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YUAN(父女)》 1.故事 袁樱还在襁褓时,袁家正陷于继承人更迭的混乱,她那时还不姓袁。她的亲生父亲只是袁家继承人的一个司机,小司机对主人有救命之恩,他的家人将得到最大的抚恤。 那时,袁家的未来家主还保有最大的良知,生命在他眼里是十分贵重的。因此出于诚意,18岁的袁朹亲自去见了司机在医院待产的妻子,并在其生产时,代替家属守在手术室外。 袁樱就这样出生了,而她的母亲难产走了,父亲为主人而死,小袁樱声嘶力竭地大哭,浑身裹着鲜红的血被护士抱去清洗,初见光明的纯净瞳孔里倒影的是一群围着手术台抢救的医生。她没有来得及见过自己的母亲,也没见过父亲。 她被洗净抱到袁朹面前,冲鼻而来的仍有一股新鲜的羊水和血腥气,临死忠仆的样子又出现袁朹的脑海里。 小黑猴袁樱已经安静了,明亮的眼睛水洗一般,圆溜溜、黑程程,好奇地打量周遭。但是这些都不足以让袁家继承人产生收养的念头,他自会处理好一切,给她尽可能最好的安排,他不需要参与一个小孩的人生。 原本就是这样打定主意的,吩咐管家为小孩找一家可靠且富裕的家庭,袁朹最后凑近了不好闻的新生命打算看最后一眼。他抬手在小孩的脸上轻触,指腹下的婴儿脸柔软得像一张新出炉的豆腐。随后青年的掌心移动,轻轻握住了小孩的手,那是一双小到只有他拇指大的拳头,刚刚碰上时,拳头簌地一下打开,然后一下包住了他的小指,紧紧地抓住了他,力道极大。 再去看小孩的脸,发现小黑猴还是小黑猴,她是无意识做这个动作的。但这无意识的举动却在那一瞬间触碰到了袁朹的心。 生命,一个崭新的脆弱的生命。 袁家那段时间逝去了太多生命,年轻的袁朹很疲惫,不管是袁家还是袁朹,都需要一个鲜活的新的生机。 他直起身,手还在小孩的拳头里,转而改变了主意,对管家另行吩咐:“先带回家吧。” 这是外婆告诉袁樱的故事。那时,她也从乡下赶来,在女儿的病房外,亲眼见了全程。袁朹向她再三保证会让她的外孙女拥有富足且自由的生活。 至于后来,袁朹怎么动了念头要直接收养她的,外婆也不知道了,那是在袁家的故事了,外婆参与不到。 袁樱在乡下过了初三的暑假,之后才慢慢悠悠地坐上来接她回城的小车里。车子开了好久,城市熟悉的街道映入眼帘,离开前一晚时,父亲湿热又带着浓重酒气的吻再次袭入脑海,那股陌生又脱离至亲伦理的吻像阴鬼一样追着她不放,哪怕已经过了两个多月,她还是甩不脱。 她的呼吸沉重了一些,窗外的高楼公路在她眼前晃过,她却只能看到满目黑沉墨色的袁朹。这时手机震动声响了起来,她回过神,闭了闭眼,接了起来,像往常一样轻快地喊了声:“父亲。” 袁朹的声音透过电流传来,带着烟草熏染的低沉:“进城了?” 车内有小帘子,袁樱将它拉了起来,隔绝了夏日最灼热的阳光和窗外一闪而过的诸多街景,她坐在空调制冷的车厢里,帘子外透不进一丝光。袁樱坐在暗淡的阴影里,笑语染上一丝不易察觉的沉闷:“很快到家了,你在公司?” 袁朹没有立刻回答,袁樱握着电话的手有些湿。 “在出差。”袁朹停顿了几秒后说。 袁樱松了口气,状似寻常地问:“那你什么时候回来?父亲,我们都好久没见了。”若是以往她还会问上一句“你想我了吗?” 袁朹那边似有轻笑:“今晚就回家。樱樱,你想父亲了吗?” 袁樱感觉自己又开始冒冷汗了,以往很容易说出口的话现在却有些艰涩:“当然......想啊......” 袁朹道:“真是孩子,注意安全,让司机慢点开。” “放心吧,父亲。” “嗯。” “那......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挂了?” 那边又嗯了声:“你挂吧。” “再见父亲。” 袁樱挂了电话。紧张感还在延续,她拉开帘子,打开窗,让闷热但新鲜的空气随风冲进车内,她静靠着椅背,脑子还是乱。 尽管那天袁朹只是喝醉了,尽管他也许认错了人…… 催眠 袁樱到家时,时间还早,她不知道袁朹什么时候回来,也还没想好怎么面对,于是匆匆吃了晚饭回房,又匆匆洗漱上床、早早休息了。 袁朹的车子驶进别墅已经是晚上10点了,半枚亮色挂在如墨的天际里。穿过月光,几辆车在大门处缓缓停下,虽然是在山上,夜里也还是热的,从车里出来的袁朹进门就燥郁地扯了领带随手扔在楼下的沙发上,西服外套也被甩下,他冷声喊道:“陈卫。” 管家陈伯不知从哪里匆匆跑了来:“先生。” 袁朹将衬衫袖往上折,随即问:“小姐睡了吗?” “小姐早就上楼了,应该是睡了。” 袁朹沉静地坐进沙发,垂着头,夏日的虫鸣嘈杂,风声簌簌作响,他淡淡地开口:“把人带进来吧,送到小姐房间。” 陈伯欲言又止,不知道两个月前这对父女之间发生了什么,需要先生找人来催眠。他有些忧愁地供着腰听从:“是......先生。” 袁樱半梦半醒间,总觉得有人再跟自己说话、讲故事,她皱着眉细细地听,刚开始还能听清,后来声音渐渐飘远,她就听不清了,甚至也想不起最开始听清的是什么,她以为这只是一个普通的梦,便没有过多纠结,房间安静下来,耳边的声音消失殆尽时,她再次睡沉了。 室内安静下来,中央空调轻轻运行,屋内拉着帘子,睡梦中的袁樱都不知道:有个人影坐在不远处的沙发里看了她一整夜。 袁樱迷蒙地睁开眼,一手揉着眼睛一手拿起床头的时钟瞄了一眼,竟然已经中午了。她掀了被子,挺身而起,拉开窗帘时险些没被外面刺目的阳光灼瞎眼睛。下楼时,所有饭菜已经摆好了。 饭桌上,有父女亲昵地对话。 女儿冲袁朹娇声道,“父亲,我们两个多月没见了。”她笑嘻嘻地歪头问:“你想我了吗?” 袁朹笑容很深,宠溺又无奈地递了她一眼:“想了。” 开学 市一中开学那天,袁朹亲自送她,按他的话说,他这个当父亲的再忙也要参与自己女儿的每个成长阶段。 袁樱似懂非懂地点头,她理解不了,首先她不是男的,其次她没孩子,老父亲的心思她是暂时体会不到。就像她不太能理解,为什么最近袁朹总是喜欢吻她的额头,珍重又亲昵。 在家上车时,他吻了一下,车在路上时,他又吻了一下,到校下车前他再吻了一下。 袁樱保持着微笑,木着脸接过袁朹递过来的书包背在身上。 袁朹温热的手抬起,将她耳边的碎发理到耳根后,问道:“怎么了?开学不高兴?” 袁樱静了片刻,最后撅着嘴半真半假地道:“父亲,我同学小学毕业之后就不跟自己爸爸拉手了,你怎么还亲我?我长大了,你不能把我当小孩了。” 袁朹顿了顿,轻笑,眼眸深邃清亮,袁樱看不懂,只听她父亲道:“樱樱是长大了,父亲不会把你当小孩的,放心吧。” 袁樱泄了一口气,一手放在车把手上,一手跟袁朹招手,开门下车,再次招手:“拜拜,路上小心哦。” 袁朹颔首,学着袁樱的样子抬手挥了挥。在袁樱关门后,看着她从他视线里走远直到看不见,才对蔡科道:“走吧。” 蔡科发动车子,打着方向盘离去。 市一中,袁樱初中的时候来过一次,还算认识吧。沿着梧桐树的道路直走,左边三栋教学楼,高一的教学楼在最里面。她走到了底,然后拐进了目的地。 她在3班,1楼,很快就走到了。 不同年级的教学楼虽然不同,但并不独立,每栋楼都有走廊相连,高一去高二很方便,高二去高三也方便,连接教学楼的廊道阴凉,夏风灼热,从廊道走过的风都比其他地方凉爽。 