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下结局以前》 第一章（1） 午休时间，一部份的同学正趴在桌上休息，而由于明天起便是在升上高二后的第一次段考，也有些人正卯足全力，没放过这可用以温书的空档，正刷刷的读着课本讲义。 虽说我读的也是书，可跟那些认真的同学们不大一样，我捧在手上阅读的是一本小说。 越临近段考，我就越无法将心思放在考试范围上头，一心只想着要做别的事，例如昨日兴致一来将房间打扫整理了遍，也例如此刻我正读着自己心目中第一名的神作，一本女主角与我同样是高中生的爱情小说。 既然在我心中有着如此高评价，那可自然不是一刷二刷就能满足，算来从我去年买下了这本书起，我大概已阅读了不下五次，里头的剧情及台词我简直都能倒背如流。 这部作品令我如此着迷的原因，除了作者优秀的文笔与触动人心的剧情外，最重要的是男主角太帅了。 对，真的太——帅了，魅力大到我在梦里与他相见好几次，每次重新阅读时总幻想着自己能穿越到书中取代女主角跟他谈恋爱。 「楚楚……」又再一次读到快要结局的部分时，我闔上眼，将书本压在心口，喃喃唸着男主角纪楚恆的绰号，于脑海中想像着他对女主角宠溺无比的画面。 剧情中没有人这么叫他，楚楚可是我对他专属的爱称。 看遍了这么多满足少女心的爱情小说，楚楚不是第一个让我着迷的男角色，可我能够发誓，目前他肯定是我最爱的那一个，有着不可撼动的地位。 每每思及他这样的男孩子只出现在小说里，我便是一阵心酸，恨不得跑进书中紧紧抱着他，告诉他「楚楚我真的好爱你」。 我深呼吸了口气，平復了心情后将《终不负相遇》这本书先放到书桌右上角，打算趁剩馀的二十分鐘稍作休息，看有没有办法让我在梦中与楚楚相见，甚至让我体验一下女主角的感受。 为了增加成功率，我在脑海中重新回味了一遍大略的剧情，希望我的大脑能够给力点，梦境越真越好，不要醒来最好。 虽说从高一便就读同样的班级，可女主角林宣艾真正与楚楚有所交集，是在高二被分配到邻座时。 某天，她正巧看到楚楚在一道颇具难度的数学题卡了许久，而那正好是她上午请教过数学老师的题目，便主动教了他一遍，成了一向对人较为冷漠的楚楚特别关注她这个人的契机。 虽说表面上自信开朗，各方面在大家眼里都很是优秀，可林宣艾其实有着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例如她的家庭对她造成了多大的负面影响。 她的父母感情失和，几乎天天吵架，某天在一次极大的争吵过后，隔天她上课时心神不寧，随手在废纸上写下了一些打算与父母说清楚的话，可最后仍是没有勇气，只能将其揉烂，继续维持着在眾人面前听话乖巧的模样。 而坐在她身旁的楚楚也正好注意到了地面上碰巧落下的纸团，这才发觉她并非如表面那般光鲜亮丽，萌生了想要多瞭解她一些的念头。 后来便是两人感情逐渐升温的部分，楚楚知晓了宣艾深埋心底的那些不堪，却也连着那些一併喜欢着。 他告诉宣艾自己会陪她度过一切，她不需要一个人面对这些，若她想要逃跑，自己则会带着她一起。 市面上的暖男人设眾多，可楚楚的特别在于他外冷内热的反差，以及他表白后那些令人无比心动的言行。 不仅如此，事实上他还是个超级可爱的猫控，手机桌布是可爱的猫咪、时常看猫咪影片，也会在碰见学校的校猫时跟牠们玩。 怎么有人能够不沦陷！不可能的事！ 心中悄悄浮现了我幻想中楚楚的模样，我不禁勾起唇角来，盼着待会在梦里能见上他一面，与此同时我的睡意也越发浓厚…… *** 缓缓睁开眼，意识仍有些恍惚，我使了些力撑起身子，在揉揉眼后，我察觉到了些许不对劲。 噢，我收回，不是「些许」的程度。 周遭有说有笑的同学、他们身上的穿着，乃至整间教室的模样——全部都与我印象中的不同。 我看着右前方一位身着浅蓝色制服的女孩子，稍稍瞇起眼来，思考了几秒过后，倏地瞪大眼，不可置信的左顾右盼。 惠雨高中的制服？这是怎么回事？ 盯着一个个陌生的脸庞，我的思绪紊乱，随后低下头拉了拉自己身上同样是惠雨的制服，馀光正好瞥见了胸下的微捲发丝。 不对呀。 我的头发什么时候这么长了？ 还有，我的身材怎么似乎也不一样了些？ 我按着太阳穴，思考着究竟发生了什么事，难不成我现在正做着清醒梦？ 感觉有人拍了我的背，我抖了一下，而对方顺势走到我身前。面前的女孩有着一头深蓝发丝，头发两侧还各扎起了一束马尾。 「宣艾，我要去福利社，要帮你买点什么回来吗？」她开口说道，口内的两颗虎牙吸引了我的注意。 等一下——她说什么？ 宣艾？是我知道的宣艾吗？ 我吞了吞口水，心跳逐渐加速，为了确认我方才浮现的猜想，将目光移至对方的胸口处。 宋颖儿。 我倒抽了口气，内心喧嚣不已。 宋颖儿不就是林宣艾关係不错的同学吗？ 楞在原地傻了几秒后，我没有理会对方，而是站起身来从后门离开，往不远处的女厕衝去。 半身镜映出我诧异的神情，望着镜内这张与我本身截然不同的清丽面容，除了无法克制的惊讶外，我甚至还有点……兴奋激动？ 我变成林宣艾了？变成那个我无数次想要取而代之，代替她跟楚楚谈恋爱的女主角？ 我真的穿越到书中了？ 缓缓走回教室后，无论是制服胸口的姓名、位置上的书本，种种跡象都显示现在我所在的这个躯壳是属于林宣艾的。 这么说很荒谬没错，可我不得不相信，我好像真的穿越到《终不负相遇》里头了，我来到了书中的世界，成为了女主角林宣艾。 这也代表着—— 身旁的椅子被拉开，我下意识侧过身往左方望去，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极其帅气的脸庞。我视线移向那人胸口的蓝色绣线，证实了我的猜想。 纪楚恆。 是我最爱的楚楚呀。 我梦寐以求的男人呀。 ——我的梦想实现了呀！ 第一章（2） 曾只存于幻想的一切一一在我面前上演，我捂着嘴，驀然间竟有股想流泪的衝动。 「楚楚……」视线顿时一片模糊，我语带哽咽的轻声唤出这个称呼。 或许是声音太小，也或许是当事人压根没有想理会的意思——不过我寧愿相信是前者，纪楚恆在我身旁坐下，连看也没看我一眼，而是翻开桌上的化学讲义，开始神情专注的做题，仅仅是凝望他的侧顏，喜悦与心动便自我的胸口满溢而出。 我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盯着他看多久，当上课鐘声响起时，他的视线终于自书本上移开，侧过头来与我四目相对。 墨黑色的发、深邃的眼瞳、精緻的五官与白皙肌肤……这些完美的一切果然只存在于小说之中。 我后知后觉的才开始想着他为何要同样看着我——对呀，我现在是林宣艾，楚楚应该会喜欢上我的，对吧？ 「为什么一直看我？」他薄唇轻啟，清冷的嗓音传到耳中，也轻轻搔过了我的心上。 我止不住笑意，想压抑也无法，索性让他看看我笑起来的模样。 「因、因为……」第一次接触到自己那么喜欢的角色，初次对话难免紧张，我有些结巴的回应，「你长得太好看了呀！」 虽说根据作者的设定，纪楚恆该是个略为面瘫、表情较少波澜的男孩子，可此刻在我面前的他，脸上居然浮现了……有些嫌弃的表情？ 嫌弃？他为什么要嫌弃我？现在的我可是林宣艾耶！ 听到这样的称讚，他不是应该感到开心吗？ 纪楚恆的眉头微蹙，随即回过头去，看来没想再搭理我的意思。 我没有任何不快，心里正盘算着待会儿该如何跟他互动才好，既然是邻座，自然有很多能对话的机会。 我捂着胸口，深呼吸了几口气后，将椅子偷偷往他的方向移一些，身子微微向左倾。 讲义上满满的习题，他只错了一道，我嘿嘿笑了两声，「你好厉害，我化学超烂的耶。」 我想藉此机会开啟话题，孰料他的反应却不如我的预期。 他瞟了我一眼，「你在讽刺我吗？」 我眨眨眼，迟了几秒才意识到这话有多大的不对劲。 现在的我不是理科苦手王可漫，而是学霸林宣艾呀。是那个常驻第一志愿惠雨高中校排前十名，理科成绩尤为顶尖，甚至优于楚楚的林宣艾呀！ 虽说是小说的世界，可剧情里的一切设定与现实几乎完全相同，例如男女主角所就读的惠雨高中，也正是以现实中与我同县市的惠雨高中为原型，差别只在于故事人物是虚构的。 我尷尬的笑了两声，随后摇摇头，赶紧换了个话题，指着窗外的蓝天，「你不觉得天气超好的吗？是很适合出去走走的天气呢。」 纪楚恆没有回应，看着我的眼神似乎有些复杂，我却看不透那代表着什么。 即便他不予理会，我的幸福感也丝毫不减。 我不晓得自己是如何来到书中的世界，可无论如何我对此都由衷感谢，我从没想过奇蹟有成真的一日。 老师自前门走了进来，而纪楚恆也乖乖将桌上的讲义收进抽屉，并拿出物理课本，见状，我也打算照做，从抽屉中取出包着书套的课本。 我稍稍翻开内页，一看实在是不得了，课本上有着密密麻麻的工整字跡，也用萤光笔标示出了重点——学霸的笔记，学不来学不来。 开始上课才约莫十分鐘，我便觉昏昏欲睡，台上老师说的我几乎一个字也听不懂，更别提做笔记了，我甚至拿着自动铅笔在课本空白处写写画画。 看着周遭一个个同学都认真听讲，我不禁感叹这就是第一志愿的学生们的素质，虽说我原本的学校也不差，可在程度上还是有所差异的。 课程内容实在无聊，可我并没有任何怨言，毕竟此刻能待在楚楚身边，我就该感恩了。 我撑着颊，又再度往纪楚恆的方向看，那张帅到犯规的脸，我看一百年也不会腻。 想到方才这一段时间来发生的种种，仍是觉得不可思议，我居然真的到了书中的世界，还成为了女主角林宣艾。 接下来就是等着跟楚楚谈恋爱了对吧？我准备好了！ 阅读过的剧情一一在脑中上演，一想到那些林宣艾与楚楚相处的画面都将成为自己所拥有的体验，我的嘴角便忍不住上扬。 第一章（3） 快乐的时光总过得特别快，当鐘声响起，我后知后觉的看向墙上时鐘，才发觉现在已经来到了放学时间。 纪楚恆将桌面上的物品收拾乾净，随后站起身来，背着书包准备离开教室，见状，我赶紧叫住他，想要与他道别。 「纪楚恆！」忍下了想唤他楚楚的衝动，我这么喊，「明天见！」 我的声音不小，许多同学都纷纷看向我这儿，表情惊诧，而身为当事人的楚楚也同样回过头来。 他还是像方才好几次那般一语不发的盯着我。 可能是觉得什么也不做太不礼貌了，于是他轻轻举起了左手掌，而后迅速放下，转身就走。 即便只是简单的回应，也使我心花怒放，对着早已没有他身影的后门傻笑了好几秒，才想着已经放学，该回家了。 我哼着歌，乐不可支的拉上书包拉鍊，蹦蹦跳跳的准备离开教室—— 一隻手扯住了我的书包背带，我险些摔倒，脏话也差点要脱口而出。 我转身看向罪魁祸首，噢，原来是宋颖儿，「我」的好同学。 「你今天怎么不留晚自习？我正要问你吃什么耶。」她眨眨眼，表情纯真。 我敲了敲头，意识到我又一次的忘记自己现在的身份。 那我现在是要……留下来？留在学校晚自习到九点才回家？ 我才不要！ 「就……不太想留。」我耸耸肩回答。 宋颖儿的神情浮现一丝担忧，她语气犹豫，开口问道：「宣艾，你今天还好吗？我觉得你有点怪怪的，刚刚你不是还跟纪楚恆道别吗？你怎么会这样呀？」 我摆摆手，「没事没事，我先走啦！」 为了躲避她的追问，我迅速跑出了教室门。 我没来过惠雨高中内部，自己也算半个路痴，可问人校门在哪似乎会被认为是神经病，于是我只好观察大部分的学生都往哪儿走，跟在他们身后便是。 挺顺利的，我一路走到了大门口，踏出校门来到人行道后，我有些茫然的望着陌生的街道。 再说一次，现在的我是林宣艾。 她住的地方不是我的家，这个世界没有王可漫。 我扶额，懊恼的从书包内翻出手机来，看着萤幕有着裂痕，开个机也要等个一阵的老旧型号手机，我频频叹气，感慨着这女主角还真是不好当。 等待开机的过程中，我也拿出了皮夹内的身分证，确认了一遍林宣艾住在哪儿。 我打开地图的应用程式，将地址输入进搜寻栏，随后查看住家附近的公车站牌，再对照着学校外公车站贴的路线表，来选择我应该要搭哪台公车。 我还花了些时间来再三确认自己所站的方向是正确的，免得发生搭乘反方向公车的憾事。 我特别庆幸作者的世界观套用了现实的一切，否则我在这儿连一天也不晓得能不能顺利度过，同样幸运的是，这座城市我活了十六年，虽然也有某些不熟悉的地方，可总体而言至少能较快的适应。 在经歷了一连串不赘述的麻烦事后——例如找了好一阵子的小巷、钥匙一直拿错支、爬了四层楼的楼梯，我终于顺利抵达了女主角的家。 我垂眸，消沉了一下后很快的又再度打起精神，告诉自己没关係。 我相信我很快就能适应林宣艾的生活，我可以的。 这个世界有楚楚在，为了他，我稍微吃些苦也是没问题的。 好吧，即将面对的劫难比我想像中还多。 看着书桌墙上的好几张黄色便利贴，其中一张还写着段考的日期与科目。 完蛋了。 林宣艾就读的不仅是第一志愿，她甚至还是数理资优班的学生，试卷难度相较普通班级更是有落差。 段考的日期——就在明天呀！ 第一章（4） 一连打了好几个呵欠，晚上睡了不到六个小时的我睏得很，方才也险些睡过站，幸好身旁坐的是同校的学生，对方好心的拍了拍我的肩，告诉我学校到了。 适应不良——从昨日搭上返家的公车起，我便一直有这样强烈的感受。 林宣艾的住处跟我家截然不同，我住的是透天厝，她住的是老旧公寓内的其中一层楼，装潢老旧、空间狭窄，不仅如此，床铺还硬得很，是我夜里辗转反侧、醒来全身痠痛的元兇。 我是很羡慕林宣艾、想穿书来跟楚楚谈恋爱没错，可……这并不代表我要跟她体验一模一样的生活呀！我一点都不想生活在这样的家庭里！ 父母感情差就算了，经济方面也有些拮据，住处没有冷气、浴室莲蓬头坏了，只能以大盆子装水后再舀起。 仅一个晚上的时间，我便怀念起自己那应有尽有的家。 ——为了楚楚，我忍！ 望着字跡工整的笔记，我却一个字也读不进去，再过半小时便要考物理，班上的大家都正安静的复习课业，我一心只想着身旁的纪楚恆，也不时往他那儿偷瞄几眼。 贸然打扰他似乎不太妥当，于是我翻了翻讲义，找了道有特别标註「必考题型」的题目，从笔袋内翻出橡皮擦，将上头的笔跡全擦掉，即便林宣艾写的似乎是正确答案。 「纪楚恆……你能教我这题吗？」我用气音唤着，伸出食指戳了戳他的手臂。 呜，我碰到楚楚了，好幸福。 「你想做什么？」简单扫过题目后，纪楚恆看了我一眼，眸中透出一丝困惑，「你上礼拜不是上台写过了？」 嗶嗶！王可漫幸运e！ 我的笑容僵在脸上，花了几秒来理解他的意思，大概是林宣艾曾在课堂上被老师叫上台做题吧。 怎么偏偏是这道题！ 我咬唇，默默缩了回去，不愿再给他造成困扰。 撑着颊，我将笔桿放到唇上嘟着嘴，环顾室内的摆设，一切仍然这么陌生，与我熟悉的教室很是不同。 现实中的王可漫怎么样了呢？原本的世界变成什么样子了？我的意识已经不在那儿了，现实还会照常运作吗？ 我可不像普遍穿越的情节那般是由于出车祸失去意识之类的意外才得以来到书中，我只是午休小睡了一下，醒来后就成了这种样子。 若这一切仅是一场梦，未免也太过真实、太荒谬了些。 考试前十分鐘，班长让大家赶紧将桌椅分开，毕竟待会儿就要考试了，我也因此必须与楚楚短暂别离，即便他仍然在我触手可及的位置。 「加油！」在监考老师发下考卷前，我也特地向纪楚恆打气，希望这样的鼓励能让他超常发挥，得到优异的成绩。 「谢谢。」他双眸微瞠，似乎很意外我这么说，「你也是。」 楚楚也帮我加油！我肯定能考出好成绩的对吧！ 才怪。 试题发下来后，我先粗略扫了一遍题目，方才愉悦的笑容顿时垮下。 题目不至于看不懂，可要我算出答案？办不到。 答案卡右上角的班级姓名，我下意识便写了自己本身的资料，下笔后才意识到现在的我是林宣艾，便赶紧擦掉重写一遍。 这个世界里，不存在王可漫这个人呀。 盯着眼前几乎没有一题能得出解答的考卷，我先是在心底默默向模范生林宣艾懺悔，而后心一横，乾脆随心所欲的猜答案，不出半小时，当其他人还在奋力作答时，我已经趴下休息。 抱歉了，可我真的不擅长理科。 等到考社会科时，我肯定能发挥出自己原本的实力！ 这么想的我，直到下午考地理时便再度被打脸。 惠雨高中的考卷难度也太高了吧！我们学的不是一样的东西吗？ 身为强项科目之一，我本以为自己应该能流畅的作答，可整份考卷写下来，我只能肯定自己会有及格分数。 我深呼吸了口气来冷静心情——王可漫，你只是比这些人笨了一点，考卷也刚好难了一点，没事。 是啊，没事的，想要考医学系的是林宣艾不是我，我穿越到书中是来跟楚楚谈恋爱的，才不要荒废时间在课业上！ 第一章（5） 一连三天的段考，我并没有太多时间可以跟纪楚恆有所交流，毕竟他在认真复习，若因为自己的叨扰而影响到他的表现，那也是我所不乐见的。 反正我还有许多时间能跟楚楚培养感情嘛。 已经过了三天多一些，我慢慢适应了在这里的生活，也逐渐体会到林宣艾的人生究竟过得多不顺遂。 昨晚在房间内，我听见了一对男女争吵的声音，我想那便是书中时常描写到的，林宣艾父母起争执所发出的声音。 明明住在同个屋簷下，但我跟他们二人并没有太多互动的机会，他们看起来也似乎不怎么想搭理我，与我本身的家庭简直完全不同。 一对比下来，我便开始有些想念我的父母……一点点而已喔！因为这里有楚楚，我一定能坚持下去的。 终于，中午考完了最后一科英文，同学们脸上的表情像是从地狱解脱般，也有一些人拿出手机立马开了一局连线游戏。 我也同样感到高兴，毕竟这样一来，我就又能与楚楚座位併在一块，近距离接触啦。 「呼，这次数学好难，我猜一定是小白出题。」午餐时间，在排队等待盛饭时，不知何时跑到我身后的宋颖儿这么说。 在《终不负相遇》中，宋颖儿身为林宣艾较为亲近的对象，在故事里虽说不是推进重要剧情的角色，却对调节气氛起了很大的功用，让严肃凝重的剧情读起来也不那么难受了些。 她活泼外向且乐观，是个好相处的女孩子，因此我并不排斥与她互动，甚至觉得在穿书后也能拥有自己的朋友是件很棒的事。 这几天她时常来关心我的状况，认为我的言行举止很是反常，面对我的敷衍带过，她也没有太过介意，仍照常与我聊天。 我不晓得她口中的小白是谁，不过仍点头附和，「我也觉得。」 「反正对你来说没问题的嘛，你可是林宣艾耶！」宋颖儿笑着陶侃道，随即转了个话题，「是说你这几天好常压线到学校，你之前明明都超早来的。」 我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没办法呀，这几天都失眠，好不容易睡着，又很难听到闹鐘的声音！」 我还顺道与她分享自己前天被其他学生在公车上叫醒的趣事。 想不到她接下来说出口的话，与我所知的事实截然不同。 「哎，我突然想到，你高一也有在公车上叫醒过纪楚恆耶！而且你当初说那严格来说算是你们第一次在公事以外的互动。」宋颖儿挑眉，「怎么现在换你在车上睡着啦？」 「啊？」我眨眨眼，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第一次互动？我跟纪楚恆？ 这本书我读了很多遍，我很肯定自己没有记错。书中林宣艾第一次跟楚楚有了公事以外的互动，便是她主动教了楚楚数学题那次，何况那是不久前发生的事。 如果发生了宋颖儿口中这件事，作者怎么可能没写出来？这可是无比重要的剧情，是男女主角第一次的互动跟对话呀。 想不出一个合理的答案，最终我放弃了思考。 回到座位后，一边将饭菜送入口中，我忽然重新思考了一遍自己身在此处的相关问题。 我是穿越来做什么的？跟楚楚谈恋爱。 那我要如何能回到原本的世界呢？让故事进展到书中的结局吗？ 所以我现在该做的是……让一切照着原本的剧情走？ 我闔上眼，回忆了一遍剧情。思考着在剧情中目前的时间点后都发生了些什么，而我必须去推动才行，如此一来，我就能顺利的与楚楚修成正果。 好咧！那接下来的剧情就是—— 「宣艾，有人找你喔。」一名同学点了点我的肩，我的思绪也跟着被打断。 我微微皱眉，向后门看去，只见一道高挑身影站在后门，脸上掛着柔和的笑容。 重点是……那个男孩子长得超级好看！ 但他谁啊？ 第一章（6） 迟疑了一阵后，我站起身来，走到对方的面前，视线往他胸口的绣线瞄去。 佟千遥。 我很确定这个名字没有出现在书里，一次也没有。 这是否能代表他是个不重要的小人物？ 我抬眸，与名唤佟千遥的男同学四目相对。他有着一双好看的眼眸，表情很是无害，令人不自觉放下心中防备。 「宣艾，你吃饱了吗？」他嘴角弯起，露出一个讨人喜欢的笑容。 书中的惠雨居然还有这种等级的帅哥？为何作者完全没提到？这不合理呀！ 面对这像阿嬤一样的关心，我一时之间搞不明白他要做什么，顿了几秒后才回答，「吃完了。」 「那我们过去社办吧。」佟千遥点点头，而后视线似乎是移到我后方，我转身看去，宋颖儿正朝他的方向挥挥手，笑容明艳。 他们两个认识呀？ 不对，重点不是这个！ 听到「社办」二字的同时，我在脑海中思考有关林宣艾所属社团的各种情报。虽说剧情曾提到她是医学研究社的干部，可作者对此着墨不多，社团相关事务也与故事较无干係。 我抿抿唇，眼前这个男孩于我而言是全然陌生的角色，我没有他的半点情报，甚至不晓得他是好人还是坏人。 「好……你等我一下，我还要倒厨馀。」抱着他不会影响到故事进展的心态，我便答应了他。 硬要说的话，这应该能算是「故事之外的剧情」吧？就像每段剧情之间没有描述的、无关紧要的过场。 我回到座位上快速收拾了东西，对于要暂时离开楚楚身旁感到有些可惜，忍不住在走出教室前依依不捨的看了他好几眼。 而他仅是静静在位置上吃着午饭，散发出清冷气场，使旁人不敢轻易靠近。 幸好，现在的我不是别人，是林宣艾，那个会被楚楚喜欢上，只专宠她一人的女主角，他的高冷在我面前肯定是不堪一击的。 走廊上，我乖乖的跟在佟千遥身后，见我步伐缓慢，他也跟着放慢了脚步，不知不觉中我们成了并肩而行。 一股怪异的感受浮上心头，我感觉自己似乎不是第一次看见佟千遥这三个字，可我极度肯定他不是小说里的角色。 到了他话中的社办后，他转开门把，随后掀开了桌上的笔电，打开了简报软体，萤幕上呈现的是一连串製作精美的投影片。 此刻我终究是止不住好奇心，忍不住将心底的疑问脱口而出，「你……是谁呀？」 见他神情微愣，我想自己大概是被当白痴了。也是，毕竟若他是跟林宣艾同社团的成员，两个人怎么可能不认识嘛。 可他困惑的神情却随即消逝，取而代之的是豁然开朗的笑。 「宣艾，你装学弟妹还挺不错的。」佟千遥的嗓音跟他给人的第一印象很类似，是没有一丝侵略性的温柔，「也是，毕竟到时候还有其他学校的学弟妹，他们不一定认识我。」 我被他这话搞得一头雾水，唯一能确定的是，我应该没有被当成笨蛋。 「那我开始囉，过程中有问题你随时能打断我。」他清了清喉咙，随后按下投影片播映，萤幕上显示的是他的姓名、职位、社群帐号以及个人照。 「各位学弟妹好，我是惠雨高中医研社的教学佟千遥，也是这次四校联合社课的负责人，如果这一整天有任何状况都能来找我。」他直勾勾盯着我，「至于我旁边这位学姐是林宣艾，下午的蛙剖就是她来示范给大家看喔。」 虽说就坐在他面前，可我并没有放多少心思在他说的话上，我满脑子想的都是自己在这究竟要做什么，没有楚楚好无聊，根本是在浪费时间……等一下，我刚刚是不是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蛙剖？是我想的蛙剖吗？解剖青蛙？ 我负责示范？ 别开玩笑了，我连摸青蛙都不敢，何况要解剖！我怕血呀！ 「宣艾。」不知过了多久，当佟千遥在我面前弹了个响指，我才回过神来，「如何？内容还可以吗？」 我抽抽嘴角——怎么办？我刚刚都没在听，可我能这样说吗？ 「我觉得很棒！」于是我撒了谎，还拍了拍手。 「能被你肯定太好了，我昨晚还很担心说明得不够详细。」他勾起一抹浅笑。 说真的，即便他是个无关紧要的小角色，可佟千遥的顏值实在出眾，就连心早已归属楚楚的我，看见他笑时心跳也不禁漏跳一拍。 我正想询问他刚刚说的「蛙剖」究竟是什么情况，不料他又再度开口，「再来换你了，你的简报肯定很完善。」 一颗睿智的蛤蜊曾说过——蛤？ 蛤？换我干嘛？ 第一章（7） 大概是察觉到我的表情变化太过明显，面前站着的男孩稍稍弯下身来，脸朝我凑近了些，「怎么了？」 我闔上眼，握紧了拳头，已经做好了待会的说词不被接受的准备，反正佟千遥不属于这个故事，在他面前有什么不对劲应该也不会影响任何进展。 「不瞒你说，其实我……最近状况不太好，常常忘记很多事。」深呼吸了口气，我如此说道，「像我也不晓得你带我来这的目的，也不知道自己现在应该做什么，我都忘了。」 起初我想着是否要乾脆告诉对方我是从现实穿越来的，其实我叫做王可漫而不是林宣艾，可我随即想着，这样一来可能真的会被当作神经病大肆宣扬，届时连楚楚都将离我而去。 我鼓足了勇气才敢观察佟千遥的反应，他的表情与我预料中的相去不远，看来满是诧异与震惊。 「还好吗？是发生什么事了吗？有没有去看医生？」而在那之下，还有显而易见的担忧，他微微蹙眉，「是不是前阵子考试压力太大了？」 他的语气焦急，让我想到了当我每次不舒服时妈妈温暖的关心。 「可能吧，过一阵子应该就会比较好。」我耸耸肩，内心对于撒谎的事感到些许愧疚，「所以……你能跟我说明一下情况吗？我现在该做什么？」 佟千遥点点头，随后开始与我说明现况。 下礼拜六是包括惠雨高中在内四校医研社的一日联合社课活动，身为教学的我当天要负责的是在下午的课程中带领学弟妹解剖青蛙，并介绍其器官构造。 解释完一切后，他仍是止不住担心，不停追问要不要带我去医院检查，毕竟我的情况太过特殊，已经接近失忆。 而我则是疯狂摇头，告诉他自己真的没事，只是不小心忘了一些重要的事。 「可是，看起来不只如此。」他轻声道，「你今天给人的感觉很不一样，完全不是平常你会有的样子。」 事已至此，我想自己再继续搬出拙劣的谎言也不妥，索性在隐瞒了些重要的真相后，将大部份的状况稍做扭曲后告诉了佟千遥。 我说，自己忽然在一夕之间很多事都忘了，很多事都不晓得，也有很多地方改变了，例如我的个性、我变得很怕血，还有我这次考得很差。 听了我的说明后，他的表情更为困惑，似乎是想在问些什么，却被我打断，「不要思考，去感受。」 「那我有什么能帮到你的吗？」佟千遥拿我无可奈何，于是叹了口气——帅哥连叹气的样子都好看。 我想了想，认为这件事只有他知道就好，若传到其他人耳中，例如纪楚恆跟宋颖儿，又或者其他在书中有名有姓的角色，那后果实在不堪设想。 「这些事我只跟你说，请你帮我保密。」我将食指抵在唇上，露出一个俏皮的笑。 *** 后来，佟千遥爽快的答应了我的请求，虽然他看起来仍然抱持着许多疑问，却也没有再多说些什么。 他还告诉我，既然我现在成了怕血的林宣艾，自然也没办法进行下礼拜的蛙剖，这份工作便交给他，而也为了防止其他人说间话，他跟我约好交换彼此的授课内容，并把他的随身碟交给我，说是里面放着简报跟一些内容重点，让我这几天先回去研究，有什么问题随时联络他。 在他说出「放心交给我」的时候，我真的觉得他有够帅，可我喜欢的是纪楚恆，不会那么轻易变心。 虽说已经过了好几天，不过我跟楚楚并没有任何实质的进展，我时常热情的与他打招呼，向他主动开话题，可他都仅是简单回应，甚至偶尔他看起来有点不耐烦了，我只能赶紧打住，免得惹他不悦。 还是说，我要等楚楚主动接近我？但最喜欢的人就在身旁，我到底要怎么忍呀？ 许是我表现得过于明显，除了我的不寻常外，宋颖儿也时常跟我提起纪楚恆，问我是否对他有意思。 在原本的剧情中也有类似的问题，我担心不照剧本来会影响后续发展，于是我都只能照着书中写的那样，告诉她「我们就只是同学的关係，没有别的」。 宋颖儿说鬼才信，我也这么觉得。 而也因为我段考的成绩实在太过惨烈，班导还趁着这天午休时间将我叫去办公室约谈，问我为何成绩忽然一落千丈。 不仅如此，由于我毫无防备的将发回来的数学考卷放在桌上，一旁的纪楚恆似乎是看到了，就连他也难得与我搭话。 「林宣艾，你是怎么了？」他的表情很是不解，指着考卷右上角的分数问。 第一章（8） 在纪楚恆身边的每一刻都是幸福的，无时无刻都令我感到心动，他不搭理我时就已经如此，而他如今居然向我主动问话。 沉浸在这样的喜悦中好几秒后，我才回答，语气轻快的很，「我就不会写呀。」 我这句话让他哑口无言，过了一阵，他才再度开口，「你难道一点也不沮丧？」 啊，是呢。 林宣艾可是拚了命在维持好成绩，只要名次稍有退步便会不甘心的，得失心很重的女孩子。 那我现在该表现出什么反应？ 「是挺难过的……」我立刻垂下眸来，装出失落的模样，随后用着灵动大眼凝望着他，「那你要安慰我吗？」 孰料，他的神情没有半分动摇，甚至还嘖了声。 「莫名其妙。」丢下这话后，他回过头去，再也没有理会我。 老实说，那瞬间我还真的挺难过的。 *** 晚间，躺在床铺上，我看着天花板上摇摇欲坠的吊扇，实在提心吊胆，最后仍是切掉了开关，寧愿多流点汗也不希望在跟楚楚谈恋爱前先死在这里。 ——话说，我如果在这个世界出了什么意外，会发生什么事？ 只怕在这里死后我甚至回不到现实，所以还是小心为妙吧。 看着有些斑驳的墙面，我回想起这几天以来发生的一切，相较于起初的不可思议，如今则是多了些疑惑。 对于宋颖儿那天所说的，我与纪楚恆在公车上的初次互动，我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还有佟千遥。太奇怪了呀，外表帅气、姓名也如此非凡的男孩子，居然不是故事中的主要角色？ 又是为什么我会对他的名字感到莫名的熟悉呢？ 公车、佟千遥、公车、佟千遥…… 我猛然瞪大眼，想起了某个不得了的情报。 虽说是出版的小说，可《终不负相遇》最初是在网路上连载的，似乎是由于作者一连几部作品人气皆不错才被出版社相中，有了实体出版的机会。 而如此喜爱这个故事的我，自然也有在留言区写下我的读后感想，并感谢作者写出了这样一部小说。不仅如此，我也花了些时间将留言区的每则心得都读过一遍，想看看其他读者是怎么想的。 也是看到其他人的言论，我才得知这个故事其实并非一开始就是我看到的样子，还有尚未完成便修稿的旧版，早期留言区的内容提到的也大多是曾经的剧情。 「新版的故事没有千遥了好可惜，我很喜欢他的说qq」我曾看到有一个似乎是老读者的留言这么写着。 当时作者的回覆是，她跟编辑讨论后认为这个角色对于剧情进展没太大帮助，且会分散男主的魅力与风采，于是经协调后决定删除，不过她自己也非常喜爱这个角色。 至于林宣艾与纪楚恆的初次互动，印象中在初版的剧情中也的确是在公车上发生的事。 我没有看过旧版的剧情，只看过留言区的内容，可当这两点疑惑都有了解答，我便得出了结论。 该不会我如今所处的这个世界，是《终不负相遇》的最初剧情？ 不是吧…… 我曾以为自己照着剧情走到最后便能功成身退，返回现实中继续快乐生活，可既然这是一个没有结局的故事，那我该如何回到现实？ 这样一来，原本无脑照剧本演戏的方法大概也不管用了，我必须用别的方法来攻略楚楚才行。 总之，现在我该做的就是专心与纪楚恆培养感情，其他的之后再说，反正肯定没事的！ 应该是这样……没错吧？ 第二章（1） 如今的我大概是身处于一个极其真实的幻梦中吧——睁开眼不久时，我仍是这么相信着的。 可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逻辑严谨的一切在我面前上演，我的五感也无比真实，所见所闻都告诉我，这似乎不只是一场梦这么简单。 原本仅是打算趴下小憩几分鐘，不想再度睁开眼时，世界风云变色，甚至我也不再是原本的自己，我此刻是被称作「王可漫」的存在。 我不晓得自己为何会身在夕苑高中，更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我的意识居然进到了另一个女孩子的躯壳中。 几分鐘前，方踏进来的教师已在讲台上滔滔不绝的讲课，从前我未曾于课堂上恍神，可如今我却连一个字也听不进去，脑袋像是嗡嗡作响般，任何声音都变得无比飘渺遥远。 究竟发生了什么？ 方才被另一个女同学拉进厕所时，镜面映照出的是一张陌生的脸庞，从头到脚，我没有一处是自己熟悉的模样。 莫非……我与这个原本名为王可漫的女孩交换了灵魂？ 真的有可能发生这等荒谬的事吗？ 眼角馀光瞥见了右上角放的一本小说，封面上写着书名，看样子是专门满足少女幻想的爱情小说。 平时对这类题材压根就没兴趣的我，此刻却移不开目光，甚至下意识伸出了手，将其翻至了背侧。封底的故事简介映入我的眸中，当我瞧见女主角名字的那刻，胸口的心跳猛地加速，无法相信自己看到了什么。 林宣艾……女主角的名字跟我一模一样？ 不仅如此，为什么上头还写着纪楚恆的名字？ 这已经不是能以「巧合」搪塞过去的了。 有些艰难的嚥下口水，阅读完书籍简介后，我抽抽嘴角，内心百感交集。 这个故事在写我跟纪楚恆谈恋爱？ 我与他压根就没什么特殊交集，不过是这学期座位正好被分配到临座的关係罢了，将我与他凑成一对，是否太牵强了些？ 为了确认内心的猜想，我深呼吸了口气，随后将书籍悄悄翻开了第一页，打算开始阅读这个以我为主角的故事。 里头究竟都写了些什么呢？ *** 阅读完整部作品后，内心的疑惑不减反增，我的思绪如同缠成了一个结，得不到任何解答。 书中的林宣艾，是我，却又不完全是我。 好比她跟我相同，家庭关係失和、经济状况不佳、就读惠雨高中数资班，可我们却又有某些经歷不相似，甚至后来的时间线都是我尚未遭遇的事件。 我摸摸口袋，翻出了里头的手机，幸亏解锁方式是指纹，我不需要猜出主人设下的密码。 我打开社群软体，在搜寻栏内打下自己的帐号名称，明明一字不差，却找不出任何与我相符合的帐号。 我皱眉，而后删除字串，重新输入一串英数组合，那是我们医学研究社的宣传帐号。 有了。 我一惊，而后点下最上方的结果，可版面上显示的内容却与我印象中的没有一丝相同。 我往下滑，找到了干部们的介绍文—— 谁啊？ 我在哪？佟千遥在哪？担任教学的为什么不是我们两个人？ 我扶额，虽说很不想这么相信，可一切都显示着我方才心底浮现的假设似乎是对的。 姑且不论这里是什么样的世界，可那些我曾以为的「现实」，在这世界里头似乎只是《终不负相遇》这本小说内的设定。 我呀，好像是这本书的女主角没错了。 第二章（2） 这个猜测并非完美答案，仍有许多疑点尚未釐清。 撇除无法以常理解释的穿越现象，如果我真的是《终不负相遇》的女主角，那为何书中大部分剧情我都未曾经歷？甚至在故事前段提到的某些记忆，都与我认知中的有所差异。 我翻开书籍封面，在折口页的部分有着作者介绍与个人网站网址，我将「织悦」这个名字默默记在心底，打算主动联络对方，搞清楚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而在一切都获得解答前，我也必须把握时间来好好理解这个世界与我记忆中的环境究竟有何差别，同时不让周遭的人察觉任何异状，这个身体不属于我，我也不能够给名为王可漫的女孩造成麻烦才行。 在醒来后的这段时间内，我已试图自他人对我的言行举止与王可漫的个人物品中获得了部分线索，将一块块碎片逐渐整理拼凑，目的即是要了解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就桌上的那本小说以及课本角落的小涂鸦看来，我想她应该是个充满少女幻想、天真烂漫的女孩子。 拿出笔袋内的便利贴与黑笔，我写下了最需要得到答案的两个问题。 我与书中的林宣艾究竟是不是同一个人？ 我要怎么回到原本的身体？ 而后，我暂且将这两个疑惑拋在一旁，我想在能顺利回到自己的世界与身体前，必须尽可能的扮演好王可漫的角色。 这么决定的同时，脑海中又再度浮现出一个疑问。 ——王可漫的灵魂如今身在何处？ 虽说我不晓得自己究竟是怎么来到她的身体，可无论如何，我霸佔了这副躯壳是不争的事实，那这样一来，原本的主人去哪了呢？ 无解。 我叹了口气，对于毫无头绪的问题决定放弃，这一向不是我的风格，此时此刻却似乎不得不这么做。 虽说没怎么认真听讲，可我的耳朵仍是下意识捕捉了几个关键字，一连上了几堂课，老师们都有提到明天开始便是段考，要同学们好好努力。 巧的是，若我还是原本的林宣艾，明日也正是段考第一天。 她与我一样同是高二的学生，我想考卷题目对我而言铁定不成问题。 刚刚几堂课过去，桌上累积了些已登记完成绩，发下来给学生复习的考卷，其中理科考卷右上角的分数特别凄惨，我看着那些错题，忍不住在心底默默吐槽怎么连这么简单的题目也不会。 当放学的鐘声响起，我没想太多便背起书包准备离开教室，方才趁着间暇时间，我已经确认了王可漫的住家地址，也查好了沿途的公车路线，虽说要转车是有些麻烦，可现在的我不需要如往常般留在校内晚自习，有的是时间能慢慢等待。 「漫漫！」一道叫唤自后方响起，还没来得及回头，肩膀便感受到重重的拍打。 「怎么了？」我眨眨眼。 身旁的女同学名为沉庭珈，似乎是王可漫在班上较为要好的朋友，每到下课时间几乎都会跑来找我谈天，在我尚未搞清状况时拉我去厕所的也是她。 明明她也没多高，甚至比原本的我还矮，不过王可漫是个略矮的女孩，身高一下子缩水了，这点我到现在还无法适应。 「我都还没收好东西，你今天居然不等我。」沉庭珈轻哼了声，随后拉着我离开前门。 我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向她道歉后也同时将这件事默默记在心底，告诉自己下次一定记得。 她一边拉着我走，嘴里唸唸有词，我没注意听她说了什么，只是一直点头附和，眼神则不停扫视四周，打算趁机熟悉环境。 「理我！」沉庭珈轻轻敲了我的头一下。 我这才回过神来，一脸茫然。 「我刚刚说，我读生物的时候一直搞混，减数分裂的前中后期也分不清楚，精卵的发育过程也记不起来……我真的快疯了。」她瘪嘴，表情充满怨气。 她口中这些令人困扰不已的知识，于我而言却是半分难度也没有的观念。 她烦恼的模样使我想起了班上时常来请我帮忙解题的同学，于是我没想太多便开口，「需要我教你吗？」 沉庭珈先是蹙眉，随后犹如听到什么可笑的言论般大笑出声，连一旁经过的学生们都朝我们这儿看。 「你说笑啊？」她拍拍我的背，「你先顾好自己就好了啊，乖。」 ——看来王可漫在生物科的表现很差。 我不愿意给她带来麻烦，可这件事跟我替她考出好成绩应该是不衝突的，甚至能说只有好处。 「我这次可是很认真在复习的，等成绩出来你就知道啦。」我勾起嘴角，扬起一抹自信的笑。 「喔？这么厉害？」 我点点头，不过下一秒却闪过一道念头—— 如果说……我就是书中的林宣艾，那么我所拥有的一切，是否早已被作者安排设定？ 我的家庭背景、我的外貌个性、我的课业表现……都只是那名为织悦的作者所写下的文字。 那个人就如同我的上帝，我的过去与未来全都为他所操控。 也罢。说不定此刻走在我身旁的沉庭珈，其实也是某本书中的角色，其他人也是，所有人的命运早已被註定，冥冥中已安排妥当，我们不过是照着剧本在行动。 这样转念一想，心情便豁然开朗，没什么好纠结的了。 *** 本想着要跟着沉庭珈一同走到公车站去，可我才出校门口没几步，便听见了有人似乎正唤着王可漫的名。 声音的来源是一辆白色休旅车的驾驶座，我顺着方向看去，车内的中年女子正朝我挥着手。 「阿姨好！」沉庭珈比我率先做出反应，活力满满的向对方打招呼。 看来这名妇人是王可漫的母亲。 真好，放学还会亲自到校门口接女儿回家。 「珈珈要不要来我们家玩？」 「不用啦，明天要段考了，我要回家读书！」沉庭珈摇摇头，一头短发跟着晃动，「谢谢阿姨，我先去搭车囉，掰掰！」 语毕，她便赶着红绿灯的最后几秒衝过马路，我还没来得及与她道别。 「漫漫，上车啦，怎么在发呆呢？」王妈妈歪头。 我「喔」了声，拉开了后座的门把。 甫上车不久，王妈妈便与我分享她今日都做了些什么，说是她早上经过花市时买了一盆多肉植物，又说她待会回家后要炸女儿最喜欢的花枝丸。 只是这样简单的日常对话，我却从她慈祥的语气中感受到了满满的爱与温暖。 想必王可漫是被她的家人所爱着的吧。 或许是我没有主动说些什么，对方忍不住出言关心我是否心情不好。 「没有啦，可能是因为明天要考试了，压力有点大。」我随意想了个理由。 我从前方的镜子内看到了王妈妈和蔼的笑，「尽力就好，不要让自己太累了喔。」 亲情的温暖，居然是透过别人的母亲来感受的——我讽刺的弯起嘴角，脑中驀然忆起父母争执的那些画面。 能暂时逃离那不像家的地方，或许也不是什么坏事。 第二章（3） 我决定隔一阵子再去联络作者。 起初我的确想着这事越快解决越好，可当我回到王可漫的家后，我便贪心的想着，若是能再这儿多留几天就好了。 耳边没有父母的争执、回家后有美味的晚餐等着我、不用为了该如何开口跟爸拿钱而烦恼……就当让我体验一场美梦吧，我只想逃得远远的。 做为回报，我打算替王可漫考出好成绩，这样一来不仅她的父母高兴，对于她未来在升学时肯定也会有所帮助的。 虽说是本市第二志愿，可夕苑的考题难度与我经歷过的相比实在有所落差，就连我曾觉得棘手的考科，写起来也无比顺手，更别提我本就擅长的那些科目。 由于大部分的考科都是电脑阅卷，考试的成绩很快便出来了，当物理老师在课堂上公开表扬我满分的成绩时，面对眾人的目光，我竟觉得有些害臊。 毕竟从前班上的同学各个都很优秀，大家的表现不会有特别明显的差异，也有比我还要更厉害的人在。 与我预想中的有些不同，本以为王可漫在不擅长的科目考了满分将会轰动全班，可实际在下课时跑来位置旁的同学却不多。 我想，大概是因为班上与王可漫高一同班的人并不多，只有他们才晓得她从前在成绩方面的表现如何。 其中最激动的当属沉庭珈了。方才她已一连骂了好几声脏话，一脸不可置信的嚷嚷着王可漫怎么可能考这么高，说是被牛顿或者爱因斯坦附身才会如此。 而我只是笑了笑，对于她的言论不置可否，毕竟这也真不是王可漫考出来的分数。 对于眾人的称讚与疑惑，我的说词都是一贯的「因为我这次很认真读书」，我倒也没说谎，我平时便时常温书，段考前更会更加把劲的用功，毕竟我可不是不努力就有收穫的天才。 午休时间，我睡不大着，便打算趁此机会在校园里绕绕。夕苑的校地广大，据说校风也算自由，在惠雨里午休时间是不能随意在外间晃的，不晓得这儿可不可以？ 十月的阳光仍有些烈，我沿着阴影处走至一棵大榕树旁，树的周围有着一圈水泥，我拍了拍上头的枝叶碎屑，拉拉裙子后坐下。 微风徐徐吹来，明明这一点也不特别，可我却好像许久没能享受这样的清间。 身在菁英云集的学校，我的生活无时无刻都面临着竞争，即便只是课堂上的小考，前一晚我也必须熬夜苦读，只为了不落于人后，维持平时的好成绩。 