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卫厂花基情录》 锦衣卫厂花基情录_1 锦衣卫厂花基情录 作者:狐中仙 文案 锦衣卫同知段明臣,英俊潇洒,武艺高强,官运亨通,美中不足的是命里缺了点儿桃花。 自幼定下的娃娃亲早夭了,托人说媒的世家小姐跟马夫私奔了,就连被他救回、扬言非他不嫁的美人,也耐不住寂寞另嫁他人了。 大好青年段明臣,眼看着竟熬成了大龄剩男! 终于有一天,老天开眼,赏给了他一朵桃花,还是很大的一朵?? 段明臣:口胡!这哪里是桃花,分明是催人命的霸王花啊!(╬▔皿▔) 一 句 话 简 介 一个外表冷峻内心忠犬的锦衣卫,一个美貌妖孽声名狼藉的东厂(伪)公公, 由互相对立到携手合作,一不小心,就擦出了基情的火花~ 爱 心 提 示 1.不主受也不主攻,一边搅基一边破案,计划写6个单元,每单元是一个案子 2.背景架空,军政制度以及服饰习俗参考明代,人物都是虚构的,请勿考据 内容标签:强强 悬疑推理 欢喜冤家 恩怨情仇 搜索关键字:主角:段明臣,顾怀清 ┃ 配角:萧璟,罗钦,帅帅滴锦衣卫npc ┃ 其它:锦衣卫,东厂,探案,侦探,悬疑 ================== ☆、锦衣归来 早春三月,乍暖还寒,绵柔的细雨将整座京城笼罩在一片朦胧之中。 巍峨的城楼高耸入云,沉重的朱红色城门缓缓敞开,一名军吏打着呵欠,无精打采的立在城门口,进行例行的入城检查。 耳畔突然响起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声如惊雷。 光听这清脆有力的马蹄声,便知是一匹脚力矫健的好马。军吏忙抖擞精神,抬眼望去。 吁—— 一声中气十足的叱喝,战马长嘶一声,便乖巧地停在城门口。 那马儿通体墨黑,无一丝杂毛,唯有四蹄如雪。这种马名叫“乌云踏雪”,可日行千里,神骏非常,千金难买。 守门军吏不敢怠慢,忙迎上前去,只见马上跨坐着一名男子,头戴缠棕大帽,身穿青色直身,腰悬玉牌,脚踏皂靴。 军吏是个老兵油子,素日见惯了达官贵人、三教九流、贩夫卒子,算是很有眼力的,却一时看不出来人的身份。 这男子看上去不过二十出头,剑眉星目,浑身一股英武之气。许是经过了一番长途跋涉,他的衣裳沾了一层薄薄的灰尘,面带风霜之色,可却丝毫不减浑身的气势,尤其是一双深邃漆黑的眼睛,极为犀利,令人不敢逼视。 男子并不下马,而是摘下腰间的玉牌,往军吏面前一扬。 那军吏看清那玉牌上一行端正的隶书——锦衣卫同知段明臣,立时变了脸色,诚惶诚恐的弯腰行礼道:“卑职参见锦衣卫大人!” 段明臣淡淡的点头,并不为难他,收起玉牌,两腿一夹马腹,纵马朝城中驰去。 去年先帝病逝,年仅十九岁的太子萧璟继位,成为大齐朝第五任皇帝,改元兴宁,大赦天下。 新帝继位,一朝天子一朝臣,政局自然会有一番动荡。 西北边境鞑靼虎视眈眈,辽东女真蠢蠢欲动,东南沿海时而有倭寇劫掠,好在大齐根基雄厚,虽然偶有战事,但总体来说,中原百姓的日子过得还算安稳。 段明臣策马入城,随着日头渐高,路上的行人多了起来,吆喝叫卖的小贩挤满了街道,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 段明臣虽然牵挂家中母亲,归心似箭,却也不得不勒住缰绳,小心的控制着马匹,在人群中缓步前行。 望着繁华如昔的京城街道,段明臣不禁有几分感慨。 他弱冠之年便勇夺武状元,天下皆惊,先帝见他少年英俊,文武双全,便将他列入天子近卫军锦衣卫。 三年前,他奉先帝密旨离京,前往苦寒之地塞北,负责窃取敌方情报,襄助征伐鞑靼的大齐军队。 塞北苦寒之地,执行的又是出生入死的任务,锦衣卫身份特殊,为世人所忌惮,段明臣历尽艰难,才完成了先帝交代的任务,协助大齐军队击退了鞑靼人,将这帮喜好打秋风的强盗赶出漠北。 塞北捷报传来,龙心大悦,论功行赏加官进爵自是不在话下。由于段明臣表现出色,有勇有谋,新帝十分赞赏,便一纸诏书召他回京,册封为从三品锦衣卫同知,官职之高,仅次于锦衣卫指挥使。 段明臣才二十五岁,如此年轻便身居高位,实是令无数人钦羡不已。 只不过段明臣自己心里清楚,这一切都是他拿命搏来。从三品的官衔,放在外省或许唬人,但是在掉一块砖头就能砸到几个高官的京城,实在算不得什么。何况他在塞北待了三年,消息闭塞,对京城如今的情况不太熟悉,还是该小心谨慎为上。 段明臣正思索着,抬眼望见前方聚集了一大堆人,正对着门前蹲着石狮的朱门大户指指点点。 围观的人们窃窃私语,小声议论。 “哎呀,不得了,张侍郎家出事了!” “天哪!那门上挂的人头,不是张家大公子吗?死得好惨啊!” “可恶!又是这帮东厂阉狗!” “嘘……你小声点,让他们听见就不得了了!” 段明臣在马上看得远,果然看到一群身着褐衫的东厂番役在拿人。 侍郎府邸里传来女子的哭泣声和孩童的惊叫声,空气中飘着浓重的血腥味,张家公子血淋淋的人头悬在正门中央,瞪着两颗眼珠,显得极为恐怖。 三年不见,看来这东厂是越发嚣张了,还未经过刑讯,就直接砍了人脑袋悬在门上示威,就算是奉圣旨拿人,手法也太过狠辣了。 段明臣剑眉微皱,策马靠近,想查看一番,却听到一声叱喝。 “呔,东厂奉旨捉拿钦犯,闲杂人等不得靠近,快退开!” 一个头戴圆帽的东厂管事走过来赶人,不过,当他看清了段明臣的样貌时,大吃一惊,旋即恭敬的躬身行礼:“段大人!卑职参见大人!” 段明臣认出对方是以前自己的手下,名叫李哲。 东厂首领虽是太监,但下面办事的却大多是锦衣卫抽调过去的人,李哲便是从锦衣卫调到东厂作管事的。 先帝在世时重用宦官,因感觉锦衣卫不在宫中,调令不方便,于是下旨成立东厂,令司礼监秉笔太监万臻出任东厂督主。东厂跟锦衣卫一样直接听命于皇帝,有缉访刺探的大权,合称“厂卫”。 东厂因为是内官,办事地点就在宫中,可直接向皇帝禀报,而锦衣卫要向皇帝汇报事情,却必须上奏章。由此可见,东厂的权力实际上比锦衣卫更高,近年来逐渐有凌驾于锦衣卫之上的趋势。 因此,东厂跟锦衣卫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但同时关系又十分微妙。 锦衣卫厂花基情录_2 段明臣不欲暴露身份,便翻身下马,拉着李哲退到一边。 “段大人,您回京啦?”李哲乍见故人,面露惊喜之色。 段明臣点点头,低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兵部侍郎张谦犯了何罪?” 李哲犹豫了一下,附耳道:“据说是跟楚王谋逆一案有牵连,皇上亲自下旨缉拿张家满门。” 楚王本是新帝的叔叔,新帝继位之初,楚王不服年轻的侄子,悍然起兵造反,不过很快被镇压下去。楚王伏诛之后,这事情并没有完结,楚王惯会笼络人心,文武百官之中不少人收过他好处,于是皇帝就开始一个一个的收拾这帮臣子。 古往今来,皇帝最忌讳的就是结党谋逆,张谦既是跟楚王谋逆案扯上关系,便是神仙也救不了他了。 段明臣问道:“皇上命万督主操办此事?” 李哲摇摇头,眼中闪过一丝惧意,抬头四顾,确认无人偷听,才压低声音道:“负责查办此案的是万督主的义子,顾怀清顾公公。” “顾怀清?”段明臣第一次听闻这个名字,只觉十分陌生。他下意识地望向府内,并没有看到宦官打扮的人,只有正门上那颗血淋淋的人头死不瞑目的瞪着他。 李哲知他心中的疑问,便解释道:“顾公公并没有亲自前来,只是吩咐我等,如遇到抵抗,一律就地格杀,以儆效尤!” 段明臣了然,张家大公子会一点拳脚功夫,必是有所反抗,才遭了杀身之祸。 此时,东厂番役大声吆喝着,赶着侍郎府上下男女老少上百号人出来。可怜钟鸣鼎食之家,如今却随雨打风吹去。 突然,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挣脱了束缚,趁乱拼命逃出,直直的冲着段明臣和李哲的方向奔来。她这番举动自然逃不过番役的眼睛,立刻凶神恶煞的紧追过来。 小女孩慌不择路,一头撞到段明臣的马前,视线扫到段明臣腰间的蟠螭玉带钩。她年纪虽小,却很有见识,蟠螭玉带钩是三品以上的大员才能佩戴,于是她便明白眼前人的身份。 她惊恐的望了一眼身后紧追而至的番役,扑通一声跪在段明臣面前,泣声道:“大人,救命!求您救救我!” 这女孩头扎双髻,小脸儿粉雕玉琢,不难预料将来必是一个美人,惊慌的眼神如同被猎人追捕的小鹿,那模样真是说不出的楚楚可怜。 “这些坏人杀了我大哥,我……我不要被抓去!求求您,发发慈悲,救救我!救救我吧!”小女孩流着眼泪,对着段明臣连连磕头,白嫩的额头立刻磕出了道道血痕。 段明臣身为锦衣卫,对于抄家抓人之事并不陌生,亦不是心慈手软之辈,但也不免心中恻然。 可是不等他发话,就看一名满脸横肉的东厂番役从身后追上来,一把扯住小女孩的发髻,女孩痛得尖叫一声,被拽倒在地。 “住手!”段明臣皱眉道。 那面带凶相的番役看装扮是个东厂小头目,段明臣没有着官服,那人显然不认识他,傲慢的斜了段明臣一眼,皮笑肉不笑的道:“阁下莫非想阻东厂查案?还是跟逆党一伙的?” 李哲见状连忙上来打圆场,满脸堆笑道:“王兄,这位是锦衣卫的段大人,都是自己人,自己人!” 姓王的番役头目冷冷哼了一声,似乎并不将这位锦衣卫大人放在眼里,像老鹰抓小鸡一样,轻松的提起哭泣挣扎的小女孩,丢到囚车里。 李哲尴尬的干笑两声,随即跟段明臣告退,也跟了上去。 东厂的人离去之后,段明臣耳畔似乎还萦绕着那小女孩凄厉的哭声。 张侍郎涉及谋逆,必是难逃死罪,而他的家人,男丁流放千里,而女眷……恐怕要沦入教坊司为妓。 段明臣虽是满怀同情,却是无能为力,爱莫能助。想着小女孩那双盈盈泪眼,段明臣感觉胸口郁结,闷闷地很不好受。 一个小小的东厂头目就如此骄横狂妄,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有这样的下属,可想而知东厂首领是如何嚣张!还未审讯定罪,就直接砍人脑袋,还悬于门上示众,如此狠辣的手段,必定不是易与之辈! 李哲言语之中对此人十分畏惧,想必这顾怀清是个心肠歹毒之人,段明臣心里不由地又是忌惮又是嫌恶。 作者有话要说:  cp是酷酷滴锦衣卫x妖孽美貌(伪)东厂公公,推理断案+搅基~~ 一 句 话 简 介 一个外表冷峻内心忠犬的锦衣卫,一个美貌妖孽声名狼藉的东厂公公,由互相对立到携手断案,一不小心,就擦出了基情的火花~ 爱 心 提 示 1.不主受也不主攻,两个人的视角都有,一边搅基一边破案的故事,计划写多个单元,每个单元是一个案子 2.背景架空,军政制度以及服饰习俗参考明代,人物都是虚构的,请勿考据~ 3.作者坑品好,保证不坑,有存稿,日更ing~ 友情剧透:厂花是伪公公哟~ ☆、三朵桃花 人群散去,段明臣策马疾行,须臾工夫便来到位于城南狮子胡同的家中。 段家祖上并非京城人士,在京城也没有什么亲戚。 段明臣自幼丧父,母亲云氏独自将他拉扯成人,母子俩相依为命,感情非同一般。 家里早就收到传书,知他今日会回家,管家忠叔一早就守在门口,听到马蹄声就知少爷回来了,一边命丫环通知夫人,一边急忙迎出门去。 “少爷,少爷,您可回来啦!” “忠叔,好久不见!”段明臣笑着将马儿交给忠叔,回头问道,“我娘呢?” “夫人在里面等候多时了,您快去吧。” 段明臣点点头,理了理衣冠,三步并作两步的冲进内堂。 内堂中央端坐着一位美妇,头绾坠马髻,上身着天蓝大袖衫,下穿蓝缎马面裙,不施脂粉,不戴首饰,却自有倾城之色。 这位美丽的夫人看上去不过三十岁,跟段明臣站一块儿,好像姐弟一般,哪里能料到她便是段明臣的亲娘? “娘,儿回来了!”段明臣推金山倒玉柱般,一下子跪在娘亲的跟前。 段夫人一把拉住儿子,眼泪汪汪地哭道:“我的儿呀,三年了,整整三年了,娘总算把你盼回来了!” 段明臣也不由得也红了眼圈,羞愧的道:“儿子不孝,让娘牵挂了!儿子……也非常想念娘亲……” “娘的心肝宝贝,快让娘看看……哎呀,黑了,瘦了,肯定吃了很多苦吧?”段夫人的玉手在儿子的脸上身上摸来摸去,掩饰不住心疼。 “娘,我没事,没事的,这不是毫发无损的回来了嘛?”段明臣在亲娘面前,褪去了平日的稳重,像孩子一样伏在段夫人膝头,“娘亲倒是一点都没变,还是那么年轻美丽!” “哎,就会说好听的哄你娘,为娘都四十多了,老太婆了,哪儿还能美丽呢?” “没有的事,娘在我心中永远是最美的!”段明臣突然想起什么似得,从怀里掏出一个玉石方盒,献宝似的呈给段夫人,“娘亲,这是我从塞北带给您的礼物,快看看喜不喜欢?” 段夫人接过玉盒,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对金镶玛瑙灯笼耳坠。 “塞北没什么好东西,唯有产的玛瑙质量上等,儿子就给您打了一副。” 段夫人把耳坠捧在手心细细端详,那玛瑙色泽鲜润,做工极为精巧,于是便问:“这耳坠肯定价格不菲吧?” 段明臣笑道:“还好,您喜欢就好,儿子给您戴上?” 段夫人却摇了摇头,将耳坠放回到盒子里,正色道:“娘帮你收着,将来送给你媳妇儿。” 段明臣一怔,微红着脸道:“娘……这个……” 段夫人长长叹了口气,幽幽地道:“臣儿,你都二十五岁了,别人在你这个年纪,早就儿女绕膝了。唉,娘每次想起这事儿,就觉得对不起你死去的爹……” 说着,段夫人掏出绢帕,又要抹眼泪。 段明臣天不怕地不怕,就怕他娘掉眼泪,忙劝慰道:“娘别哭啊,姻缘这事儿,乃是上天注定,急也急不来的啊!” 锦衣卫厂花基情录_3 段夫人自管自的念叨:“你这孩子好歹也遗传了我,长得一表人才,为何姻缘就这么艰难呢?” “你爹当年给你定的娃娃亲,姜家二小姐,那是个好闺女啊,可惜体弱多病,未及笄就病逝了。” “后来,你高中武状元之后,家里突然来了很多媒婆,为娘千挑万选,选中了忠武伯家的嫡长女,聘礼都下了,谁知……那看似本分的大小姐,竟然跟个马夫有奸/情,私奔了……” 段明臣忍不住扶额,心想未婚妻跟马夫跑了的黑历史就不要再提了,真的很没面子的,便劝道:“娘,过去的事儿就让它过去吧!” 段夫人瞪了儿子一眼,恨铁不成钢的道:“为娘帮你选了两次,都没成,于是娘就想,不如让你自己来选吧,好歹能选个你中意的。你看中了谁,娘就帮你去求亲,可是你看你……唉!” 段明臣被说得低下脑袋,嘴里不敢反驳,心里却自有一番计较。 段家在京城根基尚浅,没有什么靠山,世家大族看不上他这样没有宗族背景的,清贵人家又不愿意将女儿嫁给锦衣卫,毕竟,锦衣卫是皇帝的爪牙朝廷的鹰犬,名声不太好,而且干的都是危险的活儿。 “不是儿子不努力,实在是被派到塞北,整日跟糙汉们混在一起,怎么找啊?” “你还说?那玉娘呢?她被你从强盗手里救下,对你一片痴心,发誓非你不嫁,可你却写信拒绝了她,还非要我认她做义女,将她嫁给别人!” 段明臣就知道他娘会提这一茬,玉娘本是良家女子,随家人出门探亲时遇到强盗,正好段明臣经过,顺手救了她,玉娘的家人都被强盗杀害,段明臣怜悯她,便将她收留了,带回家里。 虽然玉娘对他感恩戴德,主动表示要跟着他,哪怕做妾也不在意,但段明臣一来对她没有想法,二来当时他已经接到圣旨要去塞北。这一趟去塞北,少则三年,多则五六年,而且战场凶险,吉凶未卜。玉娘一个娇滴滴的大姑娘,不可能跟着他去,而且玉娘都十八岁了,再等下去就过了适婚年纪,段明臣不愿耽误人家姑娘,才主动写信,绝了她的念头。 玉娘初始还坚持要服侍段母,等段明臣回来,可是过了不多久,她去上香的时候偶遇邹员外的公子,俩人一见钟情,邹家很快上门提亲。 玉娘温婉孝顺,段母虽然心中不舍,但总不能棒打鸳鸯,只好忍痛把玉娘嫁了出去。 段夫人越说越难过,含着眼泪直叹气:“人家到我这个年纪,早就含饴弄孙了,可是我却连儿媳妇的影儿都没有,我好命苦呐!” 段明臣听他娘这么说,心里也不是滋味。他从小到大,各种事情都很顺遂,就是缺了点桃花运。可是桃花不来,他能有什么办法? 段明臣正不知该如何劝慰母亲,这时管家捧着一张请帖走进来,暂时替他解了围。 “少爷,有您的请帖。” “谁送来的请帖?”段明臣有些诧异,他回京的事,除了锦衣卫的几个好兄弟,还没告诉其他人呢。 “送信的自称是东厂万督主的家丁。” “万臻?”段明臣更惊讶了,他跟东厂素无瓜葛,万臻怎么会送请帖给他? 他疑惑的打开大红色请帖,匆匆浏览。 段夫人眼尖,也看清了请帖内容,忍不住冷笑道:“万臻要纳妾?真是可笑!我儿子娶不到老婆,他一个太监却妻妾成群,这都是什么世道!” 段明臣胸口又被插了一刀,无奈地摇了摇头。 如今这东厂可真是不得了,寻常人家纳妾就一顶粉轿抬进侧门完事,万臻却要大张旗鼓的宴请宾客,他一个老太监纳妾,这么高调的拉仇恨值,真的好吗? “娘啊,儿子这些年不在京城,东厂如今是怎样的一个情形?表姨在宫里有没有消息传来?” 段夫人有个表妹入宫多年,在宫里十分得脸,常年跟在梁太后身边服侍,宫里有什么飞吹草动,她都会跟段夫人通气。 段夫人抚了抚额角的鬓发,郑重的交代道:“娘正要给你说,根据你表姨的消息,东厂虽然万臻是督主,但如今皇上面前的头号红人却是顾公公。” “顾公公?哪个顾公公?” “他的名字叫顾怀清,万臻的义子,现任东厂理刑千户。此人年纪虽轻,但武功极高,心机深不可测!你表姨叮嘱,得罪谁也不要得罪这位顾公公。这趟婚宴,他必定会出席,你可千万要小心行事!” 顾怀清?又是他! 段明臣不由得皱眉,回京不足一日,已经两次听到顾怀清的名字,看来此人可真不是一般的红呢!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更掉落~~ 继续求收藏~~ 除了文名下的收藏可以点之外,每章节下面有个“收藏此章节‘(手机版是每章节结束处的”添加标签“),也可以收藏哦~ ☆、宠冠后宫 华灯初上,夜色阑珊,京城闻名遐迩的酒楼仙客来。 仙客来酒楼已有近百年的历史,是不折不扣的京城老字号,亦是达官贵人们宴客的首选。 段明臣离京三年载誉归来,锦衣卫指挥使刘崇亲自为他洗尘接风,地点便选在了仙客来。 仙客来足有三层楼高,一楼招待普通食客,上面两层则是格调雅致的包厢,专供贵人们宴客之用。 段明臣从一楼步入酒楼,熙熙攘攘的食客们挤得水泄不通,最妙的是还有个穿长褂的先生在说书。 “……我大齐立国至今,西北的鞑靼人一直是心腹之患,这群蛮族骁勇善战,性格残暴,一到秋冬之际就大举南下,劫掠我大齐老百姓,所过之处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自开国之初,太/祖皇帝就多次率兵讨伐,可惜这帮贼子狡猾异常,善于打游击战,始终无法根除祸患,反而有越演愈烈的趋势。 然而上月,鞑靼可汗却主动上书,愿意割地求和!诸位,你们道这是为何?” 立刻有好事者笑道:“这有什么稀奇?不过是因为侯老将军神勇,在战场上打败这群蛮子,打得他们怕了,不得不投降求和!” 说大笑,说道:“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侯老将军虽是神勇,但这一仗的关键却在于巧施离间计,让鞑靼可汗猜忌手下最得力大将蒙塔,从内部瓦解敌人,这才能够一举击破敌寇。而这其中的关键人物,竟是一位武功出神入化的蒙面侠客……” 台下听众被吊起胃口,纷纷议论,这位神秘的蒙面侠到底是何来历? 段明臣剑眉微挑,夹在人群中听了一小段,心里忍不住暗暗偷笑。 这说书人添油加醋的,三分的事情也被他夸张成了十分,说得那个蒙面侠像有三头六臂,会千百种变化似的,把大伙儿唬的一愣一愣的。 段明臣含笑摇了摇头,迈步朝楼上的雅间走去。 楼下的说书人兀自说得唾沫横飞,眉飞色舞,听众们亦是如痴如醉,对那蒙面大侠心驰神往,浑然不知说书人口中的这位神秘英雄正与他们擦身而过。 段明臣掐着时间到达,推开包厢的门,他的上司和同僚们都已经先到了。美酒佳肴琳琅满目,还叫了一名美貌的歌姬作陪,纤纤十指轻拨琵琶,唱着婉转动人的小曲儿。 “抱歉,我来晚了!”段明臣赶忙向大伙儿赔不是。 锦衣卫指挥使刘崇四十岁出头,身高八尺,长了满脸络腮胡,看起来不像二品大员,倒更像个剪径的强盗。不过,能在这个位置上做的稳稳当当,怎么可能没有几把刷子? 刘崇对段明臣一直青眼有加,十分提携,颇有几分亦师亦友的感觉,段明臣对这位锦衣卫上司也极为敬重。 刘崇大手一挥:“明臣啊,迟到了不打紧,多罚几杯就是了!” 锦衣卫同僚们纷纷过来见礼,段明臣一眼望去,都是熟悉的面孔,弟兄们跟三年前几乎没有变化,顿时有一种回家的亲切感。 寒暄了几句之后,大家坐下来喝酒吃菜,觥筹交错,好不热闹。 大概吃了小半个时辰,突然有个内监打扮的上来找刘崇,刘崇听完汇报后,一脸无奈的起身告辞:“宫里临时出了点状况,我先走一步。大家不用客气,尽快吃,今儿帐都记到我头上!” 刘崇说完,就跟着内监离开了。 上司一走,锦衣卫众人更觉放松,说话也越发没有拘束,不知怎么的八卦到宫闱秘事上去了。 “你们说,宫里到底出了什么事儿,这么十万火急的把咱们老大召去?”问话的是瘦高个儿唐敬文。 “呵,这个我知道!”说话的是长着一张娃娃脸的罗钦,他有个结义兄弟在御前当值,故而他的消息无疑是最可信的。 唐敬文道:“哦?你快说说!” 罗钦翘着二郎腿,啜了一口酒,挤眉弄眼道:“我猜啊,八成是宁贵妃又跟皇后掐架了吧?” “不要乱说,宫里的是非你也敢信口开河,当心隔墙有耳!”劝诫的是高陆,他在这一群人中年纪最大,性格也较为沉稳。 锦衣卫厂花基情录_4 “咳,又不是什么秘密了!”罗钦不以为然的撇嘴,“前日我义兄在御前当值,亲眼看到宁贵妃怎么撒泼的。啧啧,不愧是屠户的女儿,那泼辣劲,一哭二闹三上吊的,皇后娘娘气得脸都绿了!” 段明臣诧异道:“一个妃子敢如此嚣张,皇上都不管吗?” “管什么呀?清官还难断家务事呢!况且啊,皇上宠宁贵妃宠得厉害,一日都离不得!” 唐敬文不解道:“一个屠户生的女儿,真的有那么倾国倾城,能集三千宠爱于一身?” “俺没见过宁贵妃,不好说她到底有多美,不过啊……据说宁贵妃还算不上皇上最宠的人,至少有一个人,比宁贵妃更得圣宠……” “是谁?”另外三人异口同声问道。 罗钦晃了晃脑袋:“还能有谁?顾怀清顾公公呗!” 怎么又是他? 段明臣感觉自己回京之后,听到最多的名字就是顾怀清了,这人真是如日中天,红得发紫,到哪儿都避不开啊! “这位顾公公,在皇上还只是个不得宠的皇子时就陪在皇上身边了,十几年的朝夕陪伴,跟皇上关系之密切,据说到了出同车寝同床的地步了。” “我还听到过一个传言……”罗钦压低了声音,眼神也带了几分暧昧,“今上在女色方面不是很热衷,所以至今还没有子嗣。这宁贵妃啊,据说跟顾怀清长得有几分相似,因为这个缘故,皇上才对她另眼看待,特别宠爱。” 一番话听得段明臣三人呆若木鸡!若是此事当真,那顾怀清才是宠冠六宫第一人呢! “怪不得东厂如今如此气焰嚣张!”段名臣恍然大悟。 “妈了个巴子,可是东厂这群阉狗也太嚣张,老子就是看不顺眼!”唐敬文愤怒得一拍桌子。 罗钦也一脸激愤的应和道:“别说唐兄觉得憋屈,连我都忍不下去了。你说,什么脏活儿累活儿都是我们锦衣卫去做,可是到头来领功劳的却是东厂那群宦官,凭什么啊?” 段明臣皱起眉,东厂和锦衣卫同属特务机构,直接向皇帝汇报,因为业务上存在竞争关系,所以明争暗斗从未停止过。不过,东厂的领袖是贴身伺候皇帝的宦官,比起锦衣卫,他们跟皇帝的关系更密切,也更受皇帝的信任,如今东厂的地位便渐渐压过锦衣卫,也难怪兄弟们会觉得不忿。 段明臣想起万臻送来的那封喜帖,便问道:“后天万臻纳妾摆酒席,你们都收到邀请了么?” 不提这茬还好,一提万臻纳妾,锦衣卫众人更来气了! 锦衣卫这一行,外表看起来风光,其实是高危职业,经常从事拿人下狱的恐怖事件,因此上至官员下至百姓,对锦衣卫都心存忌惮,恨不得离得越远越好,好人家都不肯将女儿嫁给锦衣卫。 于是锦衣卫这一伙人,除了指挥使刘崇已娶妻生子之外,其他的都还是光棍。 罗钦愤怒的拍着桌子:“一个把儿都没有的老太监,还三妻四妾,真是可笑之极!” 唐敬文喝得满脸通红,高声附和道:“就是就是!占着茅坑不拉屎,太浪费了!” 高陆这次没有劝阻,而是幽幽的叹了一口气:“你们知道,万臻老匹夫这次娶的是谁?” “是谁?”段明臣也被勾起了好奇心,把女儿嫁给太监做妾,摆明儿把女儿往火坑里推,到底是什么样的父母才做的出来? “安国公家的二小姐,谢雅兰。” “什么?”段明臣吃了一惊,原以为是哪个人家穷困潦倒混不下去,才把女儿“卖”给一个老太监做妾,没想到却是堂堂一等公谢蕴的女儿。 高陆解释道:“段兄刚回来可能还不知道,谢蕴年前被参贪墨渎职,皇上大怒之下,把他打入了昭狱。按照当时皇上的意思,是要砍他脑袋的。” “谢蕴没有儿子,却有两个绝色的女儿,嫡出的大女儿谢蕙兰嫁给了内阁首辅沈君儒作续弦,庶出的小女儿就是万臻要纳的谢雅兰。首辅大人和万督主同时为谢蕴求情,皇上最终网开一面,放他出狱,撤了他的尚书一职,只保留了安国公的爵位。” 段明臣恍然大悟,这么看来,这一对苦命的姐妹花,一个嫁给首辅做续弦,一个给老太监做妾,委实是命运多舛,不过为了救自己的父亲,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听说谢氏姐妹都入选了京城十美,是多少男子的梦中情人呢,可惜,真是可惜了……”罗钦不胜唏嘘。 “唉,好好一个美人,竟是便宜了那老太监!”唐敬文捶胸顿足,就差没双目垂泪了。 几个人边聊八卦边喝酒,喝到后来,段明臣也不记得自己喝了多少杯了。幸好他在西北军营里常与人饮酒,酒量练得不错,这才没有醉倒,不过另外三人就没那么幸运了。 高陆醉得不省人事,趴在桌上鼾声如雷。 罗钦和唐敬文都喝大了,俩人抱头嚎啕痛哭。 “好白菜怎么都叫猪拱了呀?美女都嫁给太监了……我不活了……呜呜呜!” “为毛木有人要俺?为毛俺娶不到媳妇儿?俺不想打光棍啊啊啊!” 段明臣扶额,这么丢人的场面要是被外人看到了,锦衣卫往后还有的混么? 作者有话要说:  叮!作者已点亮三更技能√ 小天使你们都上线了吗?^^ 下一章美貌厂花顾公公要亮相了哦~~ ☆、厂花惊艳 万臻纳妾喜宴那一晚,锦衣卫指挥使刘崇有事滞留宫中,无法出席,只能备了厚礼,由锦衣卫同知段明臣率领手下前往贺喜。 本着输人不输阵、不吃白不吃的心态,锦衣卫一下子去了十几人,而且特地穿上庄重的官服赴宴。 段明臣身穿赤金色云肩通袖膝襕曳撒,胸口盘着一条似龙似蟒的飞鱼,腰束鸾带,挎着绣春刀,金色织锦纹路亮得晃眼。其他人的级别略低,都穿大红色飞鱼曳撒,腰间也别着绣春刀。 锦衣卫一群人雄赳赳气昂昂的来到东厂督主万臻的府邸,那威风凛凛的架势,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奉旨去抄家的呢! 万臻的家丁忙不迭的领着锦衣卫众人入内,此时席间已有不少官员就座,锦衣卫一来,大伙儿心里都不免有些犯怵。 万家的管家是个机灵的,给锦衣卫单独安排了一张大桌,不与其他官员坐一起,这样大家都可以相安无事。 段明臣注意到不远处的有几桌是东厂的人,心中微微一动,不免多看了几眼。 罗钦看段明臣的神情,便主动凑过来小声道:“那里面没有顾怀清,看来人还没到。” 万臻是孤儿,没有亲戚,更不会有子嗣,身为义子的顾怀清照理应该出来帮忙的,之所以没有来,估计也是宫里有事耽搁了。 过了片刻,就听到门口一阵骚动,听下人恭敬地唤了一声“顾大人”,锦衣卫的耳目何等敏锐,众人的目光立刻齐刷刷射向门口。 门帘一掀,一人低着头走进来,他不经意的一抬头,昏暗的内堂刹那间明亮起来。 段明臣看清来人面貌后,不由得呆了一呆。他走南闯北多年,也算得上阅人无数,竟是找不出合适的词儿来形容眼前的人。 宦官在宫里养尊处优,大多生得白净清秀,然而毕竟少了一个重要部件,总是显得阳刚不足,阴气过盛。加上之前听到的一些传闻,段明臣就自然而然把顾怀清想象成满身脂粉气、阴柔媚主的形象。 孰知顾怀清完全不是想象的模样,他的肤色非常白,不是少见阳光的苍白,而是宛如上等羊脂玉,闪动着莹润的光泽。面部轮廓极为深邃,挺直的鼻梁,眉毛又长又黑,眉下是一双漂亮的丹凤眼,眼角微微上挑,带着几分傲慢慵懒的味道。 他穿着一件石青色窄袖对襟袍,双肩和下摆以金线绣着云蟒纹样,腰间束着玲珑透雕白玉带,头戴束发紫金冠,冠上盘绕着四爪蟒龙,朱红色抹额中央镶嵌着一颗金绿色/猫眼石。 顾怀清这一身服饰显贵不逊于王侯,光那一顶金冠,只怕就价值千金。以他正五品千户的官品,这身打扮无疑是僭越至极,但却从另一个角度印证了他圣眷正隆。 顾怀清一亮相,便立刻有官员上前行礼,态度极为恭敬,带着一股子阿谀奉承的意味。 今天会被邀请的宾客,除了锦衣卫,都是平时跟万臻交好的官员,这些人既然抱定了东厂的大腿,皇帝面前的大红人顾怀清,自然是他们拼命巴结讨好的对象。 看着这帮人跪舔顾公公的丑态,锦衣卫众人的脸上都露出不屑的表情,段明臣心里也很是不齿。 段明臣的官位高于顾怀清,也看不惯那些溜须拍马之辈,自然不会主动搭理顾怀清,便坐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气定神闲的饮茶。 那边厢顾怀清跟官员们回礼之后,也不多搭理他们,便大马金刀的坐上了主桌,瞟都没瞟锦衣卫这一边。 这一下锦衣卫众人可真来气了,唐敬文恨得摩拳擦掌:“这小白脸儿,也太目中无人了吧!” 段明臣悄悄拽住唐敬文,沉声道:“别冲动,不过是个宦官而已,值得你这么大动肝火?” 高陆也劝道:“我们是在吃喜酒的,不是来闹事的,别在外面丢了咱锦衣卫的脸面。” 锦衣卫厂花基情录_5 片刻之后,万府的主人万臻终于出现了。 万臻大约六十岁,生得白白胖胖,慈眉善目,看起来一团和气,像个富贵乡绅,光看外貌,谁也想不到他就是大名鼎鼎的东厂督主。 许是人逢喜事精神爽,万臻穿着一袭奢华的大红蟒袍,满是皱纹的眼角洋溢着喜气。 纳妾不同于娶妻,不需要行礼拜天地,新娘子不能穿红色礼服,只能穿粉色,由一顶小轿从侧门抬入就成了。 不过,万臻地位非同一般,纳的又是安国公之女,因此还是大张旗鼓的摆了酒席宴客,还请了戏班子来唱戏。 万臻见宾客都来齐了,便端了一杯酒,向大家拱手道:“今日下官纳妾之喜,诸位贵客临门,真是令寒舍蓬荜生辉!酒菜已上桌,大家不用客气,尽情享用,吃完可以去后堂看戏,特地请了庆春班,包场唱一整天。” 庆春班是京城首屈一指的戏班,去年太后寿诞,曾经入宫表演,太后看完大加赞赏,钦赐“梨园翘楚”牌匾,庆春班自此名声大噪。 庆春班在外演出,戏票千金难求,要想请庆春班到私邸演出,那不是有钱就能办到的。 酒席正式开始,宾客纷纷上前给万臻敬酒,顾怀清陪在万臻身边,不动声色的为他挡掉一些酒水。 一时间后台锣鼓喧天,席间觥筹交错,热闹非凡,然而,就在这一片和谐喜庆的气氛中,变故陡生! 四名黑衣人从天而降,手脚利落的撂翻几个挡路的宾客,瞬间包围了万臻。 “阉狗,纳命来!” 剑气如长虹贯日,剑光如一道雪亮的闪电,直奔万臻的咽喉。 刺客出现得非常突然,大伙儿喝得醉醺醺,根本来不及反应,而锦衣卫虽武功出众,可惜距离太远,根本来不及出手相救。 眼看着万臻就要血溅五步,喜事变成丧事,斜刺里突然横出一双修长白皙的手,掷出一只玉瓷杯,撞歪刺客的剑尖,将那夺命的招数化解了去。 紧接着,只见顾怀清素手连弹,他的手指每弹一下,便有一个刺客应声倒地,简直跟变戏法一般。 倒下的刺客捂着脖子,双目凸出,在地上抽搐几下,血才慢慢的从咽喉处流出来,死相十分恐怖。 离得最远的那名刺客见势不好,立刻掉头奔向窗口,企图逃走。 顾怀清冷笑一声,抓起一根筷子激射过去。 只听笃地一声,那根普通的木筷穿透刺客的肩胛骨,将他硬生生的钉在墙壁上,刺客发出痛苦的哀嚎,鲜血溅在雪白的窗纸上,立刻晕染开来。 顾怀清须臾之间连杀三人,重创一人,眼睛都不眨一下。东厂的人如梦初醒,迅速包围了重伤的刺客,企图逼问他口供,不料那刺客早有准备,咬破藏于牙齿中的□□,登时七窍流血而亡。 顾怀清见刺客自尽,转身回到万臻身边,单膝跪下请罪道:“义父受惊了,孩儿一时不查,让这贼人自尽了。” 血溅婚堂,视为不吉,闹出这么一出,万臻的脸色很是难看,好在总算有惊无险,没有人受伤。 万臻向来好面子,更不愿在大喜的日子里失了脸面,便扶起顾怀清道:“你做得很好!今天先算了,回头再慢慢彻查。” 说到“彻查”二字时,万臻和气的脸上显出几分狰狞阴郁,显然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顾怀清点头称是。 席间乱作一团,桌椅东倒西歪,珍馐佳肴流了一地。 屋子里弥漫着浓浓的血腥味,显然无法继续在这里待下去,顾怀清便拱手道:“抱歉,出此意外,令诸位贵宾受惊了,实在过意不去!请大家移步到后堂听戏,顺便休息一下。” 在座大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官,哪里见过这等血腥场面,都吓得面如土色,有胆子小的两腿抖得如筛糠,恨不得立刻告辞走人,可如果现在就走,未免扫了东厂督主的脸面,只得硬着头皮战战兢兢的移到后堂去。 唯有锦衣卫一众人,依然气定神闲的坐着,丝毫没有露出胆怯惊慌之色。 不过,镇定只是表象,事实上,他们心中翻涌着惊涛巨浪。适才顾怀清扑杀刺客的身手,着实让他们震惊不已。 在呼吸之间连杀三名刺客,还不算稀罕,段明臣自问自己也能做到,只不过,顾怀清的出手之狠辣迅疾,却委实罕见。 普通人恐怕都看不清顾怀清是如何杀刺客的,但逃不过段明臣等高手锐利的眼睛。 顾怀清杀人的武器竟是一根透明的细线,那不是普通的细线,而是一种非常罕见的天蚕丝,细如牛毛,却异常坚韧,普通刀剑都无法砍断。他平时将天蚕丝藏于袖中,对战时以内力灌注于丝线上,随着指尖挥动弹射出去,瞬间刺穿敌人的咽喉。 由于天蚕丝非常细,穿透咽喉的速度非常快,刺客来不及闪避,就倒地气绝了,随后,血才慢慢从伤口处流出来。 段明臣先前听母亲说顾怀清武艺高强,心中还不以为然,如今看来,顾怀清的武功之高,足以跻身当世一流高手之列。 段明臣自幼习武,天分极高,年纪轻轻就罕有敌手,平时若是遇到高手,他都会忍不住手痒,找那人切磋一番。 只不过,这顾怀清身份特殊,在东厂之中地位仅次于万臻,又深受皇帝的宠信,段明臣对他,只有深深忌惮,却不可轻易招惹。 段明臣望着顾怀清,目光中透出几分探究之意,恰巧顾怀清转过头来,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相遇…… 作者有话要说:  厂花粗线,速来围观!!! 这么有爱的文文你们好意思霸王嘛?收藏来一发,评论来一发,过节还在拼命码字滴作者需要鼓励吖~\(≧▽≦)/~ ☆、首次交锋 “哟,原来是锦衣卫的大人们!”顾怀清一脸意外,好像才发现了锦衣卫这群人。他嘴角挂着慵懒的笑容,霜雪般的容颜在烛火下显得格外妖艳。 段明臣依然是一副不冷不热的表情,淡淡的一拱手道:“顾公公,久仰。” 顾怀清脸上笑容未减,眼神却冷了几分,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不喜欢别人叫他公公,所以一般人都会恭敬地叫一声顾大人。 段明臣有意无意地戳了顾怀清的逆鳞,两人之间的气氛有点僵硬,高陆见状赶紧充当起和事佬,赔笑道:“顾大人好身手,转眼之间就让刺客授首,真是令人佩服,佩服,哈哈!” 谁知顾怀清并不领情,反而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道:“呵,哪里比得上诸位大人处变不惊,稳如泰山,果然不愧为锦衣卫高手呢!” 这是明晃晃的讽刺锦衣卫袖手旁观了,锦衣卫众人齐刷刷变了脸色。虽然他们确实乐得看东厂的笑话,但当时变故太快,距离太远,来不及出手,却也是实情,可是顾怀清这么一说,倒像是他们故意见死不救似的。 段明臣被当面挑衅,也不生气,只淡淡的道:“有公公这样的高手贴身保护督主,自然是万无一失。我等又何必班门弄斧,徒惹笑话?” “呵……是么?”顾怀清笑得越发妖艳,倏然贴近段明臣,墨玉般的眼一眨不眨地盯着段明臣,“班门弄斧么?” 余音未落,顾怀清突然伸手探向段明臣的腰间,二人距离仅有数寸,他的动作又极快,众人只觉眼前寒光一闪,段明臣佩带的绣春刀就到了顾怀清手中。 顾怀清一脸惊讶道:“我还以为,你们这绣春刀只是装饰品,原来竟是真刀啊!” 顾怀清潇洒的摆了个姿势,明晃晃的刀尖指向段明臣的鼻尖。 锦衣卫众人都勃然变色,纷纷把手探向兵器,想要上前助阵,却被段明臣以手势制止。 被刀尖指着鼻子,段明臣依然沉着冷静,丝毫不见惊慌,只冷着一张俊脸,伸出食指和中指,稳稳的夹住绣春刀的刀尖。 “顾公公,绣春刀乃是御赐兵器,不是用来玩耍的。” 段明臣说话间,顾怀清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吸力从刀上传来,他脸色微变,不甘示弱的用内力回击。 两大高手不动声色的交锋一轮,小试牛刀之下,竟是旗鼓相当,彼此心中都暗暗吃惊。 毕竟是大庭广众之下,顾怀清不至于太过份,虚晃一枪,便松了手,段明臣顺势把刀收回,潇洒利落的还刀入鞘。 “顾大人!”万府的管家跑了过来,打断了这一场没有硝烟的对峙,“老爷让您去后堂检查一番,以免有刺客惊扰了女眷。” 顾怀清抚了抚衣冠,转身走往后堂巡查去了。 顾怀清一走,锦衣卫众人才松了一口气。这顾怀清年纪轻轻,却有一股子慑人的气势,而且喜怒无常,说变脸就变脸,委实令人吃不消。 锦衣卫一帮糙爷们,对听戏这种大众娱乐没有兴趣,喜酒也喝了,贺礼也送到了,段明臣便跟万府管家告辞,领着手下一帮子弟兄离开了万府。 万府的后堂搭了个华丽的戏台,男宾和女宾分成两拨,中间隔着厚厚的卷帘,以隔断彼此的视线。 锦衣卫厂花基情录_6 万臻的正妻原是一名普通宫女,是他还未发迹前在宫中的对食,早已过世多年。 这位宫女去世之后,万臻便没有再续弦,即使是身份尊贵的安国公之女,也只给了一个滕妾的名份,足见其对亡妻的深情。 今日前来贺喜的达官贵人都携着妻室,于是万家请来新娘的亲姐姐,内阁首辅沈君儒的续弦夫人谢蕙兰,过来帮忙招呼女客。 首辅沈君儒位高权重,门生遍天下,连当今天子都是他的学生,他的夫人谢氏自然是女眷们巴结的对象,毕竟女眷们的丈夫或儿子都是在朝为官的,若能得到沈首辅的青睐,平步青云指日可待。 谢蕙兰新嫁不久,打扮得十分庄重,头戴金丝狄髻,鬓角贴着花钿,穿着白绫袄儿,系着蓝锻马面裙,显得端庄而娴雅。 谢蕙兰不愧是大家出身,游刃有余的应付着各位夫人,只不过,仔细观察,不难发现她的眉宇之间似笼着一层轻愁。 这也难怪,风华正茂的亲妹妹嫁给一个老太监为妾,即使这老太监是权势熏天的东厂督主,也算不得是好姻缘,做姐姐的又怎么高兴得起来? 在座的夫人们个个门儿清,自然不会没眼色的戳谢氏的痛处,便故意拉着她扯东扯西。 一位满头珠翠的妇人笑道:“您家沈姑娘和魏状元的婚事,就在三日之后,想必最近府里应该很忙吧?” 她口中的沈姑娘,就是首辅沈君儒唯一的嫡女沈意婵。这沈意婵是京城贵女圈中首屈一指的名媛闺秀,不仅生得极美,更是琴棋书画无不精通。 谢蕙兰淡淡一笑,道:“有劳牵挂,确实是在紧锣密鼓的准备着呢。” 那妇人道:“您家沈姑娘的品貌,在京城里真是独一份儿的,也只有状元郎才足以相配呢!” 旁边有人附和道:“可不是吗?状元郎年少英俊,才华横溢,跟沈姑娘真是郎才女貌、天造地设的一对儿!” 谢蕙兰无声的笑了笑,可是笑容却有几分勉强,眉宇间的忧郁似是更重了。 这时,庆春班班主上前问道:“请问各位贵人,今儿想点哪出戏?” 众人不愿喧宾夺主,点戏的任务就交给了谢蕙兰。 谢蕙兰美目流转,目光划过一长溜戏曲名目,最后停在一行小字上。 戏班班主也是个人精,顺着谢蕙兰的目光望去,立刻哟了一声:“夫人真是好眼光!这一出《怜香伴》可是我们的拿手曲目,去年在宫里演出时,太后娘娘都赞不绝口呢!” “哦?真有这么好?”众人一听太后赞赏,立刻也来了兴趣。 谢蕙兰颔首道:“好,就点这一出《怜香伴》。” 顾怀清担心还有刺客躲在后堂,在男宾那边检查一番后,又转到女宾这一边。 男女有别,男宾不得进入女宾区,不过顾怀清是公公,自然没有这等忌讳。 顾怀清掀开珠帘,大剌剌的走入女宾包厢。 戏台上庆春班的两名当红花旦亲密的依偎在一起,咿咿呀呀的深情对唱,俨然一副难分难舍的模样。 酒席间发生的刺客事件,还没有传到女眷这一边,所以女眷们都沉浸在喜庆之中,一边吃着精致的点心,一边欣赏戏剧。 突然看见有陌生男子走进门,女眷们露出诧异的神色。 顾怀清没有穿宦官服饰,看起来俨然是个俊秀贵气的公子哥儿,年轻的女眷都羞红了脸,拿起扇子或绢帕掩面,个别大胆的却偷偷的拿眼瞄他。 几位年长的夫人露出严重的不满,眼看就要出声斥喝。 顾怀清不慌不忙,微微一笑道:“东厂顾怀清,这厢有礼了!” 东厂顾怀清的鼎鼎大名,真是响彻京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在座的夫人们也早有耳闻,没想到竟是如此年轻俊秀的人物。这么出色的人物竟然是个公公,不少夫人的眼中露出惋惜的神色。 顾怀清坦然面对女眷们好奇的目光,仿佛对众人的审视早已习以为常。他一边跟女眷们寒暄,一边迅速的在屋子里巡逻一圈,确认没有刺客藏身,才放下心来。 不过,这一番搜寻,虽然没有发现刺客,却有一个有趣的发现。 从顾怀清进门开始,谢蕙兰自始至终都没有朝他看一眼。她的全副精神都集中在戏台上,戏中人物的一颦一怒一喜一嗔都牵挂着她。 谢蕙兰痴迷的望着戏台,纤纤玉指随着弦乐的节奏轻轻敲打,显然对戏剧的词曲烂熟于心。看到动情处,她十指紧紧捏着手绢,眼圈泛红,泪水在眼眶中打转,美人梨花带雨,别有一番凄楚的美态。 一幕终了,谢蕙兰才终于察觉到自己的失态,慌忙用手绢拭干眼角的泪水,掩饰道:“我……我先失陪一会,到后面去看看新娘子。”说罢,领着丫鬟往新房走去。 众人都以为她是触景伤情,怜悯妹妹的遭遇,不由得对她报以同情的目光。 望着谢蕙兰略显仓皇的背影,顾怀清若有所思…… 作者有话要说:  粽子节快乐~今天更两发~ 明天开始每日一更,晚上八点准时掉落~~ ☆、君臣夜谈 顾怀清从万家回到宫中,已过了亥时。 月上中天,他喝多了几杯,身上带了一丝酒气,不过脚步还是很稳健,眼神依然清澈,不见醉意。 顾怀清刚一踏入宫门,早有一名小内监在寒风中等候多时,一见他,便露出如释重负的神情。 “顾大人,您可回来了!皇上已经催问过好几回了。” 顾怀清轻描淡写的嗯了一声:“知道了。” 小内监佝偻着背,挑着风灯,将顾怀清带到皇帝起居的乾清宫。 顾怀清理了理仪容,一级一级登上高高的台阶,走入威仪庄严的宫殿。 远远的望见,少年天子萧璟坐在明黄色的龙案前批阅奏章。只见他时而皱眉沉思,时而展颜颔首,表情甚是丰富。 萧璟尚未及冠,修眉俊目,五官还带着几分稚气,但绣着五爪云龙的龙袍穿在身上,隐隐有君临天下的气势。 一见到顾怀清,萧璟立刻搁下笔,脸上露出欢喜的笑容:“你总算回来了!” “皇上万安!”顾怀清一撩长袍,跪下行君臣之礼。 萧璟手臂微抬,道:“平身。” 顾怀清站起身来,萧璟挥手秉退了左右,偌大的宫殿只剩下君臣二人。 一旦没了外人,萧璟端着的皇帝架子立马消失了,乐颠颠的从抽屉里捧出一碟精致的点心,献宝般的笑道:“怀清,朕给你留了你最爱的桃花酥,等得太久都凉了!来,快过来尝尝!” “可是我在酒席上已经吃得很饱了。”顾怀清为难的皱眉。 萧璟立马垮下俊脸,一脸失望的表情。 顾怀清拗不过他,捏了一小块送入口中。 宫廷点心毕竟不同凡响,香甜酥口,更有一股子桃花的清香,轻轻咬下去,满口留芳。 萧璟含笑望着顾怀清,把剩下的那半块酥捻起放进自己嘴里,跟他一起细细品尝。 君臣两人分食一块桃花酥,若是传出去,必定又是满城风雨,不过他们俩倒是心中坦荡。 萧璟道:“怀清,你可还记得,那一年你被淑妃责罚,不给你饭吃,朕偷偷去御膳房偷了一盘桃花酥,半夜翻墙送给你?” 顾怀清慢悠悠的咽下嘴里的点心,斜了萧璟一眼,道:“唔,桃花酥我是不记得了,不过,我记得陛下好像不是翻墙来的,而是钻那什么洞进来的,把衣服都勾破了,那样子可真是……” 萧璟脸一红,恼羞成怒道:“喂!你怎么就记得这种细枝末节,忘了最重要的部分?!” 顾怀清见萧璟恼了,立刻给他顺毛,笑道:“我开玩笑呢!我怎么会不记得?那盘桃花酥,是我这辈子吃过的最美味的东西。” 锦衣卫厂花基情录_7 萧璟望着顾怀清绝美的笑颜,久久不说话…… 那一年,他才八岁,还没有被皇后领养,更没有被册为太子。 他的生母是个平凡的宫女,偶尔被皇帝临幸了一回,转眼就忘到脑后。 先帝有二十多个子女,萧璟既不是最年长的,也不是嫡出,甚至不是受宠的妃子所生,被遗忘在深宫角落里,无人问津。 当时先帝最宠爱的淑妃,养了一条狮子犬,那狗仗着人势,在宫里横行霸道,咬人无数。 萧璟年少贪玩,见恶犬伤人,便偷偷藏在树上,拿石头从树上往下扔那狗,那狗受了欺负,就呜呜的跑回去找它主子告状。 淑妃气势汹汹的跟着狗追到了树下,扬言要严惩伤她爱犬之人,萧璟知道自己闯了大祸,吓得躲在树上,心中暗暗叫苦。 萧璟虽然年幼,却也知道宫廷的残酷,他自己受罚不要紧,搞不好还会连累他那不得宠的娘亲。 正在进退两难之际,突然听到头顶的树冠上传来一个稚气的声音。 “娘娘恕罪,奴婢不知是您的狗!” 这是萧璟第一次见到顾怀清,那个跟自己差不多年纪的小内监,用他瘦弱的身体,挺身而出保护了自己。 萧璟眼睁睁看着淑妃命人把顾怀清按在地上,狠狠毒打一顿,不仅如此,还把他关起来,不给他吃的。 萧璟回去后辗转反侧,愧疚、感动、自责,各种情绪煎熬着他,终于忍不住半夜爬起来,跑去御膳房偷了一盘吃剩下的桃花酥,用手帕包起来揣进怀里,想偷偷送给顾怀清。 淑妃的宫殿守备严密,萧璟在外面转了一圈,急得直挠头,宫墙太高,他爬不过去,最后看到墙角处有一个狗洞,他人小,正好可以通过,当下也顾不得皇子身份,手脚齐用,钻了进去。 顾怀清被饿了一天一夜,见到吃的两眼冒绿光,立刻狼吞虎咽的吃下去。 萧璟默默蹲在一旁看他吃,等他吃完,问道:“为什么要出面帮我掩饰?” 顾怀清哼了一声,拽拽的道:“那条臭狗,我早就想烹了它,我躲在树上,就是准备下手的,谁知被你抢先了一步。只不过你也太逊了,要是我,一石头砸下去保证它翘辫子了,哪还能让它叫来那恶婆娘!” 萧璟忍俊不禁笑出声来,觉得顾怀清很有意思,跟一般的小内监完全不同。 萧璟心里暖融融的,有一种找到知己的感觉,他在宫里寂寞一人,缺少玩伴,更没有什么人会在危险关头挺身而出保护他。 后来,顾怀清的义父万臻出面说情,淑妃才放了他,顾怀清回来躺了一个月,身上的伤才好全。 又过了一段时间,萧璟找了个机会,把顾怀清要到自己的身边,从此顾怀清就成了萧璟的小跟班儿,形影不离。 他们两人年龄相仿,兴趣相投,名为主仆,实际跟手足兄弟一般,感情深厚,非比寻常。 这一盘小小的桃花酥,便是他们两人友情的开始…… 君臣二人分食完一块桃花酥,又忆起共患难的往事,一时都有些唏嘘。 昏黄的烛光下,顾怀清的容颜有一种不真实的朦胧美感,面如傅粉,唇如抹朱,微微上挑的丹凤眼像用浓墨描出,有一种难以形容的风流韵味。 萧璟似怔住了一般,下意识的伸出手指,他的手指即将碰上顾怀清唇角的刹那,顾怀清突然歪过头,一脸茫然看着萧璟。 萧璟收回手,笑了笑道:“你嘴角沾了糕点屑。” 顾怀清哦了一声,掏出丝帕擦嘴,动作优雅宛如最高贵的世家公子。 靠得近了,萧璟闻到顾怀清身上淡淡的酒气,便问:“你喝酒了?” “恩,替义父挡了几杯。” 萧璟又问:“婚宴很热闹吧?新娘子美不美?” 顾怀清没见过新娘子谢雅兰,不过,在后堂见到了首辅夫人谢蕙兰,谢氏双姝芳名在外,姐姐如此美貌,妹妹自然也不会差到那里,便点头道:“谢氏姐妹都是少见的美人。” 萧璟啧啧感叹道:“万臻和沈太傅都是好艳福!” “陛下若是羡慕,当初就该让谢蕴把两个女儿送入宫里。”顾怀清又道,“对了,听说沈太傅家的姑娘比谢氏双姝更出色,而且还没出嫁,皇上不妨纳入后宫,岂不美哉?” “朕岂是这种好色的昏君?”萧璟一本正经的摇头拒绝,“何况,沈姑娘已经跟魏状元定亲,出嫁在即,朕怎么能抢夺臣子之妻?” 顾怀清揶揄道:“是吗?我看陛下是怕被言官骂吧?” 萧璟装作一副伤心的样子,道:“难道在怀清眼中,朕就是这种人么?” 顾怀清一脸戏谑的望着萧璟,笑而不语。 萧璟也忍不住笑起来:“话说回来,怀清打算何时娶妻?不管你看中了谁,朕都会做主给你赐婚。” 顾怀清自嘲的勾了勾唇:“我一个内监娶妻做什么?放在家里供着,还要担心被戴绿帽子,何苦呢?” 萧璟眸色微闪,似有惭愧亦有怜悯,沉默了半晌,才道:“朕不是那个意思,朕只是怕你一个人孤单……” 顾怀清不以为意的笑笑:“我觉得一个人很自由,也从未感到孤单,陛下无需为我忧心。” 萧璟嗯了一声,心情竟因为顾怀清的一句话而莫名的愉悦起来,又问:“听说喜宴上还闹了刺客?没伤到人吧?” 萧璟虽然在宫中,消息却很灵通,顾怀清也不隐瞒,一五一十的把酒席间发生的事情叙述一遍。 萧璟听到刺客的时候不免为顾怀清担心,不过他也深知顾怀清的功夫,普通刺客是奈何不了他的。 萧璟道:“朕还听说,你跟锦衣卫闹了点不愉快?” 顾怀清看了一眼萧璟,心道你不是都听说了,还问什么?嘴上却道:“没有不愉快,我只是出于好奇,想借他们的绣春刀一看。” 萧璟深知顾怀清张扬无忌的个性,失笑道:“恐怕不仅于此吧?你觉得锦衣卫的武功如何?” 顾怀清面带不屑,轻轻哼了一声。 “跟你对招的那位名叫段明臣,在塞北曾经孤身潜入敌营,割下敌方大将的首级,还曾经献计给侯老将军,巧使离间计,使得鞑靼人内讧,自相残杀。” “朕见他年轻有为,智勇双全,便将他从边关召回,并晋升为锦衣卫同知,希望能予以重用。你也知道,现在朝中都是些老家伙,也该换一些新鲜血液了!” 顾怀清眼前浮现起段明臣那张棱角分明的俊脸,就算是顾怀清自负甚高,也不得不承认,段明臣的武功确实了得,不在自己之下。 不过,顾怀清看得出,段明臣对自己态度很冷漠,甚至隐隐有几分不齿,这让他十分不爽,便道:“陛下,眼见为实,耳听为虚,塞北距京城数千里,传回来的军报未必没有夸张的成分。依我看,那段明臣也不过如此,陛下若要重用他,还是要慎重一些。” 萧璟点头道:“恩,你说的也有道理,找机会先考察他一番再说。” 顾怀清忙了一整晚,他的脸上明显带了几分倦色,萧璟便体贴的道:“你也累了,早点回去休息吧。” 顾怀清起身告退,萧璟望着他远去的背影,怔怔出神,悬起的笔尖上凝起一滴朱色墨汁,缓缓滴落到在奏章上,渲染出一团艳红。 此时,一名内监在门外跪奏道:“储秀宫宁贵妃遣人来请陛下。” 萧璟目注虚空,静默了半晌,终究缓缓站起身来,立刻有内侍上来为他披上华贵的外袍。 “摆驾储秀宫!” 内监尖细的声音在静谧的皇宫中传出去很远,惊起宫殿屋顶的一群墨鸦,在夜空中漫天飞舞…… 作者有话要说:  继续求收藏,求评论,作者需要乃们滴鼓励吖~~~ ☆、首辅之死 萧璟刚流露出想要考察段明臣的意思,没想到机会这么快就来了。 沈家大小姐即将出嫁,沈家忙碌着准备喜事,当朝首辅沈君儒突然暴毙家中! 锦衣卫厂花基情录_8 沈君儒不仅是当朝首辅,内阁重臣,更是享誉天下的文坛大儒,天下读书人的楷模,朝中无数文臣都是出于他门下,连天子萧璟都是他的学生。 消息传来,朝野震惊,连天子都悲恸泣下! 沈君儒年仅四十五岁,正值壮年,身体康健,因而他的猝死,无疑是倍受瞩目的。皇帝亲自下旨,务必要查个水落石出,以告慰恩师在天之灵。 锦衣卫消息灵通,第一时间段明臣便得知了沈君儒的死讯,心中有预感,这桩棘手的差事很可能会落到锦衣卫头上。 一大清早,锦衣卫们就齐聚镇抚司,严阵以待,等候上级的旨令,只不过,段明臣万万没料到,前来宣旨的竟是东厂红人顾怀清。 顾怀清身着宝蓝色直缀,外罩石青色貂鼠披风,他似乎偏爱石青色,这样深重的颜色衬得他肤白如玉,随便往那儿一站,便如芝兰玉树一般耀眼夺目。 顾怀清高举圣旨,凌厉的丹凤眼环视一周,高声道:“圣旨到!” 身着飞鱼服的锦衣卫们哗啦啦跪了一地,顾怀清展开圣旨,朗声宣读。 段明臣跪着听完圣旨,心里不禁打了个突:皇帝下旨令他负责彻查首辅之死,这倒是意料之中,可是,皇帝又让顾怀清协助一起查案,这就有点耐人寻味了,是不放心锦衣卫,让东厂从旁监视的意思吗? 段明臣心中猜测,脸上却丝毫不露,恭敬的从顾怀清手中接过圣旨。 顾怀清含笑对段明臣道:“段大人,皇上对您给予厚望,希望您不辱使命。” 段明臣抱拳:“下官必定竭尽全力!” 顾怀清道:“那么,咱们先从哪儿开始查起?” 段明臣看了顾怀清一眼,心想,这位还当真准备跟自己查案么?这顾怀清实在不是个好相与的,但愿他不要惹事,拖自己后腿。 顾怀清似是看出他的疑虑,强调道:“皇上让我协助段大人办案。” 段明臣只好无奈的道:“我们马上去查探案发现场,看能不能找出一些线索来。” 顾怀清眼睛一亮:“那我们快去吧!” 段明臣一言不发的朝门口走去。 顾怀清亦步亦趋的跟在段明臣的身后,难以按捺雀跃兴奋之情。 他常年在宫中,刚入东厂没多久,还是第一次碰到这种大案。本来萧璟的意思是交给段明臣去查案,顺便也考察一下段明臣的能力,顾怀清央求萧璟许久,萧璟才勉强同意让他从旁协助。 段明臣和顾怀清两人各怀心思,各自率领锦衣卫和东厂的人马赶到沈府。 沈府出命案的第一时间就报了官,顺天府不敢怠慢,立刻派人包围了府邸,不让闲杂人等靠近。 锦衣卫和东厂奉旨查案,自然可以畅通无阻,进入沈府正厅,顺天府尹早已恭候在一旁。 段明臣还未开口,顾怀清便大马金刀的往太师椅上一坐,冲着顺天府尹一抬下巴:“你们查到了什么?如实报来!” 顺天府主管京城的治安与政务,有权承接全国各地的诉状,其重要性不用多言。 顺天府尹是正三品官,职权不低于总督和巡抚,顾怀清只是东厂的一个五品千户,两人的级别差了许多,可是顺天府尹在顾怀清面前却毕恭毕敬,不敢有丝毫不敬,把所查到的情况一五一十汇报。 “首辅大人的死亡时间是亥时与子时交接之时,死亡地点是沈夫人的卧房,死因是……”顺天府尹说到死因,面上竟露出些许尴尬神色。 顾怀清皱眉道:“吞吞吐吐做甚,死因到底是什么?” 府尹凑过来小声道:“初步判断,应是……马上风。” 此言一出,段明臣和顾怀清都愣住了。 段明臣问道:“你凭什么判定是马上风?” “下官问过沈夫人,沈夫人道,首辅大人喝下一碗起阳汤,兴起行房,行至大约一柱香时间,大人突然浑身抽搐,咯血不止,呼吸困难。夫人大惊,唤人入内急救,然而没有效果,首辅大人很快就气绝身亡了。” 顾怀清挑了挑眉,表情有点微妙。马上风本就多发于中年男性,何况沈君儒刚娶了一个美娇娘,房事过度导致脱阳,听起来也是挺正常。 段明臣却道:“能否让我检查一下尸体?” 府尹便领着二人来到沈夫人的卧房,出于保护现场的目的,沈君儒的尸体仍然留在原地,没有移动过。 段明臣掀开盖在沈君儒身上的白布,只见死者面色青白,显然已气绝多时。他生得眉目清矍,白面微须,斯文俊雅,虽然年逾四旬,但保养良好,仍不失为一枚风度翩翩的中年美大叔。 顾怀清想起昨日还在宫中见到沈君儒,萧璟恭喜了他女儿和魏状元的婚事,还跟自己讨论该送什么样的贺礼,可是转眼间这位首辅大人就成了一具尸体,实在令人唏嘘。 顺天府尹把验尸结果呈给段明臣,段明臣却把验尸报告放在一边,戴上手套,亲自检查起尸体来。 顺天府尹面露诧异之色,要知道验尸向来被认为不吉利的,仵作向来由地位低下的贱民来做,办案官员只要检阅仵作的验尸报告即可,很少有人亲自去触碰尸体的。 顾怀清也凑了过去,段明臣皱眉看了他一眼。不过他想到顾怀清杀人的手法那么凌厉,想来也不会害怕尸体的。 段明臣把沈君儒的衣衫全部去掉,从头到脚仔细检查每一寸皮肤,甚至连下/体、私/处都不放过。 顾怀清没有动手,但他的目光却一直紧紧跟随着段明臣的动作。顾怀清虽然没有查过案,但他素来心细,很快就发现死者虽脸上没什么痕迹,身体上却有一块块红斑。 段明臣查完了正面,又把尸身翻过来检查,而在死者的背后,红斑就更明显了,背心处还布满红色小豆豆。 顾怀清忍不住问道:“这些就是传说中的尸斑吗?” 段明臣没理会他,反而回头问府尹:“仵作去哪儿了?” 府尹抹了抹额上的汗,回道:“大人见谅,顺天府原本有两名仵作,年纪较长的那位刚回老家奔丧了,剩下一名年纪较轻,经验也略显不足,不过下官也没有别的选择,只能仰仗他。最近有不明刺客闹事,接二连三的出人命,这不,早上刚接到沈大人的噩耗,紧接着又收到报告,西直门大街有人横尸街头,仵作验完这边,就匆匆赶去那边了……” 顾怀清不悦的扬起眉,如此草率,也太把人命当儿戏了吧? 段明臣却点点头,表示理解,在仵作眼里,内阁首辅和横死街头的路人都一样,只是一具僵死的尸体而已,没有高低贵贱之分。只不过,这个仵作是个新手,匆匆忙忙的又检查不仔细,草草得出了一个马上风的结论,显然不足以令人信服。 段明臣吩咐手下道:“马上去请锦衣卫的仵作。” 锦衣卫手下领命离开,段明臣又问府尹:“您刚才提到的起阳汤,药方是谁开的?成分是什么?” 府尹早有准备,呈上药方,只见上面写着药材名,鹿茸、核桃仁、菟丝子、柏子仁、蛇床子、五味子、肉苁蓉、淫羊藿……看起来都是补肾壮阳的寻常药材。 府尹道:“此药房据说是回春堂的不传秘方,下官已命人看过,这些药材都是补肾壮阳之用,并无不妥之处。” 顾怀清插话道:“那汤药的药渣还留着么?” 府尹道:“应该还留在厨房里,大人要检查么?” “自然是要的!”顾怀清挑衅似得看了段明臣一眼,转身对东厂手下命令道,“去把御医馆的施大夫叫过来。” 段明臣虽然觉得为了检验药渣特地去请御医有些小题大做,然而既然顾怀清要这么显摆,他也不会阻拦。 段明臣将尸体盖上白布,抬起头,在房间里四下检查起来,一会儿翻翻桌上的书,一会儿闻闻香炉里的炉灰,脸上带着莫测高深的表情。 顾怀清几次开口询问,都被段明臣无视,不免憋了一肚子气。他没法子跟段明臣发火,回头一看那府尹缩着脖子,畏畏缩缩的立在一边,一副胆小怕事的模样,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顾怀清一脸嫌恶,像赶苍蝇一样摆了摆手:“府尹大人,这里没您的事儿了,您请回吧!” 段明臣不悦的瞥了顾怀清一眼,和颜悦色的道:“多谢府尹大人提供的线索,陛下已着令锦衣卫来彻查此案,剩下的事情就交给我吧。” 顾怀清不忘补充:“东厂也会协助调查,务必将案情查个水落石出!” 顺天府尹巴不得卸掉这份苦差,立刻拱手道:“陛下圣明,由两位大人联手查案,必定能马到成功!” 谁知,段明臣和顾怀清二人听到“联手”一词,都不约而同的皱了皱眉,不过顺天府尹已经顾不得了,赶紧交掉这个烫手山芋,告辞离去。 作者有话要说:  当当当当,开始查案咯~~ ☆、致命的酒 锦衣卫厂花基情录_9 锦衣卫的仵作和御医施大夫几乎同时赶到了沈府。 锦衣卫仵作见惯了各种凶案血肉模糊的场面,应付起来自然驾轻就熟,仵作二话不说,迅速带好手套,开始验尸。 倒是顾怀清请来的这位施大夫十分年轻,看上去才二十出头,白面无须,像个文弱书生,跟人们印象中须发皆白的老御医形象不太符合。 因此,对这位年轻大夫的本事,锦衣卫诸人颇有几分怀疑,不过,顾怀清倒是显得跟这位施大夫很熟稔,态度还十分恭敬,这样的态度出现在嚣张的东厂红人身上,可是前所未见的。 锦衣卫仵作留在房间验尸,段明臣陪在一旁,而顾怀清则带施大夫到厨房去检查药渣。 施大夫先是迅速扫了一眼药方,拿起黑黝黝的药罐,查验罐底的药渣。他先是凑过去闻了闻,捻起一小撮药渣放入口中,眯着眼睛细细咀嚼。 顾怀清一脸殷切的盯着施大夫,见他先是若有所思,舒展的眉峰渐渐聚拢,接着,嘴角露出一丝笑意。 顾怀清眼睛一亮:“查出什么了?” 施大夫却卖起了关子,反问道:“我问你,沈大人在死前是否有胸闷气短、抽搐咳血等症状?” 顾怀清惊讶道:“你怎么知道的?” “你先回答我。” “对,据他夫人说,沈大人死前的症状正是浑身抽搐,咳血不止,呼吸困难!”顾怀清抓住施大夫的衣袖,“所以说,是这个药有问题?” 施大夫用力从顾怀清手里扯回袖子,撸平衣服上的皱痕,埋怨道:“你干嘛这么激动?把我的新衣服扯坏了怎么办?” 顾怀清没好气的道:“哎呀,扯坏了我赔你十件新的!不要跑题,说正事要紧!” 施大夫翻了个白眼:“这是我娘子花了半个月帮我做的新衣,你赔得了吗?” “施大人,施神医,您就别卖关子啦!快说吧,你发现了什么?” 施大夫慢悠悠的道:“现在还不好下结论,我想再看一下死者的遗体,才能确认我的推论是否正确。” 顾怀清无奈,只能领着施大夫来到停放尸体的房间,刚到门口,就听到屋里传来段明臣和锦衣卫仵作的对话。 “你确定,死者身上的红色斑块不是尸斑?”段明臣的声音透着凝重。 “回禀大人,尸斑通常会在人死后一两个时辰出现,由于人死之后血气不再流动,身体靠下位置会出现暗紫色斑痕,一般是条状或云雾状,渐渐连成片状。” “然而,沈大人身上的斑块,色泽并非暗紫色,而是红色,呈点状均匀分布于全身,背心处还有红色小痘,看上去更像是过敏反应。” 段明臣又问:“过敏?是什么东西引发的过敏?” 仵作摇头,表示自己不知道,他毕竟只是负责验尸的仵作,不是大夫,无法诊断病理。 施大夫一边跨入大门,一边朗声道:“段大人,或许在下可以为您解疑,不过请容许我先看一下遗体!” 段明臣见施大夫似是胸有成竹,便让开位置,让施大夫查看尸体。 施大夫弯腰检查,掰开嘴巴检查死者的口舌,接着又查看了死者身上的红斑和背上的痘痘,一会儿摇头一会儿点头,弄得段明臣和顾怀清都有些莫名。 “检查完了,现在可以有结论了吗?”顾怀清迫不及待的问道。 施大夫摇头道:“还不行,请让沈府管家来一趟,我还需要最后确认一件事。” 出了命案,沈府的所有人都原地待命,管家很快被请过来,他大约五十岁,低眉顺眼,一副老实本分的模样,但是锐利的眼神透出一丝精明。 施大夫问管家:“首辅大人平日可有什么忌口?有没有对什么东西过敏?” 管家沉吟一下,答道:“我家老爷对酒过敏,常言饮酒伤身误事,所以府内禁酒,不管是夫人少爷小姐,还是下人们,都一律不许在府内饮酒。” 施大夫点点头,又问:“你们家老爷有什么宿疾?” 管家迟疑的看了施大夫,欲言又止。 顾怀清见管家顾虑,解释道:“这位施大夫是太医院院史邹敬的关门弟子,他年纪虽轻,但医术已尽得真传。” 原来这位貌不惊人的年轻大夫竟是闻名天下的邹神医的弟子,锦衣卫和管家都不免肃然起敬。 顾怀清话锋一转,表情严厉起来:“皇上下旨令我等查明案情真相,所有涉案人等须全力配合,不得有半句虚言,否则……” 管家被顾怀清这么声色俱厉的一吓,不敢再隐瞒,答道:“老爷自幼便有气虚之症,近年来公务繁忙,病症更加严重,经常感到胸闷,严重时还会咯血。请过很多名医诊治,大夫们的建议都是让老爷切勿饮酒,注意饮食清淡,适当进补,不宜太过劳累伤神。” 施大夫问道:“既然首辅大人天生对酒过敏,又有大夫的叮嘱,那么他平时是绝对不会饮酒了?” 管家毫不犹豫的点头:“对,老爷平时滴酒不沾!” 施大夫又问:“你是否了解首辅大人饮酒后过敏的症状?” 管家仔细回忆了一下,道:“我记得,很多年前,老爷与先夫人成亲那日,被人强灌了两杯酒,立刻全身起红斑,背上还出了许多豆豆,奇痒无比,过了整整两日才消退!” 顾怀清听完,忍不住啊了一声,跟施大夫对视了一眼,答案呼之欲出。 段明臣倒是面色如常,只命管家先出去召集府中所有人,准备逐个询问。 待管家离开沈夫人房间,段明臣和顾怀清都不约而同的看向了施大夫。 施大夫抖了抖衣袖,不紧不慢的开始说话:“想来大家都看出来了,首辅大人身上的红斑和痘痘,并不是尸斑,而是源于酒精过敏。从管家的话中我们可以得知,首辅生前有气虚咳血的宿疾,有这种症状的人绝对不能喝酒,否则就会引发胸闷气短,呼吸困难。” “光是如此,还不足以致命,但更糟糕的是,汤药之中有一味核桃仁。《开宝本草》记载:饮酒食核桃令人咯血。核桃性燥,多食易动火,而白酒也属甘辛大热,二者同食,易致血热。有咯血宿疾的人,饮白酒即可引起咯血,与核桃共食,两害相加,后果不堪设想。首辅大人死前咳血不止,呼吸困难,浑身抽搐,皆是因此而来。” “可是,这酒是哪儿来的?”段明臣忍不住问道。 施大夫将手指向盛着药渣的药罐,段明臣和顾怀清不约而同的对药罐伸出手去。 顾怀清离得更近,一把抢过药罐抱在怀里,伸出手指轻挑了一点药渣,放入口中,顿时一股苦味冲鼻而来,俊脸不由得皱成一团。 “谁让你吃了?”施大夫白了他一眼。 “你刚才不是也尝了?”顾怀清不服气的反问。 “我是大夫,你也是吗?”施大夫冷笑。 施大夫从顾怀清怀里接过药罐,放在段明臣的鼻子下面,说道:“大人仔细闻一闻,虽然过了几个时辰,酒味已经很淡,但仔细辨别还是可以闻到的。” 段明臣依言凑近仔细辨别气味,果然,那一团黑乎乎的药渣散发出极为微弱的酒味,如果不是仔细辨别,很容易忽略过去。 施大夫道:“酒就混在这汤药之中,由于药汤味道苦涩浓重,混了一点酒在里面,喝的时候很难察觉。” “首辅大人喝下了混着酒的汤药,过敏反应不会立刻发作,而起阳汤的作用会先起来了。他在行房之时,呼吸加剧,气血流动加速,开始出现过敏现象,全身出现红斑和痘痘,不过天色黑暗又是在行房,肯定不会察觉到他身上的异样,顶多他会觉得身上发痒。 致命的因素是还是核桃仁跟酒相冲,引发他气虚咳血的宿疾,导致胸闷气短,呼吸不畅,继而咳血窒息,片刻之后便气绝身亡。不过人虽已死亡,但过敏症状不会马上消失,所以直到此刻尸身上还留着红斑和痘痘,恰恰成了死者曾经饮酒的证明。” 段明臣听得频频点头,不禁对这位年轻的御医刮目相看,不愧是太医院院史的嫡传弟子,果然有点儿本事! 趁着施大夫说话之际,顾怀清赶紧灌了一杯清水,去掉嘴里的苦味之后,才舒展开紧皱的眉头。 顾怀清提出心中的疑问:“可是既然沈府禁酒,那这药里面的酒,又是从哪里来?是谁放进去的?” 这个问题是整个案子的关键。很显然,沈君儒清楚自己对酒过敏,又有咳血宿疾,他绝对不会主动饮酒,那么,谁把酒下到了他的汤药之中,谁便是杀害首辅的凶手。 段明臣也想到了这一点,下令锦衣卫搜查沈府,若能找出酒来,无疑就有了线索。 东厂不甘示弱,也争先恐后的开始搜查起来。整个沈府立刻陷入一团混乱之中。 沈府足有三进,要整个搜查一遍,不是一时半刻能够完成。 施大夫的任务圆满完成,便告辞离去,段明臣拱手道谢,顾怀清亲自送他到门口。 锦衣卫厂花基情录_10 施大夫看了一眼顾怀清,悠悠的道:“很少看到你这么斗志昂扬的样子呢!” 顾怀清并不否认:“你不觉得查案很有趣吗?” 施大夫笑眯眯的道:“哦?我还以为你是觉得那位锦衣卫很有趣,才特地跟皇上请缨的。” 顾怀清不屑冷笑:“他?冷得像冰块,硬得像木头,哪里有趣了?” “我倒是这位段大人不简单呢!”施大夫压低声音,神神秘秘的道,“别说哥们不帮你,我告诉你一个刚才没有说的信息,那酒……” “酒怎么了?” “是五十年陈梨花白。这酒味道极淡,但酒劲十足,最是厉害,加入汤药一点点就足以起效果!” 顾怀清微怔,旋即点头笑道:“多谢你透露给我这么重要的线索,不过啊……施施,你是不是酒瘾发作了,嫂夫人还是不让你喝酒吗?” 施大夫白面微红,急声辩解道:“哪……哪有?是我自己要戒酒的,才不是被婆娘逼的!” 