“是真皋人先打我们的,我们只挨打不反击,岂不有失大国风范?” 第19章 “御敌于国门之外自然是好的。”司徒焕也没有主动把脸凑上去给人揍的爱好,“可千里迢迢跨过大漠去征伐真皋人,无论胜败,都是得不偿失。” 司徒焕算的经济账司徒堇也算过,结果还真是这样没错。只要草原和大漠在那里,游牧民族就是永远杀不完的,顶多就是真皋人没了,再换个别的什么名字。 司徒堇想了想,决定换个角度说服司徒焕:“皇爷爷迁都也不全是为了北伐,我觉得还有个原因也很重要。自陈朝皇室南迁算起,北方落入异族之手差不多四百年,而我朝立国不过四十多年,远不够弥补这期间形成的裂痕。不然太爷爷也不会开‘南北榜’录取进士了,更不会把儿子们全部分封到北边去。” 秦王、晋王、燕王、齐王,从西到东,一溜烟儿排得整整齐齐,要说这不是司徒无忌精心设计的,司徒堇可不信。 见司徒焕认真在听自己说话,司徒堇顿了顿,继续道:“对太爷爷来说,北边的省份有儿子们镇着,可能也就足够了。可对皇爷爷而言,秦藩、晋藩是侄子,齐藩是兄弟,这已经隔了一层了。更不要说,燕地这两年还没有藩王,若是不迁都的话,爹……”说到这里,司徒猛地顿住了,然后一字一句地反问道:“你觉得皇爷爷会让谁过去呢?” 北伐这个事情是有争论空间的,要不要伐?如何伐?伐到什么程度?这些都是可以慢慢讨论的,不说非得讨论出个成果,达成一定的共识还是不难的。 但是对东宫来说,谁去就藩燕地,这事儿根本就没法想。司徒焕这回是真的被司徒堇吓到了,他定了定神,沉声问道:“堇儿,你是如何想到这些的?”这是九岁孩子该想的事情吗? “我、我就是随便想想……”不是司徒堇不想解释,他是真的没法解释。不从源头打消司徒焕的想法,他能一直和司徒桤犟下去,可要想说服他,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办到的。 司徒堇现在是司徒焕的儿子,还是发妻所出的嫡长子,父子俩是百分百的命运共同体。为了逆天改命,司徒堇当然要不择手段了,从后人的研究里拿点理论出来发挥一下,实在不算什么。 “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可不会想到这些。”司徒焕略显自嘲地笑笑。 司徒堇忙安慰他道:“你那时是亲王长子,也不用想到这些,我可是太子的长子……”你儿子其实也想不到,所以他七岁不到就没了,我要再想不到,咱们全家早晚也会没的。 好说歹说劝住了司徒焕,不说马上就调转立场支持司徒桤,起码是暂时不掺和迁都之事了,主打一个不支持也不反对,这才让司徒堇稍微松了口气。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司徒桤日后之所以废太子,偏爱幼子是一方面,长子处处与自己意见相悖也是一方面。 快过年的时候,史太夫人收到女儿贾敏一封信,顿时高兴坏了。 贾敏出嫁好几年了,又与夫婿林如海在外地,以至于贾瑚久仰其大名,却至今从未见过本人。贾敏在信里说,她已经有了身孕,让史太夫人不要担心。 史太夫人自然是高兴地不得了,她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自幼千娇万宠,养得如珠似宝。长大了又精心挑选了如意郎君嫁过去,旁的什么都好,就是子嗣上头有些艰难,好几年没有音讯。 如今贾敏终于有了身孕,史太夫人总算是放心了,贾瑚闻讯却是愣住了。 虽说红楼梦里的人物年龄有点混乱,可宝玉、黛玉还有三春的年龄差距还是比较清晰的。如今迎春和宝玉还不见踪影呢,贾敏就有了身孕,这个孩子是谁?他能平安被生下来吗? 更让贾瑚感到意外的是,司徒堇竟然也知道贾敏有孕之事。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我娘给了贾夫人赏赐,我听说了不就知道了。”司徒堇对贾瑚的惊讶不以为然。 “为什么?”贾瑚更加感觉莫名了,林家还有什么和东宫的特殊关系吗。 见贾瑚的吃惊不似作伪,司徒堇认真道:“我娘姓林,与你四姑父是同族。”正常情况下,像太子妃和林如海这种已经出了五服的族姐弟,关系的确算是挺远了。无奈林家人丁单薄,两支都是四代单传,太子妃的亲兄弟前些年还没了,林如海又是新科探花,自然就会走得比较近了。 “哦。”贾瑚不爱去史太夫人面前晃悠,除了必要的请安几乎不会去荣禧堂,便是家里人偶有提起林家的事,他也没机会听到。 原来林家与东宫还有这层关系,那为什么林妹妹进京时,还是无依无靠的孤女,贾瑚听完忧色更浓。 不管这是原著的留白还是同人的二设,贾瑚隐隐有种感觉,在这本书里,现在的太子一家不是最终的胜利者。 不过他都能穿过来了,原著还是同人也无所谓了,他那个不是林妹妹的表弟或是表妹说不定也有平安降生的可能。 第015章 合作 自来新君登基都讲究个三年不改父道,以示孝顺。司徒桤也不例外,登基前三年基本没有大动作,各方面都是延续着司徒无忌在位时的政策和习惯,就连朝中的人员更替也不算多。 可当时间来到长安三年之后,皇帝开始要迫不及待展示自己的想法和能耐了。 迁都甚至算不上最重磅的消息,毕竟年前就在吹这个风了,起先反对的人还不少,就连太子殿下也是不赞成的。可慢慢地,反对的声音就弱了下去,不知何时竟连皇太子也不说什么了。 第20章 可见平静的海水下面,暗潮十分汹涌,以至于在大多数人还没回过神来的时候,就已经无声地决出了胜负。不过迁都不是小事,从开始规划算起,到最终实施,没有好几年可是办不成的。 皇帝提出的另一个想法是废除先帝时期的禁海令,不仅允许商人、渔民出海经商、捕鱼,而且朝廷本身也要组织船队出海,去南洋、西洋逛一逛、看一看。 因为迁都和出海都是历史上发生过的事,司徒堇闻讯波澜不惊,只有一种“该这件事发生了的”平静无波。反而是贾瑚,多多少少还有几分诧异,这皇帝看起来好像还挺积极进取的。 “你就一点也不感到惊讶?”贾瑚知道他和司徒堇都是穿越者,可在今日之前,他从未怀疑过,自己与司徒堇的来处可能并不相同。 “圣人又不是第一天有这样的想法,他早先还给先帝上过折子,结果被无情地拍了回去……”司徒堇早就想找贾瑚对暗号了,是贾瑚自己不乐意。今日难得贾瑚问到了自己最擅长之处,司徒堇自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其实你看迁都一事就能看出来,圣人历来主张堵不如疏。真皋人扣边,他的想法就是打回去。同理,海上不安宁,他怎么可能乐意禁海迁民?” 贾瑚闻言沉默不语,虽然他们现在的年龄也不算很小了,至少在这年代已经不属于不懂事的小孩子了。可司徒堇说出的这些信息,也不像全部都是长辈告诉他的,那他是从哪里知道的…… 思忖良久,贾瑚低声问道:“你呢,你也这么想的?”在他生活过的时空,也有过这么一段昙花一现的岁月,可他们到底还是错过了那个大航海的年代。 “那当然了。”司徒堇何止是支持司徒桤的想法,他还想要推波助澜、发扬光大。 司徒堇说完才发现贾瑚的神情略显凝重,和他预想的一点也不一样,不由纳闷道:“你觉得不好么?”不应该啊,在走出去这种事上他和贾瑚居然不能达成共识,像话吗? 贾瑚略略迟疑了下,轻声道:“如果是赔钱赚吆喝,你也觉得好么?” 人类本质上是一种利己的生物,砍头的生意有人做,赔钱的买卖或许也有人干,但肯定干不长久,早晚是要散伙的…… 偶尔走出去一趟不算难,持之以恒地往远方走却不容易,如果没有足够丰厚的利益作为支撑,这是根本不可能实现的。大航海如此,星辰大海更是如此,从来没有例外的时候。 “所以我们得想法不赔钱啊,最好还能多赚点。”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司徒堇觉得暗号对不对也无所谓了,贾瑚说的这些话就不是这个年代的人能想到的,他们不是老乡还能是什么。 “哪有这么容易?”贾瑚的话虽然是这样说的,脸上却又多了几分跃跃欲试的表情。 “不容易才有意思嘛,要不要一起?”司徒堇很认真地对贾瑚发出了邀请。 贾瑚挑了挑眉,用力点了点头:“可以呀!”虽然没有正式挑明双方的身份,但是贾瑚后来在写回忆录的时候,还是把这一天当成了他人生全新的开始。 一直以来,贾瑚对自己穿越后的身份都很缺乏认同感,哪怕他的姓名还是原来那个。他也没有什么拯救家族命运的目标和理想,可单纯是为了自保而努力活着,他又觉得人生毫无意义。 好在他运气还不错,遇到了司徒堇,继而阴差阳错地让他找到了新的人生目标。 至于司徒堇,他想得比贾瑚可要简单多了,来都来了,当然要好好活着。 有理想有追求是好事,可两个虚岁十岁的孩子,哪怕其中一个是皇长孙,要想真正做点什么,也是不够年龄的,可就这么浪费大好时光,两人又都觉得有点不甘心。 “要不,我们先搞点简单的小东西?”良久,竟是贾瑚先提出建议。 司徒堇一听就乐了,忙问道:“你想搞点什么?”他早就想要搞点什么了,无奈技能点点偏了,穿越至今除了在司徒桤和司徒焕面前发发言、吹吹风,还真没有搞出什么名堂来。 “水泥、肥皂、玻璃……”不料贾瑚竟然上来就开大,“化肥、农药、青霉素……” “等等,你别告诉我,这些玩意儿你都……”司徒堇打断了贾瑚的话,他决定把期待值先放低一点,免得期望越高失望越大,“不会……” 看着司徒堇不可置信的眼神,贾瑚哭笑不得,继续道:“理论上都会,可实际上能不能搞出来,那就只有天知道了。”毕竟写穿越指南的人也没真穿过,所以很多资料也就只能参考参考。 不等司徒堇回过神来,贾瑚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轻笑道:“还有个东西,搞出来肯定有用,可就是不知道该怎么拿出来。” “什么东西?”司徒堇还有点懵,他是想找个人文理互补,大家互相合作。可现在看来,如果贾瑚不是在吹牛,他一个人就够了,司徒堇感觉自己的存在有点多余。 “圣人不是想要派人下南洋和西洋吗?航海图肯定用得上啊。”贾瑚想到这茬主要是为了降本增效,为司徒桤还没开始建设的船队尽可能地节约一点成本。 听到这里,司徒堇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他一个文科生,高考地理接近满分那种,也就会画个洋流分布图、大气环流图这种粗略且抽象的东西,具体的能派上用场的航海图,他是真办不到。 第21章 “不是,哥们儿,你以前到底学啥的?”从前还觉得自己算是学霸的司徒堇已经把贾瑚当成学神崇拜了。 贾瑚没有直接回答司徒堇的问题,反问道:“你都不打游戏的吗?”课本上的东西谁能记住呀,他能背下全世界的航海图,全靠游戏打得多。 司徒堇很想给贾瑚跪了,但他努力控制住了,认真道:“航海图的话,我想可以推到前朝皇室的收藏上头。真皋人别的不说,对外交流倒是颇多,有欧洲人的航海图也能说得过去。” 司徒堇和贾瑚都是典型的行动派,之前是没想好要做什么,只要想好了,效率没得说。 两人分工十分明确,司徒堇负责场地、资金、人力等各种资源,为此他在皇帝和太子面前可是费了不少口水。贾瑚相对比较简单,他负责技术。不过正如先前说过的那样,理论知识和实际行动不是一回事,知道具体的操作流程,不代表一定就能制出成品。 好在司徒桤和司徒焕都认为司徒堇是在闲暇之余找点乐子,看他平时学业都完成地很好,也没觉得他是玩物丧志,就随他折腾去了。 和那些总是在各种意想不到的环节出问题的实验相比,最顺利的就是航海图的绘制了。 第016章 献宝 “为什么和我想象中的场景有点不一样?”看着散落满地的图纸和初见雏形的成品,司徒堇由衷地发出了自己的疑问。 贾瑚闻言放下手中的笔,扭头问道:“哪里不一样了?”那些在他的年代很轻易就能复刻的小实验换了个时空后难度值骤然飙升,让他很有一点挫败感,就连最顺手的绘图也没有那么容易了。 “我没想到这图能有这么大!”司徒堇脑海中的画面是在架起来的画板上画图,而不是像他看到的这样,巨大的图纸铺在地上,人直接趴在纸上画,周围还散落着无数类似草稿的图纸。 谁知贾瑚竟然回过来一句:“我也没想到呀!”在纸上画图这种事儿,他其实也没多少经验,“不过不能再小了,再小精准度就不能保证了。”他也是根据草稿的内容来确定图纸大小的。 司徒堇捡起地上的草图来看,发现上面修改的痕迹不少,便问道:“这个工程量是不是有点大?我之前连图怎么做旧都想好了,可是这么大的航海图,要想不被人发现也不容易啊。” “你还会做旧?”贾瑚上回看到“做旧”这个词,好像还是在盗墓小说里。 司徒堇忙不迭地点点头:“做旧不难,难的是这图的尺寸太显眼,我说是从哪里翻出来的好像都有点不合理……” “只要内容是合理的,大小有什么关系,撕成几片不就好了,再搞得破一点,旧一点……”贾瑚担忧的点与司徒堇完全不同,他只怕图的内容太过超越时代,其他的通通都无所谓。 “撕掉?”司徒堇承认贾瑚的想法很完美,可不知怎地,他心里竟有丝莫名的不舍。没有电脑辅助全靠手工操作且参考资料少得有限的时代画这般精准度的航海图可不容易,画了就撕掉…… 贾瑚有点好笑地看着司徒堇,最后忍不住真的笑了:“只要关键信息不缺失,这地图越破旧越好,就是不知道欧洲人现在跑到哪里了?” 司徒堇略加思索,立即回道:“已经到了新大陆了,过几年就要完成环球航行了。”所以他们得抓紧时间了,因为真的浪费不起。 “这么快?”贾瑚长吁口气,努力提醒自己,这是架空世界,不能把自己时空的时间线带过来。 其实他的运气已经很不错了,虽然是穿书,可地球还是那个地球,海陆分布都没带变化的。要是真的穿到一个全新的星球,他的有用技能可就要减少一个了。 不料司徒堇敏锐地抓住了他的诧异,贾瑚连航海图——至少是中世纪能用的航海图——都能画出来,没道理不知道大航海时代的时间线呀,他听到自己的话好像吃惊地有点过分了。 于是司徒堇又问了句:“你不知道新大陆什么时候发现的?也不知道第一次环球航行是在哪年?”这么说的话,他们这个“同乡”的“同”,可能也不是那么相同了。 贾瑚犹豫了下,叹气道:“在我们那里,下西洋比大航海早了好几十年呢。”可惜也没什么用,还不是让人家后发先至了。 都能接受穿越的现实了,平行时空的概念接受起来只会更容易,司徒堇没有继续纠结这个话题,而是提到了另一件事:“我们现在能合成维生素c吗?” 贾瑚毫不犹豫地摇摇头:“想都别想,这玩意儿虽然不贵,却不是我们现在能搞定的。你要是想要青霉素的话,我倒是可以试试,不过纯度和成本不保证哦。” “看来只能继续发豆芽了。”司徒堇想要解决坏血病的念头被贾瑚打消了。 “多带点橘子也能管点用。”贾瑚接着司徒堇的话说了下去,“不过船队沿岸行驶的话,补给压力不大,这些都不用太担心,我们短期内也没有越洋航行的需求。” 南洋诸岛还没搞定呢,新大陆什么的,想想也就是了,完全不在射程之内。 图画得差不多的时候,就上面使用什么文字,贾瑚又找司徒堇讨论了下。结果发现根本没有讨论的必要,他俩加起来会的外语也就那么两三种,有能用的就不错了,压根儿没得选。 第22章 “大航海和英国人有关系吗?”贾瑚不死心地问道,反正在他那儿是没有的,可万一这边有呢。毕竟他就只会两门语言,用英文起码还能唬唬人,用中文不就直接露馅了。 然后就被司徒堇毫不留情地打破了幻想:“没有,有关的是西班牙人和葡萄牙人。” “那最先发现新大陆的是哥伦布吗?”大盛朝的国名是架空的,可欧洲国家的名字居然是没变的,这个世界也是蛮神奇的。 “不是。”司徒堇摇摇头,报给贾瑚一个从未听过的陌生名字。 贾瑚想了想,改用反问句式了:“那最早完成环球航行的人肯定也不是麦哲伦了。”果不其然,他得到了肯定的回答,于是贾瑚不抱希望地问道:“你会西班牙语或是葡萄牙语吗?” “不会。”司徒堇还是摇头,“但是我会一点点拉丁语,行吗?”贾瑚能说不行吗?在他看来,用拉丁文起码是比英文靠谱一点的。 敲定了地图上用的文字,司徒堇又问贾瑚,有没有在图上故意犯点小错误之类的,他担心这图的精准度太过超前了。 “我觉得你对我好像太有信心了,这图肯定是有纰漏的,虽然我现在也不知道问题具体出在哪里,可它一定是存在的。就好比考试,做的时候觉得自己都会,可卷子发下来一定不是满分。” 贾瑚的说法成功地说服了司徒堇,刻意留错可能还会不自然,自己都不知道错哪儿了,真实度肯定拉满。 忙活了小半年,司徒堇和贾瑚终于联手整出一套看起来破破旧旧充满年代感的航海图碎片,两人反复检查了好几遍,又把霍炯、水溶等人叫来一起看,想让他们帮着挑刺。 “这是……海图?”霍炯的语气十分迟疑,皇长孙是从哪里翻出这些破烂玩意的。 “这是西洋人的东西?”水溶看到图上弯弯曲曲且不认识的文字了,神情也很复杂。 石光珠越看眉头皱得越深,想说什么又发现话都被霍炯、水溶说了,只得保持沉默。 “我也觉得是航海图,就是不明真伪。殿下说要呈给圣人,万一是真的,兴许就能派上用场,可万一……”贾瑚演技爆棚,说得自己都快信了,好像这图与他毫无关系似的。 不等贾瑚把话说完,霍炯就急急开了口:“是真是假,呈上去圣人自会寻人分辨。便是假的,也不会怪罪殿下,若是真的,可就是大功一件。” 水溶、石光珠的想法也和霍炯差不多,这玩意儿一看就有些年头了,说是前朝遗留下来的,可能性极大。反正家里长辈也都说过,前朝时候各种红头发、绿眼睛的西洋人来中原的可不少。 都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东西是贾瑚和司徒堇鼓捣出来的,心态根本客观不了,只能让不知情的小伙伴帮着看,他们的态度肯定更符合初见这些图的人的心态。 见几名伴读态度一致,司徒堇不再犹豫,找个了机会把图献给了司徒桤。 司徒桤初时还不在意,只是不忍打击大孙子才随手把图接了过来。已经拿到手上了,随手翻一翻也是人之常情,然后司徒堇就看到皇帝的表情发生了变化。 第017章 口谕 皇帝知道自家大孙子打从开年以来就在鼓捣一些奇奇怪怪的小玩意,虽然他看不懂司徒堇到底在忙活什么,司徒堇也没能真的搞出什么有用的东西,可他对司徒堇的行为从来不加干预。 皇帝本身就是十分跳脱的性子,年轻时候也有过不少稀奇古怪的想法,只是碍于身份没有机会施展地淋漓尽致。皇帝生了三个儿子,长子司徒焕最是循规蹈矩,让他颇有些郁闷和哭笑不得。 好在司徒堇不肖其父而是更像祖父,这让皇帝深感满意。所以司徒堇在课余时间有点天马行空的新奇点子并想要将其付诸实践,在皇帝看来是完全可以理解的。小孩子嘛,就该是古灵精怪的。 这日,司徒堇献宝似的呈上一摞旧地图,司徒桤虽说没有太当回事,可也是有几分好奇的。宫学这几年的课程比之前更杂更全面,能让司徒堇觉得可以献给他的地图,多少是有点看头的。 司徒桤带着这样的想法漫不经心地翻开了地图,待到看清上头的内容,他的脸色有点变了,可还是轻声问道:“堇儿,你是从哪里找出这些破烂图纸的?” “就是在藏书楼呀,我们之前不是不小心炸了房子么?就想着找找前人的记录,看看是哪里弄错了。谁知就找到了一张残图……”司徒堇说的炸房子是他们研究烟花但是搞错了火药原料配比,“我们那会儿也没当回事,因为根本看不出来画的是什么。后来又找到了两张,贾瑚认出其中一张是南洋的海图,可偏偏这三张图又拼不拢,我们就接着找,最后就找到了这么多。” 贾瑚对待自己的作品下手可狠了,稀里哗啦就给扯成了十几二十片,看得司徒堇心里直抽抽。不仅如此,他还把其中一些相对不那么重要的小碎片也给抽走了,剩下的才让司徒堇做旧。 司徒堇看贾瑚动手各种舍不得,可轮到自己了,那是一点不心软,要不司徒桤怎么会直接说他呈上的图纸是破烂呢。不过如此一来,司徒堇解释图纸的来源就容易多了,也不怕被人看出破绽。 “不是你最先认出这是海图的?”虽然还不能立时辨明真伪,可这份地图册的精准度和包括的范围已经让司徒桤很震惊了,他甚至觉得司徒堇提起的那个名字有点耳熟。 第23章 “不是。”尽管贾瑚最大的功劳根本不能提,可有机会在皇帝面前帮他刷个脸,司徒堇是不会吝啬的,“是贾瑚最先认出来的,他是先荣国公贾代善的长孙。” “哦。”皇帝了然于心地点点头,怪不得觉得熟悉,原来是贾家的孩子。 司徒桤命人把地图送去相关部门进行对比了,又跟司徒堇说,以后搞什么东西小心点,缺人缺材料直接跟他说。 司徒堇忙不迭地表示,自己一直很注意的,搞那个烟花也没有亲自动手,让皇帝尽管放心。 贾瑚和司徒堇拐着弯儿给司徒桤送航海图,目的只有一个,就是降本增效。因为只有经济账算得过来了,大盛朝的“下西洋”才不会昙花一现,至于皇帝要不要感谢他们,根本不在考虑范围。 端午过后不久,史太夫人又收到了女儿女婿传来的喜讯,贾敏生了个儿子。 “好、好、好!”史太夫人放下信,一迭声地说着“好”,浑身上下透着喜气。 贾瑚之前忙着画他的航海图,早把这事儿抛在了脑后,此时听说贾敏平安生子才又有了点自己身在红楼世界的实感。 不过贾敏和林如海的儿子,还是生在林妹妹前头的,这实感就是有点也有限。 “四姑太太生了儿子,老太太总算是可以放心了。”知道贾敏是史太夫人的心头肉,邢夫人毫无负担地说着奉承话。她娘家势弱,也不得贾赦喜爱,再不把婆婆侍奉好了,日子可不好过。 反观王夫人,脸上的喜色就不够自然,吉祥话也说得干巴巴的。真要计较起来,邢夫人和贾敏压根儿就没见过,倒是王夫人,因着两家长辈的交情,还没嫁到贾家以前就是见过贾敏的。 不过王夫人和贾敏的关系并不算好,贾敏婚后多年未生育,王夫人心里便有点微妙的满足感。虽然我处处不及你,可我儿女双全,你却子嗣艰难,如今贾敏有了儿子,王夫人的心情十分微妙。 贾瑚原是过来荣禧堂给史太夫人请安的,若是平时他请完安也就回去了。今天因为听说贾敏的事,不好走得太快,便多坐了会儿,又跟史太夫人说了不少吉祥话,才准备要告辞。 谁知就是耽搁的这一小会儿,宫里派人来了。 不年不节的,宫里突然有人来,贾家上下都惊呆了,这是出了什么事。 贾源和贾代善还在那会儿,贾家人是不会因为宫里来个人就惊慌失措的。当家人位高权重简在帝心,宫里派人来通常不是坏事,心里有底自然也就不会慌乱了。 但是到了如今,贾赦、贾政包括东府的贾敬在皇帝心里是个什么水平,底下的奴仆或许还不清楚,家里的主子们岂有不心知肚明的。圣人能不能记得他们家都不好说,宫里来人能是好事吗。 好在贾家相关经验还是比较丰富的,众人心里虽然有点慌可面上支应起来还算自如。尤其是等来人宣布了皇帝的口谕之后,所有人更是松了口气,并露出了惊讶的神情。 口谕的内容非常简单,就是皇帝近日检查皇长孙的功课,发现进益不少,认为贾瑚伴读有功,就派人来了贾家,算是当着家长的面给了贾瑚一个口头表扬。 尽管只是口谕而不是正式的圣旨,可对一个尚在学龄的小少年来说,这种殊荣也是极其难得的。反正在此之前,贾家从来没人在这样的年龄就被皇帝以这样的方式表扬过。 史太夫人到底见多识广,她示意王夫人给传口谕的内侍塞了个大大的红包,又悄悄问了句,圣人是只表扬了他们家贾瑚,还是所有伴读都表扬了。 小内侍年龄不大,长得挺和气,说话也和气。他轻轻笑了笑,告诉所有人就只有贾瑚一个得了这样的殊荣。若非如此,他何必对贾家人如此客气,还不是因为贾瑚未来可期。 此言一出,众人的惊讶不由更盛,尤其是王夫人,脸色变得异常难看。 要知道,这个家里王夫人最不喜欢的人贾敏只能排第二。小姑子早晚是别人家的人,王夫人看她再不顺眼也是有限的。更让王夫人心气不平的是贾瑚早逝的母亲张夫人,那才是真的刻骨铭心。 王夫人自打嫁到贾家就生活在张夫人的阴影之下,家世不如她,为人处事不如她,就连生个儿子也不如她。张夫人英年早逝,王夫人心里颇有种终于熬出头了的轻松。 再后来邢夫人进门,贾瑚落水,王夫人更是觉得老天爷都是站在她这边的。不料从那以后,原就处处压制贾珠的贾瑚表现日渐耀眼,几年下来两人的差距已经大到没人会再拿他们进行比较了。 王夫人心内忿忿不平,面上又不敢表现出来,表情可不就显得很怪异了。倒是史太夫人,虽说一向疼爱贾珠胜于贾瑚,可此时的高兴也是由衷的,当即命人开了库房,给了他不少赏赐。 贾瑚把众人的脸色变化看在眼里,无甚惊容地接下了史太夫人给的赏赐。 第018章 可卿 贾家其他人想不明白皇帝为什么突然就对贾瑚青睐有加了,贾瑚自己心里却是有数的。他估计司徒堇献上去的航海图皇帝已经让人拼好并核实过了,而且司徒堇还在皇帝面前说了他不少好话。 一直以来,贾瑚都没想过要刷皇帝和皇太子的好感度,毕竟他们距离他还是太远了。他的投资对象是司徒堇,只要司徒堇在皇帝面前有面子,他的投资就早晚会有回报的。 第24章 但是司徒堇这个人比较讲义气,贾瑚画图的功劳一个字不能提,他憋得比贾瑚还难受,想法设法也要从别的地儿帮他找补一点,于是就有了荣国公府今日的一场热闹。 贾赦听说儿子得了皇帝的表扬,还是独家的,那叫一个兴奋和嘚瑟。而且他嘚瑟也就算了,还专门跑到贾政面前去嘚瑟,看得贾瑚十分无语,及时牵着想看热闹的贾琏离开了,生怕他被带坏。 “老师布置的功课,你都做完了吗?”贾琏的老师是外祖父张雍精挑细选的,水平高教学严,深得贾瑚之意。没办法,这是他亲弟弟,真像原著似的被人养歪了,他这辈子能被烦死。 贾琏原就有些不高兴,闻言更郁闷了,可还不敢不回答,只得闷声闷气地回道:“马上就好了,还差一点点。”同时在心里拼命祈祷,贾瑚可不要心血来潮跑去检查他的作业。 贾瑚哪里不明白贾琏的心思,轻笑道:“那你可要快些写,我过后会检查的。”贾琏现在就是幼儿园小朋友的年纪,比起功课的好坏,贾瑚更在意他的学习态度,要求其实并不算严苛。 兄长只说了要检查功课,却没说具体什么时候检查,贾琏隐隐松了口气,又不敢放松到底。他准备回去就把老师布置的两段文章背好,再把大字描好,被哥哥逮到自己偷懒可就不好玩了。 航海图的事情——至少是与他们有关的部分——暂且告一段落,贾瑚和司徒堇又重新回到了实验实验再实验,失败失败再失败的无限循环。 司徒堇从前听过一句话,穿越有三宝,水泥、玻璃和肥皂。他刚穿来时还因此特别遗憾,因为他一个也不会做。 谁会为了可能穿越提前做好这些准备呢,司徒堇如此安慰自己。 后来发现贾瑚也是穿越的,司徒堇就开始打他的主意。也是司徒堇运气不错,贾瑚还真记得这几样东西的制造流程,于是司徒堇找好了场地、材料和人手就信心满满地开工了。 可谁知道…… 知道理论上的制造流程是一回事,能不能顺利搞出成品却是另一回事。 “做个肥皂也有这么难吗?”司徒堇原来有个舍友,舍友有个喜欢做手工皂的女朋友。因为女朋友做出来的手工皂太多,用不完也卖不掉根本处理不了,舍友经常让他们宿舍的人帮忙一起用。大学四年有三年半在用手工皂,所以在司徒堇的概念里,做肥皂这个事应该是很简单的。 “做肥皂不难呀,油脂和碱液发生发应,形成高级脂肪酸钠,再加工成型就好了。”贾瑚说得十分轻松,“我们现在没有碱液,用草木灰溶液代替也是可以的……” “停停停,你打住。”司徒堇打断了贾瑚没有说完的话,“你不用告诉我具体怎么做,说了我也不会,我就想问问进程到哪一步了?”最简单的肥皂都没搞定,其他东西更遥遥无期了。 “差不多就是这两天了。”贾瑚其实也有点小郁闷,他记得什么能做肥皂,可他不记得不同植物烧出来的草木灰里头碱含量是多少了,只能反复试验,以便找出最合适的比例。还有就是草木灰溶液和油脂的比例,这个也需要进行具体试验,才能敲定最终比例。 之前那段时间,贾瑚的时间和精力分给航海图的绘制了,这些事都是吩咐人做的。事实证明,贾瑚高估了他们的领悟能力。现在贾瑚有空了,自己亲自动手,进度可不就变得快了。 司徒堇听到这里猛地反应过来,有些怔愣地道:“敢情之前做的都是无用功?” “也不能说是无用,其实也算我的忽略。”贾瑚自我反省的速度倒是挺快,“有些事会者不难难者不会,让不会的人照葫芦画瓢没问题,让他们帮忙做实验,可能还是欠缺了点。” “什么都得你动手才行,那效率可就低了,我还指望你把蒸汽机搞出来呢。”司徒堇接受贾瑚的说辞,可他还是有点小遗憾。 贾瑚闻言差点给司徒堇跪了:“皇长孙殿下,你想太多了。” “你不会?”司徒堇大惊失色,他还想着能从工业革命分一杯羹呢。 “算是吧。”贾瑚回答地并不很干脆利落,“咱们的技能点差得有点多,现有条件下我搞不出蒸汽机的。而且就是搞出来也没用,咱们没有浅层煤,第一步能源问题就卡住了。” 司徒堇长吁口气,摆摆手道:“你当我什么也没说,下面做什么你说了算。”外行不能指挥内行,他一个学历史的,在这方面的发言权并不是很够。 “肥皂做完就做玻璃,玻璃的原材料是沙子,比较易得。”反正自己也还没到入仕的年纪,这几年先做点简单的东西出来,顺便也培养几个助手,其他事就看历史的车轮滚不滚得动了。 烧制玻璃的工程量比制造肥皂大得多,也不是贾瑚一个人就能操作的,所以进度一直快不起来。快到年底了,司徒堇才见到第一块杂质不少的玻璃成品。 饶是如此,司徒堇还是开心到不行,他已经在考虑什么时候可以用上玻璃窗了。 贾瑚误会了司徒堇的表情,给他解释道:“从无到有最难,后面改进反而还好,你要想献给圣人的话,可以稍微等一等,这个……”第一块成品不能说没意义,可献给皇帝,好像有点不好看。 司徒堇愣了愣,忙道:“这个不急,我是在想以后有了玻璃窗就不容易近视了。”他从前就是六百度近视,那会儿好歹还有隐形眼镜,现在虽说也有眼镜,可能不戴,他还是不想戴。 第25章 贾瑚扑哧一笑,顺口打击了司徒堇一下:“我裸眼视力五点三。”在他的年代,近视已经不是困扰人类的问题了。 在贾瑚不断提高玻璃品质的过程中,时间不知不觉来到了长安四年。 这一年春天,司徒堇又当哥哥了,他的第一个妹妹出世了。 最初听说太子妃生了个女儿,贾瑚没有任何多余的想法。他又见不着太子妃的面,跟司徒堇说声恭喜就可以了。谁知司徒堇告诉他,自己妹妹的小名叫可儿…… 皇太子的嫡长女,小名叫做可儿…… 如果说贾瑚原先还是怀疑,那他现在已经可以很确定了,这位太子既定的人生轨迹就是未来的某一天变成废太子。 不过贾瑚也没有丝毫想要改弦易辙的想法,原著中没有姓名的自己还活着,还跟来自未来的司徒堇碰了头,这样都改变不了原文的故事情节,他俩的穿越可就太失败了。 过了几日,东府举办赏花宴,请了西府全家老少过去赴宴。 贾瑚原本是对这类活动没兴趣的,可想到应该不会再叫秦可卿的小郡主都出世了,他又突然想去看看贾蓉了。 当然了,贾瑚这位大堂侄眼下还不满周岁,见了他只会哇哇大叫,其他什么也不会。 第019章 面圣 贾瑚其实不算一个对小孩子很有耐心的人,他来贾家好几年了,也就对待贾琏还有几分兄长的模样。 即便如此,贾瑚最早的初衷也不过是为了自保。他们爹已经很不靠谱了,自己再不把弟弟教好一点,日后的麻烦还不都是自己的。至于几年相处下来逐渐产生的兄弟情,那就是意外收获了。 除了贾琏,贾瑚对待贾珠和元春一向都是淡淡的,更不要说东府的贾珍了。贾瑚与贾珍都不熟络,对他的儿子贾蓉就更陌生了。要不是一时心血来潮,他甚至都不想来东府走这一趟。 贾敬此时还没正式出家修道,但是也差不多了,他每日只顾炼丹修道,一心想着得道成仙,几乎不再过问府中事务,全权交待给了儿子贾珍。 想想原著里贾珍父子干的那些糟心事,贾瑚幽幽叹了口气,准备顺其自然,让他们自生自灭。贾瑚唯一可以感到庆幸的是,无论东府还是二房,都没什么大本事,因此闯祸的能力也就有限。 东西两府已经快出五服了,只要不是谋反之类的大罪,基本牵连不上。东府的爵位传到贾珍就只是三等将军了,贾瑚也不觉得他有这个能力,更何况秦可卿也不可能再与东府有关系了。 至于二房,贾政虽然庸碌无为,可惹事的可能比他爹还低,不足为虑。贾珠原文就是早逝的命,贾瑚不打算干涉他的命运,倒是元春进宫的事,如果不被蝴蝶的话他搞不好还得出一下手。 转眼到了东宫小郡主摆满月酒的日子,贾瑚虽然没有受邀参加,可还是给小郡主送了个小礼物,一个十分漂亮的小镜子。 刚满月的小婴儿对礼物能有什么概念,反而是太子妃,对镜子的清晰度惊叹不已。 “堇儿,这就是你们鼓捣出来的小玩意儿?”一直以来,太子妃对儿子旺盛的好奇心和超强的行动力都是有些担心的,总怕他不务正业、玩物丧志。好在司徒堇的功课一向都是很不错的,从来没有受到任何外物的影响,太子妃这才没有说过什么反对的话。 司徒堇哪里知道太子妃的心思,很开心地给她介绍道:“对呀,这是我们让工匠烧的。是不是很清楚?比你屋里的穿衣镜也不差了吧?” 其实,这个年代是有玻璃制品的,只不过都是舶来品,价格及其昂贵,而且有市无价。这也是贾瑚和司徒堇敢大张旗鼓让人尝试的原因,西洋人都能烧出来的玩意儿,我们没道理就做不出来。 对贾瑚来说,做镜子不过是捎带手的事,他的主要目标还是各种玻璃仪器。当然了,司徒堇更想要的是玻璃窗,他对皇宫建筑糟糕的光线已经忍无可忍了。 “的确不错,照得很清楚。”担心归担心,可太子妃并不是一个会扫兴的母亲,她微微笑着,顺着司徒堇的话说了下去。 司徒堇闻言得意地笑笑:“娘,以后我给你换个更大的穿衣镜。还有这些窗纱,全都可以换成玻璃,屋里就会变得亮堂堂了。” 太子妃对更大的穿衣镜兴趣一般,可司徒堇说到玻璃窗,她的眸子就变得很亮了:“圣人已经让人着手规划新宫城的建设了,现在这些窗纱换不换倒不要紧,以后的新皇宫能用上就挺好。” “嗯嗯,皇爷爷也是这么说的。”司徒堇点头附和道,一脸的与有荣焉。 之前找到航海图和搞出更好用的肥皂,司徒桤都只是派人表扬了贾瑚,并没有亲自见他。但是这回高品质的玻璃制品烧出来,司徒桤就点明要见贾瑚了。 虽说方法都是前人或是西洋人的记载里找到的,可为什么其他人就找不到呢,皇帝有些纳闷。 贾瑚听说皇帝要见自己,并没有很紧张,他的气定神闲让司徒堇对他原来的身份越发好奇。 司徒桤只是没见过贾瑚本人,可他对贾瑚的曾祖父、祖父和外祖父都是不陌生的。因此在见到贾瑚之后,皇帝的纳闷变成了不解,这小孩怎么长得一点都不眼熟呢。 不熟只能说明贾瑚长得不像贾代善和张雍,可他本人的长相,那还是非常漂亮的。人都是颜控的生物,皇帝也不例外,一个聪明的漂亮小孩,看着就让人赏心悦目、心情愉快。 第26章 于是皇帝心平气和地问贾瑚,怎么就对这些正经功课之外的杂学兴趣浓厚了。 贾瑚老老实实地回答司徒桤,他们家是有爵位的人家,他是长房嫡长子,不用从科举出仕。弓马骑射呢,他也是从小就学的,学得也不坏,但是皇帝英明神武,打得真皋人毫无还手之力,他又没赶上趟。言下之意就是,文武之道他都有学,学得还挺认真,只是暂时派不上用场。正巧皇长孙也对杂学有兴趣,他就趁机验证一下从前的一些想法,万一成了一两样,也是能派上用场的。 司徒桤对司徒堇的功课一向看重,时不时就会亲自检查。伴读们虽说没有这个待遇,可皇帝询问宫学老师的时候,捎带着也会问问他们,他是不允许大孙子被人带坏的。 因而贾瑚这番话虽然有点小小的自夸,可皇帝听了还是很满意地,还笑着说道:“承平日久,好多人家的子弟已经挽不得弓骑不得马了。今年秋狩,朕把你们都带出去溜溜。” 刚开国那些年,每年的秋狩可是很热闹的,那是勋贵子弟在皇帝面前的最佳表演舞台。后来先帝年纪大了,二代三代子弟弃武从文的也不少,秋狩也就隔三岔五才办一回,渐渐就不热闹了。 司徒桤本身是对秋狩之类的活动很热衷的,就是刚登基这几年实在太忙,同时还要筹办迁都和出海的事,以至于耽搁到了今年才有空举办登基后的第一次秋狩。 贾瑚闻言十分兴奋,有了皇帝的金口玉言,他参加秋狩的资格算是稳了。 贾瑚从前就有打猎的爱好,但是在他生活的年代,这是一个十分奢侈的活动。单是贵也就算了,主要还是出于环保和动保的需要,各种限制特别多,哪怕就是有条件参加,也很难玩得过瘾。 如今到了动物资源丰富的时代,贾瑚当然很开心了,就连谢恩也透着一股子兴奋劲儿。 “你就这么喜欢狩猎啊?”从皇帝的紫宸宫出来,司徒堇略显不解地问道。 “那当然。”贾瑚毫不犹豫地点点头,“你不喜欢吗?我觉得你的骑射也还可以啊。” 司徒堇被他说得一愣,迟疑道:“说不上喜欢,也说不上不喜欢。”他的骑射都是这几年才开始练的,练得也还可以,但肯定不是骨骼清奇天赋异禀那一种,而且他也没参加过任何狩猎活动。 “不讨厌就行,反正宫里也没年龄相近的皇孙和你对比。”贾瑚这话说出来颇有些安慰司徒堇的意思,不过从司徒堇微微蹙眉的表情来看,他好像并没有被安慰道。 贾瑚回家把这事儿在贾赦面前提了一嘴。没办法,贾赦毕竟是他爹,他日日都在宫里进出,什么事都不对家里人说也显得很奇怪,其他事不好说,可以参加秋狩这种事说起来就很适合了。 岂料贾赦听完竟然愣住了,似乎若有所思,过了会儿才叮嘱贾瑚道:“瑚儿,你千万做好准备,到时候好好表现。”说完不等贾瑚回应就转身走了,看得贾瑚一脸纳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第020章 秋狩 晚些时候,贾瑚从自己的乳母何妈妈那里搞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原来,贾赦当年给先帝的皇太孙当伴读时,也曾参加过一次秋狩,由于不善骑射表现不佳,很是丢了一些脸面。 自己淋过雨还知道提醒儿子带把伞,贾瑚在哭笑不得之余也是有点小欣慰的。许是因为自己当初丢过脸的关系,贾赦这回罕见地没有去贾政面前嘚瑟,而是很难得地保持了低调。 对此,贾瑚非常满意,并希望他爹能继续保持下去。 前些天,史太夫人嫌弃邢夫人进门后一直没有动静,将身边一个姓陈的丫鬟赐给了贾赦当通房。为了公平起见,她也给小儿子赐了个通房,据说是个姓赵的丫鬟。 贾瑚听说此事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贾政那个通房肯定就是以后的赵姨娘了,探春和贾环的生母。倒是贾赦这个,是不是迎春的生母不好说,谁让原著没有提过迎春生母的姓氏呢。 不过贾瑚对此也不是很在意,妹妹什么的来了再说,一切顺其自然。之后的日子,贾瑚按部就班地过着,甚至没有像霍炯、水溶他们那样,为了秋狩特意加练骑射。 “你真的不打算多练练,我看你明明很有兴趣的样子?”整个宫学就只有司徒堇和贾瑚的生活和学习节奏最稳定,全然没有受到即将到来的秋狩丝毫的影响。 司徒堇的身份与众不同,他的骑射只要过得去就能交差了。倒是宫学这些伴读,哪个家里不是军功出身,哪个不是从小就练弓马骑射,司徒堇见其他人都练得热火朝天,就有点担心贾瑚了。 “临时抱佛脚有啥用?平时认真练习才最重要。”贾瑚不紧不慢地回道。两辈子加起来,他练习马术的时间超过二十年,练习骑射也有十来年了,真犯不着为了个秋狩还得临阵磨枪。 “不是……”司徒堇欲言又止,突然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贾瑚重回宫学快两年了,司徒堇自觉两人的相处还是十分愉快的。但有一点,是让司徒堇一直觉得有点小郁闷的,就是贾瑚在某些方面的分寸感实在是太强了。 一年多的合作下来,司徒堇发现说到对未来的规划设计,各种技术的灵活应用等话题,贾瑚是从不藏私的,有什么说什么。可关于他自身的事,他是守口如瓶,一点信息都不肯透露。 第27章 司徒堇也不是说非要刨根问底,他就是感到好奇,贾瑚这些互不搭界的技能点都是在哪里点上的。只是好奇归好奇,贾瑚自己不想说,司徒堇也不能逼他,只好自己憋着难受。 “你想说什么?”谁知贾瑚偏偏把司徒堇说到一半的话捞了回来。 “没事没事。”司徒堇摆摆手,并没有顺水推舟问下去。 搞定肥皂和玻璃后,贾瑚想要搞出水泥的计划被原材料卡住了。反倒是没报多大希望的青霉素被他手搓出来了,可惜就是杂质有点多,成本也及其高昂。 不过贾瑚并不气馁,能搞出来的东西从来就不是问题,甚至只是知道能搞出来的东西,也从来不是问题。慢慢尝试就是了,只要不放弃,总有一天会做出来的,也会越做越好的。 一门心思钻进自己研究的贾瑚完全没有留意到,秋狩的日子不经意就到了。 理智上,贾瑚知道皇帝出门是件大事,会带很多人,场面会非常宏大。可真正到了那一天,贾瑚还是忍不住发出惊叹,这古代的人力也太不值钱了,这场面比他看过的影视剧盛大多了。 司徒堇对这些事的接受度就比较高了,前几年先帝出殡,他连更大的场面都经历过了。 从宫里出来,到秋狩的场地并不算很远,骑马小半天也就能到了。但是圣驾出行,人多辎重多,一天能到都算快的,这就给司徒堇和贾瑚出了个难题,是要骑马还是坐车。 “是不是骑马我们也得慢慢走?”贾瑚压低声音悄悄问司徒堇。贾瑚对古代马车也是没有好感的,可如果是差不多的速度,他宁愿坐车,起码要比耗在马背上稍微舒服一点。 “是的。”司徒堇说完挑了挑眉,不等贾瑚露出开心的表情就补充道:“但是我不坐车。” “为什么?”骑马不就是为了速度快么,既然已经快不起来,还有必要骑吗。 司徒堇四下环顾一圈,见无人在意便凑到贾瑚耳边低声道:“因为我晕马车。”先帝出殡那回,司徒堇晕得那叫一个要死不活,回头他就努力学会了骑马,从此和马车出行说了拜拜。 “啊?!”贾瑚压根儿没想到还有这个可能,一时愣住了,“你之前也没说过?”不待司徒堇开口他就明白为什么了,皇长孙几乎从不出宫,他俩就没一同出过门,自然说不到这件事上。 贾瑚想了想,拉着司徒堇退到了其他人听不到他们说话的距离,悄声道:“以后有机会,我把减震弹簧和橡胶轮胎搞出来,你说不定就不会晕了。” “需要多久?”司徒堇早就盼着这一天了,急忙追问道。 “最快也得在拿下南洋诸岛以后,橡胶树在那里呢。”司徒堇顿时无语,他皇爷爷的船队还没出发呢,他还是不要对这个饼报以太高的期望值比较好。 司徒堇不坐车,他的伴读们自然都陪着他骑马,一群人猴在马背上,从天明晃到天黑,总算是到达了目的地。 出门狩猎,条件肯定不比在京城好,司徒堇还能有自己的独立帐篷,其他人就只能合宿了。司徒堇不抱什么希望地问了贾瑚一句,要不要跟他一起住,谁知贾瑚想也没想就点了头。 白天折腾了一天累得很了,司徒堇和贾瑚简单梳洗了下就各自躺下了。 “我还以为你不愿意。”外面的床没有宫里舒服,司徒堇躺下就开始翻来覆去。 贾瑚不解地看向他,纳闷道:“为什么不愿意?两人间好歹比八人间舒服呀。再说了,你以为我和霍炯他们很熟吗?” “明天开始狩猎了,也不知道能打到什么?”在宫里的时候,司徒堇提起秋狩兴趣平平,可现在出门了,狩猎就要开始了,他又有点兴趣了。 “肯定不会让你空手而归,不过你也别指望打着什么大家伙。”贾瑚一副很有经验的样子。 司徒堇的眼睛不禁瞪得更大更圆:“你以前打过?用猎枪还是弓箭?” 贾瑚的回答出人意料:“我看书上写的,这种活动都有专人把猎物赶出来的,有些还会赶到面前。而且这些猎物也不是真正的野生动物,都是人工饲养的,比较笨也比较容易打。” “你都看的什么书?”司徒堇隐隐嗅到了一股不靠谱的味道。 “记不清了,我看过的小说可多了,提到这事儿的也不少,就是有待验证。”贾瑚的声音越来越含糊,显然是离会见周公不远了。 司徒堇哭笑不得,也没继续再问,而是继续在床上烙饼。 不知过了多久,司徒堇好不容易睡着了。他甚至觉得自己刚合上眼不久,就感觉有人在轻轻推自己了。 “谁呀?这么早!”司徒堇迷迷糊糊地问了句,干脆翻了个身背了过去。 “不早了,殿下!再不起床你就要迟到了!”贾瑚也不想打搅司徒堇的清梦,无奈时辰真的不早了。 司徒堇显然是对“迟到”两个字很敏感,他一个鲤鱼打挺,猛地坐起身来。 第021章 惊马 我是谁?我在哪儿?我要干什么? 刚开机的脑子还有点钝,司徒堇抬手揉揉眼睛,先给自己来了个灵魂三问,才勉强睁开沉重的眼皮。 首先映入他眼帘的就是穿戴整齐的贾瑚,司徒堇略显疑惑地问道:“你这是起了多早?” “不早了,我都打完一套拳回来了。”贾瑚从前也不是早睡早起的人,无奈古代的晚上实在没有什么活动,他被迫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几年下来竟也习惯了。 第28章 “哦。”司徒堇其实也没赖床的习惯,今天起晚了主要还是因为昨晚换了床没睡好,他一边和贾瑚说话,一边起身开始穿衣。 简单梳洗完毕用过早膳,司徒堇便跟着贾瑚挑选弓箭去了。 “等下你帮我挑,我对这些东西没啥研究。”知人善用算是司徒堇的优点之一。 贾瑚也不推诿,笑着应了下来:“没问题,保证给你挑个最适用的。”