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赎风 (高干 1V1)》 醉生梦死01 曾有人如此评价深圳,“如果用漠然形容北京,骄横形容上海,那唯有糜丽这个词最衬深圳。” 深圳不似北上那般历经岁月洗礼,它好似一位蛊惑自矜的歌女,手握杯沿映出悱恻春色,杯中酒香恣泄,残月泛漾。它以钞票为诱,引诱无数人坠落这绵软丝网,做着那缠绵的幽梦。陷入鸦群为伴的深渊,所谓底线原则,在绯色迷漫下又能抵住多久呢? 人性向来贪婪自私,最可哀不过那些羞于承认的人,才是可笑。 金迷纸醉的夜将人的意志吞噬殆尽,汹涌情欲于寂夜中疯长,场子内待久了,便分不清日夜了。 北京有响彻全国的天上人间,深圳同样也有凤沅楼。要如何去描绘它呢?那无疑是个摇摇欲坠的牢笼,陷落其中的人会做起无端的缥缈梦。 明昭垂头,艳眸失神,缭绕白雾染她绛唇,“囚笼不会因为它是金子打造或是镶满钻石,就改变它是囚笼的事实,旁观者之所以认为好,那是因为被困住的不是他们。” 明昭十七岁那年入了凤沅楼,十来岁的年纪已然媚骨天成,夜场女子皆是艳容无双,奈何她尤为出挑,含情的眼媚送秋波。 十七岁当上头牌,也属罕见。 她不同于她人由骨子里透出的媚俗,她是有着些许骄矜在的。若非是在包厢见过她谄笑模样,是难以将她和世俗的三陪女挂钩的。 记得她来到凤沅楼的前一天,那是个微醺的夜,凤沅楼外灯火璨绮,晦暗间烛影晃映,乌木雪松相融的涩意萦绕而散。明昭肩披雾绡,夹了根烟瘫软在地。她抬眼望去,当红女星的脸赫然出现于广告牌上。明昭心有不甘,世界如此不公,她人能万众瞩目受尽追捧,那她为何要隐入尘埃? 站在最高处的人,凭什么不能是她? 美人总是招摇,她在凤沅楼外兜兜转转,自是迎了不少目光。玻璃门外一男子倚着看她,手中烟都未点燃,璃光映衬,似有碎珠挂他眼尾。 “清延哥。”明昭这样喊他。 简清延微愣,“我们见过?” “我到这来,是为了找你的。” “哦?我洗耳恭听。” 明昭低笑:“我想进凤沅楼。” 她知道凤沅楼真正的掌权人是简清延,他倚着背后的家族势力才能如此招摇过市。明昭不求别的,她只为攀权附贵,爬上高位。 “为什么觉得我会帮你?”简清延夹根烟问她。 “因为我会为你带来不计其数的利益,你不会后悔自己的决定。”明昭太清楚名利场的男人那点心思,无非三句话不离利益,若没利益,于他而言她也不过是无利的废人。 “好,我帮你。”他点头应允。 简清延侧身瞧她,瞧得太仔细。他妄想能从那双眼中瞧出她以外的风情,他的眼神那般赤裸,她许是要被看穿了。明昭肯定,他在透过她的眼睛看另一个人。 醉生梦死02 强烈建议要听。 分享葛东琪的单曲《悬溺(伴奏)》:?https://y.music.163/m/song?id=1806286300amp;uct2=Lk0G4vy5UEAVwz6c1SkRfw%3D%3Damp;dlt=0846amp;app_version=8.9.22amp;sc=wmamp;tn=?(来自@网易云音乐) 凤沅楼从不缺生意,前些年上头抓得紧,但警方对这片尤为松懈,仅仅是来走下过场。混迹夜场久的小姐,都沾染了些许文艺病。时而叹惋于自己的境遇,不忿就如此荒废芳华容颜。路遇一张张青春脸庞时,难免做起身份对调的梦来,以此哄慰自己也并非那样不堪。 生活二字,生不易,活是更难。谁又甘愿沦落风尘?谁不曾怨过上天的偏心?任这俗世的人如何挣扎,却仍不过是它手中的提线木偶。老人常常爱说,万物皆有灵,人各有命,不可逆天命而为之。 明昭不信天,不信命,她从小寄人篱下,眼色没少看。她人家庭亲睦美满,她却支离破碎,天命待她如此不公,那她为何要遵守?谁能救她?她只能自救。 场子里的人对明昭挺照顾,简清延有过吩咐不让她出台,遇到难缠的客就喊他。 凤沅楼里鲜有争抢的事,来这的男人装得比绅士还斯文,谁也是不缺客人的。 公关房内的光靡醉惑人,明昭正往她唇峰涂抹赤焰的红,满地狼藉衣裙,她难以下脚。领班刚喊人去试台,房内没剩几人,明昭不去,她陪也只陪高官喝酒,寻常客人是见不到她的。何况那包厢是别组人的,在别的妈咪底下是要受些脸色的,她不摆谱,但更不愿再遭冷眼。 明昭出外吹风,烟霏露结绕漫天,雾绵绵的,或是个雨天了。她停于桥边赏碎月星湖,薄荷烟味阒然散出,缪缭的雾带着微辛,勾得她烟瘾犯了,未见其人,雾先替他引见了。烟味未散,明昭想借根烟,明明是寻烟而去,抬眼的那瞬她却陷落烟波。 似如鎏光倾落江河漾出滴滴水墨,于他浮浪眉峰拂黛烙痕,此后便为断魂的绝笔。 沉归宴。 明昭自然认得他,认得他这般矜贵劲,是平常人求不得羡不来的。 若说京城四少不过为媒体笔下的笑谈,如让他们谈及真正的世家子弟,是万万不敢动笔的,又岂会是百姓的谈资呢? 而沉归宴是其中最为优越的,那群骄横公子哥都将他捧为天之骄子,为他鞍前马后的。 如此说来,沉归宴早已在深圳定居的传言是真的,明昭这样想着。 明昭檀唇轻颤,她清楚自己足矣留住他目光。她黛尖轻扬,迎着缱绻清风上前,她媚笑:“哥哥,借根烟啊。” 沉归宴头也没转,将手中烟盒递了给她。 明昭缬眼如丝:“给我点火啊。” 沉归宴嫌烦,他对陌生人没几分耐心,他抬头看去。 他们眉目相视的须臾,似如煴火焚青山,烟柳倚风游曳,粼粼玉潋映霓帔,蝶羽翩跹盛如鹤笙。 他气似乎消了。 霏雾月下,她雪肤绿裙,如墨青丝落她玉肩,料峭春风将情酿成齑粉,洒入她盛满春水的瞳底。亘长的夜因她璨然,往后无数个夜他都记得这一秒,魂被勾走的这一秒。 沉归宴无言,她唇边夹着烟,直直瞧他。他别过她眼神,垂头点火,燃了那根烟。她唇齿吐雾,“谢谢哥哥,这包烟算我买咯,我把钱给你。” 薄雾靡漫于空,他声轻:“送你了。” “算我伎俩太差被你识破了,被你看穿我想泡你了呀?”她笑得甜。 绕在沉归宴身边的莺莺燕燕不在少数,但能近他身的不曾有过。有人称他只看得入眼家世相当的女子,却也从未听过他为谁失神动心。他缺了纨绔少爷该有的自傲,没将明昭往那方面想,他纯粹认为是借根烟的事。 却被她将了一军呢。 醉生梦死03 简清延发丝蓬首,言语似梦呓:“哟,你们已经搭上了啊?都不用我来介绍了。” “简清延,你喝了多少?”沉归宴蹙眉,眸光落她身上,介绍?搭上?简清延在说什么?他不解。 “明昭,算你眼尖。你都不用我来说你就搭上了,行,不愧是我带的人。介绍一下,他是沉归宴,我兄弟,一出生就认识了。”他尾音携着倦意。 明昭舒气,不可奈何:“我找宴哥借了根烟,想把钱给他顺便要个联系方式,谁知道他那么聪明,被看穿了。” 沉归宴眸色黯沉,出言问:“凤沅楼的人?” “嗯,来一年多了。” 他没接着打听,而反问明昭:“你刚才什么意思?” “是我想跟你的意思。” “跟我?”沉归宴挑眉。 “是,我想跟你。想以后都为宴哥你点烟。”明昭笑意娇娆。 沉归宴问他身边几欲倒下的醉鬼,“你让她来的?” 醉鬼反驳:“冤枉,我确实想把她带你认识,但我刚从那走出来就看见你俩,我还没这机会呢。” 沉归宴夹根烟,止步看她,“那就三年,你跟我。” “好。” 烟都未燃,却有白雾似的,许是他话语太过飘然,连天都认为诞妄。 明昭暗暗立誓,三年够长,长到能颠倒她的人生。她无法预言今后的事,但她绝不甘沦为平庸。 儿时的沉归宴尚且能算是单纯的人,明枪暗箭,尔虞我诈,于当时的他来说会不忍。但随年岁渐长,酒会穿梭,杯杯烈酒眼前过,心是会变的。 曾经他专业上仰慕的前辈,却为巴结他点头哈腰。仰慕与厌恶,只在转眼间。那位前辈厌恨他,怒斥他活在云宫,怎能感同身受别人的苦? 沉归宴记他这句训话记了很久。他身边人太多为钱为权,他实在厌倦。他在意的并非那点利益,那对他不足挂齿。他在意的是朋友间的交往守则,朋友的前提理应为互相尊重,而绝非互相算计利益得失。他为知己从不避汤火,他烦在他们戴着假面,不愿和他坦然。 若是他们敢直视贪婪成性的自己,被欲望驱使的自己的话,沉归宴倒不介意拉他们一把。他只看得起两种人,一种是执行力强的,第二种是对自己够狠的。 沉归宴贪她够直白,他恰也起了玩心。 沉归宴的宴,是盛宴的宴,这个字太衬他了。 盛宴的开幕,从他见她的第一眼起。 将夜01 收到明枫消息时,明昭方才拍完杂志内封。相片中她面色娇慵,玫瑰浴中溻湿的卷发落她香肩,聊天框内的语音在她预料中,净是些能令她愁黛的话语。 “明昭,我妈要打我,我不就拿了她点钱出去约会吗,你快点回来帮帮我啊!” 明昭失笑,自她高中兼职起便已独立生活,她俩一年说不上十句话,明枫找她十次有九次是为借钱。明昭暗嘲,她这位妹妹,何曾在遇上好事时念起她这姐姐呢? 明昭和摄影灯光那边的几位打声招呼,拎包走了。 她不认为自己多惦念旧情,明昭素来如此,从不追忆往时之事,由消逝的风雾各归尘埃。但总有无端声音缠着她,绕着她,压得她服软。明昭上了地铁,她眼前的女士优先车厢,已然形同虚设。 对自己无利的规则,人是不愿遵守的。 晷景消逝,畴昔之事烟消云散。她自高中当模特起便没回过罗湖,公司宿舍离得远,非必要不回去。 也没人盼着她回去。 明昭通体雪白,又身着一袭焰红,与老旧城区是格不相入的。褪尽的台阶,裂隙生长的青苔,漫弥尘烟的走廊,爬五层楼梯才抵达她曾待过的“家。” 失修的木门早已腐朽,隔音自是差劲。她站于一米之外,竟都能听得那样真切。林慎姒似乎在用木棍教训明枫,她听见棍棒与哭声。明昭轻叩两下门,林慎姒闻声,没好气地跑来给门开了。 “来了来了,催命啊!”,林慎姒正气头上,霍然瞧了她眼,她哪料到会是这狐媚子,她直笑:“哎呀,我以为谁呢,这不我们家的小明星嘛!明昭呀,你可回来了,我还以为你给我们老明家都忘了。” “二婶,好久不见,最近过得好吗?给你们买了点东西。”,明昭将纸袋塞她手中,随而侧目望向明枫,“明枫这个年纪谈个恋爱实在正常,你不需要过于紧张,别逼得太狠了。” “明枫,我教育你的事你还到处说是吧?你说,妈哪点不是为了你好?哪个当妈的不是为了自己的孩子好?那个男的他根本不是一心一意对你好!我养你这么多年还比不过一个小白脸是不是!”林慎姒将明枫耳垂掐得红肿。 明枫满眼泪潮,愠怒道:“我跟男人厮混?呵,你恐怕不知道明昭在干什么吧,我的好姐姐怎么会一下子穿金戴银了,她不就是在凤沅楼里当三陪吗?整个南山谁不知道你啊!” “明昭我管不得,你是我女儿我还管不得了?!”林慎姒给她一巴掌。 原来在她们心里,她一直是外人啊。 明昭从小都在听,听她们之间的争执,从不参与入内。她仅是倾听,如今她有这般哄人本领,或许是托她们福了。 明昭父亲是位军人,都说于军人而言,最卓越的战功不过为身上的疤,那每一道动心怵目的疤,背后都有属于它的故事。只遗恨他因公殉职,而她母亲竟也殉情离去。 好一对鸳俦凤侣啊,纵使他们有千般万般的好,却独独没能对住他们年幼的女儿。明昭岂会无怨无恨?她怨恨母亲的一意孤行,她莫非认为共赴潭渊是件浪漫事不成?为已逝之人那般悲恸伤神,将期盼她垂怜的女儿弃之不顾。 父母亲曾教诲她要做善良之人,她父亲一生清廉秉公,却落得这般下场。谁来规定的人间守则呢?父母亲这般狠心待她,她怎能随了他们愿?她不畏尘世的桎梏,要做与之对抗的恶俗之人。 她甘愿堕落春夜,跳一支只为春的舞。 婊子。 明枫曾用这个词羞辱她无数遍,但而今看来,那似乎是在喊她名字。 她可是艳名盛扬的凤沅楼头牌。 明昭并不怪罪林慎姒,到底是受恩于她,纵然她淡漠如冰,也是记得些许。她是牢记恩仇的,记得她儿时替明枫背了不少锅,被诬赖偷钱偷裙子时,林慎姒从未给予过她半分信任。 明昭一年级时,班主任喊交校服钱,林慎姒以工资微薄为由回绝于她。明昭瞧见过数次,她与明枫逛街试衣裳,那钱,是她不该花罢了。 可笑,可笑。 她不甘被人踩于脚底,那时她立誓,誓要当最秾丽的凤凰,于空中起舞,与碧烟为伴。 按理说她跟了沉归宴,没再回凤沅楼的道理,却不知怎的,她好似贪恋起这风月之地。借口是去收拾遗落物,心底仍是难舍的。 沉归宴车停门外等她,他想起包厢内与简清延的扯淡。 简清延给他透底,说明昭还是雏,沉归宴晃摇杯中酒。那层膜在与否,他并不放心上。那不能定义些什么,“哦,她不是头牌吗?” “都说头牌了,当然得捧着,说出台就出台啊?给她砸钱也未必能见到,都得看她心情。但不是我说啊,沉归宴,你真喜欢她?”简清延甚为讶异。 “玩玩。”他轻轻抛出二字。 将夜02 更了,然后我去极限码字了。 简清延自嘲地笑,“说出来不怕被你笑,我第一眼看见她,感觉她眼神清澈可怜,特别像商颜当年的眼神。可能我是想起往事吧,不舍得让她出台,不想让她被人玩。但我也知道来这里的女生,又有几个是单纯的小白花呢?我讲真的,归宴,你听我句劝,欢场无真爱。” “我对她好些,是不想连她都护不住。” 沉归宴声很低,太轻描淡写:“没关系,以后有我罩着她。” “但你没有心啊。” 他没有心吗?沉归宴晃神顷刻,连他都寻不出答案。 “宴哥。”明昭娇声喊他。 沉归宴回过神,“嗯,上车。” “等久了吗?”明昭侧头问他。 “你是舍不得这里?” “待久了嘛,有感情的。” “无谓的情感可以收起来,凤沅楼太纷扰,走了或许是件好事。”沉归宴开的随性,握方向盘的手渐渐松散。 历来传言,你的车够豪,妞就够正。他俩用实际行动证明了这句话为真。 明昭轻笑接言,“是,及时抽身是正确的选择,情感泛滥就会变得廉价,可即便这样,我还是想对宴哥你多笑笑呢。” “走吧,喝夜茶。” “咱们去哪家呀?” “你想去哪?” “想去一家路边摊,我吃了三年。” “行,带路。” 明昭定位导航,绕的近道,他这回开得稳,没一会就抵达了店门口。八九点钟的夜,深圳的夜生活才刚开始。他刚来那阵小摊没少吃,怎么也是北方人,骨子里带点麻辣基因,吃不惯这的清淡口,但多年下来早被同化了。 明昭坐在塑料椅上,用开水烫着两副碗筷。 沉归宴将菜单推她面前,“你来点。” “你吃些什么?” “我不挑食。” 明昭用铅笔打了几个勾,将它递给服务员。 明昭俯首斟茶,他不禁问:“你本地人啊?” “是啊,宝安的。” “会说粤语吗?” “还算会一点。” 他嗓音倦懒:“说两句听听。” 明昭沉吟,哼了几句词:“并未在一起亦无从离弃,不用沦为伴侣,别寻是惹非。” 陈奕迅的失忆蝴蝶,算得上是冷门了,非熟悉他的人未必听过。 “不上学了?” “嗯,早不上了。” 沉归宴竟觉惋惜,许是记起十八岁时的自己,那年他高考失利,自觉无颜愧对父亲,想与他商议复读的事。沉南知却叱责他为废人,那一瞬他明白了。是他令父亲在商圈颜面尽失,他无法输给任何人,他的存在是为沉南知争光夺权的。自生为沉南知的儿子起,他再无失败的权利。 沉南知抹杀了他的梦,将他送到美国上一名校,校长和他老交情,给他留个学位不难。 已过六年,此事仍为他的梦魇。周围人劝他与沉南知和解,但实在太难。他难以忘却父亲当初的目光,沉南知不信他,认定他为爬不起来的庸人。 要他怎么和解呢? 沉归宴缄默,夹块腐皮卷咬了口。 “是不是担心我没空陪你啊?不会的,宴哥,我可是很有职业操守的。”明昭眨眼,往碗里夹块芋丝饼。 “你喺度做model?”沉归宴倏地说起粤语。 明昭认为他的粤语声调蛮悦耳,以笑回他:“系啊,今日啱啱拍完杂志。” “过两日去《H.E》拍个封面,我同佢哋讲过,你直接去。要做就做最好,等全国人都知封面嘅女主角系你。” 《H.E》这样的顶级时尚资源,流量明星都难盼来,沉归宴如此大张旗鼓,她自会识趣的。 明昭点头,“多谢宴哥,而家冇酒,噉就以茶代酒,敬你一杯茶,昭昭我先谢过你喇。” 沉归宴摩挲他翠戒,“港澳证过期未?” “仲未啊。”明昭似见天杭,眸光流转,落于他指节曝昳青翠之上。“宴哥,你有冇听讲过,男人戴翡翠,活到九十七。” 他低语:“边个营销号咁够胆吹?后日陪我去次澳门。” “遵命。” 澳门的夜风吟起声色犬马,珍珠缀为夜的天灯,不夜城之靡艳欲说还休。熏风醉吻丽谯,与玉津辉映,燃点贪欢人间,共饮春醪。 金钱情欲漾出的味太浓,澳门那片场好混,赌桌上输得迷惘,自是不计寻欢的花销。澳门一载,堆金积玉。 沉归宴与她在横琴关口前静候,他俩并肩站时,真的够养眼。 停于二人眼前的是辆魅影,司机随门而下,他俯身做出手势,“沉总,明小姐,请。” 沉归宴让明昭先行上车,他跟其后。车内司机递来两瓶fillico的水,她接过道谢,二人相视无言。 “沉总,我们知道您是两位一起来,特地送了您几张情侣套餐的券,您有空可以赏脸过来尝尝厨师手艺,他很期待两位的点评。” “有空我会去。” 明昭柔笑:“谢谢,抽空一定赏脸。” 沉归宴默然忖量,他生性多疑,不喜过问他人之事。他清楚世界千万种人,选择何种方式生存的人皆有。他并不因此看轻明昭,倒觉她更为诚挚。 盛宴01(有肉) 开荤咯。 沉归宴阖眸,身倚着座椅酣眠。司机将车阒默停好,携领他们入姱丽之境——雍华府。他觉浅,醒了。已有四位人员待侯,引他们入内设的专属电梯,仅邀请制,非常人能来。 他每个月回一趟澳门,待这的次数比他待自家别墅的都多,这隐私性够足,他喜欢。 回廊内弥蔓起稠浓的光,凤庭外棕榈环绕,艳花间芬香满溢。喷泉湖清波摇漾,薄夜时星海融晶,风雾漂曳起浇靡。 沉归宴解开衬衣,身子浸没于琼池内,清水如倾洒玉屑般茜璨。他手捻酒杯,抿酒入唇。 明昭受他吩咐,为他备好换洗衣物。但他没吩咐她须要近乎赤裸的来。她绕过长廊,直至尽头。他听声掀眸,只见一袭透黑蕾丝吊带落在她玉体,那对白润酥乳在蕾丝下隐隐显出。 丁字裤夹在她臀沟间,仅能盖住小穴。系带挂在她纤腰欲落,衬得臀瓣尤为浑圆。她肤如凝脂,面颊胭粉醺浓,满眼情丝。 她跪在地毯,将皮鞭双手奉上,分明是他饮酒,醉的却是她。 沉归宴面露慵倦,声似余醺,“过来。” 明昭扭腰而去,蜜乳随她身姿摇荡,顺着鎏金扶手入池。她雪足去抚摩坚挺肉棒,娇躯跌进他暖怀,柔柔瞧他:“宴哥。” “为什么目标是我?”他抑着欲望问。 “因为你家世最好,跟了你会高枕无忧,够坦白吗?” “那就做得好一点,让我舒服一点。” 她的眼中诉尽贪欲,欲念难藏。而沉归宴却不如此,他眼中映出清冷月霜,好似藏匿云雾般,疏离太过,猜不透他思绪的。 沉归宴将她柔躯抱起,推入鸾床,纱幔之下春色正浓。他用皮鞭去抽她白嫩臀瓣,下手重,没两下抽得全是鞭痕,引得她娇吟连连。他伸指掰开探入穴中,潺潺水声融入他的低喘,一同流入明昭耳中。 她起身去握他肉棒,轻轻抚弄龟头,香舌卷绕龟头舔舐数圈,红唇含住半截肉棒勾他,勾得沉归宴没忍住将她头往下按。她含得深,他快感也重,明明是在给他含,她却淫水泛滥,穴内够湿滑。 事实上他俩都是个雏,但都不想被看穿,都故作熟练。 “宴哥,要我。”她迎上他薄唇。 沉归宴将肉棒从她唇中抽出,龟头拍打她面颊,明昭眼尾泛红,唇瓣微张。沉归宴喘息数声,将狼牙套戴好,肉棒抵在她穴口,却不舍插入。穴口太小,硬插进去她会疼得撕裂。明昭拉他手臂,满眼绻绻。 “插进来。” 他低身去吻她阴唇,吻够柔,她颜如渥丹。沉归宴扶她细腰,将肉棒慢慢地往穴道里送,仅仅插入不到半截,她青黛微蹙,咬紧了唇。明昭穴口凄疼,可她不敢出声扫他兴。欢爱之色下,彼此有何反应,都是极清楚的。 沉归宴能猜个大概,猜她许是难忍痛感,他抽动肉棒的频率变慢,让它被暖绵穴道裹得紧些。他从她眉尾痣吻到脖颈,处处落吻。俩人都已焚身于欲海中,他为她这般意乱情迷,为她醉陷于温香软玉中,明昭自然好好瞧他,她纤手抚他缭乱发丝,绵绵咬他耳垂。 她穴道太黏腻,沉归宴几欲抵不住了。她腰扭得卖劲,穴道已然适应肉棒的抽插力度,明昭勾他颈项献吻,双腿交缠时乍然夹紧。他没抵住缴械了,浓稠精液将套套填得满溢,沉归宴手沾点残存精液往她唇涂抹,明昭舌尖去舔,吞咽入喉。 沉归宴揽紧她腰,她倦意太沉,任由他摆布。蚕丝被披散于他们赤身裸体上,他们掌心相扣,共眠春宵。 曙雀啼鸣,晴曛迤逦渐落,岚烟四散。沉归宴梦中的春媚意横生,他微微睁眸,见春光泄入,明昭在他怀睡得香甜。他轻笑掀被,抬手刮了刮她鼻尖。 沉归宴用澳觅点了些餐品,他不吃,十来份都给明昭点的。他盥洗更衣后出了雍华府,回了他那套别墅。他绕到车库内停步,清一色限量款跑车整齐摆停放,他横看竖看,将那辆布加迪bolide开走了。 这车再不开就落灰了,他就领出来溜几圈。 沉归宴在氹仔飙了几圈,随即往邻近赌场开去。他是各大赌场的贵宾,人前脚刚入关,后脚公关便为他房车妞安排齐全。他停好车,往电梯走。他去最高层,是专供的贵宾房。 他没换多少现金,赌场会为他事先备好筹码。 他有瘾,但自制力强,能及时刹住。自制力差的就如他同学,贷一大笔款害公司资金链断裂,毁了他父亲一生心血。 沉归宴千万筹码随手推,他赌博时极为专注,分不了他心的。陈敬迟看不过眼,叹息道:“宴哥,你这下得大了点吧。” “玩就玩大的。” 简清延不解他嗜好,但兄弟间必须作陪,他投的筹码相对来说较小,“你输了也是不心疼。” 陈敬迟眼见劝不动他,便死了这心,“管他,反正他输得起。” 盛宴02 他仨自小北京城里长大,简陈沉三家世交,明面上自是言笑晏晏,实则步步棋皆为利益权衡,三位老狐狸间是无声厮杀。胜在他仨感情够真,穿开裆裤就玩一块了,那会沉归宴小学跑去深圳,陈敬迟二话不说跟着去了。简清延自小和他爹有仇,不愿求他,没去成。 能在天子脚下权势滔天,岂会是寻常公子哥?虽说陈敬迟成天不着调,但奈何他背景够红。有他护着简清延,凤沅楼没人敢动。 “归宴,赢这数也够了,走吧,去吃饭。”简清延拍他肩头。 “等等,再来一把。”沉归宴还没收手的念头。 沉归宴在帕罗奥多念书那阵,总跑去拉斯维加斯玩,他有回输了小一亿,沉南知将他卡全停了。他并非在意这点碎银,如能为沉归宴买个教训,那这钱他也花得甘愿。沉南知想磨掉他的赌瘾,沉归宴烦扰,他不玩枪支弹药,玩玩百家乐是多大罪过?以至于沉南知这般发怒? 沉归宴到澳门也有正经事,过来谈笔生意。他知道他父亲的所作所为,知道他四处挖人,高价为诱收购数家公司,私下操控股价,要垄断整个行业。沉归宴说他贪心过头,有其父必有其子,随他的狐狸天性,沉归宴留美期间净玩股票了,做空股票,融资操盘他玩得特转。 他眼光放得长远,十九岁时哄父亲为他开间贷款公司,借口是为接他班提前历练。还在少年时他便对谎言麻木,所谓人情冷暖,负债跳楼,他早已司空见惯了。人间,人活一世,究竟为何?为求得好死吗?沉归宴直至二十六岁也没清楚答案。 沉归宴出了赌场,和他俩找了一酒吧泡着。霓虹光下,他敲键盘的声清脆,改着被父亲驳回的策划案。 凡是花钱能解决的事他不动用人脉,那是种信任的消耗。 沉归宴吐出浓雾,烟摁着熄了。他清楚公司内元老对他父亲心怀不忿,怨他一意孤行。现如今军心动摇,多半有内鬼探头。他故作全然不知,借此提拔新人,打压他们势力。 他说话永远说一半,那一半也未必真。 陈敬迟抿口酒,笑得邪:“归宴,你那妞长得挺正啊,眼光不错啊。” “什么?” 陈敬迟不悦,他声音急:“你人生中第一次谈恋爱,这你都不跟咱汇报汇报?虽说你陈哥我吧高三回北京了,可好歹我也跟你当几年同学了,沉归宴,你最好从实招来。” 简清延往杯中夹冰,“他俩好上也没跟我说啊,还算是我撮合的吧,讲道理沉归宴得封我红包。” 他俩生得也够惹眼,但简清延是阴柔挂的,陈敬迟则一身痞气风流。仨人顶着张好脸,身高又平均为190,在外真是时时被误认为男团成员。 沉归宴随口应他,“她不是我女朋友。” 陈敬迟困惑,侧目望向简清延,他喝得酣醉,话音断断续续:“嗯……不是男女朋友……明昭是凤沅楼的人……好上没多久……” 他勾唇:“哦,这样啊,也没关系。只要你喜欢的人,兄弟我俩就都尊重你,也祝福你俩。跟我干一杯啊,策划案待会写。” 沉归宴思虑过多,他身居高位,盼着他倒台的人太多。他岂能松懈?自古英雄难抵温柔乡,他或许并不例外。 “她那张脸是吃模特这碗饭的料,头肩比也够好,但目前她够不上更好的资源。我给她这次机会是想试试她本领,她自己不过关的话,那我懒得在她身上砸钱捧了。如果我现在把她捧得太高,一旦摔下来,贪欲最后会把她吞了的。” 沉归宴骨子里仍是精明的生意人,纵使是入他怀的枕边人,也无法避免被他衡量价值。 “我不想毁了她。” 如此轻飘飘的一句话,他却不知自己怀揣着何种心思。他们同样不清楚,都说沉归宴这人淡漠薄情,为何提及明昭时,他眼中那般柔和? 简清延调笑说:“明昭这人真不错,简单纯粹,我欣赏她。为了自己目标坚定奋斗,永远不为利益以外的事动摇,她做什么都会成功的。” 某种层面上他俩绝配,永远都只认利益。 明昭微博的澳门vlog被杂志方看到了,对方向她发出拍摄邀请。原定的女主违约跑路,拍摄被迫中途停止,他们愿付明昭高价请她救场。她和这家杂志也算旧相识了,救场如救火,她去。 虚绮的夜,万物春昇。明昭于伦敦人前拍摄,她墨发如瀑,朝镜头伸手,摆出邀请状。她眸光潋滟,朱唇半张。 碎雨倾落,淋湿她雪肤,月色被雨染得微茫,恰恰为成片添上几分风情。 拍摄刚完,未听钟声响起,柔声先入她耳:“明昭,好久不见。” 苦艾01 明昭听言掀眸,侧身望去,仅仅对上一双温瞳。见他只手撑伞,笑意轻漾。 哦。原来是许听羡。 明昭未曾想过这般的相遇场景,上次见他是在何时?她已然遗忘。遥遥之间仿若已逝数载枯荣。 陷入回忆的只他一人,明昭莞尔:“好久不见。” 许听羡是她父亲多年战友的儿子。 “我来澳门旅游,没想到在这能碰见你。”许听羡为她撑伞,软风缠绵,匿在绵雨之下。 明昭厌烦客套的寒暄,但无法避免:“嗯,我来拍个杂志,你最近……过得好吗?” 过得好吗?似乎该说的与不能说的,都已经含在其中了。 “最近我在处理公司的事,对了明昭,我听说你离开凤沅楼了,好决定,祝福你。”他话音惬意。 似乎她离开,于他是天大的喜事一般。 “你消息真灵通,谢了。” “一起吃顿便饭吗?我司机在等。” “不用了,我还有点事。”明昭婉拒。 “那你知道明枫也去凤沅楼了吗?”许听羡眸光暗澹,从皮夹取出张照片递她手中。 里内一张银行卡随之掉了。 明昭俯身捡卡,反问:“你怎么知道的?” 许听羡垂眸,低声解释:“对不起明昭,我私下一直偷偷留意你们……我担心你……” 苹风飘起她蕾丝裙尾,吹得她思绪乱透。明昭侧目,笑得轻,似冷嘲:“担心我什么?我十九了,有自理能力。许听羡,你父亲是觉得愧对我吗?这么多年了,他该放下了。已经发生的事无法挽回,谢谢你护着我的这几年,但我对你别无他意,我们只是朋友。” “那你和沉归宴呢?”黑伞之下,他淡然望她。轻撩丝光,细细瞧她妖冶眉眼,他却瞧不清。 他太渴求一个准确的答案,以此了结他数年的痴心。 她却不愿告知:“这我就不透露了。” 明昭从来不爱与他多交流,每每见他,都似戳中心窝似的,令她泪洒而落。往日她念在钱财面上会与他调笑,而今她已上岸,怎会再多有交流? 何况每次相见,她都只留有忧伤的回忆。许听羡的每一次出现,好似都在提及她,切勿忘掉她那对不负责任的父母。那般的不堪记忆,谁愿记起呢?如今许听羡是在演孝子吗?也对啊。 如若当初她父亲没舍身护人,也未必会是他牺牲。若非如此,他父亲怎会如此惦念她,多是他心亏吧。 独舞的蝶勾起迢迢往事,舞止于泛黄书页前。许听羡的日记内页,道尽春夜冬寒,字字关乎明昭。他于泥潭挣扎,枪火擦肩;濒临窒息的瞬间,支撑他的信念皆是明昭。 许听羡是怀揣着父辈厚望而生的,作为将门之后的他,身许家国似乎是他生来的宿命。他麻木地遵从父辈教诲,悉力为他们争权夺势。父辈的安排,他没有违抗之意。他的人生看似荣光万丈,但他已然忘了,当军官究竟是谁的梦。 他没得选,也不会选。 自明昭入凤沅楼起,最尊贵的客人非他莫属,有他点明昭的钟,谁都不敢吭声。简清延提过他,明昭非自愿不出台。 他这话是多余的,许听羡真就是个翩翩公子。每回在包厢只喊明昭一人陪他,他喝酒,但不许她喝,他怕她伤身。 许听羡清楚她身世,他父亲许靳曾与他说,如非明昭父亲那般舍身救他,或许他已成了葬在冰雪的尸体。