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恋未央歌》


 楔子

「不是每一段迷迷糊糊、混沌不清的感情都值得追根究柢、弄个明白的。」
    「是啊，你都追究二十年了。」男主角哀嚎着，还传了一个压力山大的贴图。
    「这是你欠我的，活该。」
    只因为这段感情的男主角，是你，是初恋。
    我不是你的初恋，却是你最难忘的那一个。

 缘起（一）

    当每年九月的开学季来临，又是一批新生入学的时刻。
    告别了无忧无虑的小学生活，还记得小学毕业前隔壁班的长发姑娘哭哭啼啼的不想进国中，不愿剪掉及腰的长发，但是在那个还有发禁的年代，不管有多么不捨得留了多久的长发，最后也无奈得剪成耳根下三公分的清汤掛麵，换上了硬挺挺的白色太子龙制服，以及丈青色吊带百褶裙，制服左胸上绣着一槓的绿色学号，国一小菜鸟踩着怯生生的脚步踏进了国中校门，也就此迈入了青春期。
    放眼望去，即将同窗三年的同学们没有几个熟面孔，我挑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静静地听着其他已经开始熟稔的同学们此起彼落的嘻笑声。
    九月的阳光不像七八月酷暑般那么烈，我靠着窗享受着阳光洒下的温暖，也能稍稍忘却初到新环境的不安。
    本来没有锁定任何对象的目光，突然定睛落在一个男孩身上。
    他正在和一堆男生说笑，笑起来的时候还有一颗可爱的小虎牙，灿烂的笑容让我无法将视线从他身上移开。
    窗外的阳光洒在他柔软的发丝上，闪耀着金色的光芒，像舞台上的聚光灯映衬出他深邃明显的轮廓，有着漂亮深刻的双眼皮，连翘翘的长睫毛上也缀着金光，再配上小麦色的肤色，一瞬间，我看得出神了，我从来没有看过这么好看的男孩子。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一见钟情吗？
    他是崇川，一个阿美族的原住民男孩。

 缘起（二）

    就因为开学那天的一眼瞬间，我的国中生涯有三分之二的目光都是追着崇川转的，而我因为人高马大的关係，总是被安排坐在后面倒数一、二排，上课的视线总是忍不住朝十点鐘方位瞟去，看着窗外的阳光洒在他身上，所以也偷偷帮他取了「阳光小子」的绰号。
    只是，崇川阴鬱的个性跟阳光小子这个绰号是大相逕庭的。
    是说我们都已经同班两年了，跟他说话的次数大概十根手指头都数得出来。
    内容不外乎就是因为他体育股长的身分，和我这个副班长的职责有工作交集时的话，其它的同窗时光绝大部分都是我在旁偷偷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注意着他只有跟其他男同学聊天笑闹时才会出现的灿烂笑容，面对女同学时根本就是一张冰块脸，我合理怀疑他有厌女症。
    前两年对崇川的感觉好像陌生又有点熟悉，熟悉的是他就是个每天都会出现在眼前的人，更因为他是我暗恋的人，总会留心打探有关他的消息；陌生的是就算每天骑脚踏车的上学途中都会经过他身边，也没机会、没勇气跟他打招呼或主动聊天，只因为他在身边筑起了冷漠的围墙，让人很难靠近。
    暗恋的人是同班同学，跟好姐妹讨论的时候，为了掩同学耳目都用英文字母f代称。
    雅莲每次提到崇川总是很嗤之以鼻地说：「我实在搞不懂你喜欢f哪一点耶！是啦，他是很帅啦，他也不过是长了好看了一点点而已，身高又不高，功课也不好，然后对我们女生跩个二五八万的，冷酷得要死，老是用鼻孔看我们，到底是在跩什么？我们是欠他多少钱？」
    想当然尔，这种不着边际又无根的暗恋也不会有什么突破性的发展。
    但是自从国二下学期的第八堂辅导课认识了某位女孩，她是十八班的张丽珠，我跟丽珠变成了无话不谈的好姐妹，奇妙的是崇川的厌女症状竟然奇蹟似的痊癒，因为他喜欢上丽珠了。
    有了与丽珠的这一层的好关係之后，我变成喜鹊帮忙传递丽珠的相关消息给崇川，我开始与崇川有了实际的互动，才发现他其实满孩子气的，不像平常对班上女生那么冷冰冰，而我两年的暗恋也只能宣告无疾而终。
    今晚又到了小红娘上工传达消息的时候了。
    「请问崇川在家吗？」
    「他不在喔。」话筒的那一端如是回覆。
    因为跟崇川开始熟稔，我直觉就认定这个熟悉的声音是崇川在恶作剧，也没多想就直接吐槽：「骗人，你明明就在家。」
    对方闻言轻笑了起来，语调愉悦而有礼：「你搞错人了，我是他哥。」

 缘起（三）

    听着崇川哥哥的声音，我的脑海中开始迅速匯集过去曾经听过有关他的零星片段，如跑马灯一样回放。
    听说崇川的哥哥大他两岁，而且生日也都同一天，不仅外貌长得像，连声音都一样低沉浑厚，根本就是隔两年才出生的挛生兄弟。
    当我国一的时候，崇川的哥哥已经国三了，而且还是升学班中实力最强的那一班。
    那一年学校正好在选学生会长，崇川的哥哥班上推出的女生候选人，也来到我们班上宣传拉票。
    「欸，听说崇峻的弟弟在这一班欸。」其中一个同行来拉票的女生用手肘推着候选人说。
    那位品学兼优的候选人听到了之后眼睛一亮，「是吗？真想看看他弟长什么样子。」
    于是，傻呼呼的崇川就这么自动走出去站在她们面前，那两个女生反覆打量着缩小版的崇峻，两个人品头论足了很久，还不断地摸着崇川的脸颊一边说：「哇，真的跟崇峻长得好像耶！」
    在开始欣赏异性的青春期，即使在升学压力大的资优班也是如此，从话语中不难发现崇川的哥哥在班上也是女孩们心仪的对象，也难怪她们会对崇川这么感兴趣。
    升上国二之后，有一次学校在朝会时邀请了一些考上公立高中的杰出校友回母校，据说崇川的哥哥也在名单内，那天朝会时班上男同学都争相问他：「欸，阿川，你哥是哪一个啊？在哪里啊？」
    当时近视快两百度的我，顺着崇川手指的方向，努力瞇着眼只看到一个朦胧的人影，穿着咖啡色的制服，但是脸就看不清楚了。
    「不好意思我认错人了，听说你跟你弟长很像？」
    我的思绪总算飘回现实世界，即使窘爆了，基本礼貌还是要有的。
    毕竟，我和崇川的哥哥同校重叠那一年，我的目光总是随着崇川打转，没见过崇川哥哥本尊。
    他爽朗的笑声不减顺带纠正我，「是他像我好不好。」
    「是、是、是，因为你是哥哥嘛！原来你就是传说中那个很强的哥哥啊！」顿时有一种见到明星的兴奋感，无意间跟传闻中的人物有了接触。
    「什么叫传说中？我也只是个平凡人而已啊！」崇川的哥哥虽然反驳我的夸饰语法，但是口气还是有礼的温柔。
    崇川的哥哥应该是个斯文有礼、文质彬彬的人，我如此推断着。

 缘起（四）

    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缘分牵引着，我对崇川的哥哥有一种似曾相识的熟悉感，而且还是我暗恋的人的哥哥，我对他竟然有种莫名的熟悉感，让根本没见过面、也还称不上认识的两人，却能打开话匣子，就这样聊了开来，聊了东南西北，什么都能聊，就连我暗恋崇川的秘密和之前受过的委屈也都能跟他分享。
    「那我问你喔，你怕不怕鬼啊？」
    一般人的答案不外乎就是怕或不怕，没想到崇峻的反应倒很特别，「没遇过耶，不知道。」
    这个答案让我笑开了，他还真是个奇妙的人，比起个性阴鬱又冷酷的弟弟，真的是爽朗随和多了。
    最后我好奇地问：「那你有没有女朋友啊？」
    「没有馁，你要介绍给我吗？」崇峻习惯尾音会加个「馁」，很有趣。
    依照以前的传言来判断，有这么多女生爱慕着的他，有那么多选择还需要人家介绍吗？
    但是我还是傻傻地说：「嗯……我觉得我姐还满漂亮的，那把我姐介绍给你好了。」
    崇家兄弟的姻缘都由我这个小红娘通包了吗？
    在那个冷冷的一月天，那天正好飘着琼瑶剧里的绵绵细雨，绵绵的雨丝在路灯的照射下，像一条条银线落在地面，我跟传说中『f的哥哥』见面了。
    第一次见到崇峻本人的感觉，的确跟传闻一样，很像崇川的放大版，五官有八成都跟崇川相似，但又比崇川更为精緻好看，而且他的体型高瘦，脸型瘦长，同样跟崇川一样有着一双深邃的大眼睛，漂亮又深刻的双眼皮下镶着迷人的棕色瞳孔，就连睫毛也是令女生忌妒的长翘，鼻樑小巧高挺，唇形不大，还有一对微厚略显翘的嘴唇，穿着咖啡色的公立高中制服外套，浑身散发着书卷气息，看起来很斯文，也难怪当时在升学班也有女同学倾心于他。
    我把跟老姐凹来的生活照亮出来递上说：「你看，我姐真的很漂亮吧！」
    为了跟狮子座的女王老姊要到她的生活照，而且答应要跟崇峻见面，我不知道花了多少口舌说服她，只因为老姊觉得f就是个不读书的混混小屁孩，他哥的样子应该也差不了多少，在我一再的保证崇峻一定跟f不一样之下，终于成功说服了老姊。
    崇峻用那双会笑的眼睛看着我，先看了手中的照片之后，又抬头盯着我看，「我觉得你也挺漂亮的啊！」
    在昏黄的路灯下，当他说出这句话时，我怎么觉得头有点晕？是发烧了吗？
    在他的炽热眼神凝视下，我有些不自在地捧着自己的双颊说：「哪会啊？你一定是疯了，从来都没有人说过我漂亮好吗？」
    因为从小到大，我自认自己跟漂亮是扯不上边的。人长得不漂亮可以靠打扮加分，可是在那个头发、制服什么都禁的年代，国中生也都是只能留到耳下三公分的清汤掛麵小丸子头，而且再配上一出去校外教学也认不出是哪个学校的学生，造型千篇一律都是俗到爆的卡其色制服、丈青色的裤子，毫无辨识度，既没发型也没造型可言，实在很难跟漂亮沾上边。
    现在听到这个眾多女生心仪的对象口中说出你好漂亮的这句话，撩妹指数更是加乘了好几倍。
    没想到崇峻还是不放弃这个话题：「而且我觉得你很可爱。」
    我只好很无力地反驳，「我是可怜没人爱啦！」也只有这样才能掩饰我不受控的心跳。
    「原来你家离我家还满近的啊，那以前怎么没见过你？」崇峻看着手中的个人档案好奇问着。
    「我也不知道欸。」
    「既然说要认识我姐，那总要交换生活照吧！拿来。」我摊开手心想跟他要照片。
    「我没有照片馁。」
    「那就去拍啊！」
    「我也没有相机。」
    「那……」我的鬼灵精脑袋飞快想出了个方法，「这个礼拜天你会到国中打篮球吗？如果会的话，我来当摄影师帮你拍，没有相机去买即可拍就好啦！」
    崇峻的眼神很温柔，表情带着笑，他没有抗拒想了想之后说：「好吧！反正我也很少生活照，那就拍吧！」
    只是奇怪的是，我们才刚说了再见，当我回到家之后，却还是继续用电话聊起天，彷彿我们之间永远都有说不完的话一样。
    在电话另一端的他笑着说：「你知道我爸说你什么吗？」
    「你爸？」我一头雾水，「你爸怎么会知道我啊？」
    「就我们刚才在聊天，其实我爸就在二楼偷看我们，你回家之后，我爸就跟我说你很漂亮。」
    「蛤？」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形啊？
    「而且我跟我爸说我也这么觉得馁！」崇峻再补了这一句，让我的脸更红了，还好隔着电话他看不到。
    「我一点都不漂亮，我姐比较漂亮啦！」
    其实，我那时根本不知道，原来崇峻一点都不喜欢拍照，所以从小到大的照片寥寥可数。会答应我的拍照邀约，也算是对我比别人特别的地方。
    于是，就在那个星期天，我们约好了在国中母校里，完成他的生活照沙龙专辑。

 两小无猜（一）

    国三的魔鬼升学班高压生活，除了礼拜一到礼拜五都得待到九点半才能下课，从早自修到晚自习每一堂都有考不完的试，读不完的书，写不完的考卷、参考书和讲义，礼拜六也是要到晚上六点才回家，就连礼拜天也要来学校k书半天。平均一个月一次的模拟考，黑板上总留有一句：距离高中联考还有倒数n天。在这样高压升学生活里，突然多了一个新朋友，总是让人觉得新奇又兴奋。
    这样规律的生活步调，日子过得很快，转眼约定好要帮崇峻拍照的星期天就到了。
    学校的传统总是把升学班的教室都安排在第一栋校舍的三楼，只要站在走廊栏杆上俯瞰着，校门口的一切都能看得清清楚楚，这是我第一次站在走廊上盼着他的身影出现。
    终于，一个穿着米白色上衣，黑色裤子的人出现在我的视线里，没错，就是崇峻，他骑着摩托车依约而来了。
    手里拿着崇峻买的即可拍相机，走在他身边在校园内开始寻找适合拍照的地方。
    校门口的左手边是一条车道，我每天早上骑脚踏车进校门的时候，都是沿着这条车道转了几个弯之后，把脚踏车停在操场后面的脚踏车棚。
    而脚踏车道与第一排校舍之间是一片草地，草地的中央有植物造景的圆形小花圃，小花圃的左边还有一个小凉亭，凉亭下方的池子里养了几条锦鲤，这些都是我个人觉得必拍的校园漂亮景点。
    「我们国中的校园真的很美，对不对？」我抬起头问着崇峻。
    崇峻回给我一个笑脸，「是啊！」
    整个校园都有我们的足跡，我们边拍照边聊天，我也笑得灿烂；而崇峻也总是温柔地看着快乐得围着他转的我。
    「欸，听你弟说你数学很厉害啊？」
    「也还好啦！」
    虽然崇峻是正港的原住民，当初考高中联考的时候并没有申请原住民身分加分，在那个高中联考满分是700分的年代，（备註：国文200，数学120，英文100，自然社会各140）他的数学拿到了102分，五科加起来原始总分是524分，以高分进入ym高中就读，只差十分就可以进入当时的第四志愿第一届。听说当时他录取省中这件事还传回他台东的老家，整个部落的乡亲父老都很为他感到骄傲呢！
    当时五专联考总分也是700分，他的数学更是拿到满分，总成绩602分，如果再加上原住民加乘分数，总分就已经破表，稳上第一志愿了。但是在那个普通高中、大学升学至上的年代，最后他爸爸还是让他进了高中，希望他这个族人之光能够考取大学，还因为这样，买了一台机车奖励他让他骑机车上下学。
    「既然你数学很强，那可不可以教我数学啊？我数学超弱的！」
    数学弱爆的我，想起未来的升学之路就开始瑟瑟发抖。

 两小无猜（二）

    讲到数学，这可真的是我的弱点，国一到国二的数学老师是一个已经年过六旬的老奶奶，扁塌的鼻子上掛着一副老花眼镜，因为眼镜的鼻垫压着鼻腔的关係，所以讲课时总是带着浓浓的鼻音，手上除了数学课本与习作以外，腋下总是夹着一根藤条。
    用这种鼻音上数学课时总觉得好像听着佛经录音带，总让我的注意力飘离黑板，眼神落在十点鐘方向、正也因为班上的读书风气并不是很好，在飞来飞去的纸条下，老师上起课来也都敷衍了事，写在黑板上的例题永远都用念过去的，所以我永远听不懂什么联立方程式求解xyz。
    斜率？知道直线的歪斜率有什么用处？
    有理数跟无理数？都说了无理，我干嘛要知道？
    第几象限又是干嘛用的？我只知道象山。
    根号？是阿根早餐吗？
    几元几次联立方程式？那是要把我带去异次元的黑洞吗？
    想当然尔，每一次的段考数学当然也都从来没有及格过，最高分纪录还是国一的第一次段考，五十六分。
    所以数理基础不好的我，每当看到数理很强的人出现时，总是觉得那根本就是自带光芒如神一般的存在，让人忍不住想俯首膜拜。
    崇峻认真考虑，歪头想了一想，「嗯，好啊！如果我都还记得的话。」
    我很惊讶崇峻竟然会答应，为什么要用「竟然」这个字眼呢？
    关于崇峻的很多事情，几乎都是从他妹妹－－崇娟那里得知的。
    巧的是，我跟崇川同班，我的亲弟弟班上也有个女生姓崇，单名娟。一比对确认之后，才知道原来他们真的是兄妹，毕竟姓崇的人并不多；于是就这么辗转认识了崇娟，也听到了不少他们两兄弟的趣事及八卦。
    崇娟说，她大哥国小的时候成绩很好，每一次考试都会拿奖状回家，家里有一叠厚厚的奖状都是她大哥的名字。只是自从上了国中之后就开始对念书提不起兴趣，而且从这个时候开始，崇峻的女人缘特好，对他示好的女同学多得很，连学姐都有说喜欢他的，国三班上更是有四个女生同时喜欢他，三天两头都会收到女生写给他的交友档案更是常态，情人节也收到金莎巧克力，还有一堆女生偷偷到崇峻家站岗的都有。
    只可惜，崇峻很早就对念书没什么兴趣，就算考上公立高中的最后一个志愿他也不在乎。
    所以，现在对念书没兴趣的他现在竟然愿意要教我数学，我怎能不意外？
    「你每个礼拜都会来学校打篮球啊？」因为看他的视线老是往篮球场上飘。
    「是啊！这里有很多以前的同学，都会约好一起来打球，而且他们都说我在禁区很像欧尼尔。」
    「欧尼尔？那是谁啊？」这个陌生的名字让我一脸狐疑。
    「那是美国nba的一个黑人中锋，意思就是我在禁区很强没人守得住。」崇峻一提起他热爱的篮球，他的眼眸里映着动人的光芒。
    初春的天气乍暖还寒，一阵带着寒意的风吹乱了我那头半长不短的头发，崇峻伸出他的手，很轻柔地帮我拨着耳际的头发。
    即使崇峻的动作非常轻，轻得能感觉到他的万般小心，但是他的指尖却还是不小心碰到了我的发鬓，在那一瞬间，一股彷彿触电般的酥麻感觉直通心底，我着实为这突如其来的温柔举动吓了一跳。
    我低着头不敢看崇峻，因为此刻的我心跳快得不寻常，就连呼吸也变得短促了，更因为不知道要怎么处理这些不自然的反应，只能呆杵在原地。
    崇峻见状忍不住笑了，带着宠溺的口气揉着我的头发：「你真的很可爱耶！」
    那是一个初春的下午，即使出了太阳还是有点寒意，太阳暖暖地照着校园的每一个角落，我们在国中的校园里留下了每一寸足跡，以及，初恋就这样随着树梢上的绿叶悄悄地萌芽了。

 两小无猜（三）

    跟崇峻约定好要补救数学行动开始的这个礼拜天，只是下课鐘声都还没响，走廊传来的骚动声分散了我的注意力。
    「那是谁啊？好帅喔！」
    「不知道是来找谁的呢！」
    吱吱喳喳的讨论声及惊叹声此起彼落，我好奇地抬头顺着引起骚动的方向望去，心头一惊，怎么会是崇峻？
    我记得我们约定补救数学的时间是下午一点半，而且是约在校门口的啊！
    为了平息那些惊叹的骚动，我只能用眼神示意崇峻要他再等我一下。
    接收到我的眼神讯息之后，崇峻安静地站在走廊上望着校门口，像尊希腊神祉一样，金黄色的阳光洒落在他的背上，形成一圈圈美丽的光影。
    星期日的早上是学校规定的温书日，下午就是休息时间，大部分的同学都已经回家了，整个教室只剩我和他而已。
    「既然你要跟我姐做朋友，总要附上你的个人档案才有诚意吧？」
    崇峻耸肩，「我没有信纸可以写耶！」
    我从笔记本中抽出了一张还算素雅的信纸，就看着他在我面前留下他的个人资料。
    没想到外表看起来有点吊儿啷噹的他，写出来的字竟然那么娟秀不失力道，不像一般男生写的字那样潦草，甚至，比我的字还漂亮啊！
    崇峻一边写他的个人资料，一边跟我说：「你知道吗？我常常收到别人给我的个人档案，她们都知道我的名字，但是不是把我的峻写成马字骏，要不然就是有人知道我是山字峻了，却还是写成这个字。」他在旁边的笔记本写下了「崚」这个字给我看。
    「你写的字真的很好看耶，怎么比女生的字还漂亮？」
    明明可以当学霸的人却不喜欢读书，写的字还这么毫无天理的娟秀，着实让人看了莫名生气。
    「对啊！因为这样，我高中联考的国文考了165分，因为作文拿了很高分，通常字写得好看，如果又很会写教条文的话就可以拿到高分了。」
    听崇峻有趣的分析，高中联考对他来说似乎一点都不难的样子。
    我问他：「那你喜欢什么顏色，也写下来吧！」
    崇峻写下蓝、紫、黑。
    「那兴趣呢？你喜欢做些什么？」现在换我双手交叠着，下巴压在手背上看着他写。
    「我喜欢打篮球，唱歌。」
    「哈，我有听你妹说过，你每一次洗完澡都会在浴室里唱歌。」
    不知怎的，我怎么会想到哆啦a梦里的技安(胖虎)？虽然我知道他的歌声应该比技安(胖虎)好听得多……
    「这个抓耙子，每次都掀我的底，她到底还跟你说了些什么？」虽然崇峻嘴上这么说，但是当他提起崇娟的时候，眼神总是不自觉放柔了，看来他很疼爱他的妹妹啊。
    「她还说你每天书包里都有很多女生写给你的情书、交友档案、巧克力啊！」
    「哪有那么夸张？」崇峻每次笑起来的时候，眼角跟着嘴角一起上扬的弧度很迷人。
    「那你写一下你最糗的事情是什么？」我总是想要知道这种眾多女生心仪的风云人物的糗事，这样会觉得他们也更像平凡人一点，不再觉得那么遥不可及。
    「嗯……」他轻咬着原子笔笔桿，歪着头很认真地回想：「应该是溺水吧！因为我不太会游泳，有一次就差点溺死。
    写好了个人档案，崇峻还做了一件很有趣的事。
    「你们女生啊，常常都会折这种贝壳的交友档案，我也会折。」说着就开始认真折起来了，我看着一个俊俏的大男生粗手粗脚地在我面前折着信纸，顿时觉得有点好笑。
    最后，他把最后的步骤完成了，亮给我看他的成品，拿到我面前晃晃炫耀着，嗯……是还可以啦，只是没有那么整齐，不如他的字来得漂亮就是。

 两小无猜（四）

    崇峻又拿起笔在刚刚写过「崚」字的笔记本，开始胡乱写一写东西，突然有感而发地说：「怎么你们女生喜欢看那些小说，写的都好奇怪？嘴唇就嘴唇，写什么樱唇？」边说还边写下「樱唇」两个字。
    奇怪了，他怎么会知道这些？难不成都在偷看言情小说吗？
    「对啊，因为女生流的汗都是香的，所以还有香汗淋漓，而且女生的手还可以写成什么你知道吗？」
    「还可以写什么？」我一边说他一边写下香汗，我说了什么他就跟着写什么。
    这下换我拿回他手中的原子笔，在他随意写出的字堆里写下「柔荑」两个字。
    他的字跟我的字排在一起，比较起来他的字娟秀而刚硬，我的字看起来扭曲无力，勉强只能算端正而已，相比之下的确是相形见絀了。
    我把抽屉里新租的言情小说拿出来翻给他看，即使面对升学压力，生活中总是需要一些舒压的方法。
    崇峻接过去翻了几页，他的表情很多变，一下皱眉一下歪头，可能无法理解女孩们为什么爱看这些言情小说。
    在空盪盪的教室里，我们开始追逐着玩乐打闹，在黑板上画画写字，最后还是得要认真补救我的数学，我真的不希望数学变成拖累我的科目。
    我的课桌上摊着一本厚厚的数学参考书，崇峻就坐在我的对面，陪在我身边当伴读小书僮，如果我有问题就可以直接问他。
    才问了几题数学，没想到崇峻开始打起哈欠了。
    老实说，虽然我是真的很认真要把数学学好，但是，依我目前的程度来看，就算是神仙来也救不了我啊！看到什么就问什么，这里有洞就补这里，哪里失火了就灭哪里的火，没有一套有组织的方法，我看我应该是问过就会忘了，无法全盘了解。
    太多专有名词跟理论观念我都不清楚，如果有公式可以套用的还能努力把公式背起来，但是考试不是只会考我会的套公式啊！我会的怎么不多考一点？
    儘管如此，我还是很专心地把视线聚焦在参考书上，眼角馀光总是看到有个人探头探脑的，好像还在做鬼脸。
    终于，我忍不住抬起头，正好迎上崇峻的那双晶亮的棕色眼眸，顿时间，时间凝结了、画面停格了，就像青春校园电影中，zoomout整间教室里的场景，只有男女主角眼神对上的那一刻特写。
    「你到底在干嘛啊？」
    「没有啊！」崇峻虽然嘴上说没有，脸上闪过一丝被抓包的表情，我是一点都没错过的。
    「你觉得很无聊喔？」我像是会读心术的，说出了崇峻心里的os。
    看他没回话，我才继续说：「要不然，你去打篮球好了，你坐在这里，心都不在，等到我有问题的时候我再去问你。」
    像是被我看透了一样，他的脸上出现难为情的表情，「这样可以吗？」
    我突然有个淘气的念头浮现，一方面也是怕他打完球先离开，所以我想出了扣留他机车钥匙的方法。
    「那……要不然你把你的机车钥匙给我吧！」同时摊开手心等他把钥匙交给我。
    他也很乾脆地交出机车钥匙，我手里捏着钥匙串，有一种奇妙的感觉在心里盪漾着。
    「确定我可以去打球，不用留下来陪你？」崇峻不放心的再问一次。
    「你快去吧！」我很瀟洒地挥挥手把崇峻赶去球场。
    说也奇怪，当我把崇峻赶去打球之后，一个人坐在教室里看书的我怎么也没办法专心，于是我拿着他的钥匙，想偷偷去球场看他打球，踏着雀跃的脚步往操场奔去。
    就在经过一楼的走廊时，我一边蹦跳一边拋接着手中的钥匙，不小心一个没接稳，钥匙就这样不偏不倚的掉进了厕所前的下水道。
    我蹲在排水盖旁边往里面窥探着，漆黑的排水道里映着些许水面反射的光，还有不时传出的一股阿摩尼亚的味道，其馀都是黑漆漆的，更别说要找到钥匙了。
    这下可惨了，崇峻会生气吗？
    扭捏着衣角，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来回踱步，终于等到崇峻回到教室了。
    「怎么办？我看你今天可能要走路回家了。」我咕噥着。
    崇峻听了之后，眉毛一挑一脸狐疑着问：「为什么我要走路回家？」
    「因为……因为……因为你的钥匙被我弄不见了。」
    「在哪里不见的？」崇峻的反应居然不是先生气，反而一脸的淡定温和。
    我领着崇峻来到了案发现场，食指往下比着，「就是掉进这里了。」我双手揪着自己的耳朵，等着要挨骂。
    没想到崇峻居然朗声大笑，「哈哈哈────你以为这样我就不能回家了喔？」再好整以暇地从口袋里摸出一串钥匙在我面前甩着，「不用担心啦，我这里还有一把备用钥匙。」
    「真的没关係吗？」
    崇峻爽朗的笑声还没停，一边伸出手宠溺地拨弄着我的头发，「小傻瓜，真的不用担心啦！」
    「那、那一串钥匙怎么办？」我说的当然是在排水孔里的那一串。
    「没有关係，掉都掉了，反正我可以回家就好啦！」
    当看到崇峻在我眼前亮出那串备用钥匙的时候，其实我放心了不少，但还是觉得内疚，差点都急到快哭出来了，没想到他居然还有出人意料之外的这一招，还反过来安慰我这个捣蛋鬼，这种经歷了云霄飞车般的心情，我都要用破涕为笑来形容了。
    如果不是因为我知道这一切都不是套着脚本发生的，我从来没想过有一个人会把备用钥匙放在身上。
    自从那一天开始，我们并没有刻意约定好，每一个礼拜天下课从国中到回家的路上，都会莫名巧遇打完篮球回家的崇峻，而崇峻也都会一路低速催着油门陪着我骑脚踏车回家。虽然因为他的机车排气管有改过，呜咽的排气管低鸣声听起来很吵，但是却有一种莫名的心安。
    傍晚时分的夕阳，把我们两个一台机车跟一辆脚踏车的影子拉得长长的，我和崇峻常常一边骑着车，伴随着偶尔谈话间传出的笑声，回盪在那条小路间。
    这个时候我还没发现崇峻的一切已经悄悄地鑽进了我的心里，我已经很久没有想起那个我暗恋了两年的人，他的亲弟弟。

 两小无猜（五）

    那天在学校拍的照片已经洗出来了，一整台即可拍里全部都是崇峻的个人照。我翻着照片，一边把照片整理好放进相馆赠送的相本里，脑海里又涌现了那天在校园里拍照的种种回忆。
    也许是当时我的拍照技术不够好，看到照片的成果，我不太满意。
    没想到崇峻莫名的不上相，再加上他拍照时都把眼镜摘下来，六百多度的近视让他眼睛的焦距很奇怪，拍照看起来也不太自然。毕竟在那个隐形眼镜也还不太普及，一副隐形眼镜就要四、五千元的时代来说，也算是一项奢侈品，更别提他有两百度的散光，就算是拋弃式隐形眼镜也很难买到啊！
    崇峻之前说过他的散光有两百度，都可以把一个月亮看成两个了。
    我还傻傻地回说：「两个月亮？你是把上弦月看成满月了吗？」
    虽然学校里的树还满多的，只是，我为什么要叫他爬到树上去拍照咧？又不是猴子。
    崇峻也是很配合我的指示，坐在枝椏的交会点，左手撑着树枝，还尽其所能地摆好pose让我拍照，只是，我看到成果照，怎么会觉得那么想笑？
    还有这张，我为什么要叫他抱着大王椰树的树干，看起来身材比例只有五五身材？而且大王椰树也不是全部入镜，这样看起来感觉好像抱着一根电线桿啊！
    学校老师宿舍前有一棵大榕树，树下停着一辆蓝色的fzr重型机车，我请崇峻跨上fzr摆出帅气的追梦人pose，结果怎么跟我想像的不一样？
    看着看着，我嘴边上扬的角度越来越大，崇峻怎么这么乖、这么任人摆佈啦？
    如果崇峻跟老姐不能来电，我想我应该是猪队友，都是因为拍了这种好笑又滑稽的照片而搞砸了……
    还记得拍照那天，走到了最后一排校舍前，有一处小桥流水的假山造景，崇峻看着我说：「要不要请人帮我们合照一张啊？」
    我看看四周，星期天的校园里的确是有人可以帮忙合照，只是我完全没想到要跟崇峻合照这回事，想都没想就回绝了，「我不想，因为我拍照不好看，我也不喜欢拍照，我只喜欢帮别人拍而已。」
    这也算是对自己的一种没自信，因为我一直都觉得自己不漂亮，也很排斥拍照。
    崇峻听了我话里再明白不过的三次拒绝，「不想、不好看、不喜欢」也没有再勉强我。
    照片也有了，交友档案也齐了，接下来就是安排他跟老姐见面的时候了。
    很快就到了崇峻和老姐要约定正式见面的日子，他依照约定时间到了cl高中。
    在家等着消息的我，怎么样也坐不住，如果他们真的能够凑成对，也算是好事一件啊！
    在三楼房间里的我突然听到了熟悉的机车引擎声，虽然机车的引擎声听起来都差不多，但是我就是能分辨这是哪一种车种。
    打开了三楼房间的纱窗探头出去看，果然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他……怎么会这么早就离开cl高中了？难道这次见面是不欢而散？
    看着崇峻的车慢慢停了下来，最后熄火停在我家门口。
    还好今天爸妈出门不在家，要不然我可紧张死啦！
    我都还来不及下楼当面问他，就在三楼房间直接拉开窗户对着他说：「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感觉就像罗密欧与茱丽叶阳台相会的那一幕。
    「对啊！」
    「你确定你有去见面？」
    「对啊！我真的有去。」
    「那结果是……？」
    「晚一点再跟你说。」
    「那你怎么会过来？」
    「嗯……就想来看你一下啊。」
    不知怎的，听到这句话，我的双颊很不争气的红了，为什么他总是可以轻易的让我脸红呢？
    于是我飞奔下楼、开门，结束了这场罗密欧与茱丽叶的阳台会。
    「那……你要进来吗？」想着家里也都没有人，就请他进来家里坐着聊天吧！
    崇峻想了一下之后说：「嗯……好啊！」然后把他的机车牵进来家里的庭院停好。
    他坐在沙发上，开始跟我聊起今天见面的事。
    「嗯……就见了面，你看，我这里有cl高中对面便利商店的发票，我还在那边买了木瓜牛奶，」说到这里崇峻还亮了亮手中的发票，证明他真的有赴约，「然后我就去打篮球了，跟你姐的同学一起去挑篮球。」
    「结果怎么样？」
    「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篮球怎么打都打不顺，所以我就提早走啦！」
    「我是问，你见了我姐之后觉得如何？」
    他歪着头想了一下说：「嗯……我觉得还是跟你相处比较自在，因为你比较可爱。」
    听了崇峻的回答，我只好低着头搓着自己的衣角，尽量不要让他发现我的脸颊开始发烫。
    「本来想要直接回家的，不知道为什么就骑到你家来了。」
    刚刚那句话让我开始两颊发烫，现在又再补上这一句，害我的脸发烫的都快可以煎荷包蛋了，头也不能再低了啦！
    一定得要想办法转移话题，要不然这样下去我一定会发烧的。
    毕竟翻开自己以前的恋爱史，根本就是个零记录的嫩咖！
    崇峻简单的几句话撩一撩，我就能手足无措，在崇峻这个恋爱高手面前我毫无招架之力，他如果有意对我撒下情网，我是绝对逃脱不了的，根本就像老鹰抓小鸡一样易如反掌啊！
    「对了，我去拿随身听下来。」暂时逃开了他的视线，我才能找回原本的自己。
    我拿着cd随身听，很自然地把一边的耳机交给他，跟他分享那时我很喜欢的歌，听着听着我跟着旋律开始唱起来了。
    我根本没想到这样两个人共用一个耳机，只会让我们更靠近啊！
    崇峻没有说话，很专心地听我唱着，似乎也陷入了沉思中。
    我又很白目地提起了会让我脸红的话题：
    「欸，我有一个问题很好奇，但是不知道能不能问……」
    他看着我的时候是一张盈盈笑脸，「你问啊！」
    「呃……就是啊，我每一次看小说啊，都会看到男女主角接吻的时候，男主角好像都会把女主角的空气吸光一样，所以，接吻的时候真的会缺氧窒息吗？因为你有经验所以我只能问你啊！」
    话一出口，我就懊悔得不自觉一直咬自己的嘴唇，当场真想把自己的舌头咬断。
    糟糕，因为这样问好像是在暗示要他吻我耶！
    真的是因为我们什么都能聊的关係吗，为什么连这种羞死人的问题我都问得出口？
    没想到崇峻对于我的白痴问题不但没有回避，而且还用异常认真的口气回答，「嗯，因为接吻的时候只有嘴唇碰嘴唇，所以你觉得会缺氧窒息吗？你平常是用嘴巴呼吸还是用鼻子呼吸？」
    崇峻认真的表情跟上健康教育第十三、十四章时的老师有得比，堪比柳下惠，正经得让人完全没有可以想歪的空间。
    此时的空气中瀰漫着一股甜甜的气味，属于粉红色爱恋的泡泡正围绕着我们，因为两个人共用一套耳机，这样的气氛有点甜蜜的诡异，就当我抬头看着他的时候，崇峻的头正好也慢慢地低下来，在我眼前越来越近，我能亲身体验接吻究竟会不会窒息了吗……

 两小无猜（六）

    就在这时，客厅的玻璃门「匡啷」一声被拉开，爸妈这个时候回来了。
    想当然尔，看到这一幕的老爸老妈脸色非常铁青难看，我和崇峻几乎是瞬间弹开，耳机也垂落在地。虽然爸妈没有对他怎么样，刻意维持着客气到近乎冷漠的口气，对初次见面的崇峻下了逐客令，但是我就是知道待会儿有一阵排头正在等着我。
    我看着崇峻吃力地把他的机车牵出大门，因为庭院到门口有一段将近十五公分的水泥阶，在没有板子可以辅助的情况下，他只能靠自己把机车抬出去。
    送他出门时，他很担心地用气音对我说：「你会不会怎么样？」
    我只能对着他摇摇头、耸耸肩说：「了不起就是一顿骂囉！不用担心。」
    望着崇峻骑着车逐渐离去的背影，我知道待会儿会有一顿骂是跑不掉的。
    果不其然，晚餐时间妈妈铁青着脸问：「那个男生是谁？」
    我手中的筷子无意识地翻拌着碗中的饭粒，小声地回答说：「同学的哥哥。」
    「你怎么可以让一个男生进来我们家？」
    平常忙于工作不太管孩子的老爸，这时也出声说话：「我告诉你，你少跟那些阿猫阿狗阿飞的人在一起！」
    「他才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阿飞呢！」我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竟然会为了崇峻跟老爸顶嘴。
    「反正，我看他那个样子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你也不想想，你现在要准备联考了……％︿＆＊＊＄＃」
    老爸跟老妈两个人轮流你一言我一语的批判着，以下省略约五千字的叨念……
    这顿饭吃下来根本吃不了什么，我草草把饭扒完就躲回房间里去了。
    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想着：不知道他回到家了吗？
    虽然崇峻家距离我家只有三分鐘的路程，这个时候，我突然好想听到他的声音，但是家里只有一支电话，而且还是在一楼客厅，怎么样都不方便打电话给他，我想了又想，想起了巷子口的一间柑仔店有公共电话，便抓了一些零钱下楼去了。
    下楼时，爸妈正在客厅里看新闻，看着我准备要推开门出去，「你要去哪里？」开口询问的是老妈。
    「我去巷子口商店买一些东西。」
    没等爸妈回覆，我很快地走出门去了。
    拨按了崇峻家的电话，话筒里传来单调而重复的嘟嘟声，伴随着等待的心情更显得七上八下，此刻的心跳每分鐘大概有一百三十下，我几乎可以听见自己砰砰的心跳声，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会这么紧张，手心已经开始冒汗了。
    此时，电话接起来了，「喂，请问找哪位？」
    我深呼吸了一口气说：「请问崇峻在吗？」
    对方是个中年妇女的声音，应该就是他妈妈了吧！
    她稍稍迟疑了一下才之后唤了他的名字：「崇峻，电话。」
    我在话筒这一端想着，待会他来接电话之后，我到底要跟他说些什么呢？
    崇峻走过来接了电话，「喂。」
    「崇峻，是我，我是依玟。」
    他的语气平静但是充满关心，似乎对于我的来电早在预料之中，「我走了之后，你有没有被骂？有被打吗？」
    「嗯，当然有被骂了一顿，但是没关係啦！」听到他的声音之后，着实让我混乱的心平静了不少。
    这一通电话并没有说什么内容，只是感觉有他在，我就心安。
    这是第一次，当我受了委屈、心里难受的时候，第一个想到想倾诉的对象，竟然是崇峻。

 两小无猜（七）

    隔天在学校，某堂下课，我把这件事情告诉了秀宜。
    秀宜是跟着我从国一国二的放牛班一起分到国三升学班的，也是唯一一个国中三年都同班的同学。
    她听完我说完这件事之后，一直打量着我，似乎想从我的脸上看出什么蛛丝马跡。
    我被她的眼光瞧得不自在，忍不住问，「你在看什么啊？」
    秀宜一脸贼笑地说：「你该不会爱上f的哥哥了吧？」
    「怎、怎么可能啊！他只是来学校教我数学而已。」
    「之前你说要介绍他跟你姐认识，现在他们两个郎无情、妹无意，所以你有机会啦！」
    「你到底在说什么啦，我怎么什么都听不懂。」
    「而且啊，我觉得，f的哥哥他搞不好也喜欢你呢！」
    他──这么受女生欢迎的崇峻，有可能喜欢我吗？
    如果昨天不是爸妈正好回来，他低下头的反应是……是要吻我吗？要让我「实地操作」了解接吻到底会不会「窒息」？想到这，突然脸倏地又红了。
    「想什么啊？你在思春喔？」秀宜取笑着。
    「你才思春咧，你的p来了啦！」为了转移秀宜的注意力，我故意把p搬出来。
    秀宜果然上当了，左看右看地探头探脑着，结果就在这时，以前国一国二的好姐妹们来找我们了。依照惯例，她们总是会帮我注意f本週上课发生了什么事，然后写在纸条上，每个礼拜有一天会拿来给我，交换彼此的纸条联系姐妹淘感情。
    奇怪的是，怎么才几个礼拜而已，我对f的感觉居然就那么陌生？
    而且，好像真的很久没有想到他了，昨天打电话去他家，居然找的也是他哥而不是他？
    我有可能真的像秀宜说的那样，已经爱上f的哥哥了吗？
    我摇摇头，很快地否定了这个念头，打开雅莲写的纸条：今天啊，f又迟到了，所以被骂，被老师叫去子母车踩垃圾，而且今天上课的时候……
    以前收到这些纸条，我都会迫不及待地打开阅读，看着她们在原班级发生的点点滴滴，然后脑袋里开始浮现那些熟悉的画面，看到好笑的地方还会忍不住自行脑补画面，这也算是升学班的高压生活里少数的消遣了。
    但今天收到了这些纸条，心情似乎没有以前那么期待了。
    现在出现了一个外貌跟f九成相似的人，身高又比我高，还是公立高中的学生，功课不差，头脑聪明，而且也比f温柔，又比他好亲近，我真的能拋开一切朝他飞奔而去吗？
    不行，至少现在不行，他是f的哥哥耶，要是让f知道我变心喜欢他哥了，那有多尷尬啊？
    而且现在时机也不对，我得要专心面对恼人的高中联考，现在不是该谈恋爱的时候。
    在洗手台洗了把脸，让自己清醒一点，告诉自己：对，现在不是谈恋爱的时候，我跟f的哥哥也只是短暂的交集而已，既然他跟姐都没有要进一步了解的意思，那我也没有再去找他的必要了，还是保持点距离比较好。
    那……这个礼拜天，他还要来教我数学吗？
    想到这里，我突然茫然了。

 爱在曖昧萌芽时（一）

    即使理智告诉我要专心面对即将而来的高中联考，但是，每每到了礼拜天中午时分，我的思绪总会忍不住飘向外面的停车场，听着机车的引擎声不由自主地想起崇峻。
    为了专心面对高中联考，几经挣扎后，我决定告诉崇峻我的决定－取消礼拜天的补救数学。
    「我觉得啊，你教我数学好像没太大的帮助，不是你教得不好，是我自己的问题啦！以前两年的洞实在太大了，很难补救。所以，我想以后的礼拜天你就不用浪费时间教我数学了。」
    崇峻听了我的决定之后，表情没有太大的变化：「嗯……可是我还满想多了解你的说。」
    「你想多了解我？」
    「是啊，因为我总觉得跟你在一起的时候都很轻松自在开心，可以忘记很多烦恼。」
    「你有烦恼？我还以为你没什么烦恼耶！」
    我怎么看都觉得他就是一副天塌下来也无所谓的样子。
    他听着我的话突然大笑说：「是人都会有烦恼好吗！」
    「那你的烦恼一定就是喜欢你的女生太多了，你不知道要选哪一个才好。」
    「是谁跟你说很多女生喜欢我的？」
    「这不是大家都知道的吗？」我回他一个敷衍的笑容。
    他没再继续答话，脸上依然保持着淡淡的笑意，然后就往球场的方向走去了。
    今天的半天温书已经结束了，准备回家前，我决定先到操场跟他说再见。
    只是在球场上怎么看来看去就是都看不见他的踪影，难道崇峻已经先回家了吗？
    后来，我在司令台旁、升旗台后方的阶梯上找到了那个有些熟悉的背影。
    他坐在阶梯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像一尊沉思者的雕像。
    我躡手躡脚不出声地慢慢靠近他，然后冷不防地伸出双手摀住崇峻的双眼。
    只是粗神经的我根本忘记他的鼻樑上还骑着一副眼镜，我这样整个摀着他的眼睛，压得他鼻樑很痛啊！
    没想到崇峻只是默默地把我的手拉下来，好像一副他早就知道是我、一点也不意外的样子，接着他一个用力把我往前拉，但是又很有技巧地用左手托住我，转眼我已经整个人几乎半躺在他怀中。
    我仰望着他好看的五官，还有喉间那代表着男生象徵的喉结，而且闻到他身上那股淡淡的烟味，还有令人无法抵抗的男人味。
    只是，现在这样的姿势实在是太让人害羞了，尤其是当崇峻的眼神落在我身上，即使隔着眼镜，也能感受到强烈的电波传送，在这种炽热的眼神凝视下，更让我觉得不自在。
    「你这个小捣蛋，想要干嘛啊？」崇峻好看的脸上绽出笑容，对于我的捣蛋，一点也不以为意。
    「你怎么知道是我？难道我没有吓到你吗？」
    「在这里除了你以外，还有谁会这样调皮捣蛋？」崇峻一脸遮掩不住的笑意，语气中还有……宠溺。
    现在这样赖在崇峻怀中实在很窘迫，太过亲密曖昧的肢体接触让人无所适从，我只能试着挣脱他的怀抱：「哎唷，放我下来啦！这样子很奇怪耶。」
    「确定要我放手？你有可能会跌倒喔！」崇峻丝毫不受我在他怀中扭来扭去的影响，依旧温文儒雅地说，扶着我的手也依然没有松手。
    听到崇峻这么说，我不再像隻虫一样地扭来扭去了，定神看着我的左手边就是十来阶的阶梯，如果他在我没有准备好的情况下放手的话，我真的有可能会滚下去练「无敌风火轮」的独门功夫。
    我只好红着一张脸说：「那你可以先让我起来吗？这样很丢脸耶！」
    崇峻缓缓地松开了他的手，确定我站稳了之后，手才完全放开，我才靠着自己好好地站起来，然后坐在他身边。
    「你真的很可爱耶！」崇峻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的手，正轻柔地拨着我耳际的发丝，一脸温柔。
    他的动作虽然轻柔，但是指尖也还是不小心碰到了我的耳际边，我正感觉到有一股电流导进我的身体里，我这是怎么了？
    「我又哪里可爱了？」无法招架的我只能挤出这句话，这到底是第几次说我可爱了啊？
    「因为你很常脸红啊！」看来崇峻似乎还不肯放过我，继续撩拨努力放电。
    「还不都是你害的……」我只能默默地咕噥着。
    崇峻转头过来问着：「你来找我要跟我说什么？」
    「其实也没有什么大事啦，只是要跟你说我要回家了，掰掰。」
    不等崇峻的回覆，我立马转身用几乎是像被怪兽追赶之姿拔腿狂奔回教室。
    快跑到教室前，我开始放慢了步调，一边开始回想着，紊乱的心狂跳着，呼吸也是急促，脸颊慢慢开始发烫，我不自禁地捧着发烫的双颊，是因为太久没快跑的关係，还是因为崇峻那个令人心跳加速的半个怀抱、还是他炽热的凝视？
    回到教室后一边收着书包，一边收拾被崇峻的半个怀抱搅乱了一池春水的心，刚刚发生的那件事情我才不会告诉任何人，就连秀宜也一样。
    那是我心里的秘密，我谁都不会说的。
    「欸，依玟，你刚刚去哪里啊？」秀宜贴近我问着。
    「没、没有啊，就去了洗手间啊。」随意掰了个理由，应该不会被发现吧？
    秀宜瞇着她本来就不是很大的眼睛，上下来回地打量着我，似乎是不太相信我刚才胡诌的说词，试图想在我的脸上发现任何蛛丝马跡，「你说你没有喜欢崇峻，那我去喜欢他，可以吧？」
    「好、好啊！你去喜欢他啊，然后最好是把你的p丢到一边去。」
    秀宜对p也只是暗恋而已，p也还不是她的男朋友。
    毕竟，喜欢崇峻的女生有那么多个，也不差再多秀宜一个了。
    如果她真的会喜欢崇峻，如果崇峻的魅力真的有那么大的话……

 爱在曖昧萌芽时（二）

    从那天秀宜疑似开玩笑说要喜欢崇峻之后，她就老是故意在我面前提起崇峻，似乎要试探我的反应；只是，秀宜每提到崇峻的名字一次，就会让我想起那天在阶梯上让人脸红心跳的半个怀抱。
    我臆测着，对崇峻来说，围绕在他身边这么多女生，这种亲密的肢体接触应该是习以为常，也只有我这个恋爱初级生才会大惊小怪，自己在那边反芻个没完没了。
    很难得的是，这个礼拜六正好是模拟考，所以学校放了我们半天假喘息一下，下课之后，秀宜拖着我一起去崇峻家，秀宜是抱着好奇的心来见见崇峻本人的。
    「又没有什么事情，干嘛要特地去找他啊？这样很奇怪耶！」我想都没想就直接拒绝。
    「有什么好奇怪的？除非你心里有鬼，我只是看看崇峻到底有多帅而已啊！」秀宜一边说一边拉着我。
    「就是崇川的放大版而已啊，你自己去就好啦，硬拉着我干嘛？」
    可奇怪的是，为什么我的脚却不受控制地往崇峻家靠近？
    秀宜家跟崇峻的家只隔着三条巷子，再加上因为秀宜国小时曾经跟崇川同班的关係，既是邻居也是同学，要遇到崇峻一家人的机会比我还多得多了。
    记得崇峻第一次知道我家地址的时候，他还笑着问说：「既然你家就在我家后面的社区，那为什么我以前都没有见过你？」
    在崇峻家门口等着，我怎么觉得现在很尷尬？我到底在尷尬些什么？
    那个时代的礼拜六还要上半天的课，听着一阵轻快脚步声由远而近，似乎是三步併两步地下楼，然后我看着崇峻身上套着咖啡色的制服外套，出现在我们面前。
    看着眼前神采飞扬的崇峻，不同于之前看到穿着便服的他，穿上了高中制服真的有种说不出的魅力，他身上的公立高中制服是一种象徵，也是一种能力的认证。想到这里我突然垂下眼帘，秀宜在我身旁，我反倒觉得不太对劲，不敢再直视崇峻了。
    从我的眼角馀光可感受到崇峻的视线偷偷打量着我，似乎是在等我们开口。
    「找我有什么事吗？」一派轻松的口气。
    「哇，你真的跟你弟长得很像欸！」秀宜的口气也是掩饰不了的讚叹。
    「是他像我好吗！」崇峻的嘴角弧度略略上扬，视线还是落在难得安静的我身上，虽然这句话他已经说过不下几十次了。
    「好啦，因为你比较帅咩！」秀宜开始使出她跟男同学很容易打成一片的哥儿们口气。
    「哪有，我一点都不帅。」说到这，崇峻又偷偷瞄了我一下，似乎疑惑着我今天为什么那么安静，平常在他面前那么嘰哩呱啦又天真烂漫的我到哪里去了？
    「不是听说有一堆女生暗恋你、写情书给你还投怀送抱的吗？」秀宜这么说着。
    「哪有。」崇峻的否认听起来好没说服力，好像在敷衍秀宜。
    当下我不知道要对崇峻说些什么，只好对他吐了吐舌头，扮个鬼脸兼耸肩带过。
    毕竟，我的心里还有崇川的存在，现在在我眼前的可是他的哥哥啊！
    不行，我不能喜欢上崇峻，那对我来说是多么尷尬难堪的事。
    ＊＊＊＊＊
    即使心里有这么多无解的小剧场，我还是得收心面对下一堂的地理课比较实在；因为只要想起地理老师手中的藤条，还有上个礼拜的小考成绩，我开始有一种想揉屁股的衝动。
    因为是升学班的关係，所以地理老师把及格分数提高到八十分，只要低于及格分数的少一分就是藤条抽一下屁股。因此每週有地理课的那两天，我总会在蓝色的百褶裙里多穿一条牛仔短裤。
    以前地理课对我来说只有东南西北高山河川的抽象形态，西边橘色的代表地势高峻，东边是绿色代表地势平缓，多为平原，什么黄河流域、长江流域，哪座山又是哪个地区与哪个地区的分水岭，我根本都记不清楚。
    当我回过神看回摊在课桌上的课本，却发现手中的萤光笔画下的不是重点，而是一个个出现的「峻」字，举凡是地势高「峻」还是「崇」山「峻」岭，尤其是看到这崇跟峻两个字同时出现课本上，秋海棠的地图上竟然映出了他的脸，那个总是似笑非笑的温柔神情。
    唉……地理课本上用萤光笔画出的每一个「峻」字，在在都提醒我他的存在不容忽视，根本让我无法否认自己的心意。
    跟崇峻在一起的机会越多，越是放松自然的相处，越是无法克制自己的心往他那儿坠，因为都是满满而甜美的互动啊！崇峻若有似无的撩拨，每个举手投足间似乎都带着电，甚至是每个眼神接触，让我在每一次见面、每一次相处总是心慌意乱，小心脏总是噗通噗通地乱跳，我很想否认自己已经不知不觉中喜欢上崇峻了，无奈课本上满满的萤光重点都是证据。
    为什么这一堂课正好就是地理？数学课不行吗？
    数学课的三角函数就不会出现「峻」字了不是很好？
    在每一次分开之后，当我一个人时，总会不自觉地想起那些甜蜜的时光，会傻傻地笑着，崇峻对我的调皮捣蛋的温柔包容，还有在阶梯边崇峻的甜蜜又坚定的保护，让我觉得满心幸福，如果，我喜欢的人他也正好喜欢着我，那不就是最快乐的事吗？
    眼见着自己的心已经完全倾向崇峻，我这才明白，之前对f根基薄弱的两年暗恋根本就不算什么，甚至是连良好互动的相处都没有的单恋而已，只是一股脑儿地喜欢眼前的美好，很容易就动摇了。
    只是，我怎么也没想到，能让我移情别恋的人竟然是他的亲哥哥啊！
    而且，我们最近是不是有点过熟了一点？
    我还是决定继续跟崇峻保持距离，以策安全。
    就这样，两个礼拜很安静又默默地过去了，我们没有电话，没有见面，只有压抑住的澎湃思念及继续蔓延的情愫。
    话说我跟崇峻这两个礼拜之内的进度是零，但是崇峻的生活可是继续热闹着，尤其是在「女人缘」这一块。
    崇峻虽然未满十八岁，也是每天都骑机车上下学，照理来说应该是不会听到这些校车里关于他的「传闻」，奇怪的是，就是这么巧地传回他耳里了。
    听说有个班花级的女生，在校车上放话说：「我一定会把崇峻追到手，你们等着看。」
    世界就是这么小就这么巧，校车上就正好有崇峻的同班同学，把这些事情都转述给崇峻听了。
    而这位班花呢，就三不五时就围绕在崇峻身边，跟他笑着、闹着，很明显的就是「坐而言不如起而行」。
    崇峻长得好看，人又温柔，会有很多女孩包围着他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爱在曖昧萌芽时（三）