顾怀清见他快恼羞成怒,也不戳破,只是拍着他的肩膀笑道:“待我破了此案,一定送你十坛上等梨花白,都是五十年陈酿,到时候你到我府上,咱哥俩喝个不醉不归!” 说罢,顾怀清便让东厂手下送施大夫回太医院,自己则重新回到沈府,继续查案。 作者有话要说:  本文周四就要上榜了。。。 我已经有三年没有在晋江写文了,三年时间晋江变化很大,有很多优秀的作者涌现,竞争真的很激烈,作为一个老透明,心里其实挺没底的…… 上榜是看数据的,希望大家能多多帮忙,让我有个不错的开端,数据好的话作者写文会更有动力~ 文名下面可以收藏此文章,每个章节点开后也可收藏,最多能收藏3个章节(wap手机版是点加入书签),点开专栏可以收藏作者“狐中仙”,请多多支持,先拜谢了~~ ☆、色胆包天 顾怀清送施大夫出门的时候,沈府管家依照段明臣的吩咐,召集了府里所有人在院子里集合,等待锦衣卫和东厂的问讯。 沈府上下足有一百三十多人,一眼望去,黑压压全是后脑勺。沈府不愧是规矩极严的大户人家,下人虽然多,但并不杂乱,都垂手低头,安安静静的站着,不发出半点声音。 沈府人口虽多,但主子却不多,人员关系却并不复杂。 沈君儒父母早亡,家境贫寒,小时候全靠乡亲支持才勉强活下来。不过他确实天纵奇才,学问极好,二十岁参加科举,连中三元,殿试一举夺下魁首,名震天下。 沈君儒不仅书读得好,人也长得一表人才,风度翩翩,又擅长交际,很快赢得了京城达官贵人们的青睐,很多人都想把女儿嫁给他。 沈君儒娶的第一任夫人是前朝征虏大将军罗坚之女,罗氏嫁于沈君儒三年,仅得一女,就是沈家唯一的小姐沈意婵。罗氏生女儿时不幸落下病根,在沈意婵不足周岁时便过世了。 沈君儒只有两个子女,除了女儿沈意婵之外,还有一个庶子,也是他唯一的儿子,名叫沈豫竹。沈豫竹跟沈意婵同岁,只比她早出生几天,他的生母原本是罗氏的陪嫁丫环,名唤茹娘,下人们称她“姜姨娘”。 罗氏过世后,沈君儒一直没有再娶,姜姨娘作为府里唯一的侍妾,又给沈君儒生下唯一的儿子,很是受宠了一阵子。 只不过,沈豫竹年纪越大就越不成器,读书方面一点都没遗传他爹,反而吃喝嫖赌无一不精,而且屡教不改,令沈君儒极为不满,经常训斥这个不孝之子。 或许是对这个儿子太失望,沈君儒才动了续弦的念头,希望能生一个有出息的儿子继承家业。 而沈大小姐却完全相反,人长得极美,琴棋书画无一不精,在京城闺秀圈子里声誉极佳,及笄之后沈家的门槛就快被媒人踩断了。不过沈意婵这么优秀,又是沈家唯一的嫡出小姐,沈君儒自然不会轻易许亲。 一年前,同样是寒门出身的魏以铭进京赶考,魏以铭年少英俊,才华出众,至京城后前来拜会沈君儒,沈君儒对这位与自己经历相似的才俊非常赏识,二人遂有了师徒之名。 魏以铭不负众望,一甲及第,殿试时勇夺状元,钦点为翰林院修撰。翰林院修撰虽然只是从六品官,但本朝不成文的规矩,非翰林不入内阁。虽然进了翰林院,还要慢慢熬,但将来飞黄腾达几乎是肯定的。 沈君儒很中意这位弟子,便求皇帝下旨,把女儿赐婚给魏状元。 郎才女貌,才子佳人,简直是天作之合,又有皇帝亲自赐婚,更是无上的荣耀,这一桩婚事传扬开来,一时间人人称羡。 然而没想到即将举行婚礼的前夕,新娘的父亲暴毙,婚事自然只能取消了,喜事转眼成丧事,实在令人唏嘘。 沈君儒一死,沈府突然之间倒了顶梁柱,还被锦衣卫叫来盘查讯问,家里被翻得底朝天,一时间人人自危,大伙儿的表情都很凝重。 段明臣犀利的目光一一划过沈府众人。 沈夫人谢蕙兰脸色憔悴,红肿着双眼,被丫鬟搀扶着出来,头上和身上都过着素白孝衣,越发显得娇怯柔弱。管家征得锦衣卫许可,给她搬了一张凳子坐下。 沈君儒唯一的儿子沈豫竹,不足弱冠,长得还不错,可惜眼神空洞,眼下乌青,脚底虚浮,一看就是酒色过度。 沈豫竹的旁边站着一位三旬开外的妇人,穿戴不俗,长得十分美艳,想来就是府里唯一的姨娘、沈豫竹的生母姜氏了。 不过,沈家大小姐沈意婵却没有出现,段明臣还未开口,管家便主动解释道:“我家小姐素来体弱,昨儿身体不适,早早就歇了,今儿早上本来稍好一点,却惊闻老爷的噩耗,立时伤心得晕厥过去。可怜见的,小姐本就身体不佳,如今病更重了,大夫嘱咐卧床休息,因此没法出来见您。” 谢蕙兰也帮腔道:“段大人,我家姑娘尚未出阁,本来也不能出来见外男,这一点,还请大人谅解。” 段明臣注意到沈府下人都露出同情的神色,可见沈小姐在府里很得人心,唯有姜姨娘扯了扯嘴角,似乎有点不屑的样子。 也难怪沈小姐伤心欲绝,眼看马上要嫁给如意郎君,亲爹却突然死了。按照本朝惯例,父母去世,子女要守孝三年,不得嫁娶。沈小姐都十八岁了,再等三年,就成老姑娘了,魏状元也不见得愿意等她。 女子在家从父,出嫁从夫,沈意婵幼年丧母,现在又失去了位高权重的父亲,这对于她很不利。更遭的是,她还可能因为守孝失去大好姻缘,她怎么能不伤心? 段明臣点头表示谅解,但还是坚持道:“事关重大,府内的每一个人都要接受询问。等沈姑娘稍微好转,还是需要接受讯问,可以允许她不露面,隔着帘子回话。” 这时,一名锦衣卫小旗匆匆走入院子,手里还捧着一个小小的酒瓶。 “大人,在厨房间的柜子里,找到了这个……”锦衣卫小旗把酒瓶呈给段明臣。 段明臣嗯了一声,抬头仔细观察在场众人的表情,发现大部分人的表情都很正常,唯有沈豫竹眼神中掠过一丝惊慌,而他的生母姜姨娘也似乎有点不安。 “瓶子里装的是什么酒?”顾怀清清亮的声音突然响起。 顾怀清堪堪跨入垂花门,穿过人群,昂首阔步的走到锦衣卫小旗面前。 锦衣卫小旗看了段明臣一眼,答道:“是五十年陈梨花白。” 顾怀清和段明臣同时眼睛一亮,不约而同的朝酒瓶伸出手去,几乎是同时碰到了酒瓶,他们一人抓住酒瓶的一半,互不相让的瞪着彼此。 众人都诧异的看着他们,他们两人对视一眼,心中都一片敞亮。 顾怀清心想:原来姓段的也是个酒鬼,他早就发现了,却不告诉我,还好有施施帮我,哼! 段明臣早就从药渣里判断出了酒的品种,料想施大夫方才出门时告诉了顾怀清,也不说破,手上突然用了个巧劲,把酒瓶抢来揣入怀中。 顾怀清没抢到酒瓶,正暗暗恼怒,一转头,却看到沈豫竹两眼直勾勾的盯着自己,眼神中带着不加掩饰的痴迷。 顾怀清早听说过沈君儒有个贪花好色的不肖子,却没想到这么大庭广众之下,这人还敢这么放肆,当下便狠狠地瞪过去。 等看清对方的面容,顾怀清立刻火冒三丈,吼道:“是你!” 要说顾怀清为何如此生气?那要追溯到一年前的元宵节。 元宵节这一天晚上,所有女子都可以外出游玩,也因此成就了无数风流佳话。小皇帝萧璟看多了民间话本,对皇帝微服私访邂逅美女的情节异常感兴趣,便起了微服出宫的念头。 顾怀清劝他说元宵节人多杂乱,万一有个闪失就麻烦了。可惜萧璟一意孤行,顾怀清无奈,只能换了身便服,跟他一起去。 两人俱是身穿道服头戴东坡巾,扮作一对结伴出行的士子。他们一个高华贵气,一个俊美无双,果然一路上收到无数女子爱慕的秋波。 萧璟久居宫中,第一次亲身参与民间这么热闹的节日,自然兴奋非常,一会儿跑去买花灯,一会儿抢着猜灯谜。 人实在太多,顾怀清不留神,被一个热情的姑娘缠住,好不容易摆脱,一转眼萧璟已经消失不见了。 这一下子把他惊出一身冷汗,赶紧四下搜寻,就在他心急火燎找人的时候,却碰到了一伙儿浑身酒气的纨绔弟子。 为首的轻浮公子一看到顾怀清,就两眼放光,上上下下的打量他,口中啧啧惊叹:“哎呀呀,不料世间还有如此绝色!” 锦衣卫厂花基情录_11 另一个纨绔公子哈哈大笑:“沈兄,你喝多眼花了吧?这分明是位男子呀!” 谁知那轻浮公子摇头道:“非也非也!长成这样,怎么可能是男子?分明是位女扮男装的佳人嘛!来来来,小美人儿,陪公子喝一杯吧?” 其他人哄然大笑,污言秽语不断。 顾怀清生得漂亮,又是公公,最恨别人拿女人来比喻他,要是换了平时,他肯定会狠狠教训这伙人,可是当时他急着要找萧璟,没有心思跟这伙人多做纠缠。 “滚开!”顾怀清冷冷喝道。 “哟,小美人生气了,更迷人了呢!”轻浮公子拿着扇子,轻轻挑起顾怀清的下巴,把他往怀里拽。 那公子身上浓重的酒气熏得顾怀清头晕,恨不得一掌劈死他,可是人多眼杂他也不想暴露身份,只好顺手点了那公子的睡穴,趁势逃脱。 还好萧璟没有走远,发现顾怀清丢了,也开始四处找他,很快两个人就碰上了。 萧璟本来还想再玩一会儿,但见顾怀清拉长了脸,气呼呼的样子,就识趣的闭嘴,乖乖跟着顾怀清回宫。 时间过了一年多,顾怀清原本已经搁下此事了,没想到今日竟然在沈府遇上,原来那个把自己当做女人调戏的登徒子就是首辅之子沈豫竹。再度相遇,对方还敢这么放肆,那就不能怪他不客气了! 顾怀清冷笑一声,身形微晃,鬼魅般飞到沈豫竹身前,一把揪住沈豫竹的衣襟,将他硬生生的提得双脚离地。 沈豫竹被卡得脸色涨红,却还是一副神魂颠倒的样子,两眼痴痴望着顾怀清:“美人儿……真的是你……” “妈的!闭嘴!”顾怀清额角青筋暴起,飞起一脚,将沈豫竹踢出去几丈远,狠狠的撞在院子墙壁上。 沈豫竹惨呼一声,身体撞在墙上,又重重的摔到地上,口中吐出几口鲜血来。 姜姨娘尖叫一声扑过去,哭着道:“儿啊,我的儿,你没事吧?伤到了哪里?” 沈豫竹眼睛还是看着顾怀清,嘴里喃喃自语:“美人儿,一年未见,公子我日日思念……美人儿……” 见他还死不改悔,还满嘴胡言,顾怀清脸色铁青,劈手一掌轰向沈豫竹的头顶。他这一下子是动了真怒,是要将沈豫竹毙于掌下的架势。 顾怀清突起发难,别人都离得很远,就算想出手相救也鞭长莫及,眼看沈豫竹就要一命呜呼,只见一个矫健的身影如大鹏鸟般翩然飞至,在千钧一发之际架住了顾怀清的手臂…… ☆、夫人供词 段明臣拦下顾怀清的致命一击,顺势将沈豫竹和姜姨娘二人护在身后。 顾怀清被段明臣阻拦,勃然大怒道:“姓段的,你竟敢拦我?” 段明臣冷着脸,一字一顿的道:“顾公公,我们是来查案的,不是来杀人的!” 顾怀清道:“这是两回事,我跟他有私怨,你给我让开!” 段明臣面无表情的道:“我对你跟他的私怨不感兴趣,但他是涉案的重要人员,你们便是有天大的恩怨,也得等审完案再说。” 顾怀清气极冷笑道:“我要是说不呢?” 段明臣冷笑道:“顾公公是不是贵人多忘事?皇上命你协助我破案,不是让你来命令我的!” “你!”顾怀清气结。 “公公若是不满,大可以到御前告状,请皇上收回成名,把此案交给你来负责。不过在此之前,只要段某还在主事,就不容你放肆胡为!” “好,好,你……你很好!”顾怀清当众被这么削面子,几乎下不了台来,气得面色通红,嘴唇都在哆嗦。 偏偏段明臣说的没错,这次让他协助办案,萧璟开始并不情愿,他央求许久,萧璟才勉强同意。顾怀清心里明白,如果这事儿闹到御前,萧璟肯定会让自己回宫,不再插手此案,而段明臣却会丝毫无损。 他好不容易找到这么有趣的差使,怎么甘心半途而废? 于是顾怀清不得不硬生生的忍下这口恶气,凌厉的丹凤眼狠狠剜了沈豫竹一眼,一甩袖子离开了院子。 段明臣见顾怀清离开,心里也松了一口气,吩咐手下找大夫给沈豫竹治伤。 沈豫竹被姜姨娘搂在怀里,一双眼睛还失魂落魄的盯着顾怀清消失的方向。 段明臣很是无语,这哥们惹上这么个玉面阎罗,差点连小命都丢了,竟然还不知收敛,真不知该说他愚蠢呢,还是色胆包天呢? 锦衣卫众人见段明臣三言两语把顾怀清气跑了,心里都默默竖起了大拇指,锦衣卫被东厂压制,已经多年没有这么扬眉吐气了!忒他妈解气! 段明臣解决了“麻烦”,重新把注意力回到查案上。 虽然现在还不能完全排除凶手是外来人的可能性,但沈府内的人无疑更有可能是凶手,因此每个人都要接受盘问。 沈府上下一百三十多口人,全部盘问一遍需要不少时间,幸好段明臣带了十几个锦衣卫来,他把沈府的人分组,每个锦衣卫负责一组,逐个单独盘问。 段明臣自己则亲自讯问几个重要人物:沈夫人谢蕙兰、沈夫人的侍女冬梅、沈豫竹、姜姨娘、管家沈忠、以及负责煎汤药的丫鬟秋莲。 至于还在病床上躺着的沈大小姐,只能等她身体稍好一点,能够起身了,再行询问。 第一个接受问讯的是沈夫人谢蕙兰,她也是目击首辅死亡的唯一证人。 谢蕙兰脸上泪痕未消,眼中尚有余悸。夫君在跟她行房时突发急症,死在她身上,换了哪个女人都会惊个半死吧? 俗话说“俏不俏,一身孝”,穿着一身素白孝衣的美人,越发显得弱不禁风,令人油然而生怜惜之情。 虽然状态不太好,谢蕙兰仍然维持着大家闺秀的风度,她挺直脊背端坐,静静地等待锦衣卫的盘问。 段明臣沉声道:“沈夫人,虽然可能会让您有点难堪,但我还是需要您详细描述一遍昨晚出事时的情形。” “是,大人。”谢蕙兰倒是没有表现特别的尴尬,可能是对此早有预料,她低头略加沉吟,便开始慢慢叙述起来。 “昨天晚上,我跟平时一样,在房间里绣花,我的陪嫁丫鬟冬梅一直陪着我,到亥时我感觉乏了,便洗漱更衣,躺在榻上一边读书,一边等候相公回房。大约到亥时三刻,我见相公还未回房,便让冬梅去书房,问他今晚是否过来歇息。大概一刻钟之后,冬梅回来回话,说相公很快就过来,于是我便让冬梅去厨房取汤药……” “你说的汤药是不是那个起阳汤?” 谢蕙兰俏脸微带羞赧,颔首道:“没错,这起阳汤是回春堂的秘方,好不容易求来的,将那十几味药材加水煎服一个时辰,每日入睡前服用,便可起到壮阳补肾的效果。相公最近都在服用,已经用了小十天,效果确实十分好。” “这起阳汤每日煎服的时间都是固定的吗?负责煎药的是谁?” “每天煎药的时间都固定从戌时末开始煮,差不多在亥时末煮好,趁热服用。煎药的有专人负责,就是厨房的丫环秋莲。” 段明臣点点头,示意谢蕙兰继续往下说。 “大约在亥时六刻,相公回房,冬梅退至外间,我亲自服侍相公喝下汤药。” “沈大人是怎样喝药的?” “那汤药奇苦无比,相公从来都是捏着鼻子一口气灌下去的。” 段明臣叹了口气,那样子自然尝不出酒味来了。 “我伺候相公洗漱更衣,药效也差不多发挥出来,然后……然后相公便……抱着我上了床,宽衣解带……” 谢蕙兰素白的俏脸浮上一丝红晕,羞涩的揉着衣角,似乎不好意思再说下去。 段明臣观察谢蕙兰的神情举止,感觉是女儿家自然生出的羞涩,没有不安和紧张。 “夫人无须害羞。”段明臣道,“行房过程中有什么你觉得跟平时不同的地方吗?你是何时发现沈大人有异常反应的?” 谢蕙兰顿了顿,似是努力回忆,然后才说道:“经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相公好像身上作痒,不时的抓挠后背……” 这显然是对酒过敏的反应,倒是跟施大夫的推断相符,段明臣眼睛一亮,忙问:“冒昧问一句,你们行房的时候,是熄灯还是开灯的?” 锦衣卫厂花基情录_12 谢蕙兰妙目圆睁,似是受了惊吓一般,红着脸道:“自……自然是熄了灯的。” 段明臣了然,既然熄了灯,黑灯瞎火的办事,自然看不出来沈君儒因过敏发出红斑和豆豆。若是发现异样,及时停下来,或许还来得及。看不见身上的异状,而且男人又陷入情/欲,不可能因为身上痒就半途停下来。 “夫人,请继续说。” “然后……大概过了一刻钟,我发现相公的动作渐渐迟缓,呼吸变得非常急促。我以为他累了,便让他停下来歇息,可是他好像已经听不见我的声音,紧接着,他的身体颤抖抽搐起来,喉咙中发出痛苦的嗬嗬声,我感觉有热热的水滴落到我的脸和脖子上,他整个人重重压在我身体上,不动了!我惊慌起来,可是相公压着我,令我无法起身,只能大声呼唤冬梅,冬梅从外间跑进来,点亮烛台,帮我一起扶起相公……” 谢蕙兰的眼中露出惊恐,娇躯微微发抖:“我们当时都吓坏了,相公面色紫红,双目凸起,浑身抽搐,呼吸微弱,口中不停的咳出血来,好多好多的血,样子非常吓人……” 段明臣继续问:“你们当时采取什么急救措施了吗?” “我出嫁前,娘亲也曾教过一点房中急救知识,若是突遇马上风,应该用银针刺长强和人中二穴,不过当时我吓坏了,抓起发簪胡乱刺了几下穴位,也不知刺得准不准,而相公完全没有发应。冬梅则立即跑出去叫大夫,可是等大夫赶到,相公已经气绝多时,无力回天了!” 谢蕙兰说到这里,便用手绢捂着脸,呜呜哽咽起来。 “都怪我,学得不够精到,没能及时救回相公,都怪我……” 段明臣不得不好言安抚,宽慰道:“这事不赖夫人,您知道吗?沈大人并非死于马上风,而是别有缘由。” 谢蕙兰一听这话,不顾擦去脸上的泪痕,猛地抬起头,问道:“别有缘由?那是因为什么?” “不瞒夫人说,沈大人绝不是死于马上风,他是被人害死的!”段明臣说完,目光灼灼的盯着谢蕙兰。 谢蕙兰一下子惊呆,愣了半晌,才回过神来,抬眸撞上段明臣审视的目光,道:“你……大人你不该会怀疑是我吧?不,不是我,我为什么要害死自己的相公?” 段明臣淡淡道:“夫人无需惊慌,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本官一定会查明真相,将凶手绳之以法!” 段明臣年纪虽轻,却自有一种坚定的气质,说出来的话掷地有声,让谢蕙兰不由自主的信服。 段明臣取出之前锦衣卫从厨房找到的酒瓶,问道:“夫人可知道这酒的来历?” “不知。”谢蕙兰摇摇头,又补充道,“相公严令府内禁酒。” “夫人可知谁会把将酒带入府里?” “这个,我真的说不上来。我刚入门不足一月,平时很少出房门。” “夫人,你再仔细想想,谁有可能违禁,把酒藏在厨房?” 谢蕙兰不解的问:“这瓶酒跟本案有何关联么?” “对,很有关系。” 谢蕙兰若有所悟,盯着酒瓶子看了一会儿,似乎犹疑和挣扎了一下,才说道:“听说……少爷平时比较好酒,不过我只是胡乱猜的,也不能确定……” 段明臣点点头,道:“夫人,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问你。” “大人请讲。” “昨晚事发之时,您房里的香炉里燃的是什么香?” 谢蕙兰似是一怔,期期艾艾道:“是……逍遥仙。” “是有催情作用的,对吗?” “对。”谢蕙兰红着脸。 “这香是从哪儿来的?” “是我从外头买的。” “哪个店铺?” “不,不是从店铺,某次我出外游春,从一个西域来的胡商手里买来的。”谢蕙兰补充道,“相公求子心切,燃香本是为了助情,亦是闺中之乐。有什么不妥么?” “没有不妥,我就问问。”段明臣站起身,拱手道,“多谢夫人,问讯到此为止,您可以回去歇息了,之后可能还有需要您的时候,还望配合。” “自然,妾身谢过大人,还望大人早日破案,还我相公一个公道!”谢蕙兰抚平衣角,姿态优雅的福了福,推门离去。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啊,评论越来越少,求冒泡求不霸王,卖萌打滚ing= ̄w ̄= ☆、迷雾重重 第二个接受讯问的是谢蕙兰的贴身丫鬟冬梅。 冬梅是谢蕙兰的陪嫁丫头,大约二八年华,圆圆的脸盘,娇小的身材,梳着两个圆髻,看起来甚是活泼可爱。不过此时她精神萎顿,显然男主人之死也让她受了不小的惊吓。 关于昨天晚上的情形,冬梅的描述跟谢蕙兰几乎完全一致。 “昨晚上我陪着夫人在房里绣花,久等老爷不回房,夫人让我去书房请老爷,老爷说片刻之后就过来,我回来回禀夫人之后,夫人便让我去厨房取药。当时厨房里只有秋莲姐姐在,家里的汤药都是她负责煎的,每晚亥时末,我都会来厨房取药,给老爷服用。我到了厨房,秋莲姐把药端给我,我便趁热把药送到夫人房中,夫人亲自伺候老爷喝药,我则退到外间。” 段明臣问:“你从厨房端药回夫人房间的途中,有没有停顿?有谁碰触过这碗药吗?” 冬梅很坚定的摇头道:“因为怕药凉掉,我走的很快,途中没有作停顿,也没有别人碰过这药。这一点我非常肯定。” “老爷发病之后,夫人命你出去寻大夫,是你自己找来的大夫么?” “奴婢体弱跑不快,怕耽搁时间,就找到管家忠叔,忠叔立马派人去请大夫。” “从你找到忠叔,到大夫被请到府上,中间大概间隔了多久?” “我想想……大概有一盏茶的功夫,大夫已经尽力赶过来,可惜还是太晚了……” 段明臣想了想,又问:“你家夫人擅长调香么?” 冬梅摇摇头:“夫人喜爱听戏、读书、吟诗,对调香并无涉猎。” “那她房里燃的香,是从哪里购得?” “这……奴婢不清楚,不是奴婢买的。不过沈小姐很擅长调香,以前她们俩要好时,她经常赠香给我家夫人。” “哦?你说沈小姐和沈夫人以前很要好,难道现在不是了吗?” 冬梅面带遗憾的道:“对啊,她们俩是最要好的手帕交,无话不谈,简直比亲姐妹还亲呢!可是自从我家夫人嫁给老爷之后,她们俩的关系就降到了冰点。夫人过门之后,沈小姐甚至没有踏入夫人房里一步,好像要跟夫人绝交的架势,夫人为此很伤心呢!” 段明臣心道,这也难怪,好闺密突然成了自己的后妈,换了谁也接受不了,沈小姐会这样表现也不奇怪。 段明臣又拿出那装了梨花白的小酒瓶,问道:“你可曾见过这个酒瓶?知道它是谁的?” 冬梅一脸茫然的摇头:“奴婢从未见过,也不知它是谁的。” “你可知这府里头,谁比较好酒?” “这……奴婢作为夫人的陪嫁丫鬟,到沈府还不足一个月,对府里的情况还不清楚,不好胡乱猜测。” 段明臣点点头,道:“就这么多,你先回去了。” 询问完谢蕙兰和她的丫鬟,段明臣稍微整理了一番思绪,根据前面二人的谈话,可以推断凶手最有可能是趁着煎药时将酒混入起阳汤中,作案时间应该是戌时末至亥时六刻之间。至于凶手是如何做的,还需要再审问其他人,看看是否能够找到线索。 段明臣决定调整一下顺序,先问管家和煮药丫鬟,最后再问沈豫竹和姜姨娘。 管家沈忠垂着手,笔直站立,忠厚的脸上带着难掩的哀伤。 “老奴在沈家伺候了三十余年,从老爷十岁开始,老奴就跟在他身边了。老爷为人宽厚仁德,万万没想到,竟然就这么突然去了,真是天妒英才……” 沈忠边说边用袖子抹眼泪,显然对主人的英年早逝十分悲戚。 锦衣卫厂花基情录_13 段明臣不得不劝他节哀,安抚了两句,才切入正题。 沈君儒发病时的情形,沈忠的说法跟谢蕙兰和冬梅吻合,他接到冬梅的汇报,感觉事态严重,立刻派人骑快马去了最近的医馆,把大夫请回家抢救,可惜还是回天乏术。 段明臣问:“昨晚戌时至亥时,你在什么地方,做了什么事?” 管家一怔,下意识的辩解:“大人,您该不会怀疑老奴吧?” “这个问题关系重大,我会询问府里的每一个人,你无须紧张。” 管家于是答道:“昨天戌时至亥时,我一直在核对魏家送来的礼单,清点聘礼的数量并记录在册,当时账房老张跟我在一起,他可以为我作证。” 段明臣感觉自己像走进了误区,站起身,慢慢在房间里踱了两步。 凶手作案时间是戌时末至亥时末,然而,任何一桩谋杀案,最重要的是作案动机,而这个动机,显然不会是昨晚才形成。 于是段明臣让管家沈忠把白天府里发生的事情都叙述一遍。 沈忠回想了一遍,缓缓道来:“最近府里一直在忙着准备小姐出嫁的事宜,小姐是老爷唯一的女儿,嫁妆方面自然不能马虎,以免失了我们沈府的脸面。小姐自己对此也非常重视,今儿一早,绣坊将东西送过来,小姐亲自去看,却发现对枕和被褥上面绣的鸳鸯竟然用错了线色。” “小姐对此很生气,责令绣坊重做,可是绣坊却说她们收到的指示就是这个颜色,而且,现在绣坊非常忙,人手严重不足,就算要重做,只有不足两天时间,恐怕也来不及的。” “小姐为此心情非常糟糕,在逛花园散心时,听到两个长舌的仆妇拿这事说笑。这两人都是伺候姜姨娘的,其中一个还是姜姨娘的奶妈。她们讥讽小姐说,不过是嫁个寒门书生,却恨不得把整个沈家都搬空了,这么丰厚的嫁妆还不满足,硬要鸡蛋里挑骨头诸多要求。” “小姐一听就给气得哭了,她本就身子弱,这么一闹腾就病了。老爷听说此事,勃然大怒,要将那两个长舌仆妇家法处置,打四十杖后逐出府去。姜姨娘闻讯赶来,哭着跟老爷求情,希望能饶了自己的奶娘。” “这一来却犹如火上浇油,老爷痛骂姜姨娘御下不严,上梁不正下梁歪,甚至怀疑是她指示仆妇背后嚼舌,搬弄是非。姜姨娘不服顶撞了几句,却更激怒了老爷,老爷扬言要把她送到乡下庄子上去。” “恰巧少爷从外头回来,听到这事也吓坏了,赶忙跑去给姜姨娘求情。少爷素日游手好闲,读书也不上进,老爷早就对他不满,见他还帮着姨娘忤逆自己,气不打一处来,劈头给了他两记耳光,大骂他是败家子,说死后宁可将家产充公,也绝不留给他!” 段明臣皱着眉听到这里,忍不住的打断:“等等,依你看,这是老爷的一时气话,还是他真心是这么打算的?” 沈忠叹道:“不瞒您说,大少爷这些年越发不成器,老爷对他不满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只不过,这么当众说出来,还是第一次,可见真的是失望透顶。老爷常感叹:少爷若是有小姐三分之一的才智,沈家就后继有望了。不过,小姐终究要外嫁的,老爷续弦也是想再生个嫡子,以便继承家业。” 段明臣暗想:沈君儒丧妻多年,身边只有一个姨娘,可以推断他并不是重色/欲之人,最近却一直在服用起阳汤,可见求子心切。 段明臣问道:“当时沈少爷挨了打,是什么反应?姜姨娘又是什么反应?” “少爷似乎有些不服,梗着脖子跪在地上。姜姨娘则被吓得脸色发白,当面不敢再多言,只不过等老爷离开后,她就开始小声哭骂。” “她骂谁?” “骂……骂夫人……”沈忠似乎有些难堪,但还是决定照实叙述,“姜姨娘骂夫人狐媚子,天天霸着老爷,勾得老爷偏心,把他们母子往死里逼。” “这么说,姜姨娘和沈夫人平时有矛盾?” “说实在的,夫人过门不足一月,平时也足不出户,呆在自己的房里,偶尔出来也都是很和善,矛盾真的谈不上。只不过因为夫人新嫁,老爷自然会多宿在她房里,姜姨娘为此吃醋罢了。” “后来这嫁妆的事情如何处理的?” “由于时间紧迫,婚礼就在后日,老爷便下令,让府里所有会针线的丫鬟婆子去绣坊帮忙,连夜赶工,重新裁剪绣制绣枕和被褥。” “也就是说,昨天晚上所有的丫鬟婆子都去绣房干活儿?” “沈府上下共有一百三十一口人,除了老爷夫人姜姨娘少爷小姐这五位主子,其余一百二十六人皆是伺候的,这其中有八十二人是男丁,大部分是扫地、喂马、打杂、干粗活的,晚上都不会留宿在府中,护院也只会在外围呆着,不会进入到女眷住的后院。 丫鬟婆子有四十四人,其中三个婆子年纪大了眼睛不好使,可以去绣房干活儿的只有四十一人。不过小姐和夫人晚上总是需要人伺候,便留了小姐房里的春雪、夫人房里的冬梅和负责煮汤药的秋莲,其余三十八人都去了位于西厢的绣房通宵赶工,直到子时才回房歇息。” 段明臣心想,这样的话,这三十八人倒是排除嫌疑。 段明臣又问:“在这个府里头,贪杯好酒的有哪些人?” 管家道:“府里头做粗活的下人,不少人都喜欢喝上几杯,但是老爷严令禁酒,所以他们是决计不敢把酒带入府内的。” 段明臣质疑道:“如果真的人人都严格遵守禁酒令,那为何这瓶酒会出现在厨房?” 管家不解的反驳:“老奴认为,厨房有酒并不奇怪,做有些菜式时也需要用到酒这味调料吧?虽然老爷对酒过敏,但并不禁止做菜时用酒,只是他不会吃这道菜罢了。” 段明臣摇摇头:“一般做菜用酒,只要普通黄酒即可,可这瓶却是五十年陈梨花白,十分少见,就算沈府是富贵之家,也不会用这么昂贵的酒来当调料吧?” 管家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这瓶酒竟是如此稀罕的品种。段明臣给管家展示了那装了梨花白的精巧小酒瓶。 管家拿在手里,翻来覆去的仔细看了看,皱眉道:“大人恕罪,我真的没见过这瓶酒,也不知道它会是什么人偷偷带进府的。” 段明臣观察管家的神色,似乎并不像作伪,便收起了瓶子。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就上榜啦,感谢各位小天使的热情,么么哒,爱你们~~ ☆、归去来兮 段明臣跟管家聊完,天色已昏暗,忙了一天,腹中也感到有些饥饿。 管家很有眼色,立刻道:“段大人和诸位锦衣卫大人查案辛苦了一天,老奴让厨房准备了简单的饭菜,若不嫌弃,便在沈府用晚膳吧?” 段明臣虽然断定凶手应该还在府中,但在如此重兵戒严之下,料想此人也不敢轻举妄动,于是便接受了管家的好意。 管家一边吩咐下人把饭菜端来,一边不无担忧的问道:“顾大人出门之后,至今尚未返回……您看……” 段明臣全神贯注的在查案,若不是管家提醒,他几乎都忘记顾怀清这茬事了,当下不以为然的摆摆手道:“顾大人想来已经回宫了,不必等他。” 管家担忧的看了段明臣一眼,顾怀清是东厂红人,又深受皇帝宠信,看他气鼓鼓跑出去的样子,是不会善罢甘休的。不过看段明臣气定神闲的,管家也就不再多说,按照他的吩咐去安排了。 饭菜上来,十几个高大健壮的锦衣卫一字儿排坐开来,两眼放光的盯着面前的饭菜。 查案可是个体力活儿,从清晨忙到傍晚,锦衣卫们个个都饥肠辘辘了。 虽然兄弟们都饿得眼冒绿光,段明臣还是先用银针试了毒,确认没有问题后,才一声令下:“开饭!” 十几双筷子同时开动,飞快的扒拉碗里的饭菜,一时间只听到嚼咽食物的声音。 眨眼的工夫,十几个菜碟就见了底,连菜汤都被浇到米饭上吃了个精光。 负责打饭的厨娘不无同情的想,看着这些锦衣卫衣着光鲜,耀武扬威的,敢情平时的伙食都很差,可怜见得,个个跟从牢里放出来的一样。 段明臣吃完放下碗,察觉到厨娘异样的眼神,抬头冲她笑了笑,以示感谢。 谁知厨娘会错了意,以为他没吃饱,连忙殷勤地往段明臣的碗里加了一个馒头,还多给了一只卤猪蹄。 锦衣卫诸人一见,都忍不住窃笑起来了。 段明臣微恼,吼道:“你们,吃饱了就回去干活儿!” 一群人哄笑着作鸟兽散,段明臣放下碗筷,准备起身离去,突然听到门外传来一阵轻快的脚步。 顾怀清大摇大摆的闯进来,一屁股坐在他的对面,目光扫过一片狼藉的餐桌,最后将段明臣的碗抢过去,埋头吃起来。 段明臣一怔,顾怀清去而复返,这倒是出乎他的意料之外。原以为顾怀清被自己的话气跑,从此撒手不管这桩案子,那样的话,段明臣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没想到,顾怀清竟然又回来了,而且情绪似乎恢复了平静。如此能屈能伸,倒是让段明臣不敢小觑他了。 段明臣不动声色的打量他,顾怀清的样子跟早晨有点不同,头发似乎洗过了,发梢带着微微的潮湿,黑亮的长发没有束冠,只用一根檀木簪简单盘于脑后,乌黑如墨的发衬着白皙如玉的脸,真是赏心悦目,秀色可餐。 顾怀清任由他打量,也不说话,专心咬着手里的白面馒头,吃完馒头,又捧着猪蹄啃。他吃得很快,但吃相却很优雅,就连啃猪蹄的样子都不会让人觉得粗鲁。 顾怀清吃得差不多,抬眸看看段明臣,用手指指他手边的茶壶,示意段明臣给自己倒茶。 段明臣想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便配合的给他倒了杯茶。 锦衣卫厂花基情录_14 顾怀清吃饱喝足,用手帕擦干净嘴,清了清嗓子,才开口道:“喂,我有话要跟你说。” 段明臣微微一笑,做了个洗耳恭听的姿势。 ******** 话说,顾怀清被段明臣激怒,怒气冲冲的离开沈府,一路纵马狂奔。 东厂的手下想要跟上他,可惜马远不如顾怀清的快,很快就被甩掉了。 顾怀清策马扬鞭,极速驰骋,耳畔只听到呼呼的风声。春寒料峭,迎面扑来的冷风将他的脸刮得生疼,也让他激动的情绪冷却下来。 顾怀清自从入东厂,有皇帝宠着,又有东厂督主的义父罩着,年纪轻轻大权在握,行事不免张扬跋扈。他见多了巴结讨好他的人,也看惯了内心不齿宦官表面却不得不恭敬的文官,像段明臣这样完全漠视他的人,却是从未有过。 段明臣的态度从初次见面便很冷漠,从一开始,顾怀清就看出段明臣不待见自己,也不情愿跟自己一起查案。 顾怀清心里憋着一口气,想要证明自己,想要他改变对自己的看法,于是在查案的过程中,他事事抢先,表现的格外积极,有时不免喧宾夺主,这样一来,反而越发让段明臣反感。 顾怀清虽然年轻气盛,却并不愚蠢,相反他很敏锐,否则也不无法在步步危机的宫廷里生存下来。被冷风一吹,他的头脑恢复了清醒,也察觉到自己的错误。 段明臣的话,一方面是警告他,让他不要喧宾夺主,另一方面却是故意激怒他,想把他逼走。如果自己真的一走了之,那岂不是正中段明臣的下怀,让他称心如意了? 顾怀清想通了这一点,胸中的郁结一扫而空,便想立即调转马头,重返沈府。 就在此时,他突然感觉丹田升腾起一股热力,一种熟悉而怪异的冲动在五脏六腑之间乱窜,搅得他心神不宁。 顾怀清心中暗暗纳罕,明明没有受刺激,也不是早晨,怎会如此?转念一想,便联想起他不小心吞下的那一小撮起阳汤药渣,没想到这药力如此霸道! 此时他身处京城郊外,四周渺无人烟。就算有人,他也不能做什么,毕竟身体的秘密绝对不能被人知晓。 顾怀清深吸一口气,抬头四顾,看见不远处有一个清水湖。 顾怀清当机立断,策马来到湖边,宽衣解带,除去靴袜,赤/裸着身体,沉入湖水中。 早春三月,湖水依然冰凉刺骨,饶是顾怀清内力深厚,也不免被激的打了个寒战,赶紧气沉丹田,运气行功,抵御湖水的刺骨寒意。 顾怀清蹙着眉,凤眸半睁半闭,身体浸泡在湖水中,抵挡着一波一波的情/欲,迫不得已,他不得不自己动手纾解一番。 攀至顶峰之时,脑海中不知为何闪过段明臣疾言厉色的模样。 压抑的喘息愈发急促,湖心渐生波澜,漾起一圈圈涟漪,片刻之后,复又归于沉寂。 片刻的失神之后,顾怀清恢复了理智,心中微恼,抬手劈出一掌,在寂静的湖心激起一声巨响。然后,他游回岸边,披上衣衫,升起篝火,一边披散着头发烤火,一边闭目沉思。 等头发和衣衫都干得差不多,已是日落西山,他飞身上马,披着夕阳返回城中。 ******** 浅浅的笑容令段明臣冷峻的面孔柔和了几分,可是看在顾怀清眼中,却显得十分欠扁。 小不忍则乱大谋!我忍! 顾怀清垂下眼帘,压抑住内心的暴躁,低头小声道:“今天白天的事,是我太冲动了。” 段明臣意外的挑眉,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可一世的顾怀清在跟他认错? 顾怀清继续低着头,道:“你说得没错,皇上旨意,你为主我为辅,我不该自作主张,挑战你的权威。我……我以后不会再令你为难了。” 顾怀清生性骄傲,说是飞扬跋扈都不为过,虽然没有说出道歉的话,但态度上明显是低头了。这在他来说,已是非常难得了。 看惯了顾怀清平时的锋芒毕露,这会儿低眉顺眼的模样倒是格外乖巧,像个闯了祸认错的小孩,令人不忍心责怪他。 段明臣不是小气的人,但对于顾怀清,他还是放心不下。老虎就算暂时收敛了爪牙,也不代表它就变成了温顺的小猫。 “顾大人这么说,段某不敢当,只望你不要再因私怨而伤人。” “你放心,那个沈豫竹我不会再动他。”顾怀清郑重其事的保证,“至少在此案未了结之前,我不会动他。” 等到这案子结了,再跟那色/胚算总账!顾怀清低垂的眼角流露出一丝戾气,但很快掩藏起来。 段明臣也无意护着那个登徒子,只是为了破案暂时还不能让沈豫竹有事,至于以后沈豫竹怎么样,他可管不着了。 段明臣看了一眼顾怀清,有点闹不明白他为何如此执著于此案。虽然说东厂也有刑侦职能,但更多的是负责监视朝廷重臣和锦衣卫的,查案通常是锦衣卫镇抚司的事,段明臣不明白他为何非要掺和进来。 破案起早摸黑,累死累活的,万一查出来结果不如圣意,有过无功,吃力不讨好。在段明臣看来,顾怀清还真不如在宫里当个得宠的公公,来的更有前途。 不过,段明臣看出顾怀清决心坚定,执意要掺和到底,无奈只好违心的道:“有顾大人这句保证,段某就放心了。段某是个粗人,说话不会拐弯抹角,既然要联手办案,有句丑话我要说在前头。” 顾怀清寒星般的眸子微微闪动,道:“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顾大人既是助我办案,凡事须以我为主,听我的吩咐行事,不得擅作主张。”段明臣顿了一下,神情严肃的道,“顾大人若是不答应,段某只能上奏皇上,请他收回成命。我宁可丢了乌纱帽,也不敢奉旨跟顾大人一起办案。” “行了行了,不就是听你的嘛?以后我都会唯你马首是瞻!”顾怀清满口答应下来,歪着头想了想道,“我也有个要求……”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上榜啦,感谢编辑的信任,也感谢小天使们的支持,俺保证,会用绳命来码字滴,握拳!!! ☆、荒唐赌约 “请讲。” “不管你查出来什么,都不能隐瞒我。既然是合作,就要相互信任,有什么信息要及时分享,不能藏着掖着。” 段明臣颔首道:“没问题,关于案情,但凡我所知的,都会告诉你,绝不隐瞒。” 顾怀清满意的笑起来:“那就这么一言为定了!” 顾怀清伸出手,作出击掌的姿势,段明臣怔了一下,下意识的伸出手去。 啪地一声脆响,双掌相击,算是达成了同盟。 顾怀清盯着段明臣,带着几分挑衅的笑道:“敢不敢跟我打个赌?看咱俩谁先找出此案的凶手?” 段明臣明知是激将法,但也不免被激起了好胜之心。他在锦衣卫这么多年,不知侦破过多少疑难案件,比起初次查案的顾怀清,经验自然不可同日而语。顾怀清妄想赢过他,门儿都没有! 段明臣淡淡的道:“赌注是什么?” “嗯……”顾怀清低头沉思,突然拍手道,“有了!输的人去倚玉楼挂牌一日!” “倚玉楼?”段明臣呆住。 时下民风开放,行乐之风盛行,青楼和南风馆遍地皆是。倚玉楼,便是京城一家著名的南风馆。 “唔,看来段大人对那儿很熟嘛!”顾怀清眼波流转,笑得十分促狭。 段明臣自然没有逛南风馆的爱好,但锦衣卫掌管京畿重地的治安,承担监视侦查等重任,而这种风月场所鱼龙混杂,消息灵通,是收集情报的好地方。倚玉楼的头牌,便是锦衣卫的暗桩之一,段明臣为获取情报,也曾装作寻欢客光顾过倚玉楼。 段明臣望着顾怀清艳美绝伦的脸,心想,他这般模样,便是头牌也远远不及。要是去倚玉楼挂牌,那帮狂蜂浪蝶岂不要挤破了头,踩塌了门槛? 段明臣想象一下那场面,都觉得十分有趣,忍不住勾了勾嘴角,嘴上却还是道:“我劝你还是三思,朝廷命官涉足这种风月场所,是要被言官弹劾的。” 顾怀清张狂的大笑:“哈哈哈!段大人是在担心自己吧?” 段明臣挑眉:“怎会?我只是担心顾大人果真去挂牌,恐怕皇上会怪罪。” “段大人也太自负了吧?鹿死谁手还未可知呢!怎么样,敢不敢跟我赌?” “有何不敢?”段明臣深深看了顾怀清一眼,“大不了……到时我一掷千金,去倚玉楼把顾大人买下便是。” 锦衣卫厂花基情录_150 顾怀清正思索着,万臻却突然板起脸,对着十个东厂高手大发雷霆:“东厂竟然养了你们这样一群没用的东西,让你们好生保护太后,结果呢?你们让本座如何跟陛下交代,亏你们还敢大言不惭的说不会玩忽职守?简直该死!” 万臻一通咆哮,东厂高手不敢辩驳,纷纷低垂着头跪下,一时间厅堂内静得连根针落地都能听到。 顾怀清劝道:“义父息怒,他们虽有责任,但罪不至死。依孩儿看来,这个案子是有人精心策划的,而且筹谋多日……” 段明臣突然打断道:“万督主,恕我冒昧,我想知道,那一晚你为何会去慈宁宫请安,跟太后聊了些什么?” 万臻看了段明臣一眼,冷冷的道:“本座与太后聊的内容,本不该说给外人,但段大人既然受命与清儿一起查案,本座便破例说与你听。其实,早在太后摔倒昏迷前,梁婉小姐就曾来东厂求助,说有人写恐吓信,威胁太后的生命安全,因此本座才会增派人手去慈宁宫守卫。后来太后摔倒昏迷多日,身体每况愈下,本座忧心太后的安危,又怕有心怀不轨之人骚扰太后,所以才在得知太后苏醒后就赶过去,建议太后增派一些人手,同时将慈宁宫上下彻查一遍,不过太后觉得本座小题大做,遂拒绝了。” “多谢督主告知。”段明臣又道,“督主离开慈宁宫时,太后的精神状态如何?当时她身边还有何人伺候?” “太后看起来有些疲倦,谈话时不时的打呵欠,但神智还是清醒的。本座离开时戌时末不到亥时,太后的寝宫只留下宫女紫蔲陪夜,太监钱喜则在寝宫外面伺候。这二人在慈宁宫伺候多日,看起来倒是老实本分的奴婢。” 段明臣看着万臻的眼睛,问道:“督主是绝世高手,依督主看,是否可能是武功高强的刺客偷偷潜入慈宁宫杀害太后?” 万臻摸了摸没有胡子的下巴,沉思了片刻,道:“虽然本座派出的是东厂最精锐的高手,然而所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真正的高手可以做到踏雪无痕,落叶无声。本座无法否认,这种可能性也是存在的。” 东厂头领张了张嘴,似乎想要申辩,然而终究摄于万臻的余威,不敢出口辩驳,但看得出来内心并不服气。 段明臣点点头,说道:“多谢万督主和诸位公公的配合,我的问题问完了。” 万臻饶有兴趣的问道:“听说你们已经审问了宫人和太医,清儿还带人搜了皇后妃嫔们的宫殿,对破案可有头绪了?” 顾怀清眨了眨眼,正要回答,却被段明臣使了个眼色。 “此案牵涉重大,陛下嘱咐我等一定要守口如瓶,在拿到可靠的证据前,不可以随意透露。故而请督主见谅!” 段明臣的话说得冠冕堂皇,滴水不漏,而且皇帝的确是这么个意思,顾怀清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能略感歉意的看着万臻。 万臻不以为杵的笑了笑:“看来段大人的确是深得君上的信任,祝你们早日破案,不负陛下所托。” “多谢督主吉言,我和怀清自当尽力!”段明臣对顾怀清使了个颜色,又对万臻道,“时辰不早,宫门就要关了,我等告辞了。” 万臻诧异道:“怀清今晚也要回府?” 顾怀清的俊脸一热,这段日子他都宿在东厂,但如今段明臣回来了,他自然舍不得不陪着他,于是支吾道:“忙得好几日没回去,得回去看看了。” 万臻看了看局促不安的顾怀清,又看了看段明臣,意味深长的道:“回去看看也好,只不过东厂始终是你的家,这一点,清儿不要忘记了。”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夫夫双双把家还了,巴扎黑!! ☆、第157章 新的线索 顾怀清和段明臣并肩从东厂走出来,宫殿梁下垂挂的八角流苏宫灯将他们的背影拉得老长。 秋日的夜晚格外萧瑟,屋顶落了一层白霜,远远望去如薄雪般皎洁澄亮。 顾怀清走到门口,突然停住脚,对段明臣道:“涉案的人问得差不多了,我让他们释放慈宁宫的宫人吧?” 段明臣含笑看了顾怀清一眼:“放他们自由,然后再暗中命人监视,看看有没有人会露出狐狸尾巴。是个好主意!” 顾怀清的心思被段明臣点破,嗔怒道:“你就不能稍微装得笨一点嘛?” 段明臣凑到他耳边,亲昵的打趣道:“我们怀清聪明绝顶,我若是太笨了,怎么配得上你?” 顾怀清听得心口微甜,但想到悬而未决的案子,不由得叹了一口气:“别夸我了,这都过去两天了,这案子还是没有一点进展,至今一点头绪都没有。能不能按时破案,我心里真有点没底……” 段明臣笑道:“怎能说没有一点进展?至少我们搜集了很多讯息和口供,这里面就含了很多线索。你别心急,回去我们好好整理和讨论一下,没准就有头绪了。” “好哇!”顾怀清的眉头舒展开来,“说起来,你走了这么久,你家雪球长大了许多呢!” “雪球?”段明臣不解的问道。 “就是你收养的那只小白猫啊!每天来我这里蹭吃蹭喝,还霸占虎妞的窝,你再不回来啊,就要变成我家的猫了。” 段明臣这才想起顾怀清送他的那只瘦小的白猫,不由得莞尔一笑:“我离开这么久,多亏你照顾它。” 顾怀清摆摆手道:“无妨,反正虎妞也喜欢它,什么好吃的都会留给它一份,我只是让管家每次多煮点鱼就行了。” 两人有说有笑的出了皇宫内城,正要骑马回家,突然一辆停在路边的雕花马车靠过来,挡住了他们的路。 “顾大人!”马车的帘布掀起,露出一张朱颜雪肤的美人脸,正是太后的侄女梁婉。 “梁小姐,你怎会在此?”顾怀清惊讶的问道。 梁婉穿着一身雪白的孝衣,俏脸苍白,鼻尖冻得通红,情绪却十分激动,从马车里伸出手,一把拽住顾怀清的胳膊:“顾大人,我等了大半天,可算是等到你了!” 这天寒地冻的夜晚,即使坐在马车里,也难以阻挡刺骨的寒意。一个娇贵的少女忍受着严寒,专程来宫门外等候顾怀清,显然不可能是没事闹着玩的。 段明臣盯着梁婉抓住顾怀清的小手,剑眉微挑,眸光冷了几分。 顾怀清察觉到段明臣身上传出的凉意,便使了一个高明的卸力,从梁婉手里挣脱出来,低咳一声道:“不知梁小姐如此着急寻我,所为何事?” “这……”梁婉颇为忌惮的看了段明臣一眼,段明臣却跟铁柱一样立得稳稳的,丝毫没有回避的意思。 顾怀清介绍道:“这位是锦衣卫同知指挥使段大人,最是严谨持重。梁小姐有话但说无妨,无需担忧。” 段明臣并不因顾怀清送他高帽子就释怀,眯着眼看向顾怀清,顾怀清冲他咧嘴一笑,颇有几分讨好的意味。 当着外人的面,段明臣不好落他的面子,于是丢给顾怀清一个警告的眼神,意思是回家再跟他算帐,嘴上却客气道:“梁小姐在此等候,是否为了太后而来?” 梁婉的俏脸上露出几分戚容,哀声道:“我因为给母亲过寿,回家小住两日,没想到……太后娘娘竟然说没就没了……我想要见一见太后的遗容,可是却被挡在宫门外,不许我入内探望……” 梁婉红着眼圈,拿出绢帕捂住脸,香肩抽动,无声的抽泣着。 段明臣和顾怀清都是大男人,对女子的眼泪都挺没辙的。 顾怀清硬气头皮劝道:“梁小姐节哀,你的孝心感人,但别忘了保重自己的身体。” “大人莫要安慰我了,我已经听说了 ,太后是被人谋害,死于非命,对不对?”梁婉抬起含泪的眼,凄然道,“我早就预料到了,有人处心积虑的要杀死太后,我为此特地跑去东厂求助,可惜……还是没能救得太后性命。” “你的确对太后忠心,这事儿不能怨你,你已经尽力了。”顾怀清并不擅长安慰人,绞尽脑汁也只找出这么几句干巴巴的话,段明臣都替他着急,却坏心的故意不出声,看他笨拙的应对。 好在梁婉毕竟是个教养极好的女子,哭了几声就停止了,沙哑着嗓子问道:“不知大人是否已查明杀害太后的凶手?” 顾怀清叹了口气,摇头道:“虽然收集了一些线索,但还不足以破案。梁小姐或许能帮到我们。” “怎么帮?”梁婉含泪的美目露出一丝茫然。 “梁小姐在太后身边侍奉应该有好几年了吧?你是太后娘家的人,太后的事情,不管明的暗的,想必你多少都会知道一些,太后有哪些仇人,我相信你也会有数。你还记得,上次你来东厂求助时,我问你的话么?” 梁婉眨了眨眼,道:“大人上次问我,什么人跟太后有深仇大恨。” “没错!”顾怀清认真的看着梁婉道,“实不相瞒,太后是被十分残酷的方式虐杀,杀她的人必定是她的仇家,而且是有深仇大恨,才会用这么极端的手法。当时你回避了这个问题,想必有一些忌讳,但如今太后已薨,我希望你不要有任何隐瞒,把你知道的和怀疑的一五一十的告诉我,只有这样,我们才能早日破案,揪出真凶。” 梁婉轻轻的叹了口气,道:“其实大人误会了,那一日我没有回答你的问题,不是因为有忌讳,而是觉得没什么必要。我十二岁那年,被家族选中,送入皇宫侍奉太后,迄今已八年之久,经历了两任帝王的变迁,也看惯了宫中的明争暗斗。这些年来,太后是树敌不少,但能够得上资格做她敌人的,都已经不在人世了,否则,太后也坐不上后宫第一人的宝座。” 段明臣皱眉道:“你的意思是……那些人都被太后……” 梁婉冷静的道:“段大人有所不知,后宫之斗,虽然不见硝烟,却比刀光剑影的战场更为残酷,最后的赢家往往只有一人。这是后宫的生存之道啊。” 顾怀清提醒道:“但是,即便是人都死了,也可能有亲友为她复仇吧?你再仔细想想看。” 梁婉秀眉微蹙,道:“经大人提醒,倒是让我想起了王嬷嬷的死。那一日,王嬷嬷突然匆匆忙忙从外面跑回来,看起来神色很惊慌,她让太后屏退左右,关上门单独跟太后密谈。我当时没有走远,在走廊上逗鹦鹉玩,隐约听到王嬷嬷提到什么庄妃、琼华殿,然后没多久就听到里头传来一声惨叫声,但是没有太后吩咐,大家都不敢闯进去,等到太后唤人入内时,却发现王嬷嬷已经气绝倒地,被太后扼死了……太后也像受了巨大的刺激,失去理智似的大喊大叫,砸坏许多物品……” “你可记得,太后当时喊叫了些什么话?” 锦衣卫厂花基情录_151 “太后说,庄妃你这个假惺惺的贱人,活着斗不过我,死了还在那里装神弄鬼,哀家才不怕你,有本事你活过来,咱们再斗一回!” 顾怀清和段明臣相视一眼,都感觉这似乎是一条珍贵的信息,王嬷嬷被太后杀死一直是个谜,而如今总算有了一点线索。 庄妃……这条新的线索,倒是值得好好探寻一番。 顾怀清又问:“当日你来东厂求助,手腕上有被抓伤的痕迹,是不是太后所为?” 梁婉默默地点了点头,但还是解释道:“太后的神智不清,性情也暴躁易怒,情绪失控的时候就会有暴力伤人的倾向。她以前不是这样的,就是最近这段日子,突然变了性子,为何会如此,我也是百思不得其解。我还偷偷让人检查了她每日服用的药方,吃的食物,甚至用的熏香胭脂,但都没有发现任何毒性。” “太后身边伺候的人,四大宫女还有太监钱喜,你对他们了解如何,他们之间彼此的关系如何?” “四位宫女之中有青桂和苏合是跟随太后超过五年的老人,白芷和紫蔲是今年新选入慈宁宫的,白芷是尚寝局推荐的,而紫蔲则是我无意间发掘出来。我去尚宫局挑选香料,发现有个宫女调的香很有特色,叫过来问了几句,发现她不但善于调香制粉,人也聪慧细致,便推荐给了太后,太后也很喜欢她,很快就提拔为一等宫女。 这些宫女之间,虽然偶尔也会因为争宠而有小小摩擦,但总体来说关系还算融洽。太监钱喜是个老实的性子,话不多,但做事还挺卖力。嗯……紫蔲貌似跟钱喜关系很好,两人是老乡来着,我曾经看到钱喜身上佩戴了紫蔲绣的荷包。” 顾怀清问得差不多,见梁婉冻得嘴唇紫红,单薄的娇躯瑟瑟颤抖,不由得道:“感谢你提供的信息,对我们很有帮助。入宫拜祭太后的事,我见到陛下会帮你说一说,你且放心回去吧。” “有劳大人了。”梁婉福身一礼,目光幽幽的凝望巍峨高耸的皇宫,呢喃道,“太后待我有恩,教会我很多东西,我把最美好的年华也留在这里。如今太后薨逝,我想我以后也不会再进宫了,希望能最后拜别太后。八年,恍若黄粱一梦,如今,梦也该醒了……” 作者有话要说:  天寒地冻,要不要来点肉汤滋补一下呢? (?w?) 想喝肉汤的,让我看到你们热情的小手~(●'?'●)?? ☆、第158章 品茶夜谈 马蹄踩在青石板上,发出清脆的踏踏声。 顾怀清不急不缓的骑着马,思索着方才梁婉的一番话,半晌,发出一声喟叹。 段明臣与顾怀清并辔而驰,听到他叹气,不禁莞尔道:“怎么突然叹气?莫不是舍不得那位梁小姐?” “瞎说什么呢?”顾怀清俊脸微窘,“这位梁婉小姐的目标可是皇后的宝座,又怎么会看得上我这种小人物?” “顾大人若是小人物,其他人就是蝼蚁了。”段明臣微微挑眉,“那怀清为何叹气?” “我只是在想,太后过世,梁家以后会如何?一个家族的兴衰,当真是瞬息万变,三十年河西,三十年河东啊……” “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今上年少有为,自然不会坐视外戚坐大,削弱梁家是迟早的事。” 顾怀清的脑中灵光一闪,冒出一个太过大胆、甚至大逆不道的想法…… 段明臣见顾怀清突然表情变得古怪,便问:“你又怎么了?” 顾怀清眨眨眼,把那个荒唐的念头压下去,笑道:“没什么,很晚了,我们快回去吧。” 顾怀清一夹马肚,飞快的疾驰而去,段明臣紧紧跟上,一前一后的回到了狮子胡同。 好几日不曾归家,一回到家就觉得分外亲切,顾怀清刚走到院子里,就听到两声喵呜,一大一小两个毛团从窝里爬出来,争先恐后的跑过来迎接,在顾怀清的脚边蹭来蹭去。 顾怀清左手抱住虎妞,右手托起雪球,各亲了一下,开心的笑道:“两个小乖乖想不想我啊?” 段明臣也忍不住伸出手去抚摸猫咪,虎妞乖巧的蹭了蹭他的手,但小白猫雪球却有点认不得他的了,一双蓝绿异色的猫瞳警惕的瞪着他。 这也难怪,毕竟段明臣没养雪球几天,还处出感情呢,就被派出外办差,好多天都没回来。雪球一直跟着虎妞,吃喝睡都在顾家,对段明臣这个名义上的主人没啥感情。 顾怀清幸灾乐祸的大笑:“我就说嘛,雪球已经成我家的了,不认你这个主人了!” “什么话,咱俩还需要分你我么?你的就是我的,我的自然也是你的。” 段明臣理所当然的说着,像变戏法似的从袖子里掏出一小块牛肉干,在雪球的鼻子前扬了扬,雪球立刻用舌头舔了舔鼻子,跟着段明臣身后喵喵叫,馋相毕露。 “你这馋猫!”顾怀清怒其不争,戳了戳雪球的小屁股。 雪球浑然不理,叼住牛肉干就大吃大嚼,狼吞虎咽,虎妞也不甘示弱,跑过去跟它抢食,两只猫撕扯着一块肉干,你争我抢,不亦乐乎。 顾怀清饶有兴致的看着两个小家伙吃食,心情也莫名的愉悦起来。 段明臣牵起顾怀清的手,捏了捏他的手心,柔声道:“外头冷,我们去屋里。” 屋里一灯如豆,墙角的鎏金辟邪香炉吐着袅袅青烟,红泥小炉上的青瓷茶壶发出沸水翻腾的咕噜声。 顾怀清姿态优雅的沏茶,清新的茶香弥漫在屋子里,他将一只青翠欲滴的茶杯端到段明臣的面前,做了一个请君品尝的动作。 段明臣捧到面前,先是放到鼻子下面深吸了一口,感觉一股扑鼻清香袭来,脑子都瞬间清醒了不少,在顾怀清充满期待的目光下,他端起茶碗轻轻抿了一口,赞道:“好香的茶!” 顾怀清道:“是不是特别香?” 段明臣点头,问道:“这是什么茶?香气如此浓郁,我竟从未喝过。” 顾怀清得意的笑笑道:“这茶是新品种,有个挺吓人的名字,叫做‘吓煞人香’。” “这名字……挺古怪的。”段明臣又喝了一口,“不过,倒也贴切,确实是香得吓煞人。” “对,用来提神是极好的。” 段明臣忍不住笑道:“大晚上的喝这么提神的茶,是准备通宵不睡了?” 顾怀清认真的道:“不,只是想跟你讨论一下案情。白天在宫里人多眼杂,又吵闹,晚上只有咱俩,正好静下心来好好分析。” 段明臣道:“这案子确实有点复杂,正该理理思绪,去伪存真,找出真正的线索。” 顾怀清建议道:“我看你之前做过一些记录,我心里也记了一些疑点,我们把各自的发现先罗列出来,然后再行商讨。” 段明臣表示赞同,从怀里拿出他做了记录的几张纸片,顾怀清便命小厮取来笔墨和一叠纸,两人各执一只笔,开始书写起来。 过了大概一刻钟,两人几乎同时停下笔。 段明臣率先说道:“我整理了各人的证词,将当晚案子发生的时间和人物按顺序罗列了下来。” 顾怀清凑过去,仔细阅读段明臣写的时间清单。 酉时初刻,太后苏醒,紫蔲命人去请陆太医,同时通知皇帝和万督主。 酉时二刻,陆太医至慈宁宫,替太后诊脉开药,并留下观察太后病情。 酉时五刻,皇帝和皇后至慈宁宫,一刻钟后离开。 戌时初刻,太医第二次诊脉。白芷突然病倒,紫蔲让钱喜顶替她,伺候太后。 戌时末,万督主至慈宁宫请安,一刻钟后离去,寝宫外的宫人最后一次听到太后的声音。 陆太医第三次诊脉,称太后病情稳定,遂离开。 亥时初,太后上床安寝,紫蔲留在里间,而钱喜在外间伺候 大约子时(不甚确定),紫蔲声称听到太后床边的窗户响,钱喜说看到一道黑影从窗里窜出,但他们都以为是猫。 寅时,紫蔲发现太后身亡,但遗体衣衫齐整,外表看不出伤痕。 顾怀清点点头,继续往下看更有意思的人物分析。 紫蔲 来历:半年前由梁婉推荐到慈宁宫,最早伺候先帝淑妃,后在尚宫局任职。 特征:性格冷静沉稳,擅长调香、梳头、制作脂粉 锦衣卫厂花基情录_152 疑点:作为太后贴身婢女,从酉时至寅时都在寝宫里,却没有察觉太后被虐杀。听到窗响,却没有起身查看。绣荷包送钱喜,跟钱喜似有暧昧。 动机:无 不在场证明:亥时至寅时,在寝宫里,只有钱喜可以证明。 白芷 来历:在慈宁宫伺候超过五年 特征:肠胃偏弱。明哲保身,希望能平安离宫 疑点:为何会突然吃坏肚子 动机:摆脱太后的残暴? 不在场证据:充足,因病卧床,无法伺候太后 钱喜 来历:原先是宁贵妃宫里的太监,五个月前,因擅长养猫而被调至慈宁宫 特征:木讷寡言老实,擅长饲养宠物 疑点:他饲养的波斯猫为何突然发狂抓伤太后?看到黑影从太后窗里飞出,却没有出声警示。在他的屋子里找到疑似烧毁的字条,还有紫蔲送的荷包,与紫蔲关系似有暧昧。 动机:无 不在场证明:亥时至寅时,只有紫蔲。 陆正熙 来历:京城人士,五年前进入太医院 特征:年轻有为的太医,有名的妇科圣手,太后指定的御医 疑点:他可以将凶器(针)带入寝宫,他的针灸针跟太后伤口可以吻合。 动机:无 不在场证明:亥时之前,他已离开慈宁宫 十名东厂侍卫 来历:身家清白的东厂公公 特征:武艺高强,一流高手 疑点:有足够的武功刺穴杀人 动机:无 不在场证明:充足,彼此可以作证。 万臻 来历:东厂督主,入宫三十余年 特征:武功高强,在宫中根基深,势力庞大 疑点:有足够的武功刺穴杀人 不在场证明:宫人作证,他戌时末离开了慈宁宫 顾怀清看到最后万臻的名字,皱起了眉,道:“我义父怎么也在上面?” 段明臣语重心长的说道:“怀清,我知道你对万督主感情深厚,但我们是在审理一桩复杂的案子,必须保持客观的立场,不要被个人感情左右了。” 顾怀清不太认同,反驳道:“那这样的话,是不是应该把皇帝和皇后也加上,他们那晚也去了慈宁宫,见过太后啊!” “也无不可啊,反正这会儿只有我们两人。”段明臣笑了笑,“不过,如果是皇帝陛下授意或亲自所为,他应该不会如此郑重的让你我彻查此案。作为皇帝,若是想让一件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是很容易的。” 顾怀清想了想,觉得很有道理,他心里最初的一点点怀疑也打消了。说真的,他也不敢相信萧璟会害死太后,而且还是用这么残忍的方式。太后虽不是萧璟的生母,但对他也是有扶持之恩,以他对萧璟多年的了解,萧璟不是那等残忍狠毒的君王。 顾怀清看完段明臣写的,嫌弃的说道:“你这写的毫无意义,不过是把大家都知道的东西罗列下来,鸡零狗碎,一点意思都没有,这些能帮到破案么?” 段明臣好笑道:“哦,我写的是鸡零狗碎,那你倒是写了什么好东西,给我瞧瞧。” “那是当然,我写的就有趣多了!”顾怀清哼了一声,双手高举自己写好的纸,举到段明臣的面前。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本来想早点更新,但是出了一些不愉快的事情,原本约了要给这篇文画个志封面的画手,在耽误了半个月后,突然撂挑子不干了,让我蓝瘦香菇+懵逼了一下午…… 具体情况大家也可以看看我的围脖,总归是……说什么也没意义,只能自认倒霉吧_(:3∠)_ 现在只能重新找画手,希望后面能够顺利qaq ☆、第159章 十大疑点 段明臣盯着宣纸上潇洒利落的行书,轻轻的念了出来。 破解此案的十大疑点: 一、给太后的恐吓信是何人所为,目的何在? 二、太后为何会突然性情大变? 三、太后为何掐死王嬷嬷?跟庄妃有关么? 四、波斯猫为何会突然发狂,攻击主人? 五、贵妃的金簪和窗台上的黄沙土,怎么会出现在慈宁宫? 六、太后的里衣为何会少掉一件? 七、凶器是怎样带进寝宫,是不是陆太医的针灸针? 八、钱喜住处的烧焦的字条和黑色的块状物,是什么东西? 九、杀人凶手到底有几人? 十、深夜出现在琼华殿的红衣女子是谁?她与庄妃什么关系? 段明臣念完第十条,皱眉问道:“前面九条都没问题,最后这条红衣女子,是从何而来?” 顾怀清解释道:“今天梁婉提到庄妃,我突然想起月前,就是你不理我的那一阵子,某天夜晚我在宫里执勤,听见琼华殿有女子的哭声传出来,那琼华殿本是庄妃生前居住的地方。我心中好奇,便进入琼华殿探查,却没有发现人影,只有一个火盆,里面有烧过的纸钱。我离开琼华殿时,远远的看到有一道红影出现在墙角,看身形像是个女子。” “为何当时你没有追上去?” “我正要追上去,却碰到了义父,被他叫住了说话。”顾怀清说到这里,迟疑的停顿了一下,才继续解释道,“庄妃虽然过世有几年了,但也许宫里还有人惦念着她,到琼华殿给她烧纸钱祭奠。虽然明面上宫里禁止私祭,但实际上这种行为是很难杜绝的,我们大多数时候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去深究。” “庄妃……”段明臣皱眉道,“我对宫里的事情不甚了解,只是以前听人说起过,庄妃曾深得先帝宠爱,但后来她为何会获罪被打入冷宫?” 顾怀清叹气道:“说到庄妃和柳家,那真是一桩悲剧。庄妃原名柳媛贞,京城人士,乃是工部都水司郎中之女,十六岁选秀入宫,深得先帝喜爱,专门为她修建琼华殿,椒房独宠了一年。庄妃虽然得宠,却并不恃宠而骄,性格温婉沉稳,待人宽厚有德,宫里上下都很喜欢她。 至于庄妃因何获罪,以至于怀着孕被打入冷宫,这的确是一个谜。降罪的圣旨上说她不敬君上,罔顾孝悌,但这一看就是欲加之罪。庄妃必然是因为犯了先帝的什么大忌讳,才会被如此重罚,非但她自己被打入冷宫,难产而死,而且柳家也因此被牵连,被人控告放纵奴仆霸占田地,庄妃的父亲被削去官职,没收家产,举家流放至辽东。恰逢那年辽东暴雪,酷寒异常,柳家老老小小数十口人全部死在流放途中,唉,想想也真是挺惨的……” 段明臣想了想,说道:“那位梁小姐在太后身边待了八年,对于庄妃获罪的内情,或许她知道些什么,只不过她不一定愿意说出来。” 锦衣卫厂花基情录_153 顾怀清赞同道:“我也这么想。庄妃之死本就是宫里的禁忌,宫里知道当年内情的人,恐怕是寥寥可数的,我们得想个法子跟梁婉再套一套话。我看梁婉是个聪明识时务的女子,就看怎么说动她了。” 段明臣嗯了一声,目光上移,盯在第九条上,缓缓的道:“对于此案的凶手,你有什么猜测?” “段大人这是在考我?”顾怀清颇为自得的斜睨了男人一眼,“你就承认吧,这次你也没有什么把握对不对?我看这次我一定能比你先找出凶手来,毕竟皇宫是我从小长大的地方,是我的主场。” “那么主场作战的顾大人,来给我解解惑吧。”段明臣戏谑的笑着,在顾怀清的脸上捏了一下。 “诶,说就说,别动手动脚!”顾怀清不乐意的拨开段明臣的手,严肃的说起来,“关于凶手,按仵作判断的,太后死亡的时间是在亥时到子时之间,这段时间在太后身旁伺候的只有紫蔲和钱喜。 只有两种可能性:第一种,紫蔲和钱喜是无辜的,没有参与杀人,太后是被黑衣刺客所害。第二种,他们两人参与了作案。 先说第一种可能性。子时前后,黑衣刺客潜入慈宁宫,从窗户里进入寝宫,杀害了太后,然后悄悄离开,在离开的时候不小心在花园里遗落了赃物金簪,踩过窗台时留下了黄沙土。 这里有两点说不通:首先,刺客进出慈宁宫,是如何逃过十名东厂侍卫的监视?东厂侍卫都确认,没有看到刺客出入,除非他们中间有人故意放水,否则几乎不可能逃过他们的眼睛。 其次,太后是被扎了许多许多针而致死,而且伤口深浅不一。刺那么多针,需要挺长的一段时间,而且刺完之后,伤口必然会流血,弄脏衣服和身体。可是次日太后被发现时,身上却是干干净净,看不出伤痕和血迹。 因此,我们可以推断,凶手带着针进入寝宫,制住太后的穴道,让她无法出声呼喊,在黑暗中刺了无数针,将太后杀死,然后摸到外面,取了一件干净的里衣,进来给太后换上,还擦干净她身上的血迹,把脏的里衣带走,然后凶手从窗口溜出去,出去的时候不小心遗落了赃物簪子,在窗台上留下黄沙土。 但是想想看,这么复杂的流程,刺客能够在不让人察觉的情况下完成吗?假设刺客是被人收买,潜入慈宁宫杀人,为何要选择如此麻烦的方式?一个绝顶高手,要让一个没有武功的病人死得无声无息,而且看不出伤痕,有很多种方法可以做到,为何偏偏要选择针刺?而且凶手怎么会知道太后的里衣放在哪里? 如果能完成这么复杂的流程,必然是个很细致的人,那又怎么会犯下低级错误,在窗台和花园里留下那么明显的证据?” 段明臣微笑颔首,用眼神鼓励顾怀清继续往下讲。 顾怀清清了清嗓子,继续往下说:“再说第二种可能性,假设紫蔲和钱喜是知情的,甚至参与了作案。如你分析的,这两人身上都有疑点,而且他们的关系暧昧,有合伙作案的可能性。 但是有一个问题,他们俩都不会武功,而从太后的伤痕判断,至少有一个高手用内力将针钉入太后要穴,才会导致她丧命。太后身上那些不足以致命的伤口,则可能是他们刺的。 那么至少还有一个武功高强的凶手,他是谁?是钱喜和紫蔲所说的从窗户里飞出的黑影吗? 但若他们和黑衣人是一伙的,他们不是应该掩护同伴吗?为何反而主动暴露同伙? 假如紫蔲、钱喜和黑衣刺客不是一伙,那另一个武艺高强的神秘人是谁?他是怎么逃过众人的耳目,出入太后寝宫的? 还有个令人费解的问题,紫蔲和钱喜为何会参与谋杀太后?是被人收买了,受人威胁,还是另有其他动机?要知道谋杀太后,可是要凌迟处死,甚至牵连九族的。一旦被人揭发,后果极其严重,一般人都不敢冒此风险。 而且,像紫蔲这样贴身伺候太后的大宫女,在太后昏迷的期间,她完全可以有别的方式,让太后无声无息的死亡,而不需要用这么匪夷所思的针刺虐杀太后。” 顾怀清说了半天,见段明臣只是安静的听着,便有些不满,将脸凑到段明臣面前,几乎抵到男人高挺的鼻梁,“我说了那么久,口都说干了,段大人倒是给点反应啊……” 顾怀清俊美的面容在烛光下恍若会闪亮发光,瓷白的皮肤竟挑不出一点毛孔来,琉璃般澄澈的眼眸慵懒的眯起,殷红的嘴唇弯起迷人的弧度,带着几分狡黠又几分撒娇。 段明臣的心被狠狠撞击了一下,脸上微微发烫,暗暗骂了一句妖孽,可是明知道是妖孽作祟,得道高僧还是忍不住痴迷沉沦,心甘情愿的被妖孽蛊惑堕落。 “来,喝点水润润嗓子。”段明臣端起茶碗,送到顾怀清的唇边,看那碧色的茶汤染湿了朱唇,嫣红柔软的舌头舔净嘴角的水渍。段明臣的眸色变得晦暗,身体也燥热起来,恨不得将那妖孽按在身下,就地□□。 然而,顾怀清却没有旖旎的心思,一颗心还扑在案子上,抿了抿唇道:“我感觉这个案子的疑点甚多,似乎每个人都有问题,但又抓不出到底关键点在哪里,总感觉差了点什么……” 顾怀清说到这里,苦恼的叹了口气,闭上眼靠在椅子背上,大拇指抵住酸胀的太阳穴揉了揉,从清晨忙到深夜,脑子一刻不停的在高速运转,便是铁人也要疲累了。 段明臣站起身,走到顾怀清的身后,宽厚温暖的手掌在他的后颈和肩膀上揉捏。 顾怀清闭着眼,脸上露出舒服的表情,放松身体享受段明臣的伺候,嘴里还指挥着:“唔……不错,那儿再用力点……哎,我说,你觉得我刚才分析得有没有道理啊?” 段明臣让顾怀清靠在自己身上,一边为他按摩,一边说道:“你分析得很有道理,那些疑点确实是破案的关键。不过,可能我们要想得更深一点。 你想想那个恐吓信是什么时候开始寄的?是十几天前。也就是说,凶手很早就开始筹划了,后来赏菊会发生的风波,太后被猫惊吓摔倒昏迷,乃至太后最后被虐杀,可能都是按照凶手的剧本来的。因此,我们可以断定,这是一场精心策划的谋杀,策划者心思缜密,熟知皇宫的规则,才能做得如此隐秘,不漏痕迹。 策划此案的凶手一定是跟太后有深仇大恨,或许是太后得罪过的人,庄妃可能是一个线索,我们可以顺着查一查。不过以你所说,庄妃的家人都死在流放途中,那还有什么人,愿意冒着被凌迟的风险,不惜一切的为她复仇?当然,也不一定就是跟庄妃有关,跟太后有仇的可能还有别人,太后当年也是个厉害的角色,否则也不能成为后宫第一人。” 顾怀清惬意的眯着眼,享受着段明臣的按摩,说道:“明日我入宫去仔细调查一番当年庄妃的旧事,看能不能找出一些线索。找出凶手杀死太后的动机,其他的疑点或许就能迎刃而解……” 段明臣嗯了一声,微微的皱起眉:“关于太后死亡的确切时间,我其实是有一点不同的看法,有没有可能更早一点……” 段明臣说完,却没有得到顾怀清的回应,低头一看,顾怀清的眼皮直打架,已是睡眼惺忪了。 段明臣揉了揉顾怀清柔软的头发,柔声道:“好了,不说了,我抱你去床上睡,好好休息一晚,明天我们再继续。” 顾怀清不置可否的嗯了一声,在段明臣怀里蹭了蹭,段明臣宠溺的亲了亲他的额头,双臂微微用力,将顾怀清整个人横抱起来,朝卧房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大家的鼓励,为了做出美美哒个志,我不会放弃哒!! 