许靳心怀歉意,将明昭视为亲生女儿,而她却认定他虚与委蛇。 明昭十七那年,许听羡献给她一幅刺绣,由金丝线绣出的浴火凤凰,针针灿艳,煌荣至极。 许听羡平素循规守矩,未曾见明昭这般傲气的人,他属实被勾了去。他初入部队时,形单影只,怅惘无援,身后无人相依。似乎男子生来便丧失软弱的权利,他怎敢道一句惧怕?世俗的目光会压得他直不起身。 那时仅有明昭撑着他,她说尽世间柔情话,以最清白的眼神惑他心弦。 苦艾02 :这几天我状态不太好,卡了好几天文,因为我太苛刻了太追求完美,太想把他们写好又太怕写不好了,怕对不起他们也对不起每一个在看的你们。 “我不太会安慰人,所以都是真心话。你刚到新的环境,有生疏是难免的。但人的一生要面对无数挫折,如果一遇到事情就退缩的话,哪到底要躲躲藏藏逃避多少次才是头呢?为什么我们不能坦然面对呢?去勇敢接受它,并且战胜它吧。” 许听羡就凭这段话,撑过了在部队的年月。 明昭却不曾想过,自己随口而出的话语,仅为他有如此大的力量。那仅是她哄男人练的招数罢了。 许靳得知明昭深陷风尘,气愤难耐,却只能抽烟泄愤。他有何权利叱责她?许靳太想拉她入正道,但不知以何方法。许听羡哀求父亲别亲自找她,若在众目睽睽下,让她失了尊严,恐是今后双方仅能冷眼相待了。 她与沉归宴的传言入他耳中时,许听羡彻夜酣酒,醉玉颓山。他明明心有不甘地流泪,却哄慰自己无爱一身轻。他待她那般小心翼翼,那般温柔似水,终是让她遇见了爱人。 他这位配角,是否该躲在锦幕之后了呢。 许听羡纯良吗?好像也不。 他自退伍继承家业后,干的缺德事样样不少。电影洗钱,酒店非法经营,泄露对家伪造数据的机密,上头早有人盯着他了。 与许听羡告别后,明昭停在路边发微信,不时抱怨信号差。 sans souci:「宴哥,你在哪?」 brume Retour:「位置」 那家酒吧离她不远,但明昭估摸着他多有酒友作陪,她还是不打搅为妙,「我回雍华府等你吧。」 「不用,到了说声,我在门口等你。」 明昭决定步行,当减肥了。缕缕黔丝落她玉肤,雾深,她瞧得不仔细。沉归宴怀抱衬衫,直挺挺站在门前。他放眼瞧去,撞入一抹艳色。他上前,只手揽她入怀进包厢,“刚才下雨了?” “刚拍完杂志,淋了一点。” 沉归宴听言,将衬衫披她薄肩,轻抚过她发尾。明昭愣神数秒,少顷间她染红了脸,“宴哥。” 沉归宴许是醉了,自制力崩塌,不顾他人还在,就捻她下巴吻上唇。预料之中的,他的吻并不炙热,如他人一般,泛着苦艾的浓涩。几许辛辣泛心尖,苦意流泄,幽幽引她。 沉归宴衣领落了唇印,明昭贪恋他那股儿苦艾味,那闻得她心安。 “……不是,我们还在呢,你俩差不多得了啊。”陈敬迟受不了,打破了僵局。 简清延摇头,“你不想想,他这小子进门后有看过咱们一眼吗?变了,沉归宴眼里没咱们兄弟了。” 沉归宴移开唇,搂她细腰,“介绍一下,她是明昭。” 陈敬迟朝她挥手,“嗨明昭,我陈敬迟,我是他俩半个爹。哎,你俩啥关系你怎么不说?” 简清延白眼,“你认为他们是什么关系就是什么关系,明昭别见怪,我们仨平时就这么相处,以后你的事就是咱们的事。” 明昭笑着举杯:“那如果我真有什么事要麻烦两位,你们可不许推脱哦。” “绝不。” 她眉梢含笑,他面色黯湛。沉归宴真是怪扫兴的。俩人虽是相依,心却隔得太远。闯荡于名利场的人,还剩几分真情?他没将眸光收回,因为他太想知道,她会如何演戏,如何表演哄骗他的桥段。 “延哥,听说凤沅楼来了新人是吗?是不是有个叫明枫的呀?”明昭顺着说。 “是啊,有个叫明枫的,怎么,你认识啊?” 明枫的人生,明昭没有替她决定的权利,她自寻的路,没人会拉她一把。明昭思索几秒,说:“不重要的关系,随口问问。” 明昭运气极好,她的杂志火遍大江南北,临时救场却有如此成绩,完全超乎杂志那边的预期,对方有意长期合作。但她相信物极必反,好运是不会连续砸她身上的。 京圈那片传得也广,她近来在圈内势头大,都传她和沉归宴那点事。瞧上她的公子哥不少,但有那心没那胆,谁敢与沉归宴争? 许听羡虽敢,可明昭心有所属,他又能如何?他只能默默接受,祝福他俩。比起想要明昭爱他,他不如渴求明昭别恨他,他甘愿在她身后守护。一直,一直守护。 明昭私下没少受到公子哥的示好,但她都礼貌回绝,不得罪任何人,给她自己留退路。 等她哪天离开沉归宴了,还指着这些人脉呢。 苦艾03 后面几百字漏发了…… 父子间相似也属常事,若沉南知是诡诈,那沉归宴就只得狠戾二字。沉归宴爱耍阴招,在对家安插眼线,伪造会计报表,放了一个多亿现金在简清延那。他身边不从政且信得过的,也就他一个。 沉南知处理完美国的琐事后,第一时间动身回了深圳,找沉归宴。 沉家早已移民美国,沉归宴身边那帮公子哥,该移民移民该转移资产转移资产,国内不好太招摇,风险太高。新加坡也是个移民胜地,那儿法律好避税。 沉归宴从他助理口中得知他回国消息,他却没去接机,毕竟想巴结他父亲的人能从北京排到深圳,他就不上赶着凑热闹了。 沉归宴下厨煮了碗云吞,他嘴刁,吃不惯保姆手艺,索性就自己学,厨艺还凑合。他爷爷奶奶上了年纪,难捱北京的冬寒,领着他搬来了深圳,一搬就是十来年。 他最渴求关怀的那十年,父母亲却都不在身边,他永远都在他们的事业,利益的后一位。 纵然他应有尽有,纵然他受过无数注目,但在他的童年中永远是缺了一块的,是有缺憾的。 他多贵啊,他出生时沉将军送了块玉,给他取小名,单字一个玉。因为在他眼里,他孙子就是这么块宝玉,是万万千千块白玉中,独独被银白月光吻过的那块。 沉将军平日便喊他玉儿,沉老夫人喊他玉玉。 他随他们愿儿,像块玉。但玉是冰的,如何抚都是冰的。沉归宴从不曾是块温玉,年月漫漫,他已然融入白玉的冰。 剑走偏锋,他人也漠然刺骨。 沉归宴刚将云吞放上餐桌,沉南知也正好推开门。 “父亲,您回来了。您吃过了吗,要一起吗?”沉归宴话虽如此,却没抬头。 “听说你谈恋爱了。”沉南知与他长久不见的第一句话,便是兴师问罪。 “我是个成年人了,有个喜欢的人很正常。”沉归宴舀了口汤喝。 “可她是个什么样的女人,你不清楚?那种场合的女人,有几个是好人是真心?”沉南知眉头紧锁。 “感情是没有办法克制的,这是世界上最不理性的事物。如果我的感情冒犯到您,我也并不感到抱歉,因为我从没想过您会祝福我,但请您不要用言语羞辱她。”他没心情吃了,勺子搁在碗边。 他喜不喜欢是一回事,沉南知尊不尊重又是另一回事。 沉南知掐眉心,他深吸气,尽量平复心情:“我们父子之间你就是这种态度吗?你对我这么生疏吗?沉归宴,我哪里欠你了?我并不打算插手你的感情,因为我清楚你不可能走心。只是想劝你,圈里头都是有头有脸的人,为个小情儿太上心,是很丢脸的。” 沉归宴缓和了语气,担忧他气得中风,冲他笑笑:“父亲,您没有别的话要说了吗?您回国一趟,我没想听到的是这么无聊的说教呢。” “我回来一趟是想看看你自己应付得如何,看来那些项目在你手上也没荒废,你不算让我丢脸,但还没能让我自豪。”沉南知交叉着双手。 沉归宴无言,他不爱和他交谈,因为沉南知永远摆着上位者的姿态,永远压他一头。 他想起儿时他父母感情决裂,闹到离婚地步,让年幼的儿子做出决定,跟父亲还是母亲?那时的他太懵懂,对一切都未知,他无法做出任何选择,最后这场闹剧以他哥和母亲的背影终结。 这哪还像个家呢?他真渴望有个完整的家庭,能有家庭的温暖。 沉斯予和他母亲温秋定居美国,日子逍遥自在,温秋是很惦念沉归宴的。纵使沉斯予再好,她也打心底更疼那个,日日夜夜见不着,牵肠挂肚的孩子。 沉南知拉开座椅,坐在他对面,沉声道:“我这次回来,是要你去谈个项目,归宴,你该干点正事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和陈敬迟简清延他俩干的那点事,见得了光吗?正经干净的钱你不赚,非去搞赌博搞会所,捞偏门就这么自在?他简清延因为杀人坐了几年牢,你们就在背后打点关系帮他减刑,哪怕陈则和简沛干的缺德事再丧天良的,那也不是他俩杀父的理由,明白吗?” 沉归宴眸光凌冽,他耸肩,随即将未燃的雪茄抵在台面,落得几声笑:“是简沛玷污商颜在先,陈则作为商颜的生父却帮着简沛洗脱干系,当时简沛还拍下视频要挟她。而陈则这个所谓的父亲呢?他做了什么?他将她的视频给陈敬迟看,折磨自己的一对儿女。这种举动但凡是个有点血性的男人都无法忍受,何况是那般爱她的两个哥哥。简清延本就因为他母亲的死记恨简沛,他杀了简沛,不对吗?” 沉归宴清楚这事的原委,对商颜有几分怜悯,但也仅仅是怜悯。更多余的,不会有。他人死活与他何干呢? 他的怜悯或是给予金钱的帮助,或是事业上的推波助澜,若要说个缘由吧,也只得他轻如白羽的一句可怜。 沉南知拧不过他,“行,我现在不想和你争这个,我要告诉你的是,我和你妈打算复婚了,你哥也要回来了,到时候公司的事你们一起打理。这么久不见了,你把自己打理斯文点,带点礼物一块吃个饭。” “哦,是要我回北京的意思了?” “是,现在马上,回北京。” “嗯,知道了。”沉归宴应允。 沉归宴听言,连眉梢都没抬。他少年时一次次的期盼,最终都一次次落空。他在母亲心中,究竟算什么?她以惨白的谎言哄他,留他一场漫长到无休止境的等待。 母亲这般冷漠,他又如何能笑脸相迎?曾经渴求庇护的少年长大了,也消失了。 他靠不住任何人的臂弯。 或许要说声道谢,若非父母对他童年的缺席,他也未必能独当一面。 如今是母亲也好,哥哥也好,谁也扰不乱,吹不动他的心。 沉归宴从不忤逆沉南知,即便他不甘愿,也依然去做。因为他相信父亲的心里,总归还是有他的。 有他的吧。 有吧…… 过火01 ps:卡文了,最近有点儿卡,又总觉得是不是描述不够完美?我太渴求完美了…… 沉归宴返中南海的那天,北京下了满夜儿的雨,雨碎碎地落。银竹漫天散来,湿了纱帘,淋了蔷薇,就像专为迎接他的见面礼。 他一来,满城蔷薇开。 凌晨的夜里风清幽,吹出京城的媚与浮华。露天泳池内淋入星光,水波摇漾。夜的夏风要比秋风吹得寒凉,仲夏的夜,该是赤热的啊。 顶楼阳台能俯瞰整片京城,远处点点灯火凝成一条星河,映进沉归宴的眼中。明明是为他开的返京宴,他却不太有兴致,喝了两杯便装醉离开。 他这不算句谎话,他是真不清楚自己酒量如何。他不酗酒,应酬时也没人敢胡乱敬他酒,和兄弟聚一块也不贪杯,点到即止。 沉归宴握一杯酒,独坐于泳池旁的圆弧沙发。他低眸,将酒液淋入围炉篝火中,缕缕红焰将夜燃得炽烈,他也贪恋起温热。 他瞳孔幽冷,星火烧不到他心底,火能融冰,但融不了白玉。 屋内彩带纷飞,DJ声欲将耳膜震碎,肋骨鼻硅胶下巴的嫩模满地跑,他适应不了这种欢闹,干脆出来透气。 沉归宴把明昭捎上了,他俩自这段关系以来,他没要求过什么,就上床次数频繁了点。他让她陪自己回趟家这要求不算过火吧?反正她也会待在北京发展。 北京是个盛大的造梦厂,引得无数人为之折腰,可它却也冷漠,缺乏人情烟火味。物欲横流,流水游龙,如何站住脚就全凭各自本事了。 但北京无论缺什么,都不会缺美人。 他独坐在那儿,遥望起远方的万束星光。仿若这凡尘俗世皆与他无关,犹似个画中仙。 那些远远不及沉归宴家世的公子哥,却个个游戏人间,浪荡成性。而他生性冷淡,不爱与人相处。太多恭维绕在他身边,他倒宁愿自己痴傻疯魔,分不出虚伪与真实。 无数个失眠的夜,他都在沉思,倘若他不倚赖家族的势力,拥护在他身边的还剩几人?别人对他的敬畏尊重,不过是建立在沉将军孙子的身份上而已。 只有你的快乐和幸福不附属于任何人或物的时候,你才是自由的。 ——萨古鲁 而今祖国的大片江山,能打下来沉将军占头功,单这一点,他就有资本在京城蛮横。可他偏不如此,不及他的人他又何必欺辱他们?多此一举罢了。 前些年圈内有位爷想武装政变,但因腐败落马了,主要一派基本都被上头端了,如今大多处事低调。 沉归宴无需低调。要知道这北京,它姓沉。 上赶巴结他的二世祖,握杯酒凑到他跟前,低眉顺眼地笑:“宴哥,你刚刚瞧见许听羡了吧,你别怪我多嘴啊,就是我觉得你得知道这事,他以前经常在凤沅楼点过明昭……他俩是有过一段的……” 沉归宴静坐着,大致听完了他的言语,并不为之所动,声调平淡:“哦,这种事不需要你告诉我,我不会在乎。” 他甚至对许听羡的名字都陌生,不足以对他构成威胁的人,他都不会记得。 “宴哥,前两年搞枪击那人究竟是谁啊……能说说吗?”二世祖没眼力见,谀媚着追问。 他听言,眉峰紧蹙,声调极为严肃:“莫谈国事。” 如今时局动荡,人人踩在刀尖上步步为营,沉归宴自当谨言慎行,竟敢套他话?真是疯了。 二世祖见状,垂头朝他认错道歉,撒腿跑没影了。 他回想起刚才那番话,心底泛起莫名的滋味,他还是敏感,说完全不在意也是假的。 他们之间……真的什么都没发生过吗? 整个宴会上,明昭有意在回避许听羡,她坦荡,没想和他撇清干系,只是不想沉归宴误会,她也省得费心去解释。 即便她觉得沉归宴并不在乎。 到底还是京圈,今夜来此的全是真权贵,虽不像粤圈那捞得肥,但混京圈就为混个人脉。粤圈那多数是土老板暴发户,哪能跟这官员政府的公子哥相提并论。 她这般美人是不该落单的,明昭美得锋利又张扬,连影子都妖娆。 过火02 昨夜太困没赶上零点更新。 “哎,你好,是明昭吗?我叫邵纵黎,我看过你拍的杂志,很好看。有空来北京一起玩啊,这片我熟。”只听她身后传来一道男声。 这位邵爷吧,家里头从商,谈不上多牛,圈子算是硬挤进来的,基本都瞧不上他。他就好美色,无论美人靠山是谁,他都敢跃跃上前。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他的人生名言。 明昭听言回头,朝他礼貌笑笑:“谢谢夸赞,但我来北京都是为工作,恐怕没时间玩,有时间的话我会逛逛的。” 这话已经是相当委婉地拒绝了,再听不出来就是装傻了。 “那我们能加个联系方式吗……就是以后想喊你一起出来玩……”他仍旧不死心。 明昭电话铃声恰好响起,她转身推门,“不好意思,下次吧。” 打电话的不是别人,是她的经纪人,邱赫。 邱赫是圈内出了名的金牌经纪人,从他手底下走出的模特要么成了顶流女星,要么走上世界T台。他能这么顺着明昭,可见她是棵强劲的摇钱树。当然,也有想和沉归宴攀关系的因素在。 邱赫那边声音很急,“姑奶奶啊,现在我喊你老板成吗?哎哟,你打算什么时候回来啊?那边催着呢,过两天还要去三里屯取景,你现在玩消失啊?” 明昭轻叹气:“没办法,我在陪沉总参加派对,在他朋友家。” 邱赫一惊,随即笑开颜,边催边苦口婆心地劝她:“沉总啊?啊,那行,那我给他们说说,但你得快点啊,也不好让人等太久的是不是?姑奶奶啊,你也别太恋爱脑啊,不是哥多嘴,女人要没有自己的事业是很惨的……而且你说你现在这么红,事业上升期,你当然要多跑通告了。” 明昭挑眉,她反问:“我很红吗?我怎么不知道?我这回的杂志要是卖不完,是不是要打脸了?” 邱赫开始给她画饼式洗脑:“姑奶奶!你现在不红不代表以后不会红啊,你这张脸想不红都难啊!你听我的好好搞事业,哥一定让你大红大紫好不好?” “好,那就先这样,我明天回去。”明昭挂了。 玻璃杯的碰撞声,就似银铃般清朗。 许听羡出席宴会的次数极少,而沉归宴为笼络人心,并不避免这些场合。许听羡基本不跟圈内人打交道,原因倒和他出奇一致,嫌虚伪。 即便沉归宴和明昭成了一对,他许听羡又能如何?他本就没有身份去嫉妒去恨。他顶多算是她哥哥的身份,只是这个哥哥,不被她承认。 他希望他们是两情相悦,那样他才会心安,才会甘心退场。既然他喜欢明昭,那就要祝福。 许听羡听父亲的话,前来与沉归宴交谈,他杯中酒不见少,今夜他还滴酒未沾。 许听羡举杯敬他,“沉总, 贵司的那块地我很有兴趣,价格方面我们能给到最高,不知您意下如何,多少愿意将这块风水宝地转让给我司呢?” 沉归宴笑着碰杯,他算够赏脸了,“许总,私人时间我不想谈公事,何况您也知道我的想法,我不想再复述了。派对过后我们可以详谈,但今晚就请好好享受吧,别辜负了北京的夜景。” “好,那就再谈。”许听羡无话可说。 他们的上次交谈不欢而散,许听羡认为价格虚高,但沉归宴不肯松口,谁也不肯让谁,只得如此了。 这块地他不会让,他的女人同样不会。不,女人又不是物品,怎么让? 她也不属于他,她属于她自己。他只是在她身边而已,他这样想着。 许听羡还真愿和明昭有什么关系,可他能和她有什么关系呢。与其说他俩有可能,不如说他偷到沉归宴公章的几率大点。 刚来宴会时,沉归宴让她四处转转,能认识点新朋友也是好的。他慷慨地带她见世面,将她带到他的交际圈,他是想将她拉入自己的圈子吗?明昭竟冒出了这种诡异的想法。 明昭举了杯酒,停在他旁边。今夜的风轻柔,从他们脸上轻拂过,连风也眷恋他们相依的场景,这样一对璧人,自然能与这海天景色融为一体。 “宴哥,陪我喝一杯啊。”明昭笑着将杯递过。 “刚才在打电话?”沉归宴碰了碰杯,抿口酒。 “嗯,邱赫给我打电话了,让我回去。”她点头,笑得娇俏。 “哦,着急吗?” 明昭像是听出他几分不悦,解释说:“不急的,明天回去也可以。” 他抬眸望她,平静地问:“明昭,想拍电影吗?” 过火03 明昭坐他大腿上,她摇起酒杯,“我目前还是想在模特圈先发展,而且我没有学过,我觉得自己的演技未必过关。还是不上去了,也免得宴哥亏钱是不是?” “这么贴心啊。”她三两句话,竟能逗得他笑。 “当然。” 沉归宴搂她腰,她手中杯没握稳,红酒浸湿他丝绸衬衫,他垂眸吻她,含入她两瓣红唇。蜜唇间葡萄酒味渐浓渐淡,泛出津津甜意。 “你和许听羡认识啊?”他移开唇问她。 “旧友而已。”她只能如此回答。 沉归宴瞧了她一会,本想说些什么,却也问不出来。他的直觉无疑虑,那他选择信她。 “走吧,回家。”沉归宴起身,牵着她手往前走。 回家?回家……他竟然说带她回家,明昭不由愣住了。 她与他并肩的一路,她受到太多炙热眼神,羡慕,打量,以及仇视。他似乎习以为常,而这比明昭平日里在聚光灯下受到的还多。 做沉归宴的女人,她还需要点时间去适应,这三年还会有无数个这样的时刻。 在他身边的时刻。 沉归宴随手送了她俩鳄鱼皮的Birkin,一喜马拉雅一黑房子。真是随手,先是简清延提了一嘴她喜欢爱马仕,再是他好面子,她不能给他丢份,陪他出席宴会时,还是需要这些华而不实的奢侈品撑场面的。 明昭显然是领教过他的阔绰,每月他打来卡上的钱,那串数字长得她眼花。包包她喜欢,只是她平日里拍摄多,没机会背。 作为回礼,她也送上一盒雪茄两瓶酒,拿的她自个私房钱,比起他送的称不上回礼,但他也礼貌道谢。 沉归宴和许听羡是今夜的主导者,全场皆得看他俩脸色,嫩模也识趣,没往跟前钻。他身边站了位明昭,谁搁那儿站,都是会被比下去,何苦自讨无趣? 可他这块玉啊,身旁总有蝶群围绕。他是玉,是冰,哪怕什么都没做,往那一站便是勾引。 凤沅楼不强制性出台倒是句真话,不像有的场子,各种花里胡哨谎话连篇,哄着姑娘过去,实际各种花招。是允许不出台,但说定的价钱也成了空话,愿意出台的钞票数得手软,最好别眼红。否则,久而久之,盯着别人荷包鼓鼓,自然也就下海了。 许听羡是几近三点钟到的别墅,他唇色泛白,缓缓推开大门,刚入客厅躺下沙发的一秒,竟听一声怒斥:“你又去见明昭了?” “是,我去见她了。” 什么都瞒不住他父亲的眼睛,他在父亲的面前毫无隐私,毫无权利,许听羡心想。 “听羡!我说了很多次,明昭她不适合你,我让你不要喜欢她,你都听了吗?你听哪去了?”许靳叹气,他不希望许听羡和她有过多纠缠。哪怕他有愧于她,也不必搭上他儿子赎罪。 许靳总归是闻名商界的狠角,明昭早已不是他记忆中的懵懂少女了。如今又搭上沉归宴,他不难看出她的贪心,他儿子还真未必是她对手。所以他还是得拦,在他儿子做出什么荒谬事之前,断了他的念想。 “父亲,我喜欢她,我爱她,我请求你,不要用这些话来说我的爱人,好吗?您抚养我长大,但你同样没有资格来决定我的人生。”许听羡声音诚恳,他不愿与他过多争吵,话说完,便转头走上楼梯。 许听羡联系了圈内朋友照顾着明昭,他希望有人能够护着她,资源他也没少给。沉归宴能做到的,他同样也能。 明昭的个性,并非本就圆滑世故的,起因要从她高一说起。青少年的恶意总来得没缘由,在阴暗角落里,总有人被当成出气筒供霸凌者消遣。 而她便是其中之一。 明昭入学时因外貌受到极大关注,却也因家世受到诸多冷眼,她所在学校高官富商子女居多,她美貌且家贫,可太是个话题了。只需稍微调查,便清楚她是孤儿的身世,再几句添油加醋,她真的百口莫辩。 明昭那时清贫日子过惯了,性子内向不说,还总下意识讨好他人。而她偏偏生得艳丽,顶着如此美貌,性子却冰冷到傲然。自会有人传她是装清高,她不愿辩解,便就落得个堕落的狐狸精名声。 既然如此,那她不如真堕落,反正名声早都烂透了。 那时的明昭,指望不了任何人,唯有许听羡,像童话书中的白马王子,手挥长剑,披荆斩棘地出现在她面前。即便是被她视为亲人的林慎姒与明枫,却也在那时对她冷言嘲讽,林慎姒让她忍,她不愿给明昭收拾烂摊子,明枫和她保持距离,她不想也被牵扯进去。 过火04 是许听羡彻夜的低声细语,是一句又一句的低喃哄声,是他这般温柔的人,为了她失控发怒。他找人彻查此事,逼着他们给明昭认错,他为她撑腰出气,成为她的底气。 至少那时,明昭是真的感激过他的。 夜色明艳,她跌入白玉的怀中,他诱她咬钩。纤细素指从他脖颈,一点一点抚过他后背,他低吻她眉尾的痣,蜜意从软唇间悄然泄出,吻得她轻喘。 风吹熄摇动的烛火,那是夜唯一的一点红,朱砂红帐披散而落,匿起这满床旖旎韫色。醉酒的他对她的贪欲更浓,当星夜与绵云交融,日光流泻于她玉腿时,才真正是天亮了。 明昭身疲,她累得足足多躺了两个钟,且在心底感叹他的体力。 沉归宴习惯性起早,他见还有时间,就下楼往厨房去捣鼓早餐。他锅内煎几块午餐肉和蛋,拼一块做成三明治,顺手煮了锅阳春面。 明昭梳妆,穿戴整齐后趿拉着他那双拖鞋下楼了。她刚下来,便被食物的香味勾了去。 “宴哥,早。”明昭朝他背影轻声喊。 “吃点早餐吧,我送你回摄影棚。”沉归宴将三明治端出来。 明昭点头,起身去拿碗筷,给他盛满了一碗面。 明昭朝他眨眼,想装出星星眼膜拜的模样,“宴哥,原来你还会做菜呀。” “那你试试味道如何。”他指了指那碗面。 她咬了几段面入喉,语气肯定:“好吃,但没想到宴哥你居然会做饭,我就不太会。” “在深圳的时候阿姨做的菜太难吃,但是爷爷奶奶喜欢,我没办法,只能自己学。”从他声音中听出一阵叹息。 “原来是阿姨的功劳……”明昭几口消灭掉一块三明治。 沉归宴拿起车钥匙,明昭随他其后,他为她拉开车门。 “你们在哪拍?”他上车后,给她系好了安全带。 “待会去三里屯拍,现在先去摄影棚做妆造。” 沉归宴其实不顺路,但他照送。 或许有吃许听羡醋的原因在,她脖子上的圈圈咬痕,已然替他出气了。 抵达她公司后,明昭下车,挥手和他道别说再见。沉归宴将车驶走,明昭前脚一进门,邱赫就逮住她八卦,“姑奶奶,刚才沉总送你来的啊?” “你有透视眼?”明昭诧异。 “刚才人说的呀。” 明昭坦白:“是,他是送我来了,对了,今天我们拍什么?” 邱赫往她身上扫两眼,笑说:“就街拍MV呗,都市现代,性感美女配辣曲,量身为你打造的。” 明昭应了声,坐在椅前对镜描眉,他将手搭在桌上,跟她商量:“哎明昭,有个事,公司啊想让你们组个组合,还有两个姑娘,有个叫周煦霖,一起跟你拍过内封的。还有一个叫陆鸢,最近势头大,跟你一样都走御姐风,多个周煦霖走纯欲风的,你仨也挺反差的,有看头。” 她记得周煦霖,记得那个长相清纯甜美范的姑娘,人刚毕业不久,有个挺红的rap前男友。她俩每回搭一块,摄影棚里都欢笑声不断,周煦霖是话痨,俩人很聊得来。 但陆鸢她没接触过,不清楚她的个性,她俩撞型了,迟早哪天会成为竞品的。明昭想,还是不和她交心了,以免会有撕破脸的一天。 明昭笑,她从包里取出一盒雪茄递给他,“合同拿过来我看看,没问题我就签。” “行,没问题。哎,这什么?雪茄?你送我的?”邱赫竟感到不可思议。 “对啊,感谢一下我的好经纪人为我这么上心找资源,我真是感动啊,所以特地买来雪茄,孝敬孝敬您。”她油嘴滑舌。 “啊,果然还是我们明昭会来事啊,行,我不客气了啊。” 明昭只想待在模特圈,不想迈入娱乐圈,便只接广告,推掉所有影视资源,许听羡那边的资源她全部没用上。邱赫不明所以,追问她缘由,她以一句不想太红回他,把他气得不轻。 沉归宴不常待在公司,除去必要的会议以外,他基本都在书房处理公务,以至于新来的员工对他印象不深。他回到办公室的第一件事,便是翻财务报表,他得比谁都用心。毕竟他身后太多人觊觎他的位置,他怎能让外人看笑话? 过火05 没存稿了,写完更,但我不会坑。 沉南知发了话,他不仅要垄断亚洲的市场,甚至欧美那片他都要吞并。沉归宴是他最满意的一颗棋子,自然要为他所用,去走他精心布置的棋局。 他这头忙着,远在深圳的沉老夫人止不住思念,拨了通电话,关切地说:“玉玉啊,你怎么跑回北京啦?不跟奶奶讲就走。” 沉归宴语调不急不慢,相当有耐心:“奶奶,爸最近回来一趟,给我说公司的事需要我来接管,自家公司没办法不管的。我也很想你,等我忙完过些天我就回深圳看您好吗?” 他唯有对待爷奶时,才会显得那么温柔,温柔到像戴上一层虚伪的面纱,这太不像他了。 “行行,玉玉啊,你爸妈他们要复婚的事情你知道吧?你哥哥他就回来了,你见到他不要跟他吵,好好相处知道吗?你俩是亲兄弟,这世上最亲的人了。”沉老夫人扶了扶老花镜,低声念叨着。 “好,我知道了,我一定听奶奶的话好吗?” “嗯,那就不打扰你忙啊,好好赚钱啊,留着娶老婆用。”她依依不舍地将电话挂了。 娶老婆?在沉归宴的人生规划中是个新鲜词,这是他不曾考虑过的事项。他将一张名片夹在双指间,随而点火将其烧燃,由浓烟落成满地余烬。 七点半钟,天色渐沉,明昭刚从三里屯结束拍摄,就被公司喊去包厢吃饭。说直白点就是陪酒,公司得罪不起赞助商,她们也没有拒绝的权利。 包厢内亮晃晃的灯,似乎能将人的所思所照得无处遁形。圆桌前围坐了不少人,个个肥头大耳的男人,谁知他们打着吃饭的幌子在想什么诡计呢。只是他们大腹便便的模样,即便套上西装,也实在不像是什么君子。 坐在明昭正对面的是徐厅长,是她的旧相识了,又是凤沅楼的一位贵客。他早就打起明昭主意了,只是之前有许听羡在,他还不够格让明昭陪酒。本想着这遭总有机会灌醉她,谁料她转眼搭上了沉归宴,还真不是善茬。 没人敢对明昭动点歪心思,纵使眼神在她身上扫过千百回,但她一个抬眼,眼神便飘飘消散了。 她忽然觉得有人撑腰的感觉真好,背后有人就是不一样。但她在凤沅楼里却没这种感觉,或许是因为她没将许听羡放在心上过吧。 世上的潜规则有人永远无法知道,但也有人永远不用遵守。 因为他们就是制定规则的那批人。 就拿她上回陪沉归宴去澳门来说,她十九岁是不够年纪进赌场的,她无奈被拒于门外。沉归宴喊来会所的头儿,给了她一份假证件,澳门那片谁不认得他?哪能不赏他脸?哪怕证件照上的人与她相差甚远,也睁眼说瞎话让她进了赌场。 “鸢鸢还有煦霖,明昭脸色不大好,那就请二位陪我喝一杯啦,哎呀,你们这么识相,那些影视资源啊……那肯定是不少的。”徐厅长大着舌头说,他满眼色眯眯的,大手摸上了陆鸢的丝袜腿。 他的意图表露得太明显了。 周煦霖不胜酒力,几杯酒入肚,她几乎要反胃。她自幼被家庭呵护,成长的环境向来单纯,哪里见惯这种场所。但她知分寸,既来之则安之,强忍着浓烈的不适感,硬生生喝下一杯又一杯。 明昭见状,轻轻用双手在她后背拍了几下。 “还好吗?” 周煦霖仅剩半点清醒,“嗯,我还好……” 而她身旁的陆鸢却喝得甚欢,已然和徐厅长喝起了交杯酒,杯杯满上,她的眼前是数不尽的空酒杯,她却没半分想停止的意思。 