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头GL》 丫头GL_1 《丫头》作者:李青阳 文案: 郝眉上辈子人生一路开挂,从屌丝女丫鬟一路开挂成太后,勘称人生赢家的典范。 她美滋滋,然而还没有美多久,郝眉莫名其妙的重生了。 郝眉黑人问号.jpg 吊打世界大小姐×只会跳舞小丫头 竹马是你,天降是你,我的爱全部属于你! 内容标签: 宫廷侯爵 前世今生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郝眉,安依然 ┃ 配角:郝斯年,长生,朱瑄 ┃ 其它: 第1章 天生好命的郝眉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 这日,天朗气清,郝眉见天气不错,去御花园走走。她今年不过四十有五,还算是身强力壮,所以没扶着人,自己闲庭信步四处散步。 她如今贵为圣母皇太后,就连皇帝也等恭恭敬敬地捧着她,她说的话谁敢不听,她想做的事谁敢拦着? 于是,这位出了名的蛮子,一个人,大摇大摆地在御花园里游荡。 正值春夏之交,御花园内百花齐放,姹紫嫣红。郝眉看着些花开得这样好,心生喜爱,流连忘返。 忽然之间,她看见一株向日葵,在假山的拐角里生得是五大三粗,恨不能遮天蔽日,心里觉得蹊跷。 她心想,这东西哪里来的?于是定睛去看。 郝眉有一双不同于汉人的绿色眼睛,先帝曾多次称赞它们是稀世的珠宝,难得的翡翠。 她如此凝眸去看,更显得一双美目潋滟生辉。她看着这棵跟整个御花园都格格不入的植物,觉得很不理解。 正常道理说,这玩意儿,早就该被花匠们铲除了,怎么还有呢? 说起来向日葵,不得不提起来几十年前一桩往事。先帝还潜龙在渊时最爱嗑瓜子,有一日派人去坊间最有名的炒货摊子买了一斤瓜子,没料到这瓜子里竟然被歹人下了毒。幸好先帝福大命大,将这一斤瓜子赏给了他的侍卫,这才逃过了一劫。从那之后,先帝再不嗑瓜子了,连向日葵也不愿意见,宫中府中几十年再没见过向日葵。 郝眉看着那向日葵,神思恍惚,落下泪来。 先帝逃过一劫,那个被赏赐的侍卫却没有这样好运,只磕了一颗,就口吐白沫倒地身亡。 这倒霉的侍卫,就是郝眉的兄长。 郝眉知道不能怪瓜子,也不能怪向日葵,都是歹人心肠狠毒,她哥哥实在运气不佳。可她看着这向日葵,就想起来他哥哥被人抬回来的样子。这不能怪,那不能怪,她到底该怪谁? 她发了狠,去抓那棵向日葵,拼了命要把它从地里揪出来。没想到这向日葵根扎得深,郝眉一时半会儿居然还没能把它弄出来,于是她猛地一用力。 噗! 这向日葵是离了地,可郝眉一下子没站稳。砰!一下子撞上了假山。 郝眉可真没少用力,这一下子撞得不轻,当即头破血流,晕了过去。 远处远远跟随的宫女太监们看太后一下子撞上假山了,吓得魂飞魄散,连滚带爬地奔了过来。 一片哭天抢地,兵荒马乱。扶郝眉的,扶郝眉;宣太医的,宣太医;禀告皇帝的,禀告皇帝……各路人马齐上阵。 郝眉这一下子撞得可不轻,太医院的国手们十八般武艺都用上了,也没能把她从鬼门关里拉回来。 回光返照的时候,她把她唯一的儿子喊到面前来。 这个时候,她躺在她金色的床榻上,头上缠着雪白的纱巾。她挣开自己不再明亮的双眼,伸出手来,摸了摸她儿子的脸。 “阿娘对不起你,阿娘知道,自己不是一个好母亲,让你吃了很多苦,受了很多委屈。阿娘希望,你能原谅阿娘。” 郝眉年轻的时候是个美人,而且身轻如燕,据说能像赵飞燕那样在人掌上起舞。但那些都是过去了,如同烟云一般消散在了风里。 她从未感觉自己的身躯有这么沉重,甚至于抬抬头,都让她累得气喘吁吁。 她的床边站着另一位太后——她曾经是先皇的中宫皇后。 这位太后娘娘几乎是她的反义词,她出身名门,是大家闺秀,堂堂正正地嫁给先皇。只因膝下无子,才让郝眉得了便宜也做了太后。 这位太后娘娘深深地看着郝眉,郝眉觉得她的眼睛仿佛会说话,目光里有千言万语。可她太累了,并不能读懂这目光里的含义。 郝眉缓缓闭上了眼睛,往事就像流云一般在她的眼前划过。 她终于断了气。 这位太后娘娘就这么稀里糊涂地殡了天。 郝眉大概是大华朝历朝历代最顺风顺水的人生赢家,任谁见了她,都要赞叹她命好。 为什么这么说呢? 郝眉原来不过是肃王府的一个小小的丫鬟婢女,因为哥哥救驾有功而一飞冲天,被提拔成王爷身边的一等大丫头。后来又做了通房丫头,因为一举得男被抬举做了姨娘。随着时间的推移,王爷成了皇帝,郝眉作为潜邸旧人成了贵妃娘娘,郝眉的儿子最后当了新皇。 她就这么顺顺当当地成了太后娘娘。 你看!这样的人生,谁见了,不要说一句命好? 丫头GL_2 不过这些,都是郝眉如何也想不到的。 她出生在一个美满的家庭,父母慈爱,她跟哥哥沐浴在家庭的温暖中健康长大。没想到阿爹生了病,阿娘为了给阿爹抓药治病,掏空了家底与自己的健康。可就是这样,阿爹阿娘也没能留下来,他们走后,她跟哥哥相依为命。为了生计,哥哥做主,他们二人卖入王府为奴。哥哥一身武艺,做了王爷的贴身侍卫。眼见着他们的天就要亮了,哥哥却一个人上了路。 郝眉觉得,自己的魂仿佛也被鬼差给带走了。她浑浑噩噩地活着,后院斗法的时候,她待在角落里想哥哥;后宫斗法的时候,她待在自己的宫里想哥哥。哥哥是她的天,是她的地,她失去了头顶的天脚踩的地,哪里还有闲心去管别人的死活? 她就这么傻愣愣的,不跟别人抢夺,也不去掺和什么,没想到居然站到了最后。 真是世事无常,难以预料。 而最让她无法想象的,是她居然又活了过来。 郝眉从她儿时的床上醒来,她的娘亲坐在一旁的罗汉床上做着针线。她能听见她年幼时的哥哥在院子里玩闹的声音。 郝眉揉了揉眼睛,坐了起来,她娘放下手里的活计,笑她:“可算起了,我还跟你哥哥说,蔓蔓要睡到明天才能醒哩!” 郝眉茫然地看着她多年未见的母亲,看她朝阳一般灿烂的金发,看她蓬松的云鬓,看她碧绿的眼睛,看她饱满的唇上点的一点口脂。 只觉心旷神怡。 郝眉心里想,这梦可真好。她许久没做过这样好的梦,也许久没见过她的娘了。 郝夫人看她还迷迷瞪瞪的,走过来,将她抱在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背:“怎么了,我的宝贝今天还没睡好吗?” 郝眉只闻到一股芬芳,温柔地将自己包围。郝夫人柔软的身躯,热烘烘的,抱住她,让她觉得很安心。她往郝夫人饱满的胸脯拱了拱,像小猫一样,在郝夫人怀里做了个窝,待在里面就不动了。 郝夫人轻轻地拍着她,温柔地问她:“怎么了?今天这么粘着我?” 郝眉舒适地待在郝夫人怀里,闷闷地说:“喜欢阿娘,想跟阿娘永远在一起,不分开。” 她抬起头,仰望她的母亲,看了一会儿,忍不住赞叹道:“阿娘可真好看。” 郝眉自己是有名的美人,这因为她有一个更加出名的美人母亲。郝夫人虽是胡人,但种族的差别并不影响汉人的审美。她闺名兰芳,曾经是大月氏最当红的舞姬。无数浪子千里迢迢赶到遥远的大月氏,只为一睹她的绝世容颜。 五陵年少争缠头,一曲红绡不知数。 这位美人随着商队,来到长安,无数人得到消息后争先恐后去看。来往的行人与车马,将宽广的朱雀大道,堵了个水泄不通。 胡姬兰芳的艳名远扬。 这位稀世的美人最后嫁给了郝眉的爹,从此隐姓埋名,相夫教子。说起来也是波澜壮阔的一生。 郝眉趴在郝夫人的怀里,伸手去摸郝夫人的脸,又说了一句:“娘,你可真美。我要跟娘在一起。” 她这话说得,没头没尾的,郝夫人不解其意,只当这是小孩子的胡言乱语,于是哄她:“好好好,小宝贝儿要跟娘永远在一起。娘现在要去烧饭了,小宝贝儿要不要跟娘一起,帮娘烧火?” 郝眉很不喜欢烧火这项差事,烟熏火燎的。火小了容易灭,这时候就要拿了中间打通了的竹筒去吹,有时候火一下子旺了,会扑到人脸上来,刘海都能烧掉。 郝眉自持是个美人,很是爱美,不能容忍头上的刘海被这样糟践。 她在郝夫人怀里撒娇,扭着说不要。 郝夫人刮了刮她的鼻子,笑话她说话不算话。刚刚才说,要跟娘亲永远不分离,这就不愿意了。 郝夫人银铃一般的笑声回荡在耳边,郝眉舒舒服服地窝着。又温暖又舒适,天底下再没有比这里更好的地方了! 郝眉这个人,天生不懂事,经历了再多大风大浪,也还是跟孩子一般懵懵懂懂不谙世事。她做不好一个母亲,倒是很会当个孩子。她窝在郝夫人怀里,心里想,这可真是做梦都没有的好事。 怎么说?到底还是她命好。 老天爷给了她那么多东西,到最后,还把她曾经失去的东西,又交到她手上。 这不是命好,又是什么呢? 第2章 郝家一家人 说来惭愧,郝眉一辈子最对不起的,不是别人,正是她唯一的儿子。 郝眉傻乎乎的,在很多事情上都不明白,她娘离世得太早,让她没能学会如何当一个好母亲。就连她儿子登基,她都是稀里糊涂的。 唉,谁叫郝眉这个人一辈子顺溜呢?连别人求之不得的儿子,都不用她辛辛苦苦十月怀胎就能得到。 她就是很平淡的,有一天从先帝,啊,那时候还是肃王,手里接过了一个包袱,打开一看,居然是个孩子! 郝眉就是这样得了个便宜儿子,捡便宜似的,当了太后。 现在想起来,恐怕就是因为她没有亲自怀过,不知道做母亲到底是一件多么正经而且重要的事,才让她一直浑浑噩噩地养儿子。 想想真的是愧对孩子啊,郝眉想,假如当时抚养孩子的不是自己,而是正宫皇后,估计儿子能过得更好。 但郝眉转念一想,又觉得这世界上哪有十全十美的事情呢?那时候,王爷还没有娶正妃,人家还没有嫁过来呢。 郝眉坐在郝夫人怀里,想了想,没想出来什么。倒是把肚子给想饿了。 她抬起头找她娘亲讨饭吃:“娘,我饿了,要吃饭。” 郝眉一辈子,讲道理,没吃过苦。 她爹娘在世的时候,没吃到一点苦。她爹娘走了,哥哥在世的时候,没吃一点苦。她哥哥走了,先帝在世的时候,没吃一点苦。等先帝走了,她儿子又让她没吃一点苦。 想想真是非常好命的一生。 只是郝眉一个人在给自己苦吃罢了。 郝夫人抱着郝眉站起来,往厨房走,絮絮地说大家都已经吃过了,只有蔓蔓这个小懒猪因为赖床还没有吃。 郝眉捂住耳朵,这话她不爱听,所以她不听。 郝夫人先把郝眉放在饭桌边坐好,这才揭开锅盖,将温在锅里的一碗粥,一碟小菜端出来,放在郝眉面前。 丫头GL_3 “小懒猪,天天早饭桌上都看不见你的人影儿。” 郝夫人实在是个天赐的美人,她有着稀世的容貌,绝佳的身姿,舞艺超群,就叫声音都像黄鹂鸟一样婉转,尽管郝眉是个不听话的刺头,但也乖乖地听她的话。 “我以后都早睡早起!” 郝夫人点了点她的鼻尖:“那你可要说到做到哦。” 郝眉吃完了饭,在郝夫人的帮助下洗漱完毕,郝夫人给她的小脸上抹好香膏,拍了拍她的小脸蛋:“好啦,我的小宝贝,出去找哥哥玩吧!” 郝眉一阵风似的冲出了门。 六岁的郝斯年就在院子里,挥着木剑,像一个将军一样骑着他的小竹马,嘴里喊着架架,跟一群孩子满院子乱跑。 郝斯年生得更像是一个胡人,更他比起来,郝眉都不那么“蛮夷”了。他的眼睛是翠绿色,眼眶深陷,鼻梁高挺,最特别的是他下巴还有一条缝,这让他在一群孩子中间显得格外突出。 郝眉一眼就看到了他,她扑到郝斯年怀里,像一只小鸟终于回到巢穴般欢乐地大叫着哥哥哥哥! 郝斯年嫌弃她聒噪,翻着白眼推开她:“干嘛啦干嘛啦,这里正在打仗,你挤过来干嘛啦。” 郝斯年扎着马尾,团团的脸,脸上的肉太多了,让他看上去甚至有点像方脸。但郝眉知道,等他长大了,像小树苗抽条了,就显出他那张瓜子脸了。 孩子们七嘴八舌地跟着补充,说这里在打仗,是不能有女人的。又说他们都是男子汉,男子汉大丈夫,是要保护女人的。诸如此类的废话说了一大堆,郝眉很是不屑。她拉着郝斯年,问他:“今天你得跟我玩。” 郝斯年问她:“凭什么呀?” 郝眉看着她年幼的哥哥,理直气壮地说:“因为我是妹妹!” 郝斯年瞪大了眼睛,他觉得这似乎有道理,又似乎没有道理。郝眉替他做了主:“我们去街上看阿爹在做什么!” 郝眉同郝斯年的爹,是个杀猪的屠户。生得膀大腰圆,络腮胡子挂了满面,娇花一朵的郝夫人配了他,很难说这不是鲜花插在了牛粪上。 郝屠户人人都怕,说他原来不是个杀猪的,倒是个杀人的。郝夫人倒是不怕他,每当郝屠户不洗澡的时候,总是拿一双美目瞪他,郝眉同她哥哥也不怕他,这时候总是在一边吃吃地笑。 郝斯年格外喜欢他爹,一听说是去爹的摊子玩,立马丢下他的竹马跟木剑,拉着郝眉一道烟地跑了。 郝斯年带着郝眉,一路跑到菜市上的郝屠户摊子前,一边跑,一边还大喊着阿爹!两个孩子乳燕投林一般扑进了郝屠户的怀里。 郝屠户虽然面相凶狠,但是从不缺斤少两,也有些老主顾,生意虽然不是那么好,也不是太犯愁。他正闲坐在摊子后面,跟小猫钓鱼似的等着客人来。 没想到没等到客人,但是把两个小淘气等来了。 孩子们叫着阿爹向他跑来,郝屠户连忙从摊子后面出来,一下子抱住这两颗小炮弹。 他力气大,一手抱着一个,一下子就把孩子们抱了起来。他声音响亮,跟钟楼的大钟似的:“两个小淘气,怎么到阿爹这里来了?你们阿娘知道吗?” 郝斯年乖乖地摇摇头,郝屠户责怪他们说:“怎么不跟阿娘说就跑出来了呢?要是遇上坏人了呢?不听话。” 郝眉伶牙俐齿:“想阿爹了,顾不上跟阿娘说话。想立刻就见到阿爹!” 郝屠户咧开了嘴,哈哈大笑,抱着两个孩子转到摊子后面,自己坐下来,让两个孩子一人坐自己一条腿上。 “这么喜欢阿爹?” 郝眉点点头:“嗯!” 郝屠户慈爱地摸摸这个的脑袋,亲亲那个的脸蛋:“我的崽子,我可爱的小崽子。跟阿爹说,我的小崽子是谁的崽子?” 郝斯年奶声奶气地说:“阿爹的!” 郝屠户乐得哈哈直笑,他傻得跟其他的爹没什么两样。 郝眉窝在他的怀里,把脸贴在他的大肚子上,感觉很舒服。 他爹跟他娘的故事,可以说是一段佳话。郝眉的娘当年艳丽不可方物,无数王孙贵族慕名而来,但他们即便是来了也不能求娶到她。有一天驾车在街上,当时还不是郝夫人的兰芳看见一个身强力壮的汉子,扛着一条肥硕的猪腿向自己走来。那汉子把猪腿往兰芳车上一丢,硬邦邦地说了一句:“你太瘦了,多吃一点肉,长得壮壮的。” 这话说得很不动听。对于一个追求身轻如燕的舞姬来说,长得壮壮的,可不是什么好话。 兰芳看他相貌野蛮,大着胆子问他:“长得壮就不能跳舞了,你要我吃这个,究竟是为了什么?” 那汉子看了看她,还是说:“你太瘦了。” 兰芳当时心想,这可真是一个粗鲁野蛮的男人,遂将他抛到脑后。 没想到后来兰芳一日因为体力不济,跳舞的时候晕了过去,非常不幸运地失足摔下舞台,伤了腿,再不能这样轻盈地舞蹈了。 门前冷落鞍马稀。 兰芳从一出道,从未受到过这样的冷遇,大受打击。姐妹们安慰她,像她们这样吃青春饭的,老大嫁作商人妇是必然的事情,要她找个有钱人,当他家小妾,一辈子吃喝不愁也就很好了。 兰芳却不愿意。她一心要找一个自己喜欢的男人嫁了。 这个时候,那个扛着猪腿的男人又来了,扛着猪腿,抱着装着满满一桶猪血的小桶,敲了她家门。 这一次他说:“现在你不跳舞了,多吃一点,不要怕胖。胖一点健康,就不会头晕了。” 从那之后,男人隔三差五地来,给兰芳带来新鲜的猪肉,果然把兰芳养得面色红润了起来。 后来,在一个春暖花开的日子里,郝屠户把兰芳抬进了门。他们相亲相爱,养育了一双儿女,有人人羡慕的爱情。这个故事一时传为佳话,别人都说这是不逊色于花魁与卖油郎的真爱。 在郝眉心里,这是世界上最完美的爱情,没有之一。她自己一辈子没谈过恋爱,周围也没有所谓的爱情。肃王对她太好了,像亲哥哥一样好,让她起不来一丝想法。肃王对别人又太坏了,没什么愿意爱他。 郝屠户抱着两个孩子傻乐,傻兮兮地问他俩蠢蠢的问题。郝斯年才六岁,屁股底下跟长了刺一样,根本坐不住。一会儿就闹着要下去玩儿,男孩子浑身都是劲儿,蹦蹦跳跳一整天也不累。郝屠户却不敢放他下去野跑。 他白天在街上卖猪肉,一直听人家说,最近这附近有拐小孩,说某某坊某某胡同最近又丢了小孩。又说之前哪里的小孩找到了,丢在野地里,心肝都被挖出来了,肯定是那些黑心烂肝的人为了救自己命,拿这些小孩的心肝炼药!不然好端端的,抓小孩干什么呢? 郝屠户不敢让孩子们离了自己的眼睛,郝斯年又跟扭股糖似的不听话,他只好吓唬这两个小孩:“可不能乱跑,这外面有吃人心肝的妖怪!跑了就抓你了!” 郝屠户生得丑陋,说这话格外容易让孩子们信以为真,郝斯年果然乖乖的,不敢动了。 郝眉却忽然被点醒似的,想起来一桩往事。 丫头GL_4 第3章 孩子 说出来都没人信,这些孩子的心肝,是被皇帝挖了去。 说到这件事啊,真的是小孩没娘说来话长。郝眉要讲清楚这件事的前因后果,估计得费些口舌,大致地说,就是皇帝怕死,信了邪教的话,相信吃九百九十九个小孩的心肝做的药引,配合其他天材地宝,就能够长生不老。 这个皇帝是肃王的父亲幽帝,这件事还是肃王讲给郝斯年听,郝斯年又回来讲给郝眉听的。郝眉没什么人可以同他讲,除了跟她儿子用这件事教育他之外,没提过这件事,久而久之,郝眉自己也忘了。 幽帝的谥号也很有意思,幽從山猶隱從。取遮蔽之意。就是说,不提他吃小孩心肝的事。为了保持皇家威严,要把这件事隐藏下去。 郝眉没见过这个脑子有病的老皇帝,只是听说这个老皇帝是当了三十年太子,六十六岁才好不容易当上皇帝的,对当皇帝这件事有种不一般的执念。可郝眉却并不能理解,当皇帝有什么好?她是亲眼见过肃王当皇帝的,可怜死了,晚上不到天快亮不能睡,早上大清早就要起来早朝。那些公文内容包括天文地理,举个例子,比方说发洪水了灾民怎么安置怎么吃饭,该拨多少钱下去,国库有多少钱,能用多少钱,还剩多少钱,完了还要想这钱要谁送下去,谁不会贪这笔钱,接下来还要想基本官员怎么安排。哎呀,郝眉看了,觉得当皇帝真不是什么好事,所以她从她儿子还是个小毛孩的时候就告诉他,皇帝不是说谁都能当的,什么都要会什么都要学,学会了还没有到头,还要会灵活运用你学会的知识。搞得小孩很害怕,一上台就搞了个内阁,集思广益,让大家一起想法子解决问题。 郝屠户不知道这些事情,他只是担心自己的孩子也被人抓走掏了心肠。郝斯年要玩,郝屠户只好抱着他们俩个在摊子后面走来走去。郝屠户人高马大,郝斯年喜欢这么高的风景,乐得咯咯直笑。 郝眉冷酷地想,以后把你这傻样讲给你听,看你丑不丑。 郝眉趴在郝屠户怀里,觉得很舒服,也很安全,迷迷瞪瞪地,就睡过去了。 郝眉做了个梦,梦里面,一个穿白衣服的女人,提着剑,背对着她,站在冰天雪地里。她们的前面,站着一群提着剑的蒙面人。 郝眉认出来了这个女人,心想,真有意思,这不是皇后娘娘吗?怎么出现在我梦里了? 皇后娘娘是漠北安家的长女,生得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上马能提刀杀敌,下马能吟诗作画,是个十项全能满分的女人。 皇后娘娘回头看了她一眼,笑着说:“蔓蔓,别怕。” 郝眉忽然就醒了。 她醒过来之后,仔细地想,觉得皇后娘娘这么一个不苟言笑的女人,忽然这么温柔地笑,当真是春暖花开了一般,好像突然冰雪就消融,大地回春。简单地说,就是好看。 郝屠户已经收了摊子,坐在桌前坐着木工活计。郝斯年手里抓着个风车满地乱跑,真不知道郝眉怎么能在这么吵地环境下睡着的。郝夫人挽着袖子进进出出,厨房里飘出来饭菜的香气。 郝眉爬下床来,哒哒哒地跑到郝屠户旁边,偏着脑袋看郝屠户在干什么。 “阿爹,你在干什么啊?” 郝夫人端着菜从旁边走,叫郝屠户把饭桌收拾一下。郝眉的心思马上就不在郝屠户身上了,她踮起脚尖,去看饭桌上摆了什么好吃的。 郝屠户擦干净桌子,郝夫人刚把菜端上台,郝眉的小脏爪子就伸出来了。 郝夫人啪地一下打下来她的手:“快去洗手,小脏猪。” 郝眉只好乖乖去洗手,不过她嘴上可不认输:“猪可不脏。” 郝眉睡了一觉起来想起来一件大事。 她今年五岁,她爹要病了。 郝屠户看上去身强力壮,不仅看上去如此,实际上也的确身强力壮。他大冬天穿一件单褂就不冷,郝眉从来没见过他有什么头疼脑热,身上总是热烘烘的,好像有人在他的体内塞了把火。 郝眉想不明白,这样健壮的父亲,是怎么会得病去世的。 郝夫人对着镜子给她扎羊角辫,两个辫子朝天,恨不得把天捅个窟窿。 郝眉问郝夫人:“妈,阿爹有什么旧毛病吗?” 郝夫人一下子被问住了:“有什么旧毛病?脚臭算不算?” 郝眉心想,那这么说,他爹没什么陈年老毛病,却一下子病倒了,不应该啊。 郝斯年可不像郝眉这样,他无忧无虑,成天早睡早起,身体倍儿棒。郝眉她心大,记性又差,脑子也不好使,一点小事,唧唧默默能折腾半天。 他从外面一下子蹦进屋里头来,手里抓着一个孙猴子的大糖人,耀武扬威地跑过来对郝眉说:“你看!” 郝眉多大的人了,哪里看得上这个:“哼,不看。”小脑袋一转,羊角辫抖了一下,才转了过去。 郝斯年伸出手指,短短的一根,手背上还有肉窝,戳了戳她:“看看嘛,看看嘛。” 郝眉这才勉为其难地看了一眼:“哼,阿爹大坏蛋,就给哥哥买,不给我!” 郝斯年得意洋洋地炫耀:“不是阿爹给的,是一个长得特别好看的小哥哥给的!” 郝夫人正在整理梳妆盒呢,一下子把抽屉咚地一声撞进去:“什么小哥哥?” 郝眉吓了一跳,她自己也很奇怪。郝斯年说:“有个小哥哥迷路了,问我怎么走,嗯……我就说,喏,就在那里呢。他还是不知道,我就指给他看。然后他说谢谢我,就把这个孙悟空给我了。” 他把糖人举起来,给郝夫人看。 郝夫人皱着好看的眉毛,将那个糖人接了过来。她问郝斯年:“你吃了吗?” 郝斯年说:“要带回来给妹妹看!我没舍得吃!”半晌,在郝夫人的凝视下小声说,“就舔了两口……” 郝夫人提高了声音:“你见过人家吗?” 郝斯年摇了摇头。 郝夫人把糖人放到了一边,走过去,把郝斯年抱在怀里:“阿娘不是怪你吃糖人,阿娘也不是怪你给别人指路。阿娘跟你说过很多次了,不要随便吃不认识的人给的东西。这样不安全,知道吗?” 郝斯年噘着嘴,显然还在心疼那个孙大圣。但他还是乖乖点了头。郝夫人摸摸他的脑袋,把郝眉也抱在怀里:“最近外面好多坏人,专门对小孩子下手。你们要是也被拐走了,阿娘怎么办呢?” 郝眉说不出话来,她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却又无能为力。她一个小丫头片子,能掀起来什么风浪呢?她如何能跟一个皇帝作对呢? 郝眉叹了口气,不知道怎么去保护那些孩子。 她愁眉苦脸地跟着郝斯年一起出门玩,一个挂着鼻涕的小孩,撅着屁股蹲在地上捡石子玩。 郝斯年跑过去,蹲在他旁边,同他一起捡。 最近挺流行玩这个的,人人手里抓着一把仔细磨过,不硌手的小石子。 郝眉跟着郝斯年一起:“带我玩一个。” 丫头GL_5 郝眉蹲在小孩旁边,一看,想起来他是谁了。小孩没大名,小名儿叫狗蛋,大家都喜欢叫他鼻涕虫,因为他总是挂着鼻涕。在丢孩子那段时间里,他们巷子也丢过一个小孩,孩子的爹妈哭瞎了眼痛断了肠,到处找,也没有找回来,最后在乱坟岗找到了。小鼻涕虫就是那个可怜的孩子。 郝眉心想,我救不了天下人,这个我肯定能救!她下定了决心,要好好保护这个小家伙。 她蹲在小鼻涕虫边上,玩了一上午的捡石子,劝着郝斯年跟她一起把他送到家里了,还奶声奶气地叮嘱了孩子的爹妈,不要让他一个人孤零零地玩,一定要他跟他们一起玩,才回去吃午饭。 郝眉正趴在桌子上,用手扶着碗,往嘴里扒饭呢,忽然郝屠户回来了。郝屠户因为要摆摊,午饭总是郝夫人送到街上去,很少有回家来的时候。 郝屠户愁容满面,低声说道:“皇上驾崩了。举国哀悼三天,散集,这几天做不了生意了。” 郝眉皱着眉毛想,不对啊,上辈子,老皇帝可活了好久,怎么这么突然就死了? 郝眉觉得,这大概就是报应,死了好! 于是她更安心地往嘴里扒饭。郝斯年倒是忧心忡忡了一会儿,集市上有他最爱的糖人摊子,散集的话,这两天不就看不到了吗?他非常难过地求郝夫人把孙大圣还给他。 郝屠户不能做生意,心里总有些不安,郝夫人安慰他,钱总是赚不尽的,够养活一家人就够了。 郝屠户的声音,郝夫人的声音,郝斯年的叽叽喳喳声混在一起,家里瞬间成了集市,人声鼎沸。郝眉扶紧了自己的小碗,长大了嘴巴,拿着筷子,往嘴里快速地扒。 她跟小鼻涕虫可约好了,吃了饭下午一起玩弹弓! 不得不说,心理年龄四十五的郝眉适应起来重新当孩子的生活,还是非常顺利的。 第4章 变化 皇帝驾崩,全国上下一片缟素。郝眉却不管这个的,照样同郝斯年两个玩得快忘记自己姓名。 小孩子的快乐真简单,看蚂蚁搬家就能看一天,心里还美滋滋的。郝眉想同郝斯年讲话,郝斯年就用比她声音还大的一声:“嘘!”打断她。然后两个人用特别大的气音讲话,以为这样就不会打扰到蚂蚁搬家。 大概是因为他们都继承了胡人的血统,天生能歌善舞,国丧期间不能有舞乐,可把他们一家人憋坏了。尤其是郝斯年,他刚学了羯鼓,特别手痒,吃饭都要往台子上拍两下。 国丧之后,就是新皇登基,又能唱歌跳舞了。郝斯年打着鼓,郝夫人痛痛快快地跳了一下午的胡旋舞才做罢。郝眉其实会,但她扭了两下就算了,老实说她走路还好,跳舞就有点站不稳,想来还是太小的缘故。 有个晚上,她有做梦,梦见她躺在床上,皇后娘娘坐在床沿,绣着荷包。郝眉认识那个荷包,她记得她有一个一模一样的。 醒过来之后,很是奇怪,怎么老做关于皇后娘娘的梦? 她上辈子跟皇后娘娘不是很熟,虽然没跟对方做过什么对,但也没跟她有过什么交流。皇后娘娘老是肃着一张脸,看上去跟死了男人的寡妇似的。郝眉看见她那张不苟言笑的脸就害怕,老觉得她不是什么好人,不能接近。 皇后娘娘闺名依然,名字很秀气,但她却是个杀伐果断的女人,她的剑下不知道有多少亡魂。 说起来皇后娘娘,还有段趣闻哩! 传说安家大小姐出生的时候,漠北城里的人都看见了,有一条白龙从空中飞过,所以人称白龙女。有段时间,北方匈奴逼近,肃王亲自到漠北镇守边境线。肃王与白龙女一起作战杀敌,击退匈奴八百余里。也正是因为共同作战的情分,二人走到了一起,成就了一段美满姻缘。郝眉还在他们的婚礼上献过舞呢! 白龙女一生功绩累累,是能名垂青史的伟人。郝眉跟她一起做了太后,想一想,还有一种沾了光的感觉呢! 郝屠户最近生意特别好,许多大户人家到他的摊子那里定肉,一天杀几条猪,忙得不得了。郝斯年跟郝眉没事干的时候,就蹲在一边看他们的爹杀猪。 郝屠户杀猪,很有些庖丁解牛的意思,游刃有余的。郝眉跟郝斯年也不怕血肉模糊的,两个人津津有味地看着。但毕竟看过太多次了,不稀罕,一听说外面孩子们有什么动静,都不用叫,自己拔腿就跑了。 郝眉有一次终于想起来了,她想问她爹什么事。毕竟她都玩疯了,能记得什么事?她趁着吃饭的时候大家都在,仰着小脸问她爹:“阿爹,我听街上人说阿爹以前不是杀猪的,是个杀人的。什么意思啊?” 郝夫人瞪了她一眼:“胡言乱语什么?” 没想到郝屠户竟然叹了口气,十分唏嘘似的。郝斯年正埋头苦吃呢,觉得有意思,把小脑袋从碗里抬出来:“爹?” 郝屠户摸了摸郝斯年的小脑袋:“没事,吃吧。” 郝斯年又把脑袋埋回去了。 郝眉觉得这件事没有这么简单,晚上故意很晚不睡,躺在床上偷听郝屠户跟郝夫人的夫妻夜话。 郝屠户笑着说:“这个小鬼精灵,怎么想的,还过来问我。” 郝夫人打了他一下:“你还好意思笑!” 郝屠户又叹了口气,半晌没有说话。 郝夫人拍了拍他:“夜深了,睡吧。” 郝眉听了半天,没听到他们说话,估计他们睡了,也迷迷糊糊睡着了。 晚上不睡的后果就是,郝眉早上起不来。 郝眉一觉醒过来,感觉肚子空空,坐在床上喊:“妈!妈!蔓蔓饿了,要吃饭!” 喊了半天没人答应,正要自己摸下床,郝夫人忽然掀开帘子进来了,快步走过来捂住了她的嘴:“小祖宗,快闭嘴吧!外面有贵客!” 郝眉瞪大了她那一双眼睛,滴溜溜的,跟葡萄似的。 郝夫人低声说道:“你阿爹要起复了,可别坏了你爹的大事!” 郝眉眨了眨眼睛,表示自己知道了。 郝眉偷偷问她娘:“怎么回事啊?” 郝夫人心里急:“一时半会儿讲不清楚,等会儿阿娘再跟你解释。” 得,这就是不解释的意思了。郝眉坐在床边,无聊地踢脚玩。 郝斯年忽然掀开帘子,举着一个比上次那个更大的孙悟空进来了,高兴地大喊:“蔓蔓,看!哥哥给我的!”后面跟着进来了一个打扮富贵的公子,十三四岁年纪,眉清目秀的,一看就是好人家的孩子。只是偶尔的眼神看起来不像什么好人,带着一种势在必得的决心。 郝眉一见着他,吓了一跳。 这不是肃王吗! 肃王十六岁封王,看他的封号就知道了,天生不苟言笑,很严肃。郝眉想不明白,这么个严肃的人,怎么会那么喜欢嗑瓜子的。她看了一眼拿着糖人兴高采烈的郝斯年,想,她哥倒是喜欢嗑瓜子…… 丫头GL_6 等一下? 郝眉忽然想通了一个关节! 假如肃王真的不喜欢嗑瓜子,而且郝斯年喜欢嗑的话,当初的瓜子就是为郝斯年买的,所以才无缘无故赏赐瓜子给郝斯年。那后面郝眉的忽然得宠,也解释清楚了。不是因为救命之恩,而且因为她是郝斯年的妹妹! 郝眉简直了!上辈子肃王偷了她哥哥,这辈子还惦记着? 她瞪着在一边傻乐的郝斯年,心想,好哇,居然背着我! 她越想越气,哇地一声嚎啕大哭了起来。 郝斯年吓死了,以为是她想要糖人,连忙手忙脚乱地把糖人递给郝眉,郝眉一边哭,一边把糖人接了过来。郝夫人在一边哭笑不得,只好不停给肃王道歉,说小女不懂事,请多包涵云云。 肃王大度地说没事。 他挺喜欢这个傻乎乎的丫头的。太傻了,而且傻得不让人讨厌,还特别傻人有傻福。他真的挺喜欢的。 郝眉好半天才停住,一边打着嗝一边吃着糖人。算是暂时同意了这门婚事。 老实说肃王对她哥还是不错的。郝眉自己知道的,她跟了肃王那么久,肃王可没有碰过她,而且除了她儿子,肃王没有别的子嗣,也算是对她哥哥从一而终了。肃王对她也很好,冷了板着脸叫她加衣服,热了板着脸叫她少吃冰的东西,来月事了还会帮她记日子。 他俩的事,要是老老实实告诉她,她肯定不会这么难过。非要她这么多年之后才自己想明白,真是太过分了!还做得这么明显,显得自己格外地笨! 太过分了! 欺负人! 郝眉一口把孙大圣的脑袋给啃了下来。她气呼呼的,丝毫不在意郝斯年其实有多喜欢这个孙大圣有多舍不得给她。郝斯年看见大圣的脑袋没了,心疼地哇哇大哭,肃王连忙去哄他,郝夫人又道歉。 反正屋子里乱得团团转。 郝眉又把糖人还给了哥哥,在肃王不停保证再做一个孙大圣的安慰下,郝斯年停住了。跟郝眉两个人小心翼翼地舔着,有时候郝眉想啃,都被郝斯年给打住了。 郝斯年是真的喜欢这个糖人。 郝眉这个半吊子小屁孩已经感觉不到,在糖人摊子那里,黄铜锅里翻滚的糖稀有什么魅力了。而在郝斯年眼里,这几乎是一种魔法。师傅只不过是从里面挖出来一勺,在大理石板子上抹点油,手抖啊抖的,一个糖人就画好了。多么奇妙!像女娲造人似的! 郝斯年吃了一脸糖稀,郝夫人看不下去,把他带到一边洗脸去了。 肃王忽然往郝眉手机塞了一个鸡蛋那么大的珍珠,郝眉吓了一跳。肃王总是这么没头没脑。那天她在屋里坐着,肃王忽然进来,往她裙子上塞了一个装着小孩的包袱。 郝眉抬头去看他。肃王咳嗽了一声,把脸转开了。 郝眉把珍珠举到眼前,很认真地看。她虽然没有文化,但也知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的道理。她又去看肃王,肃王又把脸转了过去。 眼见着郝夫人在给郝斯年擦脸了,肃王才终于开口:“妹妹,这个你收着……” 原来是见面礼。郝眉就心安理得地把珍珠塞到走过来的郝夫人手里了,非常高兴地说:“妈,哥哥送我的珠子!你看,多大!” 郝斯年对于珠子没什么特别的喜欢,看了两眼就丢过去了,玩他的木马,在屋里满地乱蹦,吵死了。 肃王喜静,郝眉上辈子坐他边上叠纸鹤都被他嫌吵。待了一会儿,实在待不下去,告辞走了。外面跟郝屠户谈正事的人谈好之后也告辞走了,郝夫人怎么留饭都不行。 晚上吃饭的时候,郝屠户满是络腮胡子的脸上挂满了笑意,喝了两盅酒,还给两个小的一人尝了一筷子酒。 郝眉跟郝斯年大概是因为尝了一点酒的缘故,晚上很早就睡了。郝眉迷迷糊糊的,还听见郝屠户志得意满地跟郝夫人说着什么。半夜郝眉起来上厕所,还听见两个人说话。郝眉太困了,没听,上床翻个身接着睡着了。 第5章 远行 郝屠户行了场大运,成功翻身,多年前的冤假错案终于水落石出,给了他一个沉冤昭雪的机会。 郝屠户不跟他们两个小孩子说他的过去,郝眉只知道,郝屠户新官上任,要远赴漠北任职去了,当然,带着一家老小。 新皇很不愿意,不知道怎么做通了郝屠户的思想,把郝斯年留下来当了伴读。 郝眉心里不愿意,这是她的哥哥,她一点不想让给别人。她舍不得。 郝屠户不这样想,能给皇帝当伴读,是一件多么大的荣耀啊。尽管郝斯年哭闹不愿意离开家,还是把他送进了宫。 老实讲,要不是知道人家不会欺负郝斯年,郝眉简直想带着他跑路了,她爹真狠得下心! 其实也不怪郝屠户狠心,都是封建忠君思想害人。君主优先于一切,臣子的一切都要奉献给君主。 郝眉哭哭啼啼地与郝斯年分别,踏上了前往漠北的旅途。 他们刚出了城没几里,就看见新皇抱着还在哭的郝斯年,坐在一辆马车的车板上,往官道上张望。一副生怕一转眼就错过他们的样子。 郝眉一眼就看到了他,尖叫着叫郝斯年名字。郝斯年听见了,从新皇怀里钻出来,也不管来来往往的车,就这么跑到他们的马车这里来。 郝屠户当然爱他的儿子,郝斯年在路上磕着碰着,都能让他心碎,提心吊胆的,自己下车跑过去,一把抱住了郝斯年。 郝屠户把郝斯年抱起来,小心地避开车马跟行人,回到了车上。 郝斯年哇哇大哭:“阿爸,不要不要我!” 郝斯年太小了,并不能明白所谓的给皇帝做伴读是一件多大的荣耀。他只知道,跟家人分离,是一件多么痛苦的事情。 仿佛被家人抛弃了。 新皇虽然有独占郝斯年的私心,但他更想郝斯年能快快乐乐地长大,他一点儿也看不得郝斯年的眼泪。 所以才又把郝斯年还了回来。 新皇也过来了,站在马车下面,抬头去看郝屠户一家。 郝眉偷偷掀开帘子,从里面探出个头来。 新皇说:“不是您的儿子没有伴读的福气,是我太贪心了。他还是个孩子,离不开你们。以后还有很多时间,很多机会,我会一直把伴读的位子留着等他,请不要责备他。” 丫头GL_7 郝屠户再看不出来新皇对郝斯年的不正常关心就是傻子了,他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开口。 怎么说?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做臣子的应该感恩戴德。但他舍不得他的儿子做佞臣妄幸之流,这以后是要就万古骂名的。郝斯年还这么小,连当伴读这样的事都不明白,当男宠这样的事,更不明白了。 郝屠户问他:“换成郝眉不好吗?” 换成郝眉当然好,她又是女孩子,而且还跟郝斯年是兄妹,提拔郝斯年也不会被人多指摘。 可新皇不愿意。他已经选过一次郝眉了,他自己知道,那个人不是郝斯年,就是不行。尽管这样是他的一厢情愿,但他想在郝家人都同意的情况下,堂堂正正地跟郝斯年在一起。 新皇认认真真地说:“虽然这个时候说还为时尚早,也是我一厢情愿,但我想告诉您,我对郝斯年是以成亲为目的在交往的。不是男宠,不是玩物,是认认真真想做夫妻。如果以后他愿意,他会是我唯一的皇后。” 话说到这个份上,郝屠户还有什么话好说呢? 他只能作为一个父亲,郑重而诚恳地请求对方:“请不要违背今日的诺言。不要辜负我的儿子。” 新皇把自己的私印拿出来,小小的,两个指甲盖大的一枚金印,雕的是一只金翅大鹏鸟正展翅高飞。新皇在上面穿了一根红丝带,将他当做项链,挂在了郝斯年的脖子上。 “它同国玺一样可以使用,我若违背了今日誓言,就让他当这天下的君主,让我下无间地狱永世不得翻身。”新皇语气淡淡的,但语重心长,仿佛诅咒的不是自己一般轻描淡写。 新皇许下诺言之后,对郝屠户说:“去吧,将军,我等着您任期已满重回京城的那天。” 他命令车夫前进,车夫不敢违背,驾着马车,缓缓地向前。 新皇站在原地,看着带着郝家的车马渐行渐远。 郝眉掀开两侧的帘子,偷偷地看,上辈子对她无微不至的另外一个兄长还没有走。他往这里望着,一直望着,舍不得回头。 郝眉心想,爱情究竟是个什么东西,两辈子了,都不能忘怀?她放下帘子,坐回去,看见郝斯年已经从郝屠户怀里钻出来,扑在郝夫人怀里抽噎着哭诉爹娘不要他了。 郝夫人心都快碎了,抱着他一直在哭。 郝眉看着心里想,到底还是个孩子,哪里明白这些天发生的许多东西呢?说起来,郝眉这个内里四十五的老年人,也不能完全理解。 郝眉又想起来皇后娘娘,上辈子皇帝跟她的爱情故事可是被传为佳话,郝眉都坚信他们是真心相爱。那现在,皇后娘娘的位子没有了,怎么办呀? 郝眉想了半天,忽然发现,她管人家干什么?跟人家非亲非故的,真是瞎操心! 郝眉眼前浮现出皇后娘娘那张冰冷绝艳的脸来。郝眉生得不说倾国倾城,也是有闭月羞花之貌,可与皇后娘娘相比,气势上差了一大截。 白龙女年少成名,当年她提着剑,与当时还是肃王的皇帝一起杀入匈奴王庭。就他们两个人,杀入敌人心脏,带着匈奴王的头颅,如出入无人之境一般毫发无损地凯旋归来。回来的时候,听人家讲,那是寒光照铁衣,提着玉龙剑,高坐在马上,凛然如神人。下马换了一身衣裳,站在大堂上,光芒万丈,艳光四射,满堂生辉啊! 说到这个真是十分惋惜,郝眉那时候大病了一场,险些一条小命都没了,没能见证这历史性的一刻。 郝眉叹了口气,趴在郝屠户腿上,心里想,这次去漠北,恐怕又要和这位出色的女性碰面了。真是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郝眉总觉得自己不错,可跟她站在一起,简直无地自容。 郝屠户不知道她有什么气好叹的,好笑地摸摸她的头发:“我的蔓蔓,你有什么心腹事,跟阿爹说一说?” 郝眉抬起头来:“听说漠北有个白龙女,是人人称道的好女。我是阿爹的女儿,却不能像她一样为阿爹获得称赞。阿爹会不会觉得蔓蔓很没用,不喜欢蔓蔓了?” 郝屠户听了,又心疼又好笑,慢慢地抚摸她的背:“蔓蔓是阿爹的女儿,在阿爹看来,是世界上最好的女儿。阿爹不想把你跟别人比,你也不用跟别人比,因为阿爹永远爱你。你会因为阿爹是个屠户,就不喜欢阿爹了吗?” 郝眉摇摇头,上辈子她爹走得太早,没有人教很多人与人之间的感情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她自己也没能参悟明白,懵懵懂懂的,终于在今天在郝屠户得到了一个答案。 不是因为你好我才喜欢你,而是因为你是我喜欢的人,什么样子我都喜欢。 这就是家人。 郝眉一下子被感动得哭唧唧的。郝屠户心疼她,把她抱起来在怀里,轻轻地拍着她的背,哄着她。 郝斯年看见了,嫉妒得不得了,也要阿爹抱。郝屠户只好抱住这两个讨债鬼,给他们一样多的爱。 