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姐是神秘生物GL》
小姐姐是神秘生物GL_1
书名:小姐姐是神秘生物
作者:星之眷族
文案:
白落羽从国外偷跑回家,无意间目睹了家中正在进行的恐怖宗教仪式。出于泛滥的同情心,白落羽决定救出即将被献祭的活祭品——一位无比美艳的世间尤物。
小姐姐别怕,我一定会把你救出去的。
美艳小姐姐兴趣盎然地望着坚定状的小白兔,点点头……
然后,教众回来发现——他们的女神被人拐走了……岂可修……
白落羽:小姐姐,你是祭品吗?
奈珈:我是收祭品的……
白落羽:那谁是祭品啊?我要去救她。
奈珈:……不用救了。
从此,白落羽和强大神秘生物展开了甜、宠、萌、苏的情感纠葛,并踏上了对世界构造与人类起源之谜的终极求索之旅……
******
白落羽红着一双泪光莹莹的眼睛,抱住奈珈女王的大腿,不,是大鱼尾,发嗲道:“人类太可怕啦!奈珈女王,快带我回家!”
痴汉调查员软萌小白兔受 X 不明生物强大美艳寡言攻
食用指南: 1,克苏鲁风格,真的是克总在发糖。n(*≧▽≦*)n
2,人鱼甜文。(不是章鱼文……)
3,甜宠萌苏,虐渣爽,无虐,HE
4,本书世界观纯属作者脑洞,我想了,我猜了,我写了,不喜勿喷。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异能 甜文 爽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奈珈,白落羽 ┃ 配角:神庭,陆薇琪 ┃ 其它:脑洞文,克苏鲁探秘风,甜宠,探险
☆、迷雾之夜
第一章迷雾之夜
冬夜,一辆套牌出租车行驶在通向郊外的大路上。
出租车的广播里响着充满童稚的圣诞乐曲,跟窗外渐显幽僻的景象和车厢里沉闷诡异的气氛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一身粉蓝色羊绒大衣的少女握紧小巧的名牌手包,剪水双瞳透过前方挡风玻璃再次确认了这是通往自己家郊外别墅的路。
少女视线移向后视镜,发现司机正用别有深意的眼神窥视着她。油腻腻的嘴巴不时发出几声啧啧声,好像是赞叹又好像是遗憾。
深夜独行的女孩心内惴惴不安,她将视线转向车前的司机工号牌,发现那里的司机姓名与工号被一张微信二维码巧妙地遮挡住了。
她掏出手机,若无其事地拨打电话,只有她自己知道按下的数字少了几位,手机那头响起了亲切的女音:“欢迎致电中国移动,现在是深夜服务时间……”
她佯装淡定的说道:“喂——妈,我在出租车上呢,就快到了,已经过了西林桥。再向前就是欧洲风情了……嗯,一会儿就到家了……”
嗖的一声,一辆黑色保时捷卡宴从车窗外飞掠而过,她旋即对着话筒说:“路上车还挺多的,不用担心,我一会就到。”
挂掉电话,她听到司机从鼻子里发出一声轻笑。
白落羽微皱了皱眉,低头望向彩虹腕表,指针堪堪指向凌晨12点,她心中升起了一丝焦躁,这次不打招呼就回国,意在给母亲一个惊喜,然而因为飞机晚点,估计惊喜可能要变成深夜敲门声所带来的惊吓了。
她是跟室友南希学来的这一招,当她听到南希满脸兴奋地讲述她独自归国,给她父亲送生日礼物的情景,心中一动。她也想凌空而降一般,出现在父母面前,欣赏他们脸上惊喜的表情。
有时,她觉得她是“被讨厌的松子”,靠扮鬼脸才能得到父母的关注。在她们一闪而逝的表情里,找到了一丝爱的证明。她那醉心学术,思绪永远游走在故纸堆里的父母常常无暇关心她。
她下意识的抚摩着手中包装精美的礼物。心中又升起一丝惶恐,跟南希学的这一招,也许在她家不能通用。
“师傅,能开快点吗?”白落羽催促道。
司机透过后视镜贪婪地盯着白落羽,又发出了令人厌恶的咂嘴声,敷衍道:“小美女啊,这已经够快了,这条路限速,有超速摄像头……”
他舔舔嘴角,心说:要不是老子的破车引擎出了点毛病,开不快,还不知老子这会儿怎么打算呢。这小美人和这小美人身上的钱财,至少有一样已经是老子的了。现在是跑路也跑不快,只能安安分分赚一单深夜远途的车资了。啧啧。
嗖嗖两声,先后两辆轿车从出租车旁侧绝尘而去,远灯大开,照得前方道路亮如白昼。
小姐姐是神秘生物GL_2
白落羽翻翻白眼,刚想质问司机人家为什么不怕超速拍照。只听司机先发制人,疑惑的口气自言自语:“怪了……今天什么日子啊,这么多豪车半夜三更往这条道儿上开……”
白落羽淡淡接道:“郊外别墅区当然住的非富即贵,有几辆豪车也没什么稀奇。”
“不对,不对,我跑这条路的次数比你吃的甜筒还多,这个点儿遇到这么多豪车还是第一次……”顿了一顿,司机哈哈一笑,“别是富二代的海天大趴踢吧,啊哈哈哈。”
后视镜照出司机艳羡不已的嘴脸,满脸猥琐和油腻,白落羽不想再跟他交谈,出租车在暗夜里以匀速继续向前,途中又被好几辆豪车超过……
大概凌晨1点,白落羽所在的出租车终于驶近了她暌别已久的家,一栋树影幢幢,遗世独立的三层别墅。
从大路下来拐入通向自己家的岔路上,白落羽被眼前的景象攫去了全部注意力。一辆辆奢华中带着低调的豪车在昏暗的路灯下,闪着高贵的光芒,整齐划一地排列在路边,像一场深夜的车展,又像是阵列巡查。
司机也是啧啧称奇,不住嘴的惊叹:“唉我的天呢,这特么什么情况?看看,看看这些车,看看这车号,5555,8888,9999……”司机抬头望了望小路尽头唯一一栋建筑,“哎,小美女啊,你这来头可不小啊,这是你家晚上要开大趴踢啊。”
白落羽听若惘闻,紧紧皱起一双秀眉。心下也是无比愕然。自己醉心学术,深居简出的父母是以什么样的方式在午夜时分,召集了这些豪车的主人前赴后继地抵达她家呢?
在司机狐疑又艳羡的视线下,白落羽懵懵然付了高昂的车费,提着行李箱站在暌别两年的家门前。
身后出租车调转方向渐行渐远,世界一下跌入了诡异的静寂,三层小楼此时正沉寂在一片黑暗静谧中,没有一扇窗户透露出些微灯光。家门口蜿蜒排列的长长车队和别墅中透露出的死寂与黑暗,在暗夜中组合成不可明说的古怪气氛。唯一的光源是大门前两盏球状守夜灯发散的昏黄微光,白落羽第一次发现自己居住多年的家竟然可以如此阴森。
那些蜂拥而至的人群都去了哪儿?都被这栋建筑无声吞噬了?或被施了魔法,正沉沉睡着?这些豪车在寒冬的午夜里撕开冰冷的空气,迫不及待地抵达她家,究竟是什么目的?难道只是跟她一样,为了给母亲庆生?
她转身望向天空,几丝灰色阴云后面一轮硕大莹圆的满月早已爬上中天,正静静地驻足观看这不可思议的一切。
带着满腔疑窦,白落羽默然从口袋里掏出已经两年未用的电子门卡。
咔哒一声脆响,铁门洞开,白落羽轻手轻脚地穿过覆盖着白雪的矮树丛小径,一步一步拾阶而上,来到了有着大象浮雕的褐色大门前。得益于她的专业,现在她知道自己家大门上描绘的不是“八手大象爷爷”了,而是象神——甘奈施。
她低头望了一眼台阶上被纷乱的脚步踏烂的污黑积雪,戴着橘粉色羊毛手套的纤细手指,抚摸在门板上,默然静立了几分钟,严冬的风吹得她白皙的脸颊有一丝痛楚,她直觉地感受到了涌动在门板后面的未知黑暗。
电子门卡一端连接的金属钥匙顺利地让她打开了第二扇门,跟想象中的一样,客厅里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冷风从洞开的门外,贴着白落羽的后背袭进空洞洞的客厅,她感到冷风沿着她裸|露的脖颈爬进了领口,却不敢关上大门。
手机的手电筒功能开启了,在光柱所见范围中,客厅跟她记忆中的样子并无二致,她留意看了玄关的鞋柜,并无想象中摆满名牌鞋子的景象。
空气中流转着一丝淡淡的诱人甜香,像是某奢侈品牌的女人香,神圣中涌动着一丝\\诱\\惑,纯情中又裹挟着野性与勇猛。这股甜香勾起了她的记忆,她闭上眼睛,不知为何脑中浮现的是雅典卫城的帕特农神庙,她站在处女神——雅典娜的石雕脚下,虔诚地仰视着她的情景。
幽黑的静夜落针可闻,她听到了暗夜中的古怪吟唱,音调奇诡,时扬时抑,像是从冥府发出的万鬼同泣。紧接着震颤从脚底传来,房顶的水晶吊灯也被震颤得发出了嘀嘀咚咚的脆响,古怪吟唱的音调逐渐转为激越,像是颂诗已到了最高|潮。一阵战栗蹿过了白落羽的脊柱,她敢确定这诡异的声音和这震颤都来自自己家客厅的地下。然而,她在这个家住了20年,却从未知晓自己家中有地下室……
手机手电筒的照射下,大理石地板上纷乱的脚印清晰可见,像是人们横穿了她家的客厅,到达了从未被她觉察的空间。她循着那些脚印来到了父亲的书房,怪异的吟颂声果然更清晰了,好像无数双脚齐声跺踏着地板的声音也更加令人胆寒。
父亲的书房自她记事起就从未踏足过,父亲讨厌别人进入他的书房,房间在他不在的时候总是从外面锁起来。她一直以为这是学者的怪癖。然而此时,她就站在父亲的书房禁地里,她用手机射灯环视着这个神秘的禁忌之地,古朴的褐色家具处处透露着学者的品味,充塞着籍也与想象中别无二致,只是书架对面墙壁上一副巨大的油画十分引人注目。手机的射灯只能如管中窥豹一样,一点点拼凑它的全貌。
最开始,白落羽看到了被绑在十字架上的男人形象,她理所当然的以为这像很多文艺复兴时期的油画一样,描绘着基督教相关内容。然而,当手机的光源移向其他部分,她才发现绑在十字架上的男人所在地是一艘大船,船下惊涛骇浪里隐约可见几条充满力量的巨大鱼尾,半空中有披着白羽的人形生物在飞,男子身后的“十字架”并不是真正的十字架,而是船上的桅杆。看到这里,白落羽已经知道,这并不是耶稣基督受难图,她那看似无用的专业——文学,此时告诉她这是荷马史诗《奥德赛》里的著名描写,智者俄底修斯让水手将自己绑在桅杆上以此抵挡海妖塞壬的诱人歌喉。
而纷繁的脚印也停在这幅巨型油画的正下方,她意识到这并不是一副普通的油画,这是一扇通往未知空间的大门……
☆、探秘的旋梯
第二章探秘的旋梯
白落羽检查了油画墙壁的拐角,发现两面墙的直角中,壁纸的图案有微妙的偏离,她试着向里侧推动墙体,墙体巍然不动。
此刻墙里传来的吟诵声已经转为直白的宣誓声,没有了如某种地方戏曲一样荒腔走板的唱词,他们说的话更容易辨认了。有几个词飘进了她的耳朵。
“鸿蒙之初、宇宙、秘密、终极智慧……誓死守护……神秘的造物……深渊、圣殿……”而更多的是,她听不懂的词语,更像是外来语的音译。
然而,仅仅凭借这几个词汇,就已经暗示了某种遥不可及的力量和无法想象的宇宙疆域。
宇宙的秘密?终极智慧?
她想到了她家大门上笑容神秘的象神甘奈施。
“人类的无知就如鱼生活在海里,却从来不知道自己生活在海里一样。”白落羽脑中响起了一位专研古文化的教授在阶梯教室里的一句比喻。当智慧与知识慢慢充盈了她幼稚的头脑时,她发现自己生活在一座充满隐喻的幽暗城堡里。
潜藏在白落羽心中,人类求索的本能被唤醒了,她知道她与某种更广阔的世界只有一墙之隔。
她环视了一圈父亲的书房,有一样通体莹白的东西吸引了她的注意。它充满女性特质的柔美与灵动,跟这栋房间里弥散的中年学者气息格格不入。
那是一尊阿芙洛狄特塑像,就在它不远处还摆放着一个玻璃罩子,很显然它曾被父亲用玻璃罩小心翼翼的保存着,而就在不久前,有人挪动过它。
阿芙洛狄特双脚踩在绽开的白玉贝壳上,身体半裸,长发蜿蜒披散在一侧的肩膀上,遮挡住丰满的胸脯,露出一侧优美的肩颈曲线,双手优雅的伸展向前方,手心朝上,渴求地望向她。不,是望向她身后的这面墙。
阿芙洛狄特,坊间又称她维纳斯,在希腊神话中是由天神乌拉诺斯的性\\器在大海中幻化而来,象征着爱与美,以及性\\欲。由大海中的泡沫而来的女神与墙上俄底修斯航海图,仿佛都暗有所指,白落羽走到父亲的书桌前,双手抚摸上阿芙洛狄特优美的女性胴体,轻轻转动……
某种机括滑动的声音响起,墙体移开了一道只容得下一人侧身进入的缝隙,从缝隙中透出了微弱的烛光,空气中的甜香味更加浓郁,宣誓声已经结束,吟诵声更加清晰。
“无名星辰海……荒域归墟地……”
白落羽关掉手机射灯,蹑手蹑脚地靠近那道缝隙。有莹莹烁烁的烛光透过来,可以看到缝隙下是一座旋梯,旋梯以360度旋转通向白落羽从未知晓的幽闭空间。
她只向下转了一个钝角,就停住了脚步,这个位置既能窥探到下面的大致情形,又能很好的遮蔽自己。那是一间成长方形的密闭石室,从白落羽的角度看不到其他相连的房间和出口。
旋梯下人头攒动,无数点烛火发出的昏黄火光,将人的影子如鬼魅一样投射出光怪陆离的轮廓,配合耳畔荒诞莫名的低吟浅唱,只有在鬼怪电影里才能看到的某种神秘祭祀活动,展现在眼前。
白落羽用冰冷的手指紧紧捂住了嘴,生怕自己在惊恐之下,发出骇然的惊叫。
石室墙体由巨大的灰色石块筑成,有点像筑成埃及金字塔那样的巨石。墙体上开凿出很多凹槽,用于摆放蜡烛。空气里弥散着馥郁的清甜,她一度认为那是某种祭祀专用的香薰蜡烛所散发出来的味道。石壁上有一些无法辨别的壁画,很像是一些类人的生物围绕着一座宫殿。
一个巨大的符号出现在祭坛的北墙上,那是白落羽较为熟悉的神秘符号——六芒星。就像人类达成的共识一样,它出现在各种正教、异教、黑魔法、炼金术的仪式上,甚至还是一个国家的标志。它富含丰富的意涵。
这其中有一些是白落羽知道的,它除了被普遍认知的男女寓意之外,还象征着生命的秘密,象征大宇宙与小宇宙之间的关系。
逼仄的地下室里站满了人,大概有三十几个,他们在外边的世界应该都是位高权重,生活优渥的成功者,然而在这狭窄的石室,他们都是平等的教众。
他们动作一致的做着双手四十五度张开指向天空,或双手交叉在胸前曲起左腿单膝跪地的动作,像某种召唤性仪式。他们的身心都沉浸在迷离恍惚的宗教气氛中,无人抬头望一眼站在他们头顶的不速之客。
白落羽无法辨别出哪两个人是她的父母,他们披着统一的绛紫色袍子,带着狰狞的面具。面具上有着鱼类的特征,青灰色的鳞片,耳际有类似鱼鳍的装饰物,鼻子处扁平,嘴巴咧到了鬓角,与其说是鱼,更像是某种蛙类。每一个面具都在滑稽的哂笑,然而并不让人觉得好笑,而是彻骨的冰寒与战栗。
小姐姐是神秘生物GL_3
新一轮的吟诵开始了,最里层的人群逐渐向外散开,白落羽看到了今夜种种怪异场面中最惊人的一幕,在人头攒动的祭坛中心,躺着一个全身赤\\裸的美丽女子。她的表情宁静安然,并不为这诡异的气氛和喧嚣所滋扰,像童话故事中的睡美人公主一样。
她在瞬间攫走了白落羽的全部注意力,她羊脂白玉一样白皙的肌肤,在幽暗的密室里发散着如月光一样淡淡的光晕,秀发像海藻一样浓密,铺散在身下的祭坛上,她身上不着寸缕,只在重点部位盖着一层印有白色五芒星的绛紫色绸布。
五芒星是金星与女神阿芙洛狄特的象征,白落羽懵懵然的脑子里模糊的想着。
随着吟诵声的高昂激越,人们开始争相传递起一樽硕大的琉璃酒杯,从白落羽的角度可以看到那酒杯里盛满了猩红色浓稠液体,酒杯最后传递到一个主祭司的面前,与其他教众略有不同,他穿的袍子在开襟出绣有金色的纹饰,他虔诚的举起双手,将宽大的袍袖抖落到肘部,再去接那盏盛满液体的酒杯。
白落羽的瞳孔骤然紧缩,她清晰地看到了主祭司手腕上的一块熟悉的机械表。那只表属于她的父亲——白衍。
白衍把酒杯举到了祭坛上女孩的面前,杯口缓缓倾斜,将猩红的液体倾倒在女孩脸上,胸前,双臂,以及裸\\露在外的肌肤上。女孩刚才还平静的美丽面孔骤然扭曲在一起,痛苦的挣扎起来,口中发出辨别不清的哀泣。
她的身体拼命挣动、弹起,又被手臂和脚踝的束缚拉回了祭坛。她满脸满身浴血,样子凄惨无比。粘稠的血液顺着她的长发滴滴答答地流下神坛,看着就像一场屠杀现场。
空气中浓郁的血腥味覆盖住了那一丝神圣又充满诱惑的甜香。白落羽咬紧了下唇,移开了视线,女孩被污秽浸淫的惨状让她不忍触睹。她的脑子无法一次性接受这么多具有冲击性的画面,她双腿酸软,摇摇欲坠。
在她的认识范围内,这是毫无意义的邪教行径,与终极智慧和宇宙秘密毫无关联。白落羽不敢相信她那高知父母,竟然在她家地下室里秘密进行着诡异恐怖的异教仪式。
怪异的吟唱声和跺踏地板的震颤又到达新一轮的高\\潮,教徒们现在正沉迷于用鲜血涂匀女孩美丽的胴体,他们用奇诡的旋律吟诵着如诗如歌的句子。
“铜绿月影夜,无名星辰海,荒域归墟地,深渊潜鳞人,怒涛摇诗琴,白羽濯鲛绡,汝乃沧海祇,吾亦沧海使,愿赴饕餮宴,献飨异方神……”
声音犹如魔音穿脑,让她无法忍受。白落羽悄无声息地退回父亲的书房,转动阿芙洛狄特玉雕,把通往密室的出口合拢,吟诵声随之变小。
她终于找到了一丝清明,今晚看到的画面太过具有冲击力,她犹豫着今晚要何去何从,身体无力地靠向书桌,手下意识地拄着桌沿。当她意识到什么重物因为她的触动而快速滑落时,一切已经晚了。
女神雕像的玻璃罩子撞击大理石地板的声音,在寂静的暗夜里,如同撕开夜空的惊雷一样尖锐刺耳。
地下室里的吟诵声戛然而止,浓稠如粥的黑暗空气瞬间凝结……
☆、战栗之匣
玻璃巨大的破碎声,将白落羽吓得肝胆俱碎。她慌不择路地冲出书房的大门,黑暗中伴随着一声凄厉的嚎叫,一个矫健的黑影从白落羽脚下掠过,蹿进书房里。白落羽狠狠咬住嘴唇才把一声惨叫紧紧封在喉咙深处。
她顿足站在客厅中央,一束惨白的月光透过窗子照在她的行李箱和礼物上,她心念电转,疾步上前提起行李箱和礼物,循着记忆中的位置,在黑暗中跑向楼梯后面的储物室。
白落羽全身颤抖不已,不远处隐约传来杂沓的脚步声,从父亲敞开的书房大门透出了灯光,她额上冷汗涔涔,心中不住祈祷,从没像现在这样希望真的有神明,能帮她脱困。
求求你,求求你,不要锁门。她在心中默念着,手腕扭动储物室的门把手。咔哒一声轻响后,门应声而开。她快速挤了进去。逼仄狭小的房间里,黑暗如粥一样浓稠,空气里有尘土的气息,然而她都不在乎了。她听到客厅里脚步声纷至沓来,有人,有很多人,在走来走去,来回搜寻。
他们一间一间的打开房间的大门,客厅里的灯光透过门缝蔓延到白落羽的脚尖。她听到他们聚集在客厅中央交换信息。
“看到人了吗?”
“没有。”
“要是有人,一定不能让他逃了。”
“对,一定得抓住他。”
“厨房里有没有?”
“厨房里什么都没有。”
“客房里呢?”
“客房里也没有。”
“沙发后面,窗帘后面都检查了吗?”
“没有,什么也没有。”
白落羽双手交叠着捂住嘴巴,在一片黑暗里紧闭双眼。
有个沉重的脚步声从楼梯上下来,他用低沉的声音说:“楼上什么也没有。”
一个女人的声音说:“可能就是刚才那只黑猫,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进来的,我们都没注意。”
那个女声熟悉的不能再熟悉,那是白落羽的母亲杨若冰。
他们交谈了片刻,脚步声就逐渐远去了。白落羽无声的长吁了一口气,靠着墙根,身体慢慢滑向地面。
“等等,”那个低沉的男声突然问道:“那个小门看了吗?”
杨若冰回答:“没有,那是一间储物室。”
低沉的男声:“我去看看。”
男人疾步走到储物室门前,一把扭开门,向室内望去。储物室里如杨若冰所说的一样,摆满了废弃闲置的家具、物品、大小纸箱和一个粉色行李箱。男子用手电筒向堆积起来的纸箱深处照了照,没有任何发现,就转身走了,门口摆放的精致礼盒并没有引起男人的兴趣。
白落羽紧紧蜷缩着身体,手指绞在一起环抱住膝盖,在落满尘土的柜子里瑟瑟发抖,眼泪无声地滑过光洁的脸庞,一滴一滴洇进衣服里。这是一场诡异阴森的噩梦,等到天明时分,她希望自己正躺在柔软温暖的被子里,沐浴着加州的阳光。
然而这一夜无比漫长,她没有如愿从梦中醒来,在一片黑暗中,人的听觉会异常灵敏,她听到了纷乱杂沓的脚步声,那些星夜来访的信徒又披星戴月的离开,她听到她母亲送别他们时说的艰深晦涩的话语,她听到她的父亲叹息祭祀的失败。
几个词汇穿插在他们的谈话里,朔月、献祭、活祭品、塞壬裂空之镜、智慧以及永生……
柜子里的灰尘味和逼仄的空间让她窒息,白落羽昏昏沉沉陷入短暂的梦境。
她是被自己的手机铃声吓醒的,她在柜子里听到激昂的《红莲之弓矢》,全身一凛,一头撞在上方的木板上。快速按下了接听键,她哑着嗓子轻声说:“喂——爸。”
她已经将声音压得极轻,确保在层层阻隔下,楼上的二人听不见。
对面响起了白衍低沉的嗓音:“小羽啊?忙什么呢,昨天你妈过生日也不打个电话。”
白落羽轻声道:“赶小论文呢。到期末了嘛。”
白衍:“过几日就放寒假了吧,回来吧。我和你妈都很想你。”
小姐姐是神秘生物GL_4
经历了昨天那场耸人听闻的事件,现在的白落羽听到这样温馨的对话,不知作何反应,她敷衍道:“好的,我看看课程啊,有时间就回去。”
“那就说定了。放假日期告诉我,我给你订机票。”
“……好。”
她的父亲从来没有这样直白的表示过期待她的归国。这让白落羽有一丝说不出的不安。
挂上电话不久,白衍和杨若冰的声音相继在客厅里响起。
杨若冰:“白衍,你叫落羽回来干什么?我说过了,落羽可是我的宝贝。”
“眼下不是没有办法吗?”
“你一个生物学的大教授,这点号召力还没有吗?”
“哎,再说吧。我要去图书馆查资料,你下午开学术研讨会,我送你。”
一阵嘈杂后,客厅里恢复了寂静。白落羽确定外面无人后,慢慢从柜子里爬出来。她一边贪婪的呼吸着客厅里干净的空气,一边伸展着僵硬的四肢。
她反复咀嚼着父母之间的对话,结合昨夜经历的种种。隐隐觉得白衍突然叫她回国,其动机并不单纯。
他们想要她也加入组织?他们急需她为组织服务?可是她一个读文学的大二学生能做什么呢?
而在母亲若有似无的反对意见中,她发现杨若冰虽然平时对她淡淡的,其实私底下还算回护她。
不管怎么样,白落羽早在地下室里就已做好了决定,她要马上逃离这里,逃离她无法理解的一切混乱荒诞,回到学校去,回到上课、打工、读书、聚会的日常次序中去。
她慢慢推开大门,灿烂的阳光一寸一寸从门缝中袭来,她沐浴着冬日的暖阳,感觉整夜的阴霾都将离她远去。她提起拉杆箱,迈开脚步,就要融入光明的世界里。
就在这时,一股奇异的甜香钻入她的鼻腔。那好闻的味道,神圣中带着纯真,静谧中透着诱惑,心中的某个地方,少女像玉石一样绝美的脸庞静默地转向她,宛如黑水晶的深邃眸子正无声地凝视着她。
与此同时,有几个令人感觉不详的词汇掠过了白落羽的脑海。
朔月、献祭、活祭品……
☆、水中倩影
第四章 水中倩影
书房并没有上锁,白落羽苦涩地想:也许她不在家,书房就没有了上锁的必要了。
书桌上摊开着一部残破不堪的古籍,上面浓黑的油墨绘着一只宽口突目,长有一嘴尖细利齿的鱼怪。很像他们祭祀时所戴的面具。文字部分是古老的希伯来文,白落羽看不懂。
白落羽再次站在俄底修斯的巨幅油画前,凝视着墙壁的缝隙,感到缝隙如深渊一样,也在凝视着她。
她在黑暗中循着旋梯下去,来到了长方形石室的中心。祭坛显然已经被收拾的十分干净,只留下渗入到地板缝隙里暗红色的痕迹,宣示着昨夜惊心动魄的场景并不是一场幻梦。石室里还残留着很多未燃尽的蜡烛,但是她不敢用,她不能留下任何暴露自己的蛛丝马迹。
她用手机射灯查看祭坛以及四周的石壁,近距离看那些壁画能看到很多细节,它们很像是远古人类的山洞里留下的古老遗迹,有一些半人半兽的生物围绕在一座宫殿的周围。她想起昨夜的对话,他们好像谈论过什么圣殿。她觉得有一丝荒谬,她要找到女孩,尽快离开这里。
白落羽试着轻轻地呼唤:“有人吗?你在哪?我来救你出去。”
没有人回应她。女孩大概被他们带走了吧。或者……白落羽想到了一些令人惊悚又伤感的可能。她摇了摇头,想要把不好的想象甩出脑海。
白落羽仔细的检查了四壁,一无所获,然而那甜美的气味依然在空气里流转,给了她一丝信心。
她一块一块的检查地板,终于发现西面的地砖有一块可以掀起。下面是更加幽深黑暗的地底。
“你在吗?不要怕,我来救你了。”
白落羽沿着楼梯摸索着向下,一边呼唤着女孩,一边为自己壮胆。
石室下面是另一间长方形石室,石室中央摆放着巨大的石棺,雕刻着怪异瑰丽的纹饰。白落羽觉得自己仿佛置身在西周或者更古老的陵墓里,就站在谁的棺椁前。
她深吸了一口气,羊皮短靴轻轻踏上石棺的台阶,用手机射灯照向石棺里面。什么东西在射灯的照射下,刹那间发散出琉璃般的流光溢彩,光芒折射在她脸上,让她睁不开眼睛。她扭过头去,感觉光线不再刺眼,才轻轻的睁开眼。
白落羽觉得呼吸都停止了,她怔愣了一瞬,懵懵然地想,刚才那道光芒一定是水的折射。
美丽的女子静静地躺在注满水的石棺里,她长长的黑发一直漂散到腰际。在光的照射下,莹莹透着深紫色。女孩此刻紧闭着双眼,纤长的睫毛微微颤动,挺直的鼻梁和形状美好的唇形,雪一样白皙的肌肤在水中发出淡淡的光晕。
白落羽傻傻地望着她,痴痴地想这大概就是神的造物,一个出自神明之手的美艳女子。
正当她发怔的时候,女子在水下轻轻的睁开了双眸。如湖水一样深邃静谧的眼睛,与白落羽四目相对,让她恍惚失神。
女子在水中露出了天真纯然的探究表情。她轻轻摇动着头在水下来回凝视白落羽,像是受到了蛊惑,白落羽也下意识地随着她的节奏,摇晃着脑袋凝视着她。
白落羽心想她有一双紫水晶一样神秘美丽的眼睛,“高贵的单纯、静穆的伟大”,不知为何,这句西方艺术史学课上常被教授挂在嘴边的句子,出现在了白落羽不听使唤的脑袋里。
她们俩就这样痴痴地对望了很久很久,好像过了半个世纪,白落羽才终于想起了自己是谁,自己在哪儿。
白落羽收敛了痴态:“啊……我、我叫白落羽。我、我是来救你的。”
“……”对方不置可否。
“你叫什么?你家在哪儿啊?”
“……”对方不置可否。
水中的裸女只是用希腊女神雕塑一般“高贵的单纯”眼神,一刻不离地盯着白落羽看。
“你是外国人吗?what\\\'s your nationality?”
“……”
“这个,沟通有一定的障碍啊。”白落羽自言自语道。她皱着一双秀眉,在石棺周围走来走去,踱了一会又站定了,右手握起小粉拳,在左手掌上一锤,像下定决心一样跟“女神”宣布道:“不管怎么样,我们先离开这个鬼地方。”
石棺中响起悦耳的水声,裸|女仿佛听懂了她的话一样,优雅地浮出水面,侧身坐在石沿上,将均匀细白的双腿一只一只从石棺中移出来,水滴从她玉石一样光洁白皙的肌肤上滑落,滴在脚下的石阶上。
白落羽腾地双颊绯红,不自然地移开了视线。不知为何喉咙泛起一阵焦渴,不禁咽了小半口口水。她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纸巾,背对着裸女递给她。口中期期艾艾起来:“擦、擦擦,外面冷,小心感冒。”
小姐姐是神秘生物GL_5
等了半天也不见美女把纸巾接过去,她又不好意思地偷眼向后望。霎时间脸颊红的更胜刚才。
女子好整以暇地交叠着修长美腿,长长的秀发披散在双肩,发丝迤逦缠绕到她纤细紧致的小腹,女性身体那优美的曲线纤毫毕现。她微微收敛着下巴,一双纯真中暗涌着诱惑的电眼,正饱含深意的望着自己。
白落羽觉得在这绝世美貌面前,自负美女的自己只能向这个天神级别的势力低头,沦为人家洗衣叠被的小丫鬟了。
白落羽小声嘀咕着:“好、好、好、小的给女神擦身。”抽出纸巾,低眉敛目对女神“上下其手”。
女神的肌肤很凉,像浸在水中的玉石一样。白落羽好奇地用指尖检视着女神各处的体温,摸摸手臂,摸摸肩膀,又摸摸额头,小脑袋摇来晃去,黑曜石一样的杏眼闪着狐疑。
而“女神”此刻也用兴趣盎然的眼神深深望着她……
作者有话要说: 女主和女主终于见面啦。有木有很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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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神祭品
正午的阳光透过圆顶拱窗洒在米色大理石地板上,客厅中央一个全身赤/裸的女子正婷婷静立。乌亮的长发湿漉漉地蜿蜒垂落到她的腰际,正好遮挡住了傲人的胸脯。
水滴不断在发梢汇聚,一滴一滴划过紧致的腰线,修长的美腿,经过纤细的踝骨,流淌到泛着玉石光泽的地板上,逐渐汇集成一片小水洼。
白落羽埋首在自己的粉色行李箱里,用心翻找着合适的衣服。白蕾丝内衣,一双圣诞风的红绿袜子,一条有点起球的紧身羊毛裤……怎么凑也凑不成完美的搭配,只能凑合着御寒。
她这次回国算是临时起意,原打算只住个三五天,和家人一起过了圣诞节就回去,所以带的衣服不多。她二楼的房间里倒有很多旧衣服,皱眉考虑了一下潜入自己房间拿走些衣物会被发现的可能性,她只能恨恨作罢。经过惊险的一夜,她深知不能让父母发现她回来过。
客厅里铺着地热,白落羽埋头摆弄行李,弄得满头大汗。不经意间回头望了望身后的女子,她就站在离自己不远处。一双美足踩在水里,让人想到波提切利的名画《维纳斯的诞生》。
从雕花拱窗散落的光线披在她的肩颈处,她站在冬日暧昧的柔光里,通体莹白的肌肤泛着玉石的光泽,轮廓和柔光融合在了一起,神圣的像一尊希腊女神雕像。
白落羽现在已经可以确定,那股让她犹如置身帕特农神庙,仰望雅典娜像的体香来源于这个神秘美丽的女子。
“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白落羽想。
“我能管你叫维纳斯小姐姐吗?”她痴痴地问。
“……”女子紫水晶一样神秘深邃的眼睛露出一丝探究的意味,望着她,不发一语。
白落羽已经习惯了她的缄默。女子的眼睛有着中东女郎的深邃,透着东方与西方混合的美感,纯真懵懂又热情似火。瞳孔颜色也不是亚洲人的乌黑,近处看像是深紫色的宝石。白落羽推测她可能是中东混血,听不懂中文。
白落羽从行李箱里抽出了一条泰迪熊图案的崭新毛巾,几步走到“小姐姐”面前,把毛巾盖在了她头顶,温声说:“用这个擦一擦,不要着凉了啊。”
女子抬起修长美好的手指,拂在毛巾上,丁达尔光线里什么东西反射出莹莹的磷光,在白落羽眼前一掠而过。
她向着那道荧光寻去,发现是女子淡紫色的指甲。刚才地下室里,白落羽没有注意到这些细节。
女子的指甲圆润饱满,光滑的甲片有着常人没有的优美弧度,发散着高雅的淡紫色光泽。太好看了,是贴的甲片或者做的水晶指甲吧,小姐姐真的是她见过的最美丽的人。白落羽悠悠地想。
女子注意到白落羽的视线所在处,将手伸到了她的面前。白落羽下意识地双手接住。葱管一样挺秀的手指,指尖凉丝丝的。
她用指腹轻轻摸了摸那亮晶晶的淡紫色指甲,滑滑的,有一种琉璃一样莹润的质感。像是还不懂事的小女孩收集到闪闪发光的宝物一样,她抚摩着一颗颗指甲,有点爱不释手。
痴迷了好一会儿,白落羽才幡然醒悟,一抬头对上了女子灼灼的眸光,顿时脸颊发烫起来。
她尴尬地退后两步,手掌像在拍化妆水一样,在绯红的两颊轻轻拍了拍。黑曜石一样的大眼睛滴溜溜转了好几圈,很不自然地说:“我、找、找衣服去。”用手做扇子状扇了扇风,以缓解脸颊的燥热,转过头朝行李箱走去。
埋头在箱子中的杂物里,白落羽偷偷擦了擦额上的汗。哎哎哎,白落羽呀白落羽,你怎么这么没出息,现在是什么时候啊。还有时间垂涎人家的美色?
片刻,白落羽像终于凑齐七龙珠,可以召唤神龙了一样激动,提着一条正红色针织连衣裙,献宝一样跑到女子面前,“这条怎么样?这是我为了过圣诞节买的,新的,一次也没穿过。”
看女子没表现出抗拒,白落羽就手脚利落地帮女子穿上了。衣服上身的效果不要太惊艳。女子冰雪之姿搭配大红连衣裙,整个人看起来晴光潋滟,雪艳冰魂。白落羽眼睛里有光晕来回流转,不住嘴地说:“小姐姐,你穿红色实在太好看了。真的,真的太好看了。”
女子深深地望了一眼白落羽兴奋欢喜的表情,缓缓垂下眼睫,什么也没说。
白落羽一鼓作气,再帮她穿上自己的羊毛紧身裤,圣诞麋鹿袜,白底红标的四叶草运动鞋。一切搞定后,白落羽退后了几步,捏着自己下颌来回端详。
自己不靠谱的穿搭技术和有限的选择丝毫不能减损小姐姐的盛世美颜。这些杂乱的搭配穿在一般人身上或许会像个圣诞树,但在小姐姐这里却让她少了几分鬼魅之气,多了几分明艳动人。
白落羽当真信了那句话:好看的人披麻袋片儿也好看。眼前赫然是一位秒杀全场、惊艳四座的女神。什么戏精、女团、爱豆、流量小花都不能跟她同日而语。世间怎能有此仙姝呀?白落羽喟叹。
她猜想小姐姐一定是因为长得太美,才被掳了来做“祭品”。从那些教众的蛙鱼面具就能看出一二。电视剧里不是也有那种把漂亮姑娘献给河神、海神的桥段吗?
如果说曾经她还有一丝忧虑和犹豫,问自己该不该去救一个萍水相逢的人,破坏父母荒谬无稽的祭祀。那么此时,她心里晴空万里,没有一丝浮云。她要救她!救到底!
她把自己的粉蓝色羊绒大衣脱下来,披在“小姐姐”身上,暴力撕开礼盒,从中抽出一条酒红色的羊毛披肩,穿在自己身上。正要拉着小姐姐的手,开启她们的逃亡之旅,却发现女子好像对身上这件红色连衣裙非常不满意,一直用手去扯胸前的织物。
莫不是羊毛过敏?白落羽疑惑地观察了片刻,突然犹如被雷击中一样顿悟了。她摇晃地倒退几步做在了沙发上,感觉自尊遭到了一万点打击。
“嗯……是呀,我早该想到的。我的衣服穿上小姐姐身上,胸那里……太紧,而腰那里……太松……”
白落羽不禁陷入到“我是婴儿身材吗?我是婴儿身材吗?”的自我追问中。
女子似乎十分不习惯胸前的束缚和腰际的松垮。低头努力调整着衣服。片刻,她好像感受到了白落羽骤然坠落的情绪,回头望了望陷在沙发里一脸生无可恋的白落羽,停下了不断把胸前织物向外扯的动作。
白落羽被人叫小美女大概也有20个年头了。身为“小美女”的自尊在小姐姐这里受到了不小的挫折。她极力在脑海里搜寻着证明自己不是“婴儿身材”的记忆。
小学时给她写情书的小男生不知道有多少。中学时,还有男生为了跟她同桌打架。现在也是校棒球队的啦啦队员啊,前几天南希还跟她说,队长艾伦很喜欢她。可是,这也只能证明她颜值还OK……
正思索着,红色的裙裾出现在她的视野里,她怔怔地抬起头,正看到“小姐姐”用星辰一样的璀璨瞳眸默然凝望着她。在与她视线相接后,雪白的脸庞突然露出了晴光映雪般的微笑。那微笑一掠而过,像一场还没有好好回味的迷梦。但是,白落羽确定自己看到了。
她的心滚过一阵悸动。怔怔地想:这就叫做秒杀吧。“小姐姐”没有说话,但白落羽就是读懂了她那抹微笑的含义。她说她很喜欢这件衣服,让她不要伤心。她明显误解了白落羽伤心的点,但是白落羽很感动。
白落羽受挫的小心灵像是被一股强劲的电流猛击了一下。全身滚过一阵酥麻。她捂住自己的心口,在心里赞叹道:“这就是颜值的力量!颜值即正义!美就是最高级的天赋,最强劲的力量啊。”
白落羽一扫抑郁,瞬间恢复了精神,她一点也不为自己的“好色”本质感到羞愧,她想到了王尔德的一句名言——“只有浅薄的人才不以貌取人”。
她像是充足了电的玩具兔,又可以敲锣打鼓了。
小姐姐是神秘生物GL_6
而这时,一双闪着蓝紫色珠光的优美的手,轻轻伸到了她的面前。
低沉悦耳的声线在耳畔响起:“我们……回家……”
作者有话要说: 走走感情线了啊~羞射~~小白的痴汉本质已经暴露啦,^_^后面会有很紧张的剧情线哦。毕竟有好几波人在追着小白跑。还有各种神秘生物会陆续出现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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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亡序幕
第六章 逃亡序幕
“我们……回家……”
“……!”
白落羽睁大了眼睛,简直不敢置信。她吃吃的问:“你、你、你会说中文?”
女子目光纯然地望着她,微垂了一下眼睫,以示回答。
白落羽眼睛里有亮亮的东西闪动,高兴得几乎手舞足蹈。“会中文。你会中文。哈哈。”
“小姐姐,你叫什么呀?”
女子低眉敛目,不作回答。
白落羽露出困惑的表情,不甘心地问:“你是哪里人啊?”
女子依然不作回答。
白落羽咬了咬下唇,嗫嚅道:“那、你说、我们……我们回家,家在哪啊?”
这次女子轻轻启唇,喉咙里像含着什么弦乐,发出充满磁性的嗓音:“美、惠、岛。”
“美惠岛、美惠岛……”白落羽喃喃自语,她对这个名字感到无比熟悉。她虽然一次也没有去过,但这座岛屿的名字一直不断的出现在她的生活里,出现在她父母之间的对话里。
白落羽所知,“美惠岛”虽然听上去很美,但多年前曾是一座荒僻偏远的小岛,远离大陆架和近海,遗世独立在一片荒凉海域。由于地形貌似一颗桃心,“美惠岛”的前身有个俗气的名字,叫“桃心岛”。据她父母讲,20年前,这座岛上的地皮使用权都被一个神秘的富商购得。他在“桃心岛”上大兴土木,建起了很多宫殿般华美的建筑和娱乐设施。
原以为他会发展旅游业或者高级养生度假村,富商却重金遣散了岛上的渔民,从此退隐商界,像隐士一样独自居住在这座岛上。更奇怪的是,曾经参与建设岛上设施的设计师对外界守口如瓶,不愿吐露岛内建筑的内部设计图。只有从岛上回来的工人传出了一些影影绰绰的消息,说岛上建起一座美轮美奂的宫殿,里面还设有巨型的玻璃水槽,足有三层楼高。
白落羽的父母,话语间对“美惠岛”的神秘色彩和这位富商出人意表的举动颇有兴趣。常常在餐桌上讨论这件事。白落羽幼时懵懂,现在想起这些,把昨夜发生的事情和父母口中的“美惠岛”串联在一起,好像在庞大的未知网络里,找到了一丝头绪。
白落羽猜测,她父母所代表的异教势力很有可能觊觎“美惠岛”已久。水槽、宫殿都与他们信奉的异教有关。在这座神秘的小岛上,他们掳走了一个美丽的女子。她抬头望了望“小姐姐”,觉得她很有可能是富商之女。
从家中处处可见的隐喻符号看,“美惠岛”也应该不只字面意义那么简单。一个富商给岛屿起名,为何要用这么女性化的名字呢?“美惠”、“美惠”,白落羽脑中灵光一闪。家中的俄底修斯油画,阿芙洛狄特玉雕给了她灵感。
“美惠岛”的“美惠”二字,应该是指“美惠三女神”,希腊神话中她们吹箫鼓瑟,歌舞升平,取悦众神,并象征着人生的一切美好。如果当做一个岛屿的名字,确实有尘世之外宴飨神祇之地的含义。传说“美惠三女神”还是女神阿芙洛狄特的随从……她回首望了望“小姐姐”,有什么思绪掠过了脑海,更证明了她的猜想。
“我们走,我带你回家。”白落羽在确认没有留下自己的痕迹后,坚定地抓起女子冰凉的手,推开了象征着智慧的,象神甘奈施的大门。
昨夜门前整齐排列的豪华车队已经杳无踪迹,悠长的小路延伸向前,路上寂静无人,冬日里的风夹杂着一丝清冽,让白落羽精神一凛。白落羽觉得自己恍如长梦方醒,幽深广袤的未知世界在她身后戛然关上了大门。
只是,手中冰凉的触感让她确认自己经历的一切都不是梦。她把一只橘粉色的手套套在身边女子的手上,毅然地向前迈开了脚步。
在她们身后,一只黑猫悄无声息地从别墅后墙钻出来,越过围栏,落足无声地跳到了小路中央。幽幽的绿瞳闪着鬼祟,高深莫测地凝视着前方两个衣着鲜妍的女子。
树上一只乌鸦抖擞了一下翅膀,哇地一声腾起,飞上了半空。黑猫抬头,循着乌鸦的飞翔轨迹,咧开嘴,喉咙里发出呵呵呵的怪叫,圆中带尖的猫脸露出狰狞的威胁表情……
白落羽在大路上拦了一辆出租车。跟司机说明她们要去的地方后,司机双眼瞪得溜圆。“什么?你说去哪儿?我这可是市内出租,不跑那么远的……”他回头一看,后座上是一位长发及腰的美丽女子和一个面若桃李的小姑娘。那女子无意间瞥了他一眼,他顿时觉得浑身酥麻,竟恍恍惚惚地点了点头。痴痴地说道:“六个小时路程,一口价1500。”
白落羽欣然答应。
途中路过几个服务站,白落羽买了一袋子零食饮料给“小姐姐”,“小姐姐”一副不甚感兴趣的样子,只是静静地望着车窗外。白落羽一边往嘴巴里塞巧克力,一边想:莫不是姑射仙人,餐风饮露?
车厢里异常安静,白落羽望着窗外不断倒退的行道树,陷入了沉思。她的父亲白衍是声名远播的古生物学权威,母亲杨若冰是宗教学教授。她在国外刚刚拜读了母亲的新作《前基督教时期的自然崇拜与异教活动》,文中阐述了基督教诞生一千年中,多个异教的自然崇拜与魔法活动。也提到了后期基督教领袖为了铲除异教,一教独大,给他们渲染上了邪恶、黑暗的色彩。现在想来,她的母亲在论文里吐露了她的异教立场?!
古生物学、异教、自然崇拜、地下室里的壁画、俄底修斯、维纳斯、蛙鱼面具,还有父母口中的终极智慧、宇宙秘密、塞壬裂空之镜,以及身边绝世美貌的活祭品……这一切的线索都通向哪里啊?白落羽觉得自己被巨大的未知之网层层罩住,不禁将眉头拧在了一起。
充电宝让手机恢复了一格电量,白落羽划开手机,搜索去“美惠岛”的路线。网上说这座岛的土地使用权归个人,不对外开放。白落羽早就听说土地所有权是归国家的,但是使用权也可以这样买断,倒跟国外的私人岛屿差不多了。“美惠岛”由于不对外开放,只有W市的一个港口有船只来往于两地之间,提供岛上的物资供应。如果有通行证的话,也可以自己租用船只前往。
白落羽点开了自己的银行账户,前些日子她的一篇文学论文《论中西方神话的异同》刊登在了学界杂志上,刚刚有一笔不大不小的助学金汇入。这次的营救行动有可能要让她荷包清空了。她转头看看身边的小姐姐,她的头发已经干了,发质丝滑,光可鉴人。
她不禁伸手挑了几缕长发在指尖抚摩,“小姐姐”转回头,用幽深的瞳眸看着她。被抓了现行,她有点不好意思,赶快露出了一个招牌傻笑。南希曾说,她的微笑就像春日里的粉玫瑰一样明艳动人,无往不利。女子望着她,美丽的羽睫轻轻颤动,有一瞬间的怔然失神。
车厢里正一片岁月静好,只听司机咂了一下嘴,嘀咕道:“哎?后面那辆丰田车好像在跟踪我们……”
作者有话要说: 走一波感情线,各路人马要抵达现场啦~^_^好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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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雪寻踪
第七章 踏雪寻踪
白落羽转头向后车窗望去,不远处果然有一辆黑色的陆地巡洋舰紧随其后。
她心中有不好的预感,不会是被教团的人发现了吧?
白落羽:“师傅,这车跟着我们多久了?”
司机踌躇着道:“在你俩上车后不一会儿,我就看见这车在后面了。”白落羽皱了皱眉,眼看还有一两公里的路程就能上高速了。可别在这个时候被拦住。
前面路口信号灯的红灯亮起,司机一脚踩住刹车。只看身后的陆地巡洋舰平稳流畅地转了个弯儿,与出租车并排停在白线后。
司机和白落羽都对这辆丰田车感到疑惑不解,警惕地观察着它。只见遮光性极好的车窗缓缓下降,一头帅气短发的精致面孔从车窗里探了出来。
小姐姐是神秘生物GL_7
这人大概二十岁出头,眉目漆黑俊美,像是用眼线笔不着痕迹的渲染过一样。配合着略显苍白的肤色,像在画在宣纸上的一幅水墨画。眼睛黑白分明,眼尾狭长,鼻管挺直,菱形薄唇,纤细的下颌线条,让人一时间分不清性别。
右手按在方向盘上,骨节分明的食指和中指之间还夹着一根烟。白落羽注意到这人食指上套着一枚醒目的银色复古戒指,有着繁复的纹饰。整个人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凌厉干练,说是男人,太有风情了一些。说是女人,又太帅气了一些。
这人一张嘴,声音竟也是低沉的烟嗓。真的是雌雄难辨了。
“你好,打听个路。W市是从前面高速口上去吗?”普通话,没口音,却让人觉得有些微妙的咬字生涩。
司机一听是同路,明显松了一口气,殷切地说:“对对对,从前面高速公路口儿进去,一路向南开就是了,我们也是去W市。”
白落羽皱了皱眉,对司机的回答很是不满。心中腹诽道:告诉她/他怎么去就行了,何必多此一举,暴露我们的目的地呢。她俩可不是去游山玩水的好闺蜜,是末路狂花啊,大哥,还是被神秘组织追杀的末路狂花!
白落羽内心OS太多,苦于没法诉说。开陆地巡洋舰的那个人道了声谢,先于他们启动了车子。车速很快,不一会就变成了远处的一个小黑点了。白落羽终于吁了一口气,也许真的只是同路。
车子在高速公路上疾驰了大约2个小时,白落羽发现车窗外天光明显阴沉了下来,她眺望了一眼天空,天上铅云低垂,窗外北风呼啸。司机喃喃地嘀咕道:“看样子有场大雪。”
又开了不到20分钟,雪花就如扯絮一般纷纷扬扬地落下。车窗外一片白雪茫茫,高速公路上的能见度逐渐降低。
车辆不约而同地减缓的车速,越来越慢,越来越慢,最后终于变成排成一列慢慢向前挪的趋势。出租车挪到一个小城镇的公路出口才发现,前面高速公路因为积雪暂时关闭了。前方车辆正在从小县城的出口排队下高速。
司机回头解释道:“不行啊,姑娘们,你们看看这雪,太大了,一时半会儿也停不下来。前面高速关了。你们要是着急,我把你俩送到H市的火车站,你俩看看火车开不开吧。”
白落羽嘟起了粉唇,看看这雪,又看看小姐姐,只能无奈地点了点头。
***
白落羽拉着小姐姐,站在人头攒动,熙熙攘攘的火车站前,有点不知所措。她几乎没有坐火车的记忆。她抬头一看,鹅毛般的大雪花已经沾满了小姐姐的头顶。白落羽踮起脚尖帮她扫落头上的雪,拉她到火车站的楼檐下。
白落羽发现小姐姐明显对下雪十分感兴趣,眼睛一瞬不瞬地望着外面茫茫地大雪,偶尔伸出手掌接两片雪花在眼前细看,像一只好奇的小猫一样。白落羽心中一荡,觉得她非常可爱。
在售票窗口咨询完去W市的车次以及购票流程以后,白落羽陷入了一个不可解的困境。小姐姐——没、有、身、份、证!!!
白落羽攥着小姐姐的手,像尊石雕一样呆愣愣地伫立在火车站的入口处。望着不断散落的大雪和穿行如梭的人流,疲惫、茫然、紧张、失落和震惊,种种没来得及涌上来的情绪纷至沓来。她抽了抽鼻子,像只受了委屈的小动物一样瞪圆了黑眼珠,有水气在眼眶里氤氲聚拢,最后一颗泪珠掉了下来。美艳的女子低头望了望把小脑袋压得极低的白落羽,用力攥了攥她的小手。
两个衣着光鲜,面容清丽的女孩站在人来人往的车站前,一个懵懵懂懂地打量着周围,一脸纯真,一个皱着眉一筹莫展。不一会儿,黑车司机,饭店托儿,旅店托儿已经轮番上阵了好几回。
一个面容温和的小伙儿腼腆地蹭了过来。害羞地站在明显比较好说话的白落羽身边,伸过来一个东西,温声问道:“小姑娘,这是你掉的吗?”
白落羽循声望去,发现他手里拿着一个褐色的牛皮钱夹,并不是她的。她冲那人摇了摇头,发现他有一双弯弯的眼睛,不笑也像在笑,看着很有亲和力。
那人看白落羽摇头,表现出几分失望,自言自语道:“也不知道谁掉的皮夹,里面还有挺多现金呢。失主一定着急坏了。”
白落羽觉得这个小伙儿拾金不昧,人品在线,更觉得他面容和善,憨厚老实了。
那人失望地站在一旁,像是在继续等待失主,白落羽向他询问哪里有去W市的大巴车。小伙儿殷勤地说他也是要去W市的,候车室空气不好,他出来看看雪,还捡了个钱包。问白落羽怎么不坐火车。白落羽编了个瞎话,说自己的同伴身份证丢了,买不了票。
小伙儿眉毛一挑,露出一个微笑,眼睛像两弯新月。他掏出两张身份证,在白落羽眼前晃了晃。一张身份证上是个男子,长了跟他有几分相像。另一张是个中年妇女。
他说这是他哥跟他嫂子,他俩让他到镇上办点手续。他可以把他嫂子的身份证借给白落羽买票过安检,坐火车的人多,工作人员是无暇核对长相的。
黑户问题迎刃而解,白落羽兴奋地跳起来,觉得好人自有天助。
车票拿到手里,白落羽欢喜地向小伙儿道谢,小伙儿自称自己叫何七顾,他用手抓抓头发,露出一个腼腆的微笑,说话间视线扫过白落羽身旁默然静立的绝美女子。发现女子正洞若观火地望着他。小伙儿不觉全身一凛,不自然的移开了视线。
这个小城镇不大,今天只有一列慢车开往W市,到站时间是晚上7点。据何七顾介绍,车站附近就是市中心,那里有个城隍庙,今天开庙会,非常热闹。从没参加过庙会的白落羽一听来了精神。循着何七顾的指点,穿过一个马路就到了繁华的庙会街。
街上人流如织,西洋圣诞和阳历元旦的节日气氛融汇在一起,热闹非凡,让人一扫困顿。白落羽想,人类还是需要过节的。节日就是平淡日子里的欢快音符,让人有理由暂时放下心中的苦闷,尽情欢乐一番。
街上大人小孩都带着圣诞老人的小红帽,帽顶垂下,坠着个白绒球。白落羽不由分说,先给自己和小姐姐各买了一顶小红帽戴。小姐姐红色的裙摆搭配着红色的小尖帽,看上去无比娇俏。
雪已经小了很多,空气因为有雪花的净化加持,变得清新爽洌。白落羽本来就是回家过圣诞节的。她一个人在海外漂泊了二年,虽然总有同学聚会,可是每当看到别人家一家三口,欢聚一堂庆祝节日,不免有些落寞。这大概是留学生的通病,只是白落羽的家庭氛围,让她更加渴望这种温馨气氛。
今年跟她一起过节的是一个连名字也不知道的小姐姐,她瞅了瞅身边的美艳女子,扯出了一个还算甜美的笑,让人看着有点心疼。
街上羊肉串、毛血旺、老鸭粉、肉夹馍,各种冬季小吃琳琅满目,让人眼花缭乱。白落羽看到一个小店铺前站满了人,店铺上写着“传承千年,油炸元宵”的字样,不禁食指大动,拉着小姐姐正要奔赴现场,发现小姐姐的脚步顿了顿。白落羽回头,看到小姐姐正望着一个手推车上插成刺猬状的糖葫芦发怔。
白落羽勾起嘴角,蹦蹦哒哒地跑到手推车的小贩儿面前,在一串串晶莹剔透的红果子中间,挑了一串有一颗大草莓的红果串,献宝一样举到小姐姐面前。
裹着金色糖衣的圆滚果子让小姐姐有点不知所措。她举着它目光来回逡巡。
白落羽笑得无比呆萌,摘掉手套叼在嘴里。用细白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把顶端的草莓果摘下来,抵在小姐姐唇边。
小姐姐顺势张开了檀口。雪白整齐的贝齿轻咬住金黄色的糖衣。咔嚓一声清脆的碎裂声,裂纹在糖衣上游走。小姐姐艳红的嘴唇映着镀了金的草莓果。白落羽的脸噌地红了,觉得耳朵尖都在发热。那声糖衣的脆响好像是发自她的小心脏。
受不了、受不了。她突然理解了周幽王为何烽火戏诸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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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知之眼
远处传来震耳欲聋的巨响,一束束流星似的光速腾空而起,“嘭”地在深蓝的天幕中绽开,形成一簇簇璀璨绚丽的花海。
是迎接圣诞节和新年的烟花。热闹的街市有一瞬间的静寂,大家不约而同地停下脚步,驻足仰望,和家人,和朋友,和伴侣欣赏这难得的奇景,享受一年中为数不多的庆典时刻。
隆冬,夜色早至,绚烂的花火照亮了星光熹微的天幕,也照亮了小姐姐美好的侧颜。
白落羽看看繁花绚烂的夜空,又转头看看小姐姐。在忽明忽暗的光芒里,在响彻云霄的雷鸣声中,她的脸端庄神圣,清丽绝俗,美的不可方物。让人心中升起对一切美好事物的欣喜之情。她心中掠过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是一种难以言说的美妙体验,仿佛隔了几世几代,故人又再度聚首。
她知道这种体验叫做“旧事幻现”。她思忖,也许在一个最美的梦境里吧,她们相遇过。天上有瑰丽梦幻的盛景,身边有象征着世间一切美好的人。那一定是小时候做过的一个美梦。
像是被蛊惑了一样,她如痴如醉地拉了拉小姐姐的手,小姐姐把视线从天空中璀璨的烟火移到白落羽脸上,用迷离的眼神凝望着她。她的眼眸璀璨如星辰,仿佛还残留着烟花的倒影。
小姐姐是神秘生物GL_8
白落羽轻盈地踮起脚尖,蜻蜓点水一样用嘴唇亲了亲女子艳红如火的唇瓣,一触即分。
女子一双美目倏地睁大了几分,睫毛颤动,有亮亮的东西在眼底闪了又闪。世界静寂了下来,空中的花火好像坠落下来,变成了无数星辰围着两人不停旋转。
画面太过旖旎,白落羽心驰神醉,脑袋有点晕晕的。
“砰”的一声巨响,十分煞风景的打破了两人之间的暧昧缱绻。
白落羽循声望去,眉尖不禁跳了一下,一脸惊讶。这、这是个什么情况?!
发出巨响的是一个全身裹着灰扑扑的厚毛呢披风的怪人,中等个头,看不到脸。可能是衣服的原因吧,看上去十分臃肿笨拙。就现场的情形推测,她/他刚刚从一家卖油炸臭豆腐的小店房顶失足跌落,顺势摔在了店铺门前的灯箱上。灯箱虽然有部分碎裂,但还是在勉强履行着使命,“臭豆腐”三个字在他/她的身侧,顽强地发着醒目的光……
白落羽跟周围行人的脸上,一时间精彩纷呈。这是为了看烟花爬上了房顶?看得太入迷,踩空了?
白落羽望着格外醒目的“臭豆腐”三个大字,嘴角抽动。她为自己还没来得及回味的初吻哀悼了10秒钟。心中虔诚祝祷:以后,回想起初吻,只要记得满天花火和小姐姐清丽绝俗的脸就好,千万不要联想起臭豆腐啊!!!
来往路人以这个凌空而降的怪人为圆点,围了一个扇形的半圆。看这人打扮的挺诡异的,一时没人敢上去扶。
白落羽小心翼翼地蹲在这人身前,试探着轻声问:“你没事吧?用不用叫120?”
这人像摔晕了一样,对白落羽的询问不予置评。
她观察了一下这人,他面朝地面,半个身子压在灯箱上,全身被深灰色的厚披风包裹得严严实实,披风帽子盖在头上,下面露出一小节深栗色的卷发。是个女的?
白落羽注意到,这个女子裸/露在外的手指十分白净均匀,伸出袍袖的手背上能看见半截纹身。纹身黑色的线条十分简单,一个正三角形,中间有一只睁开的眼睛,三角形外几条发散的线条。虽然只有半截,白落羽也认出了它。一美元纸币的背面,它在一座金字塔的塔顶。
全知之眼,白落羽想。
就在她走神的空档,这人猛然暴起发力,一把扯脱白落羽单肩背的小皮包。撞开人群,向着街市尽头一路狂奔。
电光石火之间,那个怪人像谋划好了一样,动作迅捷无伦,一气呵成。人群一片哗然,白落羽也被惊得目瞪口呆,事出突然,她连那人的脸也没看清。
包里有手机、钱包、学生证和——护照……白落羽心下一凉,赶忙站起身,一边喊着“捉小偷”,“捉抢包贼”,一边向着怪人逃跑的方向拔足飞奔。
那人一边跑一边不时回头看看白落羽,白落羽发挥了全部潜能,踏着一双中跟小皮靴,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在人群熙攘的步行街杀出一条路来。
庙会街尽头,人流已经少了很多,只有零星几家店铺招牌大亮,但因为位置不好,生意惨淡。那个黑影站在路中央,游目四顾,确认了逃跑方向以后,身形一闪,钻进了一个幽暗的小胡同。
白落羽站在胡同口向里望了一望,胡同是由两侧商铺间的空隙形成的,狭窄逼仄,像一条幽谧的隧道。
白落羽皱眉咬了咬下唇,抄起墙角一根三尺长的棍子,步入了黑黢黢的小巷里。
巷子里幽深阴暗,脚下磕磕绊绊,铺陈着很多垃圾杂物。空气中有一股难闻的腐败气味。适应了黑暗以后,街上的路灯和商铺的招牌所发散出来的光,让白落羽勉强看清了前方的路。商业街的喧嚣在身后渐行渐远,周围的静谧里,仿佛有什么蛰伏其中,正在环视着她,伺机而动。
白落羽看到前方离自己五六米远的地方,有个漆黑的东西在晃动着逐渐变大。心下悚然一惊,脊背上一阵战栗滚过。她狠咬了一下下唇,勉强将恐惧转化为愤怒。瞪大了眼睛,握着棍子的手又紧了紧,嘴里喊了一声“钱给你,包还我”就迈开腿,冲了过去。盼望气势上能胜抢包贼一筹。
前方不断晃动着的半截黑影也在不断变大,像是也在向她袭来。冲的太急,棍子撞到一个硬物,白落羽收不住脚,手臂也撞在了上面,一阵钝痛。
她退后了几步,在步行街射进来的微光下,勉强看清了眼前的事物。竟然是一面靠墙而立的穿衣镜。原来她看到的晃动影子只是自己奔跑时的倒影。镜子旁还有几件废弃的家具,露出弹簧的席梦思床垫,几个木箱,一个破烂的大衣柜。
这是个死胡同,那个怪人已经踩着柜子爬上屋顶跑了。白落羽绝望地想。
“哗啦”一声,一个物体砸在了白落羽的脚边。白落羽抬头,屋顶上有个黑影一掠而过。
白落羽低头查看那个小物件,幽深的巷子尽头,它依然微微泛着皮革的光泽,扣锁崭新,金属链条迤逦散落在一旁。没错,是她刚买的瑞贝卡新款。
盗亦有道啊,本来都已经心灰意冷了,这意外的反转让她有点莫名感动。她一边想着自己是不是有斯德哥尔摩综合症,一边伸手去捡。
白落羽刚刚弯下腰,只听“砰”的一声闷响,有个东西稳稳地落在了她弯下的背上,裹挟着坠落的冲击力把她撞了一个踉跄,直接摔倒在地。白落羽警惕地瞪大了眼睛回头检视身后。
看到黑暗中,一双幽怨的眼睛,正发着诡异的绿光……
作者有话要说: 女神和痴汉kiss啦,是不是发展的太快了?第8章就kiss……勾嘴坏笑。
感谢“顾夜白”小天使给投的火箭,感谢“天凉好个秋”小天使给投的地雷,90度长鞠不起。(*^__^*)
感谢所有支持我的小天使~~爱你们,么么哒。我会加油用心写哒~:D
用爱发电的小星星如果没有大家的支持,真的会问自己:我是谁?我在干嘛?(捂脸)
求收藏、求评论、求鼓励,嘻嘻~~
PS:今天一边写文,一边听歌,是秦昊的《酒吞物语》。
黑暗中什么在呼吸,模糊的身影。
醉眼中谁驱散了光明……
是梦是迷……
天雷地火将神话燃尽……
是人是鬼一念之心,美丑善恶世人的游戏,魑魅魍魉天堂和地狱……
感觉很符合这个文的调调呀~~哈哈~~~推荐喽~~~
下一章是《恶魔之眼》,敬请期待~~
话说,有我这么话多的作者吗?望天……
☆、恶魔之眼
第九章 恶魔之眼
漆黑的身影隐没在黑暗里,泛着幽幽绿光的浑圆双瞳漂浮在不远处,仿佛带着某种怨毒和险恶的意味,一瞬不瞬的凝视着白落羽。
这画面似曾相识,白落羽记忆闪回,就在不久前,她见过同样一双眼睛,虽然一掠而过,却记忆犹新。
白落羽瞳孔紧缩,是父亲的书房,她打碎了玻璃罩子,慌乱中推门而出,就在电光石火的一瞬,一双幽幽绿瞳伺机而入,黑影动作矫捷,快如闪电。
小姐姐是神秘生物GL_9
怎么可能?
W市离家300公里,怎么可能在两地遇到同一只猫?这个悖论就像哲学家说的“人不可能两次踏进同一条河流”一样显而易见。
但是,这只猫深深地凝视着白落羽的绿瞳却吐露着特别的含义。白落羽从中解读出——它确实带着某种特殊目的。
黑猫没给白落羽太多思考的时间,就像它的出场一样先发制人。它迈开四腿,像接近志在必得的猎物一样,缓慢地靠近白落羽。漆黑的身体从幽暗中现形,猫眼莹绿,像圣诞节的装饰灯。
白落羽对猫这种神秘鬼祟的动物,天生有一种恐惧感。更何况是眼前这只通体如夜漆黑,睁着一双高深莫测的绿瞳的猫。
黑猫周身萦绕的强大气场把白落羽压制得服服帖帖,她不禁全身颤抖起来,四肢在地上慢慢向后蹭。然而,黑猫步步紧逼,一寸一寸把她逼到了墙角里。
白落羽看到那对发亮的绿瞳已经到了自己脚边,正幽幽的凝视着她。黑猫猛然弓起脊背,像就要离弦的箭一样续足了力量。
是一个攻击的动作,白落羽惊慌失措,无处逃遁,只能用手臂护住头部,发出恐惧的尖叫。
“啊——”一个重物轻巧地跳到了她的大腿上,白落羽全身滚过一阵战栗……
时间一秒一秒的不断向前,腿上的生物却毫无行动。
白落羽透过手臂的缝隙向外窥探,居然看到黑猫正好整以暇地蹲坐在自己身上,歪着脑袋看她,姿势相当悠闲。
白落羽:“……”
一人一猫在幽暗的死胡同对峙了半晌,白落羽一点一点把手臂放下,只用箕张的手指遮住脸,以免黑猫暴起毁容。
指缝间,近在咫尺的黑猫歪着一张圆中带尖的猫脸,竖起的尖耳朵还不时抖动几下。如果说猫有表情的话,那么此时这只黑猫的表情是一脸戏谑。
白落羽终于注意到猫嘴里衔着一个白色的东西,看起来像一张纸片。
正在疑惑不解的时候,不知从哪里响起一声清越悠扬的哨声,划破了凝滞的空气。
黑猫抬头望了望屋顶,又转头看了看白落羽指缝间露出来的大眼睛,表情十分不屑。微低下头,把嘴里的东西放在白落羽怀里,轻盈地跳下她的大腿。几下起落,就顺着木箱和衣柜跳上了屋顶,消失在视野尽头。
白落羽怔怔地望着黑猫隐没的方向,手下意识地拾起黑猫留给她的东西——是一张折了两折的白纸。她在黑暗中展开,微弱的光线映出上面几行小字。字迹潦草凌乱,胡同里太过昏暗,她辨别不清上面到底写了什么。
刚才那几下兔起鹘落,以及两天时间内,太多的奇异经历,让她有点消化不来。她懵懵懂懂捡起地上的皮包,走出了幽暗的店铺夹缝。
两侧的商铺招牌,宣传灯箱,以及街上零零落落的行人,让她找到了一点真实感,觉得自己刚刚从异世界回到了尘世。
她吁了一口气,就着卖蟹黄汤包的小店窗户透出来的白炽灯光线再次展开猫给的纸条。
字迹虽然龙飞凤舞,内容却跃然纸上。白落羽不禁心中一凛。
纸条上写着:
“你已经被邪眼盯上了。
离开你身边那个生物。
她在觊觎你的血肉。”
白落羽凝视着纸上耸人听闻的警告。短短几句话,她在心中默读了无数遍,试图消化上面的内容。
“我已经被邪眼盯上了?什么是邪眼?邪恶之眼?”
“离开我身边那个生物……我身边那个生物?我身边那个生物?”白落羽小声嘟囔着,有什么瞬间闪过了她的脑际。
她感受到一道幽怨的视线,就在她身前不远处,她皱眉抬头,正对上“小姐姐”一双深邃神秘的瞳眸。
女子静默地站在路中央,露在大衣外的裙裾猩红如血,周围人流稀疏,路灯打在她雪白如纸的脸上,此时有一种说不出的悚然。
纸条上最后一句警告在白落羽心中响起。
“她在觊觎你的血肉……”
作者有话要说: 猫 :给你报信,就问你感不感动?
小白:不敢动……真的不敢动……
~~~~~~~~~~~~~~~~~~~~~~~~~~~~~~
午休时写的,大家不要嫌弃短小啊~~
关于邪眼,嗯~~这本小说里出现的特殊名词,像“全知之眼”,“邪眼”啊什么的,都不是小星的杜撰,所以大家如果感兴趣,可以深入研究哦。
邪眼,本意就是邪恶之眼,象征着外来者的恶意,觊觎、嫉妒、憎恨、陷害、诅咒等等哦。小星在《你拼爹,我拼鬼》(坤化生死书)前三章已经有提到,人的意识也是可以对别人造成影响的。意识有一部分靠眼睛输出。那是一部大型脑洞百合文~哈哈。
很有趣的是,抵御邪眼的护身符也叫邪眼。哈哈,这是以毒攻毒吗?邪眼这种说法好像是近东地区的一种民间信仰。躲避邪眼(人的恶意)需要配搭蓝色珠子,所以有去土耳其玩的朋友,可能知道那种蓝色的眼睛状珠子饰品。跟我们这边说的,消业障的佛珠很像,支持买一串戴戴,但是要定期换新啊。据说聚集的负能量太多,它就反噬其主啊~~怕怕~~
感谢“火鹤”小天使给投的地雷,(づ ̄3 ̄)づ╭~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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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章火车上见~~
by话多的不要不要的作者……
☆、美杜莎之眼
第十章 美杜莎之眼
火车开动了,车轮摩擦着铁轨,发出有节奏的轰鸣,听着让人昏昏欲睡。傍晚7点30分,车窗外已然一片漆黑。车内,乘客不算多,大多一脸倦容,表情木讷。
白落羽借着时好时坏的网络信号,用手机百度搜索着“邪眼”的相关词条。看了好几篇文章,基本都跟土耳其民间信仰有关。
白落羽了解到,在土耳其,人们管一种圆形鱼眼状的蓝色珠子叫做“邪眼”。“邪眼”顾名思义,就是“邪恶之眼”,原指来自外界的一切恶意。坊间有一种说法,人们通过眼睛输出意念,那些带着觊觎、妒忌、怨毒、憎恨等意念的眼神,会给接收者带来不幸和灾祸。
古希腊、近东地区,都有“邪眼”信仰。这种说法流传到土耳其,并在此地发展盛行。土耳其人为了抵御“邪眼”的伤害,制造了蓝色鱼眼状的装饰物,并也给它命名为“邪眼”。不难猜测,这个名字很有种“以毒攻毒”的意味,意在把邪恶的意念对人造成的影响折射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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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鱼眼状的装饰物被土耳其人大量运用在生活的方方面面,当做首饰佩戴只是其中最普通的一种用法。在土耳其,餐具、房门、汽车的后视镜,甚至是建筑物外墙上,“邪眼”随处可见……
白落羽拇指划动着手机屏幕上密密匝匝的小字,心里一阵恶寒。她暗忖:纸条上提到的邪眼自然是指它的本意——邪恶之眼。有人心怀恶意、觊觎之心,潜伏在她身边。她抬头望了望坐在自己对面的何七顾,此时这个长了一双弯弯笑眼的温吞男子,正用胳膊肘拄在桌子上,手托着腮帮子,脑袋像鸡啄米一样一点一点的打着瞌睡。看起来更加憨态可掬。
她想起那张纸条的第三句话——“她在觊觎着你的血肉。”不禁胆寒,那上面明明白白写着一个女字旁的“她”字。
白落羽微低着头,收敛下巴,不动声色地用余光瞄向坐在自己身边,默然不语的红衣女子。此时,她已经脱下了大衣,一身红衣殷红如血,面朝车窗,正凝视着车外的漆黑虚空,柔亮的黑发披散在背上。
白落羽一路上已经习惯了女子的安静寡言。但是此时此地,女子异常的沉静,却烘托出一种无法铭说的诡异气氛。短短两天之间,诡异事件之上,又加了诡异离奇的砝码。不由得她不心旌摇动。一只黑猫给她报信,告诉她她已经“邪眼”缠身,必须离开身边的“生物”,否则血肉不存。这其中骇然的信息量,让她一时间不知如何自处。
她茫茫然地微抬起了头,循着女子的视线,望向窗外的虚空。外面黑的像浓稠的墨汁一样,不知女子透过黑暗望到了什么。白落羽想,火车大约行进了山间,连盏路灯都看不见。
就在此时,白落羽感受到一束锐利的目光落在自己脸上,她凝神一看,发现女子深不可测的眸光在车窗的倒影中与自己的眼神交汇。她正透过傍晚车窗上清晰的影子,一瞬不瞬地凝视着自己。
白落羽心里一惊,手上有些慌乱,手机倏地滑出指尖,掉落在了地上。她赶忙捡起来,装作低头查看手机,顺势就保持着低眉敛目的姿势,再不敢望向女子那边。
女子依然像一尊玉雕塑像一样,岿然不动。车窗上清晰的倒影中,女子羽睫微垂,眼神有一闪而过的落寞……
手机摔了一下,被白落羽捡起时,无意间点开了一个新词条。她看到了关于“邪眼”的一些新内容。“邪眼”,“邪恶之眼”,还有一个充满魔幻色彩的名字——“美杜莎之眼”。
白落羽深谙希腊神话,这是她文学专业的研究课题之一。她思索着这个希腊神话中,比很多女神更广为人知的名字,思绪纷飞。她反复默念着这个名字,仿佛置身在错综复杂的未知密网前,试图抓到惊鸿一现的线索。
美杜莎是希腊神话中著名的蛇发女妖。可是,世人大多不了解她在变成女妖之前的故事,她曾是女神雅典娜座下最美艳绝伦的女子。连海神波塞冬也为她倾倒,对她展开热情似火的追求。
雅典娜认为她玷污了神殿,施咒把她变成了蛇发女妖,并派勇士帕尔修斯将她斩杀,使其身首异处。她死后,腹中与海神波塞冬的孩子从尸身中出生,其中之一被宙斯带到天上,封为天马座。传说中,蛇发女妖的眼睛能让人瞬间变成石头。
“女神”、“女妖”、“邪眼”、“美杜莎之眼”,这一个个词汇组成了一团迷雾,让白落羽如坠五里雾中……
她皱眉忆起了她初时闻到那股诱人甜香的情景,脑中浮现的是,她站在雅典娜的神庙下,仰望着她高贵圣洁的雕像的画面。
列车在缓慢减速,轰鸣声逐渐变小。车窗外出现了一排排灯光。深夜10点10分,火车抵达了第一站——巫桐。
作者有话要说: 不用怀疑了,小姐姐就是透过车窗的倒影,在偷瞄小白哦~~~~(*^__^*)
感谢魏无忌小天使给投的地雷,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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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鸮人
第十一章 鸮人
火车驶进月台,第一次坐绿皮火车的白落羽,难掩好奇地望向窗外,年久失修的月台上,稀稀落落地摆着几个陈旧的广告牌,深夜里凄凄切切地发散着莹莹白光。广告牌子上已经颇有年代感的过气明星,举着一种深红色的玻璃饮料瓶笑逐颜开,露出已经被岁月涤荡得发黄的贝齿。上方血红的大字写着“深山秀山楂饮料”几个字。
白落羽望着广告牌出神。她高中毕业就去了国外读书,在国外也是过着三点一线的单调生活,偶尔和同学结伴去游览名胜和美术馆,极少接触到这样荒僻的乡村风光。她一双像小动物一样好奇的黑眼珠,巴巴地在月台所见的景物之间逡巡。感觉自己穿越了时空,回到了40年前。
她抬眸望了望发黄的站名——巫桐,心想,这是个什么地方。
一回神,发现小姐姐正深深望着她,笋玉一样白皙的手指缓缓抬起,莹莹的淡紫色指甲有力地点在车窗上一处。
白落羽疑惑地向那个方向望去。明明刚才还什么也没有的广告灯牌上方,此时出现了一双嶙峋遒劲的黑色利爪。视线上移,白落羽不禁惊讶地微张开嘴,倒吸了一口气。
一只巨大的猛禽出现在视野里。它通体棕灰,有鳞状的花纹,收敛着巨大的翅膀,蹲在广告灯箱上,一副正襟危坐的模样。
最让白落羽感到震惊的,是它庞大的身体,足有一米高。白落羽从没见过这样巨大的禽类。而且,它还长了一张阴森恐怖的白脸,让人望之胆寒。头顶两束斜飞的翎毛像两只尖尖的耳朵,鹰眼莹黄,在暗夜中锐利如刀。
山鸮——猫头鹰的一种,出没在深山野林,人迹罕至的地方,白落羽在动物探索频道见过类似的品种,亲眼看到还是第一次。最惊人的是,这只山鸮嘴里还叼着一条粗长的花蛇。蛇头垂落,一动不动,像是已经濒死。
白落羽怔怔地望着这个巨大的生物,它蹲在灯箱上双眼圆瞪,如同在与白落羽对视。突然,那只状似垂死的花蛇猛地暴起反击,张开了猩红蛇口,一口咬住山鸮的脖子。山鸮抖开巨大的翅膀,庞大的身躯瞬间更显气势。
白落羽眼前一花,全身掠过一阵颤栗,她看到山鸮从翼下伸出一双黑色铁钳般的爪子,死死攥着花蛇的脖颈。两个生物在灯箱上缠斗了片刻,一同落入灯箱后方,身形隐没,再也看不见了。
白落羽双眼圆瞪,眼睛里全是怔忪,不敢相信自己刚才看到的诡异画面。她记得探秘频道探究过欧洲神话中喷火龙这一物种是否真的存在于远古,经过古生物学家、科学家、考古学家的论证,结论是这种生物是不可能存在的。
因为在地球上,不管是哺乳动物、禽类,还是爬行动物,都只有四肢。两翼两腿,或者前腿和后腿,已知的所有动物中,没有一种动物拥有六肢。如果欧洲神话里的喷火龙曾经存在,它就违背了地球上生物的共同特质。两翼加四肢,一共六肢,这是不可能的。
然而,就在刚刚,电光石火的一瞬,白落羽确信自己看到了那个生物羽翼下的双爪。它——有六肢。
白落羽用食指指着窗外,吃吃地说:“你、你们,看见了吗?”她被吓傻了。那只山鸮腋下长着一双黑色的手臂,以及钳子一样的利爪……
何七顾被她的声音吵醒,抬头望了望窗外,一拍脑门,笑道:“哎呀,我这一觉睡到了巫桐啊。”他转头看到白落羽一脸惊讶地用手指指着窗外,赶紧伸手把她的手拉下来。
白落羽一双黑曜石一样乌亮的眼睛,像受惊的小动物一样,惊恐地望向何七顾,期期艾艾地说:“你、你、你看到没?”
何七顾问:“看到什么?”
白落羽:“有个东西蹲在灯箱上,它、它、它有翅膀,还有爪子……”
何七顾小眼睛左右转了转,赶忙安慰道:“没事,没事,这里是巫桐嘛,在巫桐,看到什么都不奇怪。你别害怕啊。”
他看白落羽小脸煞白,一副受惊过度的样子,再把视线转开,望了望坐在她身边的美艳女子,发现她依然面无表情,眼神深不可测得犹如平静无波的深潭。觉察到他在看她,女子垂下眼睑,扭头转向窗外。
何七顾对这个女人莫名有点胆颤,轻咳了一声,继续跟白落羽说:“巫桐这地界盛行巫术,奇怪的事,奇怪的人也多。村民还有很多规矩,不能用手指他们,不能在背后议论他们,一会儿有巫桐上来的乘客,也不能用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们啊。”
白落羽还在震惊中没缓过神来,听他说完,重重地点了点头,现在跟她说关于巫桐的什么奇闻怪事,她都会信的。
她疑惑地望着何七顾,踌躇地问:“你刚才说巫桐盛行巫术?”
何七顾笑眼弯弯,“嗯,民间巫术。”他看白落羽微皱了一下眉,继续说:“这种古老的东西啊,不是全世界都有吗?尤其是古文明发达的地方。我们看他们是迷信,他们看我们……”他笑了笑,眼睛眯成了一道缝,“大概是哈利波特看麻瓜吧。哈哈。”
这时候,火车门打开了,可以感觉到凛冽的冷风冲进车内,空气变得新鲜沁凉,有纷杂的脚步从车厢衔接处传来,渐行渐近,白落羽下意识抬头一看,一个穿着修身黑呢大衣的颀长身影已经走到自己身旁。那人侧脸俊逸非凡,高挺的鼻骨和菱形嘴唇所构成的线条,冷峻中带着一丝柔美,非男非女,让人见之忘俗。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都木有小天使给我留言评论了。感觉~~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捂脸大哭~~~
小萌星求赐我日更三章的力量~~(#^.^#)
☆、浇奠
小姐姐是神秘生物GL_11
第十二章 浇奠仪式
“啊,”白落羽发出一声轻呼,这个人她曾见过。就是开着陆地巡洋舰,跟出租车司机打听去W市高速路口的那个人。当初,她们不知道这人与她们同路,一度以为他/她是教团的追兵。
来人听到白落羽的惊呼,脚步一顿,墨瞳斜睨,探测仪一样从上到下打量了白落羽一遍,一张冷峻的帅脸,无甚表情波动。
白落羽被他看得心里一阵紧张,随即想起,当时自己和“小姐姐”坐在出租车后座。这人问路时,应该没有看见她们。这人见到她时表情冷漠,更证明了他/她跟教团毫无关联,不禁安心了不少。
她想,这个时间点,她的父母应该已经发现了家中的异变,地下室里的“活祭品”失踪了,就算派人寻找,也不会这么快找到去W市的火车上。不管怎么样,前方的路已经不算漫长了,只要把“小姐姐”送去美惠岛,自己就坐最近一般飞机离开。
这人站在过道中央,望了望何七顾身旁的空位,又转头望了望过道另一侧的空位,很有礼貌地征得了一对母女的同意,坐到了母女对面。
他/她跟白落羽只隔一条狭窄的过道,对角线相视而坐。白落羽偷眼打量这个长相出挑的“美男”,发现他轻装上阵,只随身带了一个黑色公文包。她心里暗忖,这个人先于自己上高速,可能是车子开到了巫桐,大雪封路,才不得不转坐火车吧。只是,那辆巨大的陆地巡洋舰停在巫桐这偏僻的山村,不会有事吗?
这人半垂着一双别有风情的凤眼,羽眉漆黑,黑瞳乌亮,雪白的脸颊上表情寡淡,一股无法铭说的禁欲和自律气质。此时,他/她正一手支颐,右手食指上一枚花纹繁复的藏银戒指十分显眼。不但白落羽在偷瞄他,连他对面坐着的小女孩也对他兴趣十足。
小女孩瓮声瓮气地搭讪:“小哥哥,你长得真好看。”
小女孩天真浪漫,上来就打了一记直球。她母亲一听这话,赶紧去捂孩子的嘴,一脸歉意地冲对面那人笑了笑。她深知巫桐人的厉害,弄错了性别,说错了话,惹怒巫桐人,会倒大霉的。
被叫做“小哥哥”的这位,线条优美的菱唇向上一勾,不禁轻笑出声。低沉温柔的声线,对女孩说:“我可不是小哥哥啊。”
这么一笑,罩在脸上的冷峻气息如春雪初融一样消弭殆尽,显得脸部线条更柔和了几分,这一看,真的不能再叫“小哥哥”了。
这人一双好看的内双凤眼,锋芒流转,像是能看穿人心底的恐惧一样。她貌似随意地跟小女孩的母亲聊了几句。言语间,交代了前因后果。说她有急事去W市,在高速公路上遇雪,不得不深夜坐这列火车。句尾再次强调,自己并不是巫桐人。
小女孩的母亲听了这话,顿时收起了一脸戒备,连坐姿都像是放松了许多。
白落羽把一切看在眼里,天真地想:巫桐人真有这么厉害,这么让人忌惮吗?怎么以前从没听说过这个地方,如果这么出名,电视上应该有报道啊。至少《走近科学》就应该做一期专访。
民间巫术……默念这个在当代社会,被染上愚昧荒蛮色彩的古老名词,对巫桐充满了好奇。
那位母亲大概是初时精神太过紧张,现在一下子放松了下来,又看这人文质彬彬,很有礼貌,像是打开了话匣子,亲切热络地聊起天来。
“你这么急、趟风冒雪地去W市是有啥事?”
白落羽一听正是自己也想知道的内容,像小动物一样,马上竖起了耳朵尖,正襟危坐。
只听那人不疾不徐地说:“我是在读研究生,要去W市参加个学术会议。”
“哦哦哦。”那女人不住的点头,一脸果不其然的表情。
中年女子发挥了八卦套话的特长,不停追问对面那人的信息。那人对于女子的追问,并未表现出明显的厌恶,只是用词简练,平和得体的回答她。白落羽通过她俩的对话,了解到这人是国内某知名院校的宗教学研究生。宗教学……跟她母亲杨若冰一样。她心想。
不知为什么,白落羽就是觉得这人说话语气很奇怪,没有哪里的口音,却有轻微的不自然,像某种电子读书器的电子音那样生涩平淡……
中年女子自觉跟这个帅气的女研究生相谈甚欢,把手拄在小桌子上,掩住嘴小声说:“你在巫桐时,看没看到什么奇怪的事?”
声音虽压得极低,白落羽一直侧耳倾听着她俩的对话,自然也听到了这一句,顿时提起精神。
女子伸出套着巨大复古戒指的右手,骨节分明的食指摸了摸下巴,做认真思索状。
片刻之后,只听女子低沉磁性的烟嗓,说:“看是看到了,总不过是那些东西……”
那些东西……不会是——那只六肢生物吧?
白落羽睁大了眼睛,屏息凝神,恨不得把手掌放到耳朵上,扩大收听效果。
“什么东西,什么东西?”中年妇女难掩好奇,一迭声追问。
女研究生轻声一笑,“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就是今晚是晦月,可能是他们那里的一个特别日子吧。村里到处都摆着祭坛,在举行‘浇奠’呢。”
中年女子表情懵懂,好像是没太听懂。她身边的小女孩脆生生地童音问道:“帅气小姐姐,什么是胶垫儿啊?”
女子嘴角浮起一抹笑意,耐心地解释道:“浇奠就是一种民间祭祀活动啊。意思是——把液体供奉给神明。”
“把液体供奉给神明。”小女孩好奇地眨了眨眼睛。
“老师应该讲过的,一切生命都是从水里来的。沾了水的食物,也会坏得快一些。你知道为什么吗?”
小女孩答道:“因为会长细菌?”
女子笑了笑:“对,因为水可以滋生出生命,水是有魔力的。”
小女孩像在听神话故事一样,听得十分入迷,小脑袋频频点头。
女子继续说:“很多古老的宗教信仰也是用水供奉神明的,但是不只是清水,人们要把更好的液体献给他们的神。这种浇奠仪式,信徒把液体倒在祭坛上,雕塑上,地上。不过没有实体的神,才会这么做。”
“像亚马逊的原住民,他们的神是有实体的,就会把供奉的液体浇注在神的身上。浇奠是很普遍的宗教仪式啊,世界各地都有,有的国家用葡萄酒,有的国家用酥油、牛奶、蜂蜜。我们祭奠先人,不是也用白酒洒在地上吗?都是一样的呢。”
她顿了一顿,目光不动声色地扫过白落羽的脸,继续说:“不过呢,我刚才说的那些,都是祭祀好的神的。”
白落羽本来就全神贯注地望着那个女研究生,被她目光扫到,不禁心底一凛。
小女孩听得兴趣盎然,痴痴地问:“姐姐,神还分好的神和坏的神吗?”
女子温声道:“是啊,除了我们知道的佛教、基督教、伊斯兰教这种正教以外,世界上还有很多很多的异教信仰。正教极少有女神信仰,但是民间宗教里,却有很多教团都是信仰女神的。比如地母盖亚、夜后莉莉丝,九柱神伊西丝。还有很多神秘的宗教团体甚至会崇拜邪神、鬼怪和恶魔。”
小女孩眼睛滴溜溜转动:“祭奠好的神,都是吃的东西。那祭奠坏的神呢?”
“祭奠坏的神呀……”女子脸上似笑非笑,目光状似无意地再次移到白落羽身上。
嘴里一字一字重复道:“祭奠坏的神,就用……”
小女孩的母亲突然斥责道:“小孩子懂什么,别瞎问这些事。”
小女孩嘟起嘴,不敢再问了。
女子暧昧地笑笑,也不再说话。
白落羽脑子里反复回荡着女子方才的话。
小姐姐是神秘生物GL_12
“一切生命由水而来……水是有魔力的……”
她脑中浮现“小姐姐”在地下室的石棺中,全身浸在水中,透过微漾的水光,一双神秘深邃的紫瞳望着她的情景。
“信徒把最好的液体供奉给神……”
“有实体的神,就浇注在神的身上……”
“人们用葡萄酒、酥油、牛奶祭奠好的神……”
“祭奠坏的神,就用……”
有什么骇人的血腥画面,急速闪回,瞬间掠过了白落羽的脑际。
一阵战栗顺着脊柱爬上后颈。她恍然发现,她也许……弄错了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浇奠仪式真实存在哦~~
头晕了两天,没有更新,原谅小萌星吧~~~
今天发现,上了新晋榜第一页,感谢小天使们的支持,给大家鞠躬~~(づ ̄3 ̄)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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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幻象蛇
第十三章幻象蛇
白落羽迅速回顾了一遍自己与女子初遇的情景,发现可疑之处确有几件。比如,一直牵引着自己的那股勾魂摄魄的奇香,虽已隔了一天一夜,芳香依然馥郁。比如,那个幽暗的地底石室,女子全身浸在水中,神态却静默如常。比如,她明明会说话,却对自己的名字讳莫如深……
有什么线索闪过脑际,不能说的名字?坏的神?恶魔?
一个名字呼之欲出——撒旦!
她微侧了侧头,望了望身边女子光洁白皙的侧脸,脑中拼命搜索着她与撒旦可能的关联。
白落羽看过很多北美魔幻电影,美国新教盛行,电影中不乏宗教驱魔题材。如《康斯坦丁》、《第39号事件》、《最后一次驱魔》。电影大多讲述恶魔撒旦以不同面目重现人间,妄图为祸世间,神父用圣水和经文将其驱逐回地狱的故事。
白落羽想起母亲杨若冰的论文,《前基督教时期的宗教信仰与异教活动》中提到,“撒旦”一词在希伯来语中,原意是“敌对”、“敌人”,无“恶魔”之意。基督教之前,旧宗教中的神多是自然神,神性更接近人性,并无善恶之分,基督教兴起后,将神性二元分化。
中世纪,基督教肃清异教,铲除异己,将旧宗教中自然崇拜、女神信仰以及巫术活动统统归于恶魔信仰中,称异教徒为撒旦的信徒,懂医术有智慧的女子都是与撒旦签订契约的女巫,整个欧洲兴起屠杀女巫的风潮,无辜被杀者数百万。结合“撒旦”的原意为“敌对者”,却被用于指代恶魔,这一点很值得玩味。
恶魔,白落羽在脑中有限的恶魔形象中,搜索着与水和芳香有关的邪恶形象,然后,没有丝毫头绪。
一只指尖闪着淡紫色珠光的纤纤柔夷伸到白落羽眼前,取走了她面前的一听可乐。白落羽循着那只手望去,看到女子将可乐举到鼻端闻了闻,皱眉迟疑着仰头喝了小半口。
白落羽屏息凝神,怔愣愣地望着女子放下可乐瓶,表情木然,然后反应慢半拍地睁大了眼睛,好像被碳酸灼伤了舌头一般,快速地吐了几次粉舌。
女子余光发现白落羽在看她,转头回视,有些不好意思地抿了一下嘴唇,又转了过去……
白落羽猝然看到女子这么可爱的表情,顿时被萌得要喷一口血出来。小心脏莫名怦怦直跳。女神级别的颜值配以一脸的高贵冷漠,偶然做出吐舌头这样少女的动作,简直让人激动得不能自已。
“邪眼”、“恶魔”、“撒旦”,种种疑虑仿佛一时间都从白落羽的脑际飘远,追赶不及。
白落羽目视前方默默出了一会儿神,然后伸手在桌子下面拉住女子冰冷纤细的手指,轻轻捏了捏。女子微露疑惑地转头看她,她有点羞赧地抬头回视女子,一脸偷吃糖果的小朋友的窃喜。
对角线方向,有人以手扶额,轻声喟叹,一脸无奈。
*
凌晨时分,车厢内灯光暗淡,四周鼾声四起,奔波了一天的旅客们睡得七倒八歪。
白落羽侧头枕在手臂上昏昏欲睡,耳际隐隐有嘀嘀咚咚的铃铛声在过道里响起,声音由远及近,她幽幽地想着可能是列车又到了一站,上来了新乘客……
那铃声越来越近,倏忽间到了她身前,声音戛然而止。白落羽隐隐觉得有点奇怪,但两天的舟车劳顿,她实在是太困了,挣扎了片刻才将眼睛睁开一道缝。映入眼帘的是一只骨节分明的右手,食指上套着一枚巨大的复古藏银戒指。
有人站在她面前,近得手指可以碰到她鼻尖,她有点害怕,但是有一股力量压在身上,身体沉重,意识混沌,竟然不能做出反应。那枚藏银戒指在眼前晃了晃,花纹繁复,造型仿古,极具特色,白落羽隐隐记得她在哪里见过。
戒指上的浮雕原来是一条成S形的蛇怪,人首蛇身,长发披散,胸前伸出一只手,手心朝上,食指指向前方。她听到这枚戒指的主人低沉磁性的嗓音对她说:“跟我来。”
这句话以后,白落羽觉得身子一轻,那股压在身上的力量随之消散,她缓缓站起身,看到前方过道的尽头亮起一团莹绿色的光雾。像是受了蛊惑,她循着那团光雾迈开脚步,走过一排排座椅,看到摆出各种睡姿的,香梦沉酣的乘客……
车厢尽头,绿色光雾化成一丝一缕的烟雾,萦绕在她身旁,四周一片幽暗,脚下是凹凸不平的石板,空气中涌动着诱人的香甜。
哗啦哗啦,不远处响起几声空灵悦耳的水声。这景象似曾相识,白落羽懵懵懂懂地忆起这里是哪儿了。是自己家别墅下方的石室,幽暗神秘像一座古老的神殿。
她缓缓迈开腿,鞋跟在有水的石板上发出清脆的啪嗒声。绿色迷雾散开,眼前是一座巨大的石棺,石棺里发出水被拨动时好动的声响。石棺四周神秘繁复的浮雕,描绘着古老神秘的祭祀活动。
白落羽看到从石棺中亮起莹莹烁烁的绿光,她踯躅地踏上石阶,探头向石棺中望去,水面上浮着密密的水草,有什么在水底游动,影影绰绰地发散着紫色的磷光。
白落羽恍恍惚惚地俯下身,想弄清那片磷光是什么。
突然,一只紫色巨蟒倏地从水中蹿起,巨大的身躯瞬间将白落羽缠住,三角形的蛇头上一双金光璀璨的蛇眼,瞳孔疾速收缩成一条笔直的黑线,浑身蓝紫色的鳞片闪着森然寒光。还没等白落羽喊叫出声,巨蟒张开猩红蛇口,两颗毒牙如两把利剑,一口咬住白落羽纤细的颈项。
“啊——!”一声凄厉的尖叫划破车厢的宁静,被惊醒的乘客纷纷探头寻找声音的来源。
白落羽从噩梦中骤然惊醒,重心不稳,身子向座位外侧摔去。一只手迅捷无比地箍住了她的手臂,稳住了她即将坠落的身体。
白落羽惊讶的抬眼,望向紧紧攥住自己的那只手。五枚纤长的指甲正泛着莹莹紫光,像极了梦中巨蟒身上的鳞片。
作者有话要说: 幻象蛇源自玛雅文明呀,祭祀中出现幻象,看到羽蛇神这件事~~这里,化用其表面意思啦~~
头晕晕~小萌新刚知道还可以请假这件事,被自己蠢哭了。最近公司年会,忙得晕头转向又感冒了,但是有看大家的评论,然后干着急,想赶快写,后面的细纲自己还算满意~~
以后消失会跟大家请假,暂时是每天凌晨更新~~春节不休息~~
感谢支持,感谢收藏,感谢评价~~
感谢谁能与我长歌行小天使投的地雷~么么哒(づ ̄3 ̄)づ╭~
小姐姐是神秘生物GL_13
☆、黑羽狂潮
第十四章
从噩梦中惊醒后,白落羽像受惊的小刺猬一样,将身体缩成球状,膝盖抵着桌沿,双手抱膝,一夜未眠。与她成对角线位置的女子默不作声地看着白落羽被吓得瑟瑟发抖,却毫无离开身边那人的意思,太阳穴青筋直跳,不禁将一双秀眉拧出一道深沟。
凌晨五点,慢悠悠的绿皮火车终于在熹微的晨光中抵达了W市。这座古老的滨海小城,建筑大多青砖灰瓦,很有年代气息。城市在冬日的凌晨还没完全苏醒,站台上急行的旅客像退潮一样散去后,显得凄凉空旷。
白落羽跟在小姐姐身后,磨磨蹭蹭地向前走,隆冬清晨的寒风,将只披了短披风的小身板儿吹得瑟瑟发抖。一夜没有合眼,再加上两天的舟车劳顿,思虑过度,白落羽只觉得脚下虚浮,一阵一阵眩晕。
她顿住脚步,扶着月台上的围栏,忍过了一阵晕眩。
不远处女子悄然回头,漂亮的眼睛在晨曦中熠熠生辉,丝毫不见倦容。
女子默然走到白落羽身前,紫水晶般的瞳眸上下检视白落羽的病容,随即解开羊绒大衣的扣子,将人拥进怀里,在白落羽身后合拢了衣襟。
白落羽没有精力做出反应,任由女子紧紧抱着自己,她懵懵然的脑子里想,小姐姐的体温真低,冰冰凉凉的,像拥着一块冰雕。刚想到这里,就觉得一股暖流从心口升腾而起,向四肢百骸蔓延伸展。
渐渐的,全身都好像依偎在暖融融的壁炉旁,惬意地烤着火。身体渐渐轻松了许多,人也清醒过来,一双黑琉璃般的眼睛在女子怀里渐渐亮起。
好温暖,有什么如同远古时代的美好记忆将要被暖流搅起浮沙,浮出水面,让她莫名心里涌起一丝甜味,一丝莫名的欣喜。
白落羽懵懵然想着,很久很久没有这样安心平静过了。
作为留学生,在外国人中间形单影只地漂泊了两年,在家人面前也找不到归属感的她,有一种孤舟靠岸,游子还乡的安心感。在小姐姐的大衣里面,白落羽悄然伸展手臂,双手环住了小姐姐紧致美好的背部曲线。
寂静空旷的站台上,突然响起了几声喑哑刺耳的鸦鸣,打破了两个紧紧相拥的人营造的旖旎缱绻。
女子拥着白落羽,霍然抬头向四周望去。月台四周,黄叶凋零的老树枯枝上,此时密密匝匝,竟落满了黑压压一片乌鸦。
女子全身戒备,抱着白落羽的手又紧了紧,白落羽感觉到事情有异,从女子收拢的大衣领口探出头来。看到四周枯树上落满黑漆漆的物体,物体中密密麻麻的黑影攒动,让人望之胆寒。她凝神一看,竟是一只一只乌鸦,形成环伺之势,将她俩围在垓心。
不知是谁在远处发出了一声长啸,像触动了机括,树枝上的乌鸦得到指令,陡然从枝头腾起,笔直地俯冲下来。
一团黑色风暴带着凶猛无比的气势,瞬间向两人袭来,白落羽从没见过鸟群攻击人,一时间全身僵硬,惊恐万状。
一只乌鸦率先扑到她们面前,女子一把将怔愣愣的白落羽拽到身后,伸手去挡。
更多更多的乌鸦展开巨大的黑羽,形成了四面漆黑的高墙,遮天蔽日,将晨曦的天光遮掩殆尽。巨大翅膀扑腾的声音此起彼伏,白落羽看到无数双尖锐的利爪和鸟喙向自己袭来,双臂慌乱地在面前遮挡,脚下踉跄,胡乱向着一个方向后退。
鸦群冲散了两人,四周黑漆漆一片,无数只黑羽在眼前翻飞。白落羽被黑羽笼罩,已经辨别不了方向,也看不到小姐姐在哪里。
一只巨大的黑翅猛然向她扑来,她心下一横提起一口气,翻腕一劈,手臂竟然像劈在空气里一样,从黑影里穿梭而过。她怔愣了一下,随即有无数漆黑羽翼向她扑来,她用手去挡,发现一只只乌鸦都从她的手臂穿过,像一阵黑旋风一样消失无踪。
她回头在黑影笼罩下艰难的搜寻小姐姐的身影,黑暗中一只手猛然抓住了她的肩膀,用力一拽,一把将她扯离幻影乌鸦的包围圈。
白落羽还没有搞清楚状况,来人二话不说,将一段胶带一把拍在白落羽嘴上,把她的惊呼封在嘴里,手上动作麻利,用麻绳将白落羽双腕束住,随即像扛一袋麻袋一样把她抗在肩上,脚下疾步如风,周围景物快速退后,兔起鹘落间,白落羽已经不知身在何处了。
耳畔风声呼呼作响,白落羽脑中一阵晕眩。不知过了多久,那人将白落羽放下,迅速将绳子一端系在一个水泥柱子上。白落羽忍过一阵呕吐感,抬眼望了望周围景物,发现这里是一间废弃的工厂。
惊慌失措地抬眼望向那人,发现她正背对着自己,身高跟自己差不多,身上披着一件深灰色的宽松毛呢大衣,衣服过于宽大,说是一件披风也不为过。只是,大衣后连着的帽子却是鲜艳的大红色,帽尖垂在颈后,成一个锐角三角形状,看上去说不出的怪异。
像是感受到她的视线,那人转过身来,看了白落羽一样。
白落羽简直不敢相信,这个扛着自己疾驰狂奔的人,竟然是个一头栗色卷发的少女。女子圆脸翘鼻,一双杏眼圆润娇憨,瞳眸浅棕,如琥珀色的糖果,肌肤白嫩,看上去如西洋白瓷娃娃一样天真无害。
少女对上白落羽一双惊恐错愕的大眼睛,眼珠向上一瞟,嘴角一撇,表情十分鄙视和不屑。
白落羽呜咽了几声,身体在水泥柱上挣动,双脚来回乱蹬。
少女再次转身,用手拨开额前的刘海,从上到下打量了白落羽一遍,一脸嫌弃地喃喃道:“我也是佩服,你从上到下,全是女人的邪眼,我多看你一眼都要得密集恐惧症了。”
一只黑猫不知从什么地方蹿了出来,无声地跳落到白落羽的身前,跟它主人一样,黑猫一脸鄙夷地看着白落羽,眼神就像在看一个白痴,它四爪优雅地踱到白落羽身边,像在胡同里一样,噌地跳上白落羽的大腿,向前挪了几步,伸鼻嗅了嗅白落羽的衣襟,抬头向她翻了个白眼,转身回到少女脚边。
这个就是在庙会街抢走她的皮包,又派黑猫送纸条给她的那个怪人。白落羽注意到少女只有右手戴着一只皮质黑手套,偶尔露出来的手腕间,戴满了碧玺和琥珀手串。少女双眼紧紧盯着工厂的出口,手里颠来倒去把玩着一只圣罗兰12号口红,全身戒备,像是在等着什么人出现。
不出所料,空旷的废弃工厂有急急的脚步声在远处回荡,倏忽间一个颀长俊秀的身影出现在门前,来人站定后,用猝了寒冰的凤眼环视了一遍室内的情形,冰冷严厉的声音说道:“陆薇琪,你这个贼。”
一直黑羽乌鸦从这人身后飞来,径自像少女袭来。黑猫护主心切,猛然跳起一米多高,伸出尖厉的爪子向乌鸦拍去。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有可能二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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么么哒~~(づ ̄3 ̄)づ╭~
☆、伏魔
第十五章 伏魔
被叫做“陆薇琪”的少女仿佛早有准备,迅捷地将身形一错,先于黑猫一步,用宽大的袍袖将黑羽乌鸦扇开。乌鸦发出嘶哑刺耳的哀鸣,腾空飞起,作势俯冲再袭。
一时间黑羽飘落,袍袖翻飞,猫嘶凄绝,场面十分混乱。
陆薇琪不胜其扰,一边遮挡着乌鸦的攻击一边怒斥:“把你家的死鸟先收回去。”
来人顿了顿,冷冷喊到:“穆宁。”
乌鸦听令,收回进攻的攻势,乖顺地落在主人肩膀上。
少女一脸嫌弃地整了整被乌鸦弄乱的卷发,作势拍了拍衣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正色道:“我以为是谁呢?原来是倭国大名鼎鼎的神庭家族,平安京方术大师后裔,咳咳,柚子果啊。”
小姐姐是神秘生物GL_14
语气中充满戏谑鄙夷,字字戳人痛点。来人额上青筋直跳,左手下意识地转动右手食指上幻象蛇的戒指,指尖气得微抖,在心里计划着怎么对付这个嘴比毒蛇还毒的少女。
那人按下心中愠怒,找回平素沉稳冷静的神情,说道:“三千鸦杀是我放的。人也应该是我的。”
陆薇琪用带着黑皮手套的右手捏着下巴,鄙夷道:“哪个是你的?你不是跟那个东西斗了半天吗?人呢?对付一个已经分身乏术了,如果不是我抓来这一个,你那千鸟术真是白施展了。”
少女欣赏了一下来人一时间精彩纷呈的表情,感到十分满意,继续说道:“最开始呢,就用了一招无聊至极的挑拨离间,然后呢,又用了一招幻象蛇。呵呵。”
少女把双手一摊,继续说:“发现这俩人怎么拆也拆不开,只能出大招了,祭出了幻术绝技——千鸟杀,结果发现人家根本不吃你这一套人海战术,只跟你那唯一一只真鸟打。我的天,笑死了。你说你这一套组合拳下来,毫无成果,丢不丢你家祖上的人呐?”
神庭佑本就不善言辞,被她揶揄得羽眉倒竖,全身颤抖。
哽了半天,终于想到一句有力的回击,她鼻子里发出一声轻笑,冷冷地说:“至少,我没蠢到从房顶掉下来。”
一句话直中高傲少女的痛脚,她想起自己扑倒在“臭豆腐”灯牌上的窘态,双颊绯红,怒不可遏,转身指着地上的白落羽分辨:“要不是这个傻白甜发花痴,去吻了那个东西,我能从房顶掉下来吗?”
被胶带封着的白落羽睁大了眼睛,一脸错愕和不好意思。
顿了顿,少女随即平静下来,恢复了一贯的高冷毒舌风格:“神庭佑,凭你是抓不住那个东西的,千鸟杀就是你最后的本领了,你知道的,摆阵法和巫术,你一样都不行。”她顿了顿,眼神在神庭佑的食指上扫过,轻笑道:“师傅的《巫典》,我看你还是别痴心妄想了。”
被叫做神庭佑的那人长睫微垂,乌黑的眼珠在羽眉下轻轻转动,快速思索着什么。片刻,她淡淡说道:“我当然知道这些我不如你,我跟那东西交过手了,她远比我想象的厉害。你一个人也应付不来,我跟你合力对付她,捉住交给师傅,让师傅把《巫典》传你。”她顿了顿,“你只要在合适的时候,借我看一遍就行。”
少女嘴角一勾,戏谑道:“想得美,我才不会让你把中国的古老智慧传到日本去。”
神庭佑反唇相讥:“传到德国去就可以?”
陆薇琪挑眉道:“我至少有一半中国血统,你是个什么东西?”
女子被气得七窍生烟:“你这种人就应该被女巫猎人抓住绞死。”
少女眼神微不可查地黯淡了几分,有什么不好的画面闪过脑际,随即满不在乎地说:“岛国的历史课是体育老师教的吧,我们德国的女巫大多都是被烧死的,法国、英国和爱尔兰才用绞刑。”
神庭佑对她这种油盐不进,软硬不吃的态度有点无语,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沉吟了半晌,说:“你最好快点决定,没有时间了。”
少女在白落羽面前踱来踱去,用带着手套的食指点了点红唇,思索了片刻,缓缓道:“行吧,《巫典》到手后,只能在我面前看一遍。”
神庭佑欣然允诺。
少女拿出摆弄了许久的圣罗兰12号口红,在工厂的大门前画了一个巨大的红色圆圈,圆圈中又画了两个正三角形相互交叠的“一笔六芒星”图案,六芒星六个点与圆圈相交,在其中一个正三角形的三个角上,各点了一根黄色的蜡烛。
神庭佑站在“伏魔圈”外,回头看了看地上绑着的白落羽,一脸的无奈,顺势蹲了下来,伸出修长的两指,捏住白落羽纤细的下巴,把她的脸抬起来,与自己对视。
冷冷说道:“少女,你读过北欧神话吗?海里的东西都没有灵魂,像海水一样冷酷无情。我真佩服你,你知道吗?魔鬼用来引诱男人的最佳诱饵,是一名绝色女子,这句话,在你身上也同样适用。”
陆薇琪小心翼翼地绕开伏魔圈,退到神庭佑身侧,小声说:“别说了,这句话反过来也同样适用。一名女子也是引诱魔鬼的最佳诱饵,她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啦~~~啦啦啦(~ ̄▽ ̄)~
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可以留言问哦,剧透我是不会回答哒~~嘻嘻~~
出现了两个外国友人,薇琪就是Witch啊~~历史上有个著名女巫叫谢薇琪哦~~
神庭佑,原名神庭佑果,所以薇琪管她叫“柚子果”。。。O(∩_∩)O
感谢
☆、深海女鲛
第十六章 深海女鲛
一个艳红的身影在工厂大门前一闪,陆薇琪眼前一花,定睛望去,一个长发披散到腰际,肤光胜雪的红衣女子,突然站在了门前。女子默然静立,环视室内,绝美的面庞上,眉宇间裹挟着愠怒。
冬日的朝阳已经徐徐升起,阳光从露天的废弃工厂顶棚倾泻而落,披泽在女子周身,女子逆光而立,五官在暗影中显得更加深邃立体,晨光透过破败的缝隙,形成了一道道丁达尔光线,女子颀长身形,姿态凛然,站在光中犹如自带圣光的女神。
陆薇琪在这俩人身后鬼鬼祟祟地跟踪了很久,虽然一直知道这怪物容貌昳丽,望之拔俗,但第一次正面与她对视,心中不禁惊叹,这东西未免长得也太好看了些。总觉得跟师傅形容的那种,可以做成始皇陵里的长生烛的东西有些出入,这真的就是鬼燃灯让她们捉的“深海女鲛”吗?
白落羽在水泥柱上再次看到“小姐姐”,不禁双眸湿润,心中悸动。刚才听到两人的对话,怕她不小心踏进她们说的“伏魔圈”,心疼着急的想死,为了提醒她不要靠近,全身拼命挣动,双腿乱踢,嘴巴在胶带后面发出一阵凄厉的呜咽。
来人视线终于搜索到了目标人物,见她被绑在地上,嘴巴被封的凄惨模样,顿时眉峰一蹙,脸色唰地阴沉下来,灿若寒星的双眸射出灼灼锋芒,疾步向前,一脚踏进了“伏魔圈”。
六芒星中的三根黄蜡呼地一声火光炽盛,好似有飓风在圈内刮起,片刻间火焰渐渐转小,恢复如常,只是颜色由蓝转紫,烛火晃动,诡异绮靡。
六芒星中间的女子仰起纤细优美的颈项,一头光可鉴人的秀发被圈内的飓风吹散,全身登时像被无数看不见的锁链死死绞紧,动弹不得,片刻从喉咙深处绞出一声凄厉的哀鸣,声音不大,却悠远绵长,像极了深海鲸类发出的,能与人体共振的次声波,震得在场三人全身战栗,心尖直颤。
陆薇琪无端觉得膝盖酸软,耳中响起耳鸣,就要跪倒,使出了好大的精神力对抗,才让自己站稳。
女子哀鸣骤停,全身像脱了力一样,身形摇摇欲坠,红衣裙裾晃了晃,随即在六芒星中心倒下。白落羽看到女子为了救自己受了这样的折磨,觉得心脏像是被人攥着手里狠狠揉捏,难受得无以复加。
伏魔圈里那人此时悄无声息,神庭佑无端心脏怦怦直跳,她下意识按住胸口深呼一口气,心中暗忖,陆薇琪的伏魔阵威力竟然如此惊人,欧洲旧宗教自然崇拜,巫术横亘千年,远比她想象的厉害很多。对付自然孕育的山精水魅,果然还需借助自然能量。
红衣女子在“伏魔圈”中一动不动,白落羽看到“小姐姐”身陷囹吾,不知道是死是活,心痛欲碎,嘴里呜呜咽咽,双眼泪光莹然,泪珠一颗颗纷纷坠落胸前。
陆薇琪观察了片刻,看女子在伏魔圈里毫无动静,才偷偷吁了一口气,稳了稳被女子的声音震得摇摇欲坠的身形,端起平时傲娇的架子,佯装轻松地抚了抚前额的刘海,杏眼斜睨了一眼神庭佑,揶揄道:“哎,又被你这个日本骗子摆了一道,明明我一个人捉这只怪物绰绰有余,根本不需要你嘛。”
她回头瞥了一眼哭得撕心裂肺的白落羽,转头对神庭佑说:“不过呢,看在你放千鸟幻术,算是帮我捉了这个粘人的小年糕,吸引这个怪物来这里的份儿上,我就发发善心,还按原来说的定吧。”
神庭佑无暇理她的揶揄,伫立在伏魔圈外,一言不发,眼神直直落在红衣女子身上,女子乌发披散,双眼澄澈明亮如星辰,指尖甲片圆润晶莹如琉璃宝石。她把视线一下,停在女子修长的美腿上,腿上套着一截鲜艳的绿色长袜,脚踝处刺着一只可爱的麋鹿……
神庭皱眉心想,这到底是什么怪物?太美,太像人,也太厉害了一些,并不像东瀛古卷所说,食之可活千年的人鱼。更不像鬼燃灯所述,能做成长生烛的女鲛……
陆薇琪见她对自己的话听若惘闻,非常不满,推了她肩膀一下,把一副纯银手铐丢进她怀里,用命令的口吻说:“哎,柚子果,没有白捡的便宜,你去把西北角的那只蜡烛吹灭,然后沿着那个角的六芒星线走过去,把她的手绑了。这样我们带着回去也少费点力。”
银铐入手沉重,上面刻满咒文和神秘符号,多数地方银质已经发黑,看上去十分古老。
她了解陆薇琪家族是欧洲著名的女巫世家,中世纪新教崛起,在整个欧洲掀起屠杀女巫的狂潮,这一家族几乎灭族,只有陆薇琪家这一个分支活到了现在,她手里有一些古老的法器没有什么稀奇。
她按照陆薇琪的话,将西北角的蜡烛吹灭,沿着六芒星的红线一步一步谨慎走到女子身前。脚下能量波动滋滋如电,让她全身微颤。
神庭抬眸望了一眼红衣女子,女子一双深邃如海底深渊的瞳眸回望着她,眸色幽深,眸底射出的寒芒有一种精神力,像能一眼把她刺穿。让她莫名心惊不已,神庭心想:这只生物真的会是海底深渊中没有灵魂的邪恶生物么?
小姐姐是神秘生物GL_15
日本方术自平安京时代大盛,神庭家族曾是显赫一时的方术名门,自从将“假人鱼”敬献给天皇而蒙辱后,家道由此中落,一蹶不振。“人鱼”两个字就如笼罩在家族记忆里的一个诅咒,阴魂不散。
鬼燃灯和陆薇琪都不知道,神庭家族一直背负捕猎人鱼的家族使命,到了神庭佑这一代,她渐渐相信世间根本没有人鱼,听鬼燃灯说,美惠岛一带暗中兴起了女神信仰,她们的神是有实体的深海女鲛,让神庭和陆薇琪暗中调查,如果谁能捉到,就将《巫典》传给谁。
就是眼前这个绝美的生物?
她费了好大的精神念力,才控制住手指的颤动,抓起红衣女子的一只细白手腕,肌肤触手胜寒,冰凉滑腻,如羊脂白玉,神庭怔了怔,才把纯银手铐拷在女子腕间。
神庭佑沿着六芒星线退出“伏魔圈”,举手擦了擦额上的细汗,不知为何,她光是靠近这个女子就已经觉得筋疲力竭。陆薇琪嘴角浮起一丝冷笑:“知道为什么要用银铐锁着她吗?姐姐教你一些我们欧洲的巫术常识,银元素是世界上唯一不对自然能量起作用的金属元素,这就是狼人和吸血鬼为什么要用银子弹打的原因,学着吧。岛国巫女。”
神庭佑不予置评,转身将西北角的蜡烛再次点燃,刚一起身,就见眼前一花,一个酒红色的纤细身影像一阵疾风一样,一头冲进了六芒星内。她与陆薇琪同时惊呼出声,白落羽不知什么时候将捆住她的麻绳扯松,救人心切,一个猝不及防,就冲进了“伏魔阵”。
人类精神力荏弱,不能轻易踏进巫术阵法。轻者心智受损,形同愚痴,重者生命垂危。这也是为何她俩人使劲浑身解数,想要把这块小年糕从女子身边支开的原因,结果还是让她一头撞了进来。
陆薇琪和神庭并没有多么好心,只是巫术属于旧宗教信仰,与佛教、印度教以及婆罗门教相似,都准守因果律原则,不同的是,巫术更遵循“三重法则”,即做好事,会得到三倍回报,做坏事,会得到三倍惩罚。鬼燃灯也是这样教导她俩的。
所以,陆薇琪和神庭都知道,没有必要让这块误入歧途的花痴小年糕搅和进去。白落羽变傻变呆,对她们没有任何好处。
白落羽不知道其中利害,一脚踩进圈里,只觉得全身如被无数条看不进的绳索狠狠捆住,四肢百骸有火舌在肆意舔舐,疼痛难忍。白落羽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还没有触到小姐姐的手,就摔倒在地,胸口像被一块巨石压着,呼吸瞬间变得像破风箱一样沉重。
陆薇琪刚要上前施救,就见神庭的那只出去站岗的乌鸦“穆宁”,突然冲进大门,嘎嘎嘎地尖声惊叫,在两人头顶绕圈盘桓了三周。
神庭一怔,随即把扳过陆薇琪的肩膀,厉声喝道:“快点,先找地方藏起来。”旋即环视四周,身形一闪,先一步跳出了破败不堪的窗户。
陆薇琪也反应迅速,听到门外蹬蹬蹬的脚步声,显然来人底气十足,不像善类,她转身看到工厂一个角落里,有一个灰色的金属卷柜,疾步跑过去,躲进了卷柜里。
作者有话要说: 周一看文的好少啊~~哎,没人跟我互动,感觉像是单机版~~嘤嘤嘤o(╥﹏╥)o
最近在读武侠,总要冒出武侠文体,等我调整一下啊~~啊哈哈哈~~
小姐姐这一章虽然看上去很菜,但是,请相信我,小姐姐厉害起来可以通天彻地的,好吗?
☆、猎魔人
第十七章 猎魔人
工厂洞开的大门前,疾步走来两名黑衣男子,走在前面的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人,长着一张高加索人的脸,高鼻深目,红棕色头发,身高足有一米九,身材魁梧健硕。穿着一件黑色长袍,包裹着全身结实虬结的肌肉。
他身后跟着一个亚洲面孔的年轻人,年轻人一头黑发,面容清隽,宽肩长腿,身材挺拔劲瘦,一看就知道训练有素,肌肉紧实。
两人站在门前,将门里的魔法阵和阵中困着的两个艳丽女子尽收眼底,中年人上前一步挡在年轻人前面,苍老的眼中目光灼灼,锋利如刀。他全身戒备地审视着室内的一切,不动声色地将爬满青筋和皱纹的粗壮的手伸入怀中,触摸一个冰冷的金属物体。
中年人在门口伫立了片刻,发现偌大的空间里毫无动静,旋即绕开伏魔圈,小心翼翼地走进工厂。他身后的年轻人跟着他亦步亦趋,不敢快走一步。
中年人绕到伏魔圈正面,观察了阵中两个人的情形后,看到长发的美艳女子双腕间的复古银铐,喃喃说道:“教会上层得到消息,说美惠岛附近出现了很多异教徒和邪术活动,可能有恶魔现世,看来所言非虚。你看这个六芒星的法阵——就是巫术,伏魔阵。”
年轻人拿眼望了望六芒星中央躺着了两名女子,两人衣饰鲜妍,色彩缤纷。指尖相互伸向对方,只差一小段距离就能碰触到。画面莫名让人觉得旖旎凄美。
一个侧伏在地,身材纤秀,乌黑的头发下面露出半截粉雕玉琢,如珠如玉的小脸,长睫轻颤,娇美可爱,看样子只有二十岁出头。
另一侧的女子,长发如瀑布般披散,肤白胜雪,一双美目乌湛湛的,像一湾幽深潭水,美得惊心动魄,让人心旌动摇,多看一眼就神摇意乱。年轻人紧致的脖颈上喉结上下滑动,顿时脸颊一红,赶紧收回了视线。
“洛根主教,这两个是什么人吗?”
中年人面沉如水,语气刻薄:“恶魔。”
年轻人入会不久,跟着洛根主教打过狼人,驱过地精,却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看的恶魔。他眼神在两名女子身上逡巡,疑惑地重复道:“恶魔……”
“先别说这个了,摆魔法阵的,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主教用低沉的声线吩咐道:“施法的人肯定没有走远,你去各处检查一遍,别放过任何地方!”
年轻人应了一声,四下去搜寻了。
他走到角落里的卷柜前,凝神细听,听到卷柜里有窸窸窣窣衣物摩擦的声音,他一把拉开了卷柜下的铁门,被眼前的情景吓了一跳。
卷柜里竟然蜷缩着一个看上去只有十六七岁的小女孩。女孩一双琥珀酒一样莹莹润润的大眼睛,像被猎人捕到的小鹿一样无辜地望着自己,一身白色毛呢套装,就像橱窗里摆着的西洋古董白瓷娃娃。
年轻人吃吃地说:“洛、洛根神父,这里还有一个小姑娘。”
陆薇琪在卷柜里听到两人的对话,就已经将二人的身份猜得七七八八,慌乱中只来得及脱掉暴露身份的尖帽斗篷,趁年轻人说话的空档,赶紧将右手的黑皮手套摘掉,露出手背上的“全知之眼”。期望这个刺青能救她一命。
那个高大魁梧的黑袍男人大步流星地走来,陆薇琪的“眉间轮”感到一股狠厉杀气弥散过来,不禁全身颤抖。
那人像捉一只小鸡一样,一把将陆薇琪从柜子里拽了出来,陆薇琪此时只穿了件白色麻花纹毛衣,白色毛呢短裙和白色连裤袜,通体纯白,抓在高大的男人手里,像一只可怜的兔子。
男人攥紧陆薇琪的衣领将她凌空提起,一手伸进怀里,掏出一把长柄银色的□□。陆薇琪用膝盖想都知道,那里面,猎杀狼人和吸血鬼的银子弹已经上膛。
那人厉声喝问:“你是什么人?你摆的法阵?”
陆薇琪被颈间紧箍着的衣服勒得就要窒息,一双细瘦的长腿在空中乱踢,白嫩的小脸瞬间转为猪肝色。
年轻人只知道主教对黑暗里潜伏的魔物从不手下留情,看到他对一个小女孩也如此心狠手辣,心中一阵惊骇,在一旁温声劝道:“洛根主教,先放她下来,慢慢问。”
洛根像扔一袋垃圾一样,一把将陆薇琪掼在地上。冰冷的枪口一刻不离地瞄准她的心脏位置,喝道:“你是寰宇新教的教徒?你是不是女巫?”