有一位好心的太太给我推荐了一个很棒的画手,已经基本谈定了,嗯嗯,希望这次我人品爆发,后面能顺顺利利的~ ps:精彩还在继续啊,之前有些读者的猜测已经蛮接近了,再有几章就真相大白啦~ ☆、第160章 清晨嬉戏 顾怀清感觉身体凌空而起,才从迷糊中惊醒过来,挣扎道:“哎,放我下来,我自己走。” 段明臣却牢牢扣紧他的腰:“地上湿滑泥泞,我抱着你,就不会弄脏靴子了。” 顾怀清感觉这姿势十分暧昧,但被段明臣抱住动弹不得,厚实柔软的狐裘披风裹着他,暖融融的倒也挺舒服。反正这大晚上的也没人看到,他爱抱就抱吧,顾怀清自欺欺人的将脸埋进段明臣的怀里。 别说,顾怀清看着清瘦,其实练得一身紧实的腱子肉,抱在手里沉甸甸的份量十足,也就是段明臣这样的高手,才能抱着他轻而易举,如履平地。 段明臣将顾怀清抱入卧房,平放在柔软的床铺上,替他脱衣除靴,盖好被子,柔声道:“好好睡一觉,明早我来叫你起床。” 谁知,顾怀清却伸出胳膊,一把揪住段明臣的腰带,乌溜溜的眼睛恳求的看着他,央求道:“大哥,留下来陪我睡。” 段明臣苦笑,心想我不仅想陪你睡,更想睡你,问题是你肯不肯? 这妖孽最擅长撩人,撩出火来却不负责灭火,跟他睡一床却什么都做不了,实在是一种煎熬,到时候一晚上都睡不好,第二天还怎么办案? 顾怀清见段明臣不说话,有点急了,二话不说扑上来扯掉他的外衫,将他拽进被窝里,整个人抱上去,蹭到他怀里,嘴里直道:“太冷了,你身上好暖和,给我暖暖啊!” 段明臣无奈的□□一声,搂住顾怀清躺下来,按住这妖孽的头,将他困在自己的臂弯,粗声道:“行了,都依你了,快睡吧!乖一点,别乱动,更不许撩拨我,否则后果自负!” 顾怀清练的雪玉功是走阴柔路子,体温较正常人低,夏季倒是挺舒服,但一到冬天就不好受了。而段明臣则正相反,一身纯正的纯阳内力,仿佛天然的火炉子,可暖和了。 顾怀清像畏寒的猫儿一样,下意识就趴到段明臣的胸口,舒舒服服的抱着人体火炉,不一会儿就打着小呼噜,陷入了梦乡。 段明臣望着臂弯里睡得像小猪的恋人,纵有满腹的情火,也不得不熄灭下去。 他微微低头,亲了亲顾怀清的额头,温柔的道:“晚安,我的卿卿……” 翌日清晨,顾怀清是被热醒的,感觉背后贴着一个热炭火炉,烤得他浑身冒汗。 顾怀清睁开惺忪的睡眼,一回头,只见段明臣眸光痴痴的望着自己,看他那样子应该已醒了多时,也不知他这样子看了自己多久。 顾怀清脸上一热,再低头一看,要命了!怎么身上的衣服都不见了,赤条条的躺在男人的怀里! 顾怀清咬牙切齿,狠狠给了段明臣一肘子,段明臣早有防备,轻松躲过,顾怀清不甘心,又撩起一脚去踢他,段明臣一翻身就顾怀清压在身下,咬着他的耳垂,佯怒道:“一醒来就对你相公拳打脚踢,想造反吗?” “什么相公,我还是你男人呢!再胡说八道,看小爷干不死你!”顾怀清一双清亮凌厉的凤眸气势十足的瞪着段明臣,身下的小小顾也像示威一般,精神抖擞的站立,硬硬的杵到段明臣的小腹上。 “就你?想干我?”段明臣露出危险的笑容,突然伸手下去,握住那不安分的小小顾,不轻不重的揉了两下。 “不……啊……”顾怀清的要害被攥住,被那冤家几下子就弄得浑身酥软,嘴巴也被男人堵上,霸道的吸吮他口中的津液。 顾怀清意乱神迷的躺在男人身下,享受着嘴唇和手指的侍弄,也感受到男人火热贲起的雄壮,他依样画葫芦的攥在手里揉弄,让男人也发出难耐的粗喘。 清晨正是男人最容易冲动的时候,两个都是血气方刚的青年,多日不见,积攒了一腔相思,一旦开了头,就如烈火燎原,无法遏制了。 顾怀清的身体年轻而敏感,无法忍耐很久,压抑的一声吟叫,咬着男人的肩膀泄了出来。可是段明臣就没有那么容易,顾怀清弄得手腕都酸了,那玩意儿却只是变得更加膨胀坚硬。 锦衣卫厂花基情录_154 “卿卿,心肝儿……给我好不好?”段明臣双目赤红,抚弄顾怀清的腿根,沙哑着嗓子央求道。 顾怀清感觉那粗涨的东西抵在自己隐秘的地方,阵阵搏动,蠢蠢欲动,让他一下子想起在闻香岛上的不太美好的回忆,那种身体被撕裂的疼痛,还有身为男子却被另一个男人占有的羞耻感…… “不,不好!段明臣,你别这样!”顾怀清激烈的挣扎起来,眼神带着惊惶和羞愤。 段明臣望着眼前摇晃颤抖的诱人雪丘,恨不得扒开他的腿狠冲进去,放肆的一干到底,然而他终究舍不得让心爱的人难过。看来这事儿还是急不得,得徐徐图之,让顾怀清尝到情爱的美妙滋味才行。 段明臣此刻箭在弦上,憋得额上直冒汗,偏偏顾怀清这妖孽还不停地扭动挣扎,蹭得他简直要发疯了,他只好搂住顾怀清央求:“好好好,我不进去,你把腿张开点,让我蹭出来。” 顾怀清禁不住男人的一再央求,又见男人实在憋得可怜,到底是心软了,同意把大腿借给段明臣泻火。 大腿间被摩擦得火辣辣的,男人性感粗重的喘息喷洒在他的脖颈上,滚烫的汗滴落在他的胸口,不知过了多久,只听一声闷哼,腿间被溅湿了一片…… 段明臣满足之后,细心的用干净的棉布清理了两人的身体,然后返回床上,从身后抱住顾怀清,亲吻他光滑白皙的脊背,道:“清清,要怎么样你才肯让我真正的做一次?我保证,一定会温柔,保证让你舒服,否则你就打死我。” 顾怀清嘻嘻一笑,刮着段明臣的鼻子道:“段大人也有这么猴急的时候啊!” 段明臣委屈道:“你不能老这样折磨我,早这样下去我会不举的!” “看你说的这么可怜……”顾怀清想了想,大发慈悲道,“好吧,等破了这个案子,我就答应你。” “当真?不骗我?”段明臣激动的双眼发亮,恨不得立刻就把案子给结了,然后抱着美人在床上大战三百回合,让这妖孽哭着叫哥哥求饶。 “骗你是小狗!”顾怀清摸着段明臣精壮的腰身,坏笑道,“但若是你破不了案子,就乖乖躺平了让我干,怎么样?” 段明臣闻言身体一僵,随即装作满脸不在乎的说道:“你若是想上我,我保证张开腿配合,绝不反抗。” 顾怀清不相信的睁大了眼,段明臣主动躺平,抓着他的手,抚摸自己块块坚硬如铁的肌肉,说道:“只不过,你看我这一身粗皮糙肉,抱起来应该没什么滋味,你说是不是?” 顾怀清想起在认识段明臣之前,他也以为自己喜欢娇软的女子,这么浑身硬邦邦的大男人,抱起来的确是没什么美感,而且估计还挺吃力的。他天生就是个懒性子,躺平了享受最适合他了,真让他去上段明臣,他还嫌累呢! 于是,顾怀清哼了一声,抓起被子蒙住脸,整个人缩进温暖的被子里。 段明臣平安度过了贞/操危机,暗叫一声侥幸,看着屋外天色尚早,又素知顾怀清喜欢赖床,便柔声道:“这会儿还早,我先起床,去镇抚司点个卯,你再多睡一会儿,我们卯时在玄德门汇合,一起进宫。” 顾怀清在被窝里嗯了一声,算是同意了。 段明臣穿上锦衣卫同知的官服,戴好乌纱帽,披上大红飞鱼服,缠好腰间的玉带,转过身望着被子里蜷成一团的顾怀清,黑亮柔顺的长发散在嫣红的枕头上,平添几分旖旎温柔。 低下头在顾怀清的头顶亲了一下,又隔着被子揉了揉他肉感十足的翘臀,段明臣才心满意足的迎着寒风出门。 走出卧房,穿过回廊,进入院子,就听到一长一短两声猫叫,段明臣循声望去,虎妞和雪球正蹲在墙角,屁股冲里,脑袋朝外,身上的毛炸开,尾巴变得跟松鼠一样蓬松粗大,嘴里呜呜的叫着。 通常猫只有在遇到危险时才会炸毛,发出呜呜的警告声,段明臣心下奇怪,于是走过去墙角,蹲下身体查看。 顾怀清盘下的这个宅子是个老房子,虽然经过一番修葺,但院子的围墙没有重新砌,墙角的地方有一个小小的破洞,平时虎妞和雪球会从这个洞溜出去玩儿,不过今天这个洞却被一个不速之客给钻了,一只不知从哪里来的小黑狗跑进院子里来。 小黑狗的面前躺着一个被撕开的黄纸包,它正低着头,吧唧吧唧的吃着一团纸包里散落出来的黑色块状物。两只猫的面前,则躺着一个白纸包,也是被撕开了,里面装着的褐色小颗粒,被吃得不剩几颗。 段明臣仔细一看,这两个纸包不是他带回的么?里面装的是从钱喜那里搜出来的疑似猫粮的东西,为了区分,他特地用不同颜色的纸包起来,准备带去让人检查的。 他装在挎包里带回来,早上估计是两只猫饿了,就从挎包里叼出了两个纸包,撕破纸包吃里面的东西。 段明臣记得太后的波斯猫是不吃黄纸包里的东西的,他将小黑狗赶开,抓了一点黑色块状物,放在虎妞和雪球面前,两只猫儿凑上去闻了闻,不感兴趣的走开了,又去舔白纸包里的褐色颗粒。 段明臣不动声色的走开几步,那只小黑狗立刻摇着尾巴冲过来,继续啃吃那一团黑色块状物,吃得口水滴答,像是无上的美味。 段明臣唔了一声,继而若有所悟的点点头,拍了拍手站起身,离开了顾府。 作者有话要说:  你们要的肉汤来了~ 冬日进补,多喝一点羊肉汤 23333 ☆、第161章 爱女心切 段明臣离开之后,顾怀清也没有躺多久,心里记挂着太后一案,睡也睡不着,于是索性起身洗漱,穿戴齐整后正准备出门。 这时管家却匆匆入内,对他禀告道:“大人,门外有一位官爷求见您。” 顾怀清抬头看窗外刚刚蒙蒙亮的天色,诧异道:“这么大清早的就有人来?来的是何人?” 管家道:“他自称冯柏,来自扬州,现任兵部员外郎。” 兵部员外郎不过是六品小官,而且兵部跟东厂井水不犯河水,八竿子打不上关系,这人跑过来找自己作甚? 不过,顾怀清既是皇帝面前的红人,溜须拍马、找他走门路的人也数不胜数,让他不胜烦扰。 管家见顾怀清不悦,忙解释道:“小的依照大人吩咐,已经婉言推辞,告知他大人不接受陌生人拜访,但是他坚持不肯走,已经在外头等了快一个时辰了。” 顾怀清皱眉道:“他有没有说明,找我何事?” 管家摇摇头,突然想起什么似得补充道:“哦,他说自己是丽嫔的父亲,一定要见大人,还试图塞给我一张好大的银票。” 丽嫔的父亲?!顾怀清一下子记起来了,丽嫔不就是姓冯,也是扬州人士吗? 顾怀清立刻道:“快领他到待客厅,我去见见他。” 丽嫔是个千娇百媚的美女,她的生父自然也差不到哪里去。冯柏的容貌儒雅而温润,眼角有几丝皱纹,却平添了几分成熟的风度。 冯柏给顾怀清施了礼,顾怀清也客气的让他坐下,吩咐下人沏茶招待。 二人坐定之后,寒暄几句,才切入正题。 冯柏拱手道:“下官冒昧造访,实在是有事相求。大人在宫中行走,应当听说过,前些日子赏菊会上,小女鲁莽,不慎冲撞了太后和贵妃,以至于惹得陛下动怒,下令禁足……” 顾怀清不置可否的嗯了一声。 冯柏恳切的道:“实不相瞒,下官只有这么一个孩儿,她母亲过世得早,我对她自幼溺爱,惯得她不知天高地厚,才犯下这样的错处。不过,所谓天下父母心,下官委实不舍得小女受苦,所以厚颜来才恳求大人。我知大人在御前行走,颇得圣心,只求大人能在合适的时机为小女美言几句……” 冯柏想起他疼爱的女儿在深宫受苦,七尺男儿竟忍不住红了眼圈,眼眶润湿,可见对女儿的溺爱疼宠倒不似作假。 顾怀清想到丽嫔在寒翠宫的怡然自得,不由笑着安慰道:“冯大人无需担忧,丽嫔小主虽然被禁足,其实并没有吃苦,日子过得颇为自在。” “是吗?”冯柏苦笑着摇头,看起来并不怎么相信。 他从怀里取出一只薄薄的红色信封,放到顾怀清的面前,“区区薄礼,不成敬意,无论成与不成,请顾大人务必赏脸收下。” 顾怀清推辞不过,就顺手接过来放在桌上。看冯柏的架势,如果自己坚持推辞,对方必然不肯罢休,不如先收下来让他安心。 顾怀清对丽嫔父女的印象不坏,对他来说,在皇帝面前提一句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便答应道:“有合适的机会我会跟陛下提一提,但不保证可以帮上忙。” 冯柏见顾怀清答应,自然欣喜若狂,连连作揖:“多谢大人,大人的恩德,下官没齿不忘!” 顾怀清看冯柏穿着虽素雅无华,但布料却是五十两银子一尺的苏绸,腰间的玉带坠饰是最上乘的和田玉,可见家底不薄。虽然皇帝选秀是要求适龄女子都参选,但实际上各地方执行时有许多猫腻,只要用钱财稍微打点一番,是不难逃过的。 顾怀清忍不住问道:“冯大人既是如此舍不得令爱,为何会让她进宫?” 顾怀清平素张扬惯了,想到就问出来了,不过这其实也是大实话,入宫为妃看似风光,实则步步危机,宫里女子大多都过得不幸福,一个弄不好甚至会下场凄惨,死无葬身之地,真正疼爱女儿的父母是不舍得送她们进宫受苦的。 冯柏无奈的叹了一声,道:“下官何尝舍得让小女入宫?顾大人有所不知,我虽不才,对于经商却颇有一番心得,冯家家底也算殷实。我只有这么一个女儿,不舍得她远嫁,本打算待她及笄后,寻一个老实本分的后生招婿入赘,继承家业。 小女幼时还是乖巧懂事,但及笄那年不知为何突然改变了主意,不肯听从我的安排,坚持要参加选秀,还逼我纳妾,劝我要生个儿子继承家业……唉,这孩子,真是女大不由父啊……” 顾怀清突然插了一句:“冒昧问一句,令爱是从小到大都在扬州,不曾离开过么?” 冯柏闻言一怔,似有片刻的犹豫,旋即道:“对,小女一直都在扬州,只是入宫选秀时,才来到京城。” 冯柏一瞬间的不自然看在顾怀清的眼里,不过顾怀清没有细究,此时已经快到他跟段明臣约定的卯时,顾怀清便结束了跟冯柏的对话,客气让管家送客。 锦衣卫厂花基情录_155 冯柏千恩万谢的告辞离开顾府,顾怀清骑着马赶往玄德门与段明臣汇合,然后一起入宫。 两人刚走入宫门,没走几步,便迎面遇上施太医。 顾怀清眼睛一亮,笑着道:“早啊,施施!你是专门在这儿等我的?” 施太医冲顾怀清翻了个白眼,跟段明臣拱了拱手行礼,然后拉着顾怀清走到一旁。 “怎么样?我让人送去的太后的药方,你看过了吧?有什么发现没?” “我过来就是跟你说这个的。”施太医脸上难得的严肃,“陆正熙的药方就两种,平常给太后服用的是镇静宁神的方子,太后苏醒后开的是补气养身的补药,都是常见的药物,没有什么问题。” “是吗?”顾怀清不由得有些失望。 “不过……” “不过什么?” “宁神的方子里有一味药叫做千里光,这种药材原产自深海,十分罕见,也很昂贵,依我之见,这味药加与不加都不影响疗效,不知为何陆正熙要加进去。” “哦?这味药可有什么毒性?” “毒性倒是没有的。给太后开的方子和抓的药,都要存档备查,谁敢开□□给太后吃,嫌命长啊?”施太医没好气的道。 顾怀清撇了撇嘴,苦着脸作委屈状:“施施你对我好凶……” 施太医伸脚去踹顾怀清:“喂,你这没良心的!这么冷的天,我大清早专程跑来找你,要不是因为你是我朋友,我才不会起这么早,在家抱着老婆睡觉难道不好吗?” 顾怀清身手敏捷,自然不会被施太医踹中。 段明臣离得远,他们俩说话的声音很轻,听不真切,只能看到顾怀清一脸委屈,而施太医还伸脚去踹他。 段明臣不悦的皱起了眉,身上的寒气陡然又多了几分,冷冷的盯着施太医,大有一言不合就要上来教训他的架势。 施太医被段明臣看得脊梁骨发凉,自觉惹不起这位冷面锦衣卫大人,跺了跺冻得冰冷的脚,便开溜了。 “哎,你别跑啊!”顾怀清还想拉住施太医,却被段明臣一把搂住脖子。 “别追了,高仁心给我回信了,那药方果真有问题。” 顾怀清一听,立刻就把施太医抛到脑后,追着段明臣询问。 来到东厂顾怀清办公的地方,段明臣将高仁心的回信取出来,给顾怀清看。 高仁心不愧为毒圣,施太医虽然医术高明,但是对于□□就不如高仁心来的在行。 高仁心指出,太后宁神药方中的千里光,若是单独服用是没有毒性的,但如果跟积雪草合用,则会对人的头脑有麻痹作用,令人产生幻觉,若长期服用可致疯癫。 积雪草是一种常见的草本植物,带着一股淡淡的苦味,本身无毒,且有一定的美容护肤的功效。不过,在太后其他的药材里,并没有找到积雪草。 顾怀清带着人再度来到慈宁宫,在慈宁宫外秘密监督的东厂高手上前汇报,慈宁宫的宫人在重获自由后,都是安分守己,没有人有异常举动,或者主动联络外界。 顾怀清颔首,让他们继续秘密监视,然后命人在太后的慈宁宫仔细搜寻,但搜遍了宫里,都没有找到这味草药,慈宁宫的宫人都不识得这味草药。 只有伺候太后的宫女白芷在闻了积雪草的气味后,皱着眉道:“这味道……有点像太后的胭脂。” 顾怀清一听,赶忙让人取来太后的胭脂盒,打开让白芷闻。 白芷低头闻了一下,摇头道:“不是这个,这个是桂花味儿的。这只胭脂盒是太后常用的,但之前太后用的胭脂不是这个味道,这里面的胭脂是紫蔲新换上的。” 顾怀清和段明臣对视一眼,心中都敞亮了许多。 待白芷离开,顾怀清问道:“要不要再把紫蔲和陆正熙叫过来问话?” 段明臣摇头道:“我看不用,即使问,他们也不会承认的,反而会打草惊蛇。” “你的意思是……” “我不认为宫女和太医就能策划这样一起缜密的谋杀案,他们背后必定还藏着真正的主谋,我们还是要从源头上找出杀人的动机,现在看起来复仇的可能性比较大。庄妃是一条线索,我们得查一查庄妃当年到底是因何获罪,又是怎么死在冷宫?” “可惜陛下登基时,当年伺候的宫人基本都被放出宫了,知情的人恐怕不多,要费一番手脚了。不过,我怀疑梁婉知道一些内情,毕竟庄妃死的时候,她已经在太后身边了。” “问题是如何让她开口说出来,这中间或许涉及到太后,她是梁家人,肯定会选择维护太后和梁家的利益。” 顾怀清微微一笑:“总归有办法的,大不了让陛下出面。”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更!! ☆、第162章 宫闱丑事 正说到皇帝,余翰飞就带着圣谕过来,宣顾怀清到宣德殿伴驾。 顾怀清走之前对段明臣嘱咐道:“你找李总管调看宫里妃嫔的卷宗档案,先研究一下,我去跟陛下汇报案子进度,顺便也问问他是否知道庄妃获罪的内情。” 由于太后新丧,宫里上下都须穿素衣,萧璟身为天子也不例外。 萧璟刚下了早朝,穿着一件素白底绣团龙的龙袍,神情颇有些抑郁寡欢,见到顾怀清,脸上才露出一丝欢颜,拉着他在桌案前坐下,笑道:“近来事儿多,竟是许多日没见到怀清了。” 顾怀清笑道:“陛下前日才召见过我的,都不记得了?真是贵人多忘事啊。” 萧璟贪恋的望着顾怀清的脸,轻轻的道:“才过了两日,朕却感觉过了许久了。” 顾怀清跪坐在皇帝面前,替他斟了一杯清茶,道:“陛下唤我来,是为了太后的案子吧?我与段明臣多方探查,已初步有了些眉目,不过还有几个疑点,所以暂时不能结案。” 萧璟微笑道:“听起来进展不错啊。还有什么疑点,说来朕听听。” 顾怀清看了萧璟一眼,说道:“陛下是否记得先帝的庄妃?” “庄妃?”萧璟微微蹙眉,“朕记得是个温婉贤惠的女子,先帝曾经很宠爱她,为她斥巨资重修琼华殿。” “但好景不长,琼华殿刚落成不久,庄妃就被打入冷宫,而当时她怀有身孕,没多久就死在冷宫里,一尸两命。”顾怀清顿了顿,望着萧璟不解的目光,继续问道,“陛下是否知道,庄妃是因为什么原因获罪于先帝,甚至不顾她怀着龙种,让她母子俱丧生在冷宫之中?” 萧璟皱了皱眉,事关前朝旧事,还是他的父皇和宠妃,身为儿子的不太方便说。不过禁不住顾怀清殷切恳求的目光,萧璟还是把自己听说的告知了他。 “庄妃是先帝的逆鳞,一直是宫里禁止谈及的,朕当时虽是太子,也不便多探听,只是隐约听人提及,庄妃……似乎是跟外男有染,先帝怀疑她不贞,怀的不是自己的孩子。” “什么?这怎么可能?”顾怀清惊讶的瞪大了眼睛。 皇宫大内何等森严,在这里走动的不是宦官就是女子,根本就不可能有真男人混入啊! 萧璟似是看出顾怀清的疑惑,道:“听起来匪夷所思,但当时的确查出来,庄妃身边伺候的一名太监是个货真价实的男人,先帝为此才大发雷霆,不仅发落了庄妃和柳氏一族,还把庄妃身边伺候的宫人全部处死。” 顾怀清默然,妃子跟外男有染,给皇帝戴了绿帽子,甚至还怀了野种,这绝对是不可传扬的丑事,皇帝当然要杜绝传播,将所有知情者都灭口。 顾怀清追问道:“那当年是何人告发了庄妃?是不是太后?” “这……朕就不得而知了。”萧璟顿了一顿,忍不住道,“怀清为何问起庄妃,难道太后之死跟庄妃有关系么?据朕所知,庄妃的族人都受到牵连,全部死在流放的途中,庄妃身旁伺候的宫人也都被诛杀灭口。还有谁会冒天下之大不韪谋杀太后,总不可能是庄妃的鬼魂回来复仇吧?” 萧璟开着玩笑,顾怀清却想起琼华殿闹鬼的传闻,还有那个神秘的红衣影子…… 凭借着顾怀清对于庄妃的印象,他是不太相信庄妃会做出与人通奸的丑事,且不说这样被人发现会是什么下场,以庄妃的聪慧也不可能做这等无脑下贱之事。 顾怀清又想到梁婉说的话,太后为何会咒骂庄妃,明明庄妃已经死了那么多年了?虽然彼时太后已经头脑不甚清醒,但正因为这样,太后说的才是内心深处真正的恐惧。 人死了还能不能给自己复仇?这倒真是个好问题…… 萧璟看顾怀清呆呆的发起愣来,不觉好笑,伸手在他眼前挥舞了两下道:“朕是开玩笑的,怀清不会真以为有鬼魂吧?” 锦衣卫厂花基情录_156 顾怀清回过神,想起梁婉所托,便道:“人死不能复生,但活着的人总归会有所惦念。梁婉想入宫拜别太后,不知陛下是否应允?” 萧璟对梁氏一族着实没什么好印象,天天在朝堂上闹腾,烦的他头疼,不过梁婉只是一介弱女子,让她进宫来看看太后的遗体,倒也没什么妨碍,于是萧璟便点头应允下来。 顾怀清心中暗喜,梁婉再度进宫,便有机会诱她吐露内情,庄妃之死到底是不是跟太后有关,还需从她那边得到突破。 顾怀清见萧璟今日心情似乎不错,多陪他聊了一会儿,顺势又提起丽嫔:“陛下,今日丽嫔的父亲冯柏来我府上,拜托我为丽嫔说几句好话,好让他的女儿早日解除禁足令,让她不至于失宠。” 萧璟似笑非笑的看了顾怀清一眼:“哦,那冯柏送了你多少银子?” 顾怀清佯作惶恐道:“他给了我一个信封,我只是暂且收着,还没拆呢,回头自然是要退给他的。其实不是因为钱,我只不过怜悯他一片爱女之情罢了。” 萧璟摆摆手道:“没事,反正冯家富可敌国,他那六品官职便是花了二十万两银子捐来的。他送你的礼,你尽管收下便是,若是嫌多,大不了分一半给朕。” “哈哈,陛下这是穷成什么样了啊?”顾怀清笑着打趣道,“既然冯家是巨富,陛下不如多宠幸丽嫔,以冯柏的爱女心切,还不乖乖的把万贯家产奉上给陛下?丽嫔又不丑,陛下也没有损失的。” 其实丽嫔何止是不丑,根本就是非常漂亮,而且聪慧多才,比起那跋扈泼辣的宁贵妃讨喜多了,也不知萧璟是怎么想的。 萧璟闻言,脸上的笑容冷了几分,淡淡的道:“怀清连朕要宠幸哪个女子都要管么?” 顾怀清扬眉道:“陛下忘了吗?当年您可是说过,您做了皇帝,我就做大内总管,帮你管理皇宫。君无戏言啊,陛下!” 萧璟盯着顾怀清,悠然一笑道:“朕当然不会忘记,怀清也永远不要忘了当年的话……” “我当然不会忘,所以才大胆谏言啊!”顾怀清顺杆往上爬,凑过去神秘兮兮的笑道,“我看陛下似乎对丽嫔有点不喜,到底是为何?难道是她……伺候得不好?” 胆敢刺探皇帝的宫闱**,若换了旁人,萧璟早就毙了他,但对着顾怀清,萧璟却似乎有无限的耐心和宽容。 萧璟认真的想了想,回答道:“其实朕对丽嫔谈不上不喜。丽嫔温柔乖巧,知书达理,进退有度,长得也娇艳动人,可是朕有点看不透她,总觉得她无懈可击的笑脸像戴着面具,没有付出真心。” 被萧璟这么一说,顾怀清也明白过来,确实如萧璟所说,丽嫔不是不好,而是表现得太完美。无懈可击的面容背后,到底她对皇帝有几分感情,实在说不好。 反观其他妃嫔,虽然争风吃醋闹得谎,像宁贵妃那样,三天五日的闹腾,但她的喜怒哀乐如一张白纸摊开,不需要揣度就可以明明白白的读出来,不像丽嫔,心思藏得很深,让人捉摸不透。 皇帝都是喜欢可以掌控的人,萧璟也不例外,而且他喜欢真性情的人,因此才对宁贵妃另眼相待,而处处表现得完美的丽嫔反而得不到他的青睐。 “原来如此……”顾怀清若有所悟。 萧璟多日不见顾怀清,就拉着他跟自己下棋,一盘接着一盘。 顾怀清心里惦记着太后的案子,无法集中精神,水平比平时差了许多,被萧璟杀得落花流水。萧璟反而抱怨他不认真,最后顾怀清不得不告饶,萧璟才意犹未尽的放他离开。 从宣德殿出来,天色已经暗沉,顾怀清回到东厂,段明臣却不知跑哪儿去了,一沓厚厚的卷宗摊在桌上,顾怀清翻看一下,都是历代宫妃的图册,还有妃嫔的家世介绍。 顾怀清心念微动,索性翻看起来。先是翻到庄妃的档案。发黄的画卷上一个宫装丽人执扇轻笑,眉目温婉,气质端庄,正是记忆中庄妃的模样。 庄妃柳媛贞乃是京城人士,出身虽不显赫,却也是世代书香门第,她是家中幼女,上面有一个兄长两个姐姐。其父乃是同进士出身,曾任工部都水司郎中。 顾怀清又继续翻,找到丽嫔的介绍。 丽嫔冯小鸾,身世则要有趣得多。她出生于扬州,其父冯柏虽是平民出身,却是经商奇才,以航运贸易起家,是江淮一带有名的大盐商,甚至还开了一家宝庆钱庄,遍布全国各地,怪不得萧璟要用富可敌国来形容,还真是一点不夸张。 冯柏虽然富可敌国,却是个痴情的。他的发妻、也就是冯小鸾的生母,在生下冯小鸾不久便病逝,冯柏思念亡妻,竟一直未续弦,甚至也不纳妾。 冯小鸾是冯柏的独生女,可想而知必是疼得如同眼珠子一般,作为商户之女,她虽然地位不高,但是以冯家的家财,一辈子过着优渥的日子,还是轻而易举之事。 然而,在冯小鸾及笄那年,冯柏却花二十万两银子捐了官儿,而后举家搬到京城。兵部员外郎虽然只是个没什么实权的六品官,但因为有了官身,脱了商籍,冯小鸾才有了资格入宫选秀。 结合之前冯柏说的话,恐怕这捐官也是冯小鸾授意其父的,为的就是能选秀入宫。既然冯小鸾这么费尽心思的入宫,照理说应该是个野心勃勃的女子,进宫后必然不惜一切博得皇帝的宠爱才是,可从萧璟的话可以看得出,冯小鸾待皇帝并不是那么回事儿。 冯小鸾被禁足后还是安之若素的模样,像是一点都不忧心自己会失宠。 “真是奇怪……”顾怀清合上卷宗,自言自语道。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更献上~~ ☆、第163章 巨额银票 段明臣被锦衣卫上司叫过去询问一些事情,便派人捎话让顾怀清先回去。 顾怀清回到顾府,走入客厅,看见冯柏送他的那个大红信封还静静的躺在桌上。 初始冯柏硬要塞给他这个信封,顾怀清拿在手里感觉轻飘飘的,也没太在意,毕竟一个六品小官能送出多贵重的礼呢? 不过,听萧璟对冯柏的评价,花二十万两银子捐官、富可敌国的大盐商,顾怀清倒是好奇起来,想看看这冯柏到底送了什么东西给自己。 尽管顾怀清心里已经有了一定的预期,但拆开信封后还是吃了一惊。 信封里只有一张纸,但这张纸或许是全大齐最昂贵的一张,这是一张宝庆钱庄的二十万两银票! 即使顾怀清在宫廷里见惯了富贵,也是头一回见到这么大面值的银票!这样大面额的银票本就罕见,估计钱庄也不会发行太多,在市面上的流通量不会超过几十张。 这要换了个定力差一点的,恐怕还不得乐晕过去。要知道大齐普通人家一年的花销也就二十两银子便足够了,二十万两足够一个人花天酒地的过好几辈子了。 顾怀清将银票拿在手里仔细端详,既然要退回去的,现在多看两眼也是好的。 他很快注意到,这银票的纸张跟普通银票不同,暗黄的颜色,上面有压出来的暗纹,他用手指摸了摸,发现纸质非常厚实,手感也很特别。 顾怀清咦了一声,突然福至心灵,取出丽嫔那里借的那本九章算经,翻开来找出了那一枚叶子形状绘着蓝色风信子的签跟银票放在一起比较,发现两者的纸质是完全相同的,只是书签的边角起毛,泛着暗黄,看起来年代更久,而银票这张则更加新一点,但看得出来是一批相同材质的纸张,只是可能印刷时间不同而已。 顾怀清将银票翻来覆去的仔细检查,甚至对着灯光照,还沾了水擦拭,最终发现这真的只是一张银票,正面印着面值和暗纹,反面是空白的。再看签的正面绘着蓝色风信子的花样,反面却有一些压印的暗纹,跟银票的右上角的纹路竟是完全一致的。 待段明臣从镇抚司回来,顾怀清就迫不及待的将这一发现告诉他,段明臣也将自己的见闻跟他分享。 段明臣说道:“我查到,为庄妃收殓尸骨的宫女,是两年前大赦时出宫的,现住居住在距此地一百余里的大禹村,我已派人去接她过来。” 顾怀清嗯了一声,道:“丽嫔在入宫之前的贴身丫鬟,应该也会知道一些内情,我们最好也找她过来问问。” 翌日,锦衣卫北镇抚司,一个穿着绫罗绸缎的少妇被请进来。 “来人可是大禹村的周李氏?”段明臣闻声问道。 尽管段明臣已经尽量和颜悦色,但是锦衣卫北镇抚司在普通人眼里,就跟阎王殿一样的存在,那少妇一大早被一队锦衣卫闯入家中,强行带到镇抚司,把她吓得魂不守舍,两条腿发抖如筛糠。 “民……民妇……周李氏……拜……拜见大人!”周李氏抖抖索索的跪下磕头。 顾怀清见她吓得面无人色、抖个不停,只好安慰道:“你别害怕,我们请你过来只是为了询问一点宫中旧事,并无恶意,等问完之后,就立刻送你回家。” 周李氏战战兢兢的抬头,先是看到东厂太监的大红色官服,然后看清了顾怀清的脸,忍不住啊了一声:“你是……顾公公!” “你认得我?”顾怀清讶然问道。 周李氏见到熟人,似是恢复了一点胆气,也不结巴了,点点头道:“民妇原是在离秋宫的宫女采荷,顾公公一直跟在太子、哦不,陛下身边伺候的,宫里人谁不认识您?” 顾怀清盯着采荷,实在想不起有这么一号人,不过这也不奇怪,皇宫里像这样的宫女足有三千多人,而且离秋宫本就是冷宫,被派到那里的宫女通常是不受重视的边缘人,顾怀清对她没有印象也很正常。 不过,顾怀清还是假装想起什么似的,恍然道:“是你啊,离秋宫的采荷,我有一点点印象。” 段明臣见这个叫采荷的老宫女明显对顾怀清更亲近,便主动退到一旁,将问话的工作交给顾怀清。 顾怀清让人给采荷搬了张椅子,让她坐下回话,这样她就能更放松一点,也跟更容易问出话来。 “采荷,你是哪一年离开皇宫的,又怎么会去了大禹村?” “禀大人,民妇是兴宁元年二月离开皇宫的,那时候陛下刚登基,大赦天下,放了一大批高龄的宫女回乡,民妇便回到了自己的故乡大禹村,随后便嫁了人,如今已是一个娃的娘了。” 锦衣卫厂花基情录_157 说到这里,采荷圆润的脸上浮起一团红晕,看来离宫以后,她的日子过得还是挺滋润的。 顾怀清随意拉了几句家常,让采荷的情绪放松下来,然后才切入正题:“你之前是在离秋宫当差,还记不记得,先帝有一位庄妃被贬斥,迁居离秋宫,没多久便死在那里。” 采荷的脸色微微一僵,垂眸道:“我记得……是有过这么一位妃子。” 顾怀清没有错过采荷一瞬间的僵硬,连忙追问:“那位庄妃是怎么死的?” 采荷的目光闪烁不定,疑惑的问道:“庄妃都死了那么多年了,大人为何突然问起这个?” 顾怀清温和的道:“你无需担心,只讲你看到的实情便可。我们只是想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采荷的双手紧张的交握在一起,深吸了一口气,尽量用平静的语气叙述道:“庄妃是因触怒先帝,被一道圣旨贬入冷宫,将她囚禁起来,不许旁人接近,每日只派一个老嬷嬷给她送饭菜。 当时庄妃还怀着身孕,已经有八个多月了,但看起来还是温婉美丽的。那个老嬷嬷天天都去找她,关上房门折磨她。” 采荷的脸上露出几分惊恐的神色,似乎这段回忆十分可怖,“即使隔得很远,我都能听见庄妃娘娘凄厉痛苦的叫声,她在哀求那个嬷嬷,别扎我,别扎我!别伤到我的孩子,求求你!后来,她的腿脚出了问题,瘫在床上无法起身,而那老嬷嬷还是天天来折磨她。 那一夜,下着大雪,天非常冷,庄妃突然开始痛叫,像是要生了。我看她痛得厉害,就跑出去想叫人找稳婆来给她接生,但那个老嬷嬷却冷冷的拒绝了,还把我骂了一顿,让我好好呆着,不许乱跑,也不准多言,然后她跑进庄妃的房里。过了大概三四个时辰,我听到屋子里传来婴儿的哭声,但很快就戛然而止…… 然后那个老嬷嬷从屋里走出来,对我说,庄妃难产而死,你去把她的尸体给收拾了。我心里怕极了,那嬷嬷就丢给我一块银子,冷笑着道,你好好管住自己的嘴,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如果胆敢出去胡言乱语,你的下场就会跟她一样!” 顾怀清的脸色也凝重起来,问道:“你说的这个老嬷嬷,叫什么名字,长得什么模样?” 采荷道:“我只知道她姓王,别人都叫她王嬷嬷,一张马脸,面相很凶,皮肤很黑,眉毛又黑又粗,下巴上有一颗大黑痣,她足有六尺半那么高,强壮结实,力气非常大。” 顾怀清冷笑道:“那就对了,是太后身边的王嬷嬷。” 段明臣问道:“听你这么说,庄妃并非难产而死的?” 采荷摇头叹息道:“王嬷嬷走后,我进房间收拾,我看到床上庄妃满身血污,脖子上有一道青紫的勒痕,是被王嬷嬷掐死的。她刚刚产下的小婴儿,也被活活掐死了……真是好惨……” 采荷自己也是做母亲的,想到当时的惨状,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真是畜生!”顾怀清忍不住骂道,“你别怕,这王嬷嬷和太后都已经死了,你继续说下去。” 采荷苍白着脸,手紧紧攥着衣摆,这个秘密在她心里藏了许多年,如今总算能够倾吐,对她来说也是一种解脱。 “我给庄妃收拾尸骨时,发现她除了脖子上的致命伤,身上还有无数的血点,应该是被针刺出来的伤痕,她的双腿腿骨被打折了,伤口都化脓了,当真是遍体鳞伤,惨不忍睹……” 顾怀清已是咬牙切齿了,宫里都说庄妃是难产而死,谁知道她在死之前竟受过这么久的虐待和折磨。这宫里的女人,可真是狠毒啊! 段明臣又问:“你给庄妃收拾尸体时,应该也帮她处理了遗物吧?其中有没有什么发现?” 采荷闻言,眼中似有一闪而过的慌张,用力的摇头道:“没……没有什么,只是一些衣物首饰而已,都不怎么值钱的。” 段明臣作为锦衣卫头子,不知审过多少疑犯,目光何等锐利,立刻就察觉了采荷的不自然。 仔细看这采荷,虽然住在乡下,可是这一身绫罗绸缎却极其奢华,头上戴的金玉也都价值不菲,而且他调查过,采荷的娘家和夫家原本都不富裕,但自从采荷从宫里回去后,却好似一下子发达了,买了上百亩田地,盖了大房子,甚至还请了不少奴仆伺候。 一个小小的冷宫宫女,身家能有多少,离开皇宫后,就能一下子发达吗?到底是什么让她发了一笔横财? 段明臣的脸一下子沉下来,冷然道:“知情不报,可是罪加一等,你在这里好好想一想,若是想不出,就只好请你在镇抚司多呆几日了。” 采荷哪里是锦衣卫的对手,没几个回合就招认了。 采荷期期艾艾的道:“冷宫里死的人,都是将身上衣物全部脱光,用一张破席卷了去焚化。我在收拾庄妃的遗体时,从她脚上穿的袜子里发现了一张大额银票。我并不是有意偷盗啊,只是当时我想,庄妃人都死了,银票给她也没有用,反正也没人知道,我就……收起来了。” 顾怀清从怀里取出冯柏赠他的那张银票,放到采荷的面前,问道:“是这样一张二十万两的银票吗?” 采荷浑身一震,小声道:“对……不过,我记得这银票的一角画着一束蓝色的花儿。” 顾怀清又拿出那枚书签:“是这样的图案吗?” 采荷仔细辨认,点头道:“没错,就是这样一束花。” 顾怀清道:“你见无人看到,便偷偷藏起了这张巨额银票,等到出宫以后,再去钱庄兑换,对不对?” 采荷羞愧的点了点头。 “你什么时候去宝庆钱庄兑换银票的?” “是兴宁元年三月十五,那时候我爹生病急需银钱,我便去了京城景德记旁边那家宝庆钱庄兑换的。” 采荷磕了个头,羞愧的解释道:“两位大人容禀,我承认自己是起了贪念,但庄妃的家人都已死绝,这银票又能给谁去?我不是没有良知的人,我拿了银票,也为庄妃和她刚出生的婴儿收了尸,还将他们的骨灰合葬在城郊的陵园,平日在庙里供奉长明灯,请和尚师父念经祈福,祈祷他们能来世投个好胎。” 采荷说的也不无道理,顾怀清和段明臣本来的意图也不在追回银子,问完自己关心的问题,便让人送她回去。 ☆、第164章 巨富之女 采荷离开后,顾怀清对段明臣道:“看来这庄妃当年失宠,背后恐怕别有隐情,跟太后脱不了关系。太后还是皇后的时候,就端着一副温婉贤良的面孔,双手不沾一点血腥,而王嬷嬷是太后的忠实走狗,那些肮脏的见不得人的事儿,都是王嬷嬷出手代劳的。” 段明臣感慨道:“这皇宫可真是修罗场,里头的女人都像是披着画皮、吃人不吐骨头的妖怪,难为你这么些年在这种地方长大,也真是不容易啊。” 顾怀清淡淡的笑了笑:“习惯了就不觉得可怕了,其实皇宫里的生存法则只有一个,就是要足够强大,站得足够高,才能不像蝼蚁一般被踩死。” 正说着,外面一位锦衣卫小旗进来禀报:“段大人,您吩咐寻找的冯家丫鬟,人已经被带来了。” 段明臣立刻说:“好,速速让她进来。” 锦衣卫办事的效率极高,一早上的时间,便把冯家的家底情况调查得一清二楚, 冯家的情况跟之前了解的资料基本一致,冯柏原系扬州人氏,出身并不显贵,白手起家,凭借非凡的经商天赋,成为了富甲一方的豪富,著名的宝庆钱庄便是他的产业。 冯柏不仅是个出色的商人,而且乐善好施,仁厚慷慨,在乡间有着很好的名声。 兴元元年,冯柏花二十万两银子捐了官,举家搬至京城,而后他的独生女冯小鸾选秀入宫,成了丽嫔。在京城里,权贵遍地,冯家虽然有钱,行事却十分低调,利用京城的人脉和资源继续闷声发大财。 锦衣卫费了一点功夫,打探伺候冯小鸾的贴身丫鬟。冯小鸾作为冯柏的掌上明珠,身边伺候的奴婢有很多,其中有一个叫宛儿的,是自幼便跟在冯小鸾身边伺候的。 冯小鸾入宫之前,做主将宛儿许配给一个本分的庄头。宛儿成亲之后,便搬到城郊的庄子上,跟丈夫一起管理庄子。 宛儿被锦衣卫带到镇抚司,说长官有要事要询问她,心中不免大为疑惑,七上八下的打着鼓。 “民妇叩见大人,不知大人有何事召见民妇?” 宛儿生了一张清秀端正的鹅蛋脸,眼神谨慎而机警,言行举止都极为妥帖,让人挑不出一丝错处。 顾怀清一下子变联想到丽嫔,这丫鬟一看就像丽嫔□□出来的人,即使进了有阎王殿之称的锦衣卫镇抚司,也没有露出怯色来。 顾怀清用尽量柔和的口气说道:“我们没有恶意,你无需紧张,今日召你来,是有一些问题要问你,关于你们家小姐冯小鸾。” “我家小姐?”宛儿微微一怔,继而垂下眸子,淡淡的道,“小姐自从进宫以后,我便没有跟她联系过了,恐怕提供不了什么有用的线索。” “不是关于她进宫以后的,而是她进宫以前的事迹。”顾怀清道。 段明臣冷着脸,接口道:“请你配合锦衣卫查案,如实回答,不得隐瞒。” 宛儿挺直了腰杆,不卑不亢的答道:“大人尽管请问,民妇必然知无不言,绝无隐瞒。冯小姐的生平清清白白,本来就无不可对人言之处。” “你自幼伺候冯小姐,相处了十年之久,想必十分了解她的为人性情。在你的眼里,冯小姐是一个怎么样的人?” 宛儿没料到会问她这样的问题,蹙着眉思索了片刻,才缓缓的说道:“这个问题,不太好回答呢……在我看来,小姐是我见过的最美丽也是最聪慧的女子。” 顾怀清笑道:“冯小姐姿容绝丽,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得出来,然而聪慧这一点,你能详细说一说么?” 锦衣卫厂花基情录_158 “虽然民妇见识浅薄,但就我所认识的人之中,无一人比小姐更聪慧。老爷只有她一个女儿,故而自小就将她当男孩儿栽培,而小姐也充分展示了她的才华天赋。她三岁识字,五岁能背诵四书五经,七岁能作诗,十岁时从国子监请来的夫子就主动辞职了,说没有什么可以教给小姐的了,还连连惋惜说可惜小姐是个女儿身,否则以她的才学连中三元都不在话下。 小姐不仅是学问好,而且还继承了老爷的经商头脑,嗯……在我看来,甚至可能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她七岁就能不靠算盘心算出百以内的加减,九岁的时候,老爷开始教她算账,把几个铺子教给她打理,结果她打理的那几间铺子短短几个月就盈利翻几番。 创建钱庄也是小姐提出的建议,老爷原本还心存犹豫,结果小姐就偷偷开始运作,不出两年宝庆钱庄遍地开花,老爷才发现这是小姐的杰作,自此便将钱庄和钱财的事宜交给小姐打理。小姐虽然年轻,但手腕高明,赏罚分明,下面人无有不服。 老爷时常叹息,说小姐如果是个男儿身就好了,不管是入仕还是经商,冯家必定能在她手里发扬光大,可惜竟投错了女胎。 小姐是老爷唯一的孩子,老爷自小就非常溺爱小姐,疼得跟眼珠子似的,简直是百依百顺,舍不得她受半点委屈。虽然没有明说,但大家都看得出来,老爷是舍不得将小姐嫁出去的,我们都以为小姐及笄后会扬州当地招一个女婿,继承冯氏的家业。小姐一直也没有表现出反对的意思。 然而,在小姐及笄那年,小姐却突然改变了主意,劝老爷花钱捐了一个官,还要入京选秀。老爷自然不同意,父女俩为此还大吵了一顿,最终老爷还是拗不过小姐,不得不同意了她的选择。” 顾怀清忍不住打断道:“是何事导致冯小姐突然改变想法,一心要入宫?” 宛儿露出困惑不解的表情,摇了摇头道:“说实话,我也不清楚。在我看来,小姐那样的品貌才学,入宫做娘娘完全够资格,但要她在冯家呼云唤雨,说一不二,进了宫能有那么自在么?但是,小姐这个人吧,属于外柔内刚的性子,极有主见,一旦认定的事情,就会坚持到底,任何人都不能阻止她。” 段明臣道:“你仔细想一想,在冯小姐决定参加选秀之前,发生什么特别的事情么?” 宛儿低下头,努力回想了片刻,说道:“大人这么一提醒,我似乎有一点印象……我记得有一天,应该是季末盘账的日子,小姐跟往常一样,跟账房核对钱庄的账本和收益,但盘完之后,当天晚上,她把自己关在房里不肯出来,之后整整两天没有出过房门,深夜她房里的灯还亮着。后来她终于出来了,我发现她的眼睛都红肿了,像是哭过似的。我关心的问了两句,小姐却不愿多说,只是眼中似乎有深深的哀伤。” 段明臣和顾怀清对视了一眼,顾怀清又问:“冯小姐是否有要好的闺中密友?” 宛儿想了想道:“小姐的胸襟才华远非普通女子能比,冯家那么富有,小姐又生得花容月貌,那些官家小姐嫉妒她生得美,又看不起她的出身,而跟她差不多出身的商户之女,开口闭口就是首饰华服,小姐嫌她们粗鄙无趣,聊不到一块儿,所以说,小姐其实没什么说得上话的好友呢。” 段明臣继续问道:“冯小姐在入京选秀之前,可曾因为某种原因离开过扬州?” 这个问题让宛儿微微一愣,脸色略有点不自然:“小姐谨遵闺训,虽然帮老爷打理账务,但不曾抛头露面。” 段明臣的眼睛微微眯起,道:“是吗?但冯小姐自己却不是这么说的。” “这……”宛儿的脸色阴晴不定,颇有点为难。 顾怀清见状,劝道:“我劝你不要刻意隐瞒。正如你所说,丽嫔若是清白的,就根本不需要藏着掖着,你只管说出实情,我们自会明辨是非。若是知情不说,反而会造成误会。” 宛儿犹豫了一下,终于点了点头道:“其实也没什么不能说的。小姐在十一岁那年,去山上的庙里上香,回来的路上不幸遭歹人劫持。那一日我因为家母生病,故而没有跟随小姐,同行的仆役都惨遭毒手,而小姐则不知去向。 老爷当时正在外地,得讯后立刻赶回来,顾忌到小姐的名声,又怕是仇家绑架勒索,老爷不敢知会官府,只能出重金派人秘密寻找。老爷愁得头发都白了好多,钱撒出去很多,可是却一直没有小姐的消息。 如此过了三个月,虽然老爷还不曾放弃,但我们都以为小姐凶多吉少了,突然有一天,小姐好好的回来了,是被一辆马车送回的。据小姐说,那些歹人是专做皮肉生意的,见她生得美貌,就想将她贩卖到京城的青楼去,卖个好价钱。在途中,幸而遇到一位好心的官家小姐,那位小姐注意到我家小姐给出的暗示,派人将她救了下来。小姐在路上受了惊吓,感染了风寒,生了一场大病,那位官家小姐将她带回府里,请人为她治病,精心照料,待她身体恢复之后,才派人将她送回扬州。” 宛儿顿了一顿,澄清道:“适才之所以隐瞒,是因为这事儿关乎到小姐的声誉,老爷严禁我们宣扬,对外只是声称小姐病了一场。虽然小姐被歹人劫持过,但并没有遭到□□,还是清白之躯,否则她也不会参加选秀了。” 顾怀清丝毫不怀疑这一点,因为秀女们都要经过严格的身体检查,若不是完璧之身,在第一轮就会刷下来,不可能中选入宫的。 段明臣道:“你可知救了冯小姐的官家小姐的名讳?” 宛儿道:“那位小姐好像是姓柳的,比我家小姐年长几岁,具体名讳倒是不知。小姐后来时常跟这位小姐有书信来往,每次都会在信封上画一朵蓝色风信子,作为标识。我曾无意中听她说起,据说那位小姐有个青梅竹马的邻居大哥,对方家里是学医的,似乎有结亲的打算。” “那位柳小姐救了冯小姐的性命,想必冯家一定会重谢她。冯家是如何答谢她的?” “我家小姐一直都说,什么都不如钱来得好使,小姐打赏下人通常都是给银子或银票,所以我猜测,小姐应该会送一笔不菲的银钱给那位救命恩人吧,毕竟女子出嫁,多一些嫁妆,到了婆家才不会被轻视和欺负。不过小姐也常感叹,说柳家姐姐对她的恩情,她一辈子都报答不了。” 段明臣听完,站起身对宛儿表示感谢,又派人护送她回庄子。 待宛儿离开,段明臣转身对顾怀清说道:“我想,这个案子可以结了。” 顾怀清蹙着眉,眼中似乎有些矛盾:“大哥……给太后最后一击的人,还是没有着落。” 段明臣拍了拍顾怀清的肩膀,语重心长的道:“清清,其实你心里已经有猜测了,只是不愿意相信,对不对?然而真相就是真相,你可不要灯下黑啊!”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这个案子已经很清楚了哦,这一章是有奖竞猜截止的最后一章,想要个志和礼物哒,不要错过这最后滴机会咯~~~ ☆、第165章 梁婉之悟 顾怀清紧紧的抿着嘴,面色凝重,心头沉甸甸的。 段明臣握住他的手,柔声道:“走吧,我们进宫跟陛下禀明案情,如何定夺还是听陛下决定。” 段明臣最后一句话提醒了顾怀清,大不了还可以跟皇帝求情啊! 顾怀清终于点了点头:“好。” 段明臣和顾怀清骑马来到宫门外,迎面遇上了从宫中姗姗行来的梁婉。 梁婉披着一件火红的狐裘,衬得肤色晶莹如雪,眉宇之间有一抹淡淡的哀愁,端的是个难得的美人儿。她远远的看到顾怀清和段明臣,便主动靠近过来。 “顾大人,多谢您在陛下面前美言,我才得以进宫跟太后的遗体作别。”梁婉柳腰轻折,对着顾怀清盈盈一礼,美目中充满感激。 “梁小姐无需多礼。”顾怀清深深的看了梁婉一眼,“其实,我也有一事想要请姑娘帮忙。” “帮忙不敢当,但凭大人吩咐。” “我希望姑娘能说出当年庄妃之死的真相。” 梁婉的俏脸闪过一丝不自在,勉强笑道:“大人开玩笑呢吧,我怎么会知晓这些……” 顾怀清还待劝说,段明臣却拉住他,侧过脸对梁婉冷冷的道:“梁小姐,你是个聪明人,如今梁家在朝中是怎样一个局势,你应该比谁都清楚。若我是你,这时候一定会全力配合,而不是知情不报。” 梁婉不愧是在宫里浸淫多年,一下子就听出了段明臣的弦外之音,她的瞳孔微微收缩,小手攥紧袖角:“我明白大人的意思了。你们要知道什么,我都可以说,但我有一个要求,我要面见陛下,当着他的面说出来。” 顾怀清道:“我们正要去觐见陛下,你跟着一起来吧。” 宣德殿,皇帝萧璟端坐于金雕龙椅上,望着下方三位容貌出众的男女。 萧璟在召见之前,便知道今日他们是为揭穿太后被杀的凶手而来,只是为何还带着梁婉,难道此案竟跟梁婉有关么? 萧璟眼中的疑惑没有逃过顾怀清的眼睛,顾怀清说道:“陛下,经过三日的明察暗访,臣等幸不辱命,总算查明了案情,今日过来便是来跟陛下汇报的,不过……”顾怀清顿了一顿,眼睛看向梁婉,“在揭开谜底之前,臣希望陛下先听梁小姐讲一讲四年前的一桩宫闱冤案。” 萧璟按捺住内心的急切,将目光转向梁婉。 梁婉轻轻的撩起裙角跪下来,说道:“在说之前,我想恳求陛下两个恩典。” 萧璟对梁家人向来没有好感,当下便皱了眉头:“你是来跟朕谈条件的?” 梁婉并不慌张,镇定自若的对着皇帝磕了三个头:“梁婉万万不敢。梁婉的恳求对陛下来说,并非难事。请陛下允许我说完,再决定是否答应。” “你说。” “无论太后生前做过什么,如今她业已薨逝,即便她有过错,所谓人死仇消,求陛下看在太后扶持您的情面上,不要追究梁家的责任。” 萧璟道:“太后是朕的母后,对朕有养育扶持之恩,这一点朕铭记在心。至于梁家,只要你们今后安分守己,朕不会对你们赶尽杀绝。” 梁婉得了皇帝不会伤及梁家的保证,心中的大石落了地,脸上的表情也松快了许多。 “第二个请求,是关于我个人的私事。”梁婉的俏脸上浮起一丝红晕,“梁婉在宫里服侍太后,蹉跎了青春,如今已老大不小,希望陛下能赐我一门婚事。” “这有何难?”萧璟朗笑道。 梁婉之所以蹉跎未嫁,是因为太后一直没有放弃将她嫁给萧璟的念头,但对于皇帝来说,一个梁太后已经够了,萧璟怎么能再纳梁婉,坐视梁家的势力进一步扩大? 如今太后已死,梁家的势力大不如前,梁婉自己提出要出宫嫁人,简直太好不过了。不管她要嫁给谁,只要不是嫁给自己,萧璟都乐见其成。 “你看中了哪位青年俊杰,只管跟朕说便是。”萧璟含笑看了一眼站在梁婉身边的段明臣,半真半假的道,“其实你身边这位段大人就很不错。” 顾怀清一听,几乎忍不住要跳起来反对,倒是段明臣淡定的说道:“陛下,臣有重孝在身,三年内不能娶妻,不好耽误了梁小姐。” 梁婉下意识的看了顾怀清一眼,羞红着脸小声道:“多谢陛下美意,梁婉还未有心仪之人,等有了再来求陛下恩典。” 锦衣卫厂花基情录_159 “哈哈,好!”萧璟笑着应下来。 顾怀清炸起的毛这才平顺下去,余怒未消的瞪了段明臣一眼,段明臣莫名其妙的中了一枪,颇感冤屈。 顾怀清道:“好了,梁小姐的要求陛下都恩准了,现在请说一说太后和庄妃当年的恩怨吧。” 梁婉轻轻颔首,闭了闭眼,眼前浮起一张温婉端庄的脸…… “我记得……庄妃是隆德十年选秀入宫,一进宫就得到先帝异乎寻常的宠爱,为她重金修筑琼华殿,日夜陪伴在身边,为了她甚至不再亲近其他妃嫔,连皇后都冷落了。 若庄妃是个蠢的,跟宁贵妃那样,倒也构不成什么威胁。然而她偏偏是聪颖的,并不恃宠而骄,待人处事亲切周到,让人挑不出一丝错处,举宫上下竟没有不说她好的。 随着庄妃在宫里地位节节提升,当时还是皇后的太后便感觉到了威胁。偏偏这个节骨眼上,传来庄妃怀孕的消息。 太后没有亲生的皇子,虽然过继了陛下在膝下,并立为太子,然而无法否认,这种过继关系比不得亲生孩子来得牢靠。庄妃当时已经是宠冠六宫,若是生下皇子,肯定会晋为贵妃,离皇后就只有一步之遥了。她有宠有子,又那么年轻,谁也不知道今后会不会更进一步。 太后一向是深谋远虑的,尽管庄妃还没有明着跟她作对,但在太后的心里,庄妃已经成了不得不拔除的肉中刺。 太后经常说,后宫就如同战场,千万不能小看任何敌人。在敌人变得更强大之前,就要防患于未然,先一步消灭了她,不能让她有压倒你的机会。 于是太后便与王嬷嬷商议计策,我当时年纪尚小,又是自己人,她们也没有避开我。王嬷嬷开始建议,在庄妃的吃食里下手,让她的孩子流掉。但是太后否定了这个提议,说这样做没有什么意义,要么不出手,一旦出手就要让庄妃永远都爬不起来。 太后说,先帝是对庄妃动了真情,否则也不会为了她不去宠幸其他妃嫔。一个付出真心的男人最恨什么?当然是心爱的女人背叛她,对他不忠。她就要利用这一点下手,让庄妃万劫不复。 于是太后便从庄妃身边的人着手,巧的是庄妃身边伺候的一个太监有个孪生兄弟,那人是个赌徒,输得倾家荡产,太后便使了重金将他诱骗过来,拔掉他的胡须,神不知鬼不觉的替换了原来的那个太监。 因为两人长得一模一样,那太监又一贯沉默寡言,庄妃和她身边的人都发觉不了异常。然后太后再制造了一起看似偶然的意外事故,让先帝发现陪伴在自己的宠妃身边的这个太监其实是个货真价实的男人。 先帝自然大发雷霆,庄妃连声喊冤,这时候那个假太监假装害怕,主动招认跟庄妃通/奸的罪行,甚至还说庄妃肚里的孩子也是他的种。这一下,庄妃百口莫辩,即使先帝再宠爱庄妃,也绝对不可能原谅她了。 就这样,庄妃便被打入了冷宫,太后认为斩草必须除根,便派了王嬷嬷每日去冷宫折腾庄妃。王嬷嬷这人生性狠辣,庄妃落在她手里真是生不如死。她每天折磨完庄妃,就喜滋滋的回来跟太后描述,说庄妃怎么样被针刺得尖叫求饶,怎么样被打折了腿成为瘫子,天天吃着猪狗不吃的馊食。 不过,庄妃虽然被折磨得奄奄一息,却顽强的活下来,甚至还拼尽全力产下了一个男婴,可惜最后还是难逃一死。王嬷嬷弄死庄妃母子之后,对外宣传庄妃是难产而死,那时候庄妃已然失宠,先帝又杜绝任何人提及庄妃,庄妃的尸体就这样无声无息的被运出宫外焚化了,从此后宫再无此人……” 这一段惊人的往事,让大殿里的四个人都陷入一片死寂。 段明臣和顾怀清还好,毕竟之前听宫女采荷说过了,心里早有铺垫。 最为震动的当数萧璟,虽然他也能料到,太后权倾后宫那么多年,双手必然不会干净,只是想不到他这位常年吃斋念佛的养母竟然是如此心肠狠毒,而庄妃不仅被冤枉,而且死得这么惨。 萧璟想到他父皇临死的时候,手里紧紧攥着一个香囊,瞪着双眼,怎么也咽不了气,后来听先帝身边的心腹太监说,那个香囊是庄妃送给他的。也不知道先帝到了地下,见到冤死的庄妃,会是怎样一番情景。 梁婉黯然的低着脑袋,深深地叹了口气道:“太后收到的恐吓信,又听说琼华殿闹鬼,两相结合,就开始疑神疑鬼,夜晚经常被噩梦惊醒,她的疯癫之症便是这么来的。说句大逆不道的话,她的死,可能也是报应吧……” 梁婉低垂着头,长长的秀发遮去她苍白如纸的脸。 作为梁家栽培的对象,她自幼便以太后为榜样,十二岁进宫时,她怀着勃勃野心,希望有朝一日能跟太后一样,坐上后宫最尊贵的位置,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享受众人敬仰倾羡。 然而,进宫之后,看尽了勾心斗角和鬼蜮手段,让她渐渐心冷,最终太后的死彻底让她从美梦中清醒过来。 就在刚刚,她站在金丝楠木的棺木前,望着里面躺着的全天下最尊贵的女人。 她活着的时候,的确风光无限,享尽富贵,可是她真的幸福吗? 机关算尽,最后还是死于非命。 那一刻她终于悟了,原来她追求的这一切,荣华富贵,权力权势,到头来不过是云烟一梦。 皇宫这个金质的牢笼,她一点也不想再待下去了。她还年轻,她不想被家族当做一颗棋子利用,所以,她才下定决心,要将这一切说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不好意思,这一章还没写到揭秘,不过下面一章一定是了^_^ ☆、第166章 两种可能 待梁婉离开了宣德殿,萧璟将目光投向顾怀清和段明臣身上,问道:“梁婉方才所说的庄妃的冤情,跟太后之死有关?” 顾怀清点头道:“陛下听的这一段宫闱旧事,正是本案发生的背景,若没有这个因,就不会有太后被杀的果。” 萧璟见他说得玄乎,听得一头雾水,催促道:“快说吧,别卖关子了。” 段明臣道:“陛下莫急,我们已经派人去请所有当事人过来,等人到齐就可以揭晓了。” 一刻钟之后,丽嫔、万臻、陆正熙、紫蔲和钱喜都被请到了宣德殿。 紫蔲和钱喜的表情明显有些紧张,紫蔲捂着嘴小声咳嗽了几声,钱喜用略带担忧的眼光看着她。 万臻阴沉着一张老脸,陆正熙面无表情的抱着药箱,只有被禁足许久的丽嫔镇定自若,朝着许久不见的皇帝嫣然一笑。 顾怀清命人搬来一张长案,将几样物品在桌上一字排开,分别是给太后的恐吓信、陆太医的药方、针灸针、太后的胭脂盒、宁贵妃的喜鹊登梅金簪、窗台上的黄沙土、几块黑色块状物、一枚绘着风信子的旧书签,以及宝庆钱庄二十万两银票。 段明臣朝着皇帝和众人拱手,朗声道:“我们今日齐聚在此,是为了揭露太后被害的真相。此案的过程,我想各位或多或少都了解了,在此不再赘述。总之,顾大人与我经过三天的调查取证,我们认为,此案的真相有两种可能性。 第一种可能性很简单,紫蔲和钱喜都证实,在太后遇害的当夜,大约子时,有一个神秘的黑衣人从太后寝宫的后窗窜出去,钱喜看到了人影,而紫蔲听到了窗响的声音,而他们之所以当时没有在意,是因为他们以为这是太后养的波斯猫。 我们在太后正对窗户的花园里发现了这支陛下赏赐给宁贵妃的喜鹊登梅金簪,而且窗台上也留下了黄沙土,这种黄沙土的质地跟宁贵妃的兰花苗圃的泥土是一致的。 我们再联想到前不久的赏菊会,由于太后的责罚,导致宁贵妃的孩子流产,还伤了身体,以后很难有孕。因此可以推断,宁贵妃是有杀人动机的。她因为失去孩子而对太后起了杀心,以金簪为酬劳买通了一名刺客。这名武功高强的刺客在子时潜入慈宁宫,带着长针从后窗溜进去,用针刺虐杀了太后,然后替换掉太后身上的带血的里衣,再悄悄的逃走。 宁贵妃的金簪和窗台上的黄沙土是物证,钱喜和紫蔲是人证,大家感觉如何?” 段明臣说到这里,微微一顿,观察众人的反应,只见紫蔲和钱喜纷纷点头应和。 “是的,奴婢赞同段大人的话。” “奴婢认为事情就是那样子的。” 丽嫔、万臻和陆正熙保持缄默,但萧璟却皱起了眉:“不对,这有几个点说不通。首先,为何这个刺客可以轻易的出入贵妃和太后的宫殿,而不被人发现?若是这样子,那皇宫的防御岂不是形同虚设?东厂的十个高手都是吃素的? 其次,这刺客为何选择那么匪夷所思的杀人方式?他又不熟悉太后的衣服放在哪儿,摸黑进入太后的寝宫,怎么能找到里衣来更换,而不惊醒伺候的宫人? 最后,不是朕为贵妃辩护,贵妃这人一根肠子通到底,没有什么弯弯绕绕的心思,实在不像是能设计出这种谋杀案的。那根金簪和黄沙土,看起来更像是有人刻意嫁祸给她的。” 段明臣微微一笑,道:“看来陛下不愿意接受第一种可能性,那么我们来看看第二种更为复杂、也更符合逻辑的可能性。不过,听完之后,陛下说不定还更愿意相信第一种呢。” 所有人的视线都聚集到段明臣的身上,现场静得一根针落地都可以听闻。 段明臣不慌不忙的缓缓说道:“最初听完各人的证词之后,我就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就好像一切都是按照剧本来演的,你们几人的证词相互印证,如此完美,几乎没有一点破绽。 那天晚上出现在慈宁宫的人,除了陛下和皇后,其余的就是紫蔲、白芷、钱喜、陆正熙、万督主,其中白芷因为病倒,早早下去休息。剩下的四个人,每个人的行踪都有其他人可以见证,证明他或她不曾下手。 在亥时以后,只有紫蔲和钱喜留下来,他们有可能合伙杀了太后。问题是,他们俩都不会武功,太后身上的致命伤是刺入身体要穴的针,这一点必须是有强大内力的高手才能做到,而且慈宁宫里也没有这么长的针来充当凶器。 陆太医的针灸针可以作为凶器,万督主也有足够的武功杀死太后,但是慈宁宫的宫人都证实,在戌时末,万督主和陆太医已先后离开了慈宁宫,而且万督主告退的时候,在外殿伺候的宫人还听到了太后说话的声音。” 萧璟困惑的道:“所以说,应该还有一个武功高强的神秘刺客潜入太后寝宫行凶?” 段明臣笑着摇头道:“不,陛下,您若是这么想就被误导了。这个所谓的神秘刺客,从头到尾压根就不存在!” 段明臣转向紫蔲,问道:“紫蔲姑姑,我看你一直在咳嗽?” 紫蔲怔了一下,用沙哑的嗓音道:“多谢大人关心,我只是不小心着了凉,感染了风寒,没有什么大碍的。” 段明臣道:“从审理案子的那一天,我就注意到你在咳嗽。你曾经说过,你的身体很健康,而且你一直陪伴在太后身边,寝宫里烧着地龙,非常暖和,照理说,你不应该会着凉的。可是你却着了凉,咳嗽得厉害。” 紫蔲冷冷的道:“奴婢不明白大人在说什么,我着凉咳嗽,跟这个案子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段明臣解释道,“仵作推断的死亡时间是亥时至子时,这是根据当时寝宫内的温度来判断的。若是尸体陈放在低温的环境里,腐化的速度就会变缓。 锦衣卫厂花基情录_160 于是我就在想,有没有可能太后的死亡时间其实更早一点,比如说戌时?如果太后死在戌时,那么就很多问题就迎刃而解了。陆太医带去了针灸针,万督主则就是那个高手,用内力刺入太后要穴,导致太后死亡。 但还有一个问题,万督主临走时,外头的宫人明明听见了太后跟他说话的,如果太后那时候已经死了,又怎么可能开口说话呢? 紫蔲这几天咳嗽,嗓子哑了,但是我想,你原先的嗓音应该跟太后有点相似,而且你在太后身边那么久,模仿她说一两句话,想必是信手拈来的。 太后的尸体上留下了无数的针刺的伤口,有深有浅,有的是认准穴道刺入,有的则像是不懂武功的人泄愤,胡乱刺的。因此,很显然,动手的不止一个人。 这也可以理解,若是万督主动手杀了太后,当时在场的有紫蔲、钱喜和陆太医,而你们全部选择了包庇他,那就说明,你们四人是同伙的。事实上,你们四个人都动了手,把太后刺得面目全非,将她折磨得痛不欲生之后,再由万督主刺入致命的一击,要了太后的性命。 戌时末,万督主杀死太后,然后最后一个离开,紫蔲伪装太后的声音,让万督主退下,让外面的宫人听见,以为这时候太后还活着。 而后,紫蔲打开后窗,让冷空气进来,将太后的尸体放置寒冷的环境里,减缓尸体腐化的速度,导致仵作无法判断真实的死亡时间。正是因为吹了一夜的冷风,紫蔲才会染了风寒,咳嗽不止。 到寅时,紫蔲再把太后身上染血的里衣换下,擦干净她的身体,换上一件干净的里衣。最后,紫蔲再假装惊讶的发现太后逝世了。 这中间还有个有意思的发现,紫蔲之所以为太后换上干净的里衣,是想掩盖太后被虐杀的真相,毕竟太后玉体珍贵,寻常人不能碰触她。若不是顾大人眼尖,发现太后手腕上的针眼,还真的有可能被你蒙混过关。 但你们也做了另一手准备,万一太后被发现是死于非命呢?那么,就要找一个替死鬼出来顶缸,这个人就是倒霉的宁贵妃,她被太后害得掉了孩子,心中怀恨,便有了杀人动机。万督主作为东厂之主,武功又高,在宫里面自然没有你去不得的地方,你潜入贵妃的宫殿偷出这一根御赐的金簪,再去苗圃挖一团黄沙土,假造了物证,紫蔲和钱喜也配合着提出神秘黑衣刺客的线索,以便嫁祸给宁贵妃。 你们准备了两套方案,真是环环相扣,面面俱到,令人叹为观止!” 万臻听完段明臣的叙述,冷笑道:“原来所谓的锦衣卫神探,就是这么断案的?没有人证也没有物证,只是凭借捕风捉影的一点猜测,就给人定罪名!你说我们四人合伙谋杀太后,可是我们四个人身份职责迥异,平时也没有来往,如何串通作案?而且,我们为何要杀太后?杀死太后对我们有什么好处,值得我们冒天下之大不韪?” 段明臣点点头:“此案的动机是破案的难点,却也正是关键之所在。其实从很早我就怀疑是你们四人合伙作案,但是我也一直困惑于你们的动机,以及你们是如何进行联络的,直到后来无意之间,我们发现了这个东西——” 作者有话要说: ps:发现大家都喜欢丽嫔啊,那我就放心了,我会跟你们一个满意的结局的,相信偶~~ ☆、第167章 复仇女神 段明臣的手指向桌上那几块黑漆漆的带着一点儿肉腥味的块状物。 “这是何物?”萧璟好奇的问道。 顾怀清捻起一小块放到萧璟面前,说道:“这是在钱喜的房间里找到的,因为他一直为太后养猫,我们以为这是猫粮,然而后来却发现,猫根本不吃这个,反而是狗非常爱吃。” 顾怀清转向丽嫔,说道:“丽嫔小主养了一只活泼可爱、但又很会闯祸的卷毛小狗,我曾在御花园里,看到您用这样的食物,训练它表演杂耍动作。后来在赏菊会上,也是这只狗毁坏了贵妃的花儿,导致贵妃发怒,引发太后责罚。 太后薨逝之后,我去寒翠宫搜查,再次看到了这条狗,我还发现寒翠宫的宫墙上有一个小洞,小狗可以自由出入。于是我便联想到,既然您能训练小狗表演杂耍,那么也能训练它做别的事情,比如送信。 钱喜擅长养动物,他研制了这种小狗爱吃的食物,您将字条绑在小狗身上,让它带过去给钱喜,钱喜也通过小狗将讯息传回寒翠宫,这样子您不用出宫,就可以遥控整个全局。” 丽嫔惊讶的掩住小嘴,说道:“顾大人在说什么?嫔妾只是闲来无事养条狗而已,怎么就跟阴谋挂上钩了?我跟太后无冤无仇,为何要谋害她?何况,我只是一个位份低微的嫔,又不受宠爱,还被禁了足,万督主位高权重,陆太医、钱喜和紫蔲也跟我没有任何交情,他们怎么会听我的吩咐?” 顾怀清道:“我之前就说过,这是一桩精心设计的谋杀案。我们看到的太后被杀,这只是诸多步骤的最后一步,其实太后在死之前,已经受过许多的惊吓和精神上的折磨,比如,太后时不时收到不知来历的恐吓信、太后经常头痛乃至性情狂躁、太后被自己养的波斯猫惊吓而摔倒昏迷,直到最后被针刺虐杀,这一切都是按部就班的进行,为的就是要报复太后,不仅要让她死,而且要她受尽折磨而死。 而这位神秘的主谋,却不曾出现在案发现场,她躲在暗处,置身事外,却运筹帷幄,统筹全局,不得不说,设计这个凶案的主谋,是个聪慧绝顶、心思细密之人。 狗粮的事情,让我们对丽嫔产生了怀疑。但是正如你所说,你进宫才一年时间,几乎没有跟太后有过什么接触,更谈不上仇怨。” 顾怀清顿了一顿,嘲讽的笑了笑,“说到这儿,倒是要感谢丽嫔小主的父亲冯大人,若不是他爱女心切,送给我一张二十万两巨额银票,央求我在陛下面前为您求情,我们还真的很难查明你的动机。” 顾怀清拿起那一张二十万两的银票和那一枚绘者蓝色风信子的书签,递到萧璟面前,问道:“陛下,您发现了什么?” 萧璟将两者摆在一起,仔细看了看,迟疑道:“它们的纸质和纹理似乎是一致的……” “陛下说得完全正确。”顾怀清笑着道,“二十万两面额的银票,宝庆钱庄恐怕发行的总数不会超过几十张,因为面额巨大,必定会使用特殊的纸质和工艺,让人无法仿冒。 我在搜查丽嫔的宫殿时发现了这张书签,根据相同的纸质,可以判断出这是由一张二十万两面额的银票裁剪而成的书签。 这枚书签的一角画着一朵蓝色风信子,丽嫔似乎很喜欢蓝色风信子,在赏菊会上就进献了此花,我猜想,这种花、这张银票,对丽嫔来说,或许具有某种特殊的含义,所以她特地将它裁剪成书签,带在身边作为纪念。 大家都知道,时下风雅的仕女都喜欢用花笺写信,并加上自己喜爱的花儿作为标志,丽嫔的标识应该就是蓝色风信子了。 在若干年前,丽嫔出于某些原因要答谢一个人,就将这二十万两的银票上绘上自己喜欢的标志,送给了某位朋友。她们或许有约定暗号,当那位朋友出示这张银票时,丽嫔就知道朋友需要帮助了。” 丽嫔圆睁了秀目,不可思议的望着顾怀清,道:“顾大人,您仅凭借一张有风信子的书签,就联想了那么多,然而我只是个普通小女子,什么暗号啊银票啊,我完全不懂你在说什么。” 段明臣接过话头,说道:“小主无需过谦,也不必再藏拙了。我们暗访过丽嫔小主的背景,知道您自幼便聪慧异常,精明能干,一手创办了宝庆钱庄,小小年纪便帮着父亲管理经营,冯家所有的账款都要经过她的手。如此巨额的银票,钱庄一年也不会收到几张,收到之后管事应该会上交,丽嫔就看到了这张有她特别标记的银票。 大家请看,这枚书签的纸质泛黄,说明其年代较久;有毛边,则可能是被水浸湿过,然后晒干所致。有一种药水,在干燥的纸上不会显色,只有在浸湿以后,才会显出字体来,我猜想,有人在这张旧银票上,用这种特殊药水写了字,通过银票的方式将一个重大的秘密传递给了丽嫔。 而这个人,便是已故的庄妃。 关于这一点,我们找到了当年为庄妃收殓遗体的宫女,这位宫女已经离宫嫁人,日子过得非常富裕。她亲口承认,从庄妃穿着的袜子里找到了一张绘着蓝色风信子的二十万两银票,她出于贪心私藏下来,出宫后去宝庆钱庄兑换了银子,兑换的时间正是丽嫔进宫前的半年。 表面看,庄妃生于京城,而丽嫔来自扬州,两人相隔千里,搭不上关系,然而,人的缘分就是这么奇妙。我们寻访了丽嫔昔日的贴身丫鬟,她证实,丽嫔年幼时曾经被歹人挟持至京城,幸而得到一位柳姓的官家女子救助,才得以保住清白和性命,这位柳姓女子便是庄妃。 丽嫔感激庄妃的救命之恩,赠送了一张有自己标识的二十万两银票。庄妃选秀入宫,随身带着这张银票,后来庄妃被人构陷,蒙受冤屈,身陷冷宫,遭受了非人的折磨,她知道自己恐怕难逃一死,便想着要如何将冤情传达出去,让人设法为自己报仇。 庄妃也是一位非常聪明的女子,她虽然身陷绝境,孤立无援,但并没有放弃。她深知世上之物唯有钱财最动人心,一张二十万两的银票足以让任何人动心,没有人会傻到把这样一笔巨款上交。她也料到死后会有宫人来收殓,换掉她身上的衣物,便将银票藏在袜子里。收尸的宫人在给她收殓时一定会看到这张银票,若是拿了银票,迟早去宝庆钱庄兑换,那么,这张银票终有一天能到达丽嫔的手里。 庄妃用特殊的药水在银票上写下了自己的冤情,说明谁是迫害自己的人,可能也写了哪些人可以协助报仇。