郝屠户一面逗着孩子一面对郝夫人说:“老话真是没错啊,真是没错。小东西都是讨债鬼,上辈子欠了他们的。看人家的孩子,吵一点闹一点,都受不了,觉得烦。自己的孩子,真是怎么看怎么好,怎么闹也不嫌烦。” 郝夫人掩着唇咯咯笑着:“当初嫁给你的时候,姐妹们都说你看着不像好人,以后会打孩子。我们没想到你居然有这样一颗慈父心肠。” 郝屠户也笑:“何止是你,我自己都没有料到。” 郝夫人想起来就笑:“以前我最看不上打小孩的粗鲁女人,现在我倒成了这样的粗鲁女人。” 郝屠户满怀柔情地说:“再粗鲁我也爱。” 郝夫人嗔怪他在孩子面前胡言乱语,可脸上的笑怎么也收不起来。 郝眉跟郝斯年在郝屠户怀里打闹,两个人叽叽喳喳的,跟在车厢里塞了一百只麻雀一般吵人。郝屠户笑着骂了他们两句,两个人收敛了一小会儿,又叽叽喳喳叫了起来。两个人打起来了,在车厢里满地乱滚。郝夫人吵得头疼,跟郝屠户两个人一人抓住一个,按在怀里,叫他们闭嘴安静下来。 小孩子哪里能安静下来,在怀里直拱,跟土里的蚯蚓一样。 郝屠户舍不得打,还是郝夫人出的手,一人屁股上挨了两巴掌,这才消停下来。 郝眉挨了打,乖乖地在郝夫人怀里待着。一个人待着实在无聊,于是不知不觉地就睡觉了。 她咂摸着嘴,香甜地睡着,像一头小猪。 第6章 结缘 郝屠户的上任之路走了有几个月,郝眉跟郝斯年半途上还因为水土不服生过一两场病,好在他们身体还算强健,没什么大事,但到底耽误了行程。 郝屠户一开始心里还有些惶恐,可新皇在京城不知道怎么得知了,快马加鞭地送来消息,再三嘱咐他不要担心别的事情,一切都有他。郝屠户心里有了做皇帝老丈人的底气,也就不怕什么了。 郝眉终于到了漠北,刚准备进城,在接受守城士兵的检查。她爹娘在忙,顾不上她,郝斯年在一边玩泥巴,她到处望呆。这时候就看见一队轻骑由远及近飞马而来。为首的女子穿着一身蓝色劲装,简单地缠着头巾,露出一双明亮的眼睛,像电一般直击人心。 郝眉一见了她,只觉得不可思议,世上竟有如此多娇的女子。集力与美于一身,恍若神仙妃子下凡来。 算算年纪,白龙女今年才十二岁,但极高,坐在马上看起来几乎是一个大人。白龙女在城门前勒住马,低头去看站在地下对她傻傻看着的郝眉,解开头巾露出倾国倾城的绝美容颜:“小丫头,你看什么呢?” 郝眉看傻了,傻乎乎地说:“看你。你好看。” 后面的侍从追了上来,听见郝眉的话,笑:“没想到这个小丫头竟是个小轻薄儿,小小年纪就爱慕我们大小姐。” 丫头GL_8 白龙女肃了脸:“慎言!” 她转过来对着郝眉,温言说道:“小丫头,可别再这么傻得盯着人看,这样不礼貌。” 郝眉可能真的是个花花公子转世投胎而来,见了白龙女的美貌抬不动腿,哒哒哒地跑过去到白龙女的马边上,抓着她的一点衣角:“我不傻,我喜欢你,想跟你做朋友。” 白龙女看着她,没有言语。 郝屠户这边刚刚忙完,就看见他家闺女又在外面招惹是非。连忙跑过去,一把将郝眉抱在怀里,连连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小女不懂事,冲撞了,多有得罪,还望看在她还小的份上,多多包涵。我回去一定会严加管教!对不起,对不起。” 白龙女转过脸来,腰挺得笔直地坐在马上:“无妨。”一抖缰绳,马儿驮着她平稳前进。 郝屠户等他们走了,气得点了点郝眉的脑门:“你这小坏蛋,一会儿没看着你,又差点闯了祸!” 郝眉噘着嘴,反过来怪她爹:“哼,要不是阿爹,我就跟漂亮姐姐做朋友啦!” 郝屠户对此嗤之以鼻。他抱着不安分的郝眉爬上马车,慢慢往他们未来的家行驶。 郝斯年跟郝眉好奇地趴在窗子上四处张望,漠北的建筑跟京城大不相同,他们感觉非常稀奇,非常津津有味地看着这里的一切。 郝屠户扯都不能把他们从窗户上撕扯下来,只好随着他们开心了。 他们的新家是个两进的院子,格局跟他们原来那个差不多,但比他们原来那个大了快有一倍。 郝眉一下马车就跟郝斯年一起,前前后后地到处乱跑,这里看看那里摸摸,非要自己选房间。一会儿吵着要这一间,一会儿又觉得别的房间好。吵吵闹闹的,郝屠户看着满地乱跑的孩子,也不觉得烦,只觉得神清气爽,揽着郝夫人笑眯眯地看着。 他们没带多少行李,一会儿就下完了。家具等明天再去置办,今天先将就点。郝夫人简单地弄了点饭菜,郝斯年吃饭的时候还在跟郝眉抢,到底谁要哪个房间。郝屠户美滋滋的喝着小酒,脸上满是幸福的红晕,笑着看着两个孩子跟美丽的夫人。 郝眉在新家里美美地睡了一觉,大清早她娘还没醒就自己起来了,得意洋洋的自己刷牙洗脸,坐在大门槛上看着来来往往的行人。她一个人起来了,当然不会让郝斯年接着睡,一早就把他折腾醒了。两个人一起坐在门槛上,托着腮,津津有味地到处乱瞅。 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街角,郝眉一见到就站了起来,往街角跑去。 那是白龙女,骑着高头大马,披着一身银甲,一手握着枪一手抓着缰绳,跟着巡逻队一起在街上巡逻。她骑的不是后来闻名于世的名骑的卢马,腰上倒是挎着那把绝世宝剑玉龙剑。 郝眉脚下飞快,别看她个子小腿短,腿弹得飞快,一会儿就跑到白龙女马前。 白龙女见了她,与队长示意了一下,微微偏离了队伍,到旁边来同郝眉说话。 郝眉这样子其实比昨天还没有礼貌,白龙女正在巡逻呢,她跑了过来妨碍公务。不过白龙女本来就不是巡逻队的成员,只是义务巡逻,所以也不必那么上纲上线。 郝眉不等白龙女开口,献宝似的掏出来她从京城带过来的心头好——一只木头刻的小猪。她把小猪高高地举过头顶,给白龙女看:“这是我最喜欢的小猪,我想送给你!” 白龙女接过小木雕,仔细地看。那小猪被磨得十分光滑,一点刺都没有,显然主人非常喜爱,来回地摸,把它摸得光滑了。她抓在手心里,问郝眉:“你为什么要送给我?这太珍贵了。” 郝眉有些不好意思,脚踢了踢:“因为我喜欢你,不知道为什么。” 上辈子她一见到白龙女就害怕,这辈子不知道是不是白龙女没有再摆死了男人的寡妇脸,显得格外和蔼可亲的缘故。郝眉一见她就喜欢,就想跟她待在一起,就想把自己最好的东西给她。 白龙女露出来一个浅浅的笑容来,当真如同春风拂面一般温暖,郝眉心神一荡。 “那我收下了。”白龙女驾马离开,郝眉还在原地荡漾,连她走了都不知道。 郝斯年坐在门槛上,他早上没睡好,还有点打瞌睡,屁股跟长在门槛上一样,都抬不起来。他一边打着哈欠一边往这里看,并不是太在意。 郝眉傻笑着自己回来了,他问了一句谁啊,郝眉没有回答,他也不管,撩开这个话题不谈。 郝眉很有意思,一上午都兴奋得不行,惹得郝夫人问了她几次发生了什么好事。她也不回答,一提就傻笑。郝屠户去军中报道了,郝夫人一大堆事,也没空管她的一点心事,一手抓着郝斯年一手抓着郝眉,一起去集市上置办用具。 郝夫人忙了一天,来不及做饭,给了他们几个大子,叫他们自己买着吃。 郝斯年欢呼雀跃,立马跟妹妹分好钱,拿着自己的一点钱去买了他眼馋的糖人。郝眉却从自己的小百宝箱里拿出来她娘给她绣的小荷包,珍而重之地把钱装进去。她还想送白龙女礼物,她要多攒点钱! 郝眉抓着荷包,痴痴地想。 晚上的时候,郝屠户回来了,喜滋滋地给两个孩子带了酒酿圆子,给郝夫人带了支金钗。他把他的帅印给郝夫人看,郝夫人先是笑,然后又是哭。郝屠户把他的妻子抱在怀里,亲吻着她的头发:“是我对不起你,现在苦日子都过去了。” 郝夫人抓着那个小小的印章,哭得妆都花了,她一看见那章就哭,但她还是时不时拿到眼前看一看,生怕它跑了似的。 郝斯年吃着酒酿圆子,很是不理解:“妈一看它就哭,不看不就结了?” 郝眉啪地打了他一巴掌叫他闭嘴。郝斯年很不服气,又打回来,这下好了,两个人你不让我我不让你,打成了一团。郝屠户管不上他们,随他们自己去。两个人打了半天,打得疼了,两个人嗷嗷叫着哭,大人们没管他们,过了一会儿又好了,两个人亲亲热热地挤在一起吃圆子。 郝屠户这下子大变身,改叫郝将军了。 后来的历史书上不好讲他当杀猪佬的过去,说他有宰割天下之志。当年的冤假错案,也被轻描淡写地一笔带过了。史书太厚了,中华上下五千年,各个人都写,那完了,能比城墙厚。只能用轻飘飘的一句话带过。倒是戏文话本很喜欢讲这位非同一般的将军,讲他蒙受的不白之冤,讲他的不坠青云之志,讲他不世神功,讲他的传奇爱情,讲他的一双传奇儿女。一时间涌现了很多杀猪佬将军的故事,各个不同凡响。什么少时大雪之夜,单枪匹马,于乱军之中取将帅首级。什么被昏君贬谪,即便在集市里也不忘忧国忧民,好不容易等到新君起复,大举击溃不停骚扰边境的匈奴,将匈奴国收复,扩展疆土。又说他当杀猪佬时与花魁娘子的浪漫爱情故事。当然不得不提他做了男皇后的儿子,提了他儿子,就要讲他的女儿。讲他女儿怎么能不说白龙女?他女儿跟白龙女也是一对羡煞旁人的恩爱夫妻。他自己传奇非凡,一家人也都具有传奇色彩。文人墨客再添油加醋一说,他们一家更加传奇, 就连只在出生时见到白龙翱翔于天的白龙女都被传说成白龙转世,死后重新化为白龙升天而去。由此可见添加了多少艺术创作。 第7章 天下最好的人 年幼的郝眉,呃,姑且算是年幼,在自己的百宝箱里到处乱翻,指望能从中间找出来点什么可以送给白龙女的玩意儿。 显然没有。唯一一个稍微能拿出手的,就是她手里装铜子的荷包了。郝眉一时间有些犯愁。 晚上的时候,新出炉的郝将军告诉了郝眉一个超级好消息——安家打算给白龙女找个年龄相仿的丫头当伴读。 郝眉一听,奋力举手告诉郝将军自己想报名。郝将军懒得理她:“你几岁?” 郝眉气死了,剩下的饭都吃不下了,晚上抱着郝夫人哭,问她怎么不把自己生早一点。搞得郝夫人哭笑不得。 郝眉第二天大清早起来了,坐在门槛上等着白龙女巡逻过来。她今天没有礼物好送给白龙女,所以又盼着白龙女快点过来,又怕自己两手空空去见白龙女。 她一直往街那边看,脖子都快拧断了。 你问她怎么不干脆去那边等着?为什么?还不是那点不好意思呗? 郝眉十分地坐立难安,抖着脚,有些不耐烦地想白龙女怎么还没有来? 来了!终于来了! 丫头GL_9 郝眉一个饿虎扑食向着白龙女冲了出去,没看脚底下,出师不利,一下子摔了个大马趴。 郝眉这一下子摔得惊天动地,她感觉自己听见了自己骨头摔断的声音,郝眉感觉疼,不过这倒是其次,主要是丢脸。郝眉趴在地上哇哇大哭,郝夫人在厨房听见动静,抓着柴火就跑出来。 但有人比她更快! 那是白龙女! 电光火石之间,白龙女就冲了过来,她迅速地下了马,把郝眉从地上抱了起来。 郝眉闭着眼睛真心实意地哭着,并不知道抱她的人是白龙女,要是知道的话,十有八九会顾及点形象的。可她不知道,她为了疼痛,真切地大声嚎啕。 郝眉只知道哭,她身体弱,心也跟着弱了起来,仿佛真的是一个从未经历过挫折的小小孩子,跌一跤都是一件不得了的大事。 可偏生郝眉不是,她一辈子经历的大风大浪数不胜数。虽然被肃王朱瑄保护得很好,但她依然见证过许多可怕的不堪的成年人的世界。那她为什么会这样呢?怎么想都不应该啊? 其实问题很简单。因为委屈。很难定义什么东西会导致委屈,各个人不一样。有的时候只不过是一碗冷饭,有的时候一顿难堪。而且每个人表现委屈的方式也不一样,甚至于同一个人,不同时间表现出来的程度,都大不相同。 以前郝眉被别的妃子羞辱之后,就算满怀委屈,也不过是在夜里捂住嘴蹲在被子底下偷偷地掉两滴罢了。今天她这样,主要是仗着身后就有她的家人,再加上这些年来的委屈一起涌上心头。 白龙女不知道怎么安慰郝眉,还真的以为她有什么三长两短呢,将郝眉一把抱起来,待着郝眉翻身上马,一路绝尘而去。郝夫人刚出大门,就看见一个渐行渐远的背影。 “这是怎么回事呀?”郝夫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旁边有看见了的邻居解释给她听:“小姑娘坐在这里,突然跳起来往那边跑,结果绊倒了。正巧白龙女巡逻过来,把她抱上马,带去看大夫了!” 郝夫人这才放下一颗心来:“真是多亏了人家白龙女,也是我这个当妈的没注意到。等白龙女回来了,我可要带着蔓蔓好好谢谢她!” 郝眉被人抱着上了马,这么大的动静,她就是死了也应该挣开眼睛了。她一看,就看见了白龙女那张令人没有办法不形象深刻的脸。 不得不说,这真是让人心旷神怡。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西北的风沙常年雕琢,才让白龙女有这样秀气而高挺的鼻梁。郝眉心里想,就是最秀美的山川,在她眼里,也比不上白龙女鼻梁分毫。 郝眉抽噎着停住了哭泣,她顾不上自己的疼痛,仿佛怕白龙女跑了一般,迅速抓住白龙女的衣角:“我好喜欢你,请你和我做朋友!” 白龙女下意识勒住了马,停了下拉。郝眉生怕白龙女把自己丢下马,转而紧紧地抓住马鞍:“求求你跟我做朋友!” 白龙女近乎冷漠地看着她,郝眉瑟瑟发抖,她快要缴械投降了,可就是有一口气撑着她,不让她退缩。 白龙女拒绝就拒绝了,下次再问就好了……郝眉心想。 白龙女回答她:“好。” 郝眉心灰意冷地说:“我就知道是拒绝,我准备好……等一下,好?” 白龙点点。 郝眉不敢相信,盯着她一直看:“你说好?” 白龙女点了点头,一瞬间郝眉心头涌上无限力量,她甚至都忘记了疼痛,一下子扑到白龙女怀里,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地尖叫。 她太兴奋了!她居然真的跟真的漂亮的小姐姐做了朋友! 试问,天下有谁不喜欢白龙女呢? 她又漂亮又善良,是一个天上有地下无的绝世好女。谁不喜欢她,都是那个人眼睛瞎! 郝眉还记得上辈子有一次,淑妃趁着皇帝狩猎不在宫中,强行要搜她的宫,说她藏有巫蛊之术,狐颜魅惑皇上。淑妃仗着身后有太后娘娘的支持,看不见皇后还在宫中,越权处置郝眉。这时候还是皇后主持了公道,辩驳了淑妃安在郝眉身上莫须有地罪名,还训斥了淑妃“嫉妒”。 郝眉就是再没什么脑子,也知道“嫉妒”这个词安在一个妃子头上,是一件多大的罪名。皇后是正妻,凭“嫉妒”一个词就能让她被休弃。皇后一点也不客气,淑妃当然不服,她背后的皇太后也不服,出来指责皇后不贤。你说白龙女不贤? 小心白龙女一剑捅死你。郝眉当时幸灾乐祸地想。 太后说话很有意思,话里有话,先是说后宫有人妖言惑众,用巫蛊之术迷惑了皇帝。她这个做娘的,不能看着儿子被奸人所害。然后话锋一转,说皇后非但不能帮助皇帝稳定后宫,还帮助妖女独宠,实在是没用。她实在是没有办法了,才让淑妃出来协理六宫。 一段话打了郝眉跟皇后,真是指着鼻子骂她俩一个是妖女,一个无能。还给自己立了个慈母白莲花人设。 郝眉丫头出身,不想白龙女那样遵守规矩。她一听就火了,站在宫门口叉腰指着太后骂:“老女人你好不要脸!你哪里来的面子居然敢说皇后的坏话!我告诉你,都是皇上忠孝,没让你殉葬,留你一条狗命,要你好好待着不要生是非。怎么?活腻了?非要出来寻死?你当别人不知道你那点破事?你当年做皇后,可是后宫里第一个给皇帝献那下九流的媚药的!就你那皇后当的,还敢说我们皇后的坏话?你敢剑斩匈奴?你能辅佐帝王?你能教养国家储君?可拉倒吧,你就只有搬弄是非和给男人喂壮阳药这点本事。本来你不来,我懒得说你,你非要跳到我面前挨骂我也不拦着你。我郝眉堂堂正正的清白人家出来的女儿,说你的那些破事都觉得脏了嘴。真是有娘生没娘养的狗杂种,只知道在人面前汪汪乱吠!” 郝眉宫里地太监宫女们笑倒了一片。太后那边也觉得面子难堪。 太后正准备反击,郝眉连忙打断了她:“你这样的货色不配皇后来骂,就让我这个妖女来好好说说你这个贱人!先帝沉迷炼丹问药,整日里与妖僧妖道们混在一起,从不过问国事。你非但不劝谏先帝,反而阿谀奉承那些妖人,为你那些亲戚谋求一官半职。天底下真是没有比你更倒打一耙的人了,就凭你这样的,还敢说我们皇后?我们皇后上马能提刀,下马能提笔,你给她提鞋都不配,还敢仗着自己的年纪指指点点。呵,狗上了年纪也还是狗,我劝你好生待着,别老想着出来丢人现眼,免得让世人都看清你人皮下面的嘴脸!” 太后到底是多年后宫争斗浸淫下来的老妖婆,忍下一口气,不理郝眉,直接怼皇后:“一个女人,不重要的是她在外面有多大学问,而在于她能不能照顾好丈夫与儿子。没有生育过的女人,不是完整的女人,皇后,你能明白吗?” 郝眉冷笑:“你不也没生育过吗?不完整的女人?” 白龙女露出来一点笑容来,嘲讽地看向太后。郝眉得意洋洋,感觉自己被皇后表扬了似的,于是再接再厉把她儿子举出来做例子:“我们皇后可会照顾丈夫儿子了,你看,我们未来的皇帝,被皇后养得多好啊!能吃能睡的,还白白胖胖。我记得太后你原来当皇后的时候,对我们皇上,可是很不客气啊!” 太后脸色一白:“你怎么敢凭空诬陷人清白?” 郝眉翻了个白眼:“皇上不跟别人说,那是给你留点儿面子。你如今跑过来诬陷我与皇后,那我可不对你再留情面。我如今说的一切都是有证可查有据可依,要是不信,我们请宗人府的长辈们来,好好评评理,看看我是不是在凭空捏造!” 太后这下再不能说了,郝眉赢了。 当时她就说:“我们皇后,是天底下最好的人,我郝眉容不得你们指摘她半句不是!” 第8章 关于吵架与复合 白龙女带着郝眉看了大夫,又把郝眉送了回家。大夫说了,郝眉没摔到骨头,揉了点药酒就让她回去了。老实说那大夫是看在白龙女的面子才没好意思说她的,真是大惊小怪。小孩子摔跤担心不是问题,你找他这个主治刀枪伤的大夫看干嘛? 郝眉回了家,恋恋不舍地问白龙女下次什么时候能见面。 这话说得矫情,天天早上白龙女都要巡城,哪天都能见,郝眉却觉得不够。 她天生贪婪,永远不知道满足,还没分手呢,就想着下次见面。 白龙女想了想问她:“你想当我的伴读吗?这样我们就可以天天见面了。” 丫头GL_10 郝眉慌忙地点头,看她那个劲儿,简直要把脑袋点下来。白龙女看着她,露出来一个笑来:“我去跟阿爹说,明天上午巡逻完,我来接你!” 郝眉点点头,嗯了一声。郝夫人站在旁边,突然有一种插不上话的感觉。 郝眉进了门,回过头来,脆生生地同白龙女讲:“我明天大清早起来等你,你一定要来呀!” 郝夫人打了个寒战,白龙女却笑得露出了牙齿:“好的呀。” 晚上吃饭的时候,郝夫人把今天的事说给家里的男人听,郝斯年人小鬼大地说:“少女思春了呗!” 郝将军一筷子敲他脑门上:“头一回进军营就学了这些歪风邪气!” 郝斯年嗷了一声,丢下筷子,捂住脑门,揉了揉,瞪了眼他爹才接着吃饭。郝眉问她爹:“阿彻今天去军营了吗?” 郝夫人给她夹了一筷子菜放在她的碟子里:“是啊,阿彻才不像蔓蔓呢,人家去干正经事了。” 她放下筷子,对郝将军说:“蔓蔓也不小了,该给她找个先生启蒙了。今天安家的大小姐我可看了,知书达理的,看着果然是大家闺秀,跟蔓蔓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郝将军却不愁:“请什么呀,人家安将军找我说了,要蔓蔓跟白龙女一起学。” 郝夫人打了他的手:“那白龙女学的什么?蔓蔓连自己名字都不会写,能一起学?人家那是客气,你自己也该掂量掂量自己的本事!没有金刚钻就别揽那瓷器活。” 郝将军唉声叹气,郝眉听了立马表决心:“你们就送我去嘛,不行我就回来嘛!” 说起来很不好意思,郝眉一大把年纪了,还是个文盲,到今天还真的不会自己的名字。她上辈子也学了,可就是跟学习犯冲,一听先生之乎者也,马上昏昏欲睡,也算是跟学习隔了一堵墙,没有缘分。 但一想到跟白龙女一起学,郝眉心想,说不定自己还能抢救一下。 郝夫人却没有郝眉这么乐观,非常担心她的女儿跟不上。 第二天白龙女果然来接了郝眉,郝眉背着郝夫人连夜给她缝出来的小书包,得意洋洋瞥了郝斯年一眼,坐上了白龙女的马。 郝斯年正坐在院子里让郝夫人给他梳马尾,他穿着一身胡服,袖子很短,还带着护额护腕。他坐在小马扎上,头发被郝夫人抓在手上,嘴却管不住:“可别到夫子面前一问三不知啊!” 郝斯年天生会念书,郝屠户在他三岁的时候就带他去胡同里面学问最高的老秀才那里启蒙,没过一年,老秀才就带着郝斯年回了家,说他不能再教这个孩子了,因为已经教无可教了。郝屠户没想到他儿子这么能干,拼了老命把郝斯年送到学院里,让他接受更好的教育。郝斯年也不负众望,别看他今年才七岁,但他已经考中了秀才。 郝屠户没事就说郝夫人生孩子的时候不懂得平均,郝斯年学习太好了,郝眉对学习却一窍也不通,肯定是她偏心的祸。郝夫人却怪郝屠户,说男孩子像妈妈,女孩子像爸爸,都是郝屠户脑子太笨了,才害得郝眉跟学习没有缘分。 郝眉气死了,皱着脸,对着郝斯年做了个鬼脸。 郝斯年回敬她,吐了吐舌头。 果然不出郝夫人所料,中午的时候,郝眉哭着回来了。她背着小书包,抹着泪,进了家门。 一进门就求郝夫人给她找一个先生,她想学。 郝夫人不是没给她找过,吟诗作对郝眉那是不行,调皮捣蛋她倒是第一。郝夫人之前给她找过之前教过郝斯年的老秀才,老秀才说了她不是读书的料,郝眉记恨他,愣是把老秀才的胡子都揪下来几根。老秀才一辈子没在功名上取得什么成就,非要说就养了一把好胡子,郝眉揪了他胡子,可算是跟他结下了深仇大恨,不管郝屠户好说歹说,也不愿意再教郝眉了。 后面找过几个,郝眉都不愿意学,不是睡觉就是不守纪律,反正是那种让老师很头疼的学生。 没想到今天郝眉居然出人意料地想要好好学习了,郝夫人真是又欣慰又有点心疼。 郝眉扑到郝夫人怀里,哭得说不出来话。 郝夫人这下只觉得心疼了。 做父母的,哪里不心疼子女的呢?就是石头雕的菩萨,看见自己的孩子跌倒了,也得动起来去扶的。郝夫人就这么一双儿女,哪里能就这么看着孩子哭呢? 郝夫人问郝眉:“蔓蔓,跟妈妈说说,你今天怎么样?” 郝眉憋着嘴:“不好……我很努力地听了,可我什么也没听懂。先生骂我蠢笨,白龙女也说我不好。” 她抹着眼泪:“我知道我不好,可是,白龙女,我这么喜欢她……” 天底下谁都可以说自己不好,但总觉得自己最喜欢的那个人不可以。她那么喜欢白龙女,不许别人说她一句不好的话,白龙女怎么不能像自己那样呢? 郝夫人替她擦掉脸上的泪水:“蔓蔓,你不是说你自己也知道自己不好吗?白龙女只是说了一个事实,那你为什么要生气呢?” 郝眉抬头:“我不喜欢她说我坏话……” 郝夫人点了点她的脑袋:“小丫头。别人说你好话,都是因为你好,如果你不好,谁说你好呢?除非是骗子!” 郝眉眨了眨眼睛:“是这样吗?” 郝夫人告诉她:“天底下谁不喜欢听好话呢?可是好话就是好的吗?你要知道,忠言逆耳利于行。不仅你不能光听好话,还得听进去,改正自己。人言是一面镜子,你对着镜子整理自己的形象,别人才能说你好话,你不变谁说你好话呢?” 郝夫人举了个例子:“比如说皇帝身边,大家都在变着法说他的好话。但皇帝就真的像他们夸赞得那么好吗?” 郝眉摇摇头,似乎明白了什么。 郝夫人摸摸她的头发:“蔓蔓,你要知道,天底下的人多得像星星一样。太阳是星星,月亮也是星星。有的人像流星即将熄灭,有的人却像太阳一样光芒万丈。白龙女就好像高高升起的太阳,在她身边,你的光芒都被遮住,她看不见你的优点,当然不会说你的好话了。只有你自己努力,成长为一个优秀的人,也像太阳一样明亮,也才有听好话的机会。” 郝眉点了点头:“阿娘,我知道了!我不怪她,都是我自己不好!” 郝夫人点点头,从身后拿出来上午翻箱子找到的郝斯年当年的启蒙书,交给郝眉:“那,这是你哥哥的启蒙书,阿娘已经帮你找到了一个启蒙先生,你跟着他好好学,打好基础,这样才能听得懂白龙女的课。” 郝眉捧过来书,迫不及待地翻开来,果然这些字她觉得比上午的简单不少,有几个还挺熟悉,上面还有图画,郝眉也容易理解。 她捧着书,在院子里石桌上看。天还没黑,外面比还没有点灯的屋里亮不少,郝眉就着光学习着。 外面大门响起来敲门声,郝夫人提着裙角去迎,她以为是郝将军跟郝斯年回来了。 她还纳闷呢,这爷俩回来不就回来了吗?大门不是开着的吗,怎么还敲门呢? 没想到居然是白龙女。 白龙女见了郝夫人,恭敬地行了一个晚辈礼:“夫人你好。” 郝夫人连忙说:“你好你好,安小姐今天来,有什么事儿吗?”她此刻的心情就跟班级第一名无缘无故到自己家里来一样,有些受宠若惊。 白龙女低头:“今天我对蔓蔓说话重了些,想同她道歉,跟她说对不起,是我说得过分了。想请求她原谅。” 郝夫人拉住她的手:“我先提我家蔓蔓谢谢你,这么细心。来来来,阿姨这里没什么好东西,但一杯茶总是有的,快进屋里坐!” 丫头GL_11 她们一起进了门,转过影壁,就看见郝眉坐在院子里看书。 郝夫人拉着白龙女,问郝眉:“看,是谁来了?” 郝眉一抬头,发现白龙女居然来了,喜出望外!尖叫了一声,想丢下书跑过来,可站起来之后又坐下去了,把书捡起来接着看。一边看,还一边掉着眼泪。 白龙女眼眶也有些红。 郝夫人看了,借机说去倒茶,给这两个小朋友留下空间。等郝夫人再出来,二人又亲亲蜜蜜地坐在一张秋千架上,你趴在我耳朵上说话,我趴在你耳朵上说话。亲密得不得了! 郝夫人托着茶盘笑了起来。 第9章 绯闻与约定 郝眉跟白龙女情投意合,非常要好。郝夫人常常感叹,白龙女这么一块城里豆腐,阴差阳错就被郝眉这乡下的卤水点了。 白龙女跟郝眉待一起久了,郝眉没学到她半点好处,倒是白龙女把郝眉的臭脾气学了十成十。 郝眉不吃豆饭里地豆子,白龙女也学她,把豆子全夹到郝斯年碗里。郝夫人皱着眉看着:“好好吃,别挑食!”两个人充耳不闻。 郝夫人刚说:“白龙女啊,你爹你娘没叫你不要跟我家蔓蔓玩吗?你要是我的女儿,我可不愿意让你跟蔓蔓鬼混。” 话音刚落,郝眉就跟白龙女叫了起来。 郝夫人一缩脖子:“吵死了!” 白龙女哼了一声,低着头用筷子捣着碗里的豆子,恨不得把它捣成烂泥。郝斯年也不喜欢吃豆子,但有些大男子主义的他还是咬着牙吃完了女孩子们的豆子。 郝眉同白龙女好得如胶似漆,今天我去你那里睡,明天你去我那里睡,反正不管怎么说,死都不分开。郝夫人看见了,难免想起来自己年幼时候的手帕交,各自结婚生子之后,难免分开难免断了联系。 郝眉白天跟白龙女一起念书,晚上跟白龙女一起玩,成天跟白龙女在一起,都忽略了郝斯年。郝斯年颇有微词,白龙女却是个好的,有时候会带郝斯年一起玩。 年华似水流,转眼又是春风柔。 郝眉渐渐长大,郝将军的七年任期也快满了,新的调任下来了,秋天就要回京述职。 郝眉十三岁,成了漠北城里人人夸赞的好女,都说她能掌上起舞,说她六艺俱全,说她美若天仙。 郝斯年每次听到军营里有人说郝眉的好话都拆台:“可拉倒吧,我自己的妹妹我自己不知道?吹的过分了。” 郝斯年在这些年里,也向着未来,跨出了一大步。谁不知道郝小将军?能文能武,拉得弓射得箭,身先士卒冲锋的时候必定冲在最前面,年少得志。 说起来,一提到他,总要扯一下白龙女,说他们二人是天造之和。郝眉最听不得这个,谁说就要撕谁的嘴,还打郝斯年叫他不许打自己的白龙女的主意。郝夫人笑死了,自己的闺蜜嫁给哥哥,这样不是可以更好吗?郝眉却不愿意,她是个自私鬼,就想自己跟白龙女粘在一起一辈子,恨不得白龙女不结婚才好呢! 同样还有一个人听不得郝斯年跟白龙女传绯闻,那就是远在京城的肃帝。他担心死了,这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就怕万一。急急忙忙地到漠北来巡视边疆,慰劳边疆战士。说是这么说,自己偷偷提前仪架跑到郝家来见郝斯年。 郝将军没想到肃帝居然还记得他儿子,有点失望。郝斯年则是完全记不得他了,亏他还戴着那个小金印呢。 郝斯年当时从军营里回来,跑进了门,穿着一身黄色的翻领胡服,戴着护腕,高声喊着他娘:“妈,我饿了,给我饭吃!” 整个人特别精神,跟小太阳一样,一下子照亮了堂屋。肃王一见到他就站起来了,他起身很猛,一下子带翻了椅子。 “阿彻!” 郝斯年一进来看见有人,脸上露出来笑容:“阿爹这里有客人啊。”后来听见那个人叫自己小命,有些疑惑,偏着脑袋看他。 肃帝很激动地三步并作两步地走过去,上上下下地仔细看着郝斯年:“你长大了,长高了,脸跟鼻子这里也瘦了些。” 郝斯年有些尴尬,于是他开始傻笑。 郝眉牵着白龙女的手一起进了门,一进门就带着她直奔厨房:“饿了吧,我给你热鸡汤喝。昨天晚上就在炖。就喝鸡汤恐怕不够吧,要不要再下点面条?” 郝眉的家,厨房在客厅后面,想要从大门到厨房,必须打客厅经过。 她进了客厅,看见肃帝正扒在郝斯年身上看。她这个人自私得不得了,别看她现在不怎么跟郝斯年玩,实际上可见不得别人跟郝斯年玩呢!她猛地用力,把郝斯年拉了过来。 “可不敢跟陌生人玩!” 肃帝简直不能相信,他瞪着郝眉这个死丫头,这丫头简直了,上辈子他对她可良心了,今天居然这样。 过分! 郝斯年有些不明所以,小脑袋一摇一摇的,高马尾一甩一甩的,看起来超级可爱。肃帝想死他了,看见他这么可爱的小动作,心都化了。爱屋及乌地原谅了郝眉的过分。 肃帝对着郝斯年伸出来手:“阿彻,你还记不记得,有一个人送你孙悟空糖人?” 肃帝对郝斯年非常了解,你问他记不记得小金印,那十有八九记不得。但是你要是问他记不记得吃的东西,哎,他脑子灵光得很。 真是一个小吃货。 郝斯年果然记得!他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你就是那个小哥哥!送我孙悟空的小哥哥!我记得你,你长得好大啊!” 肃帝甜蜜地想,唉,这真是一个可爱的小吃货! 真是一物降一物,肃帝遇上郝斯年就是没辙。肃帝还是肃王的时候,谁敢直视他?就连皇帝都说他可怕,不能直视他。天底下谁说谁敢跟肃王说三道四?也就是郝斯年敢,他不仅敢说,还敢要他干这干那。想当年,因为郝斯年半夜想嗑瓜子,肃王真的大半夜给他到处跑买瓜子,还落了个极爱嗑瓜子的臭名。可是肃王心甘情愿地去,也心甘情愿背这个锅,郝斯年就是有这个能力。 因为郝斯年可爱,而肃王又爱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这没话说。 肃帝点点头:“嗯,是我,我来找你玩。看看你长高没有,长大没有。” 郝斯年咧嘴一笑:“你这么远来找我玩,这很好呀。你来过漠北吗?我带你到处看看呗?” 肃帝点点头:“好的呀,你带我看看这里的风土人情,我还没来过呢。” 郝眉冷笑,哼,男人都是大猪蹄子。还没来过?上辈子你还在这里打过仗呢,画了不少地形图,还没来过?不要脸,睁着眼睛说瞎话。 肃帝瞪了她一眼,防止她又拆自己的台。郝眉吃了一记白眼警告,乖乖地闭了嘴。 郝将军咳嗽了两声,代表他要宣布大事了。他不敢让肃帝跟郝斯年孤男寡男的待在一起,于是他搭上了他的女儿:“这样吧,就让我尽一尽地主之谊,让阿彻跟蔓蔓一起带你在漠北到处看看。” 丫头GL_12 郝眉心里翻了个白眼,她可一点也不愿意跟那个石头待在一起,一天说不到三句话,郝眉还不想这么小小年纪被话憋死。不乐意,都是白龙女扯了扯她的衣袖让她别那么过分,她才板着脸说了句好吧。 肃帝比她更不愿意,他多想跟郝斯年两个人在一起,谈谈心,讲讲恋爱?多了郝眉这个大累赘,真是让他心累。 可老丈人的话不能不听啊,肃帝只能点了点头,敷衍地说了一句:“如此甚好。” 郝眉带着白龙女回了自己房间,啪得一声把自己身上的书包摔在桌子上,一屁股坐在罗汉床上,气呼呼地对白龙女说:“阿彻的男人来了,我不喜欢他,我不想把阿彻给别人!” 白龙女皱着好看的眉,像一片落叶一般降落在她身边:“怎么回事?” 郝眉省略了前世今生,把肃帝拿小金印定婚的事情讲给白龙女听,白龙女有些不理解:“你哥哥,同他,不都是男人吗?你哥哥那么小,万一他长大了不喜欢这个人怎么办?” 郝眉喝了口茶:“不知道啊,如果阿彻长大了当真喜欢他,那我们俩就答应这门亲事。如果不喜欢,那个人也不会逼迫阿彻。但我不想有人跟我抢阿彻,阿彻是我一个人的!” 白龙女伸出手指,刮了一下郝眉的鼻子:“小傻瓜,天底下哪里有完全按照你心里想的去发展的事呢?就算是你哥哥,有一天他也要结婚生子的,怎么可能一直属于你呢?” 郝眉突然反问她:“那你呢?你也会跟阿彻一样结婚生子,然后离开我吗?” 郝眉焦急地等着白龙女的宣判。白龙女几度张口,想说是啊,大家都是这样子的。但是又几次咽了下去,好像哽在喉咙口,怎么也说不出来。 郝眉扑到白龙女怀里:“你不要离开我,我不能离开你,离开你我会死的,真的会死的!”她抬起头来可怜巴巴地看着白龙女,“你不要离开我,求求你,不要离开我!你不离开我,我也不离开你,好不好?” 白龙女沉思了良久,才点了点头。 白龙女一诺千金,她既然答应了郝眉,就真的不会离开郝眉。白龙女问郝眉:“我不会离开你,那你会离开我吗?” 郝眉坚定地摇了摇头:“不会!我要永远和你在一起!” 白龙女忽然笑了起来,又有些不好意思,低下头偷偷地笑。郝眉也跟着笑:“你笑什么啦,也说给我听一听好不好?是不是在笑我?” 白龙女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郝眉还在纠缠:“说嘛,求求你告诉我嘛,我好好奇哦!” 第10章 传说 郝斯年第二天在军营里请了假,跟郝眉两个人一起带着肃帝出去玩。郝眉不愿意耽误白龙女的时间,没有叫她,让她一个人努力学习。 郝斯年上午带着肃帝逛完了漠北城,郝眉觉得他这导游当得十分垃圾,自告奋勇带着肃帝去漠北城最神奇最神秘的地方去玩。 关于漠北,有一个传说。 这个传说是这么说的,说漠北城的地下,流动着一条神秘莫测的河流,它会自己改变方向流动,有时候向东,有时候向西。但漠北城外面的峡谷,是它无论怎么改道都不会变的一个必经之地。这条河流不仅这么神奇,它还有一个更神奇的地方,在于它的河水,是可以让人忘记心中挚爱的忘情水。这条河流名叫忘川河,河神就在峡谷的最深处住。 传说为什么是传说,因为它被无从考证。漠北城外面那条大峡谷深不见底,有时候的确能听到奔流的河水的声音,但大部分时间是听不到的。很多时候都是赶夜路的人听见从峡谷里传来哗哗的水声,与幽幽的歌声。 歌词版本有很多,有人说在唱:“昔我往矣,杨柳依依。” 有人说唱的是:“桂棹兮兰桨,击空明兮朔流光。” 还有人说唱的是:“八千里路云和月。” 各种说法,但大家都说是个女人的声音,半夜听很瘆人。 峡谷很深,有好事者下去看过,底下很干燥,根本没有什么河流,也没有什么住在里面的神仙。但歌声与水声是切切实实存在的,老百姓还是相信,峡谷底下有神仙,就在峡谷边上修了座河神庙。老实说那河神庙因为来那里玩的年轻人很多,香火还算鼎盛。年轻人嘛,到了庙里除了求功名就是求姻缘了,因为去得人多了,还有个传闻说那里求分手很灵。只要把铜钱穿上红绳,再挂上木牌写上自己想要断情的人的名字,丢到峡谷底下让河神看见,河神就会赐忘情水给你,然后就能轻轻松松地断情分手啦! 郝眉出主意,就说:“咱们别去那些无聊的地方了,我们去河神庙吧!” 别欺负肃帝不知道,那里是求分手的,肃帝可不愿意。他拉紧了郝斯年的手:“不去!要去你自己去!” 郝眉瞪了他一眼:“胆小鬼!”她环抱双手,看着郝斯年:“你去不去?” 郝斯年玩腻那里了,军营里花心的小伙子可多了,一去就喜欢拉帮结伙一起去,他去了好多次了。一点也不想去看那个无聊的热闹:“我不去,蔓蔓,那里有什么好玩的啊?就在城外面,你平时没跟白龙女去吗?” 郝眉呸呸呸:“我跟白龙女去那里干嘛?我俩好的很!” 肃帝不甘示弱:“我跟阿彻也好的很,不需要你瞎操心!” 不得不说,真是神奇的一群人。于是郝眉建议的河神庙之游就这么流产了。 下午他们还是在漠北城里游荡了一天,晚上回家,郝眉想了想半路折了一下,打安家门口走,去找白龙女一起吃饭。 白龙女正在书房里写字,坐在窗前,举着手腕写着,样子很美,像是一副仕女图。郝眉很喜欢,趴在窗子上看着白龙女写完了,才出声叫她:“白龙女,晚上去我家吃饭呗?今天晚上给你炖了羊汤,可鲜了!” 白龙女浅浅地笑着收拾笔墨纸砚,郝眉看她刚写的字:“你写得真好。我好喜欢。” 白龙女问她:“你们今天玩得开心吗?” 郝眉诚实地摇摇头:“不开心。你不在,我干什么也提不起劲儿来。” 白龙女说:“我也是。”她伸出手去摸摸郝眉的脑袋,“你不在,总觉得哪里空空的,不习惯。” 郝眉跟白龙女两人手牵着手出了安家大门,意外地遇见了郝斯年跟肃帝,她好奇地问:“咦,你们不是说不来的吗?来了怎么还不进去?” 安将军出了名的正经,肃帝这次这么不正经地跑出来偷偷见郝斯年,有点怕被他说。郝斯年则是来接郝眉的,虽然白龙女肯定在郝眉身边,但两个小姑娘走夜路,还是太危险了,郝斯年不放心。 郝眉拉着白龙女,两个人在前面走。郝斯年跟肃帝在后面跟着。 安将军骑着马正好经过,看见了他们,停住马,坐在马上问:“蔓蔓,怎么这么晚了还在街上走?要不要我送你们回家?还是今天晚上就不回去了,跟阿伯回家?” 郝眉走到安将军的马前面,恭恭敬敬地行了礼,摇了摇头:“今天家里来客人了,有羊肉汤喝,我带白龙女一起回去吃。” 安将军笑了一声:“这倒是。”他翻身下马,跟白龙女说:“你带妹妹骑马,我送你们过去。太晚了,下次叫你哥哥送你,不安全。” 白龙女带着郝眉骑上了马,郝眉嘴贱,说了一句:“我们有阿彻送我们,他就在后面呢!” 安将军回头一看,果然,郝斯年跟一个头低得不能更低的人站在一起。郝斯年低头鞠了一躬,走过来:“将军。” 安将军板着脸:“躲躲藏藏的,干什么!” 丫头GL_13 郝斯年心想,那还不是怕你吗?但他不敢说,只能说:“是我错了,对不起。” 安将军重重地哼了一声。安将军对郝斯年总是有些过分严厉。在他看来,郝斯年是要接他班的人,一定要严加管教,免得他不能成器。玉不琢不成器。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不经一番彻骨寒,哪得梅花扑鼻香。 到不是说他不喜欢郝斯年,或者说不喜欢郝眉,或者是其他的什么重男轻女之类的东西。他只是单纯的认为,像白龙女郝斯年这样的孩子,未来做一些事,像郝眉这样的孩子未来做另外的一些事。要因材施教。 郝斯年却不知道他的良苦用心。他只是觉得安将军对他十分的严厉,与军营里其他的人不同,打心里害怕这个人。郝斯年还是个孩子,不能理解安将军一番心意,也是可以理解的。就好像小时候的我们很害怕班主任一样。 郝眉坐在马上,回头去看郝斯年,催他:“快点呀!大家都等着你呢。我饿了,白龙女也饿了。走快点别磨磨蹭蹭的!” 郝斯年瞪了她一眼:“死丫头,就你话多!” 安将军白了他一眼,叫他闭嘴。肃帝全程捂着脸,低着头,生怕被安将军认出来。安将军是多么心细如发的男人啊,肃帝又那么明显地做贼心虚,安将军走到肃帝面前,说道:“年轻人,我们见过吗?” 