    就当我决定要跟崇峻保持距离之后，这一天在最后一栋校舍旁的假山区遇见了崇峻的妹妹－－崇娟。
    崇娟的个儿头小小的，眼睛及五官虽然不似她那两个哥哥般深邃，但是是个很可爱的小女生，笑起来时唇边有个小小的梨窝，以前也跟我爆了不少她大哥的料。
    举凡情人节收到很多巧克力，每天下课回到家书包里总会有情书、交友档案，功课很好，家里一叠都是她大哥的奖状，这些都是崇娟跟我说的，原来我还没认识崇峻以前听到的传闻都是真的啊！
    是崇娟先出声喊了我：「依玟姐。」
    待我回头时发现出声的人是一张带着可爱笑容的脸，也很自然的回她笑容：「嗨，崇娟。」
    崇峻家共有三兄妹，崇峻都是直接叫弟妹们名字的最后一个字，听起来很亲密也很霸气。
    「依玟姐，我跟你说喔，我大哥他最近怪怪的。」
    咦？是怎么样的怪法呢？
    「就是他最近常常会发呆啊，叫他都没什么反应，而且他昨天又被学校记过了，通知单寄到家里来了，我爸知道了他也没什么太大的反应。」
    「又」被记过了啊？虽然记过跟记警告对他来说根本就是家常便饭，没什么太大差别。
    那个年代光是服装仪容不整、没打领带，就可以记警告了。
    他被记过的原因不外乎穿制服骑机车、在学校抽菸，就因为这样已经累积到三支小过了。
    我想起了崇峻曾跟我说过，每个星期一的朝会前的服装仪容检查，他常因为不打领带而被点名站起来，更因为他的耳朵有点痒，用小指的指甲搔了一下耳朵，就是这样天生不羈的率性，在那个有点保守的年代让人觉得他吊儿啷噹又离经叛道，就这样被记了警告，更别说在学校厕所抽菸被记过了。
    「这一次又是为了什么被记过啊？」
    「我也不清楚，应该跟菸脱不了关係吧！」
    虽然崇峻从来没有在我面前抽菸过，算算时间我们也才认识没多久，也认识的还不够深，当然也不太会有机会看到他抽菸的样子。
    崇娟的这几句话像水库的闸门被打开一样，让我压抑已久的心情开始洩洪，这两个礼拜的空白，不知道崇峻过得如何？那崇娟说她大哥似乎心情不太好又是为了什么呢？
    自从在校园里巧遇崇娟提起她大哥之后，我整颗心无法安定下来，百般煎熬到了晚自习下课的时间，终于按耐不住澎湃的心，手里握着零钱朝着校门口旁的公共电话飞奔而去。
    「喂，请找崇峻。」这一节下课只有短短的十分鐘，也无暇顾忌气喘吁吁了。
    电话那端稍稍静默了一下，后来听见话筒被拿起的声音，我的心情期待又紧张，期待跟好久不见的崇峻接上线的瞬间，紧张的是好久不见的自然反应。
    「喂？」
    「崇峻吗？」
    「依玟？你怎么会在这个时候打来？」
    「嗯──就想说有一段时间没──等一下，你最近──还好吗？」
    「还好啊，怎么了？」
    「我今天遇到崇娟，她跟我说你最近怪怪的，所以想说来关心你一下呀。」
    「就没什么事啊！」
    「听说你又被记过了，是为什么？」
    「也没什么，就抽菸啊！」
    「如果可以的话，把菸戒掉吧！因为抽菸对身体不好，我是很认真的跟你说。」
    「很难戒耶！」
    「你已经有菸癮了吗？我想应该还没有吧？而且，听说抽菸会变笨喔！」
    「真的假的……」听到会变笨，崇峻似乎开始动摇了。
    「如果你想戒菸，我可以陪着你一起戒，加油。」
    「如果我想抽菸的时候怎么办？」
    「那就吃口香糖啊。」
    就在此时，上课鐘声无情响起，我只能匆忙结束这通电话。
    「我要去上课了，先不跟你说了喔！掰掰～」
    话虽如此，我可是很当一回事的，因为我隔天在便利商店买了一条口香糖，希望可以在遇到崇峻的时候交给他。
    就在隔天晚上下课途中，看到崇峻骑着机车速度飞快地从我们身旁呼啸而过；因为，崇峻担负着接送崇川去补习班的工作，后座坐着的人正是崇川。
    虽然天色昏暗，崇峻骑车的速度又快，可是，我就是知道那个人就是他。
    我知道前面路口会有一个红绿灯，奋力地踩着脚踏车努力追到红绿灯前跟他们并行。
    崇峻歪着头看着我一脸狐疑，我从口袋中掏出那条口香糖递给他，对他说：「加油。」
    崇峻对我眨了眨眼，眼前的灯号一转为绿灯，他又催着油门加快速度离开了。
    这是第一次他们两兄弟同时出现在我眼前，奇怪的是，我觉得熟悉的人竟然是崇峻，第一眼看到的也是先看到崇峻，对于崇川，我竟然一点感觉都没有。

 爱在曖昧萌芽时（四）

    转眼一个礼拜又过去了，又到了礼拜六见面的时候，这一次应该是我们打从认识以来，分开最久的一次。
    在校门口的停车场，他穿着米白色上衣配上红色的宽宽泡泡的水洗丝裤，一副有多痞就有多痞的样子。
    根据我的「探子」回报，刚开始的几天崇峻是真的很认真的在执行戒菸这档事，但是很快就破功了。
    「你说，你有偷偷抽菸吗？我警告你不能说谎喔，说谎会被我揍，我打人可是很痛的。」我语带恐吓地说，一点都没有隔了三个礼拜不见的陌生和一般女生该有的害羞与矜持。
    崇峻摇摇头装乖否认，「我很乖，没有抽菸。」
    「你骗人，我的眼线说你早就破戒了，你完蛋了，我要扁你。」
    崇峻一脸痞笑，「给你打啊，我又不怕痛。」而且手肘还一副准备好要抵挡的样子，更过分的是还一派悠间的翘着脚坐在他的机车上。
    我终于了解那些想记他警告的教官们的心情，看到他这个一派悠间近乎吊儿啷噹的样子，真的还满欠揍的。
    「那我真的要打下去了喔？」一边高举了右手。
    「嗯。」
    「我真的要打了喔？我是说真的喔！」
    「好。」
    在崇峻的许可下，我的一个掌风落下，「啪」的一声结结实实落在他的大腿上，几乎响彻了整个校门口停车场，我想他应该很痛吧！
    崇峻的脸上痞笑不减，我的掌心开始有点麻麻痛痛的，但是为了面子，我得撑住不能漏气。
    「你会痛吧？会痛就说，不要逞强。」
    「不会啊！」
    「真的不会痛？」不可能吧？！通常被我打过的人都说很痛，还怀疑我有没有断掌耶！
    「一点都不会痛。」
    「可是，我会痛耶！」我只好扬起刚刚的右手，准备自己呼呼。
    「谁叫你要打我？」崇峻嘴上是这么说，没想到他见状顺势接起了我的手，贴近他的唇边很温柔地呼着气。
    他──这是在帮我呼呼吗？应该是我要帮他呼呼才对吧？！怎么被打的人还帮打人的人呼呼呢？
    「好嘛，谢谢你，我也帮你呼呼一下好了。」我是很懂得礼尚往来的人，说着抽回右手，在刚刚崇峻被我打的大腿上来回揉着。
    崇峻也不说话，傍晚的阳光温柔地披洒在我们身上，像在我们身上罩了一层温暖的外套，然后，当我停止手边的动作时，抬起头来正好又迎上那双似乎有话想说的眼眸，怎么又是这个表情？崇峻似乎有话藏在心里但是怎么都不说？
    「你要放学了吧？我陪你回家。」
    「好，等我一下，我去牵脚踏车。」
    不知为何心头甜滋滋的，连脚步也是连跑带蹦的雀跃。
    崇峻的机车一路以低速陪着我回家，虽然呜咽的引擎声很吵，但是让我有一种莫名的安心感，我们沿路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就算都已经到了离我家一百公尺前的十字路口，还是没有人想要说再见结束这一天，就这样继续在路口聊着。
    直到垃圾车来了，因为我们两个就在转角处，妨碍到他们工作，其中一个队员见状开口说：「真是的，小俩口要谈情说爱也不会选其他的地方……」
    顿时我跟崇峻尷尬地对看了一会儿之后，两人都忍不住笑了。
    「好吧，那我就回家了，谢谢你陪我回家，拜拜。」
    崇峻微微地頷首，表情依然温柔，我踩着脚踏车回家，依稀还能感觉到他的目光停留在我身上，直到我跨进家门才隐约听到引擎发动离去的声音。
    原来被人这样关注是这样的甜，这样──算是恋爱的感觉吗？

 爱在曖昧萌芽时（五）

    我已经喜欢上崇川的哥哥这个事实，在我心里天人交战已久，光是要先说服自己接受这个事实就已经挣扎了很久。
    最后，在天使与恶魔的两边激烈辩论之后，天使派的那方使出大绝招，以「要诚实面对自己」这个再正当不过的理由，击败了打死都不承认有这回事的恶魔派自己。
    终于诚实面对自己的感情归属之后，我一直以来的沉重心情总算开始觉得轻松多了，也比较敢跟身边的好朋友们主动提起心上人了。
    这个秘密曝光之后，最得意的人莫过于就是秀宜了，她瞇着本来就不大的眼睛，很得意地说：「你看吧，我早就觉得你跟崇峻有什么了。你说，你们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也没有什么时候开始的，他又没说他喜欢我，说不定都只是我一个人自作多情，一厢情愿而已啊！」担心自己太过一厢情愿而陷得太深，我只能一直提醒自己别往坑里陷。
    「你们进展到什么程度了？」
    「就……没有进展啊。我甚至连告白都没有，更何况现在也不是告白的好时机啊！」
    「我觉得崇峻他一定也喜欢你的，你要不要问问看？」
    「秀宜，你是不是忘了再过一个多月我们就要高中联考了啊？还是，你觉得要我现在去告白你就少了一个对手？」
    仅存的理智终于醒过来提醒自己，也提醒秀宜别一直推着我往告白的坑跳进去，尤其还是在高中联考倒数40天以前？
    「对吼～欸，依玟，如果我们没考上公立高中，你会怎么办？」
    如果没考上公立高中，就代表着跟崇峻不会是同一所学校……
    想到这，我轻咬着下唇说：「如果没考上公立高中的话，那就念公立高职，然后再想办法插大念外文系囉！」因为我对语文类的科目比较有兴趣，而且学习表现也都比较亮眼。
    当初能够升上升学班，也都是语文类的老师极力保荐的，不想埋没我在语文类的天份。
    「我也是想念外文系耶，那我们念一样的学校好了。」秀宜如是说。
    秀宜从小学开始就上美语补习班，英文是她的强项，甚至在国中前两年也都在班上担任英文小老师的职务，我们在此时约定好要读一样的学校，一起念外文系是我们共同的目标。
    对自己坦白了喜欢崇峻的事实，还有甜甜的互动，而我最喜欢的校园一角就是那个充满中国风情的小凉亭，正低着头若有所思的走着，似乎没注意前方有人，不小心撞到对方，都还来不及没看清来人是谁，我就先说了：「对不起！」
    对方似乎早就已经料定走路不专心的我会撞上他，好像连闪都不闪就等着我撞上他一样。
    「你走路都是这样不看路的吗？」一个语带调侃的熟悉嗓音在我上方传出。
    听到声音的当下顿时倒退两步，想把对方看清楚一点，不料却踢到后方的凸起的小石阶，眼看着我就要开始体验「自由落体」运动了，背后突然多了一个有力的手臂扶着我，我想我们现在的姿势在别人眼里看起来应该就像是手脚不协调的探戈吧！
    「你……你……你怎么这个时候会在这里？」没有预料到崇峻会在这时出现，让我支支吾吾结巴了起来。
    「今天是礼拜六，我来打球啊！经过凉亭的时候就正好看到你歪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走路都不看路的。」崇峻还不忘糗我。
    这下可糗爆了，我怎么有脸跟他说我正在想着他，所以走路都不专心了？
    现在的他，还在球场上挥洒汗水，我满心的倾慕早就已经无法控制，如果我说了喜欢他，他会接受吗？他应该也跟我有相同的感受吧！

 爱的初告白（一）

    少女情怀总是诗，抱着期待又忐忑的心情走到了球场边，很快地在眾多面孔中搜寻到崇峻的身影，爱情的魔力就是这么奇怪，在球场上的人这么多，就是能一眼就看见自己心上人的身影。
    崇峻虽然只有一百七十六公分高，对于打篮球要灌篮这件事，身高的不足的确是个阻碍，但是他的弹跳力很好，他助跑后一个纵身跳跃，双手已经抓住篮框，整个人就这样吊在篮框上，可惜的是，还是没有灌篮成功。
    只是，光是这样就已经够让球场边的人惊呼了，站在场边的我听着其他人的惊呼谈论：
    「哇！好厉害喔，竟然可以这样吊在篮框上耶！」
    「听说他也是我们学校毕业的学长，而且以前很多人喜欢他喔！」
    「真的吗？」
    这种充满爱慕崇拜的话语，崇峻应该已经听了不少，想必也应该免疫了。
    如果是他的女朋友，对于这种情况，应该会很担心、没有安全感吧？
    初夏的天气，到了傍晚时分，太阳不似白天时的毒辣，变成一片金黄色的披肩暖暖地披在身上，看着在球场上继续挥洒着汗水的崇峻，我竟然做了一件完全意料之外的事。
    看着他打球似乎已经到了休息时分，我慢慢地走上前去喊了他的名字。
    他听到有人喊着他，很快地回过头看着我，然后咧开嘴露着有点靦腆的笑容问：「依玟，你怎么来了？」
    「没有啊！念书念得烦了，就想来操场晃一晃啊！」
    「高中联考快到了，你准备得如何？」
    「不知道欸，拿手的科目当然是没问题，只是就怕数学和自然拖累了。」
    「嗯，加油。」
    「如果可以的话，我好希望可以考上你的学校喔！」
    「为什么？」崇峻一边喝着水一边看着我，浅棕色的眼眸几乎跟黄昏的阳光融为一体。
    「因为……因为……」本来就有手汗症的我，现在手心更是冒汗个不停，不安地捏搓着自己的衣角。
    平常口齿伶俐的我为什么开始结巴起来了？就那四个字真的说不出口吗？
    崇峻倒是很有耐心地等着我，也不催促我到底想说些什么。
    我闭上眼睛深呼吸了好几口，几乎是用尽我所有的力气，一副视死如归的勇气大声地说：「因为，我喜欢你！」
    没想到我居然在这个时候说出来了，我的情感怎么会凌驾在我的理智之上？
    一旦承认的感情就像最后一道堤防已经被攻破，满心的倾慕像水库洩洪，又像拖着仅存的理智马车疯狂往前衝，衝向告白的终点线，上演了一场荒腔走板的告白戏码。
    我实在不敢张开眼看他的表情和反应，也不敢问他是不是也喜欢我。
    在我鼓起所有的勇气说完「我喜欢你」之后，我只能很孬地逃避结果，转身拔腿跑开连头都不敢回，只是一个劲儿地往前跑，留下了被一个小女孩无预警告白的崇峻杵在原地。
    那一幕洒着夏日黄昏金黄色光线的告白，为我的青春写下了最甜美的时刻。
    第一次告白就这么发生了，我记得我才信誓旦旦地跟秀宜说我这个时候不可能告白，这下子可惨了。

 爱的初告白（二）

    随着上一次的衝动告白脱序发生，崇峻心里的那个答案是yesorno我始终不敢去面对，接下来衝刺的倒数一个月被密集的模拟考填满，也让我稍稍转移了注意力，全心面对即将到来的高中联考。
    转眼间，季节已经来到盛夏，校园里树上不时传来知了知了的声音，红艳的凤凰花宣告着夏天正式来临，也代表着国中生活即将要画下句点，明天就是驪歌轻唱的毕业典礼，而今天，是我的十五岁生日。
    十五岁，多么青春的岁月，而这个十五岁的生日，我只想听到某个人的亲口祝福。
    电话接通了，同样的心跳加速，同样的小鹿乱撞，但是心情是愉悦的。
    「崇峻，明天是毕业典礼耶，你会当你弟的家人代表来学校吗？」
    「不会吧！要去干嘛？我顶多去接他回家而已。」
    「喔。」有点失望地应了一声，那就代表毕业典礼那天走出花海拱门的时候，我没办法在人群中看见他了。
    「怎么了，我不去你似乎有点失望？」
    「没有啦……」我很快地转换心情：「给你猜猜，今天是什么日子？」
    「今天该不会是你的生日吧？」不愧是崇峻，居然会有读心术。
    「宾果！你答对了。所以你要对我说什么？」
    「生日快乐。」崇峻也很上道，直接说出我想听的四个字，虽然没有礼物，但是听到崇峻亲口说出这句话，真的是异常开心。
    「对了，有一件事我想听听你的想法，」崇峻突然开了另一个话题，「如果有一个女生一直缠着你，时不时的出现在你身边，但是你好像也不是很喜欢她，你会怎么做？」
    这个问题中的『她』该不会……是我吧？
    「如果你真的不喜欢这个女生，我觉得还是要适当地保持距离比较好，如果能够早点说清楚更好。」虽然我很疑惑话题中的女主角是谁，但我还是理智又客观的说出自己的想法。
    不过下一秒，我的好奇心又开始作祟提问了：「你怎么会突然问这个问题？怎么了吗？」
    「没有啦！只是好奇问问而已。」崇峻没在这个话题上继续着墨，我想既然崇峻会觉得困扰，也许崇峻也还不想多说，也不想再逼问他，就让这个话题停在这里。
    满十五岁的生日即使没有收到心上人的礼物，但是能听见他亲口说的生日快乐，就是一件满足的事。
    生日过了之后十多天，就是准备要上考场迎接高中联考的日子了。
    虽然我对于考上跟崇峻同一所高中没什么把握，即使是公立高中的最后一个志愿，但是也只能尽力，尽了人事就听天命吧！

 爱的初告白（三）

    高中联考考完等成绩单的那段期间，满心幻想着七夕情人节就快到了，不知道可以送崇峻什么礼物；思来又想去，最后决定准备一个亲手绣的十字绣对他再告白一次。
    虽然和崇峻还不是情侣关係，但是每次想起崇峻的一切都是满满的甜蜜互动，他的温柔和包容，让我忍不住期待着认识后的第一个七夕情人节可以跟他一起过。
    手中的方形十字绣只是很简单的绣着红色字体的英文，每绣一针的一来一回都希望崇峻收到这个情人节礼物时，能够感受到有一个情竇初开的小女孩对他满满的心意。
    是说我都已经在球场边大声跟他告白了，再加上这份礼物上明明白白地写着「juniloveyou」，这么明显又直接的再告白，还计画要在七夕情人节给他，他不想知道都难吧！
    只是崇峻会收下这个太过于女孩子的礼物吗？他收下了又会好好珍惜吗？
    高中联考放榜了，最后幸运之神还是没有降临在我身边，毕竟荒废了两年的课业，光靠一年的努力还是不够侥倖。想当然尔，一边分心谈着若有似无的恋爱，一边准备高中联考的结果是可想而知的，就算是天才也是靠一分的天份及九十九分的努力才会成功，更何况我根本不是天才，而且我也没有九十九分的努力，我还是没能跟他在同一间学校里再续学长学妹情。
    拿到成绩单的这天，崇峻骑着机车来我家的巷子口安慰我，我一脸沮丧地拿着成绩单给他看，在他面前，我可以很自在，完全不用掩饰自己的失望。
    「怎么办？最后我还是没考好，要跟你同一个学校似乎有点难。」
    他一派轻松地安慰着，「那怎么办？你有尽力就好了，没关係啦！」
    「可是，可是……」看着他那张娃娃脸，我捏着衣角说：「我就真的真的很想再跟你在同一个学校，即使只有一年也好嘛！」
    毕竟，以前国中同校的那一年我还不认识你，相见恨晚啊！
    这天的天气阴阴的，乌云匯集得很快，一场午后雷阵雨瞬间落下，雨势来得又大又急，豆大的雨滴瞬间把我们淋成落汤鸡，这时想到唯一能躲雨的地方只有家里，好家在今天下午家里都没人在家，所以我再一次把崇峻带回家里，先躲雨再说。
    我拿起一条大毛巾，想都没想很自然地就帮他擦着头发，气氛瀰漫着一股甜味，崇峻没有闪躲也没有拒绝，任由我静静地帮他把头发擦乾。
    这时，不知道崇峻是真的还是故意在装可爱，吸吸鼻子说：「我好像感冒了……」
    「感冒了？那要怎么办？」一听见他说好像感冒了，我的同情心瞬间氾滥，忍不住揪了起来，很想照顾他。
    「那你去削苹果给我吃。」崇峻突然像个孩子一样撒娇，我根本毫无抵抗的能力。
    崇峻的那句话像是一道符咒，我拿起水果篮里的苹果，走进厨房里开始削起苹果，一边想着现在崇峻与我只有一墙之隔，他还等着我削好的苹果呢。
    这种平淡而甜蜜的感觉，应该就是小夫妻的感觉吧！
    隔天，我骑着脚踏车到秀宜讨论高中联考成绩单以及其他升学的后续，聊着聊着，秀宜拉着我往崇峻家奔去。
    崇峻听到崇妈妈唤他的名字，依旧脚步轻盈瀟洒地从楼上下楼，一看见是我们两个，脸上绽出了一贯的笑容。
    「欸，那……要不然我们明天一起去打保龄球好了，崇大哥，你说好不好啊？」秀宜忽然说出这个提议，让我和崇峻的视线都转向秀宜身上，而且还很热络地叫他崇大哥。
    「嗯……反正明天也没什么事，ok。」崇峻想了一想，爽快答应这突如其来的邀约。
    「那我们明天早上十点约在龙星保龄球馆门口见喔，」秀宜转过头，眨眨眼似乎在打暗号问我：「依玟，你可以来的，对吧？」
    明天？保龄球？
    我第一个浮现的念头竟然是「啊～～我不太会打保龄球啊！」而不是我明天该穿些什么。

 爱的初告白（四）

    到了保龄球之约的当天早上，一起床就先翻开衣柜查看今天到底要穿什么，平常根本不爱穿裙子的我，再加上国中时期都穿制服居多，衣柜里青一色都是t-shirt跟牛仔裤，连一件像样的洋装、裙子都没有啊！
    可是，我为什么要那么在意今天要穿什么咧？不就是打保龄球而已啊，又不是什么重要的约会。
    看来看去，反正都是t-shirt跟牛仔裤也没什么好挑的，我随手挑了一套就换上，然后下楼梳洗，待会九点半就可以骑脚踏车出门赴约了。
    才刚刷完牙梳洗完毕，家里的电话就响了，我顺手就接起了。
    听到秀宜在电话那头很急促的口气：「依玟，还好电话是你接的，sorry啦，我爸妈今天临时说要出去，所以我没办法去打保龄球了，你帮我跟崇大哥解释一下，就这样啦，掰伊。」
    哪泥，电话这一端的我似乎受到雷击！
    而且，我根本都还没说到话，秀宜就急着掛电话，这一段说词到底是练习了多久才能一气呵成不换气？
    那不就代表今天的保龄球只有我跟崇峻两个人而已吗？
    秀宜绝对是故意临时失约的，昨天那个眨眨眼我就觉得怪怪的，而且还是演技派的，一定是的！
    怀着忐忑的心情到了球馆门口，不一会儿，崇峻也骑着他的机车来赴约了。
    待他停好车，我先走近崇峻身边，「呃……那个秀宜，突然放我鸽子说她今天不能来了啦！」仔细观察崇峻的表情：「现在怎么办？今天还是要打保龄球吗？」
    崇峻笑着回答：「为什么不打？走吧！」
    说完崇峻就先跨进球馆的大门，我也马上跟上去。
    只是，我对于保龄球这种运动真的是没有天份，才打了几球，不是洗沟要不然就是只有擦到边边只倒一瓶而已，所以分数都还停留在个位数，重点是在崇峻面前一直丢脸，我只好给了崇峻双手合十外加一脸投降的表情：「拜託帮我打啦！」
    崇峻勾唇一笑：「那就是要我一个人打两人份的意思囉？」
    我留在后面的等待区欣赏着崇峻的漂亮球技，原来崇峻不只篮球打得好，连保龄球都是拔尖儿的呢！
    「哇！你真的好厉害喔，随便打都是一个strike火鸡，而且还可以帮我解spare耶。」我的口气里尽是掩藏不住的崇拜，就像我崇拜他的数学天份一样的仰望。
    崇峻正在走回等待区，看他因为「一人打两人份儿」，在开着强度空调的馆内额头也能开始渗出汗，那是为了我而努力的汗水，所以我手里捏着面纸，一直犹豫着到底该不该展现一下我的「体贴可人」呢？
    就在此时，也许是我的崇拜音量太大声，所以引起了左右两旁球道的女生注意，似乎也发现了外表亮眼的崇峻，她们的视线三不五时的就往崇峻这里瞟。
    「欸，你看，那个男的打球好厉害耶，动作好漂亮。」
    「其实，他刚刚走进来的时候我就发现他了，他的脸比他的球技更好看耶！他好帅……」另一个回话的女生眼中都已经射出爱心了。
    「他旁边的那个是不是他女朋友啊？」
    「嗯……有可能，可是我觉得不太像耶……」
    「唉唷，说不定人家才刚交往没多久而已啊！」
    以上旁人的讨论声我完完全全听在耳里，所以，原本犹豫不安的心情，感谢旁人的激将法，让我本来犹豫不决的心，决定要做一件事宣示主权。
    等崇峻走回位置俯身看着萤幕上的分数时，我心想这就是最好的机会了，凑上前去，手里捏着的面纸也轻柔地帮他擦去汗水，就像他总是对我那么温柔的一样。
    我异常小心地擦去他额上滑落至耳边的汗水，再一次这么近看着崇峻精緻好看的五官。
    两道浓黑英挺的眉毛让他秀气得稍嫌稚气的娃娃脸增添了一股英气，一双炯炯有神似乎什么事都能看穿的淡棕色眼睛，那两扇捲翘的睫毛根本就是刷了睫毛膏的广告效果，高挺的鼻樑，还有说出「接吻并不会窒息」的唇瓣，现在的我，有点迷茫沉醉了。
    崇峻似乎也查觉到看到出神的我，虽然垂着眼帘但是抢戏的睫毛只是轻轻地扇着，似乎也不想打断我，好让我细细看个够，因为此情此景的这个氛围，只要一个四目相接，就会开始燃烧。
    这种一触即发的曖昧氛围彷彿过了一世纪这么长，最后在我的手不小心动作太大了一点点之后，打破了这个甜蜜的泡泡。
    崇峻依然保持着原本的姿势，就在我的手快要落下的那一刻，崇峻这时一把握起了我的手腕，我的满心小鹿乱撞顿时被他拨乱得更加手足无措。
    不敢迎上他那双什么都能看穿的眼睛，这下子，低下头的人是我了。
    「怎么？现在不敢看我了？刚才不是看得很专心吗？」
    「唉唷，不要说了啦！早知道我就不要帮你擦汗了。」空间的左手在空中胡乱挥着，最后摀住崇峻的嘴，要他别再说了。
    崇峻果然道行很深，他只是轻挑地假装要亲吻摀住他的手，我马上就松手了。
    后来，到底我是怎么离开保龄球馆的，甚至怎么回到家的，我都已经没什么印象了。
    原来，跟从来没想过会有交集的大眾情人走在一起，是这种飘然欲仙的感觉……
    原来，我们之间的互动让外人看起来像是一对情侣？
    我们──能有发展的可能吗？
    秀宜隔天忍不住就打电话来关心进度，「怎么样？你昨天跟崇峻去约会结果如何啊？」
    「我就知道你是故意放我们鸽子的。」我没好气的翻白眼。
    「欸，我这是在帮你们製造机会耶，说不定以后你会感谢我，所以你跟他到底有没有什么进展？」
    「没有什么特别的啊，就只是打保龄球，我狂洗沟，他就看不下去帮我打而已啊！你也知道我的保龄球一向打得很烂的。」
    「真的没有其他的？」秀宜继续鍥而不捨追问。
    「没有。」我又故意对秀宜忽略那一段因为擦汗而生的曖昧举动。
    我又开始脑补着，像女生帮他擦汗这种事情，崇峻应该已经是司空见惯、习以为常了，就只有我自己内心的小宇宙原地爆炸，燃烧个没完没了。
    但是对我来说，这可是要鼓起莫大的勇气才能做的事情，毕竟，这种亲密的举动，也是要关係很亲密的人才能做的，而我现在做了，代表着什么呢？崇峻的反应没有闪躲，也没有拒绝，是不是也不排斥我这样的举动呢？

 友达以上，恋人未满（一）

    经歷了五专、高职联考，成绩出炉后虽然已知稳稳可上公立高职的第一志愿，但是在那个大学至上的风气之下，当时没有适当的资讯可以了解进入技职体系也能念外文系，最后我还是捨弃了公立高职第一志愿，就为了想念普通大学的外文系而选择了私立高中升学。
    这个暑假过完，我就要上高一了，也意味着他要上高三了。
    是说才刚升上高中的第一个週末，就是两天一夜的新生训练战斗营，地点就选在復兴活动中心，值星班长凶狠的眼神，每下一个指令都让人神经紧绷。密集的基本训练简直都把我们这群高一小毛头当刚入伍的阿兵哥在操，不仅要穿上已经褪色还有点霉味的迷彩装，就连上厕所都要抓紧时间，甚至洗澡也都是五分鐘的战斗澡。在这样高压的训练之下，让我特别地想念崇峻，每每望着公共电话发呆，好想听听他的声音，好想跟他说值星班长好兇，想听到他温柔的峻式安慰，新生训练好操，不知道崇峻现在在做什么？
    结束了两天一夜的魔鬼新生训练，高中生活也开始慢慢上了轨道。
    高中时期，不管男生女生都是荷尔蒙旺盛期，对身旁的异性都会特别注意，因为我的眼里早就只有崇峻一个人，班上的男同学自然也没办法在我的视线里留驻。
    虽然我不会去注意别的男同学，我却发现班上有个男生的视线常常落在我身上，他是林士杰。
    他的长相一般般，戴着一副镜片很厚的眼镜，每每回头总会看到他用很奇怪的眼神看着我，那个眼神带着一种好奇、甚至是一种好奇与窥探，总让我觉得不太舒服。
    也许是他的动作太明显，班上其它男同学也察觉到了，开始在班上传着我跟他的緋闻，说什么是金童与玉女之类的凑对话语，听着这些让心有所属的我更感到困扰了，总觉得好像做了什么对不起崇峻的事。
    这种情绪在不断的累积之下，有一天我终于忍不住爆发了！
    「不要再把我跟林士杰的名字扯在一起了，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这样会让我很困扰！」在班上同学群起起鬨的情况下，我这么大声吼着。
    就在我吼完之后，班上顿时安静下来，有个男同学打破沉默直接问：「你喜欢的人是谁啊？」
    「我为什么要跟你说？」说了你也不知道。
    「你不说就代表你在骗人啊，这样林士杰会很难过的。」讲到这，我又看到林士杰的眼神直勾勾地看着我，似乎在等我的答案。
    「我喜欢的人不在学校，跟你们说了也不知道。」
    「你就说啊！」
    奇怪了，我喜欢谁为什么会变成大家的焦点？眼看着聚集围观看热闹的同学越来越多，我决定说出来我的心上人是谁让大家断绝好奇心。
    「我喜欢的人是崇峻，他就不是我们学校的人啊。」当我说出崇峻的名字之后，几个男同学露出「我知道这个人」的表情。
    难道崇峻真的那么有名，连这么偏僻的小学校都有人知道他？
    第一次在同学面前公开提到他的名字，着实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当我提起崇峻的名字时，他的脸孔也跟着出现在脑海，一贯的温柔表情。
    「原来是崇峻啊，我跟他一起打过篮球呢！」其中一个男同学开了口。
    听到同学口中谈论起崇峻，我好希望崇峻这个时候能够出现在我眼前。
    「哦？那你跟崇峻一起打过篮球，那你觉得他帅不帅？」毕竟看过崇峻本人的同学真的是少之又少，我自己也只是一两个礼拜才能见他一次，平常只能透过电话联系，就想从别人的口里肯定自己的眼光。
    「他满帅的啊！」
    从别人口中说出他很帅、很好看的评语，也不算是我的情人滤镜，也算肯定了我的眼光，我有一种飘飘然的感觉。
    当我说出我喜欢的人是崇峻，正好也有同学知道崇峻这号人物之后，那些起鬨的同学似乎自觉无趣，也没有继续炒我跟林士杰的緋闻，从此之后，我在班上甚至在学校里、在身边都设下结界，除了崇峻以外的男生，也都入不了我的眼。

 友达以上，恋人未满（二）

    既然没办法跟崇峻在同一个学校再续学长学妹缘，为了能跟崇峻有多一点的话题、多一点的交集，我开始打起了篮球。
    凭藉着身高的优势，我的篮球之路走得还算顺遂，每一堂下课几乎都会拿着篮球直奔球场，一边打篮球的时候，总觉得我们之间的距离又拉近了一点点。
    从以前只会在场边看人打球，到现在不过一两个月的时间，抢篮板、控球甚至带球上篮都已经难不倒我，更奇怪的是，每一次篮球比赛我因为身高优势打的位置明明是中锋，却连大前锋还有控球后卫的位置都一併兼任了。
    「总有一天我要跟你挑篮球。」因为这两个月来，对于篮球，让我有了自信。
    崇峻听了我的话在电话另一端放声大笑，而且还是那种很不客气，很小看我的口气：「你？就凭你喔？」
    「当然，就凭我啊！」
    「真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傢伙。」虽然口气有点嫌弃，但是还带着宠溺。
    「唉唷，我就是不知道你的天～有多高，地～有多厚才想要跟你单挑的嘛！」
    在他面前，我就是这么伶牙俐嘴的。
    「你呀～」崇峻的口气就是笑，感觉就是「我真拿你没办法」的宠溺。
    「到底有什么好笑的嘛？」我搞不懂他到底在笑什么，只能恼着咕噥着。
    崇峻没有纠结在我的点上，倒是开始转移话题，「今天啊，我在学校又看到了邱意恋。」
    听到这个女生的名字，我的耳朵都竖起来了，因为我已经不是第一次听到崇峻跟我抱怨这个女生了，她不只在学校里到处宣告崇峻是她男朋友，甚至还会在火车站等他，主动跳上他的机车后座。虽然我和崇峻不同校，但也因为他都会主动告诉我这些事情，所以我也不太吃醋，只要有掌握到关係跟她在他心里的评价及份量就好，很显然的，崇峻对这位女生没有太多的好感。
    「喔？她今天又有什么新招了？」我倒是满好奇的。
    「就上次她不是拿一个戒指给我叫我戴吗？还说在学校看到我的时候要检查我有没有戴，结果我远远就看到她，赶快转到另外一边躲她，还故意把眼镜拿下来放口袋。」
    光是用脑补想着崇峻躲着她的那种中二样子，我没忍住笑了出来。
    如果我今天和崇峻同校，我会不会也会像那个样子，急着想宣示主权？
    「那你上次说的那一个在校车里放话要追到你的隔壁班女生，后来有下文了吗？」
    虽然我还不是他的认证女友，我知道的情敌底细还是得打探清楚才行。
    「嗯，我之前不是有问过你，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后来，我就跟她说清楚了。」
    这时我才知道，原来这个话题里的女主角，就是那位在校车上放话要把崇峻追到手的班花，因为我的这句话，崇峻跟这位班花还在曖昧期的发展就默默的句点了。
    听到他这样描述，我顿时有一种很安定的感觉，虽然他还没有正名我的身分，但是对于他身边的那些女生发生的每一件事，他都会如实跟我说，可见我在他心里还是有某种程度的份量的。
    在友达以上，恋人未满的曖昧期间，崇峻愿意花时间陪我、跟我分享他生活的点滴，我想这应该是喜欢的表现吧！
    坦然承认自己已经喜欢崇峻的事实，开始对未来充满期待，少女情怀总是诗，再加上也看不少言情小说，脑海中的男朋友轮廓慢慢跟崇峻的样子叠在一起，希望有一天可以跟崇峻手牵手一起逛街，一起去拍最近很热门的大头贴，一起以情侣的身分做任何事。
    因为，每次在街上看到其他高中的情侣们，身边总是围着粉红泡泡，一起走进冰店吃冰，我不禁想着如果跟着崇峻一起去吃冰，不知道会是什么样子？会两个人吃一盘还是各吃各的呢？

 友达以上，恋人未满（三）

    上了高中的第一个校庆，平常门禁森严的学校总算可以开放给外宾来参观，而我，当然是想要约很重要的人──崇峻，毕竟同学们都是只闻其名，不见其人，感觉像跟个幽灵男友谈恋爱一样，而且也从来没看过传说中的男朋友来学校接我下课，这一次校庆终于可以有机会见到他的真面目啊！
    准备要打电话给邀请崇峻的我，心里暗忖着他应该会答应我的要求的吧？
    「你在那边等我一下，我一下就到。」
    崇峻应约而来，每次见到他出现的瞬间，总是心跳加速，欣喜兴奋。
    「那个──我们的校庆那天是园游会，可以开放给外宾参观，所以我想问你啊，你那一天会不会来？」
    「这个嘛，我想一下。」崇峻这次没有乾脆地回答我，好像想要捉弄我。
    「喔……」我语气里的失望根本不须隐藏，希望他来的心情还是未减，于是搭着他的手臂开始左右摇：「可是，我很想要你来啊！好不好嘛？」
    崇峻漂亮的眼睛带着笑意，似乎是被我的动作逗笑了：「还会撒娇喔？」
    「拜託嘛，我就很希望同学们可以看看你啊。」
    终于崇峻禁不住我的撒娇攻势，「好啦好啦，我那天会到。」
    听到崇峻答应我，我的脑中开始出现各种幻想的小剧场。
    我一直希望带着崇峻逛逛这个小小的校园，虽然校园小小的，但是只要有崇峻和我的足跡，以后我在学校里也可以看着曾经一起走过的地方想着他。
    只是我真的不该提议我们园游会要卖的品项是自己亲手做的麵包寿司捲来搞死自己，为了内馅的蛋皮丝，还得先要煎好蛋皮再切成细丝，小黄瓜也需切成细丝，海苔上还要挤上沙拉酱再铺上切边的吐司麵包，这些一开始的前置工作时间真的是非常不够用啊！
    最后还因为轻便瓦斯炉的安装不太正确，差点烧到我一直引以为傲、可以勉强让我称为背影杀手的一头乌黑亮丽头发。
    备料的时间总算结束了，先赶製出了二十盒的麵包寿司捲之后，交给其它同学接手准备，这下就是我的自由时间去可以去逛逛了，不知道崇峻来了没有？
    刚才一阵兵荒马乱，我想崇峻就算来了也不一定找得到我，在那个没有行动通讯的时代，联系并不是这么的容易，珮真陪着我一起逛，为了引起崇峻的注意，我走向了校园的点播台，点播了一首歌给崇峻，如果崇峻人已经到了，听到了广播也会知道我正在找他。
    怀着期待的心情走到了校门口，一边与珮真叙述着前几天把邀请卡交给他的情形。
    突然间，一连串杂沓的机车喧嚣声由远而近呼啸而来，就在这个时候，那个熟悉的身影闪入我的眼里，我看到他的机车后座还载了一个女生，虽然后座的女生坐得直挺挺的，并没有亲密的抱着他。
    会是我太想看见他出现而產生的错觉吗？
    但是那个发型、侧脸的轮廓、从来不戴安全帽的他，即使我有轻度近视，这时没戴眼镜看清楚，就凭藉着一股没来由的熟悉感，我几乎是凭着直觉往那群机车的方向大喊着：「崇───峻───」甚至脚步也跟着追出校门，最后被珮真拉着往回走。
    在那群车队弧出我的视线之前，那个疑似崇峻的人似乎有听到我的吶喊，稍稍地回头循着声音的方向看着。
    「应该是你看错了吧！」珮真推翻着我的直觉想安慰我。
    「可是那个人，我很确定是他。」
    我的眼泪就这样扑簌簌的滑落，为什么答应了我还失约？
    多希望我的近视度数够深而认错人，因为崇峻不会这样对我的，对吧！
    校庆的隔天是週日，等不到崇峻解释的电话，怀着忐忑的心情，我耐不住性子，主动先打给了崇峻。
    跟往常一样，崇峻在接到我的电话几分鐘之后，出现在巷子口。
    他的头发有些凌乱，表情有些疲惫，还有一丝丝不易察觉的愧疚。
    「你昨天去了哪里啊？怎么没有来？我等你很久欸。」我小心翼翼的问着。
    察觉到他眼中闪过的愧疚，我直接点破说出了昨天的猜测，「你昨天是不是载了一个女生，从我们校门口经过？」
    崇峻漂亮的眼睛瞬间张大，一脸惊讶，「你怎么知道？你该不会看到我了吧？」
    「没想到真的是你！」我没说出我为了他泪洒校园的后续。
    「昨天，我本来是要去你们学校园游会的，结果就在出门前被同学抓去联谊，因为他们少个人、少台车，正好就……」崇峻说到这里，突然停住，抬眼看着我，眼里的愧疚更深了。
    高中生能有摩托车的真的不多，所以也难怪会被朋友拉走。
    「你没跟他们说你有约吗？」虽然听到崇峻的解释，但是还是难消我心头的失落感。
    「有啊，但是他们就说少一台车，硬是把我揪走，还害我载到恐龙妹。」崇峻这么说，让我阴鬱的心情开始慢慢转晴。
    「所以，那个女的不是你的女朋友？」
    「当然不是啊，那是因为联谊抽到我的钥匙，欸，拜託，我也不想载她好吗！」崇峻的急于否认让我顿时放心了不少，但是还是不能轻易原谅他的失约。
    「你知道吗？我多希望是我看错，希望那个人不是你，因为我亲眼看到觉得好难过。」
    「不信你可以摸摸看我的头发，还有硬硬的发胶，我是真的要去你们学校的园游会的……」
    崇峻的话给了我机会确认，我用手稍微爬梳了他凌乱的发丝，果真摸到了几处残馀的发胶。
    一边摸着崇峻略硬的发丝，脑海中有画面他昨天为了赴约，站在镜子前梳装打扮抹发胶的样子，心里漾起一股甜蜜，崇峻就像个刚恋爱的少年一样，原来也会为了约会而特别打扮。
    就这样，崇峻简简单单的几句话，像熨斗一样莫名抚平了我起皱的心。
    「好啦，我相信你啦！」接受了崇峻的解释，我终于绽开笑顏，随即又说：「只是好可惜没能让同学们见到你。」
    其实我更想要的是，能跟你在陌生的校园里留下更多足跡与回忆，更希望在别人眼中我们是一对情侣。

 友达以上，恋人未满（四）

    当一个人心里住着一个特别的人的状态，不管走到哪里，总会很自然地想起他，看到这家店就想跟他一起来吃看看，瞥见那件衣服也会幻想着他穿起来的俊帅模样。
    这天与阿芝一起到市区逛街，阿芝是国一到国二的同班同学，因为我们的生日相近，座号也相近，个性自然也相近，虽然国三的时候没能一起在升学班，但是情谊还是深厚，即使毕业后各自升学到不同的学校，还是密切连络着，现在阿芝是一个护校的学生。
    当经过一家饰品店时，看到一个十字架的项鍊，就很直觉地就联想到崇峻，虽然还没有遇到他裸着上半身的机会，光是想像那画面就好诱人……
    想着他洗完澡裸着结实精健壮的上身，精实的肌肉线条，上半身只有一条项鍊……光是这样幻想那画面就让人觉得好性感，我到底有多迷恋崇峻啊？
    我留恋的眼光一直停留在那条项鍊，忍不住伸手从架上拿下来把玩着，阿芝凑过来一脸八卦地问：「你该不会是想要买给崇川的哥哥的吧？」
    「他的名字是崇峻，不是崇川的哥哥。」听见好朋友主动提起他，我也不自禁地脸红起来。
    「就知道你是要买给他的，你还脸红了咧！你们现在的关係已经确定了吗？」
    「还没有，之前有跟他告白过，但是他还没回覆我。」
    「那他对你好不好？」
    「我觉得他很好，要不然我也不会喜欢上他。」
    想起之前承认心里的人从崇川变成崇峻的时候，对于崇川还是有一股莫名罪恶感，虽然我们什么都没有，却因为喜欢上了他哥哥而莫名心虚，也还好崇川已经去别的县市念高职，我也能减少见到崇川的机会，避免见到他尷尬的时刻。
    为了脑海中的那些养眼画面，我决定买下了这条项鍊，一边计画找个好时机送给他。
    手里捏着那条项鍊，走出家门，决定去外头用公共电话打给他。
    自从他上次不经意在爸妈面前「曝光」之后，我要联络他都尽量改用公共电话了，这样我们的谈话内容也能自在一些。
    平常都是週末才会连系他，不知道他这个时候在不在家呢？
    面对眼前的公共电话，先大口深呼吸几口气来平息内心的激动，奇怪的是，每一次要打电话给他以前，我的心跳总是很快，就连面对着电话都觉得紧张。
    投下硬币，拨了那个熟悉的电话号码，心里一边想着：希望他在家，拜託。
    「喂，请问找哪位？」这个声音，是崇川还是他？
    后来想想，崇川已经去外地念书了，那这个声音应该是崇峻。
    为了不想再次误认，我还是说了：「不好意思，请问崇峻在吗？」
    「我就是。」
    听到他确认身分，果真让我安下了不少心。
    「你今天没出去啊？」
    「没啊！」
    「真难得。那你现在可以出来一下下吗？我在我家巷子口的商店等你。」
    「好，你等我一下，我待会就到。」
    对于我的要求，崇峻几乎从来没有拒绝过。
    三分鐘之后，我在漆黑得像黑洞一样的路上看着崇峻渐渐地从由暗而明、从模糊到清晰地出现在我面前，然后准确地在我面前煞住车，熄火。
    崇峻总是不习惯戴安全帽，所以每一次骑机车风驰电掣的结果，头发总是被风吹得凌乱，从上次崇峻园游会失约之后，每回和崇峻见面，我也在不知不觉中习惯性地以手当发梳稍微帮他抓梳一下，他的反应也都是静静地由我整理。
    我喜欢而且享受这样的片刻寧静，彷彿世界只有我们彼此，情意也在此时传递着。
    每一次见面以后，总是要隔了一个礼拜以上才见得到面。这些分别的日子里，因为没有崇峻的照片可以时时见到他，只能靠着回忆中的他反覆回想着上一次见面的点点滴滴，等到下一次见面，我以为我脑海里的他已经是很迷人了，但是总是在见到本人之后，才发现我脑海里的他还是比实际上见到的他逊了一大截，现实中的他又帅出了一个高度。
    崇峻虽然没开口，但是透过他的眼神，他不用开口，我也有默契知道他想问什么了。
    「就是那个啊……我今天去逛街，看到了一个东西是要买给你的。」我的双手藏在背后神秘地说。
    「什么东西？」
    「一条十字架的项鍊，因为我在想啊，你是信天主教的，这个项鍊你应该会戴吧！」说着，我在小巧的纸袋里抽出了那条项鍊。
    崇峻没有说话，于是我走近他，解开项鍊上的扣鍊，决定现在就帮他戴上。
    我屏住呼吸想缓一缓过快的心跳，还有因为太紧张而发抖着的手帮他戴上了，即使我已经屏住了呼吸，仍然无法止住狂乱的心跳跟颤抖着的双手，快到让我控制不住，而且现在离他这么近，近到只要他稍稍一回头，我很有可能就会吻上他的脸颊，他应该可以感觉得到我的呼吸及心跳都不正常吧！
    虽然不是我脑袋里想像的裸着上身，但是光是现在这样就已经让我心头的小鹿不知撞死几回了。
    看着那条十字架项鍊垂在他胸前，我忍不住自夸着自己的眼光：「嗯，真的好好看喔！」
    他低头看着已经戴在他身上的项鍊，再抬起头看我：「是真的还不错看。」
    我抬头看进他的棕色眼眸中，崇峻的眼睛很深邃漂亮，眼睛很大，棕色的瞳孔，还有长翘的睫毛，每次看崇峻的侧顏，就会发现那长翘得不像话的睫毛，我想起崇峻说过他戴眼镜的时候，睫毛都会刷到镜片，忍不住笑了。
    「那你要天天戴着喔，下一次见面的时候我会检查，除了洗澡可以拿下来以外。」
    因为这样，你看到项鍊的时候就会想到我。
    即使我们不同校，也要努力製造让他在不同的地方也会想起我的机会。
    此时，我突然想起崇峻说过学校里那个追他追得很勤的女孩，也是做了这样同样的事情，原来恋爱中的女孩都一样，都会做一样的事，希望自己的心上人能因为这些东西，而更想起自己多一点。只是别的女生也对他说过做过，也说过要他一直戴着，我在他心里面是不是也是跟那个女孩一样？
    今天的崇峻虽然话不多，但是眼神还是温柔的，一如往常地看着我。
    后来才知道，送恋人项鍊的另一层意思是：我想与你相恋，其实也符合了我的心境。
    其实我并不知道，不习惯戴任何戒指项鍊的他，是因为皮肤容易过敏所以不喜欢配戴这些饰品，任何质量不纯的饰品都会让他皮肤发炎，但是那晚他为了让我能够亲手帮他戴上，他寧可忍受皮肤过敏发炎的后遗症，也不愿当下拒绝我让我难过，就连过敏这件事，也都是崇娟偷偷告诉我，她大哥为此过敏了一个礼拜。

 第一次为你失恋（一）

    自从上一次告诉崇峻我喜欢他之后，到现在也将近半年了，好像那个告白从来不存在似的。
    是彼此都故意略过那个告白，还是这个问题根本就是个雷，谁一触碰就会引爆？
    我也一直提不起勇气找崇峻问个明白，因为崇峻还是一如以往的那样对我，温柔儒雅把我放在心上，只要我的一通电话就可以放下手边的事骑着车出来跟我见面。
    我们，到底是什么关係呢？毕竟，我们之间相处的感觉太像一对情侣了，只是还没能被正名而已。
    我很担心，一旦说破了之后，如果他不是跟我有同样的感觉，我们之间的曖昧就会回到原点，甚至就再也不能像现在这样了。
    可是，如果他不喜欢我，为什么要对我那么好、那么把我的话放在心上？我想他应该也是跟我一样的感觉吧！
    我和崇峻之间的关係得不到认证，心里总是觉得不安。
    但是，突如其来的一通电话，打破了我对崇峻之间的爱情憧憬与期待。
    「请问，蓝依玟在吗？」电话那头是个陌生的女生声音。
    「我就是，请问你是……？」对于这个陌生的声音，我真的没有印象。
    「你知道崇峻吧？我是崇峻的女朋友，他要我跟你说他已经有女朋友了，希望你不要再继续喜欢他了……」
    崇峻已经有女朋友了？！这句话犹如一记平地轰天雷，轰得我头昏脑胀、毫无招架能力，在我完全没有心理准备的时候接受这种判决，霎那间让我的脑袋一片空白无法思考，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到底是什么时候的事呢？我们一直都这么密切的联络着，从来没听崇峻提起过他已经有女朋友的事情。
    「是崇峻要你打电话跟我说的……」完全不知道能回覆些什么的我，只能无意识地重复着对方的话尾。
    所以我也成为崇峻口中那些纠缠着的女生之一了吗？他又是怎么跟他的女朋友形容我的存在？就像他跟我说的那些喜欢他的女生一样让他困扰了吗？
    这位幸运的女孩又是谁呢？我脑海中不断出现崇峻跟我说过的那些喜欢他的女孩，怎么想都想不出到底是哪一位成为了他的女朋友。
    那通电话到底怎么结束的，我已经完全没有印象，恍恍惚惚地回到房间，想着我和崇峻相处过的点点滴滴，他对我刁蛮脾气的包容，他的一贯爽朗笑容，他的温柔眼神、他看着我的样子，我们在雨中渡过的第一个七夕情人节，我们一起打保龄球的过程、再前些日子亲手帮他戴上的项鍊，原来这一切都只是我的单方面自作多情。
    现在，崇峻的温柔体贴已经专属于别人，我还能把感情收回来吗？
    算算认识崇峻的时间还不到一年，投入的感情应该还不算太深，也许还回收得回来吧？
    就让自己尽情地哭吧！就算是为了悼念自己夭折早逝的初恋，因为崇峻这样的人本来就不可能属于我，是我自己放大了他的温柔体贴，以为他只对我特别，是我投入了太多对爱情的幻想及憧憬，好好地哭过一场就开始忘记崇峻吧！
    抱着自己的双腿，把头埋进腿间，回想着那些甜蜜的点点滴滴，原来第一次认真付出感情却落空的感觉是这么的痛，一瞬间眼泪模糊了视线，接着开始溃堤了……
    一直以为我和崇峻的感情是双向的，原来这一切都是我的自作多情，如果崇峻对我没有感觉，为什么要对我那么温柔？还是他习惯性对每一个女孩都是这么温柔，只是我大惊小怪了？
    原来我只不过是爱慕他的女生中的其中一个，我无法得知他对待其他女生的样子，是我自己过度放大了他的温柔体贴，是我自己言情小说看太多，以为他看着我的时候也是对我有感觉的，当初对我有多么温柔、多么体贴，就像在嘲讽着我的自作多情，让我好痛也好羞愧……
    早就知道他那么受女生欢迎，他的选择那么多，是不可能会喜欢平凡无奇的我。我一直以为崇峻对我那么温柔体贴，是因为心里有我，或者我对他来说是很特别的，是我不该对他有过度的期待，都是我的自作多情，让自己陷入这场单恋的迷雾中；只是，要拒绝我的喜欢，为什么不是崇峻自己来跟我说，找女朋友开口的杀伤力也太震撼了，完全不让我有心理准备接受的一记重击，就像胜利者睥睨着手下败将，虽然很痛，但是也清醒得很快。
    从今而后我能放开崇峻吗？看着崇峻身边有别的女孩我能怎么做？还是我和崇峻就此不再联系，淡出在彼此的生活里，想到从此要和崇峻拉远距离，甚至不联系，我的心莫名的纠结，难道当不成恋人，就不能当朋友了吗？
    不，我捨不得和崇峻从此断开不联系，决定给自己一段时间沉淀心情之后，再告诉崇峻我的想法和决定。