陆鸢是个聪明人,她太清楚他们的用意了,他们不过是馋美色,那她就将此当成机会,与他们资源置换。甚至……她还有能耐让他们都专捧她一人。既然明昭能有,她怎么不能? 只是她对明昭的厌恨不会轻易表现出来。 周煦霖扶着额头,她胃里翻江倒海,只得起身离开,“对不起各位,我胃不舒服,去下卫生间。” 明昭蹙眉,“我陪你去吧。” “不用。”周煦霖挥手,推开门出了走廊。她实在头晕,管不住走路步伐,摇摇晃晃的,也没见前头有人,扑通一声地撞了上去。 那温暖胸膛令她动了贪念,说是暖怀,但却更像撞入了谁心中。 为沉归宴接风洗尘的是场宴会,而迎接他沉斯予的回国礼,如此盛大么? “小姐,还好吗?喝多了吗?”沉斯予出于绅士风度,将她扶稳了。 “对,不好意思啊……我喝多了……我有点头晕……我……” 周煦霖抵不住了,吐了遍地的呕吐物,脸色白得骇人,额角布满细汗。 嗯,眼前人那身剪裁极好的西装,也被她弄得满是污秽。 “对不起啊……我赔给你好吗……”她吐完后,酒劲可算消了。 “不用了,一件衣服而已,你住哪啊,我顺路让司机送你回去吧。”沉斯予声线柔和,并不为西服脏了而恼怒。 周煦霖朝他递去手机,满是无奈地开口:“呃……不用了,麻烦您帮我叫个车成吗?我现在有点看不清手机的字,叫不了滴滴。” 他点头,“可以。” 明昭悬着的心放不下,见周煦霖半天没回来,她跟着出去找人。只见在走廊处的二人,明昭闻言,小碎步跑上前将她扶好,“不用麻烦了,我送我朋友回去就好。” 周煦霖醉了酒,如果被捡了尸,后果简直不敢设想。 沉斯予生得一副绝佳皮囊,衣冠楚楚,金丝镜框棕西服,儒雅少爷的范儿十足。 明昭与他对视,她眼神似寒冰,盯得沉斯予不禁发毛。怎么会那么像沉归宴的眼神。 她领着周煦霖转身走了,沉斯予停在原地,相隔不远处,他清晰瞧见了明昭的面容。 原来真是那位,传闻中他弟弟的小情儿。 夏夜01 有话说:“首先,先跟大家表明,我没有跑路也不会跑路,这些天没更新是因为一直在思考大纲以及各个人物的小传以及如何让剧情更加丰满,为此请教了不少人士查阅了不少资料…… 其二,非常抱歉我没有如约每周更新,所以我这回写了9800字,连更六天,十二点整,感谢追更的每一位你们……辛苦了。 迟迟不动笔,不是不能,而是我不想,说过了,还是太想写好他们,又太怕写不好他们了。” 常年在雾霾笼罩下的北京,今年也不例外,雾霾天悄然而至。薄雾浓云寂然漫开,灰蒙的天风沙弥漫,空气质量明显降低。 作为南方姑娘的明昭不堪其扰,也暗暗庆幸没遇上春季,她早前领教过杨絮这份来自暖春的献礼,实在不愿再见那满城的苍翠绒白。 北京的盛夏天独有的干燥,入夜的城灿星煌煌,星夜明靡,本该是夜夜好眠的,沉归宴却总失眠。他待深圳的年月太长,回京的这些天还没法适应。房间得备加湿器,不然他嗓子便阵阵疼。明昭夜夜睡在他枕边,她自然早有察觉。床头柜的润喉糖是她放的,冰糖雪梨是她日日早起煮的,明昭顺势研究厨艺,时间赶不及便吩咐阿姨煮。 明昭没想做些多余事打动他,只是她认为沉归宴待她不薄,她做这些只是举手之劳。明昭得回公司,向来起得早,沉归宴起得稍晚一些,他早晨基本见不着她人影。 因此他一直误以为冰糖雪梨是阿姨煮的,直到有天入口的雪梨甜得发腻,他才从阿姨口中得知,以往那些都是出自明昭之手。明昭?那是他意料之外的答案,她竟然待他这么上心?日日早起,听来容易做来却难。 他原先认为是奶奶对他的惦念,才叮嘱阿姨做的这一切,得知是明昭后,他不免讶异,因为她本可以不做这些。 这件事不仅过界,还多余。 或许,他生来即是淡然入骨,或许,他也曾绵绵情丝斩不断,又或许,他也曾为这尘俗锁过眉头,茫茫苍野,孰能入他眼?那些爱与恨都太轻太淡,不足以掀起任何波浪。他的人生太不缺爱,纵使他缺失父母亲的眷怀,也仍是活在千万双眼睛中的天之骄子。永远有人为他前仆后继,纵使那奉承话语再虚妄,他也并非是能轻易被打动的人。 太难动情,或许是上天对他唯一的不公,他总不能事事都一帆风顺的。 brume Retour:「冰糖雪梨是你做的?谢谢你的用心,但你没必要特地做这些,让阿姨来做就好了。」 sans souci:「宴哥,你就当我练练厨艺好不好?北京的天太难熬了,我也是做给自己吃的,让你当了我几天小白鼠,我还有点过意不去。」 她巧妙地化解了这个尴尬,这尴尬就在于,他们之间不是能互相照顾的关系。得她回复,沉归宴没再推辞,既然他付了钱,那就心安理得一些吧。 他用行为向她表明,她已经过界了。沉归宴不是自傲的人,只是他不喜欢事情脱离掌控,他还是希望无谓的事少出现,以免谁会多想。沉归宴一直认为明昭是个通透的人,因为她太清楚她的目的,不说空话,从来都是敢想敢做。 这一点上,他还挺看得起她的。 初见的那夜,他分明看得清,看得清她那双眼睛在月光下,多么迷濛脆弱。他看向她时心隐隐跳动,那是他想知道,她会如何落泪,会如何诱引他上钩。 明昭通透倒是不假,夜场出身的女子没有乖乖牌,她聪明嘴甜会见风使舵,头牌真不是白当的。明昭从不自作聪明,她想,若她真的了不得,那她应当站在他们头顶上,而非是在他怀中赔笑脸。 她不做遥不可及的梦,让沉归宴动心的几率渺茫,她不敢想,也不会想。她只想在他身边寻求机缘,想多磨多练,或许将来某天,她也能站得很高。 在沉归宴身边多一天,就多一天机会,她只想在他身边久一些,再久一些。 “你家住哪啊?”明昭左手牵住周煦霖,右手翻开打车软件,俩人在大街堂而皇之牵手,若是被记者拍到,一定会传她们孤立陆鸢。 “送我回西城德胜那片就行了。”周煦霖语气微弱,她掐着眉心。 “好。” 等车的间隙,明昭从包里递一瓶矿泉水给她,转头问:“你现在还好吧。” 周煦霖意识仍不清醒,她强撑着说:“还行……昭昭,今晚真的谢谢你了,如果不是你……我可能真的会被他们灌醉……” “不用客气,反正我也不想跟他们待着,对了,我得跟阿鸢说一声,万一她多想就不好了。”明昭想,把她落下是她考虑不周,她应该再商量对策的,总不能让她落单。她担心陆鸢多想,认为她搞孤立,明昭想到这,决定赔礼道歉。 夏夜02 已经这么糊了,那就垂死挣扎一下吧。 密密麻麻的聊天框明昭无心去管,她朝陆鸢发了条语音,声调平和:“对不起阿鸢,煦霖喝多了,我现在打车送她回家,你那边还好吗?没有特殊情况吧……如果有的话我去联系经纪人……” 陆鸢猜了个大概,她们一溜烟没影了,她估摸着也是跑了。陆鸢不在意,她们在不在又如何?他们灌她的酒不会少一杯的。走就走了,她见惯大场面,并不是应付不来。 “没关系,你送她回去吧。”陆鸢相当大度。 “好,那就明天见了。” 车停在她们眼前,明昭拉住她坐上后座,从这回到西城足有二十分钟,周煦霖能靠在她肩上睡会。明昭叮嘱司机慢些开,周煦霖醉了酒,她担心她头晕加重。 周煦霖睡得晕晕沉沉,明昭将手靠在她头后,给她当枕头用。 周煦霖的童年生活算不得滋润,一家子住在胡同的大杂院,家家户户挤在一块,菜香味从窗飘满整条小道。那儿是块福气满满的风水宝地,她父母亲在那起的家,俩人熬了些年,事业平步青云,一家子顺理成章搬进了四合院。只是她常常会想起那人情味满满,嬉闹声连连的日子。 她以前住的东四八条,七条九条都设有小学,唯有八条例外,为此她儿时常常抱怨。后来她上中学,独自乘公交上下学,可惜夏天的公交多数没空调,形形色色的人们和她拥挤,那段热汗淋漓的回忆,她记得还蛮清晰。 车子停在西城德胜门内大街,明昭这才敲了敲她额头,细声说:“煦霖,到啦。” 周煦霖睡眼惺忪,她无意识地点头,明昭牵住她下车,问:“你家住哪?” “你跟着我走吧。”周煦霖人醒了,魂没醒,只是哪怕是鬼魂,也认得归家路。 明昭嗯了一声,周煦霖住得临近后海,她领着明昭往刘海胡同交界处走,又东行了数百米,才走到她家院子。她喝得沉,身子贴在门边,手重重地摇了几下门环。 “十二点了,你家里人都睡了吧,要不你先回我那吧?”明昭声音很轻,她有所犹豫,已是夜深了,惊扰谁睡眠总是不好的。如果周煦霖愿意,她就将人带回沉归宴送的那套大平层里待着。 “我爸还没睡吧,他就在晚上画画才有灵感,我妈说不准……”她嘟囔着。 可谁知这院内灯火通明,是为她而亮呢?她母亲任清霓为她彻夜无眠,周煦霖紧紧勾着她的心,让她放不下。她知道女儿在酒局应酬,电话没法接的,只是这消息一条没回,实在让任清霓担心。她酒量不好,真醉了谁护着她呢?只听敲门声传来,她又惊又喜,赶忙跑了出去开门。 任清霓这些年在圈内摸爬滚打,已是名声在外的主持人,明昭恰好看过她的节目,认得她。 任清霓见她扶住周煦霖回来,温笑着道谢:“这么晚才回来吗?谢谢你姑娘,太晚了,你回去也不安全,来我们家歇会吧,天亮了再走。” “不用了阿姨,我自己可以的,我有助理陪同,煦霖人没事就好。”明昭朝她挥手。 “姑娘,我给你叫个车吧。” “昭昭,我陪你走吧。”周煦霖说着便要走。 “不用了,你好好休息吧,阿姨,她喝了些酒还吐了,麻烦您照顾她一下,我还有事就不留了,再见。”明昭说着,没回头地往前走了。 “那昭昭,我们明天见!” 嗯,明天见,明昭在心里答复她。 从周煦霖家离开后,明昭独自漫布在刘海胡同,遥遥的一路走去,清风拂面,青翠成荫,当十三中附小的牌匾入她眼时,她停住了脚步。明昭想起方才的一幕幕,失落,沮丧、她总归是有的。她想,周煦霖可真幸运,有母亲那样关怀宠溺她,如果她母亲还在的话,或许也会这般爱她吧。 想到这儿,明昭眼睛有些湿润。 当曙光降临人间,已是新的一天,明昭是第一个到公司的艺人。 明昭斜摆式坐在沙发上,邱赫来得也早,见她那粉底盖不住的黑眼圈,想也知道她昨夜没睡好。邱赫笑得挺得意,他将冰美式递到她手里,往一旁沙发坐下。明昭往嘴里塞一根根薯条,咽了两口冰美式。 邱赫拿她没辙,“姑奶奶,注意热量。” “邱哥,昨晚我和煦霖跑了……是不是惹了很大的祸啊……” 明昭自知给他惹祸了,先主动认错,她再见机行事。她昨夜很迟才回到别墅,没瞧见沉归宴,聊天框也没动静,估计他没回来。 她给沉归宴发的消息,天亮了他都没回。 “宴哥,今天不来吗?冰箱里有冰糖雪梨,你记得喝。”这句消息仍然没得到他的回应。 自从沉归宴知道后,她也不再隐瞒,一有时间便给他煮了放冰箱。 夏夜03 邱赫给她说起昨晚的盛况,“哎哟,你还好意思说呢?昨晚我给你发八百条消息,你回了吗?你倒是没什么事,看在沉总面子没人动你。煦霖那边也没大事,她都吐成那样了,之后这种酒局也不太会喊她去了,商务倒没什么影响,问题不太大。但昨晚我看见了陆鸢跟徐厅长去开房了,啧啧,这丫头可是个劲敌啊,不过不担心,咱们姑奶奶这么美,不用怕她。” 明昭不意外,她发问:“昨晚酒局你安排的?” 邱赫摊手,他坦然:“我没那能耐,公司安排的,不过我知道他们不敢动你,你就当蹭个饭呗。反正我不是她俩的经纪人,她们怎么样跟我没关系,何况她们要真是不愿意,那群人也不会逼着他们,大家都是有头有脸的人,不会闹得太难看。” 明昭半晌没说话,随即柔声道:“可我们现在是一个组合啊……你真的不管吗?” “她们有自己独立的经纪人,我只管你的,只要你好我就好。”邱赫笑意不达眼底,有些渗人。商人之间只认利益,再光鲜亮丽的艺人也只是商品,他们的生死何去何从,谁会在意呢?邱赫算业内有良心的,他对明昭够意思了。 明昭懵了数秒,随而笑:“谢谢赫哥。” 邱赫这番话言之有理,陆鸢不是他手底下的人,为了无关紧要的人得罪大佬以及人脉,那不值当。明昭还没琢磨透这圈子的生存之道,她的修行远远不够,她还需学习,毕竟不是每次都能那么幸运的。 《H.E》杂志的那边专宠明昭,一是那张惊为天人的脸,二是认可她的商业价值,陆鸢的热度实在不及她。同一组合的成员,人气却大相径庭,这圈子里大火靠命,眼缘这一玄学全凭观众做主。 明昭一身墨绿色长旗袍,那窈窕曲线,只叫人魂都勾了去。肌肤胜雪,粉妆玉琢。她为《H.E》单独拍了封面,相片中她微微垂首,怀抱琵琶,摆出弹奏模样。传统文化她本身是没兴致的,只是成片太美,让她动了这心思,学成了也好,这知识归她,明昭下了决定,要亲自去学琵琶。 直至烈阳升起,周煦霖才舍得慵懒地起身,她刚揉了揉睡眼,就见任清霓蹙紧眉,满眼含泪地拉住她的手,语气接近哀求:“霖霖,你天天熬这么晚喝这么多酒,哪怕是挣再多钱妈妈都不愿意的,看你这么难受,妈妈都不想你干了。” 周煦霖微微摇头,她也摸上任清霓的手,温柔地安抚着她:“可是妈,这是我的梦想,我想坚持,我想让全世界的人都知道我是大明星,我想登上最大的广告牌。我知道妈妈伤心难过,但是我努力尽量不要再让自己这样了,但哪一天我真的火了,我也就不会这样了呀,妈妈,以我为骄傲好不好?” 任清霓清楚她的个性,那不如随她去,她当避风港就好,她将周煦霖搂入怀中,抱了一会儿,说:“那如果觉得难过就不要干了,妈妈养你。” “好。” 周煦霖是懂人情世故的,明昭这次为她犯错,或许犯了很大罪过。她知道她俩的薄面不值几个钱,是明昭背后的靠山在撑腰。她欠明昭这个人情,她得还。 她床头柜上摆的合影,是和前男友宋景言的合照。曾经羡煞旁人的大学情侣,人人称赞的才子佳人,如今走到形同陌路,又怨得了谁呢? 再见时,他已是当红歌手,而她只是无名模特,再度同框,只能说是她高攀了。 周煦霖不恨,不怨,她只想再问问宋景言,素未谋面的这段日子里,你功成名就,得偿所愿了吗? 当初那般决绝离开,如今他可要过得好才行啊。她不愿再为匆匆过客伤神,既然无法再并肩而行,那她祝他,永远风华正茂似少年。 邻近朝阳公园的东山墅内设有私人会所,包厢内温香四溢,醉生梦死。别墅区内的庭院圈养着白孔雀与梅花鹿,总有些人是无需遵守规则的。 酒局究竟是拼酒,还是谈生意?沉归宴身边围了群酒鬼,让他也没了食欲,纵使满桌菜肴摆眼前,他也不为所动。象拔蚌喷枪刺身配山葵泥,澳洲黑金鲍鱼意面,也没让他动筷,最后只尝了几口A5和牛配白芦笋,没酱汁,配的海地黑盐。 他不愿再多纠缠,扶额出了包厢,他前脚迈出门,后脚就有嫩模往他身上贴,身旁的韩总笑着捧他:“沉总,这妞是我孝敬你的,祝咱们合作愉快啊。” 沉归宴将嫩模反手推开,他笑得戏谑:“韩总,谢谢你的好意,但我不好这口,你自己留着享受吧。” 他走出包厢后,只认为荒谬绝伦,有什么事非得在酒桌谈?应酬拼酒是个陋习,所谓的酒桌礼仪该就此停止了。 夏夜04 助理扶他回后座,他躺在车内,一声没吭。平日助理会送他回明昭那待着,但今夜他喝得太醉,夫人先生那边又发了话,助理自作主张将他送回了老宅。 老宅内。客厅的灯仍亮着,温秋十足贵妇人姿态靠在贵妃椅上,她足足空等了两小时。沉南知提过她,让她不必等的,应酬不到三更半夜不会见人影,但温秋执意要等。沉归宴是她身上掉下的肉,她心疼,她宝贝,她哪能不想不念他? 温秋垂头,认真地泡了一壶又一壶的玫瑰茶,独饮了无数杯。静夜里,落了根针都听得见,何况是两个成年男子的脚步声,再轻都听得见。她抬头望去,助理搂着沉归宴进了门,她的心肝宝贝醉得软在了沙发上。 助理鞠躬道:“太太,少爷我送回来了,他喝得太多了,如果没别的事,我也先走了。” “好,你先走吧,他有我照顾的。”温秋锁眉,她对他无计可施,她仔仔细细地瞧着沉归宴,眉眼,鼻梁,哪哪都像她。她伸手扶他额头,轻轻地抚摸。 她知道他不待见自己,清醒后定是不愿让她近他一寸。 温秋知道这数年以来,她亏欠沉归宴太多,他一时间无法接受她这个母亲,也是情理之中。她想好好瞧他,瞧瞧这冷漠劲随了谁。 她只想用行动来一点点弥补他。 温秋将他扶起来,一点一点踏上楼梯,将他扶进房间,扶到床上。当心心念念的人或物真切地出现在眼前时,那种感觉太不真实了。无数个日夜思念的人,就活生生地在她眼前,她不敢阖眼,因为她太怕。太怕这是幻影,是场美梦,一睁眼,她梦醒心碎。 这些年他拒绝和她见面,温秋也无可奈何,只能偷偷回国看他,寄礼物托沉老夫人转交。在深圳时,每一次他和她擦肩而过,她在每个角落里,窥探到他一点点成长的踪迹。 她就坐在床边,静静瞧了他一会,没说话,也没做任何事。半小时后,她起身离开,很轻地将门关上。 再等沉归宴醒来,已经下午时分,窗外阳光落在地板上,他微睁眼,只见半开的房门,以及——沉斯予。 沉斯予刚将饭菜端在他桌上,此刻他倚在门上与他对视,沉归宴先开的口:“什么时候回来的?” “在你喝成这样之前。” “你做的?”沉归宴带着疑虑问出的。 “嗯,给你醒醒酒,吃完了陪我去打桌球。”沉斯予将手插在兜里。 “多谢了,我随便吃点,你出去吧,我换身衣服,待会桌球室见。”沉归宴声音略显疲意。 “好。”沉斯予转身,顺手将门带上。 沉归宴进了浴室,有条不絮地洗漱更衣。手机铃声忽地响起,他也刚刚看见明昭消息。原来她在等他?沉归宴怕她空等一晚,这太失风度了。 “昨晚司机送我回老宅了,你没有等很久吧?以后回不回来我会提前说的,没必要等我太晚,注意休息。冰糖雪梨我会吃的,你有心了。”一段生疏客气的答复。 他们的三年之约,转眼过了半年,这段关系中明昭有做金丝雀的觉悟,但他对自己金主的身份敏感度不高。他们之间有疏离感,距离感,以及分寸感。要他们谈感情,要比登天难。 偏偏俩人都太理性,太权衡利弊,都不会做没结果的事。 沉归宴住在中南海,是金字塔顶端的人物,全国没几号人能和他叫嚣。世人总有疑惑,坐拥财富权势的人,会有烦恼吗?可正是因为他应有尽有,才更想渴求一份真情。只是沉归宴,他目前还够不上拥有真情的资格。 他还不会去爱人。 他拉开椅子坐好,用勺子挖了口饭吃,童年的记忆太模糊。他印象中的哥哥是厨房天敌,今日一见,他有了大厨风范,想来他在国外有所修炼。 沉归宴将饭菜吃得七七八八,他起身推门,往地下桌球室走去。 他刚一进门,只见沉斯予身姿优雅,单手拿着球杆,自顾自玩得挺乐,摆好的球又一次被他打进洞。 沉归宴随手选了根球杆,而后将散落的球一个一个打进洞。 沉斯予抬眼,语调散漫:“我昨晚撞见你那女朋友了,她在隔壁包厢出来的。” 沉斯予提起此事时,也想起了那个莽撞,可爱有礼的小姑娘。从助理口中得知她叫周煦霖,他记住了,这是个如冬日骄阳般温暖的名字。 沉归宴面色沉冷,他的厌烦不加掩饰,明显听得出:“你什么时候对我的事这么上心了?看来你在美国的日子应该也有不少人跟你汇报我的近况吧。” 他不喜欢别人查他底细,谁都一样。 “亲人之间互相关心是应该的……”沉斯予将声音压低,这件事他理亏,没法强硬。 “哦,那真是谢谢你的关心了。”沉归宴又打进一个球,可他觉得无趣了。 “小玉……” “别这样喊我。”沉归宴将球杆放在台面。 夏夜05 沉斯予深吸了口气,他性子向来温和,难得是今日这般浮躁。他双手撑在台面上,看着他那张冷峻脸孔默然片刻后,他低声道:“我回国了想多跟你聊聊,我们是兄弟啊,这么多年不见,你也拒绝和我联系,我回国见你你也拒绝……归宴,你要躲到什么时候?我们是亲兄弟,血缘在这是躲不掉的。我们之间可以聊投资,可以品酒,可以一起玩击剑高尔夫和骑马……再或者可以像小时候一样我陪你玩积木,哦,或许算不上陪吧,是我把你拼好的积木撞碎了,再帮你拼好的。” 沉归宴听得耳朵起茧,他不是念旧的人,往事如烟,反反复复的重新提起,只有一个原因,就是如今比不过当初。否则过往的事,有什么好提起的必要? 沉归宴冷笑:“过去的事情还要提吗?人不能只活在以前的,哥。你要击剑高尔夫不是不可以,但不是现在,我真的没有空,公司一大堆事等着我处理,要不你来,这位置给你坐吧,我腻了。” “归宴,我没有想和你争什么……”他出声解释。 “我知道,你从来就什么都不在乎不放心上,哪会在乎这位置,那既然没事我就先走了,改天再约,再见。”沉归宴懒得和他争执,也不愿多待,于他而言,这个哥哥也同母亲一般陌生。公司有堆成山的事等他做决策,他就不多留了。 他满心欢喜的邀约,没曾想相聚的结局会是不欢而散。台球室内,只留沉斯予一个人,他阴着脸,望向头顶的灯,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一杯普洱解千愁,紫砂壶内流出一道道深褐瀑布。 “怎么了,你跟沉归宴谈的怎么样?”周衍抿了口茶。 许听羡冷着脸:“他不肯卖那块地,半点都没得商量。”他又为周衍杯中倒茶。 他脸色镇定,平静如水,但周衍的直觉说明他受挫不小,沉归宴多是让他吃瘪了。 周衍笑吟吟:“哈哈,他这人是倔,沉斯予倒是还挺好说话,要不你找他谈谈?不过你非要那块地吗?北京城里头地皮太多了,挑哪块不行?” 那块地皮不具有太大开发价值,有何魅力会让许听羡这样痴迷?周衍想从他口中得出真相。 “不是我喜欢,是我爸非要我和他争,那块地没那么重要,只是我不能输给他而已。可他也太贪心了,那块地不值那个价。”许听羡冷哼一声,给自己满上一杯。 权力是最好的春药——基辛格 这句名言,每一位混迹名利场的人都对此万分认同。权力让人跪服,让人疯魔,让人不是人。它是春药,亦是毒药。 许听羡无声,他将手抵在下巴上,沉思良久。他的企业规模还需扩大化,以此垄断市场称王,等市场真正由它控制,利润也自然归入他囊中。 周衍想着,如果他是想通过收购合并扩大市场份额的话,是个好招数。作为万年老二的许氏,要是能打一笔翻身仗,倒真有点看头。 周衍给他支招:“你找个战略伙伴,以后有什么事一起面对,市场都是你们的,你们实现共赢。” 只是这个伙伴,不会是他。生意场上只认利益,许听羡和沉斯予,和周衍同样是世交,他这只笑面虎不愿交心,不愿跟他们有利益的相撞。至少目前,他还能和他们当挚友,但前提也是不触及他的利益。 想让他站队?不可能。 “好,我会再想想。” 再想想?不,许听羡不会去想。在这一方面,他和沉归宴更像亲兄弟,都太过贪婪,只想一家独大,哪有合作的道理。 许听羡和许靳商议许久,父子同心,得出的意见一致相同,没必要为一块地和沉氏闹僵。之后他还有很多机会,总有一天,第一的位子是他来坐。 每个人生来都是君王,但大多数都在流亡之中死去。——王尔德 总有人千方百计想成为例外,或许在长久的坚持下,真的能够成功。 华灯初上,暮夜缀满星光,仨人受邀出席红毯走秀。她们作为内娱新出道的女团,公司热捧的对象,一出道关注度热度便持续狂飙。成名也往往伴随着非议,论坛内关于她们的帖子不断冒出,指责她们花瓶出道脑袋空空,实则毫无内涵。暗讽仨人拍广告凹人设都是为了提纯,实际关系极其糟糕,内涵她们私下撕番撕得厉害。 明昭对此表示无奈,算不上关系糟,因为她和陆鸢压根不熟。如果不是早先和周煦霖有交情,她是否还会做出昨夜的义气之举?她也难说了。 她不是圣母,在那种场合下,为求自保再不正常不过。圈内别谈真心,那是最廉价的东西,谁会为几句场面话,为你得罪资本? 明昭昨夜的事,够周煦霖她记一辈子了。 夏夜06 网络间流言蜚语不断,一个人传也许是谣言,但一千个,一万个、假的也能成真。为此,公司嘱咐她们面带微笑,手牵着手一块儿走,她仨只好被迫营业。灯光扑闪,快门声无休,好在成片效果佳,顺势上了一波头条,也算正面回应了不和传闻。 走过满布鲜花的红毯,她们充当起礼仪小姐,为宴会的各界名流敬酒。在真资本权贵面前,戏子永远上不得台面,就这么没地位。 沉斯予正好来捧场,又撞见了周煦霖。 沉归宴不来,他们沉家怎么也得来一个。 “好巧。”沉斯予抬了下眼镜,笑意浅浅。 周煦霖抿了抿唇,那天的行为让她深深愧恨,她握着高脚杯的手紧了紧,她抬起头,盯住他柔情的眼,“不好意思沉总,我清醒之后才发现您是谁,我实在过意不去吐了您一身。所以我决定给您买套新西装吧,请不要拒绝我的道歉,我有能力支付它,以及,我需要为我的羞愧买单。” 沉斯予被她惹笑了,她举止间文雅大方,话语却稚气未脱,他眼看无法拒绝,向她发问:“那我可以选择别的赔偿方式吗?” “什么?” “我想请你陪我去篮球场里聊会天,可以吗?”那是相当绅士的邀约,沉斯予被她勾起了兴趣,他想会一会这个能带给她欢笑的小姑娘。 他身上莫名让人有种安心感,周煦霖稍稍一愣,转头看向她经纪人,“我这样走了没关系吗?昭昭和鸢鸢怎么办?” 小桃笑:“没事,既然你是和沉总出去,我会跟公司解释的。” 在这种宴会上,金主将小明星喊走的事不稀奇,那是攀龙附凤的好机会,她怎么会拦主子的发达路呢? 沉斯予礼貌地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好,走吧。”周煦霖跟在他后边。 厕所内,明昭正对镜补妆,粉饼眼影全摆出来,她妆补得精细,陆鸢站一旁看她,不由问:“你和沉归宴是什么关系?” 是什么关系?能是什么关系。 是钱色置换,还是各取所需? 明昭找不出合理答案,她将东西放回包里,推开一扇扇门,确认四下无人后,她才启唇:“你认为我和他是什么关系,那就是什么关系。” “明昭,我们会是朋友吗?”陆鸢的这句话,她说出口时脑海是混乱的,明昭一样听得云里雾里。 “嗯,或许我们之后会是,好了,你也补补妆吧,我们待会还要出去敬酒,还有很多人等着我们,不能让别人等太久了。”她只能这样回答。 合理,让人挑不出错的回答。 沉斯予的司机是个慢性子,车技也平稳,她迎风吹了一路,吹得她清醒不少。她这回学机灵了,提前备了醒酒药。司机将二人送到篮球场,沉斯予低身为她解开安全带,下车后,周煦霖侧头看他:“来这里干嘛?” “感受一下青春的气息。”沉斯予说着,瞅见一片花瓣落她发间,他伸手为她抚开。 “怎么了?” “有朵花瓣。” 周煦霖有些别扭,“谢谢啊……其实我也会打篮球,既然要看球赛,那我去便利店买点饮料,你喝什么?”她说着,扭头进了便利店。 “我只喝乌龙茶,谢谢。” 周煦霖买单出来,递了乌龙茶给他,俩人找一位置落座。来捧场的多数是青春面孔,他的画风实在不搭。 “你也会打球?” “是啊,我会,以前高中篮球队的,进过全国八强。”周煦霖拉开易拉盖,不停地往嘴里灌芬达。 “哈哈,有空切磋一下?”沉斯予眼睛亮亮的,他在公司内精神紧绷,极少能有这么放松的时刻。 “沉总篮球打得也很好吗?” “还行,应该和你比不了。” “沉总,我可以问问吗?为什么要约我在篮球场上……如果您有什么别的意思,可以直说的。”周煦霖握着芬达,她目不转睛,太想知道真实答案。 眼前的球赛进入白热化阶段,但俩人聊得欢,注意力早不在那身上了。 沉斯予如实道来:“嗯,你别误会,我只是单纯地想要和你交个朋友,只是朋友,因为我觉得……你很有意思。” “因为我吐了你一身?”周煦霖懵了。 “嗯。” 周煦霖不明白他的脑回路…… 她没再多言,沉斯予倏然搭话:“最近关于你的热搜蛮多的,热度挺高的,恭喜你。” 周煦霖望着远处,笑了声:“网络这种东西啊,可以把你捧成神,也可以把你踩成泥,而且我担心这些只是昙花一现……” 拍摄是她作为模特的本分,可应酬呢?合同何时明令规定过?一切都只是圈套。若是抗拒陪酒,等待她的,只有雪藏打压。世人只见她表面光鲜,谁又知内心苦楚? 她一想到这,就咕噜噜喝完一瓶芬达,将手中的易拉罐捏扁,往远处平地扔去,朝天空大喊:“我一定会成为很红很红的大明星的!” 沉斯予附和地笑:“嗯,你会的。” 周煦霖比明昭大四岁,她却能算是位前辈,明昭的业务能力有目共睹,她够狠够专业,为求真实效果,零下几度天,她穿吊带吹了整夜冷风,只为一条完美成片。 这是明昭值得她敬仰的方面,未来的某天她也会成功,会站在比宋景言更高的位置,俯视他。 烛影晃01 灿灿春光吻醒酲醉的蝶群,清风坠于翠湖,落得微波潋滟,夜堪堪映现出几许浓墨,权欲之争于暮霭中垂垂苏醒。 远岫浮岚闻落声,烟屿南枝挽春风。 相隔两月,明昭再度来到澳门这座绮靡的城,相比于北京,沉归宴倒更为喜欢澳门,他认为这里的生活幸福指数更高。 澳门的赌城之称名不虚立,所走的每步路都踩在细碎金箔之上,好似连这空气,都满盈着铜臭味。 