肃帝避无可避,只得把脑袋抬起来:“安将军,别来无恙。” 安将军在他抬头的一瞬间,倒吸了一口冷气。但他还有一点理智,忍着怒气没有在大街上挑明肃帝的身份。他瞪着肃帝,也不管其他了,先骂了一句:“胡闹!” 肃帝跟鹌鹑似的,缩了缩脖子,不敢说一句话。安将军也是肃帝的恩师,不仅传道授业解惑,也教会他为人处世的各种道理,肃帝严肃的性格,正是来源于安将军。 想起来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安将军送白龙女和郝眉等人回了家,他在门口留下了肃帝,要和他单独说说话。肃帝心知不好,这一劫逃不过,乖乖的留了下来,没有说话。 郝眉三人进了门,郝斯年问郝眉:“怎么回事啊?”郝眉说:“我也不知道啊!你问我,我问哪个?” 倒是白龙女开口:“仿佛是我爹以前的一个学生,不知道是不是我记错了。这个人有点像当今圣上。” 郝眉说:“你没记错,他还真的是。神奇吧?” 白龙女点了点头。 郝斯年瞪大了眼睛:“蔓蔓,我怎么不知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郝眉切了一声:“天底下哪有我不知道的事情呢?我无所不知!” 郝斯年嘟嘟囔囔:“不知道谁刚才才说的,说她不知道。” 郝眉威胁似的举起了拳头,郝斯年这才乖乖的闭嘴。 天底下怎么又有像你这样的人呢?郝斯年满心埋怨。 肃帝被安将军接回了府中,说是要再进行一次教育,不然不能担当大任。郝眉挺开心的,觉得没有人再来缠着郝斯年了,挺好,挺好。 郝眉最近听说了一个传闻,也不知道是真是假,说喝羊汤能丰胸。天天拉着白龙女一起喝羊汤,白龙女今年已经快十九岁了,郝眉说要让她二次发育。 白龙女对郝眉那是有求必应,什么都答应,喝羊汤,这点小事不在话下。 胸不知道有没有真的丰满起来,但至少脸蛋倒是圆起来了。白龙女是尖尖的瓜子脸,算命的人说她福薄,自从天天喝羊汤之后,尖利的下颌线条丰满了许多,圆润了许多。郝眉本来就是个圆脸,营养充足的青春期,帮助她生长发育,个子窜高了不少。 郝夫人也跟着她们一起喝,美人到了中年,比同龄人更注重保养。不知道是不是羊汤真的有用,郝将军天天回了家吃过饭就往郝夫人被窝里钻。 郝夫人吃得好,也被男人滋润得好,看起来跟小姑娘似的,容光焕发。左领右舍的大姑娘小媳妇见了,偷偷问郝夫人吃什么灵丹妙药,竟然能容颜不老。郝夫人告诉她们,自己每天都在喝羊汤,说可以丰胸。 这羊汤的功效,一传十,十传百,大街小巷的妇女们争先恐后地喝起来羊汤。后来,羊汤竟然成了漠北城的一项重要特产。 第11章 亚圣 肃帝的仪架还在路上,到漠北还得个三四天。安将军就把肃帝关在自己书房里,罚他闭门思过,好好反省自己的错误。肃帝不能再见郝将军了,依依不舍地跟他分别。郝斯年跟他只玩了一天,没什么感情,肃帝一走,就把这个人忘在脑后。 过了几天,仪架来了,所有人都出城迎接皇帝。白龙女在队伍的最前面,看见龙 辇上端坐着板着脸的肃帝,她看了,在心里想,这才是他记忆里的人。 白天各种正事,到了晚上,就是接风宴了。郝眉作为漠北城里最优秀的舞姬,向皇帝献舞。可能对于京城里的大家小姐来说,跳舞不是什么正经事,但对于有胡人血统的郝眉来说,跳舞是天底下第一等的大事。京城那些女德女训可不能管住她,她生而自由,跳舞是她应有的权利,不应该为了男人的叽叽歪歪就剥夺。 郝眉今天要跟郝斯年一起表演胡旋舞,他们穿着华丽的服饰,在大厅外面的广场上等着入场。 郝眉穿着一身红色的舞衣,上面用漂亮的石头点缀,还有包了金的吊坠压着裙角。及腰长发编成两条大辫子,垂在身前,为了防止影响旋转,辫子别在胸前。她娘帮她把家里最大的八颗东珠编在头发里,出门前还警告她,不许乱动,珍珠要是丢了,打断她的狗腿。 郝夫人最近学会了“如果你怎么样怎么样,我就打断你的狗腿”句式,一天惦记郝眉腿几次,郝眉有时候跟白龙女抱怨:“干脆把我的腿打断算了。省得天天惦记!” 白龙女连忙捂住她的嘴:“不敢胡言乱语!” 郝眉抖了抖手脚,对郝斯年说:“怎么我现在有点紧张呢?明明就是对一群熟人跳舞。” 郝斯年理着胳膊上系的红丝带,头也不抬地说:“重要的不是看跳舞的人,而是这个名头,你要是这次跳的好,全天下的人都会知道你的名字。你当然会紧张了。” 郝斯年理好了丝带,抬头看郝眉:“你有没有听说过,京城最近很出名的孙亚圣?” 郝眉心想,何止是听说?她上辈子跟这个狗货斗了一辈子,要不是她后台太硬,搞不好真会被这个混蛋当成□□□□给游街示众了。 这个人野路子出身,其实没有什么真本事,考了几十年科举,还是个童生。虽然没真本事,但有小聪明,尤其很有急智,七步作诗不在话下。他年轻的时候很英俊,做家学先生,骗过不少的少妇少女。听说床上能力很强,到老了也能夜御数女。除了这些花花绿绿的消息之外,他还出书立著,宣扬他的一番乍一听很有道理,但仔细想想,其实狗屁不通的观念。因为听起来冠冕堂皇,所以很得一些不得志的秀才跟附庸风雅的豪商的追捧,上辈子太后那个老妖婆为了宣传自己的地位,大肆宣扬一些贞洁烈女的故事。老妖婆想了一些办法,让昏君也对这个人青眼相待,还夸他是亚圣。 一时间,京城的大家小姐里面,很是流行,各种封闭人性的奇怪规矩。比如说,正经的小姑娘不应该跳舞,只有不正经的女孩子才会这样。正经的女孩子,出门需要蒙面,衣服也需要端正,不能露出一点皮肉。各种琐碎的规矩,还说女孩子一年只能洗两次头发,洗多了都是不守妇道,你那些洗发水,都会在你到阴曹地府的时候喂你喝下去。听上去都非常的傻,也不知道那些大家小姐,那些达官贵人们怎么会相信这样的胡言乱语。 上辈子郝眉就跟这个疯子斗了一辈子,她不能接受男人决定女人该怎么办,男人女人生来都是平等的,凭什么要你来决定我的人生?你算是什么东西,不过是个昏君夸赞过的人罢了,怎么敢对我指指点点。她郝眉大好女儿,忍不下这口气,没办法对这样的黑恶势力低头。 郝眉点点头:“听说过,是个神经病,怎么了?” 郝斯年往大厅里努了努嘴:“他就在里面呢,阿爹叫我跟你说,今天晚上好好跳,他要怼死这个人,给天下的女儿们争取跳舞的权利。” 郝眉眼珠一转:“我今天改跳剑舞可不可以?直接一剑捅死他,解决这个大祸害!” 郝斯年撇了撇嘴:“那倒不必,今天有很多人在这里跟他打嘴巴官司,就是要你这个由头,起个话题。” 这热闹郝眉喜欢看,她高兴得鼓起掌来:“真好!我可要好好看看这个人的丑态!” 郝眉怎么不知道,今天晚上她会芳名远播,而这个孙亚圣则会被从神坛打下来,跌入万劫不复的深渊,遗臭万年。 丫头GL_14 她整理了自己的羽毛头饰,正了正衣冠,同郝斯年说:“瞧好吧!今天晚上我一定会好好跳!” 这注定是个不平凡的夜晚。郝眉抬头仰望满天的星斗,心里想,说不定今夜的星象预示了今夜的突变。 鼓点声渐渐响起来了,伴舞的舞姬像鱼儿滑进水里一样滑进舞场。羌笛吹了起来,郝眉踩着鼓点,混在舞姬中间,亭亭玉立地站在大厅中间。 她像一朵莲花般不胜微风的娇羞,以一种顾影自怜的姿势出现在舞台中央。 没有人的目光不被她所吸引,她美得像一只小鹿,怯生生的,站在大家的面前。她看上去楚楚可怜,格外需要他人的保护,与数不尽的爱。没有人能在这一刻不爱上她,这听起来似乎有些过分。但追求美是人类的天性,这一刻,她就是美的本身。 胡旋女,胡旋女。心应弦,手应鼓。 弦鼓一声双袖举。回雪飘飖转蓬舞。 她又像一片雪花在空中旋转,又像是一朵热烈燃烧着的火苗,在舞台上发着光,发着热。 身着舞衣的郝斯年也进入了舞池,胡旋舞没有男人不好看。 郝斯年身型非常灵活,像是一只豹,矫捷而充满力量。 伴随着郝斯年将郝眉托举起来,全场掌声雷动!郝斯年稳稳地站着,手上托着一只小鼓,郝眉聘聘婷婷地站在鼓上,跟着音乐翩翩起舞。我相信在座的人,看到这样绝妙的表演,没有不赞叹佩服的。 好郝眉自己的躯体,双手,双脚乃至自己的一双长眉,去演绎这个舞蹈。 都说台上十分钟,台下十年功。郝眉为了这一刻的艳光四射,不知道付出多少辛勤的汗水。天赋固然重要,但如果没有与之相对的努力,还是没有办法获得成功。 郝眉痛恨那些用一句话就否定女人所有努力的男人,他们用歧视的眼光看待为社会做出巨大贡献的女性群体,对女性并不抱有起码的尊重与认可。郝眉的意思并不是说,男人天生应该干什么,或者女人天生应该干什么。生而为人,我们就拥有选择自己的人生的权利。任何对他人的人生指手画脚的行为,我们认为都是不可取的。你可以提意见,但是不可以替我们决定。因为我们的人生是属于自己的。 郝眉像一只蜻蜓一般,静静地停在鼓上,所有人都为她鼓掌,肃帝都微笑着点了点头。 郝斯年等音乐停了,这才把郝眉放下来。郝眉行了一个礼,安静站在一边。 肃帝是真的把她当妹妹看,看到郝眉表现这么出色,非常得意地跟他的大臣们暗示说:“大有进步,还是要再接再厉啊!” 然后郝将军站起来替郝眉谢恩,客气一下,谦虚一下,各位大臣们再吹捧一下,听得肃帝飘飘然,心胸开阔。 这时候,有个人站出来了:“陛下,臣有本要奏!” 郝眉回头看了一眼,果然是那个孙亚圣。 这个人原来叫孙强,字子坚,取了个号叫澎湃居士。孙强站了出来,眉毛眼睛里都是一种得意的神色。老实说,郝眉不知道他在得意什么?有什么好得意的? 他站着行了个半礼:“陛下,臣以为,不该沉迷于声色。” 郝眉几乎要替他默哀了,这么欢乐的日子里,非要提这么没有眼色的话。这就叫沉溺于声色?太夸张了吧!皇帝到你家里来,怎么说也应该载歌载舞地欢迎他,难道还要一本正经地念书吗? 肃帝问:“那亚圣认为,朕应当如何?” 孙强眉飞色舞地说:“陛下千里迢迢来到漠北,当然应该先关心一下城防布局,以及民生等大事。而不是应该参加这样的宴会。” 肃帝哦了一声:“这个宴会怎么了?” 任何一个现象级人物的成功都不可能是他一个人做到的,孙强只不过是一个面子,摆在台面上的道具,真正掌握他操控孙亚圣的,是孙强背后的人。肃帝这次匆匆忙忙来漠北,打了大家一个措手不及。孙强背后的人今天并不在场,他在江南一时半会也赶不到这里来。此刻正是打倒孙亚圣这个现象级人物的最佳时机。 之前说过了,孙强这个人只有小聪明,没有大智慧。今天的舞是一个绝佳的诱饵,眼界不高的孙强看到了这个诱饵,当然会贪婪地扑上来啃噬。 真是天时地利人和。太巧了,简直是为了打倒孙强,不,孙亚圣而来的。 郝眉简直要笑出了声。 第12章 圣人 孙亚圣,肃帝看不顺眼很久了。皇帝才是圣人,他这个亚圣是什么东西?这么多年来,读书人中间只出了两个圣人,孔子跟孟子,孙强有什么过人之处,敢跟他们同称圣人? 再说了,郝眉跟他斗得你死我活,他是郝眉的哥哥,有人欺负了郝眉,他这个做哥哥的自然要站出来为郝眉出头。 孙强开始滔滔不绝的□□,他先是说,宴会过于铺张奢华,又说什么音乐是靡靡之音是亡国之音,又说郝眉当众跳舞不是作为大家小姐的风范。 肃帝勃然大怒:“大胆!亡国之音?不过是寻常的歌舞,你竟别有用心地形容它是亡国之音。怎么?你的意思是我这种皇帝管理不好这个国家,听个音乐,就要亡国了吗?”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流血漂橹。 孙祥被人捧太久了,已经忘记了,这个是皇帝,是天子,是宇宙的王。皇帝才是权力的中心,他才具备一言决定他人生死的能力。 孙强说:“陛下,我是为你好才这么说的。忠言逆耳利于行,你必须要……” 肃帝说:“怎么了,你对无辜的女子们指手画脚,如今还要对朕,指手画脚了吗?” 他问孙强:“你不过是个被先帝夸了一两句话的人罢了,连亚圣这个名号也只是别人奉承你得来的。只不过是这样就开始洋洋得意,进而得意忘形,真的以为自己是个什么人物。朕问你,你是人,女人就不是人了吗?你自己喜欢穿什么衣服就穿什么衣服,从来不知道顾及他人的感受。到了夏天,竟然□□的上身进宫面圣。这样毫无礼仪的行为,也配得上亚圣这两个字吗?你的言行举止,根本不配做为天下人的楷模。但就凭你这样的德行,也敢对着人家品头论足。我是顾念着先帝,还给你一两分脸面。谁知道,给你三分颜色你就开染坊。” 郝眉心想,封建社会君主集权虽然对人民不公平,但是自己用起来是真的爽。孙强这次是完蛋了,自古以来都是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肃帝这次这么明显的想把他打入深渊,郝眉不相信孙强这次还能翻身。 好吧,郝眉还是有些不完美,甚至有些仗势欺人? 接下来群臣并起,拿出准备好的奏折,一个接一个的,列数孙强的过错。跟锤子似的,一锤接一锤,看样子一定要把孙强锤到地底下去。 孙强有个奇怪的癖好,喜欢女人的小脚。关于他还有一个故事,说他有一天和朋友们喝酒非常高兴。当时他非常喜欢一个角非常小的女子,就当场让这个女子脱下来鞋,把酒杯放了进去。大家都用这只鞋喝酒,玩得非常尽兴。这个乱七八糟的故事,后来居然还传成了佳话。由此可见,在当时,孙强的影响力有多么深远。 郝眉上辈子的时候,这个奇怪的癖好很成气候,甚至成了一种风尚。世人皆以小脚为美。女人不再是与男人平等的生物,而是男人的附属品,她们的一生追求的只是讨好男性,为了迎合这种畸形的美,天底下的女人都尽力地裹小脚。怎么裹出一双小脚呢?用三丈三长的布,把女人的脚,一层又一层地裹起来,限制它的生长发育,或者干脆掰断它,让它成为一双小脚。 那个时候有一句俗语,是这么说的,没有杀人的心,就不要养女儿。裹小脚,非常疼,不光是孩子,就连大人都没有办法忍受。可是为了女儿们能够依靠一双小脚找到个好婆家,母亲就必须铁了心的,无视女儿的哀求,下了死力去给女儿裹小脚。 因为裹小脚,女人没有办法从事生产活动,就连正常的走路,都没有办法进行,这样就让她们被进一步的封闭在了家庭中。经济地位决定家庭地位,没有收入的女性被男人格外的看不起。女性地位大幅度降低,男人则被捧上了神坛。 如果真的论起来,孙强一没有作奸犯科,二没有行凶杀人,做错事的都是别人,没有办法惩罚他。可这个人切切实实的祸害了无数的无辜女性,他不是清白的,他要为这些硬生生掰断了脚的女孩子们负责。 有时候,我们会需要用一些不正义的手段,去做一些正义的事。 郝眉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女孩儿,成绩也不是那么优秀,也不是很有心计,想要和一个背后站着整个策划团队的现象级人物正面对刚,讲实在话难如登天。想要和孙亚盛撕,至少也得是个圣人级别的,两个人势均力敌,就看谁更能号召起群众。 丫头GL_15 这个人选毫无疑问的是肃帝。 肃帝指着郝眉:“女孩子好好跳舞,你凭什么对她指指点点?如果是她跳得不好,你提两句意见,朕不反对。可你一不是她的父兄,二不是她的师友,凭什么说她不应该跳舞?男人同女人一样,只要不违反法律法规,对他人没有什么妨害,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你那里来的脸面,对人家指手画脚?难道你取代了朕,你来当这世界的中心,你来当这宇宙的王?” 郝眉心想,这话说得好不要脸,还世界的中心?哼,按照这么说的话,郝斯年还是中心的中心呢! 郝斯年是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主,嘴还馋,这种有瓜吃的时候,格外想要嗑瓜子剥花生,一副中年妇女的八卦嘴脸。 郝斯年刚动了动,安将军就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郝斯年只好乖乖地站在那里。 安将军真的是很严格。 孙强虽然这些年有些飘飘然了,但也不是傻,他明白,这次肃帝是想让他身败名裂。可是对于他这么一个很有急智,七步就能做出来诗的人来说,现在舌战群儒把自己洗白不是一件多难的事情。 尽管很多人参他道德败坏,不能担当圣人的名号,可他没有做什么违法乱纪的事情,肃帝也没有办法要他的命,就有翻身的一天。 孙强眼珠子一转,与其跟他们撕破脸皮,还不如这个时候一句话不说,等着他身后的人,从江南回来给自己解决这个问题。 孙强背后的人,就是人称九千岁的长生。长生这个人小时候被幽帝满门抄斩,成年男人死光了,女人都充了军,未成年的成了阉人。要是长生家真的做了什么错事,那这样的惩罚,长生无怨无悔,可幽帝是一个昏君还是个暴君,长生家并没有错,只是因为幽帝看他家不顺眼。他们家有个老爷子,是幽帝还是皇子的时候的老师,很严厉,经常说幽帝不喜欢的话。幽帝讨厌他,就把他杀了。长生进了宫,想方设法地接近幽帝,并用花言巧语成功上位成了幽帝面前第一的红人。你说他认贼作父?不不不,长生这么做只是为了把幽帝给弄死。幽帝喜欢邪门歪道,长生就专门引荐了很多邪门歪道的人给幽帝,帮助他追求永生不死。幽帝太想要长生不老了,于是给他改名长生。 长生在改名之后,大概是更加痛恨这个人了,把孙强介绍给幽帝。这个时候,幽帝对长生非常信任,长生说孙强是个隐士高人,幽帝就信。孙强跟幽帝两个臭味相投,很快成为知己。孙强很会阿谀奉承,经常吹幽帝,还每次不重样,幽帝听了心里喜欢,奉承他是亚圣。幽帝这个人其实也自私,他自己是圣人,所以不会说孙强也是圣人,只说他是亚圣。 呵,男人。 在孙强的折腾下,整个国家乌烟瘴气,社会缺乏了女性角色,经济增长与文化进步很受打击。不仅如此,读书人们也学了孙强的一套,以脚踏实地做学问为耻,而以出书立传为荣,各个想着自己考不上科举也没问题,反正还有别的捷径可以走。 肃帝最心爱的人被幽帝一把毒瓜子害死了,也一狠心,把这个便宜爹给害死了。当然了,那个时候他没那么大能耐,只好找了长生,许诺以后他登基了长生还能有现在的权力地位。二人合手,消灭了这个昏君。 肃帝登基,长生被封为一字并肩王,并且为当年的冤案平反。长生得到了安抚,安静地去江南荣养。 肃帝上台的时候,这个国家已经无可救药了,因为大量的人不事生产,很多地方饿殍满地,人民吃不饱饭就要拿起武器推倒这个政权,一时间到处都是起义。 肃帝是一个真心不错的皇帝,长生看见他的的确确地为人民办好事,认可了他,就帮助肃帝一起治理这个国家。一个人的力量可能有些不够,但这两个人在一起联手,那就比较有可能了。 上辈子还是长生亲手把孙强干掉的呢!这辈子肃帝没有同长生联过手,老实说很怕这个人要保孙强,所以特意找了个孙强不在的机会,先下手为强。 肃帝看着不说一句话的孙强,突然冷笑出声:“孙强,今天晚上,我有一个客人一定要见你,你要不要看看她?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了!” 肃帝拍拍手,吩咐道:“请孙强夫人,王翠莲到大堂来见见她的夫君!” 话音一落,一片哗然。谁不知道,孙强的夫人是相国府的三小姐塞百花?这个王翠莲,又是谁? 孙强吓得两股战战几欲先走。看见那妇人进来,更是吓得普通一声倒在地上。 第13章 胸怀 赛百花美若天仙,娇赛百花,孙强到底是一个普通家世的男人,娶了这么一个老婆,怎么能不敬她畏她? 孙强按年龄算,跟老相国是一辈人。老小相国看重他的人才,问了他有没有婚配,孙强说没有,于是老相国将他的一朵娇花许配给他。 这个原配王翠莲,又是从哪里蹦出来的呢? 别人不知道,郝眉却是认识她的。昔日有个负心汉叫陈世美,抛弃发妻秦香莲,攀高枝娶了公主。发妻千里寻夫,陈世美居然落尽下石,杀妻杀子杀人灭口。王翠莲遭遇得差不多,也是遇上了一个嫌贫爱富的人渣。 王翠莲十六岁许配还在摇篮里的孙强,孙强的爹妈在他三四岁的时候撒手人寰了,王翠莲就养大了她的小丈夫,供他吃供他穿让他读书求上进,孙强考了一辈子也没什么名堂。王翠莲虽然天天骂她丈夫没有用,但也没有少他吃少他穿。 孙强有天跟王翠莲吵架出走,遇上了他生命中第一个贵人,一个跛脚和尚。和尚可能真的有些本事,说他会否极泰来,他以后的前途不可限量。 孙强自己本来就对自己充满信心,尽管生活不尽如人意,但他听了和尚的话,觉得未来充满希望。 连忙问和尚自己的前程要到哪里去求? 和尚说你要去大都去,那里才是你应该待的地方。孙强果然去了大都求前程。孙强一开始也不是很顺利,天天跟一群穷秀才混在一起,还是没什么名堂。 后来有一天去了街头,看见有人打架,孙强本来是不管的,他不仅不管还要看人家的热闹。不知道是哪个混蛋在他背后推了一把,一下子把孙强推到了人群中间,孙强很有些急智,口若悬河,劝下了打架的两人,还化干戈为玉帛让两个人对他口服心服。 没事街头打架的人能是什么好的?不过是为了鸡毛蒜皮小事就火冒三丈的纨绔子弟,胸无点墨,孙强这样口花花的大道理很容易把他们唬住。 一开始孙强的道理也不像现在这样很难攻破,也是那种漏洞百出的谣言,但是好在当时他遇上的只是两个没什么脑子的纨绔,并没有发现也没有什么心思去怼他。凭借这两个上流社会的敲门砖,孙强成功跻身他梦寐以求的上流社会。 孙强那段时间努力读书,从《论语》等四书五经里面寻求自己道理的立足点。他甚至比当年考试的时候还努力,日以继夜地看。功夫不负有心人,孙强的道理果然越来越牢不可破,也越来越多的名流贵族相信他那一套。 孙强发达了,却没有什么打算回老家接他老婆一起到大都来享福。不仅如此,他还打算彻底抛弃这个女人,当做他不能回首的过去。 孙强真正发达的巅峰,是他被皇帝接见,并且被赞美说“亚圣”。幽帝是一个混账头子,他身边都是些阿谀谄媚的坏人,老相国更是其中的佼佼者,像这种锦上添花的好事,老相国怎么可能不做?于是连忙把自己的女儿许配给年纪跟自己差不多大的孙强。 赛百花是一个了不起的女人,她被老相国按着头嫁给了孙强,却发现这是一个贬低女性基本权利的垃圾,决定写休书跟这个垃圾一刀两断。 老相国不答应,他看得出来,孙强以后不可限量,他是一定要当亚圣的老丈人的。赛百花死活要跟孙强断了这段姻缘,老相国干脆一口气把赛百花给赶出了门,三击掌为盟。 赛百花出了门,直奔漠北,投身白龙女旗下抗击匈奴。为了跟自己的前夫那不靠谱的理论作对,她也出书立传,鼓励女人走出家门追求自己的人生。 赛百花跟白龙女这样的女人跟郝眉是两个世界的,她们是大女人,郝眉是小女子。很难讲她们居然是同一物种,要知道郝眉心里可没有什么天下苍生,她晚上吃饭的时候如果觉得咸还要跟肃王抱怨半天呢! 如果把女人的胸怀比成这世界上存在的事物,赛百花跟白龙女大概是广阔的海洋,而郝眉,估计是针屁股那个小眼儿。 有些人轰轰烈烈也是一辈子,有些人糊里糊涂也是一辈子,前面那种人活过在历史上留下非同一般的痕迹,后面那种,啊,死了就死了吧…… 那王翠莲进了大堂,见了孙强就开始骂,口辞之狠毒与下作令人害怕。 王翠莲也许曾经是一个温柔女子,但生活的重担把她逼成了一个泼辣的女人,必须竖起身上的刺去对抗这个残酷的世界。她以为她倾注一切心血浇灌出来的丈夫能够回报她一个美好的未来,可是什么也没有,她没有未来,因为孙强干脆地抛弃了她。 孙强离开家的那天,带走了家里所有的积蓄与一切值钱的东西,留下一个空洞洞的空间去给王翠莲。这是干什么?这是逼王翠莲去死! 丈夫偷走了家里值钱的东西,留下一个女人在空荡荡的家里,就算柴米油盐酱醋茶没有逼疯她,就是街坊邻居的闲言碎语也能把她逼进绝境。 王翠莲心里如何不恨,她见了孙强,就扑上来打他。长年累月地劳作,让这个女人壮如牛,捏起碗大的拳头,一拳接一拳往负心汉身上锤。 孙强本来就是个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文弱书生,这些年沉醉在酒色之中,更是掏空了他的身体。他哪里是王翠莲的对手? 丫头GL_16 逃也逃不了,王翠莲揪着他呢!打也打不过,这可要了他一条命了。 这下子谁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大家都是人精,一下子都知道孙强到底是怎么回事了。都不需要人家解释,从王翠莲嘴里都知道了。 肃帝真的没有想到这个差点逼死了无数女人的孙强,居然就是在女人的手下毫无抵挡之力。他若有所思地看了跟王翠莲有异曲同工之妙的郝眉,郝眉被他盯得心里发毛。 忍不住摸了摸下巴,郝将军看她乱动,瞪了她一眼。郝眉不高兴,谁知道白龙女悄悄地挪到堂下,朝她招了招手。肃帝最清楚她的性子,朝她点了点头,放她出去了。 郝眉出了大堂,就跟放出笼子的鸟儿似的,一下子扑进白龙女的怀抱:“可算是憋死我了!” 白龙女摸摸她的脑袋:“饿不饿?我给你带了点糕点,快吃吧!”她从口袋里摸出来一块糕饼,白龙女那么爱干净的人,能忍住油腻,只为了给郝眉藏一点吃的。 郝眉噘着嘴撒娇:“你真好!你吃了吗?我们一起分享它好不好?” 郝眉今天上了妆,显得更是美貌非凡,她发现白龙女在欣赏她的美貌,特意轻微地摇头让头上的羽毛发饰更显得轻柔。她笑眯眯地对白龙女问:“怎么样,好看吗?” 白龙女点点头,她看惯了郝眉家常的样子,从来没有见过像今天这样艳光四射的模样。郝眉不同常人的外表在这个开明包容的社会得到了大众的认可,获得更多的喜爱。白龙女很高兴大家都喜欢郝眉,但心里却有那么一点儿不舒坦。 她向来是个光明磊落的人,从来没有遇到过像这样的情况。她觉得茫然,觉得无所适从。郝眉发现她在观察白龙女小细节的方面有非同一般的天赋,她几乎是瞬间发现了白龙女的不高兴。她凑上来,问白龙女:“怎么了?” 白龙女摇摇头:“我不知道。明明觉得大家都喜欢你是一件好事,可是突然就觉得不高兴了。”她伸手摸摸自己的心口,觉得那里有些疼。 郝眉一下子抓住白龙女的手:“那我就不要他们的喜欢!” 郝眉说话不经大脑。谁喜欢谁都是他个人的事情,关你什么事?你能控制别人的好恶? 可她心里最重要的人是白龙女,白龙女不喜欢的事情,她一点也不想干。可能有人会觉得,你这样为了别人而活不也限制了自己吗? 可是郝眉是自愿的,这是她自己的决定,用自己的大脑做出来的听从自己心的选择,没有妨碍到别人,所以跟旁人没有关系。 白龙女盯着郝眉抓住自己的手,茫然地看向郝眉,郝眉忽然表露真心:“我只要有你一个人的喜欢就够了!” 像王翠莲郝眉这样的女人,心就跟针眼一样小,但全是一个人。 王翠莲苦守在什么也没有的家里,只是为了她出门在外的丈夫有朝一日回来能够有地方可回,哪怕她心里其实明白,她的丈夫可能永远也不会回来了。她一辈子可能做不了什么大事,也不谈什么实现生命的价值,她唯一想要的,不过是她丈夫给予她的一点爱情。 郝眉跟她差不多,都是这样,什么都没有,只有这么一点点的爱,全给了一个人。她喜欢白龙女,全心全意地想要白龙女好,也希望白龙女能够也喜欢她。 第14章 告白 很难说此刻白龙女的心情到底是怎么回事,不完全的是高兴开心,还有突然被别人托付众望的沉重。 爱情不是只让人感觉欢喜,也会同时带来负担。 不远处升起烟花,她们抬头去看,只觉得在这绚烂的烟火下,时间都变得美好了许多。 第二天肃帝主要为了带他的郝斯年去骑马射箭,办了一次骑射会,大家骑着马一起去郊外踏青。 肃帝当天晚上就送孙强归了西,长生天高皇帝远,管不到漠北这里,肃帝不管太多先斩后奏。他现在心情很美好,扯着郝斯年共乘一骑,四处溜达。 郝斯年才多大,都不明白男女之情,根本想不到肃帝对他有别的意思,还傻乎乎地同肃帝玩了半天。到了中午,自然而然地办了场宴会,大家喝酒行令,像是一群出笼的鸟儿叽叽喳喳,气氛很是热烈。 因为安将军不在啊哈哈哈哈! 那么安将军在哪里呢?安将军抓住跟爱妃春游的昏君肃帝,对他进行了严肃认真的批评。教育他,当皇帝不能贪图自己享乐,应该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 肃帝尽管自己就是一个严肃认真的人,难免也有些不以为意。人生来自私,谁都是优先自己的。郝斯年对于肃帝来说,就是他最大的私心最大的软肋,谁不想跟自己喜欢的人单独待在一起呢?肃帝认为自己的行为应该是在可以理解的范围之内。 安将军在教育肃帝跟倒霉的什么也不知道的郝斯年,白龙女带着郝眉偷偷地溜到别的地方散步。郝眉会骑马,可是她娇气,总是喜欢黏着白龙女,非要跟白龙女骑一匹马。白龙女背着弓,马上挎着箭筒,自己牵着马同郝眉散步。 正是春天草长莺飞的季节,春风不度玉门关没错,可素来有“塞上江南”美誉的漠北城此刻春意盎然百花齐放。 郝眉摘了好几条嫩柳条,又摘了鲜花编出来一顶花环,她喜欢得不得了,戴在白龙女头上。白龙女今天穿着一身浅黄色的纱衣,显得很有朝气,戴着花环,恍若仙女下凡来。 郝眉今天穿的是白龙女的一件旧衣裳,说是旧的,其实也很新。郝眉喜欢穿白龙女的衣服,总觉得自己身上都是白龙女的气味跟标识,自己仿佛就是白龙女一般。 白龙女的旧衣服对于郝眉来说还是有些大,毕竟白龙女从小就很高挑,而郝眉……嗯,那个身高不是那么,嗯,出挑。 白龙女牵着马,在后面慢慢跟着郝眉,郝眉在前面蹦蹦跳跳,一会儿去摘花,过会儿又去追蝴蝶。她们沿着一条小溪走,泉水叮叮咚咚的,郝眉听了只觉得仿佛是一种歌声。 天朗气清,惠风和畅,温暖的空气里流淌出来几声鸟鸣,到处都是美景,到处都有花香。郝眉徜徉在这融融春日里,忽然感觉到一丝灵感。 她手里握着一束鲜花,对白龙女说:“你在这里等我一下,我想跳一支舞给你看。” 白龙女微微笑了一下,点点头:“好的,我等着你。” 郝眉握着鲜花,在原地转着圈,手上简单地比划设计舞蹈动作,她想了一会儿,胸有成竹地对白龙女说:“我好了,你可以坐着看,总是站着不累吗?” 白龙女点点头乖乖地找了个地方坐下来看郝眉跳舞。郝眉最擅长胡旋舞,其他的舞也不是不会,只是没有跳胡旋舞这么好。 她手里捧着鲜花,摆了个姿势,做出低头嗅花的模样。 她慢慢地动了起来,用她灵活的肩膀,用她纤长的眉,用她滴溜溜的大眼睛,去演绎她的舞蹈。白龙女从来没有见过这样□□裸饱含感情的舞蹈,一时间羞红了脸,在光天化日之下甚至有些无处躲藏的羞耻感。 郝眉像一只到了春天的猫似的,堂而皇之毫无羞耻之心地袒露自己的情绪——她想跟白龙女完成生命的大和谐。 郝眉不是早熟,她根本就是一个成年人,有需求,这个我们可以理解。但是白龙女不知道啊,而且郝眉的身体的确还是个小孩子!白龙女捂住眼睛,背过身去。 郝眉正跳舞呢,看见唯一的观众不看自己了,很生气,把花束往地上一摔:“你干什么!” 白龙女用手把眼睛捂住,严严实实的,还把眼睛闭得铁紧。 郝眉伸手去拉她都拉不动,白龙女本来就是个话少的人,给郝眉逼急了,才憋出来一句话:“你愿意跳舞是你的事,可我不能看是我的事。你太小了,不明白不是你的错,我不明白就是我的错了!” 白龙女这话其实说得已经很直接了,简而言之,她怕犯错误。 郝眉不管怎么说,她还是一个未成年人,白龙女比她大,就应该比她更懂事,应该明白要保护郝眉的道理。 郝眉不高兴:“我知道我自己在干什么!” 丫头GL_17 白龙女还是闭着眼睛:“那你把衣服穿好!” 郝眉胡乱地把衣服整理齐整,有些恼羞成怒的意思,她胡乱地找了一个方向,狂奔而去。 白龙女并没有拦住她,白龙女看了,那里是大家聚集的地方,都是熟人,没事。 她坐在地上,心脏怦怦直跳,脸烧得通红,刚才的画面在她心里久久不能散去。白龙女抿了抿嘴唇,很不好意思地捂住了脸。 郝眉跑到树林里,发现自己竟然跑回到宿营地了,郝将军正在火边上烤着肉串,看见了她,喊她到自己身边来。 郝眉拖着脚步走到郝将军身边,郝将军摸摸她的头:“怎么了,不高兴?怎么没有跟白龙女在一起,她呢?你们吵架了?” 郝眉摇摇头:“没有吵架……” 郝将军转着肉串签子,看肉已经烤好了,递给郝眉:“没有吵架就好。吃吧。” 郝眉狠狠地咬着肉,一会儿生气白龙女,一会儿又气自己年龄不够不能持证上路。反正气到后来,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对白龙女发火,觉得自己做得很不好,不应该这样,应该对白龙女道歉。 她低着头闷闷不乐,那边来了安将军一行。安将军屁股后面跟着快要哭出来的郝斯年跟拼命安慰郝斯年的肃帝。 郝斯年眼圈红彤彤的,眼泪水就在眼眶里面打转,郝将军怎么不心疼儿子?连忙起来,走到郝斯年旁边,嘘寒问暖道:“怎么啦?” 安将军瞪他:“你儿子没事,心疼的地方不应该!” 郝将军真不应该出来安慰郝将军的,他温柔的话一说出来,郝斯年心里就像灌了一杯水下去,马上就从眼睛里面流出来了。人都是这样的,当时可能不会感觉委屈,爱你的人一安慰,马上就感觉自己委屈得快要死掉了。 郝斯年是谁?鼎鼎有名的小将军,这年轻一代中间的翘楚,能配得上白龙女的优秀儿郎。居然大庭广众之下,泪洒当场,呜咽着扑进他爹的怀抱,像一个刚刚出生的小婴儿,离开父母的保护就活不下去。 郝斯年被安将军骂了一通,他什么都不知道,根本想不明白安将军为什么要责骂他。他抽着鼻子,手忙脚乱地用手去擦脸上的泪水。 安将军也是神奇,居然没有跟郝斯年解释清楚爱情不仅可以发生在男女之间还可能发生在同性之间这么一件小事。郝斯年对于感情的事,是个榆木脑袋,一点也不开窍,非得有人说明白他才能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郝将军就看见郝斯年在哭,可他根本不知道郝斯年到底在哭什么?心里又是茫然又是心疼。 有人说,就算是石头雕刻出来的人,看见儿女跌倒都会心碎。郝将军一辈子就这么两个孩子,哪里能够真的放下心呢?一颗心不知道怎么好,栓在儿女身上不合适,挂在儿女身上又怕掉,真是方寸大乱。他抱着他的儿子,问道:“怎么了?” 郝斯年哭得说不出来话,安将军又不好当着大家的面说这个话题,一时之间陷入了尴尬。 肃帝想了想,觉得今天是坦白的好日子,直截了当地说:“朕欲等阿彻成年后立他为后。” 姜还是老的辣,肃帝一句话就把全场的目光全部聚集到他身上,就连郝斯年都因为过于吃惊竟然有那么一会儿忘记了哭泣。 郝斯年这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挨骂了。 看,就说你不说他就不明白吧? 郝眉一看见肃帝这么干脆利落,心里很是羡慕,心里面难免想起来她那个榆木脑袋白龙女。 她叹气,心里想,什么时候她的白龙女也能够像肃帝这样干脆利落,告诉她一句准话,哪怕告诉她,说她跟白龙女不能在一起,也好啊。有句准话她心里怎么说也有个底啊!像现在这样,好像成天飘在云朵上,不知道这天上的云彩哪里地方厚,哪里地方薄,万一踩到薄的地方掉进深渊,她爬都爬不出来。 第15章 分离 白龙女好不容易调整好心情回来,发现所有人处于一种诡异的沉默。 郝眉看到了她,一溜烟地跑过来,把她扯到远离会场的地方,才说道:“皇帝把他跟我哥的事公开了,大家都懵了。” 白龙女点点头,她也有些惊讶,真的没想到皇帝居然会公开。 郝眉这才把憋在心里酝酿了好久的话说出口:“对不起,我不该凶你的,明明是我不对,我还对你发火。对不起。” 好朋友之间好像格外容易说一些过分的话,好像脾气可以随意地发泄在别人身上,他们往往忘记了好朋友也是人,也会感觉难受。凭什么就可以把脾气肆无忌惮地发在最亲近的人身上?他们的确会接触到你不好的一面,但你不能要求他们喜欢你不好的那一面。 白龙女不知道说什么,她一向嘴笨,不擅长言语。她伸手给了郝眉一个拥抱,这正成全了郝眉。郝眉趴在她丰满的胸口,心满意足地想,天底下有谁不喜欢长腿大胸的漂亮姐姐呢? 没有。不存在的。 郝眉曾经也有这么一对令女人羡慕男人爱慕的温柔乡,可她没有珍惜,甚至还觉得这东西挺沉,一点也不舒服。可这玩意儿长在她的白龙女身上时,郝眉觉得充满了母性的光辉,充满了力量,让她哪怕出于本能都没办法不热爱她们。 呵,女人。 郝眉在白龙女不高兴之前,恋恋不舍地从白龙女的胸口爬起来。 在长久的沉默之后,大家还是装作无事发生一般开展了郊游的必备项目,各种各样的比赛。但肃帝扔下来的□□威力还在,再加上安将军还在场,大家玩得不仅不尽兴还玩得束手束脚的。 于是大家一致选出来一个最没有意思的游戏,箭射杨柳。拿一条丝巾系在柳树枝上,柳树条谁没见过?跟面条似的,风一吹到处乱抖。拿箭射这个,大部分人靠的是运气,不是技术。 肃帝闲得发慌,看大家都很不爽的样子,决定送大家一份大礼——安将军的私人课程一个月,任何技能包教包会。 太残忍了。 只有郝斯年跟白龙女硬着头皮,在安将军杀人的目光里认真弯弓搭箭。郝眉本来想装死装咸鱼,但是想了想觉得就算她真的射中了,也没什么,反正她现在也是安将军的学生啊? 于是她也跟着努力了一把。 郝眉大概是真的有运气的那种人,到她的时候,一丝风也没有。然后郝眉喜获大奖,收获安将军私人教程一个月啊哈哈! 郝斯年用一种难以言表的目光看她,好像在看一个马上要死的人。 这还不是最可怕的,就连白龙女也这样看她,郝眉终于认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她这时候才感觉不妙。 她安慰自己,不要慌,不要慌,问题不大。 她缓缓地转过头去看安将军,她虽然严厉但还算是慈爱的长辈伯伯。 安将军用能够杀人的目光瞪她。 这下子郝眉再也不能闭着眼睛瞎安慰自己了。她苦着脸,乖乖面对她显而易见不会有好结果的未来。 但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郝眉一辈子都是顺风顺水,是难得的有福之人。这别人避之不及的事轮到她头上,却成就了她。郝眉的确不是经天纬地的人才,但她却成了一个正直的人。她之前跟白龙女差了很大一截,经过安将军一番恶补,居然跟白龙女水平差不多了,至少两个人能够在同一水平上自由地谈事情,不用白龙女刻意迁就她。 丫头GL_18 安将军怎么教育郝眉这块朽木的呢?简单,填鸭式教学。从四画,我都给你好好补一补。郝眉一下子真的成了一个标准的淑女,知书达理,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就是郝斯年这个泼皮无赖来了,也得承认她的的确确是个好姑娘。 还是那种特别优秀的。 郝眉脱胎换骨,让肃帝对安将军更加刮目相看。要知道肃帝可没少在让郝眉读书念字上面花苦工,可他一辈子的努力就是让郝眉会写自己名字,这辈子郝眉终于不是一个文盲了,肃帝都非常欣慰,真的是想不到这世界上真的有人能够让郝眉真学到东西。 肃帝在漠北待了一个多月,他天天待在郝家,跟郝斯年在一起。