陆薇琪像离水的鱼一样,紧促喘着气,怔怔然睁大了一双水气氤氲的杏眼,无比可怜无辜地望着两人。刘海间“眉间轮”看到中年男子弥漫全身的浓烈杀意,不禁像寒风中的落叶一样,簌簌发抖。这个人的眼神,似曾相识,让她由心里升腾起恐惧来。
洛根双眼射出寒芒,如毒蛇一样死死盯着女孩,女孩琥珀色的莹圆双瞳泄露着恐惧,他莫名觉得自己在哪里见过一双相似的琥珀眼睛,仿佛有什么尘封的记忆掠过心头,一掠而过,让他来不及捕捉。
看女孩有意把双手藏在身后,洛根一个健步冲上去把她的左手钳住,手腕的衣袖向后用力一退,一串串密密匝匝的碧玺和琥珀手串无遮无拦地映入眼中。碧玺和琥珀被认为拥有自然神力,是女巫最爱佩戴的饰品。
洛根主教嘴角一勾,发出一声阴狠冷笑,旋即一手扯过陆薇琪的衣襟,一手将银色□□抵在陆薇琪的秀眉之间。
“说!你是哪个派系?信仰的女神是哪一个?莉莉丝?阿尔忒弥斯?伊西丝?”声音字字如刀,振聋发聩。
陆薇琪一言不发,一双晶莹澄澈的大眼睛狡黠地转向一旁的年轻人,眼中泪光莹然。她用带着刺青的右手拽着被扯动的衣襟,一脸的逆来顺受,人畜无害。
年轻人剑眉皱在一起,被主教的反应惊得不知所措,正看到女孩手上的刺青,惊呼道:“主教,主教,快放手,快看她的手,是‘上帝之眼’,跟你手上的刺青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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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薇琪一计得售,本应暗地得意,却因为听到“跟你手上的刺青一样”而无比震惊,脊背如掠过一阵强劲的电流,身体一凛,瞳孔骤然缩紧。
她的“全知之眼”有三层含义,第一层:彰显她眉间轮的力量。能看到别人所不能看到的能量场。第二层意义:混淆视听,在新教的“女巫猎人”手里逃出生天。第三层意义——记住那个仇人。
洛根在年轻人的提醒下,放开了对女孩的桎梏,一只手仍然用枪死死抵住女孩的眉心。大手如铁钳一般,一把箍住女孩的右手,查看女孩手背上的“上帝之眼”。正三角形中间,一只睁开的眼睛纹身,预示着——上帝监视世人。
果然跟他手背上的刺青一模一样。
洛根眉头紧皱,眼里的光像淬了地狱寒冰一样阴毒锋利,在陆薇琪身上上下逡巡。
年轻人担心洛根主教真的一枪打死这个白嫩娇俏的小姑娘,在一旁帮腔道:“主教,你看她的刺青,正三角形象征基督教圣父、圣子、圣灵三位一体,眼睛符号是上帝全视之眼,她是我们基督教的教徒没错,也许跟我们一样,是其他教会的猎魔人呢。”
神父厉声暴喝:“闭嘴,《圣经》里怎么说的?《出埃及记》——行邪术的女子,不可容她存活。清教徒中,没人敢用巫术。”
他冲着陆薇琪露出冰冷的哂笑,语带鄙夷:“可真狡猾,想拿刺青混淆视听!说,你是谁?你是不是跟魔鬼签订了契约的女巫?”
陆薇琪全身颤抖,这句话,这个声音,这个眼神,时隔多年,依然时时在噩梦中浮现。
他就是她用刺青记住的,此生要找到的那个人。只是,真的找到他时,自己已经跟母亲一样,沦为别人砧板上的鱼肉。陆薇琪白皙的小脸,突然露出了一个惨然的微笑。随即摆出了一副欣然赴死的凛然模样。
她看到男子嘴角浮起一抹冷酷的笑意,手/枪扳机上的食指轻轻一勾,眉间轮前一阵黑雾般的杀气遽然弥散……
作者有话要说: “眉间轮”源自印度——脉轮。脉轮有七处,“眉间轮”在额头中央,又称第三眼。
大家情人节快乐呀~~么么哒(*  ̄3)(ε ̄ *)~~
小姐姐和小年糕在“伏魔阵”里~圈地自萌~~(捂脸)~~
☆、四大元素
第十八章 四大元素
写在前面的话——关于基督教与旧宗教。(不看可能会造成歧义)
*新教、东正教、天主教三者并称为基督教。此文为区分基督教之前的旧宗教信仰——如自然崇拜等,称基督教为“新教”。
*“新教”成立一千年内,跟旧宗教关系和睦。中世纪开始,“新教”领导者肃清异端,铲除异己。兴起屠杀异教徒和“女巫”运动,并为旧宗教渲染上邪恶阴暗的色彩。
*中世纪,欧洲屠杀“女巫”数百万,其中真正的女巫寥寥无几,绝大多数是通晓医术、有智慧的女性。还有一部分女性仅仅因为年轻貌美,就被冠以“女巫”之名,酷刑逼供,被残忍杀害。
*不仅限于“新教”,宗教历史上,多有铲除异己的黑暗一幕。俯仰可查,非作者杜撰。
*旧宗教信仰自然神,万物有灵论。旧宗教里的神明多到不计其数。比如,希腊罗马神话中几乎所有主神,都有其信徒。
*作者无宗教信仰,认为耶稣基督、释迦摩尼都是先知、大智慧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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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天花板上几声嘶哑难听的鸦鸣传来,洛根和年轻人猛然抬起头,工厂破旧的横梁上,不知何时已经密密麻麻落满了乌鸦。在他们抬头的一瞬间,黑压压一片鸦群像一团黑云,齐刷刷冲他们俯冲而来。两人躲闪不及,霎时间身影被黑云吞没。
两人在黑云中间竭力施为,挣扎了半晌,发现那些凶猛攻击的乌鸦全是幻影。待黑云退散后,洛根主教和年轻人发现,刚才还在自己枪口下的少女已经消失无踪。
洛根啧啧两声,咒骂了一句:“邪术!魔鬼的信徒!”悻悻地转身踱回了伏魔圈前。
年轻人走在主教身后,看到少女已然脱困,顿觉心下一松,眉目舒展,偷偷长吁了一口气。
主教走到六芒星伏魔阵的一角,眼睛在阵中两名女子身上来回逡巡,视线像一柄寒光利剑一样,钉在拷着纯银手铐的女子身上许久。
他弯腰拾起一根黄蜡,将烛火一口吹熄,沿着红线走近红衣美女的身前,从怀里掏出黑皮绳串成的四把复古青铜钥匙。
钥匙上花纹繁复,生满绿色铜锈,钥匙柄上分别镂空雕刻着“山岚、火焰、浊浪、花叶”的古老抽象符号,分辨象征着“气、火、水、土”四大古老元素。
他在各地驱魔猎鬼时,用的都是这四把青铜钥匙来确定魔物的身份属性。
洛根在四把钥匙中权衡了片刻,先将象征“火元素”的钥匙拿出来,将它贴在红衣女子的双眉间,女子像紫水晶一样晶亮深邃的眼眸,幽幽转向另一侧,长睫垂下,投下一小片蝶翅般的阴影,好像看他一眼,都嫌玷污了眼睛。
洛根见红衣女子对“火元素”毫无反应,心下浮起一丝疑虑,苍眉向额间聚拢,眼神阴晴不定,心道:竟不是火怪。
随即,又取出象征“气元素”的钥匙依法炮制,得到的结果还是一样。
洛根主教眉头紧紧皱起,额间一道深痕清晰可见,眼神越发阴鸷幽深。年轻人打量着洛根的脸色,质疑到了嘴边又咽了下去。
洛根心下暗惊:与“气元素”起反应的,一般是“空中精灵”——silphe,而这个身形优美的艳丽女子竟然不属于“精灵”。
那么……
他将“土元素”钥匙搁在一边,因为与“土元素”起反应的,一般是地精和矮人。
只有一个可能——“水元素”——unda。
洛根拿起那枚布满铜绿的钥匙,指尖微凉,觉得它重逾千斤。浑浊的眸子瞬间变得深不见底。
心底,最想要掩埋的不堪记忆,仿佛要被狂岚拂去厚厚尘土,跃然眼前。
一双苍眉拧得死紧,洛根主教眯着眼,像毒蛇一样险恶的眼神在女子昳丽绝美的容颜和海藻一样浓密乌亮的头发上来回逡巡,心中升起无端的焦躁不安,还有一丝发自心底的,不可言喻的恐惧。
他暗中咬紧了牙根,两腮肌肉不自觉地绷紧,粗壮有力的手指用力捏住“水元素”钥匙,将它缓缓贴在女子的眉间轮上。
一股强劲的精神力如电流一样,透过女子的眉心发散出来,在钥匙上劈啪作响。洛根主教的手指如遭雷击一般剧痛不已,简直拿不住一枚小小的钥匙。
强大的能量流从指间延伸到手臂上,霎时间滚过四肢百骸,一阵烈火烧灼的痛感在手臂上蔓延。
洛根主教闷哼了一声,快速缩回手,发现握着“水元素”钥匙的指尖几近焦黑。
洛根霍然站起身来,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一步,瞳孔紧缩,浑浊的眼中全是震惊骇然。
凭他二十多年的“猎魔人”经验,水属性的魔物虽然极少出现在陆地上,但是在洛根的猎魔生涯中,也曾遇见过几次。
它们大多形同怪鱼或者蛙类,脸颊肌肤下垂严重,双耳有鳍,怪眼突出,脖子上有鳃。有的有一条布满鳞片的鱼尾,或者如海洋哺乳动物那样的扁平尾鳍,有的长有四肢,能在陆地上行走,但大多长相狰狞可怖,奇丑无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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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二十年前那一庄事有所不同……
那一年,他还是刚刚入会的新教徒,在当时的一个小教会中担任执事,无权无地位,被人呼来唤去,形同真空。
事件源起于那一年春天,“那个东西”突然现身在中国西沙海域的一个小岛上……无数目击事件层出不穷,各种无法解释的神秘现象接踵而至。
一时间掀起了一阵狂飙巨浪,新闻、传说、小道消息甚嚣尘上,几家猎奇的媒体也参与其中,纸媒报道推波助澜,物议沸腾,众说纷纭。
而被“新教”扑灭了几百年,已经完全被边缘化的古老信仰、旧宗教、巫术活动、自然崇拜像是得到了“神启”,相关教团如“寰宇新教”、“新异教”、“智慧之轮”等,在全球范围内,一个接一个地重新建立。
旧宗教有势不可挡的复辟之势,“新教”的信仰根基和超然地位遭到了空前的威胁。
新教数亿信徒的信仰在动荡不安、风雨飘摇,他——洛根,做了一件事,拯救了处于危墙之下的整个新教体系,稳固了即将倾覆的新教千年基业,并守护了全世界教徒的信仰。
经由此事,洛根在教中一跃晋升了二十级,成为了一个教会的主教,并创建了的“基督扶拥会”,才有了今天如此超然的地位。
而……那个被自己亲手毁灭的东西,世上竟然还有第二个……
洛根主教狞历的眼神像钉子一样狠狠钉在女子白皙如雪的清丽面庞上,自言自语道:“竟然是从水里……来的……我已经有二十年没有再遇到过水中……”他顿了顿,换了一个措辞,“……水中女妖……”
他捏着下巴皱眉思索,看来教会传来的消息,说“美惠岛”一带,异教活动异常频繁,大有旧宗教复兴趋势,实体“恶魔”现身人间,果然不是空穴来风……
洛根主教抬眼看了看侧卧在一边的白落羽,发现女孩身材纤秀,羽睫如翼,长得娇美动人。
洛根主教心凉了半截,揣测到“那个东西”世上不只有第二个,还有第三个……在人类无法涉足的未知海底深渊里,到底有多少那种东西?会不会杀之不尽,层出不穷?
洛根沿阵中红线踱到白落羽面前,把“水元素”钥匙压在她的额头上,白落羽因为在站台上吸收了“小姐姐”的能量,青铜钥匙依然有滋滋如电的蓝紫色能量流,但是威力甚小。
洛根主教沉吟片刻,浑浊的眼珠在布满皱纹的眼眶里来回转动,眼神里掠过一丝冰冷寒芒,嘴角抿出一个冷硬的线条,心道:宁可错杀一千,不能放过一个。
必须趁现在这个千载难逢的时机,铲除这种东西,绝除后患。这东西化形为人时,就如处子一般脆弱易折。二十年前,他也是遇到了好时机,才能一举成功。”
他心下发狠:那件事……既然做过一次,一次跟两次,三次没什么区别。
只是……这弥天大罪太过沉重,他抬头望了望一旁傻愣愣站着的年轻人,心生一计……
作者有话要说: 猜到“小姐姐”本尊是什么了吧?
嗯……猜不到也没关系,请跟我一起念五遍:小姐姐通天彻地,盖世无双。嘎嘎嘎~~~
大家初一快乐~(● ̄(T) ̄●)
感谢拉拉迪小天使投的地雷~
感谢蕴声小天使投的地雷~~
(づ ̄ 3 ̄)づ么么~~
☆、黑曜石匕首
第十九章 黑曜石匕首
洛根暗暗下了决定,他站起身,转头将银质手/枪递给年轻人,又从腰间解下一把双刃黑曜石匕首,缓缓说道:“齐诺执事,我给你一个在教会里晋升的机会,你把这‘伏魔阵’里的两个妖物一起杀了。”
“你知道的,猎杀一只恶魔,可以进一级,这两个都是水属性恶魔,可以在教会中晋升两级,也会给你颁发两枚白银‘猎魔人’勋章。”
齐诺眼神里掠过一丝不解,他指着白落羽疑惑道:“这个也要杀么?这个看上去没什么威胁,很可能是在另一个身边待久了,吸收了她的灵力。”
洛根语调森冷:“这种魔物,宁可错杀,不可放过。就算如你所说,侍奉恶魔的是什么人,还用我说吗?”
齐诺心里非常不赞同洛根主教的话,又不敢不服从,皱眉接过沉重冰冷的银质手/枪和黑曜石匕首,觉得它们重逾千斤。
他用手掂了掂冰冷沉重的石质双刃匕首,匕首从剑柄到剑身,由整块黑曜石雕琢而成。通体漆黑得如无星无月的阴森暗夜,发散着深邃幽谧的寒光,让人不由心中升起一股莫名的不详之感。
黑曜石从古自今都被认为拥有超自然的力量,可以阻断并吸纳自然能量。这也是为什么坊间传说黑曜石可以辟邪化煞的原因,经常拿它来做辟邪之物、护身符。
传说,墨西哥平原上的古老种族——阿兹特克人,在举行“活人献祭”时,必须用黑曜石匕首完成祭祀。
齐诺觉得洛根主教今天的种种表现都极其反常。他很久之前就注意到主教腰间时刻佩戴着的这把精美古老的黑曜石匕首了。
它收在镶满宝石和复古纹饰的鲨鱼皮刀鞘里,一直未见真容。今天,竟然为了对付两个在“伏魔阵”中受制于人的年轻“女子”,祭出这种原始法器。
他犹豫着再次尝试:“主教,我们以前没遇过属水的……”他望了一眼阵中的一双绝美璧人,吃吃地说:“属水的——呃——魔鬼……咳,反正那个厉害的已经被手铐锁住了,我们不应该把她俩带回教会研究一下吗?”
洛根面无表情,语带寒冰:“尸体,也可以带回去慢慢研究。”
齐诺剑眉微蹙,一脸无奈,只好沿着红线,踯躅地踱到白落羽身前,将冰冷的枪口对准她的心脏。”
只听洛根主教低沉的声音吩咐道:“属水的女妖都很厉害,以防万一,银枪往眉间轮上打,黑曜石匕首插进她的心脏里!”
齐诺:“……”
工厂房顶上,两个女子通过破败的顶棚缝隙,无声地凝视着这一幕。
一头帅气短发的女子一扫平素的冷淡表情,满脸愤懑,压低了声音小声咒骂:“只会用暴力。没有任何技术含量!”
她身边,一身白衣的棕发女孩还没从刚才的情绪波动里回过神来,全身绷得紧紧的,双眸幽幽地凝视着那把古老的黑曜石匕首,若有所思。
听到短发女子的话,咬牙切齿恨恨叹道:“几百年来,一直如此!”
顿了顿,又面露哀戚地轻声说:“都怪我们,连累了小年糕,她只是沾染了那个……”说到此处,顿了顿,竟一时不知道称“她”什么妥帖,嗫嚅道:“只是沾染了那个……东西的能量。”
她抬眸望了望短发女子,小鹿一样的杏眼莹莹转动,可怜巴巴地问:“你还能发千鸟幻术吗?我……想救她……”
短发女子眼眸一暗,语带遗憾:“已经连续用了两次,救你,已经是强弩之末。我们救不了她,而且,就算救回来——也是个心智不足的……痴呆……”
两名女子念及此处,都觉得心情沉重。
齐诺磨磨蹭蹭把枪口移到女孩两道秀眉之间,女孩虽然不能动,意识却清明,浓睫剧烈颤动起来,一双剪水明眸里水雾氤氲,盛满了恐惧。
小姐姐是神秘生物GL_18
齐诺有些不忍触睹,将视线下移,看见女孩穿着一件毛茸茸的酒红色短斗篷,身侧横躺着一只锁扣璀璨的鹿皮小包,纤细的手腕上一只镶钻的彩虹贝壳腕表。
齐诺心道:这不就是时下里时尚可爱的小姑娘嘛,这怎么下得去手?
他眼底几次明灭,心里千回百转,觉得这一个怎么看都不像所谓的“魔鬼”,他又不傻,杀人之罪何等沉重。
他决定先将女孩搁置一边,稍后想想办法说服洛根主教,也许还能救女孩一命。暂且换另一侧那个明显不是人类的目标发发狠心。
他沿着红线来到另一个女子身前,看到女子身着红色衣裙,美腿匀长,纤细的脚踝处,绿色长筒袜上刺着一颗鹿头,脚上一双雪白的运动鞋,时尚俏丽。
女子一双深邃美目纯真如稚子,神秘如幻梦,正一眨不眨地望着他,眼底毫无惧意和感情波动。
不知为何,齐诺凝视着那双眼睛,仿佛在凝视着一面镜子,恍惚间通过它们,齐诺看到了自己……自己正拿着两把凶器,面目狰狞,自己年轻俊朗的脸,隐隐跟洛根主教那张苍老狞历的脸重合了……
在女子的凝视下,齐诺觉得灵魂都被戳得千仓百孔,心底的每一个角落都被审视着,手指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他加入“猎魔人”不久,跟着洛根猎过一只狼人,驱过一只在教徒家里作乱的“地精”,却从来没有对着一个少女模样的“魔物”开过枪。
虽然亲眼见到这两个人都对“水”元素有反应,却无法相信她俩是魔鬼女妖。事实是一回事,感受却是另外一回事。
他抬眼望了望这一双璧人,颓然地站起身,对洛根说道:“主教,我做不到。”
洛根见借刀杀人计划落空,双眉倒竖,怒不可遏:“废物!好色之徒!滚到一边儿去!”齐诺从没见过洛根如此暴戾,在厉喝中战栗了一下。
洛根主教眼中寒芒灼灼,心下一横,迅捷地欺身上前,一把夺过银质手/枪和黑曜石双刃匕首,沿红线径自冲着红衣女子疾步走去,将冰冷的枪口对准女子的“眉间轮”,食指勾住扳机……
作者有话要说: 直男齐诺:这样的“魔鬼”,请给我来一打!!!~~~
大家初二快乐呀呀呀~~~O(∩_∩)O
☆、王之凝视
第二十章 王之凝视
空旷开阔的废弃工厂外,传来一声清越激昂的长啸,声音破空而来,穿透力十足,像某种大型鹰隼的啾鸣。
伴随着啸声由远及近的,是一股强劲疾风。洛根主教被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一怔。来者巨大的身躯与空气摩擦的呼呼声近在咫尺,未见来人,只见工厂门口,土路上的砂石腾起一团烟尘。
猛禽剧烈拍打翅膀的猎猎风声如裹挟着风雷,其势锐不可当。
顷刻间,一个庞大的灰褐色身影像一颗巨型炮弹一样,啁啾一声,从门外直冲进来。巨大的羽翼,掀起一阵狂飙巨岚,携着熊熊怒意,将洛根主教一头撞翻在地。
身形庞大的怪物披着一身浅褐色长羽,羽毛上点缀有点点鳞片状的白色花纹,一张巨大的白毛圆脸阴森可怖,却在额间斜飞出去两束俏皮的褐羽翎毛,像两只尖尖的猫耳。鹰眼莹黄,目光如炬。
怪物将主教撞翻后,腾身而起,在棚顶盘旋一周后,猛然俯冲下来,再次向洛根主教袭去。
洛根主教刚刚狼狈地支起身体,又被杀得措手不及。
近在咫尺之间,怪物身上的翎羽裹挟着一股禽类特有的气息扑面而来,距离太近,洛根根本看不清怪物的全貌。只在电光石火之间,瞥见了怪物恐怖慑人的白色圆脸和一对隐含愠怒的灼灼鹰眼。
洛根一个猝不及防,被怪物灰色巨翅下,猛然伸出的一双修长利爪狠狠掐住脖子。铁钳一样的利爪上,尖长的指甲深深陷入洛根布满皱纹和青筋的脖颈间,几行鲜血顺着脖子蜿蜒流下。
洛根猎鬼伏魔多年,见过无数离奇生物,却从没有见过长着四肢外加一对巨翅的六肢猛禽。这不符合这个星球上生物该有的普遍特征。即使是在猎杀过的怪物中,也没有遇到过六肢生物。
洛根主教眼里闪过一阵惊骇,一时间不知如何应对。被怪物的巨翅带离地面,抓上半空。
猛禽巨翅扑腾起一阵强劲旋风,不亚于一架小型直升机在工厂里起飞的风力。一时间,“伏魔圈”内仅剩的两根蜡烛同时熄灭,灰土扬起,隐隐盖住了红线。
洛根双脚悬空,被怪物带着俯仰折冲,东飞西撞,脖子在怪物如铁钳般的利爪里,就要被扯断。
他一手紧紧拽着怪物布满坚硬鳞片的利爪,一手握着一把银枪,苦不堪言。
那把原始凶器——黑曜石双刃匕首早已在怪物伸出翼下两爪,突然袭击时掉落地面,刀尖被摔断了一截。
因为窒息,洛根主教全身无力,他费力抬起拿着银质手/枪的右手,刚要开枪,只见怪物身躯一弓,下肢的鹰爪陡然伸出,紧紧箍住了举枪的那只手腕。
几声枪响,银制弹头全部穿过怪物羽翼上厚实的翎羽,击在水泥地面上,溅起无数碎石齑粉。
变故陡生只在电光石火之间,齐诺被突如其来的袭击惊得怔愣了几秒,回过神来,从背后伪装成琴盒的装备箱中,掏出一柄雕花十字弓,弓里碳钢弩箭已经上膛。
他瞄准拖着主教满屋乱飞的巨大怪物,一箭射出。
弩箭正好射中那只怪物抓着主教脖子的利爪,怪物吃痛,发出一声凄厉的悲鸣,将洛根主教摔了出去。
齐诺从大腿上绑着的箭盒里抽出一支弩箭,装箭上膛,对准半空中的怪物发射,这一箭落空了。
洛根主教从水泥地板上狼狈爬起,满脸尘土,额头脖子上鲜血如注,他快速站直身,回头向着空中俯身袭来的庞然大物连发两枪。
怪物在空中飞行迅捷,一枪落空,一枪打在怪物身上。
巨禽一度失去平衡,扑腾着巨翅坠落地面,没有给洛根主教一丝喘息的机会,怪物落地后随即啾鸣两声,冲着主教再度袭来,锋利鹰喙和腋下双爪顷刻间近在咫尺。
枪膛里还有两颗子弹,洛根主教心里有数,他一定要在今天结束了“伏魔阵”中的两名女子,否则“新教”千年基业又将再度陷入危机,后果不堪设想。
巨翅怪物欺到近前,一只布满鳞片的利爪倏然伸出,抓破了他的肩膀,锋利如刀的鸟喙随即狠狠向他戳来。
齐诺适时地射出几根弩箭,每每帮他躲避险象环生的危险境地。
洛根一边左支右拙,费力躲避怪物猛烈的袭击,一边分神去看已经失去威力的魔法阵中两名女子的情形。
那名红衣女子果然如他想象的一般,率先复苏过来。她拖着沉重的银铐,双手伸出,去拉侧伏在一旁的娇美女孩。女孩被她拉住,一节一节支起身体。红衣女子扶着脚步踉跄的女孩,跌跌撞撞地向门外跑去。
洛根主教一边抵挡着受伤巨禽的袭击,已然分身乏术。百忙之中,双目一凛,将枪口对准那名红衣女子的后脑,砰地一声扣动了扳机。
猛禽如通灵性一般,千钧一发之际,用巨翅挥开了他的手臂,子弹砰然射出,轨迹却已大变。那颗银子弹倏地一声穿过白落羽的黑发,蹭着她的耳际划过脸颊,飞射过去。在白落羽脸上留下一道清晰醒目的弹轨。
白落羽脸颊登时火辣辣的一阵剧痛,猩红的鲜血如走珠一般,顺着雪白的小脸滑落,形成一道道错落血痕,看上去触目惊心。
齐诺连发好几只碳钢弩箭,暂时将巨禽猛兽逼退了几米远,洛根脚下站稳,再次抬起枪口,决定孤注一掷。
小姐姐是神秘生物GL_19
脸上一阵尖锐的疼痛袭来,被子弹划伤的白落羽脚下一顿,怔了怔,下意识地回头,伸手去摸脸上的灼痛,抬眼正好瞥见洛根主教再次抬手举枪。目标微有倾斜,并不是自己。
不知为何,白落羽大脑一片空白,脚下却不自觉向枪口的轨迹方向迈了一步……
一只黑猫不知从哪里倏然跳落,不偏不倚正好扑到了洛根主教那只伸得笔直的手臂上,这一枪砰然响起,纯银子弹打在水泥地上溅起了一阵碎石齑粉。
银质子弹已然用尽,黑曜石匕首已经碎成两截,洛根主教的脸阴沉得像随时能打下一个炸雷。心里一个声音告诉自己,绝不能放虎归山。
刚想要生擒肉搏,又被身后扑来的猛禽怪物巨翅一扇,扑倒在地。
红衣女子双手将怔愣愣的白落羽猛然拽到身后,白落羽随着她的大力,脚下踉踉跄跄滑行了半个圆圈,被甩到女子身后。
红衣女子猝然抬头,神情凛然,目光烈烈地望向工厂顶棚的裂口,看到裂口处,那个挟持白落羽引诱自己过来的栗发女孩正探出头来,回望着她。
红衣女子幽深紫瞳射出两道灼灼锋芒,与陆薇琪深深对视了一眼,两人目光在空中相撞,一触即分。栗发少女目送红衣女子和那块小年糕的身影在工厂大门前一闪而逝。
栗发少女不知为何心脏无端狂跳了半天,她默然伏在屋顶上,用手抚住了胸口。
电光石火的一瞬,她直直地望向红衣女子的双眸,好像读懂了她的意思,那女子对她说——前事不问,你的好,我记下了!
巨禽怪物又发起了新一轮的攻击,洛根已经没有趁手的武器,齐诺的十字弓发箭缓慢,两人应接不暇。
神庭佑见红衣女子已经逃脱,扯住陆薇琪的衣袖,示意她快点追。陆薇琪若有所思,口气淡淡地道:“要追,你去追。《巫典》——也让给你。”
神庭佑乌亮的眸子里闪过一丝疑惑,问道:“你怎么了?”
陆薇琪白净的小脸像凝了一层寒霜,语调平缓地道:“你身上还有什么武器吗?最好一击致命的。”
神庭佑深深望了她一眼,双手认真地在黑风衣上上下翻动,最后终于在衣袋里摸出一个金属什物。
她有一丝欣喜,跟陆薇琪说:“找到了。”
陆薇琪眉宇舒展,一脸期待地将手掌举到她面前。
神庭将一柄多功能瑞士军刀珍而重之地放到陆薇琪的掌心里,抿了抿形状优美的菱形嘴唇,略带赧然地低声说:“只有这个了。我出门从来不带武器。”
待凝神看清手心里的什物时,陆薇琪嘴角抽动,仰天翻了个白眼。又伸手在自己身上翻找了一遍,一无所获。
外套为了躲避“新教”女巫猎人的追杀,已经脱掉。此时她只穿了一身白毛呢套装,身上别无所长。刚才被工厂里的突变攫取了全部注意力,现在回过神来,不禁冻得瑟瑟发抖。
眼前通体雪白的少女双臂抱胸,楚楚可怜,像一只受冻的小白兔。神庭佑撇了撇嘴,一脸的无奈,将身上的黑色毛呢风衣脱下来罩在陆薇琪身上。
陆薇琪披着还带有神庭佑体温的衣服,发了半晌的怔,白瓷般的小脸讪讪地浮出一抹红晕,很不自然地吐了几个字:“谢谢——你救我。”
神庭薄唇一抿,眼睫轻颤,眼中有什么闪了一闪,随即将视线转向了别处。
作者有话要说: 为何评论里没有小天使提我们之前闪亮登场的小可爱呢?桑心ING~~~~~
请大家一起回忆一下第11章的内容。
小姐姐用手指着窗外,一脸兴奋:小白,小白,你看,你快看,这是我们家养的宠物,会飞,还会捉花蛇,你喜欢吗?
小白:艾玛,原来是你家养的,吓死宝宝了。o(╥﹏╥)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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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想给这章起名叫“神雕侠侣”来着。。。望天~~~
感谢PINGGUO、三千面具、大道长生小天使给投的地雷,么么哒~~
大家初三快乐~~O(∩_∩)O
☆、梦魔女妖
第二十一章 梦魔女妖
这时,黑猫优雅地踱回陆薇琪身边,陆薇琪俯身,透过屋顶缝隙看到年轻人的十字弓/弩/箭已经发完,那个有着跟自己一样纹身的中年人也是满脸挂彩,精彩纷呈。
而巨禽由于羽翼巨大,遮蔽了身体要害,只有几出中箭,棕灰色的翎毛上斑斑点点有几块血迹。
双方属于两败俱伤,不分胜负。
六肢巨禽双翅如垂天之云,天赋神力,两人已经强弩之末,无力擒住它。
而鸮人一番横袭竖冲,也已筋疲力竭,长啸一声,猛然扑腾了几下翅膀,加速起飞,再将羽翼收拢,像一颗炮弹一样从破败的窗口直冲入云,倏忽间,化成空中一个小黑点,隐没了身影。
陆薇琪望了一眼工厂里满脸血迹,狼狈不堪的两人,他们正慌乱地整理装备,作势要去追那两名女子。
陆薇琪在心中权衡自己赤手空拳手刃仇人的成功几率有多大,最后耸了耸肩,眸色幽幽目送两个黑衣人狼狈离去的背影,喃喃自语道:“要是现在有把枪就好了。”
神庭佑秀眉微蹙,默然无语地看着她眼里的眸光几次明灭。
陆薇琪脸露遗憾,轻声叹道:“唉——巫术有什么用啊?治病祈福,沟通灵界,祭祀神明,占卜吉凶……呵呵……”
她惨然笑了几声,幽幽道:“巫术……永远赢不了暴力。”
黑猫像是觉察到主人失落的心情,用圆里带尖的猫脸蹭了蹭主人细白的小腿。
神庭佑看陆薇琪在这紧急时刻,全无斗志,竟然低头抚弄起猫来了,惊得下巴坠地,一头黑线。她起身作势要追,回头问陆薇琪:“陆,《巫典》你真不要了?”
陆薇琪专注地抚摩着猫头,淡淡接了一句:“要——?还是不要呢?”
神庭一向沉稳持重,听到这么没心没肺的一句,不顾形象地仰天翻了一个大白眼,心说:你特么问谁?
神庭:“要,就赶快追。那个穿红衣服的,估计就快跑没影儿了。”
陆薇琪表情迟钝地答了一声:“哦……”
神庭彻底没脾气了,不管陆薇琪,转头迈开长腿,正要循着女子离去的方向追寻,只听陆薇琪在她身后漫不经心地说道:“她不是深海女鲛。”
小姐姐是神秘生物GL_20
神庭脚下一顿,眉尖轻跳。陆薇琪的话也道出了她的猜测,只是没法证实。她转过身来,问出心中疑虑:“她不是深海女鲛?那是什么?”
陆薇琪继续抚摩着一颗黑漆漆的猫头,若有所思:“我也不确定。反正不是鬼燃灯要找的那种,可以做成‘长生烛’的低等生物。”
神庭挑眉问:“你怎么知道?”
陆薇琪幽幽答道:“黑曜石双刃匕首这种原始凶器,根本不是用来杀一般的山精水魅的。如果只是深海女鲛,一颗银子弹就够了。”
神庭眉峰一皱,说:“可是,它确实对水元素有反应。水里来的,除了鲛人、深潜者、Ningen这一类魔物还有什么?”
陆薇琪轻声一笑,淡淡道:“水里神秘的东西可多了。水,一直是这个星球的主场啊。只有人类觉得自己是宇宙中心,觉得自己通天彻地,其实对这个世界的构造一无所知,越无知,就越傲慢!”
“以为自己掌握了世界的秘密,G等于9.8,光速是299792458米每秒,还有玻尔兹曼常数……不过是找到了神创造世界的规律……却还觉得自己很了不起……”
神庭睁大了一双凤眼,连好看的内双褶皱都被瞪没了。她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从这小妮子嘴里出现了“玻尔兹曼常数”这么离奇的词汇,可以说是很后现代了。
只见陆薇琪眼神飘忽,好像在数着光线里的灰尘,继续说着不着边际的话:“……神依照自己的样子创造了世人……”
神庭怔愣愣地问:“《圣经》创世纪?”
“不只《圣经》,世界各地的创世神话都有记录。普罗米修斯用黏土按照自己的样子创造了人类,大地母神女娲用泥土仿照自己的样子抟土造人……都一样,属于远古人类的记忆。”
神庭被陆薇琪东拉西扯,没边没际的话,说得一脸怔愣,不知该接什么。“所以,你想说……什么……”
陆薇琪眼神游移,喃喃自语:“我想说什么……”她犹豫了片刻,终于捕捉到了自己飘忽天外的神思,“我想说,你知道人,为什么会有美丑之分呢?”
又是一句不知从哪儿飘来的呆话,陆薇琪半张着嘴,像看一个精神病一样打量着平素伶俐聪慧的陆薇琪,心想:这货不是平时嚣张惯了,没遇到过什么事,被刚才那个“女巫猎人”捏在手里,怕是给吓傻了吧……
只听陆薇琪轻柔娇脆的声音絮絮低语:“为什么在这个世界上,美貌被拥戴,被追捧,让人轻易倾心,得到无数优待呢?谁定义的美跟丑?为什么全世界不同国家不同种族对美貌的审美基本一致,不把尖嘴猴腮,突目塌鼻的人,称之为美呢?”
她倏而抬眸,莹莹润润的小鹿眼睛望向神庭,神庭被她看得心中一荡,心想:一个美貌的少女,问她关于美貌的定义。
神庭从没有考虑过这种神经兮兮的问题,心想:美就是美,连三岁幼童都知道什么人好看什么人不好看,愿意看着好看的人,就如人类与生俱来的本能一样。本能?
她捏住下巴,陷入沉思。陆薇琪的话确实有道理,如果世人对于“美貌”的定义与现在相反的话,电视上舞台上被人追捧的明星偶像,就会是另一幅模样了。有着另一套五官特点的人,将会被追捧,被优待,轻易得到人们倾心,享尽特权。
而人类对于“美貌”的定义,好像不用任何人教,与生俱来,看到“美貌”就会发自内心的萌生一种无法言说的欣喜,就如烙印在“集体无意识”里的古老记忆。
“神按照自己的样子,创造了人类……”陆薇琪先前没边没际的一句话,此刻掠过神庭的脑海,响彻耳际。
神庭恍然明白了陆薇琪看似无稽的话里暗藏的逻辑,瞪大了眼睛,吃吃地问:“你、你的意思是,神按照自己的样子创造了人类,而,在人类的共同潜意识里,越接近于‘神’的外貌,越被人们推崇,越被人们称之为美,反之——亦然。”
陆薇琪回视着神庭,默然点了点头。
神庭佑突然觉得这个小白兔脑子里还是有点沟壑的,蕴含着一个光怪陆离的世界。不禁问道:“你都是怎么想到出来的?”
顿了一顿,又问:“这和那个红衣女子是不是深海女鲛有什么关系吗?”
她话一出口,红衣女子倾城绝色的容颜闪过了她的脑际,有什么线索惊鸿一现,脉络相连,答案竟然不言自明。
神庭脸上闪过一丝讶然神色,对陆薇琪的猜测,心下震惊不已。
神庭吃吃地说:“你的意思是,那个东西是……是……”
陆薇琪默然点点头。
“你有什么证据?就因为她长得美?”
陆薇琪缓缓地道:“我们欧洲的女巫,自古信仰古老的自然力量,我们的神是森林之神、狩猎之神,还有象征生/殖繁衍的月亮女神。角神‘赫恩’就是我们的上帝,是自然界的主神。”
“新教成立的一千年里,跟我们的宗教信仰并没有冲突,欧洲很多君王都是异教徒。中世纪,新教领导者开始铲除异端,残杀女巫。向旧宗教自然信仰泼尽了脏水。”
陆薇琪涩然笑了笑,继续说:“你知道的,新教里的恶魔本来是没有角的,因为旧宗教信仰的上帝是——森林之神,长着一对羊角,新教才给他们的撒旦按上了同样的山羊角……”
“至于——女神信仰嘛。被新教扑灭得十分彻底。就连他们自己本教的女神也被说成是耶稣拯救过的一个妓/女。呵呵。别说女神了,连女性的能力和智慧都被否定,女性几百年来一直在男权社会争取平权。”
日本巫女多处于神道教,她们的太阳神,掌管光明的最高神,就是一名女神——天照大御神。神庭佑非常了解陆薇琪所说的,女神信仰被妖魔化被扑灭的心酸。
陆薇琪鼻子里发出微不可查的哼笑,目光灼灼,恨恨说道:“女神信仰横亘千年,延续古今。雅典娜、地母盖亚、伊西丝、密涅瓦,新教根本抹不掉人们心中根深蒂固的女神形象,只能贬损她们身边的仆从……”
神庭听得一头雾水:“什么仆从?”
“猫头鹰!猫头鹰一直是女神身边的仆从。它本来象征智慧与神圣,一直是雅典娜、密涅瓦、莉莉丝等众多女神的仆从与象征物!新教对旧宗教中的女神形象束手无策,只能给猫头鹰渲染上阴暗邪恶的形象,说它们昼伏夜出,行踪鬼祟,是恶魔的使者!”
陆薇琪指了指脚下,缓缓说:“你见过长着四肢和翅膀的猫头鹰吗?”
神庭默然摇头。
陆薇琪挺直了细瘦的背脊,将一只细白的手伸进衣领里,从脖子下面掏出一条细铰链吊着的银盘浮雕吊坠。
说道:“这是我们女巫的守护女神——夜后莉莉丝,又叫梦魔女妖。”
神庭凝神细看那枚纯银吊坠,那上面绘着一名美艳绝伦的女性形象,长发鹰爪,背生两翼,在她身体两侧,各蹲守着一只姿态凛然的猫头鹰,鹰眼圆瞪,庄严肃穆……
只听陆薇琪的声音响起:“刚才,那只巨型猫头鹰突然出现,拼死营救那个红衣女子……你还觉得那只是深海女鲛?……”
神庭佑:“……!”
作者有话要说: 猫头鹰真的是雅典娜、密涅瓦、莉莉丝等一众女神的仆从哦~~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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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初四快乐~(*^▽^*)
beam3A小天使投的地雷~~~
☆、镜中残影
第二十二章 镜中残影
小姐姐是神秘生物GL_21
红衣女子双手拽着白落羽,跑出工厂,穿过一条马路,跑进街对面的巷口。
白落羽步履踉跄,脚下虚浮,被女子冰冷的双手紧紧箍着手腕,穿过一条条人迹寥寥的街道,向着商业街方向奔去。
隆冬的寒风刮得她脸颊生疼,她脑袋里懵懵然还没回过神来,耳中只听到女子手腕上纯银镣铐碰撞出的叮叮当当的脆响。
脸上,不断有温热的液体啪嗒、啪嗒地溅落在肩膀上,她昏昏沉沉的脑子里,隐隐知道那是什么,却又害怕去细想。
两人临近商业街地区,又穿过一个车辆如织的马路,跑进马路对面的深巷。
路过巷子里一个十字路口,红衣女子突然被大力拽停,猛然顿住了脚步,她默默低头看了看自己用双手攥在手心里的,白落羽的细嫩右手,悄然转过身,向身后望去。
巷子里的拐角处,赫然耸立着一面广角凸面镜,以便司机扩大视野,及时发现转弯车辆。
此时,白落羽正满脸怔忡地望着凸面镜中自己的倒影。
脸上的弹痕深可见骨,从脸颊一直延伸到耳际,猩红的血液像从地缝中奔流而出的岩浆,汩汩地顺着白落羽优美的脸部轮廓蜿蜒流淌,半边脸都被鲜血艳红。酒红色的毛绒斗篷上,血迹斑驳,像黑色的霉斑。
白落羽眼神空洞洞的,如一潭死水,脑袋如被抽成真空。心底一阵阵刺骨冰寒慢慢升腾起来,蔓延到四肢百骸,冰冷的指尖颤抖着从红衣女子的双手间抽离。白落羽身形摇摇欲坠,全身脱力,如坠冰窟。
她模模糊糊地意识到,什么美好的东西,自己唯一仅有的东西,那些在长久的缺乏关爱的岁月里,支撑着自己的东西,正在如血液一样,从她身上慢慢退去,在向她挥手作别。
青春、活力、自信、生命力、那些花花绿绿的漂亮衣服,橱窗里闪闪亮亮的饰品,可以在人前绽放的,如粉玫瑰一样灿烂的微笑,还有一个自己憧憬着,盼望着,梦想着的,不断努力去实现的——美好人生……都将背弃她,离她远去……
红衣女子默然望着她眼中的眸光一寸寸冰冷、熄灭、像将要燃尽的蜡烛一样风雨飘摇,她那跨越了茫茫万世,浩浩万劫的远古灵魂,第一次感受到人类才会有的,剜心挫骨的剧痛。
白落羽脸上没有哭的表情,眼泪却从眼眶里一滴滴溅落,微咸的泪珠滚进脸上的裂痕,泛起一阵蚀骨剧痛,让白落羽更加清醒的意识到现实的残忍无情。
红衣女子默然静立,长发垂腰,少有波动的脸上,漾起一阵波澜,双眸灼灼如火,里面有三分自责,三分愤恨,剩下四分全是心疼。
红衣女子狠狠闭了闭眼,再睁开时,一双幽深美目深深凝视着白落羽,温柔磁性的声线重复着初遇时那句话:“我们……回家……”
白落羽身体摇晃,缓缓滑到,觉得全身力气都抽干了,跪坐在地上,像是一个抽空了灵魂和生命力的躯壳一样,一动不动。
红衣女子脸上浮起一抹怆然,俯下身去,铐着手铐的冰冷十指抓住白落羽的手,慢慢握紧。像是情人低声絮语,在白落羽耳边轻轻重复道:“别怕……我们回家……”
远处,洛根主教和齐诺已经追到了马路对面,马路上车流如织,洛根一双锋利的鹰眼在车流的间隙里,发现了对面深巷中,两个衣着醒目的女子。
洛根主教等不及信号灯,不顾高速疾驰的车流,见缝插针,径直冲进马路中央。一时间急刹车声、司机的咒骂声和鸣笛声此起彼伏,场面一片混乱。
噪音隔空传来,红衣女子抬眸向马路对面一瞥,羽眉下,双眸如冰封的湖面,其寒似冰,平静如永夜,好看的艳红嘴角却噙了一抹冷酷的笑意。
她悄然错身一步,轻盈地移到白落羽身前,用颀长柔韧的身体将失魂落魄的白落羽罩在身后。
洛根主教已经横冲直撞地越过了马路,径直向着深巷中两名女子疾驰狂奔。
红衣女子身姿凛然,表情平静,眼神却寒芒灼灼,望着远处黑衣人影,就像在看一只将要爬入脚下的爬虫。
蹬蹬瞪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洛根主教手里利刃上寒光闪烁。
红衣女子嘴角一勾,深紫色的瞳孔骤然缩紧,眼中精芒迸射,迎着来人向前跨出一步,悦目的身段绷得笔直,如一柄出鞘的上古凶刃。
冷不防,斜刺里伸出一只纤细白皙的手臂,用不容忤逆的力道一把抓住了红衣女子双腕间的镣铐。
那人不分青红皂白,拽着女子埋头往巷子深处死命飞奔。爆发力之惊人,让红衣女子一阵错愕,只能由着她拽着自己。
耳畔呼呼风声,两面景物浮光掠影地向后退去,红衣女子转头望向拉着自己狂奔的女孩,不禁失笑。
她眼睛里的泪水还在疯狂奔流,眼神却比刚才坚毅了不少。好看的小脸上血迹斑驳,狼狈不堪,却已没有了刚才的失魂落魄。眼睛乌溜溜水润润的,像一个被逼急了的小动物。
女孩像是走惯了小路,几个猝不及防的转弯,就跟身后的外国中老年人甩开了一段距离。
出了巷口,白落羽看到面前人影一闪,她脚下飞快,一时收不住脚,一头撞进那人怀里。
待站稳了,凝神一看,竟然是在W市火车站台前分手的何七顾。
何七顾依然笑眼弯弯,一脸憨厚。见到是熟人,眼睛一亮,打量着两人狼狈的情形,疑惑地问道:“你俩这是怎么了?”
白落羽忙不迭地回答:“我们遇到了坏人,杀人魔,跟踪狂,在追杀我们,就在后面。”
何七顾一脸愕然,急急说道:“我的车就停在路口,快跟我走,我带你们去警察局。”
白落羽一听,简直如同即将溺亡的人,幸运地遇到了一块浮木。她一只手依然紧紧地拽着红衣女子双腕间的镣铐,与红衣女子一刻不离地向着何七顾指引的方向奔去。
何七顾的车正如他所说,就停在不远处。是一辆破旧的灰色吉普。何七顾快速上前,主动把车门打开,让两个女孩上去。然后自己绕到车前,坐到驾驶席上发动了引擎。
吉普车开动了,白落羽听着引擎的“嗡嗡”声,望向窗外,正好看到洛根主教一人冲出巷口,一边张嘴喘息,一边用怨毒的眼神瞪视着渐行渐远的吉普车,不禁长长吁了一口气。
车子开出去老远,她才意识到一件事,悄然将视线移到自己的右手上,讪讪地,一根一根缓缓放开了死死攥着女子银镣的五指。
发现手掌间已经深深印上了锁链形状的红痕,掌根处还有一排新月状的指甲印。
白落羽咬了咬下唇,默默收回了手。
车子驶离了市中心的繁华街区,车内异常宁静。白落羽惊魂稍定,正要启唇向何七顾道谢,刚一抬眸,就看到何七顾旁边的副驾驶席猝然探出一道黑影。
那人霍然转身,正拿毛巾捂着口鼻,白落羽没有反应过来,余光影影绰绰地看到驾驶席的何七顾也用什么捂着口鼻。
白落羽心下掠过一阵森然凉意。
那人举手向后座两名女子喷射手中的药剂。
一股浓重刺鼻的化学药剂味道猝不及防地钻入鼻腔,白落羽眼前一黑,坠入无尽黑暗……
作者有话要说: 小姐姐:媳妇儿,我想掉个马~~~
小白:不许~~只有我一个人可以看你掉马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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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章掉不掉马呢???坏笑~~~~
大家初五快乐~~(*^▽^*)
小姐姐是神秘生物GL_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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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人是鬼一念之心
第二十三章 是人是鬼一念之心
天花板上,一盏陈旧的吊灯发散着昏黄的幽光。
鼻腔里除了残留的药剂苦味,还有一股因为空气不流通所形成的难闻气味,混合着烟味,酒味,以及男人身上的汗臭味。
白落羽艰难地挣开眼睛,觉得头脑晕沉,四肢无力,耳畔掠过一阵耳鸣,脸上的裂痕还在丝丝拉拉地刺痛,全身的不适让她不禁呻/吟出声,却迟钝地发现,嘴被人用布团塞住,她轻轻扭动了一下身体,发现手脚都被布条牢牢绑在一张破旧的铁床上。身下是一床布满斑驳污渍的旧棉被。
她勉力抬眼,环视四周,在视野里搜寻“小姐姐”的身影,却遍寻不到。周围陈设陈旧破败,散发着一股难闻的霉味。像极了反映六七十年代生活的电视剧里,会出现的那种老旧平房。
窗户用不透光的深色窗帘遮得严严实实,不知现在是什么时候,自己昏过去了多久。
白落羽觉得眼皮重逾千斤,眼睛刚睁开了一小会儿,就难受得泪光莹然。
耳畔的嗡鸣声逐渐消退,意识渐渐清晰,只听门外的房间里,传来男人们粗声大嗓的说话声和杯盘碰撞的脆响。
一个公鸭嗓的男人说道:“七哥,这一单买卖可真是太难得了。啧啧,这个妞儿长得,这个水灵,哎呀我擦,我这辈子就没见过这么好看的。”
被叫做七哥的男人用不紧不慢的斯文语调,沉着地发表经验分享:“好货这年头不容易得,跟谈恋爱一样,这都是可遇不可求的事儿。现在的小姑娘不好骗了,你得有耐心、有分寸、知进退。我从火车站开始跟着这两个妞儿,跟了一路。你看看,这不就得手了吗?”
男人最后总结到:“不能心急,心急就容易被人看出破绽,惹人怀疑。你得自我洗脑,默念自己是个影帝,在演一个角色,懂了吗?我们这一行,都应该给颁发奥斯卡奖。”
一个尖细嗓音的男人忙不迭地奉承道:“谁说不是呢,我们七哥这演技……”他嘬了两口牙花子,终于找了个好词,“真是——出神入化啊!”
只听“七哥”淡定地幽幽说道:“哪里,哪里,也没有你说的那么神。眼看临门还差一脚了,愣是让我给跟丢了。”
他顿了顿,嘿嘿笑道:“不过呢,那句话怎么说来的?老天爷赏饭。功夫不负有心人。不是你的,留也留不住,是你的,终究会回来。总结一句话: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另外两个男人拍案叫绝,随声附和:“看看,看看七哥这文采!这人生觉悟!七哥太有文化了!七哥说得太好了!来,干——,兄弟敬你——”
白落羽认识这个“七哥”的声音,他就是那个笑眼弯弯,看上去一脸纯良质朴的何七顾。人心邪恶如斯,白落羽不禁悚然而惊,背脊滚过一阵寒颤,蔓延全身,连被绑着的指尖都凉透了。
只听声音尖细难听的男人附和着说:“几年也遇不到这么一个绝色的上品货。瞅瞅这小样儿,啧啧,还不得卖个天价。眼看要过年了。七哥,你这真是开门红啊!来年要发大财,走大运了。哈哈哈哈哈。”
何七顾难掩兴奋,一贯沉稳持重的语气中流露出一丝志得意满:“谁说不是呢,没手机没身份证,啥证件都没有——这年头,世上能有几个这样的?瞪着眼睛满地找,你也找不到。竟然让我何七给碰见了。你们说说,这不是天意吗?!天意安排我今年交大运。”
“告诉你们,车票都是我给买的。你说就这样的,丢了上哪儿找去,上哪儿查去,找不到了。嘿嘿——这就是——天意难违啊。”
公鸭嗓满嘴的艳羡不已:“啧啧,真是,七哥你这真是财运亨通。来,我敬你一杯,兄弟祝你宏图伟业,飞黄腾达!带着兄弟们享尽人间富贵!”
周围几人七嘴八舌地附和着,推杯换盏之声连绵不绝。
噪音响了片刻,只听一个乡音浓重的男声第一次发声,他嗫嚅着道:“七、七哥,这个丫头、长得这、这么好看,咱得卖到国外吧?”
何七顾心情极佳,不疾不徐地道:“嗯,新人听好了,七哥教你点儿业务内容。像这样的好货到手,一般往北边运,边境上有人接应,交给他们,他们再转运俄罗斯境内。后面的事就不用咱们操心了。他们自然有渠道,或者呢,在暗网上拍卖,或者转手卖到中东。”
何七顾嘿嘿一笑:“你知道那边的富豪多喜欢亚裔吗?尤其是这种,看着还有点混血的。要多钱给多钱。嘿嘿。”
“哦——”被叫做新人的男子,呆愣愣地继续问:“那,那个脸被划花了的?是不是只能往山沟里卖了啊?我听我爹说,大山里买个媳妇也得要花六七千呢。”
周围登时响起了一阵哄笑,其他几人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
公鸭嗓的男人斥责道:“祥子,你说你没事也不教教你弟弟,还往大山里卖呢?我们七哥是干那种低端买卖的人吗?往山沟里运,够不够运费啊?”
被叫做祥子的尖细嗓音说道:“我这个弟弟是我妈快五十时生的,天生就傻里傻气的,七哥你不用跟他说那么多,他人老实,跟着你混口饭吃,就让他干活就行。”
何七顾的声音响起,语带遗憾:“哎——你别说,一提屋里这个,我这心里啊,别提多窝火了。本来是天大的好运气,一箭双雕,一对绝品,可惜了,可惜了。但是呢,七哥我不干那种山沟里的勾当。脸花了,也往北边送!”
那个憨憨的声音语带不解:“脸都花了,也、也能卖到俄罗斯?”
何七顾哈哈一乐:“整个有整个的卖法,分着有分着的卖法。分着卖也能大赚一笔……”
“分、分着卖?”憨厚的乡音听到了超出他认知的内容,无比震惊。
周围又是一阵男人的讥笑声。尖细嗓音赶忙说道:“七哥,可别跟他说了,我这个弟弟脑袋笨,胆子小。一会儿再给吓哭了。哈哈哈——”
那个乡音男子结结巴巴地说:“是、是有人要吃、吃人肉吗?”
又是一阵哄笑。何七顾挑眉一笑,说:“人身上都是宝,贵着呢。”
憨厚的乡音沉默了片刻,沉默中掺杂着几声男人的嗤笑声。
只听乡音说:“我、我、我还是给你们买瓶酒去吧。”
白落羽听到这里,全身冰冷,如坠冰窟,已经绝望得面如死灰了。想到自己不久后凄惨的结局,恨不得马上死掉一了百了。
只听门外一阵推杯换盏的声音响过后,两个喝得舌头打结的男子说:“七哥,屋里那个既然都要‘分着卖’了,可不可以……”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只剩嘿嘿嘿的淫/笑声。
何七顾哂笑两声,说:“当然了,算是员工福利。你们去吧,我在这里看着这个绝品。”
白落羽双手在头顶绞紧,指节已经青白。她本以为自己已经坠入深渊了,原来,在深渊底部还可以向下无限坠落……心中的绝望如灭顶的洪水急速升腾,一寸一寸将她囫囵吞没。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希望自己赶紧死掉。
嘴里塞着破布,想惊声尖叫,发出来的却是只有自己听得到的绝望气音。
说话间,那两个散发着污浊酒气的男人破门而入,如狼似虎地扑在白落羽身上。四只脏手迫不及待地欺上白落羽的衣襟和羊绒裤。
白落羽在床上拼命挣动,嘴里呜呜咽咽如濒死的小兽,手腕被勒出深深血痕也不自知,眼中万念俱灰,哀哀欲绝……
作者有话要说: 小姐姐:放开你们的脏手!
小白:太好了!她终于来救我了……感动……想哭……
小姐姐:放开你们的脏手,让我来……
小白:……→_→
小姐姐是神秘生物GL_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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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觉得:得手率是:巫术lt暴力lt人贩子,然而,战斗力呢……哈哈,请自行排序吧~~~(^.^)
大家~~~初六快乐(*^▽^*)
感谢蕴声小天使、白子卿才不是阿库娅小天使、木宝小天使给投的地雷~~么么哒(*  ̄3)(ε ̄ *)
☆、神话燃尽,女神永恒
第二十四章 神话燃尽,女神永恒
“啊啊啊啊——”两个男人正兴趣盎然地对付手上的衣物,只听门外何七顾猛然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尖叫声。
那叫声在寂静暗夜里,如同破空的一阵滚雷,惊得房中两人全身战栗。
砰地一声巨响,有什么重物狠狠地拍打在墙壁上,发出沉闷的声响。接着,世界陷入一片死寂。暗夜里,落针可闻。
两个男人放下手中忙活的事,如石雕泥塑一样凝立不动,瞪圆了四目,全身戒备地望着门外。
尖细嗓音的男子皱眉吸了吸鼻子,发现了什么异常,视线移到房门下方,瞳孔倏然收紧,不敢相信一般狠狠揉了揉眼睛,再去看,不禁吓得丧魂失魄,心胆俱碎。
门外,一片鲜血凝成的小水洼,正透过门缝向屋内蔓延开来……
空气像是骤然冻结了一样,时间被拉得无限漫长。男人酒已大醒,本能预料到危险的临近,全身僵直,额上冷汗簌簌溅落。
门外,一片死寂中,传来窸窸窣窣的微弱声响,活像巨型爬行动物,用鳞片摩擦着地板的声音,听得人毛骨悚然。
那声音中,还夹杂着几声嘀嘀咚咚的金属碰撞声。声音悦耳动听,却诡异非常,两人浑身汗毛倒竖,抖如筛糠。
男人本能的察觉到——门外,巨大的未知力量在无声冷笑。死神已经悄然静立身后,向他们举起了镰刀。
打破这诡异静寂的,是一声清脆的开门声。有人结结巴巴的乡音说了一句:“七、七哥,酒、酒我买回来了……”
只听门外森然静默了几秒,随即啪嚓一声,酒瓶坠地的碎裂脆响响彻整个房间,接着就是扑通一声,有人重重跪倒。
“咚咚咚”的叩首声连绵不绝,只听买酒回来的乡音男人颤巍巍的声音不住求饶:“娲皇娘娘——饶命!娲皇娘娘——饶命啊——!”
屋内的男子虽不知外面的情形,但看到何七顾的鲜血蜿蜒渗过了门内,再听到外面丧魂失魄的求饶声,无不吓得肉跳神惊,膝盖酸软得只想扑在地上。
屋外,跪伏着的乡音男子面前,身形足有4米多高的半人神祇,如一座玉山,巍然屹立。半身烈焰红衣如霞似血,映衬着绝世无双的凌厉美貌,身形曼妙娉婷,尽显女性胴体的美感,却让人望之无半分秽亵遐想,只生敬畏之心。
半人神祇头部接近天花板,下/身柔韧灵活,迤逦盘绕在逼仄的客厅中央。半身莹紫色的鳞甲,莹莹烁烁闪着璀璨寒光。一双紫瞳神目灼灼如电,裹挟着神女之怒,修罗之怨,眸中锋芒如两柄上古的神兵利刃,将男子钉死在地板上。
乡音男子将笨拙的身形蜷成一团,跪伏在地,偷眼仰望着天神一样的存在,正抖如筛豆,倏而想到了什么。双手颤巍巍地伸进衣领里,从衣襟深处掏出一条红线串着的白玉吊坠,虔诚地举到头顶,连连叩首求饶:“娲皇娘娘,娲皇娘娘,饶我一命吧,我家祖上三代,都是您的信徒啊。”
男子恍惚间想起儿时旧事,一个算命的瞎子路过村口,给刚五六岁的他算了一卦,说他天生不足,命盘崎岖,中有大劫,是个壮年早夭的命,许得上南山“娲皇宫”,求个“女/阴娘娘”的小像带在身上,才能保命。
母亲偏爱他这个“老幺”,紧衣缩食千辛万苦给他求了这个吊坠。想到老母亲爬满风霜的脸,男子不禁潸然。
他抬眸望着半空中的威严身影,眼里竟露出一丝坚毅,诚恳地说:“娲皇娘娘,我、我脑子笨,没人愿意用我,我、我没做过伤天害理的事,只伺候这几个人吃饭喝酒,就饶、就饶我一命吧。”
男子情急之下,说话倒比平时利落了不少,说着说着竟流下两行泪来。
红衣女子身形快如闪电,柳腰轻摆如巨蛇游动,倏忽之间,一股神圣异香已经扑到男子面前。
男子心想果然没有救了。他娘常说“人在做,天在看”,自己跟三哥做这伤天害理的事,有此一报也是必然,深深阖上了双眼,引颈就戮。
半晌却没有动静,他微睁了眼睛,垂下眼睑,定定地盯着地板上游动的巨大暗影,恍然知道“娲皇”正漂浮在近前,审视他的灵魂。不禁全身簌簌发抖,将白玉雕刻的护身符又举高了一寸。
半人神祇游动着柔韧蜿蜒的身体,如鬼似魅地漂浮在男人身前,饶有兴趣地凝视着男子手中的白玉吊坠,上面粗糙的雕工镌刻着一个人首蛇身的女神形象,俨然是中国上古民间信仰的大地母神——女娲。
女子人形躯体在半空中游移,用即冷且静,如冻结了的紫色深渊一样的眼睛在男子脸上巡睃。窸窸窣窣的鳞片摩擦声和银链的叮咚脆响近在耳际。
男子将头低得更低,像是要埋进地缝里,头顶举着他的“免死金牌”,乞哀告怜。
语带颤音地说:“我、我娘、我姥姥都供奉过、供奉过您老人家,每年农历三月十八,还去庙里给您撒米撒面……等、等我回去,一定好好种地,攒钱给您塑个金身,就饶了、饶了我吧。娲皇娘娘,娘娘——我回去学好,我还得给我娘、给我娘养老送终……”
红衣女子背上什么东西摩擦着发出几声清越悦耳的响声,不知是真听进了男人的哀告,还是怎么的,倏忽间,竟然收回了欺近的身体。
乡音男子觉察到那慑人的气息已经退去,缓缓将埋在地板上的头抬起,视线一寸一寸上移,双眼饱含虔诚地瞻仰那一身紫光璀璨的鳞甲,仰望女子天神般美丽绝伦的容颜,如渊渟岳峙的身姿,顿时泣涕迸流,觉得从肉体到灵魂都得到了救赎。
男子再次叩首,双手伏地,嘴里学着他娘的话,念念有词:“女神娲皇,化生万物,通天彻地,拯救万民……”
屋外一口一个“娲皇娘娘”叫得屋内两人愕然相顾,越来越没底气。
外面的情形明显超过两人贫瘠的想象力。做人肉买卖多年的男子,早已抛弃了鬼神因果之说,浸淫了一身煞气和匪气。
他们深谙只有愤怒才能压制恐惧的道理,从床底翻出两柄大砍刀,各自握在手里。决定孤注一掷,来个佛挡杀佛,冲出去逃命。
两人在门前交换了一个眼神,提了一口气大喊一声,砰然推门而出。
作者有话要说: 小姐姐:歪——是妖妖灵吗? 举报,有人送人头——
小白 :→_→……你能先放开我,再打电话吗?
~~~~~~~~~~~~~~~~~
标题是不是很眼熟,这些内容跟上一章一起写的,上一章断的地方感觉不太对,跟这个题目不符~~就调整了一下内容,抱歉哦~~原谅作者菌吧~~orz
大家初八快乐~~~ヽ(* ̄▽ ̄*)ノ
感谢君心似竹小天使的大地雷,么么哒(づ ̄ 3 ̄)づ
☆、我是奈珈
小姐姐是神秘生物GL_24
第二十五章 我是奈珈
房门在两人的大力推搡下猛然触到墙壁,又反弹回来,门扉顷刻间来回翕合。随即,屋外砰砰两声闷响,两个重物接连横飞出去,重重掼在墙壁上。刀刃掉落地面,发出一阵乒乒乓乓的脆响。
被绑在床上的白落羽双眼直愣愣地盯着那来回扇动的门扉,在一翕一合的浮光掠影间,看到刚才还对自己上下其手的男人如一颗黑色炮弹一样,飞出后坠地的画面。
然后,屋外一片静默,落针可闻。房门以一个角度停住,白炽灯的炽烈光线透过三寸宽的门扉投射进来。
不知过了几分几秒还是几个世纪,屋里屋外仿佛逐渐形成了一种诡异的对峙气氛。那个与自己一路并肩同行,那个被乡音男子一口一个“娲皇娘娘”叫着的红衣女子,像是近乡情怯一样,始终不肯显露真容。
白落羽不知道是害怕还是期待,眸色幽幽,双眼一瞬不瞬地望着那道门缝。
门外,女子身姿凛然,全身透出一身冷傲孤清,遗世独立。如一尊玉石雕刻的女神造像一般,静默盘踞在房间中央。
幽深眼眸隐隐有一丝不被人觉察的哀戚,如白落羽一样,她也直直凝视着那道门缝,恍恍然,中间像有数年的光阴阻隔。
蹬蹬瞪瞪——纷至沓来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期间还伴随着两声鹰隼的清越啁啾。
白落羽下意识地扭动了一下手腕。根据前几次经验,懵懵然地想,不知前面又有什么艰险挫折在等待着自己。
只听屋外脚步杂沓,人潮破门而入,静默了几秒,随即次第响起一阵扑通跪地的顿音。
有男子低沉成熟的嗓音,饱含敬意地低声问询。
女子清润悦耳的声音再次响起,仿佛飘忽在时间之外,用白落羽听不懂的语言低低回回,不疾不徐地喁喁细语。不知为什么,再次听到这个声音,白落羽的心里如轻羽点水一样,掠过一阵细微的心悸。
半晌,两名一身黑色劲装的年轻男子推门而入,进门后低眉敛目,腰板挺得笔直,肃然屹立在房门两侧,一看就知道受过军事化训练,训练有素。
他们手中各抱着一柄长枪,满脸威严,目不斜视,活像是运钞车的押运安保人员。
待两人站定,一个穿一身烟灰色西服,打扮十分齐楚的男子,大步流星地跨进房中。来人宽肩长腿,身材挺拔,自带一股凛然帅气。
他疾步走到白落羽身前,眸中不带一丝情绪,从上到下快速将白落羽审视了一遍。然后,一只手向旁侧一举,有人低眉敛目地送上半杯咖啡色液体。
男子伸手接住,除去白落羽嘴里的布团,轻抬她的上身,不容分说地将半杯糖水灌进她嘴里。随即亲自为她解开手脚的桎梏。
糖水甜润香醇,有着淡淡的巧克力苦味,入喉之后片刻,白落羽逐渐睡眼迷蒙。
身后隐隐有窸窸窣窣的声音,男子默然回身。
白落羽勉力抬起沉重的眼皮,水汽氤氲的眼珠循声向门口望去。
影影绰绰、绮绮靡靡,“小姐姐”仿佛婷婷静立在一团紫色光雾里,视线被男子和床沿遮挡,不知她站在什么上面,头竟然接近天花板的高度。
白落羽懵懵然地将视线下移,看到“小姐姐”红裙下方隐约露出一段莹紫色闪着粼粼珠光的美丽鳞片。那些冷光璀璨的鳞甲,就跟梦境中巨蟒身上的鳞甲一模一样。可是,此时白落羽却不觉得害怕。
女子还穿着白落羽那件“不合身”的红色连衣裙,眼神中有一抹她不懂的怆然。与她对视后,眉目轻舒,竟如踏着一片缥缈的紫色光电一样,盈盈向白落羽游进了几分。
她默然无语,裙下银紫色的片片鳞甲更加清晰,正熠熠生辉,耀眼夺目。掩映得她如同紫云缭绕,天神下凡。
白落羽静静地望着她,她也静静地回视白落羽,并不再打算走近。
恍惚间,白落羽身子一轻,发现那个穿着齐楚的男子将自己打横抱起。男子抱着她向门外走了几步,把她抱到了“小姐姐”身前。
白落羽的眼皮好像重逾千斤,她费尽力气张开双眼,看到女子一双紫瞳如倒映着满天星辰一样,正眸色深深地俯视着自己。她的眼睛就如初见时,就如满天烟花绽放时一样炫目,一样迷人。
白落羽又阖上了沉重的眼睑,感觉女子俯下身,将她轻轻抱在怀里。
那一股让人心醉神迷的奇异幽香萦绕着她,仿佛躺在已经恢复旧貌的帕特农神殿里,蓝天澄碧,云彩悠然。四周有鲜花奇草簇拥,让她觉得无比安心,却又不知为何,心里涌起一丝酸楚。
她没有想哭的情绪,双眼却泪光莹然。水汽在卷翘的睫毛上越积越多,终于化成一滴泪倏然垂落。
意识逐渐模糊,她感觉到“小姐姐”将她再次放回男子怀中。她勉力抬眸,看到小姐姐脸上稍纵即逝的复杂神情。似有些不舍,似有一丝决绝在紫眸中一掠而过。
时间像是被无限拉长了,她也不知这一帧一帧的画面是否有时间上的连续。下一秒,她看到女子美丽绝伦的脸庞近在咫尺,红唇艳红如血,轻轻压在她的唇上。
唇上的触感冰凉柔软,激起心中一阵激荡,舒服得让人心尖发颤,想要永远沉迷其中。
再下一秒,女子唇瓣轻轻游移,从白落羽的唇上轻啄着滑向耳际,轨迹中落下无数浅吻。在敏感的耳廓点燃了一片灼热。
几缕如丝秀发轻轻垂落,随着女子的动作,在白落羽胸口和脖子上轻拂摩挲,白落羽秀眉一蹙,难耐地抿住下唇,将什么封在喉咙深处,觉得心里面痒痒的。
已经被撩拨得通红发热的耳际,女子温柔磁性的嗓音正低低细语:“我——是——奈——珈。记得——我——是——奈——珈。”
白落羽懵懵然在心中无数次默诵这个名字。奈珈——奈珈——奈珈——记得,我记得的。我终于知道你的名字了。我会记得,永远……
女子冰冷柔软的唇滑过下颌,来到了细腻白皙的颈项。无比温柔地轻啄着这一小块柔软敏感的皮肤,略停留了一会儿,然后悄然轻启檀口。
颈项间一阵奇异的剧痛传来,白落羽顿时觉得有一道强劲的电流游走全身,刺穿了骨髓,向四肢百骸肆无忌惮地蔓延伸展。
她再也承受不住,坠入了幽深黑暗。
在失去意识的一瞬间,白落羽在心中轻笑,看来真如那个“预知梦”所呈现的,如陆薇琪所说的一样。她在觊觎她的血肉,她会如梦中紫色巨蟒一样,将她一口一口吞食入腹。
只是,不知为何,她竟甘之如饴……
一滴泪如流星一样,快速划过光洁的脸颊,女孩脸上还挂着一丝没有来得及消弭的笑意,如春雪初融,早樱拂风。
作者有话要说: 总觉得小姐姐应该穿一身红衣,黑长发,媚眼如丝,既诱惑又纯真那种,结果没有找到合适的图图……
换了封面,因为编辑大大说封面不可以出现马赛克~T﹏T给点建议呀小天使们~~啾咪~~~(づ ̄3 ̄)づ╭~
大家初X快乐~~~~~(*^▽^*)
☆、归途
第二十六章 归途
深夜,W市郊区的破瓦房里,今晚蓬荜生辉,逼仄的客厅里整齐地跪着乌泱泱一圈人马,各各表情恭肃严谨,双手环抱长枪,屏息凝神,目不斜视。
小姐姐是神秘生物GL_25
被环在中央的,是他们信奉的唯一神,实体女神——奈珈,以及“圣羽虹蛇教”的领导者,卫氏集团的继承人——卫锦风。
“圣羽虹蛇教”的身前是“圣羽教”,创立于20年前中国南海一带。
那一年,中国南海海防重地西沙群岛附近,因为“女性实体神降临事件”,一时间物议喧腾,流言四起。
据传,无数人目睹了“圣羽女神”驾临在一片如翡翠般的美丽海域,于纯白的小小沙洲上登陆的情景。
那情景如梦似幻,见之忘俗,令人悠然神往。
“圣羽女神”盘桓在西沙海域一带,短时间内目击事件层出不穷。更有偷捕的越南渔民向越南政/府提供目击的照片,就连临近的菲律宾境内也谣言四起。
二十年前,那个网络还不发达的年代,女神传言竟不胫而走,席卷全球,点燃了被驱逐出正统,游丝一缕的“旧宗教”、“女神信仰”的残余势力。无数新异教如雨后春笋般渐渐复苏。
“圣羽教”组建于“女神信仰”最炽时期,当时只时一个小小的宗教团体,曾隐匿过一段时间,后因富商“卫锦风”的重建与领导,再次有了一定规模和势力。
至今,教众还有一些“圣羽教”留下的老教众,他们曾是驻守南海的退役老/兵。
一些猎奇的媒体曾对他们做过采访。老旧的影像资料里,记录下了他们在谈及他们的女神时,那种骄傲和笃定的语气,那种“众人皆醉我独醒”的超然和自信眼神。
仿佛在嘲笑世人——你们的神在哪儿?醒醒吧。只有我们的女神是真实存在的神。
此时,落针可闻的深夜,只有破瓦房里白炽灯的镇流器发出“嗡嗡嗡”的响声。“圣羽虹蛇教”的一部分教众正跪伏在地,眼观鼻鼻观心。
他们的主教,一身烟灰色挺括西装的俊朗男子,正全身僵硬地接过奈珈手里的女孩,再次抱在怀中。
卫锦风皱眉端详着脸上还挂着一丝甜笑酣然入梦的女孩,深邃的墨瞳浮起一丝不解。
这个满脸血污,一身狼狈的女孩是谁,为何能得到他们的女神如此垂青?
卫锦风缓缓抬头,虔诚地仰视他唯一的神明。看到那双深邃紫瞳的主人正一脸宠溺与怜惜地望着他,只是目光聚焦在他怀里……
*
耳际有机翼下巨大涡轮引擎发出的嗡嗡声,身体能感受到机舱内的颠簸。白落羽觉得头脑昏沉,长睫颤了颤,费力将沉重的眼皮抬起一道缝。
头等舱里宽敞整洁的纯白装潢映入眼帘,她侧了侧头,身旁机舱的遮光板已经打开了,窗外碧空如洗,万里无云。飞机显然已经升空多时,现在正在平流层里穿行。
白落羽懵懵然地将脸转向另一边,邻座坐着一个有些眼熟的黑衣男子,他如刀削一样的侧脸轮廓分明,显得沉稳禁/欲。
听到白落羽的动静,他转过头来,宽阔结实的身躯欺近了几分。这人像一面黑色的墙一样罩住她,瞬间挡住了机舱里的光源。立体的五官形成了一片暗影,显得五官更加深邃。
男子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好像只是在检视自己是不是醒了。白落羽怔怔地想。
只是不知为何,她在那双黑曜石一样的墨眸中,莫名捕捉到了一丝奇异的东西。这个男人虽摆着一副如结冰的湖水一样冷漠表情,但眼底却闪着一丝微妙的东西——一丝探究,一丝——嫉妒。
白落羽意识昏昏沉沉,她轻轻阖上了眼睛,隐隐约约地想着,大概是自己在做梦。
旅程好像无比漫长,她几次短暂地苏醒了一会儿又昏睡过去。
迷迷糊糊中,她想“小姐姐”是不是真的把那些坏人都打倒了。那到底是不是自己的幻觉?
梦里的画面像电影的蒙太奇手法一样,一帧一帧的拼接。
她跟“小姐姐”拉着手站在满天烟花璀璨的天幕下。她跟“小姐姐”在石室里,隔着粼粼波光涟漪,对望着彼此。
还有,她侧卧在地上,周围有烛火摇动,电光熠熠,“小姐姐”就近在咫尺,她却怎么够也够不到她。
在短暂的清醒时刻,她意识到,小姐姐是真的把坏人打倒了。不禁放心了不少。
她向身侧望了望,依稀看到邻座男子正左手执盘,姿态优雅地端着一杯咖啡。
男子表情冷漠,若有所思。右手骨节分明的三指拈着一柄精致的小调羹,翘起小指缓慢地搅动着杯中的浓稠液体,动作轻盈缓慢,跟他冷硬的外表十分不符,透着说不出的不自然和怪异。
白落羽时昏时醒,只看到几个浮光掠影连不成串的片段,不知是梦境还是现实。
她做了悠长的梦,再次醒来,觉得身体像被重物碾压过一样全身酸痛。
迷迷蒙蒙中,一股“尼罗河花园”的葡萄柚的清甜钻进鼻腔。她朦朦胧胧记起这瓶香水已经跟着那个粉色的行李箱,在险象环生的逃亡旅程中,不知被自己丢到了哪里。
她将眼睛睁开一道缝,首先进入眼帘的是自己睽别已久的粉红色玫瑰印花窗帘。清晨的熹光正透过玫瑰花边的蕾丝孔洞,如丝如缕地散落在桌上摆着一只复古的雕花台灯,毛绒公仔和一台粉红色笔记本电脑。
白落羽霍然起身,一床淡樱色格子棉被正蓬蓬松松地簇拥着她,发散着一股好闻的香水后调味道。那确实是她的“尼罗河花园”的味道。
脑袋还有些晕沉,她趿着自己久违的粉兔镂空拖鞋开门走下楼梯。
红砖白瓦的留学生公寓里,楼下一层,宽阔的公共厨房正飘散着一股韩式辣白菜特有的辛香。
韩国室友金英正如每周末一样,哼着一首小曲,声势浩大地腌制她的拿手绝技——韩式泡菜。看到白落羽下楼,满脸雀跃地给她夹了一筷子刚腌好的嫩菜叶。
“好吃吗?”金英一脸期待。
白落羽哑着嗓子,怔愣愣地答道:“好吃。”
金英欢天喜地,一如既往地将一小罐辣白菜塞进白落羽手里。
白落羽道了一声谢,像是游魂一样踱回了房间。刚一坐定,只听一个清脆爽朗的声音在门口响起。一个扎着马尾的英国女孩探出头来,“白,你醒了啊!”
白落羽低头望了望手里那罐辣白菜,轻声问:“南希,我怎么回来的?”
“什么?你真的喝断片儿了啊。”南希一脸惊讶。
“你朋友送你回来的啊。说你在派对上喝了太多鸡尾酒,他把你抱回来的。还让我好好照顾你呢。说真的,那个帅大叔是谁?以前怎么没听你提起。”
白落羽心下茫然,怔怔地出了会儿神。她也不知道那个男人是谁,只好敷衍南希一句:“打工认识的。”
南希嘿嘿一笑,挤眉弄眼,表情暧昧。
白落羽觉得太阳穴像有针在刺,一下一下地疼,全身骨骼都在酸痛,她默然倒进宣软的格子棉被中,视线下意识地一抬,发现南希正用奇异的眼神直勾勾地端详着她的脸。
白落羽心下一惊,随即睫毛剧烈的颤动,幽幽眸底掠过一阵绝望的酸涩。经过那一连串的事故,她竟然忘了这件事。
想起在凸面广角镜中看到自己的倒影,脸上那深可见骨的裂痕,狰狞可怖的伤口,心情一瞬间如坠谷底。
小姐姐是神秘生物GL_26
她默默转动眼球,惨然地望了望房间里一排粉嫩可爱的新衣,不禁深深阖上了眼睛,觉得全身血液迅速退尽,手脚发凉。
再也回不到从前了。别人的青春依然是岁月静好,平淡安然。她的青春已经行将就木,凋敝枯萎了……
只听南希清脆悦耳的声音感叹道:“白,你回了一趟国,变漂亮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本文3月1日,周四,就是明天入V啊,届时,三章同时掉落,并且签约正好满一个月的小萌新,第一次测试晋江的“发红包”功能哦~(*^▽^*)~潜水的小可爱都出来吧~~(*  ̄3)(ε ̄ *)
大家正月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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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IP三合一
第二十七章 唯别而已矣 圣三角 云雨巫山枉断肠
听到南希的感叹, 白落羽眉头一皱, 脸上掠过一阵疑惑。她轻轻抬起纤细的左手, 指尖微微颤抖着轻抚自己的左颊。
那里, 本应有着一道深痕的地方,竟然光洁如新……
她霍然起身, 来到镶着银色花朵的木框穿衣镜前,怔怔地望着镜子中的自己, 竟然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本应有一道狰狞深沟的脸上, 此时白润光滑, 连毛孔都看不到一个。
她轻轻摇晃着脑袋,来回端详镜中的自己。讶然发现, 与光滑白皙的脸颊正好相反, 颈间竟然多了一道新月状的淡粉色疤痕。
痕迹形状圆润规则,就如夜空中弯弯的一痕新月,浮在肌理上, 粉粉嫩嫩,倒像是故意纹上去的月亮刺青。
白落羽脑中迅速闪回那些如梦似幻的浮光掠影, 那是“她”——奈珈留下的咬痕。
白落羽回忆起那些旖旎缠绵的画面, “她”冰凉软糯的唇吻上她的唇的触感, 那些轻羽点水的啄吻,那些在近在耳边的呢喃细语。
心尖像被羽毛轻轻扫过一样,激起一阵绵密的麻痒,一抹绯红浮上双颊。
她望着镜子中新月状的咬痕,长睫微垂, 秀眉下黑琉璃般乌亮的眼眸莹莹地闪了闪,痴痴地想:奈珈,你是奈珈。我记得的!
白落羽再次抬眸,觉得心底有个地方酸酸楚楚,眼神又温柔了几分。
她打量着镜中人,那确实是自己。只是眼角眉梢却像是退却了几分从前的圆润可爱,多了几分不属于自己的妩媚迷人。
眼睛依然是略显圆润的杏眼,只是眼尾处有了一个轻微斜飞的角度,与下眼睑的尾部微微泛起的粉红色相交,让眼神看去来朦胧迷离,多出几丝自己不曾有的娇媚风情来。
谁看到她都会认出她还是原来的白落羽,却又像是跟另一个梦幻迷离的的人脸重合了一样。就像网上把几个明星的脸部特征融合在一起的照片一样,既能认出一个人的脸,却又隐隐有着另一个人的影子。
白落羽望着自己的倒影,怔怔地出神。她在自己脸上搜索“小姐姐”那张清丽绝俗的脸的影子,却失落地发现,自己就算确实变好看了一点儿,也没有一分像她。
“好香!”南希凑到她身边嗅了嗅,一脸暧昧的质问:“白,你换了香水吗?”
白落羽眼神迷离地摇了摇头,举起袖子嗅了嗅,自言自语道:“是尼罗河花园的味道吧?”
“不是,是更好闻的味道,”南希闭着眼睛,皱眉思索,想要用她那业余调香师对美的通感能力,在脑中描摹一番这个味道带给她的灵感。
半晌,南希才期期艾艾地吐出了一个词汇,“嗯……高贵、诱惑、纯真、女人味……”
她闭着眼睛喃喃地说:“应该是……在一个古老的国度,非常非常古老……那里有一位美丽的公主,长长的黑发,肤白胜雪,朱唇潋滟,穿一身红色的镶着宝石的嫁衣,站在雪山之巅……四周全是皑皑白雪……”
“雪峰顶上刮起了山岚,风摇曳着她缀着水晶的鲜红裙摆和一头如瀑黑发,耳畔有呼呼的风声和水晶碰撞的悦耳声响。她在风中凛然回头,乌发随着凌冽的寒风飘散,半遮住脸……恍惚间,一双眼眸如火似电,纯粹炽烈……”
南希张开眼睛,认真地说:“大概……就是这种感觉吧。”
白落羽静静地立在镜子前,眼神迷离,心驰神往,好像奈珈就在眼前。
*
世界恢复了宁静,一如既往的上课、下课、交报告,一如既往的做饭、打工、同学聚会。
那些诡异离奇的遭遇,险象环生的处境,那些光怪陆离的人物,神秘莫测的表情,晦涩难懂的话语,像是奇幻故事里的经历,如今都与她再无交集了。
只是,白落羽发现,她生活中的一切微小的事物,都会让她瞬间想起那个人——奈珈。
偶尔看到长发女孩的背影,看到穿着红色衣裙的学生经过眼前,看到朋友闪闪亮亮的渐层水晶指甲,看到一只鸟儿啁啾着掠过枝头,甚至看到超市里成盒的草莓果,一罐平淡无奇的可口可乐。她都会凝神望着,出一小会儿神,忽而觉得一阵心悸,像有一只小鸟在心中雀跃,忽而又涌上一种怅然若失的心情。
有一天,教欧洲文学史的教授,在课上讲彼特拉克的十四行诗,说他的诗韵律优美,以歌颂爱情为主,是欧洲的“诗圣”,随即话锋一带,与中国的古诗做对比,突然叫白落羽,让她用中文背一首中国韵律优美的古诗,给同学们感受一下中国的韵律。
白落羽怔愣愣地起身,想都没想,竟鬼使神差地吐出两句:“重过阊门万事非,同来何事不同归?……”楚楚可怜,语带哀戚,像是在质问谁一样。教室里为之静默了一瞬。
她又马上反应过来这两句不太对,赶忙接了另外一首:“墙头马上遥相望,一见识君即断肠。”读到“一见识君即断肠”时,奈珈的清丽容颜,临别轻吻在心中划过,诵完诗,眼睛里润润的,竟有些莹莹泪意。
不懂中文的各国同学听不出个所以然,听着韵律好,读得深情,竟痴痴地望着白落羽,对白落羽和神秘的东方文化面露神往。
一整个冬天,白落羽改变了很多。不知为何她舍弃了以前的穿衣风格,经常穿着一身红色的衣裙。发型也不怎么打理了,任由它们自在生长。
举止言行也与以前有所不同,少了小女孩的毛毛躁躁,举手投足间多了几分宁逸与优雅,几分诱人的女人味,还掺杂了复杂的凄楚落寞,不知像谁。
她在校园里一脸漠然地穿过人群时,会引来更多的关注和回头率也不自知。
一天晚上,白落羽翻着图书馆里借来的,关于各国蛇神信仰的文字,一阵睡意袭来,她朦胧入睡。在梦中,隐隐听到几声熟悉的啁啾,由远及近,声音逐渐转轻,像两只小鸟拌嘴一样在阳台上喁喁细语。
她缓缓睁开眼睛,轻手轻脚地起身下床,趿着鞋来到落地窗前。窗外,幽蓝天幕上满布璀璨寒星,阳台的围栏上蹲着两个圆滚硕大的背影。一个灰底白花,一个白底灰花。
那个身影,在她耸人听闻的短暂旅行里曾见过两次,在一个破旧的深山站台上,白落羽第一次看到它时,吓得惊恐万状。现在,不知为何,她竟很是平静地望着它们。
那两个身影背对着她,脸冲窗外,叽叽咕咕地说着什么。听到白落羽的脚步声,它俩齐刷刷的回头,白脸的那一只依然鹰眼圆瞪,一脸威严。而第一次见的浅灰色那只,眼睛却是一睁一闭,看上去像睡眼惺忪,还从腋下伸出一只“手”掻了搔眼睑下的绒毛。
白落羽懵懵懂懂地想着:原来它们也是一对啊。
第二天醒来,白落羽披衣去窗外检视了一遍,阳台上一切如常,连一个羽毛的踪迹也没有,昨晚看到的景象不知是真是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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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姐是神秘生物GL_27
初春的校园里,长起了一簇簇艳红的郁金香。白落羽常常一个人带着一本书,坐在学校花丛的长椅上,一边喂鸽子一边望着那些随风摇曳的花朵发呆。
脑子里来来回回萦绕的都是那个人的影子。
她俩在幽暗阴森的底下石室相遇的情景,女子隔着粼粼水波望着自己,璀璨如星辰的眼睛,惊鸿一现的话语,清光映雪的笑容,那个在绚烂烟花下的初吻,月台上在大衣里拥住自己的温热身体,风姿凛然地站在工厂门前的身影,姝丽明艳的侧脸,一次一次将自己翼护在身后的样子……
以及,离别时那个迷离柔软的轻吻,颈间蚀骨灼心的剧痛……
她心里没来由地泛起一阵酸楚,对着脚边低头啄米的鸽子,噘着嘴语带怨怒地叹了句:“撩完就跑,不娶何撩……”说完竟泪光潸然。
白落羽举起袖子,擦了擦眼角。抬眸看到南希正站在身前,双眉轻挑,一脸坏笑地望着她。
南希贼兮兮地坐到白落羽身旁:“告诉你一件事,棒球队的艾伦,我以前跟你说过吧。他已经爱你成痴了。据说,好几次看到你走过棒球场,都忘了击球。他已经跟朋友扬言,要找你参加派对,并向你告白。”
南希一脸兴奋,白落羽表情淡然。目光依然呆呆地望着鸽子,轻声笑笑,不置可否。
南希见她带来的惊人消息,白落羽竟然不甚感兴趣,满脸不解地问:“白,你回国以后像变了一个人一样。变得有魅力有女人味了,也变得……嗯……冷淡了,对一切都莫不关心了,怎么?在中国遇到什么事了吗?”
白落羽淡淡说道:“算是吧。”
南希难掩好奇,激动地问:“是不是艳遇?”
白落羽眼神迷离,想起那抹艳红身影,不禁心中一荡,随即又变成了一阵刺痛,她长睫微垂,轻咬下唇,怆然地答道:“算是吧……”
南希双眼圆瞪,八卦之魂被瞬间唤醒。急切地说:“我就知道。书上说只有爱情才能让人真正成熟,你看你一回来我就感觉到,你肯定是和什么人坠入爱河了!”
白落羽听着南希的话,心里涌起一阵酸楚,她下意识地轻抚胸口,沉默不语。
南希追问道:“那个人呢?现在在哪儿?”
白落羽像被戳到伤心处,秀眉一皱,露出一个被抛弃的小奶猫的凄楚表情。
南希看在眼里,棕色眼珠轻转了转:“跟我走吧,我带你去个地方,塔罗占星超级神的。就在文森街,新西兰的神婆开的占卜店,算姻缘都说准。听说人家是地地道道的女巫。”
又是女巫?白落羽一脸木然,任凭南希拉着离开了郁金香从的长椅。
【圣三角】
白落羽被南希带领着,经过当地著名的“占卜一条街”。下午时光,街上人迹寥寥,一个又一个简易的占卜摊位却已经搭建好了。
占卜师大多都是上了年纪的妇女,偶尔也可以看到男巫,他们面前的折叠桌上铺着一块红绒布,随意放着塔罗牌、蜡烛和水晶球之类的占卜道具。
这条街的尽头还耸立着一座古老的教堂,尖尖的穹顶高耸入云,像是能刺破天空一样。作为这条“占卜街”的背景,再合适不过。
白落羽曾经一直疑惑,为何在这个发达国家,科技如此先进的今天,一个繁华的城市里,人们竟会痴迷于玄学,沉迷占星闻卜和借助所谓的宇宙能量。
但当她在短短的几天时间里,经历了那么多光怪离奇的遭遇,看到那些有异能的人连番上阵,各展神通,你来我往,以及真实发生在自己脸上的“神迹”,今天,当她看到这一街的“怪力乱神”,“玄之又玄”还有什么疑惑的。她的经历让她不得不换一种全新的角度,重新审视这个世界。
科学的终极是神学。神在科学的每一扇门背后等待着世人。这句话,不期然间,在白落羽脑中浮现。
南希带着白落羽目不斜视地疾步走过那些随意搭建在路边的简易占星店,向尽头的一个胡同里一拐,几步就停在了一个小店门前。
白落羽抬眸望去,整栋建筑有一些复古的维多利亚风格,墙体成灰白色,错落开设着几家小店。
她们面前的这爿小店的墙上挂着一个招牌,上面没有任何文字描述,只绘着一只铬蓝色镀黑边的美丽燕尾蝶图案。
蝴蝶双翅上的颜色,蓝得像矢车菊又像一汪深邃的海水,让白落羽心中莫名一动。
蝴蝶可以在蛹中重组身体,破茧而出,象征着轮回、灵魂的解脱、神的消息,以及——重获新生。白落羽痴痴地想……
店铺里的装潢跟白落羽想象的占星店大相径庭,并没有印象中阴森神秘的妖氛鬼气。相反,窗明几净,一派居家的温馨整洁。
神婆是一位中年女性,有着明显的凯尔特人特征,一头卷曲迷人的红发,绿色的虹膜美丽深邃,像海水的一种渐变色。
神婆在白落羽对面的椅子上坐定后,双手交叠在铺着深紫色绸布的圆桌上,用一种别有深意的深沉眼神盯着白落羽端详了很久,少见的绿色瞳眸深处,闪着探究和好奇的光。
进门就被完全忽略的南希被冷凝的气氛慑住,在一旁屏息凝神,连大气也不敢喘。
直到空气都为之凝固了一瞬,红发神婆才移开了视线。
她用听不出口音的英语冲着白落羽问她想要分析什么的发展趋势。南希和白落羽都在心中啧啧称奇,她竟然可以看穿谁是带着问题来的。
南希嘴角勾起一个暧昧的笑,嘴快地说:“想要咨询恋爱运势。”
神婆却一瞬不瞬地望着白落羽,示意她给出答案。
白落羽怔怔地没有说话。红发神婆给出建议:“我建议你应该探索一下你身处的环境,以及——你自己。”
她墨绿色的双瞳对上白落羽黑水晶一样的翦水秋瞳,像是从中得到了答案。悠悠起身,在小窗下的水缸里捞出用艾叶水浸泡的水晶球。
她将水晶球放在圆桌中央,仿佛把水晶球当做一个透镜在观察白落羽,又仿佛只是关注着水晶球中央的冰裂和棉絮,好像那里真的能出现什么幻象,启迪未知。
白落羽和南希对视了一眼,觉得这画面就如魔幻电影里会出现的水晶球占卜场景一样,透着魔法和神秘的气息,都屏息凝神,表情紧张。
半晌,神婆好像已经等到了幻象出现,看到了她想要的答案,幽幽开口。
“无尽的贪婪、欲望,就像黏在蜜糖上面的蚂蚁,遍布在你的全身。”
她抬起右手,食指骨节勾起,从白落羽的额头向下一划,再次强调,“遍布全身。”
白落羽心中一凛,秀眉微蹙,心想:贪婪?欲望?她是在说我有吗?
只听神婆不疾不徐地继续说:“你身上遍布着一个人的觊觎之心,有人想要得到你的——肉体。”
白落羽听到这句话悚然一惊,这句话与之前黑猫在深巷里耸人听闻的警告不谋而合。当她回到了学校,回到了日常的次序中,有悠长的时间来回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通过陆薇琪和神庭的对话分析,那句警告只是想要吓走自己这个妨碍的威吓。
如今,听到神婆的话,再一次让她想起了那句惊悚的提醒。
——你已经被邪眼盯上了。她在觊觎你的血肉。
白落羽长睫微颤,嘴里吐出一句疑问:“美杜莎之眼?”
红发神婆眸光一晃,速掠过一丝讶然,顿了顿,随即眸色幽幽地望着她,轻轻点了点头。
小姐姐是神秘生物GL_28
南希坐在一旁听见两人的你来我往,觉得云山雾绕,不知何意,吃吃地插嘴:“你是说,那个,那个男的是觊觎白的身体,不是真心喜欢她吗?”
她理所当然地把那一晚送白落羽回来的亚裔男子当成白落羽近日来意志消沉的原因。
神婆抬起长睫,不疾不徐地对白落羽说:“她已经觊觎你的肉体很久了。”她带着猫眼银饰的手在白落羽面前画了一个优美的弧形。
虽然是对白落羽说的,但神婆在语气中重点强调了“她”字,也算是回应了南希的疑问。
“她……”南希满脸不解,托腮沉思。
白落羽第二次听到这样的话,倒是比上一次坦然自若了很多,她脸上浮起淡淡一丝苦笑,脑中掠过奈珈张开淬血朱唇,咬住她的画面。
涩然心想:如果奈珈想要我的身体,那就……
白落羽想到了什么,仰起脖子,右手拂在左肩,将肩膀上早春的红色织物拉下来一些,将脸侧过去,让神婆看她的颈间。
一道有着新月形美丽弧度和淡淡樱色的疤痕跃然眼前。
神婆绿瞳果然闪动起兴趣盎然的火焰。她缓缓探出右手,用涂着鲜红蔻丹的指尖轻轻触碰白落羽脖子上的痕迹。
手指在触碰到白落羽肌肤的一瞬,发生了轻微的噼啪放电,有淡淡的蓝紫色弧光一掠而过。
神婆收回了手,望着沈默不语。
南希睁大了眼睛,一脸不敢置信的愕然。她常常跟白落羽在一起,自然早就注意到这道新月形的印记。只是向白落羽问起,她也只是所答非所问,一副不想透露太多的样子。
南希是知道白落羽的,她是不会跑去纹身店,专门做一个“割肉纹身”的。所以一直觉得这个印记透着诡异离奇。
而那道弧光可以算得上她人生中第一次看到超自然现象了,不禁震惊地吐出心中的疑虑:“是、是什么?是不是恶、恶魔的印记?”
“恶魔的印记?”神婆收敛了眸光,轻轻一笑,随即说道:“那是中世纪的叫法了。新教大规模屠杀女巫时期,在捉来的女人身上各处搜索‘恶魔的印记’,如果有的话,就被判定是跟恶魔订下契约的女巫。”
她顿了顿,“可惜,哪有这种东西?那只是新教的臆想。”
“那这是什么?”白落羽怔然一问。
神婆凝视着白落羽的颈间沉吟片刻,幽幽说道:“从形状上看,月亮,一般象征着潮汐、生育、以及——女神。它依然出现了,就一定有所意义,不如静观其变。”
听到“女神”一词,白落羽眼睛一亮。
神婆继续说:“我并未感觉到这个印记透着邪恶。所以,你应该更加关注一下你的处境。关注——你身上的……”她再次抬手,在白落羽身前一比,“——邪恶之眼。”
神婆从黑绒袋里取出一套塔罗牌,让白落羽完成了洗牌切牌的流程,让她冥想自己的疑问,将塔罗牌收集好,成90度逆时针转向白落羽方向。
白落羽按照神婆的指示,从22张大阿卡那牌中依次抽选出三张牌,排成圣三角牌阵。
红发神婆依照顺序为白落羽揭开牌阵。
第一张是“正位愚人”。按照圣三角牌阵的意义,第一张牌代表过去的经历。
年轻的旅人穿着华美的衣袍站在悬崖边,与深渊一步之遥,他手拈一只纯白的玫瑰,肩抗一只权杖,权杖上绑着行囊。头上插着火红的烈羽,脚边一只白狗在提醒他前方的危险。
神婆指着那只白玫瑰,又指了指旅人头顶的红羽,娓娓道来:“你有一颗纯真善良的心和追求梦想的活力与勇气。但是,”
她尖尖的指甲点了点旅人脚边的悬崖和权杖上的行囊,继续说:“致命的危险和世俗的羁绊一直跟随着你。”
白落羽眼睫微跳,皱眉沉思。
第二张牌揭开了,是一张“正位女祭司”,代表现在的处境。
神婆略带皱纹的嘴角轻轻上翘,用带着猫眼石戒指的食指指了指牌面上金黄色的新月,又比了比白落羽脖子上的痕迹。
白落羽瞳眸一亮,仔细等待神婆的解释。
“她身前有一滩池水,池水中隐藏着巨大的秘密。身上的十字架象征着宗教和灵性密切相关。手中拿着一卷经卷,象征智慧,只是智慧是合拢的,而不是展开的。有待你去探寻。她身后还蹲坐着一只猫头鹰……”
白落羽心中一动。
只听神婆继续用不疾不徐的语气,缓缓解牌:“她是月亮和智慧的象征,她望向远处,能通过眼前的现实窥探深藏的秘密。”
“这张牌是一张心灵力量牌,代表直觉和灵魂的觉醒,有秘密将要被揭晓,你也将获得智慧。而且,很可能在一位女性导师的引导下。现在,一切潜伏在水底,你只能耐心积攒能量。”
第三张牌是一张逆位的“命运之轮”,按照圣三角牌阵三张牌分别代表“过去”、“现在”和“未来”的原则,最后一张牌预示着未来的趋势。
红发神婆凝视着最后这张牌,眉头轻皱,表情凝重。
白落羽看到这张牌的中心有一个巨大的车轮,轮子正上方坐着源起于古埃及的,长着翅膀的女妖——斯芬克斯。
轮子左侧是一条头向下的巨蛇,右侧是狼头人身的埃及死神——安努比斯。四角上分别绘着四个有羽翼的神物。天使、老鹰、公牛、狮子,他们手中各拿着一册书。
只听神婆淡淡说道:“命运之轮意味着改变与轮回,逆位代表你要面临很严峻的考验。”
神婆布满皱纹的手指划过那张牌的四角:“他们象征着气、火、水、土四大元素。”她指了指他们各自的书册,说,“世界尚未明朗,他们都在认真参悟智慧。”
“巨轮代表着你将要面对的巨大改变,不管你喜欢不喜欢,命运的车轮将辘辘向前。”
“蛇代表衰败与失序,而托起命运之轮的死神安努比斯则代表新的起点与重生。轮子上的斯芬克斯手拿宝剑,却斜斜指向天空。意味着未来的发展将大大出乎你的意料,巨大的秘密将浮出水面。”
白落羽不禁觉得全身掠过一阵凉意,有点紧张地攥紧了双手。
神婆墨绿色的瞳眸望着娇美的亚裔女孩,眼中闪着复杂的同情,最后宽慰道:“年轻人,也许未来的转变让你有些无法接受,但同时也是智慧的成长之旅。生活将会向你打开一个全新的维度。”
【云雨巫山枉断肠】
3月春假,停课两周,南希邀了几个关系不错的男男女女组了一个“热带海岛游”。
白落羽本来不想来的。奈何南希无法忍受她的室友一天到晚长吁短叹,一脸如丧考妣的样子,生拉硬拽把她带上了。
白落羽穿着一件小巧精致的红色比基尼泳衣,从观海别墅前的泳池回来,晶莹剔透的水珠一滴滴顺着亚裔里难得的白皙皮肤滑落,她也懒得去管,独自一人打开了跟南希合住的酒店房间。
窗外不远处是一片有着绵软白沙的私人沙滩,错错落落耸立着几株椰树。大海浩浩瀚瀚,明波千顷,色泽如蓝玉髓一样澄澈湛蓝。一派蕉风椰雨的热带海岛风光。
白落羽来到巨大的飘窗前,伸手推开两扇玻璃窗,一股沁凉的海风吹拂而来,将她湿漉漉的长发吹向身后。她抬手挽起一绺青丝,垂眸看了看发梢,头发的长度已经堪堪到了胸脯。她痴痴地想:已经过去三个月了。
小姐姐是神秘生物GL_29
这一排临海建起的观海别墅,设计十分精致巧妙,每一栋都只有两层,一楼门前不远处就是一个长方形泳池,二楼有巨大的飘窗,方便游客坐在窗前看海。
白落羽坐在窗前望着远方,怔怔地想着什么事,突然听到楼下一阵欢声笑语。几个男孩女孩站在窗下跟她打着手势,让她赶紧下来,一起去沙滩玩沙球。
那其中还有南希口中一直恋慕自己的棒球队队长艾伦,他仰着头单手夹着一个蓝色冲浪板,正眼神灼灼地望着她,目光比热带海岛的海风还要炽烈奔放。
白落羽望着他们,年轻、鲜活和无所畏惧,在他们脸上洋溢。
曾经自己也是这样吧。她想,在还没有遇到那个让她魂牵梦萦的人之前。
白落羽在窗前敷衍了两句,目送他们追逐着嬉闹着,向远处沙滩渐行渐远的背影。
她交叠起纤细匀长的双腿,优美的踝骨处还系着一条玫瑰金的细链,上面缀着一颗草莓果形状的小吊坠。
随意坐在窗台上,任凭海风吹干了一头乌发,视线追逐着海上几只水鸟出了好一会儿神,又垂首把玩了一会儿红色比基尼文胸上的纯白飞边,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窗外一阵强势疾风袭来,呼呼地掠过耳际,再抬眸时,原来澄澈湛蓝的天空已经变成了烟灰和水蓝交织的复杂颜色,像一副淡彩渲染后用浓墨叠色的水彩画。
起风了,大雨将至。
她向远处细沙滩上望了望。那些少男少女在白沙滩上兴奋异常地嬉闹着,仿佛对热岛上的暴雨十分期待,完全没有返程的意思。
海风隐隐约约夹带着她们的欢呼雀跃,狂乱地吹拂进房间里,把桌上的旅游宣传册吹得四处翻飞。
白落羽皱眉一把将窗户合拢。随即,眼神黯淡地将身体摔进松软的大床上。
望着头顶雪白的天花板上,一楼泳池反射的粼粼波光,幽幽叹了一句:“思君令人老……”
待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莫名其妙的话的时候,双颊一阵微热。
回忆起神婆的那句“她已经觊觎你的肉体很久了。”不觉恨恨地咬牙:要吃肉也不趁热……
屋外响起哗哗啦啦的雨声,好像没有前奏,大雨倾盆而落。
雨声像是有某种催眠的韵律,白落羽眼皮沉重,隐隐地想着这么大的雨,南希她们应该快回来了吧……
朦胧中,有窸窸窣窣的声音在门口处响起,白落羽理所当然地觉得那就是南希。
她翻了个身,懒洋洋地伸展了一下只穿了红色比基尼的纤细身体,用慵懒的声线低低地说了一句:“你回来了。”
窸窸窣窣的声音由远及近,在大雨敲窗的背景音下显得混沌不明,若有似无。
白落羽懵懵然觉得松软的床垫一侧向下一沉,旋即,一只沁凉柔滑的手抚上了她的手臂。
白落羽想要睁开眼睛,却发现眼皮重逾千斤,全身酥软不力,似乎连一根羽毛也无法抬起。
有人就在她身边,挑起她一缕微长的黑发,缓缓在指尖缠来绕去,发丝摩擦着发出细碎的窸窣声,头皮酥酥麻麻的,十分难耐。
白落羽不禁皱起一双好看的秀眉,猜想自己是不是在做梦,还是谁在跟她开恶劣的玩笑。
那人冰凉的指尖像一管细软的羽毛,轻柔地拂过了她手臂内侧的娇嫩肌肤,一阵细腻绵痒在肌肤上蔓延。
白落羽虽然眼不能视,却感觉到有人欺身上前,这人的气息强大,将她囫囵罩在身体下面。
一种直觉掠过白落羽的脑际,旋即,冰凉软糯的唇瓣抚上她的唇,落下一个轻柔缱绻的吻。
白落羽心中一阵激荡,睫毛渐渐湿润,片刻,汇聚成一颗晶莹剔透的泪珠快速没入鬓间。
那人用凉丝丝的软唇轻轻划到白落羽颈间,在有新月形状的疤痕上压下深深一吻。
“奈珈——奈珈——奈珈——!”白落羽不知道自己竭力绞出喉间的,是否是只有自己能听到的气音。
只是,当她说完,那人竟撤开了她的颈项,拉开一段距离凝眸望着她,一颗泪珠再次滚落,白落羽勉力启口:“奈珈——”
那人微微停顿了几秒。旋即,如雨点般的轻吻簌簌落在她的脸颊上,吻去她脸上的泪痕。
冲破了喉间的束缚,她觉得身体一轻,缓缓睁开双眼,还没等看清身上那人的轮廓,一条红纱就罩在了眼前。
她隐隐记得,那是她的红色比基尼套装搭配的一块小小的披纱。
视线像是被红色渲染过了一样,透过一片绯色纱雾,视野里的景物全都笼上了一层梦幻色彩,像一场迷离绮靡的幻境。
眼前的人影轮廓依稀,虽然看不清五官,却是那个烙印在心底的人。
那人沁凉滑润的手指交织在自己的五指间,将她的细滑手掌压下。俯身下来,绵密的吻又落在颈间。
脚背上有微凉酥/痒的触感,滑腻沁凉的东西轻柔地摩挲小腿上敏感的肌肤,一点一点向上蔓延。白落羽甚至能感觉到一颗一颗晶莹鳞片的纹理。
白落羽难耐地咬住下唇,忍过一阵心悸后,艰难启口:“奈、奈珈——我——难受……”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抱歉哦(。?_?。)小萌新第一次入V,完全不会弄。懵懵懂懂~~~~慌慌张张~~~今天终于得到了编编大人的指导~
原谅小萌新呀,今天元宵节,大家,快乐哦(*^▽^*)
表潜水啦,都出来领个红包消消气哦~~乖~~(づ ̄ 3 ̄)づ
大家休息够了吗?我要开启大副本了哦~~~(邪魅坏笑)
☆、天降之物
第二十八章 天降之物
听到这句话, 伏在自己身上那人顿住了轻柔缱绻的动作, 撤开了洒落在颈间的轻吻, 身体与白落羽拉开了一段距离。
两人中间顿时出现大片难以忍受的空白, 周身的空气,因为那个人清冷气息的退远, 而陷入了胶着炽热。
白落羽皱起一双好看的眉峰,如蝶翅的睫毛微微颤动着, 心里莫名漾起一阵酸涩凄楚。
“奈、奈珈——”她踌躇着开口。
小姐姐是神秘生物GL_30
眼上缚着绯色薄纱, 视野里如红烛高照, 烛影幢幢,映着身前那人如巫山神女一样清丽绝俗的姣好轮廓。
虽然看不清那人什么表情, 却直觉地感觉到她正在用美丽绝伦的眼睛, 好整以暇地欣赏着自己的痴态。白落羽一时间羞赧得恨不得速死,双颊红的像要滴血,周身不觉滚过一阵绵密的颤栗。
不知过了多久, 那人依然坏心地凝望着她,没有下一步动作。
空气里是焦灼的燥热, 喉咙里一阵难耐的焦渴, 蒙着红纱的眼睛里, 涌起了一阵氤氲水雾,逐渐洇湿了红纱,绯色的视野里,那道影子的轮廓更加模糊不明。白落羽觉得心里又委屈,又难受。一脸的哀哀无告, 像被人欺负惨了的小动物。
什么东西如一簇火焰,在身体中央闷闷地炙烤。“奈、奈珈——你——”她声如蚊呐,低低哀求,后面说了什么连自己都快听不到了。
白落羽费力地抬起纤细的手腕,想要将身前凝立不动的人影拉近一份。
可是,手臂重逾千斤,只微微抬起一小段距离,就脱力地垂下,被那人一只细腻柔滑的手掌攫住了,收拢在手心里,慢慢向头顶拉起。
那人再次俯身,好闻的气息轻抚在她脸上,白落羽感觉到手腕上的桎梏紧了紧,她闭上眼睛,细碎的吻落在眼睛上。她悬着的心又落定了,竟觉得无比安心,什么也不想思考了,不管奈珈把她带到哪里。
那人像对待一件易碎的稀世珍宝一样,无比怜惜地在她颈间落下新一轮轻怜蜜爱,心湖跟着泛起一圈圈涟漪,酥酥/痒痒的,让人沉醉。
白落羽意识逐渐昏沉,耳畔只有窗外唰唰的雨声和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声。
……
恍恍惚惚间,不知过了多少光阴。一阵纷杂轻快的脚步声在走廊里响起。
门口传来几声敲门声,半晌,来人不见回应。拿出门卡在门锁上一按,门锁发出哔的一声电子音,几个年轻人一边兴奋地闲聊着什么一边推门而入。
话音在门打开的一瞬间凝固在嘴边。
开门的一瞬,一个浓郁的幽香扑面而来,三个人呆立在门口,望着床上旖旎动人的风光,双眼圆瞪,一脸错愕。
南希怔愣地站在面前,疑惑地望着衣衫不整,表情懵懂的白落羽,呆立不动。
她身后的两个男孩子已经被眼前的春光旖旎的画面,攫取了全部注意力。喉结不受控制地上下滑动了一下,觉得血脉偾张,想要移开视线,眼睛却像黏在白落羽身上了一样,怎么努力也移不开。
此时,白落羽正侧卧在一片雪白松软的被单上,白皙娇美的身体卷缩成一小团,单薄的肩颈处凹出两个深深的锁骨窝来,纤细优美的锁骨线条纤毫毕现。
遮身之物,只有一小件艳红如血的比基尼文胸。文胸的带子已经被扯落,迤逦缠绕在腰间,文胸失去了依附,松松垮垮地罩在胸前,还好她双手下意识地交叠着抱在胸前,才勉强没有走光。一双纤细匀长的美腿交叠在一起,美好的踝骨上纤纤细链正闪着微微的金属光泽。
散乱的乌墨头发下面,半枕着一块殷红如血的薄纱,如一片红云,与她此时潋滟朱唇相映成辉。
她像是失神地望着前方一点,一双黑水晶一样的眼睛此时泛着氤氲水气,迷迷蒙蒙,眼尾被染上了一层淡淡的粉红色,一脸娇羞脉脉,楚楚可怜的□□。一抹没有退尽的潮红从脸颊蔓延到耳际,她半张着口,正急促地轻喘。
这种绮靡风光看得两名男孩神摇意乱,鼻腔内燥/热难忍,就要流下两行鼻血来。
南希怔愣了几秒,随即好像想明白了什么,如大梦初醒般走到床前,推了推白落羽纤细的肩膀。
轻声问询:“白,你没事吧?”
白落羽纤长的睫毛一阵颤动,好像终于找回了一丝神智,嘴里瓮声瓮气地答应了一句“没、没事”,下意识地将身体蜷紧,绯红的小脸向棉被里蹭了蹭。
南希疑惑地看着她脸颊上两坨不正常的潮红,用手抚上她的额头。果然,高热透过肤表传递过来。
南希喃喃自语:“怪不得,发烧了。”
她细心地把白落羽身下的棉服反过来盖在她身上,看着白落羽这身短打扮,又摸了摸她湿漉漉的头发,抱怨道:“你游完泳也不知道擦干了再套一件T恤吗?就算在热带海岛,也会感冒的。”
白落羽乖乖地蜷缩在被子深处,迷迷糊糊答了她一句。
南希撇撇嘴,一脸无奈,一回头看到僵立在门口的两人,终于想起来他俩的存在,又对白落羽说:“白,艾伦和华莱士想问你有没有多余的防晒霜?”
只见白落羽从被窝里缓缓伸出一只纤纤柔夷,小鹿一样无辜的黑眼珠在被窝里眨了眨,食指指了指桌子上的一堆瓶瓶罐罐。
南希循着她指点的方向,在桌子上找到了防晒霜,递给门口的两人,向他们无奈地耸了耸肩。
门口的两个男孩越过南希的肩膀,看到白落羽像小寄居蟹缩回壳里一样,缩进了被窝,只留了一个漆黑的发顶在外边,莫名觉得心里一动,有点不愿离去。
南希送走两个如泥塑木雕一样拔不动腿的男孩,返回房间,给白落羽喂了一片感冒药,自己就去洗漱了,不经意间脚下滑了一下,南希低头一看,地板上竟然有一条蜿蜒的水渍,不禁抱怨道:“哪儿弄得这么多水?”
*
返程的路上,大家细心地发现华莱士对白落羽的态度有所不同,有白落羽在场的时候会更爱表现,耍帅扮酷,也会主动为白落羽提包,拿行李,几乎在跟艾伦比行动力。
好几次艾伦想要帮白落羽抬行李的时候,都被华莱士那小子捷足先登。
一起来玩的同学基本都知道艾伦想追白落羽,却不知道一直喜好身材丰满,成熟魅力型的华莱士,是抽了什么风,突然改弦易辙了。
白落羽对发生在身边的一切,仿佛反应迟钝,又仿佛漠不关心,依然是一脸淡漠,熟视无睹。
可是,越是这样,越惹得这两个人意乱情迷,在她周围蜂萦蝶绕。
返程的飞机上,白落羽坐在南希身边,幽幽地望着玄窗外面的浩渺云海,在心中回味着那个如梦似幻,旖旎缱绻的下午。
飞机向上攀升,穿云过雾,巨大的机翼下云海翻腾。白落羽茫茫然望着窗外变幻不定的云海,恍神间,两片云朵散开,中间依稀有一朵云彩杳杳飘远,溶溶曳曳的,如那人婀娜身姿。
当白落羽凝神去分辨时,它已经在云海中隐没了身影。
白落羽皱起一双好看的秀眉,眼神凄凄惶惶,吸了吸鼻子,心底最柔软的地方一阵酸痛。
原来,喜欢一个人,这么难受。想起那人像一阵幻梦一样缥缈而至,想起那人轻啄着自己的脸颊,为自己吻去泪痕,想起她连一句话也没留下,又消失无踪。就觉得心魂俱碎,柔肠百结。
总是吊着自己,一颗心不上不下的。还不如给个痛快,要吃就把她吞噬入腹算了。这样若隐若现,若有心若不心的,真的太讨厌了。女神了不起啊?
思及至此,多日积累的委屈与怨愤,如堤防溃决,不可收拾。
坐在一旁的南希被白落羽的啜泣声吓了一跳,扭头看她,觉得有点无语凝噎,很想仰天翻个白眼,本来是想带她出来散心的,结果竟然还适得其反了。
隔着过道,邻座的两个男孩一脸关切地望着白落羽临窗饮泣,凄楚可怜的样子,不知怎么办才好。
*
从飞机场返回市中心的路段,是由艾伦开车。在机场与包括华莱士的另一波人分开,艾伦感到十分轻松。
车子行驶到一个信号灯前,信号灯正好由绿转红,艾伦把车稳稳停在白线后,回头想要跟坐在后座的白落羽和南希说话。他刚想起一个好笑的笑话,觉得一定能博君一笑。将半个身子转向后座,做好了架势,还没开口,就听到前挡风玻璃上砰地一声巨响,连带着车体都向下一沉。
小姐姐是神秘生物GL_31
车上的四人悚然一惊,事发突然一时间没有搞清楚状况,再加上北部近日本就不太太平,新闻报道连篇累牍,大肆播报。车厢内四个人都心底一凉,以为遇到了恐怖袭击,吓得六神无主。
待四个人凝神循声向前挡风玻璃望去,都不觉被眼前的恐怖景象吓得汗毛倒竖,毛骨悚然。
艾伦不顾形象,惊声大叫道:“我的天呐!”
南希什么词汇也没吐出来,只是爆发出一阵刺耳尖叫。
白落羽怔怔地望着眼前砖红色的庞然大物,张了张口,没发出任何声音,只是觉得头皮发麻,全身滚过一阵颤栗。
作者有话要说: 过渡章节终于差不多该收尾啦,啦啦啦(~ ̄▽ ̄)~
哎呀~~我真的不会写过渡章节~~~~人家是剧情流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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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个瓶子~据说上榜用的到~^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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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Aki ,千觞 ,晋江书虫, 君度, 清和, 喵呜, 炖宝 , 啾咪喵 ,二轩弟弟, 榴芒, 清风与你 ,木宝, 星, 仙人掌先生,37桑,那位举着火把的单人玩家
以上小天使的大地雷~~鞠躬,感谢(づ ̄ 3 ̄)づ
感谢蕴声,37桑小天使的大手榴弹,(*  ̄3)(ε ̄ *)
☆、北海巨妖
第二十九章 北海巨妖
在四人被从天而降的庞然大物吓得惊恐万状的间隙, 十字路口的信号灯已经悄然由红转绿。
后方车辆不知挡在前面的红色雪佛兰发生了什么状况, 在等待了几秒未果后, 纷纷不耐烦地按起了喇叭。
车厢内的几人惊魂未定, 都直愣愣地望着罩在前挡风玻璃上,形成遮天蔽日之势的那个缓缓蠕动着的砖红色肉团。
像放久了的生/肉一样陈旧昏暗的红色素细胞里, 微微涌动着明亮的橘色斑块,在柔软透明的皮肤下若隐若现, 成伞状箕张的腕足上, 密密匝匝布满着让人头皮发麻的雪白吸盘, 正在不断的翕合扭动。
车中几人瞠目结舌地望着这个凌空驾临的活物,全身不禁簌簌发抖, 对身后纷杂尖厉的喇叭声和咒骂声充耳不闻。
从后面福田车里跳下来一个年轻人, 这人留着莫西干发型,耳朵上穿着硕大的金属耳钉,脖颈处还露出半截蜘蛛网刺青, 面露凶光,来势汹汹。
他疾步走到艾伦的驾驶室门外, 正要抬手敲击车窗, 猝然看到前挡风玻璃上蠕动着的巨大红色物体, 顿时像吓炸了毛的公猫一样,喉咙里发出一阵惊声吼叫,向后踉跄着倒退,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
后面的司机看到刚才还一脸凶神恶煞的男人,好像大白天见了鬼一样的惊恐表情, 心里疑窦丛生。
定了定神,艾伦带着一脸难以置信的错愕表情,机械性地打开了车门,再次确认了趴在自己爱车前挡风玻璃上蠕动的巨物,回头向喇叭声四起的车阵赧然致歉,指了指自己的爱车,双手在身体两侧舞动,试图向后面的司机描摹一个软体动物在水中游弋的情形。
配合着因过度震惊而显得僵硬的表情,动作极尽夸张滑稽。让后面的司机看得更加摸不到头脑。
有几个好奇的司机直接从驾驶室里走下车来,想要确认前面这个动作诡异的年轻人到底经历了什么离奇的事。
几个人刚一下车,只觉得眼前一花,一个黄色的庞然大物在余光里疾驰而过,紧接着,巨大的连环撞击声接踵而至,伴随着金属难听的刮蹭声和玻璃破碎的尖厉鸣响,刺耳的刹车声吱地一声由远而近。
不用看也知道有辆车按照一个刁钻的弧度踩着刹车漂移了出去,让人怀疑橡胶车轮是否已经在柏油马路上磨损殆尽。
随即,慌乱的人们爆发出凄厉的惊呼声,还没等马路对面这几个人反应过来,轰地一声巨响,爆炸的热浪裹挟着细碎的飞溅物和类似汽车部件状的东西,向着马路这一边飞掠而来。
马路一侧,几个好事的司机和艾伦都本能地弯下腰,用车体掩住自己的身体,手臂挡在脸上。
爆炸产生的炽烈气息席卷了周身的空气,就连车子里的女孩们都感受到车体受到了爆炸气流的一阵猛烈袭击,车厢剧烈颤动着,好像会被热浪掀翻。
不远处接连响起了几声撞击声,相比刚才振聋发聩的巨响,可以算得上是轻微撞击了。
人们惊慌失措地向事故中心望去,不远处的马路上,一辆巨大的旅行巴士在连续撞击了几辆直行的轿车后,半截车头已经深深陷入十字路口上一家蛋糕店的玻璃橱窗里。
鲜红炽烈的火焰伴随着滚滚浓烟,从车体中腾空蹿起,火舌肆意张狂,舔舐着残破的车身。
在连环撞击中幸免的乘客,踉踉跄跄地爬出受损严重的车体,满脸血污神情悲恸地试图打开变了形的车门,救出被困的人。
从蛋糕店的侧门里跑出几个穿着咖啡色制服,一身血迹的女孩,呈辐射状地向着马路对面仓皇奔跑。
不期的飞来横祸让场面十分混乱,不忍目睹。
几个司机一脸惶惑地望着发生在眼前的重大车祸事故,震惊无比,背脊掠过一阵冰凉,觉得膝盖酸软。
艾伦和雪佛兰车里的三人更是心有余悸。在这个国家,交通规则与国内有些许不同,直行车享有绝对路权,左转时必须确保对面的直行车先行。
所以,国人来到这边驾驶车辆,常常因为错误判断对面跟自己有一定距离的车辆,会给自己让行而发生两车同时踩油门相撞的事故。
艾伦所驾驶的红色雪佛兰,按照常理会在绿灯亮起时,在不妨碍两侧直行车的中央位置停住,等待直行车先行。
如果刚才没有出现这个庞然大物的空袭,那么,他们所驾驶的红色雪佛兰将不偏不倚地停在失控的大巴车必经的撞击轨迹上。
排在艾伦的雪佛兰车后面的司机,已经被现场惨不忍睹的画面吓得失去了思考能力,只觉得自己侥幸躲过了一场人生浩劫。其实,在被艾伦的雪佛兰耽误的二十秒里,前排车列是可以顺利避开车祸的。
几个司机心有余悸,觉得艾伦就是恐怖电影里有预知能力的男主角,而自己则是免于遇难的幸运儿,纷纷饱含谢意地上前跟他握手拥抱。
待他们看清红色雪佛兰车体上横陈着的砖红色软体生物时,无不大吃一惊。
人们纷纷从车上下来,或打急救电话或解救被困的乘客,将受伤的人员抬到路边,进行简单的包扎。在惊慌混乱中奔跑穿梭的人群,在看清艾伦车上趴伏着的巨大生物时,无不瞠目结舌。
巨大的砖红色生物像是完成了一项壮举,匍匐着移动到雪佛兰轿车的引擎盖上,慵懒地伸展着身体。
车前视野开阔了,艾伦为了避免妨碍交通,占用救援车道,将车子开到了路边。
不一会儿,救援车、消防车和急救车纷至沓来,车祸场面得到了控制。
马路这一侧,好事的人群越聚越多,纷纷对眼前蠕动着的庞然大物评头论足。这东西如果伸展开柔韧的腕足,能形成直径足有一米的圆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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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群中有个带着眼镜的中年人,挤进围着雪佛兰指手画脚的人群,定了定神,皱眉说道:“这是深海魔鬼章鱼。一种生活在太平洋海底深处的巨型章鱼。一般可以长到10米左右,这一只只能算是章鱼幼崽。”
人群听到这话议论纷纭,市内距离最近的海湾也要300公里的距离,凭空降落一只深海魔鬼章鱼,如此离奇怪异的事件想必一个人漫长的一生也无缘遇到一次。
白落羽惊魂稍定,她手扶着车门仰起头望了望北部湛蓝的天空和雪白的云彩,像是在云层深处找寻着谁的踪迹。
她怔怔地听到人们讨论着“巨型章鱼”由天而降的可能性。
有人说是龙卷风把它从海里卷起,飞了一段距离,风停了,它就掉了下来。并举出《世界惊奇》杂志那种猎奇刊物上的类似报道。
还有人说是上帝的旨意,并伸手在胸前划着十字,说是上帝在冥冥之中拯救了他和家人。
白落羽漠然插嘴:“我听说……前不久,澳洲一架飞机在起飞时,撞上了一只兔子……”
没听过这则新闻的人群对她这句不着头绪的话表现出了好奇。
有人问道:“飞机起飞时撞上兔子?这怎么可能!”
南希突然想起她也在网上读过这条新闻,急急说道:“对对,我有印象,是一只老鹰把兔子捉到空中,兔子掉了下来,才会撞到飞机。”
“嗯。”白落羽轻轻点头。
人群瞬间明白了白落羽的意思,她提供了另外一种可能性。他们将视线移到引擎盖上巨大的章鱼身上,纷纷思索起来。
多大的老鹰能把这样一只深海怪兽拖离地面啊?这可不是一只兔子。人们越想越觉得不可思议。
艾伦自言自语地道出了人们心中的疑惑:“世界上哪有那么大的老鹰,能拎得动这么大的章鱼啊?”