3班的大门开着,位置就在廊道边上,袁樱在这廊道里站了站,直接走进了班级。 都是新生,但也难免碰上同个学校毕业的,甚至是之前同班的。于是高一的小萝卜们并不安静,教室里嗡嗡的。 袁樱刚进门,后排有人招呼她,她向那个位置走去。经过几张桌子时,听到有人在议论年级第一的事。 “听说冶哥家里破产了。” “什么时候的事儿啊?你怎么知道?” “就中考前几天的事儿,我叔叔的女儿的同学的舅舅之前是他们家司机来着。” “嚯,那冶哥还能正常发挥考市第一?厉害,果然是冶哥。” “冶哥冶哥的,你们跟他很熟吗?” “嘿嘿,倒也不是很熟,但是初中时大家都这么叫啊。” “话说,一中第一就一定是市第一?” “啧,别人不一定,有原冶在,应该没跑吧?之前联考,他都是第一啊。” 袁樱经过他们,蓝色的裙摆擦过最后一排的椅子,袁樱伸手解下书包,在初中同学王名姝的旁边坐了下来。名姝的叔叔是袁朹的朋友,她俩差不多从小就认识了。袁家在A省地位超然,王家算是袁家半个拥扈。 不过,像她们这样从小到现在的友谊嘛,跟这些就不太搭嘎了。王名姝个性骄傲,讨厌比自己聪明的人,她愿意跟袁樱玩儿,纯粹是袁樱的成绩没她好,而袁樱则是因为,王名姝虽然性格说不上好但是单纯、一眼能看透。这对从小生活在袁家、时常听些珍对她的风言风语的袁樱来说有点难得。 王名姝敲着桌子,朝她邀功似地炫耀:“我这次年级第三,本来是可以去1班的,奈何放不下你,让我叔叔拖了点关系。”到3班来了! 袁樱把精巧的笔袋从书包里拿出来,随口夸道:“真乖。” 王名姝闻言,直起身,眼睛一瞪:“不许占我便宜!” 袁樱冲她做了个鬼脸:“略略略。” 王名姝咬牙切齿喊她:“袁!樱!”作势要上前掐她。 袁樱从书包里又拿出了个东西,绿油油的,遮住了王名姝的视线,她也炫耀似地道:“送你的。” 王名姝孤疑地接过:“什么啊?” 东西掏完了,袁樱把书包挂在椅背后:“草莓苗啊,我暑假从乡下带的。” 王名姝眯眼笑起来:“樱樱真乖。” 袁樱无语半晌,拉着她陪自己上厕所。 厕所里,她俩还在聊天。王名姝问她:“你这次去乡下是散心的吧?你还没告诉我你有什么伤心事儿呢!之前问你,你一直不说,消息也不回,你干嘛去了?” 袁樱洗手,认真想了想,发现想不来,她皱眉道:“估计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吧。” 王名姝觉得她在敷衍自己,用沾了水的手甩她:“你逗我呢?你有秘密了,好你个袁樱。” 袁樱猝不及防被甩了到,闭着眼拿手挡了挡,随即不甘示弱地一边反击一边道:“我真的忘了,你弄了我一脸水,你给站住。” 两人在走廊边走边打闹,路过的几个男生往边上靠了靠。 等人走远了,其中一个男生还看着她们感叹道:“啊~新学校真好啊!”青春少女真好啊。 身边跟他差不多高的纤瘦男生拧眉:“你该喝药了。” 男生不服气:“我说得不对吗?是吧,冶哥。” 一直没说话的第三个男生面容沉静地往前走,懒得搭理他。 纤瘦的男生提醒他:“别跟了,你的班级在楼上呢。跟我们一班可不是一个方向。” 男生撇了撇嘴,嘀咕了一句,“臭屁林西。” 在一班了不起啊,切! 他在楼梯口跟他们分开,冲林西和原冶道:“中午吃饭别忘喊我。”说着便登登登地跑上楼了。 等他上了楼,原冶把书包丢给林西:“帮我带班里去,我去上个厕所。” 林西:“......” 不是......家里上过了吗...... 要把袁家交给她? 袁樱发现最近袁朹回家都很早,以前他基本都要八点之后才能回来。似乎自从暑假她从乡下回来,袁朹就养成六点左右到家的习惯了,最近也总能跟她一起吃晚饭。 这天,她正襟危坐地在椅子上,眼角小心翼翼地觑他脸色,喝汤的勺子轻轻搅动,无声、缓慢,她轻轻抿了一口热汤,终于小声地问父亲:“父亲,最近袁家......没什么事吧?” 袁朹咽下最后一口咕噜肉,拿起手边的小火汤喝了一口,再用餐巾擦拭了嘴和手才反问:“怎么了?” 袁樱眼睛一直盯着他,日常相处时,她的眼睛像鹿,无辜又明亮,眼睛的主人嘴里说着可爱的话:“你最近回来的都好早,公司是不是倒闭了几家?”否则怎么这么闲? 袁朹轻轻笑了下,一时没有说话。 袁樱说:“如果我们家情况不好的话,我可以少要一点零花钱、少吃点零食、少逛几次街、少去几次品牌店,粉色钻石我也可以先不收集了。”等以后家里情况好了再重新捡起来干也不是不行。 袁朹全程望着她那张润泽的小嘴噼里啪啦地倒豆子,最后却只问她:“吃饱了吗?” 袁樱梗了一下,愣愣地道:“吃饱了。” 袁朹把餐巾扔在桌面,率先站起身:“跟我来。” 袁樱老实地跟着起身,像个尾巴一样缀在他后面,心里还在胡思乱想:父亲这是干嘛?就算家里情况不好了,她也没什么的,真的没什么。 袁朹带着她上楼,径直打开书房的门,两人一起走了进去。 书房还是那个书房,冷色的家具配着满室的书籍和文件,空气里散发着纸张的书墨味以及不知何处弥漫过来的清冷的干燥的香味。 熟悉的大保险柜门前,袁朹自然地输入密码,完全没有要避开的意思。袁樱想闭上眼睛躲开都来不及,就这么记下了一串数字,她挠了挠脑袋,眼见着袁朹又核对了虹膜。 “滴”地一声,伴随着机械齿轮地转动声,柜门被打开,一大堆的文件整齐地摆放在柜子里。柜子有好几层:每一层都放着一堆文件。 袁家所有可兑换的财富都在袁樱眼前,不包括银行、基金、股票在内的所有。就算是倒闭了几家分公司,袁樱也不需要担心什么。 她挠了挠头,知道自己刚才是傻了才会这么问。 袁朹把门关上,在开关处轻按了几下,对她道:“过来。”说着拉过她的手将她推到自己身前:“眼睛看这里。” 袁樱于是又愣了,被推到袁朹身前时都没有注意有灼热的气息靠近,就贴在她耳后,擦着她的细白的脖子,吹动她脸侧的发丝。带着克制的危险和潮湿。 她机械地按袁朹的话动作,又听到“滴滴”的声音。 回过神时,袁朹的声音再次想起:“以后,这个柜门只有我们两个可以打开。” 袁樱有些震惊,抬起的眼眸闪着微微的无措,粉唇张开又闭上,讷讷喊了声:“父亲......”她不是袁朹的亲生女儿,她跟袁家其实没有那么大的关系,她也没什么才能管理袁家,父亲这是......要把袁家交给她继承吗? 不会吧? 袁朹看她懵懂又不知所措的样子,像是突然被戴上项圈的小猫,慌乱又抗拒。 他猜想她可能误会了什么,但是都没有关系,袁樱和他的羁绊越深,他们就越密不可分。 夏天的夕阳坠得晚,书房里的亮着灿金色的夕光,两道静立着的人影被投射在地面。因为角度的问题,影子里的纤瘦黑影和高大的黑影重迭在一起,画出相互依偎的轮廓。 袁朹的眸光转动,瞥向地面时,漆黑的瞳孔深邃望不见底。 你觉得我有可能继承袁家吗? 翌日,王名姝就见到了一个神情异常严肃的袁樱。她挥动双手,企图令一个劲发呆的少女注意到自己:“喂,这里有个活人,你看见没。” 王名姝的声音就在袁樱耳边,她回过神来,问了她一个智障的问题:“名姝,你们家有钱吗?” 王名姝皱着秀眉:“当然了,本小姐从小就不缺钱。” 袁樱又问:“那你觉得我有钱吗?” 王名姝耐着性子问:“袁樱,请问你到底想问什么?” 袁樱大着胆子问:“你觉得,我。”她指了指自己,睁大清亮的眼睛,强调了一遍主体“就是我。” 