郝斯年一开始不愿意见他,觉得尴尬,好在这个人也是个心大的,肃帝拿点好吃的哄哄,又骗得他跟自己玩。 两个人玩啊玩的,肃帝还真把郝斯年抓住了。郝将军跟郝夫人暗地里不知道去了忘川河边上丢了几次铜钱串,就想要拆散他们的姻缘,没想到初恋的力量这么强大,两个人整天如胶似漆地黏在一起好像怎么也分不开。 差点把郝夫人给气歪了人中。 郝夫人气病了,郝将军又没有那么多时间天天去那么远的地方,这每天偷偷丢铜钱串的任务就交到了郝眉头上。 这天郝眉带着饱含郝将军夫妇期望的铜钱串去忘川河边,探头探脑地在深渊边上往下面望。她有种预感,这底下有什么东西,她丢在下面了,得拿回来。 郝眉摇了摇头,觉得自己是在瞎想。从怀里掏出铜钱串丢了下去,转头回家。 回城要走一段没什么人烟的路,郝将军不是傻子,如果不安全不会让郝眉一个人去。但灯下黑灯下黑,就是因为郝将军对自己城的治安太有信心了,才让郝眉就在那条不会有问题的路被歹人带走了。 是白龙女第一个发现郝眉不见了的,她跟郝眉跟连体婴儿一样,郝眉刚出现危机,她心里就有预感,问了郝夫人郝眉去了哪里,连忙骑马就去找了。 她当然没有找到郝眉,但是在郝眉被劫走的地方,她发现了一只被掏空还被踩了几脚的荷包。 她捡起来那只荷包,没有急着拍上面的灰,而是仔细地观察了上面的鞋印。那是一只秋香色绣白龙的荷包,白龙女几乎是瞬间就认出来了脏兮兮的它。 为什么? 因为这是她自己一针一线绣出来的。 她还记得自己给郝眉绣这只荷包时候的样子,那天郝眉趴在自己背上,像一只小狗似的死乞白赖求自己给她绣个荷包。郝眉都想好了,她到底想要一个什么样子的荷包,要一个秋香色的,上面绣白龙的。她要戴在外面,天天跟别人炫耀这是白龙女绣的,上面还有白龙呢! 白龙女手不停地抖,她感觉这只荷包有千斤重,她都抓不住,甚至被它往地上拖。 白龙女不知道自己该去干什么,自己能干什么,她不知道郝眉现在是死是活,不知道郝眉被谁带走了。她头晕眼花,恨不得自己替了郝眉,宁愿被抓走的是她 白龙女带着这只脏兮兮的荷包回了城,找了郝将军找了安将军找了肃帝,大家一起努力,去寻找这只荷包上面的蛛丝马迹。 白龙女一直在发抖,根本不能停下来,郝斯年抓着她的手,要她不要害怕,安慰她:“蔓蔓天生好运,算命的瞎子都说了,她福大命大,不会有事的,别怕!” 白龙女怎么不怕? 听说龙都是贪婪的,它们搜刮这世界上的珍宝,将宝贝一样一样地带回自己的窝里藏起来。美丽的公主对这些庞然大物来说,跟闪闪发亮的宝石没什么区别,所以才会不停地传来巨龙偷走公主的传说。 白龙女可能真的是一条龙,她天生比别人更加贪婪,可她不恋慕宝石,也不恋慕黄金,更不贪恋其他的美色。她只贪图一个人,她贪图郝眉的一切。她想要郝眉的爱,想要郝眉全部的感情,想要郝眉全心全意地想自己,想要郝眉永远不离开自己。 有人把郝眉从自己身边带走,好像也带走了她身体里的一部分,让她魂不守舍,三魂七魄散了精光。 这要她怎么活呢? 她好像一只晒到太阳的孤魂野鬼,被烈火灼烧,被水淹没,从万丈高峰坠落。她猛得抬头嘶吼出声,脖子上都是狰狞的青筋,她美丽的脸此刻凶狠如妖魔鬼怪。 这要她怎么活! 谁也没想到,失去郝眉之后,白龙女会受到这样大的打击。安将军不是没把肃帝跟郝斯年那点破事看在眼里,他自己也是经历过的人,怎么可能没有发现白龙女跟郝眉也有问题?他只是不想挑明,怕本来两个人还隔着一层窗户纸,他反而把这窗户纸捅破了。毕竟很多女孩子玩得好的时候,也跟郝眉跟白龙女这样,难分难舍好像这样就能过一辈子。可女人又是天生的母亲天生的妻子,结婚生子之后,重心会从自己转移到丈夫跟孩子身上,渐渐就断了与闺蜜的感情。他想用时间来拆散这对,可没有想到,这窗户纸根本就是通的。 郝眉深爱着白龙女,白龙女也深爱着她,只不过是为了年龄,白龙女才一直没有公开。 她忽然闭上眼睛直挺挺地往后倒去,样子并不美丽,甚至别人看了都疼。但这疼痛都没能够唤醒她,她昏死了过去。 第16章 自救 虽然白龙女担心得快要死掉,可是郝眉其实问题并不大。 劫持她的人似乎并没有伤害她的想法,只是把她关在一个屋子里,不让她见外人。 郝眉在屋子里,最担心她的白龙女。她的爹娘就是真的丢了她还有郝斯年呢,郝斯年有肃帝,她的白龙女就只有她一个,真可怜。她越想越难过,觉得她的白龙女现在一定特别可怜。 你在意一个人的时候,总觉得人家是天底下第一的小可怜,总让人放心不下。实际上白龙女是什么人,还需要郝眉担心?她还是担心担心她自己吧! 郝眉蹲在屋里,忽然一个男人打开门进来了,手里抓着一碗黑漆漆的东西。他把碗往郝眉鼻子前面一戳,凶巴巴地说:“吃!” 郝眉瘪着嘴,乖乖地接过来漆漆,味道也是一股糊味,好在她虽然挑嘴,但是也懂得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道理,一句话也不敢多嘴。 男人凶神恶煞,郝眉只好认怂。 郝眉关在屋子里,没办法准确地知道时间,大致地靠自己判断来了解时间。郝眉又是那种时间感不是很好的人,顶多就是了解,天黑了又亮了就是一天。 夜里郝眉囫囵睡着的时候,总觉得这感觉似曾相识。郝眉算是那种很有第六感的人,她自己不知道,但是能隐约感受到事情的真相。 她还真的经历过这些。 青梅竹马之间两小无猜,容易发生爱情。两个头一次见面的人,也存在一见钟情再见倾心这种情况。 我们要讲的,就是上辈子,郝眉与白龙女安依然之间的爱情故事。 放在很多故事里面,郝眉这种因为哥哥为保护王爷而死的小丫鬟,就算被提拔也容易恃宠而骄,与正牌王妃之间产生矛盾。而郝眉非但没有与王妃产生矛盾,甚至与她产生了爱情。 那个时候,匈奴侵犯边境,刚刚登基的肃帝不得不御驾亲征。郝眉作为他的潜邸旧人伴驾来到漠北城,肃帝不知道怎么安置她,把她交给他的老师安将军手上,请求他保护郝眉。 安将军一个大男人,还是个大将军,怎么能跟后宫的妃子有多交往?就把郝眉交给了白龙女,郝眉丫头出身,很会伺候人,把白龙女哄得很愿意同她一起玩。即便她们两个级别很不相同,甚至可以说一天在天上,一个在地下。 郝眉又生得美丽非凡,白龙女几乎是第一眼就爱上了她。而郝眉也在第一眼就看中了白龙女,两个人王八对绿豆,对上了眼。 爱情真是一种突如其来的东西,糊里糊涂还没什么道理。白龙女身边不是没有优秀的人,也不是没有生得美丽的人,她这块城里的豆腐怎么就让郝眉这个乡下卤水给点了呢? 西方神话说爱神蒙着眼睛,拿着金箭乱射,被箭射中的人会陷入爱河。意思就是说爱情是盲目的。 就这样,白龙女与郝眉偷偷地相爱了。 丫头GL_19 白龙女是臣子,郝眉算是主母,她们的感情不可能为世俗所容。但爱情说自私也自私,说无私也无私。 郝眉被匈奴劫走,白龙女舍生忘死,单枪匹马闯入匈奴王庭,过五关斩六将,杀了个七进七出将郝眉营救回来。后来甚至当郝眉要被忘川湍流的河水带进黄泉,也是白龙女与河神做交易,用自己全部的爱与爱人的力量去换回郝眉。这才留下了郝眉一条性命。 白龙女为了郝眉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可她们却没能够获得一个圆满的结局——白龙女失去了爱,郝眉因为在忘川里不小心喝了几口水失去了记忆,两个人因此错过了一生。 这辈子的郝眉蜷缩在墙角背风的地方,勉勉强强睡着的时候,并不知道自己上辈子也曾经在这个拐角将就着睡过。 唉,真是世事无常,不可预测。 郝眉胡乱睡了一夜,第二天一大早就有人来,带着她离开这间小屋。她被人用厚厚的布蒙住了眼睛,被人拉扯着往前走。郝眉很乖,一句话也不说也不乱 郝眉这个人天生心大,好在这个人非常福大命大,凡事逢凶化吉,那些大灾大难也没有要了她的命。 为什么郝眉能够这样平安地从那些危险中间度过?很大一部分多亏了郝眉对很多事情不上心,别人的事情她不管,只管自己,所以能够被别人忽略她的危险性。只要一放松警惕,那么想逃出来就不是什么问题很大的事情了。 拜托,郝眉可不是什么普普通通的小丫头,她可是被大名鼎鼎的安将军恶补过一个月各种知识的小丫头!不一般! 别看她安安分分地听看守的话,实际上脑子里疯狂地转,怎么逃呢? 郝眉被蒙着眼睛,不知道自己到了哪里,只能通过布裹在鼻梁上被顶起来的一点空隙看见外面的一点点光。 她看见,外面有一盏灯。她不敢乱动脑袋让别人发现她居然还有一点空隙能看得见,只好装作什么也没有发生一动不动。 有灯,要么就是在阴暗的地方,太昏暗了才会点灯。要么就是干脆在夜里,必须要点灯。 到底是因为什么呢? 她背人拉着,踉踉跄跄地往前走,感觉脚底下都是石子。她毫无头绪,头一次做瞎子,她也是全无经验,差点还摔了个狗啃泥。 拉她的人用力扯了她一把:“平底还能摔跤?你是傻子吗!” 郝眉其实不是被什么东西绊到,她是左脚勾右脚,一下子被吓到了。 她听见了! 有哗啦啦的流水声,女人在唱:“昔我往矣,杨柳依依……” 她在忘川河边! 郝眉被刺激得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她真的没有想到传说居然是真的,刚才就隐隐约约听到一点,现在才终于确定她刚才听到的没错。 郝眉告诉自己,好的,现在知道自己的位置了,那么她要是想逃跑,有什么对自己来说有利的依据呢? 河神庙! 可是河神庙可以保护自己抵挡这些壮汉吗?郝眉想了想发现不能,河神庙里都是些僧人,还有一些无家可归的流浪汉,没有保护自己的能力。 郝眉忽然想到,流浪汉!流浪汉! 流浪汉可以救自己! 电光火石之间,郝眉已经想出来一个方法自救。她被男人扯起来,装作不高兴地说:“谁叫我看不见!” 男人骂她:“不要废话!” 郝眉低头仔细地从那个缝隙看地面,她来过河神庙几次,虽然不是像郝斯年那样熟悉,但河神庙附近地上有什么特殊的标志,她还是能记得的。 河神庙边上,因为游客太多,地面被踩得很硬,寸草不生。郝眉发现自己走了几步已经看不到一点杂草了,连忙偷偷扔下来她早就偷偷褪好的戒指。 郝眉这只戒指是银的,制作很巧妙,整体是一条翻飞的蛟。 这是她请金店里的老师傅偷偷做的,她想做一只银龙戒指,好把白龙女戴在手上。 这个时代很开明,白龙女自称为龙,皇帝作为真龙天子居然都没有怪罪,当做故事看一笑了之。但是民间用龙依然是忌讳,老师父哪里敢真的用龙,骗郝眉不懂,刻的是蛟。 郝眉天天戴这只蛟龙戒指,只要能把这只戒指传播出去,白龙女以及她的家人就一定能够认出来! 为什么这个环节需要流浪汉?因为流浪汉需要钱,他们一旦捡到这种银子做的东西,不会自己留着戴,会拿出去典当卖钱,这样戒指就会到别人手上,就更有可能被郝眉相熟的人看到。 这就增加了郝眉被营救的可能性。 但是这还是很难说,郝眉还是没有脱离险境,她必须想更多办法自救。 郝眉心想,一定要离开这里才行。她难免想起白龙女,没有她郝眉在身边,白龙女多可怜啊,没有一个知冷知热的人。 白龙女娘走得早,她爹又是出了名的严厉,很可怜的,从小到大,冷了没人叫她加衣服,热了没人给她拧条冷手巾。 郝眉想到她可怜的白龙女,心里难受,简直要落泪了。郝眉忍住了泪意,告诉自己,她一定要逃出去,一定要回到白龙女身边! 人类是一种坚强的生物,他们的生命也许会很脆弱,一点点伤害都可能让他们面临死亡的威胁。可他们有坚强的灵魂,他们有爱,不畏艰难,不惧生死。 为爱上刀山下火海,心里都是甜的。 郝眉心里想着她的白龙女,心里软得跟棉花一样。啊,真可爱,啾咪亲一个! 郝眉低着头,仔细地看着地面,耳听四路,观察着周围,仔细地辨别周围有什么可以帮助自己逃出生天的东西。 此刻的白龙女,也在努力营救郝眉。都说心往一处聚,劲往一处使,就能够成就我们的心愿。老话说得好,夫妻同心其利断金,只要她们一起努力,一定能够脱离险境! 第17章 妖妃 郝眉真的没有想到,她居然会被人给放了。 她心里居然有点微妙的失落感,好像自己之前做的那些努力都白费了。 放她的人叫坦娅,换个叫法大家更熟悉:玉湖夫人。玉湖夫人是历史上赫赫有名的红颜祸水,她出名的经历跟妲己杨贵妃差不多,都是让她的男人亡了国。郝眉上辈子被人怼,说她是妖妃,跟玉湖夫人是一样的。可见这玉湖夫人有多不让人待见。 郝眉上辈子见过她,一个肆意张扬的女人,跟她的男人一起被活捉了来,跪在大堂上。肃帝要他们认错,玉湖夫人不认,说自己何罪之有?匈奴族是游牧民族,没有农耕的习惯也没有农耕的土地,丰年好说,可是到了荒年我们什么也没有,必须南下。我们指挥入侵了你们,的确是伤害了你们的国家,但这是我们作为匈奴人唯一能为国家做的。 丫头GL_20 玉湖夫人的话说得很有深度。她不仅仅是她男人的女人,还是一个国家的领导人,为了国家的安危,她必须得做出抉择。入侵他国,可能会短暂地喂饱饥饿的百姓,但同样也会把他们拖入战争的深渊。可他们被逼上梁山无路可走,只能饮鸩止渴。 老实说郝眉当时没怎么听懂玉湖夫人的话,她只觉得,哇,这个女人好美! 玉湖夫人既然是有名的红颜祸水,她出身之时,自然天有异象,就是没有,后人也能编一个出来的。 据说玉湖夫人的娘在生玉湖夫人的时候难产,有一位神人将她飞到了一片清澈湖水边上,然后往她裙子上扔了好大一只玉如意。玉湖夫人就这样出生了,玉湖二字正来自这里。 天底下多少男人丢了国家,就怪女人是红颜祸水呢? 妲己,杨贵妃,玉湖夫人,数不胜数。 她们真的是祸国妖姬吗?郝眉都知道不是,国家并不是因为她们而亡的。一个国家的兴亡,是一群人的努力,不能一出事就把过错全部推到女人身上。 可就连郝眉都知道的简单道理,还有男人为了推脱罪名坚定不移地认为女人才是祸害。 玉湖夫人真的美,她站在郝眉面前,郝眉甚至有些不敢直视她。她和那一天的样子截然不同,肃帝要她认错的时候是傲骨铮铮的美,今天的她,更像是一朵雍容华贵的牡丹,正开在最好的时节。 她对郝眉说:“你走吧。我丈夫冒犯了你,我也不会向你道歉,也不会乞求你的原谅。你走吧。” 郝眉反问她:“如果我走了之后又被你丈夫抓住了怎么办?” 玉湖夫人轻蔑地笑了一下:“既然我放你走了,他也没有那个胆子再把你抓起来。你要是不放心,我亲自送你离开。” 玉湖夫人的丈夫叫冒顿单于,他有个结发妻子呼耶阏氏,玉湖夫人是他的宠妃。匈奴有个奇怪的习俗,丈夫死了,女人得嫁给他的弟弟,儿子,甚至孙子。这位呼耶阏氏,其实是冒顿单于的嫂子,冒顿很尊重他的哥哥,于是对这位妻子敬重却不宠爱。 玉湖夫人是他的表妹,两个人青梅竹马一起长大,本来约定好一生一世一双人,谁知道冒顿他哥突然死了,冒顿忽然做了单于。 因为这个缘故,冒顿对玉湖很是愧疚。再加上冒顿本来就是个妻管严,这下好了,玉湖夫人更厉害了…… 都说宫中府中俱为一体,嗯…… 郝眉有点想摸下巴。好像匈奴的完蛋跟她还是有些关系的哦? 玉湖夫人跟郝眉是一路的,不识字,文盲。真是没文化真可怕,郝眉心想,我现在脱离文盲的行列了,不能让她还待在里面啊?于是就想,说不定玉湖学了文化,搞不好能钻研出来别的发家致富的法子,别来侵略我们国家? 玉湖夫人是个说干就干的女人,自己骑着马,送郝眉滚蛋。 马鞍大家都知道,就是一个人坐的。郝眉愿意跟白龙女共乘一匹马,那是情趣。跟玉湖夫人,呵,那是挤。 爱情真是让人摸不着头脑…… 偏生玉湖夫人是草原明珠,身形自然不是那么苗条,郝眉心想,还不如把我拖在地上走呢。可这个人怂,不敢当面跟人家说这个,很尴尬地缩在玉湖屁股后面。 玉湖夫人一路策马扬鞭,带着郝眉狂奔,披星戴月地送郝眉到了漠北城门底下。 这时候城门还没有开,郝眉也没有要叫人开门的意思。玉湖夫人感到有趣,挑眉看她:“你要是喊一声,就会有人来抓住我。怎么,你要放弃这个机会?” 郝眉点点头:“你丈夫抓住我,就是为了挑起战争。你放了我,就是为了平息这场战争。我跟你一样,不想要战争。” 玉湖夫人看着她,忽然回转马头,一骑绝尘而去,把郝眉弄得灰头土脸的。 郝眉心里一片狼藉。 玉湖夫人是大名鼎鼎的祸国妖姬,郝眉也是出名的妖妃啊。但是郝眉的妖妃等级没有玉湖夫人那么高,她跟赵飞燕大概是一路。专宠啊,祸害国嗣啊,这样的罪名。 肃帝一辈子只有一个儿子,就是郝眉的,后宫三千佳丽,一无所出。当然了我们都知道肃帝不可能有孩子的,但是外人不知道啊。皇后娘娘是白龙女,她这么正直善良,肯定不是她嫉妒残害龙嗣。那么犯罪嫌疑人就只能锁定在独宠的郝眉身上了。 你要问郝眉当年有多受宠?肃帝饮食起居,是跟郝眉在一起的,当然了不睡在一起。两个人跟寻常家庭一样,一起吃饭一起睡觉,就连上朝也带着郝眉,当然了,他是怕郝眉闯祸,也怕自己不在郝眉被别的女人欺负。 肃帝几乎一整天都跟郝眉在一起,他只有初一十五去白龙女那里睡觉。 有人又问,白龙女跟不跟郝眉一起?答案是不在一起,甚至很少见面。 白龙女失去了爱,郝眉失去了记忆,白龙女不敢见郝眉,觉得对不起她。郝眉也不愿意见白龙女,不知道怎么回事,她一见到白龙女就觉得心里不舒服。两个人后来干脆不见面,更加坐实了郝眉妖妃的名头:你看,宽容大度的皇后娘娘都不待见她,还成天霸占着皇帝! 有人又问了,肃帝搞那么多女人在后宫里面,又不对她们好,这不是渣男吗? 是啊,没错啊,肃帝一直都是个渣男啊。他对郝眉也很过分的好不好,批奏章的时候郝眉在边上发出一点声音都要骂她的,还不许郝眉脱离他的视线,可以说非常过分了。 可这个见鬼的渣男对郝斯年没有话说,他那么怕吵的人,郝斯年在旁边嗑瓜子从来不管的,每天还洗手作羹汤给郝斯年去火。 郝眉忧愁地想,以后郝斯年一定会被人骂妖妃的,肯定,绝对。 郝斯年是个男人,他男人是个皇帝,完了他男人跟冒顿单于一个德行,要老婆不要江山。郝眉自己感觉别人骂她,她无所谓,可是她舍不得别人骂郝斯年。她自己的的确确有诸多缺点,可郝斯年不一样啊,他有文化,能打仗,在郝眉看来他是天底下最好的哥哥最优秀的少年郎,凭什么要被别人说三道四? 郝眉坐在城墙根下面,抱着膝盖想,要是肃帝不是皇帝就好了,他跟郝斯年两个人在一起也不会有那么多闲言碎语。 明明皇帝也是人,却不能够爱别人,非要把天下苍生摆在前面,自己心爱的人压到后面去。为什么? 郝眉想不明白,为什么呢?能不能有个办法,能够让皇帝也跟正常人一样结婚生子,不需要履行各种各样的义务? 但是皇帝本来就不是普通人啊,他们生来拥有巨大的财富以及无与伦比的权力,想要变成普通人,至少要把这权力交出去。交出去的话,皇帝不就是一个空架子了吗? 空架子? 郝眉转念一想,觉得空架子很好啊。嘉靖皇帝几十年不上朝,可国家从来没有打过一场败仗,百姓生活也很稳定,可见一个国家并不是非得需要一个皇帝。将权力交出去,只要想一个办法让权力不会集中在一个人手上,不出现下一个“皇帝”,不就好了? 所谓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愚者千虑必有一得,郝眉不聪明,可她另辟蹊径的想法却提供了一个很好的思路,一个很不错的突破口。 郝眉托着下巴,看着遥远的地平线,那里即将升腾起新的太阳。 天空是鱼肚白的,带着幽深的蓝色渐变。三三两两的星星在闪烁,在光亮里,月牙显出一种隐晦的白,不仔细看看不见它的存在。 这世间的万物都准备好迎接新的一天,太阳这才跃了出来,它红彤彤的,光芒并不刺眼。看起来似乎也比其他时候看起来要大,圆滚滚的一轮,挂在天上。 城门缓缓地打开,刚打开一条能过人的口子,一骑冲了出来。 郝眉在发现白龙女这件事上有特殊感应,一下子叫了起来:“我在这儿!” 作者有话要说:  非常感谢送地雷的各位大佬!感谢洛书大佬!感谢莫莫莫大佬!感谢更更更大佬!感谢所咏叹大佬!鞠躬! 丫头GL_21 第18章 父子 郝眉这个人估计身体里有什么奇妙的结构,白龙女一出现在她周围,看都不用看,一下子就能发现对方。 郝眉本来在发呆,不知道在看哪里,但是白龙女出现了,她一下子猛地站起来,对白龙女喊:“我在这里!” 大概真的是有情人心有灵犀一点通,白龙女真的听见了,猛地勒住了马,她一下子跳下马来,跑到郝眉这里:“蔓蔓!” 白龙女是一个处变不惊的人,郝眉跟她在一起这么久,可以说从来没有见过她急过脸,从来都是心平静气的。要知道白龙女是安将军的亲生女儿,又是安将军细心教导出来的,都说虎父无犬子,名师出高徒,白龙女非常沉着冷静。 可是现在的白龙女一副急得快哭的模样,她眼睛红得像兔子一样,整张脸都哭肿了。郝眉冷眼看着,觉得白龙女今天看起来没有往日那么美丽,心里却觉得,如果排白龙女最动人的几个场景,这一定能算上前几名。 郝眉扑进她怀里,她们紧紧地抱了一会儿,白龙女正准备说话,郝眉堵住了她的嘴。 “真想快点长大……”郝眉舔了舔嘴唇。白龙女一下子哭了起来,郝眉真的不知道她哭什么,有些好笑,但更多的是心疼。 这次真是有惊无险,所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郝眉相信,只要活着以后肯定有好日子过的。 白龙女带着郝眉回了家,一群人严肃地问郝眉一些问题,郝眉把她知道的东西都说了。她说抓她的人应该是冒顿单于,放走她的人是玉湖夫人,玉湖夫人亲自送她到城门底下。一群人在那里冥思苦想,思考是不是匈奴的诡计,这种事情谨慎些总是没错,郝眉也不多嘴多舌,跟白龙女坐在一边等他们谈好事情。 白龙女一直把她抱在怀里舍不得丢开,摸着她的脸说郝眉瘦了,受了苦。说着就低头掉眼泪,一颗一颗的,像是天上的星星一样明亮。 郝眉给白龙女擦眼泪,挨着她的脸安慰她说:“哭什么嘛,我回来了对不对?再说啦,我其实一点也没有受苦,吃得好睡得好。好啦,别再难过啦。” 郝眉话是这么说,白龙女哪里能不伤心,不难过呢?儿行千里母还担忧呢!更何况是被人劫持呢? 白龙女禁不住珠泪涟涟,再坚强的人也还是人,心都是肉长的。你拿刀子割人家心尖尖上的肉,能不疼吗? 她捂住脸不住地说:“是我不好,没有照顾好你……” 好像天底下的人脑子都一样,总觉得自己最爱的人受到了伤害,跟自己脱不了干系。白龙女认定都是她没有跟好郝眉,才让坏人有了可乘之机。其实郝眉觉得,这件事哪里能怪白龙女呢?就是妈妈带孩子,都有眼睛不在孩子身上的时候呀,白龙女已经做得很好了。 郝眉摸了摸白龙女的脸,傻乎乎地笑:“别哭啦,我不是没事吗?再哭就不漂亮啦!” 郝眉很不会哄人家,最不擅长安慰哭泣的女孩子。要知道郝家自带直男思路,郝将军自己就是个追女孩子只会拿肉去追的直男,生下来的两个孩子也相当直男。郝眉小时候趴在桌子上哭,郝斯年不安慰她,反而用尽全力把郝眉胳膊举起来从桌子底下看郝眉是不是真的在哭……至于郝眉,看见人家哭,她会笑…… 白龙女被郝眉笑得觉得很丢脸,拿手轻轻地去打郝眉:“讨厌。” 安将军看着这一切,心里很苦涩。怎么,这两个也变基佬了吗? 安将军就这么一个独苗,不指望她为安家开枝散叶,至少也不要膝下无子孤独终老啊!白龙女是他的女儿,他怎么不想白龙女好呢? 虽然他平日里对白龙女很严厉,可是正是因为对白龙女抱有极大的期待,才会这样。他也不是不关心自己的女儿,但他到底公务繁忙,对于女儿的情感需求,总是不能很好地满足。安将军因此对白龙女心里其实很愧疚,后来郝眉来了,填补上来这个空缺,安将军觉得很好,他的白龙女终于不是孤身一人了。可是他万万没想到,郝眉填补空缺填补得太好了,白龙女除了她已经不能再接受别人了。 安将军有些心累。 白龙女是他的女儿,他心里的确是想她跟郝眉分开的,可他又舍不得叫白龙女伤心,所以只好放任自流,随她们好了。 唉,这做父母的,总有操不完的心。 郝将军已经破罐子破摔放弃了。郝斯年跟男人谈恋爱他没有管,那么同样的,郝眉跟女人谈恋爱他也不应该管。儿孙自有儿孙福,父母在旁边看着就好了,不用干多余的事。 冷眼旁观的人里面还有肃帝,这个人阴险狡诈地想,这下好了,再没有人缠着我家阿彻了。他早就知道白龙女跟郝眉的事,只是没想到这辈子两个人还能够再续前缘。肃帝看着自己怀里的郝斯年,心里甜蜜地想,真是有情人终成眷属,千里姻缘一线牵。这一切真的是再圆满不过,再和美不过了。 第二日,匈奴就派了使节送来道歉文书,说冒犯了□□,愿意做出种种赔偿。使节带来匈奴单于的亲笔信,说要当面献给皇帝陛下。 肃帝把人家安置在驿馆里面,打算过几天再见。他不着急,反正又不是他做了错事。 郝眉正在屋里同白龙女一起看书,见乌泱泱一大批人如流水一般送了一大堆礼物进来,有些莫名其妙。郝眉见送礼的太监正是将肃帝从小看到大如同父亲一般的王永顺王总管,连忙站起来给人家倒了杯茶:“王伯伯来了,请喝茶。” 上辈子郝眉受了王总管很大的恩惠,王总管看着肃帝长大,说句大不敬的话,是真的把肃帝当做自己儿子一样疼爱。肃帝对郝眉好,喜欢郝眉,他爱屋及乌也对郝眉非常好,嫔妃之间争风吃醋明枪暗箭,他没少帮郝眉躲过去。 王总管笑眯眯地接过来,他真的喜欢这个成天乐呵呵的小姑娘,又有礼貌,见了就心里舒坦。嘴上还是客气道:“不敢当不敢当,杂家谢谢大小姐的茶啦!” 白龙女也站起来:“辛苦王总管了,这么热的天跑一趟。”她拿出来一个红包,王总管连忙推辞,郝眉一把抓住塞到王总管怀里:“伯伯只管拿着,买些酒菜也好!” 王总管笑眯了眼:“好孩子。” 郝眉给白龙女倒了一杯茶,有些好奇地问:“伯伯都送了什么东西来?这么多,我哥哥才不会平白无故送我好东西。” 王总管还真摸不清楚门道,他年纪大了,记性越发得不好,总记不住名字。被郝眉一问,有些回答不上来。 白龙女走过去看了一眼送来的东西,都是些塞北才有的特产,替王总管解释道:“估计是匈奴的赔礼。” 王总管点点头:“陛下让我来把这些礼物送给大小姐。还请大小姐过目。” 郝眉心大:“看什么看啊,都是些花里胡哨的东西,还没什么用。” 白龙女瞪了她一眼:“去!去看看!” 郝眉去那边看,白龙女请王总管这边坐下。 王总管今年六十八了,再过两年就七十岁了,人到七十古来稀。这么一大把年纪还在挣扎着给肃帝做事,全靠着一腔爱子之心撑着。肃帝请他去荣养,也不去,就想跟肃帝待在一起。 这为人父母真的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王总管尽管只在心里把肃帝当做自己的孩子,可总是放心不下他,恨不得天天在一起,眼睛盯着才好。 王总管也是经历过后宫手段的人,不可能没有一点见不得人的丑恶嘴脸,可他也是个普通人,也有善心跟良知。正因为他有底线,所以在后宫里总是郁郁不得志,四十多岁,才安排了他去伺候一个宫女生的皇子。别人一看,都知道这一辈子没有出头路了,哪里会用心去伺候呢?王总管却不这么想。 王总管见了这孩子,心里隐隐有种预感,他已经不能够再生育,这个孩子也不为他的父亲所喜爱。这难道不是老天爷送了他一个孩子吗? 王总管细心照顾这个孩子,不让他热了,不让他冷了,饮食也努力给他均衡营养。要知道这已经非常难做到了,可王总管并没有就这样止步。他自己是一个睁眼睛的瞎子,不能让他的孩子也是一个斗大的字不识一箩筐的文盲,拼了老命地想办法给孩子念书。 他就想了一个办法,找个小太监,方便进出宫门,让他在外面学好了,再回来教肃帝。一个人总归不保险,总有意外发生,于是多找几个。也是无心插柳,王总管找的几个小太监里面就有长生,长生多亏了王总管才能继续念书学字,长生也因此在一群小太监里脱颖而出被幽帝看重带走。后来长生大富大贵因为想要报答王总管的恩情,就找王总管,问他想要什么荣华富贵。王总管说,这天底下的富贵他都不稀罕,只希望自己的孩子能过上好日子。于是把肃帝推荐给了长生,求他没事在幽帝面前美言几句,好让肃帝能过上好一点的生活。 真是前人插柳,后人乘凉。肃帝在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长生改变了命运,从一个籍籍无名的小皇子,成为了君临天下的王者。这里面王总管功不可没。 肃帝虽然不知道王总管关于长生的这一段故事,可他却知道从小到大,王总管对他的细心照顾。 小的时候,他因为不受宠爱,宫人们缺工减料克扣他的份例。夏天没有冰,三伏天热得睡不着,王总管就把凉床搬到树荫底下,叫他睡着,自己拿一把蒲扇给他扇。那把扇子的模样,朱瑄还记得,把手用得发黑,光溜溜的。扇子柄旁边的叶子有些碎了,拿补丁裹了起来护着。这样一把蒲扇,用了十几年,后来破得不行,有一天到仓库里翻东西,王总管见了要扔,朱瑄都拦住了,留了下来做纪念。 时间是会过去的,留下来的东西就显得格外珍贵。苦难的日子里我们一起走过,未来幸福的日子,我们还要一起走。 丫头GL_22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免费帮忙制作封面的涂画乐园,推荐一下! 第19章 单亲父亲 要说王总管有什么心事,那就是想肃帝儿孙满堂,老人家都这样可以理解。 肃帝从小有主见,这次自己找了老婆,虽然是个男人,但是王总管并没有什么反对意见。他想,只要肃帝喜欢,人家也喜欢肃帝,小两口和和美美过日子,就很好了。再说了找了个男人当老婆一点也不影响肃帝的子嗣问题,那么多的宗室呢,找几个好孩子根本不是什么问题。 王总管心里想,他今年六七十,要是能早抱个孩子,他还能给肃帝出一把力气,带带小皇子小公主呢! 郝斯年从外面回来,哼着歌美滋滋地一蹦一跳地往屋里跑。他看见许多人在家里,又看见平时对他最好的王总管,亲亲热热地跳过来抱住王总管:“王伯伯!你来啦!” 郝斯年喜欢撒娇,他是那种很典型的,被人宠爱着长大的孩子,他不缺爱所以也愿意去反馈给别人很多的爱。他知道怎么坦然地去面对人家给予自己爱,也知道怎么恰当地给别人爱。虽然他看起来似乎有些不懂事孩子气,实际上他能带给大家很多的快乐,总能让身边的人开心。 王总管爱屋及乌,超级喜欢郝斯年,觉得他又懂事又可爱,简直是一块小甜饼。他一见了郝斯年真是一点烦心事都没有了,肃帝平时就喜欢在王总管面前说郝斯年有多么多么好,王总管以前就知道郝斯年好,一见面发现这孩子比肃帝说得还好。老人家喜欢小孩子,第一个看眼缘,第二个看小孩子嘴甜不甜。老人家最缺的是孩子的陪伴,他们往往需要的不是其他的东西。 王总管一见了郝斯年,眼睛都笑没了:“小将军回来了?肚子饿不饿?渴不渴?”王总管连忙转过身去倒茶,白龙女拦住他:“您歇一歇吧,我来。” 白龙女把茶碗端给郝斯年,郝斯年接过来敦敦敦一饮而尽,他亲密地挨着王总管坐着,也不怕热:“王伯伯,你什么时候来的呀?今天这么热,送什么呀,叫我们去拿不就好了,跑过来跑过去多累啊!” 王总管爱怜地摸摸他的头,摸摸他的脸,给他擦擦额头上的汗:“今天训练辛苦吧?伯伯给你炖了补汤,在厨房里煨着呢。晚上记得把它喝了,要知道什么东西都没有汤补身子。现在天渐渐热了,可不能学人家贪凉喝冷水洗冷水澡,现在舒坦了,以后有得苦头吃。” 郝斯年眨了眨眼睛,心虚地嘿嘿嘿直笑。王总管一看就知道郝斯年肯定没听他说话,可是又不舍得打,又不舍得骂,只能好言好语地再说一遍:“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老奴这么大岁数还骗你吗?现在快活是快活,可是以后都要还债的。老奴倒是想替你受罪的,可是不行啊,老奴舍不得你以后吃苦,只能现在多唠叨唠叨你了。老奴的话,你也听听,好不好?” 郝斯年乖乖地点点头。真的是自己的崽子自己心疼,王总管怎么看怎么喜欢,越看越满意,摸摸头,摸摸脸,抓住郝斯年的手放在自己手心里轻轻拍:“怎么养出来的呢?这么好的孩子,真是难为将军跟夫人了。” 他心里有些得意,看这么好的孩子,以后就是他的儿媳妇了!大家都应该看看,都应该夸他几句,毕竟郝斯年是一个这么好的孩子。 郝眉看完了东西,转回来,看见郝斯年坐在王总管边上,气死了,连忙也搬椅子,挤在王总管身边。 郝斯年给了她一个脑瓜崩:“小气鬼!” 郝眉被弹疼了,少女的皮肤多娇贵啊,轻轻一碰都要红,更何况被郝斯年毫不客气地弹了一下呢? 郝眉捂着头,郝斯年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下手重了,很直男地问:“不疼吧?” 郝眉气呼呼:“我弹你一下,让你看看我到底疼不疼。” 郝斯年皱了皱鼻子:“还是算了吧。疼我就不挨了。” 郝眉听了岂能饶过他,隔着王总管就要给郝斯年一下,郝斯年当然躲啊。王总管乐得合不拢嘴,屋子里鸡飞狗跳的,好半天才安静下来。 晚上郝家人都到齐了,正准备吃饭,亲家公安将军来了,一言不发地就在桌子边上坐下来。郝将军还在发呆,郝夫人捅了他一把,叫郝眉去拿碗筷。肃帝看了看局势,也把王总管请了过来,这样一家人就齐了。 大家言笑晏晏,你给我夹菜,我给你乘汤。郝家没有什么男女不同席,或者主妇要先伺候家人,大家吃好了才能自己用餐的规矩。从来都是一家人和和气气地在一起吃饭,郝家说没有规矩,也有规矩,就是不能在饭桌上吵架,食不言寝不语在郝家基本上是废话,郝将军喜欢在饭桌上教育两个孩子,他一天只有晚上回来,可不能浪费宝贵的时间在两个小混蛋身上。他可要好好地跟夫人亲热亲热。 郝斯年饭桌上话不多,总是埋头苦吃。朱瑄超级喜欢嘴巴塞得鼓鼓囊囊的郝斯年,看着郝斯年吃饭自己也能吃饱。 郝眉吃饭喜欢嘀嘀咕咕,她基本上不怎么动筷子,就跟白龙女咬耳朵。她一天到晚跟白龙女在一起,不知道哪里来得这么多话要跟白龙女吃饭的时候说。 安将军是一个严肃的人,有些不习惯这样散漫的情形,他咳嗽了一声。大家一下子安静下来,就连胆大包天的郝眉都乖乖的,不再瞎说。 寂然饭毕。 晚上洗漱完毕,郝眉一边撅着屁股铺床一边对白龙女说:“你阿爹真的好吓人啊,咳嗽一声,我爹都不敢说话了。” 白龙女倒了水,擦干净手,笑眯眯地说:“再吓人也是你的泰山,你得受着。” 郝眉嘿嘿嘿嘿傻笑,拉着白龙女的手:“你阿爹知道咱们的事啦?” 白龙女翘着嘴角:“嗯,知道啦!” 郝眉羞红了脸:“那,那,他怎么说啊?” 白龙女亲了她一口:“当然是答应喽!” 郝眉高兴死了,跺脚撒娇,嗲得厉害。白龙女也高兴,抱着她转圈。 她们高兴了一会儿,房门外面安将军硬邦邦的声音响起来:“怎么还不睡?” 两个人一下子吓成小鹌鹑,乖乖地回:“马上就睡。” 两个人乖乖地吹了灯钻进被窝,安将军的影子才从窗户纸上下去。 郝眉趴在白龙女耳朵边上用气音问道:“阿爹这么晚了在我们家睡吗?” 白龙女不知道,她摇了摇头说:“刚才还说我的阿爹,现在就是你的阿爹了?” 郝眉捏起来拳头轻轻打她:“你好坏。” 两个人闹了一会儿,白龙女伸手抱住郝眉,郝眉连忙钻进白龙女的怀里,紧紧贴着她闭上眼睛。白龙女说:“睡吧!” 郝眉在她怀里点了点头,乖乖地睡着了。 安将军查完了女生宿舍,又去查男生寝室。郝斯年才洗脚,都怪朱瑄,非要给他洗,慢死了。他不喜欢泡脚,觉得浪费时间,要把脚从盆里拿出来,朱瑄按住他的脚:“可不敢拿出来,多泡泡有好处。” 郝斯年嘟嘟囔囔:“水烫……” 朱瑄说:“我手也在水里呢,不烫,都是你脚凉!”他抓着郝斯年的脚,仔细地用手搓洗着。 安将军在门外面看着,幽幽地叹了口气,清了清嗓子:“早点歇息吧!” 郝斯年如同得到了圣旨,连忙要把脚拿出来:“你看安将军都说了!” 朱瑄按住他不安分的脚:“等一会儿!” 安将军懒得掺和这种破事,转身就走。王总管就在旁边厢房住,听了动静出来看,见了安将军请安问好,这才开口:“这么晚了,安将军快点歇息吧?” 安将军咳嗽了一声,不怎么好意思地说:“家里似乎没有空屋了。我回去睡。” 丫头GL_23 王总管连忙说:“要是将军不嫌弃,奴才的屋……” 安将军摆摆手:“王总管莫要再自我贬低,圣上如今待您如同生父,咱们都是郝家的老丈人,没有什么不同的。既然您愿意跟我分享,咱们就挤一挤。” 王总管真是大喜过望,喜不自胜地连连说:“好,好。” 夜里王总管辗转反侧,难以入睡,披衣起身,去看看朱瑄。 郝斯年没有跟人一起睡觉的习惯,所以两个人分床睡。郝斯年屋子大,摆得下两张床。王总管坐在朱瑄床边上,爱怜地看着朱瑄熟睡的脸。 什么时候孩子长大了呢? 往日的一幕幕在心头如同飞鸟一般轻快地掠过,王总管脑子里面的朱瑄还是个孩子,忽然之间就长大了。 王总管忽然捂住脸无声哭了起来,他想感谢这天上所有的神佛,谢谢他们让他的孩子健康长大,长成了一个善良高大的人。 朱瑄梦里若有所感,咂了咂嘴,翻了个身,王总管生怕惊醒了朱瑄,连忙轻轻起身,出了门。 他站在天井里面,擦着泪,看见安将军也没有睡,站在天井里面看月亮。王总管有些不好意思。 安将军叹了口气:“一个人带孩子,很辛苦吧?” 王总管愣了一下,点了点头:“两个人可能好一点,一个人,总觉得不够。” 安将军苦笑:“亡妻走后,我军务繁忙,难免疏忽了依然。幸好这些年郝将军来了,有蔓蔓陪着,依然也不是那么孤单。我这个做父亲的,很多事情上没做好,真是对不起她。” 王总管听了,联想到自己,他是个老太监,在后宫里面没个名堂,多年积攒下来的积蓄,全部用在了朱瑄身上。可还是不够,谁不想给自己的孩子更好的生活呢?好了还想好,王总管总是想,如果不是自己,而是别的有能力的来照顾朱瑄,说不定朱瑄不止今天的成就。 他总是觉得自己对不起朱瑄,小的时候没能够给他富裕的生活,不能给他漂亮的衣服,不能保护他不受别人欺负。他对不起朱瑄。 王总管嘴里发苦,忍不住落泪。 安将军心里也是这样想,假如白龙女出生在郝将军这样的家庭里,说不定她不是今天这样沉寂的性子,能够更加健康快乐地成长。 两个单亲父亲心里苦。 第20章 不走心的定婚 双方互相见过父母之后,也就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 匈奴和谈也进行得很好,肃帝顺利进入了人生赢家模式。可他有点担心长生这个琢磨不透的隐患,按他的意思,最好能在江南解决掉他。要是上辈子的朱瑄,十有八九就这么做了,可他有了郝斯年,总觉得要给他的阿彻积点阴德。 肃帝想了想,最惨也不过是像唐明皇一样带着杨贵妃匆忙出逃。他又不是唐明皇,他才舍不得勒死自己的亲亲阿彻,两个人就是当一对寻常夫妻,也没事。所以也就放宽心了。 王总管比他担心多了,真是应了那句老话,皇帝不急太监急。 为人父母,记着甚多。王总管不懂得别的什么道理,只知道这是他肃帝的锦绣家邦,不能给别人。可是这天下,哪里只属于一个人呢?这是所有生活在这片天空这片大地上的生灵的,不能自私地据为己有。 肃帝在漠北城,被郝夫人养胖了一圈……他成天跟吃的多动得多的郝斯年待在一起,难免吃得多了些,动的又没有郝斯年那样多,就很自然地胖了。王总管看着珠圆玉润的朱瑄,真是喜上眉梢,请问哪个长辈不喜欢孩子长得好呢? 