沉归宴在澳门各大赌场皆有股份,是几家赌场的董事,若非是沉南知不希望他与博彩业打交道,他早已拿下赌牌自立门户了,怎会甘愿只当个董事。 明昭对赌博类毫无兴致,沉归宴曾劝诫过她切勿陷入迷魂计,须要恪守住底线,他太清楚赌瘾是道迷雾,是绵长到将相随他遥遥一生的迷雾。 他不喜欢说教,但莫名地想与她说这些。 纵然没听他这番话语,明昭也清楚这滋生的欲望,会将人捧得欣欣然,可它最终也必然会摄人魂魄将人吞噬。 明昭与他分开两路,沉归宴在永利皇宫那片的贵宾厅,她则漫步在葡京路,在新葡京内绕了一圈。唯见玻璃柜中一座金碧辉映的黄金钟,名为「天官赐福」,据传为当年慈禧太后最稀罕的宝物。 有传言称,澳门人认为金色有时来运转的寓意,因而半城的建筑皆有鎏金。 兴许是生理结构的不同,女人天生比男人更为感性,他们鲜少会陷在感情中,似乎仅剩利益可谈,与人相恋只因她身上有他所图。 在当今社会,渴盼得到一份挚诚的爱,未免过于可笑。有谁不是机关算尽,权衡得失? 明昭迈着步伐,一条路往前走,四处兜兜转转,最终她在置地娱乐场前停下足迹。她低眸刷消息,沉归宴说过去接她,她就将定位发了过去。 明昭认为,澳门是座虚幻至极的城市,这座城永远灯光璀璨,是真正的不夜之城。赌场内与夜场一般,让人失去时间观念,迷醉其中。 这世上永远有人生活优越。 世人爱以世俗的三观判定对错,凭何判定呢?选择被世人渺视的生活方式,就那般罪不可赦吗?且不谈夜场小姐,单单是那些以奴颜媚骨、为求得靡衣玉食的情妇,或许是世俗将她们看轻,可终归是各取所需。那是一场盛大的赌局,而她们唯一的筹码,只有青春。 错吗?如若真正有机会摆在眼前,又有几个不心动呢? 她不讨嫌,没有那种既要又要,又当又立的人设。既然被冠上“捞女”的污名,那她就捞得坦荡直白。 沉归宴偏偏赏识她这点聪明识时务。 明昭是天生识趣的人,她不曾天真认为,能凭借一张脸持美行凶。她清楚并非是读书无用,而是她脑中那丁点墨水无用。她确有一张艳惊四座的脸,可又如何呢?若她毫无涵养,终究是被厌弃。 她明白,如非是那张太过美艳的脸蛋,她绝不会有接触浮华的机会。 为爬上沉归宴的床,她如何不算煞费心机? 明昭周围的那群小姐妹,一同去过三亚的海天盛筵玩俄罗斯转盘,玩法简易,一群美女围成一个圆圈,一群男人排着队后入,一晚上赚上百万。这世间的人,心中皆有一把秤砣,暗地衡量着自身价值,只是有的人明码标价,有的人为抬高身价千谎百计。 多么讽刺。 琉璃吊灯间晖映出道道浮艳光晕,好似一缕露华落入沉归宴眼中,而他满眼冷如霜雪。他今夜没在赌场失意,初秋的澳门些许儿冷,赌场内冷气太足。 他今天穿了一身Rahul Mishra的秋冬高定,是套立体流光刺绣西服,他脖颈间是宝格丽银蓝款的蛇头项链,满钻蛇头于吊灯之下漫出数缕璨光。澳门是奢靡之地,他这身足够华贵。色调以简单的黑白打底,将亮片的艳俗收敛几分,立领上灿星点点,白银丝线绣出朵朵银花,针针锋锐邃密。 明明是那般单调的底色,却因独异的流光设计显得浮靡且张扬,也是极衬他的。 沉归宴这身是十足衬澳门的,平素在诸多董事面前,他这身锦衣是不得体的。 只有与兄弟相伴时他才如此随性,才敢显现出他也有稚气如孩童般的模样。 他的车速并不快,悠悠然地开着,他车牌是港澳内地三牌的,他从深圳澳门过香港通常是坐直升机,也极少将车开回内地,仅仅是顺便搞的牌。 烛影晃02 沉归宴寻好位置,将车停在置地娱乐场近处,离明昭隔得不远,他遥遥看她,看那宕丽光晕如何落在她芙蓉貌上,看陆离斑驳的光如何落她身上,那是如墨浓稠的靛蓝,是流连名利场遗落的一抹红。五彩纷呈,隐隐绰绰,他眼前倏地映出幻影,给他一种亦真亦幻的感觉,那并不真切。 流光溢彩间,犹如民国时期的夜上海,似那百乐门前的幻光,光晕瞬息万状,看得人目迷五色。而她只身一人站在那儿,过于显眼,让人一眼注意。 那般艳俗的霓虹光,她却不落俗,偏偏像一只浴火而生的凤凰,美得千娇百媚。 她那双摄魂的眼,似一颗坠入清波的绿宝石,似被蝴蝶搅乱的广袤星野。 而搅乱的,似乎不止有星野。 明昭倏忽抬头,正正撞上盯紧她的眼眸。 那是双贵气极的丹凤眼,眼尾上挑,顾盼神飞,眸光炯炯且淡漠,眉峰落了颗痣。 和明昭的眉尾痣,算是夫妻相。 他不同于明昭那双勾魂的狐狸眼,他的那双眼,从未存过半分温情。 明昭看向他,有那么种幻觉,明明那个人与她一步之遥,她却觉得他离她万分远,好似他们之间有道无形的鸿沟,将彼此隔得无尽远。 她太明白与他一起时所见证的那些浮华,并不属于她,那些绮丽的幻象,真正亲历过已然是三生有幸。幻象是虚拟的,也同他们的关系一般,如泡沫般脆弱,转眼而逝。 可她仍然感激,带给她这一场浮华梦的他。 当人真正站在富丽堂皇前,与醉生梦死仅有一门相隔,当得知那扇门一开,人生都能改变,心如何能一样呢? 沉归宴将车启动,缓缓停在她面前,说:“上来。” 明昭伸手去拉车门,随而坐上左侧副驾驶位。 “宴哥,我逛了圈澳门,发现这里很好逛,我都想在这里定居了。”她先行找话题。 沉归宴刚抽过两根雪茄,这会那股劲刚消,只是身上仍飘着淡淡烟味,离得太近,她自然能闻到些。 “喜欢我就送你套,只是这儿生活未必比北京幸福,车堵得也厉害,我身上烟味重吗?”他声音慵懒。 她带有讨好意味地笑,“没有,不重的,宴哥,你吃过了吗,我刚吃了点东西,要不要一起?” “不用。”他说着,抚上她的腰,她一身媚骨跌在他的怀中,他半阖着眼,垂头去寻她唇。 明昭轻抬头,迎上那张柔软薄唇。 她今天穿了条抹胸网纱吊带包臀裙,衬得蜜臀更为圆润,她肌肤如玉,乳沟若隐若现,锁骨处仍有他留的咬痕。 沉归宴吻得深,他很少这么急,纵使是在喝醉的情况下,他多数也是能克制的,想来他今夜喝得不少。 只是有一点,他从来不会失控。 “宴哥,我想要了……”她唇被他含得太久,已然红肿了些,她被吻得迷了情欲,按耐不住了。 “回雍华府么?”他嗓音沉。 明昭瞧了眼窗外灯火通明的招牌字,娇柔地笑:“其实这里也可以,如果你不在意的话。” 街外仍有行人走动,沉归宴懊恼开了跑车出来,底盘太低,在跑车玩车震体验感不佳。 明昭听姐妹说过丰胸丸,她也跟风买了,副作用是被性欲缠身,只是确实能涨罩杯。 许多小姐为讨好客人,会去特地练冰火,舌头极灵活的,明昭为取悦沉归宴,她也自学了些。 明昭趴在他双腿间,以媚眼瞧他,将手放在他腰间,伸出手,慢慢地去扯,将他裤子扯下。她轻轻扯开他那条紧紧裹着肉棒的内裤,她随即拿出个装了满杯冰的杯子。 “宴哥,玩冰火吗?” “你会?”沉归宴没亲历过这些花里胡哨,但陈敬迟是个浪荡子,他不是没有耳闻。 明昭在凤沅楼时,小姐都备有体检报告,有些小姐怕开房记录,都让男人开好房再过去,避免以后谈情时被查开房记录,毕竟那些记录在圈内是透明的。 更有甚者去做处女膜修复,但真正情史丰富的男人,他完全是能察觉不同的。 最好的感情关系,并非是他为你一掷千金,而是他懂得怜惜,会在推杯换盏间,为你拦下千杯酒。放纵的底气比千金都矜贵,若他真的动情,绝不待你冷眼旁观,若他不喊停你不敢醉,他又有几分真意? 真正爱你的人,比你还会爱你自己。 烛影晃03(肉冰火) “刚学的,试试吗?”明昭如此问。 “行。” 明昭听言,取开杯盖,往嘴里含入两颗冰块,垂下头去含住那根硬挺的肉棒。 冰块在她口腔里磨着龟头,她舌尖舔舐起肉棒,凉意于她口腔蔓延,冰块随她含弄的动作渐渐消融。 沉归宴被刺激得蹙紧眉,漫出的冰水圈绕了整根肉棒,让他不禁低哼出声。 她的手上下套弄着肉棒,不停地来回搓弄,她又含入一口温水,舌尖反复地舔弄肉棒。冰冷与温热交替,暖流缠裹着整根肉棒,给了他阵阵快感。 她是这方面的小白,却偏偏有点天赋,活儿算顶好的那种。 沉归宴伸手挑起她肩带,让其随他动作而滑落,肩带缓缓落下,被乳贴裹住的那对酥乳悄悄显露。 明昭低笑,随即抬手,将乳贴一点点地撕开,露出那对白嫩双乳,浅褐色的乳头挺立着,似乎难以抵住他这般挑逗。 她献上最赤热的吻,吻得他不知魂归何处,沉归宴的将手伸向她双乳揉捏,那两团软肉被他摆弄于掌心,将雪白捏得通红,看着可怜透了。 沉归宴低头,将乳头含入口中,舌尖打着转,含得乳头湿漉漉,泛着剔透银丝,带点坏心地用牙去咬,咬出爬浅浅牙印,证明他没下狠劲。 “宴哥,我疼。”明昭只有在欢爱时才有这般媚惑娇吟。 如是平时平日里让沉归宴听了去,他定认为那太娇滴滴,而此时此景,他真真认为是动听。 她是天生尤物。 “嗯。”沉归宴听言,力度放轻了些,往她纤瘦腰身掐了几下,手指将她裙子倏然撩开,只见她腰间挂着条蕾丝豹纹款丁字裤。 丁字裤的布很少,她腰间挂着一条黑线,那块布仅能遮住小穴,沉归宴笑得灿烂,伸出两根手指扯玩她阴蒂,不时抠弄几下,随而将手指探得更深,探入了她小穴中。 明昭满脸胭红,轻颤了颤身子。 他手指插得更深了些,也加快了抽动频率,他指尖黏糊糊的,沾染了属于她的淫液。他将手指放入她口中,她香舌舔他手指,红唇含得深,她将黏液仔仔细细地舔舐干净。 “穴里很湿了。”他的声线略微沙哑。 “那你插进来嘛,今天安全期,可以内射的哦。”明昭笑盈盈去拉住他的手,将手放在她穴口中。 丁字裤全然湿透,沉归宴指尖将它扯开,缓缓展露出她的粉嫩花穴,适才残留的淫液滴滴而落,他低声说:“不戴对你不好,我找找还有没有。” “我最近吃了调整经期的药,没关系的,宴哥,你进来嘛。” 沉归宴见状,便没再抗拒,将她压在座椅上,他手握住肉棒,龟头抵在她穴口,他挺了挺腰,将龟头轻轻塞入穴内。 明昭轻咬下唇,喘出娇声:“轻一点。” 他们欢爱的次数如此频繁,她的身躯依然敏感,依然适应不住他的抽插。 “那我轻点。”沉归宴倒是放轻了力度,但却将速度加快,龟头有频率地顶动着她的花心,一直顶到最深处。 浓烈的欢愉感悄然弥蔓了沉归宴全身,触电般的酥软感使他头皮发麻,他顶得太深,她穴道里软绵绵的,柔暖紧致,好似个黑洞,深深紧紧地咬住那根肉棒,好似要将它吞噬,整根吸进去。 明昭浑身酥了下来,她皮肤白皙滑嫩,肉棒插入她的感觉酥酥麻麻,惹得她颦眉,额角流出碎汗。他们的每一次都不着急,因为永远都有时间,他们之间喜欢慢慢来。 沉归宴与她掌心相扣,他一下接一下地加重力度,绵热感缠绕着她全身。 点滴碎汗从她额角滑至他的锁骨,他们感受着彼此的炙热与心跳喘息,细细密密的汗珠贴满他后背。她红唇吻住他下巴,拉上他的手,他掐住她细腰将肉棒往里送,不停地抽插。 因抽插而冒出的滋滋水声旋绕在静谧车内,满车绕起暧昧情意,浓情漫漫。他那般强度的抽插,花穴已然受不住他的抽动,她这副娇躯向来不耐操,车内这会儿功夫她泄了几次,溢出的淫水缠满住整根肉棒。 她水儿多,让他特有快感,明昭太敏感,沉归宴也到了极限,她察觉些许,便朝他连连求饶。 “宴哥,受不了了……” 沉归宴嗯了声,随即掐紧她的腰,骤然用力往穴内顶,做着最后的撞击。他将肉棒抽出,抵到她唇边,示意她张嘴含住,明昭点头,张着红唇含住那根沾满她淫液的肉棒。 湿滑的软舌裹住肉棒来回吞弄,沉归宴轻哼,使劲挺了挺腰,肉棒顿然塞到她喉咙深处,她一下子没适应,呛了两下。她泪汪汪地望他,肉棒反反复复在她喉咙抽动,愣是说不出一个字。 沉归宴感受到他的极限,将肉棒从她嘴里抽出来,握住肉棒抵在她穴口,喷泄的精液射了她满满一穴。 曙烟01 强烈建议听无人知晓的我和人质,因为我写的时候就听这两首歌找的灵感。 明昭靠在他肩上低喃:“宴哥,你觉得冰火的体验感怎么样?喜欢的话我以后多学学。” 沉归宴想抽两根事后烟,但碍于明昭在,就没点燃。欢爱过后,为他眉眼染上轻挑,他声线倦懒:“冰火玩得不错,学了很久?” 他声音带点儿京腔,明昭笑着搭腔,说:“其实没学多久,因为想跟宴哥玩点新鲜的嘛,只是这下,恐怕轮到我嗓子不舒服了。” “我顶得太深了?”他夹了根烟在唇边。 “那你没感觉的嘛?”明昭娇嗔道。 沉归宴撩起她发丝,停了两秒说:“那我以后注意,好吗?” 他的话音极为温柔,明昭愣了会儿,她没较真的,她猜他也听得出来,他却这么认真。 “那我们现在去哪?” “回雍华府歇会,我喊了几个朋友聚会,你困就先睡,好不好?” “好。”明昭应允,沉归宴语气分外宠溺,她没多想,许是他心情好,随口哄哄她而已。 明昭摇下车窗,让绵风轻拂她的脸,吹起她事后的凌乱发丝,今夜星月交辉,星辰住进她眼中。她脸上潮红消退大半,她眯着狐狸眼,对这无尽长夜悠悠传情。 明昭想起圈内些事,有些外围想将自己包装成模特,就挂牌模特经纪公司,看着像模像样,挺能唬人的。 明昭逢年过节都在深圳过,清明,她父母生日,春节,她都会回墓地祭拜的。纵使那般绝情,纵使她心底有过怨恨,可那是仍是血肉至亲,那般亲情如何能割舍?她始终没那么狠心。 她上学时成绩尚可,考入深圳中学,在她三观还未形成时,见橱窗柜琳琅满目,已然淹没她的双眼,虚荣心是在那一瞬间燃起。 沉归宴念的是深圳国际预科学院,国际学校内不乏膏粱子弟,攀比之事自是常有。校内的攀比风无声无息,他们眼高于顶,暗地里追随于家世显赫的学生。少年时的沉归宴全心专注学业,厌倦于以追逐奢侈品为荣的幼稚行径。 明昭为拍摄购置了不少名牌包,沉归宴对她有过几声劝诫,劝说她尽早买些房产此类硬资产。 沉归宴是明昭人生道路中的指路灯,他近期常常领着她搞投资和项目,项目金额不大,他想借此测试明昭,看清她究竟有几斤几两,再做打算。兴许是上天庇佑,她考量过项目发展前景,衡量利弊后做出了选择。 天降之财,让她轻松赚了第一桶金。 她见炒币亏损得厉害,保险起见没跟着投,炒币太不定性了。 “你还年轻,别败给急功近利。”那是沉归宴对她的劝言,明昭也听入耳了。 青春时光在倒数,而今她容颜尚在,她只需掌握好赚钱思维,未来的道路会更好走的。 明灯映射出煌熠的光,落在琥铂色的酒液中,握着高脚杯的人正是简清延。 靡曼的光落入他眼中,似将星辰揉碎,简清延不同于沉归宴的淡漠,不同于陈敬迟的邪气,他安静时如童话般的王子。他生得一副柔情相,笑时如春风化雨,眼如月牙弯弯。 沉归宴这堆朋友基本扎堆在澳门,上头风声紧,他们纷纷移民转移资产。 北京雾霾天难捱,空气质量不佳,比不上澳门这种有钱称王的地方自在。 凤沅楼开在深圳,简清延定居澳门也方便走动,只是他不常过去。他们仨都是美国国籍,平日里也常聚,沉归宴的邀约自然会赏脸。 今天周衍夫人祈烟也在。 祈烟跟他们挺熟,她家身居中南海,都是红墙大院的子弟,岂会陌生?他们一家是邻居,他俩算是发小。 沉归宴以冷漠出名,祈烟和他称不上太热络,他的知心好友寥若晨星,双方间能相互调笑。自小相识,祈烟明白他心思,清楚他无法和异性过于亲近。 祈烟跟简清延同龄,都念清华附中,是同班同学,他俩要比沉归宴大一岁。周煦霖和周衍也同是清华附中的门生,北京是个圈,兜兜转转还是那块地,还是那群人。 简清延拿着板巧克力咬了口,说:“你说他们还得磨蹭到什么时候才回来?” 祈烟摇头,“沉归宴这小子把我们喊来,自个把我们落这,上哪风流快活了?” “哎,应该和明昭在逛街呢,不说他们,说说你和老周最近怎么样了?” 祈烟将手中那本书合上,转头看他,“没怎样,最近他在找山西发电厂的资源,你有门路没?” 简清延笑两声,将两个一百万筹码放在掌心摩挲着,“没啊,你们还想捞这门啊?给不给别人活路了,我没有,但你问问陈敬迟说不定有,他神通广大的。” 曙烟02 “别说我了,你家商颜怎么样?”祈烟的八卦之心悄然燃起。 到底还是心爱的人,听祈烟谈起商颜时,简清延满眼亮煌煌的,话音都柔和:“她还是老样子,画她的设计稿设计衣服,我负责给她投资。” 简清延与陈敬迟之间那段尘封的过往,圈内人尽皆知。 那些被封锁的,藏形匿影的回忆,在记忆中渐渐消退,遗失它最初的模样。可却不尽人意,总有人不让往事如烟,他们千方百计挑起回忆,让当事人一遍又一遍地重温那些痛苦。 那些痛与恨早已在岁月流逝中,变得那般模糊,一滴又一滴含着当年仇怨的泣血泪,一一滴落,一一地将过往展露于眼前。 当年商颜母亲周粒骄奢淫逸,为高攀权贵,改嫁入三大世家中的简家。那时她意乱情迷,夜夜笙歌,俨然忘却她作为母亲的职责。 直至悲恸的真相映现于水面,商颜遭遇了不测,她的继父让她彻夜心慌落泪。 在简清延儿时,他母亲撞见简沛与女人幽会,她被逼得心脏病复发,而简沛作为始作俑者,却置之不理,害得简清延年幼便饱受丧母之痛。 那栋再无生气的孤独城堡遥遥屹立着,他仍在那儿成长,但王子永远失去了王后的陪伴。 陈敬迟随他父亲陈则,同是花心的主,有道不尽的风流韵事。陈则当年在天上人间,与周粒在酒绿灯红的环境初遇,原先不过一段露水情缘,天意却使他们再度相逢,那场并不美丽的相遇,没能令他再一亲芳泽。再遇时,只听女婴的声声啼哭,几许丝泪将云泥之别的二人牵入这场意外,硬生生牵扯了半生。 当年的天上人间,周粒是红极一时的头牌,她是天上人间最早的一批姑娘,从九五年那阵开始干的。 是在那里她与陈则相遇,过上两年金丝雀般的圈养日子,他以轻悠悠的腻味二字弃她而去。他拒认商颜为他的女儿,亲生骨肉?他陈则不缺人为他生儿育女,他愿意付赡养费已然是慷慨之举了。 商颜要比沉归宴大两个月,按理说他还得叫声姐姐。 偏偏人生中诸多巧合,陈则和简沛多年相识的合作伙伴,当陈则得知她再嫁的人选是简沛之后,他忽然很想与这个毫无亲情的女儿玩场游戏。 陈则送给商颜的那份成人礼,是伴随她一生都挥之不去的阴影,他亲手将她送上简沛的温床,他将她视为他示好的玩物,甚至录下她被轻薄的视频,以此来要挟她。 商颜是如雪般纯净洁白的少女,那是她未经世事的年纪,懵懂却不无知,少女面对如此屈辱,她全无对策。清白的是人格,而非那副躯体。被染指后就该自甘堕落吗?不,女性的贞操从不在罗裙之下。 毁了她人生的罪魁祸首简沛倒在她眼前,是她亲手将他杀害的。 为她递刀的是简清延,商颜一刀刀划过他的胸膛,她落下的每一刀,或轻或重,刀刀皆是由她的恨意凝成。 周粒全程漠视旁观,她目睹他们将简沛手刃,却沉默无声不加阻拦。只因她想送他们入狱,她心底从未有过这个女儿,她只为谋财产,商颜从来只是她争权的武器。 是商颜亲手将梦魇湮灭,那把刀密密麻麻地沾上她的指纹,牢狱之灾,她原先认为是注定的。而周粒,她这位利欲熏心的母亲,却暗地买通法医将此事栽赃给了简清延。 在众生看来,弑父此事都为大逆不道,违反天道人伦所为,自是罪不可赦的死罪。而据当年旁听者所说,是陈敬迟及时到来,将那份道尽商颜屈辱的证据,得她允许,满怀悲恨地交给了法官。 陈敬迟说:“商颜,他是你哥,我也是。” 简清延和商颜在法庭上争相认罪,他们都不愿将过错推给对方,他们都甘愿为对方顶罪入狱。简清延遭周粒陷害,是谁都不曾料想的结局。 直至法官看完那份视频证据,做出最后的判决,判于简清延十年有期徒刑。 简清延入狱之后,与商颜常常书信往来,沉归宴陈敬迟在幕后帮他,为他打点关系,也因他狱中表现优异,提前减刑出狱。 曙烟03 简家一朝跌入凡尘,京城世家只剩沉陈二家,陈敬迟在与陈则争夺证据时,他父母双双从高楼失足跌落,那年仅十八岁的他成了陈家唯一的主人。 从十八岁那年开始,他没有再过一次年。夙昔美好欢聚的日子而今已成恐慌的梦魇,他夜夜翻来覆去,难以言喻的自责化作无数漩涡,让他坠入烟海。 他为赶上简清延的开庭,甚至赶不及去参加父母的葬礼。他不敢回忆父母双双从他眼前坠落的场景,他甚至连全尸都没有见着。 他活在无止境的黑暗中,深渊的尽头没有光明,因此他日复一日地堕落,以酒色来麻痹他那痛苦不堪的身心。 新年里家家户户悬灯结彩,所有人都在期待新年来临,于他而言,欢笑声太过刺耳。唯有他与欢闹格格不入,他被晦暗无光的回忆反复折磨,被阴霾所吞没。 少年人身上璀璨的光寂然消逝,纵然桀骜如他,却抵不过现实,现实的残酷将他的傲骨一点一点地敲碎。 简沛死后将遗产全部捐给慈善机构,没留下一分钱给简清延,简氏集团他没有股份,话事人自然易主。 简清延而今坐拥的一切,皆是凭他手段得来的,他殚思极虑地掠财,舍命走私军火古董玉器,也多得陈敬迟沉归宴二人,念兄弟情义,处处百计千谋帮他。 他原先以投资炒股起家,那时并不涉猎情色相关,只是听陈敬迟提议,会所才是捞金洗钱的好场所。简清延捞这种擦边钱,是为他今后道路做打算,他担忧有朝一日他靠山倒台他身陷囹吾,商颜足以靠这堆钱财珠宝高枕无忧。 但圈内无人不晓,真正杀人的是商颜。他们也识相地从未在她和简清延面前谈及相关话题,他们都清楚这对商颜来说是一辈子的伤疤。如若世人带着偏见看她,她没有因为屈辱自杀,也会因为世俗目光而死。 祈烟认为她太过坚强,也太过柔软,明明她也在颤抖,明明她也在畏怯。她那样瘦削的身躯却为简清延无所顾惮地在法庭叫嚣,他们如何不是最般配,最天生一对呢? 他永远是最爱她的哥哥。 银河颠倒,车如游龙,一切都在瞬间凝固。 总有人活在瞩目之下,沉归宴这般的世家子弟,世人总妄图窥视他人生的一角,他这般权势滔天,谁冒死胡乱编写他的新闻? 因而他无惧招摇过市,因为无人敢杜撰他的花边绯闻。 简清延记起明昭曾问他凤沅楼名称的由来,他仍记得他的回答:“凤就是凤凰,就是女人呗,沅字三点水,女人如水,你说为什么取这名?” 她说,“原本听起来挺高雅的,没想到一解释这么俗。” 明昭那张脸实在无需屈尊于夜场,简清延第一眼就认定她是能成大明星的胚子,对她分外关切,自是有想从她身上谋利的成分在的。 凤沅楼是南方最顶尖,与天上人间并肩的场子,如低端的花场不同,那如同线下直播,姑娘夜夜在T台走秀,客人瞧上就送花环,相互争夺,价高者得。最阔绰的爷自有姑娘相伴饮酒作乐,只是过于低端,入场费门槛也低,鲜少会有经济优渥的客人捧场。 小姐们顶着相似的皮囊,庸俗的灵魂,日复一日地重复着她们腐烂的人生。 沉归宴和明昭可谓是姗姗来迟,俩人方才在车上酣睡片刻,一场欢爱过后,要意识恢复清醒是急不得的。 沉归宴模糊地睁眼,醒来时记起他赴约一事,他 便慢悠悠地往雍华府的方向驶去,他将车停好,揽住明昭腰身一步步往前。 只听开门声响起,简清延和祈烟纷纷抬头而去,祈烟和她对视的那一秒,俩人双双愣神,那是种女人之间才懂的,相互欣赏的眼神。 祈烟终于明白简清延分外眷顾她的缘由,与那张脸惊心动魄无关,仅仅是因为她的眼神——太像商颜了。 纵使她妆容浓艳,包臀裙,高跟鞋,过分妖娆的打扮。却藏不住她瞳底的无助。她那双眉眼如临暮春,是摄魂醉人的媚,酒意泛心尖,醉成二两微醺,倒入未央湖畔之中。 明昭相信他们能看穿她刻意藏匿的稚气,她缺少这个年纪该有的朝气,在沉归宴面前她仅展露妩媚的一面,挑逗的手段成熟老练,可惜他闯荡多年,哪等妖艳美人曲意逢迎没见过呢? 跟他玩?她还不够格呢。 曙烟04 明昭逐步走上前,简清延清楚是他说话的时机了,他朝她笑笑:“明昭,介绍一下,这位是祈烟,我高中同学,同时也是你家沉归宴的发小兼邻居。” 祈烟秋波盈盈,顺着他话说:“你好,我是祈烟,见到你很开心。不过我和沉归宴应该不算发小吧,沉归宴小学就跑去深圳了,我们聚的机会很少。” 明昭被她逗笑,“你好,我叫明昭,很高兴认识你。” 沉归宴将门关上,他抬眼,细声说:“不算吗?算吧,不找你是因为男女有别,太亲近怕别人误会,你的追求者可从来不少。” 祈烟迷惑,问:“那你今天干嘛叫我来?” 沉归宴心思坦荡荡:“你都结婚了,老公我也认识,我不担心他会误会,不担心会有什么影响,所以我们可以像朋友一样聚了。” 祈烟没话说了。 明昭此次看见简清延,遽然间记起他前些天的话,他说明枫离职前往北京了,在三元桥凤凰汇那边的场子,入场费两千,她就在那儿。凤沅楼竞争太大,她没勾人魂的本领,自然呆不久的。明昭不清楚她近况如何,她档期也满,和她这位妹妹算不得感情浓烈,自然是没有联络。 记得上次联络是在一个月前,明枫美其名曰约她到全聚德相聚,只是她举手投足间百般讨好,聪明如明昭,哪会不明白她用意?她这位妹妹从来是有事相求时最真恳。 明枫言里言外诉说着她生活不顺,说她的苦与难,字字与金钱关连。明昭笑说她直言无碍,她借了明枫三万,也提醒她绝无下例。 沉归宴与她这段情谊在凤沅楼是人人歆羡的,小姐们嘴严门儿清,都心中有数,自不敢将沉归宴这等人物的私事乱传。 明枫清楚她如今今时不同往日,清楚她过着养尊处优的日子,她自是想谋些利益的。 任谁不清楚她背后靠山了得? 他们仨都是诛求无已的人,仨人十七八岁时合伙炒股赚钱,捞得盆满钵满。凤沅楼只是他仨的捞金路子之一而已,北京同样是他们的天下。 北京约有两百多间夜场,每间夜场在职小姐约为三百到六百之间,不包括迪厅氛围组的话,每天上岗的人数约在一两百之间。 如今笑贫不笑娼的年代,所谓英雄不问出处,便是如此。 前些天沉斯予前去视察,他所经的每一条公路,路边的老旧房屋都特地刷油漆翻新,空调外机全部撤掉,只为留给他一面繁华的印象。 而他们身居高位,早已习惯这种特权,见惯浮华的人是走不出来的。 “归宴,今天把我们喊来是要开什么会吗?”简清延侧眼看他,见他衣衫不整,睡意朦胧的模样,也将他方才发生的事猜得一二,他留沉归宴两分面子,没打趣他。 沉归宴身子靠在沙发上,翻着那份项目投资书,一页接一页地翻,懒散抬起头瞧他一眼,“我最近从纽约运了几批枪支回来,一时间还没找到人出手,你们身边有谁需要么?” 简清延笑意浅浅,“我是不需要,那许听羡应该需要,不过他前段时间在你这不吃瘪了吗,你没把那块地卖给他,估计人家记仇呢,哪能帮你转手啊?他家好像也和军火生意打交道吧?” 陈敬迟对军火这片熟悉,他有门路,专干这行,但也是近两年搭上的线,简清延十七岁时冒死走私过一批,简沛不清楚此事,是沉归宴替他将风声压下的。 沉归宴在美国时就对枪支没兴趣,但他同样贪图捞偏门的快钱,钱这种稀罕物,哪个会嫌多?只是到一定程度,就要看钱是否干净了。 “沉归宴,你捞这一手得小心啊,现在上头查得那么紧,避着点别跟他们正面起冲突。”祈烟这话听来好笑,毕竟她心底比谁都清楚,他们这般地位的人,没人能奈他们何。 “他们的手伸不了那么长吧。”沉归宴垂眸,拨弄着指骨的翠戒。 明昭坐在他旁边,翻阅着香港旅游的攻略,简清延无意瞥了眼,问:“哟明昭,要去香港旅游啊?” 明昭点头,“是啊,我在香港有个MV要拍,拍摄完还有时间,我就顺便做攻略逛逛了。” 简清延想起点过往,夹根雪茄在指尖,笑道:“我看了你上次的MV了,那会很忧郁么?穿那件ERD的蓝精灵衬衫,蓝色上镜还挺抢眼的。不过吧这香港不比以前,以前连监犯待遇都好,每天好菜好肉,监犯自己颠勺炒菜,洋人过得更好,还有奶茶给喝。外边不是传监犯打人吗?其实基本上都少有,毕竟那都用电击棒给教育的,香港以前没监控那会倒是有,狱警看不着也就不知道,无法无天也没人知道。” “那你之前在北京的监狱怎么样?”祈烟揶揄他。 简清延避而不谈:“往事不堪回首。” 沉归宴忽地发问:“敬迟去哪了?” 简清延调高空调温度,裹张薄被靠在沙发背上,“估计泡在会所里吧,全澳门也就两家会所,剩下的那些都是桑拿水会,能去哪啊?他不在九号就在利澳呗,去凯旋门五楼找他啊,不过这两边的装修都很一般,环境我待得都不自在。澳门和这边模式都不一样,那边必须出台,九号抽水20%,北方出台的就少点,尤其是北京,那边看妞的水准,那帮政客都很挑的。” 曙烟05 听简清延说起夜场,明昭想起她在凤沅楼的日子,那会儿她常常遇见星探朝她抛来橄榄枝。明昭是不出台,她就当凤沅楼是个练酒量和人情世故的地。 凤沅楼生意极好,日日座无虚席,姑娘挨个站一排任人挑选,公关房里几乎没有落单的。有些姑娘被包养就不来场子了,私下也不接活,当她们得知明昭傍上沉归宴时,那真是眼红羡慕,调笑明昭说发达也别忘了提携她们。 别忘了提携?伴君如伴虎,明昭生怕说错话招惹到沉归宴,她哪敢惹他不悦?她在他面前永远神志清醒,话都在脑子里过三遍。 忠言逆耳,可甜言蜜语过于虚伪,听了也只叫人觉得厌烦。 