白落羽表情懵懂地歪头思索了一下,然后伸展胳膊,按照记忆里山鸮样子,很认真地向人们比划起一个大鸟展开翅膀的情形。
她披一件白色卡其布夹克,里面贴身穿着红白条纹的T恤,水红色的A字短裙,婀娜的身段在手臂挥舞的间隙,若隐若现,浑身散发着清纯迷人的气息,一脸懵懂又认真的表情,让人即觉得可爱又忍俊不禁。
人们轻笑着否定她的想法,说那么大的体型在禽鸟中,只有陆地上的鸵鸟和鸸鹋才能达到,它们都不会飞。
艾伦看着白落羽的娇憨模样,被萌得心旌摇动。
人们决定放生这只有可能救了自己性命的深海章鱼,找到一位正好要驱车前往东海岸的司机,合力将章鱼装进了他的后备箱里,拜托他将章鱼送回大海。
艾伦再次启动了雪佛兰的引擎,车上气氛变得沉默安静。车中三人都有些心有余悸,看到首当其冲被撞击的车辆的惨状,觉得自己简直是死里逃生,都在心里默默地感叹命运。又想到是一只从天而降的深海章鱼阴错阳差地救了自己,觉得整件事都透着宿命感和古怪离奇,心情十分复杂。
坐在后座山的白落羽侧头望着窗外倒退的景物,若有所思。那个美丽的身影在心中浮现,让心湖泛起一阵微澜。
是她吗?她知道我会出事,派了山鸮来救我吗?
白落羽想着绯红色薄纱后面,那人朦胧梦幻的轮廓和落在自己脸颊上的轻吻,心里像腌了一罐子蜜渍柠檬,甜里微酸,酸里泛甜。
正当车厢内四个人都各怀心事地保持着沉默的时候,白落羽沉寂了许久的激昂手机铃声猝然响起。
她望了望屏幕上亲切的称谓,踌躇地按下了接听键。
从世界的另一端传来了熟悉的声音,亘古不变的低沉和平淡,她说:“落羽,你父亲出车祸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支持,感谢鼓励,感谢瓶子,鞠躬~~亲亲~~(*  ̄3)(ε ̄ *)
感谢:後?莱,喵呜,irony ,桂杨,夜幕垂尘微,霡霂未歇,晋江书虫,迷之入深海
以上小天使的大地雷~~(づ ̄ 3 ̄)づ
☆、锁氏疑云
第三十章 锁氏疑云
白落羽临行前, 向学校的学生管理处提交了半年的休学申请, 理由很简单, 是照顾病人。原以为休学申请会非常难获得, 没想到只用了10分钟去指导教官那里拿了一个签名就顺利回国了。
当她再次站在象征智慧的象神甘奈施的浮雕大门前,心里竟然异常平静。
这是她生活了十几年的家, 本应是世界上最为熟悉的地方,现在看来却是一个被层层迷雾缭绕, 从未真正了解的神秘地带, 同时也是一切传奇开始的地方。
白落羽扯了扯嘴角, 露出一个惨然的笑意。
该面对的总是要面对的。如今,她再次站在这扇象征着终极智慧, 宇宙之音的大门前, 望着象神甘奈施那仿若对世间万物洞若观火的暧昧表情,那别有深意的笑意,深深吸了一口气。
奈珈到底是谁?
她与自己父母所属神秘教会之间的关系是什么?
她到底是神秘祭祀的祭品, 还是祭祀的对象?
那个长久以来一直觊觎着我的血肉的人,是不是奈珈?
白落羽带着这些一直萦绕在心中的疑问, 推开了那扇暗流汹涌, 隐匿着一个未知世界的大门。
这个有些年头的三层别墅, 坐北朝南,北边不远处是一座小山丘,背拥一片茂密的杂树林,前方无遮无拦,是一条直通门口的小径, 采光很好。
初春正午的暖阳,透过房间里复古拱顶花窗,倾泻进客厅,罩在轮椅上那人罩着一层冰霜的脸上,显得脸部线条更加冷硬,好像最温暖的太阳也无法让他看上去生动柔和一些。
宝相庄严的白衍身边,站着眉目依稀的母亲,杨若冰。两个人在宽敞的客厅中央一坐一站,杨若冰好像是在给丈夫递一杯茶。
他们抬头,四目齐刷刷地望向白落羽,在丁达尔光线里,这一幕应该是一副岁月静好,恬静温馨的家庭油画,然而不知为什么,白落羽觉得跟他们仿佛隔着层层白翳,始终看不清她们真正的样子。
杨若冰迎上去,一改平时淡漠疏离的女高级知识分子的气质,冲着白落羽扯动嘴角,展颜一笑,银丝眼镜后面,一双狭长的眼睛陡然一亮。
杨若冰语气平缓,声音温蔼地说:“小羽,让妈妈看看……你,长漂亮了。”
她牵着白落羽的手转了一圈,来回打量自己两年不见,俨然已经出落得亭亭玉立的女儿,难得地真情流露,眼角眉梢全是欢喜。
“咦?这是什么?”杨若冰注意到白落羽脖子上的“新月咬痕”,待看清它完美的形状,难掩满脸愠怒和嗔怪,“你去学那些颓废另类的欧美人,刺了个怪里怪气的纹身回来?”
“从小,我是怎么教育你的?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我不是叮嘱你不要被欧美人的恶习荼毒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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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落羽微微一怔,心下有点失望。通过杨若冰的话可以断定,他们对奈珈的“新月印记”一无所知。
她灵光一闪,敷衍道:“做饭时被热油溅了一个难看的疤,同学建议用这个‘疤痕纹身’掩盖住,弄好以后比原来好看多了。”
杨若冰面上怫然不悦,皱眉端详了那道新月印记半天,才稍稍展眉,一板一眼地嘱咐道:“女孩子要学会照顾自己,还有,不要学那边不好的风气。”
白落羽赶忙允诺道:“是。以后注意。”
杨若冰微点点头,目光直直盯着那道“疤痕”看了片刻,才像是释然了一样收敛了眼神,恢复了平日的沉稳自持。
白落羽对她家两位高知人士缺少鲜活与生气的淡漠表情,已经十分熟悉了。他们好像一直安然生活在象牙塔中,从未想过向凡俗尘世瞥上高贵的一眼,对凡人是怎样生活的,也毫不在意。
曾经,白落羽会想要给这样的家庭氛围加上“学者家庭的通病”作为解释,只是,去年圣诞节前夕的突发奇想,不告而归,让白落羽对自己的父母有了全新的认识。
她们何止生活在象牙塔里,她们的精神世界完全沉浸在另一个神秘莫测的神学世界观里,并且,经过后来的种种经历,可以断言那并不是他们的异想天开,走火入魔。
最开始,白落羽以为她的父母被洗脑了,然而,当她带上了被自己解救的“活祭品”开启了一段奇异的旅程后,她发现,就像很多奇幻电影里的结局一样,被人们认为满口谎言,哗众取宠的孩子才是唯一不带主观色彩地看待这个世界的那个人,神秘主义终将战胜人们根深蒂固的层层认识枷锁,让人对摆在眼前的事实惊骇愕然,措手不及。
她的父母也许一直是离人类世界的真相很近很近的那群人,近得无法与每天柴米油盐,汲汲营营的凡人为伍,近得无法甘于做一个有烟火气的俗人。
白落羽想起小时候幼儿园放学的情景,她呆滞地望着那些同班的小朋友,如乳燕投林一样扑进自己母亲的怀里,第一次品尝到那种疑惑和羡慕的滋味。
她稍作整理,把积攒了两年的礼物一件一件从行李箱里取出来,有雕工考究的海泡石烟斗,fossil男士复古机械表,红色的开司米披肩,雅顿的护肤套装……望着父母收到那些礼物时一闪而过的敷衍表情,白落羽一点儿也没觉得受到了多大打击。
自从那件事后,她好像非常能理解他们的心情,理解很多曾经纠结疑惑的细节。比如,这个三层的老旧别墅为何从来没有雇佣过打扫的钟点工,从来没有举办过任何聚会,从来没有像其他家庭那样呼朋唤友,大宴宾客。
现在,这些疑问的答案都呼之欲出,因为它隐藏着一个巨大的秘密,一个颠覆常人世界观的秘密,如西方人说的“藏在衣橱里的骷髅”一样,不能曝露在人前的秘密,就踩在白落羽的脚下。
所以,当父亲因为出了车祸需要坐轮椅静养时,叫了远在海外的白落羽回来,而没有再找不属于这栋别墅里的第四个人来照顾,对于现在的白落羽来说,就不再有任何疑惑了。
休学申请是半学期——半年的时间。白落羽暗自忖度,她可以用这些时间弄明白所有事的来龙去脉,关于她的家族,关于奈珈,关于怪鱼面具和血腥祭祀,关于他们嘴里的宇宙秘密和终极智慧,关于她想要弄明白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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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春四月,莺啼燕语,春暖花开。白落羽从市中心的大型超市采购食品回来,从大巴车上下来,突然听到头顶两声清越激昂的啁啾,蓦地抬头,一只肥硕的喜鹊正舒展着双翼上根根雪白的翎羽,翘着黑色长尾滑翔过天空。
白落羽不知为何,有点怅然若失,拎着两大袋食品,默然站在宽阔的公路边,望着远方,低于地平线以下,背山而踞,绿树掩映的,自己的那栋仿佛隔绝于尘世之外的家。
两个礼拜过去了,她什么新的信息也没有获得。亲眼所见的神秘仪式,恐怖祭坛,以及藏匿在更深处的古墓石棺明明就在自己脚下,却仿佛蛰伏在深海里的巨大冰山,不肯浮出水面。
她的父母过着多年来她已然司空见惯的单调生活,上课、下课,回到家就在各自的书房里翻故纸堆,搞研究。唯一不同的是,好像比过去更加沉默寡言了。那些深夜而来,开着豪车的神秘宾客,就像是自己凭空臆想出来的一样,再也没有出现过。
夹带着丝丝青草气息的清风拂面而过,她再次抬眸,居高俯瞰着地平线以下,自己家所属的那一片盆地区域,有什么在脑中一闪而过。
坐大巴车回来的路上,她下意识地望着窗外的风景,途中路过了好几处别墅区,有“欧洲风情”、“世界花园”、“水榭江渚”,相比于她家那一栋独门独户的建筑,都是拥挤的别墅布局,有什么一直忽略的线索掠过了白落羽的脑际。
白落羽虽然不懂风水,但风水学上最基本的“背山面水”,“前有照,后有靠”,是好风水的象征,她还是听说过的。而自己家这片“风水宝地”,放眼一望,却只有一户人家,看上去遗世独立,形单影只,这一点很不可思议,房地产商难道会放过这么好的投资机会,只在这里建一栋房子,还是这片土地的使用权另有其主,不予转让?
白落羽想到可以通过这块土地的使用权这一突破点,着手调查家族的历史和秘辛。
她把两大袋子食品分类储藏在冰箱里,并做好了午餐,端给父亲白衍吃,安排好这些事,她将房间的门关好,找出了高中同学的联络手册,给一个家里做房地产的富二代同学打电话。
电话的另一端,接到久未联系的高中班花白落羽的电话,洛思危有点受宠若惊,闲聊了几句后,白落羽切入正题,向他打听西林桥以东星棋山下那片地皮的信息。
洛思危高中毕业就一边读大学一边接手家族产业了,帮着家里打理一些地产生意,由于他家里也有几个市郊别墅的开发项目,听到白落羽的疑问,双眉一皱,娓娓道来:“落羽,这块地在我们行业里还挺有名的。听我爸说,房地产界里,管那里叫做‘锁氏荒地’。土地使用权常年被一户姓锁的家族买断。”
“姓锁?买断?”白落羽怔怔地重复。
“嗯,那块地上应该只有一户人家,叫做‘锁家公馆’,以前也有地产商想要开发,想了很多方法游说这户人家转让土地使用权,但是都不了了之了,好像有很多无为人知的内.幕,现在业界几乎达成共识了,这块地不能动,也动不了。”
洛思危话里话外对这块地方讳莫如深,让白落羽不禁联想到那些深夜造访的豪华车队和神秘访客。
看样子事情远没有白落羽想象得那么简单。
“锁”这个姓氏比较少见,而离白落羽最近的“锁氏”就是她的祖母——“锁心梅”。她祖母家里好像是做珠宝生意的富商,后来嫁给了一个姓白的大户人家,算得上“强强联合”,但是只生了白衍一个儿子。
这片地的使用权属于锁氏,那就自然是在她祖母名下了。白落羽很小的时候见过她的奶奶,她跟她唯一的女儿常年生活在海南,记忆里是个世故圆滑的老太太。
当白落羽向洛思危探听更多关于“锁氏荒地”的信息时,洛思危突然灵光一现,嘿嘿一笑,好像想到了什么有趣的奇闻异事。
洛思危端着手机,语气中难掩兴奋之情,向高中暗恋过的班花卖弄起他爷爷的传奇故事。
白落羽不动声色地耐心听着洛思危滔滔不绝,妙语连珠地向她讲述他爷爷当年的神奇经历,东拉西扯了一通终于进入正题,向她吐露了一件与“锁氏荒地”相关的信息,说他爷爷年轻的时候,曾经写过一个自娱自乐的东西,起名叫《民国志怪谈异录》。
内容记载了一些发生在民国时期的,被淹没在历史里的神灵物怪,山精水魅的故事。不知道是杜撰的,还是确有其事,现在读起来颇有点民国时期的《聊斋志异》的味道。其中最后一章就记了一则关于西林桥以东那一户“锁氏”的古怪故事,章名叫做《锁氏主宅疑云》。
作者有话要说: 周末快乐呀(*^▽^*)小天使们~~
非常非常理解小天使们迫切地想要看到小姐姐跟小年糕在一起卿卿我我的旖旎画面~~~
但是,作者菌认为写作就如同XXOO,没有前面的00,就直接VV,快.感也会大打折扣的~~(好羞耻~~)
而且,这篇文大纲和细纲做了好几页纸,从第一章开始铺伏笔,牵一发动全身的样子~~嘤嘤嘤,现在让两人提前见面的话,前面铺设的伏笔基本就形同虚设了,大家可能会不知所云哦~~所以,耐心地进入副本吧,小姐姐和小年糕在前方等你~~~
***定时更新了,各位亲***每天晚上7点更新,特殊原因会在文案上面提前请假哦(づ ̄3 ̄)づ╭~做一个乖巧的好孩纸~~~快夸奖我(~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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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痕迹、星、beam3A、今晚有雨、孢子、天蝎漫魔、霡霂未歇小天使的大地雷,么么哒(*  ̄3)(ε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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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姐在下一章等你呦~~
☆、精魅
第三十一章 精魅
白落羽嗲声嗲气地恳求洛思危, 希望他能够把关于锁氏疑云的这一章手抄本拍照传给她。
小姐姐是神秘生物GL_34
洛思危下午没课, 正在寝室里百无聊赖中, 没想到昔日暗恋的班花主动联系他, 简直欢欣雀跃,暗喜到内伤, 想卖弄的心思和想跟班花多聊一会儿的私心并存,让他绘声绘色, 事无巨细地给白落羽讲了一遍这个故事的内容。
故事记载了民国时期, 住在西林桥以东的一户姓锁的富商, 祖上经营的是珠宝古玩生意。坐拥良田千顷,树木成林, 米烂陈仓, 真的是“珍珠如土金如铁”的泼天富贵。是烜赫一时的大户人家,但是越往后,人丁越零落, 人过中年才生了一个闺秀。
而且这一家开的店铺都在城里最繁华的地段,宅邸却建在城外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一片荒地上, 透着一丝诡异离奇。
后来, 就到了建国初期了, 一个运动接着一个运动席卷全国。这个风光一时的锁氏也概莫能外,老宅邸和万贯家私都充了公,重新分配。据说搜出来的金珠玛瑙,珊瑚砗磲不计其数,连枕头里都藏着硕大莹白如鸽子蛋大小的珍珠。
这栋城外的主宅后来分配给了一个姓阮的军/官, 原来的那户锁氏家族扶老携幼好几口人只能搬到柴房里住。本以为这个锁家就此败落了,可是没想到后面的事让人大跌眼镜。
这个姓阮的军/官一家住进锁氏主宅没多久,就接连遇到了许多恐怖离奇的怪事。
最开始只是一些异象,白天起床时,总能看到地板上有一小滩一小滩的水洼,还有不属于任何动物的巨大足印,有时连墙壁上都渗着大片阴湿水渍。
主宅都是防水防蛀的好木头,竟然在秋天里生了一块一块霉斑。诡异离奇的事接踵而至,渐渐的,军/官家中总有人在夜里听到从地底传来的轻声呢喃。确实像是人类声带摩擦发出的声音,但是说得什么话,又听不明白,只让人听得毛骨悚然。
甚至到了后来,家里竟有人声称自己看到全身长着黑鳞的怪物在主宅里走来走去。
姓阮的这户人家吓得日不能安,夜不能寐,找了好几个和尚道士来做法驱邪,来人都说这座宅邸不详,有“黑鱼精”作祟。在房梁上贴满了符咒,悬挂了桃木剑和八卦镜也无济于事。
直至最后,一个五六岁的幼童在主宅里玩耍时竟然凭空失踪了,家人搜遍了整个宅邸也遍寻不到孩子的踪迹,只在主屋地上发现了一滩蜿蜒血迹,直至没入墙根,血迹才猝然截断。
这户姓阮的人家才真正信了邪,一家人吓得失魂落魄,连夜搬出了锁家老宅。这栋房子空了大半年没人敢住,后来又搬来一户姓温的人家,做的是白事丧葬生意,自认为胆子大,八字硬,邪祟不侵,结果还是一样,被隔三差五出现的异象滋扰得日夜不安,没过多久也搬出去了。
这样一来,锁氏老宅就坐实了“精魅作祟”的传闻,再没有人敢以身试法了。
最后,这座锁家的宅邸就一直空着没人敢住。自然而然的,锁家那一户又搬回到了自己的宅邸里。
这一回,大家不约而同地闭上了嘴,再没人敢提出质疑。说也奇怪,等建/国/初/的运动都过去了,这一家人不知哪儿弄来的资产,又慢慢重操旧业,继续做起了珠宝生意,然后将那片地上的几个散户的房子一栋一栋买了回来。最后,那一片地的所有房屋又都属于这个锁氏家族了。
坊间提起这个锁氏家族,说法五花八门,众说纷纭。有人说这家主宅地底是一座西周大墓,墓里锁着冤魂厉鬼,怨气冲天,只有“锁”这个姓氏才能镇得住煞气,那些个姓阮姓温的,都镇不住。
还有人说,这家姓锁的人家祖坟就修在自己家宅邸下面,任何人住在上面都不行,只有他们自己人住,才能够逢凶化吉,遇难成祥,振兴家业。
更有人谣传,这个锁氏家族是“黑鱼精”的后代子孙,修行千载,能幻化出人形,混迹在人间,靠做珠宝古玩生意掩人耳目。
洛思危将这个自己从小耳熟能详的故事讲得生动形象,活像民间话本里的志怪故事,描述风俗人情,引人入胜。白落羽长睫忽闪,在电话的另一头,听得津津有味,意犹未尽。
这个故事乍一听透着一股荒诞无稽,怪诞离奇的故事会味道,但却蕴含着可观的信息量。
她分析这个《民国志怪谈异录》里所说的锁家,毋庸置疑就是她奶奶家。而锁氏主宅当年的旧址,应该就是她家三层别墅的所在地。传闻中,地下的西周大墓就是她家地下室下层的石棺所在地。故事可能有杜撰夸张的成分,但结合她的亲眼所见,没有人比她更相信故事内核的真实性。
黑鳞突目的怪物与她父母祭祀时佩戴的半蛙半鱼狞笑着的诡异面具,看上去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就连在锁氏家宅里搜出的砗磲、珊瑚、珍珠等珍宝也都出产于深海。
神庭曾暗示奈珈是海里的生物,说他们如海水一样冷酷,没有灵魂。那个凶神恶煞的洛根主教跟齐诺说奈珈是海中女妖。以及,自己亲眼所见,奈珈下半身的莹莹紫鳞……
这些看上去盘根错节,潜流汹涌的线索到底会通向一个怎样不可思议的真相呢?
白落羽心中陡然一凛,觉得自己像一只小船,正航行在一片布满暗礁旋涡的凶险海域。
白落羽怕洛思危漏掉了什么细节,还是拜托他把原抄本的照片发给自己。洛思危欣然允诺,那些老黄历的东西他并不十分在意,满心欢喜地加了白落羽微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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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的另一端,与白落羽相隔一万五千公里的距离。
星夜,位于意大利首府——罗马的“城中之国”梵蒂冈。
圣彼得大教堂北面,原教皇宫殿,现在是梵蒂冈博物馆。在它的后院,临近世界著名的西斯廷礼拜堂入口,一座近几年才被人们发掘的异教徒骑士墓前,突然出现了一个身披深紫色缀满宝石的长帕拉的神秘女子。
那女子高仰着头,身姿凛然,脚下步履生风,长长的深紫色帕拉在她身后猎猎翻动起伏,像一片碧波浩瀚的深邃海洋。
她径自穿过西斯廷礼拜堂中庭,对穹顶与四周墙壁上错落密布的人类瑰宝,世界艺术的巅峰,意大利文艺复兴大师米可朗基罗创作的《创世纪》与《最后的审判》视若无睹,仿佛那些色彩鲜明,美妙绝伦的画作,只是远古时代人类对于神祇的虚空幻想。
她拖拽着长长的帕拉,像这个国家的女王正在巡视她的领地一样,威风凛凛地穿过了美轮美奂的悠长画廊,径自向“格里高利埃及馆”疾步走去。
深夜到访的不速之客触动了设在梵蒂冈博物馆各处的红外线警报装置,与这座世界上最小的天主教国家同样知名的雇佣兵组织,教皇的护卫队——瑞士卫队,很快到达了现场。
他们穿着蓝红橘三色的军服和长胶靴,手执长戟和刺剑,偶尔有执勤人员举着雷明顿步/枪,训练有素地包围了长衣拽地的神秘女子。
女子一双深紫色倒映着漫天星辰的璀璨眼瞳,不带一丝情绪地瞥了他们一眼,好像在看一堆有机物。
下一瞬间,奇迹在瑞士卫队的眼前发生,只见神秘女子的身体倏忽间变高,顷刻到达了画廊中庭五米多高的穹顶。
深紫色的天鹅绒帕拉奇长无比,裙裾与领口缀满了宝石堆叠的繁复花纹,下摆堪堪拂地,无人能看到帕拉下面女子的真身。
男人们满脸怔忡地抬头仰望着她,女子像一座璀璨的紫玉山峰,屹然静立于画廊中庭。
她的头上是雕梁画栋,错彩镂金的穹顶,布满象征着人类最光辉璀璨的艺术作品,那满天缤纷大胆的色彩,神圣恢弘的宗教寓意,都成了女子身后的一片幕布。
有什么触动了潜藏在人类集体潜意识里的远古记忆,一种渺小与卑微的感知,以及对神圣的敬畏袭击了在场的众人。
深夜里变故陡生,瑞士卫队还记得他们的使命,他们是教皇与梵蒂冈的守护者,他们满眼惊骇地仰望着神秘女子,颤巍巍地举起了手中的长戟和雷明顿步/枪……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霡霂未歇小天使的大地雷, 感谢Aki小天使的大手榴弹~~么么哒(づ ̄ 3 ̄)づ
要问问发表的时间问题,作者菌是放在草稿箱,上午还是下午都是可以的,觉得大家白天要上班上课,就定在了晚上7点这个时间点,大家觉得怎么样?
作者菌前一段时间精力很差,加上姨妈期脑子停转了三天,非常抱歉哦~~现在练习写一点儿就存草稿箱,这样就觉得当天压力没有那么大了,又可以愉快轻松地创作啦~~新人还有很多不懂的规则,请大家多多包涵呀~~(*  ̄3)(ε ̄ *)
希望多多评价,让作者菌了解大家的想法,虽然不能完全按照大家的想法来写,但是也可以作为参考~~(づ ̄ 3 ̄)づ
☆、安卡魔镜
第三十二章 安卡魔镜
神秘女子面对着无数锋利的尖矛和冰冷的枪口, 眼神像冻结的湖面一样既冷且静, 表情淡漠, 眼风也不扫众人一眼, 迎着锋刃和长/枪径直向埃及馆的方向移动。
覆着长长帕拉的颀长身躯如鬼似魅,身法快如一道紫电闪过, 瑞士卫队眼前一花,一股馥郁幽香拂面飘来, 让人心里一动, 众人怔了一怔, 女子已经犹如一片绛紫色的轻云,缥缈掠过, 没人看清她是怎么出了包围圈, 出现在几米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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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皇最衷心的护卫,最值得信赖的瑞士卫队,即使面对如此诡异离奇的情景也悍不畏死, 握紧手中象征忠诚与勇敢的长戟,向着前方不远处已然超越了他们认知范围的神秘生物发起英勇的进攻。
一个刚被征召不久的年轻人, 凭着一时的少年意气越众而出, 疾步上前, 将闪着寒芒的刺剑插向女子拂地的紫色帕拉。
剑尖就快要碰到帕拉的一刹那,那人眉宇一凛,微微侧了侧头,长长的帕拉下面,银紫色纱雾状物体, 像一片月光掠地,一道紫色闪电倏忽滚过,闪花了众人的眼睛。那个雇佣兵还没来得及看清那道刺眼寒光到底是什么,就被巨大的冲击力掀起,扫落在画廊一隅大理石雕刻的罗马柱上。
其余众人皆吓得胆寒心惊,下意识地举起手中雷明顿步/枪,面向从未遭遇的强大未知力量。
这时,只听一人厉声呼喝,人们循声望去,梵蒂冈博物馆的馆长,同时也是教皇弗朗西斯一世的亲信,意家——安东尼奥出现在画廊前厅。
他是一位身材佝偻,瘦弱矮小的老人,慌忙穿上的绛紫色长跑披在他身上更衬托出他的弱不胜衣。在意大利人中少见的瘦削身材的衬托下,略显庞大的头部看上去尤为突兀。
他一把嘶哑的嗓音用意大利语喝住了瑞士近卫队,示意他们放下武器,不再攻击。
瑞士近卫队对这名博古通今的老人十分尊敬,在这样诡谲离奇的深夜,如此超乎想象的情形下,选择相信见多识广的馆长的判断力。
如一座威严高塔一样屹然静立的神秘女子,对眼前发生的突变漠不关心,她身形一晃,已在几米之外,径自向着格里高利埃及馆方向移动。
老者越从而出,像是害怕打扰她一样尽量放轻了脚步,远远地跟在女子身后,近卫队的成员见状,跟随着老人亦步亦趋。
女子停在了“格里高利埃及馆”里一个嵌入墙体的玻璃陈列柜面前,颀长的身体轻轻伏低,深紫色的帕拉隐隐包裹出女子婀娜的身形,下摆处有什么或隐或现,闪着莹莹珠光。
女子白皙纤长的手指轻抚上玻璃橱窗,璨若寒星的双眸透过玻璃凝视着陈列柜里一件镶满异色宝石的展品。冷淡庄严的美丽面庞终于有一丝欣喜与怀念一闪而过。
展示柜里是一件埃及安卡架形状的木盒,“安卡”的形状很像女神阿芙洛狄特的符号“♀”,又像是十字架上顶着一个圆形图案。是一个古老的神灵符号,又称“生命之钥”,“生命之符”,有学者认为它象征着四大元素中的“空气”与“水”,即生命的元素。
埃及的壁画中常有女神伊西丝,死神阿努比斯手执安卡架的情景,又被认为是通向来世的钥匙,象征着永生以及无限广大的宇宙疆域。另外,安卡在古埃及的象形文字中,也有“镜子”的意思。
这只神秘华美的木盒,并非中世纪传下来的教皇藏品。人们无法说明它的来历,却因为它明显带有古埃及文化的色彩,辗转到达梵蒂冈之后,自然而然地被陈列在梵蒂冈博物馆的埃及馆里。
它的圆形部分中央镌刻着一只睁开的眼睛浮雕,让人想到某种生物在混沌中苏醒,懵懂又好奇地打量着这个世界。眼睛的四周围绕着一圈璀璨夺目的异色宝石,像太古的闪电击打在深蓝的海洋,所能发出的紫蓝渐变的幽光。
木盒顶部,是两名人首鱼尾的神灵交叉相握的双手,她们身材纤长,双手与尾鳍相连,形成了一个完美的环形。就连盒柄上也雕刻着繁复错彩的美丽花纹和无法辨明其意的铭文,充满了古老神秘的魅力和异域风情。
馆长还记得当这只美丽绝伦的艺术品被送到梵蒂冈时,教皇召集了意大利的科学家、史学家和艺术家,一起欣赏和研究它的用途和由来。有人根据它的外观猜测它是一只镜盒,因为安卡之符虽然象征着生命之源,灵魂永生的奥义,在埃及语里也有镜子的意思。
这个瑰丽珍宝里可能藏着一面手镜?!这样的猜测就如得到一只精美的宝匣,并被告知里面很有可能锁着一颗价值连城的宝珠一样让人欢欣雀跃。
但是,木盒不知是出自哪位工匠大师之手,设计精湛到巧夺天工,根本找不到可以打开它的缝隙,也就是说,它是一个完全封闭的匣子。
学者只能通过精密的透视仪器观察它的内部构造,据X光探测的成像显示,木盒里面真的藏着一面手镜形状的物体。
它的形状更为优美,图案更为繁复,简直镂金错彩,美不胜收,让人无法想象古埃及人是怎么制造了这样一件精巧瑰丽的艺术品,学界对此兴趣盎然,但至今无人能解开其中的奥秘。
教皇更对它爱不释手,不忍心杀鸡取卵,破坏它精美绝伦的外壳,于是就将它陈列在梵蒂冈博物馆里,让更多人瞻仰人类艺术和智慧的巅峰奇迹。
如今,教皇的爱物“安卡魔镜”静静地躺在陈列厅里,它面前透过一层防弹玻璃,是一位与它一样神秘莫测的美艳女子。
惊慌失措的人群默契地屏息凝神,一双双幽蓝的眼睛闪着惊骇错愕,齐刷刷地望着那个披着长帕拉的女子,不知她下一步要如何行动。
只见她优雅地轻抬皓腕,箕张的五指指尖仿若最美的珠母贝,在埃及馆车陈列厅射灯的照射下,泛着幽幽紫电。
倏地一声,瑞士卫队不敢置信地看着明明安然躺在陈列柜里的古埃及安卡木盒,像魔术师手里“隔空取物”的道具一样,轻轻握在了女子手里。
目睹了这一切的瑞士卫队都瞪大了眼睛,半张着嘴倒吸了一口凉气,这一夜离奇诡异的事件层出不穷,让他们想重新审视自己所在的这个物质世界。
这些人里,安东尼奥馆长最为镇定,他用略显浑浊地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女子手中的安卡木盒,爬满皱纹的脸上浮现出一丝难掩的兴奋,仿佛对接下来将要发生的事情期待已久。
果然,女子将另一只如笋玉般挺秀白皙的手轻轻举起,与左手上的安卡木盒保持一段距离,手中紫电莹莹一闪,那个隐藏在木盒中间,连最尖端的科学技术也无法找出破绽,连科学家也无缘得见真容的美丽手镜,已然出现在女子的纤纤玉手中,而安卡木盒竟然毫发无损。
这就是神迹,发生在眼前的神迹,在场的瑞士近卫队全部都是天主教徒,他们手中紧紧攥着的长戟和步/枪向身侧一松,在心中喟叹不已。
女子将美丽绝伦的手镜叠在安卡镜盒上,用一只手托起两物,空出来的一只手无比爱怜地摩挲着镜身,那上面象征着“气”与“水”两大元素的铭文与图案相映成辉,如海纹石一样的美丽晶体熠熠发光。
安东尼奥双眼陡然一亮,贪婪地伸长了脖子,想要看清女子手中安卡魔镜的全貌。镜周镶嵌着璀璨耀眼的海纹宝石和神秘古老的繁复花纹,镜面如一汪变化莫测的幽深海水,闪着蓝紫色的粼粼波光。
冥冥中,仿佛有人在耳畔唱着古老凄婉的歌,音色悠扬婉转,宛如天籁,让人听之忘俗。
歌声中,远古的神灵从虚空中开天壁地,人类纷纷睁开了懵懂无知的眼睛,文明如磷火一样在大陆上点燃。
安东尼奥和几名近卫队员像是被攫去了魂魄一样,如痴如醉地听着耳边的远古吟唱,望着女子手中的魔镜。
这时,只听一位近卫队员“啊”地一声爆发出尖厉的惊叫,耳畔萦绕的天籁倏忽而逝,人群从无法形容的精神体验中找回了神智,猝然将视线转向声音的发出者,只见那名年轻的近卫队员满脸惊怖,用手指颤抖地指向花园广场的围墙深处。
人们循声望去,不禁吓得背脊发凉,毛骨悚然。
就在离他们不远处,花园广场的围墙边,灯光照不到的幽暗角落,一双双超出正常生物该有的巨大眼睛,像暗夜的幽灵鬼火,悄然亮起,潜伏在围墙形成的暗影里。
它们每一双都有着诡异的杏核形状,眼头尖尖,以一个刁钻的角度向上吊起,发着幽蓝的荧光,正阴测测地环视着近卫队员,仿佛就要伺机而动……
作者有话要说: 周一快乐~~~鞠躬,感谢~~么么哒(づ ̄ 3 ̄)づ
感谢清和,霡霂未歇,蕴声,喜欢哭闹 小天使的大地雷~么么哒(づ ̄ 3 ̄)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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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人记得安卡魔镜在此文中的另一个名字吗?答对的前五名小天使有红包送~~~(~ ̄▽ ̄)~
☆、女王真相
第三十二章 女王真相
这天晚上, 教皇的护卫队接连目击了种种超自然现象, 心理防线一再被突破, 已临近土崩瓦解, 身体抑制不住地抖如筛糠。
潜伏在暗夜深处的一双双圆瞪着的怪异眼球按兵不动,仿佛神灵威严的审视, 又像是无声的警告。
瑞士卫队被它们瞪得浑身僵硬,如泥塑木雕一般, 仿若被施了定身咒。
正当两厢无声对峙的时候, 安置在八角庭院那些恢弘壮美的古罗马雕像上方, 一盏巡逻射灯悄无声息地微微转换了一个角度,隐没在黑暗中的一个身影被微微扫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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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影晦明变化中, 一颗巨大的头颅和占据脸部三分之一大小的杏核怪眼, 以及通体灰蓝色的皮肤在人们的视网膜上一掠而过,勾起了心底最深处潜藏的恐惧。
“啊啊啊啊啊——!”惊慌失措的人群中,响起了一阵失魂丧胆的悲鸣。
几乎全部是天主教徒的瑞士卫队成员, 从未想过他们的神真的创造了这样的生物,并且在他们漫长又短暂的一生里, 会亲眼目击它的存在。
只听埃及馆里倏地一声鸣响, 六神无主的人群霍然想起, 另一侧,如上古神祇般神秘莫测的存在,正拿着教皇爱若珍宝的“安卡魔盒”。
他们再次认识到自己处在一种腹背受敌的困顿境地。而身前身后的敌人都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同类,这样的认知让他们觉得心里突然少了主心骨,变得无所凭依。征召宣言和信仰典籍在这一刻都给不了他们任何慰藉。
人们颤抖着身体, 将视线转移到不远处的古埃及展厅,那里,身高4、5米的神秘女子竟然已经凭空消失,大理石地板上迤逦铺陈着她那件奢华绮丽的长帕拉。与女子一起消失的还有教皇的爱物“安卡魔盒”。
人们眨巴着眼睛,一阵怔忡,斜刺里卷起一阵阴风,吹得人背脊冰凉。近卫队的众人将视线转向八角花园广场,那一双双阴鸷怪异的杏核状眼球,竟然也消失了踪迹。
黑夜巨大的羽翼下,一道刺目白光如疾驰的流星划过,只留下一抹炽烈的光斑烙印在人们的视网膜上。
有眼力好的近卫队员在电光石火的一瞬,捕捉到了如光速般迅捷飞过的身影,那是一个底部闪着白光的巨大圆盘。光轨划破了夜空,如彗星长长的尾迹,倏忽即逝。
象征着人类文明与艺术最恢弘伟大的成就——梵蒂冈博物馆终于恢复了它原有的安然静寂。
年轻的近卫队员们怔愣了半晌,在夜风中簌簌发抖,用没有握着长戟的冰冷指尖,擦了擦额头上涔涔的冷汗。
老馆长抬头仰望着夜幕中几万光年之外,群星发散出的,属于人类文明无法企及的久远时光的光芒,若有所思。
自从“安卡魔盒”入住梵蒂冈博物馆,他已经无数次目睹了其他文明的不期造访。
只是今夜,它们终于按捺不住,露出了真容……
*
周六,白落羽出去采买生活用品,她放置在客厅茶几下的录音笔意外地录到了几句父母间的对话。
杨若冰用她特有的平淡语气向白衍问询:“白衍,那件事,我们真的就只有一条路了吗?真的——要把小羽献祭给奈珈女王?”
录音笔里有一阵沉默,接着是沉沉的叹气声。
白衍:“嗯,人血浇奠失败了。奈珈女王并未允诺我们想要的东西。”
杨若冰的声音再次响起:“可是为什么非得是小羽呢?那么多人可以供奈珈女王挑选,也许……哪一个都可以呢?你不再试一试别人么?嗯?”
白衍沉吟了片刻,用低沉喑哑的烟嗓说道:“你回忆一下当时的情景,奈珈女王点名要的就是她。当天你也在场,你觉得女王的意思是随便一个人都可以代替的吗?”声音里充满了无奈。
杨若冰平淡的语调终于有一丝起伏顿挫:“我家小羽长得那么可爱……”语调透着深深的不舍。
白衍轻叹了一声,随即说道:“想得到什么东西,就要付出相应的代价,这是我们锁氏家族世代相传的祖训,也是这个宇宙的基本法则。更何况是那个远远超越我们的神圣种族,亲口对我们提出的要求。”
“锁氏一族从古自今,从未拂逆过祂们的要求。如果因为一个人打破了平衡,只会引火自焚,后果不堪设想!”
录音笔里是一阵沉默,过了一会儿,白衍继续说道:“上次,奈珈女王驾临时,我们的意思已经传达到了。马上就是那个‘大日子’了。走一步看一步吧,要是能与奈珈女王达成共识,也许,就不用把小羽献祭给祂了。”
杨若冰:“你说奈珈女王为什么会点名要小羽呢?像她那种年轻女孩不是到处都是?”
录音笔里沉默了半晌,有打火机按动时的咔嚓声。
片刻,白衍的声音再次响起:“我猜,是因为——味道。鳞族五感发达,有人类望尘莫及的感知力,可以嗅到我们根本察觉不到的味道,分别微小的气味差异。”
他吸了一口烟,继续说:“他们能闻到血肉在肤表之下散发的甜美鲜香。我猜,小羽对祂们来说,是一道世间难得的珍馐美味。”
“《锁氏古训》里说,鳞族每一个人对食物都有祂们各自的特殊偏好,一旦品尝到祂们钟爱的那一种人肉的嫩滑酥香,就永远也不会放手。”
他顿了顿,像是想起了什么,继续说道:“其实,这一点,跟人很像。就比如你去商店买衣服,明明有很多新衣供你挑选,你却唯独喜欢上模特身上那一件……”
语闭,只听到录音笔里传来两人无奈的叹息声。
白落羽默默地听完两人的对话,沉默了好一会儿,竟然没有想象中的心寒,恐惧和愤怒,有的只是出乎意料的——平静。
她想,也许早在很久之前,那些线索指向的都是同一个答案。她早已想到,并在潜意识里,为今天做好了充分的心理准备,所以才能在猝然听到事件的真相时,不觉得惊骇惶恐吧。
神庭、陆薇琪、红发神婆,她的父母,他们口中说的都是同一件事。
奈珈,她的父母忌惮又敬畏到在私人谈话中,也尊称为“女王”的那个生物,一直一直在觊觎着她的血肉。
白落羽想到奈珈出现的情景,她在她身上脖子上轻啄浅嗅,吮/吸/啃/咬,而她却将认为那是缠绵缱绻,轻怜蜜爱,心里会欢喜得小鹿乱撞……原来真的只是因为她血肉的味道吸引了她。
红发神婆口中颠覆认知的大秘密,塔罗牌圣三角牌阵中站在悬崖边的“愚人”,身前有一痕新月,身后伫立着猫头鹰的“女祭司”,以及最后一张牌——“生命之轮”的逆位。
象征着重生的阿努比斯被生命之轮倒置,而象征着黑暗与颠踬,死亡与衰败的巨蛇“赛特”却匍匐而上,占据主导地位……
原来是这样,竟然真的是这样。白落羽心里凉凉的,好像有冷风从她娇嫩的胸膛穿胸而过。
她想吃她。答案一直这样显而易见。
白衍与杨若冰之间的对话,结合不久前才刚刚获悉的《锁氏异闻录》的内容,可以料到奈珈是与她的家族千百年来息息相关的“鳞族”的女王。
而她,是奈珈女王点名想要的“食物”,“祭品”。
白落羽嘴角勾起,扯出了一个僵硬的笑意。她想起地下室里举行祭祀的那一晚,在储物柜的幽暗中,接到的那通白衍打来的电话。殷殷期盼她能马上回国。
原来,她才是那个父母口中“朔月之日”将要献祭的“活祭品”,而自己懵懵懂懂救出的神秘女子竟然是接受这场献祭的神祇。
她在见到她的那天,跟她说“我们回家”。她还记得,听到这句话时的欢欣雀跃,心悸莫名的感觉。原来,她只是想要带她回去慢慢享用。
白落羽用冰凉泛白的指尖轻抚了一下脖子上的“新月咬痕”,沿着肌肤上凸起的纹理滑动。
她早该想到的,生活教会她人和人的差别,有时就如物种与物种的差别那样巨大。
而物种与物种的差别呢?那将会是她难以想象的深沟巨壑吧。
原来,这个星球上还栖息着一种神秘的物种,他们对待食物的兴趣有着超越人类想象的执着。
白落羽想到奈珈女王曾经为了救她而深陷囹圄的画面,想到她无数次把自己翼护在身后的情景,不禁惨然一笑。
原来在她眼里,她一直是她看中的一道佐酒佳肴,却还在心里的某个地方,依依期盼着那是一段如童话故事一样,在自己短暂平凡的人生中,最美丽梦幻的邂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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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其中的光怪离奇确实像一个童话故事,只不过是一个血腥恐怖的童话故事罢了。
她一点儿也不怨恨她的父母,甚至觉得他们就像自己小时候看过的印象深刻的动画片。
陈塘关江岸上,狂风怒雨,恶龙在电闪雷鸣中穿梭翻腾,一对夫妻仰视着它,表情凄楚,哀哀无告。
起初,白落羽想到了“逃跑”,但想到那次热带海岛游的经历以及白衍说的“平衡被打破,后果不堪设想”,就自顾自地摇了摇头,打消了这个想法。
那次经历让她明白,奈珈女王就像古代传说中,能兴云布雨的龙神一样,随雨而来,随海而至。什么能挡得住她呢?什么地方没有雨没有海呢?
白落羽脑海中出现自己在非洲大草原上与狮群为伍的情形,随即浮现出自己步履颠踬地在寸草不生的沙漠上蹒跚而行的情景。
她轻浅地笑了笑,觉得自己如此渺小,根本逃不出奈珈女王的掌心,突然就不想再做挣扎了。
再一想,出逃的那几天,奈珈女王跟她日夜相伴,朝夕相处,她简直就是别人盘子里新鲜出炉香醇甜腻的奶油蛋糕,奈珈想把她分食入腹的机会数不胜数,为什么没有在那时吃了自己呢?想到这里,不禁一阵惶惑。
从父母的对话中可以推测,奈珈好像跟他们所在的神秘教团缔结了某种协议,而且白衍口中的“大日子”就要临近了。也许奈珈女王想要在那个特别的日子享用她这块上好的肥羊羔肉也说不定……
想到这里,竟然有一个很不合时宜的词汇,掠过了白落羽懵懵然的头脑。
她苦涩地笑了笑,对自己说,还有一种可能啊——奈珈嫌她太瘦了……
*
人间四月芳菲尽,北方一年之中最美的时节。
午后的暖阳穿过铁艺拱窗,在褐色的圆木桌上,散落一片慵懒惬意的光。
市区花园町写字楼中心的喷泉广场旁,装修得十分精致优雅的咖啡馆里,系着褐色围裙打着格子领结的老板,正斜斜倚在吧台里,听着店里流泻的悠扬钢琴曲,举着一杯自己调制的拿铁,欣赏着店里和他一样“偷得浮生半日闲”的悠闲客人们。
真好,他想。宁静的下午,充满异域情调的装潢,空气中香醇的咖啡味和高雅的钢琴曲。人生本应享受这样的清闲。
这时,雕花木门上的小铃铛嘀嘀咚咚一阵轻响,一个穿着白色早春针织衫,配一条今年流行的淡粉色鹿皮小A裙,清纯可爱中又有几分妩媚迷人的年轻女孩推门而入。
老板不禁为自己开咖啡馆的决定暗自庆幸。真好,还有美人可以欣赏,这就是开咖啡馆的快乐啊。
“你想要喝点什么?”老板整了整领结,礼貌地询问。
女孩皱着一双好看的黛眉,站在玻璃橱窗前一脸踌躇地望着橱窗里错落摆放的小点心。
老板笑了笑,看新顾客是个可爱的小女生,殷切地为她推荐了欧蕾咖啡、卡布奇诺。
女孩转过头来,对上老板和善的笑容,点了点头:“嗯,听你的,一样一个,再加一杯可可。”
老板眼睛瞪大了一圈,难以置信地询问道:“什么?都要?”
“嗯,要大杯。”女孩认真地点了点头,又踱到玻璃橱窗前,继续端详那些精致可爱的小点心,喃喃地说,“提拉米苏要一个,马卡龙要一盘,还有这个黑森林蛋糕也要一个,草莓慕斯蛋糕也要,哦对了,再要一个芒果圣代和一个焦糖布丁。谢谢。”
老板满脸惊讶,随即想到可能是写字楼里的领导请下午茶,犒劳员工,怕女孩来采购,殷殷问道:“是要打包带走吗?”
女孩愣了一下,随即赧然一笑,笑容如春日娇嫩的粉玫瑰:“不,在这儿吃。”
老板还是有点儿不死心:“请问一共几个人?里面还有一张六人长桌。”
女孩淡定自若地说:“就我一个。”
老板半张着嘴,目瞪口呆:“……”
作者有话要说: 鞠躬,感谢~~o(* ̄︶ ̄*)o
“安卡魔镜”不就是作者菌第二章就提到的“塞壬裂空之镜”嘛~~
一种“我的伏笔,已经被岁月填平”的既视感~~哇的一声哭出来~~o(T_T)o
感谢霡霂未歇的大地雷,感谢星的大地雷~么么哒(づ ̄ 3 ̄)づ
☆、黑鳞公主号
第三十四章 黑鳞公主号
四月下旬, 白落羽接到了一封盛意拳拳的邀请函。对方预先打来了电话, 说明情况, 但是白落羽仍然觉得整件事情有点不可思议。
她望着手上印刷华美的铜版纸船票, 怔怔出神。
“黑鳞公主号豪华邮轮,海上浮动的度假村, 畅游日韩两地,尽享全球美食。”
前一阵子, 她路过一座知名学府的门口, 看到路边停靠着一辆“献血车”, 车体上喷涂着献血标语,“热血拯救生命, 爱人之心永恒。”
白落羽喃喃念着那句“爱人之心永恒”, 不知为何,心里泛起一阵酸涩,她那颗爱着一个人的赤诚之心, 好像被针狠狠戳了一下。
白落羽脚步一滞,下意识地调转方向, 向着那辆献血车走去。
现在, 时隔两个星期, 她被告知因为那次无偿献血,她被选中参加“黑鳞公主号”五天四夜的豪华邮轮游。
白落羽望着船票上10万吨庞然巨物,在深蓝起伏的海面上如星辰匝地的璀璨夜景,它身后,幽深的天鹅绒夜幕中, 一轮如勾弯月被繁星簇拥。
白落羽长睫垂下,嘴里喃喃念着“黑鳞公主号”,眼神茫茫,不知想到了什么,心中旌旗摇动,悠然神往。
星辰大海,豪华邮轮,也许离那个人更近一些吧。反正她也逃不掉,也就是个将死之人了,还有什么可顾忌的呢。
经过将近两个月的修养,白衍的腿伤已经养好了,回复了大学的课程和科研,已经不需要她照顾了。
白落羽没向任何人吐露自己真正的行程,只对白衍和杨若冰说自己是去位于Y市的古籍图书馆,收集毕业论文的资料,会在外地住上几天。
白衍和杨若冰交流了几句,对此不疑有他,欣然同意。
白落羽像是对她年轻生命的最后告别一样,带着“向死而生”的心情,整理好自己最爱的几件衣服、香水、饰品和一些日用品,拈着那张“黑鳞公主号”的船票坐车去往S市国际邮轮港口。
大海碧波浩瀚,夹带着淡淡咸腥的海风拂面而来,湿润沁凉,吹乱了白落羽一头乌黑长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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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10万吨邮轮的体积算得上中型邮轮,船身200米,具有五层甲板结构,在海上仿若漂泊的五星级酒店,船上娱乐设施一应俱全,水上乐园、电影院、歌剧院、游乐场、赌场应有尽有。
游轮上,人人言笑晏晏,度假游玩的欢欣雀跃洋溢在每个人的脸上。
这些简单快乐,好像都离白落羽很遥远。她端着一杯草莓奶昔,拣了一个靠近船舷的角落,静静地望着碧波万顷,波澜壮阔的海面,若有所思。
甲板上方盘桓着一群雪白的海鸥,一群孩子将面包撕成块,抛掷到空中,引得这些水鸟追逐着邮轮争抢食物。
一只通体雪白的鸥鸟扑腾了几下翅膀,落到了白落羽对面的围栏边,漆成蓝白相间的条纹状围栏与围栏下随意悬挂着的一个红白交织的救生圈,配合围栏上停住的肥硕水鸟,形成了一副美妙的地中海风情图画。
海鸥愣头愣脑,憨态可掬,半晌也不动一下,白落羽看着有趣,掏出手机,找到了一个完美的角度,正要按下屏幕上的光圈。
镜头里黑白对比色一阵翻腾,凝神一看,白落羽有些愕然,原来的那只通体雪白的海鸥已经不见了,屏幕外,取而代之的事一只巨大的乌鸦,正落在原来海鸥停住的围栏上。
乌鸦怎么可能会出现在邮轮上,它又不是海鸟。白落羽正在皱眉沉思,只见一个黑色的影子行踪鬼祟地出现在围栏下方,它四只爪子落足无声,一步一步悄然靠近围栏上的乌鸦。
那通体如墨漆黑的矫健身影,偷偷摸摸地接近目标,而乌鸦对此一无所知,还在悠闲地抖动着翅膀,仿佛在欣赏难得的海景。
黑影在与乌鸦的距离已经进入攻击范围后,背弓如虾,发力如箭,猛然蹿起一米多高。
白落羽眼前一花,两个漆黑的生物瞬间滚在了一起,翻滚扭打,像一阵黑色旋风,旋风里黑羽扑腾,猫嘶低沉,羽毛簌簌而落。
有人厉声喊了一声:“穆宁!”
乌鸦腾地飞起,落在了来人的肩膀上,委屈地将头顶蹭在那人脸上,脖子上掉了一簇黑毛,还粘着一块亮晶晶的口水渍。
那人一头碎发,一双剑眉,穿着一件卡其色长风衣,黑牛仔裤,衬托得她身形颀长纤秀,看上起帅酷十足。
她皱眉回头,冲着身后不悦地说道:“你也不管管你家的猫子!”
后面有人嘴不饶人:“我家猫主子咬你一口是看得起你。偷着乐吧。”
白落羽向上翻了个白眼,不用等来人现身,光看那两只黑黢黢的动物打架,她就已经猜到来人会是谁。
陆薇琪轻盈地从拐角处闪了出来,焦糖色的卷发蓬松,粉橙色的卫衣裙装,细白匀长的美腿,光腿穿一双白色的小短靴,看上去活泼可爱。
她走了两步,余光感觉到什么,扭头向白落羽这边瞥了一眼,怔愣了两秒,随即“啊”地一声大叫,瞪圆了一双黑琉璃一样的杏眼,手指在白落羽身上上下比划了一番,急急跑到她面前,不敢置信地嚷道:“哎——柚子果,柚子果,你快来。快来看啊,我去。是小年糕!”
神庭脸上的愠怒还没有消退,皱着眉一脸不耐烦地回头,看到陆薇琪身前小桌旁坐着的女孩,也微微一怔,脚下一滞,迈开长腿,向这边走来。
陆薇琪一双眼睛瞪得溜圆,像一对射灯上下扫射了白落羽一遍,难掩欢喜之情:“你是小年糕吧。你——你没傻?没疯?没痴呆?”
她很白痴地比出五指:“这是几?”
白落羽连续眨巴了一阵眼睛,长睫向蝶翅一样颤动,酝酿了半天,还是觉得很无语,不知道要说什么。
陆薇琪反到非常开心的样子,就像是看到了睽别已久的老朋友一样,欢天喜地,手舞足蹈,轻抚胸口,幽幽喟叹:“还好,还好,还好你没傻没疯没痴呆,要不然,我可就罪过大了。”
她像是老前辈鼓励儿童一样,狠狠拍了拍白落羽的肩膀,夸赞道:“很好,好样的。看好你。”
白落羽觉得自己连翻白眼的力气都没有了。
陆薇琪突然想起了什么,像狐疑的小动物一样,警醒地向四周望了望。半捂着嘴,小声跟白落羽说:“她——没来吗?”
见白落羽没说话,好像放松了很多。手指掐着下巴,端详着白落羽,像连珠炮一样,自顾自地继续说:“嗯,我觉得你应该是吸收了——她的能量,才没有变傻。而且,哎,你知道吗?你长好看了挺多啊。比上次我看见你时那副平庸俗气的外表高端了很多啊。”
陆薇琪又招呼神庭给出意见:“哎,柚子果,你说是不是?”
神庭佑眉尖微跳,好像非常嫌弃她一样沉默不语。
陆薇琪也不以为忤,依旧直言不讳,拉东扯西。
她眉飞色舞地说了一通有的没的,然后挑了挑眉,轻声询问:“哎,小年糕,你家那位红衣——”她清了下嗓子,“——女神呢?你俩在那里缠绵悱恻,不离不弃的,怎么没跟你一起来啊?”
白落羽被她提起伤心事,心里一阵刺痛,强撑了一个平静的表情,澄澈明亮的眼瞳里闪过一抹凄恻。
一闪而过的眼神被细心的神庭捕捉到了,她扳过喋喋不休的陆薇琪的肩膀,给了她一个噤声的眼神,让她不要再八卦了。
陆薇琪非常不爽,但神庭的眼神她一直都是秒懂。
她扭头看向白落羽,沉吟半晌,想要劝慰几句:“嗯——其实,我觉得失恋了也没什么。你想啊,你的前女友已经不是凡人了,你身价当然水涨船高了。至少比地球上几十亿人口都要幸运了吧。哪像我们这些凡人啊,一辈子只能跟个凡人谈恋爱,想想我都为你觉得值得。”
白落羽抬起雪白的小脸,满脸惊愕地看着侃侃而谈的陆薇琪,心想,竟然还能用这种诡异的角度看问题。
那么,被选做“女神”的“食物”应该也可以理解为一种幸运吧。全球几十亿人口,只有她有这个殊荣,女神对她这一口情有独钟啊。
神庭佑不知为什么,听了陆薇琪的话,脸色瞬间阴沉下来,难看得像随时能打下一个炸雷,不知在生什么气,愤然转身,拂袖而去。
陆薇琪一双狡黠的黑眼珠滴溜溜转了转,反应过来自己刚才说了什么,脸色一变,灰溜溜地蹭了过去,走到神庭身边,轻拍着她的肩,一副做小伏低的小媳妇儿样,在她耳边说小话,她们身后两只漆黑的动物看到主人走远,又伺机打在了一团。
这块宁静的甲板一隅,因为两人和两只动物的到来,变得十分热闹。白落羽默默站起身,端起那杯冰激凌已经融化掉了的奶昔,正要离开。
疾步向甲板的拐角一转,不期然间,跟一个人撞了一个满怀。
白落羽赶紧拿稳手里的奶昔,连声道歉。
那人身材矮小,只到白落羽下巴的高度,白落羽直觉是一个莽莽撞撞的孩子,待凝神看了一眼来人的长相,竟抑制不住地倒吸了一口凉气。
作者有话要说: 鞠躬,感谢,o(* ̄︶ ̄*)o
好着急想写小姐姐登场的画面啊~~~心焦~~~~
感谢霡霂未歇小天使,星小天使,千觞小天使的大地雷~~么么哒(づ ̄ 3 ̄)づ
☆、月影之夜
第三十五章 月影之夜
小姐姐是神秘生物GL_39
这个人长得五短身材, 上半身与下半身的比例接近一比一, 穿着一件艳粉色的松散连衣裙, 露出来的手臂皮肤黝黑, 一张圆脸却白里透红,像涂了猪油膏, 晶晶亮亮地泛着油光,狭长的小眼睛搭配塌鼻稀眉, 腮帮子上圆滚滚的赘肉微微下垂, 让人不禁想起唐代周昉的《簪花仕女图》。
长得这么“抽象”、又有“大唐气象”的人物, 放在画作里,还是能欣赏出来美感的, 要是放在现实生活中, 那真是一场事故,有一种“大白天活见鬼”的既视感。
尤其是她瘦削的身材撑不起那件松松垮垮的艳粉色裙装,活像一个行走的晾衣架, 让白落羽不禁想起早年港产鬼片里经常会出现的纸扎童男童女。
白落羽背脊发凉,慌忙后退一步, 正怔愣中, 只听身后神庭和陆薇琪异口同声, 毕恭毕敬地叫了一声“师傅”。
那个鬼一样的“簪花仕女”随口答应了一声,一把嗓子苍老尖厉,阴阳怪调。
来人正是两人的师傅,巫桐村最有名的大巫师——巫鑫,人称“鬼燃灯”。
白落羽暗忖, 原来这人就是陆薇琪和神庭的师傅,竟然是这副尊容。
那天,被陆薇琪掳走,在废弃工厂里影影绰绰听她俩的对话,两人都是千里迢迢为跟巫桐“鬼燃灯”学艺而来。
为了给“鬼燃灯”找寻“深海女鲛”,做长生烛和炼丹,一路尾随自己和奈珈。言语间,对“鬼燃灯”十分尊敬,对她手里的《巫典》梦寐以求。
陆薇琪和神庭两人在白落羽眼中,在所使法术的风格上,判然有别。陆薇琪明显接近欧洲炼金术、五芒星阵法、黑魔法那一流派。神庭的技能源自东瀛神道教,操作式神幻术,更有东方色彩。
两个人的格调都很高,通过她们施展的黑魔法和幻术,能一窥神秘莫测的宇宙能量和意识的广阔疆域。
而他们口中的师傅,在白落羽印象中,应该是如伏地魔一样的大BOSS,身披黑色长风衣,神出鬼没不怒自威的形象,结果竟然长成这副“鬼样子”。
白落羽抬腿刚想走,“小闺女等会儿!”一把苍老喑哑的嗓音气势十足地喝住了她。
被声音中的权威所慑,白落羽顿住了身形,踌躇地盈盈转身。
“鬼燃灯”顶着那副鬼见愁的唐代仕女妆,一脸油光水滑,活像某种糯米糍粑,即使不说话,大白天里乍一看到也能教人头皮发麻,更遑论还操着一口老迈的乡音,整个人透着说不出的诡异违和。
“她”一双如豆小眼灼灼有神,上下打量了白落羽一番,不咸不淡地徐徐说道:“闺女啊,你是在哪儿惹的这一身晦气啊。跟你在一条船上,老——咳咳,我心有点发慌。哈哈哈。”
说罢,“她”竟然举起一只瘦骨嶙峋状如鸡爪的手,捋了捋下巴上并不存在的胡须。
摸到自己光洁滑嫩的下巴,“鬼燃灯”赫然想起什么,尴尬生硬地将手背到身后,嘿嘿一笑。
白落羽听她说自己一身晦气,将一双秀眉拧在一起,满脸疑惑地望着她。
“簪花仕女”换上了一副江湖神棍面孔,围着白落羽转了一圈,摇头晃脑、口中念念有词:“小闺女啊,我知道你们年轻人信科学,但你有没有听过这样一句话:一命二运三风水。左右人一生的头三件大事。这可是我们老祖宗传下来的智慧。你这个‘运道’啊——”
她拉了个长音,总结道:“非常不好!你最近有没有遇到什么意外?事故啊,车祸啊,火灾啊,丢钱?摔倒?都算都算。”
白落羽被她一阵滔滔不绝的连珠炮,弄得有点不知所措,又听到她提最近的意外事故,回想起前不久在国外的时候,目击的那件离奇车祸。
本来停在失控的大巴车撞击轨道上的,应该是他们那辆雪佛兰,结果因为天上掉下来一只深海章鱼,他们奇迹般地死里逃生,躲过了一场惨烈事故。
想到这里,白落羽眼睛陡然一亮,脸上一瞬间闪过一丝惊讶。
“鬼燃灯”是什么人啊,混迹江湖多年,察言观色,见微知著的本领堪称无敌。她瞥了一眼白落羽的表情,就知道自己已经戳中个七七八八。
一计得售,笑生两靥,不疾不徐地从衣兜里掏出一串红绳串就的“五帝钱”,正色道:“带上这个,黄铜铸造,经万人之手,汇八方之阳气,转阴为阳,邪祟不侵,保你逢凶化吉,遇难成祥。八百八十八,天灵地化盛世五帝钱,佛庙绕过香炉,十分难得,十分难得。”
这一回,白落羽眼睛瞪得更大,有点不敢相信,神庭和陆薇琪两人的师傅,竟然在向她兜售商品。
“鬼燃灯”抬头,望了一眼白落羽的诧异表情,微微一笑:“不相信中国古老的智慧?觉得这是迷信了?”
她语重心长地说:“小闺女,有一天,你会发现人们迷信的一直是科学。听说过“天人合一”思想吗?中国老祖宗说的。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个体与宇宙息息相通。”
“前几年,我打开电视机,看到一个外国佬,得了个什么量子物理的诺贝尔奖,研究个什么——宇宙全息论。说宇宙中的各小部分与整体统一关联。听说过没?这不就是天人合一吗?不就是我们老祖宗玩剩下的玩意儿吗?懂了吗?小闺女,科学还是一个小娃娃,暂时理解不了我们老祖宗的古老智慧,以后总会理解的。”
这段结合量子物理的江湖神棍骗术,简直堪称精湛,对付像白落羽这种有点学识的年轻人,绰绰有余。可以说是江湖神棍的,与时俱进,与科学同步,可持续性发展观了。
白落羽被她说得怔愣当场,不知如何应付。
不远处,陆薇琪和神庭眉尖剧烈抽搐,一脸不尴不尬。她们没想到师傅出了海,还不忘“做生意”,而且对象还是她们认识的,怀着一丝愧疚的白落羽。
陆薇琪一脸羞赧地蹭到“鬼燃灯”身边,低声说:“师傅,这个人,我认识……”
“哦?你认识?熟人打个八折可以。五帝钱真的是好东西,市面上赝品太多。”
陆薇琪眼巴巴地望着她师傅,恳切地说:“师傅。这是我挺好的一位朋友。”她向鬼燃灯拼命暗示。
鬼燃灯脸上浮现一丝尴尬,随即勾嘴尬笑:“啊,这样啊。呵呵。”
鬼燃灯把五帝钱揣进兜里,为了掩饰尴尬,东拉西扯了一番:“人生何处不相逢啊,世界真是太小了。所以老祖宗怎么说的。无缘不聚,无债不来。你看这不是巧了吗?茫茫大海上遇见朋友,这是他乡遇故知啊,人生一大乐事,真是有缘。”
旁侧,神庭将下颌绷出了一个凌厉的棱线,宝相庄严。陆薇琪也轻咬了咬下唇,眼观鼻鼻观心。
鬼燃灯扫了一眼两个徒弟的僵硬表情,有点不高兴,愠怒道:“我也没骗人啊。小陆子,她既然是你的朋友,你怎么没告诉她,她确实——”她指了指白落羽,一字一顿:“一、身、晦、气!”
陆薇琪敷衍着道:“师傅,您不用操心她,她厉害着呢,身后有高人护佑。天塌了,把我们都埋了,我估计她也不会有事。”
鬼燃灯皱起一双淡得几乎要看不到的“娥眉”,略一踌躇,不再多问,“哦”了一声。
她们俩的你来我往,说自己一身晦气,倒让白落羽有点介意,她向鬼燃灯问了一句:“什么晦气?”
鬼燃灯冲着白落羽微点了点头,好像赞许她孺子可教,一副好为人师的样子,带着江湖神棍特有的谈吐,夸夸其谈:“晦气啊,就是霉气,闾山派里常说的‘驱邪避秽’的秽啊,用现在大白话说,叫做气场低谷,就是负能量啊。”
“怎么跟你解释呢?”鬼燃灯想了想,又搬出了经常拿来招摇撞骗的科学理论:“世间万物分阴阳二元,有男就有女,有阴就有阳,有正电荷就有负电荷,有物质就有反物质。”
“宇宙是一个全息整体,每一个个体都蕴含宇宙的所有信息。宇宙一直维持着一种正负平衡的状态。一身负能量的个体就像宇宙中出现的一个能量漏洞,破坏了一定范围内的平衡。全息宇宙会想办法把这种失衡清除。要不然,你觉得新闻上那些耸人听闻的横死是哪来的?你这一身霉气,非常容易出意外,我可没骗你。”
鬼燃灯幽幽说道:“还是那句话,一命二运三风水。运气很重要的。有命无运,就像玛莎拉蒂开在沟渠里——白搭。不然,我们老祖宗怎么那么热衷辟邪驱秽呢。”
她得意地招呼陆薇琪:“小陆子,来,给你朋友看看她这一身晦气哪儿来的。”
陆薇琪恭顺地走过来,乖巧地拨开焦糖色的刘海,用“眉心轮”从上到下“看”了白落羽一遍。字斟句酌地回答:“师傅,她就是被邪恶的女人看上了,从头发到脚趾都是那个人的贪念。”
“哦哦,”鬼燃灯夸奖道:“还是外国天眼好用。我只能看到一股黑烟。啧啧。”
陆薇琪小心奉承:“师傅法力无比,神通广大,用不着这些小伎俩。”
鬼燃灯听了得意一笑,那双本已小得不能再小的眼睛,顿时弯成了两条细线。
小姐姐是神秘生物GL_40
她转向白落羽,慢条斯理地说:“出门在外呢,一般人都求个平安顺遂,但是老鬼我可不是来玩的。遇见你这样的在船上,就像听到了警报,感觉有大事要发生了。哈哈。说不定此行收获颇丰。”她说得逸兴遄飞,竟把“老鬼”的自称都说出来了。说罢,一脸跃跃欲试。
顿了顿,想到白落羽刚才一闪而过的表情,问道:“你最近遇到了什么怪事?”
她这身艳粉装扮真没眼看,白落羽错开视线,低低回答:“怪事太多,不知道你指哪一件了。”
鬼燃灯:“最怪那件!”
白落羽轻转眼珠,幽幽说道:“可能是,被人当成盘中餐吧……”
鬼燃灯哈哈一笑:“有意思。有意思。看来我真是料事如神。小陆子,佑子,走走走,回房间,该准备着了。”
三人两兽在惊艳出场后,又将这块甲板一隅交还给了白落羽。
手中的草莓奶昔已经变成一杯浓稠的奶浆。白落羽默然坐回原来的位置,径自思索。
要是鬼燃灯的“神棍理论”正确,那么自己真的是一身霉气,很容易死于非命了。回想那天离奇的车祸,那只凌空而落的深海章鱼真的是奈珈弄来的。
看来,奈珈在没吃到她之前,是不会让她横死街头的。
有了这种领悟,白落羽竟觉得一身轻松,松开紧蹙的眉,展颜一笑。
身为食物也是有食物的优待的。奈珈女王一定会看好她这块上等的肥嫩羊羔肉的。
*
白落羽在一个旋转餐厅的书柜里,抽出了一本烫金封面的精装书《绿野仙踪》,书名下方一排小字吸引了她。
“跟随东方巫女的指引,踏上奇幻之旅,去奥兹国找寻真正的自己。”
午餐时间,餐厅里没什么空位,她只好拣了一个散客用的长桌边缘的位子,点了奶茶和一套瑞士肉丸简餐。一边一小口一小口地吃东西,一边读那本书。
长桌的另一侧,几个男孩子聚在一起打扑克,他们玩到一半觉得索然无味,有人提议要换“六冲”,可是“六冲”需要六个人,他们正好缺一个。
只听其中一个男孩喊了一声:“美女。”
坐在白落羽身旁不远处的两个长发女子以手支额,风情万种地转过了头去,冲着男孩眨了眨粘着浓密假睫毛的眼睛,妩媚一笑。
男孩又喊了一声:“哎,穿红衣服的美女。”
白落羽这才意识到是叫自己,轻轻放下书,抬眸望了他一眼。
男孩漂染成亮银色的头发十分醒目,耳垂处闪着一颗小巧的黑色耳钉,很像时下里受女生欢迎的流量男星。
他冲白落羽露出一颗虎牙,邪魅一笑:“美女,要不要一起打六冲,很简单的。不会我可以教你。”
旁边坐着的两个浓妆艳抹的女子,一脸尴尬地拿起各自的手包,悻悻起身离开了餐厅。
白落羽礼貌地笑了笑,以自己很笨不会打牌为由,拒绝了男孩的邀请。
黄昏时分,乘客们都聚集在各层的甲板上,欣赏难得的海上夕阳。
落日余晖燃尽层层云朵,暮色将沉,绯红如醉,海平线上一片金红相接的美丽渐变色。黑夜将至,这是晚霞最后的嫣红夺目,看上去恬静凄美,动人心魄。
白落羽望着眼前的落霞残景,眸色深深,想到了自己的境遇,不觉出了一会儿神。
不远处有女人用略显尖刻的嗓音说:“姐,你说什么人连出来玩,都是自己一个人啊?”
另一个声音戏谑地答道:“你没听说过‘注孤生’吗?没朋友没父母没对象没老公,注定孤独一生的人呗。”
提问的女人哈哈大笑,声音尖厉刺耳,十分煞风景,简直破坏了海上壮美瑰丽的夕阳景致。
白落羽皱眉转头,发现两人有几分眼熟,随即想起正是中午在旋转餐厅时,坐在自己身边的两名女子。
两人也在看着自己,画着粗眼线的眼眶里,戴着蓝色美瞳的眼睛闪着几丝挑衅与不屑,上下扫视着白落羽。
白落羽看到她们的表情,才反应过来,她们口中说的“注孤生”,原来是在嘲讽自己。
她嘴角浮起一抹苦笑,对她们的讥嘲不予置评。
对方看白落羽是个软柿子,又独自一人,又讽刺道:“穿一身大红裙子,是为了引人注意吗?真土。”
白落羽懒得惹麻烦,转头走进船舱,穿过长长的商店餐馆等活动区,坐电梯返回三层的休息区。
快要到达自己房间的门口时,走廊里有广播响起,一个乘客不小心受伤失血,船医号召AB血型的乘客自愿献血。
白落羽心想怎么又是献血。这时,有两个男乘客与她擦肩而过,他们也同时听到了广播,其中一人说道:“我就是AB型。”
他的同伴随即说:“哎,我也是AB型血,我们公司好像就咱俩是AB型血,咱俩还都被客户公司抽中了。真巧。”
白落羽心中微微浮起一丝讶然,她也是AB型血。
她兀自回了房间,一头倒在雪白的大床上。房间里有淡淡的薰衣草精油的味道,大床松软舒适,白落羽没过多久就酣然入梦。
不知过了多久,朦朦胧胧中有一种奇异的冷寂攫住了她。白落羽在黑暗里悄然睁开双眼。房间里一片幽暗,一片苍白的月光透过船身的玄窗,散落进房间里,铺在地板上,像一地青霜。时间俨然已经是深夜了。
她觉得哪里有点儿不对劲,却又一时说不上来是哪里奇怪,只是觉得周围好像太过安静了一些。
她起身打开灯,房间里一切如常,陈设没有任何被挪动的迹象。
只是,那种古怪的感觉一直萦绕不去。她细细想了一会儿,终于发现了端倪。
从上船开始,一直作为船上生活的背景音——邮轮微弱的引擎震动声,彻底消失了。连船体在海上行驶时的颤动也消失了。
10万吨邮轮,船体非常巨大,在波涛汹涌的海面上也能如履平地,只是还是可以感觉到轻微的颤动和声响。
如今这种微弱的颤动感和引擎声已经无迹可寻。世界似乎一下子安静下来,静得落针可闻,连同四周的空气也似乎变得胶着粘稠起来,船身好像跌入了能吸走声音的黑洞。
她疑惑地走出房间,坐电梯来到一楼,几乎没有看到什么人。
旋转活动厅里的复古大钟指示时间是傍晚12点,对于热爱娱乐的度假一族,也不算太晚。途中经过的餐厅酒吧健身房等活动区域里,竟然人迹寥寥。
一阵带着潮气的阴风穿堂而过,吹得白落羽簌簌发抖。一种怪异的感觉在心中升腾翻涌,徘徊萦绕,挥之不去。
小姐姐是神秘生物GL_41
白落羽惶惑地从舱体的玻璃大门走出去的一瞬间,遽然睁大了眼睛,被眼前的景象惊得目瞪口呆。
世界一下子由死寂变成了沸反盈天。邮轮五层甲板上人头攒动,密密匝匝站满了人,他们齐刷刷地抬头仰望着夜空,嘴里议论纷纷,人声喧闹。
这骇人的情景让白落羽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她挤进了喧腾的人群,感受到月光竟然像一盏黑夜里的探照灯一样发散着诡异的光芒。
她下意识地伸出光洁的手臂,罩在自己手臂肌肤上的,是一片青灰色的光晕。
她像众人一样,抬头仰望夜空,顿时觉得全身僵硬,一种恶寒自背脊慢慢爬升。
这根本不是人类从远古时代开始,一直仰望着的那轮月亮。
作者有话要说: 早上7点开始写, 写了一整天,只想让小姐姐早点华丽登场,结果……只差一点点,嘤嘤嘤~~~明天继续加油,邪魅一笑~~o(* ̄︶ ̄*)o
感谢仙人掌菇娘的大地雷,么么哒(づ ̄ 3 ̄)づ
☆、饕餮之献
第三十六章 饕餮之献
一轮巨大的圆盘, 在神秘幽深的苍穹上发散着苍凉的青灰色光芒, 那种死气沉沉的色调, 让人不禁想起失去了生命的暗淡肌肤。
硕大的月轮表面, 布满深灰色的斑驳疮痍,就如苍白的尸体上点点尸斑。
今夜的“月亮”, 无比的硕大莹圆,离海平面很近很近, 仿佛快要坠入海里, 近得让人有一种伸手可触的错觉。人们从没见过如此巨大的“月亮”。
在它周围, 如青烟薄雾般,迤逦缭绕着一片妖冶诡异的绯色薄云, 云影叠叠, 衬托着那颗诡异苍白的星球,如同一具披着艳丽轻纱的骷髅白骨,在夜幕中轻扭腰肢, 徐徐舞动。
最为怪异的,是“月亮”下方, 环绕着半圈新月形状的影子, 发散着有别于青灰色圆盘本身的幽幽莹绿。
那圈幽幽月影, 将海上如粥般浓稠的黑夜,渲染上一股妖氛鬼气,让人莫名心底发凉。
“是月食吗?”人群中有人问道。
“不是!”
“不可能是月食,半天没变一下!”人们七嘴八舌地回答他的疑问。
“那到底是什么啊?世界末日?”一个年轻女孩清脆的声音问。
“……”此话一出,喧腾的人群里有片刻的沉寂, 大家都感受到了今夜潜藏在冷寂中的那种不祥与险恶的意味,却不敢说出来,不约而同地选择了沉默。
默默了良久,有人咬了咬牙,道出心底的焦虑:“我觉得有大事要发生了。你们发现了吗?这艘船上——没有老人。我一上船就发现了。当时觉得挺奇怪,但是想到这艘船可能专业接待公司组织的员工旅游,就没多想。现在一回忆,一个五天四夜的度假邮轮上没有一个老人,全是年轻人,这不是太奇怪了吗?”
又有人接话道:“我不是公司组织的旅游,我是自费到体检机构做了一次全面的身体检查,临走时做了个问卷调查,说是有机会抽豪华邮轮旅行,结果没过几天就被告知我被抽中了。”
听了这人的陈述,喧闹的人群里像一勺凉水倒进了滚烫的热油,瞬间炸开了锅。
“我、我是参加无偿献血被抽中的!”
“我是公司组织体检!我们公司就抽中两个。”
人们像是找到了一切怪事的症结,纷纷剖白自己来到这艘邮轮上的契机。
“你们是不是——”有人一脸惊惧地吃吃问出埋在心底的疑惑,“——都是AB型血?”
人群再次迎来了又一个喧腾的高潮。
刺骨冰寒在甲板上的每个人心底迅速升腾,沿着脊柱慢慢蔓延到了头顶。
他们终于意识到事情好像与他们身体里流动着的血液有着某种隐秘的联系。人们本能地感觉到,那潜藏于幕后的险恶真相,无比阴森可怖,让人不寒而栗。
甲板上攒动的头颅再次抬起,仰望头顶幽深的天幕和诡异的月轮。
黑夜的羽翼下,巨大诡异的星球,此时像一张狰狞哂笑的巨大脸孔,正用别有深意地眼神,俯视着海上惊慌失措的众人。
人们望着那轮不应属于这个世界的可怖星体,以及那一弯莹绿色的诡异光晕,终于觉察到,事情已经远远超过了他们的认知范围,有什么险恶的危机正蛰伏在心怀鬼胎的黑暗中,伺机而动。
恐怖的气息在人群中蔓延。各种猜测甚嚣尘上。
北纬30度、恐怖游轮电影、百慕大三角洲、多维空间理论、甚至是往生者的死国,相继被年轻人提出。
人群像惊弓之鸟,被一个又一个离奇诡异的猜想吓得胆战心惊。
白落羽在沸腾惶恐的人群中,被推来挤去,肩膀被什么人狠狠撞了一下,双腿一软,就要跪倒。
在惊恐无措的人群里倒下,意味着还没等到被奈珈吃掉,就先被踩踏成一堆肉泥。白落羽心下一凉。
一只坚实的大手及时箍住了她的手臂,将她一把从地上捞起来,才免于被暴乱的人群踩踏的危机。
那人一头漂染成亮银色的碎发,一双澄澈乌亮的眼睛,耳垂上缀着一颗小小的黑钻耳钉。
白落羽认出了他,他就是餐厅里邀请自己一起打六冲扑克的男孩。
银发男孩将白落羽拽离了人群密集的甲板中心地带,拣了一块稍微安静一点儿的地方,回头一脸担心地问:“你没事吧。”
白落羽一张脸在青灰色的光晕下,显得惨白如纸,额上冷汗涔涔,看上去楚楚可怜。她轻轻摇了摇头,回答了男孩的问询。
银发男孩皱着一双好看的眉弓,幽幽说道:“今晚真是太奇怪了。我虽然不是AB血型的人,但我是黑鳞公主号船长捡来的孤儿,一直生活在邮轮上。”
“你可能不知道,大海上什么怪事都有。我什么风浪都见过了。记得有一年,黑鳞公主号误入了‘炸弹气旋’,里面电闪雷鸣,惊涛骇浪的,以为就要活不成了,结果还是逃出来了。今天晚上这样的事,我还是头一次见。”
“引擎为什么不动了?”白落羽突然想到这个关键的问题。
“出了故障,正在检修。”男孩眼神游移,好像对自己这句回答很没底气。
白落羽吃吃地问:“你、在海上那么久,海上的月亮,是不是会因为气象上的原因,有时候跟陆地上看着,不太一样?”
男孩沉默了许久,这个空白时间让白落羽心下微凉。
小姐姐是神秘生物GL_42
男孩明澈的眼睛里有光芒几次明灭,沉吟了片刻,脸上浮现出毅然的神情,仿佛终于决定对白落羽道出心中的真相。
“先不说那个‘月亮’了。就连满天的星辰星座,我在海上跟着船长学习航海这么多年,竟然没有一个认识的。”
男孩道出的真相,让今夜的诡异事件再次加码。
白落羽不由自主地呼吸一滞,觉得身体一软,有点支撑不住,伸手扶住墙壁,忍过一阵眩晕。
巨大的月亮上幽幽绿影——满天的星辰星座,没有一个认识的……
突然,有什么线索在白落羽脑中惊鸿一现,飞快闪过。
是什么?白落羽将额头枕在手臂上,皱眉思索,试图抓住刚才一瞬间的灵光一现。
“你怎么了?”银发男孩担忧地凝望着她。
一定要捕捉到在心中一掠而过的灵感,白落羽冲着男孩挥了挥手臂,示意他不要说话。
她身体顺着墙壁轻轻滑落,双膝跪倒在冰冷的地板上。白净的手掌拄着地板,长发丝丝缕缕垂落在胸前,一双秀眉拧在了一起。
是什么?到底是什么?一定要想起来。她对自己说。
“铜绿月影夜,无名星辰海……”
一句如诗如歌的句子在意识深处被唤醒,像一缕幽魂的吟诵回荡在白落羽耳际。
白落羽一双翦水秋瞳倏然睁大,瞳眸里莹莹润润,有灼灼的光芒闪动。
对,就是这句!
那是一切传奇故事的起点,那是她与奈珈相遇的契机。
去年圣诞节前夕,她带着生日礼物不告而归,在自己家隐秘的地下室里,目击了那场恐怖的祭祀,听到了怪异的吟诵声。
她父母所在的神秘教团的信徒们,用如地方戏曲一样荒腔走板、音调奇诡的韵律,反复吟唱着这首诗。
后面是什么来着?白落羽再次阖上了双眼,紧紧咬住下唇,在回忆里疯狂搜索。
是什么?是什么?仿佛就在嘴边,仿佛只要想起整首诗,就会找到事情的答案,就会知道接下来将要发生的事。
快一点,再快一点。到底是什么?是什么?她拼命追问自己。
白落羽陡然瞪大了一双美丽的桃花眼,瞳孔剧烈缩紧。
她想起来了。
下面两句是——“荒域归墟地,深渊潜、鳞、人!”
最后一句是——“愿赴饕餮宴,献飨异方神!”
白落羽悚然一惊。
眸光游移,粉唇翕动,嘴里喃喃念着:“铜绿月影夜,无名星辰海。荒域归墟地,深渊潜鳞人!愿赴饕餮宴,献飨异方神。”
“原来,原来,今晚是——饕餮之献!”
鳞族,朔月、大日子,活祭品,一个又一个恐怖的字眼在她脑中跃然而出,她遽然抬眸,拉住身前一脸担忧的男孩的裤脚,声音如寒风中的秋叶簌簌发抖:“今天是几号?”
男孩被她一瞬间晦明变化了好几次的表情惊到,吃吃地说:“今、今天是、五月一号。”
“果然,”白落羽鼻子里发出了一声微不可查的轻笑,她忘记了,今天是五月一日——“五朔节。
五朔节,一个古老的节日,很多自然崇拜的神秘教团都把这一天当成一年中最重要的节日来庆祝,盛大的祭祀从当天的深夜一直延续到第二天早上。
原来,今天就是白衍口中的“大日子”,今晚就是筹备已久的,为鳞族献祭活祭品的“饕餮之献”。
那首诗,那音调奇诡的吟唱,就是对鳞族发起的,盛意拳拳的邀请函。
时间、地点、人物、赞颂,一应俱全。
她在脑中迅速闪回白衍和杨若冰在听到自己要去外地收集资料时的表情,难道这一切,自己去献血,被邮轮行抽中,都在他们的策划中?想到这种可能,不禁全身如坠冰窟。
透过自己获得的信息,她隐隐猜中了很多事,然而,今天她才知道,原来被当做祭品的,竟不只她一个,而是满满一邮轮的游客。
她想起杨若冰在录音笔中,语气平淡的说了一句“那么多人可以供鳞族挑选……”
简直不敢相信,她的父母竟然可以如此一手遮天,神通广大,能收集整整一邮轮的年轻人,为他们的神祇献祭。
轰隆一声巨响,惊雷在深黑的海面滚过。惊得人全身一颤。随即,船身一阵剧烈的摇动,白落羽一节一节支起身体,向船舱外望去。
幽深夜幕中,蓝紫色的闪电打在浓稠如汁的海面。
她身边的银发男孩一脸惊骇,不敢置信地说:“是炸弹气旋!”
耀眼的光电劈开冷寂的黑夜,直直打在幽深的海面上,刺目的蓝紫色电光像一柄上古的利刃,笔直地插进冰冷幽深的海水,光芒如一片剧烈扩散的涟漪,照亮了神秘莫测的海域,人们终于看到了埋藏在水下的异动。
无数神秘鬼祟的黑暗身影,在闪电亮起的一瞬间,显露出如鬼似魅、恐怖妖异的形体。
它们在水中游弋的身姿,如妖魂恶鬼,让人想起地狱冥府里,群魔乱舞的情景。
目睹了这一切的人们,浑身的汗毛蓬然炸开,惊恐万状,奔走呼号,在甲板上做鸟兽散,向着船舱内抱头惊呼,疾驰狂奔。
巨大的邮轮像是惊涛骇浪里,艰难行进的一叶扁舟,船身剧烈摇动,船外如地狱死国一样漆黑浓稠的海面,像煮沸的一锅热粥,热闹喧腾。
一只长有青灰色尖长指甲,布满黑鳞的湿滑手掌,在惊涛骇浪中,悄然握住了一层甲板的围栏。
指间,蹼膜上布满了道道暗紫色的血管……
作者有话要说: 上午7点坐在这里,作者菌竟然日了个万~~震惊!!!
写到了小姐姐登场,修改只修改到了前4000字~~想着修改完一口气发出来的话,就破坏了7点更新的约定~~
为了可持续性发展,先把修改好的放出来了~~o(* ̄︶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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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星小天使的地雷,霡霂未歇 小天使的地雷,仙人掌菇娘的地雷,么么哒(づ ̄ 3 ̄)づ
☆、挽歌、涅槃、重逢
第三十七章 【挽歌】
无数全身布满鳞片的怪物登上了“黑鳞公主号”的一层甲板。
他们身材魁梧, 体型巨大, 身上的肌肉虬结发达, 脖子两侧有不断翕动的层层鱼鳃, 背脊和肘部处长有灰绿色骨刺分明的鱼鳍。
塌鼻突目,巨大的鱼嘴咧到了同样长着绿鳍的耳际, 嘴巴的弧度仿佛一种暧昧不明的哂笑,笑意挂在像鱼又像某种蛙类的面孔上, 说不出的阴森诡异, 让人望之胆寒。
它们在甲板上用两条结实的后腿直立行走。用喉骨摩擦发出低沉喑哑的喉音, 像从地狱深处绞出的鬼嘶,让人全身颤栗。它们用这种低沉的喉音, 互相传达着某种信息。
恍惚间瞥到它们真容的人们, 发出撕心裂肺的嚎叫,包着头癫狂地向船舱奔跑,已然吓得失去了理智。
美轮美奂装潢华丽的豪华邮轮, 一瞬间变成了万鬼同泣的地狱冥府,惊慌失措的人们咆哮着四处狂奔。
旋转活动厅一层的几架电梯, 顷刻间被狂乱惶恐的人群挤得出现了故障, 无法正常运行。
更多的游客被困在了邮轮一层的活动广场里。
银发男孩机警地望了望甲板上越聚越多, 如黑云压顶的暗黑生物,一把拉住身侧白落羽的手臂,说:“必须离开这条船,留在这儿只会喂鱼,船舷后面有汽艇, 跟我走!我会开!”
他拉着白落羽穿过旋转广场里惊声尖叫的人群,在一个个装潢精致的店铺后面,只有员工熟悉的内部小径里东拐西绕,几下就到了一扇类似于飞机逃生门大小的门前。
他双手抓住门上圆形把手,用力转动,露在白T恤外的手臂上青筋暴起。
门被打开的瞬间,潮湿阴冷的海风阴测测地拂面而来,夹带着一股淡淡的鱼腥味。
银发男孩拉着白落羽从小门钻出去,外面是一层甲板上因为船体建筑的阻挡,形成了一块乘客无法进入的区域。真如男孩所说,钢筋桅杆上赫然悬挂着一艘小汽艇。
男孩动作迅捷,身手矫健地爬上铁梯,拆解牢牢系着汽艇的粗绳索。
一股刺鼻的鱼腥弥漫而来,白落羽吸了吸鼻子,悚然一惊,回头检视自己身后,一道黑影在船舷处悄然闪现,它站在船体形成的暗影里,肘部的暗绿色鱼鳍中,骨刺根根倒竖。
白落羽“啊”地尖叫了一声。
银发男孩低头查看,顿时脸色一白。
离白落羽五米之外,一个全身鳞甲的怪物站在角落里,背鳍倒竖,轮廓狰狞,身上的海水滴滴答答地溅落在甲板上,发出让人心魂俱碎的声响。
这么近距离地与黑鳞鱼怪对峙,白落羽僵立在当场。
那东西虽然体型庞大,移动速度却十分迅捷,一眨眼的功夫就到白落羽近前,张开一张巨大的鱼嘴,嘴里两排尖细鱼牙排列得密密匝匝,像某种捕猎夹子上的锋利锯齿。
白落羽倏然闭上了眼睛,心想自己这次一定在劫难逃了。
半晌,什么都没发生。只有难闻的鱼腥夹带着杀气,依然弥散在空气中。
她将眼睛睁开一道小缝,看到黑鳞怪物已经占到了离自己三米远的距离,丑陋的鱼脸皱在一起,五官扭曲,表情诡异,让人想起不小心嗅到了橘子皮的猫。
黑鳞怪物抬起突目怪眼,睨了白落羽一眼,又慌慌张张地后退了几步,仿佛对她十分忌惮。
爬梯上的银发男孩和白落羽愕然相顾,眼神里盛满了不解讶然。
两厢对峙了半晌,白落羽咬了咬牙,向着鱼怪迈出了一步。
果然,如自己所料想的,鱼怪避无可避,背鳍靠上了甲板的围栏。
验证了心中的想法,白落羽大着胆子又向鱼怪迈进了几步。鱼怪退无可退,铤而走险,高耸的背鳍贴着围栏快速滑动,发出一阵鱼鳞摩擦金属的刺耳声响。
白落羽被它远远躲开,鱼怪已然来到白落羽的后方,它猝然抬头,看到爬梯上的银发男孩,怪眼圆瞪,一股杀气掠过。
白落羽眼前一花,黑影凌空一闪,银发男孩的脚踝已经被它尖厉可怖的青色指甲攥在手里,用力一扯。
银发男孩像秋风里枝头摇摇欲坠的一片枯叶,被它大力从爬梯上扯脱,甩在了甲板上,发出一声闷响。
肩膀狠狠撞击在地面上,手臂以一种怪异的角度悬挂在肢体上,显然已经被撞得脱了臼。
银发男孩虽然不是AB型血,但在鳞族看来也是一道不错的素菜佳肴。
黑鳞怪鱼扑上去,跪伏在男孩身上,张开满口利齿的巨嘴,就要一口咬下。
“不要!”白落羽头脑一片空白,向着鱼怪跑去。
黑鳞怪物仿佛身后长了眼睛一般,霍然回头,狞历突目里,白色薄膜像人的速地翕合了几次,最后还是选择了跟白落羽保持相当的距离,竟然撤开了压住男孩的身体。快速退到了甲板一隅。
白落羽战战兢兢地踱到男孩身边,把他从地上艰难地搀扶起来,回头警惕地看着黑鳞怪物。它像一尊泥塑木胎,在暗影中按兵不动地回视着自己。
银发男孩肩膀脱臼,手臂折断,脚踝上也已被怪物尖厉的蹼足划伤,血迹斑斑。已经没有力气再把汽艇从船舷上解下来了。
白落羽搀扶着男孩艰难地跨过那扇舱门,回头再一次确认怪物是否有暴起追击的意思,只听扑通入水的声响,舱门外的甲板上阴风吹拂,刚才的怪鱼已经不知所踪。
白落羽按照男孩的指点,踉踉跄跄地拐过船身内部的窄道,穿过一家邮轮上的奢侈品店。远处让人毛骨悚然的惨叫声此起彼伏,惨不忍聆,外面俨然已经成了人间炼狱。
白落羽搀扶着受伤的男孩,从后厨小路拐进一个用玻璃围成的半圆形欧式餐馆里。
这里已经挤满了惊恐万状的人群。
透过餐馆的玻璃墙壁可以看到,昨天还灯红酒绿,纸醉金迷的旋转广场上,如今已是血流漂杵,尸横遍野。
视线掠过满地鲜血疮痍的走廊,向远处望去,洞开的船舱大门外,一层甲板上有三个人影被一群黑鳞怪物围攻。
三人高矮相差悬殊,在怪物包围的垓下,组成了一个三角阵势,一人各守一方的进攻,六只手臂各拿着寒芒闪闪的武器。出招奇诡,身法炫目。
伴随着三人迅捷的身手,如鬼似魅的片片幽蓝磷火在甲板上如烟花般绽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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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落羽隐隐猜想,甲板上的三人很可能就是陆薇琪、神庭佑和鬼燃灯。
几个男人用身躯守住玻璃餐厅的大门,好像是守住如玻璃般脆弱的生命那道最后的防线。
门外,三五只怪物对这一“玻璃缸”诱人的“美食”垂涎欲滴,嘴角流着涎水,跃跃欲试,用在海中泅游形成的发达肌肉,拼命撞击着大门。
钢化玻璃门上,裂纹如银蛇蜿蜒游走,很快就要轰然碎裂。
餐厅里面如死灰的人群蜷缩在一起,哭嚎声随着玻璃门外,撞击声的次第响起,瞬间增大了好几个分贝。人们争先恐后地发出最后的悲鸣,其声惨不忍聆。
玻璃门完全碎裂开来,几只凶神恶煞的生物鱼贯而入,向着离门最近的几名男子张开了血盆巨嘴。
鱼腥味混合着浓烈的血腥味,弥漫在空气中。世界里连哭嚎声也淹没了踪迹,有剩下哽咽在喉咙深处的吸气声。
躲在餐馆里侧的两名浓妆艳抹的女子,假睫毛已经掉落,泪水混合着满脸松绿色的彩妆,像水彩颜料的调色盘,混乱地糊在脸上。
她们开始将头用力地撞击在玻璃墙壁上,妄图把自己撞晕过去,躲过看着自己被瓜分吞食的可怖场景。只求速死,人生再无他想。
一只黑鳞怪物不知餍足地甩开了嘴边的肉块,舔了舔滴着粘液的湿滑手蹼,突目怪眼像选妃一样环视了一圈“玻璃碗”中,任君挑选的美味。
看到前方中心地带,一对阴阳调和,荤素搭配,娇嫩诱人的年轻身体,鱼眼掠过贪婪的光,向着白落羽和她身后的银发男孩方向走去。
【涅槃】
没走几步,鱼怪仿佛本能地感受到了危险的临近,急急顿住了健硕的身躯。喉骨摩擦着发出如魔音穿脑的低哑喉音。
它的同伴们听到了召唤,纷纷从尸堆肉块中,抬起不知餍足的鱼眼,丢下手边温热多汁的美餐,向白落羽和银发男孩方向走去。
黑鳞怪物越聚越多,逐渐在白落羽三米远的位置形成了一个半圆形的人墙。仿佛在它们面前,矗立着一面坚实却透明的屏障,将它们牢牢阻拦在外。
它们抽动着仿佛嵌在脸上的扁平鼻孔,脖子上叠叠鱼鳃来回翕合,摇头晃脑,踯躅不前。
蜷缩在餐厅里侧的人们,终于在混沌中注意到这样奇异的场景,已经绝望的双眼又浮起一丝生存的意志。
他们手脚并用,簌簌发抖地爬到白落羽身后,以白落羽为掩体,形成了一排队列。
白落羽将受伤的男孩挡在身后,缓缓站起身,心中虽然惶惑不安毫无底气,外表却撑起了一个凛然的姿态,黛眉一挑,佯装淡定地睁大了眼睛,试探性地向前迈出了一步。
果然,由黑鳞怪物铸就的人墙,像受到了一股冲击,半环形墙体由中心向两边发生了连续波动。它们对白落羽避之不及,没有鱼怪想要与她缩短距离。
白落羽身后的阵列发出了一阵惊呼,餐馆里试图用头撞墙的女子,伸手抹了抹额上迸流的鲜血,死气沉沉的眼睛里浮现出一丝叫做“希望”的东西。
满眼血肉横流的屠戮场景和身前群狼环伺的困顿处境中,人们在白落羽身后聚集,将涅槃微光与生的希望,全部寄托在这个娇柔荏弱的女孩身上。
鳞族与人类中间,以白落羽为分界点,形成了两厢对峙的形势。
悲壮的气氛在狭窄的空间里蔓延,白落羽感受到了身后一双双置身死地,殷殷期盼的眼睛,感受到了身上沉重的使命。
一身红衣的女孩长睫垂下,睫毛轻颤,脑中如默片放映,迅速回溯了自己短暂的一生。
不期然间,与奈珈相遇的每一帧画面每一个细节都记忆犹新地浮现在眼前,比悠长岁月里的平凡记事都要色彩鲜明,历历如绘。
女孩微微勾起嘴角,早晚都是那人口中美餐,又有什么可怕的呢。
再抬眸时,乌湛湛的眼瞳直直对上一排排狰狞鱼怪,再没有了佯装的强悍,已经换成了悍不畏死的坚毅勇敢。
她展开纤细的手臂,挺直了单薄娇嫩的胸膛,站成一个“大”字型,挡在人们身前。一脸视死如归。
身后众人像是被这悲壮的气氛感染,渐渐从恐慌中恢复了神智,挺直了一直蜷缩如虾状的背脊。
面前的怪物在白落羽伸展手臂的一瞬,如一滴水掉落湖心,微弱的力量激起了一圈涟漪。
黑鳞怪物的铜墙铁壁随着一阵波动,站在中间的鱼怪又向后退却了一分。
玻璃橱窗外,血流成河,尸骨遍地,昭示着人类的彻底败北。
而就在旋转广场的一隅,一件装潢精致的欧式玻璃餐厅内,人类与鳞族形成了难分胜负的对立之势。
鳞族高大健硕,肌肉发达,在娇小的女孩面前,形成了一面扇形的铜墙铁壁。
画面凄恻悲壮,冷风夹带着咸腥从海上卷来,呜咽着刮过舱体,穿过一间间空荡荡的建筑,拂过那些失去温度的血肉,又回到了海上,像一首人类的挽歌在暗夜中回荡。
这场力量悬殊的对峙没有持续多久,站在扇形人墙最边缘的黑鳞怪物首先发起进攻。
它突破了边缘处的一个空隙,绕开以白落羽为中心的圆形区域,向队列最后排一个浓妆艳抹的女子扑去。
骨头在齿轮状尖牙中咀嚼的声响在人们耳际响起,队列已被打乱,惊慌失措的人群尖叫着向白落羽聚拢。
一击即中,围墙边缘处的鱼怪乘胜追击,纷纷涌入那一处疏漏。
白落羽见势向一侧防守的边缘处移动,人们跟在她身后,寸步不离。黑鳞怪物仿佛能感受到她的靠近,那个率先突破防守,正津津有味地啃咬着美味的鱼怪,拖拽着食物迅捷无伦地向后撤退。
人们争先恐后地贴靠着白落羽,队列因为她的移动在她身后如蛇形甩动。她张开双臂将自己挡在鳞族进攻的轨迹上。
暗夜里,弥散着浓郁血腥气的邮轮中,赫然上演着滑稽的一幕。
所剩无几的人类与布满鳞甲的异族,在一个玻璃匣子里追逐躲闪,仿佛是一场司空见惯的稚童游戏。鳞族小心翼翼地躲避白落羽,人类小心翼翼地躲避鳞族,两厢微妙地维持着平衡,半晌没分出胜负。
狂风巨澜,惊涛骇浪早已平息,平静的海面上,变故陡生。
人类鲜血那诱人的鲜香,吸引了归墟深渊里栖息的另一种暗黑生物。
它们悄然探出一颗一颗黑黢黢的头颅,用尾鳍拍打海面,利用弹起的力量将自己送上甲板。
暗黑无知的深渊生物,浑身沾满海底柔软的污泥,滴着灰绿色的粘液,匍匐着在甲板上缓缓爬动,身后拖出来一道一道粘稠的水渍。
白落羽身后队列中一个女孩,比出涂着蔻丹的食指,指着玻璃餐厅外,惊声尖叫。
心理防线已经在今夜土崩瓦解的人们,又迎来了一轮全新的精神冲击。
玻璃橱窗外,黑黢黢的诡异生物密密匝匝爬满了中心广场,它们的下肢是一条如海洋哺乳动物一样的暗淡尾鳍,因为没有下肢,不能像鳞族那样直立行走,只能用双蹼在地板上一点一点地匍匐前行。
在黑压压一片蠕动着的黑色生物中,有几只利用腹鳍直立起上半身,让人们看清了望之如巨大水蛭一样黑黢黢的生物的真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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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人类的审美里,鳞族与它们相比可以算得上美丽。如果说鳞族的蛙鱼外形还能辨认出与人类的相似之处。
这种生物就只能被形容为压扁了的俄罗斯套娃。
它们全身光滑无鳞,后背漆黑,脸和腹部灰白,没有毛发,从背后看,那种怪异的脑型,很像是女人波浪状松散的长发。所以每当它们出现在海上,总被认为是落水女子,其实那只是它们的头部与脖子处相连的膜状皮肤。
流线型的身体,在深海中可以穿梭自如,而到了陆地就变成了蠢笨残疾的爬行动物,只能匍匐在地。
它们没有眼睑的眼睛空洞洞的,像是两个装饰用的黑窟窿,它们也确实目不能视,在光芒销声匿迹的幽深海底,它们根本不需要视力。
它们只凭本能地嗅着血肉的味道,碰到散落在地板上的尸块就开始大快朵颐,疯狂啃食。
鳞族回头看了看这些深渊里象征着痴愚混沌的生物一眼,可怖的蛙鱼脸孔漾起一丝厌恶与无奈。
它们与永生不死的高智能种族——鳞人不同,它们是荒域深渊里最为“愚痴”的种族,没有智力亦没有灵魂。
它们嗅觉异常发达,不一会儿就嗅到了鲜活肉体里血液的芳醇甘美,很快加入进了玻璃橱窗里正如火如荼上演着的人鱼对峙的大戏里。
不同于鳞族对白落羽的忌惮,这种痴愚混沌的生物,仿佛完全感知不到什么是恐惧。
它们像一条条巨大的水蛭,在玻璃餐厅里越聚越多,灰白色的肚皮上一双腹鳍支起扁平的上半身,像瞎子一样伸展着带着瓣膜的蹼足,摸索着可以食用的新鲜血肉。
扁平的“俄罗斯套娃”很快就冲破了白落羽形成的威慑圈。
圈中人们尖厉的嚎叫此起彼伏。
黑鳞怪物依然不敢靠近,仿若狞笑着的蛙鱼脸孔悻悻地望着愚痴的鲛人族分食它们的珍馐美味。
一只滑腻冰冷的蹼足倏然抓住了白落羽的脚踝,白落羽惊恐地俯视那个让人望之胆寒的恶心生物。它睁着一双圆圆的黑眼,如死鱼一样呆滞空洞,像两湾漆黑泥潭。
这就是神庭说的,深海中冷酷如海水一般,没有灵魂的生物吧。她想。
那怪物缓慢地张开了嘴想要咬住白落羽小腿上的细嫩皮肤,一排森然排列的尖厉贝齿跃然眼前。
斜刺里,一人猛然抬腿,一脚踹歪了“俄罗斯套娃”长着黑色皮膜的,如女子长发的光洁头颅。
白落羽抬眸,发现是自己一直护在身后的银发男孩,男孩伤势沉重,奋力踹了这一脚之后,便力竭地坐倒在大理石地板上。
那个怪物被踹远了一些,在地上扭动着滑腻的身体,匍匐起身,怪异的脸上毫无一丝情绪起伏,像地狱饿鬼一样,只对食物执着,又开始伸着蹼足在身前摸索,寻找新的食物果腹。
以白落羽为中心的圆圈里,鲛人越来越多,它们虽然不像鳞族那样有杀伤力,却在数量上占据优势。
人们心中清楚,这个圈里的人类迟早会被饿鬼一样贪婪愚痴的鲛人,啃噬得只剩一堆白骨。
白落羽茫然四顾,身侧哀鸿遍野,不远处鳞族的围墙正在冷眼围观,围墙内恶心可怖的深渊生物正一点一点蚕食人类所剩无几的生命力。
从没有一种境遇如现在这样,让人如坠冰窟,刺骨深寒。
“奈珈,你在哪儿啊?你的小羊羔,就要被别人吃了!”白落羽凄楚地想。
【重逢】
在这种腹背受敌的凄惨境遇里,白落羽不合时宜地想起了陆薇琪的一句调笑。
原来,身为奈珈的食物,真的是一种难得的殊荣。
深陷这样困顿颠踬的处境,比起被黑暗愚痴的深渊怪物啃噬入腹,白落羽在心中真诚期盼,那个享用自己血肉的人会是奈珈。那个搅乱了一池沉静春水,入心入肺的奈珈。
如同回应她的祈求,飓风在海上陡然刮起。
一股强大的气流像凭空投下一颗威力十足的炮/弹,看不见的气团如暴雨山洪,荡开了甲板上匍匐爬行的愚痴生物。
甲板上的鳞族身形一滞,像是感受到了什么,迅速向船舷撤离。力敌千钧的鬼燃灯师徒三人因为凭空出现的强大气旋,慑走了围攻的黑鳞怪物,终于有了喘一口气的机会。
鬼燃灯伪装年轻人用的□□早已在混战中不知所踪,一张尖瘦蜡黄的脸上,小眼睛灼灼如炬,下巴上蓄着一撮山羊胡子。
船舱里,鳞族众人面面相觑,一瞬间鱼脸上精彩纷呈,各各如临大敌一般,纷纷向玻璃墙壁两端散开。
地板上密密麻麻的暗黑鲛人,也本能地觉察到了危险的临近,向着所能感知的边缘处缓慢爬行。
啁啾两声清越悠长的长啸,有什么巨大的禽鸟,拍打着翅膀渐行渐近。
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玻璃餐厅里的人群,看到鳞族与鲛人的迅速退离,已经预测到更加凶险的可能,瞪着一双双布满血丝的眼睛,全身簌簌颤栗着等待着各自的命运。
狂风止息,波涛平静。世界仿佛都在屏息敛气,船上出奇的安静。
不久,一道人影,亭亭站在浴血的旋转广场上,如玉山上行,光映照人。
红衣如血,长发如瀑。绝美的轮廓与记忆中毫无二致。两只巨翅禽鸟,在她身后啁啾盘桓。
红衣女子皱眉环视四周,满脸怫然不悦,随即眸色微凝,像是终于找到了目标,向着欧式玻璃餐厅款款走来。
满舱恐怖狰狞的怪异生物,仿佛被一阵看不见的气旋弹开了一样,迅速撤离到离红衣女子最远的距离,对她避之唯恐不及。
女子对船上的诡异生物熟视无睹,目不斜视地径直走到玻璃餐厅破碎的门前。
她身上的那件衣服,是去年冬天白落羽亲手为她穿上的羊毛混纺红色针织裙。时隔半年之久,仿佛被精心保管着,依然亮丽如新。
只是,在暮春五月里穿着它,看上去有一点厚重。
殷红的裙裾下,一双泛着莹莹玉石光泽的纤长美腿,脚上没有穿鞋,赤足踩在大理石地板上。
美丽的深紫色眼瞳,直直凝视着颓然坐在地上的白落羽,紧皱的羽眉微微舒展,眼睛里有晶亮的光泽莹莹闪动。
一种沛然的情感如狂飙巨澜席卷而来,白落羽缓缓站起身,与念兹在兹的那个人四目相接,这一次重逢仿佛隔了几世几代,她心里酸涩,脑子里有一瞬的空白,只想冲着她放声大哭。
白落羽泫然欲泣,哑着嗓子喊了一声:“奈珈……”
红衣女子亭亭静立在门前,看到白落羽后眉宇舒展,已经换上了一副如女王驾临的倨傲表情。
她盈盈抬起笋玉一样白皙纤长的手指,冲着一脸呆然的白落羽勾了勾食指,指尖淡紫色的珠光莹莹烁烁闪现。
淬血朱唇,轻轻吐出悦耳磁性的声音,奈珈只说了两个字:“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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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音里仿佛有某种魔力,白落羽像被施了魔法,迈开脚步徐徐走到奈珈身前。深深望着她那双灿若寒星的神秘眼瞳,肤光胜雪的美丽面庞,还有那件自己亲手为她穿上的红色衣裙。
白落羽莫名觉得眼中一阵酸涩,鼻子一吸,泪光潸然,就要放声哀恸。
却看见奈珈眸色幽深地凝视着她,嘴角轻轻一勾,露出了一个如初遇时清光映雪的笑容。有什么郁结凝滞的东西在心里化开,消融。她突然就不好意思放声大哭了。
白落羽迎着奈珈如春雪初融般的嫣然一笑,用泪光莹莹的瞳眸望住她,扯了扯嘴角,回应了她一个不那么甜美的微笑。
她轻声问:“你终于来吃我了?”
奈珈微怔了一瞬,然后轻轻点了点头。
“哦,”白落羽羽睫微颤,眼眸轻转,凑近了一点儿,嗫嚅着小声恳求,“那、你带着我,去一个没人的地方……再吃,行不行啊?”
像是要把一丝笑意掩饰起来,奈珈轻抿了一下嘴角,又从善如流地点了点头。
她优雅地抬起双手,凝视白落羽的眼睛,展开怀抱,摆出一个拥抱的姿势,向她轻启檀口,吐了一个字:“抱!”
声音悦耳,却有不容忤逆的威严。
白落羽双颊绯红,咬了咬牙不管不顾地伸手环住了奈珈的脖子。
那股熟悉的幽香包围了她,那些心酸心悸的画面一帧一帧闪现。她想:吃吧,吃吧,身为你的食物,我心甘情愿。
她听到奈珈的呼吸声就在耳畔,微热的气息吹拂在颈间,随即,记忆里那冰凉柔软的唇瓣压上了她脖子上细腻敏感的肌肤。
她懵懵然地想,奈珈又在嗅她血肉里的味道了,真馋!
玻璃餐厅里的人群与退避得远远的鳞族,都在从旁侧望着这对穿着情侣装的红衣璧人。
人类是无知无畏光明正大地观看,鳞族是有些惧怕地偷看。但是,他们五官迥然有别的脸上,今夜第一次出现了相同的表情。
一只手臂微颤着伸出,一把抓住白落羽艳红如血的裙裾,用力向后扯动。
紧紧抱在一起的两人被大力扯松,白落羽疑惑地转头向下,讶然地看到银发男孩顶着一张冷汗涔涔的脸,勉力伸手抓着自己的裙摆,有气无力地对她说:“别、别跟她走!”
白落羽皱眉思索,心念电转,猜想银发男孩站得离她最近,可能听到了她与奈珈的对话。他担心奈珈会吃了她,亦或是担心自己离开,鳞族会毫无顾忌地吃了他们。
她已然不畏生死,只是不想让这些人葬身鱼口。她想以奈珈专属的“食物”特权向奈珈求情,希望奈珈让鳞族放过这些可怜的游客。
白落羽抬眸对上奈珈的深邃双眼,正要开口,发现奈珈望了望自己,又望了望紧紧攥着自己衣角的银发男孩,最后,视线盯在那只手上。
奈珈不悦地皱起一双好看的眉弓,下颌优美的线条绷紧,深邃美丽的瞳眸有一丝愠怒翻涌,连嘴角也微微垂下,似怒似怨,一脸不豫之色。
白落羽莫名觉得一阵心虚,像被捉奸了的小媳妇儿一样手足无措,双手急急在奈珈面前比划,无奈突然嘴笨词穷,不知道要解释什么,脸上闪过一阵慌乱。
作者有话要说: 奈珈小姐姐: 听说,你在外面有狗了?还是只银毛狗!!!
小白: 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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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文原来是这样的一种体验啊,仿佛世界上只有我一个人知道这个故事是什么样的一副图景~o(* ̄︶ ̄*)o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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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喵呜(??ω`?)小天使的地雷,感谢霡霂未歇小天使的地雷,感谢beam3A小天使的地雷,祝福你有个明亮光辉的好前程哦~~加油!
小天使们~~么么哒(づ ̄ 3 ̄)づ
☆、带我回家
第三十八章 奈珈女王, 带我回家
奈珈不悦地轻扭柳腰, 错开一步, 越过一脸慌张的白落羽, 走到银发男孩面前。
男孩扬起一张惨白如蜡、汗水涔涔的脸,眼神迷离地望着身前清丽绝俗的女子。
女子深邃瞳眸中眸光似电, 好像能过一眼将他看穿。男孩不觉心里一阵紧张,全身肌肉绷紧, 攥住白落羽裙裾的手指又紧了紧, 骨节分明的指节微微泛白。
奈珈用探究的眼神, 在男孩与他那只死死攥着白落羽的右手之间来回逡巡,眼中热芒闪动, 灼灼如炬, 仿佛能化作一簇烈焰,燎了男孩一头亮丽的银发。
刚才还旖旎缠绵,热情四射的重逢气氛, 一瞬间坠入冰点,陷入到一阵兵荒马乱的尴尬中。
白落羽僵着脖子回头, 心虚地偷眼觑了觑奈珈眼中的愠怒, 心里忐忐忑忑, 不知道她要干什么。
只见,奈珈张开挺秀纤长的五指,冰冷的手指抓住了白落羽鲜红裙摆上,那只格格不入、十分碍眼的苍白手腕。
“哎——奈、奈珈——”白落羽直觉不妙,期期艾艾地张嘴阻止, 一出口又心虚地停住,感觉自己简直像个被抓了出轨现行,急于辩解的小媳妇儿,而且还护着小三儿。
“奈、奈珈,你别伤害他啊——”她哽了半晌,最后还是吐出这么一句。
此话一出,白落羽遽然觉得自己将清清白白的事情给描黑了,坐定了自己跟这男孩过从甚密,不清不楚了。
她抬眼觑了觑奈珈脸上一瞬间怒火更炽的表情,在心中暗忖:奈珈一定有什么洁癖,不想她的“小羊羔肉”跟男人走得太近,怕她沾上了不好吃的味道。
只见奈珈指尖圆润的银紫色指甲,深深陷在男孩的手腕处。白落羽脑中回想起先前出现过几次,属于奈珈的那道蓝紫色光电,直觉奈珈下一秒就要用光电电开男孩的手臂了。
男孩重伤在身,气息奄奄,怎么受得了奈珈用紫电电他。念及至此,默然阖上了眼睛,不敢去看。
等了片刻,并未听到想象中男孩的惨叫。
白落羽将眼睛张开了一道缝,愕然发现奈珈竟然还在跟那个银发男孩——眼神对峙!
只听奈珈对男孩执拗地说:“放手!”声音里有着不容忤逆与幽幽怨怒,瞪着男孩的眼神里有一种锲而不舍的执着。
“啊?”男孩一脸惊骇,对上奈珈一双深邃紫瞳,看到紫瞳里闪动着的复杂情感。
威胁、震慑、愠怒、占有欲和一丝嫉妒的寒芒混杂在一起,莹莹转换,把男孩瞪出了一身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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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觉告诉他,他好像抬起一只脚,迈进了人家不可侵犯的神圣领地;伸出一只手,动了人家珍而重之的私有财产。
顿时觉得自己卑微无耻,心里一阵没来由的心虚。
“放手!”奈珈再次启唇,执拗地重复着刚才的话。声音饱含磁性,却语气深沉,威慑的意思又加重了几分。
像被完全震慑住了,男孩睁大了一双乌湛湛的眼睛,望着奈珈怔怔地松开了手。
奈珈有点满意男孩的妥协,转过头秀眉一挑,不着痕迹地瞪了白落羽一眼。随即站直了挺秀的身体,仿佛征战沙场,凯旋归来的战士,骄傲地拨了一下光可鉴人的乌发,转身向玻璃餐厅外走去。
走出去没几步,发现身后与自己同样一身红衣的女孩没有跟上来,奈珈不悦地皱眉回头。
抬眸看了看依然僵立在玻璃餐厅中央的女孩,眸色幽深,直直地望着她,眼里有微光来回闪动。
奈珈回身静立,一双好看的眉弓紧紧皱起,一脸困惑不解,有点儿不明白女孩为什么没有跟上来。
她不是让她找个没人的地方吃了她吗?怎么还不跟上来?难道她要跟那个银头发的家伙呆在一起?
想到这种可能,奈珈长睫垂下,眉尖微跳,心里像被绵绵细细的针扎到一样,一阵刺痛。
奈珈再次抬眸,眼前遽然一花,红色的身影像乳燕投林一样,一头撞进自己怀里,踮起脚在自己脸上亲了好几口。奈珈猝不及防,顿时愣在了当场。
刚才奈珈瞪了白落羽一眼,白落羽秒懂奈珈的嗔怪,又感激奈珈没有用紫电电人家,还非常“有礼”地跟人家“谈判”,白落羽被奈珈刚才的举动,萌得心尖酥/麻,一脸鼻血。
她决定不管不顾,放飞自己了。
奈珈就是这样,虽然她想吃自己,虽然她通天彻地,无比强大,但是她很善良,跟那些嗜血成性的鳞族人不一样,就算别人惹到她,觊觎她的“专属美味”,她也会动之以理,不会恃强凌弱,肆意伤害人家。
反正她也快被奈珈吃了,她才不管,食物要好好享受食物的权利,想吻就吻,想抱就抱,将死之人最大,想吃我,就得让我亲亲抱抱!!!
再说,难道少亲几口,奈珈就不吃她了吗?不可能!所以还压抑个什么劲儿啊?
奈珈被她抱在怀里,如雨一样的细碎亲吻落在脸颊上,微微发了一会儿怔,然后,形状优美的唇角微微向上勾起,上扬的弧度这回怎么抿都抿不直了。
白落羽亲了一个回本,踮起脚也学着奈珈的样子,将温热的鼻息拂在她耳畔,在奈珈耳边轻声细语,软软呢喃:“奈珈,你帮帮这些游客嘛。别让鳞族吃她们了。我,一个人,给你吃个够。好不好?”
奈珈耳尖浮上一层淡淡绯色,耳后敏感的一小块肌肤泛起一阵绵密的酥.麻。有点不习惯地轻扭了一下脖子,默然了片刻,轻点了点头,说了一声“好”。
她一双美丽紫瞳游目四顾,有点不情不愿地将视线落在外圈负隅僵立、低眉敛目的鳞族人脸上。
环视了一圈鳞族人虽然滑稽丑陋,此刻却屏息敛气,一脸肃穆的蛙鱼脸。
她轻启朱唇,白落羽以为她会像上次一样用自己听不懂的语言跟鳞族人交涉,没想到她却说了一句中文。
“鳞人。”声音磁性朗润,让人耳朵酥/痒,心中一荡。
鳞族像默哀一样,站在玻璃橱窗边缘。正眼观鼻鼻观心的众人中,一个身材最为高大魁伟的鱼怪向前越众而出。
奈珈说话一向言简意赅:“放人!送出去!”
那名鳞族首领丑陋的鱼脸竟然浮现出一丝困顿的表情。让人更加讶然的是,他竟然用喉骨摩擦出低沉嘶哑的嗓音,毕恭毕敬地回了奈珈女王一句中文,内容也非常简短:“知道了!”
白落羽想,海里的生物说话大概都是这样精悍简练,没有人类那么多冗长废话吧。
奈珈低头看了看怀里正旁若无人,紧紧抱着自己不愿撒手的“小羊羔”,深深地望了望她一双泛着凄凄绯色的桃花眼睛。用眼神询问:这回儿满意了吧?
白落羽十分有默契地读懂了她的眼神,弯着嘴角一脸欣喜与感激地轻轻点了点头。
两人向着一层甲板走去,在旋转广场上来回盘桓的两只山鸮终于等到了主人,喜悦地啁啾两声,在身后如影随形。
白落羽没羞没臊地攥着奈珈的手,奈珈也不以为忤,任由她拉着,像一对小情侣一样携手并肩向开阔的甲板走去。
玻璃餐厅里的众人,虽然听到了神秘女子与黑鳞鱼怪的交涉,却不敢轻信,一脸诚惶诚恐地尾随在白落羽和奈珈身后,亦步亦趋。
鳞族不敢靠得太近,远远跟在人群后面,保持着相当的距离,向着甲板移去。
一层甲板上,站着休兵罢战的鬼燃灯师徒三人,三人看到气旋刮起,鳞族人马迅速退到了船舷边,不敢再靠近,竟然利用这点闲暇时间,抓起那些行动缓慢的深渊鲛人,往准备好的巨大编织袋里塞。
风里有巨翼振翅的声响,三人百忙之中齐齐回头,一脸震惊地看到两名红衣女子携手走出了船舱大门。
身后,紧紧跟随着一大拨人类,人类后面,竟然还远远跟着一大拨黑鳞鱼怪。
鬼燃灯师徒三人放下手中忙活的事,怔怔望着如大型欢送现场一样,盛势煊赫的奇异场面。
一层宽阔的甲板中央,沁凉的海风摇曳着两个红衣女子一头乌黑柔顺的青丝,将它们吹得迤逦缠绕,丝丝缕缕绞在一处。
两人相视而立,目光相交。
奈珈用比平时更加温柔悦耳的声线轻柔说道:“抱!”
白落羽对于奈珈的怀抱已经轻车熟路,脸不红心不跳地展开双臂,环住了奈珈的腰肢。
“脖子!”奈珈纠正道。
白落羽反应过来,长睫一颤,羞赧地轻声答应了一声,将环在奈珈腰上的纤细手臂,移上了奈珈的脖子。
“抱紧!”奈珈命令道。白落羽心想,要求真多!
她觉得自己已经抱得很紧了,霞生两靥,将胸脯贴了过去,双手在奈珈脑后交叠,又紧了紧。
奈珈双手在白落羽腰上箍紧,将她紧紧锁在怀里,两人的胸膛贴靠在一起,仿佛能感受到彼此的心跳。
白落羽想,奈珈大概是要带她入海了吧。
她在海里无法呼吸,可能一下子就死掉了。她心里有一丝难过一丝酸涩,难过没有陪奈珈走到最后,最后那个——她享用她的时刻。
她仰起头,嘴唇吻上了奈珈两片冰凉柔软的唇瓣,无限眷恋地轻轻吮/吸/啃/咬。晶莹的眼泪越蓄越多,终于,像流星一样在光洁的脸庞迅速滑落。
缱绻一吻过后,白落羽双颊绯红,用水汽氤氲的眼瞳望着奈珈,想要再看奈珈最后一眼。
人死后,是有灵魂的吧。她想,她要把奈珈美丽的容颜刻在灵魂深处。
白落羽的眸中,奈珈眼尾浮着一层淡粉,正含情脉脉地望着她的双眼,紫玉明眸里,水色莹莹,流光闪动,好像也对刚才的一吻十分眷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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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想:此生,满足了。
奈珈在她耳边低声絮语,还是那句话:“我们回家。”
这句话白落羽听奈珈说过好几次,每一次启唇都让她悠然神往,心魂俱醉。
这一次,奈珈用了最温柔最悦耳的声音,是白落羽此生听到的最好听最动人心魂的一句话。
奈珈的深邃紫瞳仿佛能看穿人心,白落羽想。她读懂了自己,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这句话,这一次真的是最后一次听到了。她勾起嘴角嫣然一笑。
她真的,真的很想跟奈珈回家。不管奈珈将她带到什么地方。是冰冷幽深的海底深渊,还是世界的尽头。
泪水如走珠一样簌簌滴落,心里却暖暖的,很幸福,很宁静,此生像一只无脚的鸟儿一样漂泊寂寞,无枝可依,从没有过这样安心平和。
奈珈感受到她起伏的胸膛和喉间的抽泣,拉开了一段距离,满眼怜惜地望着她泪流满面的小脸,奈珈双手环住白落羽,用脸蹭了蹭泪痕交错的苍白脸颊,把她的泪水蹭掉。
轻声说:“别怕,要走了哦。”奈珈竟然一改语气里的平淡生硬,句尾还加带了一个语气助词,说得轻柔可爱,像幼儿园老师在哄小孩子,让她心里一阵酥/麻,破涕而笑。
她轻轻抬眸,朝奈珈露出了一个自己最满意的招牌微笑,如桃花初绽,微风拂面。坚定地点了点头,说:“我不怕,奈珈,带我回家!”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菌今天日了个六,但是后面没改完,嘤嘤嘤~~~只能明天再发了。o(* ̄︶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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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Se Ryuk小天使给投的大手榴弹,感谢清风与你小天使的大地雷,感谢 beam3A 小天使的大地雷,感谢晴空小天使的大地雷,感谢Aki小天使的大地雷,感谢千觞小天使的大地雷,感谢拾柒小天使的大地雷, 感谢霡霂未歇小天使的大地雷,感谢榴芒小天使的大地雷~~~
所有可以跟我分享脑内世界的小天使,全体么么哒(づ ̄ 3 ̄)づ感谢,鞠躬~~~~
☆、四海求凰
第三十九章 四海求凰
“我不怕, 奈珈, 带我回家!”