 第一次为你失恋（二）

    这一天，礼拜六，我们约在中壢的温蒂汉堡见面。
    这是我和崇峻退回朋友关係后第一次见面，会尷尬吗？会心有芥蒂吗？
    那是个礼拜六还需上半天课的时代，我和崇峻约好下午一点在温蒂汉堡，但是我却迟到了十五分鐘，在温蒂汉堡里里外外地搜寻着崇峻的脸，我不确定崇峻有没有耐心可以等待迟到的我，有可能没耐性的他没等到我就先走了。
    在那个没有行动电话可以联系的时代，不死心的我也不知哪来的坚持，站在门外等了四十五分鐘，因为我相信崇峻一定会来，终于不负我的期待与坚持，在熙熙攘攘的车阵中，看见崇峻的身影总能让我觉得安心，旁边的车潮人潮再多再拥挤，我的眼睛光圈总是开到最大，眼中只看得到他。
    这个曾经让我牵掛的身影翩翩而来，虽然他迟到了，但是他一脸的慌张，会慌张代表他在意他迟到了我们的约会，总还是让我觉得想笑，还是忍不住为他心动。
    我很开心崇峻没有因为等不到我而失约，我走近拍着他的肩喊了声他的名字，崇峻彷彿被吓到一样地颤动了一下，随后回过神来，于是两人再度肩并肩走进温蒂汉堡，我第一次在他身上闻到烟味，我好奇地问：「你抽菸齁？」
    崇峻一脸心虚的微笑点点头，我看着他的反应，也回给他一个了然于心的无奈微笑，耸肩又摇摇头，毕竟我们已经决定退回朋友关係，我也没有权利管那么多。
    和他在温蒂里绕了两圈总算找到了空位，选定了座位之后，我先放下书包佔位，叫崇峻一起来点餐，崇峻坐在座位开口：「你点你自己要吃的就好了。」
    我听了他说的话答，不置可否的笑笑，走向柜檯还是点了两份大薯、一杯大可乐还有柠檬红茶，还有一份大温蒂堡，这份汉堡是为了崇峻而点的，现在是下午两点鐘，不确定崇俊是不是已经吃过午餐，所以还是体贴地帮他点了一份。
    当我走回座位时，看到他懒洋洋地趴在桌上，听到我的脚步声逐渐靠近，随即抬起头，我看着他清澈的棕色眼眸，内心还是有股无法抑制的蛊动，对他的感情真的能在两个礼拜中冷却吗？
    他看着我手中的托盘就先说了：「我先说我吃不下喔！」
    「我拿到奖学金了唷，所以这顿算我的。」
    「你几点到的？」
    「一点十五分。」
    「一点十五分？！」崇峻讶异地睁大双眼覆诵着我的话，一直以来，崇峻的表情都很浮夸。
    「没办法啊，今天校车太慢开了，十二点放学十五分才开，而且路上又塞车，所以才会这么晚到的。」我如实解释着今天迟到的原因。
    崇峻听了之后浮夸的表情渐渐恢復平静，算是接受了我的解释，顺手拿起一根薯条塞进嘴里，我反问着：「那你呢？」
    「我二十五分就到了，你知不知道宝马？」说着崇峻的眼神往火车站的方向飘去。
    「我好像有印象。」同时把托盘内的柠檬红茶推向他。
    「在火车站二楼，我刚才就在那边打撞球，因为我来的时候没有看到你就先回去，没想到我一打就忘了时间。」
    我听着崇峻的解释有些恍惚，喝了一口可乐，才发现刚才递给他的饮料才是我想要喝的可乐，现在在我嘴边的才是柠檬红茶。
    想起上一次来温蒂汉堡，崇峻喝着柠檬红茶嫌太酸而不断眨眼，所以这一次我也想再让他喝柠檬红茶，想再看到他可爱的那一面。
    对于饮料拿错的小意外，崇峻还是给我一个一成不变的笑容。
    我想起了这次见面的主要原因，从书包里抽出了日记拿给他，「给你。」
    当初为了想要跟崇峻交换日记才开始写的日记，现在虽然不能成为男女朋友，我还是希望崇峻能懂我这一路以来的心情。
    崇峻两手一摊，「我现在没地方放啊！」
    我默默把日记收在一边，只能再看今天有没有机会再拿给他了。
    提到日记，就想起今天约出来见面的最主要目的，现在要怎么开口呢？
    「所以你现在真的跟她在交往了吗？」
    崇峻似乎没有意会过来，「你在说谁？」
    「就是你的那个女朋友啊，打电话来跟我说你们已经在一起了，你今天出来见我，她知道吗？」
    「其实我根本就没有女朋友，只是因为我现在还不想交女朋友，又不知道要怎么拒绝你，只好找个朋友帮我打电话给你。」
    原来崇峻没有女朋友，现在听到崇峻出乎意料之外的答案，我不知道该难过还是该高兴，难过的是已经莫名伤过一次，开心的是他的身边还没有人，我还能有机会吗？
    只是我已经决定要退回朋友关係、对崇峻收回我的感情了啊！
    「嗯……现在要怎么说呢？其实刚开始我很难过，后来就想开了，为什么一定要情侣关係才能联络？所以，我们以后还是好朋友，好吗？」说着，我伸出右手，想要跟他打勾勾。
    「这个以后再说吧！」
    以我对崇峻这阵子以来的了解，他只要遇到不想多谈的事，就会像这样四两拨千金，所以我很肯定地说：「你一定有心事，对不对？」
    他喝了一口可乐，简短回答：「没有。」
    也不知道他说的是真的还假的，今天的崇峻看起来有种说不上的奇怪，不似以往的率性。

 第一次为你失恋（三）

    「有，你一定有心事。」
    崇峻继续慢条斯理地拿起一根薯条往嘴里送，「没有啊！」
    我一脸不相信地看着崇峻：「真的？」看了看他之后又扯开话题了：「咦？你不沾番茄酱的啊？」
    「沾番茄酱味道好奇怪。」
    「那你这样吃有味道吗？」
    「有啊，一点点咸咸的，你快吃啊，我都快消化不良了。」
    崇峻的话总是可以很容易地把我逗笑了，我一边笑着一边拿起番茄酱，撕开包装挤在餐巾纸上，拿起一根薯条沾酱后放进嘴里。
    这时，崇峻的口气像是在说一件平淡无奇的事，「我被留级了你知不知道？」
    他知道好奇的我一定会问为什么，我诧异地问：「为什么？怎么会这样？」
    平常我们靠着电话联系到底都在聊些什么？因为知道他无心于课业上，我也很少问他课业的事。
    「英文跟化学两科要补考，第三次我没去，所以就留级啦！」崇峻提起留级的口气像在说今天天气很好一样平淡，他顿了顿又再补了第二个消息，「我转综合科的事你知道吗？」
    这两个礼拜之内我只顾着先安顿自己失恋的心情，也没有和崇峻联系，我怎么会知道发生了这么多事？
    我摇摇头丢了一连串的问句，「你不说我怎么会知道？什么是综合科？为什么要转？」
    崇峻喝了口可乐接着说：「那天留级通知单寄到家里来了，正好被我爸拿到问我为什么被留级，如果被留级的话会被我爸跟我妈骂死。综合科就是普通科和工科一起念，因为转综合科就可以升级，所以我就决定转了。」
    第一次听到这种综合科的我听得很茫然，有更多问题要问了：「那你现在是几年级？什么时候毕业？明年还是后年？」
    「综合科二年级，普通科三年级，所以明年就可以毕业，毕业的时候会有两张毕业证书，我可以考四技二专也可以考大学，不过我知道我大学已经考不上了。」
    「你会不会把所有的心事都告诉你妹啊？」
    如果情侣的身份暂时不可能，把我当成好朋友或者妹妹还能分享心事，好像也不错，所以我试探地问着。
    崇峻摇摇头，想到这里我又有其他问题要问了：「是物理比较难还是化学比较难啊？」
    数理都不好的我，对于数学、物理化学等等理科课目难度都是一样的，因为都听不懂。
    「物理比较难，我最高考过71分，最低也有20分，喔，不，也有20、30分。」
    我有些惋惜地看着他说：「其实你很聪明也很有读书的资质，如果你好好念应该也会有大学可以念，如果我是你的话，我寧愿自愿留级一年重读二年级，重读也没什么不好，既可以慢一年联考，又可以有充分的准备，多好啊！」
    崇峻挑眉，似乎对这个提议颇有兴趣的样子，「那高一的课程怎么办？不是已经改教材了吗？」看来我的提议让他有些心动。
    「高一的课程你再边读边复习，我想依照你的资质应该不至于听不懂。我们下一届才是新教材，所以我们这一届特别辛苦，大学要一次就考上，否则要重考很麻烦，念的东西也比以前还多，要在一年之中把三年的新教材都学会。」
    「那这样的话我就要办缓徵，而且缓徵只能办一年而已，我还想玩耶！」
    提到当兵，我的问题又更多了。
    「你还想玩哪？从出生玩到现在你还玩不够啊？」逮到机会，先亏一下崇峻再说。
    崇峻接着跟我分享他在学校被罚站，还有国文老师想当他的事，我听得很入神又被他逗笑了，彷彿忘了我们今天见面的目的，我说：
    「对了，以后你不要我当女生看，就把我当成男生，我们当哥儿们，好不好？」
    话说今天出来见面的重点好像不是这些，而是我那可笑的单恋，还有我们未来的友情，即使当不成朋友，我们之前相处得那么好、那么有默契，现在当哥儿们也可以吧！
    「问题是我怎么看，都觉得你是女生啊！」崇峻说这句话时的眼眸带笑，表情玩味，瞄了瞄那个没被动过的汉堡，手指还朝着它点了点几下，「你不吃啊？我已经吃完了，如果你是男生的话，就要把这个汉堡吃掉。」
    我看了餐盘中的薯条真的在谈话中默默被消灭了，我忍不住顶嘴：「等一下，那你为什么不吃？」
    「我吃不下了啊！」
    眼看败阵下来，平时伶牙俐齿的我突然找不到话懟回去，只好无奈地拿起汉堡，拆开金黄色的包装纸，看到汉堡里面的流出来的调味汁，瞬间也没什么食慾了。

 第一次为你失恋（四）

    「对了，好久没有看到你打球了耶！」
    提到篮球，崇峻的口气突然变得惆悵起来：「我差不多有五六个月没碰篮球了。」
    「怎么会这样呢？你不是很爱篮球的吗？」
    「对啊，我很爱篮球。」
    我继续追问：「你之前不是每个礼拜都会去打篮球的吗？怎么会将近半年没打球咧？」
    想起当初在拚高中联考的时候，崇峻都会去国中母校打篮球，想到这，曾经的甜蜜回忆翻涌而上，不、不、不，现在不是回忆那些甜蜜片段的时候，我们现在要当哥儿们。
    「现在是有空才打，而且上次的伤也是个问题。」
    「很痛吗？」似乎我的关心太明显了一点。
    「现在不会痛。」
    「多久了，是旧伤吗？你有看过医生吗？」
    「差不多三四个月有了，现在不能踩到不平的地，只要一踩到很容易就会扭伤，上次踩到一个人的鞋子，才轻轻踩到，就肿得好大，痛到连走路都不能走，医生看过了帮我包药，可是我还是偷偷跑去打篮球。」
    要是崇峻会乖乖地听医生的话不去打球，这就不是反骨的崇峻了啊！
    「所以是永远好不了了吗？」
    「也许吧，我能不能当兵都还是个问题呢！」
    「那是哪一隻脚？」
    「右脚踝。」
    我的视线自然地往桌下看去，虽然明知看不见但是还是想看看，崇峻好奇地问：「你在看什么？」
    「我想看看你受伤的右脚踝啊！」
    「你又看不见。」
    我抬起头正好对上他的双眼，他正大口大口地喝着可乐，「我真的喝不下了，肚子好胀。」
    「又没有人叫你全部喝光，你喝不下就算了。」
    「现在打球都要顾虑到右脚踝的伤，也不能跳很高，着地时我也要小心一点，抓不到以前的那种感觉了……」崇峻的口气掩不住的失落，听得我也开始为他难过了。
    我说出我心里的感想：「我觉得你好像变了一个人，跟以前比起来不太一样，不太爱笑了，差好多喔！」
    「我知道，但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我听到这里叹了一口气，虽然他老是装得一副自己很好的样子，但是那份忧鬱是骗不了人的。
    「上了高三之后就变成这样了，也不爱笑了。」他悵然地说着自己的改变，我很想说些什么让他开心：「有没有什么话题可以让你比较开心的啊？」
    崇峻摇摇头，我接着问：「那你现在脑袋里在想什么？」
    「没有在想什么。」
    「一片空白？所以你今天上课的全忘光了？」
    「没有啦！」
    我想起惠如曾说过崇峻其实很害羞，就想到这个话题了：「我同学说你很害羞。」
    双子座的跳跃式思考总是让人觉得无厘头，话题总是转得很快，经过将近一年的相处，我想崇峻应该也已经习惯了。
    「她怎么会知道我？」
    「因为我都跟她们聊你啊！」因为喜欢你，都会忍不住跟身边的朋友提起你。这句话，我没有说得很明白。
    这时，他的处女座特质总算显现出来了，他低着头说：「我本来就很害羞。」
    「我早就知道了，上次在这里的时候我就跟你说过了，你还告诉我说你的脸皮最厚了，后来有一次我又说你脸皮真的很厚，你又故意唱反调说你脸皮最薄了。」
    天哪！我们到底花了多少时间讲了这些垃圾话啊？两个礼拜前的我，还为了他找了个假女朋友演戏拒绝我而哭得唏哩哗啦的，为什么只是隔个两个礼拜我们就可以这样说垃圾话？是因为彼此都避重就轻还是真的已经云淡风轻了呢？
    我的目光顺着他的脸低下头盯着他，要等他给我回覆，「没印象，我都忘光了。」
    「我记得上次有人教我要怎么说谎才自然呢，还要我深呼吸的人……」这个时候只能拿当初他说过的话堵他的嘴。
    崇峻此刻的头低到不能再低了，又说：「我最不会说谎了。」
    「你少来了你，还装！」
    这个时候，一个年约五十出头的阿桑，捧着一大张厚纸板手写的告示一语不发地站在我们桌边，内容举凡就是发挥爱心帮助聋哑人士之类的；我一直看着坐在对面的他，又看看这个告示牌，看这个傢伙根本文风不动无动于衷，一点爱心都没有的样子，于是，我掏出了五十元硬币，换来了那个阿桑一个劲儿的点头道谢还有一张粉红色的收据。
    直到那位阿桑走远了一点之后，崇峻才开口：「你被骗了你知不知道？」而且一副云淡风轻的口气。
    「蛤？为什么？」我再次惊呼。
    「那些什么帮助聋哑人士的都是骗人的，你如果真的有心要帮助聋哑人士，还不如找其他的正常管道比较可靠，不要随便滥用你的爱心。」
    「那你刚刚为什么不拦着我？还眼睁睁看着我上当！」我鼓着双颊气呼呼的质问着。
    「我不在那时阻止你是因为我希望你买到经验啊，这样以后你就不会被骗了。」面对像隻生气的河豚的我，崇峻一派淡定地附送我一个杀人级的微笑。
    崇峻俊俏的五官配上这个杀人级的微笑，莫名抚平了我的躁怒，虽然有点心疼我的五十元，但是我还是很开心，因为他教会我了这些学校及书本里学不到的事。
    回想起这一年的相处，有时候互动甜蜜得像对小情侣，有时又轻松得像和家人一样自在，对崇峻的感觉，不只是只有单纯的喜欢，还掺杂着对一个哥哥的渴望及对一个男朋友的憧憬，所以这个时候又像是一个哥哥对妹妹的互动模式。
    崇峻又开口说：「你下午还有其他事吗？」
    「应该没事吧，你要干嘛？」
    「那跟我去一个地方吧！」
    原来，他想去的地方是撞球场。
    在跨进撞球场之前，他想起来我是不喜欢他抽菸的，他还先预告说：「待会我抽菸的时候你不要管喔！」
    这还是我十六年来第一次出入这种场所，一个才刚拒绝我的感情的人，现在却带着我去所谓的不良场所，出入份子复杂不说，如果发生了什么事，崇峻会保护我吗？
    他拿着球桿开始教我基本动作：「左手放轻松一点，不要紧张。」
    「右手不要翘那么高，」崇峻很专心地示范他的拿球桿方式，「是平的，看，就是这样。」
    面对初学者的我，崇峻很有耐心地教我，打不到的球还很体贴地帮我移动母球，找个简单的、容易进洞的位置，比着球桿要瞄准的方向让我试打，就这样，抓到了要领进了几次球之后，我对撞球的兴趣就这么被点燃了，每一次球进洞的清脆声响都让我觉得兴奋有趣，原来撞球这么好玩。
    后来，崇峻的朋友们来了，他要跟朋友挑桿，我只能安静的坐在旁边看着他们。
    崇峻的嘴上叼着菸，瞇着眼跟朋友们说话，其中一个朋友的视线落在我身上，用下巴努了努，似乎好奇在问崇峻我是谁，怎么会我带来撞球场。
    撞球场内播放的歌曲加上撞球进袋的清脆声音频繁，我听不清崇峻跟朋友们的谈话，看着他的每一个动作都很漂亮，就像当初的打保龄球那样，瞄球的时候专注的表情，好看的五官怎么看还是忍不住让人心动，只是，那是两个礼拜前刚找了假女朋友演戏拒绝我的崇峻。
    回到家之后，制服外套都沾上了浓浓的菸味及撞球场的空调味，但是我居然有种被崇峻环抱着的错觉，闻着这些味道，崇峻就好像在我身边。

 微妙的关係（一）

    面对着自己很心动却无法在一起的心上人，既然我的感情已经被拒绝了，只能慢慢把自己的感情回收回来。
    只是，对崇峻的感觉一直都不像是只有爱情，当他保护我的时候像个哥哥一样，还是只是因为我对于从小渴望有个哥哥的投射作用？
    目前没有办法在一起，但是依然阻挡不了我想继续跟他联络的念头，自从上次去温蒂汉堡还有撞球场之后，到现在已经将近十天没有见面，耶诞节也快到了，不知怎么的，就是很想打电话给他，跟他聊天说说话。
    「我今天收到一张耶诞卡片，是我国三的同班女同学寄来给我的。」崇峻开了个话题。
    「哦？怎么会突然写卡片给你？」我顿了顿，淘气的念头浮现就想亏崇峻，「哦，我知道了，一定是你又对人乱放电了。」
    「怎么可能，我们毕业以后就没联络了，我是要怎么对她放电啦！而且我根本不知道什么是放电。」崇峻的口气振振有词，好像我冤枉他似的。
    「那她为什么要突然写卡片给你啊？」
    「我们那天准备要去撞球场的时候，就正好被她看到，没想到她就写卡片来给我，跟我说她其实喜欢我很久了。」
    这到底是什么样的神剧情？都已经毕业快三年了才突然想到要在耶诞节写卡片跟他告白？原因还是因为我跟他一起要去撞球场的路上碰巧被她看见？
    一般来说，很多人都会选择在毕业前表白，因为如果暗恋的对象不喜欢自己，起码毕业之后各奔东西，也不会很常看见喜欢的人在面前出现，提醒自己被拒绝的窘境，默默疗伤也就好了。但是现在这种隐藏了快三年的喜欢，在没有实质相处下的喜欢，仅凭着当时同班的记忆，能够累积多少喜欢的能量，可以在巧遇见到崇峻的那一瞬间，点燃告白之火？
    「那你打算怎么回应她？你喜欢她吗？」
    「如果不是收到卡片，我都想不起有这个人了，所以我怎么可能会喜欢她？我会当作没收到卡片，当作没这回事吧！」原来崇峻都是这样装死的。
    面对不同校的女孩写信写卡片跟他告白，他也不用担心拒绝了她们之后要面对她们的尷尬，所以就当作卡片寄丢了，他也不必费心回应告白的问题。
    此时，我从崇峻的话筒里听见了音乐声，那是梁咏琪的「短发」。
    「我好奇问一下，你喜欢短头发还是长头发的女生啊？」
    多数的男生都是美腿控及长发控，以机率来推断，我预想崇峻的答案应该是偏好长发女孩。
    「我比较喜欢短头发的女生，因为短发比较俏丽。」
    崇峻出乎意料的答案让我咋舌，没想到崇峻偏爱短头发的女孩，与我的预设答案有落差，一时之间很难接受。
    「我以为你比较喜欢长头发的女生呢！」我想了想之后又说，「该不会是因为你喜欢短头发的女生，所以才听『短发』这首歌的吧？」
    「不是，只是因为我妹正好买到这张cd，所以我才拿来听的。」
    面对我一堆好奇心太重又常常问一些无厘头的问题，跳跃式的思考逻辑，崇峻早已习惯，只能用正经态度面对我的无厘头提问。
    「那天给你的日记你看完了吗？」我很期待崇峻会给我什么样的答案。
    那天交给他的日记，里面记载着我们相识以来的点点滴滴，原本是希望跟崇峻玩交换日记的游戏，没想到最后变成我把日记当成了崇峻，把内心最深处的秘密都写在上面，详细的记载着我们认识以来的点点滴滴美好回忆，现在我们在爱情上已经不可能了，所以这本日记是该交给崇峻，只希望崇峻看了之后，可以明白我当时是用什么心情喜欢他的。
    「看完啦！」
    「然后呢？」
    「就那样啊。」崇峻四两拨千金的回应代表他目前不想回应这个话题，我也很识相的闭嘴，「你现在在做什么？」崇峻突然问。
    「跟你讲电话啊，」爸爸今天工作应酬喝醉了在家休息，为了避免爸爸听到我在讲电话，我还开着电视当掩护，「喔，我还开着电视。」
    「你有没有看到我？」
    「看到你？为什么？」
    「电视上啊！」
    「没看到，你上电视？」
    「对啊，笑星撞地球有我耶！」
    「你什么时候去录影的啊？又不早点跟我说。」
    「我也忘了，大概是一个多月前的事了。」崇峻默了一下继续说，「我记得当时录影的时候有个主持人很跩，个头不高的那个。」
    当时热门的综艺节目都开放让各级学校报名录影当现场观眾，没想到崇峻也会跟着去，我还以为他会对这种事情没兴趣。
    「然后呢？你有看到哪些明星吗？」
    「我只记得那个很跩的主持人而已，那天我录影完回到家已经晚上快十二点了，我被锁在家门外。」
    「被锁在门外？」
    「就是我妈从里面反锁，所以我进不去。」
    「那你后来怎么回到家的？」
    「我从旁边墙壁爬上二楼，从二楼窗户翻进去的。」
    崇峻的家与隔壁的房子间有一条约三十公分的狭窄的防火巷，我能想像崇峻是靠着这条防火巷翻上自家二楼的。
    「那很危险欸！」
    「尤其是一楼与二楼之间的那一道磁砖墙，只有一个脚掌的宽度而已。」
    「原来你身手这么敏捷，打架一定很帅。」
    「讲到打架，有一次我在学校里睡觉，睡觉睡到一半被人叫醒说外面有人找我，我一起来走出去，结果那群说要打我的人全部都走了。」
    「你有那么恐怖吗？」一直以来，崇峻在我面前都是温柔体贴的样子，很难想像崇峻会有这般凶神恶煞的气场。
    「因为我只是睡觉被吵醒，整个眼睛都是红的，他们看了觉得很恐怖，就被吓跑了。」
    我脑补了一下崇峻漂亮的大眼睛布满血丝的样子，瞬间觉得气温骤降了几度，真的有点恐怖。
    如果那些被崇峻的眼神恫吓而落荒而逃的人，知道只是崇峻被吵醒而眼睛有血丝，却被其他人误以为眼神兇恶，也会傻眼吧！
    今天的我们似乎比平常有说不完的话题，谁也没想要结束这通电话，从下午七点多开始通电话。
    「欸，十点了欸，灵异节目要开始了。」
    崇峻听到我这么说，也在电话那头把电视转到跟我同频道，我们就这样隔着话筒一起看电视。
    「你还记得我之前有问你过你怕不怕鬼吗？」
    隔着话筒和崇峻一起看灵异节目的感觉很微妙，即使我人在一楼，没有其他人跟着一起看阴森的灵异节目，却一点都不害怕，耳边传来的是崇峻的低沉声音，就好像我们一起坐在沙发上靠着头一起看电视的感觉。
    「记得啊，我记得我说没遇过鬼也不知道怕不怕。」
    「我当时就觉得很奇妙，怎么会有人这么回答，很多人就算没碰过鬼也会害怕的。」
    想起崇峻无厘头又认真的回答，我忍不住笑了。
    的确也是这样，对于未知的事，崇峻没有把握也不会给我确定的答案，这一点就很像务实的处女座。
    「那你觉得现在节目上的灵异照片会恐怖吗？会是真的吗？」
    这个週六晚间的综艺节目，最热门的单元就是由观眾投稿的灵异照片，现场会请摄影专业人员及命理师担任来宾，以科学、命理信仰的角度来分析照片的灵异。
    「看起来不像是假的，但是我觉得没有很恐怖。」崇峻在话筒那一端的声音到了晚上，低喃暗哑的声音有种莫名的慵懒及性感。
    「可能不是发生在自己周遭身边的，都不会觉得那么恐怖吧！」
    即使都已经到了节目播毕的时间，我和崇峻都还是没有想结束这通电话，一直到过了午夜十二点，我才恍然开口：「啊，原来已经这么晚了，我还没洗澡欸，你应该也很累了吧！」
    「我还好。」崇峻如是简单回覆。
    「你也赶快去洗澡休息吧，今天很开心，晚安。」
    「晚安。」
    我知道崇峻的习惯都是等我掛了电话他才会掛，这是我们的默契，从话筒中传来他匀匀的呼吸声，心头满满的甜蜜及心安，才心满意足的掛上电话。
    当我掛上电话才发现耳朵红肿而且很痛，这一通长达五个多小时的电话也是空前绝后的纪录了。

 微妙的关係（二）

    这一天我在后站的公车站等公车，突然一抬头就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机车后座还载着一个女生，会是他吗？
    虽然这不是第一次看到他的后座载了个女孩，高一园游会校庆那天也曾看过，还为了他的失约而大哭，只是这一次的感觉更激动，因为这次后座的女生环抱着他，甚是亲密。
    当场看到的剎那间，因为激动的情绪所以心跳得很快，我都能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身旁呼啸而过的车声及喧哗声几乎都与我隔离开，我以为经过了那一天之后，我已经真的把对崇峻的感情转换成兄妹之情了，没想到当亲眼看到他载着别的女生时，我的心情竟然是百感交集，无奈、生气、吃醋，我还能吃醋吗？我又能以什么身分查他勤？
    这次打电话给崇峻，我只能尽量注意着自己的态度及口气保持自然，故做轻松询问他下午的行程。
    「今天下午你在中壢载着谁啊？」
    「啊，你看到我了啊？」
    「嗯，所以载的是女朋友吗？」
    「她不是女朋友啦！」崇峻很快地否认，又继续说：「对了，以后要找我不要再打电话到我家，我已经办了call机了，我把号码给你，你要记起来喔！」
    当时通讯时代才刚刚起步，行动电话及呼叫器都还在烧码时代，黑金刚是商务人士专用的，一般人能够用到b.bcall就已经很不得了了。
    「所以她是谁啊？」除了知道崇峻的bbcall号码以外，我还是忍不住想知道那个女孩的相关消息，重点是在崇峻的认知里是什么关係。
    「她是我们教会的一个小女生，每一次去教会都一直缠着我，而且她今年才国一而已。」
    「喔～原来是这样啊！」得到了崇峻的解答，原本七上八下的心里开始平静下来。
    对于他身边那些主动投怀送抱的女生，我早已见怪不怪了。
    而且，以我们现在的关係，我还能过问他的行踪多少？
    「现在，我要开始列举你的十大罪状，第一：抽菸，第二：无照驾驶，第三：忤逆妈妈，第四：勾引女孩子……」
    其实前面三项崇峻听了都只是「嗯」了一声敷衍带过而已，唯独第四点，他开始反驳：「什么勾引？我自己都不知道要怎么勾引了。」
    「就是你跟女生讲话的方式、口气都很容易引诱女孩子啊！很容易让人觉得你对她有意思，你就不要给她们希望嘛！」
    想起自己才刚被崇峻拒绝，我只能用过来人的心态提醒他，如果对人家没有意思，就不要再用这种态度勾引其他女孩了。
    「什么希望？」
    「就是不要对你不喜欢的女孩子太温柔啊！。」
    「重点是我都不知道我是怎么勾引她们的啊！」
    因为我无法得知或比较崇峻对其他女孩及对我时有什么不同，而我们现在的关係已经止步，我只能用我的感受预设他对所有的女生都像对我一样。因为不同校，我没办法看见他是如何对待我以外的女生，我不知道有多少个对手，但是每次打电话给崇峻，他都很爽快地出来，我才以为他对每个女生都这样啊！
    「不要随便乱诱惑女生，听到了没？」
    「刚刚说到第四点罪状，那还有呢？」
    「第五：欺负你妹妹，第六：长得太xx了……」
    崇峻在电话的另一端继续「嗯」着敷衍，感觉他似乎没有要追问xx是什么意思的样子，我就忍不住说了：「欸，你怎么都不会问我说的xx是什么意思的喔？」
    「我怎么会知道你说的xx是什么意思？」
    好哇，原来是在敷衍我啊！
    「好，那我用英文说，h-a-n-d-s-o-m-e，你知道意思吗？」
    「不知道。」
    「那你自己去查字典吧！你这隻春虫虫。」
    「那个字好像不念ㄔㄨㄥˊ喔！」隔着电话，我似乎能感觉到崇峻的嘴边逸出了一抹笑容。
    「虫的简写不念ㄔㄨㄥˊ要不然要念什么？」
    「你去查字典看看。」我前几秒才要他去查字典，现在他马上就还给我了。
    「对了，你会call机吗？之前有call过吗？你知道怎么用吗？」崇峻把话题拉回呼叫器。
    「我之前没用过欸！」也没有对象可以用。
    「我先简单教你，就是你拿起电话拨号，听到b一声之后就可以留下你的电话号码，我看到之后就会回电话给你了。」
    「感觉好像挺有趣的。」面对新奇的东西，双子座的我好奇心总是特别亢奋。
    「没事不要乱call喔，我跟朋友两个人合租一个号码，说好了每个人每个月不能超过15通，超过的那个人要出钱。」
    「喔。」崇峻的叨念我还是有在听的，「那你为什么想要办呼叫器啊？」
    「因为我妈都在挡我的电话，只要有朋友打电话到我家找我，我妈接的就会跟他们说我不在家，害我隔天去学校被人问，原来我根本就在家，还要跟人家道歉啊！」
    「哦？那你怎么没有跟我道歉？」我故意这样说。
    「你喔，我爸妈才不可能挡你的电话，你的电话在我家都是畅行无阻的，别想骗我跟你道歉。」崇峻说了这句话忿忿有词，也说明了我在他爸妈面前享有特别待遇。
    「是这样的喔？」
    「你有遇到我妈不让我接你电话的时候吗？」
    仔细想想，我好像真的没遇过电话被挡的这种事。
    「好吧！」
    「那没事了齁？我现在先不跟你聊，朋友找我有事情。」
    「嗯，你去忙吧，掰掰。」崇峻都这么说了，我也很乖地不再赖着他。
    有了崇峻的呼叫器号码，只要想他的时候就可以call他，感觉好像挺甜的。
    ＊＊＊
    崇娟的生日在元旦过后，我提前准备了一份礼物想送给她，骑着脚踏车到了崇峻家。
    「依玟姐，快进来吧！」崇娟说话的时候，嘴唇左右各有一颗小小的梨涡，很是可爱。
    我左顾右盼，一脸很犹豫，崇娟似乎看出了我的顾虑，「我两个哥哥都不在家，你可以放心。」
    二哥崇川因为父母吵架而不想回家，大哥出去玩了还没回家，所以家里都没人。
    「蛤？」
    这好像是我认识崇峻以来第一次走进他家，以前都只在门口与崇峻聊天，一走进崇峻家，虽然他这时不在家，但是我还是能感受到崇峻生活的痕跡。
    崇娟带着我上楼，看着崇峻家客厅的电话，就能联想到崇峻就在这里跟我讲电话的样子，第一次到崇峻家的感觉好像到了神秘三角洲，我的思绪也跟着神游了。
    此时崇伯父突然出现在客厅门口，咧着嘴笑问：「你是来找崇峻的吧？」
    突如其来的问句吓了我一跳，我连忙否认，「没有，我今天不是来找崇峻的。」
    崇伯父听了我的回答之后，给了我一个「你不用说，我什么都懂」的表情，搞得我好像真的偷偷摸摸来找崇峻一样，我明明是来送崇娟生日礼物的呀！
    崇娟拉着我的手安抚我，「依玟姐，你不要理我爸，他就是这样。」然后露出可爱的梨涡说，「你想看看我大哥的房间吗？」
    在崇峻不在家的时候参观他的房间，是不是有点变态啊？
    但是禁不起想多了解崇峻的生活环境的诱惑，我的脚步不由自主的跟着崇娟上楼去了。
    一到了崇峻的房间门口，很简单的房间，一张书桌一张床，没有太多的装饰，我忍不住走近他的书桌看看。
    书桌上乾净一片，倒也符合了他处女座的基本特质，整齐乾净，书架上有几本多啦a梦的漫画，想起崇峻说他从国小开始看多啦a梦的漫画，就不太想念书，嘴角忍不住笑了。
    「我大哥每次回家的时候，如果有女生送他巧克力、给他情书，他都会把书包里的东西都倒在桌上，然后把巧克力拿给我吃。」崇娟见我望着崇峻的书桌看得出神，不忘出声补充着她大哥的一些琐事。
    崇娟的话语彷彿有投影机的功能，我似乎能看见崇峻倒书包的动作，然后拿起女生给他的交友档案，拆开折好的信纸，仔细品读女孩们的个人资料。
    此时我的理智突然清醒了，我不能再这样继续窥探他的生活，我这样会无法抽身，无法回收自己的感情。
    「我出来也有一段时间了，我也该回家了，不要跟你大哥说我有来喔！」我把食指放在唇上，示意要崇娟保密。
    崇娟了然的点点头，「我知道。」
    当晚，我接到崇峻打来的电话，因为，崇伯父居然告诉崇峻我去他家找他，没想到我千防万防就是没有防到崇峻的爸爸。
    「听说你今天来找我？」
    「其实我是送生日礼物给你妹的，没有特别要找你。」我只能如实交代。
    「难怪，我就知道是我爸在乱传话。」崇峻口气无奈，随即很快又转移到其他话题，「你今天有call我吗？」
    「没有。」
    「那昨天呢？」
    「好像有。」
    听到我的回答，他有点想生气又想笑的口气：「五通齁？」
    「我不知道有几通，我以为我没call成功，所以又重call，那这样有call进去吗？」
    「有，一直响个不停，可是又没有号码。」
    「那你怎么知道是我call的呢？」
    他无奈的说：「我跟机主一个一个找啊！」崇峻像找到兇手一样，「原来是你，当初有跟教你怎么call机，你是不是忘了按＃号？」
    「你那时没有说啊！」
    「我很确定我有说。」
    「那时你只说号码拨完之后按代码再按我家的电话号码就好了，后来你就说你要出去，就掛断了！」
    「现在争这个也没有用了，你call错这么多通，现在知道要怎么call了吧？」
    都说了在错误中学习，在错误中累积经验，我只能乾笑，「欸……应该知道了。」
    「确定齁？不清楚的话要问欸。」
    「嗯。」
    「那没事的话我就掛电话囉？」
    「好，掰掰。」

 微妙的关係（三）

    每次与崇峻通过电话之后，掛上电话之后总会忍不住回味刚才的电话内容，就像有多个胃室的动物进行反芻运动，再感受重新反芻后渐渐发酵出的后韵甜味，总能让我沉浸在甜蜜气氛中，为此晕陶陶好久好久，然后再期待下一通电话的来临。
    这次才刚通电话，崇峻就神秘兮兮的，好像有什么大事一样，与他平常的淡定差很大。
    「欸……这个礼拜六啊！」崇峻突然压低了声音，一副煞有其事的慎重口气。
    「礼拜六要干嘛？」让我听得一头雾水。
    「上次你不是看到我载了那个女的，那个女的就说想要看你，一直烦我，卢到我受不了所以我就答应了。」
    崇峻的口中一直以「那个女的」来代称她，连名字都不愿意说，感觉得出来崇峻对这位小女孩的纠缠显得相当不耐烦。
    「什么时候啊？」
    「晚上七点以后，看你时间而定，考虑考虑看看，我不想勉强你，否则我就对不起你了。」
    「她怎么会知道啊？你说这样就对不起我，未免也太严重了吧！」今天的崇峻，很奇怪。
    「我就跟她说都是她害的，害我被人误会，然后她就一直追问说误会的人是不是女朋友啊，叫我带你去教会给她看，人家才小孩子而已。考虑考虑看看吧，有答案了一定要告诉我。」
    崇峻说的这一长串，我忽略了一个重点：害崇峻被女朋友误会，要带女朋友去教会给那个小女生看一看。
    「可是你知道的，我家有门禁的，晚上我都不太能出去，说真的我也很好奇教会到底是什么样子，想溜去看看说。」
    我当下根本没意会那一个礼拜六就是小年夜，平常晚上要出去的可能性本来就已经微乎其微了，更别说是团圆的小年夜了。
    「你只要去教会，就能看到我说的那些人，如果你有答案了，不管能不能去一定都要告诉我。」
    「我只能说我尽量试试看吧！」
    我那双子座的黑白两派双重性格此刻开始在脑中交战，如果我要偷偷溜去，最好的理由就是说找邻居兼学姐淑婷，可是我总不能跟平常一样用去巷子口买东西的理由，胡乱套上拖鞋就出门吧！还是得要稍微打扮一下才行，如果就这样不修边幅地出门，应该很不给崇峻面子，毕竟这是崇峻第一次要带我见他的朋友们，不慎重一点怎么可以？
    话说回来，如果稍微打扮正式一点出门，光是要出门的那一关就过不了了，一定会惹来爸妈的询问，问到最后我还是没办法出门，心里的小剧场反覆模拟了好几次，我的小脑袋瓜已经转了不下千百回，就是想不出来更好的方法。
    唉……崇峻啊，你为什么丢了个难题给我呢？
    一定要挑在小年夜那个晚上吗？
    不能礼拜天的早上吗？
    不能改期再去吗？
    我在心里如此腹诽着。
    随着礼拜六的日子一天天接近，最后我决定还是晚上勇闯出门看看。
    吃完晚餐才刚把纱门拉开而已，就被老妈叫住：「你要去哪里？」
    「呃……我有事情要出去一下。」
    「这个时候你要去哪？又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了？」
    「嗯，有个朋友说他们教会有活动，希望我去看一看。」我实在不想对爸妈说谎，于是选择说了一半的实话。
    「教会？我们家又不信教，你去教会干嘛？那有什么好看的？」老妈的音调比平常提高了八度，很明显就是在爆发边缘了。
    「可是……我已经跟人家约好了，他们都在等我。」不死心的我继续想说服老妈让我出门，我真的不想当个失信的人。
    「不准去！」妈妈像气炸锅一样暴怒吼着。
    于是，我的出门计划宣告失败，成了不信守承诺放鸽子的人。
    在那个行动通讯并不普及的年代，我没办法第一时间通知崇峻，只能焦虑地看着墙上的时鐘，滴答滴答一分一秒地过去，等到他离开教会回到家之后才能联络上他。
    他会不会生气？我是真的已经尽力要出门了啊！
    他会听我解释吗？
    他会接受我的理由吗？
    平常要打电话给崇峻的时候就已经够紧张、心脏都快要跳出来了，更别说这个放他鸽子失约的晚上了。
    「对不起啦！我真的不是故意失约的，我本来都已经准备好要出门了，结果被我妈拦下来了。」
    崇峻不说话，只是一直在电话那一头叹气唉来唉去。
    「不要这样嘛！你这样一直叹气我很紧张耶。」他一直叹气叹得我都心慌了。
    「好啦！明天早上还有一次机会，我看他们应该不会这么轻易死心的样子。」
    他们？所以说想见我的人不只有那一个小女孩囉？
    「到底有多少人这么好奇我这号人物啊？」
    「就是教会里的那些人啊，你只要去了就能看到他们，你再看看你明天早上能不能去吧，不管能不能去都要告诉我。」
    隔天就是除夕了，通常除夕当天都很忙，掐指都知道能够出门的机率非常渺茫，只是我还是没能明确的告诉崇峻我不能去，只能想尽办法凹到最后一刻的可能。
    「我真的还不确定，我只能说我尽量。」
    他停顿了一下之后说：「啊，我好不想回台东啊，每次回台东过年都好无聊，也没电视可以看，但是这一次没办法一定要去。」
    「你之前回台东都在做什么啊？」
    崇峻顿默了一会儿，好像认真回想了之后才说，「也没干嘛，就看到一堆山，一堆稻田，然后我跟我弟就无聊到去放火烧田。」
    崇峻说得让我很有画面，我忍不住脑补两个长得很像的男孩，在收割后一片淡黄色稻草堆中放火烧田的嬉闹样子。
    自从爷爷过世之后，回乡下老家过年的气氛也不如以前热闹，可以体会到崇峻说的只能看山看田的百般无聊。
    毕竟隔天就是除夕了，想到过年期间他要回台东，而我也要回乡下老家过年，可能有好几天不能在通电话听到他的声音，难得回台东一趟可能也没那么快就回来，光是这么想着想着就有点寂寞失落。
    除夕当天早上，我看着妈妈正在厨房里忙碌着，正想偷偷溜出去教会履行我答应崇峻的承诺，没想到还是被妈妈阻止了。
    万般无奈之下，找到了机会打电话给崇峻解释我的二度失约。
    「对不起啦，我还是没办法去教会，才刚要出门就被我妈拦下来了。」我的话语中传达了门禁森严的无奈，当然也有对老妈的埋怨。
    「真的不行吗？连半个小时都不行，你这是被禁足了吧！」崇峻的口气也是很无奈，很难相信我连半个小时的空档都抽不出来。
    这一次希望我去教会的反覆失约，也许已经在崇峻的心里记上一笔了。
    这一个农历新年，在乡下老家看着电话，很想打电话给崇峻，但是也不知道崇峻会什么时候才从台东回来？每每望着电话发呆，有一种很无奈的感受，很想call崇峻但是又怕他在台东不方便回电话，所以我只能继续等待。
    好不容易捱过了大年初三，农历新年的气氛也渐渐消散，才不过四天没听到崇峻的声音，却觉得很难熬，一天一天的数着日子，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打电话给他？
    没想到就在大年初五这一天，我接到了崇峻主动打来的电话。
    「你猜猜我在哪里？」崇峻愉悦的口气听起来心情好像挺好的，只差没有吹口哨了。
    「你不说，我怎么会知道你在哪里？」忍受了一个过年的寂寞，听见崇峻主动打电话给我，他的愉悦口气让我的心情也跟着愉悦，但是还是没忘记亏他一下。
    「我在我阿姨家的东欣商店，就在你家附近的社区而已。」
    崇峻说的商店我知道在哪里，距离我家只有一公里远，原来崇峻现在离我这么近，原来这个过年不是只有我在掛念着他，虽然我们彼此都没有说，新年假期是谁会先主动打电话给对方，没想到先打电话的人竟然是崇峻。
    「你从台东回来啦？这么近，怎么会想到要打电话给我？」其实我想说的是：怎么可以抢了我想做的事？
    「就觉得没事很无聊啊，我现在是用我阿姨的大哥大打电话给你的欸！」崇峻的炫耀口气很明显。
    「欸，别闹，你用大哥大打我家电话很贵，我知道你从台东回来了，等你回到家我再打给你。」
    其实，我很想告诉你，我很想你，很想见你。
    因为爸爸的工作关係，国中时期就看着爸爸带着黑金刚出门上班，自然也知道用行动电话的费率很贵，现在崇峻用亲戚的行动电话打电话给我，只因为他太无聊想找人说话，第一个就想到我，我应该要感动的，只是我太理智、太木头，没有反应过来崇峻的动机。
    迟钝一点也好，不要再因为崇峻的一些举动而自作多情了。

 微妙的关係（四）

    随着农历新年的假期结束，寒假也进入尾声，也迎接了新学期。
    新学期没什么太大的变动，只不过我从上学期的副班长变成风纪股长，一样也是要管班上秩序。
    当然，和崇峻通电话聊生活日常的习惯也回归正常，我想我们应该都莫名被制约了吧！
    「开学前几天，我骑车去国中打篮球，没想到警察很奸诈，躲在国小旁的那条小路，我就被拦下来，开了一张无照驾驶的罚单，我把罚单夹在课本里，谁知道我爸竟然会翻我课本，发现了那张罚单，搞得全家都知道，我爸气到现在都不想理我了。」
    崇峻说了他寒假期间被开罚单的事，明明我应该跟他站在同一阵线，可是我怎么觉得有点好笑？
    让我忍不住想起崇峻之前说过的无照驾驶黑歷史，有一次他不听警察的拦阻，还很反骨地继续往前骑想落跑，警察气得拿出大声公喊着：「前面的那台机车，你再不停车我就要开枪了。」
    「你真的有停下来吗？」
    「停啊！要不然他们会开枪馁！」
    「你觉得他们会真的开枪？」
    「他们会开枪射轮胎，所以我只好停车，被拦下来之后就罚我在路边做伏地挺身还有唱国歌，再带一张罚单回家。」
    听他说这些事，我实在很难同情他，很不给面子的幸灾乐祸嘲笑他。
    「嗯……这个礼拜六你有空吗？我想去中壢买参考书耶！」
    「你想去哪里买？」
    「我想去中壢火车站前面的那一间垫脚石，你要陪我去吗？」
    「我的膝盖有骨膜炎没办法逛太久喔！」
    「没关係，我会扶你的啦！」
    我能感觉到崇峻听到我说我会扶他，声音带着微微的笑意，似乎被我的憨萌逗笑了，「我知道有一间专门卖参考书的地方，这个礼拜六下午我就陪你去吧！」
    「谢谢你！」我兴奋的语调丝毫藏不住，「喔，对了，我同学也会一起去，因为我的同学们都想看你本人是不是真的那么帅啊！」
    想不到崇峻居然还挺幽默的，「喔，那需要我把头发吹帅一点吗？」
    崇峻的回答害我不小心噗哧笑出来了，你的帅气不是只是因为头发帅啊！
    是说这个不爱念书的傢伙居然会知道专卖参考书的地方，嘖嘖嘖，还真是奇了……
    「你等我一下，我叫我妹帮我拿个东西。」
    稍后我就听到崇峻捂着话筒，声音有点飘渺得远，「娟，帮我拿＠＃＄％＆过来。」
    第一次听到崇峻是用单名喊自己的妹妹，听起来很霸气。
    随着话筒边的声音越来越清楚，崇峻的呼吸声也变得明显多了，我知道可以继续我们的对话了。
    「你都是这样叫你妹一个字的啊？」
    「对啊，我们的名字都只差一个字，我也是这样叫我弟的。」
    有这样霸气的哥哥，如果也是这样喊我单名，不知道会是什么情境？
    「那我们礼拜六下午要约在哪里咧？」这样算是「约会」吗？
    崇峻的声音突然放低，几乎用气音告诉我三个字。
    「你说什么我听不清楚。」静静等他再说一次。
    静默的情况持续了几秒鐘，我还是没等到崇峻的回答，让电话这一端的我有点着急追问：「我们到底要约在哪里啦？」
    崇峻嘘了一声要我安静，于是我们两个人继续沉默了几秒之后，突然有第三个人的声音出现了：
    「原来我被发现了啊？好啦好啦，你们继续聊，我掛电话、我掛电话喔，你们慢慢聊。」这个喜欢偷听电话的人就是崇峻的爸爸。
    虽然隔着电话看不见崇峻的表情，但是我可以想见他在电话旁边翻白眼的样子。
    确定听到电话掛上的声音之后，我才问：「你什么时候发现我们被偷听的啊？」
    「就是刚刚你问我要约在哪里的时候。」崇峻没好气的说，而且崇峻的警觉性很高，很快就察觉了。
    「喔，那我们到底要约在哪里碰面啊？」
    这一次，他不再用气音回我，每一个字都鏗鏘有力：「后站的美、而、美啦！」
    就这么简简单单就把我逗笑了，「那就礼拜六见啦，掰掰。」
    他嗯了一声，但是两个人还拿着话筒没有要掛上电话的意思，隔着话筒都还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最后是我先开口了：「你怎么不掛电话啊？」
    「我要等你掛了我才掛。」
    「喔，那你可能要等很久，我会活很久的。」虽然知道崇峻是在说掛电话这件事，我硬要故意扯到别的事情和崇峻瞎扯淡。
    虽然听到他这一句话，有一种很甜蜜的感觉，都忘了崇峻已经拒绝过我的感情，就像有个人默默守候在自己身后，即使已经快到家了，也要看着自己进了家门之后才安心离开。
    崇峻笑了，但是还是没有主动掛上电话，我也不再逗崇峻，认真说了晚安和再见之后，心满意足地掛了电话，满心期待这个礼拜六的到来。

 微妙的关係（五）

    买参考书之约的礼拜六很快就到了，这天上完半天课之后，放学时就搭往中壢方向的校车。
    今天还多带了两个高中同学一起去，国忠跟惠如当时是一对情侣，对于我常常掛在嘴边的「大哥」，也带着几分好奇，想不到今天就能看见他了。
    自从耶诞节前，崇峻用几乎明示的方法让我们退回朋友关係之后，当我在学校提起崇峻时也会以「大哥」来称呼崇峻，好像只要跟着崇娟叫崇峻「大哥」，我们的距离就能更近了一些。
    只是，今天的路况似乎不太顺，到了中壢已经是十二点四十分了，跟他约定的时间十二点半已经过了，不知道他会不会等我？赶到了后站之后，在美而美早餐店没瞧见他的身影，在那个连黑金刚都还很稀有的年代，我真的不知道要去哪里找他。
    最后，我在美而美附近的一家电动场门口找到崇峻了，很开心他没有因为我的迟到而离开，我靠近他，双手拍着他的肩，还很调皮的「哈」了一声，他整个被我吓了一大跳，回头一看，发现是我才说：「吼～被你吓死。」
    「你生气了啊？」
    「有一点，原本想走的，想一想就算了，好吧，就留在那边打电动，我还跟老闆娘说如果有人来找我就说我已经走了。」
    「结果呢？」
    「我气到快自闭症。」崇峻冷着一张俊脸，只差没翻我白眼。
    「唉唷～我们不是故意迟到的啦，就今天很塞咩！不要生气了嘛，笑一个。」然后把两隻手指牵起他的两边嘴角试着逗他笑。
    在我的逗弄之下，崇峻原本紧抿着的嘴角总算有了点弧度，这时终于露出了笑容，暖暖的笑容就在冬天里的太阳一样地舒服，温暖而不酷晒，让我也因此放下一颗悬着不安的心。
    「我就知道你捨不得跟我生气那么久的啦。」我开心地在他身边转来转去，笑着、闹着、撒娇着。
    崇峻的眼光落在我身后的国忠和惠如，礼貌地对他们微微点个头之后，随即视线移回我身上，「他们两个就是你说的同学？」
    「对啊！他们两个是一对。」
    「看得出来。」崇峻面带着微笑。
    今天的见面，不知为何，我的眼光一直停留在崇峻漂亮的眼睛上，深刻又明显的双眼皮，浅棕色的瞳孔，还有长翘的睫毛，有着这么一双桃花眼，就算戴着眼镜也挡不了他的桃花。
    知道崇峻再一次包容了我的迟到，有一种莫名的心安，国忠跟惠如看着我们两个的相处模式，也都很默契地不打扰。
    就这样，我们跟随着崇峻的步伐，往参考书专卖书店前进。
    在那个发禁制服尚未开放的年代，订做制服是唯一能做怪的地方，崇峻今天穿着咖啡色的制服，穿的是订做的水洗丝泡裤，宽大的裤管走起路来会随风微微飘动的那种，不免俗的，我也订做了一条灰色的制服裤。看着崇峻背着背带加长到小腿肚的空书包，走路的时候书包还会跟着小腿肚弹动，看起来就知道不是个爱念书的人。
    他拐进了一条两旁都是红砖造的围墙，颇有怀旧风情的眷村小巷，这时我没有跟他并肩走着，而是跟四哥跟惠如在一起，我光是看着崇峻的背影，心头还是觉得甜滋滋的。
    惠如偷偷跟我说：「你还不趁这个机会跟你的崇峻走在一起。」
    「那……你觉得崇峻本人感觉如何？」我好奇问着惠如。
    「嗯……你知道我一向对帅哥没什么感觉的，我觉得看起来都差不多，重要的是他对你好就好了，刚刚看你和他的互动，觉得他满宠你的，满顺着你的。」
    这时四哥也跟着加入话题：「而且，我发现你跟崇峻在一起的时候，不像平常时候那样强硬耶！」
    平常在学校，不是副班长就是风纪股长，为了管好秩序，当然都是兇巴巴的。
    「那是因为我们迟到的关係，所以才会那样示弱的嘛，我们平常才不是这样的咧！」被人说我在喜欢的人前面态度跟平时的样子不同，我顿时觉得有点窘。
    四哥跟惠如两个人对我使了眼色，用下巴努努独自走在前方的崇峻，示意要我好好把握机会跟崇峻走在一起。
    我也不想继续当四哥和惠如的电灯泡，默默加快脚步，很快地就追上了崇峻。
    「如果教官要闻你身上的烟味怎么办？」小巷里没什么人烟，只有我们几个人的脚步声，所以我找了话题跟崇峻间聊。
    「他们早就知道了啊！」
    「那你是被教官通缉囉！那除了烟之外，还有什么吗？无照驾驶？」
    「没有了，我是乖宝宝欸！」崇峻故意这么说，我看了看他背着背带加长到小腿肚的空书包的样子，很不给面子的噗哧大笑。
    崇峻撇头看我笑得张狂，也笑着呿了我一声，「没礼貌。」
    跟着崇峻的脚步，我们穿越了几条眷村风情浓厚的红砖小巷，为了保护崇峻的脚踝，我一直注意路面上是否有不平或坑洞，如果他正好走到不平的地方，我就强迫跟他换位置，就在与主干道的马路相接路口，突然有一阵车声由远而近，本来走在崇峻的外侧的我都还搞不清楚状况，崇峻的反应倒很快，转眼间我已经被拉到他的内侧保护着。
    还来不及感动的我，就听见崇峻开口吼着：「你想被车撞啊！」
    本来应该是我要注意着他膝盖还有脚踝的旧伤，看到地上的坑洞就要帮他注意的，没想到最后反而还是我被他保护着。那个吼声的分贝量，代表着他有多在乎着我的安全，把我的安全放在心上。
    再一次，我的心溢满了甜甜的感动，被他这样保护着的感觉真的很幸福，只是，被他这样小心地保护着的我，还可以对他保有爱情的期待吗？崇峻再这样下去，我没有办法说服自己眼前这个体贴的人不能是我的男朋友，不能说服自己要放弃他，毕竟他已经拒绝了我的感情啊！为什么一切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样子呢？
    努力平復了内心因为崇峻的保护而掀起的澎湃激动之后，我顺了顺口气还不忘回嘴：「哪有，我哪有想被撞。」
    「谁叫你走路都不看路的。」崇峻还是忍不住继续叨念。
    那家专卖参考书的书店在中壢家商附近，他带着我们进去，也很有耐心的等我们慢慢挑选。我看着他坐在旁边的小板凳上等着我们，很难想像他是一个这么有耐心陪着我们的「不良少年」。严格来说他把我们带到参考书店之后就可以离开了，毕竟他也不认识四哥及惠如，但是他还是耐心地等着，此时书店正好放着林忆莲的「iswear」，我在书架缝之间一边挑着参考书，馀光还不忘瞟向他的方向，此情此景有一种岁月静好的感觉，望着他深邃的轮廓，漂亮好看的五官，就这样静静地陪着我们，崇峻的外表虽然看起来像个不良少年，但是他此时流露出的书卷气质却是不争的事实。
    买好了参考书结帐之后，崇峻跟我一起送四哥跟惠如两个人走回火车站。
    崇峻一脸揶揄对我说：「现在都已经送他们到火车站了，他们应该知道怎么回去吧！」
    「当然知道，你不用担心他们。」我回给崇峻一个大大的笑脸。
    看着四哥跟惠如走进月台，今天的买参考书另类doubledate也算成功了。
    因为崇峻在寒假期间『又』被开了一张无照驾驶的罚单，崇伯父因此气得把他的车牌扣留，现在也是无车阶级，连上下学都要搭火车，送走了四哥和惠如之后，我们一起走过地下道到后站的公车站牌等公车，今天约会我晚到，还能找得到崇峻，还要感谢他没赶上回家的那班公车。
    「谢谢你今天特地陪我们买参考书。」走在地下道时，我对崇峻如是说着。
    「小事一件。」
    我和崇峻的脚步虽然不合拍，杂沓的脚步声回盪在地下道间，心头满满的安心感，真希望这条地下道没有尽头，可以和崇峻一直这样走下去。
    难得有机会可以和崇峻在同一个公车站牌等公车，此时我也只能有一搭没一搭的找话题。
    「我的公车已经来了，那要我陪你等到你的车来了再回家吗？」
    虽然我和崇峻的家只有三公里的距离，但是公车路线却是不同的，往我家方向的公车班次比往崇峻家的班次还多。
    崇峻摇摇头，「不用了，你赶快回家吧！」
    我上车之后坐在靠窗的位置，朝着崇峻的方向一直挥手，崇峻的脸上是淡淡的笑意，也对着我挥手回应。
    随着公车开动前进，崇峻的身影也越来越远，我也开始进行反芻回味，回想着刚刚相处的甜蜜片段，脸上浮现傻笑，下了个註解：我喜欢今天被崇峻保护着的感觉。