我一直相信，只要自己持续努力，届时就能顺利的考上医学系，摆脱我的双亲、靠自己的力量来过生活。 我不会步上他们的后尘，我将会成为一个优秀的人，在经济上也不虞匱乏。 这样的我，在最重要的高中时期怎么可能有办法过得悠间？ 就连本该是依兴趣来选择的社团，我也因升学的考量而加入了医学研究社，为的便是能在履歷上添上一笔值得说嘴的经歷。 可如今，我却因为不明所以的偶然契机来到了一个不属于我的世界，替代了王可漫这个人。 我终于能获得喘息的空间。 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动静，我猛地转过身，只见树干后方出现一道人影，对方正背对着我伸懒腰。 似乎发现除了自己还有别人在这，男孩回过头来，我也得以看见他的正面。 我首先注意到的是他左耳那些明显的饰品，耳朵才那么一小点，他却打了许多耳洞，实在惹眼。 我端详着他的面容，明明是单眼皮，他的眼睛却大得很，睫毛也同样明显，是一双漂亮的眼眸。 「你，看我干嘛？」他瞇起眼，语气充满质疑。 「没什么。」我别开眼——方才会多看几眼还不是因为他的耳朵？ 有间杂人等在这，我想还是换个地点好了，当我正要起身离开时，他却又再度开口。 「这是我睡觉的地方。」他双手环胸，「如果你之后还要来，不可以吵到我。」 在粗糙又硬的水泥上睡觉，神经病。 「我没有吵你。」我轻声回覆。 「我又没说你吵我，我只是提醒你。」他挑眉。 「这是学校，不是你家，任何人都可以来这里，你没有阻止他人吵闹的权力。」我针对他的「提醒」提出反驳。 他吐吐舌，模样看来有些欠揍，「我说不可以就是不可以。」 怪人。 「随便你。」我懒得再与他争辩，丢下了这么一句话后就要走。 不料对方又再度出声——够了没？我是哪里招惹到他？ 「你叫什么名字？」 我满头问号，不晓得他问这个要做什么，可仍是乖乖回答，「林宣艾。」 最后一个发音落下，我才暗叫不妙，正想开口更正，却又想着无所谓，反正我跟这人毫无交集，或许甚至他隔天就会忘记这个名字。 这次，我没有打算再与他有多馀的互动，小跑步离开了现场。 第二章（4） 待在这个世界的时间越长，我非但没有就此满足，反倒萌生起来贪念，奢侈的想再多留下一阵子。 我总告诉自己，再一天就好，而当所谓的「明天」到来，早晨睁开眼时，我却捨不得离开这个令我无忧无虑的理想乡。 在这里，我不是林宣艾，我不必承受谁赋予的压力与期待，不必汲汲营营的度过每一天，最终逐渐丧失了让自己快乐的方法。 这些日子来，我好像能重新找回幸福的模样。 平日的午休时间，不同于以往我总待在教室内抓紧时间复习课业，现在的我时常得空便去夕苑的各个角落走走绕绕，不过我再也没经过那时的大榕树旁，我可没兴致再与那私自佔地为王的男孩子争辩。 而除此之外，我也算是让王可漫的高中生涯发生了挺重大的改变。 在一段时间的打探之后，我得知了王可漫高一时的排名约在中段，而这次的段考，我不仅替她拿下了班排一，更是在方才经他人之口知晓了自己的成绩是全年级第一的事实。 虽说我的本意的确是帮助她在成绩上有所进步，可似乎……做得太过火了？ 「我的天，到底怎么办到的？我真的不懂，我看你明明段考前一天还在看小说！」沉庭珈这几日的情绪总是如此激动，她一直觉得这是场荒谬的梦境，对此感到不可置信。 我眼珠子转了转，轻哂道，「我都在你看不见的地方努力哦。」 从前在惠雨我的成绩也算名列前茅，可我并没有成功站上榜首的位置过，没想到这样的目标居然率先在另一所学校实现了，受到各样的讚叹与崇拜，滋味倒是还不赖。 付出与收穫成正比，于我而言是再好不过的了。 她鼓嘴，双手叉腰，神情仍是那样夸张，「太奇怪了，该不会你真的被什么附身了吧……难不成你整天说要穿进书里变成女主角，结果却反过来被她取代了吗？」 她的语气明显是在开玩笑，可当听到她所说的一字一句时，我的笑容霎时垮下，眼神茫然的盯着她瞧。 她刚刚说什么？ 我捉住沉庭珈的手臂，「变成女主角？」 「怎样？你之前常常每天喊着『楚楚』，吵死了。」她翻了个白眼，皮笑肉不笑的模样有些慑人，「幸好你这阵子都没有发作，否则我去健身的成果就靠你来验收了呀。」 楚楚……是纪楚恆吗？ 照她这么说来，虽说只是幻想，不过王可漫确实有着想要穿越进书中的念头。 难不成她的愿望实现了？我会身在此处，便是因为她成功进到了书中，而我的灵魂也因而与她交换，来到了一个全然不同的世界？ 我扶额，感觉脑袋快要负荷不了这些资讯，即便有了假设，也并没有人可以证明我的猜想是否正确。 我还是必须去找到《终不负相遇》的作者才行。 距离上课时间尚有五分鐘，沉庭珈说要看影片后便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而我则是待在位置上整理着上课笔记，釐清重点脉络帮助学习。 当我将方格纸整理成一叠，准备收进资料夹时，忽然有个同学拍了拍我的肩膀，说是有人说要找我。 我没听清他口中的名字，我想着对方是否会是王可漫认识的人，一边盘算着待会该如何应对才不显得违和。 当我走到门口时，我瞧见了靠在墙边的男孩。 ——是他？ 初次见面时他问了我的名字，想必是不认识王可漫。既然如此，他此刻来找我有什么事？ 与我四目相交的那刻，他稍稍皱起眉头来，而后往教室内探了探头，像是在寻找什么，「你们班的王可漫呢？」 我面前这人并不是特别高，可由于我身处王可漫娇小的身体，与他对话还得要稍微仰起头来，实在麻烦。 「我就是王可漫，你找我有什么事吗？」我抬眸，对上他狐疑的目光。 他的表情很是不解，「你不是说你叫林宣艾？耍我啊？」 我抽抽嘴角，没想到他还记得我那日的回答。 我拿出外套口袋内的学生证，遮住大头照后移到他面前，「忘掉我那天的回答，我就是王可漫。」 这么做的瞬间，我还莫名有种警察出示证件时的气势。 他手插口袋哼了声，似乎对于我的回应略有不满。 见他沉默不语，我清了清喉咙，再度开口问他找我所谓何事。对方犹豫了半晌，嘖了声后说道，「我明明没在颁奖的时候看过你。」 他这没头没尾的话搞得我一头雾水，我歪头问道，「什么？」 虽不明白原因为何，可他像是被我的反应激怒，表情一下子变得咬牙切齿。 「……你抢走我的第一名了！」他说出这句话时像极了那种见人就吠的小型犬，而没有丝毫的威慑力。 他这毫无逻辑的言论也让我联想到了小孩子闹脾气时的胡言乱语，姑且不论他到底是谁，可他说「抢」是怎么回事？这次的表现可是全凭我自己的实力正大光明得来的。 「我靠自己的实力考赢了大家，这不是抢。」我勾起一抹浅笑，「如果你不甘心，下次表现得比我更好不就行了？」 这话或许听来嘲讽，可事实不就是如此吗？名次以成绩来决定，若他想要的是第一名的位置，那就努力赢过我呀，难不成还要我故意放水？ 见他欲言又止，我终于忍不住将一开始的疑惑问出口，「你要告诉我你的名字了吗？」 鐘声响起，他虽然有开口回答，可我只看见了嘴型，还是无法得知他的名字。 我又再度问了他一次，说自己方才没有听清楚，可这次他却吐舌说不告诉我了，我还没来得及骂他一顿，他便转身就跑。 无所谓，我问其他人也行。 回到座位上之前，我跑去找了方才将我叫出去的那位男同学，问他那个男孩子到底是谁。 「你不知道他吗？我以为大部分人都认识他。」他眨眨眼，「季策光呀。」 「季策光？」我重复唸了一遍，「他很有名吗？」 「好吧，你不知道好像也挺正常，毕竟你根本就没在管别人的事，整天就想跟小说男主角谈恋爱。」他轻笑。 我有些尷尬，不知该如何回应——原来王可漫的花痴人尽皆知呀？ 「你知道我们高一的时候每次段考校排一都是同一个人吗？就他。」他耸耸肩，「虽然看起来很像屁孩，但他真的很猛。」 我瞪大眼，对于这样的消息感到颇意外。 我意外的并非人不可貌相这事，而是方才那个男孩子居然能每次都维持着全校第一的位置，我可从没碰过这样的情况。 我好像能理解方才他为何会衝着我生气了，毕竟难以撼动的宝座忽然被一个来路不明的女学生给佔走，心中不快乃是人之常情。 对于这个名叫季策光的男孩子，在听到他的事蹟后，我突然有些好奇他会是个怎样的人。 第二章（5） 假日时分，循着地图的指示，我来到了一间咖啡厅门口，找到讯息里提到的小羊盆栽后，便在其前方站定位。 距离约定的时间尚有五分鐘，我左顾右盼，不晓得对方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前几天，我写了一封电子邮件寄给织悦，信中提到了我目前的状况，说是希望能与他当面聊聊，搞清楚自己究竟是谁，为何我跟书中的林宣艾有所不同。 起初他似乎把我当作是怪人般的存在，过了整整四十八小时都没有回应，于是我鉅细靡遗的讲出我自小开始的某些重要经歷，这些都是《终不负相遇》里没有提到的内容。 或许是此方法奏效，短短一小时之内，我便收到了织悦的回信。 我此刻会来到咖啡厅门口，为的便是能与他见上一面，当面与创造「林宣艾」这个角色的作者谈一谈。 光站着也是无聊，此时我瞧见地上有一片黄色树叶，便蹲下身来拾起，将其撕碎，化作满手碎片，而后洒落于地面。 没有任何意义，就只是出于好玩而喜欢这么做罢了，也不知自己为何会有这样的习惯。 耳边传来窸窸窣窣的细碎声响，我本以为是小动物从哪儿冒出来的声音，可当我转过身去，却看见一个打扮可疑的女子正缩在角落盯着我瞧。 由于墨镜与口罩的遮蔽，我看不清她的面容。 当我警觉性的想要进到店内，对方忽然小碎步朝我跑来，还来不及反应，她便攫住了我的手腕。 「你、你就是……寄信给我的那个人？」她摘下墨镜与口罩，狐疑的盯着我瞧。 「你是织悦？」我眨眨眼，看着面前与我身高差不多的女孩子，她绑着一颗包包头，皮肤白皙，长相看来比我年纪要大一些。 她用力点点头，随后将我拉到一旁去，环顾四周后，忽然伸出双手来捏捏我的脸、摸摸我的五官。 「明明长得一点都不像……」她咕噥着，「声音也跟我想的完全不同呀。」 我向后退了几步，「我不是告诉过你了？这个身体不是我的，只有意识属于林宣艾。」 「宣艾……」她直勾勾盯着我的眼瞳，像是要把我看穿，「你生日几号？血型呢？」 几乎是她语音落下的下一刻，我便立马说出了自己的回答。 织悦眼睛一亮，再度拉着我快步走着，我不晓得她要带我去哪儿，却也只能乖乖跟着她。 走到一处老旧公寓前，她拿出钥匙解锁了铁门，我跟着她走了两层楼梯，途中，她的语气难掩兴奋，说方才我在咖啡厅前撕树叶的举动与她心目中林宣艾的形象如出一辙。 「我本来就是林宣艾。」我只能无奈的这么答。 织悦傻笑了两声，而后转开了门，说这儿是她的租屋处。 领着我坐到沙发上后，她清了清喉咙，开始向我简单介绍她自己。 织悦是某间国立大学三年级的学生，也是在某个小说网站连载过许多作品的作者。 「我们可以说重点了吗？」见她似乎还想再说些什么，我叹了口气打断，难得在他人面前如此不耐烦，「我跟《终不负相遇》这本书到底有什么关係？」 她瘪瘪嘴，表情有些委屈。 「我还没做好心理准备嘛……就连现在我也觉得像做梦一样，非常不真实。」她捏捏衣角，鼓嘴道，「我视作女儿的角色居然活生生的出现在自己面前，要我怎么相信？可是不管怎么看，除了这个身体外，你的行为、说话的方式都是我心中的宣艾呀……总之你让我缓缓！」 我瞇起眼，心底忽然感到有些不悦。 若我真的是她创造出的角色，那么我至今为止所经歷过的一切全都是由她主宰，只因为她想着林宣艾这个角色该生在一个不美满的家庭，我就必须因此被折磨将近十六年。 织悦一连做了几次深呼吸，过了一阵，心情似乎是平静了些，表情也变得正经许多。 「宣艾，你在信里说过自己的经歷跟在书中看到的有部分不同，我刚刚思考出了一个最有可能的答案。」她双手交叠在腿上，「《终不负相遇》其实有一版没写完的初稿，内容跟翻新出版后的剧情有所落差，我想现在的你……应该就是旧版的林宣艾。」 我一时之间还没理解完全，织悦又问了我在来到这个世界前最后的记忆。 我抿唇，「段考前一天。」 「那肯定是这样没错了。」她合掌，说是她旧版的剧情就是断在这个时刻，后续她还没来得及完成。 我好奇的问她为何没有写完便要修稿，闻言，织悦的神情显露出一丝落寞，不过并没有告诉我答案。 总之，我的疑问获得了解答。 我确实是织悦创造出的角色，同时也是《终不负相遇》的女主角，不过我与那本书里的林宣艾有所不同，我的未来尚未尘埃落定，没人能知道将来的发展……或许身为作者的织悦曾经构想好了吧，可她没有写出来。 脑海里的其中一个疑惑已获得解答，再来便是更为重要的问题，我早已做好了无法得到答案的心理准备，可仍想怀着渺茫的希望问问。 「织悦，我要怎么回到我的世界？」我凝视着她的双眸，一字一句说得清晰。 第二章（6） 织悦顿了几秒，眼神看来很是茫然，她尚未开口，我便读出了她神情里的为难。 我们之间陷入了几秒的沉默，空气里瀰漫着尷尬，馀下的只有天花板上方传来的施工声。 我叹了口气，无奈的弯起嘴角，「你也不知道，对吗？」 「应该说我怎么可能知道呀……我只是把这个故事写出来而已。」她轻轻頷首，抓起了一旁的抱枕塞到怀中，而后稍稍别开眼去，「我从没遇过——或者说没有人遇过这种情况啊！这种违反世界法则的幻想居然会成真，铁定能名列二十一世纪十大谜团之一……」 她又继续碎念了一阵，说着我是否会被抓去做人体实验，后来又自顾自的摇摇头，说是这种情况顶多只会被当成我这个身体的主人有精神方面的状况，到那时候就会接受没有任何意义的治疗。 说到最后，她倏地瞪大眼，将双手放到我的肩膀上猛烈的摇着，「还是其实你真的生病了？你依然是那个叫什么……王可漫？反正就是这个身体的名字！只是因为受到什么压力刺激之类，潜意识一直在模仿宣艾的——」 我瞪她一眼，使了些力拍掉了织悦的手，「这个假设不成立。」 我知晓她想表达什么，也明白她会这么认为的理由，毕竟我有稍微向她提到王可漫的事，告诉她王可漫非常喜欢《终不负相遇》这本书，甚至时常与朋友提到想要跟纪楚恆谈恋爱，由这般执着而產生的妄想也不无可能。 可是—— 「我也告诉过你了，我拥有那些连书中都没有提到的『林宣艾的记忆』，这些事王可漫不可能会知道。」我斩钉截铁的打碎了她的臆想。 织悦的表情顿时变得豁然开朗，她摸摸后脑勺，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说的也是。」 又回到了谁也没出声的静默。 我喝了口织悦替我倒的水，与此同时一边思考着自己今日与她会面的目的究竟是为了什么，或许我根本不急着找到回到原本生活的方法，只是想釐清「我究竟是谁」，以及《终不负相遇》的相关情报。 虽说待在这儿的日子并不长，可在这短暂的时光中，身边的人给予的温暖以及如鱼得水的生活，这些过去从不曾体会的心情使我逐渐对这个世界有了眷恋之情。 沉庭珈说王可漫总想着要穿越进故事里，虽说不晓得真实情况为何，可如果她的美梦真的实现了呢？如果我此刻身在这里，原因便是我与王可漫交换了灵魂呢？ 王可漫如愿成为了身为小说女主角的我，而我成为了王可漫，至今生活得也算悠间自在，更重要的是我很快乐。 既然这样，似乎没有非得要恢復原状的理由。 或许我能「真正的」成为王可漫。 「所以我们要怎么办？」织悦清了清喉咙，将话题带回重点，可现在我已不觉得这是当务之急。 我摇摇头，浅浅勾起了唇角，「慢慢想就行了，不急。」 她托着下巴附和，「这恐怕不是短时间内就能解决的问题。」 经过方才那番思考，我的心情也轻松了些，在靠到椅背上后轻晃着腿。 「织悦。」我唤着这不晓得是否是本名的称呼，「你刚刚说这个故事有尚未完结的初稿对吗？」 她点点头，好奇我问这个做什么。 我又问她当初是否构想好了旧版的剧情走向，织悦立马回答「当然」，一脸兴奋的说自己早连结局都想好了。 那为什么不把故事写完？我更好奇了。 可照刚刚沉默以对的反应看来，她似乎不愿意谈论这件事。 「你能告诉我，『我』本来会有什么结局吗？」 不是为大眾所知的故事发展，是织悦没有公开的秘密，属于旧版的林宣艾，属于「我」的结局。 闻言，织悦倒抽了口气，原本炯炯有神盯着我的双眼移开了视线，我看到她的喉头滚了滚，像是心虚的表现。 她乾笑了两声，语气很是迟疑，「我原本想到的结局是——」 她轻声吐出了回覆，那是我未曾预料到的答案。 第三章（1） 欲戴王冠，必承其重。 此刻我似乎逐渐能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了。 刚穿越到书中的世界不久时，我还天真的想着自己只需专心攻略楚楚的心，其馀的一切我都能不管不顾。可后来我发觉好像不是这样，林宣艾身上背负着太多太多，我想拋下一切也难，只能一併面对这些责任。 明明才第一次段考完不久，可随之而来的却是忙碌的社团事务，纵然佟千遥因知晓我的难处而给予我许多帮助，但我也不可能事事都依赖他，这样太无用了，我也必须有所长进才行。 上礼拜五的社课，本该是我要上台向学弟妹授课，可是我却连自己要讲什么都不晓得，林宣艾手机里记下的备忘录内容我也背不起来，几经挣扎之下，我只得求助于佟千遥。 他是个好人，在我有求于他时，他脸上并没有浮现丝毫不甘愿，对我也无一句责怪，可是看着这样的佟千遥，我却忽然觉得自己有些自私。 我一心只想享受着林宣艾这个身分带来的好，可是遇到困难时，却无法独自处理，还要他人来帮忙。 于是在那之后我醒悟了，即便没有像林宣艾一般优秀，我至少也不能给别人添麻烦。 我撑着颊，在课本的空白角落记下一些专有名词，那是在联合社课活动时我负责的部分，我必须将这些名词及定义与解释好好背起来，到时候才能清楚的讲解给学弟妹听。 昨日中午医研在社办开会时，社长问了我几个问题，那时我毫无头绪，全然不知该如何回答，于是当场愣在大家面前。 看着我的不对劲，几名重要干部的表情看来似乎有些不满，不过也有几人面露担忧，问我近期是不是有什么状况。 「宣艾，你最近感觉怪怪的，是发生什么了吗？」那时有个女孩子这么问，「听我朋友说你这次段考成绩退步很多，如果有什么状况都可以说出来，我能帮绝对会帮你的！」 「我就是……家里出了点问题，抱歉。」我心虚的这么回答，当下我觉得自己实在没用。 我不像林宣艾那般精明干练，无法处理好每件事。 鐘声打乱了我的思绪，卫生股长跑上台用麦克风向大家宣布现在是打扫时间，而同学们也纷纷起身，有人准备倒垃圾，有人则往后方扫具柜走。 我拍拍自己的脸，告诉自己该重新振作起来了。 「纪楚恆，我们走吧！」我灿笑，戳了戳身旁男孩的手臂。 为了能与楚楚有更多的相处时间，我前一天特地跑去问卫生股长是否能让我换到跟他同样的扫区。 她没有问我怎么想换工作，只是淡淡说了如果我能找到愿意跟我交换的同学就行。 而追问之下，我才得知宋颖儿居然跟楚楚在同一个扫区，也正好他们两人的工作都是扫落叶，代表他们每个早上都能在相同的位置一起「单独」打扫。 「颖儿，我跟你换工作好不好？我想去司令台那边。」为了速战速决，我该节下课便立马衝到了宋颖儿的位置旁。 她跟我的关係较亲近些，因此不同于卫生股长，她自然会想了解我这么做的原因。 我所身处的是旧版的故事世界，因此我也不用担心自己的言行举止是否违背剧情，当下我便直截了当的告诉她，我想跟纪楚恆待在一起。 「偷偷跟你说，其实我喜欢纪楚恆。」我在她耳畔细语道，同时希望她能替我保密。 当时，宋颖儿露出了我认识她为止最为夸张惊愕的表情，不停质问我是不是中邪了，怎么忽然就喜欢上纪楚恆了。 「不是呀，你之前不是都说自己对他完全没兴趣吗？」她没控制好音量，惹得同学们纷纷往我们这儿望，但那之中不包括楚楚。 他依然待在自己的座位上独自美丽。 看着我的傻笑，宋颖儿无奈的耸耸肩，「之前只是开开你的玩笑，也没想到成真了。」 总之，最后她没有犹豫便答应与我交换工作，说自己会为我的恋爱应援，也告诉我，我能与她分享心事让她非常开心。 起初我不是很明白她的意思，可我回家想了想后，才釐清她所谓「开心」的缘由。 林宣艾不是个会轻易将自己的事与旁人讲的人，即便是与自己关係较不错的宋颖儿亦然。她总是将所有心事藏在心里，不轻易表露真实情绪，在他人面前总带着满满的偽装。 这样的林宣艾，是与我截然不同的人。 第三章（2） 「……走去哪？」面前的纪楚恆神情浮现一丝疑惑，他微微皱起眉头，连这样的小表情在我看来都无比帅气。 已经看了他的脸好一阵子，可每每盯着他时，我仍是忍不住在心底感叹，不愧是我的楚楚，真——的帅翻了。 我嘿嘿笑了两声，往宋颖儿的方向指，向他说明我们两人交换了打扫工作的事。 不意外的，楚楚看来很是不解，问我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安排，他的好奇在我的预料之中，我已事先跟宋颖儿讨论过了说词。 「因为呢——」我转了圈眼珠子，即便排练过台词，也由于是虚假的谎言而无法维持自然的态度，别开眼抽抽嘴角，「颖儿说之后要开始变冷了，不想在外面吹风，就、就问我能不能跟她换工作，所以……」 「嗯。」没等我讲完，楚楚在简单明白事态后便点了点头，像是一秒也不愿耽搁浪费，他起身来往扫具柜的方向走，而我赶紧像个小跟班似的跟在他后方。 这阵子以来，我已听过太多太多旁人对我的异样所做出的评论，好多人都来询问我最近是怎么了，包括楚楚也曾这么提到。 他们都说我变得好奇怪，唯一没有这么说的是林宣艾家中那两位，他们看来丝毫没有在关心自己的女儿，我也懒得花心力搭理他们。 林宣艾的父亲已经将近一个礼拜没有回家了，这点有好有坏，好处是我不必在那隔音差的不得了的房间听着他们二人令人生厌的争吵声，坏处则是我必须过得节俭些，毕竟林宣艾的日常生活花费来源是父亲，跑去问那女人的时候，她只会一脸不耐烦的说「没钱去跟你爸拿」。 穿书前我可是被爸妈捧在手心疼的宝贝女儿，如今受到这等对待，我实在要委屈死了。 要不是有楚楚在，这个世界真的没有任何一点值得我留恋。 不过……明明我在这里可是林宣艾，是那个楚楚会爱上的林宣艾不是吗！为什么这段日子以来，我却觉得纪楚恆跟我的距离好像一点也没有拉近？甚至偶尔在我主动跟他搭话时，他看来也不太想搭理我。 不应该是这样的呀，可恶。 ——但我可不会因此而气馁！我要成为勇敢追爱的女主角，届时肯定能成功掳获楚楚的芳心！ 「剩一支扫把。」纪楚恆的嗓音将我拉回了现实，他盯着铁製扫具柜，而后无奈的撇了我一眼。 我看了看，本想着要说里面还有一把，但仔细观察后才发现另一支竹扫把是断裂无法使用的状态。 「卫生股长！」我圈着嘴唤着，在窗边检查的当事人立马转过头来。 她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视线扫了过来，「怎样？」 她锐利的目光使得我不由得抖了下，我实在不擅长应对这种冷漠的同学。我支支吾吾的向她解释情况，可不管是身旁的楚楚或是卫生股长，他们两人看着我的表情都略微怪异。 「去地下室换不就好了？」卫生股长淡淡的丢下这么一句后，便转身离去，去寻找那些还待在座位上偷懒的同学。 我叹了口气，一边想着这个世界里并非所有配角都像佟千遥那般友善。 我不是已经成为了故事中人见人爱的林宣艾了吗？怎么情况都跟我想的不一样？明明在剧情里同学们对女主角的态度都很友善呀，旧版的设定应该不会与我看过的差异太大才是。 我深呼吸了口气，停止气馁，而后华丽的转过身去，对着楚楚双手叉腰。 「你先过去扫吧，我换完扫把就过去。」我朝他微笑，因为不想麻烦他而这么提议。 其实我好想问他可以换扫具的地下室在哪，可是我担心他会想着「平时那么精明完美的林宣艾怎么会问这种蠢问题」于是作罢，宋颖儿此刻也不晓得跑哪去了，我不想让别人觉得我是个笨蛋。 反正惠雨校园也不大，有地下室的校舍也就那几间，花点时间总会走到的嘛。 于是，我便蹦蹦跳跳的拿着断掉的扫把跑出了教室，一想到待会便能跟楚楚在同一个扫区相亲相爱，心情就兴奋的不得了。 第三章（3） 大家好，我是不自量力的大笨蛋王可漫是也。 来到了一个不知道是哪里的校园角落，也因为要跟楚楚待在一起便没打算带手机——没错，我迷路了。 我盯着手中握着的扫把，心一横便把它往地上用力一敲，原本的裂痕随之越来越深，最后硬生生断成两半。 反正坏了都坏了，让它在正式死亡前发挥最后那么一点价值——用来发洩我的怒气也不为过。 为什么会这样啊！ 佔地不大的惠雨居然将校园空间做出最为妥善的规划，每栋校舍皆物尽其用，动线错综复杂，如今身为路痴的我走在这儿，就像身处找不到出口的迷宫一样。 我忘了自己是怎么走到这，也不知道要往哪儿去，甚至我也不知道这里是哪里。 也不晓得这栋建筑是干什么用的，这种时间居然没有看见任何一个人出现，实在奇怪。 我拖着断成两截的扫把走来走去，可无论如何就是抵达不了目的地，眼看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我心中的不快也越发浓厚。 楚楚还在等我，可我却在这里不知该如何是好。 又过了几分鐘，我听见一旁转角传来两个女孩子窸窸窣窣的声音，连忙跑过去查看是否有人。 「你们好！」我喘着气，就像找到救星似的兴奋，「不好意思，我可以问一下换扫把的地下室在哪吗？」 右边的短发女孩子表情颇为困惑，我看了眼她的胸口，是一年级的学生——该不会她也不晓得？ 「喔！」另一个女孩子眨眨眼，随后拉着我走到栏杆边，这里能较为清楚的瞭望空间配置。她不停比划着，「你就从这个楼梯走下去，然后有看到那个凹下去的区块吗？到那边之后往左边走就是了，很简单的。」 虽说我是路痴，可在路痴的等级中我也不会被归类在极度严重的范畴，只要稍加指点，我还是能摆脱困境。 我点了点头，在感谢她的帮忙后赶紧依对方的指示往地下室走去。 最后，我是成功抵达了目的地没错，可是…… 楚楚怎么也在这？ 「林宣艾。」他脸上的表情比我看见的每一次都还要冰冷，让我联想到书中描述过的，纪楚恆在不悦时，他即便一言不发，眼神所透露出的讯息也足够慑人。 「你、你好……」我结巴着应声，内心也大概有个底了。 纪楚恆盯着我看，像是在隐忍着情绪而没有爆发，「你到底跑去哪了？」 刚刚打过了鐘，代表再五分鐘便是上课时间，而我今日的扫地工作完全没有碰半分。 「不小心迷路了……」我抿抿唇，声音小的很。 楚楚好兇。 不要对我那么兇。 即便心虚，我仍是鼓起勇气直视他的双眸。在我回答的那瞬间，我瞧见他眼底有过一闪而逝的诧异。 「因为你迷路了，我们必须留下来扫完落叶才能回去。」他指着腕上的錶，「我的上课时间也一併被你耽误了。」 「对不起。」我立刻垂眸道歉，同时也有点欠揍的感到庆幸。 在没什么人在外游荡的上课时间，我能单独与楚楚在司令台旁打扫，享受美好时光。 他似乎不想再多说些什么，而后往司令台方向走，我也在换了支全新的扫把后追上他，暗暗希望这件事别降低我在楚楚心中的好感度。 司令台旁，纪楚恆一语不发的扫着落叶，而我也不时偷瞄他几眼。连扫地工作也认真专注的完成，不愧是我最喜欢的楚楚。 眼角馀光瞧见草丛内似乎有什么动静，我好奇的凑近一看，意外发现是一隻黑猫。 是《终不负相遇》中描述过的校猫煤炭吗？ 「纪楚恆你看，猫咪！」我没放过这个机会，连忙呼喊隐性猫控楚楚，示意他这里有隻超级可爱的猫。 「你……」他欲言又止，可是很明显的，相较方才的语气柔软了许多，眼神中的心情也从方才的冷峻转为无可奈何，「专心打扫，别东张西望。」 楚楚嘴上这么说，可是我明明看到了。 在我将落叶倒进桶子时，他自己也不停的往猫咪那边看呀。 第三章（4） 小说里的世界似乎总会出现许多绝美的场景，就好比此刻我看到的景象。 一阵秋风徐徐吹来，上头的树叶摇曳，连带着透过叶子缝隙映照在地面上的阳光也跟着一闪一闪的晃动。 逐渐泛黄的叶子被吹得落了几片下来，而纪楚恆额前整齐的瀏海也被吹散了些，他的发丝看起来轻盈的很，让人忍不住想要衝上去摸几把。 他就是我梦中那个美好的少年呀。 我下巴抵着扫把的握柄，定睛凝视这一帧帧如电影般动人的画面，嘴角勾起了有点傻的笑。 我就是为了楚楚才会来到这里的，即便目前为止碰上了种种困难，可我一点也不后悔。 *** 我做了个梦。 在穿越到书中后，即便许多次醒来时依稀都有关于梦境的零碎记忆，可却无法拼凑完整，这是我来到这里后第一次记得如此清晰的梦。 梦里是我过去习以为常的、平凡的一天。 在母亲的呼喊下起床，吃完已经准备好在餐桌上的早餐。踏进我熟悉的校园与班级，跟班上最要好的朋友庭珈聊着各种没营养的话题，在课堂上恍神，不晓得老师在讲哪一页。在空档阅读一本又一本自己喜欢的爱情小说，放学后给妈妈载回家，与家人一同享用丰盛的晚餐，聊着当日发生的大小事。 明明是再普通不过的日常，可现在这些都离我太过遥远，曾对我而言触不可及的梦成了现实，记忆中的平凡却反倒成为虚幻梦境，显得弥足珍贵。 偶尔在入睡前，思念之情便会涌上心头，我想念在夕苑的同学朋友，想念我最亲爱的爸爸妈妈，想念「王可漫」这个人所拥有的一切。 其实我很想回家，可我不知道要透过何种方法返回现实。 林宣艾一点也不好当。这个家庭无论是哪方面都不足以称作一个完整的家，而且我觉得好疲惫，上课日我必须早上六点多就出门赶公车，否则极有可能迟到。 不仅如此，课堂上的内容就像外星语言似的，眼看班上其他人都认真的听讲，我却几乎无法吸收，偶尔在老师点名我回答问题时，我也会因为讲不出话而沦为大家的笑柄。 林宣艾变得好笨——他们一定这么想吧。 我不是林宣艾，我扮不好林宣艾。 在夕苑时我并不会有这般适应不良的感受，可是在如今的惠雨，这里就像是一个充满竞争的小型社会，比起人与人间纯粹的交流，大家更在乎的是自己的表现与利益，只要稍有差池便会招致反感。 坐在床铺上发呆了几分鐘后，床头的手机传来震动，我点开萤幕，上头显示的是佟千遥传来的讯息。 「早安，七点半要到社办集合，别忘囉。」 看着这像母亲一样的叮嚀，我不禁笑了出来。 由于他晓得我的不寻常，因此自从我说明自己的异状那天后，佟千遥便时常像个老妈子似的，三不五时就会传讯息来提醒我些重要事项，说是以免我忘记。 他这样的行为的确帮了我许多，如果有机会，我实在想要请他吃一顿饭表达感谢，可惜现在的我在经济方面已自顾不暇，并没有馀力将间钱花在他人身上。 我叹了口气，回以一个ok的免费贴图后，便依依不捨的下了床。 本该悠间的礼拜六，我不但没法睡到饱，而且今天还有重要的行程，也就是医研的四校联合社课。 这几日我不晓得花了多少时间背稿，好几天的中午我都必须拜託佟千遥听我试教，并列出需要改进的缺点，可无论如何我仍旧没办法像林宣艾本人表现得那样好。 用毛巾擦了擦脸，我看着镜中的面容，眼下的黑眼圈还算明显，我早忘记这究竟是林宣艾本来就有的，或者是我这些日子来的憔悴所致。 「你的生活真的好辛苦耶。」我轻喃。 相较之下，过去我的人生实在太过幸福了，除了感情方面没有对象外，其馀一切圆满，生活中并没有多大的烦恼，过得快乐顺心。 如今支撑我在这活下去的动力便是楚楚，目前我理想的规划是，一旦我与纪楚恆修成正果，就能触发条件，成功回到原本的世界当中，因此我现在要做的除了适应林宣艾的生活步调外，也要想尽办法与楚楚两情相悦。 ——加油，你可以的！ 我对着自己信心喊话，而后走出浴室换上社团的深蓝色社服，在确认一切没问题后便离开家门，往公车站步伐轻快的走去。 第三章（5） 「你们不觉得林宣艾这阵子以来真的变很奇怪吗？」 准备打开社办的门时，我忽然听见有人这么说，于是连忙停下手边的动作往旁边退了些。 他们在讨论我？ 我认出说话的人是之前社团告诉我「有问题可以找她帮忙」的那个女孩子，不禁好奇里面的人究竟会说些什么。 「你刚刚说要趁千遥不在时说的就是这个吗？」另一个男生出声道，「我也觉得她现在变超怪，跟之前差很多就算了，她现在超雷的耶，常常忘记要讨论，验收结果也很惨，到底在搞什么呀？」 「真的！而且上次练习解剖时她还晕血不是吗？她以前完全不会这样。」 我倒抽了口气——原来佟千遥不在里面，那他是去哪了？ 「我也只能趁佟千遥不在的时候跟你们抱怨，否则在他面前讲反而还会被阻止，说什么『宣艾最近状况不好要多多包涵』，然后就因为这样，我们整个社团的事都必须被她拖累……」那个女孩子叹了口气，「我就没有状况吗？大家都有各自的问题要面对啊，凭什么我们都要配合她？」 「对对对，而且我不懂千遥干嘛这么偏袒她，感觉反倒我们是坏人一样，但明明就真的是林宣艾的问题。」 双手交叠，靠在后方墙面上的我闻言后左胸口忽然一阵抽痛，我垂眸看着光洁地面，静静听着里头社员们后续的对话。 大家似乎都对我颇有意见，原因不外乎就是自我穿越后由于不清楚状况与能力不足导致的种种结果，即便有佟千遥提供协助，我仍是没办法像原本的林宣艾那样优秀。 我能明白他们对我有怨言，可是…… 可是为什么不当面跟我说呢？ 当我说简报可能迟些才能交出去时，他们总是面带笑容的告诉我「没关係慢慢来」；我因路上塞车而开会迟到时，他们也都和善的说「不急路上小心」。 可当我不在的时候，他们却背地里说着我的不好，甚至似乎不只一个人这么想。 明明看不惯却要若无其事的跟我相处，医研的各位一定很累吧。 为何要假惺惺的告诉我没事呢？为什么不直接与我讨论，希望我能改进呢？ 不能好好将话给说开，偏要这么做才行吗？ 这样永远无法解决问题的呀。 我趁着他们谈话的空档转开门把，社办里头的成员们的表情明显愣了下，在经过几秒的面面相覷后，纷纷露出微笑来与我打招呼。 「宣艾早安呀。」 「早安！我们一直等你来呢。」 「宣艾终于来啦。」 才怪，你们明明一点也不欢迎我，一点也不想跟我打招呼。 我别过脸，不愿与他们对视，即便知道现在的场合我理应礼貌回覆道声早，却连开口的力气也没有。 「漫漫，你真的太像小孩了。」 「虽然我们还没成年没错，不过你这种不够社会化的同龄人我倒是很少见。」 我忽然想起过去偶尔会听见这般的评价，也不晓得这么说的人是否带有恶意。 是呀，他们说的没错，我就像个小孩似的。 一直以来，别人对我的形容总脱离不了「天真」与「单纯」这样的词汇，于我而言，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当我遇到讨厌的对象，我就全然不打算与对方往来。 可是呀，这个世界并不是这样运转的，社会的法则不允许这种情况存在。 即便不情愿也必须掩藏，这就是客套、是虚偽，也是所谓的现实。 没有对不对，没有好坏，差别只在于每个人是否接受这样的既定规则，大多数人都遵从的话，便代表成为这样的人才有办法顺利的适应环境。 对这些人来说，我才是错误的、愚蠢的那方吧。 就如同现在，连勾起笑容说一句「早安」也做不到的我，肯定是如同傻子般的存在。 第三章（6） 对于隐瞒自己的情绪这件事，即便我有能力做到，也不喜欢如此，因此若非必要，我并不会刻意偽装。 可此刻就是那个「必要」。 虽说已经过了一段时间，可对于办公室内的议论我仍是耿耿于怀，揣着这般忧鬱的心情，我却必须上台替学弟妹上课，若摆出最真实的表情，肯定会招致更多人的反感。 「各位学弟妹好，我是惠雨医研的教学林宣艾……」拿着麦克风，我试图让自己的身躯与嗓音不带颤抖，并且尽力勾起从容的笑。可在讲台上面对这么多专注的目光，我仍是害怕一不小心就出了差错。 或许是我对于戴上面具这回事仍然不熟练吧，午餐时间，当我默默待在角落啃便当时，佟千遥趁着空档便走了过来，第一句话就问我是不是心情不好。 「还好吗？你刚刚的表现已经很不错了，这几天来的进步我都看在眼里。」他浅笑，不晓得我烦恼的并非此事。 仔细想想，自我穿越至故事中以来，真正对我释出善意的只有宋颖儿与佟千遥这两人，我喜欢楚楚，可他对我的态度总是冷漠，像是不想与我有什么互动。 今天以前我也以为社团的成员们是真心待我好，不过似乎是我自作多情。 会不会其实佟千遥也同他们一样，其实心中对我有许多不满呢？这问题我不是没想过，只是在真正有证据证明以前，我都不想怀疑他的诚意。 即使大家都说这个社会是残酷的，可是我依然相信着世上仍有许许多多的美好存在，也想要相信人性光明的那一面。 对于佟千遥，除了我穿越的秘密之外，我一点也不想要有所隐瞒。 「佟千遥，你不要叫我林宣艾。」我嘴里的食物还没吞下肚，说起话来有些不清楚，「嗯……宣艾也不行。」 因为那不是我。 林宣艾曾是我寄託憧憬的存在，我曾想要成为她。 而当我有机会体验到她的生活，表面上变成了这个人，我却依然无法真正成为林宣艾。 「不然我要叫你什么呢？」他偏头问道，「小艾？」 我嘴角忍不住抽了抽——搞错方向了啦！ 「漫漫。」我勾起一抹浅笑，看着各小队的队辅正在与学弟妹聊天培养感情，有些队伍吃饱了开始玩着团康游戏，气氛看来颇为欢乐。 老实说，这段时间参与社团事务的过程虽然辛苦，却也非毫无收穫。在原本的世界，我在社团活动方面没什么参与，加入了夕苑最间的社团「电影欣赏社」，除了看电影并无其他活动，与医研可说是天壤之别。 佟千遥的表情很是不解，并询问了这个称呼的缘由。我想也是，正常人都会觉得奇怪，毕竟与林宣艾这三个字丝毫不相干。 在隐瞒与瞎扯之间，最终我选择了后者。 「我只跟你说啊，其实我本来的名字叫『可漫』，可爱又浪漫的可漫，但后来阿嬤觉得这名字不好，就找算命取了一个新名字，所以我现在才叫宣艾。」我面不改色的说道，虽然确实有点想笑，「不过从小被叫漫漫叫习惯了，还是希望亲近的人可以这么叫我。」 但我应该也没有完全说谎吧？我有告诉他我叫做可漫！可爱又浪漫！ ——事实上爸爸妈妈的确就是以这样的想法替我取名的。 「原来如此。」他恍然大悟的点点头，而后笑了声，「漫漫。」 「嘿！」好久没被这么叫了，听到这熟悉的称呼，不知怎的，方才的不愉快顿时烟消云散。 本来在他问我是否不开心时，我就准备要与他诉苦了，可他这么一叫，我的坏心情也消失殆尽，于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我忽然发现，佟千遥这个人似乎总能将我的负面情绪变不见。虽然在纪楚恆身旁时也是幸福的，可两者的感受有些许的不同，我说不上来是怎样的差异。 「除了家人，还有其他人这么叫你吗？」他问，而后补充道，「其他『亲近的人』。」 我摇摇头否认。 其实我也希望楚楚能这么叫我，但现阶段似乎无法达成这个愿望。 他挑眉，若有所思的「喔」了声，拖长了尾音。 佟千遥似乎正要开口说点什么，此时社长却在不远处唤了他的名，说是要检查一下待会蛙剖会用到的器材。 「宣艾也一起过来吧，有事要拜託你。」社长的眼神飘到我身上，于是我点点头，迅速将最后一口便当给解决。 佟千遥率先起身，拍了拍沾上灰尘的裤子，而后朝我伸手，嘴边的笑容温暖和煦。 「走吧，漫漫。」 第三章（7） 虽说我并非那类名列前茅的优秀学生，可不想垫底的心态还是存在的，为了保有我个人的自尊，我决定让第一次段考的悲剧终结，不让其在二段上演。 ——我绝不要再看到那种惨烈的成绩了。 早自习时我被班导叫到办公室关心了下，询问我最近家中是否遭逢变故，否则怎会如此反常，在各方面的表现都不如从前。 其实原因很简单，因为我没有林宣艾聪明，没有她那样奋发向上的努力与决心。 但这可不代表王可漫是个笨蛋，好歹我也考得进第二志愿的夕苑，我相信只要自己多加努力些，要脱离成绩后段班不是什么大问题……吧？ 「颖儿教我！」我瘪着嘴，捧着国文讲义挤到了宋颖儿的椅子旁，「第四题为什么不是a？」 对于林宣艾一夕之间变成了个笨蛋的消息，同学们乃至师长皆议论纷纷，可我不讲，他们就永远都不晓得确切原因，只能持续抱持着这样的疑惑。 这个问题我尚未想到解决办法，于是我决定交给时间，当大家都渐渐习惯了这个样子后，就不会有人觉得奇怪了吧。 「你来找我帮忙我是很开心啦，但……」宋颖儿叹了口气，而后捧起我的脸，将我的头转了一百八十度，几乎要环顾整间教室，「我觉得你随便问一个同学都比问我好。」 我眨眨眼，有些疑惑的将视线重新放到她身上，几秒后微微张嘴——啊，想起来了。 宋颖儿最不擅长的似乎就是教别人。 我想起她在《终不负相遇》中曾说过：「阅读理解这东西就是靠感觉来写的。」 看，我连这种跟主线剧情毫无关係的句子也能记得如此清晰，颁发个忠实读者奖给我不为过吧？ 我转了转眼珠子，将唇凑到她耳朵旁，「那你觉得我可以去问楚楚吗？」 「楚楚？好噁心的称呼！」她的脸皱成一团，嫌恶的看着我。几秒后，宋颖儿点点头，「去吧去吧，我支持你。」 于是，在深呼吸了口气后，我鼓起勇气回到座位上，悄咪咪的将椅子往楚楚的方向挪了些。 「楚……不对，纪楚恆，你能教我这题要怎么看出答案吗？」我屏气凝神看着他的侧顏，轻轻伸手戳了下他的肩。 纪楚恆停下了手边动作，稍稍撇头看了我一眼，「哪题？」 此刻我无法从他的语气揣测他的情绪，可既然他如此回覆，想必算是答应的意思，对于他不再拒我于千里之外这件事，我感到无比欣喜。 嘴角忍不住扬起，我兴高采烈的将身体往他那倾，将讲义放到他桌上，「这个！」 纪楚恆专注的盯着题目，而后拿起自动笔在一句话旁画了条线，「这句是重点，进而跟b所提到的『冷秋的孤独与忧思』呼应。」 俐落明瞭的解释，有如楚楚本人的风格。 「明白了！」我嘿嘿笑了两声，「谢谢你。」 好不容易有进一步互动的机会，我自然不想放过，我抽出数学考卷想要再问问他，却在再度开口之前被率先拒绝。 「我没那么多时间，你去问别人吧。」 我愣了下，有些失落的垂下头，「喔……」 对现在的楚楚而言，我是怎样的存在呢？ 我喜欢纪楚恆，我真的好喜欢他，凭着一个故事就让我爱上了这个男孩子，何况在见到他本人后，我的悸动越发强烈。 可是我到底该怎么做才能跟楚楚在一起呢？ 前阵子我总是欺骗自己，我成了林宣艾这个女主角，因此跟身为男主角的纪楚恆一定能轻易的修成正果，可我不是瞎子也不是木头，事到如今，我没办法对楚楚的疏离与冷漠视而不见。 对他来说，我还什么都不是。 什么样的方法才能让楚楚能用特殊的滤镜来看待我呢？ 此刻我能想到的，也是最为简单粗暴的方法，似乎就只有一个。 「纪楚恆，我有话想告诉你。」我攥着制服裙，有些扭捏道，「你、你能跟我出去一下吗？」 「有什么话不能在这说？」他瞟了我一眼，继续写着英文练习题。 「就是不行嘛，拜託你跟我走。」明明不该是这样的时候，我却仍是忍不住弯起唇角。楚楚总是有让我着迷的魔力，在他身边，即便是难过失落也可以是一种幸福。 似乎是受不了我的任性，他轻叹了口气后站起身，「去哪？」 从后门走出教室，我带着纪楚恆来到了楼梯间。或许是因为教室在四楼，走楼梯的学生不多，此时没什么人经过。 我这个人没什么勇气，但为了楚楚，我愿意用尽全力挤出来。 