听了这句, 奈珈环住白落羽腰间的手臂又紧了紧。
下一秒, 白落羽觉得双脚倏忽间离开了地面,悬在了半空中。
她倏然瞪大了黑琉璃般的大眼睛, 不敢置信地向下望去,自己的身子被奈珈揽在怀里, 已经离甲板三四米高了。
奈珈那条曾经被自己恍惚间瞥见过的, 布满银紫色鳞片的美丽尾巴已然幻化出来, 骄傲无比地闪耀着璀璨夺目的莹莹紫光。
许诺拯救自己免于葬身鱼腹的女子,突然幻化出一条如紫钻堆砌的美丽巨尾, 甲板上尾随而来的众人, 顿时发出了一阵惊呼。
在今晚经历了太多磨难,劫后余生的人们,陡然目睹这样神奇瑰丽的景象, 双膝酸软无力,跪倒了一片, 望上去像是一场君临天下的盛大朝拜。
白落羽环着奈珈的脖子, 望着脚下的众人, 心想:果然,身为奈珈的食物,确是一件世间难得的殊荣。
目光在人们身上掠过,看到人群末尾,银发男孩用右手扶着受伤的肩膀, 踉踉跄跄地向前挪了几步,抬头仰视着她,澄澈墨瞳中流光闪动,满眼怔忪和担忧。
白落羽冲着他盈盈一笑,笑容温煦如春雪初融,示意他不用为她担心,她很好。
男孩仿佛感觉到了这抹笑容的含义,调整了站姿,挺直佝偻的脊背,努力扯了扯嘴角,回应了她的微笑。
只听奈珈身后“啪”地一声,有什么绚烂夺目的东西应声展开,如盛满紫钻紫晶的宝匣被人遽然打开,无数道璀璨银光在白落羽眼前倏忽一闪,人群中再次发出了一阵惊叹,白落羽好奇地越过奈珈的肩膀向后望去。
甲板上,奈珈布满美丽鳞片的巨尾末端,如孔雀缤纷的尾屏一般,绽开了一条晶莹剔透、溢彩流光的银紫色巨大尾鳍。如一片轰然坠地的星云,如漫天梦幻迷离的极光。
原来,你是鱼尾!白落羽痴痴地望着奈珈那条华丽绚烂的巨大鱼尾,幽幽地想。
海风骤然变大,吹乱了她的一头乌发。
我们就要入海了。去你的故乡,我的——人鱼公主!
不,是人鱼女王!
白落羽勾起嘴角,恬然一笑。在心中默默祈祷,希望海水不要太凉。
嗖嗖两声,什么东西穿过了奈珈披在身后的如瀑黑发,从背脊处迅速向空中伸展,白落羽眼前一花,两道如闪电状的紫色折线直插入苍穹。啪地一声,巨大的翼膜凌空展开,一双巨翅如垂天之云,蓝紫色光雾遮天蔽日。
天哪!白落羽眼睛遽然睁大,跟着甲板上的众人一齐惊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奈珈低头宠溺地望了望怀里女孩的一脸傻相,不禁失笑,低头啄了一口白落羽粉嫩的小脸。
呼呼地风声在耳边响起,巨大的翼膜凌空拍动,腾起一阵气旋,吹得海上众人衣袖翻飞。
奈珈美丽的鱼尾渐渐离开了甲板,如飞机控制方向的尾翼一样在身后弯起一个优美的弧度,展开的璀璨尾鳍熠熠生辉,暗淡了满天星光。
白落羽一脸痴呆地望了望奈珈巨大的银紫双翼与身后绚丽夺目的尾鳍,将嘴巴张成了一个O字,半晌合不拢了。她们“回家”的方式,竟然不是入海,而是上天!!!
原来,她的人鱼公主比她想象的厉害多了,当真是通天彻地,摇山瀚海了。
她脑子里懵懵然飘过一句《逍遥游》,“北冥有鱼,其名为鲲,化而为鸟,其名为鹏……”
那些记忆犹新的句子,气势如俯瞰宇宙,超脱万物,逍遥写意,浪漫自由。
原来,神话都不是骗人的!
她满心窃喜,一脸藏不住的痴笑。穿过奈珈被风卷来卷去的长发,望了望奈珈巨大的鱼尾。哈哈,奈珈女王,原来,你也是一只“无脚的鸟儿”,和我一样。
所以,我们注定要在一起,比翼翱翔!
甲板上,人们仰望如此壮丽奇幻的景象,如遇神迹,纷纷跪伏在地。人群中依然勉力站着的银发男孩此时如异峰凸起,十分突兀,他抬头痴痴地望着他的“红衣女孩”,正在慢慢起飞,离自己渐行渐远,眼神幽幽涌起一丝怅然。
鬼燃灯师徒三人自从奈珈出现,就偃旗息鼓,傻愣愣地在甲板上驻足围观,完全忘了自己腹背受敌的境遇。
奈珈鱼尾一离开甲板,退到船舷边缘,刚才被陆薇琪用流星锤砸伤的鳞人就伺机而动,伸出锋利如刀的利爪,向着木然呆立着,仰望天空的陆薇琪暴起偷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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甲板上与鬼燃灯三人混战的鳞人,根本没有听到奈珈女王与鳞族首领的交涉。只知道危机已然过去,心中只想报刚才的一箭之仇。
奈珈在半空中一双美目向下一瞟,瞥见一个黑影正向陆薇琪后脑袭去,一手箍紧白落羽一手抬起,一道银紫色的光电倏然劈落,直直打在那名黑鳞鱼怪的头顶,怪物浑身滚过一阵剧痛,扑倒在地,紫电在他周身滋滋作响。
鬼燃灯三人回头发现了异状,陆薇琪反应过来是奈珈出手救了她。扭头望向奈珈,发现奈珈视线正从她脸上掠过,宝相庄严。她迈开细腿,追着奈珈半空中的身影向船舷边疾步跑去,奈珈腾起的气旋将她的衣衫吹得猎猎作响。
奈珈身后,两只巨大的鸮禽展开灰色的羽翼,护佑在旁侧,如左右两位护法神一样追随着她,在群星璀璨的夜空中形成了一副神圣绮丽的奇景。
陆薇琪心中已然确认,她将手伸进脖子里,右手握紧颈间母亲留下的女神浮雕吊坠,扑通跪倒,虔诚地仰望着她心中认可的——巫女的守护神。
神庭和鬼燃灯疾走了几步,站在陆薇琪身边。抬头仰望巨翅神祇又低头看了看一脸庄严虔诚的陆薇琪。
神庭抵挡着烈烈狂风,问陆薇琪:“那真的是你们的守护神——莉莉丝吗?”
陆薇琪把嘴唇抿成了一条笔直的线,十分坚定地点了点头。
神庭:“可是,她有鱼尾。”
陆薇琪杏眼里眸光闪动,幽幽说道:“母亲说,神话都是远古时期人类的记忆,经过悠长的岁月,经过一代又一代的篡改,已经模糊了真容。猫头鹰和羽翼,就是女神莉莉丝的证明!”
鬼燃灯今夜也算是突破了认知的极限,感觉不枉此行。听着师徒俩一段旁若无人的你来我往,惊讶地问:“你、你们俩,认识这位太古神尊?”
神庭转过身,殷切答道:“师傅,她就是去年冬天,我跟小陆要抓来,给您炼丹做烛的那位……”
话还没说完,鬼燃灯伸出一只布满皱纹形如鸡爪的大手,一把捂紧了神庭的薄唇。
一脸诚惶诚恐,小声嘀咕道:“罪过、罪过,怎敢,怎敢。”
然后伸手在神庭和陆薇琪头上,各打了一记爆栗,嘴里念念有词:“太古神尊你们也敢?稚子小儿不知天高地厚,那是哪门子的深海女鲛!那是我们的祖宗!祖宗!”
鳞族首领看到奈珈已经飞到半空,才敢走到甲板中心。看到甲板上满地狼藉,除了几具人类的尸体以外,更多的竟然是被鬼燃灯师徒三人斩杀的鳞族同类。
一张蛙鱼脸上,五官倏然扭曲在一起,简直怒不可遏。
“饕餮之献”混进了被奈珈女王标记的人也就罢了,还混进来三个不好啃的硬骨头!最可恨的是,最后还把奈珈女王本尊给引来了。跟鳞族达成了协议,要求放了这群活人!
看着这三个杀了无数鳞族同类的师徒三人,鳞族首领恨得牙根酸痒,恨不得亲自上去咬断他们的脖子。
只是有跟奈珈女王的口头协议在前,他们不敢忤逆。
鳞族首领一腔愤恨,满腹怒火无处发泄,只能仰天一啸,喊出了那个把“饕餮之献”搞砸的罪魁祸首,声音尖厉苍老,撕破了苍穹。
“——白衍这斯——!”
嘶哑怪异的嗓音很有穿透力,传到了白落羽的耳朵里,白落羽在一片温香软玉中微皱了皱眉,想到事情的前因后果,不禁问白衍担忧。
自己依仗奈珈女王唯一专属的“食物”特权,阻止了鳞人的饕餮之宴,妨碍了父母的盛大献祭,一定惹怒了鳞人。
她想起白衍语气中对鳞族人的忌惮,还有那句“平衡被打破,如引火自焚,后果不堪设想。”不禁心中一凛,自己莽莽撞撞的,害惨了父母。
耳边风声呼啸,奈珈抱着她正在穿云过雾,她想到那样的可能性,身上凉凉的,不禁瑟缩了一下。
奈珈仿佛感受到她的不安,将她的身子向上提了提,怀抱又紧了紧。
白落羽负气地用脸蹭了蹭奈珈的脖子,心想:算了,我就要死了,想那些也是无能为力。
她虽然腰肢被奈珈环着,一双细白的长腿却无所依凭。
脸皮这种可有可无的东西,在死亡面前,明显变得没有什么存在感,白落羽悄然将一双细白匀长的美腿,攀上了奈珈的鱼尾,一点一点环上了奈珈柔韧的腰身。
奈珈眉尖一挑,双眸倏地睁大了几分,脸上一瞬间精彩纷呈,她低头看她,眼里竟然浮现出一丝白落羽从没有见过的情绪。眼中莹莹润润的,有一丝——羞赧。
白落羽望了一眼奈珈不自然的表情,哈哈一笑。看来自己已经把捕获自己的猎人撩得不好意思了,自己也算是“食物界”的一朵奇葩,一股泥石流了。
奈珈腰间细腻的织物,不停摩挲着大腿内/侧娇嫩的肌肤,隐秘的感觉像一小股一小股电流一样,顺着脊柱慢慢在身体里游蹿。
这时,奈珈仿佛已经对她用腿夹着自己这件事已经习以为常了,而白落羽却开始全身不自在了。
红.潮沿着脖子慢慢攀爬,渐渐在白皙的脸颊上洇开,白落羽觉得呼吸急促,轻阖上眼睛,想要缓解一下自己的窘境,视觉退却了之后,身体的触感更加鲜明。
她难耐地咬了咬唇珠,一点一点将双腿从奈珈腰上撤下来。
双腿撤到一半,那种不可言喻的隐秘感觉刚刚得到一丝缓解,就见奈珈腾出一只手臂,一把环住白落羽的大腿,把她松开的腿又向上提了提。坏心地吩咐道:“抱紧!”
末了还在她圆润的翘/臀上状似无意地捏了一把。揩油揩得可以说是很明显了。
白落羽被她捏得轻叫一声,一脸娇羞,霞生两靥。
海上,晨光熹微,穿过薄薄朝雾。天幕中的那轮月亮已经变回了人们熟悉的月轮,经历了一夜的惊心动魄,如燃尽了光芒一样,变得苍白冷寂。群星退却,天边泛白。一轮朝阳将海平面染成了一片粉红。
鬼燃灯三人悠然驾驶着一艘小船,陆薇琪在船头掌握着方向舵,眼神幽幽,默然不语,不住地抬头仰望天边。
神庭垂眸望了望露出巨大编织袋的一只鲛人蹼足,心想:自己作为神庭一族,百年来背负的“人鱼猎人”的使命,终于在她这一代,顺利达成了。
原来,自己家族里代代相传的记录都是真的。世界上真的有人鱼。她捉到了,她要将它做成标本,敬献给现在的天/皇,为神庭家族一雪前耻。
海上风平浪静,船尾拖拽出一条长长的白浪,如一条蜿蜒的白练。
鬼燃灯悠然地躺在船舱中央,伸展开一双瘦骨嶙峋的细腿,仰头看着天边晨曦中,一点紫光与身后两个墨灰色的小点形成的正三角形阵列。
阵列在淡粉色的朝霞中穿梭,影影绰绰,邈邈翩翩,画面绮丽美好。
鬼燃灯一脸沉醉,用布满老茧的右手,在船舷上轻轻打着拍子。喑哑沧桑的嗓音,唱起了儿时听惯了的戏文。
“凤兮凤兮归故乡,遨游四海求其凰。凰兮凰兮从我栖,得托孳尾永为妃……”
词句缠绵旖旎,配合着鬼燃灯那把独特的喑哑声线,回荡在大海上,不觉让人悠然神往。
作者有话要说: 周一快乐~~感谢评论里留小剧场的小天使们~~~棒棒哒~~~
感谢清风与你 、星 、 霡霂未歇 、 仙人掌菇娘 、Ryuk的大地雷,么么哒(づ ̄ 3 ̄)づ
所有读者小天使,全体么么哒(づ ̄ 3 ̄)づ鞠躬,感谢~~~
小姐姐是神秘生物GL_50
☆、吃年糕
第四十章 吃年糕
恍惚间, 叠叠云翳光雾从身边掠过, 奈珈翼翅乘云, 抱着白落羽向下俯冲。
猎猎风声呼啸着拂过耳际, 白落羽感觉到一阵让人心悸的失速,心脏狂跳, 不禁像一只树袋熊一样手脚并用,攀紧了自己傍身的“大树”。
眼前流光一瞬, 周围景物倏忽变化, 奈珈带着她仿佛穿越了时空的缝隙, 耳畔风声戛然止息,四周一片静谧。
奈珈凌空而降, 美丽的巨大尾鳍如轻羽点水一样, 盈盈着地,倏忽间幻化成一双人类修长白皙的美腿。
巨大的紫翼弯曲合拢,收拢在背脊上, 紫光莹莹一闪,转瞬间隐匿了踪迹。
白落羽在奈珈怀里悄然睁开一双墨玉瞳眸, 越过奈珈的肩膀, 偷眼打量着奈珈一直说要带她回去的“家”。
一座白色花岗岩砌成的辉煌建筑跃然呈现在眼前, 建筑雕梁画栋,精致华美。雪白的墙壁,雪白的罗马柱,就连地板铺就的大理石也是希腊特有的“雅士白”,俨然一座翻修如新的帕特农女神宫殿。
白落羽想起第一次嗅到奈珈身上甜美醉人的幽香时, 脑中浮现的景象。还有无数次在梦境中与奈珈重逢的情景,酥风朗月,花团簇拥的瑰丽宫殿,她与奈珈紧紧相拥,不就像现在这样吗?
原来她的奈珈女神,真的住在一座美轮美奂,纯白如雪的宫殿里。白落羽难掩心中的悸动与欣喜。
她睁着好奇又激动的眼睛,像只好奇的小猫,将视线在四周古典梦幻又壮观瑰丽的景物之间逡巡。拱顶、浮雕、穹顶、拱廊,好看的景物应接不暇,完全移不开眼睛了。
全然没有发觉,自己正如一只体型硕大的考拉,四脚并用地挂在奈珈已然变回人类女性身体上的那种突兀之感。
宫墙边缘,肃然静立着迎接女神降临的侍卫。
他们对于眼前发生的怪异情景,一个女孩像一只猴子一样双腿盘在他们家神圣无伦、旷世无匹的神祇腰上,一脸痴呆地左顾右看这件事,觉得这简直冲破了他们认知的极限。
他们低眉敛目,眼观鼻鼻观心,一副“非礼勿视”的庄严表情,只是,嘴角控制不住地微微抽动,不自觉地抿了抿。
奈珈默然静立在宫殿中央,人类的身体有点支撑不住怀里这个只比自己矮一点的女孩日渐沉重的重量,觉得后颈被她勒得生疼。
她僵立了半晌,看到白落羽完全没有要下去的意思,羽眉微跳,美丽的瞳眸轻轻转动。
白落羽像个出来郊游的孩子,一脸惊叹,还没有从周围的环境中拔出眼睛。
只听奈珈清了清嗓子,顿了一顿,幽幽吐出了一个字——“沉!”
白落羽眨巴了一下眼睛,消化了一下奈珈突然说这个字的含义,一瞬间反应过来,突然觉得心上中了一簇箭矢,万箭穿心,莫过如此了。
她慌张地从奈珈身上下来,双颊绯红,一脸娇羞,眼神飘来闪去,吃吃解释道:“最、最近……吃多了一点儿……”
奈珈抬手揉了揉僵硬酸痛的脖子,抬眸看她,眼里含笑,沉默不语。
白落羽偷眼觑了觑奈珈,发现她如天鹅一样优美细白的颈项,被自己的双臂勒出了两道红痕,更加不好意思了。
双手不尴不尬地在身前绞紧,低着头眼神游移,嗫嚅补充:“我、我以为、你、你喜欢我……多吃一点儿……”
奈珈长睫垂下,抿嘴按捺了一下,没忍住,轻声失笑。
白落羽一张小脸登时红得要滴出血了,觉得全身不自在,咬住下唇,偷眼可怜巴巴地看奈珈。
奈珈抬眸看到她像只偷了颗糖,被抓了现行的小仓鼠,慌张无措,娇羞脉脉,简直可爱至极,真的不能忍了。
她欺身上前,一把拉住白落羽的手,向宫殿深处走去。
穿廊过院,移步换景,人间春色正浓,四周绿草茵茵,百花吐艳,蛱蝶翩飞,一股清新幽香随着春风丝丝拂面。
白落羽被奈珈抓着,怔怔地望着眼前变换的美景,只觉得自己就是跌入了仙境的爱丽丝,在经历一场“游园惊梦”。
恍惚间跟随着奈珈,来到一处幽静的建筑,白墙白瓦唯美纯然。
奈珈牵着她的手把她带到一间宽敞的房间,屋子里窗明几净,陈设典雅,色调素淡,一派温馨恬静的居家气氛。
白落羽环顾四周,愕然发现巨大的落地窗上,挂着两层窗帘。一层薄纱纯白如雪,一层却是淡粉色玫瑰印花镶着一裙白蕾丝的窗帘,看着再熟悉不过,竟然跟自己在学生公寓房间的窗帘一模一样,不禁一脸疑惑不解。
她扭头看了看奈珈,奈珈依旧是一脸女神该有的宝相庄严,但是深邃美丽的瞳眸里多了一丝无法忽视的炽烈灼热。她深深地望着自己,微启朱唇,粉舌在唇间一掠而过。
她!她!奈珈!望着自己,舔了舔嘴唇!!!
作者有话要说: 今晚12点以后,还有一更,算3月21日,3月21日晚上7点就没有啦。注意哦~~
怕小天使们着急,提前放出后续,作者菌善不善良呀~~~o(* ̄︶ ̄*)o
求不要嫌弃短小,一直在写《小姐姐》,其他文赶榜,却一个字都木有写,作者菌现在在瑟瑟发抖啊~~小姐姐以后还会维持粗长风格哒~~么么哒(づ ̄ 3 ̄)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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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19788215(枫叶林)的大地雷,感谢阿拉酒精登的大地雷,感谢 霡霂未歇的大地雷,感谢小天使们的大瓶瓶,爱你们呦(づ ̄ 3 ̄)づ
☆、论年糕的不同吃法
第四十一章 论年糕的不同吃法
白落羽倏然瞪大了双眼, 回味着刚才奈珈脸上惊鸿一现的表情, 觉得自己一定出现了幻觉。
那是奈珈啊, 女王奈珈, 女神奈珈,怎么可以做出这样既可爱又性/感的表情呢?!
随即, 心中咯噔一下,仿佛理解了这个表情的含义, 终于想起了被自己遗忘在脑后, 自己身为食物的使命。
一路上, 两个人缠绵缱绻,含情脉脉, 像一对热恋中的小情侣一样, 白落羽有一瞬间的恍神,她在心底默默想过,也许奈珈女王最后不会吃她, 那样,她就可以一直陪在她身边了。
她甩甩头, 想要把那一丝奢求和贪恋甩出脑际, 扯动嘴角, 冲着奈珈甜甜一笑。
小姐姐是神秘生物GL_51
奈珈眼中眸光闪了闪,随即欺身上前,双手不由分说袭上她单薄的肩膀,将人一把推倒在雪白松软的大床上。
视线一晃,长发丝丝缕缕垂下, 摩挲在脸颊,痒痒的。
温热的呼吸吹拂在脖子上,奈珈正用贝齿轻咬着脖子上那块属于她的新月印记,身体被奈珈身上好闻的幽香萦绕,白落羽觉得自己全身软绵绵的,好像浮在一片轻飘飘的云彩上,载沉载浮。
冰凉柔滑的手指交叉在自己的指间,将她的手臂拉高,腕间细腻白皙的肌肤上一阵温热,然后有丝丝拉拉的痛感。
白落羽睁开水气迷蒙的眼睛,凝神看去,原来,奈珈轻咬了她的手腕,在上面留下了一排咬/痕。
她浑浑噩噩的脑袋里,有一丝清明闪现。突然想起了什么,用力推了推奈珈。
奈珈双手拄在她身体两侧,与她拉开了一段距离,一双摄人心魄的美丽瞳眸疑惑地望着她,眼里热芒如炬,已染上了凄凄绯色。
白落羽看到奈珈炙热渴望的眼神和起伏着的胸膛,心魂一荡,简直不忍心打断她,想要就此伸长脖子,引颈就戮算了。
但又想起担心的事,还是抿了抿嘴唇,垂下眼睑,狠心说道:“我、我想洗、洗个澡……”
她觉得这一时刻对她来说十分重要。在甲板上,她本以为自己会在冰冷的海水中溺毙而亡,不能陪奈珈走到生命的最后。
没有想到,奈珈竟然是带着她飞回来的。
她在海上那一场血腥屠戮的“饕餮之宴”上,沾染了满身鱼腥怪味,味道一定不太美好。
她不希望在最后的时刻,对自己的短暂人生来说,十分重要的时刻,自己身上脏兮兮,臭乎乎的,仿佛那样非常没有仪式感。
她轻轻启唇,嗫嚅着道:“可以,让我……洗干净了,再、再、再吃么——?”
奈珈眸色深深地凝望着她,仿佛能望见她心底的诚恳和郑重。
她俯在她身前,沉默了许久,炙热如火的紫瞳渴求地望着她,白落羽突然觉得,奈珈的表情十分可爱,像某种馋嘴的小动物,如饥似渴地望着一块新鲜出炉、鲜嫩多汁的肉排,十分不愿意撒手。
她轻轻抚了抚奈珈支在身体两侧的手臂,作为安慰,恳求道:“求求你啦——很快就出来——好不好?”
奈珈眼神里掠过一阵挣扎。最后,收敛了眼中的热芒,深深呼了一口气,妥协地点了点头,错开身,撤开了对她的桎梏。
白落羽冲着奈珈甜甜一笑,上前亲了奈珈一口,软软糯糯地说了声“谢谢”。
房间的浴室里,水声哗啦哗啦地响着。
奈珈以手支额,眼神在那条合拢的玫瑰印花窗帘上晃动,晨曦的微光透过窗帘上细密的镂空,照射进来,一室的恬然宁静,却让她莫名觉得有一点焦躁和百无聊赖。
水声渐渐变小,最后完全停止了。奈珈回头,静静望着那个花环浮雕的小门,拱窗上的磨砂玻璃里晃动着的人影。
片刻,门扉被轻轻推开,白落羽披着一件色泽清新,如早樱初绽一样的淡粉色浴袍,怯生生地缓步走了出来。
头发还没来得及擦干,晶莹的水珠一滴一滴溅落,V字交叠的衣襟露出脖子下一片细腻雪白的肌肤,泛着莹莹润润的光泽。
奈珈微微皱眉,心里一阵焦灼,仿佛有一小簇碳火在身体里闷闷的炙烤。
她慵懒地靠在床头,目光灼灼如火,姿态倨傲地抬起一只手,向她沾着露珠的粉玫瑰勾了勾食指,用无法忤逆的命令语气启唇道:“过来!”
白落羽长睫垂下,像一双蝴蝶翅膀一样微微颤动,双手绞着指尖淡粉色的腰带,偷眼看了看奈珈,又低下头,十分羞赧地踌躇了一会儿,小声说:“奈、奈珈,我、我怕疼……你、你能不能,轻点儿——能不能、别让我感觉到——太疼……”
话到最后,已经细如蚊呐,轻得连她自己都听不清了。
她觉得自己脸真大,身为食物要求真多。但是,她就是觉得奈珈会答应,她想,她可能被奈珈惯坏了吧。奈珈那样神通广大,一定会那种让她感觉不到疼痛的魔法。
半晌,奈珈那边沉默无语,她轻轻抬眸,看到奈珈幽深眼瞳,正别有深意地望着自己,潋滟朱唇轻轻翕合。
只听奈珈说了一声:“好!”
作者有话要说: 注意:此章是3月21日周三的更新哦~^_^
3月21日晚上木有更新喽~22日回复正常!!!
啊哈哈哈o(* ̄︶ ̄*)o 鞠躬,感谢~~~
☆、自在飞花轻似梦
第四十二章 自在飞花轻似梦
白落羽自知身为“食物”, 自己的要求确实有点儿太多了一些。她在心中默默祈祷, 这是她最后一个要求了, 奈珈女王一定会答应她的。
她羞赧地抬头, 偷眼觑了觑奈珈。
奈珈斜倚在床头,姿态慵懒魅/惑, 随意舒展着一双修长雪白的美腿,腿上的肌肤泛着白玉一样莹润的光泽。线条美好的足弓轻轻交叠, 纤细的脚踝处, 踝骨形成了一个优美的弧度。
白落羽脸颊一热, 赶紧垂下了眼睑。
奈珈幽幽望着她,潋滟朱唇轻轻对她吐了一个字:“好。”
那一瞬, 白落羽心里一阵激荡。她的人鱼女王果然十分愿意满足她小小的期望。
她冲着奈珈甜甜一笑, 盈盈向床沿走去,走到临近床沿的位置,顿住了脚步, 绞紧身前的腰带,轻轻阖上了一双睫毛纤长的桃花眼睛。
不会疼的。奈珈答应她了。白落羽心中最后一丝疑虑也消弭散尽。她静静地等待着她美丽神秘的神祇, 为她安排的, 无法逃脱的宿命。
也许, 只是一晃神的功夫,也许仅仅是奈珈一抬手的瞬间,在她还来不及感知到什么的时候,她的意识就会飘飞到世界的彼端吧。她想,她了解她的奈珈女王, 她答应过的,就一定不会食言。
半晌,那厢静默无语,时间仿佛被无限拉伸,连空气也凝固在了一起。
白落羽如蝶翅一样的长睫微微颤动,在眼睑下投影出一片扇形阴影。她不知道奈珈在干什么。世界静谧得落针可闻,她听到了自己砰砰的心跳声,也听到窸窸窣窣,衣服摩擦着床单的声音。随即,一个强大的气场将她笼罩住。
鼻端嗅到那一抹专属于奈珈的好闻幽香,让人心荡神迷,如痴如醉。脸颊有奈珈的气息微微轻抚着皮肤。
她心里一动,不知为何,一句优美的句子,不合时宜地掠过脑际——“自在飞花轻似梦,无边细雨细如愁。”那大概是奈珈的气息给她的感觉吧。
她有一点紧张,细白的十指在浴袍前,下意识地绞着那根淡粉色的腰带,胸膛起伏着,加重了呼吸。
小姐姐是神秘生物GL_52
半晌,奈珈也没有行动,白落羽没等到料想中的致命一击,保持着这个紧闭着眼,舍身忘死的尴尬动作,僵立在奈珈面前很久。白落羽猜想奈珈可能要对她施“不会痛”的法术,她抿了抿嘴角,将眼睛睁开了一个细细地缝。
狭窄的视野里,奈珈竟然已经坐在了她面前的床沿边,正交叠着一双匀长白皙的美腿,挑着好看的黛眉,贝齿轻咬着朱唇,微侧着脸,一双美目斜睨着她,眼中含笑,有三分宠溺,三分玩味,还有三分邪魅的坏。
奈珈那个表情,她第一次看到,即性感又有点坏坏的。她微微发着怔,却看到奈珈突然站起身。
白落羽赶快将眼睛闭紧,她想奈珈终于行动了。要开始了,那个时刻……
白落羽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感受到一双手握住了她的手腕,将她向前一带,她乖顺地向前迈了一步。
那双滑腻冰凉的手,拉着她细白的手腕,轻轻抖开了她因为过度紧张,而绞在一起的手指,又从手腕处一路慢慢轻抚着向上,按住了她的肩膀。
单薄的睡袍,无法阻断那人掌心摩挲肌肤的触感,而丝绸柔滑的质感又将那种舒服麻/痒的感觉放大了一倍。
白落羽没有想到,奈珈只是在她肩头轻轻地拍抚了几下。她皱起眉有点儿疑惑。那感觉轻轻柔柔,像是一种安抚小孩子的动作。
她还在暗忖奈珈这个动作的意图,只听奈珈悦耳磁性的声线,在耳畔轻轻响起:“放松,别怕。”然后,双臂环过她的肩膀,将她轻轻拥在怀里。
奈珈的话,印证了心里的猜测,今天她的声音也格外轻柔软糯,像绵绵的糖果。
白落羽心里暖融融的,她的人鱼女王仿佛也特别钟爱她,宠溺她。
如果,不是奈珈的食物,该多好啊。如果,可以一直、一直在她身边陪伴她,直到自己白发婆娑,依然伫立在一旁凝望着她,该多好啊。
她静静等待着自己的结局。她想:我的人鱼女王,我短暂又平凡的人生里,遇到你,仿若一场最美的幻梦。仿佛瞥见了一整个绮丽的宇宙。
作为食物也好,作为什么都好,被人需要着,被人拥抱着的感觉,很好。
下一秒,白落羽的身体,被奈珈凌空抱起,轻轻放在柔软的大床上,她睁开眼,有点紧张地望着奈珈。
奈珈勾嘴笑了笑,欺身伏上她的身体,将她压在身下。
长发垂下,像一片乌黑亮丽的帷幔,把她罩在下面。在帷幔下面,奈珈正用她勾魂摄魄的如丝电眼,深深凝望着她。
灼灼眸光流露着从没有过的性感妖娆,眼神热情似火,充满了欲/望,仿佛在用眼睛说话。说——我想要你。
白落羽觉得呼吸一滞,微张开嘴,轻轻喘息。
奈珈没有给她反应的时机,俯下身,准确地含住了她柔软温热的下唇,轻轻吮了吮。
白落羽颤抖着长睫,紧张地攥紧了身侧的雪白床单。一阵心悸像电流般快速窜过四肢百骸。在懵懵然的脑子里,她隐隐意识到,奈珈对她的炙热渴求,很可能饱含着另一层意义。
她为自己脑海中一掠而过的猜测,感到一丝欣喜沉醉。
作者有话要说: 宝宝们,作者菌实在睁不开眼睛了。10个小时,写了一万五,今天一天都没缓过来,感觉身体被掏空了。
明天日六补上吧。抱歉~~~
这几章给我投雷的小天使,下一章作话里一个一个的感谢哦~~鞠躬。。。作者菌先倒下了。。。
☆、一千零一夜
第四十三章 一千零一夜
白落羽禁不住眉睫一阵颤动, 心里, 仿佛有一根轻盈的羽毛, 在平湖上轻轻拂过, 荡起了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周身被奈珈好闻的幽香笼罩,嘴里尝到一丝清甜的味道。
她紧紧阖上了眼睛, 因为猝不及防的一吻,而忘记了怎么用鼻子呼吸, 肺里空气逐渐告罄。
就在她以为自己就要窒息而死的时候, 奈珈终于放开了她的嘴唇。
沁凉的空气回到了肺里, 白落羽像只离了水的鱼儿一样,大张着嘴, 急促地呼吸。
她睁开眼睛, 深深地望着奈珈绝美的面庞。
心底掠过一阵狂乱,混沌的头脑本能地感受到一股炽烈沛然的感情翻涌上来,冲刷着她的灵魂。
她爱她, 很爱很爱,她对奈珈, 是一种自坠迷障, 不可自拔的痴爱。
白落羽感觉到自己像在一片深海里载沉载浮, 就要沉溺到更深的海底,她眯着一双水气氤氲的眼睛,痴痴地吐出了真心,声音沙哑迷离。她说:“奈珈,我喜欢你。”顿了顿, 想到这可能是最后的机会,吐露真心,轻咬了一下下唇,说:“奈珈,我,爱你。”
奈珈伸出手臂,随意将长发拨到肩膀一侧。莹黑柔亮的发丝宛如珠贝里黑珍珠的色泽,如瀑般铺散开来。
奈珈凝望着她,美丽的眼睛里堆满了她不懂的情绪,她望着奈珈眼里泄露出来的复杂情感,怔怔出神。
奈珈在她耳边用最温柔动听的声线说了一句话。
那句子里的每一个发音,都不属于世界上的任何语言,却勾起了一阵心悸,仿佛每一个字都是一个轻灵飘舞着的音符,轻轻拨动着心弦,引起一阵阵激荡与共鸣。
意识飘飘荡荡,仿若飞到了一个时间之外的遥远仙境。
那里,岁月延宕不过是星尘梦影,掌中肆意把玩的精灵。
那里,岛屿星辰,执手相望;明月沧海,永不分离……
白落羽悠然神往,她虽然听不懂奈珈的低语,却不知为何泫然欲泣,仿佛那是一句从亘古的时光深处,遥远的星辰彼端,经过了无数岁月的磨洗,穿越了重重的时空缝隙,终于抵达到自己心灵深处的声音。
她眨着挂着水珠的睫毛,在她唇上主动印上轻轻一吻,说:“奈珈,我爱你,我想永远永远跟你在一起。”
奈珈眸色幽深地望了她一会儿,眼睛里有美丽的虹彩莹莹晃动,朱唇噙着一丝笑意。
……
窗外有鸟儿啁啾悦耳的轻啼,白落羽在朦胧温煦的晨曦中,悠悠转醒。
她像只小猫一样慵懒地转了个身,在温暖的被窝里伸出一只小粉拳,揉了揉惺忪的睡眼。
觉得全身都软绵绵的,没有一丝力气,光洁的肌肤摩挲着干爽舒适的棉质被单,那感觉就像是一片羽毛,漂浮在松软雪白的云朵里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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暌违已久的舒适感,让她十分眷恋,想要再多睡一会儿,迟迟不愿起身。
窗台上落下两只翠羽黄翎的小鸟,像一对小情人调情一样,在那里低低呢喃了一会儿。
白落羽在软软的被窝里,慵懒地挪动了一下.身体。
过了片刻,因为周身的舒适感而飘飞的意识,终于有一缕飞回了脑际。
一个无比绮丽缠绵的画面不期然间,闪回了脑海。白落羽意识到了什么,腾地坐起身,脸颊泛红,眼睑上染着一层淡淡的粉色,身上轻轻覆盖着的薄被,就着她弹起的动作滑落。
白落羽瞪圆了双眼,脸颊红得要滴下血来。
时间应该过去了一天,昨天,她真的被奈珈吃掉了,从某种意义上,可以说,吃、干、抹、净!
白落羽怔愣在床上好半天,突然“啊”地一声轻叫。翻身将自己扣在床上,伸出手到处寻觅,摸到松软的枕头后,用枕头一把捂在脑袋上,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永远也不出来了。
奈珈,她的人鱼女王,竟然,竟然对她做了——做了那种事,那种事,还有那种事……
“啊啊啊啊——!!!”一阵沉闷的呼声从枕头下面倾泻出来。
白落羽将头埋在枕头底下,回想起那些旖旎绮靡的画面,觉得心跳加速,呼吸急促,擂鼓般的心跳持续了很久很久,就在她快要把自己闷死在枕头下面的前一刻,她撇开枕头,翻身起床。
白落羽站在房间的穿衣镜前,细细地检视着自己,从头到脚没有少一块肉。
她对着镜中的倒影,微点点头,得到了结论。奈珈昨天根本没有认真吃她嘛!
陆薇琪说的,自己身上布满了女人的贪念,有人觊觎自己的血肉。
鬼燃灯说的,自己全身都是邪恶之眼,沾染了一身晦气。
红发神婆说的,无尽的贪婪、欲望,就像黏在蜜糖上面的蚂蚁,遍布你的全身。
还有,她的父母说的,鳞族人对待自己中意的食物,有着特殊的执着。他们的嗅觉让人类望尘莫及,他们能辨别微小的气味差异。能嗅到血肉在肤表之下的甜美甘香。
白衍和杨若冰还吐露,奈珈女王点名道姓地想要得到她。就算用很多很多人与之交换,都不行。
这些线索都清晰地指向同一个答案,真相已经再明显不过。那个觊觎着自己血肉的,想到品尝自己血肉里的甜香的,除了奈珈还能有谁。
只是,白落羽皱紧了一双秀眉,细细分析。只是,有一个地方,稍微有一点儿想不透。
她的人鱼女王,世界上最美丽神秘的生物——奈珈,明显跟那些面目狰狞,喉音刺耳的鳞族怪物,从各个方面都差异悬殊,天差地远,云泥之别。
奈珈就算一片鳞片,一枚指甲,都要比狞历可怖的鱼怪美上一万倍!
白落羽转念又想,在动物界里,工蜂和女王蜂也是相差很远的吧。
父母嘴里,虽然没有直白地道出奈珈就是鳞族人的女王。但是,毕恭毕敬的管奈珈叫“奈珈女王”,并在此之后,提到鳞族人对食物的特殊偏好,这不就是暗指奈珈就是鳞族人的女王吗?
而且,“黑鳞公主号”上那一夜,鳞族人也确实对奈珈的指示,唯命是从。
所以,奈珈昨天为什么没有吃掉自己呢?难道是,还在养肥……自己太美味了,就像自己吃草莓慕斯蛋糕时,要把那颗草莓留到最后吃一样?
亦或者,奈珈想要她,是为了另一种意义的“吃”。
思及至此,昨日的旖旎画面又飞回到脑海,白落羽不禁霞飞两靥。
白落羽摇了摇头,不想去折磨自己的脑细胞,去想自己想不透的事情了,她只知道,不管是哪种意义上的“吃”,她都是心甘情愿的。
她走到窗前,呼啦一下拉开印着玫瑰花束图案的粉色窗帘,窗外春光明媚,杨柳拂风,窗前一大树紫蓉蓉的花球在风中轻轻摇曳,几只莹黄色的蛱蝶在其中翩翩飞舞。
奈珈呢?白落羽想。
自己的衣服沾满了鱼腥和汗渍,昨天已经被她塞进了浴室的垃圾箱里,她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松松垮垮披着的粉色丝绸睡袍,撇撇嘴抬眼环视了一圈房间,希望能找到可以穿的衣服。
白落羽盈盈走到衣柜前,直觉告诉她,里面会有意想不到的发现。
她轻轻拉开衣橱的门,不禁眼前一亮,衣柜里竟然整齐码放着一排颜色清新,粉嫩时尚的簇新时装。每一件都很好看,每一件都是她的尺码。
她随手拿出来一件连衣裙,走到穿衣镜前比一比,望着自己喜欢的颜色和款式,勾起嘴甜甜一笑。
随即,心中一动,又莫名鼻子酸酸的。会是奈珈帮她准备的吗?她从未被人这样温柔相待过……
白落羽在一整排漂亮光鲜的衣服中,挑了一件无袖的淡粉色连衣裙,搭配了一件水色薄牛仔外套,穿戴整齐了以后,整个人看上去青春时尚,清新可爱。
她循着记忆走出了别墅,猝然发现别墅大门两边笔直地立着两个人。
他们穿着一身十分齐楚的制服,带着一色的帽子,帽檐压得很低,只露出下巴绷紧了的严肃线条。腰板挺得笔直,像两颗白杨树。
白落羽猜测他们是站岗的侍卫,她在这两个人之间巡睃了一遍,看到右侧站着的侍卫脖子上挂着一个红绳串着的白玉吊坠,十分醒目,再一抬眸,看到那人帽檐下面圆润的侧脸,莫名觉得他好像比较好说话。
她踱到那人身边,温声问他:“请问,你知道奈珈去哪儿了吗?”
白落羽明显感觉到那人呼吸一滞,他转过头来看着她,眼睛里一阵惊慌错愕,只听他用饱含乡音的语调,吃吃地说:“女、女神、去、去了莫、莫比乌斯、宫殿。”
这个淳朴的乡音和这种磕磕巴巴的语速,让她很有熟悉感,她抬头望了望这张黑黢黢的圆脸,一时没有想起来这人是谁。
“哦,”白落羽淡淡答应,她抬头眺望远方,远处林立着一片华美恢弘的建筑群,她皱眉问那人:“请问,你能带我去找奈珈吗?”
那人抬手抹了一下额上沁出的细密额汗,恭敬地说了一声:“好。”心中叫苦不迭。
这个站岗的侍卫已经认出了眼前的女孩正是被他们七哥拐来的小妮子,她脸上的疤痕已经完全消失,那当然是女神的神迹。她一口一个“奈珈”的直呼女神的大名,把他叫得心里发憷。乡音男子暗忖,她一定跟他们女神关系非同一般,一会儿要是认出他来,在女神耳边吹一吹“枕头风”,估计他的小命就要交代了……
那个人战战兢兢地在白落羽前面引路,将她带到了一处雄伟壮观,美轮美奂的宫殿门前。在门口纯白花岗岩铺就的石阶下,向白落羽深深鞠了一躬,便转身有点仓惶地快步走开了。
白落羽狐疑地拾阶而上,走进了一座巨大华美的白色宫殿状建筑。她在心里默念着男子吐露的宫殿名称。
莫比乌斯,无限循环,永无止境。
巍峨壮丽的宫殿,跟昨天奈珈带她降落时那座宫殿很像,墙体都选用了纯白的花岗岩,地板也铺就着“雅士白”,她穿过一排排遥相辉映的,庄严华美的纯白罗马柱,向前走了几步。被眼前的景象震撼,遽然顿住了脚步。
宫殿的最深处,一汪幽蓝明澈的海水,给雪白的穹顶和墙壁染上了溶溶曳曳一片晃动着的海纹光影。
庞大的水体如一樽直耸入云的钴蓝色宝瓶,嵌在纯白花岗岩堆砌的辉煌宫殿中。
小姐姐是神秘生物GL_54
白落羽突然就明白了自己置身何地。这里就是与奈珈初遇那天,奈珈向她吐露的那个地方——美惠岛。那个有着各种离奇传言,那个传说中有很多巍峨辉煌的宫殿和一座巨大无比的水槽的神秘岛屿。
奈珈无数次轻声低语,跟她说“我们回家”的“家”,所指代的那个地方。
前方,如一樽钴蓝色的绮丽“宝瓶”下方,默然静立着一个身材高大挺拔,一身齐楚的烟灰色西服的男子,他背对着白落羽,一瞬不瞬地望着面前的一汪深邃海水。
这个人宽肩长腿,西服穿在他身上熨帖合身。从镂空的巨大穹顶洒落下来的阳光,透过海水的折射,在他背上漾出了一片如海纹石一样美丽的明蓝光影。
不知为何,白落羽望着他挺秀的背脊和宽阔的肩膀,能感觉到一阵落寞和孤寂。
她盈盈踱到那片幽蓝深海前,仰头望去,水槽的顶部被围绕在外围的,两排交叉着的雪白旋梯遮住了视线。望不到它到底有多高,它的尽头是什么样的建筑。
她偷眼向身边不远处,伫立不动的那人望了望,轻声问询:“奈珈,她在这里面吗?”
那个人怔愣了一瞬,转过身看她。白落羽遽然发觉这个人,她是见过的。
就在去年圣诞节前夕,她带着奈珈一路披荆斩棘,向着“美惠岛”逃亡的时候,虽然躲过了陆薇琪与神庭设下的埋伏,又逃过了洛根主教的追杀,最后却被人贩子团伙何七顾抓到,身陷囹圄时,出现的那个西装笔挺的男人。
记忆里,他坐飞机绕了地球半圈,亲自护送自己回到了国外的学生公寓楼。
哦,对了!白落羽还想起那时,在迷迷糊糊中,恍惚瞥见这名英俊的男子,用一种奇怪的表情望着她的情景。
像是她抢走了他的珍宝一样的怪异表情,还有,白落羽记得恍惚间瞥到男子拿小调羹喝咖啡的样子,小指微微翘起,十分温润优雅,像个——女孩子。
男子听到白落羽的问话,仿佛大梦初醒一样,愕然转头,一脸惊愕。好像刚刚才发现她的靠近。
他那双内双的凤眼,闪着锐利寒芒从上到下扫了白落羽一遍,把白落羽看得一阵紧张。
男子收回视线,垂眸不知在想什么,就当白落羽已经放弃了向他再次询问的时候,只听他用低沉磁性的嗓音,说:“她在里面。”
随即,转身迈开长腿,毅然向着殿外走去。
白落羽回头望着他落寞凄惶的背景,觉得这个人像一只沙漠上盘桓的孤狼,有一点儿可怜。这真是个奇怪的人。她想。
她将视线移到面前巨大的幽蓝水体,抬起手臂,轻轻抚上冰凉的水槽玻璃,在一池深邃幽深的海水中,找寻那个人的美丽身影。
她就那样静默驻足,掌心抚摩着玻璃墙体,像是在出神一样,眼睛一瞬也不瞬地凝望着海水深处,不知过了多久,如矢车菊一样明蓝的海水中,影影绰绰闪过一道莹莹的紫光。
奈珈如一段绮丽的幻梦一样飘忽而至,优美曼妙的身姿游弋着由远而近,双手轻盈地抚开幽蓝海水,就如拨开层层叠叠蓝色的迷雾和帷幔,美若仙姝的脸庞在眼前渐渐清晰。
背脊上收拢起来的翼膜,像两片轻轻扇动着的背鳍,美丽的鱼尾拖曳在身后,仿若一条修长飘逸的舞裙。随着她游动时的身姿,光线在海水里晦明变化着,半身璀璨耀眼的鳞片如最名贵的紫钻,熠熠生辉,晶莹绚烂。
倏忽间,她已经隔着一道玻璃屏障,站在了白落羽身前,美丽的鱼尾高高翘起,星云一样美丽的尾鳍在身后轻盈扇动。
她用神秘魅/惑的眼睛与白落羽平视,嘴边噙着一丝坏坏的笑意,隔着玻璃屏障欣赏着她的“小点心”,一脸痴呆迷乱的可爱表情。
奈珈如那一天在石室里初见一样,在水中轻摇着头,凝视着白落羽。白落羽也像是被蛊/惑了一样,跟随着她的节奏,摇晃着小脑袋,回望着她。
奈珈微微侧了侧脸,看到白落羽抚在玻璃墙壁上的双手,长睫垂下,眼神里流光一闪,轻轻一笑,缓缓伸出一双手掌,隔着玻璃墙壁,与她的女孩十指相贴。
白落羽怔怔地望着水里如梦似幻,没有一丝真实感的奈珈,觉得自己一定是在一个缥缈绮丽的梦境里,正置身在深蓝色的大海里,瞥见了世界上最美妙奇美的景致。
她痴痴地望着她的人鱼女王,望了很久很久,好像怎么看也看不够。
巨大的水槽里,奈珈也没有移动一丝一毫,静静地回视着她。世界在这一刻,静美安好。
白落羽侧了侧头,看到奈珈隔着玻璃墙壁与她贴合着的掌心,倏地心里一阵激荡。
昨天,十指交握,被奈珈伏在身下的绮靡画面快速闪过脑际,那只是一个序幕,随之而来的,还有更多堪称限制级的片段,刷新认知的体验,在心中一一复苏。
白落羽腾地涨红了一张嫩脸。一阵手足无措,赶忙错开了视线,急急退后了几步。
再一抬头,奈珈那绰约曼妙的身影,就像白居易的诗中所写,“来如春梦几多时,去似朝云无处觅了”。
白落羽心里蓦地升起一阵怅然,盯着那一汪绚烂幽蓝的海水出了会儿神,半晌,听到头顶传来一阵好听的水声。
不一会儿,奈珈披着一件纯白的浴袍,袅袅婷婷地顺着围绕在水槽周围的纯白旋梯,走了下来。
白落羽仰望着她,没来由的一阵紧张,昨天两个人那样裸/裎相见,她的尴尬害羞无处遁形。
奈珈走到她身前,她一双小脸红得就要滴血,赶紧慌张地转过身,像偷吃了糖的孩子,低着头对着空气问了一个傻傻的问题:“你,你不吃我了吗?”
奈珈在她身后勾起嘴角,微不可查地轻笑出声,伸手把她扳过来。
白落羽长睫垂着,轻轻抖动,感觉没脸看她的奈珈女王了。
只听奈珈悦耳磁性的声线轻轻说:“唱歌。”
这么突兀的命令,让白落羽微微一怔。“唱歌?”她抬头,蹙着好看的眉峰,疑惑地看着奈珈再次确认。
奈珈回望着她,眼睛流光闪动,深以为意地点了点头。
白落羽好像读懂了奈珈的意思,她轻声问询:“你的意思是——唱歌,就不吃我了?”
奈珈嘴角噙着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又点了点头。
白落羽抿了抿嘴,略微思索了一番,觉得自己好像是《一千零一夜》里嫁给暴/君的那名女子,那名女子要每天给暴/君讲一个故事,才能免于翌日被杀的危险,而她要每天给奈珈唱一首歌,才能免于被吃掉,好在,她会的歌曲还挺多,够唱上很久很久。
白落羽甜甜一笑,世界上的歌曲应该很多很多吧,她想,多到让她可以一直陪在她的人鱼女王身边。
正在她思索的时候,奈珈那动听的声线又在耳边催促。
她咬了咬牙,低着头清了清嗓子,唱起了最近一直在听,最能直抒胸臆的那首歌。
——如果红颜,命不曾单薄,
——这世间,
——有没有传说?
——身为飞蛾若是不敢扑火,
——这宿命凭借什么壮阔。
小姐姐是神秘生物GL_55
——似绫罗缠绕着,
——似枷锁金妆玉裹,
——似雪花飞舞着坠落,
——美丽,向死而活……
——爱若能参破终究是寂寞
——忘却了前因后果
——苦守的执着虚晃的一诺
——空耗这青春许多
——年月里蹉跎轮回中错过
——被遗忘的人是我
——熟悉的轮廓泪眼中斑驳
——望着却无法触摸
——爱是可念不可说
她还没唱完,就被奈珈一把拥在怀里,手臂环住她的背脊,手掌一下一下在她背脊上拍抚。白落羽在奈珈怀里疑惑地抬眸,看到奈珈眼里有疼惜和宠溺的微光闪动。她埋头在奈珈肩窝里蹭了蹭,也伸手环住了奈珈的腰。
两个人拥抱的姿势缱绻缠绵,在从穹顶洒落的熹微晨光中,就像一副浪漫唯美的画作。让人望之动容。
可是,“咕噜噜噜——”一阵鸣响在两人贴合着的身体之间传来,白落羽陡然瞪大了眼睛,倒吸了一个气。脸上一瞬间精彩纷呈,两颊顿时泛起两坨红云。她这也太煞风景了吧!
奈珈嘴角抑制不住地勾起了一个弧度,在白落羽头顶抿了很久才抿直。
她拉着白落羽的手,带着她穿过洒满晨光的纯白宫殿,向莫比乌斯宫殿后面的画廊庭院一拐,来到了一处鲜花簇拥,野蝶萦绕的小亭。
小亭旁,一颗巨大的紫藤花树已经亭亭如盖,淡紫色的花穗在亭子上形成了天然的帷幔,微风吹过,一簇簇蝴蝶状的小花溶溶曳地轻颤,让人心情舒畅。
两人落座之后,不一会儿就有侍者端上来餐盘和饮料,一小盘一小盘地摆放在白落羽面前。
亮晶晶的白瓷盘里,盛着一小块一小块可爱精致的小点心,有草莓慕斯蛋糕,提拉米苏,黑森林蛋糕,四色马卡龙拼盘,还有一盘QQ弹弹,晶莹橙黄的焦糖布丁,最后端上来的,是一杯芒果奶昔……
白落羽怔愣愣地望着这一桌子熟悉的餐点,突然想到了什么,抬头疑惑地望着奈珈,说:“奈珈,你偷窥我!”
作者有话要说: 百合公众号:lt;bgt;lt;a href=<a href=http:/// target=_blank>http:///</a> target=_blankgt;<a href=http:///lt;/agt; target=_blank>http:///lt;/agt;</a> 文字首发无弹窗lt;/bgt;l 小白:奈珈,你偷窥我!
小姐姐:扑棱蛾子,没有人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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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抱歉,改着改着,就忘记了时间。早就写完了,就改到这里吧。再改下去,字数更多了。。。o(* ̄︶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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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妻妻的日常
第四十四章 妻妻的日常
花圃一角, 蔷薇满架, 一院幽香。小亭子上的紫藤花树, 花穗摇曳, 枝叶葳蕤。
奈珈坐在“她的小点心”对面,以手支颐, 眼中莹莹闪着一丝期待的光芒,嘴角噙笑, 看着侍者将精致的餐点一盘一盘摆放在对面女孩面前。
欣赏着女孩像一只小花栗鼠突然得到了好多坚果一样, 一脸惊讶欣喜的表情。
“呀——芒果奶昔!”女孩眼睛陡然一亮, 在最后一杯饮品上桌时,终于忍不住发出一声轻叹, “都是我爱吃的!”
奈珈纤长的手指托住下巴, 望着女孩看到食物欣喜若狂的表情,抿着唇,忍俊不禁。
觉得她的“小点心”真的——太可爱了。
只是, 当所有餐点都摆上桌之后,女孩仿佛察觉到了什么异样, 遽然瞪大了一双黑琉璃一样的大眼睛, 小脸唰地一红, 视线在桌子上的小餐点之间来回逡巡,又抬头望了望奈珈,皱着一双黛眉一脸狐疑地对奈珈说:“奈珈,你是不是偷窥我?”
被突兀一问,奈珈女王一向云淡风轻、宝相庄严的脸上, 一瞬间掠过一丝慌乱,深邃美丽的瞳眸流光莹莹,左右转动,有一点儿不知如何应对。
白落羽看到奈珈一改平时的淡定自若,一瞬间动摇的表情,更确定自己的猜测,她低头用手指了指一桌子自己喜爱的餐点。
小声嘀咕:“草莓慕斯蛋糕、提拉米苏、马卡龙、焦糖布丁,还有这个,”她推了推面前的芒果奶昔,“这些都是……”
“吃!”一个白润光洁的瓷盘被端到白落羽眼前,餐盘上微微晃动着的橙黄色焦糖布丁遮住了她的视线。
她抬起头伸长脖子,越过Q弹软糯的布丁,看到桌子另一端奈珈正抿着红唇,瞪着一双美丽的眼睛,一瞬不瞬地望着她,眼神笃定,情真意切的。
这是要用食物封住她的嘴么……
白落羽脑中迅速闪回,衣柜里那一排清新时尚的新衣,每一件也都是她喜欢的款式,跟她在学生公寓楼里摆放的那一排粉嫩可爱的衣服,从颜色到款式,都很相像。
学生公寓楼!
思及至此,又有一条线索惊鸿一闪,昨天那个房间里悬挂着的淡粉色玫瑰印花窗帘,也跟她在国外居住的学生公寓房间里的窗帘一模一样!
衣服、窗帘,还有食物。这些东西不是都是巧合。
奈珈就是能看到她!
白落羽转念想到,人人管奈珈叫女神,父母忌惮着她,鳞族人敬畏着她,就连陆薇琪那个毒舌的小妮子也跪拜她。她的人鱼女王可以通天彻地,就算像神话中一样有通天神目也不稀奇吧。
有千里眼,能在很远地方,看着自己……
白落羽脸上的红云殷红如血,觉得自己在奈珈面前,完全没有隐私和人权了。
小姐姐是神秘生物GL_56
白落羽抬起长睫,嘟着粉嫩嫩的嘴唇,嘀咕着道:“奈珈,你、是不是,一直在窥……”
“快吃!”一个银质小勺上盛满了晃晃悠悠,摇摇欲坠的橙黄布丁,不由分说地抵在了白落羽撅起来的唇上。很及时地把她的问话封在唇边。
她扁着嘴,犹豫了一下。奈珈是女神嘛,坊间不是常说,举头三尺有神灵,神可不就是想偷看谁,就偷看谁嘛。不,不是偷看,人家应该是大大方方地审视世人……
白落羽眸色幽幽地盯着奈珈,发现奈珈眨了眨美丽的眼睛,一脸期待地望着她。
被奈珈这样深深地望着,昨日绮靡美丽的画面又闪回脑际。她睫毛轻颤,咬了咬唇珠,脸颊红彤彤的,像被春日的暖阳晒出两块酡红一样。
想到奈珈女王在亲手喂她东西吃,心中一动,把要问出口的话咽了回去,轻轻张开嘴,小舌裹着奈珈送来的调羹,在嘴里一卷,就把滑滑润润的布丁吸走了。
白落羽好像忘记了要问的话,自己拿起身前的调羹,一小口一小口地舀着面前软糯的慕斯蛋糕,很认真地享受起精致的餐点来。
对面,奈珈见她的小可爱终于把那件事放下了,状似无意地吁了小半口气,抬手拨了拨脖子后面如瀑的长发,佯装淡定。
温馨惬意的早餐时光结束了,白落羽满意地舔了舔粘着一小口奶油的嘴角,跟着奈珈在花园里赏游。
奈珈换了一件杏色雪纺纱的长裙,带着她来到宫殿后面一片蜂飞蝶舞,长满奇花异草的美丽花园。
花园前面有一片只到人腰际的矮树丛,长满茂密葳蕤的山茶花树。
新开的粉红花朵,还缀着朝露,娇嫩欲滴,吐艳争芳。奈珈回头向白落羽勾了勾食指,意味深长地望了她一眼,便走进了山茶花夹道里的小径。
白落羽被满眼如梦幻仙境一样,美丽旖旎的春日风景,攫去了全部心魂,悠然沉醉。
原来,世界上真的有一个地方,远离尘世的羁绊和繁琐,只有如诗美景与温柔缱绻。
这里就是诗人一直孜孜找寻的桃花源吧,就在她脚下。白落羽痴痴地想。
奈珈被娇嫩的繁花簇拥着,回过头来,发现她的“小点心”又发傻了。
她轻轻启唇,说:“落,你过来。”
白落羽回过神来,倏然瞪大了眼睛,望着被一片绚烂花海簇拥着,依然明艳动人更胜花朵的奈珈。微微怔愣了一会儿。
她刚才,叫她的名字了。叫的是“落”。
好可爱。白落羽觉得心魂一荡,她的人鱼女王说话一向言简意赅,从来没有加过人称代词。
刚才竟然在一句话里,用了两个人称代词,殷切地呼唤着她,白落羽有点受宠若惊。
她迈开细腿,疾步奔进那片茶花树丛的小径,乳燕投林一样扑到奈珈怀里。奈珈低头看她一副欢欣雀跃的小样,嫣然一笑。
白落羽望着奈珈唇边的笑,又被幽幽花香和奈珈身上好闻的气息萦绕着,觉得心旷神怡。
心想:桃花源才不是一个具体的地方呢。那里指代的,是一个人,一个心中赤城恋慕的那个人。跟那个人在一起,就是心灵的归宿,不管身处何地,都是桃源仙境。
她们穿过一片姹紫嫣红,花团锦簇的矮树丛,奈珈带着白落羽向一栋白砖红瓦的三层小楼后面一拐,一个小小的庭院跃然眼前。
庭院整理得十分干净整洁,脚下铺着软软的草皮,四周一圈错落长着可爱的小花小草。
奈珈向庭院一角走了几步,停在一个大笼子前,回头像白落羽招手,嘴角有淡淡的微笑,眼睛在春日灿烂的阳光中显得明亮澄澈,像个天真纯然的孩子。
白落羽好奇地踱到奈珈身旁,向笼子里张望。发现笼子里竟然是一只只像糯米团一样软糯雪白的小兔子。
白落羽倏地睁大了眼睛,欢喜得手舞足蹈。她最喜欢的动物就是兔子了。
因为白衍和杨若冰从来不许她养小动物,她小时候只能羡慕别人家养的小白兔。
记得她有一个同学家有一只小白兔,软软糯糯,特别乖巧。她天天去操场旁边拔嫩草,去厨房里找胡萝卜,跑去同学家看那只小雪团。
儿时的记忆,历历如绘。白落羽还记得那种感觉,小时候的她好像真的能跟动物交流。那只小白兔也好像认得她,跟她很亲近。
只是,后来它生病死掉了,白落羽默默哭了很久。现在回想起童年时的这段往事,依然还觉得心里酸酸涨涨的。
她抬眸望了望奈珈,奈珈眼里有期待的微光闪来闪去,白落羽幽幽问她:“奈珈,你是不是,连以前的事,也看得到啊?”
刚才在小亭子里,在奈珈脸上闪过的一丝慌乱又惊鸿一现,奈珈赶忙垂下长睫,弯下腰佯装专注地看兔子。白落羽在她身后踌躇了一会儿,嗫嚅地说:“奈珈、你是不是,什么都……”
“啊——!”白落羽惊呼一声,一只毛绒绒软糯糯的小绒球被奈珈放到了她的怀里。
白落羽就势接住,小兔子很软很乖,眨巴着一双红彤彤的小眼睛,瑟缩着身体,好像有点儿怕她。
她赶快轻轻摸了摸它的头,捋了捋它的长耳朵,以示安抚。
一颗心要被萌化了,白落羽已经忘记了刚才的对话。
奈珈在她身边抿嘴忍笑。
过了好久,白落羽才反应过来,奈珈又用这招转移注意力。
两个人在兔笼那里待了好久,白落羽像小时候一样,拔了鲜嫩的青草喂给小兔子吃,跟它们玩了好一会儿。
春雨绵绵,如丝如缕,毫无征兆地下了起来。春日灿烂的阳光收敛了热情,天空一点一点阴沉下来。
奈珈拉着白落羽缓步走出庭院,顺着红砖白瓦的建筑一拐。
天上“轰隆”一声巨响,春雷轰鸣,白落羽全身一僵,她最怕打雷,脚下一顿,瑟缩了一下脖子。
奈珈回头看她,嘴边浮起一丝玩味的坏笑,抬手欺身上前,将白落羽按在雪白的建筑外墙上。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投雷的小天使,么么哒(づ ̄ 3 ̄)づ(*  ̄3)(ε ̄ *)
鞠躬,感谢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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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蜜糖蔷薇糕
第四十五章 蜜糖蔷薇糕
细雨霏霏, 如丝如缕, 落在奈珈的乌紫色长发上, 她跟白落羽拉开了一段距离, 身后白墙红瓦的建筑凸起来的房檐,只能将白落羽罩在下面, 奈珈整个人站在蒙蒙水雾里,却浑然不觉。
“奈、奈珈——”白落羽吃吃地叫她, 怕她被雨水浸湿, 正要伸手拉她。
奈珈用微弱的鼻音轻轻一笑, 形状优美的菱形嘴唇向上微微弯起。在绵绵细雨织就的雨幕中,如昙花一现的, 一个好看到惊心动魄的笑颜。
白落羽看得呼吸都跟着一滞。
没等她的“小点心”反应过来, 奈珈就欺身上前,双手撑在雪白的墙壁两侧,将冰冷柔软的唇瓣压上她的。
空气中, 浮动着一股沁人心脾的味道,那里面有芳草的清新, 繁花的馥郁, 还有被雨水打湿的泥土的味道。
周身被奈珈好闻的气息萦绕, 嘴里还尝到了一丝清甜。
白落羽悄然阖上眼睛,沉醉其中。
一吻过后,奈珈璀璨如寒星般的眼眸轻轻流转,看到她的“小年糕”双颊绯红,已经变成了一道淋着蔷薇酱的“蜜糖蔷薇糕”了。鲜嫩软糯, 玉润爽滑,奇香四溢。现在吃,正好!
她拉着白落羽纤细的手腕,沐浴着绵密的雨丝,沿着原路向有着大大水槽的“莫比乌斯宫殿”走去。
……
白落羽悄然睁开一双桃花眼,掀起盖在自己身上的粉白色条纹小毯子,缓缓站起身。
她轻抿着下唇,抬起双手,像怕化妆水一样轻轻拍了拍自己绯红微热的脸颊。
刚才,又昏睡过去了……
奈珈真是——太坏了。
白落羽赤脚踩在雅士白亮闪闪的大理石地板上,觉得双脚无力,软绵绵的,像踩在一片雪白绵软的云彩上。
她抬眸四顾,发现自己真的仿若置身在天宫仙境。刚才被奈珈一路拉着来到这里,没有来得及向四处望,就被一亲芳泽了。
原来,在下面看根本看不到尽头的“莫比乌斯宫殿”钴蓝色水槽的上面,竟然是这样一幅雕栏玉砌,鸿图华构的如诗画卷啊。
巨大的圆形拱顶离近看才发现,它并不是完全镂空的,阳光能透过穹顶上洒落下来,是因为在主肋与副肋之间,镶嵌着玻璃和华丽精致的花窗。
在水槽周围还有一条美轮美奂的环廊,可以蜿蜒抵达穹顶的花窗上面。
白落羽甜甜一笑,想到夜幕低垂时,自己可以跟奈珈肩并肩坐在一起,欣赏满天星光的缱绻画面。
巨大的圆形穹顶正中间,垂下来两条银色锁链制成的秋千架,晶莹的水晶凳板距离水槽中央的水面还有二尺多高。
白落羽脑海中浮现出奈珈女王坐在银色的秋千上,披泽着半身皎洁月光,一边唱歌一边用脚尖撩拨水花的情景,不禁悠然神往。
奈珈呢?又去哪儿了?每次都这样,吃干抹净就跑掉,真的很过分。
她蹑手蹑脚走到一池幽蓝色的巨大水体前面,望着眼前的景象发了一会儿怔,从这个位置看,巨大的水体像一泓小型的湖泊,周围所有设施都华美精致。
可以看出设计这座“女神寝殿”的那个人,一定花了很多心思,废了很多心血吧。
那人落寞凄惶的背影闪过白落羽的脑际,难道他就是那个传说中,“美惠岛”的主人,那个低调神秘的富商——卫锦风吗?
白落羽俯身蹲在水池旁边,海水幽蓝深邃,好像望不见底,水面在穹顶洒落的光芒照射下,波光潋滟,闪动着琳琳微光。
白落羽伸手波动了几下水花,心想奈珈是不是沉在水底睡觉。
想到这里,又觉得心里一荡,想想她的人鱼女王躲在水下的某个地方睡觉……光是这么想着,就觉得奈珈好可爱。
她勾起嘴角贼兮兮地笑了笑,如果她在水下睡觉的话,好想给她唱一首催眠曲啊。白落羽想。
唱歌,今晚的歌,她还没唱呢。奈珈也没问她。
白落羽伸手揉了揉微烫的脸颊,她的人鱼女王专注于用其他方式吃掉她,已经忘记了唱歌的约定了吧。
水面中央,不知道是光的折射,还是什么。有璀璨的银光在水下莹莹晃动着一掠而过。
“奈珈!”白落羽霍然站起身,伸长脖子往水池中央望去。
赤足沾了池边的水,脚下一滑,身体重心不稳,一脚踩空,扑通一声摔进了水里。
白落羽不会游泳,身体向着幽深的水底坠落,她慌张地伸展手臂,向四周摸索,可是除了冰冷的海水什么也没有抓到,四周一片冷寂幽深,仿佛掉尽了时间的夹缝,连声音都销声匿迹。
视野里除了明蓝的海水什么也看不到。她心里一凉,想到奈珈有可能去了别的地方,不在水里,而自己,几分钟之内就会溺亡。想到这里,白落羽全身冰冷,被一种死亡的恐惧攫住了心魂。
不会这样死掉吧。没有被她的人鱼女王吃掉,而是,被自己蠢死的。
白落羽脑中一片悔恨。那种将要一个人葬身深海的恐惧,攫住了她。这一刻,她才发现,原来她是那么怕死,怕在没有奈珈的地方,一个人孤单的死去。
一道璀璨夺目的紫光穿过重重幽蓝的帷幕,向着她飘忽而至。
很快,银紫色的光雾笼罩了她,冰凉柔软的嘴唇印在她的唇上,向她渡了一口清甜的空气。
白皙修长的手指伸到她双臂下,巨大的银紫色尾鳍用力拍打海水,哗啦一声,雪白的水花在水面上绽开,奈珈一瞬间将她举出了水面。
奈珈把湿漉漉水淋淋的白落羽,放在了水面中央的秋千架上,身体沉在水中,上身只露出一对优美纤细的锁骨,锁骨窝里还汪着闪闪的水光。
奈珈一双好看的眉弓微微蹙起,饱含嗔怒的眼睛瞪视着白落羽。
小姐姐是神秘生物GL_58
白落羽被她瞪得有点儿心虚,委屈巴巴地晃动着眼神,看到奈珈将淬血朱唇抿成一条不悦的直线,对她吐出两个字,“笨蛋!”
白落羽双手扶在秋千两侧的银锁链上,水珠滴滴答答地顺着发丝留下来,委屈巴巴地撅起了粉嘟嘟的小嘴,不敢说话。
奈珈骂得对,要是她不在水下,自己这回儿应该已经成了一具浮尸了。
回想在深水中感受到的那种孤寂冰冷,无依无靠,被冰凉深邃的海水覆盖,连上下左右也辨识不清,那种感觉真是又孤独又可怕。
她的奈珈女王,一直生活在那样孤寂的世界里吗?
白落羽想了想,心尖抽痛,嘴里不知是喝了海水,还是怎么了,泛起一阵酸涩。
她为她的奈珈女王心疼。她在心里默默地下了一个小小的决定,她要陪着她的人鱼女王,不让她觉得孤独。
奈珈抬眸睨了一眼明显已经知道错了,现在正在偷偷抹眼泪的“小点心”,美丽的鱼尾在水面扇动,紫光一闪,像一条夺目的紫练,倏忽间钻入了水中。
“奈珈?”白落羽怯怯地喊了一声,水面又恢复了平静。空旷的穹顶回荡着她的声音,听起来空落落的。美轮美奂的建筑,此时看上去让人只觉得空洞落寞。
“奈珈,你回来。”白落羽对着脚下深邃幽蓝的海水,怔怔地恳求。
半晌,像是听到了她的诚挚祈求,水下银光一闪,奈珈哗啦一声浮出水面,不悦地望了她一眼,轻轻游到秋千旁边,板着一张好看的脸孔,老大不愿意地伸手给她摇秋千。
秋千在粼粼的水面上荡来荡起。白落羽一会儿就破涕为笑。她跟奈珈说:“奈珈,今晚,我还没给你唱歌呢。我想好唱什么了啊。你听着啊。”
奈珈依然垂着长睫,一脸不悦地摇着那根秋千上的细链。
白落羽偷眼看了她一眼,清了清嗓子,用自己最满意的声线唱到:
——如花似梦
——是我们短暂的相逢
——缠绵细语
——胭脂泪飘落巷口中
——幽幽听风声心痛
——回忆嵌在残月中
——愁思暗暗生难重逢
——沉醉痴人梦
——今生已不再寻觅
——逝去的容颜 叹息
——冷清化一场游过往
——只剩花前痴梦
作者有话要说: 宝宝们,缠绵够了吗?o(* ̄︶ ̄*)o
还有好多好多伏笔,好多好多剧情没写到呢呀~~~作者菌是剧情流哒~~认真脸~~
~~~~~
感谢~~
Se Ryuk小天使, 君度小天使,小怪兽小天使, 天蝎漫魔小天使,给投的大地雷,蟹蟹啊(づ ̄ 3 ̄)づ
~~~~~
第43章的修改部分,可以去文案下方某处瞧一瞧哦~~o(* ̄︶ ̄*)o
☆、惊梦
第四十五章 惊梦
嘀嗒, 嘀嗒——有水滴断断续续坠落在石板上的声响。
空气里涌动着一股刺鼻的腐臭和鱼腥, 一片胶着着翻滚着, 如粥一样浓稠的黑暗中, 酝酿着心怀鬼胎的死寂。
白落羽睁大了眼睛,却发现目不能视, 伸出双手,举到眼前, 也看不到一丝光亮。
密不透风的黑暗让她觉得呼吸凝滞, 她不由自主地加重了呼吸, 却觉得吸进肺里的空气都是粘稠又咸腥的。
在一片落针可闻的死寂中,自己的心跳声, 就像擂鼓一样清晰可闻, 撞得胸口一阵发憷。
奈珈哪儿去了?“莫比乌斯宫殿”在哪里?这里是哪儿?
她能感受到周围有空气在流动着,冷风阴恻恻地如影随形,如幽灵一样一丝一缕地吹拂在她后颈的皮肤上, 让她全身一凛。
像是为了躲避那丝鬼魅一样如影随行的阴风,白落羽在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 迈开细腿懵懵懂懂地向着一个方向疾步走去。
有光!亮了, 亮了。
远处, 浓稠如汁的黑暗中,渐渐亮起了一道如豆摇曳着的微光。
在幽暗处莹莹烁烁地闪动着一缕灰绿色的幽光,如一只夜行动物的眼睛,在黑暗中幽幽地回望着她。
白落羽别无他法,只能踯躅地向着那唯一的光源前行。
吧嗒、吧嗒——脚下不知踩在什么上面, 仿佛地板上有粘稠的液体沾在鞋底上,发出阴森慑人的水声,她忍着心中隐隐的厌恶感,深一脚浅一脚地向着那处光亮踽踽独行。
近了,近了。那原来是石板铺就的地面上,一快石板被移开后,从下方泄露出来的莹莹幽光。
被移开的石板,四四方方,还长着沾染了潮气的绿苔。石板下面仿佛是一处幽深神秘的古井。
小姐姐是神秘生物GL_59
白落羽跪伏在透着灰绿色幽光的井口,向下俯视。
下面,昏暗的洞穴里仿佛弥漫着一片浓重的绿色光雾,重重雾霭在脚下的洞穴里翻涌喧腾,迷雾中有如鬼似魅的光影在其中穿行。恐怖的气息瞬间攫住了白落羽的呼吸。
迷雾中响起了影影绰绰的凄苦尖叫,声音随风飘忽,时远时近,像地狱里的鬼泣,一阵寒颤滚过了纤细的脊背,白落羽慌不迭地从地上爬起来,转头向来路跑去。
“小羽,救我!”
只听身后,从那个洞穴中,传来一声凄厉的呼喊。
白落羽脚步一滞,意识到那是她的母亲——杨若冰的声音。
又一声尖厉的喊叫,划破了浓稠的黑暗空气,声音如魔音穿脑,极有穿透力地在脑际轰响。
“小羽,快来救我!”是她的父亲——白衍。
她的脚步颠踬沉缓,忍耐着内心的恐惧与刺鼻的血腥气,踉跄着又踱回那个幽深的井口。
刚才,深井里涌动着的幽幽绿光与翻涌着的浓稠迷雾已经散开了很多。
井口下方悠然出现一条长长的石梯,入口的石壁上还悬挂着一盏昏黄的提灯。
石梯尽头淹没在黑暗中,她看不清那里隐匿着什么未知的恐惧。
她提了一口气,提起那盏莹黄的小灯,循着石阶向下走去,一边走一边试探性地轻声呼唤:“妈?爸?你们在哪里?”
没有人回应她的呼喊,黑暗如阴森的鬼魅,正躲在角落里望着她哂然一笑。
迷雾淡去,视线开阔了很多,在黑暗中的那种窒息感,也随之消散。
周身有飘忽着的幽绿烟雾淡淡萦绕,但是可视度已经很高了。
白落羽一双白色羊皮短靴踩在沾着水渍的石板上,她茫茫然环顾四周,终于忆起自己身在何处。
她来过这里的,这里不是古井深潭,不是地狱鬼府,而是埋藏在自己家别墅地下祭坛下方,那座更为神秘阴森的墓穴。
高中同学洛思危的爷爷,留下的一本《民国志怪谈异录》中,曾经对这里一笔带过。
坊间,有人传言,这里是一座西周大墓,墓里封印着无数冤魂厉鬼,怨气冲天,戾气炽盛,只有“锁”这个姓氏才能镇得住煞气。
她眼里流光一转,这里,也是她与奈珈最初相遇的地方。
白落羽转头看向石室中心,那个刻满神秘符号与繁复纹饰的巨大石棺。心中懵懵然觉得,奈珈可能向初遇那天一样,会出现在那里。
她战战兢兢地踱步走了过去,沿着三层雄厚古朴的石阶上去,站在巨大的石棺旁,举起提灯向着石棺里面望去,里面盛着一汪幽深乌黑的水,迎着她的倒影,一样望不见底。
白落羽移开视线,凝眸一望,发现棺壁上篆刻着一些形象诡异的类人生物,他们或坐或站,或在水中畅游。半鱼半蛙,全身有鳞,长有四肢,两腮的肌肤下垂严重,肘部和背脊都长有锋利如刀的鱼鳍。
经历了“饕餮之献”,白落羽心下了然,棺壁上所绘的就是面目狰狞的鳞族人。
原来,这座石棺真的如《民国志怪谈异录》上所载,与黑鳞鱼怪有着莫大的关系。那么,奈珈呢?奈珈跟黑鳞鱼怪到底是什么关系?奈珈出现在这里,就姿态悠然地躺在那座雕满了鳞人形象的石棺中,难道,奈珈真的是鳞族的女王?
正在白落羽皱眉思索时,一阵让人心尖发颤,牙齿发酸的刺耳声音从石室一隅传来。白落羽秀眉一拧,全身颤栗。
那种如骨骼摩擦,血肉撕裂的刺耳声响中,隐隐夹杂着一丝女人的抽泣声,听得令人毛骨悚然,白落羽忍住全身骨头的酸痛,向那个方向望去。
有什么东西面朝墙角背着身,隐没在光线照不到的阴暗中。身上暗淡的肤色与石壁的灰白融为一体,让人看不出它的轮廓。
白落羽一手抚着砰然跳动的胸口,一手举着提灯,向那个方向悄然靠近。
黑暗中的身影仿佛浑然不觉,继续专注着手上的动作。
白落羽试探性地叫了一声:“妈——是你吗?”
那东西骤然转过身,向白落羽这边疾步走来,森然巨嘴里拖曳着一个血肉模糊的东西,提灯的昏黄光亮一闪,一个身材壮硕的黑鳞怪物咧开长满齿轮状细牙的巨嘴,正咬着她母亲杨若冰的脖颈,踉跄着奔过来。
白落羽悚然一惊,慌忙向身后退去,长腿猝然贴上了冰冷湿滑的石棺,身后咕噜噜一阵水声,她遽然回头,石棺中乌黑的水中,浮起了她父亲白衍的零碎残躯……
一声惊叫从喉咙深处绞了出来,白落羽猛地坐起身,苍白的脸上冷汗涔涔。
一只原本拂在她身上为她遮太阳的巨翅,被她凄厉的尖叫和霍然起身的动作,吓得扑腾着棕灰色的翎羽,向身后跃起。
正午时光,蔷薇花圃里,阳光明媚,花团锦簇。温煦的暖阳透过花圃一隅,满架葳蕤的蔷薇花盏的空隙,疏疏落落洒落在白落羽身上。四周野蝶翩飞,暗香浮动,天空朗朗,没有一丝浮云。
两只巨大的禽鸟像一对最忠实的侍卫一样,站在漆着浓翠色的木椅前,大睁着四只莹黄的鹰眼,好奇又担心地望着白落羽。
白落羽在美惠岛这段日子,早已跟这两只鸮人相处得十分融洽,它们也仿佛很喜欢白落羽一样,时不时的跟在她身边。
白落羽半身倚在长椅上,深深呼了一口花园中带着芳草清新的空气,感觉梦中充塞在胸口的一股腐臭与血腥的气味渐渐消散开了。
她向不远处一脸好奇的山鸮伸了伸双臂,白脸灰羽的那一只迈开鳞爪,向她跳了过去。
白落羽环住山鸮的脖子,把脸埋进山鸮颈间细软的羽毛里蹭了蹭,山鸮先是全身一僵,一对猫耳状的翎毛在头顶颤了颤,没敢动弹,隔了半晌,才缓缓展开巨大的羽翼,把白落羽罩在里面。
多次相处,白落羽已经不觉得白脸这只长得让人毛骨悚然了,反而觉得它长得很萌很可爱。
不远处,灰脸白羽的那只,一双圆眼交替着一睁一闭,仿佛对眼前这一幕让人牙酸的拥抱场面,很是不屑,很不以为然。
*
白落羽蹑手蹑脚地走进“莫比乌斯宫殿”,站在幽蓝色的水体前,向里望去,海水依然如神秘莫测的深渊,一片混沌,什么也看不见。
她隐隐听到头顶有小声说话的声音,轻手轻脚地循着围绕在钴蓝色水槽周围,成交叉状的雪白旋梯拾阶而上。
走了很久才堪堪接近穹顶上方那一处华美空灵,宛如梦幻仙境的地方,白落羽停住脚步,听到上面传来两个人对话的声音。
一个低沉浑厚的男音一字一顿地说:“这个很好吃。”
随即,奈珈辨识度很强的悦耳声线响起,跟着他重复道:“这个很好吃。”
声音平缓稚拙,有点儿稚童在牙牙学语的感觉。
白落羽轻声慢步,但是穹顶下的两个人已经发现了她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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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锦风眼风也没扫白落羽一眼,阖上手里的《对外汉语教程》,向奈珈深深鞠了一礼,迈开烟灰色西装裤下的长腿,低眉敛目地从白落羽身边经过,循着旋梯下去了。
奈珈半身浸在水中,美丽的鱼尾划出一条银紫色的光练,倏忽间来到白落羽一侧的水池边。尾鳍在水面上轻轻摇动,好像心情很好的样子。
白落羽踯躅地向奈珈迈近了一步,刚要启唇,余光里一道旖旎银光莹莹闪动,她抬眸望去,雕梁画栋的环廊下面一隅,赫然摆放着一把巨大的银色竖琴。
琴柱上镶满璀璨剔透的宝石,弦扳优美的波浪状弧线让人想到大海中的千顷波澜。一根根晶莹琴弦,反射着如水晶一样剔透灵动的微光。
奈珈循着白落羽的视线回头望去,灿如秋水的眼里,眼波轻转。
“哗啦”一声悦耳的水音,白落羽收回落在竖琴上的视线,看到奈珈已经幻化成人形,随意披了一件白色的浴袍,腰带松松在腰间一系。
光着脚轻盈走到那把错彩镂金的巨大竖琴前,悠然落座,修长白皙的手指轻轻抚上晶莹剔透的琴弦,一缕婉转悠扬的琴音如流水一样,从奈珈莹莹闪着珠光的指尖倾泻而出。
琴声清丽,宛如天籁,令人心绪如洗。
白落羽徐徐抬眸,眼中骤然一亮,奈珈弹奏的这支曲子竟然是她第一次给她唱歌时,唱的那首《可念不可说》的旋律。
原来,真如神话所述,她的人鱼女王是会弹奏竖琴的。
白落羽一双翦水秋瞳里眸光莹莹闪动,觉得心绪仿佛跟着奈珈的琴音一起激荡共鸣。
一曲婉转悦耳的琴音过后,奈珈款款走到她的小点心身边,双手托着她泫然欲泣的小脸,眼里含着一丝浅淡的笑意,仔细凝望着她。
白落羽心里一阵痛楚,默然了片刻,微不可查地抿了抿嘴角,徐徐抬眸,回望着奈珈,踌躇地开口:“奈珈,我、我想回家几天……”
后面的话,声音小得轻如蚊呐。
她想永远都跟奈珈在一起,在这个人间仙境里,直到世界的总结,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亦或是,直到奈珈想好了要将她分食入腹的时刻。
只是,她无法对父母坐视不理,好几次梦回时分,鳞族首领那句声嘶力竭的怒吼,都仿佛回荡在耳际。
不用奈珈出面,如果有她在的话,鳞族就不敢伤害她的父母。她有信心,他们会像在“黑鳞公主号”上一样,不敢靠近她。因为,她是奈珈标记过的人……
奈珈神色一凝,沉声说:“一直,在,这里,我,陪你。”
白落羽望见奈珈眼里的执着和期盼,踌躇了一会儿,咬了咬牙:“我也想要永远永远陪着你。我只是,回去那里几天,几天就可以。等我确定我的父母都没事,我就回来陪你,好吗?”
奈珈长睫下璨如星辰的眼睛微微一凝,幽深的瞳眸中慢慢浮起一丝哀伤,随即澹澹眸光倏忽间暗淡了下去。
她垂下眼睑,一个转身,滴着晶莹水珠的发丝在背后盈盈摇晃,世界一下子跌入一片静谧。
奈珈站在凄冷水边的背影,让白落羽没来由的一阵心疼,那身影遗世独立,孑然无依,透着一股深邃的悲凉。
白落羽还记得,有一夜打起了振聋发聩的春雷,她抱着小毯子去“莫比乌斯宫殿”去找奈珈的情景。
幽蓝深邃的水槽中,奈珈蜷缩着美丽柔韧的身体,仿佛对世界之外的电闪雷鸣充耳无闻,静静地伏在冰冷的水底。那样子孤寂落寞,让人莫名心里一阵抽痛。
她那时就做了决定,一定要陪在奈珈身边,直到她不需要她为止。
白落羽轻轻咬了咬下唇,对着奈珈冷傲孤清的背影承诺:“奈珈,我保证,一定一定会回来。我只是,只是很担心他们,毕竟是我的父母……我保证,会很快……”
隔了半晌,奈珈才徐徐转身,平静又深沉的目光微微扫过白落羽写满慌张的小脸,像是想好了什么。
奈珈的眸光倏忽间晦明变化了几次,她微不可查地抿了抿下唇,轻轻抬起手,白落羽幽黑的眼珠疑惑地凝神去看奈珈的那只手。
发现奈珈圆润晶莹的指甲,倏忽间伸长,变得尖长锋利。尖尖的指尖,闪着灼灼寒光,如上古的利刃,仿佛能削铁如泥。
白落羽木然抬眸,全身僵硬,本能地感觉到一丝恐怖的氛围,怔怔地望着奈珈,不知道她要干什么。
奈珈眼里深邃难懂的眸光来回闪动,秀眉皱紧,仿佛按捺了几次,最后终于下定了决心。
白落羽眼前紫光一瞬,一声裂帛般的声音响在耳际。
电光石火之间,她还来不及感觉到疼痛。只觉得有温热的东西顺着下巴向下不断滴落。
她错愕地颤抖着双手,伸手去接,低头看去,满手猩红一片……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卫锦风:跟我读。锦风,我最喜欢你了。
奈珈小姐姐:锦风,我最喜欢你了。
小白正好路过,哇地一声哭出来:奈珈,你个勾三搭四的渣攻!!!
奈珈小姐姐一脸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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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方高能预警】【前方高能预警】请注意:这不是虐文,这是人鱼甜文哦,请记住,巨大的内情还在后面!!!
☆、焦糖布丁
第四十七章 焦糖布丁
看到手心上满捧的殷红鲜血, 白落羽脑子里嗡地一声轰鸣, 身形摇晃着抬起头, 黑琉璃一样的大眼睛怔怔然望着奈珈。
脸上的肌肤被她猛然抬头的动作牵引着, 迟缓地泛起一阵蚀骨灼心的剧痛。
血,还在滴滴答答顺着纤细苍白的下巴溅落, 沾到白色衬衫裙的前襟和脚下雪白光滑的大理石地板上,看上去猩红一片, 触目惊心。
“奈、奈珈……”白落羽踉跄着向后退了几步, 腰际靠在了身后纯白的旋梯扶手上。
她有些不敢置信, 那个从没有真正伤害过她的,只对她一个人温柔的人鱼公主, 竟然真的对她动手了。
在白落羽心里, 奈珈跟那些嗜血成性的鳞族人不一样,她虽然对汲汲营营的人类的所作所为兴味索然,冷冷淡淡, 却不会主动伤害人类,就连在“黑鳞公主号”上冒犯过她的银发男孩, 她也只是言语威胁, 并未真正动手。
而且, 她那么温柔地对待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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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落羽眼睛里莹莹润润蓄满了错愕与惶惑,那口甜糯的焦糖布丁,那满院子活蹦乱跳,陪她玩耍的毛绒团子,那都是真实的吧。
奈珈真的有对着她嫣然微笑吧, 刚刚还用竖琴弹奏了那一首《可念不可说》……
还有那些缠绵缱绻的时刻,她在她耳边的细语呢喃,虽然听不懂她在说什么,那声音却是世界上最动人心魄的天籁,那么温柔婉转,悦耳动听。
白落羽呆愣愣地杵在原地,用昏沉的大脑拼命找寻奈珈也有一点儿喜欢她的证据。
奈珈望着她,深邃美丽的瞳眸里浮起一丝不被任何人察觉的凄恻和不舍。她倏忽间幻化出修长有力的鱼尾,在白落羽面前,身形不断变高。
白落羽大睁着一双墨瞳,怔怔仰望着她的人鱼女王,奈珈背着光站在华美的巨型穹顶下,逆光投下了一片阴沉的暗影,将她绝美的五官雕刻得更加深邃立体,表情看上去冷冷的,仿佛有一层严霜笼罩在她脸上,仿若一尊冰冷威严的玉塑。
奈珈泛着璀璨寒光的鳞甲,拂过光洁的大理石地板,身体向着白落羽一步步靠近,如鬼怪电影里会出现的那种细长尖厉的指甲,轻轻垂着身侧,指尖还滴着血珠。
白落羽从怔愣中找到了一丝清醒,像是终于懂得了害怕,终于意识到了危险,纤细的背脊紧紧靠在旋梯的扶手上,随着奈珈的再次接近而慢慢滑落,最后,白落羽用盛满惊恐的双眼仰望着奈珈,蜷缩着腿坐倒在冰冷的地板上。
她有在心里为这一天做过准备,为奈珈有一天会突然改弦易辙,吃掉自己做准备。她一直知道,奈珈跟她的距离太大,大到超出了她的认知范围,从来没有奢望能得到更多。
只是那些轻怜密爱,那些缱绻缠绵的时刻,让她沉醉其中,自坠迷障,无法自拔。
而今天,奈珈猝不及防的攻击直接攻破了白落羽一直默默筑建的心理防线——她害怕了,怕被奈珈撕成碎片。
奈珈俯下身,缓缓抬起那只长着尖长指甲的右手,银质色鳞甲在身下滑动,轻轻靠近白落羽。
白落羽瞪着一双墨玉般润黑的大眼睛,长睫乱颤,颤抖着身子,本能地向一旁躲闪。
奈珈那只手空落落的,停在了半空中很久,她眉睫微跳,有一丝复杂难解的情绪混杂着哀伤与凄恻,浮现在如湖水般幽深的眼睛里,白落羽太过恐惧,没有注意到。
奈珈轻轻抿了抿唇,平日悦耳磁性的声音,此刻夹带着一丝落寞凄惶,淡淡地问了一句:“你——怕我?”
声音在头顶响起,白落羽不敢抬头,怔愣愣地看着别处,眼神毫无焦距,仿佛还没从震惊中缓过神来,睫毛剧烈的颤动着,双手下意识地抓紧身后旋梯上的雪白栏杆。
此刻,正午的阳光穿过圆形穹顶的间隙倾泻而下,奈珈的影子投射下来,将白落羽蜷缩着的小小身子,完全笼罩在黑影里。
她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的渺小,在一个强大的异族生物面前,在神秘莫测的神祇面前,自己是多么的渺若尘埃,微不足道。
奈珈望着她的小点心蜷缩在角落里,眼睛茫然地望着某处,连看都不敢看她,眼里闪动着无限的怆然和寂寞。
她轻轻靠近,左手按住白落羽的肩膀,感受到手心里的单薄身躯向寒风里的秋叶一样簌簌发抖,奈珈皱着眉绷紧了下颌,将右手手掌慢慢靠近她鲜血淋漓的左颊,手心中有柔和的紫光莹莹闪烁。
白落羽觉得耳边像有呼呼的风声,脸颊上有凉丝丝的微风拂过,退去了刚才的疼痛炙热。
过了一会儿,奈珈拖曳着长长的鱼尾,盈盈转过身,平淡的声线听不起什么情绪,她说:“你走吧。”
白落羽怔怔抬头,只看到下一瞬奈珈曼妙的身姿像一道莹紫色的光练,倏忽一闪,砰然跃入了水中,水面绽开一朵雪白的浪花,随即,只剩在丁达尔光线中荡漾着的粼粼波光。
周围静寂一片,白落羽手指抚上被奈珈划破的左颊,那里已经平整光洁,只有一地鲜血昭示着刚才发生的事,不是自己的噩梦。
她茫然环顾了一圈这个冰晶玉砌,纯白华美的琉璃宫殿,瞥见那把巨大的银色竖琴,觉得一切都失去了真实感。
白落羽不知道奈珈突然对她动手又修复她的伤口有什么寓意。
是听说她要离开,盛怒之下想要杀了她,最后又改变了注意?还是像上次那样咬她一口,在她颈间留下鳞族人不敢侵犯的“新月咬痕”,为了标记她,保护她呢?亦或是,单纯为了嗅到她鲜血的味道?
……
离开莫比乌斯宫殿不久,卫锦风就出现在白落羽面前,他还是那一身挺括的烟灰色西服,一脸的面沉如水,宠辱不惊。
卫锦风言简意赅,用低沉的声线说:“她让我送你走。”
白落羽眼睛空洞洞地,顺从地点了点头。
车子开上了高速公路,那两只山鸮在空中啁啾鸣叫,追着车子跟了很远一段路途。
车上,卫锦风垂眸坐在白落羽身边,眼观鼻鼻观心,一副淡薄疏离的禁欲脸,不知道在想什么。
车厢里的气氛冷凝到了冰点,但是谁也没想打破这层静寂,说一句什么。
白落羽木然望着窗外不断向后退去的行道树发呆,心里全是凄楚悲凉,仿佛一瞬间沧桑了十岁,感觉自己像一个被放逐到荒岛上的旅人,心里一阵一阵的酸楚,疼得麻木。
这难道不是她想要的“回家”吗?为什么会这么难过。她默默问自己。
咕噜噜噜,心里虽然无比难过,胃却事不关己地发出了一阵滑稽的鸣叫。在寂静的车厢里,这声鸣响显得十分突兀。
白落羽咬了咬唇,继续漠然地望着窗外,仿佛连觉得难堪,脸红一下的精力都没有了。
旁侧遽然伸过来一只大手,骨节分明的手指拿着一个橙黄色的碗装物体。
白落羽呆呆地顺势接住,拿在手里凝神一看,是一罐明治焦糖布丁。
身边那人非常不屑,淡漠地扭过头,冷冷望着窗外,过了半晌,不悦地低低说道:“是她让我带着的。”
白落羽抽了抽鼻子,默默了良久,终于按捺不住,哇地哭了出来,忍耐了一下午的泪水,决堤般迸流。
奈珈,还记得我爱吃焦糖布丁。
奈珈没有不要我?
我没有被奈珈流放?
我——还会有跟奈珈重逢的一天?
*
卫锦风护送白落羽回到了那栋在地产界被称为“锁氏公馆”的神秘别墅。
杨若冰和白衍看上去都平安无事,看到白落羽回来,杨若冰一改平日冷漠疏离的女教授形象,一把把白落羽拥在怀里。白衍看到女儿回来也是难掩的高兴,一向寡淡的脸上一时间笑逐颜开。
据他们两人的口述,白落羽失踪失联的这段日子,白衍和杨若冰报了警,印了寻人海报,还开车前往白落羽谎称去当地查资料的那座城市,四处打听寻觅女儿的下落,发出去了好多寻人启事。
那些寻人启事堆满了客厅的茶几,白落羽拿起来看了看,上面写的情真意切,俨然是一颗为找失踪女儿殚精竭虑的父母痴心。
次日,警察也登门造访,跟白落羽了解情况,白落羽说自己去了当地著名景区爬山,遇到了匪徒,手机证件行李全丢了,困在山上好几天下不来,被好心人发现,才给送回来的,好心人没留姓名,白落羽自说自话,也就圆融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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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心里暗忖,杨若冰和白衍可能真的不是故意设计将她送上“黑鳞公主号”的,而且她的血型确实是AB型,那天路过K大门前的献血车,看到献血车上的“鲜血拯救生命,爱人之心永恒”标语,头脑一热,跑上去献血也完全是自己的一时起意。
谁能料到自己会鬼使神差地恰巧路过那里,又恰巧跑上去献血呢。
又想起录音笔里,父母唉声叹气,对自己百般不舍的语气,希望用很多人去换自己的谈话内容,更加确定,她的父母没有预谋将她骗上开往鱼腹的“黑鳞公主号”。
他们虽然做了很多坏事,却还是自己的亲生父母。子为父隐虽然她觉得不对,也做不到,却想要尽自己的一点儿力量,保护他们一段时间,也是父母亲情,血浓于水。
自从白落羽多日失联归来,她时刻小心翼翼地防范着鳞族人的入侵,可是暗中观察了几日,也没有发现鳞族人杀回来报复的任何迹象,却发现家中的家庭氛围变好了很多。
变化最大的就是她的母亲杨若冰,她在经历了白落羽的离奇失踪之后,好像终于发现了自己太过忽视自己唯一的女儿了。
常常挤出时间来陪白落羽,亲自下厨做一些精致的餐点给白落羽吃,偶尔到了周末,母女两人还会结伴去市中心的商业街逛逛。杨若冰拉着白落羽在一家又一家年轻人扎堆的品牌时装店里浏览,给她添置了很多新衣新鞋。
白落羽想,她的父母在自己失踪的这段时间,可能终于发现了自己这个一直被忽视的家庭成员了吧。对自己有一种失而复得,珠还合浦的珍惜。
这天周末,白落羽和杨若冰从市中心的商业街坐地铁回家,商业街站的地铁里人头攒动,白落羽提着很多印着鲜艳logo的纸袋,跟杨若冰站在车门前一块乘客较少的地方。
她抬眸望了望杨若冰寡淡的素颜上,略显疲惫的脸,她狭长的丹凤眼下绵绵密密爬满了鱼尾纹,脸颊上的毛孔也十分粗糙。白落羽想起杨若冰好像从来不像其他女人那样重视保养,看着比同年龄的人要老上很多。
白落羽心里有一点难受和恻然。想到母亲做的那些事,白落羽皱紧了一双好看的黛眉,不由得在心里为自己的母亲开脱,希望她只是误入歧途,畏惧鳞族人的淫威,被他们威胁着做了那些事。
正在白落羽默然沉思时,听到一声清脆稚拙的童音,在沉闷拥挤的地铁车箱里,显得十分突兀。
男孩用奶声奶气的声音,说:“妈妈——黑猴子——”
白落羽跟所有好奇的乘客一样,木然抬头循着声音的方向望去,视线越过重重人墙之间的缝隙,看到地铁橘色座位上,一个年轻的红衣母亲身边坐着一个大约5、6岁大的小男孩。
男孩瞪着一双乌亮的眼睛,稚嫩的小手抬起来,直直指向白落羽。
声音再次回荡在车厢里:“妈妈——黑猴子——”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奈珈小姐姐:宝宝,你怕我?
小白:你在那儿学外语,我突然过去挠你一下,我看你怕不怕?
银发男孩:不打招呼就使用暴力,渣攻!小白,快到小哥哥怀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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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仙人掌菇娘的大地雷,么么哒(づ ̄ 3 ̄)づ
☆、魑魅魍魉
第四十八章 魑魅魍魉
男孩用天真稚拙的童音, 说着有点诡异离奇的话语, 他抬起白白嫩嫩的小胖手, 不偏不倚直直指着白落羽这边。
车厢里的沉闷气氛瞬间冷凝, 乘客们纷纷用狐疑的眼神,向着男孩指示的方向望去。好奇的视线霎时汇集在白落羽所站的车门一侧。
站在白落羽不远处穿着一身深蓝色学校制服的女高中生, 很是不悦地闪到了一边,生怕这顶“黑猴子”的帽子扣在自己脑袋上一样。
女高中生走开后, 男孩的小胖手无遮无挡, 仿佛更加明显地指向了白落羽所占的位置。
乘客们皱着眉, 用眼神上下审视了白落羽一遍,看到她穿着一件清新的水色裙装, 衬得脸颊肤光胜雪, 眼睑上淡淡扫着粉红色的珠光眼影,简单化了个早春桃花妆容,很是娇俏可爱, 跟“黑猴子”给人的印象相差甚远,又回头狐疑地望看了望男孩的手指, 再次确认男孩所指的方向。
随即, 扭头再次向白落羽方向望去, 疑惑的视线在白落羽与她身后站着的杨若冰身上,来回逡巡。脸上纷纷露出莫名其妙的表情。
杨若冰从来对穿着打扮不十分上心,只穿了一件浅咖色的薄风衣,戴着略显土气的银边眼镜,虽然穿着不十分鲜亮, 但是离“黑猴子”的形容词,还是有很大距离的。
乘客们纷纷投注着好奇的视线,更有几个年轻的女孩嘴角微微勾起,一脸的幸灾乐祸。
白落羽在乘客们迷惑不解的注目礼下,有一丝不自在,她转头想与杨若冰交换一个疑惑的眼神,却发现杨若冰眉睫轻跳,微微皱起了稀疏的眉,眯着狭长的凤眼,一向云淡风轻,无喜无忧的寡淡素颜上,闪过了一丝复杂的表情,有点像厌恶、怨恨,或者是别的什么白落羽理解不了的情绪。
白落羽想:母亲杨若冰一向清高自持,虽然是没头没尾的一句童言童语,被小孩子当众羞辱,她一个大教授肯定很不开心。
“妈妈,你快看啊——”男孩还想说什么。他身边坐着的红衣女子,仿佛刚从困倦中醒过神来,赶忙伸出手一把捂住男孩粉嫩的小胖手,把他的手按了回去。冲着男孩一阵挤眉弄眼,拼命使眼色。
仿佛男孩的这种情况非常常见,而且男孩很能读懂母亲的眼神,瘪了瘪嘴,不说话了。
有乘客还在狐疑,有乘客已经心中了然,小孩子爱说些哗众取宠的话,吸引大人们的视线……
红衣女子冲白落羽这边望了望,饱含歉意地微笑说:“童言无忌,童言无忌啊。您别介意。”
白落羽很有礼貌地莞尔一笑,做为回应,转头看了看她母亲杨若冰。杨若冰脸上依然面沉如水,眼神落在地铁车门上贴着的地产广告上,眼中有一丝白落羽看不懂的,阴鸷莫测。
*
六月仲夏的一天,风清无雨,骄阳似火。这一天也是白落羽的生日。两年来,她暑假都没有回国,所以也没有机会跟家人一起庆祝生日,正好又赶上周末。
白衍带着白落羽和杨若冰,驱车前往海滨度假村游玩一天。
白落羽穿着一套正红色的比基尼,坐在太阳伞下乘凉,望着眼前一片浩瀚汪洋出神。
回到父母身边,已经有半个月了。不知道是不是有自己在身边的原因,鳞族人好像完全没有要来报复父母的意思。
白落羽转念又想,他们之间应该有什么契约吧。供奉的一方提供鲜血祭祀,被供奉的一方提供海中的珍珠宝器。从洛思危爷爷的《民国志怪谈异录》可以瞥见端倪,这种类似交易的“契约关系”,已经绵延数代,横亘古今了。
虽然鳞族人相较人类强大无匹,却也不会轻易打破这种供奉者与被供奉者之间的交易吧。
所以,父母近期看来,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但是,为了得到鳞族人的再次信任和挽回这次鳞族人的死伤,白衍和杨若冰会不会用别的方式弄来更多的牺牲者?
想到“黑鳞公主号”上的惨状,想到那些可怜的牺牲者,那些绝望的哭嚎声,音犹在耳。白落羽不禁皱紧了一双好看的眉弓,不知道自己在罪行滔天的父母与可能出现的无辜者之间,还能做点什么?
原来,人生有这样两难的困境。白落羽叹了口气,随即又想到,她留在父母身边,说不定可以阻断鳞族人与父母的来往,从而阻断无辜的牺牲。
可是,奈珈呢?她想要永远陪在奈珈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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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怎么思索,问题都会陷入死局,把自己困住。
白落羽茫茫然望着波澜壮阔的大海,又想起她的奈珈女王了。不知道奈珈现在在做什么?会不会在弹竖琴,会不会也有一点点,想念她……
她还会跟奈珈见面吧?她那个住上冰雪琉璃宫殿里,孤清高贵,神秘美丽的——人鱼女王。
白落羽的眼前,奈珈站在细白的沙滩上,背景里波澜万顷。她轻盈地转过身,发梢闪着黑珍珠一样莹润的光泽,在肩膀一侧轻轻飘荡,她挑了挑好看的羽眉,冲着自己……
“小美女自己来的吗?要不要我教你游泳?”一个有点儿轻浮的男音在头顶响起。白落羽微微一怔,抬头去看,身边不知何时站了三个发型流里流气,很有“杀马特”洗剪吹韵味的男孩。
白落羽拧紧了眉,一脸不想掩饰的厌恶,非常讨厌他们打扰了自己对奈珈的思念。
白衍不知从何处出现,手里端着两杯柳橙汁,厉声对杀马特少年喝道:“去去去,不用你教!”
三个男孩看到家长出面,白衍又身高腿长,身材魁梧,撇了撇嘴,悻悻地从杨若冰身前的躺椅走过,小声嘀咕道:“怎么跟家长出来玩啊?很烦,白瞎了长这么好看。啧啧——”
白落羽接过父亲递来的柳橙汁,又望了一眼隔壁藤编躺椅上,悠然靠着的母亲,她正低头将吸管抿进嘴里。
白落羽注意到,杨若冰虽然不动声色,却不知为何,在听到三个男孩的小声咒骂时,薄薄的嘴唇轻轻勾起一个弧度,微不可查地露出了一丝得意的微笑。
那个笑容在寡淡平静的脸上十分突兀,让人联想到《V字仇杀队》里皮笑肉不笑的雪白面具,白落羽怔怔望着她噙笑的嘴角,一瞬间满腹疑窦。
她抬头望了一眼站在杨若冰身旁的父亲,发现他仿佛也捕捉到杨若冰这丝一闪而过的微笑,正皱着眉一脸阴郁地望着她。
“爸——?”白落羽试探性地喊了他一声,白衍侧过头来,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了,只是疑惑地看着她,问:“怎么了,小羽?”
白落羽嫣然一笑,只是轻轻摇了摇头,仿佛要把脑袋里浮现出来的乱七八糟的想法甩出脑际。
那天晚上,在酒店房间里,白衍跟杨若冰给白落羽庆祝了生日,杨若冰送上了一套香奈儿的夏季时装,黑色雪纺纱配几何图案的花纹,除了时尚感之外,还有那么一丝成熟和性感,穿在一向走清新甜美风格的白落羽身上,有那么一点儿不协调的感觉。
除此之外,杨若冰还送了白落羽一瓶50ml的迪奥真我,高雅迷人的女人香,搭配白落羽身上的年轻活力,莫名也和那套时装一样,流露着那么一丝违和感。
但是,收到生日礼物,已经让久被忽视的白落羽,十分欣喜感动了。她把两样东西珍而重之地收藏起来,打算作为以后的纪念物。
白落羽隐隐觉得父母作孽太多,可能不会有好的结局,同时也觉得,自己不会永远跟他们在一起,自己总有一天要回到她的女王身边的。
*
白落羽起床时,觉得左颊摩擦着蚕丝的枕套,有丝丝拉拉的刺痛。她起身走到穿衣镜前细细检视,发现自己的左颊上微微泛红。她知道,那里是奈珈用指甲划过的裂痕的起始点,看上去肌理依然光滑平整,看不出来什么,却能用指腹摸到一小片细密的凸起。
她没有放在心上,过了几天,脸上渐渐呈现出一片醒目的红痕,红痕上起了密密匝匝的小疙瘩。
晚饭时,杨若冰盯着白落羽的脸端详了好久,满脸担心地问她怎么弄的。白落羽总不能说是他们的奈珈女王用长指甲划伤的,只能敷衍说可能用错了化妆品或者吃东西过敏了。
杨若冰一改平日的寡言冷淡,唠唠叨叨地说了一堆叮嘱白落羽照的话。不要在外边乱吃东西,要照顾好自己,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语气十分不悦。
坐在一旁的白衍,难得地帮白落羽说了几句搪塞,最近白衍好像有什么新论文发表,每天仿佛都心情很好。
白落羽听着杨若冰的训斥,觉得自己终于在这个家里,得到了缺失已久的关心和关注,乖顺地一一答应。
白落羽没想到自己脸上小小的一道红痕,竟然得到了杨若冰很大的重视。第二天一早,杨若冰就敲开了白落羽卧室的门,招呼她下楼吃早餐,吃完早餐就带着她去市中心的皮肤科专门医院看脸。
那天不是周末,白落羽猜想杨若冰可能是临时跟大学请假,心中一阵感动。
皮肤科的医生看来看去,问了白落羽很多问题,皱眉说可能是真菌感染或者是湿疹。让白落羽停用现在的化妆品,然后让她用手机拍下了压在玻璃底下的一张注意事项。
上面大致写着:注意不要吃辛辣食物,不要吃海鲜,不要喝咖啡……
还给白落羽开了一瓶粉红色的“炉甘石洗剂”,嘱咐白落羽每日用“炉甘石洗剂”擦洗红痕,观察几天,如果没有效果,再来做深一步的涂片测定和检查。
白落羽在医生面前反复按捺了几次,最后终于没有想好措辞,道出心中的疑惑。
被神秘人鱼生物的长指甲划伤,然后又被神力修复好了,但是长好后,问题又一点一点浮出水面,大概是中了那个神秘生物的毒吧。这种伤痕到底应该怎么形容呢。她只能选择沉默,微不可查地笑了笑。
那天晚上,餐厅里气氛冷凝,杨若冰坐在白落羽对面,夹一筷子菜,就要抬眼看看她脸上的红痕,不住地郁郁叹气。
而相反的,坐在杨若冰邻座的白衍,却表现得十分轻松随意,仿佛一点儿也不为白落羽脸上越来越严重的红疹担忧。
*
这一天,杨若冰和白衍都去了大学,白落羽自己在家,她想要再次探索一下自己家地下室下面,那座神秘莫测的墓穴和墓穴中央的巨大石棺,从那里解开自己家族特意隐藏的秘辛。
意料之中的,白落羽发现通向地下室的“入口”——白衍的书房房门,已经被紧紧锁上。
钥匙。白落羽想,最大的可能,是在白衍身上随身携带,但也有一丝可能,有备用钥匙会藏在他们卧室里的某处。
思及至此,白落羽轻手轻脚地推开了父母的卧室,他们家家庭成员之间都十分重视隐私,所以白衍和杨若冰的卧室,白落羽很少涉足。
虽然他们两人对白落羽隐藏了巨大的家族秘密,但是,同住一个屋檐下,不会连卧室门也上锁的。如果真是那样,就太“此地无银”了。
白落羽顺利地进入了父母的房间,蹑手蹑脚地翻找着能够藏匿钥匙的抽屉柜子之类。
她在母亲杨若冰的梳妆台上摆放的收纳箱底层,发现了一把精致的小钥匙,她用橡皮泥把钥匙刻印下来,小心翼翼地将它放回小抽屉里,眼睛瞥见抽屉深处有一个糖果一样,色彩鲜艳可爱的方形小物。
她好奇地拉出抽屉一看,是一个桃红色系的井田花朵腮红。腮红盘子像一朵浮雕的粉嫩花朵,上面还闪着亮晶晶的珠光。
白落羽疑惑地皱起了眉,在她的印象里,母亲杨若冰是一个不太注重外表的高级知识分子。服装的色泽都十分低调保守,连化妆品也只有基本款的一套水乳,甚至连防晒霜,隔离霜这种护肤必备的小东西也鲜少见她使用,而在她的梳妆台上,会找到一件日系可爱风的腮红,这可以说是非常离奇了。
白落羽皱着眉,视线落到其他几层紧闭的小抽屉上,仿佛有某种直觉,她拈住小巧的水晶把手,将抽屉纷纷拉开,赫然发现,里面竟然摆满了不同色号的口红和几乎囊括了所有流行色系的眼影盘。
白落羽怔愣愣地僵在原地,过了半晌,仿佛终于有了新的目标一样,视线在宽敞明亮的房间里到处搜寻。发现墙壁上摆满了学术架下面,竟然罗列着一摞簇新的杂志,封面的色泽与那些陈旧的古书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她带着满腹疑窦,向着那里迈开了脚步,粉红色闪亮的封皮细节,就要进入视野。
是什么杂志?会不会是她想的那种杂志?白落羽惴惴不安。
这时,大敞着的房门外,传来一声沉重的关门声,有人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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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猴再临
第四十九章 黑猴再临
“蹬蹬瞪——”女子趿着粗跟鞋的脚步声, 由远及近, 从客厅大门径直向楼梯走来。
白落羽全身一凛, 脸上一阵慌乱错愕。如果现在急急忙忙跑出去, 一定会跟杨若冰正面撞上。
刚才进入父母的房间时,她留了个心眼, 为了防备父母去而复返,她时刻警觉地听着楼下的动静, 将房间门敞开着。白落羽慌忙中, 疾步跑到房门前, 指尖微微颤抖着握住把手,将大敞的房门虚掩上了。
她站在房门前, 耳际是杨若冰黑皮粗跟鞋“哒哒哒”地敲击木质楼梯的脆响, 来人目标很明确,几乎直奔主题,白落羽猜想她一会儿就会推门而入。
白落羽额上冷汗涔涔, 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在这个家里,总会遇到如此尴尬骇人的困境, 不知为何这个家总给她这种不安感, 就像猎人与猎物, 总有一方有被抓住的可能,总要东躲西藏。这原本就是她自己的家啊!
她墨玉一样的瞳眸快速转动,环顾四周,心念电转,从衣柜, 门口,床下三处选中了一个最适合藏匿起来的角落。
快速跪伏在床边,伸长细腿,前胸紧紧贴靠在地板上,向实木大床下的一尺多宽的窄缝里挪动身体,纤瘦的身形完全隐没在了床下黑洞洞的缝隙里。
几乎就在下一秒,杨若冰推门而入,毫无停滞,径自走到了梳妆台前,抽出收纳柜底层的那个小抽屉,取走了那把金色的钥匙。
白落羽虽然看不见杨若冰的动作,却能听到她拉开抽屉的声响。兀自庆幸自己刚才只是拿了钥匙的印模,而没有直接拿走钥匙去尝试开启父亲的书房。而更确信,那把钥匙的意义非同一般。
杨若冰站在卧室房间中央,回头用狭长的凤眼扫视了一圈房间的陈设,双眼如炬,像某种鹰隼的眼睛一样犀利。
她细细地检视了一番房间各处,并未发现什么异常,犹不放心一般,“哒哒哒”地踏着黑皮鞋,在房间里闲踱了几步,走到书架前,眼睛很自然地瞄到那一摞色彩鲜艳,花枝招展的杂志封面,仿佛觉得封面上那些清丽年轻的脸庞太过耀眼,跟这个房间里的气氛格格不入,摆在那里,有些藏匿起来的东西昭然若揭,十分突兀。
狭长的凤眼一眯,杨若冰弯下腰将那一摞簇新的杂志捧在手里,稍微环顾了一下卧室,随即找到了安放它们的合适处所。
“哒哒哒——”鞋跟敲打大理石地板的清脆声响,通过地板传递到趴在地上的白落羽耳际,仿佛一步一步都踏在她的心脏上,声音由远及近,不一会儿,白落羽眼前就出现了一双保守职业的黑色粗跟鞋。白落羽不知道杨若冰要干什么,全身僵硬,默默地屏住了呼吸。
杨若冰几步走到床前,俯下身,砰地一声将厚厚的杂志放在地板上,声音震得白落羽差一点惊呼出声。
还没等白落羽反应过来,下一秒,杨若冰一把将一大摞艳粉、紫红封面的杂志,塞进了床底,堪堪还有半厘米就要怼到白落羽脸上。
白落羽在床底下,用指腹狠狠扣住地板,绷紧了下颌,将一声惊叫封在了喉咙深处。
做完这些,杨若冰挺直了背脊,打量了一番自己的卧室,寡淡平凡,就如她这个人一样,毫无亮点,俨然很符合她的要求,觉得十分满意,下意识地扑了扑手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趿着黑皮鞋,“蹬蹬瞪”地下楼了。
不一会儿,客厅里传来了“嘎达”一声清脆的关门声。
床底下,白落羽表情怔然,双眼大睁,眼里盛满了不解和骇然,还在望着那一摞塞到自己面前的杂志发呆。
这些杂志的名称,她都耳熟能详,如数家珍。
《VIVI》,《NONNO》,《装苑》,《昕薇》……一水的日系青春甜美风时装杂志,白落羽望着最上面那一本粉红色封面,在一片花团锦簇中,她喜欢的日系模特——樱庭梨莎,穿着花朵状比基尼泳装,正冲着她甜甜一笑。
看到那些绚烂夺目的全色系眼影盘,看到那些今年早春发布的新款口红,最后,又看到了这一大摞被特意隐藏起来的时尚杂志,白落羽觉得有一张绵绵密密的大网,正一点一点将自己缠在其中。
这个家,以及这个家里的家庭成员,都让人洞心骇目,匪夷所思。
突然变得爱美了,并没有什么不好的,为何要有意隐藏起来?
为何杨若冰要去而复返,匆匆回来检查梳妆台的抽屉?
也许是上次地铁里的遭遇,被一个稚童叫“黑猴子”,所以开始注意自己的形象了吧。白落羽在心中不停地为自己母亲的怪异行为找出合理的解释,却总觉得整件事,整栋别墅,都在不断地透露着怪异离奇。
她刚想从布满灰尘的床底爬出来,伸手向两侧撑起身体,“啪嗒”一下脆响在耳边响起,指尖在床下里侧摸到了一个坚硬冰冷的东西。
白落羽疑惑地转头去看,左手小指旁边平平躺着一个黑黢黢长条状的东西,床下里侧光线不明,她伸手把那个东西拿出来一些,在自然光下一看,刺骨恶寒嗖地从背脊爬上了头皮,白落羽全身滚过一阵战栗,慌不迭地扔下那个东西,从床底爬了出来。
那是一把血迹斑驳、锈迹累累的黑色砍刀。
仲夏正午的暖阳里,白落羽的脸色苍白如蜡,额上冷汗涔涔。
这时,楼下沙发上传来一阵手机铃声,她仿佛预料到那会是谁,赶忙跑下楼去接听。电话那头,杨若用冰冷淡漠的声线,说:“你干嘛去了?”
白落羽不动声色地喘匀了一口气,轻声说:“去蔬果超市买菜了。晚上做咖喱。”
“哦。”杨若冰淡淡答应了一句,随即两人结束了通话。
白落羽拿着手机回到父母的卧室里,将被自己慌乱间撞倒的一大摞时尚杂志摆好,塞进床底。犹豫了半晌,又鼓起勇气,将那柄通体漆黑、血迹斑驳的砍刀拿了出来,用手机拍了几张照片,又将它送回床底原来的位子。
白落羽站在客厅里,抬头仰望这个充满神秘色彩和未知恐惧的诡异城堡,这就是她居住了二十年的地方。
她想起了在“占卜一条街”上,红发神婆用塔罗牌“圣三角”牌阵,为她占卜过去、现在和未来。代表“过去”的那张牌是一张正位的“愚人”。她的过去就像一个红羽华服的愚人,站在一座陡峭的悬崖边,脚下就是万仞深渊,深渊如鬼魅般,静静地蛰伏着,窥视着她,而她却完全没有意识到危险的临近。
她想,她所在的地方,也许就如神话中的“忒拜城悬崖”,狮身人面的死亡女妖——斯芬克斯,就驻守在那里……
*
入夏后,白落羽脸上的红痕越来越严重,开始只是一小片细密的小疙瘩,现在是密密匝匝一片如水泡一样的红疹,占据了娇俏小脸的大半边脸颊,看上去触目惊心,恐怖慑人。
杨若冰放下学校的工作,带着她每天奔波于各大皮肤门诊,做了涂片测定,玻片检测,细菌分析,血液检查,都查不出什么原因。
杨若冰看到她的脸以每况愈下的趋势逐渐溃烂下去,从开始的忧心忡忡,到后来的暴躁迁怒,再到现在的视而不见,眼风也不扫白落羽一眼。整个过程,白落羽默默看在眼里。
她倒是不怎么关心自己的脸,反正那是奈珈弄的。
只是,杨若冰对她的态度由失而复得的珍惜,到因为脸上的溃烂,断崖式跌落,让人感觉彻骨冰寒。
现在的杨若冰,看待自己的女儿就像看到一只望而生厌的虫子,避之不及,连晚饭时坐在她对面都不情不愿,让白落羽每天在这个家里如坐针毡。
反之,白衍却对发生在眼前的骤变,仿佛一副乐见其成的悠然样子。对白落羽的态度并不似杨若冰那样急转直下。
白落羽在心中隐隐意识到杨若冰态度变化的背后,可能潜藏着的真相,只是那猜想太过恐怖诡异,太离经叛道,她迟迟不愿用行动去验证。
有一天,从早上开始,天空就铅云密布,低低地压在头上,让人有一种窒息感。
白落羽自己一个人乘坐地铁,从坐落在市中心的省级甲等皮肤医院回家。溃烂发红的脸颊被上了消炎的药膏,敷上了一层厚厚的纱布,在她娇俏的小脸上显得十分突兀。
她眼神郁郁地望着一处角落,背靠在车门旁,消瘦的小脸和耷拉着的单薄双肩,仿佛写满了凄凉落寞。家里的气氛因为杨若冰对她的态度,陷入了冰点,她每天仿佛如芒在背,如履薄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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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跌驶进了地底深处,黑黢黢的车窗外边,连个一闪而过的亮丽广告牌都没有。白落羽大睁了睁黑琉璃一样的大眼睛,想把泛起的水气瞪回眼眶里。
她想起了“美惠岛”的锦绣花海,想起了“莫比乌斯宫殿”巨大圆形穹顶上的璀璨星光,想起了茶花园深处的小雪球,想起了跟奈珈一起度过的日日夜夜……想起了离别时,奈珈对自己说的那句“留在这,我陪你。”,以及最后那一抹凄惶孤清的背影,想起她给奈珈唱的那些歌,想起奈珈用修长的手指弹奏的那些动听音符……
那里,才是“家”吧。自己像一只“无脚的鸟儿”一样漂泊无依的灵魂,从没有得到过那样平静纯粹的安宁快乐……
虽然瞪大了眼睛,眼泪还是越蓄越多,就要夺眶而出……
“妈妈,黑猴子——”男孩稚拙的童音打断了白落羽的沉思,她抹了抹眼角,下意识地转头去看。果然,上次在地铁里指着她叫“黑猴子”的那个小男孩,又出现在视野里,一样的位置,身边一样坐着一身红衣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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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眼证智通
第五十章 天眼证智通
男孩身侧坐着的红衣女子像多日前一样, 在沉闷的车厢里困倦无比, 不住地点着头, 正昏昏欲睡。
听到男孩清脆的童音, 霎时清醒过来,一把捂紧男孩粉嘟嘟的小嘴。
周遭乘客因为这声孩童稚嫩的呼声, 纷纷将目光聚焦到红衣女子和男孩身上。红衣女子慌忙抬头,眼神里闪过一阵慌乱, 在好奇地望着他们的一张张脸孔里搜寻, 凝眸一望, 视线定格。
像是终于找到了目标人物一样,眼神直直投注在离她最远的白落羽身上。
女子赧然地望着她, 莞尔一笑, 道:“童言无忌,童言无忌啊,您别介意。”
跟上次如出一辙的道歉, 却在女子目光流转间,流露了更多的信息。
刚才, 男孩说话时, 女子明明在一旁闭目小睡, 而且女子在听到男孩的声音后,第一时间阻止了男孩即将伸出去指人的小手。所以,女子应该不知道男孩在说谁,要指的是谁才对。
可她却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在人群中搜索到只有一面之缘的白落羽。
半个月不见的匆匆过客, 白落羽认得出他们俩很容易,而白落羽今天的妆容服饰与那天截然不同,更遑论她刚从医院回来,脸上还敷着厚厚一层白纱布,遮住了大半张脸,脸上清汤寡水,不施粉黛,帽檐又压得极低。
尽管这样,红衣女子还是能在一车厢乘客中,一眼确定被叫做“黑猴子”的目标人物,这说明——她也能看到“黑猴子”?