 微妙的关係（六）

    只是当惠如说出崇峻似乎很宠我的这句话，想着晚上和崇峻通电话的时候可以跟他分享，没想到这一次跟崇峻通过电话之后，我和崇峻之间笼罩着莫名的低气压。
    今天晚上的崇峻非常反常，「你今天干嘛带你同学来？」
    「我有跟你说过我会带同学一起去的啊，你忘记了喔？」突如其来的质问，让我一头雾水。
    我们离开的时候不是还好好的吗？
    来回争辩了一阵子之后，崇峻口气冷冽：「好，噹噹噹，你赢了！」
    「那你是说我错囉？」我挑他的语病说。
    「我可没说，是你自己说的。」
    「拜託，你那意思指的就是我错嘛！」
    「那是你自己承认的！」
    「你是间接指责我欸，很明显啊！」
    这通电话不像平日的斗嘴，反而瀰漫着火药味，一触即发的争执。
    「我在外面吹了好久的冷风，鼻塞好严重。」难道真的是因为我们迟到他才生气的吗？
    「对不起嘛，就今天路上塞车我们才迟到让你等的，你不要再生气了。」
    「你说不生气就不生气喔？」
    「下午陪我们买参考书的时候你都好好的啊，干嘛现在在生气？我都已经跟你解释了你还生气！」想想自己迟到也是理亏，缓和了口气之后再安抚地问着：「你今天到底怎么了，心情不好吗？」
    「为什么你会给我惹出这么多麻烦，比另一个还烦？」崇峻的语气没有以前的温和，只有冷冽，冷得让话筒另一端的我直打哆嗦。
    「你是指什么事？我惹了什么麻烦给你？」
    「我之前不是给你call机号码吗？我问你，你有没有call过？」
    「有，但是我不知道我有没有call成功。」
    「你知道你call了几次吗？」
    「我……我不清楚。」
    「我跟我朋友两个人合办，每个人一个月只能call十五通，你一个人就佔了八通。」
    「那是因为我不知道有没有call成功……」
    「因为你，主机人要把call机停机了。」
    「……」
    我想再解释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能说什么，崇峻继续说：「你说啊，我听你还有什么理由可以让我心服的！」
    「我无话可说，对不起。」第一次感受到崇峻的不耐与愤怒，我也不知道能说些什么，只能把姿态放得更低直说对不起。
    「我不想听你说对不起。」
    吼，今天的崇峻是怎么了，平常根本不会生气的这种小事，为什么现在我说什么都会被他挑毛病？我更没想到平常看似温和的崇峻，发起脾气时是软硬都不吃的，还是是我太过于任性，挥霍了他的包容，耗尽了他的耐心？
    「你不要这么兇啦，你这样我很害怕欸，我最近也很烦，」因为心里有着对崇峻无法根除的感情，所以只要想起崇峻就是爱而不可得的心烦意乱，「都是你啦！」
    「什么我，关我屁事！」可见他有多气恼。
    「那你到底要我怎么做你才不生气？」
    「我不知道。」
    我想不出任何方法可以软化崇峻刻意营造的冷漠与距离，无计可施的我只能选择逃避，「我想，我们这样僵持下去也不会有结果，先静一静吧！」
    「随你。」崇峻这次很快地掛了电话。
    崇峻的温柔已不復见，取而代之的是他的冷漠，连以前一直坚持要我先掛电话的习惯都不再坚持，手中握着只有嘟嘟的断线声的话筒，没有崇峻低沉温柔的声音，默默掛上电话，带着满脑理不出缘由的鬱闷结束这通电话。
    这是第一次，与崇峻结束电话之后，反芻回味后没有愉悦的心情，只有咀不清的无尽心塞。

 破碎的感情（一）

    隔天才刚到学校，我迫不及待地想跟惠如说了这种急转直下的发展，更想从旁人的角度看看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我是真的搞不懂我哪里做错惹他生气了！」一走进教室走到我的位置，拉开椅子，一边把书包放好，很烦躁的坐下，拉着惠如霹哩啪啦地说个没完。
    「你没有问他为什么生气吗？」
    「当然有，但是他就都说是我们迟到的关係，问题是后来他带我们去买参考书的时候都还好好的啊！」
    惠如只是安静地听着，却也无法给我什么建议，只能给我一个无奈又同情的眼神，毕竟，她与崇峻也只有一面之缘，根本都不了解崇峻，更没办法当和事佬试探崇峻。
    喜欢的人不在同一个学校、朋友们都只是透过我的口中知道他，这个时候就显得孤立无援，任何人都帮不上忙。
    为了想找出崇峻莫名生我的气的原因，做什么事都不太顺，藉着风纪股长的职务之便，今天同学们算是扫到了我的颱风尾，觉得我今天吼得特别兇、特别暴躁。
    「依玟今天是怎么了，怎么火气那么大？」
    「听说好像跟她的崇峻有关係，两个人好像闹得不开心。」
    「闹得不开心就要拿我们出气吗？」
    难道我应该再冷却自己一阵子吗？我的万般捨不得与崇峻切割，我的一头热只会狠狠的灼伤自己，虽然崇峻曾说过说过他想要多了解我，为什么现在变成这种局面了呢？
    放学后，下了校车，慢慢爬着回家的坡，看着常常在这里打电话给崇峻的公共电话就近在眼前，那些「为你我甘愿受冷风吹」的过往依然清晰，真的好想再听到崇峻温柔的声音。从上次结束通话后到现在已经过了两天，不知道崇峻是不是已经不生我的气了？他会接我的电话吗？
    不受控的脚步带着我走到公共电话前，我望着公共电话发呆了很久之后，终于惶恐地拨出电话，还好，崇峻还是接了电话。
    「崇峻。」我小心翼翼的试探了崇峻的态度，喊他的名字时也比平常温柔可爱。
    「干嘛？」崇峻的态度还是冷漠。
    「你气消了吗？」
    「还没。」依然是简单的两个字，感觉就是不想多说。
    「你就不要再跟我生气了嘛！你这样让我觉得好恐怖欸。」人家都难得跟你撒娇了你还要生我的气？
    「我为什么要听你的，说不生气就不生气？」没想到崇峻番起来的时候也很难沟通。
    「那你起码让我知道为什么生气啊！」
    我想了两天都还想不出来为什么，我何其无辜？
    「你自己都没有底搞不清楚了，还要我提示你、要我洩题给你？」
    是因为我惹了太多麻烦给他，让他心烦，难道那天的迟到只是个引爆点？
    「所以是因为我惹了太多麻烦给你吗？」
    「我今天心情不好，不想多说。」
    「是为了什么呢？」
    「就已经说了不想说，我要掛电话了。」
    崇峻单方面封闭了沟通的管道，我也不知道能怎么办，这通电话又是一次碰钉子，只能匆匆结束这通电话。
    我恼自己不能成为他鬱卒时可以倾吐烦恼的人，我恼自己到底怎么搞的，让我们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我想要再多了解他，但是一天一通电话也行不通，我和崇峻见面的机会又少得可以，到底该怎么办？
    难道真的要我离他远远的、减少联络次数才能解决一切吗？
    我实在想不到有什么方法可以让崇峻别再生我的气，除了一直道歉以外，也只能祈祷崇峻赶快气消，虽然我也不清楚我到底做了什么事让他这样生我的气。
    以前不管我怎么刁蛮，怎么胡闹，崇峻都捨不得跟我生气，为什么现在都变了？
    这场莫名其妙来的风暴持续了三个礼拜，在我努力不懈的几番道歉、解释、撒娇、出卖了自己的自尊之下，终于解除了这场风暴，只是我心上的伤痕又多了一刀。
    仔细回想，上一次他请一个女同学假扮成他的女朋友打电话给我，只是要我不要再喜欢他，但是从来没有说过崇峻是否喜欢过我，这是两个不一样的问题。
    「你……还生我的气吗？」
    「我已经不生气了。」崇峻的口气总算回温了不少，回到平静的口气，但是还不到以前的温柔。
    「真的吗？我怎么觉得你好像还在生气？」
    「我都说我不生气了，你还怀疑？」
    听见崇峻已经不生气了，我该要觉得高兴的，但是这几个礼拜来的疏离与冷战，让我已经不知道要怎么面对崇峻，现在的崇峻，有点陌生。
    「而且，我现在也没空跟你生气，因为我快要有女朋友了。」
    快要有女朋友的意思是指他已经有了观察中的特定对象了，只等他把关係升等为男女朋友吗？
    「恭喜你。」听到关键字的我，隔着话筒只能强忍着自己的情绪，送给他我的祝福，「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什么问题？」
    这个问题很难啟齿，但是我真的很想知道答案。
    「那个……我一直很想知道，你有没有喜欢过我？」
    回想着那时崇峻总在我身边绕着，在我面前出现，对我好的过往，如果那些回忆不是喜欢，那会是什么？
    话筒的另一端沉默了很久之后，崇峻才说出答案，「没有。」
    这个答案让我视线瞬间模糊，我微微抬起头眨了眨眼，不想让眼泪掉下来，想把眼泪眨回去。
    这就是崇峻，从来就只有他可以决定一段关係的开始或结束，而我，却是从来都没有真正开始过就已经宣告被淘汰的人。
    也是，我本来就知道崇峻身边有太多的选择，我既不是最漂亮的，也不是最乖顺的，反而还是最会惹麻烦给他收拾的人，崇峻怎么可能会喜欢我？
    我本来就不该痴心妄想会有这种几近于零的可能。
    为了求和，我这阵子的自尊荡然无存，珮甄、惠如还有其他同学朋友们都劝我不要委屈自己，不要捨弃自己的尊严对莫名其妙发脾气的崇峻低头，我也没有做错什么，但是我听不进去朋友们的劝告，还是输给了想和崇峻早日和好的念头，几乎是让崇峻踩着我的自尊恣意而为。
    昨晚为了这个莫名的僵局，想起珮甄直白毫不婉转的劝说，扎得我心烦也心痛，也不知不觉地落泪了。
    「依玟，我知道你把崇峻看得很重，但是这件事情根本就不是你的错，崇峻根本就不负责任，他就是个烂男人，撩玩了就不负责，你要坚定自己的立场，不要只想着要跟他和好就放弃自己的尊严跟原则，就对他委屈求和。」珮甄的话总是一针见血，她的劝说还言犹在耳，而现在这个局面，就是我反骨不听劝的后果。
    因为好胜心使然，我深呼吸了一口气，不想让崇峻听见我话中的哽咽，不想让他知道我的眼泪已经快要夺眶而出，即使隔着话筒他看不见也一样。
    「谢谢你告诉我你从来没有喜欢过我，一切都是我的自作多情，我知道了，你的新女朋友一定会很幸福的。」
    「你在哭吗？」
    「我没有，我没有真正的为你掉过一滴眼泪，但是昨晚我不知道为什么而哭了。」
    在这个时候，我只能靠说谎维护着我那早已荡然无存的尊严。
    崇峻试探着问：「是为了我吗？」
    我想崇峻此时的试探应该不是出于心疼，而是他一直以来最怕的就是把女孩弄哭，只要女孩们一哭，他就手足无措，女孩的眼泪就是他的软肋。
    「不知道，应该不算是吧，你别臭美。」我还是继续对崇峻说谎了，「如果我最近哭了，那跟你绝对脱不了关係，可以说全是因为你。」
    「想也知道。」
    我的谎话，只是不想让崇峻自责太深，再说了，崇峻会珍惜我为他掉的眼泪吗？
    掛上电话，我屈膝抱着自己，我哭了，再一次为我早萎的初恋哭了。
    这一次受伤，我能真的回收自己对崇峻的非分之想吗？
    哭完了之后，我能真的对崇峻从此不再有希冀、我就能不再爱崇峻了吗？
    我能让崇峻彻底离开我的生活吗？

 破碎的感情（二）

    每个人的生活，充满着各种感情，不只有爱情，还有亲情及友情，虽然在爱情里不幸福，我的身边还有亲情、满满的友情围绕着我。
    即使如愿解开了与崇峻的莫名僵局，但是身旁的同学、朋友们都看得出来，我并不快乐。
    「依玟，你怎么了？又跟你的大哥闹得不愉快了吗？」
    「他说他不生我的气了，但是他说他从来没有喜欢过我，原来一直以来都是我在编撰美梦，唱独角戏，现在的我觉得好羞愧。」
    「虽然我不认识崇峻，但是我觉得崇峻这样的转变，一定是有原因的。」
    「他嫌我烦，常常问他好不好，所以我想我是不是应该要暂时不跟他联络了？」连基本的日常问候都被崇峻嫌弃，我好像也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我跟你说，这种男生通常都很贱，之前围着你转，现在变成你一直追着他跑，他就姿态摆很高，你就暂时不要理他，等他自己回来找你。」
    那天崇峻在电话中的态度，虽然嘴上说已经不生我的气了，但是还是说了很多切割彼此关係的话，我都以为崇峻幼稚得像个小朋友，一跟人闹不开心就要跟对方切八段的态势，我有可能等到崇峻主动回来找我的那一刻吗？
    「崇峻还说，他当兵回来后我就会联络不上他，甚至，他也不会让我知道他在哪里当兵，摆明就是要跟我切断关係的意思。」
    天知道我是自行消化了多久，才能把这段话说出口，就像刚结痂的伤口又被撕开。
    明明我和崇峻没有正式在一起过，现在连分手都称不上，为什么我就像被下了蛊一样放不下他？
    「会不会是崇峻想要你离开他，他才会这样做的？」
    「又不是小说情节，男主角得了绝症所以隐藏了自己内心的情感，故意伤害女主角，只希望能把女主角推离他身边？崇峻才没有那么浪漫。」
    「如果他做的事都没有另一层含义，那就是渣男无误，撩撩玩玩了就撤。」珮甄总是简洁有力地给出结论，犹如当头棒喝把我敲醒。
    自己第一次託付真心给的那个人，有可能会是渣男吗？
    此时，班上的体育股长洪建文插入话题，「欸，你最近怎么长那么多痘痘？」
    「有吗？我怎么都没有发现？」
    「她为情所困，吃不好睡不好，难怪会冒了一堆痘痘。」
    认真来说，洪建文的顏值颇高，瘦长的脸型，细长的眼眸，一身健康的肤色，在班上也是数一数二的帅哥，只是我一直都无视于其他人。
    洪建文细长的眼眸一瞬也不瞬的看着我，「又为了你的大哥烦恼了喔？」
    我的失意表情大大地写在脸上，谁都能看得出来。
    「学校刚刚公佈行程，六月二日有园游会，本想说你可以约你的大哥来学校，我来跟他单挑篮球，看看你的大哥到底有多厉害。」
    崇峻的球技在我的奔相走告变相宣传之下成了一种传说，如果有可能，当然也想会一会这个我口中的传说是否名符其实，尤其是自詡对篮球球技相当有自信的人，都想亲自会一会崇峻，毕竟我的篮球也是因为崇峻而打的，即使崇峻没有手把手教我，崇峻也算是我的啟蒙师父了。
    「依照现在这个局势，我真的无法预测六月二日的园游会能不能邀崇峻过来。」我的眼神空洞又茫然，一脸的哀怨。
    六月二日的园游会，那时崇峻已经毕业考完停课等毕业了，应该会有很多空间时间，只是我现在对崇峻来说只是一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朋友，想起那天他在电话中再三强调，再三划清界线的冷漠口气，我若开口了他会愿意来吗？我又能怎么开口邀请他来？
    还有两个多月的时间，我和崇峻之间会变成什么样子，也没有人能预测得到，毕竟前一天才刚甜蜜温馨陪伴买书趣，隔一天就能反目冷战，只能走一步是一步了，虽然只要我放弃崇峻就能解决这种僵局，只是我的抖m倾向还没有自觉已经被虐得够惨了，继续求虐。
    除了六月的园游会，最近被学校指派参加各国中的宣导，美其名是宣导，实则是宣传学校，为下一届的招生做宣传。
    是说可以让自己忙碌一点也好，可以忘却崇峻的阴阳怪气，可以让自己没有那么多时间想他。
    只是都还没想过要先认识与我同一组的学长，此时教室内就传来，「依玟，外面有人找你。」
    我顺着声音的方向往外看，看见一个男孩逆着光的背影，那一瞬间，我有一种见到当时在国中教室外见到崇峻的错觉。
    当我走到教室外，见到眼前的人，竟然有一种熟悉又陌生还似曾相识的感觉。
    「学妹你好，我是跟你一起搭配国中宣导的小组成员，我先自我介绍，我叫刘德成，普通科二年级。」
    看着眼前这张与崇峻有着六分相似的脸，正露出友善的笑容，原来刚才的恍惚因为相似的脸、相似的情景，让我误以为见到崇峻的错觉。学长与崇峻同样有着饱满的额头，只是学长眼角上扬的双眼皮，与崇峻的圆润大眼不太像，整体来说额头与发型是最像崇峻的地方，只是崇峻的五官更为秀气细緻。
    「学长你好，很高兴认识你，希望我们搭配愉快。」
    刘德成学长递给我一张纸条，上头只写了一串电话号码，「这是我家的电话，你有什么问题都可以来问我喔！」
    望着眼前的盈盈笑脸，我忍不住想着如果崇峻也能像学长一样，对我露出灿烂的笑容温暖我该有多好？
    此时，学长的手在我面前挥舞着，「学妹，对一个刚认识的人恍神是不礼貌的喔！」
    「抱歉，我只是觉得你很像我认识的一个人。」
    「哦，像谁？你男朋友吗？」
    听到男朋友三个字，我苦涩地摇摇头扯了扯嘴角，「不是。」
    刘德成学长揉揉我的头发，柔声说道：「既然不是男朋友，那你就可以打电话给我，我还满期待被你用电话骚扰的。」
    眼前这个揉着我的头发的人，到底是学长还是一年前温柔的崇峻？
    「学长，你的国语口音听起来有一点像外国人呢！」
    「对啊，我妈妈是印尼华侨。」
    「原来如此。」
    才刚说要努力让自己忙碌忘记崇峻，现在跟学长才刚认识，看着五六分相似的脸孔就忍不住想起崇峻，因为相似的场景让我陷入学长崇峻傻傻分不清楚的恍惚，这是天意吗？
    隔天起床梳洗时，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一脸的槁木死灰就像一片枯叶，毫无朝气可言，看得我都讨厌自己了，即使崇峻说他不喜欢我，我还是得要疼惜自己。
    思及至此，把梳好的马尾拆了，换了另一种发型，出门准备上课。
    到了教室之后，首先发现我不一样的人是洪建文，他吹了声口哨，「不错喔！今天的发型满适合你的，你就应该常常把头发放下来，这样比较漂亮。」
    在没有心理准备的情况下被一个班草级的人物夸讚，我愣了一会儿，「是这样的吗？」
    「对啊，你今天的发型比之前好看，不要老是绑马尾，以后要常常绑这个发型喔！」
    这到底是什么操作？我也只不过是绑了双边的公主头，只是想让自己换个心情，还无心得到班草的称讚，着实让我觉得不太习惯这种热度。
    连惠如和珮甄都发现洪建文最近特别关心我，惠如还悄声地对我说：「我看洪建文最近对你也挺关心的，你要不要考虑一下他？」
    「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你以为这样把情感转移就能忘记崇峻吗？在这种情况对谁都不公平的，如果洪建文根本没那个意思，我却把他的关心过度解读然后自作多情，这样不是很糗吗？」
    一个崇峻就已经让我自作多情了，我还要再重蹈一次覆辙吗？

 破碎的感情（三）

    虽然高中生活里多认识了一些新朋友，让高中生活多了些不同，但每每想起崇峻的莫名风暴，心里的某一处总是空落落的。
    因为招生宣传即将成行，在校园里遇见刘德成学长的机会也比平常多了，也许以前在校园里曾经擦身而过数次，可能只是我没有特别注意罢了。
    刘德成学长伸出手在我面前挥啊挥的，「学妹怎么又恍神了？」
    「不好意思，在学长面前常常恍神。」
    「你是不是有心事？从我认识你的时候就觉得你的心神是飘离的，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说给我听。」
    眼前这张与崇峻有几份相似的脸孔，让我想忘记崇峻都难。
    虽然同学们都已经听烂了我与崇峻的故事，很少有机会可以听见男生的角度来看这件事，所以我想了想，想听听学长的意见。
    「学长还记得我之前有说过你长得很像我一个朋友吧？我跟他的相处最近出了点问题，简单说应该算是我单恋他，可能带给他不少麻烦，所以他现在讨厌我了。」想起崇峻，
    「这个人在我们学校吗？」
    我摇摇头，「他不是我们学校的人。」
    「你很喜欢他？」
    见我没回话，刘德成学长逕自下了结论，「看你常常这样失魂落魄的就知道你一定很喜欢他了。」
    「我很喜欢他但是他不喜欢我也没用啊！」
    「既然如此，那就忘掉他吧！最好的方法就是多认识一些新朋友展开新恋情，我知道普通科最近要办联谊，到时候一起来认识更多新朋友，说不定会遇到让你更喜欢的人。」
    普通科要办联谊？虽然很新奇，但我兴趣缺缺。
    「那你要不要帮我介绍女朋友？」
    「学长，你都说要办联谊了，到时候就会认识更多人啊！还需要我介绍女朋友吗？」
    此时，一个帅气的身影朝着刘德成学长走来，手很自然就搭在刘德成的肩膀上，看起来像是刘德成学长的好哥儿们。
    「原来你在这里跟学妹说话啊！」那个帅气的身影开口揶揄他的好友。
    闻声抬头看清来人，他就像漫画里走出来的人，酷似「灌篮高手」里的藤真健司。
    学校虽然小，原来帅哥也不少，外貌协会的我看着也赏心悦目。
    刘德成学长与那位帅气的学长回头说话，我没仔细听他们说了些什么，想着现在应该也要回教室去了，与两位学长匆匆告别之后，转头走回教室。
    珮甄一看到我走进教室，一脸八卦想知道小道消息，「听说你刚才遇到帅学长了？」
    「哪位帅学长？」珮甄说的是那位藤真健司学长吗？
    刚刚还没能互相介绍认识彼此，暂且就先称他为藤真学长，惊鸿一瞥的印象就是妥妥的漫撕男。
    「就是二年级的那位学长啊！听说啊，他帅到学校办园游会还有很多外校的女生因为他而来呢！」平常是个漫画控的珮甄，提起帅哥也是颇有研究的。
    「好吧！是我孤陋寡闻，井底之蛙了。」
    每个学校都会有这种万人迷的人存在，藤真学长就是我们学校的万人迷代表。
    「是该跳出那口崇峻的井了，多看看其他的人吧！」珮甄斜睨了我一眼，「你该不会又委屈自己去跟崇峻联络了吧？」
    「没有。」
    「这次坚持了多久？」
    我默默回想了上次联系的时间，「两个礼拜了。」
    原来才两个礼拜没有崇峻的消息，我怎么觉得已经过了好久了？
    「很好，再继续坚持下去，最痛苦的时候已经撑过去了，继续加油。」
    珮甄的话反而让我更加想念崇峻，数着日子的滋味不好受，更是加速了思念溃堤，不知道这两个礼拜，没有我的打扰，崇峻过得是否开心？身边是否已经有了其他的女孩？
    我的理智和情感继续拔河，我有预感，情感的那一边会胜出，过不了多久，我一定会没志气地先与崇峻联络。
    因为，我真的好想念崇峻，好想听到他的声音。

 破碎的感情（四）

    转眼，普通科联谊的日子到了，原先不太想去的我，最后还是被刘德成学长说动的。
    看着眼前的同学、学长姐从一开始的陌生，到现在互相帮忙生火烤肉，气氛也由原本的尷尬到热络。
    「这次烤肉是谁主办的啊？好像少买了东西欸。」一个声音从某处传来。
    「少了什么啊？我有骑机车来，我去买。」刘德成学长很快地回应，听了对方回应缺的东西之后，学长随即回头对我说，「走吧！我们一起去。」
    「为什么要我一起去啊？」
    「因为我们到时候要去国中宣传，所以要培养默契啊！」
    望着眼前的机车，我一直以为崇峻才会是第一个载我的男生，现在要上学长的机车，反而显得有点犹豫了。
    「上车吧！」
    我的动作像机器人生硬地跨上了后座，看着学长骑机车的背影，又让我忍不住想起崇峻，学长骑着车风驰电掣在车阵里穿梭，我的手紧抓着后座的扶手，刻意保持距离不贴着学长，更没有抱住他。
    总觉得抱了崇峻以外的人，就是背叛了他。
    想想都觉得可笑，我自以为傲的忠贞不二，对崇峻来说只是个急于甩开的累赘，他根本就不会在乎我是否能坚守着对他的感情，我却被崇峻制约得彻底，喜欢一个人，连自己的心都不属于我的了，在崇峻看不见的地方，任何行动都像装上了隐形贞操带一样受道德约束。
    「学妹，上次说要你帮我介绍女朋友的事情，你该不会忘记了吧？」
    「原来这才是你坚持把我拖出来买东西的目的！」我哧了学长一句，现在正在超市里专心找着缺的烤肉用具。
    「你帮不帮嘛？」
    「你有这么缺女朋友吗？」
    「没办法，你又不考虑我，你心里有别人。」学长开玩笑着说。
    不知道为什么，和学长相处的感觉不像在崇峻面前自在，越是相处就发现我心里的天秤越来越倾向早日和崇峻联系，对于崇峻，即使还有可能会碰钉子，但是我还是有飞蛾扑火的勇气。
    「你知道为什么我每次看到你都会恍神吗？」刘德成学长闻言，转头看着我，一脸有兴趣想等我继续说下去，「因为，你有点像我单恋的那个人，我每次看到你就会想到他。」
    「原来是这样啊！那是他帅还是我比较帅？」
    「学长，你一定问这种自取其辱的问题吗？」我睨了他一眼，再次打击学长的自信，要一个心有所属的人回答谁比较帅，当然是情人眼中出西施，这还用问吗？
    当着学长的面，我怎么说得出口崇峻的五官比他精緻，比他顺眼？
    「所以我才说要你帮我介绍女朋友啊，说真的，你有没有同学还单身可以介绍认识一下的？」
    我实在无言了，难道我长得就像专门帮人牵红线的小红娘还是媒婆？
    「再说吧，有的话再跟你说。」我只想快点结束这个话题。
    这次的普通科联谊，帅气的藤真学长也来共襄盛举，为联谊的顏值水准拉高了平均值，我远远看着光采耀眼的藤真学长，不禁想着，如果我只是迷恋崇峻的外貌，若是遇到其他顺眼的帅哥，应该很快就移情别恋了，就像当初只是迷恋崇川的外表那样，只是没想到看着这些帅哥，反倒让我更加思念崇峻，因为第一次知道爱情的甜，我们曾经有过的那些甜蜜互动，是其他人给不了的。

 雨过天晴（一）

    浑浑噩噩又过了一个礼拜，以前生活中的点点滴滴都会与崇峻分享，尤其是那些学校里不愉快的人事物，只要听到崇峻独特的峻式安慰，总是很快就能绽开笑顏。
    走过训导处看见那支公共电话，每经过一次就加深想打电话给崇峻的念头，只是在不清楚崇峻生活作息的前提下，打电话也只会扑空而已。
    礼拜六放学后，扛不住思念满溢，有股莫名的衝动想去车站赌个遇到崇峻的机会，即使机率很渺茫。
    搭上了前往市区的校车，随着与目的地的距离渐渐缩短，胸口的起伏越来越短促，手心开始冒汗，紧张而不安的心情彷彿崇峻就在那里等着我一样。
    校车靠站了，我下了车，顿时间也不知道能往哪里走，下意识的走向后车站，如果崇峻还没把他的机车牌照拿回来，那他现在应该还是搭火车上下课，我只能守株待峻。
    看着车站内的列车资讯显示，有一班北上的列车就快到站了，原本月台地下道稀稀落落的人，随着列车的到站，人潮逐渐汹涌而至。
    望着一波波的人潮，期望在每一张陌生的脸海中，瞧见我最想见的那个人。
    只可惜过尽千帆皆不是，一张张陌生的脸孔迎面而来又擦身而过，这一波又一波的期盼及失望的交错轮回，我没有在这一波旅客中等到我想等的人。
    即使如此，我的脚步没有随着旅客们的离开而移动，就凭着一股傻劲儿决定再等一班，默默告诉自己，如果还是没等到崇峻，我就死心回家。
    再等了下一班列车，我的视线里还是没有出现那个我想见的人，即使人在热闹的市区，也没了想去逛逛的念头。
    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向旁边的公车站，我坐在候车椅上，视线仍不自觉瞟向地下道的方向，就在这一眸一瞬之间，一抹身着咖啡色制服的身影出现。
    任何与崇峻有关的事情，即使只是一个同校制服的身影，我也忍不住多看了几眼，还觉得自己是不是太想念崇峻而眼花了，定睛之后再揉了揉眼睛，才确认那个越来越清晰的身影就是崇峻。
    只是崇峻一脸的漠然，没有发现坐在候车椅上的我。
    这样的不期而遇让我见到崇峻，我的肾上腺素激增，兴奋莫名的情绪满溢，直接朝他走去。
    直到我站在崇峻面前，崇峻眼镜下的棕色眼眸中闪过一丝讶异，没有预想到会见到我，但是很快就恢復了淡漠。
    「崇峻，你不要再生我的气了好不好？」隔了这么多天没见面、没联系，当见到崇峻时，一开口还是只有这一句。
    「我没有生你的气了。」崇峻语调平淡，说完后把头转向另一边，我只能一直看着他的侧脸，凝视着他那眼镜下长翘的睫毛，还有深邃的侧顏，此时的气氛应该是无声胜有声的岁月静好，而不是这种凝结的氛围才对啊！
    即使崇峻亲口说了，眼前的崇峻还是陌生的，我只好想办法逗他开心，我才能确认眼前的崇峻是不是同一个真实的他。
    「欸，你看那个，」我手指着公车车尾的广告，「如果那个妇產科医生的名字倒过来念，就会跟你的名字很像欸！」
    虽然我知道这种伎俩很烂，很彆脚，很二百五，但是我也只能这样无厘头。
    崇峻顺着我指的方向望去，一抹淡淡的笑意在他唇边漾开。
    「你终于笑了。」捕捉到他唇边的笑意，就像雨后的天空放晴了，我心里的阴霾也跟着散去。
    「你怎么知道我会在这里？」
    「我当然不知道你会出现，只是想说来碰碰运气啊！」
    崇峻闻言没再多说什么，脸上仍保有淡淡的笑意。
    「你都不知道你不理我的这段期间，我真的很难过欸！」
    好不容易等到崇峻阴鬱的天终于放晴，我有满肚子的话想对崇峻说，可是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难不成要跟崇峻说我们学校里有个跟他长得有五六分神似的学长吗？
    一直都以为我们无话不谈，第一次觉得在他面前反而不知道能说些什么的尷尬。
    崇峻淡淡地看了我一眼，「就已经说不生你的气了，还有什么好难过的？」
    话虽如此，崇峻看起来还是一副心事重重，不太爱说话的样子，不如以往的乐天率性，这段期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就在这时，因为打篮球扭伤而变成习惯性扭伤的右脚踝，此时因为站得太久而开始痛起来，我低声「嘶」了一下，虽然很小声但是崇峻还是听见了。
    「怎么了？」
    「没有啦，就之前打篮球扭伤变成了习惯性扭伤，很容易就痛了。」
    「你打篮球扭伤？你打得那么认真干嘛？」
    「因为，我想有一天要跟你单挑篮球啊！」其实是因为打篮球的当下就觉得和你更靠近了一些，只是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打篮球也只不过是上了高中之后的事，因为篮球的肢体碰撞多，抢篮板着地时很容易踩到别人的脚，一次向外扭，一次内翻，就是这样变成旧伤的，拿着医生证明给教官，证明脚踝有伤需要穿高统的鞋子，因为这样，我有了服装仪容检查时，可以光明正大的穿制服穿运动鞋的特权。
    崇峻听了之后，原本紧绷的眉头明显舒缓了些，一声几乎近于呢喃的声音从崇峻的唇间逸出，我分不清辨不明他现在在想些什么。
    「你爸还没把你的机车车牌还你啊？」
    崇峻叹了口气，「他这次是真的生气了，把罚单缴完赎回车牌之后，就把车牌锁在保险箱里了。」
    「难怪你会在这里等公车了。」因为崇峻没有机车而做了一连串的联想，我突然想起六月份学校的园游会，又想起洪建文曾经说过希望崇峻来学校单挑篮球的事，「真希望你爸赶快把车牌还给你，我觉得你爸应该是希望你赶快把驾照考到手，就会把车牌还你了。」
    少了机车的崇峻，就像断翅的鸽子，让一向行动自由的崇峻，飞不出去。
    就在此时，往崇峻家方向的公车进站了，我看着崇峻对我挥手，然后上了车。
    我看着崇峻上车的背影，依然恋恋不捨对着他挥手，虽然今天见面的时间不长，但是我运气好能看见崇峻，终于不再紧绷着一张脸，还对着我露出微笑，这一切的等待都值得了。
    一旦风雨过去，接下来就会天晴，只要崇峻还没有死会，我还是有机会的。

 雨过天晴（二）

    经过在车站幸运的遇见崇峻之后，我和崇峻又回到原先的相处模式，有点像好哥儿们，又有点说不出来的异样，两个人很有默契地避开谁都不想提及的那个地雷话题。
    天气渐渐热了，崇峻的高中生活逐渐进入尾声，考完毕业考就是将近一个月的停课期，目前已经进入停课期，下一次再去学校就是毕业典礼了。
    这天打电话给崇峻时，是崇伯父接的电话，「你是蓝依玟喔？」
    「对，我找崇峻。」
    「崇峻这个傢伙不知跑哪去了，现在找不到他。」
    「崇伯父不是还没把机车还他吗？他还能跑去哪？」
    「其实我是希望他赶快去考到驾照，就是因为他被开罚单太多次，这次我才没收他的车牌的。」
    我在电话这端听着崇伯父的碎念，我也不知道能说些什么，只能默默地听崇伯父继续说着，就好像代替崇峻被念一样。
    当晚崇峻打电话给我，想当然尔也是崇伯父转达的。
    「你找我啊？」
    「对啊，有一件事想问问你。」
    「怎么了？」
    「我们学校六月二日有办园游会，不知道你愿不愿意来，因为有同学说想跟你单挑篮球。」
    「你知道我现在没有摩托车，不方便过去啊！」
    在这个节骨眼上开口问他真的是个不智之举，不用问都能猜到答案的。
    「那……如果我帮你借到摩托车的话呢？」
    为了希望崇峻能来，我只能想尽办法排除万难。
    「你要怎么借？你认识的人有摩托车的人有多少？又有谁愿意借？」
    崇峻一连串的现实问题浇熄了我的异想天开，我忍不住顶嘴：「那你为什么不乖乖去考驾照？把驾照考到手你的车就回来了啊！」
    这才是事情的源头啊！
    「就不想去考啊！」
    「你真的很难伺候欸！那如果我借到了摩托车，你就会来了是吧？」面对崇峻的叛逆及摆烂，我也只能说说他几句而已。
    「等你借到了再说，我不相信你借得到。」
    「你现在已经考完毕业考，你会参加哪个联考？是大学联考还是统测？」高三下学期才转到综合科的崇峻，毕业时会有两张毕业证书，所以未来的升学考试也不仅止于大学联考而已。
    「随便啦，反正我也不想考。」崇峻的叛逆就是什么都不想考，不管驾照还是升学考试，一律摆烂。
    就算要考四技的统测，他也只有一个学期的成绩，距离大考时间只剩一两个月的时间，怎么样都不会考上的，准备也没有用。
    「你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感觉到崇峻在电话那一端情绪的躁动，我好奇开口问了。
    「妈的，我高中毕业以后绝对会搬出去，我已经跟我弟说好了，一起搬出去，实在是无法忍受我妈的无理取闹，她根本跟外星人一样无法沟通。」
    以前只是听崇峻提起过他妈妈的严厉管教，本来只是暗潮汹涌的不满，没想到现在已经白热化地浮上檯面。
    对于崇峻的妈妈，我没有见过几次面，也没什么印象，只是听崇峻说她常常过滤找他的电话，唯独我的电话在他家是不会被拦截的畅行无阻。
    面对崇峻的不满，我也不知从何安抚起，只能试着安抚他，「先别激动，我想你妈妈只是用错了方法，她只是希望你好才管你这么多的啊！」
    我的官方式安慰没能让崇峻的不满降温，反而显得我和他妈妈是一国的，崇峻听了之后劈哩啪啦的就是一顿抱怨，而且是积怨已久的那种。
    帮不上什么忙的我，此时只能当他情绪的垃圾桶，安静地让他清理情绪上的垃圾。
    「我会努力去借到摩托车让你来参加我们学校的园游会，你等我消息。」
    「等你借到再说啦！」
    掛上了电话之后，我的脑海快速闪过几个可能借到机车的人选，刘德成学长是第一首选，上次学长要我帮忙介绍女朋友的事我还没做到，现在就有求于他，这样是不是把学长当成工具人了？我只能尽量多想几个可能的人选，万一这个不行的话，总有一个是可以的，毕竟事在人为，有志者事竟成。
    班上几个有摩托车的同学，其中还有一台帅气的fzr，这种档车应该也很难借得到，再过来就是同学的哥哥们才有可能，只是借车到同学哥哥那里，关係也未免扯得太远，而且摩托车不是那么简单就借得到的，更何况我还为了一个无照驾驶的惯犯向人借车，果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儘管如此，刘德成学长还是我的第一个询问的人选。
    搭车前往宣传学校的途中，我和刘德成学长坐在一起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犹豫了很久之后，我终于訕訕开了口，「学长，六月二日那天你会用到机车吗？」
    「那天不是园游会吗？」
    「对啊，我想跟你借车。」
    「该不会为了你的那个大哥借的吧？」
    「你怎么那么聪明，就猜到了？」
    「我就想你这个乖乖牌，你未成年又没驾照，自然不会是你要骑的，想来想去也就只有你嘴上常掛着的那个人，是说他自己不是也有车吗？怎么还需要你来帮他借车？」学长人还是满好的。
    当被问到原因，要跟人家借车总得要交代清楚，虽然不怎么光彩，这个脸我替崇峻丢了：「就有人叛逆不去考驾照吃了罚单，然后车牌被他爸扣留了，气得不让他骑车，我想约他园游会那一天来学校，就卡在没有车，你也知道每天到学校的公车班次少得可以，所以我只能想办法借车，毕竟是我想邀他来的啊。」
    「园游会那天我会自己骑车来学校，中间有空档是可以借你啦，问题是你要怎么把车交给他？」
    对，这也是问题之一，难不成要我自己骑车去接他？
    最后，在兜兜转转之间，为了希望崇峻可以顺利的来到这个偏僻的学校，我可是放下身段、拉下老脸，耗尽了不少口舌，再一次出卖了自己的面子及尊严，才终于跟同学借到了一台五十cc的小绵羊。
    我尽了最大的努力才借到的小绵羊，还能前一晚就先把车骑到崇峻家给他，解决了最大的问题。
    「崇峻，你还记得这个礼拜六是什么日子吧？我跟你说喔，我终于借到一台机车了，虽然只是一台小绵羊。」我喜孜孜的向崇峻报告结果，兴奋得像是个要邀功讨赏的小孩，这个礼拜六就能在校园里看见他了。
    「小绵羊我才不要，我不骑小绵羊的。」想不到这个傢伙直接浇了我一头冷水，毫不留情面的拒绝。
    「那怎么办？如果一定要重型机车的话，我学长也要用车，他说他中间有个空档可以借我，但是我要怎么把车借来给你？」
    「你学长的机车有后照镜吗？」
    「有啊，你问这干嘛？」机车有后照镜不是很正常的吗？
    「那我也不要，有后照镜的车骑起来很像小蜜蜂，转弯的时候很丑。」
    仔细回想，崇峻的那台豪迈125还真的没有后照镜，难怪他骑机车的时候从来不看后照镜的。
    「你真的是很龟毛耶，要不是你自己一直不肯去考机车驾照，我也不用为了你的机车而烦恼啊，我能借到机车就已经很不错了！」
    为了他的机车，我到处求人，忙了半天讨不到糖吃，还被挑东挑西的我也忍不住念了几句。
    「我再看看能不能去，目前无法给你确认的答案。」
    这次的园游会邀约，最后崇峻还是没有来，只留下我为他到处求人借车的困窘回忆。

 雨过天晴（三）

    崇峻高中停课等毕业的这段日子，每天第二节下课时间成了我最期待的时候，因为这节下课时间比较长有二十分鐘，看看时间也应该是崇峻会醒的时段，这时打电话找崇峻通常百分之九十都能找到他。
    这天早上打电话给他，响了大概快二十声，当我正准备掛掉的时候，崇峻终于被我吵醒，话筒那一端传来咕噥又慵懒的声音：「喂？」
    听到他懒洋洋的声音，我瞬间就脑补了他被我鍥而不捨的电话声吵醒、坐在床边搔着头的画面。
    「你还在睡觉啊？」
    「就被你的电话吵醒了。」
    听到崇峻的抱怨我都忍不住为自己的捣蛋笑了，但是很快地切入正题：「我跟你说，我拿到cba培训营的报名表了喔！」
    还没完全清醒的崇峻还没会意过来，「什么报名表？」
    「你之前不是说想要打职篮，正好有朋友的男友在cba打球，她就帮我拿一份培训报名表给我了。」我劈哩啪啦地说了一长串，兴奋地等着崇峻夸我。
    他听了之后就笑了，我摸不清他在笑什么，是温和的笑，有点拿我没办法的笑意。
    「你不要只是笑啊，你要来拿报名表吗？」
    「报名表在哪？」
    「如果要等到週末才拿给你又拖了一个礼拜的时间，所以我每天都放在书包带到学校，只要你来我们学校拿就好。」
    在那个没有网路报名、只能凭邮戳日期报名的时代，一个蹉跎等待都是消耗时间，所以我不想承受这种时间压力，只好请崇峻自己来拿，一方面也是满足我想在学校见到崇峻的私心，当时园游会没有等到他，让我的心里一直抱着这个未完的遗憾。
    「你们学校太远了啊。」
    「你爸还没还你摩托车？」从过年期间到现在也半年了，崇伯父这次是来真的了。
    「还了，因为驾照考到了，他就把车还我了。」说归说，崇峻还打了个哈欠。
    「你终于考到驾照啦？」
    崇峻这个排斥念书的人，明明有学霸级的过人智商，却根本不想发挥长处，虽然无照道路驾驶经验丰富，依照他的个性，其他的标志警示他根本不会注意，甚至连简单的驾照笔试都懒得翻书，每次笔试都用瞎猜的，瞎猜的结果就是笔试没过，当然连路考都没有资格，就这样重考了驾照七八次。
    「那你就可以来了啊，我下一节下课的时候在校门口等你。」
    想着等一下有可能会在校门口看见崇峻，整个心情都激动兴奋了起来。
    「我不想去，太热了。」
    才刚燃起的兴奋与期待瞬间被浇熄，我忍不住碎念了崇峻几句，「吼～～你真的很烦欸，很多藉口，我都已经努力帮你拿到培训表了，你以为这么简单就拿得到的喔？」
    「你们学校那么远，为什么一定要我去你学校？」崇峻又追加了一个藉口，边说边打了一个呵欠。
    对于崇峻曾经说过想进入cba打球，也许是随口说说的，可是我却当真了，想看着崇峻在篮球体坛上发光发热，所以想尽办法弄到了培训表，现在崇峻吊儿啷噹的态度让我有点恼火，「我再问你一次，要不要来拿？」
    「不想去。cba培训营我去干嘛？有什么用？」
    「你不去培训营别人怎么会知道你的篮球到底有多行多厉害？光靠你自己嘴巴说说，以为别人会直接要你？不来拿就算了，拉倒，就当我热心过了头，再见。」
    当我准备掛上电话时，听见话筒那一端传来了淡不可测的笑声，我没有再多想，掛上电话，气呼呼重步走回教室。
    虽然气归气，我也不能拿他怎么样，谁叫他是崇峻？
    可想而知的是，崇峻拿回他的机车使用权之后，又因为现在的等待毕业空档期，除了早上可以找到刚睡醒或是睡梦中的他，被禁錮已久的人一旦重新获得自由，其馀时间根本就找不到他的人。
    ＊
    一天又一天过去，终于到了崇峻毕业的日子，当时礼拜六早上还有半天的课程，所以我没办法赶到现场参加崇峻的毕业典礼，我只能幻想着崇峻三年的高中生涯就此结束，走出校门口时，当初那个缠崇峻缠得紧的女孩儿是不是会追着要制服的第二颗釦子，或者还有其他女孩会趁这个机会跟崇峻告白？
    依照崇峻的女人缘，如果真的有这些事我一点也不意外，只是现在崇峻都很少跟我分享这些事情，就算有，崇峻没说，我也不会知道。
    早上在校车上，与淑婷学姐同座聊天，自从知道自己无可救药地喜欢崇峻之后，与身边的人聊到的话题总会有崇峻，淑婷学姐对崇峻这号人物一直都是透过别人口中认识的，虽然淑婷学姐与崇峻同一届，国小国中同校也听过不少崇峻的传闻，甚至到了高中不同校，还能从我口中听到崇峻的情事。
    「今天也是崇峻的高中毕业典礼，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事发生？」
    淑婷学姐听出我的弦外之音，嘴角噙着笑揶揄我，「你是想说会不会又有人跟他告白吧？我之前是有听说过崇峻很花心啦！」
    「你是听谁说的啊？」
    「我是听我国小同学说的，她也是跟我们同一个社区，我想你应该知道是谁。」
    听淑婷学姐这么说，我的脑海中浮现了一个女孩的脸，眼睛狭长得像凤眼，却又不是凤眼，细长的眼眸里总透露着算计，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应该就是她了。
    「就算真的花心，也是因为他有本钱，身上掛着这么多颗女孩的心叮噹响的，能不花心吗？」
    淑婷学姐听了我的描述，忍不住笑出声，「喜欢上这种人很辛苦的，也不要期望他会改变。」
    淑婷学姐下的註解让我陷入沉思，我开始回想着与崇峻相处时的点滴，根据我一年多来的观察，其实他并不花心，只是他会顾虑到每一个喜欢他的女孩的心情，旁人看起来就像中央空调一样，对每一个女生都很好，刚开始以万人迷的身分出现在女生面前，既温柔又体贴，之后就开始耍坏，痞痞又坏坏的，风趣又好玩，自然而然女孩们会不自觉地喜欢上他，当他收到女孩的告白，还思考着要怎么拒绝对方才不会让女孩芳心碎满地。
    如果今天与崇峻同校，他要毕业了，我一定会万分不捨，最靠近心脏的那一颗釦子我一定会拿到，虽然我知道只要我开口跟崇峻要，他也会给我。因为他的直男个性根本就不懂这些小女生的心思，只是搞不懂要这个东西干嘛，最后一边碎念一边拆下釦子给我，对他来说不过就是一颗普通的釦子而已。
    悬了一个上午的心让我更迫不及待地想见到崇峻，一天到晚往外跑得不见人影，要见他一面真的好难好难。
    回到家书包一放，还不忘抽出要给崇峻的培训报名表，牵着脚踏车就往崇峻家的方向骑去。

 雨过天晴（四）

    一圈又一圈的踩着踏板，我越骑越快，像极了我此刻想快一点见到他的心情，一边祈祷希望崇峻在家，这一次没有先通电话就直接去找他，我也不知如何开口是因为我太想他，毕竟现在的关係也不容许我这么表达。
    很快地，现在已经站在崇峻家门前。
    「崇峻？」门没有关，我试探性地喊了一声。
    「依玟姐，你来找我大哥啊？等我一下，我去叫他。」探出头来的人是崇娟，说话时唇边的招牌梨窝若隐若现的，娇俏可爱。
    「好难得你大哥在家欸！」一边庆幸我今天来这一趟没有扑空。
    听见崇峻的脚步声由远而近从楼上到楼下，然后站在我面前，动作还是那么帅气俐落，那张脸还是那么好看，比我脑海中残留的上一次见面的印象还要更迷人。
    「你今天毕业典礼，下午没有被朋友找出去？」
    「没有，他们都要去喝酒，我不想去。」
    「真难得，乖宝宝一枚。」
    「我本来就很乖啊。」崇峻一说完，我们的视线交会，很有默契地噗哧一笑。
    「今天毕业典礼，没有女生趁机跟你告白？有没有人跟你要第二颗釦子？」
    「哪有那么多女生跟我告白？」
    「最好是啦，你可是万人迷崇峻欸！」
    我的特意恭维让崇峻的唇勾起一抹弧度，瞎聊了一会儿之后，我抽出cba培训营报名表递给崇峻，「就是这个报名表，你之前都耍白烂不想来拿。」
    崇峻闻言接过瞄了几眼之后，「这个之后再说。」
    看到我的心血被崇峻搁在一边，忍不住抱怨：「欸，这是我好不容易请人家帮忙才拿到的，你连看都不看就放在一边。」
    「我再慢慢看。」
    「要报名的话记得截止日期喔！」
    想到报名就联想到大头照，突然好奇崇峻的毕业纪念册，「你的毕业纪念册借我看一下。」
    「你要干嘛？」
    「好奇想看啊！」
    崇峻转身走进家里，没多久就捧着一本厚重的深蓝色毕业纪念册递过来，「喏。」
    接过之后马上就翻开那本厚重的毕业纪念册，其他人根本不重要，我只想看到崇峻的照片，「你几班啊？」
    「九班，综合科。」
    闻言快速翻过前面的班级，翻到九班的时候手指的动作慢慢停下，目光像雷射枪在一排排整齐的大头照里寻找崇峻的大头照。
    看到大头照下方出现崇峻的名字，我忍不住多看了几眼，想确认眼前这个文质彬彬又有书卷气息的人真的是我认识的崇峻？
    崇峻的高中毕业照，拍出了他好看的娃娃脸，虽然形容一个男生的五官像娃娃脸好像有点奇怪，但是崇峻的五官漂亮得看起来就是娃娃脸。
    那双漂亮的眼睛虽然被眼镜遮挡着，黑白的照片看不出他浅棕色的眸色，高挺的鼻梁，唇形略小，嘴唇丰厚饱满，人总说看唇形可以看出一个人对感情的态度，薄唇的人较为寡情，所以依照崇峻饱满的嘴唇来看，他应该是个非常重感情的人。
    「崇峻，我看你打领带好像打得心不甘情不愿的耶！」
    「你什么时候看到我打领带了？」那个有张娃娃脸的俊秀五官的人说道。
    「这里啊！」我指着毕业纪念册上的照片说。
    崇峻转头看向我，唇边有一抹淡淡的笑意，但是没有开口说些什么。
    「那你的毕业纪念册借我带回家喔！」还没看够的我决定把他的毕业纪念册带回家慢慢看，再慢慢翻找看看是否有其他生活照，虽然我知道机率很低，因为崇峻根本就不爱拍照。
    「随你。」
    才刚带回的毕业纪念册就随人借走，是不在意还是其他原因？
    我没得细究原由，想着难得见面，赶快找话题聊天。
    「你现在毕业了要做什么？」
    「混日子等当兵啊！」
    「那你到底是什么时候去当兵，是今年吗？」
    「明年。」
    「不是高中毕业没有继续升学就要去当兵了吗？」
    「我九月份体检，明年五月才会入伍，今年五月已经是最后一批入伍的了。」
    「是这样的喔？我怎么以为是今年？」
    「到底是你要当兵还是我当兵？是明年。」崇峻非常有耐心的解释，再强调一次是明年。
    在那个还是两年制徵兵制的时代，通常也是考验小情侣们的感情时刻，毕竟两年的时间并不短，兵役问题总会面临到兵变的可能；但是对我来说，如果和崇峻的关係稳定下来，确认是情侣关係，我很有信心我不会兵变，我会乖乖等他回来。
    虽然我还没能亲眼看见崇峻的体格与汉草，只是听崇娟提起过，他们一家三个孩子，之前都会帮忙家里工作，她和二哥两个人才能扛起的东西，她大哥一个人就能轻松单肩扛起，对于崇峻的勇猛形象又多添加了几分。
    所以我私心希望崇峻可以抽中海军陆战队，因为依照他的体能和体格，经过磨练之后一定会更加帅气，还没经过当兵两年的蜕变成男人的男孩，对于兵种抽籤抽到海军陆战队都避之唯恐不及，也会被讥笑抽到最大奖。
    「那什么时候抽兵种籤啊？我希望你可以抽到最大奖──海军陆战队。」
    「不可能，」崇峻三个字鏗鏘有力，直接粉碎了我的幻想，知道我一定满头问号，崇峻继续耐心解释着，「因为海军陆战队的体位要甲等，我光是近视就已经乙等了。」
    「真可惜，我还想说你去海陆操一下应该会很不错。」
    关于兵役这个问题，我身边没有其他的人可以问，所以崇峻是我的生活中第一个面临兵役问题的男生，自然而然也把看了军教片电影的幻想投射在崇峻身上，经过崇峻的解释，我才了解原来兵种也是有分体位的。只是没能让他在满是珊瑚礁的天堂路匍匐前进完训，经过这个严苛的洗礼蜕变成有着六块腹肌的行走贺尔蒙，实在可惜。
    「如果你当兵了，我一定会去看你的。」
    「如果我在澎湖怎么办？」
    「搭飞机过去啊！」
    ＊
    隔天在学校与珮真聊起崇峻，提到我和崇峻为了何时入伍当兵的问题而今年明年争个不停，一向对于我和崇峻的事听到烦腻而漠然以对的珮真，这次倒难得发表她的想法，「这是一种感情好的象徵。」虽然只是很短暂的一句话。
    「是这样的吗？我和崇峻的感情好？」由旁观者角度说出一句有正面含意的话，就能让我觉得乐晕晕的，还不可置信的一直想再追问确认清楚。
    虽然我嘴上没说，对身边的朋友都以大哥的名义代称崇峻，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我对崇峻的感情一点都没变。
    「如果你跟崇峻没什么明确的进展，例如：由现在的关係变成情人，或者有一天他握着你的手，告诉你他喜欢你、或者吻我，以后别再跟我提起他了。」
    过度倾诉自己的心情抒发，换来的是身边朋友们的厌倦。
    ※
    爱你的心爱你的人爱你在早晨爱你在黄昏
    我无时无刻无所不能的为你耐心的等等你来疼
    ＊想你的心想你的人想你在早晨想你在黄昏
    我无时无刻无心无魂的想你我愿意忍我是认真
    对你的爱一天天的加深哪怕结果会残害我一身
    火热的心水不熄风吹不冷只希望能和你共度一生
    我这个爱人有点天真有点点愚笨对爱没天分
    爱你的眼神爱的天真紧闭的双唇只愿等你亲吻