司徒堇的身份摆在那里,能让他挑选的肯定都是好东西,可具体适不适合他用,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领取弓箭都是需要登记身份的,哪怕是皇孙也不例外,司徒堇和贾瑚登记完进了放置弓箭的棚子,正好撞到司徒坚、司徒垂兄弟也在挑选。 司徒坚正在给司徒垂介绍一些狩猎的要领,看到司徒堇来了很温和地跟他打了个招呼。反而是司徒垂,明明已经和司徒堇当了好几年同学,两人见面就跟陌生人似的。 兄弟俩很快挑好弓箭出去了,贾瑚压低声音道:“汝南王看起来是个很好的兄长。” “我也是个很好的哥哥呀。”司徒堇对此并不否认,“等三弟四弟长大一点,我也会带他们玩的。”李昭仪生的儿子司徒堇没兴趣,双胞胎又实在小了些,他除了见面时捏捏脸没啥可玩的。 说完自己司徒堇又把话题扯到了贾瑚身上:“我记得你也有个弟弟……” “是有一个,已经启蒙了,特别调皮。”贾瑚说着拿起一把弓递给司徒堇,“你试试这个?”说完继续挑,可能就没想着一步能到位,这是他自己最常用的磅数。 果然,司徒堇试了两下就把弓放下了:“我觉得小了点。” “那这把呢?”贾瑚说着把另一把弓递了过去,神色略显惊讶。 “这把好像又大了点。”司徒堇又试了试,还是把弓放了下去。 贾瑚也不多话,重新又拿了一把弓给司徒堇。 司徒堇这回试完满意地点了点头:“就是它了,刚好合适。” “你的臂力比我想象的要大一些。”贾瑚没想到司徒堇比自己小几个月,也不是多爱练习射箭,臂力居然和自己差不多。 司徒堇闻言挑挑眉,笑得十分开心。 贾瑚给自己挑弓更快,说话间就挑好了,两人又去领了箭,接着去了马棚挑马。 “这个也要我给你选吗?”贾瑚一边问司徒堇一边打量面前的一整排骏马。 “嗯嗯。”司徒堇忙不迭地点点头,“要温顺的,还要漂亮的。” 贾瑚听完扑哧一笑,司徒堇这是又怕死又颜控啊,不过还挺有道理的。 说来也是巧了,司徒坚兄弟就在他们前面一排挑马。贾瑚刚给司徒堇挑中一匹小红马,就听到司徒坚在训斥弟弟,说他眼高手低,不许他挑性子太烈的马,司徒垂不高兴地嘟嘟囔囔了好几句。 “我不信他敢不听他哥的。”大家的马术课都是一起上的,司徒垂什么水平司徒堇哪有不清楚的,两人半斤八两,谁也不比谁强,反正司徒堇自己是不敢挑战烈马的。 贾瑚挑的小红马深合司徒堇之意,可这一排的其他马贾瑚又看不上了,都觉得太过温顺。难怪他们一进门就被人引导到了这里,估计是谁也不想让司徒堇去冒险。 见司徒坚兄弟已经挑好马匹走了,贾瑚也去了他们那排,他一眼就认出了司徒垂想选但是司徒坚不让他选的那匹小黑马。 与司徒堇漂亮的小红马相比,这匹小黑马长相略显潦草,性子也十分狂放不羁。贾瑚刚伸出手,还没摸到马头,小黑马就原地后退一步,冲他打了个大大的响鼻。 “看起来不是很喜欢你哦!”司徒堇幸灾乐祸地笑笑,对小黑马的外貌有些嫌弃。 看管马棚的人也介绍道,这匹马刚驯服不久,性子还很野,一般人驾驭不住。 贾瑚平日行事都很随和,今日却和小黑马较上了劲,死活就要选他。最后还是司徒堇再三表示,这是贾瑚选的马,自己绝不会骑,贾瑚才算如愿以偿地牵走了小黑马。 正如贾瑚早先猜测的那样,秋狩的难度不算大,猎物也挺好打。别说他了,就是司徒堇也是收获颇丰。 “尽是些山鸡兔子,怪没意思的,咱们换个地方看看?”司徒堇想给自己增加难度了。 谁知贾瑚竟然没有搭理他,而是猛地拉了一下缰绳,调转了个方向,嗖地一下就窜了出去。 司徒堇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他八卦的天性却在此时觉醒了,于是拍马追了上去。 但是贾瑚的马本身速度就快,他还先启动,司徒堇根本就追不上。围场的侍卫哪敢让皇长孙一个人瞎跑,呼啦啦一群人也跟了上去,跑得那叫一个尘土飞扬。 等司徒堇带着一群侍卫赶到事发地,看到的就是一地狼藉。 地上躺着一匹灰色的马,马身上全是血,看样子是活不了了。司徒垂跌坐在地上,一脸的惊魂未定。贾瑚站在距离司徒垂仅有几步的地方,手上拿着把刀,刀尖正在滴血。 “这是发生什么事了?”司徒堇急忙下马跑了过去,扯扯贾瑚的衣袖问道。 “他的马惊了,控制不住差点摔下来。”贾瑚说着看了眼司徒垂,“我没办法,只好拔刀砍马,又把他拽了过来。” 贾瑚说得风轻云淡,司徒堇听得目瞪口呆,这操作怎么听起来有点武侠片的味道了。 第29章 此时,司徒坚也闻讯赶了过来。 第022章 抽查 看到司徒坚来了,司徒垂像是被触发了某种开关似的,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司徒堇顿时愣住了,他理解司徒垂大难不死后怕不已,可他这个样子,他暂时是没办法问他话了。司徒堇想了想,转过头又问贾瑚:“你怎么样?有没有哪里受伤?” “我没事,这些血迹都是不小心溅到的。”贾瑚说着把刀递给跟过来的侍卫。 司徒堇这才看到贾瑚身上的星星点点,忙道:“我们赶紧回去换衣裳。”不是司徒堇不关心贾瑚,而是贾瑚今天穿了一身墨绿色,不凑近了仔细看,真不容易看到上面的小污点。 虽然贾瑚说了自己没受伤,可司徒堇还是不放心,命人传唤了太医过来。 贾瑚没有谢绝司徒堇的好意,只是轻笑道:“太医这一趟可要白跑了,不过他等下还能去汝南王那边一趟,也还顺路。” “司徒垂受伤了?”司徒堇回忆了下,发现自己对此毫无印象。 “有可能,当时的速度太快了,我只顾着把人从马背上拽下来,被甩下去可是要出人命的,根本没有在乎力度和角度。”贾瑚说着耸耸肩,“便是没有受伤,安神药大约也是需要一点的。” 司徒堇想到司徒垂哭成那个惨样,对贾瑚的说法深感赞同。 当天晚些时候,司徒坚派人过来向贾瑚道谢,还说自己已经给皇帝上了折子,说明了事情的前因后果。 尽管司徒垂只是皇帝的侄孙,可围场发生这样的事,司徒桤肯定是要过问的。这回是运气好,没有出现人员伤亡,下次呢…… 皇帝根本不允许还有下次,自然会命人进行彻查。 司徒坚的折子写得很详实,说是司徒垂原本在追逐一只鹿子,追到一半马突然失控了。因为司徒垂跑得有些急,把追随他的侍卫甩开了,因而危急之时连个求救对象都找不到。幸好贾瑚观察力敏锐,及时发现了他的异样追了上去,并在第一时间当机立断采取了有效措施,否则司徒垂哪怕保住小命也免不了重伤一场。 司徒桤如今看到贾瑚的名字已经不陌生了,兼之出门在外没有在宫里那般拘束,他想了想,干脆让人把司徒堇和贾瑚都提溜了过来。 “你的骑射都是跟谁学的?”皇帝有点明知故问的意思,贾家前两代人都是战功赫赫,家中晚辈的弓马骑射自然都是手下精于此道的心腹传授的。 “祖父在世的时候教过一点,其他时候都是跟着师傅练的。”贾瑚特别感激贾代善从小就给原主启蒙了骑射和武术,不然他凭空冒出来一身功夫,还真不是那么容易圆谎的。 “不错,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皇帝这话明显是把贾赦直接跳过了,他说完还特意瞥了一眼司徒堇。司徒堇无所畏惧,特别坦然地和皇帝来了个对视。司徒桤笑了笑,把目光从他身上挪开了。 赞扬了一番贾瑚的艺高人胆大,皇帝又把话题扯到了他们之前鼓捣的各种小玩意儿,还问他们最近有没有什么新收获。 贾瑚摇摇头,说工匠们的玻璃越烧越好了,等新皇宫修好里里外外都能用上,此外其他试验都不太成功。 司徒堇趁机在旁边补充,说这两年他跟着贾瑚乱七八糟的杂书看了不少,有些是真有用,可就是太杂乱无章了,该用的人不知道看不懂用不上,他们倒是能看懂一些,可又不能一直都搞这些。 “士农工商,虽说农夫和工匠的地位不如士人,可也都是离不得的。”司徒堇不会傻到跟封建帝王讲人人平等,他直接开算经济账,“士人都是从小读书,学成了才能出仕。农夫和工匠的传承就太粗糙了,不是父子相传就是师徒相传。关键时刻多半还要留一手,几代传下来越传越精的没见着几个,快把老祖宗的手艺传没了的倒是不少。” “就说贾瑚制的那些东西,也不是他凭空想出来的,还不都是书上有记载,他才让人照着做的。”至于那本书是本来就有的,还是他们凭空生造的,司徒堇就不会告诉皇帝了,“皇爷爷,孙儿虽然没有亲自动手,可也看得出来,任何技艺只要失传,哪怕是照葫芦画瓢,也很容易画错的。复制尚且如此,发明和创新就更难了,但是没有成体系的传承方式,失传却是太容易了。” “所以你想……”司徒桤只说了个开头,示意司徒堇继续说下去。 “孙儿觉得户部和工部应该专门组织一些人员,一方面清点相关典籍、查漏补缺,另一方面也要在必要时推广一下新技术,磨刀不误砍柴工嘛。” “你呢,你怎么想?”司徒桤问过了司徒堇,居然又问了贾瑚。 贾瑚没想到这问题也有自己的份,不由一愣,随即回道:“微臣觉得殿下说得很有道理。”让他直接做事没问题,让他解释说明为什么要做,他一点都不想动这个脑筋。 皇帝也就是找司徒堇和贾瑚聊聊天,并没指望他们真的搞个章程出来。不过司徒堇刚才那番话多少还是说到了点子上,司徒桤打算回城以后着人讨论一下。 接下来数日,秋狩如常举行,贾瑚如愿满载而归。 因为打到的猎物实在太多,贾瑚还分了两样给司徒堇当做礼物。 贾赦看着长子带回家的丰盛战利品笑得合不拢嘴,他按人头把东西分好,志得意满地吩咐人把东西给各人送去。 第30章 贾瑚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爹这是又想炫耀了。不过他也不在乎这些,反正贾琏想要的都已经到手了,剩下的随贾赦高兴。 贾政这几年被贾赦气得可是够呛,偏偏他还没法找回场子,更是一口气闷在心里难受得很。 史太夫人的心情就很复杂了,不得她喜爱的平庸的长子偏偏生了个能干的长孙,说她不高兴呢,那是不可能的,可说她高兴吧,心里又有些别扭。 第023章 出海 虽然贾瑚救了司徒垂一命,可两人的关系并没有因此变得更好,平时在学里见到了,还是和原来一样不温不火的。反而是司徒垂的兄长司徒坚,表现出对贾瑚很有好感的样子。 起初,贾瑚还以为司徒坚是因为自己对司徒垂有救命之恩,因此对自己表示感激。几番接触下来才发现,司徒坚是好奇上他鼓捣出的那些小东西还有已经呈给司徒桤的航海图了。 “我在圣人那儿看到修复好的海图了,简直让人震撼。”司徒坚对贾瑚的杰作赞不绝口。 可问题是,除了司徒堇没人知道这幅图是贾瑚画的,所以贾瑚并不能坦然接受来自司徒坚的夸赞,他还得小心翼翼地提醒司徒坚:“这航海图是西洋人画的,真假还未可知呢?” “圣人已经让人比对过了,大部分都是对得上的,只是这图看起来更精细。另外那部分也不是对不上,而是没有资料可以比对,这一趟回来就能彻底辨明真伪了。”皇帝的船队正在紧锣密鼓地筹备中,预计明年夏天就能出发,司徒坚提起此事十分憧憬,眼神也是亮晶晶的。 “堂兄对出海之事很有兴趣?”司徒堇饶有兴致地问道。因着几岁的年龄差异,他和司徒坚一向不是很熟,还不知道他有这样的兴趣爱好。 司徒坚笑着点点头:“我还问过圣人,能不能让我也跟着出去见见世面,被他给拒绝了,说是这次绝不可能,以后再说。”他的语气略显兴奋,一听就是还没完全放弃这个念头。 贾瑚闻言笑道:“我也有此意,不过我知道我现在去不了,所以我提都没提。” “什么?你也想去!”司徒堇的语调一下子挑高了,他还是第一次听到贾瑚说这个话。 “嗯。”贾瑚用力点了点头,“想肯定是想的,不过这些都是以后的事,现在说了也是无益。”皇帝会不会把侄孙放出去不好说,可他只要成年了,出海一趟还真不是难事。 听说司徒坚想要出海,司徒堇心里还挺高兴的,他甚至因此产生了个念头。不过这话现在还不是时候说,得等司徒坚真出去了,且还对这件事抱有热情,再说出来也是不晚的。 不过听到贾瑚也想出去,司徒堇的高兴劲儿又少了许多。好在贾瑚比司徒坚小了好几岁,司徒坚还没出去呢,他就更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了。想到这里,司徒堇才算比较释然了。 贾瑚留意到了司徒堇的脸色变化,等司徒坚离开便问道:“你刚刚想什么呢?脸上五光十色的,就跟脑子里在跑马观花似的。” “啊?!”司徒堇被贾瑚说得一愣,他是这么上脸的人吗,想什么全在脸上写着。不过司徒堇还是说了一半实话:“我在想呀,要是堂兄一直都对海外兴趣十足,我以后就有事让他做了。” “不止汝南王,几位小皇孙你都别放过。”贾瑚看热闹不嫌事大。 贾瑚也就是随口一说,司徒堇事后想想却是觉得很有道理,于是开始给自己的弟弟们洗脑,不仅是双胞胎,他连李昭仪生的司徒培也没放过。 时间来到长安五年的五月,筹备数年的大盛船队终于要出发了。 司徒堇和贾瑚都是第一次见到只存在于历史书上的宝船,两人不约而同发出了惊叹。 然后,司徒堇凑到贾瑚耳边,用只有他能听到的声音说道:“好想现在有个手机。” 贾瑚也有类似的想法,他不是没有见过更大的船,可在这样的年代,亲眼见到这般规模的船队,那种震撼人心的程度真不是语言可以概括和形容的。 “日后有机会,我一定要出去看看。”目睹宝船启航的场景,心里产生这个想法的人其实不止贾瑚和司徒坚。 从码头回去后,贾瑚问司徒堇:“你们这儿一共下了几回西洋?” “从前是八回。”言下之意便是,以后可就不止这个数了。 下半年,真皋人再度扣边。五年前,真皋人就曾这么搞过一回,结果自己的可汗被人生擒了。因为忽兰乌都的儿子们年纪都不大,所以继任可汗之位的是他的异母弟弟忽伦海。 忽兰乌都被擒后拒不投降,司徒桤也不杀他,命人把他关押在天牢。前年年底,忽兰乌都就因病去世了。可能是前几年被打得比较惨的缘故,真皋人最近几年的表现还算安分。 今年开春以来,草原上一直不下雨。司徒焕得到消息就叹了气,要是到了入秋旱情还得不到缓解,真皋人肯定就要有动静了。 果不其然,真皋人又卷土重来了。皇帝的态度很坚决,不仅要反击,还要打得彻底,最好打到他们的老巢也完蛋。 “真能一劳永逸的话,跨过大漠作战倒也值得,可是……”司徒焕其实不畏战,他就是觉得打真皋人打得太狠了不划算。 漠南在司徒焕看来就已经是穷山恶水的不毛之地了,更不要说更北更苦寒的漠北。真皋人南下什么都能抢,大盛朝北上能干嘛,什么也干不了,顶多就是多杀几个真皋人出出气。 第31章 皇帝这回倒是没有亲征的打算,他把任务分给了儿子们。 韩王负责带兵出征,皇太子负责粮草后勤,魏王从旁协助。 司徒焞接到任务挺开心,司徒焕却是一点也笑不出来。这些年,到处花钱的地方太多了,营建新皇宫要银子,船队下西洋要银子,出兵反击真皋人…… 自然也是要银子的,司徒焕简单算了算粗账,眉头就深深蹙了起来。 “爹,我倒是有个想法,就是不知道可不可行。”这话司徒堇早就想说了,无奈五年前他实在太小,不得已拖到了现在。 司徒焕病急乱投医,忙道:“你先说,说完我们再议。”司徒堇今年十二岁了,过两年就要成年了,为父分忧乃是分内之事,太子殿下使唤起儿子来毫无负担,十分自在。 第024章 和谈 “依我看来,真皋人每次南下也不是无的放矢,大多还是日子过不下去了不得已而为之。”与农耕民族相比,游牧经济的稳定性太差了,稍微有个小天灾就能崩溃。自己都快活不下去了,南边刚好又有个富庶的邻居,谁能不动心思呢。至于能不能打得过,反而不是重点,运气好打赢了就能打点秋风甚至入主中原,实在打不过也不要紧,人少了凑合着也不是活不下去。 司徒焕为什么不想和真皋人开战,就是因为经济账算不过来,打输打赢都是亏,他当然不想打了。真皋人恰好相反,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他们怎么打都亏不了,自然就有开战的动力了。 “爹想要毕其功于一役,我觉得有点难,可要想控制住真皋人,让他们短期内不再胡作非为,我倒是有个办法。都说治水堵不如疏,其实治人也是如此,如果有其他途径能得到他们必须要得到的某些生活物资,真皋人就不会有太过强烈的战斗意志了。”人都是有惰性的,能少付出点代价就能解决问题,谁会不乐意呢。 “你的意思是说……”司徒焕明白儿子想说什么了,可他还有自己的担忧,“历朝历代不是没有与草原上那些蛮子互开边市的,可这只能治标不治本……” 中原王朝强势时,被控制住经济命脉的游牧民族的确比较老实,可只要中原王朝一衰弱,这招就不太管用了。能用抢的谁还用换的,无本万利更符合人逐利的天性。 “爹,一代人只能做一代人的事,我们能管住真皋人未来几十年不作妖就很好了。”至于要把真皋人变成能歌善舞的民族,那得等工业化时代的来临了,司徒堇倒不是很担心以后的事,“不过如此一来,我们就得指望二叔大获全胜了,不把真皋人打痛打服了,他们不会老老实实和我们谈互市的。”只是让司徒焞再获军功,对他们父子来说似乎也不是什么好事。 皇帝原就偏心和倚重次子,虽说他暂时还没有废长立幼的想法,可随着自身夺嫡筹码的增加,司徒焞真会不动心吗?届时兄弟两个争起来,一向与世无争的司徒煜就可以坐收渔翁之利了。 “这一战总归是不能避免的,至于你二叔那边……”很显然,司徒焕对这个十分能打的弟弟也是有点忌讳的,“我回头再和幕僚商量商量,争取早日拿出章程。” 司徒堇回头跟贾瑚说起这件事,也不禁长长叹了口气:“其实上回打败真皋人,我们就可以和他们谈互市了,只可惜……”时机不对,恰逢帝位交替,谁能分出眼神去多看真皋人两眼。 “上回的确能谈,可不见得就能谈出多好的效果,有些人是吃硬不吃软的。”贾瑚明白司徒堇的意思,可他的看法和他不完全一致,“但是圣人让韩王领兵,这就有点难评了。” 贾瑚真心觉得,皇帝这个做法有点坑儿子的嫌疑,可能坑得还不止一个。 “谁能不喜欢最像自己的儿子呢?”司徒堇对这段历史太熟了,看什么都觉得理所当然。司徒桤偏爱司徒焞,自然不忍心浪费他的才华,要给他充分的展示机会。 闻及此言,贾瑚也只能叹气了:“既要又要,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无论如何,与真皋一战不可避免,司徒焞很快带着大军浩浩荡荡出发了。 最让司徒堇感到欣慰的,大概就是他爹认认真真给皇帝上了份折子,商议战后各种事宜。 结合史料和亲眼看到的现实,司徒堇对司徒焕历史上被废的原因基本上已经摸透了。司徒焞和司徒煜的蠢蠢欲动其实不是主因,他和皇帝之间越来越难以调和的矛盾才是。 对于一个立志要做明君的皇帝来说,最可怕的事情是什么,当然是人亡政息。 因此司徒堇可以想象,面对处处和自己想法相悖的储君,司徒桤大约也是忍无可忍了才会最终选择废太子这一极易动摇国本的举措。 事实上,虽然最终上位的司徒煜干得还算不坏,但是大盛朝原本那种积极向上的风气,还是从他开始逐渐跑偏了,日益变得保守,最终走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 司徒堇倒也没有想当然地认为,如果司徒焕没有被废,他就会干得比司徒煜好上多少。而是“在其位,谋其职,负其责,尽其事”,在位的人干得不够好,难免会让后人产生其他想法。 如今的司徒堇已经看明白了,让司徒焕完全赞同司徒桤是不可能的,他只能努力寻找这对父子为数不多的共同观点,让他们不至于争锋相对地太厉害。 第32章 毕竟,皇帝还是很讲究嫡长有序的,这是宗法制的核心,他不会轻易违背。 更何况还有自己呢,虽然有给自己贴金的嫌疑,可司徒堇一直觉得,自己也算司徒焕的一个加分项。 司徒焞打真皋人特别有心得,简直就是手拿把掐,每战必胜。 司徒堇开始还有兴趣翻翻战报看,后来就无所谓了,听听结果就好。 他现在更在意的是,司徒焕能不能说服司徒桤,和真皋人进行和谈。要知道,历史上两国和谈已经是司徒煜登基以后的事了,司徒桤在位期间进行了数次亲征,从没想过要谈。 其他人跟自己说和谈,皇帝恨不得直接把折子砸人脸上。一向反对开战的太子说要谈,还把各种条件列得仔仔细细,皇帝就不得不勉为其难看一下了。 都说知子莫若父,尽管不是自己最喜欢的儿子,可司徒焕心里的想法,司徒桤多少还是明白的。 再说了,和谈也分很多种,打输了割地求和是和谈,打赢了压着对方谈条件,那也是和谈。看着那些自己要是真皋人,看了绝对会跳起来打他的苛刻条件,皇帝心想,谈一谈也不是不可以。 万一谈不下来,接着再打也就是了。 第025章 就藩 与真皋进行和谈之事很快就敲定了,基本没费太多波折。可具体怎么谈,让什么人去谈,那就是另一番争论了。 就在朝上为了此事吵吵嚷嚷的时候,一向安静以至于存在感不高的魏王司徒煜站了出来,主动请缨参与谈判一事。 司徒煜的理由还挺充分,胜仗是司徒焞带兵打的,后勤的粮草军械等事是司徒焕操办的,他说是从旁协助,其实从头到尾就没出多少力,实在过意不去。 如今兄长们的任务都顺利告一段落了,他也该做点什么为父分忧才是。 司徒煜是皇帝夫妇的小儿子,自幼体弱多病,深得父母兄姐怜爱。司徒桤登基数年,太子和韩王都早早就领了政务、军务,只有这位魏王,几乎从不过问朝中事务,日子过得十分悠闲。 包括司徒堇在内,没有人不为司徒煜的举动感到惊讶。只是司徒堇在意的点与其他人不太相同,旁人都是觉得魏王长大了,只有司徒堇认为他三叔是专门出来搅浑水的。 原来版本的历史上,由于司徒焞的咄咄逼人以及司徒焕的左支右绌,司徒煜装鹌鹑的时间可比现在长多了。他差不多是在司徒焕被废以后才正式跳出来参与到夺嫡大战中的。 但是现在,因为多了司徒堇这个筹码,司徒焕的太子之位明显稳当了许多。就连司徒焞表现得也比司徒堇记忆中更加稳重,丝毫看不出有任何的不轨之心。 哥哥们不争不抢——哪怕只是表面功夫——对年纪最小排行最末的司徒煜来说显然不是好事,所以他就跳了出来。 皇帝从来不介意儿子们多帮自己干活,几乎是不假思索就同意了司徒煜的请求。而司徒堇想到他这位历史上有毒舌皇帝之称的三叔,顿时就不知道该同情谁了。 有司徒焞的大胜作为基础,司徒堇现在就能想象到真皋人被司徒煜气到吐血的模样。不过已经有一个很麻烦的二叔了,再来一个很难缠的三叔,司徒堇又觉得自己的脑袋有点痛了。 大盛朝与真皋人激烈的谈判正进行地如火如荼,宫里发生了一件大事。 皇太后驾薨了! 其实皇太后、皇贵太妃与先帝都是同龄人,也就差个两、三岁,如今都是年近八旬的人了,生老病死也算不得稀奇事。 可问题是,先帝驾崩之后,一直病病歪歪的人都是皇贵太妃,可把向来孝顺的皇帝和皇太子给急得不行。反而是年纪更长一岁的皇太后,身体一向还算康健,这几年就连头痛脑热都很少。 谁知平日不爱生病的人一旦病倒,往往就很严重,皇太后从生病到驾薨,前后也就七、八天。 临行之前,皇太后求了皇帝一件事,想让他放了司徒坚、司徒垂兄弟去就藩。在皇太后看来,皇帝其他侄子侄孙都去了藩地,就只有司徒坚兄弟一直被扣着,显然是对他们的存在不太放心。 可如今的形势不比当初了,皇帝的位置早已坐稳,皇太后觉得自己求一求,多半还是管用的。果然,皇帝没有怎么犹豫,立即就把这件事应了下来。 但是司徒堇事后发现,离京这事儿皇太后可能有点一厢情愿了,因为司徒坚他,根本就不想走。 国丧过后不久,皇帝下了圣旨,允汝南王司徒坚就藩。司徒坚向皇帝谢恩和辞行的时候司徒堇也在场,感觉他几度欲言又止,可到底没说任何多余的话。 “你若真是铁了心想要出海看看,等过两年船队回来了,你给皇爷爷上折子,我可以帮你说说好话。”大盛朝的王爷就藩是没有实权的,司徒堇并不认为司徒坚这算是非分之想。 “有劳了。”司徒坚犹豫了下,到底没有抵抗过能出海的诱惑。他的身份到底是有些尴尬,很多小事也会被人拿来过度解读。 司徒堇笑着说不客气,贾瑚告诉过他了,呈上去的航海图夹带了不少私货。等到那些不知名小岛上的丰富资源被人证实,皇帝对“下西洋”的需求肯定是会发生变化的。 之前两年,司徒堇和贾瑚就开诚布公地讨论过了,两人的历史上都有“下西洋”这件事,较之欧洲大航海或早或迟,可最终结果却是殊途同归,那就是天丨朝没有吃到大航海的红利。 第33章 不仅没有吃到,甚至还在这个时期被人拉大了差距,以至于在之后的岁月里不得不付出更多更惨烈的代价,才能勉强弥补和追上这个差距,而这恰好就是他们最希望能够避免的局面。 派船队出海是皇帝自身的想法,完全不需要司徒堇和贾瑚在其中发挥任何作用,他们主要能做和想做的,是让大盛朝的“下西洋”变得划算起来,从而变得更具有可持续性。 和欧洲那些环抱地中海的海权国家相比,大盛朝这样的陆权国家对海外领土的需求要低得多。不仅如此,他们甚至对此具有一定的抗拒性,能出一个司徒桤已经是可遇不可求了。 在天丨朝皇帝看来,偶尔出海转转和海外国家做点生意赚点钱钱是可以的。但是派人大规模出海,在海上建立自己的据点甚至设县设郡却是不合适的,因为这有可能会威胁到自己的统治。 “海路漫漫,出去的人再多点,就有裂土建国的可能了,哪个皇帝愿意看到这样的局面。”新大陆的国家哪个不是这么来的,贾瑚甚至担心司徒堇日后登上那个位置也会不愿意。 “我们得先让人看到好处,只要有了足够的利益,就会有人源源不断走出去的。”先出去了再说,地盘就那么大,你不去也会有其他人去的,司徒堇倒是没有贾瑚想得那么深远。 第一次大规模派人出海多少还有些试探的性质,如果海外的资源和利益超出预估,像司徒坚这样的宗室子弟被皇帝派出去压阵也是打有可能,司徒堇的话并不是随便应承的。 第026章 差事 等待船队回国的日子里,贾瑚终于搞出了第一批次的水泥。虽说由于火山灰数量有限导致产量不高,可不管怎么说,传说中的穿越三件套,他也算是整齐全了。 比起早先的肥皂和玻璃,皇帝对水泥的兴趣可要高得多,当即就想把京城的道路给重新铺了。不过司徒堇提醒他,在火山灰找到替代品之前水泥的产量提不起来,皇帝才打消了这个念头。 司徒桤转头询问贾瑚,迁都以后城里都用水泥铺路的话原材料够不够。 贾瑚算了算,说基本没有问题,同时也告诉皇帝,有些东西不是弄出来就算完事的,还得继续试验继续改进,以适应不同的环境。 皇帝立即表示,让贾瑚继续试继续改,有什么要求只管提。贾瑚马上就说了,他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缺人,不是缺干活的人,而是缺知道要干什么的人。 司徒堇在旁边帮着补充,皇帝上回让户部和工部组织人手,他开始还挺高兴,以为可以抽调几个过来干点活。结果发现不行,专业不对口,人家也不乐意,觉得十年寒窗不是为了干这些的。 于是司徒堇把人全部赶了回去,这年头的读书人不屑于杂学,这年头的工匠又几乎都不识字,而贾瑚需要的人不说两样都精通,起码要擅长一样,同时浅知另一样,这可不是一般的难办。 皇帝闻言眉宇微蹙,他发现贾瑚和司徒堇的要求看似不高,其实符合条件的人少之又少,不然他们也不会在他面前抱怨缺人了。 “皇爷爷,这事儿真得尽快解决,不然你的水泥路和我的玻璃窗就要推迟了。”比起亲自动手,他和贾瑚更擅长的明显是技术支撑,可现在他们干得更多的却是指导具体的生产流程。 贾瑚也就算了,司徒堇虽然至今不知道他具体是学哪个专业的,但总归是理工科的范围内,算是基本操作。他可是个文科生,跟着贾瑚混了几年也能指导人了,是不是显得有点不像话。 之所以造成这样的局面,主因就是这年头的人自然科学的基础太差了,司徒堇再是历史专业的学生,中学时代也是学过理科的,哪怕是忘光了再重新捡起来,也比从未接触过的人强多了。 见皇帝不说话,司徒堇又认真道:“皇爷爷,我真不是开玩笑的。由于时间久远传承断代,书中记载也是语焉不详,很多试验都是要反复做的,各种对比数据也是要详细记录的。可是工匠基本不识字,哪里记得下来。随便找个读书人来,先不说他愿不愿意,关键是普通读书人又不懂操作工艺,他的记录未必就是正确的,更糟糕的是万一记错了,也没人看得出来。” “我们现在不过是小打小闹,数据什么的贾瑚顺手就记录了,宫学也有其他人对此有兴趣的,暂时倒也忙得过来。可是一旦扩大生产,投入具体的应用,现在的人手就远远不够了,而且……”说白了,他们现在就是个小型实验室,指望他们做大做强是不现实的,“孙儿的伴读日后也都是要入仕的,总不能一辈子就和这些事务打交道吧。” “既然如此,堇儿,这件事就交给你了。”沉吟片刻,皇帝直接把招人的任务给了司徒堇。他也想趁机看看,宝贝大孙子办事的能力如何。 “皇爷爷放心,我肯定会努力办好的。”没想到皇帝把事情全权交给了自己,这对司徒堇来说是一个很大的惊喜。因为这意味着,皇帝已经开始不再把他当成小孩子看待了。 如果有得选,司徒堇想直接把贾瑚克隆无数个,可惜他没有这个选项。 “让工匠学识字和让读书人放弃举业,你觉得哪个更有操作性?”在司徒堇的年代,哪怕就是进厂拧螺丝,那也是有九年义务教育打底的。哪像现在,绝大多数人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 第34章 “你先放低要求,不然哪个也没可行性。”如今还是“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的年代,读书人努力的尽头是什么,当然是做官。勋贵人家的子弟出仕未必要靠读书,但目标也是殊途同归。如此时代背景下,司徒堇要想找人学习自然科学,绝不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 “需要放到多低?”司徒堇想知道贾瑚的底线在哪里。 贾瑚想了想,沉吟道:“我们不需要每个干活的人都识文断字,其中部分人认识常用字就够了。至于读书人嘛,先找那种仕途无望的,质量不够我们可以堆数量,先把架子搭起来再说。” 前期搞出来的这些小东西,已经可以投入市场收割一波了,只要有了利益,还怕没人送上门来。再说了,贾瑚暂时也没打算把秘方公布于众,他跟皇帝说差人,其实是打了个时间差的。 单说已经复刻出来的小玩意儿们,贾瑚用不着任何人帮忙,他怎么说工匠怎么做,要记录的数据并不算多。可从长远来看,他是严重缺人,都不知道从哪儿找那种。 这年代会读书的人已经很少了,擅长的还是四书五经,跟自然科学基本没有关系。贾瑚和司徒堇不得不未雨绸缪,不管采用什么手段,总得先搞点人进来。 “我明白了,双管齐下是不是?”贾瑚的要求真不算高,司徒堇感觉问题不大。 就在司徒堇热热闹闹招人的时候,以司徒煜为首的大盛朝谈判团终于和被气到吐血的真皋人谈出结果了。 司徒煜比司徒堇预想的还要会压榨人,处处踩在真皋人的临界点上。要是司徒煜再狠一点,真皋人肯定气得掀桌子,谈什么谈,不谈了,接着再打。当然,他们打不打得过另说。 偏偏司徒煜提出的条件又没有那么苛刻,属于真皋人咬咬牙也能接受的。 吵也吵不过,打也打不过,真皋人除了咬牙切齿地把字签了也没其他选择。 第027章 开诚 “魏王可真狠啊!”这件事之前,贾瑚对司徒煜的印象只有皇后娘娘的乖儿子。看到谈判结果才知道,这位殿下其实也不简单,很有“扮猪吃老虎”的嫌疑。 司徒堇用力点点头,赞同道:“不仅狠,嘴还毒,没事不要轻易得罪他。” 贾瑚笑笑,表示自己不用担心这个问题,他和司徒煜没有交集,想惹到他也不容易。 “谁说没有关系,我三叔有个贵妃就是你堂妹。”因为贾瑚从来没有问过,也因为有信心不让原来的历史重演,司徒堇从来没有完整告诉过贾瑚原本的历史进程,他怕自己误导了他。 但是今日话赶话,司徒堇一时嘴快,就顺口带出了这么一句。 “原来老牛吃嫩草的就是他呀!”贾瑚也是没想到,这个自己有点好奇又一直没有问过司徒堇的问题,就这么在不经意间得到了正确答案。 司徒堇则是被贾瑚这句感叹给惊到了,他们不是来自不同的时空吗?贾瑚为什么会知道自己有个贵妃堂妹,难道是他之前的猜测有误,他们其实就是“老乡”来着。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司徒堇不可能不追问:“你怎么知道我三叔老牛吃嫩草的?”司徒煜比他和贾瑚年长十几岁,贾瑚的堂妹比他们还小两、三岁,贾瑚这个说法并没有冤枉魏王殿下。 贾瑚被司徒堇问得愣住了,他该怎么回答呢,说自己是猜的吗,司徒堇会不会以为自己在逗着他玩,进而怀疑自己与他合作的诚意。 可问题是,贾瑚得出这个结论还真是猜的。红楼原著只说了元春是贵妃,却没说皇帝是谁,对皇家的介绍也很简略,要不是司徒堇自己说了出来,他还真不知道下任是司徒焞还是司徒煜呢。 被司徒堇直愣愣的眼神盯着看了半炷香的工夫,贾瑚有点撑不住了,略显迟疑地问道:“你以前看小说吗?” “当然看的。”虽然不明白贾瑚为什么突然扯到这个话题,司徒堇还是下意识地点点头。 “穿越小说看吗?”贾瑚继续问道,他设身处地地想了想,觉得自己并不是很乐意有人告诉自己,你原来是生活在一本书里的。 在贾瑚的设想里,司徒堇肯定会回答是的,然后他就可以顺利带出下一段内容了。谁知司徒堇不按常理出牌,他竟然摇了摇头:“我不爱看穿越小说,错误太多,老是忍不住给人挑刺。” 见贾瑚一脸惊讶地看着自己,司徒堇忙又补充道:“你知道的,大部分人看小说或是剧,都会回避自己的专业,我学历史的,所以……”他对所有不够考据的小说都接受不能。 虽然得到了意料之外的答案,贾瑚还是继续往下问:“不看无所谓,你知道有这种类型的小说就行。那你看过或是听过穿书的小说吗?” “穿书?穿哪种书?是本来就有的书,还是作者自己设定的书?”司徒堇问完这段话才反应过来,贾瑚这是在做某种铺垫吗?于是不等贾瑚回答,他又率先开了口:“你是想说……” 见司徒堇在“说”字上头卡住了,贾瑚不得不接着他的话说了下去:“在我生活的时代,有四本古代章回体长篇小说被公认为四大名著,其中有一本叫做《红楼梦》……” 话至于此,司徒堇很明显已经猜到了贾瑚即将要说出口的下文,可他还想再给自己一点缓冲的时间,于是他打断了贾瑚的话,问道:“其他三本叫什么?” 第35章 贾瑚挑眉笑笑,很有默契地回道:“《三国演义》、《西游记》和《水浒传》。” “我们也有四大名著,不过名字不一样,我估计内容也不一样。你要是有兴趣的话,我可以帮你找来看看,虽然它们现在还没被人叫做四大名著。”司徒堇原本还想问问,贾瑚他们的四大名著都讲了什么内容,可他转念一想,又觉得没有必要,便颔首道:“你接着说《红楼梦》。”该来的总是要来,该面对的也必须要面对,逃避是没有任何意义的。 “《红楼梦》特别经典,围绕它进行研究的人也特别多,以至于形成了一门学科,叫做红学。红学横跨文学、哲学、史学、经济学、心理学、中医药学等多个学科。” “这么隆重?”很莫名地,司徒堇竟然有种与有荣焉的感觉。 “可就是因为太经典了,从古到今,各种同人也特别多。”贾瑚说到这里不禁叹了口气,“我甚至都不能确定,我们是在原著里,还是在同人里,因为同人也有写得比较考据的。” 看着贾瑚略显无奈的表情,司徒堇突然就理解他之前为什么不说这些了。不过他还是又问了句:“我们在书里都是怎样的角色?” “这个、这个……”贾瑚蹙了蹙眉,很艰难地组织着语句,“原著里没有你,也没有我。” “啊?!”司徒堇发生一声惊叫,“怎么哪里都没有我们呀?我们的存在感就这么低吗?” “有多低?”贾瑚留意到了,司徒堇说的是“我们”,而不是“我”。可他想象不出来,原著中都未必有的自己,哪里来的存在感。 难得今日把话说透了,司徒堇不介意向贾瑚交个底:“历史上的司徒堇在圣人登基不久就挂了,具体时间我不记得,但肯定是在改元之前。又过了十来年,皇太子也被废了,一个废太子早夭的儿子,当然没有存在感了。至于你的话——坦白说,你们家的人我在来这儿之前只叫得出不超过五个名字,其中不包括你。” 原来司徒堇压根儿不知道历史上有没有自己,贾瑚顿时觉得合理了。 司徒堇想了想,继续给贾瑚剧透:“反正自你祖父之后,你们家就没出过什么人才了。后来你的贵妃堂妹没了,你们家也被抄家了,罪名比较繁琐我记不清了,但不是特别要命那种。” 第028章 布公 在司徒堇看来,只要不是谋反叛乱这种诛杀九族的大罪,都不算是要命的事。 “这些我都知道,因为《红楼梦》就是讲我们家由盛转衰的故事。”贾瑚十分平静地概括了原著的主要内容。 司徒堇闻言更加好奇:“既然是讲你们家的故事,怎么会没有你呢?”没有自己司徒堇觉得很好理解,说明在人家的故事里皇室就是背景板,可贾瑚是长房长子哎,怎么做到完全不存在的。 “因为故事的主线发生在几年以后,由于作者的多次删改,导致文中人物在称呼上有些混乱。然后就有人分析说,荣国府的长房应该有个早夭的长子,这样比较解释得通。再后来,有人写同人就创造了这个角色,并且成了比较通用的二设。”要不说贾瑚为什么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在原著呢,原因就在这儿。 听完贾瑚的解释,司徒堇目瞪口呆,半晌方喃喃道:“按照这个比例,平行时空的数量一定是无限的。”单是贾瑚所在时空的一本名著,就能衍生出无数个平行世界了。 “理论上有可能是这样的,不过对我们来说,那些时空都是没有意义的。”贾瑚小小地打击了下司徒堇的无限遐想,“我们能够拥有的,就是现在所在的这个世界,它是哪本书其实不重要。” 对此,司徒堇深表赞同:“是呀,我们都回不去了。”他是车祸以后穿越的,估计原来的身体坟前草都老高了,想来贾瑚与他在这点上是没有区别的。 “你说你学历史的,感觉挺安全呀,怎么就过来了?”司徒堇都能对自己交底,贾瑚也不打算再藏着掖着了,信息共享对他们而言只有好处。 “车祸,被车撞了,你呢?”司徒堇说完随口一问,也不指望贾瑚会回答。 谁知贾瑚竟然想通了:“我也是被撞了,不过不是车,而是……”他说着指了指天上,颇有点不知道该如何开口的意思。 “流星雨?”司徒堇信口开河,说完自己都觉得离谱。 “差不多吧,严格来说是被小行星撞了。”贾瑚想到这里就觉得自己很倒霉,被撞也就算了,为什么要在他放假回地球度假的路上被撞,哪怕休完假回去再撞也行呀,活生生浪费他一个假期。 司徒堇不说话了,他用审视的眼神来回打量贾瑚,最后迟疑道:“你别告诉我,你好端端在路上走着,天上掉下个陨石来,刚好砸你头上了?” 贾瑚摇了摇头,解释道:“我没在路上,我在飞行器里。距离地球已经挺近了,也就只剩几十万公里吧。眼看就快到家了,谁知就那么寸,有颗小行星突然改变了轨迹,迎头向我们撞来……” “哇靠!你们这么猛!都干到星际时代了?”司徒堇亮晶晶的眼神中透出无法掩饰的羡慕。 “没有没有!”贾瑚说着摆了摆手,“还没飞出太阳系呢,星际时代的门槛都没摸着。” “那你们飞到哪里了?”司徒堇还是很羡慕,毕竟他们还在努力实现载人登月呢。 第36章 “建立了月球基地和火星基地,在木卫二和土卫六建了科考站。除了空间站,太空能去人的地儿暂时就这几个。”贾瑚根本不觉得自己的时代与司徒堇的有代差,大家都在太阳系打转呢。 尽管贾瑚说得十分风轻云淡,可司徒堇的好奇心还是被他彻底撩了起来:“你干嘛的?搞科研的?你们那会儿可以进行地外旅行了吗?” “搞什么科研,我拧螺丝的。大学毕业就去了火星,干了两年好容易攒了年假准备回家玩玩,结果……”说起他无缘的假期,贾瑚到现在都还很来气,“月球和火星可以旅游,不过景点有限,偶尔去玩一趟还行,真在那里工作的话无聊透顶。在火星打游戏还有网络延迟,所以那两年我看的小说数量超过前面十几年。木卫二和土卫六普通人去不了,只有相关工作人员能去。” “很不错啦,你去过火星哎……”别说地外了,他连国外也没去过。拧螺丝那也是在火星拧螺丝啊,要是有人给他这个机会,司徒堇保证自己不带一丝犹豫的。 贾瑚可能是嫌司徒堇的语气不够酸,又补充了句:“月球我也去过,毕业实习的时候。”后来在火星工作的时候他还有点后悔,月球基地的人每个月都能回家,他们却要两年才能回来一趟。 司徒堇气得很想不理贾瑚了,可又不能不理,只得愣生生地把话题扭开了:“算了,不说这些了,反正我们这辈子都是不可能离开地球的。” “是呀,星辰大海是没指望了,我们努力参与大航海就好。”贾瑚和司徒堇都是喜欢向前看的人,聊起过去主要还是为了交流信息,并没有沉溺其中的打算。 之后一段时间,司徒堇和贾瑚交换了彼此能记得的全部有效信息。 原本这个过程还能更快些的,偏偏两人的性格都很谨慎,不仅每次说话都在没有人的开阔地带,还从来不用纸笔进行记录,这才耽搁了进度。 次年开春,贾瑚得了个妹妹,名唤迎春。按照这个年代的习惯,庶子庶女都是由嫡母教养的,但是邢夫人并不想抚养庶女,所以迎春一直跟着她的生母陈姨娘。 贾赦也就对两个儿子稍微有点心,哪会在意一个无足轻重的庶女。倒是贾瑚,想起原著里懦弱无能结局凄惨的迎春,不禁轻轻叹了口气。 不过贾瑚并不准备出手干涉迎春的命运,这年头的女孩儿,过得好不好全看家族和父兄。他们爹虽然靠不住,可迎春好歹还有他这个哥,能让她过得凄凄惨惨了,岂不证明他混得很失败。 给迎春摆过满月酒不久,贾瑚和司徒堇翘首以盼的船队终于回来了。据说,船队此行收获特别丰盛,带回来无数奇珍异宝,还有传说中的神兽麒麟。 第029章 宝藏 “你知不知道他们带回来的麒麟是什么?”司徒堇看到这个消息已经忍不住笑了半天,笑得肚子痛。等到贾瑚进宫,又急不可待地去问他,因为其他人根本没可能理解他奇怪的笑点。 贾瑚被司徒堇问得懵住了,麒麟是什么,他怎么知道麒麟是什么。 在贾瑚的印象里,麒麟就跟龙一样,是几种生物的特征组合出来的产物。它的形状像鹿,头上有角,全身有鳞甲,尾像牛尾,自然界里根本就不存在。 “你真的不知道?”见贾瑚茫然的表情不似作伪,司徒堇有点笑不出来了。 “这是什么必须知道的常识吗?”贾瑚有点纳闷,司徒堇为什么这么在乎他知不知道麒麟是什么。 司徒堇无奈地摇摇头,苦笑道:“也不算常识,就是想起这个事觉得很好笑,可又没人明白我在笑什么……” “不好意思。”贾瑚摊了摊手,表示自己不是故意的,“可惜我真的不知道。” “没事儿,等你见到你就明白了,你以前肯定见过的。”司徒堇很快就哄好了自己。 司徒堇倒是心平气和不纠结了,贾瑚的好奇心却被他给勾了起来。到底是个什么动物,竟然被人当成了传说中的麒麟,他冥思苦想了好几天,愣是没有想出来。 又过了几日,船队终于抵达了港口。司徒堇奉命前去迎接,贾瑚自然也跟着去了。 “这是麒麟?!”贾瑚指着刚被卸下船的长颈鹿,哭笑不得地问道。 “对呀,就是它。”司徒堇笑得可得意了,“就说你见没见过吧。” 贾瑚忍俊不禁,扑哧一声笑了。他现在有点理解之前的司徒堇了,把长颈鹿当麒麟,是挺可乐的。 既然是神兽,当然是要呈给皇帝过目的。不过司徒桤对长颈鹿兴趣不大,看了两眼就让人给牵走了。皇帝更在意的是船队给他带了些什么回来,有没有航海图上标注的疑似宝藏。 为了让船队在沿岸航行的同时不错过南洋诸岛的丰富资源,贾瑚那叫一个煞费苦心,他把各种当下用得着的资源都给作了标注。 出海寻宝最怕什么,当然是怕漫无目的大海捞针了。有没有宝,宝在哪里,单是这两个问题就能难倒绝大多数出海冒险的人。 大盛朝的船队出海,主要目的其实并不是寻宝,而是进行交流宣扬国威。在这种情况下,不给船队找几个非去不可的目的地,贾瑚真怕他们没有主动出击的动力。 因为语言文字不通,航海图上那些明显的标注到底指代什么,谁也不敢肯定。只能猜测,既然被人郑重其事地标出来了,总该是有点特殊意义的。 第37章 有人推测说,可能是有什么宝藏,因为更早之前的文献上,有过类似的记载。 于是在船队出发之前,皇帝特意吩咐了,有几个地方要派人上去看看。大部队可以不去,小分队总要派两支的,跑空了不要紧,真有金银矿产,那收获可就不小了。 问过与沿岸一些国家的交流情况后,皇帝很快问到了那几个岛屿,得到的答复让他十分满意。 在那几个进行了特别标注的岛上,都有金银矿或是宝石矿的存在。有些岛屿甚至是无人居住的,只是他们人手不够,没法进行大规模开采。 还有一些岛屿,土壤特别肥沃,随便撒点种子不管了,过后也能有还不错的收获。 皇帝哪里知道,贾瑚这是把他最感兴趣的东西先给他摆在了面前,不把他的胃口吊足决不罢休。 至于以后嘛,南洋诸岛还有丰富的橡胶、石油和天然气,哪样都是工业生产离不开的,贾瑚并不认为自己是在搞虚假宣传。 “金银倒是好办,开采出来可以运回来。土地就没办法了,他们简直暴殄天物。”有地不好好种,司徒堇有些看不下去,他很想让人过去帮他们种。 “山不来就我,我便去就山……”虽然皇帝只说了半句,但司徒堇闻言还是窃喜不已。 开国五十余年,由于两代皇帝的励精图治,大盛朝的人口翻了两番都不止。兼之土地兼并比起开国时期又严重了许多,失地农民日益增加,虽然还没到威胁司徒家统治的地步,可也不容小觑。 “对哦,我们可以让人过去种地。”司徒堇做恍然大悟状,满脸都是惊喜。 “堇儿,你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皇帝没想到司徒堇能对自己的话做出这样的解读,便浅浅提醒了他一句。 司徒堇不服气地争辩道:“可是皇爷爷,事情本来就很简单啊。现在人多地少,恰好南洋诸岛地广人稀,我们迁点人过去种种地,岂不一举两得。” “那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出去的人多了,会有什么后果?”皇帝正色道。 “出去的人越多越好呀。”司徒堇当然知道会有什么后果,他和贾瑚都讨论过不知道多少次了,“除非那些岛上不能住人,不然都是我们的人,总比被西洋人占了划算的。” 不止是司徒桤,可能所有的封建帝王在面对海外迁民的时候都会有这个担忧。那就是天高皇帝远,一旦出去的人多了,大概率就会裂土封疆、封邦建国。 司徒堇的话提醒了皇帝另一种可能的存在,见司徒桤沉吟不语,他轻声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司徒堇也不指望一席话就说动皇帝改变心思,只要司徒桤愿意思考这件事,他的目的就算达到了。 由于司徒堇还没到正式上朝的年龄,朝堂上的唇枪舌战他自然是没有眼福了。不过从最终的结果来看,他的那句“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皇帝是真的听进去了。 因此在筹备船队的第二次出海时,增加了许多第一次没有的人员配置,也增加了更多的勘察任务。 司徒堇趁机帮司徒坚说了不少好话,说服了司徒桤允许他的出行。司徒堇不知道,司徒垂可把他给骂惨了。 第030章 逃婚 司徒垂不高兴自己哥哥要出远门算是人之常情,贾瑚对司徒坚羡慕地不要不要的,就让司徒堇看得有点不爽了。 “你就这么想出去转转?”这年头的航速实在有限,船队来回一趟至少要两年。司徒堇在宫学就贾瑚一个聊得拢的同学,当然不希望他扔下自己跑了。 贾瑚的回答干净利落毫不犹豫:“一个地方待久了多无聊,有机会自然是要到处看看的。再说了,过两年圣人肯定要你入朝听政的,我也得给自己找个正事做做,我可不想参加科举。” 当了好几年的同学了,贾瑚这些年的心思用在哪里,司徒堇哪有不知道的。贾瑚不能说没学过四书五经,他学得其实也还不错,可对应试那一套,他是真的没有分神研究过。 “谁要让你参加科举了?”指望家中子弟从科举出仕的,当初压根儿就不会让孩子进宫当伴读。司徒堇以为贾家人早该有这样的觉悟才是,因而被贾瑚的话搞得有点疑惑。 贾瑚的语气顿时多了几分无奈:“我有个堂弟,明年就要下场了。我爹心血来潮,问我要不要也考一考……”贾瑚是否参考,贾赦其实说了不算。贾瑚不爽的点在于,他爹这一套玩了这么多年居然还不嫌累,他都有点嫌烦了好不好。贾珠要考就考,与他有什么关系,他还非得损人不利己地下个场,就为了把人给压制住,这也太无聊了。 “那你不搭理他就是了。”贾家那群人司徒堇向来无感,谁让他们在朝上的存在感低到可以忽略呢。 “我没理,可我心情不好,想要出去散散心。”贾瑚这一绕,又把话题给绕回去了。 司徒堇还能说什么,当然只能安慰贾瑚不要把此等小事放在心上。他总不能跟贾瑚说,你别出去了我舍不得。好在就算皇帝允许贾瑚出海,那也至少是两年以后的事情了。 之后两年时间在司徒堇看来过得飞快,好像也没做什么就不知不觉过去了。 贾瑚的感受与司徒堇刚好相反,这两年的剧情走得他度日如年。 贾宝玉衔玉而生轰动一时,贾珠顺利通过了县试、府试和院试,贾敏生了林黛玉,冯姨娘生了贾琮,赵姨娘生了探春和贾环…… 第38章 原来自己还有个弟弟呀,贾瑚想了又想,终于想起原著是提过贾琮这个名字的。冯姨娘的运气没有陈姨娘好,生贾琮的时候难产,好不容易把孩子生下来,自己大出血没了。 邢夫人养庶女没兴趣,养庶子却是乐意的,尤其这个庶子还是没娘的。 贾瑚连迎春的命运都没干涉,自然也不会管贾琮了,他再惨还能惨过迎春不成。 整个贾家,被贾瑚管束最多的只有贾琏。贾瑚初来乍到那会儿,贾琏只有一岁多,天天追着他叫哥哥。时间长了,兄弟感情自然就有了,贾瑚不好意思不尽兄长的责任。 不过贾琏在读书上的天分并不强,肉眼可见不如隔壁的贾珠。看过贾琏写的功课,贾瑚除了感叹原著的惯性,也没什么可说的。 贾瑚十五岁那年,史太夫人干了件在当时的人看来理所当然可对他来说却是天雷滚滚的事。史太夫人给贾瑚和贾珠各赐了个温顺美貌的大丫鬟。 贾瑚刚开始没有反应过来,还想说自己不缺丫鬟。毕竟他在家的时候少,出门多用的小厮。但是很快,贾瑚就回过神来,这好像不是普通的丫鬟,而是给他当通房用的。 当然,史太夫人的话不会说得这么直白,反正就是人给他了,他爱当什么当什么。于是贾瑚装作什么都不明白的样子,只把人当普通丫鬟使。 单是给个大丫鬟也就算了,史太夫人还敲打贾赦了。说是贾珠得了功名,他爹他娘已经在给他相看亲事了。贾瑚可怜没了亲娘,他这个当爹的要把事情放在心上,不然她就要亲自出马了。 贾瑚被突如其来的晴天霹雳给砸懵了,这都什么破习惯,初中生的年龄就能议婚了,还没人觉得哪里不对,简直太可怕了。 这事儿在其他人面前是没法吐槽的,贾瑚只能找司徒堇了。说完才反应过来,司徒堇就比他小了几个月,他还是皇长孙,估计也要面临这些破事。 “你以前不知道古人早婚吗?”难道看到贾瑚如此不冷静的样子,司徒堇有点想笑。 “知道归知道,轮到自己又是另一回事。”贾瑚已经懒得去想贾赦和史太夫人哪个更不靠谱了,他就不想成婚好不好,“没人催你吗?太子和太子妃不着急?圣人和娘娘也不着急?” 司徒堇挑了挑眉,得意道:“我不知道他们急不急,反正暂时没人提过这事。” 贾瑚闻言更郁闷了,他原以为司徒堇和自己会同命相怜,没想到人家就没这个烦恼。 “不行,我得想个办法把这事儿给搅黄了。”贾瑚算了算时间,贾珠成亲差不多就在这两年,不然赶不上贾兰的出生。他是堂兄,婚事还得在贾珠前头,不努力自救最迟明年就得成亲。 看出贾瑚对婚事的抵触程度了,司徒堇正色道:“你是不想早婚还是不想成婚?”不想早婚其实不难,怎么都能找个理由拖一拖,不想成婚就不容易了,在这年头简直就是大逆不道。 “都不想,我就从来没考虑过这个事。”贾瑚说完又问司徒堇,“你呢?你怎么想?” “我、我顺其自然呀。”司徒堇其实也没仔细想过这件事,但是话一出口,他就发现自己好像有点言不由衷。 没等司徒堇理清自己的思绪,贾瑚突然扬声道:“我去求圣人,下回出海让我也去。”下个月,司徒坚他们就要回来了。等到下半年,船队又要出海,他跑得远远的,看他们怎么办。 这下轮到司徒堇傻眼了,明明被逼婚逼到想要离家出走的人是贾瑚,可怎么更失落的那个人变成他了。 第031章 离别 在给自己挑儿媳妇这件事上, 贾政夫妇的效率明显要比贾赦高得多。当然,这可能与他们是两口子共同努力有关,而贾赦只有一个人, 进展自然就要慢一些。 理论上, 邢夫人也是可以过问贾瑚婚事的。实际上, 她也的确动过一点心思。无奈家世不够,沾亲带故的侄女外甥女之类的,没有一个拿得出手, 只能不甘地打消了这个念头。 贾政和王夫人精挑细选, 最后为贾珠选中了国子监祭酒李守中的女儿李纨为妻。 不得不说,这个选择是非常不错的。贾珠想走科举这条路, 自然是需要人提携的,自己亲爹靠不上, 便找个靠得上的岳父,思路十分清晰且正确。 贾赦素来爱和贾政较劲, 自己比不过不要紧,儿子压得住就行。带着这种想法, 贾赦在挑儿媳妇的时候能有多挑剔多离谱就可想而知了。 如果贾赦能有他爹贾代善一半的本事,他就是再挑剔一些, 贾瑚的婚事也不会落在贾珠后头。但是贾赦空有爵位, 却不担任实职,他看得上的人家, 人家未免看得上他们家。毕竟, 这年头结亲不是两个人的事, 而是两个家族。贾赦当年为什么能娶到张夫人, 就是因为他爹有本事,与他本人基本无关。 换成旁人, 看到自己的婚事被亲爹搞得高不成低不就,肯定郁闷死了。但是贾瑚不,他对现状十分满意,甚至希望贾赦再接再厉,反正他对娶妻生子这种事一点兴趣也没有。 为了不让自己的出行计划卡在皇帝那里,贾瑚最近要做的交接工作特别多。好在司徒堇后来招的那批人还算给力,自主创新虽然指望不上,可有既定流程的工作,他们完全可以独立完成。 年初的时候,皇帝让司徒堇跟着听政去了,从此每天只上半天课。贾瑚的空闲时间也因此更多了,他把中学的数理化生知识点全部搞出了英文版本,并让司徒堇进行做旧。 第39章 “船队最远就到东非,带回来英语书是不是过分了点?”类似的事他们之前做过不止一桩,但贾瑚这回的举动还是让司徒堇觉得有点丧心病狂,这些课本他都不太看得懂好不好。 “我这是未雨绸缪,汝南王带回来的书籍里,大概率还有更高深的。”船队出发前,贾瑚就拜托过司徒坚了,每次上岸都要尽量收集书籍,甭管看不看得懂,弄回来再说。 司徒堇闻言微微蹙眉:“我知道理科知识很重要,可现阶段,谁愿意学呢?” “你们这儿的微积分哪年被发明出来的我不知道,可在我的时空,微积分比《红楼梦》要早诞生好几十年。”贾瑚说着叹了口气,“有几个是几个,有总比没有好。” “不搞普及的话还好,总能找到人的。”司徒堇的紧迫感被贾瑚几句话给挑了起来,“不过真是聪明孩子,家里肯定不让学这些的。” 贾瑚摆摆手,无所谓地笑笑:“都是基础知识,还没到拼智商的时候。”任何变化都是由量变开始的,他们现在只管堆数量,质量要求不高,等数量堆够了,质量自然会上去的。 “你真想好了,今年就要出去?”司徒堇不死心地又求证了一遍。 “当然。”贾瑚的语气斩钉截铁,“本来也没这么急的,可我爹一忙活我的婚事,我就不想在这个家待了。” “那你想过以后怎么办吗?”司徒堇理解贾瑚想逃的心情,又觉得他的办法治标不治本。船队出海又不是不回来了,贾瑚还能在外面漂一辈子不成,然后他就被自己这个可怕的念头给吓到了。 “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以后的事以后再说,说不定那会儿就有办法了。” 贾瑚的判断十分准确,司徒坚带回来的大量书籍里头,还真有高等数学的内容。同时,司徒坚还带回来一个不算很好的消息,他们的一支小分队在南洋的一个岛上与西洋人的船队发生了冲突。 “我就知道,没有人会不喜欢金子。”司徒堇看了地图,发现那个岛上有大量的金矿,“皇爷爷,你瞧——人家万里迢迢都要过来淘金,咱们近在咫尺,可不能肥水流了外人田。” 皇帝没接司徒堇的话,而是继续问司徒坚,双方冲突的结果如何。司徒坚表示他们虽然赢了,但是大盛朝的火器不如西洋人先进,能赢全靠人数优势,损失还是不小的。 皇帝的脸色顿时变得凝重了些,打赢了当然是好事,可武器落后于人可不是小事。这回侥幸胜在人多,下回没有人数优势呢,又或者人数不能弥补武器的差异呢…… 沉吟片刻,皇帝命人把贾瑚传唤了过来,问他这几年在火药上头可有新发现。 贾瑚知道皇帝想要怎样的回答,可还是笑眯眯地告诉他,他手下的工匠又研究出了好几种新型的烟花,过段时间皇后的千秋节,正好可以表演。 “只有烟花?”皇帝的语气十分平静,丝毫听不出蕴含其中的一丝情绪。 贾瑚颔首道:“刚开始的时候偷偷试过别的,结果不是把房子炸了吗?后来就只有烟花了。”他又不是傻的,没有经过皇帝的允许,不玩烟花玩什么,总不能自己制造炸药吧。 “那他们能做别的吗?”皇帝貌似不经意地又问了句。 “圣人的意思是……”贾瑚说到一半停住了,似是有些不敢开口。 司徒堇帮他把话补充完整:“皇爷爷是想问你,他们能不能做火药?火铳和火炮用的。” 贾瑚闻言蹙起眉头:“那是神机营的活儿……” “你就回答能不能,又没有真的要你去做。”司徒堇又抢先说了后半句。 “我觉得不能,起码只靠他们是不能的。火铳和火炮的火药用量是有定数的,不能随意乱改。若想增加威力,并不是说简单增加火药就行的,得连着火铳和火炮一起进行改进才行。” 司徒堇顿时露出失望之色:“要改进火铳和火炮啊,那可就复杂了。”他甚至怀疑,现在的大盛朝有没有这样的人才。 “再复杂也得改进。”皇帝擅长军事,岂有不懂“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的道理,“你们几个有什么想法也可以说出来。”因为不是正式朝会,皇帝的语气也就比较随和。 司徒堇和司徒坚面面相觑,齐齐望向了贾瑚。 贾瑚被他们两个看得一愣,想了想方道:“我没亲眼见过火铳和火炮,不过万事万物的原理都是相通的。要制造一件已有的东西不算难,只要前人留有记录,照着步骤一步步试,多试几次总能成功的。可要改进一件东西,这种‘知其然’的程度就不够了,必须得‘知其所以然’,不然怎么改,从何下手都不知道。” “圣人想要改进火铳火炮,首先得在会制造的工匠里头挑人,看有没有能‘知其所以然’的。有的话最好,全部挑出来,让他们去研究,会的人越多,成功的几率就越高。没有就要麻烦点了,得先拆火铳火炮,看谁聪明点,能倒推制造原理,然后再教其他人……” 贾瑚的话没有说完就被司徒坚打断了:“如此一来,如何还能保密?”火铳火炮威力巨大,制造过程严格保密,恨不得知道的人越少越好,而贾瑚的说法完全与之背道而驰。 “保密和创新本身就是不兼容的。”贾瑚毫不客气地打破了司徒坚的幻想,“照葫芦画瓢的事很容易保密,因为不需要改变。如果再把步骤分隔开,每个人只做自己那部分,就更万无一失了。但是创新不行,不搞懂全部的流程和原理,谁敢下手改。甚至人少了也不行,没有参考的前提下,谁也不知道怎么改才是更好的,万一运气不好越改越倒退呢。” 第40章 贾瑚一针见血指出了问题的关键所在:“最好的办法就是集思广益,人多了思考问题的角度才会全面,才能及时查漏补缺,才有东方不亮西方亮的可能。” “你说的道理我都懂,可我还是觉得这样太危险。”枪炮不比刀剑,破坏性大太多了,生产过程不被管制的话,后果不堪设想。可是参与的人越多,管起来也就越难,司徒坚越想越觉得头痛。 眼看两个人谁也说服不了谁,司徒堇觉得自己可以登场了:“我倒是有个主意,我们可以把研究和生产分开进行,这样保密的难度应该可以降低不少。” “分开?”司徒坚感觉司徒堇比贾瑚更不靠谱,“那不就是纸上谈兵了吗?” 谁知贾瑚对司徒堇的说法非常赞同,还搬出了实例来证明:“我之前搞出的玻璃和水泥,其实就是殿下说的模式。工匠们都是照我说的去做,每个人负责其中一个环节,谁也没法单独操作。” 见司徒坚还想说什么,司徒堇抢先一步开口道:“现在最大的问题其实不是保密,而是有没有人会纸上谈兵?”真没有的话,他们还得从头培养。 皇帝听他们吵吵嚷嚷了半天也有点累了,让每个人回去写个折子,把自己的想法和主意写出来,然后就把他们都打发走了。 从皇帝的御书房出来,司徒堇拖着贾瑚回了东宫自己的书房,悄声问道:“你会不会制造火铳和火炮?”现在他觉得最可靠的只有贾瑚了。 “会也不会,我还没有活够呢。”他做点能提高生活品质的小东西,皇帝很满意,各种奖赏不断。可他要是会做火器,贾瑚不认为皇帝还能笑得出来。 “嗯……”司徒堇愣了愣,总算把句断对了,释然道:“没事没事,有个保底的心里感觉踏实点。”没有来自外界的刺激,皇帝肯定没有改进火器的动力,如今皇帝想改了,一切就还来得及。 贾瑚会当然更好了,他们能有更高的效率,不会也没关系,现在的东西方差距还没到追不上的程度。倒是他们可以趁此机会培养专项人才,贾瑚之前搞出的那些课本正好派上用场。 “你们先搞着,搞到哪步是哪步,等我出去转一圈回来再一起搞,会显得比较名正言顺。”贾瑚的算盘打得挺好,如果有机会缴获西洋人的枪炮,那就更好了。 “怪不得以前能跑到火星,你是不是在哪里待久了都嫌烦?”别说贾瑚了,就是司徒堇这种自认为比较宅的人,在宫里待了小十年也是高兴不起来的。 “也没有呀,如果能遇到有趣的人,我还是待得住的。”但是他家的人都太无聊了,唯一不无聊的弟弟还调皮得要命,贾瑚决定给自己放个假,出门晃悠一圈,调整一下心情。 “我也很无趣?”司徒堇有种自己被无差别扫射到的委屈。 贾瑚无语,甩给皇长孙一记大大的白眼:“何止无趣,简直是又小气又无聊。” “哈哈哈!”司徒堇这下舒坦了,“你什么时候向皇爷爷请旨,提前告诉我一声。虽然他不让你去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可万一呢,我还能帮你说两句好话。” 贾珠的婚事已经要开始走正式程序了,贾瑚这边还没着没落,王夫人比贾赦还要着急,在史太夫人面前提了好几次。 这年头的大家子弟,婚事都是讲究个长幼有序的,除了年龄实在相近的兄妹可能不按顺序来,其他情况都是不能例外的。 贾瑚和贾珠的排行虽然是分开的,可史太夫人尚在,西府两房人又没有分家,贾珠的婚事自然不能顺便跑到贾瑚前头。史太夫人看得出来,贾赦绝不是故意耽误贾瑚的婚事,可他在客观上就是达到了耽误的效果。她劝过贾赦好几次,不要好高骛远,挑个门当户对性情温顺的就好,但是贾赦不听,就想要个四角俱全的儿媳妇。 眼看母子两个就要僵持住了,贾瑚出来给他们解了围,说是自己的婚事暂时就不烦老太太和老爷操心了。因为皇帝给他派了出海的任务,未来两、三年可能都不在家,婚事可以过几年再提。 “出海?出什么海?”此言一出,贾家众人皆惊,纷纷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听错了。 “圣人的船队不是已经下过两回西洋了吗?今年秋天还要出去,圣人让我也去见识见识。”天地君亲师的年代,把皇帝搬出来最管用了,谁也不敢反驳。 贾赦刚刚还在跟史太夫人争论呢,他的瑚儿哪哪都好,必须要京城最好的女子才能配得上,怎么可以将就。没等他们争出结果,贾瑚突然说他要随船队出海,还是皇帝让去的。 贾赦顿时就懵住了,一时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史太夫人一辈子见多识广,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给惊住了。她只是不想要儿子太挑剔了,免得误了孙儿的前途,可是…… “怎么就轮到你了呢?就不能跟圣人求求情……”海上的生活多苦啊,贾瑚年纪也不大,有什么非去不可的理由呢,该不是被谁给陷害了吧。 不怪史太夫人阴谋论,因为她儿子也是这么想的。贾赦回过神来,慌乱道:“瑚儿,是不是你得罪什么人了?” 贾瑚要被这对母子难得同步的脑回路给打败了,不过他还是耐心解释道:“我没有得罪谁,也没有谁要害我,是圣人想要勋贵人家的年轻子弟多出去见识见识。” 第41章 “是单让你一个人去,还是其他人都有份?”不知怎地,史太夫人这话让贾瑚听了莫名有些耳熟。 “不只是我,南安王府的世子霍炯也去。”从司徒堇那儿听说霍炯也想出海时,贾瑚首先想到的不是别的,而是古早剧版《红楼梦》里那个在西海沿子吃了败仗的南安郡王。从年龄推算,那个南安郡王应该就是霍炯,他打了败仗被人扣押,朝廷派人和亲,南安太妃舍不得自己的亲闺女,便把探春认作义女嫁了过去。 感觉霍炯的分量可能还不够,贾瑚又把司徒坚也搬了出来:“汝南王之前也出去过,前不久刚回来,告诉我们好多海外的奇闻轶事。”人家宗室子弟都去得,他们这样的人家哪有矫情的资格。 话止于此,贾赦和史太夫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此事已成定局,再无更改的余地,他们也只能默默说服自己接受了。 贾政和王夫人听说这件事,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贾瑚爱去哪里去哪里,贾珠成亲他不在家真是再好不过了。 长期以来,史太夫人都是无视长子偏爱次子的,可要说她对贾赦有多大的不满,其实也说不上。无非就是贾赦小时候是祖母抚养的,不比贾政是她亲自抚养,母子关系就没那么亲近。 等到贾赦贾政长大成人娶妻生子,史太夫人的偏心顺理成章地延续到了下一代。但是与贾赦贾政在事业上半斤八两都不太行不同,贾瑚从小就胜过贾珠一筹,胜得还很明显。贾珠还在努力研究举业为了功名而奋斗,贾瑚已经得过皇帝不止一次的奖赏了,肉眼可见前途可期。 如此一来,史太夫人难免要对长房高看一眼。谁家老太太会不喜欢能干的大孙子呢,哪怕不是最喜欢,那也是喜欢的。再说了,贾赦贾政在朝上都是说不起话的,不比当年的贾代善。贾瑚若是混得好了,日后也能拉扯弟弟们一把,史太夫人心里也有自己的小算盘。 天平的筹码稍稍发生了一点偏移,贾赦父子反正已经被忽略惯了,自然无所谓。贾政夫妇早把史太夫人的偏心视作理所当然,如今偏得没有那么厉害了,心理落差不知不觉就来了。贾珠的婚事说得不错,贾政和王夫人都很满意。可要是贾赦给贾瑚找个更显赫的媳妇,又刚好赶在贾珠之前办喜事,岂不让人不爽。 更可气的是,贾瑚比贾珠大上几个月,他先成亲才是符合规矩的,他们再不高兴也没用。好在贾瑚本人没有急着成亲的打算,他甚至还要出远门,怎能不让贾政夫妇喜出望外。 王夫人很高兴贾瑚不在家不会抢了贾珠婚事的风头,转而又担心起元春进宫的事。 元春只比贾珠小一岁多点,贾珠都能议亲了,她自然也能。但是王夫人左挑右选,都觉得不合适,最后竟产生了让女儿进宫搏一把的念头。 贾瑚在皇长孙面前颇有脸面,王夫人原先还指望他能帮着说两句话,现在却是没戏了。看来古人的话还是说得很有道理,鱼与熊掌不可兼得。 贾瑚随船队出发那天,司徒堇去送行了。两人分别的时候还嘻嘻哈哈说笑着,可等船队出发了,司徒堇才发觉自己心里空落落的。 这可是没有网络的年代,唯一的好朋友出了远门,司徒堇看着越来越远最终消失在视野里的船帆,长长叹了口气。 “真是没想到,你竟然也会来。”船队出发有段时间了,贾瑚却没有回到船舱内休息,而是一直靠在船舷的栏杆上,看着已经消失不见的海岸线静静发呆。 直到有个人悄无声息地走到他身后,抢先说出了他想要说的台词。 “我以为这句话该我问你的。”贾瑚转过身,靠在了栏杆上。 那个人是霍炯,与贾瑚当了好几年的同学,但两人的关系一直平平,说不上好,也说不上不好。大概就是属于见了面会打招呼,私下却没有往来的类型。 “为什么?”霍炯不解地问道:“你根本没有出来的必要。” “难道你就有?”贾瑚反问道,因为没有私交,这个天聊得也就干巴巴的。 “我当然有了。大家都是皇长孙的伴读,但是我敢说,圣人见了我可能都不知道我姓什么。”霍炯倒也不是嫉妒贾瑚,而是他很清楚,皇帝是不爱养闲人的,要想被他看到必须有所作为。 所以霍炯不是很能理解,贾瑚跑到海上来做什么。皇长孙信任他,圣人和太子殿下对他印象也不错。他要是不出来,这两年就能正正经经得个官职了,不比出门来风吹日晒舒服多了。 “你家是郡王府,我爹现在是一等奖军,你说我有没有出来的必要。”既然霍炯认准了“富贵险中求”的道理,贾瑚才不会和他掰扯别的理由,反正说了他也不会信的。 两人东拉西扯聊了会儿天,海上的风浪开始变得大了,很多第一次出海的人开始出现晕船的反应,其中就有霍炯。 “你就一点也不晕?”吐得天昏地暗头晕眼花的霍炯看着若无其事的贾瑚心里极不平衡。 贾瑚摇摇头,表示自己天赋异禀。心里却在想着,这点小风浪就能晕了,那他当年那么多的抗晕眩训练岂不是白做了。 霍炯可不信贾瑚的话,坚持认为他是在逞强。他又不是没有打听过,像他们这种第一次登上海船的人,哪个不是吐上十天半个月才能适应的,他才不信贾瑚会是例外。 第42章 但是贾瑚真的就是例外,船队从金陵到泉州,再到漫无边际的大海上,他一直都欢脱地跟没事人似的,还每天在船上跑来跑去,看着什么都新鲜好奇,还拿纸笔记录下来。 船队在泉州进行补给的时候,贾瑚给司徒堇写了封信,走陆路送了回去。 自从贾瑚离开京城,司徒堇就开始觉得日子过得不太对劲。到底哪里不对劲不好说,总之就像是少了点什么,干什么都觉得差点意思。 在司徒堇过往的经历里,分别其实不是罕见的事。从小到大,从幼儿园到小学、中学、大学,哪次不是换一回学校就换一波朋友,更不要说中间还夹杂着同学转学、家里搬家之类的意外。 当然,贾瑚比起那些朋友来说还要更特殊一些。毕竟在这个陌生的时空,他们是最能懂得对方的人了。 但是至于到这种程度吗?司徒堇发现自己又在无意中开始盘算,贾瑚他们的船队走到哪里了。 说起来,他和贾瑚也不是没有分开过。贾瑚第一次进宫学,待了没几个月就回家守孝去了。那时候他们还是普通同学,司徒堇可没有因为少了个贾瑚就觉得哪里不对。 司徒堇和贾瑚真正变得亲近起来,还是贾瑚重回宫学以后的事。那时司徒堇一直怀疑贾瑚和自己是“老乡”,偏偏贾瑚又没有相认的打算,两人互相试探了好几年。 后来把话说开了,就开始了各种合作。贾瑚提供技术,司徒堇负责后勤,陆陆续续复刻了一些相对不那么难的工业时代产品出来,两人的合作十分愉快。 可能是因为过去几年几乎天天都能见面,司徒堇对贾瑚的存在太习以为常了,以至于都忘了他没在宫学那两年,自己是怎么过的,那会儿好像也没觉得其他人都那么无聊呀。 好在司徒堇现在的日子并不清闲,皇帝已经开始让他听政了。虽然还没有交待具体的事情给他办,可经常会对他进行抽查,问他对很多事情的看法,来不得半点掉以轻心。 还有就是贾瑚留下的那一摊子事,虽说交接工作进行地很好,可司徒堇也不能完全不过问。搭建完整的人才培养体系是需要时间的,他不抽空多盯着点,很多事一不小心就会跑偏的。 时间在忙忙碌碌中过去了一个多月,贾瑚的信到了,司徒堇一下子就精神了。 贾瑚的信内容很简单,主要说了船上的生活还有沿途的见闻。可看完这薄薄两页纸的内容,司徒堇的心却是定了下来。因为贾瑚说了,以后还会写信的,有没有机会寄回来另说。 贾瑚还会给他写信的,司徒堇满意地笑笑,小心翼翼地把信收了起来。 伺候司徒堇多年的内侍见状说了句:“殿下今日心情不错,许久没见殿下这般开怀了。” 司徒堇闻言不由一愣,他是这般喜形于色的人吗?还是他今天开心地太过明显了点,是个人都能看得出来。 晚些时候,司徒堇去给太子妃请安,顺便看看弟弟妹妹。不料太子妃也打趣他说,今日碰到什么好事了,整个人看起来轻松许多,不像前些日子,每天崩得紧紧的。 司徒堇这回是彻底懵住了,半晌没有说话,他没觉得自己和往常有哪里不一样呀。 可能是怕司徒堇受到的刺激还不够,他怀里的小郡主煞有介事地认真道:“肯定是皇爷爷给大哥哥布置功课了,没写出来就怕得很,跟三哥哥、四哥哥一样,写完就很开心了。” “哇!原来大哥写不出来功课也怕呀!还好皇爷爷不过问我们的功课。”双胞胎异口同声,语气中的庆幸显而易见。与性格严肃的皇帝相比,太子殿下对待小儿子们算是很标准的慈父了。 虽然原因差得有点远,可连刚懂事的小妹妹都能看出自己前些日子的情绪不对劲,这是不是有点过分了。这是司徒堇第一次意识到,贾瑚对他的影响好像比他以为的程度还要深。 “那是因为你们还小,等你们再长大一点,你们看皇爷爷管不管你们的功课?”司徒堇不开心,就吓唬弟弟们玩。其实以双胞胎的年龄和排行,皇帝还真分不出多少心思管教他们了。 “不要啊!”双胞胎哇哇叫着跑开了,爹爹布置的功课已经不少了,再加上皇爷爷,他们的日子还能过吗。 儿女们嬉笑打闹,太子妃脸上却有一丝隐约的愁色。司徒堇放下小郡主,让她去找哥哥们玩,又问道:“娘有什么烦心事?” “还不是你舅舅家里……”太子妃话没说完,便是轻轻一声叹息。 “舅舅家里怎么了?是谁又不太好了吗?”司徒堇也跟着紧张起来。 早先说到各自来历的时候,贾瑚说过他们是在一本名叫《红楼梦》的书里,他们的表妹林黛玉是这本书的女主角之一。她自幼父母双亡,寄人篱下到了外祖母家,最终落得年少早逝的命运。 司徒堇没有看过书,自然不会有什么拯救书中人物命运的执念,但这绝不意味着他就不在意林家人的死活。太子妃就这一门娘家亲戚了,还是能干不生事那种,司徒堇巴不得他舅舅多活几年。 可问题是,林家夫妇又不是被人害死的,他们是全家人身体都不太好,偏偏林家又不是不能请医问药的人家,司徒堇想做点什么都无从下手。 “是你表弟病了,病得很严重……”林家的人丁实在是太单薄了,太子妃这一支已经没了男丁,林如海那一支也是五代单传。如今林家唯一的男孩儿病倒了,难怪太子妃面露忧色。 第43章 “要不要派个太医过去?”司徒堇记得贾瑚说过,他们这个表弟林墨玉与书里是对不上的,所以他的命运与那个早夭的男孩子也未必就是一样的。 “已经派了,就是不知结果如何。”太子妃对自家弟弟照顾得很,司徒堇除了多安慰她几句,也做不了其他什么事。 与此同时,接到消息的贾家也是慌乱不堪。史太夫人就贾敏一个女儿,贾敏也只生了一子一女。如今听说外孙病了,病得还挺厉害,史太夫人急了,马上就要打发人过去瞧瞧。 如果贾瑚还在家,这个任务当仁不让就是他的。如今他出了门,自然就轮到了贾珠。 贾珠正在埋头苦读备战来年的乡试,虽说金陵到姑苏的路途并不算远,可王夫人素来与贾敏关系不睦,哪会高兴自家儿子为了探望她的儿子耽误自己的功课。 第032章 病重 尽管王夫人百般不希望贾珠去往姑苏跑这一趟, 可史太夫人忧心忡忡,哪会容她反驳。再说贾政和贾敏的兄妹感情还是很不错的,贾政对史太夫人的要求没有哪怕一丝意见。而且贾政还说了, 如果外甥的病情好转并稳定下来, 贾珠完全可以不用急着回来。他在姑苏小住一段时间, 向林如海请教一下功课,绝对是受益不浅的。 林如海是前科探花,学问如何不用多说。贾珠的学业若能得到他的指点, 进益肯定不小。王夫人心里明白这个道理, 可她还是很不舒服,总觉得自己这样做了就是低了贾敏一头。 贾珠本人对此完全没有意见, 先不说能不能得到林姑父在学业上的指点,单是能摆脱家中这种令人窒息的氛围, 就让他感觉挺不错的。如果林家表弟的病情能转危为安,那一切就更完美了。 由于贾赦贾政长期较劲的关系, 贾珠从小就和贾瑚处得不咋样,堂兄弟间的关系可说是肉眼可见的生疏。贾珠其实并不讨厌贾瑚, 但他很烦自己无论做什么都有人把贾瑚拿出来进行比较。尤其这种比较每次都以贾珠单方面的失败宣告结束,别说贾珠还是个半大不小的少年了, 就是成年人也没几个能坦然面对的, 要不贾赦为什么看贾政不顺眼呢。 但在神清气爽地出门之后,贾珠突然就理解了贾瑚之前出门的心情。也许, 贾瑚也很厌烦这种没完没了毫无意义的比较, 可他阻止不了贾赦, 干脆跑得远远的, 眼不见心不烦。 贾珠风尘仆仆赶到姑苏,发现林家从上到下都是一片愁云惨淡。原来, 不止是林墨玉病得奄奄一息不省人事,他的妹妹林黛玉也病了,情况也就比哥哥稍微好点。 贾珠本身不是擅长料理琐事的人,林家上上下下乱作一团,完全失了往日行事的章程,他除了多安慰贾敏和林如海保重自身,勿要忧虑过甚,吉人自有天相,也做不了什么有实质性的事。 因为家中一双儿女都是常年多病的,林墨玉刚生病的时候,贾敏还没有很慌,就是正常的寻医问药。谁知大夫换了好几个,林墨玉的病情不但没有好转,还变得愈发严重了。之后林黛玉也跟着病了,于是贾敏就开始慌了,各种病急乱投医。就连前两天,有两个和尚、道人找上门来,说要把兄妹两个化去出家,她的第一反应都不是把人赶出去,而是犹豫了下,这法子到底可不可行。 幸好林如海比较冷静,没有答应他们的无稽之谈,命人把癞头和尚和跛足道人远远地打发走了。后来太子妃派了太医过来,黛玉的情况略有好转,墨玉还是和先前一样,只是没有变得更糟。 正如王夫人不喜欢贾敏一样,贾敏对她二嫂也没太多的好感,但这丝毫不影响她对贾珠的喜爱和感激:“珠儿,幸亏你来了。”贾珠做了什么不要紧,娘家有人过来就让贾敏心里觉得安慰。 可能是林家兄妹命不该绝,也可能是新来的太医医术精湛妙手回春,贾珠到了姑苏的第五天,昏迷多日的林墨玉突然就苏醒了,让人惊喜不已。 之后的事情就变得很顺利了,林家兄妹的身体一天天地好了起来,贾珠也如贾政建议的那样,在姑父姑母家小住了下来。然后贾珠惊讶地发现,他这个虚岁只有七岁的小表弟,读书极有天赋。 有关林家的消息很快传回了东宫,太子妃闻讯喜不自胜。司徒堇则是好奇地问道:“我听人说,林家表弟天资聪慧,很会读书?” 太子妃温和地笑笑,没有肯定这个说法但也没有否定:“林家世代书香,如今就这么根独苗,只要不是资质鲁钝,大约都会有个这样的名声。至于真假与否,你日后见到就知道了。” 贾瑚早先告诉过司徒堇,《红楼梦》的原著里头林黛玉是个十足的才女,才华横溢聪慧过人。但是她的弟弟只活了三岁就早夭了,是否同母是否聪慧皆不可知,就是个单纯的背景板似的存在。但在形形色色的红楼同人里面,林妹妹的哥哥弟弟却不少。这个林墨玉到底什么来历,他现在说不好,为了不引人注目,他甚至没有刻意打探过。 因此,司徒堇对林墨玉与其说是有兴趣,不如说是忌惮:“娘,林家就这么一个表弟,你可要多多关照才是。以后有机会,让他进宫和弟弟们一起读书如何?” 太子妃想了想,轻轻摇了摇头:“若是你舅舅在京中任职,此举倒是可行。如今不在一处,就别让人骨肉分离了。姑苏现在离京城倒是不远,可过两年就要迁都了,我看还是算了。” 第44章 司徒堇也不是非要林墨玉进宫读书,他就是想不着痕迹地多打探一下这个表弟。是原装的那就最好了,只要人聪明,他可以放心大胆地收为己用。可要是另有来历,变数可就多了…… 不过已经有自己和贾瑚了,司徒堇不是很愿意相信这个时空还有第三个穿越者。真是那样的话,这大盛朝的天和筛子也没啥区别了,早晚被人穿个洞出来。 转眼到了年底,林家那边一直没有异样。司徒堇收到的所有信息都直指一个结论,林墨玉是个聪明早熟的孩子。但他和其他聪明孩子也没区别,司徒堇对林墨玉的关注也就转入常态化了。 除夕宴上,司徒焕和司徒焞不知聊什么聊得尽兴,兄弟俩竟然多喝了好几杯。 司徒堇当时就觉得有点蹊跷,这两位不是素来话不投机半句多吗?今日竟然喝上了,真是难得。反而是一向长袖善舞的司徒煜,今日却在一个人喝酒,似乎是不想打搅兄长们的友好交流。 不过这种全家团聚的节庆场合,皇帝看着儿子们兄友弟恭正开心,司徒堇绝不会说任何不该说的扫兴话。 对皇帝和皇子皇孙们来说,过年算是一年到头最清闲的时候了。初一拜过太庙祭过祖,所有人都能好好歇上几天,不用上朝也不用上学。 但是司徒堇这个年过得有点不省心,祭祖回来他爹就病了。正月里头看大夫,按说不太吉利,放在普通人家若是寻常小病,肯定会咬牙撑着,起码要过完十五再说。 不过太子殿下不是普通人,他的命可比吉不吉利重要多了。所以哪怕司徒焕本人坚决反对,太子妃也丝毫不敢耽搁,立马宣了太医过来。 大过年的被人宣召,太医们心头都是一慌,这该不是出了什么大事吧。 火急火燎赶到东宫,给司徒焕诊了脉,当值的太医心里稍稍松了口气。还好还好,太子殿下不是什么大症候,煎两副药吃吃就好。 司徒堇闻言略略放心了些,专心给他爹侍起疾来。 “我就说你们小题大做,你娘还不信?”当着太子妃的面司徒焕可不敢说这些,面对儿子就无所谓了。 “要不要我把娘请过来,你当着她的面把这句话再说一遍,爹……”司徒堇刻意拖长了声音,听得司徒焕心头一紧。 “不用不用,你娘还要看着三个小的,别让她太累了。”事实上,无论什么时候太子妃也没有亲自照顾过孩子,不过司徒堇为了维护太子殿下的面子,没有出言进行反驳。 说实话,司徒堇对古代医学一直都是持不信任态度的。因为在看史书的时候,他见过太多一不小心就病死的例子了。 宫里的太医历来最会做人,他们为了寻求自保,通常会把病人的症状往重了说。这样一来,治好了是他们的功劳,治不好也能有个理由。至于这个理由能不能保命,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向来谨慎的太医都说司徒焕的病情不严重,那就比较让人放心了。在司徒堇的理解里,这就属于吃不吃药都能不药而愈的小病,太医开个方子,主要是为了显得自己不是吃闲饭的。 谁知事与愿违,两副药吃下来,太子殿下的病情不仅没有好转,反而加重了。 皇帝夫妇闻讯立时怒了,命太医院重新进行会诊。这一会诊事情就变得复杂了,几个人几种说法,有人说是寒症,有人说是热症,开出的方子大相径庭,还个个都坚持自己才是对的。 面对这个意想不到的局面,皇帝和司徒堇都有点懵,这该如何抉择才好。 明知道把人治坏了是有性命之忧的,甚至还会牵连家人,可太医院几个最年长最有权威的太医还是坚持己见谁也说服不了谁,可见他们真就是这么认为的。 “你们看过先前的脉案,觉得有何异常?”虽说轮不到司徒堇拿主意,可他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司徒焕稀里糊涂被人乱治,只能尽量多问多了解情况了。 “启禀殿下,没有异常。”几个人的回答如出一辙,就差没有异口同声了。 “没有异常会是现在这个样子?”司徒堇猛地提高了声音,吓得太医们脸色一变。 几个太医面面相觑,表情都很复杂。只看太子殿下的脉案,谁都说不出之前的方子开错了的话。可要说诊脉就诊错了,可能性也几乎没有,因为那真的就是最常见的症候。 太医们的想法在脑子里转了转,谁也不敢开口,他们确信皇帝和皇长孙听了只会更生气的。 “你们再商量商量,尽快拿个结果出来。”吃药治病不比其他,几个完全不同的方子摆在面前,总不能抓阄说吃哪一个,皇帝不允许太医们在他面前和稀泥。 但是司徒堇看得出来,这群人的商量十分混乱,他很担心他们商量出来的结果毫无意义。 第033章 噩梦 果然, 当着皇帝和皇长孙的面,几名太医争得不可开交,谁也不肯让步。 见此情形, 司徒堇的眉头不禁皱了起来, 这个情形瞧着有点不妙了。太医院那群人, 行事风格有多保守他又不是知道。他们平时给人看诊,病往重了说,药往轻了用, 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可这帮家伙眼看着都要吵起来了, 还是无法互相妥协,那他们之间的分歧之大, 就可想而知了。 “皇爷爷,我觉得他们吵不出结果来。”司徒堇认为不能再让太医们浪费时间了, 必须尽快拿定主意才行,这可是一场感冒搞不好都会死人的年代。 第45章 皇帝的耐心显然已被消耗殆尽, 他甚至都没问太医们是否得出了结论,直接吩咐院使道:“你尽快把方子开出来, 治好了太子你们通通有功。” 虽然皇帝说话的语气还算平静,可太医院院使已经吓得快站不住了, 赶紧跪下接旨。周围其他人也纷纷下跪, 个个瑟瑟发抖,皇帝的言下之意谁不明白, 治不好太子他们就全部都是罪人了。 方子很快开好了, 药也很快煎好了, 其他人哪怕是不赞同这个方子的, 这会儿也忍不住在祈祷,宁愿是自己错了, 也希望太子殿下药到病除。 然而事与愿违,用过了院使开的方子,司徒焕的病情变得更严重了。 皇帝又急又怒,当即命人撤了太医院院使的职,改由院判顶上。院判开出的方子在药性上与先院使的截然相反,司徒堇略略扫了一眼,心中不安的感觉越发明显。 这药性一时寒一时热的,真的不会出问题吗?可要说有人心怀不轨故意谋害太子,这可是诛连九族的大罪,谁吃力不讨好明晃晃地干这事儿,就为了给他人做嫁衣,又有点不大符合人性。 司徒堇微微偏过头,看了司徒桤一眼。见他面色还算平静,心下稍微安定了些。既然皇帝信得过太医院,他就跟着信,不是信他们的医术,而是信皇帝的掌控力。 这位院判的医术好像还有点靠谱,司徒焕喝了他的药虽然没有好转,可也没有再恶化,情况算是暂时稳定住了。 众人见状皆是松了口气,能稳住也是好事,说不定再等两天,药效会来得更明显。 司徒焕再是储君,皇帝也不能为了他生病就罢朝。太子妃管着东宫各种事务,还要照顾几个年幼的孩子,也不能时时守在太子跟前。司徒堇相对最闲,干脆就搬到太子的寝宫暂住了。 虽说是司徒堇亲自侍疾,可也没有让皇长孙在太子殿下床前打地铺,再事事亲力亲为的道理。再三衡量之后,司徒堇住到了西次间,与司徒焕住的西稍间仅有一墙相隔,凡事十分方便。 因为太子这两日的病情还算平稳,所以司徒堇的作息也还算正常。只是心里有事牵挂着,总归睡得不太安稳。这日,司徒堇也是翻来覆去到了半夜才迷迷糊糊睡着,然后他就梦到了贾瑚。 贾瑚刚随船队出发那段时间,司徒堇很是不习惯,干什么都觉得差点意思。后来还是将近年底事情多了,每天忙得没空胡思乱想才渐渐习惯了。可无论何时,他都没有梦到过贾瑚。 司徒堇很清楚自己是在做梦,他甚至可以感觉到,自己和贾瑚等人不在同一层界面。司徒堇以旁观者的身份看着眼前混乱的场面,贾瑚他们好像在哪里登陆了,海岸边有很多人,每个人都拿着武器,打斗得十分激烈。司徒堇左看右看,好容易看到了贾瑚的身影,就看到有人拿起刀,朝着他的背后砍去。司徒堇有点急了,他明知贾瑚不可能听得到,还是忍不住大声喊了他的名字。 贾瑚十分轻松地一个腾跃,不仅躲开了那一刀,还反手还击了一枪,拿刀的人应声倒下。司徒堇不禁大声叫好,原来贾瑚的身手这么好啊,他居然从来没在自己面前展现过。此时的司徒堇已经有点分不清现实和梦境了,他发现对面的人好像特别多,贾瑚他们是在以少打多,虽然个人战力不弱,还是渐渐被人包围了起来。 突然,有两个人同时拿起刀向贾瑚扑去,他们身后还有人用火枪进行支持。贾瑚反应不慢,正手一个反手一个,干净利落就搞定了冲到面前的两个敌人。 可是这样一来,他就没有时间再躲开几乎是同时开的那一枪了…… “贾瑚,小心!”司徒堇猛地坐起身,满头满脸的汗水,他被自己给喊醒了。 司徒堇从来没有做过这般真实的梦,真得就像在看全息电影似的。这个梦是真的吗?还是在预示什么?司徒堇只觉得脑瓜子嗡嗡作响,里头闪过无数念头,快得他根本就抓不住。 司徒堇知道自己睡不着了,正打算起来喝口水透口气,整理一下混乱的思绪。伺候太子的内侍却在这个时候冲了过来,冲到他的面前扑通跪下,声音都在发颤:“殿下,太子殿下不好了!” “什么?!”司徒堇顿时顾不得没头没尾的噩梦了,他掀开被子从床上跳下来,连鞋也顾不得穿,就往西稍间冲去。 “来人!快传太医!”司徒堇一看司徒焕红得快要滴血的脸色就感觉不对。好在通知他的同时,就已经有内侍去隔壁配殿传值守的太医了。 司徒堇话音未落,两名太医就跌跌撞撞冲到了司徒焕的床前,脸色同样不好。一番诊断过后,一名太医向司徒堇请示,他们现在要用针灸之法。 司徒堇没说话,只是不耐烦地挥了挥手,示意他们快点。好在一套针法施展下来,司徒焕急促的呼吸逐渐平稳下来,脸色也不再像之前红得吓人。 “到底怎么回事?”见司徒焕的情况稍有好转,司徒堇转身询问太医。 谁知两人你看看我,我瞧瞧你,就是谁也不肯开口,也可能是不敢。 “我问你们到底怎么回事?”司徒堇并没有提高音量,只是语气变得更冷了些。 两名太医承受不住巨大的压力,扑通一声跪下了,边磕头边求饶道:“饶命!长孙殿下饶命!” 司徒堇气急,好不容易才控制住脾气没有一脚踹出去。他定了定神,厉声道:“你们把话给我说清楚!治不好太子殿下,谁也饶不了你们的命!” 第46章 “太子、太子这脉象不对呀!”其中一名太医颤颤巍巍开了口,整个声音都在发抖。 “哪里不对了?你给我说清楚点,用我能听懂的方式。”司徒堇越生气,面上反而越冷静。 “哪哪都不对……”太医快要吓死了,颠来倒去好一通解释,说得司徒堇眉头越蹙越紧。 用这两名太医的话来说司徒焕的脉象在他们会诊的时候就不对,不然也不至于几个人诊出几个不同的结果。只是那时他们都在怀疑自己学艺不精,并不敢胡乱猜测,免得被认为是在推卸责任。但是院使和院判的方子都用过了,不仅不见效,还使得太子的病情更糟了。 “殿下,臣等怀疑,这其中必有……蹊跷……”太医踌躇再三,最后选择了“蹊跷”这个词。但是司徒堇看得出来,他的原话不是想说这个,是话到嘴边临时改的。 “什么蹊跷?”司徒堇直直盯着人看,看得两名太医满头大汗。 最终,另一名太医承受不住这种压力,颤声道:“臣怀疑,有人用了巫蛊之术。”就算是他们医术不精,全都看走了眼,可太子殿下这变来变去没个定数的脉象,真的太不正常了。 司徒堇作为一名唯物主义世界观下成长的现代人,听到巫蛊这个词的第一反应就是陌生。他甚至想了想这是什么意思,然后才反应过来,古人很信这个的,搞不好就会闹出很多人命。 相对于司徒堇慢半拍的反应,闻讯赶来的太子妃听到巫蛊两个字脸色大变:“你们可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回禀太子妃娘娘,臣知道。”