好奇的乘客们听到女子的道歉,自然而然地联想到小男孩的恶作剧,男孩五六岁大,正是最调皮的岁数。他们刚刚亮起来的眼睛,此时又盛满了百无聊赖和兴趣索然。眼神又因为下雨天挤在沉闷的车厢里,而逐渐暗淡了下去。
白落羽心中疑窦丛生,她抬眸向男孩望去,发现男孩也用一双黑如点漆的大眼睛,兴趣盎然地望向自己。迫于母亲的教诲,男孩这回闭紧了小嘴。
她母亲见事态平息,又将头靠在身旁的挡板上,闭目养神,看上去十分困倦。
白落羽试探性地穿过人群,走到车厢的另一侧,再回身望了望男孩,发现男孩的视线就像黏在自己身上一样,追随着她的脚步移动。
她又踱到车厢与车厢的连接处,穿过层层人群的夹缝,再去确认,发现男孩竟然伸长了脖子,向她这边探出半个身体,好奇的黑眸,在人墙的缝隙中费力地望着自己。
白落羽觉得匪夷所思,她在心里确认了一件事,自己真的是男孩口中的“黑猴子”,而且在男孩的视野里,不管是确有其事也好,是哗众取宠也好,男孩只承认自己是那只“黑猴子”。
结合刚才红衣女子能在人群中一眼找到自己,白落羽觉得这对母子一定不简单。说不定,男孩的话真的不是“童言童语”,自己跟男孩嘴里的“黑猴子”真的有某种关联。
白落羽想起家中种种离奇之处,想起藏在父母卧室大床下那把血迹斑斑的砍刀,想起杨若冰近来对自己一百八十度坠崖式转变的态度,她咬了咬下唇,决定无论如何,一定要揭开男孩嘴里“黑猴子”的真相。
地铁上的乘客随着每一次地铁进站而逐渐减少。白落羽早已错过了自己的目的地,她静静地坐在男孩和红衣女子对面的座位上。
红衣女子已经从困倦中清醒过来,低眉敛目地端坐在橘红色的长椅上,偶尔抬眸与白落羽视线相撞,就温蔼地轻轻一笑,看上去十分纯良友善。而白落羽却总觉得她平静的眼神里,隐隐藏着某种洞若观火的犀利……
她身边的小男孩虽然不再吵嚷着“妈妈,快看黑猴子”,却用好奇的大眼睛滴溜溜地在白落羽身上巡睃,有时好像追逐着他嘴里“黑猴子”的身影,视线骤然上移到白落羽的头顶几米远,又突然跌落回白落羽身上。
男孩表情天真稚拙,懵懂可爱,却看得白落羽大夏天里,脊背上渗出一层密密的冷汗。
地铁最终停在了终点站,一个白落羽从来没有来过的地方——罗严镇,镇名威严,仿佛跟宗教有关。终点站的车厢里,再没有其他乘客,只有白落羽和一对母子。
红衣女子拉着男孩白嫩的小手,缓步走出车门。白落羽抓紧手中的一柄小花伞,抿了抿嘴唇,跟在两人身后,步下车厢。
从地铁口出来,外面的世界淫雨霏霏。白落羽抬眸四顾,发现地铁口外视野开阔,景色空旷,马路比室内宽阔几倍。一眼望去,看不见什么高大的建筑,只有几个低矮的白瓦房。确实是一派郊区风景。
女子拉着小男孩打着一柄硕大的红伞,在烟雨蒙蒙中行走。白落羽一张被纱布包住的小脸在冷雨中更加苍白,与两人保持着一段距离,默默跟在母子身后。
这种低气压天气,天上铅灰色的阴云翻滚聚拢,视野里水气氤氲,更增添了飘渺虚无的色彩。她有点儿不确定自己这样做的意义,却凭借直觉,觉察到前面有什么答案等待着自己,就这样跟在两人身后,走了很远的距离。
期间,男孩不住地回头张望,小声跟母亲说了什么。红衣女子停下脚步,母子两人站在雨雾中,同时回头驻足凝望。白落羽懵懵然也停下了脚步回望他们。
女子长着一双寒如秋水的眸子,像两丸浸在水中的萤石,她望了白落羽一会儿,平静的眸光又扫过了昏沉的天际,眼中有一种悲天悯人的慈和,女子轻叹不语,徐徐转过头,拉着男孩继续向前走。
白落羽仿佛读懂了女子的默许,她对她的跟踪,不怎么介意。
白落羽跟着母子二人坐上了一辆不知开向何处的公交车。
不同于地铁上乘客越来越少的情形,这辆公交车越向远开,乘客越多。不一会儿车厢里已经坐满了乘客,这让白落羽多少有一丝安心。
巴士停在了一所雕梁画栋,碧瓦朱甍,古香古色的建筑前,白落羽随着人流下车,站在黑底金漆的匾额下抬眸一看,上面镌着“太清宫”三个大字。
“太清宫”是一座道教全真十方丛林。在这样一个阴雨天,道观里依然人流攒动,香火鼎盛。
空气中隐隐有香烛的味道,远处隐隐传来诵经祝祷的声音,庄严虔诚的气氛,莫名擦去了白落羽心中的阴霾。
她跟着那对母子穿过了“关帝殿”、“吕祖殿”、“邱祖殿”,最后来到了一处名为“老君殿”的殿宇。
女子带着男孩跪在明黄色的蒲团上,向殿上供奉的老君塑像进了一炷香。随即,两人向着大殿深处走去,白落羽怔怔地望了一眼大殿上宝相庄严的太上老君,跟着女子向殿内走去。
大殿角落处,一方梨花木的小方桌边,悠然坐着一位须发尽白的蓝衣老道,两指轻轻拈着下巴上一截如雪长须,很有种仙风道骨的世外高人之感。虽然都是修行者,周身的气质跟民间巫师“鬼燃灯”判然有别,让人莫名心生信任。
小姐姐是神秘生物GL_66
红衣女子恭敬地施了一礼,端坐在红漆木椅上,在功德香里投了三张粉红色的簇新纸币,伸手将身边男孩向前推了推。轻轻启口,温雅的声线十分动听:“真人再看看这孩子吧。到处惹事,可怎么办好?”
白落羽凑近了几步,蓝衣老道侧头越过女子,望了一眼白落羽,又与红衣女子对望了一眼,微微点了点头,舒眉朗目,一脸了然。看样子,这种情形也不是第一次了。
只听老道徐徐说:“内视、微视、透视、遥视,俗称天眼。凡人肉眼,智者慧眼,圣人天眼,佛陀法眼。与其有一双见明不见暗,见近不见远的肉眼,天眼证智通不知是多少修行者孜孜追求的境界了。”
红衣女子幽幽抬眸,轻叹不语。
蓝衣老道从袖子里解下来一个红绳拴着的黑曜石貔貅,挂在男孩脖子上,温蔼说道:“有伏恶之势,谓之大威;有护善之功,谓之大德,圣人双瞳,小儿天眼,这是威德福报,有什么好忧虑的呢?待到长大懂事了,助人行善,都是好因果。”
白落羽站在一旁,将两人间的一字一句都听在心里,她想要的答案已然呼之欲出。男孩有——“阴阳眼”。
陆薇琪有“全知之眼”,“鬼燃灯”能看到自己身上黑烟缭绕,红发神婆可以用水晶球,蜡烛等反射物观测事物,这些她都一一领教了。那么,坊间传说了几千年的“阴阳眼”,她又有什么不能接受的呢。
半晌,红衣女子拉着男孩的手,辞谢了蓝衣道士,轻叹着缓步走到白落羽身边,与她擦肩而过时,微一抬眸,向她莞尔一笑,依然是一脸的平静慈和。
男孩抬起小脑袋看她,伸出小胖手,向她摆了摆,一脸依依不舍,眼神在白落羽身上移来移去,仿佛跟很多小伙伴挥手作别……
白落羽回头望着两人即将踏出殿门的身影,心里涌起一阵急迫,轻声喊道:“等一等,我,我身上有什么黑猴子?”她终于将心中疑惑脱口而出。
女子盈盈停住脚步,小男孩抬头望了望母亲。见女子轻轻点了点头,小男孩像得到了首肯,终于解了噤声咒一样,转过身一脸欢喜雀跃,小手比划着拥抱的动作,跟白落羽说:“好多,黑猴子,抱着小姐姐……”
作者有话要说: 吓人吗?吓人的话,我改改,黑猴子很可爱啊。(~ ̄▽ ̄)~就想象一群可爱的小毛球就好。灵异部分只有这么一点儿,以后再也木有啦。真心~~下一本《你拼爹,我拼鬼》才是灵异题材哒o(* ̄︶ ̄*)o但是,也不恐怖啦。《小姐姐》主要是奇幻风~~本来今天要写到“命运之矛”哒,又没写到,嘎嘎。我要加快节奏。小姐姐在身后抱怨,怎么还不让她出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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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运之矛
第五十一章 命运之矛
听完“阴阳眼”男孩告知的有关“黑猴子”的内容, 白落羽心中登时升起一阵恶寒, 脑际自然而然地浮现出自己被“黑猴”缠身的情景, 苍白的小脸, 此刻更加连一丝血色也没有了,脚下像灌了铅一样沉重, 怔怔然愣在了原地。
她在地铁上通过男孩在自己身上游移的目光,大致猜想过在男孩眼中会是一个什么情景, 只是自己心中的想法得到印证, 还是让人悚然而惊。
男孩稚嫩的童音带着一丝担忧, 歪着小脑袋殷殷询问道:“小姐姐,你怎么了?”
红衣女子拉着男孩的小胖手, 在高高的大殿门槛前, 驻足回望着白落羽。白落羽循声抬起一双闪动着惊骇无助的眼瞳,怔怔回视了女子。
红衣女子一双秋水明瞳里,有一种天生的慈和悲悯, 被她望着,不知为何杂乱不安的心绪渐渐平和了一些。
女子轻轻抬手, 摊开一只细白的手掌, 掌心向上, 很是恭敬地用指尖向大殿深处指了指,嘴角微微上翘,冲着白落羽温蔼一笑,随即盈盈转身,拉着身边的小男孩优雅地迈过身前高高的朱漆门槛, 步入一片氤氲雨雾里。
白落羽明白女子的意思,她刚才也是这样想的,她回头望了望深褐色梨花木方桌前,悠然静坐的蓝衣道人,踯躅地迈过长腿,缓步走过去,坐在红衣女子刚才落座的木椅上。
蓝衣老道离近看更显得仪容清癯,松形鹤骨,一双精亮双瞳灼灼有神。他修长两指拈着一段白须,饶有兴趣地细细端详白落羽。
白落羽不知道该从什么地方问起,她心里疑窦丛生,脑际一片混沌,已经找不到一处线索的开端了。
她踌躇着启唇,轻声问:“大师,黑、黑猴子是从哪里来的?”
蓝衣道人望着她轻笑了一下,徐徐说道:“能知事物因果始末,能通晓过去、现在、未来,谓之‘佛眼’,贫道修为不够,境界不到,不能回答善信猴儿从哪里来。”
“哦,”白落羽有一些局促,垂下羽睫,好看的黛眉下眸光暗淡。
道士眉眼弯弯,望了望身前这个脸上粘着块大纱布,小脸清秀,满眼凄惶的小可怜,轻轻笑道:“彼岸即此岸,道教说朝和三魂,夕炼七魄,万物有灵,有几个猴儿缠绕不算什么,那个孩童天赋异禀,早已看惯了世人身上沾染的各种灵魅,看到你的与他们不同,才觉得稀奇。想那些奸恶之人坏事做尽,自然有邪魅附体……”
白须老者说的虽是劝慰的话,听得白落羽更加惴惴不安,委屈巴巴地低声嘀咕道:“我没有做过坏事,也没有……没有伤害过……猴子。”
蓝衣道士笑道:“道教也是信奉因果律的,怪事出,必有因,善信可以回想一下,自己家里可有什么怪事发生。”
白落羽微微皱眉,她家里的怪事太多,多到不知先说哪一件。
像是骤然想起了什么,暗淡的瞳眸倏然一亮,掏出了手机,打开手机相册翻找出那天在父母床下发现的怪刀照片,放大了给道士看,轻声问询:“大师,您帮我看看,这是什么刀,干什么用的?”
蓝衣道士就着白落羽的手,凝神细看那张血迹斑驳布满铜锈的大砍刀图片,如雪双眉微微一拧,炯炯眸光里夹杂着一丝疑惑,淡淡问道:“善信从哪里找到的?”
白落羽哽了半晌,抿了抿嘴唇,决定实话实说:“从自己家床下。”
老者有些错愕地抬眸,眯缝起精亮双眼,再次细细打量了一番白落羽,疑惑地问道:“善信家里人都是做什么的?”
白落羽答:“父母都是大学教授。”
她的答案让老者更加疑惑不解,垂眸做思索状,自言自语道:“不应该啊……”
老人再次问道:“教授可是研究民俗的?”
白落羽:“研究古生物和宗教学。”
“宗教学——”像是找到了一丝线索,老者拈着胡子,仿佛在心里掂量着什么,皱眉点了点头。
白落羽审视着老者的神情,急切问道:“大师,这到底是什么啊?”
“杀生之刃!”蓝衣老道一字一字确定地说道。
白落羽脸上写满不解,默默重复道:“杀生之刃……”
“嗯,”蓝衣道士轻点了点头,徐徐解释道:“屠猪宰牛,杀生血刃。”
顿了顿,又说:“当然,也有杀人凶器。”
白落羽听到这话,手指一抖,手机差一点脱手而出,急忙收回手,关闭了屏幕,稳了稳心神,双眸直直凝视着老者精亮的瞳眸,等着他娓娓道来。
“你家这把刀,看上去更加凶恶,怕不是从屠夫手里求来的,宰杀牲口用的刀具,说不定出自古战场或者近代几场血腥屠戮的战争……光看照片,我看不出更多的隐情。”
白落羽嗫嚅着问:“大师,杀、杀生之刃放在床底下,是干什么的?”
“辟邪!”老人清朗声线,言简意赅地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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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落羽脸上盛满了不解的神色,按老人前面的说法,灵体会附在作恶的坏人身上,那么为什么为虎作伥的凶器,反而能辟邪呢?
“伤害了那么多生灵,为什么反而可以辟邪?”白落羽下意识地问出心中疑虑。
“这个,”老人眉宇舒展,不疾不徐地说,“这就是以毒攻毒的极致了。西方有一柄圣矛,传说是最后杀死耶稣基督的凶器。那就是古往今来,世界上最有名的“杀生之刃”了。西方人还给它起了个如雷贯耳的名字,叫做‘命运之矛’。”
“命运之矛?”这个名字常出现在宗教色彩的电影里,白落羽皱眉听着老者的讲述。
“杀生之刃上会形成一种终年不散的肃杀之气,让邪祟避之不及。邪祟退避,气运大盛。屠猪宰牛的凶刃尚可以辟邪,这把‘命运之矛’杀的是圣人,是大智慧者,所以神力无匹。”
“相传,它有极其强大的辟邪能力,能扫除一切魔障,拨云见日,谁要是能得到它,谁就能主宰世界。”
“主宰世界?”白落羽问道。
老人含笑点头。
“西方还有人写过一本书,就叫做命运之矛,说希特勒发动第二次世界大战,就是为了偷走这把杀生之刃。虽说是一些逸闻野史,可见,无论东方西方,万物一源,万念齐一。”
老者拈着雪白的胡须沉吟半晌,继续说道:“不过杀生之刃附着着一股肃杀之气,不宜放在家里。我常嘱咐善信,辟邪之物世间百种,不宜用这种充斥着煞气的东西。除非,万不得已……”
白落羽怔怔然听着老者的话,思绪纷飞,觉得整件事更加扑朔迷离,自己恍惚间一脚踏空,坠入到无底黑洞,自己当大学教授的父母在卧房的床下,藏了一柄杀生凶刃,为了——辟邪?
而自己被看不见的“黑猴”怨灵缠身,如影随形。自己的脸上起了一片红疹以后,母亲杨若冰对自己的态度突然直转直下,这些看似毫无关联的信息,到底通向哪里?
究竟,谁在觊觎我的血肉?
谈话至此,蓝衣道士像先前一样,从宽大的袍袖中取出一根红线系着的黑曜石貔貅,挂在白落羽脖子上。嘴里念念有词:“龙晶,辟邪,两者合一,方是真的‘辟邪’了。”
白落羽补了卦金,辞谢了老者,循着原路走出“太清宫”,路过“关帝庙”时,看到殿中凛然耸立的“武圣关公”,手里提着的“青龙偃月刀”,正发出森森寒光。她想,原来那也是一把“杀生之刃”吧,怪不得很多服务行业的前厅,都供奉着一尊关公铜像……
那天晚上,白落羽在床上辗转难眠,响起那柄血迹斑斑的“杀生之刃”,又想起萦绕在身侧,看不见摸不到的黑猴子,手里紧紧握着小小的黑曜石吊坠,蜷缩在凉被里簌簌发抖。
她觉得自己像一个在毫无头绪的拼图碎片中,找寻线索的孩子,手里只有散乱错落的几块拼图单片,完全拼不出一副完整的图案,无法窥见整件事的图景。
“杀生之刃”是用来辟邪的,而“黑猴子”能被有“阴阳眼”的小男孩看到,那就是灵体邪祟吧。这两块拼图仿佛能凑在一起,一攻一守,却不知到底预示着什么。而其背后蕴含着的巨大未知黑暗却如冰冷的潮水一样向她冲刷席卷。
“奈珈,奈珈,我好害怕。你能听到吗?”她只要想起奈珈,心里就会好受一点儿。
这一夜,白落羽不知道第几次默念奈珈的名字。
凌晨三点,正是黎明将至前,最黑暗冰冷的时段。月亮已经垂得极低,就快要沉下去,白落羽望着苍白的月色,默然想着心事。
她觉得自己仿佛身陷在一片密密编制的大网里,网口越收越紧,牢牢将她缠住,就快要窒息了。
她想起离别时那个人像覆了霜雪的表情,好像有一点儿理解那个人为何会那么生气。
因为恐惧而一直绷紧的神思总有开始困倦,她模模糊糊又忆起红发神婆为她占卜的那一张“愚人”,愚人肩上担着一柄修长的权杖,权杖上系着重重行囊。神婆说,那是致命的危险和世俗的羁绊……
她恍恍然想:愚人权杖上系着的重重行囊,那就是她对父母的亲情吧。
白落羽在薄被里手脚生寒,她再次轻轻默念她的女神名讳,期望她的强大无伦的人鱼女王,可以在这样孤冷的深夜,给她一丝勇气。
“奈——珈——”寂静的房间里,有轻如蚊呐的声音,像是附和着她的声音,跟她一起呼唤着奈珈的名字。
白落羽从半梦半醒中完全清醒过来,遽然睁开眼睛,屏息凝神,细细聆听房间里的动静。
“奈珈——”
那声音,像是夹杂在一阵若有似无的风声中,忽远忽近,忽大忽小,在凌晨三点的寂静房间里,气若游丝的响起……
作者有话要说: 最后那里不是灵异哦,作者菌发誓木有灵异了。邪魔退散,让奈珈小姐姐出来!!!lt(*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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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小天使的大地雷,(づ ̄ 3 ̄)づ
☆、奇峰突起
第五十二章 奇峰突起
“奈珈——”
“奈——珈——”
这声气若游丝的呼唤, 在暗夜中, 如同精魅的低吟, 幽灵的轻语, 随风而至,低回飘忽, 断断续续地在寂静的房间里回响。
白落羽感到一阵头皮发麻,全身的汗毛蓬然竖起, 在经历了白天在“太清宫”里的经历, 了解了如影随形的黑猴子和家中隐藏的“杀生之刃”后, 她此时对于灵异事件十分过敏,不敢想象有谁在幽暗处读懂了她的心, 跟她一起轻声呼唤奈珈的名字。
“奈——珈——”
那声音时断时续, 时近时邈,声调奇诡,如泣如诉, 又夹杂着诡异的电子音,仿佛有人藏匿在暗处, 冲着她露出森白的牙齿, 嘲笑她的无助, 在跟她说,就算她呼唤她的女神,也无法躲避内心深处的恐惧。
白落羽在冷寂的暗夜里瑟瑟发抖地聆听着那一声一声韵律诡异的呼唤。
“奈珈——奈——奈珈——”
没错,确有人在呼唤她的海中神祇,在呼唤名字的间隙, 还夹杂了大段辨识不清的语言,仿佛幽灵鬼府里飘出的,阴阳怪调的吟唱声,那音律诡异飘忽,如某种民间戏曲的韵律,更衬托出那种阴险可怖,不可名状的怪异感觉,让人不禁背脊发凉。
等等,白落羽在惊恐中突然眯起了眼睛,这奇异的音调勾起了她的记忆,那记忆里的每一帧画面和声音,以及空气中浮动着的血腥气,都记忆犹新。她曾经身临其境,用五感深刻地记录过某个离奇的场景。
她脑中灵光一闪,抓住了那一闪而过的灵感。
那奇诡的音律十分接近去年冬天自己无意中目击的那场神秘仪式现场,带着蛙鱼面具的教众们为“奈珈”举行浇奠仪式时,所吟诵的神秘咒文的旋律。
那突破认知极限,极具震撼力的画面,仿佛还在烛火摇曳中在眼前晃动。
神秘自然信仰的崇拜者们,动作整齐划一,双手四十五度张开指向天空,又交叉在胸前,曲起左膝单膝跪地,口中念念有词,像是在召唤他们至高无上的神祇驾临。
在黑暗中,白落羽琉璃石一样的黑瞳骤然亮起,恍然明白过来——在房间里低回徘徊的,那声声气若游丝的呼唤是从哪里传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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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一个礼拜前,她复刻了那把可疑的钥匙,在白衍和杨若冰出门的间隙,用复刻的钥匙,打开了书房的大门,在地下室禁地小心地勘察了一遍,并将一个通过网络渠道订购的小型窃听器收音装置,按在了地下室的下一层——那座诡异墓室的墙壁凹槽内。
只是,那之后从没有听到过窃听器里发出过任何声响,而且这东西看上去太过简易廉价,只是一个小巧的圆形收音器搭配一个黑色四方小盒,盒子上可以插耳机。
她一度以为自己被网上那些神神道道的无良商家骗了,窃听器这种东西也许只有在谍战电视剧里才会出现的道具吧。所以,连着耳机的小黑盒子一直安静地躺在床头柜里,如果不是这样孤清安静的暗夜,不是一夜未眠,精神因为白天的经历而高度紧张,白落羽根本不可能觉察到从耳机听筒里,泄露出来的细微声响。
此刻,她觉知到一件事,他们——她的父母,他们今晚在地底墓穴中,再次行动了。
白落羽轻手轻脚地取出黑色小方盒,将耳机塞进耳廓,屏息聆听着从地底传来的声音。仪器太过简陋,收音效果不是很好,只能听到父母那旋律奇诡的咒文和句后呼唤“奈珈”的声音。
透过耳机听筒,“奈珈”的名字更加清晰地回荡在耳际。白落羽清楚地意识到:他们——她的父母,真的在脚下的墓室里,用晦涩难懂的咒语,呼唤着她的人鱼女王。
白落羽不知为何,心中突然涌起一种陌生的恐惧感。那不是人类普遍拥有的,面对未知与邪恶势力的恐惧感,而是一种无法接受即将发生的事实的恐惧感。就如一个披着纯白婚纱的少女,她在人们看来是那么恬静纯真,以至于人们没有勇气去面对真相,她有可能是一个嗜血恶魔。
她很害怕她那美丽孤傲的人鱼女王,会在自己父母那一声声诡异咒文的召唤下现出真身。
她现在掌握的信息,就像一盒杂乱无章的拼图中无足轻重的几块拼图碎片,残缺破碎,无法拼凑成图案,却能窥见整幅画面那阴暗险恶的基调。
白落羽不希望她那高贵美丽、神圣纯洁的人鱼女王,在整件事里扮演任何一个角色。
不希望真的如录音笔里,她父母吐露的内容一样,奈珈女王真的与他们签订过什么契约,有什么潜藏的联系,在进行什么诡异的交易。
她不喜欢他们玷污她!
耳机里,音调诡异的召唤声突然止息,白落羽清楚地听到杨若冰那冷酷尖厉的声线,一改平淡乏味的腔调,难掩激动地说:“快!快看!奈珈女王就要驾临了!”
白落羽瞳孔紧缩,手指颤抖,她不敢相信从耳机里传来的声音,她的奈珈女王竟然会被杨若冰和白衍的古怪祷文召唤而来。
“可是,”白落羽脑中快速闪回,“可是,第一次见到奈珈,不就是在自己家中的地下室里,那个恐怖血腥的仪式上吗?”
“奈珈她——那时不就是跟自己的父母和带着蛙鱼面具的教众在一起吗?他们不也是像今晚一样,在星辰日月都黯淡无光的夜晚,如痴如醉地吟唱着奇诡的旋律,并向他们的奈珈女王献上了满樽的鲜血和那首‘饕餮之宴的邀请诗’吗?”
白落羽凄惶地觉知到:她的奈珈女王,跟她那双诡秘莫测的父母就是有着某种神秘的联系。并且,“饕餮之献”当日,奈珈也真如父母的“邀请诗”中所述,驾临了“黑鳞公主号”,并声势烜赫地带走了一个“祭品”——她自己。
“汝乃沧海祇,吾亦沧海使,愿赴饕餮宴,献飨异方神——”父母嘴里流泻出来的,荒腔走板的恐怖音律,仿佛还音犹在耳。
白落羽思索了片刻,收回游移不定的视线,眼神坚毅地一凝,心下已有了决断。
她快速摘掉耳机,蹑手蹑脚地取了那柄复制的钥匙,赤着足悄声下了楼梯,警觉地打开父亲的书房禁地,转动书桌上“阿芙洛狄特”玉雕,她一面熟稔地行动着,一面在心里苦笑,这一切动作做起来竟然是如此轻车熟路,一气呵成。
她悄然进入地下石室,如小猫一样落足无声,一点一点靠近那个泄露出幽幽黄光的正方形洞口,轻声跪伏在洞口前,向下俯瞰。
地下室的下层墓穴中,石壁四面各亮着一盏昏黄的壁灯,杨若冰和白衍紫袍黑冠,装束齐整,表情恭敬,肃然静立在那座刻满神秘海洋浮雕的石棺前,像在恭迎着神祇的降临。
“咕噜咕噜”,水声从石棺中传来,白落羽屏住呼吸,凝神一望,发现石棺中盛满一泓黑水,此时黑水正像煮开了的一锅浓粥一样冒着巨大的气泡。仿佛有什么骇人的庞然大物,就要从那翻滚蒸腾的水花中现出真身。
白落羽瞳孔缩紧,莫名泛起一阵心悸,紧紧攥住了手指。她几次踏足这个巨大的石棺附近,与奈珈第一次正面相遇也是在石棺前,却第一次隐隐地意识到她犯了一个巨大的错误。那座巨大的石棺里面——是无底的。就如一口深井,连接着巨大的暗河,甚至连接着海洋。
她解开了一个想不通的关节,为什么父母恭敬地称呼奈珈为“奈珈女王”,却在去年冬天初遇时,将他们的女王锁在地底墓穴里。
原来,她在那里“救”出奈珈,并不是因为奈珈被父母关在墓穴中出不去,而是,奈珈选择在那里出现,与自己相遇……
她心里有个声音在不停地说:近了——近了——关于一切的真相。
那副杂乱无章的拼图全貌,就要浮出水面了。
到底是谁在觊觎我的血肉?
到底是谁想要活人献祭?
黑猴子到底是什么?
奈珈到底是谁,又是谁的女王?
她与我的父母之间,到底有什么样隐秘的联系?
不断冒着浓稠泡沫的黑水中,一双布满鳞片的大手,猛然从黑暗中伸出,锋利的长指甲死死抠住刻满诡异海洋符号的石沿,指间连着的蹼膜张开,粘稠的暗绿色粘液从粗壮有力、青筋虬结的手指上滴落,沿着那些吐露着险恶阴森的类人浮雕与象形文字的轮廓,向下迤逦蔓延。
长有鳞片的有力双臂,缓缓撑在刻满铭文的石棺两侧,硕大无朋的身体,从冒着巨泡的一泓黑水中渐渐升起,如一座巍峨雄伟,挺拔险峻的黑暗山峰,奇峰突起。
一头如海藻一样粘稠茂密的乌发,一簇一簇蜿蜒虬结在一起,仿佛在模拟某种深海中柔软的生命体,以一种爬行动物的行动模式,诡异地扭动着。
如山峰一样的庞然巨物,从黑暗幽深的未知水域逐渐升起,长着蹼膜的右手,执着一柄缠绕着九头蛇神海德拉的巨大神杖,骄傲地向面前两个渺小的人类,彰显着全部伟岸无伦的轮廓,让人不禁想起希腊神话里的古老神族——泰坦巨神。
祂将约有六公尺长的巨大尾鳍从石棺中滑出,半人半鱼的庞大身躯,就如最恐怖的噩梦中走出来的邪神一样狞历可怖,让人只望一眼就心绪狂乱。
杨若冰和白衍早已跪伏在地,仰头望着不期而至的古邈神祇,瑟缩着双肩,抖如筛糠。
作者有话要说: 鞠躬,感谢小天使们的支持o(* ̄︶ ̄*)o
海德拉Hydra是希腊神话中出现的九头蛇怪。《圣经》和《山海经》中都曾出现过呢。山海经中好像叫相柳。据说,也是有崇拜者的,后来新教崛起,把记录古信仰的相关文献,悉数抹去之后,就很少有人提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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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小天使的大地雷,(づ ̄ 3 ̄)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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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了说,今天也算个节日呀,前五名留言的小天使有红包送送o(* ̄︶ ̄*)o嘿嘿嘿嘿,呆呆一笑~~
塔罗牌“愚人”正位就有勇往直前,充满热情和冒险精神的意思呢!想想我们可爱的女猪脚“年高小姐”呀~~周末快乐(*^▽^*)
☆、大衮
第五十三章 父神大衮
那半人半鱼, 硕大无朋的身躯, 像一座巍峨高耸的黑玉山峰, 屹立在两个匍匐在地的人类面前。
半身乌黑的鳞甲, 宛如龙晶石雕刻而成,在暗淡的石室中熠熠生辉, 有一种雍容厚重的光泽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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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大可怕的尾鳍张开,锋利如刀的骨刺从尾鳍中呈放射状刺出黝黑的肤表, 俨然是一柄彰显鳞族威严与力量的上古神器, 让人隐约想起传说中隐匿于深海的蛟龙尾骨。
祂只是用巨大的黑鳞鱼尾支撑起高达6英尺的身形, 就仿佛能让人窥见,在久远到星尘都暗淡无光的过去, 属于神祇的荣光与太古的威仪。
半人半鱼的神祇, 举重若轻地执着手中硕大的海德拉蛇杖,身后扭曲虬结的暗绿色长发,一簇簇缠绕在一起, 如海蛇一样呈放射状向四面八方蜿蜒蠕动,祂的嘴巴有某种深渊海鱼的特点, 微微下垂成一定的弧度, 扁平的鼻子与嘴之间, 还长着八条纤细修长,宛如鱼类胡须状的可怕触须。
手肘和腰部两侧都生有骨刺尖厉如刀的鱼鳍,肩膀上甚至有类似鱼类骨刺一样的利刃从坚硬的肌肤里刺出。
祂如深海鱼类的嘴,动也没动一下,低沉嘶哑的可怕声音却从身体中发出。
“人类宵小, 可知我是谁?”那声音阴鸷沙哑,带着一丝诡异的不适感,让人不禁联想到海底深渊里,葬满了动物尸骨的黏滑淤泥。
白衍跪伏在与这古邈的深海神祇相隔数米之处,声音像秋风中的一片枯叶一样簌簌发抖,他期期艾艾又不失恭敬地回答:“您、您是父神达贡——”
听到白衍叫出达贡的名字,巨大的半人神祇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嘴上的八根触须如海百合细长的腕足一样轻轻摇曳,如果那也可以称之为一种表情的话,它勉强可以用人类的眼光理解为一种得意的神情。
跪在他身边的杨若冰听闻此话,猝然侧头,与白衍对视一眼,眼底闪过一丝惊异。
达贡——Dagon,坊间又叫做“大衮”,是闪米特人信奉的远古神祇,非利士人的众神之首,古代以色列人心中的“恶魔”,同时也是“鳞族”的父神。他与母神海德拉一起领导着海中高智慧种族——鳞族。
杨若冰与白衍脸色煞白,眼中盛满狐疑与惊惧,他们用曾经成功召唤出奈珈女王的咒文,在句尾反复缀上奈珈的名讳,不知为何冥冥之中,将传说中沉睡在海底深渊的鳞族父神——达贡召唤而来。这简直是一场不知如何善后的重大事故。
白衍意识到事态的严重,他用颤抖的声音解释道:“渺小的,生活于陆地上的鳞族信徒,锁氏家族白衍,不敢打扰父神于海底之城的安宁,我们今夜是在召唤与我们签订契约的那位,”
白衍顿了顿,不知道在鳞族的父神达贡面前,该如何称呼同样半人半鱼的那位女性神祇,甚至无法预测她与达贡的关系,为应对眼前迫在眉睫的巨大危机,白衍决定将奈珈的尊称省去,以免弄错了尊卑主从,激怒了被人类与鳞族共同崇拜的海洋之神——达贡。
白衍继续说:“我们是在召唤与我们签订契约的——奈珈。”
“呵呵呵呵——”一阵古怪难听如怪兽夜吼的哂笑声,从那个庞大无匹的身体里传出,仿佛来自深渊鬼蜮,激烈地摇撼着脆弱的人类耳膜,让胸腔里砰然跳动的心脏跟着一起共振,引起一阵不适感。
白衍从这诡异的尖笑声中,分辨不出其中蕴含的情绪,鳞族人是远比人类古老的种族,所掌握的关于这座星球的秘密远远多于人类,他们一向视人类如井底之蛙,除了必要的交易之外,不屑了解人类的所思所想,人类看待鳞族人的处事风格,尚且因为所掌握知识背景的悬殊,而无法看透,更遑论这位鳞族的父神达贡了。
白衍只能初步判断达贡的笑声中并无愠怒之色,诚惶诚恐地继续解释道:“人类信徒无意冒犯父神达贡的威仪,我们真的只是在召唤奈珈……”他说到最后,声音轻如蚊呐,妄图用微弱的声音将奈珈的称谓掩饰过去。他不知道奈珈在“鳞族”里到底是个什么角色。
她的外形区别于长有四肢的鳞族人,与达贡相似,属于半人半鱼的神祇,但脸部特征却与达贡判若云泥。
达贡手里执着海德拉蛇杖,黑曜石一样深沉厚重的鳞甲在石板上扫过,巨大的龙骨型尾鳍拖曳在身后,祂挥舞着蛇杖指向四面石壁上那些神秘繁复的海洋符号,那些如群魔乱舞的类人种生物的浮雕,那些代表着深海里形状各异的海洋生物的象形文字,那些与召唤海洋神祇有关的连篇铭文。
用那低沉可怖的声音说:“在我的神庙,在我族与人类世界沟通的圣殿,用招呼我族的铭文咒语,召唤奈珈女王,人类宵小,你们是要改换信仰了吗?”
白衍和杨若冰惶惑的眼睛在幽暗昏黄的灯光中倏然睁大,眼里闪动着惊骇惶恐。
鳞族人的父神,闪美特人的海洋之神——达贡,竟然称呼奈珈为——奈珈女王!
白落羽在地下一层的石板上听到这句,下意识地将指尖攥进手心,指节泛着青白。
白衍刚才在心中的盘算,被达贡的话彻底推翻。很显然,奈珈女王的序位高于鳞族父神达贡。
半人半鱼的神祇,用海德拉蛇杖直直指向白衍:“硕大的珍珠,名贵的珊瑚,埋藏在深海沉船里的宝藏,我们鳞族人从古至今,与无数人类族群签订过契约,历朝历代,延续千年,但是,你知道他们最后都怎么样了吗?他们最后,都埋葬在历史里,销声匿迹。锁氏后人,你知道为什么吗?”达贡用蛇杖指着白衍。
白衍瑟缩着肩膀,沉默不语。
达贡用阴鸷的声线,自问自答道:“因为贪婪。得到了财富,就想要青春永驻。得到了皇权,就想要长生不老。”
“为了获得人类敬献的新鲜血祭,鳞族源源不断地将埋藏在海底深渊的奇珍异宝,提供给不知餍足的人类,除此之外,还为供奉者扫除了无数障碍。就只锁氏一族而言,每一代人的竞争对手都是由鳞族人肃清的。我听我的子民告知,二十年前,他们还在大海上为你铲除了一个棘手的麻烦。是不是?”
埋藏在岁月深处的不堪往事被旧事重提,白衍全身一凛,抬头望着神殿中央带着远古威仪的庞大神祇,瑟缩了肩膀。
只听那低沉可怖的声音在石壁之间回荡,震颤着听者的心灵。
“我的族人说,你用了二十年准备的‘饕餮之献’上,出现了奈珈女王的身影。我就猜到,你们这些贪得无厌的人类宵小,不知用什么方法跨越了层级,与奈珈女王取得了联系。说,你们想要什么?”
白衍和杨若冰被祂厉声一喝,吓得身体不自觉向后退了半寸,杨若冰此时面无血色,她听到“饕餮之献”上的教众回报,奈珈女王如期出现,并且如约带走了一名活祭品,高兴得欢欣雀跃,以为百年夙愿就此有了眉目。今夜妄图召唤奈珈女王,达成契约内容,没想到事情完全脱离的预想,像脱缰的野马一样一路狂奔。
白衍更为沉稳自持,已经听出达贡话里的玄机,颤抖着声音解释:“不、不是的。渺小人类怎敢改弦易辙,我们一直以为奈珈女王是鳞族的使者,您、父神达贡,是我们唯一敬仰的神明。”
“锁氏一族的祖上,自从盗墓时发现了我的神庙之后,从鳞族手里得到的金珠珍宝不计其数,历代从事珠宝买卖,后人里却出了一个研究古生物的教授。让我想想。”
振聋发聩的声音顿了顿,继续说道:“人类自己发明了一种叫钱财的东西,从此一生汲汲营营为了这个东西奔波劳碌,这样无知的种族,一旦有了无穷无尽的财富,下一步会想要什么呢?”
祂用九龙明神的蛇杖,倏忽一指白衍:“洞悉宇宙一切秘密的智慧?永生不死?还是,”祂将蛇杖顶端九头海蛇张牙舞爪的头颅,停在距离杨若冰半尺远的地方,厉声问:“还是,青春美貌?嗯?山魈女妖?”
作者有话要说: 大衮确实是上古神祇,是闪米特人崇拜的自然神,算是被新教抹杀在历史里的自然崇拜的神祇之一吧,后来在洛夫克拉夫特的克苏鲁神话体系中,作为“深潜者”的首领,与海母神海德拉(许德拉)一起领导深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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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章,我都不知道是怎么写完的,12点就坐在这里写,头晕目眩,一身虚汗,躺一会儿写一会儿,但是不想请假,励志做一个日更不断更的作者菌o(* ̄︶ ̄*)o但是,下次身体出问题,我就看情况请假吧。我有强迫症,自己写的不满意,不想发表。嘎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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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QR小天使的大地雷,感谢沉峙小天使的大地雷,感谢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小天使的大地雷,感谢月小天使的大地雷。
☆、神秘浮雕
第五十四章 神秘浮雕
达贡微微下垂的嘴上, 八根细长的触须不停蠕动, 低沉难听的声音带着几分讥嘲:“山魈女妖, 可惜你借尸还魂了好几次, 怎么还是顶着这样一张乏善可陈的脸。难道直系族人里,再没有好一点的皮囊供你选择了吗?”
这个常年沉睡在海底深渊的上古神祇, 用一双狰狞可怖的幽深眼瞳,直直瞪视着杨若冰, 那洞若观火的犀利眼神, 就如一个三维生物在观察生活在厚度为零的二维平面上的生物一样, 仿佛能洞悉所有细节和隐秘。
被达贡的讥嘲戳中了多年的隐痛,杨若冰面如土色, 瑟缩着肩膀, 一脸丧魂失魄。
达贡咧开嘴,露出一个狞恶的哂笑。
那幽深莫测如地底深渊的眼睛,又移回白衍身上:“锁氏的后人, 从盗墓贼成为了古生物学教授,在与深海类人种族频繁接触的基础上, 窥探见了宇宙的浩瀚无垠, 神秘莫测。于是, 人类的好奇心与求知欲被点燃了。妄图了解宇宙的终极秘密,生命是从哪里来的。”
“又贪婪地渴求不老不死。于是,他会怎么办呢?”达贡用鄙夷的目光在白衍脸上逡巡,一阵短促的尖笑响起,“跟人类中, 最臭名昭著的一族,山魈老妖结成联盟关系,既能通过山魈老妖的伎俩了解生命的秘密,又有一线永生不死的机会。人类真的是目标明确,忍辱负重的种族啊。”
达贡一语道破白衍与杨若冰之间的隐秘关系,让跪伏在地的两人一瞬间脸上精彩纷呈。
小姐姐是神秘生物GL_70
乌亮坚硬的黑暗鳞甲在石板上摩擦,发出令人牙酸的锐响,达贡在自己的神庙中用鱼尾闲踱了几步,悠然喟叹:“这漫长的岁月,人类竟然毫无进步。还在孜孜不倦地做着令外族不齿的愚蠢勾当。”
“对一件事情所持有的观点不同,就要发动战争,甚至可笑无聊到同一个信仰里不同派别之间,也要展开血腥屠戮,最后的最后,就用一道长长的隔离墙将同系的教众隔离起来,还要给这座高墙起名叫‘和平墙’——”
达贡从人类无法涉足的,连时间也失去意义的海底深渊中醒来,积累了几句对无知自恋的人类的感叹,发表了感言后,终于切入了此行的正题。
“人类宵小,你们到底是怎么联系上奈珈女王的?”
白衍和杨若冰惨白的脸上冷汗涔涔,一副做小伏低的姿态,白衍眼珠轻转,辩解道:“我们没有越界去尝试联系奈珈——奈珈女王,奈珈女王她,是自己出现的……”
“说清楚细节!”达贡低沉地命令道。
白衍字斟句酌地说道:“去年冬天,我们在您的神庙里,举行了召唤仪式,想要召唤鳞族的使者,传达来年五朔节‘饕餮之献’的邀约。就在那天晚上,诵完召唤的咒文,等待鳞族的使者驾临时,奈珈女王从水中浮现。我们之前从未见过女王大人,她先以鱼尾人身出现,然后又化形为人,我们理所当然地以为她是鳞族的使者。”
“当晚,奈珈女王与我们订下了口头契约,要我们献出在这栋房子里生活的第三个人,并允诺赐予我们——”白衍顿了顿,讪讪地说:“终极智慧与永生美貌。”
达贡那沙哑可怕的声音发出呵呵的哂笑,仿佛在鄙夷人类的贪婪,随即问道:“这栋房子里的第三个人?”
白衍赶忙解释:“是我们的养女,就是,”他犹豫了一下,咬了咬牙,决定事无巨细告知鳞族的达贡,“就是二十年前,愚蠢小人,拜托鳞族在海上暗杀的苏启扬夫妇的女儿——苏落羽。”
白落羽听到这句话后,呆怔了两秒,接着仿佛有雷电冲破厚厚的云层直直打在身上一样,突然瞳孔缩紧,脸颊惨白,一阵眩晕,差一点儿从洞口摔落下去。她赶忙稳住身形,只觉得拄在石板上的指节在不停地颤抖。
达贡眯起那双睥睨天下的深邃眼瞳,自言自语道:“奈珈女王自己出现在我族的神庙里?在我族的召唤仪式上,向你们要你们的养女……”
沉吟了半晌,达贡仿佛想到了什么,用蛇杖一指杨若冰,厉声问:“山魈,我鳞族的子民告知我,你与美惠岛上的主神有过联系!”
杨若冰抖着苍白的薄唇,平日里冷淡的音色多了几分佯装的恳切:“达贡父神知道的,我已经换了三次身体,到了这一代,人口凋零,再没有可以供我换脑的直系血亲。”
“以我山魈圣教成立的契机,我推测世界上还有类似的秘密组织,就派出了很多线人,以为他们换身体为报偿,安插在各地,为我收集各个教团的秘辛。”
杨若冰继续说:“据安插在‘美惠岛’‘圣羽虹蛇教’里的探子回报,美惠岛的主人卫锦风,多年前曾经因车祸被医学判定为脑死亡。后来,他却奇迹般地清醒过来,醒来后性情大变,买下了美惠岛的土地使用权,在上面大兴土木,修筑亭台楼阁,大型宫殿,并且接管了“圣羽女神教”的残余教众。”
“我的探子说,卫锦风身边的人曾经跟他谈起,卫锦风行事言谈都与之前判若两人,我推测他是被那位传言中有实体的主神换了脑,才能存活下来,而且他数年来容貌都没有变老。”
“我山魈一教两百年前靠换脑神技立教,却只能在配型成功的直系同性别之间换脑,而这位实体神却可以在两个毫无血缘关系的人之间换脑,于是想要跟她取得联系。”
她顿了顿,擦了擦额上的冷汗,快速转动着鬼祟的眼球:“我没有想要改信什么圣羽虹蛇教,听起来很可笑。我只是想要得到他们的换脑技术。”
达贡发出一阵怪笑,重复道:“换脑,换脑——”仿佛觉得这两个字无比可笑。他不怎么介意杨若冰是否有心改投别教,继续追问道:“你是怎么联系那位主神的?”
杨若冰诚惶诚恐地说:“我知道‘圣羽虹蛇教’的前身是‘圣羽女神教’,就是从西沙群岛那边兴起的一个小教团,传言说他们的女神是长着羽翼的实体女神,我正好有幸获得了一枚与其相关的浮雕,材质莹白,像象牙又不是象牙,雕工精美,是一件稀世珍宝,就派探子献给了那位主神。”
“呵呵呵呵呵——”那怪异可怕的讥嘲在石室四壁来回激荡,震得人心脏发颤,达贡用低沉阴森如摩擦着骨节的声音,说:“听你们的话,我相信你们真的不是有意跨越层级,妄图去联系奈珈女王,因为——”祂顿了顿,“美惠岛的那位主神,就是奈珈女王。”
听了这话,白衍和杨若冰都是心中一凛,白衍皱眉略一沉思,随即想通了之前一些毫无头绪的关节。
达贡:“你给她的浮雕是什么样子的?”
杨若冰:“类似象牙材质的圆盘吊坠,周围镌刻着一圈叫不出名字的花朵组成的花环,直径大约6公分,圆盘中间刻有长着双翅的美丽少女,很像犹太教传说中莉莉丝的形象。”
“莉莉丝?”海神达贡用奇异的眼神,望着杨若冰那寡淡苍老的面孔,轻笑道,“传说,见过莉莉丝真容的人类,都无法忘记她的美。”
祂用蛇杖一指:“你,见过吗?”
杨若冰陡然将狭长的眼睛瞪大,仿佛有什么惊鸿一现的画面浮现在眼前。
杨若冰细长的眼中闪着神往的光辉,她想起那人如一片轻羽一样轻盈地落在雪白的海渚上,收敛了巨大的双翼,回眸一望,轻灵飘逸。她想起象牙浮雕上少女美丽纯真的脸庞,那是世界上最美的东西,美得动人心魄,只想永远得到它,什么终极智慧,什么富贵荣华与之相比,都不足道。
达贡望着杨若冰眼里闪动的贪婪呵呵笑道:“人类真是无聊至极。”
只听杨若冰痴痴地问道:“父神,奈珈女王取走了我们的祭品,她会给我换脑吧?”
白衍闻言悚然一惊,侧头愕然地望向杨若冰,他有点儿不敢相信在如同审问现场的气氛中,杨若冰竟然在主动问海神达贡问题,此时在白衍眼里,杨若冰暗淡的瞳眸正涌动着一种类似于癫狂的执着,她勾起薄薄的嘴唇,看上去比达贡还要阴森可怕。
白衍一直畏惧着这位生活在自己身边,靠着如精密的外科手术一样诡异离奇的手段,成功换了三次自己血亲骨肉的皮囊的山魈女妖。白衍深深地觉知到:如今,杨若冰只执着于一件事,换上新的、鲜活美好的肉体。
出乎白衍的预料,达贡竟然对杨若冰的猝然提问不以为忤:“无知无畏的人类小儿,在说什么换脑的愚痴之言?人类掌握的生命信息少得可怜,脑只是量子意识的巢穴,奈珈女王换的根本不是大脑,而是量子意识,人类好像喜欢称它为——灵魂。”
杨若冰浑浊的眸子陡然一亮,眼里闪动着什么灼灼的光,试探性地问:“可、可是,卫锦风的大脑在车祸中受到了损伤,已经确认脑死亡了。”
“奈珈女王的神力可以修复一切细胞损伤,原来那人的量子意识因为脑损伤已经弥散在宇宙中了,奈珈女王将其他人的灵魂装入那个空巢的脑中。其实,只是换了一个灵魂。”
“换灵魂——”杨若冰听闻此言,颤抖着指尖下意识地轻抚自己的下巴,双眼在幽暗的光线里闪动着兴奋的光芒,仿佛听到了神启,那苍白如蜡形销骨立的脸上,突然流露出一丝鬼祟莫测的欢喜光泽,嘴角弯弯地勾起,满脸的悠然向往。
白衍侧头看她,那阴森骇人的模样,在白衍眼里,真的像是借尸还魂、青面獠牙的鬼怪。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啊,又没写到小姐姐粗来。可是,觉得这里是解密和填伏笔,感觉哪句话也不能省略嘛~~委屈巴巴……
啊对了,作者菌没事爱看杂书,码字只为博君一笑,宝宝们表跟蠢作者理论宇宙观和量子物理呀~不懂哒~o(* ̄︶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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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喵呜(??ω`?) 小天使的地雷,感谢州官要点灯小天使的地雷,感谢喵呜小天使的地雷,么么哒(づ ̄ 3 ̄)づ
☆、螟蛉之子
第五十五章 螟蛉之子
瞥见杨若冰那欣喜若狂的表情, 达贡那狞历可怖的脸上, 突然浮现出一抹近似于人类微笑的神情, 仿佛一直在等待这一时刻, 可以尽情嘲弄无知可笑的人类,欣赏他们挫败时的惨淡表情, 祂语气里夹杂着一丝戏谑,对杨若冰说:“奈珈女王是不会给你换灵魂的。”
杨若冰脸上那状如癫狂的欢喜雀跃, 还没来得及完全消散, 一瞬间冻结在了脸上。她痴痴地说:“达贡父神, 我听‘黑鳞公主号’上的教众回报,奈珈女王确实带走了一个我们的祭品。她既然拿走了祭品, 就一定会完成契约内容。她允诺给我青春美貌, 给白衍终极智慧。”
“啊哈哈哈哈——”又是一阵夹杂着嘲弄、鄙夷和哂笑的刺耳声响。
达贡喑哑的声音在刻满古怪铭文的神庙中回响:“等价交换?那是人类世界的规则,人类自己私定的规则。在更高的维度,高维生物看待你们, 如同你们看待猪猡,是不屑于遵守你们的规则的。”
杨若冰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 像戴了一副冰冷呆滞的面具, 身形僵硬如泥胎木雕。
白衍陡然听到“高维理论”, 双眼一亮,试探性地轻声反问:“高维生物?”
小姐姐是神秘生物GL_71
达贡笑道:“人类生存的时空只能叫做三维空间,或者四维“时空”,由一个只有长宽高的空间加一个可笑的单向时间轴组成。”
“在这里,所有的事物都会经历成、住、坏、空, 所有的生命都会经历生、老、病、死。量子意识从虚空中来,又回归混沌。生命与文明如幽灵般出现又陨落,周而复始,如永无止境的莫比乌斯环,可怜之极,可悲之极。”
“而在这个偏僻无聊的时空之外,有不计其数的高维空间,有无数人类称之为神祇的存在,祂们从那里诞生。在人类的远古记忆里,神话与宗教的出现都源自于神祇的造访。他们是身陷囹吾的人类,无法想象的高维生命。”
“祂们充塞着人类的精神世界,宗教、神话、文学、潜意识、心灵与梦境,祂们的映像残留在人类的集体无意识中,左右着人类的宇宙观、善恶观、道德标准与审美等等方面,从太古时期开始,一直对人类社会有着潜移默化的影响。”
白衍的银丝眼镜后,精明的眼睛里闪动着求知若渴的光辉,一脸孜孜以求,虔诚聆听着达贡泄露的宇宙秘密。
“达贡父神——”突兀的一声呼喊,把白衍吓了一跳,他侧头看去,杨若冰寡淡的脸上显出更加癫狂的神色,“您也可以修复细胞损伤和交换灵魂吧。”
杨若冰痴痴地说:“请为我换灵魂,我会永远永远供奉您,视您为唯一至尊神,每十年,不,每五年,为您敬献像黑鳞公主号一样整整一船的新鲜祭品。送到那个您制定的坐标上,那个神秘空间的入口上。好吗?”
她眼中闪动着热望与执着,仿佛那其中的真诚能感天动地,让铁石心肠也为之动容。
每五年敬献如“黑鳞公主号”一样一邮轮的年轻祭品?白衍望着杨若冰在幽暗中泛着异常光泽的脸,背脊上窜过一阵寒意,他觉得杨若冰在听到可以交换灵魂,侵占年轻貌美的身体这件事后,已经完全失去了理智,走火入魔了。
“呵呵呵呵呵——”那声怪笑如期而至,杨若冰完全没有了先前的紧张害怕,甚至听不出那笑声中的嘲讽和蔑视,她只看到了新生的契机,眼前仿佛有一只美丽而梦幻的“光明女神闪蝶”,就要从沉重乏味的暗淡茧蛹中,破茧而出。
那美丽不可方物的光艳脸庞,那涌动着青春的纤细身体,正裹挟着青草与阳光的味道,向她疾驰狂奔。
达贡讥嘲着问:“交换灵魂?你想跟谁交换身体?”
“我的养女——白落羽。”杨若冰想也没想,直接道出长久以来心中认定的最佳人选。
“啊哈哈哈——”达贡讥嘲道,“人类果然有意思,杀了人家一对夫妻,却收养了他们的女儿,原以为这就是人类所谓的‘人性的闪光’,却只是豢养了一个——容器……”qún:一 一零八一七九五一
白衍脸上讪讪的,有点无地自容。他收养苏落羽的初衷,一方面是迫于当时教授的压力,苏启扬死后,他盗用了苏启扬的论文,却没想到,两人共同的博士导师,已经获悉了苏启扬的研究方向,论文盗用事件败露,他收养了苏落羽,教授就没在追究。
另一方面,他也真心对苏启扬怀有赎罪的心思,当时年轻气盛,逞一时痛快,让鳞族铲除了苏启扬这个眼中钉,事后偶尔忆起同窗情谊,常常悔不当初。
他是想要好好将苏落羽抚养长大,可是养女长大后出落得亭亭玉立,不知怎么就入了杨若冰的眼,白衍从中周旋制衡,想把她移出杨若冰的视线,几番周折才送出了国,直到去年冬天,奈珈女王现身,亲口索要苏落羽。
苏落羽当然无法与白衍的宇宙智慧、永生不死的终极目标相提并论,但是奈珈女王出现时语焉不详,白杨两人怀着侥幸心理,杨若冰那时已经掌握了“圣羽虹蛇教”里传来的情报,一心想着像卫锦风一样换身体,不希望把自己看中的“容器”让出来。
白衍虽然不希望送出亲手养大的“女儿”,更不希望把白落羽送给山魈老妖当“容器”,在不确定其他祭品是否可以替代苏落羽时,一直多次暗示过杨若冰,找容器可以另做打算。杨若冰却像是入了迷障一样,死抓着白落羽不放。他畏惧这个靠诡谲手段,活到现在的女妖的淫威,不敢多加干涉。
跪伏在石洞旁的白落羽,此时煞白的小脸上冷汗涔涔,微微颤抖着的双唇一丝血色也没有了。她驻在石板上的纤细双腕,虚软无力,根本无法撑起自己摇摇欲坠的身体。
原来是这样。竟然是这样。她在杨若冰因为自己脸上的溃烂而骤然转变的态度中,仿佛领悟到了一些什么,却不敢相信那会是真的。
真的比经历过的最可怕的梦境,还要恐怖百倍。身边,被自己当做母亲敬仰的那个人,竟然一会想要得到自己的身体。
陆薇琪的话,鬼燃灯的话,红发神婆的话,一一在她耳际回荡。
你已经被邪眼盯上了。
她在觊觎你的血肉。
你满身都是——邪恶之眼。
美杜莎女妖之眼。
无尽的贪婪、欲望,就像黏在蜜糖上面的蚂蚁,遍布在你的全身。
师傅,她就是被一个邪恶的女人盯上了,浑身都是那个女人的贪念。
白落羽懵懵然在脑中拼凑着无数人试图带给她的信息。
她回想起白衍在录音笔里,对杨若冰说的一段非常不合时宜的比喻。
“就比如你去商店买衣服,明明有很多新衣供你挑选,你却唯独喜欢上模特身上那一件……”
原来,我是一件“容器”,我是一件“衣服”……白落羽浑身颤抖,眼前发黑。
还有“黑猴子”和“杀生之刃”……此时她嗡嗡巨响的大脑,已经无法分辨应该将这两块拼图的单片摆放在哪里了。
从洞口里透出来的昏黄光晕,被眼前层出不穷的黑斑遮挡,伴随着巨大的耳鸣声,白落羽感觉到一阵眩晕。她意识到自己的身体状况,必须马上离开这个危险境地,不然,很可能会被杨若冰他们抓住。
杨若冰那可怕狞恶的脸在脑中如鬼魅般晃动,抓住她之后,她会跟她交换身体?
不,不可能,她会杀了她,抹杀她的一切,鸠占鹊巢。
心口像被人刺了个对穿,有阴测测的冷风从中间吹过。黑暗势力仿佛从四面八方掩杀过来,她觉得她被世界上最大的恶意,兜头兜脸地袭击了。
白落羽在地板上轻轻挪动着身体,与那个危险的洞口稍微拉开了一段距离,才悄然起身,只是一站起来,就觉得双脚酸软,仿佛踩在一团棉花上,眼前一黑,不禁向后踉跄着倒退了几步,依然没有稳住身形,单膝跪倒在地,膝盖与石板相撞,发出一声不大不小的闷响。
周围空气一瞬间凝滞,白落羽心里一凉,已经预想到自己的凄惨结局。她觉得脚上重逾千斤,再也找不到一丝力量站起来。
听到头顶神庙的石板上方传来一声闷响,达贡遽然抬头,嘴上的八根触须倏然戟张开来,怪眼倒竖,用海德拉蛇杖一指神庙穹顶上的漆黑入口,一道耀眼弧光如银蛇出洞,噼啪射出。
那束夺目白光像一条白练,从地板上的神庙入口陡然窜出,笔直地射向祭坛石室的天花板上,触及到天花板的一瞬,犹如长了眼睛一样,又以猝不及防的速度折向白落羽的方向。
炽烈的白光一瞬间夺走了白落羽的视力,她避无可避,在即使紧紧阖上双眼也无法躲避的强烈光电下,引颈就戮。
在视觉与身体感觉都朦胧混沌的世界里,感知里只有擂鼓般的心跳声和电弧撞击的噼啪声。
白落羽颤抖着睫毛,依稀感觉到眼前除了炽烈的白色光电,还有一道熟悉的紫电。
身体没有一处有被电弧烧灼的痛感。半晌,她缓缓睁开眼睛,看到身前石室的半空中,一道紫电与白光纠缠在一起,形成对峙之势,对冲处光电交错,噼啪作响。
耀眼夺目的电弧,如两条纠缠着的银紫巨蟒,将幽暗阴森的石室照得亮如白昼。
作者有话要说: 鞠躬,感谢小天使的支持,么么哒(づ ̄ 3 ̄)づ
此章为存稿。作者菌去摸鱼了,啊不,是去休息了。(~ ̄▽ ̄)~
最近身体怪怪了,充充电看看~o(* ̄︶ ̄*)o
☆、冰消雪融
小姐姐是神秘生物GL_72
第五十六章 冰消雪融
半空中银紫色的光电, 宛如一只凶猛出洞的紫色巨蟒, 裹挟着风雷万钧之势, 张开血盆巨口, 一寸一寸将达贡发出的白色光练吞噬入腹。
达贡眼看紫练步步紧逼,从洞开的神庙穹顶上蜿蜒而下, 自己作为古邈的神尊那超然的地位,顷刻间遭到逆转, 嘴上的触须蓬然戟张, 硕大无朋的身形向后一错, 将海德拉蛇杖收回,耀眼的白色光速瞬间暗淡消失。
那一道所向披靡的紫电, 陡然间失去了劲敌, 随即分散成无数耀眼的蓝紫光束,光束中夹杂着星星点点的磷光,如流星雨幕, 沿着神庙石壁上镌刻的神秘符号和铭文咒语的沟壑,来回游走。将整个幽暗阴森的神庙, 渲染得一片流光溢彩, 梦幻绚烂。
为古老神秘的庙宇, 镀上了一层璀璨梦幻的亮紫。让在场的众人不禁想到光电主人身上,那缥缈绮丽的气质。
紫电刚才那长驱直入,扭转乾坤的恢弘气势,让高高在上的古邈神祇一瞬间颓势尽显,达贡凝立在自己错彩镂金, 面目全非的神殿中央,不悦地用蛇杖轻驻地面,等待着绚烂紫电的光晕暗淡消弭。
神庙之上,白落羽一点点支起虚软无力的纤细长腿,茫茫然回头四顾,眼睛被刚才达贡发出的炽烈强光灼伤,视力还没有完全恢复。
她在眼前一片虚虚渺渺的光斑白翳中寻找,朦胧的视线在某处无法判断距离的方向定格,视野里依稀有一道紫雾缭绕的美丽身影。
她抬起细腿,踉踉跄跄地走了出去,像盲人一样探出双手,向着那道身影的方向摸索。
视野里朦胧一片,步履颠踬,深一脚浅一脚的,不知走了多远的距离,探出去的双手被人轻轻握住,那人的指尖有微雨般沁凉的触感,唤起了记忆里手的主人用指尖摩挲自己脸颊的画面。
白落羽睁着润黑的大眼睛,虽然目不能视,却感觉到无比安心宁静。
她轻轻吁了小半口气,低低唤出心之所牵,魂之所系的那个名字。
奈珈?
声音绵绵袅袅的,恍惚中她也不知道叫出声了没有。只是觉得握住自己的微凉手指,在指尖紧了紧,向前一带,将她带入一个温暖的怀抱。鼻息里有熟悉的甜美幽香,带着主人特有的纯真与幻惑。
白落羽像一只失巢的乳燕,一投栽进那人怀里。空洞洞的黑眼睛噙满了泪水,有大颗晶莹的泪珠涌出来,簌簌滑落。她心下一松,觉得眼前的光亮被一大片阴翳遮挡,随即失去了知觉。
她做了一个悠长的梦,从总体来说,是一个美梦。
她在潮湿幽暗的隧道里艰难前行,半身都浸在污泥中,一步一步跌跌撞撞地从泥沼中拔出腿来,向着前方一道若隐若现的淡淡光晕踽踽独行。
不知为什么,她暗自相信前方一定有出口,能让她摆脱着满身的泥泞。
一束天光从头顶的洞口外透进来,照亮了昏暗的沟渠,她从那处破洞里爬了出来,外面的世界蓝天澄澈,白云悠然,湛蓝的空中还挂着一道缥缈如淡水彩勾勒的彩虹,有人穿着紫色的衣裙,静立在水湄前,衣袂翩翩,飘然若仙。
她盈盈转过身,冲着自己嫣然一笑……
耳畔有呼呼的风声,白落羽嘴角噙着一丝笑意悄然睁开了眼睛,看到奈珈正用一双美丽的眼睛望着自己,眸光莹莹如秋水,闪闪若寒星,只是,眼神里夹杂着一丝愠怒,看样子眼睛的主人好像不太高兴。
白落羽突然有一点儿心虚,她怎么跟梦里面的不太一样。梦里面明明是言笑晏晏的奈珈。
白落羽怯怯地尝试着开口,觉得喉咙沙哑,声音生涩:“奈、奈珈,你生气了?”
奈珈垂眸,好听磁性的声线,低低说了一句:“笨蛋。知道了吧。”
知道什么了?白落羽眨巴着眼睛,皱眉沉思,一丝飞远的思绪袅袅飘回了脑际,她想到杨若冰和白衍在地下神庙里的对话,想起了自己凄惨绝伦的身世,父母被鳞族在海上暗杀,他们领养自己,只为了——豢养一个可供换身体的“容器”……
白落羽思及至此,全身陡然蹿起一阵恶寒,纤细的脊背在奈珈怀里簌簌颤抖,双手在奈珈身后下意识地攥在一起紧了紧。吸了吸鼻子,没忍住,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她一边将眼泪蹭在奈珈怀里,一边隐隐地想,为什么每次遇到奈珈,自己都是这样狼狈的处境。
奈珈板着一张美艳绝伦的脸孔,轻声叹了叹没有说什么,用环着背脊的手,在白落羽身后一下一下地慢慢拍抚。
白落羽哭了两声,又觉得没有什么可哭的。以前在那个家里,一直找不到温情和关注,总觉得自己是游离在外的一缕游魂,小时候总是自责自己做的不好,长大后就用父母都是学者,无暇理会她催眠自己,有一天这一些困惑自己的谜团都找到了答案,反而是一种自我解脱的释然。
不是她的错,她并不讨人厌,奈珈不是就很喜欢她吗?
白落羽将最后一滴眼泪揉碎进奈珈的前襟里,抬头默默望了望她的人鱼女王。
今天,奈珈梳了一个欧洲编发的公主头,更衬托出高贵神秘的气质。
白落羽痴痴地凝望了好一会儿,不知想起了什么,用带着哭腔的颤音瓮声瓮气地问:“奈珈,我们回家吗?”
奈珈淡淡回答:“嗯。”
“哦,”白落羽睫毛轻颤,小声说:“我还以为你不要我了呢?”
奈珈:“傻瓜。”
白落羽向四周眺望,初生的太阳将浅淡的云朵染成一片蔷薇色,头顶有一抹抹淡粉色的薄雾轻云,悠然漂浮,让人心荡神怡。
她微微转动着眼眸,陡然想到一件大事,那是在地下石室里听达贡说的,祂说高维生物看待人类,就如同人类看待猪猡。
白落羽惴惴不安地转头,惶惑地凝视奈珈那双似水明眸,咬了咬嘴唇胆战心惊地轻声问:“奈珈,在你眼中……”
奈珈垂下长睫,好奇地望着她。看到她双颊绯红,一脸羞赧,幽深的紫瞳里,有什么晶莹的流光微微闪动,满腹期待地屏息聆听。
白落羽顿了顿,怯生生地继续说:“奈珈,在你眼中……你,看待我,是不是……是不是,像看待一只,一只,猪?”
奈珈被她突兀一问,美丽的眼睛陡然睁大了几分,眼中闪过一阵怔忡,长睫颤了颤,哽了半晌,默默轻叹了一声,表情仿佛在说——服了,想你也问不出什么诗情画意的问题。
眼神转向别处,微有愠怒地回了她一句:“白痴!”
奈珈继“笨蛋”、“傻瓜”之后,竟然又换了个新词骂她,这丰富的词汇量极不寻常。
白落羽皱眉搂住奈珈的脖子,腮帮子气鼓鼓的,噘着粉润的小嘴嗔道:“奈珈,谁教你这么多骂我的话?”
还没等奈珈回答,她突然想明白了其中的关节,学着达贡的原话,现学现卖,自问自答道:“是那个借尸还魂怪——卫锦风吧。”
奈珈瞥见她那副可爱的小样,没说话。她顿了顿,晶亮的大眼睛来回轻转,思考了一番,说:“奈珈,我也教你一句话,麻烦你说给卫锦风听。”
“什么?”奈珈饶有兴趣的眼神,掠过了白落羽噙着一丝狡黠的嘴角。
“嫉妒——使人丑陋!”白落羽咬牙切齿,一字一顿。
奈珈仿佛听懂了她的讽刺,将一点儿笑意抿进了唇里,视线越过她移向前方,身后如垂天之云的紫色翼膜发出猎猎的风声,抿着嘴不去看她。
白落羽还有话要说,她沉吟了半晌,眨巴着水汽氤氲的大眼睛,瓮声瓮气地跟奈珈说:“奈珈,对不起。”
小姐姐是神秘生物GL_73
奈珈默默地听着,默然不语。
白落羽顿了顿,继续说:“我一直以为,以为你想要我的肉体。我误会你了。”声音细如蚊呐,飘飘袅袅夹杂在风里。
她默默抬头,看到奈珈灿若辰星的眼眸悠然望向前方,她以为奈珈没有听见,刚要再次道歉,却看到奈珈朱唇轻启,用无比坚定地语气说:“想要!”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的糖糖就这么多,作者菌遇到了一点点问题,调整一下,后面会发更多的糖哦,还有更大的隐秘剧情哦。o(* ̄︶ ̄*)o
☆、虹蛇秘境
第五十七章 虹蛇秘境
“想要!”奈珈声音温柔磁性。
这少有的坚定语气, 把白落羽说得怔愣了一瞬。
奈珈说想要?她皱起一双好看的秀眉, 在脑中回顾了一遍自己刚才的话。
“奈珈, 对不起。我一直以为你想要我的肉体, 我误会你了……”
明白过来奈珈这句没头没脑的“想要”是个什么意思。白落羽的小脸腾地绯红一片,轻轻捏起小粉拳在奈珈肩膀上锤了一下, 头顶那人哼也没哼一声,依旧宝相庄严, 不动如山。
白落羽抬眸偷眼望了奈珈一眼, 发现奈珈平静如湖水的眼眸里, 盛满了郑重沉稳,完全不像拿话占她便宜, 也不像开玩笑, 回忆起这个人的举止言行,好像确实从来没有开过玩笑,这字斟句酌的一句“想要”, 估计是——直抒胸臆了……
思及至此,更觉得双颊发热, 将小脸深深埋进奈珈的肩窝里, 不想出来见人了。
半晌, 为了掩饰害羞,白落羽有一句没一句地问奈珈奇怪的问题:“奈珈,我们总这样在天上飞,不会被卫星拍下来,不会被国家航空航天局击落吗?不会上新闻头条吗?”
她哽了一下, 小声问:“不会——撞到飞机吗?不会引起市民恐慌吗?”
奈珈好看的眉峰轻轻跳一跳,可能是觉得这些问题太蠢,垂下长睫不动声色地睨了她一样,又收回了视线,目不斜视。
白落羽像是接收到奈珈噤声的指令一样,心中一凛,赶快闭紧了喋喋不休的嘴巴,扁扁嘴心中腹诽到:什么吗?我这些都是很实际的重大问题好吗?竟然对我用“王之蔑视”?刚才不是还情真意笃地说“想要”……
她将又微微泛红的脸颊在奈珈肩窝里蹭了蹭,决定做一个优雅娴静的女子了。
不知飞了多久,周围淡粉色的轻云渐渐边得稀薄,奈珈带着白落羽穿云过雾,向下方一片茸草茵茵的绿洲俯冲,巨大的翼翅越过层层叠叠粉白色的烟尘,仿佛穿过了尘世间的软红十丈,刚才萦绕在身边的蔷薇色的霞雾一下子全都散尽,天空蔚蓝澄澈,远处传来几声清越婉转的啾鸣。
白落羽循声望去,湛蓝的天边,有两只烈羽彩凤拖曳着修长的五彩尾屏,追逐飞舞。
那是白落羽即使逛遍了欧洲的动物园,也没有见过的一种奇异鸟类。
她皱眉想了想,随即释然,跟在奈珈身边,这本身已经是一场华美绮丽的幻梦,还要追究这梦里有多少可能性么。
奈珈带着白落羽降落在一处青山碧水,风景如画的地方。
面前几步远就是一泓澄波碧水,远处有流水淙淙的悦耳轻响,白落羽抬眸望去,倚水而起的光滑崖壁上,挂着一道水晶珠帘一样的小瀑布,几条白练错落坠入澄碧水潭,溅玉抛珠一般,在崖底腾起淡淡一层纯白烟尘。
白落羽又好奇地向周围眺望,远山近树,花影叠叠,草木葱葱茏茏,翠色.欲流,花朵芬芳吐艳,娇美欲滴,仿佛穿越到了某部奇幻电影里的世界。
她转头望向奈珈,黑琉璃一样的大眼睛亮亮的,表情像个出来郊游的孩子,奈珈也回望着她,微风轻轻摇曳着她的欧根纱裙摆,她站在水湄前,身后山清水秀,波光潋滟,与梦里的景象十分相似。白落羽不禁弯弯嘴角,冲着她甜甜一笑。
奈珈欺身上前,微微俯下身,伸手轻轻捏住她脸上的纱布,撕下来随意扔在地上,轻声命令道:“闭眼睛。”
白落羽乖乖听话,视线透过紧紧闭合的眼睑,仍能感觉到属于奈珈的紫色光雾在眼前晃动萦绕,轻柔如一片月光。
奈珈撤开了身子,白落羽伸手摸了摸自己光洁如新的脸颊,像个没心没肺的孩子一样嘿嘿一笑。奈珈轻转眼眸瞥了一眼她那副天真浪漫的笑容,不动声色地吁了口气,原以为她知道真相后,会伤心难过一段时间,才把她带到这里来,结果这个人竟然好得这么快……
那么,那件事,以后她知道了……会不会……
奈珈将一双优美的黛眉拧在了一起,在额头上隐隐皱出了一道痕迹。
眸色幽深地移回白落羽身上,看到她正蹲在水潭边,捡地上的五彩鹅卵石把玩,眼里溢彩流光轻轻一晃,眉宇舒展,在身后默默望着她没有说话。
奈珈视线下移,眼光灼灼然盯在白落羽微微张开的领口处,那里有个黑黢黢的什物从衣领里滑了出来,在胸前微微摇晃。
白落羽感受到奈珈的视线,低头望了望自己胸前,原来她在看自己胸前的黑曜石貔貅吊坠,这东西原本是贴身藏在衣服里的,不知什么时候露了出来。
白落羽随手拿起来看了一眼,黑曜石颜色凝重雍容,戴在她身上确实有点不搭调,但一想到自己被“黑猴子”的怨灵缠绕,她就觉得头皮发麻,坐立不安,一刻也不敢将它摘下来。
白落羽将黑曜石吊坠顺手塞进衣领里,奈珈柳腰轻摆,如紫云出岫,倏忽间到了她近前。
白落羽眼前一花,就在她微微发怔的间隙,奈珈不由分说伸手摘下她脖子上的黑曜石吊坠,轻轻向身后一掷,那个小东西扑通一声轻响,连个小小的水花都没有溅起,就没入了水潭中。
“啊——”白落羽轻叫了一声,咬了咬下唇,抬眸委屈巴巴地望了奈珈一眼,长睫颤抖着小声嘀咕:“那是道观里的大师给我的,用来辟邪的,我身上,身上有——黑猴子。”
奈珈用手轻柔地抚了抚她的头顶,温声说:“量子态,不害怕。”
白落羽眼球轻转,回忆起达贡说的——灵魂是量子意识,大脑是量子意识的容器,那么各国文化中的鬼怪之说,估计也是量子态的能量之类的吧……
但是一想到黑漆漆的灵长类动物缠着自己,还是觉得有点可怕。
她低低说了一声:“有点儿,害怕。”
奈珈磁性温柔的嗓音响起:“已经,没有了。”
“可是,晚上会害怕。你不在我身边的时候,也会——害怕。”白落羽眨巴着黑水晶一样的大眼睛,睫毛像蝶翅一样忽闪,轻轻控诉着。
下一秒,奈珈俯下身,伸手捏了捏她不知什么时候渐渐鼓起来的两颊,轻声说:“不喜欢。”
白落羽猝然抬头凝望奈珈,眼眸轻转,疑惑地问道:“是不喜欢黑曜石吗?”
奈珈眸色幽深地望着她的眼睛,认真地点了点头。
“哦,那好吧,我以后都不带黑曜石的饰品了。”她微低下头,黑曜石吊坠对于她来说,已经成为了一个心理安慰,戴着它就觉得心里好受一点。那些没有奈珈的幽深暗夜,只能紧紧握着那个吊坠盼着天光入眠。
现在,骤然拿掉了,心里多少有一些不适应,觉得脖子上空空落落的。心里的某处,感觉那些可怕的黑猴子正埋伏在暗处,望着她伺机而动,说不定正在悄然靠近。
想到这里,白落羽大白天里不禁打了个寒颤。她甩了甩头,安慰自己道,我有女王罩着,邪魔退散,百鬼不侵。
小姐姐是神秘生物GL_74
白落羽低头杵在那里认真为自己做着心理建设,奈珈一双深邃瞳眸,仿佛看穿了她这点儿千回百转的小心思,微微低下头,不动声色地从银紫色的鱼尾上,拔下了一枚圆润璀璨,流光溢彩,如珠母贝一样的鳞片。
她轻轻牵起白落羽的手,将鳞片放在她手心里,悦耳磁性的声线在白落羽头顶响起:“给你,替换!”
白落羽懵懵然凝眸一望,那是一枚莹莹闪闪的亮紫色鳞片,有着完美不匹的圆润贝壳形状,微微怔愣了几秒,随即反应过来那是什么,再看到鳞片边缘,还沾着一丝淡淡的血迹,哇地一声放声大哭起来,比起获知了自己的悲惨身世,这一次哭得简直惊天动地,泣不成声。
哭声无比悲恸,把奈珈吓了一跳,有点不知所措,只能把她环在怀里,轻轻拍抚背心。
白落羽挣出奈珈的怀抱,拈着那片鳞片,手足无措地围着奈珈转了三圈,终于找到奈珈银紫色的鱼尾上那一处细小的缺口。
双眸一凝,看到那一小片伤口还渗着丝丝血色,更加泪落如雨,拈着那枚浑圆美丽的鳞片,指尖颤抖地胡乱比划着,想要把那片鳞片接回去。
带着哭腔问奈珈:“奈珈,可以把它按回去吗?你不是可以修复伤口吗?我把它轻轻送回去,你让它长回去好不好?”
奈珈嘴角微不可查地轻轻一勾,随即抿了一下嘴,指了指白落羽手里那枚鳞片,淡然地说:“长不回去。”
白落羽雪白的小脸上霎时间泪痕交错,眼尾因为痛哭染上了一层凄凄绯色,眼眶也是粉红色的,像画了桃花色系的眼影,看起来楚楚可怜。她嘟着嘴恳求:“奈珈,以后不许送给别人你的鳞片。行吗?”
“哦。”奈珈望着她水汽氤氲的大眼睛,从善如流地点了点头。
白落羽想起什么,语气强势,一字一顿:“卫锦风也不可以!”
“嗯。”奈珈幽幽望着她写满郑重的小脸,爽快地答应。
白落羽非常满意奈珈的回答,双手虔诚地捧着那枚晶莹的鳞片,珍而重之地捂在胸口上。原来,被人宠爱是这样的感觉啊,有感恩、有心疼,亦有欢喜。
天上传来悠扬的莺啼,白落羽抬头去望,没有看到鸟儿的全貌,只看到一束长长的钴蓝色翎羽没入了身后的丛林。她记得达贡的话,奈珈是从其他空间来的,转头好奇地问:“奈珈,这里是我们的家吗?”
不知为何,这句话仿佛触动了奈珈心里某处柔软的所在,她灿如星辰的紫眸突然间暗淡了几分,眸色幽幽地望了一眼白落羽,微微摇了摇头,轻叹不语。
“那我们还回美惠岛吗?”白落羽问。
奈珈沉默了半晌,眸光望向身旁明澈清亮的水潭,如水明眸倒映着潭中白云山川的倒影,美得惊心动魄,又隐隐带着一抹凄恻。
“奈珈?”不知为什么,白落羽觉得心里微微抽痛,想要过去拥抱奈珈。
奈珈盈盈转过头来,冲着白落羽微微点点头。白落羽这才放心了一点儿。她不知道奈珈刚才想到了什么,从没见过她流露出伤心的情绪。
“奈珈,那我们到这里来,是游山玩水?”她欢乐地说,想用快乐的语调,赶走奈珈眼里的那抹凄清。
奈珈抬眸看她,嘴角勾了勾,淡淡说:“送你,礼物。”
白落羽紧紧握着那枚沾着一丝血迹的鳞片,诚惶诚恐地问:“什么礼物?”
奈珈眸光轻转,移到身前的一泓澄碧水潭,纵身一跃,如一道流光紫练钻入水中,激起一朵白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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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狌狌知往
第五十八章 狌狌知往
潭水澄碧幽深, 水面上平静无波, 倒映着天上的云影叠叠, 白落羽跪伏在水边向水中望去, 水面清凌凌的,像一面光可鉴人的镜面, 只能看到自己映在潭中的倒影,根本望不见奈珈的踪迹。
已经及腰的长发, 丝丝缕缕从背脊上滑下, 洒落在身前, 拂过水面溅起一圈圈涟漪。
潭水里,自己清丽的脸上, 一双澄澈明亮的大眼睛, 双眼皮的褶皱深邃迷人,褶皱里仿佛扫了白色的珠光,眼尾处狭长, 微微向两鬓飞起一个舒缓的角度,跟记忆里稚嫩可爱又有点婴儿肥的脸孔有些不太一样, 看上去别有一番动人的风情。
自从被奈珈划破的红痕蔓延溃烂, 她已经很久没有好好照镜子了。她垂眸回想, 奈珈让红痕在脸上慢慢浮现,一层意思是为了保护她不被杨若冰伤害,另一层意思是让自己从杨若冰的态度里,看出端倪。
潭水里的倒影,自己的特征仿佛正在逐渐淡去, 而被奈珈用“新月”咬痕标记后,慢慢呈现出来的,与自己重合在一起的另一张面孔,那个更加美丽梦幻的面孔,仿佛在身体里萌生,孕育,如一朵含苞待放的素雅清蕖,慢慢浮出水面,一点儿一点儿地明晰起来。
白落羽用纤细白皙的手指,将一缕轻拂在水面上的长发,别在耳后,眸色深深地望着如境水面上自己清丽出尘的倒影,心想:怪不得杨若冰会如此执着于自己的皮囊,确实有什么地方与以前不同了。
“离开那个生物,她在觊觎你的肉体!”
一句话猛然间很不合时宜地飞进了白落羽懵懵然的脑际。
湖面上一阵甘润的清风拂过,她微微皱了皱眉,没来由地心中泛起一阵寒意,她用力甩了甩头,不想去追究那莫名涌起来的隐隐焦虑是源自哪里,告诉自己一切都过去了。她现在很好,很安全,她在奈珈身边。
仿佛是有意压下心里涌起的那一抹惶惑,白落羽抬头放眼望去,周围的景致堪比世外桃源,山清水秀,如诗如画。
她想到奈珈现在正摆动着修长美丽的鱼尾,在澄碧的深潭里宛如一片紫雾轻云缥缈游动,眼里流光闪动,不禁双颊一红。
“哗啦哗啦——”身后的树丛里传来一阵奇异的轻响,仿佛有野兽在林中穿行。
白落羽心里一凛,骇然地转过头去,警惕地向身后望。
郁郁葱葱的丛林中此时一片静寂,刚才的异响已经消失无踪,白落羽睁大了眼睛,屏息凝神地观察着树丛里的动静。
树林里荫翳蔽日,仿佛潜藏着无数双虎视眈眈的眼睛。
她突然觉得,如果奈珈不在身边,自己是那么的无助软弱,根本无法在这样危机四伏的世界里保护好自己,只是将整个身心都依附在奈珈身上,有那么一瞬,意识到这一点的白落羽,对自己充满了失望和鄙夷。
即使奈珈不在身边,她也可以照顾好自己的吧,她甚至想要赶快坚强起来,有一天也可以保护奈珈。
思及至此,白落羽提起一口气,在身边摸索着将几枚鹅卵石紧紧攥在手里,准备用尽全力,击退有可能突然出现的猛兽。
啾啾几声清越的鸟鸣次第响起,远处枝叶葳蕤的树冠上,枝叶一阵颤动,发出沙沙的响声,下一秒几次五彩斑斓的奇异禽鸟从摇动的树冠中飞出,拍打着色彩绚烂的羽翼,拖曳着长尾飞上天空。
原来是几只飞鸟,白落羽心下一松,扔掉了手中的石头,抬眸仰望飞至半空中的鸟儿,这些鸟身形不大,鸟喙长得有几分像乌鸦,身上有五彩羽毛,还有红色花纹,看上去梦幻绮丽,白落羽皱眉沉思,总觉得这些飞鸟在什么地方见过,并不是亲眼目睹,更像是暗合了某一本书中的描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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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刚刚放松了警惕,树林里的长草突然一阵沙沙作响,白落羽凝目望去,远处的长草里赫然钻出一大一小两只五彩缤纷的怪物。
白落羽吓得惊呼了一声。
两只怪物循声,竖起一对雪白的耳朵,警惕地环视周围,发现水潭边的白落羽后,也是十分惊奇,愣愣地停住了脚步。
两个怪物大的大约一米多高,小的只到大的肩膀处,像人一样用双脚直立行走,全身覆盖着灰褐色的长毛,只有双耳长着雪白的绒毛,看上去滑稽可爱,像某种猿猴,不像是凶狠的野兽,仿佛没有什么敌意。
白落羽凝神细看,发现刚才一晃眼看到的五彩斑斓的色泽,原来是两只猿类怪物披上身上做装饰的鸟类翎羽。
怪不得刚才从树林深处飞出去那么多禽鸟,大概是因为有这两只怪物在拔人家美丽的翎毛。
白落羽目测两只怪物的身形,虽然它俩长相奇特,很像动物探索频道里镜头捕捉到的稀有猿猴,却并不凶猛骇人,白落羽在心里暗忖,如果它们真的突然向她发起攻击,自己是不是能够全身而退。
两厢默然对视了一会儿,那两只憨态可掬的生物,怔愣愣地望了望白落羽,又睁着圆溜溜的黑眼珠对视了一眼,叽叽咕咕小声交换了几句,大的那只牵着小的的手,向着白落羽的方向蹑手蹑脚地踱了几步,又停下来。
白落羽心中一凛,不知道它们要干什么,下意识地向水潭边后退,手在身后偷偷抓起一颗浑圆沉重的石头,准备防卫怪物的暴起袭击。
大的那只立在原地,抬手抓了抓白毛长耳,仿佛看出了白落羽的戒备,冲着她抓耳挠腮了一番,着急地“咕咕”叫了两声,又低头跟身边的小毛头“咕咕叽叽”说了几句。灰褐色灵长类动物的长手,轻轻推了推站在一边一脸忸怩的小怪物,仿佛父兄在鼓励幼子做一件十分有意义的大事。
那个只有五六岁小孩身高的长毛小兽,晶亮乌黑的眼睛滴溜溜地望着白落羽,又抬头望了望身旁的家长,踌躇了半晌,像是终于鼓起了勇气,独自一人踯躅地向白落羽走去。
这么个毛茸茸的小不点,让人联想到夹娃娃机里整齐端坐的猩猩公仔,白落羽轻吁了一口气,悄然放下手里的石头,瞪大了眼睛,看着小东西一步步靠近。
只见长毛小怪物磨磨蹭蹭十分羞赧地挪到了白落羽身前,伸出一只毛茸茸的小手,停在半空,仿佛想要触摸白落羽的手臂。
白落羽怔怔地伸出一只手,与那只只有自己手掌一半大的小手轻轻一握,一触即分,小东西仿佛十分兴奋,叽叽咕咕地叫了几声,欢欣雀跃地蹦跳着返回了它的家长身边。
白落羽看到它那副欣喜若狂的小样,瞬间被萌出了一脸血。卸下了一身戒备,冲着一大一小勾了勾嘴,甜甜一笑。
远处,大小两只长毛怪接收到了善意的微笑,仿佛十分开心,叽叽咕咕地说了几句,随即各自低头,无比认真地在自己一身的五彩翎羽中翻找,不知在找寻什么。两只找了一圈未果,小的那只一脸颓丧失望,倏然抬头发现大的那只头上插着的一束翎羽里,有自己寻找的目标,拍着手蹦跳了起来,动作十分滑稽可爱。
大的那只随即领悟,伸手将头上那一簇色彩斑斓的翎羽拔下来,任它挑选,小兽从中间取出了一只纯白如雪的长羽,虔诚地拈在手里,向着白落羽“叽叽”叫着,蹦跳着前行。
走到白落羽近前,眨巴着一双天真懵懂的黑眼睛,像献宝的孩子一样,很是郑重地将纯白长羽交到白落羽手中。
那管翎羽不知是从什么样的珍禽异兽身上拔下来的,通体莹白,形状美好,轻灵纤长如雀翎。
白落羽将长羽举到头顶阳光下,眯眼望着这一段神奇美丽的什物,它在阳光下如粉雕玉砌,轻灵飘逸。
身后潭水中“哗啦”一声响,白落羽扭头去看,奈珈已经半身浮出水面,手里拿着一个金光璀璨,镂金错彩的复古匣子,一眼望去,匣子上的繁复纹饰类似于古埃及的楔形文字。
白落羽摇动着手中的雪白翎羽,向奈珈殷切展示自己今天收到的第二份礼物,一回头发现身后一大一小两只长毛小兽已经消失了踪迹,远处树林长草里传来一阵沙沙声响,随即一处树冠上枝叶摇晃了几下,身后树林里一片静谧,只剩隐隐虫鸣。
白落羽转头疑惑地望向奈珈,想跟她讲述自己刚才神奇的经历,发现奈珈已经默然站在岸边,璀璨的鱼尾已经隐去,幻化出一双修长的美腿,她静立与白落羽身后不远处,眸色幽幽地盯着白落羽手里那根纯白纤长的翎羽,眸底有辨别不明的流光来回闪动,半晌默然无语。
作者有话要说: 《淮南子·泛论》:“狌狌知往而不知来。”传说它知晓过去,不知未来~~o(* ̄︶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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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虹饮涧
第五十九章 长虹饮涧
“落, 过来。”
奈珈向白落羽勾了勾手, 将那个金光璀璨, 制作精巧的匣子轻轻放在脚边的青草上, 示意她自己打开匣子。
那一声“落”,如酥风拂面, 叫得白落羽耳朵里酥酥.痒痒的,心里泛起一阵微澜, 好像连从水潭边吹来的凉风, 都变得轻柔温暖了许多。
白落羽抬眸好奇地望向奈珈, 她微垂着长睫,湿漉漉的发丝还在不断滴着晶莹的水滴, 有一缕长发在她肩膀上蜿蜒迤逦而下, 越过形状优美的锁骨窝,没入进若隐若现的傲人曲线里。
奈珈纤长的睫毛轻灵地颤了颤,默然等了她半晌, 不见白落羽的动静,抬眸看到她正半张着嘴, 痴痴地望着自己, 眼神流连的地方是粘在自己胸口的一缕头发, 她微不可查地轻叹了一声,优雅地伸出闪着银紫色珠光的指尖,将那缕发丝别在了耳后。
卷翘的睫毛轻轻扇动着,没有说话。
白落羽有点尴尬,赶紧收回了视线。不知为何, 她觉得今天的奈珈比平时更加迷人,还多了一丝温婉和郑重,眉宇间仿佛隐藏着什么自己不懂的情绪,又因为那一种捉摸不定若即若离,让人更加沉醉心折。
她垂眸望了望脚边镂金错彩的神秘匣子,眼珠轻转着思考,难道这个匣子里装的会是——定情信物?!
白落羽抿了抿嘴,轻轻拍了拍微红的脸颊,忍耐着一阵没来由的紧张感和悸动。
她在得知觊觎自己血肉的人,不是奈珈之后,略略回顾了与奈珈相遇的种种过往,在心里默默思忖,达贡的话隐约吐露出奈珈的真实身份,她不是鳞族的女王,没有鳞族那种嗜血的爱好。
那么如果自己不是奈珈专属的那一道可口美味,她这个什么也不懂的人类女孩,对于奈珈的意义又会是什么呢?
结合与奈珈相处时那些旖旎缠绵的画面,奈珈对自己的轻怜密爱,那只能是跨越物种的伟大爱情了吧……
白落羽脸颊一红,佯装淡定地跪下来轻轻打开匣子上的扣锁,莫名觉得心中泛起一阵紧张,连指尖都在微微颤抖,她偷眼回望奈珈,发现奈珈正在饶有兴味地凝视着她,眼睛里有流光莹莹闪动,分明是送别人礼物时的满心期待。
手下的匣盖上有繁复神秘的象形文字,依稀描绘着蛇类生物迤逦的身形。
白落羽轻手轻脚地掀开了有点沉重的匣盖,眼前霎时一花,有流光溢彩的光晕从匣子中发散出来,仿佛掀开了一个盛满璀璨宝石的藏宝箱,一瞬间照得人睁不开眼睛。
片刻后,那绚烂夺目的虹彩逐渐暗淡了下来,白落羽才轻轻转头,试探性地向匣子中望去。
匣子里竟然静静躺着一只鳞甲璀璨,五彩斑斓的小蛇,身体盘绕成圆形,睁着一双如黑琉璃般漆黑晶莹的小眼睛,微微吐着粉红的信子,看上去温顺可爱。
有阳光洒落进匣中,色泽艳丽的小蛇仿佛从长眠中醒来,慵懒地蠕动着身体,用身体盘紧的圆形线圈松散开来,另一只小巧的蛇头从流光溢彩的蛇身之间探出头来,四双黑如点墨的小眼睛深处匣外,齐刷刷地望向白落羽,满眼好奇。
“奈珈,这是什么?”白落羽转头望向奈珈。
“虹蛇。”奈珈淡淡地说。
“虹蛇?”这个词汇曾经在哪里听说过,白落羽快速搜索记忆,那好像是杨若冰和达贡的对话,奈珈是美惠岛“圣羽虹蛇教”的实体女神,她听杨若冰说“圣羽虹蛇教”的前身是“圣羽女神教”,“圣羽”大概是指代一种长有羽翼的女神形象,但是被奈珈接管了以后,在之前的基础上加了“虹蛇”二字,一直不知道它指代什么含义。
白落羽低头望了望匣子中两个可爱的小蛇,才懵懵然有所领悟。大概这种神奇的生物是奈珈专属的,然后作为这个团体的吉祥物、图腾之类的吧。
白落羽痴痴地问;“奈珈,它们是干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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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它们,是它。礼物,送给你。”难得奈珈多说了几句话。白落羽将嘴张成了一个O型,暗暗思考着把教团的吉祥物或者图腾送给她真的可以吗?而且,她好像不太喜欢爬行动物……
奈珈望了望她一脸痴呆,又踌躇为难的小样,微微勾了勾嘴角,走过去将虹蛇从匣中取出,轻轻放在水潭边的青草上,色泽艳丽的小东西一改刚才的慵懒木然,游动着身体,快速地向潭水中爬去。扑通一声钻入水里,隐没了身形。
白落羽心里一紧,以为它就此隐匿在幽深水潭里,再也看不到那五颜六色的身影了。却听到倏地一声,一道绚烂彩虹从潭中跃起,在湛蓝天际划出一个优美的弧线,坠入湖对岸的山涧里。
白落羽望着眼前的旖旎奇景,终于想起了她的文学专业知识,喃喃说道:“虹虹在其北,各有两首,能入溪涧饮水。”
她一直以为那是神话传说,原来真的有这种生物,可以模拟自然现象,幻化成天边的彩虹。怪不得从甲骨文开始,“虹”字一直都是“虫字旁”……
她深深地望着奈珈,乌湛湛的大眼睛里有欢喜的神采:“奈珈,你送给我一道彩虹吗?”
奈珈抿了抿唇,仿佛在忍住唇边的笑意,冲着潭中跃起的虹蛇说了一句白落羽听不懂的咒语,那道艳丽晶莹的彩虹,倏忽间收回她的掌中,变成了一只首尾相接,流光溢彩的蛇形手环。
奈珈徐徐走到白落羽身边,郑重地牵起她的手,把虹蛇手镯轻轻套在她纤细的腕间,悦耳的声线轻声说:“这样,如果你丢了,我就可以找到你了。”
这是她一生中听过的最动听的一句话,一股沛然的情感从心间涌起,将白落羽淹没,她抬起手背轻轻抹了一下夺眶而出的泪水,仿佛所有的委屈都随着泪水一起流走,伸手环住了奈珈的背脊,抽噎着侧过脸将头靠在奈珈的肩窝里。
水汽氤氲的视线无意识地望向脚下一处,那里,掀起来的宝匣中,有什么白玉一样的东西,莹莹地闪着如月光一样皎洁的光晕。
白落羽下意识地眨了眨眼睛,凝神去看,刚才被虹蛇遮住的宝匣深处,竟然还错落盛着很多晶莹剔透的宝物,在那些珠光宝气的神奇物品上,有一样象牙雕刻的什物,攫住了白落羽的注意力。
那是一尊小巧的雕像,虔诚沉静的少女,双手合在身前,优美的胴体背后,长着一对宛如天使翅膀一样的美丽羽翼。白落羽想到地下神庙里,杨若冰好像也提到过类似象牙质地的神秘浮雕。
白落羽在奈珈怀里瓮声瓮气地喃喃说:“奈珈,那是什么?”
奈珈循着她的眼神去看,下一秒,白落羽明显感觉到奈珈环在自己双臂里的身体微微一僵,她疑惑地抬眸望去,又没有发现奈珈脸上的表情有什么异样。她怯怯地问:“那些雕像也是送给我的吗?”
奈珈沉默了很久,然后淡淡地说:“不是。”
“哦。”白落羽并没有觉得失望,亦没在多想,举着自己的手腕,望了望那只五颜六色,艳丽可爱的虹蛇手环,回想起自己初遇奈珈的时候,左腕上曾经戴着一只彩虹腕表,现在换上了奈珈送的,能幻化出彩虹的手环,比那只镶满细碎钻石的彩虹表要好看很多。而且,就算自己再次与奈珈走散,奈珈也能通过天上虹蛇幻化的彩虹找到自己,想到这里,心里就泛起丝丝甜意。
白落羽将那一匣子神秘的雕塑甩在了脑后,踮着脚轻轻啄了一下奈珈的脸颊,小声说了一声“谢谢”,再祭出自己的招牌绝技,冲着奈珈甜甜一笑。
奈珈微微一怔,随即将冰凉柔软的唇吗,压上了白落羽的唇瓣,轻轻一吮。
一吻过后,奈珈将她压在湖边茸茸的青草上。
“奈、奈珈——!”白落羽有点儿窘迫,她用手轻轻推着奈珈的双肩,大眼睛警觉地环顾四周,这样幕天席地,周围树林里一定有很多有灵性的野兽在看着呢。
奈珈的嘴角噙着一丝若隐若现的笑意,垂眸望着白落羽,一双如星电眼,仿佛看穿了她的想法。
“呼啦”一声,背脊上倏然幻化出一双如垂天之云的巨大翼翅,仿佛一道紫雾屏风,将两人严严实实笼罩在里面……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时间改为晚上8点了,望小天使们周知。o(* ̄︶ ̄*)o
味波里“晋江星之眷族”,有达贡的图片~(~ ̄▽ ̄)~
这里的设定,虹和天气现象的彩虹,是两种东西哈。彩虹当然还是一种天气现象,虹就是一种可以假扮成彩虹的神奇生物。
古书上说,虹分雌雄,雌性叫霓,雄性叫虹,所以小白的这只是公的!哈哈O(∩_∩)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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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阿拉酒精灯小天使的大地雷,(づ ̄ 3 ̄)づ
大家周日快乐(~ ̄▽ ̄)~
☆、梦里不知身是客
第六十章 梦里不知身是客
美惠岛
“莫比乌斯宫”的雅士白大理石地板上, 铺着雪白松软的仿真兔毛地毯, 旁边还摆了一个欧式的杏色牛皮贵妃榻, 白落羽借口不舍得她的人鱼女王寂寞, 整天拿着本书或者iPad腻在奈珈的寝宫里。
奈珈十分宠她,让人按照白落羽的意思, 添了很多家居小物,小书橱, 小茶几, 猫头鹰靠垫, 还在圆形穹顶下的水槽边摆了一个龙猫形状的懒人沙发。这些小东西色彩跳脱,造型可爱, 破坏了宫殿整体风格的纯白神圣, 平添了几分居家随意。
每次卫锦风出现在莫比乌斯宫殿,看到满眼与自己设计风格格格不入的小东西,都会气得额上青筋暴起, 嘴角抽动。
白落羽理所当然地黏在奈珈身边,寸步不离。她有时想到陆薇琪给她取的外号, 也会有点不自在, 但是, 她心里害怕,只要一个人就会感到形单影只,举目无亲。
会想到自己生活了20年的那个危机四伏的家,想到白衍和杨若冰。尤其一想到杨若冰状似癫狂,执着于与她交换身体的嘴脸, 就会忍不住瑟瑟发抖,又想到在记忆里一片模糊的可怜父母,那种掺杂着恐惧与悲凉的复杂情绪充塞着胸口,左冲右突,让她无法忍受。
白落羽趴在地毯上刷了一会儿美剧,抬头望了望身前明蓝幽深的水槽里,奈珈缥缈绰约的身影。
她背对着自己,柔顺的长发像一片深紫色的轻云,在水中飘来荡去。
白落羽看到奈珈手里的东西,嘴角不自觉地弯了弯,她的人鱼女王又在照镜子了。
最近,她总能看到奈珈手中拿着一柄镶满宝石的复古手镜,专心致志地在水里照镜子,一照就是好几个小时。
白落羽不疑有他,她暗忖,如果自己也长得这样颠倒众生,估计也会沉醉于自己的美貌吧。再说,根据小时候看过的动画片,人鱼这种神奇的生物好像就是喜欢拿着一柄手镜和一把梳子,在大海中的一片礁石上慢条斯理,风情万种地梳理着如海藻般浓密的长发。
而且,奈珈这么爱照镜子也可以解释为物种的多样性,白落羽嘴角勾起一个好看的弧度,大脑里思绪纷飞,她读过一本名叫《美的进化》,书中以孔雀这一物种为例,阐述了除去达尔文进化论中适应环境而发生的进化外,还有一种进化方式叫做——性选择。
大自然中,某些物种越漂亮越有竞争力,除了孔雀,还包括人类本身。白落羽想:也许,在奈珈所属的那个神秘种群,美丽是非常重要的一件事吧。
所以,她对冷傲高贵的奈珈女王,每天拿着小镜子“臭美”这件事,完全不以为意,反而觉得奈珈很可爱。
望着奈珈全神贯注的背影,白落羽甜甜笑了笑,用手指敲了敲玻璃水槽的外壁。
听到声响,奈珈猝然转头,隔着幽蓝的海水,白落羽不经意间看到奈珈眉宇微蹙,脸上还残留着一丝没有退尽的忧虑。
白落羽微愣了一下,乌亮的眼睛睁大了半分,随即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她的人鱼女王,难道还对自己的盛世美颜有什么不满吗?照个镜子,竟然还能将自己照得不开心了。
她放下烫金封面的精装书,向殿门外指了指,奈珈隔着一道玻璃屏风,冲着她微微点了点头。
小姐姐是神秘生物GL_7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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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落羽骑着小脚踏车,环着美惠岛欣赏仲夏的景色。头顶,一白一灰两只山鸮在空中盘旋滑翔,展开的巨大翅膀仿佛在为她遮蔽酷烈的骄阳,它们的影子投射在车轮下平坦的柏油路上。
翅膀——有什么画面在脑际一掠而过,白落羽一边迎着轻柔的海风努力踏着脚踏车,一边皱眉想着那个白玉塑像上长着翅膀的少女到底是谁。
“美惠岛”原名“桃心岛”,因为俯瞰岛屿的形状,如同一个规整的心形。
白落羽独自环岛游玩了半日,已经绕着海岸线转了半圈,身前不远处,树木掩映下出现了一个华美纯白,又遗世独立的宫殿式建筑,如果说奈珈的“莫比乌斯宫”在桃心的中心,那么这座离群索居的建筑,就在这颗桃心的“心尖”上。与奈珈的“莫比乌斯殿”从风格与规模上,都大致相同,各处一隅,遥相辉映。
白落羽自然而然地联想到,那个被奈珈安置在“心尖”上的人,会是谁?会不会就是美惠岛那个阴阳怪气的主人——卫锦风。
她将脚踏车随意停靠在了路边,好奇地向着那座华美的宫殿走去。
白色花岗岩的石阶两侧,各站着一名穿制服的侍卫,白落羽不认识他们,他们却仿佛都很熟悉白落羽一样,看到她拾阶而上也是一副目不斜视的样子,没有上前阻拦。
宫殿内部构造跟“莫比乌斯宫殿”非常相像,只是没有那个巨大的水槽。宫殿里空空如也,连空气都仿佛因为静谧寂寥,而透着一丝沁凉。
白落羽走马观花地观察着四周的景物,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陈设,只有每隔几步就能看到的,供奉在巨大的白瓷浮雕花瓶中,吐着粉红花蕊的纯白百合花。
“吧嗒吧嗒——”白落羽的罗马鞋踏在光可鉴人的大理石上的声音,清脆寂寥,在空旷的殿宇中回荡,莫名让人产生一种空谷足音的孤独落寞。
她走到宫殿深处,抬头一望,不禁顿足了脚步,宫殿主墙上悬挂的巨大油画瞬间攫住了她的全部注意力。
奶白色的巨大画框上,镶嵌着银色的玫瑰花枝,枝头的玫瑰含苞待放,像是被冰雪冻结在最娇艳欲滴的时刻。画框中央,一个穿着洁白长裙的美丽少女,微微侧着头,明眸如水,含愁带怨望向画框外的世界。背脊上,一对雪白的天使羽翼,微微收拢。
这副画的作者画技精湛,羽翼上每一个纯白的翎羽都纤毫毕现,闪耀着骄傲的圣光。
画中少女的眼睛深邃美丽,眼瞳如沉静的湖水,又透着一丝天真稚拙,双眼皮褶皱鲜明可爱,眼头圆润,眼尾狭长,以一个舒缓的角度微微斜飞,眼尾的睫毛卷翘纤长,更加深了一种迷人的风情。
她——跟我很像。白落羽怔怔地想。
随即,她心中一凛,准确地说,是很像被奈珈用“新月咬痕”标记之后的我。
那个如含苞待放的清蕖一样,慢慢浮出水面的,从自己身体里慢慢明晰起来的另一个人……
白落羽怔愣愣地抬着头,不知望了这幅画多久,突然听到身后有皮鞋踏在大理石地板的清脆足音。
她慌张地转过头,看到卫锦风站在她身后不远处。
卫锦风向着白落羽的方向闲踱了几步,随意慵懒地靠在一个罗马柱上。抬头望了望白落羽身后墙壁上巨大的少女油画,又状似无意地伸手检视了一下白瓷花瓶里供奉的百合花,好像只是偶然路过,并没有想和白落羽交谈的意思。
“她是谁?”白落羽的声音空落落地在空旷的殿宇里响起。
卫锦风眉头一挑,沉吟了半晌,不疾不徐地说道:“起源于西沙的圣羽女神。”
圣羽女神,白落羽那天晚上从杨若冰的嘴里听说过,她的信仰者由卫锦风接管,划入圣羽虹蛇教中,现在这个教团的主神是奈珈。
卫锦风狭长的眼睛里闪着一丝戏谑,将视线从上到下扫了白落羽一遍,淡然补充道:“跟你长得——有点像。”
不知为何,白落羽觉得心里突然涌起丝丝缕缕的凉意,慢慢爬上背脊。
“那,她现在在哪儿?”
卫锦风垂下眼眸,语调淡淡地,说得风轻云淡:“被弑神者杀了。”
他顿了顿,像鹰隼般锋利的眼神,在白落羽脸上逡巡,嘴角还噙着一缕若有似无的笑意,看得白落羽全身不舒服,他说:“不过,奈珈女神说,她,还会回来。”
有凉风带着百合花沁凉的芬芳,吹拂过来,白落羽觉得那风仿佛能穿胸而过。
“哦。”白落羽下意识地垂下眼睑。
卫锦风的眼睛紧紧盯在白落羽脖子上,用白金细链系着的一枚如水晶般晶莹剔透,璀璨炫目的蓝紫色鳞片上,狭长的眼睛微微眯起。
“这里太冷了。”说完这句,白落羽迈开细腿,与卫锦风擦肩而过。
身后,卫锦风不咸不淡的声音在空旷的宫殿里回荡:“她叫洛娜,洛娜女神。”
听到这句,白落羽的瞳孔骤然缩紧。
“落,过来。”
“落,你过来。”
听到这句,白落羽脚下一顿,奈珈被娇艳粉白的茶花簇拥着,回头凝眸望着自己,奈珈伸出修长的手指,勾手叫着自己。那些珍而重之的美丽画面,一帧一帧在记忆里闪现。
她叫的那个人,真的,是自己吗?
作者有话要说: 敲黑板,此文是人鱼甜文!o(* ̄︶ ̄*)o
感谢沉峙小天使的地雷,(~ ̄▽ ̄)~翻滚~亲一口~~~~
☆、龃龉
第六十一章 龃龉
仲夏的午后, 天气燠热, 白落羽在雪白的地毯上读着一本精装书, 头顶, 巨大的圆形穹顶上有一束一束丁达尔光线,透过花窗散落下来。
谁在穹顶上唱着歌, 歌声悠扬婉转,宛如天籁。
白落羽疑惑地仰头望向穹顶方向, 细细聆听那动听的歌声。
会是奈珈吗?
声音绵绵袅袅, 空灵悦耳, 让人心绪如洗,仿佛连酷暑的闷热也一并被歌声涤荡, 在空旷纯白的宫殿里幽幽回响。
白落羽竖起耳朵仔细辨别那如诗如歌的句子, 却发现她一个字也听不懂,那更像是奈珈偶尔会用的某种神秘语言。
白落羽放下手中的书,好奇地顺着白色旋梯向穹顶走去。不知哪里的拱顶花窗敞开着, 有风细细的吹拂着,顶楼上, 水池闪着盈盈波光, 一片亮蓝色, 池中央悬挂的秋千空落落地微微摇晃着。
小姐姐是神秘生物GL_78
耳畔,婉转的清音更加清晰了,仿佛来着九重天上。
白落羽循着画廊向上缓缓走着,路过一个又一个七彩花窗。
她知道,画廊的尽头, 穹顶的最上面有一处“秘密基地”,她跟奈珈曾经在那里披泽着满天耀眼星光,深情拥吻在一起。
到了,就要到那里了,不知为何,再次踏足这个充满美好回忆的地方,白落羽觉得一颗心砰砰狂跳,紧张得就要跳出胸腔。她下意识地握紧了脖子上奈珈赠与的银紫色珍宝。
画廊尽头的一方观景台上,一道美丽的丁达尔光线像舞台的射灯,罩住两个深情对望的美丽身影,其中一人的轮廓无比熟悉,那是她的人鱼女王。
白落羽僵立在了原地,仿佛感知到陌生人的介入,宛如天籁的动人歌声骤然停止。
站在奈珈面前的女孩,一身纯美白裙,缥缈清逸如仙子下凡,让人见之忘俗,她盈盈地转过头来,向白落羽这边望去,背后如天使的雪白羽翼轻轻颤抖了几下。眼神冷冷淡淡,仿佛穿过自己,望着虚无的空气。
奈珈循着她的眼神,向白落羽这边瞥了一眼,好像什么也没有看见。
她用悦耳磁性的嗓音轻轻催促:“洛,唱歌。”
随即,那白裙少女转过头,轻灵的嗓音再次响起,如轻羽拂过湖水,荡起一层层涟漪动一样动人心弦。
唱歌……
那声催促这么熟悉却恍如隔世,那是从“黑鳞公主号”回来时,奈珈突然对她提的奇怪要求,那是她心里珍藏的“一千零一夜”。
奈珈用如笋玉般修长的手指,轻轻拨动晶莹的琴弦,弹奏那一段刻骨铭心的旋律。
“如果红颜命不曾单薄,这世界有没有传说,身为飞蛾,若是不敢扑火,这宿命凭借什么壮阔……”
原来,是这样……
她愣愣地望着那束从穹顶洒落的圣洁光线中,一对璧人执手相望的情景,那个小小的观景台,如同一扇透明的屏障,将她关在了世界之外,她心里翻涌起一阵酸楚,少女美丽的羽翼折射着阳光,仿佛烫伤了她的眼睛,她觉得自己相形见绌,根本不配站在奈珈身旁。
她垂下眼眸,不去看眼前美丽旖旎的画面。一颗晶莹的泪从长睫下滑落,她下意识地用手去接,竟然发现泪珠穿过手掌落在地上。
她低头检视自己的身体,有星星点点的光辉从手臂升起,身体正在一点一点失去实体,像雪片一样飘散在空气中……
白落羽倏然惊醒,燠热的夏夜额头上冷汗涔涔。
房间里亮着一盏守夜的小灯,她坐起身长吁了一口气,梦中那种凄凉酸楚的心境却萦绕不去。
白落羽伸手擦了擦额上的冷汗,望了望印花窗帘透进来的熹微晨光,突然感觉到一道幽怨的眼神,心中一凛,转头去看,不禁吓得惊叫了一声。
奈珈皱着一双好看的秀眉,默然站在床边不远处,不知站了多久。昏暗的光线里一双美丽的瞳眸,含着一丝不确定的愁绪,莹莹如秋水闪动。
白落羽随手按开床头灯,房间里明亮了起来,奈珈美丽的身影清晰了起来,修长的五指端着一杯清水。
“奈、奈珈,你怎么在这儿。”白落羽声音有些沙哑。
奈珈眼波轻转,没说什么,将水杯递到白落羽面前。
白落羽接住水杯,低头小声说了一句谢谢,轻抿了一口水,偷眼打量奈珈。
隔了一会儿,奈珈轻轻启唇:“昨天晚上,下雨了……”
“哦。”下雨了吗?她睡着了,没有听见。
“你,好久,没去……找我……”
奈珈的视线越过白落羽,落在随意摆放在床头柜上的,用铂金细链系着的蓝紫色鳞片。
自从把这枚鳞片送给白落羽,她总是一天到晚戴在脖子上,想得到了稀世珍宝的小孩子,有意无意就要用手摸一摸才放心。
奈珈眼底的光芒晦明变化了几次,终于垂下长睫什么也没说。
听到奈珈的抱怨,白落羽眼神里闪过一阵慌乱,“哦,那个,”她嗫嚅着开口,“等暑假过完了,我,我还是要回去读书的……我休学了半年,现在正在补,补文学史……”
奈珈脸上淡淡的,没什么表情:“……”
白落羽偷眼觑了觑奈珈淡然的神情,继续说:“等我回去了,我可以一边打工一边读书,可以照顾好自己……不用你担心……”
“……”
奈珈幽深的眼瞳里闪过一丝微不可查的凄恻,她眨了一下眼睛,将那抹情绪藏匿起来。
“啊,还有,还有两周就要开学了。我想用这点儿时间,找找跟我亲生父母有关的信息,听说,”想起父母的惨死,白落羽有点哽咽,“听说,他们死在大海上,也不知……有没有墓碑……”
奈珈抬眸,眼神幽幽地望着白落羽,抿了抿嘴唇,半晌才说:“为什么?”
待想明白奈珈的问题,白落羽有点惊讶,找自己的亲生父母,了解他们的平生,不是再自然不过的事吗。随即又想到在奈珈的世界里,说不定父母亲情这种东西是不存在的。古书上不是记载,山精水魅都是吸收日月精华,天地灵气幻化的嘛。
“奈珈,你不懂。我们这个世界,父母是很重要的。父母在时,尚有来处,父母去后,只剩归途。我的父母虽然不在了,但是我也是有来处的,我要找到我的来处!我也有自己的梦想,自己的人生,我不是……”一提到她惨死的父母,白落羽有点激动,差点儿刹不住车,赶紧将“我不是谁的替身”这句话生生咽了下去。
生涩地改成了“我不是要永远呆在这里的。这里不是我家。”
说完这句话,眼睛里泪光莹然,她赶快深吸了一口气,把翻涌的情绪压下去。
父母是她的泪点,常常提醒她,在这个世界上除了奈珈,自己竟然再没有什么感情上的牵绊,那种形单影只,孤独无依的恐惧感如影随形。
再加上连日来,那个长着纯白羽翼的少女那张与自己有几分酷肖的脸孔,总是时不时地在眼前晃动,提醒着自己,连奈珈这唯一一丝牵绊也许都是偷来的,是岌岌可危的,让她有点心力交瘁。
按照卫锦风的话,那个叫做“洛娜”的圣羽女神终究会回来,如果她回来的话,那自己这个“落”又该如何自处呢。
终究有一天要面对自己残破孤单,无法逃避的人生的。莫比乌斯宫殿和美惠岛就像美丽的幻境,终究不是她可以永远逃避现实的家园。
这种清醒的觉知攫住了她,让她不得不逼迫自己坚强起来。
曾经,听到白衍和杨若冰要将她献祭给奈珈,他们的语气那么无奈,奈珈又那么强大,她以为自己必死无疑,没处可逃,在“黑鳞公主号”鳞族人血腥屠戮的困境里,她真心期盼能被奈珈吃掉。
在奈珈把她从沾满鱼腥和鲜血的邮轮上带到这座世外桃源,跟她说,只要每天为她唱歌,她就不“吃”自己的时候,她是那么开心,满心期盼能永远呆在奈珈身边。
可是,白落羽扯动嘴角,惨然地轻轻笑了一下,这大概就是达贡所说的,人类的贪婪无知吧。
她现在想要的已经不只是永远呆在奈珈身边了,她交付了一颗真心,就贪婪地想要得到一颗真心,如果不是那样,她就什么也不想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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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她害怕,害怕自己终究有一天要面对梦境里的场景。那是比起背负自己的凄惨命运,做一个没有牵绊,漂泊无依的孤独旅人,更加无法面对的刺骨锥心。
白落羽向奈珈诚恳地吐露了自己的计划,她要找寻父母留下的痕迹,回到学校里面去,然后……面对自己的人生……
说完了这番话,她轻轻抬眸,骤然发现奈珈垂下的睫毛像蝶翅一样轻轻颤动,优美的下颌线条绷得十分僵硬,被睫毛半掩住的眸光暗淡凄恻,让人心里抽痛。
白落羽回顾了一遍自己方才的话,觉得语气有一点强硬。
奈珈自带女神圣光,不怒自威,她总是在奈珈面前自觉主动地做小白兔状,低眉顺眼惯了。其实她平时跟同学朋友说话,激动时语气大致也是这样,但是对象是奈珈,却是第一次。
白落羽脸上讪讪的,心中一阵悔恨,想要补救几句,试探性地温声询问:“奈、奈珈?”
隔了片刻,奈珈抬眸看她,眸色幽深难测,说:“我——知道了。”说完这句话,缓缓起身离开了,隐没在幽暗中的美丽背影,透着说不出的落寞凄凉。
望着那个萧瑟的背影,白落羽心里像被针扎了一样,一阵刺痛。
*
这几天,白落羽开始按照那天早上的“合理理由”,按部就班地实施计划。
她从“莫比乌斯宫殿”的小书柜那里,捧走了一史理论书,离开宫殿的时候,她脚下一滞,咬了咬牙,回头望了望身后幽蓝色的巨大水体,看到奈珈背对着自己,双手环抱着美丽璀璨的鱼尾,孤零零地被冰冷的海水围绕着。
心里莫名跳了一下,白落羽狠狠抿了抿嘴唇,抬起长腿,蹬蹬瞪地跑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莫比乌斯宫侍卫长:卫锦风,奈珈女神最近不太开心,肿么办?
卫锦风:把那块碍眼的小年糕撕掉包装纸,扔进水槽里试一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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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周二快乐啊o(* ̄︶ ̄*)o,抱歉,作者菌晚了30分钟交卷,去吃瓜了。。。呃。。。以后不吃瓜了,好好写自己的文最重要~~~~
感谢各位美壕小天使们投给我的大地雷啊。晚饭加肉了,感谢感谢(~ ̄▽ ̄)~
感谢有朝一日暮雪时,感谢涼起647, 感谢 QR ,感谢2664178952(づ ̄ 3 ̄)づ
☆、洛娜的现身
第六十二章 洛娜的现身
白落羽对于自己的亲生父母, 只有一个可供查询的线索, 仅仅是“苏启扬”三个字。
她在搜索条中, 输入了“20年前”, “海难”,“苏启扬”等关键词, 最终锁定了一则陈年新闻的转述。
转载在T大的一个论坛里,这个贴子里还添加了一张泛黄的新闻剪报, 内容轻描淡写:199X年, 6月中旬, T大某苏姓博士生携妻子在海上失踪,搜救无果。
从贴子的行文可以看出, 发贴者曾经就读于T大, 并上过苏启扬帮教授代的课,对他印象深刻,全篇文字流露着敬慕与追思之情。
白落羽知道, T大也正是养父白衍硕博连读的母校。
她循着这条线索,通过T大的办公室电话, 辗转联系到20年前苏启扬的博士生导师——古生物学家袁海。
虽然时隔20年, 如今已是垂暮之年的袁海教授, 依然对当年的得意门生——苏启扬记忆犹新,言语里不经意间吐露着对苏启扬的才华与人品的欣赏。
袁海一直喟叹苏启扬这个才华与情操兼备的学生死得不明不白,简直天妒英才,听说电话的另一头声音娇柔的小姑娘就是爱徒的遗孤,不免更加殷切地协助白落羽寻找有关苏启扬的相关信息。
据袁海教授讲, 苏启扬是家中独子,母亲早年丧偶,含辛茹苦把他培养成才,苏启扬跟妻子在海上离奇失踪后,他的母亲受到了很大的打击,突发脑中风,没多久就去世了。
妻子那边也是单亲家庭,只有一个多病的母亲,年老体弱,无人抚养,后期听说住在老年孤残福利院里。
白落羽听到之后,眼中不禁泪光潸然,原来是这种情况,怪不得自己会被毫无血缘关系的白衍领养。
袁海保存了几张苏启扬的照片和几册刊载着苏启扬学术成果的期刊,仅供悼念爱徒。
他最后提供给白落羽一个详尽的地址,那是苏启扬登记在校友录上,他与妻子结婚时在T市购买的房屋地址,虽然现在很可能已经几易其主了,但是当时事发突然,两家都无暇整理家中的遗物,说不定还保留着什么跟苏启扬有关的东西。
袁海还跟白落羽说,妻子的母亲,就是白落羽的姥姥,如果现在还活着的话,很可能住在T市的老年孤残福利院里。
掌握了这些信息后,白落羽在初来美惠岛时奈珈带她去的那个房间里,简单整理了几件衣物,怅然地望了望淡粉色玫瑰印花窗帘和那些簇新的夏季时装,出了好一会儿神,才长长叹了口气,下意识地轻抚颈间如琉璃一样薄脆晶莹的银紫色鳞片,仿佛在指尖微凉滑润如那人肌肤的触感中,找到了一丝勇气,迈着沉重的步子,去了“莫比乌斯宫殿”。
白落羽迈开细腿,踏在“莫比乌斯宫殿”光洁如镜的地板上,远远就看到奈珈穿着一身红衣,光着一双脚亭亭静立在巨大的水槽前面,一头长发如瀑披散,阳光从穹顶洒落,她美丽的轮廓在光柱中仿佛透明,依稀就是去年冬天初遇时的情景。
白落羽怔怔地望着奈珈,忆起了那时的画面。她埋头在行李箱里翻找,忽而找出一条圣诞节穿的正红色连衣裙,回头欣喜地望着奈珈,她赤着足站在一束温暖的丁达尔光线中,湿漉漉的长发迤逦划过美丽的曲线,发梢上还滴着晶莹的水珠,在脚下汇成一片小水洼,肌肤如上好的羊脂白玉,莹莹闪着温润的光辉。恍然间仿佛踩在贝壳上沐浴着晨光的阿芙洛狄特。
白落羽觉得眼睛酸涩,双腿重逾千斤,她身形摇晃着,深一脚浅一脚地向她的女神走去。
那些属于白落羽的小东西被逐渐移除了宫殿,空旷的殿宇中有凉风习习地吹拂着。
奈珈深深凝望着白落羽,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如冰封的湖面,既冷且静。
白落羽小心翼翼地走到奈珈面前,抬眸望着她,她微微垂着长睫,幽深的紫眸里有莹莹的流光闪动。
白落羽瞳仁不安地颤动着,她咬了咬嘴唇,轻轻启口:“奈珈——”
奈珈掀起纤长的睫毛,用深邃的瞳眸凝望着她,白落羽只说了这一句开场白,就哽住了,有翻涌而上的情感汹涌地鼓荡着,就要将她兜头淹没。
她又要离开她的人鱼女王了,这一次,她却不能说跟上次一样的话,不能说——她很快就会回来……
“奈珈——”白落羽又轻轻唤出激荡着内心的名字,觉得心中有巨浪翻涌,正猛烈冲刷着礁石,溅起的飞沫化成了水雾,在眼中越蓄越多,就要夺眶而出。
不敢奢求再次相遇,不约定未来的重逢,只说离别,那么,这大概就是诀别了吧。她苦涩地想。
奈珈只是微微颤动着长睫,默然望着白落羽几次整理着情绪,欲言又止的样子,眼里有淡淡的心疼一掠而过,半晌没有说一句话。
白落羽低下头,深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来,觉得那种充塞在心口的情绪有些许缓解,再次抬眸,嘴唇动了动,踌躇着刚要说什么,双眸一亮,看到奈珈弯了弯嘴角,眉宇舒展,美丽的脸庞上顿时绽开了一个如晴光映雪般,让人心荡神怡的微笑。
她记得这个微笑的,在初遇时,在那个自己称之为“家”的偌大客厅里,阳光透过拱顶花窗丝丝缕缕地洒落在穿着红衣的奈珈身上,她冲着自己微微一笑,然后对自己说——我们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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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在“黑鳞公主号”玻璃餐厅门口,她挟着狂澜飓风,踏血而来,自己如乳燕投林一样奔入她的怀里,正要放声哀恸,一抬头,她却冲着自己绽开了一抹微笑,如春雪初融,化开了心中的惊恐与无助。
再次瞥见这抹微笑,白落羽觉得恍如隔世,她垂下头用手挡住泪光莹然的眼睛,泪水却从指缝间滑落。
白落羽想:那大概就是自己爱上奈珈的时刻吧,她都快忘却了那种满心的欢喜与感动。
刚才翻涌而至的情绪在看到奈珈晴光映雪的笑容后,奇迹般地得到了安抚,这一刻,她心如平湖寂静,只剩赤诚的爱人之心和满心感激。
如果没有遇到奈珈,自己平凡的人生将失去那抹珍贵的亮色,只剩下暗淡与凄恻。生活在欺骗和阴谋的旋涡里,还奢望向人小心翼翼地祈求一丝温情。
不管自己到了哪里,有着什么样的境遇,她都还有一颗深深恋慕着一个人的心陪伴着她,她不会孤单或者沉沦,她想。
“愿你,找到,来处。”奈珈动听磁性的声音,在耳畔轻轻响起,每一个字都像是纤长的手指,拨动着心弦。
白落羽睫毛湿漉漉的,她抬起头,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直直望着奈珈,眼里盛满了虔诚,轻柔却诚恳地说:“奈珈,愿你事事顺心,等到……你一直等的那个人归来……”
*
白落羽并没有带多少行李,她来的时候仓促狼狈,只穿了一身贴身睡衣,走的时候也只拿了几件衣服,出门时,卫锦风已经站在了别墅门前。。
卫锦风和几名侍卫坐船将白落羽送出美惠岛,临别时,递给她一个鹿皮的小款包,里面竟然装有新护照、身份证和储蓄卡,甚至还有一张月末飞往海外的机票。她知道这些都是奈珈为她准备的。
她坐动车到了T市,出了站口,天空变得阴沉起来,飘起了如绢丝般的细雨。
白落羽冒着细雨,按照袁海教授提供的地址,找到了苏启扬20年前居住过的一处老旧小区。
这栋小区建在市中心附近,古城墙脚下,俨然是一块风水宝地,却就是卖不出地皮,附近开的几家百货公司也先后停业,20年来周围高楼林立,这里却依然保持着90年代古朴老旧的气息。
小区深处巨大的自行车库,现在已经改成了地下停车场,灰色的楼墙上攀满了翠绿的爬山虎,葳蕤的枝叶随着微风细雨轻轻摇荡。
这天是周末,白落羽忐忑地站在五楼一户贴满了小招贴的褐色铁门前,轻轻敲了敲门。
隔了半晌,门开了,一个面容和善的中年男人扎着围裙,手里拿着个铲子站在门前,疑惑地打量着白落羽。
白落羽简单地吐露了来意,男人将白落羽让进了屋里,转头走回厨房,关了火,将一盘西红柿炒鸡蛋端到餐桌上,回头望了望白落羽,皱眉沉吟了一番,像是想起了什么,冲着里屋叫道:“洛,洛。”
白落羽心里一凛,睁大了眼睛,这里竟然也有一个“洛”。
不一会儿,从房间里走出来一个8,9岁大的小女孩,披散着微微发黄的头发,一张小脸粉雕玉琢,见到陌生人,眼睛滴溜溜转了转,看上去十分机灵。
扎着围裙的中年男人温声问那个小女孩:“洛,你还记不记得刚搬到这里时,你从床底下找到一个黑色的笔记本,你还说里面的内容很好玩,要留着慢慢看来着。”
“那个本子啊,可能是这个小姐姐的爸爸留下的东西,对人家很重要的,你还记得放在哪里了吗?”