郝家可能都有些看脸的坏毛病,郝斯年看肃帝丑了不少,有点不那么喜欢他了。白龙女冷眼旁观,心里想,自己可要好好保持身材,不能让郝眉也嫌弃她。于是吃得少了许多。郝眉发现了,心里难受,晚上抱着白龙女赌咒发誓说永远不会因为白龙女身材问题不喜欢她。白龙女这才恢复了正常饮食。 郝将军的任期满了,得回京述职,可是这皇帝就在漠北啊,就干脆不去京城了。郝将军不愿意去别的地方,肃帝还把他安排在漠北城。肃帝自己,乖乖地回了京城。 白龙女又能够跟郝眉愉快地玩耍了,倒是可怜的肃帝,还要忍受异地相思之苦。郝斯年没心没肺,真的是个大直男,觉得男人应该以大事为重,儿女情长暂时先放在一边。肃帝恋恋不舍,想带郝斯年一起走,郝斯年却不愿意,他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要先有国,才有家。他一定要留在漠北,这个他能够为祖国发光发热的地方,奉献自己的青春。 肃帝心里知道这是好事,但是难免有些“你不爱我”的小儿女心思,有些郁郁寡欢。王总管把他从小带到大,怎么不明白他的心思,安慰道:“小将军有勇有谋,他自然有自己的志气,陛下既然怜惜他,成全他便是了。” 肃帝还是赌气,觉得郝斯年心里,他远远没有郝斯年所追求的重要。自己比郝斯年爱得多。 可不是嘛!郝斯年就是认为事业比爱情重要。 爱情这东西,很难说什么公平,有的时候反而是不公平的。比如上辈子,郝斯年爱得比朱瑄早比朱瑄多,朱瑄被动接受,只需要一点点爱,就能够得到很多的爱作为回报。可那又怎么样?那都是上辈子的事情了,这辈子是朱瑄爱得比郝斯年早郝斯年多,郝斯年成了那个被动接受的人。 真是风水轮流转,今天到我家。 肃帝走后,郝斯年该吃吃该喝喝,并没有同之前有什么区别,郝眉觉得有些不对劲,他哥哥这异地恋谈得,也太轻松了吧?换了她跟白龙女分开,估计想死的心都有了。 郝眉就去问她哥哥:“阿彻,你怎么了?” 郝斯年被她问得一头雾水:“我怎么了?” 郝斯年正在院子里整理自己的护腕,像裹脚布一样长的布带,一圈一圈得护住手腕,再戴上护甲。 “你不想你男人吗?” 郝斯年摇摇头:“不想。为什么要想他?” 郝眉被他反问得哑口无言,怎么着?想自己男人还要理由?看不到他不就应该想他了吗? 郝斯年不解其意,从小马扎上站起来,摸摸郝眉的头:“我知道你在关心我,谢谢啦!”郝斯年这个哥哥有天下哥哥的通病,对待妹妹嘴贱得不得了,笑嘻嘻地说:“小矮子可别再操心别的了,好好顾着自己吧?矮死了……” 郝眉一听他说自己矮,气死了,要撕他的嘴,郝斯年一道烟地跑了,气得郝眉提着裙子撵了二里路都没有追上他。 都说是白驹过隙,白云苍狗。时间静悄悄地过去,又到了一年郝将军七年任期将满的时候。郝将军年纪不小了,身体上的毛病渐渐出来了,郝夫人劝他退居二线,郝将军虽然心里有些放不下,奈何岁月不饶人,不得不打算退休。 郝斯年完全长成了一棵芝兰玉树,站在哪里都是人群中间最显眼的,各种意义上。他貌比潘安玉树临风倒是其次,重要的是,他的身份。 堂堂正正的一国之母,已经用过国玺,只待婚期。 肃帝前两年宣布了他跟郝斯年的婚事,当然是在郝斯年的允许下。群臣皆哗,叽叽咕咕的声音不绝于耳。有人进言,说这是祸国之举。肃帝干脆利落地叫他闭嘴,这是别人家的事,又不违反法律法规,你吃多了撑得管人家闲事,你自己家你管好了?又有人进言,这不合规律。肃帝问他,请问什么是规矩?你定的?吓得那人连忙跪下来谢罪。上一个自己定规矩的孙强被肃帝搞死了,还搞臭了,他可不敢做第二人。还有人进言,说郝斯年不能生,没办法为陛下开枝散叶,然后大家都说是啊是啊。肃帝来一个怼一个,来两个怼一双。他问这些人娶了一大堆老婆,怎么着,不是因为喜欢她而是因为她能生孩子?他吩咐王总管,请他派人同所有夫人讲,你男人不是娶你,只是为了你的子宫。 如今国力强盛,大兴教育,民智渐开,女人的思想解放开来。出现了一批以白龙女塞百花为首的女思想家,学术界百花齐放,女人都以识字为美,有独立意识为荣,甚至出现了一生不愿婚嫁,自食其力的女人。 这个时候不同以往,孙强贬低女性地位,有些不懂事的人还会附和他。现在再说女人等同于子宫,等着离婚吧。 一下子把这群乱管闲事的人的嘴都堵上了。 肃帝不仅婚姻大事得到了解决,就连这个烫手的山芋——皇位,也得到了解决。彻底进入人生赢家模式。成天美滋滋地算郝斯年还有几天成年,啥时候结婚。 丫头GL_24 如今的边关主要任务不是抗击匈奴,而是贸易往来,自从与匈奴开通商业合作,附近的国家都参与进来。肃帝干脆地打开大门,把商贸做大做强。这件难度系数极大的事,他放心地交给了长生。为什么这么放心?因为她打着长生深得民心之后,自己传位给他的鬼主意。 长生在边关干得真的特别好,踏实肯干,为人还非常谦虚谨慎。郝将军非常喜欢他,天天留他在自己家里吃饭,非常可惜自己只有两个孩子,不然就能让他也进自己家谱。 安将军如今住在郝家隔壁,也是天天蹭吃蹭喝,总得发挥点作用是不是?于是他就跟郝将军提议,何必要用婚姻呢,你直接问长生愿不愿意跟你做一个干亲不就好了? 郝将军心大,有一天吃饭的时候就问了,长生安安静静想了一会儿,闷着头喊了一声:“干爹,干娘……” 长生喊出来,心里的酸楚一下子涌了出来,泪如雨下。好像这些年的漂泊无依,终于找到了避风的港湾。 他终于有了家。 一桌子所有人都哭,郝将军哭得格外大声,搂着长生响亮得擤着鼻涕,打着哭嗝。同是天涯沦落人,郝将军知道被冤枉的滋味,也懂得复仇有多么艰难。 当天晚上,郝将军请了郝家祖宗排位,烧了香告诉他们,家里又多了个成员。第二日又请了长生家里的祖宗排位,烧纸烧香供三牲祭品,亲自磕头告诉他们,您家的孩子非常了不起,已经为你们报了这血海深仇。他之前被奸贼改名换姓,如今重新认祖归宗。长生这才改回原名刘汉生。 刘汉生成了郝斯年同郝眉的哥哥,两个人高兴坏了。郝斯年因为从小到大一直是哥哥,总在让着妹妹,如今他也有哥哥了,高兴得不得了。郝眉则是因为,这个哥哥对她温柔,不像郝斯年那样成天欺负她。 刘汉生原来没有弟弟妹妹,遇上了郝斯年跟郝眉有些不知所措。好在这两个都是心大而且没皮没脸的小肥肉,天天厚着脸皮在他身边腻着,腻着腻着刘汉生也就习惯了。 现在,郝斯年正跟郝眉以及白龙女,待在刘汉生的屋子里,四个人玩一种西域传过来的跳棋。郝将军在刷碗,郝夫人在等他一起出门散步。 安将军?安将军在一个人值班,他过惯了跟别人一起的日子,现在觉得一个人待着有些寂寞。 郝眉下棋喜欢抵赖,动不动就要拿回去重新下。郝斯年不给她抵赖,郝眉就臭不要脸地找刘汉生帮忙。 “哥!你看阿彻,他坏死了!”郝眉撒娇,向刘汉生告刁状。 郝斯年也会:“哥!你管管她,她老耍赖,不要脸,羞羞羞!” 白龙女浑水摸鱼,偷偷摸摸地给自己跳了好几步。刘汉生一个人给了一个脑瓜崩儿:“三个小坏蛋!” 郝眉很不服气,指着郝斯年对刘汉生说:“哥,他是大坏蛋,你多弹他一下!” 郝斯年不干,就叫。郝眉也叫,吵死人了。白龙女捂着耳朵,眼睛对着棋盘看,哪个人快要跳进去了,就不嫌吵地伸手把人家的棋拿回去。 刘汉生要再给耍赖的白龙女一个脑瓜崩,被郝眉看见了,抱着人家的手耍赖撒娇:“不打么,不打……” 刘汉生已经不是之前对弟弟妹妹手足无措的刘汉生了,他铁石心肠地给郝眉一个脑瓜崩儿:“不打她就打你。” 郝眉笑着扭来扭去,躲过来没打着,躲过去,哎呀,打到了!哭唧唧地抱着刘汉生撒娇,要哥哥吹吹。 郝眉其实不小了,十八岁的大姑娘了放在过去,都已经嫁人生孩子了。可她被家里人惯着,还跟孩子似的,喜欢黏在别人身上。白龙女喜欢吃醋,但是从来不管郝眉跟家人的接触。郝眉也不是那种跟谁都腻乎的人,出去很像回事,端庄得很。 第21章 婚姻问题 郝眉现在是有名的好女,又已经成年了,媒人快踏破了她家门槛,郝眉心有所属求她爹答应自己嫁给白龙女,娶也可以啊。 郝将军铁石心肠,说哪有哥哥还没有成亲,妹妹先嫁人的道理。她气死了,天天催郝斯年快点结婚。 郝斯年老实说不怎么想结婚,他不喜欢被人管着,现在的状态很好,他还不想改变。所以今年拖明年,明年拖后年,总是找借口不结婚。 郝眉是恨嫁,郝斯年却是恐婚。 白龙女无所谓,反正她们已经有了夫妻之实,有没有夫妻之名都是其次。 又玩了一会儿,白龙女看了看时间,带着郝眉走了,说到睡觉的时候。 郝斯年没有走,沉默地坐在凳子上,脸色竟然有些忧郁。刘汉生一边收着棋盘,一边偷偷看他,心里暗暗思量。 郝斯年坐了一会儿,终于开口问:“后宫是什么样子的?皇帝,又是什么样子的?” 刘汉生斟酌地讲了他所知道的:“后宫佳丽三千,虽然夸张了,但数量也很多。皇帝跟别的男人差不多,只不过有更多权力罢了。” 郝斯年舔了舔嘴唇:“我……我……”他不知道怎么说,他喜欢朱瑄不假,但他不喜欢朱瑄是一个皇帝。后宫里面那么多漂亮的女人,他总有比不上她们的时候,朱瑄就是再喜欢他,也必须跟这些女人睡觉,跟她们生孩子。郝斯年不知道到那一天,他会不会嫉妒到发狂。 刘汉生本来想安慰郝斯年,之前朱瑄给了他一个名分,给了他天底下最尊贵的称号之一,郝斯年应该满足了。可他转念一想,名分有什么重要的呢?对于郝斯年这样从小被人深爱着长大的孩子,他需要爱远多于需要名分。 郝斯年想了想,挠头,挣扎了一下对刘汉生倾诉:“大哥,有一件事,我想跟你讲。” 刘汉生把手里的事放下,对着郝斯年坐下点点头,表示自己认真地听。 郝斯年说:“我最近做了一个梦。梦到我爹死了,朱瑄在我走投无路的时候救了我,我爱上了他。” 刘汉生不解其意,鼓励他说得更详细些:“然后呢?” 郝斯年歪着头,接着说:“他好像不是皇帝,是一个王爷。每天有很多事情缠着他,有很多事情需要他烦心。我静悄悄地爱着他,为他做了很多事,然后有一天终于感动了他,他告诉我,他喜欢我。我们每天在一起,他对我很好,我很高兴。” 刘汉生点点头,正准备说那很好啊,郝斯年接着说:“可是他后院里一个接一个地有了人。我很嫉妒,每天跟他闹,有时候半夜叫他起来给自己买瓜子。我想要他更多的关怀,更多的爱,我也知道自己在无理取闹,可是我就是忍不住嫉妒。” 郝斯年托着下巴,看着桌子上的灯火,有些惆怅地说:“那个时候我很明显地感受到了他的疲倦,他的不耐烦,可我就是在胡搅蛮缠。有一天,我看见他脸色很奇怪的,递给我一包瓜子,告诉我这是某某摊子最好的瓜子。我还挺高兴的,接过来就吃了。” 刘汉生看着他,等着郝斯年接着说。 郝斯年很长时间没有说话,刘汉生问:“然后呢?” 郝斯年摇了摇头:“没有然后了,我吃了瓜子,就感觉自己肚子更疼。我对朱瑄说我疼,想伸手去抓他好让朱瑄扶我一把。朱瑄往后面退了一步,躲开了。我疼得受不了,吐出来一口血,就晕了过去。我猜我后来应该是死了。” 郝斯年问刘汉生:“如果,我说如果,我真的有因为嫉妒被朱瑄弄死的一天吗?” 刘汉生正准备开口安慰他,朱瑄不是这样的人。忽然想,能弄死自己亲生父亲的人,真的没对自己枕边人下手的可能性吗? 郝斯年自己也怀疑梦境会成真,苦笑了一下:“大哥,我真的希望自己是杞人忧天。” 刘汉生拍了拍他的肩膀:“先别想这么多,反正还有几年你才结婚呢。先回去好好想想,实在不行,我们也能退婚。别太纠结了。” 白龙女此时正跟郝眉为爱鼓掌,两个人挥汗如雨。郝眉体力不支,连连告饶,白龙女不听她废话,拉着她跟自己追求生命的大和谐。 郝眉甜得跟蜜糖似的,抱着白龙女撒娇:“蔓蔓累了……” 丫头GL_25 白龙女亲了她一口,提出来一个非常有吸引力的条件诱惑她:“等一下,你想在我身体里放什么都行。” 郝眉眼睛一亮,正准备盘算小主意,就被白龙女弄得神魂颠倒。 郝斯年出神了一会儿,忽然问刘汉生:“这是什么声音?” 郝斯年反应了一下,自己明白了,脸红到脖子。 刘汉生的屋子离郝眉的不远,天天晚上听得到这对小夫妻的声音,本来就他一个人尴尬,今天好了,还有郝斯年一起陪他。 郝眉的事,郝家恐怕就郝斯年一个迟钝的家伙不知道了。 郝眉十六岁成年以来,褪去了少女的青涩,多了一种无法言表的性感。成年人哪里不知道怎么回事呢? 也就是郝斯年这个大直男一直没往别的地方想。 比起来郝斯年很多波折的爱情,郝眉的爱情似乎太过于顺风顺水了,她跟白龙女别说有什么矛盾了,就连平时吵个架都没有。 郝斯年有点好奇,这是怎么做到的? 其实说难也难,说简单也简单,把话说明白,不留存在疑问的地方。两个人全心全意地信赖彼此,就可以做到。 可是人生来就喜欢怀疑,像郝眉跟白龙女这样的人少之又少。 郝斯年仔细想想,他羡慕不来,红着脸走了。刘汉生已经去了势,听人家这样那样,身体没什么反应,晚上蒙着耳朵一样睡觉。 第二日早上起来,郝眉容光焕发,郝斯年却气色非常不好,显然昨天晚上的事对他冲击很大。彼之蜜糖我之□□,大约摸就是这样子。 郝斯年想提醒一下郝眉收敛一点,想了半天也不知道怎么说出口,干脆还是闭嘴。 郝眉抱着白龙女的手,两个人亲亲热热地黏糊在一起。郝斯年看了只觉得刺眼,他一个异地恋,看了真的扎心。 郝眉比白龙女矮一点,咬耳朵的时候喜欢把下巴搁在白龙女肩膀上。白龙女笑起来很美,郝眉就格外喜欢逗她笑。郝眉自己笑点低,逗笑了白龙女还把自己逗笑了,笑嘻嘻的,没个正行。 不过她都这样子几年了,郝家懒得讲她了,随她去,装作看不见她。 安将军好几次提白龙女的婚事,催郝将军赶紧把郝眉嫁给白龙女,两个人赶紧搬出去,省得看着她们心烦。郝将军舍不得郝眉早早结婚,结了婚就要搬出去住了,总没有现在这么方便天天见到,于是总拿郝斯年还没有结婚当借口。 郝斯年不想结婚,他甚至恐惧着这场婚姻,所有人都看得出来他不愿意跟朱瑄成亲,但不是所有人都理解支持他。很多人还觉得他很矫情,雷霆雨露皆是君恩,皇帝要你当皇后是天大的好事,你不愿意是你不识好歹。 郝眉倒不这么想,但她也跟大多数人一样不理解郝斯年为什么不想结婚。朱瑄对他的心,郝斯年又不是不知道,为了以后还没有发生的事情,就对爱人满是怀疑,她认为很不可取。 谈恋爱就是应该全心全意地相信对方啊? 就好像她全心全意地相信白龙女一样。今天早上轮到郝眉做早饭,她挽着袖子,麻利地处理食材,烧火做饭。白龙女喜欢吃煎鸡蛋,郝眉特地在院子后面养了几只母鸡,天天像伺候大爷一样伺候它们,收集它们的优质鸡蛋,专门给白龙女做煎鸡蛋吃。 白龙女就围着她转,跟月亮绕着地球似的,就在她附近活动。郝眉想要什么,都不用动嘴,很有眼色的白龙女能立刻把东西递到她手边。 郝眉认为一天之计在于晨,早饭一定要吃好,每次轮到她做早饭,很早就起来准备。 她大清早起来去集市,买了新杀的牛肉,回来收拾干净,挑出来筋,保证口感。切成薄薄的一片,裹上新鲜蔬菜,放在大火上煎。因为火大,所以很快就能熟,并且能够将肉汁锁住,味道非常鲜美。 郝将军原来就是屠夫,家学渊源,郝眉在街上很会挑猪肉。她喜欢买便宜而且有很有营养的内脏回来,猪肝猪肺煲汤,猪血下进汤里面。郝眉做汤很有一手,内脏吃起来并不发干发粉,口感很好。 新鲜蔬菜永远是主角,郝眉认为多吃青菜有助于保持身材。 每天都要喝的羊汤当然要从早上就开始炖起来,这样晚饭前后就能够喝到滋味悠长的羊汤。 早上人的胃口还没有打开,开胃的咸菜必不可少。郝夫人一年四季腌制不同的咸菜,郝家永远有吃不完的下饭菜。郝眉只需要从妈妈的咸菜坛子里面取出来就行。 馒头米饭是主食,当然要做得多多的,好喂饱家里的汉子。 她做饭很慷慨,一次就是满满一桌,家里几个大男人都吃不掉的地步。 白龙女从来不觉得郝眉做饭铺张浪费,一顿吃不完,第二顿总能吃完,又不会倒掉,怕什么呢? 反正在白龙女心里,她的郝眉做什么都是对的,再没有道理,也是她不好,没跟郝眉讲清楚说明白,总而言之郝眉没错。 郝眉又做了满满当当跟小山一样的饭菜,摆在台子上居然很是壮观。郝将军抱着胳膊瞪着这一桌子食物发脾气:“每次都这么多,怎么吃得完!” 郝眉不高兴:“怎么吃不完,家里都是壮劳力,不吃饭没有力气干活!” 白龙女附议。 郝将军还准备说两句,安将军拍拍他叫他闭嘴,吃吧。 郝眉手艺很好,就是做饭手大,好像东西不要钱似的。煎鸡蛋正常人家一个人一个就够了,郝眉一次能煎二三十个,一个人吃好几个。 也就白龙女一个人受得了。她还乐在其中。真是破锅自有烂盖。 第22章 爱与痛 如今世界和平,白龙女的兵法战力无法显现,商贸流通又有刘汉生主持大局,白龙女似乎没有上辈子那么有名。 可郝眉却觉得现在更好,白龙女平平安安的,这比什么功名利禄都让她喜欢。白龙女也不是一身才华无处安放,她可以为社会奉献出她力所能及的一切,已经非常了不起了。当然了,有谁不喜欢和平呢? 她们计划过两天去泡温泉,温泉水滑洗凝脂,郝眉打算好好地享受一下白龙女那双逆天的大长腿。 郝眉有个恶趣味,喜欢白龙女用她的大腿把她脸夹着。这个动作郝眉不觉得羞耻,白龙女反而害羞得不得了,但她很惯着郝眉,经常忍着羞赧给郝眉夹脸。 郝眉满脑子黄色思想,美滋滋地准备着行李,打算展开一场快乐的假期。 郝斯年愁眉苦脸,他白天工作很辛苦,晚上又被噩梦折磨得睡不着觉。朱瑄半点忙帮不上,还天天写信,快马加鞭送过来叫郝斯年回信。郝斯年累死了,哪里有空给他回信,连笔都不愿意提起来,已经近一个月没有给朱瑄回了。 异地恋总是这样,一开始你侬我侬,出现了点矛盾,又不能迅速地见面解决掉它,就会逐渐开始少了联系。沟通越来越少的结局,就是两个人分手。热恋的时候问题都不是问题,一到感情由浓转淡,这就成了分手的□□。 郝眉心想,朱瑄好是好,但是郝斯年值得更好的人,再加上朱瑄又没有找她帮忙,所以并不插手。她心里想,朱瑄要真的跟郝斯年分了,也不错。郝斯年再找个漂亮嫂嫂,要是能生个像郝斯年一样的漂亮女孩最好,她跟白龙女可以把她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带出去玩。 哎嘿,郝眉的算盘打得可响了。 丫头GL_26 同样起让郝斯年跟朱瑄分手心思的,还有郝将军。别看郝将军五大三粗,其实也有些心眼。他想,朱瑄是什么样的人?城府深捉摸不透。再说了,伴君如伴虎。郝斯年小毛病多,朱瑄现在爱他,能容忍他。可总有不爱的一天,到那个时候,郝斯年怎么办?杀头吗? 他从一开始,就不赞同这门婚事,现在事情眼看着有所转机,他当然想退婚喽!可生杀大权掌握在朱瑄手里,不在他手上,他只能想想,不能真的去做。再说了,郝斯年是他的儿子,万一郝斯年对朱瑄有所留恋不愿意分手,他不成了棒打鸳鸯的恶人了吗?俗话说得好,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他可不想破坏自己儿子的终生幸福。 郝眉不打算烦心别人的事,她如今跟个小白眼狼似的,脑子里只有自己没有别人。她日子逍遥快活,哪里管得了别人的痛苦呢? 郝眉在屋里做了会儿针线,给白龙女做了套新的内衣。女人的内衣是不嫌多的,放在那里总能穿得上。她做好了活计,放在自己身上比划…… 她忽然觉得自己有些变态。自己亲手做出来的,饱含了自己心意的衣物,紧密地贴在白龙女身上…… 郝眉脸烧了个通红,悄悄地,悄悄地,用手里的衣服,蒙住了自己的脸。 老夫老妻好像格外容易被一些奇奇怪怪纯情的点给戳中。 中午白龙女回家吃饭,郝眉自然必不可少地给她做了一桌子的菜。郝家人都是家饭,一天三顿只要可以都在家里吃,不愿意吃外面的。 中午饭又惹了郝将军生气,他气呼呼地对郝眉说:“没有一次做得少的,次次都是这么多!像你这样大手大脚家里怎么攒得下来钱!” 郝夫人瞪他:“吃饭话还这么多,真是有力气!你这么说,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能赚多少钱呢!就一点点的钱,生活都不够。平时都靠蔓蔓补贴,家里才能接的开锅。既然你这么说了,那就把你这些年攒下来的钱吐出来,还给蔓蔓!” 郝夫人心疼女儿,她的蔓蔓做好事不留名,还被人家误会,真是太委屈了。 郝眉噘着嘴趴在郝夫人怀里,嘟囔着说她爹欺负人,坏,要阿娘打坏人。 郝将军有些不好意思,下不来台。一边是郝夫人的亲亲宝贝,一边是她男人,郝夫人当然站在女儿这边啦,捏着粉拳就往郝将军大肚子上砸。 力道可想而知,很轻。郝将军配合得哎呦哎呦叫郝眉这才开了脸,接着跟白龙女咬耳朵。 其实不是郝眉出钱,郝眉没有工作哪里来得钱?都是她家亲亲白龙女给的,白龙女看上去高冷,实际上比谁都疼老婆。平日里的俸禄白龙女全都给郝眉花,郝眉用多用少都不干涉的。而且,她总疑心自己给郝眉的不够多,没事就出去干些外快,给郝眉挣多多的钱。 郝眉不是那种觉得白龙女给自己钱天经地义的人,她小心地收着,仿佛那些钱都是圣物,不能轻易地用。 除了白龙女,安将军也经常给郝眉伙食费。 其实郝眉也是借花献佛。 可这就没必要说了是不是? 郝眉在家里也没有当一个闲人,除了早饭大家轮流做,平日里的家务都是她一手操持。因为郝将军觉得自己家不是什么大户人家,他们自己也是贫苦出身,不能让别人来伺候自己,要自力更生。 其实这很没有道理,郝家现在多少人住着?收拾房间打扫卫生就是一项大工程,郝眉每天累得晕头转向,郝将军还以为她在家里玩呢! 白龙女很心疼郝眉,一心想着早点结婚搬出去,找个人来干这些事,让郝眉好好休息一下。可是郝将军老是不同意,只好夜里偷偷安慰郝眉。 白龙女觉得今天是一个堂堂正正提出来的机会。她站起来恭敬地对郝将军行了个礼:“阿爹,今天有一件事,我想要在大家面前跟您说。我希望您以后能多尊重蔓蔓的付出。每天吃饭都要批评蔓蔓,我觉得是不可取的。蔓蔓为这个家付出了很多,您非但不感谢蔓蔓的努力,还一直指责她。蔓蔓心大,不计较这些。我心眼小,舍不得蔓蔓,希望以后,您能多注意自己的言行举止。家人也是人,不可以这样随意伤害。” 郝眉真的是一个很好很好的孩子,她自己也曾经跟郝将军沟通过,郝将军不理解她,她也从来没有生过郝将军的气,一直默默地为这个家做出努力。 白龙女也是一个很好很好的孩子,她不会因为一点点事就对家人发火,她会冷静地选择一个恰当的时机,让长辈发现自己的错误。 郝眉说话郝将军不听,郝夫人说话郝将军多少还会听,她一直等待,就是为了今天跟郝将军说明白。 人心都是肉长的,没道理就因为女儿是你生的,你就可以随意往她心里插刀子。 郝将军有些恼羞成怒:“我就说了一嘴,你们怎么不依不饶的?没完没了了?” 郝眉拉了拉白龙女的袖子,白龙女看了她一眼,眼神坚定,告诉郝眉,这里有她。 白龙女回头面对郝将军:“阿爹,你每天说这些的话,觉得郝眉做得不够好。可我觉得,蔓蔓已经做到她所能够做到的最好了。反而是阿爹,现在为这个家,做得越来越少。阿爹的俸禄这些年一直在涨,可交给家里人的生活费从来没有涨过。蔓蔓一个月五钱,阿彻一个月七钱,这点钱现在就是买苞米都不够吃。不仅如此,每天都要骂蔓蔓,对阿彻也没有好话。阿爹,请问您多久没有跟蔓蔓和阿彻聊过天了?” 郝将军正准备讲话,白龙女打断他:“半年,上次聊天还是在除夕,大家一起守岁。” 白龙女脸色平静:“阿爹,你已经很久没有再为孩子们做什么了,不如就干脆放手让孩子们独立,让他们有自己的家。反正你已经不给他们家了。” 郝将军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他感觉自己一家之主地权威被挑衅,就连郝夫人都觉得白龙女这话说得有些过分了。 可是安将军点点头支持道:“她说得有道理。儿孙自有儿孙福,你现在这样,只会干涉他们自己的幸福。” 安将军没好意思说,郝将军这些年简直是把郝眉当下人用。就是他院子里面的丫头一个月都二两银子,伙食费另外算,郝眉这也太便宜了。 郝斯年看了看郝将军,安安静静跪了下来。他这些年跟自己的父亲隔膜越来越深,不然也不会把憋在心里的话倾诉给刘汉生听。刘汉生是他的哥哥不假,可是郝将军是他爹啊!按道理说父子俩应该更亲密,可是谁知道,唉! 郝夫人抓着郝眉要她跟她爹道歉,要她服软,郝眉不愿意。她的白龙女在为自己努力,她不能让白龙女的努力白费。 她脸上的表情发苦,她摇了摇头,跪了下来,将自己的手抬起来给她的爹娘看。 “爹娘请看,这是蔓蔓的手。蔓蔓今年十七岁,手粗糙到这个地步。敢问阿娘,这是一个将军女儿的手吗?” 因为长期的劳作,郝眉的手上都是老茧。别的姑娘家,手不说柔若无骨,至少也是纤纤玉手,郝眉这个才厉害呢,跟男人的手似的,结实有力,下地干活都没问题。 郝夫人去抓郝眉的手,想让她收起来,却发现自己的手居然都比郝眉的柔嫩。她涂着鲜红豆蔻指甲的手,接触到郝眉毫无美观的手的一瞬间,仿佛触电一般,郝夫人连忙收回了手。 她这才发现,自己似乎是过分了。 郝将军粗声粗气:“女孩子,要什么好看,朴素大方就好了。手上搞那些花里胡哨的东西,妖精八怪的,不好,你这样好!” 白龙女把郝眉扯起来,抱在怀里:“阿爹知道心疼自己的妻子,知道阿娘的手好看。为什么非要蔓蔓受累,非要蔓蔓的手不好看?” “难道天底下只有阿爹心疼老婆吗?我也心疼我的蔓蔓。以前阿爹不理解,家里人都不理解,也就算了。可是今天大家都心知肚明,阿爹为什么还要装糊涂?” 郝眉心里难受,躲在白龙女怀里偷偷地掉眼泪。 总是这样,人总是肆无忌惮地伤害着自己最亲爱的家人,以为没有问题。家人不是你的受气桶,需要的不是你的指责,而是你的爱。家是因为爱凝聚在一起,没有爱,这个家就散了。 第23章 倒霉 家里总有吵架的时候,当天晚上吵架,第二天早上又能和好。 郝眉超级心大,记吃不记打,第二天早上起来还跟没事人一样跟郝夫人撒娇。 丫头GL_27 白龙女在早饭桌上就宣布了,她跟蔓蔓打算这几天就搬出去,她已经准备好了屋子。郝斯年也打算独立,他决心随商队去遥远的国度,去感受他国文化。 一瞬间家里的孩子们都像成年的燕子一样飞出了窝。郝将军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他白天去军营里上班的时候,特意问了问家境跟他差不多的几个人,问他们家有没有仆人,问他们家务事都是谁做。 就连俸禄不如他的,家里都有一个以上的帮工。家务事基本上都是帮工做,毕竟自己有一点收入,自然想要给家人更好的生活。 郝将军问他们,什么是更好的生活? 吃得好,穿得好,不做事,不就是是更好的生活吗? 郝将军追问道:“为什么要不做事?女孩子不做事怎么可以?” 大家哈哈大笑:“女孩子当然要做事,男孩子也要做事,家里人都应该做事。” 郝将军有些无所适从,难道他的教育方针真的错了? 他带着满肚子的疑惑上完了早班,中午提前回家吃饭,看见郝眉坐在院子里的水井边,洗一大盆衣服。太阳很大,郝眉脸上都是汗。郝眉低头搓着,郝将军认出来这是他的汗衫。 郝将军咳嗽了一声,郝眉这才发现了他:“阿爹?你回来了!我还没有做饭,你先回屋里歇一会儿,我马上做饭!” 郝将军习惯性地骂她:“昨天晚上换下来的衣服,到现在才洗!小姑娘懒死了!” 郝眉湿着手,站在院子里,头上顶着大太阳,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的眼眶忽然红了,鼻子酸酸的,她说不出话来。低着头,忽然蹲下来,一把把衣服全部掀翻在地上,抹着泪跑了出去。 郝将军没有追,只在后面骂:“小丫头越来越胆大了!” 郝夫人过了一阵子才从街上回来,看见郝将军凶神恶煞地坐在堂屋,吓了一跳:“你不是还要一个时辰才回来吗?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 她看郝将军不高兴,问他:“怎么了?” 郝将军拍着桌子骂郝眉:“还不是蔓蔓那个死丫头,这都几点了,还没把饭煮好,还在洗衣服!昨天晚上做贼去了啊!什么时候不能洗,拖到现在!” 郝夫人正准备问他蔓蔓在哪里,她来教训她。郝将军忽然没头没脑地问她:“你手上抓着什么?” 郝夫人手里挎着个包袱,郝将军看花里胡哨的,多嘴问了一句:“这是什么!” 郝夫人解开包裹给他看:“街上新开了一家脂粉店,大家都说他家的胭脂好,我特意去了一趟,挑了几样。你看,我用着好不好?”说着,就当着郝将军的面试用了起来。 郝夫人偏爱粉色系,挑的都是少女感十足的水粉。她不显老是不显老,可毕竟年纪在那里,用这些颜色显得不太合适。郝将军正在气头上,哪里说得出来好话,直接说郝夫人用这个不伦不类,老黄瓜刷绿漆。 郝夫人气得要打他。郝将军正在气头上,说火就火。 于是夫妻两个吵了起来,完全忘记了郝眉。 郝眉跑出家门,没到哪里去,就在离家不远的一块荒地里坐着哭。 孩子们在家里多少总会遇上跟家里人吵架不想待在家里的情况,大部分人不会离家太远,心里面隐约抱着不能让家人找不到的想法。 郝眉坐在地上哭,她说不委屈是假的。这些年,郝眉一肚子委屈。而她最委屈的地方是,她那些自认为懂事的地方,家人并不在意,甚至从来没有发现过她的体贴。 很奇怪,有的人能够同吃苦,却不能共享福。不是说人变了,人还是当年那个人,可是他一直在狭隘的环境里出不来,自己出不来还限制别人不出来。 从郝将军追郝夫人那时候,我们就可以看出来,郝将军很不会讲。尤其是对着自己喜欢的人,哪怕明明是关心的话,但是说出口比什么都难听。家人也是人啊,不能说是你的家人,你就可以肆无忌惮地在他们身上发泄负面情绪。 郝眉家附近的荒地,其实是原来一家人的院子。那家人已经很多年没有回来住过了,院子篱笆都烂了,院子里满是荒草,夜里还有鬼火,很渗人。 郝眉实在是没有地方可以去了,才跑到这个平时她看都不敢多看一眼的地方待着。 白将军家是在郝眉家附近,可白将军不是郝眉想要并且能够倾诉的对象。他跟郝将军其实差不多,一直让白龙女在外面拼搏,说到底还是白龙女有才华。 郝眉没有才华,她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女孩子。非要说的话,的确在跳舞这方面有天赋。 可在这些大人物眼里,跳舞不是什么正经的行当。郝屠户当年会求娶舞姬,是因为他只是一个屠户。放到今天的郝将军身上,他甚至都不愿意别人再提郝夫人当年做舞姬的经历,哪怕她名动天下。 郝眉藏在这些荒草里面,抱着膝盖哀哀地哭着,有人从院子附近经过,听到哭声还以为是孤魂野鬼,远远地避开。 郝眉躲在草丛里面,哭了一个时辰,才慢慢地停了下来。 野草生长得很茂盛,厚厚的,一层一层,郝眉坐在里面,外面根本看不见她的身影。 她没有地方可以去。白龙女在工作,郝眉不愿意用自己的私事去打扰到她的公事。郝斯年?他跟郝将军一样,是个很可怕的大直男,超级不会安慰女孩子。 她只好待在这里,等白龙女下班回家。 她痛哭了一场,有过这种经历的人都知道,哭泣其实是一种很耗费体力的事情。郝眉累得要命,干脆躺下来,打算睡一觉。反正白天这么长,她完全可以在这里睡一下午,傍晚的时候再去找白龙女。 郝眉躺下来,躲在阴凉一点的地方,闭上眼睛睡了过去。她很早就起来了,每个屋子清扫整理,厨房的锅碗瓢盆都要清洗,忙了一上午连口水都没有喝过,哪里有时间去洗衣服?等她开始洗的时候,没想到运气这么不好,遇上了突然提前回家的郝将军。 郝眉感觉自己今天非常倒霉,心里想,我睡一觉,睡一觉醒来就好了。 可她万万没想到,她今天最倒霉的事情,还没有开始。 这个院子因为常年没有人住,有一个在城里四处流窜的小偷,把偷来的赃物藏在这里,自己也偷偷住在里面。夜里有人看见的鬼火,其实是他的烛火。 郝眉白天忽然进了他的根据地,怎么不让他惊慌失措?他躲在屋子里偷偷地看她,等着她赶紧离开。谁知道郝眉非但不走,还在院子里睡了起来! 小偷心里本来是害怕的,可是郝眉这么没有丝毫的防备心,不禁让他有了更多的想法。 干脆,把这个小丫头抓了,卖得远远的,家里人找不着,人又跑不掉,他不是又能得一笔吗? 小偷越思越想,越觉得这件事切实可行。 哪家的丫头大白天不回家一个人在这种连个鬼影都没有的地方待着?还哭哭啼啼的,肯定跟家里人吵架了。基本上小丫头从家里跑出去,家里人不会立刻追上去的,肯定都会过一段时间才会去找。利用这个时间,小偷决定,把郝眉赶紧卖掉。 他偷偷地从屋子里拿了一条扁担,一块破布,一截麻绳。他把破布塞进怀里,麻绳系在腰上,举着扁担,悄无声息地凑到郝眉身边。他趁着郝眉没有醒过来,一下子给了郝眉脑袋一下!郝眉头嗡得一声响,她就感觉不对劲,还没有等她反应过来,一个人就骑在她身上,往她嘴里塞了个什么东西,并且用绳子给她捆住了。 郝眉头里面就跟有一个大锣在耳朵边上响了一下似的,余音不绝。 太响了,她听外面的东西都像隔着一堵墙,像春秋季节早晨的雾,朦朦胧胧的,看不真切。 她想叫,嘴里又有东西,她想挣扎,却被捆住。很难形容郝眉此时的心情有多么震惊。 丫头GL_28 她刚才还迷迷糊糊睡着,谁知道现在忽然被人打了,绑了起来。 小偷把郝眉脱进了屋里,他有一只破箱子,樟木打的,很大,平时用来装衣服。他拿出来,把郝眉按了进去,装好,锁上了箱子,准备等晚上没有人了,把箱子里面的人带出去卖掉。 郝眉拼命地挣扎,这里离她家,不过就两三户人家,甚至还没有出巷子口,你说近不近?结果就这么近,居然还遇上这样可怕的事。郝眉努力地挣扎,想叫出来呼救,可于事无补。 她在箱子里动也没法动,就这么点点大的空间,她勉强能待在里面,伸一下身子都伸不起来。怎么动?手紧紧地捆在身子上,也不能拍箱子发出声音。 箱子很旧,上面有很多缝隙,郝眉能看见一点外面的光,也能顺利地呼吸。她头疼欲裂,可是求生欲让她努力地转动脑筋,她必须想办法搭救自己,可不能被这个人给害了! 郝眉很害怕,但她好歹是经历过绑架的女人,心里面清楚,一定要保存体力,瞅准时机。于是她不再动弹,养精蓄锐。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她发现外面的人影一直在动,可见外面的人一直有发出声音,可她什么也听不见。她心跳如鼓,发现事情似乎并不简单。 小偷在屋里收拾东西,准备带着箱子去远远地地方卖掉。他囫囵看了郝眉一下,发现她长得不错,能卖大价钱。他看郝眉漂亮,心里面有点痒痒,想一想,自己没钱很久没去找女人了,眼下有个现成的女人,要不? 小偷想了想,还是算了,处女能卖更多钱。这样的小丫头,肯定是处女。 小偷心里想,有更多的钱,他什么样的女人找不到?就是平时对他冷眼相待的花魁,到时候也要叫他大爷! 小偷美滋滋地想,等着天黑,他正准备偷偷摸出去,找辆车把箱子拖走。谁知道巷子里都是举着火把的官兵,小偷以为是来抓他的,哪里敢带箱子?自己一个人偷偷摸摸混着看热闹的人群里面溜走了。 第24章 寻找 郝眉关在箱子里面,什么听不见,只能透过缝隙看外面。她害怕到了极点恐惧到了极点,黑漆漆狭窄的箱子限制了她行动的同时,缺失了听力让她几乎失去了所有观察环境的能力。 她恐惧,不安,甚至自怨自艾。 她为什么要跟家里人吵架?为什么要跑到这个鬼地方来?如果不是她任性,她就不会遇上这样的事。千错万错都是自己的错。 很多遇上这样倒霉的事女孩子都会有这样的想法,觉得是自己不好,因为自己“不好”,才会被别人坑害。其实这样的想法,很奇怪? 明明你是受害人,为什么其他人非要在你身上找缺点,然后再言之凿凿地说因为你不好才会出现这样的事,别人怎么不遇上? 这样的事其实很没有道理,女孩子本来就容易遇上更多的危险,受到更多的伤害。她们受到伤害了之后,非但不去安慰她保护她,反而冷嘲热讽,这是什么道理? 这个显然狗屁不通的事,居然成了一种大家都公认的道理,甚至郝眉都觉得,都怪自己。 明明真正的罪犯,真正做错了的,是那个加害人啊? 郝眉挤在箱子里面,心里面又紧张又害怕,她不知道会不会有人能到这个屋子里,会不会有人发现自己。她心里面焦急地等着有人进来,越急,心里面越想,万一真的没人来呢? 郝眉不见了,第一个发现的人居然是郝斯年。 不知道是不是兄妹之间有什么冥冥之中的心电感应,他在军营心神不宁,总觉得郝眉大事不妙。他连忙从军营里请假早退,赶回来找郝眉。 他一进门就喊:“蔓蔓!蔓蔓!” 郝将军还在跟郝夫人吵架,听见郝斯年喊,也很奇怪:“这个死丫头跑哪里去了?怎么还没有回来!” 郝斯年前前后后找了一圈,没看见郝眉的影子,心里面有一种奇怪的预感,觉得大事不妙。他问郝将军郝夫人:“蔓蔓呢?” 郝将军把上午的事情一说,问郝斯年:“你看这个小丫头现在真是无法无天了,怎么敢这样对自己的爹!” 郝斯年懒得跟他多讲,郝将军现在面临退休,放弃权力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他心里面气不顺,就拿别人出气。 他连忙跑出门去军营找白龙女。郝眉的社交范围很窄,平时为了照顾家里,没怎么出门交朋友。她不在家,不就只能在白龙女那里吗? 郝斯年是这么想的,他跑去找白龙女,希望郝眉在她那里。 郝斯年跑到白龙女那里,一进门就问白龙女:“蔓蔓在你这里吗?” 白龙女摇摇头:“蔓蔓不在。怎么了?” 郝斯年气喘吁吁:“蔓蔓,蔓蔓不见了!阿爹今天早上跟蔓蔓吵架,蔓蔓跑出去了。我不知道蔓蔓会去哪里,所以找你!” 白龙女几乎是瞬间从座位上窜了起来,她把工作交给副手,拉着郝斯年往回跑:“蔓蔓一定就在家附近,我们一起找!” 郝斯年心急,他跟白龙女说:“我觉得不对劲,你找些人来,我们搜!” 郝斯年的直觉一直很准,事关郝眉,白龙女宁可信其有不敢信其无,果然调了兵,以家为中心一家一家地地毯式搜索。 郝夫人拦着他们,低声警告他们:“你想所有人都知道我们家吗?” 白龙女绕开她,郝斯年问她:“你不找,还不给我找?蔓蔓的安全重要,还是那点所谓的名声重要?” 郝斯年一家一家地找,完全没想到居然顺带抓了好几个违法乱纪的人。有偷鸡摸狗,屋里面全是赃物的;有偷税漏税的商人;有黑心卖假药的。他们没想到今天真的突然,心里没有准备,自己就招了。找了半天终于找到了那座荒废的院子。 一个士兵举着火把进了屋,郝眉看见了光,用力地挣扎。士兵发现箱子不正常地动,连忙报给上级。白龙女抢先一步进屋,一剑劈断铁锁,把盖子掀开。 火把的光芒一下照亮了郝眉的脸。她满脸都是血污,秀丽的脸庞苍白憔悴,她眼眶深陷,看起来虚弱难当。火光对她来说太过刺眼她禁不住闭上了眼睛。 白龙女跪了下来,忍住泪,用目光温柔地抚摸检查着郝眉的伤势。她把自己的护腕解下来,轻轻地覆盖在郝眉眼上。手伸进箱子里,将郝眉抱了出来,放在一边的床上。 她说不出话来,嘴唇颤抖着,一点声音也没有。郝眉看不见听不见,只能感觉白龙女把她身上的绳索割开。 郝眉心里其实很难过的,可是眼眶里很干涩,一点泪也挤不出来。她感觉自己应该是委屈的,可又不知道到底哪里委屈。 