毕竟庄妃也在宫里得宠过一段时间,而且她素来人缘不错,可能也有自己的心腹,这些人将来都可以成为报仇的助力,这其中便有紫蔲和钱喜。 庄妃还有一位青梅竹马,比她大几岁,是医学世家出身,本来有议亲的打算,却因为庄妃被选中入宫而被迫分开。 陆太医从年纪上完全能符合庄妃这位青梅竹马,而且陆太医是四年多前进的太医院,彼时正好是庄妃过世之后。怀着对初恋的一腔痴情,陆太医决定进太医院,想要查明庄妃之死的真相,也怀了为她报仇之心。 至于万督主,也是跟太后有仇隙的。听说万督主曾经有一位对食宫女,感情非常深厚,可惜这位宫女却在五年前死了。在宫里面能让一个人死得无声无息,而且让您无法追究的,恐怕只有太后这种级别才能做到的。 丽嫔本是商家女,没有资格参加选秀,其父亲冯柏非常溺爱独生女,从未有过将女儿送入宫的打算,甚至是反对她入宫的。然而在及笄那年,丽嫔却力劝父亲捐了官,举家搬至京城,又让父亲纳妾生子,以延续香火,当时她就下定决心要进宫,不是为了荣华富贵,而是为了给庄妃复仇。 丽嫔进宫以后,一直维持低调,并不拔尖,暗地里却联系上几位跟太后有仇的人,制定了周密的计划,不仅要太后的命,而且要让她像庄妃那样,受尽折磨而死。 先是设法将钱喜和紫蔲安插到太后身边,钱喜擅长养猫,而紫蔲会调香制粉,都是太后需要的人,他们进入慈宁宫,并且讨得太后欢心,留在身边贴身伺候。 陆太医医术高明,且精通千金科,要赢得太后的信任也不难。陆太医在太后的宁神药里加入了千里光。千里光这一味药,单独服用没有毒性,若跟积雪草合用,则会对人的头脑有麻痹作用,令人产生幻觉,若长期服用可致疯癫。 积雪草本身也无毒,且有一定的美容护肤的功效,紫蔲常常用天然草本植物,为太后制作脂粉,便在太后的胭脂里面加入了积雪草。两者相互作用,刺激太后发生幻觉,因而太后经常说头痛,需要陆太医的针灸治疗,服用宁神汤,却不知越是服用,就中毒越深,脾气也日益暴躁。 在赏菊会上,丽嫔故意跟贵妃起冲突,导致贵妃被罚,太后发怒重责了贵妃和丽嫔,贵妃流掉了孩子。这中间可能也有蹊跷,贵妃那一日不过才跪了小半个时辰,就流产了,有可能贵妃的吃食或者用具也被动了手脚。 因为赏菊会的事情,丽嫔被陛下禁了足,这一下正中她的下怀,被囚禁在宫里无法外出,反而使得在追查凶手时不会联想到她,反正她有小狗跟慈宁宫的钱喜保持联络,一样可以操控局面。 紫蔲不定时的把恐吓信放入太后的寝宫,让太后惊慌暴怒,进一步刺激她,导致太后日益狂躁易怒,甚至对身边的人也产生了怀疑。首当其冲的就是王嬷嬷,因为王嬷嬷经手了许多太后的阴私,包括谋害庄妃,太后一旦怀疑她,就会下杀心灭口,王嬷嬷就是因为这个被太后掐死的。 太后因为脾气失控,打伤许多宫人,甚至还掐死了心腹王嬷嬷,被太医们认定为疯癫,陛下派人监管她。这时候,钱喜利用波斯猫攻击了太后,导致她摔倒,陷入昏迷。 太后在三日后苏醒过来,当日晚上,太后苏醒的消息传出,陆太医先来到慈宁宫,随身携带着凶器——针灸针。随后陛下和皇后来探望太后,等陛下离开之后,他们给另一个宫女白芷的饭菜里下了药,导致她上吐下泻,无法伺候,紫蔲借机调钱喜进来,三个人一起开展报复的计划。 从酉时至戌时末,一个多时辰的时间里,紫蔲、钱喜和陆太医堵上太后的口,让她无法发出声音,然后肆无忌惮的用针刺遍她全身,让她痛不欲生,受尽折磨。 到戌时末,万督主借探访的名义进入慈宁宫,对准太后的要穴,发出致命一击。同时,还在后窗的窗台留下黄沙土,在花园里遗下贵妃的金簪。太后在毙命之后,紫蔲模仿太后的嗓音,让万督主退下。 太后染血的里衣,应该是陆太医带回去焚毁了,毕竟他有个随身携带的药箱,可以将衣服放在里面带走,而不引起别人的怀疑。 随后紫蔲熄灭了灯,假装太后已安寝,实际是打开窗子,将太后的遗体放置在寒冷之中,而钱喜则守在寝宫门口守夜。 次日寅时,紫蔲帮太后擦干净身体,换上干净的里衣,再假装发现太后死亡……”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写出真相了,还有最后一章,这个案子就完结了~ ☆、第168章 谢主隆恩(小修) 锦衣卫厂花基情录_161 段明臣叙述完毕,停了下来,宫殿里一片死寂,只听见风穿过殿堂,掀动御案上的书本发出沙沙的声音。 萧璟的目光凝注在丽嫔的身上,仿佛第一次认识这位自己的妃嫔。 萧璟道:“丽嫔,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丽嫔感觉到了萧璟的目光,淡然的表情终于发生了变化,她抬起明亮的眼眸,直直的望进萧璟的眼睛,唇角勾起一个似梦如幻的笑容。 她轻启朱唇,说话的声音似飘在云端,缥缈而不可捉摸。 “其实,在太后摔倒昏迷不醒时,我也曾想过,就这样让她悄无声息的死在睡梦里,应该是最安全妥帖的,然而,她偏偏又醒了过来。只能说,老天爷都不愿放过她,定要她以血来偿还害死柳姐姐和小皇子的罪孽…… 那张小小的书签,我本来只是想留下来做个纪念,毕竟柳姐姐什么都没留下来,没想到,会被顾大人注意到。更没想到,我父亲恰好送去了银票,让你们发现了其中的问题。 还有桂圆儿,其实督主早就劝我把狗处理了,可是我毕竟心软了,对那小东西狠不下心来。不过,那都不是关键,从顾大人发现太后尸体上的针眼开始,就注定了我们的计划会被暴露,我一直都有这样的预感……” 丽嫔的嘴角溢出一丝苦笑,不过眼神依旧清亮、坚定。 “我一点也不后悔,梁晴这个恶毒的女人,本就是罪该万死,那样的死法,还便宜她了。就因为她是太后,天底下地位最尊崇的女人,便可以为所欲为,不需要为她犯下的罪孽偿命吗? 你们永远都想象不到,我收到那张银票,得知柳姐姐被冤枉害死时,心中是怎样的感受…… 在我眼里,柳姐姐是天下最美好的女子,她那么善良,那么温柔,无论对什么人都真心相待,从来不会主动伤害别人。 当年我被歹人挟持,即将被卖入青楼,在驿站偶遇柳姐姐,我趁着上茅房的时候,留下了一个标记。本来只是侥幸的心理,其实心里没有抱多大希望,却不料她果真冒着危险,带着人连夜追踪我们的车子,救下了跟她毫无瓜葛的我。 我永远都不会忘记,那天晚上,她披着月光出现在我面前,一身洁白的长裙,我几乎怀疑是观世音菩萨在世…… 我生病的时候,她无微不至的照顾我,我胃口不好吃不下东西,她便亲自下厨为我做菜,哄我吃药,还讲笑话给我听。 我在家是独生女,从未享受过兄弟姐妹之间的温情,柳姐姐就像我的亲姐姐一样,在我心里,她比亲姐姐甚至还要亲。我发誓,一定要报答她的恩情。 当我拿到那张银票,看完她在银票上写的文字,我一闭上眼睛,眼前就会浮现起柳姐姐身怀六甲,在幽冷荒凉的冷宫里,半身不遂瘫在床上,身上无数的伤口淌着血,她在绝望中咬着牙,用簪子的尖头一笔一划的艰难书写,她的冤屈、她的不甘、她对腹中孩儿的不舍、她对梁晴和王嬷嬷的恨、她对家人的想念…… 我当然可以不为她报仇,继续做我的富家大小姐,一辈子富贵安康,然而我怎么能够忘怀柳姐姐对我的恩情,我的良心日日夜夜的催促着我,像一把火焰煎烤着我,让我无法安生。 柳姐姐在死之前,将复仇的希望托付给我,我必须完成她的心愿,让害她的人受到报应,才能让她、她的家人和孩子在九泉之下瞑目。 于是,我说服父亲捐了官,搬到京城,然后选秀进宫。柳姐姐的遗书上列了几位值得信任的助手,我经过小心的核实,确认了他们几人都是可靠的。 陆太医是柳姐姐的青梅竹马,一直都深深倾慕她,而紫蔲和钱喜曾经受过柳姐姐的大恩,又都是孤身一人,不怕连累家人。至于万督主,是因为他的对食被太后害死,一直在寻觅报仇的良机。 我们都一样仇恨太后,便商定了这个计划,分配好各自的角色,按部就班的开展复仇计划,要让那个恶毒的女人尝到柳姐姐受过的折磨,死得痛苦不堪,还有王嬷嬷,这个狼狈为奸的帮凶,也不能放过。 一切都很顺利,如同预想的一样,唯一没算计到的,是两位大人竟会介入此案。你们刚才夸我心思缜密,其实你们才是真正厉害的,我绞尽脑汁,花了整整一年时间布下的局,短短三日就被你们识破了。陛下有两位能干的忠臣辅佐,实在是国家之福。” 丽嫔一口气说完,像是卸下了心中的重担,优雅的掀起裙摆,跪在萧璟面前,晶莹的泪滴从眼角滑落,哀求道:“陛下,此案的主谋只有我一人,他们四个只不过被我说服做了帮手。 陆太医对柳姐姐至死不渝的深情让人感动,万督主对亡妻一往情深,钱喜和紫蔲忠厚能干,深爱着彼此。他们都不是坏人,不该承担罪名,为那个毒妇偿命。 求陛下看在嫔妾伺候您一场的份上,放过他们吧,只追究我这个主谋的罪责就够了。” 紫蔲流着眼泪,跟着扑通一声跪倒,哭着道:“不不,陛下,丽嫔并没有参与杀人,传恐吓信,给太后的胭脂下药,挑拨她杀死王嬷嬷,并且动手扎了她无数针的,是我啊!庄妃娘娘对我有恩,如果不是她在淑妃盛怒时为我求情,保住我的性命,我早就化为一摊腐骨了。我恨太后这个毒妇,恨不得食她肉寝她皮,我才是元凶!饶了他们,让我抵命吧!求你们了!” 钱喜扶住紫蔲,笨拙的为她擦去眼泪,然后跪下对萧璟说道:“庄妃娘娘曾经在我最窘迫的时候给了我帮助,因为她的援助,我才有钱安葬父母。我那时候就发誓,愿意为她做牛做马,报答她的恩情。我愿意陪着紫蔲,我们两人是最后待在寝宫里守夜的,也是最有机会下手的。陛下就治我们的罪吧,不要连追究他人了。” 万臻看着几人争先恐后的抢着认罪,不禁长叹了一声,跪在地上老泪纵横:“陛下,刺出致命一针的是罪臣。不瞒您说,自从我老伴儿容槿过世,我就觉得人生失去了意义,整个人如同行尸走肉,越活越没意思了。他们几个都还年轻,有着美好的人生,而我已行将就木,就让我这把老骨头为太后偿命吧,这样我也好早点去地下见我那老伴儿,下辈子能投个健全的身体,跟她好好的过一世。” “义父……”顾怀清的眼圈也红了,忍不住搂住万臻的肩膀,“义父您不要这样子,孩儿舍不得您死啊!” 万臻慈爱的摸了摸顾怀清的头顶:“傻孩子!你已经长大了,有能耐了,义父高兴还来不及,以后好好辅佐陛下,义父想早点跟你义母团聚了。” “不,义父……”顾怀清也跪了下来,对萧璟急切的道,“陛下,您不能治义父的罪。在外人眼里,东厂代表的是您的意志,若是传出去是督主杀了太后,所有人都会认为,是陛下暗中下令杀了太后,请陛下三思!” 一群人哭的哭,跪的跪,唯有陆正熙面容平静,双眸望着虚空,似乎在缅怀美好的过去。 萧璟看向陆正熙,陆正熙才从回忆中回身,黯然道:“我只是懊悔,当年为何晚了一步去柳家提亲,导致抱憾终身。如果没有晚这一步,贞儿就不会进宫,也不会被人陷害,死得那么惨,我们本可以是恩爱的一对……” 陆正熙惨笑两声,又道:“陛下,我对自己的罪行供认不讳,不过对于丽嫔和太后,我还有两个点要补充。 首先,关于宁贵妃的孩子,宁贵妃那一胎,我从一开始把过脉,贵妃的胎儿很不稳定,肯定过不了三个月,而且我建议贵妃早点拿掉孩子,时间长了会对她的身体造成伤害。不过宁贵妃不肯听我的,还把我骂了一顿,不许我把实情说出去。无论丽嫔在赏菊会上动不动手脚,这孩子都过不了三个月,贵妃流产是必然的。 再说到太后这个毒妇,根本就是死有余辜。她不仅残害了庄妃,先帝许多妃子都遭了她的毒手,包括陛下的母妃。微臣曾经翻阅过太医院的记录,陛下的母妃静嫔之死,其中有蹊跷。静嫔当时得了肺痨,本该忌口生姜,可是在她的药方里却有这味药材。臣敢断言此事跟太后有关,因为当年为静嫔治病的御医乃是梁家举荐入宫的,在静嫔过世后,这个御医便告病离开了皇宫……” 萧璟猛地握紧手掌,脸色阴沉吓人。他清楚的记得,当年她的母妃在喝下一碗药之后,咳血不止,第二日便咽了气,当时他年纪小,也没有多想,但等他长大以后,心中便忍不住怀疑,他的母亲死得太蹊跷了。他的母妃过世没多久,他就被太后过继到膝下,这中间颇有些耐人寻味的。只不过碍于孝道,即使他有所怀疑,也不能对太后做什么。 这时,丽嫔突然俏脸发白,捂住嘴干呕了两声,难过的蹙着秀眉,可是却呕不出什么东西。 陆正熙脸色微变,抢上前为丽嫔把脉,随后,他古怪的笑道:“恭喜陛下,丽嫔小主有喜了。” 众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震惊到了,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萧璟的脸上。 “陛下,您……要如何处置他们?”顾怀清以殷切的目光望着萧璟。 萧璟用拇指和食指抵住下巴,认真的思索了片刻,缓缓的说道:“朕认为,段爱卿分析的第一种说法更加可信。一个心怀叵测、武功高强的刺客趁着黑夜,潜入太后的寝宫,残忍的杀害了太后。太后身旁伺候的紫蔲和钱喜都是证人。锦衣卫和东厂经过一番追查,已将元凶逮捕归案,经审问,刺客招认乃是反贼安王的余孽。凶手不日将于午门问斩,以告慰太后在天之灵!” 丽嫔、万臻、陆正熙、钱喜和紫蔲都露出难以置信的狂喜,只有段明臣眉头皱起,刚说了一个“可是”,就被顾怀清扯住袖子。 顾怀清朝段明臣使了个眼色,冲他微微摇头。段明臣喟叹了一声,闭上了嘴。 萧璟看着段明臣和顾怀清,道:“你们对朕的判断有何意见?” 顾怀清果断说道:“段大人与微臣只是将调查的结果呈现给陛下,但最终的决定还是由陛下圣裁。臣相信陛下会做出最英明的裁决。” 丽嫔双眸含泪,给萧璟磕了个头,伏在他的脚边,泣声道:“嫔妾……嫔妾……多谢陛下,大恩大德永生不忘。” 萧璟居高临下的看着丽嫔,威严的目光让她忍不住颤栗:“丽嫔,你的禁足令还未解除,回去好好闭门反省。若是你有造化,能为朕诞下皇子,朕便免了你的禁足,并且晋你为妃。” 丽嫔闻言浑身一震,美目中迸射出灼热的光芒,她擦干了泪水,恭恭敬敬的跟皇帝行了个大礼,脆声道:“嫔妾谢主隆恩!” 萧璟望着这位聪慧非凡的妃嫔,虽然相处有一年之久,自己却从不曾走进过她的内心深处,甚至完全不了解她。此刻,不再刻意掩饰锋芒的她,显得如此的艳光夺目、风华无双。 萧璟不禁想到自己的母妃,那个平凡而怯懦的女子,受了委屈只会抱着他默默地流泪,却无力保护自己的孩子。虽然恨太后害死母妃,然而不得不承认,在这深宫之中,没有坚强的内心和聪慧的头脑的女子是注定会被淘汰的。 萧璟看向丽嫔尚且平坦的小腹,那里孕育着一个小生命,拥有这样坚强的母亲,这个小生命或许可以在这凶险万分的皇宫存活下去吧?萧璟不由得对这小生命多了几分期待。 “你……好自为之,不要让朕失望。” 紫蔲和钱喜对视一眼,双双跪倒在萧璟面前,齐声道:“奴婢愿意伺候丽嫔小主,恳请陛下恩准!” 陆正熙和万臻则跟皇帝请辞:“臣自知罪孽深重,请陛下准许臣辞官挂印,从此远走江湖,永不返京。” 萧璟长臂一挥,明黄色的广袖甩出一片绚烂金芒:“准!” ****** 九个月后,丽嫔冯小鸾在寒翠宫诞下一名健康的男婴,皇帝龙心大悦,起名为萧沅,为庆祝皇长子诞生,特命大赦天下,并且晋丽嫔为丽妃。 紫蔲和钱喜调至寒翠宫伺候,从此成为丽嫔忠心不二的左臂右膀。 东厂督主万臻告老还乡,主动上表辞去督主一职,皇帝苦劝挽留无果,只能准奏。 陆正熙辞去太医院的职务之后,开始云游四海,悬壶济世,以高明的医术挽救了无数人的性命,也为他赢得了医仙的称号。 此乃后话,暂且不表。 ****** 却说段明臣和顾怀清离开皇宫,行了长长一段路,段明臣的脑海里还在回想着刚才的一幕幕。 锦衣卫厂花基情录_162 “怀清,我不明白……为何陛下会轻易的放过他们?” “傻瓜,这有什么不明白的?太后这个毒妇根本就是罪有应得,他们几人可说是替天行道,何罪之有?” “可是,这毕竟是一桩谋杀案,就这么草草敷衍过去,梁家会罢休么?” “太后一死,梁家没有了靠山,便不足为虑了,你没看到梁婉都主动向陛下投诚了么?说实话,太后搞出的那些阴损缺德的事儿,陛下不追究梁家的责任,已是宽宏大量,他们再要不识时务,就算自寻死路了。” “的确,多行不义必自毙,种因得果,也怨不得别人。”段明臣唏嘘道,“这宫里的女子,真是可怕啊,皇帝也怪不容易的,天天跟这些女人打交道。丽嫔这个女子,心机那么深,陛下不仅没有惩罚她,还把她留下了。你说,丽嫔若是生了皇子,陛下真的会封她为妃么?” 顾怀清挑眉道:“为什么不?你不觉得像这样有情有义、有勇有谋的奇女子,很难得吗?我看得出,陛下已经开始欣赏她了。丽嫔那么聪慧,她应该知道以后需要依靠谁。依我看啊,这丽嫔的好日子在后头呢,也许有一天,她能登上后宫第一人的宝座,我们见了她都要俯首称臣呢!” “或许吧……”段明臣不以为意的勾了勾唇,突然靠近揽住顾怀清的腰身,湿热的吻落在他的耳垂上,暧昧的低语道,“卿卿,如今案子已经了结,你答应我的事儿,也该兑现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五个故事,到此结束啦,希望这个结局能让大家满意xdd 感谢一路相伴的小天使们,尤其是给于精彩评论的,虽然不一定能一一回复,但我都有认真看呢~ ☆、第169章 醇酒美人[捉虫] 段明臣揽住顾怀清的腰身,湿热的吻落在他敏感的耳垂,暧昧的低声道:“卿卿,你答应我的事儿,也该兑现了吧?” 顾怀清俊脸热烫,假装听不懂男人的暗示,微微侧过脸,不看段明臣的眼睛,反问道:“我答应你什么事儿,我怎么不记得了?” 段明臣不满的伸出手,捏住顾怀清的下巴,强迫他转过脸来正视自己:“还跟我装傻?说了却做不到,还是男子汉大丈夫么?” “行了行了,我知道了,不就是那点事儿么,瞧你猴急的!”顾怀清红着脸挥开段明臣的手,指了指头顶亮得晃眼的日头,“这青天白日的,你就开始发情,羞不羞啊?” 段明臣见顾怀清总算松了口,心情顿时舒畅了。 距离闻香岛上两人那一次欢好,已经过去了很久,可是段明臣还清楚的记得那两人合为一体时那消魂蚀骨的感觉。顾怀清在自己身下扭动呻/吟,最后被/干得受不住,蹬着腿儿哭着哀求,可惜当时自己太冲动了,只顾着宣泄驰骋,都没能细细品尝他的滋味,后来再想要重温,顾怀清却老是推托,不肯乖乖就范。 每天都看着心爱的人在面前晃来晃去,散发着诱人的气息,可就是看得到吃不着,别提有多折磨人了!偏偏顾怀清这妖孽还喜欢撩拨他,撩得他火起就跑开,好几次段明臣都按捺不住,恨不得把他绑起来,霸王硬上弓了。 不过,考虑到顾怀清的武力值,还有他那倔强别扭的脾气,段明臣还是理智的克制住内心的冲动,不能因为一时求欢,而惹恼了顾怀清,以后可就麻烦了。 好不容易哄得顾怀清同意了,段明臣心情大好,也知道不能逼他太紧,便愉悦的笑道:“那就等晚上,我会好好准备的,保证给你一个美好的夜晚。” 段明臣暧昧的话语让顾怀清的俊脸红得快要滴血,心脏扑腾扑腾跳得飞快,身体燥热起来,心底竟油然生出一丝期待。 “我……我去找我义父了。” 顾怀清匆匆甩下一句话,就飞快的溜了,溜得那叫一个快啊,真是兔子都撵不上。 可惜啊,跑得再快的兔子,也逃不过猎鹰的追捕! 段明臣望着顾怀清消失的方向,露出一丝得意的轻笑。 ****** 冬日的天黑得早,酉时刚过,天色已然昏暗。 厚厚的云层聚拢起来,低低的压在头顶,看起来晚上可能要下雪了。 朔风呼啸,吹得屋檐下悬挂的八角流苏宫灯飘来荡去,在黑暗中忽明忽灭,晃个不停。 段明臣的好心情却丝毫不受糟糕的天气影响,他提着一瓶酒,脚步轻快的走入皇城外围的东厂跨院。 由于合作查案的缘故,东厂的人都跟段明臣混得脸熟,也知道这位锦衣卫同知大人跟他们的顾大人交情甚好,因而段明臣出入东厂,都不需要被人审查,一路畅通无阻。 顾怀清虽然得到皇帝的允许离宫建府,但他在东厂的住所还是被保留着,有时候在宫里办事晚了,也会宿在此地。 幽静的庭院一角,一株百年的腊梅树吐蕊怒放,冷香扑鼻,沁人心脾。 顾怀清站在那棵腊梅树的下面,仰着素白的脸,怔怔的望着树梢淡黄色的花朵儿。 天寒地冻的冬日,他却仅穿一件月白色单衣,头上也未戴冠,乌黑的长发只用一根白玉簪束于头顶,面如冠玉无瑕,身如修竹挺茂,朔风将他的衣摆吹得猎猎作响,远远望去,颇有几分仙风道骨,几欲乘风归去的感觉。 段明臣走过去,握住顾怀清的双手,果然是冻得跟冰块一样,他的心头生出一丝恼意、三分心疼,将那双手揣入怀里暖着,然后脱下身上的狐裘披风,裹住顾怀清的身体,责备道:“这么冷的天,怎么穿这么少站在外面吹冷风?” 顾怀清倒也不挣扎,顺势靠在段明臣温暖结实的胸膛上,低声道:“大哥,你来了……” “在等我?”段明臣搂紧他,在他洁白的额头上印下轻轻的一吻,“我去罗钦那儿取了一瓶好酒,被那话唠缠住,耽搁了一会儿,让你久等了。” 段明臣拥着顾怀清,走入屋里。 室内燃着地龙,温暖如春。靠窗的桌案上摆着一对儿红釉梅瓶,里面斜插一枝盛开的腊梅,整间屋子都漂浮着淡雅清甜的香气。 段明臣进屋后,顺手把酒瓶放在桌上,随口问道:“你义父还好吧?” “哎,别提了,义父他老人家坚持要辞官,告老还乡,谁劝都不听。”顾怀清黯然的摇了摇头,长长的叹了口气,“说真的,我挺担心义父的……他跟我一样,也是罪臣之后,外头早就没有亲人了。他三十多年都在宫里度过,辞官以后,又能到哪里去?” 段明臣握住顾怀清的手,安慰道:“我知道你舍不得你义父,不过,你义父有高强的武功傍身,又不缺钱财,辛苦了一辈子,辞官归乡,颐养天年,也不是桩坏事儿。” 顾怀清苦笑道:“你说的也不无道理,但是我这心里头,不知怎的就是有些不安……” “所谓吉人自有天相,陛下愿意宽恕他们,已经是皆大欢喜的结果了,你就别太担忧了,一切都会好的。” 段明臣将顾怀清拉到身边,替他解开披风的系绳,然后将披风悬挂起来。 顾怀清被段明臣劝了一番,心情也好了一点,坐在桌边,拿着段明臣带来的酒瓶子研究起来。 “这是什么酒啊?”顾怀清好奇的摸着沉甸甸的酒瓶,那酒瓶不是普通的瓷瓶,而是用深色琉璃制成的,瓶口用一个软木塞塞住,里面流动的液体竟是深紫红色的。 “你应该读过那首著名的诗吧?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 “啊,这便是传说中的葡萄酒?” 顾怀清的眸子发亮,一听到美酒,腹中的酒虫立刻被勾引得蠢蠢欲动。 他抱着瓶子,尝试拔起木塞,没想到使了老大力气却拔不出来,他不服气的嗨了一声,正要使用暴力强行开瓶,却被段明臣笑着阻止了。 “让我来吧。” 段明臣找来一根细长的铁丝,将它弯曲成螺旋形,然后将尖头刺入软木塞,旋转往下,然后再提住铁丝尾端,往外一提溜,就听见“啵”的一声脆响,木塞被启开,浓郁醉人的酒香弥漫开来。 顾怀清发出一声惊叹,鼻子翕动用力吸了两口,兴奋的两眼放光:“好香的酒,快,快拿酒杯来,今天我们要豪饮一场,不醉不归!” 顾怀清急切的馋样让段明臣忍俊不禁,不过,他可不是为了拼酒而来。 段明臣承认带酒过来是有别有目的的,顾怀清这家伙馋酒,可是酒量却一般。他至今都记得顾怀清第一次跟他出去喝酒,醉倒在他怀里,水汪汪的眼睛看着他,软糯糯的叫哥哥,那乖巧诱人的模样,让人怦然心动……可能就是从那一刻起,他对他的心思就不再单纯了吧? 这西域产的葡萄酒入口绵软香醇,也不容易醉,喝一点能够放松情绪,还有助兴的效果。之前顾怀清之所以不肯,多少也是因为怕疼,这一回,他一定要给顾怀清一个难忘的、美妙的夜晚。 段明臣像变戏法似的,又取出两只小巧玲珑的水晶杯,然后将紫红色的酒液倒入酒杯,将其中一杯端到顾怀清的面前。 晶莹剔透的酒杯中晃动着色泽浓丽的液体,平静的水面倒映出一张俊美的面容,顾怀清低头闻了闻,然后小小的抿了一口, “这个味道我喜欢!”顾怀清眯起双眼,舔去嘴角紫红的液体,露出满足的神情,就好像偷吃了鸡肉的小狐狸一样。 段明臣被他伸舌头舔酒水的动作刺激到了,眸色一下子幽深起来,小腹腾地燃起一股燥火,暗哑着嗓音道:“我就知道你会喜欢的。” “来,我敬大哥一杯!庆祝咱们又一次成功破了案,而且结局也是皆大欢喜。” 顾怀清举起酒杯,跟段明臣碰了一下,然后痛快的仰头一饮而尽。 锦衣卫厂花基情录_163 段明臣眼睛看着顾怀清,不假思索的一口气饮尽杯中的酒。 “来来来,给我满上!” “好酒,再来一杯 !” 顾怀清连饮三杯,玉白的俊脸浮起一片彤云,连脖子的肤色都成了鲜嫩的粉红色,琉璃般澄澈的凤眸水汪汪的,微微扬起的眼尾越发魅惑勾人。 “唔,好热……”顾怀清扯开前胸的襟口,精致的锁骨和光滑的胸膛隐约可见。 段明臣的目光不由自主的盯着他敞开的衣襟,想象着触摸他的皮肤时那滑腻如丝绸的感觉,忍不住喉头滑动,吞咽了几下。 真是秀色可餐,活色生香,段明臣的额角青筋跳动,强大的自制力隐隐有崩塌的趋势。 偏偏那撩人的妖孽还不自知,眨巴着眼,凑过来摸段明臣的脸:“大哥,你怎么了?怎么脸红得像猴子屁股?” 话音未落,就被忍无可忍的男人拽过来,用力按在膝头,狠狠的封住了唇…… 作者有话要说:  想要看飙车滴,请用热情的评论砸向我啊啊啊~~ 第六部是这篇文最后一个故事啦,会是以感情为主滴,当然也会有悬疑故事~ ☆、第170章 雪夜燃情 浓郁醇厚的酒香在唇齿之间弥散,令人熏然欲醉,段明臣托住顾怀清的后脑,勾住柔软细滑的舌尖,肆意汲取甘甜的滋味。 顾怀清被掐住腰身,牢牢的禁锢在男人的怀里,动弹不得,只能仰着头承受男人热情缠绵的吻,不一会儿就被亲得面泛桃晕,腿脚发软,腰椎酥麻。 顾怀清微微睁眼,近距离凝视段明臣的脸,那是一张极具男性魅力的脸,浓黑修长的剑眉,棱角分明的轮廓,俊朗而刚毅,跟自己的不一样。 顾怀清从懂事起就深知自己姿容出众,也被无数人赞誉过,连萧璟也经常盯着他的脸看。然而他对自己的样貌并不是很满意,他觉得自己皮肤太白,五官太柔,长得不够男子汉,而段明臣的长相恰是他向往的,冷冷酷酷,帅气阳刚,真是越看越中意。 段明臣察觉到了顾怀清的走神,惩罚似得在他屁股上拍了一掌,道:“亲嘴都不认真,在想什么呢?” 顾怀清被打得哎的叫出声来,这一巴掌倒是不重,但打在屁股上火辣辣的,让他产生了强烈的羞耻感,他恼羞起来,跳起来直扑过去,差点把段明臣连人带椅扑倒在地。 段明臣忙稳住下盘,搂住顾怀清的腰,让他双腿叉开跨坐在自己的大腿上,勾着他的脖子亲吻敏感的脖子和耳垂,顾怀清软软的哼了两声,被亲得舒服了,便反抱住男人的脖子,闭起眼睛享受不已。 身上单薄的外衫褪下,随意的丢在地上,灵活的大手钻入敞开的前襟,在光滑细腻如羊脂玉的皮肤上反复的摩挲。 “唔……好痒……”胸口酥/痒胀痛的感觉,带来陌生而新奇的快感,顾怀清喘息着,情不自禁的扭着腰,恨不得让他捏得再重一点、再狠一点。 美人动情求欢的痴态让段明臣无法控制的一个使劲,只听嘶啦一声,顾怀清雪白的中衣竟被暴力撕破,袒露出劲瘦紧实的胸膛,细白如羊脂玉的皮肤上,两点艳丽红得刺眼,段明臣眸色加深,猛地低头叼住一颗,饥渴的吸吮。 “啊……”顾怀清低吟,内心羞耻的抗拒,可是身体却主动迎合,挺起胸膛主动送入男人的口中,恨不得男人吸得更用力一些。 “心肝儿,你今天真热情……” 段明臣舔吻吮吸顾怀清的胸口,大手抽去他的腰带,滑入亵裤中…… 顾怀清涨红着脸,看着段明臣伸出舌头舔了舔湿滑的指尖,意犹未尽的砸吧着嘴道:“很不错的味道,你也尝尝……” 段明臣不由分说的将沾着粘液的指尖插入顾怀清的嘴里,一股淡淡的咸味在他的口中散开。 顾怀清意乱神迷的想,还好下午沐浴过,身体没有什么奇怪的味道,不过虽然没有怪味,却也算不得好吃,不知为何段明臣吃得津津有味,舔完了手指,又埋头到他的两腿之间…… 顾怀清装公公装得久了,欲/望也压抑得厉害,被喜爱的男人如此侍弄,哪里还忍得住,浑身都敏感得不行,口里呻/吟着,舒服得眼眸都湿了,不足一刻钟就憋不住,绷直脚尖就要出来。 不料,段明臣却在千钧一发的时候扣住了他。 “不……快放开……”顾怀清难受的扭着腰,捶打着段明臣的背。 “卿卿,叫声好听的,我就给你。”段明臣咬着顾怀清的耳垂,濡湿的舌尖往耳孔里钻,弄得顾怀清浑身都颤抖起来。 “唔……哥哥……哥哥好厉害……” 段明臣望着在他身下软成一滩春水的美人,心中油然升起一股自豪感。 如此高傲、又如此漂亮的美人儿,却心甘情愿的躺在他的身下,被他肆意的鞭挞征服,含着他取悦讨好,还有什么比这更让人满足呢? “叫相公,快叫啊!”段明臣死死压着他,粗喘着命令。 顾怀清却低头一口咬在男人的肩膀上,淡淡的血腥味溢出来,不觉已是流泪满面…… 回味了一会儿,段明臣才睁开眼,慢慢的抽出来,随着他抽出的动作,大量液体流出来,将顾怀清雪白的臀弄得一片狼藉,两人紧贴的小腹也布满星星点点,看得段明臣心口又是一热。 顾怀清还闭着眼,不过颤动的长睫毛暴露了他,段明臣怜惜在他眼睛上落下一个吻,柔声道:“这次没有弄疼你吧?” 顾怀清羞愤的瞪了他一眼,抬腿踢了他一下,可惜四肢虚软,这一脚也只跟挠痒痒似的,没有什么力道。 段明臣握住他精致的脚踝,在小腿上咬了一口,笑道:“还能踢人,看来是不疼的。” 段明臣给顾怀清披上外衣,抱起他走入净房,顾怀清恢复了一点力气,指挥着段明臣准备浴桶和热水。 段明臣准备好沐浴的热汤,抱着顾怀清放入浴桶,然后也跟着大咧咧的跨进来,美其名曰要给他清洗身体。 浴桶不大,勉强能容纳两个大男人,但贴在一起免不了肢体触碰摩擦。刚刚经历过一番激战的两人,很快又在水里火热缠绵起来。 顾怀清被段明臣压在浴桶边沿,从后面一下一下的顶着,撞得他膝盖不停地敲击木桶,发出咚咚的声音。 “哎哟,痛,痛啊!出去!”顾怀清龇牙咧嘴的抗议。 “就你毛病多!”段明臣无奈,只好用干棉布擦干他的身体,抱着他跨出浴桶。 段明臣拿来没喝完的葡萄酒,含在嘴里哺喂给顾怀清,顾怀清也不甘示弱的回敬他。两人你来我往的,竟把整瓶酒都喝干了。 窗口正对着那一株盛放的腊梅,隔着薄窗纸的屋外,鹅毛般的雪花徐徐飘落,簌簌的轻雪落在冬日的庭院,别有一番静美。 “外面,下雪了……”顾怀清喃喃的说道。 不由得想起上一回自己遭了杖刑,躺在床上不能动弹,也是这样一个静谧的雪夜,段明臣冒着大雪,连夜狂奔数百里,偷偷跑回来看他。 想到这里,顾怀清的心再度滚烫起来,看向段明臣的眸子充满了**的爱意。 段明臣接收到爱人的情意,直接将这满腔的爱转化为行动,借着酒意,便将他压在窗边,大肆鞭挞征伐。 顾怀清初尝情/欲,年轻的身体被开发过之后,像推开了一扇神秘的大门,情不自禁的晃着翘臀迎合,追逐着禁忌的快感,嘴里发出动情的呻/吟。 两人激战正酣,你迎我送,不知过了多久,顾怀清软成一滩春水,神魂俱失,这时候便是天塌下来他也顾不得了,段明臣亦是热血狂涌,激情沸腾,到了紧要关头…… 这时,段明臣听见外头传来一声细微的脆响,像是枯枝断裂的声音,他霍然抬头望去,隔着窗纸望去,似乎站着两个人,其中一人个头较高,头上戴着高高的冠冕。 段明臣心脏猛地收缩,动作为之一缓,然而顾怀清却忍不了了,扭动身体催促:“哥哥,快点,别停啊……” 顾怀清羊脂白玉般的身体像蛇一样扭动,段明臣再强的自制力也濒临崩溃,何况还喝了那么多酒,在酒意的驱动下,他再也顾不得窗外有人偷窥,将顾怀清压在身下肆意蹂/躏,让他翘着屁股哭叫求饶…… ****** 一窗之隔的屋外,静寂的庭院弥漫着腊梅的冷香,鹅毛飞雪在空中狂舞,在朔风中打着卷儿飘落,落在没有一丝杂毛的黑狐裘外袄上。 余翰飞浑身直打哆嗦,不是因为雪夜寒意刺骨,而是因为面前高贵至尊的男人脸上冰封万里的寒意。 萧璟一动不动的伫立在院子里,若不是他的口鼻呼出的白汽,余翰飞简直怀疑他是不是变成了一座冰雕。 皇帝脸色铁青,眼睛死死的盯着那扇窗户,隔着薄薄的窗纸,烛光倒映出两个交叠的人影,激烈的纠缠,暧昧的喘息呻/吟不绝于耳。 余翰飞偷窥皇帝几乎要吃人的可怕模样,默默的垂下眼眸,掩去眼角的一丝狠戾。 锦衣卫厂花基情录_164 段明臣和顾怀清的私情,虽然两人很低调,但余翰飞经常在顾怀清身边,哪里看不出来两人之间的异样。 今天晚上,萧璟批完奏章,既没有翻牌子宠幸妃嫔,也没有召顾怀清来伴驾。他看着屋外飘舞的雪花,想起幼时每当下雪天,顾怀清都要拉着他玩堆雪人,冻得小手跟胡萝卜一样,可脸上的笑容却开心得很。 他知道顾怀清下午去找了万臻,可是万臻肯定是不会改变主意的,顾怀清一向重感情,虽然只是义父,但对他来说就跟亲人没有差别。万臻要告老还乡,顾怀清想必心里不好受吧。 想起顾怀清的失落,萧璟就按捺不住想去见他的渴望,从余翰飞口中确认顾怀清今晚留在东厂过夜,便吩咐御厨准备了一盒桃花酥,准备夜巡东厂,给顾怀清一个惊喜。 万万没想到,本想给顾怀清一个惊喜的,谁知对方却给了自己一个“惊喜”。 屋里暧昧的声音越发煽情,萧璟闭了闭眼,用力的捏紧了拳头。 他如此珍惜的宝贝,却在别的男人身下如此放荡无耻,而段明臣……方才明明抬头看过来,想来也察觉了自己,却还胆大包天的继续做那种事,根本就是不把自己这个皇帝放在眼里! 萧璟的胸口剧烈起伏,太阳穴突突乱跳,他死死的捏紧手里的那盒桃花酥,几乎用尽了全身的气力,才克制住破门闯进去的冲动。 余翰飞看着皇帝变幻的脸色,由铁青到紫红再到苍白,最后竟然露出一丝古怪的冷笑,漠然转过头,大步走出了跨院。 余翰飞微微一愣,也紧赶几步,跟上皇帝的步伐。 静谧的庭院里,一树盛放的腊梅树依然无声的绽吐芬芳。 梅树下覆盖着白雪的地面,散落着桃花一般颜色的糕点粉末,冰雪的反照下,闪耀着如血一般妖艳的色泽…… 作者有话要说:  群里有彩蛋! 群里有彩蛋! 群里有彩蛋! 重要的事情说三遍!!! ☆、第171章 洒泪惜别 更鼓敲了三响,这一番火热的**缠绵才落下帷幕。 段明臣望着怀里累得昏睡过去的爱人,低头在他光洁饱满的额上印上虔诚的一吻。 顾怀清在睡梦中似乎回味着什么美食,砸吧着嘴,往他怀里拱了拱,像猫咪般可爱的动作让段明臣的心都软成一团。 能够彻底拥有心上人,让段明臣兴奋得睡不着,他将床头的烛台拿近一点,近距离的端详熟睡的顾怀清。 即使在睡梦中,顾怀清还是那么俊美迷人,黑如浓墨的长发像瀑布,柔软的倾斜在水红色丝绸软枕上,浓密卷翘的长睫毛低垂着,在眼睑上投射出一片阴影,殷红的小嘴微微嘟起,像是在撒娇求人亲吻。 毫无防备的纯洁的睡颜,带着几分天真稚气,看起来比实际年纪更小,让段明臣产生了一丝侵/犯雏子的罪恶感。 段明臣轻轻的掀起棉被的一角,被子下面的春光更是让人痴狂,莹白如羊脂玉的皮肤上落满点点红梅,汗湿的躯体摸上去像丝绸一般滑腻的触感,细腰和翘臀上留下被手指重重捏过的青紫痕迹,真是说不出的情/色撩人。 目光不由自主的落在他修长的双腿,顺着小腿的曲线蜿蜒往上,直没入那雪白的神秘沟壑,那个被他进出无数次、令他消/魂蚀骨的紧热通道…… 段明臣胸口一热,好不容易平息的欲/望再次抬头,他不由得自嘲自己在顾怀清面前毫无自制力可言,却也知道顾怀清无力承受更多,只好苦笑着,轻轻挪开顾怀清的头,悄悄的下床,披了件外袍,走到屋外吹吹冷风,冷静一下。 屋外已是一片银装素裹,细小的雪花纷纷扬扬,像柳絮漫天纷飞,腊梅的冷香在黑夜中越发浓郁袭人。 段明臣锐利的目光落在雪地上,两行明显的脚印,从庭院的入口延伸至腊梅树下。从脚印的大小判断,应该是两位男子。 在腊梅树下,还有一盒被碾碎的糕点,桃粉色的碎屑散落在白雪里。 果然,方才有人在偷窥他们,可是到底是什么人? 段明臣回想起,在他们火热欢好之时,透过薄薄的窗纸印入的一高一矮两道人影,两个人在窗外站了许久。高个儿那人的头上戴着高高的冠冕,冠顶有一对圆弧形的角儿,看那形状像是……乌纱翼善冠! 当时情浓意乱,情/欲冲跑了理智,来不及深想,下意识的以为是东厂的人,他想东厂的人即使看到了,也不敢四处宣扬,于是便没有放在心上。何况当时顾怀清痴缠不休,媚态撩人,箭在弦上,根本不容他停下来。 然而,这会儿一细想,段明臣冷汗都出来了! 只有皇帝和亲王才有资格戴这种翼善冠,昨日并无亲王入宫,那么来人就只可能是皇帝萧璟了。 不过段明臣毕竟非常人,短暂的慌乱之后,就恢复了冷静,脑子飞快的运转起来。 撞破了他跟顾怀清的情/事,皇帝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自从对顾怀清起了异样的感情,段明臣就预料得到,这一天迟早会来到。皇帝雪夜意外到访,不过是将这个时间提前罢了。 段明臣清楚,他跟顾怀清都是皇帝倚重的臣子,他们的恋情不可能一辈子都瞒着皇帝,何况,偷偷摸摸的也不是他段明臣的风格。 既然已经被皇帝撞破,就索性坦白好了。唯一担忧的,是皇帝对顾怀清到底抱持着什么样的感情?是兄弟一般的友情,还是像外界谣传的那样,他对怀清有不可告人的私情? 对于这个问题,在私下相处时,段明臣曾经开玩笑的问过顾怀清,顾怀清却大为生气,气哼哼的斥责自己不要乱说,还一口断定萧璟不好南风,他跟皇帝之间只是一起长大的友谊,并无暧昧,萧璟从来都是以礼相待,不曾有过逾越之举。 段明臣相信,顾怀清对皇帝的确没有多余的想法,但萧璟对顾怀清是不是也抱持着纯洁的心思,这就有点不好说了。顾怀清这人吧,聪明是够聪明,但是在感情方面,却有点迟钝不开窍,他觉得皇帝对他没那种想法,但段明臣并不那么肯定。 男男相恋,虽不被世俗接受,但事实上士大夫之间并不少见这种风月之事,只是明面上不说破罢了。说到底,他和顾怀清相恋,只是他们两人的事,既不会妨碍别人,也不会对耽误正事。 若果真如怀清所言,皇帝对他并没有非分之想,便应该不会阻碍他们,毕竟他们都是对皇帝有用之人,否则……他们两人的感情恐怕要面临严峻的考验。 但不管哪种情况,既然皇帝已经知晓他们的私情,唯一能做的就是主动坦诚请罪,若是假装不知,等皇帝找上他,事情只会更糟糕。 段明臣在雪中站了许久,身上都落了一层碎雪,想明白之后,他抖掉身上的雪花,回到屋子里,打了热水替顾怀清擦拭身体,然后脱了外衣,躺回被窝里。 他搂紧顾怀清,深情的亲吻他的面颊,感受勃动的心跳,喃喃自语道:“清清,无论如何,我都不后悔。你是我的,只能是我的……” ****** 翌日,顾怀清睁开惺忪睡眼,一看窗外,已是天色大亮。 下了一夜的雪终于停了,地上落了一层厚厚的积雪,整个皇宫像披上一层银装,分外妖娆。 身旁的被窝已是冰凉,段明臣大概一早就离开了,顾怀清也不介意,毕竟作为锦衣卫二把手,段明臣可是个大忙人。 顾怀清也是事业为重的男人,能够理解段明臣,不会像个矫情的女人那样,过夜后见不到情郎就心生失落,认为对方不爱自己什么的。 用力过度的腰腿酸软无力,皮肤上遍布暧昧的痕迹,不过衣服倒是换了干净的,顾怀清想起前一夜的火热缱绻,不由得红了脸,抱着松软的枕头,在床上打了几个滚,心情却是喜悦甜蜜的。 “啊,义父!糟糕,差点忘了!”顾怀清突然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弹起,迅速的穿戴好衣冠,风风火火的冲出门去。 万臻已经跟皇帝告老辞官,今日便是他远行归乡的日子,而顾怀清却起晚了。 顾怀清跑到万臻的住处,发现已是人去楼空,只有一个扫地的仆人还在收拾杂物。 顾怀清逮住仆人问道:“我义父什么时候走的?” 仆人道:“少爷怎么才来?老爷半个时辰前就走了。” 万臻的老家在漳州,此去定然是从南面出城,他带着妾室谢雅兰和仆从,还有几车行李,想来是走不快的。 顾怀清跨上马背,策马扬鞭,奋起直追。 饱受蹂/躏的屁股上下颠簸,跟马鞍摩擦碰撞,痛得顾怀清龇牙咧嘴,在心里骂了段明臣一万遍。 不出他所料,万臻拖家带口,确实走得不快,顾怀清追出去不到十里地,在城郊的长亭处,看到万家的马车停在路边。 顾怀清吁了一口气,擦了擦额头的汗,大声喊道:“义父慢走——” 万臻从马车里探出头来,看到顾怀清策马奔来,白胖的脸上没有半点意外,倒像是专程在那儿等着他。 “义父,孩儿……孩儿来迟了……”顾怀清翻身下马,冲到万臻的面前,依依不舍拉着他的手,眼圈发红,千言万语堵在喉咙里,竟是不知该说什么好。 锦衣卫厂花基情录_165 万臻拍拍顾怀清的手背,慈祥的笑道:“傻孩子,哭什么?义父是衣锦还乡啊!少小离家老大回,活了这么一把年纪,也该享享清福了。” “义父,清儿舍不得你。”顾怀清将头埋在万臻怀里,像小时候一样撒娇。 “清儿,你已经长大了,你从小就懂事,又聪明能干,东厂交给你,义父一万个放心。我只有一个建议……”万臻凑到顾怀清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道,“你没有净身的事儿,找个合适的时机,跟陛下坦白了吧。陛下那么宠你,会宽恕你的。实在不行,你可以把罪名都推到我身上,毕竟,当初是我包庇了你,没有让他们为你去势。” 顾怀清脸色尴尬,支吾道:“这……容我再想想吧。” “不要再拖下去了,以免夜长梦多。”万臻严肃的看着顾怀清,“清儿,你看着我。我早就知道,你跟那个姓段的锦衣卫有些纠缠。你年轻气盛,又生得这么好,这种事情免不了发生,我也不想多管你。但你要记住,你们顾家只剩你一个男丁了,不管你在外面怎么荒唐,你最终都要娶妻生子,延续香火,不能让顾家断了后,否则我便对不起你祖父的托付,你可不要让义父失望啊!” 顾怀清被万臻训斥得抬不起头来。 当年顾家满门获罪,女的无论长幼皆卖入教坊,成年男子都斩首,幼子则送入宫廷去势为奴。 许多男童都因为去势后伤口感染而悲惨的死去,包括顾家与他同时入宫的三名男孩,年仅八岁的顾怀清本以为在劫难逃,在绝望中却被一个陌生的太监所救,侥幸逃脱了可怕的宫刑。那个救了他的太监便是万臻,后来成了他的义父,也是悉心栽培他,传授他武功的恩人。 万臻说,他曾经欠了顾怀清的祖父一个恩情,救他只为报恩,希望为顾家留下一线香火。不过,顾家同时进宫的有四人,万臻为何选中了最年幼也最孱弱的自己,这倒是一个谜。 顾怀清满怀愧疚,他已经跟段明臣发生了夫妻之间才有的行为,娶妻生子延续香火什么的,就不要想了,他不能害了人家姑娘,更不愿辜负了段明臣。 不过,为了让万臻宽心,顾怀清还是点头道:“我明白了,义父,您放心吧。” 万臻摸了摸顾怀清的发髻,浑浊的眼睛露出几分伤感:“我第一次见你啊,你才不到我腰那么高,一眨眼,你都长这么大了……义父不能陪你了,以后的路只能靠你自己了。” “义父,您要保重身体……”顾怀清哽咽道,“我会去漳州探望您的。” “你这傻孩子……”万臻也忍不住红了眼圈,盯着他的脸,嘴唇颤动着,像是要说什么,可最终却只是叹息了一声,“清儿,好好跟着陛下,不要忤逆触怒君上,保护好自己……” 顾怀清含着泪用力点头,跪在雪地上,给万臻认真的磕了三个头,父子二人洒泪惜别…… 作者有话要说:  上一章完整版在群里哦,大家不要忘记去看哈,老司机开了一夜车呢,看了的都说好2333 ☆、第172章 好大的胆 顾怀清洒泪告别万臻,就在同一时刻,庄严巍峨的宣德殿中,段明臣正面临着或许是他人生最大的危机。 萧璟面无表情的端坐于龙椅之上,手里正握着一卷书,他身穿明黄色缀团龙常服,头上戴着金丝翼善冠,冠顶饰金点翠二龙戏珠,金色的龙首颤动着细碎的光芒。 “臣参见陛下,万岁万万岁!” 段明臣规规矩矩的屈膝跪下,深深的弯腰伏地,额头碰到冰凉的地面。 萧璟却恍若不闻,端坐于御座上,一动不动的看着手里的书卷。 段明臣等了许久,都没有听到萧璟让他平身。渐渐的,段明臣的膝盖腿脚都酸麻了,地面的冰凉侵入骨肉,膝关节处传来刺骨的寒意。 足足晾了段明臣一刻多钟,萧璟才缓缓的将目光从书卷上抬起,一步一步的走下汉白玉石阶。他走得很慢,坚硬的御靴踩在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声音,每一下都像敲击着段明臣的心脏。 段明臣从皇帝的语气和态度,已经嗅到了风雨欲来的气息,心也沉到了谷底。 他跪伏于地,微微抬眸,看到御靴上以金线刺绣的张牙舞爪的巨龙,红宝石镶嵌的龙目威严的瞪着他。 “你好大的胆子……”萧璟居高临下的看着段明臣,压抑着怒气,拼命克制住一脚踹倒他的冲动。 段明臣抬起头,平静的望着萧璟,说道:“臣今日来是为了向陛下请罪。太后新丧,国丧期间禁止饮酒行乐,是臣太孟浪了,违反了规矩。不过,臣与怀清乃是两情相悦,情之所至,一时无法克制,还望陛下谅解宽恕。” “哼,好一个两情相悦……”萧璟阴沉着脸,拢在宽袖中的手死死攥紧,“朕若是不谅解,你又待如何?” “陛下乃是有道明君,自从登基以来励精图治,宽仁睿智,是我大齐中兴的希望。臣与怀清对陛下崇敬佩服,愿为您效犬马之劳。还望陛下看在我们一片忠心的份上,成全了我们。” 段明臣说罢,用力磕了三个响头,额头的皮都磕破了,溢出深红的血来,顺着他高挺的鼻梁蜿蜒淌下,可是他没有抬手去擦,而是挺直了腰背,星辰般明亮的眸子望着皇帝。 萧璟冷哼道:“你可知道,朕要杀你,就跟捏死一只蝼蚁一样容易?” 段明臣坦然点头:“臣明白。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若是朕命令你,离开顾怀清,永远不准见他呢?” “陛下恕罪,臣恐怕做不到。在遇到怀清之前,臣也无法想象,原来爱一个人是这样的情感,即使自己都控制不了自己。”想到心爱的人,段明臣的眼中泛起暖意,“臣深爱着怀清,此生不渝。” “好一个此生不渝!”萧璟俊秀的脸因为嫉妒而扭曲起来,“怀清年纪尚小,性情单纯,一时糊涂,受了你的蛊惑,但是他总有清醒的一天。” “陛下应该了解怀清,他虽然年轻,但并非心智不坚、朝秦暮楚之人。他从来都知道自己要什么,他对臣的心意,也与臣对他的一般无二。陛下固然可以赐臣一死,但我俩的感情并不会因此消逝,臣知道陛下对怀清爱护有加,想必也不忍他伤心吧?” “你倒有脸说,朕呵护有加的人,你真是有天大的胆子,敢那样对他!”萧璟厉声道,“你别忘了,你们都是男子,难道你会为了他终身不娶?” “臣有幸得怀清为伴,此生足矣,再不会另娶他人!” 段明臣的话语掷地有声,他的眼神坦荡无畏,坚若磐石,仿佛这天底下没有什么能令他退缩,即使皇权的威压,生命的威胁,也无法令他畏惧退缩。 便是萧璟,也被段明臣的气势所摄,满腔的怒火竟发作不得,憋在胸口转成一团不甘的苦涩,那感觉,就像咬了一口青梅,又酸又涩,既咽不下去,却又不舍得吐出来。 萧璟扶住粗壮的盘龙金柱,手背上的青筋暴起,他闭上眼,用力深吸一口气,再睁开眼时,眼神已恢复了冷静清明。 “段明臣,既然你如此自信,敢不敢跟朕赌一回?” ****** 段明臣恍恍惚惚的从宣德殿走出来,明灿的阳光在雪地上反射出刺目的光芒,逆着光望去,白雪覆盖的宫道,竟如荒原一般静寂空旷的,令人油然而生出寂寥与孤冷。 感觉到来自侧面的一道视线,段明臣倏然侧过头,撞上了余翰飞不及闪躲的目光。 余翰飞弓着背站在殿门外,略显局促的朝着段明臣笑了一笑。 段明臣漠然转过脸去,心中却恍然明白,昨晚陪着萧璟在窗外偷窥,个头较矮的那一人,应该就是这个小内监。 他还记得顾怀清是从罗钦手里救下了这名少年,带他入宫,并亲自指点他武功,然而,并非人人都懂得知恩图报的,尤其皇宫里诱惑太多,而人心又太善变。 看来,回去得提醒怀清小心身边的人了…… 段明臣脚步一顿,朝着东厂走去,他以为昨晚那一番劳累,顾怀清定然不会那么早起身,而且太后薨逝国丧期间休朝,顾怀清也不需上朝,正好可以休息一番。 谁知到了东厂,却被告知顾怀清一早就骑马出了禁城。 ****** 此时的顾怀清,送别了义父万臻,还沉浸在伤感的情绪中,脑中回想着万臻告诫他的话,不知不觉就来到宣德殿。 顾怀清像往常一样,不经通传就要跨入大殿找皇帝,谁知却被余翰飞给拦住了。 顾怀清不解的皱起眉,问道:“你拦着我作甚?” 余翰飞赔笑道:“陛下正在忙,请您改日再来吧。” “是么?”顾怀清狐疑的朝殿中看了一眼,殿里静悄悄的,听不到一丝声音。 今日休朝,皇帝不用召见臣子,也不需要批奏章,还有什么事可忙的?再说了,平日里就算再忙,萧璟也都会见他,从来没有将他拒之门外的时候。 本来还在犹豫要不要跟萧璟坦白,既然吃了闭门羹,顾怀清也就不用纠结了,干脆利落的转身就走。 “顾大人……”余翰飞却出声叫住了他。 “你还有何事?”顾怀清回过头,微感不耐的问道。 余翰飞盯着顾怀清露在白色护领上面的脖颈,雪白的皮肤上有一小块暗红,虽然不明显,但仔细看的话还是能看出来。 锦衣卫厂花基情录_166 顾怀清比余翰飞高了半个头,余翰飞微微踮起脚尖,替他拉高领子,遮住那暧昧的痕迹,低声道:“大人,请恕我多言。段明臣并非良伴,您可不要陷得太深。” “什么意思?你想说什么?”顾怀清危险的眯起眼。 余翰飞轻轻叹了一声,清秀的脸上带着几分复杂的神情:“大人懂我的意思。” 余翰飞说完,深深的看了他一的退入殿中。 余翰飞反常的行为和陌生的眼神,让顾怀清第一次意识到,他捡回来的这个落魄少年,已经在他还未发现的时候,悄悄的长大了。 宣德殿的顶层,用布幔围起的暖阁中,萧璟手握着酒杯,居高临下的望着下面那让他牵挂的人。 顾怀清被拒之门外后,并没有做任何停留,毫无留恋的转身离去。 阳光的映射下,他银白的狐裘披风与白雪融为一体,平整的雪地里留下两串整齐的脚印。 萧璟贪恋的望着他修挺如竹的身影,直到消失在宫门外,然后,才抬起手,慢慢的饮尽杯中的烈酒。 ****** 顾怀清踩着厚厚的积雪,一步一个脚印的走出宫去,心里却在回想方才余翰飞那含糊不清的话。 听他的意思,似乎是察觉了他与段明臣的情愫,这也不奇怪,毕竟连他义父万臻都看出来他们之间的不寻常了。 那么,萧璟是否也知道了呢? 萧璟拒绝见他,是否与此有关? 关于皇帝与顾怀清的关系的谣言,早就不是一日两日,顾怀清不是没有耳闻,然而,只有他和萧璟最清楚,他们俩从来都是清清白白的,因此,顾怀清只当是别人嫉妒他,造谣中伤他,并不往心里去,也懒得去澄清。 他也压根儿不认为萧璟对他有超过君臣情谊的感情,不过呢,萧璟这个人有点小心眼儿,占有欲也很强,他跟段明臣相好的事,还没有告知过萧璟,若是萧璟从别人口里听说了,难免心中会有些芥蒂。 看来,得找个机会跟萧璟好好谈一谈,跟他坦白自己是假公公,还要交代跟段明臣的私情。看在自幼陪伴的情分上,萧璟应该不会太生气吧? 顾怀清一边低着头想心事,一边往前走,差一点撞上迎面疾驰而来的马车。 看到那雕着玉兰花的华丽马车,顾怀清立刻认出这是梁家的车,这车里坐的人也应该是熟人。 果然,香妃色的珠帘卷起一角,一身素白孝衣的梁婉半露芳容,美目在看清顾怀清之后,登时明亮了几分。 “顾大人……”梁婉娇滴滴的唤了一声,娟秀的脸蛋浮起一丝浅浅的晕红。 “梁小姐这是要进宫?”顾怀清随意的问道。 梁婉微微颔首,柔声道:“梁婉还未谢过顾大人的提点,梁家上下都铭记恩情。” 顾怀清不在意的摆了摆手:“言重了,其实陛下和我都很感谢你肯吐露实情。” 顾怀清看了看日头,拱手道:“太后明日发丧下葬,怕是有一番好忙的,我就不耽搁小姐了。” “大人慢走。” “小姐保重。” 顾怀清对她温和一笑,潇洒的跃上马背,策马飞驰而去。 只是他却不知,因为他这不经意的一笑,一颗情窦初开的心为他怦然跳动。 梁婉痴痴地望着顾怀清绝尘而去的背影,轻轻地放下珠帘,本来只是一个模糊的念想,如今却成了非他不可的执念。 嫁给太监为妻,旁人或许会嗤笑嘲讽,但那又如何,只要她真心喜爱那个人便好,管别人怎么看,怎么说! 作者有话要说:  萧璟【捶胸大哭】:养了好多年的白菜,竟然让一只猪给拱了,气死朕也! 顾怀清【没心没肺的吃瓜嗑瓜子】,笑指段明臣:他骂你是猪哎? 段明臣【伸出咸猪手,不要脸的吃豆腐】:你见过这么帅的猪么? 梁婉【心心眼,飞扑ing】:你们都死开!清清,我要为你生猴子~~~ ☆、第173章 两情缱绻 顾怀清策马回到位于狮子胡同的宅邸,一进门却看到段明臣蹲在地上,手里挥舞着一根茅草逗弄虎妞和雪球,两个小家伙欢快的蹦跳,你争我抢,憨态可掬。 看到这温馨欢乐的画面,顾怀清心中因为义父离开的伤感散去了许多。 “回来了?”段明臣听到顾怀清的脚步声,笑着直起身迎接。两只猫儿也翘着尾巴跑过来,亲热的蹭顾怀清的裤脚。 “嗯,我回来了!”顾怀清一手抱起一只猫儿,在它们头顶各亲了一下,那亲昵劲儿,看得段明臣都吃醋了。 段明臣霸道的搂住顾怀清的腰,毫不留情的把两只猫儿赶下去,咬着他敏感的耳垂道:“只顾着亲猫儿,都不理我,嗯?” 顾怀清被阳刚温热的气息包围,立刻就回想起前一夜火热的缠绵,身子骨不由自主的发酥,他闭上眼不敢看男人,玉白的俊脸浮起魅人的红晕。 不过是短短的一夕,经历了真正的**欢愉之后,顾怀清就褪去了青涩,眉眼之间多了几分媚意,就像完全绽放的花朵儿,让人恨不得一口吞下去,含在嘴里品味其芬芳。 这样妖孽般的模样,绝对不能让别人看到,段明臣恨不得把他囚禁起来,脱光了衣服,让他只能看着自己,日日夜夜的被自己压在身下蹂/躏征服。 不过,这也只是男人充满占有欲的想象而已,顾怀清这样骄傲的男子,就像跟天上的苍鹰一样,怎么能当成笼中金丝雀豢养,真是那样做,只会毁了他。 段明臣撩起顾怀清光滑的长发,缠绵的吻他的唇,顾怀清也不抗拒,柔顺的张开嘴,甚至整个人都贴上去,抱住男人精壮的腰身。 冬日的暖阳下,两个俊美的男子在白雪覆盖的小院里忘情拥吻,热情几乎将冰雪都融化了。 墙角的猫窝里,两只毛绒绒的毛团儿也学着主人,亲热的依偎在一起,雪团讨好的舔着虎妞的毛,虎妞像公主一样眯着眼享受,偶尔也赏赐似的给雪团舔两下。 不知吻了多久,年轻的身体燥热起来,也感觉到男人粗重的呼吸和腿间的隆起,顾怀清略带慌乱的睁开眼,然后就看到了段明臣眉心的一团淤血。 “你的额头怎么了?”他惊怒的瞪大了眼,伸出手去查看他的伤口。 段明臣却头一偏,躲开顾怀清的手,不以为意的说:“没什么,是我不小心碰伤的。” 可是顾怀清贼精一人儿,怎么会轻易被他糊弄过去,这样的伤口他太熟悉了,宫里面的奴婢经常会有,额头磕出血来才会留下这样的伤口,可是段明臣是三品大员,并非奴婢,他跟谁跪地磕头,还把额头伤成这样? 顾怀清想起被萧璟拒之宫外,还有余翰飞若有所指的话语,立刻就醒悟过来。 顾怀清紧张的问道:“你今日去见陛下了?你都跟他说了?” 顾怀清难以掩饰的紧张让段明臣眼神微黯,他哂然一笑,反问道:“你害怕让他知道我们的事?” “他怎么能这样对你,太过分了!不行,我要找他好好说道说道!”顾怀清勃然大怒,跳起来就要往外冲。 段明臣没料到他会是这么反应,心里又是感动又是歉疚,唾弃自己的多心,感动他的维护。 段明臣轻舒猿臂,牢牢抱住了顾怀清:“小傻瓜,别冲动,陛下没怎么样我。” “那你的额头怎么回事?”顾怀清小心的戳了戳他的伤口。 顾怀清手劲挺大,没轻没重的,段明臣伤口被戳得生疼,忍不住嘶了一声,按住他乱动的手:“已经涂过药了,破了一点皮而已,没事的。” “你跟我说实话,你跟陛下到底说了什么,他是什么个态度?” “你想知道啊?”段明臣挑了挑眉,压低的嗓音带着一丝暧昧的挑/逗,“来取悦我,我就告诉你。” 顾怀清不屑的嘁了一声,瞪着他道:“你爱说不说,大不了我自己去问!” “呵,这种事你也问得出口?你怎么不知道害羞呢?”段明臣见顾怀清不上当,只好自己动手,将顾怀清强抱到腿上,修长的手指飞快的挑开他的带扣,探到他的胸口,暧昧的抚摸那被有点肿胀的小果实。 锦衣卫厂花基情录_167 “喂!你别太过分啊!” 怎么三句话不到就动手动脚,顾怀清气得想揍人,奈何失了先机,加上被折腾了一夜,腿脚都还酸软着,挣扎不过就被某人得逞了。不争气的身体被男人揉弄了几下,竟然就软绵绵的提不起力气,完全不听自己的使唤。 “卿卿,心肝儿,你今天身体还好么?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嗯……还……还好……” 段明臣舔吻着顾怀清的耳垂和脖颈,他发现这是他最敏感的地方,只要稍加刺激,张牙舞爪的小老虎就会变成乖巧的猫儿,软糯的哼哼着任他为所欲为。 顾怀清半片身子都酥麻了,咬着唇不让自己发出求欢的呻/吟。恼羞成怒之下,反手勾住段明臣的脖子,主动吻了上去。 段明臣心中又是得意又是惊喜,他早就发现了,顾怀清常年习得阴柔一路的武功,身体柔韧至极,又极其敏感,在床上什么样高难度的姿势都能摆出来,而且身体的恢复力一流,即使被狠狠做了一夜,次日也能行动自如。看来自己真是挖到宝了,以后性福少不了。 确定了顾怀清身体无碍,能够承受,段明臣就不压抑自己了,三两下就扒光他的衣衫。 顾怀清半推半就的,被段明臣推倒在贵妃榻上,翘着臀儿跪趴着,承受身后高大强健的男人一下重过一下的捣/弄。 男人天生都有追逐欲/望的本/能,顾怀清在宫里被压抑了十几年,一旦开了荤,对于性的需求反而比常人更强烈。 顾怀清也不是扭扭捏捏放不开的人,何况面对的是自己喜爱的男人,主动扭动腰臀,迎合凑趣,毫不掩饰的嘶喊,让两个人都舒爽到了极点,喷出的水儿把身下那张贵妃榻弄得一塌糊涂,直到精疲力尽,才鸣金收兵。 段明臣将累得睁不开眼的顾怀清抱在怀里,爱怜的抚摸他汗湿的鸦青色鬓发,低声道:“清清,陛下已经知晓我们的事儿了,我也跟他坦白,告诉他我们是两情相悦,真心相爱,但我们相恋不会影响到对他的忠心。 虽然太后过世,陛下少了掣肘,但时局并不稳定,陛下的根基尚浅,东厂和锦衣卫是陛下需要倚重的机构,你我二人都是忠于他的可用之臣,尤其是你,你义父走后,东厂只能靠你撑起来,他应当不会自断臂膀。” 顾怀清靠在男人汗湿的胸口,低声道:“你分析得对,我也觉得他没有理由反对我们在一起,只是一开始会有点无法接受吧。其实,我应该早点跟他说的,我们瞒着他交往,反而会让他心生忌惮。我准备找个时间跟他坦白,包括我不是真公公的事。” “你真的想好了?万一陛下追究欺君之罪……” “纸包不住火,迟早有一天会知道的……”顾怀清疲倦的闭了闭眼,“我也厌倦宫廷生活了,顶着宦官的身份,就无法离开皇宫,一点自由都没有。如果我不是宦官,就不必留在宫里了,做不做官都无所谓,我只想换个活法,不想被困在深宫,想到处走一走,看遍大江南北的风景,体验不同的风土人情。” 段明臣宠溺的捏了捏他的鼻子:“这有何难?大哥答应你,一定带着你游遍天下,看遍天下美景,吃遍天下美食。” 顾怀清眯着眼,想象着那样美好自在的生活,笑道:“我好想现在就去啊,不如……咱们私奔吧?” 段明臣好笑的拍了拍他的圆臀,道:“你想得简单,咱俩如今还是朝廷命官,若是弃官出逃,被抓到了可是要砍脑袋的。你也不想下半辈子都变成人人喊打的通缉犯吧?” “哎,疼啊!你怎么老打我屁股?”顾怀清捂着被打疼的屁股抱怨,不满的瞪段明臣一眼,“我也知道不能一走了之,就随便想想也不行啊?” 段明臣伸手去揉了揉他光滑柔软的臀肉,他并没有什么奇怪的癖好,只是顾怀清的臀部又圆又挺翘,实在手感太好了,让他忍不住就上手了。 “行行行,都依你。”段明臣抱住顾怀清,亲了亲他的面颊,柔声道,“会有那一天的,大哥向你保证。” “大哥,你对我真好。”顾怀清趴在段明臣的胸口,听着男人沉稳有力的心跳声,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安定和幸福。 “清清,我近日可能会出一趟远差,办一件很重要的差事。” 顾怀清不满的抱怨道:“你才刚回来没几天,怎么又出远差?这次又要去哪儿,要离开多久?” 段明臣充满歉疚的摸了摸他的头:“应该是很远的地方,具体地点还不明,归期不定。你听我说,这次任务若是完成得好,我以后就有更多时间陪在你身边。你无需牵挂我,只要好好保重自己,乖乖的等我回来。” 顾怀清也知道锦衣卫都是身不由己,哪里有需要就派到哪里,而且往往是执行危险的任务。虽然心里不舍,但他也能理解这是男人的事业,于是叮嘱道:“你要注意安全哦,不要拿自己的命不当命,你现在不是一个人了,要多想一想我啊。” “好,我知道了。”段明臣心口暖融融的,握住顾怀清修长的手指,“你也要答应我,我不在的时候,你不要离开京城,不要逞强冲动,也不要去危险的地方。有任何事情,要及时与我通气,你知道怎样联络我的。” “嗯嗯,好,好……”顾怀清满口答应,然后懒洋洋的打了个呵欠,靠在男人温暖的怀里沉入梦乡。 作者有话要说:  再喂一把狗粮,后面可能要有一阵子没肉次啦~\(≧▽≦)/~ ☆、第174章 皇帝赐婚 “你说,你想嫁给顾怀清?”萧璟不可思议的望着跪在台阶下一袭素衣的美丽女子,几乎怀疑自己的耳朵。 “是,望陛下成全。”梁婉略显苍白的俏脸露出一抹娇羞。 “但他是个……宦官,嫁给他只能做有名无实的妻子,这样你也能接受?” 梁婉按捺住内心的情愫,不让真实的感情流露出来,她淡淡的笑道:“陛下,我在宫里蹉跎多年,已过了嫁人的最好年纪。自从太后薨逝后,梁家已是江河日下,不复往日风光,我择婿的难度不小。顾大人虽是宦官,但他品性高洁,又得陛下器重,前途无量。我嫁给他并不辱没自己,即使是家父,也是赞同这门亲事的。” 萧璟目光复杂的望着眼前这位女子,说起来梁婉也是可怜人,被梁太后当做棋子控制着,一心要将她塞入后宫,可惜被自己拦着没成。太后死后,梁家眼看大势已去,梁婉倒是识时务的,主动向皇帝投诚,并且请求皇帝赐婚,想给自己后半辈子找一个靠山。 萧璟并不相信梁婉会爱上顾怀清,她要求赐婚,无非是为了权势和局势罢了,不过这样也好,既然是利益结合,两人就不会生出感情。但若是怀清跟梁婉成了亲,段明臣誓不娶妻的深情便成了笑话。 如此看来,将梁婉赐婚于顾怀清,倒不失为一个一箭双雕的好主意。 “朕明白了,你先退下。”萧璟淡淡的说道。 “多谢陛下,梁婉感恩不尽。”梁婉折腰行了宫廷礼,优雅的转身离去。 萧璟盯着她婉约的背影,幽深的眸中透出一丝阴沉。 ****** 梁婉眼看心愿将成,几乎按捺不住内心的欢欣喜悦,眼角眉梢漾起□□,脚步都带着轻快和雀跃。 梁婉走到大殿门口,迎面撞上穿着一身大红绉纱麒麟袍的顾怀清,鲜艳的锦袍衬得他面如冠玉,眉目如画,身段修挺如翠竹。 如此俊逸贵气的美男子即将成为自己的相公,简直像做梦一样,唯一可惜的是他却是个宦官,然而人无完美,这样的人即使每天看着也是赏心悦目的。 梁婉俏脸发烫,低着头不敢看顾怀清,方才在殿中她鼓起勇气,不顾女子的矜持,主动求皇帝赐婚,但此刻见到他本人,反而羞怯得说不出话来了。 等梁婉回过神来,顾怀清已经与她擦身而过,只留下一抹赤红色的背影。 梁婉微感失落,但一想到皇帝赐婚在即,往后有的是时间跟他相处,便释然开怀,捂着怦然乱跳的芳心,离开了皇宫。 ****** 顾怀清一贯对感情迟钝,加上有满腹心事,自然不会注意到梁婉异样的神情。 顾怀清求见皇帝之前就打定主意,要跟萧璟坦白自己假公公的身份,再告诉他自己跟段明臣相恋一事,无论结果如何,他都做好了承受的准备。 顾怀清行完跪礼,刚要开口,却不料萧璟抢先笑道:“怀清,朕要跟你道一声恭喜。” “恭喜?”顾怀清愣了一愣,被萧璟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弄得一头雾水,“臣不明白陛下的意思,这喜从何来?” 萧璟拍了拍顾怀清的肩膀,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感慨的叹道:“朕记得第一次遇见你,你还是个瘦不拉几的小不点儿,一晃十年过去,你都十九岁了,眼看着过完年就及冠了。怀清生得如此仪表不凡,这宫里宫外,不知有多少姑娘倾慕你啊!” 顾怀清还是不解其意,讪讪道:“陛下就别拿我开玩笑了。” 萧璟摇摇头,认真的道:“朕并不是在开玩笑,所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本是天经地义之事。以前朕就问过你,有没有合意的女子,不管你看中的是谁,朕都可以为你指婚。如今倒是有一个上佳的人选,便是先太后的侄女梁婉,无论才貌还是出身,都堪与你相配。朕想着你自幼孤苦,六亲全无,早日成了家,身旁有个温柔贤惠的妻子照顾你,朕才能够放得下心。” “梁……梁婉?”顾怀清彻底愣住了,满脸震惊的望着萧璟,“为何陛下会想到把梁婉许配给我?” 萧璟似笑非笑的道:“怀清竟然不知吗?那梁小姐对你可是一片情深,方才特地跑过来跪求朕,说她对你一片仰慕,希望朕将她赐婚于你。审理太后一案时,为了让她吐露实情,朕曾经答应她,将来为她赐一门好婚事。帝王金口玉言,言出必践,朕既然答应了她,就不好出尔反尔,何况,朕觉得她也不失为一个好姑娘,足以配得上你。” 顾怀清看萧璟不像是开玩笑的模样,才意识到他是真的有意给自己赐婚,赶忙拒绝道:“不,我不能娶她!” “哦?莫非你看不上梁婉?” “不,跟梁婉无关,无论是谁,我都不会娶的。” “那你告诉朕,为何不愿娶妻?”萧璟冷冷的逼问,一步一步走近,将顾怀清逼至墙角。 顾怀清被逼到无法,心一横咬牙道:“陛下明知故问,您昨日召见段明臣,应该已经知道我与他有情。” “有情?”萧璟的眸光冷了几分,沉声喝道,“你知道你在说什么?你二人皆是男子,而且是朝廷重臣,怎可有如此荒唐悖德之举?你年纪尚小,一时为情/欲所迷,朕不怪你,但你必须娶梁婉为妻,这是朕的旨意,不容违逆!” 锦衣卫厂花基情录_168 “我与段大哥两情相悦,真心相爱,只愿执手偕老,相守一生,何错之有?”顾怀清扑通一声,跪在萧璟面前,恳求道,“看在我服侍陛下多年的情分上,求陛下成全我们!” “顾怀清,你一定要执迷不悟么?”萧璟见顾怀清竟然跪地相求,忍不住动怒道,“你给朕听好了,朕不同意你和段明臣在一起!” 顾怀清不服的反驳道:“我们相爱有什么错,又没有碍着谁,也不会影响对陛下的忠诚,为何陛下要反对我们在一起?” 萧璟料不到顾怀清如此固执,气得太阳穴都突突直跳,再好的忍耐功夫都要破功:“你……你还敢问我?前日晚上你与段明臣在东厂厢房里做了什么?朕宠爱呵护你多年,难道是为了让你像个荡/妇一样在男人身下呻/吟求欢?你……你真是太让朕失望了!” 顾怀清没想到萧璟居然会偷看到他们的□□,不由得又羞又恼,一张玉白的俊脸涨得通红,本来还想好好的跟萧璟坦白请罪,这会儿被逼得急了,便索性破罐子破摔,赌气道:“陛下,臣的确罪该万死,除了跟段明臣的事,臣还犯了欺君之罪!臣根本就没有净身,不是真的宦官,却一直欺瞒陛下至今,请陛下降罪吧,欺君之罪,是杀是剐,臣都绝无怨言!” 顾怀清以为萧璟听完一定会大为震惊,然而出乎他的意料,萧璟却是表情平静,没有一丝意外,只是用一双幽深的黑眸定定的看着自己。 倒是顾怀清被他看得心虚起来,期期艾艾的道:“陛下不生气吗?” “气,怎么不气?朕都快被你气死了!”萧璟生气的瞪他,而顾怀清无辜的睁着一双漂亮的凤眸,看到他这副乖巧的模样,萧璟心里的火气竟然半点都发不出来,最后只是无奈的叹了一声,上前把他从地上拽起来,“地上凉,起来说话。” 顾怀清看到萧璟的表情缓和下来,心里的怒气也跟着平息了,眨巴着眼睛道:“陛下是不是早就知道我不是真的公公?” 萧璟似笑非笑的道:“你又没有说过,朕怎么会知道?再说,你长得这么细皮嫩肉的,朕倒真的怀疑你是不是男人。” 顾怀清抗议道:“陛下什么意思嘛?难道您觉得我长得不阴不阳,不像个男人?” 萧璟斜睨了他一眼,故意道:“我怎么知道?你把裤子脱了,让朕验一验身,朕才能相信你。” “不,不行!”顾怀清涨红了脸,头摇的像拨浪鼓。 “都是男人,你有的我也有,为何不行?” “不行……反正就是不行。”顾怀清紧张的死死拽紧裤腰带,一副打死也不从的样子。 萧璟逗了他一会儿,才正色道:“你这个小笨蛋,你十岁的时候,朕有一次不小心看到你洗澡,就知道你不是真公公了。” “那为何你没有说出来?” “朕为何要说?一旦曝露,你就无法在宫里待下去,而且欺君之罪,只有死路一条。难道让朕眼睁睁看着你死?”萧璟想起二人青梅竹马的情意,眼神柔了几分,“朕一直在等你坦白,但心里又矛盾着,不希望你说出来,朕想多留你在身边陪伴。” “怀清,对朕来说,你是不是真的公公,并不重要。