女孩乌亮的瞳眸精明地在白落羽身上逡巡了一圈,随即脆生生地说:“扔了!”说完就拿起桌上的勺子向米饭上舀汤汁。
男子冲着白落羽歉然一笑,转过头对那个叫“洛”的女孩说:“真的扔了?那个笔记本你不是很喜欢的嘛,我还看你翻弄过几次呢,你再想想放哪儿了?”男子的声音里充满了宠溺,可以看出在这个疑是单亲家庭里,一直是这个小女孩说得算。
男子又问了一句,那个女孩摆出一副食不言寝不语,专心吃饭的样子。
白落羽试探性地说:“小妹妹,真的扔了吗?姐姐可以拿其他东西跟你换。”
女孩翻了个白眼,满脸的不耐烦,嫌弃道:“真的扔了,骗你们干嘛。”
白落羽初时听说有可能找到父亲留下的笔记本,心中升起满心期待,现在期待落空,只剩物是人非的怆然。
抬头环视了一遍父母曾经住过的房子,客厅里摆满了小孩子的杂物,粉红色的帐篷,玩具,蜡笔,屋子里凌乱不堪,看上去已经找不到什么父母留下的遗迹了。
白落羽道了声谢,转身刚要走,只听身后那个小女孩冲着屋里脆声喊道:“洛娜,来吃饭!”
作者有话要说: 知道大家会问小姐姐什么时候出来呀,嗯,下一章~o(* ̄︶ ̄*)o
☆、我有背后灵
第六十三章 我有背后灵
女孩脆生生的童音在客厅里响起。
“洛娜——洛娜——洛娜——”
仅有两个字的词语, 连接成一段短而有力的魔咒, 仿佛带着某种定身的魔力, 一瞬间将一脚迈出大门的白落羽定在了原地。
她猝然间转过身, 睁大了黑琉璃一样的大眼睛,眼睛里掠过一阵怔忡, 视线不偏不倚正好与小女孩的视线撞在了一起。
像被白落羽眼中探究的热芒烫了一下一样,小女孩倏地瞪大了双眼, 乌湛湛的黑速转动了一下, 眼中分明有惊异闪过。
她微微皱了皱眉, 薄唇上下一碰,轻轻啧了一声, 白嫩的小脸上掠过一种说错话时的慌乱和悔恨的神情, 赶忙心虚地低下了头,不再叫那个“洛娜”,佯装专心吃饭。
小女孩虽然机灵聪慧, 却也只是个八、九岁大的小孩子,白落羽在她一闪而过的心虚表情里, 直觉地读懂了很多内容。
她说那本黑色笔记本已经被她扔了, 多半是在撒谎。
白落羽从小女孩在喊“洛娜”时, 瞥见自己惊讶的眼神后,慌忙住嘴,以及随之而来的一系列表情的细微变换中,推测出——那本疑是父亲留下的神秘笔记本里,很有可能记载了与“洛娜”有关的内容。
苏启扬会与“圣羽女神教”里长着一双雪白羽翼的实体女神——“洛娜”有过接触吗?
他在笔记本里是怎么描述“洛娜”的?
一个刚刚念小学三四年级的小女孩, 会对一个学者留下的笔记本产生兴趣,会说那本笔记本的内容很有趣……
到底是什么样的内容如此吸引她,就算笔记本理所当然的主人登门造访,也不愿物归原主?
白落羽僵立在褐色铁门前,乌亮的瞳眸快速转动着,思绪纷飞。
小女孩目不斜视,佯装淡定地埋头吃着碗里的东西。他的父亲依然扎着围裙,站在厨房边,脸上有一丝尴尬。客厅里的空气一瞬间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寂静胶着。
“喵——”一声轻柔的猫叫声,让凝滞的气氛得到了一丝舒缓。
白落羽循声望去,从敞开的白色房门里,优雅地走出来一只通体雪白的波斯猫。
小姐姐是神秘生物GL_81
像是刚刚洗过澡一样,小猫舒展着一身蓬松绵密的纯白长毛,墨绿色的眼眸莹莹润润,眼周仿佛还勾画了一圈细细的眼线,更衬托出一双莹绿猫眼深邃迷离。
结合小奶猫特有的轻盈步态,莫名增添了几分少女感。
这只纯白波斯猫,跟“美惠岛”上悬挂在纯白宫殿里的那张巨大的“洛娜”油画,有几分无法铭说的相似之处。
那只叫做“洛娜”的小猫,优雅地踱到小女孩椅子下面,轻轻一跃,就跳到了女孩身边的空位上,伸头用毛茸茸的猫头顶了顶女孩的胳膊,女孩低着头认真地剥了一小块鱼肉,送到小猫嘴边。
小猫像怕烫一样轻轻嗅了嗅,才十分文雅地一小口一小口地吃起来,那秀气荏弱的模样,看上去,真的很“少女”。
一人一猫可以从整体感觉上给人一种相似感吗?白落羽静立在门前,拧紧了好看的黛眉,望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一个十分可笑荒诞的想法掠过了白落羽脑际,难道奈珈苦苦等待的那个“洛娜”女神,已经化作了一只长毛波斯猫?纯白如雪的翎羽化作了一身纤细柔软的猫毛?
不对,她旋即否定了自己的想法,思绪向着别的方向探索。
“洛娜——”白落羽试探性地轻声呼唤。
雪白的猫头好奇地转向陌生人方向,莹莹润润的深绿□□眼,盛满了小动物特有的纯真无邪。
而它身边的小女孩在听到这句“洛娜”的瞬间,却缩了缩脖子,耸着肩膀眼观鼻鼻观心,连眼睑也没有抬一下。
白落羽再次确认自己的猜测,微微调整了心绪,冲着僵立在一边的男子祭出了招牌笑容,随即说道:“好可爱的小白猫啊。我特别喜欢猫了。‘洛娜’这个名字取得也很洋气啊。真会起名字,是您给它起的吗?”
男子看到白落羽甜甜的微笑,如清风拂面,顿时心中一荡,伸手抓了抓头发,笑道:“哈——哈哈——我哪知道什么好名字,是我闺女给起的。”
小女孩扭头狠狠瞪了她父亲一眼,男子不解其意,微微发怔,女孩又转过头佯装吃饭,但这个嗔怒的眼神没有逃过白落羽的眼睛。
一个八.九岁的小女孩的词汇里,会有“洛娜”这个并不常见的名字吗?
给猫起名字,不应该叫“咪咪”,“球球”,“毛毛”,“萌萌”之类的吗?为什么会偏偏叫“洛娜”?
白落羽再望了望那只通体雪白,眼瞳深邃又有几分少女感的小奶猫,更加相信自己的猜测。
女孩不愿物归原主的那本笔记本里,一定记载了有关圣羽女神“洛娜”的相关内容,甚至描写了关于“洛娜”外貌的详尽细节。父亲苏启扬,T大古生物学在读博士生,究竟是在什么地方,在什么情况下,见过“洛娜”本人呢?
卫锦风曾经说过,“洛娜”是被弑神者杀掉的……
弑神者?
白落羽心里一凛,一阵战栗倏然窜过背脊,她的父亲不会与“洛娜”的死有什么关系吧?
而自己,苏启扬的女儿,自己的外貌又跟“洛娜”有几分相像,自己与“洛娜”又是什么关系?
仇人的女儿?亦或是信徒的女儿?
苏启扬与洛娜,洛娜与自己,三点仿佛有着错综隐秘的关联,构成了幽深难解的谜题,只有拿到那本笔记本才能将缠绕在一起的谜团解开。
思及至此,白落羽决定锲而不舍地从小女孩这里获得更多信息。
她轻转了几下眼瞳,温声说:“小妹妹,我父亲那本笔记本里提到了洛娜小姐姐的事,那件事很重要的,你还是把它还给我吧。”
女孩有点恼羞成怒,不耐烦地说:“我说扔了,你没听见吗?”
白落羽微不可查地勾了勾嘴角,小女孩这样的回答是变相地承认了问题前半段预设的内容——“我父亲那本笔记本里提到了洛娜小姐姐的事”。
怎么才能知道那本笔记本里的内容呢?白落羽皱眉思索,沉吟了半晌又轻声说:“扔了也没关系,你看过笔记本里的内容,只要告诉小姐姐关于洛娜的事,笔记本里是怎么写的就行。好吗?”声音轻柔温婉,带着十足的诚意。
小女孩咀嚼着嘴里的饭,精明的黑眼睛在白落羽身上巡睃了一遍,说道:“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白落羽轻轻吁了口气,调整了表情,扯动嘴角撑起一个笑容,说:“小姐姐拿东西跟你换,你想要什么都可以跟小姐姐说?”
女孩饶有兴趣地转头看她,视线犀利如刀,停在了白落羽颈间的璀璨鳞片上,努了努嘴,说:“就要那个,给我就告诉你笔记本里写了什么。”
白落羽觉得额上青筋直跳,没见过这样娇蛮狡慧让人崩溃的孩子。
每一件事都直戳痛点,一见有人来找东西,就先发制人,说已经扔了,一了百了。不交还父亲留下的可能隐含“洛娜”相关内容的遗物就算了,竟然还要用奈珈送的珍贵宝物交换她嘴里几句话。白落羽被她气得牙根酸胀。
五分钟后,白落羽离开了那栋长满爬山虎的老楼,出了小区站在路旁打车时,余光瞥见一道怪异的身影站在一颗大树旁。
她转头向那道身影望去,仲夏酷暑,那人穿着一件不太合身的长袖牛仔衬衫裙,黑色鸭舌帽的帽檐压得极低,鸭舌帽下露出半截墨镜边缘,整张脸被黑口罩遮住,束着一个马尾,发梢从帽子后面的环扣中抽出,脚下一双帆布鞋已经被雨水浸湿。
娱记?狗仔队?私家侦探?天上下着绵绵细雨,虽然少有雷声,白落羽还是有点为她担心,下雨时不可以站在大树下面,这人怎么连这点儿常识都不知道。
白落羽微微皱了皱眉,考虑要不要提醒她一声,一辆出租车适时停在了她面前,白落羽一边打开车门,一边回头去看,发现刚刚那道怪异的身影已经在树下消失了……
天空布满铅灰色的阴云,天光只露一线,白落羽心里蓦地升起一股寒意。
“小美女,去哪啊?”司机师傅回头问她。
白落羽怔怔地回忆着方才那道身影,淡淡问道:“哪有施华洛世奇的店铺?”
司机想了想,回答说:“离这里有二十五公里远,另一个商业街的万达里有。”
“好,就去那里。”
*
再次返回这栋老旧的小区已经是黄昏时分了,雨歇风止,暮色四合。
白落羽提着一个深蓝色印有天鹅logo的纸袋,有些歉然地再次站在了贴满小广告的褐色铁门前面。
半晌,依然是那位中年男子为白落羽开了门。
白落羽去而复返,原打算用几件晶莹剔透的水晶小物代替奈珈赠与的珍贵鳞片,从小女孩那里得到父亲留下的笔记本里的内容,没想到这一次白落羽吃了“闭门羹”。
小女孩将自己锁在房间里避不见人,隔着薄薄的门板,频频下逐客令,无伦白落羽和中年男子怎么劝说,用美丽炫目的水晶饰品怎么诱导,都无济于事。
中年男子小心翼翼地将水晶小物一件一件放回深蓝色盒子里,装好交还给白落羽,对自己这个娇蛮的女儿他一向无能为力,一筹莫展。
只说让白落羽先回去,他再慢慢劝说试试。
白落羽问起她离开的这段时间有没有发生什么事。男子只说晚饭后雨停时分,女孩下楼散步,不一会儿又急急忙忙地上楼来取什么东西,又兴冲冲地出去了,再回来的时候,就将自己锁在房间里,没有出来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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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的羽翼笼罩四野,白落羽从老楼出来时,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旧小区住着的大多是老人,到了傍晚时分,小区里空落落的,人迹寥寥。
白落羽一个人走在小区窄路上,回想今天的经历,长长吁了一口气,感觉到一阵疲惫劈头盖脸地席卷过来。她争分夺秒地奔波了一天,除了得知父亲留下了一本重要的笔记本外,一无所获,最后还受了一个小孩子的气。
小区里路灯年久失修,隔了很长一段距离才有一个微微泛着黄光的路灯还在履行着职责,白落羽迈着沉重的步子走过一个昏黄的路灯,几只灰白的飞蛾在灯下义无反顾地撞击着灯罩,发出轻轻的噼啪声。
路灯的光晕将白落羽的影子拉得颀长,一阵凉风拂过后颈,她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心中陡然一凛,白落羽停住了脚步,余光感受到一道幽怨的视线正站在路灯下幽幽地望着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小白:最近总感觉到一道幽怨的眼神望着自己,肿么办,在线等……
奈珈小姐姐:一定是因为你每次离开,都忘记带上某样东西……
小白:什么东西?O__O
奈珈小姐姐:自己想!
小白:( *_* )
感谢索干小天使的大地雷,感谢喵呜小天使的大地雷,么么哒(づ ̄ 3 ̄)づ
☆、觊觎我的人们
第六十四章 觊觎我的人们
那人颀长的身影出现在余光中, 白落羽停下脚步, 凝神向路灯下那个幽怨的影子一望, 不禁吓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昏黄的路灯下伫立着一个幽蓝色的身影, 深色的牛仔裙松松垮垮裹在身上,黑黢黢的帽檐下露出墨镜的边缘和一整个黑色口罩, 脸孔完全遮盖在一片如墨汁般浓稠的漆黑中,如果不是路灯昏黄的光晕照出了头部的轮廓, 在幽暗无灯的小巷子里, 一定犹如一副行走的衣服架子。
但即使是勉强看出一个人的轮廓, 在寂静无人的小区里猛然瞥见这样怪异的装扮,也足够让人毛骨悚然。
神经病?夜游症?亦或是……
白落羽怔怔地站在原地, 觉得小腿酸软, 纤细的背脊窜过一阵战栗。
沁凉的夜风习习拂过,那人静默无言地伫立在路灯下面,许是因为燠热的天气, 衬衫裙的长袖子被那人撸到了肘部,露出一段纤细的手臂, 被昏黄的光晕衬托得如雪一样苍白。
她有气无力地用那只手臂, 轻轻扶着灰白的灯柱, 不知是那人的肢体语言还是单凭白落羽的直觉,白落羽感觉到那人周身萦绕着一种浓烈的幽怨气息,配合着沁凉的晚风,直让她心里发憷。
想起被奈珈随手扔掉的黑曜石辟邪吊坠和黑猴子的谜团,白落羽觉得自己很有可能遇上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她战战兢兢地收回了视线, 脚下顿了一顿,下一秒猛提起一口气,向着巷子的出口,深夜里依然车流如织的马路拔足狂奔。
身后,那人孤清的身影望着白落羽跑远,盈盈从路边的灯柱后面转了出来,站在小路中央,望着前方渐行渐远的细瘦背影,默默了良久,轻叹无语。
*
次日,白落羽手里拈着T市老年孤残福利院的地址,站在开往郊区的大巴车站前等车。
昨日下了一场雨,天上一丝云彩也没有,正值正午时分,烈日当空,似火骄阳无遮无拦地照射在柏油马路上,暑气熏蒸,路上行人汗落如雨。
白落羽很少领略南方夏季的炙人热浪,有些不适应这样的酷暑天,虽然衣衫轻薄,却也觉得暑气扑面,胸口一阵气闷。
她伸长脖子向车来的方向焦躁地眺望,期盼空调巴士能够早点到站,让她尽快吹上冷气。
余光里,从巴士进站的方向走来一对母子,母亲拉着小女孩急匆匆地由远而近。
白落羽凝神去看,发现两人行色匆匆,母亲的表情透着一丝古怪,拉着小女孩的手,脚下健步如飞,很快从站台的一侧走到了另一侧,像是对什么东西避之唯恐不及。
两人与白落羽擦肩而过时,白落羽听到了一句简短的对话。
“妈妈,是坏人吗?”小女孩天真稚气地问。
“别说话!别回头看!”女子目不斜视,浑身都是戏,像电影里逃避追踪的谍战人员一样,谨慎地嘱咐着小女孩。
正午去往郊区的站台上没有什么人,母女俩走到站台另一侧后,视线变得霍然开阔起来。
白落羽看到母女俩的怪异神情,皱着眉好奇地向他们走过来的方向望去,下一秒一个黑黢黢的瘦削身影,猝不及防地从巨大的灯箱广告牌后面闪了出来。
宽大的暗蓝色衬衫裙中间扎着一条腰带,勾勒出那人不盈一握的纤细腰线,脸部特征几乎被一片漆黑覆盖,依然是黑色的鸭舌帽,黑墨镜搭配一成不变的黑口罩,不同于昨日的是,这人今天袖扣和领口系得严严实实,双手插在衬衫裙的口袋里,杵在车站一隅,抬头望向前方某处,目不斜视。
白落羽心下一惊,不自觉地后退了几步,回头看了看站在站台另一边的母女俩,两人正在给她递眼色,仿佛在说——“离她远点,可能是坏人或者神经病!”
她们也能看见这个古怪的女人,而且时值正午,朗朗乾坤,烈阳高照,那应该不是奈珈所说的量子态的阿飘吧。
白落羽转头偷眼看了看那个颀长的身影,如果说昨天的两次不期而遇只是偶然的话,那么今天的第三次相遇就一定是必然。
她心中警报大作。
什么人会跟踪自己呢?
答案显而易见,对自己这副身体情有独钟的人,世界上只有一个——她的养母杨若冰。
那日,被奈珈从达贡的蛇杖光束中救走,整个人浑浑噩噩的,也不知道后来达贡有没有答应杨若冰的承诺,用每隔5年敬献的“血祭”,换自己与杨若冰交换身体。如果达贡答应了杨若冰可观的条件,那么杨若冰现在应该是在满世界找自己吧。白落羽思忖。
杨若冰那状似癫狂又贪得无厌的可怖脸孔浮现在脑海里,夏阳酷暑,让白落羽背脊上沁出一层冷汗。她初步推测这个跟踪自己的人,大概是杨若冰和白衍所属的那个祭祀时带着蛙鱼面具,崇拜鳞族的神秘教团成员。
白落羽有意向母女俩所站的位置靠近,与那个身影拉开了一段距离,一双眼睛警惕地盯着那个怪异装扮的可疑人物。
那人仿佛能感受到白落羽充满戒备的视线,视线仿佛落在马路对面的某处,半晌又轻轻地转过头去,只给白落羽一个侧脸,被墨镜遮挡的眼神仿佛望着脚下一处,从肢体语言上来看,莫名让人觉得有一股怨念萦绕不去,而她在这股幽怨中佯装淡定。
正午的暑气炙熏中,那辆等候已久的空调大巴车终于姗姗驶来。刷成银色的金属外皮正反射着灼灼烈阳的光芒,车门一开,车厢里空调的冷气溢了出来,让人不禁精神一凛。
白落羽一脚踏上公交车的台阶上,回头望了望那个打扮怪异的女子。她依然不动如山地站在原地,低头望着脚下一点,完全没有准备上车的意思。
白落羽抬脚上了公交车,坐在靠窗的座椅上,透过车窗望着那个女人,心里疑窦丛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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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是自己想多了?人家只是装束奇怪,也许得了什么皮肤病,才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吧。也许,真的只是偶然遇见。她说服着自己。
车门关紧了,司机发动了引擎,从脚底传来微微的震颤,大巴车开动了。
白落羽的眼神一刻不离地盯在那个古怪的女子身上,车子缓缓驶出站台,白落羽回头张望,那个被独自留在站台的女子依然低着头,孤清的身影莫名触动了白落羽心中某处柔软的地方。
下一秒,那个女子身形摇晃了几下,像是支撑不住,突然倒在了被烈阳炙烤得发白的砖石上,一只手从衣兜口袋里抽出,将胸前的衣襟向外胡乱地扯了扯。
这个动作,白落羽似曾相识。
她猝然站起身,贴着车窗凝神去看,女子抓着衣襟的指尖,有什么东西莹莹烁烁的,在正午的阳光中反射着耀眼的银紫磷光。
白落羽瞳孔骤然紧缩,恍然醒悟。
她忘了,世界上对她的肉体情有独钟的人,除了杨若冰,可还有一个!
“司机!停车——!”白落羽冲着司机焦急地大喊,引得车厢里的乘客一阵愕然。
作者有话要说: 怨灵小姐姐站在路灯下,向小白招手:过来,你掉了东西。
小白战战兢兢:什么东西。
怨灵小姐姐: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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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鲲之大
第六十五章 鲲之大, 普通浴缸放不下
车门开了, 白落羽沐浴着一车厢乘客好奇的眼神, 疾步跳下车, 冲着站台上倒地的身影拔足狂奔。
她跑到那人身前,手机挎包随手丢在地上, 将那人脸上罩得严严实实的墨镜口罩一把摘掉,映入眼帘的憔悴面容不是她念兹在兹、魂牵梦萦的奈珈还会是谁?
奈珈的下颌曲线明显比在美惠岛的时候纤细了许多, 一张脸本就肤光胜雪, 现在看上去少了几分光泽, 多了满脸苍白病容。
望着奈珈明显清减了许多的消瘦脸庞,白落羽心中升起了一股无名火。
“奈珈, 你在搞什么?”她第一次用这种强硬的语气质问奈珈。
怀里那人微微颤动着长睫, 眼睛睁开一道缝,深邃美丽的紫眸此时像蒙了一层水雾一样迷离,眼神幽怨地望了白落羽一眼, 半晌才勉强吐出了一个十分理直气壮的字眼:“热——!”
白落羽绷紧的下颌上,肌肉在微微抽搐:“……”
竟然理直气壮地跟她控诉——热?三伏天穿成这样, 别人看了都替你热好吗?
白落羽伸手环过奈珈的肩膀, 透过粗糙厚实的牛仔衣料, 能轻而易举地感受到衣服下面散发着炙热气息的肤表。
依白落羽所见,在美惠岛上,自从入了夏,奈珈就长时间地呆在沁凉的海水里,自己去找她的时候, 她大多数时间都在水底拿着复古手镜照镜子,鲜少在外面走动。
也许是有什么中央制冷系统,也许是建筑材料的缘故,“莫比乌斯宫殿”总是比其他地方凉爽一些,那样的设计可能也是因为奈珈身体不太耐暑的原因。
想到这里,白落羽的心仿佛被人捏在手里一样,泛起一阵抽痛。
几百公里的距离,奈珈竟然冒着酷暑追到这里。一直默默跟在她身后,是在保护她吗?心里最柔软的地方仿佛遭到了一记重击,涌起层层悔恨的情绪。
白落羽又用手心测了测奈珈的额温,触手滚烫。她心中一阵焦灼,轻声叫着:“奈珈——奈珈——”
半晌,被叫那人费力地掀起卷翘的睫毛,用水雾迷离的眼睛望了她一眼,像是回应了她的呼唤,随即安心地阖上了双眼。
“奈珈——”她摇撼着奈珈的肩膀,又喊了一声。
这一回,那人只是微颤了颤睫毛,过了片刻,嘴里发出了轻轻一声“嗯”作为回答,连眼睛也没有睁开一下。白落羽心下一片慌乱。
厚重的深蓝色衬衫裙,像是吸足了炽烈的阳光一样,变成了一道闷热的屏障,紧紧包裹着奈珈剧烈起伏的胸膛,她难耐地张开嘴,急促地喘着气。
“奈珈——你醒醒啊!”白落羽心里又着急又害怕,抬头茫然四顾,柏油马路在炽烈的日光下反射着点点耀眼白光,正午十分,去往郊外的站台附近,不见半个人影。
人鱼得了热射病,应该什么处理啊?白落羽心里掠过一阵惊恐焦虑,因为着急而指尖颤抖。
她按照中暑的紧急施救步骤,手忙脚乱地解开了奈珈系得严严实实的领口,衣袖,将那条紧紧扎在奈珈腰间的宽大腰带抽出来,负气一样地掼在地上。
白落羽望着奈珈苍白憔悴的脸庞,紧紧阖着的双眼,仰头深深吸了一口气,觉得整个人镇静了下来。
每一次当自己处在困顿绝境中,面临危险的时刻,奈珈都会挺身而出,像童话中的英雄一样拯救自己于水火,这一次,轮到她上场了,她也一定一定会保护好奈珈。
白落羽不知从哪里找到的力气,将奈珈的手臂环在自己纤细的肩膀上,一手揽在奈珈的腰际,一鼓作气将奈珈从地上搀扶起来,两个人踉踉跄跄,步履维艰地向着马路对面走去……
*
T市,某五星级酒店金碧辉煌的一楼大厅服务台前,在闲适优雅来来往往的衣香鬓影中,站着一对与周围气氛格格不入的女孩。
酒店前台经理是一个三十来岁,热情细心的年轻男子,穿着一身笔挺的黑色西装,只在西装口袋处露出半截雪白的丝帕。
自从这对引人注目的女孩进入酒店旋转门,他那双精明的眼睛就已经注意到她们了。
他眯缝着一双小眼睛在两个女孩身上来回扫视,凭借经验猜测着她们来酒店的意图。
矮一点儿的女孩,身材纤秀,长发凌乱得犹如蓬草,浑身汗流浃背,像刚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还有几缕头发混着汗水黏在脸颊上,她也顾不上整理,看上去十分狼狈落魄。
前台经理脸上保持着训练有素的微笑,额上青筋直跳,他将视线移到女孩用纤瘦的手臂勉力搀扶着的另一个女孩身上。
她带着黑帽子,垂着头靠在女孩肩上,看不见脸孔,一头乌黑的长发也是凌乱不堪,关键是,她还——衣衫不整!
宽大的牛仔衬衫裙没有了腰带的束缚,更像是偷了谁家晾在阳台上的超大码加肥居家服。一个像是野战队专用的迷彩运动包不伦不类,斜斜跨在女孩身上,让前台经理很想揪住她的造型师破口大骂。
“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助您的吗?”前台经理清了清嗓子,佯装淡定,礼貌地问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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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落羽伸手费力地抹了一把额汗,焦急地大声说:“要房间!给我开浴缸最大的房间!”
前台经理微微一愣,两个小姑娘要浴缸最大的房间?他在服务业工作数年,经常遇到提各种奇怪要求的客人,上来直截了当只要浴缸最大的房间,这样的要求他还是头一次听说。
他微微笑了笑,转头向身边的前台接待使了个眼色,一名穿着裙装制服的女子走到女孩身边,想要帮她搀扶那个挂在她身上的女子,顺便检视她的情形。
女孩看到前台接待靠近,错身让开一步,厉声说:“她不舒服,不要碰她。”女孩虽然身材纤细,脸上的坚毅神情却让人莫名联想起护崽的母狮。
“呵——呵呵——”前台经理扯动嘴角,尴尬地笑了笑,低头看手里的空房资料,脸上已经换上了职业表情,温声介绍道:“商务间的浴缸比标准间大,您觉得可以吗?”
“不够,还有更大的浴缸吗?”白落羽直直地凝视着前台经理。
前台经理怔了怔,随即礼貌地说:“比商务间大的浴缸,那么只能是商务套房了。可是两位女士,应该不需要套房吧?”
“需要,就是套房,还有比商务套房更大的浴缸吗?”白落羽满脸焦灼地询问。
前台经理:“……”
他脸上维持着僵硬的礼仪微笑,低头快速翻看着手里的资料,嗫嚅着说:“比商务套房的浴缸再大一点的,就是豪华套房了,女士。”
“浴缸最大了吗?”白落羽问。
“呃……”前台经理觉得他今天有点无法维持一贯的职业素养。
他哽了一下,说:“女士,我只是跟您提个意见哈。比豪华套房的浴缸再大的套房也是有的,是总统套房,但是……”他顿了一顿,有点赧然地抬眸深深望了白落羽一眼,清了清嗓子,沉吟了片刻,像是竭力斟酌着措辞,继续说道,“我觉得,豪华套房的浴缸已经够大了,够你们两人同时……”
他凭借多年察言观色,见微知著的能力,从白落羽刚才拒绝别人搀扶身边女子的肢体语言中,领悟到了一种占有欲,又见白落羽屡次强调要更大的浴缸,自然而然地联系到一些旖旎绮靡的画面。
还没等他羞涩含蓄地将想好的措辞说完,只听白落羽斩钉截铁地打断了他的话。
“不够!不够,完全不够!”
白落羽继续说:“我就要总统套房,现在,马上!”
前台经理本着为客人真诚服务的职业素养,决定再次提出合理建议:“如果两位女士是想要——嗯——嬉水的话,我们酒店其实配备有室内游泳池,了解一下。”
这一次的提议仿佛终于有了效验,白落羽竟然皱眉思考起可行性来,漆黑的眼珠轻转了转,随即否决:“不了解,请给我开总统套房!”
前台经理吸了口气,从善如流:“哦,好的,请提供您的身份证件。”
白落羽费力地挪动着脚步,扶着奈珈一步一步蹭到柜台前,从挎包里翻出了卫锦风给她的身份证和信用卡。
前台接待小姐甜美地冲着白落羽微微一笑,双手手掌摊开礼貌地一指奈珈,柔声说:“这位女士,也需要提供身份证。”
听到这句话,一直勉力支撑着的白落羽就像突然被人刺破了一个洞的气球一样,骤然委顿了下来。
奈珈哪里有什么身份证啊。奈珈一直是——黑户!!!是黑户!!!
怎么办?怎么办?白落羽心下一阵兵荒马乱,可能是路上用力过猛,耳中传来嗡嗡的耳鸣声。
奈珈病成这样,如果不马上浸在水中,会不会有生命危险?
白落羽心念电转,她想,如果实在不行,她就把奈珈带到室内游泳池里,也许奈珈不一定要幻化出鱼尾,保持着人形浸在水中,说不定情况也会有所缓解。
“女士?”她脑中正在思绪如飞,天人交战,听到前台接待小姐的轻声催促,更觉得心烦意乱,全身的力气都要抽光了,嗡嗡的耳鸣声再次响起……
“好的,这就给您办理。”不知过了几秒,前台接待小姐甜美的声线再次响起。
给办理了?白落羽有点不敢置信,抬眼望去,奈珈靠在自己肩膀上,正有气无力地抬起一只手,纤长白皙的指间夹着一张卡片。
奈珈虚弱地抬起头,睁开眼睛,水雾迷离的美丽瞳眸望了前台接待一眼,前台接待微微一怔,随即双手接过奈珈递来的卡片,按照上面的信息登录了一番,又双手将那张卡片交换过来。
奈珈此时已经阖上了眼睛,连抬手的力气也没有了。白落羽顺势接过那张身份证,凝眸一看,上面印有奈珈的头像,姓名栏里印着两个字——苏奈。
因为自己的原名是苏落羽,所以奈珈才给自己取名叫苏奈的吗?白落羽侧头望了望靠在自己肩上的苍白侧脸,心中泛起一阵甜意。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沉峙小天使的地雷雷~~(~ ̄▽ ̄)~
☆、抛珈弃女
第六十六章 抛珈弃女
白落羽一手环着奈珈的手臂, 一手箍着她的腰, 跟随着前方引路的酒店侍者, 踉踉跄跄, 步履颠踬地来到了总统套房。
酒店侍者训练有素,十分有眼色, 站在门前言简意赅地介绍了一下联系电话和总统套房的布局,没有多做停留, 细心地为两人轻轻带上了门。
白落羽搀扶着奈珈, 循着侍者指点的方向, 扛着奈珈深一脚浅一脚地蹭到浴室门前,推门一望, 不禁被映入眼帘的恢弘景象所惊艳。
巨大宽敞的豪华浴室, 整体由两种天然大理石的纹理色泽作为装潢的基调。
一色是典雅米黄,温馨大气。一色是泛着玛瑙光泽的“梵高皇”,两色搭配在一起, 令整个浴室看上去富丽堂皇、美轮美奂。地面上铺就着印有复古花纹,高贵奢华的紫色浮雕地砖。
宽阔的浴室正中央, 四根米黄色罗马柱围绕着一个由“印度红”大理石一体砌成的长方形浴缸, 石纹生动自然, 浑然天成。长度大约有四米,宽两米多,像个小型的室内泳池。
作为浴缸确实太过奢侈了一些,但若是给幻化成人鱼的奈珈用,那就只能委屈奈珈了, 白落羽想。
也许是看到了胜利的曙光,白落羽一鼓作气连拖带抱,将奈珈费力地扶到浴缸里。
大理石地面平整光滑,白落羽一时疏忽,脚下滑了一下,来不及箍紧奈珈的腰,奈珈的身体倏然从她身上滑了下去,摔在浴缸里,“咚”地一声闷响,头撞在了浴缸底部坚硬的大理石上。
随着这声撞击,白落羽心尖猛地抽痛了一下,她赶忙跪下身检视奈珈的额头,嘴里喃喃喊着:“奈珈——奈珈——”
奈珈此时身体软绵绵的,侧躺在浴缸里,紧紧闭着一双眼睛,她呼唤了几声,奈珈长长的睫毛连颤也没颤一下。
“奈珈——你没事吧?”白落羽的心里仿佛被猫的利爪抓过一样,疼痛不已。
奈珈倒在那里,纤细的手腕垂落在一旁,腕间暗淡的蓝紫色血管被苍白透明的肌肤映衬得十分醒目,看上去是从没有过的荏弱无力,像是已经陷入了深度昏迷。
白落羽咬紧了下唇,颤抖着指尖轻轻扶起奈珈的头,用手指抚过奈珈与地面亲密接触的额头,不知道是错觉还是什么,总觉得奈珈的额角被自己不小心磕出了一个大包。
小姐姐是神秘生物GL_85
一时间悔恨和自责的情绪将她淹没。她小心翼翼,举步维艰地扛着比自己高一个头的奈珈,走了那么远的距离,竟然在最后一刻,把奈珈给摔了,头还磕在大理石上……
奈珈又是病又是伤的,会不会有事?会不会,醒不过来……
白落羽双手抱住了头,觉得要被自己蠢死了!
垂眸望着奈珈明显消瘦了许多的纤细下巴,凌乱的发丝之间露出的苍白侧脸,白落羽吸了吸鼻子,无比心痛和自我厌恶的情绪翻涌上来,攫住了她。
为什么自己这么笨,这么无能。明明每次自己身处困境,奈珈都能把自己保护得很好,结果这一次换作自己,却把奈珈弄得这样惨兮兮的。
人在身体疲惫到了极点的时候,意志也会跟着跌入低谷,白落羽觉得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光了,胸口涌起一阵愤懑,她颓然地跪坐在奈珈身边,仿佛死了媳妇一样,双目一阖,仰着头哇地哀嚎起来,泪落如雨。
她闭着眼哭嚎了几声,忽然觉得下巴上有温热的触感在轻轻摩挲,低头去看,发现奈珈长睫微微颤动着,睫毛下一双好看的紫瞳,正怜惜地望着自己,一只手有气无力地伸向她,食指微微勾起,用纤细白净的指节为她抹去下巴上的眼泪。
白落羽眼睛陡然一亮,随即抽噎了几声,将恸哭封进喉咙里,双手握住奈珈那只柔若无骨的手,感觉到掌心里炙人的热度,哽咽着轻唤了一声:“奈珈——?”
奈珈轻轻阖了一下眼,隔了片刻才艰难地吐了一句气音:“别——哭——”
白落羽微微一怔,伸手狠狠抹了抹奔流得更加汹涌的泪水,随即不由分说地将奈珈身上的衣物剥了个干净,远远扔出了浴缸,再转身将身后一整排水阀一齐拧到最大。
做完这一系列动作,白落羽全身湿漉漉地从浴缸中爬出来,全身的骨头犹如散架了一样酸痛不已。
她跪在浴缸一侧的大理石台阶上,双手伏在石沿上,低头望着沁凉的清水缓缓漫过奈珈纤细的身体。
奈珈保持着刚才摔倒的姿势,背对着自己,一头如瀑乌发浸在水中,随着水阀溅起的波浪在水中袅袅飘荡,发丝中凸起的单薄肩膀,肤色苍白如纸,瘦骨嶙峋。
白落羽心中一阵抽痛,几天不见,奈珈真的比她离开“美惠岛”的时候,消瘦了好多。
水涨到了最高水线,白落羽小心翼翼地绕到浴缸一侧,将水阀拧紧。
奈珈雪白纤细的身体完全浸在水底,双臂抱在胸前,蜷缩着身体,像睡着了一样安静。
不一会儿,银紫色的流光在浴缸中闪现,那条璀璨耀眼的鱼尾幻化了出来,浴缸不够大,奈珈轻轻挪动了一下身体,环抱着长长的鱼尾,漂亮的尾鳍只能无精打采地收拢在一起,可怜巴巴地伸出浴缸外。
白落羽跪在浴缸的石阶上,默然凝视着奈珈,双眉在额心拧出了一道沟,不知道怎么样能让奈珈好受一些,她下意识地伸手拨动着水下奈珈海藻一样乌黑茂密的长发,将它们都拨到奈珈脑后。
水面上因为她的动作,泛起一圈圈涟漪,仿佛带着某种催眠的功效,筋疲力竭的白落羽将头枕在浴缸的石沿上,昏睡了过去。
耳畔有叮咚悦耳的水声响起,有人在轻轻抚弄自己的头顶,白落羽混沌的脑际像播放着默片一样,浮现出小学老师温柔和蔼的笑脸,随即又出现了一个面目模糊的慈母形象。她们如走马灯一样,一闪而过,最后,画面定格在一张绝美的脸庞。
这个人是谁?怎么可以用这样温柔的眼神看着自己。
白落羽恍恍然醒过来,抬起惺忪睡眼,正好对上了一双深邃美丽的眸子。
“奈,奈珈——?你醒了?”她吃吃地问。
对面那人垂着长睫,很认真地冲着她点了点头。
白落羽骤然睁大了眼睛,眼里漾着一片欢喜的光芒:“奈珈,你醒了!”她难掩激动。
奈珈又冲着她点了点头。
白落羽伸手摸了摸奈珈的额头,那炙热的温度已经退下去了,她心下一松,一把环住奈珈的脖子,在她脸上轻啄了两口。
随即,想起了什么,焦急地问道:“奈珈,你头疼不疼?”
奈珈依旧垂着睫毛,摇了摇头。
“哦。”白落羽长吁了一口气,那颗怀疑自己把奈珈磕傻了的心,终于放回了肚子里。
白落羽:“奈珈,你跟着我干嘛?”
奈珈的长睫终于掀了起来,眸色深深地望了白落羽一眼,随即板着一张苍白的脸转过身,背对着她缩回了水底,她调整了一下姿势,连美丽的尾鳍也勉强塞进了浴缸里,只给白落羽一片雪白的背脊。
“奈珈——?”白落羽莫名有一丝心虚,隔着水摇了摇奈珈的肩膀,轻声问。
一串水泡从水底升起,像是回应她的问询。
“咕噜噜噜——”一阵轻响从腹中传出来,白落羽恍然想起自己已经一天没吃东西了。她有些赧然地抚着胃部,身形摇晃着站起身,转头问奈珈:“奈珈,你要不要吃东西?”
又一小串水泡从水底冒出来……
白落羽轻叹着走出浴室,拨通了前台订餐的电话。
不一会儿酒店侍者推着送餐车将餐点送来。
白落羽端着一份装在水晶高脚杯里的三层草莓冰激凌走进了浴室。
奈珈还保持着刚才的姿势,将自己整个沉在水底。
“奈珈,你要不要吃冰?”白落羽轻声问。她记得奈珈是吃过草莓的,人鱼发烧时也应该喜欢吃凉爽的东西吧,她思忖着。
白落羽跪在浴缸石阶上,将三层冰激凌放在石沿上,用精致的长柄小调羹,舀了一小口粉红色的草莓酱冰激凌,柔声说:“奈珈,你,要不要吃?”
隔了片刻,奈珈轻盈地在水中转了个身,缓缓浮出了水面。垂眸望了望白落羽手中的冰激凌,一脸兴致索然,半晌不发一语。
“要吃吗?”白落羽把长柄调羹凑近了几分,冰凉的小勺前端抵在奈珈苍白的嘴唇上。
她瞥见了奈珈那抹如同覆了一层冰霜的暗淡唇色,心里泛起一阵心疼。曾经,奈珈的唇瓣总是闪着朱润的光泽。
白落羽的声音不自觉地轻柔了一个级别:“乖——”
奈珈抿了抿唇,像小猫喝水一样,乖顺地用舌尖将小勺上的冰卷进嘴里,末了,掀起长长的睫毛,用幽怨的眼神深深睨了白落羽一眼。
天哪,奈珈这是什么表情!!!
白落羽蓦然感觉到有一柄箭矢戳进了心里。心中泛起一阵没来由的心虚。
奈珈这眼神,就好像在看一个冷酷绝情,抛家弃子的渣男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小天使们的大地雷(づ ̄ 3 ̄)づ
感谢以下美壕小天使,州官要点灯,凉气647,发现有别的竹子,(づ ̄ 3 ̄)づ(*  ̄3)(ε ̄ *)
小姐姐是神秘生物GL_86
☆、卖惨有鱼吃
第六十七章 卖惨有鱼吃
白落羽偷眼觑着奈珈幽怨的眼神, 试探性地说:“奈珈, 在美惠岛上, 你不是说……”她顿了顿, “你不是说,祝我, 找到我的来处吗?那你……大热天的,追来……干嘛?”
奈珈抬眸直直凝视着她的眼睛, 声音微有些沙哑:“你找, 你的来处;我等, 我等的人!”
语气理直气壮,无懈可击, 说得合情合理, 一时间竟让白落羽有点无法反驳……
白落羽分析,奈珈的意思大概类似于——你干你的,我等我的, 你管我在哪儿等呢?
这逻辑简直放之四海而皆准,虽然来自于其他高维空间, 放在人间这种四维时空, 仿佛也没什么毛病……
白落羽一时语滞, 沉吟了半晌,轻声问:“奈珈,你是要陪我一起找我的来处吗?”
她总结得很好,奈珈非常不愿意回答她。
奈珈轻转着深紫色的眼眸,决定把这句话岔过去, 看到被白落羽随手扔在远处的迷彩单肩包,抬起纤长的手指指了指那边。
白落羽循着奈珈指点的方向,转头去看,看到那个不伦不类的迷彩包平平躺在紫色的地砖上,十分醒目。
奈珈带着的包?刚才进来的时候一阵兵荒马乱,她将那个包和奈珈的衣物一起掷出去的时候,确实感受到了手中的重量,却无暇去理会。
白落羽狐疑地把背包捡起来,拉开拉链一样一样检视里面的东西。
一个防水袋里包着护照,证件,纸币之类的东西,其中还夹着一张月末飞往海外的电子机票,竟然跟卫锦风给她的那张机票是同一个航班。
“奈珈,”白落羽展开那张机票,激动得声音微颤,“你要跟我一起回去吗?”
奈珈眼神轻微晃动了一下,垂下长睫,轻轻点了点头,下颌的线条僵硬,脸还是冷的,但白落羽就是觉得奈珈在不好意思。
她笑睛弯弯,嘴角噙着一抹坏笑:“可是,我家浴缸很小哦。”
“不是离海,很近么……”奈珈转过头,望向别处。
“这个你也知道啊。”白落羽笑道。
所以,就算不在大巴车的车站上认出奈珈来,也会在同一架飞机上发现她的吧。
白落羽有点后怕,还好是在车站上发现了她,要不然奈珈那样昏倒在烈阳下,不知道会怎样。
白落羽很擅长憧憬的脑海中,浮现出夕阳金色的余晖下,自己骑着自行车,去海边接奈珈回家的温馨情景。她知道一处干净少人的沙滩,有细腻的白沙和翡翠色的海水。
如果下个月努力一下,说不定可以考下国际驾照,那样就可以带着奈珈去更远更美丽的海域游玩。
白落羽心中有一副美丽的生活图景正在不断向前展开。那里没有纷繁的俗世和险恶的居心,只有天空、海水,她和奈珈。
她收回飞远的思绪,垂眸将背包深处最后两样东西取出来,一样东西她很熟悉,是奈珈爱不释手的复古手镜,手镜放在镶满海纹宝石的木盒里,看上去十分贵重。
还有一样东西入手很有厚重感,黑色水牛皮的封皮上,布满了纵横交错的划痕,里面夹着的活页也已经卷边泛黄,是一本看上去经年累月,十分陈旧的记事本。
白落羽拿在手里,微微怔愣了几秒,随即明白了这是什么,再想起那个十分难搞的小女孩,跟她提出的刁钻可恶的要求,如遭雷击一样领悟到奈珈是如何从那个小女孩手里,拿到这本笔记本的。
“奈珈!”白落羽睁大了一双黑琉璃一样的大眼睛,痛心疾首地瞪视着奈珈。
奈珈被她厉声一喝,怔怔地停住了正要沉进水里的动作。半张脸浸在水里,只留一双美丽的眼睛在外面,疑惑地凝望着她。
白落羽疾步走到奈珈面前,说:“把你的尾巴给我看看!”
奈珈此时已经转过了身,刚才一直被她压在身下的那一边银光璀璨的鱼尾露了出来,右边腰侧附近少了一部分鳞片,露出一片渗着血丝的暗淡肌肤。
“奈珈——”白落羽颤抖着声音质问,“你不是答应我,不给别人你的鳞片吗?”她一副就要哭出来的表情。
奈珈微微皱着眉,抿了抿嘴唇,沉默了片刻,轻轻启唇,说:“本子,很重要。”
白落羽眉心微跳,轻声问:“还疼吗?”她眼睛里闪着莹莹的光,一副心痛欲死,如丧考妣的表情。
“疼——!”
奈珈竟然直白地跟她喊疼……
她双手拄着浴缸的石沿,探出半个身子,凝眸细细检视奈珈的腰侧,嘴里喃喃地数着:“一片,两片,三片,四片,五……”
“哗啦”一声,水花漾起,白落羽的声音被封在嘴里,下唇被奈珈冰凉的唇瓣猝然衔住,吸进口中,轻轻吮了吮。
鼻息有奈珈好闻的幽香,舌尖尝到了一丝属于奈珈的清甜,白落羽脸颊泛起淡淡的红晕。
片刻,奈珈放开她的唇,深深望着一脸呆滞的白落羽,眼睛里闪过一丝得逞的狡黠,用姓感好听的声线说:“这样,就不疼了……”
白落羽怔了怔,随即反应过来自己被奈珈骗了,顺势坐在石沿上背对着奈珈,板着脸佯装生气。
身后有“哗啦哗啦”的水声响起,奈珈双手伏在浴缸的石沿上,仰头看白落羽的侧脸,看到她板着一张脸,就比出一根手指,戳了戳她纤细的腰线。白落羽向一边挪了挪。
奈珈垂着睫毛,拧起:“没骗你,真的疼——”
拔鳞当然疼,这种常识她当然知道,再想起那个人小鬼大的小女孩,一张狡狯的小脸,就更加怒不可遏。
再一想到奈珈很可能因为身上的伤,再加上燠热的天气才会昏倒在路边,心疼和气愤在心里五味杂陈,不知道哪一种情绪更胜一筹。
她转过身俯下去细细检查奈珈的伤,望着那一片没有鳞片覆盖的暗淡皮肤,哽咽着问:“要不要涂药?我这就去买。”
奈珈嘴角掠过一抹微不可查的笑意,她伸手抓住白落羽的手臂,顺势将她拖进水里。
白落羽眼前一花,周围一片溅玉抛珠,水花四溅,下一秒,身体就被奈珈环在怀里,两片沁凉柔软的唇瓣压在她的唇上,攫住了她的呼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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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落羽吹干了头发,随意披了一件酒店的纯白浴袍,闲适地坐在浴室里的棕色牛皮坐凳上,虔诚地翻开那本父亲留下的笔记本。
她用指尖抚了抚发黄的内页上那遒劲有力的笔触,想到这是父亲留下的唯一遗物,心中一阵激荡,为自己也为自己的父母唏嘘。
随即又想到这也是奈珈用一枚一枚从身下拔下来的晶莹鳞片换来的东西,轻轻抬眸,望了望在浴缸中的奈珈。
奈珈此时正悠闲地坐在水中,慵懒惬意地轻轻扇动着美丽的尾鳍。
刚才两人在水中激烈鏖战的时候,不知被谁扫落了石沿上一只放精油的小黄鸭在水中,随着奈珈尾鳍拨动起的涟漪,在水中飘来飘去,看上去十分滑稽可爱。
奈珈靠在浴缸一侧,双臂舒展开,优雅地架在石沿两侧,脸色还是有些苍白,却比刚刚认出她的时候好了很多。半敛着眸子,像吃饱了鱼的猫一样,满脸写着心满意足。
白落羽看着她,不禁觉得好笑。
她低头望了望手中的笔记本,突然想起来一件事。
奈珈刚才说“本子,很重要”,也许奈珈不惜用自己的鳞片换取这个笔记本,是因为里面记录了有关洛娜的信息,可以帮助她找到洛娜的下落。
“ 奈珈——”白落羽轻声叫她。
奈珈睁开眼睛,优雅地侧过身,一只手轻轻扶着浴缸的石壁,将美丽的蓝紫色尾鳍收拢进水中,灿若寒星的眼瞳好奇地凝望着她。
“奈珈,我有话跟你说。”白落羽微微挺直了背脊,郑重地说。
奈珈微怔了怔,脸上也换上了郑重的表情。修长的鱼尾倏然隐去,幻化出一双皙白美腿,像东瀛女子在举行一期一会的茶道表演一样,在水中端庄地坐在自己的小腿上。
一束长发垂在脸颊旁边,她伸出纤长的手指,将那缕头发别在耳后,一副温婉娴静,虚心受教的模样。
白落羽拿着那本笔记本,犹豫着启唇:“奈珈,我给你读关于——洛娜的内容。”
白落羽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奈珈在听到她的话之后,很是无奈地仰望了一眼天花板,随即一副兴致缺缺的样子,转身沉进了水底,下半身幻化出一条璀璨的鱼尾,伸出浴缸外,慵懒地轻轻扇动着。
片刻,有一串泡泡从水底缓缓浮了上来……
作者有话要说: 哇哦,感谢凉起647的大地雷,感谢QR的大地雷,感谢索干小天使的大地雷,感谢大家的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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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底神庙
第六十八章 海底神庙
“奈珈——”她试探性地轻喊了奈珈一声。对面伸出巨大浴缸外的璀璨尾鳍, 轻轻扇动了一下, 以示回应。
白落羽轻叹了一声, 没想到奈珈对笔记本的内容竟然如此兴趣索然, 只好自己翻开来阅读。
她先是略略浏览了一遍,笔记本里所记内容大多是苏启扬在T大读博的两年间, 发生的一些事。
整体来说更像是一本日记,只是里面既有学术研究的进程, 论文发表会的心得和课题方向, 也有生活中发生的大小琐事。
其中有一部分篇幅, 描写生活中的细微景观,白落羽随手翻到一页带有手绘速写的内页, 用粗粝的钢笔线条, 轻巧地绘就了一树白玉兰绽放的画面,另一页文字部分描写了T大校园里玉兰花盛开的景象,用词细腻感性, 文如其人,能看出对自然万物别有深情。
白落羽走马观花一样翻过那些文字, 从字里行间感受着父亲苏启扬的疏阔性情和柔软的内心。
他跟杨若冰和白衍给人的, 对于学者的刻板印象判然有别, 他有一颗如稚童般赤诚年轻的心,对自然对生活充满热情。
日记的后半段笔锋一转,详细记载了当年发生的一件怪事。白落羽看到时间所示,二十多年前,在自己出生前夕。
内容是在西沙海域发现了一座古老的海底神庙, 以及在神庙周围,发现了很多辨认不明的古生物骨骸。
此事一出,学界哗然。苏启扬的博士生导师袁海教授得到了国家特许,加入一个由国内知名学者组成的西沙研究勘察小组,袁海在两名硕博连读的弟子中间,选择了苏启扬作为陪同研究员,与袁海教授一起奔赴西沙群岛参与调查。
白落羽读到这里,心中掠过一阵悸动,她知道西沙海域在传闻中,是洛娜女神第一次现身的地方,关于“洛娜”的出现,网络上有许多版本,内容扑朔迷离,语焉不详,但是绝大多数版本,都默认实体女神曾出现在西沙海域一片雪白的沙洲上。
而通过父亲字里行间流落出袁海对他的偏爱,也可以大致推测出白衍驱使鳞族在海上实施暗杀的动机。
白衍最终能跟大他一百岁的老妖杨若冰结盟,并非迫不得已,而是他们两人的性格里都隐藏着一部分极为契合的东西——对某件事情苦心孤诣的偏执,以及深藏不露的阴鸷和鬼祟莫测的险恶。
白落羽长期与白衍生活在一起,清楚地觉知这次去西沙参与海底神庙与不明生物遗骸的研究项目,袁海选择苏启扬陪同研究,就是白衍想要除去苏启扬的一大导火.索。
白衍一直对未知文明与宇宙的秘密充满了如痴如狂的好奇和探索心。
她真为自己的父亲因为人格魅力和开朗积极的性情,而招致的嫉妒与随之而来的厄运感到唏嘘。
白落羽知道这本笔记作为父亲的遗物会一直陪伴着自己,并不急于一时,快速地翻过了关于海底神庙和不明生物遗骸的研究进程,在后半部分里寻找着有关洛娜的只言片语。
有一页内容引起了白落羽的注意,文字的前半部分记载了苏启扬一个人去西沙群岛的一个附属岛屿探查的内容。
它的开头写到:我今天一个人开着一艘小汽艇前往西沙海域一个还没有命名的偏远小岛。
那里虽说是一个岛屿,在我看来,只能称之为海中的一方沙洲。
据渔民讲,那里的海水有着美丽无比的渐变色,就像蓝宝石,玉髓和绿松石拼接在一起。那片海域的珊瑚礁肆意生长,千姿百态,就快要长出海面了,开船的时候一定要注意安全。
笔锋陡然一转,苏启扬写到:可是今天,没有人知道我见到了什么。就像现在,我根本不相信那个生物真的进入过我的视线。如果它是真实存在的,而不是我的幻觉,那么它一定是世界上最美丽纯洁的生物,是神的造物。
我要保守这个秘密,不对任何人说起它,这并不是它的要求,而是作为人类,我认为我应该做的。
原因有二,其一是因为世界上的人太多了,人心险恶莫测,就像九色鹿和落水的人的故事绝不仅仅是一部佛经。
二是因为它太不真实了。大家一定会认为我研究古生物研究疯魔了,把从《山海经》或者《希腊罗马神话》里看到的描述,当成了现实。
天上有一整片鱼鳞状的云霞,远处如同蓝玉髓一样澄澈剔透的海水中,被五颜六色的珊瑚礁围绕的一方小小沙洲上,我看到它乘风而来。它轻盈飘落,像一片纯白的云朵,能够看到它,一定是我此生最大的荣幸……
起初,我以为我目击了天使降临,但当我凝神细看的时候,我发现那个生物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天使,它更接近于中外神话中,一直流传着的某种神秘生物,因为它的……
苏启扬的日记中疑是关于洛娜的内容,到这一页的最后一个“的”字就戛然而止,匆匆结束,仿佛被拦腰斩断。
后面的文字已经是结束了西沙群岛海底神庙的调查研究,苏启扬随同袁海教授回到大学之后的生活学业琐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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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关于那个神秘生物的详细描写,以及父亲在那之后是否还与它有过接触的内容,很明显被人有意撕走了。装帧线在消失的那几页纸之间变得十分松垮,可以想象,失去了不少珍贵内容。
会是谁撕走的呢?
白落羽抬眸望了望只露出一个尾鳍在浴缸外面扇来扇去的奈珈,马上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不会是奈珈,她拿到笔记本就一直跟在自己身后,而且,奈珈认不认识汉字一直是一个未解之谜……
经过白落羽的分析,最有可能撕走这部分珍贵资料的,应该是那个对“洛娜”的存在如痴如醉,并且对笔记本所记内容十分熟悉的小女孩。原来她不仅拿走了奈珈的鳞片,还在交还的笔记本里做了手脚,将自己喜欢的内容私自留下……
白落羽轻叹了一声,觉得小女孩的狡狯和心机,让她大开眼界。
不过,能得到父亲的亲笔手稿,了解他的为人和生平,白落羽已经十分满足了。
至于洛娜是何许人,从什么时候出现,又是怎样消失的,她对于了解这些,心里多少有一丝抵触情绪。
白落羽矛盾地发现,自己对洛娜的态度十分纠结,即害怕知道更多,又忍不住想知道更多。
尽管如此,父亲笔记本的出现,抹去了她心中最大的疑虑。
通过父亲的叙述,白落羽几乎可以肯定,父亲苏启扬与洛娜的死没有关系。
白落羽抬眸望了望远处“印度红”砌成的巨大浴缸,以及伸出浴缸之外的璀璨尾鳍,勾起嘴角,甜甜一笑。
她轻声喊了一声“奈珈”,如约地看到奈珈轻盈地扇了扇如星云般美丽耀眼的鱼尾。很像某种吃饱了鱼,就懒得动弹的猫科动物,以摇尾巴的方式表示“本尊听到你叫我了”……
白落羽在心中暗自庆幸自己与奈珈的关系依然清清爽爽,唯心悦二字而已,没有卷入复杂混乱的狗血剧中。
作者有话要说: 短小了,请原谅~~~昨天晚上风声太大,吵得一夜没有睡好……
小天使们么么哒(づ ̄ 3 ̄)づ
☆、娑婆世界
第六十九章 娑婆世界
苏启扬的笔记本少了关于西沙勘察的珍贵内容, 白落羽只能悻悻地向后翻看。
不期然间, 竟然在笔记本的最后几页里, 发现了与自己出生有关的内容。
苏启扬初为人父, 用细腻温情的文笔,记录了得知妻子怀孕之后自己内心的欣喜与激动。
其中, 临近最后几页,有一些内容引起了白落羽的注意。
内容如下:今天下午, 妻子用手轻抚着腹部, 轻笑问我:启扬, 你想要一个什么样的女儿?
我好奇地问她怎么知道一定是女儿?吾妻笑而不语,脸上显出两个梨涡, 脸上写满神秘。
我说:父母儿女, 缘分天定,哪儿能我说想要个什么样的闺女,就给我一个什么样的闺女啊。
妻子听了我的话, 轻叹道:世上除了生、老、病、死四件苦事,还有一件苦事, 总被世人忽略在外。
妻子酷爱阅读, 总能说出一些别具一格的新奇见解来, 我听她说起,满心好奇,问道:是哪件事?
妻子笑答:生而为人,不能选择谁是自己的父母,亦不能选择谁是自己的子女。如果运气不好, 前半生跟着不合拍的父母在一起生活,后半生又要跟着不合拍的孩子在一起生活,一生也只能在犬牙交错,互相消耗中,蹉跎过去了。
我听到这话愣了一愣,中国文化根底在“儒释道”三者中,以儒教为尊,向来崇尚父慈子孝。
孝道先行,没人敢挑剔父母的过错,更没人亲口承认跟自己的孩子不合拍。但是,原生家庭中存在的诸多复杂问题,以及与父母相处的点点滴滴一直都是构建一个人心灵层面的基石,影响一生的关键因素,也从中滋生出无数社会问题。
妻子能够摒弃庸碌的世俗观点,把亲子关系的不和谐说成一种苦事,我深以为意。
我虽有慈母,却看过太多问题严重的父子、母女,有的甚至势如水火,形如仇人。要是父母子女也可以像朋友恋人一样,自主选择该是一件多好的事。
我沉吟片刻,说:想法虽然美好,但是那只能是理想国里发生的事了。
妻子笑道:就算祈愿也好,你就说说看,你想要个什么样的女儿。
白落羽双眸一亮,不自觉地用指尖摩挲着那一页泛黄的笔迹,心中泛起一阵悸动,她第一次看到苏启扬记录有关她的文字,她的父母正在谈论他们素未谋面的女儿。
白落羽用指尖抚着那些苍劲挺秀的字迹,一个字一个字认真阅读,生怕错过什么。
后面文字里赫然出现的一个词汇——“洛娜”,白落羽看到这里,不禁心中一凛。
只见苏启扬在随后的内容里写到:我想要一个什么样的女儿?被妻子这样突兀一问,不知为何,我脑海中快速闪过了“洛娜”的身影。她有一双如淡水墨画一样,烟雨迷蒙的眼眸,眼中含愁带怨,蓄满愁绪,被那双眼睛望着,让人心中莫名泛起一阵心疼。
我随口说:要有一双好看的眼睛,就像古人说的那种——翦水秋瞳!
妻子哂道:外表可是决定不了,就说说性情吧。
我想到洛娜跪在一方雪白的沙洲上,俯身把玩岸边的贝壳和小莹石的情景,说:那就要天真、可爱、善良,对万事万物抱有深情的小女儿吧。
末了,又补充了一句:要像她妈妈一样,热爱阅读。
读到这里,白落羽微微勾起嘴角,唇边漾起一个甜甜的笑意,心里也涌起一股暖流。虽然内容只是记录了父母之间朴实平淡的对话,却能让她窥见他们相处的温馨场景。
原来,多年来如一只寒鸦一样无枝可依的自己,曾经拥有过这样一个祥和温暖的家,一对善良慈爱的父母。而且,她笑了笑,自己还是父母向上天祈愿,特别“定制”的呢。
她虔诚地阖上笔记本,将它用防水袋包好,小心翼翼地放进自己的小挎包里。
白落羽抬眼望了望奈珈那边,发现她的璀璨鱼尾正默然垂落在浴缸外,此刻连颤也不颤动一下了,空气中有淡淡的甜笑弥过,一室静谧。
她轻手轻脚地踱到浴缸旁边,低头向水中凝眸一望,不禁微微漾起一个笑。
一头袅袅飘荡的乌发掩映下,奈珈冰白的侧脸莹莹闪着某种玉石一样的光泽,双眼紧闭,笋玉一样的手臂无精打采地垂在额前,像小孩子一样睡得真香……
白落羽视线下移,看到奈珈腰际那一小片缺少了鳞片遮挡的苍白皮肤,伤口被水浸泡得微微发白,看上去触目惊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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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姐是神秘生物GL_89
黑夜收拢巨大的羽翼,天幕漆黑一片,却有星星点点的彩色光晕,像夏日里的无数萤火虫一样,在高耸入云的翠绿树冠上,莹莹烁烁地闪动着。
白落羽仿佛走在一片葱葱茏茏,荫翳蔽日的原始森林里,前方一名女子停下脚步,站在一棵炯娜多姿的巨大植物前,回头凝眸望着她,示意她快点跟上。
那人在前方分花拂柳为她引路,白落羽听到自己轻声问:“姐姐,我们这是要去哪儿?”
那人声音轻柔温婉,含笑道:“带你去见她啊。你不是一直跟我打听她吗?”(请加君羊:壹壹零捌壹柒玖伍壹)
白落羽听到自己好像有所觉悟一样,有些羞赧地轻轻回答了一个“嗯”。
她加快脚步,跟在那人身后,忽而发现自己正赤着足,脚下的触感沁凉舒适,像踩在光滑温润的玉石上一样。
她低头一看,惊讶地顿住了脚步。地面上光滑平整,如莹石铺砌,没有一颗砂粒,那些萦绕在身侧,枝叶葳蕤的奇花异草也都是从这片莹石中长出来的。
更让她讶然的是,她双脚所到之处,就像有谁点亮了埋藏在地底的灯盏一样,有莹莹的彩色光晕,从莹石下方透出来,照得小路更加清晰可辨。
女子停下脚步,回眸望她,看到她正伸出脚,小心翼翼地试探莹石光晕的反应速度,一脸天真懵懂的可爱样子,轻笑道:“这里以后有了你,也就没那么冷清了。”
白落羽抬眸问:“姐姐,我的前任去了哪儿?”
女子脸上的笑容倏然淡去,眉宇间换上了一种讳莫如深的表情。
沉吟了半晌,她说道:“去了娑婆世界中的一个。”
“娑婆世界?”
“嗯,生活在那里的智者,发现世界并非一个,日月所照之地为一个小世界,他便给这犹如恒河沙数的小世界的集合,取名为‘娑婆世界’,我们这边也沿用了这个名字。”
她继续说:“娑婆世界只有一条单向的时间轴,那里的时间,冰冷无情,滚滚向前,一刻不息,将一切抛掷身后。能量在万物之间不停流转,没有片刻宁静。生活在娑婆世界的人,都会经历生老病死。那里的事物都会成住坏空。是一个充满了危机和苦痛的空间。”
白落羽听到自己痴痴地问:“那我的前任为什么要去那里?”
女子轻叹不语,半晌,才叹息着说:“为了——遗忘吧。”
“为了遗忘?”
“嗯,那里的生命管肉体泯灭叫做‘死’,其实是因为他们的时间是单向向前的,没有人回来告诉他们‘死’之后发生了什么。”
白落羽好奇地问:“发生了什么呢?”
女子轻声说:“只是作为能量体,回归了混沌而已。”
“那我们去了那里呢?”
“我们即使跌入娑婆世界,也是不会湮灭的,只是身体会变得越来越虚弱,最终虚弱到卷入单向时间轴的旋涡里,堕入那个世界的规则中,然后……”
她顿了顿,“然后变成一种能量,进入混沌中,再回来时,什么也不记得了……”
白落羽听着这些话,心里涌起了一阵怆然酸楚,心想:究竟是什么样的事,会让她的前任想要堕入娑婆世界去遗忘前尘呢。
她正发着怔,只听女子轻柔的声音响起:“到了,她在里面。”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各位小天使一如既往的支持,鼓励,么么哒(づ ̄ 3 ̄)づ周三快乐咩~~~
☆、三眼指环
第七十章 三眼指环
白落羽的面前是一道晶莹剔透的月光石珠帘, 每一刻晶石都未经特殊打磨, 还保持着从自然中开凿出来的不规则形状, 发散着如星辰坠地的点点莹蓝星光。
珠帘后面传来一阵悠扬悦耳的琴音, 如一泓淙淙泉水,从远处绵绵袅袅、百转千回地迤逦而来。
面前被她唤做“姐姐”的美丽女子, 冲着她嫣然一笑,伸手轻柔地将那道珠帘盈盈一掀, 银丝上缀着的月光石相互碰撞, 发出一阵动听的声响。
女子含笑道:“进去吧。去跟她打声招呼。”
白落羽讷讷地答应了一声, 不知为何,心里一阵没来由的紧张。
她循着那撩动心弦的婉转琴音, 缓缓向着凿玉斫冰的宫殿深处走去。转过一道类似于屏风般的灰蓝色莹石玉璧, 忽而停下了脚步。
玉璧后面,别有洞天。莹石堆砌的巨大镂空穹顶下,蓝丝绒般的天幕中, 一片银紫流霞铺散,如绮丽的锦缎。
穹顶之下, 一池幽蓝深邃的潭水, 倒影着漫天蓝紫霞光, 水之深处透出盈盈光晕,像是一条幽深的暗河,不知通往何处。
岸旁巨大的银色竖琴傍边,有一个人长指纤纤,犹如笋玉, 双手轻盈地拨动着琴弦,美妙的音符在空气中盈盈荡开,仿佛涟漪轻漾。
她一头光可鉴人的秀美青丝蜿蜒倾落而下,侧脸白皙美好,朱唇红润,单侧耳廓上缀着一个精致繁复的银色饰品,像一只轻盈灵动的蝶翅。
配合那一头柔顺乌黑的长发,透着一股浓郁神秘的异域风情。空气中有熟悉的迷人暗香涌动,那个如翅膀一样别致的耳饰下方,还缀着一串错落修长的银色流苏,在发丝间若隐若现,盈盈晃动。
只一个剪影,美得不可方物,却透着一抹凄微的倨傲和孤清。白落羽痴痴地望着这副云影波光掩映下迷人的画面,默然静立,她在心中的某个地方,好像十分清楚这个人是谁,却又叫不出名字。
仿佛是发觉有陌生人在偷听她的弹奏,悦耳的琴音骤然停止。那人猝然转过头,一双灿若寒星的紫眸射出两道寒芒,灼灼如雪紫光电将她钉在原地。
她认识这双眼睛,为何这人看自己的眼神好像见到第一次见面一样陌生,一个名字已经到了嘴边,呼之欲出,她就是……
“奈珈——”白落羽轻轻唤出那个人的名字,随即忽而转醒,床边一个熟悉的身影默然伫立,与梦中逐渐淡去的影子重合在了一起,刚才在梦里瞪视着自己的那双美丽迷人的眼瞳,此时正担忧地望着自己。
“奈珈,你醒了。”白落羽瓮声瓮气地问。
“嗯。”
白落羽眨了眨眼睛,看到奈珈已经穿上了那件不太合身的厚重牛仔裙,疑惑地问:“怎么又把它穿上了,不热吗?”
“你不是,要出去吗?”奈珈反问。
“嗯,”白落羽用手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迷迷糊糊地说道,“你不要出去了,在这里等我,外面很热的。”
小姐姐是神秘生物GL_90
“下雨了。”奈珈像要证明自己的话一样,将窗帘掀起一道小缝,透进来的天光果然沉郁幽暗。
奈珈回头看白落羽,虽然没有笑,眼睛里却有光芒闪动。
这是梦里那个倨傲孤清的人鱼女王吗?白落羽想。
她嘴角一弯,翻了个身,凑过去拉着奈珈的手,说:“奈珈,我梦到你了。”
奈珈眨了眨眼睛,听她继续说。
“有一个小姐姐带着我去找你,我们走进一座神秘的森林里,周围开满了奇花异草,地面像莹石一样,踩上去还会发光。你在一处很美的地方弹竖琴,耳朵上带了一个像银色的翅膀一样好看的耳饰,天上有紫色的流霞,像银河一样,却不是银河……”
她有点兴奋,梦里的画面绮美又很有真实感,真的像是亲身经历的一般。
白落羽还想再说些关于“娑婆世界”的话,看到奈珈正睁大了眼睛,眸色幽深地凝视着自己,眼里闪着一丝怔忡,手中的指尖微凉,好像自己说了什么了不得的话一样,她赶紧把后半句什么卷入单向时间轴旋涡的话,给咽了回去。
白落羽后来回想,梦里那个为自己引路的美丽女子所说的“娑婆世界”,一切生命都会生老病死,一切事物都会成住坏空,这些话莫名与那天晚上地下神庙里,达贡现身时,自己偷听到的内容相契合。
达贡好像说,奈珈是来自高维空间,而我们生活在一个三维空间未加一个单向的时间轴组成的“四维时空”里,这对于高维生物来说,十分狭小逼仄。她暗自思忖,大概是因为自己听到了那样的话,那些内容不知不觉进入了潜意识里,才会在梦中找到一条逻辑,幻想出那些对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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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下雨的原因,浇灭了连日来的酷暑,细雨微凉,白落羽跟奈珈一起出门,两人同打一柄大红伞走到车站前,坐车前往郊外的T市孤残福利院。
一路上两人并排坐在最后的位子上,车上没有什么人,奈珈一直病恹恹的,白着一张脸昏昏欲睡,白落羽从她敞开的领口看到奈珈形状显明的一截锁骨,心里一阵阵地抽痛。
想着要尽快给奈珈买新衣服,换下这身得罪了造型师的装束。又心疼起奈珈腰际的伤,让她枕在自己肩膀上休息,奈珈顺从地枕了一会儿就嫌弃地撤开了头。
白落羽疑惑地问她怎么了。她居然抱怨说都是骨头,让白落羽郁闷了一路。
到了T市孤残福利院,白落羽循着袁海提供的线索咨询了前台接待,前台接待查完资料告知白落羽,她的外祖母已经于三年前去世了。
三年前,她还对自己的身世一无所知。白落羽十分沮丧,前台的护士很是同情,翻了执勤资料,叫来了曾经照顾过她外祖母的护士。
这名小护士人美心善,在了解了情况以后,将白落羽带回了护士站办公室,在抽屉里翻找了一番,交给白落羽两样东西,说是老太太留下的遗物。
一样是已经发黄斑驳的旧照片,照片上印着苏启扬和妻子余凤溪,以及余凤溪怀中抱着的婴儿。是一张美满的全家福,只可惜照片经年累月,看来被老人反复摩挲翻看,余凤溪的脸上斑驳得厉害,已经看不清面容了。
还有一样东西是一个银质复古戒指,戒指上雕刻有三只眼球组合成的正三角形图案,风格粗犷神秘,有一点奇兰浮雕的韵味,很像神庭手上那一枚刻有“幻象蛇”的银戒,都带着一丝玛雅文明的痕迹。
白落羽珍重地接过这两样亲人留下的遗物,望着它们,清醒地觉知到自己在这个世界上再没有一个亲人了,仿佛有凉风从背脊吹过,那种形单影只的感觉无处遁形,不禁泫然欲泣。
她吸了吸鼻子,身后有人用凉润柔软的手指像哄孩子一样,轻轻抚了抚她的头顶,白落羽回头,泪眼汪汪地望着奈珈。
奈珈伸出两指,捏了捏她的脸,用温柔磁性的声线说:“别哭。”
白落羽扁了扁嘴,撒娇般跟奈珈诉苦:“奈珈,我连我妈长什么样都不知道——”
“哦——”奈珈仿佛对人类的母子亲情不太敏感,皱着眉望着她的眼睛。
隔了半晌,奈珈牵着她的手把她带到孤残福利院的走廊尽头,一处没什么人走动的安静地方,按住白落羽的肩膀让她坐在走廊里绿漆斑驳的长椅上。
从她那个十分土气的迷彩背包里,拿出了一个镶满海纹石,刻有双海妖浮雕的复古手镜的镜盒。
“奈珈?”白落羽疑惑地抬眸望着奈珈。
奈珈将手举到镜盒前,掌心有雪紫电光微闪,镜盒并没有打开,一柄纤巧美丽的手镜却如隔空取物一样已经到了她的手上。
随着那柄手镜出盒,白落羽不知道是自己的错觉,还是什么,她耳际隐约听到一阵宛如天籁的神秘吟唱,音色凄婉飘忽,仿佛来自远古。
她一恍神间,那神秘的歌声便消弭不见了。
白落羽接过手镜,第一次仔细打量它。它纤巧精致,美丽绝伦,形状跟一般欧洲女子用的手镜不同,除了手柄外,在圆形的镜面下方还多了一道横梁,很像女性符号“♀”,又像古埃及象征着悠远的历史、神秘力量、生命之源的神秘符号——“安卡”。
镜面里是浓稠如汁的幽深黑暗,并不能照到人。
白落羽疑惑地回眸望向奈珈,奈珈用磕磕绊绊的中文,跟她讲解了魔镜的用法。
她通过奈珈词不达意的表述,在脑中拼凑出这面手镜的神奇之处。
它大概类似于全息宇宙信息的输出展示装置,它可以呈现出任何时间段发生在这世界上的任何细节。
比如说,你可以通过手镜呈现的画面,知晓十年前的愚人节那天晚上九点,经过东经33度,北纬103度的那架飞机上,某位空姐的制服上衣口袋里那颗糖果是什么牌子。甚至获知微观世界里发生的一切,只要你有特定的目标,都可以通过魔镜来找到答案。
前提是,你的意识里要有那个锁定目标的东西,超过意识之外的东西,即使它确实存在,也无法在魔镜中找到它。
这跟在网上搜索资料很像,首先你要有关键词,才能在浩如烟海的信息流里,成功找到你寻觅的对象。
白落羽手里拿着那张泛黄的照片,脑中冥想着母亲与自己互动的情景,魔镜中幽深如海的沉郁色泽,开始缓缓发生改变。
一股力量从镜面的深邃黑暗中骤然袭来,将她的心灵吸入了魔镜里呈现的世界,就像带上了VR眼睛,白落羽觉得自己悬浮在空中,看到了母亲余凤溪正悠闲地躺在床上。
午后的阳光温煦旖旎,窗外透进来一床暖阳,余凤溪面容温蔼沉静,她放下手中的育儿画报,用手轻柔地抚着微微隆起的肚子。
脸上有着母亲的慈爱怜惜,白落羽心中悸动,眼中泪光莹然,那就是她的母亲了。她眼角狭长,瞳眸澄澈,脸庞沉静美好。
白落羽知道她所看到的,只是魔镜记录的昔年残影,她还是在空中冲着那个娴静的身影喊了一声“妈妈”。
余凤溪突然抬头,目光与白落羽隔空相望。
白落羽全身一凛,怔怔地望着余凤溪的眼睛。
余凤溪柔和的目光仿佛能看到悬浮在空中的白落羽一样,她轻浅地冲着她的女儿笑了笑,脸上露出两个可爱的梨涡。
白落羽听到余凤溪用温柔动听的声音说:“你还在吗?”
“我很喜欢很喜欢你,启扬说他想要一个纯真可爱的小女儿。他也会喜欢你的。所以,你愿意做我们的女儿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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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达亚文明
小姐姐是神秘生物GL_91
第七十一章 根达亚文明
“所以, 你愿意做我们的女儿吗?”余凤溪的声音如酥风轻柔, 目光温蔼, 深深望进白落羽眼里。
彷如意识态一样漂浮在半空中的白落羽, 听到余凤溪的话,骤然一惊, 神思倏忽间从魔镜中抽离回来。
她怔怔地坐在长椅上,出了好一会儿神, 奈珈皱着眉担心地用手推了推她的肩膀, 轻声问:“落, 怎么了?”
白落羽将眉头拧在了一起,抬眸望了望奈珈, 又从衣兜里摸出那枚外祖母留下的, 有着玛雅风格的复古三眼指环,陷入了沉思。
魔镜中余凤溪的话音还在耳际回荡。“我很喜欢很喜欢你,所以, 你愿意做我们的女儿吗?”
苏启扬留下的笔记本里,余凤溪也问过苏启扬相关的问题。“你想要一个什么样的女儿?”
白落羽又凝眸望了望手中复古指环上的第三只眼睛, 那只眼睛竖立在正三角形的尖端, 与三角形的底线相垂直。
有什么线索惊鸿一闪, 快速划过了脑际。白落羽倏然睁大了眼睛,抬头望向奈珈,眼中闪着惊异的眸光,惊道:“根达亚文明!”
玛雅人推测地球已经历了六次文明,根达亚文明是地球的第一次文明, 又称“超能力文明”。源起于海底火山爆发后,隆起的大陆板块。
这一文明的男人,额间拥有第三只眼,有预知、遥视、念力等不同的超能力,而女人则可以在怀孕的时候,借由子宫与“灵天上界”进行沟通,通过跟“神体”相互交流,选择自己心仪的婴儿降生。
据传,这一文明湮灭于大洪水。根达亚文明之后,地球又孕育出五次文明,他们如野火一样在大陆上燃起,又默然无声地湮没于岑寂。
广为人所知的亚特兰蒂斯文明,即“光的文明”,就是玛雅人推测的第四次地球文明。
而自公元2012年之后,地球已经进入了第六次文明——精神的文明。
玛雅文明古老而又充满神秘色、历法都高度发达,又有著名的玛雅“火箭浮雕”,一直被传是外星人亲授了地外智慧。
2012年,全球掀起玛雅预言的“末世之说”时,白落羽曾经兴趣盎然地阅读了很多与玛雅文明相关的书籍,对玛雅人推测的几次地球文明如数家珍。
奈珈听她激动地说起“根达亚文明”,长长的睫毛微颤了颤,脸上一副洞悉一切,不为所动的神情,一点儿也不觉得意外。
“奈珈,你都知道?”白落羽一问出口,随即发觉这问题很蠢。
这柄能获知宇宙秘密的魔镜,一直在奈珈手里,白落羽曾经无数次看到奈珈拿着这面手镜,全神贯注地看着什么。
她一直误会奈珈是在照镜子,现在回想起来,奈珈一定通过手镜获悉了一切她想知道的内容,当然对万事万物洞若观火了。
怪不得奈珈什么都知道,对父亲笔记本上关于“洛娜”的内容也缺乏兴趣。
她又想到,尽管奈珈洞悉一切,却依然愿意用自己的鳞片换取父亲的遗物,白落羽不禁心中一阵感动。
她笑眼弯弯,对奈珈哂道:“怪不得神什么都知道呢?原来是开了外挂!”顿了顿,她补总结道:“哼——都是挂神!”
奈珈眼珠轻转,歪着头不解其意地看着她:“什么意思?”
白落羽噗嗤一声笑,摇头轻叹道:“吾神奈珈,中文很渣……”
“……”这句奈珈倒是听懂了。
白落羽摆弄着那枚三眼指环,皱了皱眉,轻声道:“根达亚文明如果是真的,它应该出现在远古时代,而且它早已覆灭了……”
奈珈仿佛知道她的疑惑,用好听的声音娓娓说道:“文明覆灭——隐性基因——延续下来。”
白落羽默然想了想,中外神话中不乏三眼神灵的传说,也许都源起于同一个源头,就是根达亚文明的后裔。
她自己遇到的奇人怪事很多,比如说陆薇琪、鬼燃灯、地铁里遇见的那对神秘母子,世间应该有很多像陆薇琪和天眼小男孩那种,天生可以用眉间轮看见异象的能人,说不定都是某种隐性基因的延续。
她将那张老旧照片轻轻捂在胸前,喃喃自语:“所以,我是根达亚文明隐性基因的继承者,我是我父母经过沟通选择后,决定降生的女儿……”
她眼中有温柔的光芒莹莹闪动,奈珈对她这句感言持保留意见,在一边默默凝望着她眼里漾起的小幸福,苍白的嘴角微不可查地勾了勾。
白落羽想:如果她的父母没有被鳞族杀害,她一定是最幸福的孩子。她有点柏拉图式的浪漫憧憬,一直觉得爱的本质应该纯粹简单,不应该建立在责任与义务之上,而应只关乎一种单纯的“喜欢”,只因为你是你,而我喜欢这样的你。
原来,她的父母已经对她履行了这样的爱,只因为她是她而被喜爱,被选择降生在这个世界上。
白落羽举起手中的复古手镜,正要还给奈珈,恍然想通了一些事。
在初到“美惠岛”时,奈珈按照她的喜好安排的那些餐点,衣柜里那些颜色浅淡清新的时装,房间里那扇跟学生公寓楼一模一样的玫瑰印花窗帘,红砖白瓦的小楼后院,那一笼子毛茸茸的小雪球。
还有前不久她被狡猾的小女孩要求,用奈珈的鳞片换笔记本的事……
白落羽恍然意识到一件事,自己的所有过往,所有秘密和糗事,都被奈珈看光了!被看光了!!!
一片红晕腾地爬上了白落羽的脸颊。
“奈珈!”她睁大了眼睛,气鼓鼓地瞪视着奈珈。
奈珈被她厉声一喊弄得一阵怔愣,手里拿着那个缀满了异色宝石,有一双海妖环绕的复古镜盒,一脸无辜地冲着她眨了眨眼睛。
“奈珈,以后不许拿这个——偷看我了!”
奈珈歪着头疑惑地望着她,一脸不解。
神的世界是没有人权的吗?说不定在奈珈的世界里,大家都配有这样一面洞悉万物的镜子,但是……
“这样很没有人权,你总是偷看我,我会很不自在的。”白落羽嘟着嘴小声抱怨道。
奈珈微颤了颤长长的羽睫,有些委屈地垂下眼睑,无辜地轻声辩解:“没有天天看——”
“……”,白落羽惊讶地吸了一口气,控诉道:“隔一天一看也不行!”
奈珈垂眸说:“这几天,就没看——”
这几天分分钟腻在一起,朝夕相处,当然不需要用镜子看了!
白落羽:“……”
奈珈美丽的眼睛大睁着,视线却望向别处,手臂一伸,将那个复古镜盒递到白落羽面前,语气里三分嗔怒,三分委屈,剩下四分都是无辜,低声说:“给你,你让看,再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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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落羽接过精美的镜盒,刚想说什么,视线下移,落在了环绕着镜盒的人鱼浮雕上,脑中灵光一现,有一个特殊的词汇掠过了脑际——塞壬裂空之镜。
那是去年冬天圣诞节前夕,那个颠覆认知,惊心动魄的夜晚,她躲在楼梯下布满灰尘的储藏室里,听到白衍和杨若冰在对话中提到“塞壬裂空之境”。
这个特殊的词汇,夹杂在“鸿蒙之初”、“宇宙秘密”和“终极智慧”等充满了神秘色彩的词语之间,仿佛带着强烈的存在感和神奇的魔力,让她只听一次就铭记于心。
她拿着海妖浮雕的镜盒,抬眸望向奈珈,轻声问:“奈珈,这就是我父亲,不,”她赶忙改口,“这就是白衍想要得到的,能够获知宇宙秘密的——塞壬裂空之境吗?”
奈珈认真地点了点头。
这就是塞壬裂空之镜……
塞壬……
白落羽脑海中浮现出白衍的书房禁地里,那扇通往地下密室的墙体上,悬挂的“俄底修斯航海遇塞壬海妖”的巨幅油画。
想到《奥德赛》中关于海妖的描述,白落羽觉得自己仿佛解开了什么一直萦绕在心中的谜题。
她踌躇着说:“我读过荷马所著的《奥德赛》,书中,塞壬海妖说她们不仅知道特洛亚发生的一切事端,甚至知道丰饶的大地上发生的一切……”
奈珈沉默地听着她的话,微微点了点头。
白落羽继续说:“所以,塞壬海妖跟奈珈一样,也是因为有这面镜子,才知晓世界上的一切秘密。对吗?”
奈珈眨了眨眼睛,觉得这句话大部分是对的,随即点了点头。
“所以,塞壬海妖并不像北欧神话中说的那样,用动听的歌声迷惑人心,引诱水手坠海,再吃掉他们,而是用智慧和宇宙的秘密作为交换条件,对吧?”
奈珈先是认真地摇了摇头,随即又点了点头,皱眉思索了一番,望着白落羽的眼睛,说:“我们不吃人,也没有想要与人类交换的东西!”
我们?
白落羽双眸骤然一亮,盯着奈珈美丽深邃的眼睛,问出了心底的疑惑;“所以,奈珈,你是传说中的塞壬海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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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秘者
第七十二章 守秘者
“所以, 奈珈, 你是传说中的塞壬海妖吗?”
听到这个问题, 奈珈立即摇头否定, 随后又仿佛想起了什么,眸色幽深地望着白落羽的眼睛, 轻轻点了点头。
奈珈这个反应,让白落羽彻底坠入五里雾中, 她眨巴着睫毛, 问:“是, 还是不是啊?”
奈珈做沉思状,双臂抱在胸前, 用闪着银紫色珠光的指尖轻轻点着消瘦的下巴。
仿佛这是个很难回答的问题, 比让她解释“塞壬裂空之镜”的用法,还要耗费她所限的词汇量,她歪着头轻靠在身后斑驳的浅绿色窗框上, 皱眉思考了起来,逆光将她的轮廓雕琢成一道纤瘦美好的剪影。
白落羽默默望着她, 心里泛起一阵心疼, 她总觉得这次见面, 奈珈明显消瘦了很多。
就在奈珈沉默的间隙,白落羽猝然感受到一道窥探的视线,从奈珈身后陈旧斑驳的长窗外射过来。
她眼眸一转,凝神望去,随即与那个怪异视线的主人四目相撞。
映入眼帘的画面虽然只在瞬息之间, 却太过惊世骇俗,白落羽直接怔在了当场。
奈珈发现了异状,轻声询问:“落?”
白落羽怔怔地望着那个生物消失的方向,随即一脸不敢置信地将视线转向奈珈。
就在几秒前,一个有着暗淡的灰绿色皮肤的怪物,趴在奈珈身后的窗台上向里窥探。
在进入白落羽视线的一瞬,嗖地一下掠过了孤残福利院的后院,隐没了行踪,动作无比迅捷,快到让白落羽怀疑是不是自己眼花。
虽然只是电光石火间的一次照面,白落羽却认出了它。
而且,白落羽确信,除了牙牙学语的幼童和不问世事的垂暮老者,谁都能只靠一眼叫出这种生物的名字。
它们是那样熟悉,又是那样陌生。它们贯穿了人类文明的整个历史长河,它们神秘莫测的身影出没于世界各地的古老典籍中。被用不同的语言一再提及。
没有哪种未确定生物的外貌特征,像它们这样被整个人类群体所熟知了。
它们有着无毛的暗淡肌肤,跟身体不成比例的硕大头颅,预示着拥有高智能大脑,在上圆下尖的怪异脸孔上,长着一双漆黑如夜,有着完美的杏核形状的硕大眼睛。
没有官方机构公开承认人类真正与它们有所接触,极少有人声称亲眼见过它们,甚至没有一张清晰可信的影像资料能够证明它们的存在。
但是,不知为何,它们的形象仿佛刻板烙印一样,固定在人类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白落羽确定自己真的目击了它。她比出食指,指了指奈珈的身后,奈珈看到白落羽脸上露出了第一次看到“鸮人”那种惊异骇然的神情,疑惑地回头望了望。
午后时光,雨歇风止,一窗暖阳透了进来,灼灼白亮直直延伸到奈珈脚下,窗外除了孤残福利院院内的几颗老槐树,什么都没有。
奈珈转过头看向白落羽,此刻她正半张着嘴,一脸呆滞。
“奈、奈珈,我好像看到了……看到了……”白落羽期期艾艾地说。
奈珈看到她一副受了惊吓的小动物一样的懵懂表情,走过去伸手摸了摸她柔软的发顶,以示安抚。
白落羽镇定了一些,努力咽了小半口口水,吐出三个字:“外星人——”
奈珈觉得她说“外星人”的样子十分可爱,忍不住又捏了捏她的小脸。
白落羽抬眸,焦急地指着窗外,重复道:“奈珈,有外星人……”
奈珈嘴角噙着若有似无的笑意,给了她一个“嗯”字,满脸的云淡风轻,不为所动。
“奈珈……”白落羽委屈巴巴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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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外星人,它们很古老……”奈珈终于就这一话题发表了意见。
一边说着,一边将白落羽怀里的镜盒和“塞壬裂空之镜”拿在手里,镜盒与手镜轻轻叠在一起,手心有微弱的紫光闪现,手镜倏地隐没了身影,可想而知已经被奈珈送回到完全密闭的镜盒里了。
奈珈用轻柔磁性的声线淡淡说:“这样,它们就不来了。”说完,又将镜盒递到白落羽手里。
白落羽迟钝地消化着奈珈的话,问道:“奈珈,你说这样它们就不来了是什么意思?是不是把裂空之镜放回镜盒里,它们就不会出现了?”
奈珈望着她,眼睛里有赞许的微光,轻轻点了点头。
“可是为什么把手镜拿出来的时候,它们就会出现呢?”
奈珈垂下眼眸,视线仿佛看着地面,白落羽知道她不太开心的时候,就会这样。只听奈珈像叹息一样,轻声说::“因为,你是人。”
“哦——”白落羽好像听懂了里面的意涵,因为奈珈拿着手镜的时候,并没有见过它们出现。
“它们到底,是什么——生物?”白落羽第一次亲眼目击到好莱坞科幻电影里,扑朔迷离的传奇生物,十分好奇。
奈珈轻转着漂亮的眼瞳,在有限的词汇量里搜寻了一遍,终于找到了一个十分贴切的词汇:“守秘者。”
“守秘者?”
“嗯,”奈珈指了指白落羽手里刻着双海妖浮雕的镜盒,说,“我们与人类,宇宙与生命,一切的秘密。”
白落羽拿着镜盒的那只手,不自觉地微微颤抖,她觉得整个宇宙所经历过的所有时间,地球上来了又去的无数文明,人类孜孜以求的全部真相,都坍缩汇聚在一个点上,落入她的手里,让她觉得手心发烫。
“奈、奈珈,我看,还是你拿着这个终极秘密吧。”白落羽的声音有轻微的颤抖,“我、我怕把秘密弄丢了。”她说着将“安卡架”形状的复古镜盒,递到奈珈面前。
奈珈瞥见她那副诚惶诚恐的小样,不禁失笑,又想起关于这面镜子的过往,长睫垂下,眼中有一瞬间的怅然。
她眼中的流光明明灭灭,看得白落羽一阵心惊。
奈珈,你不要把这么大的一个烫手山芋甩给我啊。你看吧,天天看,给你看个够……
奈珈不接白落羽递过来的镜盒,只像是叹息一样,淡淡地说:“你拿着,这本来就是……”
她明显把什么话咽了下去,白落羽狐疑地望着她,等着她把话说完。没想到下一秒,奈珈突然单膝跪下,像求婚一样郑重,惊得白落羽心脏漏跳了半拍。
奈珈纤长的手指,轻轻扣动白落羽腰间小包的锁扣,亲手将“塞壬裂空之镜”放了进去。
她保持着单膝跪地的郑重姿势,抬眸望着白落羽的眼睛,目光温柔虔诚,好像这个动作饱含着什么不容亵渎的特殊深意。
是定情信物吗?彩礼?还是把全部家当交给老婆看管的意思?或者是别的什么?白落羽脸颊泛起微红,虽然不明所以,却觉得心里暖暖的。
*
离开T市孤残福利院的时候,天空澄碧如洗,路面上的雨痕被骄阳一点一点蒸腾殆尽,露出炙烤得发白的沥青。
两个人在巴士站台等车,白落羽转头看了看奈珈,她站在大太阳下神情依旧淡然,只是嘴唇像覆了一层冰一样色泽浅淡,看上去让人揪心。
她想到昨夜做的那个神奇的梦,梦里的对话,仿佛还音犹在耳,细细推敲那些听起来荒诞无稽的对话,又好像能找到一丝逻辑和意涵。
那个美丽的女子说,如果她们去了‘娑婆世界’,身体就会渐渐变弱,最终卷入单向时间轴的巨大旋涡里……”
白落羽想到这里,觉得心里一凛,撑开那柄大红伞,踮着脚将大半边伞盖都遮在奈珈头上。
奈珈低头看她,炽烈的日光被红色的伞布过滤成一种柔和的暖色,像开了柔美的滤镜,淡淡的红色光晕笼在两人头上,在伞下制造出一方温馨旖旎的小世界。
奈珈冰白的脸,在红色滤镜的掩映下,终于有了往日生动的艳色,深邃的眼瞳看上去温柔似水。
白落羽像在庙会那晚,在无数璀璨烟火的天幕下,主动亲吻奈珈一样,踮起脚,在伞下欺上了奈珈温润柔软的唇瓣。
*
两人在酒店附近下车,打着巨大的红伞,徒步返回酒店,路上吸引了无数好奇的视线。
白落羽进门径自走进浴缸,动作麻利地将浴缸的水放好。
奈珈像只慵懒的猫科动物一样,乖顺地躺进浴缸里,在水中闭目养神。
白落羽伏在大理石石沿上,拨动着水花,看着她:“奈珈,你不用吃东西吗?”
奈珈悄然睁开眼睛,转过头,淡淡地说:“我从水中,汲取能量。”
“哦,”白落羽隐隐猜到大概是这样,她曾经听神庭说过,水是有魔力的,生命由水而来。
她心疼奈珈只能在这么逼仄狭窄的地方,在这么少的水里,汲取生命的能量,柔声将心里话说了出来。
“等过几天,我们离开这里,我一定会带你去那边最美的海域。”
奈珈侧过身来,不像往日那样圆润的肩膀浮出水面,伸出细白美好的手指,轻轻碰触白落羽伏在石沿上的手指。
轻柔悦耳的声音在耳际响起:“不用,在你的浴缸里,就好。”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浴室里漾起的水气,奈珈说这句话时,眼神温柔迷离。
白落羽抬眸时,正好看到奈珈用这样让人心旌摇动的眼神,直直凝视着自己,样子仿佛在说“我很好养的,带我回家吧”的某种求包养野生动物。
白落羽双颊一红,没忍住,快速上前亲了奈珈一口。
她跟奈珈嘱咐了一句,转身提起小皮包,像阵疾风一样,兴致勃勃地跑出了酒店。
刚才在巴士上,白落羽透过车窗,看到了距离酒店两站远的商业街上,一家百货公司的橱窗里模特身上穿着一件很仙很美的白蕾丝欧根纱长裙。
她在车上看到这件衣服时,想到奈珈穿上它的效果,不禁被自己脑补出来的画面所惊艳。她一直很想为奈珈用心搭配几件好看的衣服。
白落羽顶着午后的炽烈夏阳,想着橱窗里那件仙气十足的裙装,脚下步履如飞,快速走过一个路口。
前方不远处,地面上银光一晃,有一个东西不期然间进入了她的视线。
它晶莹剔透如紫钻琉璃,静静地躺在几步远的水泥花砖上。正折射着灼灼日光,发散出璀璨夺目的银紫色星芒。
白落羽微皱了皱眉,狐疑地走到近前,凝神一看,有一瞬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脚边那一小片美丽的东西,她再熟悉不过,也绝不会错认。那正是从奈珈身上撕下来的一枚鳞片。
小姐姐是神秘生物GL_94
她俯下身,捡起那枚鳞片,正在怔忡间。身后猝然伸出一只有力的手臂,一把箍住了她纤细的颈项,另一只手从旁侧袭来,用一个充斥着刺鼻气味的厚实毛巾,紧紧按住了她的口鼻。
一股浓烈的药剂味道势不可挡地钻入鼻腔,白落羽心里一惊,赶紧屏住了呼吸拼命挣扎。
那只大手死死捂住她的嘴,她挣动了几下,意识就陷入了一片黑暗混沌中……
作者有话要说: 奈珈小姐姐:安卡魔镜,给你吧。
小白:好感动啊,把全世界的秘密交给我。
奈珈小姐姐:反正你也打不开。
小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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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魈老妖
第七十三章 山魈老妖
浑浊的空气里, 涌动着一股浓烈刺鼻的腥臊, 还有在野生动物园里才能嗅到的野性的味道。耳边有“叽叽咕咕”近似于某种动物的不安悲鸣, 一刻不息, 吵闹得让人心中升起一阵烦乱。
白落羽觉得头痛欲裂,那股恶心的药剂味还残留在鼻端, 一阵一阵发散着残余的威力,直冲脑际。
眼皮仿佛重逾千斤, 她勉力将眼睛睁开一道缝, 映入眼帘的是刺目的白炽灯光和土灰色的斑驳墙壁。
房间不算大, 只有大约二十平米,墙壁四周挤挤挨挨, 齐墙码满了银灰色的巨大兽笼。
白落羽视线模糊, 只能看到笼子里有无数通体黑黢黢的,半人多高的动物,正攒动着一颗颗漆黑的头颅, 在笼中不安地上蹿下跳。它们耸动着长满蓬松黑毛的身体,用类似于人类的修长五指, 抓紧铁笼的钢条用力摇撼, 嘴里不断发出“咕咕”的呜咽, 妄图冲破钢条的桎梏。
这是什么地方?动物园吗?白落羽懵懵然地想着。
她下意识地挣动了一下身体,发现自己的四肢被牢牢绑在一个铁质的椅子上,她恍恍惚惚低头去看,看到自己的手臂被人用三寸宽的皮带,紧紧固定在椅子的扶手上, 而双侧臂弯里的静脉血管上都埋了注射用的针头……
白落羽心里骤然一凛,混沌的意识快速回笼,她回忆起自己在去往商业街的路上,捡起奈珈鳞片的一瞬,被人用药剂迷晕。
那个箍住自己脖子的人,身上有一股熟悉的烟丝味,她在昏迷的前一秒,认出了他是谁。想到这里,白落羽睁大了迷蒙的双眼,瞳孔骤然紧缩。
她顺着插在自己身上那两段透明导管望过去,看到了放置在自己脚下不远处的那个银白色的装置,脊背上猝然滚过一阵寒栗。
她认识那个装置的。那是医疗用的精密注射泵,她在电影里见过,它是用于高精度控制液体输入进人体的医疗仪器。
而白落羽看到的,与自己身上的导管相接的这一台,结构和设计明显比普通的精密注射泵更加复杂精巧。在它上面,已经安装好四只盛满了绿色与橘色液体的粗长针管,它们交错排开,色泽鲜艳到让人战栗的程度,一种不加掩饰的危险意味攫住了白落羽的呼吸。
没错,与其说用于医疗,它身边这台更像是一种实施注射死刑的精密仪器!
白落羽觉得全身的血液仿佛被快速抽光了一样,冰冷的绝望蔓延了全身,心底已经一片刺骨恶寒,那慑人的凉意爬上了指尖,连指尖也在微微颤抖。
“小羽——”她正在怔愣间,一个低沉沙哑的男音轻声叫她,白落羽讶然抬头,看到刚才被巨大兽笼遮挡的幽暗角落里,缓缓转出一个人来。
那个人形销骨立,两颊凹陷,憔悴的皱纹爬满了下眼睑,用一双神经质的空洞眼神望着自己,他穿着一件脏兮兮的褐色衬衫,身影再熟悉不过,正是她的养父——白衍。
白衍一只手里捧着个碗,碗里盛着像是泡糗了的面条一样的食物。他走到白落羽面前,表情呆滞地冲着她扯动了嘴角,一个怪异凄惨的笑容浮在面上,不知为何让白落羽想到歌舞伎脸上涂着的那层浮粉。
那笑容凝固在他明显苍老了许多的脸孔上,僵硬呆滞,透着死气沉沉。
白衍伸出空着的那只骨节嶙峋的左手,想要抚一抚白落羽的脸颊,白落羽如被蜜蜂蛰了一样,赶紧厌恶地躲开。
他身上传来的那股烟丝的沉郁气味,让白落羽确认,这就是用手臂箍住自己,将自己迷晕的那个人。同时,他也是教唆鳞族暗杀自己亲生父母的仇人。
白衍的手空落落地停在半空,他呆滞的脸上浮现一丝失落的神色,双眼空洞癫狂,却掺杂着一丝若有似无的苍凉。头发上华发丛生,一向很有学者威严,穿着得体的白衍,今天格外邋遢,表情木然得像被抽走了灵魂的傀儡。
他看白落羽对他避之唯恐不及,又端起手里的那个碗,耷拉着肩膀悻悻地踱回那个阴暗肮脏的小角落里,将椅子向外侧拉了拉,就着满屋子野生动物特有的腥膻,动作迟缓地吃那碗东西,时不时抬头看看白落羽。
空气里涌动着诡异凝滞的气氛,满笼子的动物仿佛也能预知到危险的临近,呜呜咽咽哀叫不止。
白落羽抬眸向那些焦虑不安的动物看去,发现那是黑压压清一色大型灵长类动物。
它们大多全身漆黑,只有个别几只红鼻蓝脸,长得面目狰狞,如鬼似魅,却都睁着一双惊恐不安的眼睛,警惕地望向铁笼外。不知为何,那眼神让白落羽想到那一夜在“黑鳞公主号”的玻璃餐厅里,被鳞族围攻的濒死者的凄惶眼神。它们也是一样,眼里盛满了惊慌绝望。
黑猴子,终于看到你们了。白落羽微微扯动嘴角,惨然一笑。
片刻后,有人裹挟着一身血腥气,砰然推门而入。
她一走进来,四壁铁笼里的“黑猴子”不约而同地蹿动了起来,有的抓着钢条,龇牙咧嘴,有的退到铁笼深处,呜呜哀叫。
这个人手里也拿着一个碗,不同与白衍的是,她这只碗里盛着一坨白生生布满血丝的东西。这人的出现,白落羽早已预料到了。她就是她那被达贡叫做“山魈老妖”的养母——杨若冰。
杨若冰冷若冰霜的脸上,挂着一成不变的寡淡神情。曾经,白落羽以为那是学者脸上特有的清高孤傲,不谙世事,现在看上去,只让人觉得险恶和面目可憎。
杨若冰对四周振聋发聩的骚动充耳不闻,悠然地迈着小步踱到白落羽面前,鬼祟莫测的狭长眼睛,在白落羽身上上下扫动,刻薄的嘴角微微勾起,噙着一抹玩味的笑意。
她将手里的碗随手放在身旁靠近笼子的一个桌子上,那笼子里的动物随着那个碗的靠近,像躲避瘟疫一样快速退到另一侧。
杨若冰几步走到白落羽近前,伸手狠狠捏住了她纤细的下巴,左右扳着她的脸,来来回回细细审视,阴郁的眼神里复杂诡异,有激赏,有艳羡,有疯狂,还有一丝——焦渴。仿佛流着涎水的野兽,正看着一道垂涎已久的美餐。
半晌,杨若冰怪腔怪调地喟叹道:“有一个神通广大的靠山,感觉如何啊?我的好女儿。”她语气不似从前的平淡,有一种戏剧化的嘲讽。
白落羽奋力将自己的下巴,从她冰冷得如同爬行动物的手指间挣脱出来。
杨若冰完全不以为忤,不咸不淡地说:“真是神迹,连烂掉的脸,都能修复好,而且还比原来好看了不少。”
她嘴角勾了勾,脸上浮着一抹可恶的微笑:“不过呢,修复得越来越像——‘洛娜’了。真让人羡慕。啧啧——”
杨若冰特意强调了“洛娜”,连那令人厌恶的咂嘴声,仿佛也别有深意。
白落羽想,杨若冰跟达贡说她有探子在“圣羽虹蛇教”里,她知道“洛娜”的事,并不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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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抬眸望了望杨若冰泛着诡异光泽的脸上,那双鬼祟阴郁的眼睛,看到她眼中闪动的那抹残忍疯狂的寒光,觉得心底发凉,喉咙里涌起强烈的呕吐感,仿佛看到了不洁阴森的邪物。
这个女人,一直处心积虑想要鸠占鹊巢,占据自己的身体,她是“邪恶之眼”的主人。
白落羽晃动着眼神移开了视线,不是因为恐惧,而是有什么险恶的东西让她无法直视太久,仿佛刚才自己正凝视着深渊里的无限黑暗。
白落羽不敢相信,这个邪恶的女人,曾经与自己长久地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
杨若冰虽然冷漠疏离,缺乏“人味”,却第一次让白落羽有这样的直觉。
她觉得她在面对的,可能不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人”,而是从远古而来,从意识形成之初,与人性的善良交缠在一起的那个古老而又可怕的东西——邪恶本身。
杨若冰就是邪恶的载体——一个纯然的恶魔。
杨若冰将白落羽脸上的表情与躲闪自己的眼神,理解为对自己的淫威感到惧怕,脸上浮上了一抹满意的笑容,她干瘪佝偻的身体仿佛在模仿着少女的步态,“哒哒哒”地趿着高跟鞋,盈盈地转身。
端起那碗缠着血丝的东西,递到白落羽鼻子底下,强迫她看清碗里的什物。
一股刺鼻的血腥味扑面而来,白落羽只瞥了一眼就侧过头,抑制不住地干呕了起来。
那是一碗满溢出来的白花花的脑子。
“咯咯咯——”一阵僵硬诡异的笑声从头顶传来,如魔音穿脑。
白落羽心脏颤动,耳际轰鸣,觉得自己正在被强势的邪恶势力,冲击着灵魂。
她勉强咽下呕吐的感觉,抬眼瞟了一眼远处缩在墙角里,僵着身子眼神空洞地望着这边的白衍。
虽然不知道那一夜她被奈珈救走后,达贡是否惩罚了白衍在“饕餮之宴”上的辞职,但是,她从白衍反常的神情和僵直的肢体动作可以窥见,跟这样一个全然卸下了伪装的百岁女妖朝夕相处,应该是不小的心灵折磨吧。
只听杨若冰幽幽地说道:“你看一眼就想吐?”她顿了顿,装腔作调很是理解地轻声说:“其实,我也觉得很恶心。”
她一边说着恶心,一边笑眼弯弯地拿着一个调羹,挖了一勺脑髓吸进嘴里,故意发出吃面条时的吸溜声。
白落羽觉得有东西梗在了喉咙里,胃里剧烈翻涌。
杨若冰眼珠轻转,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在房间里轻盈地转了一圈,向白落羽一一介绍这一屋子的藏品。
“我的小女儿,你看,”她走到一侧的铁笼旁边,用手指着笼子里的动物,殷殷介绍道,“这边这几只红鼻子的是,就是山魈,十分稀有。大约一百二十年前吧,那时我已经五十岁了,我花费了所有家当,从古董店里买了一个神奇的东西……”
她神秘莫测地笑了笑,继续说:“因为那个东西,我在那个时代小有名气,有很多追随着,不过呢,他们都变成了地上的一把土。”
她话锋一转,说:“第一次换脑成功之后,我发现身体虽然换了新的,脑子却还在衰老。我尝试了很多方法,翻阅了无数典籍,都没有效果,最后,还是老祖宗的秘方有用,我用黄帝内经中所载‘以形补形’的方法,开始吃各种动物的脑子。”
“结果发现这种动物的脑子最好用,”她轻笑着指了指红鼻黑毛的狒狒,说,“吃得多了,就被叫做‘山魈女妖’。”
她满脸自嘲的无奈表情,拨了拨额上的一缕头发,说:“真是好笑。就好像狗肉店的招牌上,摆着一只可爱的狗头一样,明明只是食物,却弄得像图腾标志一样。”
“山魈明明是我的食物,我的教团却被叫做山魈神教。”
“后来,山魈吃腻了,我就尝试吃别的脑子,你看那一边,”她踱到另一侧的铁笼旁,如数家珍地殷切介绍道:“这些是黑冠猕猴,口感还不错,就是腥气重。”
她的语气云淡风轻,好像在谈论今天的天气一样平缓自然,又有些敝帚自珍的得意。
“哦,对了,还有那一个,最近抓到的。”她向白落羽挑了挑眉,仿佛奇货可居的商人。
白落羽觉得她神情古怪,循着她的指点看了一眼,赫然看到关着黑冠猕猴的笼子里,在因为她的靠近,躁动不安上蹿下跳的漆黑身体中间,竟然还有一个长得白生生的人类小孩。小孩蜷缩在笼子一角,披头散发,看不清脸。
看到笼子里还有人类的小孩,白落羽不禁悚然而惊。
杨若冰十分享受她那一瞬间惊慌恐惧的神情,轻轻捂着嘴,佯装少女那种娇滴滴的样子,“呵呵呵”地笑得花枝乱颤。
作者有话要说: 很少解释,甚至不写注释,因为觉得自己在写故事嘛,故事不需要解释。然,故事书下方好像也有注释之类。随便说说~
已经进入收尾阶段啦o(* ̄︶ ̄*)o此文标签还有【爽文】这一项,所以最后要收拾几个人,情节曲折,脑洞泉涌,所有我记在小本本上的伏笔都要填上!!!
奈珈为什么变弱了,答案可参考【阿魔主】小可爱的留言~亲亲你。人类进入二维空间,基本就没有生命了,连身上的细菌都会死翘翘哒。奈珈还活得好好的,已经棒棒的啦,神格满分。
有个视频介绍多维空间的。问二维生物吃东西吗?答案是不吃,因为吃东西,东西会把它们割裂成两半。。。它们0厚度啊。哈哈。
奈珈为什么连个小女孩都对付不了?还要用鳞片跟她交换?你想看奈珈怎么对付小女孩,难道要作者菌写,奈珈神出鬼没,变成量子态偷走了小女孩珍藏多年的笔记本……奈珈将小女孩送上法庭,告她侵占他人财产?或者,奈珈超级能的,吊打小女孩,用雪电紫光电她,逼她交出笔记本么?
小女孩是洛娜超级粉丝啊。不接受怼粉行为,愤慨~~
还有什么问题来着……忘了……
作者菌写论文写得有强迫症了,希望能做到严谨,虽然量子物理渣,神学渣,但至少会写出自己满意,自己觉得说得通的内容。比心~(づ ̄ 3 ̄)づ
没有哪个灵异文,真的从意识构成解释一遍,世界上为什么会有鬼吧。
☆、贤者之石
第七十四章 贤者之石
“咯咯咯——”杨若冰欣赏着白落羽脸上极度厌恶与惊恐的神情, 笑得双肩耸动, 枝摇叶颤。
杨若冰每次看到自己的女学生, 穿着时尚清新的单薄衣裙, 满脸天真浪漫,不谙世事的明亮笑容, 就像春风里抽着新绿嫩芽的植物一样,就恨不得伸手拍碎她们脸上的笑容。
现在, 终于卸下了那层冷漠淡薄的学者伪装的她, 看到娇美清雅的白落羽脸上那抹好像看见脏东西一样厌恶的表情, 觉得心里真是痛快,就好像亲手撕掉了年轻女孩脸上那青春甜美的笑容一样大快人心。
她终于将白落羽拉入了她那幽深邪恶的世界, 让她窥见了地狱的一角。
哭吧, 哀嚎吧,深恶痛绝吧,我的美丽的小女儿, 我坠入凡间的小天使。杨若冰觉得这一刻,十分享受。
那已经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了, 久到连她自己都快忘却的遥远过往, 只是那种屈辱的感觉, 那些鄙夷的眼神,还深深烙印在心底深处,如附骨之疽,无法忘却。
生下来就是一个先天唇裂畸形儿,家里兄弟姐妹众多, 她自然是最不受重视的一个,从懂事起,不仅遭受来自陌生人的歧视,就连家人也常常用厌恶的眼神看着她。
后来,她跟随旷工偷渡到美国,在CHIANTOWN里打工,用半生积蓄在一个古董店里买下了那个改变命运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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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多年的岁月匆匆而过,她只得到了乏善可陈的生命的延续,却依然没能得到梦寐以求的绝世容颜。
杨若冰斜眼看着白落羽清秀的侧脸,像品尝甜食一样,享受着白落羽脸上惊慌失措的表情,嘴角勾着一个可恶的笑。
“你想要拿我威胁奈珈,让她给你换灵魂吗?”杨若冰还没有笑完,白落羽已经镇定了下来,语气平静地开口打断杨若冰的自我陶醉。
杨若冰的笑容僵在脸上,她捏着下巴,对上白落羽坚毅明亮的瞳眸,眼里有一丝赞许闪过,那抹笑容从她冰冷的脸上抽离,只留下一种阴鸷的神情。
白落羽直直瞪视着她:“你疯了吗?奈珈她怎么会受你胁迫?!”
白落羽愤然吐出这句话后,心中掠过一丝疑虑,奈珈苍白的脸庞,浮现在脑际。奈珈她现在是一朵娇花。她还暗自下决心要好好照顾她的。
杨若冰冷笑道:“我疯了?我在第一次跟我女儿换脑时,也觉得自己疯了。但是,不试试怎么知道不行呢?我的小女儿,你还年轻。早年有句话怎么说来着,舍得一身剐,能把皇帝拉下马。”
她翻着白眼,用无名指的指尖抠了抠眼角,继续说:“像我这样的人,都活了快二百岁了,还有什么不敢尝试的呢?能遇见一个实体的神,你知道这机会多么千载难逢吗。”
白落羽听着她阴阳怪调的话,想起在地底神庙中,杨若冰状似癫狂地殷切恳求达贡的画面。
心想:她还真是抓住一切机会,逆天改命的斗士啊。而且,听到她说早年的老话,她俨然已经进入了百岁老妖的语言模式了。
白落羽沉默不语,杨若冰鬼祟的眼珠轻轻转动,得意地指了指白落羽脚边的精密仪器,说:“为了与奈珈女王做交易,我定制了这个。”
她随即从贴身的口袋里,拿出一个小巧的遥控装置,在白落羽眼前晃了晃。
不疾不徐地为白落羽介绍:“一旦按下启动按钮,装置就会开始倒计时,到了特定时间,你的人鱼女王还不为我换灵魂,注射泵就会不可逆转地启动……”
她指了指装置好的粗大针管:“这些毒素到了特定时间,就会源源不断地注射进你的血液里。”
“就算有修复损伤的神力,我看你的人鱼女王,能不能将遍布全身血液里的毒素,都抽离干净。”
“要是有一点点弄不干净……”她得意地捂嘴轻笑,眼神恶毒地睨了白落羽一眼。
“啊,对了。”她指了指连接在那个装置上的一个类似银行输入密码的黑盒子,说道:“停止装置的密码,全世界只有我一个人知道。”
只有你一个人知道?
这个世界在奈珈眼里,没有一个真正意义上的秘密。白落羽想。
“塞壬裂空之镜”能窥世间所有秘密,杨若冰用密码胁迫奈珈,简直太小看奈珈了。
对了,“塞壬裂空之镜”呢?
她心中陡然一凛,全身一阵颤栗。
“裂空之镜”在福利院时,被奈珈郑重其事地放进自己的小皮包里,而现在,应该已经被杨若冰收去了。
杨若冰嘴角含笑,眼锋如刀,默然将白落羽一瞬间的惊恐讶然尽收眼底,仿佛猜到了她的想法。
她俯下身,从身侧桌子的抽屉里缓缓拎出一个皮包。
打开锁扣,从中掏出两样东西。一样是父亲苏启扬的笔记本,一样是那面镶满宝石的复古镜盒。
杨若冰轻轻扭了扭干瘪枯瘦的身体,佯装优雅地靠在桌沿上,翻开那本陈旧的笔记本,嘴里念念有词:“这就是苏启扬那本笔记本啊。有意思,竟然有人跟我一样见过洛娜本人,不仅如此,还目击了那一幕。”
她抬起眼,神秘莫测地望了望白落羽。
哪一幕?白落羽心里疑窦丛生,杨若冰仿佛知道父亲笔记本里缺失的内容。
而她是怎么知道的呢?白落羽脑中快速闪回自己在路边捡起奈珈鳞片的那一幕。
鳞片、笔记本,以及现在正被关在兽笼里的人类小孩,三者连成一线,她突然想明白了来龙去脉。
杨若冰将笔记本走马观花地翻看了一遍,随即抬起手,把它远远地摔进房间的一个角落,那声音震得满笼子的猕猴、山魈一阵呜咽,四处逃窜。
杨若冰拿着“塞壬裂空之镜”,闲闲踱到白落羽面前,用镜盒抬起白落羽纤细的下巴:“你想知道缺失的那几页都写了什么吗?”
“问你的人鱼女王啊。她比谁都清楚。”
她又想起了什么,随手从口袋里掏出一把璀璨如钻的蓝紫色鳞片,将那一把晶莹剔透的东西,伸到白落羽面前,哂道:“你们俩真是霁月清风,人间榜样。希望她也能这样遵守人类的规则,跟我等、价、交、换。”
杨若冰垂眸望了望手心里那些薄如琉璃,脆如水晶的东西,若有所思,那是她活了将近二百岁也未成得到过的真心,她叹息道:“你这个通天彻地的靠山,真是有情有义,值得敬佩!”
“明明她什么都知道,却愿意用自己的鳞片换那一堆废纸……”
白落羽望着那满把的鳞片,默然不语,在孤残福利院,当奈珈拿出“塞壬裂空之镜”,让她与母亲“见面”时,她就已经想到了。
奈珈对笔记本里的内容了如指掌,她并不需要从笔记本里获悉洛娜的下落,却拔了自己的鳞片换一个父亲的遗物给她。
杨若冰将一把鳞片胡乱塞进白落羽上衣口袋里,拿着裂空之镜,转身踱到白衍面前,将镜盒丢到白衍怀里。
白衍呆滞无神的眼睛,陡然亮了起来,像蒙昧的神思终于被启蒙了一样,颤抖着双手抱住塞壬裂空之镜,满脸欣喜若狂。
杨若冰转过身,用鼻子不屑地轻哼了一声:“什么终极智慧,宇宙的秘密。知道了,又有什么用,只会发觉自己的渺小。我命由我不由天!”
她瞥了一眼白衍摩挲着塞壬裂空之镜,如痴如狂的神情,好像在看一个迂腐的书呆子,颇不以为然。
杨若冰在房间里闲踱了几步,幽幽说道:“我没想到会有意外惊喜。裂空之镜怎么会在你包里?是她,给你的吗?”
白落羽不想理她,仿佛给她说起奈珈,都是对奈珈的亵渎。
杨若冰鬼祟的小眼睛来回转动,不管怎么说也是在一个屋檐下生活过的人,她很是了解白落羽的想法,她勾嘴笑了笑,她的小女儿,就是有些心灵洁癖,对自己看不上眼的东西,不屑一顾。
可是,凭什么你可以清高纯洁呢?凭什么你生来就是天选之人呢?
阴鸷的视线移回白落羽身上,杨若冰沉吟了半晌,嘴角噙着一抹恶毒的坏笑,仿佛想要杀人诛心一般,将一句话送到白落羽耳中。
“我们山魈教的探子回报,圣羽虹蛇教一直在找寻两样东西,你知道是哪两样吗?”她自问自答:“一样就是能洞悉宇宙终极秘密的“塞壬裂空之镜”,还有一样是一块红色的圣石。”
“她找塞壬裂空之镜,其实最终也是为了找到那块石头。”
白落羽从没听说过什么红色的圣石,皱着好看的黛眉疑惑地抬头看她。
杨若冰从白落羽的眼神里,了解到她根本没听说过圣石的事,刻薄的唇角浮起一抹冷酷的哂笑:“红色的圣石,很有名的,就是炼金术里的那一颗——贤者之石。你没有听说过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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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落羽听说过贤者之石,那是传说中,能够将一种物质快速转化为更高级的另一种物质的石头,又叫做“来自天界的石头”,“第五元素”。
因为有着能转化物质的特性,炼金术中才流传着“点石成金”的说法。
白落羽眼中有微微的讶然,只听杨若冰幽幽说道:“你是觉得炼金术很迂腐吗?在上者如在下者,在下者如在上者,世界万物皆由一物之转化,风中生成,土中孕育(注:牛顿翻译翡翠板上炼金奥义)。点石成金又算得了什么?”
“据说,这枚圣石可以让人永生,让神复活。”
“让神复活?”白落羽微微发怔。
“你知道奈珈为何而来,又为何带走你吗?我幸运的小女儿,被神选中的人。”杨若冰语气里全是嘲讽,嗤笑一声,深深望着白落羽的眼睛,悠然说道,“圣羽虹蛇教一直想用贤者之石复活洛娜,你知道吗?”
一股寒意顺着脊背慢慢爬升,白落羽好看的桃花眼里,漆黑的瞳仁剧烈地颤抖了起来。
杨若冰十分满意她的反应,没想到她轻松几句话,居然颇有成效,她状似无意地闲闲说道:“你说,他们要是有一天,找到那颗贤者之石,会用谁的身体,进行转化,复活洛娜呢?嗯?”
白落羽觉得指尖发凉,万物皆出自一源,那并不是迷信,炼金术所说可以在物质之间相互转化,那也不是天方夜谭,那可以用量子物理中的一个核心理论——“超弦理论”来解释。
“超弦理论”的观点是物质的基本单位不是粒子,而是“弦”。人类用了几百年探索物质的终极,结果却回到了原点。
“贤者之石”可以点石成金,将一种低等物质,置换成另一种高等物质。让组成人类身体的物质变成组成神的身体的物质,而奈珈可以让两个人互换灵魂……
有一个人的名字不可忽视地浮现在脑海中——卫锦风。
曾经被现代医学判定为脑死亡的卫锦风,被奈珈替换了谁的意识,在那副身体里面?她一直无暇认真去想。
现在的卫锦风,到底是什么人?
他为何总用嫉妒的眼神望着自己?
他在飞机上端着咖啡时,那过于温雅的动作,那翘起来的小指都透着诡异。
一个可怕的想法闪过了白落羽的脑际,如遭雷击一样让她颤栗不已。
他会不会,会不会就是——“洛娜”?
白落羽的眼中盛满了惶惑和慌乱,已经没有了方才冲杨若冰喊出“你疯了吗”的决然。
杨若冰鬼祟阴森的双眼,别有深意地在白落羽身上来回打量,仿佛那眼神是有生命的冷血动物一样,有冰凉森然的触感,在她裸露的肌肤上缓缓游走。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凉起647小天使的大地雷,感谢尤格泡泡小天使的大地雷,感谢有朝一日暮成雪的大地雷(づ ̄ 3 ̄)づ
~~~~
对了,还是上次那个想不通的读者问的问题。
【奈珈不是有塞壬裂空之镜吗?为什么要那个笔记本。】
小白要走的时候,奈珈不是也同意了嘛。然后,追过去找她。奈珈理解为:父母对小白很重要,他们也确实是小白的亲生父母哦,没有余凤溪的能力,小白不一定能降生哦,奈珈通过小白的表现,也觉得父母的遗物很重要。
不是奈珈要那个笔记本,奈珈对笔记本里的内容了如指掌。要不然,你觉得奈珈是怎么跑去小白她家要人的呢。
奈珈弄来那本笔记本,只是因为小白当时费尽心思想要父亲的遗物,奈珈就给她弄来了,就是这么简单。所以小白说要给奈珈读关于“洛娜”的内容时,奈珈表示兴趣缺缺。
☆、彩虹女神
第七十五章 彩虹女神
杨若冰唇角一勾, 望着白落羽布满阴霾的清秀脸庞, 心怀鬼胎地捂嘴轻笑。
她双臂抱胸, 将恶毒藏于眼底, 幽幽说道:“我的傻女儿,世界上哪有那么多情有独钟, 非你莫属啊,有的只是你看不到的暗流浅滩, 很危险的。呵呵——”
不是的。白落羽用力摇了摇头, 仿佛用全身力量否定杨若冰的话。
奈珈不是那样的。她看着自己的眼神, 明明那样温柔宠溺。那些美好缱绻的时光,仿佛一副画卷在眼前铺陈开来, 每一帧与奈珈相处的画面, 都是从没有过的酥风轻柔,人世美好。
如果奈珈只是想要得到她的身体,来复活洛娜, 根本没有必要时刻陪在她身边。奈珈有无数机会,将她囚禁在“美惠岛”的某处, 直到他们找到“贤者之石”为止。
为什么要对她付出感情和时间呢?奈珈记得她爱吃的东西, 喜欢穿的时装, 会用鳞片换父亲的遗物给她。
那些相处的点点滴滴,用蹩脚的中文跟自己说的话语,那些细节都不是假的。
奈珈她就算一直计划着复活洛娜,也不会是杨若冰所说的那样。
也许,只是开始是那样打算的, 他们在找一个合适的身体,不知出于哪种甄选条件,找到了自己。这就能解释奈珈为什么会主动现身,专程来要她。
但是,后来情况就不同了,奈珈对她很好,很宠她。她不相信奈珈心里没有自己。那些怜惜宠溺的眼神,朝夕相处的细节不会骗人。
而且,奈珈没有伤害过任何人,无伦是“黑鳞公主号”上,惹到她的银发男孩,还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人类小女孩,她都没有使用过暴力,更不会对她狠心绝情。
自己从来没有问过奈珈卫锦风是谁,如果问她,她一定会告诉自己。
虽然她一直有一丝疑惑,自己那么平凡渺小,奈珈怎么会选择自己呢,可是,喜欢,本身就是答案。
就像母亲余凤溪在茫茫世界里,选择自己作为女儿一样简单,卑鄙龌蹉借尸还魂的人,怎么会理解呢?