王名姝点头:“嗯,你,怎么了呢?” 袁樱轻轻咳嗽了一下:“有没有可能继承整个袁家。” 王名姝长大嘴,一副你疯了的样子:“你是说?袁家未来主人的那种继承?” 袁樱还没来得及点头,王名姝就痛心疾首地抱住她的脑袋,呜咽着道:“我可怜的樱樱,告诉妈妈,最近是不是缺钱了?你怎么了?袁叔叔没给你零花钱吗?听妈妈的话,不是咱的东西咱可不能觊觎。大不了妈妈以后养你,绝不让你流落街头。” 袁樱被闷在王名姝怀里,使劲推搡,莺鸟似的声音也被闷住:“名姝,放开.......放开......” 王名姝不放,她抱住袁樱,给她最大的关爱,最后哭够了,才放开了她,严肃道:“袁樱,不是我打击你,我只是想让你清醒一点,你虽然是袁家的小姐,但是跟袁家没有血缘的,袁家的财产怎么样都不可能落在你头上的,你不要走了歪路啊。” 她四下看了看,左边右边的都是同学,一点让她神秘的冲动都没有了,她低声道:“袁叔叔疼你,以后肯定会给你很多东西的,哪怕是袁氏的股份,将来说不定也有你的一小份。但是,仅仅只有那一小份,至于整个袁家......”她暗示性地摇了摇头,不可能,绝不可能! 袁樱也懂了,她扯了扯嘴角,想不通,她冷淡地哦了一声。好吧,那可能是父亲怕自己哪天病了,需要自己的虹膜时不方便,可以用她的?或者哪天瞎了......呸呸呸...... 这些都是敏感的话题,她率先止住了对话:“好吧,我知道了。” 王名姝怜爱地看她,甚至还伸手摸了摸她的脸,心疼死了。 袁樱瞪着圆圆的眼睛,轻轻地眨,懵懂且乖巧。 误会大发了。 下午活动课,袁樱和王名姝被班主任叫走。 办公桌面上放着两张表,是学生会干事申请表。高中生不比大学生,学校组织上的东西,老师也是有话语权的。 王名姝拒绝了,她不想干活,只想学习和......玩儿。 轮到袁樱时,她犹豫了一下,想到未来或许可能说不定得继承袁家,她皱了皱眉,也许要培养一下自己的能力,不能让父亲失望、袁家破产。 她接过了表,庄重、认真地填写完整,满满当当,在王名姝极度不解的眼神里将表递还给班主任。 当袁家家主,从一个小小的高中学生会干事做起。 王名姝惊呆了。 作者有话说:什么什么,都没有人爱看袁樱吗? 爹不许 之后,袁樱还有其他突如其来的转变。 比如,史无前例地认真听课、记笔记、问问题、刷题...... 王名姝看傻了?所以这是......卷起来了吗?她默默握紧了手中的笔。 她是绝不可能被袁樱超越的!学霸之魂燃烧起来,教室第三排的这对同桌开始焚膏继晷地学习。别的同学下课上蹿下跳,她们学习;别的同学吃过饭上下楼层地串班,她们学习;别的同学周日下午到学校不是抄作业就是在学校周围吃喝玩乐,她们还是学习。 晚上吃饭时,袁朹见自家宝贝放下筷子就往楼上冲时,喊住了她:“最近很忙?学校作业很多?”课业很繁重?现在高中生压力这么大? 袁樱起身的动作一顿,有点不好意思地说:“倒也没有,只是突然想认真学习。” 袁朹沉默,他觉得自己的女儿,如果不是因为热爱,不必如此废寝忘食。他私心希望袁樱能空闲一点,跟他多待会儿。 他露出一个亲近又温和的笑,对袁樱道:“好久没吃你煎的蛋了,要是不忙的话给我煎一个?” 袁樱“哦”了一声:“我这就给你煎。”说着她站了起来,往厨房走去。 她立在灶前,身上还穿着高中生的校服,撸着袖子的那一小节手臂纤细亮白,围着木耳围裙的样子青雉得可爱。 袁朹看了好久才转过身,继续吃盘中的食物。 他吃得慢条斯理,桌面那些瓷白的碗和袁樱的那节手臂一样,在灯光下亮得出奇。袁朹从最亮的碗里夹出食物,放入口中,咸香弹嫩的虾肉在他舌尖滑了滑,随后被牙齿碾成肉泥,随着包裹的一圈唾液滚进了食道。 袁樱的煎蛋出锅,一如既往地好吃。这是她唯一会的菜,最拿手的菜。她中考那天做给自己吃的,当时袁朹看见了,然后就也喜欢上了。 袁朹用刀子优雅地将双面金黄的煎蛋切成几份,自然地给袁樱夹了一半。他将蛋放进她碗里,开口道:“樱樱,学习不要太累了,我看你一点休息时间都没给自己留。”他问她,“我的女儿喜欢念书?” 袁樱的双颊带着微红,也不好说是为了将来以防万一继承袁家,作为一个养女,也太狼子野心了。不过她成绩好一点至少不会让袁家人失望,更重要的是,袁朹把一切财富摆在她眼前,她不优秀一点,实在不配做袁朹的女儿。 她的养父,高中就参与了家族事务,刚刚成年就经历了利益导致的纷乱,有时甚至要警惕有人暗害自己的命。袁家积累的一切,到袁朹这里,堆得更高了。 袁朹没有结婚、没有孩子,名义上的养女不能太没出息吧。 这是袁樱那天晚上想了蛮久得出的结论。 她抿着唇,圆眼微睁,带着点迷茫和依赖,像幼兽第一次捕猎般紧张。她摇头,她当然不喜欢念书,学生哪有喜欢念书的。 袁朹见了,带着疑惑,大家长般带着包容和循循善诱:“那便不用这么辛苦,万一读出一个小书呆,父亲就得不偿失了。” “小孩子就要有小孩子的样子才对,你觉得呢?” 袁樱默默看着袁朹的嘴一张一合,心里叹气:有个体贴的老父亲真是没办法。她也想努力的,但是她爹不允许。 她思考时的样子有些呆,袁朹耐心地等她自己想明白。 不一会儿,袁樱便眨着眼点头:“我觉得父亲说的对,我听你的。” 袁朹忍不住上手掐掐她两腮的肉:“乖孩子。” 相识是个球 袁樱和袁朹一道看电视,父亲最近很清闲,总是陪她坐一夜的沙发。电视播得久了,她抬头时发现他微阖得眼,手臂压着靠背,手肘撑着头,看起来有些累了从而眯上了眼。 让一个老年人陪她看电视,袁樱觉得她有罪。 她推了推袁朹,小声道:“父亲,你累了吗?先去睡吧。” 袁朹紧闭的双眼睁开,里面一片清明,袁樱的印象里,他就只有两种状态:睡着的和绝对清醒的,不存在迷糊的时候。 他大概也觉得自己坐得够久了,凑近了揉揉她的头:“你也早点休息。” 随即,他站起来,带走不经意吐在她脖颈间的热息,袁樱注视了会儿他上楼的背影,抬手在凉下来的脖子上摸了摸,甩去有些奇怪的酥麻,继续一个人追剧。 王名姝发现,自家好友最近学习的积极性下去了,她如释重负啊。天知道她是一点都卷不动了。 为了释放近几个星期内卷带来的紧绷感,活动课她便拉着袁樱在学校里四处转悠。 她碎碎念道:“唉,外面的空气真新鲜。” 蓝天、白云、微风,绿树、林荫、小道,四处结着队的小高中生们使不完的精力,那都是盛装的青春五彩缤纷的样子。 劳逸结合是对的。 她们散着步,很自然地走到人最多的球场。 球场很大,划分出好几个场地,每个场地上的人都很多,其中一个围满了女生。王名姝拉着她往那边走,嘴里念道:“去那边,这么多女的,打球的肯定是大帅哥。” 她们本来只是凑个热闹,横空却出现一个球体,穿越围了几层的人群,直直地朝她们抛来。袁樱眼尖地发现了,在一片惊呼中躲了躲,张着嘴眼看着这个篮球砸在王名姝的头上。 王名姝被砸中,条件反射地停下脚步,抱头,疼得龇牙咧嘴。 她瞪目朝飞出球的地方看去,人群让开一条缝隙,一个穿着蓝色球服的赤膊少年跑了出来,他跑到篮球边,弯腰轻松地将球捞起。 几步之外有人怒视他,他狐疑地看去,那人抱着脑袋一脸“不道歉的话老娘要你好看”的表情,有点令人难以忽视。 林西脾气还算好,礼貌地问两个女孩:“砸到你们了?” 