虽然纪楚恆或许习惯了这样的情况，也可能此刻的场景并不是那么浪漫独特，不过总归是我的一片真心，独一无二的那种。 「楚楚……」我还是忍不住这么唤了，在做了好几个深呼吸后，我抬眸望进他眼底，看着他那双深邃的仿佛藏了整个宇宙的眸子，「我喜欢你。」 我喜欢你，我身在此处的理由、我愿意努力下去的原因，全都是你。 对他人而言，可能这种情感太过荒唐吧，对一个小说人物有着这样的想法。过去我对纪楚恆或许单单抱持着对虚构人物的迷恋，可楚楚现在是真真切切的存在我面前呀，他已经不是只透过文字而塑造的角色了，要我如何能不为他心动？ 「林宣艾，你——」他不常有波动的神情有了不小的动摇。 我想他此刻也不可能接受我的告白，于是赶紧出声，「我知道你还不喜欢我！」 「但我、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我的心意……就是，我们可以从朋友开始当起，慢慢培养感情就行，不急的！」我搔搔头，试图掩饰自己的害臊，毕竟这是我的初次告白，怎么可能不紧张？ 纪楚恆默了几秒，而后重新开口，眉头随之深锁。 「林宣艾，你真的变很奇怪。」 从这句话中，我听出了他的反感，那是我曾以为纪楚恆不会对林宣艾出现的情绪。 他转身就走，留下了有些徬徨无措的我。 第四章（1） 即使过了一阵子，我仍是记掛着织悦当时的回答。 「是be喔……至于具体是怎样的结局，怕伤你的心我还是别说好了。」织悦尷尬的笑了两声，还顺道拍了拍我的肩。 当下我实在无比傻眼，嘴角忍不住抽了抽——我谢谢你啊。 「为什么呀！」我回覆道，音量忍不住提高了些，「我的人生怎么可能是坏结局？我原本以为自己的未来肯定光明灿烂，我明明这么努力生活，你却这样对我？太狠了吧？」 我的个性一向不易将情绪外显——大概这也是我面前这位设定的，因此难得有如此激动之时。 织悦似乎是被我的反应吓了一跳，揪着自己的衣角，「对不起嘛，我这个人就是崇尚悲剧美学，虽然每次虐到的都是自己但还是忍不住……」 我叹了口气，暗暗庆幸好在她没有将这样的灵感完成，否则我若是过得凄惨无比，肯定会变成恶鬼找织悦索命。 后来我们又聊了些无关紧要的事，也由于织悦还要赶稿，我们交换了联络方式，约定改天有空再见，顺道讨论看看有什么解决这离奇状况的办法——虽说我认为不着急就是了。 看着我和织悦的聊天室，她总是不马上回覆，织悦似乎颇为忙碌，课馀时间大多都闭关写作，在与她间聊的过程中，我也能感受到她对写作满满的热忱。 下堂课是社团时间，王可漫加入的是名为电影欣赏社的社团，社课内容实在莫名其妙，竟然就只是如其名般单纯的观赏一部电影。 ——超级怪的社团。 这对于学生有什么实质的帮助吗？我待的医研可是能给大家带来满满的知识洗礼与实作课程，有了这样的社课经验，肯定能在未来申请大学时为添上一笔优秀的经歷。 看着社团的群组，几分鐘前社长提到今日要看一部十年前的电影《破晓》，我寻思着这部片我国中时已观赏过，也不觉得它值得我再刷一遍，既然如此不如利用这段时间去图书馆自习。 电影欣赏社不强迫出席，也欢迎其他非社员的学生一同观影，我实在搞不清这个社团存在的意义。 *** 图书馆窗边的座位採光极好，午后的日光透过窗户映在桌面上，我稍稍眨了眨眼，抬头望向外边天空，实在蔚蓝的很。 当我意识到时，我似乎已勾起了好一段时间的笑容。 自从成为了王可漫，来到了这个世界后，每一天我都感到非常幸福。我不必为了成绩是否不够优秀而烦恼，也不需每日都听着父母的争执却无能为力，王可漫的家人非常疼爱女儿，不仅不会责骂，每日都给予温暖的关怀，询问在学校发生的大小事，此外他们给女儿的零用钱也不少，难怪王可漫房间里头有这么多没用的小废物与一整柜的爱情小说。 除了家人之外，班上的同学态度也都非常友善，不像从前我在惠雨那般感觉许多人都充满心机与算计，犹记当初升上高二时，热舞社因为选干闹得腥风血雨，甚至有人不惜放出谣言只为了让竞争者无法如愿当上活动长。 王可漫的人生，于我而言丝毫没有值得挑剔的地方，她的生活实在太过悠间安逸，我在这儿更是混得风生水起，在课业方面有着优异的表现。 如果能跟王可漫说上话，我肯定劈头就骂她不知足，有这样的人生还想成为林宣艾？傻子是吧，既然读了我的故事，不就应该晓得我一直以来都多么辛苦吗？居然还想体验，实在是脑子有问题。 一阵扑鼻而来的香气打断了我的思绪，似乎是刚出炉的麵包，我疑惑的站起身，而后走出图书馆外打算一探究竟。在走廊边朝下俯瞰，烹飪教室那儿动静不小，大概是美食社今天的成品。 真是，王可漫啊王可漫，随便个社团都比电影欣赏社好吧？看看美食社，他们还能做麵包！ 在鬼使神差下——正确来说是被麵包香气吸引的我，回过神来已抵达了烹飪教室前，自门口的小缝偷窥内部状况。 不料下一秒，大门忽然被推开，我的脸被狠狠重击了下，不禁吃痛叫了声，「嘶……」 我揉揉鼻子，再度睁开眼时，出现在我面前的是当初那隻来班上找我示威的小狂犬，也就是被我抢走他全校第一名宝座的季策光。 原来他是美食社的呀？ 只见眼前的男孩一脸疑惑，表情还带着点小小的嘲笑，「林宣艾？你在这边干嘛？」 第四章（2） 明明是自己的名字，我却已许久没有听到别人这么唤。 犹豫几秒后我纠正季策光，「王可漫……但你要这么叫也可以。」 不如说，我更希望他能叫我林宣艾，让我感觉我还是那个我。 「刚刚闻到麵包的味道，好奇你们在做什么就过来了。」我回答他方才的提问，与此同时视线下移了些，看见他手中拿着一块菠萝麵包。 「你不用去社团吗？」他挑眉。 当告诉他自己要去图书馆读书时，我明显感受到他眼神中的敌意。季策光哼了声，语带嘲讽，「还挺用功欸，但……」 他停顿了几秒，而后向我吐了吐舌头，「但我下次一定会赢你，不要太得意！」 不知怎的，我忽然觉得这男孩子有点可爱。 我挑眉，有些傲慢的回应，「那就加油囉，不过我不认为自己会输给你。」 我勾起了一抹笑，从容的很……如果我在最后肚子没有叫的话。 好丢脸！ 脸颊顿时热烘烘的，耳边传来季策光毫不留情的笑声，我瞪了他一眼，「我要走了啦！」 本以为他会说出什么嘴砲的话，可意料之外的，他居然将菠萝拿到了我面前，「要不要吃？」 ——有点心动怎么办？不是对他，是对这个提议。 「要。」我点点头，虽说感到有些示弱的意思在，可此刻我也管不着这么多，总不能亏待自己的肚子，虽然这是王可漫的胃。 接过他手上那看来可口美味的菠萝后，我立马吃了一大口，在咬下酥脆的外皮后，紧接而来的是蓬松的内里，咀嚼完毕吞下后，我感到无比满足。 「好好吃……」语毕，我又迫不及待再吃下一口、又一口……转瞬间，菠萝已尽数进到身体里。 「至少在这方面你比不过我。」季策光跩跩的哼笑了声，话里透露了这块麵包是他所做。 虽说我在自己擅长的领域自信的很，偶尔也因而骄纵，可我仍是不吝于称讚比自己优秀的对象，例如佟千遥在医学知识上懂得比我还多，我总给予他许多夸讚。 正当我准备要讚赏季策光的手艺时，他忽然眼神一变，认真的盯着我的双眸瞧，「恭喜你加入美食社。」 瞧我一脸茫然，他便解释道，依照传统，吃了美食社的食物便会成为他们的一员，这就是所谓的「入社仪式」。 「哈哈，不要骗。」我无情的拆穿他的谎言。 季策光的表情仍然正经，甚至更为严肃了些，「我认真的，我会在这就是因为去年吃了学长给的蛋挞。待会我会帮你签转社申请单，你再拿去学务处盖章就能完成手续。」 不知怎的，明明他的说词无比荒谬，此刻我却有那么点相信。 「真的假的啊……」我轻喃。 「没，我骗人的。」季策光耸耸肩，朝我露出一个坏笑，「笨欸。」 我忍住了想要灌这欠揍傢伙一拳的衝动，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也不想再理会他，准备转身要离开这儿—— 「你知道王可漫跟林宣艾合在一起会变成什么吗？林可艾。」 过去在他人面前我总是表现出一副有修养且礼貌做足的模样，或许是因作为王可漫活得太过愜意，我想更大的概率是由于面前这人实在欠骂，我下意识就脱口而出，「白痴。」 当我眼神死的看着他，表情无言至极时，季策光又开口，「欸，明天午餐时间去大榕树那边找我，我要跟你谈谈。」 「我有什么理由要答应？」我蹙眉，不明白我们俩有什么好谈谈的，我们平常不会特别见到面，生活上几乎没有交集。 虽说我是这么想的，可同时我也浮出另一个念头，想着也不是不行赴约。毕竟从前的我总计较着是否值得，从不浪费时间在没有意义的事上，但在以王可漫的身分活下去后，我开始学会放空、发呆，也开始会与同学朋友间聊些日常琐事。 过去我总认为这么做对自己的未来毫无帮助，仅仅是虚度光阴。我想促这份改变的理由，便是因为我不用对现在的生活负起任何责任，又或者说，即便我活得自在些，我依然能顺利过日子。 季策光的眼珠子转了转，过了几秒后道，「附午餐，比学校团膳还好吃一万倍——」 「成交。」我的嘴先于我的脑做出回覆，但在我思考片刻过后，得出的仍是一样的答案。 他大笑，右耳的银色耳坠晃了晃，在阳光的照耀下随之闪烁着，就像流星一样，在转瞬即逝的片刻中划过我的心上。 第四章（3） 「我说啊，漫漫你到底受了什么刺激呢？」早自习时间，一看我待在座位上复习待会的地理小考，沉庭珈便凑过来再度关心。 她并非第一次这么问，似乎是每次皆得不到满意的回答，于是便鍥而不捨的询问。起初她大概是觉得「王可漫」只会不对劲一些时日便恢復，不想她熟悉的朋友却没有回到过去模样的跡象。 「从那天开始你就像变成另一个人，一堆事都忘了，个性也变得不同，甚至突然就考了个校排一……」她神情困扰，「虽然没有负面的影响，但我是认真担心你啦！」 其实我也明白，即便表面上对我的态度仍然如常，可王可漫身边的亲朋好友始终无法释怀这突如其来的转变。昨日晚间，王可漫的母亲也到了她房内，语重心长的告诉我，若是有什么事都能说，父母永远会表示支持与理解。 我想，我与王可漫的性格一定天差地远吧。 听到她这么说时，那刻我不禁撇过头去揉了揉眼。身为王可漫的我没有烦恼与委屈，也并无遭遇任何不顺心，可真正的我却是多么羡慕，希望自己的家庭也能如此温馨美满。 自我有记忆以来，爸爸妈妈总是争执不休，对我的关爱也寥寥无几。幼时我曾以为是我不乖，是我没有达到他们的期望才会如此，于是我不断的努力，考出了许多第一名，只为他们能为我感到骄傲，从而修復三人间的感情。并且与此同时，我也不停的讨好他们，只求父母能多看我一眼，给予我肯定，哪怕只是一句「宣艾好棒」也好。 然而，我却从未听过他们对我说过「爱」。 后来我逐渐明白，无论我多么费尽心力，试图去将这破碎不堪的家庭拼图拼凑完整，一切仍是徒劳。 我们家的经济状况并不是很好，我爸妈都只有高中毕业的学歷，当初会怀上我也只是意外。 这些似乎就是一切的起点，现实的种种问题逐渐消磨他们二人的感情，他们都认为我是个累赘，却又不得不尽义务抚养我。母亲总希望父亲能找到待遇较好的工作，可他不仅没有学歷，也不怀上进心。这大概也是我如此在意自己学业表现的原因，已经不是为了他们二人，而是为了我自己。我绝不让自己成为他们那般，只能在这个社会努力挣扎，甚至连累自己的小孩。 我不明白为何他们不愿分开而仍然不断折磨着彼此，甚至我早知道父亲在外面有了别的女人，母亲明明也晓得，却不肯离婚，偶尔甚至会将怨懟发洩予我，常常埋怨着都是因为生下我自己的人生才会如此悲惨。 我早就受够了这种压抑的气氛，我讨厌我的家，我想赶快有能力自己独立生活。 「……漫！」耳边的叫唤将我拉回现实，我一顿，才发现讲义上多了一块墨水渍，是我迟迟没有移动笔尖所致。 「我真的没事啦，就当我幡然醒悟，开始为了未来着想吧。」我微微一笑，继续读着重点。 我并非不想诚实回答他们，可讲出真正的理由谁会相信？除了织悦，其他人肯定都只当我脑子坏了。于是我只能一次次的说出「我没事」，反正这样不是很好吗？我取代了王可漫，这并没有招致任何糟糕的后果，他们也会慢慢接受且习惯这样的转变吧。 「好吧。」沉庭珈叹了口气，「考试加油，虽然你现在已经不需要我担心了。」 「你也是，不会的都可以问我喔。」我点点头，拍了拍她的肩。 从前我不认为自己有真正的朋友，并不是因为自己不受欢迎，相反的，在他人眼中的模样，我大概是无比光鲜亮丽而闪闪发光的吧，而这也是我希望大家认为的，「林宣艾」的模样。不想被旁人给看不起，希望自己能成为被憧憬仰慕的存在，所以我总是偽装自己，不肯卸下精緻的面具，哪怕明白真实的自己瑕疵累累。 我不愿与他人有过多的交集，硬要说也只有几个稍微要好的同学，可对我而言那称不上是朋友，我的心事、我的黑暗面，我绝不可能与他人分享。 可是当开始体验了王可漫的生活后，我实在松懈许多，我时常自然而然的就将想说的话脱口而出，与沉庭珈无边无际的瞎聊，甚至还有间情逸致谈起别人的八卦，例如班上哪两个人最近似乎有些曖昧。 这样好像也不坏呢。 第四章（4） 午餐时间，我依约而至到了季策光说的那棵大榕树下，那是我们初次相遇的地点，同时也是他口中「自己睡觉的地方」。 抵达后，我看见水泥椅上放着两个便当盒与餐具，却不见半个人影。虽说觉得莫名其妙，不过我想季策光可能是去洗手间之类，便先坐下等候。 不料，几秒后围墙那儿忽然传来一阵声响，我吓了跳，旋即转过头去查看动静。只见一颗圆滚滚的头露了出来，随后我瞧见了那双大眼睛，才意识到来人正是季策光。 ——他居然翻墙！ 我傻在原地，直到他成功翻越围墙落地后，我仍是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你、你有病吧！」我看着他手中还没插吸管的手摇饮，也能猜到他方才大概是为了买饮料而违反校规溜出学校。 季策光拨拨头发，衝着我露了一个大大的笑容，「我常常这样啊。」 那笑容像夏日正午的阳光般灿烂不已，同时夹带着些许天真单纯，我想自己从没有看过笑得如此惹眼的男孩子。 他与我解释自己时常在课馀时间偷跑到校园外头买点食物，甚至在得知我没有这种经歷后，还说下次要带我一起体验，不过我立刻拒绝了他。 口头上没有答应，可不得不说，我确实也想做些在原本的世界不可能达成的体验。 将不锈钢便当盒拿给我后，飢饿不已的我兴致勃勃的打开盖子，里头有着满满的饭菜，看起来可口的很，令人垂涎三尺。 虾仁炒蛋、高丽菜、唐扬鸡块……菜色实在丰富，相较之下普通便当店逊色不少，卖相与团膳厂商的午餐比较更是云泥之别。 「你做的？」我想自己现在的眼神肯定闪闪发亮，接过他递来的筷子后，我立马吃了一口，满足的捧着脸颊——超级美味。 他点点头，臭屁的将嘴角弯起一个欠揍的弧度。话虽如此，可我确实感到佩服，季策光的厨艺实在了得，若是可以，我真想天天都能吃到他做的便当。 「大概国小我就常常跟着我爸一起做饭，我爸以前是饭店大厨，他做的东西比我更好吃。」当我问他究竟如何是磨练出这般手艺时，他如此回答，「长大后就也会自己找食谱做做看，自然也越来越熟练，但过程中也会有失……等一下，我把你叫过来不是要讲这个！」 我扁扁嘴，本还想继续听下去的，「不然呢？」 季策光清了清喉咙，而后侧过头来，表情认真的盯着我。他灼热的目光令我有些不自在，我结巴问道，「做、做什么？」 「我跟其他人打听过了，你明明以前成绩都很普通，为什么突然就考到全校第一？」他的眸子里装着满满的困惑。 「你要谈的就是这个？」我还在嚼着口中饭菜，发音不是很标准，见状，他忍不住噗哧一笑，而我则回敬了一个白眼。 面前的男孩「嗯」了声，「我想问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闻言，我也明白了这人对于成绩也有着不凡的执着。 「在竞争的环境待习惯了，加上面对的考卷难度也都是这里比不上的，久了自然而然就会变得优秀。」我没多想便说出了自己的想法，虽说语毕后立刻意识到了问题，不过我也没打算纠正。 「哈？我们不是同个学校吗？」季策光瞇起眼来，表情一副就是「你在说什么鬼话」的样子。 我转了转眼珠，「换个说法。你就想像我去上了医科补习班，在受过那样的训练之后，夕苑的难度就是小儿科了。」 「喔……能理解。」他张嘴，恍然大悟的模样看了有些好笑，「所以你真的去补医科班？」 「没有啊。」我挑眉，神秘兮兮的笑了笑。 「不然咧！」 我吐舌，学他激动的语气，「干嘛告诉你！」 他的嘴角抽了抽，似乎是觉得我这样非常欠打，却又无可奈何。 这个话题结束后，季策光的视线依然没有移开，这让我有些不自在，不明白他想做什么。本来就此作罢，可他实在太明目张胆，目光毫无掩饰，于是我忍不住出言询问。 「因为你吃得很香，看到自己做的东西被别人这样肯定很有成就感啊。」他直言，「不能喔？」 我不置可否，继续大口大口的吃着美味的午餐，没讲话的期间，我两三下就解决完毕，连一颗饭粒也没留。 「你这个大吃货。」季策光轻笑，指着我手中的便当盒，「洗乾净之后还给我。」 我没拒绝，毕竟这是理所应当的，我吃了他做的饭菜，自然是该帮忙洗碗，甚至连他的份一起也不是不行。 不过他随即皱眉，抽走了餐盒，「算了，这个很贵，给你洗我不放心。」 听他这么说，我也不禁好奇一个便当盒是能贵到哪去。 「这个我没记错好像要两三万，几年前去法国的时候我爸买的，好像是一个歷史满悠久的品牌……」他说道，而我则是一脸惊恐。 这个看似普通的便当盒如此要价不菲？不就幸好方才我没有随意对待，否则在上头留下碰撞或刮痕那还得了？ 而且，季策光该不会是什么超级有钱人吧？家里居然买得起这种名贵商品！ 「我乱讲的，笨。」他敲敲我的头，神情透露出得逞的喜悦，而我只是无语盯着他，决定未来再也不会相信这个骗子说的任何一句话。 有大概一分鐘我们两人都没有出声，我抬头静静看着树叶摇曳，轻轻勾起了笑容，享受着此刻的愜意悠间。 季策光不说话的时候模样颇为乖巧，仅限没有开口时，他那张嘴实在吐不出什么好东西，总是在耍我。 虽说目前为止我与他的互动还不是很多，甚至连联络方式也没交换，可待在他身旁时我却一点也不拘谨，感到很是自在。 「其实我还是很介意，为什么你明明是王可漫，但一开始要跟我说你叫做林宣艾？我想了很久还是搞不懂，我也找不到有人叫这个名字。」吃完自己的便当后，季策光摸着自己的腹部，向我如此提问。 原来他对于这件事如此耿耿于怀。 也罢，被季策光当作怪人我也不介意，只告诉他的话，也大概不会掀起什么风波来。 「其实我真的叫林宣艾，我是一个小说里的角色，来自于王可漫很喜欢的一本爱情小说，书名叫《终不负相遇》。」说出口的那刻，我竟没有半点紧张与担忧，反倒是满满的畅快，「不晓得为什么，前阵子我突然穿越到这个世界来，意识进到了她的身体。」 他的反应与我所预料的如出一辙，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哑口无言，震惊不已。 「至于你想知道的问题，原本我读的是惠雨数资，以前成绩都有校排前十，所以在这能考第一也不是很难的事，还有……」我继续说道，却在中途被他打断。 「欸，你其实不是小说角色吧。」他的眼神复杂。 「什么？」我眨眨眼。 「你真正的身分是神经病。」 空气凝结了几秒。 我恶狠狠的瞪着他，用力踹了他一脚，哼了声后起身就要回教室。 「你不相信就算了！」离开前，我对他这样大叫。 第四章（5） 「漫漫，起床囉！再不起床要迟到了！」睡意朦胧间，我听见一阵敲门声，过了几秒，唤我起床的温柔嗓音便跟着传入耳中。 短暂犯迷糊过后，我猛然惊醒，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发，有些茫然的看着站在门边的女人，是王可漫的母亲。 「我的宝贝女儿好久没赖床了，昨天又熬夜看小说了吗？」她轻哂，而后目光移到了我放在床头柜上的地理讲义，笑容霎时多了些异样。 我仍然有些懵，揉了揉眼后打了个呵欠，才有清醒的感觉。我记得自己有设闹鐘才是，怎么会没听到呢？ 我早已不记得自己上次睡过头是何时，大概是国小吧，我想。 一直以来我都保持着早起的习惯，有时甚至不需闹鐘便能自动醒来。然而，许是王可漫身体的因素，又或者我目前为止过得太过安逸，我时常要等到闹鐘响了好几声后才迷迷糊糊的醒过来。 「早安。」我伸伸懒腰，看着床头的时鐘，现在已经七点十分了。闹鐘先想到的是这样一来会迟到的，可我记得今日早自习时间没有安排重要事项，既然如此，慢慢来也无所谓。 若是现在匆忙准备并吃个早餐后出门自然是能压线抵达，不过我更想在待在家悠间的享用餐桌上美味的餐点，饱餐一顿后再出发。 啊，实在越来越不想离开这儿了。 不如我就捨弃林宣艾这个身份，真正的成为王可漫好了——这个念头一瞬间在我脑海中闪过。 刷牙洗脸过后，我走到一楼，桌上摆着光看就觉美味的三明治。王可漫的母亲每日都用心的准备一家人的早餐，而后再送女儿去上学，快乐指数简直与我的家庭天差地别。 若是王可漫真的穿越到了故事里的我上头，不晓得在体验过我苛刻的生活条件后，是否觉得自己的原生家庭无比幸福。 慢条斯理的享用完爱心早餐，我乘上了白色休旅车，车上播的是这段期间已经习惯了的悠扬轻音乐，听着非常舒服，就如同王可漫母亲给我的感觉一样。 在这段日子的相处过后，有时我甚至真產生了她是我母亲的错觉，有几次差点将「妈妈」二字脱口而出，可由于实在荒唐而作罢。 「漫漫，今天爸爸要加班，我就不煮了，你想吃什么呢？」 噢，对。不只王可漫的母亲，连她的父亲也是可被称作模范男人的存在。虽说薪水足够养活一家人，因此妻子目前是个家庭主妇，可丈夫在返家后若有馀力也会帮忙做点简单的家事，夫妻俩之间即使以结婚多年仍恩爱的很，房间内还掛着当年的婚纱照。 王可漫所拥有的一切，是我怎样也盼不来的，林宣艾註定无法得到这样的人生。 「嗯……」我奢侈的犹豫着要选择哪家餐厅，此时她又提供了几个选项让我选。 「铁板烧、义大利麵、火锅……你觉得呢？」她问。 「我要吃火锅！」我笑，这样决定也是因为知道她里头最喜欢的是火锅。 现在的生活有时让我觉得就像家人游戏似的，起初与他们相处起来有些手足无措与尷尬，可经过了长时间的相处，似乎我已经逐渐迷失在这场扮家家酒当中，偶尔理性涌上时才会将自己的情感稍稍抽离。 若是我有一天真不小心叫眼前这个女人一声「妈妈」，那可真完蛋了。 *** 踏进校门，经过穿堂后，我注意到左右两旁种的枫树已染上了黄，不过仍是有一些不屈服的叶片顽强的保持自身的绿。我走向前细细观赏，希望再过阵子能看见其转红的模样，肯定美不胜收。 只可惜惠雨种的树都普通的很，不像夕苑般有情调。 忽然，一阵强风吹过，树梢上的叶子摇摇晃晃，其中几片无法成功抵御便缓缓飘落，我伸出手来，在瞄准过后成功的抓到了一片黄叶。 「林宣艾！」虽说我仍抬头定睛盯着大树，可光用听的我便晓得是谁在叫我，并不是因为这人的声音辨识度高，也并非我熟悉他的嗓音。 只不过是，在这里会叫我林宣艾的人只有季策光一个罢了。 我浅浅一笑，稍稍侧过头去。只见男孩顶着一头接近金色的发，勾起了半边唇角。季策光原本的发色虽说不是特别黑，可严格来说也算是黑发的等级，如今这样，整个人的变化颇大。 但不得不说，其实这发色还挺适合他的。 从前在惠雨，虽说并无硬性规定学生不能染头发，可一旦学生顶着一头显眼发色便会引来教官的关切，因此大部分学生都为了避免被找麻烦而不去染发，若真想改变发色，也会像宋颖儿那样选择较不那么明显的深色。 「原来你会迟到啊？」我调侃。 「我是因为公车引擎坏掉才必须等下一班车，不像某个好命人有专车接送还迟到。」他耸耸肩，泰然自若的反击。 我翻了个白眼——原来他有注意到我是被载过来的。 「欸，为什么不加我好友？」他瞇起眼质问，而我则是一头雾水，歪头看着他。 他说自己昨晚找到了我的社群帐号并按下加入好友，但我却迟迟没有同意。我掏出口袋里的手机，连上网路后，一大堆通知袭来，其中也包括了他的交友邀请。 「我昨天十点以后就关网路了，我不太会花时间用手机。」我点下同意，与此同时注意到左上角显示的时间，「我要去教室了，掰——」 出声的同时，我将原本拿着的枫叶硬是塞到了他的掌心，没特别注意他手上拿着的袋子里头装了何物，而后便快步朝二年三班的教室走去。 「等一下！」他欸了声，可我仍然没有停下脚步。 我回过头，「之后再说！」 反正现在有我的联络方式，他也知道我读哪班了，若真想说什么不是非常容易吗？ 将头转回来前，我瞥见了季策光正微微鼓着嘴，就像小孩子闹脾气那样。 嗯……是蛮可爱的，但我依然没有理会。 第四章（6） 以往我并不会在下课时间拿出手机来滑，通常我都会利用空档整理上堂课的笔记，将重点顺过一遍，如此一来，事后在复习时便不需花太多力气忆起重要观念。对我来说，下课时间是拿来这样运用的。 可我此刻在做什么呢？我在玩着沉庭珈分享给我的无厘头小游戏，游戏目标便是在各式各样的关卡中，将平底锅上的培根成功甩到不同的物体上。 超奇怪的游戏，但就是有种让人忍不住一直玩下去的魔力。 「哈，我成功了！」我将萤幕秀给沉庭珈看，那是她迟迟破不了，现在仍在奋斗的关卡，目标物是艾菲尔铁塔。 「欸——怎么这样！」她踢了我一脚。 我得意洋洋的继续下一关，她比我早一天下载这个游戏，甚至玩的时间也比我多，但关卡进度已经落后于我，看来她没有这方面的天赋。 「不玩了。」她哼了声，将手机盖在桌上，换了个话题，「我今天要去剪头发，发尾一直搔到我脖子，好痒喔。」 「不留长吗？我很好奇你长发是什么样子。」我看着面前她及肩的短发说道，在脑海里想像了大概画面，感觉却颇违和。 「我高一上就长发啊，你忘了？」 不是忘了，是我根本不知道。 「喔……对，你还是比较适合短发。」我尷尬笑了两声。 我稍稍打量了下沉庭珈的五官，一直以来我似乎都没有好好端详过她的面容，仔细一看，才发现她长相带着点英气。 沉庭珈的外貌似乎是某部分女孩子的菜，前几日有个高一学妹来向她表白，让我实在衝击的很。也是在她跟我分享这件事后，我才从她的言词中明白一件事——沉庭珈对男性没有兴趣，她喜欢的是女生。 从前我身边没有喜欢同性的人，因此我那时甚至问了她一个很蠢的问题，换来了一个大大的白眼与一个敲在脑袋上的拳头。 「你会有天不小心爱上我吗？」当时，我歪头问。 沉庭珈捏了捏我的耳朵，说自己要去福利社买咖啡，要不要帮我买些什么。 「帮我买一个菠萝！」我眨眨眼，目光殷切，「谢谢。」 能自由的挥霍王可漫的零用钱，实在是一件幸福无比的事。不仅如此，她的房间有空调，浴室甚至还有浴缸可以泡澡，王可漫的住家根本是天堂。 若我真渐渐习惯了这儿的生活，待我回到了自己的世界之后，究竟该怎么办呢？ *** 中午时，我才晓得季策光在我跑走那时想告诉我的话是什么。 「欸。」他丢了个超级没礼貌的讯息过来，于是我也随便回应了一个「？」。 季策光说，本来是想问我要不要找时间一起读书，虽然段考还有一段时间，但他本来就是平时会乖乖温书的好学生。 我好奇他找我读书的原因，而他的理由很简单。 「我就想知道你怎么读的，不行喔？」 是怎样？想偷学我的读书技巧，藉此在下次考试时成功夺回第一名的位置吗？ 明明他压根就看不到，我却对着萤幕轻轻吐了舌——想得美，夕苑的校排一我可是势在必得。 「本来为表诚意我还带了个便当，但因为有人不听我讲话就跑走，所以便当就给幸运同学吃掉了。」 怎么这样！ 我打字的速度忽然变得迅速，我敲着键盘，回了他一句「下次我会跟你一起读书，所以届时请再度表示诚意。」 「但我倒是还有带另一包手工饼乾，看你要不要。」 要，当然要！ 想吃是想吃，可我林宣艾可是有着自己的矜持，才不会像狗摇尾巴般讨食物，「是可以。」 「那自己来我们班找我拿，十二点半前，逾时不候。」 我往脸颊上拍了个巴掌——冷静，那个沉稳的林宣艾呢？我才不是会为了食物这么听话的人，又不是饿的不行，何况我还有上堂课数学老师给的巧克力—— 「季策光是几班的？」我向前阵子告知我季策光身份的同学问。 我啊，肯定是受到王可漫身体的影响才变得如此贪吃，以前的我才不是这样的。 我满怀期待准备前往二年一班，当踏出教室门的瞬间，我的眼前忽然闪过一道白光。炫目的光芒令我下意识瞇起眼，当视觉再度恢復时，我看到了不可置信的画面—— 「佟、佟千遥……」我瞪大双眼，愣然望着面前目光温柔的男孩。 随后，我环顾四周，是与我印象中无太大差别的医研社办。 低下头来，身上穿的是整齐的惠雨制服，眼前的一切都是那么熟悉，却隐约有些陌生。 「我在，怎么了？」 不会错的，这不是幻觉，我所碰到的、看到的、听到的都不是假象。 我回到了自己的身体，回到了属于真正的我，林宣艾的世界。 第五章（1） 我人生中的初次告白，就这样失败了。 虽说早有预料纪楚恆目前对我尚没有爱情方面的想法，可在面对他当下的反应时，我才明白他甚至对我感到厌恶。 在我向他表白后，楚楚对我的刻意回避非常明显，连宋颖儿都很快的发觉异常并关心发生何事了。我不想将事情闹大，便轻描淡写的带过理由。 是啊，我这样的行动的确让纪楚恆对我另眼相待了，可惜与我预料的方向南辕北辙，我们的关係不仅回到原点，甚至还变得更为恶劣。 本想着因为在邻座的关係，无论如何楚楚也不可能永远避开我，结果昨日下午导师便宣布要换座位，我被换到了窗边的位置，而楚楚则是在中间前排，我就此失去了能自然与他互动的机会。 对于他显而易见的排斥，即使再如何喜欢他的我也难免感到沮丧，只不过我仍然不愿轻易放弃，想尽办法要慢慢靠近他的心，哪怕速度缓慢，只要有所进步就行。 「纪楚恆，我知道你可能觉得我有点花痴、有点莫名其妙……如果我的告白让你感到困扰真的对不起，我的本意不是这样。」大清早的扫地时间，我望着楚楚专心扫地的背影，轻轻吐出了想说的话，「我希望你别讨厌我，如果我有什么你不喜欢的地方，你告诉我，我会改的。」 我的语气很是卑微，虽说自己鲜少对他人这般低声下气，此刻我只是希望楚楚别对我反感，不然我实在不晓得自己该如何找回继续在这个世界生活的动力。 见他迟迟没有回应，我的头越来越低，像隻主人不予搭理的丧气小狗似的。 叹了口气，我默默继续份内工作，在畚斗满了后绕到纪楚恆身旁的垃圾桶将落叶倒入。 「林宣艾。」也是此刻，他终于出声。纪楚恆瞥了我一眼，眼神里有着我最不愿看见的疏离冷漠。 「嘿！」可他愿意回应我已该感激，于是我仍是打起精神来应声。 他没停下手中的动作，「你为什么喜欢我？」 我垂眸，也隐约能猜测出他话语中的含义。楚楚不喜欢肤浅的傢伙，却偏偏凭着那张帅气的面容吸引了许多因此而爱慕他的女孩子。 对他而言，我肯定也是被归类在「只看脸就喜欢他」的那类人之中吧。 可并不是这样的呀。 我深呼吸了口气，脑海中浮现了在《终不负相遇》中的种种剧情，那都是我喜欢纪楚恆的原因，才不是只是因为他长得帅。 「明明表面上跟谁都不亲近，却都默默关注他人。」我莞尔，啟唇道，「喜欢猫咪却都嘴硬不承认，都会定期捐款给流浪动物之家。」 纪楚恆略微睁大眼，颇为诧异的盯着我瞧。 「认真对待每一件事情，即使是自己不喜欢的工作也很负责，别人有困难的时候也会私下帮忙解决。」我继续说，一边觉得心头暖暖的，好像又找回了对楚楚最初的悸动，「还有很多很多，都是我喜欢你的原因。」 沉默了一阵，他给出的回应与我想像的全然不同。 「为什么你知道？谁告诉你的？」他蹙眉，「还是你是偷窥狂？」 「才不是！」我大声反驳道，脸颊热热的，「反正、反正我就是知道……」 不知怎的，方才楚楚说的话明明像是嫌弃，我却忽然觉得他对我的态度温和了些，似乎不再那么讨厌我了。 「要打鐘了，快扫完回教室吧。」 故事中有提到，每当纪楚恆感到不知所措时，就会试图转移话题。 无论如何，我们的关係开始没那么糟了，是这样吧？ 第五章（2） 第二次段考很快的便要来了，我扮演林宣艾的生活总是在忙碌中度过，最近不仅要准备考试，社团也仍也不少事务必须处理，我就像两头烧般的蜡烛。 虽说经过上次的惨痛经验，我已有所长进，开始学习平时就复习课业，可毕竟惠雨是我当初也考不上的学校，我的进步幅度有限。林宣艾本人要是得知我将她的学业表现搞得天翻地覆，肯定会恨不得把我千刀万剐。 不过话说回来，若是我得以回到现实世界，这个书中的世界又会成为什么样子呢？ 我绞尽脑汁思考出了一些可能性，可毕竟这些答案都无法得到证实，于是我决定不再耗费多馀脑力想这些。 「漫漫。」窗外传来一阵动静，低头写着化学笔记的我闻言便立刻抬起头来。 熟悉的声音，熟悉的称呼。 「哈囉！」我侧身倚在窗台边，与外头的佟千遥四目相对。 不得不说，这位置还挺不错，上课时可以靠在墙上休息，无聊时也能望着窗外发呆，偶尔还能看见些惠雨的帅哥美女养养眼。 面前的佟千遥，对我而言也是属于非常极品的帅哥了。 他的脸与楚楚的长相很是不同，是看着便让人感觉如同春日清风吹过般舒心的清纯面庞，看起来颇乖巧也带着温柔。 「给，我做的笔记。」他勾起唇角，递给我一本浅蓝色簿子。 佟千遥知道我不擅长自然科，毕竟平时就会聊到课业相关的琐事，也因此他前几天提到要替我整理笔记，帮助我复习。 「谢谢你！」我开心的接过本子，稍微翻了几页，里头满是工整的字跡，用了黑蓝红三色的笔，甚至几处特别重要的观念还以萤光笔标示。 我有些疑惑，「不过怎么没有上次段考的内容呀？」 他将手臂压在窗台上，向我解释道，「我平时没有做笔记的习惯，这是我这几天写下来的，把二段范围整理成比较清晰易懂的版本。」 佟千遥说，他大部分都直接读课本，有些额外的重点补充也只是记在空白处。换言之，便是他特地为了我做了这本专属于笨蛋漫漫的秘笈。 好暖。 我眨眨眼，怀着满腔感激注视着他，「你人怎么这么好……」 佟千遥轻笑，告诉我这没什么，能帮上我是最好的了。 这么吸引人的一个角色，怎么在我看的版本中就被作者删减了呢？不过我似乎也能理解作者解释的原因了，毕竟存在一个与女主角没有感情线的魅力角色，极有可能抢走男主角的风采。 也是由于佟千遥没有出现在新版的故事里头，我对他的了解甚少，即使在穿越后与我互动最多的是他，我仍不是非常认识佟千遥究竟是什么样的人。 我知道楚楚的兴趣之一是看可爱的猫咪影片，那佟千遥呢？他喜欢什么？ 「你平常有什么休间嗜好呀？」我偏头问，想要更加深入调查面前的男孩，「有空都在做什么咧？」 「怎么忽然问这个？」他反问。 我嘿嘿笑了两声，「就想知道呀，告诉我嘛！」 佟千遥顿了下，鼓起嘴后吐出一口气，我不太明白他这个举动表示着什么。 「那你听了不可以笑我，我不太跟别人分享的。」他看来有些难为情。 「我才不会笑你呢！」我拍拍胸脯向他掛保证，「我的兴趣是看爱情小说，虽然有些人觉得很愚蠢，但我一点都不觉得有什么问题。对我来说，每个人喜欢的事物都应该被尊重喔。」 听我这样说，佟千遥才放心的笑了。他搔搔头，「我喜欢看动画或漫画，也喜欢打游戏，我都在电脑桌前配零食做这些事。」 我忍不住「哇」了声。 我实在没想到原来佟千遥是个宅男，这与他平时的形象落差甚大，不过我对他并没有多出任何负面看法，反倒还觉得这样的反差挺有趣的。 「真的呀？好酷喔。」我捂着嘴笑，「那你都看什么样的作品呢？我偶尔也会看一些动画，说不定我们有共同话题。」 他开口正要回答，此时却往旁边看了眼，「嗨。」 我好奇的顺着他的视线方向看，瞧见了楚楚正进了教室门，也轻轻抬手回应。 咦？ 「你们认识啊？」我压低声音问，「话说回来，你跟颖儿又是怎么认识的？」 佟千遥点点头，解释道自己跟纪楚恆是国中资优班的同学，不过两人并不是很熟，只是路上见到会简单打招呼的关係。 「不过颖儿高一也是医研的，你忘了吗？」他勾起嘴角。 啊……这的确是剧情有提到的部分，方才一时没有想起。 不过既然他认识纪楚恆，与他同窗三年，或多或少对他有些瞭解吧？或许我能从佟千遥身上挖出些有关于楚楚的情报。 「对了，我有个忙想请你……」话尚未说完，便被鐘声打断。 「有什么事传讯息告诉我，我先赶去上体育课，要迟到了。」他合掌，不好意思的对我说道，「再见！」 「掰掰！」我用力挥手，看着他匆匆离去的身影，顺道提醒，「不要跑太快！」 算了，改天再说吧。 这堂是国文课，我走到教室后方的置物柜去取待会将用上的补充教材，与此同时宋颖儿也凑了过来。 「宣艾！」她揽着我的肩，「你最近跟千遥关係还不错啊，我看他常常过来找你，是讨论社团的事吗？」 我视线往上看，想了想后接着摇头，「不算，像刚刚他是来借我自己的笔记，毕竟你也知道我成绩退步很多……他也晓得这个问题。」 宋颖儿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而后也从自己的柜子里抽出所需物品，对我笑了笑。 「你不是说要努力跟纪楚恆打好关係吗？」她语气轻快，「既然这样，就别花什么心力在其他男孩子身上了吧。」 颖儿的表情俏皮可爱，笑起来还会露出两颗小虎牙。 不知怎的，明明她应该是在开玩笑，我却隐约感到有些不对劲。 应该是我误会了吧。 第五章（3） 清晨的扫除是我跟楚楚难得可以独处且可以不刻意与他互动的时刻，因此我总是非常珍惜这段期间。 今日气温相较之前降了不少，是入冬的预兆，可惜我出门前低估了这份冷意，只带了件薄外套便匆忙去追公车，甚至此刻我还愚蠢的忘记将其穿在身上。 风一阵又一阵的吹过，冷空气使我不断流鼻水，我只能不停的吸鼻子，偶尔还须搓搓手臂取暖，想必在外人看来很是莫名其妙。 与我不同，楚楚做足了防护，他身着惠雨的深蓝运动外套，认真的扫着操场上的落叶。冬天来临，有时前一天才刚清空地面，隔日却又积了不少枯叶，我实在不晓得这些叶子都是从哪儿生出来的。 「纪楚恆，你段考复习的还行吗？」我正要扫楚楚身后的落叶，便顺势凑到他身旁关心。 「林宣艾，你应该知道我不喜欢你。」他连看都不看我一眼，「希望你有自知之明跟我保持距离，避免公事以外的互动。」 好绝情啊……彷彿前几日我认真诉说喜欢楚楚原因后他的反应是假的一样，其实他还是很讨厌我。 即便我表面上露出尷尬的笑，可心底却不是这么回事。 纪楚恆不喜欢我，我比谁都要清楚，可亲耳听到他这么决绝的表明，说不难过肯定是骗人的。 我啊，到底是为了什么而留在这个世界呢？这段日子来的委屈与压力我都努力撑过了，为的就是能顺利的与纪楚恆发展感情。然而他却对我不太理睬，甚至感到厌恶，我就像热脸贴冷屁股般，总是遭到他的拒绝。 楚楚那句话使我整个上午都心神不寧，明明理性上知道课堂上该专心听讲，我却毫无动力的靠在墙上发呆。 驀然间，脑海中浮现了佟千遥的身影。 我记得他说自己中午时间挺常待在社办，偶尔午餐也会带过去吃，他喜欢那种自己待在一个空间的感受。 再约莫五分鐘便是午休时间，我想佟千遥约莫已经吃完午餐了，便决定到社办去碰碰运气。 抵达门口前，我悄咪咪的探头，想在佟千遥尚未察觉我的到来前观察他究竟一个人都在做些什么。 只见他坐在桌前，戴着蓝芽耳机，有时转笔，有时在本子上写写画画，不晓得正在读书或准备社课教材。 我往前走几步，看他仍然没发现我的身影，便轻轻转开门把。没想到佟千遥仍是专注在自己的小世界里头，难道耳机音量很大声吗？ 我窃笑，躡手躡脚的凑到他身后，瞧见他面前的便是歷史课本，我便眼睛一亮，「歷史！」 许是被我突如其来的话语给吓到了，佟千遥用力抖了一下，接着回头看向我，捂着自己的胸口，「吓死我了……你哪时候来的？」 即使受到惊吓，他的语气仍是一贯的温和，我实在好奇这人有没有暴脾气的时候。 「刚刚呀，但你都没有发现我进门了。」我得意洋洋回覆道，接着指向桌上的课本，「歷史是我最擅长的科目喔！」 「你擅长的不是一直都是数学吗？不然就是物理。」他失笑。 「呃，也、也挺擅长的啦！」我搔搔脸颊，心虚的别开视线。 佟千遥点点头，「相较之下我很不擅长歷史呢，每次最担心的都是这科。」 他都这样说了，我有不出马的理由吗？ 「我来教你！」我拉了张椅子，坐到了他身旁，询问他有哪部分较为困惑。 在歷史这科上，我可是有自信能与第一志愿的学生相匹敌的，这次段考范围的内容我也算瞭若指掌，教导他人应该是没太大问题。 「这时期的几个运动我很容易搞混，感觉也没办法硬记。」他的表情显示出他对此感到非常困扰。 我站起身，接着双手摆在身后，走到总是用来纪录重要事项的白板前，而后一手在脸上做出推眼镜的模样，清了清喉咙—— 「漫漫老师的家教时间要开始了，千遥同学请认真听喔！」我灿笑，顺道附赠了一个wink。 第五章（4） 我拿起黑色白板笔，在空白处迅速画出了一张脉络图，写到的名称便是在那世纪所发生的，大大小小的歷史事件。 不同于课本上依照发生地点的编排，我将其照着年份顺序一一写下，并用蓝笔将有所相关的事件连在一起。 「请问为什么会发生这个运动呢？」我指着其中一项，向千遥同学拋出一个问题。 「因为……人民不满国家频繁发动战争，造成国内经济衰退。」佟千遥瞄了眼课本，做出了回答。 「正确。」我发出了「叮咚叮咚」的声音，向他竖起大拇指，「不过还有个更重要的原因，是因为当时许多国家都逐渐推翻君主专制，因此人民便顺应风气，利用你刚刚提到的理由作为反抗的起点。」 也不知道佟千遥懂了没，他回应了一声长长的「喔」，眼睛张得还挺大。 「会提到这点，是因为上面所写的事件几乎都是起源于这个原因，这是大——重点喔，要好好记住！」 后来，我又详细介绍了各种事件的重要参与人物、成果与后续影响，试图化繁为简，让佟千遥不用刻意死背也能融会贯通。 授课完毕后，我向他比出了胜利手势，问他是否较为理解了些。 「当然，我现在脑中豁然开朗。」他微笑，而我则是获得了满满的成就感，告诉他以后有任何问题都超级欢迎来问我，漫漫家教永远对他免费提供。 「我终于能帮上你了！」我兴奋道，更让我开心的是这点，一直以来受到帮助的总是我，如今有机会解决佟千遥的小烦恼，让我感到非常高兴。 接着，换他关心我这次的物理读的如何，提到这次的范围是比较难理解的概念，担心我会不知所措，而他说的也确实正确。 见我脸皱成一团，他勾起嘴角，而后模仿我方才的动作，缓缓走到白板前，不同的是，他也让我走到那儿。 他拿起白板笔，在上头迅速的写出了一道题，而后将笔交到我手上，「解解看吧。」 我迟疑了几秒，在脑中回想起自己背过的算法，将数据套到自己认为较为合适的公式后，将过程写在白板上头。 可当我列出了第一个式子，我便意识到不对劲，却也不晓得正确答案为何。 见我无比困惑，佟千遥轻轻接过了笔桿。 「别担心，我们先来复习一下概念吧。」他空着的手插入了制服裤的口袋，顿时一股痞气飘散出来，可配上他的面容与整齐衣着，竟让人莫名有种他是……斯文败类的错觉。 我用力摇摇头，试图将内心的糟糕想法甩开，专心听讲。 可不得不说，佟千遥一手插口袋，一手写着白板，认真的模样看来是极有魅力的。 正当我陶醉于他的讲课时，开门声打断了我的专注，我们二人同时回头。 