两名太医互相看了一眼,竟然异口同声了。 “娘,我们得禀报皇爷爷了。”司徒堇很清楚,无论巫蛊是真是假,他和太子妃都没有置喙的余地。 不多时,皇帝夫妇双双到了东宫,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太医们也很快被人提溜了过来。 之后又是一通会诊,太医们的说法更乱了。如果不是知道这些人都是历经重重选拔才能进入太医院的,司徒堇简直就要怀疑他们是不是学过医术了。 如此一来,巫蛊之说就显得更有道理了。就在皇帝沉着脸不说话,所有人都胆战心惊的时候,有人进来禀报,说是有粗使的小宫女在东宫花园的树下发现了巫蛊娃娃。 皇后和太子妃闻言脸色发白,差点昏了过去。司徒堇也猛地瞪圆了眼睛,他想起贾瑚之前不经意地提过一句。原著总体来说是写实的,但中间也有那么一丁点的神仙鬼怪出入。 因为两个人都是不信这些的,所以贾瑚只是随便说说,司徒堇也只是随便听听,并未放在心上。但是现在巫蛊娃娃真的出现了,司徒堇也不禁开始怀疑,他爹的病情会不会真的与此有关。 想完他又忍不住自嘲了下,真是病急乱投医,竟然信起这些怪力乱神了。 司徒堇半信半疑,皇帝夫妇和太子妃却不会。在看到写着司徒焕生辰八字的布娃娃全身被人扎了针以后,每个人的脸色都变得特别难看。 “拿下去!马上拿下去处理掉!”最先开口的竟是皇后,“然后接着找,看看东宫还有没有腌臜之物。” 第034章 黄雀 皇后所谓的处理并不是说把巫蛊娃娃整个毁掉, 而是要把那些脏东西处理掉,布娃娃本身还得留着作为证据。 太子夫妇对东宫的掌控能力还是不错的,几番搜寻下来, 除了花园里挖出来的那个娃娃, 其他地方再无异常发现。 而在巫蛊娃娃经过处理之后, 司徒焕乱得毫无规律的脉象也变得平和了。太医们诊断后也有了一致看法,并重新开了方子。 司徒堇目瞪口呆地目睹了事情的全部变化,只觉得整个世界都变得不那么真实了。在司徒堇过往的认知里, 搞巫蛊就是纯粹的心理战, 端看上位者信不信。至于巫蛊本身,他是从来都不信的。 开玩笑, 搞个布娃娃,写上生辰八字, 再胡乱扎几针,就能把人搞出问题了, 这科学吗?可如今,明显不科学的事情发生了, 就发生在司徒堇的眼皮下,他受到的冲击可想而知。 此时此刻, 司徒堇对贾瑚格外想念, 既后悔没有多向他询问剧情和世界观,又担心他的人身安全。巫蛊这种不现实的东西都能存在了, 他的梦就一定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吗? 退一万步说, 他真有所思, 思的也不会是这个内容。谁好端端的, 会想着自己的好朋友被人攻击呀。司徒堇的担忧与日俱增,可他偏偏又无能为力, 他甚至都不知道贾瑚他们现在在哪里。 哪朝哪代,在宫里搞巫蛊都是大忌。今天能害太子,明天不就能害天子了,没有皇帝能够容忍这种手段。司徒桤性格果断作风强硬,自然是不能忍的,他亲自命令心腹彻查,不许旁人插手。 与此同时,司徒焕的身体日益好转,也不需要司徒堇天天侍疾了。无事可做的司徒堇心里毛躁躁的,可又不知道能做什么。他想了又想,最后把司徒坚请进了宫,打算从他那儿了解下情况。 宫里最近乱糟糟的,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没人知道,但有一件事是所有人都心照不宣的。就是如果可以的话,近期内尽量不要和宫里扯上关系,免得一不小心就被卷到风波里去了。 司徒坚收到司徒堇的帖子就很纳闷,他找自己能有什么事?去年从海外归来后,司徒坚没有再出去,而是留在京城整理带回来的东西,同时为下次出海做着准备,心无旁骛完全不关心窗外事。 第47章 见到司徒堇以后司徒坚才发现,他竟然是要向自己询问在海上遭遇敌人的情况。其实这些事,司徒坚去年就说过,只是当时的重点不是战斗过程,而是武器差异以及过后的补救措施。 更具体的战斗场景,因为司徒坚也没直接参与,谁也没有多问。不想他都回来大半年了,司徒堇居然旧事重提,司徒坚的疑惑更深了,他这位堂弟是想要干嘛。 虽然搞不清楚司徒堇的用意,可这个话题本身是安全的,与宫中眼下的风声鹤唳毫无关联,司徒坚也乐得满足司徒堇的好奇心。 “船队本身还是比较安全的,船大人多,又是沿岸行驶,与途径的国家交流也很友好,发生意外的可能并不算大。有危险的主要是派出去的小分队,他们不能沿岸走,遇到风浪的可能就更大。还有就是岛上的人,遇到土著无所谓,他们战斗力低下,真发生冲突问题也不大。最麻烦的就是遇到西洋人,他们的为人十分蛮横,若是对方人再多一点,就很难全身而退了。” 司徒堇听到这里不禁暗叫不好,贾瑚一看就不是司徒坚这样的老实人,不会安安分分跟着大部队走。贾瑚从前有没有出海的实践经历他本人没提过,司徒堇也就不得而知。可从他徒手就能画出超越这个时代精准度的航海图这点来看,他的理论知识肯定是不缺的。司徒堇想不出贾瑚不去冒险的可能,而这恰恰意味着他的那个噩梦哪怕不是预知不是投射,也是有极大概率发生的。 “你是在担心什么吗?”几轮你问我答下来,司徒坚看出了司徒堇无法掩饰的焦虑。可他想不明白,他的这种焦虑情绪从何而来。 几万人的船队出海,行程长达数万里,哪能一点意外都不发生。只要既定目标实现了,中间有点小伤亡小损失,都是可以理解的。司徒堇又不是不懂事的小孩子,怎么突然就在意这个了。 还是说…… 司徒坚灵机一动,脱口道:“你是在担心什么人?” “我没有。”司徒堇下意识地矢口否认,否认完了才发现自己的反应有点不对。担心就担心,有什么不能说的,贾瑚也不是其他人,担心自己的好朋友为什么不能大大方方说出来呢。 司徒坚知道自己猜对了,但他聪明地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而是不着痕迹地说起了其他事。司徒堇面上松了口气,心中的愁绪却更深了,因为他发现自己真的什么也为贾瑚做不了。 就在司徒堇为了贾瑚的安危忧心忡忡却又无计可施焦虑不安时,皇帝那边查出个重磅消息,震惊了所有能够知道这个消息的人。 皇帝查到,巫蛊之事竟是自己最心爱的儿子司徒焞在幕后一手操作的。皇帝当然不愿意相信这个事实,当即命人再查再核实,他不信司徒焞会做出这样的事,他不信自己竟会看走了眼。 调查巫蛊之事本身是极隐秘的,但是一查再查难免还是会泄露消息。司徒堇听闻此事同样惊讶不已,他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司徒焞?怎么会是司徒焞?他真有这个脑子怎么会在司徒焕被废后被司徒煜摘了桃子? 不能说司徒堇信任司徒焞,毕竟长期以来,由于皇帝的偏爱他的这位二叔对储君之位绝对是有非分之想的。而是巫蛊之事,在司徒堇看来不像是司徒焞的手笔,他更像是会亲自带兵逼宫的人。 长久以来,司徒堇都在为了保住他爹的太子之位而努力,但他努力攻略的对象从来都是皇帝。在司徒堇看来,司徒桤才是决定一切的关键,只要他不想动摇东宫的位置,谁也动不了。 但是这回司徒焕死里逃生的遭遇让司徒堇明白了一件事,他可能是被司徒家这种过于接地气的作风给蒙蔽了,以至于低估了人心险恶。夺嫡有很多种手段,直接搞掉竞争对手其实是最管用的。 不过谁会出这个手呢,比起司徒焞,司徒堇其实更怀疑另一个人。 历史上,司徒焕、司徒焞之间的较量持续了整整十年。其间,司徒焞咄咄逼人,司徒焕一退再退。最终,这场兄弟之争以皇帝废太子宣告结束。 废了司徒焕之后,皇帝没有立即再立储君。但在当时,司徒焞无论排行还是威望都在司徒煜之上,所有人都以为他会是当仁不让的下任皇太子。 谁知仅仅过了三年,皇帝就废黜了司徒焞,并将其全家圈禁了起来,待遇还不如废太子司徒焕。不过这两兄弟后来的结局差不多,一个在宫中郁郁而终,一个在王府暴病而亡。 又过了两年,皇帝就退位让贤了,把皇位传给了司徒煜,自己当起了太上皇。 有关司徒桤退位的原因,后人众说纷纭,争了几百年也没得出定论。但有一点是公认的,就是皇帝的退位并非主动行为,因为后来上位的司徒煜各种施政措施大多与他爹背道而驰。 因此在司徒堇心中,司徒煜的形象一直都不咋地。 过去这些年,由于司徒堇的调和,皇帝和太子的关系还算融洽。司徒焞和司徒煜的表现倒是一如既往,一个嚣张,一个内敛。 司徒堇一直以为,司徒煜从前是跟在司徒焞身后捡漏的。不等两个哥哥争得你死我活分出胜负来,他就不会跳出来。 但是现在,司徒堇发现自己失算了。就算司徒焕和司徒焞在皇帝的钤压下没有争起来,司徒煜也不是不能出手的。他完全可以给他们浇瓢油,从而使得自己从中获利。 第48章 司徒堇原想找司徒焕商量的,可他转念一想,这件事自己单独出面可能更适合。因为他错了是有退路的,而司徒焕没有,于是他一个人去求见司徒桤了。 事关司徒焕的安危以及自身的未来,皇帝丝毫不意外大孙子会来求见自己,甚至还觉得他来得有点迟。 “孙儿听说皇爷爷查出些端倪了……”司徒堇一脸小心翼翼地开口道。 “嗯。”皇帝不置可否地点点头,沉声问道:“你都听说什么了?” 司徒堇略作停顿,低声道:“……听说这事是二叔叫人做的。” “那你打算如何?”皇帝好整以暇地打量着司徒堇的表情。 “孙儿以为,兹事体大,必须慎重行事。既不能冤枉无辜之人,更不能放过真凶。”出乎皇帝意料的是,司徒堇并没有对司徒焞穷追不放。 “哦?”皇帝微微颔首,目光变得更加锐利,“那你说说,你觉得是谁做的?” 司徒堇毫不畏惧,他仰起头,直直对视着皇帝审视的目光:“孙儿没有证据,不知道指使之人是谁。孙儿只是觉得,此举不大符合二叔的日常为人。若真是他,皇爷爷再查一遍,也无伤大雅。可若不是……”司徒堇怀疑司徒煜,怀疑他想一石两鸟,可这话他不能说出来,东宫任何一个人都不能说,只有皇帝自己查到的才算数。 至于帮司徒焞说话,不过是顺便而已,皇帝自己不愿接受事实,顺着他总比逆着好。 第035章 阋墙 司徒堇猜对了, 皇帝现在面对确凿的证据感觉十分苦涩。他不信自己最疼爱的儿子会做出这般冷血之事,因为这会让他过去三十年对司徒焞的喜爱变得像个可笑的笑话。 无论爱情、亲情还是友情,除了冥冥之中天注定的一见钟情, 全都不是无缘无故的。父母对子女的爱意也不例外, 不然各种奇奇怪怪的偏心都是如何来的, 大多也是有缘由的。 皇帝为什么最喜欢司徒焞,因为他觉得三个儿子里头,司徒焕子不类父, 司徒煜弱不禁风, 只有司徒焞酷肖自己。在大多数人看来,韩王就是年轻版的皇帝, 长得像,性格像, 行事也像。 其实皇帝也是这么认为的,他时不时还会因此感到遗憾, 为什么司徒焞就不是老大呢。但是皇帝对儿子的喜欢绝不是无条件的,对兄长行诅咒之术的行为完全是在他的雷点上蹦跶。 一方面, 皇帝不能接受自己看走眼了,他最喜爱的儿子竟然并不像他表现地那般光风霁月;另一方面, 皇帝又觉得自己不能偏心地太过, 人证物证俱在,就不该再给司徒焞找理由开脱了。 但是司徒堇站了出来, 他说他怀疑司徒焞未必就是真正的幕后指使人。虽然司徒堇什么证据都没有, 可皇帝心里的拉扯一下子就不复存在了, 他可以毫无负担地重新彻查此事。 “是你自己这么想的, 还是……”皇帝很好奇这是司徒堇的想法还是司徒焞的主意。 司徒堇不假思索,老实回道:“爹大病初愈, 孙儿没有打搅他。不过孙儿想,他肯定也希望事情查个清清楚楚水落石出。”他就不信了,司徒煜会不露出一点马脚,除非事情真的与他无关。 “既然如此,你回去告诉你爹,让他好好养病,彻底痊愈了再来操心这些事。” “孙儿明白,这就告辞了。”该说的都说了,司徒堇拔腿开溜。 皇帝这会儿对司徒堇满意得很,觉得大孙子又贴心又懂事。司徒堇心里却在暗暗祈祷,等司徒桤把全部真相挖出来,不要把气撒到他头上就好。 结合自己看过的史料和这些年的亲眼所见,司徒堇觉得巫蛊之事大概率是司徒煜搞出来的,但在真相大白之前,也不能完全排除司徒焞参与的可能性。 无论结果是哪个,站在皇帝的立场,都是笑不出来的。 是司徒焞,他看错人了…… 是司徒煜,皇后疼错人了…… 要是兄弟两个都有份,皇帝夫妇情何以堪…… 司徒堇一想到这些就觉得头皮发麻,偏偏司徒桤还暗示他了,这件事不能让司徒焕参与进来,不管他知道不知道,也不管他究竟是怎么想的。 回到东宫,司徒堇迎面撞上正在打闹的双胞胎。前段时间,东宫的气氛凝重得很,双胞胎和小郡主也都乖巧得很。如今雨过天晴,小郡主倒还好,双胞胎是彻底放开天性了。 “哥!”三皇孙司徒基率先看到兄长,扯起嗓门就开喊。 “哥哥!”四皇孙司徒堂不甘落后,声音叫得更响亮。 “你们轻点!不要直接扑过来!”双胞胎今年八岁了,精力旺盛得很,他们一起扑过来,饶是司徒堇自幼习武,也是有点吃不消的。 司徒堇叫得迟了,等他话音落下双胞胎已经冲到面前了。好在他们还是有点分寸的,最后几步卸了力,不然兄弟三个肯定会滚作一团的。 “你们这是功课做完了?”看着弟弟们如此悠闲,司徒堇略有些不平衡。 “做完了。”两人异口同声,“我们要去练习射箭,还有骑马。”生怕司徒堇心血来潮又给自己加点功课,双胞胎赶紧表明去意。 司徒堇笑着挥挥手:“去吧,你们小心点。”看着小哥俩手牵手跑开的背影,司徒堇生出几分羡慕,做小孩子真好。可他念头一转,顿时就笑不出来了,他这么大的时候可一点都不无忧无虑。 第49章 作为巫蛊事件目前最大的受害者,司徒焕不被允许参与后续的任何事情。当然,他也没有心情参与,因为皇太后——皇帝在嫡母去世之后给生母升职了——她生病了,病得还挺严重。 皇太后八十多岁的人了,常年多病,宫里该预备的都预备下了。她生病按说不是稀奇事,可问题是皇太后这回病倒的原因与从前不同,并非单纯的年老体弱,而是东宫的事她知道了。 自从司徒焕病倒,皇帝就下了严令,东宫的事绝对不能传到皇太后耳朵里。但是司徒焕一向最孝顺祖母,他多日不去请安,皇太后心里不可能不生疑窦。她老人家在这皇宫里生活了五十多年,先是先帝宠妃,再是皇帝生母,向来位高权重,只要有心什么事打探不到。 先帝还在的时候,皇子们并非同母所出,虽然有些小摩擦,可也从未闹出大事。倒是皇帝的儿子们,同胞兄弟竟然阋墙,皇太后心疼大孙子受罪,一时急怒攻心,可不就病倒了。 老人家可比不得年轻人,一旦生病就是整个身体从内到外变得虚弱,基本不给太医们留多少可以努力的空间。司徒焕看了太医给皇太后开的方子,见都是安神补气的药物,心下一片凄然。 尽管如此,司徒焕在皇太后面前还是一脸轻松地撒娇道:“祖母,喝药了。我让太医调过方子,不苦的,我都已经尝过了。” “焕儿,你受苦了。”皇太后伸出瘦骨嶙峋满是皱纹的手,轻轻抚过司徒焕大病初愈略显苍白的脸颊,满眼都是止不住的心疼之色。 “孙儿没事,不过小病而已。连累祖母受苦,才是孙儿的罪过。”司徒焕低下头,避开了皇太后关切的眼神,眼底尽是阴霾。 “焕儿,骨肉相残,有伤天和……”皇太后说到一半喘得厉害,缓了缓方继续道:“等真相查出来,稍微劝着点你父皇,尽量不要牵连太广……”虽然不知道真凶到底是谁,可皇太后生病后,见过的孙子孙媳只有太子夫妇,见过的曾孙也只有东宫的孩子们,她心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祖母放心,孙儿晓得的……”司徒焕很了解自己的父皇,他虽然偏心,却是个眼里容不得沙子的人。如果事情真是司徒焞或是司徒煜干的,都不用他多说什么,皇帝就能把他们削到底。 皇太后在神志还算清醒的情况下又见了皇帝一回,母子间谈了些什么无人得知。只是那日,皇帝的脸色阴沉地可怕,身边伺候的人无不小心翼翼战战兢兢,生怕一不小心就惹到了皇帝。 皇帝打从心眼里不能接受自己从小捧在掌心疼爱的儿子是个会诅咒兄长的阴狠小人。哪怕司徒焞要和司徒焕争夺储君之位,他都宁愿他真刀真枪直接开抢,而不是在背后画圈圈扎小人。 复查找到了新证据,证明司徒焞可能是被陷害的而非真正的指使人,皇帝大大地松了口气。可随着抽丝剥茧的进一步调查,皇帝的心又重新沉了下去,司徒煜竟然才是真正的始作俑者。 一个儿子的嫌疑解除了,另一个儿子的马脚却露了出来。而且他的手段更加高明更加狠辣,居然还想一举两得,同时搞掉两位兄长。司徒煜的狼子野心藏得太深了,得知真相的皇帝大失所望。 司徒煜是皇帝夫妇最年幼的儿子,他前面有两个哥哥四个姐姐。而且他自幼身体弱,小时候差点没养住,因此从小备受全家人的宠爱,皇后更是把这个亲手抚养的小儿子看得如珠似宝。 皇帝遵守祖宗规矩,当亲王时立世子当皇帝时立太子都毫不犹豫立了嫡长子。他又偏疼司徒焞,自幼亲自教养,长大后给他兵权让他立功立威,对他格外看重。不过皇帝总共就三个儿子,重视年长的司徒焕、司徒焞不代表他就忽略了司徒煜。从小到大,两个哥哥有的东西,司徒煜从来没有缺过。 所以皇帝想不明白,司徒煜的怨怼之心从何而来。他竟然处心积虑数年,精心策划了如此阴狠一个局,就为除掉向来对他疼爱有加的兄长。 此时,皇太后已经进入弥留,几乎没有再清醒的时候。尽管已经不会再打搅到皇太后,可皇帝不欲在此时多事,他命人关押了司徒煜全家,却没说之后要如何处理。 司徒焞被软禁多日后被放了出来,正好赶上见皇太后最后一面。 “有事之后再说,先安安稳稳送走你祖母。”虽说整件事里头司徒焕和司徒焞都是无辜的,可皇帝心里很明白,经过司徒煜这一番折腾,有些局面是再也回不去了。 “儿臣明白。”司徒焞欲言又止,最后就说了这么几个字。 因为已经有过一回经验,皇太后的丧事料理起来倒是很顺利。但是宫里的气氛和上回完全不同,每个人都能感觉到那种无处不在的压抑,而这显然不只是因为嫡母和生母的区别。 山雨欲来风满楼,这是司徒堇此刻唯一的感受。从巫蛊之事闹出来起,皇帝心里就不知道积压了多少火气,偏偏又遇到皇太后薨逝,让他不能随心所欲地发泄。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司徒堇不敢想,短暂的平静之后会是多大的风波。还有司徒焕和司徒焞,这两兄弟的关系本身就很微妙,能维持长时间的平衡已经是各方面努力的结果了。 如今这种平衡被外力打破了,皇帝这个时候必须做点什么,不然兄弟阋墙的悲剧早晚还得再来一次。想到这里,司徒堇再三叮嘱了双胞胎和小郡主,最近一定要乖巧听话。 第50章 第036章 礼物 国丧过后, 所有人都身心俱疲,也都提心吊胆,谁也不知道第二只靴子什么时候会落下来。 “皇后……”三十多年的夫妻了, 司徒桤当然看得出来, 他的妻子最近这段时间沉默地可怕。他知道她在担心什么, 却一直没有机会和她好好说说话,又或者他们都在本能地回避着某些事。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见皇帝迟迟没有下文, 皇后自己开口道:“圣人已经查得很清楚了, 不是么?”她的语气十分平静,平静中透出一丝失望, 不是对皇帝的,而是对自己。 虽说巫蛊之术阴狠至极, 可是站在皇帝的角度,他肯定宁愿是外人要害自己儿子, 也不希望自己的儿子们自相残杀。然而事与愿违,最初查到司徒焞有嫌疑, 皇帝就是百般不愿接受,反复进行核实。好不容易证明了司徒焞并未参与此事, 司徒煜又被查出有问题, 而且问题比哥哥要大得多。他居然想借一个哥哥的手干掉另一个哥哥,再把那个哥哥供出来, 最终自己谋得上位的机会。 皇帝不会轻易地冤枉任何一个儿子, 可司徒焞是越查越清白, 司徒煜却是越查罪证越多。若不是赶上皇太后薨逝, 整件事其实早该有个定论了,而不是一直拖到现在还悬而未决。 不等皇帝回答, 皇后又继续道:“圣人想好如何处置煜儿了吗?”到底是从小“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碎了”的小儿子,皇后哪怕知道司徒煜罪无可赦,称呼上改不过来。 “贬为庶民,就地圈禁。”皇帝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地说出了这句话。 皇后闻言猛地一震,惊讶道:“不用流放?”她原以为小儿子全家会被皇帝流放到某个不毛之地去自生自灭,谁知竟然不用…… “不流放了,放在眼皮底下看着放心些。”司徒煜的心思比表现出来的深沉太多,哪怕是流放,也不能保证他在日后不生出事来。只有直接圈禁了,与外界全无接触,他才能彻底安分。 皇后沉吟许久,轻声道:“焕儿是个厚道人,煜儿从此若能安分守己……”不到万不得已,皇帝肯定舍不得杀子。可冲着司徒煜对司徒焕做过的事,他日后要做什么,皇后都觉得可以理解。 “朕不杀司徒煜,焕儿大抵也不会。”皇帝之所以做出这个决定,是因为司徒焕亲口在他面前说了,无论他如何处置司徒煜,他都接受这个结果。 司徒焕所谓的接受,显然不止是现在,也包括以后。正因如此,皇帝才要斩断司徒煜所有后路,让他再没一丝的可能出来蹦跶。不然日后他再让司徒焕为难了,岂不是打了皇帝自己的脸。 比起司徒煜,真正让皇帝感到为难的其实是司徒焞。他犹豫了好一会儿,才迟疑道:“皇后,朕还有件事要跟你说,是关于焞儿的……” 对司徒焕来说,司徒煜现在就是秋后的蚂蚱,已经蹦跶不动了。司徒焕表现出来的对司徒煜的宽容与他本人毫无关系,那是太子对父母的孝顺,不忍他们伤心为难。 可到了司徒焞这里,事情就没有那么简单了。诚然,皇帝已经查清,司徒焞在整件事里没有主动做过任何一件不该做的事。可谁也不能保证,他有没有明知司徒煜的用意却选择了顺水推舟。 皇帝可以选择相信自己的儿子,可司徒焕相信自己的弟弟吗?司徒焞又能相信他的哥哥真的相信他吗?这些事谁也不能保证,就是皇帝也不能。 “圣人之前不把焞儿捧得那么高,如今也不至于如此为难。”都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在司徒焕和司徒焞的关系上,皇后看得比皇帝更清楚,她说完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 “早先皇兄尚在,朕不过是藩王。焕儿老实守规矩,当世子正合适。焞儿能征善战,朕不忍埋没他的才能,想着他能凭军功挣个王位也不错。”在皇帝还是亲王的时候,这样的安排恰到好处。 可等皇帝成了皇帝,一切就变得不对劲了。只是这时,司徒焕兄弟早已长大成人,有些事情也不是说改就能改的。好在司徒焕这个储君当得还是比较让皇帝满意的,哪怕有些不足,看在司徒堇这个皇帝的宝贝大孙子面上,也是可以接受的。通常来说,只要是嫡长子身份上位的新帝,对兄弟都是比较宽容的。因为他自身名正言顺,就不会觉得兄弟对自己的威胁有多大。司徒焞能带兵打仗不假,可皇帝从来没有让他掌过军权,日后司徒焕登基,要钳制弟弟轻而易举。但是现在,因为司徒煜生事,兄友弟恭最基本的平衡被打破了。 都说知夫莫若妻,皇后看得出来,在巫蛊之事闹出来之前,皇帝始终认为司徒焕和司徒焞的关系是可控的。不过她没有在此纠结,只要皇帝认识到了,儿子们之间有问题就行,早晚并不重要。 “圣人打算如何安排焞儿?”早在司徒焞生擒前真皋可汗忽兰乌都的时候,皇后就在为此担惊受怕了。如今终于到了水落石出的时候,她心里竟有了丝说不清道不明的轻松。 “朕想好了,让焞儿带兵去南洋进行屯垦。”皇帝这话说出来,不仅皇后惊骇万分,好半天说不出话来。就是早有这个想法的司徒堇,也是惊讶不已,他皇爷爷是什么时候想开了的。 不同于皇后略微带着颤抖的声音,司徒堇用兴奋的语气问出了同样的内容:“皇爷爷,你是如何想到这点的?”亏他还在心里打了不少草稿,想着如何才能说服皇帝,结果竟然不费吹灰之力。 第51章 “南洋那边有消息送回来,说是有个很大的岛屿,土地极其肥沃,十分适宜耕种。若是能派人进行屯垦,以后正好当做基地,再开发周边的岛屿就容易得多了。”是否要在南洋诸岛驻军,这个事情以前讨论过,但一直没有结果。因为朝上的争议特别大,有人觉得不划算,有人担心规模大了会失控,总之就是讨论一直有,进度一直原地不动。 “南洋有信送回来?都是谁写的?有贾瑚吗?”前两次船队出海,都是出去了就杳无音信,让人提心吊胆。所以这回贾瑚出去,司徒堇感觉各种不好,也没想到还能提前就有消息送回来。 司徒堇情急之下脱口而出,并没想过一定能有答案。船队万里迢迢送信回来,肯定是有大事要说,贾瑚有没有机会捎上一封报平安的信,不太好说。至于其他的可能,司徒堇拒绝去想。 谁知皇帝告诉他,信就是贾瑚寄回来的。因为送得急,在泉州上岸走了陆路,用八百里加急送回来的。至于随信寄回来的东西,则继续走海路,还要过几天才能到,还有礼物是给司徒堇的。 “皇爷爷,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司徒堇大喜过望,语气反而带了点委屈的小波浪。贾瑚有信寄回来,不仅有寄信,还有礼物带回来,礼物还是送给他的…… 惊喜来得太过突然,让司徒堇素来不错的表情管理有点小失控。早先那个噩梦的真实度太高了,搞得司徒堇失眠了好几日,每天头一沾着枕头,眼前就是贾瑚没能躲过敌人枪击的画面…… 偏偏那个时候又是宫里的多事之秋,先是太子病重几乎不治,然后就是有人行巫蛊之术被人发现,太子好不容易被人救回来了,幕后真凶从司徒焞变成了司徒煜,皇太后又不行了…… 司徒堇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熬过这段日子的,宫里的事情还好,虽然繁杂,总归是往好的方向走的。可贾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司徒堇是真的一无所知,他讨厌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 “信是前几天刚到的,朕刚看完,给你也瞧瞧,有什么想法写个折子上来。”让皇子去海外屯垦,皇帝不用想都知道这事会在朝上惹出多大的争议,他准备让大孙子也帮着出点力干点事。 “皇爷爷,你说这是信?”司徒堇看了眼皇帝手指的方向,磕磕绊绊道。 皇帝颔首,示意司徒堇他没看错:“你拿回去慢慢看,慢慢写。内容要扎实,不能浮于表面。” “孙儿明白。”司徒堇恍然大悟,怪不得皇帝看信看了好几天。只看厚度,他还以为那是什么标书呢,厚厚一摞怪吓人的。 不过司徒堇了解贾瑚,他不是爱说废话的人,写给皇帝看的信,就更不会了。 回到东宫自己的书房,司徒堇开始看信。果然,贾瑚一个字都舍不得浪费,开篇就是各种详细的数据。司徒堇没有马上往下看,而是翻到了最后一页,他想知道贾瑚给自己的礼物是什么。 从第一页到倒数第二页,贾瑚每张纸都写得满满当当。可最后一页只写了半张纸,前面一半还是向皇帝问安,后面提到了给司徒堇的礼物。没说具体是什么,只说让他自己先看,看了再处理。 司徒堇愣了愣,随即粲然一笑,笑得十分开心。他知道贾瑚给自己带什么了,也知道为什么要他先看再处理了。他把最后这页信纸单独拿出来,找了本常看的书夹了进去。 然后,司徒堇把信重新翻回了第一页,从头开始仔细看,边看边拿笔做记录。 司徒堇的信还没看完,送信回来的船终于靠岸了。总共有三艘船,每艘船都是满载而归,其他东西如何处理按下不表,注明了给皇长孙的两口大箱子被第一时间送到了东宫。 第037章 顾虑 “送信的船差不多该到了, 也不知道圣人看了有何反应?”霍炯的语气隐约透出几分忐忑。他与贾瑚同学数年同行数月,却是最近才发现他莽撞起来根本不是旁人拉得住的程度。 “能有什么反应,当然是先在朝上讨论一番, 然后就派人过来了。”贾瑚倒是信心满满, 一点也不担心自己的提议会被皇帝给驳回来。 霍炯无语地叹气道:“你说得倒是轻巧, 可是谁愿意来呀?”随船队出来跑一趟两趟和一辈子背井离乡,那是完全不同的概念,霍炯根本想象不出来, 贾瑚的信心都是从哪里来的。 “世子呀, 这只能说明你平时的日子过得太好了,根本没有见过真正的穷人是什么样子的。”贾瑚大多数时候称呼霍炯都是直呼其名, 偶尔会叫世子,肯定是两人意见产生分歧的时候。 “难道你就见过?”霍炯毫不客气地反问道。他家是异姓王府不假, 可贾家也是国公府,至少曾经是。贾瑚自幼也是锦衣玉食地长大, 两人在见识方面不该有多大的区别。 贾瑚笑而不语,见霍炯一直盯着自己, 方解释道:“就算没有亲眼见过书上还能没见过?中原地少人多,没有土地的人比你想象中要多得多。你要是告诉他们, 只要愿意出海就能有自己的地, 你看他们愿不愿意来?”得过且过的时候,谁都是不愿意冒险的, 可要是日子过不下去了, 有些人的胆子就会变大。 霍炯辩不过贾瑚, 只得换了个角度:“就算你说得有理, 谁来管理这些人呢?”可以耕作的土地对没有地的人有多大的吸引力,霍炯还是知道的, 可他想不出谁会愿意来管理这群乌合之众。 第52章 “那就要看圣人的意思了……”贾瑚耸了耸肩,把皮球踢给了皇帝。 作为一个一心想要名垂青史的明君雄主,贾瑚不信海外开疆拓土对皇帝没有吸引力。再说还有司徒堇呢,他对这件事的热衷程度比自己还要高,他肯定会努力促成此事的。 只要不是自己,皇帝爱派谁来就是谁,霍炯说不过贾瑚,干脆把话题转移到了别处:“你的伤怎么样了?一直这样拖着不是办法……” “还行,问题不大,基本上已经愈合了。”贾瑚有点搞不懂霍炯的大惊小怪,一点轻微的皮外伤而已,被他说得仿佛有多严重似的。 皇帝最初派船队出来,目的仅限于友好交流,后来发现某些岛上某些资源还挺丰富,才多了个勘察的任务。可到了贾瑚这里,霍炯怎么看都觉得他是出来圈地的,圈得还特别狠。 这儿有火山灰,地挺肥的,圈起来;这儿有金子,数量还不少,圈起来;这儿位置不错,是往来船只的必经之地…… 因为人手不足,贾瑚所谓的圈地大多停留在摸底阶段。不过看他那些密密麻麻的详细记录,霍炯就佩服地五体投地,都是初来乍到,贾瑚怎么就能知道那么多他不知道的事情。 如果每到一处都是这样的步骤,霍炯觉得还是挺不错的。谁知这一回,贾瑚不满足纸上谈兵了,他打算真刀真枪和对方干一场。 “为什么呀?他们的人手可是我们的好几倍。”对面不是土著,也不是远道而来的西洋人,而是杀人越货的海盗,霍炯不理解贾瑚非动手不可的决心从哪里来。 “这个地方太重要了,不拿在自己手上我不放心。”贾瑚说干就干,压根儿不给霍炯反驳的机会。当然,他们干得还算不错,整体伤亡也控制得挺好。只有一点…… 就是贾瑚自己也受伤了,然后被迫留在原地养伤。霍炯原是可以继续往西走的,但他也选择了留下。理由很简单,跟着贾瑚他觉得更安全点,他懂的东西多到有点离谱了。 虽然暂时走不了了,可贾瑚也没闲着,他开始给皇帝写信。信中附上了许多岛屿的详细资料,以及他的一些建议。贾瑚认为他们不能再耽搁了,南洋诸岛的开发程度比他们预计的要深许多。 反正都要送信回去,船上的空间可不能浪费了,起码要给皇帝捎点特产回去。贾瑚想起司徒堇说过,他从前很喜欢吃榴莲,特意给他准备了不少,又怕路上不能保存,就给做成了榴莲干。 司徒堇收到贾瑚特意给他准备的两大箱子礼物,笑得都要开花了。 在贾瑚写给皇帝的信里,提到了他们和海盗干架的事,时间差不多就是宫里闹巫蛊的时候。 贾瑚没说自己有没有受伤,司徒堇猜测可能有。不过不要紧,贾瑚都有心情给自己准备礼物了,想来不会是重伤。司徒堇连最糟糕的情况都假设过了,再没什么不能接受的。 司徒堇亲手打开了其中一口箱子,里面是封得严严实实的若干个小箱子。 随着大箱子的打开,一种司徒堇熟悉并喜欢但大多数人可能不能接受的味道若隐若现地飘了出来。还有小内侍不安地提醒道:“殿下,路途遥远,这东西……可能是坏了……” 司徒堇摆摆手表示没事,他把最上面的小箱子拿了一个出来并打开,结果发现里面还有若干个小盒子。 此时,那个味道更浓烈了,有不适应的宫人和内侍在司徒堇看不见的角度微微蹙眉。司徒堇哪能不知道周围人的反应,不过他无所谓,他都十年没有吃过榴莲了,何必在乎其他人的感受。 小盒子里终于没有套娃了,而是放着几个整整齐齐的小纸包。司徒堇毫不犹豫地拆了一个塞进嘴里,心里又满足又遗憾。榴莲干到底还是比不上鲜榴莲,不过这年头的运输条件,也没办法了。 接下来几天,司徒堇把自己的点心通通换成了榴莲干,差点把自己给整上火了。在要不要与人分享这个事情上,司徒堇小小地犹豫了下,倒不是舍不得,而是怕人不能接受。 思忖再三,司徒堇命人给皇帝皇后、太子太子妃以及弟弟妹妹们各送了一小份榴莲干。结果并不出人意料,皇帝夫妇和太子夫妇都让人过来传话,表扬他孝心可嘉,同时让他不用再送了。 李昭仪生的司徒培和司徒堇的胞妹可儿更是对榴莲干敬谢不敏,他们两个人压根儿没有尝就命人把东西拿开了。只有双胞胎的口味和司徒堇一致,兄弟俩不仅干掉了自己那一份,又把太子夫妇和小郡主的份搜刮了。之后就来找司徒堇了,表示这东西好好吃,他们还要。司徒堇大方地给两个弟弟分了一半榴莲干,还告诉他们这个东西吃新鲜的更好吃,说得双胞胎眼睛都亮了。 前前后后加起来,司徒堇奋斗了小半个月,递给皇帝一份比贾瑚的信还要厚的折子。皇帝在对大孙子认真的态度表示赞赏的同时嫌弃了他身上的味道。 等到看完司徒堇递上来的折子,皇帝不嫌弃了。不仅不嫌弃,还觉得自家大孙子哪哪都好,样样都能想到自己的心坎上,比不靠谱的儿子们可靠多了。 于是皇帝又把司徒堇提溜到了御书房,细细询问起了他的看法。 “孙儿觉得贾瑚说得对,我们不能再耽搁了。南洋诸岛现在几乎没有像样的国家,土著部落、海盗团体、西洋冒险家等等,都是各自为政。不趁着现在迁民屯垦,等他们人再多点,形成了自己的国家,日后可就难了。”司徒堇学历史的,对这些事儿门清。任何一个地方,只要现代意义上的国族意识形成了,除非全部屠光,否则根本没有彻底征服的可能。 第53章 收到贾瑚的来信之前,皇帝一直在头痛如何安置司徒焞才是最妥当的。 把人彻底废了,他舍不得。可要是不废,司徒焞不信司徒焕怎么办,日后兄弟俩肯定会有冲突。就在皇帝左右为难的时候,贾瑚的信给了他灵感。 皇帝对海外交流一直是很支持的,不然也不会主动派船队出去。在海外挖挖矿,拉点金子银子回来,他也觉得挺好。可要不要进行海外迁民,皇帝一直顾虑重重,始终下定不了决心。 皇帝最大的担忧甚至不是海外领土孤悬天外,一旦大盛朝势弱,就有裂土自立的风险。而是失地的流民可能愿意出海求生,相关的官员呢,这些人本来就有高官厚禄,为什么要出去自讨苦吃。如果不能进行有组织的迁民,一群乌合之众到了外面,是有可能被当地人同化的,这是皇帝绝对不能接受的后果。 巫蛊之事后,司徒焞的存在变得很尴尬,除非他愿意一辈子当个富贵王爷,否则司徒焕肯定对他不放心。把司徒焞放到南洋去,让他带兵屯垦,在皇帝看来颇有点一举两得的意思。 谁知皇后第一个反对,她倒不是舍不得儿子,而是觉得皇帝的做法治标不治本。如果司徒焕、司徒焞互相都不信任对方,那么时机一旦成熟,司徒焞肯定会裂土称王的。 “堇儿,你觉得你二叔出去了会如何?”在皇帝看来,这个问题问司徒焕没有意义,司徒堇的看法非常关键。 “我觉得很好,他要是能把南洋诸岛变成大盛的行省更好。”有司徒焞愿意代劳多好,省得他们自己出力了。司徒堇打他二叔的主意不是一天两天了,却一直没机会下手。 谁知峰回路转,司徒煜一通操作,搞出了司徒堇最想要的效果。 “你就不怕他功高震主,甚至……”有了合适的人选,皇帝的顾虑只剩最后一个了。 第038章 落定 “隔着茫茫大海呢, 再功高震主他也打不回来。”对此,司徒堇倒不是很在意,“只要能彻底同化了岛上那些人, 日后大家同文同种, 不就是‘合久必分分久必合’的关系了。” 但凡皇帝换个人问, 得到的回答肯定都是会动摇他决心的那种,可他偏偏问了司徒堇。司徒堇的想法可比皇帝激进多了,他甚至不在乎司徒家的江山能维持多少年。站在司徒堇的立场, 他一点都不怕司徒焞本事大, 他怕的是他本事不够大,镇不住南洋未来若干年肉眼可见的复杂局面。 “你说得倒是轻巧, 哪里就那么容易同文同种了?”皇帝的目光中透出些许赞赏,可见司徒堇早先那句“非我族类, 其心必异”是真的戳中他的心窝了。 贾瑚在信里也说了,和中原比起来南洋的确称得上地广人稀。可那些宜居的岛屿上, 这些年人口增长很快,这意味着大盛朝征服南洋诸岛的难度可能会比他们最初预计的要大不少。 “不容易也得做, 那些岛离我们太近了。”司徒堇的语气十分坚决,“从前只有土著采集为生倒也罢了。从前朝开始, 有人因为被真皋人欺压到活不下去逃亡南洋。又因位置特殊, 有各种船只往来经过,带去不少岛上原本没有的东西。如今那些岛上鱼龙混杂, 什么人都有, 信什么的也都有。若是让西洋人占了先手, 先把人员和资源整合了起来, 对我们就太不利了。” “古语有云,‘夷狄入中国, 则中国之,中国入夷狄,则夷狄之’。只要能做到‘车同轨,书同文,行同伦,地同域,量同衡’,怎么就算不得同文同种了。”司徒堇之前和贾瑚对比过两个不同时空的历史进程,发现具体的人物事件虽然各不相同,可两边的发展过程却都是差不多的,也都是经历了几分几合,才摸到了近现代的门槛,“再说了,皇爷爷也不能太小瞧我爹和我了。” 皇帝闻言哈哈大笑,表示大朝的时候让司徒堇也跟着去,与那些反对的大臣好生辩论几回。 司徒堇递上来的那份折子,皇帝看得可仔细了,看完十分满意。因为他看得出来,司徒堇不是在无的放矢信口开河,他是在对相关情况做了充分了解后才提出这些建议的,可行度非常高。 司徒堇没有亲耳听到皇帝对他的这番表扬,不过听到了他也不会骄傲的。因为那些东西,司徒堇并不认为是自己一个人写出来的。他是站在前人的肩膀上,才看到了更远的远方和更高的高度。 大朝那日,皇帝当众说了想让韩王司徒焞去南洋诸岛屯垦的想法,问满朝文武有何看法。此言一出,众人皆惊,司徒堇看到每个人的脸上都闪过了极其丰富的表情,他忍不住弯了弯唇角。 之前皇帝派船队下西洋就有不少人是持反对态度的,有去有回的海外交流活动尚且如此,去了大概率就回不来的海外迁民,支持的人能有几个那就可想而知了。 皇帝今天心情不错,耐着性子听了不少反对的意见也没变脸,见众人畅所欲言的差不多了还平静地问道:“诸位卿家,可还有不同的说法?” 一众大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面面相觑,都不再说话了。能说的他们都说了,听不听是皇帝的事,他老人家笑而不语,什么态度也不给,他们多说也是无益。 “临川王,你说说看。”无论宫里宫外,提到司徒堇人们通常都是叫的皇长孙。皇帝突然提到临川王这个封号,好多人才恍然大悟回想起来,皇长孙其实是早早就封了王的。 第54章 司徒堇文科生出身,凡事却喜欢先摆数据再讲道理。他掏出本小册子就是一通念,其他人刚开始还在好奇,皇长孙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渐渐地,一干人等的脸色就开始变了。 司徒堇念的是大盛开国至今土地、人口等数据的变化,念到最后他问了个问题,该如何安置众多失地或是土地太少养不活全家的人。 尽管司徒堇的语气非常平静,音量也不算高,可他话音落下整个大殿却是一片寂静,谁也不敢轻易开口。因为这个问题实在是很不好回答,稍有不慎就会引火烧身。 人口增长好解释,前朝末年各路人马打得天昏地暗,伤亡不计其数。大盛建国以后,两代皇帝励精图治,天下百姓安居乐业,人口自然就增多了,较之开国时翻了两番都不止。可另一件事就是人人心知肚明却不好拿出来说的,那就是土地兼并。地少人多的现状不可改变,土地集中造成失地之人更多又是不能说的,司徒堇的问题还能如何回答,这不是很明显了吗? 可让这些刚刚还在据理力争反对海外迁民的大臣立即调转枪头,他们又抹不下面子。如此一来,大殿上的尴尬局面根本得不到化解。众人无奈,纷纷低下头看着脚下的地面。 也有人灵机一闪,把求助的目光投向了司徒焕。在很多人的印象中,皇太子对皇帝种种过于激进的做法都是不太赞成的。这时候其他人不敢开口,也就指望他能站出来说两句了。 但是这些人算错了一件事,司徒焕做事最在乎成本和收益了。皇帝主动出击真皋人他不支持,那是因为打赢了也要亏钱。皇帝派船队出海他不赞成,那是因为他觉得这是赔钱赚吆喝。 可到了往海外迁民屯垦乃至通商这一步,司徒焕他不反对了。事实上,太子殿下不仅不反对他还大力支持。他甚至觉得只有皇家的船队出海还不够,民间的船只也是适当可以参与进来的。 唯一可能投反对票的皇太子都倒戈了,其他人还能说什么。见此情形,司徒堇非常满意,这就是他想要达到的效果。至于土地兼并的问题,皇帝还在呢,由不得他自作主张。 明面上的强烈反对暂时没了,因为有个最浅显的道理是走到哪里都说得通的。那就是天大地大比不上吃饭最大,肚子都填不饱的时候,谁还在乎故土不故土的,哪里吃得饱他就愿意往哪里走。换句话说,迁民这事儿不缺人干,这不能成为任何人反对这件事的理由。可迁民需要的不仅是被迁的民,还得有大大小小众多负责此事的官员,不然事情非得乱套不可。 只是,谁愿意去海外当官呢,这又是一个问题。被迁徙的老百姓是走投无路了,他们无田无地,风调雨顺的年份日子还能凑合,稍微遇到点天灾人祸,可能就要吃不上饭了。这些人去南洋虽然是背井离乡,却能从此拥有自己的土地,这个回报还是很划算的,不愁没人愿意冒险。可各级官员就不同了,他们本来过得舒舒服服的,谁会愿意一路颠簸去南洋吃苦受累。 司徒堇不意外有人会提出这个疑问,可他一点都不担心会没人去。正正经经的两榜进士不愿去海外当官可以理解,三甲的同进士呢,死活考不上进士的举人呢,司徒堇不信这些人中就没有愿意搏一搏的。普通人出海讨生活,做生意的还能有个落叶归根的念想,出去种地的大概率就是直把他乡作故乡了。 但是官员不是这样的,他们会升职、会调任,不过是辛苦几年而已。而且“筚路蓝缕,以启山林”这种环境,只要稍微能干点,很容易就出政绩了,回报率绝对不会低。 皇帝登基十余年,难得有件事祖孙三人态度完全一致,大臣们心里犯着嘀咕,却没人再敢站出来找抽,甚至有反应快的已经在心里开始打算盘,家中子弟有没有一两个适合出去锻炼一下的。 全场最沉默的人是司徒焞,他除了皇帝问他是否愿意的时候毫不含糊地点头说了愿意,再没开口说过一句话,让人十分好奇他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下朝以后,司徒焞拦住了司徒堇:“我有几句话想问问你,临川王可有空?” 司徒堇当然有空了,他也有话想跟司徒焞说:“二叔不必如此生疏,侄儿自当奉陪。” “是不是你在父皇面前说了什么?”皇帝拖延了这么久,最后竟让他去南洋屯垦,司徒焞感到很意外。他倒没有不愿意,而是觉得这样的行事风格和皇帝以往不太一样。 司徒堇略加思索,却是摇了摇头:“是皇爷爷先提出这个想法的,我只是没有反对。”司徒堇把自己早先做的铺垫和后期的推波助澜全部省略了,至于司徒焞信不信,那就与他无关了。 “你就不怕放虎归山?”很明显的,司徒焞没有信他刚才的说辞。 “皇爷爷还在呢,我怕什么?”司徒堇四下环顾一圈,见没有人便凑到了司徒焞耳边,压低声音道:“二叔与其为侄儿操心,还不如想想堂弟是不是我的对手……” 要把南洋诸岛的各种资源整合好,没有两代人的努力是不可能的。届时,是司徒焞的儿子想要封疆裂土,还是司徒堇想要从堂弟手中摘桃子,现在根本就说不好。 司徒焞闻言神情一滞,片刻方道:“你想的倒是挺长远……”他的语气略显复杂。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可不就得先想好了。”司徒堇一脸无辜地好心地提醒道。 第55章 司徒焞抬起头,以从未有过的认真表情盯着司徒堇看了两眼,转身走了。 司徒堇挑眉笑笑,打算回去给贾瑚写个回信,到时候正好可以让司徒焞给他捎过去。 第039章 旁观 司徒堇开始给贾瑚写回信是在春天, 而司徒焞带人出发已经是夏天了。至于贾瑚收到信,那已经是秋天的事情了。 当然,以上这些季节变化仅针对司徒堇而言。对身在赤道附近的贾瑚来说, 他天天都在过夏天。 司徒堇原是打算让司徒焞给他捎信的, 后来发现与他同行的还有司徒坚, 立即就改变了主意。比起不太熟的二叔,他还是和堂兄更亲近一些,这种私人的事情交给他办更好一点。 司徒焞此番去南洋并没有带上家眷, 倒不是皇帝不放心儿子, 故意扣着儿媳妇和孙子孙女不放。