袁樱点了点头,王名姝不说话,但是脸上已经浮起假笑,上面写着:你说呢?三个大字。 他手里抱着球,跟女孩说话,球场上他的两个同款蓝色球衣兄弟,原冶和高乐正均叉腰皱眉地往他们这边看。 较高的原冶,甚至还不耐烦地招了招手,示意赶紧回来。 捡个球捡这么久。 他那又拽又不耐烦地样子令这边的袁樱皱眉看了过去,她的眉眼有点淡,哪怕是皱眉也是轻飘飘地,吓不到人,反而觉得有些可爱。 原冶咬了下左边后槽牙的腮肉,指着林西的手蜷了蜷,最后放回了腰间。 他用关节撞了下高正乐:“那女的谁?” 高正乐楞了下,眯眼看到一圈女的,无奈地问:“哥,你问的哪个女的?” 原冶啧了声:“林西对面的女的,旁边那个瞪我的。” 高乐正哦了声,再次眯眼,他辨认了一下。年级里叫得上号的美女他都能认出来。袁樱不算高调,但是气质出众又独特,前段时间醉心学习,追着老师跑办公室的事迹早就被宣扬开了。所以高乐正没费什么功夫就认了出来:“好像是袁樱吧,听说是个书呆子。” 原冶“呵”了声:“放屁。” 她绝不可能是书呆子。 高乐正不高兴了:“哥,你骂我干嘛?别人说的。” 原冶又啧:“没说你。” 高乐正点头,像个呆瓜:“哦,那就好。” 两人站在球场等了又等,最后看到他们那个好兄弟抱着球,好脾气地冲对面的女生说了什么,随后跑了回来。 对他们说:“刚刚球砸到人了。”已经道过歉了,介于他态度良好,所以被放了回来。 原冶早就不耐烦了,率先从他怀里拿过球,拍了两下道:“继续。”说着跑开。 刚刚让开的人群缝隙再次合拢 一来二去 袁樱和原冶的第一次眼神对视,一个不好惹,一个则因为这个不好惹而留下不太好的印象。 这天,袁樱作为学生会的小干事,被安排在校门口,替事务繁忙的教导主任抓迟到的学生。 她精神抖擞,从袁朹的车上下来前就带好了袖章,对袁朹说:“父亲,我先去了,你路上小心。” 袁朹浅笑:“晚上早点回来。” 袁樱嗯了声,最后和他打了声招呼便滑下了车。 一整个早上,她都昂首挺胸,捧着个本子立在校门口,尽职地等着抓迟到的学生。 她不算白忙活,抓到了昨天那个砸球男同学的朋友,她看不太顺眼的那个。 少年身姿挺拔颀长,长相清隽细白,不仅迟到,还不穿好校服,领带都不系,身份铭牌校徽也不见戴,进门时大摇大摆毫无自觉。 她抱着记名字的册子,拦下了企图他。 清亮的嗓子冷淡,铁面无私:“同学,你迟到了。名字?” 原冶也认出了她,他对她有印象。那个传遍整个一中半桶水书呆子,比别人用功,却不见明显进步的女书呆。 他坦荡地报上大名:“原冶。”声音慵懒,没有半分不好意思。 袁樱拿起笔,写下:袁——冶—— 她自己也姓袁,于是顺手就写了自己一样的“袁”。 这时,一只骨节分明的点在了她写的名字上,懒散地提醒道:“错了,是原来的原。” 袁樱抬头看了他一眼,哦了一声,回头把写好的“袁”划掉。一板一眼地写上“原”。呆呆的样子让原冶又想到昨天众人对她的评价“书呆子”。 书呆子肯定不是书呆子,呆子却肯定是呆子。 他耸了耸肩,问:“可以走了吗?” 袁樱原本刚正的样子在他面前也暂时维持不下去,毕竟刚刚写了一个错别字。 于是她低头假装收本子,也不看他,只藏起自己微红的脸,嘴里道:“走吧。” 原冶在她泛红的脸上轻扫,笑了笑,不紧不慢的离开了,好像被记下名字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一点都不丢人。 袁樱就不一样了,等他走远了一点,她才悄悄抬头,呼出一口气,世界上这么多“YUAN”,写错了很正常啊,应该也不算丢人吧。 上午第二节课是早操时间,袁樱带着袖章,和几位学姐站在教学楼的高处对各班到场人数进行点名。 “这届高一有几个学弟好挺好看的。” “是吗?你有看中的了?” “只是觉得还不错而已,别想那么多,学妹听得到。” “学妹才不会介意。” 袁樱旁边的学姐推了推她,挤眉弄眼道:“袁樱,我们站的这个地方除了是点名的最佳位置外,还是帅哥最佳观测点哦,别浪费这个好地方。等干完活,在这里多待会。” 袁樱觉得有点好笑,又有点有趣,道:“好的,学姐。” 她的目光往下逡巡,不知为何总是控制不住地扫过1班。 1班里,有人没有好好做操。伸展运动时他动作很大,但是比别人慢许多,跳跃运动他自创了一套跳跃方式,十分叛逆。袁樱皱眉,翻开记名本,十分认真地在1班边上写了“-1”,扣一分。 早操活动散场时,她和学姐们将点名和扣分结果写在C号教学楼的黑板上。 课间操扣分的大部分是因为人员没到齐,其他情况吗?学生们都心照不宣地认为不是什么大事,离开学生会的人也都睁只眼,闭只眼。 然而这次路过的1班同学发现,自己班被扣了分。他们班是自己点过名的,所有同学都到了,怎么还扣分了? 当即和学生会争论起来。 后面过来的原冶扫了凳子上拿粉笔的袁樱一眼,袁樱自认为行得正坐得端,回视了过去。她的同事们在前面吵架,她自然也做好了战斗的准备,1班了不起吗? 她这副刺猬似的姿态,原冶还没怎么样,她自己先竖起了刺,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自己班扣分就是因为他原冶被人看不顺眼了。 他轻嗤了声,公报私仇。 再次遇见是周末。 袁樱和王名姝出来逛街。奶茶店的一个店员赫然就是他们学校的熟人。少年做奶茶的动作熟练,袁樱和王名姝算是喝到了年级第一做得奶茶。 袁樱问原冶:“你在这儿能挣几个钱?”她有听说这位少爷破产的事情。 原冶伸出手指比了个数。 袁樱轻咳了声,夸他:“真厉害。” 虽然赚得还不够她一个星期的零花,但他又是工作又能成绩这么好,就这点,袁樱拍马也追不上。 原冶笑,他自然清楚袁樱这大小姐看不上他赚得小钱。 袁樱不自在地吸了口奶茶,她下意识挺着小背脊,像不好意思的小猫,拢在耳侧的发丝垂落,挡住了小半边脸,原冶莫名像伸手帮她理理头发。 他们静坐了一会儿,原冶回到了工作岗位,袁樱坐在小桌旁,直到王名姝回来。 再然后是期中考前夕,袁樱被拉着去图书馆复习,原冶在......睡觉。 他身边还有两个男生,是上次一起打球的那两位,这两位是很认真的。只有原冶闷头睡觉。 透过书页,少年弓在桌面的背脊随着呼吸细微起伏,安静无害,和最初球场边失去耐心的拽样截然相反。 似有所觉般,前一刻俯身休息的人抬起身子,准确对上了她的视线。 袁樱马上地收起书,假装起身,同王名姝去了另一个安静地角落。 原冶的目光追着她,令她后背灼热。 如果我早恋了 时间流逝,不知何时他们渐渐熟悉起来,也没有了最开始的看不顺眼。本来也没多大仇,而且自从篮球场的意外之后,王名姝就跟他们三个熟悉起来了。毕竟学霸和学霸之间,磁场引力也挺奇怪地。 几个月很快结束,假期在万众期待中来临,袁朹说要带她去国外玩几天。 她站在米兰的酒店高处,收到原冶的短信: 原冶:【米兰好玩吗?】 袁樱:【你怎么知道我在哪里?】 原冶:【我们跟王名姝在一起。】 袁樱知道了,她嘴角有细微勾起的弧度,从酒店上空往下拍:【图片】 原冶:【好看】 袁樱有种奇怪的雀跃,莫名其妙的香甜。明明原冶根本没说什么。 袁朹这时从先生房出来,被袁樱这一脸的笑吸引。 