医研的总务进门，向我们简单打了声招呼，「哈囉，原来你们在这里啊，在干嘛？」 我瞇起眼来，一点也不想回应。我这个人是很记仇的，面前这男的便是上次偷偷在社办说我坏话的其中一人。 「我们在复习段考，你呢？怎么过来了？」佟千遥瞥了我一眼，而后回答。 「没啦，我来把昨天去影印的发票放进资料夹而已。」来人回答，由于我将头别过开始滑着手机，我并不能得知他现在的表情或者动作。 而直到他离开社办前，我都没有与他有任何互动。 那人走后，佟千遥大概是察觉到了我的不对劲，不如说没有意识到才奇怪，毕竟我表现得如此明显。 「发生什么事了吗？我看你脸有点臭。」他好奇问道。 我没打算向他隐瞒，因为我相信心态成熟的佟千遥并不会因为听了我的话就跟着我一同讨厌对方，也不会因此造成社团成员分裂，于是便一五一十的与他分享事情原委。 「我讨厌他们，如果没必要也一点都不想跟他们讲话。」我抱胸哼了声。 「但不觉得该做做样子吗？」他轻轻拍了拍我的头，笑了两声，「你的讨厌都写在脸上了呢。」 「我才不要！」我嘟嘴，语气坚定。 我也并非不懂表面功夫的人，可我不愿违背自己的内心想法。只要是讨厌的人，我就完全不想与对方往来，逼不得已的情况除外。 我不晓得为何大家都必须活得虚偽，总是心口不一，为什么不能将自己最真实的感受表现出来呢？不用偽装的生活更为自在才是。 幼稚又如何？不成熟就是错误吗？ 「我知道自己像小孩子一样才会这样想，但我不认为这样不好。」我将内心深层的想法道出，「我想要保持这种最单纯的模样，可是这个念头动摇不了其他人，如果只有我一个人这样，我反而在这个社会上格格不入。」 语毕，我感到很是沮丧。我极力不被这样的「长大」同化，可或许总有一天，为了生存我也不得不如此，那是我最不愿看到的未来。 我只是想无忧无虑且快乐舒心的做自己呀。 佟千遥盯着我许久都没有出声，他的神情认真，似乎是在思考些什么。 良久，他终于回应我，眼神诚恳而坚定。 「漫漫，你这样很好，真的。」他温柔的很，「我希望你一直都是这样，别管其他人怎么想，你现在就是最棒的样子。」 我没料到他会如此肯定我的心态，我原本只是想稍微诉苦罢了。 他弯起嘴角，笑容里带着暖意，「无论别人怎么看待你，我永远都会站在你这边。」 儘管爸妈疼爱我，儘管朋友也都乐于与我相处，他们都仍是希望我能改变心态，才不会在未来的人生路上遇到阻碍。 这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听到他人对我这么说。 第五章（5） 我此刻的心情有点儿复杂。 纪楚恆今早明确表示了自己不喜欢我，想跟我保持距离，这使我一想到这事便觉洩气。 然而，中午时在与佟千遥分享我的自我认知及其与周遭的衝突时，他却说我这样很好，希望我能一直保持这份纯真。 最真实的我能被他人这样肯定，内心是一种说不上来的幸福喜悦。 这两人对我而言的意义有着根本上的不同。楚楚象徵了我初次的悸动，是我来到了不同的世界也想见到的存在，也是支撑我在这儿努力生活的动力来源。 纪楚恆就像我望眼欲穿而又遥不可及的梦，是看不见终点的追逐。 为了他，我愿意忍受加诸于「林宣艾」这个身分上的四方压力，同时也须面对大家的间言碎语，我曾认为只要有纪楚恆在，这些我都能不管不顾。 可至今以来，我却屡屡受挫，这使我开始不断怀疑身在此处的意义与理由，也逐渐丧失了能成功俘虏他的心的自信。 如果楚楚是我漫长追逐的终点，那么佟千遥就像在这场马拉松中陪伴在我身旁的队友，同时他也身兼补给站的任务，在各种大小事上都帮助我许多。 佟千遥总能使我敞开心胸，对他说出心底最真实的想法，好的坏的情绪都能向他分享。 要是佟千遥也出现在了我看的故事版本中，并且是个要角的话，我甚至不能信誓旦旦的说自己的最爱仍是纪楚恆，毕竟我也曾深受其他小说的温柔男角色吸引。 门外吵架的声音中断了我的思绪，这些日子来我早已习惯了林宣艾父母的争执，这对于我的心理状况并无多少影响，仅仅是偶尔会觉得挺吵也颇令人烦躁，另一方面，我也不由得佩服林宣艾居然能长期忍受。 其实这些桥段在《终不负相遇》之中也都有写到。父亲外遇，而母亲明明知晓却也为了维持家庭不撕破脸，表面上的理由是为了小孩的成长，实际上说难听点，就是死要面子不想被他人看笑话。 不过客观而言，她至少仍算是个及格的母亲，我对于她并没有太多意见。 我撑着颊，试图去理解林宣艾究竟为何会这么想—— 小时候她总是极力讨好父母，认为他们会吵架都是因为自己不听话，于是她努力成为一个人见人爱的乖宝宝，以为这样一来两人的关係就能和好如初。 笨蛋，才不是这样呢。 这些事完全与你无关，也不该是你需要承受的责任。 幸好林宣艾后来脑袋清醒许多，认为这样的家庭一点也不幸福，不如早点分开对父母双方彼此都好。 外头的声响越来越大，我甚至听到女人在吼，我扶额，完全无法专心进行手边事务。再过几天就要考试，我却有种读不完的感觉。 压力好大。 永远有处理不完的事，没有能真正间下来放空的时间。身为医研的教学却许多专业知识都不晓得，社团的活动一个接着一个，重要干部也无法不参与，这些都佔了许多时间。 除此之外还要抽空复习，对于误闯天才云集的学校的我来说，就算读了书也不见得能脱离垫底的成绩，可不碰的话就真的要被当光光。 来到书中的世界后，我逐渐意识到原来的自己是多么的幸福，那些我曾经的习以为常，此刻想来都是求而不得的。 今天甚至是我爸爸的生日，我真的好想念我的家人。 现实世界究竟成了什么样子了呢？ 我叹了口气，与此同时一阵东西碎掉的声音吓了我一跳，我再也忍不住了，喝了口水后用力转开门把。 我瞄了眼地上已然成为碎片的马克杯，再分别看了外头两人一眼。 「我不反对你们吵架，但请不要这么激动，我还要读书。」我皱眉，「而且马克杯也是钱嘛。」 气氛一度变得非常尷尬，毕竟这是我第一次在他们吵到一半时出面阻挠。 这话听起来颇欠揍，让我有点害怕自己待会就被他们打，但印象中他们是不会对孩子使用暴力的——如果旧版故事也是这个设定的话。 「没大没小。」林宣艾的父亲嘖了声，而后拿起椅子上披的外套，头也不回的离开家门，留下脸上满满都是怨念的女人拿着旧报纸包起碎片收拾现场。 「我是觉得……你不用再忍受了。」我简单向她暗示，「我帮你清吧。」 换作是我，我哪管别人怎么想，肯定二话不说的离婚，顺道让所有人都知道那男人外遇的事蹟。 「你哪懂？」她哀怨道，语气满满都是无奈，「你回去房间读书吧。」 这就是大人吧，有着太多的身不由己。 是我最不想成为的模样。 第五章（6） 这次的段考，我想自己的表现依然不理想，可我确实已经尽力了，无论如何都无法勉强自己达到不可能的高度。 是啊，我是王可漫，并不是成绩优异的林宣艾，我永远不可能成为她。 在我阅读的故事里头，纪楚恆喜欢的是林宣艾。 并非谁都可以是林宣艾，令楚楚为之动心的是那个将自己的软弱与悲伤埋藏、只以完美的姿态示人的女孩。 即便我掛上了林宣艾的名号，那依然不会是我。 我想，若是想让纪楚恆对我动情，或许我就得像林宣艾那样吧，我的个性、我的表现……跟「王可漫」天差地远的每一个方面。 可这真的是我想要的吗？ 如此一来，我将不会再是「我」，扮演着不是自己的角色，即便以这般模样顺利与纪楚恆交往，我会快乐吗？ 我不愿拋下真实的自我，然而我却不晓得如若身为林宣艾的我无法与楚楚在一起，后续会如何发展，又该如何回到现实世界当中。 怀揣着这些想法，即便段考结束我依然感到困扰不已。 本来我是想去社办散散心的，无奈其他楼层正好在施工，噪音使我无法专心，我便应了佟千遥的邀约一起来了图书馆。 午休时来图书馆的人还不少，惠雨的图书馆配置完善，还有供学生休息的沙发区，加上舒服的空调，我看见不少学生都选择待在这午休。 令我意外的是，藏书里头居然有爱情小说。 「佟千遥，你手上的是什么呀？」我与佟千遥正穿梭在书墙间，寻找着待会能拿来打发时间的书籍，我见他抱着几本漫画书，是我没看过的作品。 「这部比较冷门，没听过也正常。」他失笑，简单向我介绍那是什么样的作品，背景似乎是关于末日后的世界，设定与剧情皆是发人深省，「不过似乎有消息说是要动画化了，这样一来也会有更多人看见吧。」 他的表情很是愉悦，我也对此感同身受。平时我便会在小说网站上寻觅优秀的作品，然而当找到一部非常精彩却鲜为人知的故事时，我便会替作者感到可惜，同时也由衷期盼能让这个故事获得更多曝光机会。 当这样的念想成真，即便自己并不是当事人，可对于作者心中的幸福我也能理解。 此时，我看见架上的一本小说，作者名称令我颇感诧异。 ——织悦。 她便是《终不负相遇》的作者，创造这个故事的人。 我好奇的眨眨眼，抽出书柜里那本《无言的青春》，越看越觉熟悉。 彷彿一道电流窜过脑中，我想起这是织悦在网站上连载的第一部小说，结局是男女主角因某些误会而错过，再相遇时却已不是当初的自己，最终仍然无法走到一块的be作品。 或许是悲剧的结局使大眾较无法接受，《无言的青春》并没有付梓成书，即使人气与评价还不错仍是没有获得出版社的青睞。 不过由于男主角的人设较不符合我的喜好，我当初只是匆匆读过，并没有仔细欣赏这部作品，也是因此没有太深刻的印象。 在织悦创造的世界中有这本书，是不是也暗示着在她的心底其实也对于这部作品的出版有所渴望呢？ 「问你哦。」我回眸问道，待身旁的男孩应声后我继续说，「如果我告诉你，这个世界都只是一本小说中的内容，我们都是被创造出来的角色，那你会有什么想法呢？」 「我想想……」佟千遥托着下巴，神情认真，似乎是真的绞尽脑汁在思考。 一阵过后，他做出了回答，「一开始会很惊讶，但我认为也不会有什么改变，就算一切都被安排好，我自己也不晓得下一秒会发生什么。既然如此，即便这个世界还有我身边的人都是被写下的『故事』也无所谓吧。」 而后，他讲了一句我觉得颇有说服力的话。 「不管是不是在故事里，或许所有人、所有事早从一开始就註定——从宇宙起源的那瞬间就决定了。」 第五章（7） 「漫漫，我一直很想告诉你。」许是上个话题他认为已告一段落，在间晃的途中，佟千遥忽然停下脚步，表情真挚，「你不必认为自己得长大，长大会失去很多东西，你现在就是最好的样子。」 我一顿，对上他的双眸。 虽说我明白自己的性格确实像较同龄人显得幼稚单纯些，可佟千遥明明也跟我是一样的年纪，语气却彷彿是长辈在叮嘱年轻人那般。 但不得不承认，相较班上那些幼稚的男孩子，他显得要成熟多了。 想到这，我忍不住失笑。 「别笑，我是认真的。」他鼓嘴，似乎是认为我觉得他所言很可笑，可并非如此。能听到佟千遥这么说，我真的非常开心。 不过我又该如何永远保持这份纯真，在这时代洪流中屹立不摇呢？ 若想适应这虚偽多变的社会，我想自己不可能永远不做出改变，因此每每思及此我皆是感到一阵无力，这与我的理想有所衝突，势必得妥协于现实。 「我没有笑你！」我让他别误会，「我也想这样呀，可是这样的愿望大概没办法单靠自己的力量就达成。」 我不是住在城堡中备受保护与宠爱、无忧无虑的公主，我无法不諳世事、无法不食人间烟火。 「我会……」佟千遥欲言又止，微微咬着唇，而后摇头，脸色的异样一闪而逝，「没事，别理我。」 不晓得他方才想说的话究竟是什么。 「如果现在跟你说我家的事会很奇怪吗？」他忽然又开了个新话题，也不晓得跟刚刚讲的有无关係。 我眨眨眼，「不会呀，我想听你说。」 我喜欢听别人分享自己的故事，而且若是佟千遥与我分享了自己较为私密的话题或心情，那便代表我被他信任着。 他露出了笑容，我想是因为我告诉他自己愿意倾听。 「我爸妈三年前离婚了。其实从我有记忆以来他们就不合，对于该如何教养孩子各持己见，加上一些三言两语难以解释的原因，他们决定分开。」他讲述道自己的家庭状况，「不过反而到了最后，他们是和平的结束这段关係，已经没有争执了。」 「可能因为我爸薪水比较高，比较能负担我的花费，于是我跟着他生活，但跟我妈还是有定期联络，偶尔会跟她吃个饭。」他一手插到口袋里，语气平静，听不出来任何不对劲，「不过离婚后没多久，我爸就因为升职的关係需要常常出差，也是这样我大部分的时间都是一个人待在家。」 我专注的听他说明，与此同时也会注意他表情与语气的变化，不过就他的表现与言词内容来看，佟千遥似乎对这件事没有什么负面情绪。 那他告诉我这些的目的是什么呢？ 「一个人待在家会很孤单吗？」我蹙眉，想像着若同样的情况发生在自己身上，那会是如何的模样——不行，我脑海中根本没有爸爸妈妈感情不好的画面，也没有家里只有我寂寞一个人的画面。 「一开始当然会，但渐渐也习惯了，慢慢就不会在意这些事，毕竟情况也改变不了呀。」他苦笑，「大概也是因为这样，我在个性上才会有很大的转变吧。」 佟千遥说，自己国二以前就像个小屁孩，个性衝动、说话前不会多加思索……种种我想像不到在他身上会出现的性格，都是他过去的模样。 也正是受到了现实的不得已逼迫，他在自己都没察觉的情况下默默长大了，等到驀然回首时，才发现已经找不回当初那个男孩。 要说遗憾吗？倒是不至于，只是当他想起从前的自己时，心底总会涌上无法言喻的感慨。 佟千遥伸出掌，轻轻覆上我的发顶，「漫漫，所以你不用长大，总会有人护着你，让你不必面对世界的恶意。」 谁会这么做？ 疼爱我爸爸妈妈？我求而不得的纪楚恆？ 又或者是你呢？佟千遥。 我没将心里所想问出口，只是低下头来看着地面。 佟千遥与我诉说这些往事，作为回报，我是不是也该讲些自己的事？ 可关于我的，关于「王可漫」的一切，我能毫无顾忌说出口吗？ 「从有记忆以来父母总是在吵架，家里一直都为了钱的事情而烦恼，父亲外遇了，母亲不肯离婚，剩下的只有名为『家庭』的空壳，假象之下却是感情早就分崩离析的三个人。」我语气淡漠，以第三人称叙述着与我无关的状况，当作相同话题的交换，「这就是林宣艾的家。」 语毕，我随口补了句「别介意我就说说而已」。 而这也确实是我心里所想。出身于与林宣艾截然不同的家庭，我自然也不会养成她那般的性格，也不太受她的双亲所影响。 我的家庭可是非常幸福美满的喔。 我有对女儿非常疼爱并总是关心我的父母，他们是我最亲爱的爸爸妈妈，是我好想念好想念的人。 想到不知何时才能回到本该属于我的家庭，喉头便感到一阵酸涩，视线所及之处也被一层雾气给稍稍遮蔽。 我揉揉眼，往前走了几步，不料却撞上从隔壁走过来的学生。 「不好意——」话音未落，我便抬头查看对方的情况，却没想到对方居然是纪楚恆，「思……」 我迅调适好自己的心情，朝他露出了个大大的笑容，「哈囉！你怎么会在这里？」 楚楚盯着我，不晓得在想些什么，好几秒后才开口，「当志工，登记服务学习时数。」 我瞧他视线对上了站在我身后的佟千遥，简单点了点头后又再度看向我。 「怎么了吗？」我疑惑的歪头，毕竟楚楚平常根本连多看我一眼都懒，在我们的关係颇为疏离的现今，他居然还愿意施捨自己的目光给我。 被楚楚这样看着，左胸口的悸动随之加速。即便在纪楚恆把话讲清楚后，我依然不争气的对他心动一次又一次。 是真的很喜欢呀，没办法。 「没事。」他别过头去，而后将手中抱着的书照编号一一排到架上。 见他认真做事，我索性也不打扰，何况我今天来这是跟佟千遥一起，将他晾在一旁实在不道德。 我与佟千遥带着各自拿的书籍到了有空位的沙发区，我抱着怀中的小说迟迟没有翻开，他则已开始一页又一页的看着漫画。 「佟千遥，其实我喜欢纪楚恆。」我喃喃道，双眼目光失焦，连自己也不晓得在盯着哪儿，「我前阵子跟他告白过，但失败了。」 如果想回到现实，是不是就一定得让纪楚恆喜欢上我？ 如此一来，也代表了我必须捨弃「王可漫」的模样，努力去扮演好林宣艾这个角色。 但我是个任性的人，我想保有我自己，却也想成功得到楚楚的心。 是不是这样的贪心，注定什么愿望都无法实现？ 「你觉得我该怎么做，才能让他喜欢上这样的我呢？」我垂眸，没有去看此刻佟千遥是什么样的表情。 等了好久，佟千遥都没有回应，我也不打算再说一次。 不晓得是他专注于漫画而没有听到，还是根本就不想理会我的感情抱怨。 是前者就好了。 第六章（1） 令人匪夷所思的现象只持续了几秒，当我仍为着自己回到属于我的世界而诧异时，眩目的光芒再度闪过眼前，再次睁开眼便是我即将踏出教室门的画面。 彷彿方才那短暂的瞬间仅仅是我的错觉，可我无比清楚那并非假象。 后来我早已将向季策光拿饼乾的事拋在脑后，没有心思去想其他事项，立马联络了织悦，向她报告几秒前的紧急状况。 此刻我再度拜访了织悦的住处。 本想着找间店坐下聊聊，可织悦告诉我自己不大喜欢外头的环境，她也讨厌充满聊天嘈杂声的咖啡厅，认为待在自己家最自在了。 至于本该由王可漫母亲接回家的我，也在告知了她一声「要跟朋友去吃个饭」后，便于放学时间来到了这儿。 「宣艾，你还记得这个状况是哪时候发生的吗？」织悦咬着唇，面露担忧，我不是非常明白她產生这种心情的缘由。 时间我记得很清楚，于是我立马给出了回覆。 她点点头，思索了一阵后开口道，「那正好对得上。」 我歪头，疑惑的问是怎么回事，她看起来像是知道什么隐情似的。 织悦别开眼，手指摩挲着，「我那时候正好打开稿子偷偷写了一点点后续剧情……」 我瞪大眼，没想到是这样的回答。 ——原来连结两个世界的关键与织悦有关。 她说自己那时为了找回手感只简单打了一小段文字，也没想这么多，更不可能料到这小小的举动便会左右我的状况。 那王可漫呢？在那个时间点她发生了什么？她回到这个世界了吗？ 无奈时间只有短短几秒，加上当时的我并无与他人互动，她的情况我无从得知。 「你再写点看看，说不定会再发生一次。」我指着她桌上的笔电。 「喔……好。」织悦点点头，随后点开文件，在短暂犹豫过后敲下了键盘—— 「不要看！很羞耻！」她见我凑过去便惊呼道。 我撇撇嘴，不情不愿的退开，打算待会再跟她算帐。 为了别让她感到不自在，我在一旁慢悠悠的间晃与她保持一段距离，而当几分鐘过去，键盘的敲打声终于结束，我却没察觉到丝毫异状。 「没反应……该不会其实今天中午只是幻觉——」 「我真的回到那边了！我看见佟千遥了，他还跟我说话，不可能是假的。」我篤定的反驳。 织悦看来很是苦恼。 此时，我想到了一个假设。 「织悦，既然你写了一段文字我就会短暂的回到书里面，那会不会如果你一直写下去，将这个故事完成的话，我就会完全的回到那里呢？」我向她提出自己的猜想。 虽说并无证据可以支持答案，可除此之外我想不到任何的可能，加上我在这个世界也带了一段时间，除了织悦今天做的举动外，我完全没被任何事物给干扰。 织悦抱着头，「我不知道！我真的不晓得啦……头要爆炸了。」 换作是我，当自己写下的文字能够左右角色的命运，甚至不仅存在于书中，而是跑到自己面前时，想必是一件需要花很多时间来接受衝击的事吧。 我摇摇头，告诉她别着急，我们有的是时间来想解决方法。 「为什么你看起来不是很想回去？」她看着面带笑容的我这么问道。 「我待在这事事顺利，生活也过得幸福，有什么回去的理由？」我瞇起眼来，理直气壮的环着胸，「还不是你给我设定这么悲惨的背景，换作是你会想过我的生活吗？」 织悦咳了两声，我肉眼就看得出她的心虚与尷尬。 「不谴责你了。」我轻叹，盯着她的笔电萤幕，道出了方才浮现的疑惑，「我想知道，你怎么就突然想打开这个故事继续写下去了？」 明明已经有了已经出版一阵子且评价也不错的新版，为何还要回过头来动笔尚未完成的初稿？ 织悦一顿，而后让我坐到沙发上去。我坐下之后，她抓起了一旁的靠枕紧紧抱着。 「你的出现又让我想到了这个故事。」她敛下眼，语气里有着明显的失落，「宣艾，你知道我成功出版的作品只有《终不负相遇》而已吗？」 我摇摇头，对于织悦所言全然不知。我本以为她花了那么长时间在写作，肯定是个经常出版小说的畅销作者，结果在她好几年的写作生涯中，自从约莫一年前出版了这本作品后就再也没有后续。 「因为我的文几乎都是be，可能其中一个主角死了，或是因为一些安排他们错过了，又或者某些因素使他们最终分开。」织悦苦笑，「对我而言，比起幸福美满的结局，悲剧是能让人感到更为刻骨铭心的。」 我暂且将她因为这样的私心而最初打算将我写向一个不美满结局的事给拋开，仔细思考她所说的内容。的确，即便我阅读的文学小说不多，可这道理也同样适用于影视作品，回想起我看过的每部电影，总是带有缺憾的剧情才会长存于心。 可一想到这样的道理也适用于我这个「角色」身上，我便觉心情复杂。为了达成令读者印象深刻的目标，织悦笔下的角色成了牺牲品。 「既然这样想，为什么《终不负相遇》最后会是那个样子？」我瞥了她一眼。 虽说我实在无法想像自己与纪楚恆在一起的样子，可就书中结局看来，最后的林宣艾达成了一切她的目标，并且挥别了过去的阴影，展开了全新的人生，这确实是个完美结局，也是我理想的终点。 「跟原本预想中的结局差这么多，我原本当然不愿意。」她向后仰，靠到沙发背上，语气微哑，「可是那是我盼了好久的机会，我可是写了五年呀，歷经了好多次投稿失败，好不容易《终不负相遇》有了不错的人气，被编辑看上了，说想要出版这部作品……我自然不想放弃这样的机会。」 「可是，后来编辑告诉我考量到市场取向，希望我能更改故事情节并且给角色一个完美的结局，就这样，结局改了，我很喜欢的角色……就是千遥，他也不存在于新版的故事了。」织悦闔上眼，将自己心里的话尽数倾诉，而我则是在旁静静听着，「出版的时候，看着一片好评跟大家的喜爱，我却觉得心里好空虚呀。」 我试图去同理她的感受，因为我不是创作者，因此我无法从这方面理解。我想，这种感觉大概就是……一个原本立志成为悬壶济世的名医的人，却受了高薪的诱惑而到了医美诊所负责打打雷射，那种感到迷失的心情吧。 织悦深呼了口气后再度开口，她说自己经歷了好一阵子的迷茫与自我怀疑，认为这不是自己写作的初衷，因此后来的作品因为不受青睞而迟迟没有成功出版，可她仍然只想写自己想写的。 「人啊，难免会被金钱、名气与他人的喜爱诱惑的。」最后，她如此下了结论，朝着我微微一笑，「要在这个世界保持初心，是非常困难的一件事呢。」 所以我们只能在理想与现实间找出最佳的平衡吧，我回应道。 第六章（2） 后来织悦又与我分享了许多她在创作上的心路歷程，还顺道叫了外送请我吃，不过由于时间不早了，饭后间聊一阵后我便与她道别，回到王可漫的住处。 我想，自己对于织悦这个人，以及她究竟是怀着什么心情在写作的，有了更深的理解。 午休时间，我睡不大着，想起季策光曾说自己总是在那棵大榕树下睡觉，便打算去与他争夺地盘——如果能遇到他的话。 那时我没有去找他拿饼乾，在事后他似乎好奇我怎会不想要，便在放学鐘响时亲自将饼乾拿到了班上，试探我想不想吃。 当时我虽着急去找织悦讨论紧急事态，可仍然收下了他的好意，我实在无法拒绝那看起来实在可口的格子饼乾。 为了报答他的餵食，我在前往大树那边之前还特地到了福利社去买了一条软糖打算送他吃，也挑了自己喜欢的口味，这样如若他不愿意收下，我还能自己吃掉。 当我抵达榕树下，果真看到了季策光躺在水泥上头，后脑勺垫着运动外套，双手抱胸正熟睡着。 第一次见他的睡顏，我感到有些新奇，便没有立刻叫醒他，而是端详了一阵子。他的睫毛较常人比较垂些，让他在睁眼时长长的睫毛更为明显了，不知为何，季策光睡着时微微嘟着嘴，看起来就像小孩子似的。 他睡觉时看起来颇为乖巧，我觉得季策光真的跟小型犬非常类似，虽然动不动就吠，安静时却可爱的很。 我掏出手机，记录下一张他睡着的模样，随后拿出了口袋里的软糖，放到了他的人中上。 「季策光——」见他依然没有醒来，我蹲下身来，朝着他的耳边轻喃。 只见他颤了下，而后瞪大眼来，稍稍偏头后与我对上眼—— 「林宣艾！」 我捂着耳朵，狠狠瞪着他，「我快聋了！」 我发誓，他方才的音量绝对是故意的。 跟博美或吉娃娃一样，叫起来都让人减寿。 季策光察觉到软糖掉了，便撑起身来探头去捡，「这啥？」 「路上捡的。」我哼了声后答道。 本以为他听到这话便不会敢吃，没想到他回了句「是喔」之后便拆开包装来，立马丢了一颗到嘴里。 「你不怕有毒啊？」我皱眉。 「包装封得好好的，有毒我就去告食品公司吧。」他一边嚼着软糖，口齿不清的回答。 嘖。 「其实这是我买给你的。」既然他都吃下去了，我索性道出事实。 「人这——么好？」他挑眉，口气欠揍的很。 我呿了声，告诉季策光这都是为了报答他之前请我吃便当跟饼乾的事。 「喔……那你想吃吗？」他将包装晃了晃。 我点点头，伸出手来准备要接过糖果，不想他迟迟没有动作。 「我就问问而已。」他灿笑。 闻言，我弯下身来，抓起地上的一把落叶砸到他脸上。 ——这人是不是夕苑的校排一我不晓得，但最欠揍第一名肯定是没错了。 「二段快到了，你准备的如何？」忍住想要给他一拳的衝动，我换个了话题。 「不跟你讲。」 我觉得自己快要习惯季策光这张嘴跟他的回答方式了。 好怪，明明我跟他的相处时间不算多，为何他总令我如此印象深刻？ 「不说就不说。」我拨了拨头发。 王可漫的头发比我原本还要短一些，大概在胸上的部分，整理起来还算方便。 「反正我这次会赢你。」他轻哼一声后将腿盘起，身体像不倒翁那样晃来晃去。 「你想跟我比？」我不禁失笑，出言挑衅他，「凭只考得上夕苑的你？」 「林宣艾！」季策光这次似乎是真的控制不住音量才会如此，他咬牙，眸中的怒火熊熊燃烧，「我当初的分数是可以上惠雨的，只是因为想来夕苑而已。」 「是吗？就算你考得上惠雨，那数资呢？」我挑眉，继续质问道。 「我不要理你了！」他撇头，哼了很大一声，嘴巴鼓鼓的，像赌气的小朋友一样，「你这个傲慢的傢伙。」 这点我倒是不否认。 后来季策光真的再也不讲一句话了，甚至站起身来准备要离开。 「你要去哪？」我问。 他要走我是不介意，可他的方向完全是与教室相反，而是……朝着围墙走去。 「季策光！」他没有理会我的呼喊，到了墙边后轻轻一跃，转眼间就流畅的翻过去。 我呆了几秒，而后不自觉的起身。当我回过神来，自己已站到了围墙边。 ——忽然有股追上去的衝动。 我试着模仿季策光刚刚的动作一跳，可惜没有成功，脛骨处还稍微因摩擦落下一道红痕。栏杆外的男孩一脸傻眼的盯着我瞧，仍是一语不发。 我不气馁，拍拍裙子立刻再试一次，这次成功攀上了顶端。 我回过头去，看了此刻寧静的校园一眼。 我知道现在是该待在学校的时间。 我知道这不是一个好学生该做的行为。 但…… 我纵身一跃。 ——一直都无法随心所欲的我，也想为自己任性一次呀。 第六章（3） 等我发现自己的姿势不太对已经晚了。 「呀啊——」我下意识的尖叫，已经做好了受伤的准备。 我眼角馀光瞥见季策光正大步衝来，下一秒我便落到了他的怀中。 安全是安全了，可就是……距离有些近了。 相隔约莫不到一个手掌的距离，我与他面面相覷，下一刻两人同时迅速的别过头。 「谢、谢了。」我咳了两声，抿抿唇，试图忘掉刚刚发生的事。 他满脸嫌弃，「你这个翻墙菜鸟可以别这么衝动吗？好歹也请教一下经验丰富的我吧。」 「谁叫我是以前没违反过校规的乖宝宝。」我理直气壮的应。 他呵了一声，随后插着口袋转身，走到了斑马线前等红灯。 「所以你跟着我干嘛？」 「你管我。」我学他硬是不回答问题。 「那我就不管你囉。」号志一变绿灯，他立马大步大步的走，丝毫没有要等人的意思。 我小跑步追上他，伸手去敲他的头，「你要去哪？」 「买后门那家古早味冰棒。」他回答，「好吃捏。」 「我也要。」 「那就走啊。」 在讨论吃相关的话题上，我们之间就和平了许多。 *** 我拿着酸梅口味，季策光则拿着百香果口味的冰棒，我们再度回到了围墙旁。 这次我一次就成功越过了，连忙向他炫耀自己的天赋异稟，「看来我做什么事都很有天份。」 才怪。 其实我在读书上一点也没有才能，我必须花上好多心力和时间，才勉强追得上那些与生俱来的天才，更别提若是他们也同样努力，那会是多么令人绝望的差距。 「我第一次翻就成功了喔，也没有差点跌死的问题。」 季策光的嘴就是说不出什么好话，不是在唬弄就是嘲讽。 每次跟他待在一起，我都快觉得自己也要变成小学生那样幼稚，真是可怕。 季策光告诉我，今天这种舒服的天气就不应该只待在榕树下睡觉，于是他拉着我到了操场前方的司令台。 操场上除了我们两人之外还有零星几个身影，有些是仪队成员，有些则是边走操场边聊天的学生。 坐在司令台的边缘，我轻轻晃着腿，而后将冰棒拆开舔了一口，酸酸甜甜的滋味让我满足的捧着颊笑了出来。 「幸福」——此刻我的脑中不停浮现这一个词汇。 对于过去的林宣艾而言，幸福是遥远的、是必须用尽全力才有机会触及的、是现阶段无法得到，只能指望未来所拥有的。 然而现在的我，仅仅是一次翻墙、一枝冰棒便能令我有如此的感受。 从前的我肯定无法想像自己有天会做出翻墙这样的事，只是在跨出那一步的同时，自由的畅快随之而来，那是什么也无法取代的满足感。 天空好蓝。 风好轻。 冰棒好甜。 我想，这就是我从未体会过的，青春的模样吧。 「林宣艾，我还是很难相信你说的，但……你真的不像在讲干话。」季策光突如其来的话语打断了我的陶醉。 我又吃了一口冰，「你是说『我是小说角色』这件事吗？」 他点点头，甚至告诉我自己前几天到了书店去读了《终不负相遇》，虽然他对爱情小说没兴趣，可出出于好奇还是勉强看完了。 一想到他边读边嫌弃的画面，我就觉得颇有趣。 「我一开始也跟你一样觉得怎么可能，但现在已经坦然接受自己成为王可漫这件事了。」我莞尔，「总之要不要相信随便你囉。」 他皱眉，「但我觉得你跟书中的女主角不太一样啊？」 我想了想，认为他的意思是我与《终不负相遇》中所描写的林宣艾个性上的落差。 「这好难解释……你就想像成那是压抑真心的我就好。」迅速解决冰棒的我没想太多便往后躺，这个角度虽说一部分视野会被司令台顶所遮蔽，可也能轻松见得大片蓝天，「如今我已经不必承载那些压力，自然就活得自在许多。」 见我如此，季策光也跟着躺下，与我一同仰望苍穹。 「欸，所以你其实有喜欢的人？就是那个叫纪……纪什么的。」许是因为姿势关係，他的嗓音有点沙哑。 「纪楚恆？才没有！」我大声反驳道，我实在不明白织悦为何要将我与纪楚恆配对，明明我对他一点也没兴趣，「说来话长，反正我在原本的世界跟他没什么交集，对他没任何意思，我一心只想维持成绩考上好大学。」 季策光喔了声，尾音拖得很长，像是还想再讲些什么。 「你真的没骗我吗？」我的预想没错，他又拋出一个问题，「你真的是小说里面的人物？然后莫名其妙来到了现实世界？」 「真——的。」我将头转向他，眼神诚恳。 他同样回望我，噘起了嘴，「这样你哪时候会离开这里？」 在日光的照耀下，季策光的一头金发闪着碎光，使我不由得多看了好几眼。他总能轻易的抓住我的目光，对我而言只有他戴了这么多的饰品，只有他染了一头惹眼的金发，只有他会叫我「林宣艾」。 「不晓得。」我别开眼，也大概是因为太阳很晒而感到燥热，「如果可以，我想一直待在这。」 「你快点回去吧，这样就没人跟我抢第一名了。」 「自己努力好吗！」我吐槽道。 我想现在的季策光肯定还不晓得，未来他绝对会后悔说出刚刚那句话的。 第六章（4） 我曾多次思考过，若是自己再度短暂回到了书中的世界，该做些什么才好。 赶紧跟身边的人说之前的林宣艾其实被盗帐号？不，不仅并没有任何好处，还会被当精神病患者。 我想当务之急，便是要王可漫知晓我取代了她的身份这一事实，令她明白事情的严重性。 虽说已做好了心理准备，可我倒是没想到第二次的意外发生的如此突然—— 就在段考的当下呀！ 当我意识到自己身处于惠雨的教室中时，我脑中闪过的想法不计其数，可连「如果因为这场意外考不赢季策光该怎么办」的念头都跳出来了，实在奇怪。 我摇摇头，没心思去想多馀的事情，打算等先留下讯息后再思考。 我迅速恢復冷静，随便自笔袋内抽出一支原子笔，翻开了讲义的空白处。 瞧见角落的小小涂鸦，一旁还写着「数学好难」，我抽了抽嘴角，也不管字好不好看，赶紧留下了一段重要的字句。 ——「王可漫，我是林宣艾，在你的世界代替你生活当中。」 「之前一瞬间的穿越是织悦重新打开旧稿往下写才发生的情况，我不知道这次是怎样，但我们有在讨论这件事，希望还有像这次的机会告诉你后续。」我补充，写完后仍然没有任何异状。 也不晓得自己是出于什么理由，我在她的插画旁补了一句「那就花时间好好读吧」。 终于有心力观察四周，我抬起头来，看向身旁好久不见的同学们，心情很是复杂。 这是我最熟悉的世界，可却也是我最讨厌的世界。 翻开书本的下一页，我一笔一画缓缓写下我心底深处一直想质问王可漫的疑惑。 ——「你在这边过得快乐吗？」 当问号的点落下，一道白光闪过，我再度回到了现实世界中。 *** 其实我很意外自己居然能对第二次的灵魂互换冷静以对，或许是事先做好了心理准备所致。 而当我重新睁开眼，我却瞧见了周遭许多双眼睛都在盯着我，甚至监考老师还站在我的前方。 「同学，你还好吗？」老师关心问道。 ——刚刚发生什么事了？ 我赶紧先回了一句「没事」，几秒后大家才终于转移注意力，而我仍是一脸茫然。 甩甩头，我打算先将眼前的事做好，等等再问其他人方才究竟是怎么回事。 「漫漫啊！」果不其然，当鐘声一响，监考老师确认画卡没问题离开教室后，第一个衝过来的就是沉庭珈，「你刚刚到底怎么了？中邪？」 「我刚刚怎么了？」我反问。 沉庭珈告诉我，方才大家写考卷写到一半全都被突如其来的一声叫喊给吓到了，只见「王可漫」满脸慌张，像是见到鬼一样，不晓得发生了什么。 「你还害我忘记好不容易想到的公式！」这倒就是她自己没有复习精熟的问题了。 这下能百分之百确定，王可漫肯定在同一时间也回到了这个世界中，当下完全搞不清楚状况的她肯定非常惊慌失措，才会在还没搞清楚是什么场合时做出那样的反应。 「我也不知道……可能真的中邪吧。」我乾笑两声。 听到我这样的回答，她用力晃着我的肩，说等放学后要带我去离学校最近的庙收惊，还说之前她表哥也有发生过类似的情况，也是在喝完符水后就好了许多。 「才不要。」我一脸嫌弃。 随后，我们聊起刚刚考试的物理题，沉庭珈拿着自己的题目卷与我的比对，才看到第二页，她的脸色便越发铁青，最后甚至不对了，一脸恨不得将自己的考卷撕烂的模样。 「不对啊，我怎么就下意识把你的当成正确答案了？」她捏了捏我的耳朵，「说不定你之前都只是被物理之神附身，这次就会回到原本的实力——分数跟我差不多的时候。」 「祝福你。」我轻拍她的肩，「顶多只有两题我不确定答案，但那两题我对的机率也不低。」 约莫半小时后还有最后一科公民的考试，虽说相较之下社会科不是我特别擅长的领域，可若是跟其他学生比，仍然算得上优秀，更别提在第二志愿的夕苑。 无视沉庭珈哀嚎后衝出教室的怪异举动，我从抽屉里拿出手机，一打开萤幕便跳出季策光几分鐘前传给我的讯息，看来是刚考完那时。 「我这次绝对会考得比上次好，赢你的机率很高。」附赠一个欠揍的吐舌表情符号。 看到这段文字时，我不禁笑了出来，都能想像他是以何种得意的表情在像我宣告。 「那也是多亏了我。」 前几日，季策光主动约我放学时到图书馆讨论室去复习考试，因为我不想错过太多次王可漫母亲的好手艺，因此我只答应了他那一天。 虽说季策光的料理也毫不逊色，可跟现煮好热腾腾的爱心晚餐相比，他那放了隔夜并再度蒸过的便当难免会丧失些美味。 不过令人意外的是，我们后来实际读书的地点并非图书馆，而是烹飪教室。 他说自己本来就常常借学校的烹飪教室来自己在里头料理，偶尔也会邀请几个有空的朋友来替他试吃，也因为他的厨艺了得，大家只要没事都很乐意捧场。 「我也很乐意。」那时，我一边吃着他刚做好的虾饼一边回应。 本以为他会用那张讨人厌的嘴拒绝，可没想到他居然欣然答应，还说了那以后我就负责当他的御用试吃员。 就这样，或许是被食物给诱惑，那天我将自己在复习各科时的诀窍倾囊相授，没有因为他是对手就有所保留，甚至还在他面对讲义上的难题时出手相助。 说实话，季策光确实是个挺聪明的学生，在过程中除了能看出他迅速理解的能力外，看着他所整理的笔记，也不难发现他在课业上费了许多心力。 「如果来惠雨，身边都是强者，你会更有进步的机会。」当时我向他提起，毕竟他在这儿没有太大的竞争意识，一直以来都是第一名，如果他是惠雨的学生，想必环境会给予他更多打磨，那儿的老师也都更为优秀。 「但现在有你在啊。」他撑着颊，语气自然得很。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现在想来，我那时确实有那么点，因为他的这句话產生一丝悸动。 第六章（5） 「最后女主角就……你猜我目前预计的结局是什么？」 「跟医生男在一起？毕竟他仍然是自己最爱的人，跟他在一起也不会遭到什么阻挠。」我回答自己心中所想。 此刻，织悦正在与我分享自己新作品的剧情构想，方才听她滔滔不绝的讲述人物设定与故事背景，脸上的表情彷彿散发着光，感觉得出来她是真的对于写作有十分的热爱。 织悦酷酷一笑，伸出食指左右晃了晃，「答错了！」 「不然呢？反正我认为她不可能选总裁，因为对方没办法不去在意她当初接近自己的目的，更何况他的家人不愿意接纳。」我分析道。 她揽着我的肩，告诉我她最后打算让新作的女主角不跟任何一个男角在一起，并将理由娓娓道来，「因为她心中仍然……」 我没有打断她，而是在她讲完并且露出心满意足的表情时开口问道，「所以我今天来就是要听你讲这些的？」 织悦一顿，接着笑了两声后拍拍我的肩，说自己只是刚好想跟我分享自己这阵子构思的新灵感，否则我们每次见面都只聊与《终不负相遇》的相关话题。 「不然我们要聊什么？」我皱眉，织悦又不是我要好的朋友，当初我会找上她也是出于她的身份。 她鼓嘴，「你可是我的『女儿』耶，怎么这么不亲近我。」 闻言，我只是翻了个白眼。 「织悦，我觉得你不用将旧版的故事写下去了，这没有意义。」我开口道，讲出自己今日过来这儿的重点，「我不想回去了，我想一直待在这，我的生活这么幸福，我没有非得回去的理由。」 如今的我已经安于现状，不愿意回到那个充满压力与阻碍的世界，要说我自私也好，可当初我会来到这儿并不是我所引起的奇蹟。 「不可以！」她用力摇摇头，「宣艾，你现在佔据了一个不属于自己的身体，如果这个身体的主人——王可漫其实很想回来呢？你要把人生还给她才是。」 「我现在会在这里就是因为她想要成为『林宣艾』！」我有些激动的回答，「我只是被动的来到了一个不属于我该存在的地方，从头到尾我都不能决定自己的命运吗？就因为我是被你创造出来的角色？」 我咬着唇，明明当初也不是我自愿过来的，为什么我不能就此留在这？说来就来，说走就走，难道我是任人操控的提线木偶吗？ 织悦深呼吸了口气，「宣艾。」 我撇过头去，不想回应她的叫唤。 「如果我回去的话，会有幸福的结局吗？」沉默一阵后我啟唇问道，声音很轻，我不晓得织悦是否有听到。 「我……」织悦欲言又止。 几秒后，她告诉我，原本旧版《终不负相遇》的构想便是一个不完美的结局，这是我早就知道的事，也是她心中的结局。 「如果不是我想要的快乐结局，我就不要回去了。」我敛下眼。 「可是、可是你不是王可漫呀……」 「我为什么要在乎她呢？」我笑得淡漠，「织悦，你应该是最了解我个性的人。」 当连自己都顾不好的林宣艾好不容易有重获新生的机会，她会做出什么选择呢？ 她不会轻易放弃的。 「我认为她一开始也不可能认为这样的梦会成真，所以当她真的成了女主角之后，大概也会很后悔吧。」织悦叹了口气，「就像我看到你出现在自己面前、实际互动过后，我其实也对你感到愧疚，但在这之前，谁能想到小说中的人物不只存在幻想呢？」 她拿起桌上的马克杯喝了一口，接着轻轻拍了拍我的发，「宣艾，我会让你过得幸福。」 若换作哪个不知情的人听来，这就像是求婚宣言似的吧——我在心底如此吐槽。 我明白她的意思是会替我写下一个完满的结局，只是，那会是怎样的结局？像《终不负相遇》那样的吗？ 「我不要跟纪楚恆在一起。」我撇嘴，仍是记掛着她乱凑cp的事，毕竟我现阶段就是真的不喜欢那跟我互动没几次的男同学，相较之下我跟佟千遥都还比较熟——噢，我也对佟千遥没兴趣。 织悦失笑，「你把那个故事当作平行时空的你就行，对我来说你们是不同的个体喔。」 我哼了声，指着她的笔电，「我要检查你后来都写了些什么，不准乱写些奇怪的东西。」 「不可以！」织悦嚷嚷着，张开手挡住我凑过去的身躯，「你这是违逆天命！」 我一脸无言的盯着她，「天个鬼。」 「我就是你的妈妈，你的神。」她仰着下巴，敲敲自己的胸口，「而这份文档就是你的命簿，你提前得知的话可是会遭天——」 「我要走了，再见。」我站起身来，不想理会胡言乱语的织悦，准备转开她的房门离开。 无奈织悦再度将我拖回来，我并没有成功脱身。 织悦恢復正经后告诉我，虽说林宣艾是她所设定的角色，可似乎她又不是关于我的所有事都一清二楚，所以她想与我多聊聊，当深入瞭解过后，才能写出一个最适合我的，理想完美的结局。 「不要写成恋爱小说。」我吩咐道。 就算我要谈恋爱，那也不是跟纪楚恆，他才不是我喜欢的类型——该死，为什么季策光的身影会在我脑海中一闪而过？ 后来我们又聊了一阵，聊天内容比我跟沉庭珈平常会讲的营养许多，织悦会谈起各种不同的话题，顺道询问我的想法，不时将我的回答记在手机的备忘录。 在结束了有点类似访问的谈话后，离开前我忽然想起一个之前就想要问的疑惑。 「织悦，这个名字是你的本名吗？」我回眸看着她的侧顏。 「编织喜悦，这就是名字的意思。」她答非所问，嘿嘿笑了两声，「你猜呀，我不会告诉你的。」 听到她的回覆，我抽了抽嘴角。 ——她写的小说剧情跟「织悦」的含义可是完全相反呀。 第六章（6） 在互相交换彼此的成绩前，季策光向我提了一个狡猾的赌注。 如果段考总分我比他要高，他便让我指定一席菜，他亲自下厨替我准备，而若是这次他赢了，我便要在冷得要命的颁奖时间穿着夏季制服接受校长的表扬。 听起来很怪又不公平，但我仍是欣然接受这个提议，只因为我对此次的考试有十足的把握。 结果揭晓的地点，季策光很有仪式感的选在了那棵大榕树下，说是我们要当场打开自己的教务系统，点到成绩的页面后将手机交给对方。 「你们真的有病！」一直以来沉庭珈都觉得我跟季策光在一起时有降智的趋势，上次我与她分享翻墙买冰棒的事，她也觉得一个乖宝宝就这样被带坏了。 「季策光说巔峰对决是神圣的。」想到他说这话时的认真表情，我还是觉得颇可笑。 她瞇起眼，随后摆摆手，表情看起来很是无言，「你们两个笨蛋开心就好，我要去找人讨债了。」 她所说的「讨债」便是指最近因班上要订复习讲义而多收的一笔费用，有些同学因为各种原因而迟交，身为总务股长的沉庭珈便要负责向他们催缴。 她时常向我抱怨这就是个麻烦的工作，毕竟即便是个人置物柜也都无法上锁，她只能将装钱的包包放在书包里最隐密的地方。 