祈烟没接他的话,自顾自说起来:“我身边有几个朋友,在国外租了几套别墅,租了几百年,就怕哪天家里倒台没个落脚地,租的是不会被冻结查封的。我也打算租两套了,你们需要我介绍房源么?” 她的话惹得沉归宴笑了,他们本就是掌握权利改写规则的人,国内根本寻不到蛛丝马迹,因而他并不着急。 他笑声如玉碎般清脆,“与其整这些,你不如和周衍把你们两家的资产全部转移到国外,不是更保险吗?” 明昭望向沉归宴,他不曾对她展露出这般笑容,他很少会笑,纵使是笑,也没有如今这般真诚。若非亲眼目睹,明昭不太会相信他是一个喜欢和朋友说笑打闹的人。 他待作为发小的祈烟而言,没有疏离感,有的仅是异性朋友之间的分寸感。而他对明昭,明明他默然不语,他那双如冰雪消融般凄冷的眼,已然替他表达,已然拒她于千里之外。 她望向沉归宴时,祈烟正好也在看她,据传言称她们长得三分相似,但确然也只是三分。明昭是姣媚的狐狸眸,祈烟则是双柔情桃花眸,仅是上扬眼尾有些相似。 祈烟现时只见那张冷艳的脸,她万般好奇是何等女子,能令沉归宴这般活在云宫,不食人间烟火的少爷动摇了凡心。 不单是他人生中的初恋,还领着她和这群朋友相见,莫非沉归宴,当真是走心的? 祈烟与简清延这等熟络,自是清楚明昭的出身,倒不是她看轻谁,只是他们这般家族背景,怎会接受夜场出身的女子? 如今阶级固化这四个字,是富家子弟的第一要事,想凭借美貌嫁入豪门跨越阶级?恐是难之又难。 少爷们安分守己些,不随意投资创业即是守住家产了,娶个对自己事业没帮助的女人来分家产呢? 幸得明昭清醒,没想过与他今后人生有牵连,她知恩图报,明白别人待她好是别人好,因为他们有选择不这么做的权利。 入夜,灯烛辉煌,似漫天花灯飘荡于空,马路中央人烟稠密,车毂击驰,鸣笛声陆陆续续响起,喧嚣至极。 沉归宴回澳门的消息是从圈内传出的,沉斯予那瞬间他心中有点悲哀,亲兄弟之间的行踪竟要经外人之口获悉。 沉斯予清楚他近段时间在做军火走私的勾当,他无法左右沉归宴的决定,也无权干涉,只是他有当兄长的责任心,见沉归宴一错再错,他不能置之不理。 只因他们是至亲。 坐私人飞机往返需提前申请航线,手续诸多,比不上直升机方便。沉斯予为他走私此事特地飞回澳门,他要亲自探一探此事的原委。 “我来澳门了,方便出来一起吃饭么?”那是沉斯予下机后的第一条消息,亲兄弟之间,竟显得这么生疏。 沉归宴将美狮美高梅的定位发过去,说他就在这儿。 雍华府的人认得沉氏一家,沉归宴也特地打声招呼,让人恭恭敬敬地将沉斯予请入雍华府。 沉斯予衣冠楚楚,一副银丝眼镜,模样斯文从容。 秋暮01 沉斯予前脚进门,伸手理了理领带,他温眸望去,只见一行人餐桌前围坐的画面,他眸中些许落漠,绵笑说:“看来我来的不是时候。” 简清延和祈烟闻声,一同抬头,他们听声本就深感熟稔,未料这来人竟真真是沉斯予。他们相视而笑,祈烟先开的口,“斯予哥,你也来了?这是你回国以来我们第一次聚吧,没想到第一次见面是在澳门,你还没吃饭吧,我给你拿个碗筷。” “不用了,你们先吃吧。”沉斯予礼貌推托。 简清延速即起身,将身旁椅子拉开,快步上前拉住沉斯予,将他领到一旁落座,“予哥,你就安安心心和咱们一起吃个饭吧,都这么久不见了,你就不想跟我们聊会?行了坐着,我给你拿碗筷。”他说着就往里边走去。 沉斯予正好坐在明昭旁边,眉目间映入她面容,他的绅士修养刻在骨子中,他冲她温笑,“明昭小姐,又见面了,你好。” “你好,沉先生。”明昭话音落下,她下意识去寻沉归宴的眼神,他谈笑自若,只是他颦笑之间,似乎并不为哥哥的到来感到欢悦。 明昭懂得人情冷暖,她清楚表面功夫要做足,纵使他们心怀叵测,私底下皆有不可言喻的所为,但于利益面前,仍得留叁分薄面,藏着收着,绝不于明面上表露出分毫厌恨,以免失了风度。 “记得我们上次见面,似乎不太愉快,希望今天能改变你对我的看法。不知道还有你们几位来,我没准备什么礼物,刚才路过一家店买了两盒手工巧克力。”沉斯予低眸,从他手提的礼袋里取出两盒包装精美的巧克力。 为沉归宴送礼是无用功,他那般得天独厚,这世间的稀罕物皆在他手,纵然献上珍宝,于他来说也是微不足道。 沉归宴笑意不减,“谢谢,你不吃辣锅就试试牛肉锅吧。” 沉斯予在心底暗自地笑,沉归宴到底还是记着他的,起码记得他不吃辣的习惯。 沉斯予扫了祈烟两眼,他跟周衍是高中同学,跟简清延他们等人一同长大,大院及中南海长大的孩子,是只与圈内人相处的。沉斯予待人亲和,年少时就与他们热络,他们同样待他如亲兄长那般的亲近。 他们这般子弟在国外留学,都善用假名,避免他人多生事端。 “周衍没和你来?看来他北京那边走不开啊。”沉斯予接过简清延的碗筷,道了声谢。 他顺道拿了个高脚杯,简清延为他杯中满上红酒,“今晚我们不醉不归啊。” “敬迟没跟你来?”沉斯予笑问。 “我不知道他在外边哪泡着呢,咱别理他,我们喝。” 祈烟吞入一口酒液,说:“是啊,他没空过来,而你弟弟这位大少爷开了口,我们这群人只能舍命陪君子了。” 沉归宴笑得眼眉弯,这世间无一能比拟他那抹笑容的真心实意,“舍命陪君子?是不是言重了些?” 今日到来的都是他多年好友,他猜测明昭难免会坐立难安,他知她识时务,也知她在这般场合会为无法融入而尴尬,他索性用公筷夹了两块牛肉蘸沙茶酱放她碗里。 明昭一愣,说谢谢宴哥。沉斯予安静地目视这一切,他看见他弟弟的眼神那么温柔,是数十年来连他都不曾得见的。 可他仍存着疑心,他总认为沉归宴刻意在他面前演一出好戏,以此来应付爷奶的催婚。 秋暮02 沉斯予与他酒杯相碰,落得两声响,“归宴,其实我今天过来想说些事,你走私古董和那批枪支的事我知道了,圈内也有人在传。只是,是不是贪心了些?动静闹得太大会引来外人的眼红,弄出太大的麻烦事出来的话,爸妈那边也不太好交代。” 沉归宴并不恨这个哥哥,只是他们之间疏离多年,如今沉斯予再多弥补,也是于事无补。儿时都心性幼稚,可再见却是陌生面容,如何还能如当初亲近?沉归宴已然学会藏匿情绪,他将自己困在阴霾之中,他如今不爱与沉斯予交流,只因他太针锋毕露。明明是亲兄弟,本该是他最信任,最有胆量卸下伪装的人,而饭桌之上,沉斯予仍那般严肃,偏偏谈论那些令他厌烦的公事。 沉归宴被香槟酒浸得声音轻浮,他极少摆出公子哥的架子,“我的所有行为都是为家族进行财富积累,哥,你明白的,要稳固阶级,这不是一件太容易的事。我只担心事情传到爷奶那边,他们不喜欢我捞偏门,只是到了一定数额我会及时抽身,放心,我不会令家族蒙羞。” 沉斯予安静地看着他眼睛,再将这一字一句于脑海里分解,他知道他弟弟心思深沉,他也不好多过问。他想和沉归宴重新建立信任,恐是难上加难,这条路定是不好走,定是很漫长的。 “嗯,没关系,这事不大,压得下去,但你也要有个度,看准时机再行动。”沉斯予如此答道。 随而明昭碰了碰他酒杯,朝沉斯予笑笑,“沉先生,上次的事不好意思,是我冒犯了,我也希望能够扭转一下你对我的印象。” 沉斯予笑着碰杯,他饮下几口酒,“那么我们之间算是和解了吧?那希望下次和明昭小姐见面,我们都不要对彼此有误解了。” 沉归宴双手交叉地静坐着,他看着眼前的一幕幕,浅金色酒液微微摇曳,于她红唇边悠悠滑落。音乐在此刻响起,秋寒已至,窗外风雨如磐,晕开的浅淡琥铂色与无形乐章,让沉归宴不知不觉间醉了,他微眯眼,视野变得模糊,只剩眩丽晕影倒映于他眼中。 “无人知晓的我 固执的自转陀螺 无眠的黎明是夜的血痕 走多远还是在原地的人 时光的列车开不回昨天 再也无法去爱像那些年” …… 等明昭再次被歌声唤醒时,她已经身在北京了。 明昭特地查了查日历,发现她这些天档期都空着,干脆去SKP扫荡了一圈。 明昭计划着抽空去考驾照,她总得在北京立足,她前些天向邱赫打听,问北京哪有琵琶课教学,得他答复,她就报了个一对一的课,一周一次,一次两小时。 课程设在王府井的一套四合院里,今天是她赴约的日子,明昭抵达后停在原地,她反复敲响那扇红木门,门内却并无回应。 木制风铃高挂于红木门,随风轻摇,只听门被推开的瞬间,风铃的碎珠摇摇欲坠,风轻,声也清朗。 而为她开门的,却并非是她所约的那位老师,明昭抬眼望去,那位贵妇人肩披羊毛披肩,手如柔夷,步伐端庄,一整个贵气凌人。她眉眼锋利,冷冰冰的,与沉归宴的眼神是些许相似。 秋暮03 明昭早几年依人篱下,她清楚林慎姒并非真心待她好,到底不是至亲,林慎姒愿收养她,她始终心怀感激。纵然林慎姒太过偏心,明昭也不是忘恩负义的人。她常常想起那段捉襟见肘的青春岁月,如若她当时能练上琵琶,也不至于今时这般对专业知识了解甚微。 她不认得业界名人,自然没能认出眼前这位贵妇人,正是我国着名的琵琶演奏家温秋。 “啊您好,我和于老师有预约,我是来上她课的……”明昭礼貌地朝她点头。 温秋嗯了一声,“她在里面左转第二个房间,你进去找她就可以了。” 明昭弯弯唇角:“谢谢您。” 温秋目送她背影远去,心底竟有种似曾相识的熟悉感。 温秋自幼练习粤绣琵琶,兴许是家族教导的缘故,她在这方面极有天赋,年少时已然是声名远扬的继承人之一。家族传承的使命落在她肩头,她在美国这些年,一心一意专注粤绣琵琶,她无心与集团事业打交道,有沉南知和她两位儿子在,她无须担忧。 已是秋暮,天色渐露黄晕,遗落满地枫叶,绯红成景。今夜沉斯予回老宅,温秋为今夜相聚买了一束洋牡丹,随而吩咐阿姨做些合他口味的菜肴,儿子的喜好她总归是知道的。 纵使沉斯予为事业日理万机,也仍在空闲时尽量多陪伴父母,这世间的面见一面就少一面。世人对金钱的追逐永无止境,他不甘当金钱的奴隶,他明白与亲人朝夕共处的欢笑陪伴才最为真切。 老宅内部装横是红木中式风,饭桌之上,沉斯予与温秋谈笑甚欢,他往她碗里夹肉,“妈,今天阿姨今天做的炒肉很嫩滑,您尝尝味道。” 温秋笑了笑,她将肉放入口中咀嚼,肉质鲜美,可惜她食欲不佳,小儿子不在她身边,她又能尝出什么滋味? 她对沉归宴的愧疚太深,已经到了她自我反思的地步,自责,亏欠、都将她困入深渊。是否,她当初不该选择离婚?起码为了孩子忍一忍,是吗? 当年她身边人纷纷劝阻,劝她叁思,说离了沉家这座金山,她定然没这般潇洒。温秋是世家出身,京城名媛,她自当有大小姐的骄横性子,那时又年轻气盛,她的人生凭何让别人做主? 沉南知为他的商业帝国梦,对妻子孩子漠不关心,他狠心地不予他们半分关切,令年幼的孩子缺失父亲陪伴。事极必反,世上的事皆有两面性,人总不能太一帆风顺,他事业扶摇直上,而温秋待他的耐心与爱却在一点点消散,直至烟消雾散的那天,她终于攒够失望,毅然选择与他分离。 而如今她竟在后悔,如若她当初没那般自私,有竭力争取沉归宴的抚养权,亦或是为他选择守在沉南知身边,这般的话,他是否就不会对她避而不见? 沉斯予大学主修心理学,善于窥伺人心,猜得她心思并不难,偌大的餐桌只坐着他们二人,他翻出相册照片递给她,“妈,这就是你让我打听的归宴女朋友,她叫明昭。” 当温秋看见她面容时,不禁愣了须臾。是她方才见过的女生?竟这般的巧合?许是母子同心的原因,才令她有这般熟悉感。 温秋托腮:“你跟她熟悉吗?” 沉斯予摇头:“不熟悉,只说过一次话,但看着人还蛮有礼貌的,清延和她挺熟的,他能欣赏的人,您相处起来应该不会觉得为难。” 温秋无言盯着那张照片,没再说话。 在儿子的感情方面,温秋不同于沉南知的独行其是,相反,她能感同身受他的思想,她欣赏他为爱抗争的勇气,人都该有自由追逐所爱的权利。当年沉斯予与知名女星相恋,她也没过半句阻拦。 然而可惜,那女生并非真心爱他,仅仅是贪图沉家的荣华富贵。那时沉斯予不过二十,初恋的重挫令他伤神至极,他也因此封锁情感,再无与她人花前月下的日子。 而他口中的明昭,她曾是风月场所的头牌,有不被世俗认可的身份。而沉归宴竟被这种女子迷得鬼迷心窍?她究竟哪儿吸引人?温秋实在想会一会她。 沉斯予带着点嫉妒的成分,沉归宴是弟弟,揣着万千荣宠出生,爷爷奶奶乃至父母都更偏爱于他,他妒意艳羡皆有。但他明白其中道理,是他自幼离爷奶远走,沉归宴又远在千里之外,他母亲自然会牵挂些,他都懂得。 温秋待沉归宴多是亏欠,他与沉南知最相爱的那年,生下了沉斯予,那时他满心满眼都有温秋。而沉归宴出生的那年,她和沉南知已然不复当年情深浓厚,因而她更偏心于沉斯予,特意请大师为沉斯予取名,寓意为斯文的斯,赋予的予。希望他为人斯文有礼,他象征着沉家的荣誉,家族赋予他至高无上的地位,头衔、身份、钱财都一一赋予他。 沉斯予记起前任的事,他当初给她最体面的结局离开,如今她名声鹊起,他却待感情心如死灰。当初沉南知于他们之间万般阻挠,他为此立过决心,他愿脱离家族自立门户,而她却不愿,她本意是想攀权,若沉斯予离了家族,又于她有何价值? 而沉斯予今年叁十而立,他已经不再青春年少,他已是能独当一面的家族继承人,无须再依附父母,感情之事他终于有了决定的权利。 他待父母要比沉归宴更为温和,他待外人永远温柔谦和,而脆弱的一面他只展露给至亲,只因亲人是世上最值得信任的人了。 秋暮04 温秋食欲不佳,她简单吃了几口,起身想往厨房去,沉斯予却将她扶住,说:“我来给归宴装饭菜吧。” “嗯,你应该比我懂他现在吃饭的忌口。”温秋话语间透着些悲意。 “妈,没关系的,慢慢来。”沉斯予笑如碎雨轻柔,他摸了下她的手。 温秋也笑着回应,沉斯予仔细地为他挑出香菜和葱,随而将饭菜放入打包盒,递到温秋手中。拎起打包盒就往车上去,沉归宴助理向她汇报,说他还在公司忙,为他准备的饭菜没动。温秋心想这哪行,她惦记着他,不按时吃饭会影响他肠胃,她心疼着呢。 车在公司门口停下,她拎着饭盒进了电梯,她按下按键,静静等候着。直至门开之后,她缓步地走到他办公室前,敲响了那扇门。 只听门内传来一声,“进。” 温秋轻声推门,她一步步地往前,所走的每步路,她近乎是鼓足勇气的,因为她自认心亏。她亏欠于他,没胆量坦荡与他相视,她只担忧他拒收这份真意,究竟何时,他们母子之间才能敞开心扉? 温秋一路无言,她默默地于原地停了数秒,满含柔情地注视着眼前人,沉归宴正于座位上垂眸看合同,她小心翼翼地将饭盒放在桌上,似乎唯恐惊扰了他。 沉归宴听声,柔柔掀起眼帘,她身影入他眼时,他愕然一霎。那曾是他在梦中才能得见的人,她曾令他日夜朝思暮想,他曾渴望她,奢求她。他仍记得那年分别之际,她最后一次与他相拥,他眼泛丝泪,遥望她离去的落寞身影,却未曾想,那是他为她最后一滴泪。 一年年春华秋实,繁花开落,他一年年成长,他那份思念与伤忧终是葬于春光。数不清她离他远去多少个月夜,多年来她无一句肝肠寸断的相思话语,他自是消了满身愁结。而今她不予他是否接受的机会,倏然间,她真真切切地现在于他眼前,可惜她这份情终归是迟来,他早已没了那份眷念。 他与她对视那秒,温秋回过神,她笑着扯扯唇角,争在他启唇前先说,“你应该还没有吃饭吧,先别忙了,再不吃就凉了,今晚的菜你都很爱吃。” 沉归宴敛眸,话音无过多情绪:“嗯,谢谢,放这里就好了,我待会就吃。” 温秋停于桌子跟前,她并无去意,沉归宴待她如此冷淡,她若不主动缓和他们的关系,他恐是要决心与她漠然相待了。 “这是我新给你买的衣服。”她将两个礼袋放在桌面。 沉归宴笑声极冷:“这么久不见,还知道我的穿衣尺码吗?也许我不合身了,让哥先试一试吧。” 温秋从他这话中听出几分自嘲。 “我问过你奶奶了,是你的尺寸,也是我特地去给你挑的,你哥哥也有,这么多年是她老人家照顾你,我亏欠她,也亏欠你……”温秋越说声音就越低,她没底气。 沉归宴没再接她话,他避谈这个话题,“我先吃饭了。” 他认为反复提起过往没有意义,纵然万般愧疚,亦不能穿梭时空改变过往,一切都太虚妄。 温秋清楚她儿子的性子,知他听得进劝,只是要分对象,她知道她如今身份无法令他听话。沉归宴没拒绝她的礼物和饭菜,她已经初步成功。 她无须急于一时,如沉斯予的话,一切都还来得及,她可以慢慢来。 秋暮05 噤若寒蝉的寂夜中,落地窗外划过一束束银白流星,星奔川鹜,银花缀夜,于天际而落,陨落为孤月的妆点。 恰恰有一束流星倾洒入玻璃窗内,直直落在陆鸢那双赤裸交迭的玉腿上。 陆鸢最近星途顺坦,私生活风流恣意,她近期百般献媚,算是如她所愿,真真攀上了位显赫的太子党——徐矜逍。她待他千依百顺地哄着,徐矜逍倒也挺捧着她,他新鲜感没消,影视资源,杂志代言随她挑。 只是有家杂志早已定好明昭,陆鸢特地没有选,目前还不是和明昭撕破脸的时机,她得悠着来。 陆鸢昨夜陪徐矜逍缠绵承欢,她被他几番摧折,他性子顽劣,于床上更不是温柔的主,她贪图他只手遮天的权势,因而她甘愿承受他所有不堪。 直至天亮她回到公司时,她猛然发现随身携带的平安符消失不见,陆鸢急得忙问他家密码。 “不就一个平安符吗,至于吗?你要多少限量款的包包的我都给你买。”她的声音夹着哭腔,徐矜逍浸泡在酒香弥漫间,他忙着应酬,听她断断续续的哭声,他真气笑了。 这种廉价的破烂街边随处可见,她在他面前装什么?徐矜逍想不明白。 怎么不至于?那是她奶奶给她求的。陆鸢听声,气得身子发抖,追问他时都带着颤音,她满怀歉意地问:“徐少爷……密码可以告诉我吗?” 听她话音软下来,徐矜逍也没再耍少爷脾气,说:“0314。” “谢谢。”陆鸢亲自回到他家里翻找,直到将平安符找回,她才彻底安下心来。 只是平安符,似乎并不那么有用。 圈内最近不太平,风言风语绵绵不绝,传言有操手暗中搅局,设局买黑通稿为陷害艺人,人人皆担忧自己沦为资本玩物,那颗心都紧紧悬着。 周煦霖与娱乐圈格格不入。 她不明白,明昭和陆鸢都在圈内混得如鱼得水,为什么她四处碰壁呢? 以至于周煦霖开始怀疑,她选择这条路是否错了?而她因这个念头感到骇然。成名是她初中时代的梦想,她立誓要站在顶峰被众星捧月,事已成定局,她无处躲避,她仅有以万分认真去回报每一位爱她的人,认认真真做好她名人的本分。 周煦霖不是被眷顾着的幸运儿,她入圈以来非议不断,属实是个招黑体质。 正如她前些天的绯闻,她与沉斯予在篮球场的事被狗仔曝光,一度登上绯闻头条,标题为:“劲爆!当红模特周煦霖竟与红叁代公子哥私会篮球场!” 而全网的通稿,皆没有提及沉斯予的名字,也没有流传出他的照片,只因媒体人人皆知他身份尊贵,哪敢真正得罪他? 公关部门为周煦霖出谋划策,最好的对策无疑是她出面澄清,亲自回应她单身的事。 秋暮06 舆论正方兴未艾,如火如荼,网友众说纷坛,周煦霖坦诚相待是最好的对策,这对她的名誉损害已降低最低,她没有拒绝之理。恋爱绯闻算不得死罪,只是媒体寻风捕影,处处倾轧于她,以及网友诸多猜测,将莫须有的污名栽赃于她身上,一夜之间,她跌落神坛,沦为人人口中曲意逢迎的情妇。 面对如此谣言,她自是要澄清的。 周煦霖_V:“近日网上有许多关于我的传言,我舆论压力很大,我必须为我的名誉澄清,那位男生只是我一位好友,而非是男友。本人单身,感谢网友关心,也抱歉占用了公共资源,本人未做过任何亏心事,对待造谣者,我一定严惩不贷。” 陆鸢明昭都给这条微博点赞,并发一个拥抱的表情,以此力挺她。 陆鸢在她们三人的小群,发了个猫猫头哭泣的表情包,随而说:“煦霖,你还好吗?我去找你逛街吃宵夜好不好~不要难过了~” 她们仨聚的话,宵夜喜欢约在合生汇地下两层的21街区,美食应有尽有。 明昭吃烤鸭喜欢闷炉,不喜欢挂炉,本地人喜欢闷炉的居多。 地道小吃在牛街和廊房二条,周煦霖和沉斯予作为土生土长的北京人,都对这片美食天地情有独钟。 周煦霖:“没关系了,那些营销号也删了道歉了,事情算过去了。” 明昭没太多安慰话语,只是问她一句还好吗?得她答复,明昭也安心。娱乐圈内水深,又有几个真心待你?明昭窥探不到她们的心思,她待她们三分谨慎,七分真诚,她希望她们同样也如此待她。 明昭在群里发表情包,陆鸢也加入和她比拼,周煦霖正巧刷到一则新闻,倏地发言:“鸢鸢,你要当女一号出演林温导演的新电影啦?恭喜你呀~这真让人羡慕啊。” 周煦霖这番话令明昭困惑,陆鸢何时涉足电影圈了?这般咖位的导演,她陆鸢何德何能当一番主演?明昭顿然记起邱赫的话,记起陆鸢与徐厅长的香艳事,兴许此事与这有关? 陆鸢在屏幕另一端面露难色,她猜想明昭定然知晓她傍的靠山,徐矜逍和她这桩情事并不清白光彩,她自知她没有正当名分。她只是一枝酣紫色鸢尾花,被他藏于金屋,捧于掌心,于他面前绰态盛开,是翩然而动的酽紫色,她是他细细滋养的鸢尾花,亦是他的私有玩物。 鸢尾倚醉春夜舞,宵烟澶漫忆今初。 但她仍要礼貌回应:“好啦霖霖,我一定给林温导演美言你几句,咱们霖霖这么可爱,一定也是迟早的事啦~ 明昭也发恭喜二字,客套地向她道谢,陆鸢回复:“谢谢昭昭。” 周煦霖没多心,潜规则和金主之事,她不是不懂,是她装醉,不愿懂。明昭陆鸢,两位皆有恩于她,她自然不会看轻鄙夷她的恩人。人人皆想往上爬,而顶端的位置永远寥寥无几,人人手段不同,她们仅是采取极端手段成功,周煦霖仅有钦佩,再无话可说。 陆鸢给徐矜逍拨了过去,声音嗲嗲的:“矜逍哥,哎呀,你帮我搞定了林温导演的电影女主角,怎么不跟人家说一声嘛,好大一个惊喜呀~谢谢矜逍哥,我一定好好表现,不让你的投资打水漂哦。” 徐矜逍身边觥筹交错,温香软玉在侧,他溺于笙歌燕舞间,玉液倾落,他饮入两口威士忌,笑音泛冷意:“喜欢就用心拍,没指望你给我回本,别让我亏太多就行,好好拍。” 陆鸢点头:“行~妾身一定好好表现,谢谢逍哥~” “嗯,挂了,忙呢。” “嗯嗯~” …… “喵呜~” 扑的一声,只眨眼功夫,有只猫咪幼崽扑到了周煦霖身上。她无奈将它抱起,梳理起它的软绒毛。 秋暮07 近些天周煦霖家中那只布偶猫生了两只幼崽,她档期忙,抽不出空为它绝育,如今看来拖不得了。 她分不出心再多养两只,又清楚陆鸢不爱宠物,转眼给明昭发了条语音,“昭昭,我这里有只布偶猫幼崽,我家猫刚生的,你要不要养呀,我送你呀。” 明昭应允下来,她近期忙于学琵琶,面对陌生事物,她心情难免浮躁,养只猫放松心情也好。 周煦霖和她约在公司见面,她将猫咪抱在怀中,柔柔呵护着。猫粮猫屋逗猫棒,她都给一齐备好,为明昭省下不少事。 明昭推门而入,见正坐在沙发上的她,周煦霖依依不舍地举起猫咪,哀怨地说:“昭昭,布偶其实蛮娇贵的,麻烦你好好照顾的,拜托!我实在照顾不过来好几只了。” 明昭朝她笑,将猫咪接到怀中,说:“好,我会努力当个好主人的。” 明昭搂住那只毛绒绒的小东西,刚出生的幼崽只有巴掌大,她看向它时满眼宠溺,明昭暗暗给它取名为毛球。 等明昭回到家中,她动作很轻地将毛球安置在猫屋里,用毛梳为它梳理蓬乱绒毛,可惜毛球实在不乖,挣脱她的掌心束缚,四处乱窜。 屋子太大,明昭一时半会找不着毛球的影。 墨夜深,风清月朗,风落至长街,秋风明月一路相随,恭迎沉归宴归家而来。 自沉归宴一声号令后,无人再敢在应酬时贪杯饮醉,难得他没一身酒气,他挪步进门,将脱下的羊绒大衣放在沙发上。 沉归宴有细致观察力,对事物极其敏感,何况是他长居的地方。他莫名地伸手摸向桌面,冰冷的大理石桌面,他竟摸到一根猫毛。 正当他诧异之时,明昭扶着扶手走下楼梯,沉归宴侧头问她:“家里养猫了?” 明昭自知瞒不住他,她只得坦白,罪魁祸首至今不见踪影,她咬咬唇,有些别扭:“今天刚抱来的,我朋友家布偶猫生了,就送我一只,我就答应了下来,宴哥,要不我把它放在笼子里吧,不会让它乱跑了。” 沉归宴得知答案舒了口气,“算了,这只小东西也没有很大罪过。” 他笑了笑,明昭也心安了,这意味着他接受毛球的存在了。 沉归宴倒了两杯果汁,将一杯挪到明昭眼前,他调整坐姿靠在沙发上,随而他又按到电影频道。 谁料正逢恐怖片时间,在播的是《电锯惊魂》。 明昭仅是坐于他身边,竟觉如坐针毡,她按不住那颗好奇心,却看得胆颤心惊,而她仍然强装镇静,不愿在他面前袒露惧意。 眼看离高潮画面越来越近,明昭微微阖眸,她额角处丝丝细汗,沉归宴无意扫了她一眼,他止不住的笑:“要不换个台?” 明昭想挽尊,她摆手:“不用,不用换。” 沉归宴没再说话,他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从小他又和陈敬迟简清延一块玩,玩密室逃脱探险类游戏太多,他实在对此免疫。 夜深时,客厅光线被她调得微微昏暗,淡淡黄晕缕缕倾落,而此时此刻,却更像为恐怖片营造氛围。 毛球兴许是被画面音效吓住了,它不知从何时跑出,又一溜烟地扑到沉归宴身上,它伸爪子抓向他脖子,沉归宴扶额,“看来要去打狂犬疫苗了。” 明昭已不敢抬眼,她握紧了手,漾出一掌心汗珠。沉归宴见状,一手勾她入怀中,让她背对着电视,他轻轻捂住她耳朵,说:“没事的,画面过去了。” 明昭竟贪心地眷念他的温暖怀抱,她抿抿唇,将头靠在他肩上。许是相拥时暧昧正浓,惹她深陷其中,而他的怀抱,真的令她心底惧意消散,她真的不那么怕了。 毛球东奔西跑,它跑动时遗落的绒毛犹如片片白羽,由着晚风吹,飘飘摇摇地坠出天边。 坠到了许听羡的掌心。 秋暮08 许听羡近些天郁郁寡欢,因他父亲的嘱咐愿景,他终日将自己封锁在办公室。集团业务,董事内斗,明争暗斗,他抉择两难,几欲崩溃边缘。他太想作出显赫功绩,太想向父亲证明自己,他甘心牺牲时间,不论朝夕地为事业拼搏。 许靳是他一生中最为敬仰的人,许听羡多希望他能以自己为荣。 而他似乎无论如何都讨不得许靳欢心。 许靳同沉南知一般,同为企业家,他们混迹商界数年,千帆过尽,风雨潇潇,霜华洒落,任他们出身显贵,亦是家族争权夺势的武器。奔赴功名成就的道路燃着明灯,而他们在前行的道路中受尽曲折。他们一昧地追名逐利,不惜以最严苛的标准对待儿子,近乎偏执地渴求儿子成为人中龙凤,全然不顾儿子的情感需求。 而许多时刻,他们并不反思,而是疑惑,明明是骨肉至亲,为何儿子待他们这般冷淡? 在这般教育长大成人的孩子,自然沦为他们眼中的满意作品,自然冷漠不近人情。 他们都一同沉沦在欲望的深海。 沉归宴和许听羡经历着相似的童年,残缺的人生,同样的痛苦。 兴许是上天悲天悯人,如愿让许听羡接到一笔巨大订单,要求在北京建一栋双子塔,他所需一笔军工钢材和特级混凝土。 此刻利欲熏心的许听羡,金钱权势迷住他的眼,事情的真实性他已然忘记深究。 熏香缭绕间,醺浓酒意将秋色醉成情诗,字字凉薄,浮在这场暗流涌动间。 暗色调的包厢内寒风侵肌,风泛起淡淡的松木沉香,醇酒幽幽洒落,酒香满盈于包厢内。圆桌之上,周煦霖坐于季晟对面,酒杯中映出他模糊面容,玉盘珍馐,堪为盛宴。而出席者,却只他们二人,季晟盛情邀约,她难以回绝。 季晟眉梢带笑,西装齐整,他待她绅士谦和,永远得体。而此刻间,他轻抿口酒,眸光微沉,她是他明晃晃的猎物,而他也势在必得。 周煦霖容貌甜美,笑容轻绵甜蜜,略有肉感的身材,细腰翘臀,肤色白嫩,是讨长辈喜欢的福气长相。 季家从政,季晟也是位爷,他偏偏对周煦霖这类型情之所钟。圈内养嫩模风气盛行,他清楚周煦霖的底细,清楚她干净没背景,是好下手的对象。 季晟以介绍制片人为名,设套约她吃饭,周煦霖几番拒绝,她只想依靠能力被认可,而非是这种手段。 与他对视,周煦霖如堕云雾中,惶惶不安。季晟起身,抬步走向她,于她身旁落座。 直至此刻,她恍然明白,这桌精美佳肴,定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了。 季晟一副相安无事的坦然模样,他碰下她酒杯,说:“煦霖,你还没拍过电影吧?我跟导演制片人说一声,你马上就可以登上荧幕。” 周煦霖摆摆头,她清楚他别有用心,“季总,今天我本意不想来,但我盛情难却,多谢季总的款待。”,她又笑着补充道:“我是很想成名,可我想靠自己的能力,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另外,今天这顿饭算我请你。” 