那是一种隐秘的窃喜,偷偷的被藏起来,有时候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笑了,这是少年少女情窦初开时特有的纯真。 袁樱的那个笑让他知道,忘记那一夜的袁樱,回归了正常的青春成长阶段。 而此时,她正因青春第一次心动而欢心。有个稚嫩如葱的小子正在得到袁樱珍贵的第一次。 他站在不远处看了很久,最后才大步上前,柔柔地摸了摸她的脑袋:“要不要照照镜子,看看自己笑成什么样?” 袁樱有点忐忑地问他:“父亲,如果我早恋了,你会同意吗?” 袁朹笑了下,很浅,几乎没有痕迹,他心里清楚他的女儿还年轻,她应该体会那些美好的青春感情。初恋是每个少女难以忘怀却甜蜜万分的记忆,不会有少女想自己的初恋对象是个叔叔的,纯澈的少年才是陪伴她们走过青春的最好对象。 他开明地同意了,然后嘱咐:“不要满脑子都恋爱,学业和兴趣要放在第一位。” 袁樱一抬手就抱住了他,埋进他怀里,她又长高了。 她特别开心地笑,大声赞美他:“父亲,你是伟大的父亲。”她郑重地告诉他,“我永远爱你,我的父亲。” 袁朹的心浅浅地跳动了两下,他也环抱住了她,甚至低头亲了亲她,小心地吻在光洁的额上,以表达一位父亲对女儿的疼爱。 袁樱微微抬头,闭上眼,接受了亲吻。 他们很快回国了。 别墅里张灯结彩,春节喜气洋洋地来了。 原冶也短暂地结束了寒假工的工作,回到家。 母亲拿出电话,要给父亲打电话,被他拦了下来。 张梦兰女士流着泪:“打一个吧,你爸爸也不容易。” 原冶冷漠地说:“有什么不容易的,是赌博不容易,还是把你打进医院不容易?” 张梦兰哭得更凶了:“他只是一时走错了路,以前我们也很幸福的。” 原冶沉默地把筷子给她:“等他能走回来再说吧,妈。”走到“人”的路上来,而不是继续当个能卖老婆打孩子的畜生。 随后母亲一直碎念: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 这时,高乐正和林西都发了祝福。 袁樱也给原冶发消息:【新年快乐哦。】 原冶捧着手机盯着这条消息很久,生活的浓稠苦涩里尝到丝丝缕缕的甜。 作者有话说:求一下猪猪(?gt;?lt;?) 我先喜欢的你 开学的第一天,袁樱便将原冶从1班喊了出来。 她先是发消息:【你出来。】 原冶:【?】 他发了个问号后,人已经起身向后走了。他要从后排门口出去然后去三班。 袁樱想到待会要做的事就有些害羞,发消息时偷偷摸摸的。王名姝凑上去想看,被她推走:“你先别看。” 王名姝扯着嘴角,不满地嘀咕:“重色轻友。” 袁樱充耳不闻,继续发消息:【我有话要对你说。】 她这话刚发出去,原冶马上收到了,他已经快走到3班门口:【来了。】 年级第一很快到了地方,倚着门发出最后一条消息:【往后看。】 袁樱收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就站了起来,她竭力保持冷静,临走时头脑清醒地嘱咐王名姝:“要是我上课了还没回来,你就说我上厕所去了啊。”说完,她拍了拍王名姝的肩,以示对她的信任。然后走到后面,拉起原冶的手就走,脚步不停。 王名姝翻了个白眼,懒得再吐槽她,只瞪了教室后头的原冶一眼,回身低头继续在新书上写自己的名字。又拿过袁樱的书,写上“袁樱”的大名,并且不客气地在旁边画上猪头。 C号教学楼后面是科技楼,平时人比较少。 袁樱拉着原冶跑进人少的地方,跑得太快,气都喘不顺,一停下就不住地呼吸。反观原冶,脸不红气不喘,别提多悠闲了。 而她紧张得不行,一边喘一边眼珠子转个不停,东看西看就是不好意思看原冶。寒假时,脑子里幻想过千万遍,到了现场她已经离嗝屁不远了,心“砰砰砰”地跳个不停,就快跳出故障了。 好在这时原冶意识到了什么,毕竟少女的心思很好猜。 他见袁樱一会儿拍拍自己的心口,一边又用手扇着风,那双圆溜的大眼四下打转,青雉的双颊坨红,一直蔓延到耳朵,连那些细碎的绒毛都染上粉色。清风吹过光秃秃的柳枝,少女的紧张和害羞像2月的尚未发芽的种子,挣扎着、使劲地要出头,它们要大声告诉所有人:春天来了。 原冶的心跳于是也被带动了起来,少年耳尖泛起红粉,袁樱难以掩饰的羞赧可爱真诚,给了他勇气,他抬手碰了碰袁樱的额头,两人身上的温度都很高,袁樱楞了一秒,脸色更红了,充血一样。 原冶先一步开口:“袁樱,我喜欢你。” 袁樱的脸已经红的不行了,同时也有些生气,跺着脚气恼道:“你......你......你怎么先说了。”她准备了好久的。 原冶轻笑,见她跳脚,有些修长的手掐在她的双颊,热烫的温度还在,他只觉得,那热度通过指腹蔓延到心里。 袁樱十分懊恼,准备了那么久的表白词她都还没讲呢!又是气又是急又是羞,那么多情绪在她脸上交杂,那么灵动活泼。他突然想凑近一点,想将唇贴在这丰富多彩的娇面上。 但最后只是微微弯腰,离她近了一寸,鼻端也隔了毫米的距离,这样就足够了。他抬手,温声道:“因为我喜欢你比你喜欢我更早。” 两人的呼吸已经缠在一起了,袁樱簌地就没法儿气恼了,只收着声,弱弱地反驳:“你怎么知道?说不定就是我喜欢地更早。” 少女的嘴一张一合,眼眸清亮,倒影着人影,矜持又娇软的样子无一不可爱,无一不令人心动。 那怎么可能,一定是我先喜欢。原冶在心里说。 亲吻的感觉 原冶看得入迷,这时候,只听袁樱继续道:“再说了,谁规定一定要谁先喜欢就谁先告白的。” 原冶再次被逗笑,不能再看着她了,他直起身,把袁樱抱在怀里。 袁樱直愣愣地,懵在一片温暖的少年气息里。第一次拥抱,手脚都有些僵硬了。推拒也不是,回抱也不是,袁樱干脆直接一个扭头,整张脸埋在原冶的胸口。 原冶大笑,少年的胸腔震动,袁樱的脸又又又红了。 袁樱和原冶就这样在一起了。 他们很快分享了许多第一次。 第一约会、第一次牵手、第一次亲吻。 袁樱被亲了唇,那感觉很奇怪。浑身过电一样的麻,然后想要更多,不自觉地张开嘴,原冶的舌头顺势就闯进去了,这下不仅是麻了,她浑身简直像被火烧一样红,但那种想要更多的感觉还是一直在。 她不知道原冶有没有这种感觉,只知道原冶抱着她亲了很久都不放开,少年的呼吸由浅变重,抱得她越来越紧。 袁樱的嘴一直张着,透明的水渍甚至都从嘴角留下,扭转间拉出银丝。一片燥热中,袁樱觉得身体里有什么在叫嚣,渴望更深的触碰,总之,他们只是亲个嘴,她就有那么许多奇怪的触感。 事后,她羞答答地小声地把她的感觉告诉原冶,原冶许久不说话。 袁樱忍不住推了推他,那瞬间她感觉少年浑身的肌肉绷了绷,原冶声音嘶哑:“这......这说明你十分喜欢我,喜欢到全身上下的器官组织都渴望我。”鬼知道他花了多大的力气才没有撕开袁樱的衣服去探那更深的地方。 而袁樱听了原冶的这番解释震惊极了,但是想想,好像那时她确实挺渴望原冶的触碰的。于是她信了,不可否认,作为年级第一的原冶懂得很多。 袁樱放心了,自己没病,她只是喜欢原冶罢了,喜欢到十分渴望他。 她红着脸转过头问原冶:“那你呢,你也渴望我吗?”问话时,她的那双眼啊,圆溜溜地大,湿漉漉地转,满脸单纯和好奇。 原冶再次沉默,把她抱住,声音更嘶哑了:“我也喜欢你,比你喜欢我更喜欢你。” 袁樱懂了,得意地道:“你浑身上下每个器官每个细胞,连头发丝都渴望我。” 