我也理解她的不情愿，毕竟关乎到钱的事，一旦出了什么差错，对她来说也是非常大的责任，应该将班费要交给导师保管才是。 「那我走啦。」我挥挥手，扬起嘴角，「等我带着胜利回来。」 「祝您武运昌隆喔。」她呵了声。 离开教室前，我还看到她敲了一个男同学的头一下，叫他快点交出欠款。 *** 抵达了约定的地点，我的敌人季策光早已在那儿等待，在他还没注意到我的时候，他打了个大大的呵欠，嘴巴像是要把一整个人都吃进去那样大。 我手叉腰，对着树下的男孩唤了他的名，而同时我的周遭捲起一阵风，落叶随风飘扬，替我整个人增添几分气势。 季策光看着我，轻轻吐舌，「准备来迎接落败了？」 我扬起嘴角，「该这样说的是我吧。」 我自认到刚刚为止自己都从容的很，然而接下来一个喷嚏却害我当场出糗。 「哈啾！」还顺道流下一行鼻水，我赶紧吸吸鼻子，希望他别注意到这愚蠢的模样。 我想着中午天气不至于这么冷，于是没想太多便带外套赴约，然而这是我的失算，这儿没有太阳温暖的照耀，只有冷风颼颼的吹。 「笨蛋。」季策光噗哧一笑，接着三两下便走到我面前，将身上的外套脱了下来，「新闻就有说今天会降温啊。」 并不是浪漫的替我披上，而是粗鲁的直接往我脸上丢。 「我只是放在教室忘了拿。」我咕噥着，一边批上了他的外套，小声讲了句「谢谢」。 「你不冷吗？」我又问。 「冷了我再抢回来啊。」 我一屁股坐到了水泥椅上，将双手覆在嘴上哈了一口气。 「葱爆牛肉、清蒸鱸鱼、三杯中卷……」我一一讲出想吃的菜色，还不时吞吞口水，明明才刚吃饱没多久，我却感觉自己又饿了。 季策光皱眉，眼神嫌弃，「你干嘛？」 「反正我会赢，先让你记一下我想吃什么。」我笑得灿烂。 他也明白我在刻意激怒他，直接伸手拉了他刚给我不久的外套，「你好糟糕，还我！」 我拉紧身上的厚外套，「不要，好冷！」 他嘴角抽了抽，最后无奈的松开手，接着用拳头往我头顶一敲。 「我这几天都一直想像你在台上冷到不行，然后还要眼睁睁看我拿回第一名的样子。」他扬起下巴，哼哼笑了两声。 他示意我赶紧打开自己的成绩页面跟他交换，还说了自己早就准备好了。 我喔了声，但却一点都不觉得紧张，在迅速点开教务系统的成绩显示画面后便交出了手机。此时，反倒是季策光迟迟没有伸手，表情看来颇是忐忑。 「怕了？」我问。 「才没有！」他咬牙切齿，「我只是、只是让你多开心一点，毕竟你等等就笑不出来了。」 我晃了晃手机，让他赶紧拿走，而他在接过后立刻闭上了眼，看起来对于要面对真相感到很是紧张。 我没有逃避，而是立刻看了他的成绩。 内心并没有太大波动，也没有胜利的狂喜，毕竟结果我早有预料，我本来就对季策光考赢我这件事不抱什么希望。并不是我看不起他的实力，而是我对于自己的能力是很有自信的。 季策光这次的成绩已经很棒了，比上次进步不少，但还是差我一些。 我没有立刻出声，而是等着他自己知晓。 几秒后，季策光缓缓睁开眼，我瞧见他的表情在看见画面的那刻凝固，嘴角也垮了下来。 他的感受我能明白，那是当知晓自己无论怎么努力，都还是赢不了他人的时候的沮丧失落。 只是，这就是残忍的现实呀。 季策光一语不发，而后面无表情的抽走我没有将手套进袖子的外套，不要理你了。」 他在跟我赌气！ 看着他像小孩子般的闹彆扭，我实在好气又好笑，「真的不理了？」 「对。」他用力撇过头哼了一声。 「那我的胜利美食呢？」 「再说。」他微微噘嘴。 他似乎是真的暂时不想跟我说话了，看着他转身要离去的背影，我也觉得是该让他冷静一下没错。 不得不说，季策光耍脾气的样子真的挺可爱，让人想要上前揉揉他的发——虽然我想他大概率会抓狂，只差不会咬人了。 第七章（1） 「宣艾，怎么感觉你最近对于纪楚恆的态度都这么消极呀？」下课时间，宋颖儿坐到我前方其他同学的位置，捧着脸这么问我，「不要放弃嘛，我觉得你们很配！」 我这才想起，自己还没有告诉她我跟楚楚已经告白过的事实，我并非不想与她分享，也不是出于不信任，单纯就是觉得……有些难以啟齿。 毕竟结果是被拒绝并且冷漠以对，即便后续又发生了点事，我跟楚楚的关係现在就像陌生人般，他似乎对我不再反感——因为我这阵子也少去叨扰他。 我想，那时在图书馆肯定也是一时脑子迷糊了，我才会与佟千遥诉说真心，虽然他大概率没有听到我讲的话，否则以他的个性，不应该全然不回应才是。 「我只是觉得他不会喜欢我。」我苦笑，随后稍稍回头看向纪楚恆—— 为什么他也同样在看着我？ 我一愣，而后赶紧将头转回来，装没事般的看着颖儿，「你应该也看得出来他对我没兴趣。」 「是这样吗？」颖儿浅浅一笑，语速放慢了些，像是在施展魔咒般，「他刚刚一直在看你喔，我倒觉得纪楚恆只是不擅长表露自己的情绪……说不定他其实对你有意思。」 才不是呢，我这样反驳。 「虽然最近状况不太好，可是撇除这些，你条件的确很优秀呀，为什么没有这样的自信呢？」她歪头，表情很是纯真，「如果你觉得他这阵子对你有负面印象，那现在重要的是让他改观，而不是……」 我一直都很喜欢颖儿的笑容，《终不负相遇》写道宋颖儿这个角色笑起来露出的小虎牙总带给他人无邪可爱的印象，跟她的性格非常相符，当我进到了书中的世界且与她互动过后，我确实也这么认为。 虽然很偶尔的时候，我的心中会浮现那么一点点的违和感。 「而不是？」我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因为颖儿不晓得真相，站在旁观者的立场才这样想，可我早就知道楚楚对我的好感早败光光了。我当初太仗着自己「女主角」的身份，认为做什么他都会喜欢我，却忽略了其实我终究只是披着林宣艾皮相的冒牌货。 「嗯……就例如你常常跟千遥待在一起呀，亲密的样子很容易让外人误会吧，像芷琳之前就问过我你们到底有没有在一起。」她托着颊，貌似烦恼，「如果纪楚恆多想了怎么办？」 颖儿口中的名字是医研的社长，她们二人关係似乎不错，我常常看到这两个女孩子放学后相约一起吃晚餐。 「我跟佟千遥没什么啦！」我用力摇摇头，「你知道我喜欢纪楚恆的……」 听到颖儿这样说我有些意外，我从没想过自己与佟千遥的相处在他人眼中看来不只是普通朋友。虽说他确实帮助我许多，可我并不觉得两人之间有什么火花，就只是跟他待在一起时我感到自在又安心。 而倒也不用担心纪楚恆误会，毕竟最清楚我喜欢谁的人，大概就属他了。 颖儿盯着我一语不发，她看起来并不像无话可说，反而像是在思考如何向我表达，因此我也同样认真的看着她。 「噹——」而就在此时，上课鐘声响了。 她朝我灿烂一笑，接着站起身来准备回座，「总之，我很支持你跟纪楚恆喔！你加油！」 她元气满满的鼓励听来真诚的很，我点点头，回以一个微笑。 是呀，我看过那么多小说，无论是男方女方，都有许多角色是鍥而不捨最后成功与心上人在一起的，他们努力的时间都比我要长得多。 牺牲那么多才换来这个机会的我，怎么能轻易放弃呢？ 回眸望着楚楚的侧顏，我在心中替自己打打气——王可漫，再坚持一下吧！ *** 也不晓得是课堂开始后多久，我有些昏昏欲睡，可仍是强撑着精神，专心看着数学老师解答考卷上的难题。 我敲敲自己的头壳，感觉脑袋快要超载。 忽然之间，一道白光闪过我眼前，我瞬间想起了前阵子也有类似这样的经歷，那是我回到了现实世界的，短短几秒幻觉。 刺眼的光芒使我下意识瞇起眼，当视线恢復，我看到的是一张写了一半的数学考卷。 我瞪大眼，揉揉眼睛看看四周，只见周遭的人都穿着夕苑的制服刷刷做着题，而老师则是在台下四处走动。 又是幻觉？还是我在做梦？ 我盯着答案卷右上方的名字，虽说写着「王可漫」，却与我的字跡相差甚大，我的字是可爱圆滑的，并非这般秀丽工整。 看着题目卷空白处上密密麻麻的公式，我实在一头雾水，不晓得上一秒还在上数学课的我怎么转眼间就產生了回到现实的幻觉。 莫非我真的不小心睡着了？那为何一切都不像假的？ 方才我看见黑板上的日期与时鐘显示的时间与我几秒前待在书中的世界时皆是相符，这似乎不只是巧合这么简单。 然而，接着我却瞥见了右下角写着小小的「林宣艾」三个字。 ——为什么林宣艾的名字会出现在这张考卷上？ 我还来不及仔细思考，下意识惊呼了声，不料下一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我身上，其中也包括了从前跟我最麻吉的沉庭珈。 「珈——」我正想喊她的名，面前却出现一道身影挡住我的视线。 我才瞧见面前大概是监考老师的中年女性开口，可眼前一道炫目光芒再度使我睁不开眼—— 如果没有看到课本上的那些字，我肯定仍不会将方才的状况多想，依旧认为只是幻觉，我还是被困在故事之中，即便一切都如此真实。 只是…… ——「王可漫，我是林宣艾，在你的世界代替你生活当中。」 大脑像是当机般，我傻了好几秒才回过神来。 如果我没有笨到理解错误，也就是说……当我取代林宣艾的同时，她的灵魂也穿越到了现实中「王可漫」的身体里？ 我扶额，本以为在失去了意识后自己的身体无法运作，因此有着「现实世界停摆」的猜测，可这样看来，两个世界的时间同步运转着。 爸爸妈妈肯定担心死了——我首先浮现这个想法。 林宣艾跟我在任何方面都像在光谱的两个极端，我身边的人们绝对有发现不对劲。 「之前一瞬间的穿越是织悦重新打开旧稿往下写才发生的情况，我不知道这次是怎样，但我们有在讨论这件事，希望还有像这次的机会告诉你后续。」我接着往下读这段文字，也明白了之前那瞬间我看见自己正踏出夕苑教室的门并不是自认的幻觉。 织悦……意思是作者的举动也影响了两个世界的交集？所以关键在于织悦吗？ 我抿唇，感到颇焦虑，不晓得林宣艾将「王可漫」活成了什么样子，会搞得一团糟吗？还是如此优秀的她反而更招人喜欢？ 「那个……」我转过头唤了声后方的女同学，做最后的确认，「我刚刚有睡着吗？」 「没有啊。」 看来这是真的，我与林宣艾真的进到了彼此的世界里，扮演着对方的角色生活下去。 第七章（2） 「你在这边过得快乐吗？」 从看见这问句开始，林宣艾留下的疑惑便在我心头縈绕，久久无法散去，直到回家后仍是不停思索。 ——我现在快乐吗？ 若这个问题拋向刚到这边不久的我，我肯定会回答「我很幸福」，因为我成了自己梦寐以求的女主角，见到了最喜欢的楚楚，满脑子都期待着与纪楚恆来场罗曼蒂克的恋爱。 只是现在呢？ 医研的大家似乎都不怎么待见我，我知道那不是他们故意针对，毕竟与真正的林宣艾相比，我的能力差强人意，总是造成他们许多困扰。一直以来社团都是我极大的压力来源，是直到最近我逐渐找到生活的平衡并且逐渐熟悉了各种事物后，他们对我的态度才比较和善，我也才不那么抑鬱些。 至于家庭关係更是糟得不得了，每天放学我一点都不期待回家，反而希望能多待在教室久一点，只要想到一回家便有很大的机率会碰上林宣艾父母的争执，心情就烦躁的很。 楚楚就不用说了，虽然我决定要重新振作起来，用不同的方式与他变得亲密些，但这些也都只是想想，实际的状况是他一点都不喜欢我，甚至前一阵子对我颇为反感。 面对种种不顺与阻碍，待在这个不讲理的、满是压力的世界中，我快乐吗？ 我拿起笔，准备在她的字跡旁写下大大的「不快乐」，可在落笔前一刻，我却想起了佟千遥，还有他那总是温柔的笑。 如果一直以来我的身旁都没有佟千遥，我肯定已经受不了了吧。 在这样的情况下，我还能露出笑容，还能发自内心的感到快乐，除了偶尔面对楚楚时的悸动外，那些时刻都是佟千遥所给予的。 我曾经以为自己身在此处的一切意义全都指向纪楚恆。 「在故事结束之前，我无法确定答案究竟是什么。」 「只是，在这里我遇见了很重要的人，遇见了能把我的难过驱散，变成喜悦的人。」 看着镜子里的面容，我才发现自己在写下这些回应时还露出了浅浅的笑。 *** 天气愈趋寒冷，大部分的叶子也掉得差不多了，偶尔我跟楚楚甚至能提早结束打扫工作，赶紧返回温暖的教室。 自从听了颖儿的鼓励，我再度试图与纪楚恆拉近距离，不过这次我并非採用以前那般企图过于强烈的方法，而是自然而然的推进对话，不刻意找些突兀的话题。 若是想不到能讲什么，我也不会勉强自己硬要打破沉默，我想这对于楚楚而言也是较舒服自在的相处模式。 我一点也不像林宣艾，所以我想展现出自己最真实的模样给楚楚看，只是若这样的方法仍是无法令他动心，对我来说也是不小的打击了。 毕竟这也代表我整个人都被他给否定了呀。 当我正在脑中复诵中午时社团开会要演练给他们看的教学内容时，纪楚恆的一声叫唤打乱了我的思绪。 「林宣艾。」我没想到他会主动跟我搭话，在这种听起来不像是要说些不好的事的情况下。 我眨眨眼，停下手边动作，「怎么了？」 他将最后一团落叶扫起来倒入桶子后，坐到了一旁的树下，而我则也凑了过去，趁机坐到他身旁。 我忍不住露出了笑容，一边偷偷覷着他线条分明的侧顏，一边想着楚楚究竟是想跟我说些什么。 「你跟佟千遥关係很好吗？」他开口问道。 若是从前，我听到这问题，肯定会花痴的幻想「楚楚是不是吃醋了」，但就他现在的语气以及对我的态度来看，他就只是单纯好奇，又或者是，只是以这个问题来当作开头，实际上并不是重点。 「不错呀，而且他在很多事上都帮我很多，我很感谢他。」我莞尔，「他说过你们是国中同学，你们以前熟吗？」 「还好，不会特别互动。」他的回答与佟千遥的说法相似，「只是他有段时期变化很大。」 我抱着膝，开始脑补着过去纪楚恆总是默默观察着佟千遥的模样，他一直以来都善于察觉他人的变化，就连已经习惯偽装的林宣艾他都能发现某些违和感与不对劲，更遑论性格转变巨大的佟千遥了。 「那天在图书馆，你听到了吗？」我忽然想到这事。那时我跟佟千遥正聊着自己家庭相关的话题，并且意外碰见了做服务学习的楚楚。 当时我们两人的对话音量并不算小，若是楚楚与我们相隔不远，或许也能捕捉到某些资讯。 「嗯，所以大概了解他以前为什么那样了。」他轻轻点头，而后侧过头来看向我，「但你……」 他看着我的眼神有些直接，虽说不是充满感情那种，却同样令我感到不自在，像是要把我整个人都看穿。 「我、我怎么了？」我有些结巴。 我曾经以为我很了解楚楚，凭着《终不负相遇》这本看了好几次的小说，我就能把他整个人都给摸透。可实际上并不是如此，纪楚恆是个让人难以理解的男孩子，尤其是他对我的态度颇为反覆，我搞不懂对他而言我究竟是什么样的存在。 到底是初稿与最终的人物设定有些出入，又或者我一个只看到「林宣艾」故事的人，其实并不是那么明白「纪楚恆」这个角色呢？ 「我不明白你怎么能这样。」 一头雾水。 我才不明白楚楚的意思是什么。 大概是看我满脸疑惑，他又说，「如果我听到的是真的，在那样的家庭生活，你就像异类。」 我歪头，一时之间弄不清他这话究竟是褒是贬。 花了一些时间釐清思绪后，我开口，询问他的意思是否为认为「我的个性不像是从不健全家庭中养成的」。 他点点头，代表我的推测正确。 「说出来你也不会相信吧。」我轻声道，我想这次确实是风带走路我说出来的字句，才会让楚楚再度确认我刚刚说了什么。 我摇摇头，「没什么。」 或许我的表现让纪楚恆以为我有难言之隐，不想多谈家庭背景方面的事，他倒也没再追问，就让这个话题这样过去。 我并不是不愿回答，只是林宣艾的家庭压根就与我无关，她的从前我不容置喙，何来资格在这儿高谈阔论呢？ 我现在的性格也与她的父母没有一点关係，只不过是偶然下我有机会「体验」她的生活，才会让楚楚察觉这样的异样感。 那是属于她的人生，从来就不是我的。 也是因此，出生在截然不同家庭的两个人，王可漫与林宣艾才会成为两个性格南辕北辙的个体。 第七章（3） 林宣艾的人生似乎没能拥有特别悠哉的时刻，好不容易忙完了考试，社团事务却紧接而来，方才成员们正为了医研三校的联合寒训而开会，在这个活动中，大家除了本来的干部身分外，也要处理许多额外的事务。 「宣艾，待会你就可以把申请表交到总务处签核了。」社长看了看行事历后道，「不要拖到放学，不然他可能又不在位置了。 我点头回应，「主任的假结束了？」 「应该吧。」她叹了口气，「都找不到人，害我们拖到最后才能申请，听说大传也想跟我们抢场地，但他们最快大概也要下礼拜一才能交，因为他们还没给体育组签名。」 「我知道了，等等我就拿过去。」 后来，社长又再宣佈了些交代事项，今天的会议讨论便到此结束。大部分人都离开了社办，剩下几位美宣组的成员待在一旁准备活动时会用到的东西，而我与佟千遥为了不打扰到他们，便也走出了办公室。 「你今天怎么看起来这么累呀？」走在回到二年级大楼的途中，我看着佟千遥的倦容关心问道。 我实在少看到他这模样，莫非是发生了什么状况？ 「没事啦。」他莞尔。 可我才不会接受这个敷衍的答案，便再度追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他的黑眼圈才会这么重。 「昨天一口气把一部很好看的动画追完了，二十四集。」他的表情有些不自在，似乎是觉得这样的原因很丢脸，「看完后心情太亢奋，还打了一下游戏，不知不觉就快天亮了。」 闻言，我先是愣了一下，随后看着他大笑。 「佟千遥，我很喜欢你这样！」我揉揉眼，觉得这个答案实在好玩。 他倒抽了口气，神情浮现些许慌张，「我怎样……」 我伸出手，指着他道，「这种时候你就会让我有『佟千遥真的是高中男生』的感觉。」 毕竟他平时的行为与想法都相较同龄人成熟许多，因此当他表现出这一面时，我总觉得特别新奇有趣。 虽说佟千遥温和的态度与不衝动的脾气让人感到非常可靠，可偶尔也会令人望而却步，產生某种程度的距离感——不过对于我而言这个问题没那么严重，毕竟如今我与他的关係应该比常人亲近不少。 「听起来不像是什么称讚。」他失笑，「但你感觉喜欢我这样。」 我点点头，告诉他其实哪种样子我都觉得不错。 一阵冷冽寒风吹过，我将外套拉鍊往上拉了些，搓了搓手掌后蹦蹦跳跳跑到他身前指着自己，「那我呢？」 「你？」 「我有高中女生的感觉吗？」我停下脚步，踮起脚来靠近他一些，让他能好好观察我的模样。 佟千遥托着下巴，很配合的端详了一阵，我睁着圆滚滚的双眸盯着他，好奇他会说出怎样的答案。 「对我来说『高中女生』不是某种确切的模样，所以我不想要以这个名词来定义你。」他伸出手指，轻轻戳了下我被冷风吹到有些红的鼻尖，「我只能说，你对我而言非常特别。」 我发现我似乎也不是那么了解佟千遥。 我无法确认他话语中的「特别」究竟蕴含着什么意思，又是何种的「特别」呢？ 一阵燥热从胸口蔓延至脸颊，就像发烧那样的感觉，明明前一刻还感到阵阵寒意，霎时间却因为简单的一句话我的心跳就乱了套。 不管怎样，他的回答总不可能是负面意思吧？ 「特别」呀……被这样看待的感觉好难以言喻。 「那、那很好！」我缩回了身子，退到一开始在他身旁一起走的位置。 *** 礼拜五的最后两堂课分别有自主学习与社团时间两种安排，今天正巧碰上了前者，大部分班级都会利用这时段自习或者让学生们小考，而最后一节课班上有安排了化学小考，不少同学都趁着这个时间温书。 「哎，我看你怎么又跟千遥一起走了呢？」走进教室没多久，本待在位置上的颖儿便立刻凑过来挽住我的手，「你们这样真的很容易让人误会。」 我没有马上回答，而是在思考这个问题的「为什么」。 跟佟千遥一起行动，跟他待在同一个地方好像成了我的习惯之一，许多事情我第一个想分享的不是颖儿更不是楚楚，而是佟千遥，截止目前为止，我们的聊天纪录已经到了往上滑都找不到尽头的程度。 待在佟千遥身边时我很是自在舒心，不用怕说错什么、做错什么，也不必担心被他给嫌弃排斥，而楚楚是我所喜欢的对象，我在他面前自然显得拘谨。 但颖儿呢？为什么我跟她的关係没有比我与佟千遥好？明明我们两人是同班同学，也同样是女孩子，理应有更多的话题与互动。 「颖儿，你觉得我们是很好的朋友吗？」我问。 大概是我答非所问，她的表情僵了下，随后展露灿烂笑顏，「当然呀！」 我缓缓点了点头，心里却隐隐对这个「事实」感到疑惑。 只是我现下也找不到问题的答案，索性先处理其他更重要的事，我轻轻拨开她的手，而后走到后方置物柜，打开了与林宣艾座号相符的门。 「你要拿什么呀？」颖儿在一旁询问。 因为与社长交好的关係，高一同是医研的宋颖儿颇为瞭解社团的大小活动与事务，甚至寒假时的活动她也义气相挺，要帮忙当学弟妹的队辅。我告诉她自己待会要拿场地申请表过去总务处给主任签名后，她便说要陪我一起去。 我点点头，接着在置物柜里翻找了一阵，却迟迟没有看到目标物。 我明明记得那张申请表被放在资料夹好好收着，为何现在里头是空的？我没有在这之后特别拿出来呀。 不安与慌张逐渐涌上心头，或许是见我明显脸色不对，颖儿问我发生什么事了。 「我找不到……」我咬着唇，将柜中的物品全都拿出来翻了遍，还是没见着申请表的踪跡。 第七章（4） 「我帮你找！」颖儿说单子有可能其实在我的抽屉，便自告奋勇的到了我的位置上翻找。 无论我们两人怎么找，同样的地方翻了多少次，申请表就是迟迟不出现。 我吞着口水，感觉下一秒就要着急的哭出来，可眼泪不能解决问题，我还是忍住了，免得被他人侧目。 颖儿拍拍我的肩，「宣艾，有可能是不小心跟其他东西被丢掉或怎样了……没事！跟芷琳说一下，她能谅解的。」 我垂下头，心里头满满的都是对社团成员们的愧疚。 我怎么什么事都做不好呢？ 事已成定局，总不可能在我心灰意冷时突然申请单就蹦出来了，我只能面对并且接受我找不到重要文件的事实，并且勇敢向社团的各位认罪。 我已经能想像他们会在背后如何议论我了，可这次的确是我活该，是我自己没有保管好重要的东西，造成了医研各位的困扰。 我沮丧的坐到椅子上，掏出放在抽屉的手机，点开社团的群组，缓缓打下了说明情况并且道歉的语句。 有不少人在第一时间读取了讯息，第一个给出回覆的是社长。 「……」 「不见？」 她的讯息充满显而易见的无奈与不满。 「我不是说大传在跟我们抢？就算你重跑一次流程，我不觉得能比他们快。」 后来，其他成员也有出面表达自己的意见，表示当务之急是赶紧再跑一次流程，并同时寻找备用场地，以免届时情况更为糟糕。 因为我的疏忽，活动的安排可能必须有所更改，原本我们借到的大场地也可能被其他社团佔走，只能转而申请其他间空间较狭窄的教室。 「没事的！」颖儿仍待在我身旁，脸上满是担忧，「宣艾，你不要太自责。」 我垂眸，仍在心中不停的谴责自己的大意。 这时，忽然有另一个同学唤了颖儿的名字，说是要与她一同讨论下礼拜的公民报告。 「我等等再跟你聊聊！」最后，她给了我一个拥抱，而后走向了那名同学的位置旁。 手机萤幕亮起，显示佟千遥传了讯息过来。 ——他也会觉得我拖累了大家吗？ 我忐忑的点开讯息，映入眸中的是简单的一句「你还好吗？」 一点都不好，糟透了。 我不是擅长强顏欢笑的人，面对纪楚恆的嫌弃时也难掩沮丧，此刻我根本没办法回覆「没事」。 「不好。」句尾我还下意识的加了个难过的表情符号。 「林宣艾。」眼前忽然变得黯淡，我抬起头，是楚楚遮住了部分天花板的光源。他站在我座位旁，单手插着口袋，「你怎么了？」 我最讨厌装作自己没事了。 所以我告诉楚楚自己把社团的重要文件搞丢了。 「你确定是自己弄丢？」他眉头蹙起。 我握紧拳头，感到一丝委屈，「我记得自己真的有保管好，放在置物柜的资料夹里，可是就是找不到，除了我不小心丢了，想不到其他可能性。」 他蹲下身，这下反倒是坐着的我要往下看他了。 「你不觉得是有人刻意陷害你吗？」他直视着我，眼神里的情绪我猜不透。 「怎么可能……」我苦笑一声，「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做这种事，这样对他们有什么好处？何况我不觉得有人会这样对我。」 脑中闪过「大传社的人可能会」的念头，然而我们班上并没有这个社团的成员，若有别班的学生跑进来，应该也不会有人没注意到。 至于其他人，纵然对我有什么不满，但倒也不至于做出这种事，对我有意见的大多是医研的人，他们这样做完全是损人不利己。 「你好像总是觉得这个社会是善良、美好的。」纪楚恆的语气隐隐让我感到他在质问，「明明这个世界充斥着谎言与偽装，为什么要这么容易相信别人？」 我知道的啊。 这个世界并不是那么善良，我明白的。 只是，因为那一点的污浊，就认为整个社会都是那般骯脏，会不会活得太辛苦一些了呢？ 「因为充满猜忌的活着太累了。」我垂眸，嘴角微微弯起，「在事实确定以前，我都想相信大家是好人，我也不想对于这些人有所防备。」 他眉皱得更深，「我不明白。」 楚楚的口头禪是「不明白」吗？之前扫地时间他也对我说过类似的话。 我觉得自己很好懂才是，毕竟什么想法与情绪几乎都写在脸上，一向擅长观察人的纪楚恆却总是对我说着不明白。 「你为什么能这么单纯？」 单纯不好吗？为什么在楚楚口中好像成了一种负面的特质？ 「不明白也没关係呀。」我眨眨眼，望着他露出一抹笑，「这就是我活着的方式。」 佟千遥能够同理并且支持的，王可漫看待世界的模样，于纪楚恆而言却是无法理解甚至意见相左的。 他想的没有错，只是我们两人的想法似乎差异不小。 看来我与纪楚恆之间的距离感不仅仅是我过去所想的这么简单而已。 第七章（5） 本以为佟千遥顶多就是在讯息上关心，然而当纪楚恆刚站起身，看似要回到座位上时，后头一声叫唤让我吓了一跳。 「漫漫。」我此刻正好是背对窗台的座位，我猛然转过身去，佟千遥正站在我身后，还微微喘着气，看起来像刚运动完。 他跑步过来的？ 「在叫她？」楚楚出声。这使我的眼神不停在他们二人之间游移，楚楚的表情看来有些疑惑，毕竟他似乎不晓得「漫漫」这个特殊的称呼。 佟千遥点点头，露出一个客观而言表示友善的微笑，「我有事找她聊聊，你能回避一下吗？」 楚楚瞥了我一眼，没留下什么话便乾脆的离去。 我盯着将双臂靠到窗台上的佟千遥，心里仍是因着方才发生的事对于身为医研一员的他感到心虚抱歉，没能鼓起勇气直视他的双眸。 「漫漫，别烦恼刚刚那件事。」他伸手拍拍我的发顶，轻哂道，「不用担心，我会陪你一起处理。」 ——这种时候佟千遥明明不需要这么温柔。 「但这是我的问题啊。」我有些丧气。 他撑着颊，语气像哄小孩那样的轻声细语，「谁没有犯过错呢？事情都发生了，我们只能努力找出解决办法。」 我彷彿都能想像若佟千遥有了自己的小孩，他的儿女肯定会被这连犯错也不谴责的爸爸给宠坏。 「喔……」不得不说他的方法确实很有效，听他这样讲话，我的心情也不再像刚刚低落，不过难免仍有几分亏欠。 我又问他怎么会突然过来这儿找我，毕竟有什么事在讯息上说就好，何必又匆匆跑过来当面说？ 他掏出手机，点了几下后将萤幕转向我，画面上是我们两人的聊天室，「因为你说『不好』，我不想让你一个人面对这样的情绪，但……」 他苦笑，语气听来莫名有一丝落寞，「看来被纪楚恆抢先了。」 我一顿，随后摇摇头，「他、他没有安慰我！」 明明这话应该叙述的是令人感到心酸的事实，毕竟面对我的自责，楚楚好奇的仍是我天真的性格，而非关心我的情绪本身。然而在看到佟千遥因为我的回答而眼神一亮时，我居然有种「太好了」的感觉。 套句楚楚说的，我不明白。 「佟千遥。」我咕噥着，微微嘟起嘴来，「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我状况一堆，都让你增加很多额外的工作，你还没有怨言……难不成我上辈子救过你吗？」 他眼神朝上方移，似乎是在思索着该如何回答我。而后，他招招手，示意我将耳朵凑过去。 我听话的照做，感觉到他的脸靠近的热气，吐息也变得清晰， 「想对一个人好不需要理由。」他的气音流入我的耳中，就像asmr那样——不对，前者的衝击感要来的更强烈。 我还来不及反应，佟千遥便与我拉开距离，说了自己要回教室后便挥挥手快步离开，只留下了一个灿烂的笑容，那是他少见的，笑得如此开心的时候。 佟千遥不行这样。 织悦怎么可以写出这样的角色？ 这样的男孩子，怎么可能只是一个小小的配角？ 当我满脸燥热，到洗手间去泼泼水冷静一下时，看着镜中映出的面容，我才发现自己脸颊泛着淡淡粉色，耳朵更是像樱桃一样红的不得了。 *** 后来活动场地的时间算是告一段落了。 看社团群组讯息的讨论，似乎是佟千遥出面与大传社的人协调沟通，因此仍是成功借到了原本预计的地点，而大传社则是退一步选择另一间没这么宽阔但仍可以容纳下全部人的教室。 下礼拜便是模拟考，为了不打扰大家读书，社长赶紧趁着中午时间召开了小会议要讨论一些重点事项，我也同样在盛好午餐后前往社办。 不料才刚到门口时，我又听到了一部分人的悄悄话。 「场地不是千遥借的吗？我跟你们说，听说是因为大传的活动长跟他同班，人家好像喜欢他才让步的。」有个女生出声，我分不太清楚是哪个成员。 「真假，大传活动长很正耶！」另一个男生回应道，那是副社长的嗓音。 「佟千遥跟她很配啊，有什么好惊讶的？」社长微微低沉的音色很有辨识度。 「话说回来，千遥跟林宣艾到底是怎样？」副社长又开口，「虽然以前关係就不错，毕竟两个人被选上教学，但他们二上开始真的突然变亲密很多。」 「颖儿跟我说他们没在一起，但我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芷琳说，我还听到了她的笑声，「超想直接问佟千遥。」 「还是问林宣艾？」 老实说，我曾经以为第一志愿的惠雨只是一群会读书的学生聚集在一起的场所。不过自从来到这儿后，我发现大部分的人们都能找到课业、社团与生活娱乐间的平衡，尤其他们也跟常人没什么两样，也会像现在这样聊别人的八卦。 不过，刚刚那是怎样？大传社的活动长喜欢佟千遥？ 我鼓起嘴，莫名感到一股醋意上头。 我深呼吸了一口气，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转开了门，而后在大桌子的角落坐下，默默吃着午餐。 由于场地的问题顺利解决，也没有造成多馀麻烦，因此社团的大家对我并没有太大的不满，只有叮嘱我下次不准再发生。 他们并没有因为我的到来而停止间聊，而是继续窸窸窣窣的对话，虽说听不清楚，可只有我一人格格不入难免会感到不自在。 「对了。」我还是没办法压抑想要澄清的衝动，「我跟佟千遥没有在一起。」 此话一出，空气瞬间凝结，所有人都立马关上嘴，有默契的同时看向我。 「你刚刚听到了？」副社长抓抓头，尷尬的笑了笑。 我点点头，大方承认，「对。」 幸好不是在说我的坏话。 虽说社长跟某几名干部平时对我的态度不是那么的温柔友善，甚至偶尔会让人觉得他们有点兇，出事时他们的责备也是直接而不留情面的，可至少相较表面待我友善，私底下却说着我不是的傢伙好多了。 「那你们……曖昧中？」社长芷琳毫不掩饰的表达了她的好奇心。 我「呃」了声，「也没有。」 「那你喜欢千遥？」她追问，丝毫不给人空间。 其实我大可以回答「没有」的。 只是，不晓得是哪根筋出了问题，我忽然感觉自己没办法那么篤定答案是什么了。 「不告诉你们……」我撇过头去，不想再理会他们八卦的心。 我真的不明白自己的内心了。 我明明是喜欢纪楚恆的，为什么如今对于佟千遥却有所动摇了？ 我这样该不会就是所谓的花心？难不成我是渣女？ 但渣女的定义是这样吗？ 我不知道！ 一阵脑内风暴展开，我的思绪混乱无比，直到—— 「抱歉抱歉，刚刚去找数学老师……啊，原来我不是最后一个。」我看着佟千遥进门，环顾四周后摸摸自己的后脑勺，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而后，他动作极为自然的拉开我身旁的座椅，一屁股坐下了。 纵然努力让自己看来从容一些，可我仍是没办法欺骗自己那逐渐加速的心跳只是错觉。 第七章（6） 「宣艾，你要去哪？」午休鐘响时，当我拿着讲义准备要走出教室时，颖儿叫住了我。 我指着胸口抱着的物理讲义，向她解释自己是要去找物理老师。 前几日，老师在课堂结束时特地将我叫到门外，关心了我最近到的学习状况。他说自从第二次段考后我的表现便有些差强人意，相信这是大家都不乐见的情况，于是他打算趁我中午时的空档替我辅导课业，希望能让我的成绩有所起色并且回到过去的水准。 能得到老师专门的辅导是非常难得的机会，因此我没有多想便答应，今日便是我与老师约定的第一天。 当时从老师的说法看来，我猜从以前开始他对于林宣艾就青睞有加，甚至有意训练她参加全国性的专题科展。无奈在对的时机我正好取代了她来生活，即便林宣艾过去的表现如何优秀，老师也不可能强行培养一个成绩一落千丈的学生，只得另觅他人当自己的门生。 「哇，瀚哥亲自辅导耶。」颖儿拍拍我的肩，「也帮我游说一下吧，我觉得自己也挺需要的。」 她口中的称呼是物理老师卓瀚在学生间的暱称，由于老师看起来非常年轻，加上教学氛围轻松，与学生相处之间都比较没有老师的威严模样，因此许多人都这么叫他。 「你物理成绩不错呀，不需要啦。」我调侃道。 宋颖儿跟林宣艾还挺相似，都是理科比文科强一些，但整体而言的表现都不错，只是成绩没有这么顶尖，但也算是整个学校前段班的存在了。 离开教室后，我到了走廊尽头去按下电梯，平常我较少有机会去教师办公室那儿，倒是佟千遥，由于他身为班上的数学小老师，常常需要去拿试卷与缴交成绩的登记单。 午休时间，有些老师都趴在桌上休息，有些则是仍批改着学生的作业或考卷。惠雨里头不乏优秀的教师，也是正因如此，卓越学生们的表现一部分也要归功于他们。 「老师。」好不容易找到了卓瀚的座位，见隔板后方的男人正滑着手机，我便轻声呼唤来引起他的注意。 「拉张椅子赶紧坐下吧。」他莞尔，笑容和蔼。 卓瀚一直是校园里很受欢迎的老师之一，除了他年轻帅气的外表外，他的教学风格与方式更是受到了学生们的爱戴，也曾经培养不少参加科学竞赛得名的学生。许多人更打趣道，若是他在外头开间物理补习班，肯定能赚得盆满鉢满。 我点点头，从走廊上拉了张塑胶椅坐到他身旁。 或许是因为座位较为狭窄，我感觉自己离老师的距离有些近，但他似乎没察觉到问题，于是我也不敢说什么，只能乖乖听着他替我讲解书本上的重要观念。 「还记得比较简单的公式是什么吗？」老师指着标题的「向心力」三个字，「我没有把你当笨蛋喔，只是要确保你没有忘记基础知识而已。」 我失笑，「我知道老师没有那个意思。」 我拿起笔，在黑板上写下「f=mv2/r」的式子，也顺道写出了其他几种能用来算出力的公式。 「很好，都有记得呢。」他称讚道。 当我脑海里还想着他实在是个有耐心的老师时，我握着笔的手臂忽然覆上一阵温热—— 察觉到那是物理老师的手时，我脑袋像是当机般，好一阵子都无法思考为什么他要这样。 我轻轻将手抽开，说服自己老师应该只是不小心的。 他是那么受学生欢迎的老师，肯定不会做出什么糟糕的事呀。 *** 坐在书桌前背着英文单字，外头的施工噪音恼人的很，不仅如此，林宣艾的父母又在吵架了。 每次遇到这种状况，我都不禁怀疑她究竟是如何忍受这么多年还不发疯。 「如果你们都受不了就赶快分开，这样对谁都好，对我也是。」 「这个家早就不完整了，真的不用强撑着，我每天看着都觉得好痛苦。」 这是林宣艾心里一直想说出口的，也是她只敢写在纸上，最后将它给揉烂的真心。 在《终不负相遇》里，纸球成了纪楚恆初次看见她内心的契机，从而想要进一步去了解她。 若林宣艾没有这样的心里压力，他们两人还会相爱吗——我不禁想着。 又过了大概十分鐘，门外仍是争执不休，他们似乎是在为着亲戚的事而吵架，似乎是林宣艾的外婆住院了，父亲却没有想要去探望甚至关心的意思。 到底还要持续多久呢？这样的日子。 当我回过神来，自己已经打开了房间的门，走到他们二人身旁。 「欸，你们要不要乾脆离婚就好？」 两人看着我的眼神都满是诧异。 我看向女人，「为了家庭而强撑着这段已经支离破碎的婚姻会比较好吗？你别忍了，我看了也很痛苦耶。」 「你们真的觉得我什么都不知道吗？」我叹了口气，就像是林宣艾的代言人，替她将内心话通通宣洩。而后我瞪着男人，「还有你，整天喊着没钱，没办法给我生活费，水电费也都迟缴，倒是可以跟其他女人去开房间、跟朋友喝——」 啪。 响亮的巴掌落在我的左边脸颊，被打的地方热辣辣的，我想肯定红得很显眼。 凭什么打我啊！我又不是你的女儿！就算是女儿也不能这样啊！ 我咬牙，觉得自己实在委屈死了。从小到大爸爸妈妈都捨不得打我，没想到现在居然被一个糟糕的男人呼巴掌，真的好痛。 但我真的忍不住呀，当初看小说时我对这方面的剧情真的非常不爽，虽说不晓得织悦对于初稿有何打算，但在出版的故事中，他们最后仍是以离婚收场。 既然迟早都要分开，不如早点散了，省得彼此继续互相折磨，双方加上无辜的小孩都被搞得精神耗弱。 「你可以放心，我不会因为没有一个完整的家庭就变成性格扭曲的小孩，已经不是那种时代了。」我没有理会搧我巴掌的可恶男人，转过身去看着林宣艾的母亲，「我长大了，就算只剩自己一个人生活也没问题。」 虽然可能我做的这一切没有任何意义，但能畅所欲言的感觉真好。 学着点吧林宣艾——我在心中得意的向远方的对象如此宣告。 第七章（7） 模拟考当天，早晨一到班上我便看见大家几乎都在做着同样的事，差别只在于他们桌上摆的是与什么科目有关的书本考卷。 将书包掛上座位旁，我也自抽屉中拿出数学讲义，以便应付待会的考试。等等的第一场科目便是数学，对于早上醒来精神总是昏昏沉沉的我无疑是一大挑战。 我之前曾在林宣艾的置物柜中看见上次模拟考的成绩单，上头的数字是我这一辈子都不可能达到的高度，看着她优秀的校排甚至是区排名，我都深深感到人与人之间的落差巨大。 才坐下没多久，颖儿便拉着椅子凑到我的座位旁，说要跟我一起复习，「希望等等的题型都是我熟练的。」 「我只希望我能好好把三角函数的公式背起来。」我苦笑。 「你是不是真的有双重人格呀？还是失忆症？」颖儿调侃，「当初教公式的时候你马上就背起来了，我考你默写你还全对。」 面对她轻松的语气，我只能乾笑，却做不出什么回应。 在考试之前十分鐘，我赶紧去了趟洗手间，就怕待会内急会影响到思绪，题目都解不出来。 经过纪楚恆的座位旁时，犹豫了片刻后我决定停下脚步，「读得还顺利吗？」 我发现自己对楚楚的想法似乎有点不同了。 具体来说我说不上是怎样的变化，可我好像不再对他有过去那般的迷恋，我想那份喜欢依然是存在的，可相较从前或许只剩下几分。 我与纪楚恆的想法合不太来，他没办法理解我的处世态度。 大概是当意识到这点时，「喜欢」就不再如此强烈。 「没什么大问题。」他回应，停下翻着笔记的手，抬眸看着我，「你呢？」 过去纪楚恆并不会这样反问，对于他的不同我感到有些意外。 「就尽力囉。」我耸耸肩，弯起嘴角，「加油！」 我准备要走，他却叫住了我，「林宣艾。」 「嗯？」 「你也是。」 不知怎的，我居然发现纪楚恆的唇角似乎以一个肉眼非常难以看见的程度，微微的勾起来。 *** 鐘声响起，我翻开题本，却没想到选择题第一道题便是我不擅长的二项式定理。 我扶额，馀光瞧见班上同学们似乎都游刃有馀的开始列式计算，而我光是气势从开始就输了一大截。 甚至我的思绪还飘了，开始去想此刻佟千遥做题的状况如何，是不是也会在某些难题上遇到与我类似的情况。 我决定跳着写，从自己较有方向的题目开始做起。 第七题是关于排列组合的问题，叙述的条件相较平时在课本讲义上练习的复杂了些，我列了三个式子都觉得不太对劲。 空白处被密密麻麻的笔跡填满，我正要掏出橡皮擦来清空，却在翻找笔袋时看到了张奇怪的纸条。出于好奇，我将折起来的黄色便条纸打开—— 上头的字跡写着三角函数的几个公式。 为什么这种东西会出现在我这儿？ 「同学。」 完蛋了——此时我脑中只有这三个字。 「你手上的是什么东西？」 后来，全部人都朝我这儿看过来，突如其来的意外惊动了全班，并且在考试结束之后，我立马被叫到了导师办公室。 无论我如何辩解，可事实摆在眼前，就是有张写了小抄的便条纸出现在笔袋里头，这是无庸置疑的。 导师起初收到消息时似乎也感到惊讶，可随即便表现出可以理解我这么做的态度。 她像是认定了林宣艾太想要考出过去那样的好成绩，才会在情急之下做了傻事，想用这种不正当的方式来让他人重新肯定自己。 「宣艾，我知道你是一时着急才会做出这种事，可是作弊是不对的，就算是模拟考也一样。」导师语重心长，讲出来的话却满满都是说教，「你想想，这么做对其他认真准备的同学公平吗？」 「我真的没有……我知道这很没有说服力，可那张便条纸真的不是我放的。」我无力的再度反驳，心里却开始默默做好了被所有人讨厌的准备。 大家肯定会觉得我是个糟糕卑劣的人吧。 佟千遥会相信我吗？还是面对证据确凿的情况，他也会会感到无比失望呢？ 「老师，我刚刚也作弊了。」 我猛然抬起头，身旁的纪楚恆不知何时出现在这儿，讲出来不得了的话。 「楚恆，老师正在处理重要的事，你别——」 「如果要处分林宣艾的话，连我一起惩罚吧。」他的语气没有一丝徬徨，坚定的很。 导师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似乎感到非常头痛，「不要闹了，你不是会做这种事的人，别在这时候逞英雄。」 「那为什么觉得她就是呢？」他提问。 「因为纸——」 「因为便条纸？但要如何确定那是她写的，甚至是她亲手放进去的？」纪楚恆笑得嘲讽，「如果这就是证据，那我也只是事后把自己的证据销毁，刚好没被发现而已。」 「谁这么无聊要陷害宣艾？」导师反问道。 是啊，谁这么无聊呢？ 可发生这样的事，我该如何不去相信真有人在背地里想毁了我的名誉？ 「纪楚恆，你不用这样。」我低声道，不希望他蹚浑水，甚至被我拖累。而后，我垂下头，「既然这样，那就看要怎么处罚吧，零分或是记过都无所谓了。」 我明白这就像在自暴自弃，但还有什么办法呢？ 「只是老师，我是真的没有作弊。」我仍是想强调自己的清白，「我知道自己已经好一阵子成绩都不如预期，但我很努力读书了，我也不想透过这种方式骗自己……」 导师沉默了一阵，加上纪楚恆在旁坚持要同我连坐，她的表情看起来很是烦躁。 「宣艾，下不为例，如果再发生类似的事我绝对会严惩。」良久，她开口，伴随着长长一声叹息，「这次就不追究了，如果真的是他人有意为之，你自己也要注意，别重蹈覆彻。」 最后，导师将我们二人放走，还不忘叮嚀纪楚恆别随意开玩笑，这可是与他前途息息相关的大事，不得儿戏以待。 明明没有获得任何惩处，我却一点也开心不起来。 走在回教室的路上，我的步伐沉重无比，不单单只是因为想到待会要面对全班不友善的目光，更是因此刻我已知晓有人刻意针对。 「纪楚恆，为什么要这样？」我轻声问着身旁的男孩，他与我并肩，配合我缓慢的速度行走。 他看着前方，「你不会做这样的事。」 你又知道了——我想这么吐槽，可却没有这样的馀裕。 