 雨过天晴（五）

    跟崇峻借回家的毕业纪念册，把整本毕业纪念册翻完之后，如我所料的一样，根本没有一张崇峻的生活照，整本厚重的精装毕业纪念册就只有那一张大头照而已，转眼都借了快一个月，也该把毕业纪念册还给他了。
    如果可以要到这一张照片，那该有多好？
    当我见不到他的时候，还能看着照片想着他。
    虽然崇峻很叛逆，他明知他高中三年都没在念书，就算应考了考试也都不会有学校念，但还是为了应付崇伯父而参加了四技联考。
    这天我的右脚踝扎着弹性绷带，因为打篮球受伤的关係，现在都要缠着弹性绷带才能保护韧带，我带着那本厚重的精装本毕业纪念册，先到秀宜家，再慢慢走到他家。
    看看时间，在他家附近的早餐店买了一份早餐，如果崇峻还没吃早餐的话，就能拿给他吃了。
    只是当崇峻从他家走出来时，他的装扮着实让我惊愕不已，原本的头发变成一头像樱木花道的红发，看起来比黑发还毛躁。
    当时很多青少年都是贪便宜自己用双氧水来染发，想必崇峻的发色也是自己用双氧水染出来的结果。
    那头头发要红不红，要金不金的，说实在话，比之前看起来更流里流气了，以前穿着高中制服的崇峻，戴着眼镜还有几分书卷气，现在，在他身上已经完全找不到任何书卷气，高中一毕业没有了发禁限制，他就开始不一样了。
    崇峻揉着眼睛，一脸的睏意，此时的动作可爱得像个小孩，揉完眼睛之后抓搔着他的头发，打了个哈欠说：「我才刚睡没多久，其实我凌晨五点多才回到家。」
    看他揉完眼睛之后，他的大眼睛里都是红红的血丝，没有以前的澄澈分明，就能猜到他这阵子一定都生活作息不正常。
    「为什么要日夜颠倒呢？」
    「只要放假都是这样，应该说是从毕业之后到现在都这样。」
    我把手中的提袋凑上他面前，「既然你还没吃早餐，这是买给你的，赶快吃吧！」
    「真的能吃吗？」
    「我就猜得到你还没吃才买的，快吃吧！」
    「真的是买给我的，不是你们要吃的？」
    「因为我们都吃饱啦！」
    我还没来得及消化他的新发色，崇峻倒是先注意到我右脚踝上的弹性绷带，一边吃着三明治一边用极小声的声音问我：「你怎么了？」还用下巴努努我脚上的绷带。
    「你知道的，我打篮球受的伤啊，医生说要用弹性绷带保护才不会再扭到，如果再扭到的话韧带都要断了，就要开刀啦！」
    「那么严重啊？」
    「倒是你，你的头发是怎么回事？」
    「我没告诉过你吗？我早就很想染了啊！」
    「你用双氧水染的？」当时听到身边的同学说过，就算自己没染过也略知一二。
    「对啊！一开始是紫色，像葡萄一样，再过来就是红色，到现在变成金色红色都有。」
    「用双氧水不是很伤头皮吗？而且头发还会变得很毛躁像稻草一样。」我忍不住伸手爬梳他的头发，崇峻的发质算硬，现在摸起来还带点乾涩，我还是比较习惯他黑头发的样子。
    「我又没差。」崇峻根本不在乎会不会伤头皮伤发质，毕竟他也不是靠头发吃饭的人。
    提到染发话题，我也开始说起自己的头发，「很多人都说我的头发是不是有染发，因为我前面的瀏海看起来都黄黄的，其实都只是吹风机吹的，」此时抓起自己马尾的尾端，「你看，我的头发都变黄了。」
    他抬眸看了看之后说：「不会啊，还是很黑啊！」
    现在他的那颗红头我还是看不习惯，我还需要时间慢慢接受。
    秀宜隔了一年多才再见到崇峻，这次看到崇峻的一头红发，整个都不想理他，也不想跟他说话了。
    我用唇语无声地对崇峻说：「你看，她现在都不理你了。」手指还在下方指向秀宜。
    崇峻也用唇语回我：「为什么？」
    「都还不是因为你的红头发。」
    崇峻回以尷尬的一笑。
    此时，崇峻的妈妈刚从外面回来，我们的话题正好停止，没有人开口，这种静謐及尷尬维持到她走进家里之后，崇峻才说：「我最近就会跟我弟搬出去住，等我弟找到地方就搬。」
    「为什么？」
    「你没看到她刚才看我们的眼神吗？」崇峻一脸的不爽。
    我摇摇头，那时正好背对着所以没看到，「就因为你妈的关係要搬出去住？。」
    「我跟我弟都受不了她了，所以决定搬出去。」
    崇川上了高职之后，就与人发生争执而休学，之前建教合作时存了一些钱，所以他和崇峻计画着要搬出去，就是为了要反抗他妈妈的高压管制。
    「真的已经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你知道吗？有一次我在讲电话，她很大声地叫我把电话掛掉，我就是不爽她动不动就大小声，我的电话都被她拦截到，不是说我不在就是说打错了，真的让我很火大。」
    本想说些什么的我，现在也不知道能为这种剑拔弩张的情势能说些什么，毕竟我是局外人，也对他们的家事无权置喙，我只能静静地听崇峻抱怨。
    原本我还会体谅崇峻的妈妈会这么做全是为了他们两兄弟好，可是一直到现在我已经弄不懂为什么她要做得那么绝？如果真的要这样的话，只会得到反效果，母子三人之间的关係越来越糟，明知道自己的儿子吃软不吃硬，双方都硬碰硬，只会两败俱伤而已。
    我想起崇娟之前说的，崇峻和她妈妈的脾气太像，两个人吵架的时候像在照镜子一样，谁也不让谁。
    「我就是很不爽，上礼拜六为了一通电话翘家，整晚都不回家，我也不想在家看到她那不爽的脸。」
    我摇摇头，原来这段期间他发生了这么多事，我现在才知道。
    我下意识的伸手摸着他的脸颊，像是一种无声的安慰：「那你不回家，你去哪里了？」
    崇峻没有躲开我的手，也没有把我的手拨开，静静说着：「巴陵，我那天骑了三百多公里，骑山路还差点摔到山崖下。」话语中仍心有馀悸。
    听到巴陵，可想而知晚上的山路视线不清看不清楚，当崇峻说到他差点摔到山崖下，我全身的细胞都跟着紧缩捏把冷汗：「你要小心一点，不要以为自己命大……」因为，我会担心。
    崇峻不等我说完，就直接打断我：「你不要管我了。」
    眼看这个话题聊不下去，只好聊点别的。
    「喔，对了，我今天特地带你的毕业纪念册回来还你，好重喔！害我刚刚骑脚踏车的时候差点重心不稳。」
    吃完早餐的崇峻，开始揶揄我，「我看你以后骑机车的技术一定很差。」
    「谁说的？我偷骑过好几次机车都没事欸！」
    崇峻的表情仍然写着「我不相信」，被崇峻亏得有点恼羞的我，拿起那本重重的毕业纪念册轻轻敲了他的头。
    崇峻接过毕业纪念册，随手放在一边，没把我的刁蛮行径放在心上，接着从口袋中掏出菸，往前走了几步之后，一派悠然的蹲在他家巷口点起菸，准备来根饭后菸。
    本来狐疑着他要走去哪里的我，直到看着他在离我几步远的地方才点起菸，我才知道难为他还记得我不喜欢闻到菸味，要抽根菸都要离我远一些。
    我望向那个本该清爽俐落的帅哥，现在顶着那头要红不红、要金不金的头发，头发蓄长遮盖住了他的左脸颊，虽然从高中毕业后到现在也不过一个月，生活作息不正常的他明显瘦了些，但是看起来却更精壮了，穿着无袖背心的他，露出的手臂的肌肉线条煞是明显，胸肌也透过宽大的背心袖口隐约可见，只是此时的样子真的就是别人眼中的不良少年。
    崇峻感受到我的视线凝视，转头看着我，但是目光却落在我难得穿短裤露出的两条筊白笋上，像是在欣赏什么赏心悦目的讚赏眼神。
    以前不管天气多热，都是穿着牛仔长裤的我，鲜少晒太阳的腿肤色白皙，腿型也匀称好看，虽然知道自己不是第一眼美女，对于腿还算漂亮的这点认知我还是有的，只是平常都包得紧紧的，今天难得穿了短裤，让崇峻的眼睛吃了一顿冰淇淋，毕竟能让崇峻看得入眼的腿也算是中上水准了。
    我相信崇峻不会轻浮到吹口哨的，他要是敢吹一声口哨，我绝对会揍他。
    只是崇峻的眼神太专注，看得我有些不自在，有股衝动想找个东西把自己的腿遮起来，秀宜一直都在旁边，上了五专比我会打扮的秀宜这天也穿着短裙，脚上套着凉鞋，崇峻的眼神却从头到尾没有落在秀宜的腿上。
    抽完菸的崇峻走回来，说了声：「等我一下。」把毕业纪念册拿进家里，随即听见咚咚咚的脚步声，之后就听见此时二楼客厅传来张学友的歌，正在播「情书」这首歌。
    又听见三步併两步的脚步声，崇峻重新回到我们眼前，此时有个老人家走过去，看到我们三个，带点乡音对着崇峻开口说道：「你怎么不带人家进去聊呢？不要在外面晒太阳，去三楼你的房间聊。」
    老人家的过度热心让一群乌鸦飞过，老人家慢慢徐步走远，留下尷尬的气氛，我想会知道他的房间在三楼的，应该也是很熟的邻居了。
    「奇怪，三楼不是你的房间吗？」
    崇峻点头。
    「我进去过了。」
    他反应好激烈：「你去过？什么时候？」
    「我上次就跟你说过啦，你忘了。」
    「没印象你有说过。」
    「你忘了就算了。」
    此时电话响起，似乎在等什么重要电话的崇峻第一时间就衝上二楼抢着接，深怕被他妈接到，看着崇峻这样等着电话，应该也没有空再陪我们继续瞎聊了。
    接过电话的崇峻又走出来，我终于想开口跟他要那张高中毕业大头照，秀宜像是会读心术一样，我都还没开口，秀宜倒是先说了：「你有多的大头照可以给我们吗？」
    崇峻一脸为难：「我只剩一张耶！」
    从口袋里掏出唯一的一张，看着秀宜，又把视线移回低头不语的我，然后，把那张仅剩的大头照递给了我。
    我伸手接过那张大头照，心里为了崇峻的明显偏心而暗喜，我想秀宜也能体谅我喜欢崇峻，就不会跟我争那张大头照了。
    「你之前说你不是快有女朋友了吗？那后来呢？」
    「最近烦都烦死了，还交什么女朋友？」
    听见崇峻的回答，我稍微放心了一些。
    「你可以答应我一件事吗？」
    「什么事？」
    「如果你真的搬出去了，请你一定要跟我保持联络，不管用什么方法，好不好？」
    崇峻抬眸，望着我真切的表情，似乎还在思考中，这时我拉着他的手臂摇动着：「好不好嘛！」
    崇峻见状扯唇笑了，「如果我还记得的话。」
    「我不管，我当你说好了。」
    崇峻的脸上保有淡淡的笑意，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那我们就先回去囉，掰掰。」
    我拉着秀宜一起走，一边对着崇峻挥手说再见，崇峻也点点头，「拜拜。」
    崇峻给我的这张大头照，成了我最宝贝的照片，把他好久不见的书卷气质都拍出来了，那双藏在眼镜下的漂亮的眼睛、高挺的鼻樑，微抿的嘴唇，这张照片成了我想念他时的依据，不再只是靠着脑海中的记忆回想，妥妥的放在皮夹的照片匣里，只要一打开皮夹都能看见他的精緻五官，只要有照片在手，思念就不会落空了。

 崇峻人间蒸发

    曾经我天真地以为，这样的日子会一直持续下去，想崇峻的时候只要打通电话就能找得到他，想见他的时候他就会为我而来或者我去他家就能找到他，但是我似乎忽略了崇峻旺盛的桃花运，还有一堆酒肉朋友的邀约，甚至，我还没有心理准备，也没想过如果有一天他的女朋友不是我，我该怎么办？
    但，爱情总在人们不注意时候来袭，也在没有提防的时候侵入。
    我没把崇峻说他即将要有女朋友的事的提示放在心上，一直沉浸在最近的平静相处氛围里，忘了崇峻的女人缘并不会因为他染了一头红头发而断绝。
    是的，那个在教会里老是纠缠着他的小女孩，胡育华，现在成了他专属的保护对象，成了他名正言顺的女朋友。
    虽然我一直都没有说出口，但是心里还是期待着崇峻的女朋友的身分，是我一直苦苦追求着的身分，如今，他给了胡育华确认的关係，那我呢？我又是什么？
    很快地，崇峻跟胡育华被迫分手了，分手的原因是因为她才十三岁，还只是个国一的学生，因为太坚持要跟崇峻在一起，她的家人们不同意他们的交往，强迫他们分手还因此软禁了她，不准她再跟崇峻在一起。
    为了这个原因，崇峻也把自己封闭起来，明明人就在家里，但是灵魂好像从身体抽离，在他的周围设下了结界，任谁都无法靠近，每天都不说话，只是菸一根接着一根地抽着，眼神空洞地对着窗户吐出一个又一个的烟圈。
    一直以来他都不会拒绝我的电话，但是这一次，因为他的失恋，我怎么打电话给他都不接，任由电话就这样响着，接起来了也是放在一边，直到我耐心用尽了自己掛断。在百般联络不上他的情况下，我只能用最原始的方式写信给他，没想到，崇娟说她大哥收到信时连看都不看一眼，只说了「没心情看」就直接拿起打火机烧掉了。
    虽然见不着他，听着崇娟的转述我听了真的好担心，这个时候的崇峻到底在想些什么？难道他就真的那么爱她吗？为什么这个时候我完全感觉不到你？
    我一直都知道崇峻要的只是多一点自由，其实比起我的生活，崇峻已经很自由了，只是崇峻想要的还要更多。也许是他积压已久的不满，从他反抗不想念书开始，到这一次跟胡育华因为双方家庭反对的恋情只是个导火线，就是造成他跟家里吵翻、离家出走最后一根稻草而已。
    我从头到尾都知道他想要的只是自由，不被拘束的自由，但是，我能怎么帮助他？
    想起崇峻上次跟我抱怨过：「你知道吗？现在只要有人打电话来我家，只要是找我的百分之九十五都会被我妈过滤掉，明明我就在家但是朋友都找不到我，然后我就要一直跟朋友赔罪，不管男生女生都一样。」
    「那我呢？你也要跟我赔罪吗？」
    「不可能啦！他们不可能挡你的电话，全部就只有你的电话畅行无阻不会被挡。」崇峻没好气地看了我一眼，我说的根本就是无济于事的废话。
    「你妈也是出于关心，你要体谅她的用心跟出发点，她都是为你好，毕竟她对你的期望很高的。」
    「哼，我体谅她谁来体谅我？」
    再从崇娟那打听到的消息，不知道哪一个晚上，崇峻离家出走了。
    自从崇峻跟家里吵架负气离家之后，他在我的世界里完全消失了，甚至像在这个世界里蒸发了一样。
    直到这个时候，我才深刻感觉到我们之间的连结有多么薄弱，除了他家的电话及他的家人以外，虽然，崇峻预告过他会和崇川一起搬出去，也约定好继续保持联系，但是现在他跟家里断了联络，我瞬间乱了头绪不知道要去哪里找他，对他会出现的地方一无所知，想找他也不知道要从何找起。
    。
    我们既没有共同的好朋友，有交集的部分也不多，因为我跟崇峻的生活环境是天与地的大不同，我也不知道他平常会去哪里，除了曾经带我去过的撞球场以外，我也毫无头绪会在什么时间点、要去哪里才能找到他，我也不可能丢下我的高中课业守株待峻。
    在那个没有网路、没有脸书、没有line，甚至连呼叫器、行动电话都还不是很普及的时代，一旦电话联系不上，就是等同于在世界上蒸发、与世隔绝了，要在茫茫人海中找到他，根本就是大海捞针、难上加难。再加上碍于学生身分，也不可能有太多的金钱及资源找徵信社，除非要像胡育华一样为了崇峻离家出走、輟学跟他同居，靠自己的力量一直赖在他身边才有可能，一旦找到了他，我也没有退路可以回家，只能依赖着他了。
    原来，联系我和他的两个世界光靠电话是不够的，一旦把电话抽离，除了空虚，我们好像什么都没有。
    找不到崇峻的日子，地球依然在转，太阳依旧东升西落，对其他人来说没什么不一样，但对我来说，我的心变成一个见不到底的黑洞，即使我每天依旧上学放学，日子一样地过，但是，旁人看起来就像个没有灵魂的行尸走肉。
    我才知道，我一直以来都在欺骗自己，以为自己已经成功地把对崇峻的感情转化为好哥儿们、好朋友，崇峻这段失踪的日子，让我着实慌了心，也再一次看清自己根本没有回收感情，远比自己所认知的更爱他了。
    我是那么深爱着崇峻，根本无法承受他不接受我的感情闪躲着我或者让我找不到人，于是退而求其次答应了只当朋友的要求，戴起了以朋友为名的面具，堂而皇之地相处着，感情仍然持续默默累积灌注，不知不觉也逾越了朋友的分际，而且越陷越深。
    「他都已经消失了，你也要振作起来，因为你和他从头到尾就是不可能的两个人，他如果对你有感情，他一定会捨不得你这样担心难过，他一定会告诉你他在哪里的。」
    珮真的话虽然直白，但是她一路旁观看下来，也是最希望我从这段苦恋里清醒的人。
    每天一起等校车的邻居淑婷学姊，对于我的这段苦恋，也是我常常吐苦水的对象。
    也许，老天爷就是同情我的痴心、可怜我，就在这时给了我一丝丝的线索。
    因为淑婷学姊和崇峻同年级，也是跟同一个学区的关係，从小学到国中，她跟崇峻也算是有几个共同的同学。所以，淑婷学姐帮我联络了她以前的小学同学，也给我一个电话号码，也许有可能打听到崇峻的下落。
    怀着一丝的希望与期待，拨着电话等待对方接听。
    「请问，陈绍臣在吗？」
    「你是谁？」话筒那一端的男声听起来有些熟悉，彷彿回到以前跟崇峻通电话的无数个夜晚，难道是我太想念崇峻，把每一个男生的声音都误以为是他了吗？
    我深呼吸了一口气说：「我是林淑婷的学妹。」
    对方听到我表明身分之后，很明显地迟疑了一下才说：「你是依玟？」
    「呃……对，我是。」莫名被人认出来的感觉真奇怪，是说对方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让我满腔疑问。
    「你猜猜我是谁？」这种似曾相识的轻挑戏謔口气，除了我这一个多月踏破铁鞋、差点要把地球翻过来寻找的人以外，不会是别人了。
    「你是……崇峻？」我仍然很不敢相信，不确定的说出了答案。
    「嗯。」
    「你真的是崇峻？我没有在作梦？」
    「真的，你现在打电话到我家也找不到我，百分之百会被掛电话，所以，你以后要找我，就call我的a.b.call吧。」

 感情的破绽（一）

    就在重新联系上崇峻的那个星期六，我call了崇峻的a.b.call，谁知道起先回call的人不是他，而是他的朋友。
    当我接到「崇峻」的回电后，兴奋地跟他诉说我满心的激动，对方听了我一连串感性的话之后，对方直接很不客气地笑出声，还是那种恶作剧的笑声，后来他才说：「我不是崇峻喔。」
    仔细一听，声音确实与崇峻不太像，态度太流里流气，就像地痞流氓那样的人，而当下认错人的窘境让我恼羞，我马上掛掉电话。
    我有点气恼崇峻为什么要让别人回call闹我电话，第一通的恶作剧电话才刚掛掉，第二通电话就即时响起，我很快地接起来，这次回电话的人真的是崇峻，我是绝对可以分出他的声音不容别人顶替，他的语气带着些许醉意。
    我先开口问他：「为什么是曾程回我的电话？」我等着他的解释。
    「是他把我的call机抢过去的，」崇峻耐心解释后又说，「你现在有空吗？我待会过去找你」。
    「嗯！」甜甜地掛上电话，再等一下，只要再等一下下就能见到好久不见的崇峻了。
    掛上电话走出家门口，为了见他，我特地把扎了很久的马尾放下，就是为了能让崇峻看见不同的我。
    当我走到每次等他的那个地方，崇峻已经在那等着我了，眼前就是我找了将近两个月才找到的那个人，从崇峻出现开始，我的视线无法从他身上离开半分，也捨不得眨眼，深怕一个眨眼间他又会在我眼前消失。
    他穿着无袖的上衣露出结实的手臂，双颊微微酡红，看起来像喝过酒，还有他的那头当初被我嫌弃到不行的红发，隔了两个月才看到他，没想到还颇怀念的。现在看着他，这两个月的煎熬和纠结瞬间化整为零，化成心安与满足填满了整颗心，我甚至开始怀疑崇峻失踪那两个月，我究竟是如何熬过那些煎熬与纠结的。
    「你喝酒了？」对他，我一向观察入微。
    「嗯，只有两杯而已。你一定觉得我很落魄对不对？」
    我摇摇头，他又说：「我好累，我已经三天没睡觉了。」
    我走近他，很自然地伸手爬梳着他的头发，就和往常一样。骑机车总是不戴安全帽的他，每次头发都有些凌乱，我没开口说话，只要我们还连系着，见到他安好，我才能安心。
    「我问你一个问题，你到底把我当什么？」崇峻突然这么问，态度有些认真严肃，这是我们从崇峻第一次拒绝我之后第一次提到这个话题。
    我打哈哈的敷衍，「你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当然是真话啊！」他似乎很迫不及待想知道。
    「朋友、哥哥啊！」我故意说得避重就轻，因为这是我想将自己的感情转化后的目标。
    「就只有这样而已吗？」他很怀疑。
    「如果我告诉你是『那个』，你又会想听吗？」
    提到感情的话题，崇峻不说话，我也沉默了，此时他下了机车走向旁边的空地，一边问：「你家有人吗？」
    「有。」
    「我好想睡觉。」说着就像隻没有骨头的生物软瘫着躺在路边。
    我没想到他会突然来这招，顿时有些慌乱，拉着他的手臂试着想把他拉起来：「你不要睡在这里啦！我送你回家。」
    他的倔强脾气在此刻展露无疑，「我才不要回家。」
    我很佩服他这时候还不忘跟家里呕气，好不容易离家出走了，怎么可能这个时候回家去？
    「好、好、好，不回家，那我送你回绍臣家，但是你不能睡在这里。」三天没睡的他在精神不好的情况下还能坚持不回家，我只能先这样哄着他。
    他的静默表示接受了，我看着他吃力地站起来，独自走向那台小dio机车，我默默跟在他的身后。
    他坐在机车上双手支撑着把手，身体往后一挪，前方瞬间空出一个留给我的空间，我也毫不考虑就鑽进去了，虽然我很少骑摩托车，技术也有待加强，前阵子还被他瞧扁我的骑车技术，可是为了他我愿意一试，尤其在他精神疲累的时候。
    发动了机车，我开始往他朋友的家方向驶去，他的手臂缓缓搭上我的腰，接着紧紧的扣住我，似乎想把我拉入他怀中，这傢伙怎么连抱人都那么霸气！
    他突如其来的亲密举动让我不知所措，此刻他又将头靠在我的肩膀上，我的耳根因为从来没有跟他这么亲密过而红了。
    九月初秋的微风吹动了我披散着的长发，崇峻枕在我的肩上，埋进我的发丛中，深吸了一口用慵懒的口气说：
    「你用什么洗发精？你头发好香～」
    我听了之后脸更红了，根本不知道能回答什么，而且我这一天联课活动时还打了篮球，出了不少汗，回到家都还没洗澡换衣服就迫不及待地找他了，他怎么还会说我的头发好香？我不知道能回他什么，只能任由他贪婪的呼吸着我的发香。
    他健壮的手臂扣着我的力道又加重了一些，已经完全往他怀里带，崇峻的怀抱，这样的情景是多少次在我梦中出现的情节……

 感情的破绽（二）

    在狭窄的產业道路上，车道宽度只有一台汽车可以勉强通行，此时对向驶来一辆汽车，因为会车不易，所以我紧急煞车把车停在田边的边坡让车，而他也因为作用力的关係撞上我的背，这下他顿时清醒了，原本扣在我腰上的手臂也松开了，他用一种讥笑自己的口气说：「我到底是不是男生啊？我竟然给女生载！」
    我说：「你当然是，只是因为你现在神智不清而已。」
    他马上纠正我：「我现在神智非常清醒，」再强调一句：「从刚才到现在都很清醒。」
    意思是说他刚才的种种亲密的动作都是在有意识的情况下做出来的囉？
    我有些怀疑他平时的成熟都到哪去了？应该属于一个19岁大男孩的言行，现在在他身上我只看见一个孩子。
    此刻的气氛有些尷尬，是他引起的，平常我们彼此都刻意保持距离，连手都不敢碰，如今他先做出亲密的举动，相信他的心里也一定比我的心中存着更复杂的感受，这样的亲密举动会让他对我压抑已久的感情逐渐失控吗？
    等那辆车开走后，我催了油门，加速往他朋友家驶去，想快点结束这样尷尬的沉默氛围。
    在他朋友家门前，崇峻下车后，回头凝视着我，嘴角扬起一抹邪笑，「想不到你也会骑车嘛！」
    想起一个多月前他还嘲笑我的骑机车技术，现在反倒说了想不到我也会骑车，我也是间接证明了自己。
    看着他踉踉蹌蹌一路走得跌跌撞撞，从他一下机车开始，我的视线一直在他身上，最后看着他朋友从门口将他扶进去，心想着既然已经有他朋友照顾他，我也没有留下来的必要，思及此，收起留恋的眼神正要转身离开，有一个男生走出来对我说：「你进来吧，阿峻要你陪他。」表情非常地轻浮邪佞，非常令人不舒服，这个人就是崇峻的小学同学，陈绍臣，但是为了崇峻，我的脚步仍然不自主随着对方而移动。
    一走进那间屋子，除了崇峻以外，其他人的视线都落在我身上打量着我，我当下感觉得到我是始终都打不进这个圈子的，因为我和他们的世界是真的不一样。
    「你坐啊，随便找位子坐。」现在这个说话的男生，是陈绍其，他的态度比他哥哥陈绍臣好多了。
    崇峻慵懒地躺在沙发上，三个位子的沙发他就躺了两个，又另外一个男生坐在他身边，听到陈绍其要我随便找位子坐之后，他推了推身边的朋友要他让位，他的姿态和气势看起来都像这个团体中的领导者，霸道得很，接下来崇峻瞇着眼用眼神示意我，拍着刚才被让出的空位，要我坐在那里。
    我顺从地坐过去，他可知此刻的他全身散发着一股比平时更狂野的性感，那双带着醉意而有点迷濛的眼睛，以及他慵懒的姿势足以撩动一个女人心里最深的情弦。他更大胆的把他的头枕在我的腿上，这个动作……简直就在向我最引以自傲的冷静、理智挑战。
    他突然坐起身，拉着刚才叫我坐下的那个男生－陈绍其跟他划拳，我一时傻了，楞在原地，什么也没做，因为我的思绪已经开始去神游了。
    「再来，我不信，你那么烂我怎么可能输你？」他吼着，我相信他真的醉了。
    陈绍其很无奈地只得继续应付着崇峻，陪崇峻划酒拳。
    半醉的崇峻又输了，拿起酒杯仰头一饮而尽，似乎还想再继续玩，我看他是故意想输来喝酒解愁的，所以我出声阻止了：「你不是说你想睡觉了？那你还玩？」
    我说的话对他来说一直都很有影响力，这次也不例外，听我的话不作声乖乖的不划了。
    他闭上眼睛，似乎睡意不断的侵袭他，我问陈绍其说：「哪里有房间？我送他进去休息。」
    陈绍其指着一个方向，我拉起崇峻走了几步后，他转过身面向我，然后整个人掛在我身上，我的脸又很不争气的红了，也不知道他怎么搞的，为什么要在眾目睽睽之下拥住我？又像个小孩一样的赖着我？他在藉机炫耀他的魅力吗？而我的双臂竟也不自主的环着他，似乎给了他回应。
    我低头向在我怀里的他说：「不要在这里好不好？我送你进去。」
    我也没意识到他现在的动作很曖昧、很亲密，崇峻的脸几乎贴着我的胸口，认识了这么久，我们从来没有这样拥抱过，那一天下午，我第一次听见我们两个人的心紧紧的贴在一起，用相同的频率跳动着……
    崇峻没有说话，缓缓地移动脚步，我扶着他走进了那个房间。
    那天下午，当我一踏进那个房间，我就知道这不是我该来的地方，因为陌生的人，陌生的一切，除了崇峻以外的一切都让我感到不安，不知道他有没有察觉？
    那个房间的摆设很简单，一个双人床，一个衣橱，就是很简单的主卧房，他一看到床就往床上倒去，我很担心他会不会受伤。
    我的动作很轻柔地把他扶正，为他盖上一件薄被，轻叹了一口气之后就想起身离开，这时他突然伸手抓住我的手，像在说梦话一样：「你不要走，我要你留下来陪我。」然后一边往墙边挤去，空出他身边的床位。
    我内心觉得很不安，可是在我眼前是我那么爱的人，他现在做的事却让我不知所措，难道这就是他说的不同世界吗？
    我拨开他的手，冷冷地说：「为什么要我陪你？」难道就因为他『失恋』要人陪，或者只是把我想成那位他爱的『女朋友』来寻求慰藉？
    「你知道我是谁吗？」怕我只是个替身，所以我想确认清楚。
    「你是蓝依玟啊！」崇峻很清楚地说出了我的名字。
    当他说出我的名字后，他紧闭着眼睛不再答话，似乎在等我的回应，空气中瀰漫着一种谜样的气氛，有些尷尬又不知如何面对的氛围，而我还是想离开，因为我非常害怕万一他控制不了而酒后乱性怎么办？
    「我想要你陪我。」即使崇峻的语调呢噥，但我依然很清楚的听到这句话。
    此时我不知道哪来的勇气说出这句话：「你是不是没有我陪就睡不着？」
    要不要我唱安眠曲哄？
    还是要我把釦子解开，自动脱了衣服的话，他会不会清醒一点？
    然后要我把衣服穿回去，因为我根本就不是这种随便的女生。
    没想到崇峻还更有勇气地回答：「对。」
    这下我没輒了，轻叹了一口气，只好留在他身边；因为此刻的他实在是太脆弱了，而且他那么需要我在他身边，如果我不陪他，那我对他的感情又要怎么衡量？

 感情的破绽（三）

    我蹲在床前，看着他的babyface，不知道能说些什么，崇峻突然开口说：「你一定认为我很烂，认为我会抽烟喝酒打麻将，我很烂对不对？」
    「不会啊，我也会打麻将啊！」他一向都是很高傲、自大的，为什么现在会这么自卑，说出贬低自己能力的话？
    「我问你一个问题，为什么你要对我那么好？」他努力张开眼看着我，那双浅棕色的眼眸里是满满的期待。
    我凝视着他，终于款款地说出：「因为我喜欢你。」那时我很想说爱，可是我还是说不出口。
    他很满意的闭上眼，我依然在床边守着他。
    崇峻半瞇着眼，朝着我的方向喃喃说着，「其实，前一阵子，我是故意不理你的，我根本不会生你的气。」
    「为什么你要故意不理我？」我立即联想到半年前他才刚陪我去买参考书，隔天就开始莫名对我生气了将近两个月的风波，原来崇峻真的是故意的。
    「不知道。」
    崇峻你的回答等于没有回答，好不容易起了个头你却啥也没说，难道会是我当时所想的那样吗？但是我真的摸不清你的心啊！
    这时候，陈绍臣进来了，说有他的电话，我告诉陈绍臣说他睡着了，陈绍臣却邪笑着说：「我有办法，他听到后一定会跳起来衝出去。」
    接着俯在崇峻耳边讲了悄悄话，果真，崇峻这傢伙真的就跳下床衝出去接电话，有什么这么重要的电话吗？
    看着崇峻离去的背影及反应，我的心顿时凉了一半，还有点痛。
    陈绍臣看着我，也许看出我的心事，就说：「你放心啦！是男的打来的。」
    怎么可能？！陈绍臣真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女人的直觉是很准的，我直觉想到就是胡育华打来的。
    刚才崇峻没有给我答案的问题，我在陈绍臣这里找到答案了。
    陈绍臣见我不开口，主动开口问我：「你和阿峻是什么关係？是普通关係还是亲密关係？」
    我想，以我对他，绝对不可能只想普通关係那么简单，那他对我是普通还是亲密关係，我就不知道了，于是我思考了一会儿才回陈绍臣：「普通关係。」
    陈绍臣的表情一脸不信，不死心地又再追问一次：「普通关係？不是亲密关係？」口气和表情都极其曖昧八卦。
    「对，普通关係。」这次回答得连我自己都说服不了。
    「可是你知道吗？阿峻他为了你，他在和我们这些朋友之间作选择耶！他说他觉得很烦，不忍心拒绝你。」
    「为了我？！我没有逼他选择啊！」这倒是令我很震惊。
    「可是他身不由己，是他自己在逼自己。」
    因为不忍心拒绝我，所以他只好想出故意不理我的方法，要我离开他，如果我真的让他陷入这么为难的抉择，我又何尝愿意？又何尝好过？
    听完了陈绍臣的话，我低着头，走出了这个房间，才刚走到客厅，就听见崇峻在那边疯言疯语：「你是谁啊？叫我不要喝酒？我是谁？我是崇峻，不对，我是陈绍臣，不对，我是那个女的！」最后手指直指着我。
    我走近他，靠坐在沙发扶手上，他看到我来似乎已经累到不想再说话了，话筒从他手中滑落，为了求证，我接过电话喂了一声，话筒另一端传回一个女声，果然如我所料。
    得到答案的我把话筒交给陈绍臣，转眼望向那个疲累到近乎弥留状态的傢伙，在这么吵杂的地方他怎么能好好休息？再一次，我又想找个房间让他好好的睡一觉。
    这次崇峻很乖很配合，不用我扶，似乎是用尽他仅有的精力硬撑着走到楼梯口，突然说他去洗手间，我提醒他：「顺便洗把脸啊！」用意是冲个冷水会让他清醒一点。
    崇峻很拗地回：「不要。」
    一直以来，要对付他的方法就是要比他更蛮横，所以我语带恐吓，「不要是吧，你不洗的话，我待会会帮你洗。」
    等他从洗手间出来后，我问：「有没有洗脸？」
    他痞痞地回说没有，说完又像一隻章鱼一样瘫软在地上，显然是没把我的恐吓听进去。
    我二话不说跨过他，走进洗手间取出一勺水，想都没想就朝他的俊脸泼下去，证明我不是跟他开玩笑，我生气的原因是因为他不听我的话，拒绝让自己清醒，寧可这样沉沦。
    泼在他脸上水令他不舒服，但是并没有因此暴怒跳起来，也没有生气，只是平淡地说着：「我鼻子进水了，我的手好痛，我的头好痛，我的腰好痛，我的眼睛好痛。」
    当听到他这么说，我的强硬瞬间瓦解，满是心疼地蹲在他身边轻抚着他的脸，默默帮他擦去脸上的那些水，也顺顺他的头发，看他这样，我突然有想大哭一场的衝动，可是这时候我不能比他脆弱，我只能比他更坚强，所以我只能忍住不哭。
    他依旧躺在地上，一会儿，他像想起什么似的又开口了：「你姐说的没错，你不应该再跟我联络，我会害了你。」
    「我姐跟你说了什么？说的人是她，做不做在我，我认为不会，我才不管别人怎么说。」姐的确跟我说过这些话，但我不确定自己有没有跟他说过。
    见到我的态度仍然坚决，崇峻放弃继续说服我离开他，「我好累，真的好想睡觉。」
    「那就别在这里睡，我送你上去。」我拉着他的手，他勉强站起身，一个三天未闔眼休息的人，已经撑了那么久，任何一个正常人都会受不了，再加上他长期睡眠不足，到这个时候还要硬撑？真的让我好心疼。

 感情的破绽（四）

    走到楼梯转角，他似乎已经到了体力的极限，又想倒下去，我把他扶起来，却发现自己虽然身材高挑，但是还是没办法支撑一个大男孩的重量，所以自言自语说：「找绍臣帮忙好了。」我大叫了绍臣后，好胜的他说：「不要叫绍臣，我自己上去。」
    我跟在他身后，走上楼来到另一个房间。
    那个房间看起来就像个小女生的房间，墙上全是明星的海报，只有一张单人床靠着墙角，崇峻一看到床就自动爬上去，又尽量往墙边靠，腾出一个位置，看着我，拍拍那个空位，意思就是：要我躺在他身边。
    我坚定的摇摇头，我不觉得我一定要用这种献身的方法才叫做喜欢他、才叫做爱他的表现，总觉得他是故意想考验我，想吓走我，很遗憾，我并不如他所想像的这么没主见、没智慧。
    我知道一旦我真的听话地躺下，后果将会不可收拾、也绝对不是我当时所能承受的。
    就算再怎么少不经事，我也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而我，真的不想把自己胡里胡涂地给出去，即使那个人是我爱的他。
    我爱他我非常确定，但是他呢？我能把自己交给一个连他爱不爱我都不确定的人吗？
    他问我：「你几岁了？」
    「十六。」
    崇峻喃喃自语着：「那还不行，你太小了……」
    我太小了？这是指不能和未成年少女发生关係的意思？
    他又把同个问题拿出来问我：「你到底把我当什么？」这一次用一种很沉痛的声音低吼着。
    这一次，我满满的心意再也压抑不住，也不受他的吼声影响，我想了想，终于说出他想听到的答案：「宝贝，独一无二的宝贝。」因为再也没有其他更贴切的字能形容。
    「为什么？」
    「因为你很特别。」我终于坦然面对自己，要我漠视自己一直以来的浓烈感情，我真的做不到。
    「你知道吗？那天终于有了你的消息，听到你的声音，我有多亢奋，那种感觉就好像吸了安非他命一样。」我说。
    原本已经昏沉沉的他，听到安非他命这四个字，整个人都弹了起来，他很紧张的说：「你吸安非他命？我都没碰了，你碰那干嘛？那东西不好。」
    我听了甚感欣慰，他在这种情况下还想管我，还想约束我，我继续问他：「那烟呢？烟好不好？」
    这傢伙还是嘴硬地回答：「好。」死不肯承认，真是欠揍。
    他累了，又倒下去继续入眠，我趴在床边，静静地看着他漂亮的五官，那双眼睛，不知道迷了多少女生，那高挺的鼻子，还有一双小而略厚的唇瓣，这就是我一生最爱的人，一个容易让女人失了魂的男人。
    「你知不知道你的嘴唇很漂亮？」其实我是在暗示崇峻，如果他这时吻了我，我就会就此失守了。
    我把手放在他摊开的手心上，虽然他闭着眼也感觉到我的手，反射性的握住我，和我十指交握。
    这个人，早就已经牵住我所有的思绪，再也无法捨下他，我和他，本来就註定该要在一起的啊！
    望着这个太过俊俏而有点稚气的脸庞，我却无言以对。
    崇峻突然又说了：「我看你还是回家好了，你不回家，你爸会骂你，你妈会骂你，还有你姐、你哥都会骂你！」
    崇峻是为我着想还是看出了我的不安？我愿意这样守着他，可是一直都保持着距离、连眼神不小心有交集都会闪避的两人，现在却这般靠近，也许只有在那时，他的人才是真的属于我一个人吧！
    想到这，我爱怜的抚着他的脸颊，但后来想了想，这样就足够了，再多对我来说都是一种奢求，我也该走了。
    才刚起身，放轻脚步，尽量不打扰他，谁知他还是知道我要走，「这次你走了就不要再管我了。」还是那种带着痛苦的拒绝口气。
    我听了这些话，怎还想走？他是希望我这一次离开，是真的离开他的生活吗？我才不要。
    我才刚从茫茫人海中大海捞针地找回你，我怎么会愿意在这个时候离开？
    这个傻瓜，我不管他，还有谁会这样为他？
    我走回去，坐在床边，然后头靠在床上，一隻手放在他手臂上，低语着：「崇峻，你到底要我怎么办？」
    他背对着我，我们就这样沉默不语，这时，陈绍其进来了，我问他有什么事，他说找崇峻借车，崇峻一听马上就坐起身来，硬是强迫陈绍其跟他划拳。
    陈绍其被他烦到没办法，就说：「这样好了，如果我赢了，你就把车借我，好好睡你的觉，输了我就不借车。」
    于是我看着两个男生划拳，思绪却不知道飘到哪去了，直到绍其宣佈：
    「好啦！我赢了，钥匙给我，你好好睡觉吧！」边说还把手心摊开要钥匙。
    崇峻一脸疑惑转过来问我：「我真的输了吗？」
    刚才在神游的我根本不了解战况，不过为了让崇峻好好休息，我对着他点头后，崇峻开始全身上下摸东摸西的找钥匙，我在一旁默默地把机车钥匙掏出来交给陈绍其。
    「怎么会在你那？」崇峻惊呼着。
    「一直都在我这里，」我看着崇峻，把他压回床，「你快睡啦你！」
    陈绍其拿了钥匙离开后，我们又回到沉默，我正怀疑一向不怕没话题可说的我们，怎么会有沉默的时候？我又想起之前问自己的话，我的心底已经有答案，为了崇峻，就算自甘堕落我也愿意。
    为了一解心中的疑问，我决定把刚才陈绍臣说的话全告诉他。
    「你知道陈绍臣刚才跟我说什么吗？」
    「他跟你说什么？」崇峻懒懒地半瞇着眼，长翘的睫毛微微抖动。
    「他问我说我和你是什么关係，我不知道要怎么回答他，他问是不是普通关係，我想一想就说对，然后……」我话都还没说完，就被崇峻打断了：
    「好，你说是普通关係，那你可以走了。」
    我没想到崇峻的反应会那么大，我很吃惊，我们一直处于这种曖昧的关係，所以我归为普通关係，而且造成我们现在关係曖昧不明的人明明就是他啊！难道他想要的不只是普通关係而已？

 感情的破绽（五）

    为了一解心中的疑问，我决定把刚才陈绍臣说的话全告诉他，我想听崇峻本人怎么说。
    「你知道陈绍臣刚才跟我说什么吗？」
    「他跟你说什么？」崇峻懒懒的半瞇着眼，长而翘的睫毛微微抖动。
    「他问我说我和你是什么关係，我不知道要怎么回答他，他问是不是普通关係，我想一想就说对，然后……」我话都还没说完，就被崇峻打断了：
    「好，你说是普通关係，那你可以走了。」
    我没想到崇峻的反应那么大，我们一直处于这种曖昧的关係，所以我归为普通关係，而且造成我们现在关係曖昧不明的人明明就是他啊！难道他想要的不只是普通关係而已？
    「要不然你要我怎么回答？他后来又说你为了我做选择，要选择我还是他们，他说你为了这个很痛苦，但是我并没有逼你做选择。既然你压力那么重，那我就只好学坏，这样跟你在一起你就不会痛苦了，我要学你抽烟喝酒飆车，甚至我会比你更坏，我要吸安非他命。」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说出这些话，但是当下我的痛苦也不比他少。如果我们的世界不同是导致我们无法在一起的原因，要不就是他选择脱离那种环境，要不然就是我选择堕入他的世界里。
    「你、不、行。」他听我叨叨絮絮说了这么多，只是重重地吐出这三个字。
    「我为什么不行？你又不是我的谁，我干嘛要听你的？」我开始用激将法，想把他的真心话逼出来。
    「因为我会心痛。」虽然这句话他说得很小声，但是每一个字都鏗鏘有力地敲着我的心。
    崇峻会为我心痛？真的吗？这六个字对我来说，胜过千千万万句情话，因为从来不轻易透漏情感的他，要说出这些话已经很不容易了，我感觉到我的心被这六个字深深地撼动了，整颗心满满的都是震撼。
    「崇峻，那我问你，你到底喜不喜欢我？」
    他都已经说他会为我心痛，所以我大胆的问，虽然这句话很多女生都问过他。
    「我不知道。」
    我知道，他还在逃避自己，要说他对我没有任何感觉是不可能的，他要压抑对我的感情已经很不容易了，但是又常常露出破绽，我知道他的确很左右为难，如果说不喜欢我，他怕我会伤心难过。
    如果说喜欢，他知道他会无法摆脱我，我对他来说是个很重的责任，如果我因为要跟他在一起堕入他的环境里，他会自责不已，如果他能克服他自己的心理因素，我们当初就会在一起，也不会拖到现在曖昧不明了。
    所以，不管他喜不喜欢，他都认为他应该选择跟我没有关係。
    我看着崇峻宽厚的肩膀，轻叹了一口气，我知道他是不会给我答案的，我多希望他听见我遗憾的叹息，心里会感到不忍心而抱住我，告诉我他其实也很不好受。
    最后，崇峻真的入睡了，五官的线条逐渐放松，长翘的睫毛终于不再抖动洩漏崇峻在装睡的破绽，那张倔强又叛逆的脸现在彷彿按下静音键，胸口平稳的呼吸像个孩子一样安稳的睡着，我忍不住伸出手摸过他的脸颊，一路往下滑到他的胸口，最后在他的左脸颊上轻轻地烙下我的唇之后离开，这是我对他感情的证明。
    我也知道，如果这一天我真的跟他发生了关係，我们的关係就会不一样了，但是我实在不愿意用肉体稳固关係，我也不想看到他酒醒之后一脸后悔的样子，即使我知道他一定会对我负责，但是，我的自尊就是不允许这样，我要一切都是自然而然地发生，在两情相悦的情况下。
    虽然珍贵的第一次可以给了最爱的人，同时又是初恋，其实是满美的，只是我不愿意这样，在醉意及睏意的双重催化下，他还能保有最后一丝的理智，并没有勉强我做我不愿意的事。
    光靠内疚跟负责可以绑着一个人的心在我身边多久？如果真的发生关係了，崇峻是出于内疚而负责才跟我在一起，这样的感情也不会长久的。
    在一个浪子身上寻求永恆，根本就是缘木求鱼的神话。
    或许我本来就不该对一个浪子要求安定，冀望永恆，只要曾经拥有，也算无憾了。
    ※
    离开了绍臣家之后，我慢慢地往回家的路上走去，一边反芻着刚刚发生的事，不知是中了暑气还是资讯量太大让我恍惚也让我不安，想着崇峻无意间洩漏的线索而留下的谜团，我想等着崇峻清醒的时候再问个清楚。
    若不是因为这个週末要回外婆家，当初出来溜出来见崇峻也是因为耐不住想早点见到他的心，我也很想继续留下来弄清崇峻说的话。
    到了外婆家之后，望着客厅桌上电话总想着想听听崇峻的声音，但是这些话题又不好意思在客厅说出来，只能等着回到家之后再找机会打电话给崇峻。
    一回到家之后，随便找了个要去巷口杂货店买东西的藉口，捏着一把零钱就跨出门直奔巷口转角的公共电话。
    拨了陈绍臣家的电话，响了几声后，一个男声接起应声，我深呼吸了几口才说：「你好，不好意思，我想找崇峻，我有事跟他说。」
    话筒另一端的人愣了一下，随即意会过来，才听见他在话筒的那一端喊着：「阿峻，你的那个马子打电话来找你了。」
    在那个年代，马子这个称呼只要被冠上所有格，就会被视为「女朋友」的意思。
    这是代表我在崇峻朋友眼中已经是女朋友的意思吗？
    话筒那一端出现另一个声音，是我熟悉的崇峻的声音，我想起珮真说过崇峻电话中的声音很好听，我一直都听着崇峻的声音，没有其他人的声音可以比较，这下经过了比较，验证了崇峻低沉浑厚的声音真的很好听。
    崇峻没开口但带着闷笑，笑得邪恶又带着曖昧，我立马就意会到自己离开前，对他摸胸又亲他脸颊的非礼行为，我瞬间耳根子发烫，想起最后那个落在崇峻脸颊上的吻，脸也红了。
    本想问出口的问题，此时却怎么也问不出口，「那个……我下次再问你好了。」只得草草结束了这通电话。
    崇峻的怀抱真的如我想像的那般有安全感，才那么一次，我就已经想念他的怀抱了。

 第三次失恋（一）

    『依玟，我一直都没有告诉过你，我爱你。』
    在崇峻温柔的告白之下，接着我的唇上感觉到一阵温热，崇峻的唇是那么的柔软，他终于吻了我，终于说出口了他是爱我的。
    崇峻的手随着他的唇开始在我身上游移着，接下来应该是一阵旖旎的春光吧！
    倏地睁开眼睛，景色还是我自己房间的摆设，原来，只是一场梦而已。
    从床上坐起来，一边拍拍自己的双颊，拜那天下午的旖旎氛围所赐，让我连做了好几个晚上的春梦，恍惚的不像真的。
    下意识留恋地摸着自己的唇，唇上似乎还残留着崇峻的温度，虽然是个梦，可是，梦境里的感觉怎么会这么真实？
    隔週上课第一天到了学校，珮真先开口了：
    「依玟，你今天看起来很不一样欸，春风满面，是不是跟你的大哥有了进展啊？」
    想着崇峻的样子，我忍不住笑了，「有那么明显吗？我不是跟平常一样吗？」
    还是梳着一样的马尾发型，穿着一样的制服，我不知道同学是怎么发现我的不一样，我啊，还真是把一切都写在脸上的人。
    我也不吊同学们的胃口了，一股脑儿的把那天下午的事都说了一遍。
    「我觉得崇峻压抑他的心理和生理太久了，我很肯定他对你是一定有感情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都不表态。」
    珮琁说：「我相信他一定很值得你去爱。」
    听见珮琁这么说，我又想起那天被崇峻抱在怀里的感觉，不知道下一次会是什么时候？那崇峻呢？他喜不喜欢我在他怀里的感觉？
    我推想着他喜欢我已经很久了，在他的潜意识里，为了爱我他伤害我，为了爱我他也为难他自己，爱我对他来说是条跨不过的界线，承认爱我真的有那么困难？
    那个下午的一切都太过震撼，我都还没完全回过神面对现实，还没问清崇峻的「因为我会心痛」是为何，还没问清我在崇峻心里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还没把关係定位清楚，就听说那个小女朋友摆脱了家人的禁足，为了要跟崇峻在一起而翘了家，顺利地跟崇峻復合了。
    一个长期不满母亲的高压管教而叛逆离家的男孩，另一个是为爱离家出走翘家的小女孩，两人有着类似的原因及背景，在一起成了彼此的同温层，再一次，我只能苦涩地问自己：那么我呢？我到底算什么？
    当崇峻痛苦地说出他会为我心痛的时候，我还为了这六个字感到震撼还没回神，还没有机会问清楚，他就可以转身接受小女朋友的復合，那我呢？
    没想到我的一个轻纵没有当机立断追根究柢弄清楚，就让整个局面又逆转了。
    这场爱情战争就像一场博弈，只要一个轻忽都有可能全盘皆输。
    于是，我决定把崇峻约出来，当面把事情说清楚，我总觉得那一个下午的一切都很不真实，当然，我也有了足够的心理建设、够坚强能够承受任何后果。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崇峻的那位小女朋友，她就是胡育华，身材瘦小的她紧贴在崇峻身边，满心满眼都是崇峻。
    这里原本是我和崇峻之前常常见面的地方，现在，成了三人谈判的场所。
    「我说的是只要你来就好，你把她带来干嘛？」
    「没办法，她就要跟啊！」说这句话的同时，崇峻的脸上流露出拿她没办法的表情，望向胡育华。
    「我一直觉得很奇怪，为什么有个女生这么奇怪，就已经跟她说得很明白了还是一直死心地对我那么好？普通朋友好得过头了。」
    「因为，我没办法控制自己。」
    「你为什么不对自己好一点？我一直以为自从那一次之后，你就真的把我当普通朋友了。」
    「我真的很努力去改变了，但是我快要成功时，因为某些原因而失败，我根本办不到，就是办不到。」
    「我心里的人是胡育华，因为我觉得她有时比我成熟，但是又太单纯了，当初就是为她这样才会爱她的。」
    一直保持沉默的胡育华，此时开口了：「崇峻那天对你做的事他都有跟我说，他只是在安慰你而已。」
    这种安慰真的可以不要，我还够坚强可以挺过去，我不需要那些假情假意的曖昧当成安慰。
    我瞟了她一眼，连一个友善的眼神都不想给她。
    「其实我现在是真的不想谈恋爱的，但是遇都遇到了，我也没办法。那天晚上在巴陵，我看着她的脸，突然间就有个念头，我想要好好保护她，所以我决定跟她在一起。」
    我快速的联想到崇峻前些日子毕业前停课都找不到人的那段日子，骑着机车骑了三百多公里，原来载的人就是胡育华，爱情，来得如此不可理喻，让人猝不及防。
    「她给你的感觉就那么强烈吗？」
    听到崇峻亲口说着如何爱上胡育华，诉说着他对她的感情有多深，我的心还是碎了，就像一把利刃毫不留情的划开我的心，即使我早就有心理准备，毕竟在陈绍臣家那一天的一切都太不真实。
    是啊，崇峻已经都说了他爱的人是胡育华，我还能说些什么？
    「你说说看为什么我变坏了，你就会心痛？」
    「我会心痛是觉得对不起你，我那天的用意是这样的。」
    「既然你会心痛，那就把我对你的付出当成习惯。」
    「你觉得我值得你这样吗？我不是这种随便的人，我没有办法同时负荷两份感情，我们需要把话说清楚，否则我们的误会会越来越深。」
    我们之间有什么误会？是我一直误会了崇峻对我有感觉？
    「那一天的事情我都记得，我知道我拉着你的手，要你留下来陪我，要你别走，但是你最后还是走了。」
    我输了，原来我就是输在这里，我没能为他留下来，只是一个轻忽，以为我们还有更多时间及机会把一切说清楚，然后就此迎接我们的爱情，没想到这份感情就像流沙一样从指间溜走，我能像胡育华一样为了他拋开一切，能有不顾一切的衝动吗？
    那天把我埋藏在心里的感情全说出来，在没有摸清他感情归属的前提下全梭哈了，只要先说出口的人就输了，我已经没有任何筹码，只有自己被他拿捏着死死的感情。
    想着自己两年前才刚从鬼门关走一遭，我一直以为我的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的后福就是遇见了崇峻的美好爱情，现在为了感情，我能不顾爸妈的感受，努力追寻我要的爱情吗？
    不甘心的我，喃喃说出自己内心最深处的想法：「说到底，你也只不过在利用我而已，在她离开你的期间，利用我来填补你的空虚寂寞，我就是个替代品，在那种情况下，是谁在你身边都可以。」
    听了我的话，崇峻俊俏的五官蒙上一层冷凝，那双漂亮的眼睛更是盛满怒气，就像是最卑鄙的暗黑想法被人看穿，我知道我的那句「利用」已经说进他的心。
    「你真的觉得我是这种人吗？」
    说完这句话，崇峻站起身，不再看我，转身准备离开。
    我知道他很生气，被我的话激怒了，我捨不得他就这样离开，所以态度放软，抓着他的手臂，「你要走了吗？我的话还没说完。」
    我就是一个连开口把人留下都不能好好说，不能温柔的那种笨蛋，我学不会什么是温柔。
    崇峻停下动作回过头，算是接受了我的挽留，「你还有什么话没说的？」
    我明知道崇峻不是这种玩弄别人感情的人，却还是忍不住想激怒他，说了一些违心之论，他不是那种会脚踏两条船的人，只是，即使他已经有了女朋友，在旁边虎视眈眈等着他分手、想无缝接轨的人大有人在，所以让他看起来像是流恋花丛间的花心大少。
    想起那时他反驳国小女同学因爱他而不得而说他很花心，他本无意养一缸的鱼，却有一堆美人鱼往他的鱼缸里跳。
    太多女孩想成为他的唯一了，我也是不小心抱着这种期待，却换来一身飞蛾扑火的自燃。
    事到如今，我还有什么没说的？我又能说些什么来表达我的不甘愿？扭转局势？
    既然他觉得我对他太好是一种负担，那我就离开他吧！反正我只是附属的，早该看清两人不适合，在他身边又要我不对他好那简直就是不可能的事，我不是说忘就忘得掉、说放就放的人，他不是这种人，他不能同时负荷两份感情，一份他爱她，他为她付出，另一份觉得愧歉，更无法接受。
    那天的一切都有了答案，早该把那一切都当成梦，原来不安的感觉都是因为今晚，今晚的坦白，我不会掉眼泪，我不怪崇峻，一切都是我自己把本来就该在梦中出现的画面当真了，本来就不该会出现真实生活里。
    我依然记得他在我耳边低语，依然记得他不小心抱我时的那份心动，即使是胡育华说的只是安慰，更记得那双醉意迷濛的双眸，这让人该死的迷恋，如果从来没有过，我还不会如此贪恋沉溺，没有尝过就不会知道两情相悦的味道多么让人着迷，明明就已经这么接近幸福了，却还是让它从手中溜走。
    ※	你是自由的我是附属的她是永远的我是错误的
    梦是美好的你是残酷的我是灰色的我是透明的