不管在宫里还是在朝堂上,朕都需要你,希望你能陪在朕的身边。”萧璟摸了摸顾怀清的头,语重心长的劝道,“怀清,朕可以恢复你的身份,让你入朝为官,做一个堂堂正正的男子汉。但是你也要听朕的话,娶梁婉对你有百利而无一害。梁家虽然势不如前,但根基尚在。你虽聪慧能干,但毕竟没有家族的支撑,势单力孤,在朝堂上难有建树。若是你娶了梁婉,就能得到梁家的鼎力支持,对你的仕途大有裨益。” “可是我不喜欢她啊,而且我也不能背叛段大哥……”顾怀清不满的撅起嘴。 “嘘……”萧璟制止了顾怀清说出气自己的话,“你不用马上回答朕,回去冷静一下,朕给你三天时间,你好好想一想。” 作者有话要说:  怀清被逼婚了_(:3∠)_ ☆、第175章 秘密任务 顾怀清跟萧璟闹了一场,君臣二人不欢而散。 被人逼婚的感觉实在很糟糕,不过萧璟毕竟是皇帝,顾怀清也不好太拗着他,只好同意考虑三天再给他答复,其实根本就不需考虑,他是绝对不会娶梁婉的,说考虑也只是缓兵之计,给皇帝一个面子而已。 顾怀清从宫里走出来,只觉得身心俱疲,突然很想见到段明臣,于是他调转马头,直接去往锦衣卫北镇抚司。 刚走到北镇抚司门口,就见穿一身秋香绿飞鱼服的唐敬文匆匆走出来,迎面跟顾怀清碰上。 “哟,顾大人,您来得正巧,卑职正要去找您。”唐敬文笑着道。 “何事找我?”顾怀清往里头张望一下,问道,“段大哥呢?” “段大哥一早接到任务,启程赶往玉门关了。” 顾怀清昨晚听段明臣说有任务即将离京,却没想到会这么快,不由得怔了一怔,道:“是什么任务,他一个人去的吗?” 唐敬文摇头道:“因为是密旨,所以卑职也无从得知内容。段大哥带了十来个锦衣卫,罗钦也跟着去了。最近西北边境不太平,鞑靼人屡次来犯,乌孙国也在背后捣鬼,形势十分严峻。侯老将军来信求援,段大哥在塞北军营待过几年,对那里很熟悉,想必是被派过去助侯将军破敌的吧。” 顾怀清听完眉头都皱起来了,上一回段明臣被派去西北军营,一待就是三年,跟鞑靼人的仗一打起来,不是一时半会儿能结束的。 他想起萧璟的态度,不免恶意的揣测,皇帝是不是故意把段明臣派到前线,这样他们就不得不分开,时间一长,过个三年五载,再好的感情也淡了。更有甚者,战场上刀剑无眼,段明臣再好的武功,毕竟只是血肉之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万一出个意外…… 顾怀清想到段明臣,不免忧心忡忡,眉心皱成一团。 唐敬文见他闷闷不乐,说道:“段大哥有一封书信留给你。” 唐敬文将段明臣的信从怀里掏出,递给顾怀清,顾怀清迫不及待的拆开,一目十行的读起来。 段明臣的字写得十分潦草,看起来像是临行前匆匆写了几句,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只是叮嘱顾怀清保重身体,无事莫要离京,勿以他为念,云云。 顾怀清匆匆读完,把信折好揣进怀里,跟唐敬文道了别,回到了东厂。 东厂密探众多,很快就传回消息,段明臣率领锦衣卫一行人确实是往西北方向去了,他们一路快马加鞭,估计不用几日便可抵达侯老将军的塞北军营。 段明臣这边情况还算正常,然而,另一个顾怀清要追踪的对象,却失去了踪影。万臻告老还乡,虽然他坚持不需要人护送,但顾怀清不放心他,派了东厂高手秘密跟着保护他,但是出了京城没多远,人就跟丢了。 顾怀清对负责暗中保护万臻的人大发雷霆,然而也是于事无补,他隐隐有些不安,便派出更多的人马出去寻找万臻。 ****** 顾怀清站在挂满冰凌的屋檐下,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这一阵就没有一桩事情是顺利的! 义父万臻自从离京后,便断了消息,任凭他使用各种方法,都无法联系到他,就好像人间蒸发了一样。顾怀清只好自我安慰,或许万臻是故意躲起来,不想被他们打扰。 段明臣一路往西北方向去,正值隆冬季节,塞北下了一场暴雪,冻死牛羊无数,鞑靼人断了口粮,便纠结数万兵马闯过长城,大肆劫掠,侯老将军率军抵抗,跟他们干了几仗,各有胜负,在玉门关形成僵持之势。 而萧璟那一边,每日都派人来催促他,梁家也对他频频示好,暗送秋波,顾怀清不胜其扰,几次三番的想找萧璟挑明,萧璟却避而不见,只是让他仔细考虑,看起来像铁了心要他娶梁婉。 顾怀清越想越憋屈,心头萦绕着焦躁不安,天天阴沉着脸,恨不得找人干一架,发泄一番心中的郁结。 顾怀清见日近中午,估摸着萧璟应该下朝了,便径直跑到宣德殿外守株待兔。 今日在宣德殿值勤的是太监王晟,远远的看见顾怀清走过来,他却没有表示出往日的热络殷勤。不仅王晟,其他的宫人亦是如此,俱是态度冷淡,任凭顾怀清一人站在殿外,竟无人上去问候。 顾怀清也察觉到宫人态度的变化,不由得嘲讽的笑了笑。 往常他要见皇帝,从来不需通传,不管皇帝在什么殿,他都照闯不误,然而他最近几次求见萧璟,却都被拒之门外。 这宫里头最是捧高踩低,皇帝对他态度的变化,宫人们都看在眼里,也悄悄的转变了态度。甚至,还有好事者说顾怀清得罪了皇帝,失了圣宠,在这样的谣言下,人人躲之不及,谁还敢跟他亲近? 对于这一切,顾怀清并不放在心上,他淡定的站在殿外,静静的等待萧璟。 过了一炷香时间,一袭明黄色衮龙袍的萧璟乘着御撵出现在宣德殿外,目光一扫,便看见了像青松般傲然挺立的顾怀清。 萧璟走下御撵,目不斜视的往前走,顾怀清越众而出,抢先上前行礼,说道:“陛下,臣有事要禀奏,请拨冗给臣一点时间。” 萧璟淡淡的看了他一眼,轻轻的点了点头,顾怀清便跟在萧璟身后,走入了大殿。 萧璟拂了拂宽大的袖子,坐在龙椅上,问道:“怀清来找朕,是已经考虑好了?” “是,臣考虑好了。”顾怀清在萧璟的注视下,除掉头上的乌纱帽,解开白玉腰带,脱掉身上的麒麟袍,仅着白色中衣,屈膝跪在冰冷的汉白玉地砖上,“臣再三思索,还是无法违背自己的本心,去娶一个自己不爱的人。臣明白陛下一片苦心,奈何心有所属。臣有负圣恩,实在罪该万死,陛下若要治臣的抗旨之罪,臣亦甘愿领受,绝无怨言。” “抗旨不尊,可是死罪,你是宁可死,也不愿娶妻?”萧璟的声音带着冷意。 “是!臣心意已决,请陛下成全。”顾怀清坚定的回答道,额头重重的磕在地砖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萧璟盯着他头顶的发旋儿,大殿中死一般的寂静,连呼吸的声音都清晰可闻。过了半晌,萧璟才勾起嘴唇,露出一个无奈的苦笑。 “唉,你的臭脾气,还是跟小时候一样,又倔强又死心眼,朕真是拿你没办法……”萧璟亲自上前,扶起了顾怀清,“起来说话。” 锦衣卫厂花基情录_169 顾怀清早起就没有吃东西,在地上跪得久了,额头又重重的撞了地面,起身的时候一阵眩晕,身体不由得晃了一晃。 萧璟忙用力扶住,看到顾怀清白皙的额头上撞得红肿,甚至破了皮,不禁一阵心疼,赶紧让他坐下,让宫人伺候他穿好外袍,又要去传太医为他治伤。 “陛下不用传太医,臣没有事,回去抹点药就好。”顾怀清有气无力的说道。 萧璟埋怨道:“你故意的用苦肉计是吧?就打量着朕舍不得罚你,对不对?” 不得不说,萧璟的确够了解顾怀清,他的确是这么打算的,虽然有点无赖,但他也逼于无奈呀! 其实他也有想过,是不是直接找上梁家,劝梁婉打消主意,但是转念一想,没了梁婉,还会有张婉李婉,问题的关键还在萧璟身上,还得让萧璟改变主意,不给他赐婚才行。 “陛下……”顾怀清一脸央求的拉住萧璟的衣袖,琉璃般清澈澄亮的眸子像小鹿一样无辜,任是铁石心肠的人,都难以拒绝。 萧璟轻叹一声,看着顾怀清的眼睛,认真的问道:“怀清,你是打定主意,一辈子不娶妻,跟段明臣在一起?” 顾怀清毫不犹豫的点头,又强调道:“但我还是会效忠于陛下,无论陛下需要我做什么,我都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好,朕有一个任务交给你,若是你能做到,朕就不再反对你们的事。” “真的?”顾怀清大喜过望,差点兴奋得从椅子上跳起来,“是什么任务,陛下尽管吩咐。” “你先不要高兴得太早,这个任务可不容易完成。”萧璟走到御案前,从抽屉里取出一本薄薄的羊皮书,推到顾怀清的面前。 顾怀清乍见那本羊皮书,便感觉很眼熟,仔细一看,失声道:“啊,这不是那本在晋江书院失窃、而后又找回来的西昌国羊皮书吗?” “没错,正是那本西昌国的古籍。据说这本羊皮书里藏着一个巨大的宝藏,不仅有数之不尽的金银珠宝,更有一本秘笈,上面记载着令人长寿不老的秘术。” 顾怀清皱起眉道:“陛下想找到书上记载的宝藏?” 萧璟点点头,道:“这本羊皮书里,应该记载了藏宝的位置,可惜朕找遍了大齐,没人能够破译这些失传的西昌文字。朕听一位来自西域的使臣说,或许在原西昌国境内,还有极少数的人会这种文字。但西昌国已经灭亡,被乌孙国吞并,朕无法大张旗鼓的派人去寻找,乌孙国防范甚严,朕先前派出的人,都无功而返。怀清,若是你能帮朕找到宝藏,朕便不再反对你和段明臣的事。” 顾怀清郑重的捧起羊皮书,对萧璟道:“臣谨遵圣谕,只要这宝藏是真实存在的,臣必将竭尽全力找到它,不负陛下所托。” “这事情十分重要,也很秘密,朕将它托付给你。你虽然武艺高强,但这一路天高路远,艰难险阻必然不少,朕会派一位影卫跟着协助你。” 萧璟对着窗外沉声道:“影七,进来。” 一道瘦削的黑影像蝙蝠似的,从窗外飞入殿中,无声无息的跪在两人面前:“影七叩见陛下。” “影七,以后顾怀清就是你的主人,你需要保护他的安全,一切都听凭他的吩咐。” “是,陛下!”影七面无表情的应下,退到顾怀清的身边。 作者有话要说:  上一章的留言少得让俺心里拔凉拔凉的,蓝瘦,香菇……qaq ☆、第176章 影卫小黑 议定了前往西域寻找宝藏的计划,顾怀清便领着影七,退出了宣德殿。 午后阳光正好,萧璟站在窗边,目送顾怀清远去的背影,看着他一步步迈下汉白玉台阶,最终消失在宫门外。 萧璟微不可闻的轻叹一声,仰起头,看着窗前悬挂的一个精致的金质鸟笼,笼子里养着一只毛色鲜丽漂亮的金丝雀,活泼的跳来跳去,扑腾着翅膀,想冲出笼子的桎梏。 萧璟漫不经心的伸手指拨开笼门,那只金丝雀犹豫了一下,便扑棱棱的振翅飞向蓝天。 萧璟望着鸟儿消失在天际,嘴角勾起淡淡的笑容,低声自语道:“朕锦衣玉食的养着你,如今你长大了,翅膀硬了,便想着远走高飞,自以为冲出了鸟笼,便可以自由翱翔。也罢,朕便如你所愿,放你自由,不过,用不了多久,你就会意识到,还是朕的身边最安全,就会乖乖的回来……” 顾怀清领了一个棘手的任务,不过至少萧璟不再逼他娶梁婉了,让他着实松了口气。 萧璟一向言出必践,只要他能完成皇帝交代的任务,便可以和段明臣在一起,想到此,顾怀清就觉得内心充满了动力,连走路的步伐都虎虎带风。 影七面无表情,不疾不徐的跟在顾怀清身后。 顾怀清心情甚好,故意放慢脚步,与影七并排而行,偏过头去打量这位神秘的影卫。 影七看起来甚为年轻,大约二十出头的模样,五官都不难看,但组合在一起却没有什么特色,唯一让人印象深刻的是他黝黑的肤色。 顾怀清心想,怪不得说是影卫,这样的肤色再穿个夜行衣,在黑暗里根本就跟夜色融为一起,隐蔽性绝佳。 “对了,你的名字叫什么?” “影七。” “影七只是你的代号,我问的是大名!” “进入影卫,必须忘记来历出身,只以代号命名,所以我没有大名。“ “可是这样称呼起来多不方便……”顾怀清看了一眼影七黝黑的肤色,突然打了个响指,笑着道,“陛下让你以后跟着我,听我指挥,那我就给你起个名儿吧。叫小黑,你觉得怎么样?” 影七像是被噎了一下,没有表情的脸终于有了一丝情绪的波动,他抬眸看了顾怀清一眼,淡淡的道:“大人喜欢就好。” “嗯,小黑,以后要叫我主人。”顾怀清挺了挺胸,昂着脑袋纠正道。 “……是,主人。” 顾怀清想了想,决定先要了解一番西域的情况,于是便去了东厂,找人取来一大叠西域的情报,仔细研读起来。 小黑束手站在一旁,不言不语跟个木桩子似的,顾怀清见他没事干,就随手丢给他一张西域地图,让他研究前往乌孙国的路线。 东厂收集的关于西域的资料很多,然而也很杂乱,顾怀清一目十行的浏览,看得眼酸脑胀,只能大致了解了一下西域的情况,但关于西昌国灭亡后如今的情势以及宝藏的下落,却是没有任何涉及。 看来只能边走边查访,先到那边再见机行事了。 顾怀清一回头,看见小黑正在纸上认真的画着路线,便问道:“你研究出来该怎么走了?” 小黑点点头,用手指着地图,将行进的路线指给他看:“自大唐以来,中原通往西域都是走丝绸之路,从长安出发,经过天水、凉州,来到长城最西端隘口嘉峪关,西出嘉峪关,经过酒泉、敦煌,最终抵达大齐的边境哈密。哈密以北属于鞑靼人的领地,往西则进入吐鲁番,也就是以前的西昌国,如今被乌孙国吞并。若是要寻访懂得西昌国文字的人,我们应该要穿过边境,从这里潜入。” 听小黑讲得头头是道,顾怀清露出赞许的目光,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好样的!” 尽管不愿意承认,但顾怀清的确不擅长看地图,他天生方向感不好,迷路是经常的事,所以当萧璟把任务交给他时,他最担心的寻宝会不会遇到危险,而是如何才能找到西昌国,而不至于迷失在路上。 看小黑只是对着地图研究了一会儿,就找到了方向,让顾怀清对这个沉默寡言的影卫刮目相看,对寻宝一事也更有信心了。 “所以我们一路前往西域,一定会经过嘉峪关?”顾怀清又问道。 “对,嘉峪关是通往西域的咽喉,乃是必经之地。” 顾怀清想到段明臣也被派往嘉峪关协助作战,这一行过去,还能顺路去看看他,不由得大为欣喜。 “太好了,回去准备一下,明儿一早就出发吧!” ****** 翌日清早,天色刚明,顾怀清便与影卫小黑骑马出发。 因为是奉皇帝密旨办差,顾怀清不欲大张旗鼓,暴露行藏,便没有带多余的人手,轻装上路,只是带着小黑一人。 顾怀清身怀绝技,小黑也身手一流,普通蟊贼根本奈何不了他们。若是到了那边需要协助的话,也可向当地驻军调兵,反正顾怀清身上有萧璟御赐金牌,可以调动卫所的兵力。 顾怀清和小黑日夜兼程,一路往西,从京城来到昔日古都长安,从长安往西走,景物渐渐凋零,丰茂的土地变成荒凉的戈壁,水源稀缺,绿植稀少,两日后,抵达西北边陲重镇凉州。 顾怀清身上带的银两充足,但水和干粮却用得差不多了,需要补充一番,而且马儿连日赶路也疲累了,需要休息。 凉州是西北重镇,物资比较丰富,再往西去,就会更加荒凉,物资也匮乏,因此两人决定,在凉州补给休整一番,再继续前进。 锦衣卫厂花基情录_170 小黑跟当地人打听,找了一间干净的客栈落脚,又命人烧好了一桶热水,扛到顾怀清的房间,让他沐浴清洗。 顾怀清对此表示十分满意,这一路幸亏有小黑领路,否则他肯定会迷失方向,找不到北,更不要说小黑对他这个主人伺候得细心周到,事事都安排得妥妥帖帖的,省了他许多麻烦。 如果说唯一的缺陷,就是这家伙的话太少,经常是顾怀清一个人自说自话,只有问了他,他才会简短的答上一两句,不过顾怀清并不因此气馁,反而变本加厉的去逗弄他,俨然成了他这一路上唯一的乐趣。 两人在客栈住了一宿,次日清早就听到外面锣鼓喧天,好像一夜之间涌出来无数人,载歌载舞,热闹非凡。 顾怀清一起床就感觉饥肠辘辘,给自己和小黑一人点了一碗羊肉泡馍。 顾怀清一边吃着热乎乎的早餐,一边问客栈的小二:“外头怎么那么热闹?” 小二笑道:“客官你们来得正巧,今日是咱们这儿一月一次的马市日,四面八方的商人都汇集此地,开市交易,能不热闹嘛?” 顾怀清一听也来了兴趣,近年来战事频繁,马匹稀缺,大齐的战马都是自外邦引入,但由于大齐缺乏天然草场,引入的马匹在一两代之后,血脉也不再优良,为了满足对于马匹的需求,边陲的城镇都定期开放马市,朝廷也会派专人去收购马匹。 当然马市不仅仅是交易马匹,也包括其他商品的交流。汉族人会用粮食、服饰、铁具、瓷器等交换外族人的牛、马、羊、皮革、乳制品等,各取所需,互惠互利。因此彼此都有需求,即使是边陲时有摩擦战役,马市也不会停歇。 西域自古就产良驹,传说中的汗血宝马便是来自西域,如今也是大齐采办马匹的重要来源。 想到此行向西,一路还要穿过戈壁荒漠,而带来的两匹马都已经疲累不堪,顾怀清便想换两匹脚力强劲、更耐干旱的西域马,便问道:“请问,那马市在何地举行,离此地远不远?” “不远的,小的告诉您怎么走。” 店小二热心的给顾怀清指了路,怕他们找不到,还画了一张简单地图,顾怀清满意的道谢,将地图扔给小黑,小黑尽职尽责的担当向导的角色,带着他找到了马市。 凉州的马市是西北边陲最大的马市之一,每个月的集市都会吸引数万人前来。 行走在马市中,琳琅满目的商品让人目不暇接,各种肤色和眸色的人操着各国语言进行着沟通交流,连笔带划的讨价还价,看起来十分有趣。 卖马的自然有很多,不过顾怀清见惯了御林苑的良驹,寻常的马匹入不了他的法眼。 小黑见他挑肥拣瘦的,挑了半天也选不中,就对一个西域马贩子说:“我主人想要买真正的好马,价钱不是问题,你知不知道哪里有好马卖?” 顾怀清因为是掩饰身份,低调出行,穿着打扮并不华贵,那马贩子转动棕绿色的眼珠子,上下打量了一番顾怀清,似有不信之意。 正在这时,听到一声清朗的笑声,一个略带异族口音、低沉悦耳的男子声音说道:“我这里倒是有两匹良驹,你们若有兴趣,不妨随我去看看。” 作者有话要说: 猜猜说话的是什么人?:) ☆、第177章 良驹赠友 顾怀清循声望去,说话的是一个陌生的男子,看起来十分年轻,不过二十岁出头的,身材高大,五官较中原人更深邃粗犷,肤色呈现出健康的棕色,一双琉璃色的眸子炯然有神,笑起来露出一口整齐洁白的牙齿。 他头上戴着一顶黑貂皮风帽,身穿棕色裘皮长袄,柔滑的白色狐狸毛领垂直至胸前,腰间悬着一把精巧的银鞘弯刀,手指上戴了几枚镶宝石纯金戒指。 在这个男子的身后,站着两位沉默的彪形壮汉,都是棕发碧眼,体格魁梧,身高八尺有余,肌肉鼓鼓的,看起来像是他的保镖。 他们三人无论是外貌、口音还是穿着,都带着明显的外族人的特征。那位说话的年轻男子像是胡汉混血,而他的两个保镖则是纯粹的番邦人种。 马市日是边境各族人民的盛大节日,四面八方蜂拥而来的商人齐聚此地,三教九流,胡汉杂生。 从衣着打扮来判断,那年轻男子像是一个来自西域的富商,不过,顾怀清也是眼光毒辣的,只感觉此人目光锐利,浑身的气质不俗,不像个商人,但他也感觉得到,对方的目光没有恶意。 顾怀清还在打量对方,思索应该如何回答,影卫小黑就抢先蹦出来,将顾怀清护在身后,满怀戒备的问道:“阁下是何人?” 那男子并不在意小黑不太友善的态度,和颜悦色的学着汉礼拱了拱手,自我介绍道:“恕我冒昧,先自我介绍一下。在下名叫托利,来自西面的乌孙国,是一位从事马匹交易的马贩。我祖上传下来几块上好的草场,自家经营牧场,专门培育品种优良的大宛良驹,方才见公子诚心想购买好马,因而忍不住冒昧出声。” 一匹血统优良的大宛名驹,在京城要卖上千两白银,还供不应求,顾怀清听了颇为心动。他看对方似乎颇有诚意,何况在这青天白日、众目睽睽之下,对方也不至于能耍什么花样蒙骗自己。更值得注意的,对方还是乌孙国人,正好可以借攀谈的机会,刺探一番乌孙国的情报,也会寻找宝藏做准备。 顾怀清客气的回礼道:“原来是托利兄台,幸会幸会!鄙人姓顾,排行老三,这位是我的义弟,姓墨,我们都来自长安,先因私事需要前往西域。路途遥远,因而想买两匹好马代步。听起来你们的马匹应该能符合我们的需求,请问你们的摊位在哪里,请带我们过去看一看吧。” 托利道:“实不相瞒,我们的生意一向口碑甚好,贵国的官府都有长期跟我们合作采购战马,因此我们是不摆摊公开贩售的,基本是有固定的老客户,通过熟人的介绍也会接洽新的客户。我们这趟前来,所携带的马匹已几乎售罄,不过我还留了两匹好马,两位请随我来,我相信你们看了一定会喜欢的。” 小黑的脸上露出不赞同的神色,然而顾怀清却兴致盎然的跟着托利往前走,小黑知道他的脾气,无可奈何的摇摇头,也紧紧跟上。 他们跟着托利走了半柱香的时间,远远的看到几辆类似游牧民族迁徙用的大篷车,上面装满了从马市上采购来的商品,包括中原的丝绸、瓷器、精美的服饰、日常用品等等。 几个负责装货的伙计看到托利,都纷纷脱帽弯腰行礼,态度十分恭敬。托利用他们听不懂的语言叽里咕噜交代几句,便有一个马夫模样的仆人,从后面的马厩里牵出来两匹马儿。 那两匹马是典型的西域马,四蹄矫健,体格匀称,神骏非常,一看就是难得一见的好马,跟方才在马市上卖的普通货色完全不一样。其中一匹是胭脂红色,名叫赤霞,另一匹是通体雪白,叫做雪莲。 这种西域马不像中原大户人家养的马那样膘肥体壮,其实那种马只是看着漂亮,但耐力和脚力却不足,而西域马体型和重量稍小,更适应干旱的沙漠戈壁气候,擅长长途奔袭。 顾怀清一看就十分心喜,便是小黑也挑剔不出毛病来。 顾怀清走上去,摸了摸胭脂马的脑袋,那马儿颇通人性,仰起头恢恢叫了两声,还主动低下头舔顾怀清的手背,另一匹白马则更加沉静,温顺的小眼睛流露出善意。 “哎哟,看起来它们很喜欢顾公子!”托利惊讶的摸了摸下巴,笑道,“实不相瞒,这两匹是这批马里面最好的两匹,是准备要送给本地的一位长官的,但这位长官临时调任离开了,我本来不打算卖掉,想将它们带回乌孙国的。好马儿都通灵性,会自己选择喜欢的主人,既然它们跟你投缘,我便将它们赠送顾公子吧。” 顾怀清一听,连忙摆手道:“这怎么行?你我非亲非故,所谓无功不受禄,我怎么能平白收这么贵重的礼物?” 小黑跨前一步,从怀里取出一张三张一千两的银票,递到托利面前,说道:“托利公子,这两匹马的确不错,我们愿出三千两求购。” 托利却皱起眉,不悦的道:“我这两匹马是不卖的,只送给我看得上的朋友。你们中原有句俗话,叫做宝剑赠英雄,好马配好汉。我们家族世代以养马为生,也是爱马之人,好马要在合适的人手中,才能发挥它的价值,不至于被埋没了。你们若是看得起我,愿意交我这个朋友,就收下马,以后好好待它们。” 顾怀清见托利这么说,也不便再推辞,索性就道了谢,爽快的收下马儿。托利见他如此干脆,也露出了欣赏的目光。 顾怀清见托利虽是外族人,却谈吐不凡,豪爽慷慨,带着一种天生的贵气,而且看起来十分面善,让他产生了一种亲切感。顾怀清想了想,解下腰间的双鱼玉佩,送给了托利,作为回礼。 顾怀清道:“托利兄台,你我虽然初次见面,却一见如故,你的慷慨令我感动,所谓恭敬不如从命,马儿我就不客气的收下了,也一定会好好的对待它们。我们中原人也崇尚礼尚往来,您赠我良驹,我便送你一块玉佩,权当做相识一场的纪念,还望笑纳。” 顾怀清的这块白玉佩是他某年生辰萧璟送他的贺礼,取材自罕见的昆仑玉,玉体通体洁白无瑕,细润清雅,请来京城名匠打磨雕琢而成,连鱼眼珠都活灵活现。 这块玉佩若是落在懂行的人手里,必会当做珍宝收藏。不过,外族人尤其是游牧民族,更喜欢金银宝石这类璀璨的珍宝,对于玉佩恐怕就没什么讲究了。 “多谢顾贤弟送我这么漂亮的玉佩,很高兴认识你这样的朋友。”托利拍了拍顾怀清的肩膀,将玉佩郑重的揣进裘皮大衣的贴身兜里,又问道,“方才我听你说,要去西域办事,不知你们的目的地是哪里?要知道此去向西,过了嘉峪关,就是荒凉的戈壁和沙漠,方圆千里没有人烟,干旱缺水,若是没有可靠的当地人做向导,恐怕不容易通过,甚至可能迷路,造成性命危险。” 顾怀清点头道:“多谢兄台的提醒,对于此行的艰辛我们也有准备的。不瞒你说,我们西行的目的地正是贵国,不过贵国貌似限制外来人进入,通关文书很难拿到,我倒想请教有何方式可以让我们顺利进入贵国?” 托利朗声一笑道:“你算是问对人了!既然要去乌孙国,不妨跟着我们的车队一起走啊!我们常年往返于西域和大齐,通关文书不是问题。我们下午就会启程返乡,二位可以加入我们,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顾怀清一听也感觉有点道理,但是小黑却皱着眉扯了扯他的衣袖,轻轻的摇了摇头,示意他三思。 顾怀清最终还是婉言拒绝了托利的邀请,一来毕竟这托利也不知是何身份,而他们又是奉了密旨办事,万一暴露就麻烦了;二来,他要先去嘉峪关见段明臣,相聚个几日,再启程去乌孙,而托利的车队总不可能在嘉峪关停留等待他们。 托利见顾怀清拒绝,表示出几分惋惜,不过他也不勉强,叫人拿来纸笔,用乌孙语言写了一封信,然后封好了交给顾怀清,说道:“贤弟到了乌孙国边境,遇到边防士兵阻拦,就把这封信交给他们,他们看到就会放行的。” 顾怀清接过信,笑着打趣道:“如此看来,兄台应该在乌孙国是响当当的大人物啊!” 托利微感得意的笑了笑,俊朗的脸庞露出一丝赧然:“好说好说,因为常年往返于边关,多少有几分薄面而已。” 顾怀清郑重的拱手道:“不管怎么说,非常感谢兄台的相助,我们就此告辞,后会有期!” 托利也学着中原礼节抱拳,意味深长的道:“贤弟保重,有缘再聚首。我有预感,在不久的将来,我们还会再见面的。” 作者有话要说:  怎么大家都猜段大哥,很明显不会是他啊,段大哥怎么会有异族口音呢2333 ☆、第178章 兵荒马乱 锦衣卫厂花基情录_171 在凉州补给了充足的粮食和水,骑着新得的骏马,顾怀清和影卫小黑再度踏上征途。 从凉州前往嘉峪关,一路都是黄土高原,风沙漫天,干旱贫瘠的土壤不适宜农耕,主要是以畜牧为生。 顾怀清骑着胭脂马赤霞,小黑则跨着白马雪莲,大宛名驹名不虚传,换了马之后,速度几乎快了一倍,极大的节约了时间,让顾怀清对那位慷慨的乌孙商人暗生感激。 日上晌午,**辣的太阳直射下,一望无际的焦黄土地,没有一丝绿意,让人产生一种焦渴的情绪。 顾怀清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对小黑道:“我们找个地方歇口气,吃点东西再走,顺便给马也饮点水。” 小黑点点头,表示同意。 两人顺着满是尘土的官道,又骑行了几里地,走到一个三岔路口,突然胭脂马翕动鼻翼,昂起头恢恢叫了两声,自发的撒开四蹄,朝着旁边一条小路跑去。 都说老马识途,其实马儿是很聪明的动物,不仅会认路,还会寻找食物和水源。 前方出现了一条清澈的小河流,河的两旁长着苍翠茂密的草木,不用说,这样水草丰茂的地方必定有人聚居。 顾怀清和小黑策马向前,果然看到前方有田地阡陌,房屋错落,看起来像是个小村落。村口的大槐树下,用老树根竖着一个牌子,上面写着白河村三个大字。 两人在村口下了马,正准备进村休息一番,突然赤霞不安的嘶鸣一声,晃着脖子,焦躁的踢着蹄子,不肯再往前走。 小黑迎着风向吸了吸鼻子,脸色微变,说道:“我似乎闻到了一股血腥味。” 顾怀清也察觉到四周安静得异常,照理说有人居住的村庄,不应该这么死寂无声。正纳闷着,突然从村里头冲出来几条体型肥壮的狗儿,凶狠的冲他们汪汪直叫,被小黑赶开后,还不死心的远远站着,嘴里拖着长长的口水,两眼露出绿光。 顾怀清心中一沉,手指暗扣天蚕丝,飞快的冲进村里。他的动作太快,像一缕青烟,小黑都来不及拦他,只好紧紧跟上。 进村之后,路面上有一块块暗红色的血迹,栅栏和门板被砍得东倒西歪,看起来像被劫掠过。 顾怀清走入一间农舍,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夹杂着腐臭味扑面而来,一个老翁和一个老妪身首异处,倒在灶台边,看起来应是在烧饭时被人杀死,尸首已经开始腐烂,散发着恶臭。屋里的东西都砸得稀烂,所有值钱的财物和粮食都被洗劫一空。 血腥味冲得顾怀清一阵恶心,小黑倒是还能保持冷静,弯腰查看了死者伤口,道:“应该是用刀砍断了脖颈,刀非常锋利,使刀之人力量也足,所以伤口很整齐。” 两人退出农舍,旁边一间屋子的门扉敞开,两人走了进去,看到的情景更加触目惊心。一个身怀六甲的少妇浑身赤/裸的死在床上,双腿大张,身下的被褥一大片暗红色,看起来死前还遭到了残忍的侵犯。 在隔壁的小房间,一个年仅两三岁的女娃被一把弯刀钉死在门上,连肠子都流了出来。两条野狗循着血腥味,正在啃噬孩子的尸体。 怪不得村里没有人,却有这么多膘肥体壮的野狗,原来是这么来的! 顾怀清脸色发白,差点没呕吐出来,小黑也强忍着恶心,上前挥剑劈死了野狗,拖着顾怀清离开屋子。 两人在村里转了一圈,发现没有一个活人,整个村子几十口人都被屠杀殆尽,钱物粮食牲畜洗劫一空,不管老弱妇孺都糟到毒手,手段之残忍,令人发指。 “简直是畜生!禽兽!毫无人性!这到底是何人所为?”顾怀清义愤填膺的问道。 “从那柄弯刀来看,应该是鞑靼人干的。此地距离边境不远,鞑靼人善骑射,喜欢偷袭,经常越过边境来打秋风,杀人抢劫,无恶不作!”小黑素来寡淡的脸上也露出了愤怒的情绪。 “侯老将军不是驻守在边关么,怎么能让贼寇如此嚣张,出入我国胡作非为,如入无人之境?” “鞑靼人的骑兵不好对付,百密一疏,让他们钻了漏洞,也是难免的,只是可怜了无辜的百姓……”小黑叹了口气,皱眉道,“看起来,这里的人死了已有数日,时间一长容易滋生瘟疫,我们还是尽快离开为妙。” 顾怀清看了一眼在远处转悠的野狗,说道:“难道就这么任由他们曝尸在此,被野狗啃食?” 小黑看着顾怀清略显苍白的脸,安慰道:“主人莫急,您先牵着赤霞和雪莲出村,我自有办法处理尸体。” 顾怀清牵着两匹马,走到村口,一转身就看到村子里浓烟滚滚,火苗窜动。小黑提着桐油浇在茅草屋顶,然后用火把点燃,将死者的尸体和整个村庄都付之一炬。 顾怀清叹了一声,看起来这是唯一妥善的处理方法,尸体焚化总好过被野狗啃食,何况尸体如果不处理,滋生了瘟疫,随着水源四处传播,贻害无穷。 顾怀清不由得想起被派往前线助战的段明臣,以前虽然也常听人说起鞑靼人的凶狠残暴,边境人民的凄惨经历,然而毕竟不曾亲眼目睹,感觉还没有那么强烈。如今置身实地,亲临其境,他才真切的感受到了沉痛与悲愤的心情,也更加迫切的想见到他的段大哥。 小黑身手利索的放完火,跑出来跟顾怀清汇合。被这事儿一闹,两人都没有了休息用餐的心情,离开村庄之后,停在路边,用牛皮袋里的水喂给马喝。 顾怀清摸了摸赤霞的脑袋,赤霞懂事的蹭着他的手,舔吃沾在他手心的清水。 小黑看顾怀清脸上恢复了血色,也放下心来,说道:“主人,接下来我们是要去嘉峪关?” 顾怀清点头道:“对,我要去那儿拜会一位朋友,然后我们再往西去乌孙。” 小黑了然的点头,也没有多问他是去找谁。影卫就是这点好,绝对遵从主人的命令,不会多嘴多舌,也省却了顾怀清解释的口舌。 他们二人骑着马往嘉峪关前进,马儿脚力强健,加上顾怀清心情迫切,想早点见到心上人,一路疾驰,到傍晚时分,终于赶到了嘉峪关。 血红的夕阳下,一座气势磅礴的雄关屹立于黄沙大漠,嘉峪关位于狭窄的山谷中部,两侧城墙横穿沙漠戈壁,地势险要,端的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嘉峪关是长城的最西端,蜿蜒绵延的长城至此而止,这里是丝绸之路的必经之地,也是大齐与鞑靼的交界处。 一旦嘉峪关失守,西北方的胡人便可以挥军南下,马遍中原,因此,古往今来嘉峪关都是兵家必争之地,在战略上具有极其重要的地位,也是大齐囤重兵驻守之地。 顾怀清望着高耸的城楼,内心也涌起一股激动,自京城一别,已过去十多天了,不知段明臣突然见到自己,会不会感到惊喜呢? 顾怀清嘴角微扬,一夹马肚,赤霞体会到主人的急切心情,箭一般冲向城门。 不料,到城楼下,却被守城士兵毫不客气的拦了下来:“呔,来者何人?” 顾怀清不得不下了马,考虑到他此次是奉了皇帝密旨办事,不能泄露真实身份,只好随口编了个身份,抱拳道:“在下姓顾,排行老三,从京城而来,那一位是我的结义兄弟墨七。锦衣卫指挥同知段大人是我的故交好友,我特来拜访,烦请通知他一声。” 谁知那两名士兵闻言却哈哈大笑起来,士兵甲指着顾怀清的鼻子,嘲笑道:“这兵荒马乱的,谁会专程从京城来前线访友啊?你这是逗我玩么,编谎言好歹也编的像样一点啊!” 士兵乙也笑道:“是啊是啊!说起来,上次不就有个刺客冒充侯少将军的朋友,说是来投军的吗?结果侯少将军一出来,那刺客就立刻发难,还好少将军武功高强,才没有被刺客所伤。” “是啊是啊,我们得把招子擦亮点,可不能放奸细入城!” 这两个士兵竟然把他当成敌人派来的奸细?顾怀清简直气不打一处来,恼怒道:“放屁!擦亮你的眼,爷哪里长得像奸细了?” “哟呵!看不出长得小白脸似的,脾气还挺大啊!”士兵甲蛮横的推了顾怀清一把,“走走走!闲杂人等不得入城!” 小黑见顾怀清脸生愠色,拳头都攥起来了,忙上前劝解道:“这位兵大哥,实不相瞒,我们确有要事要见段大人,如果你们不通报,万一段大人知道后怪罪下来,你们也免不了责任。” 士兵乙半信半疑,不过小黑的话也不无道理,于是他缓和了语气,说道:“并非我们为难你们,确实是战事吃紧,侯将军命城门戒严,不放陌生人等进入城内。况且,段大人随军出征,此时也不在城内。” 小黑无奈的看向顾怀清,顾怀清则难掩内心的失望,不死心的追问道:“那段大人何时能够回城?” 士兵乙摇头道:“这我如何知道?战场难料,什么时候能返回说不定的。这儿不是什么好玩的地方,我劝你们,还是速速离去,免得被误伤。” 难道真的就缘悭一面么?顾怀清委实不甘心白跑一趟,可是继续等下去,也不知段明臣何时回来,而皇帝那边的任务也不能不完成啊。 就在顾怀清进退两难之际,城楼上传来一个熟悉的呼唤声:“顾大哥!” 作者有话要说:  啦啦啦,下一章段总就要粗线啦~ 鲜花在哪里,掌声在哪里?? 小段:老婆,你千里寻夫来找我,为夫好感动qwq 小清【怒】:先解释下你背后那个狐狸精是怎么回事?! ☆、第179章 边塞重逢 顾怀清抬头望去,只见一个身着戎装的青年正笑着朝他挥手,正是久未谋面的锦衣卫少年罗钦。 “罗钦贤弟!”顾怀清喊道。 罗钦立刻从城楼上飞奔下来,一溜烟儿跑到顾怀清面前,兴奋的扑上来,一把抱住他的胳膊。 比起初见时的骄横少年,如今的罗钦个头更高,体格更结实,白皙的皮肤晒成健康的小麦色,褪去了青涩的外壳,整个人成熟了许多。他头戴银色盔甲,身披银红色圆领衫罩甲,威风凛凛,气派十足。 罗钦握着顾怀清的胳膊,惊喜的笑道:“顾大哥,我在上面还以为眼花看错了,没想到真的是你啊!你怎么会来这儿?” 锦衣卫厂花基情录_172 顾怀清浅笑道:“我办差经过此地,顺便访友,不料却被当成奸细拒之门外。” 罗钦在城楼上就看到顾怀清跟两个守城士兵似乎发生了争执,当下板起脸对那两个不长眼的士兵叱道:“顾大人乃是京城来的大官儿,也是段大人的至交好友,你们瞎了狗眼把他当成奸细?” 两个士兵被骂的缩紧脖子,期期艾艾的道歉:“对……对不住,顾大人,是小的们有眼不识泰山,您大人有大量,莫要怪罪。” 顾怀清哪能跟他们一般见识,摆了摆手表示自己不计较:“无妨,你们也是指责所在。” “好了,你们各自归位吧,以后不要自作主张。”罗钦训斥完士兵,才转过身来,看着顾怀清身后的小黑,迟疑的问道,“这位兄台是……?” 顾怀清介绍道:“这位是我的随从,小黑。小黑,这位是锦衣卫千户罗钦大人。” “小黑?”罗钦挑了挑眉,意味深长的上下打量一番,压低声音问道,“也是东厂的……公公?” 顾怀清呆了一呆,下意识的看了小黑一眼,只见小黑本来就黝黑的脸似乎又黑了几分,脑门上青筋跳了两下,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出声辩解道:“不是!” 顾怀清不厚道的笑出声来,原来就算是绝情绝爱的影卫,也有不能容忍的事情啊! 罗钦恍然大悟的哦了一声:“我就说嘛,怎么会有这么黑的公公?” 这一下顾怀清也不高兴了,瞪了他一眼道:“怎么,你对公公有意见?” 罗钦被他凌厉的凤眼瞪得浑身一紧,想起之前被顾怀清修理的凄惨经历,赶紧解释道:“不敢不敢,是我嘴笨,不会说话。其实我的意思,顾大人这样俊秀优雅的人物,才有资格当公公随侍御前。” “哟,几日不见,小罗钦倒是学会拍马屁了啊!”顾怀清似笑非笑的道,“好了,别在这里废话了,快带我们进城去见段大哥。” 罗钦为难的挠了挠头,道:“我现在就可以带你们入城,不过段大哥与游击将军一起出城攻打鞑靼人了,此时并不在城内。” 顾怀清才明白刚才士兵说的话倒不是蒙蔽他的,段明臣果真不在城里,不由得露出失望之色,眼神也忧郁了起来。 罗钦见顾怀清忧郁的侧脸,心生不忍,安慰道:“段大哥他们去了两日了,他们身上只带了三天的水和干粮,不可能奔袭太远。我猜想,不出意外的话,他们明日应该就能回来了。” “真的吗?”顾怀清闻言放下心来,也重新恢复了笑容,看着罗钦问道,“那我便进城等他一等吧。” 罗钦让人打开城门,顾怀清和小黑骑着马跟随他入城,只见城楼高耸,城墙坚固,守卫森严,军容齐整,顾怀清看得暗暗点头,侯老将军治军严明,果然名不虚传。 罗钦领着顾怀清二人进了城,准备找一处让他们住宿过夜。 他多少了解顾怀清的喜好,知道他爱干净,每晚都要沐浴,不过,边关的条件不能跟京城相提并论,西北干旱,水源稀缺,洗澡可是一件奢侈的事儿。 军营里都是糙汉子,条件也简陋,洗澡更是没可能,罗钦怕顾怀清适应不来,于是将他们带到当地最豪华的一家客栈。 客栈老板认出罗钦的身份,死活不肯收钱,嘴里直说:“要不是罗爷等人浴血奋战,戍守城池,抗击鞑靼人,此地早就成了一片焦土,我们这些人也要流离失所,甚至性命不保,哪里还能做生意?你们是我们全城百姓的大恩人,怎么能再收你们的钱?” 罗钦见对方一番诚意,倒也不好再多说,便感谢了几句。 小黑掏出一锭银元,对掌柜说道:“住宿的钱可以不收,不过还是需要你们做几个拿手的菜,并且给我们的马喂上好的草料。” 掌柜推脱不了,才收了银子下去,准备饭菜去了。此地本就物产不丰富,又是战时,食材粮食十分紧缺,不过掌柜还是做了三菜一汤,尽他所能找到最好的东西招待他们。 由于罗钦晚上要值夜,不敢喝酒,只略略陪了他们一会儿,就离开了。 吃完晚饭,顾怀清美美的泡了一个澡,连日来的疲惫一扫而空,一夜安睡到天明。 翌日一早,罗钦又跑了过来,说道:“今日我跟人换了班,正好可以带着顾大哥到处逛逛。” 顾怀清让小黑出去打探前往乌孙国的道路,自己则跟着罗钦四处闲逛,顺便也从罗钦的口里了解了嘉峪关乃至西北军的情况。 自大齐建国以来,西北边疆就没怎么太平过,早些年□□和太宗皇帝神武善战,将鞑靼人打得落花流水,赶出了祁连山脉,鞑靼人也四分五裂,如一盘散沙,散居在漠北。 然而好景不长,近年来鞑靼人出了一个厉害的大汗,名叫兀慕儿,逐渐统一了草原上的鞑靼各部,形成了一股强大的势力,他麾下有十万骑兵,又有蒙塔这样骁勇善战的猛将,对大齐边关的威胁也陡然加剧。 同时,西边的乌孙国也迅速崛起,吞并西昌国之后,边界也推进到哈密,与大齐接壤。乌孙国与鞑靼人私下勾连,野心也是不小。 因为有了这样的强敌环伺,西北边关的防卫一直都是朝廷头疼的事,好在侯氏一族世代忠良,戍守于此地,率领当地的军民抗击敌寇,才能阻止异族人的铁骑侵入中原腹地。 就像浙东抗击倭寇的戚家军一样,在此地的军队也被人亲切的成为侯家军。如今侯家军的领袖乃是侯松龄,侯老将军年过半百,却老当益壮,雄心不减当年,几十年征战战绩辉煌,被皇帝任命为总兵,统领西北边陲的十几万骑兵和步兵。 侯总兵一共有三个儿子,然而长子和次子都已战死沙场,膝下只剩下一个最小的儿子,名叫侯玉坤。侯玉坤年仅二十二岁,所谓虎父无犬子,他继承了父亲的衣钵,文韬武略,骁勇善战,一杆银枪使得出神入化,被朝廷御封为游击将军,前途不可限量。 顾怀清站在古老高耸的城墙之上,绣着“侯”字的帅旗在朔风中猎猎作响,望着眼下一马平川的大好河山,听着侯将军英勇抗敌的英雄事迹,胸中也豪情激荡,热血沸腾,恨不得能随着他们一起出征,讨伐蛮夷敌寇,守护中原百姓。 看着说的唾沫横飞的罗钦,顾怀清忍不住问道:“你说得这么带劲,为何留在此地,而不跟着段大哥他们去征讨敌人?” 罗钦揉了揉被风吹得通红的鼻头,悻悻的道:“按照惯例,骑兵出征,步兵守城,他们说我骑术不佳,让我留着守城。” “怎么会?我明明记得,你的骑术不错啊!”顾怀清诧异道。 罗钦哼了一声,小声嘀咕道:“算了,留下也好,我也不想去碍他们的眼。” 顾怀清一头雾水,问道:“碍谁的眼?” “咳……还不是……”罗钦露出一个不太自然的表情,“不说了,反正段大哥自有主张。” 罗钦说话吞吞吐吐,表情也很怪异,言语间还提到段明臣,让顾怀清也有了一丝不太舒服的感觉。 不等顾怀清继续追问,罗钦突然指着远方,欢喜的道:“啊,快看,段大哥他们回来了!” 顾怀清忙举目望去,只见遥远的地平线处出现了许多小黑点,正以极快的速度朝城楼方向推进。 顾怀清跑到瞭望镜的前面,远方的景物清晰起来,那是一个有上千人的骑兵方阵,黑底金字的帅旗绣着“侯”字,果然是侯家军! 顾怀清心跳加速,下意识的在人群中寻找段明臣的身影,可能是有情人天生就有灵犀,顾怀清的目光轻而易举的就捕捉到在队伍前方,骑黑马穿黑色盔甲的高大男子,顾怀清开心的咧开嘴角,喃喃的叫了一声:“大哥……” 然而,隔着这么远的距离,段明臣又不是顺风耳,自然是听不到的。 顾怀清却不管那么多,贪恋的痴望着心爱的男人,难以掩饰兴奋的心情。不过,很快他就发现,在段明臣的身旁,有一位银袍将领跟他并辔骑行,两人相距很近,行迹十分亲密。 顾怀清通过瞭望镜端详那位银袍将领,只见他宽肩蜂腰,身姿挺拔,头戴银色凤翅盔,身披亮银色锁甲,手握一杆银枪,胯/下一匹神骏异常的白马,四蹄健步如飞。 顾怀清的眼睛不由得眯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推荐一下基友的现耽完结文,现代都市的,感情细腻,有肉也有剧情,很真实也很好看,反正很合我滴胃口^^ ☆、第180章 赛马风波 马蹄声阵阵如雷鸣,儿郎们杀贼破敌,得胜归来,挎着砍下的敌人首级,唱着激昂的歌曲,正是士气高涨的时候。 段明臣战袍染血,马背上的褡裢里装着鞑靼大将乌维的头颅。 此次他们仅有一千人出征,奔袭五百里偷袭鞑靼人的军营,剿灭了乌维率领的主力右翼军四千余人,缴获金银粮草无数,如此以少胜多的辉煌战绩,回城后必是一番庆祝。 与他并辔而行的银袍少帅侯玉坤挥鞭遥指前方的城门,大声道:“段大哥,敢不敢与我赛马,看谁先跑到城门?” 段明臣哂然一笑:“不就是个赛马,有何不敢?” “不仅仅是赛马,输了的人,可是要受罚的!” “哦,罚什么?” “就罚他……一口气喝光十坛关外白酒!” “十坛?”旁边的将士们皆哗然,谁不知道关外白酒极烈,普通人喝个两三坛就醉倒了,何况十坛?再好的酒量也要趴下! “怎么大哥怕了吗?”侯玉坤双眸晶亮,年轻的脸上充满了挑衅。 锦衣卫厂花基情录_173 “好啊!” “爽快,不愧是我大哥!”侯玉坤笑着竖起拇指。 “一、二、三!走!” 一黑一白两匹骏马如离弦之箭,几乎是同时飞驰而去,飞扬的马蹄溅起漫天尘土,一眨眼的功夫,就将大部队甩开了几十丈。 “好快!简直跟飞一样!”有人惊叹道。 “废话,段大人要是不够快,怎么能追上鞑靼大将,一刀砍落他的首级呢?” “不过我们少将军的骑术也丝毫不逊色啊!” “是啊是啊,不知道谁能嬴呢?” “我赌段大人!” “我押少将军!” …… 一黑一白两匹骏马风驰电掣般奔驰而来,马蹄扬起滚滚黄尘,在他们身后,数千名儿郎摇旗呐喊,声动震天。 顾怀清将瞭望镜对准了段明臣,还是第一次见到段明臣身穿甲胄的模样,黑色铁盔顶上镶着鲜红的红缨,暗红圆领衫外罩黑色锁子甲,大红色的披风在身后随风飘展,端的是英姿飒爽,威风八面。 比起京城离别之时,段明臣似乎黑了几分,也清瘦了一点,不过眼神却更加坚毅果敢,透出一种战火淬炼后的干练。 乌云踏雪难得有机会不受辖制,像风儿一样飞驰,马背上段明臣的表情十分轻松,不难看得出来,他并没有使出全力。 相比于段明臣,跟他比赛的侯玉坤就不那么轻松了,只见他伏低身子,一个劲儿的挥鞭催马,奋力向前,像一道银色的闪电奔驰在黄土荒原上。 罗钦在顾怀清耳边小声嘀咕道:“哎,明知道比不过,还老是缠着段大哥赛马,真是的……不说啦,咱们下去迎接段大哥吧!” 眨眼之间,两人骑着马已经跑到城楼下了,守城的士兵赶紧放下吊桥,打开城门迎接,两匹马依然是齐头并进,不分先后,几乎同时冲入城内。 勒住马儿的缰绳令它停下,侯玉坤翻身跃下马,扯下头上的凤翅兜,抱怨道:“大哥每次都让我,什么时候才能认真跟我比一次?” 段明臣也下了马,淡淡的笑道:“你比之从前有很大进步,也许下次就能赢我了。” “大哥是我努力的目标,总有一天我要超越大哥!”侯玉坤兴奋的拉住段明臣的手,凑到他耳边,开心的笑道,“既然不分胜负,我们就一起分了那十瓶酒。我爹藏了十年,被我发现偷偷挖了出来,正好晚上当做庆功酒,来个不醉不归!” 侯家军治军严明,其中一条就是禁酒,不过得胜归来的庆功宴,一般不受规制,毕竟兄弟们浴血奋战,回来之后也要享乐放松一番。 段明臣望着侯玉坤灿如骄阳的笑容,不禁联想起远在千里之外的顾怀清,明明不擅饮酒,却馋酒馋得厉害,酒酣后的憨态真是迷人至极,让人忍不住就想抱在怀里揉弄,想听他发出诱人的喘息,漂亮的凤眸泛起湿润的潮气。 想到心上人,段明臣的嘴角微扬,冷峻的面容露出一个温柔的笑意。 正面对他的侯玉坤不由得看痴了,拉着段明臣的手也忘了松开,身体甚至更贴近了几分。 随军的将士们对两人的亲密无间似乎早就习以为常,然而落在顾怀清的眼里,却是相当的刺眼。他终于明白过来,为何罗钦说不要跟着去碍眼,原来是这么回事! 罗钦虽然不清楚段明臣跟顾怀清的恋情,但也敏感的察觉到顾怀清的脸色蓦然阴冷下来,还以为是顾怀清被忽视了所以不悦,忙大声喊道:“段大哥,你看谁来了?” 段明臣听到罗钦的呼喊,转头望过来,便看到了不期而至的顾怀清,失声道:“怀清!你……你怎么来了?” 顾怀清满腔热情而来,本想给段明臣一个惊喜,谁知等了那么久,终于见到了他,却跟别人行迹亲密,这也就罢了,战友情深,也不是不能理解,可是段明臣见到了自己,非但没有惊喜,竟然还皱起眉头,开口就质问自己。这对顾怀清来说,不啻于兜头一盆凉水浇下来,让他的心冰凉凉的。 顾怀清本来就是个骄傲倔强的性子,在京城被许多人捧着哄着,在皇帝面前也是被宠着惯着,哪里受得了这种气,当下冷笑一声道:“怎么,这地方难道我不能来么?” 段明臣一听这话,就知道自己说错了话,让顾怀清误解而恼怒了,正要上前解释清楚,却被侯玉坤抢在前面。 “这位小兄弟是段大哥的朋友么?”侯玉坤含笑伸出手来,“段大哥不善表达,你别怪他。本帅乃是游击将军侯玉坤,代表嘉峪关的将士欢迎你!段大哥的朋友就是本帅的朋友,有什么短缺的,只需知会一声,本帅一定尽力招待好你们。” 人家如此客气,顾怀清也不好摆脸色,伸出手跟侯玉坤象征性的握了一下,淡声道:“多谢侯将军的盛情。在下姓顾,排行老三,来此地不过是路过访友,很快就离开,无需麻烦将军。” 顾怀清说完,不动声色的打量着侯玉坤。 之前在城楼上远眺就感觉此人身姿挺拔,气质不俗,从近处看,侯玉坤年轻而英俊的容貌越发鲜明,斜飞入鬓的剑眉,顾盼生姿的黑眸,笑容灿烂而无邪,带着少年人的天真活泼,真是如骄阳般骄傲夺目的年轻人,难怪被侯家军将士视作未来之将星。 顾怀清对侯玉坤的样貌表示惊叹,却不知侯玉坤的内心比他震惊百倍。 侯玉坤作为侯总兵的幼子,从小就受尽宠爱,又因生得出色,不满弱冠之年,就被人誉为“西北军第一美男子”,不知惹得多少女子春闺思慕,魂牵梦萦。 虽然说对于男人来说,容貌不是最重要,但侯玉坤也对自己的长相引以为傲。谁知,眼前这个穿着一袭朴素的青衫、不知是何来历的少年,却生生的将他比了下去。 为了掩藏身份,顾怀清没有穿官服,只是穿了件方便骑马的青色圆领衫,浓墨般的长发用檀木簪束在头顶,白色护领外□□出一段冰雪般的脖颈。简朴无华的穿着让他看起来比真实的年龄小了几岁,俨然就是个俊美无俦的少年。 自从见到这姓顾的少年,段明臣的眼睛就没有从他身上挪开过,这样专注的目光,从未在段明臣身上出现过,这让心系段明臣的侯玉坤油然生出强烈的危机感。 莫非他喜好的竟是这种类型,弱不禁风的小白脸?侯玉坤不屑的撇撇嘴,突然对手下道:“来,把你们砍下的首级都缴上来,一个人头十两银子,看看你们能得多少赏银!”手机阅读:m.ffbook. 侯玉坤一声令下,出征的骑兵营将士纷纷解开缚在马背上的褡裢,献上敌人的首级,旁边有专人负责清点记录。片刻之间,几千颗人头滚落,堆成一座小山,浓重的血腥味散在空气中。 按照大齐的惯例,对士兵的封赏是以敌人的首级数量为依据,杀敌砍头越多,论功行赏也就能得到越多财物,甚至升官进爵。 这样的场景在军队里是很常见的,虽然场面有些血腥,但大伙都习惯了,侯玉坤看顾怀清一副清傲高贵的模样,猜想他必定是出身京城富贵门第的大少爷,这么多人头堆积成山的恐怖画面,肯定能把他吓得失态,在段明臣面前丢尽脸面。 然而,出乎侯玉坤的意料,这么血腥的场面却没有让顾怀清有半点动容,更不要说惊吓失色了,只是浓重的血腥味让他嫌恶的皱了皱眉,淡淡的看了段明臣一眼,便转身要离开。 倒是段明臣,见顾怀清抬脚要离开,便毫不犹豫的疾步追过来。 侯玉坤急道:“哎,段大哥别急着走,乌维的人头……” 段明臣头也不回,一边走一边说道:“在我马上的褡裢里。” 侯玉坤又跳着脚道:“晚上还有庆功宴……” 段明臣道:“我跟怀清有话要说,晚点我会过来,你们先吃,不必等我。” 侯玉坤闻言,只好无奈的道:“那我准备好酒等你,你可一定要来啊!” 段明臣冲他挥挥手,表示知道了,几个大步追上顾怀清,一把揽住他的肩膀…… ☆、第181章 洗澡搓背 顾怀清强忍着怒意,一直走到离开了众人的视线,才一把拂开段明臣搭在肩膀上的手,带着一点嫌弃的眼光,说道:“沾了腥臭的血,别弄脏我的衣服。” “好好,我不碰。”段明臣举起双手,一脸无奈的笑道。 顾怀清冷哼了一声,扭过头不理睬他,目不斜视的疾步往前走。 段明臣虽然不明白他为何生气,但顾怀清耍起脾气来,最好还是不要跟他硬碰硬,于是他识趣的不多言,只是不远不近的跟着他。 一直走到顾怀清下榻的客栈,顾怀清推开客房的门,此刻心头的气略微平顺了一些,对站在门口的段明臣冷冷的道:“你不是不想见我么,还跟着来干什么?” “我怎么会不想见你?自从京城一别,我每日都在思念你,都快得相思病了。”段明臣趁势贴近,猛地揽住顾怀清的腰肢,大手拽起顾怀清的手,按在自己坚实的胸口,“你摸摸,我的心跳得多厉害,都是因为你……” 顾怀清撞进男人宽厚温暖的胸膛,被熟悉的气息包裹住,想起京城他留下一纸书信匆匆离去,而自己千里迢迢受尽风霜,只为了与他相逢,一瞬间鼻子竟有点发酸,委屈的情绪涌上心头,挥起拳头在段明臣的胸口捶了两下。 虽然顾怀清没有使内力,但男人的拳头跟女子的粉拳不可同日而语,捶在胸口发出砰砰砰的闷响,饶是段明臣内力深厚,也被捶得一阵气血翻涌,差点内伤。 段明臣硬是抗住了两记铁拳,让顾怀清尽情泄愤,等他发泄完停下来,段明臣突然把他拦腰抱起,用脚尖勾着门关上,然后将他压在门板上。 “你干什……唔……”顾怀清话没说完,就被段明臣以吻封住了嘴唇。 锦衣卫厂花基情录_174 霸道强势的吻让顾怀清几乎喘不过气来,很快就迷失自我,沉溺于唇齿相接的亲密,无法自拔。 段明臣扣在腰间的双臂是如此的结实有力,将他牢牢制住无法挣脱;他身上的锁甲还残留着沙场杀敌溅上的沙土和血迹,让顾怀清隔着厚重的甲胄,也能感受到那扑面而来的战火硝烟,雄壮而阳刚的男子汉气息将他包围,令他兴奋不已。 段明臣将顾怀清吻得浑身发软,俊脸潮红,凤眸湿润,才松开了对他的钳制,粗喘道:“感受到我有多想你了么?” 顾怀清重获自由的嘴深吸了一口气,沁凉的空气让他恢复了理智,漂亮的凤眸圆瞪着,质问道:“那方才你见到我,为何没有欣喜之色,反而皱起眉头,你分明是不想见到我吧?” 段明臣轻叹一声,将顾怀清揽紧几分,道:“清清,我离京时的留书你有没有看到?” “当然看到了。” “那你还记不记得我反复叮嘱你的话?我让你无事莫要离京……” 顾怀清嘁了一声:“我以为我是偷偷溜出来玩的么?我是有事情要办,路过此地,顺便来看看你而已。” 段明臣严肃的望着顾怀清,太监无事不得离宫,虽然顾怀清是东厂太监,行动较为自由,但若不是奉了圣旨,也不能离开京城的。 “这么说,你是奉旨而来的,陛下让你去办什么事?” “这是我的事,为何要告诉你?”顾怀清挑眉道。 “清清!”段明臣加重了语气,见顾怀清浑身是刺的倔强模样,只好放缓了语气,哄道,“别任性了,大哥担心你,也想帮你。来,告诉我,到底他让你千里迢迢跑到边塞,要为了办什么事?” 顾怀清想了想,萧璟给他下密旨的时候,并没有要求他不告诉段明臣,于是就把萧璟给了他西昌国羊皮书,让他前去寻找宝藏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讲给了段明臣。 段明臣听完,神情似乎有些微妙,不过最终只是温柔的抚摸着顾怀清的头发,说道:“此去西域,要经过一片大沙漠,不仅没有水源和草木,还常有沙暴侵袭、马贼出没。你一个人去太危险,我委实放心不下。” 顾怀清摇摇头:“我不是一个人哦,我有小黑!” 段明臣警觉道:“谁是小黑?” “是陛下派给我的一个影卫,小黑很能干的,认路能力一流,还会精打细算过日子。这会儿被我派出去探路了。” 段明臣有些哭笑不得,皇帝的影卫都是选拔天赋极高的孩童,从小经过严格的训练,授以上乘武功,个个都是万里挑一的高手,却被顾怀清当作向导兼管家来用,真是暴殄天物啊! “影卫虽然厉害,但毕竟只有一个人,而且他在此地人生地不熟的,还是要找当地的人领路,才能顺利走到西域。”段明臣低头亲了亲顾怀清的耳垂,“你别着急,先在这里住两日,待我把手里的事情料理好,就陪你一起去寻宝藏。咱俩可是最佳拍档,对不对?” 听到段明臣的许诺,顾怀清心头的阴霾彻底消散了,嘴角愉悦的翘起来:“你说得倒是好,可是那什么老将军少将军的肯放你离开吗?” “这你就不必操心了,哥哥自有办法!” 说完正事,段明臣就开始不正经起来,这么些日子不见,心中的思念和煎熬化作满腔的欲/火,他一边低下头去亲吻顾怀清的脖颈,一边伸手去解顾怀清的腰带。 顾怀清哎了一声,牢牢捂住腰带,涨红了脸瞪着段明臣道:“这么青天白日的,你又想耍流氓?” “那又怎么样?我只对你一人耍流氓。”段明臣转而攻击他的胸口,修长灵活的手指挑开前襟,探入衣衫去揉弄敏感的樱果,感受那细腻光滑如暖玉的皮肤,灼热的唇贴着他的耳郭,粗重的喘息和暗哑的声音让顾怀清腿都发软,“卿卿,大哥想要你……” 男人粗糙的指腹滑过皮肤,肆意的游弋于完美的躯体,带来阵阵颤栗的快/感,顾怀清咬着唇,不让自己发出羞人的呻/吟。 顾怀清下意识的回抱住段明臣,却碰触到冰冷的锁甲,手指摸上去却沾到黏糊糊的液体,混着砂浆和血迹,散发着难闻的腥味。 这让爱洁的顾怀清无法忍受,用力推开意乱情迷的男人,说道:“你身上又脏又臭,先去洗洗干净!” 被嫌弃的段明臣露出一丝窘态,征战在外条件本就艰苦,军营里水源稀缺,不可能经常沐浴,此番出征三天三夜几乎没有合眼,奔袭数百里,连夜偷袭敌营,又经历一场恶战厮杀,身上的味道自然不会好闻,也难怪顾怀清会嫌弃。 段明臣涎着脸道:“那……卿卿帮我洗洗呗,洗干净了我们再亲热。” 顾怀清挑高下巴表示不屑:“想让小爷伺候你,想得倒美!” 不过终究还是磨不过段明臣,顾怀清见他衣服上头发上都沾满尘土血迹,青色的胡茬爬满下巴,模样十分憔悴,也不免心疼自家男人,让客栈伙计烧了热水,备好浴桶让段明臣沐浴。 段明臣用皂角把头发和身体都洗净了,又喊顾怀清来帮他搓背。 顾怀清这会儿心情好,倒也不介意屈身伺候他一下,然而他哪里是伺候人的料,搓背的力道不是太大就是太轻,被段明臣批评了两句,就恼了。 “嫌我搓得不好,我还不乐意伺候你呢!”顾怀清气呼呼的把搓布往浴桶里一摔,溅起一团水花。 段明臣抹去溅到脸上的水,只觉顾怀清恼怒的样子非常有趣,就像他养的狸花猫生气炸毛的模样,好笑道:“好好好,换我来伺候你,保证你舒爽满足。” 顾怀清跟他纠缠的时候,也弄了一身的水,出了一身汗,衣衫都湿透了,索性都脱了下来,反正都是大男人,赤/裸相对也不是一次两次,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浴桶容纳两个大男人,空间显得过于逼仄,但却让两人的身躯更加紧密的贴在一起。 顾怀清面对面跨坐在段明臣的腰间,段明臣一身古铜色的肌肉充满成熟男性的雄健,坚实光滑的胸肌上有几道浅浅的伤疤,八块紧实的腹肌隐在水中,随着呼吸的节奏起伏,诱使顾怀清忍不住伸手去触摸。 摸着摸着,就听到男人的喘息越发粗重,眼神也越发灼热,段明臣突然钳住他的手腕,强势的往下按去,让他感受到贲起的硬物,犹如烈日下岩石一般的坚硬滚烫。 “卿卿,心肝儿,坐上来,自己动。” 顾怀清双颊滚烫,手按着男人的肩膀,强忍着不适,慢慢的沉下身体,然后仰着头,在温热的水波包围下,轻巧地摇晃腰身。 段明臣享受着顾怀清的主动,大手不时在他身上煽风点火,没过多久,就忍受不了慢悠悠的节奏,扣住他的腰身大力顶弄起来,撞得他口中发出细碎的呻/吟,却又忍不住扭动着祈求更多…… 在浴桶里胡天胡地的做了一场,溅出的水花把地面弄湿了一大片,两人你迎我凑,几乎同时攀至顶峰,而后抱在一起亲吻,享受颤抖的余韵。 感觉到水已经失去温度,段明臣搂着顾怀清跨出浴桶,用棉布细心的擦干身体,抱着赤/裸的爱人到了床上。 所谓小别胜新婚,两人又都是血气方刚、欲/望正强的年纪,只来一次怎么够?很快又在床上缠绵起来,顾怀清被按趴在床头,双手抓住床帏,段明臣伏在他身上,坚硬的长矛蓄势待发,正要冲锋陷阵…… 这时,突然响起煞风景的敲门声,一个破锣大嗓门喊道:“段大人,段大人,少将军喊你去庆功宴,兄弟们都在等着你喝酒!” 作者有话要说:  段大灰狼越来越腹黑了…… ☆、第182章 携手赴宴 屋里两人正情焰高炽,顾怀清蹙着眉唔了一声,却被段明臣捂住嘴,抬起他的双腿,狠狠的顶了进去。 顾怀清受不住刺激,张口咬住段明臣的手指,些微的疼痛却只是令男人更加兴奋,不管不顾的使劲晃动虎腰捣弄起来,发出皮肉击打的羞耻声音。 外面这人显然没有眼色,见段明臣没有回应,不甘罢休的继续砰砰捶门:“段大人,段大人,你在里面吗?” 在紧要关头被打扰,是个男人都会郁卒不悦,段明臣深吸了一口气,被迫停下动作。 顾怀清被吊得不上不下,不满的吊着眼梢瞪他,抬起脚在段明臣的腰间蹬了两下,不知是催促他快点动,还是让他出声打发外面的人。 “段大人,酒席已经开始啦,将士们都在等你开酒!”破锣嗓不知疲倦的催促着。 段明臣无奈的叹了口气,瓮声对外头喊道:“别催了,我知道了,马上就来!” “你可要快点,俺在楼下等你!”破锣嗓说完,就踢踢踏踏的走下楼去了。 段明臣咬着牙,用力冲撞了几下解馋,才狠狠心的从那温暖紧致的体内退出来。顾怀清欲求不满的哼哼了两声,表情很是幽怨。 顾怀清漂亮的凤眸湿得滴出水来,乌黑的长发凌乱的披散于胸前,一双玉白修长的腿露在嫣红色的被单外,真是风情万种,分外诱惑,令人恨不得沉迷温柔乡,死在床上都愿意。 段明臣低下头,温柔的吻了吻顾怀清的脸颊,呢喃道:“抱歉,卿卿,晚上我们再继续……” 顾怀清不满的撅起嘴:“你就这么把我一个人扔下,自己跑去喝酒享乐了?“ 段明臣笑道:“把这么美的卿卿一个人留下,我可不放心,万一有采花贼进来可怎么办?来,快穿好衣服,咱们一起去庆功宴。” “还采花贼,说你自己吧!”顾怀清恼羞的捶了他一拳。去不去庆功宴他倒是无所谓,但是好不容易跟段明臣重逢,还真的舍不得跟他分开,时时刻刻都想跟他在一起。 两人都不是拖泥带水的人,既然决定了就立刻起身穿衣。 段明臣自从回城就跟着顾怀清来了客栈,没来得及回自己的住处,自然也没有衣服可以换。 锦衣卫厂花基情录_175 幸好顾怀清从京城给段明臣带了一套新衣,他特定在尚宫局找人订做的,本打算冬至节送给他做礼物,不过因为段明臣匆匆离京,没来得及送出去,这会儿正好可以穿上。 那是一件八宝缎纹湖蓝色窄袖直身,内衬柔软的羊羔绒,又轻便又保暖,是今年京城最流行的款式。 段明臣换上新衣,长短大小竟是分毫不差,他愉悦的笑起来,吧唧亲了顾怀清一口:“娘子真贤惠!” 免不了又惹来顾怀清一记老拳,还好他手下有分寸,没有对着段明臣的脸招呼,否则恐怕早已挂彩。 因为是赴宴,顾怀清也穿得较为正式,他换了一身石青色织锦道袍,袖口和下摆用银线绣兰竹图案,显得清贵而风雅,额上围一条镶翠玉抹额,外罩一件玄墨色狐裘披风。 他本来就是天生俊美,这么稍微一打扮,真是光华夺人,让人挪不开目光。 段明臣忍不住摸了摸顾怀清的脸,感叹道:“清清真好看!任何人在你面前,都要是自惭形秽。” 顾怀清挑了挑眉,微抬下巴,得意的笑了笑。尽管心里不愿承认,他也是有自己的小心思,那个什么侯少将军不是号称西北第一美男子么,自己怎么也不能让他比下去啊!尤其还是当着心上人的面! 两人穿戴完相携下楼,破锣嗓已经等得不耐烦了,一见段明臣就粗声道:“我说大哥啊,怎么这半天才下来,弟兄们都要等急死啦!” 段明臣拍了拍他粗壮的肩膀道:“得了吧,我还不知这些家伙啊?只要有酒,管保老子娘是谁都不知道了!这会儿早就喝开了,还会等我?” “哎,不管了,反正少将军交代俺,一定要把你带过去!” 庆功宴摆在游击将军府,距离客栈还有一段距离。段明臣是跟着顾怀清步行过来,坐骑没有带过来,顾怀清便把自己新得的赤霞牵出来,准备与他共骑。 段明臣看到这匹毛色鲜亮、神骏异常的胭脂马,神情似乎微微一动,而一旁的破锣嗓则惊讶道:“这马儿不错啊,不是咱们中原的马种吧?” 顾怀清得意的点头道:“是西域产的大宛马,在凉州马市买的。” 破锣嗓羡慕道:“凉州马市?俺也常去啊,怎么没见过这么好的马?” 顾怀清不好说是碰到乌孙人送的,只好笑着道:“大概我运气好吧。” 赤霞驮着段明臣和顾怀清两个成年男子,竟丝毫不吃力,依然健步如飞,很快便来到城西的游击将军府。 游击将军府乃是皇帝给侯玉坤授官时,御赐给他的府邸,以示对侯氏一族世代忠良戍卫边疆的嘉奖。 这座府邸占地宏大,除了房屋庭院外,后门口还有一个宽敞的演武场,庆功宴就摆在此地,边关的将士不在意排场,只要有好酒好肉就够了,几千号人熙熙攘攘,一眼望不到头。 段明臣一出现,侯玉坤便带着一群高级将领过来,挨个儿跟他敬酒。将领们对段明臣的态度都十分恭敬,可见段明臣在军中的声望颇高。 顾怀清看着段明臣面不改色的一杯杯的喝下去,终于明白他的好酒量是怎么练出来的了,果然军营是锻炼人酒量的最佳场所啊! 侯玉坤换下了戎装,穿了一身士人常服,俨然是个面如冠玉、潇洒倜傥的贵介公子。他头上戴着镶金白玉冠,腰间围着玉带,穿着一身宝蓝色八宝纹直裰,款式和颜色跟段明臣还挺相似的。于是就有人打趣他们是不是特意约好,都穿成这样的? 顾怀清心里有点不乐,明明是他让尚宫局给段明臣做的衣服,怎么就正好撞了呢?乍一看还像情侣装,真是让人气闷,早知道就不给段明臣穿了! 当段明臣被人围着敬酒的时候,侯玉坤挤到顾怀清的身边,压低声音道:“恕我眼拙,先前不知是东厂顾公公莅临,实在失迎了。” 顾怀清微微一怔,旋即一想,这嘉峪关是侯家军的地盘,自己的底细是不可能瞒得住侯玉坤的。 顾怀清也不在意,大方的笑道:“我只是经过此地访友,无意打扰将军,将军也无须在意我,我来此地跟军务无关。” 太监离京自是奉了皇帝密旨,顾怀清强调跟军务无关,是不想侯玉坤多想,以为朝廷排东厂的人来监视或调查他们。 不过,侯玉坤担心的并不是这个,他看了一眼跟将领们把臂言欢的段明臣,意味深长的看了顾怀清一眼,问道:“本将有个冒昧的问题,不知当不当问?” 顾怀清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心想,我说不当问你就真的不问了吗? 侯玉坤果然自说自话的接下去道:“本将听闻,东厂与锦衣卫关系并不是很好,不过看顾公公和段大哥倒是很亲密,您还特地大老远来前线探望他。您知道,段大哥与我就像亲兄弟一样,但我却没有听大哥说起过公公,所以不免好奇公公与我段大哥的关系……” 顾怀清淡淡的笑了笑,说道:“我与段大哥的关系,是我跟他的私事,似乎不方便跟将军说呢。” 侯玉坤一向自负,侯家军在西北这一片儿几乎是土皇帝似的,一呼百应,莫有不从,他作为幼子自小就被宠惯的,还真是没人敢这么当面不给他面子,当下脸色就有点不好看。不过他自持身份也不好跟顾怀清翻脸,便转身就找段明臣,提着酒罐子跟他拼酒,周围的人也一个劲儿的起哄。 人多眼杂,顾怀清不好黏着段明臣,也不愿跟那些喝得酒气熏人的老粗们待一处。 顾怀清披着一身贵气的黑狐裘站在狂欢的人群中间,显得鹤立鸡群,异常醒目。 罗钦眼尖的看到了顾怀清,便将他拉到锦衣卫那一桌。 顾怀清因为经常跑去锦衣卫镇抚司找段明臣,跟锦衣卫这帮子人也混得比较熟了。罗钦他们也多少了解了顾怀清外冷内热的脾气,熟悉以后就无所顾忌了,卯着劲儿来敬他酒。 顾怀清推辞不过,稀里糊涂的被灌了不少酒水下去。 这关外白酒入口辛辣,后劲也足,本来就酒量一般的顾怀清喝了几盅,就脸颊滚烫,有点不胜酒意。 他借口要去解手,拨开人群,独自跑到将军府的后院里,散散酒,透透气。 顾怀清正闭着眼,斜倚在回廊的柱子休憩,突然听到一个陌生声音响起来:“学生见过顾大人。” ☆、第183章 心怀不轨 顾怀清疑惑的睁开眼,发现说话的是一位蓄着山羊胡的中年文士,穿着一身儒衫,明明是冬日,手里还摇着一柄羽毛扇,他以为自己是诸葛孔明么? 顾怀清忍不住哧的笑出声来,道:“阁下是何人?” 那文士道:“学生刘靖乃是游击将军手下的幕僚,奉少将军之命,特来拜会顾大人。” 顾怀清见他说话文绉绉的,透出一股子酸气,手里还摇着羽毛扇装腔作势,生怕不知道他是个军师似的。 顾怀清不爱跟这类酸腐文人打交道,拐弯抹角的说话忒累,于是直接问道:“少将军派先生来,所为何事?” “顾大人奉旨办差,路过嘉峪关,我等本该好生款待顾大人,奈何如今战事吃急,照顾不周之处,还望包涵。少将军得知大人不日即将启程,特命学生准备了一份薄礼,聊表心意。” 刘靖说着,取出一只八宝箱,用铜钥匙打开了箱子。 不起眼的箱子里盛满了珠宝,有拇指粗细的南珠手串、整块翡翠雕成的观音坐莲像、纯金打造的骏马……珠光宝气闪得人睁不开眼睛。 这样若是还叫薄礼,还有什么样能称为厚礼?便是顾怀清在宫中见惯了珍宝,也不免动容,看来这侯氏一门着实家底不薄,随随便便出手就是价值几万两的珠宝。 不过,这么贵重的礼自然是不能收的。顾怀清淡定的阖上箱子,道:“所谓无功不受禄,这么贵重的礼物,下官受之有愧。” 刘靖似乎早料到他会拒绝,说道:“段大人几次三番助我们退敌,立下汗马功劳,我们都当他是自己人。少将军说了,段大人的朋友就是他的朋友,让您千万别客气。出门在外,多带些钱财以备不时之需,何况顾大人只身前往西域,用钱的地方还多着呢,这点钱财实算不得什么。” 顾怀清皱眉,似乎有点听明白了,敢情这刘靖是代表侯玉坤来下逐客令的吧?送他一堆金银珠宝,顺便打发他离开。哼,当自己是乞丐么? “少将军的心意我领了,但我并不缺钱,这箱子还请收回,别让人误会你们企图行贿朝廷命官。”顾怀清冷冷的笑了笑,蹭的站起身来,“况且,我并不是一个人前往西域。” 刘靖哦了一声:“我倒是忘了,大人还有个武功高强的侍卫,相信能照应好大人。” 顾怀清挑眉道:“我说的不是小黑,段大哥也应允了我,会陪我一起去。” 