可能人生在世,就是这样不尽如人意吧? 上辈子的郝眉,受到的委屈,也就是嫔妃在背后的嘀嘀咕咕,最大也就是太后跟淑妃骂她那次。可她没有爹娘,没有兄长,头上没人,总觉得无处可依。 这辈子郝眉似乎也没怎么走好运,光是绑架,就遇上了两次。虽然有爹娘,但也没有像别的小姑娘一样受到爹娘的宠爱。 总觉得哪里少了一截。好像不能十全十美? 人都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郝眉心想,她以后,真的能过上好日子吗?以后,不会比现在更糟吗? 白龙女一直在哭,很小声的,郝眉能发现完全是因为白龙女抱住自己的时候,胸口一直在发抖。 丫头GL_29 白龙女没有带郝眉回郝家,她带着郝眉去了她之前置办下来的屋子。也在这条巷子里,白龙女之前觉得离郝家近好,现在恨不得搬到天涯海角去,再也不见郝眉的爹娘。 白龙女请了大夫,大夫仔细地检查了郝眉头上的伤,白龙女对大夫说:“大夫,借一步说话?” 大夫抬手打断她:“不急,我们再做些检查。” 大夫问郝眉:“小姐可能听见在下的声音?”郝眉听不到他说什么,眼前又蒙着布,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言不发。 大夫要掀开郝眉眼前的布,白龙女急忙道:“火光刺眼,蔓蔓在箱子里一直待着,一下子受不住光。” 于是大夫请白龙女熄灭几盏屋里的灯,只留一盏,远远搁着。他将郝眉眼上的布巾掀开,对着郝眉的眼睛又问了一遍:“小姐,你可能听见在下的声音?” 郝眉看见他在说话,可听不见,摇了摇头。 大夫又在郝眉耳朵 大夫请白龙女去外面说话,他摇摇头,对白龙女说:“小姐被歹徒击中后脑,淤血压迫了经脉,可能影响了眼睛。如果恢复得好,以后还能看得见。如果恢复得不好,可能……” 白龙女捂着脸失声痛哭。 男人也好,女人也好,在心爱的人面前,只不过是个普普通通的人罢了。白龙女或许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可即便她真的是白龙转世,也没有通天彻地保护心爱之人不受一点伤害的能力。就是大闹天宫的齐天大圣孙悟空,密切保护着唐僧,唐僧也还有九九八十一难,更何况白龙女呢? 白龙女不知道自己到底该怎么办,她总是疏忽了郝眉,不能让她安全地成长。 大夫见惯了这样的事,他都习惯了生死,所以并不能深刻地感受到白龙女此刻的无助。他拍拍白龙女的肩膀:“我开点方子,白龙女再每日带着小姐来诊所,我为小姐针灸推拿,看看是否能有所起色。” 白龙女只能抹干眼泪,接受现实。她必须坚强,她是郝眉的支柱,她倒下了,谁带郝眉看眼睛呢? 郝斯年送了不法分子去了衙门,这才回家。郝将军跟郝夫人还在不分轻重地吵架,关于微不足道的水粉颜色,吵个不停。 郝斯年觉得很奇怪,他小的时候,他爹娘并不是这样的,即便心大,可也分得清主次。他并不明白,他的爹娘现在这个样子,还有更深刻地缘由。 一切的矛盾,实际上都是他们地位的改变。他们没有办法撕破脸直接说要和离的话,只能在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上纠缠不清。 想一想,花魁为什么要选择卖油郎?花魁难道不能选书生或者富家公子?因为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很简单,地位,他们的地位不平等,没办法指望书生或者公子对她们一直尊重一直爱慕。杜十娘是用怎样的心情沉了百宝箱? 绝望,那种幸福唾手可得却破碎的绝望。几代人留下来的经验教育胡姬兰芳,一定要选一个平平无奇的男人,只有这样,她才能把他抓在手心。 郝屠户原来是一个非常好的人选,迷兰芳迷得晕头转向,也没有什么地位,兰芳嫁给他,算是门当户对。 郝屠户原来也觉得娶一个花魁挺好,他是个不解风情的屠户,能娶到花魁是三生有幸。 可是他现在是将军,还是未来的国丈,这时候,他的老婆是一个风尘女子,就显得上不了台面了。 第25章 逃离 也正因为郝夫人是个上不了台面的风尘女子,郝将军才不让她带着郝眉多在贵妇小姐圈子里交际。郝将军看不起他的妻子,同样的也看不起郝夫人生的丫头。 想一想,哪家的夫人成天在街上闲逛?哪家的小姐跟丫头似的成天做家务?说白了还是看不起。 可他偏偏还不能抛弃这个拖累他身份的女人,都说糟糠之妻不下堂,他要是抛弃了结发的妻子,名声会很受影响。 郝夫人怎么不知道他心里所思所想?所以努力地打扮自己,努力地讨好郝将军,希望能保住她现在的身份,甚至对自己女儿的处境下意识地视而不见。 这就导致了郝眉的窘境。 郝斯年因为他是未来的皇后逃过一劫,但他的这个身份,也是郝将军变心的最大关键。 好奇怪,同来何事不同归? 郝斯年心直口快,也就是说,他肚子里没 什么弯弯绕,直接问他的爹娘:“你们到底怎么回事?你们原来很疼蔓蔓的,现在到底是怎么了!” 郝将军被他问得说不出话来,郝夫人则紧紧地闭着嘴。 郝斯年见问不出来话,干脆不问了,他抓了一个人问白龙女带郝眉去哪里了,问清楚了就飞身上马,绝尘而去。 这边白龙女拿了药方,送走了大夫,在院子里偷偷地流眼泪,又怕郝眉一个人在屋里待着胡思乱想。连忙抹干泪,强打精神进了屋。 郝眉趴在床上,看着床单发呆。她听不见,没听到白龙女的动静,不知道白龙女进来了。还是白龙女拍了拍她的手臂,她才发现。 郝眉头上的伤已经被大夫清理了,后脑勺剪空了好大一片,为了不碰到伤口,郝眉只能趴在睡。 郝眉一点动静听不见,她自己也知道肯定有问题。她不敢去向白龙女证实她心中的猜想,她之前就觉得自己有些配不上白龙女,现在心里更觉得这样了。 白龙女娶一个聋子怎么办啊?白龙女值得更好的! 有一瞬间,郝眉甚至觉得,自己要是死了就好了。白龙女就能解脱了。 白龙女不知道怎么才能把自己的情绪传递给郝眉,反应了一会儿才想起来可以用书信表达。她拉着郝眉的手,一个字一个字慢慢地在郝眉手心上写着。 她不会说话,只是一字千金地写:“不要怕,我在。” 郝眉抬起来头来看她。白龙女眼神坚定,给了郝眉无穷的信心。郝眉潸然泪下。 她憋在心里许久的眼泪一下子就流出来了。她趴在白龙女怀里一直哭,问她:“我聋了怎么办?我聋了!我怕,我不想当聋子!” 郝眉当然不想当聋子,她听不见别说跳舞唱歌了,日常生活都很受影响。她过了十几年的正常人生活,突然丧失了听力,其实是非常难接受的。 白龙女不知道怎么安慰她,如果可以的话,她甚至想把自己的耳朵给郝眉。她听不见不要紧,让郝眉听得见就好了。 毕竟郝眉是那么喜欢跳舞。 白龙女觉得自己很残忍,郝眉出了这么大的事,自己一点忙也做不到。 她在郝眉手心写:“你不是聋子。我来当你的耳朵。” 郝眉还是不能接受这样的现实,她捂着脸放声大哭。 丫头GL_30 郝眉这个时候其实已经崩溃了,对她来说,天都塌下来了,她从来没有想到的事情发生在她的身上,她完全没有防备。今天早上,她还在美滋滋地等着出去跟白龙女过上双宿双飞的只羡鸳鸯不羡仙的日子,谁知道晚上她耳朵就聋了。 明明幸福就在踮一踮脚就能够到的地方,可是怎么,像是煮熟的鸭子一样飞了呢? 郝眉不能理解,即便她已经活了两辈子也不能理解。 好像她在幸福面前,总是差这么临门一脚。 上辈子,眼见着白龙女要带着自己浪迹天涯的时候,她掉进忘川河里面了。眼见着当上太后儿子对自己孝顺什么人也不能让她烦心的时候,她自己撞死了。这辈子,明眼见就要堂堂正正跟白龙女自立门户的时候,她又聋了。 郝眉好像总是在大事上面差一口气。 但天底下不是没有比她更倒霉的人。都说幸福的家庭都是相似的,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 很简单,幸福的家庭,有钱,有人,快乐。 不幸的家庭,你可以飞来横祸,可以祸不单行,甚至可以从头到尾一直倒霉。也许遇上了灾难,也许遇上了病痛,甚至于是家庭内部的矛盾。反正方式方法有很多。 举了这么多例子,有人就说了,郝眉是倒霉啊,别人也肯定有比她更倒霉的,可是身边没有什么人跟郝眉一样倒霉啊? 不是的,身边就有比郝眉更倒霉的。 比如说,郝斯年。 郝斯年上辈子的经历,大约摸是渣攻贱受的故事。就是他单方面的倒贴,朱瑄动动嘴皮子,他就能把自己洗剥干净了送到朱瑄床上。朱瑄心系皇位,就要给自己立一个干大事不荒淫无度跟幽帝不一样的人设,然后就需要远离女色。但他那方面需求又比较大,就成天在书房里干自己的小侍卫。小侍卫对他有情,又生得不错,朱瑄顺水推舟,干了点小事就让人家对自己死心塌地,一点风声也不透出去,把嘴闭得严严实实的。 可是小侍卫嘴巴严好是好,就是太过于幻想,以为朱瑄当了皇帝之后,真的会给他一个名分。 怎么可能?就凭他不能生这一点,朱瑄就不会给他所谓的名分。 关于能不能生孩子,这里面其实还有一段故事。 其实上辈子朱瑄给郝眉的孩子,真的是朱瑄的种。 那个送给郝眉的孩子,他的生身母亲是幽帝给朱瑄配的侧室,一个家世很好的小姐。小姐温文尔雅知书达理,在床上也温柔小意,刚进门的时候朱瑄很喜欢她,都冷落了郝斯年,经常去她那里。小姐怀了朱瑄的孩子,不能再侍寝,朱瑄这才又宠幸郝斯年。当然了,说法是“父皇的眼线,不得不去做做样子”,又弄了一出深夜为郝斯年买瓜子的戏给郝斯年看,郝斯年这才破涕为笑又原谅了他。 这个时候,朱瑄其实是故意把自己“喜欢嗑瓜子”得消息散播出去的,这样别人就会针对他的“弱点”进行攻击,他也能够提前有所准备。而且最重要的事,他可以借刀杀人。别人下毒在瓜子里面,郝斯年吃死了,他总能保障自己的安全。 也算是一石二鸟。 郝斯年死后,朱瑄把他漂亮的妹妹给提拔成了大丫头。他早就想尝尝这个丫头的滋味了,只是没想到这个丫头空长了张漂亮的脸蛋,对于风月之事一窍不通,一个木头美人。朱瑄发现勾她勾不上手,也就撩开了手,不再管她。 朱瑄只有一个皇帝给他的侧室,没了郝斯年,一下子没了泄火的地方。欲望长久的得不到疏解,朱瑄就发现了死去的郝斯年的好处,渐渐也就误会了他对郝斯年的感情。 天底下有比郝斯年更倒霉的人吗? 爹妈撒手而去,自己一个孩子带着另外一个孩子讨生活,难不难? 难! 卖身为奴,可不可怜? 可怜! 找了个渣男,赔心又赔身,连命都没了,渣男还在惦记自己妹妹,惨不惨? 惨! 他这辈子也没有多走运,因为朱瑄,他的仕途给堵死了,这辈子也不能在自己的梦想上得到寸进。为什么?因为他是未来的皇后,后宫不得干政。 就连他的恩师安将军就不愿意让他担当什么重要的工作,怕他未来会功高震主。 好像他这辈子就是为了当皇后而活一样。 郝斯年最近一直在为了这件事纠结,现在他不想纠结了。骑着马,也不管白龙女家离他家有多近,一路飞奔,到了地方翻身下马,连马缰绳都不系。一路跑进内室里,对白龙女说:“不管这里的事了,我现在就去带蔓蔓去找医生。这里的医生看不好她,我们就去外面找,一个地方一个地方找,不怕没有治不好蔓蔓病的人。你在这里还有很多工作要交代,我们先走,你到时候追上来。” 白龙女当然觉得好,郝眉的病拖一天治不好的几率就更大一些。她自己也是说走就走的性格,决定好的事情从来不会拖拖拉拉。 她点点头:“我们今天晚上收拾收拾东西,哥哥带着蔓蔓明天早上就走,我随后就来!” 她知道郝眉听不见他们说的话,特意转过来在郝眉手心写字:“阿彻明天就带你出去看病,我把工作的事交接完了就跟上来。” 郝斯年心急,可也知道郝眉现在头破血流的,总得需要点东西准备着才能上路。 不知道为什么,他感觉漠北城给他一种压抑的感觉,好像这个城市里的所有人都在给他一种无形中的压力。他迫不及待想要逃离这里,去更广袤的天地中间翱翔。 郝眉看着白龙女把字写完,将充满希望的目光投在郝斯年身上:“阿彻,你一定要带我把耳朵看好,我不想当聋子,白龙女不能娶一个聋子当老婆!” 第26章 纠结 郝眉到这个时候,心里还是觉得,自己聋了,白龙女是最大受害者。 没办法,她太爱白龙女了,爱她超过了爱自己。 郝斯年对她无话可说了,陷入爱情的女人没有任何理智可言。 三个人在这个夜里,都是满腹心事,折腾了一宿天明。郝眉趴着根本没睡,天一亮就自己爬起来,护着头慢慢地穿了衣服鞋子。白龙女在院子里叮里哐啷收拾着东西,指挥着人把乱七八糟的东西往车上搬。白龙女信奉穷家富路的道理,出门在外,花钱的地方不知道有多少,不方便的地方也有很多,一定要能多带多带,免得路上用不到不方便。 郝眉觉得很新奇,搬家具这么吵闹,她居然真的一点也听不见,还算是勉强睡着了。她这个时候才真正意识到,哦,原来自己聋了。 白龙女做加法,郝斯年就做减法,把他觉得真的用不到的东西拿下来,比如说那个硕大无比的桐油澡盆。我的妈,出门在外,还指望在哪里用得上这个东西吗? 郝斯年拿一件东西下来,白龙女就不高兴地跟他辩解,后来情绪呢很不好,说话开始难听起来,最后一边哭一边跟郝斯年吵。 郝眉听不见他们说什么,有心去劝架,可是又自己拦住了自己。她去劝什么架?她一句话听不到,根本不知道人家在吵什么,怎么劝,劝什么? 郝眉最后很没劲地自己一个人坐在地上,自怨自艾。 日上三竿的时候,白龙女总算勉强收拾好了东西,跟郝斯年达成初步共识。郝斯年这才有空去找郝眉,他准备进屋去喊郝眉起床,没有想到郝眉居然自己起来了,一个人坐在一边的空地上发呆。 丫头GL_31 他走过去,拍了拍郝眉的肩膀,说我们走吧,郝眉听不懂,于是他只好指手画脚地比划着一边停着的马车。郝眉这才大概明白了他的意思,站起来跟他一起走。他心想,这可真不方便,得想个法子交流才行。 郝眉深深地看了白龙女一眼,她把白龙女拉到边上来,确认过自己离别人很远了,尽量用最小的声音对白龙女说偷偷话。 郝眉听不见,不知道自己的声音到底多大,白龙女听见了没有,别人听见了没有。白龙女看着她,郝眉努力扯出来一个笑,又抱了抱她,这才跟她告别。 郝眉转身上了马车,坐在车厢里,眼泪水就开始流,不停地流。她捂住嘴不让自己哭出声,她扑在堆在车厢角落里的被褥上,无声地痛哭。 马车缓缓地开始行驶,郝眉明显感到它在前进。郝眉不敢掀开帘子去看后面的白龙女一眼。 因为她对白龙女说的偷偷话是——我们分手吧,你不要再来找我了。 她一方面希望白龙女听见了,白龙女跟自己分开,好让白龙女不必跟自己一个聋子在一起。另一方面,她又希望白龙女没听见,白龙女还能回来找她。在爱情面前,她自私又无私,一方面想白龙女好,但另一方面又想自己好。 白龙女会回来找她吗?郝眉不知道。她把这个选项交给老天爷,她把自己的幸福自己的未来交给未知的命运,期望冥冥之中的力量能为她安排出来最好的结果。 爱情是矛盾的,郝眉曾经只感受过爱情的甜蜜,今天却第一次被爱情狠狠地伤害了一把。好奇怪,明明是她提出来的分手,明明她已经思考了很久,为什么,为什么还会这样感到心痛呢? 她扑在被子上泪如雨下,一会儿就感觉整张脸附近的被褥的湿哒哒的。 可郝眉控制不住自己的泪水,仿佛打算用泪水给被子洗把澡。 郝斯年在外面骑着马带路,郝眉坐一辆车,后面带着一车东西,踏上了求医的道路。 讲实在话,郝斯年其实没有目的地,他根本不知道哪里有可能给郝眉治好耳朵的医生。他只知道,就在漠北城,郝眉的耳朵肯定是没有希望的。必须走出来,走到外面广袤的世界去,郝眉的耳朵才有治愈的可能。 他骑着马,回头望他居住了十几年的古老城池。心里不说有些难过是不可能的,但他更多的,是宽慰,一种逃出生天的欣喜。 他拍了拍马,略微加快了速度,带着郝眉,顺着官道,去往下一个城市。说不定那里有妙手回春的医生,能给郝眉的耳朵一次新生。 郝斯年带着郝眉外出求医问药的消息当然逃不过远在天边的肃帝的耳朵,与郝斯年对婚姻之事避而不谈的态度不同,他跟白龙女郝眉是一路人,快要急死了,想结婚想疯了。 他天天数着日子等郝斯年成年好结婚,任何可能会妨碍到他婚期的事,哪怕再小,也成了他的头等大事。 郝眉居然耳朵听不见了,还没有什么治愈的可能,郝斯年居然要带着她去四处寻医? 这可不得了,万一郝眉的耳朵永远也好不了了呢?那不就耽误了他结婚的日子了吗? 这可不行! 肃帝在京城贴了皇榜,重赏寻医,求灵丹妙药。只要能治好他妹妹的耳朵,有黄金百两相赠。 钱多钱少这倒是没什么,最重要的事是,这钱是皇帝赠送的,而且被皇帝接见并且能治好这样的难题,是多么风光无限的一件事啊!于是无数的名医闻讯赶来长安,肃帝这时候才非常有底气地给郝斯年送了信,请他把郝眉带到京城来,京城有许多了不起的名医排队等着给郝眉治病。 于是郝斯年就带着郝眉来到了长安,果然遍地是名医。在治疗的作用下,郝眉头上的淤血渐渐散了,郝眉的听力也在逐渐恢复。 本来郝斯年因为噩梦的缘故,对朱瑄的感情大打折扣。他这辈子对朱瑄的感情本来就没有上辈子那么深厚。很多的时候实际上只是对朱瑄只有那么一点好感,顶多就是喜欢,爱绝对谈不上。现在朱瑄雪中送炭,郝斯年心里之前扣掉的分一点一点又给加了起来,他又挺喜欢朱瑄了。 朱瑄心里乐开了花,只觉得蔓蔓这伤受得好受得妙,帮了他一个好大的忙。本来郝斯年对自己爱答不理的,现在也愿意给自己回应了,感觉真不错。 郝斯年进了京,朱瑄怎么可能还成天跟折子浪费时间?自己当起了甩手掌柜,把事情慢慢交给内阁去做,带着郝斯年成天去这里赏花,那里泛舟。 一开始郝斯年还有些江湖义气,不去跟朱瑄两个人双宿双飞,还记得陪郝眉一起治病。后来郝眉的耳朵一天好过一天,郝斯年也懒得陪着她无聊傻坐着了,天天跟朱瑄两个人鬼混,不知道跑哪里去玩。 郝眉的耳朵渐渐好了,心里的愁绪却一天比一天更多。她看着郝斯年跟朱瑄两个人在一起,心里难受,老是想起她的白龙女。 人天生喜欢后悔,喜欢马后炮。郝眉现在不是聋子了,就忍不住成天地后悔,当时不该跟白龙女分手的。 她心里老是喜欢假如假如,假如当时她没有跟白龙女讲分手的话,而是要白龙女等她,现在她是不是就有脸面回去见白龙女了呢? 假如她再厚脸皮一点,就这么回去求复合,白龙女会不会答应呢? 假如,唉,哪里有什么假如? 郝眉今天结束了治疗,回了宫休息。 有人问,她怎么住在宫里呀?废话,郝斯年住宫里啊! 有人说了,郝斯年还不是皇后呢,住在宫里这于理不合。 可拉倒吧,朱瑄怎么可能让他住在外面,外面哪能有宫里奢华?朱瑄一早就给郝斯年准备好了椒房殿,还动了私人小金库整了金屋用来藏娇。再说了,朱瑄的房子就是郝斯年的房子,别人可不许乱说一句。再怎么于理不合,到朱瑄这里也得合。 朱瑄跟郝斯年不在家,山中无老虎猴子当大王,郝眉在宫里是前呼后拥气势如云。她抬抬眼皮子就有人给自己把事情办得好好的,甚至都不用她开口说两句。 郝眉闲来无事,就在宫中闲荡,身后跟着乌泱泱一队宫人。她忽然听见儿童的嬉笑声,心中一动,只觉得这声音十分耳熟。 她摈退众人,自己分花拂柳,往儿童笑声那里走,只见一个美貌的宫装妇人,带着一个六七岁的顽童在池水边喂鱼。 郝眉一眼就认出来了,那不是她上辈子的儿子——朱念慈吗? 这个妇人,是谁? 郝眉如遭雷击,她手脚冰凉,怎么回事? 真相一下子打开在她面前,郝眉有些措手不及。她反应不过来,怎么回事? 她匆忙回身,却不想一脚踏空,一下子撞上了身边的柳树。 郝眉心神不定,竟然这么一撞,就晕了过去,可见她今日受到了多大的惊吓。 郝眉良久没有动静,原来跟着她的宫人们可不敢再让她闲庭信步,连忙上来寻找。竟然在一棵柳树边发展了晕倒的郝眉,自然是吓得魂飞魄散魂不附体。唤人的唤人,掐人中的掐人中,各个使出浑身力气,可不敢让她有所闪失。 郝眉晕晕乎乎地,心里朦朦胧胧地想,这场景好生眼熟。 第27章 回来 郝眉隐隐约约听见耳边有人叫她:“太后娘娘!” 郝眉吓得一身冷汗,一下子醒了过来。她发现自己身边围着一群宫人,自己正躺在京城初夏的御花园里。 丫头GL_32 她毫无预兆地回到了前世,郝眉有些搞不清楚,她扶着不知道哪里伸过来的手,慢慢地站起来,环顾四周。 她脚下有一颗已经被太阳晒得发焉的向日葵,在明晃晃的日光下,只有它奄奄一息,郝眉一脚踢开它。她头上的凤钗歪了,凤凰嘴里叼着的流苏摇摇欲坠地搭在眼前。 她伸手将钗子拔下来,干脆地丢在地上。 她看着这只钗子,如同看着那个不着调的先帝,恨不得把他丢在地上踩两脚才好。 可朱瑄已经死了,她可没有办法把他从地里拖出来打一顿。 四周的宫人一句话也不敢说,一点咳嗽也不闻。郝眉是当今的圣母皇太后,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之一,谁敢跟她说一个不字? 在日光下,四十五岁的她依然像少女一般美得惊心动魄。可她最灿烂最宝贵的少女时代已经同她擦身而过,她全部的爱全部的恨,都被时光埋葬。 夏天的空气像潮水一样包裹着郝眉,郝眉像太液池里一尾锦鲤,美丽,却因为没有自由而死气沉沉。 她没办法接受之前发生的事情不过是黄粱一梦,在甜美梦境的承托下,现实的残酷更加冰冷。 郝眉没有父母兄长,没有朋友爱人,一个人孤零零地活在这大地上。 她虽然言行随意,但心里其实一直感觉很孤独。孤独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她会逐渐摧毁你的精神,郝眉一个人呆了这么多年,就养成了一个坏习惯——经常会莫名其妙地情绪崩溃,好像更年期到了一样性格暴躁易怒。 因为她总是发火,宫里面的人都很怕她,觉得她很可怕,像是故事里面的恶毒太后。 郝眉自己也明白她可能真的不像大家那样正常,可她没办法控制住自己,长期不同别人交流就是会出现这样子的事。 郝眉红着眼眶回了自己的寝殿,她坐在自己阴暗的寝殿里,心里想,如果她这么冒冒然去找白龙女,说我跟你前世有缘,会不会挨打? 香雾从仙山炉里慢慢升腾起来,香气一定程度地安抚了郝眉躁动不安的心。 一点点阳光斜照在大殿门口,甚至不能照进屋里面来。大殿之中没有点灯,新帝生活简单朴素,减了白日点灯的无用之举。 郝眉只能大白天坐在黑暗里,想着自己的心事。她当然想跟白龙女再续前缘,天底下谁不喜欢白龙女呢?她是人人唾骂的妖妃,可白龙女是世人敬佩的奇女子,是天下人的楷模。虽然说不知道到底是不是做梦,她跟郝眉有了那么一段姻缘。可是郝眉确实是真心实意地爱慕过白龙女的,她喜欢白龙女,想跟白龙女在一起。 可她心里又在打退堂鼓,她心里清楚,自己配不上白龙女。两个人身份地位相差太大,思想境界也不能统一,是不可能当长久夫妻的。 郝眉想跟白龙女在一起,不仅这样,还想跟她长长久久地在一起。 郝眉想到这里,心里面又是甜蜜,又是难过。她怎么才能跟白龙女在一起呢?难道说,她四五十岁,开始努力学习提高自身水平?会不会太晚了? 郝眉心里面很多的疑问,却没有人来替她解答。 她是太后不假,可没有人真的把她当太后,认为她不配。 后宫佳丽三千人,有青春靓丽的,有活泼可爱的,有高贵冷艳的,有妖娆魅惑的,形形色色的女人背后,都是她们显赫的家世。郝眉有什么家世?她爹是屠户,她兄长只不过是个侍卫,她原来还是个伺候人的丫头,这样低等的身份地位,就不要想别人能怎么高看她几眼。 后宫哪一位妃子,家里没人?哪一位妃子,不是大户人家?小家碧玉出身的都没有几个,更何况是奴籍的呢? 奴籍的只有郝眉一个,因为主人朱瑄到死都没有放她平籍。郝眉现在虽然是所谓的圣母皇太后,看上去高人一等,实际上连个乞丐都比她身份高贵。 别人敬畏她的身份,又鄙夷她的身份,不愿意跟她玩。 郝眉心里有些打鼓,白龙女会不会也不愿意跟她一起玩? 她心里大概有个答案。当年她出面维护白龙女,跟当时的太后与淑妃大吵一架,还没等郝眉回头跟白龙女邀功,白龙女头也不回地回了宫,并且碰地一声,把她跟太后淑妃等人关在外面。 白龙女不愿意同她为伍。 郝眉心里大概有数,可她又不愿意接受这个现实。 晚间,新帝前来请安,郝眉心里不怎么愿意见他,可到底对他感到愧疚,所以还是见了。 新帝生得很像郝斯年,正在二十五六岁的年纪,浑身有使不完的劲儿,像一棵松树,刚刚长成材。郝眉见了他,就想起来她的阿彻。阿彻如果长大了估计也像这孩子一样,积极阳光。 朱念慈是一个很好很好的孩子,哪怕郝眉不是一个合格的母亲,他也对郝眉很好。 他进来看见郝眉愁眉不展,联想到下午那棵不该出现的向日葵,以为郝眉想起往事,又在思念她的兄长。他温言劝道:“阿娘莫要生气,儿子保证,以后这宫里永远都不会再有向日葵。” 郝眉闭着眼睛,闷闷不乐:“关花花草草什么事。你今天为了前朝的事已经够累了,不必再为了我烦心。你去休息吧。” 新帝虽然是郝眉“所生”,但他七八岁的时候,就送给中宫皇后白龙女抚养,他同郝眉,感情也不是那么深厚。听了郝眉的话,不再多言,回去休息了。 郝眉是奴婢,没有资格养皇帝的儿子。之前宫里府里没有比她更尊贵的女人,所以没送走,后来朱瑄娶了白龙女,自然不会把他的儿子还留给郝眉养。 朱念慈从郝眉钟粹宫这里出来,伺候他的人问他:“皇上,接下来去哪儿?” 他说:“去万寿宫。” 万寿宫是新帝用来恭贺自己母亲万寿无疆的礼物,住在里面的当然不可能是郝眉。自从老皇帝死了,新帝登基,她跟白龙女从朱瑄后宫妃子的地方搬出来到别的地方住。郝眉原来的宫殿过于富丽堂皇,修缮之后更名万寿宫被新帝赐给了太后安氏。郝眉搬到了坐冬朝西的钟粹宫住,虽然也很奢华,可因为没有阳光,总比不上原来的。 万寿宫里,太后安氏正在浇花。她穿着一身素衣,头上扎着简单的辫子,纤纤素手捉着一只花洒,在夕阳里光芒万丈,恍若神仙妃子。 她见新帝来了,点点头:“你来了。见过你娘了?” 新帝同她请安,见了礼之后才说:“见过了,还是老样子,阴晴不定。母后,您为什么要我每天去见她?” 白龙女没有说话,默默浇水。 “她就像是一个疯子!”朱念慈抱怨。 “你不该这样说你的母亲……” 朱念慈打断她:“她不是我亲娘,我都知道了!” 白龙女手一挥,四处侍立的宫人们像潮水一样退出万寿宫。 “皇帝,今天的话,我就当你没说过,我也没听过。慎言!” 新帝知道自己不是郝眉的亲生,却不知道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心里有些记恨郝眉。但郝眉当年也没有苛待过自己,再加上他自己是一个好人,所以不会对郝眉做什么过分的事。 朱念慈小的时候觉得他的娘亲是天底下最美的女人,是天底下最好的娘。可是等他爹娶了白龙女,他被白龙女抚养之后。他就忍不住想,如果他的娘亲是皇后娘娘就好了。然后忍不住嫉妒未来的皇后娘娘的儿子,心里想,他未来一定会是太子,人人敬仰。于是年幼无知的他听从了身边太监宫女的话,将藏红花研磨成粉,每日下在白龙女的茶碗里,好让她怀不上龙胎,生不出来太子。 朱念慈小的时候,因为是郝眉的儿子,受到过很多委屈,经常被别人欺负。他是朱瑄唯一的儿子不假,却一直不是太子,所有人都猜,是因为他娘的身世太差了,皇帝是为了等一个家世卓越的女人生育他的太子。 丫头GL_33 这个被皇帝等待的女人毫无疑问是白龙女。 朱念慈对他两位母亲的感情,其实都很微妙。有过爱,也有过恨,现在还有些愧疚。尤其是白龙女这么多年一无所出,他老疑心是因为他小时候投的藏红花。 白龙女放下了花洒,对朱念慈说:“皇帝,你的生身母亲还活着,你要见一见她吗?” 朱念大惊失色:“怎么?她还活着?” 白龙女叹了口气:“她当然还活着,而且还过得很好。等你见了她,你就什么都知道了。” 她走过来,轻轻地摸了摸朱念慈:“你这个孩子,总是想很多。想那么多干什么呢?毫无用处。” 第28章 孔慈 年轻的朱念慈可能已经接触了一部分成年人的肮脏世界,但他毕竟是朱瑄唯一的儿子,再怎么说也不会受多大的苦。 郝眉虽然不是个非常好的母亲,但她至少是个善良的人,尽管有的时候忽略了朱念慈的种种情感需求,可她大体上是不错的。她在狂风暴雨般的逆境中间,好好地保护了朱念慈长大。像一只母鸟,张开翅膀,将自己的雏鸟安全地庇护在身下。 没经历过风雨的朱念慈对后宫的争斗只了解凤毛麟角,他并不明白,这后宫永不停歇的争斗究竟因何而起。生存在这片天空下的人们为何永远视别人为眼中钉肉中刺。 而郝眉,却是明白的。 都说枪打出头鸟,郝眉作为这后宫里“最受宠爱”的女人,不知道背地里被别人扎了多少次小人,明面上都不那么好看。 朱瑄对郝眉的好是头一份的,自己吃一碗饭,也要给郝眉分半碗。很多人猜,这是因为郝眉没有身份显贵的娘家,皇帝再怎么宠爱她也不会有什么外戚乱政的风险。没人真的相信皇帝是因为她那个舍己为人的哥哥。 救过皇帝的人千千万,不差郝眉那个短命鬼哥哥一个。再说帝王薄情,怎么可能记一个人记那么久?可是万万想不到,郝眉的这份荣宠,正是来自她那个短命的哥哥。 旁人不知道内情,对郝眉是嫉妒又恨。当真以为皇帝喜欢她,又欺负她没有父兄母姐傍身。别看郝眉面子上风光无限,实际上郝眉这些年在后宫里待得很艰难。 白龙女心里明白,而朱念慈不明白。 朱念慈生得很好,明明是汉族,鼻梁却意外地高挺,他的鼻子很像郝斯年。朱瑄从小亲自教他,有意无意地,喜欢教他一些郝斯年的习惯。慢慢的,朱念慈几乎是郝斯年的一个翻版,不像是他朱瑄的种,倒像是郝斯年的儿子了。但这些小习惯,别人可认不出来。别人不知道,郝眉却是明白的。正因为朱念慈像郝斯年,郝眉才格外拼命去保护他。甚至亲自求朱瑄,把朱念慈送给皇后教养。 朱瑄是觉得郝眉不够好,但一开始也没有把朱念慈从郝眉身边夺走的想法。毕竟郝眉才是最接近郝斯年的人,朱念慈跟她在一起,才会更像郝斯年。 一开始提出来让朱念慈跟白龙女这个想法的,是郝眉。郝眉自己不识字,为了教孩子,自己很艰难地学了那么几个字。给孩子启蒙倒是够了,但是想再深一步可就不行了。 父母为孩子谋划的往往既深且远,郝眉心里想,孩子跟着她一定学不到什么好。后宫里的女人都不是什么好的,送给别人养还未必有她自己养得好。朱瑄更不是个好人,就算他对郝眉再好,郝眉也清楚地明白这件事。 如果非要说整个宫城里面有一个人,善良,聪慧,有力量,而且不会被人欺负,那就只能是白龙女一个。只有白龙女能够教养她的孩子,只有她能够把朱念慈往正路上教。 郝眉为了这件事去求了朱瑄。她老老实实跟朱瑄说,她没有办法把孩子教育成一个优秀的人,她想请朱瑄把朱念慈送给白龙女教育。 朱瑄不明白,他自己是一个不识字的太监教育出来的,也算是歹竹出好笋。没道理郝眉养不出来一个好孩子来。 是啊,没道理养不出来。没听说过人家不识字的人就不养孩子了。 可是郝眉心里明白,她的孩子不是普通的孩子,他是未来的帝王。一个帝王的培养,要从小开始,这个人要做到善良,公正,但同时要有手段心机。不然没办法将一个国家操作得能够正常运转。 郝眉不懂这些当皇帝所必须的东西,她只有善良。这可不够。 白龙女就是最理想的人选。 但是郝眉偏偏跟白龙女又不熟,白龙女甚至不愿意同她讲话,她没办法去求白龙女帮自己养儿子。只好去求朱瑄,反正儿子是他的,他总得给儿子做点事。他求白龙女,就是再没得脸,也是他朱瑄没脸,跟郝眉可没有关系。 朱瑄就去求白龙女,白龙女因为前尘往事,也答应养这个孩子。父母之间的事情解决了, 偏偏这个孩子想得多,怕白龙女生子,天天往茶水里下藏红花,还以为白龙女没发现。须知藏红花也是味药,总有些气味跟味道,白龙女不是傻子,总是能知道的。不过白龙女也不打算给朱瑄生子,朱瑄也没意图,这藏红花喝了就喝了。白龙女也没生过孩子,哪里知道怎么教育孩子,顾及孩子的心情,没把这件事声张出去。也没跟别人讲,一直这么将错就错过下去。 好在这个孩子还是健康地长大了,长成了一个优秀的大人,一个出色的帝王。他不需要明白父母在他背后所做出来的努力,因为父母并不需要他了解,作为父母最想要的东西不是别的,而是孩子的健康成长。 好像一旦成了父母,自然而然地,就学会不求回报的爱了。 白龙女看着这个迷茫的孩子:“如果你知道了你娘为你做的事,你就不会再这样对你娘对你的爱感到怀疑了。” 朱念慈不明白:“爱我?爱我会把我送到别人那里?这叫什么爱?” 白龙女忽然笑了:“你不也想来我这里吗?你明明知道她为什么送你来,为什么还要反过来问我?” 朱念慈一下子被堵住了嘴,他嘴唇颤抖了片刻:“那,那她为什么把我从亲生母亲那里夺走?” 白龙女走到前面去,发现朱念慈没有跟过来:“跟上,我带你去看看为什么。” 两个人一个随从也没有带,在余晖中慢慢穿行在庞大的宫城里。宫人们点起了灯,灯火一盏一盏地亮起,温暖的灯光照在白龙女脸上,显得她冷艳的五官也温柔了许多。 白龙女带着朱念慈走了半天,终于停了下来。朱念慈打量着这个对他来说十分陌生的地方,看着白龙女扣开了宫门,里面传来一把苍老的声音,问:“谁啊?” 白龙女高声回道:“安依然!” 门吱呀吱呀地打开,朱念慈的心碰碰跳。 门打开了一条能过人的缝,里面走出来一个老妇人,对白龙女说:“白龙女,你又来看她了?难为你还惦记着一个活死人。” 老妇人没见过朱念慈有些疑惑:“这位是?” 白龙女回答道:“孔慈的儿子。他想见见自己的亲娘。” 老妇人仔细地看了看:“看着不像她,倒像是郝侍卫。” 她顿了片刻,转过头对白龙女说:“进去之后护好他,孔慈见了他,恐怕会把他当成郝侍卫。” 朱念慈有些不明白,他怎么还要被人保护呢?怎么,进去还会受到攻击吗? 白龙女点点头,带着朱念慈进去了。 这座宫殿看起来没有什么特色,就是普通的感觉。白龙女向他解释道:“当年,你的生身母亲因为嫉妒,在你父亲的默许下害死了另外一个人。你父亲后来后悔了,但他不能也不敢承认这是自己的错,就怪在你母亲身上。本来要处死她的,可是郝眉救了你娘,把她安排在这里。你的亲生母亲因为长年累月的怨恨,已经疯了。” 她走到一间屋子前面,打开门走了进去,朱念慈跟着她也进去了。 丫头GL_34 屋里没什么摆设,空空荡荡的。白龙女解释道:“你母亲一旦发病经常砸东西,我们怕她不小心伤害到自己,就把东西都撤了出去。不用担心,她的日常起居有人照顾的。不管怎么说,她能生下你,已经是大功一件。” 屋子的角落里坐着一个女人,蓬头垢面的,见到白龙女一下子扑上来。她手里抓着什么,朱念慈进来的时候看得清清楚楚,是一个小人玩偶,她当时正在啃那个人偶的脑袋。 她扑在白龙女身上:“我的孩子呢?他当上皇帝了吗?你告诉他,要他杀了郝斯年,那个贱人!那个贱人!他毁了我一辈子!” 女人看见了朱念慈,忽然面目狰狞地往朱念慈身上扑。白龙女手上用了点巧劲儿,把她抓住了。 “他不是郝斯年!他是你儿子!” 女人不依不饶地,奋力用脚去踢朱念慈。 白龙女说得大声了点:“他是你的儿子!” 女人尖叫:“他不是!我知道他,他是郝斯年!这个贱人,他阴魂不散,附身到我儿子身上来了!来找我索命了!我不会让你得逞的,看着吧,贱人,我会生下龙子,我会是皇后!我将来母仪天下,而你呢,还是个见不得人卖屁股的贱货!” 朱念慈不知所措,他甚至有些恐惧,他看了看那个仿佛地狱里的恶鬼一样的女人,转头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了白龙女:“这到底怎么回事?” 白龙女肃着脸:“郝斯年是郝眉的哥哥,你的母亲杀了郝眉的哥哥,可她还是用尽全力给了你最好的。并没有将上一代的恩怨归算到你的头上,她真的已经尽力了。” 第29章 爱 朱念慈万万想不到,真相竟然是这样的。 他看着白龙女:“你在说谎!” 白龙女说:“我从不说谎。” 朱念慈无话可说,他似乎有些垂头丧气:“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白龙女熟练地把孔慈抓住,捆在床上。孔慈还在剧烈挣扎,整张床都在抖动。 “是的,因为你不知道,所以我们都原谅了你。不带你来见她,是为了她好,也为了你好。” 朱念慈问她:“为什么郝眉不跟我说这些?” 白龙女看着他:“你尚且不愿意做皇帝最宠爱贵妃的儿子,怎么可能愿意做冷宫疯子的儿子?” 朱念慈哑口无言,他感觉迷惑,感觉愤怒,甚至感觉羞愧。他无言以对,只好闭嘴。他万万想不到,那个看起来什么事也不管的郝眉,居然在背后为他做了那么多。他知道郝眉心里总是思念着他的哥哥,知道对于郝眉来说,她的哥哥有多么重要。朱念慈作为她仇人的儿子,郝眉居然还能忍下仇恨,用心去保护他,呵护他成长。 这要朱念慈怎么说呢? 他那些不痛不痒的小手段,一下子显得卑劣起来。 比如郝眉现在的那座阴暗的宫殿,比如他所谓的简朴,比如那株向日葵。 朱念慈倒吸一口冷气:“为什么?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呢?” 白龙女面无表情地看着他:“郝眉总觉得你还是个孩子,这些事情,不需要知道。她爱你,只希望你也能爱她,并没有打算从你这里得到什么愧疚之类的感情。” 白龙女低垂了眼眸:“她渴求的东西,只有爱。” 有的人需要钱才能活,有的人需要权力才能活,郝眉属于那种需要爱才能活下去的。没有爱,郝眉就是行尸走肉。她必须爱人必须被人爱,否则就像是一盆花没了水,干枯而死。 这恰恰是白龙女给不了郝眉的。 朱念慈感觉脸火辣辣的,他好像被人打了一巴掌,他结结巴巴地说:“我,我也不知道,我……” 白龙女有些好奇他会说出来什么,可他支支吾吾了半天,最后还是什么也没有说出口。 白龙女觉得这样的人有些烦。一句对不起就能解决的事情,无论如何,绝对不说出口。归根结底,他就是不想承认自己做错了。 每个人都有做错事情的时候,可天底下不是所有人都有直接面对自己错误的勇气。 朱瑄没这个本事,郝眉没这个本事,白龙女没这个本事,他们共同养出来的朱念慈自然也没有这个本事。白龙女想了想,觉得也不能怪他,毕竟自己也的确没有教他这个,于是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们都不怪你。走吧。” 白龙女想了想,觉得心里有些过不去,忍不住说:“我想,你是不是应该跟你娘说一句对不起,或者一句谢谢?” 白龙女虽然没有了爱郝眉的能力,但还是舍不得郝眉受委屈。她自己委屈倒不要紧,郝眉受委屈了,她心里真难受。 郝眉能自己想自己的事,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没有白龙女的支持,在这个规矩森严的地方是不可能的。郝眉是个大傻蛋,到现在还没有发现白龙女对她的不同寻常。 只能说是当局者迷了。 朱念慈这里心中的波浪是翻江倒海,郝眉那里几乎快要成死水一潭了。她在想办法,怎么请人来教自己学习知识。 老实说郝眉这个身份非常尴尬,太后,在后宫里面只有一个好像累赘一样的名字,但是却没什么地位跟权力。