而是司徒焞自己不放心南洋的环境,不亲眼过去看看, 他如何舍得让老婆孩子贸贸然就出去。 既然堂弟们暂时还走不了,司徒堇跟皇帝说了声, 把司徒焞已经到学龄的最年长的两个儿子打包扔进了宫学和自己的弟弟们作伴,顺便给他们恶补了一番有关南洋诸岛的各种常识。 从皇帝开始算下来, 司徒堇是司徒焞的大侄子。可从先帝算起来,司徒坚更名符其实。最初得知司徒坚要与自己同行, 司徒焞心里是有那么一点小小的不爽的,那是一种不被人信任的感觉。 谁知上船以后司徒坚告诉司徒焞, 他们不过是刚巧顺路而已。司徒焞的目的地是爪哇岛, 据贾瑚所说,这是南洋诸岛里头土地最肥沃最适宜耕作的岛屿, 也是南洋行省未来的行政中心。 司徒坚则不会在南洋多做停留, 他是要继续往西走的。司徒焞听到这里好奇地说了句:“大侄子, 你倒是挺喜欢出来到处转转的。”他记得司徒坚去年才回国的, 今年就又跑出来了。 “堂叔不也一样。”司徒坚说话的时候一直看着远方的海平线,并没有转头看司徒焞一眼, “如果有得选,谁愿意一辈子困在藩地吃喝玩乐呢。”他的声音很轻,说出来就随风飘了出去。 “你会觉得命运不公吗?”司徒焞鬼使神差般的问了这么句话。从某种程度来说,司徒坚距离那个位置最近的时候可比他近多了。他是时运不济,祖父和父亲都走得太早,才与之失之交臂的。 司徒坚久久没有作答,甲板上除了海风和海浪的声音,什么也听不到。就在司徒焞以为司徒坚不愿回答的时候,他听到他轻声道:“堂叔,人有时候是需要认命的。可有时候——不需要。” 两人那天的谈话就此结束,以后再没聊过类似的话题。但之后司徒焞偶尔回想起来,发现自己竟然觉得司徒坚说的挺有道理,至少成功地说服了他。 是贾瑚建议皇帝派人去爪哇岛的,可他本人却不在那里,他在苏门答腊。 “你还真猜对了,圣人派人过来进行屯垦了,可是……”在表达对贾瑚的佩服之意同时,霍炯也被皇帝的神来之笔搞得惊讶不已,“可他怎么把韩王给派过来了?” “你觉得有人比韩王更适合这个位置吗?”贾瑚也没猜到来人竟会是司徒焞,可他对这个结果非常满意,想来司徒堇从中也是出了不少力的。 当初出发之前,他和司徒堇就讨论过这个事情。说服皇帝开发南洋诸岛不难,毕竟这是对大盛朝有利之事。可谁来总领此事呢,人选还是比较让人头痛的。 愿意来的人,他们担心水平不够,可水平够的,不见得对这个事有兴趣。如今可倒好,天时地利人和俱齐,竟来了个他们想打主意可又觉得不好打但确实是最合适的天选之人。 霍炯认真想了想,摇头道:“我竟想不出还有谁更合适了,圣人果然是圣人。” “所以你收拾收拾行李,去给韩王做汇报和交接吧。”贾瑚把霍炯安排地妥妥当当。 霍炯先是点点头,随即疑惑道:“为什么是我去?你呢?你干什么?” 贾瑚抬起手,指了指地图上印度半岛和阿拉伯半岛的位置:“我打算去这些地方看看,之前不是耽搁了吗?正好汝南王要去,我准备蹭一蹭他的船。怎么?你也想去。” 霍炯闻言立即摇头,忙不迭道:“我去见韩王,你等着汝南王就好。” 早先贾瑚跟他说,吐一吐就好了,习惯了就不会晕船了。他信以为真,结果一路晕到现在才明白,人和人的差别,其实还是挺大的。在旁人看来,霍炯现在算是不晕船的了,除非遇上特别大的风浪,不然看起来就跟没事人似的。只有霍炯自己明白,他的不晕和贾瑚的不晕,根本不是一回事。他是凑合着能忍,人家是在风浪里还觉得很享受。 霍炯出发数日之后,司徒坚到了苏门答腊,给贾瑚带来不少中原的吃食,以及司徒堇的回信。 “你们来得这么快,我还有点没想到。”之前船队出海,都是间隔了至少两年。但是这一回,贾瑚去年出来的,司徒坚今年就出来了,中间只隔了一年。 “因为太子殿下说了,船队每次出海浩浩荡荡几万人几十艘船,实在是太费钱了。而且每次出来就音讯全无,让人等得忧心忡忡。如今我们在南洋有自己的基地了,完全可以降低船队的规模,增加出海的频次。这样即便发生什么事,消息传递也能更快些。圣人觉得殿下的话有道理,就准了。”要知道,能让向来反对的司徒焕支持船队出海,这本身已经很不容易了。 第56章 贾瑚听了这话就乐了,笑得前俯后仰。他在宫学读书那几年,进出东宫的次数可不少,见到司徒焕的次数多得数不清,一听就知道这是他能说出来的话。 等贾瑚止住笑,司徒坚继续道:“殿下后来还说,如果圣人嫌弃船队规模小了不霸气不好看,可以允许民间船只也加入。反正一只羊是放,一群羊也是放,路上遇到麻烦顺便就一起解决了。” 贾瑚这回不笑了,正色道:“其实殿下没有说错,次次远航都亏钱是不能长久的,就得想办法获得收益才行。”至于给远航的商船护航,那就更有必要了,多好的练兵和展示国力的机会呀。 等把正事说得差不多了,司徒坚拿出司徒堇的信交给贾瑚:“皇长孙很关心你,还让我问你伤势恢复得如何?宫里这一年发生的事情特别多,他也是忙得焦头烂额的。” “你说什么?”贾瑚猛地瞪圆了眼睛,直直看着司徒坚,满脸写着难以置信。宫里的事司徒坚刚刚已经简单说了说,不从巫蛊之事讲起,没法说清司徒焞怎么就被皇帝打发到南洋来了。 可司徒堇过问他的伤势是怎么回事?他之前是写过信回去,可他从头到尾就没提过这件事。 “我说皇长孙关心你的伤势,有什么不对么?”司徒坚又没看过贾瑚的信,完全没觉得哪里不对。 贾瑚也是惊讶过头了,下意识就脱口而出:“可我从没说过我受伤了呀?”他的伤势不算重,又隔得这么远,信里说了除了让人徒增担忧好像也起不到别的作用,所以他压根儿就没有提。 “啊?!”这回轮到司徒坚震惊了,他甚至想到了司徒堇那回莫名其妙召他进宫的事。 “他是怎么知道的?”贾瑚喃喃自语,百思不得其解。知道这件事的人本身就不多,事后也没谁回去京城,司徒堇就是想找人打听也是找不到人的。 半晌,见贾瑚还是很纳闷甚至有些无措,司徒坚尝试着提醒了他一句:“也许是心有灵犀……”却不知道自己误打误撞,竟无意说中了真相。 贾瑚回过神来,看着司徒坚不说话,他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在有神仙鬼怪和可以行巫蛊之术的世界观下,心有灵犀也许并不仅是虚指。 司徒坚告辞后,贾瑚把装着信的小匣子拿出来放到旁边,先拆看起了其他东西。因为路途遥远保存不易,能从中原带过来的吃食只有各色干货,贾瑚很快就把所有箱子都翻看了一遍。 吩咐人把那些干货抬到厨房后,贾瑚终于打开匣子,拿出里面厚厚一摞信纸,走到窗边的书桌前坐下。可他并没有马上看信,而是拿着信纸发了会儿呆,颇有点近乡情怯的意思。 贾瑚之前的信是写给皇帝的,格式内容都十分正式,不过是给司徒堇捎了两句话。司徒堇的回信却是直接给贾瑚的,写得就比较随意,基本是想到什么就写什么,时间跨度从春天到夏天。 当然,司徒堇随意的只是格式和语气,内容还是很正经的。他详细给贾瑚说了巫蛊之事的前因后果,以及他离京后朝上发生的一些大事。 贾瑚一直看到最后一页,也没看到司徒堇是如何知道他受伤这件事的,看来他只有日后回去才能解开这个疑惑了。不过司徒堇在信的最后说了,让他行事务必谨慎,要多保重身体。 司徒堇到底什么意思,有什么话信里不能说,却托司徒坚带口信。贾瑚想了想,又给司徒堇写了封回信。之所以说“又”,是因为在司徒坚到来之前,贾瑚就写好了新的汇报内容。那封信已经让霍炯带走了,以后有机会寄回去,他给司徒堇的信就附在里头。谁知在那之后他才收到司徒堇的回信,不再写上一封,就完全没有针对性了。 又过两日,稍作调整的司徒坚一行人准备出发了,贾瑚也跟他们同路。司徒坚见到贾瑚欲言又止,可他到底还是没有开口。既然贾瑚根本没有想到,他又何必给他徒增烦恼。 第040章 当局 我是谁?我在哪儿?我要干什么? 长安十二年春末, 贾瑚回到阔别三年之久的京城。面对人去楼空的内城——其实也没那么空,只不过皇帝全家搬走了,满朝文武也跟着搬走了——不禁发出了以上疑问。 皇帝要迁都的事贾瑚若干年前就知道, 可他没想到的是, 自己的运气能有这么寸。皇帝上个月带人搬走的, 他这个月就回来了,眼睁睁看着原来的京城变成了现在的陪都。 贾家宁、荣亲派八房都搬走了,留有十二房旁支在原籍。原来的府邸也有仆人看守, 让贾瑚不至于无家可归。 “大爷回来了, 大爷回来了!”贾瑚闻言不禁皱眉,对这个称呼有点接受不能。他好端端一个年方二九的少年, 居然被人叫作大爷,他还不能不答应, 真是没道理可讲。 贾瑚离家三年,府中下人见到他更恭敬了, 丝毫不敢怠慢。毕竟他只是人不在,名字在京城可是响当当的, 往回捎的东西也让人叹为观止,据说皇帝当众都不止表扬过他一回。 贾瑚大概算了算, 发现时间线差不多要进入《红楼梦》的正文了, 就把家里的管事叫了过来,问他这几年都发生了些什么事。 这名管事自称名叫金彩, 见到贾瑚有些紧张, 刚开始还磕巴了两句。贾瑚一听这个名字就觉得耳熟, 略加思索便想起来了, 他女儿鸳鸯在史太夫人身边当差。 第57章 后来贾赦看上鸳鸯,想要强纳为妾。鸳鸯抵死不从, 又因史太夫人离不得她,方暂时逃过一劫。再后来史太夫人去世,鸳鸯自知难逃毒手,便悬梁自尽了。 想到贾赦干的那些糟心事,贾瑚忍不住叹了口气,吓得金彩胆战心惊,都不敢开口了。 “你接着说,刚刚说到哪里了?”贾瑚听到金彩的名字就开始走神,根本没注意他又说了些什么。 金彩告诉贾瑚,府里这三年发生的事情可不少。贾珠成了亲,来年参加乡试落了榜,之后就一病去了。好在李纨有了身孕,生了儿子贾兰,好歹是给贾珠留了后。 贾瑚听到这里恍然大悟,他之前就觉得哪里怪怪的,这会儿才反应过来,他们叫他“大爷”,而不是“瑚大爷”,原来是不需要加上名字进行区分了。 金彩接着又说,元春因贤孝才德,选入宫作女史去了,现在东宫当差。 不是…… 司徒煜都被废了,元春怎么还进宫了,贾瑚不禁感叹原著强大的惯性。 等等…… 元春在哪,在东宫…… 东宫有皇太子,也有皇长孙…… 贾瑚的眉头蹙得更深了,觉得无论哪个都和元春不搭界。 见贾瑚的神色变化莫测,金彩又被吓住了,半晌不语。直到贾瑚颔首向他示意,方继续往下说道。 贾琏也到可以议亲的年纪了,王夫人想把自己的侄女王熙凤说给他。但是贾琏不肯,说是贾瑚都还没有成亲,他怎么能越过兄长去。贾赦也不想和王家当亲家,这件事基本上谈不拢了。 居然把自己拿出来当挡箭牌了,贾瑚气得很想敲敲贾琏的脑门。不过他转念一想,又觉得贾琏这表现还成,起码是有自己的主见了,不会被叔叔婶母轻易牵着鼻子走。 贾瑚在金陵修整了一段时间,倒不是他有多累,而是带回来的东西太多。按照原来的流程,船队靠岸他的任务就能结束,可现在迁都了,工作量便增加了,又多了个额外的步骤。 出海远航的船只体型太过庞大,只能在海上跑,可没有江河能容纳得下他们。可船上的大量物资又要运回京城,就只得先卸货再重新装上小船,然后走大运河一路北上。 贾瑚在海上飘了整整三年,哪有耐心再坐小船,所以在船队出发的同时,他带人走陆路先行回京了。骑马的滋味比坐船好不了多少,贾瑚一边控马一边在心里嘀咕着,早晚要把火车给弄出来。 虽然不是同个时空,但因地理位置相同,贾瑚对现在的京城也是很有兴趣的。 一进城门,贾瑚就发现了京城与金陵的最大不同,那就是京城的地面大部分都是水泥路面,看起来十分地宽阔整洁。 要是元春再回家省亲,应该不用“黄土垫道,净水泼街”了。几乎是无意识地,之前看过的老电视剧的一个画面就冲进了贾瑚的脑子。 不过贾瑚很快就把这段抛开了,他觉得元春大概率是没有封妃的可能了。 风尘仆仆赶回京城,贾瑚要做的第一件事可不是回家,而是进宫向皇帝复命。这些年出海的船只来来回回,不说家常便饭,起码也没那么稀罕了。不像最开始那两回,无论出发还是归来,排面都是拉满了的。不过贾瑚在皇帝心目中的地位还是比较特殊的,第一时间就召见了他。 原因无他,贾瑚八百里加急的信件前两日就送到了皇帝案前。皇帝看了龙心大悦,只恨不得贾瑚能长对翅膀出来,立马飞进宫。也是皇帝对贾瑚有些了解,知道他从来不打诳语。换成其他人,在信上写得如此天花乱坠,皇帝不仅不会期盼,还会认为是故弄噱头,媚上笼下。 今日不是大朝,皇帝在御书房召见的贾瑚,司徒堇也在一旁作陪。 进宫之后一路行来,贾瑚最大的感觉是窗户大了不少,又都安装上了玻璃窗,室内采光比起原来的皇宫不知好了多少倍,看来司徒堇不用再为自己的视力忧心忡忡了。 进入御书房,贾瑚先给皇帝请安。他能明显感受到,有一道不容忽视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不用猜,那肯定是司徒堇,其他人哪敢这么直接地在皇帝的御书房盯着人瞧。 三年不曾见面,中间只通过寥寥几封书信,说的还都是公事为主,顶多也就添上几笔问候的话。贾瑚和司徒堇再见到对方,难免有了几分陌生感。 毕竟当初分开的时候,两人还都是稚气未脱的少年。如今再见面,却有几分青年的模样了。虽说显得更稳重更可靠了,但也少了些许自在。 皇帝对司徒堇与贾瑚的眼神交流并不在意,全当没看到。他开门见山就问贾瑚,他在信中提到的高产作物可都属实。之前看到信,皇帝差点以为贾瑚写错了数字,这产量也太惊人了些。 贾瑚毫不迟疑地点点头,表示自己绝无虚言。他又不是活腻了,敢拿这种事开玩笑,当然是亲眼目睹以后又再三验证过,才敢向皇帝汇报的。 可耕种的土地是有限的,人口却在不停增长,要养活这么多人从来就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向海外迁民能减轻一部分人口压力,但是治标不治本,提高粮食产量迫在眉睫。 司徒堇早先问过贾瑚,能不能把化肥和杂交水稻搞出来。贾瑚表示理论上的步骤他都会操作,但是前端缺乏的技能点太多了,他们有生之年都未必点得出来,所以这条路走不通。与其硬磕超越时代的黑科技,不如提前引进红薯和玉米。司徒堇当时就算了算,虽然环球航行还得几十年才能完成,可欧洲人已经发现了美洲新大陆,从他们手中搞到这两样作物完全是可行的。 第58章 贾瑚为啥非要出海,逃婚基本上只能算个借口,出去找宝藏才是真的。有些东西贾瑚会但没法直接拿出来,还有些东西这时候已经有了,可其他人根本不懂,他自己跑一趟才是最一劳永逸的。 皇帝又问贾瑚,红薯和玉米可都带回来了,他想先睹为快。 贾瑚立即回答道,他随身带了一点回来,就是特意献给皇帝过目的。其他的都在船上,等船一到就可以试种一批。如果没有问题,再进行大范围推广也不迟。 皇帝闻言十分满意,觉得贾瑚的作风还是一如既往地踏实稳重,不急于求成。之后贾瑚又给皇帝展示了一些新鲜玩意儿,可能因为太新了,皇帝对它们的兴趣不如对红薯和玉米大。 皇帝兴致勃勃地拉着贾瑚聊了许久,司徒堇在旁边都没能插上几句话。好容易皇帝肯放人走了,又快到宫门落钥的时间了。司徒堇不能让贾瑚跟着他去东宫,只好陪着他慢慢往外走。 “我以为你在海上飘了这么些年,会被晒成黑炭,没想到……”司徒堇好不容易找了个话题打破两人之间的沉默,说到一半却又卡住了。好几年没见了,上来就说长相,是不是有点不太好。 贾瑚对此倒是不在意,他满不在乎地笑道:“我又不天天躺在甲板上做日光浴,能黑到哪里去。” “还有人做日光浴?全身那种?”不是说古人都很保守的吗?怎么一出去就放飞自我了?司徒堇感到难以置信。 “要是裹得严严实实,那还能叫日光浴吗?”贾瑚说完转头看着司徒堇,继续道:“你是没见过现在的霍炯,晒得那叫一个匀称,真是很标准的小麦色……” 司徒堇语塞,他们到底在说什么,为什么能说到霍炯的肤色上面去。他略过这个话题,径直问道:“我听说你和人交手的时候受过伤,到底怎么回事?” “你想问哪一次?”贾瑚十分无辜地反问道。 “还不止一次?”果然,司徒堇抓狂了,他就知道一次他能问哪一次。 发现司徒堇的怒火来得比自己的预计还要凶猛,贾瑚忙道:“只有两次,都是轻伤,不要紧的,早都已经好了。” “真的?”司徒堇有点不信贾瑚说的话了。 “当然真的。”贾瑚正色道:“这年头的医术什么水平你不知道?我好端端地站在这里,有什么不信的。” 第041章 开窍 贾瑚自觉态度挺坦然的, 可司徒堇显然不买账,他直直盯着他瞧了片刻,甚至微微抬起了手, 但是很快又收了回去。 “不是……”贾瑚被司徒堇搞得心里有点毛毛的, 迟疑道:“你还想验明正身不成?”他又没有说假话, 只不过是稍微夸张了一点点而已,司徒堇这一脸如临大敌的表情是不是过分了点。 司徒堇挑了挑眉,貌似不经意地道:“要不是在宫门口拉拉扯扯的不好看, 你猜我会怎么做?”本来他就是随便问问, 谁知贾瑚不打自招想要浑水摸鱼,搞得他就很恼火。 “你认真的?”贾瑚将信将疑, 用审视的目光打量着司徒堇面无表情的脸,想要看出个究竟来, 可惜一无所获。 “天色不早了,宫门就要落钥了, 你赶紧回家,有事以后再说。”司徒堇虚晃一枪, 回避了贾瑚的问题,只催促他尽快回府。 贾瑚有点搞不清司徒堇到底想要干嘛, 兼之时间的确不早了, 他也没有再说什么,向司徒堇告了辞就转身走了。 回家路上, 贾瑚试图分析司徒堇的想法和用意, 无奈越想越没头绪, 最后决定放弃。算了, 他还是有机会直接问司徒堇吧,揣摩人心什么的, 真不是他擅长的事情。 贾瑚带着一肚子疑问回了荣国府,意外受到了全家人的热烈欢迎。 亲爹亲弟弟亲妹妹对自己热情点贾瑚觉得很正常,就是史太夫人对自己和颜悦色他也认为没什么,可二叔二婶也对自己客气相待,就让贾瑚颇有点不自在了。 好歹也在这个世界生活十几年了,贾瑚当然知道以时下的观点,西府所有主子都是他的家里人,大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就是隔壁西府,那也不是外人,大家都是未出五服的亲戚。 可问题是,从他来到这儿算起,与二房的关系就很别扭,从来没有相处融洽过。如今二叔二婶对自己另眼相看,贾瑚除了觉得他们另有目的,再无其他想法。 新荣国府的布局与原来的大致相同,只是建筑风格更有北方的特点了。另外和宫里一样,玻璃窗的使用率不低,整个府邸的采光好了不少。贾瑚怀疑差不多的人家可能现在都是这样了。 “大哥,你可算回来了!”不管心里想不想,长辈们的表现总要矜持点。年轻一辈除了贾琏又都太小,和他也没那么熟悉,因此看到贾瑚进了史太夫人的屋子,贾琏第一个按耐不住冲了过去。 贾瑚先给史太夫人、贾赦邢夫人等人请了安,又解释道:“原是想要早些回来的,刚一进城就接到了圣人旨意……”天地君亲师,君可是在亲前面的,他先进宫复命理所当然。 众人忙道不敢,史太夫人还叮嘱贾瑚,只管用心给皇帝办好差事,家里的事不用他操心,说着还瞪了贾琏一眼,颇有些责怪他不会说话的意思。 贾琏眨眨眼,略显委屈地道:“……我说的并非今日。”不过史太夫人说得没错,不管贾瑚是今日回来晚了,还是一走就是三年,都是在给皇帝做事,他们是没有资格质疑的。 第59章 贾琏自己显然也意识到了这点,他忙略过这个话题,正正经经给贾瑚见了礼,又转头示意早已站起身的迎春等人,过来见过贾瑚。 贾瑚历来不喜这种繁文缛节的场景,可又逃不掉,只好认真打量起了他久仰大名,其实没怎么多打交道的弟弟妹妹们。 迎春、探春和惜春此时年纪都还小,暂且看不出原文描述的“可亲”和“忘俗”。贾宝玉、贾琮和贾环年龄更小,贾宝玉肉嘟嘟的看起来挺可爱,另外两个也没有差得很明显。 贾瑚相对更熟的贾珠和元春一个不在了,一个进宫了,提起他们众人都是一阵唏嘘。史太夫人说贾兰昨儿有些发热,李纨要照顾他,便都没有过来。 贾瑚问了两句贾兰的情况,表示可以理解。他说完又问贾琏等人的功课,问得贾琏原地想要挖个坑逃掉。说到其他儿孙,史太夫人一句带过,提起贾宝玉,那是滔滔不绝赞不绝口。史太夫人说贾宝玉虽然还没正式启蒙,但得元春手引口传,已教授了几本书、数千字在腹内了。贾瑚了然于心地笑笑,并不多说什么,史太夫人对二房的偏心果真一如既往。 原著的惯性非常强大,像他这种没出过场的还好,出场越多的越是掰不动。贾瑚在贾琏身上可是下了大力气的,现在的贾琏也就比原来看起来略微靠谱一点,可举业这条路,他照样走不通。 早在贾瑚出海之前,贾琏的老师就跟他打过预防针,说像他们这样的人家,子弟的出路多得很,不必一条道走到黑。贾琏的老师是他们的外祖父亲自挑的人,对贾琏不可谓不用心。他能对贾瑚说出这番话,可见贾琏在举业上头,是真的没有天赋可言。好在贾瑚也不在乎这个,他让老师只管放心,只要他用了心,道理都教好了,举业如何,并不要紧。 老师闻言放下心来,拍着胸脯向贾瑚表示他不在家的时候他会替他教好贾琏的。虽说和张家交情颇深,可要是贾瑚既要又要,老师拼着不要这交情了也会向他请辞的。没办法,不是他不努力,是贾瑚在举业上真不开窍。好在贾瑚是个拎得清的,他只在乎弟弟读书明理,对结果不看重。所以老师愉快地答应了,有个贾赦这样不靠谱的爹,也难怪贾瑚出个门还会不放心。 贾琏只是个配角尚且如此,贾宝玉可是主角,贾瑚才不想白费力气。再者说,贾家的败落也和贾宝玉关系不大,他就是个富贵窝里长大的小公子,他只需要尊重他的命运就好。 真有多余的精力,贾瑚宁愿提点一下贾琮。毕竟,日后史太夫人仙去了,他就可以怂恿贾赦和贾政分家。贾琮是他的异母弟弟,他一点不管教的话,万一哪天给他惹点麻烦出来怎么办。 至于迎春这个唯一的妹妹,贾瑚觉得问题不大,挑人家的时候他给把好关,看在他的面子上对方也不会薄待迎春。如果这样迎春还过不好,贾瑚大概就会彻底放弃自己为数不多的助人情节了。 说到贾宝玉就不能不提他的那块玉,贾瑚还拿到手里瞧了瞧,瞧完感慨颇多。果然是“我的世界我做主”,只要作者肯设定,再不科学的事情它也可以发生。 聊过通灵宝玉,话题顺势跳转到了贾瑚的海外见闻。贾瑚正嫌无聊又不能走,说起这个倒不嫌烦,还说给所有人都带了礼物,只等过几天船队到京就可以送回府来。 小朋友没有不喜欢看稀奇的,本就听贾瑚说得津津有味,又听说还有礼物,都欢呼雀跃起来。史太夫人见了也很欣慰,大孙子如此争气,儿孙们相处和睦,她再没什么不放心的。 贾赦和贾政在贾瑚开始给弟弟妹妹们讲故事时就离开了,在场所有人只有王夫人是一点都开心不起来。她寄予厚望的长子没了,她的女儿在宫里苦苦挣扎,她的幼子…… 贾宝玉虽然聪慧,可年纪实在幼小,再想到贾瑚已经是皇帝面前的红人,王夫人的心情那叫一个愤懑。如果当年,她的心能再狠一点就好了,这几年王夫人没少这样想过。 如果没有贾瑚该有多好…… 邢夫人回门那日,贾瑚落水之事与王夫人并无关系,所以贾赦后来查来查去也没有结果。但是王夫人的确比其他人更早知道这件事,她犹豫过要不要浑水摸鱼,考虑再三还是放弃了。 并不是王夫人良心发现,而是她觉得一个小孩子在冷水里泡那么久,不死也会大病一场,说不定就烧傻了。她静观其变坐享其成就好,何必脏了自己的手,真被人抓到把柄就不得了了。 结果贾瑚命大,被救起来不仅没事,还从此彻底开了窍,一路碾压贾珠。 王夫人那个时候就后悔了,她为什么要让贾瑚活下来,压得她的儿子喘不过气。后来贾瑚说要出海,王夫人明知他一旦回来必然飞黄腾达,心里还是欢喜的。海上风大浪大,谁敢保证一点意外也不出呢。再说贾瑚不在家里待着,贾珠的压力也要小上不少,不会天天被贾政挑刺。 贾珠和李纨成了亲,小两口过得还算和美,李纨又很快有了身孕。王夫人心里可美了,觉得贾瑚不在就是好,他们全家人都过得顺心了。贾珠下场参加乡试,原是说的试一试,就是李纨的父亲李守中也表示,贾珠年纪轻,下场见识见识长些经验就好。然后贾珠就不幸落榜了,其实这也不算大事,贾珠二十不到,考举人不中很正常,下次再来就是了。 第60章 但是贾政心里不平衡,数落了儿子一顿。换个心思不重的,被骂也就被骂了,谁家当爹的不骂儿子。贾珠恰好就不是个想得开的,他自觉已经很努力了,落榜了也打算知耻后勇,三年后再战。偏偏贾政又说了些有的没的,让他感觉很委屈。当着贾政的面,贾珠自然是不能反驳的,心思难免郁结。人一郁结就容易生病,这年头的医术又不靠谱,贾珠这一病就越来越重,直至身故。 贾瑚在海上飘着音信杳无,贾珠又一病没了,史太夫人顿时觉得天都要塌了。贾政和王夫人更是罕见地吵了起来,王夫人怪贾政对贾珠太苛刻,贾政觉得王夫人说话太刻薄,两口子不欢而散。 办完贾珠的丧事贾政就不大去王夫人的正房了,他多数时候都歇在了赵姨娘那里。虽然李纨生了贾兰,可看着年幼的小儿子和更年幼的大孙子,王夫人还是悲从中来,他们哪里能代替贾珠。 贾珠的死与贾瑚毫无关联,王夫人早先甚至会想,是不是自己心生恶念,才会报应到自己的儿子身上。可真听到贾瑚顺利返航的消息,王夫人心里就只剩下对贾瑚的恨意了,他为什么还活着。 送元春进宫的事史太夫人并不是很赞成,但儿子儿媳执意如此,她也不好反对。元春进了东宫默默无闻,史太夫人心疼孙女遭罪,还跟贾敏写过信。不过贾敏这两年身体不太好,也没精力管。 后来听说贾瑚已经回了金陵,史太夫人又跟王夫人说,贾瑚和皇长孙素来亲近,等他回来让他帮忙说说话,不然就这么熬下去,元春只能二十五岁再出宫,还有什么前途。 王夫人闻言不以为然,她与贾敏关系不睦,贾敏明知侄女在东宫,也不肯在太子妃面前美言半句。贾瑚对二房同样不亲近,见了元春从来都是淡淡的,如何会帮她说话。 王夫人的这些念头只敢在心里转悠,并不敢当着史太夫人的面说出来。今日听闻贾瑚一进城就被皇帝召进宫了,史太夫人旧话重提,王夫人心里酸涩到难以言表。一方面,王夫人很难接受贾瑚越来越耀眼的存在,更不可能在他面前示弱。另一方面,她又希望史太夫人当着贾瑚的面把话说出来,万一有点用呢。宫里的女人很难出头,可一旦出头了,那就是一飞冲天。 贾瑚不知道王夫人具体在想什么,不过他无所谓,反正他们互相都看不顺眼就是了。 史太夫人对贾瑚说,他是兄长,要多照顾妹妹,元春在宫里不容易。 “老太太放心,我会努力保大妹妹平安的。”贾瑚笑着答应了,态度十分爽快。 史太夫人闻言十分满意,王夫人则是又惊又惧又期待,贾瑚能对元春这么好吗? 王夫人的担心和怀疑都是多余的,贾瑚说要保元春在宫中的平安,那是百分百的真话。 作为唯一一个贾瑚和司徒堇都知道她未来命运的人,元春的存在本身就是比较特殊的。如果司徒堇真要插手,元春是不可能入宫的。可本着尊重他人命运的想法,司徒堇没有出手干预这件事,而是把元春送到了太子妃的身边伺候。司徒堇太了解他爹了,他虽然有昭仪、贵人数位,可那都是秀女进宫的。太子妃身边的女史,他绝不会生出不该有的想法。 至于自己,且不说元春和贾瑚的关系本就平平,哪怕是贾瑚同父同母的亲姐妹,司徒堇也没有任何兴趣。让元春平平静静在宫里当女史,在司徒堇看来就是最不给贾瑚添麻烦的做法了。 该叙的旧都叙完了,该说的新闻也说得差不多了,贾瑚总算可以回到自己的院子清静一下。 司徒堇今天怪怪的,贾瑚开始复盘今日进宫的过程。是因为他们好久没有见面了,所以默契比起过去差了点,还是……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贾瑚打消了,在皇帝御书房那会儿,司徒堇时不时就帮他补充一下,他觉得他们可有默契了,配合得天衣无缝,甚至比之前更好。 司徒堇怕他不惜命,一不小心把自己玩没了? 贾瑚感觉自己有点冤,他真不是爱冒险的人,行事较之前世也谨慎很多了。司徒堇的心理素质是不是太差了点,朋友受点不妨事的轻伤都大惊小怪的。 他从前不是没遇到过朋友受伤的事,只要不要命,从来没有紧张过,除非…… 贾瑚猛地倒吸口凉气,怀疑自己有点想多了。难道说,在司徒堇心里他不仅是朋友这么简单? 如果受伤的人是司徒堇,贾瑚决定设身处地代入对方的角度思考一下。然后他就想砍人了,能让皇长孙轻易受伤,宫廷侍卫有一个算一个,通通都是失责之罪。 第042章 代沟 贾瑚原以为皇帝能让自己在家休息几天, 等船队抵京后再正式给自己安排新活计。不料第二天他正想睡个久违的回笼觉,皇帝就派人过来传话了,命他午后立即进宫。 贾瑚一脸纳闷地接了旨, 整个人都是懵的。该汇报的昨天都汇报了, 他也不是什么位居要职的关键人物, 怎么皇帝今天又要见他,这让他感到了深深的困惑。 虽然皇帝说的是午后才见他,可贾瑚也不敢踩着点进宫, 他跟家里人说了声就提前出了门。贾瑚一进宫就发现有人在等他, 一问果然是司徒堇派来的,他便跟着对方去了东宫。 “就知道你会提前到, 皇爷爷今儿忙得很,说是午后还不知得等多久呢。”不等贾瑚开口, 司徒堇就主动解释了把他叫过来的原因。 第61章 “圣人日理万机……”贾瑚倒没觉得自己等皇帝有哪里不对,总不能让皇帝等他, 那还像话吗。他就是好奇,皇帝是不是昨晚又想到什么白日里忘记问他的事情了, 今儿特地补上。 贾瑚的话刚开了个头就被司徒堇打断了:“不是什么大事,你不必诚惶诚恐。” “那是什么事?”要真是什么鸡毛蒜皮的小事, 皇帝有必要亲自问他吗。 “昨天你不是说抢到了两门最新的火炮……”司徒堇开始解答贾瑚的疑惑。 “是抢到了。”贾瑚茫然地点了点头, “可圣人也说了,等火炮运回来再说, 他对图纸没兴趣。”贾瑚并不觉得皇帝看不懂图纸有问题, 这又不是他的分内工作, 可现在火炮不是还没到吗。 “昨儿夜里, 神机营试验新火炮,不慎发生了爆炸。”司徒堇说完不解道:“当时那么大的动静, 你没听到?”虽说神机营在城外,可直线距离并不算远,夜深人静时爆炸声传得非常远。 贾瑚努力回忆了下,恍然大悟道:“我还以为做梦呢,就没想到那一层。”其实贾瑚在睡梦中也是听到了异常声响的,可他压根儿就没有想到这一茬,也就没有当真。 原来是火炮的创新改进失败了,难怪皇帝等不及见到实物了,那他召自己进宫估计就是对图纸进行解读的。知道了事情的缘由,贾瑚顿时不紧张了,还问道:“伤亡严重吗?” “防护工作做得还行,有两个重伤,十来个轻伤,暂时没人死亡。”失败乃成功之母,不开金手指的情况下,任何微小的进步都是无数次的失败堆积出来的,这个道理司徒堇十分清楚。 贾瑚的看法与司徒堇差不多:“那就好,没闹出人命就好。”他再能搞出最先进的图纸,具体操作还是指望现在这些工匠的,当然希望他们通通都平安无事了。 “你用过午膳没?没有就跟我一起。”司徒堇也不等贾瑚回答,直接吩咐人传膳,因为答案肯定是否定的。 贾瑚对此没有异议,可等饭菜摆上桌,他看了一眼就愣住了。 见贾瑚愣住不动,司徒堇轻声道:“怎么?不合你的口味?” 贾瑚摇摇头,坦白道:“太合了,感觉每道菜都是我的最爱。”从前在宫学那会儿,他和司徒堇经常一起吃饭,互相知道对方的喜好不奇怪,可这么一边倒的口味,好像就有点奇怪了。 “这是特意犒劳你的。”司徒堇一本正经地解释道,却让贾瑚听出了些许欲盖弥彰,“你这几年都在海上飘着,能有什么好吃的。好不容易回来了,当然要好生犒劳一下。” “我也有上岸的好不好?”贾瑚说着在桌边坐下,尽量让自己的动作放缓一点。 司徒堇刚刚拿起筷子,好整以暇地看着贾瑚,突然问道:“那你告诉我,是印度菜好吃还是阿拉伯菜好吃?”在司徒堇的印象里,这俩就是半斤八两,不难吃可也不能经常吃。 司徒堇这问题问得太有水平了,贾瑚被他问得愣了半晌,良久方道:“那还是中国菜更好吃。”他算是不挑食好养活的,可那两个选项他是真的选不出来。 昨日见面是在皇帝跟前,司徒堇虽说见到了贾瑚,可真没说上几句与公事无关的话。今日难得有点空闲,司徒堇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了,于是两人难得地讲究了一回“食不语”。 用过午膳,就在司徒堇试图说点什么打破两人之间这种罕见的尴尬气氛时,贾瑚朝他扔了枚重磅炸弹过来:“你是不是有话想对我说?” “啊?!”司徒堇下意识地摇摇头,“不是、不……”可他说到一半又顿住了。 贾瑚偏过头,认真看着司徒堇道:“真的没有?”可他有点不信哎。 司徒堇迟疑了,几度欲言又止,总觉得这个情形和自己之前的预计不太一致。 “我其实无所谓的,你有什么想说就说,现在这样我感觉更别扭。”贾瑚昨天就发现司徒堇对自己的态度有点奇怪了,可他又怕自己想错了,谁知司徒堇今天表现地比昨天更明显。 “无所谓什么?”司徒堇追问道,语速比平时更快些,透出几分他自己可能都没意识到的忐忑不安。 “办公室恋爱啊,就是如果分手的话,尴尬的程度也会翻倍吧。”贾瑚略微有些苦恼地回道。如果不是他自作多情的话,司徒堇表现出来的,应该就是这个意思吧。 司徒堇完全没想到,贾瑚关注的点和自己南辕北辙,他想了想又问道:“恋爱对象的性别不重要吗?”意识到自己对贾瑚不止是友情这么简单时,司徒堇困惑了好久,差点没把自己给烦死。 他在这个时空就只有这么一个朋友,如果不小心过了界对方却不能接受的话,岂不是连朋友也没得做了,司徒堇只是想想就觉得不寒而栗,哪里还敢轻易试探。 “性别有什么重要的,只要双方都是人不就行了。”事实上,也不是没有人想要争取人类和非人类的婚姻权,但是截止到贾瑚穿越那一刻,这个事情的进度还停留在零。 司徒堇闻言傻眼了,他做梦也没想到,自己纠结了那么久的点,贾瑚竟然一点也不在意。 见司徒堇一脸怔愣半晌无语,贾瑚揣测道:“是不是你们那会儿,同性婚姻还没合法?” “难道你们那时候合法了?”司徒堇不答反问,随即又道:“有少部分国家和地区合法,大部分还是不允许的。”要不然他纠结什么呢,就是被从小到大灌输的观点给困住了。 第62章 “合法是合法了,不过登记率都一样低。”贾瑚满不在乎地说道:“我们那会儿,至少一半的人不谈恋爱。谈恋爱的人能走到婚姻这一步的,最多也就一半。就算结婚了,还有一半是丁克。” 司徒堇听得目瞪口呆,好半天才讷讷道:“那你们哪来的人口和动力进行星际探索?”人满为患才有走出去的动力,要是整个地球只有十来亿人甚至更少,何必自讨苦吃呢。 “体外生育成为主流的年代,人口多少不是问题,只要有需要,都能生出来。动力更不是问题,人类对资源的需求是无限的,地球上不够,就只能向外太空发展了。” 贾瑚的语气越是平静,司徒堇面上的诧异就越深:“我从来不知道,我们之间还有这样的代沟。”虽然时间上只隔了百八十年,可人类的很多观念,可能都变了一轮不止了。 “有吗?我一直觉得我们挺合拍的。”贾瑚自我感觉十分良好,他说完又补充道:“我们家算是那时候的异类了,我有爷爷奶奶,有爸爸妈妈,还有姐姐……” “别人都没有吗?”司徒堇刚想说除了姐姐自己也都有,很快就反应过来,好像是没有的。一个不爱谈恋爱,不爱结婚,也不爱生孩子的时代,多数人应该都是没有家庭的。 果然,贾瑚的回答和司徒堇的猜测如出一辙:“大多数人没有,因为没有那个必要。”从古至今,人类的家庭规模都是呈小型化趋势的,从来没有例外。 “你们的小孩子都是哪来的?又是谁养大的?”司徒堇想起以前看到过一个说法,婚姻是农业时代的产物,会随着生产力的提高逐步瓦解,没想到竟是真的。 可能是觉得两个人的谈话已经跑到天边了,贾瑚干脆给司徒堇进行了一番普及:“在我们那里,健康的成年男女都是有捐赠指标的,三十岁前必须完成,之后的事情就与本人无关了。” 司徒堇本来还挺开心的,贾瑚根本不在意性别问题。可等贾瑚认真介绍了一通,他又有点笑不出来了,只能压低声音问道:“你是属于哪一半?” “我不知道哎。从前有人约过我,但我觉得好无聊,明明一个人很舒服的,多个人好不自在。”贾瑚说得司徒堇脸色都要变了,“不过那个人是你的话,我觉得试试也没关系。” 司徒堇哭笑不得,半晌方道:“你其实不用勉强自己的……”他想象中的告白不是这样的,他感觉他们好像在谈公事,一本正经到没有一丁点旖旎的气氛。 贾瑚正想说自己才不是这样的人,就听到了远远传来的轻微的脚步声。 “有人来了,我们回头再说,最好找个清静的地方。”办公室恋爱就是这点不好,感觉公私不分的样子,贾瑚想到这里微微撇了撇嘴。 “哦。”司徒堇应下来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今天和贾瑚东拉西扯了半天,愣是被他把受伤的事情岔了过去。 原来是皇帝那边快有空了,有小内侍特意过来知会司徒堇的。两人不敢耽搁,简单收拾了下就过去了。 第043章 神机 过去这几年, 虽然贾瑚不在,但有他前些年打下的基础和司徒堇的主持,已经点出的各个技能点大多有所突破, 同时也点出了一些他们可能都想不到的小技能点。 但有一个例外, 就是火铳火炮火药, 几乎就是原地踏步。不是不想改进,而是屡屡失败,搞得司徒堇都有点灰心了。原地攀爬科技树实在是太难了, 他怀念贾瑚还在的日子, 金手指真好使。 皇帝早先还会过问一下研究进度,最近也懒得问了, 把希望全都放在了贾瑚身上。原本,皇帝对贾瑚是另有安排的, 只是想等船队带回来的东西交接完再对外公布。 昨晚失败的试验让皇帝临时产生了个新想法,他打算让贾瑚去神机营待两年。 贾瑚闻言惊呆了, 还是司徒堇提醒他才回过神来,及时向皇帝谢了恩。 当着皇帝的面, 司徒堇表现地可乖巧可懂事了,一从御书房出来他就变了脸, 苦着脸道:“皇爷爷这变卦的速度也太快了, 都没给我留点反应时间。” “为什么要给你留反应时间,不该是给我么?”司徒堇是皇长孙不是皇太孙, 他并没有独立属于自己的一套班底, 贾瑚现在也不是小孩子了, 不可能一直以伴读的身份跟在他身边。 “当然是因为皇爷爷之前答应过我某些事了。”司徒堇一向很擅长自己哄好自己, 都不用贾瑚说什么他已经一脸没事人的表情了,“不过如今他变卦了, 不提也罢。” 贾瑚很聪明地没有问到底是什么事,就事论事道:“我去神机营也好,其他东西可以不急,一步一步慢慢来。武器还是着急点好,真形成代差了,日后的麻烦想想就很头疼。” “你有把握吗?”理智上,司徒堇知道贾瑚没问题,可他还是下意识地问了句。 “当然有了,这些东西都很基础的。”要不是很难向皇帝解释自己为什么能鼓捣出这么多新玩意,贾瑚出海前就能搞定新型的火铳火炮,可他哪敢谁便开口,硬生生把这事往后拖了好几年。 见贾瑚的语气如此随意,司徒堇忍不住问道:“你会的这些东西在你们那时候算标配吗?还是你比较特殊?”反正在他认识的人里面,好像没有会这些技能的,是他们太落后了吗。 “标配可能说不上,虽然学校都学过,网上也都能查到,但是像我这么无聊会背下来的,可能还是不多。”贾瑚说完又反问道:“对我俩来说,这些不算代差吧,你别告诉我你没学过?” 第63章 “除了大学时候的专业知识,其他早就还给老师了,我哪知道我学过没。”心血来潮的“无聊”之举都能派上大用场,司徒堇心绪复杂,连羡慕嫉妒恨的力气都没了。 见司徒堇的表情有点蔫儿,贾瑚抬起手,轻轻在他肩上拍了拍,安慰道:“至少你的专业很有用,不像我的,到哪儿都用不上。全靠小说和游戏,才记了一堆有的没的,幸好还能有点用。” “你到底学什么的?”司徒堇好奇这事儿很久了,无奈贾瑚每次都避重就轻,从没认真回答过,“还有,你们的小说和游戏这么较真?”都能直接拿来当穿越指南了,真的好夸张。 贾瑚长叹口气,略显无力地道:“地外能源开发。”然后他就到了一个有生之年绝对飞不出去的时代。成功收获了司徒堇一枚同情的眼神后,贾瑚又道:“可不就是较真,考据到了极致,所以小说不好看,游戏也不好玩。后来大家都受不了这种氛围了,就去考古早年各种脑洞大开的作品。我姐姐每次考古到有意思的小说,都会给我发一份,野蛮生长时期的互联网好有趣。” “意思是以后就不有趣了?”司徒堇嗅到了一丝不妙的味道。 “全实名无隐私的网络能好玩吗?每个人从生到死,所有经历都记录在案,每天吃了啥喝了啥去了哪干了啥,记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怎么可能有趣……”就是因为未来很无趣,贾瑚到了自己看过的书里才会接受地如此坦然,有机会创造一个有趣的未来也是很不错的。 “感觉你并没有很失望的样子?”司徒堇隐约猜到了贾瑚的一些想法。 “为什么要失望,那个未来对现在的我们来说是不存在的。”贾瑚说完突然转过头,直直看着司徒堇,良久方道:“你有没有发现哪里不对?” “发现了。”司徒堇哭笑不得地点点头,“我们好像只有说正事的时候不尴尬。” “尴尬的人只有你,并不包括我好不好。”贾瑚觉得自己可坦然了,但是司徒堇对他的坦然明显有点不适应:“我都说了是你的话我们可以试试,你又不信。” “这不是信不信的问题,而是……”司徒堇很努力地组织着语句,想把自己的意思表达地更清楚一点,“你让我有种感觉,你是不想打击我,所以……” “停停停,你给我打住!”司徒堇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贾瑚强行打断了,“我拒绝人从来都很直接的,才不会考虑对方心里好不好受,你千万不要误会了。” “那你坦白告诉我,之前受伤是怎么回事?”司徒堇说完还强调了句,“两次都要说。” 贾瑚被司徒堇跳跃的思路搞得有些无语,可他还是老老实实交代了,前因后果都说得很清楚。最后,贾瑚压低声音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受伤的?”他昨儿想了一夜,愣是没有想通。 司徒堇的回答倒也十分坦然:“说出来你可能都不信,我做梦梦到的。” “你就信了?”贾瑚猛地瞪圆了眼睛,满脸写着难以置信。 “本来不会信的,偏巧那时宫里出了巫蛊之事,就由不得……”没有司徒煜搞出来的事,司徒堇还真不会把梦当真,“而且你不是说过,作者设定的世界观里是有神仙鬼怪的?” 贾瑚眉宇微蹙,缓缓道:“的确是有,但是他们戏份很少的,差不多就是背景板的存在,整个故事的风格其实很写实的。难道说,科学的尽头真的是玄学……” “玄不玄学我不知道,但是那个巫蛊之术是真的灵验了。”司徒堇想想都觉得不寒而栗。 贾瑚的眉头也蹙得更紧了:“原著里头也闹过一回巫蛊,我前弟媳和堂弟被人咒了……” “为什么是前弟媳?”司徒堇的关注点又跑偏了。 “当然是因为她这回当不成我弟媳了。”贾瑚满足了司徒堇的好奇心,又问道:“我堂妹在宫里怎么样了?”原著的惯性不能不防,他多关注一下比较妥当点。 第044章 妙算 “我没听到什么消息, 估计还挺老实的。”司徒堇不可能天天盯着太子妃身边的女史,被人误会了可不好玩。不过既然他没有听到任何不好的传闻,可见元春在宫里还是比较本分的。 “那你抽空留意下, 也别太刻意。”元春在原著的戏份其实不多, 正面出场更是只有一回。贾瑚与她在同一座府邸生活了十余年, 可要说对她的了解,可能还不及司徒堇。 司徒堇没有异议地点了点头:“谁敢刻意呀,我娘身边的大宫女, 我连正眼都不敢多瞧。” “怎么?有人想给你身边添人了?皇后娘娘还是太子妃娘娘?”也就是自己刚回来, 史太夫人等人来不及提起此事,贾瑚估计自己接下来的命运和司徒堇差不多, 对他的同情也是发自内心。 司徒堇幽幽叹了口气,无奈道:“只是添人还好说, 推说不想要就是了,也没人逼我。更惨的还在后头……”棒子不落在自己身上不疼, 司徒堇现在是彻底明白贾瑚之前为什么非得离家了。 “宫里要给你挑皇孙妃了?”以这个年代的标准而言,他俩都算大龄未婚男青年了。 “帮我想想办法, 怎么能把这事儿给推掉?”如果没有贾瑚的存在,司徒堇多半会顺其自然地结婚生子, 可已经有了喜欢的人, 他做不到心安理得地脚踏两只船,这不符合他的三观和认知。 第64章 贾瑚眨眨眼, 仔细盯着司徒堇, 半晌方道:“你认真的?”司徒堇是不是太瞧得起他了, 他都已经自身难保了, 还帮他想办法,要是让皇帝知道了这一切, 他的小命还保得住吗。 “谁拿这种事开玩笑?”司徒堇的神情前所未有的认真,“要是从前,他们非要我娶妻,我也就娶了。不管是谁挑的人,肯定都是合格的皇孙妃,日子大概率是能过下去的。可是……” 贾瑚明白司徒堇的“从前”指的什么,思绪有些复杂:“可是这事太难了,我不想成亲尚且跑得那么远才能避开一二。你的身份又不一样,只要圣人一下旨,哪有你说不的资格。”他打定主意不成亲,史太夫人和贾赦还真勉强不了他,顶多就是各种为难,想想法子总能应对。司徒堇这边完全不是一回事,他是皇太子的嫡长子,他的婚事根本不是个人的事情,贾瑚想想就觉得头大。 “我知道不容易,可我们这么辛辛苦苦地改变这个时空的既定命运,总不能是为了委屈自己……”司徒堇可不想当这样的大冤种,他相信贾瑚也不乐意。 果然,司徒堇话音刚落,贾瑚就有了主意:“抗旨不遵太难了,我们得想办法让圣人不下旨。要不,我们搞点封建迷信活动如何?” “你是说巫蛊魇镇,这个效果倒是好,可要是收不住,牵连会很广的。”