原冶被这番话逗笑,坦然承认:“你说的对。” 袁樱也抱他:“那我努力超过你,我要喜欢你比你喜欢我喜欢得更久。” 好拗口,但是原冶听懂了。他心里又软又烫。 袁樱接着说:“这样我们各自喜欢的程度乘以时间的总积就一样啦。” 原冶再也忍不住,哈哈地笑,伏在少女的肩头:“樱樱,你真可爱。” 袁樱撅着嘴,觉得自己没有算错啊,她数学还行的。 袁樱每次回家都笑得甜蜜蜜的,这热恋的味道溢满她周身,袁朹见了却什么也没说,他放任独自自己沉进复杂酸涩的情绪里。 他想,这是他觊觎袁樱的代价。 他渐渐又开始加班了,有时甚至都不回来。 袁樱只当父亲工作忙,毕竟偌大的袁家有许多事要处理。忙碌到不能准时回家的袁朹才是正常的,前段时间清闲到朝九晚五才是反常。 恋爱脑 袁樱很黏原冶,原冶去兼职,她就在他兼职的地方点奶茶,然后写作业,等原冶休息的时候,再让他来教自己。 王名姝要找她,她十次有九次和原冶在一起。她鄙夷:“恋爱脑。” 袁樱才不管,反正她很开心,父亲说了,袁家的公主开心最重要。 她学东西慢,原冶穿着奶茶店的员工围裙,擦拭着桌子,路过她那张时,随意扫了一眼,没忍住上前几步,在她冥思皱眉的脑袋上轻轻敲了一下,不痛,少女抬起了眼,懵圈地看着她,眼睛里写着:做什么打我。 原冶长手指了指试卷:“错了,重新算。” 袁樱吐吐舌头,拿过草稿重新低下头去:了不起哦,看一眼就知道我错了。她撇撇嘴,笔尖苦恼地在原冶敲过的位置摩擦,原冶远远望去,不得不说:像个笨蛋。 他有一个笨蛋女朋友。 晚上下了班,他们躲进黑暗的巷子里,原冶教她怎么接吻。少女的脸红扑扑的,嘴唇被细细描摹,没一会儿,原冶的舌头就撬开她的牙关。 他吻她吻得深情,两人时常气喘吁吁。原冶抵着她粗声粗气地道:“想吃了你。” 袁樱以为原冶想咬她,锤着少年的胸膛把他推开:“会疼的。” 原冶错愕了一下,脸唰的一下红了,夜色的遮掩下,他撑着身子才没让自己落了下风:“你说什么呢?” 袁樱懵懵懂懂地道:“你......你不是想咬我吗?不许咬.....”她靠在墙上,别过脸,小声地说,“只许亲。” 原冶楞了一下,才知道自己刚才想歪了,掩饰性地轻咳,恢复了从容,甚至插起了兜:“走吧,该送你回家了。” 他率先转身,心里吐出一口气:什么啊,原来还不懂,幸好。他步履匆忙了几分,袁樱在后面小步地跟上,两人一起走出了巷子。 袁樱在他身边蹦蹦跳跳地说:“你不用每次都送我,我家那么远,还那么偏,打车很费钱的。” 她说:“那可是你的辛苦钱。” 原冶毫不在意:“那有怎么样?” 袁樱要和他牵手,把小手放进他掌心,接着说:“你赚钱肯定有其他用处,你不用因为我而特意分出一些。” 原冶沉默着,转身摸摸她的发顶:“你就当...是我想和你多呆一会儿。” 袁樱的眼睛闪着光,睫毛扑棱棱的,骄矜地点头:“好吧。” 车后座他们抱在一起,相互依偎,甜甜的醉人,让前面的师傅连连摇头。 几十分钟后,袁家到了,袁樱下了车,恋恋不舍地立在铁门前冲原冶挥手,等车看不见了才进门。 原冶倚靠在车厢里,给母亲发去即将到家的消息。 开车的师傅透过前面的镜子看了他一眼,没忍住地八卦:“小同学,你女朋友家实力啊......这个”他比了大拇指。 原冶轻笑了下当做回答。 师傅跟他唠起嗑:“我听说,这地方的整片山都是什么袁家的,我现在开的路都是袁家自己修的。” 他一阵羡慕:“你以后啊,前途光明呢。” 经历过生活磨难的大叔哪有少年的心纯净,原冶全程听着师傅吹出袁家诸多事迹,仿佛他曾参与其中,但原冶知道,大部分其实都是道听途说而已。而且,他一点都不渴望袁家的钱和地位。 他只是喜欢袁樱而已。 而幸运的是,袁樱也喜欢他。 想到这里,少年才轻笑了下。又想到巷子里的吻,笑容更大了。 梓袡 袁朹最近回来得晚,有时候甚至都不回来。袁樱喊了几声也不见袁朹来见他宝贝女儿,就知道他又加班了。果然,没一会儿,管家陈伯过来含笑告诉她:先生还没回来呢。 袁朹太累了,她得做点什么体现一下孝心!父亲的生日快到了呢!这么想着,她跟陈伯道了声晚安后就上楼了。 袁朹从饭局下来时,被塞了个女人,非常年轻的女人,怯懦地害羞地,面容嫩如水,淡妆粉唇,胸口绵延起伏,腰窄身细,青雉的美丽女人。暂且称她为女孩。 袁朹谢过了主人,将人带走了。 今天也不用回家,夜晚的时间都将在外面被打发干净。 他拿出手机发给陈卫:【樱樱回去了吗?】 陈卫:【回来了,先生。】 袁朹收起手机,不再看了。只想确认她有没有回家而已。 送给袁朹的女孩,都是调教过的,哪怕只是一个没有任何经验的女孩。 袁朹在外的形象是温和而凌厉的,垂涎她的女人最爱他的绅士体贴,却也不敢太过放肆触到他的底线,尽管她们都不知道他的底线在哪,她们只是下意识的小心翼翼不让他蹙起眉头。 袁朹少年掌家,终究还是积累了一些压迫感在身上的。 袁朹见人跟在她身后还十分局促的样子,进了门后便主动拉过她的手,干燥温热的手,没有狎昵的展露欲望,反而主动卸下了些凌厉,温和更多一些:“别怕。”他对女孩说。 他长得好看,金尊玉贵,教养看起来还十分好,女孩的心砰砰地跳,这样的人与她第一次,她十分幸运了,他一定很温柔。 温柔的袁朹给她倒了杯水,给自己也倒了一杯,坐在高脚的凳子上,随口问:“叫什么名字?” 女孩小声地说:“梓袡。” 袁朹笑着说:“像食物。” 梓袡的脸莫名红了红,很多人都这么说,不过大家都是说像调味料,只有袁朹,简单地说是食物。袁朹的独特又多了一样,梓袡看着他的笑出了神。 “先去洗澡吧,浴室就用那个房间的。”袁朹指了指不远处的卧室,同她道。 他住的是顶层的套房,是有主卧和客房的,主卧是他住,客卧大部分时候都空着。 梓袡点点头,先离开了。 袁朹又去开了一瓶酒,坐进客厅的沙发里安静地品,脑子不知道在想什么。 白色液体在杯中摇晃,杯子里,他仿佛看见一身白纱的小人转过头,嘴巴张合说了什么。袁朹听不清,眯起眼,一口喝掉了所有,度数极高的液体灌进喉咙,烧刀子似地刮蹭,他不为所动,站起身步伐丝毫不乱地去了主卧的浴室。 洗完了澡,一切才刚刚开始。 梓袡的袍子早就脱掉了,挂在卧室的椅子上。 袁朹让她坐在自己怀里,撑起一只腿圈着她,修长的手指挑着女孩的下巴来回细看,认真专注,生生让人脸红,下意识想低头藏起来,偏偏脑袋被控制着,根本无处可藏。 梓袡的窘迫被袁朹看在眼里,直到她细声求饶似的喊了声:“袁先生.....”袁朹才仿佛有了兴致般地勾了勾嘴角、将干燥到可以直接起火的指尖往下移了移,沿着梓袡细长的白皙的脖子往下走、顺着喉管和主动脉之间凹起的小路,慢慢地往下滑。 手里的女孩赤身裸体,把最脆弱的地方送到他手里。 梓袡僵着脖子不敢动,隐约觉得袁朹喜欢这样——慢悠悠地温柔地戏弄她 春色h 袁朹的指尖滑到乳房,山峦的峰很高,白雪覆盖,红樱点缀。男人的手自然地挑了下乳尖,在白雪绵软的乳肉上轻轻滑过。 梓袡听到低沉的清冽声音响起:“会吃吗?” 她下意识抬眼看向袁朹,那张面容含笑,眼含春水,温和又宽容,神圣又平易近人。她下意思就想去讨好他,立马回应:“会。” 面容上的笑渐深,仿佛是在肯定她,她的脸被温热的手摸了摸,随后脑袋又被轻轻拍了拍。 梓袡回过神,红着脸低头去解他的浴袍。 