「如果你真的也被老师处罚怎么办？」 「我不介意。」 楚楚真是强大。 「你还觉得大家都是好人吗？」他停下脚步望向我，眉头皱起，「类似的事一再发生，很明显就是针对你。」 「我累了。」我苦笑，「这种时候可以静静陪着我就好了吗？我不想被质问。」 我究竟做错了什么呢？ 明明我没有伤害谁，也没有对谁怀着任何恶意呀。 第八章（1） 「接下来颁发的是第二次期中考表现优异的同学。」朝会时间，司仪的声音透过音响传遍操场，「二年三班王可漫、二年一班季策光……」 伴随着名字的介绍，原本站在台下的我也依着指示缓缓走上台，站到了司令台中央，看着操场上站着的各个班级学生们。 这不是我第一次上台领奖，之前考出校排一惊动大家时早已享受过这样的荣耀，然而，今日的我却与大家格格不入。 乐队在一旁演奏颁奖乐，校长已站到我面前准备颁发奖状，我却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哈啾——」 虽说我没有转头，可随之而来的訕笑声肯定、百分之百是站在我右方的季策光所发出来的。 「加油，继续努力。」接过奖状后，校长拍了拍我的肩如此勉励，而我则是在吸了吸鼻子后点点头。 身着夏季制服，今日从出门起所有人都出言关心我怎么回事，王可漫的母亲、校门口的警卫伯伯、沉庭珈，还有…… 「你干嘛穿这样啊？」走下司令台后，季策光没有马上回到班级的队伍里，而是待在后方与我间聊，「不是考赢我了？」 我抱着肩发抖，他似乎不忍见我如此，脱下了身上的外套披在我身上，「笨！」 「还不是为了你！」我踢他一脚。 真是好心被雷亲，明明为了让季策光不那么沮丧，即使我赢了仍然愿意穿上短袖短裙，冒着被他人当神经病的风险这么做，结果换来的居然是他一句「笨」？一点也不值得。 见他满脸疑惑，我手插口袋，微微将脸侧过去不看着他，「因为、因为你这次分数的进步幅度比我大，在这方面你赢了……」 我为什么要对季策光这么好，这么替他着想呀？ 我听到他爽朗的笑声，随后发顶感到一阵压力，是他将手掌放到上头，「好蠢，你一直在流鼻水耶。」 「还不是你害的。」我瞪了他一眼，一拳往他的胸口揍。 我下次才不要再做这种愚蠢的行为了，不仅没得到他的感谢，还让自己身陷酷刑般的寒冷。 幸好我有带着厚衣服备用，否则我今天就得冻成一根夕苑的冰棒，再也回不了家。 *** 回到教室后，我连忙搓手取暖，甚至还将沉庭珈带来学校的玩偶给抢过来，那玩偶抱枕中间有个洞，能将手放进去，不一会儿就热烘烘的，舒服得很。 「还我！」沉庭珈在教室追着我跑，我跑得没她快，立刻就被她给追上。 我垂死挣扎，紧紧抱着玩偶不放，「不要——」 我们二人在教室后方上演了一场大战，沉庭珈不停搔痒着我想逼迫我松手，而我则是哭笑不得，感到非常痛苦。 最后，我只好向她投降，那隻企鹅抱枕就这样被她给夺走—— 「这本来就是我的东西耶！」她瞪大眼，反驳我嘴里碎碎念着的谴责。 我吐舌，「我不管，见朋友有难而不救，是为不义。」 语毕，我自己都忍不住笑了出来。 跟沉庭珈相处的时候很是快乐，起初我一点也不觉得自己能跟她变得这么要好，可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她已经成为了我心中重要的存在，是非常亲密的朋友。 我想，若是我们不是在这种情况下相遇，而是在我的世界、在惠雨认识的话，我们两人肯定不会是现在这种关係。 对于在这个世界所获得的一切，每每想起我都充满感激，也正是因为这样，我与这儿的连结越来越深，我捨不得轻易的断开各式各样的情谊与关係。 织悦说我这样是自私，可那又如何？人本来就该为自己多想一点。 「不理你了，我要去找书商付钱了。」她弹了下我的额头，走回座位上，掏出那装满巨款而显得鼓鼓的透明袋。 她将袋子丢到我桌上，「帮我数有多少。」 「刚刚不是说不理我了？」我抽抽嘴角——几秒前而已耶，怎么马上就反悔？ 话虽如此，我仍是乖乖拉开了拉鍊，打算要替她算算有多少钱。 然而，当我一一将钞票硬币摆上桌时，我却发觉了不对劲。担心是自己数错，我又再点了一次确认，可结果却跟方才一模一样。 见我面色有异，沉庭珈勾上我的脖，「怎？」 「少三千。」我皱着眉，「你全部人的钱都收了吗？」 「哈？」沉庭珈没有控制好音量，站起身来不可置信的看着我，「不可能啊！我昨天有把全部人的钱都收齐，手机里的记事本都打勾了。」 我拉着她坐下，压低声音问，「你收钱后都有数袋子里面的总额吗？」 「没有……」她嘖了声，吐出一句脏话，「烦死了，谁拿走的啊？」 我叹了口气，既然她没有每次都清点金额，那就无法得知那三千元究竟是在何时不见的，缺乏大概的时间定位，兇手无从找起。 「现在要怎么办……」她仰头，表情烦躁的很，「我等等就要付钱欸。」 我拍拍她的肩，可我身上目前也没这么多钱，只好向她提议先跟导师反映这个状况，后续的等等再说。 然而，站在沉庭珈身后的男同学忽然出声，「你把班费搞丢了？」 他毫不掩饰的声音几乎让教室里的所有人都听到了。 或许是方才一开始我们没有特别放低音量，才会让后方的同学有机可乘。 我扶额，瞪了他一眼，「你别乱讲。」 可他不但没有闭嘴，还变本加厉，「但我看不是整包不见啊，还是你挪用公款，拿去吃大餐了呀？」 我不会说这男同学是坏人，但在这样的情况下，他的加油添醋已经不是白目，而是该被社会教训的程度了。 没多久，就有其他同学跑过来关心发生什么事了，班费怎么会变少。而我忍着心底的怒意，拉着沉庭珈走出教室，没打算理会其他人的间言间语。 「漫漫，怎么办啊？我会不会要自己补那三千元……」此时的沉庭珈慌张的很，手足无措的看着我，「我会被我爸骂死，这不是小数目啊。」 她的语气急的都要哭了，而我仍是无能为力，只能试图讲些安慰的话。 第八章（2） 班会时间，导师语气严肃的向大家宣佈了班费少了三千元的事，也说了自己相信不是庭珈自导自演想让大家凑出多馀的钱，而是真的有同学不怀好意起了贪念。 只是，他相信犯人只是被不小的数目给迷惑了，因此希望对方可以赶紧私底下去找他自首，这个事件也就算了，他不会公开犯人的身分，也不会多做追究。 当老师沉默后，班上同学便开始窃窃私语，大概是在讨论着有谁会做出这种事。我甚至听到有人在斥责沉庭珈自己不把钱给收好，才会发生这种事。 「难道这么多的钱她永远都要随身带着？上体育课、朝会的时候也是？」我忍不住出言反驳，「就是有人趁着这些钱放在教室没人管的空档做出这种事，你怎么不去骂偷钱的人啊？你放在桌上的饼乾被人偷走了，我是不是也要说你活该？」 这社会永远都不缺检讨受害者的人。 「是啊，庭珈肯定也不是故意的，就别责怪她了吧。」邻座的女同学芸芸附和，一边拍着我的背，让我别这么气。 我抱着胸，实在无法接受此刻已经很自责惶恐的沉庭珈还要被这样说，明明她当初已经很努力在保护那笔钱了呀。 芸芸拉开书包，接着打开自己的皮夹，摀着胸口，「呼，幸好我带不少钱没有被拿走，兇手真的太可恶了。」 我看着她钱包里的钞票，叮嘱她之后也别带那么多钱来学校了，免得有人心怀不轨，她成为下一个目标对象。 然而，在她一一抽出钞票清点时，我却瞧见了一张千元钞票上的星星标记。 她还没来得及将钱包收回去，我便用力攫住了她的手臂。 「好痛！」她嘶了声。 无视她「怎么了」的疑惑，我硬是将她拖出教室，「你跟我过来。」 这并不是我第一次帮沉庭珈数钱，前阵子她大概收了一半同学各七百元的款项时，我便有替她点过一次。那时我发现了一张左下角像是用黑色麦克笔画了星星符号的千元钞，便跟她讨论着是否还能使用。在上网搜寻过后，我们发现只是一个小小的印记并不会有任何影响，依然可以当作正常钞票来使用。 然而，那张特殊的钞票却出现在了芸芸的皮夹里，更何况一人只需缴交七百元，也不会有找一千元的情形发生。 沉庭珈一直将班费收得好好的，不会随意拿出来花用，因此难有机会流入他人手中。 既然如此，若她是清白的，可能性只有沉庭珈跟她换钱的可能性存在了，可直觉告诉我机率微乎其微。 不能让她用这理由来当作藉口。 「你跟庭珈换过钱，对吗？」我质问道。 「没、没有啊，怎么问这个？」她一脸慌张，「你怎么了？」 这下能百分之百确定了，是她拿走了沉庭珈保管的班费。 「为什么要偷班费？」我漠然盯着她。 芸芸倒抽了口气，用力摇摇头，「你别这样乱误会人，我没有偷！」 「你皮夹里的一张钞票上面有我很有印象的符号，庭珈也记得。」我将被风吹到额前的发撩到耳后，「你敢说不是你吗？」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她咬唇，「可漫，污衊人是不对的，你根本没有证据就这样乱讲。」 「偷窃也是不对的。」我无奈看着面前嘴硬的女孩，「如果你不承认，那我就去找老师说明这件事，看后续怎么处理。」 没打算理会她的辩驳，我转身就要走。正当我头也不回朝着导师办公室的方向走去时，后方一道声音叫住我，「等一下！」 我微微勾起唇角，迅速的打开手机开啟了录音程式，在放回口袋里后回头，「怎么？」 「我、我不是故意的……」芸芸捏着衣角，为了让录音更清晰，我走近她，「我是真的有苦衷才这样做的……你能不要跟老师说吗？」 她垂着头，语气哽咽。芸芸说自己寒假想跟朋友一起去参加某歌手的演唱会，可是父母却不准，她身上没有这么多零用钱，却已经跟朋友约好了，怕食言的话会被讨厌才出此下策。 但这不是偷钱的正当理由啊，何况这举动造成庭珈多大的困扰？ 「那今天放学前你必须私底下向庭珈坦承跟道歉，把三千元还给她。」我瞪着她。 「好，真的对不起……」芸芸啜泣着，不时揉揉眼泪。 我丝毫没有一丝同情，反而感到厌恶，我不明白她怎么做得出这种事，明明有这么多的解决方案。照她这样说，我以前连要缴班费都困难重重，是不是也能偷别人的钱？ 我不想再跟她多讲一句，直接快步走回了教室。 然而，当我回家后却收到了沉庭珈的讯息，告诉我她已经做好被扣一个月的零用钱去补偿损失的心理准备了。 这代表芸芸没有还钱。 怒火涌上心头，我正要到班上的群组去揭发事实，一条通知跳了出来。 「可是，我刚刚晚自习前发现抽屉里多了一张一千元，而且还是我们之前讨论过的那张星星钞票。」 我紧握拳头，认为这比完全不还还要恶劣。 ——她是不是以为把有问题的钞票放回去就没事了？ 我深呼吸了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不要衝动，毕竟若将事情闹大，对谁都没好处，更可能影响到王可漫的生活。 于是，我只能回应沉庭珈，让她再等一两天，说不定犯人迷途知返，钱也就跟着回来了。 第八章（3） 后来，隔天我一到学校便怒气冲冲的瞪着芸芸，叫她跟我出来。 她一副想装没事的模样，我实在佩服她还有那个勇气从容的坐到我身旁的位置，这已经超越了厚脸皮的程度，而是不要脸了。 起初她与上次不一样，丝毫不承认自己犯下的错，甚至我以老师来威胁时，她也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最后，我只得以录音威胁，警告她立刻跟着我去与沉庭珈坦白事情的来龙去脉，否则我不保证自己会做出什么事。 她这才总算怕了，事件也在私下解决之下告了段落，可沉庭珈仍是受到了不小的创伤与衝击，导师也因此决定从此以后她只要负责帮忙收钱记帐，保管的责任交给他就行。 我想要是我当初没有灵机一动录音下来的话，芸芸大概打死也不会承认自己拿走了那三千元的班费。 听完我一连串的抱怨后，像是在幸灾乐祸的季策光笑得很开心，直说这是两个心机女的对决。 「我这叫『有头脑』好吗？」我哼了声，接着催促他赶紧动作。 今天是季策光要履行承诺替我现场做一桌菜的日子，据他所言，自己一早便提着大小包的食材来烹飪教室冰，非常辛苦。 而我那时则是让他下次争气一点赢过我，虽然我想这不太可能就是了。 季策光站起身，穿上了墙上掛着的围裙，「好啦，不然看你都快饿扁了，我尽快。」 「那倒是其次……」我咕噥着，「冬季天黑很快，我不喜欢很晚回家。」 「为什么？」 因为很害怕呀，我回答。 季策光问我是不是怕黑，其实这只佔了一点点原因，更多的理由是我怕人。 「人？治安这么好，干嘛怕？」他不解。 看着他疑惑的表情，我忽然感到不是滋味，莫名的就来气，「治安好就代表什么都没发生吗？」 「你懂连走在路上都要小心翼翼的感觉吗？」我紧紧攒着衣摆，「从前每天回家我都要注意谁走在我身后，有奇怪的人离我很近的时候，却什么都不敢做，你能理解这种感受吗？」 说到后来，我都有些激动了，与此同时脑中浮现的是一幕幕我因为留校晚自习而只得在将近晚间十点多到家，路上灯光昏暗，常常有人走在我身后而必须时刻戒备的回忆。 曾经有一次我被尾随的中年男子搭訕，我拒绝后他仍紧跟着我，我走到便利商店待了一阵，还得请一对情侣陪我走回家。 明明造成他人困扰的是那些人，为何需要担惊受怕的却是我？ 「好啦好啦，别不开心了。」季策光不知从哪变出一颗软糖，迅速拆开后塞入我的嘴里。 有时我真怀疑他是不是仓鼠，总将食物塞在不可思议的地方。还都能适时的拿出来餵食我。 「谢谢。」我嚼着糖，口齿不清的答谢。 将口中的糖吞下肚后，我趴在桌上，一边看着他准备着食材，一边说道，「可是以前我晚上几乎都待在学校，无论社团活动或读书都是。」 在我与他分享自己以前是医学研究社的成员之后，他笑，「听起来你真的很想读医学系，为什么？」 他如今似乎对我说自己是小说角色的事已不再怀疑了，可是偶尔还是会在我提到时骂我「神经病」……这样说来他真的相信这件事了吗？还是我自以为而已？ 「社会地位高，薪水也高。」我没有迟疑便回答。 季策光打开了瓦斯炉，「你喜欢吗？」 「不讨厌。」我走到他身旁，打算看他料理，「毕竟就算读了自己喜欢的科系，从事自己嚮往的工作，真的能一直保持热情吗？」 我曾与织悦谈过相关的话题，我问她未来是否要当作家，而她毫不犹豫的说了绝对不要。 织悦说，单靠写小说能养活自己的人少之又少，而且当纯粹的兴趣成为了工作并且与「钱」扯上关係，她无法保证还能写出自己想写的作品。 「虽然——」 忽然间，视野一片黑暗，还搞不清楚发生了什么，我下意识叫了声，紧紧抓住季策光的手臂。 似乎是停电了，馀下的只有瓦斯炉的火光，可他大概是为了避免有什么以外，也赶紧关了火。 「不是说怕黑只有一点点？」相较被吓了一跳的我，他显得从容不迫。 「不一样……晚上的路才不会黑成这样。」我咕噥着。 我待在他身边等待着復电，少了抽油烟机的声音，烹飪教室内一片寂静，偌大的空间更显得有些阴森，尤其这儿还是学校的角落。 「哈！」 突如其来的喊叫让我整个人都抖了一下，忍不住抱上一旁的男孩，却后知后觉的才发现他就是出声吓我的人。 「你干嘛！」我的眼泪差点被吓出来，讲话还带点哭腔。 他大笑，拍拍我的头，「你怕鬼喔？」 也是在这个瞬间，电灯重新亮起，停电只持续了几秒鐘便恢復。 「你管我！」我重重踩了他的脚一下，为着刚刚的事復仇。 同时我也不晓得自己方才是怎么回事，脑子抽了？怎么会害怕到抱住他？ 还有，要不是电灯及时亮起，我就不会发现季策光的耳朵居然红成这样了。 第八章（4） 今日下午，织悦特地约我到她的租屋处，说是有事想要跟我商量商量。我原以为她想讲的是与初稿故事相关的内容，可当她开始诉说自己的烦恼时，我才惊觉压根就跟我预料的全然不同。 织悦居然是找我諮询她自己的恋爱烦恼。 「你不是写爱情小说的吗？这方面应该很擅长吧。」听着她分享自己认识别系学长并且心动的过程，我觉得实在荒唐，忍不住调侃道。 「小说跟现实才不一样！」她反驳，模样就像是情竇初开的少女般羞涩，「而且我没有谈过恋爱呀……都是幻想的而已。」 我无情的大笑，差点儿将刚吞进去的饮料给吐出来，「你没谈过恋爱啊？母胎单身？」 她瞪着我，「宣艾，你来到这里后是越来越放肆了。」 我咳了咳，表示我会正经一些。织悦现在有我的把柄在手，她是掌控我命运的作者，若是我惹她不开心了，指不定她会心血来潮把我的故事写的比最初的构想还要悲哀。 「我以为你的人生写小说就够了，没想到还会想谈恋爱。」我在床上滚来滚去，看着电脑椅上为情所困的女子，「你喜欢那个学长什么？」 「我也不知道怎么具体说明，但就是心动了呀，毕竟我们之间发生的一切都很像小说情节……」她咬着唇，「陪我等公车，替我围围巾，这样不够吗？」 我无奈看着她，忍住了说「不会」的衝动。 织悦这人活到现在怎么还没被骗走？一个学长只是简单做了些事，甚至她跟对方只聊过几句话，才认识几天而已就喜欢上了？ 「但、但你想想看，你写的小说不是都有许多铺陈跟情节，才进展到其中一方心动的吗？」我反问。 「小说跟现实才不一样！」她拿同样的话堵住我的嘴。 我决定乖乖听她说话就好。不再做任何反驳。 陷入爱情的人最大，永远都有成千上万个理由可以讲。 *** 晚餐时间的饭桌上，我与王可漫的父亲正在听着她母亲分享自己前几天与大学朋友出国旅游的种种有趣经歷。 她说自己去了全国最大的滑雪场，虽然是第一次体验但很快就上手了，也告诉我们自己晚上去泡了温泉，看着外头白雪皑皑，景色实在美丽的很。 「我也常常带你去泡温泉呀。」王父轻哼了声，「怎么，跟朋友出去玩就比较开心了？」 「跟老公去泡温泉也开心呀。」她勾着丈夫的臂，脸上洋溢着幸福，我想这就是大家所说「嫁给爱情」的人。 王可漫能在这样的家庭出生真好。 「我也想出国。」我又盛了一碗白饭，「感觉滑雪很好玩。」 因为家里经济状况的关係，我从小到大从来没有出国旅游的经验，数资班上不乏家境富裕的同学，每次在长假后，我都能听到大家互相分享自己寒暑假去了哪个国家，体验什么新奇的事物。 高一暑假时，班上有个跟到国外科学机构採访并与当地高中交流的活动，无奈校方只补助了一部分的经费，若想参加必须自费前往，当时好多同学都开开心心的出游了，没有出国的同学理由也大部分是因为行程衝突，几乎没有像我一样是受限于钱的问题。 说不羡慕是骗人的。 为什么我必须生活在这样的环境——我也常常这么想着。可现在一切都明白了，都是因为织悦的关係。 要说埋怨她吗？多少有点吧，可她肯定也没有想过会发生违背科学的意外，因此好像也不能将责任全都归咎予她。 「不然妈妈来安排暑假我们去南半球玩怎么样？」王可漫的母亲眼睛一亮，「之前都还没去过那儿，漫漫肯定也想体验吧？」 我觉得自己应该不太可能叫她一声「妈」。毕竟这种事大概是要养成习惯才会不小心叫出来，可我一直以来都没有叫爸爸妈妈的习惯，硬要说我最常叫的称呼反而还是与学校相关的「老师」。 其实我总对他们感到亏欠，毕竟我取代了他们宝贝女儿的人生，享受着他们的好，真正的王可漫却在我的世界体会那些苦难与压力。 我点点头，「好哇！」 表面上这样雀跃的回应，但其实我也明白自己大概是待不到那时候了。 织悦前几天告诉我故事已经写到了剧情后段，再过一阵子就要进入结局了，看着满心期待的她，我却无法真心诚意的恭喜。 她为我撰写的新故事，会比我待在这里的生活还要快乐吗？ 何况如果我真的回到她所创造的书中世界，为了让剧情顺利进展，我的这些记忆肯定也不復存在了吧。 我会忘了织悦、忘了总是跟我聊八卦的沉庭珈、忘了面前现在对我这么好的这两个人、忘了我曾与他挥霍过许多时光，体验过许多神奇经歷的季策光。 我会忘掉所有的一切。 好残忍呀，织悦。 你总是将「你是我的女儿」掛在嘴边，如果你真的是这样看待我的，为什么不能选择我最渴望的那条路呢？ 我知道这样很自私，可是我是真的很喜欢王可漫的人生啊。 第八章（5） 午休时间，我没什么睡意，便从书包里掏出日记本打算记录下这几天发生的事。自从来到现实世界后没多久，我便买了一本精美的硬壳笔记本，打算将在这儿经歷的一切与所见所闻都写进去。 不过我本不是习惯写日记的人，只有起初三日很有毅力的每天记录，到后来我约莫一个礼拜才会打开一次，统整囤积了好几天份量的事情。 「可漫，你现在有空吗？」还没动笔，一名男同学便走到我的座位旁轻声询问。 「有空，怎么了吗？」我眨眨眼。 「我想跟你讲些事情。」名为萧宇凯的男孩说道。 虽说好奇有什么事不能现在讲，可他既然特别提出了便有自己的顾虑，于是我也答应跟他到外头去。本以为到门外便行，可他却一路走到了没什么人会来的走廊尽头，若不是他平时对我的态度还算友善，加上这儿有监视器的存在，我都要怀疑他是不是想谋杀我了。 「什么事呢？」我看着顶着寸头短发的他问。 萧宇凯比我高上许多，大概也比季策光高不少，他是篮球校队的成员，个性爽朗大方，在班上的人缘还不错，不过平常我不会与他有特别的往来。 「王可漫，我喜欢你。」他的表情很是真诚—— 但、但他说了什么？「喜欢」？我现在是被告白了？ 「时间不长，但我是真心的。」他语气坚定，「我一直都在关注你，不是一时衝动才这样子。」 我别开眼，忽然觉得有些不知所措。 并不是没有被告白过的经验，可真的太少了，况且这次我还是替王可漫找来了桃花。 「你……喜欢我什么？」我眼神游移，就是不敢看着他。 「你非常优秀呀，做事也非常认真，之前英文课跟你同组我很开心，而且你笑起来的样子很好看。」他毫不直白的夸，跟某个姓季的小鬼完全不一样，「我喜欢这样的你。」 我招架不住呀。 「我、我……」我结结巴巴，不停吞着口水，「现阶段我想专注在学业上。」 他应该听得出来这是委婉的拒绝吧？ 这人会不会原本跟王可漫其实真有发展的机会，而这样的缘分被我亲手给斩断？但我总不可能答应呀。 「林宣艾！」不晓得季策光的声音怎么会在此时传到我耳里，我环顾四周，明明就没有他的身影。后来我想到烹飪教室就在下方，于是靠向栏杆边俯瞰，果真看到了小小的季策光。 我朝他挥挥手，但没有做出其他回应，毕竟我仍跟萧宇凯对话中，这样实在不礼貌。 「我希望你先不要拒绝，让我有机会慢慢展现自己的真心。」他微笑，「我可以等。」 「很抱歉，可是我真的不想耽误你，你很好，可是……就不是我喜欢的类型。」我心虚的开口，「这不是你的错！只是就刚好不符合我的条件。」 我可不觉得喜欢是努力能得来的，有些人再怎么好、再怎么全力以赴，不来电也是徒劳。 「你喜欢什么类型？」他怎么可以这么坚持呀！ 我该怎么回答才好？ 「很有钱的……」我胡乱回答，与此同时默默在心底跟王可漫道歉——对不起让你变成了拜金女。 他朝我靠近一步，「我家是开生技公司的，不敢跟大集团比，但——」 天啊，这人还真的符合。再次抱歉了王可漫，让你失去了嫁入豪门人生躺平的机会。 我赶紧打断，「我喜欢比我聪明的！」 这下他总算是哑口无言，我也终于在他表情上看出了丧气。 「我知道了，我会努力的。」 真的不需要！ 我实在不晓得该怎么办了，打算就让这个烂摊子一直拖下去，反正只要这人没有考赢我的一天，我就有正当理由不接受他的告白。 「没事的话我先走了。」留下这句话，我赶紧快步跑下楼梯，飞奔到了季策光的身旁。 我戳戳他的背，「我刚刚被告白了。」 他嘴巴张得很大，就像一个黑洞一样。 我嘖了一声，不明白他这么惊讶干什么。 「意外？」我双手环胸，「我条件不错啊，姑且不论外表，至少我可是连续得了两次全校第一。」 不仅如此，我还一併将刚刚萧宇凯的称讚与他分享。 「有什么了不起，我六次！」结果到头来季策光还是只在乎这个。 我抬起下巴，表情得意，「那是因为之前我还没有来到这里。」 他将我拉到走廊上，远离风较大的区域，「那……你、你怎么回覆？你对他有兴趣吗？」 他刚刚是结巴了吗？ 我窃笑，已经做好了逃离现场的准备。 「不告诉你！」开口的同时，我一边笑着一边往教室的方向跑回去。 季策光那么想知道答案，我就偏偏不告诉他。 第八章（6） 最近一波寒流袭来，气温降了不少，一抵达学校后我就再也没有踏出教室的慾望。这样的天气非常适合躲在被窝里睡上一整天，因此今日一早我还难得赖床了几分鐘，毕竟王可漫房里的暖气实在太舒服了。 「大家，虽然真的很冷，但等等是体育课，还是要过去司令台前集合喔。」体育股长在台上宣告。 我与沉庭珈正窝在一块，她滑着社群软体，而我则是靠着她取暖，听到台上的女孩讲话时，我们不约而同的「嘖」了一声，我还翻了个白眼。 沉庭珈瞪了一眼身为体育股长的芸芸，随后将我拉起来，「面对现实了，走吧。」 自从偷钱事件的发生后，我们两人都非常讨厌芸芸，光看到她出现在班上都觉得反感，何况我目前跟她还是邻座。因此在那之后，我完全不愿意与她有任何互动，只要在上课期间之外都会赶紧逃到别处，例如沉庭珈那儿避难。 「好冷！」我抓着她的企鹅抱枕，打算将它一起带出门。 体育课开始后，老师让我们坐完暖身运动后，说是跑完两圈操场便能自由活动，要到体育馆去打羽球桌球也行。 虽说是「跑」操场，可在这样的天气大部分人都没有活力，同学们纷纷在跑了几步后就停下来用走的，其中也包括了我与沉庭珈。 「漫漫，我最近很烦恼。」 走操场的时刻似乎特别适合谈心事，因为场地广阔，也不担心有什么人会偷听到。 「怎样？」我踢着跑道上的小石子，让其沿着轨跡滚动，偶尔偏了还会特地将它给追回来。 沉庭珈叹了口气，「我最近喜欢上一个人了。」 最近是桃花盛开的季节吗？怎么我身边的人一个个都开始有了恋爱烦恼？ 明明天气还如此寒冷，莫非她们是缺乏温暖，才会特别想藉由爱情来填补空虚？ 「哇……谁啊？」我诧异，「我们学校的？」 她摇摇头，「网路上认识的。」 居然是网友。 「见过面了吗？」 「没有！」她忽然大喊，「就是这样我才很烦恼，都没见过面我就这样了，超像白痴。」 沉庭珈告诉我，对方是她在打游戏认识的一个姐姐，居住地与我们相隔遥远，两人平时除了在游戏上间聊之外，私底下也会互相传讯息，聊天内容不仅仅与游戏有关。 只是，她烦恼的不只是因为两人素未谋面，她说对方曾提起自己的感情故事，那个姐姐交过三任男朋友，这也代表她有很大的机率对同性没兴趣。 「你喜欢她什么？」我发现自己很爱问这个问题，无论是对于织悦，还是对于向我告白的萧宇凯，以及身旁的沉庭珈。 她耸耸肩，「我也不知道怎么讲，可是跟她聊天的时候就很开心啊，喜欢一定需要有确切的理由吗？」 听她这样讲，我沉默了几秒思考问题的答案为何。 好像其实也不一定，对吗？ 就像我不喜欢萧宇凯一样，我也说不上来自己为何不喜欢他，或许喜欢跟不喜欢都是相同的，不需要特别的理由，只是一种纯粹的感觉。 就算两人做了同样的事，或许能让对方心动的也只有其中一个罢了。 「王可漫你真好啊，都不用为情所困。」沉庭珈用手肘顶了一下我的腰，「毕竟有季策光了，这就是馀裕吧。」 「……乱讲！」我将她推到外侧来回击，「我又没跟他在一起。」 「总有一天会的吧。」她笑，说我与季策光那么要好，两人感觉也不单单只是普通朋友。 「我对谈恋爱没兴趣。」我不知道该如何反驳，只讲的出这句话。 「鬼才相信！」她骂。 也是喔，王可漫本人感觉就是恨不得跟校园里最帅最体贴的男孩子交往，其他什么都可以不管不顾只要跟对方在一起就行的恋爱脑。 老实说，我不晓得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 从前我几乎都将心思与时间花在其他的事情上，例如课业，唯一一次较接近「喜欢」的时刻也是刚上高中不久，认识了一个非常厉害的同校学长。 可那份心情更准确的来说是崇拜跟仰慕，我一点也不了解他，单单只是憧憬着他优异的课业表现与多采多姿的校园生活。 我想，身为林宣艾的自己现阶段与「恋爱」还扯不上边，那是离我太过遥远的感情了。 第八章（7） 其实在段考时回到了原本世界的那次穿越之后，后续也有几次类似的情况发生，大部分都是在晚间，相较在学校的时间发生稳定许多。 为了应对这样的状况，我准备了一本小册子专门用来与王可漫对话，并且我也会将日记本放在一旁，让她能知晓我这些日子都将她的人生活成了什么模样。 而在我的要求之下，她也同样用了废纸背面来与我沟通。 在一次次透过文字的往来之下，我们都向对方传递了不少重要事项，其中最令我意外的，便是王可漫告诉我自己与父母讲的那番话。 「故事里你没能说出口的我就帮你说了。」她当时这么告诉我。 在王可漫把我爸的所作所为都摊开来讲，表示自己什么都知道时，还挨了重重一巴掌，她表示自己非常委屈，自己的父母才不会这样对待她。 是呀，这是王可漫的父母，是属于她的人生，我凭什么佔为己有？ 她还写道，自己当初完全没有想过自己的幻想真的会成真，而且她在那个世界压力很大，烦恼的事多的不得了，曾让她有动力生活的纪楚恆还拒绝了她的告白。 那是我的世界，不应该让她来承受这些。 手机震动了一下，也拉回我的思绪，我点开萤幕，看见是季策光分享了一段影片给我。 打开聊天室，一隻博美犬在屋子里乱窜一边嚎叫的画面便播了出来。 我忍不住失笑，在讯息框敲下回覆，「这就是你啊。」 他回了个表示无言的贴图。 后来，他又传了个宠物鸭的影片给我看，画面上的鸭子白白胖胖，走起路来非常可爱。 「养一隻就有免费鸭蛋可以吃欸。」他如此评论。 「……你养啊。」 我还不禁想像了一下季策光养鸭的画面，他肯定会三不五时就与我分享，鸭子能做出什么好吃的料理，要怎么处理最美味之类——想想就觉得毛骨悚然。 而后他一连丢了几个可爱动物的影片给我看，我还没来得及回应，他便说自己要去写作业，不要跟我聊天了，讲的好像是我主动打扰他一样。 季策光下线之后，我抱着日记本躺到了床上，一页页翻着我所写下的文字。 前几页大部分都是内心的感受，比较少提起身边发生的事，到后来我连今天听沉庭珈说了什么八卦这类小事都会写进去。 连昨日最新写下的内容也一併回顾完之后，我望着天花板，开始思考为何大部分的日记都与季策光有关，尤其我还花了整整一页的篇幅在记录我们一同翻墙翘课吃冰棒的回忆。 「毕竟有季策光了。」沉庭珈的声音忽然浮现，像是她又再对我说了一次，我将本子压在胸口，脑中一幕幕都是与那男孩相关的画面。 「喜欢一个人的徵兆」，我在搜寻引擎上输入了关键字，按下搜寻。 没想到我有天居然也会成为需要查询这种没营养内容的傢伙——我在内心这样唾弃自己。 我紧张的瀏览页面出现的内容，却发现越看越困惑，怎么有些符合，有些却与我的情况大相径庭？ 我讨厌这种没有定论的问题。 也是因为无法确定自己的心，明明到了该睡觉的时间，我却辗转反侧，怎么也无法入眠，只能在床上翻来覆去。 「不在身边也会想到他」——我偶尔也会想起沉庭珈啊，难道我喜欢她吗？ 可硬要比较的话，我想到季策光的频率确实稍微高了些。 但季策光这么欠揍，我怎么会喜欢这样的人？不过他做的菜很好吃，与他相处的时刻也都是开心的…… 我就像在脑中辩论般，同时担任正方与反方，互相反驳不同的立场。 我搞不懂自己的内心。 就算是喜欢……又怎么了？也不会改变什么呀。 我跟季策光是不同世界的人，不可能有结果的。 第九章（1） 我在模拟考时作弊的风波虽说已经过了几日，班上有些同学在那之后对我的态度仍是肉眼可见的不友善，毕竟对第一志愿的惠雨，甚至又是菁英云集的数资班而言，成绩是非常重要的，考试作弊的行为对他们而言就是非常不公平且值得谴责的事。 颖儿是少数相信我清白的人之一，见我一连几天都鬱鬱寡欢，她也常常过来关心我，让我别在意他人怎么看我。只是我一想到有人在背地里看我不顺眼，甚至讨厌我到需要做出这样的陷害，我的心情就会变得糟糕。 这件事自然不仅限于班上同学知道，也传到了佟千遥的耳里，不过他丝毫不怀疑我，始终站在我这儿，让我放心了不少。 由于今天负责擦黑板的值日生是我，在清洁完成后，我便拍了拍手上的粉笔灰，打算到外头去洗个手。 当走到教室外时，我瞧见颖儿跟纪楚恆正站在栏杆旁，似乎进行着什么对话。这两人平时几乎不太互动，看见他们二人单独对话令我感到颇为意外。 不晓得他们在讲什么。 我打开水龙头，试图自然的偷听他们说了什么，然而大概是他们又刻意降低音量，我什么也没听到。 我唯一能知道的，便是两个人的表情看来都很是严肃，似乎不是在讨论轻松或正常的话题。 于是在颖儿回到教室后，我便凑过去她身旁。 「你刚刚跟纪楚恆讲了什么呀？」我开口问道。 她似乎有些恍神，也因此被我吓了一跳。颖儿侧过头来摆了摆手，不自然的笑了两声，「没有啦！」 她没有多说什么，而是到了另一个女孩子身旁想跟对方聊天。在我看来，颖儿像是在回避我一样，因此我也不刻意勉强，回到了座位上自己待着。 *** 由于寒训的日期越来越近，今日放学后社长特意约了其他两所学校的成员一同沟通些共同事项，并进行了大概的流程排演。 只是问题比想像中的要多，三个社团各自有自己想要的安排，因此在协调上花了不少时间开会，原本预计晚上八点左右便能结束的讨论硬是拖到了九点多。 等我发现目前时间的时候已经晚了，刚刚在过程中完全没有注意时刻，也没有人提醒，直到社长宣布大家可以离开之后，我才掏出手机。 九点五十。 我慌张的点开追踪公车动态的应用程式，点开唯一一班能回到家的公车班次，却发现末班车已离站十多分鐘。 也就是说，我回不了家了。 见大家纷纷背上书包离去，我仍是坐在椅子上思索着自己该何去何从，一旁正收拾东西的佟千遥在关上背包后走到了我身旁，「漫漫，不回家吗？」 见我没有回应，他又说，「走吧，我陪你去等车。」 佟千遥曾说自己住家就在学校附近而已，因此他这么说的意思便是要特地陪我过去公车站，可他不知道的是，我最后的希望也已然消失。 依学校到家的距离，计程车少说也要三四百，花下去我这礼拜的零用钱就见底，晚餐要吃土了。 林宣艾干嘛住在那种交通不便的地方呀？家里只有一台她爸常常骑走的摩托车，可那人又不可能大费周章来载我。 我叹了口气，跟他说明了自己目前尷尬的处境。 「我帮你出吧。」 他迅速掏出皮夹，眼看就要拿几张钞票给我，于是我赶紧趁他还没动作前阻止，「不用！」 佟千遥已经帮助我太多，我对他实在非常不好意思，再这样下去这辈子我都还不了欠他的人情。 「你觉得我要去超商还是速食店？」我提出两个选项，至少我不必流落街头，有个容身之处。 他轻蹙眉头，「那种地方没办法好好休息呀。」 「没办法嘛，反正一晚上而已，没事！」我摆摆手，「明天礼拜六，我回家再补眠就好。」 然而，佟千遥看着手机不知道在查些什么，我凑过去看，萤幕上出现的是一则新闻。 ——「少年凌晨出外买宵夜，遭巡逻员警带回派出所盘查。」 他指着我的衣着，「你还穿着制服，摆明就是叫人去抓你。」 我扶额，不晓得这样一来我该怎么办才好，方才警卫已经过来催促我们赶紧回家了，若被发现待在学校留宿也是件麻烦事。 「漫漫……」佟千遥唤，我难得听见他的语气充满犹豫，「还是你要……」 「嗯？」 「住、住我家吗？」 谁给佟千遥这样的勇气邀女生单独到他家过夜的？ 第九章（2） 「错过末班车了，我去住朋友家。」 已读。 看着与林宣艾母亲的聊天室，我苦涩的勾起嘴角，深刻体会到她的父母对于她真的只负起了最基本的养育责任。 佟千遥提出建议后，赶紧解释自己没有其他意思，毕竟家里目前只有他一个人，也不只一间房，绝对不是我想的那样子。 照理说我应该要矜持一些婉拒才是，可我是真的走投无路了，答应他的邀约应该是合理的……吧？ 于是，此刻的我正跟着佟千遥走在回到他家的路上。 他的住处位于大马路上，周遭有不少商店，生活机能方便，离学校也不过十五分鐘左右的路程，难怪佟千遥总是从容的很，有时距离社团开会只剩不到三十分鐘时起床他也不会迟到。 要进到电梯公寓前，他突然像是想到什么似的「啊」了声，随后便推着我进到隔壁的超商去。 「那个，是不是要买个免洗裤之类的？」他摸摸自己的后脑勺。 自从佟千遥说了我能住他家后，他整个人都变得有些拘束，不像一直以来的那样能与我自然的相处。至于我本人也难免感到紧张，毕竟先不论自己是高中生，光单独进到异性家这事就够劲爆的了，若传到他人耳里后果肯定不堪设想。 方才一路上我们相较平时少了许多对话，我想大概是因为我们两人都明白这不是一个正常的行为。我相信佟千遥没有邪恶的想法没错，可要如何不对此不自在又是另一回事。 「也、也是喔。」我点点头，让他在门口等，我自己进去结帐就行。 我踏进门口之前，他还特别叮嘱我不需要买其他东西，因为他家有许多盥洗用具的备品，都是他爸爸出差住饭店时收进行李的。 进到店里，我迅速拿起一包免洗裤，在结帐后丢进书包里头，不想让佟千遥看见。 在只有我们两人的电梯里头，谁一句话都没说，我的脸颊也越发燥热，不晓得待会要如何面对他才好。 钥匙转开大门，他让我先进门，自己则是在我脱鞋子时将灯都打开。相较我跟爸爸妈妈一家三口温馨的装潢，只有两个男性住的地方走的是极简约风格，完全没有多馀的装饰。 「虽然有客房，但很久没有整理了，你今天睡我房间就……不不不，我会去睡我爸房间！因为总不可能让你睡他那儿。」见我一脸惊恐，他连忙改口。 他带着我走进自己的房间，当灯亮起来的剎那，我忍不住笑了出来——这什么宅宅房间呀？ 桌上摆着两个萤幕，一个是曲面萤幕，一个则是正常版本的，另外也有发着七彩光芒的电竞键盘与滑鼠，我还以为进到了哪个专业选手的家。墙上贴了几张游戏与动漫相关的海报，右方书柜也摆着不少整套漫画。 「你这里是网咖吧。」我调侃道。 他失笑，「比网咖还舒服喔。」 他打开衣柜，淡淡的香气飘到我的鼻腔，那是铁桿上掛着的香氛袋。佟千遥的衣物都很素，没什么多馀的花样，大部分都是大地色系的，很符合他给人的温暖印象。 他递给我一件深棕色的t恤，再拉开另一个抽屉拿出大概是他国中的运动裤，「不介意的话就当睡衣吧，穿着制服睡觉肯定很难受。」 他随后带我走出房间，指着走廊尽头的门，「浴室在那里，左边柜子里有全新的浴巾，洗手台下面的抽屉有牙刷组，吹风机跟洗面乳进去就看得到了，除此之外还需要什么吗？」 需要你来当我的管家——开玩笑的。 「没有了。」我摇摇头，觉得他实在贴心。 「那你先去洗澡吧……等一下。」他转了一百八十度，原先朝着客厅的方向转向了浴室，我在他身后，不晓得发生什么了。 他进到浴室里头，对着墙上掛着的遥控器按了几下，几秒后我便听见了风吹出来的声音。 「天气冷，帮你开个暖气。」他微笑，「好啦，去洗澡吧——对了，想吃宵夜吗？」 嘴上说的是不要，可我却碰巧被林宣艾的肚子给出卖。晚上我只在福利社随便买个泡麵吃后便到了社办集合，确实是没有吃饱。 「还是吃一下好了。」我改口。 「好，那我待会帮你准备一下。」他朝我挥挥手。 * 浴室里，我冲着热水澡，隔间里蒸气氤氳，我分不清这份燥热究竟是身体散发的还是洗澡水所致。我约莫洗了半小时才穿好衣服走出浴室，不得不说浴室里的暖气实在是个优秀的设计。我想自己回到现实后肯定也要建议爸爸在家里装一个。 虽说林宣艾的身高不矮，但穿上佟千遥的衣服仍显得有些宽大，整个人看起来松垮垮的。 「漫漫。」佟千遥自客厅探头朝我招手，「过来沙发坐着吧。」 他似乎也刚洗完澡，身上的衣着跟我差不多，可令我意外的是他戴上了一副细框眼镜。我小碎步快步走向他，「你怎么戴眼镜了！」 「我没说过吗？」他眨眨眼，表情无辜。 他这才告诉我其实自己近视有五百度，只是平时都戴着隐形眼镜而已。 「你戴眼镜很好看呀。」我真诚的夸奖。 他失笑，「是吗？国中同学说我这样很宅，我才不想戴眼镜去学校的。」 叮—— 我还没想透那是什么声音，佟千遥便先一步起身，往厨房的方向走去，我好奇的跟着他，只见他拉出气炸锅里头热腾腾的鸡块与薯条，而后倒进一旁的盘子里头，再洒上胡椒盐，一盘美味的宵夜就此完成。 他又打开冰箱，拿出两瓶铝罐可乐，请我帮忙拿着其中一罐后便回到了客厅，将食物们放到桌面上，「趁热吃吧。」 「谢谢你！」闻着香喷喷的炸物，我的口水都差点要流下来。 佟千遥问我要不要跟他一起看一部他昨天找到，觉得还不错的搞笑动画，不然的话我要看其他东西也行，他家的电视有连接影音平台。 「好哇，我们一起看。」我吃着鸡块配可乐，觉得实在舒畅，这是林宣艾的身体，我也不必担心会发胖，何况我平时吃得都不是很丰盛，难得有这样的机会当然要好好享受。 「漫漫，你还喜欢纪楚恆吗？」利用遥控器操控着萤幕搜寻目标动画的同时，佟千遥开口，语气自然的仿佛像是在问「薯条好吃吗」？ 幸好我嘴里刚好没有食物，否则不是噎到肯定就是喷出来。 「你你你，你当初有听到啊？」我盯着他，感到惊恐不已。 明明当时在图书馆他有听到我说自己喜欢纪楚恆的事，那为什么完全没有回覆，甚至再后来也都没有提起，如今却突然这样？ 「嗯。」他看着萤幕，脸上没什么表情。 「既然这样，那时候怎么不理我呀？」我彆扭的问。 他靠到椅背上，看起来失去了一点力气，「因为那是我不想听到的事……况且你之后也没有再提到了。」 不想听到是什么意思？ 我咬着唇，忍不住去思考这话背后的含义，可又怕是自己随意误会了，其实佟千遥根本就没有那种意思。 「也是喔。」现在想起来有点后悔又有点丢脸，早知道就不告诉他了。我伸出拇指跟食指，比出一个像要捏起来的动作却没有让两指碰上，「喜欢的话，我猜还有一点点。」 「这样啊……」 不知为何，我从他的侧顏看出了些许落寞，然而他却在此时按下了播放键，随着动画里的角色开始说出台词，我便找不到空档去追问他的情绪。 对纪楚恆的喜欢或许仍剩下一些，那对佟千遥呢？ 可能……也是有那么一点点吧。 第九章（3） 踏上前往教师办公室的路，我感觉自己的步伐沉重的很。我刻意放慢了自己的脚步，试图拖延一些时间，却对于这么做的自己感到怀疑。 自从上次物理老师碰上我的手后，我总会不自觉的想起当时的感受，随后便感到一阵不适。可明明或许他并非有意，若是我擅自怀疑甚至因此排斥他，会不会是一件很莫名其妙的事？ 「喔？宣艾。」 我颤抖了一下，转身发现卓瀚居然就站在我身后，他手上拿着一块麵包，大概是刚刚跑去福利社买的。 「老师好……」我垂下头，不敢对上他的眼。 此时，电梯来了，我们两人一同站进去，却没有其他人也待在电梯里。 岂料他的手居然自然的搭上我的肩，露出爽朗的笑容，「老师这个称呼听起来好有距离感喔。」 在密闭的狭小空间里，我感到难以呼吸，濒临窒息。 抵达七楼后，电梯门打开，他也收回了手，我这才松了一口气。 ——他刚刚为什么要这样做？ 想逃离这儿的念头浮现，可面前的老师却朝我招招手示意我跟在身后，他看起来丝毫不觉得方才发生了什么，难道是我太敏感吗？会不会是我想太多，其实他那只是友好的表现？ 紧紧抱着怀中的讲义，我忐忑的走在他后头，随着他到了座位上。 「圣诞节有要怎么庆祝吗？」坐下之后，他没有马上让我打开讲义，而是靠在椅背询问我节日的规划。 医研是有在讨论要办个交换礼物的活动，当天顺便在桌游店聚会，不过我还没回覆自己的意愿，仍在犹豫着。 「还不确定。」我小声回答。 「我也还没想到呢。」他勾起唇角，「不然我带你出去玩？」 我摇摇头，感到有些胸闷，随后我想起卓瀚的感情状况一直是学生们的讨论话题之一，于是问道，「老师没有女朋友？」 