司徒堇闻言有些犹豫,他只是不想成亲,并不想把更多无辜的人牵扯进来。 “哪有那么严重,我们又不真的动手,只要圣人给你赐婚,你就……”明知周围没有人,贾瑚还是极不放心,他凑到司徒堇的耳边,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音量把后半截话说了完整。 无论什么事,人多了就没法保密,司徒煜精心谋划数年,想要一石二鸟,可最后还是功亏一篑。其中一个原因便是经手的人太多,中间一个环节出了岔子,就有被人连根挖出来的风险。贾瑚的法子虽然简单粗暴,却胜在没有外人参与,可控性很强,哪怕就是失败了,也不会变得比现在更糟。 司徒堇略略松了口气,马上又担忧起了贾瑚:“同样的法子只能用一回,你怎么办?”要知道,贾瑚比他还要抵触包办婚姻,可他是荣国公府的世子,他家长辈不可能不给他议亲的。 “先拖着呗,拖到贾家的发言权都是我的,他们也就无可奈何了。”生在一个走下坡路的家族也不是全无好处,至少长辈的压制力不会太强,他在朝上站得越稳,他们就越拿他没有办法。 “你去了神机营小心些,那里可不是寻常之地。”眼看快到宫门落钥的时间了,司徒堇抓紧时间叮嘱道。不是同学也不是同事就是这点不好,下次见面也不知道得多久以后。 贾瑚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说完挥挥手,熟门熟路地离开了东宫。 贾瑚离开以后,司徒堇去了太子妃的寝宫。说来也是巧,他刚进门就遇上了元春。元春进宫一年多了,见到司徒堇的次数并不多,单独见面更是头一回,她愣了愣,急忙福身请了安。 “太子妃呢?”司徒堇一边问话一边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元春。不愧是当过“贵妃”的人,元春的美貌不算顶级,气质却很不俗。就是和贾瑚一点都不像,完全看不出两人是堂兄妹。 “启禀殿下,五皇孙病了,李昭仪慌得不行,娘娘亲自过去瞧了。”元春规规矩矩回话道,态度十分温顺。 “很严重么?”李昭仪也是东宫的老人了,正常情况不该如此沉不住气,莫非他五弟病得特别厉害。从双胞胎开始,司徒焕的儿女就和历史上对不上了,司徒堇的预知也因此失去了用武之地。 “说是换了两个太医了,皆不管用,李昭仪这才求到了娘娘跟前……”元春如实回道,却没加上一丝一毫的主观猜测。 太子的儿子病了,甭管嫡庶,宣太医的资格都是有的。可一而再再而三地换太医,这就不是李昭仪能说了算的,难怪要求太子妃。 司徒堇微微蹙眉,他刚要开口,就见太子妃回来了,面色略显凝重。司徒堇给太子妃请了安,便立即问道:“娘,小五怎么样了?” 太子妃轻轻摇头,沉声道:“情形有些不好,太医说是疟疾。”司徒焕的后院一向平静,儿女的存活率也高,除了前两年有个小女儿生下来没养住,其他孩子都健健康康养大了。 “疟疾啊……”司徒堇的眉头不禁蹙得更深了。如果他没记错的话,金鸡纳霜这会儿已经从南美洲传到欧洲了,但是传到中国,那是一百多年以后的事情。 “你爹急得不得了,但是太医那边也没法子,说是西洋人手上有种神药,治疟疾管用得很。但是这药太过珍贵,他们轻易不与人交易,这些年船队来来往往,竟是没有带回来过。” 司徒堇闻言有点惊讶,原来金鸡纳霜的名声已经传到了太医院,蝴蝶效应的威力可真不小。他正想着,就听太子妃又道:“过几日不是又有船队要回来么?你爹等不及,已经派人去问了。” “问什么?问船上有没有神药?”司徒堇被他爹的行动力震撼了。 第045章 星星 贾瑚从东宫出来, 还没走到宫门口,就被人追上了,还是皇太子派来的人。 “殿下有事找我?”不怪贾瑚如此惊讶, 实在是他和司徒焕的交集少得可怜。 说来也是奇怪, 贾瑚在宫里出入这么多年, 见到太子的次数远远多于皇帝。可他与司徒焕基本就没单独说过话,每次都是跟着司徒堇请个安就完事了。反而是皇帝那边,见面的次数十个手指头就能数得过来, 可皇帝正经问过他的学业, 也给他指派过任务。要是皇帝派人来找自己,贾瑚反而不会太意外, 万一他老人家又想起什么呢。司徒焕找自己能有什么事,贾瑚百思不得其解。 第65章 小内侍是奉命来找人的, 可惜脚程慢了半拍,他刚到司徒堇的书房, 就得知贾瑚已经准备出宫了,于是急急忙忙追了出来, 不过司徒焕只吩咐他把贾瑚带回去,并没说具体是有什么事。 “可是……宫门马上就要落钥了……”不是贾瑚小题大做, 而是违背宫禁这个事严重起来是没有上限的。小内侍只说皇太子有请, 却不说到底是什么事,他是真不敢轻举妄动。 小内侍忙把太子亲赐的令牌拿了出来, 表示凡事都有太子殿下担着。 贾瑚犹豫了下, 考虑到那是司徒堇的亲爹, 还是跟他回了东宫。 却不料太子还没见着, 司徒堇已经在等他了。贾瑚彻底放下心来,低声问道:“殿下这么急匆匆找我回来, 是有什么急事吗?”看样子,司徒堇已经知道是什么事了。 司徒堇也不跟他卖关子,开门见山道:“你们这趟回来,有带金鸡纳霜吗?它还有个名字,叫奎宁……” “你是说治疟疾那个?”不等司徒堇说完,贾瑚就明白他的意思了,“是不是有谁病了?” “我五弟病了,太医束手无策,说是西洋人手上有治疟疾的神药。”司徒堇正说着,就见司徒焕亲自过来了,“我爹听说这药十分珍贵难得,不知道你们这回有没有弄到一点?” “有,还不止一点。”贾瑚的话让司徒焕父子双双变了脸色。说难听点,司徒焕问贾瑚有没有药已经是抱着死马当成活马医的想法了。谁知道他竟然真的有药,父子俩顿时大喜过望。 司徒焕只顾着高兴了没有留意到贾瑚脸上闪过的一丝迟疑,司徒堇却是看到了,忙问道:“药在哪里?”贾瑚是轻骑简从赶回京的,估计也就带了点换洗衣物,金鸡纳霜搞不好还在船上。 果然,贾瑚颔首道:“药在船上。”疟疾多见于南方,北方相对较少,他这回把金鸡纳霜弄回来纯粹就是想着以防万一,哪知道事情就有这么凑巧,宫里竟然真有人等着用药。 闻及此言,司徒焕的笑容顿时僵在了脸上,他转过头问司徒堇:“堇儿,船队还有几日抵京?”和船队有关的事情,司徒堇明显比他更熟悉。 “再快也得七、八天,小五那边太医怎么说?”没药也就算了,有药赶不及才是最怄人的。 “不行,小五等不了那么久。”太医明示暗示不止一回了,没有奎宁的话,五皇孙顶多能撑两、三天。 “马上派人去接,一路换马换人日夜不停,两天之内应该没问题。”司徒堇说着突然想起一事,忙又问贾瑚,“药在船上好找吗?会不会耽搁时间?” “贵重物品都是单独存放的,找起来很快,殿下不用担心这个。”贾瑚对自己手下人的能力还是很放心的,“而且八百里加急的话,两天都用不到。船队的速度虽然慢点,可也是相向的。” 司徒堇无语失笑,贾瑚成功地让他想起了小时候最头痛的各种奇葩应用题。 确定了船上有药,贾瑚的任务就算完成了。只是此时宫门已经落钥,他自己可出不去了。 司徒焕急急匆匆吩咐人连夜出发与船队汇合去了,把贾瑚留给了司徒堇安置。 “我爹让你出去就是一句话的事,可我不行。”司徒堇说完两手一摊,无奈道:“我得向皇爷爷请旨去,可为了这等小事打搅他老人家,似乎有点不好,要不……” “要不怎样?”贾瑚相信司徒堇的下半句话绝不是让他等司徒焕忙完再说。 “你在我寝宫留宿一宿如何?”贾瑚是被司徒焕耽搁在宫里走不掉的,他不过是顺水推舟而已,过了这一村可没下一店,司徒堇如此说服自己。 贾瑚想也没想就点点头:“好呀。”能正大光明在宫里过夜,这种机会可是不多的。 从小到大,贾瑚进出东宫的次数不算少,可到过的范围却很有限,主要就是司徒堇的书房,其他地方从未涉足。司徒堇的寝宫就在书房后面,距离太子的办公区域比较近,距离东宫的女眷住所却比较远。太子的妾室虽然不多,可是也有那么几个,司徒堇早就不是小孩子了,多少得回避一下。这也是司徒堇敢把贾瑚留下来的原因之一,反正隔得远,不用担心冲撞到谁。 午膳是在书房用的,晚膳转移阵地到了寝宫。两个院子挨得很近,中间就只隔了一个夹道。司徒堇懒得绕路,经常都是从后门离开书房,这次也不例外。 晚膳的菜色与午膳完全不一样,但是风格一如既往,又是贾瑚喜欢吃的。 “你让我有点受宠若惊哦!”午膳也就算了,司徒堇早就知道他要来,晚膳可是临时的,贾瑚有点服了。 “难得在宫里吃顿饭,总不能让人吃不好吧?”司徒堇小声嘟囔着,也不管贾瑚听不听得清。 “你少忽悠我,在宫里吃不好才是常态,这点常识我还是有的。”贾瑚说着放下碗,盯着司徒堇看了片刻,认真道:“所以,谢谢了。” 司徒堇傻眼了,不知道自己该回“不客气”还是“不用谢”。 没有电的时代,晚上的娱乐活动少得可怜,两人用过晚膳就无所事事了。 “你晚上一般干什么?”司徒堇打从穿过来就养成了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好习惯,往常这会儿,他吃过晚饭消消食差不多就躺床上了。 “练武,这个不费眼神。”贾瑚虽然不像司徒堇时刻把保护视力挂在嘴边,可实际行动是一点不比司徒堇少的。 第66章 “什么时候能有电呀?”司徒堇说着叹了口气。 “工业革命还没发生呢,有些过程又是不能省略的,只能看运气了。”一代人有一代人的使命,贾瑚的人生计划里头并不包括这个,“今天的星星好亮,没有电的时代也不是毫无优点的。” “我们去房顶看星星吧。”司徒堇突发奇想,全然不顾自己一颗星星也不认识。 “嗯。”贾瑚欣然接受,他从小就喜欢上房揭瓦之类的活动。 爬上屋顶后,司徒堇找了个舒服的位置躺好,好奇地问道:“哪个是火星?” “你看那边……”贾瑚说着指了指西南方向的天空,“微微发红的那个就是。” “是最亮的那个吗?”司徒堇不是很确定地问道。 贾瑚靠了过去,循着司徒堇的视线看出去,轻声道:“就是它。”以前在火星上的时候,他对这颗星球可没多少好感,如今再也去不了了,又莫名生出几分唏嘘。 “火星上看到的星空和地球一样吗?”司徒堇好奇这件事很久了。 “看太阳系外的恒星没有什么不同,看太阳系内的行星就不一样了……” “我知道了,少一颗红色的行星,多一颗蓝色的行星,对不对?” “还有两个月亮呢,不过比我们的月亮要小得多……” 第046章 议婚 翌日, 贾瑚都出发去神机营报到了,司徒堇还在心里琢磨,他们昨晚算不算第一次约会。 若说不算, 有点对不起“一起躺在屋顶看星星”这种浪漫的项目;可要说算, 他们都快搞成天文知识科普了, 与浪漫一词毫无关系。 给太子妃请安的时候,司徒堇又问了下他弟弟的情况。太子妃说还算稳定,没有好转也没有恶化, 听太医的意思如果不出意外的话, 撑过这两天问题不大。 司徒堇闻言心里顿时有谱了,太医们说话向来保守, 治不好小皇孙估计是真的,最多只能再撑两、三天多半就是夸张的说法。如此一来多拖些时日也算他们的功劳, 被太子清算也好有个说辞。 到底不是自己亲生的,太子妃知道庶子的命多半能保住了, 也就把心思挪开了,转而说起了司徒堇的婚事:“圣人过年时候就在说, 今年要把你的婚事定下来,也不知道挑中了谁家姑娘?” 上面有皇帝皇后在, 司徒堇的婚事根本轮不到太子夫妇做主, 太子妃对此早有心理准备。谁知皇帝挑挑拣拣半年了,还没挑个人选出来, 太子妃有点按捺不住了。 “管她是谁呢?皇爷爷亲自帮我挑的人, 肯定差不了。”司徒堇拿出毕生仅有的演技, 表现出了一脸的期待。这是他和贾瑚商量好的, 为了不引人怀疑,他绝不能表现出对婚事抵触的样子。 “哪能不管呢?那是你媳妇, 以后要跟你过一辈子的人。”不料太子妃对司徒堇的表现并不满意,觉得他对婚事太不在意了。 司徒堇赶紧叫冤:“我上哪儿管去?娘,你和爹都不能做主的事,我除了乖乖受着,也没得选不是?”是谁对司徒堇来说都不重要,反正他就没打算把人娶进门。 “话是这么说,你多少也要上点心,不能跟个撒手掌柜似的……”太子妃一通念叨,念得司徒堇落荒而逃。他的功力还是不够,回去还得继续修炼,被人看出端倪可就不好玩了。 司徒堇的婚事已经提上议程了,贾瑚那边也没落下多少进度。 史太夫人可不是大孙子回来才想起要给他议亲的,贾瑚还在海上飘着的时候,她心里就在盘算人选了。可惜贾瑚飘了一年又一年,有两个姑娘都嫁人生子了,搞得史太夫人心情十分复杂。 贾珠去世以后,史太夫人更是拿定了主意,等贾瑚一回来就让他成亲,绝不能耽搁。 因为先前看中的姑娘已经嫁做人妇,史太夫人一时间也没有更适合的人选,便把儿媳妇们叫到一起商量。 邢夫人开门见山地表示,自己出身低见识少,偏偏贾赦看重贾瑚,想要挑个四角俱全样样都好的儿媳妇,她实在是无能为力。 王夫人的心思比邢夫人还要纠结,邢夫人是想掺和但是掺不进去,不得不放弃。她们王家的门楣倒是够的,只是她的内侄女已经和贾琏议过亲,两家没能达成一致。现在换成贾瑚,两家成就了好事自然什么都好说,可要是成不了,王家的面子往哪里搁。可要是不和贾瑚拉近关系,元春在宫里可怎么熬,只要还有一丝机会,王夫人就舍不得放弃。 “亲戚家的女孩子们,要不就是已经嫁了,要不就是年龄太小……”史太夫人的想法比起儿媳妇们就简单多了,她单纯就是觉得大孙子到年龄了,该成亲了。 “小几岁不要紧,关键是要知根知底……”王夫人不好把话说得太明显,只能拐弯抹角地提示。如果把范围扩大一点,贾瑚的婚事肯定抢手,她们王家的姑娘可就不见得有机会了。 “咱们这边没有,张家那边有合适的也行。”也不知是没听懂还是怎地,史太夫人想到贾瑚的外祖家了,她对张夫人的人品性情一向都是认同的。 王夫人气急,却还面不改色地提醒道:“张家向来姑娘少,大嫂那辈儿就她一个。瑚哥儿的表姐妹也只有两个,大的去年刚嫁了,小的还没到十岁呢。” 邢夫人见状便道:“也不见得非要是张家的姑娘,他们认识的人家里头有合适的就好。”贾瑚是张家的外孙,他和外祖家的关系一向不错,娶不娶与张家有关的姑娘,对邢夫人来说毫无区别。 第67章 婆媳三人商量的最终结果就是过几日请贾瑚的舅母上门一叙。 数日之后,贾瑚的大舅母、三舅母联袂登门造访。 史太夫人把自己的意思说了,希望舅母们也帮着相看一下。张大太太和张三太太互相看了一眼,张大太太才开口道:“瑚哥儿的婚事老太太不用急,有空问问他自己的意思也不迟。” 见史太夫人不明白张大太太的意思,张三太太又帮着补充道:“虽说婚姻大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瑚哥儿的情况又有些不同……” 等张三太太说完贾瑚这几年在海上的经历,史太夫人和邢夫人、王夫人都惊呆了。她们知道贾瑚在宫里挺得脸,可具体到了什么程度,因为贾瑚从不细说,所以她们都是不清楚的。 “圣人命令船队出海好些年了,带回来的奇珍异宝不计其数,可听我家老爷说,最有价值的就属这一回。”贾瑚的外祖父已经致仕了,大舅舅却还任着户部尚书,消息自然是很灵通的,“前些日子东宫的小皇孙得了疟疾,险些不治,也是亏得瑚哥儿从海外带了神药回来,才侥幸救了回来。圣人如今让瑚哥儿去了神机营,可见对他的信任和看重,他的婚事千万来不得马虎。” 张大太太虽然没有明说,可她话里话外只透着一个意思,就是贾瑚前途无量,他爹混得明显不如他。贾家既然指望贾瑚重振门楣,就最好不要干预他的婚事,免得弄巧成拙,挑错了人家。 张大太太话说得委婉,兼之她确实没有冤枉贾赦,史太夫人叹了口气,倒也接受了这个说法。寻常勋贵人家的子孙,在贾瑚这个年龄大多毫无建树,前途也还需要长辈提携,自然对自己的婚事没有发言权。贾瑚却不同,他爹空有爵位没有实职,他小小年纪就在皇帝面前挂上了号。如此情形之下,和什么样的人家联姻更合适,只怕贾瑚自己看了才是最准的。 史太夫人最在意的是家族前途,邢夫人一心只想跟着继子沾光,张家两位太太很容易就说服了她们。至于王夫人,她的不满无足轻重,不提也罢。 “然后呢?他们就不催你了?”司徒堇有种风水轮流转的错觉。 “我说我要先立业再成家。”贾瑚太了解史太夫人和贾赦了,比起他个人的感受,他们更在乎的还是他能带给贾家什么。如果他晚几年成亲能找到家世更好的姑娘,他们自然是可以接受的。 “这能管用多久?过几年他们还是得催你吧?”司徒堇很担心贾瑚到时候再上演一出离家出海。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谁家煮青蛙也不能用滚水呀。”贾瑚从来没想过一劳永逸,等他多拖几回,他们慢慢就会习惯了。 “你去了神机营还习惯吗?感觉很忙的样子……”自从贾瑚去了神机营,司徒堇要见他一面就变得不容易了,好容易等到沐休,也得看他加不加班。 “刚开始有点乱,走上正轨就好了。另外,我们先前说的那个事儿,我把东西做出来了。你小心点,千万不要搞错份量。”贾瑚说完掏出个小瓶子递给司徒堇。 司徒堇接过小瓶子塞进怀里,轻声道:“你放心,我可是最惜命的。” 第047章 意外 快入冬的时候, 经过近一年的精挑细选,皇帝终于给自己挑好了长孙媳妇,是缮国公的嫡长孙女。消息传出来, 人们大多有些意外, 可仔细想想, 又觉得这人选挺合理的。从皇帝这一辈开始,司徒家娶媳妇就以勋贵人家的女儿为主,现在的皇后和太子妃也是如此。石家算是开国八公里头混得还不错的人家, 老爷子老当益壮, 儿孙普遍也争气,皇帝看上他们家的女孩儿不稀奇。 贾家两房人听说这个消息的想法完全不同。贾赦和邢夫人比较无动于衷, 自家老爷子走得早,这点他们和石家就没得比。再说大房也没个与皇长孙年岁相当的女儿, 这热闹就是想凑也凑不上。 贾政和王夫人就有点追悔莫及了,早知道皇长孙妃的出身与元春差不多, 他们何必把女儿送进宫当女史。石家女有个给皇长孙当过伴读的长兄,他们家元春也有, 而且贾瑚和皇长孙的关系明显更亲近些。可惜现在说这些都太迟了,是他们自己判断失误, 才会做出这种决定的。 贾瑚知道司徒堇有未婚妻了可能比他本人都要平静, 他最近忙得很,从西洋人手里缴获的火铳火炮被他拆了个彻彻底底。起初贾瑚想的是原样复制就好, 火力够用就行, 没必要搞□□。可是拆着拆着, 他的强迫症就有点犯了, 都已经看到明显漏洞了还不改进,这不符合他的性格。于是贾瑚边拆边改图纸, 改得和原始版本面目全非,最后出来的成品火力更是翻了一番都不止。 经过数轮的验证和调整,贾瑚觉得没问题了,就给皇帝上了个折子。皇帝看到折子大吃一惊,前几年为了改进火铳火炮,人力物力投入了不知多少,不仅成果没有收到,还赔了好些人命进去。如今贾瑚回来不到半年,新火铳新火炮就出来了,且全程没有人员伤亡。皇帝又是高兴又是遗憾,宫学当年都是一样的教法,这些年出海长见识的也不是一个两个,怎么就只有一个贾瑚呢。 新型火器搞出来不是贾瑚自己说搞成了就算的,还得进行公开试验。皇帝自己没打算亲自去看,就派了司徒堇做代表,还说如果试验成功,年底再把他的婚事办完,也算是双喜临门了。 第68章 原来他的婚事算添头啊,司徒堇面不改色,心里却在悄悄吐槽着。看来皇帝今年要失望了,因为这第二喜,它肯定是临不了门的。不过能去观摩新型火器的公开试验,司徒堇还是很满足的。 砰! 砰! 砰! 伴着声声巨响,除贾瑚以外,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 先前做试验的时候,一般就是一两门炮就可以了,他们的目的是采集和记录数据。因此即便是参与过试验的人,也没见过几十门新型火炮一起轰鸣是什么效果。 司徒堇倒是看电影的时候看过这种场景,可在他的常识里,那种威力与这个时代是没有关系的。 相对于神色如常的贾瑚,司徒堇的表情多少显得有点不够淡定:“你确定这玩意儿没有超标?”对面山头感觉都要削掉一层皮了,今天这火炮的威力不得了。 “放心,想超也超不了。”无论贾瑚还是司徒堇,拥有的金手指都是自己曾经学过的东西。 理论上,贾瑚连原子弹都能搓出来,可实际上由于科技树上差的技能点太多,他根本就办不到这件事。这些新型火炮也是一样,他的想法再超前,也受限于材料从而强度有限。 看完新火炮的齐射,贾瑚拿了把新火铳递给司徒堇:“要不要试试?” “可以吗?”司徒堇接过火铳一脸兴奋地问道。之前,由于火铳的性能不够稳定,皇帝是严禁他亲自操作的。现在贾瑚敢让他玩,说明改进版的性能提升很大,不然出了什么事两人一起完蛋。 “当然可以,我都玩好久了。”贾瑚从前的枪法就很不错,中间十来年没碰,退化了不少。最近个把月天天操练,手感已经回来七八成了,基本上每枪都能命中靶心。 连脱数靶的司徒堇连羡慕嫉妒恨的力气都没了,惊讶道:“以前练过?” “游戏玩得多而已,我们那会儿都是全息游戏,跟真实场景一模一样。”贾瑚才不会告诉司徒堇,在这个世界拿到的火铳是他第一次亲手摸到真实的武器,一点不比司徒堇早。 “不行,今天不上靶我就不走了。”司徒堇和自己较上劲了。 “那你加油,我最开始练枪的时候,前三天都没有上靶一发子弹。”贾瑚正说着,司徒堇下一枪就打到靶子上了。虽然位置有点偏,已经在九环开外,可好歹是上靶了。 贾瑚转过头来,直愣愣盯着司徒堇瞧,半晌方道:“你这个天赋有点强啊!” “但是没有用武之地啊!”都轮到他亲自拿枪战斗了,大盛朝还有救吗? 临走之前,司徒堇压低声音问贾瑚,是不是百分百有把握,不会被人看出端倪。 贾瑚拍着胸脯打包票,不要说这个时候,就是司徒堇原来的时代,都找不出问题所在。 再次得到了贾瑚的保证,司徒堇放心地离开了。他的婚事推进地很顺利,每一步都在按部就班地进行。前几天司徒堇还听到皇帝吩咐钦天监,要他们尽快算个吉日出来。 等钦天监的吉日算出来,他们的计划就该实施了。 钦天监总共算了三个日子,分别是十月十八,十一月十一和十二月十四。 司徒堇虽然没有选的资格,可皇帝定下日子的时候他却是在场的。 再说这桩婚事不会成,看到那个十一月十一司徒堇还是懵了,钦天监真不是在闹着玩…… 早死早超生,皇爷爷选第一个就好了…… 就在司徒堇暗自在心里默念的同时,皇帝开口了,说十月有些早了,感觉准备不够充分,十二月又太迟了,而且距离过年太近,所以还是中间那个日子最合适。 司徒堇顿时就无语了,光棍节成亲,成得了才怪,这算不算一语成箴。 寻常人家娶儿媳妇,当婆婆的能忙疯。东宫要办喜事,太子妃却不用操太多的心,大头都是内务府在操办,她稍微盯着一点就是,不必事必躬亲。 饶是如此,太子妃也不敢掉以轻心,处处小心谨慎,生怕哪里出了岔子。 然而谁也没有想到的是,婚事的筹办十分顺利,偶有小问题也是很快就解决了。但是准新郎他,出了点问题,问题还不算小。 司徒堇病了,病得毫无预兆,且来势汹汹。 从小到大,司徒堇都是个挺好养活的孩子。不说从不生病,但大病的确是没有得过,头痛脑热的小病也不多,养起来十分省心。 最初听说儿子病了,太子夫妇并没有特别担忧,只是吩咐太医按时请脉,叮嘱他身边伺候的人多用心照顾。还有一个月不到就是皇长孙的大婚,要是因为生病影响人生大事,可就不好了。 在太子夫妇的思考模式里,司徒堇的病就没有治不好这种可能,他们最大的担心不过是儿子的病情不能及时好转,从而影响了婚事的举办。 但是事与愿违,两副药吃下去,司徒堇的病情不仅没有得到好转,还恶化了。 太子和太子妃这才有点慌了,不对呀,司徒堇从来没有病得这么严重过。之后就是太医院会诊,诊断出来的病因都差不多,就是普通的风寒,前面的太医没有看错病,也没有开错药。 虽然太医们说的都是实话,可在司徒焕看来,他们就是在推卸责任。司徒堇年轻力壮,真是个小小的风寒,怎么会越治越严重,肯定是他们看错了,开的方子不对症。 第69章 太子妃则是陡然想起了之前司徒焕被司徒煜魇镇那回,也是病得莫名其妙,也是太医们束手无措,虽说细节上有些出入,可大致情形的确是很像的。 因为搞巫蛊魇镇的后果太恐怖,太子妃又只是猜测也没有证据,所以她没有嚷嚷地到处都是,而是先悄悄地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司徒焕。 作为上次巫蛊事件的受害者,司徒焕对这种事心有余悸:“堇儿是皇长孙,又不是皇太孙,现在害了他有什么用?再说了,孤这个皇太子还在呢,何必针对堇儿……” 太子妃的眉宇深深蹙起,心中也是纳闷非常,司徒堇距离皇位还远得很,他的异母弟弟们更是年幼,说有人效仿司徒煜,好像是有点说不通。 思忖片刻,太子妃迟疑道:“那有没有可能,堇儿单纯就是冲撞了什么?”上来就把事情的性质定性成巫蛊魇镇肯定不行,可太医们搞不定的事,让大师们出出手总是没错的。 皇帝听说大孙子病了,婚事很可能没法如期举行,行事那叫一个雷厉风行。 司徒堇虽然高烧不退卧床不起,可人还是清醒的,他看到一个和尚与一个道人出现在自己面前,还对自己说了一堆根本听不懂的话。 不知怎地,司徒堇突然觉得这两人有点熟悉。仔细一想,不就是贾瑚提过的原著里的一僧一道吗?他们开头想要度女主出家未果,结尾却把男主给度出家了。 可是自己为什么听不懂他们说的话,明明都是中文,他愣是一个字也没听懂。司徒堇用力眨了眨眼,感觉十分不解,他再定睛一瞧,眼前哪里还有和尚与道人的身影。 是自己看错了,还是这两人并不是真实存在的?司徒堇的脑袋本就烧得有点懵,现在就更转不动了。更糟糕的是,他和贾瑚的计划里是没有这两个人的,他们出现又有什么目的。 好在整件事的运行并没有脱离最初的轨道。皇长孙病到不能参加自己的大婚了,这婚事还要不要办就成了问题,皇家可没有冲喜这种说法。 皇帝没有直接说大婚推迟或是取消的话,他下令钦天监重新算,这门婚事到底对不对。 刚算完,钦天监监正就两膝一软全身无力地跪倒在地了。 早些时候,亲口对皇帝说皇长孙与石氏是天作之合的人是他。现在改口说两人八字不合,他怎么开得了这个口,这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脸吗。 可事实就摆在眼前,明明八字还是那两个八字,可这结果他,怎么就变了呢。 皇长孙生病不是一天两天了,太医没办法,高僧也没办法…… 他咬紧牙关不说是婚事对皇长孙不利,若是被皇帝知道了,一样讨不了好。 犹豫再三,钦天监监正还是苦着脸求见了皇帝,承认了自己的失误。对此,皇帝将信将疑,又命钦天监监副重新再算,谁知出来的还是这个结果。 钦天监监正和监副对视一眼,眼中都写满了忐忑不安。合八字这么简单的事都能搞错,他们现在也不敢妄求保命了,不连累家人都是好的。 不想皇帝并未发火,只是挥了挥手,就让他们各自退下了。 过了两日,皇帝下旨取消了司徒堇和石氏的婚事。不仅如此,皇帝还特地说了,两人以后婚嫁自由,互不干涉。 皇帝登基后就没做过出尔反尔的事,第一回便是取消皇长孙的婚事,震惊了京城所有人。更让人感到不可思议的是,退婚的旨意一下,皇长孙的病还真的好转了。 尽管得到了自己和司徒堇想要的结果,可真正听到这个消息,贾瑚还是深感后怕。因为除了结果,整件事的过程与他们的预计都是有出入的,并不是从头到尾都掌控在他们的手中。 第048章 蹊跷 “哥, 你有没有觉得皇长孙这婚事取消地有点蹊跷?”不是贾琏八卦,而是京城里人人都在议论这件事,贾家和石家还是有点交情的, 更好奇一点在所难免。 贾瑚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发呆, 贾琏闲着无聊, 就来找他聊八卦了。比起其他人,贾瑚和司徒堇的关系更亲近,知道的消息肯定也更多, 贾琏很期待能挖出点不一样的内幕。 “你也觉得蹊跷?”贾瑚貌似不经意地反问道。在他们的原计划里, 皇帝的举动不该来得如此果决。虽然最终效果挺好,可过程跑得太偏, 让贾瑚总感觉有些不踏实。 “能不蹊跷吗?皇长孙可是太子殿下的嫡长子,他的婚事哪里能够马虎?”贾琏毫不客气地吐槽道。他还以为贾瑚不会搭理自己呢, 没想到他对这些事也挺感兴趣的。 这两日,外面说什么的人都有, 众说纷纭,各抒己见。有人说, 肯定是石家大姑娘克着皇长孙了。不然各种步骤都走得差不多了,就差最后的迎亲礼了, 怎么可能会取消婚事, 就不能推迟吗。 也有人反驳道,没有这种可能。但凡这桩婚事里头石家有一丁点不对的, 皇帝都不会在下旨的时候明说两人以后婚嫁自由了。能说出这句话, 就摆明了取消婚事的原因与石家大姑娘无关。 “不能马虎还是取消了, 说明圣人自有他的道理。”贾瑚没有正面回答贾琏的问题, 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从司徒堇生病的消息传出来至今,贾瑚一直没机会见到他, 哪怕他心里比任何一个人都清楚,司徒堇肯定不会有事,可那种不受控制的自己冒出来的担心还是挥之不去。 第70章 贾琏听到这里都有点无奈了,哥哥就会跟他绕圈子,也不说点有用的。谁不知道圣人做事肯定有道理,他不就是好奇到底是什么原因吗。各种猜测听得多了,他现在就想晓得一个结果。 见贾琏一脸无语的表情,且用怨念的眼神直直盯着自己,贾瑚不得不道:“我也有些日子没有见到皇长孙了,哪里就能知道其中的内情?还不跟你一样,都是猜的……”搁在正常情况下,贾瑚压根儿不会跟人说起这个,也就是贾琏刚好撞上他心情不好,才顺嘴说了两句无关紧要的。 “那等你见到了皇长孙……”都不用贾瑚吩咐,贾琏说到一半就自己乖乖闭嘴了。 明白再说也是无益,贾琏默默起身走了,留下贾瑚继续趴在石桌上发呆。却不知他心里正在盘算着,过两天见到司徒堇是得好好问问他,这些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贾家最关注这件事的人并不是贾琏,而是王夫人,尽管他们的点完全不同。 明明此事与自家无关,王夫人闻讯还是有几分窃喜:“虽然圣人说了婚嫁自由,可谁还敢娶石家大姑娘呢?”这会儿她又觉得自己之前送女儿进宫的决定没有错了,总比被退婚来得强。 贾瑚再见到司徒堇刚好是在他原来的婚期。司徒堇第一句话便是,光棍节果然不适合办喜事。 贾瑚忍俊不禁,扑哧一笑,随即笑道:“那是国历,这是农历。”可能是因为他的年代单身才是主流,贾瑚对“光棍节”这个词略感陌生,他最先想到的其实是购物节。 “没有关系,都是‘双十一’嘛。”可能是刚刚病了一场的关系,司徒堇的脸色稍显苍白。 “我觉得你好像瘦了不少……”贾瑚微微皱眉,又是关切又是不解。除了不明原因的高热,他的药不该有其他副作用的,是不是哪里出了岔子。思及于此,贾瑚的脸色也变得有点不好了。 司徒堇摆摆手,示意自己无碍:“你别担心,我单纯就是饿的。” “为什么?”贾瑚更加不解了,大盛的皇宫也像清宫一样讲究病人就得饿着? “我这不是为了效果更逼真吗?”司徒堇向贾瑚解释道:“天天躺在床上还吃喝不忌,不养得珠圆玉润才怪。我觉得那样显得太敷衍了,就只能忍痛割爱了……” 想吃又不敢吃的滋味,以前从来没有减肥经历的司徒堇算是第一次尝到了,感觉并不好受。 “……也不必如此。”贾瑚很想说点什么,迟疑了半天,也就五个字。 东拉西扯说了几句闲话,司徒堇很快进入正题,问道:“你之前说过的一僧一道,是不是都挺厉害的?” “一僧一道?!”贾瑚被问得愣住了,这两个人和他们有关系吗?他回过神来,反问道:“你见到他们了?” “我也说不清是见了还是没见,但是皇爷爷是真的见了,据说人还是他请来的。”司徒堇事后问过,并没有僧人和道人进过他的寝宫,他当时还松了口气,原来只是场梦,看来问题不大。 可谁知道…… 贾瑚被司徒堇的话彻底搞懵了:“你能说得清楚一点吗?” “我见过你说的和尚与道人一回,他们对我说了一些话,可不知怎地,我完全没听懂他们说了什么。之后我问过身边伺候的人,他们都说没有和尚道士来过,但是——”司徒堇说到一半来了个大转折,“我打听到一件事,就是皇爷爷真的请了高僧和道人进宫,还亲自召见了他们,说了什么没人知道,时间刚好就是我梦到他们的那一天。” “你确定是梦?”时不时就玄学一回,让想搞假玄学的贾瑚十分郁闷。 “只能是梦了,不然没法解释。”司徒堇自己也挺苦恼,如果不是梦,难道是他幻视了,这是不是比梦还要麻烦。 贾瑚叹了口气,又问道:“你见到的和尚与道人是什么形象?是骨格不凡,丰神迥异?还是癞头跣足,跛足蓬头?” “记不得了,反正就是疯疯癫癫,感觉不是很正常的样子……”司徒堇有努力回忆过那段经历,但是很奇怪,越想越模糊,充满了强烈的不真实感。 贾瑚仍不死心,接着又问道:“那你知道圣人见到的他们是什么形象吗?” “具体不清楚,但是见过他们的人都说一看就是世外高人。”司徒堇发现贾瑚的脸色愈发变得凝重,忙追问道:“是有哪里不对吗?” “原著里头,这俩除了刚登场时有点神仙模样,后来都是以癞头和尚与跛足道人的形象视人。而且他们每次出现,干的都是些神神叨叨的事情,不是要度人出家就是给人送药……” 不等贾瑚把话说完,司徒堇就灵机一动:“他们肯定不是来度我出家的,不然皇爷爷不会客客气气就把他们送走,那你说——”司徒堇顿了顿,挑眉道:“他们会不会就是来救我的?” “不是没有这种可能,这俩都肯以本来面目面圣了,肯定是有大事发生。不然他们这种方外之人,哪会过问这些红尘琐事,可我不喜欢这种不受控的感觉……” 贾瑚应付贾家人用的是“温水煮青蛙”的策略,帮着司徒堇应付司徒家人也是一样。 身为家族的长房长孙,上来就直接跟把子嗣香火看得比性命还重的长辈说,我不成亲也不生孩子,那不是自投罗网是什么,不被人当成疯子抓起来驱除邪说才怪。 第71章 所以他们只能用拖字诀,一边拖一边壮大自己的实力。之所以搞玄学,还是司徒煜给的启发,只要司徒堇和成婚这件事犯冲,贾瑚觉得他们就是有胜算的。 谁知计划刚起了个头,按说应该和他们没有关系的一僧一道就出现了。不仅出现了,似乎还帮了他们的忙。因为他们在皇帝面前说了一通话,皇帝就直接下令把司徒堇的婚事取消了。 “你再重头捋一捋,这两人原著都干了些什么?”司徒堇想要搞清楚他们的动机。 “先是癞头和尚想要度化甄英莲,未果;然后是跛足道人度化甄士隐,这回成了;再是癞头和尚想要度化林黛玉,又是未果;之后癞头和尚又给了薛宝钗药引子和海上仙方……”贾瑚掐着手指往下数,发现这俩的戏份还真不少,“最后,他们度化了贾宝玉,全文完结。” “还挺敬业的,一直都在劝人出家。”司徒堇越听越是无语,最后做出总结如上。 “我一直以为我俩都是原著的边缘人物,说是不存在都可以的,不会与他俩扯上关系,哪知道……”贾瑚发自内心地不想同这种非自然力量打交道,“再说你也不需要他们救呀,难道说……” 贾瑚说着抬起头,用审视的目光死死盯着司徒堇:“你确定你除了高热没有其他症状?”刚刚他差点被司徒堇带跑偏了,还是说连司徒堇生病这个事也失控了。 “真的没有,就是吃得少了点躺得久了点有点无力,其他都是装的。”司徒堇又不是演技多好的人,上来就演大戏,他也很怕露出破绽,所以想的是循序渐进,一步一步慢慢来。 贾瑚勉强信了司徒堇的话,换了个角度问道:“下旨取消婚事之后,圣人对你什么态度?”有些事直接问是没有答案的,只能旁敲侧击了。 “这个、这个……”司徒堇几番欲言又止,良久方道:“我觉得是怜爱,就很奇怪。” 见贾瑚猛地瞪圆了眼睛,眨也不眨一下,司徒堇忙又解释道:“我没看错,真的就是怜爱。我语文成绩很好的,高考一百四,我没有用错形容词。” “太子和太子妃呢,他们什么表现?”皇帝的反应根本不在贾瑚的计划之内,他感觉自己的脑子快要死机了。 “我爹和我同命相怜,觉得人没事了就好。我娘有点强颜欢笑,问她又什么都不肯说。”没能见到贾瑚之前,司徒堇暗自琢磨好久了,怎么想都觉得这一切很不对劲。 一语道罢,两人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自己脸上的慌乱神色。 “明明一切很顺利的,可我就是有点慌,有种天上掉馅饼又不敢捡的感觉。”贾瑚实在太好奇一僧一道与皇帝的对话了,他们到底要做什么,老老实实干好老本行不好么。 “我也有点慌,你会不会怕了就不想和我试了?”相较于贾瑚对过程的纠结,司徒堇更看重的是结果。只要目的达到了,过程跑偏一点他无所谓,他就不信他俩一点主角光环都没有。 贾瑚下意识地摇摇头:“不会的,你和其他人不一样……” 司徒堇闻言一喜,悄悄伸了只手过来,刚刚触碰到贾瑚的指尖又有点迟疑。他顿了顿,轻轻握住贾瑚的手,低声道:“不好意思,手有点凉,我不是故意的。” “没事儿,可以借你暖暖手。”贾瑚倒也没有把手抽回来,任由司徒堇握着。 “我觉得我们不要自己吓自己,之后该做什么就做什么。虽然现在的进度比预计的快了点,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造成的。可不管怎么说,这也不是坏事,我们不要太过杞人忧天了。那两人到底对皇爷爷说了什么,我会想办法打听的,你别担心。”司徒堇也有点想不明白,那一僧一道到底对皇帝说了什么。他很努力地打听过了,真的是一点消息都打听不到。 “算了,你还是别打听了,惹圣人不高兴就不好了。”能说得皇帝对司徒堇起“怜爱之心”,说得太子妃对儿子强颜欢笑,贾瑚怎么想都觉得他们不想让司徒堇知道谈话的具体内容。 第049章 赴宴 转眼到了年底, 司徒焞遣人送了不少东西回来。与此同时,他还向皇帝上了一个折子,表示自己孤身一人漂泊海外深感孤独, 想把妻儿接到身边。 皇帝看完之后把折子递给司徒焕, 问他有什么看法。司徒焕很认真地表示, 他弟弟的要求无可厚非。一个人在外面本来就很艰苦,还没有妻儿为伴,想把人接过去享受天伦之乐乃是人之常情。 皇帝紧接着又问司徒堇, 他对此有没有什么不同的想法。 司徒堇这会儿还没看到折子的内容, 不过他听皇帝与太子的对话也猜到了其中的意思,便笑道:“孙儿觉得二叔那边这几年肯定建设地不错, 不然哪里舍得二婶和弟妹们过去吃苦。” 皇帝闻言哈哈大笑,自从朝廷在南洋建立了正式基地, 各色船只往来方便了不少,也开始不那么耗钱了。皇帝派人出海的初衷在于宣扬国威, 经济效益不重要,可要是能有, 那还是很好的。 司徒焕的笑意虽然没有皇帝明显,可脸上的表情也看得出来是很满意的。虽说皇帝未必有过换储的心思, 可身边长期有个深得宠爱且能征善战的弟弟, 对太子殿下而言还是很不轻松的。 巫蛊事件之后,皇帝生怕日后再有后患, 把司徒焞打发去了南洋。对此, 司徒焕的心绪十分纠结, 一方面安心皇帝到底还是不愿破坏规矩, 另一方面又担心司徒焞过得不好皇帝会迁怒自己。 第72章 如今看来,皇帝的举措效果不错, 兄弟俩各得其所,司徒焕自然是很放心了。 皇帝当下做出决定,来年开春以后,就派人送韩王妃和孩子们去南洋与司徒焞汇合。 每年除夕宫里都有宫宴,在贾代善去世之前,贾家年年都有资格参加。贾代善去世后,贾赦没有实职,贾政官位太低,贾家已经连续多年没有收到参加宫宴的邀请了。 但是今年,荣国府又久违地接到了参加宫宴的通知。 贾瑚丝毫不意外自己有资格进宫赴宴,他的官职的确不高,可他今年干了两件让皇帝满意到不行的事,给点小奖励完全在情理之中。 改进火铳火炮甚至都在其次,皇帝最看重的,其实是贾瑚带回来的红薯和玉米。 让贾瑚想不通的是,皇帝竟然还允许他带上弟弟进宫,而且还没说是哪一个。 “这种事也不稀奇,你第一次进宫不就这样跟着你祖父去的?”相较于贾瑚的狐疑不解,史太夫人倒是觉得这事儿挺正常。年纪大的能带儿孙进宫,年纪轻的带个兄弟算不得奇怪。 贾瑚哪里知道以前的事,顿时就愣住了,半晌方道:“我……不记得了。”他穿来的当年贾代善就过世了,那么他被带进宫,最大就是五岁时候的事,推说不记得倒也说得过去。 果然,史太夫人并没有在意这些细节,而是问道:“你打算带谁进宫?” “当然是琏儿。”贾瑚不假思索地回道。宫里规矩多,带上小孩子太麻烦了。贾琏好歹是个半大少年,规矩都是懂的,凡事尽在掌控。带上贾琮那还了得,贾瑚可不想把自己愁死。 一语言罢,贾瑚猛地反应过来,史太夫人想问的可能不是贾琮,而是贾宝玉。 想到这点的不仅有贾瑚,还有王夫人,她抢在史太夫人之前开口道:“宫里规矩大,小孩子不懂事,冒犯了谁可不得了。瑚哥儿带上琏哥儿就挺好的,几个小的留在家里给老太太作伴才好。” 不管史太夫人是不是有那个意思,也不管她是不是出于好意,王夫人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把贾宝玉交给贾瑚看管。但是她也不好把话说得太明显,只好拿孩子小不懂事说事,希望能打消史太夫人这个念头。贾瑚难得一次和王夫人立场相同,忙附和道:“琮儿他们太小了,我又没有祖父的威严,哪里管得住,还是不去为好。”王夫人不放心,他还不乐意呢。 小儿媳妇和大孙子都这么说,史太夫人便是真有这样的想法,也被他们打消了。 贾瑚原以为,自己年轻位卑,座位肯定很边角。谁知到了才发现,自己的位置竟然很靠前,同桌也是认识的,正是前几日刚从南洋回来的霍炯。 “你不是说要在那边多待几年吗?”宴席还没正式开始,贾瑚压低声音问道。 “原是这么想的,可惜计划赶不上变化。前段时间我收到家里的信,说是家父有点不好,让我有机会回来一趟。恰好韩王派人回国,我就把这个任务领下来了。”霍炯的声音同样压得很低。 “南安郡王还好么?”贾瑚想起来了,原著里到贾家做客的南安太妃是霍炯他娘。 说起南安郡王的病情,霍炯面上浮起一抹忧色:“不太好,太医也没什么办法,只能熬着。” 贾瑚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什么话也没说。 贾琏十分乖巧地跟在贾瑚身后,更是默不作声。 “这是你兄弟?”大过年的,气氛一直沉闷着可不像话,霍炯主动转移了话题。 贾瑚点了点头,又给两人互相介绍。 “好几年没见,越长越俊俏了。”霍炯其实见过贾琏,不过是好几年前的事情了,那会儿贾琏年纪还小,对他可能没有印象。 闲聊了没几句,皇帝祖孙联袂到了。殿内顿时鸦雀无声,众人纷纷行礼。 宫宴就不是让人吃饱饭的地方,贾瑚早有准备,在家吃饱了才出门的。司徒堇坐在皇帝身前右侧的位置,距离贾瑚倒是不远,中间只隔了几张桌子。 酒过三巡,皇帝挨着开始点名。其实他问话的内容都很简单,语气也很轻松,本身并没有存着故意为难人的心思。无奈积威甚重,被问到的人无不小心翼翼,搞得贾瑚都跟着有点紧张了。 贾瑚现在还没有正经上大朝的资格,每次面圣都是单独被皇帝点到御书房,除了司徒堇也没旁人,从未经过如此的大阵仗。他瞧了眼身旁的霍炯,表情崩得紧紧的,比自己都还不如。他又偷偷抬眼一看,正好看到司徒堇朝着自己这边看过来,神情十分轻松惬意,心里顿时就放松下来。 轮到贾瑚的时候,皇帝的态度几乎都称得上和颜悦色了,可他问了一个贾瑚做梦都想不到皇帝会问他的问题。 皇帝问,他们家是不是有个衔玉而生的小孩儿。 全京城的人都知道的事,贾瑚哪里敢否认,一头冷汗地应是。 皇帝又问,今日怎么没有把人带进宫来。 贾瑚傻眼了,敢情是他会错意了,皇帝是真想见到贾宝玉才让他带上弟弟的…… 事到临头也只能实话实说了,贾瑚说贾宝玉年纪小,他怕他不懂规矩,就没敢把人带来。 要是皇帝铁了心想见贾宝玉,他完全可以直接召见的。只是为什么呢,贾宝玉又不是刚出生,玉的事儿早传得沸沸扬扬了。贾瑚想来想去也想不明白,皇帝这话到底什么意思。 第73章 谁知皇帝听完只是“哦”了一声,表示自己知道了,就转而去问其他人了。 贾瑚更茫然了,下意识地朝着司徒堇的方向看了眼。但是这会儿司徒堇比贾瑚也好不了多少,他也搞不懂皇帝问这些是什么用意,偏偏这种场合他们又没有机会单独说话。 没过多久,宫宴就宣告结束了,众人各回各家守夜去了。 回家的马车上,贾琏用气声问道:“怎么就问到宝玉的玉了?”他就坐在贾瑚身后一排,皇帝问了贾瑚什么,贾瑚回答了些什么,听得清清楚楚。 第050章 太孙 贾瑚一头雾水地带着贾琏回家去了, 司徒堇把之前的场景回忆了无数遍,死活猜不出皇帝的用意是什么。他到底是不是随便问问呢,好像是又好像不是, 不过司徒堇觉得皇帝多半没那么无聊。 既然不是一时兴起, 那多半就是有原因的了。但是司徒堇想破头也想不明白, 皇帝怎么莫名其妙就对原著的男主有兴趣了。不就是个温柔富贵乡长大的小男孩么,他凭哪点入得了皇帝的眼呢。 最初听到贾瑚说起原著内容时,司徒堇有提出过异议, 就是“衔玉而生”这种事, 怎么想都不科学,其他人真的不会感到奇怪吗。 贾瑚说他也觉得不科学, 但是这是作者的设定也是全文的基础,他们和这个问题较劲根本没有意义。