刘靖似乎并不相信,嘿嘿一笑道:“大人说笑了,这仗一打起来,可不是一日两日就能结束的,段大人受命于天子,协助抗敌,只怕分/身无术啊。” “这就不劳刘先生费心了。”顾怀清冷冷的说道。 刘靖也不争辩,对顾怀清作了个揖:“大人莫要难为学生,少将军虽然年纪轻,但一向是说一不二的,送出去的东西断然不会收回,无论如何,请大人收下。” 刘靖不等顾怀清发飙,把盒子往他怀里一塞,就脚底抹油的溜走了。顾怀清捧着盒子,像抱着个烫手山芋,既不愿收,也不能随便乱扔,真是尴尬不已。 顾怀清索性抱起箱子,决定带回酒宴那边,找到侯玉坤直接扔回给他。拿几个臭钱,就想把他的段大哥换走,天下哪有那么好的事儿? 将军府的院子很大,灯光晦暗不明,顾怀清抱着沉甸甸的箱子,低着头往回走,冷不防有人窜出来。 顾怀清虽然喝了几杯,但警觉心犹在,赶忙闪开两步,大喝道:“什么人?” 锦衣卫厂花基情录_176 只见一个穿着头扎布巾、身穿紫花布齐腰甲的军士拦在他面前,这人双鬓斑白,满脸沧桑,看起来年纪不小了,直愣愣的盯着顾怀清的脸看。 顾怀清从他的穿着,判断是侯家军的军士,又闻到他身上散发的酒气,便以为他喝醉了,也不多理睬他,想从他身边绕过去。 不料,那老军士却一把拽住顾怀清的胳膊,红着眼圈,哽咽道:“顾……顾将军……您终于……终于回来了……” 老军士一边说,一边吧嗒吧嗒掉眼泪,哭得十分动情。顾怀清心中诧异,一时倒忘了挣扎。 两人正僵持着,身后来了一个络腮胡军士,把老军士拉开,劝道:“老姜啊,你怎么又乱认人了?跟你说过多少次,顾将军已经不在了,你怎么就是不信?” “你骗我,我虽然老了,可是眼睛还没瞎!是顾将军,他回来了,回来了啊!” “老姜,你冷静点!”络腮胡在老姜脸上拍了几下,试图让他清醒过来。 “他们骗我,说顾将军投敌了,这怎么可能?打死我老姜也不相信!他们放屁!造谣!都是骗子!”老姜声嘶力竭的吼着,脖子上的青筋都凸起来,一屁股坐在地上,像个孩子一样放声嚎哭起来。 “好好好,你说得对,是他们造谣,放屁!都是骗子!”络腮胡被闹得没法子,只好顺手点了老姜的睡穴,才让他安静下来。 顾怀清看着昏睡的老姜,斑白的头发蓬乱如草,沧桑的老脸泪痕斑驳,不知怎么的竟涌起一股酸楚之感。 “他到底是怎么了?”顾怀清忍不住问道。 络腮胡叹了一声:“唉,这事说来话长……不知大人是否听说过龙威大将军顾炎?” 顾怀清茫然的摇了摇头。 络腮胡感慨道:“也是,大人如此年轻,自是没听说过他的名字。顾炎大将军威名遐迩,已是二十年前的事了。想当年,顾大将军文韬武略,用兵如神,战无不胜攻无不克,鞑靼人一见到他的帅旗,都不敢抵抗,望风而逃,甚至鞑靼小儿听到他的名字,夜里都不敢啼哭。在他盛名之下,什么鞑靼人乌孙人,谁敢犯我疆界一步?” 顾怀清忍不住问道:“那如今顾将军身在何处?” “谁也不知道,是一个不解之谜。有很多传说,有人说他爱上一个乌孙女子,跟她远走西域,但更多的人说,顾将军早已牺牲,不在人世了……”络腮胡伤感的长叹一声,看着昏睡的老姜,脸上带着同情,“老姜当年是效力于顾大将军麾下的亲兵,对顾将军忠心不二。他一直不肯接受将军已牺牲,坚持认为将军还会回来,每次喝多几杯酒,见到面容有几分相似的年轻将士,就错把别人当作顾将军,闹出了不少笑话。您看在他年老眼花的份上,就不要计较他失礼了。” 顾怀清自不会跟一个喝醉的老兵计较,不过,看着老姜哭得如此悲伤,感情那么真切,让人也不禁动容。能拥有如此忠诚的下属,想必那顾将军的确是传奇人物,真是可惜了…… 顾怀清的脚步被两个老兵阻了一下,等回到酒宴场地,竟不见了侯玉坤,更奇怪的是,段明臣也消失不见了。 顾怀清拽住喝得满脸通红的罗钦,问道:“段大哥哪儿去了?” 罗钦大着舌头,结巴着道:“大……大哥……跟侯少将军……离开了。” 顾怀清追问道:“他们往哪儿去了?” 罗钦呵呵傻笑起来:“还……还能去哪儿?少……少将军的房间呗!” 顾怀清一听,眉毛都要竖起来了,满腔怒火噌噌的上窜! 好个侯玉坤,先是派人送珠宝,企图拿钱打发他离开,好独占段大哥,现在还堂而皇之的把人拐到房里去了! 他先前还怕是自己多心了,但如今看来,这侯玉坤分明就是对段明臣心怀不轨,否则何必要急急忙忙的拿钱赶他走? 顾怀清问清侯玉坤的房间的方位,就挽起袖子,风风火火的冲过去“捉奸”了! ****** 且说段明臣这一边,自从来到庆功宴,就被人拉住不放,几十号人轮流跟他拼酒。好在他的酒量是久经考验的,才没有被灌趴下。 段明臣其实并不想喝酒,如果能选择,他宁可陪着顾怀清,但是作为锦衣卫的头儿,必要的应酬也是无法避免的,何况来的都是战场上一起并肩战斗的兄弟,多年的过命交情,他也不好意思推托,不给别人面子。 不过,他有关注到罗钦把顾怀清请到锦衣卫那一桌,想着有罗钦他们照料者顾怀清,段明臣也就放下心来,专心应付这帮子人。 侯玉坤看起来兴致甚高,跟着大伙儿一起开怀畅饮,开始是拿着酒杯,后来换成大碗,最后索性捧着酒罐子直接倒。 段明臣见状,忍不住提醒他:“你背上的箭伤还未痊愈,不要喝那么多!” 侯玉坤的亲兵也纷纷上来劝他,可是侯玉坤却仰头一笑,又拍开一罐酒,勾住段明臣的肩膀,说道:“大哥,来,干掉它,咱们可是说好要喝完十坛!” “别胡闹了,等你伤好了再喝也不迟。”段明臣皱起眉,强行把他手里的酒罐抢下来。 谁知侯玉坤不肯撒手,两人纠缠之际,侯玉坤不小心撞到身后的树干,正好碰到了背上的伤口,疼得他嘶了一声,脸都白了。 段明臣趁机夺下他的酒罐,对亲兵吩咐道:“少将军喝多了,你们扶他下去休息,记得帮他的伤口上药。” 侯玉坤却拉住段明臣,不依不饶的道:“我不要他们扶,也不要他们擦药,个个都笨手笨脚的!大哥,你帮我擦药好不好?” 段明臣回头看了一眼罗钦他们这一桌,见顾怀清不在桌上,猜想他可能是去解手了,而侯玉坤醉得眼睛都睁不开,整个人却像浆糊一样黏在他身上,撕都撕不下来。 旁边的将领见状劝道:“段大人,麻烦您送少将军回房吧,也就您说的话,他还能听得进去。” 段明臣想顾怀清可能是去解手了,应该没那么快回来,不如先送了侯玉坤回房休息,再回来找顾怀清。 段明臣连拖带拽的,好不容易才把侯玉坤送到他的房间,让他平躺在床上。 侯玉坤不老实的踢着被子,哼哼道:“大哥……我背疼……” 段明臣看他那副样子,无奈的叹了口气,道:“你躺好别乱动,我给你拿药去。” 段明臣在抽屉里翻了一通,找到了药箱,从里面取出一瓶金疮药,转过身一看,顿时惊呆了。 侯玉坤不知何时,把身上的外衣里衣都脱光了,从床上走下来,一丝/不挂的站到他面前…… ☆、第184章 疑似捉奸 段明臣见侯玉坤的眼神清明,俊脸晕红,明白他不过是借酒装醉,便将药瓶掷还给他,淡淡的说道:“我叫你的亲兵进来给你上药。“ 段明臣说完,转身就往外走,侯玉坤哪里肯让他走,猛地扑过来,张开双臂从身后搂住段明臣的后腰:“大哥,别走!” 段明臣没有回头看侯玉坤,冷冷的说道:“你没有喝醉,就不要装疯,给我松手。” 侯玉坤感觉到段明臣言语之中的冷意,心里却越发心酸和不甘:“不,我松手,除非你砍断我的手!” 侯玉坤的手下密报,段明臣跟着顾怀清去了客栈,两人一直待在顾怀清的房里没有出来,中间还叫过两次热水。他请人专程去催,段明臣才携着顾怀清姗姗来迟,顾怀清那张春情餍足的妖孽脸,还有脖子上暧昧的红痕,一看是被男人狠狠疼爱过的样子,这让侯玉坤怎能不妒火中烧? 侯玉坤死死的抱紧段明臣,哀声道:“大哥,你别走,求你听我把话说完,好不好?” 毕竟相识多年,段明臣了解侯玉坤的性格,见他不依不饶的模样,就知道今天不能敷衍过去,便叹了口气道:“你把衣服穿好再说。” 侯玉坤抓过外袍,胡乱披在身上,遮去要害部位,然后挨着段明臣坐下,幽幽的说起来。 “大哥,你还记得咱们第一次见面的情景吗?四年前你初到军寨,那时候我才十八岁,正是年轻气盛的时候。我跟你说话,你却态度冷淡,完全不把我这个少将军放在眼里,当时我就想给你个下马威,主动约你比武。我自幼家学渊源,又得名师指点,出道以来未逢敌手,难免骄矜自负,却输在你手里,而且输得心服口服,甘愿拜你为大哥。 后来我们相处日久,我才发现你并非冷漠傲慢之人,相反的,你对兄弟朋友非常仗义,经常指点我武功,也教会我很多为人处世的道理,连我父亲都说,我自从结交了大哥,变得更稳重更懂事了。 那三年是我永远难以忘怀的美好时光,我们携手退敌,并肩作战,闲暇时骑马打猎,将猎来的野味串烧炙烤,配上最烈的美酒,弹剑高歌,醉卧沙场,是何等恣意快活? 可惜,去年一纸圣谕,将大哥召回了京城,你离开的时候,我不曾出去相送,因为我怕自己会哭得很难看。大哥,你不知道我那时候心里有多难受!我恨不得能跟你一起走,可是我不能,因为我是侯玉坤,侯氏子弟注定活着就不得离开西北这块土地。 当时我以为,今后都很难再见到你,你回京之后,必然有锦绣前程,会娶一房贤惠的娇妻,从此享受天伦之乐,我虽因为离别而痛苦,却还是默默的祝福大哥能拥有幸福。 你离开了一年,我无时无刻不在思念你,想得受不了的时候,就会提笔给你写信,你应该收到不少信吧?其实没有寄出去的更多。每次收到你的回信,哪怕只有只言片语,我都会雀跃万分,反复反复的读,欢喜得不得了。 我越来越清楚自己的心意,每次想到你都会心跳加速,难以控制自己的感情,我甚至想过偷偷跑去京城找你…… 可能是上天怜悯我,没想到你居然回来了!得知这个消息后,我有多么欢喜,我简直怀疑自己在做梦!我对自己说,这是上天给我的机会,而这一次,我要抓住你,绝对不会再让你离开!” 侯玉坤越说越激动,黑亮的眸子迸射出灼热的光,眼神中的渴望和痴恋,任谁都无法忽视。 锦衣卫厂花基情录_177 他拉住段明臣的手,动情的道:“大哥,我对你的心意,从来都不曾改变,那年夏天的一夜,我就告诉过你,我喜欢你,非常非常的喜欢,你一直都明白的,对不对?” 侯玉坤对自己那么明显的好感,连罗钦他们都看出来了,段明臣又不傻,怎么能不明白?只是感情之事,毕竟不是一厢情愿的。 段明臣叹了一声,说道:“玉坤,我从小就没有兄弟姐妹,在我心里,你就像我的亲弟弟一样。你还救过我的性命,那一次我带着前锋队设伏,却不幸被敌人识破,反遭敌人围攻,你得信后,立刻前来救援,路上跑死了三匹马,为了救我身上中了三箭。你为了我如此拼命,我心里自是无比感动,你的恩情,我永远都铭记于心。我当时就立下誓言,要一直对你好。我不是不知你对我的心意,但是我却无法回应,这世间,什么都可以勉强,唯有感情不可,我对你真的只有兄弟之情……” “不,你骗我,我不相信!”侯玉坤用力摇头,红着眼圈,大声争辩道,“你并不是对我没有感觉的,否则,那一夜,我们就不会发生那样的事……” 段明臣打断道:“玉坤,那一夜,我们都喝多了,况且,你该知道,在军营里,男人之间互相抚慰发泄,也是常有的。第二天清醒后,我就对你说,把这场意外彻底忘了,你也答应我的,对不对?” “我是想忘的,可是我忘不掉,忘不掉啊!发生过的事,又怎么能当成意外?那一夜,每个细节我都记得清清楚楚,我虽然喝多了,但并没有失去理智,我只是遵从自己的心意去做的,而且我很快乐,从来没有那么快乐过……” 侯玉坤含着眼泪,颤抖着身体,抱住段明臣,“大哥,那一晚你真的什么感觉都没有吗?我没有让你快乐吗?还是说,你如今爱上了别人,就把我忘了?那个姓顾的太监,他到底比我强在哪里?我听说,宫里的公公虽然没有男人的物事,却会学着柔媚的手段,惯会讨好取悦贵人。大哥,他能做的,我也能啊!我……我也愿意像女人一样伺候你,只有你,只有你才能让我心甘情愿的雌伏!” “我跟怀清不是你想象的那样……唉,你哭什么?别哭了……” 段明臣头疼极了,没料到高傲如侯玉坤,也会如此纠缠不休。堂堂的少将军,未来统帅一方的总兵,竟委屈的哭得像个孩子。 这样的深情,说一点都不感动,那是假话,段明臣一时不知该怎么劝他,只能僵硬着身子,任侯玉坤抱着他哭,想让他的情绪先发泄出来再说。 只是他万万料不到,他们如此暧昧相拥的姿态,全部映在一双含怒的凤眸里。 顾怀清本来是抱着珠宝箱来还给侯玉坤的,顺便想看看他们俩半途离席,到底在做什么,却不料听到内容如此劲爆的谈话。 顾怀清屏住呼吸,小心翼翼的不让屋里两人发现自己,他原本不打算现身的,毕竟偷听墙角不是光彩之事,但是却越听越气,肺都要炸开了,实在忍无可忍,抬起一脚踹开了房门。 原先隔着窗纸,顾怀清只能影影约约看到两人姿态暧昧,踹开门之后,才看清侯玉坤衣衫不整,里面几乎是全/裸的,依偎在段明臣的怀里。 而段明臣则呆愣住了:“怀……怀清?” 这样疑似捉奸的场景让顾怀清的脑子轰得一声,像点了火的炮仗,砰的一声就炸开来。 顾怀清气得双目赤红,怒叱一声,将怀里的宝箱往地上一摔,金银珠宝哗啦啦散了一地,他也不管,合身朝侯玉坤扑过去,当胸一掌推出,袭向他的胸口。 侯玉坤也不是吃素的,立刻嗖的站起,反掌相迎。他故意使人引来顾怀清,还以为顾怀清会知难而退,却没想到他竟敢闯进自己的房间,还跟自己动手,真是自找死路。 然而,他没有想到的是,顾怀清的武功之高竟远超他的估算,顾怀清这一掌含怒而至,运上了十二成功力,侯玉坤击出的掌力,像遇上了一堵无形的墙,尽数反弹回来,非但如此,连同顾怀清自身的掌力也同时卷来,侯玉坤闷哼一声,脚下站立不稳,往后退了三步,喉咙口涌起一阵腥甜。 顾怀清一掌将侯玉坤震伤,却没有就此罢休,身法如鬼魅般如影随形,修长白皙的手指像毒蛇一样对准了他的咽喉…… 段明臣一看顾怀清气势汹汹的踹门闯进来,就知道他必然是误会大了,心里暗叫糟糕,正想着怎么对他解释,却没想到,顾怀清二话不说就对侯玉坤动手了,动作快得段明臣都来不及阻拦。 侯玉坤的功夫是段明臣指点过的,而顾怀清的武功他也清楚,侯玉坤哪里是顾怀清的对手?果然,侯玉坤被一掌震得内伤吐血,顾怀清却还不依不饶,出招狠辣无情。 这一下段明臣无法坐视不理了,再怎么说,侯玉坤也是朝廷命官,还是御赐正三品游击将军,更是侯老将军唯一幸存的儿子,侯家军未来的希望。若是他有个三长两短,即便皇帝再宠顾怀清,恐怕也很难护住他,更何况,这里还是侯家军的地盘。 千钧一发之际,段明臣飞快出手,拦住了顾怀清的锁喉一击,将侯玉坤拉到自己的身后,口中劝道:“怀清,冷静点,莫要乱来!” 顾怀清见段明臣竟然还护着那侯玉坤,不让自己伤他,而侯玉坤躲在段明臣的身后,得意的对他挑眉,顾怀清的心中既怒且妒,还有一股子说不清的酸涩和委屈。 “你,你……你很好,竟然还护着他!”顾怀清气得俊脸苍白,双眸赤红,嘴唇哆嗦,连嗓音都颤抖了。 段明臣心头一疼,他的卿卿从来都是潇洒豁达,任何时候都风度醉人,何曾见过顾怀清如此失态的时候? “清清,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听我说……” “好,你倒是说给我听,你跟他……到底有没有发生过那种关系?” “呵呵……”侯玉坤的笑声充满嘲讽和挑衅,“如果没有发生过,难道我还能无中生有的乱说么?” 顾怀清没有理睬侯玉坤,只是直直的望进段明臣的眼底,握紧的掌心全是紧张的汗。 段明臣沉默的转开了眼,避开了顾怀清直视的目光。 顾怀清就好像站在悬崖边,突然被人狠狠推了一把,毫无防备的跌入万丈深渊。 骄傲如他,一旦深爱,必是全力以赴,这样的感情,怎能容忍一丝瑕疵?心上人竟然在自己不知道的地方还有一个情人,那他算什么? “怀清……”顾怀清失魂落魄的模样吓到了段明臣,上前想拉住他,抱住他好好安慰,告诉他自己心里只有他一个,从来都没有爱过别人。 可是顾怀清却像躲避蛇蝎一样,用力的挥开段明臣的手,愤恨的剜了他一眼,然后转身一跃,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作者有话要说:  小段【讨好的端菜】:卿卿宝贝,我给你准备了豪华圣诞大餐,你就表生气了嘛~ 小顾【一把抢过美餐,顺便把小段踹飞~】大餐留下,你滚(ノ`Д)ノ ☆、第185章 魔鬼沙漠 顾怀清充满失望和伤痛的眼神,让段明臣的心像被狠狠戳了一刀。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段明臣几乎毫不犹豫的抬脚就要追过去,却被侯玉坤拉住了胳膊。 “大哥,我受了内伤……”侯玉坤痛苦的皱眉,捂着胸口呻/吟,顺势向着段明臣伸出手去。 段明臣看着地上散落的金银珠宝,再联想起侯玉坤方才的言行,便醒悟过来。原来这一切都是侯玉坤设的计策,故意引顾怀清来此,让顾怀清看到他们的暧昧,令他误会,挑拨他和自己的关系,最终逼他离开。 段明臣的目光倏然变冷,一把甩开侯玉坤的手,道:“少将军一向光明磊落,何时竟学会了这等后宅妇人的手段?我的确欠你一条命,你可以随时拿去,但不代表你能伤害我心爱的人。你若还当我是大哥,就到此为止,从今以后,莫要插手我与怀清之间的事,否则……别怪我不念朋友之义!” 侯玉坤的脸瞬间褪去了血色,羞愤和嫉妒让他英俊的面容都扭曲起来。他身为将门之后,自幼通读兵书,自然知道先下手为强的道理。 顾怀清这样的人,一看就是目下无人的高傲性格,这样的人最容易中激将法,于是侯玉坤故意出言挑衅,又让幕僚去给他送去厚礼。倘若顾怀清贪财收下珠宝,那么段明臣看清他的真面目,就不会再与他交往;若是顾怀清不收,那就安排人引他过来,让他看到自己和段明臣的谈话,看到他们的亲密姿态,识趣的知难而退。 不过,没想到的事,他的段大哥对顾怀清的感情竟然如此深,他如此深情表白,甚至不顾男人的尊严向他求欢,他却丝毫不为所动,还为了这个太监不惜要跟自己翻脸! 侯玉坤气得脸都青了,被顾怀清震伤的胸口更疼了,可是他再怎么装可怜,也阻止不了段明臣决然离去的步伐。 侯玉坤愤怒的大吼一声,飞起一脚踢飞了珠宝盒,珍珠玛瑙宝石噼里啪啦的撒了一地。 段明臣听到背后侯玉坤的怒吼,心里更加愤怒,完全不想再理他,此刻他的整颗心都被顾怀清牵挂着。 顾怀清含怒离去,段明臣若是立刻追上去,倒是可能追上,可惜被侯玉坤一打岔,阻了一阻,待他冲出游击将军府,顾怀清已经骑着赤霞绝尘而去。 段明臣稍加思索,认为顾怀清即便要离开此,也应该先回客栈取行李,何况那里还有影卫小黑。 段明臣根据自己的判断,追到了客栈,刚到客栈门口,就看到小黑从客栈的大门里走出来。 段明臣忙抓住小黑,问道:“你主子回来了吗?” 小黑摇摇头,困惑的反问:“他不是跟着您去庆功宴了吗?掌柜说他一直没有回来,我刚才在采购的时候,看到当地人都在抢货,据说是暴风雪即将来了,我还正想出去接他。” 段明臣一听,脸色骤变。 他怎么忘了,顾怀清是被气走的,人在愤怒时,不可以常理来推断。顾怀清并没有回客栈来。 段明臣抬头看了看天,今夜无星无月,朔风刺骨寒冷,厚厚的云层在头顶翻腾,的确像是暴风雪即将来临的征兆。 顾怀清没有回客栈,那他究竟跑去哪里了?他人生地不熟的,万一跑出城去,可就麻烦了。这嘉峪关出去不远,便是荒漠戈壁,不但草木水源全无,还有凶残的马贼帮出没。 为今之计,必须尽快找到他! 段明臣嘱咐小黑去通知锦衣卫,自己则运起轻功冲向各大城门,一个一个的询问过去。他在内心祈祷,希望顾怀清还平安的待在城里,没有跑出城去。 然而,世间之事往往与人的期望相反,段明臣刚跑到北门,就被告知,顾怀清骑着一匹胭脂马,单枪匹马的出城去了。 段明臣抓住那个守门的士卒,怒道:“不是晚上都宵禁吗,为何会开城门放他出去?” 守门的士卒一脸委屈的辩解道:“回大人,将军的意思是陌生人不得入城,并没有规定不许出城,何况,这位顾大人不是皇上派来的钦差吗?上次我义兄因为不放他入城,被罗千户罚了一顿板子,现在他要出城,我哪里敢阻拦?” 锦衣卫厂花基情录_178 段明臣气结,却也知道这不是追究谁的责任的时候,又问:“那你有没有看清楚,他往哪个方向去的?” “大人,离开北门只有一条路,就是通往那魔鬼沙漠。小的本想劝两句,但顾大人好像怒气冲冲的,根本不听我说话,甩着马鞭,骑着马就直冲出去。 喏,走的就是那个方向!您看地上还有马蹄印呢,不过他已经去了一刻钟,那马儿速度可真快,这会儿不知道跑到多远了……” 段明臣眼前一黑,简直要晕过去,真是怕什么就来什么! 那片魔鬼沙漠无边无际,便是当地人也不敢随意踏入,这冤家哪里不好去,偏偏往最危险的地方去!眼看着暴风雪就要来了,顾怀清天生方向感又差,万一迷失在大漠里,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段明臣心急如焚,但到底是理智尚存,他当机立断,火速回去召集人马,亲自带队,小黑也跟着一起,还有几十个锦衣卫高手,连夜出城去寻找顾怀清。 一行人循着顾怀清留下的马蹄印,追了一小段之后,就进入了茫茫沙漠,脚下是细软的黄沙,但黄沙是随风流动的,今夜朔风疾劲,马蹄印落在沙里,很快就被抹平,全无痕迹。 段明臣无奈,只好让手下分成三个小队,他、小黑和罗钦各带一路人,兵分三路去找顾怀清。 段明臣带领十几个人,在夜色中逐渐深入大漠。 夜里的沙漠一片死寂,只有风儿吹动沙子流动的声音,又因为乌云遮盖,没有星月的光辉,只能靠燃烧的火把照明。 可是很快的,火把的光也微弱起来,因为风儿越来越凌厉,强劲的几乎要将人吹跑,黄沙漫天席卷,让人睁不开眼睛,口鼻都被沙子灌满,呼吸都十分艰难。 “大人!”一个较为年长的锦衣卫大声的朝段明臣喊道,他的声音在强风中被吹得断断续续,“看起来……暴风雪……就要来了……我们……必须……找个地方躲一躲……否则……我们都会被沙子活埋……” 段明臣浑身一震,暴风雪来了,可是还没找到顾怀清,怎么办? 若是段明臣一个人,他可能会选择冒险继续寻找,可是他回头一看,十几个手下都静静的看着他,等待他发号施令。 从他们信任的眼神,段明臣知道只要自己一声令下,他们都愿意把性命交给自己,可是他怎么能那么自私,不顾兄弟们的性命安危? 段明臣叹了一声,点了点头,他们迅速的找了一块巨大的岩石,十几个人连同马匹都躲入岩石的背面避风处。 他们刚刚躲好,暴风雪就开始了,狂风呼啸,骤雪凝冰,他们拿毛毡裹住身体,紧紧靠在一起取暖,等待暴风雪过去。 而此时的顾怀清,也为自己的冲动付出了代价。 其实顾怀清并非有意出走,他怀着满腔激愤从将军府跑出来,想到两个时辰前他和段明臣还在客栈亲密欢好,这么一想就格外堵心,不想回客栈去。 于是他骑着马儿,在街道上随意奔跑,脑子里却乱糟糟的,无法冷静的思考。 嘉峪关的城区不大,顾怀清骑着马,很快就跑到了城的尽头,面前出现一道城门。 这一次士兵没有为难他,他畅通无阻的就出了城。 眼前不见了高高的城墙和拥挤的人群,只有一望无际的戈壁平川。 顾怀清清叱一声,像是要发泄出心中的郁气,用力一夹马肚,赤霞似乎也很高兴,终于可以不受拘束的自由驰骋,撒开四蹄,风一般的朝远方跑去。 等顾怀清发现不对劲,他已经置身于茫茫大漠之中,他摸出火折子擦亮,发现四周空无一人,甚至连草木都无,只有呼啸的风声和无边无际的黄沙。 顾怀清这才意识到不对劲,之前饮的酒都化作了冷汗,脑子也完全清醒了。他立刻掉转马头,想沿原路返回嘉峪关,可是走了一段,就发现先前的马蹄印都被沙子淹没了。 顾怀清只好凭着印象,在夜里摸索着回去的路,可是他本来就方向感不好,今夜连星星都没有,根本就辨不清东南西北,几乎跟瞎走没有什么区别。 渐渐地,风儿越刮越大,沙子被风卷着打在脸上生疼,甚至还有零星的雪珠子,即使他不懂沙漠的气候,也知道这看起来像是要来风暴了。 顾怀清到这个时候才真的后悔了,不该如此冲动行事,可是已经没有退路,只能咬牙走下去。 走了不知多久,突然看到前方有火光窜动,顾怀清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喜的低呼,用力揉了揉眼睛,的确是火把的光亮,而且是在移动,而且隐约传来人声马嘶,说明前方有人。 顾怀清催动赤霞,朝着火光闪烁的方向跑去,赤霞似乎也急于摆脱困境,卯足了力气猛冲过去。 等顾怀清看清楚那群人手上明晃晃的弯刀,以及残暴凶狞的眼神,大惊之下想勒马回头,已经来不及…… 作者有话要说: 顺便给小段稍微平反一下,侯玉坤对他来说,只是个有过一点暧昧的朋友,但没有那种感情,连ex都不能算啊~ ☆、第186章 似曾相识 一伙人不怀好意的狞笑着,迅速的将顾怀清包围。 顾怀清警惕的打量,只见这群人足有数百人之多,个个生得满脸横肉,凶戾彪悍,手里拿着明晃晃的弯刀,一看就不是善类。 顾怀清想起之前看西域的资料,说嘉峪关附近的沙漠里有一伙儿马贼,经常抢劫过往商人,杀人越货,无恶不作,没想到自己运气这么差,竟然碰上了。 “老大,这么晚还有肥羊送上门,他这匹马不错,衣服也挺值钱的,咱们运气真不赖啊!”其中一个马贼桀桀笑道。 另一个马贼用淫/邪的目光盯着顾怀清的脸,狞笑道:“这细皮嫩肉的水灵样,别是个娘们儿吧?老子好久没有碰到这么正的货色了,马和钱我都不要了,把人留给我就行,嘿嘿!” 被叫做老大的头子是个秃顶,光溜溜的脑后拖着一条小辫子,左脸有一条深长的刀疤,眼神凶悍残暴,不耐烦的吼道:“废话少说,上!” 马贼头子一声令下,马贼们就挥舞着弯刀冲杀过来。 顾怀清到这时候,反而冷静下来,等马贼们冲到面前,才一抬袖子,修长的手指连弹,天蚕丝激射而出,冲在最前面的两个马贼立刻被刺穿喉咙,闷哼着捂住脖子,倒地不起。 马贼们没想到这么俊秀斯文的青年出手竟如此凌厉,被他的武功震慑,一时愣住,不敢贸然向前。 顾怀清要的正是这个效果,瞅准空档,一夹马腹,赤霞心领神会,如离弦之箭疾驰突围。 “一群蠢货,还愣着干嘛?快追!”马贼头子大声怒叱,翻身上马,亲自带人追赶。 顾怀清伏在马背上,拼命催动赤霞,试图甩脱马贼的追赶,然而马贼们对地形更为熟悉,荒漠一马平川,连躲藏的地方都没有。 顾怀清压低身体,拼命奔逃,他身后马贼大声呼喝,紧追不舍。 赤霞虽然神骏,毕竟跑了一晚,体力损耗不少,而马贼的马却是养精蓄锐,以逸待劳。渐渐的,赤霞的速度慢了下来,鼻孔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看起来很吃力的样子。 顾怀清见马贼越追越近,近到只有几丈距离,从怀里摸出几颗金珠子和碎银子,这是他随身携带的盘缠,这时候却用来作暗器使,以天女散花的手势对着马贼们掷出去。马贼们猝不及防,立刻又有几人中了暗器,坠下马去。 为首的头子惊险的闪过一颗金珠子,怒吼道:“臭小子,敢对你爷爷放暗器,你死定了!弟兄们,让他尝尝我们的暗器!” 马贼嗷嗷叫着,纷纷拿出各种各样的暗器招呼过来,飞镖、银针、铁蒺藜、勾魂钉……五花八门的暗器朝着顾怀清飞来。 顾怀清心里暗叫不好,挥舞天蚕丝荡开敌人射出的暗器,然而暗器太多,终究还是有那么一两个漏网之鱼,只听赤霞一声哀鸣,屁股和后腿中了两枚暗器。 马贼异常阴毒,暗器竟然喂了毒,赤霞很快就口吐白沫,支撑不住跪倒,痛苦的嘶鸣着,乌黑的眼睛里淌出眼泪来。 顾怀清心疼爱马,却也无计可施,只能将怒火发泄在马贼身上。既然逃不了了,就不如索性拼个鱼死网破,就算死也要多拉几个马贼垫背! 然而马贼也异常狡猾,马贼头子发现顾怀清武功高强,虽然以一敌多,还是勇猛异常,便下令:“把火把灭了,包围他,用暗器招呼!” 漆黑一片之中,马贼却躲得远远的,在黑暗中施放淬毒的暗器。顾怀清看不清敌人的位置,十分被动,只能凭着听风辨位,挥舞着天蚕丝,荡开射过来的暗器, 顾怀清越战越心惊,苦苦支撑着,心中苦笑道:难道我顾怀清竟要死在马贼手里么?不禁想到了段明臣,他若是看到自己的尸体,会不会伤心难过?也许会伤心一阵,但是有那个少将军陪着他,很快就会忘了自己吧? 顾怀清这么想着,竟有几分心灰意冷的意思,手下的动作一缓,手臂竟被一支飞镖射中,钻心的疼痛,夹杂着麻痒,很快,整条胳膊都麻痹,无法动弹了…… 顾怀清脚下一软,无力的跌坐在沙地上,听着马贼们发出得意的笑声,晃着刀剑朝自己逼近…… 就在顾怀清绝望等死之时,突然听到一声悠扬的乐声,那乐声很独特,似乎不是中原乐器演奏的,悠远绵长,带着异域的曲调。 马贼们听到那声音,竟然惊慌骚动起来,为首的马贼头子大声叱喝,似乎要让手下安静下来。 乐声越来越近,除了那悠扬的乐声,又响起雨点般的鼓声,夹杂在一起,竟似有无形的压力涌来。 紧接着,听到一阵金铁交鸣的声音,似乎来人跟马贼动起手来,很快,马贼们被杀得哀嚎惨叫,作鸟兽散。 锦衣卫厂花基情录_179 是谁救了自己?顾怀清努力撑起眼皮,想看清来人是谁,可惜飞镖上的毒性让他无法保持清醒,眼前一黑,就陷入了昏迷…… ****** 顾怀清是被一阵悠扬的乐曲吵醒的,迷迷糊糊的撑起眼皮,发现外头天色明亮,自己正处在一顶土黄色帐篷之中,身下铺着柔软干净的兽皮。 离他不远处,一个穿着棕色裘皮袄的男子坐在门槛上,正在吹奏一个形状像箫、却又不是箫的奇特乐器。 那乐器吹出的声音凄美动人,余韵悠长,仿佛白发的母亲呼唤离乡的游子,又像是多情的少女思念梦中的情郎。 顾怀清怔怔的听着陌生的乐音,却莫名的感觉曲调似曾相识,像是很早以前就曾经听过似的。 一首曲子吹完,那人回过头来,琉璃色的眼眸正对上顾怀清的目光。 “是你,托利兄台?”顾怀清惊讶道。 “是啊,我早说过,我们有缘定会再相逢,没想到这么快就遇上了。”托利站起身笑道。 “是你杀退了马贼,救了我?” “对,我带着商队经过,听见有人厮杀的声音,赶过去一看,发现你被马贼围攻,情况危急,就出手赶走了马贼,将你带回来。” “多谢兄台救命之恩!”顾怀清挣扎着坐起身,抱拳致谢道,“若不是兄台及时赶到,恐怕我已经葬身马贼之手。” “贤弟言重了!你们中原不是有句话,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何况,你我相识一场,我焉能见死不救?” 顾怀清郑重的道:“不管这么说都要感谢兄台,大恩大德,日后定会报答!” 托利佯作不悦道:“当我是朋友,就不要这么客套,我最讨厌你们中原人这套虚伪的把戏!” 托利的直爽让顾怀清不由笑了起来,或许是草原上的男子天生豪爽吧,托利爽朗不做作的性格让人不由得心生好感。 顾怀清的目光落在托利手中的黑色管状乐器上,问道:“兄台手里拿的是什么乐器?我竟从未见过。” “这叫胡笳,是草原民族独有的乐器。”托利将胡笳递到顾怀清的面前,让他看清楚。 只见一根通体漆黑的木管,比中原常见的箫要粗一些,上面有三个孔,两头略鼓起。 顾怀清伸出手指摩挲着胡笳的管身,问道:“你刚才吹奏的曲子叫什么名字?” “那曲子叫做思归。”托利望着顾怀清的眼睛,“你喜欢?” 顾怀清点点头,感觉有一股催人泪下的悲伤,又有缠绵难解的情丝,而且曲调竟有莫名的熟悉感…… “你喜欢的话,等你伤好了,我教你吹。”托利温和的笑道。 顾怀清想起前一夜被马贼围攻的凶险,便问道:“昨晚那伙马贼到底是何来历?” “那伙马贼是此地的地头蛇,马贼的头领叫马大胡子,马大胡子的真实姓名和来历,大伙儿都不清楚,有人说他曾是江洋大盗,被官府通缉,才逃逸到此地,这马大胡子和这帮马贼,在此地已经有十年了,也算是地方一害吧。原本这条商路十分繁华,如今因为有马贼袭击,许多人都不敢再走了。” “为何官府都不管他们,任由他们在此地为非作歹,残害无辜?” 托利叹道:“马贼行踪不定,十分狡猾,此地正处于大齐、鞑靼和乌孙三国交界,说得难听点,就是个三不管地带,又是戈壁荒漠,人烟稀少,如今战事正紧,就更没有人关注马贼,才让他们日渐猖獗,来往的商贾都吃尽了苦头,唉……” “这伙强盗,总有一天要灭了他们!”顾怀清愤愤的咬牙,摸了摸左臂绑的白布,“我的毒也是兄台帮我解的吧?哎,只是可惜了赤霞,这些该死的马贼……” 托利笑着摇头道:“马贼的暗器上没有淬毒,只是抹了一种特殊的药草。这种药草叫百日醉,会产生麻痹作用,令人失去知觉,毒性倒是没有的,只需过个几个时辰就自动解开了。所幸你受的只是皮肉伤,我只给你包扎了伤口,应该没有大碍了。赤霞也没事,这会儿已经恢复正常,在马厩里吃草了。” 顾怀清暗叫一声庆幸,知道自己脱离危险,心也安定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  托利帅锅又出现鸟~~ ☆、第187章 怀清身世 顾怀清抬头打量了一番四周,问道:“不知此地是哪里?” “这里叫布勒,是这片沙漠里唯一有水源的绿洲,距离昨天你遇到马贼的地方,大概有一百多里。” 顾怀清茫然的点点头,他本就不擅长认路,这一路过来都是小黑领着他走,接下来该何去何从,是原路返回嘉峪关,还是往前走,独自去寻找宝藏? 顾怀清不由得多看了托利几眼,昨夜他跟马大胡子那伙人交手,便知道这群马贼武功相当扎手,可是托利却轻而易举就将马贼击退了,让人很难相信他只是一个普通的马贩子。不过,他的直觉告诉他,托利对他并没有恶意,而且从他身上还能感受到一种特别的亲切感。 托利察觉到顾怀清打量自己的目光,微笑道:“贤弟何以这般看着我?是不是有问题想问我?” 顾怀清想了想,却什么都没有多问,只是摇了摇头,神情有些落寞和孤独。 托利望着顾怀清,琉璃色的眸子透出柔和的光芒:“贤弟没有问题,愚兄倒是有一个问题要问你。” 顾怀清疑惑的抬头,托利缓缓的靠近过来,在距离他只有一尺的地方停下,目光停留在他的腰肢,说道:“我给你包扎伤口换衣衫时,发现你的腰上有一个心形的红色胎记……” 顾怀清不习惯别人靠得这么近,微微侧过脸,道:“我自出生就有这个胎记,有什么奇怪的吗?” 托利突然轻笑出声,解开自己的腰带,掀起上衣,露出精壮紧实的腰身。 顾怀清吃了一惊,不知道他为何突然脱衣服,目光掠过他的腰身处,却蓦地睁大了眼。 只见托利的腰间,也有一个心形的红色胎记! “咦,怎么会如此巧合?你也有这样的胎记?”顾怀清惊讶道,忍不住掀起衣衫,露出自己的胎记,发现两人的胎记无论是形状还是位置,都几乎是一模一样。 “这不是巧合,我的傻弟弟!”托利哈哈一笑,搂住顾怀清的肩膀,“实不相瞒,我乃是乌孙国的王子,托利·摩诃多。这个心形胎记只有乌孙国王室的直系血脉才有,乌孙国规定,继承王位之人必须有这样的胎记,证明是天赐的神圣血脉。” “可是……我怎么会有这样的胎记?”顾怀清皱眉道。 “因为你也是我乌孙国王室血脉啊!”托利笑道。 顾怀清越听越糊涂:“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我给你说一个真实的故事吧。听完你就明白了。 我父王有一个亲妹妹,名叫喀娜丽,是乌孙国最小的公主,她生得美丽非凡,被誉为西域第一美人,从出生起就受尽宠爱,多少人为她神魂颠倒,求婚的人可以从长安排到天山。 可是这位美丽的公主自幼娇宠,眼界极高,对这些人都不屑一顾,对家里安排的婚事也不满意,竟然偷偷的乔装打扮,跑去了大齐游玩,邂逅了一位大齐的将军,并且深深的爱上了他。 这位大齐的将军就是著名的龙威大将军顾炎,你应该听过他的大名吧?所谓英雄难过美人关,这位旷世英雄顾将军也迷上了美丽又率真的喀娜丽公主,两人坠入了爱河,但是他并不知他心爱的姑娘是乌孙国公主。 当时乌孙国和大齐的邦交已经摇摇欲坠,两国矛盾日益激烈,喀娜丽知道如果告知实情,顾将军碍于身份,可能不得不忍痛放弃她,而她的父王也不会同意让她嫁给敌国将军。 喀娜丽是个痴情的女子,她隐瞒了自己的真实身份,只对顾将军说她是乌孙国一户牧民的女儿,父母早亡,于是顾将军将她带回了大齐,许诺会娶她为妻。 不过,顾将军家里也是世家豪族,要娶一个出身低微的外族女子为妻,阻力也不小,他只能暂时委屈喀娜丽,希望在合适的时机上奏皇帝请求赐婚。 虽然暂时无法给于喀娜丽名分,但是两人早就秘密成亲,婚后感情融洽,没多久就先后生下一女一子。 然而好景不长,爱女成痴的乌孙国国王四处寻找公主下落,最终得知了自己的女儿竟然秘密嫁给了敌国大将军。国王非常震怒,不惜倾国之力,甚至以五座城池为代价,向鞑靼人借兵,在天水城设下陷阱,将顾将军围困住。 三方兵马混战了三天三夜,死尸将护城河的水都染红了,顾将军身边只有三千子弟兵,寡不敌众,他自己也深受重伤,本来要自刎殉国,乌孙国国王却将他妻子的真实身份告知了他,并且许诺,只要他肯投降,从此对乌孙国效忠,不但将公主嫁给他为妻,而且封他为国师,成为乌孙国最有权势的人。 可惜顾将军不为所动,不管威逼利诱都不肯投诚,乌孙国国王便退了一步,提出另一个条件,让他在乌孙国作客两年,不需要他做任何危害大齐的事情,等满两年之后,就放他回国。若他还不答应,国王就派出最厉害的刺客,不惜代价,捉拿叛逃的公主,并且将他们的孩子斩尽杀绝。 顾将军权衡利弊,终究不舍得心爱的妻子和孩子,而且他也伤得太重,几乎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不得不同意了乌孙国国王的条件,在乌孙国待上一阵子,边养伤边再作打算。 因为顾将军带过来的兵马全军覆没,大齐那边都以为顾将军牺牲了,喀娜丽公主自是伤心欲绝。 顾家得知顾将军秘密娶了一房妻子,还有两个孩子,便派人将母子三人接回老宅,因为怕引起不必要的麻烦,顾家便对外谎称她是顾家长子、也就是顾将军兄长的妾室,两个孩子也记在顾家长房名下。 可惜纸包不住火,顾家很快发现了喀娜丽公主的真实身份,便将她和孩子们单独住在一个小院子里。后来,喀娜丽的女儿不慎走丢,不知下落。 锦衣卫厂花基情录_180 又过了一年,顾老太爷过世,顾家长房起了歹心,竟昧着良心用鸩毒毒死了公主,又囚禁和虐待她的小儿子。 而这一切,远在乌孙国的顾将军却毫不知情,他只知道妻儿被接回顾家老宅照顾,却不知他们受尽折磨。 顾将军在乌孙国得到贵宾般的待遇,伤势也痊愈了,两年之期将满,他满心期盼能回国与妻儿团聚,可是就在这时,突然有人向大齐皇帝告发,说顾将军并没有战死,而且投靠了乌孙国,做了叛国贼,正好也有出使乌孙国的使者回国,证实的确在乌孙国见到了顾将军,皇帝大怒,下旨抄了顾家,尽诛三族,几十口人一夕之间人头落地。 消息传到乌孙国,顾将军听说全家几十口人、包括心爱的妻儿都死于非命,整个人痛苦得要崩溃。 乌孙国国王趁机劝他,大齐皇帝如此冷酷无情,不如索性投诚乌孙国,领兵杀回去为妻儿亲人报仇雪恨。可是顾将军却含着眼泪,仰天长笑三声,而后拔出佩剑自刎而亡。 据说,顾将军自刎后,尸身竟屹立不倒,宛如天神。乌孙国上下敬佩他的气节,将他葬于天山之巅,盛放于皎洁无暇的冰棺之中。” “可惜顾将军不知道,他的小儿子并没有死,只是被送入了宫廷,如今已长大成人……” 顾怀清听着托利的叙述,不知不觉已是泪流满面,哽咽道:“你说的……都是真的?” 托利紧紧握住顾怀清的手,道:“怀清表弟,这样的事情,我能欺骗你吗?” 托利站起身,从行囊里取出一幅发黄的画卷,边角起翘,看起来有些年代了,他将画轴展开给顾怀清看:“你看,这就是喀娜丽公主的画像,是她十六岁生辰时,先国王命画师绘制的。你应该还记得你母亲的容貌吧,是不是跟这画像一样?” 顾怀清的脑海中浮起许多模糊的印象,虽然母亲已经去世许多年,但做儿子的又怎会忘记自己的亲娘? 他记得每当阳光灿烂时,美丽温柔的娘亲总是抱他坐在膝头,哼唱有着异域风情的悠长曲调。那调子,跟方才托利用胡笳吹奏的如出一辙,想必娘亲经常思念自己的家乡,还有深爱的丈夫。 他一直都奇怪,为何从来没有见过父亲的面?就算他是个庶出的不受宠的孩子,也不至于连面都见不着,如今才知道其中缘故。 顾家的人可真够狠毒,竟然瞒着他父亲,毒死了他的娘亲,不过,顾家也因为父亲的事情,被先帝下旨抄家,满门抄斩了。 他的父亲和母亲,明明如此相爱,却落得这么凄惨下场。乌孙国国王设计他父亲固然可恨,大齐先帝不顾念顾炎的功劳,抄斩顾氏满门,也的确残酷无情,然而站在国家民族的立场,似乎也都无可指责。唯有感慨命运无情,造化弄人…… 顾怀清以手捂着脸,眼泪顺着他俊美无瑕的侧脸无声的落下。 托利怜惜的看着顾怀清,骤然得知这样惊人的消息,顾怀清一定很难接受,悲伤自是难免,不过他也深知,以顾怀清的骄傲,这会儿他需要的不是同情。 托利坐到顾怀清身边,轻叹一声,大手搂住他的肩膀,让他靠在自己的肩头:“难受就哭出来吧,哥哥的肩膀借你靠。” 托利宽厚的肩膀和温柔的话语让他感受久违的温暖,但顾怀清还是推开了他:“请你……出去一下,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好,我去外面,你如果有需要,只要叫一声就行。” 托利从怀里取出一块丝绸帕子,轻轻放在顾怀清的身旁,然后起身离开了帐篷,把空间留给顾怀清……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揭秘小清清的身世咯~ 清清是混血呢^^ ☆、第188章 兄弟联手 仅仅过了两刻钟,顾怀清就平静下来,起身走出了帐篷。 暴风雪肆虐了一夜,此时雪已停,地上积了厚厚的一层白雪,在阳光的照耀下折射出刺目的寒光。 托利手里拿着一把大刷子,正在给赤霞梳毛,赤霞亲热的用马脸蹭着原主人,看到顾怀清走出来,赤霞昂起头,热情的恢恢叫了两声,和他打招呼。 顾怀清见心爱的马儿安然无恙,心中也十分欢喜,走上前去抚摸赤霞胭脂色鲜丽光泽的皮毛。 托利回过头看顾怀清,只见他的眼圈有点红,脸色略显苍白,其他倒是看不出什么异常来。他年纪轻轻,却是经历过许多磨砺,因此内心也格外坚强,托利对这位表弟越发钦佩。 顾怀清抬头望着远方覆盖着皑皑白雪的雪峰,突然道:“我父亲的骸骨,就葬在天山之巅?” 托利点头道:“是的,我可以带你去祭拜。其实乌孙国王室的墓都在那一片,将来你也可以将你母亲的坟迁移过来,与顾将军合葬。” 顾怀清沉默了半晌,道:“我会的,但不是现在。” 托利看着顾怀清,问道:“接下来,你有何打算?” 顾怀清看了托利一眼,道:“不瞒你说,我此次来西域,是奉了圣旨办事。你既是乌孙国王子,有一件事倒是需要你帮忙。” “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 “我需要找一位通晓西昌国文字的人,帮我翻译一本书。” “西昌国被剿灭已有多年,通晓其语言的僧侣和学者基本都死了,不过……” “不过什么?”顾怀清追问道。 见顾怀清一脸焦急,托利故意拖长语调,吊起他的胃口:“虽然这种人寥寥可数了,但你的运气很好,你要找的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顾怀清瞪大了眼:“你的意思是……” 托利得意的指着自己的鼻尖,说道:“你表哥我可是通晓西域八国文字的天才,西昌国的文字刚好我也会。” 顾怀清将信将疑的看了他一眼,似乎不完全相信的样子。 托利感觉能力被质疑,愤然道:“难道你还不相信我?” 顾怀清并非不相信托利,但是他也听说过,乌孙国当年就是为了得到这份宝藏而出兵灭了西昌国,之后这本羊皮书流落中原,乌孙国国王还高价雇佣了江湖高手去晋江,甚至犯下两起命案,可见乌孙国对其中的藏宝必定是很感兴趣的。 诚然,托利是他的表兄,但他也是乌孙国王子,国家大义与亲情,孰轻孰重,万一他得知羊皮手在自己手里而出手争夺,那样就有点麻烦了。 顾怀清歉然道:“事关机密,又是陛下所托,我不得不谨慎些。” 托利不屑的笑道:“什么宝贝疙瘩,你不说,我也知道你要破译什么东西。不就是那本西昌国的羊皮书么?” 顾怀清惊讶的看了他一眼,他拿着羊皮书前来寻宝一事乃是机密,除了皇帝萧璟,就只有小黑、段明臣等少数几人知道,托利又是如何得知的? “被我说中了吧?”托利继续解释道,“其实关于大漠宝藏的传说流传已久,西昌从建国到灭亡长达五百年的历史,西昌国在全盛时期,都城并不是后来的吐鲁番,而是一座更繁华更美丽的城市,流传下来的诗歌和史书都记载了西昌王宫的奢华,黄金为骨白玉为柱,无数宝石镶嵌的穹顶,宛如天空星空,后来却不知因为什么原因,整座都城遭到弃置,所有臣民都迁居别处。 原本繁华的都城渐渐被黄沙淹没,成为沙漠中的一座孤城,传说那里面藏着无数的财宝,然而,数百年以来,曾经有许多人试图去寻宝,但从来没人能活着回来。 那一片沙漠凶险异常,有流沙陷阱,还有沙暴,很容易迷失方向,而且那座废城应该也布满机关陷阱。据说只有西昌国王室手里有一份详细的藏宝图,有了这份地图指引,才能破解机关,进入古城里找到宝藏。” 顾怀清一听到湮灭的西昌国都在茫茫大沙漠之中,就有点头大,他清楚靠他自己的认路能力,是没可能在沙漠里找到那座古城的,而听起来没有藏宝图,即便找到古城,也是无法进入,甚至最终送了性命。 托利通晓西昌文字,是否应该跟他合作?顾怀清一时间有些犹豫。 托利似乎看出他的犹豫,劝道:“不瞒你说,我这一趟也是奉了父王之命去寻找宝藏。我不知道大齐皇帝要你寻找什么东西,但我可以告诉你我要找的东西,是先知默罕默德留下的一份手抄版可兰经。贵国不尊奉回教,那本经书对你们无用,但对于我们来说却是无价之宝,至于其他东西,金银珠宝也好,别的珍宝也好,我都不需要。因此我认为,我们完全可以合作,各凭本事,各取所需。你意下如何?” 顾怀清看了托利一眼,道:“你真的只要那一本可兰经,其他都给我?” 托利诚恳的道:“我以真主阿拉的名义起誓,无论能否找到那本可兰经,其他的东西我都不要。怀清,你是我的表弟,我们是血脉相连的亲人,你要相信我,我总不至于害你的。” 信教之人绝不敢亵渎真主之名,顾怀清相信了托利的誓言,更何况,他也很难找到另一个通晓西昌国文字的人,带领他去寻找这座沙漠中的古城。 主意已定,顾怀清不介意哄一哄自己这位表哥,笑着道:“表哥何必发这么重的誓?你是我的亲人,还救过我性命,我怎会不相信你?那就这么说定了,希望我们能够合作愉快,早日找到宝藏。” 顾怀清将羊皮书拿出来,交给托利,托利命人拿来纸笔,自己待在旁边的小帐篷里,将西昌文字翻译成汉字。 整整花了一天的时间,托利将羊皮书全部翻译出来,将翻译好的文字拿给顾怀清看,两人连夜研究了一番,商定了寻宝的方向。 次日一早,顾怀清便跟着托利的商队一起出发,前往寻找这座沙漠中的神秘古城。 托利王子的商队,足有三百余人之多,严格来说不能叫商队,是一支军容齐整的小兵团,都是武力出众的乌孙国年轻武士,都穿着统一的白色长袍,腰挎银鞘镶蓝宝石的弯刀,头戴白色瓜皮小圆帽,帽沿绣着一只展翅翱翔的苍鹰。 可能是托利事先打过招呼,顾怀清发现这些武士虽语言不通,但对他的态度都十分恭敬。 为了不让顾怀清在队伍里显得太过突兀,托利半哄半劝的让他也换上乌孙国的武士服,顾怀清开始不乐意穿这种奇怪的长袍,但穿上之后却发现,在沙漠强烈光照的坏境里,白色袍子最不吸热,柔软的棉布也透气舒适,的确是比他之前的狐裘袄更适应沙漠气候。 托利目不转睛的看着换上乌孙国衣衫的顾怀清,一袭洁白长袍衬得他愈发俊美飘逸,托利琉璃色的眸子毫不掩饰赞赏之意,自言自语的说了一句乌孙语。 锦衣卫厂花基情录_181 顾怀清当然是听不懂的,旁边的武士们听完却挤眉弄眼的大笑起来。 顾怀清虽然听不懂,但看旁边人的反应,猜托利肯定不是说的什么好话,便问道:“你说什么了?” 托利含笑不语,握住顾怀清的肩膀,帮他把帽子戴正,又深深看了他两眼。 “你到底说了什么啊?”顾怀清好奇的追问,托利却死活不肯说,借口去查看地形,躲了开去。 托利有个随从叫阿泰,粗通汉语,悄悄的翻译给顾怀清听:“王子殿下说,可惜您不是女人,否则他一定要娶你为妻。” 这家伙,竟然对表弟说这种混话! 顾怀清气结,说道:“我听说你们国家的人十几岁就成亲了,他都这么大年纪了,难道还没娶妻?” 阿泰道:“有的,王子娶了一位温柔美丽的妻子。” “妈/的!有妻室了还说这种混话!”顾怀清没忍住,爆了一句粗口。 “可是,在我们国家,一个男子可以娶四个妻子。” “那不叫妻子吧?明媒正娶只能有一个,其他的女人只是妾室通房吧?” “不,不对!”阿泰认真的解释道,“可兰经上说,一个男子可以娶四位妻子,但必须不偏不倚、公平对待每一个妻子,妻子们的地位相同,不分高低。” 四个妻子,不分妻妾,而且待遇相同?这种事还是第一次听说! 顾怀清圆睁了眼睛,不可思议的感叹:“你们的可兰经真是了不起,连这种事都有规定!” 阿泰笑眯眯的道:“真主无所不能!公子若是皈依回教,也可以娶四个妻子哦。公子这么俊,一定有许多姑娘抢着要嫁你。” 说到娶妻,顾怀清不禁想起了梁婉,还有被萧璟逼婚的情景,不禁心有余悸,摇头道:“免了吧,女人好麻烦,一个我都不想要!” ☆、第189章 久别重逢 沙漠上行走,不同于陆地,速度想快也快不起来,每日都看着相同的景色,无边无际的黄沙,骄阳似火,烤得人皮肤滚烫,干燥的风吹得人嘴唇开裂。 然而到了晚间,温度骤降,裹着棉袄都挡不住刺骨的寒冷。 顾怀清裹着狐裘披风,围在篝火旁边,还是感觉寒意沁入骨髓,不禁有些想念段明臣这个天然火炉,不管天气多冷,抱着他就跟抱着温暖的水袋一般。 想到段明臣,顾怀清的眼眸黯淡了几分,禁不住想象,段明臣此刻在做什么?自己不告而别,他有没有着急担忧? 当时被侯玉坤激怒,嫉妒冲昏了头脑,令他失去了冷静,如今仔细想想,他是过于冲动了。 毕竟相处了那么久,他信得过段明臣的人品,不至于干出脚踏两条船的事情。即便段明臣真的跟侯玉坤有过什么,那也是在认识自己之前的事了,段明臣后来对自己的感情,不可能是假的。他们两人同甘苦共患难,好不容易在一起,怎么能被人稍加挑拨,就轻易分开呢? 至少,他应该听一听段明臣的解释,让他把话说清楚,他对侯玉坤到底是什么感情?他对自己,又是什么态度? 顾怀清仰头望着天边悬挂的一轮圆月,清冷的银辉洒在无垠的大漠,墨蓝色的天空镶嵌着无数繁星,银河宛如一条淡淡的乳白色轻纱,悬浮于夜空之中,此情此景,美如梦幻。 托利望着顾怀清略带忧郁的侧脸,恨不得用手抹平他眉间的忧伤。 托利在顾怀清身边盘膝坐下,柔声问:“怀清弟弟,在想什么?” “我在想,牛郎和织女的传说。”顾怀清看托利一脸不解,便指着天空,给他讲述著名的牛郎织女的传说,“你看那条乳白色的长练,就是银河,银河的两边各有一颗星星,就是牛郎和织女……” 托利听完顾怀清的故事,叹了一声:“真是个悲伤的故事呢。” “也不能算悲伤吧,至少他们深爱彼此,而且一年也能见上一回。正所谓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托利似懂非懂的嗯了一声,说道:“我也给你讲个故事,是我们国家流传的民间故事。 相传有一个残暴多疑的国王,因为他的王后行为不端,所以恨透了天下的女子。他深深厌恶女子,存心报复,每天都娶一位少女,但过一夜之后便将她杀死,许许多多的少女因此而丧生。 宰相有一位美丽聪慧的女儿,她想拯救千千万万的无辜少女,便主动要求嫁给国王。她每天晚上都给国王讲故事,但只讲开头和中间,不讲结尾。国王为了知道结局,就不得不让她多活一天,如此日复一日,故事讲了一千零一夜,国王终于被感动,深深的爱上了她,两人白头偕老,恩爱一生。” 顾怀清觉得有趣,便问道:“那女子说的是什么故事,一定很精彩吧?” “那是自然的,故事一个比一个精彩,否则怎么能让国王欲罢不能呢?”托利微笑道,“你想不想听?” 托利琉璃色的眸子在星空下闪动着柔和温暖的光芒,顾怀清忍不住点了点头。 托利调整了一下坐姿,靠在帐篷上,一腿弯曲一腿伸直,让顾怀清枕在他的一条大腿上,低沉悦耳的声音响起来。 “那我今天就给你讲一个故事,名字叫渔夫、魔鬼和金鱼的故事。从前,在大海边,住着一个贫苦的渔夫……” 顾怀清像个孩童一般,认真的听着故事,还不时提问。 托利讲完一个故事,顾怀清意犹未尽,又缠着他再说下去,托利只好继续讲下一个。 如此一个又一个的故事,将顾怀清带入神奇的异国风情,也让他体会到从未有过的亲情温暖。 顾怀清记得儿时,他美丽温柔的娘亲也是这般,将幼小的他搂在怀里,讲故事给他听,可惜那已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儿了。 随从阿泰远远的看着他们,柔和的星光下,兄弟俩亲密的依偎,弟弟依赖的躺在哥哥腿上,哥哥则抚摸着他的头发,语调轻柔的给他讲故事。 若不是亲眼看见,真是难以想象,托利王子殿下竟然还有如此温柔的一面,平时他可是很严厉的呢! 不知过了多久,月亮从东边移至西边,东方启明星升起。 托利望着沉睡在身侧的顾怀清,浓密卷翘的睫毛投射在眼睑下方,形成深深的阴影。 托利疲惫的揉了揉眉心,他对顾怀清撒了谎,顾怀清中马贼的飞镖并不是只淬了麻醉药,而是一种罕见的慢性毒,中者初始并不会察觉不适,但若是一个月内不解毒,毒性就会侵入眼睛,最终会双目失明。 托利身边没有解药,只能暂时用内力压制住毒性,延缓其发作的时间。 要解这种毒需要用千年雪莲和几种珍贵药材,他已派人回国去寻找,但是千年雪莲数量稀少,未必能在短时间内找到。 托利低头望着他,顾怀清的睡颜如此宁静祥和,身体畏冷似的蜷缩起来。 托利发出一声轻不可闻的叹息,摸了摸他柔顺的青丝,将身上的厚毛毡解下来,盖在顾怀清的身上…… ****** 顾怀清随着托利率领的队伍,在茫茫的沙漠里又跋涉了三天,终于接近了羊皮书上所记载的西昌国古都。 西昌古都所在的地势很奇特,屹立在一整块巨大无比的赤红色岩石上,远远望去,像是一头雄踞高地的雄狮。古都虽已废弃数百年,却依然气势非凡,依稀可以想象当年繁华的盛况。 地上出现了一条干涸的河床,河道两旁长着稀疏的枯草和灌木,可以看出曾经有人居住和耕种的痕迹。 走在队伍前面的阿泰突然勒马停下,指着前方的路面,惊讶道:“殿下快看,有马蹄印!” 托利和顾怀清闻言跃下马背,上前查看,果然看到砂石小径上有一串串杂乱的马蹄印。 顾怀清皱眉道:“马蹄印子多而繁杂,而且大小不一,说明走过的马匹数量还不少。” 托利点头道:“马蹄足有碗口大,可见不是野马,也不是中原马种,而是训练有素的战马。马蹄铁有不同的形状,应该是隶属于不同的队伍。” 顾怀清和托利对视一眼,彼此的神色都有些凝重,莫非还有别人跟他们的目的一致,也是去往西昌古都寻宝?而且从马蹄的形状看,很可能还不止一拨人? 顾怀清沉吟道:“无妨,即使还有旁人前来寻宝,但他们手里没有藏宝图,无法进入,也是徒劳无功的,我们只管按照原计划行事,无需在意他人。” 托利表示赞同,于是一行人重新上马,继续前进。 黄砂石渐渐变成赤色的岩石,山势越来越高,道路也越发崎岖,狭窄处仅容一人一骑通过。 又走了大约两个时辰,他们终于攀登上岩石山顶,眼前豁然开朗,山顶竟是一片开阔平坦的平地,足有几亩地大小。 锦衣卫厂花基情录_182 在这片宽阔的平地上,有穿着黄、黑、青、红四种不同服色的队伍,每支队伍有数百人,各踞一角,呈现出对峙的姿态,虽然并未动手,但气氛十分紧张,战斗仿佛一触即发。 托利的脸色变得凝重起来,低声给顾怀清介绍道:“穿黄色衣服的是吐蕃军队,为首的那个光头红衣喇嘛叫做樊尼,是吐蕃国国师,一身武功深不可测。 穿黑衣的是鞑靼军队,队伍最前头身高八尺、像个黑铁塔的将军,名叫蒙塔,是鞑靼国第一勇士,据说能徒手撕裂豹子,力拔三军,彪悍无比。 至于,穿青衣的那一伙人……” 顾怀清目露恨意,道:“我认识他们,是在魔鬼沙漠追杀我的那伙马贼,为首的秃瓢就是马贼头子马大胡子!” 最后,顾怀清的目光落在红色的队伍上,他们穿着大齐军队统一的红色窄袖圆领衫,外罩银色齐腰甲,头扎红头巾。为首的将领穿着一身锦衣卫赤红色飞鱼曳撒,赫然是久未见面的段明臣! 在场的四队人马几乎是同时注意到又来了一支穿白袍的队伍,从他们独特的服饰猜出是乌孙国的军队,乌孙国是近年来迅速崛起的西域强国,让人不得不忌惮几分。 段明臣几乎是第一时间就发现了混在乌孙国队伍里的顾怀清,立刻拍马奔过来,不过还未接近顾怀清,就被乌孙国武士拦住。 “怀清,你……你没事就好!”段明臣高声唤道,神情十分激动。 一个身材高瘦的黑衣青年也紧随而至,滚落马鞍,单膝跪在顾怀清的马前,道:“主人,您安然无恙,真是太好了!” 顾怀清没料到会在这里遇见段明臣和小黑,心中也不免惊喜万分,不过,他并不打算马上就原谅段明臣,只是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好在段明臣的身后看到没有侯玉坤的身影,这让顾怀清的脸色多少明快了一些。 顾怀清示意乌孙国武士让开,走到两人面前,淡然一笑道:“段兄,小黑,你们怎么会来这里?” 顾怀清冷淡的态度让段明臣心口微涩,不过看到心上人安然无恙,牵挂多日的心总算放了下来。 段明臣柔声道:“那一天你走之后,我遍寻不到你,只好来到这里等你。我答应过你,要陪你一起寻找宝藏的。” 作者有话要说:  2017年第一更~~ 大家圆蛋快乐,新年新气象~\(≧▽≦)/~ ☆、第190章 暗藏机锋 那一日,顾怀清与侯玉坤争执之后,愤然离开嘉峪关,消失在茫茫大漠,段明臣带人连夜追赶,不料半途在大漠中遭遇暴风雪,而后便失去了顾怀清的踪迹。 好不容易等到暴风雪停了,段明臣带人继续寻找顾怀清,可是最终只找到几具马贼的尸体,沙地上留下了一滩滩血迹,似乎发生过激烈的打斗。 段明臣查看马贼的尸体,发现致命伤痕具有典型的特征,细而深的伤口,应该是天蚕丝所致,因此可以推断是顾怀清下的手,可想而知,顾怀清应是在大漠里遇上了马贼,并且与之发生了激战。 然而,到底顾怀清的下落如何,他是顺利从马贼手中逃脱了,还是被马贼所伤甚至被擒获?这一切都不得而知。 段明臣焦急万分,领着人不分昼夜的苦苦搜寻,可是大漠茫茫,找一个人谈何容易? 后来,还是小黑提议,顾怀清此行的目的是寻找西昌国的宝藏,必定会前往西昌古都,不如直接去那里等他。 段明臣遍寻顾怀清不着,只能采纳小黑的建议,到西昌古都守株待兔,谁知先等来的不是顾怀清,而是鞑靼人和吐蕃人,紧接着,马大胡子的马贼帮也来了。 不用说,这群人都是冲着西昌宝藏而来,各方都有实力突出的头领,率领的也是最精锐的部队,真要摆开架势厮杀起来,恐怕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够分出胜负的。 如今又乌孙国王子也来插一脚,让形势更加错综复杂,各方力量都不敢轻举妄动,形成了微妙的博弈之局。 顾怀清看着段明臣,几日不见他似乎晒黑了一圈,也清瘦了不少,眼中隐隐有血丝,可见为了寻找自己,段明臣想来吃了不少苦头。 经过几天的冷静思考,顾怀清已经不像当日离开时那么暴怒,又看到段明臣这么焦急的找自己,看见自己露出惊喜万分的神情,于是心中的怒气也消得差不多了,脸色缓和下来。 顾怀清低咳一声道:“抱歉,让你们担心了,我没有事的,路上碰到乌孙国的托利王子,蒙他援手相助,我便跟着他的队伍结伴来到此地。” 小黑一眼认出这位托利王子便是在马市上慷慨赠马的西域商人,不禁多看了他两眼,而托利也微笑着对他点头致意。 段明臣对托利抱拳,用充满感激的语气说道:“多谢王子殿下一路照顾怀清,给您添麻烦了!” 不料,托利并不买账,桀骜的挑着眉道:“恕我眼拙,不知阁下是何人?” 段明臣道:“在下是大齐锦衣卫指挥同知段明臣。” 托利哦了一声,道:“原来是锦衣卫啊,失敬失敬!” 他嘴上说着失敬,然而神情并没有表现出半分敬意,而是懒洋洋的笑道:“段大人不必客气,怀清是我的弟弟,照顾他是我的分内之事,何来麻烦?再说怀清懂事又有趣,一路上相处甚为融洽,是不是啊,怀清弟弟?” 段明臣闻言露出怔愣的神情,墨黑的眼眸困惑的看向顾怀清,似乎在疑惑顾怀清为何会跟一个认识才短短几天的异族人称兄道弟,而且托利还对顾怀清露出熟捻亲密的模样,这让段明臣心里多少有些不太舒服。 众目睽睽之下,顾怀清不便跟段明臣解释自己跟托利的血缘关系,只是安抚的冲他笑了笑。 眼看着段明臣和托利之间气氛有些僵持,顾怀清低咳一声道:“大家都是自己人,就无需太客气了,先不急着叙旧,我们先研究下,要怎么进入这座古城才是。” 话音未落,就听到操着一口生硬汉语的鞑靼将军蒙塔插话道:“这位小兄弟,听你的口气,你的手里似乎有藏宝图?” 吐蕃国师樊尼也说道:“听说,西昌国灭亡时,那卷记载藏宝地点的羊皮书便流落到了中原,被大齐皇帝得到,你们既是中原人,又是大齐官员,想来你们皇帝是派你们来寻找宝藏的,因此,我猜你们手里肯定有那张藏宝图的。” 当日夜间遭遇马贼,黑暗中匆匆过了几招,而此时顾怀清穿着一身乌孙国白袍,与当日的装扮完全不同,故而马大胡子一时倒是没认出顾怀清来。他一听到有藏宝图,立刻眼露贪婪之色,粗鲁的扯着嗓门大喊道:“嗨,小子,所谓见者有份,快把藏宝图拿出来给咱瞅瞅!” 顾怀清对这伙人都没好感,尤其是马大胡子还追杀过自己,当下便冷笑道:“口气倒是不小,即使我大齐有藏宝图,凭什么要拿出来与你们分享?” 顾怀清此言一出,蒙塔和樊尼的脸色也变得微妙变起来,而马大胡子更是摩拳擦掌,大吼一声就举着弯刀策马冲杀过来,看那架势竟是想动手抢。 段明臣见顾怀清出声呛马大胡子,就料想当日顾怀清在沙漠遭到马贼的袭击时,以寡敌众恐怕吃了亏,如今人在自己眼皮底下,又怎能容马贼撒野伤人? 段明臣使了个眼色,训练有素锦衣卫迅速围拢过来,在顾怀清身前形成一道屏障 “马大胡子,休得嚣张!真当我大齐无人么?” 段明臣大喝一声,拔出绣春刀,凌空跃起,对着马大胡子的头顶猛劈下来。 马大胡子不料他说动手就动手,段明臣这一刀气势逼人,马大胡子仓促之间拔刀相迎,只听当啷一声兵刃相接,马大胡子被段明臣霸道阳刚的内力震得手臂酸麻,手中的弯刀差点脱手飞出。 只过了一招,就知道对方武功还在自己之上,马大胡子虽然生性凶悍,却也不是不知死活进退的莽汉,既知硬抢是讨不到好了,就乖乖的缩回自己的队伍,瞪着一双凶戾的三角眼,远远地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托利身为乌孙国王子,与鞑靼和吐蕃都有来往,与蒙塔将军和樊尼国师虽无深交,也算是相识。托利见形势不利,也主动出来斡旋。 “蒙塔将军,久违了!自从在乌兰托一别,一晃已过了两年,然而将军的风采一直深深印在我的脑海,今日一见,感觉将军雄风尤胜当年啊!”托利笑着对蒙塔说着景仰的话。 蒙塔是个表情欠缺的黑脸巨汉,不过,任何人都喜欢听奉承的话,尤其托利还是乌孙国王子,高贵的地位让他说出的话显得格外动听。 蒙塔顿觉面上有光,咧开阔嘴笑道:“王子殿下客气了,我粗人一个,生平擅长的,只是打仗杀人而已。” 托利跟蒙塔寒暄完,又将脸转向樊尼国师,客气的笑道:“去年国师率使者拜访西域诸国,经过我国时,我父王曾邀您来王宫一叙,当时我也在场,不知大师是否还记得我?” 樊尼国师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怎会不记得王子殿下?贵国国王和王子以上宾之礼相待,招待得细致周到,情谊感人,令我等深感乌孙国对待邻国的诚意。贫僧还为您看过面相,王子殿下慧根深重,乃是福缘深厚之人。” 托利跟两人寒暄完,见气氛缓和了一些,便问道:“两位都是国之重臣,君王倚重之栋梁,不知为何会来到此荒芜之地?” 樊尼国师狡猾的笑了笑,道:“所谓明人面前不说暗话,王子殿下是为何而来,我等也是怀着相同的目的,又何必多问?” 蒙塔也干脆的道:“奉大汗之命,来取宝藏。” 托利了然的点头,又问道:“各位比我们先到此地,既是来寻宝的,为何不进城去?” “西昌古都在此地已有数百年,有过无数人前来寻宝,却迄今都不曾有人成功,甚至为此送了命。此地处处陷阱,寻宝一事并非易事啊!”樊尼遥望前方雄踞高处的西昌古都,眼中露出一丝敬畏。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顾怀清凑到段明臣耳边,不解的小声问道。 段明臣见顾怀清靠近,心中一阵甜蜜,忍不住偷偷握紧他的手,给他解释道:“你看到那古都遗址的四周被赤色砂子掩盖,这些砂子看起来平整,其实是流沙,又细又软,下面在流动,人踩上去就会迅速陷落,须臾之间就被吞噬。你们没来之前,他们三方人马都试图跨越过去,但派出的人,无论是骑马,还是行走,甚至脚下绑了高跷走,都无一例外的被流沙吞没,丢了性命。” 顾怀清和托利闻言,不禁悚然动容。如果赤色砂子不能落脚,一旦落脚就会陷入流沙,那便意味着要一口气飞越百丈,中间不能有丝毫停顿,这对于轻功的要求可就非常高了,非绝顶高手是不可能做到的。 当然,这点障碍还难不住顾怀清和段明臣这等顶尖高手,影卫小黑也面无表情的点头,表示自己可以做到。 锦衣卫厂花基情录_183 顾怀清略带担忧的看向托利,托利报之以微笑:“别小看我哦。” 段明臣忍不住皱眉道:“王子殿下玉体贵重,万一有个闪失可就不好了,为了安全起见,不如你在外面等待。” 托利被段明臣说得也窜起一丝火气,冷冷道:“段大人无需为我担忧,我断不会拖累你们的,何况,万一里面有西昌文字,没有我的协助,你们也无法破译吧?” 这倒是大实话,谁也不知那古城里有什么文字,没有托利这个翻译,还真是挺头疼的。 于是顾怀清扯了扯段明臣的袖子,暗示他不要跟托利争执,段明臣看顾怀清的面子,不得不忍耐下来。 ☆、第191章 神秘文字 顾怀清几人行至那片赤色流沙的前方,大约百丈之外,竖立着七根粗壮巨大的土黄色石柱,在石柱的后方是一片断壁残垣,想来便是西昌国古都所留下的遗迹。 顾怀清眯起眼,逆着阳光望过去,但见一片平整的赤色沙子,仔细辨认是由极细的沙粒组成,表面看似乎是静止不动,跟普通的沙地并无不同。 顾怀清弯下腰,捡起一根枯枝,扔向那片赤色流沙,只听轻微的噗通一声,而后那枯枝便无声无息的沉入流沙,须臾之间,沙子表面又恢复了平静,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顾怀清暗暗摇头,流沙果然是厉害,也难怪会拦住鞑靼人、吐蕃人和马贼,看来是没有别的办法,唯有靠轻功硬闯了。 环顾在场的几千人,相信能有本事渡过流沙的,恐怕是屈指可数。毕竟轻功是硬功夫,不可能一蹴而就,而且有能耐飞跃流沙的,也不可能再有余力多带别的人。 既是去寻宝,自然是人数越少越好,否则到时候看到宝藏,为了抢夺势必要拼个你死我活。这一片凶险的流沙,倒是拦截了许多闲杂人等,也省却了许多麻烦。 所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即使前方充满未知的风险,却也别无退路了。 顾怀清撩起白袍下摆,深吸一口气,准备纵身飞跃流沙。 小黑却拦住他:“主人,让我先探一探路吧。” 段明臣说道:“你们都退开,我先过去。” 顾怀清正要拒绝,却被托利拉住袖子。 托利笑道:“久闻锦衣卫的威名,今儿就请段大人让我开开眼界,也好涨涨见识。” 段明臣冷冷的瞥了托利一眼,他本无意卖弄武功,但看着托利拉着顾怀清的手,不知怎的就心里憋出一股火气来。 段明臣二话不说,甚至没有看到他提气准备的动作,就在平地上拔地而起,像一只展翅高飞的苍鹰,飞跃了百丈之遥,最后来了个鹞子翻身,轻飘飘的落在石柱前方的空地,看起来轻松自在,游刃有余。 等段明臣稳稳落地,大齐的将士们发出齐声喝彩,为段明臣的表演欢呼。就连鞑靼、乌孙、吐蕃和马贼的队伍,也有人发出惊叹,显然段明臣这一手露得极为漂亮。 段明臣回首,冲着顾怀清微微一笑,金色的阳光照在他硬朗俊挺的脸上,显得意气风发,英气逼人。 顾怀清看着段明臣安然落地,也暗暗舒了一口气,虽然深知段明臣的武功,但所谓关心则乱,看到他去冒险,还是会捏着一把汗。 顾怀清冲着段明臣竖起大拇指,同时也激起了一份豪情,论轻功,他也是不会输给段明臣的! 