季晟冷笑,他装作无心之举,假意摸向她大腿,周煦霖瞬时躲开。 季晟笑声刺耳,笑声轻而散漫,带点戏弄意味:“跟我一段时间,别到处跑了,价钱随你开。” 话语间参杂着他与生俱来的傲慢,他的姿态高高在上,绝无半分商量之意。 让周煦霖倍感恶心。 周煦霖将珠泪收回眼眶,她含泪模样惹人怜,她要留有严尊,不甘让他讥讽,她讪笑出声:“季总待我这番心意,我是担待不起了。如果季总是真心喜欢我,绝不会是这般不可一世的姿态,你对我是上位者的俯视,不是平等与尊重。可真正的喜欢,首先要平等的地位,要你真正认为我与你平等,你尊重我,我们之间,才可能有情有爱。” 季晟满不在乎,他不曾想过和她走心,自然不会想更深层次的事,她如此长篇大论,他听得烦。 “好啊,周煦霖,如果你想自己的生涯从此终结的话,那就走吧,如果你不担心封杀和雪藏的话。” 周煦霖淡然一笑,她说无所谓,随而推门离去。 她没忘买单,不愿欠他的。 秋暮09 小桃猜不透周煦霖的心思,圈内哪位红角身边没金主?这不算是罕见事。周煦霖却对此极为排斥,她只一心一意将本职做好,不愿依仗他人。 因为她清楚没有永远的避风港。 沉斯予极少关注花边新闻,他平日只看财经类,而他是从助理口中得知,才清楚他的善意邀约竟为她招来骂名。沉斯予深叹气,他仔细敲打下两百字小短文发送给她,字里行间诉说着自己的过错,说他考虑不周才将她牵连。 离开包厢后,周煦霖已经哭红眼,她蹲在路灯下,咀嚼着他的每一个字,慢慢回道:“没关系啦,都解决了,跟你没关系,你不用自责。” 可接下来的路如何走,她清楚季晟的话不是玩笑,她当真要因他而失去一切吗?是否该早日退出放弃呢?周煦霖找不到答案。 她独自在簋街散心,顺道吃点宵夜,她随便走进一家店,点了份小龙虾和啤酒。 已是午夜时分,季晟挑此时间段邀约,他用意其心可诛。秋意浓而悲凉,风声瑟瑟,她等风来,亦等风停,金秋如锦,一辆黑色迈巴赫踏过泛黄落叶,缓缓停至门店跟前。 是沉斯予的车。 他骨子里的谦顺,使他不爱招摇显摆,相比沉归宴满车库的限量款跑车,迈巴赫是足够低调了。 沉斯予摇下车窗,他睨了她一眼,她坐在露天位置,纵然她垂着头,亦能看清她眼圈红红。 墨色间,平添几分伤春悲秋之意。 他凝望她两分钟,随即他从车走下,他步伐缓慢,轻声地走到她面前。 沉斯予刚从应酬酒局中抽身,他偶然驶向这条道路,未料会在此与她相遇。 “好巧……我从这边路过,你在吃宵夜啊。”他浅笑。 周煦霖嗯了声,说:“坐下来一起吧,别推辞了,公司发了律师函,想来狗仔不敢乱写了。” 沉斯予说好,他坐在她对面,为此事感到歉然,“煦霖,对不起,还是因为我你才会被他们乱写,也是我大意疏忽。我一时间回国,忘记有多少双眼睛盯着我看,对不起,你是被我拖累的,如果今后有什么需要我帮忙,尽管开口。” “我可能不会继续干模特这行了。”周煦霖说得风轻云淡,笑容却没能释怀,她拿开瓶器撬开啤酒盖,猛然吞下两口。 “为什么?”沉斯予暗自猜测,是新闻对她影响太恶劣么? 她苦涩地笑,干脆坦白:“遇上潜规则,对方很强硬,我恐怕要被封杀了。” 沉斯予追着问:“潜规则?你是说有人跟你提出了?” 周煦霖笑着,她连声音都甜润,说:“是啊,让我随便开价,他真是看轻我了啊。” 沉斯予泯默无言,周遭说笑声纷杂错乱,她哗啦啦的喝酒声却尤为清晰。他转过头,诚挚地看向她,声音前所未有的认真:“我可以帮你一把。” “什么?” 沉斯予细细解释:“我说我帮你,我让你不用再被骚扰,这算是我对你名誉权受损的补偿,但资源之类的,你就只能靠自己去争取了。” 周煦霖将酒瓶放下,微微怔住:“你是认真的?” “无比认真,你不是说你要当大明星吗?那我就帮未来的大明星清理一些障碍,希望你的路更好走,我希望你会红。” 周煦霖不知如何作答,她眼尾泪丝点点,她扯着唇角,朝他点头,“我也相信我会红的。” 秋暮10 于沉斯予来说,解决季晟的麻烦事不难,只是明面得罪总归对两家人不利,面上过不去。 而此事是季晟所错,季家不是娇惯养子的做派,沉斯予一旦提及此事,季晟定然少不了家法伺候。 沉斯予是慷慨的人,但不被红颜蛊惑,他待周煦霖心有亏欠,他自是要给她资源上的补偿,亦是他一番心意。 而此后,他歉意已表,资源自然不再有,沉斯予想看这个傲气的小姑娘自己争取。他能为她扫平障碍,但不是永远在她身后,今后她仍是只能靠自己。 当然,她也明白。 正因她三分傲然,沉斯予的欣赏目光才落到她身上,她宁愿退圈,亦不愿服软,不愿出卖灵魂肉体服从于金主,他当真欣赏至极。 在娱乐圈这种大染缸,她竟真真出淤泥而不染,真真洁白无瑕。 如此纯洁的人儿,沉斯予倒真想帮帮她,故作清纯的姑娘,他不是没见识过。而他认为她独特,只因她被逼得毫无退路,亦不肯屈服于淫威。 已经无路可退,她仍不肯低头,因而他情愿帮她,若这是一出戏,那也无妨。 周煦霖是个热心肠,很有人情味的姑娘,对街坊邻居里里外外都热情。她住大杂院时练了身砍价绝活,纵使现在她经济能力丰厚,去菜市场还是乐此不疲地要跟阿姨砍价。 她大学念的是清华,算是扬眉吐气一回,三年知识日夜苦读,只为一张崭新的录取通知书。 她和沉斯予的事情满城风雨,虽有澄清,世人却从不关心真相如何。她好友连连发来关心话语,但她除了叶忧明昭陆鸢的以外没回几条。 叶忧连连询问绯闻真相,周煦霖解释说只是误会,对方和她不算熟络。 呃,也许,现在算了? 叶忧是她高中同学,叶氏珠宝独女,唯一继承人。叶氏珠宝以珠宝为核心产业,涉及钻石开采,翡翠玉石、和高端定制等领域。 是明昭指定的珠宝品牌,她走红毯只戴叶氏的钻石项链。 “周煦霖同学,我希望你不要骗我,没有什么事是不能跟我说的吧?”叶忧的声音气鼓鼓。 “叶大小姐,你这么神通广大有什么做不到?你动动手指不就知道对方是谁了吗?” 叶忧查阅着他资料信息,“知道了,沉斯予,你跟他有什么关系?虽然他年轻有为人还特帅,可他三十,你二十三,是不是差的有点多?” “都说没有谈了!”周煦霖一气之下将电话挂断,她不愿听叶忧的念叨,永不间断的逼问。 花灯满城,火树银花,微光飘摇,映现出斑斓色泽,盏盏花灯于湖面漂流,灯火明艳,落出圈圈粼粼波光。 中秋佳节已至,沉归宴今夜不归家,他没家庭相聚的观念,往年他是在深圳和爷奶相伴的。今年他赶不及返深,厚礼替他相陪中秋,既是在北京,他就与朋友相聚。 明昭自小从不盼望过节,因为二婶永远说是烧钱节日,年年中秋,她从不曾吃过一块完整月饼。她一日拍摄结束后,才得知今天是中秋,行人纷纷赶忙回家过节。 她百无聊赖间刷起朋友圈,不出所料的,一片阖家欢乐,直至她划到陈敬迟朋友圈时,停下了指尖。她点进去那张照片,仔仔细细地来回翻看,包厢间光线极暗,陈敬迟举手拍照,占据大半画面,周衍祈烟相拥在他身后,而角落处则仅坐着沉归宴一人,显然是他不知情下的无意抓拍,他正垂眸饮酒,晦暗光影下,映得他侧颜轮廓些许迷蒙柔和。 沉归宴,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明昭于心底问自己。他曾在置地娱乐场前见她,见一身迷雾笼罩,如今她望向他时,竟同他当初眼中的朦胧色是全然一致。 凛冬01 霜华满枝桠,天是落寂的,惨淡的白。 金秋尾声,枫叶褪落初容,悄至梦的终章,满城桂馥兰馨。 天悬玉镜,皎皎寒星,雨夜迎秋。明昭档期满,没能赶及在中秋当夜归家。她同邱赫商议,档期推迟,换得两天自由身。她订好机票回深圳,中秋时节,她须归家祭拜父母墓碑。她此行拜访林慎姒,自然免不得一番寒暄。 明昭念恩情,淡仇怨,渺渺世间,唯善意丝缕绵长。纵然她待明昭不过尔尔,林慎姒的冷漠,不至罪孽滔天,何不一笑忘怀,江湖悠悠终相见。韶华飘逝,林慎姒怎不算得含辛茹苦?明昭总归惦念这份情。 她离北京前,不忘选购金镯和稻香村,当作礼物。飞机落地深圳时,宝安机场内,她伫足片霎,特地从麦轩店选购两盒荔枝酥。 而后她踏上漫漫归家路,岁岁年年,车窗街景倒退,她自小生活的宝安区,如今于她而言,皆沦为陌生荒凉。老旧小区藏污纳垢,尘烟袅绕,明昭轻掩唇鼻,她敛息徐行,轻轻踏梯。她穿一件白色廓形西装外套,内搭克莱因蓝雪纺衬衫,衬衫下摆将白色短裤遮掩,脚穿白色细跟高跟鞋。浅色系穿搭,易染尘灰,她停于门前,低首抚平衣角褶皱,轻声将房门敲响。 屋中的林慎姒正折迭着被褥,日上三竿她才掀眼,她天天通宵酗酒麻将,睡眠作息自是差劲。她听声,纳闷起身,谁不长眼扰她清闲。林慎姒哈欠两声,缓缓拉门,她眯眸,抱怨地说:“谁啊?” 明昭礼貌地笑,“是我。” 林慎姒霍然睁大眼,她挑眉梢,展露欢颜,她眸中骇然由忻悦交替,“哦,是明昭呀,怎么回来了不提前跟我说,我好接你嘛,饭吃了没啊?” 恭维客气言,她自能分辨,明昭将手中礼盒交给她。林慎姒说进来坐,明昭跟随她身影,举步入门。 且不谈凤沅楼收入,光她当职业模特,自力更生以来,钱财方面,明昭从来待她慷慨。林慎姒笑道:“我给你洗点水果吃。” 她抱一盆水果走入厨房,她左手握住雪梨,流水淙淙,迎一场盛大沐浴。 她洗着雪梨,倏地往外喊一声:“明昭,给我找个新的削皮刀,在电视柜下面第一排抽屉那里有个没拆包装的。” 明昭应了声好,她挪步至电视柜前俯下身,在抽屉中翻翻找找。竟瞧见一本存折,触感光滑,她没拿稳,存折落地,内页自然翻开。 她垂头捡起存折,数字入目的顷刻,她愣怔于原地。如此长的数字,林慎姒从何得来?以她面馆收入,纵然省吃俭用,亦难以存到这般高额。况且投资之道,她是一头雾水的。 “好了吗?”她开口问。 明昭溘然醒神,她将存折收回原处,握住削皮刀送入厨房。此事必有蹊跷,她得细细打听,幕后定然是不为人知的秘密。 凤沅楼总部位于上海松江,外观及里内装潢,相当正规。占地面积半个水立方,一副巨大的油画墙,墙设立机关连接墙外,那是真正的天上人间,穷奢极欲。纯欧式装修,以白色浮雕为主,罗马建筑,雕阑玉砌,如临宫殿。常人见此奇观,不免目眩神摇。 服务生清一色衬衫配西装马甲,分楼层,一楼大厅,大厅入内是二楼,二楼会客厅及餐厅,三楼是私密包厢,麻将及KTV等形形色色的包厢,同样合规的。 墙内外的构造相似,仅仅项目不同,墙外涉及黄赌,常人无途径知晓墙外的神秘。 而天上人间,它装潢远远不及凤沅楼的琼楼玉宇,那边红木装修,包房层高矮,极为压抑。大厅是迪厅卡座,包房皆为真丝地毯。蹦迪厅音响是英国原装进口,两百万,澳门永利皇宫的音响同它一般奢侈。 凤沅楼着装要求极高,衣服价位最低八千,鞋子价位最低四千。明昭认为Sergio Rossi的高跟鞋舒适感满分,真正如履平地。 这两边小姐素养高,英语交流是必须项,掌握几门外语的名校毕业生,凤沅楼内不稀奇。入职前须要一个月的礼仪培训,每月有考核,不合格者自行离职。 场子与澳门赌场相同,禁止摄影录像。赌博公司在些许城市有代理人,专盯流动资金丰厚的人。建立数据库,身价,公司市值,家庭,全然知根知底。 简清延邮寄银行卡给沉归宴,是政府项目的回扣。 他帮沉归宴公司转移资产,是家产业化的公司,所属半导体行业,具体产品方向是IGBT,白手套存在的意义。 明昭知晓此事,她作为看客,无权点评,大人物自有不堪的底细。沉归宴的所作所为,她司空见惯。 凛风萧萧败残花,银竹落满城,霜叶残存碎珠。深秋四九城,天色凌寒。明昭衣衫轻薄,纤身抑不住的颤栗。 她今日须赴约上琵琶课,她原先的老师遇事端,家中长辈患病在身,无奈之余,她只得跟随新老师,她为先前老师备薄礼,以示心意。新老师须要紧跟她的进度,出于人情世故,她同样备好见面礼。是桂花千层糕及绿茶,夏季采制的绿茶,味浓,较为苦涩,寒露时节,则适中平淡。 母子口味相同,温秋沉归宴偏爱清淡滋味。 明昭拎起礼盒,单手推门,她独坐房中,静候老师来临。她低垂眸,指尖抚弄琵琶,她练至素指红肿,痛感自有。她做事有始有终,迎难而上,追求极致。 温秋敲响门,步伐高贵,徐徐而来,她朝明昭悦笑:“明小姐,你好,我是温秋,你的新老师。” 明昭收回指尖,速即站好,笑道:“您好,温老师,很高兴见到您,这是我给您准备的桂花糕和绿茶,秋天的绿茶不苦,您拿回去尝尝。” 温秋抬眉,她倒懂得为人处世,归宴好眼光。 “你客气了,但我今天没准备什么礼物给你,不好意思了。” “不用的,这只是我一番心意,您能教我上课,是我的荣幸。”先前老师谈及温秋身份,着名琵琶演奏家,音乐协会董事。 她清冷眉目,令明昭深觉熟稔,那与沉归宴相同漠然。 明昭认得她脖颈的翡翠项链,名为绝代风华,市场价值三亿, 如此珍宝,温秋身为拥有者,身份自然不言而喻。 温秋引入正题:“那我们开始吧。” 明昭虽无基础,比不及自幼练习之辈,却也并非愚笨人,温秋教她并没太费心。 明昭左手指纹按琴弦推拉疼,右手弹跳疼,温秋凝眸,她颦眉说:“学琵琶急不得的,得耐心慢慢来的,不能一下太狠。” 轮指,扫弦,她有所掌握,但泛音技法,她依然未掌握。 而她此刻,竟倏忽忆起沉归宴的言语,“要做就做最好。” 明昭轻摇头,她清楚自己无基础,自当得付出更多。她不求同专业人士相比,但至少不该亏欠付出的努力。 凛冬02 作为京城的矜贵公子,季晟身名藉甚,他自当顾忌家族名誉。周煦霖区区嫩模,竟将他拒之千里,此事若一经传出,他岂不沦为笑柄。 季晟非君子,他的所为自见不得光。周煦霖抗拒他,实为引火烧身,她如何能星途顺利呢。季晟动用人脉关系,他要将她雪藏。 违抗他的代价,季晟要她心中有数,是她坚守严尊,落得这般境遇。她的自尊,可抵千金万两吗?季晟极好奇。 周煦霖今日浓妆艳裹,她身着薰衣草紫色丝绸长裙,左手腕戴香奈儿满钻羽毛手镯,右手腕则迭戴香奈儿满钻蝴蝶结腕表及Lily Cluster铂金钻石手链。 今日是开机前两天。 她抵达片场观望状况,特地将蛋糕咖啡分给工作人员。 周煦霖笑脸迎人,可她所见之人,皆是黑脸,周煦霖困惑不已。她踏进化妆间,想补好妆容,以最完美形象示人。 而她刚刚入门,抬眸那 凛冬03 体重秤是女人的天敌,纵然明昭身为名模,亦无勇气面对。她没能克制,陪沉归宴品尝过辣锅。直至拍摄期间摄影师调笑她愈发圆润,她才惊觉。 蔬菜沙拉配泰式奶绿,是她心尖挚爱,但沙拉酱热量,她怎敢多尝。 拍摄结束,她倚靠于沙发翻阅头条,静候餐点来临。邱赫自办公室而出,他将报纸递她眼前,明昭抬眼,说:“怎么了?” “周煦霖和温念欢上新闻了,这么大一板块,说周煦霖是小三,抢了温念欢的男朋友。” 明昭眼怔怔,她清楚周煦霖的品行,知她非贪慕虚荣之人。此出闹剧,许是温念欢别有用心。明昭略有耳闻温念欢的上位史,可明昭不曾得知,她曾与沉斯予相爱。 而今,他们是旧情复燃么?周煦霖从中插足? 明昭知晓周煦霖和沉斯予称不上熟络,她拒绝季晟,角色由温念欢顶替,周煦霖若真真有靠山,岂能如此落魄? 事情真相她尚未知晓,她如何帮霖霖呢?朋友之间,她自然有信任。邱赫转移话题,笑着递她一份合同,“姑奶奶,我给你接了一档恋综,周煦霖现在是黑红,热度话题远远高于你了,陆鸢又搭上了徐矜逍,资源那么多,咱们总不能被盖下来的。” 邱赫为她经纪人,自然盼她众星捧月。明昭心虚,她担忧陈年旧事展露,因而拒接众多通告。 明昭清楚公司安排,她何来拒绝之理。 “好,我去。” “恋综都是剧本,你照着演就行了,别演得太假就行,就当是旅游了,有啥不舒服就跟我说。” 明昭笑着点头说,谢谢哥,随而她在合同末尾,签下工整字迹。 悲风拂吻霜华,万里雪飘伴月眠。 夜色风清月朗,云深雾绕,明昭结束行程,她当夜回到北京庄园。最辉煌一栋售价十亿,为沉归宴所有。为求风水,他庭园内仿建故宫九龙琉璃影壁,蓝绿之色,灿似雀羽。彩壁旁两株罗汉松,价值千万,纵绵雪皑皑倾落,亦难掩满园辉煌色。 蟠龙非寻常人能压制,而大师称他命格为帝王之相,自能压制。 明昭整理恋综衣物,此行六天,自当装备齐全。野外拍摄,她须备生存用品,睡袋枕头,肉脯,自热火锅,她一一放入行李箱。 沉归宴自电梯下楼,他沐浴完毕,裹一袭浴袍而出,浴袍带系于他腰间,裸露出腹肌,他站姿挺直,眸光落她香肩,问:“准备去野外?” 明昭抬眸,笑说:“是,接了档恋综,不过我不会和他有吻戏之类的,宴哥可以放心。” 此出韫色圈养的游戏,沉归宴身为金主,称得上大度。寻常情妇,恐是自由身都难得,他这般慷慨,任由她接拍摄综艺,属实大度。 寻常情妇,须要随叫随到,岂能这般潇洒快活。 明昭明白这一点,因此她对他非常感激的。 沉归宴睨向行李箱内物品,说:“医疗箱和指南针电筒别忘了,以备不时之需。” 明昭经此提醒,乍然记起,她说声谢谢,随即站起,“宴哥,吃点宵夜吗?我蒸了点生蚝粉丝。” 沉归宴说好,他踏入厨房端起菜肴,摆上白玉龙纹桌,明昭目光期待,她托腮:“宴哥,你尝尝看,味道会不会太重了。” 他用玉勺舀粉丝,筷子夹断放入齿间,细细咀嚼。家中装横用品,他极为讲究。碗是白玉翡翠碗,筷是翡翠鎏金宝石筷。 家中摆设为玲珑瓷,此乃中国独有,涓滴不漏且花纹处透光,精挑细选出极精美的,成为国宴专用。 他偏爱景泰蓝珐琅花瓶,乾隆年间的收藏,他车载斗量,客厅摆放足有三个。 他象棋桌的象棋为乾隆年间象牙制品,方形棋盒,彩绘描金。象牙茜色为清朝工艺,红蓝紫金色,主色调为绿,矿物质颜色。雕刻纹饰,工艺繁杂,乃宫廷上乘之作。 沉归宴是北京政协委员,柜面摆放的相框,是他前往联合国参加会议,及受邀出席国宴与总统进餐的合影。 我国以往国宴,以茅台酒为主,而今撤下烈性酒,红酒当道。菜肴为佛跳墙,宫保鸡丁,北京烤鸭等。国宴厨师,须政审和剃光头,才能换取资格上岗。餐台调料繁多,兼顾大众口味,菜肴滋味清淡为主,口感软嫩,酥滑。 沉归宴久居深圳,早已吃惯清淡口,粉丝咸味浓,他得出答复:“有点咸。” 明昭闻言起筷品尝,入喉时,她才知味道浓重,“看来下次我要控制好用量了。” 沉归宴放下筷子,挪步停于行李箱前,他俯下身,检查箱内物品,说:“去野外的话要带上外套,野外蚊子毒,夜深了会冷,还是带上吧。” 明昭点头应允,琐碎之事,沉归宴不必特意为她做的。此情此景,如此氛围,她若拒绝他好意,显然不合时宜。 她垂头朝他笑,她安静地看,他那般细致专心,是为她。夜色渐浓,吊灯光微微亮,它不那么明亮,它飘浮,黄晕浅淡,不浓重,似流萤点点灿光落。 暗光中他轮廓微茫,蒙眬,曛黄色,似雾里看花。他那般缥缈面容,却为深秋最浓暖意。 细长凤眼,鼻骨细直,薄唇棱角锐,天生一副薄情相。 他在光影之下,明昭侧目那霎,竟觉失神。纵然他眉目冰冷,淡然,胜过冰川寒。他眸似烟波笼,涟漪晃,那双丹凤眼,她亦甘心沦陷。 凛冬04 已至午初,赫赫赤乌,落日熔金,寒酥落,融寒冬。北京的第一场初雪。 节目组提前迎接,高端小区旁人无权踏足,他们只得停于北京庄园邻近。明昭偏爱紫玉山庄,那内设游乐设施,圈养羊驼,孔雀,梅花鹿。内设会所,会费十几万,远远不及长安俱乐部会费。 京城降温,簌簌冰雪落,明昭早醒,满窗冰雪,她不由打寒颤。沉归宴盥洗更衣前,避寒所需,他为她挑选了件Burberry的经典长款风衣。 香奈儿埃及孔雀蓝粗花呢外套,原先为她首选,沉归宴的风衣登场,她无奈作罢,索性重新搭配。她中指戴梵克雅宝隐秘式镶嵌蓝宝石蝴蝶戒指,梵克雅宝单排镶钻手镯配万花筒宽版手镯,皆为白金款,是明昭的常年迭戴。 明昭系好风衣,脚穿CL裸色红底细高跟,她左手挎金棕色Kelly,右手拉行李箱,步伐悠悠前来。 司机从后视镜见她身影,他下车拉开后备箱,他将明昭行李箱放入内。 明昭平日穿衣休闲时她爱背Herbag,慵懒随性感,它本身也为配货。沉归宴在爱马仕有两条专门的生产线,他小至配饰,大至家具,都为爱马仕。 她此类的奢侈品多为沉归宴所赠,明昭钟爱,却也并非挥霍无度。 摄影师坐后座,明昭坐在副驾驶,司机递苹果热橙茶和沙拉给她,他一嗓子京腔,笑说:“明昭小姐,这是给你准备的午餐,到那里就是荒野求生了,那边的鱼要你自己去钓的,菜也要自己去挖,辛苦了啊。” 节目录制地在怀柔白河湾,自北京庄园行驶约莫一小时路程,七十三公里。路遥遥,她能专心歇息,以最好状态迎接录制。 车上有摄像头,贴着综艺名称“恋爱信号”的牌子,明昭道谢后礼貌性饮两口。 镜头面前,明昭自然笑脸迎人,“我还没去过露营,很期待在野外的生活,我怕我钓不到鱼。” 摄影师一副八卦脸,他跟明昭打趣,“男嘉宾都很帅哦。” 明昭笑笑,“那就期待咯。” 明昭望向窗外景色,金秋时节,满城金灿灿,落叶追蝶舞。她轻阖眸,陷入酣眠,期待这段未知的旅行。 一小时后,抵达白河湾。 辰光冉冉洒落,暖阳为霜雪沐浴,冰雪覆满白河湾湖面。寒风凄沧冬霰落,明昭体寒,她今天这身,多少是单薄了。 她踏过残败枝叶,鞋底沾染白雪,司机指指不远处的纯白色木屋,“明小姐,咱们往那走。” “住这吗?” “进来就知道了。” 明昭默默跟紧司机步伐,摄影师跟在身后拍摄。 屋内暖意融融,壁炉燃焰火,消融深秋寒冰。 屋内的长桌围坐着二女三男,女生妆容精致打扮得体,男生则姿态不一。一位留齐刘海,穿白衬衫针织马甲,十足乖乖牌学长路线。一位寸头男生,低温之下,他身穿白色短袖,裸露肌肉。最后是油头西装男,明昭先前看过资料,他从事金融。 明昭无动于衷,自沉归宴外,她瞧不上任何人。 未等她开口,身旁导演先说:“明昭来了,咱们人齐了,大家先在这暖和一下,现在我们要开始抽签,只有两位幸运儿可以住进木屋哦,剩下的四位需要在野外露营搭帐篷。” 明昭微笑招手,“大家好我是明昭,不好意思姗姗来迟,让你们久等了。” 大家纷纷朝她热情招手,他们按剧本演戏,都对彼此知根知底。 明昭的官配则是寸头肌肉男,名为许漾,他待明昭最热情,“哎,你穿得这么薄会不会冷啊,我大衣你披一下吧。” 明昭浅笑,“不用,我不冷的,你也小心别着凉了。” 导演将木盒子摆上来,伸手介绍说:“现在挨个来抽签,被抽到的可以留下来住。” 众人纷纷上前,明昭为最后一个,她将手伸入,取出张卡片,展开一看,意料之中的——是帐篷。 许漾抽到的同为帐篷,定然是节目组的安排。 “好了,那没有抽到木屋的小伙伴们,就只能住帐篷了,当然,大家都有任务,对于抽到帐篷的小伙伴们节目组会赠送海鲜食物。抽到木屋的小伙伴,任务是去钓鱼,抽到帐篷的小伙伴的任务是去找木头做篝火,你们要取暖。”导演详细补充道。 “好啦,你们现在就出发吧。” 此时,明昭倏地瞥见邱赫短讯,“姑奶奶,录制现场怎么样?好玩吗?” 明昭不愿他担心,回了一条,“嗯,我先继续录了,别担心。” 明昭率先远行,许漾为争夺镜头,紧跟明昭身后。节目组安排他们炒作,他若将人跟丢,何来话题度。 许漾递给她手套,嘱咐道:“得戴好手套才不会冻伤,我们一起找木头,我去捡就好。” 她接过道谢,“没关系的,这是任务,要一起完成,一起捡,这样就能更早完成任务,在天黑之前点燃篝火,就不会那么冷的。” “好。” 他们一同往丛林深处前去。 凛冬05 入夜,沉归宴今夜与陈敬迟他们相约饮酒。酒吧名为Fallen star,位于望京旁,陈敬迟洗钱开的。 他们平日就此相聚。 徐矜逍跟陈敬迟熟络,简清延将徐矜逍喊来,他们家族间是世交,京城有头有脸的人物,自当熟络。 徐矜逍生得一副多情貌,他爱和陈敬迟泡吧飙车,共同话题多。若要谈及私生活,徐矜逍远不及他的风流债。感情方面,他仅有三任女友,称得上白纸一张。圈养陆鸢,是他的初次体验。 沉归宴平素只跟简清延交心,他话少,跟徐矜逍不熟,自然没话谈。徐矜逍认为他装,简清延说他要是没把你当朋友,是没有和他独处机会的。 徐矜逍同他搭话,沉归宴只回几字,之间并无话题,如何能侃侃而谈。徐矜逍喜欢赛车饮酒,二人之间,唯赌博品酒能交谈。 越繁华富饶之地,高官偏偏远远避开,上海高官多数在东郊宾馆及西郊宾馆。简清延家族从商,无须顾忌,自能开柯尼塞格前往罗斯福公馆。 沉归宴近期关注新型半导体,国际期货,土豆,大豆,玉米价格,大宗商品消费市场,人工智能,元宇宙。时代极速更迭,他须紧追每一个风口。 美高梅他有狮王卡,纯金制作,所需流水三亿,三个月二十万积分。徐矜逍没赌瘾,过过手瘾损失五千万,他仅得一张至尊88卡。 澳门雍华府,内里装潢为摩洛哥空运,怎不算得纸醉金迷。 沉将军远比他奢侈,他曾筹建军事院校,那个年代,他日日以燕窝,佛跳墙,熊掌为食。而今政策禁食熊掌,沉将军愿领他远赴国外,亲尝熊掌滋味,他却兴致不佳。 沉将军久居深圳,沉南知深感庆幸,老爷子习性刁钻,须千依百顺地哄。沉南知随他,生性乖僻邪谬,而归宴斯予,尔雅温文,难窥见其劣根性。 老爷子饮食苛刻,饺子须一个一个煮,为求完美口感。沉家若遇事故,他三两言语,对方斯须奴颜婢膝。一家人敬他如神,皆心知肚明沾祖上光。 沉家财产交由家族办公室管理,家族人员按月从信托基金领生活费,家产尚未分清。沉将军视孙子为掌上明珠,放任其以锦衣玉食度日。财产继承权,沉归宴无心争夺,钱财身外物,他只盼家人平平安安。阖家安康的代价若为千金散尽,那他愿全然赠予哥哥。 沉归宴微信头像是山雾缭绕,他不喜花哨界面。年轻有为的二代,总爱以心灵鸡汤营造人设,他唯独例外。他发红酒,马场、高尔夫山庄,只晒图,几乎不配文。虽会为熟人点赞,但他评论次数屈指可数。 徐矜逍的ID为今宵,他名字寓意为今宵,他母亲认为今宵二字,过于寻常,索性以同音字替代。头像是他侧颜,金发背头,身着LV碎冰蓝渐变牛仔外套,他俨然是天菜帅哥。 他的朋友圈为各类跑车,豪宅、名酒,配文少,他懒得发。 纵然入冬,沉归宴仍偏爱丝绸衬衫,他通常只穿皮鞋,他反感卫衣接触皮肤的触觉,偏爱丝绸衬衫的丝滑感。他穿成套西服,羊绒大衣,风衣。而毛线衫,棉服,羽绒服,为他衣柜禁忌,绝无登场余地。兴许因相处时日绵长,拜陈敬迟所赐,沉归宴浸染三分风流,风格不如既往般死板,他右手腕迭戴宝格丽满钻蛇镯及梵克雅宝黑玛瑙间钻手链。 气质清冷之人,竟最衬浮艳珠宝。 沉归宴送明昭一款梵克雅宝情人桥手表,明昭极心水,她知晓他钟情翡翠,回礼为翡翠驳头链,他深觉欣悦意外。 明昭为周煦霖和陆鸢送上宝格丽Diva’s Dream系列的限量款孔雀手表,周煦霖回礼为孔雀扇及维多利亚时期的母贝雕金古董扇,是她私人珍藏,她钟爱西洋古董的精美。 陆鸢回礼为明朝时期的嵌玉宝石双珠纹金发簪,明昭出演过明朝电影,陆鸢相当诚挚。赠礼自当上心,彼此皆唯恐落得小家子相的名声。 沉归宴戒烟前钟爱利群富山春居图,而今钟爱雪茄。 他今夜已抽两根初代的Cohiba Behike限量款,浓郁的咖啡,可可、皮革干草味。渐渐地,柑橘甜味在唇齿飘散漫开,抽至尾端,仍为苦涩味。 陈敬迟自澳洲携来的,但澳洲税高。 相比初代,他待富恩特绿叉情之所钟。25周年限量款巨着,丧失常规款的酸味,滋味层次则更丰富。坚果及花果香,雪松香融合辛辣,中调尘土香味渐趋馥郁,白胡椒尾调于唇齿间久久盘桓。 二人品味相投,徐矜逍则随性,雪茄随意摆置,雪茄须放置保湿盒,岂能随他摆置。沉归宴则精致,摆得齐齐整整。明昭学的取悦手段,为他亲手剪雪茄。 徐矜逍身穿ERD的白衬衫,领口唇印错乱,烟头灼烧,钢笔涂划,胸口印刷sorry英文。 ERD独特小众,款式极为稀少,每件皆是唯一,每件唇印及领口灼烧皆不相同。 借此霓虹光,他敬沉归宴一杯酒,纵沉归宴再冷然,亦难推辞不赏脸。 “沉大少,来,喝一杯。” 沉归宴垂眼碰他杯沿,饮入醇醇玉液。 陈敬迟开了两瓶罗曼尼康帝,睨笑:“来,试试我的珍藏。” 是76年的echezeaux及90年的conti,花果香及檀香味,顺滑甘甜,齿颊生香。初调为干花辛香,二者香味交融,梅子樱桃,尾调为白松露香味。余味绵长,香味将徜徉弥久。 沉归宴曾摔碎一瓶45年的,一举摔碎四百万,只叹为时运不济。 徐矜逍透过酒杯,猝然忆起他与陆鸢的初遇。 初遇在Fallen star。 酒吧内浮起缥缈幽香,灯红酒绿间传杯送盏,光影艳靡,霓虹熠熠。