男人腹下的东西半硬,梓袡从他怀里起身,跪坐在床上,弯下腰来凑近。 袁朹见她走了,便在床头靠下,脑袋微扬地等她主动含住。 梓袡的技术不错,袁朹不用用手帮她便能深喉,他只需要下个命令,她都会照做。 他闭着眼,时而发出的闷哼就是梓袡最好的肯定。 “重点吸。” “深一点。” “不够。” 极短的命令却不容置疑。 梓袡尽心地侍弄,只想让他满意。 “呃啊......” 她渐渐适应了袁朹的需求,男人的哼声越来越多,越来越悠长。 袁朹射出浓白的精液,都被梓袡接进嘴巴里。纾解了一次,他的心情稍微好了一些,他睁开眼,冲脚边的女孩伸手:“过来。” 梓袡把手放进大手里,被轻轻拉了过去,袁朹笑着夸了她:“刚刚做得不错。” 梓袡不好意思地喊了声:“袁先生。” 袁朹见她到现在还是紧张,心中有了数。 他放缓了声音说:“别怕。” 随后梓袡就被推倒,袁朹在一边脱了外袍扔在地上,露出精壮有力的身体。这具身体附上来和梓袡贴在一起,梓袡的心跳得十分快。 袁朹用既定的步骤,在女孩白皙的胴体上落下吻,脖子上、锁骨上,他流连在胸口附近,干燥的大手揉捏绵软的乳房。 梓袡的心跳得很快很快,要从胸腔里蹦出来,受过一些调教的身体泛起红,下腹渗出细细的汁水,实则在帮袁朹吃阴茎的时候那里就开始堆积热气了,如今终于冲出来了。 揉着乳房的手加大了力,红樱被狠狠按了按,梓袡嘤咛了一声。袁朹也没管,他啃咬起动脉,只顾不断去揉捏手下的东西。 几个来回后,大手去了小腹,再往下去了山丘,密林覆盖着,袁朹毫不费力地找到一颗小小石头。 他抬起身,欣赏着女孩在她手下渐渐失控:“袁先生......啊...嗯啊...” 手指探了进去,紧窄的无人问津的地方因为被调教过所以也不会一开始就喊疼然后推拒。 袁朹还算满意,他又在石头上逗弄了会儿,积攒了足够的水渍,黏黏的清甜的。 他觉得十分充足了,又去勾了勾梓袡的下巴,带着水渍。梓袡细细地喘息,渴望着什么,眼含情欲地看着他。 袁朹含笑:“想要吗?” 梓袡点头:“想......袁先生......” 袁朹亲了亲她的脸,道:“马上了,背过身。” 梓袡爬了起来,跪趴着、翘着屁股朝向袁朹。 袁朹扶着阴茎,勾着缝间的水渍缓缓地不紧不慢地插入。碰到那层薄膜时,没有停滞地刺破,他已经不是会好奇这层东西的年纪了。 梓袡叫了一声,疼痛和隐在其中几不可察的快感。 袁朹还在进,缓慢地进到底,推平甬道里的所有褶皱,这是他的习惯,凿了山的一道口子就必须把整座山都推平,绝不回头。唯一回头的一件事只跟袁樱有关。 他进得好深,梓袡连续地发生疼痛的叫声:“啊...啊...啊...” 袁朹扶着白嫩光滑触感极好的屁股,微微立起进到了底,缓慢地带给梓袡越来越深的疼痛,而他则得到紧致的销魂的包裹。 有一声喟叹发出,不由自主地评价了一句:“很紧。”很好。 梓袡听到了,她觉得有些骄傲,忍着被开苞的疼,软下身子抬高屁股。男人都喜欢身下的女人软一点、屁股翘一点的。这是教她的人告诉她的,她想要讨好袁朹,让他满意。 袁朹拉出阴茎,沾染了血色,他没有多看,又进去,和前次一样、很缓但很深,梓袡再次叫了下。 他这才温柔地开口:“忍忍,很快就过去了。我进得很慢。” 梓袡下意识就补齐了他没说的话:我进得很慢,你怎么还叫得这么扫兴。 她埋着头,小声道:“已......已经不疼了。”她头抵在床上,手捏紧了枕头。 袁朹听见了,又像是没听见,只按自己的节奏,缓缓地深深地插到底,让新鲜的潮湿的柔软的紧致的善于咬合和挽留的处女穴包裹他整根阴茎,给他带去浑身充盈的爽意,细细感受,然后再拔出。 他说很快果然就是很快,梓袡慢慢不痛了,在袁朹身下的叫声变了调。 她呻吟着、娇声带媚,喊着袁朹:“袁先生...嗯啊...嗯嗯...啊....” 这叫声比之前的好上许多,袁朹也沉浸了,他拉起了女孩的双手牢牢地压在尾椎和臀缝相接的地方。一下一下地循着被诱出的雄兽本能发泄生理上的冲动,或快或慢,不需要过多的姿势,只要像打桩机一样在幽深的洞口抽插,偶尔用力一点,让身下的雌性叫声再大一点,就好。 被浪里翻滚了好久,袁朹偶尔会让女孩翻过身抬起腿,偶尔会将她整个压住。 性爱美妙,袁朹却不想玩得太久,等从梓袡的身体里拔出再让她吃下自己的东西后,他就起身,打电话叫人来换床单,然后往浴室走,顺便赶走了女孩。 作者有话说:耶,写完了! 梦1 晚上,袁朹做了个梦,梦里都是一些褪色的鲜活的过往。 他年轻了好多,袁樱还在颠颠撞撞地走路,那估计自己只有不到20岁。 还算少年的他拿着奶瓶,站在花园的草地上,冲着不远处被陈卫抱在手里的袁樱摇了摇。小袁樱眼睛都瞪大了,圆溜溜地闪个不停,她从小就会用眼睛说话,她的眼睛说:想喝奶奶。 她挣扎着要从陈卫身上下来,少年的他扯了扯贴在腿上的西装裤,蹲了下来,脸上是跃跃欲试的表情。 梦中的少年憋着坏,梦外的袁朹仿佛能预料到后续般在睡梦中微微笑起来。 少年用东西诱惑着小人,小人刚学会走路就同时学会了自食其力,她用自己的双腿奔向自己最爱的口粮。小短腿颠颠地东倒西歪地跑进了少年展开的臂弯里,伸长肉嘟嘟的小手臂去捞瓶子。 她抓到了少年的手,提前张大小小的嘴巴迎接口粮。 少年顺着她的力道把瓶子凑近了,然后在小嘴吃上奶嘴前提前低头咬上了奶嘴,还猛吸了几口。 小袁樱眨眨眼,有点错愕地看着他,但她没有哭闹,只默默捧着少年的手,微张着嘴,等少年喝够了把奶瓶还给她,她馋坏了。 但是她注定等不到,因为袁朹当着她的面喝光了整整一瓶奶。 在奶还剩一点的时候,袁樱就有些着急地踮起脚,小手也不自觉地拉紧了袁朹的手,她紧张极了。 最后奶剩下的一点也消失了,少年放下手,小袁樱接过空空的奶瓶,抱着它失落地看着袁朹。 袁朹却笑眯眯地看着她,期待着什么。 小袁樱瞪着黑白分明的眼睛,委屈又懵懂地望着,眼眶默默浮起水雾,刚刚一直张着的嘴此刻闭得紧紧地,瘪了起来。 袁朹从水雾里看到自己的倒影,坏小子。 小袁樱眨着眼睛,好委屈,好难过,她很伤心,垂着头看着空空的奶瓶,泪水一滴一滴地往下掉。 她没有像其他小孩一样哇哇大哭,却抽噎着打着嗝晃着脑袋,委屈极了。 袁朹想要的是哇哇大哭,不是这种哭到人心里绞得人难受的哭,他都跟着一起伤心了。梦外的袁朹也不笑了,轻轻地皱起了眉。 太过分了。 少年手忙脚乱起来,低头探看小袁樱的脸色,小袁樱能有什么脸色,她还小,没有脸色,只有伤心和难过。 袁朹急忙把人抱进怀里,他蹲着和小袁樱站着一样高。他轻轻拍在小孩的后背,道歉:“不哭不哭,哥哥错了。” 小袁樱还是哭,抽噎得更凶了。 袁朹把她拉开,再次端详小袁樱,用手给她擦眼泪。 陈卫立在不远处,见此情况,摇摇头,走上前去。 袁朹安慰小袁樱:“我再赔你一瓶好不好?哥哥错了。” 他不等袁樱反应,直接把她抱起来转身往前冲,跑得飞快,嘴里大喊着:“冲啊,喝奶奶咯。” 他故意跑得颠簸,冲得也快,跑着跑着,小袁樱果然破涕为笑了。 袁朹心里松了口气,继续往前冲,小袁樱不停地咯咯咯地笑,在少年怀里东倒西歪,一点都不害怕。 后面还没来得及帮忙的陈卫:...... 小袁樱喝到了新泡的奶,她抱着瓶子,小背脊挺得像木板一样直,晃着腿乖乖巧巧地坐在餐厅的椅子上喝奶,肉嘟嘟的两腮一动一动的,喝得认真极了。 