贾宝玉出生后, 贾瑚亲眼见过亲手摸过那块玉,唯一的感觉就是此物绝非凡间能有。 不知是听从了哪位高人的建议, 贾家把这件事传得满城皆知。于是司徒堇惊讶地发现,除了自己其他人真就没有哪个觉得这个事哪里奇怪, 他们很自然地就接受了。 司徒堇很纳闷,将之归结为男主的主角光环。短暂的热闹过后, 一切归于平静, 司徒堇渐渐也就不在意了。贾瑚与他堂弟都不熟,他就更是八竿子也打不着, 大家各过各的互不干涉挺好的。 要不是皇帝今天突然问起, 司徒堇早把贾宝玉抛之脑后了。但是皇帝这一问, 就由不得司徒堇不多想, 他到底是冲着谁问的。 司徒堇尚且如此焦灼,更不用说贾瑚了, 他想的比司徒堇还要复杂。 回家路上,贾琏就有些按捺不住,却被贾瑚沉声训道:“琏儿,有事回家再说。” 其实贾琏心里也明白,马车上不是说话的好地方。他就是一时好奇心作祟,有点控制不住,被贾瑚训了立马醒过神来,再也不开口说一句话,兄弟俩一路沉默着回了家。 除夕夜家家户户都要守岁,荣国府内外都摆着酒席,十分热闹喜庆。 贾瑚、贾琏先在外面见过了贾赦,又一起去了内院给史太夫人请安。贾瑚一进门就看到贾宝玉坐在史太夫人身旁,小圆脸白白嫩嫩的,看到他和贾琏立即扬声叫哥哥,声音十分悦耳动听。 通常情况下,以贾瑚、贾琏如今的年纪,这种女眷多的内院请个安就可以出去了。但是今日,这兄弟俩请了安就找地方坐下了,丝毫没有要走的意思。 过了会儿,李纨带着睡着的贾兰退下了。又过了会儿,几个小的也开始撑不住打瞌睡了,史太夫人便吩咐各自的乳母都把人带回去了。 完成清场之后,史太夫人便问贾瑚,可是今日进宫发生什么事了。到底都是自家亲孙子,虽然二房的孩子一向更得史太夫人青睐,可贾瑚、贾琏这有话要说的架势她还是看得明白的。 “还是祖母高见,孙儿自愧不如。”贾瑚上来就做检讨,说得在场人都愣住了,“孙儿以为宝玉年幼,带进宫赴宴不合适。谁知圣人今日——” 贾瑚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王夫人硬生生打断了:“可是圣人说什么了?”她记得很清楚,贾瑚之前推说年纪小都是说的贾琮,其他几个小的全是一语带过,这会儿却是把她的宝玉拿出来说了。 史太夫人没有王夫人性急,却也是直直盯着贾瑚,眼中写满了担忧。她想让贾瑚带着宝玉进宫,不过是想让小孙儿见见世面长长见识,但是贾瑚这态度,看起来不想是有好事发生的样子。 “圣人问起家里是否有个衔玉而生的小孩,孙儿回答说是。圣人又问是否有带进宫,孙儿说年纪小没有带,圣人便没有再问了。”贾瑚完完整整交待了事情的前因后果,说得一字不差。 史太夫人和王夫人闻言都怔住了,半晌史太夫人方道:“是圣人主动问起的?”不是她怀疑贾瑚,而是没头没脑的,皇帝怎么会突然问起臣子家里如此琐碎的小事,这也太奇怪了。 贾瑚十分肯定地点点头:“是的,圣人开口就问了,令人很是费解。” 事关自己的亲生儿子,王夫人哪里还能沉得住气:“是因为那块玉吗?当初也是高僧吩咐了,才会渲染地沸沸扬扬。” “高僧?!”贾瑚恍然大悟,难怪贾家对这件事的处理如此不低调,看来又是那两位的意思。他现在甚至怀疑,皇帝问起贾宝玉也是因为一僧一道,而不是他带来的那枚奇怪的玉。 贾瑚原本没想过在家里能有收获的,他只是想着把事情告诉史太夫人等人就好。不料竟有意外之喜,在原文没有描写到的地方,一僧一道也有登场,就是不知道他们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出了十五,司徒堇和贾瑚才有机会再见面。两人把各自得到的信息汇总了一下,得出了相同的结论。那就是皇帝的重点好像真的是那神秘的一僧一道,与贾宝玉关系不大。 第74章 于是事情又饶了回来,司徒堇无奈道:“我很努力了,但是真的打探不到他们那天到底对圣人说了什么。我爹我娘好像知道一点,不过他们也什么都不肯说,我算是无能为力了。” “既然他们有心瞒着你,你暂时也别再打听了,打草惊蛇可不好玩。”贾瑚隐隐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司徒堇长叹口气,如果不是他和贾瑚目前真的没有任何逾矩的行为,他都要怀疑皇帝是不是知道什么了。 过完正月,皇帝当众宣布了个重磅消息,他要立皇太孙了。 司徒堇听完都惊呆了,满朝文武也是目瞪口呆,都觉得这事来得有点突然。 自古以来,立太孙的皇帝并不多见,为数不多的几例也多是太子没了再立太孙。大盛朝之前也立过皇太孙的,先帝的恭穆太子司徒桉没了,便立了他的长子司徒烈为太孙。太子尚在就立太孙,太子与太孙并存的情形相当罕见。虽说立储有立嫡立长的原则,司徒堇作为司徒焕的嫡长子,继承权排在所有弟弟之前。可按照惯例,他的储君之位得等他爹登基才能有。 “不管圣人出于什么目的,他这样做对你都只有好处没有坏处。”皇帝提前立了太孙,等到新帝登基太子人选就没有任何争议了。当然,贾瑚本身也不觉得这事能有什么争议。 司徒堇自己就是学历史的,贾瑚说的这些他当然明白。可是皇帝为什么要这么做呢,如果司徒焞还在,这个举动可以看作是在为东宫加分。未来两代储君都定好了,其他人就不必再有妄想了。偏偏司徒焞去南洋好几年了,司徒焕的储君之位稳如泰山,已经不需要这些加分方式了。如此一来直接受益人就只有他本人了,可司徒堇想不明白,皇帝为什么会觉得他未来的位置不够稳。 “我明白圣人这是为了我好,他亲自册立的太孙,我爹日后想换人当太子都不容易。”话虽是这么说,司徒堇还是有些忐忑。 册封太孙的仪式尚在筹办,皇帝又给了贾瑚一个新任务,让他护送韩王妃母子前往南洋。 贾瑚接到圣旨并不惊讶,反而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就像第二只靴子终于落地了。 贾瑚接旨没多久,贾家收到姑苏林家派人送来的急信,说是贾敏得了急病,一病没了。 史太夫人闻讯当场晕了过去,贾瑚则是有点意外。林家的儿子都活下来了,怎么贾敏的命运还和原来一模一样,真的是因为原著的惯性吗。 第051章 墨玉 贾瑚神机营那边的交接工作已经完成, 船队出发又还有些时候,正好比较闲。他想了想,便跟史太夫人说, 自己可以抽空去姑苏一趟。史太夫人正因爱女去世悲痛欲绝, 闻言深感欣慰。 临出发前, 贾瑚和司徒堇见了一面,两人的神情都有些不舍。贾瑚这趟去了姑苏就暂时不会回京了,他在林家办完事就直接去太仓和船队汇合, 今年能不能回来都不好说。 虽然护送韩王妃的任务来得有些突然, 可贾瑚并没有考虑过这是皇帝针对他的可能。皇帝刚刚宣布了要立司徒堇为皇太孙,不管他是出于怎样的考虑, 最终目的都是为了巩固司徒堇的位置。 如果皇帝真的认为他和司徒堇的关系过分了——虽然贾瑚想不明白,他们明明什么都没做, 怎么可能被人抓到把柄——那么他对自己的处置就绝不会如此轻拿轻放。 “做事太积极了也不好,我要是磨磨蹭蹭, 一直不把新的火铳火炮搞出来,圣人这会儿肯定不会派我出海。”两辈子加起来好容易打算谈回恋爱, 才刚起了个头就要被迫异地恋,贾瑚很不爽。 司徒堇承认贾瑚的话说得很有道理, 可他根本不信他会那么做:“林家那边我娘也担心得很, 还说要派人过去瞧瞧。可他们的脚程肯定没有你快,有什么消息尽快传回来。” “我原本以为, 表弟和书里不一样了, 姑母的命运也会不一样的。”贾瑚说着叹了口气。原著里头, 贾敏是在儿子夭折的第二年去世的, 尽管作者没说二者之间是否有所关联,但在不少同人的二设里, 这两件事就是因果相连的。贾瑚也是这么想的,他见林墨玉从林黛玉的弟弟变成了哥哥,还活得活蹦乱跳的,根本就没想过贾敏还会早逝。 “你不是说你堂弟和表妹有个‘木石前盟’,若是贾夫人在世,她就没有投靠外祖家的理由了。”司徒堇见贾瑚快要钻进牛角尖去了,只能想方设法开解他。 不想贾瑚听了这话更沮丧了:“要是这样的话,她岂不是还会落得‘泪尽人亡’的结局……”糟糕,还泪这事儿也是癞头和尚说的,是不是和他们沾边的事原著的惯性就格外强大。 “要不,咱们想办法成全他们得了。”原著是悲剧他们就不能爆改吗,司徒堇异想天开。 贾瑚对此不置可否:“我先去姑苏见了姑父和表弟表妹再说。”两个都还是小豆丁呢,谈恋爱还早得很,贾瑚对“金玉良缘”和“木石前盟”都没什么执念,他一向主张自己的命运自己把握。他自己的恋爱还谈得战战兢兢忐忑不安呢,没空理会他人的感情之事。如果贾家和林家的命运都因为他和司徒堇的努力有所改变,宝黛的故事还是以悲剧收场,贾瑚觉得这不算是自己的错。 “仔细看看你表弟,他可能是最大的变数。”司徒堇提醒完贾瑚又拍额道:“哦,那也是我表弟……”穿过来这么多年了,他对古人的一表三千里还是不够习惯,偏偏林家的人他还没有见过,就更感觉不到与自己有什么关系了。 第75章 不用司徒堇提醒贾瑚也会的,红楼同人以林墨玉为主角的可比他多多了。 贾瑚快马加鞭赶到姑苏,正好赶上贾敏的二七。林如海和林黛玉都病了,出面接待贾瑚的是林墨玉。 “父亲和妹妹卧病在床,家里人多事杂,怠慢大哥哥了,还请见谅。”林家人丁单薄,林如海还倒下了,场面全靠林墨玉支撑。他来见贾瑚的时候稍微迟了些,脸上和话里都是歉意十足。 “自家人不说这些,姑父和表妹情形如何,可曾寻医问药?”贾瑚边说边打量林墨玉,只觉他年龄不大,说话办事却很稳重,长着一张俊俏的小脸,不笑的时候神情又很冷峻,反差感十足。 贾瑚记得司徒堇跟他说过,因为怀疑林墨玉也是穿越者,派人盯了他许久。后来发现不是,就再也没有盯梢了,也是担心他年纪渐长,发现有人盯着自己。 “请过大夫了,也开了方子,说是没有大碍,只要不哀毁过甚就好。”林墨玉同样也在仔细观察贾瑚。他之前见过的贾家表兄只有贾珠一人,但他发现贾瑚的气质和贾珠的文质彬彬截然不同。 林墨玉很早就听过贾瑚的名字,这不仅是因为贾敏未嫁时与贾瑚的生母张夫人关系融洽感情极好,还因为贾瑚是皇长孙司徒堇的伴读,而皇长孙的母亲太子妃林氏则是他的族姑母。 换成普通的世家大族,林如海这种处在五服边缘的族弟太子妃能不能认识都不好说。不过林家情况特殊,仅有的两支都是四代单传,太子妃的胞弟还去得早,和他们家自然就走得比较近。 在贾敏的描述中贾家两位表兄都是很好的,但是他们的好不一样。贾珠的好是林墨玉能理解的循规蹈矩的好,如果不出意外,他将来要走的路和贾珠也是类似的,那就是老老实实从科举入仕。贾瑚的好是他难以理解却又心生向往的,尤其前几年贾瑚自请去了南洋,林墨玉闻讯后震惊到好久说不出话来。这就是母亲说的酷肖先祖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吗,林墨玉对贾瑚充满了好奇。 “那就好,等合适了我再去向姑父请安并探视表妹。表弟有什么事需要我做尽管说,船队要三月底四月初才会出发,我可以在姑苏停留好一阵。”贾瑚来姑苏就是帮着林家操办丧仪的。 “大哥哥唤我墨玉就好。”林墨玉面上不显,心里却是踏实了不少。他只是个十来岁的少年,再聪明早熟也有限,不过是父亲病了只能强撑着,如今有了能干的表兄撑腰,自然是松了口气。 看到林墨玉的神情变化贾瑚心里有了底,果然还是小孩子,只不过是个很聪明的小孩子,又道:“太子妃也很关心你们,她派的人过几天估计会到,皇太孙还让我见到了你们先给他回话呢。” “皇太孙?!”林墨玉又惊又喜,又有几分疑惑。他对素未谋面却对自己有救命之恩的姑母向来很有好感,可他听到贾瑚说的是皇太孙而不是皇长孙,整个人都呆住了,继而露出几分欣喜。 “圣人前段时间已经宣布了,等册封仪式过后,估计就会明旨传令天下。”不能亲眼看到司徒堇的太孙册封仪式,贾瑚还是有点小怨念的,早知道他就该磨点洋工的,真是失策了。 自从贾瑚来了,原本勉力维持运转的林家就恢复了秩序井然,看来家里有个成年男丁还是很重要的。 过了两日,贾瑚见到了林如海和久仰多年的林妹妹。 “大哥哥……”林黛玉尚在病中,声音有点低中气有点弱。 贾瑚一看到林妹妹就愣住了,明明曹公也没具体描写她的脸长什么样子,可一看到真人贾瑚脑海中就自动浮现出“两弯似蹙非蹙肙烟眉,一双似喜非喜含露目”了。他甚至还检讨了下,为什么见到贾宝玉的时候就没有想起“面若中秋之月,色如春晓之花”。不过很快,贾瑚就成功地说服了自己。他见贾宝玉的次数太多了,还是从婴儿开始的,缺少这种乍然见到的冲击力。 三七的头一日,太子妃派的人也到了。不同于贾瑚来时的轻骑简从,他们带来的东西可就多多了。林墨玉从未见过这样的阵仗,差点应付不来,还是贾瑚从旁协助,才全部理顺了。 第052章 原因 贾瑚在林家待了将近一个月, 忙过了贾敏的五七才启程去了太仓。 在此期间,贾瑚给林家兄妹讲了不少自己在海外的逸闻趣事,听得兄妹俩惊诧连连向往不已。林墨玉就不止一次发出感叹, 自己也想去瞧瞧外面的世界长什么样。 林黛玉闻言便提醒兄长, 说他以后要考举业当进士, 没有时间出海。 林墨玉顿时面露失望之色,贾瑚见状便安慰他道:“当了进士也是有机会的。” “为什么?”兄妹两个齐齐看向他,两张九成相似的脸上写满了同样的不解。 贾瑚随即解释道:“朝廷眼下在南洋诸岛进行屯垦, 等到人口达到一定规模, 就会设立省府州县了。既然有了建制,可不就需要官员, 当地官员还需要回避,自然要从大陆派人过去了。” 林黛玉年纪小, 听得有些似懂非懂。林墨玉想了想,却是问道:“以后南洋那些岛上的人也要参加考试吗?” “当然, 他们也是大盛的子民,自然是可以参加的。”皇帝派人开发南洋, 可不是为了给他人做嫁衣,当然要想法设法加强两边的联系。等林墨玉考中进士, 理论上是有去那边当官的可能的。 第76章 都说到科举考试这个话题了, 贾瑚顺理成章就问起了林家兄妹的功课,顺便也问了问, 他们的老师是谁。 然后他就得到了一个略显意外的答案, 林墨玉说他们的老师姓李。 居然不是贾雨村, 这又是哪只蝴蝶的功劳, 贾瑚心里十分好奇,却聪明地什么也没问。与其惹得林墨玉心生疑窦, 他不如过后自己派人打听,到底是哪里发生了一点小变故。 贾瑚没多久就查到了,这个变故并非人为,而是林墨玉年长林黛玉好几岁,他启蒙读书的时候,贾雨村还没得到甄士隐的救济进京赶考,哪里有资格给他当老师。等到贾雨村有资格了,林黛玉跟着哥哥的老师一起读书,林家也没有这个空缺,他自然也没有这个缘分了。 离开姑苏前,贾瑚给司徒堇写了封信,把林家的情况说得清清楚楚。有了林墨玉这个亲哥哥,京城还有新鲜出炉的太孙表兄,贾瑚觉得林黛玉不管去不去贾家,命运大概率都会发生偏移了。 “大哥哥什么时候回来?”送别贾瑚的时候,林家兄妹都有些不舍。 “看情况吧,可能年底,也可能明后年。”皇帝只给了贾瑚一个明确的任务,就是把韩王妃母子安全送到司徒焞身边。至于到了南洋以后,他要干什么,要在那边待多久,皇帝说了让他自便。 除了不能和司徒堇取得联系有点不爽,贾瑚上船后的整体感觉还是很舒服的。如果耳边能够清静点,那就更舒服了。贾瑚见过的司徒家的皇子皇孙不算少,司徒垚绝对算是最话痨的一个。 司徒垚是司徒焞的嫡长子,跟司徒堇的双胞胎弟弟差不多大。贾瑚见过双胞胎很多次,每次都觉得他们好吵,一个说完另一个说,另一个还没说完这一个又接上了,一刻也不让人清静。 如今见了司徒垚才知道,什么叫一个顶俩,就是把双胞胎加起来,说的话也没有司徒垚一个人多。听说他们仨在宫学还是同学,贾瑚可同情他们的老师了,天天被人这么吵还能不疯可不容易。 “我们在船上要待多久啊?中途会不会停船进行补给?进行补给的时候我可以下船看看吗?我们会在哪些地方进行补给……”司徒垚一上船就黏上了贾瑚,各种问题问个不停。 “我父王住的地方修成什么样子了?他上次来信还说,环境简陋得很,怕我和母妃妹妹过去不习惯。怎么这么快就修好了,还是说他特别想我们,宁可苦一点也要我们过去……” “堇哥哥说你可厉害了,前朝留下的航海图乱七八糟破破烂烂不成样子,就是你最先认出来的。还说宫里的玻璃窗和城里的水泥路都是你鼓捣出来的,你怎么什么都会……” 贾瑚起初还有耐心回答司徒垚的问题,毕竟韩王世子还是挺崇拜自己的。但是很快他就发现,自己每回答一个问题,司徒垚就能多出十个问题,他被他搞得一点空闲时间都没有了。 贾瑚被司徒垚搞得不胜其烦,可他又不能完全不搭理他,他想来想去,最后决定反其道而行之。司徒垚问他问题,他也对他进行反问,问的还都是些司徒垚不查阅资料绝对答不上来的问题。 司徒垚除了话痨还是个很倔强的小孩,他被贾瑚问住了也不气馁,转头就乖乖查资料去了,有种不答上来誓不罢休的架势。韩王妃看到儿子努力用功可开心了,还特地派人来对贾瑚进行感激。 贾瑚一路向南的同时,他的信一路往北到了司徒堇的手上。 司徒堇拆开信一看,除了最基本的客套话,贾瑚信里写的所有内容都和林家有关。 理智上,司徒堇很清楚他和贾瑚不能露出任何端倪,不然他可能还好,皇帝再气也总不会要了大孙子的命。 可贾瑚乃至贾家就不好说了,他们肯定会被皇帝迁怒的,稍有不慎就是全家完蛋的节奏。 只是心里明白归明白,男朋友的信里没有哪怕一句话是专属于自己的,司徒堇忍不住长叹口气。 叹完气,司徒堇拿着信去见太子妃了,他觉得他娘看到这封信能比自己更高兴。 “堇儿,你说等你表妹守完母孝,我把她接到身边抚养如何?”太子妃可不是突发奇想,得知贾敏去世的消息她也是深思熟虑了许久才想到这个主意的。 司徒堇听贾瑚说过原著的大概内容,早就先入为主了,陡然听到太子妃这话,整个人都愣住了。 “我也知道,宫里规矩大不自在,她来了未必习惯。可林家五服之内,真没人可以教养她了。”林墨玉是男孩子,跟着亲爹就行,可林黛玉是女孩子,林家却是一个女性长辈都没有了。 若是司徒堇对原著一无所知,他会下意识地提醒太子妃,林表妹还有外祖家可以去。可已经知道原著是个彻头彻尾的悲剧了,司徒堇自然不会提醒,不仅不提醒还要预防太子妃想起这一茬。 “我觉得娘的主意挺好的,东宫女孩儿少,可儿过几年就要议婚了,娘接了表妹过来,正好可以作伴。”司徒焕儿子不少,闺女却不多,活下来的总共就两个,每个都很得宠。 见儿子也很赞成自己的想法,太子妃当即拿定了主意。随后,她又派人往林家送了封信,告诉了林如海自己的决定。 爱妻早逝,林如海除了伤心难过,最担心的就是女儿的教养问题。没想到太子妃竟会来信,说等女儿出了母孝,就把她接到身边亲自抚养,顿时心怀大慰。 第77章 又过了些时日,贾家也打发了人过来,说是史太夫人思念外孙,想把林墨玉和林黛玉接过去。若是没有太子妃之前的来信,林如海定会对岳家感激涕零,可是两厢一对比,他就有点不高兴了。 太子妃身为未来国母,尚且记得要等女儿守完孝再接人过去。贾家可是贾敏的娘家,两个孩子的外祖家,竟连这点也忽略了。说要接人就不带耽搁的,也不管林墨玉兄妹是否还在孝中。 于是林如海回绝了贾家的好意,只说一双儿女还要守孝,不便登门拜访外祖家。 史太夫人本就哀痛爱女的早逝,只想早早接了一双外孙到身边。可女婿拿守孝说事,她也无可奈何,只能等兄妹俩出了孝再说。 司徒堇的太孙册封仪式十分隆重,唯一的遗憾就是贾瑚不在场,没能亲眼见证。 不过直到人们对自己的称呼从皇长孙变成皇太孙,司徒堇还是没有搞明白,他皇爷爷做出这个决定的原因是什么。 再是疑惑不解,司徒堇适应起自己的新身份来还是很快的。称呼上的变化其实是最微不足道的,成为大盛朝皇位名正言顺的第二继承人之后,司徒堇正始开始拥有自己的一套班底了。 皇帝大方地表示,司徒堇想要什么人自己选,只要他选中了,通通都归他。 但是司徒堇很有自知之明,他知道自己和司徒烈那样的皇太孙是不一样的。他前面还有他爹呢,他的权限肯定是要打折扣的,不然父子相争像什么话。 司徒堇只跟皇帝要了过去几年一直为他办事但没有名分的那群人。那些人有个共同特点,就是职位都不高,职能还很新,大多是司徒堇为了配合贾瑚的各种试验四处抓壮丁抓来的。 “就是这些?连你的伴读们也不要了?”皇帝有点意外司徒堇的选择。 司徒堇笑着点点头,认真回道:“暂时就是这些了,以前没有编制,各种人事都搞得乱七八糟,如今正好规整一下。等上下都理顺了,如果还缺人,我再找皇爷爷要人也不迟。至于贾瑚、霍炯等人,涉及的范围太广了,哪是我现在能用的,我就不夺皇爷爷所好了。”身为帝国的第三把手,该有的边界感可是不能少的。 见司徒堇已经拿定了主意,皇帝也不再多说什么,挥挥手就随他去了。 比起相同年龄的司徒焕,司徒堇可要有主见多了,皇帝完全不介意让大孙子多闯闯多试试,哪怕错了也没关系。 墨守成规的继承人有一个就够了,再来一个是不行的,他需要司徒焕有一个像自己一样的继承人。 第053章 答案 南洋诸岛大大小小的岛屿加起来超过两万个, 分布范围十分宽广。但在诸多岛屿里头,适宜居住的有经济军事价值的,并不是那么多, 互相之间也隔着一定的距离。 贾瑚也好, 司徒焞也罢, 说起来在南洋都是待过两三年的。但与司徒垚的想象不一样的是,这两人一点都不熟,他们甚至就没见过几面, 仅有的两回还是贾瑚有事专程去见的司徒焞。 初次出海的人, 少有不晕船的,韩王妃与年幼的几个孩子就晕得厉害。司徒垚是唯一的例外, 他一点都不晕,每天精力旺盛锲而不舍地缠着贾瑚不放。贾瑚没办法, 只好给他布置了不少功课,占据了他每天大部分的时间。可等司徒垚经过一番努力完成贾瑚布置的作业, 他的问题变得更多更刁钻了。 “为什么这几个岛这么大,上面却没有多少人?”贾瑚之前给了司徒垚一本地图册, 让他背南洋主要岛屿的地形气候等特征,背得司徒垚头都大了, 背完以后问题也更多了。 “山地太多, 土地贫瘠,承载不了太多人口。”贾瑚有种自己在当地理老师的错觉。 “为什么这个岛上的土壤就很肥沃呢?”司徒垚指着司徒焞所在的爪哇岛问道。 “因为有火山灰……”史上最多的时候, 爪哇岛上的人口高达一亿多, 承载能力非同小可。 司徒垚低下头去, 拿笔在地图册上做了备注, 又问道:“你说你只去过爪哇岛两次,那你什么地方去得比较多?你们和西洋人打仗又是在哪里?” 虽然司徒垚的问题越问越具体, 但贾瑚也没有敷衍他,耐着性子一一告诉了他,还解释了为什么要去这些地方的原因。毕竟是司徒焞的继承人,把人教得务实稳重一点,对司徒堇没有坏处。 “原来南洋还有好多地方你也没有去过……”司徒垚拿着地图册做对比,得出了最新的结论。 “我们现在人少时间又紧,只能顾得上最重要的几个点。其他地方呀,就留给你以后慢慢去探索好了。”看着司徒垚亮晶晶的眼神,贾瑚毫不客气地帮他画起了大饼。 “哦……”司徒垚认真地点了点头,显然是把贾瑚的话当真了。他翻了翻手里的地图册,又问道:“你知道我大堂兄现在去了哪里吗?” 贾瑚迟疑了下才反应过来,司徒垚问的是司徒坚,他轻笑着摇了摇头:“他一向跑得远,我也不清楚。不过等你见到你父王,你可以问问他,他说不定能知道。” 尽管途中有些小波折,贾瑚仍是一路顺利地护送韩王妃母子到了爪哇岛。下船以后,他发现前来迎接的马车做工相当精致,可见司徒焞这两年在这边干得很是不错。 司徒垚不想上车,非要跟着贾瑚骑马,却被他拒绝了:“小世子,这里的路可比不上京城,坐车安全一点,骑马摔了可不是好玩的。” 第78章 听了贾瑚这番话,司徒垚的表情顿时更难看了。他就是看到路不好才不想坐车的,也不知道要坐多久,一路颠簸过去可太难受了,还不如骑马呢。 但是贾瑚不让他骑马,韩王妃更不允许,司徒垚拗不过他们,只得无奈地上了车。 队伍出发以后,司徒垚惊讶地发现,马车竟然没有他预想中那般颠簸。他以为是自己的错觉,忙问韩王妃是不是也有相同的感受。韩王妃惊喜地点点头,她也觉得这个马车坐起来非常舒服。 见司徒垚没有再嚷嚷着要下车,贾瑚唇角微挑,略显得意地笑了笑。用硬橡胶制造的车轮防震能力比起木质车轮可是提升了好多倍,等技术更成熟了,也要往京城送一批才是。 贾瑚一行人是用过午膳才下船的,还没到晚膳时间就到目的地了。司徒焞许久未见老婆孩子,着实想念得很,亲自迎了出来。 贾瑚动作利落地翻身下马,向司徒焞请了安,又转身请韩王妃母子下车。 “这就到了?”司徒垚与韩王妃面面相觑,两人脸上的表情都很惊奇。 司徒焞等不及,自己走到马车跟前,亲手掀开了帘子。 “王爷!”韩王妃抬手掩面,似是有些怀疑自己的眼神。 “父王!”司徒垚径直从车上跳了下来,猛地扑进司徒焞怀里。 韩王夫妇久别重逢互述情衷,司徒垚趁机问贾瑚,那个车轮是怎么回事。贾瑚正好不想吃狗粮,就细细跟司徒垚说了橡胶的事,还说现在的成品比较粗糙,还有很大的改进空间。 接风宴上,司徒垚问他爹司徒坚去哪儿了,他从上回出来就没回去过,皇帝都在过问了。 司徒焞说他们来得正是时候,司徒坚先前去欧洲了,前段时间刚回来,目前在婆罗洲。 欧洲?!饶是贾瑚一向胆子大,也有点被司徒坚给吓到了。他是走的哪条路?苏伊士运河还没开挖,红海到地中海是走不通的,走好望角绕整个非洲大陆是不是又有点太远了? 贾瑚原本还没想好,完成任务以后做什么。是住段时间等风向合适了打道回府,还是继续往西走一走。如今听说司徒坚都去了欧洲回来了,他立马有了新主意,打算先和司徒坚碰个头再说。 司徒焞对贾瑚的去向毫不在意,那是皇帝的人,他去哪里不归自己管。 从本质上来说,他和司徒坚、贾瑚等人出海的目的就不一样,他是搞屯垦搞开发的,他们是搞对外交流的,方式友不友好另说。 比起走得更远的司徒坚,司徒焞和朝廷的联系更加固定。贾瑚出发之前留了封信,请司徒焞下次派人回去的时候捎回去。 司徒堇收到贾瑚的第二封信已经是快到年底的时候了,他对贾瑚准备在外面浪一圈再回来的决定一点也不意外。 前几天,皇后向皇帝提了个要求,说司徒煜被圈是他罪有应得,可小孩子是无辜的,襁褓中就跟着父母生活在高墙内,从未见过外面的世界,实在可怜得很,想趁着过年把人接出来玩几天。 皇帝沉吟许久没有作答,反而问司徒焕,他有什么想法。 司徒焕能说什么,要是皇后给司徒煜求情,他肯定不会退让。可皇后压根儿不提司徒煜,她只想过年的时候把小孙子接到身边住几天,他能怎么办,他当然只能附和了。 司徒堇当时也在旁边,皇帝却没问他,而是轻轻颔首,算是同意了皇后的请求。 司徒煜生孩子比较晚,他被圈禁的时候长子都还不到两岁,那孩子差不多也到该启蒙的年龄了。 “堇儿,你如何看待此事?”皇帝没问司徒堇的话司徒焕问了。 “走一步看一步,不过是个小孩子,我们总不能喊打喊杀。”皇帝老了,哪怕儿子犯了大错也舍不得杀,更不用说无辜的孙子。除了顺着他的意,太子父子根本没有其他的选择。 司徒堇以为自己会迁怒的,毕竟司徒煜是真想要了他两个哥哥的命。可真正见到那个怯生生跟在皇后身旁的小孩儿,他又觉得自己不可能对他做什么,起码现在是不能的。 皇后是在年三十的头一天把人接来的,过完正月初五就给送回去了。如果不是知情人,几乎就发现不了这孩子的存在。 司徒堇发现一个很奇怪的事情,那就是皇后对小孙子是满心的怜爱和不舍,反而是皇帝,看向那孩子的眼神十分复杂,蕴含着一些他看不懂的意味。 过不了多久,司徒堇就会知道其中的原因了,可他宁愿自己不知道。 第054章 禅位 司徒堇来到大盛朝快十四年了, 担心过自己小命不保,也忧虑过太子爹性命难保,唯独没有担惊受怕的, 就是他的皇帝爷爷。 毕竟在历史上, 自己和司徒焕都不是长命的主, 一个幼年早夭,一个英年早逝,不努力活着也不行。但是司徒桤和他爹司徒无忌一样长寿, 司徒堇与其担心他, 不如担心自己。 当然,司徒桤的在位时长远远比不上司徒无忌, 也就只有他的三分之一不到。可是这里面也是有原因的,司徒无忌高寿, 这就导致了司徒桤登基时的年龄就比他大了不少。再者说了,司徒无忌在皇位上坐到了寿终正寝, 而司徒桤却早早把皇位禅让给了司徒煜,自己当太上皇去了。一头一尾各自砍掉一截, 司徒桤的在位时间自然就少了,可这丝毫不妨碍他老人家的高寿。 第79章 关于司徒桤为什么要提前退位这一点, 史书上众说纷纭, 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谁也说服不了谁。但有一种说法是比较得到公认的, 就是司徒桤绝不是自己想开了觉得皇帝应该年轻化, 所以才退位的。他更像是出于某种不为人知的理由不得不这么做的, 因为司徒煜登基后的很多举措与他都是南辕北辙, 这就意味着司徒桤作为太上皇时,对朝廷的掌控力远远低于他在位的时候。 由于史书在这方面的记载语焉不详, 司徒桤退位的原因堪称千古之谜。甚至有人猜测是司徒煜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行为,可也有人觉得司徒煜没有这么能干,他顶多也就是乘人之危罢了。 司徒堇也倾向于认定司徒煜是不大清白的,他不说主动谋划,至少也是乘虚而入。 皇帝把权柄看得多重呀,司徒堇和他相处这么多年,哪里看不出来这一点,不把他逼到万不得已的程度,他绝不可能主动退位的。 司徒煜到底干了什么,现在谁也不知道了,不过没有他兴风作浪,司徒堇丝毫不怀疑他皇爷爷会像太爷爷那样在皇位上坐到七八十岁。等到他爹登基的时候,说不定头发胡子全都白了。 至于自己,过于遥远的事情司徒堇拒绝去想。 凡事时间长了风险就会大,在位越长的皇位继承人越不安全。可以司徒堇在现代社会培养出来的三观,让他为了提前坐上皇位就对长辈不孝,显然是超出认知和能力范围的,他做不到。 正月还没过完,皇帝病了,病情不算很严重,是轻微的中风。 司徒堇刚听太医说完就傻眼了,史书上根本没有记载这个好不好。是根本没有发生过所以没有记录,还是发生了故意没有记录,又或是记录了后来又被人给抹掉了…… 短短一瞬间,司徒堇脑子里闪过无数个念头。 他长长叹了口气,愣生生把关注点转回了皇帝的病情本身。别说现代医学还没诞生的大盛朝,就是在他的年代,中风也是不能治愈的,只能尽量治疗积极康复,争取改善预后,避免复发。 皇帝这回的症状比较轻微,司徒堇印象里中风病人会有的口眼歪斜、半身不遂等情况都没有,只是半边肢体有一丁点不灵活,算是运气很不错了。但是太医说了,中风有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情况会越来越严重,越来越危险,必须严格遵守医嘱注重保养。 司徒堇听着太医念的注意事项,整个人都要疯掉了。太医让皇帝的饮食清淡一点,可是司徒堇记得很清楚,皇帝无肉不欢,皇后偶尔让他吃点素就跟要了他的命似的。太医还让皇帝控制脾气,说是大喜大怒对病情不利,偏偏皇帝是个暴脾气,有火不能发他憋得难受…… 现在的时间是长安十四年,历史上皇帝退位是在长安十五年,会不会…… 皇帝的病情后来又复发了,还很严重,不禅位也不行…… 又或者说,皇帝病情复发与司徒煜有关…… 司徒堇的脑洞打开就关不上了,虽然没有机会验证,可他觉得自己的想法很合理,理论上完全是行得通的。 司徒煜做事一向小心谨慎,他最擅长借力打力了。无论哪辈子,他对付两个哥哥的手段都不大光彩。既然兄长是可以暗算的,父皇为什么不能?若是皇帝好端端的,司徒煜当然不敢下手,可是皇帝病了,他又是皇帝唯一在世的儿子,在背后推波助澜一把,绝对是司徒煜干得出来的事情。 司徒焕不是司徒煜,听说皇帝病了一点邪念没有,配合皇后劝了皇帝半天。还是司徒堇发现皇帝快被老婆儿子念疯了,及时出面把这两位劝走了,这才拯救皇帝于水火之中。 “你爹为人保守,有时候看得朕心里着急,可有时候……”皇帝说到这里顿了顿,随即又道:“想想也不是坏事。”自从皇帝病了,政务都是太子主缆,干得十分中规中矩,不出彩也不出错。 司徒堇点点头,跟着附和道:“要想收益大就得冒险,可险冒得太多就容易翻车,搞不好就一无所有。我爹不爱冒险,也接受按部就班的收益,也算是很有逻辑和原则了。” 皇帝的摊子铺得太大,北面通过互市牢牢控制着真皋人的经济命脉。东南面双管齐下,一方面派司徒焞屯垦建立根据地;另一方面派司徒坚、贾瑚等人频繁出海,与海外各国进行交流和交易。 虽然有贾瑚、司徒堇从中出力,让皇帝的这些举动比原先多了不少收益,可从整体来看,经济账还是亏的。要想获得回报,还得继续投入,没有足够的胆量和耐心是干不成这件事的。 皇帝最怕什么,当然是怕人亡政息。一旦继任皇帝想要及时止损,前面的这些付出就通通白费了。曾经的司徒煜就是这么干的,不过他面临的摊子更烂,没有毅力坚持下去并不是不能理解。 毕竟不是谁都有皇帝的雄才大略,司徒煜没有,司徒焕也不大有。司徒焞可能有几分,可他与皇位无缘,出去开疆拓土正好合适。 “朕就怕他太有原则了……”若是大局已定的背景,像司徒焕这样稳重守成的接班人,没有人会不喜欢。可如今,皇帝的宏图刚画到一半,正是最关键的时候,他怕也在情理之中。 “皇爷爷不用怕,你好好保重身体,我爹不敢和你对着干的。”司徒堇这话说得情真意切,只要皇帝能像原来那样再活上十几年,他就不用冒险去赌司徒焕的态度了。 第80章 司徒堇彩衣娱亲,想方设法哄了皇帝半天,终于哄得皇帝心满意足去休息了。 司徒堇精疲力尽地回到寝宫,提笔给贾瑚写了封信。不过他写完并没有把信放进信封,而是直接扔进火盆烧掉了。 信纸化为灰烬消失不见,司徒堇的心情莫名其妙好了许多。 在司徒堇的设想里,皇帝碍于身体会更加放权给太子和自己。保守的太子和激进的太孙是很不错的一对组合,皇帝只要保证两边不失衡,他完全可以一边养病一边继续绘制自己的宏图。 然而司徒堇想错了,皇帝比他以为的还要惜命,他老人家竟然打算退位去当太上皇了。 难道是他冤枉司徒煜了…… 司徒堇有点被自己的想法吓到了,但他很快打消了这个念头。 同样都是退位,两回的细节还是不一样的。司徒煜上台,皇帝明显失去了对他的控制能力。可司徒焕要是登基,皇帝还有他这个听话的大孙子,一切都是完全不一样的。 比起稍感惊诧可还是能够接受的司徒堇,更加惊慌失措的人反而是司徒焕。 “堇儿,你有什么办法能劝你祖父收回成命吗?”皇帝提过几回要退位的话,司徒焕就回绝过几回,可皇帝根本不听他的,依然我行我素。司徒焕无可奈何,只能来求助儿子想办法了。 对此,司徒堇表示爱莫能助:“爹,皇爷爷什么性子你不清楚?你认识他可比我早二十年,他老人家拿定主意的事,谁能改变得了?你不能,我也不可能……” “可是为什么呢?根本没有这个必要呀。”司徒焕的心理预期和他儿子差不多,谁知道皇帝撂挑子能撂得这么洒脱,谁都想不到好不好。 司徒堇隐隐能猜到几分皇帝的想法,可惜这话他并不能在司徒焕面前说出来。 皇帝不仅惜命,他还舍不得自己毕生的事业被人破坏,哪怕是有这种可能也不行。禅位司徒焕一方面是为了安心修养,另一方面大概也是为了扶持司徒堇,他要确保自己的事业后继有人。 皇帝还活着,司徒焕大概率不敢改换父道,等到司徒堇羽翼丰满,一切就大局已定了。可要是皇帝不在了,司徒堇背后没人撑着,他能不能拗得过司徒焕,在皇帝看来是不确定的。 司徒堇不可能告诉司徒焕,你爹我爷爷对你不是那么放心,他只能胡乱劝道:“可能是皇爷爷对你比较信任。既然如此,你就要对得起这份信任,让他老人家安安心心去养病。” 司徒堇的话乍然一听很有道理,司徒焕差点就要被他说服了。可他仔细一想,又觉得不太对劲,继续当太子难道皇帝对他就不信任了,还是说皇帝的病情比太医透露出来的还要严重一些。 想到这里,司徒焕不敢再想下去,而且他也不能继续往下打听了。 见司徒焕沉默不语,司徒堇继续劝道:“爹,你不用诚惶诚恐,是皇爷爷要给你这个皇位,又不是你主动去抢。古话不是说了吗,雷霆雨露皆是君恩,皇爷爷既然敢给,你有什么不敢接的。” 司徒焕仍然不说话,脸上的表情变化莫测。良久,他轻轻叹了口气,低声道:“堇儿,你先下去,我再想想。” “哦。”司徒堇乖巧地退了出去,出门之后才想起来这是自己的书房。不过算了,地盘先让给他爹思考一下人生,他出去转一圈,看看弟弟们练习骑射,以后只怕就没有这样的空闲了。 禅位这种事不是今天说好明天就能禅的,哪怕皇帝父子和满朝文武都接受了这个事实,准备工作也还有一大堆。年底之前能把登基仪式办了,明年正式改元都算是效率高的。 年中的时候,又有船队从外面回来,司徒堇小小地兴奋了一把。大盛现在出海的船只很多,不仅限于官方,也有不少来自民间的船只。可碍于风向和洋流,还做不到随时都有船只出发和回来。 司徒堇并不指望贾瑚不声不响就蹦回来了,但有大船队回来,总该有点他的消息才对。 然而司徒堇没有想到,他这回不但没有收到贾瑚的信,还听到了两个和他有关的消息。一个让人啼笑皆非,另一个就很不妙了。 有人说贾瑚被某个外国公主看中了,非要招他当上门女婿,国王还说只要他肯留下,将来就把王位传给他。 如此荒诞不羁的内容,司徒堇当然不会信了,他乐得差点笑抽过去。日后等贾瑚回来,他定要好好问问他,在外面到底做了什么,才会传出这么离谱的流言来。 又过两日,有人出来否认这个传言了,说这都是过时的消息。他说贾瑚被公主和国王看中是真的,可他并没有答应,当场就拒绝了。 他还说贾瑚也像司徒坚那样,打算去西洋人的老巢看看。但是他的运气没有那么好,途中遇上了大风浪,一行人全军覆没了。 第055章 虚惊 无伤大雅的桃色绯闻司徒堇听了一笑了之, 并不会放在心上。其他人兴许还会不清楚,贾瑚什么性格他还能不了解吗,他就没有这个闲情逸致。 海上遇险就是完全不同性质的事情了, 迄今为止司徒堇还没收到任何相关的消息。 生死攸关的大事, 无中生有的可能几乎没有, 可在经过数次甚至更多次的消息传递后,内容走样是大有可能的。也许整件事并没有他们说的那么严重,也许贾瑚根本就没有上那艘船…… 第81章 司徒堇不停地寻找理由, 努力想要说服自己, 贾瑚其实有可能是安全的…… 但是这些通通没有用,他心里的恐惧比当初做了噩梦还要深, 慌得一塌糊涂。如果贾瑚再也回不来了,他该怎么办? 虽然来自不同的未来, 可在这个古老的时空,司徒堇和贾瑚算得上是彼此唯一的知己。他们的思想与这个时代格格不入, 他们想方设法要把这个世界变成自己更熟悉的模样…… 司徒堇有时候会想,他和贾瑚的关系用什么词形容最合适。爱情显然不够准确, 他们也就刚刚捅破那层窗户纸,正经恋爱都没谈过几天, 可以说是柏拉图到不能更柏拉图了。 可是现在, 司徒堇惊恐地发现,仅仅是一个未经证实的传闻就能把他吓得心神大乱。 司徒堇不敢在皇帝和司徒焕面前表现地太过异常, 如果让他们知道贾瑚对他的影响力有这么大, 那么贾瑚即便是平安归来, 以后的麻烦也会多到数不胜数。 司徒堇努力用忙不完的工作填满了自己所有的空闲时间, 这样他就再也没有空胡思乱想了。然后司徒堇就发现了一个更糟糕的事情,就是他对可能没有贾瑚的未来没有原先那样鲜活的热情了。 原来, 在他们规划过的所有未来里,都是有对方的存在的。 被贾瑚可能遇难的传闻搞得心慌意乱的人不只有司徒堇,还有贾家众人。 史太夫人和贾赦听说贾瑚出事了,顿时感觉天都要塌了。史太夫人哭得死去活来,先是哭贾瑚,后来就捎带着贾珠一起哭。邢夫人和王夫人在旁边陪着哭,一群小的更是个个哭得稀里哗啦。 “老太太,你们先别哭,现在这些都是传言。他们又不是真的看到了,还不都是听旁人说的,说不定我哥并没有出事呢。”无凭无据的,贾琏根本不信他哥出事了,消息传错了也不是不可能。 史太夫人还是伤心地停不下来:“要是当初送了韩王妃就回来,现在不就什么事也没有了,我的瑚儿……”最争气的大孙子没了,史太夫人怎么想都气不过,越想就越是伤心难过。 “哥哥没事的,老太太别哭,哥哥一定会回来的。”贾琮年龄小,从小就对贾瑚盲目崇拜,觉得自家兄长天上地下无所不能。贾琏都不信贾瑚出事了,他就更不会相信了,那些人都是乱说的。 好容易劝住全家人不再哭哭啼啼了,贾琏特意去了趟自己的外祖父家。贾瑚不在家的情况下,他要想知道朝上的一些情况,都是去找舅舅和表兄,可比自家二叔靠谱多了。 从自家舅舅那里贾琏得到了更多的内幕消息,由于路途遥远信息不畅,关于船队在海上遇难的事,目前都是口口相传,在传递的过程中有没有走样,谁也不敢打包票。相对比较靠谱的说法是,有船只出事了大概率是真的,可出事船队的规模有多大,遇难人员有多少,船上到底有哪些人,现在都是说不好的,更具体的消息还是要等司徒焞或者司徒坚派人送信回来。 时间在司徒堇的浑浑噩噩和贾家人的翘首以盼中过得特别快。转眼就到了秋风萧瑟黄叶飞舞的季节,有关船难的消息和贾瑚的亲笔信同时到了司徒堇的手中。 拿着贾瑚的信看着熟悉的笔迹,司徒堇的双手微微颤抖,好半天也不敢拆信。他定了定神,先拆了司徒坚的来信。司徒堇神色紧张地匆匆扫完信上的内容,脸色渐渐舒缓了下来。 原来先前的传言并不是纯粹的无中生有,每件事都是真实发生的,就是组合方式不对。有船队绕非洲大陆去欧洲是真的,他们在路上遇到大风浪翻船也是真的,虽然没有全军覆没,可伤亡人数也不算少。贾瑚也的确去了欧洲,但是他和出事的这行人并不同路。他们在埃及上了岸,走陆路抵达了地中海边,再重新换船去了欧洲。 司徒堇长长地出了口气,崩了许久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心头的大石也总算落了地。 幸好只是虚惊一场…… 幸好他没事…… 又过了一会儿,司徒堇等心情完全平复下来才慢慢打开了贾瑚的信。 贾瑚说他思虑再三,还是准备亲自去趟欧洲,看看他们已经发展到哪个程度了。因为随身没有携带太多行李,同时也是为了节约时间,他决定走陆路从红海穿到地中海,就不去绕好望角了。 和以往一样,贾瑚每次给司徒堇写信内容都特别正经,差不多可以说是工作汇报了,哪怕直接呈给皇帝和太子看也没有任何问题。 司徒堇对此早已习惯,他看完信,唇角止不住地微微上扬。他正要把信折回去放好,一张小纸条飘落了下来。 看着静静躺在地上的小纸条,司徒堇满心狐疑,可还是弯下腰把它捡了起来。 纸条上也有字,用英文写的,还是花体字,不认识的人见了准以为是什么花纹图案。 司徒堇唇角上扬的角度顿时更明显了,收都收不住。虽然没有抬头和落款,可他知道,这就是贾瑚特意写的“情书”。 他怎么早点没有想到这招,竟然被贾瑚给抢先了,真是的…… 把小纸条展平放进书里,司徒堇拿着书信去见皇帝,临出门前还不忘吩咐人往荣国公府走一趟,告诉贾家人一声贾瑚没事的。 皇帝听说贾瑚平安无事也挺高兴,又问司徒堇船难具体是怎么回事。 司徒堇告诉皇帝,那一行人不是官方船队,而是商船。 第82章 他们上回跟着司徒坚走了一趟,赚得盆满钵满,所以还想再来一票大的。由于船大货物多,要到欧洲只能走那条路,只可惜这次运气不够好,不幸失了手。 人在海上走,哪有不翻船的,只要收益够大,永远都会有人前仆后继。 收到司徒堇派人传来的口信,贾家上上下下全都松了口气。史太夫人更是连声念着阿弥陀佛,忙不迭吩咐人准备素宴,要在菩萨面前还愿了。 贾琏兄妹几个的喜悦自不用说,那是他们亲哥,平时对他们一向很好,听闻他平安无事,他们再如何兴奋也是不为过的。 二房的几个孩子不能说他们不高兴,但是那个程度,很明显还是有差的。 史太夫人见状忧心忡忡,她巴不得家里每个孩子都好好的,可由于上一辈的一些纠葛,贾瑚对二房的堂弟堂妹向来都不亲近。二房几个小的对他也比较疏远,长此以往,可不是什么好事。 贾瑚常年不在家,贾家对朝上的动静就不敏感。不过皇帝要禅位这种事他们还是知道的,不仅知道,还觉得很不可思议,就跟天方夜谭似的。 元春进宫好几年了,一直在太子妃身边当女史,干得不算差,就是看不到丝毫进步的可能。王夫人每每想到女儿就欲哭无泪,再这么熬下去,元春除了等二十五岁出宫还有什么指望。 如今太子要登基了,太子妃也要当皇后了。从太子妃的女史变成皇后的女史,对元春来说算不算转机,王夫人说不清楚。 时隔十四年,第二次参加新帝的登基仪式,司徒堇少了几分忐忑,多了些许从容。司徒焕登基第一件事就是册封太子妃林氏为皇后,册封原皇太孙司徒堇为皇太子,并宣布次年改元延庆。 在司徒堇的设想里从皇太孙到皇太子的变化不会太大,就像他都不用搬家一样。谁知情况与他的预想完全不同,原先的东宫官员跟着新皇集体升迁,空出大量位置。而司徒堇成为太孙也不过是一年多前的事情,他手上的那点人手根本填不满这些位置。他左思右想,最后还是决定求助亲爹。 “父皇,东宫原来的官员大多升迁了,你是不是也得给我配点人马?”司徒堇原想继续叫爹的,想了想又觉得不合适,改口叫了父皇,他爹以前也是这么叫太上皇的。 谁知司徒焕闻言竟然皱起了眉头:“叫什么父皇,听起来怪怪的,继续叫爹……” “哦……”司徒堇下意识地应了一声,“爹,我这儿正缺人呢。” 