 第三次失恋（二）

    自从上次崇峻带着胡育华出现之后，第一次亲眼见到他们在一起的那种震撼还挥之不去，这段期间，就算我没有刻意打探崇峻和胡育华的消息，却能从朋友口中得知他们每天出双入对，崇峻的机车后座永远都有如胶似漆的她，他们两个人爱得浓烈高调的消息却时不时传到我耳边，频率之高让我一度怀疑是不是崇峻刻意放出的消息，好让我对他就此死心。
    这天，漫无目的地走着，不知不觉走到了陈绍臣家门口，那天下午发生的一切还歷歷在目，如今门紧闭着，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
    我真心希望崇峻幸福，但是又希望这个幸福是我给他的，所以看着崇峻现在身边有了胡育华，坦白说，我有个暗黑的想法一直希望他们不会幸福，希望胡育华在崇峻当兵期间兵变，这样崇峻就会知道我的坚定，知道我的好。
    另一方面，我努力说服自己应该要有成人之美，我也希望胡育华能够好好爱着崇峻，这样我才能完全放心离开他们，只是，怎么样都不能相信她会像我一样一直爱着崇峻。
    即使知道他们爱得高调，却还是想亲自确认，忍不住想听见崇峻的声音，虽然有可能不如以前那样温柔，还有可能换来一身新伤，但是我还是想念得紧，这样掛念一个已经是别人的男朋友的人好吗？
    望着电话想得出神的我，最后还是耐不住call了他。
    我不确定崇峻还会不会回我电话，毕竟他的身边已经有了专属的人。
    很快地，崇峻回了电话。
    「我们要结婚了，你相信吗？」崇峻平淡的口气像在说今天天气很好，与话里的主题很不搭轧，说的是要与胡育华结婚了，隔着话筒一点喜悦的心情都没有，倒像是被逼婚的无奈。
    「我不相信。」
    「为什么不相信？」
    「如果你真的很爱她，谈到要跟她结婚的口气不该是这样的，反而像是来跟我诉苦的。」
    「现在她家那边没有人反对了，我跟她迟早会结婚的。」
    「你知道吗，我现在也不想念书了，真的很想就这样堕落下去。」没有了崇峻，我连书都不想念了，再念下去有什么意义？
    再看看这段期间的成绩真的是惨不忍睹，我委靡又不振作的态度反应在成绩上，连一向高标的英文成绩都往下掉了。
    「那我能怎么办？衝过去救你吗？」
    崇峻已经无暇顾及我了，我就算就此为他堕落，他也没办法为我做些什么了。
    渐渐地，从别人口中听见他们的爱情的频率越来越少，我以为是朋友们心疼我而不想传颂着他们的爱情，在我的伤口上洒盐，我和崇峻虽然在相距三五公里的地方各自生活着，却是咫尺天涯，曾经有的互动就像是不小心脱轨的两条平行线，在短暂交会之后，又各自回到自己的轨道上。
    以前能被动的知道他们两个的近况，现在我扩大雷达的感应范围拚命搜寻却没有消息，耐不住想窥探他们的近况，再有崇峻的消息，已经是两个月之后的事了，最后还是我忍不住call了他。
    电话铃响，我很快地接过电话，喂了一声，话筒那端是个冷硬的声音：「你等一下。」
    我这下才会意过来，崇峻要回电还想得到要先找胡育华打电话给我，崇峻自己也知道我家的状况，他如果自己打来找我，很有可能会被问东问西的，还算聪明知道要找女生打电话到我家。
    「我现在在芦竹工作，也住在芦竹了。」原来是搬到了别处，难怪没能再听到他和她的消息。
    「你和她结婚了吗？」
    「还没啊！」
    「你为什么那么拚命工作？」
    「因为要努力赚钱买车买房子。」
    「你真的那么爱她吗？」
    「对啊，因为她是我老婆，如果你现在追我也根本没机会，因为这边就已经有一个了，还管另一个？」
    崇峻冷不防的补枪，一语惊醒梦中人，原来是我在追崇峻啊，我现在放胆追他也没机会是吧？
    即使已经到了深秋十一月，白天的天气还是热，这天我穿着无袖的酒红色紧身上衣，配上红色的牛仔紧身裤，一身的火红又紧身，一如我那狂放明亮的爱情。
    崇峻一看见我，眼里闪过一丝几不可测的惊艳，看着眼前的人已经是别人的男朋友，但是看到久违的他，我的心又开始不安分地乱跳。
    「上次我去台东，她也去台东找我，所以我不能丢下她。」
    崇峻提起前一阵子崇伯父带他回去台东两个礼拜的事，胡育华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也追着去台东找到了他，黏他黏得紧。
    「所以你是说她比我还爱你吗？其实我也想去，只是我不知道在哪，而且我还有高二课业，我走不开。」我没办法像胡育华这样翘家、休学。
    「你有你的生活，我没有这么说。」
    「阿峻，你还真伟大，有人为你念书考大学呢！」本来在一边静默不语看着我和崇峻的胡育华，开始发表她的意见。
    「虽然啊，你很快就是个大学生了，可是讲到赚钱，我不会输给你。」胡育华示威性又挑衅地点起了一根菸，大吸了两口之后递给旁边静默不语的崇峻。
    「就凭你靠着身体原始本钱的赚钱能力吗？你走开，我不屑跟一个单细胞生物说话，我是要找崇峻不是找你的。」
    崇峻接过了她点着的那根菸并没有接着抽，反而走到我面前蹲下与我平视的高度，我抽出他手指间的烟，瞬间捻熄。
    即使到了这个时候，我还是坚持保有我的原则，维持我仅有的尊严。
    深秋的傍晚吹来一阵冷风，吹得我直打哆嗦，我披散着长发，蜷曲在墙边，冷得我双手抱胸，不断来回搓揉着自己光光的手臂为自己取暖，一边开口：「我觉得好冷。」
    虽然他已经尽量为我挡风了，没有我预期中的脱下他的外套披在我身上，崇峻只是很温柔地说：「天气那么冷，你还穿那么少当然会冷啊！」
    「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什么是我打算怎么办？」
    「我现在已经跟她同居了，我们现在在试婚。」崇峻的口气平淡得像是在叙述今天天气很好这种无关紧要的事。
    「你真的会跟她结婚吗？」
    「会啊！」原来胡育华已经在他的人生规划里，他的未来蓝图有她，所以他才说得如此平淡自然。
    「你是不是真的百分之百愿意和她试婚？」
    「话是我说的我怎么会不愿意？」崇峻一脸的泰然自若。
    「如果你真的要我放手，尊重你的选择，我可以做得到，只是……」我抬眸看着眼前这张依然让我勾人心魂的脸，幽幽地说：「我只是放心不下。」
    崇峻的语调温柔：「为什么，哪里不能让你放心？你放心不下什么？」
    「你的未来。」
    深秋傍晚的风吹来带着凉意，也许是吹散了我的话，崇峻的那双棕色眼眸写满了大写的不解，直瞅着我，「你说什么？为了爱？」
    深呼吸了一口气，我抬起头迎着他的那张俊脸，认真地说：「我是说，你的未来。你本来应该是个人才的。」
    因为，我是这样地对他寄与厚望，把他的未来前途放在第一顺位，我只希望他的未来不要断送在这段不成熟的感情上。毕竟，我是一直希望崇峻可以好好发展他那聪明过人的脑袋，用在正途上，不管是资讯业还是医生都好，我允许他的未来可以没有我，但是，我不希望他的人生轨道就此走偏。
    「为什么你不放心？」
    「因为『她』，『她』太不成熟，『她』的感情不稳定，『她』只会牵绊你。」
    「我已经很努力了，我该怎么做才会让你放心？」他炽热的眼神在棕色的眸子里燃烧，我只能别过头不想回答太难回答的问题，总不能明白的告诉他要他和她分手吧！
    我实在说不出口。
    我可以感受得到我和她对他的爱迥然不同，光从菸就可以看出来了，她点菸我熄菸，也许我不能像她一样二十四小时都在他身边，但是我可以保证我的爱比她更纯，比她更深，比她更真，比她更坚定。
    我花了好久的时间试着说服自己成全他们，虽是想当成人之美的君子，但是我根本办不到，在一看见他的瞬间又背叛自己了，尤其是当他一步步走近我时，心跳加速而且更加混乱。
    「那等你想说的时候，再告诉我吧！」等不到我的回答，崇峻自己下了这个结论，他会等我愿意说的时候再说。
    如果他真的要拒绝我，专心和她在一起，那他就不应该对我太温柔，他的气息虽然够野，但是却温暖不了我，因为他身边还有个不该存在在我们之间的女人。
    我愣怔地看着他起身，缓缓走向胡育华，本来喊冷的人是我，可是现在咳嗽的人却是崇峻，我看着胡育华轻拍着他的背，一边念着：「你又咳嗽了，到底有没有去看医生？」
    我很想上前关心他，但是此情此景，我什么也不能做。
    看着他们前后上了机车，发动之后离去，留下了我在原地，最后还是只有我一个人。
    ※当我知道你们相爱有了开始有了未来想替你开心仍却无法释怀我的悲哀在眼底徘徊
    当我知道你们相爱我的心底泛起许多无奈我的心在哭我真的在乎你的离开

 第三次失恋（三）

    距离上一次见到崇峻，即使不是这么美好的相见，也已经隔了半个月，这天一整天都在下雨，而看着窗外的绵绵细雨，竟然又莫名其妙地想起去年七夕情人节的那天，和他在雨中共度了短暂的情人节，想到他就勾起了过去的回忆，我忘了崇峻了吗？不，我并没有忘，每次和他在一起，我都会这么告诉自己这是幸福，我一定要将此刻牢牢记住，刚认识他时，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很想对他发脾气，每次见面总会对他打打骂骂，而他也没有任何不满的话，只是露着他一贯的笑容，笑笑带过，他的包容、他的温柔应该就是那时让我无可救药爱上他的原因。
    这段期间，只要一想起崇峻身边已经有了专属的人，我的心痛无法言述，此时郑中基的「别爱我」正是热门的黄金曲目，那有磁性的穿透嗓音，唱出这首歌的时候，竟然如此贴合此时的心情。
    崇峻的爱情对我来说本来就是遥远不可及的传说，难开花也难结果，是我自己作梦过了头。
    崇峻那迷濛眼神里的讯息我懂，像随时准备燎原的火，那危险的美我曾见过，让我奋不顾身地飞蛾扑火，也因此留下了伤口，指的是我从国三一直到上高一前，沉醉在崇峻给的类似爱情的快乐里，却忘了他给的曖昧带着不确定性的危险，直到我第一次被他拒绝而留下了伤口，崇峻的爱情对我来说就永远是个传说，就别再触碰了，毕竟我荒凉的心还在痛的角落。
    听着这首歌疗伤，我不知为了这种苍凉的苦恋哭了多少回，不断地回想过去思考着自己是怎么输的，总觉得崇峻像在隐瞒些什么，尤其买完参考书回来就开始闹冷战这件事非常不合理，再想着那个下午，崇峻对我不是没有感觉的，只是他遇到了他更想保护的人，所以才选择了胡育华吗？
    这段期间，我的眼神常常落在一个高二才转来的男孩身上，他并不是顶帅的，只是他散发出的洒脱气息总让我想起当初的崇峻。
    「你不觉得你常常盯着小古看吗？」珮真问道。
    「有那么明显？」
    「很明显好吗！」
    「我每次看着他，好几次都差点开口喊他崇峻。」
    「你这样是把小古当成崇峻的影子吧？」
    「我又没有喜欢小古，只是觉得他俐落的动作还有洒脱的感觉很像而已。」
    没有他们的消息转眼都过了一个多月，又到了年底的耶诞节，街上的耶诞气氛浓厚，我在市区里感受着热闹的节庆氛围，看着街道上人来人往的，看着一对又一对情侣等到了他们各自要等的人，两人身边的氛围结成了一个爱心结界，相视而笑再一起离开，然后下一个半颗心又开始了另一段等待，等待专属于他/她的半颗心赴约后拼成一颗爱心，等到了该等的人之后，两人的眼里只有彼此。
    我还是孤家寡人，没事在这种节日出来找虐，我也真的是疯了。只是世界真的很小，小到我居然在某间店的骑楼前，和某人的视线不期而遇地对上了。
    我没能想到这个时候能遇见崇峻，跟上次见面的时候比起来，这时看起来更颓废了，果然跟着胡育华在一起都变了，完全不出我所料，崇峻看着我的眼神瞬息万变，他似乎比我还讶异，眼神里有复杂、有惊讶，还有可以让我误会的眷恋。
    胡育华也在他身边，拉着崇峻不知说了些什么，我没有开口喊住他，收起我的目光准备往前走，却在此时看见崇峻的眼光不断向外窥视，隐约听见崇峻对着胡育华提到我的名字，我脚步为此一顿，却没有回过头继续往前走，就此远离他们的视线，就如同我淡出他们之间那样。
    ＊别爱我如果只是寂寞如果不会很久如果没有停泊的把握
    别爱我不要给我藉口不要让我软弱别再把我推向海市蜃楼

 第三次失恋（四）

    自从崇峻和胡育华復合，以试婚为前提而同居之后，一直到崇峻要入伍当兵之前，我和崇峻几乎没什么互动，因为每次联系他就会是一场争执，明明就已经没有什么坚定的感情基础了，还动不动就吵架，这段不寻常的关係也会就此到尽头了，与其一直有意无意的试探，倒不如就先冷处理，直到自己完全死心为止。
    时光荏苒，转眼距离崇峻要入伍当兵只剩两个月，这几个月之间，我还是有偶尔打探崇峻的消息，但是我的那些理由在胡育华眼里看来就是个还不肯死心面对现实放过她男友的失败者，还在垂死挣扎、死缠烂打而已。
    这一天早上走到了崇峻的教会前，此时正好是作礼拜的时间，我在教会外面往内窥探，希望能看到崇峻。
    站在这里，想起去年过年时，崇峻还因为他载着胡育华不小心被我看见，希望我来教会让胡育华看一下的事，才一年多的时间，现在就已经人事已非，真的觉得好凄凉可悲。
    教会里人影鑽动，本来安静的空间里突然间一阵骚动，坐在最末排的人的视线纷纷往外看，落在教会外形单影隻的我。
    过没多久，教会里的人往左右分开，空出中间的步道，崇峻和胡育华双双从教会里走出来。
    面对一直想纠缠她男友的情敌，胡育华的姿态很高，一副得了崇峻就得了全世界的跩劲，开口也没很客气：「你又想找崇峻干嘛？」
    「我有话要跟他说。」
    「还有什么好说的？之前说的还不够吗？」
    崇峻一言不语拉着盛气凌人的胡育华，似在安抚她，一双眼睛里盛满了复杂的情绪，看着隻身来到教会却毫无畏惧的我。
    明知会被胜利者手中的火把灼得体无完肤，我却还是来了。
    「崇峻答应过我，如果有一天我愿意把话全部说完，他会听我的。」
    胡育华闻言，一脸的不爽望向旁边那个像个小男人的崇峻：「你真的有答应过她？」
    「好像有吧！」
    「你就不要管她啊！」胡育华强势一开口，崇峻也没有反驳。
    「你凭什么替崇峻开口？」
    「就凭我是崇峻的女朋友，我就有权利这么做。」
    胡育华的这句话，名正言顺又理直气壮，就凭她是崇峻名正言顺的女朋友，要拉着他一起沉沦也是她的自由，只要崇峻心甘情愿。
    一直以来，崇峻都是以洒脱又率真的形象出现，我从来没有见过他在女孩身边变得如此没有主见，看着他被胡育华牵着鼻子走的懦弱模样，我已经没有什么想说了，只有满满的惋惜，我早就预见得到结果会是如此，我却没办法力挽狂澜阻止这一切发生。
    崇峻变成这样了，还有我爱的价值吗？
    如果没有，我的心痛又是从何而来？
    「崇峻，现在这个样子真的是你想要的吗？」我望着那个不发一语的人，沉声开口。
    崇峻抬起头看着我，本想开口，却被胡育华硬生生拉着往教会里走，嘴上还念念有词，像是不满崇峻为什么还要理我之类的，后来，我听到一句酸到极点且音量刻意放大指桑骂槐的话：「崇峻，你还真有本事啊！」
    随即三个字的脏话从胡育华口中传来，一边恶狠狠回头瞪着我。
    一向在同学眼里认为战力满档又是混世大魔王的我，别人没惹我我也不会主动惹人，但是一旦别人惹到我、踩了我的底线，我的个性绝对是加倍奉还，应该没想到我会在胡育华面前输得这么惨，在悲愤、羞辱、不甘示弱的种种情绪带动之下，我忍不住反击，她骂了三个字的脏话，我连本带利毫不客气直接回敬六个字，既然已经输了崇峻，气势上我不能再输人。
    崇峻听见了，他忍不住回头，一脸的讶异，没想到看似乖乖牌又好学生的我，居然也会骂脏话？
    我落寞地回到家，我已经哭不出来了，如果这世上真的有忘情水就好了，只要喝了忘情水之后就能完全忘记他，忘记这一切的痛苦，当初被包装着糖衣的美好诱惑，没想到如今都是毒药。
    我脑海中挥之不去的是崇峻听到我骂脏话时，那回头时的惊鸿一瞥，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崇峻看着我的眼神总是传达着复杂的情绪，是我的错觉吗？我还能有什么筹码能将他抢回来？

 崇峻入伍前

    时间真的是个奇妙的东西，可以快速沉淀那些苦痛，还是因为崇峻当初下的迷药太重，每次我受伤后血条归零但是又能快速回血，再度迎战。
    再次和崇峻联系上，是崇峻要入伍的前几天。
    如果我们在感情这个关係上无法突破，我就努力把感情转化为对哥哥的崇拜和景仰，毕竟崇峻在我的生命里是个很重要的人，不论是什么角色或关係，我都不能没有他，至少是在我决定放手之前。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每一次和崇峻发生齟齬或误会，事后都没能好好说清楚，再下一次的互动就是避之不谈，在我们之间埋下了一颗又一颗不能触碰的地雷话题，表面上看起来还能嘻嘻哈哈地相处，风平浪静的表面下却是惊涛骇浪的不平静，这种没有营养的哈拉内容也是敷衍而已。
    「我之前买了一颗nba凤凰城太阳队的球，后来不知道为啥不见了。」在切入主题之前，还是先喇赛一下，试着找回之前的感觉。
    「你的球不见了我能怎么办？变一个出来给你啊？」
    听到崇峻无厘头的回覆，我忍不住笑了。
    「还有，我要跟你挑篮球。」
    「你？！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就是不知道你的天有多高，地有多厚所以才想的嘛！而且，我才不相信你现在还有空打篮球。」同样的话之前也说过一次了。
    「也是，现在也好久没有打篮球了，一出手投篮都是篮下的肉包球，找不回以前的手感了。」
    「那你还说我不知天高地厚？你都已经这么久没打球而且又没手感，还敢说大话？不被我电爆就不错了。」
    「算了算了，我讲不过你。」面对我的伶牙俐齿，崇峻只能投降，然后发出语意不明的笑声，听到这个笑声，让我莫名恼火。
    「笑！你还笑，我都已经笑不出来了你还笑！」
    「好嘛好嘛，我不笑了，你们女生就是这样。」
    「哪样？」
    「歪理特别多。」
    「我很认真跟你讲话，你还说是歪理？」说这句的同时，我在电话这端翻白眼。
    两人静默了一阵，我想了想又开口了：「我们认识多久了？」
    「我是高二那年认识你的，高二、高三，两年半。」
    两年半，这些纷纷扰扰像是过了好久一样，从一开始的相识、两小无猜无忧无虑，一直到最近的剑拔弩张，随着年纪增长，我们的烦恼越来越多，一次又一次累积下来的争吵甚至是心结都没能解开，如果能回到以前单纯的时光该有多好？
    「就算我现在拋开一切什么都不谈，对你我还是一样惋惜。」想起那一次在教会前的争吵，心头还是满满的不捨与惋惜。
    「我知道。」
    「才两个月，我们之间的距离就好远好陌生。」
    「我以为你已经打退堂鼓了。」
    崇峻话里的退堂鼓意思是以为我已经对他完全没有任何感情了，自愿离开了吗？
    我现在只想顺着心走，直到我已经爱不动、完全没有力气决定放手为止。
    「错了，我就知道你会这么想，我不是这种人，除非你亲耳听见我要放弃了，要不然现在那是不可能的，如果有一天我真的死心了才有可能。」
    「你去当兵的话，那她怎么办？」
    「我也不知道她要怎么办，我也很担心她。」
    「你不怕她兵变吗？你觉得她撑得过你当兵时的寂寞吗？」
    「到时候再说吧！现在烦恼这些也没有用。」
    「你跟她还能走下去多久？」
    「我也不知道，能走多久是多久。」可见他也没有永远的把握。
    「我一直以为你很洒脱，如果两个女孩都缠你缠得那么紧，乾脆两个都不要。」
    「我办不到。」
    「为什么？」明知崇峻的答案可能会很伤很痛，但是我还是开口问了。
    「她已经一年没念书了。」奇妙的是崇峻的回答不是因为他很爱她。
    「那又怎么样？你不能因为她翘家休学而勉强自己……那不是你造成的，不要把错都往自己身上揽，每个人要学着为自己的选择负责任啊！」
    「我知道那不是我的错。」
    「那就对了，我真不明白你这样的改变到底是变肤浅还是变成熟，我真的看不出来。」
    「我也很气她不回去上学，每一次我都恐吓她，要跟我在一起起码回去把国中唸完，她也答应了，我载她去学校的路上，都已经快到学校了她还跟我耍脾气说不想去，我气到把她的书包丢掉，然后我掉头就走了。」
    「我一直以为你很聪明，但是现在我发现你变笨了，这一次为什么还看不清？」他还是听不懂我的涵意，笨啊！
    我想起去年他陪我买完参考书回来，就突然对我生气冷战的事，那时也没有说清楚为什么要故意这样做，趁着今天的气氛还融洽，所以我开口提到去年的事，我想求证原因。
    「你骗我那么多，这次你该说实话了吧？」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了？如果我骗你的话，那也是因为我不想让你知道。」
    「很多事我到现在还被蒙在鼓里，你还记得去年的这个时候发生了什么事吗？」
    「什么事？」
    「你去年的这个时候莫名其妙不理我了快两个月，你后来说你是故意的，但是你没说为什么要故意这么做？」
    「我忘了，好像有点印象喔！」
    笨蛋，要装死也不会高明一点，看他这样的回应，我就知道我问不出原因了。
    「你为了她放弃很多，你知不知道？」
    「我知道。」明知道却也不想改变，也只能继续沉沦下去，同样的，我也是捲在这个连锁效应里。
    虽然在爱情里还是想保有最后一点尊严的我，却还是很没用地问了：「你介不介意多一个人等你？」
    「你？！两年耶，两年的时间并不短，很长耶……我话先说在前面，如果你等不到我不要怪我。」
    「两年又算什么，反正这两年我都等了，也不在乎再多几个两年！话说回来，我什么时候怪过你了？」仗着自己还年轻，有的是消耗的本钱，重点是，因为感情还没死，我也只能被感情牵着走，十足十的恋爱脑。
    「而且再过几天你就要当兵了，我会请假去送你。」
    他吼着：「你少根筋啊！好好的课不上请什么假？」
    「因为我已经决定了啊！」再回给他一个甜甜的笑。
    面对我的任性，他只能半吼半哄地骂我：「神经病。」还连骂了好几次耶……
    以下无限回圈，因为我知道他肯定拿我没办法，毕竟他的软肋就是女孩的眼泪，还有对他撒娇式的耍赖。
    「那你当兵回来的时候一定要来找我。」
    「嗯，」崇峻答应了，但又补了一句：「如果我还记得的话。」
    「我要认你做大哥，好不好嘛！」
    「还会撒娇喔？」
    「嗯，既然当不成情人，那当兄妹也好，反正我也欠一个哥哥啊！」
    「我？！你确定你要认我？我是大坏蛋耶！」
    「你才不是咧！如果你是的话，你早就去坐牢了。」
    「不会有麻烦？」听见我哄他，崇峻开始考虑了。
    「会有什么麻烦？是指我会给你惹麻烦还是我惹的麻烦要你解决？」
    「对！」
    「不会，我自己惹出的麻烦我会自己解决的，你放心。而且，我要认你当大哥其实是为了要忘记。」
    想起曾在班上被男同学呛声，都差点要打起来了，对方继续呛我说：「去叫你的崇峻来啊！」我也只是冷眼看着他说：「对付你不需要请崇峻过来。」
    「忘记什么？」
    「忘记不该有的东西。」忘记我对你的感情，这个你应该知道的。
    这通电话看似还能云淡风轻的喇赛，但是感觉却不如我所预期的那么愜意，是因为我已经不那么爱他了还是他变了？
    和以前相比，以前可以和他说天南地北，什么都谈，但现在，有好多禁忌的地雷话题，尤其是感情，还有以前那些没交代清楚的悬案，说话的内容都是没什么营养的话题，就像各自站在山的两端互相呼喊那样的遥远而不着边际。
    过了两天之后，鲜少主动打电话给我的崇峻，给了我问他等他当兵两年的答案。
    「我仔细想过之后，我介意你等我，我不想因为对不起我而勉强和你在一起，我会觉得很奇怪。」
    崇峻的直白拒绝让我困窘，我深呼吸了一口气才说：「真的连个机会都不给我？」
    「我现在这边就有一个了，还管另一个？我顾不到那么多。」
    我尊重他的决定，未来如何那也很难说，无奈的我能怎么做？除了无奈，我还是只有无奈可说，起先拒绝我，再次拒绝我爱他，现在连我等待的权利也不给我，的确把我逼向角落了。
    儘管如此，崇峻入伍当兵的那天，我还是会去送他的，我在心里默默做了这个决定。
    毕竟有些事不在该做的时间做，将来一定会后悔的。

 入伍（一）

    五二零这一天，没有听到有人说我爱你，但是是崇峻入伍当兵的日子。
    自从他高中毕业负气离家之后，除了偶尔回家拿东西以外，这一天算是他正式回家的日子。
    这天一大早，我还是一如往常一样穿着高中制服，按照平常上课的时间出门，只不过今天不是搭校车去学校，而是到火车站送他入伍。
    虽然崇峻早就说过不要我等他，但是我还是想做我想做的，反正听他的话又没有奖品，我就想耍赖。
    早上七点多，平常热闹喧嚣的火车站的週边商圈，许多店家都还没开业而略显冷清，只有三三两两的学生疾步通过而已。
    经过花店时挑了一束水蓝色的玫瑰花，其实，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想要买花，只是想着也许送人入伍当兵需要吧！
    看了看时间，早上八点整，距离他说的九点半的集合时间还有一个小时半，不知道现在他回到家了吗？
    拿起公共电话的话筒，投入钱币拨了他家的电话。
    「喂，请问崇峻在吗？」
    接起电话的人不是他，而是崇伯父，崇伯父笑着说：「你是蓝依玟喔？」
    回想起崇峻高中毕业前停课的那段日子，我常常打电话找他，还故意把声音压低装成男生的声音，不管我怎么压低声音说我是男生，每次都还是会被崇伯父认出来，我只好坦白承认：「是，请问崇峻在吗？」
    结果听到崇峻在旁边的声音由远而近，接起电话不耐烦地吼着：「不是跟你说过不要来送了吗？」
    「可是我就是想来送你啊。」我知道对付崇峻的方法就是耍赖，我之前就是太听话了才会被他支配得死死的。
    崇伯父在旁边大声嚷着：「峻，你问她在哪，我们现在开车过去接她。」
    崇峻拗不过我的胡搅蛮缠，也拗不过他爸，于是，半个小时以后，崇伯父的车在我面前停下了。
    车窗摇下，崇伯父探出头对我笑着说：「上车啊！」随后转过头命令他儿子：「峻，赶快帮人家开门请她上车啊！」
    崇峻冷着一张脸听话地在车内帮我开了门，我顺势坐进车内坐在他身边，看着崇峻脸上复杂的表情瞬息万变。
    我把手上的花交给他，他没说话默默地收下了，横放在另一旁的空位，因为花束横放着，花束里的水顺着流出来沾湿了他的裤子，他也完全不在乎裤子已经被弄湿了。
    「你们都没一个人听我的话，该去上班的不去上班，该上课的还给我翘课。」他冷着一张俊脸开口，说到该上课的人的时候还斜睨了我一眼。
    「我没有翘课喔，我只是请假而已。」我还很欠揍地对他吐了舌头。
    「都一样啦，不是跟你说过不要来送了吗？」他皱着眉头看我，原本脸上的冷酷线条已经开始软化，语调也开始放软，还有一丝丝久违的宠溺，我就知道我赢了。
    「可是，这是你要入伍当兵的大日子，我怎么可以不来？」我还是继续保持微笑。
    「你请假请到几点？第一二堂是什么课？」
    「我请假请到十点，而且早上是军护课，没关係的。」
    「你只请到十点，代表你九点多就要回去了馁。」
    我无所谓地耸耸肩，「如果时间不够的话，那就再请囉！」接着对正在开车的崇伯父说：「崇伯父，你们这样特地来接我，会不会麻烦你们啊？这样很不好意思呢！」
    「不麻烦、不麻烦，一点都不麻烦，对你是一点都不会觉得麻烦的，你也不用不好意思，因为都是自己人。」崇伯父很热情让我都开始觉得不好意思了。
    崇伯父又接着说：「崇峻，我警告你喔，你不准伤害依玟，你认识这么多个女生，就是依玟最适合你，你不准对不起她，反正，我认定的媳妇只有她一个人。」
    我偷偷瞄了身旁的崇峻一眼，看到他朝着车顶翻了个白眼，满脸的不悦。
    车内沉默的尷尬就这样一直持续到下车为止，我怎么也没想到崇伯父怎么会当着他的面说这些，就这样回到了他家。

 入伍（二）

    为了崇峻要入伍当兵，崇爷爷特地从台东来到崇峻家，毕竟崇峻是长子、长孙，还是他们全家族的期望，所以从小到大，崇峻的优异成绩也都是家族的荣耀，背负着族里第一个上大学的期待，只是没想到后来崇峻叛逆拒绝升学。
    我看着崇伯父对着崇爷爷对话，说着我听不懂的阿美族语，然后崇爷爷的目光落在我身上了几秒之后，又开始继续跟崇伯父对话。
    我小声地问崇峻：「你听得懂他们在说什么吗？」
    崇峻耸耸肩：「听不懂。」
    看着崇峻的一头橘色头发，我皱起眉头问他：「你要不要先去理个头发？要不然顶着一头橘色的头发入伍，搞不好会被人认为你很难搞，然后在部队里没好日子过？」
    虽然军教片电影演的都是一入伍马上就排队剃成三分头，现在这个时候临时剪头发好像也没多大用处。
    他听了侧着头想了一下：「好吧！」
    我看了一下，思忖着如果他出去剪头发了，我一个人待在崇峻家里总觉得哪里怪怪的，我会很侷促不安，毕竟这真的不是自己家。
    「那我陪你去好了。」
    自从我们之间多了胡育华开始，已经记不起有多久没有这样只有两个人单独相处的时候了。
    毕竟对崇峻的感觉无法只用「爱情」两个字全部说清，这个谜样的感情里包含着崇拜、依赖、期待，也有着对哥哥的渴望。
    沿路陪他找了七八家的理发厅，是说今天到底是什么好日子，每一间理发厅不是人太多就是没开，最后只好回到他家去。
    跟他走在一起，我们路上都没有说话，倒是身旁的路人看着我们两个走在一起，一个乖乖女跟一个流氓样的人走在一起，怎么看就是觉得不会有交集的两个人，这就是所谓的「格差恋」吗？
    崇峻瞥见那些带着些许批判的眼神，忍不住开口了：「看三小？」口气当然相当不善。
    当下我是被他对那些人的态度吓到，但是很快恢復了镇定。
    「我觉得我好像你的保鑣喔！」崇峻如是说。
    「为什么？」我满头问号。
    「因为我的头发，每次去逛街都没人敢靠近我，所以跟我在一起很有安全感。」现在是在暗示我要跟你在一起吗？
    「我又不是不能保护自己。」我没在崇峻上一句的话里鑽牛角尖。
    走回崇峻的家，墙上的时鐘继续滴答滴答走着，看看时间，距离他要入伍的时间慢慢逼近，似乎在提醒着我们分离的时刻就快要到来。
    我才一回头就看见崇峻那张促狭的脸，似乎已经预料到我的反应，等着要揶揄我：「知道会担心时间了吼？」
    为什么他总是可以这么轻易的看穿我的心？
    我只好对他回以心虚的一笑。
    如果我们之间，没有胡育华的存在，那该有多好？
    崇峻决定先去洗个澡再出门。
    在他去洗澡的这段时间里，崇伯父突然问我说：「依玟，你到底爱这个浪荡子哪一点？」
    这个问题可把我问倒了，我也不知道到底喜欢他哪一点，当初我发现自己在不知不觉中对他倾心之后，已经是无法控制回收感情的程度了，也许是羡慕他够自由，够浪荡吧！
    「我不知道，我也说不上来。」
    爱一个人就是爱了，需要理由吗？
    崇伯父又继续追问：「如果你不幸考上大学了，你还会爱他吗？」而且还故意加重「不幸」这两个字。
    我很斩钉截铁地说：「我爱崇峻的事实不会因为我上不上大学而改变，除非他心里真的没有我。」
    大半年过去了，我无法冷却自己爱崇峻的心，再加上我一直都认为，学歷不能框住一个人的能力，因为我知道崇峻的能力根本就不止于高中学歷而已。
    崇伯父很满意我的回答，「我就知道我没看错人，你知道刚才在车上为什么我会对崇峻那么说吗？我警告他不准伤害你，不能对不起你，你放心，我会帮你一把的。」
    「帮我一把？要帮什么？」
    崇伯父若有所意地眨了眨眼，很神秘又很期待地说：「他认识这么多女孩子，我只认定你是最适合崇峻的人，是我未来的媳妇，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等他退伍回来以后，你们两个就可以准备准备了。」
    「要准备什么？」我实在是越听越糊涂了。
    「要不然，先订婚也可以。如果需要的话，我和崇峻的妈妈会去你家拜访的。」
    再过一个月我才要满十七岁而已，崇伯父就提到订婚的事，未免也太早了，而且，在这个节骨眼上，我也没想过要跟崇峻结婚的事，也许以前曾经有幻想过，但也只是仅止于我们感情稳定的前提下，就目前的关係而言，根本不可能。
    「这种事情，帮再多也没有用的，照现在这样的情况看来，八字很难一撇。」我理智、客观又悲观地给自己下了预言，也算是给崇伯父的一头热浇了一盆冷水。
    听说，胡育华总是无法进崇峻家，因为崇峻的妈妈总是用扫把把她轰出去。其实，我有点同情她，但是，想起崇峻是挺她的，反观我，就算可以在他家拥有「准家人」的待遇，就算他爸妈都喜欢我，那又怎么样呢？
    我们……会有未来吗？

 入伍（三）

    看着崇峻从浴室里走出来，头上未乾的发丝还镶着水滴，滴滴落在他的身上，这样居家又性感的他，我还是头一次见到。
    我到底爱这个人的哪一点呢？
    反覆思考着崇伯父刚刚的问题让我陷入了沉思，没注意到崇峻已经换好衣服，站在穿衣镜前整理，我呆望着镜子里的他，有点恍神。
    崇峻突然开口问：「你看我像谁？」
    洗完澡的崇峻换上了一件萤光绿的上衣，紧身的上衣贴着他的身体，露出结实的胸膛曲线，下身穿着黑色的裤子。
    虽然崇峻的脸蛋好看，身材也好看养眼，还有翘臀，只可惜穿衣哲学不怎么样，不过现在已经比他还没洗澡前清爽顺眼多了。
    他突如其来的问话把我的思绪从神游的世界里拉回来，我呆愣了一下，随口回说：「痞子。」
    「全世界的人都说是帅哥，就只有你说是痞子。」崇峻斜睨着我，似乎很不满意我的答覆，碎念了几句。
    「好啦好啦，帅哥帅哥啦！酱子有满意了吗？」我的口气是明显的敷衍，笑着。
    崇峻的唇角勾出了一抹弧度，很明显是被我逗笑了。我们有多久没有这样轻松自在的相处了？这样的拌嘴可以掩饰我心里那份没来由的不安吗？
    集合的时间快到了，准备要离开崇峻家时，我看着崇峻听着崇伯父的话跪在他爷爷面前，爷爷的掌心覆盖着他的头，嘴上念念有词地像在进行什么祈福仪式，当崇峻起身的时候，爷爷忽然示意要我过去，然后拉着他的手跟我的手叠在一起。
    「你听得懂你爷爷在说些什么吗？」崇峻起身之后，我压低声音问崇峻，因为崇爷爷说的是阿美族语，我完全都听不懂。
    「大概就是那个意思。」
    「哪个意思？」
    「跟我爸说的差不多意思。」
    我看着那隻佈满斑纹的手拍着我的手背，迎上崇爷爷充满智慧的脸上的笑意满盈，这样是代表我通过了他们家族的认定吗？
    在前往火车站的路上，我知道胡育华也会在火车站等着他，虽然他现在在我身边，相信他的心思也跟我一样乱。
    我不知道现在这个时候能说些什么，因为我想要说的话全部都写在信里了，打算等到他要上火车之前再交给他，让他在火车上细细阅读我的心情。
    就在这个时候，崇伯父又开始提起我和他的事：「崇峻，我打算你退伍的时候就跟依玟结婚，我跟你妈早就说过不会接受那个人进门的。」
    为什么又要在这个时候提起这件事？我刚刚已经很清楚明白地跟崇伯父说了我们八字很难有一撇了不是吗？
    我的脸色很难看，崇峻的也是，接着听到冷冷的声音：「不要想要决定我的人生，我要选择谁就选择谁，你越是这样想安排我，我越不会如你所愿，我永远也不会跟依玟结婚，人的一生能有几次选择？你就不能让我选择我自己想要的吗？」
    我知道崇峻误会是我要求他爸爸帮我做主所以才会这么说，可是我根本就不是那种人。但是我不想替自己反驳，如果崇峻已经认定我是那种人，我再怎么解释也都没用；因为我始终相信「清者自清，浊者自浊」的道理，误会人跟被误会人的差别，只是在于难受的先后顺序罢了。
    车内的气氛依旧瀰漫着静謐的诡譎，三个人各有所思，直到抵达目的地前都没人再开口。
    在崇峻下车准备进月台以前，我掏出了写好的信交到他手上，用再认真不过的口气跟他说：
    「这封信，请你上了火车之后再看，不管怎么样，我会等你回来。」
    崇峻颇有深意地看着我，用再严肃不过的口气说：「我到底有哪一点值得你这样对我？依玟，我不希望你浪费时间在我身上，趁这一次机会忘了我吧！你的朋友们说的对，你值得更好的人对你，而我，只会伤害你。」
    这些我何尝不明白？但是我就是死心眼、不相信我们没有未来、不相信他对我一点感觉都没有。
    看着车站里来来往往的人们，有个人静静地站在车站口，她的目光直直定在崇峻身上，跟行色匆忙的人群形成一动一静的强烈对比，所以很快就能注意到那个『她』。
    我受不了空气中有『她』的气氛，抢在他下车之前先下车了，因为我没办法看着崇峻走向『她』，一个人默默地走向公车站等车。
    如果我们真的在一起了，此刻的我应该是在月台上、在崇峻怀里哭着，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抹在他身上，因为捨不得他就要离开我去当兵了，崇峻只能无奈又心疼地抱着我安慰着我，要我好好照顾自己：
    「好了啦，不要哭了，要好好照顾自己，只要我放假就会回来看你，你要乖乖等我回来，乖，跟我说你会乖乖等我回来。」
    而我就在崇峻的温柔安慰下，终于止住哭泣但脸上还掛着两行未乾的泪，抬起头对他说：「我会乖乖等你回来。」
    谁知道，这一切全都幻灭了。
    她挽着他一起走进月台了吗？
    她笑得一脸娇媚幸福样吗？
    一脸胜利者的模样吗？
    还是那个在月台上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人变成『她』了？
    我实在不想再想下去了，我现在只想逃离他和她的一切，越远越好。
    可恼的是，公车怎么还不来？
    ※
    在公车站等了很久，一天只有三四班的公车，也不知道下一班什么时候会来，我呆坐在旁边的候车椅，开始反芻今天发生的种种。
    此时，墨绿色的车出现在我眼前，副驾驶座的车窗缓缓下降，映入眼帘的是崇伯父那张眼中带笑的脸。
    我一直没能仔细了解过，也分不出崇峻到底像爸爸还是像妈妈多一点。
    「上车吧，我送你去学校。」崇伯父咧开嘴，热情的说着。
    「不好意思再麻烦崇伯父，我自己搭公车去就好了。」虽然不知道公车什么时候才会来，但是我是真的觉得不好意思再麻烦崇伯父，所以婉拒了。
    「不用跟我客气，你现在等公车也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我载你去就好了。」
    禁不住崇伯父的热情，那一天，最后还是被崇伯父送去学校的。
    在往学校的路上，崇伯父免不了也是跟我提起我和崇峻的未来，就目前的情况看来，我摸不清崇峻的心在想什么，也对我们的未来感到茫然，只有崇峻和我两个人的时候就让人觉得平和，但是只要有胡育华在，我只觉得悲凉，因为在爱情里，不被爱的人才是第三者。
    看着崇伯父一脸兴致盎然期待着我和崇峻的未来，我忍不住开口：「崇伯父，我觉得没那么乐观，我真的觉得现在的情况很糟糕，我已经说了，八字很难一撇。」人总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我这个当局者极力地保持清醒客观，目前的局势我看不出我在崇峻心里有几分重量。
    崇伯父依然乐天派的回着：「你放心，我自己的儿子我很了解，等崇峻两个月以后下部队，我们再一起去看他。」
    我浇不熄崇伯父的一头热，只能以沉默代替回应。
    是说，我又能以什么样的身份去探亲？
    他爸单方面认定的儿媳妇？
    还是女朋友？
    学妹？乾妹妹？
    他会想见我吗？
    还是他比较希望胡育华去探亲？
    对于现在无法窥知他当下看了那封长信的心情为何，这种不安的忐忑心情像探不到底的无底洞，我的心情惴惴不安又带着一丝丝的期待，期待他的心会被我感动。
    到了学校之后，珮真、沛琁、国忠、惠如、家凡全部围着我，听我说着今天去送他入伍当兵的经过，当她们听到要订婚的那一段时，全部异口同声的说：「什么？要订婚？」
    「小声一点，当然，我没答应啦，想也知道我爸妈那一关怎么可能过得了？」
    她们对于今天神展开的剧情觉得不可思议，纷纷跟我道贺。
    「恭喜你啊，终于如愿以偿。」
    何喜之有？我怎么一点都开心不起来？
    回到家，依旧还是恍惚着，是他入伍的时候也顺便带走了我的三魂七魄吗？
    为什么都已经到了这个时候我还魂不守舍的？
    今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怎么感觉好不真实。
    随着崇峻入伍当兵，他才刚踏进月台的那一刻，我也不自觉地开始过着数馒头的日子，距离他退伍还有七百多天。
    不知道给他的那一封信，他看了没有？
    如果他看了之后，会有什么感觉？
    他应该相信我对他的感情很坚定，我不会「兵变」。

 入伍（四）

    随着崇峻入伍当兵，我的心也跟着崇峻一起数馒头过日子，期待两年后他退伍的日子。如果我知道崇峻跟我的心是一样的，即使相隔两地，这样陪着一起数馒头的日子会很甜蜜，漫长的一个月过去了，这一天是我的十七岁生日，我接到了崇峻的电话。
    他有可能会记得我的生日吗？想想都觉得不可能，崇峻根本就不会记得。
    「你知道今天是我生日吗？」
    「我知道。」
    「我寄给你的信，你都看完了吗？」
    「军中那么忙，我哪有那么多时间看？随便瞟一瞟就过去了。」崇峻平淡的语气里带着些许的不满，似乎在压抑些什么。
    「你今天打电话来不会是跟我说生日快乐的，那你是要跟我说什么？」意会到崇峻没那些间情逸致特地打电话跟我说生日快乐，与其等他自己说，倒不如我自己先开口。
    「我就想问你为什么要跟我爸在同一阵线上，联合起来攻我？这让我很不爽。」
    「你如果真的看过那些信，你就知道我根本没有联合你爸，没有要联合你家人跟你对干的意思。」
    「我当初也没想过要跟她结婚，我只是希望要多一点空间，只是打个电话见个面而已，我也没想过事情会闹得这么大，我家是什么状况我自己清楚得很，我也会担心，我不是那么无情无义的人。」
    「麻烦你以后不要再管我的事了，不要再干涉我的生活，就算我哪一天死了也不关你的事。」
    「如果真的是这样，从今以后我不会再打电话给你，也不会再写信给你，你有你的路要走，我也有我的路要走，就当我从来没有认识过你，这样可以了吗？」
    「是你逼得我们连普通朋友都做不成的，你到底还想要怎么样？」
    「我想表达的，我想说的全都在那九封信里面，写得非常清楚，你想知道的话，自己再看一遍，认真地看你就知道了，我从头到尾都没有要拉拢你爸，也没有要介入你家的意思，信不信随便你。」
    说完，我用力掛上电话，没有再见，因为可能再也不见。
    掛上电话之后，随即而来的是失落，是难过，更多的是失望，我不懂为什么崇峻会认为我就是拉拢了崇伯父为我做主，不管我怎么解释他都不相信，为什么只认定他认为的事情？
    ＊＊＊
    时间从来不会因为任何原因而停下，只会继续往前推进，我的高二生活也画下句点，七月初就是毕业旅行，目的地是垦丁，当游览车经过台南时，即使我们上一次的互动是电话中的争吵，还是忍不住想着崇峻现在正在台南受训，还没有下部队，毕竟这是他入伍以来，我们之间的实质距离最接近的时候，实质距离拉近了，那心的距离呢？
    三天两夜的毕业旅行很快就结束了，回到家之后，弟弟拉着我到一边，表情严肃不像平常的嬉闹，似乎有重要的事要跟我说。
    「二姐，我跟你说有你的信，但是不小心被爸妈拆开了，我看到就帮你收起来了。」老弟很上道的把那封信递给我。
    看着信封上陌生又龙飞凤舞的字跡，连寄件者的地址都只有内详两个字，到底会是谁写给我的呢？
    自从国中毕业之后，常常都靠着书信与朋友们联系，倒也没有被爸妈拆过信，就唯独这一封特别的信件，我好奇地把信纸抽出来翻开细读：
    『玟：
    对不起，该不该写让你评量吧！峻，已在冈山受训有否通知你，我不清楚，不过通知你也好，现在地址：冈山邮政xxxxx信箱。
    附属一句：真言、真情、真爱，是可贵的，爱的力量最伟大，请多帮助他。
    仅此祝安峻的父亲』
    这是崇伯父写给我的信，看完信的瞬间，我怀疑自己，真爱真的能感动他吗？我又能怎么帮助他？
    崇峻要我离开他，不要再喜欢他，问题是崇伯父一直推着我往崇峻的方向靠，我能怎么办？
    想了又想，觉得我该把自己的立场以及我的想法告诉崇伯父，毕竟崇伯父不会比我们清楚我们之间的事，这样把我们硬凑在一起只会有反效果，加速我们的关係决裂而已，这个时候我们只能用空间换取时间，淡淡地度过这些分离的日子，总比一见面就是争吵来得好。
    毕业旅行结束了，接下来就是暑假辅导，才刚把回信寄给崇伯父，暑期辅导的第一天早上，我正在等校车，就看见那辆熟悉的墨绿色的车，回过神仔细看清车号，果然是崇伯父的车。
    此时，崇伯父的车在对向停下来，按了几下喇叭，基于礼貌，我只有隔着车道对他爸微微頷首，继续等我的校车，崇伯父等了一会儿没等到我移动脚步，过没多久也离开了，我想崇伯父应该收到我的回信了，也应该会明白我的立场，就先跟崇伯父保持距离吧！

 争吵（一）

    从上次电话中的争吵到现在，也过了两个礼拜，暑假期间除了上暑期辅导之外，我也开始补英文及数学，为了升学而做准备。
    这天我补习才刚回到家，老妈穿着围裙从厨房里走出来对我说：「今天有个男生打电话找你。」
    不知道为什么，我一听到有男生打电话来找我，我的神经不自觉都紧绷起来了，虽然崇峻会打来的机率是低之又低，在我没有call他的前提下，现在我们又是这种僵局，他会打来的机率真的是非常渺小趋近于零。
    「那对方有没有留名字让我回电？」
    「没有，我一说你不在他就掛电话了。」老妈说完又走回厨房继续煮晚餐。
    仔细分析，目前只有两个男生会打电话到我家找我，一个是四哥，另一个就是崇峻了，按照情况来推测，暑辅上课期间都会和四哥见到面，所以真的有可能是崇峻打来的？
    因为他有可能是放假了，回到家也差不多是下午了，如果真的是他，他打电话来到底想要说什么？又想来兴师问罪，还是专程来笑我悲凉的下场？不是都已经闹翻了，还能怎样？
    我没有去探究这通电话到底是谁打的，反正也不重要了。
    日子继续一天天地过，又过了三个礼拜，这一天晚上，我接到了崇娟的电话。
    「依玟姐，我爸他有事情找你。」接下来就是崇伯父接过话筒：「依玟啊，那个……崇峻他明天会放假回来，大概下午会到家，你明天可以过来一趟吗？」
    崇峻要放假回来了？
    想起一个多月前，他打电话来送我的生日礼物，那通近乎绝裂的电话，现在他要放假回家，我反而不知道该用什么态度面对他。
    崇伯父听出了我迟迟没有答覆他的犹豫，直接用激将法：「那你到底想不想见他？」
    「我怎么会不想见他？只是我担心见了面又是一顿吵架，我真的不想再吵架了。」
    想着身边的人都希望我忘记崇峻，毕竟这段感情没有人看好，就当我心灰意冷的时候，崇伯父总是一直鼓舞着我不要放弃他儿子，一直把我往崇峻身边推，硬碰在一起就会有火花吗？只可惜激起的不是火花而是火药，我到底该怎么做才好？
    我十七岁生日那天的电话，我可以当作崇峻刚入伍当兵的不习惯而產生的压力反弹，而我一向是他最逆来顺受的人，就成了他的出气筒，那些也许都只是气话，但是我还是不小心当真了。
    想起明天就要见面了，究竟明天会是甜蜜的还是难过的？
    崇峻还没到家之前，在崇伯父的安排下，我已经先在崇峻家里等着他。随着时间越来越近，我的紧张情绪令我躁动不安，毕竟上一次的互动是在电话中大吵甚至决裂，不知道这一次见到他本人，会是什么情况？会有传说中的见面三分情的缓和或者是小别胜新婚？
    门外传来一阵金属碰撞的声音，一定是崇峻到家了。
    我的视线望向门口，一个帅气的影子出现，我向着光只看到一个帅气俐落的剪影，定睛一看，崇峻的轮廓越来越清楚，睽违了两个多月没见到崇峻，经过这两个月的操练，他似乎更瘦了一些，看起来更精壮，原先入伍前顶着一头樱木花道的头发，现在变成man爆的三分头，看起来格外有精神，原本就已经很深邃的五官轮廓，现在看起来更加立体英挺俊俏。
    只是，隔了一个月再到崇峻家，还没来得及仔细端看崇峻的变化，还没把崇峻看个够，我们却吵了一场轰轰烈烈的架。
    崇峻见到我在他家，眉头皱起，背着背包从我面前掠过，似乎是想无视我的存在，没有说任何话直接抬步上楼。
    我在原地等着他，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楼梯转角后，我想再怎么样也得让他先休息一下，有什么话待会再说。
    再过了一会儿，崇峻三步併两步的下楼，经过我身边的时候，仍然当作无视。
    「崇峻。」我出声喊住了他，崇峻的脚步停住，终于回过头看我，依然没出声，当作是他对我喊他的回应。