顾怀清清啸一声,足尖轻点地面,腾空跃起几尺高,白色的长袍在身后绽开,犹如一朵盛开的莲花。 “哎,怀清,等等我!”托利并未被段明臣打击到,而是亦步亦趋的紧随在顾怀清的身后。 小黑也一声不响的跟上,而几乎是在同时,另外三方的队伍里也冲出三道人影,正是蒙塔、樊尼和马大胡子。 别看蒙塔身高体壮像头黑熊,但他的身手却迅如闪电,灵活无比,轻功虽比不得段明臣和顾怀清,但也足以安然无恙的飞越流沙。 樊尼的身法则带着一些古怪,只见他伸手蹬腿,像做五禽戏一样,身体跃起后舒展四肢,而落地则浑身蜷缩如球,仿佛肌肉和骨骼都缩成一团,而且柔韧无比,可以弯曲成不可思议的角度,正是身毒武功的精髓。 最后一个飞跃的是马大胡子,马贼虽然凶悍,但都是擅长外门武功居多,轻功这等小巧功夫,却不是他所擅长的。 马大胡子也知道自己的短板在哪儿,不过他想出了对策,随身带了一个人肉沙袋,跃起时将一名个子瘦小的马贼夹在腋下,当飞至大半距离,眼看就真气不足,身体下坠,他便松开手,将那名倒霉的马贼丢向流沙。 马贼惊叫一声跌进流沙里,沙子瞬间淹没至他的膝盖,但是流沙的吸力再强,也不能立刻就能将一个人整个吞没,趁着那马贼下沉的一息功夫,马大胡子将他的身体当做垫板,脚尖在他的背上狠狠一踩,借力再次弹起朝前飞。借着二次腾空的力,马大胡子终于顺利的到达了安全地带,而那倒霉的人肉沙袋就被无情的踩入流沙之中,很快就被淹没,消失无形。 这一变故兔起鹘落,令人瞠目结舌。虽然在场的都是刀刃染血、见惯血腥场面的人,但像马大胡子这种将手下的性命不当回事儿,随便拿同伴来当垫脚石的残忍行为,还是为大多数人所不耻的。就连杀人如麻的鞑靼大将军蒙塔,都对他露出了鄙视的目光。 顾怀清更是忍不住出声讽刺道:“果然是绿林好汉,有义气的很!” 马大胡子转过脸来,用充满戾气的眼神盯着顾怀清,突然道:“我想起来了!你便是那一晚逃脱的小子吧?上次让你侥幸逃脱,下回可就不会那么走运了!” 顾怀清哪里肯听这样的话,当下就不客气的反讽:“你莫要狂妄!上次你们不过是仗着人多势众,黑夜之中数百人围攻我一人,算什么英雄好汉?有本事,我们一对一单挑,小爷倒是要看看,你到底有几斤几两?” 吐蕃国师樊尼小眼珠子滴溜溜一转,嘿嘿笑道:“二位若要比试,我们几个倒是可以做裁判。” 段明臣眉头微皱,这吐蕃国师好生狡猾,趁机挑拨离间,唯恐天下不乱!虽说马大胡子这种满手血腥的匪首罪该万死,但当务之急是进入古城寻找宝藏,若是在此处便跟马贼头子拼个你死我活,即使能干掉马大胡子,也白白消耗了自己的气力,让其他人渔翁得利,得不偿失。 于是段明臣便悄悄对顾怀清道:“怀清,莫要冲动,这马贼欺负过你,我一定不会放过他的,但此刻咱们不急着收拾他,先办正事要紧。” 顾怀清也只是一时愤怒,才脱口而出单挑的话,但他并非不顾大局、盲目冲动之人,便听取了段明臣的劝告,冷哼了一声,不再理睬马大胡子。 而马大胡子也意识到,他的对手不止是顾怀清,他的身旁站着段明臣和小黑,都是顶尖高手,他若坚持要动手,即使打赢了顾怀清,还有两个棘手的对象,以一敌三,他也讨不了好去。 何况,他不惜牺牲手下的性命,也要跟着去西昌古都,自然是对宝藏势在必得,相比来说,跟顾怀清斗气逞勇,就不是那么重要的了。 当这边双方在争执之时,托利却独自一人出列,走到那七根巨大石柱的面前,仰着头细细端详石。那些石柱足有两个人合抱那么粗,柱子上刻着古老而神秘的文字,那些文字十分特别,既不是西方的字母,也不是东方的方块字,而是好像由无数奇异的图形组成。 吐蕃国师樊尼也注意到托利的行动,他深知托利的博学多才,便走到他身边,悄声问道:“王子殿下可是认得这些文字?这些就是西昌文么?” 托利摇头道:“不,这不是西昌文字,也不是我所熟知的任何一种文字。看这样子,倒像是古书上记载的某种古老文字,如今恐怕早已失传,无法破译了。我只是纳闷,为何西昌古都的石柱上会有这么奇怪的古文字?” 这个问题问倒了大伙儿,所有人都大惑不解,看着这些奇怪的像鬼画符一样的文字干瞪眼。 樊尼又将问题抛给顾怀清:“不知西昌国那本羊皮书上,是否对此有记载?” 顾怀清摇了摇头,老实的道:“那本羊皮书的内容并没有你们想象的那样丰富,有详细的藏宝图,其实它只是给我们指了个明确方向而已,没有多余的信息。” 樊尼对顾怀清的话将信将疑,眯着细长的眼睛,不知在思索什么。 而那一边蒙塔和马大胡子放弃了研究石柱,反正也看不懂这些鬼画符,也没有耐心去研究这些,他们直接穿过石柱,走入那一片断壁残垣的废墟。 那些倒下的断壁残垣,质地是坚固无比的花岗石,虽然经历了数百年的风沙侵蚀,外表被侵蚀了许多,颜色也剥落了,但仍然残留着部分精美繁复的浮雕,充满艺术感,依稀可见昔日西昌古国的奢华与精致。 不过蒙塔和马大胡子这样的粗鲁汉子,自然不懂得欣赏古遗的艺术,他们东挖西翘,试图在废墟中找到珍宝,结果自然是令人失望的。 “真见鬼!不是说西昌古都藏有无数金银珠宝吗?怎么就只有这些个破石头?”马大胡子咧开阔嘴,忍不住咒骂起来,“难不成是骗老子的?” 所有人都在四处转悠,唯有段明臣离得远远的,他沿着外围的石柱走了一圈,甚至腾身跃上石柱的顶端眺望观察。 “我知道怎么回事了!”段明臣从石柱上跃下,大声说道。 作者有话要说:  寻宝大行动即将开始~ 这次绝对会很意外的,嘿嘿!【得意的笑~ ☆、第192章 七星连环 众人在迷惘之中,突然听到段明臣充满兴奋的话,精神为之一振。 “不知段大人有何发现?”樊尼一边问,一边跃上一根石柱。 其他几人纷纷围拢过来,先后跃上石柱。正巧,七根柱子分别立着七个人。 锦衣卫厂花基情录_184 段明臣说道:“你们看看彼此站立的位置,有没有发现什么?” 顾怀清好奇的转动脖子,仔细观察了七个人站立的位置,突然眼睛一亮,道:“我们站立的这七个石柱,有点类似北斗七星的走位。” 段明臣对他露出赞许的笑容:“没错,这七根柱子构成北斗七星的形状,按照布阵法则,在七颗星的位置上各站一个人,便形成北斗七星阵。” 顾怀清迷惑道:“照你这么说,我们七个人各自站在阵眼的位置,已经摆出七星阵了,但并没有什么效果啊。” 段明臣唔了一声:“我们再找找,看看是否还有什么别的机关?” 托利低头看了一眼脚下的石柱,发现有一个形状奇异的图案,蹲下身子来查看,说道:“咦,这上面有个图案……” 众人也低头望去,发现每个石柱的顶端都有一个小小的方形凸起,上面刻着一只类似六角形的图形,只是不知代表了什么意思。 国师樊尼的眼中露出一丝惊讶:“竟然是六芒星!” 段明臣问道:“国师认识这个图案?它代表了什么含义?” 樊尼解释道:“惭愧,小僧也不敢说识得,我曾去过身毒,那里流传着一个古老的宗教流派,奉行女性崇拜,其图腾便是六芒星。你们看这个六芒星由上下两个三角组成,尖角朝上象征男性,朝下象征代表女性,两个合二为一,代表阴阳交融,根据该流派的教义,通过阴阳结合能够获取神秘的力量。在身毒,六芒星是吉利的符号。” 托利却皱眉道:“经大师这么一说,我也想起我曾在西方的典籍中看到过六芒星的传说。跟身毒的说法不同,西方世界认为六芒星是邪恶的符号,用于召唤恶魔。” 马大胡子不耐烦的道:“什么七星阵、六芒星、身毒、恶魔的,这些到底跟这个宝藏有什么关系?你们就快说吧,别在这里卖关子了,浪费老子的时间!” 顾怀清冷冷的瞥了他一眼,嘲讽道:“啥都不懂就不要瞎嚷嚷了,嫌浪费时间你可以滚回去,不要跟着!” 马大胡子三角眼瞪得凸起,气得直咬牙,却也拿他无可奈何,都到了这里,要他打退堂鼓,自然是不可能的。 托利突然嘴里念念有词,叽里咕噜说了一串听不懂的话。 顾怀清奇怪的问道:“你嘴里在念什么?” 托利迟疑了一下,解释道:“我突然想起西昌国羊皮书中的一句话,翻译过来的大意是,七星连环,六芒阴阳,同心戮力,开往生之门。” 顾怀清恍然道:“我记起来了,你翻译的文字里是有这么一段,当时我们俩都没弄明白是什么意思,看来是跟这个有关。所谓的开往生之门,是不是意味着可以开启什么机关?但是这根七星阵和六芒星,又有什么关系?” 段明臣仔细端详那刻着六芒星的小方块,伸手指敲了几下听里面声音,然后开口道:“这个六芒星的方块跟这个石柱中间有一条小缝隙,里面好像是空心的。我猜,这会不会就是启动的机关?羊皮书上说,同心戮力,是指让我们七人同时启动?” 顾怀清点头道:“大哥说得有理,我们不妨试试!” 其他几人也表示赞同,只要有一丝希望都要尝试一番,谁也不希望空手而归。 段明臣对大伙儿道:“这机关看起来很重,需要使用内力,我数三下,大伙儿一起朝下对准六芒星击掌。” 七位高手各自就位,气沉丹田,凝神准备。 段明臣一声令下:“一、二、三,起!” 七人都是当世一流高手,七股强劲的掌力同时击向石柱顶端的六芒星,小方块应声凹陷下去,然后就听见地底发出一阵轰隆隆巨响,七根石柱组成的七星阵中央裂开一道裂缝,正好能容纳一个人进入。 七人见果然启动了机关,都面露喜色,纷纷跃下石柱,奔向洞口。不过,当到了洞口时,所有人又不约而同的停住了脚步,面色迟疑起来。 顾怀清想,这地道的机关需要七位当世高手同时合力方能开启,也难怪这西昌遗迹在地下沉睡数百年,却从未听说有人进去过。 透过那条裂缝往下面看,地道看起来既深又长,里面漆黑一片,一眼看不到底。 启动都那么困难,可想而知,里面肯定藏有危险的机关陷阱,而且也不知是否有别的出口。 在场七人虽然刚刚合作了一把,但说到底是竞争关系,鞑靼和大齐是敌对关系,乌孙和吐蕃敌友不明,马大胡子也不是省油的灯。因此谁也不敢先行一步,生怕后面的人使坏,只要把洞口堵死,那人就算取到了宝藏,也会被活活闷死在里头。 顾怀清微微眯起眼,盘算和评估几个人的实力。他、段明臣、小黑,再加上托利,合起来实力应该略占优势,然而,另外三人也都是当时一流高手,若是想将其拿下,恐怕不是易事,也要付出不小的代价,甚至负伤。 何况,羊皮书上写了要他们同心戮力,里面也许还有需要合作开启的机关,如果是那样,就更不宜此刻动手了。 托利见众人都踟蹰不前,料想到各人心中的顾虑,便提议道:“各位来此的目的都是寻宝,然而寻宝之路必然充满危险,里面有什么样的机关陷阱都不知,我建议,我们先放下成见和恩怨,携手合作,你们认为如何?” 国师樊尼点头表示赞同,道:“阿弥陀佛,王子殿下言之有理。” “我也同意。”顾怀清又道,“虽然大家的目的都是寻宝,虽然不确定下面到底有没有宝藏,但我想先问一问,你们想要找的宝物是什么?” 托利率先响应顾怀清,说道:“我先说吧。据说西昌国藏着一本先知默罕默德撰写的可兰经手抄本,当年我们攻克西昌国,翻遍了王宫却没有找到这本经书,后来听说这经书是藏在西昌古都。这本书对我教而言,具有不一般的意义,因此父王特命我前来寻找它。” 樊尼双手合十,说道:“小僧的目的跟托利殿下类似,也是为了寻找一本古籍。我身为吐蕃国师,一直致力于收集佛教典籍,为此我跋涉千里去天竺取经,带回了多部佛教典籍,并且将其整理翻译成吐蕃文字。佛陀释迦牟尼当年在菩提树下悟道,撰写了一本书叫《拈花洗心录》,里面记载了肉身化佛的奥义。这本书凝聚了佛陀的心血,是佛教最精华的文献,然而天竺连年战火,宗教流派繁多,这本珍贵的典籍已失传百年。西昌国当年是西域的佛教大国,曾涌现过无数的佛学大能,去天竺取经的学者也有不少,据说西昌古国还收藏着这么一本珍贵的拈花洗心录,这可能是唯一存世的绝本,其意义非同一般,故而小僧才冒险来此寻找。” 顾怀清听完两人叙述,微微颔首,又转过头问蒙塔和马大胡子:“不知两位的目标又是什么?” 蒙塔面无表情的道:“我受可汗之命,前来寻找一本兵书。” “什么兵书?”段明臣突然插入询问。 蒙塔淡淡的看了他一眼,简短的道:“蒙古天可汗留下的兵书。” 蒙塔本就沉默寡言,说得也含糊,但在场众人都不傻,立刻就明白了过来。 鞑靼人都是蒙古人后裔,世居草原,马背上的民族,彪勇善战。蒙古帝国在全盛时期,几乎征服了整个欧亚大陆,而天可汗正是领导蒙古崛起的传奇人物。如今的鞑靼却四分五裂,早已不复当年蒙古帝国的辉煌,鞑靼现任可汗博格帖木儿倒是野心不小,一心想着重现昔日辉煌,天可汗留下的兵书可想而知,应该是助他称霸的利器。 段明臣和顾怀清不由得都心生警惕,鞑靼跟大齐交战多年,若是让他们得到兵书,岂不是如虎添翼? 最后开口的是马大胡子,坦白的道:“老子没有你们那么伟大的理想,老子就听说里面有无数金银珠宝,想着狠狠发一笔横财。” 樊尼又问:“那你们三位呢?是为何而来?” 顾怀清道:“实不相瞒,我奉大齐皇帝之命,前来寻找长生不老之密。” 段明臣和小黑则道:“我们是协助顾大人寻宝的,目的与他相同。” 樊尼抚掌笑道:“妙极妙极!看来我们几个人的目标各不相同,没有任何冲突,这样合作起来便没有后顾之忧了。” 顾怀清微微皱眉,隐隐预感不会那么乐观,况且,这小小的西昌国果真藏了那么多稀世之宝吗? 段明臣倒是微笑颔首,道:“国师言之有理,没有冲突就再好不过了。闲话不说,我们便一道下去吧。” 作者有话要说:  本文虽然是架空,但基本是沿用了历史上的国家。 身毒、天竺,都是印度的古称。 吐蕃大概就是现在的西藏,与印度接壤,不过吐蕃在全盛时期疆域极广滴~ 鞑靼就是蒙古人后裔,明代蒙古人分裂为鞑靼和瓦刺,还是经常与大明交战滴,明长城就是为此而修建。 ☆、第193章 黄金棺材 七个人从狭小的洞口鱼贯而入,走进了地道。 段明臣走在最前面,点亮一支火把,举在手里照明,微弱的火光在洞穴石壁上跳动着。顾怀清紧随他的身后,然后依次是托利、小黑、蒙塔、樊尼和马大胡子。 地道深且长,有狭窄的台阶引领而下,他们顺着地道,小心的往前走,大约走了一百多步,眼前豁然开朗。 这是一个巨大的大厅,左右的墙壁由坚固的灰色条石砌成,墙壁上镶嵌着几十盏长明灯,迎面朝向他们的那面墙竟是由无数骷髅头骨组成,一个个黑洞洞的眼窟对着他们,眼窝里有血红色的液体淌下来,看起来惊悚而诡异。 小黑撕了一块衣角绑在长剑上,在淌着血的骷髅头上轻轻的蹭了两下,拿到面前仔细端详,又凑上去闻了闻气味,说道:“这不是血,像是一种红色的药水。” 被他碰过的骷髅头从墙上骨碌碌滚落下来,露出后面的一扇生锈的铁门。众人小心的将骷髅头从墙上清理下来,果然出现了一道巨大的铁门,铁门正中有一把铁锁,门上绘着无数狰狞的图腾,像龙又像蛇,凶猛的眼睛凸起瞪向来人。铁门的旁边立着一块墓碑,上面写着蝌蚪状的文字。 顾怀清见字体似乎跟羊皮书上的相似,便问托利:“你看看,这是不是西昌文?上面写的是什么意思?” 托利拿着火把,凑近了阅读墓碑上的文字,看完后解释道:“这是西昌国王哈曼尼亚的陵墓。据史料记载,哈曼尼亚是西昌国迁都前最后一任国王,仅仅活了十八岁,没想到竟葬在此处。” 锦衣卫厂花基情录_185 众人恍然,原来他们进入了西昌国王的地下陵墓,怪不得四处都透着一股阴森之气。 顾怀清又道:“除了这个,还有别的内容吗?” 托利面色凝重,说道:“上面还写着,神体天佑,擅入者死!” 马大胡子不屑的哈哈大笑:“可笑!若真是神体天佑,又怎么会是个短命鬼?分明就是防人盗墓的恐吓词,虚张声势,这种老子见得多了……” 马大胡子不小心差点把自己盗墓发家的老底给透了,其他人心中对他的鄙弃又增添了几分,不过懒得与他多言。 马大胡子看到众人眼中的鄙薄和疏远,不免有些恼羞成怒,冷哼了一声,走到那扇大铁门的前面,突然从腰间掏出一柄手铳,瞄准那柄铁锁,扣动扳机,只听砰砰砰的几声闷响,铁锁就被打烂震碎,哗啦啦落到地上。 “哈哈,西洋红胡子弄来的新式□□,果然威力不错!”马大胡子得意洋洋的说着,吹了吹枪口的硝烟,将手铳别回腰间,然后飞起一脚踹开大铁门。 西洋□□果然威力十足,众人心中暗暗忌惮,看来这马大胡子也是不可小觑的。 马大胡子以手铳毁坏了铁锁,却没有第一个走进去,还是像之前那样谨慎的跟在队伍的最后。 黑暗中,顾怀清感觉有一只温暖的大手握住自己的手,不由得微微一震,抬头就见到段明臣冲自己微笑,冷峻的侧脸都带着温柔,用宽阔强健的躯体将他护在身后。 虽然顾怀清并不是需要男人呵护的娇花,但段明臣的体贴还是让他感觉到心口微热,脑中涌起两人相处时甜蜜的点点滴滴,一时竟淡忘了之前的不快。 顾怀清的脸颊微微发烫,下意识的握紧那只长着厚茧的温暖大手。 “卿卿,你终于肯理我了……”段明臣在顾怀清耳畔轻叹,低沉暗哑的嗓音在黑暗中格外惑人,“那天的事,回头我会给你详细解释。你只须记得,我的心里只有你一个,就够了。你会相信大哥的,对吗?” 顾怀清感受到掌心滚烫的温度,顺着手臂一直传到心脏,他低低的嗯了一声,一颗心胀得满满的。 两人正在享受着难得的温馨,托利却若有所思的瞥了一眼他们紧紧交握的手,琉璃色的眼中掠过一丝阴郁。 一行人各怀心思,步入华丽的墓穴之中。 不愧为全盛时期西昌王的墓穴,修建得几乎可以媲美活人住的皇宫。 墓穴里摆放了许多真人大小的三彩烧制的陶甬,有穿着盔甲威风凛凛的士兵,也有且歌且舞的宫娥,甚至还有耕种的农民、放羊的牧民等,神态各异,栩栩如生,可见国王死后依然想过奢侈优渥的生活。 穿过陶甬的墓穴,转过有一道门,进入一个布置精美的墓穴。 墙壁上开凿小孔,里面放置着猫眼大的夜明珠,将整个墓室照耀得亮如白昼。 墓室的中央有一个隆起的汉白玉石台,上面摆放着一只灿灿发光的黄金棺,棺材上镶嵌着无数颗五颜六色的宝石。看这奢华程度,很显然这便是墓主的棺材了。 马大胡子见到黄金和珠宝,不禁激动起来,双眼放光,络腮胡一抖一抖,嘴里发出霍霍的呼声。 其他人虽不像马大胡子那么夸张,但也暗暗啧啧惊叹。 顾怀清在大齐皇宫见多了各种奇珍异宝,但如此巨大的纯黄金打造的棺材,便是大齐皇陵也没有的,何况上面还有精美的雕刻,镶嵌着七彩宝石镶嵌,打造得精美绝伦,巧夺天工。 马大胡子对财宝垂涎三尺,然而经常盗墓的他也明白,往往最值钱的东西都藏在墓主的棺木里,不过,为了防止盗墓,这里面通常也会安置最厉害的机关,一不小心就会送掉小命。因此狡猾的马大胡子并没有第一时间冲上去,而是跟在其他人身后,伺机而动。 果然,当他们刚要踏上石阶,就听到嗖嗖嗖的声音,从汉白玉石阶下方射出雨点般的箭矢,然后,当他们试图开启黄金棺,棺木里又噌噌的射出无数细如牛毛的毒针来。幸好他们都是武功高强,又事先心里有了提防,才险险躲避了过去。 躲过了两重机关,他们小心的合力撬开了沉重而精美的黄金棺。 他们都以为会看到一具骷髅或者一具干尸,不料里面竟躺着一位大约十六七岁的美丽少女,她脸色红润,黑发如瀑,身上的皮肤都是粉嫩的。她头上戴着黄金镶宝石的花冠,身上穿着华美的大红色丝绸刺绣长裙,从头到脚都覆盖着以金线串起玉片的外衣。 根据年龄和服饰来猜测,这位应该便是王后了。她静静的躺在那里,面目如生,若不是她没有呼吸,简直跟活人没有区别。 托利口中发出惊叹,道:“她身上穿的就是传说中的金镂衣吧!” 樊尼念了一声阿弥陀佛,似乎为惊扰了死者而歉疚,然而一双锐利的眼睛却在黄金棺木里四处搜寻。 顾怀清却在想,这女子死了数百年,竟然能尸身不腐,这简直是太邪乎了! “为何她的尸体竟然会不腐烂?”顾怀清忍不住小声问段明臣。 段明臣微微摇头,也不明所以。 小黑则干脆得多,抽出剑柄在棺材内扫了一遍,确认没有机关后,带着手套上前将女尸搬了出来。女尸的身下铺着厚厚的一层珍珠,但除此之外就没有别的东西了。 小黑又将女尸从头到脚,仔细搜索了一遍,除下她头上佩戴的珠宝饰品以及身上穿着的金镂衣,然而并没有特别的发现,还是解不开女尸何以会不腐烂的原因。 段明臣不动声色的看着小黑上下忙活,突然道:“你撬开她的嘴看看。” 小黑闻言从怀里取出细小的铁条,小心的探入女尸的口中,微微用力翘起她的上颚,果然看到她的舌头上躺着一枚小圆珠,那珠子非金非玉,质地半透明,里面隐隐蕴着千万道光芒,流光溢彩,异常夺目。 在场众人见识虽多,却无人能识得这颗珠子的来历,但可以猜想,女尸能够百年尸身不腐,恐怕跟这颗神奇的珠子有关。 小黑看着地上的女尸,问顾怀清道:“主人,现在要怎么处理?” 顾怀清低咳一声,这口黄金棺和珠宝都价值连城,然而毕竟是死人的东西,拿了未免有伤阴私,于是他对小黑说道:“放回去吧。” 话音未落,却听马大胡子怪笑道:“且慢!你们要做拾金不昧的君子,我马大胡子可不做!” 小黑正要阻拦,可马大胡子的动作更快,像一道魅影掠过,从他手里抢过女尸,然后飞快的伸手掏出她口中的那颗宝珠,揣入自己的口袋里。 那颗宝珠一被取出,就看见原本不腐的女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腐化,皮肤皱起,肌肉干瘪,头发干枯如乱草。 正当众人都瞠目结舌的看着这神奇的一幕,突然马大胡子发出一声惨呼,握着自己的右手手腕,满地翻滚起来。 马大胡子刚刚拿过宝珠的右手一片紫黑,肿得像猪蹄一般,显然是中了剧毒! ☆、第194章 暗箭难防 马大胡子刚刚拿过宝珠的右手一片紫黑,肿得像猪蹄一般,显然是中了剧毒! “快,砍断他的右手,阻止毒气攻心!”蒙塔大声喝道。 小黑离得最近,立刻拔出佩剑,刷的一剑砍下马大胡子的整条右臂,然而为时已晚,那剧毒蔓延的速度极为惊人,即使砍断了右臂,毒气也已涌上心口。 “啊啊啊!救……救命!救命!!!”马大胡子发出凄厉的惨呼,痛得满地打滚,右臂伤口紫黑的血喷涌,脸色由青紫迅速转为乌黑。 马大胡子的挣扎只持续了短短的一息功夫,就两眼翻白,七窍流血,蜷缩在地上不再动弹了。 段明臣上前查看了一下,摇头道:“他断气了,好厉害的毒!” “阿弥陀佛!”樊尼低眉合十道。 虽然这马贼头子作恶多端,死有余辜,然而他的死状之惨,还是令所有人暗暗心惊。果然这墓穴里处处危机,要提高警惕才行。 没想到这含在死者口中的宝珠竟淬了剧毒,只不过这毒对尸体无效,却能让人瞬间毙命,当真是骇人听闻。这下子没有人再敢触碰那具女尸和棺材,任由黄金棺敞开着。 顾怀清看了看四周,除了这口黄金棺之外没有别的东西,便道:“看来这里没有别的了,我们继续往前走吧。” 七人的小团队死了一个,原本垫后的马大胡子已死,小黑便顶替了他的位置,而段明臣依然举着火把在前头开路,顾怀清则紧随其后,后面跟着托利、樊尼和蒙塔。 马大胡子中毒惨死,固然是因为他心生贪念,抢夺死者口中的宝珠,但入墓之人都是各怀目的,想要从这里取走某样东西,于是都不免有兔死狐悲,心中暗生警惕。 离开王后的墓室,继续朝前走,没有了夜明珠的照射,光线再度暗下来。 他们进入了一段狭长的甬道,密闭的空间里黑暗闷热,带着一股子难闻的霉味,中间又触发了几个机关陷阱,好在他们早有防备,都有惊无险的避了过去。 六个人都屏息凝神,全神戒备,不敢有丝毫大意。 狭窄的甬道长得似乎走不到头,里面空气不流通,让人胸闷气短。 顾怀清忍不住拽了拽段明臣,悄声问道:“大哥,你说这墓穴里到底有没有我们要找的东西?” 锦衣卫厂花基情录_186 段明臣握住顾怀清的手,安抚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既然来了就只能走到底了。” 顾怀清蹙眉,正要再说话,突然段明臣喊道:“小心!” 段明臣握住顾怀清的手猛地往后一拽,将他拽到怀里稳稳的护住。 顾怀清感觉耳边有一缕微风拂过,紧接着听见叮的一声脆响,似乎有暗器撞击到石壁的声音。 顾怀清浑身一凛,这暗器也不知从何处发出来,竟然无声无息,倘若方才段明臣没有拽住他,很可能他就被暗器射中了。 未等他庆幸完,就听到队伍后方传来一声闷哼,顾怀清听到这声音十分耳熟,竟像是小黑! “小黑,你怎么样了?”顾怀清急忙扭过头,朝后方喊道。 小黑却没有回答,然后就听到扑通一声,似乎有人倒在地上。 “不好,他中了暗箭!”走在小黑前面的蒙塔说道。 顾怀清一听,自是焦急万分,就想往后面挤过去,查看小黑的伤势。 段明臣却拉住了他,说道:“你站着别动,我过去看看。” 段明臣一边侧着身子,从狭窄的甬道挤过去,一边把火把交给托利,对他嘱咐道:“你到前面带路,顺便照顾一下怀清。” 托利点点头,侧过身让段明臣从身边过去,然后走到队伍的最前方。 顾怀清眉心紧皱,抿紧嘴唇,他知道小黑肯定伤势不轻,否则以他的脾气肯定不会不回答自己的问话。 “小黑怎么样了?”顾怀清看不到后面的情况,只能大声的询问段明臣。 黑暗中段明臣也看不清,只能把小黑背在背上,道:“他受伤了,我带着他走。这里机关重重,不宜停留,大家继续往前走,尽快离开这里!” 几人一听都加紧步伐往前,好在前方已经隐隐透出光亮,说明甬道快到尽头,托利举着火把,领着大伙儿冲出甬道。 走了五六十步,前面出现一个空旷的墓室,不过没有夜明珠的照射,依然是晦暗不明。 六个人从甬道依次走出,走在最后面的段明臣背着受伤的小黑,顾怀清上前一看,忍不住发出一声低呼。 只见小黑的背后竟然插着一支箭,位置正是后心,伤口处汩汩喷涌出大量的鲜血,将段明臣的衣衫都染红了一片。他双目紧闭,脸色苍白,看起来已陷入昏迷。 顾怀清一看小黑的情况,就知道不太妙,心就一下子沉下去,来不及多想,赶紧从怀里取出金疮药,上前要为小黑止血。 段明臣将小黑从背上放下来,顾怀清脱下外套,铺在地上,段明臣将小黑背朝下放在顾怀清的外套上,顾怀清手里拿着金疮药,犹豫着是不是应该先拔掉箭支。 段明臣却示意他先走开,弯腰伸手探了探小黑的鼻息,又摸了摸他的脉搏,而后面色凝重的叹了一口气,摇头道:“怀清,别忙活了,小黑他……已经去了……” 顾怀清握着金疮药瓶子的手一颤,药瓶当啷一声坠落到地上,碎成了几瓣。 “不……不会的……怎么会这样?”顾怀清失神的后退两步,难以接受的摇头。 顾怀清低头看躺在地上的小黑,他倒在血泊里,不能说话,也不会动弹了,那张五官平淡的脸依然没有什么表情,恬静得仿佛睡熟了一般。 “小黑,你醒醒,你醒醒啊!”顾怀清红着眼圈,冲上去想要摇醒他,却被段明臣一把抱住。 “怀清,你冷静点,小黑已经去了,不要再打扰他了。”段明臣将顾怀清强行抱住,不顾他的挣扎,将他的头用力的按在自己的胸口,轻轻拍着他的后背柔声安慰,“好了,好了,乖,别难过了……” 段明臣的手臂如此有力,顾怀清使劲挣也挣不脱。 就算能挣脱又有什么用,小黑已经去了,顾怀清的心里油然升起一股无力的悲哀…… 他的脑子里浮现起第一次遇见小黑的情景,在那庄严的皇宫里,他像一只黑色蝙蝠翩然飞入,听从皇帝的吩咐,跟随在他的身边。 其实顾怀清最开始对小黑并不是完全信任,毕竟他是皇帝指给他的影卫,而影卫世世代代只忠于皇帝一人,顾怀清不得不怀疑小黑是萧璟派来监视他的。因此,一见面就故意刁难他,逼他叫自己主人,还给他起了“小黑”这样一个可笑的名字。 然而,小黑就似乎真的把自己当成了主子,任劳任怨,忠心耿耿,一丝不苟的执行主人的每一个命令。 从京城到大漠,数千里的路程,漫长的旅途,小黑一直陪伴着他,为他指路,为他准备食宿,无微不至的照顾他,很多时候顾怀清还没有想到的,甚至还没吩咐,小黑就默默地为他做好了。 虽然大多数时候,小黑都沉默寡言,安静得仿佛影子一般,默默的跟在他的身后,为他分忧解劳。但顾怀清知道,若是没有小黑,这一路行来,不会有那么顺畅。 顾怀清庆幸萧璟把小黑给了自己,确实帮助他良多,也给整个旅程增加了色彩。 顾怀清有时候还会故意戏弄小黑,恶作剧的捉弄他,可是小黑每次都只是无奈的看着他,顶多抽一抽嘴角,却绝无半句怨言。 一路相伴走来,虽然嘴上让他叫主人,但其实顾怀清的心里早就将小黑当做了朋友,也产生了患难与共的感情。 谁知道,在这个墓穴里,武功那么好的小黑竟然被该死的暗箭射中,就这么丢了性命。 顾怀清不免万分自责,倘若小黑不是跟着他来寻宝,也不会被暗箭所伤,更不会年纪轻轻就丧命。 有些人在相处时不觉得特别,但一旦失去却会令人伤心,小黑便是如此。等到失去后,才知道他的可贵。 顾怀清感觉心里像被刀子狠狠划了一道,眼眶不由得湿润了。 段明臣见他难受的模样,心疼的抱紧他,柔声哄道:“你别把责任揽到自己身上,这不怪你,暗箭难防,谁能预料会这样呢?” 顾怀清痛苦的闭上眼,喉咙里却哽咽的说不出话来。 段明臣掏出手帕,替他擦去眼角的泪,道:“快别哭了,你这样子,看得大哥心都要碎了。” 托利本想上去安慰顾怀清,但看两人亲密无间的样子,有种插不进去的感觉,不禁皱着眉,低咳了一声提醒他们。 段明臣冷冷的瞪了他一眼,顾怀清也惊觉失态,不好意思的从段明臣怀里挣脱,用袖子擦了擦通红的眼,又走到小黑的尸体旁边。 段明臣怕他触景伤情,就主动将他拉开,自己上前脱下外套,蒙头盖在小黑的尸体上。 顾怀清露出难受的表情,道:“我们不能带着小黑走吗?” 段明臣道:“带着他走,实在行动不便,我们等会儿再回来,将他带出去安葬,好吗?” 顾怀清也知段明臣的建议是对的,只是心里难免还是悲伤难受。 蒙塔和樊尼却等得有点不耐烦了,蒙塔催促道:“快走吧!” 段明臣叹了一声,拉住顾怀清的手,将他护在身前,继续在昏暗的墓室中前进。 ☆、第195章 巨石压顶 接连死了两个同伴,一时间气氛显得凝重起来。 昏暗密闭的墓穴,静得没有一丝杂音,只听到五个人轻微的呼吸声。 顾怀清眼圈发红,犹自沉浸在小黑惨死的悲伤中。 托利紧皱眉头,食指屈起抵着下巴,眼神闪烁不定,似乎在思索什么。 国师樊尼素来心细,注意到托利异样的神态,便故意落后一步,悄声问道:“王子殿下在思考什么?” 托利的目光凝在虚空,琉璃般的眸子透出一丝凝重,在樊尼的一再催问下,缓缓的开口道:“我是在想,刚才那支杀人的暗箭到底是从哪儿发出的?” 樊尼疑惑的道:“不是触动机关后,从石壁中射出的么?” 托利摇了摇头,道:“你仔细想一想,那支箭射中小黑的后心,那必然是从他的身后发出。方才我们排成一列在甬道中行走,小黑的背应该是对着后方,而那甬道是笔直的一条,要想从身后射中他的后心,那暗箭就不太可能是从石壁中发出来的。何况,小黑身为影卫,武功高深自不必说,寻常的机关发出的暗箭,他应该有能力避开,又怎会轻易的被射中后心致命的部位?” 樊尼闻言愣了一愣,不得不承认托利分析得很对,提醒了他,樊尼顺着托利的推测往深处想…… 锦衣卫厂花基情录_187 如果暗箭不是由机关发出,那么,只有一个可能性…… “难……难道……这墓穴之中还藏着别的人?” 樊尼浑身起了鸡皮疙瘩,紧张的瞪大双眼,扭动脖子四下张望。 墓穴以精致的大理石砌成,上面雕刻着狰狞的浮雕,墙角燃着一盏长明灯,跳动着微弱的烛光。然而这点亮度并不足以照亮整个墓室,反而影影绰绰的,平添了几分阴森和神秘感。 樊尼掏出怀中的火折子点亮,企图照亮墓穴,将那暗处看得清楚。 托利和樊尼交谈,虽然竭力压低了声音,但墓室中静得一根针落地都听得见,而且在场的几人都是高手,又怎会听不见他们的谈话?樊尼随后的行动,更是给另外几人带来了一种压力。 顾怀清听了托利的推测,也猛然想起,几乎在小黑中暗箭的同时,他也差点被一只暗器所伤,若不是段明臣拉了他一把,恐怕他也要着道。 那支暗箭来得蹊跷,若说是机关发射,至少应该会听到一点响声,但是那一根箭却来得无声无息,倒像是……有人故意躲在暗处,瞄准了他偷发暗器! 如果这是真的,那么小黑就是被人害死的! 顾怀清想及此,满腔的悲伤化为怒火,手指紧紧捏成了拳头。 此时,一直沉默不语的蒙塔却突然道:“大家莫要惊慌,依我看来,墓穴里藏着人的可能性不大。” “将军为何这么说?”樊尼问道。 蒙塔道:“这墓穴已有数百年历史,之前从未听说有人能进入此地,我们进来跨越了凶险的流沙,墓穴入口的石柱开关需七位高手同时开启,满足这样的条件恐怕很难。” 托利反驳道:“虽然困难重重,但并非不可能啊。” 段明臣接着道:“即使有人符合了条件,跟我们一样打开机关,进入了墓穴,他们想必也是怀着夺宝的目的,无论能不能找到宝藏,他们都没有必要一直停留在这里,甚至躲在暗处装神弄鬼。” 蒙塔和段明臣都否认有人躲在暗处的可能性,不得不承认他们分析的也有道理。 此时,顾怀清从小黑牺牲的悲愤情绪中冷静下来,在这扑朔迷离、危机四伏的情况下,他再一味沉溺于悲伤情绪,没有丝毫的作用,反而会拖累别人。越是危险的时候,越是要保持冷静的头脑,才能做出准确的判断。 顾怀清微微眯起眼,如果墓穴里没有人藏在暗处施放冷箭,那么有没有可能是同行的人做的? 虽然约定一起寻宝,但是人心难测,况且,他们来自不同的国家,甚至还有敌对关系,若是有人想独吞宝藏,那么他势必要杀掉其他几人,才能达到目的。 顾怀清想及此,心里暗暗戒备,他仔细观察各人表情,却也看不出什么破绽。 于是他说道:“我们在这里争论也没有什么意义,现在我们面前有两条路,要么继续往前走,要么原路返回。大家的意下如何?” 蒙塔傲然一笑,道:“刀山火海也拦不住真正的好汉,胆小的可以撤了,本将自是要走下去的。” 托利也笑道:“将军说得好,所谓生亦何欢,死亦何惧。一个小小的墓穴,就算有人装神弄鬼,也不足为惧。” 两人都这么表了态,樊尼也不甘落后,握紧手中的念珠,道:“善哉善哉,小僧少不得也要凑凑热闹,入宝山怎能空手而回?” 顾怀清微微一笑,道:“既然大家都不愿撤退,那我们便继续往前走吧。” 托利却道:“且慢,现在该如何排序?” 马大胡子和小黑都是排在队伍的最后,而遭遇了不幸,虽然或许有巧合,但不可否认,队伍排在第一和最后的,比起队伍中间的人,显然是更易遇到危险。 段明臣擎着火把,仍旧还是走在前头引路。顾怀清紧随着段明臣身后,其次是托利和樊尼,而蒙塔自恃艺高人胆大,主动请缨,排在队伍的最后面负责垫后。 一行五人在昏暗的墓穴里继续前行,因为经历了几番凶险,他们都格外谨慎小心。 墓室曲折狭仄,地势竟是越走越往下,行了几十步,眼前出现了一个巨型墓坑,里面林立着兵甬,这些陶甬足有上百个之多,个个都有真人大小,整齐排列,犹如战队,手持□□或刀剑,表情和动作都惟妙惟肖,身上披的盔甲和兜帽却与如今的有所不同,充满了西域特征,显然是参照当时的军队烧制而成的,作为国王的陪葬品,深埋于地下。 要通过墓室,唯有穿过这些陶甬士兵。 段明臣观察了一番,对后面的四人道:“看起来倒不是像是阵型,我先进去探一探,你们待在原地别动。” 顾怀清道:“我与你一道去探路。” 托利却拉住顾怀清:“稍安勿躁,莫动。” 樊尼和蒙塔也不同意顾怀清跟着去,原因么,自然是担心顾怀清和段明臣甩下他们,独吞宝藏。 顾怀清无奈,到这种时候还勾心斗角,真是心累,他只能目送着段明臣举着火把走入陶甬方阵,好在果然如段明臣所言,这些陶甬并不是什么厉害的阵法,段明臣走了几步,发现没有什么问题,就重新返回来。 一行五人在段明臣的带领下,鱼贯走入陶甬方阵,在真人大小的陶甬之间穿行。 陶甬数量很多,排列紧密,墓穴里光线黯淡,视线不时被陶甬阻挡,不知不觉就跟前后的人拉开了距离,顾怀清只能加紧步伐,紧紧跟住在前面带头的段明臣。 走了二三十步后,他们已身处陶甬方阵的中心。自从进入墓穴后,就不时的触发机关陷阱,然而这陶甬方阵倒是十分太平,虽然行走其间有些逼仄,但倒是没有什么毒箭暗器的射出来。 饶是如此,顾怀清依然不敢放松警惕,警觉地转动脑袋,一边走一边留意四周的情形。 在最前方的段明臣即将绕过最后一排陶甬,眼看就要走出方阵,顾怀清心里也一阵激动,回头想看看托利是否跟在身后,就在他扭过头去的一刹那,看到身后不远处,一块巨大的石块从上方坠落。 “小心!”顾怀清大叫着提醒。 托利和樊尼听到顾怀清的声音,都迅速的做出反应,用力往前一跃,躲开了巨石的袭击。 然而,武功比他们更胜一筹的蒙塔,却像被施了定身法似的,呆呆的站在原地,一动也不动。 巨石坠落的速度奇快,只听轰隆一声巨响,碎石和尘土飞扬,下方的几个陶甬被砸烂,而没有躲避的蒙塔也被巨石砸个正着,一声不吭的栽倒下去。 这一变故让所有人都惊呆了,四人面面相觑了两息,才赶紧围拢过去,查看蒙塔的情况。 那巨石足有几顿重,比磨盘还要大,蒙塔整个人都被压在下面,几乎是压成了一个肉饼,只露出腿脚在外面,猩红的血从石块下渗出来。 杀人如麻、纵横沙场、不可一世的鞑靼战神,竟然被一块石头活活砸死,这简直突破人的认识! 最奇特的是,顾怀清明明已出声提醒,而蒙塔也看到了头顶的巨石坠落,居然不闪不避,也不做任何防御动作,任由巨石砸中自己。 这也太古怪了,完全不符合常理! 要知道,躲避灾祸乃是人的本能,就算武功再高,那也是血肉之躯,蒙塔再狂妄托大,也不至于用身体跟巨石对抗。 樊尼见蒙塔惨死,惊怒交加,大声道:“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托利却转过脸,锐利的目光逼视樊尼,冷笑道:“国师,你走在蒙塔的前面,离他最近,这个问题不是应该由你来解答么?” ☆、第196章 谁在捣鬼 “王子殿下何出此言?”樊尼皱眉,怫然不悦的转过脸,盯着托利问道,“难道……王子殿下是在怀疑小僧?” 托利没有回答,只是两道锐利的目光在樊尼脸上转了两圈,然而并没有从他的表情中看出破绽,不过他心中的怀疑也没有因此解除。 托利缓缓的说道:“国师方才距离蒙塔最近,不如你来说说看,方才到底发生了什么?” 樊尼解释道:“小僧虽然走在蒙塔前面,但陷在陶甬阵里面,前后左右的视线被陶甬阻挡住,从我的位置根本看不到蒙塔将军。当巨石落下时,我听到顾大人的提醒,就赶忙跳开躲避,一时也无暇顾及去查看蒙塔的情况。” 托利似乎不信樊尼所言,道:“蒙塔大将军的武功如何,我们大伙儿都心知肚明,若不是被人暗算制住了穴道,导致无法动弹,又怎会被巨石砸中?” 樊尼素来是颇有心机之人,为人亦十分圆滑,最开始还耐着性子解释,但被托利这么连连逼问,不免起了几分火气,反讽道:“王子殿下又怎知蒙塔是被人暗算,制住了穴道不能动弹?小僧跟蒙塔将军乃是朋友,怎会起害他之心?倒是王子殿下无凭无据的一味针对小僧,不知有何用意,莫非是想嫁祸于小僧么?” 托利一听也动了怒,说道:“国师自称是蒙塔的朋友,可是我看却未必!吐蕃和鞑靼的关系,一向是面合心离,否则去年你们也不会派刺客趁着蒙塔游猎时企图刺杀他,只因他武功太好才没有得逞。别以为刺客穿的是大齐的服装,伪装成大齐之人,别人就认不出来!” “简直一派胡言,道听途说,焉能作准!”樊尼白胖的脸涨得通红,气急败坏的大声反驳托利,不过他过激的反应倒反而印证了托利所言恐怕并非空穴来风。 段明臣和顾怀清第一次听说吐蕃和鞑靼之间的摩擦,原以为吐蕃兵力较弱,乃是依附于鞑靼,没想到背后还有这些不为人知的门道。 锦衣卫厂花基情录_188 段明臣的眼中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他没有理会争吵不休的樊尼和托利,而是转到巨石旁边,蹲下、身体查看被压的蒙塔尸首。 顾怀清眼看着托利和樊尼越吵越凶,两人都面红耳赤的,几乎要动起手来,只好上前拉开两人,劝道:“两位请息怒,此时不是争吵的时候,不如想想我们接下来要怎么办?” 托利忿忿的瞪了樊尼一眼,拉着顾怀清走到一旁,附着他的耳朵低声道:“从小黑牺牲开始,我就觉得不对劲,怀疑并非是机关所为,而是有人暗中捣鬼。如今蒙塔又着了道,莫名其妙的被巨石砸死,进一步印证了我的猜想。 就像我说的,一定是有人先制住了蒙塔的穴道,使得他不能动弹,才能用巨石杀死他。那么,到底是谁动的手? 樊尼刚才离蒙塔最近,所以他的嫌疑自然是最大的,说不定之前小黑之死也跟他有关,甚至马大胡子被毒死,都有可能是他使的计策。 别看他满口阿弥陀佛,其实心黑着呢,吐蕃这几年表面跟鞑靼修好,暗地里却跟身毒王来往密切,对中原充满了野心,只是他们刻意低调,你们大齐不知道他们私下的这些动作罢了。” 顾怀清微微皱眉,的确,离蒙塔最近的樊尼不无嫌疑,不过,这墓穴里看起来也很是古怪,连连有人丧生,实在很难说是巧合。 樊尼见托利拉着顾怀清讲悄悄话,也有些焦急起来。很明显顾怀清和段明臣是一条心,若是他们俩都信了托利,三人联合起来针对他,那他就处于相当不利的位置了。 樊尼急得诅咒发誓道:“顾大人,请相信我,小僧绝对没有做手脚害人,如有半句虚言,便让我坠入阿鼻地狱,生生世世承受拨皮抽骨之痛!” 对于信佛之人,这样的毒誓是非常严厉的,顾怀清听他说的如此坚决,也不由得打消了几分怀疑。 樊尼又辩解道:“方才托利虽然走在前面,但有陶甬阻挡,其实我看不到他的位置。托利王子若是绕到蒙塔的身后,对他突施暗算,也不是完全可能的。” 托利怒道:“你不要血口喷人!我怎么会做背后伤人这种卑鄙之事?” 樊尼此时跟托利闹翻,也不再顾忌,道:“乌孙国对于这份宝藏势在必得,否则也不会倾举国之兵力,攻打西昌国,甚至残忍的屠杀了投降的西昌国王室。贵国国王的野心,可谓路人皆知。我们进了这个鬼地方,除了开了一具黄金棺材之外,根本就没有看到任何所谓的宝藏,我甚至怀疑,这里的宝藏说不定早就被乌孙国取走,设下这样的陷阱,引人来送死。” 托利怒极反笑:“真是笑话!首先,脚长在你身上,是你自己要进来寻宝,不是我强拉你来的。其次,本王子也是第一次踏进这个墓穴,若是明知有杀人陷阱,我还自己跑进来送死不成?为了坑你们,我连自己的性命都不要了?” 两人各执一词,互不相让,说的话也都各有道理。顾怀清被吵得脑壳都疼了,劝了几句也劝不住,便索性放弃劝架,一个人走到旁边去冷静一下。 最后还是段明臣看不过去,走过来按住两人,说道:“停!你们这样争吵下去,就只能僵持在此地,没完没了了。在没有确实的证据之前,我建议,咱们还是不要自乱阵脚的好。” 托利和樊尼同时哼了一声,不过好歹听进了段明臣的劝告,暂时停止了争吵。 血腥味弥漫在密闭的空间,随着时间的推移,血腥味越发的浓重,空气也越发燥热憋闷。 虽然地下墓穴修建得美轮美奂,但呆得久了,还是让人很不舒服,恨不得赶紧跑出去,呼吸新鲜空气,享受明亮的阳光。 段明臣好不容易劝住了托利和樊尼,扭过头却发现顾怀清蹲在墙角,面朝着角落。 “怀清,你在做什么?” “哦,没什么。” 顾怀清拍拍长袍上沾的灰尘,蹭的站起身来,重新回到队伍中。旁人都没有注意到,他的手心握着一颗小指粗细的金珠。 这珠子出现得甚是突兀,是他方才在墙角发现的,顾怀清只是默默的捡起来,却没有告诉其他人。 原本七人进入墓穴,但不到两个时辰的时间,就已有三人不幸牺牲,剩下的四个人面临着巨大的考验。 经过简单的商讨,他们还是一致同意,继续前行。 一来,他们都已经走了那么久,此时打退堂鼓,前面的努力都是白费;二来,墓穴里危机重重,就算是原路返回,也不能保证就没有危险,反而结伴同行,还更有保障一些。 段明臣说道:“既然大家决定要继续走下去,就请暂时放下心中的芥蒂,只有通力合作,我们才能有机会寻到生机。” 顾怀清也附和道:“对,我提醒大家,我们不能单独行动,这样更加安全,而且彼此间也有个监督。” “我赞同不能单独行动。”托利道,“不过咱们的队伍还是要有个先后排序吧?” 樊尼念了一声佛号,眼珠骨碌转了转,道:“既是托利王子怀疑小僧,小僧愿意走到前头领路,这样大家也能监督我的举动。” 顾怀清微微一哂,之前死的人都是排在队伍最后的,蒙塔死了以后,就轮到樊尼是最后一个了,他却在这时候提出要走到前面去,分明是不想做垫后的那个嘛!樊尼果然狡猾,这点小算盘,谁又看不出来呢? 托利也看穿了樊尼贪生怕死的选择,嘲讽道:“大师设想得真是周到呢,那么本王子就跟在你身后走吧。” 顾怀清刚要开口说话,却被段明臣抢了话头:“好,那就请国师当先领路,托利王子和怀清居中,在下负责垫后。” 托利和樊尼都点头道:“如此安排甚好。” 顾怀清皱了皱眉,本来想自己走最后的,没想到被段明臣抢了先,不过他也清楚段明臣的性格,他既然已经决定的事情,恐怕就很难让他改变主意。 樊尼接过段明臣手中的火把,走到队伍的前头。托利则紧跟在他身后,严密监视着他的举动。顾怀清暗暗的捏紧掌心的金珠,默默地跟了上去,而段明臣则护在顾怀清的身后。 作者有话要说:  猜猜下一个倒霉的是谁? ☆、第197章 只剩三人 一行四人继续在昏暗的墓室中前行,不过接连有三个同伴丧生,死法恐怖,各不相同,对他们的心理造成了不小的压力。 尽管他们依旧怀着寻宝的目的,但是也渴望能早点寻觅到出口,离开这个暗无天日、杀机四伏的可怕墓室。 樊尼换到了队伍的前头,手里擎着火把,慢慢的探索前进,每走一步都十分谨慎。 黑蜮蜮的墓室,林立的陶甬,总令他产生被人暗中窥探监视的幻觉,走几步就要停下来张望一番。 跟在樊尼身后的托利忍不住嘲讽道:“国师,拜托您的手不要颤抖,火光晃得我眼睛都花了!” “你……!”樊尼恼羞成怒,回头吼道,“你这么有能耐,不如你跟我换换位置?” 托利冷哼道:“是你自己要求排第一个的,我才不跟你换,免得你又血口喷人污蔑于我。我只是善意的提醒你,照你这个速度,我们恐怕到明天都出不去。” 樊尼面皮涨得紫红,然而也无力反驳托利,因为的确是他自己先挑选的位置,此时已是骑虎难下,他毕竟也是响当当的一号人物,总不能自食其言,出尔反尔。 在托利的催促之下,樊尼不得不加快了一点速度。 他们又走过了七八间空的墓室,穿过一条深长的甬道,在甬道的尽头出现了一扇赤金色大门。 那赤金色的两扇大门金碧辉煌,足有两人高,上面雕刻着无数振翅翱翔的大雕,中间那一只尤其巨大,脑袋上戴着一顶王冠,眼珠用红宝石镶嵌而成,尖利的喙、锋利的爪、甚至雕身上的一根根羽毛,都雕刻得栩栩如生。 托利忍不住发出一声赞叹,顾怀清好奇的问:“这巨雕是代表什么?” 托利解释道:“雕是西昌王室的图腾,代表无限的力量,中间那一只戴着王冠的巨雕则是象征着权力至高无上的国王。” 顾怀清恍然道:“这么说来,这一间应该就是国王的墓室了?” 托利点头道:“我想应该是的。” 听到此言,四人都不免一阵激动,终于走到最后一间了,不知里面是否有他们想要找的宝藏。 “可是要怎么打开这扇门进去?”樊尼问道。 这么巨大而且沉重的大门,凭借蛮力是无法打开的,想必有机关控制着。 顾怀清的目光在金色大门上巡梭,最后停留在门缝中央处,那里有一个手掌大小的凸起方块。凑近了仔细端详,发现这个方块被分成了三行三列,呈现出九宫格,每个小格子上都刻着几个蝌蚪文。 段明臣沉吟道:“这个看起来像是开门的机关。” 顾怀清把托利拉过来,问道:“你快看看,这上面写的什么?你能不能破解?” 托利凝神细看,旋即舒眉笑道:“这个不难,不过是一个算术题,上面的西昌文是数字。你让开,待我来解开它!” 三人见托利如此自信,便让开位置,让他站到中间解题。 托利口中喃喃低语,手指比划了几下,然后睁开眼,小心的拨动九宫格上的金色方块,将它们重新排列,最后,终于听到咔嚓一声脆响。 锦衣卫厂花基情录_189 “成了!”托利兴奋的说道。 戴着王冠的巨雕的眼睛闪烁了几下,然后便看到两扇沉重的金门缓缓的朝里打开,里面隐隐有宝光透出。 四人互相看了看,方才小心翼翼的跨入了大门,进入了那间金碧辉煌的墓室。 这一间墓室比之前看到的都要大,墙壁上贴着漂亮的金箔,地板上镶嵌着无数七彩宝石,十几盏长明灯照耀的墓室里宛如白昼。不过,最引人注目的还是正中央的黄金棺材,竟然是悬浮于空中的。 正当四人惊诧于墓室之奢华玄奇,被那珠光宝气闪得睁不开眼之时,墙上的长明灯突然一齐熄灭,几乎是同时,两扇巨大的金门轰然闭合,将四人关在墓室里。 从极明到极暗,人的眼睛一下子适应不了骤然降临的黑暗,在短时间之内宛如眼盲,什么都看不见,而被关在密室中的认知更让人焦虑绝望。 黑暗让人产生无法控制的紧张和不安,顾怀清下意识的攥紧天蚕丝。 就在此时,耳畔传来一阵嗡嗡嗡的声音,响亮而嘈杂,像是有无数的野蜂飞舞。 顾怀清心中一跳,黄蜂的蜂尾是有毒的,被蛰中可不是好玩的,有少数种类的蜂甚至有剧毒。他赶忙运起内力,挥舞天蚕丝形成一张密网,不让野蜂接近。 很快,便听到有人发出一声闷哼,紧接着扑通一声闷响,似乎有人摔倒在地。 “喂,大家都还好吗?”顾怀清问道。 “我没事。”托利的声音从不远处飘过来。 “怀清,我在这里。”段明臣也应答道。 这时,嗡嗡的声音戛然而止,墓室里再度恢复了沉寂。 顾怀清这才空出手,从怀中摸出一根火折子点燃,借着微弱的火光,看清楚墓室里只剩下他们三个人站立着,而樊尼却倒在地上,面皮紫黑,眼珠圆睁突起,已然气绝身亡。 托利震惊的道:“他莫非是被野蜂蛰死的?” 段明臣目光深沉的望了托利一眼,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径直走到樊尼身边,蹲下身体去检查他的伤口。 顾怀清犹疑了一下,也跟了过去查看樊尼的尸体。 两人都是办案经验丰富之人,虽然不是仵作,但简单的验尸也难不到他们。 樊尼的死因很快查到了,他的脖子后面插着一根细如牛毛的针,段明臣用手帕包住手指,小心的将细针拔出,只见针尖闪动着幽蓝色光芒,显然是淬了剧毒。 原来樊尼不是被野蜂蛰死,而是被人从背后用毒针射中脖颈,中毒身亡,可是,这到底是何人所为?顾怀清不禁深深的皱起眉头。 段明臣直起身,指着白色手帕上平放的毒针,冷冷的对托利说:“王子殿下不解释一下吗?” 托利也是一肚子的困惑,他本来对樊尼是持有怀疑的,然而樊尼却死了。 “解释?为何要我解释?”托利皱眉,看着段明臣充满怀疑的目光,才像是恍然醒悟过来似的,指着自己的鼻子道,“难道……你怀疑是我杀了他?” “我没有这么说。”段明臣锐利的目光盯着托利,“但事实是,方才离樊尼最近的就是你,而且那么巧,你正好就站在他的身后。” “你这样说,不就是明摆着是怀疑我么?”托利含怒道,“方才兵荒马乱,突然间一片漆黑,眼睛什么都看不见,又有野蜂肆虐,我忙着自保,哪里会害人?何况,我为人光明磊落,从来不做背后暗箭伤人之事!” 段明臣冷笑道:“我与王子素昧平生,你的为人品性,我无从得知,但是之前你的确跟樊尼有了矛盾,他甚至指出你是幕后黑手,也给出了理由。此地只有我们三人,我与怀清自不可能,那么,唯一的可能就只有你了!哼,久闻乌孙国野心包天,最擅长阴谋诡计,今日总算见识了。” 段明臣脸色倏然冷厉,手掌按在腰间的绣春刀上,蓄势待发。 托利见段明臣一口咬定自己,一副要动手的样子,忍不住急道:“你不能这么冤枉我!怀清弟弟,你倒是说话呀!难道你也怀疑我是凶手?” 在一片僵持的气氛下,顾怀清若有所思,看了一眼那悬浮的金棺,对段明臣道:“大哥,没有证据的情况下,不能轻易给人定罪。不如,我们先看看那口悬棺?” 段明臣的表情瞬间僵硬,握住绣春刀的手臂青筋贲起,目光复杂的望着顾怀清,道:“你才认识他几天,就如此相信他?” 顾怀清摇了摇头,幽幽的转开目光,轻声道:“不,我只相信事实。” “好吧,听你的。”面对顾怀清,段明臣似乎只能妥协,将握住绣春刀的手收回,转而揽住顾怀清的腰。 顾怀清依靠着段明臣结实的胸膛,浑身紧绷的肌肉渐渐放松下来,可就在这时,段明臣突然骈起双指,出其不意的点中顾怀清腰间的昏睡穴。 眼看着顾怀清失去意识,软绵绵的倒在段明臣的怀里,托利大惊失色,一边冲过来,一边怒喝道:“你对他做了什么?放开他!” 段明臣横抱着顾怀清,敏捷的闪躲开托利的攻击,挥掌回应托利,将他逼退几步,然后轻轻的将顾怀清放在地上,用手帕覆在他闭着的眼睛上。 “你为何点他的穴道,还蒙住他的眼睛,你到底有何居心?” 托利连连发问,段明臣却充耳不闻,似笑非笑的勾着唇角道:“你不需要知道那么多。” “混蛋!放开怀清弟弟!”托利咒骂,正欲上前跟段明臣缠斗。 两人正在争执之际,托利的身后却出现了一道鬼魅般的黑影,犹如暗夜中的一个幽灵,无声无息的飘到托利的背后,苍白细长的手指从黑袍中伸出来,嗖的点中了托利背心的穴道。 托利甚至来不及发出声音,就眼前一黑,栽倒在地。 ☆、第198章 满腔怒火 “动手。”段明臣对那位神秘的黑衣人发出命令,不带表情的俊脸显得冷酷无情。 黑衣人微微颔首,毫不犹豫的拔出腰间的佩刀,锋利的刀刃划过一道雪亮的弧线,直取托利的咽喉。 托利人事不省的昏倒在地上,眼看着森冷的刀锋即将吻上他的咽喉,几乎可以预见鲜血喷溅的场景。 就在此时,段明臣感觉到后心传来一阵刺骨的凉意,耳畔响起熟悉却冰冷的声音。 “住手!” 本该被制住穴道昏睡不醒的顾怀清,不知何时竟清醒过来,神不知鬼不觉的出现在段明臣的身后,用一柄精致小巧却足够锋利的匕首抵住了他的后心。 “怀清,你……”段明臣刚一张口,就听到一声裂帛的声音,匕首划开了他的衣衫,森冷的匕首贴上皮肤,带来一股冰冷的寒意。 这一变故突如其来,黑衣人不得不在千钧一发时收住内力,刀尖惊险万分的停在距离托利咽喉不足一寸之处。 “把刀放下!”顾怀清命令道。 黑衣人整张脸蒙在黑巾之中,只有一双眼睛露在外面,他看了看顾怀清,又看了看脚下的托利,目光闪烁不定,似乎心中犹豫不决。 顾怀清锐利的目光盯着黑衣人,冷冷的喝道:“利用完我,就不用再听我的话了么?小黑!” 这一声“小黑”犹如一记重锤击中黑衣人,他的身体微微一颤,终于颓然的垂下了臂膀,收起手中的刀。 段明臣发出一声轻微的喟叹,嘴角溢出苦笑:“果然……还是瞒不过你。” “哼!”顾怀清凤眸中蕴着难以抑制的怒火,忍不住连连冷笑,“好一个瞒天过海的计策,连我都差点被你们骗了!” 小黑伸手摘下面巾,脸上带有一丝惭愧,问道:“主人是如何猜出来的?” 顾怀清看着小黑,胸口的怒火熊熊升腾,隐隐夹杂着一丝失望和心寒。 当时他真的以为小黑被暗箭杀害,他是那么悲伤,那么自责,可是到头来,却只是一场骗局,而自己则是他们手中的一颗棋子,被彻底的利用! 顾怀清随手封住段明臣几处大穴,甚至不愿再细看他的神情,低着头自嘲的笑了笑,道:“我现在才想明白,这从头到尾就是你们设下的局,这个鬼地方根本就没有什么宝藏吧?即使有,也早就被你们取走了。 一开始,我只是感到奇怪,为何会毫无瓜葛的几支人马会同时来到此处,每个人的寻宝目的都不尽相同,但无一例外的,他们要找的都是他们最感兴趣的宝物。 陛下给我的那本羊皮书上,压根儿没有记载西昌故国有什么宝藏,为何他们那么笃定这里有他们要找的那些宝物? 如今想来,这些谣言肯定是你们事先散布出去的,为的就是以宝藏作为诱饵,吸引他们前来寻宝。因为都是他们梦寐以求的宝物,他们必然会派出本国最精锐的力量前来。 而你们两人,名义上是协助我寻宝,实际的目的却是为了消灭这些被吸引来寻宝的精锐力量。 锦衣卫厂花基情录_190 我早该看出来的,却被蒙蔽了眼睛,我把你们当做最亲近最信任的人,我甚至一度怀疑到托利,也不愿意怀疑你们。 比如说,七人合力击打六芒星图案,启动墓穴,就是段大哥提出来的,你不仅教大伙启动机关,还号召七人一起合作。然而你并没有看过羊皮书,为何如此肯定那就是启动墓室的机关? 马大胡子之死,看似是个意外,因为他贪财抢夺死者口中的宝珠,才被毒死的,但实际却不然。小黑是第一个上去检查女尸的,段大哥故意让他撬开女尸的口,露出那颗保持尸身不腐的宝珠,引起马大胡子的贪欲。 小黑趁着搬弄女尸时,在宝珠上下了剧毒,而后马大胡子果然上当,上来抢夺宝珠,才会中毒身亡。你们正是利用了他的贪财之心,要了他的性命。 不过,马大胡子之死并没有引起众人的怀疑,毕竟他本就是一个杀人如麻的匪徒,死有余辜,每个人都是这么认为的。 真正让我开始起了一丝疑心的,是小黑的意外牺牲。在小黑中暗箭的同时,我也遭遇了凶险,有一枚暗器无声无息的袭向我,当时若不是段大哥提醒我,并且拉我躲开,我恐怕也会被射中。因为有了这一出,我才对小黑被暗箭射中一事,没有怀疑。 但若是我多留个心眼,我应该怀疑,我与段大哥的武功在伯仲之间,为何段大哥能够听到那枚暗器,而我却没有察觉? 小黑的死太意外了,让我又震惊又伤心,因为当时完全沉浸于悲伤的情绪,我竟然忽略了一个至关重要的一点——小黑从中箭到被判定死亡,我压根就没有碰触到他,也没有亲自查看过他的伤口。我提出要带小黑的尸体一起走,也被段大哥找了合理的借口拒绝了。 整个过程中,背小黑出来的是段大哥,给他验伤并判定他死亡的也是段大哥,从始至终其他人都不曾靠近并确认过。事实上,小黑没有中箭,更不曾受伤,而小黑的诈死正是你们计策最核心的一环,因为小黑死了,才有机会躲在暗处偷袭,可惜当时谁也不曾想到过这一点,包括我在内。 之后,蒙塔在陶甬阵中,被从天而降的巨石活活砸死。以蒙塔武功之高,竟会毫不避让的被巨石砸中,这本身就很值得怀疑。他不可能好端端的就被定了身,肯定是有人施了暗算,制住了他的穴道,那么,这个躲在暗处的人是谁? 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同行之人所为,另一种是有人躲在暗处下手。 托利和樊尼互相指责,都怀疑是对方下的黑手,甚至为此差点打起来,他们的理由固然都有一定的道理,然而我却更倾向于第二种可能——有人藏在暗处,伺机害人。 以蒙塔的武功,不太可能被人接近了都不察觉,那么,可以猜想,有人隔着一段距离用东西击中他的穴道,因为那里光线黯淡,又有陶甬阻隔视线,那个人可以伪装成陶甬,或者躲在陶甬背后,蒙塔一时失察,才会中了暗算。 我猜想,那人定然用一枚不大的东西射中蒙塔的穴道,于是我趁着托利和樊尼争吵的时候,在四周寻找凶器,果然在角落里找到了一颗金珠。” 顾怀清从怀中摸出那颗小指粗细、圆润光滑的金珠,托在掌心中,对小黑道:“你便是用这个,射中蒙塔的穴道的吧?” 小黑飞快的抬眸看了一眼,没有说话,但是他的头低得更深了,显然是默认了顾怀清的说法。 顾怀清继续道:“世人皆知,西昌国迁都是发生在五百年前,也就是说这座墓修建于五百年前,那个时代的炼金术不及现代发达,当时的金子都是块状,且杂质甚多。以当时的工艺是做不出如此圆润纯净的金珠,由此可见,这颗珠子不是原本就在这个墓里的,而是有人带进来的。 当时在队伍里的人,托利和樊尼都是外邦人,无论是吐蕃还是乌孙,都是游牧民族,本身没有金矿,金子在他们的国家非常珍稀,即便是手握重权的王公贵族,恐怕也不舍得将金子炼成暗器打着玩儿。只有大齐这样富庶的国家,才能有这样的手笔。 这时候,我已经隐隐有了一丝怀疑,然而我不愿、也不敢相信这样的事实。 因为,若是小黑还活着,那么唯一的可能,就是段大哥你跟他串通一气,欺骗了我。” 顾怀清说到这里,口中泛起淡淡的苦涩,无法掩饰心底的失望。 顾怀清极度失望的眼神也让段明臣心中一痛,若不是穴道被制住,他恨不得抱住顾怀清,跟他道歉,求他谅解。 顾怀清深吸了一口气,继续往下说:“进入最后这一间墓室之前,我就有预感,还会有人出事。 在目不能视物的黑暗中,又有野蜂嗡嗡的噪声做掩护,你们很快就达到了目的。小黑在我们进入墓室之前,就藏在那一口悬棺之中。 我曾听闻,皇家的影卫除了武功高强,还掌握一两种绝技,我猜想,你的绝技应该是口技吧。 当灯光齐灭之后,你模仿蜂群飞舞的声音,扰乱我们的听觉,然后趁乱摸到樊尼的背后,以毒针射入他的脖颈,然后又迅速的隐藏起来,让我们以为只有三人在场,凶手是我们三人中的一个。 于是,段大哥就认定是托利下的毒手,将谋杀的罪名扣到托利头上。只要杀掉托利,你们的目的便达成了,没想到我却不赞同。 可能你们也猜到我会不赞成,不想我破坏你们的事,段大哥便趁我不备,点我的穴道,还盖住我的眼睛,防止我偷窥。 然而,你们都不曾料想,我之前就对你们产生了怀疑,因此我才会在段大哥对我出手前,悄悄做了易穴换位,然后装作被点中穴道,昏睡不醒,就想看看你们到底会怎么做?果然,事实不出所料,真的是你们两人……” 顾怀清说到此地,满腔的怒火宣泄出来,只余下满心疲惫。他闭了闭眼,甚至不想多看段明臣和小黑一眼。一个是他最爱的人,一个是他信任的朋友,却瞒着他行事,联手将他玩弄于股掌之上。 小黑天生不擅言辞,只能干巴巴的解释道:“主人,请听我说,段大人与我绝对没有伤害你的意思,也不是故意欺瞒,我们只是……” “够了!”顾怀清倏然睁眼,厉声喝道,“我此刻不想听你们解释,你先把托利放了!” “不行,托利必须死!”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段小攻才是设局之人、幕后黑手,我想应该没人料到吧?叉腰向天笑~ ☆、第199章 心如刀割 “不行,托利必须死!” 说话的竟是段明臣。原来段明臣被顾怀清制住了几处穴道后,一直在暗暗运气冲穴,此时虽不能动弹,但已经能开口说话了。 顾怀清一听此言,墨眉倒竖,愤然瞪向段明臣。 段明臣却一脸平静的与他对视,似乎他说的话乃是天经地义之事。 “为何?给我个理由!”顾怀清咬着牙问道。 段明臣道:“因为托利是乌孙国的王位继承人,而乌孙是我们的敌人,乌孙国王野心勃勃,暗中与鞑靼结盟,屡屡对我大齐不利。” 顾怀清不服的反驳道:“即使乌孙与我大齐敌对,我泱泱大国,怎么能用也这样的阴谋诡计对付他们?何况,即使没了托利,乌孙也会有别的王子做继承人,根本不能解决问题。” 段明臣叹道:“怀清,你终究还年轻了些。所谓兵不厌诈,对付敌人,怎么能心慈手软,讲究江湖道义?托利是乌孙国王的儿子中最有能力的一个,他死了对大齐当然是有利的。” “好吧,我承认你说的有一定道理,但是你已经杀了蒙塔、樊尼和马大胡子,大齐的心腹大患已除,外面的那些人马,想必也被你带的人干掉了。放走一个托利,并不妨碍大局。”顾怀清的语气和缓了一些,劝道,“托利……他的本性并不坏,只是因为他的身份是乌孙太子,而且颇有能力,他就该死吗?我可以令他保证,不把今日之事说出去,你放了他,好不好?” 然而,顾怀清的求情并没有令段明臣改变主意。 “诚然,托利不一定是坏人,甚至对你还有恩,但是,当你站在战场,你面对的敌人,难道都是坏人么?他们也一样是人,有妻有子有家,但是一旦上了战场,这些都只能抛在脑后,就必须狠下心肠以命相搏,拼个你死我活。这就是战争啊!”段明臣微微一叹,“放虎归山,后患无穷,乌孙人一向狡猾,不可轻信。怀清,别的我都可以答应你,唯有这事,我不能同意。” 顾怀清气恼,手中的匕首往下一滑,段明臣的外袍嗤啦一声,碎裂成两片,露出光裸结实的后背。 顾怀清沉声道:“你是知道我的脾气,你不要逼我!” 然而,段明臣什么也没有说,只是一双如海深邃的星眸深深的望着顾怀清,好像一个宽厚仁爱的兄长看着任性胡闹的小弟。 顾怀清气得脸都涨红了,狠狠心,匕首往前送了一分,在段明臣的后腰上划出一道细长的口子,咬牙道:“你……你就不怕我杀了你!” 段明臣感觉腰间一阵刺痛,可是他却夷然不惧,反而笑了起来,眉眼间温柔十足。 “怀清,你不会的。” 看着段明臣欠揍的笑容,顾怀清恨不得咬他一块肉下来。这男人就是吃准了自己不会真的伤他是吧! 顾怀清的确不会把段明臣怎么了,但是他同样不会坐视段明臣杀死托利。托利从马贼手里救过他,对他有救命之恩,还是他的表哥,是与他血脉相连的亲人,就冲这一点,顾怀清也不能见死不救。 段明臣油盐不进,那就只能从小黑下手了。 顾怀清干脆利落的点了段明臣的哑穴,用匕首对准段明臣的咽喉,作势欲刺下去。 小黑急忙道:“别!有话好说!” 顾怀清趁机道:“小黑,你听好了。你把托利交给我,我就把段明臣交给你,然后你启动机关,放我们出去。” 小黑虽知顾怀清和段明臣似乎交情甚好,但顾怀清一副翻脸无情的模样,若他真的失手伤了段明臣,到时候就不好交代了。于是小黑只好点头同意了顾怀清的提议,无论如何,先把段大人救回来再说。 两人交换了人质,小黑试图解开段明臣的穴道,但发现不行。 顾怀清道:“我用了独家的点穴手法,你不要乱动。等出去了,我就帮他解开。” 顾怀清为了防止节外生枝,封住段明臣的穴道,也没有解托利的穴道,只等出去了再说。 墓室的机关竟是藏在那一口悬浮的金棺之中,原来那口棺材里面是空的,有一根细韧的线从顶上悬挂着,远远望去,就像悬浮在空中一般。 锦衣卫厂花基情录_191 机关启动后,墓顶弹开一扇天窗,还有一根绳索垂下来。微弱的星光透了进来,他们进墓已有数个时辰,此时已是夜晚。 小黑将昏迷不醒的托利负在背上,拽住绳索攀越,从窗口穿出去。顾怀清也背着段明臣,紧随着小黑出了墓穴。 他们出来的位置与进去的地方不同,已经离开了那赤色流沙陷阱,七星圆柱也远远的甩在身后。 沙漠里昼夜温差很大,白日燥热的天气,到了晚间却迅速降温,寒意沁人。 遥望天际,冷月无声,繁星似锦,沙丘连绵起伏,静谧的荒漠无边无际。 顾怀清深深吸了几口清新的空气,却嗅到一股浓重的血腥味。 耳畔响起一声悠扬的号角声,沙丘后面冲出无数人马,穿着熟悉的黑甲红袍,正是大齐军队,看那阵势,人数恐怕不下两千之多。 顾怀清心底微沉,很显然大齐是有备而来,布好了天罗地网,其他几队人马,包括托利带的乌孙国武士,恐怕都已被屠戮殆尽了。这么一来,托利即使被释放,恐怕也很难顺利离开吧。 “主人,请把段大人的穴道解开。”小黑小声道。 大齐的两千兵马都是段明臣带来的子弟兵,对他非常忠心,只听从段明臣的指挥,若是知道段明臣被人挟持,还不知道会做出什么来。 顾怀清也明白这个道理,挥手解开了段明臣的穴道,同时也解了托利的穴道。 顾怀清无视段明臣警告的眼神,低咳一声,凑到托利的耳边小声道:“王子殿下,你可愿去大齐作客几日?” 托利虽然昏睡,但他是极其聪慧之人,一看这架势,就立刻明白过来。他的反应也异常迅速,突然骈指戳向顾怀清腰间。 两人靠得很近,顾怀清分神防止段明臣冲过来,完全没有防备托利居然会对自己动手,竟然被他偷袭得手了! 托利距离太近,速度又快,连段明臣和小黑都来不及阻止,只能眼睁睁看着顾怀清被托利扣进怀里。 “放开主人!”小黑怒道。 段明臣的怒火更盛,脸色阴沉得暴雨将至的天空,但是他更能控制情绪,尽量保持冷静的口吻,说道:“王子殿下,你应该能判断出如今的形势,你独自一人,难道想对抗我们两千大军?你束手就缚,还有一线生机,负隅顽抗只会加速灭亡,挟持怀清对你没有任何帮助。” “段明臣,你当我是傻子么?我投降,即使不死,也只能当一辈子的阶下囚!我一个人当然不是你们的对手,不过……” 托利伸出手,扣住顾怀清的脖子,他的手指箍得很紧,让顾怀清无法呼吸,白皙的脸涨红起来,“我死不要紧,有他陪着,黄泉路上我们也能做个伴儿。段大人,你舍得他死么?” 小黑忍不住骂道:“你简直狼心狗肺,方才主人还在为你求情,你竟然恩将仇报!” 段明臣脸色铁青,怒火充盈着他的双眸,但是他不得不压抑住怒气,问道:“说,你要什么条件?” 托利抬起下巴,对小黑道:“你去把赤霞和雪莲牵过来。” 小黑看了一眼段明臣,段明臣冲他点了点头,小黑便依言将两匹骏马牵过来。 托利道:“把马留下,你们退后十里!” 段明臣和小黑都没有挪动脚步,段明臣皱眉道:“你不能带走怀清。” 托利冷冷一笑,突然从怀里拔出一把手铳,赫然是马大胡子之前用过的那把,却不知何时被他偷偷藏起来。 托利将枪口瞄准顾怀清的大腿,熟练的搬动扳机,只听砰的一声,顾怀清的左腿中了一弹,他浑身疼得打颤,鲜血从大腿的伤口涌出来。 “你!!”段明臣几乎跳起来,暴怒的吼道,“该死,你到底要做什么?” “我说过了,你们退后,退到十里之外!”托利琉璃色的眼睛闪动着疯狂的光芒,显然是被逼急了,“我自幼在沙漠生活,耳朵很灵敏,十里之内的马蹄声我都能听见。只要让我听到你们靠近的声音,我就给他一枪。你若是不顾念他的性命,就尽管追上来试试!” 段明臣看得出来,托利是认真的,疯狂的神态跟亡命之徒没有两样,人在生死关头,什么都做得出来。本来是稳操胜券的局面,却被托利这赌徒般的行为给扰乱了。 段明臣望着被托利拦腰搂住的顾怀清,他紧紧闭着眼,额头上都是冷汗,却倔强的咬着唇,把下唇都咬出血印来,可见疼得有多厉害。段明臣的心像被人撕裂了一般,痛得几乎不能呼吸。 “大人……”小黑迟疑的问道。 在他们身后,两千名悍勇的士兵静默无声,等待段明臣的指令。 