一旁的少年袁朹看入了迷,被可爱的。 这奶粉该是怎么样的人间美味啊,他可真想不出来。 他都喝过,就那样。 他撑着头,一瞬不瞬地看着,百思不得其解。 梦外的袁朹眉头展开,又笑了,这回却是笑得少年的自己。 梦2:我得给你当爹了 53сé.сoℳ 画面一转,袁朹又梦到了几年后。 少年长大了一点,变作二十多岁的青年,面容更成熟、更清冷了。 袁家不再像最初几年那么混乱,一切都在这位新的掌舵人手里平稳下来。 春色撩人,风吹雨打之时,袁朹的车子驶进袁家庄园。 他一身休闲的工装外套从后座上下来,随性又疏离,十分矛盾。 他穿腻了笔挺的西服,在大权稳固的时候更愿意像寻常人一样隐匿在人群。但他清冷孤高,又跟人群格格不入,当不了寻常人。 庄园的管家陈卫早就迎出来了,他从小看着袁朹长大,对他既有家仆的忠诚又有父子的关心。他撑着伞,笑意盈盈地同他说话:“少爷今天回来的早。” 袁朹面对他总是轻松些,他同他站在一把伞下,凝神听了听“哗哗”的雨声,淡淡道:“天气阴了许多,外面待着没劲。” 他现在日子过得十分寡淡,权利和金钱,玩腻了,什么都提不起兴趣。夲伩首髮站:Υ𝖚Zнáiщх.𝒸õм 后续章节请到首发站阅读 在这样23岁的黄金年纪,他就已经对这些感到疲累。 陈卫理解他,袁朹是孤独的,最适合交朋友的年纪,他被父亲拘着熟悉家业,那时袁宏道的身体已经很不好了,一切都要未雨绸缪。年少的袁朹便渐渐远离了少年该有的生活,掌家之后就更忙了,还要卷进成年人的尔虞我诈里,防着有人要他的命,那时候,袁家被牺牲掉的人也很多。 陈卫敏锐地察觉袁朹的心情像这场雨一样有些阴郁,便转着弯想让他开心,提起了袁樱:“樱樱小姐已经放学回来了,您出差许久,她也该想你了。” 袁朹听到袁樱的名字,脑子里不知道滑过了什么,嘴角被牵起,很浅但足够令陈卫捕捉到,他再接再厉地延伸话题:“幼儿园里做了手工,她带了礼物给您。” 袁朹这回笑意明显了很多,他浅浅地嗤道:“她能做出什么时髦玩意,怕不是又是拼凑出来一碰就碎的东西。” 陈卫轻轻咳了声,替袁樱辩解了几句:“小姐还小。” 袁朹听够了雨,终于抬脚走进了别墅。 一进门,隔着一层楼就听到了小娃娃嘟嘟囔囔的哼唱声,许是幼儿园老师新教的儿歌吧。明快幼稚的童音飘飘荡荡的,能洗净人心所有的苦、累、怨 他随意脱了沾湿的外套,信步往楼上走去,童音越来越清晰,袁樱手里抱着娃娃,耐心地给它扎辫子,嘴里一会儿“啦啦啦”,一会儿自夸地呢呐“真漂亮,真棒”。 袁朹没有打扰这小孩自行创造的过家家世界,他倚靠在门边,抱着手臂,饶有兴致地看她忙忙碌碌。 这世界真厉害,大人有大人忙的东西,小孩有小孩忙的东西,你以为他们很闲吗?不,她们忙着为世间带去净化污浊的力量,这样纯净的东西可不是什么年纪的人都能制造的。 袁朹看了好久,袁樱真的很忙,完全没有发现自己房间多了个人,这人站累了还十分不客气地走进来,拖过她的小椅子坐。 她的椅子这么小,成年人坐显得十分不合适,怕不是要给坐坏? 大概是袁樱把自己的娃娃哄睡着之后吧,她才不经意地扭了下头,惊喜地看到袁朹。 袁朹清楚地看见这家伙的眼睛刹那放大放亮,闪着逼人的光芒,她像个肉球似地冲过来,大喊:“哥哥。” 她小短腿现在很厉害,跑得很快,蹦跳着要到他身上去:“哥哥。” 她张开了小翅膀,一下就把袁朹连人带凳地给冲到地上去了。 好死不死,他的腿被卡住了,只能任由袁樱扑在他身上和他大眼对小眼。 袁朹无奈地蹬了蹬腿:“起来,你压到我腿了。” 袁樱乖乖哦了一声,骨骨碌碌地爬起来。她十分懂事地站在一边,等袁朹单脚站起来,甩脱了缠在他另一只腿上的凳子后才又走过来。眼巴巴的仰头望他。 “哥哥,你怎么才回来?我都穿了好几件小裙子了,你一件都没看到。” 她今天穿着小背带裤,迷你的很,也很可爱,但是最喜欢的,是裙子。 袁朹弯腰,一只手就把她拎了起来:“以后有的是时间。” 袁樱坐在他手臂上,十分乖巧地应声:“那我明天再穿一次吧,你明天要在家哦。” 袁朹掐了掐她婴儿肥的脸,保证道:“我明天一定在家。” 接下来,袁樱对他十分殷勤,又是给他送礼物又是给他拿鞋子,吃饭的时候还小大人似的帮他拉开椅子,那椅子比她人还高,她倒着小碎步吃力地拉。 她丝毫不记得在喝奶的年纪时,这人恶劣地抢她口粮把她弄哭。 纯净的小生灵从不记仇,所以他们的人缘是所有生物里最好的,所有人都爱和他们亲近。 袁朹这么早回来并不是工作已经做完了,而是他把工作带回了家。 半夜12点,书房的灯还亮着,佣人们都休息了,主人却还在忙碌。 袁樱半夜被尿憋醒,她迷迷蒙蒙地眯着眼,抬起小手揉眼睛,然后安静地从床上咕噜下来,自己去上厕所。 随后便听到了外面的动静。 她打开门朝外看了看,发现袁朹正端着个杯子从楼下走上来。 她眨着眼睛好奇地看着他,似乎在说:你怎么这么晚还不睡?大家都睡了。 袁朹看见门缝里探着脑袋的小人,走过去把她推了进去,又一个单手抱起,把她抱到床上,手里的杯子被放在床头。他把人塞进被子,轻轻拍了拍她:“该睡觉觉了。” 袁樱本来就是要睡觉觉的,她缩在被子里,露出个圆溜溜的脑袋,细软到极致的咖色头发压在后脑,她像个被精心对待的小公主。 小公主说:“那我睡了哦,晚安。” 袁朹替她关灯,灯灭之前,他扭头,轻声冲她道:“晚安。” 第二天,袁樱穿了漂亮的小裙子,牵着年轻保姆的手一蹦一跳地下来,登登登地在楼下跑来跑去,企图让袁朹注意到她, 袁朹早就注意到了,顺嘴就夸了一句。 袁樱欢欢喜喜地爬上餐桌,大快朵颐地吃东西。 他今天没去公司,悠闲地待在家里,钓钓鱼看看文件。一切看起来舒适安宁,只是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他的心总是空空荡荡的,他习以为常。 四周寂静,整片山林都是袁家的,佣人们平时都很安静,不大打扰主人。他们的主人在公司就被那些下属吵吵闹闹的头疼,到了家,喜欢清静。 但人就是这样矛盾,有时候太清静了,他又会觉得寂寞。 袁家的年轻主人烦躁得一条鱼也没钓上来。 直到咋咋呼呼的小肉球放学,袁樱正是闹腾的年龄,对袁朹又莫名亲近依赖,总是黏着他。 她又是十分懂事,袁朹忙碌时她时常安安静静。 这会儿她就不怎么说话,乖巧地蹲在湖边,盯着水面的浮漂发呆。 袁朹坐在藤椅上,眼皮撩开,安静地望着她。 他觉得现在心里很平静,不烦躁了。 小袁樱总是喜欢陪着他。 亲密的关系令人渴望,使人垂涎。 太阳渐渐垂落,一大一小,一个坐着一个蹲着,鱼竿架在一棵干瘦的枝丫上。 平静的湖面渐渐泛起波纹,画面随之消失,天光大亮,梦的主人悠悠地醒了。 他平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看了一会儿,突然想起来,袁樱就是5岁那年正式被他收养的。 管家把手续办好后,他拍着袁樱懵懂的脑袋,柔柔地笑开,心情好得不得了,他对袁樱说:“以后,我得给你当爹了,先叫声爸爸听听。” 袁樱当时怎么说? 她听不懂,只哼了一声,训斥他:“我有爸爸的,才不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