 争吵（二）

    「你不要对我这么冷淡好不好？」没想到我们都已经见了面，崇峻还是冷淡，那种温度在酷暑的八月让人不寒而慄。
    「我没有想要干嘛，我只是觉得很烦，当兵已经一肚子气了，好不容易放假回到家又看到你在我家，你跟我爸联合起来弄我是吗？」
    「我没有。」我极力喊冤。
    「那你怎么会知道我今天休假，还提前在我家等我？」
    虽然这是一道送命题，我还是说了：「你爸也是想说我很久没见到你了，才会通知我过来的。」
    「你是不是心情不好？」
    「去当兵已经受了很多鸟气，我回到家只想安静休息，不想有烦人的事。」
    接着崇峻继续埋怨在军中受的气，我静静地听他抱怨，直到他烦闷的心情得到了紓解为止，走出家门，蹲在门口抽菸降火气。
    埋怨完了之后，崇峻的口气明显缓了下来：「我只想好好地当完这两年兵就好。」
    「那之后呢？」
    他撇过头，丢下这句话：「再说啦！」
    「你还有什么话想说的？」
    「我只想强调最后一次，我没有要拉拢你爸的意思，你不要再误会我了。」
    「我没有怪你，只是你干嘛在信里面写那些有的没有的？」
    「原来，我的解释对你来说是有的没有的？」
    「以后你再接到我爸的电话，你可以掛掉没关係。」崇峻冷声说道。
    才刚缓和下来的气氛，随着崇峻的这句话又开始一触即发。
    我忍了一个下午的低声下气，实在已经不知道能说些什么，「你爸再怎么说也是长辈，他打电话来我能不接吗？」
    「你可以不用理他，你以后也不要再管我的事了。」
    「我没有要管你的事，我只是来解决我的事而已。」他说一句，我就顶回去一句。
    「你可以自私，我为什么不行？」我指的是他可以单方面地认定我做的一切都是在讨好他爸，所以我也开始口不择言。
    崇峻闻言，他的反应和那一次我说到「利用」一样，瞬间丢了菸、甩了头就进家去，我真搞不懂到底是我说到了他心底还是冤枉他了？
    崇伯父和崇娟亲眼目睹了我和崇峻吵架的整个过程，我脸上的表情明显写着「看吧，我早就知道会这样」，无奈地对崇伯父和崇娟匆匆说了再见，转身离开崇峻家。
    希望崇伯父这次能彻底明白我们的状况，给我和他一段冷却期，时间是最好的方法，不要太急着把我推向崇峻，这样只会让他更排斥我、甚至恨我。
    回到家之后，回想起这乱糟糟的一个下午，想不通为什么我们又吵架了？温热的眼泪滑过脸庞，我才知道我哭了，伸手抹去脸上的泪珠，我也真他妈的卑微，被他误会了，我连在他面前落泪的勇气都没有，只是很孬地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哭，这样哭，又有人会心疼吗？
    既然解不开误会，就交给时间沉淀吧，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我也不用再急于解释。
    ＊＊＊
    事情的发展真的让人百思不解的意外，这次崇峻放假回来，我没有打扰他和胡育华，只是我不懂他到底和胡育华在搞什么鬼？
    崇峻是礼拜四休假回来的，也就是我们吵架的那一天，隔了周末的週一早上我接到了一通匪夷所思的电话。
    「请问依玟在吗？」对方的声音听来很友善，让我一时之间无法分辨来电者是哪个朋友。
    「我是，请问你是哪位？」
    「我是胡育华，我跟你说，崇峻又放假回来了，你想不想见他？」
    我一听就觉得事有蹊翘，我们吵架的隔天他才刚收假回去，怎么才隔个周末又放假回来了？
    「不是这样的吧？」
    「别担心，我只是希望你们见个面而已。」
    「别了吧，我跟他见面只会吵架，算了吧！」因为吵一次就已经够我受得了，更别说再来第二次、第三次。
    「你放心，崇峻这次不会跟你吵。」所以崇峻还是把我们在他家吵架的事跟他说了吗？
    「你怎么这么肯定？」
    「因为我有跟他说不要跟你吵架，你再好好想一下，确定要跟他见面的话再联络我。」
    掛上电话，我怎么想都觉得疑点重重，胡育华不是一向都很希望我消失在他们两人之间的吗？为什么还说只是希望我和他见个面而已？
    她的态度自始至终都很友善，友善到我差点忘了她是崇峻的正牌女友。
    是说有哪个正牌女友会积极安排情敌与自己男友见面，还保证男友不会跟对方吵架？让我不管怎么想都觉得不合理。
    如果她说的是真的，崇峻为什么要我去见他？那天在他家他给我的羞辱还不够吗？他坚决的态度表明要我从此不要管他的事，现在胡育华是假传崇峻的意思，引诱我出门然后给我一顿粗饱，要我从此以后不要再肖想她男友的教训？
    怎么想都觉得这是一场不能去的鸿门宴，现在只有他们两个，不是可以没有阻挠地在一起了吗？
    再跟朋友们讨论这通诡异的电话，大家的意见都是要我别去，是场鸿门宴的机率是百分之九十以上，于是，我没有去这场鸿门宴，也没有机会确认这件事的真假。
    这通诡异的电话过了约莫三个礼拜，有一天晚上在繁华热闹的市区中，我似乎看见胡育华穿着暴露，勾着一名年约三四十岁的中年男子的手臂一起走，状似亲密地从一栋复合式大楼中走出来，很难不去想像她所谓赚钱不会输给我的行业就是八大行业。
    事实证明，一个国中学歷都没完成的女孩，能够从事什么行业？崇峻毕业后的那一年，因为和崇峻在一起而与原生家庭决裂，为了要靠自己生活，所以选择了传播小姐，而崇峻为了尽男朋友保护的责任，女友当了传播小姐，他也跟着当起车马伕接送他的女友。
    所以当我看到胡育华跟中年男子在一起，也没什么好意外的了。

 空白的一年（一）

    九月了，又是一个开学季的开始，此时我也升上高三，自从暑期辅导期间，早上等校车时常常「巧遇」崇伯父，我都不禁怀疑是这么刚好，还是有人故意为之製造的巧遇，不知不觉也养成了提高警觉的习惯，总觉得崇伯父会在什么时候又出现在我眼前，跟我分享崇峻的近况；毕竟，只要一见面就是大吵一架的我们，我也没有其他方法可以得知崇峻的消息了。
    崇伯父之前给我崇峻高雄的邮政信箱，我并没有提笔写信给他，就算写给他也不会有回应，此时的心情也是乱成一团，即将来临的升学压力，搞得一团糟的复杂又没有回应的感情，我自己也是焦躁不安。
    这天清晨，我一如往常地走向等校车的站牌，此时崇伯父的车出现在对向，按了几声喇叭，随即停下来。
    「崇峻最近有跟你联络吗？」崇伯父从车里探出头来，一开口就是问这句。
    崇伯父，你是真的不了解你儿子还是不在状况内？我们根本没有稳定的关係，自然也没有太多吵架的本钱，现在的局势都吵架吵成那样，别说他会跟我联络了，恐怕我主动跟他联络他也不会理我。
    我只能摇摇头，「当然没有。」
    「那你有崇峻的新地址吗？」
    我继续摇头，没有联络当然也不会有。
    「那你想要吗？」
    我点点头，「当然想。」
    崇伯父闻言从副驾前的置物箱里抽出一个信封，在我眼前晃着：「这是崇峻的新地址，他现在已经在阳明山了，你如果要写信给他的话，不要再寄去高雄了。」
    接过手中的信封，只有简单的一行字，阳明山邮政xxxxx信箱，原来崇峻现在人已经在阳明山了，不再是遥远的高雄了。
    抬起头正想和崇伯父好好谈谈给我们空间和时间，却在眼角瞥见校车已经开过来，只得捏着手中的信封，抓紧书包，匆匆地和崇伯父道声再见之后，就赶紧追着校车去了。
    在校车上时，呆望着手中的信封，同样也是简简单单的一个邮政信箱的号码，虽然简单，却像是拿到了什么重要的线索，想起这阵子和崇峻的互动都是争吵，也不知道能怎么做，只能默默将信封收好，放进书包里。
    每次巧遇崇伯父总会让我忍不住又想起崇峻，静下心想，不管我怎么看，我都不认为胡育华对崇峻的感情够坚定，能够抵挡得了兵变的危机，如果我还爱崇峻，我只能稳住自己，就当崇峻只是出去玩玩，玩累了就会回来我身边，他的最后停泊的港口一定只有我，因为我非常确定不会有人比我更爱他，更重要的是，我希望崇峻的未来可以更好，不要被这些桃花债牵绊住了。
    想通了之后，我突然觉得茅塞顿开，也不急于在这时和胡育华争个死去活来，我只要做好自己的事情，该念书就唸书，该升学就升学，如果对崇峻的感情还活着，我就去把崇峻追回来。
    每升上一个学年，班上总会多了一些转学生，每个转学来这里的人背后都有些故事，升上高三之后，班上又转来一位女同学，她的名字是珮婷。
    珮婷有一双骨碌碌的灵动大眼，而且对塔罗牌稍有涉略，也是我在感情上的諮询对象。
    这天联课活动，珮婷带着她的塔罗牌来到学校，我第一个报名想探知我和崇峻的未来。
    珮婷很神圣地把塔罗牌从黑布中拿出来，一一排列好，「现在心中默想着你想问的问题。」
    我的手放在塔罗牌上，默想着我最想知道的问题。
    依序抽出了三张牌之后，珮婷看了牌之后不禁微皱起了眉，「看样子，你和你的崇峻未来的缘分很淡。」
    「未来缘份很淡是指多久？」
    「塔罗牌能够算出来的时间只有未来一年，所以这一年之内你和崇峻应该都是没什么进展的。」
    听了珮婷的解说，原本慌乱的心现在像是了定心丸，更能确认我的想法没有错，这一年我的重点任务就是先搞定升学压力，这段期间我就先放风箏，让崇峻和胡育华再好好玩一阵子、没有阻碍地相爱吧！只有透过相处后產生的摩擦争吵，才会发现彼此的感情能不能禁得起这样的磨合。
    为了继续争取我的爱情，高三这一年我几乎把自己陷入一种超级忙碌的状态，一边忙着准备推荐甄试的资料，让自己忙碌可以减少想起崇峻的次数，只要大学一到手，就可以毫无后顾之忧地把我的爱情追回来，仿若我的升学终点线的奖品就是崇峻。
    虽是如此，我还是把自己的感情写在信中，想了又想还是决定投到信箱，寄给阳明山上的他，即使我知道我不会收到任何回应，至少我的情感可以传达出去，可以解释自己的立场就够了。

 空白的一年（二）

    忙碌的时光让日子过得很快，转眼又是一个新的年度的开始，从上次争吵到现在已经过了五个月，除了写信给他之外，就像投进湖里的石头一样，只有单向的，我们的互动几乎是零，也算是相安无事地度过了这段时间。
    这天是崇娟的生日，从那一次争吵之后，崇伯父再也没有一头热地把我们凑在一起，我拿起电话，拨了那个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号码。
    「请问崇娟在吗？」
    「崇娟她出去了，你是蓝依玟？」接电话的人是崇伯父。
    「是，我是想跟崇娟说声生日快乐的。」
    「上次崇峻放假回来，他把你写给他的信带回来给我看了。」崇伯父突然爆料，让我不知道该怎么回应，瞬间脸发烫。
    我完全没想到崇峻会有这种举动，我在信里面也没有提到他爸，只是简单的叙述我现在在忙什么，为什么会把我写给他的信特地带回家给他爸看呢？
    「然后呢？」
    「我看完之后，他又把你的信很宝贝地带走了，这次我把你之前回给我的信偷偷塞给他。」
    崇伯父的描述，我相信是有夸大其辞的成份，光是崇伯父说崇峻把信很宝贝地带回去，我就觉得不太正常。
    这样也好，他如果看到我写给他爸的回信，就会更清楚知道我没有拢络他爸的意思，也希望他爸不要一直把我们硬凑在一起的立场。
    「崇峻现在在部队里混得不错，还升了级当了个小官，这都是你的功劳。」
    「真的吗？」我怎么不知道我有这么大的影响力？
    「你这段期间写信和卡片给崇峻，他有回信给你吗？」
    「没有。」
    崇伯父闻言先骂了他的儿子：「这个浪荡子怎么这么迟钝？」
    我赶紧解释：「伯父不要怪他，是我自己不要他回覆的。」
    「我说你也太傻了。」崇伯父的语气满是心疼。
    「没关係的，只要他不讨厌我就好了。」我能在某一个角落默默关心他，写信给他就够了。
    如果没有崇伯父的转述，我以为我写给他的信都被烧光销毁，原来他有留着，不知怎么的，这个不经意的小发现，让我心中感动莫名，就像乾涸已久的大地，突然经过了一场雨的滋润那般舒爽。
    也许是我和崇峻之间太久没有良好的互动，现在透过崇伯父的转述，知道他的近况，一切都像是朝着好的方向发展，在部队里的表现被肯定当了个小官，也是一个振奋人心的好消息。
    我们就暂时保持着这样的模式，各自安好，各自生活着，等待下一次的交会时刻。
    寒假过去了，此时就是准备推荐甄试入学的时候，只是，我的考运真的不是很好，推荐甄试的结果败在面试那一关，得知没有录取的时候，已经是四月底的事了。
    原以为全心准备推荐甄试，只要大学有了着落之后，我就可以带着好消息提早去阳明山见崇峻，跟他分享我的喜悦，我想崇峻也会替我高兴的，没想到，结果还是不如人意。
    为了推荐甄试没过心情低落又消沉了两週之后，毕竟一直把全心放在推荐甄试，也没有想到最后会败在面试这关，失落的心情不必多说，也该打起精神面对七月的大学联考，只是准备推荐甄试的过程中，其他科目也没有太认真，现在只剩两个月的时间要拚大学联考，想想都觉得自己的赢面不大。
    我没有把推荐甄试没录取的结果让崇峻知道，我只希望等到大学的事尘埃落定之后再去阳明山见他。
    此时，平常和我在学校打闹嘻笑的男同学小毛，他也很关心我和崇峻的发展，在上课中传纸条给我。
    「为什么你和你的崇峻之间已经空白这么久了，你却还那么喜欢他，对他念念不忘？」
    其实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相信在这段空白当中，看似没有进展，但是我们之间有共识和感觉在慢慢酝酿，就好像回到以前那种没距离的感觉，只是没有实质的联络而已。
    对于小毛的问题，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又继续传来：「可以多看看身边的其他人啊！比如大块（班上的另一名男同学）。」我看了纸条内容回头看小毛，看见小毛脸上是开玩笑的揶揄，虽然我知道他在开玩笑，但我还是很认真的回了纸条：「因为他不是我喜欢的类型，我喜欢年纪比我大一点，成熟又有点邪气的男生，最好还要有健康的肤色，大眼睛，又很搞笑的那种。」
    这种描述还能有谁，不就是崇峻吗？
    小毛接下来又把纸条传回来：「我也可以啊！」
    小毛的这个回应让我意外了，小毛有可能吗？明知道我满心满眼都只有崇峻，还跟我开这种玩笑？
    「小毛，你别闹了，你在开玩笑吧！」
    在阳明山上的崇峻如果知道这件事，他会在意吗？
    还是会乐观其成把我推给其他人呢？
    我没在这件事上多琢磨鑽牛角尖，随着联考的日子一天一天逼近，也慢慢淡忘了。

 探亲（一）

    考完联考，自我评量一下自己的成绩，第一天的科目考国文、英文、三民主义，因为是拿手科目，出了考场之后与补习班业者发的答案对过成绩，考的成绩还算理想，第二天的科目数学、自然、社会，都不是我的强项，只是考完了也不能改变什么，就只能静静等着宣判结果。
    原本想等到八月八日大学联考分发结果出炉后再去阳明山见崇峻，考完联考后，我实在按耐不住想早一点见到崇峻的心情，硬是把要去阳明山的计画提前了两週。
    决定要去阳明山探亲的日期后，本有个念头要写信提前告诉崇峻，但是写信的时效太慢了，更何况崇峻收到信也不知道会不会告诉我他会不会在营内，所以我只能碰运气，赌赌看老天爷会不会站在我这边。
    国中同学雅莲也知道我的这段苦恋，知道我要去阳明山探亲，拉着我去逛市区添购行头。
    「我跟你说，你就是要利用你的优势，你的长腿、你的身材，让崇峻眼睛一亮。」雅莲手指捲着她的发尾，很严肃地说着。
    我知道自己不是漂亮型的，也因此在爱情里很没有自信，除了脸蛋以外，高瘦的身材真的是我的最大优势，简单说就是脖子以下还能见人的意思。
    雅莲把一套青苹果色的套装塞在我手上，一边推着我进试衣间：「就试穿这套战袍吧！包准你的崇峻看到后眼睛绝对都忘了眨眼。」
    「我就搞不懂你，明明身材那么好，干嘛每次都把自己包得像粽子一样的，是不能见人是吗？」我人都进了试衣间，雅莲还是忍不住继续碎唸着。
    「我就不习惯穿这种衣服啊！」在试衣间的我忍不住碎碎念着回嘴。
    这是一套两件式的短裙，上身还是中空露肚子的，下半身的裙子长度是我从来都没有穿过的短，几乎只有遮过屁股蛋而已，即使走出试衣间还是让我很不自在地夹着双腿，感觉自己穿了衣服却等于没穿的尷尬。
    雅莲看着我穿着她口中的战袍走出来，忍不住吹了声口哨，「我就说这套好看，你看看你，腿是腿，胸是胸，看你的崇峻往哪逃。」
    看着镜中的自己，一身苹果绿的我，就像把酸甜苦涩的初恋穿在身上，我能有勇气有自信穿出门、穿着这套战袍去阳明山迎战吗？
    在雅莲的洗脑之下，我半推半就地把这套战袍拎去柜檯结帐。
    是说我去阳明山探亲是为了跟崇峻好好说再见的，为什么我还要买这套战袍去勾引他呢？
    回到家之后，看着那套青苹果装，我还是说服不了自己穿着出门，还要搭大眾交通工具，我不想成为大家眼中的焦点，会让我很彆扭，决定拿去换一套。
    最后，我换了一套蓝色亚麻材质的两件式套装，比起原本的青苹果，这一套只是无袖，穿上的感觉看起来腰很细，虽然下身是裤裙，穿了也不怕曝光，我也知道穿上那一整套去阳明山看他绝对会很有「效果」，把整个身材优势都展现出来，更何况阳明山上不只是有他一个人，万一勾引崇峻不成，反而引起别人的注意，那可就不妙了。
    崇峻会跟别的男生一样都是视觉动物吗？我有曾经让崇峻觉得惊艷的时候吗？
    仔细想想，一年多前的三人谈判，他一看到我的穿着，全身的紧身装扮，因为曲线毕露，我在崇峻眼中看见了难得出现的惊艷。
    出门前在穿衣镜前一直犹豫不决，上半身的衣服是那件蓝色的亚麻无袖上衣，只是下半身呢？看着镜子里穿着短裙露出一大截的腿，虽然腿长匀称又白皙，但是扭捏成内八差点要变成麻花辫的样子，我实在无法说服自己就这样出门，心一横，拿起放在一边的牛仔裤，快速换下短裙套上，帅气地背着背包出门。
    在那个还没有捷运而且行动通讯也还没发展的时代，我手中捏着一个阳明山邮政信箱的信封，连个确切的地址都没有，整个阳明山这么大，在没有事先通知他的前提下，我可以顺利见到崇峻吗？
    就凭着一股傻劲儿，终于找到了愿意陪我一块儿去的高中同学玉嫻，为了这一段苦恋，其实朋友该劝的，该说的都已经口乾舌燥，甚至有些因为我讲不听，还是那么执着的死心眼，每次跟同学朋友一提起他，她们就已经开始不耐烦了，因为心疼我为了这一段苦恋受了那么多伤，却也是说不听、看不开。为了这一段感情，我已经面临眾叛亲离的局面了。

 探亲（二）

    要去探亲的那天一早，怀着忐忑的心情搭上了火车到了台北，再转公车到阳明山上，我真的只想再见他一面，不知道他会不会正好休假让我扑了个空？如果我到了的话，他会不会愿意见我？这么久没有见到他，只有我单向的信件投递，摸不清他现在的想法及态度，此时的我还是有些茫然，只为了莫名的衝动及坚持而来到了阳明山。
    原本阳明山对我来说是个很陌生的地方，就只是个旅游景点，但因为他在阳明山服役，让我对阳明山总有一份特殊的感觉，每当听到别人提起阳明山、擎天岗就会忍不住想起他，此刻的我站在文化大学附近的麦当劳，只是接下来到底要怎么走？
    我没有空军基地的电话可以联络得上崇峻，当时的通讯设备也不如现在这么方便，我人都已经到阳明山了，我总要试试看，我不能退缩也不能放弃，为了崇峻再勇敢一次。
    看着来来往往的车流，当看到计程车时突然灵机一动，这个时候问计程车司机最快了，于是随手招了一台小黄，把只印有邮政信箱的信封递上前给小黄司机问着：「请问这个地方要怎么去啊？」
    这位好心的小黄司机接过信封一看之后随即皱起眉头道：「这个地方距离这里还很远欸，大概还要一个多小时的车程才会到，而且公车班次也很少……」
    我的老天鹅，这到底在什么荒凉的地方？第一次来探亲的路途竟是如此遥远……
    幸运如我，整个阳明山上的计程车司机这么多，我竟然遇到一位知道路的小黄司机。
    「所以你知道这里？」我像是参加解开线索游戏，得到了前往下一个关卡的线索，眼睛都发亮了。
    「嗯，我知道这里，如果你需要的话，我可以载你去，不过我建议你包我的车，以免你回程的时候没有车可以回来。」
    这应该是老天爷可怜我的一片痴心，居然就让我遇到一位好心的司机。
    于是，和同学上了计程车，小黄司机开口问了：「你要去这里做什么啊？」
    「我是要去探亲的。」
    「喔，是要去看男朋友的？」运将的口气像是一副我什么都了的样子。
    被运将这么一问，我反而有点不好意思回答了，我们的关係一直都没有明确的定义，他会是我的男朋友吗？我们的关係到底是什么，我自己都理不清。
    沿路的景色果真如小黄司机所说越来越荒凉，如果没有同学陪我，我肯定会被载去哪里都不知道，我真的没想到他当兵的地方这么偏僻，是个就算有胆逃兵走没多久就会被抓回去的那种荒凉。
    就这样，随着小黄司机越开越偏僻，我们到了身边都是芒草的道路，真的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更何况一般人来阳明山国家公园游玩，顶多只会到小油坑，根本就不会来到这种地方。
    虽然身边的环境荒烟蔓草，就是迷路了喊破喉咙，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救我的那种，但是奇妙的是我的心里却一点都不害怕，因为我知道，我已经离崇峻越来越近了，就是这股想见他的意念让我坚持到这里了。
    车终于停下来了，眼前是一个岗哨，有卫兵在守着岗哨，看来就是戒备森严的军事重地，小黄司机说：「我只能停在这里等你们，因为再往前走就是军事重地，我们没办法进去，你要去跟岗哨说联络你要探亲的人，请他出来接你才行。」
    看来这个小黄司机也是很有经验的识途老马。
    怀着忐忑的心下了车，慢慢走近岗哨，站哨的人立马就说：「请问你要做什么？」
    「我是来探亲的，我要找崇峻。」
    「你是他的谁？」
    「呃，我是他妹妹。」我想起要出门前崇伯父的提醒。
    「请你稍等一下，我要先确认一下有没有这个人。」站哨的人拿起对讲机开始联络。
    我现在人都已经到了岗哨这里了，他到底在不在基地里？等不到崇峻的回覆，心里的不安开始扩大，我会不会真的大老远跑来结果是扑了个空？
    约莫等了快五分鐘，站哨的人跟我说：「不好意思，目前没有收到他的回覆，你确定你要来之前有跟他说？」
    我只能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没关係，我再等等看好了。」
    站哨的人也许看了也不忍心，再帮我通报一次。就这样，我在岗哨外等了快半个小时，阳明山上的风吹不冷我想见他的心，终于接到崇峻的回覆了，他真的人在营区里。
    事隔这么久，我也记不得到底是怎么从岗哨走到营区里，我只清楚地记得，当崇峻看到我的第一眼，他在笑，是笑意直达眼底的笑，还是那样发自内心的笑，彷彿我们从来都没有那些争吵、没有误会，氛围有如小别胜新婚的情侣，没有那些烦人的人事物横亙在我们之间。
    而且，崇峻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你以为我不想会你的客？」
    似乎是被看穿了心思，这当下我有点窘，不想被看穿的心思这下赤裸裸地摊在他面前，为什么这么久不见，为什么崇峻还是可以看穿我的心思？
    「不好意思让你等那么久，他们第一次广播我的时候我没听见，等到第二次广播的时候我才听到，所以不是我不想见你。」不等我开口，崇峻就已经先解释了。
    听见崇峻温和有礼的解释，也许是山上的风太大，吹得我眼睛酸涩，看着眼前恍如隔世的他，让我有点想哭，我好想念这样温柔的崇峻，崇峻说不是他不想见我，所以意思是他也想见我？我们到底有多久没见了？
    「为了来见你，我到现在都没吃东西欸。」我看看时间，现在大概是下午两点鐘。
    他一听到我这么说，很紧张地到处摸着身上的每一个口袋，才恍然想起：「啊，今天福利社没开，我没办法买东西给你吃。」
    看着眼前的崇峻为我而紧张慌乱的样子，不知为何我觉得想笑，能听见他的关心，我觉得莫名感动和温暖，因为，他还是很在乎我的。
    我嘲讽着自己的卑微说：「你已经很久没有对我那么好了！没关係，能听到你这么说，我已经觉得满足了。」

 探亲（三）

    虽然今天是休假日，崇峻一身靛蓝色的军服，军服上还有些被洗到褪色的痕跡，我们就这样并肩走着，我偷偷看了他好几眼，他的侧面轮廓依然深邃，那双眼睛还是那么漂亮，浅棕色的眸色在阳光衬托下更显得澄净，又长又翘的睫毛还是美得让人嫉妒，他的一切还是一样让我心动。
    跟着崇峻绕了几圈之后，他訕訕地开口：「其实我也不知道要带你去哪里逛耶。」
    「没关係，我不介意，我特地来看你也不是要你带我去哪逛的。」
    看着这里有点空旷而简单的基地，七月份是酷暑时分，我们最后在一面土黄色的仓库墙后停下来，但是在山头的空军雷达站，空旷的没有什么建物可以挡风，风很大，吹得我头发都散乱了，还有点凉意，不自觉的环抱了一下自己，搓着自己的手臂，没想到我的小动作还是被他发现了，他很体贴地几乎是以壁咚的姿势为我挡下了大部份的风，将我笼在他的身下，为什么眼前的他对我这么温柔，这么体贴，我们就是没办法在一起呢？
    「你没问我今天怎么会突然来看你？你有没有吓一跳？」
    「是啊，还真的有点被你吓到呢。」
    「因为大学联考终于考完啦，总算有时间出来透透气。」
    「考得怎么样？」
    「嗯……应该会有学校念吧，因为太想见你，所以我就来了。」我故意避重就轻地回答。
    垂下眼，看见他的鞋带已经松了，我的语调故意保持着愉悦上扬，笑着亏他说：
    「你怎么落魄到鞋带都不绑了啊？」
    「那是刚才走路的时候松开的啦！」
    我没再继续亏他，只是默默地帮他把鞋带绑好，一边问崇峻：「你想我最后能为你做什么事？」
    崇峻看了我一眼眉毛微挑：「绑鞋带喔？」
    我推了他的手臂一下，翻了个白眼说：「你很笨耶！」
    我千里迢迢包车来看你，我的心情你会不了解吗？
    其实他说他很想交我这个朋友，只可惜我对他有感觉，而且无形中给他的压力太大了，我又说：「我也知道，下一次我再主动来找你的时候，就是我们可以轻松做朋友，对自己有把握的时候了」
    「这我不是没试过，太难了！」
    「我在想，是不是我保留的太多了，所以你才感觉不到我的感觉？」
    「不是感觉不到，我不知道我给了你什么错觉……不管以前我们有过什么，你都把它忘记好吗？」
    「什么叫做你给我的错觉？你这样说真的很过份，好像一切都是我在自作多情。」听到这句话，我气愤难平。
    「我不是没有试过想要跟你在一起，只是每次想起你，你的一切都很模糊，每一次在一起都是嘻嘻哈哈的，所以我不太了解你。而且我没办法回应你的感情，因为我们是不同世界的人，我不想影响你，不想带坏你的人生。」
    「我才不怕被你带坏，因为我对自己该做或不该做的事情有绝对的标准，我不会让你为难。」
    「你有没有想过，我有什么可以值得你这样付出？如果你等了我十年、二十年，到头来发现自己什么都没有，你该怎么办？」
    「我不在乎啊！」
    「你要聪明一点，为你自己多想一点，你这样一直坚持下去，如果什么都等不到怎么办？」说到这里，崇峻棕色的眼眸中的眼神坚定，似乎不希望我对他这么执着。
    「就算我现在不跟她在一起，我也不一定会跟你在一起，就算我跟你在一起了，你想我们又能在一起多久？」
    「那还要看，」我顿了顿，重点在于他想跟我在一起的心意有多少，因为困难，所以不轻易许诺，「她那么不安定，你也一样不安定，要定下来，很难。」
    「她是很不安定没错，你觉得我也很不安定，成天不事生產无所事事的那种人吗？」
    「我所谓的不安定是指感情方面，像你对感情那么不定，整天飘飘荡荡的，再加上你又那么爱玩，想等你安定下来，好久喔！」
    「你觉得我很不安定？」
    「对我而言，你是。」
    「其实，我不是没有喜欢过你，我对你动过心。」当我说出他对我来说的确很不安定之后，崇峻说了他长久以来的没有说出口，更是我一直以来都想知道但没问出口的话。

 探亲（四）

    终于听到他亲口承认了，原本听着那些劝退我的话，一直低垂着头的我这下终于抬起头看着他，看进他棕色的瞳孔里，此时他棕色的瞳孔里映出的都是真诚。
    「你会拒绝我们在一起的原因是你认为我跟你是不同的世界。」我大胆说出我一直以来的推测。
    「对，我跟你是真的不同世界，我会动心是因为你很好，你真的很好，但是，最后我还是压抑住了。」
    想起一开始我们刚认识的那段时光，崇峻总会时不时地出现在我身边，他应该就是那个时候喜欢我的吧！
    「为什么要压抑？如果你不要压抑的话，我们不就能够在一起了吗？那然后呢？为什么我们不能在一起？感情的事不就是你爱我，我也爱你，两情相悦就好了吗？在这个世界上有这么多人，能够遇到一个自己喜欢，他正好也喜欢着你，而且还很有默契能够心灵相通的人有多难得你知道吗？」
    「只要有默契就够了吗？你太天真了，那是因为你还没有见过社会的现实面，我已经说过了，我们的世界太不一样，因为我不值得你这样付出，我不好，我不能这么自私，就这样破坏你的人生，所以，我只能做出这个决定。」崇峻又开始说了劝退我的话，虽然很有道理，但是我不相信我会照着他的剧本走。
    「你知道吗，我在高雄的时候，胡育华去高雄找我，桃园到高雄很远耶！」崇峻忍不住提起当初胡育华为他去高雄的事，似乎在缅怀甜蜜的过去。
    崇峻在高雄的时候，那阵子也正好是我们闹得最僵的时候，他对我避之唯恐不及，一看到我就只想吵架，还会想到要我去高雄看他吗？他还是觉得她付出的较多，我只是默默在付出，没主动跟他说、没让他知道，所以他才不懂其实我能付出的并不比她少。
    「你的意思是说我今天从桃园上阳明山根本不算什么囉？」
    这个恋爱智商低下的笨蛋还是不懂我到底有多爱他，我讨厌他一直拿我跟她比较，难道我也要像她一样蹺家、放弃学业才叫爱他吗？傻瓜，大笨蛋！
    阳明山的山顶感觉离天空好近，近到彷彿我只要伸出手就可以摸得到，我抬起头看着晴朗无云的天空，缓缓地吐出这一句话：
    「如果我不是我，我们就能在一起了吗？」
    「什么叫做你不是你，我不懂。」
    「如果我不是一个乖乖牌，我们应该会在一起吧！我总觉得你一直在拿我跟她做比较，好像我做的不够多，我对你的感情不够深，我不够爱你，所以你感觉不到我的感情。」
    崇峻听了之后也跟着抬头望着天空，无奈叹了口气，「要把你们两个做比较，好难。」接着又说：「我们最近的感情的确不太好，上一次放假回去，我们又吵架了。」
    崇峻把右手虎口亮给我看，上面有一道已经结痂的伤痕，当初的伤口应该很深，「这是她抓的。」
    之前以为崇峻当兵，他和胡育华就分隔两地，没想到他们还是可以同居在一起，只要崇峻放假，都一定陪在胡育华身边。
    看着他的伤，就算我很心疼，我只能轻轻的抚摸着他的伤口，其他的我什么也不能做，这不就是他自己的选择吗？
    「我知道你们的感情不稳定，分手也是迟早的事，我想，我们就来个约定吧，十年，就十年，十年过后，如果我们都还没结婚，你未娶，我未嫁，我们就结婚，因为我相信我们的默契不会变，我们一定可以的。」
    我自己也很讶异说出这个十年之约，同样的，崇峻一样讶异我会在这里跟他许下有点荒谬的十年之约，本来的大眼睛现在更大了，奇怪的是他倒也没有拒绝。
    「我们下辈子还会再相遇吗？如果这辈子真的没结果，我可以先跟你预约下辈子再见吗？下辈子你一定一定要认出我。」因为，我们即将要在这里说再见，我真的好捨不得。
    不知不觉，他已经陪着我走到了营区门口，因为有玉嫻作陪的关係，我不能这么自私丢着她一个人这么久，所以这一趟探亲眼看着就要结束，而在我们之间画下句点。
    离开他身边仅有几步之遥，阳明山上的风劲很大，吹得孤身的我有点踉蹌，我才知道原来崇峻为我挡下了多少风。
    「我有最后一个要求，希望你可以答应我！」
    「什么要求？」
    「让我抱你一下，因为我真的很想知道是什么感觉。」之前那一次在陈绍臣家，都是崇峻抱着我，而不是我抱他。
    崇峻竟然回说：「不会吧！我很害羞的欸！」我当场只想白眼翻到后脑勺去。
    我还是没能要到我想要的拥抱，在彼此沉默了一段时间之后，是崇峻先开的口：「那就……再见了。」
    「我还是捨不得跟你说再见！」
    即将到来的分别，让我眼前视线模糊，儘管我跟他只有隔着几步的距离，我几乎是一步一回首，如果这是在拍偶像剧，我这时应该衝过去抱住他，哭着告诉他我真的不想就这样放弃，不想就这样分开，但是真实生活和偶像剧是不一样的，我无法改写歷史与结局。
    可是我只能喊着：「崇峻，你知道我很不想跟你分开吗？你知道我很想留下来吗？就算只有再多留一个小时也好。」
    他深深地看着我，一直以来他的眼神总是洩漏了他的心思，还是那么温柔、那么宠溺，他说了：「那你就留下来啊！」
    这句话，胜过千万句甜言蜜语，但是，我还是不能，很难相信这个时候我竟然还可以那么理智。
    留下来，我可以去哪里？我又能以什么身分留在你身边？
    ※一段并不长的距离爱却跨不过去天空无语海无情
    就快看不到你的背影分手就要成定局我快要不能呼吸
    能够相爱并不容易无法想像我没有你
    那些洒满阳光日子里那些甜蜜和笑语你真的不在意
    mylove轻轻地喊着你曾经爱你永远爱你

 探亲后的日子（一）

    离开阳明山回到家之后，还是不断地回想着那天的一切，在阳明山上的感觉好特别，好幸福，也只有我们两个人的时候，我才感觉得到我跟崇峻的心还是连在一起的，尤其当崇峻亲口说出对我动过心之后，我更能确定他那些日子的为难与徬徨，以前他对我的了解不深，当然看不清我，我很想再当一次放羊的孩子，只怕再这样绝口不提爱他，他永远也不会明白我对他的感情到底有多深。
    我在等、等他这段不成熟的畸恋会持续到什么时候，经他的叙述可以知道，他和她的恋情困难重重，而他也想结束这段不正常的关係，我不懂既然他三番两次提分手，又为什么拿不出决心彻底离开她？
    我推想着或许就是因为她为了他翘家、休学、做传播妹，她没有回归正常生活前，他不可能这么自私只顾着自己独善其身，才不忍心彻底跟她分手。而她，似乎就利用这个弱点，不断食言，从去年就说要復学，到了这个时候还是腻在他身边，我早就说过，她对他根本不是爱，是残害，完全毁在她手上，只可惜崇峻看不清。我也不希望她还是这样拖着崇峻过着没有明天的堕落后现代生活，还在担心她不能给他未来，看他当兵当得这么不单纯，真的很痛心，为什么我无能为力去改变？
    虽然我知道事情的全貌，既然是因为家庭的关係才负气和胡育华在一起，解决问题的方法就是让他感受到父母的爱，只是，我又能怎么做？我又能怎么干预崇峻的家务事？
    自从从阳明山回来之后，也许是知道了太多的事情，包括崇峻的家人、他和胡育华的恋情，让我一直在回想那天在阳明山上的种种，需要好好消化那些崇峻说过的话里带来的资讯量，推测崇峻内心的想法。
    原本要好好与过去那个喜欢崇峻的自己告别，放弃和崇峻的可能，只是知道的越多，让我的立场又开始摇摆不定。
    一边是想和崇峻没有顾忌地当普通朋友，天秤的另一边是继续保有对崇峻的期待，连我自己都开始搞不懂自己了。
    那场阳明山之行，似乎又把我们的关係带回了以前曖昧不明的状态了。
    ＊＊＊
    就在这种一边回想着阳明山上的种种，一边等着大学联考成绩的结果，这天收到了大学联考成绩单，果然如我所预料的还是被第二天的科目拖累了，虽说当时的大学联考录取率是百分之六十，我恐怕就是那百分之四十。
    从阳明山回来到收到大学联考成绩单的这些天，我满脑子都还是那天在阳明山上的种种，甚至很想再去一次、两次、甚至很多次，因为没了崇峻，我对考试的成败也没什么感觉，我甚至打算放弃升学了，谁来教教我该怎么做？我花了三年的时间读书，不但考出来的成绩不如自己所预期的好，更把崇峻推给其他女人，害得他现在这样两边都不是，爱情没把握，家庭也搞得一团糟。
    这天又接到崇娟的代打电话，我已经很习惯这种模式，等着崇伯父的声音出现。
    「依玟啊，我有急事要找崇峻，你可以把崇峻阳明山的地址告诉我吗？」
    当初崇伯父直接把信封交给我，自己也没有留起来，再加上崇峻要回家就回家，留着信封也没有什么用。
    「什么急事啊？」我忍不住好奇想问。
    「崇峻他爷爷过世了，我想要通知他一声。」
    闻言，我想起去年崇峻入伍的那天，那双温暖而佈满斑纹的手，拉着我和崇峻的手握在一起，又把手放在崇峻头上祈福，那么温和的老人家，就这么突然地走了，虽然我和崇爷爷仅有一面之缘，但也为世间的无常感到悲伤。
    「这么急的事用写信的也来不及，上次我去阳明山看他，他给了我电话可以联系他，您直接打电话找他比较快。」说完，我说了一串电话号码。
    「就直接打电话过去说找崇峻就可以了吗？」崇伯父仍不太确定的问着，要联络自己的儿子，竟然是这样的不确定。
    「对。」
    掛上电话，我在想，崇峻一直希望有亲情温暖他的心，如果他知道爷爷过世了，他的心里一定五味杂陈吧！

 探亲后的日子（二）

    联考结果不理想，我果然还是那百分之四十，心情烦闷本来不想再继续升学的我，最后在爸妈的劝说下，决定要进补习班重考再努力一次，只是，在进重考班之前，我想再去阳明山一趟。
    困扰已久的手汗症，让我在考试写作文时都需要垫着厚毛巾，要不然试卷都会被手汗浸溼，所以爸妈就为了解决这个问题，帮我安排了住院开刀，日期正好就是我想再去阳明山见他的前一天。
    即使手术的伤口不大，但毕竟是全身麻醉的手术，就算出院了伤口也还没完全復原，连呼吸都还会痛，如果要去阳明山见他会很吃力，看样子也去不了阳明山了，所以出院的当天下午我第一次拨了阳明山的电话。
    「我今天本来还想再去阳明山看你的，为了想再去看你，才吵着要赶快出院。」我没有交代太多开刀的细节。
    听到出院的关键字，崇峻就变得紧张地追问着：「谁？谁出院？」
    「是我啦！我现在连呼吸都会痛，麻烦你说大声一点，我的伤口在痛！」
    「我下礼拜二就会放假了，从八月十八日休到二十二日，我给你我的call机号码，我放假回去的时候会找你，只不过我是晚上十点到白天十点才有空。」崇峻制式化的口气，让我有种寒意笼罩心头。
    这是什么鬼时间？其他白天十点之后到晚上十点之间的时间都不行吗？
    难道崇峻和胡育华都是夜行性动物吗？
    就在崇峻休假的前一天下午，我call了他的呼叫器，只是他隔了一天在休假当天下午才回电话给我，他告诉我这未来五天内他都会待在中壢，我们约了隔天早上十一点见面，终归还是没有约在晚上十点到早上十点的奇怪时间。虽然距离去阳明山探亲之行才过一个月，但是我想得更多，认为现在当朋友对我们最好，我不再把她当成情敌看待，我甚至真心想帮崇峻劝胡育华回去復学，也已经做好隔天的约会，崇峻会带着她一起赴约的心理准备。
    补习班同学贤慧今天问我，崇峻这次放假是为我回来，那我们还会不会有机会復合？说真的，我不知道，他是不是为我回来我也不确定，我只能说相信老天的安排吧！
    看着书桌旁那个已经装了九分满的小星星繽纷玻璃罐，那是我每一次想着崇峻的时候，买了描图纸，自己裁成约0.7公分宽的条状，一颗一颗折出来的，之前数过已经九千多颗，我总觉得如果折到一万颗，就能让愿望成真的力道加乘几番。
    我想和崇峻在一起。
    只是，这个愿望一直没办法成真，我捂不热他的心，他的若即若离、他的忽近忽远，也许我的存在对他来说就是一种干扰，再折腾下去也没有未来，到此为止，为他折的星星还是给他吧，忘记自己曾经这么痴傻地爱着他，没有那罐星星显眼的提醒，应该很快就能忘记他。
    以前最常约见面的温娣汉堡已经不在了，就像我们现在这样人事已非，所以这次是我们约在麦当劳见面。
    看着他俊俏的脸庞出现，我很意外，今天只有他一个人来，没有带着胡育华出现，我只能感伤着这个男人终究不属于我。
    崇峻停好车，跨上骑楼，一步一步地走向我，散发着迷人的魅力。
    「你等很久了吗？」崇峻温润的表情勾起唇角，一如往常那样的温和有礼。
    我微微摇头，「还好。」
    我和崇峻一前一后走进麦当劳里，抬步走向二楼。
    快走到二楼的时候，我感觉到有几道目光望向崇峻，因为那些女孩们的目光焦点不会是我。
    找到空位之后，崇峻坐在我对面，率性的样子还是让我心动，我垂眸不再看他，怕看他越久我会捨不得结束这一切。
    我将提袋里的那个玻璃星星罐拿出来放在桌上，轻推到崇峻面前，訕訕开口：「虽然我也不知道这些星星要送给你做什么，但是既然是为了你折的，还是要送给你，你收下后要怎么处理我都不管，就算要丢掉我也无所谓。」虽然我折了将近一万颗，每折一颗的心情都是想着他的。
    崇峻看着玻璃罐里已经将近全满的星星，各色各样的星星，一颗一颗都在细数着我爱他的每一刻心情，我在崇峻的眼神中看到讶异，似乎意外于这份礼物的心情，接着缓缓开口道：「这个我会收着。」
    「嗯，谢谢。」
    我还是没有告诉崇峻，玻璃罐里有将近一万颗的我想他。
    我和崇峻面对面坐着，眼角馀光仍能感受到隔壁桌的小女孩传来的爱慕眼光，同样都是女孩，我太了解隔壁桌传来的眼光，似乎觉得我没有吓阻的效果，没有被授与宣示主权的资格，自然气场不够强大，不把我看在眼里也是自然，爱慕的眼光就这么三不五时地往崇峻的方向投射过来。
    崇峻没发觉身旁的眼光，平淡又静漠的脸开口了，「你大学联考结果已经分发了吧？哪所大学？」
    「你没听过的大学。」我没想到崇峻还会问起我的学校，随便含糊带过。
    还好崇峻没再追问下去。
    「你今天还有其他事吗？」
    「应该没事吧！」
    「我今天也没什么事，我们去唱歌吧！」
    「就我们两个？」
    「嗯，你先等我一下，我先把这些东西放好。」
    我没听懂崇峻的这句话，以为是要我先去ktv等他，于是我自己靠着十一路公车，走到了ktv门口等他。
    奇妙的是，我们没说名是哪一家ktv，我们最后还是可以在门口碰面，只是花了点时间。
    一见面，崇峻先开口就说：「我刚才不是说先等我一下，怎么你就自己走过来了？我才一回头就没看到你，在那条路上来回找了你好几遍。」
    没来由的，听到崇峻的话，有种莫名的情绪在心头泛涌，分不清是感动还是什么。
    如果我没有自己先走过来，他是要载我一起过来的意思？只是再细究这些都没有意义了，细究得再多，他也不会变成我的男朋友。

 探亲后的日子（三）

    一走进包厢里，偌大的包厢只有我们两个人，我们在包厢里的沙发相对而坐，像是刻意要保持距离以策安全，虽然我不担心崇峻会对我做些什么，反而是他要担心我会对他做什么，就像我们今天就算去了motel，我都觉得我们有可能只是盖棉被纯聊天而已。
    点了几首我想透过歌词传达我的心情的歌，也因为崇峻的关係，我也爱屋及乌喜欢了coco李玟，崇峻说过他特别喜欢「玫瑰园」这首歌，当然也在待播歌单里。
    这间ktv有个特别的地方，就是有录音功能，在萤幕下方的录音机按下录音功能，可以把今天唱的歌录成录音带，离开的时候还可以直接带走留作纪念。
    也因为双子座的好奇心使然，我下意识地按下了录音键，把今天的一切录下来，只是想留下我和他一起唱歌的回忆，我也不认为这会是什么事件的物证，和崇峻在一起，我从来没有担心过这种事。
    在ktv包厢中他看着我忙来忙去，又看我的打扮动作和说的话，用一抹高深莫测的笑容说：「我觉得你不像个女人，像个女孩。」
    只是看着眼前的崇峻，不知道该怎么跟他相处，该跟他继续保持联系，还是该就此切断？我自己都很茫然。
    想跟他切断关係，但是又想让他常常想起我，我自己也釐不清这种矛盾的心情，拿出了两张在毕业旅行时拍的照片，是我自己很喜欢的个人照，难得有我喜欢又拍得还不错的照片，此时只想和他分享。
    歌继续播着，空气里瀰漫着有些尷尬的气氛，犹豫了很久，我还是拿出了照片，「你觉得照片拍得好看吗？」
    崇峻很自然地接过照片，仔细端看了之后问道：「还不错啊，这什么时候拍的？」
    「毕业旅行的时候，同学看到我那天有精心打扮，才帮我多拍了几张。」
    「你的这两张照片，我就留着了。」崇峻的目光仍然停留在他手中的两张照片里的人，明明本尊、也就是我本人就在他面前，他一直看照片干嘛？
    只是崇峻要我的照片干嘛？拿回去给胡育华射飞镖？
    「你确定你要照片？你要照片干嘛？」
    「留念啊！」
    留着一个没名没份的曖昧对象的照片，他是在花名册集邮吗？
    我实在不愿幻想，我不在他身边的时候，他会看着照片想着我的这种可能。
    这种可能，大概就跟大晴天被闪电打中两次一样吧！
    我自己都搞不清楚今天约崇峻出来的目的到底是想谈什么了，是我想清楚了要从此当普通朋友，还是希望我和崇峻就继续这样纠缠下去。
    「从今以后，我不会再躲你，所以你说的那个约定也没有意义了。」
    点的歌单继续播着，好像也没有特别想唱歌，那些点的歌就像衬底音乐，偶尔掺杂着我们的几句瞎聊，听着崇峻唱着歌，总觉得他一直心不在焉，该深情的地方也只是胡乱唱一通。
    「我可以知道你为什么会和胡育华在一起吗？」
    「这是秘密，我不能说。」难得崇峻的嘴巴紧得跟咬到鷸的蚌壳一样紧，一提到这个话题，死都不说。
    不说就算了，这是我最后一次问他，事成定局，知道了也无济于事。
    「我还满想当舞男的，钱比较好赚。」崇峻的话，有如平地轰天雷，我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他会说出这种话。
    他的话让我愣怔了半晌后，我一开口就是嘲讽：「你的确很有本钱当舞男啊，看看你，有顏有身材，当舞男也会是头牌呢！」
    「我都想好了，绝对不被人带出场，不跟人上床，绝不动真感情，喔，对了，我想当舞男的事你不要跟我家里的人说啊。」崇峻对我的嘲讽充耳不闻，继续说着他的从业原则。
    「你还会怕家里的人知道，你是认真的？」
    「认真想过。」
    「好啊，你只要敢去，就别用你名字中的任何一个字当花名，别让我知道，别让我在社会新闻上看到你，因为，我会打从心里瞧不起你。」我压不住内心的鄙视，开口就是一阵不客气。
    「有那么严重？」崇峻挑眉问着。
    「当然，我的瞧不起你对你来说很重要？」
    我的坚决肯定口气让崇峻沉默没再开口，包厢里的气氛更加沉闷了。
    原本摇摆不定的心，不知该如何决定处理我和崇峻的关係，就为了崇峻的一句他想当舞男，瞬间有了明确的方向。
    我这才明白，能让我离开崇峻的不是他爱的人不是我，而是他选择堕落自己，扭曲自己的价值，让我彻底对他感到失望，听到他说他想当舞男，赚钱比较容易，我的心都冷了，以前对他的惋惜在这一刻都醒了，这样的崇峻不是我爱的，已经没有我坚持下去的动力了，就他那句想当男公关的话，我就知道以前的崇峻不会再復活了。
    如今，我不会再期待他会清醒，奢望他会回头，他已经失去了让我爱的价值，也许久而久之，我连当普通朋友都会觉得嫌弃。
    突然想起在ktv包厢中说过他从此不会再躲着我，所以那一个约定是多馀的，但是现在却是我开始躲他，我又能躲他多久？

 成全的退让（一）

    只是我没想到，才刚从ktv唱歌分开还不到二十四小时，隔天一大早六点多，崇峻不知道哪根筋不对，打电话来找我，说约我十一点在茶中龙见面，说有事想跟我谈谈，这种邀约我都觉得诡异，下意识地想逃避，我想不是崇峻有事，而是她有事吧！
    每次崇峻和我单独见面之后，隔天胡育华总会试着联系我，好像崇峻背着她和我见面，企图隐瞒着她一样，我不明白他们两个之间的感情是出了什么问题，我也跟崇峻说过，他可以带胡育华一起来，这样他的女朋友才会安心，确认我们没有背着她乱来，毕竟我们一切都是光明正大的。
    上次胡育华想约我出来被我当成鸿门宴没去，这一次她让崇峻直接开口来约我，没想到我还是不想去，只是我躲过了早上的邀约，晚上，我们，不，不再是我们了，我和他们又见面谈判了，只是这一次，我已经有了明确的立场及态度，不会再摇摆不定了。
    「峻，你好伟大喔！有人为你念大学欸。」胡育华手上夹着菸，一副世故又油条的口气，另一隻手勾着崇峻，示威性的看着我，再一次嘲笑我的孤单落败，这场战争只要崇峻在她身边，是她的男人，她就是赢家。
    原来这就是我高中三年为了课业而兼顾不到的爱情，最后落得大学没着落，更把崇峻推到别的女人身边。
    「我念不念大学，关崇峻什么事？那是我自己的人生规划跟目标，我就算爱崇峻但是我大学也会照念，这就是我跟你不一样的地方。你口口声声说你爱崇峻比我还要多，那你能为崇峻做到多少？」眼看着就要与崇峻就此划清界线，在胡育华面前我也不想示弱，极力维护自己的自尊，所以我说话的同时也翻了个大大的白眼，眼中都是对她的不屑。
    「我能为崇峻做多少我是不知道啦，至少我能为了跟崇峻在一起离家出走，所以崇峻选的是我啊，你行吗？」果然就是利用这一点牵制住崇峻，我为我自己把一切都看透却无力避免，都笑了。
    「你连最基本的国中学业都没完成，你能做到不让崇峻担心吗？你说的这些根本就是为崇峻添加负担，根本不是爱他，你如果真的爱他就回去把国中念完。」
    还要帮忙劝诫情敌回去把国中读完，只为了不想崇峻烦恼这件事，我也太难了。
    突然觉得对牛弹琴是一件很累的事，尤其牵着牛的人也是一样笨的时候。
    「我能啊，因为我爱崇峻，我可以回去把国中念完，可是我要回去就要风风光光的回去。」
    我冷哼了一声，「輟学休学就已经很丢脸了，要怎样风风光光的回去？是要学校用八人大轿抬你回去？还是要在校门口放鞭炮昭告天下留级学姐回来復学？你好不好笑啊你？」
    胡育华被我懟到不知道可以回我什么，气得怒吸好几大口的菸，我再对她翻了个超大白眼，摆明不想再跟她多说一句，毕竟跟一个不同一个层次上的人说话真的很伤脑。
    我转头看向那个不发一语、默默看着那个隔岸观虎斗为他针锋相对的两个女人的主角：「你才应该是要说话的人吧？你才是这整件事的始作俑者，找我出来到底还要说些什么？」
    「我们的世界不是你可以理解的，只要把你带进那种环境，我看不用几天你就会变坏了，因为你还涉世未深，反正你有家庭可以保护是最好的。」崇峻的意思是他跟胡育华两个人在一起都是因为原生家庭失去功能，她为了他无家可归，所以他一定要保护她，而我还有完整又温暖的家，维持现状对我才是最好的？
    「然后呢？你一直说这个到底是什么意思？鬼打墙喔！」
    如果两个都说爱他的女孩都为了他离家，他没办法两个都顾到。
    「我已经说过很多次了，我不会喜欢你，就算你再喜欢我也一样。你知道什么是s吗？你太单纯见过的世面太少，所以……」
    这些话我已经听过太多次了，我也不想再听崇峻一而再再而三的说出在我们之间刻出一条壕沟的屁话，曾经跟我说过的那些为难，为什么现在又变了样？是刻意在胡育华面前演戏的吗？
    我毫不客气地直接打断他的话，「知不知道什么是s又怎么样？那能代表什么？代表社会歷练很多，见的世面就广吗？这是什么奇怪的标准？你以为你看到的世面就是标准吗？你不要再跟我说这些有的没的，我根本不想听！你们还有没有别的话要说？没有的话我要走了！」
    说到这，我的态度是愤怒而坚定的，盯着崇峻一瞬不瞬地停顿了几秒之后再继续开口：
    「以前，我一直惋惜你的天赋，你的天资，所以我才崇拜你、仰望你，还有衍伸而出的爱恋，希望你有一天会觉醒，但是现在看你这样自甘堕落，说那么多藉口，我觉得你根本就是没有决心，我已经无法跟你沟通，从今天开始，我不会再跟你连系，也不会打电话给你，就当我看错了人，你爱怎样就怎样，从此以后你的一切再也与我无关。」
    崇峻表情一愣，没想到才刚在ktv达成的共识不会再躲着我，此刻的我会说出这些决裂的话。
    深呼吸一口气，终于说出我的成全与退让，祝福的话我始终还是说不出口，因为他身边的人让我无从祝福，不想再多费唇舌了，一直以来我都惋惜崇峻的天资，他明明可以是个杰出的人才，我知道他对我比别人特别的地方就是我说的话他是听得进去的，所以崇伯父才会借重我的这点特别，变成他和家人之间的沟通桥樑，这种特别是不是爱情，但是这种情况下我的话还能起多少作用，我自己都自顾不暇了，就在这里放他自由吧！
    承认吧！这场爱情战争我是输家，我没能赢回崇峻，再也没有筹码继续拚搏，就此认赔杀出结束吧！
    这场爱情战争，我学会了面对失败的勇气，学会了如何自己面对这种课题，想想也不是没有收穫的，只是很不甘心自己认定的奇才，最后依旧是个装睡而唤不醒的人。
    我用尽我的能耐，最后一次说不会再打扰崇峻和胡育华，这一次，我也不想再在崇峻的表情搜寻是否有何不捨的情绪，不想再知道是否有任何暗示性的线索，我快速转过身，连再见都没说，转过身的同时告诉自己不要回头再看他，不要跟他说再见，因为，我和崇峻，再也不见。
    转过身之后，我抬手抚去眼眶滑落的泪水，不再回头，抬头望向天空，迈开坚定的步伐，希望这次真的是最后一次为崇峻哭了。