郝眉没事在御花园里面散步,这样子的事情倒是可以,请一个先生,特意来宫里教她。这样做会不会太过于显眼了? 朱念慈会不会不高兴?白龙女会不会觉得她事儿多? 郝眉心里有千千万万个担忧,汇聚在一起,她简直要熄灭了她心中的火焰了。 郝眉心里想,难不成这辈子真的跟白龙女无缘了吗?难道说,就这样放着心爱的人,近在咫尺却远在天涯? 郝眉换了个姿势坐着,心里想,她不能就这个屈服了。这是她的人生,没道理为了别人的感受,自己不过日子了。郝眉琢磨,她几辈子没有对男人动过心,搞不好就是喜欢女人。她又不喜欢别的女孩子,她们老喜欢在郝眉屁股后面说郝眉的坏话,郝眉不喜欢这些人。 白龙女是天底下最好的人,善良,美丽,郝眉越同她在一起,就越明白这个人有多好,有多么值得人去爱。郝眉爱过她,也被白龙女爱过,就不愿意别人抢走白龙女身边属于她的位子。 她不仅仅想一辈子跟白龙女在一起,她还想生生世世跟她做夫妻。 老实说白龙女摊上她这么一个女朋友,有点点惨。她不像是别的女孩子那样,对于生生世世爱别人说说而已,而她不一样,她是实打实地去做。你想想,再喜欢一个人,一辈子在一起也就够了,没有必要把人家下辈子也捆在自己身上。的确,谈恋爱的时候会有独占对方的欲望,可是也得考虑考虑对方的想法啊,你说是不是? 好在白龙女几辈子,也只对郝眉一个人倾心过,她自己也不觉得有什么,还认为很好。 郝眉心里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放下自尊,她准备去求皇帝,求她的儿子给自己安排个先生。 这件事她必须过明路。你想想,她一个依靠自己儿子才能存活的太后,在后宫里面做什么事,都得依附于她的儿子。自己住了几十年的宫殿说搬出来就被搬出来了,屋子阴暗,想点个灯都不被允许。她自己能在这样的条件下给自己弄出来一个教书先生吗? 丫头GL_35 那必然是不可能的。所以她必须去求朱念慈,或许朱念慈就是想要她低三下四地乞求呢? 郝眉想到这里,叹了口气,她心里对朱念慈的确是有愧疚的,可她也算是仁至义尽了。朱念慈越长越大,心里想的东西就越猜不出来。在他小的时候,郝眉每天早上带他去皇后那里请安,看清他眼睛里对白龙女的羡慕,这才下定决心把他送给白龙女。 郝眉在后宫里面什么也没有,就朱念慈一个儿子能跟她说说话。把他送给白龙女,郝眉等于说是将自己的生活毁了,去完成朱念慈的梦想。 她当年有多舍不得啊?可是她不愿意让朱念慈难受,不愿意让朱念慈不高兴。所以愿意自己难受,自己不高兴。 她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够明白自己的苦心,又希望他不必明白。本来她做这些事就没有打算从朱念慈那里得到什么回报,她不想要孩子对她孝顺,她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够爱她。孩子知道父母的难处,能够体谅父母,能够爱父母,这是最好不过的事了。 天渐渐黑了下去,宫人们终于点起了灯,宫殿里终于亮堂起来。郝眉叫他们给自己拿一本画册来,她略微翻两页,打发打发时间。 郝眉的生活是很无聊的,她像后宫里的妃嫔那样养鸟养猫,也不识字,看书写字打发时间都不行,琴棋书画一窍不通,只能看看小画册打发时间。 她的小画册还是朱瑄在的时候给她买的,一箱子,巴掌大一本。 她无聊的时间很多,那么多的画册,本本都快翻烂了。 今天取了一本,郝眉随手翻开。小画册上面是画,下面是简单的几句话描述剧情。郝眉不是不识字吗?朱瑄就跟她讲,郝眉记这种乱七八糟事情的时候脑子很好,一下子就能记住哪张图讲什么故事,哪张图里面人在干什么。 翻开的那一页,一个美貌妇人在彩楼上,手里抓着一只绣球。郝眉都不用看底下的字,就知道,这是小姐在招亲。 她随便往底下扫了一眼,一下子受到了惊吓。 她认识这些字! 不知道观众朋友们有没有做过这样子的梦,梦里面你梦见自己忽然会了一项技能。比如说突然会解数学题,突然会说英语。梦里面你是会的没错,可梦醒了,你就不会了。 郝眉做过自己忽然会识字的梦,醒过来发现自己还是不会。所以才以为,自己曾经学习的经历是梦境里面的,自己还是不会看书写字。 郝眉有些惊讶,下面写着:“某年某月某日,王相国府上的三小姐登彩楼,准备抛绣球寻找自己的如意郎君。她同自己的父亲约定好了,看中了谁,就把绣球抛给他,这个男人就是她的夫婿。” 郝眉有些惊讶,不敢相信,她连忙翻了过去接着读下面的字。 她的手有些颤抖,一下子翻了好多页纸。 这里写着:“薛平贵乔装打扮,在武家坡上调戏王宝钏,测试她的忠贞。一番试探下来,王宝钏果然贞洁,薛平贵亮明了身份,夫妻团圆。” 郝眉这下子心里几乎是狂喜,怎么回事?她识字了? 她舔了舔嘴唇,自己站起来,往书房走。那里留着朱瑄好多旧书,郝眉想去那里看看,她是不是真的会识字了! 第30章 发现 朱瑄上辈子基本上都是跟她住在一起,所以不识字的郝眉还有书房这种东西存在。 朱瑄的书房里面,乱七八糟的书有很多,原因很简单,郝斯年不是一个喜欢看正经书的人。 郝斯年喜欢一边吃着零食一边咯咯笑着翻闲书。 郝眉小的时候经常看见郝斯年忙了一天,兴冲冲地带一本问朋友借来的话本回来,在灯下磕着瓜子给她讲话本里面的故事。 郝斯年的脸在灯火下面有一种另外的美,他讲故事的时候,神采飞扬,有时候过于激动了还会喷口水。美人可不会喷口水,郝眉老是笑他脏,笑他丢脸。但郝眉现在想起来还是会笑。 郝眉从朱瑄的书里面挑了一本基础的《论语》,她拿出来,没有立刻翻开。 她把书抓在手里,默默祈祷自己真的识字。 她向天上的神仙乞求,发愿,如果自己真的识字了,一定祭天,三牲六畜香表纸钱一个不会少。 她这才小心翼翼地翻开。 她随手翻的,上面写着:“子曰,学而时习之,不亦乐乎?” 郝眉手一抖,那书册从她手里掉了下去。 她的宫殿里面没多少宫人,郝眉膝盖一软跪了下去,这样子大的动静,都没有人听见。 她坐在地上,看着面前的那一页书,眼泪几乎要夺眶而出。 老天保佑,她居然真的经历了那些,不是做梦。 郝眉其实一直觉得,自己之前经历的事情,是黄粱一梦。你想,假如你只是因为撞了树,就回到了你原来所在的时空。那么你会不会怀疑你经历的事情,是假的,是自己虚构出来的呢? 郝眉完全没有把自己之前经历的事情当真,父母健在,郝斯年甚至要当皇后,她自己还跟白龙女有了美满爱情,幸福得像是在做梦。 太美好了,这对于郝眉这个一直倒霉的家伙来说,实在有些不切实际。 没想到居然是真的,学问不会是假的。 知识可能会被遗忘,但不可能凭空出现在脑子里。对于普通人来说,知识必须要经过漫长刻苦的学习,才能得到。 郝眉坐着,脑子里面很乱。她还没有梳理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为了区分,郝眉暂时把现在定为现在,把之前经历的那段时间定为前世。 现在,郝眉的爹娘是很早就去世了的,郝斯年到现在估计连骨头都烂了,朱瑄也死了,白龙女跟自己半点关系也没有。 前世,郝眉的爹娘身体健康得不得了,郝斯年则马上要做第一位男皇后,朱瑄这个渣男该怎么样还怎么样,白龙女却是自己的女朋友。 郝眉想了想,发现虽然前世今生仿佛是对立面,前世仿佛是她做的一场再美不过的美梦。但是,它似乎是真的。 郝眉仔细地想,究竟是为什么? 她仔细地回忆,发现了她命运改变的开始——朱瑄的突然出现。 她六岁那年,本来跟她没有任何瓜葛的朱瑄来到她家,莫名其妙地提拔了她爹,从此一家人的命运改变了。 朱瑄?郝眉眉头一皱,发现问题并不简单。 丫头GL_36 他为什么来自己家?郝屠户突然变成郝将军的原因,郝家从来都不提,连郝眉都不知道,显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那么,郝眉可不可以大胆假设,朱瑄根本就是为了郝斯年才特意提拔了郝屠户? 那么为什么,为什么朱瑄要为了郝斯年? 答案呼之欲出,因为朱瑄喜欢郝斯年,朱瑄也跟郝眉一样,是一个“再来一次”的人。他经历了一次人生,再次经历的时候,有意地避开他上辈子做的错事。 郝眉心里怦怦直跳,为什么老天爷要再给朱瑄一次机会?难不成是跟她一样,莫名其妙就有了? 郝眉心里很害怕,朱瑄害了郝斯年一次,这一次难道还想害他吗?郝斯年怎么办?他一个人,傻乎乎的,又那么单纯,根本不知道外面世界有多么险恶,不知道朱瑄这个人渣有多么恶心,万一被朱瑄骗了怎么办? 人都是这个样子,一旦爱上了一个人,就觉得这个人是天底下最可怜的小宝贝,风会吹散他,雨会击垮他,他好像一只蒲公英,一点点力量就让他魂飞魄散。 实际上郝斯年比郝眉想象得要坚强得多,郝眉与其担心郝斯年,还不如担心担心自己。 她现在才是真的水深火热。 郝眉最大的问题在于新帝,刚刚登基的小皇帝朱念慈,似乎跟她不是一条心。 朱念慈可不是朱瑄,朱瑄会为了死去的郝斯年一辈子无偿为郝眉着想,为郝眉在千千万万个选项里面挑出来最适合郝眉的一个。朱念慈呢?他不给郝眉下绊子就很好了,更别说其他的了。 郝眉是太后,她的权力来源于皇帝,皇帝不给她她就没有。没有权力的太后在后宫什么也不是,她会被别人随意欺负。后宫是个捧高踩低的地方,不是说所有人都是善良的,不会落井下石。他们也许会锦上添花,但绝对不会雪中送炭。 一旦他们察觉了新帝对郝眉的不喜,那么郝眉简直就是案板上的鱼肉,任他们宰割了。 郝眉在权力的中心,老实说,是天底下最危险的地方之一。稍有不慎,郝眉就会被漩涡吸进深渊。 郝眉其实已经掉下去一次了,那株朱念慈安排好的向日葵。朱念慈怕她不死,特意在向日葵上面做了手脚,郝眉即便是没有因为撞上假山而死,也会因为别的东西,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人间。 朱念慈小的时候是子凭母贵,长大了,郝眉则是母凭子贵。 郝眉毕竟不是朱念慈的亲生母亲,再加上她是大名鼎鼎的“妖妃”。朱念慈登基之后,有个“妖妃”的娘,其实是很不好看的。任何人有了什么污点,不仅会想要去遮盖,更想要直接处理掉这个污点。朱念慈也不例外,他当然想直接大义灭亲消灭这个妖女,为自己争取一个美名。可是郝眉说到底又是他的娘,杀母的名声也不好听。朱念慈就想,干脆偷偷地把郝眉弄死,一了百了。 好在老天爷又给了郝眉一次机会,她又回来了。可惜郝眉并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她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居然还有闲情逸致去关心爱护郝斯年,真是主次不分! 郝眉坐在地上,忍不住哭了一阵,心疼她的哥哥倒霉,两辈子跟个人渣纠缠不清。 郝眉跟白龙女在一起,就总是想着一生一世一双人,认定一个,就不跟别人多纠缠。可是朱瑄不一样,他脑子里面并没有什么这样子的观念,他喜欢郝斯年不假,可他同样也觉得自己不能没有孩子。他并不觉得自己的行为背叛了郝斯年,甚至都不知道这件事做得不对。 郝眉哭了半天,才来了一个小太监,手里提着一桶清水,肩膀上搭着一条抹布,看起来是要到这里来打扫卫生。他发现郝眉在先帝的书房里面偷偷哭,心里面其实有些同情她。 他向郝眉请安,郝眉这才发现他,连忙擦干净眼泪:“你是谁,来这里干什么?” 小太监回道:“奴才是这里的洒扫。” 郝眉坐在地上,看着他,跟他说:“你过来,哀家好好看看你。” 朱瑄死了以后,郝眉有了一个新的自称,哀家。这个自称不是像现代的古装电视剧那样,谁都可以说的。哀家只有一种人能用,太后,她们死了男人,所以是哀家。 小太监乖乖上前两步,站在郝眉面前,让她好好打量。 小太监生得眉清目秀,看起来像是好人家出来的孩子,怎么会进了宫当太监呢? 郝眉心里疑惑:“你叫什么名字?哀家在钟粹宫,似乎从未见过你。” 小太监答道:“奴才叫小鱼儿,刚刚调过来的。” 郝眉自己爬起来,小鱼儿连忙扶她。郝眉站住了,问小鱼儿:“原来这书房里有个叫冬雷的,时常侍候先帝左右。怎么,他没在这里?” 小鱼儿斟酌了一下才说:“冬雷公公调到了皇上的御书房了,他不在,奴才才补上了这个缺儿。” 郝眉环视一周,叹了口气:“也是我这里留不住人。他们之前在这里,哪里是为了我呢?自然是要走的。小鱼儿,你年纪轻轻跟我这老婆子一阵,恐怕以后没什么出头之日啊。怎么,不赶紧想点法子,到别的繁华之处去?” 小鱼儿不卑不亢回答:“奴才既然调到了这里,做好本职工作就已经足够。别的事情,奴才想了也是多余,做好现在就很好了。” 郝眉有点惊讶,这孩子谈吐相貌都很难得,在这后宫里面可以说是很少见的。她心里有些惋惜:“小孩子可惜了。哀家这里什么也没有,你到这里来,真的是可惜了。” 郝眉就喜欢管人家的闲事,自己混得不怎么样,还惋惜别人?真的吃饱了撑的,闲的发慌! 第31章 不同 郝眉站了起来,她扶着小鱼儿的手,环顾四周,看着这个她留下很多回忆的房间。 朱瑄不是什么好人,倒是一个好皇帝,每天处理政务很勤勉。他正值壮年就没了,很大一方面原因就是他太辛苦了。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也算是自己折磨死自己。 郝眉没什么可以聊天的对象,今天看见小鱼儿,觉得顺眼,就跟他絮絮叨叨地说:“先帝以前,就坐在这张桌子前面工作。他每天上午下朝就到这里来工作,到晚上才下来休息。这个男人一辈子不做好事,也不行善积德,他会有这么一天,哀家其实是知道的。” 郝眉把手按在书桌上,按了按,目光像水一般在屋里流转。 她说:“走吧。” 郝眉无数次陪着朱瑄在书房里工作,朱瑄批改奏折,她就坐在一边玩她的。有时候做做针线,大部分时间自己玩些小玩意儿。 这日子是很难熬的,朱瑄好歹有东西可以打发时间,郝眉什么也没有,几乎是无所事事地虚度时光。她对未来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期盼,就是抱着既然没死那就将就活着的态度苟且偷生。 郝眉心里知道自己这样子很有问题,可她也没有什么想要改变现状的想法。当然了,也幸亏她没有这样子的想法,不然早就被朱瑄搞死了。比起来那种聪明的令人忌惮的人,还是那种傻乎乎不惹事的好。朱瑄没心思在后宫里面养两个白龙女式的人物跟自己作对,他在郝眉面前不需要动脑筋,郝眉嘴巴紧,而且也听不懂,他想说什么就可以说什么。不像面对白龙女的时候,如临大敌,需要斟酌自己的每一句话,确定含义之后才能说出口。 小鱼儿扶着郝眉出了书房,回了郝眉的卧室。 郝眉屋子里比起以前来,简单朴素了很多,以前朱瑄留下来的很多奢靡的摆设都被收走了。朱念慈说国库空虚,需要银钱,希望郝眉能帮帮他。郝眉对这些身外之物,并不感到他们非常重要,她无所谓要这些东西干什么,所以很干脆地给了朱念慈。 可她到底是被朱瑄宠爱了一辈子的人,攒下来不少好东西,朱念慈总不能每一件都拿走,还是留下来了一些。这让她的房间同其他妃嫔的比起来,还是略胜一筹。 飞燕立着起舞的金盘,汉高祖斩白蛇的宝剑,周娥皇配的香。一件件好好地收着,郝眉屋里倒是有个小丫头,趴在床上正香甜地睡着。 郝眉走过去,轻轻地推了推她:“起来,地上凉,回床上睡。” 小丫头微微睁开眼,看见是郝眉来了,嘿嘿傻笑着:“娘娘,你回来啦?” 丫头GL_37 郝眉又说了一遍:“地上凉,到床上睡。” 小丫头迷迷糊糊地爬上了床,又睡着了。 小鱼儿感觉不可思议,这个小丫头也太大胆了!他正要说话,郝眉嘘了一声:“咱们出去说。” 小鱼儿头一次见郝眉,并不了解她的底细。出去才忍不住问:“太后,这是?” 郝眉无所谓地说:“这个年纪的小丫头,最吃不了苦。我也是从她那时候过来的,天天就在琢磨怎么偷懒。再说了,我这里没有那么多规矩,只要把自己的事情做完了,随便你做什么。” 小鱼儿更觉得不可思议,眼前这个人,跟其他人嘴里凶神恶煞泼妇一般的郝太后一点也不一样。他们说郝太后动不动对人又打又骂,可从他的观察来看,并不是这样。 比如说那个小丫头,如果郝太后真的平时对她很不好,那她不可能见了郝太后来了还那么没心没肺。就拿小鱼儿自己做例子,负责他工作的总管很严厉,小鱼儿经常被他打骂,他就是没做错,遇上这位总管,也要害怕得抖三抖。假如郝太后跟这位总管一样,那小丫头不可能不怕郝太后。 小鱼儿一下子受到了太大的惊吓,都不知道怎么说话了。 郝眉到了外间,找了个位子坐下来,她仔细地端详这个孩子,很温和地叫他坐下来。 小鱼儿可不敢坐。倘若是一个四十五岁的富家太太,叫他们家的仆人在自己面前坐下,这没有什么。但要是一个国家的太后,叫你坐下来,很多人都是不敢的。小鱼儿害怕,吓得跪了下来。 郝眉不高兴地啧了一声,她从小没受过什么规矩,没人教她什么礼仪。她高兴怎么干就怎么干,所以并不知道她这样做其实非常不礼貌。 后宫里面没有什么人像郝眉这样感情外露,别的嫔妃就是再生气,也只不过是把茶盏磕在桌子上。这样就已经够吓人了,偏偏郝眉不同凡响。 这可把小鱼儿吓得两股战战,都快要吓哭了。 郝眉心里烦,这个鬼地方哪里都不好,尤其是这种情况。人与人之间完全没有所谓的平等,讲一句话都不好讲。你跪我我跪你,好像都没有膝盖骨一样。 她摆了摆手:“我没生气,你走吧。” 郝眉真的怕他多想,干脆跟他讲自己没生气,免得这小子回去之后想太多。 小鱼儿战战兢兢地退下了,郝眉被他烦得脑壳疼,自己坐在椅子里叹气。 她不喜欢这个鬼地方,也不喜欢这里的鬼人。 她正叹气呢,外面进来了一个人,郝眉揉着眉心,头也不抬:“哀家不是叫你回去吗?” 来人轻轻咳嗽了一声。郝眉听声音觉得不对,这才发现来得人不是小鱼儿,是朱念慈。 郝眉看见他,微微笑了一下,招了招手:“你来了?吃了吗?” 朱念慈有些踌躇,他本来就没有组织好语言,现在更不知道怎么同郝眉道歉。他低着头走上前来。 郝眉拉住他的手:“怎么没精打采的?是不是前朝有什么不顺心的事?还是在哪里受了委屈?” 说到底,他也是自己的儿子,郝眉怎么可能不关心不爱护他?看见朱念慈精神状态不好,忍不住多问了几句。 朱念慈本来就是于心有愧,被郝眉这么一关心,更加得惭愧。他完全不知道如何才好,一时间竟然有些想哭的冲动。 他当然爱过自己的母亲,他记得小的时候,郝眉将他抱在怀里的温暖。郝眉对别人都是很宽松的,对他虽然有很大的期待,但是也从来不过分严厉。朱念慈要继承皇位不假,可他也是郝眉的儿子啊,郝眉当然想他能够幸福快乐地成长。 郝眉看朱念慈红了眼眶,越发确定了朱念慈在外面受了委屈的猜想,一下子暴跳如雷:“说!谁欺负你了!跟妈说,妈去给你讨一个公道!没王法了?欺负我儿子!走!谁干的?跟妈说,那给你打回去!太欺负人了,真是!” 郝眉没什么文化,一激动就容易无与伦比,讲话没什么条理。可她爱护自己儿子的心,却不是假的,谁都能感受到她的一片爱子之心。 朱念慈这下子真的受不住了,很丢脸地哭了出来。 爱是自私的,你爱一个人的时候,不管有理没理,总是优先站在自己爱的人那一边。 郝眉是个泼妇,她不懂什么君子动口不动手的鬼道理,她只知道自己的孩子受欺负了,她这个当妈的不能袖手旁观。她就跟老母鸡似的,就是前面是只雄鹰,她也要为了自己的小鸡仔啄它两口。 她从椅子上起来拉着朱念慈的手就往外走,一瞬间,他们好像穿越了时空,来到了几十年前。那个时候,朱念慈被别人欺负了,郝眉也是这样,一点也不怕地牵着他的手,去别人家里要个说法。 朱念慈小的时候觉得很没有脸面,觉得自己的娘像个泼妇一样,一点也不像别的娘娘一样高贵优雅。可现在看起来,有胆量为了他同世界对抗的郝眉,简直英勇无畏得像一个斗士,是他的保护神。 朱瑄从他很小的时候就告诉他,做人要忍,做皇帝更要忍。先忍着这一时,之后再慢慢讨回来。郝眉却不这样认为,她舍不得朱念慈受哪怕一丁点儿的委屈,她不让朱念慈吃亏。 老母鸡伸出来翅膀,将她可怜可爱的孩子护在身下,风吹不着,雨打不着。 朱念慈扯了扯她:“娘,没人欺负我……” 郝眉柳眉倒竖:“没人欺负?没人欺负会哭着回来?多少年都没哭过了我的儿子,要不是在外面受委屈了,怎么会这么回来呢?你带我去,是谁,谁干的?怎么能这样!” 朱念慈像个孩子,扑在他娘的胳膊上,失声痛哭:“娘!” 堵在他喉咙里的话一下子顺顺溜溜地说出口了:“娘,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 他不仅一下子说了出来,甚至于还说出来很多,差点堵不住嘴。他一直跟郝眉说着他错了,并不乞求郝眉的原谅。 郝眉心里难受,她并没有觉得自己的孩子哪里做错了,只是孩子哭了,她心里也像被刀割了一样痛。 第32章 简单粗暴 朱念慈哭了一场,在郝眉的安慰下,渐渐止住了哭泣。 郝眉把他放在自己的凳子上做好,亲自拧了热毛巾给朱念慈擦脸。她心疼坏了,恨不得把朱念慈塞进自己肚子里,好让他不难受。 朱念慈很久没有像今天这样,跟郝眉这样亲密接触。 郝眉担忧地看着他,忍不住叹气,好好的孩子,现在被憋屈成现在这个样子。这世界得有多苛待他才能成现在这样吗? 郝眉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朱念慈也不说。 朱念慈擦了脸,有些不好意思面对郝眉。 “娘……”朱念慈欲言又止。 郝眉以为他要说什么,连忙凑上来。 丫头GL_38 谁知道朱念慈又把话给咽了下去。 郝眉有些尴尬。朱念慈更是非常尴尬。彼此尴尬地坐了一会儿之后,朱念慈忍不住跑了。 郝眉等朱念慈走了,心里感觉莫名其妙的。在她心里,最顶要紧的不是朱念慈,而是怎么跟白龙女再续前缘。于是想了一会儿朱念慈的不正常,就抛到脑后。 她是真的很想见白龙女,以前都是形影不离,现在两个人突然分开了,总觉得哪里都不对劲,哪里都不舒服。 只有跟白龙女在一起才能好。 谈恋爱的人真矫情。 郝眉愁云惨淡了一会儿,还是抵不过对白龙女的思念,决定半夜去看白龙女两眼,以慰相思。 她此刻的心情,跟那些十八九岁脑子有病的男孩子一样,脑子里只有爱情,身上还有使不完的劲,只想待在自己心爱的人身边,不管人家愿不愿意。 她怕白龙女不愿意见她,所以并不打算光明正大的去。她心里想,我就偷偷地看她两眼就好。 废话,人家白龙女不见你,不只能偷偷地看人家两眼吗? 白龙女跟郝眉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境界,地位,认知,经历,统统大不相同。没有爱,这两个人是完全没有办法走到一起的。 如今白龙女失去了爱人的能力,对待郝眉的态度就成了能不见就不见。不见顶多心酸,见了彼此心痛。 白龙女不知道郝眉对于过去还记得多少,或者有没有回忆起来一星半点。她只知道自己快要被这些回忆折磨得快要疯了,她心里的爱情被拿走了,这让她胸口空空荡荡,每当回忆起往昔的时候,她的心就格外得疼痛。那些甜蜜的回忆没有办法再给她带来爱的甜蜜,只会给她无尽的痛苦。 有的人会因为干渴,去饮用剧毒的鸩,喝它会死,不喝它也会死。有的人就会选择去喝,白龙女就是这种脑子有泡的人。明明已经没有爱的能力了还想要去爱郝眉,这不是自讨苦吃是什么? 郝眉这些年因为忘川河水的缘故,一点也想不起来关于白龙女的事情,白龙女看着她这样,心里面如同刀割。 想一想这是多么难过的事情?你曾经跟一个人热烈地相爱,没有经历过分手,没有吵架没有冷战,一个人突然抛弃了你。这就好像是一方的突然死亡,只有你一个人背负着这段感情继续踽踽独行。 郝眉老是说白龙女跟死了男人一样板着脸,可不是嘛,她就是寡妇啊! 她比寡妇还惨,郝眉天天跟朱瑄在一起。 白龙女是不知道朱瑄跟郝眉的实情的,她其实是相信郝眉跟自己分开之后,跟朱瑄有一段幸福的婚姻的。朱瑄对郝眉那么好,郝眉对朱瑄也是非常信任,他们还有一个孩子,白龙女没有办法不相信他们是恩爱夫妻。 很难想象,白龙女在教育郝眉跟朱瑄的孩子的时候,心里是怎样的一种心情。 朱念慈是郝眉的孩子不假,白龙女当然爱屋及乌地喜欢他。可他又是朱瑄的儿子,白龙女就是圣人,也做不到心里面一点芥蒂没有地接受他。 她一方面想要跟郝眉哪怕当一个人朋友,每天好歹见见面,一边又觉得,她不能做哪怕一点不利于郝眉的事情。她怕自己会忍不住去做破坏朱瑄郝眉夫妻感情的事情,事实上她还真的做了。她发现了自己的可憎,害怕郝眉也发现自己丑陋的嫉妒,决心隐藏起来,不见郝眉,不破坏郝眉的婚姻,自己安静地在阴暗处看着她幸福就好了。 过了这么多年,白龙女胸口涌动的情感终于有了可以抒发的借口——朱瑄死了!因为这个不可抗拒的因素,郝眉跟朱瑄的婚姻结束了。那么,她是不是可以,是不是可以,多见见郝眉。 当然了,白龙女心里想,我这可不是为了自己,我这是为了蔓蔓。蔓蔓死了丈夫,正是需要人关心爱护的时候,我自己心痛不要紧,不能让她一个人寂寞。 可是郝眉偏偏在朱瑄死后一点伤心也没有,让白龙女找不到一点借口去安慰她。白龙女没有去见她的借口,心里面又开始打退堂鼓,不敢见她。 这边白龙女在自己的寝殿里面纠结,那边郝眉已经偷偷摸摸地跑到白龙女宫外,打算找个理由进去。 她心里想,进去了见了白龙女,怎么说呢? 郝眉心里发虚,想,要是自己会说一些腻腻歪歪的情话就好了。 唉,真是书到用时方恨少。 郝眉想了又想,觉得,自己在外面磨磨蹭蹭不是个办法。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一定要一开始很有士气的时候正面突破,不然就再也没有勇气去面对白龙女了。 她硬着头皮闯了进去,只见万寿宫里,花草茂盛。 屋檐下的鸟儿婉转啼鸣,郝眉就在花丛中央看见了白龙女。 虽然郝眉成天跟白龙女在一起,但是每次见到白龙女,对她惊若天人的美貌,总会有一点新的认识。 二十来岁的白龙女忽然美丽,像花朵在最好的时候一样娇艳。五十一岁的白龙女却有一种独特的风韵,这是年轻女孩所不具备的。 郝眉心里想,她不是人,她是天仙! 她色令智昏,扑了上去,一把抱住白龙女:“我要跟你困觉!我要跟你困觉!” 郝眉一抱上白龙女的身体,闻到她熟悉的体香,那手就跟咸湿佬一样,尽往不该放的地方放。白龙女被她摸得身子一下子就僵硬了,但是心里面又有些隐秘的快感。 郝眉从温柔乡里面挣扎出来,同白龙女表白:“白龙女,我喜欢你,请你跟我在一起!” 白龙女良久没有说话。 她的心在剧烈地疼痛,可她脸上没有显露分毫。她应该推开郝眉,但是她没有。 她点了点头,说:“我也喜欢你。” 西方故事里面有个小美人鱼,她为了同陆地上的王子在一起,用美妙的喉咙换了双腿。从此她每走一步,都像是走在刀尖上般痛苦。可她为了取悦王子,忍住疼痛,为他翩翩起舞。 为什么?值不值得? 白龙女不想回答这种无聊的问题,她可能傻,可能不懂风情,可她不愿意错过郝眉。她知道,自己离开了她的蔓蔓,如同行尸走肉,活着只是为了生存。只有跟她的蔓蔓在一起,她才是完整的。 郝眉猛地抬头亲上白龙女:“我会给你幸福的!” 老天爷啊,从未见过有这样简单的告白,说的那个人不费力,答应的那个人也不费力。就这么轻轻松松,两个人就在一起了。 当天晚上郝眉就睡在白龙女那里,折腾了一个晚上,她体力没有白龙女好,只好求饶。 白龙女不知道过了这村有没有这店了,非不饶她。 第二天早上起来,两个人推掉了诸宫请安。郝眉扎架子跟白龙女说出了她的奇妙经历,白龙女也对她坦白了自己被河神拿走了爱人的能力。 郝眉想东西很简单,既然被拿走了,那就去找河神拿回来。 白龙女怕,她怕河神还给她爱的时候,把郝眉带走。 “蔓蔓,我没有爱不要紧。” 丫头GL_39 郝眉却不这样想:“我的命,拿走就拿走了,你现在这样,多痛苦啊!” 白龙女摇摇头:“这怎么能相提并论呢?我没了爱不痛不痒,你的命没了,不会再有第二次。” 郝眉不以为意,对于她来说,白龙女才是优先的那一个。朱念慈都要靠边站。 她趴在白龙女的心口,听着白龙女的心跳:“昨天晚上,我同你告白的时候,你的心该有多疼啊。我快心疼死了,要是我能代替你受苦就好了。” 白龙女摸摸她的头发,轻轻地笑:“没事,不痛。” 郝眉噘着嘴把嘴唇印在白龙女唇上:“我说过要给你幸福,就一定会做到,我们会上是这天底下最幸福的。这辈子做不到,下辈子也要做到。” 她喃喃自语:“我怎么这么爱你呢?一想到是为了你,我感觉我什么都能做到。好像我无所不能似的。真奇妙。” 郝眉这个人活着就是为了爱,为了爱人也为了被人所爱。大部分人跟她差不多,有的时候明明精疲力尽什么也做不了了,为了爱的人的一句话,又能鼓起力气。 第33章 轮回 如果不是朱瑄治理国家有两把刷牙,郝眉可能会成为皇权覆灭的祸国妖姬,说不定努力一把,还能跻身几大美女之列。 她这个人,十来岁就有艳名远扬了,二十来岁,就被许多大臣打上妖妃的标签。 为什么?不仅仅因为她美丽,不仅仅因为她受到朱瑄的宠爱,更多的在于,她的的确确是一个品行不端的狐媚子。只要她想,天底下没有人能够说不喜欢她。 她就是有这个本事。 白龙女被爱情冲昏了头脑,她感觉天旋地转,郝眉的爱像温暖的阳光,将她包围。她动也不想动,只想待在郝眉的爱里。她好像得了重病,头脑发热,浑身无力,连手指头都抬不起来。她都不想自己呼吸,非要去郝眉嘴里去汲取人家的一口气。 郝眉抱着她,给她更多的空气更多的爱。 一夜之间,宫里都传遍了,妖妃宿在太后宫里,一整晚都没有出来。 宫里面对食的人很多,男女在一起要议论纷纷,男男在一起也要注意,女孩子跟女孩子更是会被人嘀嘀咕咕。 朱念慈听了下面人传来的消息,一瞬间不知道是愤怒多一点还是丢脸多一点。他的父亲刚死,两个妻妾就搞起了对食,怎么不让他感到难堪? 他是皇帝,是天子,他爹也是天底下最尊贵的男人,怎么能被别人戴绿帽子? 不能! 朱念慈有一个妖妃娘亲,已经够丢脸的,就凭他娘是妖妃这一条,以后的史书写他就一定不好看。现在更好了,他娘给他爹戴绿帽了! 朱念慈这下子真的对郝眉起了杀心。 他刚刚继位,需要在大臣面前表演一番,孝子的名声虽好,可遇上这样的大事,不得不大义灭亲了。 朱念慈想要把这件事捅到前朝去,好让他在众人面前“大义灭亲”。这下子可不是他容不得郝眉,而是郝眉自作孽不可活。 但凡是登上那个位子的人,一旦感受到权力给他带来的欣喜之后,就不可能真的愿意放手了。好比赶鸭子上架当了皇帝的李煜,自己完全不是当皇帝的料子,被人赶下台之后还在想着“故国”。他可不是想着“故国”的百姓,完全只想要回去当皇帝。 当皇帝多好啊,朱念慈怎么会不喜欢当皇帝呢?一句话就能让人活,一句话就能让人死,恐怕天上的神仙,过的日子也不过如此了。 先帝在的时候,多少大臣弹劾郝眉,都没能够杀一杀她的锐气,越是弹劾她,先帝便越宠爱她。那个时候,郝眉有多风光? 春从春游夜专夜。先帝恨不得一天十二个时辰都与她在一起。郝眉霸占着先帝,后宫一无所出,只有一个朱念慈。皇后不住椒房,她住。就连淑妃带着太后来找她的晦气也是铩羽而归。 这样的宠妃,朱念慈还不是一句话就让她从椒房殿里搬了出来? 朱念慈今时不同往日,他已经是一个皇帝了,皇帝是什么,是天子是圣人,圣人怎么会有污点呢?圣人不应该有污点,郝眉必须要解决掉。 朱念慈眼珠子一转,好几条计谋就想了出来。可他得找一个对自己最有利的。 朱瑄骨子里是一个爱江山更爱美人的男人,要是他早点明白自己的心意,恐怕不会舍得下郝斯年。朱瑄的血流到朱念慈身上也一样,他到今天也没有明白亲情的可贵,他还不知道,失去自己的母亲是一件多么大的灾难。他现在跟曾经的朱瑄一样,觉得郝眉挡了路。 人挡杀人佛挡杀佛,当皇帝的路注定不是那么好走,有舍才有得。 朱念慈还没有意识到,自己现在不屑一顾丢下来的东西,是自己未来梦寐以求的珍宝。 朱念慈现在想好了除掉郝眉,连带着也把做了丑事的白龙女也做掉。他还没有娶妻,那么后宫就没有一个女人真正能打理它。他得找个身份高贵的女人,来治理这个庞大的后宫。 他一定不会像自己的父亲那样,独宠一个女人,他会雨露均沾,生很多很多的孩子。他会早早地立下太子…… 朱念慈到底年轻,想到这里,接下来的事情就想不到了。他的父亲何尝不想早早地立下太子?他的父亲是经历过残酷而冷血的宫廷斗争,艰难获得的皇位。为什么他不吸取教训,早早地立太子? 因为在很年轻的岁数立下太子,那么太子长大的时候,自己还是壮年。那么问题来了? 你是退位让贤呢?还是干脆地干掉太子呢? 坐上那个位子的人不会舍得下来的,当不成皇帝也会当个太上皇的。照样把持朝纲。 都说想得美想得美,那是理所当然的。因为心里想的东西,不需要考虑现实问题,当然十全十美。 可朱念慈万万想不到,他这个刚刚登基的小皇帝,在别人眼里,正是一个再好不过的踏脚板。改朝换代的事情,在这片土地上经历得还少吗?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这话可以用在统治者跟百姓身上,更能用在统治者之间。 朱念慈可不像朱瑄,乾坤独断。他不是让百姓心悦臣服的君主,没有开拓疆土,也没有保家卫国,人民也不是很富裕。没有群众基础不说,他在大小官员眼里,也不是那么顺眼。朱瑄把持朝政也就算了,他有那个本事,朱念慈就不一样了,没那个本事,还不愿意将权力交一部分出来。假惺惺地弄了个内阁出来,可所有的奏章还是必须先经过他的眼。那内阁存在的意义在哪里呢? 一般来说,老皇帝死了,新皇帝又不是很能干的情况下,老皇帝会给新帝特意留几个股肱之臣,辅佐他。 这种人,只要老皇帝没有瞎了眼,一定是最能干最忠诚的,并且老皇帝一定对他们非常放心。 朱瑄死的时候,就好像刘备,找了长生,特意去托孤。他说,朕这个儿子没有什么才干,彼可取而代之。长生笑了笑没有说话。 朱瑄有点着急,又说,朕是说真的。 长生这才说:“臣是个阉人,要这天下也没什么意趣。何况这是块烫手的山芋,我何苦自讨苦吃?” 举个例子,诸葛亮怎么样?三分天下,强不强?刘禅怎么样?乐不思蜀,人人都恨扶不起来的刘阿斗,但是怎么没有人真的叫刘禅禅位,让诸葛亮取而代之呢? 丫头GL_40 这个就涉及到一个很恶心的地方了,皇帝要求大臣对他忠诚,即便皇帝昏庸无道暴虐,大臣们也要对他尽忠。 齐天大圣孙悟空之所以流芳百世,因为他有一种反抗者的冲劲儿,皇帝轮流做,今天到我家。饱受儒家文化熏陶的臣民们实际上是不敢有这样的想法的,因为在他们的认知里,除了头顶青天脚下大地,第一的是皇帝。皇帝是至高无上的,是神圣不可侵犯的。可是谁不想当皇帝呢?当皇帝多么幸福啊!现实生活中大家不敢想,就看看话本故事书过过瘾。 想一想也是很可怜了。 长生年轻时候身体受了很大的打击,注定不能有像正常人一样的寿命,更别提长生不老了。他的确能当皇帝,可是当个几年,不还是要给别人的吗?反正到头来还要给别人,甚至还要背上骂名,长生觉得,当皇帝并不是现在最好的抉择。 朱瑄躺在病榻之上,哀叹:“朕自问不算个好皇帝,但也尽了全力。朕这个儿子,刚愎自用,好高骛远,还继承了朕的铁石心肠。恐怕还是会落得朕这样的下场。” 他闭上了眼睛:“也罢,儿孙自有儿孙福,朕也管不了许多,听天由命吧。” 长生同他感情并不深厚,但到底兔死狐悲,免不了说两句柔软的话:“小皇子聪慧过人,又有白龙女监国,想来吉人自有天相,必不会有大事的。” 朱瑄睁开眼睛,看向长生:“你害死过自己这一生最爱的人吗?” 长生摇了摇头。朱瑄似乎没了力气,又阖上眼帘:“真好,你不明白。” “朕一生都在后悔,每天都在假设,假设自己没有做出当年的选择。这是最伤人二字便是倘若,倘若当初如何如何,种种猜测,皆为枉然。即便是午夜梦回之时,梦见故人,也无颜见他。好在这些年里,他从不入梦,也免了他见了我这忘恩负义之人生气。” “……说来好笑,朕如此待他,却总免不了幻想一番他在底下等朕……真是……” 长生垂下眼睛,看着朱瑄一点一点咽了气。他伸出手,试了试老皇帝的鼻息,又按了按老皇帝的脉搏,站起来昭告天下:“旧帝已死,新帝登基。” 仿佛是世代交替无限轮回,一代一代的朱家男人为了皇位杀害自己最爱的人,然后用余生悼念。好像是一个诅咒,又好像是一个圆,钻了进去,就走不出来。 朱瑄是这样,朱念慈也是这样。或者是因为他们身上流着相同的血?不管怎样,朱念慈踏出了这一步。 第34章 蒙眼 郝眉虽然说是养尊处优几十年的人,但到底做过丫鬟,收拾包裹细软还是得心应手。 白龙女则在一边想主意,怎么才能名正言顺地出了这高大的宫墙到外面去。两个人也算是各司其职。可两个人刚刚在一起,这热恋新婚中的人儿,脑子大约摸是被猪给啃了,凑在一起,亲亲小嘴,摸摸小手。彼此眼睛恨不得伸出钩子来,放长线,我这条鱼儿自动上钩。 哎呀呀,有诗云,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其实白龙女并不是完人,郝眉的缺点则更加明显,正因为她俩的不圆满,才显得她们的爱情如梦似幻。 白龙女是那种很典型的,不喜欢别人,就爱一个人的那种人。这种人其实很极端,这种行为也不是好事。最能够体现这一点的就是,白龙女在朱念慈小的时候没给他足够的爱。 众所周知,养孩子跟侍弄花花草草是一样的,尽人事听天命。大多数情况下,你投入的精力跟爱越多,越能够得到好的回报。可是很多家长因为是第一次做别人的家长的缘故,很不擅长这些事,难免有些做得不好的地方。虽然可以理解,但是,这的的确确地影响了孩子,可能是几天也有可能是一辈子。 朱念慈算是普通孩子里面比较缺爱的那种,就是单纯地需要很多的爱,但也不是那种特别的多,就是比正常人多一点。但他只是得到了普通孩子那么多的爱,郝眉自己也是个缺爱的人,能给他那么多已经很了不起了,给不了更多,白龙女就是没有爱,更别提给他了。所以他就感觉,自己得到的太少,家长们给的不够。 一开始只是觉得不够,后来就觉得是他们故意不给自己,他感觉嫉妒感觉愤怒。可是讲实在话,他在这个宫墙之内,有什么人比他得到的爱更多?什么人值得他去嫉妒?又是谁应该被他愤恨?其实没有人。 但是这个人具体到实处,就是郝眉。不管朱念慈脑子到底怎么想,他就是这么做了。 世人皆知妖妃是皇帝的骨中骨肉中肉,心肝上的尖尖。朱念慈嫉妒郝眉,嫉妒她得到皇帝全部的宠爱,嫉妒她可以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嫉妒她享受无穷无尽的荣华富贵。 这种嫉妒是我们大家都能理解的,但是大部分人会因为对方是家人的关系,将这点嫉妒之火掐灭。