紫红光晕跌落,徐矜逍落座于最中央的卡座,他留着浅金色的三七分背头,任由光晕洒落于他发丝,而他眉眼轻靡,身影融入幽暗之中。 徐矜逍周围莺燕环绕,平素骄纵的公子哥,于他面前阿谀奉承,献媚求欢,骄矜模样全然褪尽,而他漠然置之,不予半分欢颜。 人人皆拥美人入怀,墨色间蝶影幢幢,只他身边无人,他低垂着头,无声独酌。 陆鸢右手迭戴卡地亚满天星手镯和灰贝母间钻手链,安静地站于一旁,今夜前来邀她对酌的人,都仅得她一声婉拒。而她暗暗凝望他良久,她的眸光从始至终只落在他身上。 当《BABY DOLL》的前奏响起, “Call me babydoll Come break down these walls Don't leave me alone.” 当他再次端起酒杯,她终于扭动腰肢,笑意妖媚地上前。 她于徐矜逍跟前停住,她向他笑,只此一笑,似如春色花含烟。陆鸢摇摇酒杯,杯沿落上她唇印:“徐少爷,我敬你一杯啊。” 徐矜逍听声掀眸,他瞧她一眼,明明今夜的谄媚美人,皆被他拒之千里,却偏偏遇见她时,他笑意浅淡,话语飘飘散出:“好啊。” 陆鸢举着杯酒,步步往他而来,于众目睽睽,此起彼落的呼声下,她双手环住他脖颈,双腿侧坐在他身上。 周遭人群纷纷侧目而去,徐矜逍缄默不言,他瞧她时,眸光飘离,薄情。他默许她的行为,她偏偏握住他那杯酒,她附在他耳畔低语,吐气如兰:“想喝你的。” 而他仅轻笑两声,并不为之所动,他夹根雪茄在指尖,随而他拿出点烟器,于半空中,燃起缕缕星火。 正当雪茄将点燃之际,陆鸢低眸,她将香舌抵在丝丝焰火之上,舌尖轻轻抚过飘摇火花。 徐矜逍怔愣一瞬,他欲将点烟器盖上,她却出手阻拦。 她如蔻丹般艳红的指甲徐徐攀升,抚上他柔暖掌心,渐渐攀升至他腰间。陆鸢将雪茄夺去,亲自为它点燃火,她伸指,将它慢慢送入他唇齿间,那白烟袅袅,她迎了满面。 他吐出丝缕白雾,于她春黛晕染,紫红光晕交织,将她容貌映得渺渺茫茫。 她双腿玉润,蕾丝丝袜为之点缀,她装作无意去蹭他的腿,他喉结微微滑动,呼出两声低喘。 雪茄抵在他唇间时,她伸指为他抹去残存酒渍,她指尖落他唇角,沾染点点酒渍。他们眉目相视,欲火于顷刻间升起,她将唇迎上,吸吮吻住他薄唇,她轻声呢喃着说你醉了。 他笑得轻浮:“也许是醉了。” 随而他环住她纤腰,她细声问他,你有没有女朋友?徐矜逍笑说没有,他于心底发笑,有没有,你不都这么做了吗? 夜色妖靡,他们彻夜颠鸾倒凤。房门半掩,他将她压于门前,娇喘绵绵落至走廊,她迎了满穴浓稠精液。 点燃的纸烟初露猩红,徐矜逍仰头吐出丝白雾,许是残存的酒意作祟,使他意乱情迷,一根烟燃不尽情欲。酒液倾落夜的长河,杯中酒摇摇欲坠,倒映出煌煌灯烛,她媚色酝酿正浓时,他已然吻过她每一寸白肤,留过属于他的痕迹,他纵情人间,甘心败于美色,溺于骄奢淫逸当中。 凛冬06 沉归宴自Fallen star而出时,时针滑落至八点,他却迟迟未得明昭回应,她素来令人心安,夜已深,她怎会不报平安呢。 沉归宴为她担忧,他同邱赫酒宴相逢,留过联系方式,他发消息说,“邱经纪,晚上好。” 邱赫心急如焚,他未得明昭及节目组回应,他担忧至极,“沉总难得给我发消息,您晚上好啊。” “你好,吃过晚饭了吧?我想请问一下您,明昭节目录的怎么样?我想看看我投资的综艺如何,方便让我看些片段么?” 邱赫挠头,“没法啊沉总,现在明昭不见人影,我正想去那边找她呢,节目组那边跟摄影师和她都联系不上,大家都挺担心呢。” 沉归宴只问,“在哪里?我跟你去。” “在怀柔白河湾,您时间不方便吧,没事,我去就行,明昭是我的艺人,她的安全我应该负责。” 他不予邱赫拒绝机会,“给我你的定位,我现在找你,我们一起过去。” 邱赫将公司地址新源南路发送,他静候沉归宴来临。 节目组没消息,称明昭走散,邱赫待明昭当真上心,邱赫待她为知遇之恩,她心存感激,因而她无比尊敬他。 鱼龙混杂的娱乐圈中,邱赫算得上心善,明昭出事,他岂能袖手旁观。 须臾间,沉归宴将车停于公司前。 他待明昭上心的缘由,他不得而知。若她遇险,他一声令下,救援人员纷纷出马,何须他亲临于此。 天无情,但人有情。 他将她视为朋友,朋友安危他自当在乎。明昭跟他这般久,她若是出事,他亦无法安心。 在不在意她呢,他讲不清道不明。 他摇下车窗,说:“邱经纪,上来吧。” 邱赫等候已久,见车来临,他礼貌地点头,主动坐上副驾驶位,沉归宴递他一杯暖咖啡,“节目组那边怎么说?” 他边道谢边系安全带,“那边说摄影师没跟着明昭,不知道她自己往丛林哪去了,现在都去找她了。” “出人命这节目担得起吗?”沉归宴镇定自若,静候邱赫调整坐姿,他缓缓将车发动。 邱赫睨他一眼,他极为讶然,圈内皆知沉归宴艳闻,谈及包养,圈内不为罕见。可沉归宴这般上心,莫非他们之间有真情? 而明昭走散,起因是源于许漾。 他们并肩往丛林深处走,任务为拾木燃篝火,前行路途中,许漾为争镜头,他一路贴近明昭。明昭清楚节目组用意,她无过多抗拒。 许漾记起台词,他敲碎沉默,开口搭话:“明昭,你是为什么想上这个节目啊,是很想谈恋爱吗?” 明昭未曾窥见剧本台词,她佯装思索貌,“是啊,想试着体验一些新的事物,当然,也想邂逅合适的人,可以一起体验这些事物。” “可我听说明昭小姐早就名花有主,那位太子爷沉归宴,不就是你的金主吗?” 明昭止住步伐,许漾不解,转头瞧她,明昭喜怒不形于色,她面向摄像师,“据我所知,剧本里没有这一段,你们特意提起他的名字,是何居心?” 摄影师端着相机,笑声刺耳:“哎明昭,我们这不是为了话题度嘛,你配合一下嘛,这样才有看头呀。” 明昭冷笑:“可沉归宴是投资人,你们这样得罪投资人,也没问题吗?” 许漾愣然,他瞟觑摄影师,摄影师无言,许漾摆手:“这是节目组的安排,我也没有办法。” 明昭一字一板地说:“好,那我现在去找导演,我要他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许漾见状,拉着摄影师窃窃私语,“你看她这样,我们先走回去吧商量对策,天这么黑了,让她自己反省反省,她自己也该知道的,待会就服软了。” 他们踏着步伐,慢悠悠地转身离去,他们不欢而散,留明昭于原地。 节目组如何用意,明昭不知,但恶意剪辑,她先前领教过。天色渐晚,她自当快步紧跟,若失足陷落丛林亦或沼泽,她如何得救? 明昭不曾因朋友离去而伤悲,她深知朋友是阶段性的,新的阶段自有新人将他替代。倘若有幸结识高阶层人士,同他们自然再无交集,成年人的交往原则——无利益者即无用。 而她不愿如此刻薄。 她远比沉归宴薄幸,沉归宴盼望真情,她不盼望吗?似乎不然。一份真情,于她而言,是遥不可及的奢望。 凛冬07 沉归宴一路飙车抵达录制现场,若非因明昭此事,他们如此忙碌,何来心绪同节目组打交道。 沉归宴将车停好,邱赫轻轻落地,飕飕朔风,山间溟濛。明昭于何地呢?她的纤弱身子,如何捱寒风?沉归宴如此想。 邱赫转身喊他,“沉总,他们在那边录,我们往那边走吧。” 沉归宴默然跟他身后,邱赫为他引路,夜深,路崎岖不平,前行自是步履蹒跚。道路积满堆雪,邱赫提议绕路,他脚底一滑,险些栽倒,幸得沉归宴及时将他扶稳。 残枝雪落,他们终是抵达目的地。如墨的夜难见行人,夜寂寥无声,踏过绵厚雪地,脚步声清晰可辨。 其余嘉宾围着篝火烧烤,他们面色皆为欢颜,全然不为明昭失踪而担忧。 导演遽然抬头,眸中惊现沉归宴身影,他急遽起身,捧着笑脸说:“哎,沉总,什么风把您吹来了。” 邱赫压抑怒火,尽量心平气和地说:“陈岩,我现在问你,明昭在哪?她没有和我联系,我在你们这里没有看到她。” 沉归宴在此,陈岩自然装傻充愣,“哎呀,明昭不见了吗?我不知道呀?” 他刻意安排的剧情,明昭走丢,许漾上演英雄救美,营造cp氛围感。 陈岩话音满不在乎,邱赫收不住脾气,揪住他衣领大喊:“陈岩,我的艺人到你们这里拍恋综,然后现在人丢了,你们这群不去找,都在这里吃烧烤?算什么?这么冷的天气,她一个人在那里如果出事了,你们担待得起吗!” 沉归宴冰冷地扫视在场人群,明昭的生死,兴许无人在乎,但他在乎。 他的眼神看得许漾发慌,全身不自在。 沉归宴敛息,“如果我今夜见不到明昭平安归来,那么这档综艺,以及陈岩你,一定会在娱乐圈从此消声灭迹。” 许漾惊惶万状,唯恐惹祸上身,他急着说:“沉总,明昭往东南方向去了,走得应该没有很深......”他越说声音越小。 他叮嘱着邱赫,“邱经纪,想来这一路你很累,请歇会吧,但麻烦你帮我煮壶茶,我要给明昭暖暖身子。” 邱赫千千万个不愿,他岂能将沉归宴推入危险境地呢,非君子所为。 “没事沉总,我俩一起去,更好找。” 沉归宴态度决绝:“天色太晚不安全,越往深处走会更冷,邱经纪,你现在去联系救援人员,你待着休息吧,我会给你报平安,你不必担心,煮壶热茶等候就好。” “那行,我现在就去联系,我等你们。”邱赫说着,转头面向陈岩,“明昭如果出事了,你就等死吧。” 沉归宴冷眼睨向许漾,“带个路吧。” 邱赫发动人脉,邀救援人员前来怀柔白河湾营救。救援队来临前,一切皆为沉归宴造化。邱赫脚麻,他只得无奈歇息。 许漾往西边方向走,沉归宴步步跟随,纵他肩披大氅,此天寒地冻,风雪交加,亦是缕缕寒意缠心尖。她风衣那般轻薄,怎会不冷呢,沉归宴恐她受冻受冷。 许漾将他领到一处,不过几步路程,许漾双腿发酸,他身上没劲,倦意袭来,转头说,“沉总,我能不能先走啊,我有点累了......你往里边走就行。” 沉归宴不愿多言,他独自踏入深处,渺无人烟的雪地,他默默踏过。枯木残叶,他踏过白雪茫茫,雪花落得残缺。 沉归宴年幼之时曾遇绑架,因而他有应对冰天雪地的经验。那年冬夜,同今夜一般荒寂,那时他惴惴不安,惊魂未定。母亲自天际降临,如神明般拥他入怀,轻言细语唤他。 此情此景,他倏然贪恋起母亲的暖怀。她如何不爱他呢?而今他这般落漠待她,是否称得上残忍。 自温秋远赴大洋彼岸后,他的一切魂惊胆落,全然消散,得母亲眷怀的年岁,他岂敢忘。 道路分叉,冰凌立,明昭冻红鼻尖,以她纤身迎凌寒冰霜。漫漫道路走来,她近乎缺氧,已然难忆来时路。 道路不平,她走走停停,东张西望,亦唤不醒她最初来时的记忆。 夜晚极速降温,她因体力不支跪倒于严寒。 兴许是与生俱来的本能,明昭恐惧黑暗二字,它好似无尽深渊,引她坠漩涡。 她儿时居住林慎姒家中,家庭条件差,微弱光线燃亮家中。房间,客厅,总灰蒙蒙的,模糊昏暗。 老旧小区配套设施不完善,未设电梯,楼梯布满灰尘,树叶摇曳,落满地残黄,惟余幽暗萤火。 高楼大厦,灯烛飘摇,明昭过往是那般向往。 万家灯火中,她是其间一盏荧光。 踏入凤沅楼,谈何出淤泥而不染?风月之地,她如何不沾尘俗。自甘堕落的罪名,她绝无辩解,甘心经受。 于此时,风雨晦暝,吹入她骨髓,她冷极了。 明昭步步向前,电筒照明前行路,她受了风寒,早已心力交瘁。 明昭艰险踏过冰面,她轻喘气,竟觉阵阵晕眩,好似烟岚云岫般缥缈。倏然间,她竟墨黑映瞳,明昭一脚踩空,坠落冰湖。 湖水冰得刺骨,渗透她每一寸肌肤骨髓,冷透了。 湖水浸湿她发丝,她呼吸缠绕冷意,近乎濒临窒息。她若阖眸倒下于此,自然坠入万丈冰渊。 凛冬08 q u y ushuw u. co m 沉归宴漫步丛林路,冰封雪盖,碎雪裹挟霜寒冰雨。听雨倾流,潇潇风雨将夜笼。天际只余黛色,魆风骤雨,她如何抵御呢? 幽幽山林,朔风砭骨,他容颜展露麻木颓靡之色。下步路他如何走呢? 如何寻出她身影呢? 沉归宴信号差,他消息无法传送,他不愿邱赫忧心,他独来独往多年,素来不欠人情,纵然所遇事端,他皆自行处置。 目的地为何处?他不知如何寻找。电筒光影渐渐黯然,道路微茫,他瞧不清眼前路。 但他意识清醒,若他停止追寻脚步,明昭怎么办呢?他何来倒下的理由。他背靠白桦树挺立须臾,他敛目梳理心绪。 沉归宴深呼气,他决心转移方向,往冰湖而去。风雨夜,雨丝缠绵似情丝,飘落他肩膀,濡湿他衬衫。 光影消逝前,雪垂垂而落,他依然拨通她电话,一次次地拨通,盼望她回应。鮜續zнàńɡ擳噈至リ:po1 8 w.v i p 他心灰意冷的瞬间,那般清脆的铃声竟响彻云空。 只听《失忆蝴蝶》响起,那是明昭的铃声,而此铃声近在眉睫。 声入他耳,他自然加快步伐,迎此雨雪,他越过雪地,于冰湖前止步。 他掀眼那霎,恰恰迎上她一双春水眸,双瞳剪水添忧愁。 她眼神凄清,无声瞧他。 于他们而言,这首歌的前半段倏地变得很漫长。 “还没有开始,才没有终止, 难忘未必永志,还没有心事, 才未算相知,难道值得介意, 言尽最好于此,留下什么意思, 让大家只差半步成诗。” 明昭自冰封湖面爬起,她身躯颤抖,全身水淋淋的。此时此刻,她侧身卧倒于冰湖,她双腿沾染点点白雪,湖面结冰,而她冻得直不起身。 她一身素净,墨丝垂落于腰间,仿若与这碧水苍山相融。 她好似一朵遗世独立的白山茶。 世人爱她妩媚张扬,他却偏偏钟情她的破碎,素白。 他贪她眉目春水流,千里冰封,他竟春思荡。 而今她这般柔弱,纵他心如铁石,又如何不动摇呢。 他只将她当作朋友吗?仅此如此吗? 相视顷刻,她恍惚愣神。她纵然盼过有人来,千算万算,他出现于此,为她意料之外。 怎会是他呢?他为她而来?她算得什么?凭何令他伤神,明昭如此想。 他出现于月色下,只那一霎,胜过万千剧本。 剧本中刻意的,精雕细琢的俗套桥段,远远不如他的真心。冬日最炽然的暖意,是他的一颗真心。 遥遥人生路,人只活几个瞬间。 北京夜色三分暗澹,称不上艳靡,有哪座城的夜色,真真正正令人心碎流泪呢? 明明那些陆离斑驳,霓虹飘曳,是全然一致的。 兴许那夜风雨淋漓,她迎过悲风,跌入璀璨夜色。 而此时此刻,明昭卧倒冰湖之上,冰霜侵蚀她每一寸玉肤。当漫天银砾褪去浮靡皮囊,只余无尽凄然。 那座城夜色薄凉,风都悲恸吗?是那座城让你心碎,让你流尽眼泪,你才为它蒙上薄情滤镜。 沉归宴举步生风,他将大衣披她身上,他轻轻拥她入怀,小心翼翼地轻抚她发丝,声线极轻:“怎么了,为什么会身子湿透了?” 明昭是未曾有过的心动。 她赏阅过情场风月,身心早已百毒不侵,这般的心头鹿撞,属她平生罕见。 枝桠雪落,只那一霎,他眼中漠然胜过霜雪。 他将她公主抱起来,明昭感受他的体温,他的柔暖,低语回应:“我刚才不小心摔进去了。” 节目相关事情,沉归宴不愿再问。她这般遭遇,他不忍心再问,风寒入骨,她定然难捱。 “是不是很冷?没关系,再等一等,我们就走到了。”他语气多温柔。 她跌落冰湖兴许是惩罚,那他的出现呢? 好似奇迹般的梦境,若真正是场梦,她愿永不醒来,醉在这场靡靡烟雨间。 霜雪融01 圈内蜚语如插翅般横飞,温念欢和季晟一瞬被推向风口浪尖。风声传到叶忧耳边时,她从容地下令,吩咐人将温念欢的代言撤下。温念欢如此品行不端,如何衬得起她叶氏珠宝? 温念欢陷周煦霖于不义,叶忧做不到视若无睹,放纵容忍。 叶忧家风正,她并非骄纵的姑娘,若非此事,她岂会以强权压人?她性情温和,落落大方,俨然一副千金模样。 她近期不见周煦霖踪迹,竟是如此原因。 叶忧拨电话,接通后她开口:“你现在人在哪呢?” 周煦霖话音绵软,稍显倦意:“刚录完综艺,怎么了?” “出这么大事你不跟我说啊?” “什么事?” 叶忧声调拔高:“你被温念欢造谣陷害的事啊,她不是把你女主角都抢了吗?” 周煦霖呼气:“没必要麻烦你,我们之间的私仇,我何必牵扯你呢?” “我把她代言撤了,她品行不端,我叶氏不需要这种代言人。” 周煦霖蹙眉,声音急遽:“小忧,你冷静啊,不至于的,她对我有仇,但你为我下场付出的代价太大。她以为我和沉斯予不清不白,她才针对我的,而你为我如此,这算是违约吧?代价这么大,不值得。” 叶忧如此待她,她如何忍心叶忧利益受损,受千夫所指呢。 “即便我再不喜欢她,我也必须承认,她商业价值是被业内认可的,否则你当初也不会找她。” 她天生聪明,所作所为自然经过权衡利弊。她厌倦娱乐圈的尔虞我诈,明枪暗箭。 她出生于名门世家,她大可以盛气凌人,却偏偏与人为善。 “好了,别说了,我先挂了,还有点事情要处理,晚上Fallen star见。” 徐矜逍近期行踪都在Fallen star,她自然跟随其后。那么多年,他们青梅竹马,她心里唯徐矜逍一人。 叶忧掐断电话,周煦霖愁眉苦脸,叶忧因她利益受损,她如何弥补呢? 温念欢代言被撤,虽说得到一笔违约金,她损失却仍然不小。 她难以捉摸叶氏此举之意,温念欢拨通季晟电话,声调不悦:“季总,现在这可怎么办?叶氏取消我的代言,是因为周煦霖吗?” 季晟冷哼,他极轻藐地讪笑:“怎么了?现在害怕啊?害怕你当初就别做啊。” 温念欢蹙额,声量高:“你什么意思啊季晟,现在我被针对了你就想和我撇清干系吗?” 季晟心底是极轻视温念欢的。 在季晟眼中,周煦霖傲然挺立的脊骨,如孤傲的山脊,避世离俗,不可向迩。她从来待他高傲,如孤高的月,偏偏她从未懂得,她是多素净,多禁锢的白。他偏爱染指纯白的画布,他渴盼以浓墨涂抹,在她赤露的,纤柔的后背,勾勒,着墨,亲自为她烙痕。 若有朝一日,她自甘堕落,为他宽衣解带,投怀送抱,由他摧折。那她定然是山穷水尽的地步,只看她是,潇潇盼雨晴。 季晟耸肩,眉宇间一片浮浪,“没这意思,你别怕,少了叶氏照样能有别的珠宝品牌代言,你随便挑,算我给你的补偿。” 温念欢仍有价值,仍能为他所用,他岂会轻易放任她离开。 “嗯,我知道了……” 季晟补充道:“好好拍戏,我罩着你。” 季晟为她撑腰,她自然有了底气。她与沉斯予相爱一场,对他的一切她了如指掌。他是极有分寸感的人,自然是与前任划清界限,她近期千方百计,终于重新与他联络。 他一一浇灭,一一拆毁她所有高攀的奢望,残忍的,决绝的,不予她半分痴心妄想的机会。 他这般狠心,叫她如何不记恨周煦霖呢? 霜雪融02 徐矜逍终年纵情声色,惯性浸泡在灯红酒绿与酒精里,Fallen star是他近期的落脚点。 他近段时间情绪低落,郁郁寡欢。 外人眼中,徐矜逍待陆鸢一心一意,似是情有独钟。世人常爱揣测上位者的心思,宛若蝼蚁在雄狮面前跪倒。无人知晓他捧陆鸢的真正原因——竟是与父母置气。 徐父徐母自私,偏执、一意孤行。徐矜逍自儿时起,便未曾得见过他们展露笑容,他常常想,究竟是何等悲哀的家庭,会连笑容都沦为奢望。 偏偏上天从未公平,他们双双出自名门世家,位高权重,徐家在京城只手遮天,呼风唤雨,他们轻而易举地掌控着徐矜逍的人生。 似乎他无须拥有真正的思想,只须成为俯首听命的傀儡。 他时常同父母冷战,年少时他顺从他们心意择校,毕业后他顺理成章地接管家族企业。 而他这一生都无法拥有自由交友的权利。 所有伴他左右的人,家世背景,学历年龄,一切都有过精挑细选。 如今适婚年龄,家族联姻他避无可避,种种压力之下,他如何能展露欢颜呢? 他无法与人倾诉,无法袒露真心与脆弱,他清楚无人能真正与他共情。 父母为他安排的联姻对象是叶忧,徐叶二家是世交,父辈皆为北京城内响当当的人物。 他们自幼相识,是竹马之交,却未曾暗生情愫,只叹是,妾有情郎无意。 从始至终,都是叶忧一厢情愿。 徐矜逍极有风度,绅士地与她划清界限,他们从未暧昧,何谈肌肤之亲?他不愿她有何误解,他捧陆鸢这般招摇,这副羡煞旁人的架势已然替他表态。 纵是叶忧再迟钝,也该知晓他的意图。 陈敬迟抿口酒,笑:“徐大少,今天这么黑着脸啊,又被爸妈催婚了?” 陈敬迟极有绅士礼节,旁人在时他从不点烟。 商颜酒量不佳,她所出席的酒宴,她从来都无须敬酒,她只须保持优雅姿态,赏脸般地抿一两口。脱离象牙塔多年,她自然与稚嫩毫无牵连,褪去青涩的外衣,商颜留起浅棕卷发,金属鲨鱼夹裹住她微卷的发尾,风轻吻她细碎发丝。 寒意啃噬她每一寸肌肤,商颜冷得发颤,垂头将驼色大衣裹紧了些。 陈敬迟为她点一杯莫吉托,她总是微微的笑,陈敬迟终究待她于心有愧,她是否还未释怀呢?他总那么想。 这么多年,多少爱恨情仇,江湖恩怨,也都该烟消云散,往事随风。她最隐私的秘密早已公之于众,简清延为她承受牢狱之灾,她是千百般的愧疚,谈何深仇宿怨呢? 她心平气和地与他见面,自然是心无芥蒂。 商颜从未挂念她母亲,不知她如今现况,她唯一的狠心,兴许是与她再不联系。 他们相处多年,他依然待她三分谨慎,陈敬迟并非心思细腻的人,却总待她例外,他温柔地迁就她,细心地呵护她敏感的心思。 他那般宝贝的妹妹,他如何舍得她受伤?他怎么舍得她受伤呢。在法庭那句,“他是你哥,我也是。”他始终记忆犹新。 陈敬迟那般怜惜于她,奈何商颜太过敏感,她惶恐不安,岂敢接受他的真情真意。他父亲令她终日活在梦魇下,他能是好人吗?她那时如此想。 如今回首,她当初的猜想是多么可笑,多么伤透他的心。 徐矜逍心烦,他避而不谈,笑着将话题转移:“商颜,最近服装品牌做得怎么样?你们的新品不错,设计很有想法,陆鸢挺喜欢,想来我得为你投资了。” 商颜温笑:“陆小姐喜欢是我的荣幸,矜逍哥你客气了,我的品牌能做得起来你们都帮了很大忙,迟哥给我的投资已经足够,不再需要了。” 陈敬迟斜眼瞧他:“那你呢,今夜没见你笑过。” “如你所言,他们逼婚我。” “娶谁家刁蛮千金啊,能让你这么排斥她?” 徐矜逍从未对叶忧有过心动,他自不愿陪她上演深情戏码。 “叶忧。” 陈敬迟乐了,“叶忧啊,她有什么不好,你们从小认识知根知底啊,人家何等家世背景,你嫌配不上你啊?你说她怎么就不喜欢我呢。” 徐矜逍和商颜双双无言,陈敬迟这般花名在外,他岂会被叶家认可? 徐矜逍为人正直,虽爱泡吧飙车,却未曾有花边新闻,高中时他远赴美国,英文法语都说得流利。 他几年时间将濒临倒闭的公司起死回生,叶老爷子眼光狠辣,自高中时便认准他前途无量。 如今看,果不其然。 “我不想娶她,我都已经找陆鸢演戏了,怎么她还是不死心呢。”徐矜逍相当无奈。 商颜极有耐心地分析:“我想叶小姐是因为喜欢你太多年了,不想就此放弃,她也知道你找陆小姐也为了气她离开,但正因此她恰恰不会离开,因为她喜欢你。矜逍哥,叶小姐一时半会是想不通的,但碍于两家情面,碍于你们之间的情谊,我想你也不会太狠心对她。” 陈敬迟疑惑,他没谈过什么正经恋爱,身边女人用钱都能打发走,哪会这么麻烦。 陈敬迟哈欠两声:“她也许还不清楚你有女友的事吧,等她知道了应该也不会纠缠了吧,她是千金小姐,人家也要自尊呀。” 徐矜逍摸眉:“但愿如此吧……” 霜雪融03 温念欢与周煦霖此事满城风雨。 多得温念欢此举,顺势为周煦霖抬咖,她如今算得炙手可热。圈内知情者无数,却都暗暗与她疏远,明面上无人敢与她并肩。 因为与温念欢作对无疑是自寻死路。 温念欢今天录制的综艺是采访类,而主持人恰恰是任清霓。 她记起前些天,周煦霖为她挑选了一份礼物,是舒尔定制版话筒,她说,“跑通告有些积蓄,给你准备了礼物,希望你喜欢。” 煦霖这般贴心懂事,任清霓自是欢心,而她女儿何错之有,竟遭温念欢这般针对? 任清霓特意将剧本修改,字里行间皆是刁难,节目是全球实时直播,她极为好奇,温念欢究竟会如何应对。 录制开始前,温念欢假模假样地朝她笑笑,方才经纪人悄悄同她说,任清霓与周煦霖的关系。她吓得面色惨白,她自认心亏,如今面向温念欢,她岂能坦然相对? 任清霓准备的问题谈不上过火,她清楚温念欢的背景。 她任清霓这么多年不是白混的,交情人脉,她皆有。任清霓早已掌握季晟和她私下见面谈话的证据,温念欢不过是他手中一枚棋,她却傻傻不知情。 录制开始,她们坐在红色皮革沙发上,温念欢坐在任清霓对面,任清霓未语先笑。 “温小姐,百闻不如一见,你比电影中更美,首先感谢你百忙之中来我们节目,幸会。” “任姐,您客气了,您一直是我敬重的前辈,我从小是看您主持的节目长大的,说这些客气话做什么。”温念欢撩起发丝。 任清霓笑容端庄,声调很官方:“哈哈,那我们话不多说,进入正题吧,温小姐,圈内绯闻不断,明星们分分合合,不知你如何看待感情这方面,你认为什么样的感情状态,相处才是舒服的呢?” 温念欢停顿几秒,她整理台词,笑说:“且不说恋人,光说朋友之间,相处的前提是叁观一致,若连叁观都不同,如何相处呢?恋人之间需要互相包容,互相理解信任,因为爱一个人就是包容他的不完美,人是有缺点的。” 任清霓职业素养所在,她无须回忆台词,语调平静地发问:“嗯,温小姐情史我略有耳闻,但江湖流言蜚语太多,你不妨就此机会解释澄清如何?自古以来美人才子天生一对,温小姐和那位神秘的世家公子,网友传你高攀,攀附权贵,都市人们工作压力大,自当寻求发泄出口,他们的嫉妒心自然压在你身上,不知温小姐对此有何表态?” 温念欢蹙眉,剧本何来这段?任清霓是哪般意思? 她面前无数摄像机,全球实时直播,她没有出错的机会。 温念欢僵硬地扯唇角,笑容极勉强,“家世背景也是魅力的一部分,但他吸引我的方面有很多,他的人格魅力不单单于此。与家世优渥的恋人相爱,即使我坦然,不虚荣,外人看来也许我是伪装,既然如此,随他们说吧,我问心无愧就好。” 任清霓连连追问:“但最近绯闻传开了,旧事重提,你们二人是旧情复燃了吗?在爱这件事上,你可曾感到抱歉或后悔吗?” 温念欢佯装沉思貌,她舔舔唇,以此掩盖不安情绪:“在爱他这件事,我不感到后悔,相反,我认为无比幸运,我能和他相识。他是我的贵人,引路人,我的人生遇他而圆满。旧情复燃?我想,很快会有答案的。” 霜雪融04 此时插播一则香水新闻,“法国香水之乡,提取普罗旺斯薰衣草香味,芬芳馥郁,尾调绵长……” 明昭将头发盘成一团,那一团如墨色的,绵延的瀑,如一柱燃烬的香尾端遗留的黑。她静时是极冷的,一张脸素净如瓷,却难与寡淡牵扯,她眉眼如牡丹盛灿时的艳色。 明昭瞳孔静谧的黑,她极安静地躺在贵妃椅,仪容窈窕。 真丝睡裙裹住她纤瘦的曲线,琉璃碗中盛满燕窝,她捧起琉璃碗,无言地搅拌,静静地舀一勺送入唇齿。 沉归宴家中欧式装潢,罗马柱大理石,电视下方是壁炉,她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那支广告原先定的是她,该由她出镜拍摄。广告撞上恋综档期,她只能推辞,如今她这般境遇,她不免悔恨,认为可惜。 她不愿以展露出的蛛丝马迹去揣测他人,明昭不从未与人交付真心,她不信人性,她千疮百孔的心经不起任何摧折。 她一向聪明,此时此刻却没了思绪。 邱赫让她安心,让他来处置。她无心去管,可沉归宴这出,她如何报答呢?那一次次的亏欠,他的情谊远胜千金重。 近日股价跌,她的资金属于亏损状态,她出租的几间商铺,两户商家拖延租金,她心软,也清楚时日艰难,免了他们俩月房租。 沉归宴喜欢收藏古董,明昭投其所好,送他一块翡翠玉石,玉极其衬他,他是剔透的,温凉的玉。 “对我这么客气?”沉归宴的掌心轻轻抚过玉石,他自然是欢心。 “身上的伤怎么样,你怎么会摔进去……?”他的眼神极为柔和。 明昭微微头晕,“我一脚陷进去了,但你怎么会来呢,你事业忙,这些事不该惊扰你。” “他们今天敢动你,明天自敢惊扰我,背后的人是想以你引我出面。”沉归宴为她煮了碗姜汤面,“你先好好歇会。” 明昭清楚依靠娱乐圈的收入远远不够,她若想真正的财富自由,唯有投资一条路好走,“宴哥,我想开高尔夫度假山庄,温泉酒庄配套,米其林厨师,地段选好套房价钱自然能升,你认为如何?” 沉归宴极安静,极认真地听,“北京最多的就是高尔夫球场,你跟它们相比竞争力在哪?你先实地考察再市场调研,了解客户需求,如果高尔夫球场配套别墅区,我倒能考虑这笔生意。” 房产业毛利润虽高,却算不得暴利行业,风口已过,房产业不复当年辉煌。 未等她启齿,他低声说:“生意人爱饮酒,酒庄能吸引他们,营销策略你懂吗?一年多少会费,如何成为顶级客户?如何维护客户关系?” 明昭静静地倾听,她点头,声音极轻:“嗯,我的确考虑不周到,详细的方案书我会在一周后给你,到时候宴哥提提意见,可以吗?” “看来你并非在说空话,好,我拭目以待了,你最近先好好疗养,综艺节目组那边我去解决。” 