他失笑，说自己有个同龄女友，两人是大学同校而认识的，已经在一起七年了，不过对方目前在其他县市任教，很少有机会见面。 「但她那阵子出国旅游，所以囉。」他两手一摊。 原来卓瀚有女朋友。 这样是不是代表是我多想了，其实他那些举动都没有特别的意思？ 他抬头看向墙上时鐘，接着让我打开讲义，将自己不会的题目找给他看，或是任何不懂的概念公式他也会再讲解一次。 我应声后开始翻找我有在疑惑部分用萤光笔画起题号的地方，然而此时却感觉到他向我靠近了不少。 我听到他似乎在闻着什么的动静，原本没有多想，可在听到他说出「你头发好香」的瞬间，我立马站起身来向后退。 「老师，你这样我、我会有点不舒服……」我感觉自己的身体乃至于声音都一併颤抖着，如果可以我此刻想要马上离开这里。 可卓瀚仍是一脸轻松，他拍拍椅子，「我就是跟你玩玩，别介意，回来坐吧。」 正常的老师会这样跟学生「玩玩」吗？ 可毕竟对方仍是师长，我担心若自己直接离去反而会惹他不快，便仍乖乖的坐了回去。 后来，他的确是收敛了些，可我仍能感觉到他的刻意靠近，好几次他都若有似无的触碰我的身体，例如轻触我的手、靠着我的肩等等。 我好像有点难再说服自己他并非刻意这么做。 但他有什么理由这么做？他是那么受欢迎的老师，难道就不怕我讲这件事公诸于世吗？ ——又或许，正因为他受到学生们的追捧，才一点也不担心我会毁了他的名誉。 如果只有我一人讲出这段遭遇，肯定会被认为是在造谣吧，何况目前的林宣艾在大部分人的眼中，就是一个曾在考试时作弊却因狡辩而没有被惩罚的，卑鄙无耻的人。 比起我，卓瀚的形象好多了。 *** 短短的午休时间，我却觉无比漫长，当鐘声响起，我赶紧找了个待会上课要考试的理由迅速离开办公室，逃到女厕稍作冷静。 明明已经逃走了，可他刚刚做的一切仍是歷歷在目，他触碰我、靠近我的记忆仍是清晰的很。 走回教室后，我微微松了口气，不想要将这件事独自憋着，便打算与同是女孩子的颖儿倾诉，不晓得她会给出什么建议与办法。 也不知是否为巧合，当我朝她走近，颖儿却很自然的勾起了另一个女同学的手臂，说要一起去厕所。我就这样眼睁睁看着她离开教室，连看都没有看我一眼。 这阵子她总是对我疏远，我不晓得原因为何。起初我还以为是自己误会，但一而再、再而三的回避都不像是碰巧，更像是她有意为之。 我做了什么吗？否则颖儿怎么会这样？ 作弊的事她也是相信我的，她应该不会因为这个讨厌我呀，既然如此还有什么理由？ 烦心事又多了一件，我无力的趴在座位上，觉得所有事都充满不顺，路途坎坷的很，甚至还有种比刚来这个世界时还窒息的感受。 拿出用来与林宣艾本人沟通的本子，我翻开新的一页空白，打算要提笔写下最近的事，然而我却迟迟无法写出第一个字。 国文小老师在打鐘后发下了考卷，前方同学传到我这儿时，我叹了口气，将笔记本收回书包去。 会不会这些烦恼在林宣艾看来，都是微不足道的呢？ 第九章（4） 「那我们今天就上到这边，值日生来帮我擦一下黑板喔，谢谢。」伴随物理老师宣告「下课」，不少同学站起身来伸伸懒腰，也有人仍待在位置上写着讲义后续的习题。 我正要将书本放回置物柜，却听见卓瀚唤着我，「宣艾。」 我一愣，在深呼吸后转身，试图让自己看起来别这么抗拒，「怎么了？」 他微笑，让我过去找他，他有些事要与我说。 当着全班的面，我不好意思拒绝，也是因此我想他不敢当眾做出什么踰矩的事，于是在点点头后走向了他。 「宣艾，昨天中午怎么没过来我这？」他「关心」问道。 我别开眼，用社团有事的理由敷衍他，事实是昨日中午我虽已经走到了电梯前，最后却又返回教室。我不知道自己该如何面对卓瀚以及他的所作所为。 课外辅导进行了约莫三次左右，而每一次我都对于他的骚扰感到不适，前一次的最后他甚至将手触碰到我的腰际，若鐘声没有及时响起，我想他是真的会贴着我的身体将我搂住。 如今，我实在已经无法再忍受下去了，只得选择逃避。 「你有空就多多过来，相信你成绩肯定会进步的。」他莞尔，那笑容在我看来却令人作呕。 待他离开教室，我呼出了长长的一口气，走出门外打算用冷水泼泼自己的脸，重新振作起来。 「林宣艾。」走进门时，纪楚恆一把拉住了我。 我吓了一跳，不晓得他想做什么，此刻我对任何肢体接触都颇为敏感，即使对于他我并不反感，仍是会反射性的有抗拒心理浮现。 「你脸色很差，怎么了？」他盯着我的脸。 真不愧是纪楚恆，总是能迅速察觉他人的微小改变。 但我又该如何将心里话讲出口？楚楚会不会像从前一样，在我失落难过时质问呢？ 「为什么不反抗？」——纪楚恆会这样讲吗？ 我害怕这样的可能性，因此我选择不与他倾诉。 「没事，可能昨天熬夜没睡好。」我苦笑。 如今居然是我主动向后退了一步，逃避他的关心。 *** 「宣艾？宣艾！」社长的呼唤让我后知后觉回过神来，「有听到吗？」 我抬起头，「抱歉……我刚刚有点恍神，怎么了？」 她摇摇头，只是说我方才一直不出声，看来有点心不在焉，才好奇我是怎么了。 社团时间结束后，我们几个干部回到了社办去讨论今日讲师课的检讨会，由于我没有什么想讲的，便在对话中不知不觉分了神，才会没有听到后续内容。 即便我已一阵子没有去找卓瀚，可并不代表我完全避开了他，他仍然会出现在物理课上。每当我看见他与班上同学互动轻松的模样，我的心里就会涌起一股强烈的反感。 在间暇时，那些记忆会时不时冒出来透透气，连同当下身体的感受一起，就像衣服背上没有剪下的标籤，持续令我感到不快。 一旦踩到其中一个碎片，其他的画面触感便犹如排山倒海般袭来，好几次卓瀚会出现在我的梦里，就像他之前所做的那样，而我总是会惊醒在这样的夜里，因担心再次回到梦境而夜不能寐。 明明我是受害者呀，可为何只有我被这些骯脏的感受给折磨？ 待成员们一一离开办公室，我仍坐在原地没有起身，脑海里一瞬间闪过卓瀚对我的笑，反胃感衝上我的喉头，我摀着肚子乾呕了声。 此刻我忍不住想着，我的遭遇已算轻微，可后遗症都已经不清了，何况是那些遭受更可怕对待的人呢？ 「漫漫？」 由于在做下次的授课简报，佟千遥尚未离去。他收起放在键盘与滑鼠上头的手，将椅子转了九十度朝向我，大概也是察觉到了我的异常，「你怎么了？」 我不是没有对佟千遥讲过「没事」，只是频率真的太低。对他我总是儘量不隐瞒任何事情，除了我最大的身份秘密外，我几乎好的坏的都会毫无保留的告知。 「你最近看起来都不太对劲，还好吗？」 我知道，即便现在想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他肯定也不会相信。 「佟千遥，我……」我紧握着拳，对于要让他知道这事感到有些恐惧，「如果我说了，你能别让其他人知道吗？」 他坚定的点头，眼神诚恳认真，「当然。」 此刻的他戴着那副细框眼镜，自从上次我到佟千遥家住一晚，夸他戴眼镜好看之后，他偶尔便会戴着到学校来，可最近的我却没有心情与他谈论这事，只能听着身边大家对他的讚美。 卓瀚的事情搞得我心神不寧，状况比我尚未适应这个世界的生活时要来的则高许多，这几天每每看向镜子，所见的画面总是愁眉苦脸的模样，我好像都快忘了开心的笑容长怎样了。 我焦虑的抓着衣料，与他倾诉卓瀚利用午休的辅导时间对我做出越界举动的事。其实我很害怕，害怕他其实心底认为这没什么，害怕对身为男性的他而言是我想太多了。 「我不知道能做什么，也不晓得该跟谁讲，感觉事情曝光后没什么人会站在我这边……」终于能讲满腹委屈讲出口，我忍不住哽咽，「佟千遥，我到底该怎么办才好？」 我含泪望着他，而面前男孩的瞳中流露出很是复杂的情绪，其中尤为明显的是他的怒意。 「漫漫，我能抱抱你吗？」过了几秒，他的眼神柔和了些，似乎是为了安抚我的情绪而做出的调整，「你遇到这种事，我真的很心疼。」 我顿了几秒，随后轻轻点头。 我想这无关男女之情，不过是此刻太过脆弱的自己需要有人来接住罢了。 换作是宋颖儿、纪楚恆，甚至任何一个医研或是班上的同学，我想自己都会答应的吧。 除了爸爸之外，我没有跟其他男生拥抱过。 佟千遥张开双臂，像在对待一个宝物一样小心翼翼的将我拥入怀中。他的拥抱在冬日里更显得温暖几分。 除此之外，他的掌还轻轻拍着我的发，「漫漫，有我在。」 埋在他的胸口，听到这话的瞬间不知怎的，眼泪便自己落下。明明是那么温柔的对待，我却在他的怀中啜泣，终于能够为这件事哭了出来。 第九章（5） 在知晓了我身上发生的种种后，虽感到心疼，可佟千遥并不觉得我该就此作罢，默默一人吞着这些秘密。 他说愿意竭尽所能帮助我，所以希望我也能鼓起勇气帮助自己。 「漫漫，你有没有想过可能还有其他受害者？」那时，在我情绪稍微平復过后，他这么问道，「只是他们的想法跟你一样，所以卓瀚才能不受影响。」 他指出了一个我从没想过的问题。 我一直不明白卓瀚会这么做的理由，我想不透为何被他针对的会是我。 然而，会不会其实他下手的对象不是只有我一个人呢？或许还有其他的学生也被他以各种名义私下有了课堂以外的交集，说不定是那些被他带着做专题科展的同学。他们比我的身份更为难，因为卓瀚这名「优秀」的老师与他们的前途有关…… 「漫漫，我陪你去找信任的老师说明情况好吗？」他问。 我低下头来，「可是、可是我没有证据……」 卓瀚办公室位置前的绿色隔板正好挡住了大部分监视器能捕捉的角度，何况这种事本来就几乎无法留下什么物证，仅凭着我一个人的说词也颇难让人信服。 「我会想办法看看有没有其他的受害者能出面说明，但在这之前，你先找时间去辅导室，好吗？嗯？」他像哄小孩那样拍拍我的头。 我扁嘴，「你能陪我吗？」 他眨眨眼，「当然可以。」 我总是觉得佟千遥像是无论我去到哪儿、做了什么，都不会移动，始终守在我身旁的太阳。 发生了那么多事，他却一直都在。 *** 在找了辅导老师諮商后，她说愿意协助我通报校方做处理，并且调查流程不公开，也不会将我的个人资讯外流。此外在过程中，学校会将当事师长暂时停聘，待委员会做出报告来决定后续处分。 起先我很是犹豫，毕竟担心没有证据的情况下卓瀚依然能在学校任教，不仅如此，还可能因而用较委婉的方式报復相关人士，例如刻意给出很低的成绩等等。 辅导老师也告诉我，这的确是较难处理的一块，而佟千遥在当时自告奋勇说要透过某些管道找寻其他受害者，这样一来也能增加让卓瀚受到制裁的机会。 即便他们都想靠自己的力量来帮助我，我却仍是为着「证据」的事而困扰。 若是只有我愿意出面该怎么办？我该如何让他人相信卓瀚真对学生有骚扰行为？ 午休时间已经开始了十五分鐘，我趴在桌上怎样也睡不着，就想找出一个最有效的方法。 驀然间，我想起了林宣艾前几天的日记内容。 她在日记上写下珈珈管理的班费被偷的事件，也幸好她在与兇手对质时有记得录音，最后才能抓住把柄，让事情顺利解决。 录音。 ——如果我也这样做呢？ 辅导老师似乎还没将案件上报，此时的卓瀚应该不大会起疑才是。 我坐起身来，想着这确实是个可行的方法。 可同时这也代表我必须克服心魔再度前去找他，我甚至不晓得他这次会对我做些什么。若他再碰了我，我有勇气求救吗？我敢当场大喊让其他老师听见吗？ 我真的不晓得呀。 从前我也以为自己是遇到骚扰便能立即斥责并求助的人，可当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了，才晓得那个当下第一个反应是僵住，根本动弹不得。 我缓缓走出教室，带着手机准备去看能否套出卓瀚的话，然而我却待在电梯门前站了许久，当被冷风吹到感觉麻木时才按下了往上的按钮。 在电梯门打开之前，我按下了录音键，在心底祈祷一切都能顺利。 「老师。」在瞧见他面容的剎那，时间的流速变慢了，每分每秒都令人感到漫长且窒息。 「宣艾，怎么忽然过来了？我很想你呢。」他的表情看来非常惊喜，连忙拉了张椅子示意我坐下，「你这阵子都不过来，是有在外面补习了吗？我告诉你，我绝对教得比他们好，还不收你钱喔。」 他的语气欢快的很，我刻意去忽略他的那句「想你」，想骗自己什么都没有听到。 「我、我是想问老师一些问题……」我的唇微微颤抖着，没有顺着他的意坐下。 他满脸疑惑，「你什么都没有带呀。」 「不是课业上的。」我呼吸开始变得急促，「老师，你……你为什么之前都要在教我做题目的时侯碰我、摸我之类的？」 我努力不让自己表现出反感与厌恶，毕竟若是让他察觉不对劲就不妙了，但这真的太难了，我不是像林宣艾那样习惯偽装自己的人。 「宣艾，你想太多了，老师只是关心你呀。」他笑容不减，在回答了一个模稜两可的答案后直接伸手将我拉下，我重心不稳便跌到了椅子上。 他将自己的椅子往前拉一些，身子朝我靠，「宣艾，我一直觉得你是很棒的学生，之前本来想培训你参加数理竞赛，可惜你状况不太好，只能打消这个念头。」 他的手掌覆上我的脸颊，那一瞬间我真的好想大喊，可嘴巴只张开了一点点，像被灌了哑药般任何声音都发不出来。 「宣艾，老师真的很喜欢你。」他凑到我耳边轻声道，声音太小太小了，我想这句话录不进手机。 他又摩挲了几下我的双手，说自己现在正好在忙，如果有问题的话可能要另外约时间，不过他非常欢迎我过来。 我万分庆幸他主动让我回教室去，否则我根本无法在那样的情况下仓皇逃跑。 只是去了一趟教师办公室，我却觉得自己狼狈的很。 扶着墙，都有些走不稳了，我仍是满脑子都只有方才的一切。 我头一直垂着没能注意前方，结果不小心撞到了对向走来的人，我本就不稳的身子往后跌，幸亏面前那人拉住了我，才让我倖免于难。 「林宣艾。」 第九章（6） 我抬眸，才发现是纪楚恆。 原先打转在眼眶里的泪水滴落，他微微睁大眼，拉了自己的外套袖子替我轻轻按去，「你怎么了？」 他手上抱着一叠考卷，看来是刚登记完成绩要上来交给化学老师的。 「没事……」好像连开口的力气都要失去，我怎么可能没事？ 他叹了口气，我看出他眼底明显的担忧，我想是自己此刻脸色真的很差，我都觉得下一秒就要昏倒了。 「要骗人也装得像一些。」明明讲的话像是在骂人，可他的语气无比柔和，跟平时的佟千遥有几分相似，「到底怎么了？」 这是我曾经嚮往却求而不得的温柔。 「告诉你也没什么意义……」我无奈的勾起唇角，笑容无比苦涩。 「我会帮你。」 回想起被误会作弊时纪楚恆坚定的要与我一同受罚，他说出这样的话，似乎也不是随便画画大饼。当初读《终不负相遇》时我就想，他为了林宣艾，大概只要不是犯法的事都能做得出来。 他见我像被强风一吹就会倒下的样子，便带着我坐到楼梯上。 「陪我坐一下就可以了。」我抱着膝，好想要能剥夺自己的思考，这样就不会受那样的梦魘给困扰。 「佟千遥知道吗？」他的问题让我有些意外。 然而，我却没有回应，只是默默看着纪楚恆。 如果我不喜欢纪楚恆、如果我不想成为林宣艾、如果我没有意外来到这个世界…… 这些糟糕透顶的事，是不是都不会发生呢？ *** 「今天去办公室听到有几个老师在讨论物理卓被送性平的事，有卦？」 社群软体上，惠雨学生用来发各种匿名贴文的专页在某晚发出了这篇文，引来不少回响。 底下的留言正反两面都有，有人不认为卓瀚会做这种事，肯定是被爱而不得或者怎样都觉得是性骚扰的女生给诬赖，也有不少毕业的学长姐认为这并非空穴来风，以前就有听说类似的事。 「挺瀚哥，我大物理教主才不会做这种事。」 「他不是有女朋友吗？条件那么好不需要找女学生下手啦。」 「卓瀚不ey。」 「有另一半就不会性骚别人是觉得新闻都是鬼故事吗？」 「大家不要觉得在网路上能乱讲话，等结果出来再评论不好吗？」 这篇文章是佟千遥传给我的，他说自己看完了大家的留言，发现有几个人说自己或身边的人有类似经歷，不过大部分是看不出真实身分的帐号。他认为或许这是一个好管道，能藉此召集受害者们。 于是打铁趁热，在话题讨论度被炒得最高时，佟千遥在与辅导老师讨论过后发了篇文，以理性的角度说明事情的来龙去脉，并附上辅导老师的信箱，希望曾经拥有或是现在正遭遇相关事情的人们可以联络老师，并在信中告知自己的真实身分，校方会主动联络。 后来几天，老师告诉我她收到了不少案例，不过许多都是已经毕业的学长姐。知道这些人愿意站出来，我的心情实在复杂，一方面庆幸他们愿意站出来发声，另一方面却想着是真的有好几个同学曾被卓瀚非礼，甚至可能有更多不敢出面的隐形受害者。 在知道我在心理状况不佳时还去找卓瀚想要录音的事后，佟千遥看来真的很想骂我一顿却又捨不得，他说自己知道我是想要解决问题，但不希望我以这种再度伤害自己的方式。 后来，在案件正进行调查时，卓瀚暂时被学校停聘，物理课也请了其他老师代课。这并非一夕之间能解决的事，只是当我在各个委员面前讲出自己的遭遇，又过了完全不必见到他的一段日子后，我的情绪算是逐渐恢復健康了，也不再于夜里梦见令人想忘却的记忆。 「那天的你，跟卓瀚的事有关係吗？」某节下课，纪楚恆拉住我这么问。 一向关心週遭人事物的他，自然不可能错过这件大事。 「嗯。」如今我也不介意让他知晓了，纪楚恆不是会四处宣扬八卦的人，「有。」 「他对你做了什——」他欲言又止，「你现在还好吗？」 前面的话只说了一半，可我听得出来他想问的大概是「他对你做了什么」，没有说完大概是担心刨开我的伤疤，不愿意刺激我的回忆。 「还可以。」我看着他露出一抹笑容，「是真心的喔。」 人总不可能一直被困在痛苦的回忆里呀，释怀也是放过自己。 第九章（7） 卓瀚的事告一段落后，我决定要着手处理另一件事——关于我的人际关係。 我想直接找颖儿问清楚，让她告诉我这阵子为何都不与我互动的原因，她看起来并不像讨厌我，而是完全把我当成陌生人那般，不对劲的种种举动实在非常怪异。 我不是没试过传讯息给她，只是颖儿几乎没有回覆，我想找她讲些什么的时候，她便说自己要写作业读书或者洗澡吃饭，总能找到理由离开。 我见颖儿正整理着抽屉，像是在找些什么，担心她待会又直接跑了，我便赶紧走到她位置身旁。 「颖儿……那个，我想跟你——」我抿抿唇，不料话还没讲完，她却打断了我。 「抱歉，我现在真的有点急！」颖儿迅速抽出一个资料夹，瞥了我一眼后便快步跑走。 又是这样。 我叹了口气，看着她离去的背影，仍然想不明白她对我态度丕变的缘由。 由于匆匆离去，颖儿的位置有些乱，抽屉里的书本纸张都露了出来，我弯下身来想帮她放好以免掉下去，抽出了一张一半露在外，不小心被书本给折到的纸—— 「场地申请表」，白纸最上方的五个字令我迟迟无法移开视线。 往下看去，申请社团的栏位写着医学研究社，那千真万确是我的字。 原来当初申请单真的不是我粗心弄丢，而是被颖儿给刻意藏起来了。 我还记得当初我焦急不已时，她满脸也替我感到紧张的模样，甚至在事后不停的安慰我，让我别自责。 我真是个笨蛋。 我垂眸，拿着那张申请单缓缓步出教室。 虽说有生以来第一次感受到被背叛的滋味，可我却不打算与宋颖儿对质，我不觉得这有任何意义。 我当然想知道她为何要这么做，可比起这样的好奇，油然而生的强烈厌恶感使我对开始对她排斥，甚至再也不想与她有任何交集。 走到佟千遥的班级前，我迟疑了许久，本想请他的同学叫他出来，最后却仍没有动作，只能在看着他的身影好几秒后转身离去。 听见鐘声响起后，我没有返回教室，而是到了保健室前的楼梯间待着，想好好沉淀自己的心情。反正翘课了又如何？没有人会在乎我。 会关心我的佟千遥与我不同班，也无从知晓此事，除非我在这出了什么意外，但机率趋近于零。 上课时间已经过了二十分鐘，这个地方能听到音乐教室传来的上课声响，也能听见操场那儿学生们打球的声音。 我抱着膝靠在墙边，思索了一阵过后，将放在一旁的申请单撕成两半，反正这东西现在没用了，不如就让它与我跟宋颖儿的友情一般走向终结。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她开始对我有了算计，生了陷害我的心思。 我是不是真的很傻呀？天真相信这个世界大部分还是好人居多，到头来却被身旁交好的友人给如此对待，若非意外发现证据，我至今都不会醒悟。 是不是其实纪楚恆说的对，我该对这个世界抱持着怀疑与警戒，别轻易相信他人才好？ 可是，佟千遥曾经说过他觉得我这样很好，别在意他人怎么想，也别因外在因素拋弃最纯粹珍贵的自己。 为了转换心情，我拿出手机出来滑，却看到了一则五分鐘前传来的讯息。 「你在哪里？」 这个问题倒还算正常，可居然是纪楚恆发来的。 「有人问吗？」我反问道，不晓得是不是歷史老师发现我迟迟没出现在课堂上。 「我。」 虽说情绪仍处于低气压状态，可我仍是笑了出来。 我回覆了自己目前的位置，让他别在意了，专心上课。明明纪楚恆不是会上课滑手机的学生，看来他是真的想知道我跑去哪了。 我总感觉他最近对我的关心稍微多了些，可近来一堆鸟事接踵而至，我实在没心思去想这些事，我只想让自己的校园生活恢復平静，不过当这个愿望好不容易可以实现，过去的真相却又被我给揭开了。 难不成林宣艾命不好这件事也影响到以她的身份生活着的我了是吗？看她在我的世界倒是过得挺开心。 「林宣艾。」 我猛然抬头，出现在我面前的是几分鐘前大概还在教室的纪楚恆，我根本没听到他方才的脚步声。 或许是宋颖儿的事衝击过甚，此刻的我表现不出什么情绪，也没心力对此感到惊讶，只是问他为什么过来。 「你没无缘无故翘课过，有点担心。」 我浅浅勾起唇角，没想到会从他口中听见对我的担心，这可是从前的王可漫渴求不已的呢。 他坐到我身旁，瞥了眼地上被撕成两半的纸张，将其拿起来看了看后双眸微瞠。 「怎么了？」我观察到他些许不对劲的反应。 「你怎么发现的？」他看着我问。 我皱眉，纪楚恆这么说肯定是知道些什么内幕，于是我让他赶紧解释。 纪楚恆轻叹，告诉我自己其实早发现宋颖儿只是表面与我交好，背地里却对我做了那些事——甚至作弊的事也是她所陷害，两件事都是他曾亲眼看见的，只是申请表的事则是他知晓后才忆起当初目睹的情况。 心中升起一股怒意，我有些生气的问，「那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纪楚恆觉得我被蒙在鼓里的样子很好笑吗？ 「你平常跟宋颖儿很要好，知道这件事肯定会受伤，不是吗？」他轻声回应，「但我也不希望她把你蒙在鼓里却仍与你往来，所以后来我私下跟她谈过，让她好自为之。」 啊，这样事情都说得通了。 之所以宋颖儿主动与我疏远的理由，便是纪楚恆去找过她摊牌，给予了她某种警告吧。 我站起身来伸伸懒腰，望向远方，「纪楚恆，希望我别那么没防备的是你，不愿我发现朋友背叛事实的也是你。为什么呢？」 纪楚恆确实在用某种方式保护着我。 「你想听实话吗？」他也不再坐着，站到我的面前。 「什、什么？」我怎么感觉气氛变得不太对劲？ 他淡淡的笑了。时至今日，纪楚恆那么美好的笑容仍是令我感到悸动，我曾幻想过好多次他也能用对林宣艾那同样的笑容对我笑。 只是后来我认清了事实，知晓了自己与林宣艾的不同，明白他喜欢的终究不会是我。 可为什么纪楚恆却—— 「喜欢你，所以不想让你难过。」 做了好久的梦，我最美好的奢望终于成真了。 为何我感受到的不是无上的喜悦呢？ 第九章（8） 纪楚恆说他喜欢我。 我仍愣着无法反应，此时他向前一步将我抱在怀中，曾在林宣艾身上发生的情况我也同样体验了一遍。 是啊，这不就是我一开始来这世界的目的？我有什么好犹豫的？ 我喜欢楚楚，想跟他在一起谈场美好的恋爱。 如今，这种感觉似乎已逐渐淡去，不过只要我愿意，我还是能答应他的告白，顺理成章的在一起。 想起佟千遥对我的温柔笑容、他唤的「漫漫」，我下意识推开了纪楚恆，浑身燥热，找了个认为在学校里别这样的理由搪塞。 「之前你问过我，换我问了。」我握着拳，「你喜欢我什么？」 纪楚恆怎么会喜欢我呢？ 「我喜欢在那样的家庭长大，还能保持单纯，努力克服困难的你。」他莞尔。 我沉默了几秒，咬着唇没有说话。 纪楚恆误会了，这不是我。他喜欢的、所看见的不是王可漫的模样。 我抬起头来，望着他深邃的双眸，「如果我说自己不是林宣艾，你相信吗？」 倒换成他说不出话来了。 「我叫王可漫，而这个世界是由一本叫《终不负相遇》的小说剧情所构成的。」我张开双手环顾四周，也对于终于能第一次向人坦白这件事感到开心。 不管纪楚恆此刻不解的模样，我继续向他坦承自己的秘密。 终不负相遇的剧情、我穿越过来取代林宣艾的事……我没打算有保留。不过在这之外，包括林宣艾的现况与自己可能会离开的事，我什么也没提。 「我明白你可能很难相信，但——」 「我相信你说的。」他同样看着我，「那天开始，一切都忽然变得不同了。」 纪楚恆说，林宣艾从前与他没什么交集，然而当我成为了林宣艾的那天起，我的态度便像是换了个人，忽然找了各种理由想与他互动。若是这样，那确实能解释一切的缘由。 「但你不觉得很、很荒谬？」见他马上就相信了，我反而感到颇惊恐。 他勾起唇角，说了一句耐人寻味的话。 「世界本来就很荒谬。」 纪楚恆说自己不在意这些，自己是个角色就算了，毕竟他对生活也没有任何怨言。 「就算你说了这些，我觉得自己还是喜欢你。」 出现了呀，书中告白后就开始直球对决的楚楚。 只不过，我想他现在说这些已经来不及了，若是一开始他便这么做，也不会有后来这么多曲折了。 我与佟千遥，也只会成为仅有社团伙伴关係的两人吧。 「我当初是真的很喜欢你，不过我慢慢明白了，自己喜欢的是对林宣艾那么好、付出那么多的你呀，但我不是林宣艾，我和你好多想法都不一样，一点都不适合。」我苦笑，「我现在还是很喜欢你喔，但这份喜欢说到底，大概就是对于『纪楚恆』这个角色的仰慕崇拜。」 现在啊，我有了另一个喜欢的人。 *** 从前的王可漫肯定没想过，自己居然会拒绝楚楚的告白。 趴在有些摇摇晃晃，偶尔发出怪声的书桌上，我看着墙上贴着的拍立得，伸出手轻抚相片上的身影。 那是前阵子圣诞节时我与佟千遥在桌游店时的合影。 我们两人头上都戴着圣诞帽，笑容灿烂的对着镜头比出胜利手势。我还记得那时是我与佟千遥一组在谋略游戏中赢得了胜利，二人都非常兴奋，因为在游戏进行到一半时我们甚至还是拿到最少点数的组别。 而后，我抽出一旁压在讲义下，我与林宣艾沟通的纸张给打开。 我曾问过她认为佟千遥是什么样的人。 和善温柔、跟谁都能处得不错、对待正事很认真、惹到他很可怕。 我想林宣艾眼中的佟千遥，与大部分人对他的印象相去不远。 然而，对我来说的佟千遥才不只这样。 佟千遥不擅长社会科，尤其是歷史，总为了各事件的前因后果理解困难而感到困扰。 佟千遥其实是个宅男，没事的时候就喜欢待在家打游戏看动漫，时常配着那些垃圾食物。 佟千遥其实不擅长做菜，几乎都吃外食或是叫外送，如果要自己下厨只会煮泡麵加蛋，不然就是弄些即食料理来吃。 我想自己肯定比好多好多人都要了解佟千遥。 只是能与喜欢的人相处的时间，似乎剩下不多了。 「一月十五日晚上完结，织悦说的。」 看着昨日林宣艾留给我的讯息，我的眼眶又红了一次。 第十章（1） 盯着桌面上五包色彩繽纷的糖，我有些不知所措。 前几日，学生会举办了所谓「圣诞传情」的活动，让大家能够用少少的钱，在填表单后由学生会成员代替将统一购买的糖果发送给目标对象。 今日是圣诞节前一天，正巧明天是假日，学生会便定在了这天统一发放。 虽说匿名与否可以自由选择，可大部分人会採用这样的方式便是过于害羞，只敢以不公布自己身份的形式传达心意。 桌上这几包糖果便是我收到的礼物们，除了其中一包是我答应要与沉庭珈互送以外，另外四包我都不晓得是谁给我的。 「很喜欢你，希望之后能有更进一步发展的机会。」 「你笑起来很可爱，要常常笑喔！圣诞快乐！」 更是有两包糖果里头塞了留下这样字句的印刷纸条。 「哎呦，夯姐馁。」沉庭珈口中含着刚拆封的糖果，有些口齿不清道，「吃不完我可以帮你。」 「才没有。」我反驳，「说不定这些人都把我当作友好对象而已呀。」 「我是不相信啦。」她呵呵笑。 沉庭珈随后与我分享她听学生会朋友说，隔壁班一个很漂亮的女孩子收到了十几包，「长得正好吃香喔，羡慕死。」 「你也不差，只是吸引的都是学妹。」我比了个讚。 眼角馀光瞥见萧宇凯朝我走来，我想他大概是来找我的。果然他向沉庭珈说了自己要与我讲讲话后，沉庭珈便贼笑着溜走了。 他递出一个包装精緻的礼盒，「可漫，圣诞快乐。」 我快速扫过盒子上的品牌名称，在想起大概的价钱后瞪大眼睛看着他，用力挥挥手，表示我不能收，实在太不好意思了。 这牌子的巧克力我只在百货公司看过呀，何况这么一整盒，肯定要价不菲。 「我都买了，别介意，而且我真的不在意这些钱。」他笑得有些傻，「你就收下吧，不用感到有压力。」 唉，我想他的财力便是我追求的目标，我林宣艾多么努力在追逐的梦想，人家一出生便达成了。 「对啊对啊，你不吃我吃。」欠揍的沉庭珈在一旁出声——她根本就在偷偷观察嘛！ 萧宇凯都已经买了，我拒绝的话他也不可能退回去，不如坦然接受对方的诚意，给予真诚的感谢。送礼的人肯定就是想看到对方开心的模样吧，我一开始的回答确实有些扫兴了。 「我知道了，谢谢你，我很喜欢这个牌子的巧克力！」我浅笑，即便我根本没有吃过仍这么回答，「圣诞快乐，你要怎么过节呢？」 他托着下巴想了想，说自己家里晚上会请厨师来准备圣诞大餐，明日则是要到国中同学的家里参加派对。 我好难想像请厨师到自己家中料理是个什么样的画面。 「听起来很不错耶……」我尷尬的笑了笑，内心充满各种怀疑人生的吐槽。 他眼睛一亮，问我明日要不要一同参加，他的朋友们都喜欢认识人，我可以去那边尽情的吃喝玩乐。 听起来很吸引人，可我摇摇头，告诉他自己明天已经跟别人有约了。 *** 「我收到五包糖果喔！」下课时间，我特地用个小塑胶袋将我的收穫装起来，幼稚的跑到季策光的班上向他炫耀，「你呢？我猜没有人给你。」 他笑容灿烂，抓起桌上的一包糖往我的头敲下去，「猜错了。」 我抢走他手上的糖果，发现里头有张写了不少字的小纸条，在徵得同意后拆开包装拿出来看。 「to学长：学长真的好厉害，会做菜成绩好长得也好帅，真的好喜欢学长！加烹飪社能认识你真的好开心，希望学长不管在课业还是任何方面都一切顺利，圣诞快乐喔！（话说学长金发真的好好看，只有你能驾驭）」 我嘖了一声，莫名有点不爽，不管对方是学弟还是学妹都一样。 季策光一脸得意洋洋，用着噁心的语气复诵，「学长真的好——厉害！」 我从自己的袋里掏出另一包没附上纸条的糖果塞给了他，「跟你换。」 他挑眉，却没有要我换回去，「干嘛？你吃醋喔？」 「才没有！」被猜中心思的我大声反驳，「我、我也有被人说『喜欢』啊，你这有什么了不起！」 我正要转身离去，却忽然想起了来这里的另一个主要目的。 我晃晃手中的塑胶袋，「季策光，这里面有你送的吗？」 他张开双手放在脸颊旁，闭着眼对我吐舌，身体还呈现奇怪的扭动，「不告诉你呀——」 即使觉得他这样不太聪明的样子，我还是不禁笑了出来，「你不敢承认就代表有。」 他也索性大方承认，「怎样，不行喔！」 每次与他拌嘴，我都觉得像是小学生吵架似的。 有一包糖果是他送的，有点开心怎么办？ 「送你吃这种量產糖果，你才会明白我做的甜点多好吃。」他双手环胸，下巴抬得高高的。 「但我又没有吃到你做的甜点。」我轻哼一声。 「好好好，快点回你教室去。」他把我推出门，「等着瞧啊。」 等着瞧的意思是，他会特别为我准备一份对吧？ 「掰掰！」我笑容满面向他挥挥手，在走回教室的路上轻哼着歌，步伐轻快的很。 第十章（2） 在王可漫的衣柜前挑了好久的衣服，我将中意的几套都一一试穿，却发觉她这副身体适合的风格跟我喜欢的不怎么相似，她的衣服都比较甜美可爱些，若穿出门我需要点时间来适应。 思来想去，最后我决定穿着一套黑白小洋装出门，还特意涂上了她唯一的化妆品——一隻裸粉色唇膏，让气色看起来更好一些。 除此之外，我还用她的黑色蝴蝶结发呆扎了个公主头，再配上一个看起来蓬蓬的、像云朵的斜肩包。 我从未为了一次出门如此精心打扮过，不如说我本身根本没什么日常风格以外的服饰配件，是托了王可漫的福才有这样像装扮芭比娃娃一样的经验。 看着镜中的身影，我忽然觉得王可漫这女孩真的长得挺可爱，要不是每天沉醉在幻想世界里，大概也会有不少男孩子爱慕。 那如果我现在是自己的模样，萧宇凯——那些喜欢我的人还会喜欢我吗？ 我摇摇头，忽略了这个在脑中一闪而过的疑惑。 「我出门囉！」下楼后，我看着在沙发上戳羊毛毡的女人说。 王可漫的母亲本来是想送我到约定地点的，不过为了避免多馀的麻烦，我便说了要自己搭车去。 今日是圣诞节，也是我第一次与季策光在学校以外的地方见面的日子。 会有这次的邀约其实完全是场意外，我发誓自己当初没有其他意图，就是单纯想约他出来看电影罢了。 「陪我看电影。」前阵子，我看到了一部科学家传记电影的上映预告，便在遭沉庭珈拒绝后传讯息给季策光。 「看啥？」 「不告诉你。」 后来我便与他约在某个礼拜六，几日后才发觉那天的日期可一点也不普通，甚至带有某种暗示性。 难怪他不知道要看什么电影却还是答应了，他肯定是误会我的意思了。 到了约定的地点，我看到季策光的身影出现在影城一楼门口，便加快脚步朝他走去。 他身着黑色夹克配上牛仔裤，身后掛着深灰色背包，头上还戴了一顶鸭舌帽。这种打扮配上那头显眼金发，还以为是哪个明星咧——我默默吐槽。 「哇，你干嘛打扮的像个公主？」见到我后，他的第一句话便是这个。 我现在的心态有点儿矛盾。 我一方面希望他能夸我好看，毕竟我方才花了这么多时间在打理外表，可另一方面却又觉得，这不是我真正的模样，若他喜欢反而会令我不是滋味。 我笑了笑，没有回覆而是拉着他走进室内，指着售票处的其中一张海报，兴奋道，「等等就是看这部！」 他疑惑的「嗯」了声，而后指着一旁另一部目前票房破了三亿的浪漫爱情片问道，「女生不都喜欢看这种？」 「刻板印象。」我伸出食指在他眼前摇了摇，「我就喜欢伟人传记片。」 购票完成后，我到了一旁柜檯去取加购的一大桶爆米花，一拿到手便丢了几颗到嘴里，满足的扬起嘴角，「果然爆米花就是要吃焦糖口味的。」 在电影正式放映前，我就将爆米花解决了一半。 *** 与季策光走在百货广场里头，我脑海里仍是方才电影的最后一幕，主角与研究伙伴们聚在火堆前烧掉他们几年来的心血与努力，纸张随风纷飞四处，视觉的震撼配上纯钢琴配乐实在令我久久无法忘怀。 以至于等到季策光拍了拍我的肩，我才意识到面前有个女人正拿着麦克风对着我们。 「哈囉你们好，我们是史脆特街访团队，方便问你们一些与男女感情相关的问题来当作我们影片的素材吗？」她微笑问道，后方还跟着待命的摄影师跟几位看来是工作人员的对象。 「我是没问题……」我看向身旁的男孩。 季策光点点头，「可以啊。」 「太好了，谢谢你们！」女子站到我们身旁，摄影师也就定位拍摄，「想请问你们觉得男女之间有纯友谊吗？」 「大部分没有。」 「当然有。」我随后反驳。 「想问为什么会觉得『大部分没有』呢？」她首先问了季策光。 他说，很多纯友谊都是情愫还没发展罢了，且常常有两方认知不对等的情况，真正的纯友谊少之又少。 「那想问两位现在的关係是——」 「朋友！」我抢先回答。 当我看向季策光时，他的眼底好像透露出一丝受伤的情绪。 第十章（3） 入夜后的商圈很是美丽，各个地方掛着的灯饰纷纷亮起，闪烁着繽纷的五彩光芒，看着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在这个节日大家的表情看来都洋溢着喜悦。 以前的我没有过节的习惯，对我而言，即便是许多人都盛大庆祝的圣诞节也是平凡的一天，甚至会因为再一阵子便是期末考而窝在家温书。 我曾觉得过节是没有意义、浪费时间的行为，可我现在所感受到的快乐却狠狠打脸了从前的自己，仔细想想，自从经歷了王可漫的人生后，有好多事都带给我与过去全然不同的体悟。 「差点忘记。」走着走着，季策光忽然停下脚步，从背包里掏出一个小纸袋，「给你。」 我接过他递给我的东西，往里头看了几眼—— 「饼乾！」我眨眨眼，拿出其中一片用糖霜画着雪人图案的饼乾，「你亲手做的吗？」 「还不是为了你。」他别开脸，「圣诞节快乐。」 「圣诞快乐！」我欢快的回应，立马拆了其中一片的小包装，将饼乾给啃了一口。 真的好好吃。 「喜欢吗？」他面露微笑，难得有这么温柔的时候。 我用力点点头，三两下就解决了手上的饼乾，「谢谢你。」 本来还想再吃多一些，可这么珍贵的手作甜点若一下子便吃完似乎太可惜了，我决定暂且压抑这份慾望。 又往前走了一段路，由于今天穿的鞋子本就不太方便活动，我决定拉着季策光坐到椅子上休息一阵子再继续走。 「你会不会好奇我长什么样子？」我晃着腿，看着来来往往的行人。 他想了几秒后回答，「还好欸，就算好奇我也没办法知道吧。」 我告诉他，自己至少长得不丑，将自己的身高体重报出来后，我简单描述了自己的长相，而他则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你现在对『我是林宣艾』的相信程度究竟有多少啊？」我又问。 「九成九吧，要是你真的是有病才这样，我也服了你。」他笑，「反正你就在这里好好生活，久而久之是不是真的也就不重要了。」 「我也想……」我喃喃回应。 有好一阵子我们两人都处于一个令人自在的沉默，附近有个唱着情歌的街头艺人，我静静的欣赏他的歌声，而季策光则是在一旁拿手机出来打了一场游戏。 「我一直很想问啊，你爸妈都怎么叫你？」脑子里突然浮现了这个无厘头的问题，我便脱口而出。 「不跟你讲。」 「小光？阿光？光光？」我歪头。 他「呃」了声，「都不是。」 「光——」我忽然抓着他的手臂晃呀晃，故意装可爱说道，「快点告诉我嘛！」 我肯定是脑子冻坏了才会这样跟他撒娇。 这招似乎很有效，他僵住了好几秒，而后语气结结巴巴的，「他、他们都叫我『弟弟』啦……」 我大笑出声，而季策光则是一脸无奈的捏捏我的耳朵。 一棵圣诞树矗立在广场正中央，我看见不少人都在跟它合照，树上头掛了不少小卡，便凑近去看，原来上头写着各个不同的愿望，一旁则有卡片与笔让人自由填写并掛上去。 「写吗？」我抽了张小卡片给季策光。 他点点头，「你要写什么？」 「才不告诉你呢。」 我与他在一旁蹲下，肩并肩各自写下了自己的愿望，期间我数次想要偷偷看他许下了什么心愿，却都被他眼尖发现后给挡住了。 「为什么不让我看！」我皱眉。 他提议，「不然交换看？」 才不要。 我摇摇头，将卡片守在自己身后，让他先掛上去。 季策光也不打算退让，说要同时掛，为了防止偷看还要分别选择对面的位置。 我写下的愿望怎么能给他看到？ ——「想要一直在这个世界生活，然后跟季策光在一起。」 绝对不可能让他知晓。 第十章（4） 「宣艾，我快写完故事了。」在织悦的租屋处，她在书桌上敲着键盘，一边对我说道。 我来这儿才不是为了听这些。 「是喔，恭喜你。」我面无表情的躺在沙发上，拿着手机看一部去吃高级烧肉店的纪录影片，看着看着不禁食指大动，明明才刚吃完午餐没多久，却觉得自己又饿了。 她转过头来，「你不要一脸埋怨我的感觉嘛！好像我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一样。」 我向她翻了个白眼，向她说明《终不负相遇》这个故事从一开始确实就是在对不起我。她大可以让我出身在一个有钱并幸福美满的家庭里，这样我的人生就不会碰上这么多阻碍。 「我圣诞节那天跟学长告白，然后失败了。」她苦笑，忽然告诉我这么一件事。 她说自己在那天鼓起勇气约学长出去吃饭，在两人于街道上散步时讲出了自己的心意，不过对方告诉他自己现在的生活太过忙碌，不认为自己能顾好恋爱的事。 我想，这固然是其中一个原因，不过最主要还是对织悦的好感没有达到想在一起的程度吧。 否则，若是真的非常喜欢她，肯定不会白白放过机会，何况那么多比他更忙的人都能谈恋爱了，他就不行吗？ 「下一个会更好。」我没有将心里的推测与她分享，就怕让她又更难过了。 「这就是人生啊，也是我之所以常常写一些不完美结局的原因。」她停下动作，挤到沙发上来抢我的位置，而后靠到了我的肩上，「毕竟人生就是充满着遗憾，若大家都能有个完美结局可就不写实了。」 「但很多人看小说是为了满足幻想啊。」我皱眉。 织悦轻笑，「那关我什么事呀。」 我不明白她为何这样说，毕竟她是作者呀，何况还出版过实体书，人气也不低，有许多读者拥戴支持。 「宣艾，我写小说不是为了其他人，是为了自己。」她环抱住我的身体，「硬要说的话，也顶多是为了你，还有我笔下中的其他角色而已。」 织悦告诉我，自己每写了一篇故事，就感觉自己经歷了各式各样不同的相遇邂逅，即便她不在那个世界中，却仍是深深的爱着自己笔下的每一个角色们，也包括了出现在她面前的我。 所以虽说后来看似与我的相处都没有表现出来，可实际上透过让「林宣艾」出现在她面前的意外——又或者说是奇蹟，她在与我见面后常常都感到能写出一个又一个故事真是太好了。 「为了我的话，就给我个好结局啊。」我扁嘴，对于她的拥抱感到有些不自在，我对于织悦一直怀着很矛盾的想法，因此到现在我还是无法真正的将她视为自己的友人。 虽然她总是说自己是我的亲妈。 「我会写出最适合你的结局。」她莞尔，「但不能让你知道喔，毕竟这才是人生嘛。」 她松开手，拿出手机看了看行事历，指着其中某一个日期，「宣艾，我打算在这天完结。」 一月十五日，那天是我的生日。 织悦不会不晓得这件事，她肯定是有意为之。 「为什么选我生日？」 「就当作送给你的礼物呀。」她贼笑。 织悦口中的「礼物」，却是我不希望面对的事情。 如果写完故事代表着能回到原来的世界，那我真的没剩多少时间了，忽然希望其实这都只是错误的猜测，我能永远留在这儿。 我曾问过王可漫她是否想要回来，她给我的答案是肯定的。 她说自己想念爸爸妈妈、想念沉庭珈、想念原本的生活。 与我的答案截然不同，我一点也不想回去。 「我倒希望你永远也别写完。」我别过头去，想起自己在圣诞树留下的愿望，看来事与愿违。 她语气柔了些，「捨不得？」 「废话……」 我在这里过得如此幸福，投入了这么多自己的真心，我好不容易可以卸下一切偽装，随心所欲生活了。 我怎么可能捨得离开。 第十章（5） 一年的最后一天，街上所有人似乎都期待着迎接新年的到来，走在前往沉庭珈家的路上，我手上提着两条吐司，这是我负责带过去的食材。 为了度过跨年，沉庭珈邀了不少人到自己家去聚会，她说自己家是独栋透天，外头有能烤肉的空间，顶楼良好的视野也能欣赏远方施放的烟火。 「哇咧，圆圆说她忘记带烤肉酱，有人能帮买吗？」群组跳出沉庭珈的讯息。 这次烤肉她约了很多互不相识的人，例如讯息中这个圆圆我就完全不晓得是谁，大概是她社团的朋友吧，我猜。 不过令我意外的是，在有人又邀了自己的朋友这样莫名其妙的情况下，季策光居然也参与了这次的活动，他当初被加进群组时我实在很意外，但同时也感到有些小开心。 