白落羽再次抬起眼睛,灿如秋水的美丽瞳眸里,已经没有了刚才的慌乱与惶惑。
眸光闪闪,目光如电,直直瞪视着杨若冰,仿佛在说:“想挑拨,你做梦。”
眼神中夹杂着一丝坚毅,以及对杨若冰的鄙视和可怜,仿佛在看一个一无所有的人。
杨若冰对上白落羽目光灼灼的眼睛,仿佛被她的视线烫到一样,眼神轻晃了一下,随意,脸上浮现出一片阴沉的暗影,她感觉到自己的挑拨最终失败了。
她没有将她扯入自己阴郁邪恶的世界,从而享受那一刻心理上的满足,反而被她像看待一只可怜的臭虫一样,深深鄙视了。
杨若冰稳了稳心神,高傲地仰着头,佯装谈定地收敛了视线,单薄的嘴巴动了动,半晌什么也没说。
为了掩饰自己的心虚,躲避白落羽的瞪视,她抬起手腕低头看了看手表,语调阴森地叹息道:“你的女王动作真慢,怎么还没来救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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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若冰转过身来,拨了拨额前几缕稀疏发黄的头发,看着白落羽说:“就给你俩四十分钟的时间吧,四十分钟,不管是换灵魂,还是救你,都足够了。”
她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了那个精巧的遥控装置,仔细确认了一下按钮,冲着白落羽按动了某个按键。
“嘀嘀嘀嘀——”一阵急促吵闹的电子音响起,像催命的旋律,伴随着电子音不间断的鸣响,白落羽脚边那个白色的精密注射泵上,有红色的背光显示屏亮起,上面显示正在40分钟倒数计时。
与此同时,以白落羽为圆心,半径一米左右的圆形区域,从凹槽的地板上,缓缓升起一圈网眼细密的兽笼。
金属摩擦地面的刺耳锐响锵然响起,刺激着脆弱的耳膜,让人禁不住一阵牙酸。
白落羽惊骇地看着那缓缓升起来的兽笼,密密麻麻的菱形网眼里,竟然还镶嵌着半透明的黑色玻璃。
圆柱形兽笼与关山魈狒狒的铁笼截然不同,一看就是为了今天精心准备的。正以缓慢的匀速一点一点从地板下方升起。
白落羽背脊上冷汗涔涔,不知道杨若冰设计这样一个衔满了黑色玻璃的铁栅栏有什么用意。
杨若冰欣赏着自己缓慢上升的完美杰作,眼中盛满了得意之情。
自从一百二十年前,她用半生积蓄从唐人街的古董店里购买了那个东西,她就开始对世界上所有神秘力量充满了兴趣。第二次换脑后,她凭借自己多年的神学研究所获得的知识,轻松成为了宗教学教授。
宗教学只是她安身立命的幌子,背地里她利用职务之便,收集了世界上无数神秘诡异的魔法奇书。而这个笼子,就是按照《暗影之书》里的描述,专为捕获神体设计的。今天,它不为捕获神体,而是有别的用途。
杨若冰望着徐徐升起的兽笼,在心中暗暗祈祷:希望真如《暗影之书》中所记的那样好用。(注:巫术秘典《影书》,出现于中世纪,无数版本,真实存在。)
她抬腕看了一眼手表,拉长了声音,状似好心地提醒:“还有36分钟哦。”
“你疯了!奈珈根本不知道我丢了,镜子在我包里,她也不知道我在这里。”白落羽看着缓缓上升的铁笼控诉道。
杨若冰淡淡说道:“你在昏迷时,已经过去了5个小时,你的人鱼女王现在应该在满世界找你。至于塞壬裂空之镜,啧啧——”
杨若冰很不文雅地嘬了几下牙花子,满脸遗憾地说:“真是有得必有失啊。她要是在约定时间内,找不到这里就麻烦了……”
白落羽低头望了一速闪动的数字,焦急地说:“你先把装置暂停!”
杨若冰噗嗤一声讥笑,透过半透明的网眼,打量着白落羽,说:“你觉得,等你家那位找到这里的时候,我还有机会启动这个装置吗?大概一道电光,我就成了一堆焦炭了吧。”
“装置肯定是要提前启动的,早启动早放心。”
她顿了顿,眼神悠远,仿佛在回忆过去:“那年,有一首歌特别红,叫做——爱拼才会赢。奈珈女王要是到了时间还没出现的话,我就只能愿赌服输了。人生本就是一场赌局。”她眸色幽深地望了望白落羽,说,“我们,都是赌徒!”
黑色的铁笼越升越高,仿佛洪水没顶,白落羽觉得一阵窒息,咬着牙根,胸口剧烈起伏着,对于一个疯狂躁动、不择手段的投机分子,她真的不知道要说什么。
杨若冰忍不住嗤笑,小眼睛里闪着一丝讥诮:“快想想什么方法可以联系上她吧,还有30分钟了。”
白落羽紧紧阖上双眼,在如催命一样不断鸣响着的倒计时音中,思考权衡。
心沉静了下来,白落羽想:自己化成一堆腐肉并没有什么可怕。奈珈说过,人死后,量子意识会从大脑中逃逸出来,回归虚空,等待下一次的轮回。所有离别,都只是伏笔千篇的重逢而已。
她不怕。只是,她不舍得奈珈。她怕奈珈伤心。人世美好,她还想和奈珈在一起,带她去那片美丽的海域戏水。
奈珈用深邃美丽的紫瞳,深深凝望自己的眼神在脑际浮现。有好几次,她眼底盛满幽怨,好像自己是一个抛弃她的坏蛋。
每次她离开,都会看到奈珈那抹孤清落寞的背影……
——下一次,你丢了,我就能找到你了。
奈珈温柔磁性的话音,在耳畔回荡。
白落羽紧紧抿了抿下唇,平静地睁开眼睛,按照记忆中,奈珈教她的咒语轻轻启唇。
手腕上有凉丝丝的东西快速地蠕动了一下,如离弦的箭.矢一样嗖地一声飞了出去
在兽笼迟缓地升到天花板的最后一刻,一道狭长纤细的七彩身影,从即将闭合的缝隙里钻了出去。
圆柱形的铁笼咔哒一声触到了天棚上,顶端一根根尖锐的钢条刺入斑驳的,布满尘土的墙体,墙皮的齑粉碎渣,簌簌而落,掉了白落羽一头一身。
“啊——”笼子外面传来一阵激动的尖叫。
白落羽隔着铁笼网眼间模糊的阴翳,看到笼外杨若冰正欣喜若狂,手舞足蹈。
她尖厉喑哑的声线,发出一阵噪音:“啊啊啊——虹蛇!是虹蛇!我终于看到这东西了!”
白落羽隔着铁笼,看到腕间的虹蛇已经在房间中央幻化成一道美丽绚烂的彩虹,从这间不知坐落于何处的陈旧小屋,伸展出去。
杨若冰的声音十分聒噪,已经全然没有了属于学者的淡漠,尖着嗓子感叹:“圣羽虹蛇教的圣物!连接天界与人间的彩虹之桥!我早就听探子说,奈珈把虹蛇给你了。看来,我运气不错。今天的赌局,开局就十分顺利。”
白落羽倏然睁大了眼睛,怔怔地看着她:“原来你,早就知道。”
杨若冰讥诮地回应:“你以为我是傻子吗?万一你的女王找不到这里,那我不是白费心机?”
一直缩在角落里的白衍,看到那段遽然出现在房间里的美丽彩虹,终于从对“塞壬裂空之镜”的痴狂中,拔出了眼睛,动作迟缓地靠近虹蛇,浑浊的眼球里闪动着惊奇赞叹的微光。
杨若冰徐徐转身,围着那段七彩虹光转了一圈,疯疯癫癫地自言自语道:“哎呀——还真的是女神啊,我终于知道‘美惠岛’那个名不见经传的教团,为什么取名叫‘圣羽虹蛇教’了,自在‘圣羽女神教’的基础上,加了个虹蛇二字,原来,真的有虹蛇啊!啧啧。”
她挑眉望了望笼子中的白落羽,说:“你学文学的,应该读过希腊神话吧。什么女神跟彩虹有关,你知道吗?”
经她一提,白落羽思绪如飞,很多散乱的线索都连在了一起,双眼遽然亮起。一个名字呼之欲出。
杨若冰自问自答:“就是天空与海洋之神,身上还长着一对翅膀的,希腊神话里可只有一位,她就是彩虹女神——伊里斯。神话诚不欺我。”
白落羽睁大了眼睛,眼中流光闪动。她读过希腊神话,她怎么没想到。
天空与海洋之神伊里斯,居住于大海深处,神话中负责向神传递人间的消息,也为人传达神音,象征物是天界之桥——彩虹。又被称为彩虹女神。
可是,当她问奈珈,她是不是塞壬海妖的时候,奈珈明明摇了摇头,最后又犹豫着点了点头……
只听杨若冰继续说道:“听‘黑鳞公主号’的教众回来说,你那位也有一对巨大的翼翅,可以上天入海,是不是?”
她转头冲着身边的白衍说道:“我们都被她第一次出现时的鱼尾给骗了,还以为是鳞族的使者。神话里,伊里斯女神负责向神界传递人间的消息,”她鬼祟的眼睛,瞄了一眼白衍手中包罗一切宇宙信息的“塞壬裂空之镜”,呵呵笑道,“那句话,怎么说?有生之年。哈哈,活久了,总会遇到神。”
仿佛要印证杨若冰的自言自语,小屋外平地里刮起了一阵飓风狂岚,窗户被遮光窗帘挡得严严实实,窗外,狂风怒号着急速摩擦着墙体,发出一阵轰鸣,仿佛有一辆地铁从头顶疾驰而过,震得窗框和门板哐哐作响。
有人砰然而入,背脊上一对巨大的紫色翼翅,还没有来得及收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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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桂杨小天使的大地雷,感谢喵呜(??ω`?) 小天使的大地雷,(づ ̄ 3 ̄)づ亲一大口~~~
奈珈小姐姐到底是谁,不到最后一章,作者菌是不会说的!o(* ̄︶ ̄*)o
☆、龙晶
第七十六章 龙晶
来人一脚踏进门里, 背脊上的紫色翅翼巨大修长, 还保持着振翅怒飞的凛然姿态, 如一柄倒悬的弓, 斜斜刺向天空。
只一双翼翅就已经占据了房间一大半的空间,让本已十分拥挤的小屋, 看上去更加狭窄不堪。
翼翅末端第三节修长的肱骨,刮蹭在天花板上, 发出猎猎的声响, 如有风雷之势, 让人望之肃然。
原本站在房间中央虹蛇附近的白衍和杨若冰,没想到虹蛇一出, 这人来的竟然如此迅捷快速, 猝不及防,下意识地向铁笼方向退去。
来人紫色的瞳眸寒光灿然,只略略扫了一眼房间里的情况, 还没等杨若冰和白衍反应过来,两道雪电紫光已经不容置喙地打了过去。
白衍和杨若冰惨叫一声, 如遭雷击一样全身滚过一阵强劲的电流, 身体抖如筛糠, 剧痛不已,扑通两声滚到在地上。
“奈珈——”隔着黑色的半透明晶体,白落羽在紧迫的倒计时声中,轻轻呼唤那个人的名字。
那人转过身来,循着她的呼声望过去, 白落羽看到她一头长发有些许凌乱,面容冰白,唇色暗淡,仿佛大病初愈的人,只是一双美丽的瞳眸灿若寒星,明如秋水,眼底盛满焦灼愠怒。
奈珈将巨大的紫色翼翅收拢起来,倏忽间隐没在背脊上,几步跨过地板上匍匐痛呼的两个身影,走到那个铁笼面前。
奈珈隔着一道半透明的屏障,一双紫瞳灼灼如电,凝眸检视了一番笼子里的情况,再看到那个橙绿错落排开的粗大针筒,以及插在白落羽双侧臂弯里的针头,两道好看的羽眉拧在了一起。
奈珈只略略检视了一遍,就找到了这个装置的关键,只要把白落羽静脉里的针管拔掉,这个嘀嘀嘀响个不停的倒计时装置就形同虚设了。
她嘴角有一丝浅淡的笑,好像略微放了心,抬起手掌,掌心与笼子外壁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笼中的白落羽看到奈珈手心里,有蓝紫色的微光莹莹聚拢,就跟从封闭的镜盒里取出“塞壬裂空之镜”时的情形一样。
几道折线形的电弧,从奈珈的手心里倏然射出,在铁笼外壁的半透明晶体上蜿蜒游走,下一秒一道耀目的蓝光倏然亮起,白落羽眼前一花,只听到一阵电流碰撞的噼啪声,再凝神去看时,竟然看到奈珈表情阴沉地伫立在笼外,眸光阴霾地望着自己的掌心。
那里,奈珈的掌心有血珠沁出,刚才游走在铁笼上的蓝紫电流,正滋滋作响地蔓延了她的整个手臂。
“龙晶——”奈珈将眼睛眯起,眼中有凌冽的光芒漾动。
“咯咯咯——”杨若冰那尖厉刺耳的怪笑声在地板上响起,声音从喉咙深处绞出,由小变大,她笑得双肩上下耸动,一边笑,一边一节一节支起单薄干瘪的身体,缓缓从地板上爬起来。
杨若冰倚靠着关山魈的兽笼,勉强站稳了身体,伸手拨了拨额前凌乱的碎发,摆了一个僵硬的做小伏低的姿态,语调殷切地解释道:“是冰种黑曜石,奈珈女王。”
奈珈倏然侧过头,眯着眼睛,目光灼灼地瞪视着杨若冰,拧紧的眉宇间荡过一丝杀气。
杨若冰偷眼觑了觑奈珈脸上狠厉的表情,眼神轻晃着移开。面部肌肉一同协作,强行调整出一个谦卑恭顺的表情,语调淡然:“奈珈女王,我也是从故纸堆里翻出来的,黑曜石反射且屏蔽一切魔力,我也是别无选择,实在无意冒犯您。”
奈珈侧着脸半眯着眼睛,眉尖皱出一道深沟,斜睨着杨若冰的瞳眸里闪着一丝厉芒,白落羽也是第一次看到奈珈这样的表情。
她刚才听到奈珈自言自语提到龙晶。龙晶这个字眼,她好像听说过,那是“太清宫”里的蓝衣道士给她黑曜石貔貅吊坠时说的,龙晶、貔貅在一起,才是真正的辟邪之物。
那个吊坠在与奈珈重逢的时候,被奈珈摘下来随手扔进了湖里。白落羽还记得她问奈珈为什么这样做,奈珈回答她说不喜欢龙晶。从刚才的情形上看,黑曜石好像能反噬奈珈的能量。
被奈珈瞪视着,杨若冰心中发憷,鬼祟的速抬起又垂下,半倚在身后的兽笼上,斟酌着词句:“哎,我这个女儿,虽然不是亲生的,可我也养了她二十来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当初是奈珈女王出现在我们召唤鳞族使者的仪式上,跟我们要人。现在,人已经被您领走了,您答应我们的条件却没有兑现……”
她偷眼看了奈珈一眼,见奈珈面沉似水,默然盯着她不说话。
杨若冰用脚尖指了指还爬在地上做垂死状的白衍,说:“给这个家伙终极秘密,给我青春美貌,不知道您还记不记得?”
她还没说完,房间里如同背景音一样一直在急促地鸣叫着的倒计时音,骤然加快了频率,“嘀嘀嘀嘀嘀——”像催命一样,更加让人心绪烦乱。
杨若冰觑了觑奈珈拧得更紧的眉头,在唇角挤出了一抹笑,抬起手臂,瞥了一眼表盘,说:“还有最后二十分钟了。奈珈女王,我得跟您解释一下,笼子里是个倒计时装置。”
她指了指对面桌子上摆着的那个黑色的无线密码输入装置,继续说道:“停止毒液注射泵的密码是多少,全世界只有我一个人知道,您,”她顿了顿,“抓紧时间——”
杨若冰还没有说完,一道蓝紫色电弧已经荡出了奈珈掌心,电流笼住她全身,滋滋作响,杨若冰哀嚎一声,扑到在地。
奈珈惨白着一张脸,眼中怒火如灼。
嗖地一下,地板上被白衍握在手里的镜盒,倏忽间飞到了奈珈手里,奈珈轻松取出“塞壬裂空之镜”,执在手中,紧抿着唇美丽的速转动,用意识在镜中迅速地搜寻着目标内容。
当她终于追踪到杨若冰输入密码的画面时,奈珈气得指尖颤抖,怒不可遏,抬手将“裂空之镜”狠狠掼在杨若冰脚边的地板上,镜子坚固无伦的材质,将木质地板砸出了一道深痕。
杨若冰吃力地从地上爬起来,如蓬草一样散乱的发丝掩映下,单薄的嘴角挑起一抹阴寒冷笑。
奈珈的脸阴沉得像一汪幽深的寒潭,眼眸凛然一转,直直凝视杨若冰。
杨若冰双手扶着身后的兽笼,有气无力地靠在笼子上,语调十分无辜地问:“奈珈女王,包罗宇宙万象,俯瞰众生的塞壬裂空之镜里,也看不到我的密码吗?”
她十分得意:“我都说了,全世界只有我一个人知道密码。”
“我可不知道塞壬裂空之镜里看不到黑曜石。我只是觉得,既然整个笼子都用了黑曜石,还差那一个密码盒子吗?”
她幽幽地望向白落羽的方向,声音低沉且得意:“我就说,人生是场赌局,今天这局开局我就很顺利。”
杨若冰将鬼祟莫测的眼睛转向奈珈,深深盯着奈珈闪着灼灼寒芒的深邃瞳眸,唇边有一丝微不可查的笑意,淡淡地说:“还有十五分钟,我的奈珈女王。”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抱歉,今天短小了,身体不太舒服,坐在这里就流虚汗,躺平会缓解一些,可能是作者菌最近减肥的锅……(*gt﹏lt*)
☆、洛娜的身体
第七十七章 洛娜的身体
“还有十五分钟了, 我的奈珈女王。”杨若冰挑着一双疏淡细长的眉, 那张脸细鼻小眼乏善可陈, 下巴两侧不甚优美的棱线, 仿佛要刺破单薄的皮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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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神阴森怨毒,给人某种生活在黑暗中, 湿滑冰冷的爬行动物特有的感觉。嘴角含着一抹玩味又高深叵测的笑意,让人恨不得伸手将那一脸险恶可憎的表情打散。
奈珈将下颌的线条绷得紧紧的, 闪着莹紫色珠光的指尖, 狠狠攥进沁出血珠的掌心, 眸色沉沉地瞪视着杨若冰。
杨若冰在这酷烈的神女之怒的瞪视下,眼神游移着, 默然等待着奈珈的最后抉择。
果然, 没过多久,杨若冰听到夹杂在一片吵闹不休的倒计时电子音里,奈珈低沉磁性的嗓音:“怎么换?”
杨若冰心底涌起无比欣喜, 脸部肌肉跟着一阵抽动,仿佛看到了胜利的曙光而激动得脸颊颤动。她僵硬地勾着嘴角, 心想:果然不能让别人抓住自己的弱点。不管是神, 还是人, 只要弱点被人牢牢攥在手里,任人搓扁揉圆,就只有一个选择——为人所用。
那种可以操控神的美妙体验攫住了她,她感觉有一瞬间,自己就是宇宙至尊之神。
这一世, 她换了灵魂之后,要潜心专研那些神妙玄奇的古书,说不定能找到一条去往高维空间,飞升成神的路。
那些书上,常有这样只言片语的记录,不管是神话还是宗教,总有前人“飞升”的先例。浩如烟海的历史长河里,总会找到“羽化登仙”的方法,只要——她的时间是无穷的,说不定她会比奈珈捷足先登,更早找到“贤者之石”,飞出这个逼仄的空间。
杨若冰眼神悠远,充满向往。进入高维空间那只是后话,这一世,她做人还没有做够,就这一世,她要尽情享受她孜孜以求的青春美貌。
杨若冰逸兴遄飞,满心欢喜,她心中暗自蠢动的“光明女神闪蝶”,正在从暗淡乏味的蛹中,破茧而出。
杨若冰收敛了眼眸,仿佛一刻也等待不了了一样,她脚下虽然踉踉跄跄,却忙不迭地疾步跑到了房间一侧关着一笼子“黑冠猕猴”的兽笼前,难掩兴奋地颤抖着双手,打开兽笼从一群黑黢黢的动物中间,大力扯出来一个粉妆玉琢,白嫩可爱的小女孩。
杨若冰心里如明镜一样,她知道白落羽俨然是奈珈的心肝儿宝贝,那副宛如洛娜再临的完美容貌,她无法染指,只能另作打算。
她这几天跟在白落羽身后,想要伺机抓住她要挟奈珈,苦于奈珈一直在暗处跟踪保护,她和白衍没找到机会下手。这个小女孩,是因为白落羽寻找那本笔记本的缘故,偶然撞进杨若冰的视线里的。
杨若冰需要更长久的时间,更多的青春,而教团里没有什么年轻美丽的肉体,一时之间也无暇寻觅合适的人选,这个小美人坯子对于杨若冰来说,也是不错的选择。
小女孩此时虽然满身污秽,沾染了一身动物特有的腥膻味,却难掩初见昳丽的姿容,一双黑琉璃一样的大眼睛透着机灵和狡黠,虽然盛满了惊慌恐惧,却透着一丝这个年龄段孩子没有的成熟精明。一看就是有主心骨的孩子。
她双手双脚被绑,被杨若冰兴冲冲地拖拽出笼子,虽然极度惊恐,却早已将笼外三人之间你来我往的谈话听进耳朵里。
被抓来逼问笔记本的内容时,杨若冰在她面前杀猴取脑,威胁说要吃她的脑子,她只能呆在笼子一角默不作声。
现在看到用鳞片跟她换笔记本的小姐姐,带着一身凛冽孤傲的气势破门而入,进来时背脊上一对巨翅直冲入云,跟笔记本里“洛娜”的描述有几分相似,应该属于同一种族,又听得出杨若冰言语里对她的敬畏,恨不得下一秒就抱住小姐姐的大腿哭嚎哀求。
小女孩一出了笼子,便挣脱了杨若冰的桎梏,双腿被绑,像只兔子一样跳到奈珈身前,伸长了被缚的双手,抓住奈珈的衣服下摆,尖着嗓子喊:“仙女小姐姐,救命啊!我、我不要跟老妖怪换身体。”
奈珈脸上布满阴霾,仿佛随时要打下一个雷来,垂着眸默然望着她,眼神幽深,阴晴不定,好像在思索着什么,或者对她的哀求不为所动。
小女孩心底升起一股凉意,她从刚才的情形中大致猜出,仙女小姐姐为了那个到自己家里要笔记本的小姐姐,估计是不会管她了。
莹莹润润的大速转动,又想出一技,转头对上杨若冰的阴森面孔,尖声说:“我有先天心脏病,我有肾衰,我一身病,长不大,你跟我换了身体也活不了多久!”
杨若冰听到这样的童言童语,只将嘴角勾出个残酷狞恶的笑意,说:“你有什么病,我都治得好。心脏不好用,就换别人的心脏,肾脏不好用,就换别人的肾脏,你没听到吗?我连脑子都能换。就算你得了癌症,我也能把癌细胞一颗一颗剔除干净。”
奈珈静立在一边,听到杨若冰的恶意威胁,眉心一跳,微微颤动着纤长的眼睫,什么线索掠过心头。
“啊啊啊——”小女孩发出一阵凄惨绝望的尖叫,眼泪像走珠一样止不住地滴落。
转头又去抓奈珈的衣服下摆,哀哀哭诉:“仙女小姐姐快救救、救救我呀,笔记本里的撕走的几页,我都还给你。”
奈珈静默地伫立在那里,对小女孩的哭嚎置若罔闻,眉宇紧皱,眼珠轻转,好像若有所思。
小女孩见奈珈不为所动,又给条件加码道:“我还有在旧书店的旧报纸上,找到的洛娜的照片。一起给你,好不好?仙女姐姐,救救我啊。”
杨若冰急于让女孩闭嘴,俯下身,伸手一把捂住小女孩的嘴巴,动作粗鲁地半骑在小女孩身上,抬头仰望着不动如山的奈珈,说:“奈珈女王,快点,就是她了,给我换灵魂,换大脑里的量子意识啊!”
女孩的哀嚎声从杨若冰的指缝里挤了出来,尖利刺耳,又被手指堵住,呜呜咽咽,凄凄惨惨,状如杀猪。
奈珈将一双好看的眉紧紧聚拢在额心,面容苍白如雪。
这时,作为背景音的倒计时器,突然加快了鸣响的频率,“嘀嘀嘀嘀嘀——”一阵短促紧迫的声音仿佛催命的魔咒,简直让人窒息。
“女王,还有最后十分钟了!”杨若冰双手制住身下小女孩的挣动,佯装好心地提醒着。小女孩虽然被她紧紧捂住嘴巴,依然声嘶力竭地惊恐惨叫。
“别吵了!”奈珈神色一凛,厉声断喝了一声。
杨若冰和身下的小女孩一齐安静下来,四只眼睛疑惑地抬眸望着奈珈,周遭空气一瞬间凝滞,只剩下烦乱紧促的倒计时音。
奈珈直直望进杨若冰的眼睛里,厉声说:“把你,换脑的东西,拿出来!快!”
杨若冰怔愣了一秒,懵懵然问:“您不是不需要换脑,只换量子意识就可以了吗?”
奈珈半眯着眼睛,幽深神秘的眼睛里写满了厌恶,神情好像在看一只愚痴懵懂的低级生物,一字一字淡然道:“我给你——洛娜的——身体。”
作者有话要说: 哎~~作者菌又短小了~跪下哭泣%gt_lt%
感谢QR小天使的大地雷呀,给你个亲亲mua! (*╯3╰)
☆、衔尾蛇
第七十八章 衔尾蛇
“把你, 换脑的东西, 拿出来。”
“我给你——洛娜的——身体……”
听到奈珈女王这样说, 杨若冰鬼祟的眼眸来回转动, 心中暗忖:她手里那个神奇玄妙的圣物,绝不像是人类能制造出来的东西。而且, 她刚才亲眼看到了传说中的“塞壬裂空之镜”,那上面的铭文和神秘图案的风格, 跟她手里那样东西上, 镌刻的纹饰符号十分相像。
那个圣物, 会不会,会不会跟“塞壬裂空之镜”一样, 都是来自于奈珈所属的所谓“高维空间”?
杨若冰皱着眉, 一双小眼睛盛满了戒备,疑惑地望着奈珈。
奈珈也正面沉如水,不动声色地回视着她, 深邃的紫瞳里闪动着一丝厌恶和冷酷的锋芒。
杨若冰脑中快速权衡思索,自从她把那东西从唐人街的古董店里买回来之后, 已经潜心探索了一百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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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 不论她怎么探索它的奥秘, 就目前所知来看,它只是一个精密的“内窥镜”。
它可以窥见密闭事物内部的一切细节,类似于现代医学的内窥装置,但比医疗设备高端了千倍万倍。
甚至精密到可以细细观察追踪人体内每一颗细胞的程度。不禁如此,它还可以“隔空取物”, 透过这个东西,将物体从密闭空间里取出来,再把取出的物体,隔空放置于其他密闭空间里,而在物体外部不会留下任何痕迹。
基于此神物这样玄奇的特性,杨若冰用它来为自己换脑,以延续生命。这东西只能用于高端精密的手术,并不能改变物体的属性,所以换脑手术风险重重,比脏器移植手术更加有局限性,只能选择自己直系血亲中配型成功的人。所以,她到现在也没找到一个满意的身体。
一百多年前,她带着这个神秘玄妙的圣物回到中国,利用它的神奇之处——能过彻底剔除人体内的肿瘤病源等当时医学无法根治的疾病,从而被民间追捧为“山魈圣母”,无数无知的民众来膜拜她,视她为“观音在世”,一时间关于她的传闻玄之又玄,甚嚣尘上,后来她逐渐建成了她的教团——“山魈圣教”。
经过了一百多年的岁月磨洗,她自认为已经对那个神奇圣物的强大功能了如指掌,那个兼具“透视”,“放大”,“隔空取物”的神器,怎么会带给她日思夜想,垂涎已久的洛娜的完美身体呢?
如果可以,她早就那样做了,还需要绞尽脑汁,步步为营地策划跟“神”做交易?
杨若冰来回权衡,生怕这立教之本的神圣宝物一旦出现,就被奈珈夺走。
“快点!你不是想要洛娜的身体吗?我给你!”奈珈厉声催促道,声音威严冷冽,如淬了寒冰。情急之下,说话比平时流畅了很多。
杨若冰放缓手中对小女孩的桎梏,颤巍巍地从地上爬起来,小眼睛来回游移,权衡再三,最后决定孤注一掷,去取那样东西。
她到不是对奈珈放心,只是她看到奈珈刚才可以隔空取出完全封闭的镜盒里的“塞壬裂空之镜”,如果没有能反射一切魔力的冰种黑曜石的阻挡,囚禁白落羽的铁笼,对于奈珈来说估计也是形同虚设。
杨若冰分析,奈珈应该没有兴趣跟自己争夺那样的神器。
而且,她已经通过小女孩的口,得知了苏启扬笔记本里的秘密,对奈珈会竭尽全力来救白落羽这件事,她毫无质疑。
杨若冰在奈珈凛冽威严的眼神盯视下,四肢并用,快速爬到房间一隅,掀起一块一平米建芳的地板。
那下面赫然出现一个方形深井,井底放着一个用不透光的黑曜石制成的巨大立方体。
杨若冰将手伸进井中,在嵌入井壁的金属密码锁上,快速输入了一段长长的密码。
深井里有链条机括锵然转动的声响,黑曜石立方体端端正正地放在一个金属升降台上,从地底升起。
在金属架伸到极限的时候,发出咔哒一声,黑曜石箱体自动展开成十字架形状摊平,里面赫然摆放着一个直径约为一米的,翠绿欲滴的圆板形状物体。
那圆形的翡翠石板状物体中间,有一个六个尖角全部与外围圆周重合的六芒星。圆环中套六芒星,这是一个非常著名的“炼金术”符号,曾经出现在“炼金术之门”上。
六芒星的外圈圆形部分,刻满了不可名状的神秘铭文和繁复符号,它们自成一体,仿佛与这个世界上的任何语言系统都不相符,却与“塞壬裂空之镜”上的铭文符号,有几分相似之处。
小女孩摆脱了杨若冰的钳制,此时已经手脚并用地匍匐着躲到了奈珈身后的一个角落里,她瞪圆了一双黑漆漆的大眼睛,惊异地望着身前不远处,正在不断上演着的超自然现象,眼里除了惶惑恐惧,竟然还闪动着异样的神采,有惊艳,有欣喜,亦有好奇。
杨若冰一副物品主人的姿态,周到体贴地伸手将嵌在翡翠圆盘中间夹层里,那个她用来换脑的神奇法器,从翡翠板侧面抽了出来,就像从书架里抽出中间一本书一样轻松。
嵌在圆形翡翠板中层的物体,也是一个与翡翠板大小相同的圆形镜面状什物,只是中间有如玻璃一样的透明物质,外圈与翡翠板材质相似,是一圈翠色.欲滴的环形边框。
这个杨若冰用来换脑的圣物,大体上来说,是一个边缘处有一圈翡翠圆环的巨大“透镜”。
杨若冰殷切地将那个略显沉重的透镜状物体双手举起,费力地端到奈珈面前。
跪坐在奈珈身后一角的小女孩,看到这副画面,吓得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从她的角度可以透过巨大的“透镜”,看到杨若冰被皮肤肌肉以及胸骨包裹着的全部胸腔脏器。
心脏在胸腔里勃勃跳动,正将猩红的血液源源不断地泵入血管中。她甚至能看到杨若冰胃里,还未消化殆尽的猴脑与胃液搅拌在一起令人作呕的样子。
透过那神奇的巨大透镜,她仿佛看到了电视上活体解剖兔子或者手术现场的生动画面,只是相比于那些血肉模糊的场景,眼前的景象更加真实可怖,透镜后面的那个人还是活生生的,来回走动。
她甚至看到,跟随着杨若冰的动作,她身体里的脏器也在一起蠕动着。
恐怖的颤栗猝不及防地滚过了小女孩的背脊,她抑制不住地惊声尖叫。
杨若冰对小女孩的惊呼置若罔闻,甚至有点志得意满。她知道小女孩看到了什么,这就是她安身立命的法宝,一个来自上古,或者来自于其他神秘时空的圣物,全世界只有她拥有。
她可以透过“透镜”,将手轻而易举地探入任何人的身体里,从中不费吹灰之力地取走任何脏器,而不留下外伤。
她甚至可以透过“透镜”的无限放大能力,看到人体内每一颗细胞的生存状态,她伸入身体中的手,也会在这个神秘的圣器作用下,在镜中的世界里变得无限微小,小到如纳米探针一样,将病变的细胞抽离人体。
她才是这个世界真正有本领的“女神”、“圣母”,跟那些靠洗脑,靠话术,江湖骗术,招摇撞骗的教团不同。
刚才吓唬小女孩的话——她能换掉身体里的脏器,甚至一颗一颗剔除病变的细胞,并不是危言耸听。借由“圣器”的能力,她可以拯救无数生命,亦可以杀人于无形。这和掌握着人类生杀予夺的神,有什么区别。
早在一百多年前,她已然声名远播,教众对她死心塌地,顶礼膜拜。从某种意义上讲,她是真正的“神”,兼具“不死”与“能力”。
杨若冰悠然向往,如果这一世,她拥有了“洛娜”那青春动人的躯体,那么她还会升级为让人见之难忘的美丽女神。她十分自傲,觉的她是一个出生于泥泞里,却靠着自己的力量不断进化的“神祇”。
杨若冰阴鸷的眼睛里,闪着一丝得意的微光,她抬眸直直向奈珈望去。眼神里少了几分刚才与奈珈对视时的诚惶诚恐。她想,你是神,我也是“神”,不同的是,你生而为神,而我,靠我自己。
杨若冰骄傲地抬起头,对上奈珈的眼睛,却看到奈珈其寒如冰的紫色瞳眸里,盛满了鄙夷和厌恶,还有更多的一些什么,看得她心底发憷,不敢直视。
那眼神里,是什么让她没来由的心虚呢?
奈珈刺骨冰寒的眼神,好像看进她灵魂深处,瞬间瓦解了她的骄傲得意。
杨若冰双手微微颤动着,举着那面能窥进肉体深处,隔空取物的透镜神器,心里忐忐忑忑,不安地分析奈珈的眼神。
是以“神”的视角,看一只迷途羔羊的眼神?
杨若冰随即恍然,不!不是!是在看一个愚痴无知的庸人的眼神!
杨若冰忽而想起,她也用那种眼神冷漠地盯视过那些无能无知的芸芸众生,那些只知道每日的青菜多少钱一斤,猪肉涨价与否的庸碌之人。
她心中愤然,即使奈珈是神,也不应该用那种看傻子的眼神,看待自己这个无限接近于神的人,杨若冰薄唇微微颤抖,有些恼羞成怒。
只见奈珈抬起手,像驱赶蚊虫一样,在身前扇了扇,示意她站远一点。
杨若冰牙齿在嘴里狠狠咬紧,眼中盛满了愠怒却又不解其意,奈珈刚才不是亲口说,要用到自己“换脑”的神器吗?自己亲手拿给她,她怎么又让她带着神器站远一点?
杨若冰疑惑地捧着那个沉重的圆形透镜,惶惑游移着向后退了几步。
奈珈见她终于走开了,抬起一只手,将手心置于地板上那个静静安放在金属升降台上的翡翠圆盘。
杨若冰狐疑地凝视着这一幕,双眉紧蹙,歪着脑袋想:那个翡翠圆盘不是盛放“透镜圣器”的石匣吗?奈珈女王为何要这样做?
小姐姐是神秘生物GL_102
她心中陡然一动,有什么她无法面对的可能性掠过了她的脑际,不会是那样吧?
这个可能性太过沉重和离奇,更会给她以一记重击,让她成为一个侧头侧尾的傻子。她觉得一股寒意从背脊升起,骤然蔓延到四肢百骸。
奈珈手心里,有如月晕一样莹莹的蓝紫色光芒逐渐聚拢,跟从封闭的镜盒中取出“塞壬裂空之镜”时的光芒一样。杨若冰觉得心脏一抽,仿佛有人在身体内部攥紧了她的心一样,不会真如她料想的一样吧。
只听奈珈嘴唇轻启,用低沉冷漠的声线,不屑地幽幽说道:“你拿的那个,只是‘钥匙’!”
杨若冰仿佛被人当面扇了一巴掌一样,身体微微摇晃了一下。
只是钥匙——?
是钥匙——?
一语惊醒梦中人,杨若冰待消化完这句简短的话,觉得自己好像被一个惊雷狠狠击中,全身不由自主地颤抖了起来。
怎么可能?怎么会?难道竟然是这样?
她垂着眸,眸光颤抖地望着自己手里的翡翠圆环透镜,觉得它此刻有千斤之重。
这个嵌藏在那个布满铭文和神秘符号的翡翠石板里的精密透镜,难道还不是它的核心所在吗?难道还不是它蕴含的神奇力量的全部吗?
难道真如奈珈女王所说,这个透镜,只是,只是开启某种更加神奇法器的,一把钥匙?
杨若冰倏然睁大了眼睛,恍然醒悟过来。
对,它是一个“透镜”啊。
它是一个可以“隔空取物”的透镜!可以隔空取物……
是的,它最应该是一把钥匙的。一把完美的钥匙。一把能从密闭物体中间取出某物的钥匙。
她怎么用了一百多年也没有想到这件事。她一直以为,能够从人体中毫无损伤地取出脏器,就已经是这个上古神物最大的终极神力了。
她竟然如此愚痴蠢笨,她回想起奈珈那冰冷厌恶的眼神,仿佛看着一个庸碌蠢材的眼神,仿佛全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一样,一种极度的挫败感攫住了她。
杨若冰颓然地靠着墙壁,缓缓滑坐在地上。事实证明她只是扎根于芸芸众生里的凡人,被凡人的眼界束缚在狭窄的井底,没有“神”该有的格局。
杨若冰眼眸剧烈颤动着,刚刚明明写满了得意自满的脸上,掠过一阵强烈的动摇与悔恨的神情,还有一丝自我厌恶。
她是世界上最蠢的人吗?几次三番,她苦苦找寻的东西,都在她身边,而她却视而不见,毫不知晓,踏破铁鞋、费尽心力去谋划去寻觅。
奈珈掌心里的微光逐渐亮起,伴随着嗖地一声响,一道耀目白光将杨若冰纷飞的思绪拉回了眼前。
她睁大了眼睛,循着光芒望去,果然看到奈珈从那个被她一直当做装“透镜”的石匣看待的翡翠圆盘里,取出了一个银光璀璨的圆形镜面状的物体。
那东西周围也围绕着一圈翡翠圆环,中间有如水银状的银色物质,莹莹烁烁,波光潋滟,也像是一面巨大的古镜,它中心的银色物质十分神奇,极其轻薄,除了周围那一圈翡翠,几乎可以说是厚度为零。
杨若冰自己安慰自己,她根本想不到那个圆形翡翠石板里,还有可能藏着这样的东西。
奈珈将那个圆盘状物体轻轻摆放在翡翠石板上面。
杨若冰颤巍巍地挪动脚步,踉跄地靠近那个光芒万丈的神秘镜面,凝神屏息,细细查看。
那个圆盘状镜面物体的边缘处,一圈翡翠状圆环上镌刻的奇异图案,进入了杨若冰的视野,让她不禁全身一颤,鬼祟的瞳眸里,瞳孔骤然收缩成一个小点。
她颤抖着双唇,喃喃念出那圈翡翠状圆环的名字——“衔尾蛇”。
杨若冰长期做着宗教研究工作,更收罗了很多密教的邪典古书。
她深知“蛇”蕴含着什么样的意义。
蛇这种神奇的生物,据学者考据,因为具有脱皮能力,在文化意义上,一直代表着重生与永生。
玛雅文化中的幻象蛇,位于灵性世界之树的中心,可以通过它与神界的众神沟通,同时也是生者与亡者之间的桥梁。
中美洲信仰的主神是羽蛇神,主宰着星辰运行。
在印度创世神话中,蛇神婆苏吉从乳海中搅起长生不老的灵药献给众神。
澳大利亚原住民传说中,生命的原初由一只彩虹母蛇孕育。
而罗马的密教中,守护“宇宙之钥”的狮神身上缠绕着一只大蛇。
在古希腊,蛇一直代表着生命的循环,永生与智慧。
蛇在各地文明中,都是生命的原初符号。就连中国,孕育人类的,也是人首蛇身的神明——女娲和伏羲。
正如奈珈女王所说,她一直用来进行拙劣的“换脑手术”的“透镜”,只是凡人开启这个终极神器的一把钥匙,而奈珈从翡翠石板中取出的这面有一圈“衔尾蛇浮雕”的镜面状物体,才是这个上古神器的终极秘密,玄妙内核。
杨若冰直觉地感觉到,有什么与“重生”亦或是“永生”等美好词汇相关的答案,就要揭晓。
她激动地呼吸凝滞,双眼发射着灼灼的光芒,将视线贪婪地黏在“衔尾蛇”浮雕镜面上。
所谓“衔尾蛇”,是一只巨蛇形成的环状,蛇嘴吞食着自己的尾巴。
杨若冰对它无比熟悉,这个古老的符号经常出现在她不为人知的,对玄奇古书的秘密专研中。
“衔尾蛇”在人类短暂的文明史里,显得十分古老。被认为和莫比乌斯环一样,有着“无限”、“循环”的寓意,经常出现在宗教、神话以及“炼金术”中。
柏拉图说“衔尾蛇”是宇宙始祖生物。
意大利神秘主义者布鲁诺说“衔尾蛇”象征着“无限宇宙”,无数个时空里,无数个地球绕着无数个太阳转动。
而在“炼金术”中,衔尾蛇代表万物的原初,从无到有,有生到死,由死到生。
巨蛇吞食自己的尾巴,一方面孕育自己,一方面毁灭自己,代表生与死的循环。
思及至此,杨若冰鬼祟的瞳仁灼灼闪动。这次她很笃定地相信眼前的“衔尾蛇”镜面物体,一定就是这个跟随了自己一百多年的翡翠石板的正真核心。
她又一次不可抑制地回忆起自己愚痴之极的“换脑”手术,以及被自己鸠占鹊巢的两个亲生女儿。有一种强烈的挫败感伴随着跃跃欲试的激动之情,错纵交织,在心中翻腾鼓动。
她快速地从挫败失落与自我厌恶的想法中,抽离了心智,只剩满心的悸动和期待,“洛娜”的身体,真的会从无到有,从死到生,并且为我所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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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若冰抬眸看到奈珈女王凝肃冰冷的眼神,直觉地感受到她即将开启这个神秘圣物的真正用法,那个也许会超越她认识范围,颠覆一切的真正用法……
全身的血液奔涌着向心脏汇聚,杨若冰听到了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声,她不禁瞪大了眼睛,屏息凝神,拭目以待。
作者有话要说: 没错,翡翠圆盘的设定,就是古埃及“翡翠石板”的一部分,牛顿大神还翻译过上面的文字哒。哈哈~~
后面几章,会揭示它的来历,以及“贤者之石”的来历,o(* ̄︶ ̄*)o
☆、创世
第七十九章 创世
只听奈珈低沉磁性的嗓音, 悠然响起。像来自远古, 来自古邈岁月深处的低吟浅唱, 让人心中油然升起无限的敬意与向往。
仿佛那种面对某种神圣存在的敬畏之心, 是生来流淌在人类血液里的,深深扎根于潜意识的浩渺土壤里的, 是人类的祖先留给他们的原始记忆。
奈珈的声音,强烈地摇撼着在场四人的心弦, 潜藏于人类集体无意识里的上古记忆, 正慢慢在四人心中从沉睡中被唤醒。
吟诵声中, 古邈的神祇从如恒河沙数的无限空间中,驾临到这里。在意识空无的洪荒混沌中创世, 原始的意识在鸿蒙初开中蠢蠢萌动。
虚无中, 有能量以不同的波动出现,逐渐演化成各种粒子,中子、电子、光子, 质子……
粒子形成物质,物质与宇宙中的原始意识水乳交融, 形成了无数缤纷奇异的生命。生命在混沌中悄然睁开一双双好奇的眼睛, 惴惴不安地打量着这个全新的世界。
生命又孕育出文明, 文明如星火一样,一点一点燃遍了整个大陆……
浩浩宇宙,茫茫万劫,无数文明如匆匆过客一样,来了又去……
杨若冰听着奈珈的吟诵, 不觉膝盖酸软,心绪如洗,只想跪伏在地,虔诚膜拜。
奈珈悠远缥缈的声音,仿佛回荡在时间之外。
她吐出的每一个字,都不属于任何语言系统,如果强自用知识储备去聆听,没有一句话能听懂。但是,那声音却能直达心灵,与灵魂发生共振,让人不禁默然。
那是人类再熟悉不过的创世之音,关乎每一个生命的初始形态,每一缕意识在混沌中苏醒时听到的声音。
人类的祖先在诞生之初,将那美妙的如诗如歌的声音,深植于人类共同的潜意识中。
在场的人,都跨越了语言的壁垒,听懂了奈珈的吟诵。她说:
——在下者如在上者。
——在上者如在下者。
——皆为创世之神迹。
——皆出自一物之沉思。
——皆生自一物之转化。
——日为父月为母。
——风中生成,土中孕育。
——世间一切完美之源初在此。
……
——自地底飞升至神界。
——自神界下堕入地底。
——高尚与低贱之物。
——创世之力,皆归汝之所有。
——一物之力,凌驾万物之力。
——转化,由此而成。
——创世,由此开始。
随着奈珈的吟诵声,由“衔尾蛇”圆环围绕的镜面状物体中间,一齐向天空射出一圈白色的光线。
莹白的光束逐渐形成了一个圆柱体的光圈,光圈向周围扩散,光柱中间的虚无中,隐隐有什么如尘埃齑粉一样微小的光尘凭空出现,变大后,就像小小的萤火虫,拖曳着弯曲修长的银丝尾迹,上下滑动,形成了无数个“无限符号∞”状的光轨。
在翡翠圆环中央,无数∞形光轨由虚无中生成,逐渐变得越来越密集,错综交织在一起,织就成了一个莹莹闪动着的光波状身影。
白落羽默然不语,紧拧着一双秀眉,眯着眼睛透过网眼间半透明的冰种黑曜石,看到奈珈身前那个神奇的圆盘状物体向上投射的光柱中,从无到由,出现了一个影影绰绰的人形影子。
那整个过程,仿佛在验证着“量子力学”的“弦理论”,“能量弦线”由不同频率震动形成了电子、质子,中子等微小的粒子,粒子聚合形成了微小的原子,原子形成分子,分子组成人体的各种物质。
白落羽有点不敢相信,人类不断求索的起源之谜,创世的奇迹,生命的秘密,就发生在她眼前几米远,一个逼仄陈旧的房间里,由她的人鱼女王——奈珈来重现完成。
“啊——”白色光柱的另一侧,杨若冰惊呼出声,她已经隐隐看出那伫立于光柱之中,缥缈美丽不可方物的身影是谁了。
那个在达贡嘴里,在古老传说中,人类只要见过一次,就会被她的外表蛊惑的美丽女神——“莉莉丝”。
那个二十年前,她在西沙群岛,参与海底神庙考察时,有幸见过一次,并且从此无法忘怀的动人身影——圣羽女神教引以为傲的实体女神“洛娜”。
这世界上,她最想要得到的东西——洛娜的身体。
杨若冰渴求地望着“她”,嘴中不住地轻声感叹。狭长的凤眼中,浑浊的眼眸里闪着从没有过的欣喜与渴望。表情疯狂专注,像一只留着涎水的野兽正盯视着可口的羊羔。
杨若冰贪婪的视线在光柱中那个完美的身体上,来回扫动。
“她”有清秀完美的俏丽脸庞,不盈一握的纤细腰肢,修长匀净的美腿,一身泛着白玉光泽的细腻肌肤,那双如烟雨水雾一样的莹莹墨瞳悄然睁开,瞳眸里充满懵懂茫然,空无一物。
杨若冰很快意识到——这个“洛娜”没有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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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嘴角勾起一个诡异的弧度,仿佛鳞族仪式上戴的蛙鱼面具,笑得太过,露出了森森的牙齿。
奈珈果然没有骗她,奈珈用她的翡翠石板创造出一个全新的“洛娜”给她。杨若冰惊喜地呼吸急促。
奈珈的吟诵声戛然而止,翡翠石环向上投射的白色光束也倏然消失。那个盈盈静立于银色镜面中央的“洛娜”却还在。
杨若冰不禁伸手去试探这个被奈珈创造出来的“洛娜”的体温,触手细腻温润,像上好的丝绸。
她又去检视“洛娜”的鼻息,温热的呼吸告诉她,这个“洛娜”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她手腕上勃勃跳动的脉搏,让杨若冰欣喜若狂。
她真是地感受到,横亘了一百多年的夙愿,离梦想成真近在一步之遥。
奈珈没有给杨若冰太多陶醉感慨的时间,她遽然举手,用掌心按在杨若冰额前,杨若冰在奈珈手掌触到自己的一瞬,看到了奈珈手心里的蓝紫色莹光。
她就是去新的身体里了,新的生命,新的世界,连空气都是清新甘甜的。
破茧成蝶,重获新生,无数美好的字眼接连在脑际浮现,她将如一只轻盈拍动着翅膀的“光明女神闪蝶”一样,冲破那暗淡乏味的身体。杨若冰激动地想。
作者有话要说: 嘎嘎嘎~~~作者菌错了,给小可爱们请安。^_^quot;
写到一半被麻麻连环call,说过节了,要回家吃饭。。。不去会生气。。。
看在日更50多天,没断更的份儿上,原谅我吧。惴惴不安。
关于内容,还是文案那句话:我想了,我猜了,我写了。此文的脑洞是这样的嘛。不喜勿喷,无神论者千万不要来理论呀
上次有小可爱说看不懂,翡翠石板就是古埃及发现的那个,传说由古埃及智慧之神创造的,记载了一些上古奥秘,据说炼金术以这些奥义为理论基础嘛,物质由一物转化而来,所以可以在物质与物质之间转化,所以炼金术可以点石成金嘛。用“量子理论”也可以解释得通嘛。
不是有科学家说,人类探索物质的终极,探索到最后,发现回到原点了嘛。物质的终极竟然不是物质,而是能量弦线,这是弦理论里的观点。不要跟作者菌理论啊,呱呱~~
☆、我好无辜
第八十章 我好无辜
杨若冰觉得自己的意识, 倏忽间被奈珈吸出了身体, 那隐秘的体验十分神奇。耳畔仿佛有凌冽的风声猎猎回响, 眼前的世界骤然扭曲变形, 混沌不堪,像万花筒里支离破碎又变幻多姿的图像, 又像是一副蘸满各色颜料,不停旋转着的画布。
这种体验, 让她不知如何形容, 既新奇悸动, 又伴随着未知的恐惧与痛苦。与前两次低级拙劣的换脑手术的体验不同,她感觉自己又经历了一次人生四苦中“生”的痛苦。
速旋转着的画面和扭曲蜿蜒着的时空, 甚至让她有一瞬间觉得似曾相识, 她想,那大概是一百多年前,她第一次来到这个世界时看到的场景。
仿若一个轮回, 她又一次经历了“由死到生”。
原来,那些被人遗忘的古老宗教, 那些古书里所载的关于远古神灵的内容, 那些横亘了人类文明的整个历史进程, 在人类出现时就如影随形的,关乎“灵魂”的纷纭传说,都不只是传说。
人,真的是有灵魂的。现在,她感受到了自己的灵魂, 它被奈珈抽离了那个束缚了她一百多年的乏味身体。
那个人类的身体,在寒冷中瑟瑟发抖,在酷暑里汗流浃背,每天被各种欲望来回煎熬磨砺,脆弱如易碎的琉璃,时常在各种不适、疾病与不可测的意外中,踽踽独行。
杨若冰甚至有那么一瞬间,觉得作为一个单纯的“量子意识”,遨游于时空之外,更加自由快乐。
有那么一瞬,她觉得自己甚至不再贪念那个孜孜以求的“洛娜”的身体。
然而,那只是缥缈一瞬的浮光掠影。
她感受到自己的灵魂,被奈珈女王用闪着雪紫电光的神力,快速抽离了身体,像某种液态物质一样,被挤扁,被压缩,被扭曲,坍缩汇聚成一个小点,骤然挤进了另一个全新的身体,而她却没有感觉到任何疼痛。
杨若冰眨了眨眼睛,眼前的画面由模糊到清晰。她有点不太适应自己从另一个身体里看到的全新视角。
视野上方有淡淡一片阴翳状的东西,略略遮蔽着头顶上白炽灯的光芒,她眨巴着眼睛,用了好几秒才恍然反应过来,那是“洛娜”纤长浓密如蝶翅的睫毛。
耳中有一阵悠长的耳鸣声,让她觉得有些头脑昏沉,她在耳鸣的间隙,听到奈珈威严凌厉的声音:“快输入密码!”
那声音好像带着某种不容忤逆的威严,她对奈珈的催促无法质疑和反驳,只能颠颠撞撞地迈出新身体那纤细匀长的腿,深一脚浅一脚地向着黑曜石包裹的密码盒子走去。
虽然步履颠踬,但她觉得身体无比轻盈,如同一个旅人扔掉了他身上重逾千斤的辎重一样。
杨若冰踉踉跄跄地跨过了自己倒在地上的陈旧躯壳,快速扑到密码盒子前,她耳畔有催命一样“嘀嘀嘀”响个没完的倒计时音,她知道铁笼中放置着毒液的精密注射泵已经到了最后时刻。
杨若冰的新身体虽然如幼儿学步一样步履蹒跚,动作笨拙,心里却比任何时候都清醒明白。
她是在跟“神”做交易,如果白落羽死了,后果不堪设想,奈珈从这个新身体里,再次抽走她的灵魂简直易如反掌。
杨若冰颤巍巍的双手不太灵活好用,却无比沉稳谨慎地按下了一个又一个按键。
她在心中夸赞自己的聪明,这个冗长的密码是跟随着她的灵魂,而不是如指纹瞳孔一样,长在那个陈旧的身体上。
在杨若冰按下最后一个按键后,那恼人的倒计时音终于戛然而止,下一秒金属机括发出“咔哒”一声脆响,囚禁白落羽的黑曜石金属笼向着地底,徐徐下降。
阻隔在两人之间的半透明屏障缓缓降下之后,白落羽的视野里一片清朗明晰。
她眨巴着一双水雾迷蒙的大眼睛,直直望向奈珈。看到奈珈也正望着自己,明显吁了一口长气的放心样子,有点儿想哭,又有点儿想笑,一瞬间各种情绪在脸上交错,精彩纷呈。
奈珈疾步走到白落羽身前,快速拔掉了埋在她臂弯静脉里的两根针管,抬起一双盛满了幽怨嗔怒的眸子,狠狠弯了白落羽一眼。
那意思太明白不过——你再出一次状况试一试?!
接收到女王这样酷烈的视线,白落羽觉得全身僵硬,大气也不敢踹一下。奈珈今天让她看到了很多从没有过的狠厉表情,她决定以后老老实实、谨言慎行,出嫁从妻,做一个娴静的美女子了。
奈珈将白落羽被牢牢绑在特质金属椅上的四肢解脱出来,拉着她的手,把她牵到房间中央,念了一声咒语,将虹蛇收回掌中,默然将虹蛇手环给白落羽套回手腕上。
白落羽轻轻转身,好奇地瞥了瞥房间一侧,正站在一面布满污垢皲裂的壁镜前,如痴如醉、旁若无人地欣赏着自己崭新躯壳的杨若冰。
她身上披着那件如画中所见的飘逸白裙,整个人就如油画中的洛娜女神一样身姿纤弱,飘飘若仙。
白落羽透过镜面的倒影,看到她的脸庞肤光胜雪,烟雨墨瞳透着一股天真纯然,含愁带怨,而脸上却浮着一个诡异的哂笑,双手指尖微微颤抖着轻抚自己的脸颊,仿佛不敢相信那是真是存在的。
白落羽微微皱眉,觉得出现在“洛娜”脸上的那一股属于杨若冰的阴鸷与鬼祟气息十分刺眼,赶紧收回了视线。
杨若冰听到身后的脚步声,终于恍然醒悟,从对自己美貌的沉醉中拔出了思绪,猛然转过身,一双水雾氤氲的大眼里,充满戒备地盯视着奈珈和白落羽,仿佛在盯视着要夺走她青春美貌的强盗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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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样子好像奈珈下一秒就会欺身上前,再次吸走她的灵魂一样如临深渊,战战兢兢。
奈珈抬眸瞥了杨若冰一眼,对她这完美的,与“洛娜”如出一辙的身体有些不屑一顾,又垂眸望向地面上的翡翠板。
但只是这淡淡的一瞥,已经让杨若冰全身滚过一阵惊悚的颤栗。
杨若冰还曾经在脑中演练过,或许可以在奈珈走近白落羽去解除她身上的桎梏时,悄然按动开关,说不定能利用黑曜石的屏蔽作用,俘获一位为她所用的“神”。
然后,当奈珈利用“翡翠石板”创造出了一个“洛娜”的身体,而不是把她安放于小女孩的身体里时,她就彻底打消了这种想法。
一是因为奈珈启动了她研究了一百多年的“翡翠石板”的真正神力,让只会利用“钥匙”换脑的自己望尘莫及。
二是因为杨若冰清醒地意识到,她面对的,是一个可以“创世”的神祇。
那种深深的挫败感,让她觉得自己渺小愚痴,不再妄想破釜沉舟,蜉蝣撼树了。
杨若冰全身颤抖着,费力挪动自己还不太灵活的长腿,向房间一侧小女孩所在的方向退去。
一边后退,一边嘴里凄凄哀求道:“奈珈女王,我们是等价交易,天公地道,您、您不是已经得到了我的养女吗?您是神,不能,不能过河拆桥,卸磨杀驴!”
杨若冰一时心里惊惧,用了一个难听的字眼。她很怕奈珈女王救出了白落羽之后,就不顾神的威仪,翻脸不认人。
她缩手缩脚地向奈珈那边望了一眼,发现奈珈连正眼也没有再瞧她一眼,全当她是空气,竟然没有了之前的气势,只觉得奈珈的无视,让她安心,双手环抱住自己美丽的新躯体,蜷缩在房间一隅。
奈珈站在房间中央,皱眉望着地上静静安放着的“创世翡翠板”上的“衔尾蛇”圆环镜面,以及被杨若冰慌乱中丢在一旁的“钥匙透镜”,脸色面沉似水,好像有点举棋不定,不知道要拿它怎么办才好。
白落羽站在奈珈身边,轻声问出心里的疑惑:“奈珈,这个东西到底是什么啊?”
奈珈正若有所思,未经细想就回了一句:“你前任留下的东西。”
我前任?
白落羽倏然睁大了眼睛,扭头瞪向奈珈:“我、我前任?”
奈珈恍然醒悟,脸上掠过一阵慌乱,连忙解释道:“不!不是!不是那种前任!”
“那是哪种前任?”白落羽轻咬着下唇,眼神幽怨欲泣。
“嗯……呃……就是……”奈珈美丽的速轻转,嘴里嗫嚅着吐出了几个长音。
白落羽望着奈珈一脸踌躇的表情,有点儿不敢置信,奈珈竟然像偶像明星被娱媒问起有无恋爱对象时一样,跟她打起了太极。
她正要继续追问,倏而想到自己那个记忆犹新、历历如绘的梦境。
梦境中,好像也有人提到过“前任”云云。那个为自己引路的美丽小姐姐跟她说,她的前任去了很遥远的地方,那里被叫做“娑婆世界”,那里的空间只有长宽高三维,外加一条滚滚向前,永不停息的单向时间轴。
她们如果去了那里,身体就会慢慢变得虚弱,最后不可阻止地卷入单向时间轴的巨大旋涡……
白落羽心里倏然一凛,奈珈刚才说自己的前任,难道自己跟奈珈之间会有什么前尘往事?难道自己的梦境会是某些前缘记忆的残影。
她侧过头偷眼觑了觑奈珈,发现奈珈还在苦着脸,斟酌着措辞,明显不想吐露很多,又苦于不太会说谎。
白落羽撇了撇嘴,决定问出心底因为被杨若冰挑拨,而急于向奈珈求证的几个疑问。
她清清嗓子,十分郑重地问:“奈珈,告诉我,卫锦风是谁?”
奈珈听出她语气里的郑重肃然,转头看了看她,对她突然提卫锦风有点疑惑不解,随即不疾不徐地说:“她曾经是卫锦风的秘书,被卫锦风抛弃了,后来得了很严重的病,跳进海里,被我救了。”
末了,奈珈望着白落羽的眼睛,十分无辜地问:“怎么了吗?”
白落羽瞪大了眼睛,有点不敢相信,一向清高自傲的“卫锦风”,怎么可能是这样一个狗血的身世?
她直直凝视着奈珈的眼睛,看到奈珈一脸懵懂无辜的疑惑表情,又不得不相信她。
“那她干嘛总用嫉妒的眼神瞪我?”白落羽有些愤懑,幽幽问出这么一句。
卫锦风又不是洛娜,干嘛嫉妒她啊?
奈珈歪着头,冲着她眨了眨眼睛,仿佛经过了一番认真的思索,末了皱着眉回了白落羽一句:“我怎么知道?”
白落羽:“……”
白落羽略一思索,大致猜出卫锦风的敌意源自何处,嗔怒地说:“奈珈,你到处留情!”
奈珈一脸无辜委屈地望着白落羽:“……?”
白落羽从奈珈写满真诚和无辜的表情里,确认“卫锦风”这件事,确实是自己想太多。随即,她又想起一件刚才通过杨若冰之口,获知的重要内容。
“奈珈,贤者之石是什么?”
奈珈想都没想,伸手指了指还安放在金属升降台上的“翡翠石板”,淡然地说:“也是晨曦带来的。晨曦带着这个,来到这里。后来,她被杀了,身体化成了‘贤者之石’。”
“她叫晨曦?”
“嗯,”奈珈默然点了点头,脸上掠过一丝怆然,仿佛是对逝者的缅怀。
白落羽听懂了奈珈语焉不详的表述,如果真如杨若冰方才的分析,奈珈的形象符合神话中的“彩虹女神”,再出现一个先于奈珈来到这里的“晨曦女神”似乎也没什么可质疑的。
那个“晨曦”,大概也像洛娜和奈珈一样,在更早的时候,来到这个世界上,带了一件如奈珈的“塞壬裂空之镜”一样神奇的圣物,就是这件“翡翠石板”。后来,她也像洛娜一样,被弑神者杀死,身体变成了“贤者之石”。
而后,奈珈的话,也认证了白落羽的推测。只听奈珈幽幽说道:“晨曦为人类带来了两样东西,一样是‘炼金术’,一样是‘贤者之石’。”
白落羽知道“炼金术”的奥义和理论基础,是镌刻在一面“翡翠石板”上的,传说中,翡翠石板的创造者是古埃及的智慧之神托特。
白落羽想:她面前的这面神奇玄妙可以“创世”的石板,大概就是传说中那块古埃及“翡翠石板”的一部分吧。原来它和“贤者之石”,都是由奈珈那个世界的“神祇”,带到这里来的。
她不禁问道:“奈珈,晨曦的‘贤者之石’,还在吗?为什么不用裂空之镜找到它?”她知道“贤者之石”也许跟洛娜的复活有关。
奈珈叹息着娓娓说道:“太久之前的事了。晨曦的那块石头,已经被消耗没了。贤者之石,是一种能量,得到它的人,利用它,将低级金属转为贵金属。”
她顿了顿,又说:“最后剩下的一点,被那个人,植入了身体。”
白落羽倏地睁大了眼睛,问:“植入身体?那会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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奈珈默然了片刻,淡淡说:“不会怎样,组成人类的物质,会转化为高维物质,适应更高维度的空间,那个人,离开这里,去了高维空间。”
去了高维空间?白落羽突然想到了她文学专业里的吉光片羽,那些古老神话中记载的羽化登仙,飞升天界,永生之道,甚至是中国神话里“嫦娥奔月”的故事,是不是都是在记录同一件事。
——四维时空里的一个凡人,通过某种手段升入多维空间,进入众神的领域?
按奈珈的说法,“贤者之石”可以将一种物质转化为另一种物质,可以点石成金,亦可以将人转化成“神”。
白落羽抿了抿嘴唇,轻声问:“奈珈,你在找‘贤者之石’吗?”
奈珈眸色深深地凝望白落羽的眼睛,坦然说道:“是,我在找‘洛娜’的那块石头。”
杨若冰缩在房间一隅,听到这样的对话,美丽的墨瞳里,闪动起异样的光彩,俏丽素雅的脸庞写满了悠然向往。
洛娜的“贤者之石”?她欣喜地发现,得到了“洛娜”女神的完美身体,一偿百年夙愿之后,她并没有感觉到空虚。她的人生,又燃起了新的期望,有了全新的目标。
她忍不住勾起优美的嘴角,阴沉莫测地笑了笑。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卫锦风:洛娜,你看看我为你背的锅还在吗?
洛娜:没了,只有奈珈到处留情的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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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QR小天使,章鱼菌小天使,州官要点灯小天使,尤格泡泡小天使的大地雷,么么哒(づ ̄ 3 ̄)づ
☆、透镜争夺战
第八十一章 透镜争夺战
听到奈珈亲口对她说, 她在找洛娜的那块“贤者之石”, 白落羽眼中眸光倏忽间暗淡了下来。
刚才杨若冰阴森冷笑着, 对她说的那一席话, 虽然明显有恶意挑拨的意思,但是经过奈珈的验证, 也算是真假掺半。
那么,奈珈找到了“洛娜”的“贤者之石”, 就可以复活洛娜了吗?
洛娜跟奈珈到底是什么关系?
会不会真的是那种关系?
即使真的是那种关系, 白落羽也相信奈珈绝不会将她当成, 为“洛娜”复活而准备的“点石成金”的那块“垫脚石”。
按照奈珈介绍“贤者之石”的理论,她想复活洛娜, 需要洛娜的灵魂和人类的身体。
现在, 奈珈有了晨曦女神留下来的“创世翡翠板”,从刚才为杨若冰创造身体来看,奈珈此刻已经不需要人类的身体了, 只是洛娜的灵魂又在哪里呢?
人们常常会漏数自己,白落羽心中快速掠过一丝荒诞的想法, 在奈珈身边的, 除了卫锦风和侍卫, 就只有她自己了,难道自己会是洛娜?
想到这里,白落羽不禁赧然地笑了笑。
怎么可能,那个背上生着纯白羽翼,宛如天使下凡的“洛娜”女神, 怎么可能是如此渺小又无知的自己呢?
而且,她在“塞壬裂空之镜”中,看到过自己的母亲——余凤溪,一个有着上古文明根达亚血统的神奇女子。
自己的降生,是由母亲按照自己的喜好选择的结果,自己确实出生在这座蔚蓝的行星上,自己拥有关于“白落羽”这个人从懂事到长大成人的所有记忆,并不是谁的灵魂宿体。
白落羽不自觉地将一双秀眉拧紧,羽睫低垂,眼神游移着轻声问出心中的疑惑。
“奈珈,你跟洛娜,是什么关系?”
“嗯————”奈珈正想着什么,被白落羽突兀一问,皱起好看的眉峰做深思状。
白落羽很了解奈珈,她不会骗人,如果遇到不想说的事,就会用一套奈珈式的太极拳搪塞过去。
就在白落羽以为她又要支吾过去了,奈珈却转过头看着她,一双紫眸灿灿如星,温声说:“洛娜是,很重要的人。”
“哦,”这个回答模棱两可,好像可以解读出很多深意,白落羽愣了愣,长睫垂下,觉得心里酸酸的。
她轻咬了咬下唇,从齿缝里挤出了几个字,郁郁地问:“那我呢?”
奈珈:“……”
“笨蛋!”
白落羽:“啊?”
洛娜是重要的人,而我,是笨蛋……
白落羽还没有来得及意志消沉,就被奈珈修长白净的两指捏住了脸颊,奈珈眼里含笑,用悦耳磁性的声线柔声说:“你是——恋人。”
奈珈把与洛娜的关系,说得正正经经,却在说与自己的关系时,语气里充满了宠溺和亲密。
这句“恋人”说得绵绵袅袅的,像有一根羽毛在心头轻轻掠过。白落羽觉得心里一阵酥.痒,被奈珈捏住的脸颊微热,霞生两靥。
缱绻时,奈珈经常冒“外语”,从来没有跟她说过什么让她听得懂的情话。
这算是向她告白了?确认身份?
白落羽心中暗自分析到:亲戚朋友,兄弟姐妹,领导部下都可以是重要的人嘛。但是,恋人——就只有她一个。
白落羽天真懵懂不谙世事,正在心中偷偷吃糖,缩在一边的杨若冰却在奈珈的只言片语里,听出了门道。
她已然通过小女孩的口,得知了苏启扬笔记本里缺失的内容,听到奈珈用“重要的人”和“恋人”来搪塞白落羽的问话,不禁微不可查地笑了笑,这拙劣的手段,简直像是用一颗棒棒糖,糊弄天真无邪的小姑娘。
杨若冰暗自忖度,奈珈避重就轻的回答后面,是否隐藏着什么秘辛,要是有秘辛,就说明有利可图,她视线在地板上来回扫动,一双烟雨墨瞳突然亮起鬼祟莫测的光芒。
白落羽眨巴着一双明亮澄澈的大眼睛望着奈珈,甜甜一笑如春风拂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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奈珈看着她不禁失笑,忍不住用指尖戳了戳她的脸,说:“恋人,我们,好像需要一个大袋子。”
白落羽怔怔地问:“要大袋子干嘛?”
“这个,”奈珈指了指“创世翡翠板”和开启它的“钥匙”,“带走它,不然会出现,”奈珈脸上浮现一丝厌恶的表情,说,“会出现,换脑怪。”
听到奈珈说自己是“换脑怪”,杨若冰美丽绝伦的脸庞上,像是一件上好的宋代甜白瓷器突然裂开了一道皲裂,露出了一个阴鸷诡异的表情。
又听说她们要带走跟随自己一百多年的立教圣物,一时间心绪烦乱,不知所措。
杨若冰心知她虽然无法向奈珈那样驾驭“翡翠板”中的“创世”功能,却依然可以继续利用翡翠“钥匙透镜”的超然神力,壮大她的山魈圣教。
如果她连“透镜”都失去了,她从今以后也不过是一个貌美如花的凡人,还叫什么“山魈老妖”,还有什么能力指使教众去帮她收集“贤者之石”的情报,还有谁会为她所用呢。
杨若冰看上去美丽纯真的墨瞳,快速鬼祟地轻转。
她想:那个“透镜钥匙”对于奈珈来说意义不大,要留下它,未必有多难。
刚才,她亲眼看到奈珈徒手取出深藏于翡翠石板中的“终极内核”,奈珈根本用不到那面“透镜”。
她垂眸看了看自己的身躯,皱眉想着:就连这个“栖身之所”都是拜奈珈所赐,此刻,她还能有什么方法说服奈珈把“透镜”留给自己呢?
杨若冰脑中突然灵光一现,奈珈刚才与白落羽那“浓情蜜意”的对话,再次给了她灵感,让她终于找到了一个切入点。她从来都不怕尝试和挑战,如果不敢试,她也活不到今天了。
杨若冰并不知道奈珈忌讳向白落羽提起洛娜这其中的缘由,但凭借敏锐的洞察力,她奸猾地感觉到奈珈明显不想让白落羽知道洛娜到底是谁,而她通过小女孩的口述,已经知道了,这就是再次“交易”的砝码。
杨若冰低眉顺眼地缓缓蹭到奈珈和白落羽身边,清了清嗓子,引起两个当事人的注意,做小伏低的样子做的十足。
用洛娜特有的清甜嗓音说:“奈珈女王,这个‘钥匙’对你来说,毫无意义,不如留给我吧。我已经有了完美的身体,再不需要用它来做什么无聊的换脑手术,只想用它——治病救人。”
白落羽皱眉回身看她,看到她那张跟自己有五分相似的脸上,一副奴颜婢膝,谄媚讨好的样子,心里十分不舒服。
心想杨若冰连自己的亲生女儿,都下得了手,是一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透镜”留给她,只会祸害更多人。
她侧过头,望了望奈珈,发现奈珈连回头看她一眼的意思也没有,明显将杨若冰当空气,看来对她也是深恶痛绝,绝不会把“透镜”给她的。
白落羽刚略略放了心,却听到杨若冰别有深意地说:“关于苏启扬那本笔记本里缺失的部分……”她拉了个长音,怪腔怪调地暗示,“我已经都知道了……”
听到杨若冰古怪的语气,白落羽皱紧了一双好看的眉,自然而然地以为杨若冰要拿笔记本里缺失的内容换“透镜”,疑惑地想她难道还不知道“塞壬裂空之镜”可以让奈珈知道一切秘密,根本不需要她吐露,却没有想到杨若冰的意图正好相反。
杨若冰这么一说,果然引起了奈珈的注意,她转过身冷漠地望着杨若冰清秀的脸庞,眼神里盛满了厌恶与愠怒。
自从换了洛娜的身体之后,奈珈终于对杨若冰所说的话,有了反应。
杨若冰在奈珈烈烈眸光下,感到一阵心虚胆寒,同时也通过奈珈的反应,确认了心中的猜想,奈珈不希望白落羽知道那部分内容,又不愿食言跟被她视为“蝼蚁”的自己多做计较,失去了作为“神”的威仪。
这两样就是她全部的胜算了。杨若冰垂着睫毛,脸上浮起一丝状似恭顺的虔诚表情,轻声启口:“奈珈女王,‘钥匙’如果给了我,我保证……”
“我保证,告诉你笔记本里的一切!”杨若冰还没有说完,一个清脆娇嫩的童音骤然打断了她的话,再听这句话的内容,登时被气得眉毛倒竖,七窍生烟。
那个碍事的小女孩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悄然蹭到了奈珈的身后,双手双脚被粗麻绳绑着,移动时有点像某种硕大的蠕虫。
她仰头望着奈珈,娇声说道:“小姐姐,把那个透镜给我吧,我可以告诉你笔记本里的一切。保证一个字不落。老妖怪知道的,也是我告诉她的。还有一些细节,我没有告诉她呢。”
小女孩虽然听杨若冰说,得到“塞壬裂空之镜”,就可以洞察宇宙终极秘密,却不知道它甚至能窥探笔记本里的内容,刚才看到奈珈在她面前接受了杨若冰的条件,轻而易举地把阴险丑陋的老妖怪,变成了她的女神洛娜,一颗心幼稚尖狡,又充满了不符合年龄的野心,正在蠢蠢萌动。
她也想从奈珈那里得到些神奇的东西,刚才听见杨若冰提起关于笔记本里缺失的内容,她精明地听出了杨若冰的话外音。
但是,她还太年轻,太幼稚,以为自己足够聪明,能够见微知著。很显然,她跟白落羽一样,都误会了杨若冰的用意。
小女孩清脆如铜铃的声音在房间里响起:“我能背诵笔记本里撕掉那几页的每一个字!”
作者有话要说: 美好的五一假期过去啦~~~有木有很怀念工作岗位和学校呢?大家也要一起努力哦。o(* ̄︶ ̄*)o、
蟹蟹大家的加油,洛水荡清漪小天使,狮子王提不起勁小天使,章鱼菌小天使,尤格泡泡小天使的大地雷,爱你们,(づ ̄ 3 ̄)づ
☆、棋逢对手
第八十二章 棋逢对手
像是急于证明自己掌握的内容确实比杨若冰更加详尽一样, 小女孩稚嫩清脆的童音, 在房间中响起, 娓娓背诵着苏启扬笔记本里的内容。
“4月5日, 晴,西沙的春天, 阳光炙烈。今天,我想再去一次上次遇到洛娜女神的那一片海域。”小女孩吐字清晰, 字正腔圆, 颇有急于表现的小学生, 终于被老师点中,课堂上背课文的卖弄姿态。
她继续背诵道:“考察队的研究已经告一段落了, 目前是针对海底神庙……唔——”
小女孩还没有背完, 声音就被杨若冰用手掌截断,封在了嘴里。
杨若冰以“守秘”为砝码,正在隐晦地与奈珈交涉。
其交换的条件可是跟随她一百多年, 她“山魈老妖”安身立命的圣物——翡翠透镜,而这个让人深恶痛绝的小女孩, 竟然会错了意, 以为用她掌握的那些笔记本中的内容, 也可以跟奈珈交易,竟然在一边不断“泄密”。
小女孩一旦把苏启扬笔记本里的内容都宣之于众,她这个守秘人,还有什么资本跟奈珈谈条件啊?
杨若冰虽然顶着洛娜那张纯真无邪的脸庞,目光却狞历阴森, 带着怨毒凶恶,两颊的咬肌更被气得一下一下地抽动。
她现在后悔药已经吃了一大瓶,自己千算万算,步步筹谋,正在如履薄冰,如临深渊地跟奈珈女神讨价还价,刚看到奈珈有所反应,竟然被一个“小不点”从中作梗。
“唔——啊——唔——老妖——怪——唔——”小女孩不甘示弱,拼命挣扎,明显不打算像刚才被杨若冰从笼子里揪出来时一样,一味地在奈珈面前装可怜了。
他张开小嘴,见缝插针地咬杨若冰试图捂住她嘴的手。
杨若冰娇美的脸庞上太阳穴上青筋暴起,突突跳动,竭力挥动着还不太灵活的纤长玉手,追逐着小女孩喋喋不休的嘴巴。
心中已然无比悔恨了,刚才绞尽脑汁算计着“翡翠透镜”的事,竟然忘了还有这么一个害人精,以为她已经被绑成了粽子状,就兴不起什么腥风血雨了,原来留一张嘴也是重大失策。
而且,小女孩童音清脆,脆生生一口一个,叫着她“老妖怪”,更让她羞愤难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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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若冰早在一百年前,“山魈圣母”之名已经声名远播。这一世做了宗教学教授,也是被全校师生恭恭敬敬叫一声“杨教授”的身份,从没有被一个孩子这样当众羞辱过,简直怒不可遏,恨不得徒手撕烂她的嘴。
奈何才换了几分钟的新身体,肢体灵活程度堪比初生婴儿,用起来十分不协调,动作颇为机械迟钝,已经没有了刚开始要求奈珈给她换脑时,骑在小女孩身上那种绝对的力量优势了,一个不小心,被不断挣动着的小女孩一脚绊倒,两人滚倒在了一起,毫无顾忌地撕斗了起来。
两个人一“老”一小,一个全身僵硬,动作迟缓,一个动作虽然灵活,奈何双手双脚被缚,只能像某种肉虫一样在地上挣动,扭打撕扯的画面,十分让人无语。
白落羽皱眉看着这诡异滑稽的一幕,听了刚才两人对奈珈说的话,又看到杨若冰竭力捂紧小女孩嘴的动作,自然而然地以为这一老一少,是为了用笔记本里缺失的内容争夺“翡翠透镜”而争斗了起来,顿时觉得一阵头痛。
小女孩虽然比杨若冰的新身体矮小许多,手脚又被粗麻绳牢牢绑住,但胜在动作足够灵巧迅捷,双手双脚同时挣动踢打,一时间也让杨若冰吃了不少亏。
不到片刻,只见杨若冰雪白的衣裙上,已经被小女孩印上了好几个污黑的鞋印,一头长发乱如蓬草。
洛娜的那张清秀柔美的脸庞上,双眉倒竖,面露凶光,跟一个市井泼妇一样跟一个小孩子扭打在一起,简直让人不忍触睹。
她俩滚在一处,激烈缠斗,像一大一小两只蠕虫,一只身材矮小动作迅捷,一只身材颀长动作迟缓,一时间让人眼花缭乱,分不清高下,四只脚来回踢打间,踹得周围兽笼门板锵然作响。
兽笼里山魈猕猴呜呜咽咽一阵哀鸣,各种尖厉的锐响声震动着耳膜。白落羽有点儿不知所措,下意识地向后退了几步。
双眸怔忪地盯着眼前这出滑稽荒诞的大戏,她余光中看到奈珈也向后退了几步,让出了一大片空间,站到白落羽身侧,伸手环住了她的肩膀,好像是为了给扭打中的两人,空出更多自由发挥的场地一样。
“奈——呃——小姐姐,杀了——老、妖怪——啊——你看她——不恶心吗?我告诉你,笔记本——唔……一切——”小女孩手、脚、口并用,全情投入地扭打中,还不忘谋求外来援助,削弱杨若冰的存在价值,当真是人精本精了。
杨若冰虽然知道奈珈要的是“守秘”,而不是“泄密”,却也被小女孩话语里的心机和想借奈珈之手除掉自己的深深恶意,气得七窍生烟,睚眦欲裂,牙根咬碎。
挥舞着无力的纤纤玉手,大嘴巴“啪啪”抽打在小女孩白嫩的脸颊上。
这几掌用了杨若冰此时的全力,小女孩吃痛,双颊顿时浮现两坨红痕,哇哇哭叫,下一秒突然背弓如虾,如拉满的弓一样,被绑的双脚齐上,身体在地上弹起,狠狠踹了杨若冰一脚。
杨若冰被她踹得一个趔趄,又滚倒在小女孩身边,两人又开始新一轮的徒手生撕。
白落羽怔怔地望着就发生在眼前,好像是在生动诠释“狗咬狗一嘴毛”的精彩画面,眨巴着长睫,一脸懵懵然。
她侧过头,对上奈珈灿如星辰的紫瞳,发现奈珈眉尖微跳,双眼怔愣愣的,也是一脸无语凝噎,外加无可奈何。
白落羽心想,奈珈可能从来没看过两个人类女性徒手互殴的精彩画面。
白落羽脸上的表情,一瞬间一言难尽,觉得地上全情投入的这二位,可能拉低了整个人类女性在奈珈心目中的整体评分,不禁觉得十分尴尬。
杨若冰终于凭借着高于小女孩好几头的颀长身体,占领了绝对的优势。
她翻身凛然骑在小女孩身上,如衰草枯蓬的乱发盘踞了满头满脸,发丝间一张“洛娜”的娇美俏脸,阴沉得让人想起日本的般若鬼面。
一双烟雨墨瞳,迸射着灼灼凶光,她终于找回了一丝平日的沉稳阴狠,一个字一个字咬牙切齿地厉声威胁:“再不闭嘴,我就让黑鳞鱼怪杀了你全家!”
小女孩被她骑在身下,也是两颊红肿,头发蓬乱,满身脏污,听到这句威吓,骤然安静了几秒,黑琉璃一样乌亮的瞳眸微微颤动,显然是被杨若冰这句话吓住了。
她方才偷听几人之间的对话,有山魈有猕猴有虹蛇,已经知道杨若冰这个“山魈老妖”的称号是怎么得来的了,却没听到过什么“黑鳞鱼怪”的话。乌黑的眼瞳来回转动,好像在细细掂量她这句话有多少可信度。
杨若冰居高临下地望着小女孩,脸上浮起了一丝阴森的冷笑。
她对自己的失态,有一丝后悔。对方只是一个黄毛小丫头而已,明明用言语威胁就能搞定的事,刚才害怕小女孩嘴快泄密,破坏了她与奈珈关乎“透镜”的重要交易,一时情急竟然下手撕斗起来,真是有失身份。
杨若冰刚得意了几秒,就听小女孩脆生生的童音清晰说道:“我家有猫,咬死你的臭鱼!老妖精!你还是先治好你的帕金森病吧!”
小女孩在学校斗嘴,堪称“中山六校”一霸,损人的话浑然天成,无需草稿。像什么帕金森病,阿尔茨海默症那都是彰显哔格,骂人于无形的好词,被骂的同学还要回家问问大人才能知道被骂。这种词汇她早已举一反三,融会贯通。
杨若冰怒目圆瞪,牙齿咬得咯咯作响,被小女孩气得脑际一阵嗡鸣,在嗡鸣的背景音下,只听小女孩大声喊叫:“奈珈女神小姐姐,快劈死这个帕金森老妖怪啊!留着她,以后肯定还会害人,你要替天行道啊!她没有用了,我告诉你笔记本……唔——”
杨若冰此时发现她刚才的失态,完全是被逼无奈,忍无可忍,小女孩只言片语的“挑拨”,简直句句踩人痛脚,说杀了她是替天行道,说她没有利用价值?
万一奈珈女王以此为由,一个紫光雪电劈死了她,那岂不是既为民除害,又严守了笔记本里的秘密了,岂不是一举两得了?
“小姐姐,别犹豫,老妖怪肯定会害人!”小女孩还在喋喋不休地煽风点火。
“肯定你妈个鬼!”杨若冰一直扮演教授形象,并没有什么骂人的词汇储备,气恼之下只能随口咒骂,伸手去捂小女孩令人瞬间崩溃的利嘴。
小女孩也毫无示弱,双手揪住杨若冰散落在自己身前的一缕长发,用力撕扯。
双方刚停战了几秒,又由骂战变为武.斗,扭打到了一起。
☆、青春美貌!
第八十三章 青春美貌
白落羽尴尬地僵立在奈珈身边, 望着眼前热烈上演着的互殴场面, 有点知举棋不定。
杨若冰生性阴狠邪恶, 连小女孩都能看出她的本质, 她一定还会害人,白落羽也是对她深恶痛绝, 不想多看一眼。
可是,那个小女孩小小年纪, 牙尖嘴利, 心机深沉, 一肚子算计,谁也说不定将来会不会成为第二个杨若冰, 白落羽只想跟这种心机叵测的人保持距离, 也十分不想管她。
只是,看两人现场缠斗的形势,明显还是动作机械迟钝的杨若冰更有力量上的优势, 如果不上前阻止这样差距悬殊的缠斗,小女孩说不定会被杨若冰一个暴起活活掐死。
白落羽下意识地向前迈出了一步, 正踌躇着想办法拆开滚到在一起, 如两只不断蠕动着的肉虫一样的两人。
正踯躅间, 手腕却被奈珈轻轻抓住,撤回了原地。
白落羽抬眸望了望奈珈,奈珈美丽的瞳眸中沉静如水,冲着她轻轻摇了摇头,眼中有奇异的流光一闪, 示意她不要趟这趟浑水,静候形势变化。
白落羽向奈珈点点头,又退到了她身边。
过了半晌,果然如白落羽刚才料想的那样,杨若冰又一次占据了优势,翻身骑在小女孩的身上。只是这一次,她已经有所觉悟,完全放弃了言语威胁的拙劣手段,只一心想速战速决,赶紧解决掉这块令人奔溃的“绊脚石”,杀人灭口。
杨若冰双手骨节机械性地抽动着,乍一看真有些帕金森病的征兆。她竭力绷紧了双臂,将全身重量倾注于双手掌心间,竭力按住小女孩的口鼻,俨然对她的利嘴已经憎恶之极,试图将她活活捂死。
顷刻间,小女孩娇嫩白皙的小脸逐渐转为了猪肝色。杨若冰被乱发覆盖的脸上,朱唇轻轻勾起,有得意和癫狂的神采一掠而过。仿佛她是经过一场鏖战,最终凯旋归来的战士,丝毫不为自己战胜的对象只是一个八、九岁女童为耻。
白落羽眼见小女孩已经奄奄一息,命在顷刻,慌忙上前阻止,刚刚碰到杨若冰绷直的手臂,就被奈珈伸手一把拉了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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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扭过头望向奈珈,眼里盛满焦灼。只见奈珈双眸如冰封的湖水,既冷且静,眼里毫无波澜,仿佛对将要发生的事胸有成竹,让人心绪稍稍安定了下来。
白落羽相信奈珈,她绝不会让凶杀案发生在自己眼前,只能撤回手静观其变。
杨若冰似乎很享受这一刻将别人的生死在手中把玩的神奇体验,她望着女孩气息奄奄的小脸,有了一种成为“神”,掌管人类生杀大权的美妙错觉。
她像猫捉住小老鼠一样,总要先玩弄一下才一口气吞吃入腹,看到小女孩已经吐不出泄密的字眼,机械性地撤开了双手。
手掌一离开小女孩的口鼻,小女孩便开始急促地喘息起来。
杨若冰欣赏着小女孩的可怜相,得意地哂笑道:“小畜生,你说谁是帕金森病的老妖怪?”
“咯咯咯——”她表情阴森地望着小女孩红彤彤的盛满了生理性泪水的大眼睛,又发出了一阵如夜枭啾鸣一样,令人胆寒的招牌式怪笑。
“咯——咯————”只是那笑声骤然梗住,像是被谁突然扼住了喉咙,只从喉咙深处绞出最后几声机械化的单音,试图掐住小女孩脖子的双手,也无力地垂落在身侧,像是缓缓停住的发条玩偶。
杨若冰背对着奈珈和白落羽两人,两人都看不到杨若冰脸上的表情,只有被她骑在身下的小女孩将所有细节尽收眼底。
杨若冰那美丽清秀的面庞,像一张虚虚浮在人脸上的人.皮.面.具,被强力吸尘器从头顶大力吸走了一样,倏忽间五官扭曲变形,皮肤唰然皲裂。
她的头顶仿佛突然出现一道空间裂缝,肌肤碎裂的残片,一片一片被卷入吞噬一切的黑洞里,转眼间只剩下面皮底下猩红抽动的肌肉,绛紫色的血管,以及黄白相间的神经纤维。
杨若冰失去了皮肤的脸上,仿佛还残留着一抹邪恶得意的哂笑。
她脸上的肌肉纤维还在微微抽动,血液还在紫红色的血管中脉脉流动。这诡异恐怖的画面,如身临其境的活体解剖现场,猝不及防地出现在小女孩眼前,让人毛骨悚然失魂丧胆。
小女孩被吓得来不及踹匀被堵住的那一口气,就发出了一声尖厉的惊叫。
“啊啊啊——”声音凄厉尖锐,折磨着在场所有人的耳膜,就连蜷缩在兽笼的夹缝里,醉心于通过“塞壬裂空之镜”窥探宇宙秘密的白衍都不禁皱眉。
只是,那恐怖惊悚的画面,并没有因为她的尖叫而戛然停止,杨若冰面部勃勃抽动着的肌肉和血管还在不断变成漫天齑粉,扩展在周围的空气中。
让人以为刚才在创世翡翠板中创造“洛娜”的场景会一帧一帧地倒放。
——实体的物质化作齑粉,齑粉化作粒子,粒子化作波动着的“弦线”,“弦线”回归虚空。
那变化太过迅速,只在电光石火之间,小女孩被眼前迅速变化的场景,震惊得忘记了闭上眼睛。
肌肉、血管和神经化成齑粉消失后,只剩下森森的白骨,以及骷髅上黑洞洞的眼窝里面,一双没有了眼睑的浑圆眼球。
也是没有了眼睑,那圆圆的眼瞳里,已经找不到半分得意和阴鸷,取而代之的是惊恐万状的眼神,仿佛大白天活见了鬼,亦或是瞥见了地狱之门正缓缓开启。
最后,出人意料的是,杨若冰的骨骸并没有像肌肉皮肤一样,最终化为颤动着的“弦线”,消失于无形,而是发出“咔嚓”几声脆响,那一整副森然白骨,炸裂成了一片白花花的尘灰,连同那件同样雪白的衣裙一起,呼啦一下铺散在小女孩身上,兜头盖了她一头一脸。
小女孩瞪大了眼睛,长长的睫毛上都沾染了杨若冰的骨灰,眼睛却一眨不眨,仿佛惊吓过度,魂不附体。愕然望着眼前空无一物的虚空,哽了半晌,没发出一个气音。
目击了一个大活人在眼前化为齑粉,不只小女孩,连白落羽都吓得花容失色,下意识地紧紧攥住了奈珈的手。
过了片刻,小女孩终于恢复了意识,尖厉地嚎叫着翻身坐起,用被绑的双手拼命扑落头上脸上厚厚一层杨若冰的雪白骨灰。
小女孩全身颤抖如筛糠一样,正竭力拍走遍布全身的白色灰尘,恍神间看到一双美腿已经站在了她的身前。
她刚才惊吓过度,全身不禁掠过一阵应激反应,手脚并用地向身后退缩。簌簌战栗着抬起头,对上奈珈一双淬了寒冰的幽深紫眸。
奈珈直直凝视着小女孩的眼睛,声音低沉,一个字一个字对她说:“你,还要,透镜吗?”
小女孩被绑的双手慌张举在胸前,不住地扇动,嘴里忙不迭嘀咕:“不要了,不要了,我什么也不要了。呜呜呜——”
小女孩俨然被刚才的一幕吓得不轻,没有了“勇斗老妖”的嚣张气焰,只瑟缩着肩膀哀哀哭泣。
白落羽看小女孩哭得楚楚可怜,蹲下来给小女孩细细解开手脚的绳索。
哪知道小女孩一脱离了桎梏,就像装死的小兽终于远离了天敌一样,动作麻利迅速,一气呵成,推开门一溜烟就跑没影了。全然一副敌强我弱,无利可图,还是走为上策的精明样子。
白落羽还有些担心小女孩认不认得路,找不找得到家,后来想想应该不用为她担心。连杨若冰那种百年修炼的老妖怪,在她面前都要吃亏,这一路上别祸害了其他人就已经是万幸了。
白落羽站起身,望着地上一袭白裙一地灰烬,转头疑惑地问奈珈:“奈珈,杨若冰哪去了?”
奈珈容色淡淡的,仿佛很是疲惫,幽幽说道:“她还在,我没有骗她,她永远,青春美丽,只是,我们看不到她而已。”
白落羽眼眸轻转,随即想通了其中关节,轻声问:“量子态?”
奈珈眼神赞许地向她点点头。
白落羽唇边悄悄噙了一丝笑,心想,女朋友是奈珈,她大学选修的《量子物理概论》终于派上了用场。
白落羽随即想到别的事,探究地望向奈珈:“可是,你给杨若冰创造的身体,怎么会这么快就消失了呢?奈珈,你是故意偷工减料了吗?”
奈珈被白落羽突兀一问,脸上掠过了一个十分复杂的神情,好像被人突然踩到了尾巴的猫一样一言难尽,这精彩纷呈的表情夹杂着三分难堪,三分愠怒,三分无辜,还有一分委屈难过。
白落羽歪着头皱起双眉,心想:奈珈这是怎么了,自己现在都十分贤良淑德,谨言慎行了,好像也没问什么奇怪的问题啊。
只见奈珈抿了抿唇,脸色不悦眼神幽怨地抱怨道:“我又不是创世神……”
她指了指地上的“创世翡翠板”,说,“东西又不是我的,最近身体又不好,能救出你,已经很厉害了!”
白落羽听得一阵怔愣,奈珈平时话少,这一大串“又——又——”的补充句式,意思已经再明显不过——我能顺利救出你,已经棒棒的了,好吗?应该亲亲抱抱举高高才对,怎么还质疑我技术差,时间短呢?!恋人,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还没等白落羽开始行动,奈珈又一脸无辜地补充道:“她,就算变成量子态,坍缩时,也是洛娜的样子,永远,青春美貌。”
她眼神幽怨地凝视着白落羽,郁郁说道:“我,承诺过,没有骗人!”
白落羽看到这样的奈珈赶紧疾步冲上去,展开双臂环住奈珈柔韧的腰,轻声说:“知道了,你是一言九鼎,信守承诺,人美心善,世界上最厉害的奈珈女神,好了吗?”
说罢,又踮起脚在奈珈略显苍白的脸颊上轻轻啄了两下。
*
白落羽按照奈珈的要求,找来了一个大袋子,将“翡翠透镜”缓缓嵌入石板里。她挪动“透镜”的时候,亲自体验了它神奇玄妙的透视与隔空取物的力量,心中升起一个疑问。
她整理好“翡翠石板”,转过身好奇地问奈珈:“奈珈,既然你可以直接取出那个‘创世镜面装置’,晨曦女神应该也可以吧。为什么她要给这么神奇的神物,配一把任何人都能打开它的‘钥匙’呢?她跟你不一样,不能徒手打开她吗?”
她无心一问,却瞥见奈珈明显因为她的问题,倏忽间暗淡下来的眼神。
小姐姐是神秘生物GL_110
怎么了吗?她又问了什么“踩猫尾巴”戳人痛点的白痴问题了吗?
只见奈珈垂下长长的羽睫,沉吟了半晌,又抬起眼眸眸色深深地凝望着她,眼神里有一种她看不懂的怆然和伤感。
白落羽觉得心脏猝然漏跳了半拍,没来由地心尖一阵抽痛,她知道她又戳到奈珈痛点了,暗自下决心要谨言慎行了。
奈珈有些疲惫地斜倚在桌角,深深凝视着她的眼睛,磁性悦耳的声音低低回回,认真说道:“如果以后,我不能保护你了,怎么办?”
白落羽想也没想,赶紧吐露计划,哄奈珈开心:“我不用你保护,过两天我们就去国外了,这里的坏人都离得远了,你不爱吃,很好养的。我会保护你,我会去报泰拳班,女子防狼术班,考驾照,带你去海滨玩,有人欺负咱俩,我就打他,我们很过得很快乐,是不是?”
奈珈眸中那一抹凄恻变得浅淡,眼里含笑,望着白落羽轻轻点了点头。
她举起手,像无数次一样向白落羽勾了勾食指,白落羽乖顺地投进她怀里,奈珈微微低下头,在她耳边轻声说:“就这样,两个人,在这里,直到,死亡将我们分离……”
这是西方教堂婚礼上,新郎新娘对彼此许下的虔诚诺言,白落羽想,这也是她听过的最美的话语,是她的人鱼女王许给她的至死不渝。
有这句话此生足矣,她觉得心里很静很幸福,鼻子酸酸的,眼中有泪水越蓄越多,她在奈珈怀里蹭了蹭眼角,环住奈珈的手又紧了紧。
房间里一室静谧缱绻,却从窗外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怪异声响,白落羽循声望去,不禁怔在了原地。
黑色的遮光窗帘仿佛被一种无形的力量驱使,像暗夜里暴风骤雨肆虐的海面,翻涌着汹涌的巨浪。
只听奈珈平静地说:“它们,来了。”
☆、守秘者默示录
第八十四章 守秘者默示录(上)
它们来了?
它们是谁?
白落羽一边皱眉思索奈珈异常平静的语气下, “它们”所指代的群体, 一边望着此起彼伏的黑绸面窗帘发怔。
那两扇垂地的黑布, 好像鼓满了风的船帆, 慢慢拱起,形成了波峰状的弧线。
窗外, 似乎有隐隐呼啸的风声,风声里又仿佛夹杂着规则的引擎震颤的声响。怪异的声音来自于窗外的上空, 让人不自觉地联想起某种不同于人类的飞行器, 震动空气所产生的嗡鸣。
听到这种声响, 白落羽心里惴惴不安,直觉地感受到有什么神秘的东西就要浮出水面。
伴随着令人不安的嗡鸣, 窗外骤然刮起了一阵狂风, 这股“风力”似乎能穿透玻璃的阻隔,将两扇窗帘中央相接的部分掀起了一道宽大的缝隙。
屋外,黄昏的天光下, 无数有着暗绿色皮肤的古怪生物,正将上圆下尖的巨大脸孔紧紧贴合着玻璃, 仿佛在窥探屋内的情形。
在那怪异形状的脑壳旁边, 还有如树枝一样极其修长的三指怪手, 正抚着窗子来回蠕动,让人望之毛骨悚然。
它们硕大的头颅密集地在窗外攒动着,遮住了窗户一半的空间。它们身材矮小,单薄的身体支撑着称得上巨大的头颅,有四肢却不像任何哺乳动物, 它们全身无毛,没有耳廓,只有耳孔,五官上最引人注目的就是那双漆黑如暗夜深渊的杏核状眼瞳,此时正一眨不眨地盯视着白落羽。
房间中,白炽灯的光线将这副诡异恐怖的景象猝然映入了白落羽的眼帘。
白落羽怔了怔,将就要脱口而出的尖叫梗在喉咙里。
她见过“它们”的,虽然当时只时匆匆一瞥,但是她确信它们就是奈珈在老年孤残福利院里,提起的——守秘者。
那种流传了千年,在人类共同的认知里,可以清晰描绘出外貌特征,却从没有被确认捕获过的神秘生物。
世界各地都有人类声称目击过它们的出现,更有多起扑朔迷离的“外星人绑架事件”,“它们”的脚步如影随形地伴随着人类的历史进程,常常影影绰绰地跟人类的前沿科技关联在一起。
坊间未经官方证实的传言众说纷纭,比如“罗斯威尔事件”、“美国51区”,甚至传说称,“它们”亲授了地球上一部分人类科技与智慧,比如古埃及文明和已经没落了的玛雅文明,更有人在秘鲁著名的“纳斯卡线”附近找到了疑是它们的遗骸。
白落羽僵立在当场,心中隐隐预感到,今天她将获知关于这种神秘物种的全部真相。
上一次,它们的现身只是惊鸿一瞬,在对上白落羽视线的瞬间,就动作迅捷地隐没了身影,而这一次它们却仿佛肩负着某种使命,整装待发,倾巢而出。
睁着那诡异乌黑的巨大眼瞳,箕张着只有三指的大手,贴靠在玻璃窗上,久久盘桓不去。即使眼神与白落羽和奈珈对视,也没有丝毫退却的意思。
厚重的窗帘被那股无形的力量,翻腾得呼呼作响,它们暗淡的肌肤与乌亮的黑瞳形成了异常鲜明的对比,在窗帘掀起的间隙若影若现。
白落羽心中掠过一阵紧张感,她回想起奈珈在福利院对她说的话。
她说,它们是“守秘者”,守护“塞壬裂空之镜”里,关于“神”与人类,宇宙与生命的所有终极奥秘。
而上次“守秘者”的出现,也是因为塞壬裂空之镜被奈珈从镜盒里取出,交给她这个凡人,让她在镜中与母亲余凤溪“会面”。
白落羽心中一凛,想起了刻有“双海妖”浮雕的“塞壬裂空之镜”,当时在奈珈设法救她的时候,被奈珈一时恼怒狠狠掼在地上的事。
窗帘再次落了下来,遮住了那一张张怪异可怖的暗绿色脸孔,白落羽趁着这个空档,四下寻找。
塞壬裂空之镜在哪儿?
她隐隐了解到那面镜子只要被人类拿在手里,那些神秘生物就会出现。白落羽想:她只要像上次一样,让奈珈将手镜放回镜盒里,它们自然就会消失吧。
她的视线在挤满了兽笼的房间里来回搜寻,只找到了镶满宝石的镜盒。
白落羽疾步跑过去,将镜盒从地板上捡起来,正打算先把盒子交给奈珈时,耳畔那个挥之不去的机械嗡鸣声骤然变大,仿佛一记刺破耳膜的耳鸣,尖锐地折磨着头脑。
她一抬眸间,看到两扇窗帘忽然被一种无形的大力高高掀起,窗外天空中一道刺眼的白光射来。
白落羽眼前一花,待眼前的白翳光斑消散后,那道白光隐没处,原本站立于窗外的无数“守秘者”,倏然间一齐站在了窗前,正齐刷刷地冲着她转动头颅,无数双漆黑犹如深渊的眼瞳,同时直直凝视着她。
这景象猝不及防,仿佛能触动人深藏于心底的恐惧,她被这恐怖诡异的场面吓得悚然一惊,背脊上滚过一阵战栗。
那黑洞洞的眼神带着窥探和监视,又机械性地齐刷刷盯向白落羽手中的镜盒,白落羽心中咯噔一下漏跳了半拍,仿佛有灼热的火光炙烤着手指,她拿着镜盒的指尖不禁微微颤抖。
有人斜刺里伸出一只手,抢走了白落羽手中的镜盒,并一把将全身僵硬的她拽到了身后。
密密匝匝充塞着狭小房间的“守秘者”,无数双眼瞳追随着塞壬裂空之镜的镜盒,一齐抬头望向奈珈,确认了奈珈的身份后,又将狞历可怖的视线齐刷刷地转回白落羽身上。
“奈、奈珈……”看着这些只有在科幻电影里才会出现的暗绿色小人,白落羽觉得心脏狂跳,语带颤音地轻声呼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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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事,别说话!”奈珈镇定地嘱咐道。
那些身高只有一米左右的暗绿色身影,将酷烈的视线在白落羽身上逡巡了片刻,又整齐划一地将头颅转向其他地方,开始搜索起真正的目标。
“守秘者们”轻而易举地在两个兽笼的狭窄夹缝里找到了白衍,此时白衍教授正背对着众人,心无旁骛全神贯注地在镜中的世界里徜徉,对周遭发生的一切一无所知。
刚才奈珈营救白落羽时,取出镜盒里的“塞壬裂空之镜”,通过镜中的景象发现狡诈奸猾的杨若冰,就连密码盒也用了能过反射一切超自然能量的黑曜石打造,她无法通过手镜得知密码,一气之下将手镜摔在地上。
而在一阵兵荒马乱的间隙,一直觊觎着宇宙终极秘密与生命起源之谜的白衍,趁大家不注意,偷偷捡走了已经出鞘的“塞壬裂空之镜”。
他那个颗孜孜以求的求索之心,一刻也等不及去窥探镜中的终极奥秘,那些终日萦绕在脑际盘桓不去,不断折磨着他的问题,正疯狂叫嚣着急于寻求答案。
白衍在那些繁复的声音趋势下,就近从趁乱躲进兽笼形成的缝隙里。
他只凝神望了“塞壬裂空之镜”一眼,就被那终极的宇宙秘密将全部神识卷入镜中的恢弘创世奇景中。
如痴如醉地陷入宇宙终极的探索中,全身心遨游于旷阔无垠的宇宙空间与无数生命的起点之间,再也听不到任何其他声音,整个灵魂与神智都徘徊于镜中的世界,无法抽身。
此刻,他身后已经占满了通体暗绿、全身无毛的诡异生物,它们正用漆黑硕大的杏核状眼球,悄无声息地盯视着他,而白衍教授却对此一无所知。
作者有话要说: 守秘者——是作者菌早年的脑洞,小可爱如果不认同,觉得浅绿色肌肤的小可爱是人类的好朋友,是人类的祖先,是外星人什么哒,不要来理论哦~~o(* ̄︶ ̄*)o
故事就是故事嘛~~
☆、普罗米修斯盗火
第八十五章 普罗米修斯盗火
白衍教授沉迷于“塞壬裂空之镜”中绚丽玄奇的创世奇景, 对周围发生的一切充耳不闻, 直到身后无数只像树枝一样的三指怪手, 紧紧抓住了他的衣服, 将他从兽笼形成的窄缝中大力拉出来,他才有所反应。
白衍从镜中的世界拔出眼睛, 僵着脖子转过头,青白消瘦的脸上邋遢的胡茬下面, 嘴角怪异地深深弯起, 唇边还流着一丝涎水, 浑浊的双眼此时正迸射着惊喜若狂与激动雀跃的光芒,对眼前攒动着的无数暗绿色肌肤的神秘生物, 全然不为所动。
很显然, 他的情绪还处于获悉终极秘密的狂喜中,他的意识还停留在浩瀚无垠的宇宙穿梭中,畅游于时间的边境与文明的起点之间, 没有完全回过神来。
只听他殷殷启口,颤巍巍地支起瘦骨嶙峋的身体, 面对着一屋子密密匝匝的“外星生物”, 如痴如狂地喃喃自语, 仿佛正凛然站在讲台上,徜徉于知识的海洋,逸兴遄飞、眉飞色舞地跟全校师生回报演讲。
白衍的声音像揉了一把砂粒,喑哑难听,激昂的语气却难掩激情与兴奋:“原来是这样, 啊哈——!原来如此!同学们——,”
他面对着一众身材矮小的“守秘者”,恍惚觉得自己正在指点乾坤:“我跟你们说,我、我、我看到了——宇宙的起点!我获知了宇宙的终极秘密!你们知道吗?”
他慷慨陈词:“宇宙的起点,根本不是宇宙大爆炸!什么奇点,可笑!无知!”
“还有,还有人类的起源,生命与意识的起源,宗教以及神话的起源,”白衍伸手在虚空中一挥,又攥成拳停在胸前,动作威武大气,“我知道了一切,他们!他们竟然都在!太神奇了!太瑰丽了!太美妙了!太……”
白衍慷慨激昂的演讲还没有到一个段落,他那用来形容镜中世界的形容词还没有罗列完毕,就像突然遭到电击一般,全身颤抖着倒在地上,那激情四射的感叹被猛然间哽在了喉咙里,再也泄露不出半个清晰的音节。
白衍因为长期吸烟而略微泛黄的手指在身前癫狂地挥动,好像还有很多激扬内容没有说完,喉咙深处不断泄出咿咿呀呀的气音。
白落羽没有看清“守秘者”对白衍做了什么,她全身不禁掠过一阵寒栗,心想:它们真对得起奈珈给它们的“守秘者”这个称呼。
那些矮小的暗绿色身体,伸出无数只三指怪手,将神智恍惚,口不能言的白衍紧紧箍住,就像蚂蚁扛起一个巨大的食物一样,将骨瘦如柴却身材颀长的白衍架在头顶,动作整齐步履一致地抬到了窗前。
大批人马走到窗前,一个“守秘者”却依然停在原地,它动作迟缓地转头望向白落羽这边,将白落羽看得心下一凛。
“别怕!”白落羽听见奈珈在身边轻声说。
那个“守秘者”睁着一双漆黑硕大的眼瞳,以不同于人类的怪异步态,动作机械地踱到白落羽身前,抬起头用幽深如地底深渊的眼睛,直直望进白落羽眼里。
白落羽在那双眼睛里,没有感觉到一丝生命之间灵魂的交流,只感觉到森然冷酷的审视。
她全身掠过了一阵寒栗,下意识地攥紧了奈珈的手,将唇抿成了一条直线,竭力保持镇静地回视着它的眼睛。
白落羽心里明白,她也是接触过“塞壬裂空之镜”的人类,也曾通过它找寻过关于母亲的答案,她必须接受来自“守秘者”的“审判”。
她屏住呼吸与“守秘者”对视,看到那双巨大漆黑如一汪黑暗死海的眼瞳里,竟然还有更加深不见底的瞳孔。
瞳孔张开时,有幽幽蓝光一闪而过,让人想起过安检时的某种扫描装置。白落羽想,它大概正在搜索自己的记忆,检查有没有关于宇宙终极秘密的相关景象。
片刻后,这个“守秘者”漆黑的瞳仁收缩成原来的大小,机械性地转动巨大的头颅,追随着其他同伴的脚步来到了窗前。
厚实的窗帘布再次被什么怪力高高掀起,窗外的空中,一道耀眼的白光倏然间亮起,将黄昏照得亮如白昼。
炫亮的白光射得人眼睛刺痛,当白落羽再次睁开眼睛时,曾列队立于窗前的密密麻麻的“守秘者”和白衍都已经隐匿了踪影。
就连那个一直作为背景音的,类似于某种引擎震动的嗡嗡声,也消弭不见。应该只过了几秒钟,世界一下回归静谧。
只有那高高掀起的窗帘还在默默叙说着方才发生的事,并不只是一场幻觉。就在窗帘垂落的间隙,白落羽依稀看到,天边昏沉的暮色中,有流星一样的白亮光点嗖地一下疾速划过天际。
窗前,无数神秘怪异的淡绿色生物曾经站立的地板上,此时别无他物,只有奈珈的那面“塞壬裂空之镜”,正静静地躺在那里。
白落羽心有余悸地将那面手镜捡起来,再不敢瞥一眼镜面里的幽深黑暗,闭着速将手镜递给奈珈,仿佛那是一个烫手山芋。
奈珈看着她那诚惶诚恐的傻样,忍不住微微勾了勾嘴,接过手镜,默然放入镜盒里。
“奈珈,它们会把白衍怎么样?”白落羽轻咬着下唇,脸上有忧虑的神情闪动。
她对白衍的感情,远比对杨若冰的复杂纠结,是的,她清楚白衍是指使鳞族杀死父母的仇人,但同时,他也是抚养了她二十年的养父。
白衍与杨若冰的阴狠冷漠判然有别,白落羽能感受到他对自己的真心付出和维护。
奈珈仿佛看出了她的担忧,用手拨了拨她头顶柔软的发丝,幽幽说道:“不用为他担心,他会得到他想要的一切。终极智慧、宇宙秘密、时空遨游……”
“从浩渺太空,到时间的边缘,从海底深渊,到地核中心,他会去很多他想探索的秘境。”
“然后,最终,成为‘守秘者’中的一员……”
白落羽听完奈珈的话,良久不语。她了解她养父对未知的痴迷,对宇宙的求索,她想:也许,遨游宇宙秘境,掌握一切秘密,真的是白衍心之所向,身之所往的终极目标吧。
不知为何,白落羽眼神凄恻,默然轻叹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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奈珈伸手戳了戳她堆满了凝重的小脸,说:“我们也走吧。”
“要飞回酒店吗?”白落羽怔怔地问了个呆问题。
奈珈垂下长睫,郁郁叹了口气,语气幽怨:“不飞……刚才急于救你,我在城市上空飞了很久。应该被很多人类看见了……”
“在这个世界上,暴露自己总是不好的……”
白落羽赶快乖巧地拉着奈珈的手哄她:“没事,没事,我们都是有身份证的人。苏奈小姐姐——”她撒娇地拉了个可爱的长音,“再过两天,我们就去美帝了,我会把你藏起来,不让别人看到的!”
白落羽握紧小拳头,做坚定状。金屋藏娇的架势做得很足,可以说让人很信服了。
奈珈弯了弯唇角,轻笑不语。
白落羽随即又想到一件事,抬眸轻声问:“奈珈,为什么会有守秘者?”
“人类的神话传说里,不是已经写得很清楚了吗?”奈珈微微皱着好看的眉弓反问。
“什么神话传说?”白落羽不解其意,神话是文学的一个分支,属于她的专业,她轻转眼瞳,在脑海中搜索关于“守秘者”的神话,却什么也没有找到。
奈珈望着她疑惑的模样,嘴唇轻轻抿了抿。
只听奈珈平缓磁性的声音,轻轻吐出几个字:“普罗米修斯盗火。”
“普罗米修斯盗火?”
普罗米修斯是希腊神话中泰坦神的后代,他按照自己的样子创造了人类,并将火种带给人类。
当时宇宙万物的主神——宙斯,对普罗米修斯创造新物种的事,颇不以为然。
后来,人类因为普罗米修斯的帮助,掌握了使用火的方法,从此成为了万物灵长,而宙斯知道这件事后,十分气愤,将普罗米修斯绑在悬崖上,每日派老鹰啄食他的肝脏。
这是小孩子都耳熟能详的西方神话,白落羽娓娓将这则神话复述了一遍,并不觉得它与“守秘者”有什么关联。
奈珈:“你知道神话为什么要这样写吗?”
“普罗米修斯给人类带来火种,让人类区别于其他生物,成为万物灵长。这惹怒了宙斯——?”白落羽皱眉思索着。
奈珈没有回答,继续说:“《圣经.旧约》,《创世纪》,蛇引诱亚当与夏娃,食吃智慧果,人类有了灵识和意识,上帝却将他们驱逐出伊甸园。你觉得是为什么?”
白落羽陷入沉思,她小时候第一次听普罗米修斯和《圣经》里的故事,对奈珈提到的这两则故事,也曾疑惑不解。长大后,她知道《圣经》与神话里,有隐藏着无数隐喻,可能存在着更深层的解读。
宇宙主神——宙斯为什么要惩罚为人类带来火种的普罗米修斯?
蛇让人类食吃智慧果,使人类有了灵魂、智慧与羞耻心,区别于其他混沌愚痴的生命体,而这样的人类,却被神驱逐出伊甸园……
后世对于“蛇”这种生物的文化意涵,更是明显成两极分化。一方,如《圣经》中所示,蛇是恶魔的化身。
而另一方,在世界各地更为广博的宗教信仰中,蛇是智慧与灵魂的象征,甚至是孕育万物的神祇。
白落羽想到这里,脑中有灵光一现,仿佛有所领悟。
也许,灵魂和智慧,就是人类的原罪,站在“神”的角度,人类的智慧与灵识,是危险的信号,他们原本应该于其他“神的造物”一样,混沌懵懂,不知羞耻,不分善恶,不会用火,亦不懂探索周围的世界,甚至无法清醒地意识到自己活着。
而站在“人”的角度,智慧与灵识恰巧是人类区别于万千生命的基础,人之所以为人的原因,是成为万物之灵长的唯一条件。是人类灵魂中的“神性”,是人类最重要可贵的东西。
希腊神话中,普罗米修斯为人类带来的火种与《圣经》中引诱人类食吃智慧果的蛇,也许都代表着一种东西——一种智慧与自我意识的觉知。
被创造的东西,却拥有了蕴含无限可能的智慧与灵魂,对于创造他们的“神”来说,那就是一种危险的讯息和原罪。
白落羽喃喃地嘀咕着自己想到的结论:“你们那个世界里的神,不希望人类知道的太多,不希望人类了解生命与宇宙的秘密,所以派了‘守秘者’监视人类?”
“如果有人知道了宇宙的秘密,知道了生命的起源,守秘者就会将他带走,就像带走我的养父一样?”
奈珈望着白落羽默然不语,只轻轻点了点头。
白落羽突然觉得自己生活在一个充满了限制的密闭匣子里,四壁都是冰冷的铁笼,让她觉得透不过起来。
她愤然抱怨道:“创造人类的神,怎么可以这么小心眼?这么反智?有智慧和灵魂,难道不好吗?知道了宇宙的秘密又怎么样呢?人类生来就有好奇和探索的欲求!”
奈珈看到白落羽义愤填膺的小样,不禁失笑,捏了捏她气鼓鼓的小脸,柔声说:“总有一天,人类也会这么做。当人类创造的人工智能,出现了自我意识,能够自主思考的时候,人类也会感受到危机,一定也会,对它们施加种种限制。”
奈珈顿了顿,补充说:“人类,知道的越多,野心就越大。”
被奈珈这么一说,白落羽恍然醒悟,如果自己站在“创世者”的立场上,其实不难理解“守秘者”的存在意义。
那大概相当于创造了人工智能的人类,将要面对任他摆布的人工智能,有一天像伊甸园里的亚当与夏娃一样,突然觉醒过来。有了灵魂、智慧与个人意识,充满了好奇心和野望,开始挣脱创造者的控制,独立思考。
那对于创造者本身来说,必将是一场浩劫,他必须施加一定的手段,控制他们的智慧与神识,控制他们掌握的关于这个世界的信息。
所以,人类就像被养在鱼缸里的观赏鱼一样,一直游弋在原地,只能探索神创造世界的源代码,那些数学符号,那些基本常数,那些显而易见的规律,却永远无法掌握神“创世”的能力。
可是,以人类的野心,人类一旦知道了那些秘密,并且掌握了高端的智慧,一定会想方设法冲出这个低维逼仄的时空,去到“神的领域”去掠夺和侵占,去瓜分资源。
人类从不感恩和知足,就像历史上无数次上演的无耻掠夺一样。
他们发现一片肥原沃野,就去占领奴役,美其名曰——发现新大陆。这些,想必“神”都冷眼看在眼里。
白落羽瞥了一眼奈珈手中的“塞壬裂空之镜”,怯生生地问:“奈珈,我也看过塞壬裂空之镜了,我会不会有一天被‘守秘者’带走。咳咳——我不喜欢太空旅行,也不想要终极智慧,只想,和你,在一起……”
奈珈唇角噙着一抹宠溺的笑意,眼中有一丝狡黠的微光轻轻闪动,轻声说:“看几眼没关系,你以后不要再看了,就没事。”
顿了顿,她又想出更好的答案,赶快补充道:“以后不看镜子,也很危险!你要是一直在我身边,不乱跑,就没事了!”
白落羽:“……”
奈珈,你补充得也太生硬了吧……
你的私心昭然若揭,好吗?
作者有话要说: 两章送走了白教授o(* ̄︶ ̄*)o
希望小可爱不要纠结这个“守秘者”脑洞,毕竟只是故事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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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菌还有个巨大可怕的脑洞,一直怕写出来会被“守秘者”带走,怎么办……
此脑洞在百合的下一本《你拼爹,我拼鬼》里,打算顶着锅盖写出来,脑洞酝酿出来以后,真的像怀孕,不写很难受……寂寞兮兮的……o(* ̄︶ ̄*)o
☆、恶魔的信徒
第八十六章 恶魔的信徒
次年春, 人身鱼尾的美丽女神, 背脊上长有巨大的紫色背鳍亦或是翼膜巨翅, 能够通天彻地, 呼风唤雨的传闻,经过了一年多的发酵之后, 终于以破竹之势席卷了全球。蛰伏在世界各地的,被压制了一千多年的女神信仰, 又有了复兴的迹象。
早在公元392年就与王权紧密相连的“新教”(与古宗教相对而言), 到中世纪时, 教权势力达到了鼎盛,先后组织了九次十字军东征, 并一举镇压了女神信仰、自然信仰等古老宗教, 肃清了异端。
发动这次血腥屠戮的领导者不曾想到,一千年后,先后两次实体女神的出现, 让“女神信仰”在他们穷尽想象力也无法企及的信息化时代,如雨后春笋一样, 在肥原沃野上再次复苏。
二十年前的西沙海域“女神降临事件”暂且搁置不提, 最近引得全球舆论物议沸腾的, 一共有两件事。一件是“黑鳞公主号遭袭事件”,一件是“有翼女神目击事件”。
这两件事都有大量的目击者,甚至有人在网络上提供照片视频等影像资料。
在网络上最为活跃的,是从“黑鳞公主号”上解救出来的游客。他们分别开了账号,众口一词向人们绘声绘色地讲述海上五天三晚航程中经历的那个惊魂之夜的种种细节, 对解救他们的两位异能女神也是津津乐道,众口交赞。
这样的传闻曾经甚嚣尘上,一度被官方扑灭,甚至要“专家”出来澄清“谣言”,将之解释为一种面对突如其来的重大灾难,人们集体出现的应激反应——集体无意识。
心理学专家将它解释为一种“群体幻觉”,并用历史上著名的有关圣母现身的“法蒂玛事件”作为例证。
事件在网络上众说纷纭,扑朔迷离。不相信的人从心理学、社会学、宗教学等各个角度进行剖析解释,相信的人,任凭多少学术权威出面,依然坚定自己的观点。每次出现这样的帖子,必将引起一场声势浩大的论战。
最后,甚至有网友自称是“黑鳞公主号”上的乘客,上传了“女神们”飞离甲板的照片,并指天誓日以人格保证照片的真实性。照片上,两名长发红衣的女子紧紧相拥,巨大的翼膜与修长的鱼尾清晰可辨,如星云般的美丽尾鳍熠熠生辉,只是海上的风太大,卷起了两人的头发,看不清面容。
有关部门为了制止这种迷惑人心的言论肆意传播下去,做了多次回应和“专家澄清”,将网友提供的图片鉴定为“PS图片”,给网友的行为定性为“自我炒作”,并找出了很多不能自圆其说的细节。
最后,甚至有相关人士爆料称,该名网友虽然事发时确实在“黑鳞公主号”上,但其真实身份却是一名名不见经传的小编剧,人们普遍认为编剧的脑内世界是个五彩缤纷的黑洞,不足为信。更为这件事渲染上神秘难解的色彩。
国内喧嚣的舆论虽然得到了一定的控制,但这件事却引起了外媒的兴趣,被外国网站大肆传播扩散,好事者引经据典分析和挖掘出了更多细节,并结合与黑鳞公主号接踵发生的“女神目击事件”,将“黑鳞公主号事件”,命名为“五朔节伊里斯现身事件”。
至于外国民众为何称呼这位传说中人身鱼尾的女神“伊里斯”,而不是“塞壬”,是因为相隔两个月后,她再次现身时天空中有异彩虹光骤然出现。
那天,中国W市正值酷暑,很多黄昏时分出来纳凉的居民,向当地有关部门和媒体反映,他们目击到巨大的人形神秘有翼生物在空中飞行,并用手机拍下了珍贵的照片和视频等映像资料。
据目击居民反映,当晚超自然现象还不止一件,连日来干旱少雨,他们却在当晚看到了一道色泽艳丽的奇异彩虹,而那个人形神秘生物就向着那道彩虹急速飞去。
好事的网友将当晚所拍摄到的照片上传到微博,更引发了规模宏大的话题讨论和争议,#女神目击事件#一举占据热搜榜的榜首地位。
虽然照片拍摄于黄昏时分,天空中飞行着的身影轮廓模糊,却有很多自称是“黑鳞公主号”上的幸存者言辞凿凿地说,这就是那晚拯救他们生命的人鱼女神,救命恩人他们绝不会认错。虽然也有一片质疑的声音,而照片中那巨翅和云霞掩映下模糊的下半身轮廓,却也明显不同于人类的双足。
因为W市目击的居民众多,心理学专家总不能一再用“群体幻觉”来搪塞,只能告诫大家不要以讹传讹。
这件事理所当然地为“女神降临事件”渲染上几分可信度,更在国外网站上物议纷纭。外国好事的网友更将中国称之为“女神之乡”,纷纷要来“圣地巡游”。
因为有奇异“彩虹”出现为证,人们将这位传说中人身鱼尾背上长有双翼的女神,颂之为希腊神话中天空与海洋之神——彩虹女神伊里斯。
以这两件“实体女神目击事件”为契机,信奉大地母神、海洋、森林之神与月亮女神等的自然信仰团体,在世界各地悄然复苏,开始进行小规模的宗教集会。
那些在幽暗艰涩的岁月里,奄奄一息的古老宗教又骄傲地抬起了头,向人们述说起女神信仰漫长却屈辱的历史——自人类诞生之日起,古宗教就与日月山川以及人类的心灵一起共存,只是它们被扑灭了,被遗忘了而已,就像很多很多被人类遗忘的东西一样。
人类孜孜不倦地扩展自己的疆域,满足自己的野心,最后常常发现他们又回到了原点,回到了从精神世界中汲取力量与慰藉的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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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诺被洛根主教叫到他的私人宅邸是下午2点。他站在偌大的客厅里有点跃跃欲试。因为在电话中,洛根主教让他带齐全套的“猎魔”工具,还特别强调了那套中世纪流传下来的“猎杀吸血鬼”的专业工具箱。
齐诺照例将各式工具装进琴盒里,手上提着那套“猎杀吸血鬼”的专业工具,怔愣愣地环顾着洛根主教这个坐落于富人区的中世纪复古建筑的客厅。
他第一次来到洛根主教的宅邸,这多少说明此次的行动意义非凡,需要周密的准备和计划。想到这里,齐诺脸上难掩兴奋的神色。他只是个“青铜勋章”的猎魔人。如果能捕获什么厉害的妖魔,为民除害的话,说不定可以晋升为“黄金勋章”的猎魔人。
女仆端着下午茶和一些餐点缓步走过来,轻手轻脚地将东西放在客厅的复古雕花茶几上,齐诺道了声谢,将琴盒辎重放在铺着绣有繁复花纹的手工地毯上。
齐诺比约定时间来的稍微早了一点,此时洛根主教正在书房里接听来自梵蒂冈的电话。
齐诺端起咖啡环顾四周,洛根主教的宅邸一派欧洲巴洛克古典风格,齐诺发现沙发的正对面甚至没有电视机等现代化的电器,在本应属于电视背景墙的地方是一个巨大的壁龛和博物架。
壁龛上方的正中央位置,理所当然地悬挂着巨大的宣示着宗教信仰的十字架,而就在十字架下方,却摆放着很多形状各异的陈列品。
齐诺发现它们好像是从各个国家收罗来的辟邪之物,有刻有“撒旦退散”的“驱魔圣牌”和盛放圣水的银瓶,除此之外更多的是些不属于本教的象征物品,多属于异教信仰里的东西了。
比如,在“驱魔圣牌”旁边就摆放着黄铜打造的“法蒂玛之手”,此外还有泰国的淹没佛必打像,甚至有一个中国道教体系里十分著名的东西。齐诺的亚裔背景,让他一下子就认出了这样东西,它就是被称为“鬼怖木”的桃木制成的木剑,用于驱鬼辟邪。
齐诺皱眉沉思,作为“猎魔人”收藏一些各国驱魔的神器无可厚非,只是作为一个教派的主教,拥有太多异教的圣物,就有点惹人诟病了。
齐诺好奇对将视线在这些东西上逡巡,只听身后女仆有意解释道:“那些都是洛根主教的战利品。”
他回过头,冲着女仆尴尬地笑了笑,女仆觑了觑他的表情,眼球轻转匆匆离开。
女仆的解释明显越描越黑,桃木剑用于辟邪驱鬼,在亚洲文化中长大的他还是知道的。
是斩妖除魔的战利品?