明昭问:“许漾和导演私下都找我道歉了,他们希望私了,节目下架了,宴哥,与你有关吗?” 沉归宴试探性地问:“你希望私了吗?” 明昭犹豫数秒,她称不上心思狠毒,不至于置人于死地的地步。可如果没有代价,他们怎会长记性呢? “不希望。” “那我让节目下架的事没做错,他们总该有个教训,背后的人是谁,我猜到大概了,我会处理的。”沉归宴想,那群人多半冲他来,敢公然挑衅他这个投资人,是哪般背景呢?会是谁呢? 敢与他叫嚣的人群,范围极小。 霜雪融05 温念欢和沉斯予的见面约在一个下午。 是沉斯予的邀约。 温念欢在等待化妆师的间隙收到他的邀约。粉底如何妆点她眉眼的憔悴?她近来夜不能寐,桩桩件件的事一一堆着,她眼尾的肿胀依稀可辨。她倚在门边,愣然数秒。温念欢的心中浮现出旧情复燃的可能。 沉斯予高贵,显赫、高不可攀。世家子弟妄图与他比肩,他在常人终其一生都无法企及的高位,新闻联播中出现的人物,而她竟那样真实的拥有过,得到过。当往事每一次的展露,她记忆中朦胧的定格画面,在那刻变得灵动,鲜活。细数过往,她竟真正与他有过曾经。这么多年,她自然心存不甘,她有过千万次的悔恨,蓄满泪珠的眼,流过虚伪与真心交集的泪。她爱与他齐肩时那无数艳羡的目光,人人嘲她高攀,可她那样的明艳,如何衬不起他?他们也曾经,真的天生一对。 沉斯予重情,他逼迫自己忘却他们的曾经,可那些眼泪与誓言,都那么真实地刺痛过他。 他无法欺瞒他的心。 但再爱,也只是曾经,他的爱在她背叛的那刻,彻底粉碎,死心。 不会回头的,对吗?沉斯予如此问自己。 温念欢惯以最佳姿态示人,她自然盛装出席。沉斯予清楚绯闻的由头是她,他不齿她的行径,却心存善念,兴许她是听人指使所为,非她本意呢?流言蜚语不足入他眼,可牵扯周煦霖却实属他意料之外。 他邀她面谈,以此断绝她一切弯弯绕绕的心思。 久别重逢的午后,连天空都异常晴朗。 沉斯予静坐着,他垂头,似乎未有抬眼的意愿。 他寂然的眼如冰河消融一点雪,雪岑寂地流淌,雪那样的柔绵,静静地、甘愿地,融在他的眼。 他的眼睛竟那样薄情。 相看两厌这个词,竟在此时此刻,在他们之间,显得如此贴切。 他约她在只对内开放的私人会所,隐私性极强。 位置偏僻,温念欢寻寻觅觅,险些迷路。礼仪小姐为她引路,她笑着点点头,她记不清他们阔别多少年,如今再见,她竟游移,竟前所未有的陌生。 鳄鱼皮birkin挎在她臂弯,温念欢一双含笑的眼,替她未语先笑。她悠悠落座,将birkin放到一侧,她空出只手打招呼,“好久不见啊。” 她终年被鲜花与掌声簇拥,星光大道背后的代价是承受虚情假意与阿谀奉承,如今他这般漠然以待,她反倒兴致盎然。 沉斯予抬头,平视着她,语调很轻:“好久不见。” 他绅士地询问:“喝什么?” 她慵懒地笑:“老样子呀,你最懂得我了。” 沉斯予低头,面无笑意:“你自己点吧,我忘了。” 温念欢些许尴尬,她自行为他辩解:也许真真是贵人多忘事。 她轻笑,“最近好吗?怎么忽然约我出来,你回北京也有些时间了吧,看来我不是你最先联系的那批朋友啊。” 沉斯予眉梢一抬,反问:“我们还算朋友吗?” 温念欢僵住笑意,他竟如此刻薄,让她无地自容。她抿抿干涩的唇,笑得勉强:“不算么?那你今天约我出来是想聊什么呢?跟一个不是朋友的女生,你想聊什么?” 他出奇的安静,如沉默的看客,静观一场并不精彩的演出,眼前演员的表演,枯涩,乏趣,听得他几近厌烦。 再精美的佳肴,倘若失去调味品,同样味如嚼蜡,食不下咽。 他不明白,温念欢怎能如此坦然,如此心安理得地出现。她在他面前娓娓而谈,如久别重逢的故人,殷切地叙述她多年来的过往。而他竟在斟酌,斟酌她言语中有几分真意。 她多温柔的眼,初春都为之情动,满庭春水为她流。 这双眼曾千方百计地引诱他,引他心甘情愿地上当,甘心地受骗。 “你应该知道我今天来找你的原因吧。”他双臂交叉。 “不,我真的不知道。” 沉斯予直盯盯地看她:“你和周煦霖之间,你对她有仇么?何必置她于死地呢?” 她讽刺地冷笑:“你今天找我就是为了她吗,你为了一个不相干的外人指责我吗?” 他邀约的起因,竟是为周煦霖。温念欢心中妒意燃烧。纤薄,飘曳的火,孤独地在空中摇荡,而他却亲手捻灭她所有的、随之摆动的痴心妄想。 任他如何绅士,如何克制,她仍不知收敛,变本加厉。 沉斯予呼一口气,声音平静:“我和你已经是过去式了,而她是我的朋友,我和她不是恋人,你没必要因为我和你的陈年旧事而去牵连无辜的人,你明白吗?” 温念欢双眸含泪,她哽咽着:“你今天这出都是为了她吗?你让我很失望,我没想到的,我原先只是以为你回心转意,今天是来找我和解的,可是你有什么证据呢,说明我加害于她,你指责我,也总该拿出让我心服口服的理由啊?” “你这样子,好像我十恶不赦,好像我们曾经的情谊你都忘了,她就真的那么好,那么纯洁,好到你为了她出头来指责我吗?” 从始至终,没有一句她自身的反思。 沉斯予低声:“你和季晟的事情,我不想提,但你认为我会不清楚吗?你从来都不是肚量小的人,听季晟的指挥,你何必呢?” “原来你早就事先调查过我,你一直都怀疑我吗?”她眼圈泛红。 他不愿看她说谎的眼睛,他的话音掷地有声:“背调是有必要的,我从来不会在事情未成定局前下定义,自然也不会在没有确凿证据前指责你,不是吗?我不会让你受不白之冤,但你和季晟,不止我,他压下来的照片就足够多。当然,我不会借此说什么,也不会透露你什么,我只是希望你到此为止,不要再去牵扯周煦霖,行吗?” “那又怎么样呢……” 沉斯予起身,面谈点到为止,他不愿再多纠缠,一切就此作罢。 她坦然得,似乎他们之间,未曾有过隔阂。她悠然自得,曾经的一切于她而言,好似从未发生。 真正被束缚的,从来都只他一人。 伤害别人的人,似乎永远不会反思,永远都不清楚自己所犯何错。 实际不然,她怎会遗忘她的所作所为呢?她不过是没有承认的勇气。 让一个人坦然地承认自己的错误,简直难如登天。她选择性地将它遗忘,却未曾料想当事人记得那般清晰。 她自然心虚,可她从未有过一刻真心的悔过。 霜雪融06 沉斯予忙完股份收购的计划,终于抽出时间处理私事。温念欢,周煦霖,他的私事总与她们牵扯。分别多年,温念欢总爱翻起旧帐,从不避嫌。在媒体大众前,她的回答语调极暧昧,又总棱模两可,不知情者常常以为他们之间依然有牵扯。周煦霖何其无辜,从前他不清楚,她的嫉妒心竟这般重。她和周煦霖暗暗较劲?何苦如此? 沉斯予少年时期领教过她说谎的本领,如今他叁十而立,绝不会再上同样的当。 他清楚自己所犯何错,自当及时补救。他原以为他不再会和周煦霖产生交集,而记者凭空捏造的能力竟再次将他们牵扯。他无奈之举,只得出面解释,他助理跟报社交涉,澄清他与温念欢之间的关系,劝诫对方停止纠缠。 他身份特殊且敏感,注册社交平台澄清绝无可能,他只能如此。 沉斯予备了一份厚礼,道歉所用,一幅汉斯·查兹卡的油画,名为Wasserrose,睡莲。 他们在彼此列表中躺列,仅仅是点赞之交的关系,他们默契的不互相打扰,沉斯予极少翻阅社交平台及朋友圈。她朋友圈里是些琐碎的生活碎片,少女怼脸拍,爱用精致的emoji,总体观感,阳光,灿烂。 他这种身份,无需在朋友圈里精致九宫格立人设,发言亦或发图,都需慎之又慎。他过分紧绷,以至于沉归宴同他相比,都算恣意妄为。 周煦霖的ID自高中以来一直是“周同学”,她留恋青春过往,纪念她的学生时代,她不曾舍得换。头像是她自己,构图绝佳,暖色调,花圃为背景,她一头亚麻金棕色卷发,头戴一朵香槟色玫瑰,她透过镜头对人笑,笑容极其温暖。 那时她在拍鲜花饼广告,她笑容极有亲和力,销售量因此飙升,沉斯予点进她头像的那一刻,心情莫名舒畅。 沉斯予的ID是Drowner,溺亡者。头像是深海,他爱潜水,爱濒临窒息的感觉。与大海拥吻时,他才真的只是他。 沉斯予手一滑,他拍了拍周煦霖,系统显示:“我拍了拍周煦霖的副驾说带我。” 他笑出声,周煦霖恰恰好瞥到,被不够熟悉的人拍一拍,且她的拍一拍这么的……奇特,她真的蛮尴尬。 周同学:「沉少爷,有什么事吗?」 Drowner:「周小姐,我想约你吃个饭,给你赔礼道歉,对不起,因为我你受牵连了。」 周煦霖刷到澄清新闻,叶忧也为她出了气,她实在不差他的道歉,何况他同样无辜,。 周同学:「没关系,不用客气啦。」 Drowner:「周小姐,请别拒绝我的好意,好吗?」 是赔礼道歉,主人公不是他,他自然事先询问她的意见。他的首选是锦Nishiki的日料,他鲜少有空外出探店,这家同样是他人推荐。 周煦霖若再叁推辞,属实太不赏脸,朋友之间她讲道义。她总爱偷偷买单,这次同样不例外。档期空时,她和昭昭阿鸢常聚在兰斋Lamdre,模特的自我修养,吃植物料理保持身材。 他们之间不过普通朋友,西餐法餐显得太过正式,周煦霖决定约他吃川菜。 周同学:「那我恭敬不如从命,如果您有空的话,不如明晚七点,SKP的许家菜见。」 Drowner:「我一定准点到。」 已至落日时分,沉斯予忙完今日行程,弹窗倏地弹出一条沉归宴的消息,「爷奶回京了,在钓鱼台国宾馆吃饭,他们在等你,我去接你吧。」 沉斯予犹豫两秒后答复:「今天不行,在许家菜有邀约,不能爽约。」 沉归宴迟疑,「SKP那家?」 「对。」 「很重要吗?」 「是。」 他不曾料想,他哥竟为私事推掉家族聚会,他向来最以家族为重,想来此事是重中之重。 「好,我跟他们说一声。」 沉归宴同助理吩咐,让他为许家菜清场,他哥的邀约,自不希望别人打扰。 霜雪融07 周煦霖的邀约选在许家菜的包厢,是顾虑到他身份的特殊性,她不愿他的出现引起不必要的唇舌之战,她索性约在包厢,断绝出现在公众视野的可能。 她今日穿一件纯白色吊带裙,坐姿端庄,静候他的来临。周煦霖近来胆战心惊的,任清霓的事她记挂着,那样招摇的举动,任是为她出气,可温念欢何等背景?任清霓这般不留颜面的羞辱,定然遭她记恨。 温念欢的报复是早晚的。 沉斯予掐点准时来临,他落座于她跟前的座位。 周煦霖抬头,笑盈盈看他,“来啦。” 沉斯予环视周遭环境,偌大的地方竟空无一人,这么清净? “怎么没点菜。”他坐在她对面。 “我还不知道你的喜好呢,怎么能帮你做决定。” 沉斯予笑笑:“没关系的。” “凉了也不好啊,你想吃点什么?”周煦霖轻声问道。 沉斯予反问:“你来过这家餐厅吗?” 周煦霖灿笑:“当然,不然怎么会约这里呢。” “那你来点吧,我没什么忌口,你来点就好。” “那我点啦。” 她事先为沉斯予点叁份菜,再根据喜好为她点两份,俩人五个菜总该够了,她这样想。 沉斯予笑得极温柔,他从包里取出一幅油画,“送给你的道歉礼。” “什么道歉礼?”她疑惑。 “对不起,我知道你女主角的事情,知道她节目上的事情,温念欢来找过你麻烦吧。我想你应该也清楚了,她是我的前女友,对不起,是我没妥善处理好我和她的旧事,让你受到牵连。”沉斯予羞愧地低头,他心中有愧,岂敢堂堂正正地挺直腰呢。 周煦霖眼神诚挚,她摇头:“没关系,事情已经解决,我们之间没有仇的,我没有怪罪你的意思,不然我怎么还会来赴约呢,你也不要放在心上,我们安心吃顿饭吧,以后也都是朋友。” “好朋友之间礼物我就不收啦,心意我领了,你收回去吧。” 沉斯予将那幅画递给她:“我已经带过来了,希望你不要推辞,这幅油画,名为Wasserrose,睡莲。汉斯·查兹卡所画,这是我的心意,恕我唐突,我只是认为它很符合你的气质。它如你一般清雅,脱俗、不染尘俗。送给你,以表我的歉意。” “太贵重了,您收回去吧……” “这是我的心意,你收下它,我们就真的和解了,好吗?”沉斯予语气平稳,他极认真的态度。 “沉总当真把我当朋友的话,那就要接受我的回礼好吗?否则我就会认为沉总不赏脸哦。”周煦霖接过那幅画,仔细观察每一个细节之处。 他十指交叉:“那请周小姐先从改变称呼开始吧,叫我斯予,周小姐,我如何称呼你呢?” “那就喊我煦霖。”她将画收起。 “煦霖,你平时有什么爱好吗?我喜欢打桌球,下象棋。”沉斯予像同老朋友寒暄一般。 周煦霖嗯了一声,“你送我的这幅画挑选了很久吧,虽然我没有亲眼目睹那个过程,但我能从这幅画中,感受到你当时的那份真诚。谢谢你,真的很贵重,我受之有愧,我一定会珍惜,谢谢。” 他轻松的转移话题:“你言重了,对了煦霖,时尚之夜你也有出场吧?我弟弟和那边有生意往来,他们有邀请我。” “是,我有工作去那边。”她点头。 “其实我酒量不佳,不爱应酬这种灯红酒绿的场合。” 周煦霖笑得无奈:“我也不喜欢,但是没办法,生活如此,总会遇到很多事情,总会有很多人,季晟和温念欢都是冲我来的,跟你都没关系,可他们总将我和你扯在一起。你总是向我道歉,其实是你客气,明明是我影响你了吧,何况你的身份那么敏感,不能暴露在大众之下,对不起你啊,斯予哥。” 沉斯予耐心地安抚她情绪,“温念欢那边我会解决,我会表明我和她之间的关系,这件事情也和你没关系,只是我还需要想一个万全之策,以免他人再抹黑你。但没关系,今后任何关于你的传闻,我都会帮你压下,算是我对你的补偿。他们不敢明面上写我的传闻,也只是含沙射影,但圈里知情人都知道那个人就是我。也许他们认为这样不算得罪我,但如果我心胸狭窄一些的话,我的确也能和他们计较,我决定不放过。季晟家公司股价最近跌了,是他所作所为的反噬,当然,背后有我煽风点火的功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他如此对你对我,我自然阴他一把。” 周煦霖极为苦恼:“是不是只有我们出面澄清才能解决这件事?可是我们没有错又何须自证?况且你的身份不方便,影响你对你不好。” “所以……”沉斯予话音停顿。 周煦霖托腮笑:“如果我们演一出戏,真正谈恋爱了,那他们是不是就会停止攻击?温念欢因此掉了代言,季晟公司股价跌了,惩罚也足够了。” “我们……谈一场……恋爱?” 周煦霖娇笑:“只是演戏,风头过了就澄清吧。” “那我们试试看……?”他犹豫顷刻,随即举起酒杯碰响她酒杯,说:“也许真的行得通,先干一杯,计划行动前总需要干杯来激励。” “干杯。” 酒液飘摇,香味荡漾,璨光徘徊在他眼底,光影将他们的倒影牵扯,是无比近的距离。 周煦霖忽然记起许久以前的一个下午,她记得那时的她缄默地靠在墙壁,她微微垂头,瓷砖倒映出吊灯的流光,她的眼神却极是惨澹。她泪珠盈睫,雾蒙了双眼,她眼中是层层迭迭,浓厚的,推不开的灰色调。 是冷调的灰,如她当初一般心如死灰,倘若她挺得过当下这场风波,那一切的一切,她都能云淡风轻地翻篇。 霜雪融08 yedu6.com 沉归宴近来为竞标费心劳神,他自无心应付情情爱爱,父母他近来都少见,何谈有闲暇时间见明昭。 他入股她的高尔夫山庄,成为占股最大的幕后股东,耗费钱财事小,他真正的祝愿她能独立,拥有无需依附他人的底气。为他人实现毕生的梦想的是一件伟大而慷慨的事,他何乐不为? 他评估她有几分能力,可否经得起失败的风险?他愿以资金支持她闯荡天地,愿她真正有所作为,若她如顽石冥顽不灵,他自然不会另眼相待。 明昭发送消息,说:「宴哥,看一眼我的策划案」 沉归宴点进文档,他简单扫一眼:「可行性不高,我看不到太高的回报。」 明昭回:「这是为高端人士专门设立的会所,那我自然要注重隐私方面,我不打算对外开放,我要设立会员制度,收一年制的会费。为高端人士提供一个交友的平台,替用户考虑他们所担忧的问题,私下对客户进行筛选,做资产调查,自然不会让人胡乱混进来。」 他莫名的欢心:「如果是以你的名义来开,以你的知名度,慕名而来的人不会少,知名度这一块有天然的优势,不需在营销这部分费心思。不过我最近有些忙,回头再跟你说。」 「好,宴哥先忙。」 明昭近期研究内部装修,她亲力亲为,细致入微,将高雅的风格体现在每一处。看好文请到:hehuan8.com 银杏飘零,将街道冲刷,落叶铺满长长的街道,它堆砌着,如一个个金灿灿的小山丘。斑马线道路残存积水,水极清的,是清澄的镜面,红绿灯光忽明忽暗,与金黄色交融,在水面倒映出一团模糊色块。 淅零淅留地下过雨后,天是蒙尘般不明亮的灰,北京的冬那样干冷,那样的沉寂。而陆鸢撑一把伞,安静地站直,她肩披龙猫皮草,内搭一件挂脖针织连衣裙,面料极单薄,冻得她一弯柳眉频频蹙起,手机朦朦胧胧的屏幕光,映得她面容何其温柔。 她北舞出身,舞姿身段她自当无可挑剔。她站在北舞门口,静候那辆她熟悉的车辆。北舞门前车来人往,陆鸢吸引一众各异的目光,她面挂淡淡笑意,以此回应一切跃跃欲试的示好,她望着长到几近变形的街灯倒影,竟真切地感到悲哀。 陆鸢今日恰巧经过,她早已不是正正经经的学生,是娇养的金丝雀,高攀徐矜逍的臂膀。 陆鸢跟明昭是同类人,她胜过明昭心狠,为达目的不手软,而明昭做不到过分决绝。 直至车辆的引擎声响起,陆鸢终于拉回思绪,迎上那双她朝思暮想的眼。她身子挪到副驾驶,娇娇地喊他:“哥。” 她有时也自认虚伪,认为一切都是虚无,她的所作所为意义何在呢?她为谋取利益周旋于不同人身边,可她心绪复杂,不知长夜漫漫何时有尽头。 她同样会累的。 徐矜逍戴一副墨镜,十足轻浮公子哥范:“想不想我?” “真的,想哥了。” 徐矜逍笑两声,车内空间清静,他笑声尤为清响。 同样是圈养,他的态度相比起沉归宴随意得多。 “嗯……” 霜雪融10 一根飘出白雾的烟夹在许听羡的指间燃了许久,辛辣的,浓烈的、尼古丁气味,刺激他紧绷的神经线。飘散的雾像一团被缠乱的白线团,像银白的,拍打着礁石翻滚的巨浪。许听羡垂眼,沉默地呼气,他垂下左臂,烟头被随意地抛在地面。他今时这般神情落寞,竟和沉归宴那双忧郁眉眼,当真几分相似。 许听羡近来身心疲倦,公司事务繁多,当所有人的期望倾注在你的身上,你又如何敢弯腰?许听羡的唯一念头是必须成功,这一点他和沉归宴出奇的一致。他们无法接受事情发展超出自己的掌控之外,不允许自己拥有犯错的权利。 许听羡过五关斩六将,也算心神耗尽,他终于将合同敲定。他要风生水起,失败亦或是亏损,都将令他家族蒙羞。他不愿看到父亲失望、挫败的眼睛,项目成,他成,反之亦然。 可许听羡不清楚,世上绝无轻而易举的事情,他不清楚背后的端倪。 他不清楚,是沉归宴在掌控全局。 许听羡先前打听过,做过周全的背调,可他百密一疏,遗落的那些细节,才是真正的关键。沉归宴将一切消息封锁,他自然无法打听出蛛丝马迹。沉归宴的保密功夫做得相当周全,他疑心过重,信不过任何人,自当是亲力亲为。 北京入冬,萧萧北风飘,许靳本身身子骨就弱,加上近来染上风寒,他何来心思去过问许听羡的事务。他极刻薄的,对待儿子都那样苛刻,许听羡是他最骄傲、最伟大的作品。 他的一举一动都由许靳监视着,他终究沦为满足许靳一己私欲的工具。 倘若许靳暗中插手,他未必察觉不出端倪,可偏偏天总不遂人意,任他们机关算尽,任是料不到是沉归宴所设的局。竞标成功是他有意为之,他计划中的意料之内。 许听羡满京城寻找特种钢混凝土的材料,研发方面他却屡屡受挫,他闹得满城议论纷纷,沉归宴自是收到风声。沉通过壳公司与他私下取得联系,提供材料不难,但生产难,许听羡需投资一笔巨额数目,才能投入车间的人力研发。 他斟酌再叁,迟迟未给沉归宴答复,那笔巨额,的确让他有所犹豫。 沉归宴极渴望家庭的关怀,可那样冰冷的、空荡、寂静的,房屋,又如何会是他的避风港?他不愿回家,事业繁忙是他最合理的说辞。 沉斯予时常遗憾,当他每每望向露台远方的明月,他总能想起餐桌上对面沉默寡言的他,他记得沉归宴的那一眼,是与明月同样的霜白,同样的薄凉。 沉斯予始终认为,亲兄弟之间不该如此,他有过悔恨,可那时他那样的年幼,他自不如今时这般深谙人性。倘若当初他敏感些,察觉出他弟弟的心思,兴许结局会有所不同。 多年缺失家庭呵护的沉归宴,看似刀枪不入,可他的心却是疮痍满目。他惯以漠然姿态示人,是不愿再受情感的伤。他今时今日,已经成长为他人的依靠,早已失去袒露脆弱的勇气。 沉南知对待两个儿子的态度同等的平淡,他对沉斯予同样的漠不关心,沉斯予厌烦在餐桌商谈公事,他频频追问工作事务,沉斯予几近黑脸。 “归宴最近给许听羡设了个套,估计事成能捞一大笔,您知道这事吗?他藏得密实,没几人知道这事,我也只是碰巧查了一手。”沉斯予面含笑意,他态度极为温和。 沉南知听言,哼笑两声,沉归宴从前不屑于设局,今时竟不同往日,他今时竟这般狼子野心。 他笑得欢心,极是满意沉归宴的所作所为,“他要是缺资金你就跟我提,我以你的名义去给他支持。” “何不以自己名义呢?” “你们的关系总该有所缓和,我和归宴关系如何,不那么重要,你们是彼此唯一的亲兄弟,商场上谋财谋利,我不会插手,但你们之间绝不能加害于对方,斯予,你明白的。”沉南知转了转手中摇动的红酒杯,深深地咽下一口。 “我明白的,父亲。”沉斯予抬高酒杯,轻轻地和他杯中酒相碰。 他岂会加害于沉归宴?那是他无比珍视的兄弟情义。 倾泻而出的红酒像一匹飘动的、滑润的丝绸,漫延出一地醇浓酒香。 周衍手摇杯中酒,精致的杯身像一位纤瘦的舞者,飘曳的酒液像艳丽的红裙摆,那是一个人的圆舞曲,孤独的,往相同的方向跳着重复的旋律。 他低沉着脸,祈烟笑问:“周大少,谁惹你不开心啊?” “阿烟,沉归宴最近和许听羡之间的事情,我希望你不要参与,你和沉归宴是朋友,可亲情都未必靠得住,况且是你们之间那点薄弱的友情呢?我理解他的感情淡薄,但我们同样有不和他深交的权利,没有永远的朋友,世界都在变化,何况是靠不住的人心。”周衍像运筹帷幄的军师,静观一切事态的发展。 周衍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他简单提过两句,劝许听羡谨慎为之,是否听进去就另当别论。 “我没必要操心他们之间的事情,哪怕是朋友管这事也是多管闲事,撒手去吧,他人的事情没什么好关心。” 利益面前,情义如一捧细沙,身居高位的人,谁也无法阻扰他前行的道路。 碧潭的青绿色01 一场轰轰烈烈的雨夹雪悄然无声地降临,风凌冽的,裹挟飘飘皑雪,一夜之间雪落满城。 雪过天晴的午后地面湿漉漉的,四合院的屋檐长满参差不齐的青苔, 残留的积水滴落在一片青绿色。 祈烟和沉归宴的邀约定在四合院的会所内,他从深圳返京赴约,也算得是千里迢迢。 祈烟极少和他单独相见,且不谈他身份不便,现如今她已有家室,理应保持交友距离。 “约你出来比约大明星还难,今天来赴我约是不是推掉不少档期?”祈烟为他满满地沏上一杯茶。 他们二人青梅竹马,若是真正渐生情愫,自然近水楼台先得月,外人何来机会? “没有,只是平时事情多,没应付过来,今天提早到,算我赔个不是了。”他双指叩桌,意为叩手礼。 茉莉花香幽幽飘散,她轻轻地笑:“最近怎么样,生意顺利吗?爷爷奶奶身体还好吗?” 沉归宴点头,轻声应她:“一切顺利。” 他不喜欢过问他人的隐私,自然,他的私事同样紧闭牙关。 “还在谈恋爱?”她试图想让气氛缓和。 “嗯,改天和你们一起聚聚,我做东。” 祈烟抿紧唇,迟疑地说:“你最近和许听羡之间的事,我有所耳闻。” 沉归宴如醉方醒,她今日邀约竟当真是另有用心,他讪笑,心想她兴许是受周衍指使,前来探他口风。他虽不信真情,却也从未揣测过周边人的真心,他慷慨地分过祈烟几分信任,可她今日此举,让他如何不加深顾虑呢? “我自以为我做得天衣无缝,听你今日这番话,原来已经传入你的耳朵了?”他以茶代酒,敬她一杯。 “归宴,其实我认为凡事小心为上,许听羡那边也不会是傻子,我怕他在背后会阴你一把,所以说,万事小心。”祈烟倒是一番真心实意为他的说辞。 他笑:“多劳你上心。” 她笑得无奈:“算了,提这些干嘛,这些事情你自然有把握的,我多虑了。” “我没别的意思,我只是有些诧异你今天约我居然是为谈这些事,他们不知道也好,知道也无所谓,我不希望你掺和这些事情,有损你风评。只是我这个人做的决定,是不会轻易改变。”他话里话外的意思,依然将她当作朋友。 周衍先前提醒过许听羡,而她真正将沉归宴当成挚友,年少情谊胜过千金,她怎么忍心将他一军呢? 倘若许听羡此次失败,损失几十亿现金流,沉归宴的胃口当真有够贪心。 他是铁了心整许听羡。 以祈家与沉家的交情与生意往来,她与沉归宴只能是统一战线,祈烟没有背叛家族的权利。 他们是同一条利益链,沉家怎能倒台?哪怕他不提,她自也会出手相助。 她唯一担忧的唯有周衍,他与许听羡交好,她今日和沉归宴的邀约,自当是保密为妙。 祈烟需要一个妥善的处理方式,她自然是帮沉归宴,也当是,寻求自保。 碧潭的青绿色02 乌蒙的阴雨天,重重的雾霭将人笼入其中,街灯倒影是长长的一道光,是阴冷的,湿答答的雨淋湿小道,天空的眼泪道尽痴情人的心酸。 叶忧静静地倚靠在落地窗前,极沉默地观赏着这场哀伤的雨,这个阴天并不独特,和无数个徐矜逍拒绝她时的阴天,都是同样的,同样的阴沉,昏暗。 她的心底同样下起连绵的雨。 她岂会不清楚外界流言呢?笑她倒贴徐矜逍他都无动于衷,她如何不爱颜面呢?只是她不死心罢了。她固执的认为徐矜逍就是正确的答案,叶忧听不进任何劝言。 她一厢情愿的,十年如一日地喜欢徐矜逍。 早已记不清是第几次,她再一次遭到徐矜逍的回绝。叶忧并不恼怒,轻飘飘地将一个洁白的信封点燃,飘摇的火苗倒映在她冷清的瞳孔。她喜欢销毁一些不起眼的物件,她贪恋那种轻而易举的掌控感。 可他徐矜逍不是物品,岂能由她掌控? 他的拒绝早在叶忧的意料之中,这么多年她已经习以为常。她明明知道,明明清楚,他不愿和自己多纠缠,明明心知肚明他近期的花边新闻,可是她心酸,她好不甘心,凭什么呢?怎么会是她呢? 她不清楚她比陆鸢输在哪里,徐矜逍怎么从来不能正眼看她呢? 她自私,愚笨,竟天真地以为只要与他联姻,他就真正会和她相敬如宾,一生一世。 那不过是她痴心妄想,徐矜逍有他的思想,自不能任人摆布,他的体面不过是念在少时情谊。 周煦霖记得徐矜逍,虽说她不过是只见过徐矜逍两面,可她记得那个冬夜。那个漫天飞雪,寒风凛凛的冬夜,叶忧那天醉醺醺的,低头呢喃着告白被拒的苦涩。 徐矜逍将她视为挚友,他自然担忧她的安危,不过一句飘飘然的话:叶忧在马路边上哭。他清楚事情的由头是他,他理应处理后一切。情情爱爱的,不值一提,他要的是她平安。 众人印象中的徐矜逍,倜傥风流,纨绔子弟。可那天的徐矜逍,周煦霖这么多年,她始终记忆犹新。她记得他当时的样子——蹙紧的眉峰之下,是一双静如秋湖的眼,他的呼吸都裹挟着冬风,那张俊朗的脸,在那个冬夜几乎融入霜雪。他裸露的一截小臂肤色是温润的,像剔透的玉,并不惨白。 周煦霖记得那双眼睛,记得他被欺瞒后落寞的眼神,而徐矜逍从未有过的默然,竟对她无一句责怪的话语。 她对徐矜逍的第一印象极佳,他那般有风度有礼貌,岂会品行差呢? “这样有意思吗?徐矜逍他的心不在你这,他就算再好可心里没有你,你也不能够接受你们两个人同床异梦吧?。” 周煦霖不愿应付她的感情琐事,况且对方毫不领情,完完全全是叶忧一个人的独角戏,她倒也演得投入,是极敬业的演员。 “煦霖,我很认真,在徐矜逍这件事上我绝不让步,我从小到大只喜欢过他这么一个人,我非徐矜逍不可。”叶忧提起他时,双眼都亮晶晶的。 周煦霖不愿再掺和进来,“可是他不喜欢你,你让他强行和你在一起,你们都不会开心。” 她那般固执,如何才能让她心死呢?徐矜逍并非是优柔寡断,叶忧的消息他都从未回应,可她竟自顾自的单相思,认为自己同他结婚是板上钉钉的,徐矜逍无奈,他无力再应付。 他和陆鸢逢场作戏,目的不过是让叶忧死心,叶忧约徐矜逍去看音乐剧,而徐矜逍竟出奇地答应了。叶忧认为他回心转意,尝试接受她了。 却没预料到接下来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