而朱念慈没什么明面上的敌人,只好把郝眉树成假想敌,任由这点子嫉妒星火燎原。 通常来说,只要不是母亲做得太过分,儿子都应该是敬爱她的。朱念慈一开始的确也非常尊敬爱重他的母亲,那么,究竟是发生了什么才让他变成今天这样六亲不认的样子呢? 这里先按下不提,我们还是看看这两个沐浴在爱河里的情人。 郝眉收着收着,突然觉得自己什么也不用收。她现在跟白龙女在一起,还需要什么别的东西吗? 她的白龙女如此完美,哪怕未来是餐风饮露,她也是心甘情愿的。 可是她的白龙女又是如此完美,她又觉得自己要带许多东西,把所有东西都给白龙女准备着。她应该给白龙女最好的生活。 她有些发愁,可又觉得自己没有值得发愁的事情。拜托,她可是已经跟白龙女在一起的女人,天底下还有比她更幸运的人吗? 白龙女享受着爱情的甜蜜,同时也在默默忍受着空洞的心口一阵阵的疼痛。 她被河神带走了爱,就好像心里面没有了血。可她便要从心里面挤出来哪怕一点点的血,去爱郝眉。可她的的确确是没有爱的,这就是问题所在,她越要去爱郝眉,就越感觉痛苦。可再痛苦,她也没有办法停止对郝眉的爱。 老天爷,她真的是一个难得的痴情种子了! 白龙女平素板着脸,显得她冷若冰霜。但她对着心爱的人,脸上的冰霜尽化了,春暖花开,当真是桃李如面柳如眉。郝眉看着她,情不自禁地看得痴了。 郝眉托着腮,看着她的情人,只觉得白龙女真是天上才有的仙女。她肤白胜雪,眉不扫而黛,唇不点而红,美得让郝眉忘记了言语,只知道痴痴地望着她。 白龙女被她盯得实在掌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可真是……” 郝眉眨眨眼睛,这才回过神来:“怎么了?” 白龙女羞得两腮飞上红霞,手指绞缠在一起,嘴里好像含着东西一样,吐不出来一点言语。 郝眉膝行过去,趴在白龙女的腿上,仰起小脸,又问了一遍:“怎么了?” 的确,在郝眉眼里白龙女是九天神女下凡来,但是对于白龙女来说,郝眉也是天上地下第一的标志女郎。白龙女一生只体会过一次情爱的滋味,说一句不知天高地厚的话,白龙女觉得恐怕历史上让君王从此不早朝的杨贵妃与郝眉相比也不过如此。 在白龙女的人生里,遇见郝眉是她最重要的分水岭。之前,她看山只是山,看水只是水,风就是风,花也就是花。 自从她遇见郝眉之后,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风是清澈的,花是明媚的。白日里遍访花丛,夜里看这满天星斗中最爱的那一颗。 世界上还有什么比你确定你此生最爱的人也钟情于你更让人心生欢喜的事情呢? 好像一个人走在茫茫夜色中,虽然看不清前路,可你心里明白,她正看着你。所以快乐,所以欣喜,甚至想要哼出歌来。 白龙女感觉自己快乐得心都要跳出胸口来,接触郝眉的那点皮肤仿佛像碰到了火一般滚烫。她心怦怦直跳,脸上的红晕烧到脖子烧到耳后。 她想要给郝眉说点什么,却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她只能伸手囫囵抓住郝眉的下巴,微微抬起来,低下身把自己的唇印上去。蜻蜓点水式地浅尝辄止。她飞快地抬起身体,放下手,她感觉自己仿佛丢进了火堆里。 太过分了! 丫头GL_41 大白天的,她可真不害羞! 怎么办,高兴得都要笑出来了! 白龙女满心欢喜,简直要站起来跑出去,绕着这座死气沉沉的宫城跑个几圈,跟所有没有爱的人炫耀自己的爱情。可她又有些惶恐,有些不确定,不知道自己唐突的行为会不会让郝眉不高兴。 郝眉像一条藤蔓,顺着白龙女的身子往上爬。像是藤攀着树生长。 藤缠着树,树保护着藤。在这个密闭的爱巢里,散开的黑发像泼在地上的水一样蔓延开来,温热的呼吸声弥漫在每一个角落,肌肤与肌肤的贴合,不在意快慢,不在意轻重,只是在这个角落里,两个人真真切切的拥有着彼此。 有人说一见钟情是因为美貌,白龙女跟郝眉可能受到了这个的影响,却不是全部。那种心心相印的感觉,那种一眼就认出来对方是自己的未来的宿命感,没有经历过的人很难了解。 她们明明没有寻找彼此,可是命运却将她们推到了一起。很难讲清楚到底是一种怎样的感觉,反正你真的见到对方的时候,就会明白,这辈子就是他或者她了。 爱像潮水一般,一波一波地荡漾着。郝眉仿佛浸在汗水中,她太快乐了,理所应当地觉得幸福就抓在手里。她不认为自己还能够面临什么危险,其实换一个人也这么想。 拜托,她可是太后哎!她的女人也是太后!她跟她的女人还有一个自己养出来的儿子在当皇帝,天底下还有什么人什么事能够威胁到自己呢? 郝眉想得很轻松,觉得自己顶多只要发愁如何从河神那里拿回爱的事情。 可她万万想不到,自己所以为的依仗,正是自己灾祸的源泉。 此刻,朱念慈正带着皇室宗亲,前往白龙女寝宫的路上。他说了很多冠冕堂皇的话,比如请安比如祈福,可是宗亲们都知道,小皇帝突然带着一大帮人浩浩荡荡地前往太后的寝宫,不是年又不是节的,事出反常必有妖,简直就是明晃晃在脑门上写着他要搞事。 可他是皇帝,他做事不是这些宗亲能够多嘴多舌的。只是闷头跟着趾高气扬的小皇帝,看他到底卖什么关子。 小皇帝朱念慈简直在路上要笑出来了,他的线人汇报,说两个太后正在寝宫里做那磨镜的丑事,现在去一定能捉奸在床。虽然他觉得恶心,两个女人竟然做出这样的事。明明都是先帝的女人,知道男人的好处,还做这样下贱的事情,真是岂有此理! 朱念慈此刻被唾手可得的权力冲昏了头脑,他甚至有些变态了。他想到这两个女人的绝世容颜,心里想,反正她们也不是自己的亲生母亲,与其让这两个女人浪费了,不如效仿先人,将她们金屋藏娇,自己也享受享受齐人之福? 他自负能力出众,觉得此二女一旦享受过他,必定不会再想着磨镜这样的龌龊事。女人嘛,搞一搞就好了。 不愧是郝眉养出来的儿子,思维之简单真是前所未有。小皇帝如何也想不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他自以为天衣无缝的一招,实际上也是捅自己最重的一招。 第35章 争锋 郝眉这名字是她爹想的。 那时候流行给女儿取名“玉”“红”“香”。郝屠户自己虽然只是个屠户,也觉得太俗了些。他跟他夫人是举案齐眉的好夫妻,也就想自己的女儿也能这样。 但经过权力与财富的考验,证明这对夫妻其实也不是那么情比金坚。可能正是因为这个缘故,郝眉这个名字也带了点晦气。“好美”也变成了“好霉”。 郝眉也不算一辈子倒霉,毕竟她还是走过大运的。但总得来说,她比普通人平平稳稳的一生来说,还是比较倒霉的。可是她的倒霉,并不是说她运气不好,是小人作祟。 当她从白龙女床上爬起来,去见带着一大堆皇室宗亲前来请安的小皇帝的时候,迟钝如她也反应过来,小皇帝这是要整她。 白龙女想得比她多,她想要整回去。 朱念慈是白龙女教出来的,他不聪明,白龙女十分的才干,朱念慈就学了八分。不过也不错了。 白龙女与郝眉携手而来,两人端坐在高堂之上,一点也不心虚。朱念慈心里冷笑连连,心想,今天就是你们这对贱人的末日。 白龙女看着皇室宗亲点点头:“哀家自先帝去后,深居简出,平日里的亲戚们走动都少了。多亏了太后时常探望,略减乏闷。今日各位长辈前来,哀家心里极为欢喜。” 又细细问了各位宗亲家里的情况,这才歇下喝茶。 朱念慈对郝眉大献殷勤,郝眉心想这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暗暗提防。朱念慈起了好几个话题,都没有接下去,他似乎耐心耗尽,直接说:“朕今日带诸位宗亲来这里,因为一个原因,想要诸位宗亲为朕主持公道……” 白龙女把茶碗盖重重地磕在茶碗上:“既然是主持公道,那就是内务府的事,劳烦各位宗亲是什么道理?皇帝,如今你刚刚继位,切不可乱了规矩,坏了名声。” 郝眉当然帮着自己老婆,她点点头:“姐姐说得很是。先帝在世时便时时提起,为君者当为百姓表率,切不可胡乱行事。” 郝眉只不过是个普通人,她可没有什么逆来顺受的想法。朱念慈摆明了要搞自己跟白龙女,她能够帮着朱念慈?即便朱念慈是她的儿子也不行! 朱念慈咳嗽了一声:“母后说得有理,按照两位所说,是不是母后应该为朕做做表率?” 白龙女笑了笑:“哀家可不敢当此大任,列祖列宗在上,有的是皇帝的楷模。可不要学哀帝,任性妄为,狂妄自专。” 白龙女说这话真的是很过分了。郝眉都觉得不好听,更何况朱念慈呢? 他简直怒火中烧,可他还有些许理智,他手里抓着她们的把柄,他才是稳操胜券的人。他冷冷一笑:“母后所言甚是。” 白龙女静观其变,朱念慈再次出招:“前日母后带朕去见了生母,朕心中感慨万千,朕如今登基为帝,总不能放着生身母亲在冷宫里不管……” 白龙女垂眸:“羊有跪乳之恩,母子团聚乃是好事。只是,皇帝的生母尚且是戴罪之身,接回来恐怕对皇帝的名声不利。” 朱念慈皱了皱眉毛,有些不悦,郝眉接着说:“诸位老宗亲也是知道的,陛下一出生,便通报了宗人府。先帝金口玉言,陛下乃我郝氏所出,哪里来的什么其他的生身母亲呢?” 朱念慈正准备开口,郝眉咳嗽了一声:“陛下可要好好想清楚,犯妇孔氏因通奸罪入狱,先帝法外开恩让她在冷宫清修。” 这话的意思相当明显了,孔慈因为通奸进的监狱,如今朱瑄已经死了,没办法证明朱念慈到底是不是他的种。朱念慈要是认这个母亲,就等于说自己不一定是朱瑄的儿子,那他的江山就名不正言不顺。 朱念慈可是吓大的,遇上这种情况丝毫不慌。 “哦?何人能证明此事?” 朱念慈料定了朱瑄不会将这件事声张,他那个父皇最好面子,就是他娘真的给他戴绿帽子了,也不会捅出来。再说时间久远,人证物证都没有,朱念慈不信郝眉能倒腾出朵花儿来。 郝眉笑了笑:“各位宗亲便是凭证,宗人府留有存档,陛下尽可去翻。孔氏一门欺君罔上,为官不为民做主,为臣不忠于王上,已被先帝正法。犯妇孔慈,违背天伦,私通自己的兄长。背信弃义竟然对先帝痛下杀手,好在老天保佑,我兄长救了先帝一命。先帝赐死了奸夫,念在……多年情分的份上,这才饶她不死。许多年过去了,皇帝不提,哀家都快忘记了。这个妒妇在世时,哀家吃了她好些苦头。皇帝不为哀家撑腰,好好惩罚惩罚她也就算了,怎么今日还认贼作母了呢?可不要忘记了,哀家今日的荣光,可全来自哀家那苦命的兄长。” 郝眉捏着绸绢哀哀地哭了起来,倒不是演戏,她想起来她那个苦命的哥哥郝斯年,只觉得他十分命苦,被个渣男骗身骗心,早早就离开了人世。 白龙女看着她,心痛不已,她怎么不知道在郝眉心里,郝斯年有多重要呢? 无论是困境也好,顺境也罢,郝斯年从未放开过郝眉的手。总是自己有点力气,就把郝眉往上面推。他一直爱着郝眉,这份爱从未有过改变。 郝眉只是口渴,郝斯年就给她一片海;郝眉只不过是有些晒,郝斯年就把太阳扯开。郝斯年给了郝眉太多太多,郝眉还没有来得及还给他一滴水,这个苦命的男人就撒手人寰了,一点回报也没有得到,就这么走了,郝眉的心怎么能够平定下来呢? 愧疚,留恋,使她难以忘怀。 丫头GL_42 郝眉这么一说,朱念慈还有什么话好说呢?他太兴奋了,完全没有准备齐全,当然没有想到,“他是从郝眉肚子里爬出来”这件事居然是朱瑄板上钉钉定下来的。他也完全想不到自己的母亲竟然是一个如此可怕的罪犯,通奸罪名已经足够可怕了,暗害先帝,这个罪名更加可怕。 他没有办法认回孔慈,这也就算了。他此行真正的目的还是想戳穿白龙女跟郝眉的奸情,朱念慈安慰自己,战斗才刚刚开始,切不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他鼓起勇气同信心,再次挑战。 “先帝走后,这后宫六院的嫔妃无处可去,听说不少结成对食,做那磨镜的勾当,给先帝蒙羞。朕虽然是天子,但毕竟是先帝的儿臣,总不能放任这种歪风邪气在宫中盛行。朕斗胆向太后请旨搜宫!” 小皇帝刚刚登基,他一直没有娶正妻,现在也就没有皇后。这六宫的凤印还在白龙女手中,没有她的旨意,朱念慈还真不好在后宫里面施展拳脚。 白龙女咳嗽一声:“皇帝,先帝尸骨未寒,你就打他未亡人的主意,是否不妥?她们到底是你的母妃,如何能这样议论?身为新帝,却要搜先帝的后宫,恐怕坊间流言会说你这个皇帝荒淫无度,连自己的母亲也想染指。” 女大避父,男大避母。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呢? 就是说,女孩子长大了有些事就要避开父亲,因为男女有别,即便是亲生父女也要避嫌。男孩子同样的道理,要避开他们的母亲。朱瑄死的早,有的妃子恐怕比朱念慈大不了几岁,朱念慈搜她们的宫,男女授受不亲……哎呀呀说出来真是,让人浮想联翩呢! 朱念慈简直气急败坏,他暴跳如雷:“你们两个不要脸的贱货!在一起不知道怎么给父皇戴绿帽子呢!还敢说别人?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是什么德行,朕是天子,朕说的话你们都必须听,不许插嘴!” 郝眉一听更加暴跳如雷,她直接跳起来,啪啪啪给了朱念慈几个巴掌。 “诸位宗亲在这里,也看到了。养不教父母之过,哀家生你养你,竟然今日在哀家面前如此撒野?谁给你的胆子,竟敢如此不孝不义!” 朱念慈一下子被打蒙了,郝眉怎么会打他?他短暂地傻了之后,反应过来,扬起来巴掌要扇回去。白龙女怎么可能让他真的打到,一脚踹开他,高声喊道:“卫兵,将皇帝关到书房去,要他好好反思一下今天的所作所为,好好想想,今天做的是不是一个皇帝应该做的事!” 白龙女武将出身,卫兵多是跟过她出生入死的兄弟,比起来听这个无法无天的小皇帝的命令,他们显然更听从白龙女的指挥。 卫兵们沉默而不可抗拒地压着朱念慈下了厅堂,朱念慈嘴里还在喊着:“我才是这个天下的王,你们这些贱人……” 郝眉听了捂着脸痛哭:“哀家对不起列祖列宗,对不起先帝,哀家养出来一个不忠不孝猪狗不如的东西出来了。哀家没脸见先帝了,还不如蒙了脸碰死才好。” 都说谁拳头大听谁的话,大家看这行事,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连忙围上来,你一言他一语地安慰郝眉。 白龙女看着这一切,觉得,似乎她有更简单的办法解决眼前这些问题。 作者有话要说:  不要脸地跪求各位大佬帮忙推销我这个垃圾文……虽然知道这安利卖不出去……但是!我是真心实意地想要勾搭各位大佬,求求大佬救救孩子!【不 第36章 求婚 一直不努力改进自己的人会被时代抛弃。我们常常说的“这么多年一直没变的人”,并不是指他或者她一直止步不前,而是说,这个人保持了本心,在时代的浪潮下,还保持着别人无法保持的本心。 即便是看起来一无是处的郝眉,在这些年里也在努力改变自己。骄傲自满的朱念慈,故步自封,自然被前进的郝眉同白龙女抛到了身后。 郝眉之前因为眼界问题,思想上比较落后,觉得自己的一切都是要奉献给儿子的。她无形中听从于迂腐虚伪的三从四德的束缚,将自己困在“养儿子”中间。如今她经过学习,见识过更广阔的空间,明白女人的生活并不只是“儿子”这一点。 郝眉首先自己是个女人,其次她才是朱念慈的母亲。可能有人觉得,朱念慈是她的儿子,家丑不应该外扬,怎么能够让朱念慈这么下不来台呢? 对不起,恕我直言,人都是自由的个体。你可以任由自己的儿子揉圆搓扁,这是你的自由。但这并不是什么法律规定,朱念慈是人郝眉就不是人了吗?即便是最亲近的亲人,也不能够肆无忌惮地伤害别人。所以任何人不可以强行要求郝眉忍气吞声,任由朱念慈欺负自己。 一切都要看自己乐意不乐意。 郝眉愿意,那行,朱念慈爱怎么样怎么样,郝眉逆来顺受,这没有话说。别人愿意夸她是伟大的母爱就夸是伟大的母爱,别人愿意说郝眉傻就说傻。这都是自由的,因为这都是个人自己的事。 白龙女打发走了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皇室宗亲们,转头一看,郝眉还在哭。 很难讲郝眉心里到底是在气自己还是在气朱念慈,或者是恨朱瑄。都有一点,但也不全是。人的思想是很复杂的,不能够很简单地概括。总而言之,郝眉在哭,而且停不下来。 白龙女沉默地坐在郝眉身边,握住了她的手。 郝眉想不明白,问白龙女:“到底我们哪里做错了?他跟阿彻长得那么像,怎么跟阿彻完全不一样。他简直,简直是头野兽。” 朱瑄跟郝眉,有意无意都在把朱念慈教育得像郝斯年一样,正直善良温顺有担当。可是剥开朱念慈的外壳,他虚伪恶毒自私善变。 到底是哪里出现了问题呢? 郝眉想不明白。 白龙女想了想,把朱念慈对自己下藏红花的事情跟郝眉讲了。 郝眉先是被吓得一口气上不来晕了过去,被白龙女按人中救回来之后,提着马鞭就要去揍朱念慈。 白龙女连忙拦住了她:“别了吧,他都好大不小了,再打他也不像话了。” 郝眉丢下来鞭子对白龙女说:“那怎么办?他是皇帝,从来也没有什么律法对皇帝应该受的惩罚明确下来。都说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可是谁真的管?皇帝已经是权力的巅峰了,有什么能够压制住他吗?” 白龙女点点头:“你说的有道理,既然现在皇帝的言行举止不受律法限制,那么我们就创造出来一个法制大于人治的社会。如果我们能够让法权大过人权,或者说皇权,那么我们不就可以压制住所有的皇帝了吗?” 郝眉觉得这是屁话,天底下谁不想当皇帝?是一个人都觉得当皇帝好,除非生老病死,不然什么也限制不了他。天上地下唯我独尊,多好? 而且百姓没有力量,权力都集中在皇帝手里,谁有力量谁就当皇帝。这是必然的事情,就是把朱念慈从皇帝宝座上推下来,下一个人坐上去,还不是一样吗? 白龙女猜到她想错了,摇了摇头,对郝眉解释道:“不是说我们推倒掉朱念慈,而是说我们推倒掉整个皇权,或许我们一代人做不到,但这也许是我们一生最大的功绩。” 郝眉一听就明白这件事有多么不可能完成,皇权是什么,是天底下最大的权力,就连法律都不能与之抗衡。推倒掉它? 怎么可能? 白龙女咳嗽了一声,提醒道:“一个人做不到,那就两个人来做。两个人做不到,就三个人来做。一百个人不行,就一千个人,就一万个人。众人拾柴火焰高,总能做到的。” 郝眉噘着嘴:“这可不好办啊,首先要让百姓富裕起来,然后开民智,再提其他。光是这些,二三十年都不一定。” 白龙女握住郝眉的手:“只要我们俩一起努力,没有什么做不到的。我听闻西方正在进行一种科学的发展进步,我们可以开港口,拓展航线,与其他国家进行文化与贸易的交流。引进先进技术,发展生产力,想必不过几十年,就能够达到目的。” 郝眉眼珠子一转,觉得白龙女不愧是白龙女,一下子就想到了问题解决的办法。想当初她想破脑袋,也没有想出来推倒皇权的办法。还是白龙女厉害。 但是她转念就发现了问题:“那这样的话,我们岂不是要另外挑一个支持我们的人来当这皇帝?朱念慈心太大了,我们控制不了他。” 白龙女笑了笑:“为什么要挑别人呢?我们自己不可以吗?” 郝眉吓得从凳子上蹦了起来:“你疯了,当皇帝?女人当皇帝会被人说死的,可别忘了武则天的例子在前面!” 白龙女按住她:“这有什么,女人凭什么不能当皇帝?男人跟女人有什么不一样,他们能当,我们自然也能当。孙强的谬论欺骗了世人,让百姓觉得女子不如男。我们就要来破除这个迷信,让大家明白,人与人并没有什么不同,人人生而平等。” 丫头GL_43 郝眉是一个行事果决的人,她咬咬牙:“那就让我来承受这个压力,他们要骂就骂我好了!”她握紧了白龙女的手,深深地看着她。 白龙女知道,郝眉不舍得她背负这样的骂名。 武则天当年登基,被人骂做“牝鸡司晨”说她是“窃国女贼”,死后甚至都不敢在碑文上留下自己如何如何丰功伟绩的话语,留下面无字碑让世人评判。 郝眉是妖妃,是祸国妖姬,再加上其他什么的名号也没有什么。白龙女不一样,她是大名鼎鼎的女英雄,是世人敬仰的圣人,她不应该有污点。 可是白龙女捂住了郝眉的嘴:“我不许你这样为我着想。这个骂名,我自己背。既然是我自己提出来要推倒皇权,那么就让我一个人承担这后果。” 她跪了下来,像是信徒般虔诚地跪在郝眉脚边。她从怀里掏出象征约定的戒指,举起来:“郝眉,你愿意做我的妻子吗?愿意跟我一同面对未来人生的风雨吗?” 郝眉憋着笑,脸上又骄傲,又有些不好意思,她一把将戒指夺过来套在自己手上。美滋滋又刻意装作心里毫不在意,她努力板着脸,摆出一脸傲慢的样子:“算了,这么苦,我一个人吃吧,就不让你祸害别的姑娘了。” 郝眉还是觉得开心,她实在忍不住了,捂着脸背过身去。偷偷地乐。 白龙女还跪着,抱着她的腿,往上看她。郝眉真的有些不好意思,就伸手去挡住白龙女的视线。郝眉心里乐开了花,但是又不愿意白龙女知道。 她心里是这么想的,她怕白龙女知道自己有多喜欢她,有多恨嫁,到时候会欺负她。不是有句话说爱情里面,喜欢多的那个人会吃亏一点吗? 郝眉有点点不想让白龙女知道自己有多喜欢她。 就是那种,你懂的,少女情怀嘛! 白龙女在朱瑄还在世的时候,偷偷做过这样的梦,醒过来都不敢想。因为她是爱郝眉的白龙女啊,不会为了自己去拆散郝眉现在幸福的家庭。只能在梦里给自己一个完美的婚礼。 现在美梦成真,白龙女有种自己还在做梦的感觉,一点也不敢动,生怕自己动一动就醒了过来。她被幸福冲昏了头脑,甚至有点头重脚轻的感觉。 她把脸轻轻地靠在郝眉柔软得肚子上,无限柔情地说:“多少次午夜梦回,我都想大声地告诉你我的心意。哪怕跟朱瑄堂堂正正地较量一下,看看到底谁更值得拥有你。可是你不是一件可以拿来争夺的物件,你是一个人,只要你不愿意,谁也不能强迫你。凡事都有先来后到,我原来以为爱情里面也是一样……可是明明是我先来的,可为什么和你在一起的却成了他?” 郝眉轻轻地摸着她的长发,她抬起头来:“我原来以为,我跟你的缘分,只到那一天就结束了。真是没想到,老天爷待我不薄,还是把你还给了我!爱当真是天底下第一神奇的东西,你看,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见面不相识。这些年你看我就像看一个陌生人,你知道我的心有多痛吗?我又想见你,可又不想见你,见你我心痛,不见你我也心痛。蔓蔓,我曾经想,你到底在我身上下了什么魔咒,让我想忘也忘不了你。” 郝眉深情地看进她的眼睛:“因为你爱我。”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各位大佬对我的支持与爱,真的非常感谢!这里再打个不要脸的小广告,求求各位大佬帮忙推销一下这个文,没有收藏的大佬帮忙点个收藏,非常感谢!亲亲,给大佬们一万个吻,真的超级喜欢各位大佬! 第37章 进步 郝眉越同白龙女在一起,就越能够感觉到白龙女的优秀,以及自己的不完美。 这简直有些尴尬到羞耻的地步。她们两人竟然如此的不合适。 不过好在郝眉脸皮很厚,她不在意这种问题,毕竟活到老学到老,她总有一天能够达到白龙女的境界。 跟白龙女在一起之后,她在宫里办事就容易许多。她给自己请了个先生,上午上课,下午自己看书,到了傍晚以后才同白龙女在一起。 好在白龙女也很忙,忙着谋朝篡位,也只有晚上才有空跟郝眉在一起。 郝眉请的先生是个国子监祭酒,一开始不愿意教她,说郝眉是女子不配读书,说她有辱斯文怎么样怎么样。白龙女把剑丢在他的脚边,叫他自裁。君要臣死臣尚且要不得不死,教个书还这么多话,既然这么维护你的斯文,就为你的斯文去死吧。 国子监祭酒犹豫再三,跪下来说臣领旨。 白龙女说现在有些读书人把脑子都读傻了,没学到半点好的,那些瞧不起女人的酸气倒是学了一身。 郝眉心里想,我家老婆在忙,我可得帮她一把。大的事我做不到,小事我总能帮帮忙。她决定用自己的名义,建立一个善堂,发动大家捐款,收益全部用来开办学堂,给女性进行启蒙教育。 白龙女手里握着天下兵权,谋朝篡位只是一句话,就是等钦天监算出来的好日子要花点时间。于是腾出手来,专门打理开放港口的事来。 朝堂上下都知道了,当今圣上不修仁德,太后逼不得已垂帘听政,大力推动经济发展,兴办教育,鼓励女性平权,然后海内外一片歌功颂德。 白龙女没有直接杀了朱念慈登基,她对朱念慈还是有些感情,不忍心杀了他。拜托,朱念慈又没有做什么应该杀头的错事,为什么要因为争夺权力而伤害他的性命呢?如果这样做的话,白龙女不就成了跟朱念慈一样被权力迷惑住的人了吗?她打算将朱念慈送到一个安静的地方,让他自己决定自己的人生,展开新的未来。如果朱念慈愿意的话呢,就让他禅位给自己,要是朱念慈不愿意的话,就自己把国玺抢过来。反正当皇帝是白龙女的事了,这里朱念慈的意见对结果没有什么影响。 白龙女全面开放港口,确定航线,鼓励冒险家们开辟新的航线,一时间鼓舞了很多人出海探险,史称大航海时代。期间发现了新大陆,大华帝国并没有因此走上殖民道路,而是本着互利共赢的原则,共同发展。同时,西方发达国家新兴的科技产业被引进国内,改良了生产技术,白龙女重金鼓励这些发明创造,科学发展受到前所未有的鼓舞,进入了一段蓬勃发展的时期。 在江浙沿海地区,甚至出现了一种新的热潮,上至百岁老人,下至五岁幼儿,皆以勤劳致富为荣。每一家每一户白天黑夜都没有闲人,每个人都在努力工作,渴望着用自己的双手发家致富。但是白龙女的眼光并没有局限于一时的繁荣,她清楚的明白,国家未来的繁荣发展,重担还是落在孩子们的身上。只有知识,才能改变人一生的命运,必须要孩子们读书。 于是白龙女出台了法律规定,硬性规定了凡是年满七岁不满十四岁的孩童,必须要进入学堂参加学习。对于成年人,也有另外的机构进行扫盲工作。在短短二十年的时间里,白龙女彻底扫除了文盲现象,百姓皆以读书为荣,以不识字为耻,即便是黄发垂髫,都能够写出自己的名字,认识一定数量的文字。 当然了,这都是后来的事情了。现在白龙女还处在政策刚刚推行,效益还没有体现,政策的实施受到很大阻力的时候。 不得不说,白龙女此举非常重要,直接改变了这个国家的发展轨迹。一个国家经济要发展是没错,人民的教育问题同样是重中之重。的确,使用童工会增加很大一部分的收入,但是,如果不对他们进行教育,那是不是祖祖辈辈都是苦力?一代传一代,社会怎么发展呢? 再说了,白龙女需要的事是开启民智。封建时代,皇帝君主为了统治人民,当然选择愚民政策,百姓只要有地种有饭吃,哪怕生活过得再苦,也想不到推翻政权的事情。而且少数经过教育培训过的人,还被“天地君亲师”的思想束缚,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皇帝一代又一代地掠夺着这片天地之间的资源,让老百姓像蝼蚁一样为自己积累财富。 这样公平吗? 白龙女怎么想都觉得不公平。人与人是平等的,凭什么皇帝就可以无法无天?她原来也这样觉得过,可身边没有人支持她的政见,觉得她是疯子,后来她自己也觉得,是不是自己的想法太超前了,所以大家都不理解? 好在郝眉明白她的意思,让她不是一个人。 有的时候,要跟整个世界对抗的话,缺少的不是那么一点力气,而是身边有个懂你的人的支持。每天跟她说说话,交流交流心得体会,就觉得自己并不孤独。 白龙女做这一切都顶着很大的压力,这并不是说她手里有兵就解决的。用武力镇压的话,不还是个暴君吗?白龙女不想这样,她努力去把自己的声音传递出去,让大家都明白她的意图,让百姓们自己决定。当然了,让孩子读书这一点就是那些父母不愿意,白龙女也要让他们接受教育。这个是她的底线,不管别人怎么说。 白龙女做这些事,很辛苦,晚上都没有力气跟郝眉为爱鼓掌。郝眉也没有闲着,她白天努力念书,下午有时候会出席一些活动,推动女性平权,晚上回来也没有什么想法。两个人就在灯下说说话,提前进入老夫老妻模式。 郝眉学了点南越按摩的手艺,给白龙女放松放松绷了一天过于疲惫的神经。 白龙女心疼她,不想让她受累,抓着她的手,把郝眉抱在怀里。 她亲了亲郝眉的鬓角:“你也累了,别给我按了。来,让我闻闻你香不香?” 郝眉被她逗乐,感觉一天的疲惫都消失了。她笑着推了推白龙女:“还没有当上皇帝呢,你就开始贪图美色了?” 白龙女闭着眼睛跟着笑:“我倒是想贪图美色呢,就是不知道美人愿不愿意跟我共度春宵呢。” 郝眉伸出手来点了点她的眉头:“你这冤家好没有良心,我为你,可是都不做妖妃了!” 郝眉捂着嘴,像个十七八岁的少女一样嘻嘻地笑着:“我原来做妖妃多好,又不用看书,又不用学习,天天吃香的喝辣的,动都不用动呢!” 丫头GL_44 郝眉如今四十多岁了,岁月待她本来就十分宽容,再加上这段时间文化的沉淀,显得格外有气质,跟原先那个飞扬跋扈不知天高地厚的郝眉真的大不相同。 白龙女睁开一只眼睛,笑嘻嘻不正经的看她:“真是士别三日刮目相待,这个小傻子被我卖了这么久,终于想起来不给我数钱了。” 郝眉转过身来,扑进白龙女怀里:“你尽会拿我打趣。我跟了你,就是真被你卖了,我也不后悔。” 白龙女将她抱紧了,叹了口气:“有妻如此,我还有什么可求的呢?” 郝眉想起来一件事,她抬起头来:“今天下午,我去妇女学校的时候,快要进大门口了,谁知道旁边冲出来几个疯疯癫癫的男人,说什么男人是天女人是地,地不能翻了天的混账话,给学校里的学生们打走了。我听了这话,觉得心里面有些惴惴的。” 她眨了眨眼睛:“总觉得,我们还没有将孙强那些害人的谣言给破除干净。恐怕后来会有这些黑恶势力的反扑。” 白龙女叹了口气:“我何尝不担心这个呢?看看我们亲手养大的儿子,也受了这歪风邪气的毒害,外面肯定更加严重。” “既然今日提到了他,那我就多嘴问一句,他如今还好吧?我自从上次被他用小刀划破胳膊,就不敢再见他,也不知道他现在是什么样子。”郝眉想到自己那个长歪了的儿子,心里面真是唏嘘不尽。 自从将朱念慈关押起来之后,这个男人就变本加厉地疯狂起来。郝眉原先每天都去送饭,后来几天一次,上一次去送,还被朱念慈用偷偷藏起来的小刀划破了胳膊。朱念慈用了很大的力气,伤口又深又大,血流不止,太医用了针线才将伤口缝起来。 郝眉切实地认识到自己的儿子已经不是简单的一个阳光向上的男孩子了,他已经被权力彻底改造成了一个妈都不认得的行尸走肉,为了皇位他什么都可以做。 郝眉从那之后就再也没有去见过朱念慈,今天提到了他,就问了一句。平时想都想不起来这个人了,或许这一刀不仅割破了郝眉的手臂,也伤害了她那颗母亲的心。 作者有话要说:  非常感谢各位大佬,给大佬鞠躬!日常求收藏哭唧唧。这里有一个小小的调查,下一篇文想写超英题材,cp是正义凛然大英雄跟她的头号小迷妹,依然是甜甜的文,请问有大佬看吗? 第38章 大结局 我们经常说某某事载入史册,但是历史也只不过是人们普通的一天罢了。不管多么波澜壮阔的历史,放到生活中,也不过是轻描淡写的一点改变。 郝眉并不觉得白龙女造反之后生活有多么巨大的改变。她只不过是每天念书学习,有时候去去女校,其他好像也没有什么。 日子就这么波澜不惊地到了白龙女登基的那天,朱念慈不知道是想通了还是怎么回事,答应禅位给白龙女。白龙女本来就打算让他写个禅位诏书的,可朱念慈喜欢大场面,想了想白龙女还是给他一个盛大的仪式,作为他短暂的帝王生涯的完结点。 那一天天气很好,上午举办的仪式。郝眉穿着皇后的吉服,跟白龙女一起站在大太阳下面。不得不说身上起了一身汗,但身子还是站得笔直,端着架子看起来很有皇后的威仪。 朱念慈在旁边一点的地方站着,看起来精神不错,郝眉有些意外。她觉得朱念慈那么喜欢当皇帝,今天一定很难过,没想到想错了。 她胳膊还没有拆线,老实说举着玉做的不知道叫什么的吉祥物,郝眉觉得很不舒服。胳膊又酸,还疼。 这么多年来,这片土地上再一次出现了女性君主,这无疑是一次巨大的变革。新的风暴在天地间酝酿,更大的改革与进步还在未来等待着人民去创造。 郝眉心里面很骄傲,觉得与有荣焉。拜托,她可是当事人哎,多多少少也出了把力,怎么可能不觉得自己很棒棒呢? 但更多的。她感觉累,真的累。这衣服郝眉怀疑有二三十斤,头上还有重得能把她脖子压断的凤冠,手上还举着一块大石头。郝眉第一次觉得站着不动是一件多难的事情。 她偷偷地看向前方的白龙女,看她挺直的腰背,只觉得这个女人真是仙女下凡。 她穿着黑红的衮服,英武如同神明。 这正是郝眉心里的日月山河。 仪式到了朱念慈捧着传国玉玺,将它交给白龙女的那一步。郝眉心里微微一动,她有一种不详的预感,她看向朱念慈,只见这个男人嘴角微微向上扬。而白龙女背对着他,举着玉玺昭告天下,她是未来的王。 郝眉大觉不妙,她手里的玉太重了,她顾不了许多,随手丢下来,减轻自己的负担。她向朱念慈扑过去。 此时,朱念慈正向白龙女扑过去。他右手藏在袖子里,郝眉确定他手里一定抓着什么。 郝眉的衣服太重了,拖着她。可是郝眉的速度不减分毫,她几乎是电光火石的一瞬间完成了从静止不动到扑倒朱念慈的动作。 郝眉叫了一声,爬了起来。她的脖子上有一个小小的刀口,然而血却像喷泉一样涌出来。她捂住了脖子,血源源不断地从她的指缝里漏出来。就这么一小会儿,她身上的衣服已经被血沾湿。 而朱念慈看起来更加可怕,他整张脸都是血,看起来很不好。但他实际上并没有受什么伤,那血都是郝眉的。他手里抓着一把小小的刀,上面糊的全是血。 郝眉没有看他,她第一时间想的是白龙女。于是她转过来去看白龙女,眼泪一下子就流下来了,她声音不受控制地在抖,她在哭:“我怕,我不想离开你。” 白龙女手足无措,她大声地呼喊:“救救她,救救她!” 太医们一拥而上,但是制止不了生命从郝眉身体里消失。郝眉开始觉得冷,即便在这明亮的太阳下,即便身上穿着厚重的衣服,她感觉冷,感觉头晕目眩,感觉自己没有力气。她渐渐地看不清眼前的人,听不到别人的声音,她感觉自己正在死亡。 她想跟白龙女说一句对不起,可她发现自己好像失去了控制身体的能力。手脚麻木,身体发冷,头晕目眩,意识渐渐消失。 历史上惊天动地的流血事件,放到现实中不过是这么云淡风轻的一点点时间。不过是朱念慈把刀插进了郝眉脖子里这么简单一件事,但它彻底改变了这个国家未来的发展进程。 当然了,如果只是郝眉这个妖妃被杀,那么史书也不会耗费笔墨去记录这么小小的一件凶杀案件。但后人们将之后发生的一系列女性对于自身权力的争取,以及破除“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的迷信,都归功于郝眉这次的牺牲,甚至认为这是白龙女彻底废除帝制的动机,这才升华了整次流血事件。 但事实上,这就是一次偶然事件。郝眉扑过去的时候,完全没有想到朱念慈会捅她的脖子。她还在想,以及穿得这么厚,一定没事的。她完全没有想到朱念慈会这么狠,因为她觉得,自己跟白龙女都是看着朱念慈长大的,这么多年的情分在这里。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她万万想不到,没有以后了。 郝眉还想着跟白龙女出宫去找河神将爱换回来,郝眉还想着跟白龙女执手偕老,郝眉想很多东西。她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吴下阿蒙了,她想去世界到处看看,见识见识各地的风土人情,最好能够跟白龙女在一起,两个人一起去将万水千山走遍。 她是这么想的。 郝眉死的时候,心里其实是非常不甘心的。可是她再不甘心也没有办法,死都死了,总不能再跳起来说自己不想死吧?老话说,阎王要你三更死,你就不能活到五更。命在这里。 到这里,叫郝眉这个女人漫长的一生,我们就讲完了。不甘心也好,不完美也好,她这辈子说到底是走完了。并不是说每个人都要有一个完美的结局或者怎么样,他们在自己的人生中,经历过感受过,这就很好了。 过日子不像去买东西,你花多少钱就能够买到多少东西。人生更像是一种不对等的交易,有的人天生什么都没有做,得到了很多。有的人拼了命地努力却什么也没有得到。 当然了,不是鼓励大家说什么人生就不要努力了这样的话。而是说,可能你的人生从一开始就比别人差了一截,但是经过你一辈子的努力,你缩短了这个距离。你努力的这个过程,就是你一生最大的财富。 换句话来说,努力可能什么都得不到,但是你努力中间的回忆,就已经是非常难得的回报了。 郝眉努力过,努力去把自己的人生过得更好一点。从她最开始在王府里当一个小小的丫头,跟自己的哥哥在一起,安分守己。哥哥去世后,被肃王捧起来的时候,也没有张牙舞爪,依然是安分守己尽量让自己过得好一点。她当上贵妃的时候,依然做了自己应该做的事情,别人打上门来,就打回去。对自己的儿子,虽然说教育得不足够,但是自己能做的都做了,孩子自己长歪了也不怪她是不是?即便是她黄粱一梦的时候,她也在努力地生活,改变自己。她念书,跟女神白龙女交朋友,认认真真谈恋爱。这里面她获得的知识,以及经历过的事情,或许在外界看来是一个不太明了的事情,甚至可能是一个没有讲清楚的点。这里想将它放置不管,也许真的是她的一个梦境,庄周梦蝶,蝶梦庄周。又或许是一个平行的世界,那里发生的一切都是真实的。这一切不得而知,目前我们确定的,就是郝眉努力了,改变了自己目不识丁的缺点,即便没有成长为一个什么大知识分子,但也至少解决了文盲这个问题。最重要的事,对于很多人来说,她收获了真爱。这是最重要的东西。 有人说爱情是这世界上最伟大的情感,上穷碧落下黄泉。或许正是白龙女的真情打动了上天,这才赐给郝眉这一可遇不可求的黄粱一梦,给了她一场可以说非常完美的美梦。每个人都得到了他或者她想要的。白龙女得到了郝眉的爱,郝眉得到了郝斯年活下来,郝斯年保全了父母,郝屠户以及郝夫人得到了飞黄腾达。 总得来说,郝眉与白龙女也算是得偿所愿了。 所以从结果看,她虽然是被自己的儿子一刀捅破颈动脉死于非命,但是她的人生经历是圆满的。她努力过了,也得到了丰富的回报,即便最后没有能够跟白龙女相伴终生,但是从某种意义上,她已经得到了一切。 丫头GL_45 那么有人问,这篇文章像流水账一样,只不过是记录了郝眉这个人的一生。我们想看的是爱情故事,这样写糟糕透了。 这里承认,而且从来没有否认过这篇文章的不足。但是如果,或者说,倘若,观众朋友们能够在阅读这篇文章以后,能够对郝眉这个角色,有哪怕一星半点的同情,能够为她感慨,甚至说记住她,就已经非常珍贵了。 就像之前所说,并不是为了一个特定的结果,而是不断的努力,途中的回忆便是最重要的回报。 作者有话要说:  小天使们别走!还有一万五的甜蜜番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