司徒焕把手一挥,大方地表示司徒堇尽管去挑,看中谁都没问题。 第056章 回程 贾瑚是在回到爪哇岛的时候知道皇帝已经换人做了的。他当时只有一个想法, 那就是原来不止原著的惯性很大,历史的惯性也很大。不管哪个儿子登基,司徒桤都会提前退位。 司徒焞告诉贾瑚的太上皇退位理由是年事已高处理朝政力不从心, 贾瑚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并没有进行任何追问。 隔着数千里的距离, 司徒焞能知道的原因也就是官方公开的原因,他自己信不信都不好说。不过对司徒焞来说,皇帝换人做并不是最要紧的, 对南洋诸岛的开发计划有没有变才是更关键的。 不等贾瑚开口询问, 司徒焞就主动说了,司徒焕登基后不改父道, 对南洋的一切政策照旧。尽管心里早就有了这样的预期,可是听到司徒焞说出这番话, 贾瑚还是稍稍松了口气。司徒桤为什么退位,他得回去见到司徒堇才能知道, 可要是司徒焕登基后开倒车,他们多年的努力可就白费了。 司徒垚重新见到贾瑚十分高兴, 还很得意地告诉他,如今出行特别方便, 水泥路又宽又平, 经过改进的橡胶车轮更是特别平稳。 贾瑚闻言浅浅一笑,制造水泥并不算难, 就是原料难得, 所以哪怕是在京城, 水泥路也没有铺得特别多。但爪哇岛火山很多, 火山灰更是异常丰富,司徒焞砌墙修路根本不用算计, 该用就用。橡胶树就更不用说了,原产地就在这里,离了热带地区根本活不了,可不由着他们用了。 因为几次来到爪哇岛看到的变化都很大,贾瑚便很客气地恭喜了司徒焞一番。 谁知司徒焞眉头一皱,竟跟贾瑚诉起苦来,说是自己最近遇到个麻烦,想来想去也没什么好法子可以解决,想问问他有没有什么好主意。 贾瑚闻言不禁一愣,他和司徒焞很熟吗?他有麻烦怎么找上自己了,他的幕僚都是干什么吃的。 吐槽归吐槽,贾瑚面上丝毫不显,还平静地问道:“王爷,你这是遇上……” 没等贾瑚把话说完,司徒焞就打断他的话道:“你也知道的,这些年出来的人不少,土地也开垦了许多,粮食产量年年上涨……” “这不是挺好的么?”贾瑚越听越是不解,司徒焞真的不是在跟他炫耀吗。 “其他都好,就只有一点,出海的人男多女少……”司徒焞说到一半停住了,重重地叹了口气道:“光棍实在太多了,多到人口没法正常繁衍。” 贾瑚没想到司徒焞会说这个事,不由又愣了下,不过他早些时候还真和司徒堇讨论过这件事,对策也是有一点点的。 见贾瑚看着自己不说话,司徒焞以为他有所顾虑,又道:“我先前也和底下人讨论过这个,他们给的建议乍听起来也还行,可具体实施起来,效果很不行。” 第83章 不管怎么说,出海讨生活都是一件非常冒险的事,很多人要不是无路可走了根本迈不出这一步。 这就注定了愿意进行迁民的几乎都是男的,这些人除了少部分运气好的已经成了亲,大部分都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孤家寡人。 爪哇岛土地肥沃适宜耕种,朝廷开出的条件也很优厚,下了船就按人头分土地,连续耕种五年以上,这块地就归个人所有,这是原来想都不敢想的。 虽说五年之期还没到,可只要是手脚勤快的,过来没两年就解决最基本的温饱问题了。 俗话说得好,饱暖思□□,穷得饭都吃不起的时候当光棍无所谓,有点小产业了自然就想要讨老婆。可除了极少数的已婚妇人,根本就没有女人出海,这些人也就没法讨到老婆。 少数人打光棍那是正常现象,根本轮不着司徒焞操心。可大多数人都讨不着老婆,那就是严重的社会问题了,司徒焞不能不重视。 有幕僚给司徒焞提出建议,可以上书朝廷,想办法在迁民的时候增加女性。不过很快就被人反驳了回去,反驳的理由还很充分。哪里嫁人不是嫁呢,除非全家一起过来的,不然人家嫁闺女的,是要有多想不通才会把女儿嫁得这么远。迁民这种事讲究你情我愿,这种不靠谱的主意一看就是行不通的。 贾瑚明白司徒焞的担忧在哪里,南洋诸岛现在的开发看起来很不错,一切生机勃勃万象更新。可很多人的心并没有真正安定下来,只有娶妻生子以后,他们才能真正地在此安居乐业。 可现在,第一步就卡住了,岂不令人为难。 “王爷,太子殿下原先倒是与臣说过这件事。”贾瑚很自然地就对司徒堇改了口,“出海人群的性别比例短时间是改不了的,可南洋诸岛本身不是还有不少土著吗?” “你的意思是说……”司徒焞的眼神猛地一亮,他感觉自己的难题有解了。 贾瑚点点头,顺着司徒焞的意思说下去:“古语有云,‘夷狄入中国,则中国之,中国入夷狄,则夷狄之’。既然出来的人男多女少,那就因地制宜好了。” 司徒焞闻言若有所思,可见是在很认真地思考贾瑚这番话是不是有可行性。 见司徒焞半晌不语,贾瑚又提醒他道:“王爷,而且这样做还有个好处……” “什么好处?”能解决这些人的婚姻难题就是解决了司徒焞的燃眉之急。 “我们如今在南洋的人还不够多,与土著的冲突也不算大。可是随着迁民的增加,冲突早晚会爆发的。还是那句话,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像西洋人在新大陆那样高举屠刀又有伤天和,一举两得岂不正好。”贾瑚才不会跟封建时代的王爷讲人权平等,只要客观上能达到减轻杀戮的目的就行。 很显然,贾瑚的话对司徒焞来说是很有吸引力的。因为这不仅能解决他当下面临的难题,顺道还能解决他未来迟早会遇到的一个难题。 司徒焞召集他的幕僚开会去了,留下好奇心十足的司徒垚缠着贾瑚不放,问他这一趟都带了什么好东西回来。 发现司徒垚的话比原先还多还密,贾瑚心里咯噔一下,掏出一堆看不懂的天书,成功地吓得司徒垚闭了嘴。 不一会儿,司徒垚又问贾瑚,要在这里待多久,什么时候回中原。 贾瑚回答说,待不了很久,主要是有些南洋特产要装船,顺便就留下调整一下,等装满了就启程回家。他出来快两年了,司徒堇都从太孙变成太子了,也该回去了。 司徒垚不高兴地撇了撇嘴,可也没说什么。 贾瑚还在海上慢慢飘着,林家兄妹却已经出了孝。史太夫人旧话重提,说是想把外孙和外孙女接到身边住段时间。 林如海思索再三,同意了。先前,还是太子妃的林皇后曾打算等兄妹俩出了孝就把林黛玉接到身边抚养。却不曾想,太上皇突然退了位,太子急匆匆登了基,一切情况发生了变化。林皇后写信告诉林如海,她现在把黛玉接进宫长住已经不合适了,不过贾家如果打算把人接到京城,他不妨同意。 一方面,林黛玉确实需要女性长辈教养;另一方面,林墨玉也能跟着司徒堇历练两年。 兄妹俩都有些舍不得走,但是林如海的态度很坚决,到底还是说服了他们。 司徒堇听说表弟表妹要进京并不意外,这是两年多前就说好的事情。可当听说林家兄妹要住在贾家而不是进宫的时候,司徒堇惊呆了,怎么和先前说好的不一样。 司徒堇想不明白,干脆就问林皇后,怎么突然就改变主意了。 林皇后眉宇微蹙,无奈道:“你的年龄也不小了,上回议亲不成,老圣人说你不宜早婚,朝中盯着太子妃这个位置的人不知有多少。我这会儿接个小姑娘在身边住着,容易惹人误会。” 司徒堇没想到事情还能绕回自己身上,也是十分无语。 他想了想,试探着问道:“除了说我不宜早婚,皇爷爷还说了什么?” “老圣人不欲与人多谈此事,他不肯多说,我和你爹哪敢多问。”林皇后其实也很郁闷,以司徒堇的年龄正常情况孩子都该有了。可现在倒好,还是孤家寡人一个,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成家。 司徒堇一看林皇后的表情变化就知道她想到了什么,立刻把话题岔开:“既然皇爷爷不想说,说明他有自己的计较。我们安心等着就是,总会有个结果的。” 第84章 林皇后没有再说什么,司徒堇悄悄松了口气。 第057章 重逢 因为没有看过原著, 只是听贾瑚说过大致内容,司徒堇对男女主也就没有什么特殊兴趣。之前两人各在各家,他都没有特意关注, 如今发现两人快要见面了, 才稍微提起了点精神。 贾瑚怎么还不回来, 他要是在家就有人可以看到现场画面了。每每想到这里,司徒堇就颇为怨念,没有远距离通讯的时代真是太不方便了, 他现在要求不高, 有个电报就会很满足了。 可惜贾瑚很肯定地告诉过他,他们有生之年大概率是看不到第二次工业革命的, 能把第一次搞好就是千秋功业了。 说来也是巧合,林家兄妹刚上船没两天, 贾瑚就随着船队靠岸了。和上回一样,贾瑚急着回京, 才懒得慢慢换船。他下船之后去金陵老家转了一圈,就带着一行人快马先行回京了。 贾瑚原想着先给司徒堇寄封信说一声的, 可他转念一想,哪怕是八百里加急也比自己快不了两天, 再说也没什么特别要紧的事情, 他悄悄回去给人一个惊喜也挺好的。 过去两年,他和司徒堇的书信往来并不多, 总共也就两三封。因为怕被人瞧出不对, 也没敢多写什么, 用英文夹带私货都是小心翼翼, 抬头落款一概没有,万一被人捡到了也好推脱。 贾瑚敢肯定, 他们这是世界上谈得最可怜的一段跨国恋了。他以前在火星时候的同事,就算顶着严重的网络延迟,照样风雨无阻天天和地球上的女朋友聊得风生水起。 因为记得贾瑚曾经说过,原著男女主的第一次见面有些不愉快,司徒堇一直在心里盘算着,表弟表妹哪天抵京,他要不要派个人去荣国府打个招呼。 谁知表弟表妹还没到,表弟表妹货真价实的大表哥先回来了,司徒堇闻讯差点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他什么消息都没收到,贾瑚怎么就不声不响地回来了。 进入延庆元年,与出海有关的所有事宜都是司徒堇负责,所以他不过是愣了愣,就赶紧传话下去,命贾瑚一进城就来找自己汇报工作。 贾瑚收到司徒堇的教令也不惊讶,他连家都没有回,直接就往皇宫去了。 假公济私先见一面没问题,见面之后贾瑚和司徒堇却没时间共叙情衷,贾瑚是真的有许多工作要向司徒堇汇报。 “那个什么公主是怎么回事?”司徒堇自己都没想到,他见到贾瑚问的第一句话竟是这个,他说完自己也愣住了。 贾瑚同样没有想到,他还以为司徒堇会跟司徒垚一样,先问他从欧洲搞回来些什么玩意呢。两个人用同样茫然的眼神盯着对方看了片刻,贾瑚才解释道:“没有、没有什么公主。” “没有?!”司徒堇的眉毛和语调同时往上挑了挑,“我可是听很多人说了,有个什么国王看上你了,还说要招你当上门女婿,以后把王位也传给你……” “他们胡说八道。”贾瑚做梦也想不到,原本两句闲话竟然会传出如此离谱的版本,不由得提高了音量,似乎想为自己的说法增加点份量。 司徒堇早就猜到流言在传递过程中变了味,可他好奇事情的真相是什么,更喜欢看贾瑚对自己解释的样子,所以他又问道:“哪部分胡说了?” 贾瑚也是看出来了,司徒堇要打破砂锅问到底,于是从头说道:“其实也没什么,就是在阿拉伯半岛的时候,参加了一个小国的国宴。酒过三巡,国王说他要是有个适龄的女儿就把她嫁给我,可惜他的两个女儿一个三岁一个五岁,实在是太小了。本来就是说的‘如果’,更没有上门女婿这回事,也不知道谁把事情传出去的,之前韩王见到我也问这件事了。” 贾瑚越说越是无语,感觉自己根本就是无妄之灾,莫名其妙一个流言传了上万里。 发现贾瑚有点不高兴再说这件事了,司徒堇转而问道:“你一开始想过要绕好望角吗?” “当然没有。”贾瑚把头摇得像拨浪鼓,“我又不是带着大宗货物没办法,一万多里路哎,能不绕谁也不想绕的。”有船队绕行非洲大陆遇到风浪出事的事贾瑚也是后来才听说的。 “我快吓死了,又没法联系任何一个人。”当着其他人没有机会说出口的恐惧,司徒堇还给贾瑚了。 “你放心,我很惜命的,从来没有故意挑战和冒险的想法。”贾瑚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什么冒险家,他每次出海都是尽量挑最安全的季节和航线,从不会自己给自己主动增加难度。 司徒堇觉得自己认知里的挑战和冒险与贾瑚的肯定不是一个标准,不过贾瑚已经这么说了,他也没有再说什么,而是正经开始讨论工作,问他从欧洲都带了些什么回来。 对待司徒堇的时候贾瑚就不像打发司徒垚那样敷衍了,认认真真掏出折子递过去,口中还介绍道:“我搞了些纺纱机、织布机回来,都在船上,过段时间就能到。” “什么动力的?他们的工业革命开始了吗?”司徒堇掐指算了算,蒸汽机的改进还得有点年头。 “当然是水力的,我没找到蒸汽机的雏形。不过就算找到了,短时期内也用不上,我们没有那么多的浅层煤。”贾瑚说完遗憾地叹了口气,即使是穿越者也不是为所欲为的。 司徒堇见状安慰他道:“有些事是偶然中的必然,历史的进程不是个人可以改变的。我们能加快某些进程就可以了,不能好高骛远。” 第85章 “道理都明白是一回事,可真正摆到面前了……”贾瑚的话没有说完就顿住了,改口道:“等那些机器到了,尽快安排人试用,该调试就调试,完成改进再进行推广。”路要一步一步走,饭得一口一口吃,该做的都做了剩下的就交给时间吧,贾瑚很轻易就哄好了自己。 司徒堇忙不迭地点点头应下来,丝毫不在意贾瑚吩咐他办事的口气。要是贾瑚一直对他恭恭敬敬的,他就要怀疑他们还是不是恋人关系了。 今天能汇报的只是大概,贾瑚的折子司徒堇也得熬夜慢慢看,看完了才能说一些更细节的事情。 见时间还早,司徒堇把太上皇退位的原因简单告诉了贾瑚,又跟他说林家兄妹快要到了。 “照你这么说,我回来的还挺是时候的?”贾瑚明明后出发,却是先到的。 “你的折子我慢慢看,看完了再回皇爷爷和我爹,他们现在都不过问细节,说个大概就行。你先回家休息几天,看完男女主初遇来给我讲一下有没有什么变化。”司徒堇的八卦之心熊熊燃烧。 “没问题。”贾瑚答应地十分爽快,他倒要仔细瞧瞧,原著的惯性能有多大。 史太夫人对外孙和外孙女的到来翘首以盼,结果林家兄妹还没到,出海快两年的大孙子回来了。 “大哥哥回来了,大哥哥回来了……”贾琮年纪不大,还记不记得贾瑚长什么样都不好说,不过他知道自家兄长很厉害,听说他回来了自然兴奋得很。 “琮哥哥是因为今天不用上学了才这么高兴的吧?”贾环觉得自己猜中了堂兄的心思。 “都高兴,都高兴……”贾琮对此并不否认,还吩咐书童开始收拾文具。 贾琮等人从族学回到家中,迎春姐妹三个已经到了,她们也是上课上到一半被人唤回来的。 贾瑚回来得实在太突然了,事前没有一点消息,搞得贾家每个人现在都很惊讶。 第058章 看戏 过去六年贾瑚有五年不在家中, 莫说年幼的弟妹了,就是长辈们和年纪稍长些的贾琏见到他,难免都会有些陌生感, 全家人就处在一种很想说点什么又不知道该说什么的尴尬处境中。 给长辈们请过安以后贾瑚就愣住了, 他们怎么都不问他点什么, 他现在有种想要寒暄一下又无从下手的感觉。 “大哥哥,你回来有给我们带礼物吗?”好在贾琮及时打破了这种沉默。贾瑚上次回来时贾琮年纪还很小,对他出去回来毫无感知, 如今开始读书了, 对外面的世界也多了几分好奇。 果然是自家弟弟,关键时刻还是有点用的, 贾瑚心中暗自叫好,并回答道:“当然有了, 孝敬老太太老爷太太的,给你们每个人的都有。不过东西还在船上, 还得稍等一段时间才行。” 贾琮只关心自己有没有礼物,具体是什么反而不在意, 他哥万里迢迢回来都记得这事儿,总不会糊弄他的。他心满意足地点点头, 又问起了贾瑚在海上的各种见闻。 又回到了自己熟悉且能掌控的局面, 贾瑚在讲述的同时对贾琮的满意度又上升了,准备到时候额外再多给他点好东西。 兄弟姐妹其乐融融的场景看得史太夫人十分满意, 她正想告诉贾瑚一声, 林墨玉和林黛玉过几天也要到了, 贾琮就提前说到了。 “林家表弟表妹要来的事我已经知道了, 刚刚在宫里太子殿下已经告诉我了。”要是贾瑚没回来,司徒堇会直接派人到贾家敲打一下的, 不过既然贾瑚回来了,也就没有这个必要了。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林皇后与林如海是同族这个事史太夫人等人一直是知道的,可两家毕竟已经出了五服,哪怕贾敏偶尔有所提及,他们也想不到林皇后和太子对林家兄妹会如此看重。 “既是如此,两个孩子到了,可要安排妥当了。”史太夫人如是叮嘱王夫人。 王夫人连忙应是,贾瑚见状隐约感到一丝不对劲,怎么这个时候管家的还是王夫人呢。 要知道,原著里头林黛玉是出了热孝就到了荣国府的。而现在,她在家足足守完了二十七个月的母孝,也就是说她初进荣国府的时间起码推迟了两年。 这就是贾琏和王熙凤的姻缘被蝴蝶掉了以后的连锁反应吗? 他没有成亲,贾珠早逝李纨成了寡妇不宜管家,贾琏也没有成亲,贾家的奶奶辈没人能够主持中馈,太太辈的王夫人就没法退居二线,至今仍在执掌中馈。 至于王夫人对现状是否满意,那就不是贾瑚能够知道的了,说不定她乐在其中呢。 贾瑚舒舒服服在家休息了几日,林家兄妹终于到了。 小厮前来禀报贾瑚的时候他特意问了句,家里开了什么门迎接表少爷表小姐。 小厮愣了下告诉贾瑚开了正门,但是林大爷林姑娘没有走,从侧门进来的。 贾瑚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随即起身前往史太夫人的院子。贾瑚到的不算早,几个弟弟妹妹都比他先到,除了贾琏和贾宝玉。 该说不说原著的惯性还真不小,时间线都乱得没谱了,该不在的人就不在。不过也不对,贾琮和贾环按说也不该在的,可他俩偏偏又在,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多了个林墨玉的关系。 贾瑚还在心里胡思乱想,林墨玉和林黛玉已经到了。两人见到满屋子的人明显有些惊讶,只有在看到贾瑚的时候稍微放松了一些,这是一种见到熟人才能有的松弛感。 第86章 等林墨玉、林黛玉行过礼,史太夫人再也忍不住,一手搂住一个,儿呀肉呀地叫个不停。林墨玉还好,眼底有些发红,神色还算平静。林黛玉就不行了,哭得十分伤心,林墨玉都哄不过来。 贾瑚左右打量了一圈,感觉迎春等人都有些无措,只得亲自出马,安抚林家兄妹。 好容易平复下来,又介绍表兄弟姐妹们互相认识。因为好几个年龄相差不大的,分清谁是哥哥姐姐,谁是弟弟妹妹又花了一点时间。 “你们安心住下,且先修整几日。前几日我进宫见过太子殿下,他说等你们安顿好了,皇后娘娘会召你们进宫见面。”贾瑚把林皇后的安排提前告知了林家兄妹。 兄妹俩对此都有心理准备,倒也没有太过惊讶。倒是王夫人,听到这番话脸色不由沉了沉。她的女儿在皇后身边当了多年女史毫无寸进,贾敏的儿女却…… 早先王夫人还指望过贾瑚,贾瑚答应地很爽快,说他会保元春平安。后来王夫人才明白,贾瑚说的是标标准准的大实话,元春在宫里的确挺平安的,从来没有遇到任何麻烦,但也只有平安了。 这与王夫人当初送女儿进宫搏一场的初衷相去甚远。早知如此,她还不如精心给女儿挑户好人家,想必现在也是夫妻恩爱,儿女绕膝了。 想到此处,王夫人心中不满更深,她微微垂下头,没让任何人看到自己的眼神。 史太夫人想把林黛玉安排在自己房间的碧纱橱,这话前几天刚说出来就被贾瑚给驳了回去。他说贾宝玉和林黛玉都满过七岁了,再是表兄妹也该避避嫌,住在同一个屋檐下总归有些不妥。就看史太夫人舍得哪个了,要么把贾宝玉挪出去,那么林黛玉住碧纱橱就没问题。要么就像林墨玉那样,单独给她也安排个住处,总之不能她和贾宝玉都跟着史太夫人。 史太夫人有些不情愿,无奈贾瑚的话太有道理,让人根本无从反驳。 史太夫人认真思索了一宿,第二天吩咐王夫人把贾宝玉挪了出去,让人略感意外。不过如此一来,林黛玉的安置就很简单了,老太太就这么一个亲外孙女,想要住得亲近点很好理解。 接下来的程序和原著差不多,林家兄妹跟着两位舅母分别去见了两位舅舅。贾瑚特意让人打听了,据说是两位都见到了,这又与原著有点不一样。 等林墨玉和林黛玉回来,史太夫人这里正好摆晚饭。用过晚膳,王夫人带着李纨走了。不一会儿,贾宝玉回来了。 贾瑚立刻打起精神,瞪大眼睛,看戏的表情显而易见。 “这个妹妹我曾见过的。”贾宝玉不出所料地说出了这句名言。 贾瑚清楚地看到,林墨玉的双眼微微眯了眯,透出的眼神十分凛冽。 史太夫人笑道:“可又是胡说,你又何曾见过她?” 贾宝玉笑了笑,正要开口说话,却被林墨玉打断了:“你我姑表至亲,有些面善亦是正常。” 几句寒暄过后,贾宝玉问起兄妹俩的大名,两人依次回答了。他又问有字没有,林黛玉沉默不语,林墨玉轻声回道:“父亲尚未赐字。” 贾宝玉的下半截话顿时被堵了回去,人家等着父亲赐字呢,哪有他置喙的余地。 不等贾瑚松口气,又听贾宝玉问道:“可也有玉没有?” 贾瑚无语到了极致,那玉又不是大街上捡来的,哪能人人都有。林妹妹一个人来他这么问,林家兄妹一起来他也这么问,这是什么非问不可的剧情杀吗。 不料林墨玉却道:“原是有的,母亲去世时,将我们的玉带了去。” 贾宝玉出乎贾瑚意料地很平静就接受了这个说辞,反而是贾瑚自己惊呆了,为什么他不知道还有这一出。原著里史太夫人这么说是为了安抚贾宝玉,显然不是真的,但林墨玉没有骗人的必要。 因为林墨玉的住处与贾瑚很近,两人从史太夫人的院子出来便结伴而行。路上,贾瑚压低声音问道:“墨儿,你与表妹那个玉是怎么回事?” 第059章 安排 说起来是自己的外祖家, 可林墨玉此前从未来过,整个贾家他之前见过的人也只有贾瑚一个,对他还算熟悉。 因而听到贾瑚问起这个话, 林墨玉也没多想, 很坦率地回道:“我们那个玉倒是没有表兄衔玉而生这般神奇, 不过也是有些来历的。我小时候有次生病,病得很厉害,看了许多大夫也不见好, 家里就来了一个和尚和一个道人, 说要度了我和妹妹出家去。父亲母亲自然不许,还命人将那两个人赶走, 他们临走前留下了一对玉璜,说是实在舍不得的话, 就以此暂避灾厄。因他二人来历有些古怪,且那对玉璜一看就非凡物, 就被留下了。后来皇后娘娘派了太医来,我也好了, 父亲母亲觉得玉璜有些作用,就让我们继续带着了。后来母亲过世……” 不等林墨玉把话说完, 贾瑚就明白他的意思了, 就跟原著史太夫人那个理由差不多。至于这对玉璜是不是天生的,他倒觉得不重要, 薛宝钗的金锁不也是癞头和尚给的, 照样说是金玉良缘。 贾瑚一路把林墨玉送进房间:“墨儿, 你与表妹安心住下, 学业的事先放置两天,熟悉下家里的环境再说。太子殿下已经说了, 等皇后娘娘召见过后,可能会让你进宫给几位皇子当伴读。” “多谢大哥哥。”再说林皇后与自家亲近,那也是出了五服的族姑母,林墨玉哪敢真把人当亲姑母看待。如今贾瑚提前告知了太子的安排,他心里有了底,自然是长舒口气放下心来。 第87章 “自家亲戚何必客气,小事一桩。”贾瑚前两年初见林墨玉的时候就忍不住感叹,这么靠谱的弟弟为什么不能是自家的,又懂事又用功,莫非是这本同人的作者特别喜欢林家。 司徒堇对林家兄妹进京后的行程十分关注,他们到贾家的第二天,他就把贾瑚召到东宫打听消息了,显得十分急迫。 “如何,都有哪些不同?”谁知司徒堇最关心的还是找不同。 “最大的不同就是我们那个表弟,我现在都怀疑我们是不是在一本他为男主的同人文里。”明明时间线都已经乱得一塌糊涂了,该见面的人该说的话,还是大差不差地都发生了。 “你确定是男主?”司徒堇微微蹙眉,不知突然想到了什么。 贾瑚倒也没有很确定,他顿了顿,迟疑道:“我就随便说说,谁知道呢。” “我不是这个意思……”见贾瑚没有明白自己的点,司徒堇很想解释,又有点无从开口。 不料贾瑚福至心灵,不等他说完就反应过来了:“你是想说耽美文没有男主只有攻受?”贾瑚看文百无禁忌,男频女频各种性向都能吃,谁让他们那个年代已经没啥好看的,考古哪敢多挑剔。 司徒堇被贾瑚说得愣住了,他压根儿就没有想到这一茬好不好。 发现司徒堇一脸怔愣,贾瑚惊讶道:“难道你不是这个意思?” “当然不是。”司徒堇摇头道:“我是说他有可能是配角或者龙套。”既不穿越也不重生的主角在这个年头可是很罕见的,怎么看都是他和贾瑚更像主角一点。 小插曲告一段落,司徒堇说起正事,他说贾瑚给他的折子他都看完了,有几个地方有些疑问,要先和他确认一下,再向太上皇汇报。 贾瑚闻言不禁纳闷道:“不需要向圣人汇报一下吗?”虽然司徒堇前几天说了,与出海有关的事现在由他全权负责,可他毕竟只是太子,上面还有个皇帝呢,把他跳过是不是不太好。 司徒堇不甚在意地摆手道:“我爹没兴趣,说让我做主就好,实在想找个人说一下,就去找皇爷爷,不过也别说得太多,免得惊扰了他老人家。” 贾瑚一听司徒堇对司徒焕的称谓都没变,就知道这对父子的关系十分融洽了,又好奇道:“老圣人真就不过问朝上的事情了?” “真不问了,细节完全不在意,心情好的时候会问下进度什么的。”说实话,司徒堇还挺佩服司徒桤的,说退就退干净利落,一点也不拖泥带水。 闻及此言,贾瑚不由感慨司徒桤对长子和长孙是真信得过。不过仔细想想,也挺符合他老人家雷厉风行的性格的。据司徒堇所说,原来历史上的太上皇也很高寿,看来是真的心胸宽广想得开。 贾瑚给司徒堇解释了他的疑问,又问起自己未来的工作:“我这次回来去哪儿谁说了算?老圣人还是你?”贾瑚偶尔也琢磨过,太上皇让自己再去南洋是有意还是无意,可惜始终没有答案。 司徒堇轻轻叹了口气,犹豫道:“等船队回来再说,我估计皇爷爷更想听你直接说,到时候顺便问一句。”司徒桤对贾瑚有没有安排不是重点,重点是他是否过问此事,还是问一声更加保险。 正事说完两人又说起了林家兄妹,司徒堇道:“我娘原想把林表妹接到身边的,那会儿她还是太子妃,身边养个侄女不打眼。如今却是不方便了,她怕有人把她和我的婚事联系起来。” “你和林妹妹?”贾瑚哑然失笑,“你们差了十好几岁哎……” “谁让皇爷爷对外说了,我不宜早婚。”司徒堇对此也很无奈,“总之,林表妹是不能长住宫里了。不过现在你回家了,她的处境应该也还好,又有我娘撑腰,估计你们家没人敢怠慢她的。” “说起早婚,我又想起个事。原著林妹妹来家要早两年,那时我弟弟都成婚两年了,如今却还是孤家寡人一个。”可能是贾瑚这个头没开好,自从和王家议亲失败了,贾琏的婚事也没人提了。 “怎么?急着给自己找个弟媳妇?我记得你弟弟年纪也不大呀。”司徒堇笑着打趣贾瑚。贾家毕竟是有爵位的人家,要是贾瑚铁了心不结婚生子以后就得过继儿子,亲侄子当然是最佳人选了。 “倒也没有这么急,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这个道理我还是懂的。我有没有跟你说过,原著我妹遇人不淑,嫁了个渣男中的渣男。他们成亲时,那个渣男都快三十了。可见早婚虽然是普遍现象,也不是没人晚婚的。我弟弟自己都不急,我有什么可急的,顺其自然就好了。”比起来自太上皇和皇帝夫妇的压力,贾瑚觉得自家的事都不是事。 过了两日,林皇后召了林墨玉和林黛玉进宫。从宫里回来林墨玉就说了,皇后娘娘让他进宫学读书,给皇子们当伴读。 史太夫人闻言笑得合不拢嘴,邢夫人事不关己,只管跟着附和说笑。只有王夫人,差点连温和的表情都维持不住了。当初一个贾瑚,如今一个林墨玉,她到底是哪里不如张氏和贾敏了…… 又过了几日,落在后头的船队终于到了。贾家众人得到不少贾瑚特意带回来的奇珍异宝自不用说。关键还是宫里,司徒堇早有心理准备,看到贾瑚带回来的一众机器还是惊呆了。 “这就是你说的一点点……”司徒堇怀疑贾瑚的一点点和自己的一点点不是一个标准。 第88章 “看着多而已,其实本质都差不多。现在可没有标准化生产,这些纺纱的、织布的机器都是大同小异。我也拿不准哪种更实用,干脆通通带了回来,让人多试试就知道了。”更重要的是,单独一两台机器,仿制起来很容易只知其表不知其里。他把不同时间不同地域的都带回来,说不定能看出改进的过程和思路,更有可能事半功倍。 “也是,有实物就是比较省事。”其他行业暂时没办法,司徒堇打算先把手工业发展起来。随着海外贸易越做越大,原先的家庭作坊已经不够用了,是时候建立一批专门的手工工场了。 司徒桤再见到贾瑚很高兴,夸他眼光好,凡事会抓重点,还问司徒堇打算如何安置贾瑚。司徒堇都被他给问傻了,愣愣道:“我说了可以算吗?”他就怕太上皇另有主张。 “为什么不算?皇帝自己说的,他不干涉与出海有关的事。你詹事府的官员又没配齐,不是你说了算谁说了算?”司徒桤大有皇帝要是敢干涉就给大孙子撑腰的架势。 司徒桤都这么说了,司徒堇哪里还会推辞,忙笑着应道:“我知道了,这就回去安排。”他詹事府的空缺可还不少,回头就给贾瑚挑个最合适的,日后见面就又能正大光明了。 第060章 复刻 延庆二年春, 皇帝命太子巡视旧都,贾瑚随行。 司徒堇打从接到旨意就耷拉着一张脸,谁哄都不好使。 初来乍到不知情也就算了, 一路晕头转向跟着司徒焕上了船。后来太上皇迁都, 司徒堇打死没有再坐马车, 下了船就上马径直进城。他当时都想好了,火车不发明出来自己宅宫里一辈子。 谁知才过去了几年,他爹就又要他回金陵了, 他还没有任何可以反驳的理由。 皇太子代皇帝出宫巡视, 陪同的人马携带的辎重肯定不少,虽说途中大部分行程是坐船, 可总有走陆路的时候。再说司徒堇已经是太子了,还是这趟巡视的负责人, 不坐马车改骑马也不像话。 司徒堇甚至都不能随便跟人说他不想去,因为他的双胞胎弟弟可想出门玩了, 但是皇帝夫妇不让。让他们知道了自己的心思,保不准又会生出什么新念头, 还是不要徒生事端的好。 “其实吧,回金陵也不是一点好处都没有。”贾瑚尝试着帮司徒堇寻找一个出门的理由, 可能是在金陵生活的时间远远多于京城的缘故, 他下意识地用了“回”字。 “什么好处?我们要办手工工场得在江南……”这也是司徒堇根本不能反驳皇帝的原因之一,他爹有事让他回去一趟, 他本身也有事需要回去办, 两重需求叠在一起拒绝的话根本无从说起。 “太子殿下, 有些时候你也不必如此敬业。”除非正式场合, 否则贾瑚从来不叫司徒堇太子殿下,一旦叫了, 肯定不是说正事,“偶尔也能偷得浮生半日闲的。” “你的意思是说……”司徒堇猛地反应过来,脸上露出惊喜的表情。 自从贾瑚进了詹事府,他与司徒堇的办公室恋爱谈得十分和谐。 只是…… 人不仅有精神需求,也是有生理需要的…… 但在太上皇和皇帝夫妇的眼皮底下,谁敢做出逾矩的举动。司徒堇和贾瑚连偶尔牵个小手都是偷偷摸摸的,就更遑论其他了…… 好容易有机会可以离京一段时间,还是正大光明的公费旅游,贾瑚很自然就想到了一些事。可他没想到,司徒堇竟然这般正经,一点遐想都没有。 “就是你想的那样。”虽然没有完全同步,两人到底还是同频了,贾瑚随即还补充道:“而且你别忘了,现在的轮子已经是改进过的,万一你从此不晕了呢。” 贾瑚的话成功地让原本对需要马车出行十分抗拒的司徒堇对接下来的江南之行平添了几分期待。 不过很多时候,想象是美好的,现实是骨感的。 硬橡胶木制的轮子的确比原先的木轮舒服很多,最起码司徒堇还有力气感叹:“我还是很怀念橡胶轮胎,这个轮子虽然不那么颠簸了,可提升空间还是很大的。” 但是很快,司徒堇就后悔自己说出这番话了。原先他是不晕船的,可坐了这个半晕不晕比原来稍好一点的马车之后,他竟然晕船了。早知如此,他还不如就坐以前的马车,长痛不如短痛嘛。 贾瑚在海上飘过好几年,对晕船这种现象见惯不怪,还很体贴地安慰司徒堇:“多吐吐就习惯了,之前霍炯也是吐得死去活来,后来还不是习惯了。那还是在海上,风浪大到几乎能把船掀翻的程度,这点颠簸不碍事的。要不,我去给你煎点药,喝了说不定能好得快点……” “你从来都不晕的吗?”看着气定神闲的贾瑚,司徒堇就很羡慕。 “也不能说从来,只是惨的样子你没见过罢了……”谁知贾瑚的回答竟然是否定的,他说完还反问道:“你知道宇航员的失重训练吗?” 司徒堇点头道:“听过一些,但不多,好像很辛苦的样子。” “所以我不晕船很好理解了吧,你也不用太羡慕。”虽然不是身穿,但是贾瑚很早就发现了,他曾经的身体机能和各种技能,基本都跟着意识过来了,也算是个小小的金手指。 “可我从前也不晕船啊……”司徒堇并没有被安慰道,反而觉得更委屈了。他还是把罪魁祸首算在了马车轮子上,并且决定到了金陵哪怕是不合适,自己也不坐马车了,大不了他坐轿子。 第89章 贾瑚嘴上说着“多吐吐就习惯了”,实际对待司徒堇还是很温柔的,还亲自给他煎了药,说是之前韩王妃用过的方子,效果很不错。 不知道是真的习惯了,还是那个方子很管用,司徒堇晕了两天也就没啥反应了。 这日,司徒堇难得来到甲板上透口气。他远远看到贾瑚靠在船舷上,朝他招了招手。司徒堇笑了笑,疾步走了过去,同时示意其他人不要跟过来。 初生的朝阳挂在东方的天空上,阳光洒在水面上波光粼粼。 “早知道你今天起得这么早,就约你看日出了。”司徒堇平日里和贾瑚差不多,都是早睡早起的人。毕竟这年头也没电,天黑了不睡觉还能干什么,点着蜡烛做什么都感觉有点对不起眼睛。 但是上船以后,司徒堇晕船,就是不是一直躺着,也懒得出门,所以贾瑚就忘了这一茬。 “没事儿,日出改天也能看。”司徒堇走到贾瑚身边,学着他的样子也把身体靠在了船舷上。 “我们好像很少这样没什么目的地聊聊天、看看风景……”贾瑚本身没有恋爱经历,但看过的小说不少,他隐隐觉得自己和司徒堇的关系比起恋人更像是工作伙伴,特别合拍那种。 “不是很少,是没有。”司徒堇顿了顿,接着又道:“不是不想,是不敢。”甜甜蜜蜜谈恋爱谁不想呢,可要是不小心就把恋人的身家性命给搭进去,那他还是宁愿低调一点、柏拉图一点。 贾瑚无声地叹了口气,转身面对江面。司徒堇也跟着转了过去,他左右扫视了一眼,确认视线里确实没有人,轻轻地从背后搂住了贾瑚的腰。 贾瑚没想到司徒堇突然来这么一下,下意识地愣了下,随即兴奋地抬起了双手。 司徒堇还在不明所以,贾瑚就把手放了下来,猛地挣开了他,拖着他往船头跑去。 司徒堇彻底被贾瑚的动作给搞懵了,这是高兴还是不高兴呀。要是高兴,他挣脱自己干什么,可要是不高兴,他拉着自己跑什么。 虽然搞不明白贾瑚的动机,可司徒堇还是跟着他跑了,两人一路跑到船头才停下来。 在船头找到位置站好,贾瑚低声道:“再来一遍刚才的动作。” “什么动作?”司徒堇嘴上还在问着,两只手已经直接搂了上去。 贾瑚笑而不语,重新抬起双手,又低声道:“把手抬起来,握住……”虽然是很久以前的电影了,可他对这个动作记忆犹新,一直想找机会复刻一下,可惜司徒堇不可能出海冒险。 司徒堇还是不明白贾瑚要做什么,但他十分配合,缓缓松开手,抬起握住贾瑚的手。 贾瑚很满意司徒堇的悟性,微微勾唇一笑,往一侧偏了偏头。 司徒堇福至心灵,同样偏了偏头,两人的唇十分轻柔地碰在了一起。 蜻蜓点水似的一吻来得突然,结束地更快。 司徒堇放开贾瑚的手,又把身体靠上了船舷,轻声问道:“这个创意哪里来的?” “以前看过的老电影,可浪漫了……”贾瑚原本还想给司徒堇说说剧情的,又觉得有点不吉利,就把话题转开了,“我之前在海上就琢磨过了……” “那我有机会陪你再来一遍好了……”不就是海船吗,他从前也没坐过,上去参观一下总没问题。 贾瑚并不知道司徒堇在计划什么,他靠着船舷,轻声回应着,笑容仿若温柔拂过的江风。 番外一 催婚 尽管有第一次议婚的不顺利经历在前, 又有太上皇“不宜早婚”的金口玉言顶着,可眼看着二皇子、三皇子、四皇子都陆续到了成婚的年龄,还是有人忍不住对皇太子的婚事提出自己的看法。 他们说上回婚事不成多半是石家姑娘的八字不好, 配不上太子殿下, 这回挑人再仔细点, 让钦天监多算算,总能找到合适的太子妃。司徒堇二十好几了,搁普通人家里儿子都能启蒙了, 怎么看也不是早婚了, 堂堂一国太子,总不能一直不成婚吧。再说了, 后面的皇子也都不小了,司徒堇一直不娶妻生子, 岂不也是耽误了他们…… 对此,皇帝夫妇没有做出任何回应, 让人颇有一些纳闷。毕竟,司徒堇不是普通皇子, 他有没有儿子不是家事而是国事,也难怪满朝文武急得跟猴子似的, 来回跳个不停。 太上皇倒是吐槽过几句, 还被传了出来,可那是不是他老人家的原话和原意就无从证实了。 其实, 倘若是司徒堇克太子妃, 他的婚事再议就不难, 石家姑娘不行那就换张家姑娘王家姑娘李家姑娘好了, 总有一家合适的。可惜现实刚好相反,至少在太上皇和皇帝夫妇的眼里是相反的。当日和司徒堇议过婚的石家大姑娘已经嫁了人, 虽然是下嫁,可过得着实不错,夫妻和睦三年抱俩,今年好像要生第三胎了。 要说太上皇和皇帝夫妇不羡慕,那肯定是假的。但是司徒堇当初那场病来得快去得怪,世外高人的警告又历历在目,他们哪敢轻易冒险。皇帝夫妇嫡子三个,皇帝还有庶子好几个,可在能力上能赶上司徒堇一半的都挑不出一个。要是司徒堇有个能力相当的弟弟,皇帝或许还会因为这个事有所犹豫,偏偏现实是司徒堇自己都在发愁弟弟们没有几个能帮上忙的。 “终于有人按捺不住,又要催你娶媳妇了……”贾瑚看着司徒堇被人催婚,一点都不同情,反而觉得神清气爽。谁让他现在也在被人催呢,哪怕只是口头叨叨,听得多了也是会烦的。 第90章 “早晚会有这一天的,其实已经比我们预计的来得晚了。就是不知道皇爷爷和我爹我娘有啥想法,他们真要再给我挑个人,我也只能故技重施了。”时间倒退几年,司徒堇对石家姑娘还是有点愧疚的,后来见她过得还不错,也就放下心来。他家长辈的身份摆在那里,谁也不敢硬碰硬,只能迂回婉转地应对,他们连玄学都搞出来了也是没办法的办法。 贾瑚闻言不禁皱了皱眉,思忖道:“真要给你挑人,也未必会拖这么些年。我现在就很好奇,那两位到底对老圣人说了什么,竟让他对子嗣传承这等大事都不放在心上。”司徒家可是真有皇位要继承的,贾瑚最初建议司徒堇装病搞玄学的时候,也没指望一次就能成。谁知故事的发展不以他们的布局为导向,原著人物反倒出手参与他们的命运了,也算是歪打正着。 贾瑚的好奇也是司徒堇在意的,不过他早放弃了打探的念头,轻笑道:“皇爷爷不想让人知道的事,我们就不要浪费精力了,就看他老人家日后愿不愿意透露一点……” “不过这次朝中大臣催得厉害,且不是毫无道理,圣人总不会一直置之不理吧。”就算太上皇和皇帝夫妇不在意司徒堇的终身大事,继承人这个事总是绕不开的,逃避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我爹可能要给我的弟弟们赐婚了。”这是司徒堇通过各种旁敲侧击打听来的,他爹或许能接受他没儿子,可他肯定不允许自己没孙子。 司徒堇话音未落,贾瑚就扑哧笑道:“我家也差不多,他们说不动我,准备逼我弟弟了。” 听到贾瑚说起贾琏,司徒堇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忙问道:“可有看好的人家了?” “八字没一撇的事儿,刚起头呢。我弟弟不大乐意,可惜他说了不算。”贾瑚不肯成亲,史太夫人和贾赦除了多说两句,还真拿他没有办法。他们敢不经过他同意就把婚事定下来,他就敢跑到海外不回来,贾家年轻一代就贾瑚一个拿得出手的,他们不敢冒这个险。贾琏就不同了,他的吃穿用度都是家里提供的,他再不乐意被人管着,长辈要给他娶个媳妇回来,他也只能接受。 “没定下来就好,前儿我娘还在念叨他呢,说你弟弟长得俊俏,我估计她已经把人纳入驸马的考察范围了。你们家要是有兴趣就先别着急,稍微再等等看。”司徒堇本身没动过要和贾家结亲的念头,他喜欢贾瑚也跟贾家没有关系。不过林皇后自己看上贾琏了,司徒堇也不会反对,反正这对他和贾瑚也没什么坏处。 此言一出,贾瑚整个人都懵圈了。贾琏和秦可卿,这个组合是不是太超前了? 见贾瑚脸上的表情和自己预计的不一样,司徒堇纳闷道:“怎么了?哪里不对么?” 贾瑚急忙摆了摆手,失笑道:“没事没事,我俩都好端端地活着,他们也不是原来的他们,能不能成也都和原著没有关系了。” 司徒堇见状也没多问,他妹是公主,是他娘唯一的闺女,林皇后挑女婿肯定是精挑细选,要是贾琏这样也能中选,他自然是乐见其成,没什么可值得担心的。 朝上纷纷攘攘好不热闹,过了段时间皇帝果然给儿子们赐婚了,二皇子司徒培、三皇子司徒基、四皇子司徒堂都有份,唯独跳过了皇太子司徒堇。 皇帝这是要干嘛?满朝文武都被他不按常理出牌的路数给搞懵了。他们是在催婚没错,可他们一直催的都是太子殿下,可皇帝倒好,硬生生跳过太子殿下不理,反而给小皇子们都赐了婚。 皇帝这是对太子殿下有所不满吗?不好意思,看不出来。打从司徒焕登基,对司徒堇的重用和信任那是人尽皆知。说得夸张点,太子殿下哪天告个假,朝廷的运转都会不流畅。 朝堂上的这场纷争与荣国公府关系不大,毕竟除了贾瑚贾家其他男人的官职都不够高,而贾家的女孩儿也没有中选皇子妃的。倒是贾瑚不甚在意地提醒了史太夫人一句,贾琏的婚事不要太急,暗中观察相看可以,但在宜兴公主的驸马人选敲定之前,且不要露出风声。若是皇帝夫妇最终没有选中贾琏,他接着议亲就是,可要是被选中了,这事儿就闹得有点不好看了。 史太夫人闻讯喜不自胜,贾琏人长得好嘴巴也甜,在长辈面前比贾瑚讨喜多了。可要说到本事,不如贾瑚甚多,贾瑚是自己不想成亲,想把女儿嫁给他的人家多得是,贾琏的婚事就有点高不成低不就了。若非如此,单是贾琏自身不愿意,他的婚事根本不至于拖到今天。 邢夫人听说贾琏有可能尚公主,也没什么不高兴的。她是继母,与贾瑚、贾琏兄弟的关系向来一般,真来两个门当户对的儿媳妇,未必就能处得好。宜兴公主是皇帝夫妇唯一的嫡女,她下降了肯定是要单独开公主府的,除了逢年过节也不怎么打交道,其实比普通儿媳妇还要好相处。 王夫人的脸色就有点不好看了,贾琏哪里好了,当初王家看中他,他还不乐意。之后王家姑娘另嫁他人,过得倒也和美,贾琏的婚事则是拖拖拉拉,一直拖沓到了现在。王夫人心里原本还有点小得意,觉得贾琏这是自作自受。可谁知一眨眼的工夫,贾琏就有可能要尚公主了,王夫人哪里乐得起来,只恨不得马上去给菩萨上三柱香,求他婚事不成。 贾琏可能是贾家所有人里头听到这个消息反应最大的,他难以置信地瞪大了双眼,讷讷道:“这是真的?你没有逗着我玩?” 第91章 “这有什么可逗的?皇后娘娘给宜兴公主挑驸马,能被选中是你的荣幸,便是选不上,也没什么丢人的。”贾瑚的接受能力素来不错,贾琏早晚都要成亲的,能尚公主也挺不错。 “真不是你从中出了什么力?”贾琏仍然用怀疑的眼神看着贾瑚,他对自己的本事很有自知之明,他完全想不明白皇后娘娘能看中自己什么,他更不想尚主后被人管得死死的。 贾瑚深感哭笑不得,半晌方道:“琏儿,你也太看得起你哥哥了……” “要是皇后娘娘看中林表弟,我都觉得不稀奇,我都好奇她怎么知道我的。”虽然早年被贾瑚逼着用了一番功,可贾琏的学业是真不行,至今也没个正经官职在身上。 “皇后娘娘看中谁都有可能,唯独不可能是林家表弟。”林家就林墨玉一根独苗了,林皇后还指着他举业高中光宗耀祖呢,如何会把公主嫁给她,大盛朝的驸马可是没有资格入朝议政的。 林墨玉去年底回了姑苏,今年初一口气过了县试、府试和院试,接着还要下场乡试。若是中了就会回京来准备明年的春闱,要是中不了就继续留在老家读书。 贾琏此时也反应过来了,林皇后挑女婿,肯定挑的都是勋贵人家的子弟,不求本事多大,长相人品不差就行,她根本不会挑书香人家的子弟,不由无奈地长吁口气。 见贾琏没有那么抵触了,贾瑚又告诉他一个自己刚打听来不久的情报:“你之前不是跟我进宫赴过一次宫宴吗?皇后娘娘当时就看到你了,还夸你长得好,这是太子殿下跟我说的原话。” 贾琏顿时更无语了,长得好是他的错吗?他哥长得也好…… 不过他哥本事更好,深得太子殿下信任,林皇后便是挑女婿,也不可能和儿子抢人。 八月底,林墨玉高中解元的消息传回京城,林皇后闻讯喜不自胜。不久,宜兴公主的亲事也被定了下来,一等奖军贾赦次子贾琏尚主。 林皇后对自己的选择可满意了,驸马出身不错,长相人品也都挺好,至于本事嘛…… 有能干的兄长和表弟足够了,开国这么些年了,从来没有哪位驸马是以本事见长的。 连着三位皇子要娶妃,还有一位公主要下降,内务府忙得脚不沾地。 不过这些与司徒堇毫无关系,他正忙着和贾瑚商量接下来的行程:“宫里扎堆办喜事,我有点待不住了。咱们出去逛一逛,等他们都办完了再回来,你看如何?” “行啊,地点怎么选?拿个飞镖扎地图可以吗?”贾瑚心血来潮,想搞个说走就走的旅行。 “没问题。”司徒堇说完站起身,让出了身后挂着的世界地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