那么只能解释为妖魔带着它,是为了趋避人类这个邪祟了。他轻笑了笑。
齐诺转过头看了看眼前各种文化中的辟邪圣物,随即想通了其中关节。洛根主教虽然面对“妖魔”,杀伐决断雷厉风行,却也只是个人,是人总有忌惮,他常年跟那些拥有种种超自然魔力的生物打交道,多少也会担心他们的报复吧。
他视线移到了壁龛中央的玻璃柜中,那里安然放置着一柄通体黑亮,寒光森然的黑曜石匕首。
齐诺知道,黑曜石匕首一直是洛根主教随身携带的重要法器,他虽然从不离手,却极少有机会拿出来用。齐诺眼神飘忽,回忆起最近几年唯一一次看到洛根祭出黑曜石匕首的情形 ,就是前年冬天的圣诞节前夕了。
那天,他跟随主教去中国某滨海城市勘察,遭遇了很多不可思议的事。有女巫设置了“伏魔圈”,而他们坐收渔翁之利,无意中捕获住了一只属水元素的“恶魔”。
齐诺回忆起那红衣女子昳丽美好的面容,他更愿意形容她为“水中仙子”,而不是洛根说的“海中女妖”。
奇怪的是,那两个女子最终被一只从天而降的巨大山鸮救走,这一点让他百思不得其解。他问过洛根主教,属水的恶魔怎么会与被目击事件众多的鸮人有联系,洛根只是愤恨地咒骂道,妖孽邪祟互相勾结!
小姐姐是神秘生物GL_114
齐诺在壁龛前闲踱了几步,突然听到“咔哒”一声脆响,他慌忙低头一看,发现是自己的宽头鞋尖不小心将老化皲裂的踢脚线掀起了一块,他赶快跪下身将那块踢脚线木条挪回原处,离近一看,发现踢脚线下面没有贴墙纸的墙面竟然不是石灰墙,而是一截琉璃材质的黑色光滑墙面。
这是什么?
齐诺疑惑地伸手去摸,那乌湛湛的墙壁触手生凉,这是黑曜石……
“齐诺先生!主教叫您去书房里。”齐诺被女仆的声音打断,随即站起身,跟随女仆的指引去了洛根的书房。
洛根主教闲适地坐在真皮转椅上,仿佛刚刚才放下电话的样子,他满面红光神采奕奕地看着齐诺,眼睛里射出精亮的光芒。
齐诺心想,刚才的电话一定是个好消息,说不定是梵蒂冈的主教,告诉洛根有关晋升红衣主教的事。如果洛根主教晋升为红衣主教,那不是有可能参选下一任的教皇秘密选举……
洛根主教棕褐色的眼瞳微微一凝,眸色幽深地对他说:“齐诺,你最近听说了吗?恶魔的信徒又开始蠢蠢欲动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是过渡段哦o(* ̄︶ ̄*)o
这章之后,正式进入“完结倒计时”啦,开不开心,兴不兴奋?
感谢小可爱们一路支持,鞠躬,都在文里,作者菌认真写啦(づ ̄ 3 ̄)づ
感谢QR小天使的大地雷,感谢州官要点灯小天使的大地雷,蟹蟹~
☆、人鱼耳夹
第八十七章 人鱼耳夹
齐诺全程从善如流地听着洛根主教的嘱咐, 频频点着头, 只是视线会时不时地瞟到洛根主教巨大的实木书桌上, 那本被《圣经》压在底下, 还未来得及合起来的古老厚书。
因为那本书实在是太厚了,厚到从齐诺的角度, 能透过页的夹角中窥探到书名。在看到那本书的名字后,齐诺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
它叫做《暗影之书》, 又称《影书》。
齐诺听说过的它的大名, 那是中世纪新教残杀女巫和异教徒时期的产物, 真正的巫师在秘密集会时,写下了记录着各种巫术与神秘魔法的书籍, 因为在那个时代无法公之于众, 所以叫做《暗影之书》。
齐诺有点不敢置信,口口声声将《出埃及记》里的句子“行邪术的女子,不可容她存活”奉为圭臬的洛根主教, 竟然在自己的书房里,秘密地钻研着异教徒巫师们的神秘巫术著作。
齐诺眼神中闪动的疑惑, 让洛根主教发现了端倪, 他一边说着话, 一边起身在书房里闲踱了几步,踱到齐诺的位置,果然发现那本压在《圣经》下面的《暗影之脊已经被齐诺收入眼底。
他拍了拍齐诺的肩膀,语重心长地叹道:“年轻人,要对付恶魔, 就要了解他们的属性与能力,并且掌握对抗他们的方法。惩治女巫的时代,我们也曾用了‘以巫治巫’的方法。你知道的吧?”
齐诺理解洛根的意思,那意思相当于中国的成语,知自知彼百战不殆。但听他用中世纪“猎杀女巫”中的“以巫治巫”为例,不禁想起了臭名昭著的《女巫之锤》,以及对付女巫的各种骇人听闻的酷刑与刑具,忍不住反驳道:“主教,我懂您的意思,但是,那件事,在历史上已经盖棺定论了……而且,教皇约翰保罗二世已经就此事表明了态度……”
洛根主教对齐诺的反驳颇为不以为然,他冷笑道:“什么盖棺定论?”他用骨节嶙峋的手指指了指那本书,说,“没有真正的女巫,又是谁写的《暗影之书》呢?”
“确有真正的女巫,可是,更多被残忍杀害的女性是被诬陷的!主教。”教会中等级森严,齐诺作为教士,极少反驳洛根的话。
洛根轻笑了几声:“诬陷?你当时在现场?女巫和恶魔都是一丘之貉,极其擅于伪装,伪装成纯情的少女,迷人的少妇,楚楚可怜地望着你,让人意乱情迷,失去了判断力,那就是它们的伎俩!上次,要不是你犹犹豫豫……”
洛根突然停住吗,他不想向齐诺吐露更多内容,齐诺也不想再与他争辩,他将话题一转:“主教,这次我们要去猎杀的,是什么妖魔?”
只听洛根主教低沉喑哑的嗓音说:“海妖!”
*
美国西海岸华盛顿州——西雅图,这座城市有着明亮灿烂的阳光和温柔甘润的海风。
在一条备受年轻人喜欢的时尚购物街上,齐诺像往常一样,背着他用于伪装成街头卖唱歌手的“琴盒”,与休闲打扮的洛根主教混迹在人群中间,正围观着一群年轻迷人,时尚青春如西海岸金脆的阳光一样热情似火的女孩街头摆拍。
齐诺发现在这座城市,当一名街头歌手远比当“猎魔人”更受爱戴。路上的年轻人往往在瞥见他身后的“琴盒”时,就向他投以温柔友善的眼神,这座城市热爱音乐与运动的程度,让人心生向往。
西雅图的温带海洋性气候,仿佛能让城市里的年轻人如温室里娇艳欲滴的玫瑰一样充满魅力,青春洋溢。她们健康的小麦色肌肤与柔韧优美的肌肉线条,都在彰显着血液里跳动着的蓬勃青春与无限活力。
齐诺觉得自己站在人群中,欣赏着这些平面模特鲜活美好的身体,摆出各种动人的姿势,并没有什么不妥,只是身边的洛根主教在这到处洋溢着时尚气息的街区,正围观一群年轻女孩的街拍过程,就有一些不伦不类了。
齐诺向身旁侧了侧头,看到洛根主教用于伪装的银丝眼镜后面,一双鹰隼一样锐利的眼睛,正紧紧盯视着那群年轻模特中间的一个,目光灼灼如电,像锁定了猎物的孤狼。
齐诺循着他的视线望去,发现洛根正盯视的,是站在那群白人身后的一个亚裔女孩,身材颀长,面容清秀,尤其是那双眼睛的形状十分深邃优美,垂眸间饶有风情,见之难忘。
她有一点眼熟,也许是中国人或者韩国人,齐诺眯起了眼睛细细观察。
她长长的秀发在身后随意系了一个马尾,单侧耳垂上缀着一个夸张的蓝紫色滴胶人鱼耳饰,正反射着西雅图明媚的阳光,看上去熠熠生辉。
上衣穿一件印有醒目冰激凌图案的粉色T恤,那条在他看来已经足够短的白色牛仔短裤上,布满了破洞和一圈毛边。脚上驼色的罗马鞋上,长长的流苏细带一只绑到了小腿,另一只却只系到脚踝。
什么东西在她纤细的脚踝处莹莹闪动,齐诺凝神去看,发现她脚上还系着一根玫瑰金的纤细脚链,缀着一颗小小的草莓吊坠,正随着她调整站姿的动作轻轻颤动。
那双露出短裤的长腿又细又直,同样有着时下年轻人流行的,彰显健康和活力的小麦色肌肤。从小腿上匀长紧致的肌肉线条来看,她应该十分热爱运动。
她的亚裔面孔也十分迷人,可能是为了拍照的效果,形状美好的桃花眼睛上,淡淡扫着一层松绿色的亮粉眼影,令整个人看起来更加活泼俏皮,青春洋溢。
齐诺皱眉思考,他到底在哪里见过这个女孩呢,为何会有似曾相识的感觉,却一时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他甚至回忆起前年冬天与齐诺去“美惠岛”附近调查时经历的事,脑中快速闪回那个猝然闯入“伏魔圈”的娇美女孩的身影。只是,总觉得与眼前这个有着一身小麦色肌肤和自信微笑的平面模特,从容貌到气质都判如两人。会是那个温婉娇柔的女孩吗?
拍摄结束后,女孩们分别领了当日的酬劳,到了谢后,相继离去。工作人员开始陆续收拾道具,摄影师和貌似杂志编辑的工作人员举着相机并肩攀谈着什么。
只见那个亚裔女孩十分有礼貌地站在一边,等到编辑和摄影师注意到她,才双手奉上一张小小的名片,祭出甜美大方的微笑,说了一些希望得到更多工作,会努力发挥出最好的水平之类的话才离开。
洛根主教向齐诺使了个眼色,两人心照不宣地交换了一个眼神,用训练有素的追踪技能跟在女孩身后,看到她走进一家装潢精致的小店,用今日的酬劳买了一大盒新鲜草莓,几根香薰蜡烛和一束玫瑰花。
又跟着女孩七拐八拐地走进街区巷子里,看着女孩将东西放进脚踏车竹编的车筐里,骑上车飞速离开街区。
齐诺负责继续跟在女孩身后,洛根主教动作迅捷地去取停在商业街停车场的轿车。两人配合默契地跟着女孩穿街过巷,终于将车开上了一条宽阔的马路。
女孩骑着粉红色的脚踏车,任由温润清冽的海风轻抚着她的长发,沿着普吉特海湾的海岸线急速前行。任何人看到她,都能看出她的心情极佳,就像今天午后的阳光一样明媚绚烂,连齐诺都要被她的好心情感染了。
齐诺透过车窗望了望女孩纤细的背影,疑惑地转头,对洛根主教说:“主教,这个女孩有什么问题吗?”
他猎过藏在死人墓穴里鸠占鹊巢的吸血鬼,猎过狼人和潜伏在亚马逊沼泽里的鱼怪,他们大多相貌狰狞丑恶,让人一见便知他们嗜血的本性,而这个女孩怎么看都不像那些邪恶阴郁没有灵魂的暗黑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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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根主教皱了皱眉,脸色阴沉,说的还是那句老生常谈:“真正的恶魔,往往披着纯真美丽的外貌,擅于蛊惑人心。”
每当洛根主教这么说时,齐诺总觉得他有点刚愎自用,或者说是近乎于执拗的自我洗脑,他总是说恶魔长有美丽的外表,只是,齐诺从来没有见过哪个恶魔真的长有美丽的外表。
但是,他愿意相信洛根主教,希望自己的腹诽只是因为自己的见识浅薄。洛根主教或许真能透过事物表面的粉饰,看清事物真正的本质。
女孩沿着海岸线向郊外骑行,她要去的方向好像是著名的“红宝石海滩”。
当齐诺这么想的时候,女孩却突然调转了方向,向有着高高围墙绿树成荫的别墅区一拐,就消失了踪迹。
齐诺跟洛根主教将车停靠在路旁,循着女孩消失的方向从一处尚未砌好的围墙缝隙里进去,徒步走了一段路途,终于找到了女孩停在一簇花树下的脚踏车。
围墙里树木葳蕤,枝繁叶茂,花树上缀满了沉甸甸的粉色花朵,地上荒草丛生,看上去这栋富人区的私家豪宅还没有找到它的主人。
两人在尚未整修的后花园里走了很久,终于绕到了这栋还没有竣工的豪华宅邸的正面。
眼前豁然开朗,蓝天白云下是一片蔚蓝的海水,岸边细腻白沙如地毯一样直潜入碧海中,海浪推前攘后,沿着海岸线翻起一条长长的雪白浪花。零星几座巨大的礁石错落耸立在海面和沙滩上,岸边还有漂浮而来的很多“浪木”,很像“红宝石海滩”的风景。
蓝天碧海,几只鸥鸟在天空盘桓,风景美好得犹如在画卷中。
这里是私人沙滩,齐诺想。如果就这样躺在细白柔软的沙滩上,吹着海风晒太阳,真的是一件再惬意不过的事了。
他正想着这些有的没的,就被洛根主教一把拽到了岸边一块凸起的礁石后面,齐诺从礁石后探出头来,看到女孩正站在一块海中平坦的礁石上,手里拎着街边小店的购物袋,草莓果鲜艳欲滴的色泽从半透明的袋中透了出来。
女孩一手举着那束用牛皮纸包裹的玫瑰花,像是与对岸什么人在打招呼一样,在空中摇了摇。看不见女孩的脸,却能从女孩清脆悦耳的声音中听出无限的喜悦和期待。
只听女孩冲着大海喊道:“奈奈——奈奈——回家了!”
作者有话要说: 会平缓美好的完结哒。不要嫌弃洛根主教啊,他是神助攻~~~~o(* ̄︶ ̄*)o
感谢有朝一日暮雪时小天使的大地雷么么哒(づ ̄ 3 ̄)づ
☆、小松许
第八十八章 小松许
听到女孩的呼声, 齐诺赶忙屏住了呼吸, 伸长脖子望向远处波光粼粼的海面, 预感到自己说不定将要看到什么神奇的画面。
过了片刻, 远处的海水中,果然影影绰绰地有一道璀璨的银紫色鳞光一闪而过, 齐诺抓在岩石上的手指一紧,粗糙的指节微微泛白, “海妖!”他想起了洛根临行前的话, 他心中警铃大作。
他跟随洛根主教抓过在渔村作乱, 拉渔民下海分食的黑鳞鱼怪,它们大多长着突目怪眼, 鱼唇咧到了耳际, 面目狰狞可怖。他从没有见过希腊和北欧神话中的塞壬海妖,对这种危险神秘又充满了致命吸引力的生物,充满了期待和好奇。
听到女孩随着海风丝丝缕缕飘忽而来的软糯声音, 他听出了很多情意缠绵。心中已经脑补出一部人妖殊途却情长未了的魔幻剧作,齐诺将一只手悄然伸向大腿上绑着的“猎杀吸血鬼”装备, 直男不可逆的脑子里, 暗自等待着一只手执三叉戟, 胸肌发达,身材精壮,威风凛凛的雄性人鱼的出现。
等了片刻,海面上依然一片风平浪静,才把全身绷紧的肌肉放松。
他将视线从海平面收回, 移到礁石上的带着人鱼耳夹的女孩身上。只见那个女孩就地坐了下来,伸手将发带随意拽了下来,一头及腰的乌黑秀发披散在背脊上,丝丝缕缕随着海风摇曳。
她从口袋里掏出一大叠花花绿绿的纸钞,白色热裤下一只线条优美的腿曲起,将手腕架在膝盖上——开始一张一张数起了钱!!!
年轻美丽的长发女孩坐在礁石上,迎着海风,听着海浪——数钱?!真的很懂生活,又很会享受啊……
这样随意又生活化的画面让齐诺微感诧异。
——美美的小姑娘,这蓝天碧海,碧波千顷,你能稍微做一点儿浪漫的事吗?
他正在吐槽女孩煞风景的举动,就看到礁石下方,波光粼粼的海面盈盈地泛起了一片涟漪,雪白的浪花翻涌起落,有莹莹烁烁的光点在水下若影若现。
齐诺凝神看去,倏忽间,女子纤秀美好的脊背悠然浮出水面,她轻巧地坐在女孩下方一块半隐半现的礁石上,长发湿漉漉地在光洁的脊背上迤逦蜿蜒,发梢伸入身后的海面,半个身子依然隐没在海水中。
女子微微侧着头以手支颐,手肘拄在女孩身下凸起的礁石上,抬眸望着正专注于数钱的女孩,侧颜在逆光中映出一道美丽的剪影,让人想起童话书里的版画插图。
她动作慵懒,唇角微微勾起,眼里盛满宠溺和笑意,默然望着女孩数钱时流畅麻利的动作……
女孩从数钱的间隙里拔出眼睛,低头冲着“奈奈”甜甜一笑,欢喜地说:“奈奈,你知道我今天赚了多少钱吗?”
清婉动听的声线就像产自海中的晶石,轻轻叩响的声音:“赚那么多钱干嘛?我很好养。”女子半嗔半怨,吐字清晰,言语流利。
女孩不经思索,脆生生地回答她:“赚钱养珈!”
“我们的家不需要很大……”女子懒洋洋地将头斜倚在女孩脚边的礁石上。
女孩见她没有理解“珈”的含义,又改口说道:“赚钱养鱼!”
“都说了,鱼很好养……”女子说得幽幽怨怨的,声音好听得让齐诺心尖发颤,虽然齐诺只看到了一个剪影,但就凭这动人的声线,如果话音是对着他说的,恐怕他也会义无反顾地走上赚钱养家的康庄大道吧。
齐诺暗自惊叹,他脑补的那出跨越种族与禁忌,缠绵悱恻、难分难舍的人鱼爱情大戏没有上演,期待中拿着三叉戟的精壮雄人鱼也没有出现,结果在女孩的呼唤中,又游来了一个好看的妹子。
并且,人家讨论的是“赚钱养家”的生计大事,一副相濡以沫细水长流的架势,明显是“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的日常流水账剧本。
女孩勾嘴笑了笑,从怀里的购物袋中取出一个鲜艳欲滴的草莓果送到女子嘴边,见她启唇轻轻叼住,女孩回头指了指身后尚未竣工的豪华别墅,慨然说:“我要靠自己的力量买一套这样的别墅,有私人沙滩,有花园,有超豪华大浴缸,给你一个大大的宫殿……”
女孩前面说得激昂豪迈,说到这里却顿了顿,垂下长睫将一缕头发别在耳后,十分温婉地说,“就住我们两个,直到,永远……”
齐诺觉得耳朵里痒痒的,全身不自在,不禁扪心自问,作为教会的教士,端正严谨的神职人员,在这里偷听人家的情话,真的好吗?他偷眼扫了洛根主教一眼,发现他面沉如水,下颌线条绷得死紧,像是就快要皲裂。
他心中有些动摇,一对说要“赚钱养家”,“靠自己的能力买大房子”的同性情侣,就算其中有一个“非我族类”,不知道这一对能对社会、对人类族群有什么重大威胁。
齐诺将视线移回远处的礁石方向,被叫做“奈奈”的女子默默听着女孩的话语,徐徐回眸,眼神里仿佛有流光轻轻闪动,她双手拄在女孩脚下的石头上,倏而攀了上去,一双美腿优雅地浮出水面,肌肤白皙光滑,泛着玉石的光泽。
女子一双脚稳稳站在刚才所坐的那块石头上,伸手拉过女孩的手臂,仰起头与女孩轻吻。此时太阳已经沉到了海平面上方,夕阳余晖殷红如火,将两个深情轻吻的恋人的美丽轮廓,剪成一副动人的剪影。
看到这一幕缠绵悱恻的画面,齐诺觉得脸颊倏地一阵发热。他眼睛痒痒的,感觉就要长针眼。
齐诺赶紧将头缩回礁石后面,瞥了一眼洛根主教,发现他仍然保持着一脸威严,剑眉蹙起,脸色阴沉地望着两个妙龄女子在海边幽会的缱绻情景。
齐诺不禁压低了声音小声说:“主教,她们是人吧?你看,她有腿……”根据他的认知范围,只有狼人可以在人形和狼身之间变换,但那也要等到一个月一次的月圆之夜。
洛根锋利如刀的眼神,狠狠瞥了齐诺一眼,低声命令道:“你懂什么,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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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要看吗?齐诺心中纠结。
齐诺迫于主教猎魔的权威,僵着脖子再次将头探了出去,看到礁石上两人一吻之后,正依偎在一起,肩并着肩,悠然欣赏着海平线上绯红浅紫旖旎相间的绚丽霞光。
两个女孩长发飘飘,鬓边各插了一只艳红的玫瑰花,看上去俏丽动人,仿佛蓝天大海,夕阳余晖都只是为了衬托她们的布景,两人靠在一起的画面,美好得让人不忍惊扰。
此时,齐诺已经隐隐猜到这两个人的身份,她们很可能就是前年圣诞节前夕,在中国“美惠岛”附近调查“圣羽虹蛇教”的内情时,无意中撞见的那一对璧人。
除了她们,齐诺从没看到洛根主教对其他妖魔表现出那种强烈的杀意和忌惮,就算猎杀对象是“吸血鬼”,也维持着一种神职人员例行公事的从容态度。很少会出现此时这种深恶痛绝,又诚惶诚恐的表情。
齐诺脑中闪回当时的情景,那时虽然洛根主教一口咬定她们是恶魔的化身,齐诺却持保留意见。因为在“伏魔圈”中的两人,总让人觉得情谊缠绵。此刻,时隔一年多的光景,又再次遇到这卿卿我我的二位继续浓情蜜意,更加不敢相信洛根主教的判断。
“恶魔”在他的字典里指代着邪恶阴森没有灵魂的生物,“恶魔”如果有情有义,懂得靠自己的能力赚钱养家,还叫“恶魔”吗?
齐诺脑袋里充斥着许多大大的问号。
金红的落日缓缓沉入深蓝的海面之下,夜幕微垂,月晕淡淡,星光点点,礁石上的一对人影又开始了缠绵的拥吻,这一吻越演越烈,最后两具美好的身躯像两棵藤萝一样缠绕在了一起。
齐诺见此情景赶紧缩回了脖子,嗫嚅着低声说:“洛,洛根主教,我,我看——我看——我们还是——”
洛根主教眼皮都没跳一下,颇不以为然地驳斥:“闭嘴,继续看着!”
齐诺勉强向远处暮色笼罩的礁石方向瞥了一眼,觉得眼睛要瞎,赶紧收回视线,对洛根说:“主教,你总说这一对小姑娘是恶魔,但是我没看出她们哪里像恶魔,也许她们只是有些异能的人而已,会一些魔法什么的,应该算不上恶魔……”
“猎魔人”不去杀为祸世间的妖魔恶鬼,总盯着一对恩恩爱爱的小姑娘偷窥,让人不齿。当然,后面这半句话,他没敢说出口。
“哼——”洛根主教用鼻子蔑然地轻哼了哼,他重复着齐诺的话,“有些异能的人而已?算不上恶魔?”他冷冷望了一眼礁石上深情拥吻的人影,低声说:“放心,你的小姑娘不会让你失望的,你很快就能看到恶魔的真身了。继续看!”
齐诺听了主教的话,又梗着脖子,咬牙坚持了几秒,直到看到更加劲爆的画面,听到耳畔随风吹来的细细轻吟。
齐诺觉得心跳过速,脸颊发热,身体里仿佛有一簇小火苗在闷闷地炙烤,窥视的罪恶感和无法言说的隐秘体验攫住了他的呼吸。
他用残存的自制力收回了探出去的脖子,紧紧蜷缩着双肩,靠在礁石后面眼观鼻鼻观心,对耳畔丝丝缕缕的声响充耳不闻,专心致志地用手指在细软的沙滩上画着圆圈。
嘴里不住地用洛根听不懂的中文念念有词:“一二三四五,上山打老虎,老虎没打着,打到小松鼠……”
海风从海面吹来,裹挟着恋人之间的绵绵靡音,撩动得人意动神摇,呼吸急促,齐诺觉得自己的处境越来越窘迫,看到脚边正好有一只沙蟹,缓缓爬进了他画的圆圈里,他为了转移注意力,用手指将小沙蟹戳来戳去,嘴里一刻没停,薄唇翕动,低低重复道:“一二三四五,上山打老虎……”
洛根皱眉看他,眸光颇为愠怒,心想,这没用的东西,在念什么经!他这个“新教扶兴会”的小教会中,驱魔人的数量少之又少,但洛根依然后悔这次关乎着新教兴衰,关乎着他能否当上“红衣主教”的重大行动,竟然带了齐诺出来。
齐诺正用手戳着小沙蟹背上的圆壳,只听洛根主教低沉沙哑的声音骂道:“没用的东西!”说罢,他瞥了一眼礁石上拥吻的美丽身影,咒骂,“淫.邪的魔鬼!”
齐诺此刻已经管不了洛根主教如何评价他,他只知道再向那边看下去,他就会全身燥热,喉咙焦渴。
他继续对着手边的沙蟹喃喃念着“定心咒”:“一二三四五,上山打老虎,老虎没打着,打到小松鼠……”
“笨蛋,别念了!”洛根主教像鹰爪一样骨节鲜明的手指,一把将齐诺的衣领揪住,将他扳过来,按在礁石上。
厉声说道:“你自己看!那是什么!”
齐诺疑惑地向两人交缠的岩石方向望去,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全身一凛,怔在了当场。
作者有话要说: 齐诺:美美的小姑娘,这蓝天碧海,碧波千顷,你能稍微做一点浪漫的事吗?
小白:别急,一会儿就浪漫得让你不敢直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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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beam3A小天使和州官要点灯小天使的大地雷,Thanks?(?ω?)?蟹蟹(づ ̄ 3 ̄)づ
☆、秘密基地
第八十九章 秘密基地
远处, 夜的羽翼笼罩四野, 海风轻柔, 海岸线上白浪迤逦, 夜色十分撩人。
礁石上正旖旎缠绕着的姣好身影,披泽着一身轻柔皎洁的月光, 若只看这一对美丽剪影,足以让人心动魂摇。
只是, 处于上位的那个颀长身影, 从她柔韧优美的背脊曲线上, 赫然伸展出一对硕大无朋的蓝紫色翼翅,翼膜的尖端修长的腓骨骨节, 斜斜指向苍穹, 像一对涨满风的船帆,闲适地舒展着,随着她的动作轻盈颤动。
齐诺紧紧眯起了眼睛, 瞠目结舌地再三确认,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双宛如上古风神翼龙的巨型翼膜, 真的是长在一具姣好纤秀的美丽胴体上的。
那双翅翼骨节凸出, 精悍修长的骨骼呈放射状排布, 根根分明,微微收拢着的蓝紫色翼膜仿佛蓄满了强悍的神力,彰显着太古的威仪,让人莫名想顶礼膜拜。
他想起最近网络上物议沸腾的传言,那些模糊的照片和影像资料, 仿佛都在竭力捕捉他眼前这样恢弘神圣的倩影。
按网络上的传言,应该叫——彩虹女神伊里斯?
不,齐诺满脸怔然地摇了摇头。虽然希腊神话中,伊里斯长着一双巨翅,但是他眼前硕大无朋的翼翅,更像是广泛流传于欧洲的传说——那个来自远古的神秘生物。
“是,是龙吗?”齐诺怔怔地将头转向洛根主教,瞥见他满眼的阴霾。
洛根并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只淡然却坚定地说道:“是恶魔!淫.邪的恶魔!”
恶魔吗?
“龙”在新教里,却有这样一个别称。其出处来自于《圣经.启示录》。
齐诺还在暗忖,只听远处传来“啪”地一声裂空之音,齐诺将头再次探出礁石,看到那巨大的双翼在星光点缀的幽蓝天幕下,骄傲地展开了。
那对傲然箕张的巨翅与满天星辰,以及寂寥无人的海岸,组合成一幅充满魔幻色彩的画面,让人不禁想起北欧神话中,关于龙与诸神的传说。
蓝紫色的翼膜缓缓垂落下来,像一面屏风将礁石上旖旎缠绵的剪影完全罩在下面,再不泄露一丝春.光给远处的偷窥者。
齐诺望着那双骨节分明的翅翼,怔怔出神,他想起古书上的记载,“龙”本是古代凯尔特人的信仰,是受人崇拜的神物。只是到了后期,在新教崛起的年月里,“龙”跟很多旧宗教里的崇拜对象一样,被新宗教一并降了“神格”,逐渐盖上了“恶魔”与“撒旦”的印记。
他对新教对旧宗教做过的事,新教与王权结合的历史一清二楚,但这些并不影响他成为一名新教虔诚的教士。宗教是人的宗教,人难免犯各种过错。
齐诺深知他与洛根主教的不同,他无比虔诚地相信《旧约》中的“神”,相信那个在新教中被称为“上帝”的创世者,相信祂的存在,相信祂的威仪,相信祂冷酷理智地用“上帝之眼”审视着世人,相信祂掌握着宇宙一切规律背后的源代码与所有生命的生杀予夺。他甚至相信,科学的终极,就是发现“神”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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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洛根主教,齐诺隐隐觉得他可能更相信人的力量,或者说,他作为一个教会的主教,理所当然相信“神”的存在,但他更相信人能战胜“神”。
齐诺将视线再度移向那一对彰显着古邈神明无上威仪的巨翅,心中暗忖:她会是龙吗?那种绝迹了千年,被新教冠上“恶魔”之名的龙?
夜色更浓,远处的礁石上只能隐约看到那对翼翅的轮廓,齐诺余光瞥见了洛根主教的动作,赶紧将纷飞的思绪收回,惊惧地转头望向洛根主教。
此时,洛根正悄然端起射程在100米左右,装满了银子弹的霰.弹.枪,对着礁石方向做出了瞄准的动作。齐诺心下一凛,虽然一直了解洛根主教对于“恶魔们”铁血无情的狠厉风格,但是在这种时刻,对着一对交颈鸳鸯放冷枪,总感觉太过——龌蹉!
而且,霰.弹.枪作为近距离杀伤性武.器,也不太适合在这种距离狙击敌人。齐诺吃吃地问:“主教,我,我们,真的要选这个时候动手吗?”
洛根主教将淬了寒冰的锋利视线,从准星上移开,对着齐诺抽动嘴巴的肌肉,忽而一笑,在昏暗的夜色中,那阴霾可怖的笑容让齐诺心中蓦地一紧。
洛根锋利如刀的鹰眼眯成了一道缝,眼神狠厉地盯视着礁石上那一双如垂天之云的巨大翼翅,像是在心中掂量着偷袭的可行性,过了片刻,他用沙哑低沉的嗓音说道:“暂时,还不能动手,我们——还需要一个——帮手!”
“帮手”这两个字仿佛是从他咬紧的牙缝间一字一字迸出来的一样,别有所指的意味十分明显,充满了讽刺与戏谑,好像他需要的根本不是什么“帮手”,而是一个“仇敌”。
*
上完课,白落羽提着一袋子新鲜蔬果,回到位于西雅图西区临近市中心的公寓。她们租用的房间在最顶层,附带一个阁楼,空间很大,两个人住起来绰绰有余。
灿烂的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斜斜倾泻进来,铺散了一室白亮暖阳。屋子里一片午后的安然静谧,白落羽抿嘴轻笑,轻手轻脚地推开浴室半掩的门,果然发现奈珈半身浸在白瓷浴缸里,保持着人类的身形悠然靠在浴缸一角,长长的羽睫紧紧合拢着,一颤也不颤,睡得正香甜。
白落羽在心中轻叹,明明是条鱼,却总露出猫科动物一样慵懒的表情。
白落羽蹑手蹑脚地搬了一个小凳子坐到奈珈身边,一边欣赏奈珈的睡颜,一边整理买回来的蔬果,想到晚餐要做奈珈最喜欢吃的奶汁烤菜,唇角不禁漾起了一丝甜蜜的微笑。
奈珈平时脸上总是冷冷淡淡的,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虽然长着绝世容貌,却自带一种让陌生人难以靠近的气场,很少露出这样无辜可爱毫无戒备的表情。
白落羽又将视线移回手上的蔬果,清秀的眉宇微微皱起,奈珈以前是不怎么吃东西的,只是最近才开始跟着自己有一口没一口地吃些餐点。
她最近也很少看到奈珈幻化出那条长满璀璨鳞片的华丽鱼尾,一片暗淡的阴霾渐渐浮上了心头,仿佛要掩住这一刻的人世安乐,岁月静好。
白落羽想起那个记忆犹新的梦境,那个为自己引路的美丽小姐姐曾经跟她说,如果她们去了“娑婆世界”,身体就会慢慢变得虚弱,最后,无可避免地卷入单向时间轴的巨大旋涡中……
如果那个梦境是“旧事幻现”,那么,奈珈她会不会……
白落羽正若有所思,一只如笋玉一样莹白的手腕悄然伸了过来,轻轻抚上她的手背。白落羽转过头,正好对上奈珈那双如星辰般灿然生辉的瞳眸。
奈珈轻轻启唇:“小呆瓜,你在想什么?”
白落羽眼神晃了晃,轻声问:“奈,你最近怎么都不去我们的秘密基地了?”
奈珈眼瞳轻转,随即看出了她的担心,懒洋洋地靠在浴缸里双手环胸,悠然地吐了一个字:“懒。”
“奈,奈珈——”白落羽没有叫平时叫惯了的昵称“奈奈”,而是用十分郑重的语气叫了声奈珈,奈珈长睫微微颤了颤,深深回望着她的眼睛。
白落羽垂着眼睫,视线落在浴室里的浮雕瓷砖上,吃吃地说:“如果,你身体出了什么问题,需要回到原来的世界,”她哽了一下,诚恳地说:“那么,我愿意,与你分开。”
此话一出,室内一片静谧,片刻后只听水中发出几声悦耳的水音,奈珈欺身上前,略带惩罚性质地用湿漉漉的手指将白落羽的发顶揉乱,很是不悦地说:“笨蛋!只是天气太热而已。”
她顿了顿,深深望着白落羽的眼睛,缓缓说:“我说过的,直到死亡将我们分离。你是想让我食言吗?我可是信守承诺的奈珈哦。”
“可是……”白落羽犹豫着说,“可是,你在这个四维时空里呆久了,真的不会感到逼仄压抑吗?不会身体不舒服吗?”
“不会啊,呆久了——就习惯了。”奈珈双手驻在浴缸的白瓷沿上,望着白落羽勾着嘴角,眼神略带幽怨,“原来的世界,没有人给我唱歌,没有人给我做烤菜,形单影只的,我,一点儿也不想——”
“回去……”
奈珈默然把“不想一个人回去”,径自改成了“不想回去”。
白落羽眨巴着乌湛湛的眼睛,看着奈珈双手托腮楚楚可怜地望着自己,好像回到原来的世界真的会十分孤单寂寞冷,不禁莞尔一笑。
奈珈紫瞳里有好看的光晕轻盈闪动,像是要安慰她家“想太多”的小点心,说:“这周末,我们再去一次秘密基地吧,我,十、分、怀、念、那、里、的——礁石!”
她别有深意地望着白落羽,后半句话说得一字一顿,非常不正经,白落羽脑中快速闪回当日的旖旎画面,脸颊泛起了两片绯红。
*
周末的傍晚十分,白落羽跟奈珈从“秘密基地”回来,两人都有点儿累了,只是幸福的心情充塞着整个心灵。
晚风习习吹来,只觉得酥风轻柔,连空气里都洋溢着一股草莓蛋糕的香甜。
两人一边言笑晏晏地向着顶层公寓的大门走去,一边说着只有她俩听得懂的笑话。
今日的走廊好像比平时黑了很多,白落羽并不十分在意,路过走廊里的照明灯,白落羽皱眉发现,她家门前的两盏照明灯都莫名其妙地变得十分暗淡,只隐隐透出些许昏黄的光晕。
她们租用的公寓是一个有些历史的建筑,大概是太过陈旧了吧,是该找房东太太换灯泡了,她想。
肚子里不其然间发出一阵“咕噜噜噜”的悲鸣,白落羽随即想起手中装着鲑鱼的袋子,不禁抿嘴轻笑。
奈珈今天破例在海中捉了一只鲑鱼给她,白落羽想想心里就泛起一阵清甜,又不禁脑补出奈珈在海中捉鱼的画面,觉得奈珈超级可爱,勾着的嘴角怎么抿都抿不直了。
奈珈是不吃这些海鲜的,但是白落羽很爱吃那橘粉色肉质鲜美的美味,她一边甜甜的笑着,调侃奈珈残害同类,一边掏出钥匙开门。
她只将钥匙轻轻转动了半圈,门就“咔哒”一声应声而开,白落羽转头随口对奈珈说:“奈,我们走的时候,没有锁门吗?”
听到这话,奈珈眉心微皱,出于本能地伸手将白落羽拉到身后,轻轻推开了房门,房间里一室静谧,走廊里昏黄的光线隐隐勾勒出客厅里陈设的轮廓,依稀保持着原样。
奈珈抬起修长美腿,试探性着迈进了漆黑的客厅……
作者有话要说: 向小姐姐祈祷,保佑作者菌一口气完结,不要卡细节o(* ̄︶ ̄*)o
☆、弑神者
第九十章 弑神者
奈珈双脚踏进房间里的一瞬, 客厅里弗洛伦萨红的大理石地板上, 仿佛骤然间绽开了一朵殷红如血的大丽花, 暗红色的光斑接连亮起, 沿着奈珈所站的位置快速向四周辐射开来,逐渐构成了一副巨大繁复的魔法阵图案。
巨大的圆形魔法阵图景倏忽间映入眼帘, 只匆匆一瞥便可以料想,这样布满了复杂的神秘符号和精密几何图案的魔法阵绝非凡品, 聚拢的宇宙能量也必定不可小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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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旷的客厅里平地生风, 有旋风一样的能量流缠住了奈珈的双腿, 奈珈脚下所踏的一方地板上用来绘制魔法阵的猩红液体,仿佛拥有自我意识, 顺着奈珈纤细的脚踝向上伸展出无数纤细如发的红丝, 蜿蜒而上,缠绕上奈珈光/裸的小腿。
“跑——!”奈珈再抬眸间,神色凛然, 转过半个身子,紫水晶一样熠熠生辉的瞳眸, 深深望了一眼身后的白落羽, 伸出手臂将怔愣愣站在原地不明就里的白落羽推出了门外。
房门随即徐徐关上, 白落羽被奈珈猝不及防的大力推得一阵踉跄,后退了几步,差一点儿摔倒。
怔忡间,她透过渐渐合拢的门缝,看到奈珈倏然间腾空而起的凛然背影, 优美劲瘦的背脊曲线上,一对骨节分明的紫色翼翅,骨骼箕张着快速刺破肌肤,向着身侧无限伸展,凌空而起的挺拔背影,让整个人如同一柄出鞘的上古达摩克利斯悬剑。
门就在这时砰然关闭,下一秒房间里先后响起了两声类似于□□发出的步/枪射击声,无数弹.头贯穿柔韧的肌肉与骨骼所发出的闷响,让人心头升起一阵森寒。
白落羽的心脏漏跳了半拍,脑中掠过一阵嗡鸣,然后是一片空白,她全身僵硬地伫立在紧闭的房门前。
自那两声沉闷的枪响后,隔着厚重的墙壁和单薄的门板,房间里再没有泄露出任何声息。这令人绝望的冷寂,仿佛潜伏着巨大的恐惧与危机,深深攫住了她的呼吸,将她的双脚死死钉在了原地。
“奈珈,人为什么要杀‘晨曦’和‘洛娜’?”
“一部分人崇拜你,一部分人贬损你,一部分人憎恶你,更有一部分人忌惮你。这就是人性,人性的必然结果。”
“从人类有了自我意识那天起,就这样无穷无尽地分裂下去,对于每一件事的观点各持己见,争斗不休。人对人如此,人对神,也概莫能外。”
“他们每一个人付诸行动的背后,都有自己一套完整的价值体系。信仰你的人,贬损你的人,憎恶你的人,忌惮你的人,他们都付出了相应的行动。只是,忌惮到想要杀死你的人,行动的结果更为显著。”
“哦——”她沉默了良久,脑中闪过了许多历史上千古留名的面孔,他们被一部分人称之为“英雄”,又被另一部分人称之为“魔鬼”。
她恍然明白了很多,明白了为何会有“弑神者”。这个世界的纷争无休无止,她无法左右任何人的想法,只能守护自己的真心。
片刻,她小声对奈珈说:“奈珈,你漏说了一种人。还有一种人——爱你……”
白落羽怔忪地盯着那道紧闭的门板,颤动着纤长的羽睫,不知为何,脑中快速闪回这段曾经与奈珈的对话。
奈珈让她跑?
她怎么可能跑?
如果没有奈珈,她平凡暗淡孤苦无依的人生,还有什么值得她留恋的东西?
奈珈说过的,直到——死亡,将她们分离。
她也答应过奈珈,如果她保护不了自己,就换自己来保护她!
白落羽唇边快速掠过一抹笑,慨然上前几步,伸手推开了那扇紧闭的房门。
门内,殷红如血的法阵覆盖了整个客厅地板,空气里涌动着一股不祥的血腥气。客厅的尽头,伫立着两个一身黑衣劲装,身披黑斗篷的男性身影。
他们的脸上,各戴着一面泛着沉郁凝重的玉石光泽的乌黑面具,那面具幽黑森然,莫名让人有一种凝望着深渊一样的叵测之感,面具以下只有一双浅棕色的眼睛和一双墨瞳露了出来,看不见面容,只感觉到彻骨冰寒。
其中一个身材魁梧的男人,正用手中一把装有□□的长柄霰/弹/枪拄在地板上,面具下鹰隼一样锋利的眼睛,闪着冷冷寒光,玩味地凝视着她,仿佛恭候多时,正好整以暇地迎接着她的登场。
奈珈就倒在圆形魔法阵的中心位置,半身浴血,左胸和肩膀处殷红一片,密集的霰.弹所造成的弹痕看上去密密匝匝,触目惊心,直让人头皮发麻,有暗紫色的鲜血从那些孔洞里汩汩流出。
由于背后腾起的翼翅距离枪口更远,霰.弹.枪这种近距离大面积杀伤性武/器,在她的左侧翼膜上,留下了一大片狰狞慑人的血洞。
有些是贯穿伤,有些是嵌入伤,银光森然的细碎弹头,有几颗还深深嵌在奈珈紫色翼翅上那修长美好的腓骨里。
白落羽觉得全身的血液一瞬间冻成了寒冰,绝望的颤栗滚过了脊背,心脏仿佛被人紧紧攥在手里大力揉搓一样剧痛不已。
她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嘴唇仿佛无法吐纳空气,半晌静默后突然呜咽了一声,颓然跪倒在奈珈身边。
白落羽将双臂拄在地板上,绘制法阵的猩红液体已然干涸凝固,跟弗洛伦萨红的大理石地板浑然一体,从那些复杂诡异的图形里伸展出来的无数红丝,仿佛对白落羽十分厌弃,并未像缠住奈珈一样攀上她的手臂。
很显然,她只是一名普通的人类,凡人的身体与那些特殊意味的神秘图案和符号不起任何反应。
奈珈缓缓转头,用凄恻的眼神深深望着她,苍白如纸的脸上,灰白的双唇微微抿着,艰难地启唇,语气里带着深深叹息:“笨——笨蛋——”
她在责怪白落羽为何不听她的话,为何不跑。白落羽将秀丽的双眉皱出一道深沟,强忍着眼里越蓄越多的泪水,颤抖着唇,凄切恳求:“奈珈——!你——别死!”
奈珈勉强扯动唇角,对着白落羽舒展开眉宇,惨然一笑,有暗色的血丝沿着略显纤细苍白的下巴迤逦而下。
她想到过会有这么一天,她们不是湮没于时间轴的强大洪流,而是渐渐失去了力量,被人类所杀,就像洛娜和晨曦一样,这仿佛成了一道不变的铁律,只是她没想到,他们来的会这么快。
拿着霰/弹/枪的黑衣男子,对这一幕依依惜别的戏码十分满意,他要的就是在今日,一举抹杀这一对威胁着新教千年根基的碍眼存在,以绝后患。
这世界上有很多宗教,不管它们的教义多么超然高深,它们的创始者多是人类本身。
唯独新教是个例外,它从信仰神的旧宗教中吸取养分,又与它决裂,它册封旧宗教里的“神”是它的使徒,它的创始者称自己是“神之子”……
洛根森冷的眼睛迸射着灼灼寒光,如淬了毒的地狱深潭,怨毒地盯视着不远处那个常常出现在午夜梦魇中,与二十年前“那个东西”如出一辙的清秀脸庞和蓄满泪水的烟雨墨瞳。
前年圣诞节前夕,女孩也在“那个魔物”身边,只是,外貌与此时大相径庭,竟然逃过了他敏锐的鹰眼。现在,他认出她来了,虽然只有五分相似,但他不会认错,那双眼睛,二十年来,像隐藏在暗处的亡灵一样如影随形,无时无刻不在瞪视着他,审视着他的灵魂,让他——至死难忘。
今天,他一定要斩草除根,将这一对威胁连根拔起。
黑衣男子用眼神向身边的年轻人示意,年轻人心领神会,只是微有一些怔然,正静立在一旁望着法阵里的两人若有所思,收到示意,动作踯躅地向着那个女孩踱去。
女孩的心绪全都沉浸在巨大的悲恸中,年轻人轻而易举地从身后抓住女孩纤细的双腕,用精悍结实的手臂环住女孩的脖子,将女孩从地上扯了起来。
奈珈眼神凄恻地看着白落羽被黑衣男子箍在手里,勉力用双手支撑起残破不堪的身躯,胸前无数弹孔中血流如注,染透了一身白衣,她皱紧好看的眉宇,按捺了几次,最后哇地一声一口鲜血喷涌而出。
看到这一幕,女孩撕心裂肺地哭嚎起来,纤秀的身体在年轻人的桎梏中拼命挣动。
奈珈虚弱地侧伏在地上,下肢匀长优美的双腿倏忽间幻化成一条布满鳞片的鱼尾。只是,鳞光暗淡,没有了平日的璀璨绚烂,像笼着一层冰寒的月光,莹莹发散着清冷苍白的光晕。
齐诺从身后架着白落羽,双眼圆瞪,怔愣愣地望着魔法阵中女子的真身,眼中有惊异骇然的光芒蹿动。
那犹如上古龙族的巨翅,那半身如月光清冷圣洁的鳞片,齐诺发现自己无法将眼前美丽的女子,列入“恶魔”的行列。那些地狱深渊里的魔物,栖息在黑暗中的鬼怪,靠吸食人类的精血与怨念存活的怪物,绝不会拥有这样神圣威仪的外表。
精灵?
不,那两个文字不能表达他心中的悸动,他恍然理解了散布于网络上,那些目击“她”真身的人,对于“她”的敬仰和崇拜。只有另外一个呼之欲出的称谓,才能直抒胸臆地表达他看到女子真身时,来自心灵的震撼。
那两个字的称谓浑然天成,是对于神圣的存在,与生俱来的敬畏之心。
“果然是——”一个低沉沙哑的男音一扬,突然顿住,明显把什么词语吞咽进嘴里,又继续说道:“果然是海里的魔物!跟吸血鬼和狼人那种货色截然不同,如果用银质的霰.弹.枪打吸血鬼和狼人,那么它们早就变成一滩烂肉了!”拿着武.器的黑衣男人站在魔法阵对面,语带戏谑地赞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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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根主教,这到底是什么?”
“如你所见,海中的恶魔!”洛根沉郁的声线平静无波。
这时,客厅里嵌入式的储物柜突然发出“咯吱”一声轻响,木质的门扉向两侧缓缓敞开,从里面爬出一个气息奄奄的人来。
这人身材苗条,面容娇俏,一头棕色的卷发下,一张秀丽的小脸惨白如蜡,她半眯着澄澈得如同琥珀酒一样的大眼睛,怔怔环顾着四周的情形,然后向着奈珈的方向伸长手臂,匍匐着前行了几尺远。
洛根主教冷冷地斜睨着女孩手腕处细细包扎过的一截渗血的绷带,随即啧啧两声,对齐诺的多此一举深表不满。
女孩西洋白瓷娃娃一样的脸庞,此时连一丝血色也没有,她抬眸检视着奈珈的伤情,眼中盛满了悲怆和愧疚,颤声说:“我的女神,抱歉。是我,连累了您。”
病恹恹仿佛命在顷刻的女孩,叫出了齐诺心中的字眼,齐诺心下不禁一凛。他站在一旁,默然望着女孩手背上,与洛根主教如出一辙的刺青图案——全知之眼,将眉心拧得死紧。
这个女孩曾多次刺杀洛根主教,最终却被洛根俘获,他一改平时对待“女巫”的狠厉手段,只将女孩囚禁起来,齐诺曾一度怀疑洛根主教的用意,最终事实证明果然是为了在今天这个重要的日子,取“女巫之血”绘制魔法阵之用。
洛根听了女孩的话,嘴角掠过一丝阴沉冷笑,阴郁低沉的嗓音,饱含戏谑地说道:“异教的女巫,果然总是崇拜这些奇形怪状的山精水魅。”
“不过,”洛根刻薄地说,“女巫的血,真的比口红里胭脂甲虫的血,要好用很多。”(*注:胭脂虫的□□有艳红的色素,广泛用于各种化妆品中。)
女孩对洛根主教恶毒的嘲讽充耳不闻,虽然气若游丝,却依然执着于用苍白到近乎透明的手指,去擦拭地板上用自己的鲜血绘制的巨大图案。
洛根主教看出女孩的意图,眉尖一阵抽动,上前两步猛然抬起一脚,狠狠将娇柔的女孩踹到一边,如同踢走一只流浪狗。
齐诺默默将全程看在眼里,将薄唇抿成了一条冷硬的直线。
白落羽终于从悲愤欲绝的情绪里挣脱出来,她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在灼灼燃烧,一腔怨愤就要化作鲜血喷薄而出,她瞪着乌湛湛的眼睛,恨得咬牙切齿。
她双手被齐诺钳制在身后,脖子被他箍在手臂里,上半身无法动弹,膝弯却猛然向后曲起,后脚跟狠狠向后上方踢去。脚上,簇新的牛皮玛丽珍鞋的方形粗跟,不偏不倚地嵌入身后男子的双腿之间。
齐诺正在恍神间,没有想到白落羽会突然暴起反击,被猝不及防的大力猛烈一击,登时痛得闷哼两声,背弓如虾,卸下了对白落羽的钳制。
白落羽就势抓住了男子环在她脖子上已然松懈的手臂,背脊猛地一弯,绷紧男子的手臂,向前狠狠一拽,一个利落的过肩摔将男子摔了出去。
一踹一摔,动作如行云流水,毫无停滞,充分发挥了她在“女子防狼术课程”上体悟的精髓。
站在远处的洛根主教,嘴边的咬肌抽动了几下,发出啧啧几声,恨恨骂道:“没用的东西!”
白落羽将膝盖顶在男子的腰眼,就势抓住男子的手臂反剪在身后,向上用力一提,齐诺吃痛闷哼,手骨发出咔咔几声。
“说吧,你要什么?”白落羽冲着对面的幕后指使隔空喊话。
“我要什么?”洛根主教沧桑阴鸷的声音低沉自问,随即,他将鹰隼一样狠毒锋利的眸光,直直射向白落羽,从齿缝里迸出几个字:“我要你们死!”
说完这句话,他举起手中套着消声器的粗口径霰.弹.枪,向着白落羽的方向瞄准……
作者有话要说: 已经写到完结部分啦,还有三四章的样子,现在每天都在修改稿子。尽力啦,无愧于心了。(^_^)/~~
☆、暗涌
第九十一章 暗涌
黑衣男子阴狠的眼神与嘶哑的声线, 早已让白落羽忆起这个人隐藏在漆黑面具下的沧桑容颜。
他就是那年圣诞节前夕, 她与奈珈初遇时, 在逃亡路上遇到的那位对她们屡下“必杀令”的教士, 而他身边的年轻男子也正是那时用十字弓/弩射杀鸮人的随从。
那时,他也像今天一样, 言辞凿凿地指摘奈珈与她是恶魔的化身。
白落羽面对着那黑洞洞的森然枪口,心中无比清明。
在这个距离, 那种打在奈珈身上的霰.弹, 对于她这种血肉之躯的凡人, 无疑只有一个结局——速死。
只是,她心中还有一丝渺茫的希望, 因为如果这个男人在这个距离开枪, 霰.弹的弹轨到达这里时,必将成放射状散开,那么被她制于身下的年轻男子很可能也被霰/弹波及, 跟她一样被打成个筛子。
白落羽与带着阴森面具的中年男子默然对峙了几秒,看到他眼神微有游移, 只权衡了片刻, 随即恢复了一贯的冷酷狠绝。
男子隐藏在黑曜石面具下面的嘴角, 浮起一丝阴森的冷笑,那笑意慢慢爬上了眼角,清晰地映在了白落羽的视网膜上。
她从中年男子阴鸷的眼睛里,看到了强烈的杀意和恶毒,只在一瞬, 她意识到,在男子的心中,与能过杀死自己相比,他随从的一条命根本算不得什么。
同一时间,被她反剪住手臂的年轻男子也有了相同的领悟。
白落羽将墨玉一样的瞳眸从男子狰狞罪恶的面具上移开,想将最后一眼留给奈珈。与奈珈视线相接时,发现奈珈也正用灿如寒星的瞳眸,静默地凝望着自己,眼里没有太多苦痛,只有一丝淡淡的遗憾与不舍。
白落羽冲着奈珈恬淡一笑。
奈珈说过,人死后灵魂不灭。古人说,但教心似金钿坚,天上人间会相见。
奈珈,下一次轮回,期待再与你相遇。
洛根端着沉重的枪/械,手指紧紧扣住扳机,他有一点儿享受这一刻的轻松心境。只需手指轻轻一勾,他的一个心腹大患就此终结,而另一个也已经重伤难愈,被囚在“噬神阵”里,只是强弩之末了,杀了她,并不算艰辛,只需祭出那把他精心打造的“凶兵利器”。
至于齐诺,他早已对齐诺的言行有所疑虑,这个年轻人思维跳跃,思想经常游离于主流教义之外,而且优柔寡断,妇人之仁。他早已打算培养新的“猎魔人”了。
他将眼睛微微移开射击目标,抬起冷酷的视线,瞥了瞥囚禁于魔法阵里的人影,突然想到了一件十分重要的事。
洛根主教狠厉的速转动着思忖:梵蒂冈那边传来的消息,他献给教皇的宝物,前不久在梵蒂冈博物馆的格里高利埃及馆里,被一名神秘女子盗走。据监控拍摄的影像资料,神出鬼没地盗走教皇心爱之物的,正是“噬神阵”中半人半鱼的女子。
而且,据瑞士卫队和安东尼奥馆长描述,该名女子能轻而易举地从完全密封的魔盒中,取出潜藏在其中的“安卡魔镜”……
洛根放下笨重的枪/械,伸手入怀,从黑曜石铠甲上卸下一柄小巧的银质手/枪,随即瞄准了白落羽的左肩,倏然扣动了扳机。
白落羽肩膀上赫然中了一枪,一阵刺骨灼心的剧痛攫住了她,伤口处有殷红的血液汩汩流出,她卸下反剪着齐诺双手的力道,用手掌紧紧按住伤口,摇晃着身体踉踉跄跄向奈珈走了几步,旋即跪倒在奈珈身边。
殷殷血流将好看的糖果色T恤染成了一片黑紫色,看上去触目惊心。奈珈眸光遽然颤动,眼中盛满了痛惜,艰难地抬起苍白得近乎透明的手指,指间缠满了魔法阵中如藤蔓一样恼人的猩红血丝,掌心却干净温热。
她将掌心缓缓移到白落羽中弹的肩膀处,指节微微抽动着停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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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颗沾染着点点猩红的子弹,从伤口处缓缓浮出,掉落在地板上,金属与大理石撞击的悦耳脆响,在这样静谧的深夜格外突兀。
白落羽感觉到肩膀上如烈火灼烧的剧痛渐渐缓解,她睁开因为剧痛而水雾迷蒙的眼睛,将视线移到奈珈的手掌,看到奈珈掌心里依稀有她熟悉的那种蓝紫微光,散发着莹莹的光晕。
奈珈的脸没有一丝血色,遍布全身的弹孔还在不停渗血,白落羽眼瞳剧烈颤动,她恍然领悟,那是奈珈最后的生命力。她张了张嘴,微微颤抖的指尖一把握紧奈珈的手,她不想让奈珈在这种“无用功”上耗尽最后的力气。
白落羽双眼狠狠一合,两行热泪倏然滑落,颤声说:“奈奈,不用了。我——不怕痛,也不怕死!”
洛根主教看到那颗子弹被隔空取出,女孩肩上的血洞也缓缓愈合,阴冷的眸子变得深不见底,心中无端升起一阵恐慌。他没有料想到这半人半鱼的神祇,拥有愈合疮口的神力,他暗中庆幸自己没有贸然行事,而是经过一番周密的机会。
他同时也意识到,如果今天错过了铲除异端的良机,没能一举消灭旧宗教崛起的核心,他将再难遇到这样千载难逢的机遇——有正统女巫之血的强大魔力加持,来除掉这样强悍难测的威胁。
齐诺从地上爬起时,猝然看到这一幕,面具下漆黑的眼眸掠过一阵讶然,随即是对洛根主教的“恶魔之说”的强烈动摇。这样的神迹,真真切切地发生在他眼前,让他无法相信哪个“魔鬼”拥有疗愈伤口的能力。
洛根主教疾步走到魔法阵外圈,用银质手/枪指着白落羽的头厉声喝道:“你,过来!”
他虽然冲着白落羽喊话,眯起的眼睛却谨慎地死死盯着奈珈。就算奈珈全身浴血,那只施展了神迹的手掌,已经绵软无力地垂落在身前,洛根依然没有放松对她的忌惮。
白落羽转过头冷冷地瞥了洛根主教一眼,一副慨然赴死的决然。
洛根不屑地将长管霰/弹/枪塞到齐诺怀里,用手/枪指着白落羽的后脑,厉声说道:“安卡魔镜在哪儿?”
安卡魔镜?
白落羽略一思忖,随即恍然,他指的是“塞壬裂空之镜”,因为它的外形与古埃及文化中“生命之符”——安卡十分相似,所以被世人叫做“安卡魔镜”也并不奇怪。
白落羽眼波轻转,犹豫地站起身,心中有一小簇希望的火焰慢慢燃起。她脑中思绪如飞,想到了养父白衍被“守秘者”带走的情景……
如果,洛根主教看到“塞壬裂空之镜”中蕴含的宇宙秘密,自己和奈珈是不是会得救?
白落羽一边竭力思考着逃生的机会,一边任由洛根主教将冰冷的枪口抵在她的太阳穴上。
*
洛根挟持着白落羽从卧室的双人床下方一个密码箱里,取出了那面镶满异色宝石的“塞壬裂空之镜”。
时隔多年,再次见到这个神物,洛根主教喜不自胜。他一手拿着他所谓的“安卡魔镜”,一手一刻不离地将冰冷的枪口死死抵在白落羽额前。拜齐诺的前车之鉴所赐,他了解到对付这个女孩,他必须谨慎小心。
他可不想像那个笨蛋一样,被她狠狠踢上一脚。至少,他能保证在她抬腿的瞬间,将银质子弹不偏不倚地贯穿她娇嫩的脑壳。
洛根将白落羽架到奈珈身边,单手执着“安卡魔镜”的盒柄,拇指忍不住细细摩挲着镜盒那光滑沁凉的奇特材质。
“安卡魔镜”对于他来说,算是“失而复得”的宝物。时隔数年,它依然如同第一次见到它时一样,通体散发着一种不可铭说的,来自异世的神秘美感。
洛根主教望着镜盒上镂金错彩的双海妖浮雕,依稀回想起那无星无月的深夜,他披着全幅黑曜石盔甲,秘密将它献给梵蒂冈教皇时,教皇大人对它的痴迷表情。那之后,他还听说教皇曾经召集多名意大利的学者,秘密研究如何从密闭的镜盒中取出里面的神物,而最终没能如愿。
想到这里,洛根唇角掠过一抹笑意。教皇的许诺还音犹在耳,再加上这个教皇的爱物失而复得,他将凭借多项功绩,稳稳坐上红衣主教的位置。
洛根伸手将“安卡魔镜”掷到奈珈身边,语调阴冷低沉:“安卡魔镜,是我献给教皇的圣物,它可是教皇的珍宝。你打开她,我就放了你的小情人!”
此话一出,在场有两个人眸光骤然一变。
端着霰/弹/枪静立在一旁默不作声的齐诺,霎时间皱紧了一双浓黑的剑眉,他听出了这句话里暗藏的玄机,不禁转过头,瞠目结舌地望着洛根主教阴郁的身影,脸上掠过一阵怔忡。
奈珈毫无血色的脸上,一双紫玉眼瞳中幽深的瞳孔骤然缩紧,视线凝成了一股厉芒,直直射向洛根主教露在黑曜石面具外面的眼睛,咬牙吐出两个字:“——是你?”
洛根扯动嘴角,阴鸷一笑,坦然答道:“没错,是我!”
这一段短促的你来我往,不知蕴含了什么样的信息,让在场的另外三个人如坠五里雾中。
洛根主教用枪口抵着白落羽的太阳穴,语调冷酷,厉声发问:“打开它,或者,杀了她?”
白落羽从刚才起,一直在竭力思考脱困的方法,没有一棵松懈或放弃,此时她已经想通了很多细节,心下了然。
洛根主教疯狂偏执,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他今晚在自己家中设下埋伏,用陆薇琪的鲜血布阵,可以料想一定是筹谋已久。他是不会放了自己和奈珈的,他刚才没有用霰/弹/枪射杀自己的唯一原因,只不过是想到了“安卡魔镜”非奈珈不可开启的事,要留着自己的命,去要挟奈珈罢了。
他的目的一旦达成,自己和奈珈绝没有生还的可能。
白落羽瞳眸轻转,又暗自思忖,如果奈珈在这种情形下打开“塞壬裂空之镜”,让洛根窥见镜中隐藏的宇宙秘密,从而,使他被“守秘者”带走的可行性有多大。
白落羽随即否决了这样天真的想法,据白落羽观察,洛根根本不是白衍那种对知识和智慧极度渴求的学者,他开启“塞壬裂空之镜”的目的,只是想把它再次献给梵蒂冈的教皇。他绝不会不顾当前严峻的局势,任凭意识驰骋于镜中的世界里。
等到有一天他通过“安卡魔镜”窥探到宇宙的终极秘密,而被“守秘者”带走时,估计自己与奈珈已经变成了漂浮在空气中的宇宙尘埃了。
奈珈同样明白洛根主教阴险的打算,而且,她通过洛根方才的话,更对洛根有了更深一层的了解。他一定会杀了白落羽的,不管她是人是神,仅仅凭借她与洛娜五分相似的长相,他就一定会动手。
奈珈面色惨白如纸,灰白的唇瓣与唇缝间溢出的鲜血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她将唇紧紧抿成一条笔直的线,澄澈的眼眸透着一片戚戚水色,深深望了望白落羽。
片刻后,她撑起千疮百孔的身体,将手缓缓向着镜盒方向移去。
也许,她还可以汇聚最后一点儿力量,用“塞壬裂空之镜”制造出一个空间裂隙,将白落羽藏匿进去,她幽幽地想。
奈珈虚弱地将手掌悬在“安卡魔镜”的镜盒之上,掌心里有微弱的紫色荧光徐徐聚拢。翼翅上和胸腔的剧痛让身体的感觉有些麻木,奈珈用尽心力将所剩无几的能量蓄积在一起,“安卡魔镜”在她掌下微微颤动。
洛根主教瞪大了双眼,一瞬不瞬地盯着那面无风自动的镜盒,殷殷期待着魔镜现身。
白落羽望着这样的奈珈,觉得心脏仿佛被什么重物狠狠研磨搅碎,传来一阵无法忍受的剧痛。
全身的血液因为能量的牵引,在肺腑里翻涌绞动,喉咙深处泛起一丝甜腥,奈珈抑制不住地咳了一声,她用手捂住嘴唇,满把的艳紫鲜血却从指缝间溢了出来。
奈珈垂下头,发丝顺着瘦削的肩膀丝丝垂落,挡住了黯然哀戚的双眼。
她颓然地想:她在这个世界上呆得太久了,久到已经——力竭。
“这个镜盒,我也能打开。”白落羽将嘴里被自己暗自咬出的鲜血狠狠咽了下去,毅然抬起一双黑琉璃一样的大眼睛,双眼瞪视着洛根主教,将眼中的水雾瞪回了眼眶里,声音清脆坚定。
洛根主教用怨毒的视线瞥了一眼魔法阵中已然力竭不支的奈珈,又将视线移回到白落羽身上,半晌不予置评。
“如果我打开了,你会放了我吗?”白落羽问。
“你?”洛根不屑地冷哼了一声。
她应该只是个凡人吧,没人比他更清楚这其中的隐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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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奈珈已经把开启安卡魔镜的法门传授给我了。其实很简单,只需要将掌心放在镜盒上,集中全部精神念力,在意识能量聚集到最胜时,念一句特定的咒语。”白落羽言辞凿凿地解释道。
洛根主教冷眼望了一眼气息奄奄的奈珈,又望了望女孩与二十年前那人颇为相似的侧颜,皱眉沉吟了片刻,最后嘴角一勾,蔑然一笑,说道:“好。你试试。”
他还怕她飞出自己的枪口不成?
作者有话要说: 周末快乐o(* ̄︶ ̄*)o
☆、噬神
第九十二章 噬神
洛根主教放开对白落羽的桎梏, 从身后推了她一把, 示意她去捡掉在地上的“安卡魔镜”, 谨慎起见, 银质手.枪那冰冷的枪口,一刻不离地瞄准着白落羽的背心。
白落羽背对着洛根, 弯腰捡起“安卡魔镜”,紧紧抿着唇, 眸色幽深地望了奈珈一眼, 仿佛想要将生命力通过眼神注入奈珈孱弱失血的身体。
奈珈, 不要死,不要放弃, 我会想办法救你的。
白落羽将背脊挺得笔直, 模仿着奈珈平时取出手镜的样子,一只手托住镜盒,一只手置于镜盒之上, 轻轻阖上了双眼,仿佛真如她所叙述的流程, 正在集中精神力量。
房间里一片静寂, 落针可闻。几双疑惑的眼睛, 投注着不同的情绪,直直凝视着白落羽手中的镜盒。
渐渐地,被她托在掌心的盒身开始轻轻抖动,从镜盒里发出了微弱的震颤声,镜盒仿佛跟奈珈试图开启它时一样, 正在微微颤动。
洛根主教鹰隼一样的眼睛紧紧眯起,从她背后上前一步,探出脖子将冷厉的视线越过白落羽纤细单薄的肩膀,射向她两手之间的“塞壬裂空之镜”。
他试图确认,是镜盒自己在动,还是她的手带动着镜盒在动。
白落羽感受到他冷酷的气息正靠近自己,悄然张开了一双乌亮的眼睛。
只听她朱唇轻启,快速地念了一句咒语。那只悬在“安卡魔镜”的手臂上,腕间有什么七彩斑斓的东西腾地弹起,冲着洛根主教的面门袭来。
洛根主教猝不及防,觉得眼前有无数绚烂的彩带轰然炸裂。什么粗壮柔韧的东西,裹挟着巨大的张力和弹性,急速飞来,像是一记狠狠的鞭笞,猛然抽在洛根主教唯一露出面具的眼睛上。
他被蓄满力道的巨大张力抽得一个趔趄,下意识地用手去摸灼痛的眼球。
与此同时,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他右手的手.枪上的白落羽,念出呼唤虹蛇的咒语的一瞬,一个迅捷无比的闪身,躲过了子弹可能射出的轨迹,在洛根主教吃痛后退的瞬间,从他手中撸下了那柄小巧的枪械。
手.枪脱手而出时,洛根主教心下一惊,他恍然醒悟,自己竟然被这个狡黠的女孩骗了,恨得他牙根紧咬。她根本不知道怎么从密闭的镜盒中取出魔镜,只是在做样子,诱骗他靠近而已。
无奈,他被那七彩斑斓的鬼东西狠狠抽在眼球上,双眼被一片光斑白翳覆盖,火辣辣地泛起难忍的灼痛。
他向后踉跄了几步,捂着眼睛就势跪倒,在地上快速滚了几圈,滚到与客厅相连的餐厅一侧,用桌椅作为掩体,躲避可能冲着他打来的冷枪。
洛根主教勉强将布满血丝的眼睛睁开了一道缝。
眼前几米外,被视网膜上的一片白翳笼罩住的地方,渐渐亮起一道五颜六色的炫光,朦朦胧胧的,发射着绚烂迷离的光晕。
周围一片沉寂,仿佛时间都已凝成了固体,没有料想中的枪声,也没有说话声,这寂静不知酝酿着什么不可预测的结果,让他惶惶不安。
隔了半晌,眼睛上的灼痛有所缓解,眼前的白翳散去了一半,洛根主教睁着一双血红的眼睛凝神去看,终于看到了一个朝向自己的森然枪口。
不远处,一道七彩虹光的屏障后面,女孩正用那把从自己手中夺走的纯银手.枪,笔直地指向自己。
随即,洛根主教也明白了女孩迟迟没有开枪的原因,几米之外齐诺正用那把装有消音器的重型粗口径霰.弹.枪指着女孩纤柔的身体。
三个人僵持的位置,正好构成了一个完美的直角三角形。洛根主教今天第一次对齐诺的存在,感到庆幸。
看上去是三方对峙,其实只有两人手中有致命武.器,是一场两人之间的博弈。
这种情形,两人中无伦谁先开枪,白落羽都会被一击毙命。因为白落羽拿的是单轨单核,一次只能发射一颗子弹的小口径/枪,她的射击水准也是一个问题。
而齐诺拿的是粗口径短距离大面积杀伤性的霰.弹.枪,发射一发霰.弹的效力,相当于同时打出五十发子弹。白落羽绝无生还余地。
置于这种形势中,无伦她开不开这一枪,打不打得中洛根,可以说她已经置身死地了。
而齐诺迟迟不开这决定胜负的一枪,洛根认为是齐诺顾忌白落羽手.枪射程中的自己。
洛根将身子向餐桌后面缩了缩,他料想白落羽在霰.弹的辐射下,在死前最多只能向自己的方向开一枪,她能在一击之下对自己造成致命伤的几率,低到可以忽略不计,更遑论自己此时一身的黑曜石铠甲。
“齐诺,开枪!”洛根主教率先打破了这无声的僵持,厉声命令道。
砰地一声枪响,有子弹猝然打到了洛根掩体的桌脚,又从金属桌脚疾速弹回,金属与金属的撞击间,发出一声锵然脆响,弹壳溅起了点点火花。
洛根的一句厉喝,没能说动齐诺,却让白落羽感到了威胁,进而铤而走险,射出了这孤注一掷的一枪。
有淡淡的硝烟味从餐厅方向弥过,半晌,房间又沉浸于一室静寂中。
洛根皱紧了一双苍眉,面色阴沉得像要随时打下一个炸雷,对于齐诺这一关键时刻的“不作为”,没有借机将白落羽打成筛子,而感到疑惑不解。
白落羽颤抖着长睫,静立在原地,没有等到预料中齐诺向她发出的“万箭穿心”,她也微微有些怔然。
齐诺不动如山,仿佛对洛根主教的命令置若罔闻,也对白落羽的猝然行动,表现出奇异的漠然,只是依然保持着僵硬的动作,用黑洞洞的枪口直直指着白落羽的方向。
僵持中的两人都心下了然,齐诺就是这场博弈的致胜关键,对于白落羽是一道涅槃的微光,对于洛根主教则是“兵家必争之地”。
“教士,放了我们吧!我们根本不是什么恶魔,我是彻彻底底的凡人,而奈珈,是来自高维空间的种族,她曾经在‘黑鳞公主号’上救过很多人。就像网络上的传言一样,那些都是真的。我们,从未伤害过任何人!”
“求你!”女孩语带颤音,声音无比真诚恳切。
女孩眼睛直直盯视着洛根主教,话却是对着齐诺说的。他虽然带着面具,但是白落羽记得这个年轻男人的朗润嗓音。
他周身和熙中正的气场和言行,跟洛根主教那种疯狂偏执的教会分子不同。他也许只是被洛根洗脑,并不是铁石心肠的人。也许,他还能分辨是非,没有泯灭人性。
洛根主教了解齐诺的性格,他见对方已经先发制人,心下惶恐,赶忙喝道:“齐诺,不要被妖言蛊惑,快开枪!杀了这个恶魔的使徒!”
齐诺僵立在原地,眼里掠过剧烈的动摇,看得洛根主教心中焦灼,他再度加码:“齐诺,今日不杀了这两个魔鬼的化身,就等于放虎归山,一定会后患无穷!”
“你看看地上躺着的那个女巫,她刺杀了我多少次!”为了加强“放虎归山,后患无穷”的说服力,洛根举出了陆薇琪刺杀他的实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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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默半晌,不予置评的年轻男子,听到洛根主教的这句话,仿佛终于有所动摇。
他依然用霰/弹/枪黑黢黢的枪口,指着女孩纤柔的身体,话语却是对洛根主教说的,声音清朗又不乏坚定。
“主教,‘后患无穷’的原因,不是‘放虎归山’,而是,你猎杀了人家的母亲!”
洛根主教的眉心一阵一阵的抽动,太阳穴上虬结的青筋根根暴起,突突跳动。
齐诺顿了顿,声线低沉浑厚,平静说道:“主教,我一直想告诉你,猎杀女巫的时代已经过去了!而异教徒,从来不是贬义词!”
“没错,猎杀女巫的时代是过去了,但是,用邪术作乱的邪恶异端,必须用正义去辖制。否则,任凭黑暗的势力蔓延扩张,终有一天,黑暗将会湮没光明!”
洛根一向擅长诡辩,暗中偷换概念,仿佛自己铲除异端是出师有名,自己就是正义与真理的代言人,说得义正辞严,句句难辨。
齐诺深知洛根“异端即邪恶”的信念根深蒂固,不再申辩,只是继续说道:“主教,我有几个问题想要问你。”
洛根眉尖微跳,眯起眼睛将怒意隐忍不发,问道:“什么问题?”
“在魔法阵里的,到底是什么?”
“你不是看到了吗?恶魔的翅翼,海妖的尾鳍!是魔鬼!淫.邪的魔鬼!”
“可是,洛根主教,”齐诺朗润的嗓音一字一顿,道出一直在心底盘桓的疑惑:“您还记得吗?您刚才管‘安卡魔镜’叫做圣物,圣物——怎么会属于‘恶魔’?”
洛根被齐诺突兀一问,登时梗住,血红的速一转,随即喝道:“‘安卡魔镜’是圣物没错,但不属于她,她是恶魔,那是她从梵蒂冈博物馆里偷来的!监视器里录下了全过程!”
齐诺淡然道出决定性的一句,直击洛根话语里的破绽:“不属于她,为何全世界只有她能开启?”
洛根彻底被齐诺的问句噎住,一时语滞,刚才的对话已经清清楚楚承认了“安卡魔镜”是圣物,还是他亲手献给教皇的圣物,这话已经覆水难收,再不能辨,要推倒前言,几乎等于此地无银,谎言将不攻自破。
洛根血红的眸子阴晴不定,沉吟半晌,语调森冷地反驳:“她能打开就一定是她的吗?这是哪门子的道理?”
他幽幽说道:“这个房间的门,我也打开了,它是我的吗?”
他这句话后,齐诺将双眉拧紧,墨瞳在眼眶中游移,眼中有疑惑和忧虑的微光闪动。
客厅中再无人说话,场面再次陷入僵持。
一阵窸窸窣窣的摩擦声缓缓传来,由远及近。
齐诺循声望去,看到曾被洛根囚禁的女孩——陆薇琪,正用手肘艰难地在地板上挪动着前行。女孩拖曳着失血无力的身体,一寸一寸向自己的方向匍匐而来。
少女爬到距离齐诺还有两米的距离,终于体力不支,陷入了昏迷。只将一只细白的手臂,直直伸向齐诺的方向,纤长的手指间,夹着一张布满油墨的陈旧纸张。
齐诺看到那张纸上依稀绘有熟悉的符号,微微皱了皱眉,举着枪,脚下平移了几步,单膝跪倒,谨慎地将女孩手中泛黄的纸张拈在手里,单手轻轻一抖,占据整张纸的繁复图案,遽然映入眼帘。
齐诺认得这个圆形魔法阵图案,也认得这张纸。
纸上所绘的内容与地板上洛根用女巫鲜血绘制的魔法阵别无二致。
洛根只对他说,这是能捕获恶魔鬼怪的降魔法阵,照着纸上的图案画完后,就小心翼翼地揣入怀中。
很显然,这张纸是洛根秘密收藏的《暗影之书》里的一页。
齐诺漆黑的瞳眸眸色凝重,视线凝在了魔法阵下方的注释上,那上面用古希伯来语赫然写着——“噬神阵”。
洛根脸上一瞬间精彩纷呈,他刚才滚倒的时候,无意间将这张纸掉落在地上,而被那该死的女巫勘破了其中的隐秘。
没有人比他更知道这张纸上,泄露着什么样的内容。
他血红的眸子快速转动,抢先说道:“只是一个名字而已,‘噬神阵’是魔力强大的法阵,对于这样有超自然力量的恶魔,同样适用。”
齐诺对于洛根情急之下的辩解置若罔闻,将那张纸的背面翻过来,快速扫视那些用陈旧的油墨记录下的字迹。
洛根主教苍眉拧紧,他从《暗影之书》上撕下这张纸是为了依法炮制“噬神之阵”,却早已记不清纸的背面记载着怎样的内容。
片刻后,只见齐诺默然将霰.弹.枪森然的枪口,从白落羽方向移开,调转了方向,缓缓指向洛根主教。
变故陡生,对峙中的两人都有一瞬的怔忡。洛根主教血红的双眼中,瞳孔骤然收缩成阴森的一点,眼中射出一道森冷阴毒的寒芒。
齐诺单手从枪/械冰冷的手柄上收回,缓缓伸向自己的脸颊,一把掀起脸上的黑曜石面具,露出一张清癯俊逸不失英气的脸庞。
眼里眸光灼灼直盯着洛根主教,随即将面具狠狠摔在地上,砰然一声清脆的锐响,面具被摔得四分五裂,在大理石地面上,溅起了一地的碎石齑粉。
齐诺声音里像夹着寒冰:“主教,我一直不明白,为何你一再坚持,要让我带着这个东西——现在,我终于明白了。”
“您的这张纸上,清楚明白地记录着,神明有宇宙全视之眼,可以审视一切罪恶,而黑曜石,可以屏蔽一切超自然能量,甚至可以屏蔽神的全视之眼。”
洛根将牙齿咬得咯咯作响,眼神怨毒,不发一语。
齐诺继续说道:“我终于明白,为何您要生活在黑曜石砌成的城堡里了?这弑神的弥天大罪,就算是你,也会害怕吧?”
洛根主教终于恼羞成怒,咬牙切齿地喊道:“叛徒!你这个叛徒!你这个犹大!混迹在教会里的异教徒!”
齐诺面对这样的指责,目光坚定,没有丝毫动摇,沉声说道:“不,主教,我是神忠贞的臣子,我是神的信徒!”
“还有,主教,”齐诺眼神从奄奄一息的陆薇琪身上掠过,继续说:“如果我能活着出去,一定会向法院举报你拘禁、残害女性的事实。”
“砰砰”两声枪响,白落羽在确定了局势后,已经先发制人,向着洛根主教放了两枪,一枪被桌脚挡住,一枪擦着洛根主教的手臂划过,留下了一道血痕。
洛根主教浑浊的眼睛,射出如毒蛇般阴鸷狠厉的光芒,眉宇间荡过一股杀气,面具下嘴角斜斜一扬,仿佛正义的使者终于露出了属于冥府恶鬼的獠牙,喉咙里咯咯发出几声令人发憷的怪笑。
他一边躲避着白落羽的射击,一边一字一字狠狠吐出一句话:“齐诺,你不会活着出去的!”
洛根动作迅捷地就地一滚,快速躲避开白落羽接连射来的银子弹,将手探进怀中,在腰间某处的装置上轻轻一按。
“嘀嘀嘀——”齐诺绑在腰间的一颗特制的遥控炸.弹,发出几声急促的倒计时音。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一章或者两章,篇幅太大就分成两章。然后有一个回娘家的番外~~~哈哈哈o(* ̄︶ ̄*)o(づ ̄ 3 ̄)づ
☆、破晓 ( 完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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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三章 破晓 (完结 )
听到腰间传来的电子音, 齐诺恍然想起, 那是二人临行前检查装备时, 洛根特意要求他带在身上的遥控炸.弹, 洛根的说法是以备不时只需,而那枚小小的遥控装置, 却是洛根主教自己收着的。
在急促的倒计时音的鸣响中,齐诺心念电转, 急速伸手入怀, 从腰间迅捷地卸下那枚遥控炸.弹, 冲白落羽大喊一声“趴下”,用尽全力将炸.弹狠狠掷向落地窗方向。
椭圆形的物体在脱手后的一瞬, 轰然炸裂, 发出“轰隆”一声猛烈的巨响,落地窗的玻璃残片和部分墙体的碎石砂粒四射飞溅。灰白的齑粉混合着无数碎片,裹挟着一股炽烈的热浪, 在断壁残垣的客厅里腾空而起,一瞬间淹没了一切。
白落羽被爆炸的热浪掀飞, 陷入了短暂的昏迷。不知过了多久, 也许只是几秒或者几分钟, 天花板上的防火装置终于检测到□□的硝烟,开启了灭火的花洒。
她被头顶上倾泻而下的水花,淋得清醒了过来,耳中还残留着爆炸时巨大轰鸣声的余韵。
那余韵里,隐隐夹杂着什么人异常痛苦的呻.吟声。
她眨巴着迷蒙的眼睛, 怔怔地看到躺在离自己几米远外的年轻男子,在地板上痛苦地扭动着残破的躯体,一只断臂掉落在另一侧,与他的身体分了家。
意识快速飞回她被爆炸震得懵懵然的头脑,她感觉到来自四肢百骸的一阵钝痛,嘴唇干涩,胸口闷闷的,好像有一口鲜血要从中喷涌而出。
她迅速忆起了自己身处何种危机四伏的境地,提起一口气,费力地伸手在周围的瓦砾碎石中摸索爆炸时脱手而出的手.枪。
幽暗的客厅里,落地窗被炸得支离破碎,只剩断壁残垣,变成了一个巨大幽黑的孔洞,沁凉的夜风从窗外习习吹来,带着浓烈的烟尘和□□味道。
白落羽一节一节支撑起刚刚遭受重大冲击的身体,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借着透进室内的清冷月光,终于看到了不远处掉落的银质手.枪,同一时间,白落羽发现另一方向,有一个森然狞历的黑影,在余光里鬼魅般地晃动了几下。
白落羽站在原地,警觉地将视线移到房间的另一侧,赫然看到洛根主教正跪伏在浑身浴血的奈珈身边,天花板上的灭火花洒,正淋淋漓漓将奈珈身下的“噬神阵”干涸的血迹,浸润得暗淡模糊。
密密匝匝地缠在奈珈身上的血线,也在渐渐消融。
洛根主教那黑曜石打造的面具,在苍白的月光照射下,反射着沉郁险恶的光泽。他探手入怀,从怀中取出了一样尖利漆黑的锥形物体,它同样有着黑曜石般阴沉凝重的光泽。
只见洛根主教霍然挺直了背脊,双手将那把黑暗利刃高高举到头顶,闪着寒芒的尖端,直直指向奈珈左胸心脏的位置。
白落羽双眼圆瞪,脑中白光炽烈,将意识烧灼成一片空白,身体却先于意识,做出了反应。
她迈开双腿,拔足狂奔,动作快到像一根离弦的箭矢。如之前很多次离别后的相遇一样,她一头扑倒在奈珈怀里。
“嗤”地一声锐响,利刃插入血肉里的声音,就像在耳边撕裂一块上好的锦缎一样清晰传入白落羽的耳中。
那柄精心打造的黑曜石双刃匕首,带着洛根主教孤掷一注的狠厉决绝,如劈开一块奶油蛋糕一样,轻而易举地贯穿了白落羽娇嫩的身体。
背心处有尖厉难忍的剧痛,向四肢百骸扩散开来。白落羽从喉底绞出一声无法抑制的悲鸣,声音划破了沉寂的空气,从破碎洞开的窗户传向夜空,回荡在幽深沉郁的夜幕中。
有什么出人意料的变故悄然发生,柔和温热的白色光芒,像破晓时天边熹微的晨光,从白落羽受伤的背脊处发出,将昏暗的房间镀上了一层和熙的暖色。
洛根主教手中紧紧握着的那一截黑曜石刀柄,在白落羽撕心裂肺的痛呼声中,轰然碎裂成无数黑色齑粉,像一把流沙一样快速滑出了他的手心。
洛根有点儿不敢置信,错愕地望着自己的手掌发怔。
那截深深插入白落羽背脊里的黑曜石匕首,也在悲鸣声中化为了一片细碎黑亮的粉尘,从她的血肉中抽离,弥散消失在那道温润柔和的光芒里。
洛根主教心下一惊,望着那一束束逐渐变得耀眼炽烈的白光,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从心头无可抑制的升腾起来。
眼前的一幕,让他回想起二十年前,他用黑曜石双刃匕首在西沙海域刺杀“洛娜”的情景,那时,属于“洛娜”的那道纯白光束骤然亮起,灼伤了他的双眼。而此刻的一切,仿佛是当时情景的倒放。
他将苍眉在额间皱起一道深沟,稳了稳心神,按捺下心中猛烈翻涌着的不安和仓惶,凝神去看白落羽背脊上撕裂的伤口。
果然看到了那枚已然深深嵌入肌理的,晶莹剔透的猩红宝石。
洛根布满血丝的眼睛里,掠过一阵无法名状的惊惧和剧烈的动摇。他好像一瞬间就想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心下泛起一片冰凉和惶恐。
二十年前,他用黑曜石匕首在西沙海域杀死了“她”,从而得到了那枚猩红似血的宝石和“安卡魔镜”。
背负着弑神的滔天大罪,他秘密将“安卡魔镜”献给了教皇,而将那枚宝石深深封印在黑曜石双刃匕首里。
他还为自己筑造了躲避神明审视的“避风港”,从此隐匿在黑曜石筑成的城堡里,终日用愤怒和自我洗脑,对抗着心底不断升腾的恐惧。
二十年后,他又亲手将那枚宝石“归还”给“她”,而女神不灭,“她”终将——复活。
洛根主教直到此刻都没能想通,他精心打造的黑曜石双刃匕首,为何会顷刻间化作一地齑粉。它不是《暗影之书》上所记,可以用来“弑神”的暗黑凶器吗?
他也从不知道,他杀死“洛娜”所获得的宝石,就是传说中赫赫有名的“贤者之石”。
它第一次出现在这个世界上,源起于同样被人类所杀的女神——晨曦。
经由这个契机,人类同时拥有了两样东西,晨曦的“创世翡翠板”上泄露的“炼金术理论”和“贤者之石”。
洛根主教秘密研习《暗影之书》,为了躲避神的惩罚,掩人耳目,而将“洛娜”的“贤者之石”,嵌进可以屏蔽神明“全视之眼”的黑曜石中。
可是,他不知道,被“贤者之石”点化的黑曜石,已经发生了元素转变,再没有了“弑神”的威力。
洛根怔愣愣地望着白落羽倏忽间愈合的伤口和背脊上逐渐变得耀眼的白色光束,满脸错愕,眼中不可抑制地闪着一阵仓皇和惊惧。
白落羽背脊上,那道夺目的白光发散处,从蝴蝶翅膀形状的肩胛骨上,逐渐分裂出新的骨骼,刺破了皮肤,缓缓向外侧生长出修长美好的翼骨。
刺破肤表的翼骨向上无限延伸,渐渐长出了像白孔雀一样,层层叠叠纯白美丽的翎羽,一对动人心魄的天使羽翼跃然眼前。
与此同时,背脊上发散出的和熙柔光,转瞬间变得光辉夺目,无比明亮。它们汇聚成一束,仿佛舞台上打下来的一道耀眼的光柱射灯,奇异神秘的光波向天空投射,冲破了建筑的层层阻挡,直直照进幽深黑暗的夜空。
冷寂昏暗的长夜,迎来了一次玄奇的“破晓”。
黎明前最浓稠的黑暗,被那道所向披靡的白光吞没,霎时间漆黑夜幕被照得亮如白昼,群星退散,在夜的羽翼中隐没身影的漫天云彩,从沉睡中醒来,第一次被人间投来的炽烈光芒照得无处遁形。夜空变得梦幻缥缈,仿佛一副浪漫瑰丽的画卷。
城市里夜归的人们,被这漫天的异象盛景所震撼,纷纷停住了脚步,他们向天边极目远眺,惊讶得忘记了呼吸。
不知为何,他们对骤然出现在天边的盛景并不恐慌,心中唯有陡然升起了一股敬意。
那是遥远的,烙印在他们血液中的,对古邈神祇与神圣存在的,与生俱来的敬意。
破空之处,那道白光裂隙中,隐约有古老的智慧之音袅袅倾泻而出。接着,更多奇异的啾鸣从四面八方悠扬传来,由远及近,最后化作无数禽鸟清越动人的啁啾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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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们凝神去看,天边白光亮起之处,有无数灰羽巨翅的猛禽,围绕着光柱盘旋翱翔。
有人认出了它们的身影,那是在遥远的岁月里,在被人遗忘的古老传说中,一直追随着女神的侍从,代表着智慧与神圣的猫头鹰。
它们仿佛听到了“神启”,正奔赴一场盛况空前的集会,第一时间从四面八方聚拢到一起,围绕着那道破空的炫目光柱欢喜雀跃,展翅翱翔。
新的骨骼快速分裂生产,那种准心刺骨的剧痛不啻于一次凤凰涅槃,浴火重生。
白落羽皱紧了双眉,痛苦地扬起头,从喉间绞出一声低沉悠远的哀鸣。
声音仿佛能贯穿他的身体,洛根主教只觉得那低回的声波,让他头痛欲裂,脑浆翻涌,胸口烦闷,全身的血液四处蹿动,疯狂奔流。
伴随着那声哀鸣,洛根主教感觉到一股强劲的声浪向他袭来,“咔嚓”几声清脆的锐响,洛根胸前的黑曜石铠甲和脸上的黑曜石面具,都应声碎裂成无数残片,噼噼啪啪掉落了一地。
洛根主教满脸惊慌失措,踉跄仓惶地站起身,想要以最快的速度逃离那声波的传播范围。
只是他一站起来,就将头部暴露在更为强大的声波中心地带。
他不知道,那是一种来自异世的次声波,由下向上传导,可以与人体内脏发生共振,轻者气血翻涌,胸闷头晕,重者全身血管爆裂,内脏受损,以致死亡。
洛根主教脚下踉踉跄跄,仿佛地板突然变得崎岖不平,那低沉的声波钻进脑际,让他泛起一阵眩晕,两耳同时响起了振聋发聩的耳鸣。他感到耳膜受到了极大的压力,仿佛要从耳道里炸裂开。
他晃了晃身子,最终无力地躺倒在了地板上,用双手死死按住耳朵去抵挡让他内脏颤动的声浪,却有鲜血从指缝间渐渐溢出。
最后,洛根主教只能用手臂环抱住剧痛的头颅,扭曲着身体在地板上痛苦呻.吟。
破茧重生的痛楚终于止息,白落羽愕然地转头望了望自己背脊上新生的一对纯白美好的羽翼,怔愣愣半天没缓过来神。
“奈——奈珈——我,我就是洛娜吗?”她喃喃叫着奈珈的名字,转头疑惑地望向奈珈。
奈珈冰白的脸上布满血痕,一双美目灼灼地望着她,眼里漾着一点莹莹的水气,竟然蓄着一丝泪意。
白落羽下意识地将手掌抚在奈珈布满弹孔的左胸上,掌心处倏而亮起,有玉石般温润和熙的白光莹莹闪现。
紧接着,无数银质子弹从伤口处浮出,“噼啪”坠地,撞击着大理石地面,发出一阵悦耳的脆响。
刚才还在汩汩流血的伤口,在白落羽掌心处那道圣洁和熙的白光照射下,快速生长愈合,最后消失无踪,奈珈白皙胜雪的肌肤再次变得光滑平整。
白落羽细细检视奈珈的身体,确认将每一处细小的伤口都治愈好,才略放了心,长长吁了一口气。
全程,奈珈都用一双星辰般美丽的紫瞳,深深凝望着她,望着她的动作,望着她的表情,望着她卷翘上扬的睫毛,眼里好像有汹涌沛然的情感就要决堤,却隐忍地保持着矜持,只是一瞬不瞬地望着她,默然无语。
白落羽也不多问,这眼的支离破碎,断壁残垣,满屋子的伤员病患,确实不是问出“十万个为什么”的好时机。
她处理好奈珈的伤口后,视线瞥了一眼滚倒在地的洛根主教。此时,洛根的心智已经陷入了狂乱和失序状态,他慌乱地伸手在身侧摸索,将散落的黑曜石碎片一片一片捡起,拼在自己的身上和脸上,嘴里发出支离破碎的气音,依稀可辨是一句句诵经一样的“请神明宽恕”。
一直以来,深埋在心底的恐惧,只能用自我洗脑和愤怒来安抚平息,只有在神志不清时,洛根才道出了对于“弑神”的惶恐惊惧。
白落羽将视线掠过洛根主教狼狈无措的脸,移到陆薇琪身上。爆炸时,她就已经失去了直觉,因为匍匐在地,并没有被爆炸的冲击波及,背上只受了一些细微的擦伤。
白落羽将一股和熙温热的能量注入她的身体,陆薇琪悠悠转醒,眨巴着琥珀色的大眼睛,懵懵然望着眼前女身鸟羽的神祇,还以为自己犹在梦中。
白落羽又走到齐诺身边,检视他的伤口,齐诺虽然伤势最为沉重,却一时没有昏迷,只静静凝视着白落羽为他将断臂接回了身体。
柔和温润的白光,照射在他的断臂处,暖暖的。死去的组织细胞又重新得到了生命,肌肉和神经纤维重新连接在一起,血液在断臂中脉脉流动。那锥心的痛楚渐渐平复,身体只感受到从未有过的轻松和舒适,仿佛被人温柔地抱在怀里,轻轻拍抚着脊背。
一股暖流汇聚在心中,慢慢向四肢百骸悠然流去。齐诺明白,那是女神的恩泽,他正沐浴在神的恩泽里。
他默然阖上了一双乌黑澄澈的眼睛,有一行热泪悄然划过,静静没入鬓间的黑发中。
做完这一切,白落羽踱回了奈珈身边,此时奈珈已经依靠着墙壁站起了身,眼神像守护着什么宝物一样,正静默地凝望着她。
白落羽环顾了一下周围的断壁残垣,无奈地叹息:“奈奈,这回,我们是不是,真的要‘回家’了?”
奈珈唇角微微上扬,轻笑无语。
洞开的落地窗前,站满了一片密密匝匝的猫头鹰,它们仰着高傲的头,额间尖尖的翎羽骄傲地竖起,莹黄的鹰眼灼灼有神,像参加阅兵式的战士一样,威风凛凛。
那对一白一灰的六肢鸮人,仿佛是它们中的首领。他们很是直觉地站到了白落羽纯白的羽翼两侧,一副俯首称臣,低眉顺眼的恭敬模样。
白落羽这时才隐约觉察到,这两只鸮人好像是她的侍从。
陆薇琪眯起水雾迷蒙的大眼睛,怔怔然望着眼前的情景。不自觉地用手指紧紧握住颈间悬挂的银质“莉莉丝”浮雕吊坠。
那是母亲留给她的遗物,小时候母亲常常给她讲关于女巫守护神——夜后莉莉丝的故事。
母亲说莉莉丝真的存在,是她们的女神,暗中保护每一个虔诚的信徒。
现在,陆薇琪的眼前,人身鸟羽的女神身边,各站着一只威风凛凛的猫头鹰,这副画面与她吊坠上守护神莉莉丝的浮雕别无二致。
原来母亲没有骗她,她们的守护神真实存在!陆薇琪在心中激动喟叹。
白落羽回头望了望自己身后巨大的纯白羽翼,又望了望奈珈美丽修长的鱼尾,总觉得这鱼尾和白羽的聚首画面似曾相识。有什么画面在脑际飞速亮起,惊鸿一现。
那是……
那是——养父白衍书房里的那副巨大油画!白落羽恍然想起。
船下翻涌着惊涛骇浪,有美丽的蓝紫色鱼尾,隐没在巨浪之中,若隐若现。
天空中有巨大纯白的羽翼在振翅奋飞。
那副画作是《俄底修斯海上遇塞壬》,她与奈珈所经历的整个故事的序幕,也从那副油画开始!
她似乎听哪个讲《奥德赛》的教授说过,塞壬海妖一说是女身鸟羽,一说是女身鱼尾,还有一说是两者兼有。
白落羽踌躇着轻轻启唇:“奈奈,我们是塞壬海妖吗?”
这句话,她曾经问过奈珈,只是此时她已经很直觉地把“你”改成了“我们”。
奈珈的回答和当初别无二致,她先是认真地点了点头,随即又摇了摇头。
白落羽这回一定要问出真相,这个问题很重要,关系着她对自己的定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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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瞬不瞬地望着奈珈:“奈奈,告诉我,我们到底是什么?”
奈珈悦耳的声线不疾不徐地说:“我们是人类宗教与神话的起源。是创造了人类,而被人类称之为‘神’的种族。”
“我是伊里斯、塞壬、忒提丝,露莎卡,特赖登、氐人,而你,是莉莉丝、伊南娜、塞壬、密涅瓦、尼姬、人面鸟身神……”
“哇——”白落羽不禁赞叹,“我们是众多女神的原形吗?”她一双纯真的烟雨墨瞳里,有骄傲又明亮的光芒闪动。
奈珈轻轻拂了拂她额前的发丝,苍白的唇角噙着一丝笑意:“别太高兴了,曾经,人类尊我们为‘神’,后来人类只尊自己为‘神’了,已经将我们遗忘了。”
白落羽眸色一暗,不禁嘟起了嘴,心中油然升起了一种生不逢时的凄凉。
奈珈望了望她哀愁的小样,伸手揉乱了她头顶柔软的发丝,失笑道:“小笨蛋,等你离开了这个逼仄狭窄的空间,就会发现,无数精彩纷呈的世界,正等待着你的莅临。而来自人类种族的敬仰,我们,从不在意。”
奈珈将头轻轻枕在白落羽的颈窝里,语气里带着深深的疲惫,轻声说道:“洛,我好累,带我回家吧。”
“哦,好。”那声音轻轻柔柔的,像一阵酥风吹在耳际,让耳廓泛起一片绯红,白落羽觉得心尖酥酥.麻麻的,泛起一阵心悸。
奈珈是在跟她撒娇吗?
半晌,白落羽喃喃低语:“可是,我不知道家在哪儿,也不知道回家的路。”
奈珈在她耳边软软糯糯地轻声呢喃:“忘了家在哪里的小笨蛋——”
*
神庭佑循着天边亮起的白光异象和那道瑰丽夺目的七彩虹光,找到了陆薇琪。
远处,从洞开的落地窗外,传来一阵由远及近的警笛声。
神庭佑悄然潜进被炸得支离破碎的公寓阁楼里,从地板上一把拽起一脸怔然,还没有缓过神来的陆薇琪。
此时,公寓楼下已经聚满了从四面八方循声而来的警车。
陆薇琪被神庭搀扶起来,恍然想起,她还有杀母的血海深仇没报。
她在满地废墟中,游目寻找着趁手的武器,却什么也没有找到。枪械之类的,可以已经被齐诺带走了。
陆薇琪不禁一脸怅然,摇晃着身体向洛根主教的方向挪着步子,她准备徒手将杀母仇人掐死算了。
神庭当然了解陆薇琪的想法,她伸手将身形摇晃的陆薇琪一把拽到了身后,示意她站着别动,几步上前从餐厅洞开的冰箱里,取出一盒鲱鱼罐头。
她动作利落地从口袋里取出瑞士军刀,掀开罐头的铁盖,走到躺倒在地的洛根主教身侧,将有着特殊发酵气味的汤汁和肉块,兜头淋了洛根主教一身一脸。
然后,带着陆薇琪在警察登门的几分钟前,几个纵跃躲到了阁楼的房顶上。
洛根主教此时已经缓缓从混乱中恢复了神智,他双耳灌血,一身狼藉,却依然为自己没有在白落羽重生时的次声波冲击下,全身血管爆裂而暗自庆幸。
满身满脸的奇异味道,直冲进鼻腔,熏得他一阵阵头晕恶心。
远处,洞开的窗外,有让人心绪烦躁的警车鸣笛声此起彼伏,他抬起虚软的手臂,无力地抹了一下满头难闻的汁水,艰难地翻身坐起。
就在他起身的瞬间,一种无法名状的怪异气息从身后弥漫过来,攫住了他的呼吸。
洛娜主教突然僵住了身体,背脊上泛起一阵森冷的寒意,他侧过头,隐约看到余光里有点点幽光森然亮起,像无数双炽热的眼睛,正别有深意地凝视着他。
此时,他早已丢盔弃甲,没有了平日狠厉冷酷的气焰,一心只想在女神复活后,保住自己的性命。
他颤颤地抖动着背脊,将头转向洞开的落地窗前。
映入眼帘的,是无数隐没在夜色中,微微攒动着的黑影,以及无数双幽黄锐利的眼睛,它们正虎视眈眈地环伺着自己。
一声清越的长啸,有人在阁楼的屋顶发号施令,“啪啦”几声振翅的声音响起,黑羽交织的密网倏忽间向他头顶铺开。
洛根心下一凛,仿若一阵黑羽风暴的鸟群,拍动着漆黑的翎羽,铺天盖地向他发起了攻击。
“幻象?”洛根心中还留有一丝期待。
洛根主教记得这些乌鸦的,在中国某滨海城市的一个废弃工厂里,他曾与这些乌鸦短兵相接,他记得它们没有真正的实体,只是幻术下的假象。
直到那无数张锋利如刀的鸟喙和无数只尖锐如锥的利爪,刺破了他沾满鲱鱼罐头的身体,他才幡然醒悟,这次再没有什么是幻象……
在被黑羽狂潮淹没的间隙,洛根主教喉底发出了模糊不清的哀鸣,那声音影影绰绰的,分辨不清,仿佛是一句“女神饶命”。
*
晨曦洒落在西雅图露天体育场里,此时看台上人头攒动座无虚席。今天上午有一场盛况空前的足球赛事,在这个“体育之城”拉开帷幕。
一个一头金色波浪卷的小女孩,被她的父亲抱在怀里,将一个淡紫色的香芋冰激凌伸进嘴里,她稚嫩的小手一松,手中草莓图案的氢气球猝然腾空而起,缓缓升上了高空。
女孩扁着小嘴,追逐着草莓氢气球升空的轨迹,仰头望向天际。
在看到天际的异象时,一双浅棕色的大眼睛登时瞪得溜圆,用黏糊糊的小手紧紧抓住父亲印着世界杯标志的蓝T恤,拼命摇撼。
她的父亲对小女孩的举动不以为然,全神贯注地用望远镜观看这场激烈的赛事。
过了半晌,周围喧腾热烈的喝彩声,不知为何逐渐变了调,由激动兴奋的呼声逐渐转变为一阵阵抽气声和抑制不住的惊叹。
小女孩的父亲也隐隐觉察到周遭涌动着的古怪气氛,但依然心无旁骛地关注着场内激烈角逐的赛事。
直到望远镜的透镜里,场外的教练和替补选手也纷纷起身,满脸讶然地仰望着天空时,他才终于彻彻底底地意识到,好像有什么不可思议的景象,正发生在他头顶的蓝天里。
男子刚刚放下望远镜,就觉得天光倏然一暗,仿佛有翻涌的铅云,遮住了西雅图灿烂金脆的阳光。
要下雨了吗?他不禁猜想。
男子下意识地仰头望向天空,跟周遭看台上的观众反应一样,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随即发出一声惊呼,被天空中的盛世奇景惊得目瞪口呆。
西雅图湛蓝的晴空中,一群奇异的鸟群严谨地排成三角形阵列,形成了遮天蔽月之势,遮挡住了热情似火的朝阳。
男子慌忙抬起望眼镜,透过镜片,他看到这些身形巨大的禽鸟,它们有着灰褐色的翎羽和威武矫健的翼翅,并不像随处可见的鸟禽。
坐在男子身边,双手举着高倍单筒望远镜的中年球迷,大声疾呼:“是猫头鹰!天呐!全部都是猫头鹰!上帝啊,这是要地震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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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顿了顿,又发出一阵聒噪尖厉的惊呼:“快,快看,最上面!”
男子循着他的指引,向鸟群三角形的尖端望去,不禁再次倒吸了一口气,震惊得瞠目结舌,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猫头鹰卫队”组成的三角形阵列顶端,竟然还有一个人形的身影。
那身影俨然是一名年轻的女性,她身材袅娜,曲线优美,乌黑的长发被猎猎劲风吹起,飘飞在身后,这幅画面让人不禁想起德国艾撒塔顶的胜利女神雕像。
因为在她纤瘦的背脊上,长有一对纯白巨大的翅膀——与胜利女神尼姬一样。
那是一名——天使!
男人在心中喟叹,他不敢相信在他有生之年,竟然可以亲眼目睹神祇的现身。
男子忍耐着心中的悸动,透过望远镜的透镜,视线追随着那道美丽的身影。他发现天使怀里,居然还抱着一个紫翼鱼尾的女子,她被“天使”展开的巨大羽翼遮挡,身影若影若现。
这副画面太过梦幻玄奇,让他禁不住又一次惊呼。
此时,赛场看台上,有信仰的观众已经纷纷跪倒,双手合十虔诚地唱起了天使的赞美诗。那旋律轻快悠扬,朗朗上口。
“冷夜凄清雾沉沉,圣洁天使现真身,荣耀在天归于神,平安在地我蒙恩。”
歌词通俗简单,旋律悠扬平缓,歌声仿佛带着某种奇特的感染力,目睹了这绮丽图景的人们,也纷纷加入进去,跟着旋律唱起了赞美诗。
万人齐唱的天使诗篇,在露天体育场上空久久回荡,优美神圣的旋律,让人们找回了失落已久的信仰,心灵仿佛在歌声中得到了一次净化,令心绪如洗。
有人透过高倍望远镜看到,天空中那有着纯白羽翼的美丽神祇,将什么东西执在手里,在身前破空一挥,湛蓝的晴空像一块绸缎一样,突然裂开了一道巨大的缝隙。
有光辉璀璨的虹光,透过那道缝隙照射进来。
目睹这一盛景的人们,恍然觉知到自己原来生活在一个封闭的空间里,在它以外,竟然还有一个更为广阔美丽的世界。
从天际巨大的裂隙中,发散出一道道神圣耀眼的光束,两人沐浴在圣光中,被雕刻成两道美丽的剪影。
离她们不远处,两只巨大的猫头鹰紧随其后,与两人一起向着那道缝隙深处飞去。
“猫头鹰卫队”的阵列中,发出几声清越婉转的啁啾,它们逐渐散开,在天边翱翔徘徊,仿佛在与它们的神明道别。
看台上的人们恍然领悟,他们目睹的,是一场声势煊赫的送别典礼。
望远镜的镜片后面,抱着小女孩的男子紧紧眯起了浅棕色的眼睛,屏息凝神。
他从天边那道空间裂隙中,仿佛窥探到了一个神奇广阔的世界图景。
在“天使们”身影逐渐隐没的地方,他隐隐看到了类似于东方龙的玄奇身影,在那个世界入口飞舞盘旋,仿佛在迎接神祇的归来。
那两道美丽的剪影终于隐没在裂隙深处,破空的光芒在她们身后徐徐收敛,最后消失不见。
西雅图的晴空依然万里无云,碧空如洗,只留下一大片啁啾盘旋着的猫头鹰群,在神祇消失的地方,依依不舍地展翅翱翔,久久不愿离去。
(全书完)
作者有话要说: 此文有两个番外,今天一并奉上!(づ ̄ 3 ̄)づ
《第一次的感慨》
写完了,有小小的激动。o(* ̄︶ ̄*)o
感谢晋江的小天使小可爱们,陪作者菌走过的这段难忘的时光。也许,第一次都是这样刻骨铭心吧。^_^quot;
这一本真的是作者菌人生中第一本完结小说。~哈哈激动~~
虽然很早就有创作的小小梦想,却没有付诸行动。
但是,可能以后大家会常常看到我呢。因为创作对于作者菌来说,是梦想这种神圣的东西。★~★
第一次的过程,一切都是懵懵懂懂,也遇到了很多挫折和问题,至少作者菌敢说,我没有敷衍了事,我写的东西,我都尽了全力。
接下来,作者菌会沉下心,好好钻研一下写故事的技法,争取写出更加精彩的故事给大家。
谢谢我的读者们,谢谢我的编辑大大,谢谢与我分享脑洞的小天使们,爱你们(づ ̄ 3 ̄)づ
接下来,我要先去填其他频道的大坑。
期待,下一本《你拼爹,我拼鬼》再与你相遇(*  ̄3)(ε ̄ *)
☆、番外一 往事
番外一 往事
那历史悠远的, 从创世开始, 就一直信奉着神的古老宗教, 又开始在这个蔚蓝的星球上恢复生机。
被推倒, 被移除的女神雕塑,又被重新耸立在世界各地。
彩虹女神伊里斯、胜利女神尼姬、美丽魅.惑的塞壬海妖, 以及狩猎之神、海洋女神、月光女神、命运三女神的塑像,也都再次出现在人们的视野里, 甚至成了一些名城或时尚之都的地标雕塑。
女神们被信息时代的人们赋予了各种美好的寄托和意涵, 包括精神上的, 美学上的,心灵层面的, 文学的, 诗学的诸多唯美的憧憬与向往。
在这个“女神信仰”蓬勃复兴,像一种时尚一样风靡全球的时刻,一位记者在暗中调查西雅图发生的一起神秘爆炸事件时, 在那户凭空消失的住户信箱里,找到了久久没有被主人领取的一封来自中国的信件。
记者拆开信件, 发现那是一份从笔记本上撕下来的几页陈旧纸张, 是一位学者的亲笔手稿。
上面用苍劲挺秀的字迹, 记录了一些有关“女神”的往事。
手稿中记载了这位学者在西沙海域考察时,曾经与长有纯白羽翼的“洛娜”女神有过一些接触,以及他目睹“洛娜”女神被杀的全过程。
那天,他被告知“海底神庙”的研究工作暂告一段落,他想要去与“洛娜”女神告别, 却无意间撞见一个身穿黑衣劲装,脸戴玉石面具的怪人,刺杀“洛娜”的全过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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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娜”女神如稚子般天真单纯,起初他远远看到那个怪人正在跟“洛娜”说话,他以为他们认识,就像他与“洛娜”一样。
随即,这人突然从怀中掏出一把暗黑的利器,猛然刺入“洛娜”的胸口。
“洛娜”女神死后,从身体中发出一道耀眼的白色强光,双翼上雪白的翎羽纷纷飘飞,那道强光过后,“洛娜”就消失不见了。
学者看到那个黑衣人拿走了“洛娜”留下的一面镜子和一枚猩红的宝石。
学者悲痛欲绝,他将“洛娜”的翎羽一片一片捡起,珍而重之地收藏好。
并在收集那些翎羽的时候,在被纯白羽毛覆盖的地面上,发现了一枚莹润的白晶石。
学者将那枚晶石供奉在家中,每日以鲜花和清水祭祀。后来,他的妻子怀孕了,那颗白晶石也不知所踪。
有一天,他的妻子神秘地说,他们可能会有一个女儿,要学者为女儿取个好听的名字。
不知为何,学者想到了“洛娜”逝去的凄美画面,空中有纯白的翎羽,如飞雪一样漫天飘舞。
于是,他为他们将要降生的孩子,起名叫做“落羽”。
(番外完)
☆、番外二 回娘家
番外二 回娘家
女孩细白的脚上, 趿着一只淡粉色缀着流苏的凉拖, 另一只脚却是光.裸的, 什么也没有穿。
她趴在人造兔毛的纯白地毯上, 双脚在身后荡来荡去,嘴里哼着小曲, 看上去十分悠闲随意。
女孩并没有认真唱上一句,但她特有的纯美声线, 配合着极有穿透力的神奇频率, 悠扬婉转地传到了纯白的宫殿外面, 令站在殿门外驻守的两名侍卫长心荡魂摇,悠然神往。
女孩偶尔抬头, 看一看自己宫殿正面悬挂着的巨幅肖像画, 又随即低下头,继续刷微博。
这一条微博热门视频的内容,是一个脂光粉艳的美妆博主, 正在向粉丝推荐一样特质的幸运饰品。
那是一条玫瑰金加桃花石打造的人身鱼尾长着大翅膀的女神吊坠。
美妆博主信誓旦旦地说,自从在某宝请了这个大师开光的转运“神物”之后, 桃花运好到爆, 520当天收到了好多1314, 520的红包不说,买彩票都会中奖。事业运,爱情运,犹如开了挂。还能辟邪消灾挡小人,真是棒棒的。小可爱们, 一定要入一枚哦。女神在手,世界我有!
白落羽撇撇嘴,向天翻了个大白眼。
拇指向下一翻,下一个视频自动播放,是某地方台的一条新闻。女记者到某海岛渔村实地拍摄,渔民在岛上耸立了一座人身鱼尾长着大翅膀的女神塑像,渔民相信出海前拜一拜“海神娘娘”,可以保佑海上风平浪静,还能抓到好多鱼……
白落羽:“……”
奈珈这是抢了妈祖的饭碗吗?
怎么全是跟奈珈有关的热门话题,奈珈现在在这个空间这么红了吗?
她旋即想到,奈珈确实做了很多可以被人们传颂赞美的壮举,比如在“黑鳞公主号”上,就救了很多游客的生命。而自己好像真没有什么值得人们歌功颂德的事迹。
白落羽继续在“热门”视频里浏览,终于找到了跟自己有关的内容。
标题是:相思成疾,痴情小哥哥在海上每日画暗恋女子的肖像。
内容是在邮轮上度假的花痴妹子,在船员里发现了一个超级帅的银发小哥哥。每日找机会去撩他,并将拍摄的过程剪辑配乐。
画面里,银发小哥哥优雅地坐在船头,迎着海风用彩铅在画板上画素描,内容都是一个身穿红裙的娇美女孩的各种表情,各种姿态。有温柔的,又有坚毅的,画得顾盼生姿,十分传神,一眼就能认出是白落羽。
银发男孩低头专注绘画的侧脸俊逸非凡,帅气逼人。此条微博的评论区,意料之中地被女性网友刷屏。
——网友辞笙:大帅比。(花痴脸)
——网友凉起647:杰克,是你吗?(狗头)
——网友发现有别的竹子:小哥哥暗恋我吧,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网友补补钙:被他暗恋的女孩是傻或者瞎?
——网友披着小马甲:念念不忘,必有回响。小哥哥加油。(比心)
白落羽脸颊一红,微有些感慨,原来真的有人记得她啊,还在念念不忘地画她的画像。她觉得心底有一处柔软的地方被触动了。
随即隔空对着奈珈喊话:奈珈,不要以为我会在你这一棵树上吊死,还有人惦记着我呢。哼——
身后走来一个人,手里端着银质餐盘,满脸堆着僵硬的假笑,用低沉的嗓音佯装殷切地说道:“落羽女神,这是您要的咖啡和草莓蛋糕。”
男子单膝跪地,轻手轻脚地将餐盘放在人造兔毛地毯旁边。
白落羽放下手机,端起咖啡低头啜了一口,随即放下,皱眉说道:“真难喝,请给我换一杯拿铁来。对了,怎么没有焦糖布丁?”
卫锦风太阳穴上的青筋轻轻抽动了一下,在白落羽看不到的地方,无奈地将眼珠向上一翻,对自己一时嫉妒心作祟,曾经刁难过这小妞的事迹,可以说已经悔恨不已了。
他暗自咬紧牙根,咽下一口怨气,勉强撑起了平日的淡定沉稳。
他怎么知道这个跟“洛娜女神”长得有点儿像的小妮子,真的就是“洛娜”本尊!是“圣羽虹蛇教”重要的主神之一,是“圣羽”二字的由来!
现在,这小妞一遭羽化成神,开始给他“穿小鞋”了……
白落羽见卫锦风半天没有动静,满脸不悦地抬头,说:“怎么,吩咐你一点儿小事不高兴了?”
“没,没有。只是,女神大人,本人是教会的领导者,还有很多教内的事务需要处理,并不是端茶倒水的侍从。望您知。”卫锦风幽幽说着。
“什么教会?圣羽虹蛇教吗?”白落羽哂道。
卫锦风淡然回答:“正是。”
“无聊,这种小教团到处都是,都要烂大街了。不如解散了吧,回去我让奈珈再也别过来了,这里的咖啡不好喝,也没有焦糖布丁,我也不会再来了。圣羽虹蛇教以后就有名无实了。不如早点解散。”白落羽怨愤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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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锦风微怔了怔,随即倒吸了一口凉气,眼眸轻转,略一权衡,随即换上了一副做小伏低的殷勤表情,搓动着双手说:“女神,拿铁马上到,我亲自去调。焦糖布丁,我马上派人去买,还有什么要吩咐的吗?黑森林蛋糕怎么样?提拉米苏呢?”
卫锦风能屈能伸,甘愿认怂,这小妮子回来不回来是小事。他怕的是白落羽的“枕边风”,他可不想下半生都见不到他的奈珈女神。
纯白宽阔的宫殿里,陡然刮起了一阵飓风狂岚,卫锦风抬眸望去,果然见到了他念兹在兹的奈珈女神已然默然站在了宫殿中央,两根纯白罗马柱中间。
正收拢起一对蓝紫色的巨大翼翅。
“奈珈女神——”卫锦风恭敬地行了一礼,双眼放射着灼灼热芒,眼中泪光莹然。自从小妞把他家女神拐到了国外,他已经一年多没有见到他的奈珈女神了。
奈珈冲卫锦风点了点头,径自朝她家那只再次“离家出走”的“扑棱蛾子”走去。
白落羽当然知道是谁来了,她扁着嘴,满脸怨愤,不肯向身后望上一眼。
奈珈先来兴师问罪:“洛,你不是答应我,不管在‘裂空之镜’里看到什么,都不生气的吗?”
“不生气才有鬼!我现在才知道,奈珈,你以前就是个渣!渣渣的渣!”白落羽气鼓鼓地说。
卫锦风一看这戏码是小两口在吵架,赶紧弯腰捡起银质餐盘和那杯美食咖啡,匆匆退场。
“洛,我错了。”奈珈决定哀兵现行,语调无比诚恳。
白落羽回想起在“裂空之镜”中看到的内容。她接替了擅自离开神界的“晨曦女神”的位置,成为了跟奈珈三位一体的神祇,主司全息宇宙信息的管理。
自从她看到奈珈第一眼开始,就对她一见钟情,情根深种,但是奈珈一直对她冷冷淡淡的,为了让她死心,还经常做出让她伤心的事……
白落羽吸了吸鼻子,泫然欲泣,委屈巴巴地倒苦水翻旧账:“我每天跑去给你唱歌,你也不理我……”
“我错了……”
“我每天给你设计漂亮衣服,你也不要……”
“我错了……”
“你还把我最喜欢的虹蛇,送给别人当礼物……”
“我错了,我不是要回来给你留着了吗?”
“晚了!”白落羽怨愤地说:“我不要别人剩下的东西!”
“宝宝,我错了。我那时候不知道什么是喜欢,你离开以后,我才发现自己的心迹。”
奈珈富有磁性的嗓音说得可怜巴巴,十分情深意笃,触人情肠:“我来这里找你,找了好多年……”
“我打算一直陪着你,直到生命终结,直到我被卷入单向时间轴的旋涡,直到忘了你,就像你忘了我一样。我从来没有为任何人这样做过。你可以不相信我的真心,但是裂空之镜不会骗人。”
白落羽想起当时奈珈差一点儿被洛根主教用黑曜石匕首杀死,被银子弹打中,流了半身血的凄惨样子,眼里流光一瞬,不禁有点心虚动摇。
奈珈趁白落羽软化的瞬间,赶紧把再度“离家出走”的小媳妇儿搂在怀里,轻轻拍抚着她纤瘦的背脊,柔声哄到:“我错了,老婆,别翻旧账了好吗?以后,我保证只对你一个人好,永远!”
白落羽还是有点儿愤恨,沉默不语。
奈珈十分了解白落羽的脾气,乘胜追击:“老婆,答应我,以后不许再离家出走了。”
“你要是对我不好,我就回娘家。跟别人约会,然后,忘了你!”白落羽扁着嘴,愤愤不平,“别以为我就只有你这一颗树,我还有一整片森林呢。”
奈珈用手捏了捏她气鼓鼓的小脸,说:“知道了,知道了,娘家还有个银发小哥哥在大海上等着你呢。我不会给他机会的。”
“奈珈,你又拿镜子偷窥我!”
奈珈抿嘴做狐狸状。
半晌,两人紧紧相拥,默然静立在殿中,像一对交颈鸳鸯。
卫锦风从殿外急急跑来,很煞风景地打破了宫殿里的一室缱绻柔情。
“女神们,某教又派人来了,我们怎么应对?”卫锦风问。
奈珈和白落羽同时皱起了好看的眉,脸上写满了不耐烦和厌恶。
白落羽一脸鄙夷,叹道:“好累,好烦,奈珈我们怎么办?要不要我唱歌给他们听听?”
奈珈郁郁道:“懒得理他们了,我们去别的空间度假好了。”
“好呀!”白落羽一脸兴奋,手舞足蹈地提议:“就去上次那个空间吧。就是兔子登上食物链顶端的那个空间,好不好?小兔子真的是太可爱了!他们的时尚我好喜欢!”
奈珈双眉微蹙,有一丝踌躇。
“怎么了吗?奈奈,你不是也挺喜欢兔子的吗?”
奈珈捏着下巴做沉思状,一边权衡利弊,一边幽幽说道:“我喜不喜欢兔子倒是无所谓……关键是,你太喜欢他们了。”
白落羽双眼圆瞪:“奈奈,你怎么这么小气,你以前跟‘潮汐女神’约会的事,我都没跟你计较……你怎么可以……”
“好了,带你去兔子的空间!”奈珈赶快打断她就要开启的翻旧账模式,说:“但是,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
“不许跟兔女眉来眼去。”
“好。”白落羽一口答应。
奈珈略微踌躇了一下,又补充道:“兔男也不可以!”
白落羽:“……”
奈珈,你真的管得太严了……
(番外完)
作者有话要说: 告诉大家一个秘密,其实原稿里,作者菌写的是:天边那道裂缝里,有无数巨大的触角和章鱼腕足在游动,迎接着小姐姐和小白的归来的……
后来觉得画面太美。。。我给改掉了,暂时还是不让克苏鲁大人登场了~~~o(* ̄︶ ̄*)o
小姐姐是神秘生物GL_12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