「我刚好在超市！我可可。」另一名班上的女同学回道。 抵达目的地时，现场已经有几个人到了，正在客厅内聊天打扑克牌，等晚点大家都聚齐了后便能正式开始。 「妈，这个就是我常常提到的漫漫！」沉庭珈拉着我到二楼去，向待在房间不打扰我们的父母打招呼。 「叔叔好，阿姨好。」我微微鞠躬，没想到今天还有这一part，「先祝你们新年快乐。」 「哎呀，不用这么客气。」绑着马尾的妇人摆摆手，「原来你就是漫漫，希望庭珈也能跟你看齐，认真一点读书。」 我抽抽嘴角，想着王可漫在回到这个世界后会不会感到非常困惑，怎么所有人都认为她是一个聪明成绩好的学生了。 「季策光来了———」 「肉来了！」 楼下传出动静，虽然目前看不到是什么情况，可我彷彿能想像季策光提着一大袋醃过的肉在进门后受到拥戴的模样。 沉母叮嘱女儿结束后要把家里收乾净后，便让我们赶紧下去跟朋友玩，他们两人待在房间看电视就好。 过了一阵子，所有人陆陆续续抵达，男生们也开始准备烤肉需要用到的炉子与器材。 季策光拿着扇子，在木炭被瓦斯喷枪烧锅后不停搧着，为的就是要让火烈些，待会才不用烤片肉还需等上一阵。 我见还有几块炭没有燃烧痕跡，便兴冲冲的指着他身旁放在桌上的喷枪，「我要玩，帮你烧烈一点。」 「……斟酌一下用词。」他噗哧一笑，「女人，不要玩火。」 我翻了个白眼，轻轻敲了一下他圆滚滚的头顶。 「庭珈说要玩桌游，你要进去吗？」我代替里面的人传话道。 他摇摇头，说这些东西都还没准备好，自己晚点再进门。 我也不管他了，跑进门与里头的人一起同乐。 沉庭珈家中不知道为何有许多娱乐的东西，不仅有一整柜的桌游可以选，更是有卡拉ok的设备，目前有好几个比起游戏更想唱歌的同学正在尽情高歌，另外两组人则分别负责准备烤肉以及玩桌游。 起初为了让互不熟识的同学们别这么尷尬，沉庭珈特意选了两三个互动性强的游戏，并且搭配真心话大冒险的惩罚机制。不得不说目的的确达成了，只是我对于需要动手或者反应类的游戏并不是很在行。 例如在一个叠木棍的游戏当中，我在一次手抖中不小心让整个结构垮了下来，成为输家，接受大家的惩罚。 「真心话大冒险？」圆圆问。 「大冒险。」我没有多想便回应，毕竟以我这微妙的身分，说真心话还真不晓得该怎么拟答案。 沉庭珈一听我这样讲眼睛立马亮了，于是我瞪她一眼，以眼神示意不准提出太过分的要求。 「去找季策光，叫他进来把你公主抱十秒。」 此话一出，周遭的大家都嗨起来了，也不晓得他们是怎么知道我跟季策光关係不错的——莫不是沉庭珈大嘴巴四处乱讲？ 虽然是个困难的要求，可我想了想，这对我而言似乎不是「惩罚」，幸好她指定的是季策光，而非其他哪个男孩子，否则场面肯定非常尷尬。 我走出门，蹲下身向开始放上食材到烤网上的季策光简单说明了情况，并拉他走进门。 「这不是你的惩罚吗？为什么是我抱你？」听到这要求后，他的第一反应便是如此，而我只是理直气壮的反驳自己怎么可能抱得动他，何况这也不是我要求的。 随着大家起鬨，他也不得不这么做，在他向我最后确认的同时，左胸口的心跳也随之加速。 「那、那我抱了喔……」见我点点头，他一手扶着我的背，一手则放到我大腿下方，一出力便将我整个人抱了起来。 「好浪漫喔——」乱源沉庭珈圈着嘴大喊，其他人也纷纷鼓掌。 我凝视着季策光的侧脸，「会、会很重吗？」 如果重的话不能怪我，这是王可漫的身体！ 「一点都不啊。」他酷酷的笑了，在十秒结束之后轻轻将我放下。 他手放开的剎那，我忽然觉得有些可惜。 第十章（6） 在季策光第三次将烤好的食物拿进来给大家吃时，一个坐在沙发上的男生起身拍拍季策光的肩，说他刚刚都待在外头吹风太辛苦了，让他进来坐着玩游戏，自己则是代替他到外头烤一下肉。 但我觉得那可能是个藉口，因为方才许多游戏输的几乎都是那男的。 「对啊，你来制衡一下可漫吧，她大杀四方耶。」其他人附和。 在游戏类型换成策略动脑类后，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几乎每局最赢的人都是我，搞得大家纷纷说要把我赶出门负责烤肉。 在眾人的簇拥下，他坐到了正中间的位置，也正好是我的身旁。 「我要使用骑士的能力拿走奸臣的两颗宝石和一张指定手牌。」我掀起原先隐藏的身分卡，看着在前一回合已表露身分的沉庭珈，手心朝上让她乖乖交出我话中的物品。 「怎么这样！」她嚷嚷道。 过了一回合，身分牌重新有了改变的机会，尔虞我诈的游戏继续进行。 我看着季策光手边的九颗宝石，目前场上我是拥有最多宝石的玩家，方才也已透过使用角色能力又领先了一点，从现在开始该做的便是採取防守策略，避免自己被他人猜出身分或者使用机会卡给陷害。 果不其然，当最后结算时，我仍是夺下了第一名的宝座。 不过后来又进行了两场同样的游戏，在这之中季策光赢了其中一次，勉强能与我匹敌。 玩了一阵子的游戏，大家也累了，便开始瘫在沙发上吃着烤肉聊天，有些人则跑去抢了麦克风高歌几曲。 *** 时间过得很快，不知不觉已来到了十一点多，沉庭珈也拿出了她早已替大家准备好的仙女棒。 我们一群人来到顶楼，才上来不久，我便被吹得直流鼻水，见我如此，季策光将拿走手里的围巾替我轻轻围上。 我抬眸，看着他认真替我围围巾的样子，也忽然就明白了织悦为何会因为这样的举动而心动。 沉庭珈分给每个人各一根仙女棒，一一帮大家点火。燃烧的仙女棒爆出的火花绚丽的很，许多人拿着仙女棒甩来甩去，也有些人利用调长曝光时间的手机来拍下光的轨跡。 「让仙女棒能这样烧的成分是什么？」我突然抽考沉庭珈。 「我不知道！」她很乾脆的回答。 站在我身旁的季策光出声，「铝镁合金粉跟铁粉，分别能烧出不同顏色的火光。」 「哎，挺聪明。」我挑眉。 仅仅烧了约一两分鐘，仙女棒便陆续熄灭，变成一根根黑黑的棒子，大家纷纷吵着要再玩一次。 我盯着自己手中馀下的闪烁火光，在灿烂绽放过后也逐渐熄灭，不禁感到落寞。 若都是如此耀眼，那人生到底是像花火还是星辰才好呢？ 「漫漫，来拍照！」沉庭珈跑过来拉着我，请有带相机过来的一个男生帮我们拍一张合照。 我与她对着镜头笑得灿烂，拍了不少照片，还有我们作势要打架的模样。 「沉庭珈你欠揍啊！」明明说好要一起扮鬼脸，在看了成品后我却发现她在画面里捧着脸装可爱，完全就是在背叛认真扮丑的我。 而后我回头，看着拿着仙女棒转圈圈的季策光，也想跟他留下今夜的纪录，于是走到他面前让他陪我拍几张照。 等拿到档案后，我想把相片给洗出来贴在日记本上，虽然这些回忆或许带不走，可我就是想留下些什么。 「剩三分鐘了！」有名女同学喊着，本就热闹的气氛更为兴奋，大家都期待着倒数完的烟火。 我遥望着远方，心中升起一股感慨。我来到这儿的时间不长，算算也才不到三个月，却在这短短的时间内经歷了或许是人生中最灿烂的时光。 可再过一阵子，我可能就要回到自己原本的世界，回到那我数度想要逃离的家，继续当回惠雨高中数资班的林宣艾。 「倒数一分鐘！」 在这个世界的日子真好，我从来没有任何一次像今天这样，与一群人同乐玩耍，甚至是跨年的经歷，我喜欢这里，喜欢夕苑，喜欢王可漫的家。 我甩甩头，暂时拋开这些感伤情绪，跟着大家一起倒数。 我们一群人围在一团，看着即将施放烟火的方向大喊，「十、九、八……」 「三、二、一。」我勾起唇角，跟着一起尖叫，「新年快乐！」 远方炸开一丛丛色彩各异的烟花，场面壮观的很，沉庭珈拿起手机想要录下这美丽的画面，而我则是静静凝望烟火，想将其好好烙在眼底。 大家都在专心看着烟火，所以没有人注意到就在刚刚季策光偷偷牵起了我的手。 我感觉得出来，季策光喜欢我。 但是，我想要骗自己这是他因为气氛太好而情不自禁做出的举动，否则我该如何对他显而易见的感情视而不见？ 如果可以，我想跟季策光在一起。 这无法实现的感情，我只能将此愿寄託于恆久不变的星辰。 而我啊，届时只会如同曇花一现的花火般消逝。 终章（1） 不知为何，佟千遥这几天都与我保持着距离。 虽说不是像宋颖儿之前那般刻意回避，可他对待我的态度跟之前差了不少，就像把我当作一个普通朋友那般，连在社办也不会特意与我搭话。 本以为只是短时间的事，可离别的日子将近，我受不了这情况可能会持续好一段时间，决定要找他问个清楚。 「佟千遥！」放学时间，我赶紧跑到他们班门口去堵人，深怕错过时间，要见到他又是明天的事了。 幸好他仍在教室里收拾着物品，在走出门后碰上了我。 他似乎对我出现在这感到意外，在微瞠双眸后问我发生什么事了。 「你这几天为什么都不太理我？」我埋怨道，轻轻揍了一下他的手臂。 佟千遥没有看着我的眼睛，表情看来有些沮丧，「你跟纪楚恆在一起了吧。」 我愣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是他误会了。 「你为什么会这样觉得？」我不解，明明那天的事什么也没告诉他啊。 「我看到纪楚恆抱你了。」 我用力摇摇头，赶紧跟他解释我跟纪楚恆现在不是那种关係，也认真告诉他自己已经不喜欢纪楚恆了。 「真的？」他眨眨眼。 见我点头，他笑了出来，恢復了我熟悉的那个模样。 随后我抓着他的外套袖子，说自己想跟他讲些事，要到比较没人的地方去。 既然我告诉了纪楚恆自己的身分，我也不愿意再将佟千遥瞒着，他理应也要知道才是，甚至要比纪楚恆知晓的还更多。 走到了无人的社办，我推开门，靠在了桌子上。 毕竟曾骗过佟千遥，我有点心虚，「我要说一件大事，你做一下心理准备。」 他点点头，「随时可以。」 最好是，他听到铁定会很惊讶。 不过也不管那么多了——我将与纪楚恆讲述的内容与他用差不多的版本再说明一次。 「其实我一开始就想跟你讲了，但、但怕被当怪人……」我垂下头，「虽然我现在也好怕你不相信。」 他撩起自己的瀏海，表情像是不可置信般盯着我看了许久。 「王可漫……」他喃喃道，「我是小说角色……」 久违的听到有人这么叫我，我感动的露出了笑容。 「这种事真的太奇怪了呀，但又很合理……」他来回走来走去，似乎是需要冷静一下。 「那、那如果你不是林宣艾，那真正的她去哪里了？」他问。 「她穿越到了现实中变成了王可漫呀。」我说得一派轻松，像是根本不干我的事一样。 既然讲到这些事了，我便一併将更进一步的状况与他分享，包括了新旧版本的故事、作者织悦打算完成初稿的想法，以及我与林宣艾因此会短暂回到自己世界的情形。 我还告诉他自己总有一天会离开这个世界，但没有说明确切日期。 「你说『离开』又是怎么回事？」他蹙眉。 「就是……」我苦笑，想起时日不多的事实又感到哀伤了，「我们推测，当故事的结局完成，林宣艾的意识会回到书中的世界，而我也会回去现实。」 *** 「漫漫，跟我讲讲你的事吧。」待终于能慢慢接受事实，佟千遥坐到我身旁这么说，「跟林宣艾无关的，王可漫的事。」 我乐意至极，开始向她分享我周遭的人事物。 「我爸爸妈妈对我超好，假日常常会带我出去玩，而且妈妈煮的菜很好吃……」我滔滔不绝，「然后啊，我在班上有个很好的朋友，虽然她是女生，但她也喜欢女孩子，而且常常被女生告白，虽然都不是她喜欢的。」 「我不是跟你说过我很喜欢看小说吗？我房间有一个大——书柜，里面摆满我买的小说。」我比划着，「搬家的时候爸爸还很困扰，因为太重了。」 佟千遥静静听着我分享自己的生活，待我说了好多好多之后，他开口，「你想念这一切吗？」 我毫不迟疑的点点头，「当然啊。」 「那你想回去吗？」 「超级想的。」我垂眸，「我好久没见到爸爸妈妈跟朋友们了，我有时候晚上都会因为这件事偷偷哭。」 林宣艾曾骂我不知足，明明拥有了这么多却还肖想成为她。可是我当初只是单纯的想跟纪楚恆谈恋爱而已，也没想过要真的体验她的刻苦人生，更不晓得幻想居然成真了。 我无时无刻都想回家啊。 只是，这个世界虽然充满阻碍，可并不是全然没有值得我留恋的存在。 「佟千遥，如果你出现在我的世界就好了。」我讲出了自己的心里话，「跟你待在一起我可以很快乐。」 也唯独在他的面前，我可以没有压力与顾虑，才不至于丧失原本的自己。 「为什么这样说呢？」他轻声问，侧过头的同时我们的距离又近了些。 「因为……」 没有什么复杂的原因，就只是我喜欢佟千遥而已。 可是啊，就连这么简单纯粹的喜欢，我都无法说出口。 终章（2） 如果我回到现实世界的话，这个世界会变得如何呢？ 会消失吗？那佟千遥怎么办？ 织悦写出来的故事肯定不是我所经歷的这一切，或许那又将创造另一个世界出来，而这份奇蹟将被遗弃在宇宙的某处，化作无人知晓的尘埃。 我不希望这一切都化作泡沫，不希望我跟佟千遥的种种回忆全都消失。 我不要只有我一个人记得这一切啊。 可是我无法只为了佟千遥留在这里，这是不属于我的世界，现实对我而言有太多太多牵掛了。 即便不晓得确切是从何时开始，但我是喜欢佟千遥的没错。可这份感情并不是那么惊心动魄、奋不顾身，我没法像爱情小说的女主角那样愿意为了爱人付出一切。 可是佟千遥对我这么好呀。 眼泪早就落了几滴到枕头上，想到这，我又哭得更兇，在孤身一人的夜里，没有人可以安慰我，我只能一次次的重覆着抽面纸擦眼泪的动作。 我拿起丢在一旁的手机，点开与佟千遥的聊天室，花了好一阵子的时间滑到了我穿越到这世界那天的时间轴。 初来乍到的我面对着各种问题，对于他抱持的仅仅是感恩的态度，毕竟他在社团事务上帮助我不少，我们聊天的话题也大部分充斥着医研的事。 再后来，我们开始会有公事以外的间聊了，不过或许是他有其他事要做，我们传讯息的频率不高。 随着对彼此的认识加深，在不知不觉中我们成了会每日互道早安晚安的关係，常常关心着对方正在做什么，晚餐吃了什么。 我看着两人的讯息像个傻子一样又哭又笑的，滑了好久好久才到了最底部，也就是今早的讯息。 由于快要段考了，我们两人这几天聊得不多，但仍是没有错过每天的例行公事。 「早安漫漫。」 「好累，我想睡回去不想去学校。」 除此之外，他还传了一个熊猫累到灵魂出窍的贴图。 「我也是。」 「我更早起耶！」 我那时如此回覆。 佟千遥喜欢我吗？我想答案是肯定的吧，虽然我稍微迟钝了些，但也没笨到他这么明显的差别待遇也感受不到。 如果他跟我一起回到现实就好了，知道有这么一个男孩子对我好，爸爸妈妈肯定会很欣慰，放心把自己的女儿交给他。 可是，如果佟千遥也在夕苑读书，那么肯定会有很多女生爱慕优秀又温柔帅气的他，会出现许多竞争者来跟我抢男人。 如果跟佟千遥谈恋爱，那会是什么情况呢？佟千遥会怎么对待女朋友？会比现在对我还要更好吗？ 我啊，其实一直很感谢织悦能写出这样一个角色，即便在新版的故事中没有出现，可我却仍是遇见了这个男孩子，与他一同度过了许多快乐的时刻。 我咬着唇，视线再度被眼泪所模糊。 明明在学校才见过面，可我现在好想见到佟千遥啊。 我忍不住了呀，我不想管自己是不是要离开了，哪怕剩几天也好，我也想让佟千遥知道我的心意。 按下通话键，响了好几声后却迟迟没有被接起。 我正想掛掉，却在前一秒电话通了。 「漫漫？」 我与佟千遥几乎没用电话联络，通常都是传讯息对话，毕竟平时在学校能讲话的机会不少，他也说过自己待在房间的时间大部分都在放音乐。 听到他的嗓音，我又是一阵哽咽，一时之间出不了声，只能不停吸鼻子。 「你在哭吗？怎么了？」他的语气着急。 「我、我……」我揉揉眼，「佟千遥，我好想见你。」 「我马上去找你，好吗？」他回应，「别哭，你告诉我地址，我现在就过去。」 「真的吗……」我扁扁嘴，委屈的很。 「当然，我才不会骗你。」他哄。 于是我便把地址跟他说，没多久我便听见了他开门的声音，似乎还有钥匙碰撞的声响。 我好奇他是打算怎么过来，他便告诉我最快当然就是搭计程车了。 车资很贵，但佟千遥说没关係。 既然没关係……那我就不客气了。 *** 当他告诉我自己已经到门口时，我连忙衝下楼去。打开大门，我瞧见他一身便服，头发还有些湿润凌乱的模样，忍不住又哭了起来。 「怎么哭了？嗯？」他朝我走近，用手抹去我双颊的眼泪，然而我的泪水仍然汩汩而出，没有停歇。 我抓着他胸口的衣料，靠在他的胸膛一语不发只是哭着，他似乎对此感到困扰，除了摸摸头安慰我外还一直让我别哭了。 我抬头，含泪望着他，「佟千遥，我——」 我想，这瞬间的心情肯定被他给看穿了。 「漫漫。」他忽然将我抱紧。不同于当初我无措时轻轻的拥抱，这次他抱得很紧很紧，我差点要喘不过气来，勉强探出了头来呼吸。 被佟千遥打断的我愣了几秒，也是在这个时候，他继续将话说下去。 「为了防止你先说出口，我现在就要告诉你了哦。」他的眼神盛满了柔情，轻吻了我的额，「我喜欢你，真的很喜欢、很喜欢。」 听见这令人幸福的话语，我破涕为笑，「我也好喜欢你呀……」 佟千遥告诉我，自己前阵子还想着我大概也是喜欢他的，正为此感到窃喜，没想到却看见纪楚恆抱我的画面，让他超级沮丧，幸好我有向他澄清，否则他就要避嫌并忍着心痛与我渐行渐远了。 看着他满脸喜悦，我却又红了眼，「可是、可是……」 他歪头，抱着我晃呀晃的身体停下来，「怎么了？」 「我不能跟你在一起呀……我就要离开这个世界了，能相处的时间只剩下一点点。」 在美梦之后，我们终究要面对残酷的事实。 终章（3） 午餐时间，我久违的来到了那棵我与季策光之前经常待的大榕树那儿去。 天气渐渐变冷后我们便很少约在那儿，毕竟不会有人无缘无故想去吹冷风，也不是没有其他地方可以见面。 季策光昨天告诉我最近这儿似乎常常有一隻绿眼小黑猫出没，于是我们便说好来看看能不能有幸捕捉牠可爱的模样。 跨年烟火时他牵起了我的手，可在事后大概是看我没有任何回应，于是也若无其事的继续与我相处，彷彿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我明白自己的毫无作为大概会让季策光感到困惑不已，他一定也或多或少知晓我的心意，因此想不明白我为何不顺着那样的气氛与他更进一步。 我拉紧身上的白色羽绒外套，对着手心哈气取暖。季策光说今天会帮我准备丰盛的午餐，可我认为他做菜给我吃的顶点便是段考赌注那次胜利得到的一整桌菜，那时我们两人在铁桌上都吃得津津有味，因为太幸福了，我还替他洗了大部分的碗盘。 季策光说他喜欢烹飪，但对于洗碗这件事厌恶的很。当时听到这话时，我甚至忍不住在脑中想像了他做菜给我吃，而我负责洗碗的画面。 「喵——」 坐在树下等待时，一阵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猫叫声令我眼睛一亮，我立马站起身来东张西望，却迟迟没见着小猫的身影。 于是我也开始喵喵叫，想藉此吸引牠的注意，进而跑到较显眼的地方来。 「小猫还没看到，我倒是先找到一隻大猫咪。」訕笑声从背后响起，我没有回头，偷偷嘖了一声，却又忍不住弯起嘴角。 我转身，轻轻握起双手拳头后摆在差不多肩膀高度，「不行吗？喵喵喵。」 季策光似乎被我逗乐了，笑得很开心——他肯定很喜欢我这样。 我让他蹲下一些，仔细端详他的发顶，自他染发已过了不短的时间，长出来的一段黑发让发色对比更为强烈了。我好奇他之后打算怎么处理，「把上面也一起染成金色吗？还是乾脆换个顏色？」 他抓起一起一撮头发，「还是染成银白色？」 好难想像喔，我这样回答。 在我们间聊时，猫咪也跟着现出踪跡，他从水泥柱子后冒出头，一双圆滚滚的眼睛盯了我们两个。 「哇啊！」我立刻小声惊呼，拿出手机来捕捉牠可爱的身影。 为了不惊扰小黑猫，我与季策光缓步向牠移动，小猫一开始先是缩了一下，而后也踏出脚步朝我们走来。 牠的身子蹭过了季策光的脚踝处，而后来到了我面前。 我整个人蹲下来与牠对望，「真的好——可爱喔。」 我还记得自己小时候看到路上被弃养的猫时，曾对母亲说想要把猫咪带回家，那时我对家里的经济状况还不是非常清楚，还以为养宠物这件事很简单。 她说猫咪长得很邪恶狡猾，一点也不可爱，活该被丢掉——现在想来，我还真庆幸她没有因为我不可爱就把我丢掉。 后来，小猫不知怎的忽然就跑走了，我也没打算追上去，便与季策光一起坐回去。 接过他帮我加热的爱心便当，我狼吞虎嚥的吃着，而他则是不停叫我吃慢些，否则噎死的话他可能也需负责。 「季策光，一月十五是我的生日。」夹了一颗鱼丸到嘴里，我这么说，「可以帮我庆生吗？」 嚥下口中的食物后，我补充道，「就这一次就好。」 「为什么？」他不解，「我能年年都帮你庆生。」 我耸耸肩，「谁知道以后会变成什么样子？」 所以啊，大概只有唯一一次了吧。 我过去并没有将自己的生日与他人分享的习惯，也不奢望那些与我只是有浅浅交情的朋友会帮我庆生，只是，在这儿知晓我我秘密的唯有季策光与织悦，我想让对自己而言非常重要的人来帮我过生日。 我希望季策光那天能好好陪着我，陪我度过我留在这里的最后一天。 他眉头微皱，似乎不是很满意我这个回答。 「拜託嘛！」我晃着他的手娇声道。 顶着王可漫这张软萌的脸，我想撒娇起来应该是很有用的。 「好啦好啦……怎么可能不帮你过？」他别开眼，答应了我的请求。 我嘿嘿笑了两声，继续吃着便当。 「欸，如果啊……」将最后残留的饭粒也给吃乾净后，我又开口，「如果我有一天会回到书里面的世界，王可漫的意识也会回到这个身体，那你会怎么样？」 「我对真的王可漫才没有兴趣。」他没怎么犹豫便答，「不要回去不就好了？你又要怎么回去？」 我还没告诉过他织悦写完故事后可能导致一切恢復原状的事。 我有些心虚的玩着指甲，为了试探他于是解释了自己有几次「不小心」回到属于我那个世界的状况。 「如果有天，我再也回不来了——」 「不可以。」季策光说得斩钉截铁，好像这件事是他能决定的一样。 我困惑的问他为什么。 「不可以就是不可以，你不可以回去，你不要回去。」他像小孩子闹脾气那样，最后垂下头来，「……我不要你回去。」 我还记得当初季策光曾说过，让我赶紧回到自己原本的世界，这样就没人会跟他抢校排第一名的宝座了。 如今捨不得了吧——笑出来的同时，我的心底却是满满的惋惜。 终章（4） 任凭冷风呼啸而过，我在下课时间独自来到那棵大榕树下，随意在地上捡起了一颗石子。 小学时期，当班上八卦着谁喜欢谁，哪两个人要不要在一起时，总会在黑板上画情人伞，左右两旁各写着双方的名字。 我抬手，用石头尖端在树干上刮出了几道痕跡。 一个三角形，中间再一条直线。 林宣艾、季策光。 属于我们二人的小雨伞完成了。 不过由于痕跡白白的，树干本身就有些斑驳的痕跡，若是不刻意去看，甚至可能不知道那儿有写字，也或许只有我晓得那上面写了什么。 离开前，我特地望了第一次见到季策光的那位置一眼。 那时树叶仍算繁茂，他身着夏季制服躺在那儿休息，而我不经意间闯进了他所谓的秘密基地，从此与他结下缘分。 可若没有季策光主动来找我互动，我们肯定也不会有更进一步的发展吧。 只是啊，既然我们无法在一起，那不如他永远都别知晓我的情意，我们的最后一刻都是朋友的关係便好。 虽然他或多或少察觉到我的喜欢，可只要我不说，他就无法确认，也能在我离去后较为释怀些吧。 我笑了一声，在转身后将石子拋到后头。 在这之后，我趁着上课的空档偷偷拿起麦克笔在书桌脚画了个一模一样的小雨伞，又在午休时跑到烹飪教室去在墙壁角落画出我跟季策光的情人伞。 我明白这样的行为超级幼稚，只是我想要在这个世界留下多一点痕跡，代表我真的存在过这里、我真的喜欢过季策光。 不是制服胸口的「王可漫」，而是我，本不应该出现在这个世界的林宣艾呀。 「你今天怎么一直跑来跑去？我看你走出门都觉得好冷。」当回到教室后，看着我凌乱的头发，沉庭珈将企鹅抱枕塞到了我的怀中。 「没啦，心血来潮四处晃晃而已。」我揉揉鼻子。 在王可漫的朋友跟家人面前，我更不能表现出任何异常。 对了，沉庭珈一直认为我跟季策光有些什么，毕竟我与他走得很近。她这样想倒是没错，可若是她因此误会了王可漫与季策光这两个人，那事情就有些难处理了。 即便这已经是我不需要担心的范畴，我仍是不想让季策光跟不是我的任何人有感情上的牵扯纠纷。 「跟你讲一件事，注意听。」我勾住她的肩，「我跟季策光没关係了，从今以后别在我面前提到他。」 语毕，我便回到位置上，纵然沉庭珈一脸诧异的不停问我发生什么、是不是吵架了，我都以一句「说来话长」来打发。 *** 离别的日子就在明日，说不难过是骗人的，我这几天其实好几次都在深夜躲在被窝偷偷流眼泪，只是我不想让其他人察觉到什么不对劲，毕竟于季策光之外的人而言，我都是「王可漫」。 近几日我常常在上课时突忽然感到焦虑万分，我想那是压抑负面情绪的副作用，我总是让自己看起来没事，其实我心里怕极了。 一想到在这个时机所拥有的一切回忆都极有可能在将来化为乌有，我就恐慌的不得了，我想这对我来说就跟死了没两样。 就算是织悦替我写下的故事，那之中的「林宣艾」也不会是现在的我。 老实说我真的好想好想跟季策光诉说自己的真心，我想跟他在一起，做那些只有跨越情侣这条线后能做的事。 我想，如果我们生活在同一个世界，未来肯定可以考上同一所大学，虽然他可能与我不同系就是了。 那时可能已经拥有驾照的季策光就能骑车或者开车带我四处玩，没有了家庭牵掛的我也能活得自由自在，我们在一起的每一天，生活一定都是多采多姿、快乐无比的。 当这些幻想都如此美好，就越显得现实是那么的残酷。 这是王可漫的人生呀，我没办法以这样的身分跟喜欢的人正大光明的在一起。 坐在书桌前，我写下了一篇好多好多字的日记，里头全是我对这世界的捨不得。 终章（5） 在段考前一天的最后一节课，我任性的翘课了。 也不管王可漫会因此会被记上一笔旷课，反正这是我待在这个世界的最后一天了，就算我一整天都不来学校也无所谓，能通融一下的吧？ 为此，我特地拉着季策光陪我一起在上课时间当个坏学生，他也说这就是属于我的庆生时刻。 他现在什么都还不晓得，所以非常意外我居然会这么做，我则是开玩笑说是他带坏了我。 当我做好心理准备，一步一步缓缓走到了榕树下，我瞧见季策光手里正抱着一盒蛋糕，下巴抵在盒子上似乎是在等我。 我唤着他的名，小跑步向他奔去。 「生日快乐。」他灿笑，站起身后伸出双手将蛋糕盒递给我。 他并不是第一个告诉我「生日快乐」的人，当我早上起床，便看见手机里有织悦传来的祝福，然而碍于她的身分，我看见一模一样的四个字时，却觉得自己被挖苦了。 季策光说这是他花超级多时间精心製作的蛋糕，我看到蛋糕本体后肯定会很惊喜。他没有将透明面朝向我，而是先让我给解开包装。 将浅蓝色缎带给拉开，蛋糕盒的两侧也垂了下来，我探头去看蛋糕长什么样子—— 「这真的不是你自己做的呀？」我惊呼连连，「超级漂亮！」 眼前所见是一个小巧精緻的心型粉色镜面蛋糕，底部还围了一圈挤花装饰，除此之外，表面还有以白巧克力写出的「happybirthday」 「去我爸朋友开的甜点店请叔叔手把手教我的。」他一脸臭屁，随后轻轻拉着我的手，领着我去坐着。 他从口袋里掏出蜡烛与打火机，将前者交给我，让我插在自己想要的位置。 「你头上。」我失笑，作势要将蜡烛放到他的发顶。而季策光只回了句「不要闹」，也没有特别阻止我，看来如果我想要是真的可以这么做。 我简单的将那根小小的蜡烛插至正中央，他也马上将其点燃，让我快想要许什么愿才好。 「祝你生日快乐……」他拍着手，独自一人为我唱着生日快乐歌，而我的嘴角一直没有垂下。 不必非得轰轰烈烈，只要一个蛋糕、一个喜欢的人便足够了。 这个瞬间的幸福，差点让我有了即将到来的离别都是一场误会的错觉。 「许愿！」他兴奋道。 我点点头，很快说出了我早已想好的生日愿望。 「希望王可漫的家人朋友都能幸福快乐。」 她和蔼可亲的爸爸妈妈，还有沉庭珈这个不爱读书的女人，未来一定都要平安顺利呀。 「希望林宣艾能有一个美满的人生。」 即便是织悦为我写下的新故事，大概也没办法比我这段时间来的日子幸福了吧。 在这里所发生的一切都是那么独特且珍贵，是我一辈子都不想捨去的回忆。 闔上眼，我在心中许下了最后一个愿望—— 希望奇蹟能发生，我能永远留在这个世界里。 呼，我吹熄了那摇曳的烛光。 在切完第一刀的蛋糕后，我没有再继续动作，他见我如此，便拿过塑胶刀去将蛋糕先切了两块出来，让我可以把剩下的待会带回去给沉庭珈或爸爸妈妈吃。 我一边吃着不只长得好看的蛋糕，吃着吃着却觉得越发难过。我好想要季策光每年都能像今天这样帮我过生日，好想知道在我十八岁那年，他会如何帮我庆祝。 「季策光，跟你说一个小秘密。」将手上的蛋糕吃完后，我们两人将脏盘子放在一旁。 他伸手抹去我嘴角沾到的奶油，又将手指上的奶油间接舔掉，「说。」 我咬唇，埋怨着都到了这种时候却还是因为这种事而对他心动。 「我之后不能再跟你待在一起啦。」我站起身来仰望天空，而后双手交叠在后头，转过身露出一个故作豁达的笑容，「以后就没人跟你抢第一名了喔。」 在解释了织悦即将完成了结局也会造成一切恢復正常后，我在季策光的眼神里看出了他的惊讶与困惑。 「我不想听这个。」他咬牙，站起身来后又高出我一颗头，「林宣艾，你不能离开。」 我别开眼，不敢直视他灼热的目光。 「我喜欢你。」他忽然紧紧将我抱住，有那么几秒我觉得自己快要无法呼吸。 直到我感受到季策光微微的颤抖，我才发觉他似乎有正在哭的徵兆。 我都没哭了，他哭什么呀？可恶，看他这模样我也有一股亟欲流泪的衝动。 这里是现实，王可漫回来之后可以继续她美好的人生，也或许可以保留她遇见纪楚恆与佟千遥的记忆，但我呢？ 我什么都不想忘记，可只能任由命运操弄啊。 「我……」我闔上眼，左胸口闷痛不已，「我不喜欢你。」 「你骗人！」他激动道，「我才没这么笨，你为什么不能好好告诉我……」 我啊，真的好想一直跟季策光待在一起，我一点也不想要忘记他，不想忘了我们之间的一切时光。 王可漫，你说自己在书中的世界以我的身分惹了不少麻烦，还让我的成绩一落千丈。既然如此，可以让我用你的身体为所欲为一次吗？ 我推开季策光，随后牵起他垂落的双手，将脚尖踮起。 用来代替「我喜欢你」的，是一个落在他唇上，就像羽毛扫过那般轻的吻。 「季策光，你忘了我吧。」我含泪望着他，「这样会比较快乐。」 他用外套袖子擦去了眼角的泪，「我才不要。」 「你总不可能一辈子都这样的。」 「为什么不能？我可以永远把你放在心里最重要的位置，没有人能取代……」他看起来委屈极了，就像一隻被拋弃，在漆黑巷弄中淋雨的小狗。 我苦笑，没有回应他的倔强。 我不可能一辈子都是他心里最重要的人。 我们两人才认识这么短时间，还不到半年呢，这份感情并不是那么刻骨铭心，只不过是单纯而青涩的，在最美好年华中的相遇。 或许这份情意与遗憾真能在他心中佔有一席之地，可季策光未来肯定也会遇到一个值得他好好去爱，去守护的人。 「我离开的话，我们之间的故事就结束啦。」我伸出右手的大小拇指，「王可漫跟季策光再也不会有交集了，答应我。」 他盯着我的手指，咬着唇像是在努力控制自己的眼泪，可惜最后泪珠还是落了下来。 季策光摇摇头。 「我遇见的从来就不是王可漫。」他低下头来，无力的埋进我肩上。 他在我耳畔轻语，「是你啊，林宣艾。」 我终究还是忍不住在他面前哭了。 终章（6） 其实我对佟千遥感到很抱歉，我不该跟他诉说自己心意的，如此一来只会让他留下满满的遗憾。 可当我告诉佟千遥自己心里所想后，他却说自己一点也不觉得后悔。 「你告诉过我，不晓得自己在取代林宣艾生活后的时间线会不会从此化为乌有。」那个夜晚，他仍然没有放开抱着我的手，「既然如此，就当作是世界末日来了吧。现在、在这里的我也会一併消失，剩下的只会有『不曾遇见漫漫的佟千遥』。」 佟千遥说，他反而很庆幸我能告诉他，让我们两人都能拥有最后几天心意相通的时光。 他嘴上这样说，可我明明看见了呀。 在以为我没有盯着他的空档，佟千遥的眼眶明明闪着泪光。 后来几天我们两人做了好多好多事，我也是第一次跟佟千遥一起出门，明明段考将近，我们两人却都不读书了，他更是抱持着「世界末日要到了所以好好玩」的决心。 我们一起待在他家看了许多动画，一起玩他总是找不到人陪的双人游戏，昨日还搭了车程很长的客运，只为了到冷得要死的海边去走走。 今天是我与佟千遥能相处的最后一天，我们哪里也没有去，打算一整天都待在学校里头。 医研的社团办公室是我们最常待着的地方，这儿充满我们两人之间的回忆与感情。 「佟千遥，其实我一直很好奇。」我拿着蓝笔在白板上胡乱画着，「你一开始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明明我都在拖累大家。」 ——难不成他本来就对林宣艾有好感？ 「就……你的模样突然跟宣艾落差太大了，有种柔弱到激起我保护慾的感觉。」身后抱着我的佟千遥失笑。 他说其实那天他真的吓傻了，不晓得一向精明干练的好伙伴怎么就像中邪一样，不仅失去了许多记忆，性格还变得与从前完全不同。 他那时还以为我是突逢变故，于是便起了帮助我的念头。 可后来会对我好的原因便与这再也无关，他喜欢我天真单纯的个性，每次跟我待在一起时，他都觉得这世界可爱了不少。 好奇怪的形容，我这样吐槽。 「看你一直始终如一，我真的很开心。」他将我转了一半，捧着我的脸柔声道，「经歷了这么多事却也没有变，我真的好喜欢你这样。」 佟千遥说的没错，即使遭遇了不少问题，例如卓瀚的骚扰与宋颖儿的表里不一，我仍是没有对世界失去信心。要说我傻也好，只是若我因此再也不信任这个社会，我该如何发自内心的感到喜悦？ 「漫漫，能遇见你我真的好——幸福喔。」在向彼此表白后，他的言行举止时常让我觉得可爱。他的脸在我脖子那儿蹭了蹭，「如果你回到了现实，不要忘记我好不好？」 我靠在他的胸膛，「我怎么可能忘记……」 我想自己再也找不到像佟千遥这样，总是守护着、包容我的一切，还对于我像个小孩这件事一点也不感到反感的男孩子了。 纪楚恆说喜欢我，可我不认为他若是与佟千遥与我这么亲近的互动一阵子后，仍能保证自己能接纳我的所有。 「那你答应我，别跟其他男生谈恋爱。」他伸出手让我跟他打勾勾，「如果、如果真的要，也至少等出社会……」 我眨眨眼，随后笑着与他拉勾。 「那你也是。」我鼓嘴，「如果这个世界还能延续下去，一切照常运转的话，你不能喜欢其他人……就算跟我很像也不行！」 佟千遥点点头，靠着我的额与我对视，声音稍微哑了些，「漫漫，我真的最喜欢你了。」 我当然晓得他不像表面上这般坦然，可我不想戳破他善意的偽装，佟千遥这么做是不希望我为此感到愧疚。 我哽咽，「我也是。」 时至今日，我仍不停盼着另一个奇蹟发生，在那样的梦里，我能与家人朋友待在一起，过着以前无忧无虑的自在生活，就连佟千遥也能一直陪着我。 只是我明白，这个奢望成真的机率近乎于零，这比我穿越到这个故事的世界还没有逻辑。 所以啊，这真的是最后一天了，与我最喜欢的人，我最喜欢的佟千遥。 「佟千遥。」我环着他的腰。即便在这样的冬日里，他的身子仍是无比温暖。 「嗯？」他的语气自始至终都是一贯的温柔，从来没有对我不耐烦过。 我绝对不会忘记你的哦。 「遇见你是我至今为止的人生中，最最幸运的一件事。」 漫漫时光中宛若奇蹟的相遇，从过去至未来，没有什么能比得过这段短暂却美丽的日子了。 尾声 分不清自己是谁的梦里，眾多画面一一上演，就像看着电影预告片那般，彼此画面并不连贯。 与父母一起在饭桌上分享日常、与朋友在教室里一同滑着手机。 还有许许多多的画面，都与一个陌生的男孩相关，他身着夕苑高中的制服，头发亮眼的很，带着一身未脱的稚气与张狂，许多时候都笑盈盈的望着面前人。 ——他是谁？ 自不晓得持续了多久的梦境惊醒后，王可漫呆然坐在床上愣了许久。 外头的日光透过窗照进房内，清晨的鸟囀也传进她的耳里。她缓缓爬起身走下床，在镜子前端详自己的面容。 她真的回到现实世界了。 镜面映照出她自己的脸庞，只是不知为何眼角仍掛着泪，颊上还有已然乾涸的泪痕。 她是为了什么而哭呢？佟千遥吗？ 方才在梦里见到的那个男孩她不认识，在醒来之后，那人的面容也以秒为单位渐渐变得模糊，大概再过不久就会自她的脑中淡忘。 王可漫恍惚坐在书桌前，仍是怀疑着自己是否真正回到现实世界中了。 会不会跟过去相同，只能持续短暂的时间，几分鐘之后她视野所见便又是那没有空调、装潢破旧的房间？ 「漫漫，起床囉——」 母亲的叫唤让王可漫吓了一跳，她立马起身打开了房门。一看见许久未见的妈妈，她便扑了上去紧紧拥住对方，像再也见不到那样的抱着，「妈妈！」 她的妈妈愣了几秒。自己的女儿已经好些日子没有这样唤过她，为此在这阵子她一直担忧不已，可熟悉的感觉在此刻全都回归。 被母亲带下楼吃早餐后，王可漫又立马朝正在看报纸的父亲奔去，「我好想你们……」 此话一出，她的双亲皆是一头雾水，完全不晓得发生了什么事。 直到中午、下午，甚至晚餐时间，王可漫仍然待在这儿，没有丝毫再度回到这世界的跡象。 织悦与林宣艾所言的方法真的奏效了，她想。 吃完晚饭后，她坐回床畔，手里捧着林宣艾留下的那本日记。由于先前的内容已阅读过，她首先翻到了最后几页，发现纸页上贴了不少有着自己身影的相片。一部分的人她都认得，像是沉庭珈与班上同学，那可这些都不是自己的记忆。 其中，还有与一个男孩子两人皆笑得无比灿烂的合照。 王可漫专注凝视对方的脸，浮现一股无以名状的熟悉，在记忆中却无跡可寻。 「跟沉庭珈、季策光还有一群人的跨年」——相纸下方留下一行字句。 啊，原来他就是季策光。王可漫恍然大悟，知晓了这人就是林宣艾常常在日记上提起的，一个她来到这儿后喜欢上的男孩子。 她们两人都在不同的世界有了属于自己独一无二的邂逅。 王可漫浅浅勾起嘴角，想起了自己与佟千遥之间的种种，却在下一刻泪水滚落，为着那再也回不去的时光而伤感。 那些时光皆是她最为珍贵的记忆，肯定会一直铭记于心，在未来的年岁中反覆追忆。 *** 在键盘上敲下新故事的人物设定与大纲，织悦点开手机萤幕，确认此刻是几时几分。 直至目前，笔下的宝贝女儿林宣艾都没有传讯息给她，想必是真回到了《终不负相遇》的世界中，过上她所撰写的人生故事。 在织悦重新动笔后，她便把文件名称删除，让稿子成为了未命名文件。不是《终不负相遇》，也不是任何一个可以定义她人生的书名，是只属于林宣艾一个人的，无名故事。 织悦并不打算将其与任何人分享。 「宣艾，你一定要过得幸福快乐喔。」点开了昨日敲下的最后一行字，织悦喃喃对着空气说着。 不像以往的故事最后写的都是「全文完」，织悦在文档的最后留下了「待续」二字。 拍了拍自己的脸颊，她重新打开了自己新故事的文件，打算在今日完成男女主角的人物设定，接着再思考剧情走向该如何安排才好。 啜了口马克杯里的咖啡，在抬首的同时，织悦瞄到了她前几日在墙壁上贴的便条纸。 ——「不写be了！（吧）」 嘛，希望她真的能顺利做到囉。 《全文完》 后记 大家好，我是语风！ 很开心睽违已久又能完成一部长篇小说，对我而言，这个故事是我沉寂一阵子后的回归（？）之作，由于需要时间找回手感，写文的时候常常会感到有些卡，也不晓得在读者看来是如何，希望没有辜负各位的期待！ 那就废话不多说，赶紧来聊聊这个故事吧。 一开始的创作初衷很简单，市面上有许多小说都是穿越进故事中的剧情，不过在这之外我忍不住想，那如果被取代的角色也同样穿越到了现实世界，是不是很有趣呢？于是《写下结局以前》的雏形便诞生了。 除了爱情之外，我还有其他想要传达的理念，在我这个作品的记事本里头，我写下了几个问题，而这些都会与故事里头可漫所遭遇的事件相关，例如：社会化跟长大是必须的吗？单纯是好事吗？ 其实这同时也是我不停在思索的疑惑，某方面而言可漫就像现实的我，讨厌去改变自己适应社会，也不愿意勉强自己与不喜欢的人交际。我想这也无关对错，就只是身边的人或自己待的环境能否接受罢了。 叙述的方式採用了双视角的第一人称，对我而言是很有挑战性的尝试，这代表我要将自己带入两位女主角的心境，在不同章节做出切换，甚至有些时候两个世界的气氛落差太大了，一时之间有点难从上一章抽离。 要找回手感又要面对这样的难题，我觉得以后还是乖乖写第三人称好了。 故事中有两对cp，在我心中的喜爱程度实在难分高下，我也很好奇各位在看完后比较喜欢哪对，欢迎留言告诉我喔xd 剧情中有一个令人看了可能会比较不开心的部分，便是校园中的性骚扰，我特别努力描写在遇到这种事情时大家经常发生的心里活动——傻住、不知所措、怀疑，甚至可能要过了好一段时间才会意识到对方这样做错了，希望大家都能明白受害者为何不第一时间求救处理的缘由，有时候在真的遇到状况时，能做的事跟自己以为是完全不同的。 也正好前阵子社会有一波类似事件的风气与热潮，即便在这样的潮流下受害者站出来后被检讨的比例低了些，可仍是能看见不少旁观者令人不适的言论，也希望这个社会的所有人都能更加有同理心，无法理解的话至少做到不去批评。 但偏偏有很多人不发表自己的愚蠢意见好像会死一样整天只会嘴砲。（删除线 另外我想提一下与织悦这个角色相关的剧情部分。她在书中是一个很微妙的定位，戏份不多，却左右着主角们的命运。每每写到她与宣艾分享自己写作相关的事时，我都觉得心有戚戚焉，甚至我也跟着她一起反思若我笔下过得很惨的角色活生生出现在我面前。自己会有什么反应。（大概一眾角色们会来找我索命） 我相信她所拥有的想法与心态会让创作者们產生一些共鸣，尤其是写be的作者们xd故事的最后留下了一个悬念，织悦在实际见到了宣艾后决定让笔下的角色幸福一些（这个没特别写出来但大家可能隐约有感觉），然而她却依然崇尚着悲剧美学，所以说在这样的矛盾之下，她便利贴上的决心真的会实现吗？留给大家自行想像囉。 在结尾处有很多部分我都留了白，没有把细节一一写出来，例如织悦为宣艾写下的故事究竟是什么？千遥所在的世界有消失吗？这部分就留给各位无尽的想像空间囉。 最后来谈谈书名吧。 写下结局以前，顾名思义整个故事（除了尾声）都是发生在织悦为初稿写下新的结局以前的故事，其实我很喜欢这个书名，因为直白又清楚，哈哈。 这次的后记跟以往不太一样，我过去很喜欢在后记谈到每个角色，带大家深入剖析他们，可这次我想让大家透过故事来自行感受每个角色的个性及想法，毕竟这是第一人称的故事，我不想在后记用上帝视角去讲那些剧情中的隐喻甚至是主角看不到、感觉不到的。如果有什么线索，我也想让各位去推测。 但如果想在留言区跟我讨论我超级乐意！我一定跟大家聊爆每个角色喔（？ 很感谢自己又完成了一个故事，也谢谢曾打气支持的文友们，仅凭我一个人肯定无法走到现在。 顺带一提，我真的不适合赶死线，我是需要存稿从容更新的作者呀……（瘫 那就这样啦，我们下个故事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