段明臣痛苦的闭上眼,高抬起手臂,重重的往后一挥。 “撤!” 作者有话要说:  掩面,我真的不是故意要虐清清的,我是亲妈啊,亲妈……【颤抖的尔康手 ☆、第200章 生死有命 苍莽的大漠无边无垠, 入目皆是焦黄一片, 毒辣的骄阳当头灼晒,烤得人身上几乎要冒烟。 荒无人烟的沙漠中,一红一白两匹马驮着两个青年,顶着烈日踽踽行走, 在干涸的沙子上留下两串马蹄印。 红马背上伏着的一位俊美的青年,他的左腿裹着厚厚的布条, 俊脸因为失血而苍白,嘴唇被风沙吹得干涸开裂。 “怀清,还撑得住么?”骑白马的青年露出担忧的神情, 取出牛皮水袋, 拧开来送到他的嘴边, “来,再喝点水。” 顾怀清却连看也不看他一眼, 只是把头扭到另一边。 托利也不生气,只是轻不可闻的叹了口气。自从前一夜自己打伤他,挟持他逃离西昌遗址, 顾怀清就再也不肯跟自己说一句话。 托利不怪他,被自己亲近的人伤害,顾怀清心里有怨恨,这是自然的。可是就算再来一次,托利也没有别的选择。 段明臣唯一的弱点就是顾怀清,他只能利用这一点逃脱。伤害了顾怀清,托利心中也觉得歉疚,但是将来总是可以补偿他的。 段明臣估计是怕托利再伤害顾怀清,竟然真的守信没有追近。 托利给顾怀清的大腿上了金疮药,包扎好伤口,然而毕竟不能拖太久,时间长了恐怕伤口还是会溃烂。 托利看了看失血虚弱的青年,忍不住道:“怀清,昨天你是故意让我挟持的,对不对?以你的身手,应当可以躲开我的偷袭,可是你却没有动,让我抓住了你。你为什么要这样帮我?” 托利的发问让顾怀清冷漠的面容有了一丝波动,顾怀清微微抬眸,淡淡的道:“你救过我一命,我也还你一命,从此我们就两清了。” 托利听出顾怀清的疏离,心头泛起一阵苦涩,沉默了半晌,柔声道:“坚持一下,往西再走一段路,我们就能走出沙漠了。” 顾怀清鼻子里嗯了一声。等离开这片沙漠,他就跟托利分道扬镳,今后再无瓜葛。 只是顾怀清没料到,托利所说的一段路,竟是走了一天一夜。 他们匆匆逃离,马背上只绑了两只水袋,却没有食物,两人只靠着这点水硬撑着。 顾怀清受累于腿伤,开始还能勉强打起精神坚持,但渐渐的支撑不住了,到后来神智都不清醒了,浑身滚烫发热,像架在火上烤着一般。 托利见顾怀清发起高烧,心中焦急万分,可是身上没有药材,只能拼命的催动马儿赶路。 在沙漠里跋涉了两天,茫茫沙海无边无际,身体困乏饥渴,还要提防身后的齐军追赶,托利生生的熬瘦了一圈,眼睛里布满红血丝,可是他没有放弃,靠着意志咬牙坚持着。 总算是他们的运气不错,在快要接近沙漠边缘时,遇见了乌孙国的一个商队。商队的领袖认出托利王子,也解救了他们。 顾怀清清醒过来,已经是三天以后了。 他望着头顶的姜黄色帐篷,摸着身下柔软的兽皮,一时不知身在何处。 顾怀清刚刚一挪动身体,伺候在一旁的侍女就察觉了。那侍女生得高鼻深目,体态丰腴,服饰也不同于中原人士,她见顾怀清醒来,兴奋的叽里呱啦说了几句话,顾怀清完全听不懂,只能一脸茫然的望着她,侍女跺了跺脚,跑出去叫人。 顾怀清伸手摸了摸左腿,中弹的地方得到妥善的治疗,伤口已结痂,不再疼痛了。可能是因为病了几日,身体尚虚弱,只动了两下就感觉眼前发黑,胸口发闷。 很快,帐篷外面响起一阵嘈杂的脚步声,托利风风火火的冲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个高大威严、衣着华贵的中年男子。 顾怀清打起精神,微眯起眼打量来人。从那人与托利肖似的面容,以及头上戴的王冠,不难判断出这位应该就是乌孙国现任国王摩诃多,从血缘关系上,顾怀清还要叫他一声舅舅。 见到顾怀清,摩诃多显得十分激动,不等顾怀清行礼,就上前扶住他的肩膀,连声道:“好孩子,你总算醒过来了,没事就好!” 锦衣卫厂花基情录_192 摩诃多国王拉着顾怀清的手,目光在他脸上巡梭,不停地道:“像,太像了,尤其是这双眼睛,简直跟喀娜丽一模一样……” 顾怀清被国王看得尴尬不已,轻轻的挣脱他的手,低咳一声道:“请问,此地是何处?” “这里是位于天山南麓的一个小镇,名叫齐特。” 顾怀清茫然的眨了眨眼,他向来对地理没有概念,不过天山在他印象中是极远的地方,此地已离开大齐,是乌孙国的领地了。 托利对摩诃多国王道:“父王,这次多亏了怀清表弟相救,孩儿才能脱险,捡回一条性命。怀清为了救我,还受了伤。” 摩诃多国王道:“孤都听说了,怀清是好样的,这次多亏了你,让你受苦了。” 顾怀清看了托利一眼,心想这人倒是挺会编故事的,不过他也懒得戳穿他,只是淡淡的扯了扯嘴角。 摩诃多国王摸了摸下巴上卷曲的胡子,慈爱的笑道:“托利应该跟你说过你的身世吧,你的身上流着一半我们乌孙人的血。大齐皇帝阴险,臣子奸诈,又一贯最重血脉正统,你的身世一旦揭开,恐怕在大齐再无容身之地。你以后作何打算?” 顾怀清沉默半晌,反问道:“依陛下所见,我该怎么办?” 摩诃多国王诚恳的道:“所谓良禽择木而栖,你是我的外甥,你母亲幼时与我很亲近,后来远嫁才断了联系。若你愿意的话,今后乌孙国就是你的家,本王一定不会亏待你的。” 顾怀清在心里微哂,对托利这个表哥,他尚有几分亲近,毕竟两人曾经相处融洽过,然而对于这个野心勃勃的国王舅舅,顾怀清却没有什么好感。 当年他父亲顾炎应该也被他这么游说过吧,可惜最后却只落得自戕身亡、满门被斩的结果。要不是摩诃多的执意挽留,顾炎也不会滞留敌国,不会被人诬蔑,害得顾家家破人亡,让顾怀清自幼就失去了父母双亲。我虽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对于顾怀清的父母之死,摩诃多是要负间接责任的。 而今,被游说的对象轮到自己了。这位摩诃多国王果然如传言那样,能说会道,还懂得发动感情攻势,着实是个不可小觑的人物。 可惜顾怀清生于大齐,长于大齐,虽然有一半的乌孙血统,但内心依然是彻头彻尾的大齐人,怎么会因为国王的三言两语就叛国投诚? 顾怀清心念转得飞快,面上却不显露分毫,他已经吃过托利的亏,领教了乌孙人的狡猾,此时他孤立无援,身上还有伤,若是得罪了国王,实在落不了好,不如虚以委蛇一番,待伤好了再偷偷逃走。 于是顾怀清客气的道:“多谢国王陛下的盛情,兹事体大,且容我考虑几日。” 摩诃多国王老奸巨猾,焉能看不出顾怀清的敷衍之意,却并不戳破,呵呵一笑道:“本王倒是不急,但怀清身上的毒恐怕等不了那么久。” “什么毒?”顾怀清愕然道。 摩诃多国王故意露出惊讶的表情:“怀清不知道吗?你之前中了马贼的毒镖,那是一种阴险的慢性毒,会渐渐侵入人的眼睛,若是不能一个月内不能解毒,就会双目失明。你难道没有感觉到眼睛有异常吗?” 怪不得醒来后感觉眼前发黑,他还以为是伤势所致,原来竟是中了毒。 顾怀清皱眉望向托利,托利则回了他一个歉意的笑容。托利早就托人回国寻找解毒的药材,但这番举动自然瞒不过精明的国王。 托利满心无奈,本来是不想让顾怀清忧心,才对他隐瞒了实情,可是如今两人关系闹僵,顾怀清肯定会以为是自己借机要挟,对自己的印象更差了吧。 顾怀清脾气倔强,向来是吃软不吃硬的,摩诃多若是以礼相待,他还会客客气气,现在他却以解毒作为要挟,迫使他投降,反而让顾怀清心生反感,连表面的客套也不想维持了。 顾怀清冷冷一笑:“所谓生死有命,顾怀清不过是贱命一条,是死是活,不劳陛下费心了。” 摩诃多国王被顾怀清不冷不热的顶了一句,老脸一僵,有点下不来台。 就在僵持尴尬之际,帐外突然响起一阵密集的战鼓声,有人用乌孙语高声呼喊。 摩诃多国王和托利的脸色俱是一变,甚至来不及跟顾怀清告辞,就冲出了帐篷。 顾怀清挣扎着起身,走到帐门口,却被外面守着的士兵拦了回来。顾怀清有意要询问几句,然而那些乌孙士兵听不懂汉语,鸡同鸭讲,根本无法交流。 顾怀清将耳朵贴在门上,凝神细听,只听见外面人声鼎沸,马嘶人喊,兵器交鸣,乒乒乓乓打斗激烈,听起来像是有人来袭营。 此时,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刺破喧嚣:“兄弟们,冲啊!” 段明臣!他竟然来了!! 顾怀清蓦地睁大了眼,心口不受控制的砰砰乱跳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给大家安利一下我存稿中滴新文《渣攻,快到碗里来》,题材是现代**,轻松向~ ☆、第201章 穷追不舍 大齐来袭的是最精锐的黑甲骑兵营, 人数虽不多, 但个个都是精锐,他们来势汹汹,突然冲杀过来,乌孙人猝不及防, 一时间阵脚大乱,被大齐的骑兵摧古拉朽般来回冲杀, 很快死伤一大片。 摩诃多国王是能屈能伸的人物,见败势已显,不可扭转, 便当机立断的下令撤退, 以求减小伤亡, 保存实力。 顾怀清本以为能与段明臣碰面,不料却被托利不由分说的蒙住脸拖上马。 顾怀清腿伤尚未愈合, 眼中毒素未清,尤其在夜间,目力下降得厉害, 视物都费劲。这种情况下,容不得他反抗,只能随着乌孙的大军连夜撤退。 顾怀清虽然眼睛不太好使,依然能感觉到脚下的路渐渐高升,愈发陡峭,温度也降了不少,似乎进入了山区。 乌孙的大军在黑暗的山间行了几个时辰,翻越了几座大山,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身后的追兵被甩脱,他们才停下来,在山谷的平地上扎营。 托利清点手下的兵马,除去死亡和重伤的,还剩下三分之二,尚有五千多人,这点兵马虽不多,倒也足够护送国王回到都城。 顾怀清既无法反抗,便索性一路保持着沉默,冷眼看着乌孙人折腾。天亮之后,他的目力恢复了一些,不过一夜没睡好,他的脸色也不太好看,腿上的伤口隐隐作痛。 托利吩咐人给顾怀清换了药,又喂他吃了几颗清毒丸,延缓他体内的毒素蔓延的速度。 顾怀清漂亮的眸子失了光泽,变得浑浊黯淡,宛如明珠蒙上了灰尘。 托利心生不忍,脸上露出歉疚的神情,小声道:“再坚持一下,等到了王都,我定会让人为你解毒。” 顾怀清嘲讽的扯了扯嘴角,并不怎么相信他。在沙漠里,两人在缺水断粮的情况下,托利也是这般安抚自己,本以为离开了沙漠就可以脱险,谁知不过是离了狼窝,又入虎口,真要到了乌孙王都,自己想要离开就更难了。 顾怀清环顾四周,此地处在一个山谷,四周是高耸的山峰,峰顶有皑皑白雪,问道:“我们如今身在何处?” 托利解释道:“我们是在天山之中的一个无名山谷,只有当地人才知道。” 摩诃多国王也靠了过来,眯着眼傲慢的道:“大齐的黑甲兵再厉害,段明臣再有能耐,不熟悉地形,没有人引路,也是不可能进得来的。” 顾怀清挑眉,嘴里哦了一声,对国王的自信并不以为然。 乌孙将士中有不少人受了伤,摩诃多便下令在这处隐蔽的山谷休整两日,到时候大齐追兵找不到人,也就自行撤退了,他们再回王都去。 然而,到了深夜,万籁俱寂之时,大齐的骑兵再度来袭,犹如神兵天降,神不知鬼不觉的就掩杀过来。许多乌孙的士兵还在做着美梦,就被砍掉了脑袋。 兵荒马乱之际,顾怀清趁着混乱,打晕了两个守卫,换上他们的衣服,抹黑了脸,准备趁乱溜走,谁知脑袋刚钻出帐篷,托利正好跑过来,把顾怀清逮个正着。 顾怀清暗叫倒霉,跟托利打了起来,然而毕竟瘸着一条腿使不上轻功,眼神也不好使,十几招后就被托利制住。 这一次托利没那么客气了,点了顾怀清的穴道,捆住他的手脚,扔到马背上。 此时的乌孙军营已经陷入了一片火海,哭喊厮杀之声在寂静的山谷回荡。 摩诃多国王见抵挡不住,只能带着托利和残余的兵马再次撤退。他们熟悉地形,马匹的脚力也好,拼命狂奔,总算逃离了大齐骑兵的追杀。 顾怀清被捆着手脚,面朝下,腹部贴在马背上,在崎岖的山路上上下颠簸,别提多受罪了,几乎把胃酸都吐出来。 跑了两个多时辰,终于听不到身后的追兵了,乌孙军才停下来,整顿军容,救治伤员。他们惊魂未定,实在想不明白为何他们躲在那么隐蔽的地方,大齐军队竟能在那么短时间内追上来? 不过,乌苏人的噩梦还没完,刚刚安顿下来,休息了不到半日,段明臣就率领着黑甲兵再度追杀过来。 就这样,乌孙人犹如惊弓之鸟,亡命奔逃,然而无论他们跑得多远,躲得多偏僻,大齐军就如跗骨之蛆,如影随形的跟在他们后面,一路偷袭追杀。 乌孙的五千兵马越战越少,士气也越来越低落,人心惶惶,甚至有人偷偷开小差当逃兵。 不过,摩诃多不愧是一代枭雄,他拔刀斩杀了几个逃兵,以儆效尤,又开出高额的赏金,重新鼓舞了士气,稳定了军心。 锦衣卫厂花基情录_193 顾怀清自从逃跑被抓,就被托利严密监视起来,有好几次他远远的望见了段明臣的身影,可惜就是无法挣脱,只能被迫跟着乌孙人亡命逃跑。 随着时间的推移,带来的士兵伤亡大半,摩诃多表面镇定,内心却也焦灼起来,照这样下去,迟早会被大齐军屠杀殆尽。 摩诃多突然抽出佩刀,一把将被托利护在胸前的顾怀清拖拽过来,将锋利的刀刃横在他的脖子上。 “父王!”托利大惊失色,却被摩诃多以眼神吓退。 顾怀清本就身体不适,一路颠簸奔逃吃尽了苦头,眼睛的毒素也有扩散的趋势,一路上都是被托利拖着走,受的罪不少。 然而,事到如今,急也无用,不如坦然面对,顾怀清彻底看开了生死,反而气定神闲起来,面对锋利的刀锋,也没有露出丝毫惧怕来。 顾怀清的坦然自若和摩诃多的气急败坏形成鲜明对比,越发衬托出对方的狼狈不堪。 “父王,有话好好说,您……”托利好言劝道。 “住嘴!”摩诃多怒喝,狠戾的眼光像狼一样盯着顾怀清,“说!是不是你在捣鬼?” “我不明白国王的意思。”顾怀清皱眉道。 “我方才一直在想,为何无论我们选多么偏僻的路径,不足半日,必定会被大齐骑兵追上?他们不可能比我们更熟悉地形,天山之中有无数的岔路,而且我们走的时候也注意掩盖了马蹄印,照理他们即使能追上来,也不会那么迅速,除非……”摩诃多充满血丝的眼睛瞪着顾怀清,“我们这里面有内奸,给敌人留下线索,才能让他们那么快跟上来!” 顾怀清嘲讽的笑道:“国王此言差矣,即使你们有内奸,也不会是我。我一个阶下囚,时刻处于你们的监视之下,我能做什么?” 摩诃多的话让托利也呆了一呆,他努力回想一番,说道:“父王的推断颇有道理,不过怀清这一路都跟我在一起,我确实没有见到他有异常的行为。” 摩诃多冷哼道:“中原人最是狡猾,说不定他身上带着什么东西,趁你不注意的时候留了线索。” 顾怀清懒得搭理他,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摩诃多派人将顾怀清的身上搜查了一遍,却一无所获,但他还是不放心,把顾怀清随身的东西都没收,给他重新换了一身衣服,又封住他的穴道,用绳索牢牢捆住手脚,确认他不能再做手脚,才放过了他。 然而,事实证明,这样做也没有效果。 到了夜间,大齐骑兵又来偷袭了。这一战打得格外激烈,乌孙人也被追得狂躁,像困兽一样跟大齐军厮杀起来。 人一旦拼命,战斗力便瞬间提升不少,双方从厮杀了许久,彼此伤亡都不小,乌孙人毕竟人数占劣势,渐渐地落于下风,被齐军围攻,苦苦抵挡。 不过,似乎老天刻意要帮乌孙人一把,就在他们即将溃败之际,终于盼来了援军。 前来救援的是摩诃多国王的小儿子,也是托利同父异母的弟弟,名叫塔利尔。此人智谋不如托利,但天生神力,作战勇猛,平日驻守吐鲁番,他收到求援的信号,便带了五千人马来支援。 塔利尔的军队作为生力军,突然猛冲过来,立刻就把大齐军队撕开一个口子。 处于围困中的摩诃多和托利看到援军到来,心中大喜,立刻振作精神,指挥士兵奋力厮杀起来。 段明臣远远望着被托利护在身前的顾怀清,他的手脚被绳索束缚,无力的伏在马背上,憔悴苍白的脸色,茫然的眼神,让人如此心疼。 段明臣从未见过如此无助的顾怀清,顿感心如刀割,恨不得冲过来,将他抱入怀中。 然而,乌孙的骑兵也不是浪得虚名的,尤其是塔利尔,的确是骁勇彪悍,黑甲军虽然神勇,毕竟长途跋涉,连夜不休的追击,体力不如塔利尔的守军那么充沛,人数也处于下风。 “大哥!咱们先撤吧,兄弟们都撑不住了!”杀得战袍染血的罗钦对段明臣喊道。 段明臣怒吼一声,挥刀削去冲上来的乌孙兵的头颅,腥热的血洒了他一头一脸,可是却阻挡不了像潮水般涌过来的敌军。 “大哥!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啊!”罗钦用沙哑的声音嘶吼道。 段明臣何尝看不清形势,可是他实在是不甘心! 他的下巴上爬满胡茬,眼中布满猩红的血丝,头盔和战甲上满是尘灰和血迹。 三天三夜,不眠不休,奔袭千里,便是身体强悍如他,也快扛不住了,跟随他的兄弟亦是筋疲力尽了。 明明已经离得那么近,就差那么一点点,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被困遭罪,无法救他回来。 可恨!可气! 段明臣恨恨的捶了一下马鞍,恋恋不舍的望了一眼被挟持的顾怀清。 顾怀清似乎有心灵感应一般,也扭头朝段明臣的方向望过来。 隔着千军万马,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相遇,顾怀清迷雾般的眼眸似乎看到刚毅如铁的男人眼中闪动的泪光…… ☆、第202章 箭如流星 段明臣率领大齐黑甲军撤退后, 摩诃多国王和托利王子在塔利尔王子的保护下, 迅速的遁入吐鲁番城。 吐鲁番城原是西昌国的首都,人口有二十万之多,被乌孙人攻占之后,加固了原有的城墙, 驻兵屯粮,使此地成为军事重镇。 进了吐鲁番城, 总算是脱离了险境,摩诃多国王清点手下的人马,六千人只剩下不足两千, 只能用惨败来形容。 回忆起这一路亡命奔逃的惊险和狼狈, 黑甲军如同跗骨之蛆, 穷追不舍,摩诃多国王感到心有余悸, 又觉得耻辱愤恨。 一进城,他就命令托利将随军的人马仔细审问,试图找出内奸, 然而却一无所获,这更加重了他对顾怀清的猜疑。 摩诃多国王毕竟上了年纪,在逃亡的路途中担惊受怕,感染了风寒,竟然发起高烧来。托利见国王病得不轻,只好打消了回王都的打算,下令在吐鲁番休整,请来随军御医给国王治病。 顾怀清被严密看管起来,不得自由行走,不过由于托利特地关照过,虽然没有人身自由,在衣食吃住方面倒是不曾苛待他,还有专门的医师为他治疗腿伤。 托利也没有放弃游说顾怀清投降,毕竟他的眼睛不能再拖下去了,可是软的硬的法子都用尽了,顾怀清只是摇头不允,油盐不进的模样将托利颇为无策。 不过,很快的,顾怀清就发现乌孙人顾不上自己了,因为乌孙人一觉醒来,震惊的发现城外出现十万大齐军队,将吐鲁番城围了个水泄不通。 乌孙人这才如梦初醒,原来段明臣率领的三千黑甲军只是先锋,身后还跟着十万精兵,由侯老将军亲自挂帅,气势汹汹的攻过来。看来这次大齐是动真格的了! 塔利尔在吐鲁番的驻军,加上托利带的兵马,加起来才三万人而已,对上大齐的十万精兵,胜负可想而知。 摩诃多国王听说被敌军围困,病情更重了几分,躺在榻上起不了身。幸好他的两个儿子托利和塔利尔都颇有能耐,一边紧急派人求援,一边组织城内的军民抗敌,才没有自乱阵脚。 吐鲁番城池颇为坚固,托利和塔利尔亲自指挥抗敌,大齐军队一时倒也拿不下来。 ****** 七日后,吐鲁番城内的军帐中,气氛十分凝重。 齐军围困多日,日日强攻不止,乌孙的守军苦苦抵抗,伤亡惨重,阵亡将士的鲜血把城墙都染红了,而齐军却像潮水般源源不断,前赴后继的冲上来,照这样下去,吐鲁番城迟早要守不住的。 乌孙国国王摩诃多不得不强撑着病体,召集托利和塔利尔两位王子,商讨抗敌之计。 “派出去求援的信使有消息传回么?”摩诃多国王问托利道。 托利黯然摇头道:“我每日都派好几拨信使,可惜大部分人一出城就被敌军逮住,只有少量的人蒙混出去,但是至今尚无消息传回。不过我相信,信很快就会传到母后手里,援军总会来的,我们必须坚守下去。” “可是,方才齐军放话了,说我们再不出城投降,就用红夷大炮轰我们了。”塔利尔沮丧着脸,“我方才在城墙上看到他们的大炮,十几门大炮一字排开,看起来威力惊人,恐怕我们的城墙抵挡不住!敌人如此强大,而援军迟迟不来,这可如何是好?” 摩诃多国王闭着眼,吃力的喘了几声,突然问道:“大齐先锋大将还是段明臣么?” “是,虽然是侯老头坐镇挂帅,但其实主要是段明臣在前线指挥。这厮武功高,攻城尤其卖力!”塔利尔心有余悸的说道。 摩诃多国王唔了一声,又问托利:“顾怀清怎么样了?” 托利不明为何突然问到顾怀清,奇怪的看了国王一眼,答道:“还是老样子,被关着,但也不肯投降。” 塔利尔咬牙道:“齐人欺人太甚,杀了我们那么多弟兄!这顾怀清既然不肯投降,铁了心为齐国效命,王兄何必对他客气?不如杀了祭旗,也好出我们一口恶气!” 锦衣卫厂花基情录_194 “住嘴!”摩诃多国王叱道,“顾怀清自有大用处,否则本王为何留着他?” 塔利尔讪讪的闭了嘴,托利问道:“父王的意思是……” 摩诃多国王说道:“你之前说,顾怀清与段明臣有非同寻常的亲密关系,而且,最近几日也有齐国奸细混进来,试图营救顾怀清?” 托利点头道:“确有此事。” 摩诃多国王阴冷的笑道:“我这个外甥不愧是喀娜丽的儿子,生得跟他娘一样招人,也一样心向着外人,都是祸水妖孽!” 此时,突然一个人从帐外慌里慌张的冲进来,大声道:“不好了,国王陛下,刚刚收到消息,王都派来的援军在半路遭到侯玉坤率领的齐军偷袭,被拦截住了!” “什么!”摩诃多国王猛拍桌角,气得浑身发抖,托利和塔利尔也面色难看。 这时,外头几声巨响,像平地炸响惊雷,震得帐顶的灰尘簌簌坠下。 “报!”又一个士兵冲进来,“不好了,齐军炮轰城门了!” 摩诃多国王剧烈咳嗽起来,托利忙上前扶住他,道:“父王,您慢点。” 国王一把推开托利,挣扎着站起身,厉声道:“出城迎敌,跟他们拼了!”又对托利道:“把顾怀清绑到城墙上!” ****** 顾怀清刚服了药,昏昏沉沉的躺着。 距离中马贼的毒已有二十天,他的视力退化得厉害。 虽然托利让人用药物控制着,但也只能延缓发作,无法根除毒性。即使在白日,眼前也像蒙了一层灰纱,朦朦胧胧看不真切,而到了夜晚,就更糟了,看不清两尺之外的东西。 虽然他表现得镇定冷静,但要说心里不恐惧,是骗人的。眼睛对于一个人的重要性,不言而喻,若是失明,虽不至于活不下去,但活着的乐趣也少了大半,与废人无异。 他也曾试着逃跑,无奈托利看管得很紧,他人生地不熟,眼睛也不好使,跑了几次都失败了。 事已至此,他唯有将希望寄托于段明臣,希望他们能早日破城,救自己脱困。 齐军的攻势一日胜过一日,他听到了红夷大炮的轰响,心里一阵激动,眼前似乎看到了希望的曙光。 他想起在吐鲁番城外远远的一瞥,段明臣眼中闪动的泪光,不禁心口一暖。 他相信,段明臣不会放弃他,正如当初段明臣陷落在闻香岛,他也会不顾自身安危,拼命也要救段明臣一样。 很快,他就能见到段明臣了吧? 只是,顾怀清万万没料到,他竟是在那样的情势下,再度与段明臣会面。 ****** 在红夷大炮猛烈的炮火下,城墙被轰塌了一角。 穿白袍的乌孙士兵正在与大齐军展开殊死搏斗,尸首横七竖八,鲜血染红了城墙。 正当激战正酣,突然从城墙上垂下来一个劲瘦的青年,他被绳索绑住,手腕高高束在头顶,被吊在半空中,正面朝向齐军黑洞洞的炮口。 塔利尔中气十足的大声喊道:“段明臣,你看看这是谁?” 段明臣正在指挥将士攻城,突然听到敌军传来的呼喊,转头一看,脸刷的变了颜色。 那被五花大绑、吊在城墙上的青年,虽然隔得很远,青年低垂着头,但凭借熟悉的感觉,他一下子就辨认出来,那正是他的怀清! 段明臣心中怒火滔天,脸上却不表露分毫,沉声道:“塔利尔,你意欲何为?” 塔利尔狞笑道:“你听好了,你的相好在我们手中,若是想要他的性命,你就立刻退兵,否则……” 塔利尔拔出锋利的弯刀,在顾怀清的脖子上比划了两下:“老子就当着你的面,宰了他祭旗!” 段明臣瞳孔收缩,猛地握紧了刀柄,手背青筋贲起,身体都颤抖起来,显然已怒到极点。 一旁的罗钦一脸担忧的看看段明臣,又看看吊在城墙上单薄的青年,怒骂道:“妈的!这群卑鄙无耻的混蛋!” 城墙被轰塌,敌军就要抵挡不住,眼看就能破城,却在这个节骨眼上,敌人使出这么恶毒的一招,这分明是拿刀子往大哥心里扎! 此时,侯老将军苍劲的声音响起来:“不可答应他!坤儿只是暂时阻住了乌孙人的援军,若是今日不能破城,就错失战机!我们绝对不能退兵,必须一鼓作气拿下,不能让他们缓过气来!” “可是……”段明臣看了一眼城墙上的顾怀清,俊朗的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 侯老将军怒叱道:“行军打仗,焉能有妇人之仁?你读的兵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么!你想想,为了拿下这座城池,我们强攻七日,牺牲了多少弟兄?如果拿不下来,怎么对得起死去的弟兄?你难道要因为一己私情,而置国家大义于不顾么!” 侯老将军不愧是一代名将,曾创下百战无一败的神话,如今虽已年逾半百,须发花白,说出的话依然是掷地有声,不容反驳。 “昔日太/祖起兵,敌军绑了他的妻儿,企图迫使他投降,然太/祖不受威胁,命人射杀自己的妻儿,终于统一天下,成为一代霸主。” “明臣,当断不断,反受其害!” 罗钦急忙求情道:“大将军,顾怀清是东厂重臣、陛下的亲信,若是死在这里,恐怕陛下会怪罪的!”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何况,为了胜利,牺牲小我,成就大我,本是天经地义。陛下是有道明君,怎会因此怪罪我等?” 侯老将军让亲兵取出自己的射日弩,递到段明臣的手边,“是你自己动手,还是要我来?” 段明臣浑身僵硬,感觉周遭的喧嚣都寂静下来,千军万马都遥远起来,只听得到自己沉重的心跳声,扑通、扑通、扑通…… 他缓缓的抬头,望向城楼上的顾怀清,虽距离百丈之遥,可是他眼中的期盼如此热切,不容错认。 他痛苦的转过头,举起似是灌了铅的右臂,用力握住射日弩…… 城楼的位置距离他们足有百丈之遥,即便是红夷大炮的射程也够不着,唯有臂力超群之武将,配合威力十足的神弓,方有可能射中目标。 “大哥……”罗钦担忧的唤道,他从未见过段明臣露出如此痛苦的表情,他咬着牙,握弓的手都在微微颤抖。 侯老将军虎目圆睁,盯着段明臣,大吼道:“放!” 射日弩名不虚传,一箭离弦,如流星划过长空,去势迅猛无比。 ****** 顾怀清低垂着头路,双臂高悬,静静的吊挂在城楼上。 即使是如此狼狈的姿势,也无损他丰神如玉的容颜,身上的白袍在朔风中飘逸摆荡,仿佛下一刻就要飞升成仙。 为了防止他扰乱,塔利尔点了他的穴道,他无法动弹,也不能开口,宛如待宰的羔羊。 耳旁风声呼啸,烈日当面直射,照得他眼睛都睁不开。 他听到塔利尔的狞笑,还有段明臣压抑着怒气的回话。 事到如今,生死已不在自己的控制,他脑子里空空的,突然想好好看一看心爱的人。 他抬起头,努力的睁大眼睛,可是风沙好大,阳光好烈,刺得他的泪水不受控制的涌出来。 可是他还是固执的瞪大眼睛,泪眼迷蒙之中,他依稀看到那个穿着黑色盔甲的熟悉身影,缓缓的举起弓箭…… 顾怀清突然大笑起来,泪水从他的眼角簌簌滑落,宛如晶莹的珍珠。 利刃呼啸而至,带着死亡的寒意,倏然没入顾怀清的左胸,穿透他的身体,将他牢牢钉在城墙上,猩红的血瞬间染红了白袍。 箭矢插入胸膛的那一刹那,似乎听到筋骨碎裂的声音,然而他竟没有感觉到痛楚,唯有一片冰凉的麻木…… 作者有话要说:  写写改改很多遍,还不是特别满意,然而以我的能力,大约只能写到如此了…… 最后的这个场景,从我构思这篇文开始,就曾经无数次的在我脑海中演绎,也能真切的感受到怀清那撕心裂肺的疼 锦衣卫厂花基情录_195 被不小心虐到的,去吃颗糖甜一甜吧qaq ☆、第203章 心伤难愈 兴宁二年冬, 大齐皇帝下旨, 派出十万精兵,由侯松龄老将军挂帅,以锦衣卫同知段明臣为先锋,出其不意的奇袭乌孙国。 不出七日, 围困并攻下吐鲁番,乌孙王子塔利尔战死, 国王摩诃多亦身受重伤,在逃亡的路途中不治身亡。托利王子率领乌孙残部,仓皇逃逸, 一直逃回天山以北的乌孙国王都, 龟缩不出。 大齐趁胜追击, 歼灭乌孙军数万人,缴获牛羊战马无数, 收复了原本属于西昌国的十几座城池。 此战乃新帝萧璟即位后,赢得的第一场大胜仗,也是大齐自立国以来对西域作战罕见的胜绩, 可谓扬眉吐气。 喜讯传至京城,举国欢腾,皇帝龙颜大悦,论功行赏,封侯松龄大将军为郑国公,其子侯玉坤晋升为昭勇将军。 此时,正逢锦衣卫都指挥使刘崇因病向皇帝辞官,于是,年纪轻轻却屡立奇功的段明臣便被擢升为锦衣卫都指挥使,一时间炙手可热,风光无限。 顾怀清无聊的歪在榻上,背后靠着柔软的靠枕,听罗钦绘声绘色的说着皇帝的封赏,双目失去了焦点,盯着窗外愣愣出神。 罗钦自说自话的说了一会儿,得不到顾怀清的相应,只好讪讪的住了嘴。 自从被救回来之后,顾怀清就像变了个人,变得沉默寡言,经常一个人坐着发呆。 回忆起当时将顾怀清从城楼上救下的情景,罗钦感到一阵后怕。顾怀清气若游丝,面白如纸,左胸被箭矢穿透,身上的白袍被血水浸透,跟个血人似的。当时很多人都以为他活不成了,唯有段明臣赤红着眼,抱着他从城头上跳下来,拼命冲回去找大夫…… 那支箭只差不到一寸,就刺入他的心脏了,真是惊险万分!饶是如此,顾怀清还是断了两根肋骨,失了许多血,幸好他年纪轻,武功根基好,才能扛过去。 除了胸口的箭伤,他还中了足以令双目失明的剧毒,段明臣连夜赶往药王谷,请来毒手药王高仁心为他解毒。 折腾了许久,等顾怀清清醒过来,已经是十天以后的事了。他费力的睁开眼,模模糊糊的看不清东西,只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说话。 “算你小子运气好,再晚个两天,你这双眼睛就彻底废了!”高仁心一边给他扎针,一边说道。 顾怀清不由苦笑。是啊,他运气好,所以那支箭差了一点点,没有射死他;运气好,所以还能等到高仁心为他解毒。 接下来一些日子,每日都有喝不完的药,苦得他恨不得没有长舌头,即使不在喝药,嘴里都是苦涩的,一直苦到心里。 他过得浑浑噩噩,没日没夜,因为眼睛看不见,睡着和醒着也没什么分别。 时间一长,他已渐渐习惯,能通过声音辨别环境和人了。虽然目不能视物,但他的心里却是明白的,在他耳边喋喋不休的是罗钦,高仁心身上总带着一股药味儿,还有一个人,总在深夜出现,却不言不语,在黑暗中一坐就是一整夜。 顾怀清知道那人是谁,正如那人知道他是清醒的一样。只是他们谁都没有说话,仿佛一开口就会惊醒美梦似的。 昏昏沉沉的不知过了多少日子,顾怀清的眼睛终于渐渐能够视物了,只是他依然不爱说话。 对旁人还算有反应,只是段明臣过来探望时,他却总是翻身朝里躺着,连眼皮都不抬一下。段明臣只要一靠近,他就往旁边闪躲,抗拒他的亲近。 段明臣痛苦却无奈的眼神,让罗钦心生不忍,忍不住劝顾怀清:“我知你心里怨段大哥,可是他也有苦衷的,当时那种情况,他也是被逼无奈。 你受了伤,段大哥的心只怕比你还痛。你是没有看到,那一日,他像不要命一样,冒着箭雨冲上城楼,把你抱下来,直冲去找大夫。 你眼睛中了毒,需要千年雪莲做药引,他二话不说,抛下军务就进了大雪山,在冰天雪地的雪峰找了三天,手脚都冻伤了,才摘到了千年雪莲。看在他如此诚意的份上,你就不能原谅他一回吗?” 顾怀清却只是疲惫的闭上眼,道:“别说了,我头疼,你出去吧。” 这时,房门啪的一声被推开,一身银甲的少将军侯玉坤闯了进来,冲着顾怀清冷笑道:“你这么矫情给谁看?” 顾怀清本就不待见侯玉坤,看到他就想起在嘉峪关庆功宴的那一幕,想到他跟段明臣有过的亲密关系,心里像吃了苍蝇一样烦闷。 不过,顾怀清大病初愈,又经历了一番生死劫难,此时心灰意冷的,也懒得跟侯玉坤做那口舌之争。他不嫌丢脸,顾怀清却觉得这般泼妇吵架似的未免太难看,就在床上转个身,只留个后脑勺给他。 侯玉坤被他的态度气得仰倒,就想上前把他扯起来,却被旁边的罗钦死死拉住。 “少将军,您别冲动,顾大人还在养伤呢!” “都养了一个月了,我看他早就好了。要有病,那也是心病!”侯玉坤被罗钦拦住,可嘴巴却不依不饶的,气呼呼的说,“你不就是怪段大哥射了你一箭么?可笑你还自诩喜欢他,竟然一点不了解他。难道你没想过,以他的本事,真的要射死你,简直易如反掌,如何还能让你活着?当时若是他不射那一箭,换了我爹动手,你可就必死无疑了!你不体谅他的苦心,还在这里矫情,跟他怄气,折磨他,真不知道他到底看上你哪一点!” “够了!你们都闭嘴,给我出去!”段明臣冷酷的声音从他们身后响起。 侯玉坤犹自忿忿不平,罗钦生拉硬拽把他拖了出去,体贴的合上门,留下两个人独处。 段明臣端了张凳子,坐到顾怀清的床边,轻轻的叹了一声,道:“清清,我们谈一谈,可好?” 顾怀清掀开身上的被子,慢慢的转过身,冷漠的望着段明臣。 那双漂亮的凤眸已经恢复了清亮,然而却再也没有温暖的情意。 段明臣心中大恸,情不自禁的伸出手,想要碰触他,然而当他看到顾怀清眼中的冷意,不得不缩了回来。 段明臣尴尬的低咳一声,问道:“你的伤……好些了吗?” 顾怀清淡淡的嗯了一声,算是答复他。 “我听高大哥说,你的眼睛已经没有大碍,只是还需再吃半个月的药,才能彻底清除余毒。” 顾怀清点了一下头,表示了解。 “侯玉坤的事儿,当日你走得匆忙,我没来得及跟你解释。我与他相识多年,一直把他当做弟弟,只是有一回两人喝醉酒,稀里糊涂的就……”段明臣的脸微微泛红,“你别误会,其实我跟他没有做到最后一步,只是互相抚慰发泄而已。那时候我还不认识你,在军营里,两个男人之间,这种事也不少见。不过,我后来察觉他对我有异样的心思,就刻意保持了距离。认识你以后,我就再也没有跟别人有过亲密接触,你要相信我对你的忠诚。” 顾怀清扯了扯嘴角,道:“现在说这个还有什么意义?我已经不在意了。” 说完两句话,陷入了一片死寂。段明臣心里难受极了,原本亲密无间、无话不谈的两人,不知何时,竟变成这样的局面。 “清清,你恨我吗?” 顾怀清摇了摇头,神态说不出几分萧瑟凄冷:“你做的事都有你的道理,我能理解你,但是……” 顾怀清摸了摸胸口,那里有一处深深的伤痕,穿透了他的胸腔,几乎要了他的命,即使高仁心用了最好的伤药,萧璟也送来宫中疗伤圣药,**的伤可以愈合,可是心伤却留在那里,永远也无法抹去。 段明臣急切的坐直身体,说道:“我向你赔罪,我知道我不该瞒你,我以为我一个人都能够搞得定,但是清清,我真的不愿你受到任何伤害,你听我解释好不好?” 顾怀清突然笑道:“解释?你以为到如今我还有什么想不明白的?陛下派你前来,名义上是协助侯将军破敌,实际上却是以宝藏为诱饵,在西昌古墓布下陷阱,歼灭各敌国的精锐势力,而小黑也有双重身份,表面是皇帝派给我的侍卫,暗地里却配合你行事,对不对? 陛下恐怕早就知道我的身世,我跟乌孙王室有血缘关系,利用这层关系才能诱得托利入网,然而你们又怕我感情用事,所以就隐瞒了我,甚至在最后时刻点了我的穴道,为的就是不想让我坏你们的大事。 可惜我太不识相,还是不顾你的反对,放走了托利,自己也自食其果,被他所挟持。不过,你并不担心,因为你早就在我身上下了追魂香,就是高仁心曾经送我的那种香料,正是循着这香味,你才能率领骑兵一路紧追乌孙人,无论他们逃到哪里,你都能第一时间追上,当时摩诃多就怀疑我通风报信,从某种程度上说,倒也不算冤枉了我。 说到底,也是我活该,如果当日我没有执意要救下托利,就不会受那番罪了吧,你在心里头,是不是也在嘲笑我妇人之仁,自作自受?” “不,清清,这正是你的善良之处,我怎会嘲笑你?我有我的考量,但你也有自己的想法,怪我没有事先跟你坦白,才引来后来的误会。” 顾怀清摇摇头,说道:“不,即使你事先跟我说清楚,你跟我的选择也是不一样的。比如说,我肯定还是会救托利,而你一定不会同意。再比如说,城楼上的那一箭……” 顾怀清捂了捂胸口,虽然伤口已结痂愈合,但这一道丑陋的疤痕却永远的留在了心间。 理智上,他理解段明臣的选择,但情感上,却无法不怨恨。 那一箭,寒透了他的心。 “清清,那一箭我是有分寸的,虽然伤了你,却不会致命。事实上,看着你受伤,我的心比你更痛。” 顾怀清嘲讽的笑道:“你看,这就是你与我的不同。在你心中,国家大义是第一位,为了获得胜利,达到目的,你可以不择手段,哪怕伤害自己心爱的人,这一点,你跟陛下倒是很相似的。” “不,我……” 顾怀清伸出一指,抵住段明臣的嘴唇,阻止开口:“你不要反驳,听我把话说完。 当时,若换了我是你,看到你被敌人绑在城楼上,哪怕有把握不伤你性命,我也不舍得让你受伤。那一箭,我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射出的。非但我自己不会出手,我也绝对不允许任何人伤你。 锦衣卫厂花基情录_196 这,就是你与我的区别!” 顾怀清说完,深深的望了段明臣一眼,“我还没恭喜段大人,荣升锦衣卫指挥使。你如此年轻就身居高位,前途无可限量,位极人臣指日可待。你跟我搅合在一起,只会让陛下猜忌你,对你没有任何裨益,倒不若彼此相忘,你走你的青云道,我走我的江湖路,如此对你我都好。” “不,清清,不要离开我!”段明臣急切的握住顾怀清的手,不肯松开。 “放手吧,何苦这般,闹得大家都难看?” 段明臣死死握紧他的手不放:“不,我绝对不放开你。” 顾怀清皱起眉,另一只自由的手去推段明臣,却被段明臣扣住,翻身反压在身下。 顾怀清大病初愈,力气敌不过段明臣,怒瞪着他道:“我不同意与你一起,难道你要对我用强?” 段明臣不得不放开他,颓然苦着脸,眼眶发红,声音都哽咽了:“清清,你到底要怎样才肯原谅我?” “你素来不是这么婆妈的人,你……” 段明臣突然拔出腰间的匕首,硬塞到顾怀清的手里,大声道:“你不是恨我吗?来,朝我的胸口狠狠刺下去!只要你能解气,刺多少下都行,只求你不要离开我!” 顾怀清吃了一惊:“你别这样,段明臣!” 段明臣却不管不顾,硬是握着顾怀清拿匕首的手,狠狠的扎向自己胸口。 “你疯啦!”顾怀清使劲一挣,匕首险险的划过段明臣的肋下,锋利的刀刃划出的皮肤渗出一串血珠。 段明臣像一只疯狂的雄狮,顾怀清看他像是失了理智,力气大得吓人,扛也扛不住。无奈之下,顾怀清闷哼一声,面容痛苦的捂着自己受伤的胸口。 “清清!”段明臣果然停了手,急切的抱住顾怀清,“你怎么样?要不要紧?” 顾怀清捂着胸口作痛苦状:“我胸口疼,你出去,出去……我不想见到你……” “好好好,你别动,我这就去叫大夫!” 顾怀清哼哼唧唧的倒在床上,目送段明臣离开房间,才长吁了一口气,擦了擦额上的汗,露出一个无奈的苦笑。 ****** 自从那日之后,段明臣依然一日几次来探望顾怀清,还时不时带些新鲜的小玩意儿给他解闷。而侯玉坤自从那天之后,就再也没有出现在顾怀清面前过。 顾怀清从罗钦口中得知,段明臣特地去找了侯老将军,也不知他跟老将军说了些什么,一向疼爱独子的侯老将军,竟然破天荒的狠狠杖责了侯玉坤,然后就直接把他派去哈密驻守,不得调令不许回来。 罗钦把这当笑话说给顾怀清听,侯玉坤素来眼高于顶,罗钦一直看他不顺眼,看他挨罚,多少有些幸灾乐祸。 然而,顾怀清却反应平淡,甚至觉得有些无趣。 正所谓只闻新人笑,不闻旧人哭。侯玉坤这人虽然骄横,但他对段明臣的情意却是真切的。段明臣说没有跟他做到最后一步,然而两人毕竟也是好过的,段明臣如今对他感情淡了,就能这么无情的对待他,那么是不是有一天,他厌倦了自己,也会这样无情? 人一旦钻了牛角尖,就容易走极端。顾怀清对段明臣产生了心结,无论他做什么,顾怀清都会联想到不好的方面。 段明臣虽不明白顾怀清心中所思,也能察觉他的冷淡和疏离,心里难受的同时,便想着要如何解开他的心结。 他怕顾怀清天天待在房里会闷坏,趁着天气晴好,带着顾怀清去城外草原散心。 塞外的春天来得晚,在江南或许已是草长莺飞,但草原上还是一片枯黄,却也别有一番苍茫壮美,苍鹰在头顶翱翔,不时发出几声悠长的鸣叫。 顾怀清胸口和腿上的伤好得七七八八,不过断掉的肋骨还未完全长好,因此不能骑马。 段明臣便命人驾马车载着顾怀清,自己骑着马随扈一旁。 马车的帘子被风吹得飘摆不定,顾怀清透过小窗望着车外的景色,神情竟是十分专注。 段明臣侧过脸,贪恋的望着他。 久病卧床,不见阳光,顾怀清本就白皙的肤色变得越发清透,几乎能看清皮肤下淡青的血管。 他整个儿瘦了一圈,眼睛却显得更大了,巴掌大的小脸裹在浓密的狐裘里,下巴尖尖的,睫毛长长的,眼眸湿湿的,像一只漂亮的幼狐,让人恨不得抱在怀里好生怜爱一番。 行到一处河边,段明臣将顾怀清抱下车,铺了毛毯在河边的草地上,让他枕着自己的大腿。 “我给你吹首曲子好不好?” 段明臣取出顾怀清送他的玉笛,吹奏了一曲《江南春》。 不得不承认,他的笛子吹得极好,枯黄萧条的草原景致,竟俨然有了几分江南的春意。 “霍大哥来信,说他刚生了个闺女,还让我们去找他玩。我记得你说过,想尝一尝西湖醋鱼和东坡肉,喝一喝绍兴女儿红,不如我们找时间去江南一趟,你说好不好?” 顾怀清眨了眨眼,柔和的眼波闪烁,似有几分意动。 段明臣忍不住伸出手,轻轻的抚摸他柔顺的黑发。 许是难得出来,顾怀清心情似乎不错,竟没有拒绝段明臣的亲近。和煦的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很是惬意,顾怀清眯起眼,享受这难得的宁静时光。 “清清,明儿我要去漠北犒劳军士,等我回来之后,我们便回京吧。” 顾怀清闭着眼,发出均匀的呼吸,似乎睡着了。 段明臣却知道他没有睡,不过他既然不反对,便是默认了吧。段明臣心情大好,忍不住低头亲了亲他的额头。 离开这让他伤心的地方,回到熟悉的环境,他的心结就会慢慢的解开吧…… 他们都还年轻,今后还有很长很长的岁月可以在一起。他会对他好,让他彻底忘掉那些不快的回忆,他们俩还会像以前一样亲密。 然而段明臣不知,这般静好的时光却是顾怀清给他最后的留念。 作者有话要说:  粗长的一章更新,我答应大家过年期间写完的,嗯,是正月的话应该还是过年的^^ 不出意外的话,周日会是正文最后一章~ ☆、第204章 万臻之谜 顾怀清失踪的消息传来时, 段明臣正在漠北犒军。这位年轻的新任锦衣卫指挥使, 跨着黑色骏马,身披金色盔甲,端的是威风凛凛,万人仰望。 兵卒们怀着崇敬之心, 准备跟这位传奇人物好好亲近一番,段明臣却在收到一份密信后, 脸色剧变,只草草敬了大伙三杯酒,就连夜骑马赶回嘉峪关。 然而, 他的马再快, 也追不上下定决心要离去的人。 顾怀清给段明臣留了一封信, 上面只有寥寥数语。 “大哥:我去意已决,就此拜别, 再会无期。望君珍重,勿以我为念。—— 弟怀清拜别” 段明臣长叹一声,揉碎了字条, 追悔不已。 他何其愚蠢,竟以为顾怀清回心转意,愿意留在他身边,却忽略了他眼中的决绝去意。 他怎能忘记怀清是什么样的性子?他是如此骄傲、如此优秀的男人,就像天上的雄鹰,从不屈服求全。若是他不愿意,谁能把他圈禁,谁能阻止他离去? 不过,段明臣依然怀着侥幸心理,立刻派人四处寻找。其实在他回来之前,侯老将军已经派人去找了,毕竟顾怀清是皇帝惦记的人,皇帝还特地下了密旨,要他们好好照料顾怀清。 可惜,他们搜遍了城里城外,方圆百里,都毫无收获。一夜之间,顾怀清就像人间蒸发了一般。 这并不出乎段明臣的意料,顾怀清既已伤愈,以他的武功和聪慧,要想悄悄离开而不留下任何线索,是轻而易举的。 他这么一走,就如蛟龙入海,猛虎归林。天大地大,人海茫茫,何处能觅得? 然而,段明臣是不会放弃的,派出全国各地的锦衣卫,大江南北四处搜寻起来…… ****** 锦衣卫厂花基情录_197 整整半年过去,顾怀清的去向始终是一个谜。 让人料想不到的是,数万名锦衣卫四处搜索,都没能寻到他的踪迹,反而是影卫小黑第一个找到了他。 小黑望了望小而破旧的蒙古包,腿下垫着的编织毛毯褪了色,散发着淡淡的羊奶膻味。 这是草原上最普通不过的牧民的住处,谁能料到曾经名满京城的御前宠臣顾怀清竟会屈居在这里?也难怪那么多锦衣卫都找不到他。 顾怀清席地而坐,一身标准的牧民打扮,穿着下摆两侧开衩的马蹄袖长袍,头戴黑棕色皮帽,黑亮的长发在脑后编成一根长辫。 他熟练的拿着铜茶壶,往缺了口子的粗瓷杯里倒了一杯茶,又往里面洒上盐巴和羊奶,端到小黑的面前。 “来,早上刚挤的羊奶,新鲜着呢,你尝尝!” 小黑看着顾怀清殷切的眼神,不好意思推拒,端起来喝了一小口,立刻蹙起了眉头。 好怪的味道,咸咸的茶,还有一股羊奶的膻味。小黑屏住呼吸,强忍住没吐出来,硬生生的咽了下去。 顾怀清给自己倒了一杯,美滋滋的一口喝完,笑道:“你不习惯这个味道吧?呵呵,我第一次喝,直接吐了出来,可是这里只有这个,慢慢的喝着喝着,就喝出滋味儿了。” 小黑忍不住看了看顾怀清,他跟顾怀清也相处过一段时间,这个人有又龟毛又挑剔,还有点洁癖,即使在艰苦的环境,也要打扮得光鲜亮丽,优雅讲究如王侯贵族一般。 可是如今,他席地而坐,穿着棉布袍,住着破帐篷,吃着这种粗糙的食物,他是如何能适应这样的生活? 跟小黑的局促不安形成对比,顾怀清却是一脸轻松的笑容,身处陋室,却乐在其中,颇有几分古之名士的风采。 半年前,他趁着段明臣外出,逃离嘉峪关,遁入茫茫草原,在草原上流浪了几日,后来遇到一群牧民,便加入了他们的队伍,跟随牧民们四处迁徙,学习放马、牧羊、剪毛、挤奶,日子虽过得清苦,却也平静满足。 “没想到是你第一个找到我。”顾怀清笑道,“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小黑道:“这并不难猜。你若是回大齐,一定逃不过锦衣卫的眼线,所以你必然不会回国。你与乌孙国关系微妙,也不会去乌孙。剩下的鞑靼和吐蕃,都是苦寒之地,地域广博,你独自一人,又不识路,应该不会跑很远。最有可能的,就是在边境这一带了。不过,草原那么大,如果不是你主动留下线索,我要找到你,也是很难的。” “所以你就用我义父独有的东厂标记,引我现身?”顾怀清敛了笑容,放下茶杯,“说吧,我义父他怎么样了?” 小黑没有答话,只是从怀里取出一封书信,递到顾怀清的手上。 顾怀清低头看信封上的字迹,果然是他义父万臻的手笔。他迫不及待的拆开信读完,眼圈不由得红了。 “我义父他……他真的已经……” 小黑默默的点头,看到顾怀清眼中悲伤的眼神,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劝,只能拍了拍顾怀清的肩膀,道:“节哀顺变……” 原来万臻并非真的辞官,而是接受了皇帝萧璟的秘密任务。他根据西昌国那本羊皮书的记载,借着辞官之际,前往西昌遗址,按照皇帝的吩咐,在古墓丽影布置好陷阱,然后派人四处散播谣言,将鞑靼、吐蕃、乌孙等各方敌人引过来。布置完这一切后,万臻就离开了西域,把剩下的事情交给段明臣和小黑。 不过,完成了任务以后,万臻并未回京复命,而是用一瓶无色无味的毒药,了断了自己的性命,在临死前,他写下了这封给顾怀清的遗书。 万臻在遗书里说,他早年曾经受过顾怀清的父亲顾炎的恩惠,更崇尚他高洁的品格,悲叹他的英年早逝,故而在宫里见到恩人之子顾怀清,才会冒着风险将他救下,并且授以武功,悉心栽培,还设法让他与年幼的萧璟结识,成为萧璟信任的小伙伴。 彼时萧璟还是个不得宠的皇子,不过因为他聪慧机灵,已被无子的皇后相中,准备领养至膝下,将来立为储君。万臻早就看好萧璟的潜力,才会让顾怀清接近萧璟,结识他于寒微,两人患难与共,情谊自不同寻常,这样顾怀清以后必能得到皇帝的宠爱和庇护。 不过,万臻也提醒顾怀清,萧璟可能已知晓他的身世,或许会试探他的忠心,让他小心应对。 万臻的信写得很巧妙,用了很多暗号和代码,就算被旁人拆看,也不担心泄露,外人看到只会是一封普通的家书,只有熟知暗号的顾怀清才能看得懂。 然而,这封信还是来得太迟了,若是早知道萧璟对他起了疑心,顾怀清也不至于多吃那么多苦头。只能说一切都是天意。 万臻在遗书里并未写明他自杀的缘由,不过顾怀清猜测,一方面,在他的对食过世后,万臻就心灰意冷,对尘世没有依恋了;另一方面,他作为东厂督主,经历两代帝王,沾染了多少隐秘,知道许多皇家阴私,除非他死,否则皇帝是不会放心的。隐退,对他来说是不可能的。 正所谓,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 既然因皇家而享尽世间荣华,自也要为了皇家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每个位高权重的宦官,都难逃这样的下场。 顾怀清将信轻轻放下,泪光在他的眼眸里闪动。 “陛下让你来的吧?是要取我的性命?” 小黑却恭敬的跪下,道:“不,陛下让我来恭迎主子回京。陛下说,无论您是什么身世,也不管您做过什么,在他心里,您都是独一无二的。只要您愿意回到他身边,他一概既往不咎,您依然是他最倚重的心腹。” 若换了旁人,碰到这么宽宏大度的主上,早就受宠若惊的磕头谢恩了,然而顾怀清却轻嘲的扬起嘴角:“呵,好一个既往不咎,说到底,还不是要我做他的金丝雀?” 如此大逆不道的话,也只有顾怀清敢说,小黑面不改色,继续道:“主子,陛下的圣旨已下,您就不要让我为难了。” “若我坚持不随你回去呢?”顾怀清挑眉道。 小黑抬起头,黑亮的眸子直直望着顾怀清,手按在腰间的佩剑上,意思再明显不过,顾怀清若是不从,他就要动手了。 顾怀清虽然不曾跟小黑交过手,但影卫个个都是万里挑一的高手。小黑既得到萧璟重用,想来不是影卫中的普通角色,当是数一数二的高手。想想他在古墓中暗算鞑靼战神蒙塔,毒针射死吐蕃国师樊尼,这两人都是当世绝顶高手,却被小黑轻易杀死,可想而知小黑的武功之高,恐怕他在自己面前是藏了拙的。 顾怀清自从中毒和受伤后,虽然经过治疗后痊愈,但功力毕竟损耗不少,对上武功莫测的小黑,实在没有把握能赢他,何况,小黑可能还带了帮手。 不过,顾怀清并不打算束手就缚,他霍然起身,小黑立刻做出防备的姿态,谁知顾怀清却是声东击西,虚晃一枪后,从毯子下面抽出一柄匕首,横在自己的脖子上。 “主子!”小黑大惊失色。 “我已发过誓,此生再不回朝堂。你要带,只能带我的尸首回去!” 小黑设想过顾怀清可能会反抗,却万万没料到他会以死相逼。 小黑怎会不知,萧璟有多着紧顾怀清,来之前千叮咛万嘱咐,不许伤他分毫。要是逼急了顾怀清,来个鱼死网破,皇帝只怕会活剐了自己! 小黑面露难色,道:“您何苦为难我?这样我如何回去跟陛下交差?” “我写一封信给你带回去,你交给陛下,我保证他不会怪罪你。” “这……” “别啰嗦了!要么带信回去,要么带我的头回去,你自己选!” 这根本不是一道选择题,小黑无可奈何,被迫接受顾怀清的安排,带着顾怀清的亲笔书信,回京复命。 顾怀清目送小黑离去,才长吁了一口气,头疼的揉了揉太阳穴,喃喃道:“看来又要搬家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上一章貌似虐到了不少人,真的有点不好意思啊,不过那是最后的虐啦,结局肯定是he的。 正如草貌在长评里说的,清清理智上能理解段段的选择,但情感上还是无法原谅他。说到底,他们两人的价值观是不同的。 段段是将国家大义为先的,就连他的亲爹造反,他都可以大义灭亲,照砍不误;在他看来只要结果是好的,就是对的,哪怕过程痛苦一点,让清清受了伤,他以后也可以弥补的。 但是清清更重感情,也更看重过程。正如他所说的,对于那一箭,他会有不同的选择,他绝对不会伤害心爱的人,也不允许让别人这么做。 其实这一切也无关对错,是两人价值观的不同导致了这样的分歧,以至于清清伤心离去。 不得不说,小皇帝这一局设得很阴险,他太了解两个人的性格,知道只有让两人的感情出现裂隙,清清对段段绝了望,才有可能回到他身边。 不过,他也太自负了。清清那么聪慧,怎么能想不到这是皇帝故意设计的呢?所以清清对皇帝彻底失望了,死也不会再回到他的身边。 清清的心结没有打开之前,是不会接受段段的,而解开心结需要时间,也需要契机…… ps:感谢草貌姑娘的长评,我的心声你都读懂了,好感动,好开心,抱住~~ 明天最后一章了,结局是he!结局是he!结局是he!重要的事情说三遍! ☆、第205章 南春浓【正文完】 顾怀清出走之后, 朝堂上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皇帝萧璟坐稳皇位后, 大胆启用了一批年轻有为的臣子,对内大刀阔斧的改革弊政,清理贪官污吏,一时间朝堂上气象一新;对外也捷报频传, 打败乌孙后,又将鞑靼人驱赶至长城之北, 遣使者出使西域诸国,派船队南下西洋,广开商路, 鼓励对外贸易。大齐在年轻君王的治理下, 日渐富强, 呈现出欣欣向荣的景象。 锦衣卫厂花基情录_198 不过,大齐朝的风云际会, 对于隐居世外的顾怀清却没有什么影响。 顾怀清在厌倦了四处流浪的游牧生活后,翻越崇山,走过蜀道, 最后来到吐蕃和大理国交界处的一个小山村。 他来到此处时,正逢四月天,远处是皑皑雪峰,山脚流淌着一条碧绿如翡翠的河流,山野田间盛开着大片的野桃花,漫山遍野,如云蒸霞蔚,美得不似人间。 顾怀清不由惊呆了,世外桃源,也不过如此了吧? 于是他在桃花林间寻了一处风景绝佳处,搭了一间小木屋,在此地定居下来。 不过,他有预感,只要那人不放弃,不管他跑多远,总有一天会被找到的。 果不其然,某日清晨,顾怀清在香甜的睡梦中,被一阵清越的笛声吵醒。 顾怀清烦躁的翻个身,用被子蒙住头,想要隔绝那扰人清梦的声音,然而吹笛子的人中气十足,笛音固执的钻进他的耳朵,搅得他不得安生,实在恼人。 “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该送笛子给他!”顾怀清气哼哼的想。 顾怀清披上外袍,趿着木屐,推开柴扉,果然看到桃树下站着一个熟悉的高大身影,对着空无一人的河滩幽幽吹笛。 顾怀清凝神细听,吹得竟是一曲《长相思》,缠绵悱恻,如诉如泣,催人泪下。 若是个女子,听了情郎这般温柔深情的呼唤,只怕早就忍不住回头,投入他温暖的怀抱了吧? 然而,顾怀清只是站在门后,静静的聆听,眼角微微湿润,脚步却像定住了似的,久久无法挪动。 过了不知多久,笛声终于停了,吹笛的男人走到门外,轻轻的呼唤他的名字,然而顾怀清却背过身去,不肯让他进门。 男人耐心十足,在门外站了许久,依然等不到顾怀清的响应,只能轻叹一声,飘然离去。 之后的十天,男人每日都来,有时是吹笛,有时送一捧野花,有时提一壶酒,隔着柴扉跟他说话,跟他讲给皇宫轶事、江湖趣闻,可是顾怀清始终不肯与他相见。 男人毕竟是二品大员,朝廷重臣,即使想在此地长期陪伴,然而身上的职责让他不得不归去。 之后的每一年春天,桃花盛开的时候,男人都会来找他。虽然每次都吃闭门羹,男人也不气馁,耐心的等着他。 男人把顾怀清养在京城的猫儿虎妞也带了过来,一年多不见,虎妞已长得圆滚滚肥嘟嘟,甚至还大着肚子。 顾怀清抚摸着虎妞柔软的毛皮,喃喃的道:“好闺女,你怎么能未婚先孕呢?到底那奸夫是谁?” 虎妞自然无法回答,打着小呼噜,拿脑袋亲热的蹭他的手。 三个月后,虎妞生下一窝四只小猫崽,两只跟虎妞一样的狸花猫,两只鸳鸯眼白猫,跟雪球一个样儿,毫无疑问,虎妞的奸夫就是段明臣养的那只小公猫雪球了。 除了段明臣之外,小黑也曾经来找过他两次,带来萧璟的口信。 初始,萧璟还软磨硬令要他回京,不过后来,萧璟也明白顾怀清心意已决,无心仕途,一心只想归隐。 萧璟用计迫使他与段明臣离心,虽然成功分开了他们,但顾怀清何等聪明,焉能看不出始作俑者乃是萧璟? 顾怀清因此对萧璟心灰意冷,无法原谅他的所作所为,他们之间,再也恢复不到儿时的情谊了。 萧璟自是悔恨莫及,但他了解顾怀清的性子,他若是不愿归来,强逼也是无用,弄得不好还会逼他走上极端。 ****** 寒来暑往,转眼已过了三载春秋。 柳枝暴出新芽,山顶冰雪消融,桃红又是一年春。 顾怀清慵懒的倚着柴扉,门口那株老桃树开得如火如荼,粉色花瓣洒落在他的肩头。美景美人,相得益彰,简直可以入画。 然而美人面对美景,却有些心不在焉,眼角余光不时瞟向山拗口的小径。 那是唯一进出村子的路径,每逢桃花开的时节,都会有一个骑黑马的俊朗男子来找他。 然而今年,桃花已经开了,那位男子却迟迟没有出现。 顾怀清望着在脚边嬉戏打闹的四只猫崽,心中逐渐不安起来。他知道男人一向守信,若非有意外情况,他绝不会失约。 虎妞显得十分焦躁,上爬下跳,拖长声音凄厉的嚎叫,似乎在寻找什么。 男人每次来的时候,也会把雪球带来,让它们两只猫团聚,所以,虎妞是想念孩子他爸了吧? 顾怀清心下恻然,弯腰抱起虎妞,摸了摸她毛茸茸的脑袋,道:“你也想念他了?” 虎妞呜呜的哼了两声,似乎在回应主人。 又过了几日,桃花都快凋谢了,男人还是没有来。顾怀清心中的担忧和不安加深了。 他虽归隐许久,但无论是小黑还是段明臣,都会跟他说起朝堂上的事情,因此他对于大齐的情况并非一无所知。 这两年,乌孙人和鞑靼人被打败后,是安分了许多,但辽东的女真人却迅速崛起,屡屡进犯,成为大齐的心腹大患。 他不由得想起,去年男人来时曾经跟他说起,因为大齐在辽东战场对女真人作战不利,萧璟打算派他去助阵。男人说话时声音低沉,语气严肃,可见辽东的形势不容乐观。 上回小黑来时,也曾经劝过他:“主人别怪我多嘴,您有空也劝劝段大人吧。自从您离开后,段大人就像自虐一般,每次打仗都身先士卒,冲在第一个,简直是拿命在拼。他武功再好,也禁不起这样搏命,战场上刀枪无眼,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他这样不惜命,迟早会……” 夜色已深,窗外一片死寂,只有虎妞偶尔发出的呜呜哀叫。 顾怀清辗转反侧,难以入眠,无论怎样调息,就是无法平静下来。 这混蛋,怎么就不能让自己安生呢?以前让他别来,他非要来,该来的时候,又偏偏不来! 顾怀清烦躁的一把掀去被子,从床上跳下来,从厨房捧了一坛酒。 漫漫长夜,睡又睡不着,不如饮酒打发时光。 顾怀清本就酒量不佳,加上怀着心事,一口气喝了大半坛,趴在桌上,醉得不省人事。 醉意迷蒙之际,仿佛看到了那让他牵挂的冤家,穿着一身戎装,骑在马上朝自己微笑。 他又喜又气,说道:“你还知道来?” 不料,男人却没有靠近他,反而调转马头,朝远处奔去。 “你去哪里?给我回来!”顾怀清在身后气得大叫。 然而男人却充耳不闻,骑着黑马,风一般冲向敌营,但见刀光剑影,血肉横飞,宛如人间炼狱。 顾怀清看着男人在敌人包围中苦战,突然,围攻的敌人退去,四周的山坡上冒出乌压压的弓箭手,将男人团团围住,无数的□□对准了男人。 “跑,快跑!”顾怀清焦急的大叫。 然而为时已晚,无数箭矢如暴雨般激射向男人,而男人似乎已知命运,竟然不闪不躲,缓缓的回过头,深情的黑眸望向顾怀清。 顾怀清脑子轰得一声炸开,拼命想冲过去,可是腿却像被缚住了一般,无法挪动。 “不——不要——” 顾怀清发出撕心裂肺的吼声,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成千上万的箭矢没入男人的胸口,漫天的鲜血模糊了他的视线……“大哥……大哥……” 哗啦一声脆响,酒坛子摔落到地上,将噩梦中的顾怀清惊醒。 他胡乱抹去眼角的泪,背心和额头全是冷汗,心里又是庆幸又是忧惧。庆幸的是,这只是个噩梦,忧惧的是,这梦境如此真实,实乃不祥之兆。 顾怀清一头冲到河里,鞠起冰凉的河水,浇在自己身上,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然而无济于事,段明臣万箭穿心、满身是血缓缓倒下的画面,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为何他至今不来?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顾怀清无法控制心中的思念,闭上眼,放纵自己好好的想他,却惊觉男人的容貌竟然模糊起来。 锦衣卫厂花基情录_199 也是,已经三年没有见过他了。每次他过来,自己都避而不见,连小黑都觉得自己太过绝情。 为什么那么绝情,看都不看他一眼? 为什么要那么倔,骄傲的不肯低头? 明明心里早就原谅他了不是吗? 明明放不下他,为什么不肯敞开心扉,原谅他? 若是他真的……,那岂不是抱憾终身,永远都无法弥补? 不,不能这样下去了! 顾怀清一旦想通,顿时豁然开朗,他跃上马背,连夜出村。 小山村地处偏远,山路崎岖,交通十分不便,不过顾怀清没有别的选择,待在山村里根本得不到任何消息,必须去城镇才能打探到男人的消息。 不眠不休的赶了一日一夜,终于抵达了最近的城镇,顾怀清直奔驿馆,那里向来是消息最灵通之处,却听到一个让他心肝俱裂的噩耗。 大齐在辽东与女真大战一场,双方死伤无数,终于将女真铁骑阻在关外,然而大齐也付出了惨重的代价,不仅损失了上万精兵,主帅段明臣也被敌军引入埋伏圈,不幸中箭身亡。 顾怀清眼前一黑,心痛如绞,险些从马上栽下来。 没想到他做的噩梦竟然是真的…… 顾怀清如同行尸走肉一般,被马儿驮着回到村里。 酒坛摔碎在地上,酒香弥散在空气里。 顾怀清呆呆的望着即将凋零的满树桃花,树下埋着几坛子用桃花酿的酒,本是为他准备的,三年前埋在桃树下。 当时想着,哪一天自己决定原谅他了,就拿出来跟他对饮,来个一醉方休。 可惜……男人再也不会来了,也不会跟他喝桃花酿了……顾怀清仰头狂笑起来,把酒坛子一个个挖出来,再一个个捏碎。 碎瓷片割破了他修长白皙的手指,鲜血一滴滴落在地上的桃花瓣上,凄美而艳丽。 “大哥,我错了……你不要走太快,等着我……” 他握住染了血的碎瓷片,尖锐的角对准了自己的咽喉,闭起眼,用力的刺下去……想象之中的疼痛并未来临,身体却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卿卿,你这是做什么?”一个熟悉的声音焦急的大声道。 顾怀清不敢置信的猛然睁眼,等着男人俊朗的面容,颤声道:“你……你是人是鬼?” 不等男人回答,顾怀清一头扎进他的怀抱,红着眼圈,死死抱紧他的身体,力气大得几乎要勒断男人的腰,“不,不要说话!不要走!哪怕是鬼,也不要再离开我!” 段明臣鼻子发酸,疼惜的抱紧顾怀清,柔声哄道:“乖,别怕,我不是鬼。我回来了,以后再也不离开你了……” 顾怀清抬起头,定定的望着段明臣,心里还是不敢相信,突然直起身搂住他的脖子,用力的吻住他的嘴唇……顾怀清凶狠的吻着男人,像受伤的兽一样啃咬厮磨,直到段明臣的嘴唇都红肿起来,两人都气息不稳的粗喘,他才确信男人真的活着回来了。 顾怀清认真的问道:“你答应我的,不会离开了,你不会再骗我吧?” 段明臣宠溺的抱紧他:“大哥答应你的事,从来都不会骗你。你还记得吗,我曾答应你,有朝一日退隐江湖,要带着你游遍天下,吃遍天下美食?” 顾怀清眨了眨眼,欣然笑道:“我想吃西湖醋鱼和东坡肉!” 段明臣笑道:“好,我们这就出发!” ****** 兴元四年春,辽东大捷,大齐将士在经历一番苦战后,终于将凶悍的女真骑兵赶出了关外。 然而,主帅段明臣却不幸为国捐躯,这位历史上最年轻的锦衣卫指挥使,牺牲时年仅二十八岁。 痛失忠臣的皇帝萧璟大为悲伤,下旨追封段明臣为一等忠勇公,出殡时无数百姓相送,哭声震天。 当所有人都在哀叹一代将才的陨落,风景如画的西子湖畔,却迎来了两位丰神如玉的公子。 “大哥,我至今未想通,你诈死脱逃,是如何骗过陛下的?”顾怀清歪着头问道。 “自然不可能骗得过,事实上,我跟皇帝做了个交易。” 段明臣娓娓道出原委,其实这三年来,他跟萧璟的君臣关系一直很微妙。因为顾怀清的缘故,他们有点同病相怜,但也因为顾怀清,两人不免心中有芥蒂。 萧璟一方面不得不重用段明臣,让他南征北战,四处征伐,但又不敢对他完全放心。段明臣是安王唯一活着的儿子,安王虽然已死,但暗地里的势力却并未被萧璟收服,始终是他的心头之患。 段明臣立功越多,声望越高,萧璟就越是忌惮。功高震主,本就是为人臣子的忌讳,何况他还有那样一重敏感的身份。 段明臣无意谋逆,心中又牵挂顾怀清,便萌生了退意。他思来想去,决定跟萧璟谈一个交易,段明臣将安王留下的势力如数交给萧璟,绝了他的后患,但条件是萧璟允许他辞官退隐。 萧璟在经过一番挣扎之后,最终同意了段明臣的提议。于是,便有了段明臣在辽东诈死这一幕,却不想差点害得顾怀清伤心自绝,不过,也多亏有了这一剂猛药,让顾怀清打破心结,重新接受了自己。 精致风雅的酒楼里,两位英俊的公子坐在临湖的窗边,一边赏景一边品尝美食佳肴。 他们面前的桌上摆着十几道菜肴,西湖醋鱼、龙井虾仁、东坡肉、叫花鸡、莼菜羹……无一不精致,散发着令人垂涎欲滴的香味。 段明臣夹了一块鱼肉,细心的剃掉鱼刺,喂到顾怀清的嘴里。 顾怀清张开嘴,吞下滑腻的鱼肉,嘴角沾上几滴鱼汤,他伸出舌头舔了舔。 段明臣心头猛跳,眸色一下子暗沉下来。 顾怀清却浑然不觉,挑眉笑道:“杭州不愧是千年风流之地,据说此地最有名的青楼叫做楼外楼,里面的姑娘俱是绝色,而且温柔如水。大哥,我们晚上去逛逛?” “去看看可以,但你不许再对她们笑!”段明臣不无醋意的想到,上回在苏州,那花魁被顾怀清轻轻一笑勾去了魂,疯了似的纠缠倒追,简直不胜烦扰。 “嘿嘿,吃醋了?”顾怀清像登徒子一样挑起段明臣的下巴,“大爷有你就够了!” “不如大爷现在就来安慰安慰我!” 段明臣危险的笑笑,突然抓住顾怀清的胳膊,将他整个横抱起来,一脚踹开隔壁的厢房,将他扔在床上……一时间,春/色浓浓,花枝摇落春红,莺声燕语不绝…… 作者有话要说:  写在后面的话,一些感慨和心声: 敲下最后一句话,长出一口气,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却又有许多不舍。 锦衣卫厂花基情录的正文就到此结束了,从萌生灵感到写完这个故事,整整七十万字,横跨两年之久。 这篇文对我来说有着不同寻常的意义,是我第一次写古耽,第一次写破案题材,也是第一次写大长篇。坦白说,在动笔之时,自己心里都没有把握能完结,更不知道会不会有人喜欢。 虽然我写的每篇文都是用心创作,但是这一篇无疑是最用心的一篇,凝聚了我最多的心血。可以说,我为她怒过,为她笑过,为她辗转难眠过,也为她痛哭流涕过。 文里的角色,无论是主角段明臣和顾怀清,还是许多配角比如萧璟、段妈妈、安王、丽嫔等等,都倾注了我的情感。是我创作了他们的故事,但他们并非纸上的角色,他们是鲜活的,有独立思想和灵魂,他们的喜怒哀乐都牵动着我,也深深感动着我。 我数了数,我收到了七千多条评论,包括十几条长评,我觉得这是对我最好的肯定。你们的好评让我感觉到,你们跟我在一起,你们能感受到我用心创作的角色,如果我写的故事有感动到你们,那么我这两年的时光和无数的心血就没有白费。 感谢所有追这篇文、给我留言、给我投雷、或默默订阅的人,没有你们,就没有这篇文。你们的支持,才让我有动力完成它。 接下来,还会再写一两篇网络番外,不过更多的番外内容会放到个人志里面,撒糖炖肉,该有的都会有哒~个人志是早就在筹备的,因为倾注那么多心血的文,我自己也想做成纸质书收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