 成全的退让（二）

    经过那一天的争吵之后，这是我彻底认真想过的结果，我虽然对崇峻还有感情，可是崇峻一直拒绝我，我又能怎么样？
    我们不会有结果，因为我们本来就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
    认清了事实之后，我选择再次面对联考的失败，进了重考班重新振作起来，好好整顿自己颓靡已久的人生。
    在重考班一年内要浓缩高中三年的课程，想当然从早到晚都是上课、考试、上课、考试的无限循环，晚上再到k书中心晚自习，每天晚上到家的时候都已经十点了。
    这样也好，我可以藉由拚大学联考的目标忘记这一段纠缠不清的恋情，让自己尽可能的忙碌以便麻痺内心的痛楚，虽然得不到我要的爱情，在课业上，我总能朝着自己的目标努力前进。
    在补习班里，倒也认识了几个好朋友，我们一起奋斗、一起加油、一起努力，一起谈论八卦，包含那些风花雪月：贤慧、依庭、忆婷还有高中同班同学小巫婆。
    贤慧是个讲话速度有点快的女生，有时候讲话还满一针见血的，是个直来直往的射手女。
    依庭个头儿很娇小，也是在重考班阶段还在偷偷摸摸谈恋爱的，只不过她比较幸福，是两情相悦的那种，只是在这个阶段谈恋爱是见不得光、遭到父母反对的。
    每天下午五点结束补习班一天的课程，有一个小时的用餐时间，晚上六点再回到k书中心继续奋斗到晚上九点。当每天结束课程一走出补习班，就会看见依庭的男朋友在补习班门口殷切地等着她，趁着这短短的一个小时的时间约会，争取多一点在一起的时间，看在我的眼里，真的很羡慕这种两小无猜、两情相悦的感情。
    我总忍不住会想，如果现在跟崇峻在一起，他会不会也跟依庭的男朋友一样？
    stop！我已经不能再想他了。
    依庭每次听到我提起崇峻，总会说：「我觉得他对你不是没有感觉，只是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样而已。」
    我也很想弄懂崇峻到底在想些什么，旁观者都看不清了，更何况是我这个当局者？
    入秋后天气渐渐转冷，我总会忍不住想起在阳明山的他有没有好好照顾自己，我不想再听到他的咳嗽声，他连自己的身体都顾不好，我又怎么会对他完全放心？想到自己凄凉的感情世界，再一次，我又是落寞地离开了，这已经是第几次了？
    依庭好奇地问：「我问你喔，崇峻有曾做过让你最难忘最感动的事是什么？」
    这个问题我从来没有细想过，但是我只要想到上次在中壢，我会错他的意而先离开那条路去大英帝国，他之后骑着车在那条路来回找我，他告诉我之后，我有说不出的感触，有心酸有感动，心酸的是我们的身分不是亲密爱人，没办法全属于爱情的感动，感动的是他还肯为了我来回找我，这个情景已经很久没出现过了，由此可知，我是多么容易满足的人，多么容易感动？
    我想总归一个理由，只要是他为我所做的任何事，无论大事小事，我都很感动，从为了我放下篮球追出来起，为了我的电话，即使在睡梦中也愿意特地赶来一趟，我的电话他听了一定放下手边的事为我出来，也许对别人而言这很稀松平常，但是对我的意义却大大的不同，有谁会这样对我？到现在为止只有他一个人，我不爱他又能爱谁？
    在这种充实又忙碌的生活中，我几乎以为我已经忘记了他们给我的伤害，直到有一天晚上，我与小巫婆在觅食，一边走一边聊，此时一抬头就看见一个漂亮的侧脸，我被对方吸引住，足足看了他好几秒才想到他是崇峻。
    原来不管在哪，不管什么时候，看见这张脸，我还是会为他驻足停留。
    几个月下来，他似乎更有男人味了，还是那么令我心动，我之所以会反应迟钝没有立即反应过来，是因为我没有想过我还会在这个时间、这个城市见到他，也可以说我真的相信我们没有缘分了，这辈子或许都不可能再相见。只是没想到，又一次出其不意的见面了，我不知道该有什么反应才正常，在完全没料到的情况下见面，我特别手足无措，所以我只好闪开，我傻住了，全身都在颤抖，突然很多莫名又复杂的情绪出现，窃喜、难过、失望、吃醋、生气……；我忍住了想喊他的衝动，哽咽都吞回喉咙里，眼眶是红的，视线是模糊的，因为崇峻现在是她的，是我成全他们的，现在的我已经跟他没有任何关係了。
    身旁的小巫婆发现我的脚步停滞不前，动作也缓了，似乎感觉到我的异样，用手肘推了推我要我回神，「你还好吧？怎么了？」
    我只能继续假装若无其事，勉强挤出一句话：「喔，没什么，我们走吧！」
    那一天的晚餐，只有苦涩的眼泪，我曾经真的以为我已经很坚强，可是为什么我的坚强总是在见到崇峻的那一瞬间就瓦解了呢？
    视线模糊的我拿出崇峻唯一的一张照片，那是崇峻给我的高中毕业照，在过去的日子里，没办法见到他的我都是靠着这张照片想着他的，自从下定决心忘记他之后，这张照片一直都放在皮夹里，没有再拿出来过。
    可是今晚就只有那么匆匆一瞥，崇峻的五官依然立体深邃，虽然身旁有她，却还是轻易勾起了我对他的回忆，那些曾经甜蜜的、痛苦的。
    从认识崇峻到我愿意退出成全他和她，这三年之间，都没有一张我们的合照。
    想起我们刚认识那一年的初春，在国中校园里帮他拍照，崇峻曾经提议过我们合照一张，现在想想，崇峻不是一个爱拍照的人，当初他主动开了口，代表他也想要合照，那时崇峻应该是喜欢我的吧！只是当时我还没喜欢上崇峻，辜负了他的这个心思。如果当时答应了合照的要求，现在看着曾经的甜蜜合照应该会更加难受。
    就当我以为我再也跟他们没有任何瓜葛、可以重新整顿我的人生之时，这一阵子，在家时我接到不少通接通了却都不出声音就掛断的奇怪电话，就像礼拜天中午接到一通电话，是用公共电话打来的，喂了一声之后听不到对方的声音，只听见钱掉下去的声音，依然没有说话，过没多久就掛断了。虽然机率微乎其微，但是我还是妄想着：有可能会是崇峻打来的吗？
    不过我很快就否定了这个可笑的想法，因为现在崇峻正跟她过着幸福的两人世界逍遥快活着，根本不会想到我，说不定连我家的电话号码都忘记了。
    如果真的是他，这又代表着什么？想回头再来找我，或者他终于知道他真正爱的人是我，所以打来只想听听我的声音而已？这只不过只是我的痴心妄想罢了，他才不会做那么浪漫的事，再说了，她黏他黏得那么紧，连当兵都能同居在一起，怎么还会有时间打电话给我？
    此时我的脑海中出现了两个画面交错着，一个是那天他有意无意往外窥视的样子，二是他在话筒的另一端表情很复杂，不知如何开口的样子，这两个画面在我脑海中不断盘旋，怎么都挥之不去，令人烦躁不安。

 阳明山的电话（一）

    时序转眼进入到冬天最冷的一月，进重考班也已经四个月了，代表我也跟崇峻四个月没有交集了，通常礼拜天不用进补习班，只需要到k书中心念书到下午，星期天的晚上就是我每个礼拜仅有的放松时间。
    突然家里的电话响了，铃声大作，我看看左右大家都没有要接电话的意思，于是才起身走过去接起了电话。
    「喂，请问你要找哪一位？」
    对方顿住了一会儿，才说：「你知道我是谁吗？」突然劈头这么问我，隔着电话有一种再熟悉不过的感觉，我似乎能感觉到他的上扬嘴角，还有那一脸狂放不羈的表情。
    几乎是连思考都不用就知道这个声音的主人是谁，真的会是崇峻吗？这个时候他怎么会主动打电话给我？
    崇峻那低沉浑厚的嗓音，像是为一个幽闭已久的心房，硬生生推开了门，也带入了光线，就像他当初堂而皇之进入我的心，成为我的初恋那样的理直气壮……
    这个曾经让我魂牵梦縈的声音主人，我以为这几个月来我的冷处理可以忘记他的一切一切、可以冰封冻结这颗心。没想到，当我听到他的声音的那一刻，他的声音就像一道岩浆，轻易地就找到了一条裂缝渗入，瞬间就融化了我自以为已经冰封成固若金汤的城池。
    但是我不能这么快洩漏自己的底气，我压着声音冷冷地回他：「我知道。」
    声音要多冷就有多冷，就是要让崇峻觉得我就算接到他的电话也无所谓。
    崇峻听出了我话中的冷冽温度，似乎冷却不了他非得要听到正确答案的心，「那你说我是谁呢？」
    我继续压低声音尽量不带任何感情，我以为我能做得很好，「你是崇峻。」
    电话另一端的他似乎很满意我的答案，代表我没有忘记他，我继续冷着问他：「你打电话找我要干嘛？」
    其实，如果我够有志气的话，我此时应该要掛他电话的，但是，翻开以前的记录，他主动打电话来的次数是少之又少，因为这个原因，我还是没能狠下心掛他电话，为此我听见我心里的城池一角开始崩塌的声音。
    没有果断的掛掉他的电话，是我错误的第一步。
    他一派轻松地避重就轻：「就觉得对你的感觉很奇怪，很想听你的声音，很想找你聊天，所以就想打电话给你，没想到真的是你接的，想说你不是去上大学了吗？为什么每次都这么快接起来？接通了电话又不知道要说什么，我才掛掉的。」
    「你想跟我聊天我就一定要陪你吗？而且你现在要找的人应该不是我吧！怎么，跟她感情有问题了？」
    人都说「当兵两三年，母猪赛貂蝉」，这是对于没有交往对象或者太久没看到女人的单身狗说的，崇峻即使在当兵，还是有女友陪着的，一个有交往中的女友的人，当兵时想着的人不是女朋友，吃碗内看碗外，这到底是什么心态？
    电话那一头的他听见我刻意保持着距离，瞬间沉默，气氛也瞬间凝结了。
    「干嘛？感情真的出问题了就要来找我吗？你难道不知道我恨你吗？」我不放弃继续刺激他。
    「真的那么恨我喔？」面对我刻意保持距离跟他画清界线，他似乎都当作没听见。
    「对！这个时候你应该要打电话给她才对，现在跟我说这些莫名其妙的话，不是很奇怪吗？」
    「对啊！你说对了，就是我们吵架了，我想应该快分手了吧！」
    「你跟她感情有问题了就要来招惹我吗？我记得我说过我再也不会打电话给你，再也不会回头找你，从此以后跟你一点关係都没有，你今天还打电话来要干嘛？」
    我重复着这些话努力跟他划清界线，其实是说给自己听的，希望让自己在听到他的声音那一刻，努力往失衡的天秤那一端加搬砝码，心里就已经开始失衡的天秤能够恢復原状，不要那么没志气太快倾向他那一边，已经建立好的堤防瞬间就瓦解了。
    「你是这么说过没错，但是你没说我不能来找你啊！」只是崇峻这颗重量级砝码真的太够力，一句话就能把倾斜失衡的天秤拉回来。
    回顾以前都是我主动找他居多，我没有想到崇峻居然会鑽这个漏洞堵我的话。
    一直以来，只有崇峻可以决定要走或留，他走了、不要我了、丢下我了，留我在原地，甚至我也无法开口请他带我走，即使他离开了，我连心也不是自己的。

 阳明山的电话（二）

    「你现在不是应该念大学了吗？怎么会在家？」崇峻很快地提出他的疑问，转移话题。
    「託你的福啊，我去年没考好，现在在准备重考。」
    真的是託崇峻的福，认识了崇峻之后，我的求学生涯就是在准备联考、重考中轮回。
    「重考好吗？」崇峻若有所思地喃喃问着，让我想起崇峻之前考虑过继续升学的事。
    「没办法，我的高中学歷不上不下的，为了我的外文系目标，我只能继续往上念。」
    欸，不是啊！现在不是跟他话家常的时候，我怎么又傻傻地落入他的话术里？
    「其实，我知道自己对家庭做了不好的事，让家人都很难平静地生活，所以我不知道要怎么回去。」崇峻是在跟我懺悔他这两年的叛逆与赌气吗？
    「知道自己错了很好啊，我相信你家的人都会谅解你的，只要你是真心的。」
    没想到，崇峻居然会知道自己的任性负气对家庭造成的影响，也终于知道他自己错了，听到他亲口承认错误，我有种莫名的欣慰感，不知道从何而来。
    「所以，之前那些打电话来不出声音的电话都是你的杰作？」我顺势试探着问。
    「对啊，我想说你不是已经去外地上大学了，打去你家怎么都是你接的电话，我觉得奇怪啊！也不知道要跟你说什么，所以我就掛电话了。」他倒是很乾脆承认，接着大呼了一口气：「阳明山好冷，冷到还会下冰雹，我在这里讲公共电话风很大，好冷。你等我一下，这支公共电话听不太清楚你的声音，我去换另一支打给你，等我。」
    听得出来，当崇峻感觉到我的态度开始软化了之后，他的心情有点雀跃。
    我对崇峻，还是保有一丝丝的期待与希冀。
    很快的，家里电话又响起，我马上就接起来了。
    「我还有满多话想跟你说的，对你的感觉很奇怪，虽然我知道我不应该再找你，但是就是不知道为什么一直会想到你，有很多话想跟你说……」崇峻突然说出这些话，话筒中还有呼啸的风声。
    「什么叫做对我的感觉很奇怪？」
    一个已经有女友的人还想着别人，是你才奇怪吧！
    「其实，我后来就觉得自己做错了，对我的家人都有愧疚，所以不敢回去。」
    「你可以跟你家人说啊，跟我懺悔干嘛？」听到崇峻亲口承认他以前做错了，其实我是替他开心的，只是目前还不太明朗。
    「如果你有事情要找我，也可以打电话给我。」其实阳明山回来之后，崇峻就已经告诉过我基地的电话号码，只是我一直觉得无非必要的急事，我不会特地打给他，所以现在是崇峻也期待我打电话给他的意思吗？。
    「啊？你在当兵也可以接电话啊？」恍惚想起当时为了他上阳明山嵩山基地时的戒备森严，我总有一种进入营区就是与世隔绝的错觉。
    「对啊，只是不是私人电话而已。」
    「我听到你那边的风声很大，感觉很冷，你记得要穿暖一点，所以你还有什么事吗？」
    「我这个礼拜天会休假回去，我们见个面，好吗？」
    「喔……好啊！」
    我刚才说了什么？我以为我说的是不要。
    掛上电话之后，从知道是他打来开始，我满脑袋都昏沉沉的，我们到底说了些什么？
    刚刚他说的那些都是真的吗？
    一直以来，都是我用公共电话打电话给他，没想到也有他在上班时间偷溜出来打电话给我的时候，而且为了要更清楚地听到我的声音，在湿冷的阳明山上奔波着，甘愿冒着刺骨的冷风，只为了想更清楚听见我的声音而已？
    光是想到他做这些事的动机是为了我，我再多的防备都撤下了，更没骨气的是，我竟然开始心疼他。
    太轻易就卸防，是我错误的第二步。
    以前为了要跟他讲电话而在外面吹着冷风，没想到风水轮流转，现在他不但承受我之前的苦，而且还是一次n倍承受，原来，一直被我追着跑的崇峻也会有今天。
    因为，我想起去年八月去了阳明山，在八月的酷暑时分的阳明山上都还能感觉到凉意，更别说一月的冬天有多冷了。
    他现在说的这些话，算是一种暗示性的告白吗？
    就在我说出我再也不会打扰他们之后，我的退出才能让他更清楚看清自己的心，这一次他主动打电话给我，是代表我在他心里还是有份量的？我们之间还有可能吗？这些一连串的疑问，也只有等到礼拜天才能解开了，忍不住开始期待下个星期天的到来，想和崇峻一起去看最近有一部很适合情侣看的电影，希望今年冬天他可以重新回到我身边，不要再分开了！
    那一晚，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心情忽喜忽悲，忐忑不安，几乎整夜无法成眠。
    ?	逊！我怎么那么爱你，爱到没骨气。
    ?	逊！我怎么那么让你，不要求公平。

 崇峻症候群

    上次阳明山探亲之后，我就知道雷达站的电话，只是觉得那不是私人电话，如果只是为了想念而打电话过去，总觉得公器私用，久而久之也就没有想过要打电话给他，直到我去年八月狠下心跟他划清界线，那个很少拨打的雷达站电话号码也跟着淡忘。现在崇峻再说一次，如果我有事情要找他，可以打电话给他，这是一种欢迎及暗示吗？
    而我竟然很没志气的，隔天晚上在等公车回家的空档，看着公共电话就忍不住打电话给他。
    只是崇峻今天的口气似乎不如昨天那样热络了，听起来还有一点点冷，也许他认为只要施展了苦肉计就能让我回心转意，就能让我像之前那样对他死心塌地追着他跑，但是当他说了这句话的时候，却顿时温暖了我。
    「你才刚下课啊？」这么简单的一句话，就能让我的眼眶莫名酸涩起来。
    以前，我们的话题几乎都是绕着他转，他几乎很少问过我的事情，就这样，一个不断付出，和一个总是习惯被女人围绕示好的人，造就了这一段天秤失衡过久的爱情。
    常常，只要他难得的一个简单问候，就像一颗重量级的砝码，轻易地让歪斜失衡的天秤回正一点，更能让我乐上好久好久，在分隔两地的时候，也能反芻个没完没了，自己营造出温暖围绕的感觉。
    吸了吸鼻子，不想让崇峻发现我的莫名感动而哽咽的声音，「在后站等公车准备要回家，所以就打电话给你了。」
    「我问你喔，你喜欢女生长头发还是短头发？」
    「我喜欢短头发的女生。」
    「为什么？」
    「因为短发比较俏丽啊！」
    在电话另一端的我，听着他的回答，抓起自己的马尾发呆着。
    依稀想起之前也曾问过他一样的问题，这些年过去了，这些对话完完整整地重复在耳边，他的答案还是没有变。
    原来，我连头发都不符合他的喜好。
    因为我只喜欢留长发的自己，只有长发能让我有自信，起码脸蛋不漂亮，还有一头漂亮的长发，虽然长发常常都梳成马尾扎在脑后，变成甩人脸的武器。
    当初他入伍的时候，我跟他说我会等他回来，头发也会为了等他而继续留着，现在，他说他喜欢短发的女生，那我的头发是不是也该为了他剪呢？
    想着想着，想为崇峻变发的念头竟然越来越强烈，希望在他回来之前就能让他看到「变发」后的我。
    「外面应该很冷，你刚下课要早点回家，注意安全。」崇峻的关心打断了我的神游。
    「嗯，不吵你了，你也赶快去休息吧！」
    「我今天晚上是加班，我这个礼拜天就放假回去，到时见。」崇峻重提了这个礼拜天的约会，代表他很是放在心上。
    「对了，我也办了call机，我把号码告诉你，你放假回来的时候再call我，或者……」我顿了顿，「你有事的时候也可以call我。」
    我没说出口的是，如果你想我的时候也可以call我。
    三天前刚办好呼叫器的时候，曾经短暂闪过希望崇峻会是第一个知道的人的念头，本来觉得只是自己的异想天开，没想到在阴错阳差之下，也算达成了这个小小心愿。
    如果没有胡育华，我们应该就会这样相互陪伴，靠着电话及会面探亲维系感情，度过两年漫长的兵役时期，我有把握我不会兵变，会乖乖地等他回来。
    希望今年冬天他可以重新回到我身边，等崇峻和胡育华分手，我们再好好谈个恋爱，我真的不想再分开了！
    所谓的「崇峻症候群」就是心神不寧，心跳加速，食慾不振，全身燥热，充满幻想，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看来好不容易才治好的病，自从接到那通电话开始，我又染上这种病了。距离两人的约会还剩四五天，我就已经无法定下心上课，满脑子都是和他手牵手逛街的幸福模样，还有他笑起来的样子，还没确认他的心意我都已经这样了，那真正在一起的时候怎么办？
    不过我左思右想，总觉得这件事好诡异，也许是已经怕草绳，担心是不是又是一场骗局？
    总而言之，我，现在很矛盾，很不安！

 失约（一）

    终于盼到了约会的那天，出门前我还特意打扮了一下，希望让崇峻见到我的时候眼睛为之一亮，在人群中是最亮眼的那一个，然后在约定的地点等他。
    期待了一个礼拜，脑海中不断想像今天会是什么样的约会，不知道崇峻要带我去哪里逛？如果逛了街会牵手吗？
    只是眼看着约定的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过了十分鐘，又过了半个小时，都还没见到崇峻出现，看了看手中的call机也没有通知，到底出了什么事？难道崇峻是故意要放我鸽子吗？
    不知道等了多久，从满心期待看见崇峻的心情，在车阵中找寻崇峻的脸，过尽千帆皆不是我期待的那张脸，直到最后一丝丝期待都熄灭了，还是没看见崇峻出现。
    我颓丧地回到家，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期待已久的约会因为男主角没出现，我又气又难过，直到哭到睡着。
    隔天，看到call机上显示的陌生号码，我想应该是崇峻，要不要给他机会让他解释？
    一想到昨晚的泪水，再怎么样也不能哭得不明不白，这个委屈我不能自己吞。
    以前为崇峻受的委屈我都自己消化，这一次，我真的需要弄个清楚明白。
    电话才刚接通，崇峻就先说：「不好意思，因为情况有变，所以我昨天没有赴约。」
    「为什么约了我又失约？你觉得这样玩我很好玩吗？什么叫做情况有变？」
    「因为我本来要跟胡育华分手的，但是她现在不肯分手。」
    「所以我就活该被玩弄？你是不是应该要等到你真的跟胡育华分手了再来找我？」
    崇峻迟疑了一下，「对。」
    「你这个大混蛋，我恨你，我再也不要相信你的话了。」
    「真的那么恨我？」
    我恨崇峻给我的伤痛，更何况这次他是蓄意的，心上才刚结痂的伤口都还没完全癒合，现在又被划上一刀，血淋淋汩汩流动的是还爱着他的感情，所以更痛。
    「你知道吗，昨天晚上，我是哭着睡着的。」
    「是为了我吗？」
    「你觉得呢？」
    崇峻静默了几秒之后才缓缓说出「对不起。」话中带着愧疚与不易察觉的心疼。
    虽然只有短短的三个字，但是我已经确确实实感受到他无比的诚恳。
    因为一向自恃甚高的崇峻，竟然会愿意为了我的眼泪道歉？
    崇峻愿意为了他看不见的眼泪而向我道歉，如果他对我真的没有感情的话，他怎么可能会心疼为他流的眼泪？
    「呵，真想不到啊，我们那个不可一世的崇峻，居然也会有对我说抱歉的这一天。」我嘲讽着。
    「我知道我真的很对不起你，如果真的要说对不起，那我不知道要对你说多少遍才够。」
    我们根本没在一起过，崇峻是哪来如此深的愧疚？
    「就算你说了再多对不起又能怎么样？你还是一直让我受伤难过啊！你明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但是你他妈的从来都不给我，我哭到睡着，流了多少眼泪才有你的一句对不起，不知道是我的眼泪太廉价还是你的道歉太珍贵。」
    其实我只要你的一句承认你爱我，我心里的伤口就会快速癒合，没有什么比这三个字还有效。
    「对不起。」
    「我不想再听你跟我说对不起，如果你只想跟我说对不起，那我们也没什么好说了。」曾几何时，我也曾经听过崇峻说「我不想再听你跟我说对不起」，事过境迁，现在竟然角色互换了。
    「我现在像无头苍蝇一样，第一次觉得六神无主，不知道能怎么办，所以才一直想到你，只有跟你说上话，我才能平静下来。」
    崇峻的酒肉朋友这么多，动不动就能把崇峻找出去喝酒玩乐，就这一点小事，他所谓的朋友们不能让他平静下来吗？
    「凭什么你想要心里获得平静就来找我，然后你得到你想要的平静之后，再把我的生活弄得一团乱之后就走人，你凭什么敢这样予取予求？你怎么能这么理所当然？还是我该要庆幸我还有这种功能，要不然你根本不会想起我。」
    「你就一定要用这种口气跟我说话吗？」
    「我做的恐怕不及你对我造成的伤害的万分之一。」
    「我都已经跟你道歉了，你还想怎么样？」没有在我这里得到他预期的谅解与平静，反而是换来一顿夹枪带棍的冷嘲热讽，让崇峻的怒气也慢慢高涨。
    「因为，我、很、不、爽，让我像个呆子、像个白痴一样在街上吹着冷风等了你一整天。」
    崇峻理亏在先，原本准备剑拔弩张的气势又瞬间压回胸口，「我就已经说过了，事出突然，胡育华吵闹不肯分手，所以我才失约的，我也已经跟你道歉了，这次先原谅我，可以吗？」
    「哪有那么简单原谅你？」
    「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我是真的有很多话想跟你说，我下一次休假回来再约，好吗？」
    终于知道什么叫做伸手不打笑脸人，崇峻的姿态放得越低，我就无法继续对他张牙舞爪撒泼甩态。
    「……」我无语了。
    「我保证那天绝对会给你一个合理的交代，如果你不满意可以甩我耳光，我绝不会还手，我就在原地让你打，打到你高兴为止，我也保证那一天不会让你哭着离开。」
    「你要我怎么相信你？你素行不良又信用破產欸！」崇峻的种种保证，让我很难不往我想要的答案方向去想。
    连我可以甩他耳光他都说出来了，我就算再恨他，气他的时候心里千千万万次想甩他耳光，却也没有真的下手过，因为，面对他的时候终究还是捨不得。

 失约（二）

    「我下一次休假是一月二十四日，我们再约礼拜天早上十点，同个地点，我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就对了。」怕我还不够相信他，崇峻又补了一句，「我保证那一天只会有我一个人，没有别人。」
    面对崇峻的极力保证，我也兇不起来了，「……好吧！」
    感受到我的态度渐渐放软，崇峻失声笑了，「你好像很火大，恨不得想杀了我。」
    「没错，只要杀了你，女人们的战争就可以少一点，全部都是你的错，事情本来就是你惹出来的，就该由你来收拾，最好是拿一把美工刀，把你那张脸画花。」
    「我从来不觉得自己有那么帅的脸，对于我的长相我也不是很有自信，为什么你老要想成都是那张脸蛋惹的祸呢？」
    「谁叫你没事就爱惹这些烂桃花，你现在就是要我当你的神父听你告诫就对了！」
    崇峻笑意渐浓，「我本来是想跟你约礼拜六晚上到九点就好，但是又担心你太晚回家会被骂。」原来崇峻还记得我家的门禁，所以在约我的时候都有考虑到了。
    其实这些年，尤其这时重考的门禁已经没有以前那样森严了，如果崇峻真的约晚上见面，我只怕九点以前回不了家。
    「这么贴心？」
    「你现在对我而言是好朋友，学妹也是。」
    你他妈谁只想当你好朋友，谁想当你学妹而已？你一直都知道我想要的不只是想当好朋友，不想戴着好朋友的面具爱着你啊！因为做不到，所以我只能选择离开你。
    我开始损他：「你有这么多学妹，为什么就只找我一个？」
    「因为，我现在还不能给你任何答案，等到24号那天就有答案了。」
    崇峻模稜两可的话术实在太高明，我很难不往我想要的那个答案揣测，答案几乎都已经呼之欲出了，为什么不就直接说出口就好？为什么还要等下一次放假回来才能给我一个交代？是因为还没有跟胡育华分手切断关係，所以不愿给我承诺？不想脚踏两条船？
    只是前一晚才刚通了将近五十分鐘的电话，隔天一早，我又收到崇峻的急call，望着我的呼叫器萤幕上显示回电的号码，号码后还带着＃119，自嘲的想着以前都是我追着崇峻转个不停，现在崇峻都还没和胡育华分乾净，他就急着找我想无缝接轨，我到底上辈子欠了他多少？
    而且昨晚才刚通过电话，今天一早又急着call我，到底还有什么事？
    都说好奇心可以杀死一隻猫，我的骄傲、我的自尊就是这样死在好奇心太重这点。
    我还是很没用的回电了，谈话内容是不是很紧急很重要也都不可考了，我只记得在这通电话中听见胡育华大吵大闹的声音，似乎很不满崇峻当着她的面和我联络。
    「你要不要先去处理一下她？」
    「不用理她，我们聊我们的就好。」
    那个半年前还在我面前宣示主权、大声说着她比我还爱崇峻的人，现在也面临了即将被拋弃的危机，难道崇峻是利用我来气她的吗？自从这个卑鄙的念头在我心中浮现之后，我越想越气，只想赶快结束电话。
    「你还有其他话要说吗？没事的话我要掛电话了。」
    「先等一下，我还有事要跟你说。」
    「到底有什么事？你还没处理完胡育华的事，我也不知道要跟你说什么。」
    「我现在很矛盾、很为难，现在有两个力量在拉着我。」
    「你矛盾什么，为难什么？当初就是不想让你为难我才离开的啊！你想和胡育华在一起，我就成全你啊！如果我一直纠缠你让你为难，只要我离开不就没事了。」
    崇峻因为我的话而沉默了，我心里的难受也没有人能体会，「其它的等你下次休假回来再说吧！」

 强吻（一）

    上一次的约会崇峻失约，在他的诚恳道歉及保证之下，这个约定再延到个礼拜，是我们约好要见面的日子，对于和崇峻的约会，我不是没有期待，本来打算穿个裙子好好打扮打扮，让崇峻眼睛为之一亮的，仔细想想过去的日子里，在崇峻面前我好像没穿过制服以外的裙子，但是只要一想到有可能会让崇峻用机车载，穿了裙子就会很不方便，最后在万般纠结之下，我穿了一件彩虹条纹的紧身毛衣还有牛仔裤，即使不穿裙子，也要尽量亮眼，能让他很快在人群中发现我，满心欢喜地在约好的地点等他。
    我满心期待着崇峻今天会给我什么样保证让我满意的答案。
    站在熙熙攘攘的街道边，这一次终于在车阵中看见崇峻的脸，我都还来不及感动，就在他的催促下上了机车后座，这……应该是他第一次骑机车载我吧！只是他冷着一张脸到底是为什么？
    机车一路高速飞驰着，没有人开口说话，气氛静謐的有些诡譎，我看着崇峻的宽厚的肩心想着：这个人属于我了吗？我可以抱他了吗？
    最后，机车终于停下来了，我看着眼前的一切，突然间懂了些什么。
    那个口口声声说比我还爱崇峻的胡育华，身边多了另一个男人跟着她进进出出的，这样对爱不忠诚的结果也是我早就预见的，我却无力阻止它发生，甚至，因为我的退让成全，造成了崇峻也被劈腿的伤害。
    崇峻转过头，一双浅咖啡的眸子凝着我，口气平静无波地温声开口：「你在这里等我一下，我去处理一下事情。」
    我只能温顺地点点头，还好我有带cd随身听，重复听着一张英文精选专辑打发时间，一边等着崇峻再三保证会给我什么的交代是什么。
    其实我应该是要觉得高兴的，因为劈人者人恆劈之，一方面崇峻因为这样受到了相同的伤害，另一方面，她跟别人走了，应该再也不会回来跟我抢崇峻了吧！
    她不爱崇峻了，可以说不要就不要，我却在乎得紧，因为我一直望着那个关係而嚮往不已。
    但是，即使亲眼目睹他们分手，我却开心不起来，心头没来由的一阵鬱闷。
    我看着崇峻走进他们一起租的爱巢，我听不清里面是否有争吵，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处理的，我只知道，当胡育华跟着她的男人走出来的时候，挑衅地往我这瞟了一眼，似乎以胜利者的姿态为乐，也很不甘心她甩了崇峻之后还有人要等着接收，这一场爱情战争，到底谁才是赢家？
    那一天，我记得崇峻整天都绷着一张俊脸，那是记忆里少数几次他在我面前没有什么笑容，是否在这个时候，他只需要我静静地陪在他身边就好？
    他带着我去亲眼见证她已经搬出他们的「爱巢」，这是要我放心的一种表示吗？
    还是要让胡育华知道，他也是还有人在等待着的？
    「本来我就想说不要再在一起了，没想到她先提了分手。」崇峻一脸落寞，彷彿和胡育华分手这件事很意外，他一时还无法接受，「我担心她搬出去万一没地方住怎么办？」
    上次说胡育华不愿意分手在跟他闹的人是谁？他还没有足够的心理准备面对分手、还留恋些什么？难道崇峻真的这么爱她吗？
    「她都已经背叛你了，你干嘛还要为她难过？她有新男友会照顾她，你还为她瞎操什么心？我真的搞不懂你欸！什么叫分手？分手就是再也没有关係，她今天就算没地方睡，睡路边也跟你没关係。」
    我釐不清崇峻带我去亲眼看着胡育华搬出他们的爱巢到底是什么心态，就在思绪恍惚飘渺间，我们竟然来到了一间檳榔摊，这家檳榔摊就在他家的巷口附近，我根本不知道今天来这里要做什么。
    跟着崇峻一起走进去，今天一路上都冷着一张俊脸的他突然开始有了温度，就像戴上面具一样，但我很清楚地知道那只是逢场作戏的皮笑肉不笑。
    我冷眼旁观着他对那两位檳榔西施热络地聊着闹着，直到那两位檳榔西施的手不安分开始摸上他的身。
    「唷，阿峻，这是你的新马子啊？长得还不错啊，满清纯的，还真看不出来你喜欢这种型的。」
    「才刚分手就有新女朋友，行情不错嘛！」
    「她不是我的女朋友。」崇峻拿起纸杯把杯中的酒一仰而尽。
    「不是女朋友，那你带人家来这里干嘛？」其中一个檳榔西施看出我们之间的矛盾与格格不入。
    「反正她不是我女朋友啦！」崇峻再次强调我不是他的女朋友，让我瞬间有一种衣服被人脱光却无处躲藏的不堪。
    我们今天到底是为何而来？说好要给我的交代呢？结果只是一个劲儿地强调我不是他的女朋友，让我难堪没有面子，那几个字听着好刺耳又扎心，一次又一次扎进我的心里，我为什么要答应崇峻的要求跟他出来？
    崇峻继续吊儿啷噹的跟她们嬉闹着，坐在沙发上，开了一罐维士比，跟她们两个开始喝了起来。
    看着这一切，我的怒火也瞬间被点燃了，如果今天约我出来是要彻底惹怒我，很好，你已经做到了。把我晾在一旁也就算了，还让我看着你跟别的女人打打闹闹，那我算什么？
    我沉默不说话，抢过了崇峻手中的塑胶杯，他看着我准备要喝酒，也是皮笑肉不笑地对我说：「你确定你要喝？」
    随即他露出轻挑的笑容，这一次倒了两杯，一杯是我的，一杯是他的，还对着我敬酒，「乾杯。」
    我什么也没说，赌气般地一口气就把那杯难喝的酒全部喝光，「再来一杯。」
    他没再继续倒酒，因为他知道我在赌气，平常连菸酒都不碰的我，今天会这样失常，他也觉得意外。
    「我叫你倒你就倒，是怎样？」我开始吼着，看着他不动作，老娘自己来，抢过他的酒自己倒。
    他按住我的手，「你到底是在气什么？该心情不好的人是我吧！」
    「我到底在气什么你会不知道吗？」
    「你刚才一直说我不是你的女朋友，那你今天约我出来到底要干嘛？不是说要给我一个交代？你要给我的交代在哪里？」我期待的答案又在哪里？
    「我现在没心情说那些。」
    「你只要告诉我，你对我是什么感觉就好，你爱我吗？」
    感觉到气氛窘迫及现在的敏感话题，崇峻站起身撇过头不看我，「我不爱。」
    「我不相信，要不要我证明给你看吗？」
    我跟着站起来，因为我的身高优势，几乎与跟他的视线平行，就这样直勾勾地看着崇峻的俊脸，那双漂亮的眼睛因为我威胁的话而瞪大。
    旁边的两个檳榔西施像在看戏一样，我的怒火已经到了爆炸边缘，揪着他的衣领，连脚都不用踮，我的唇就这样印上他的直接宣示主权，然后，我听到了一阵此起彼落的高分贝尖叫声。
    是的，我强吻崇峻了。
    ＊最后的吻有香烟的味道既苦涩又难闻的味道
    明天的此刻你应该会在某处想着谁吧

 强吻（二）

    躺在床上，感觉还有点恍惚，再一次回想今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我……究竟是怎么回到家的？
    我只记得当我的唇覆上他的时候，尖叫声此起彼落，崇峻很快地回过神别过头，似乎摸清了我想用唇来测试他的感情动机，没有我期待中的相等回应，我反过身从身后抱着他吼着说：「你到底知不知道我有多爱你？」
    崇峻冷冷地说：「就算你现在这样抱着我，我也没有感觉，因为，我从来没有爱过你。」
    「我不相信，从以前到现在，我都不相信你对我没有感觉，所以我才想要证明。」
    「放、开、我。」崇峻的脸开始涨红，似乎也被我气到炸了。
    「我、不、要！」
    崇峻只是稍微施个力就挣脱我环抱着他的双手，一个踉蹌让我跌坐在沙发上，喃喃自语着：「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你怎么可以……」
    止不住的眼泪已经衝上眼眶，两行清泪缓缓落下双颊。
    这是我第一次在崇峻面前落泪，第一次在他面前毫不掩饰我的脆弱，因为这一次真的已经到了临界点了，更因为倔强使然，就连在他面前哭了，也都是无声。
    我知道他一向都对女人的眼泪没有抵抗力，女人的眼泪是他的弱点，利用别人的弱点博取同情怜悯根本不是我的作风，所以总是不肯在他面前示弱以此威胁他。
    流着泪的双眼，眼神空洞地望着崇峻蹲在我的面前，他的语气带着不忍，「不要哭了好不好？」
    我没有回话，也没有像八点档连续剧那样疯狂搥打着他的胸膛，只是静静地落着泪。
    崇峻伸手，默默地拭去了我眼角流下的泪。
    为什么在这个时候你还要对我温柔？说了从来没爱过我的你大可不必理会我的眼泪，我不要这种施捨的温柔。
    「那我问你，你以前有没有谈过恋爱？」
    崇峻突如其来拋出这个问题，让我困窘，不知道该要怎么回答他。
    翻看以前的恋爱经验，都是无疾而终的暗恋，就连崇峻的弟弟崇川都是，但是若以认真有互动的程度来看，崇峻才是我的初恋，可是我就是纠结在我和崇峻到底有没有相恋过，要不然我到底在执着些什么？
    崇峻见我陷入思考，他好看的脸扯出没有温暖但是嘲讽性十足的笑容，「该不会你以前都没有恋爱过吧？」
    见到崇峻再一次揭穿我，羞耻及难堪让我回嘴时都激动得结巴了，「要、要你管！」
    崇峻轻叹了一口气，「你可不可以多爱你自己一点？这句话我已经说了很多次，不要为别人而活，你有你自己的前途，有大学生的梦，只要你上了大学，你很快就会忘记我了。你知道为什么我一直没办法决定跟你在一起吗？因为我不想让你受委屈，跟我在一起会很痛苦，你会受不了的。而且，我的世界不是你能了解的，因为太复杂，想开一点，忘了我吧！」
    为了坚持跟他在一起跟爸妈吵架，离家出走跟他同居，眾叛亲离，然后连学校也跟着輟学，高中都没念完跟着他一起鬼混，最后以八大行业维生。
    眼前就有一个胡育华的实例，不用想都知道的。
    但是，我就是反骨，在别人身上会发生的事，我偏偏不认为会发生在我身上，说我会因为崇峻而变坏，我就偏不会。
    「为什么每一次都只用你自己的角度考虑我的事情？你以为你想的就是为我好吗？那对我而言，不是好意，而是伤害。你不知道我是花了多大的力气要离开你，要成全你，要尊重你的选择！如果你真为我好的话你就应该离我远一点，而不是你回来招惹我之后还是告诉我你还是没办法跟我在一起！你怎么知道我们在一起之后我没办法承受那些痛苦，不会让我有坚强的能力？我不是你所想像的那么脆弱，我不是养在温室里面的花，我没有那么娇弱！」我几乎是嘶吼着说出这些话。
    「有好几次，我都觉得我可以跟你在一起了，但是，我和你的世界真的太不一样，虽然我们在一起的时光很快乐，但是我的理智告诉我不能这样，跟我在一起我会害了你，我知道我们一旦在一起了，你是绝对不会背叛我，反而是我怕我会背叛你，如果我在外面有很多小老婆，你该怎么办？而且，今天我才第一天把你带在身边，你就不习惯了，以后怎么办？」
    「你怎么会知道如果我跟你在一起一定会很苦？你说啊！我不是她，不要把她的那一套套用在我身上，她会做的事不代表我也会这么做，因为我跟胡育华根本就是不一样的人。」
    情绪激动的我没意会到崇峻话中的那句「我才第一天把你带在身边」，也没能即时联想到崇峻说的今天要给我一个合理的交代，从这样的话来判断，崇峻要给我的合理交代就是和胡育华分手之后，正式跟我在一起，所以他说这是第一天把我带在身边，为什么又要在他的朋友面前否认我们的关係？
    「你是不是认为你抢得过胡育华？」
    我为崇峻奇怪的逻辑失声笑了，「我根本什么都没有，我用什么去抢？我要是有本事跟胡育华争，我去年暑假为什么要退让？不过，我也只有耐心这点筹码而已。」
    以退为进，以静制动，我就是这么孬。
    抢不抢得过取决于崇峻心里的人是谁多谁少，我连崇峻心里有没有我都不知道，我怎么会觉得自己有本事抢得过胡育华？

 强吻（三）

    崇峻听了良久之后没有回应，一直以来我都是依照崇峻的回话及反应来推理分析抽丝剥茧，现在崇峻保持沉默什么都不说，反倒让我没有线索可以而摸清崇峻到底在想些什么。
    「而且，我什么都不怕，就算委屈，只要有你在我身边和我一起，我真的什么都不怕。」
    「不要把你的爱想得那么伟大！你太天真了，你的爱一定会被现实打败，我不想等到那个时候才后悔，我也不想伤害任何人，毕竟我们的世界差异太大，你太单纯，所以我很怕跟你在一起，你知道吗？」
    「那你就不该再来找我，你这样到底把我当成什么？备胎还是宠物？你难过无聊需要人排解寂寞的时候就来找我，逗弄我，不需要我的时候就把我晾在一边理都不理，我不知道你这样的若即若离，忽冷忽热到底把我当成什么！你不能在我这里疗你为她受的伤，那我的呢？我心里的伤谁来帮我解？你不可以这样，我也是人，我也会受伤的……」
    「对你的感觉真的很奇怪，我只知道每一次心情很烦的时候，你总会莫名出现在我脑海里，我总会不自觉地想起你，我才会说我对你的感觉很奇怪，说不清是什么。你很好，你是最适合的老婆人选，只是，当男女朋友不适合。」
    「难道，我们真的不能在一起吗？」我泪眼婆娑地抬起头看着他。
    「我也不希望我因为愧疚而跟你在一起，让你跟着我受委屈，我是为了你好。我们……还是只做朋友，好吗？」
    「如果你觉得我对不起你，那你就恨我吧！我只会对我爱的女人好，我不会对你好，」崇峻顿了顿，「因为，我不能爱你。」
    崇峻真的不爱我，虽然这是我早就知道的事实，所以只要当他不小心施捨一点温柔给我，对我比平常好一点，我就会很陶醉，好可怜的笨女人。
    「如果恨你就可以把所有的事一笔勾销就好了，你怎么能要求一个爱你的人只当朋友就好？我做不到！如果还是只做朋友，我寧可跟你之间就是零，如果不是一百，我接受零。」
    我不是没试过，就是因为试过了你还回来找我，瞬间瓦解了我的努力，溃不成军。
    「那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我们没有共识，我送你回家吧！」
    在回程的路上，崇峻的车速飞快得似乎想早点结束这一天，坐在后座的我，因为冬天冷冽的风伴随着车速，吹得脸好刺痛，倒也让我清醒了不少。
    几次剎车时我都不小心往前倾碰到他，崇峻冷冷拋出一句话让周围的氛围更冷冽：「不要靠我太近。」
    我知道崇峻此刻想与我划清界线的意图非常清楚，能怎么伤害我、怎么让我死心的重话他都说得出口。我茫然地望着自己跟他之间刻意隔开的距离，我并没有伸手环抱他、没有贴近他，更没有用胸部贴着他的意图，更不会想佔他便宜，我也有自知之明，毕竟我们才刚大吵一架，不会再有恋情发展的可能，这个时候我怎么可能会用身体的接触来勾引他？
    「我没有想要故意贴你的意思，是你骑车技术不好。」面对崇峻的冷言冷语，我毫不犹豫的反击回去。
    我如果会利用女人的身体来勾引人，早在一年半前在绍臣家时我就直接脱衣服，也不用矜持了，脑海中也不会有太多小剧场。
    我们认识的一千四百六十六天，真的宣告没有结果，原来从头到尾都是我自作多情，我想这下应该没有遗憾了，吻也接了，虽然短暂得可悲，也不如我所想像得那般甜蜜，我真的该醒了，我早就料到这个结果，却还是控制不住自己无止境地往下坠。
    崇峻唯一表错情让我会错意的地方，就是不应该在我已经下了决心离开他们之后，再从阳明山打电话给我，说了一些曖昧模糊不明的话，击溃我的决心，考验我的意志，动摇我的立场，换来我再一次的飞蛾扑火。
    崇峻对我的感情始终存着不相信的态度，主观认定不管我们怎么在一起，结果都是不幸福的，就算崇峻的理智决定了我们的爱情没有未来，但是他就是个彆脚的演员，演技拙劣不说，动作及反应在在背叛了他的理智，破绽百出，让人无所适从。
    是我言情小说看太多了吗？是我太高估了自己在他心目中的份量，还是太低估了崇峻的理智？以为只要四片唇瓣相接就能激出男人的自然反应，然后我再抓着这个破绽，狠狠打他一个耳光，要他看清自己的感情，没想到这一招对崇峻根本没有用。
    女人的眼泪一向都是崇峻的软肋，没想到我的眼泪也改变不了他的想法，软肋的轻重是取决于感情的深度，眼泪的重量也是一样的吧！
    思及至此，我已经没有任何怨尤了，今后，要各过各的生活，这正是我要的，既然他一直说他对我没感觉，我何不保留一些自尊呢？
    我看着这几天不再为他而吵闹的call机，回想着那一天的种种，最后我问他：
    「为什么不给我个机会接近你、了解你？」
    「那你就来了解啊！」
    这又是什么意思呢？
    每一次我都觉得伸手都可以触摸得到幸福了，为什么又再一次落空了呢？
    我到底还要为崇峻失恋多少次？
    我断然拒绝了只当朋友的请求，因为那是我做不到的事。
    至少，不是现在。
    这个call机，还会因他而响吗？
    如果他不会再来找我了，那么今晚那一通诡异的电话又是怎么回事？
    那通接通了，却不说话的怪电话，还有可能会是他打来的吗？
    听说我强吻他的那一天晚上，崇峻去了台北，又是醉得不省人事。
    ※我不小心洩漏爱慕讲了比没说还孤独你眼里找不到在乎我就用冷漠当退路
    自尊跟爱情只能选一样维护
    也许太倔强注定不幸福不会用温柔安抚衝突
    一个人疲倦得想哭我像狂风里的树只能在原地受苦逃不到别处
    爱让人无力发自己脾气不是没人爱我却偏爱你
    单恋只是一种自找麻烦的游戏
    爱让人无力发自己脾气不会有结局却忘不彻底
    越得不到的爱情越叫人着迷

 联系（一）

    那个衝动的酒后强吻至今也过了两个礼拜，这段时间有各种不同的想法在脑中交战，想了很多很多，我没有后悔用唇当工具要试探他的感情，只是心里没来由的总有股愧疚，想为了这个衝动的强吻对崇峻说抱歉。
    仔细回想起来，认识崇峻到现在，虽然他的女人缘很好，但也没见过他仗着自己的女人缘就对那些女人们吃豆腐，而我这样的举动，着实对他是一种严重的骚扰，我本来就该道歉。
    为了这个理由，这次由我主动打破这两週以来的空白及僵局，就当作是个想和崇峻联系而找的藉口吧！
    「崇峻，是我。」
    「什么事？」虽然我没表明身分，但崇峻也还是能知道我，只是能感觉到崇峻的淡漠与疏离。
    「现在方便说话吗？」我不确定胡育华是不是还在他身边，试探着问。
    「没什么不方便的，你现在想怎样？」
    「我想跟你说的是那一天我不应该失去理智……对你来说是一种侵犯，我觉得我应该跟你道歉，对不起。」
    「其实你道不道歉，我也无所谓。」
    崇峻如此冷淡的反应我一点都不意外，本来就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对于他的所有事，即使早已有了心理准备，终究还是敌不过现实的强度。
    「那天我真的很气，但是后来想想，也就算了，还要不要继续当朋友也随便了。」
    崇峻的无所谓，像一把利剑刺进我的心，我还能挺住，这些年经歷过的身经百战，还不够吗？
    「我也不能强求你一定要原谅我，至少我该说的我已经说了。」
    这通短暂的电话，崇峻无所谓的态度又在我心上划下一道伤。
    就算从今以后真的只是陌生人，我也没有愧疚和遗憾，如此而已。
    虽然我曾想过等我联考完再找他好好谈谈，但又想到那对我和他已经没有任何意义，多少次的山穷水尽，多少次的吵架决裂，我和他有太多问题和阴影，未来要怎么继续都是个难题，连做朋友都觉得勉强，会分开也是迟早的事，倒不如就这样接受命运的安排吧。
    ※如果我跟你之间不是一百，我接受零。
    ＊＊＊
    这一个月以来，自从那通来自阳明山的电话，崇峻症候群让我的功课退步得厉害不说，即使在这个非常时期又失恋了，还是得要打起精神面对接踵而来的大小考试。
    日子还是得要过。
    想起电影西雅图夜未眠里的一句话：「也许时间再久一点，我就不用提醒自己要呼吸，就会忘记自己以前曾经拥有过的那些回忆。」
    都说了失恋要彻底告别过去，所以我忍痛剪去了我的宝贝长发，还很想不开烫了一个很难整理的发型，长度到肩膀还烫了个弧度。整理得好是看起来很精明干练，但是更因为头发长度只到肩膀，最会乱翘的长度，如果没精心整理的话，活脱脱就像一隻漂浮中的水母。
    隔天到k书中心的时候，隔壁桌的杨玉晨看到我剪短又烫了个头，惊讶得不得了：「你怎么捨得把你的头发剪掉啊？你的头发那么漂亮的说。」
    「没办法啊，失恋了所以只好剪头发变发图强。」我苦笑着，想不到有人比我还捨不得我的头发。
    想起那天崇峻在电话中说喜欢短发的女生，我现在因为失恋而剪短了头发，也算是投其所好吗？长发为他留的，现在剪短也是算是为了崇峻。
    「怎么会？你怎么会失恋？」关于崇峻这号人物还有我们之间的纠葛，杨玉晨也是有所而闻的，毕竟我们就坐在k书中心隔壁，她常常看到我把崇峻的那张高中大头照反覆拿出来看，好奇问了之后总是会聊到的。
    「反正就是这样了，了不起再慢慢留长就好。」光头我都留过了，还怕他个水母头？
    贤慧问我：「你捨得跟他切断一切吗？」
    我淡淡地说：「话是我说的，我又有什么捨不得的？」
    这样的决心，我不是没有过，只是，无论我再怎么离开他，多远多久也无法让自己心冷，我以为我只要冷处理这颗心，迟早就会降温，但是只要他稍有一点动作、一个回头，甚至只是一通电话，我就没骨气地弃守城池、缴械投降。
    我就是输在自己对崇峻还有一丝丝期待，我真的好气自己这么没用、没志气、没骨气！
    「如果崇峻又call你的话，你会回他吗？」
    「我才不会回他电话，也不会再接他电话了。」
    其实这些也是说给自己听的，为自己打气，坚定自己的立场。
    此时call机传来了嗶嗶声，我低头看了一下，是语音留言。
    趁着补习班下课的空档，我去听了留言，也是一通不说话的留言。
    过滤一下知道我的call机号码的人，除了崇峻以外，应该不会有人这么无聊做这种事，而且，算算日子，今天是他收假回阳明山的日子，如果真的是他的话，他到底在想什么？
    自从上一次的简短道歉电话到现在，我也没有理由再去缠他，这一次，跟崇峻算是真的闹翻了吧！

 联系（二）

    千算万算都没料到命运的安排如此百转千回，今天才在补习班里跟贤慧提到不会再理他，才刚回到家没多久，身上的call机就响了，出现了那个熟悉的电话号码，是崇峻。
    莫非定律也不过如此了。
    我看着call机上的号码不断闪烁，一直犹豫着到底要不要回电，只要回了电话我在贤慧面前又变成放羊的孩子了，思来又想去也摸不清为什么崇峻会call我，今天说的话还言犹在耳的言之凿凿，告诉自己要有骨气一点，就算他再回来找我也不要再心软，就当我还在犹豫不决的时候，这时，家里电话突然响起，我顺手接起。
    喂了一声之后，听见话筒那端熟悉又冷漠的声音，我也来不及掛电话了。
    「请问依玟在吗？」
    「我就是。」
    「你为什么不回我电话？」崇峻的口气听起来有点微慍。
    「我有一定要回的理由吗？我们不是没关係了吗？除了我们只能当朋友的话，你还想说什么？有什么事你也可以在call机里留言，我看到就会去听留言。」
    「就跟你说过我不喜欢对着机器留话，跟空气说话像个白痴一样，所以我根本不会留言啊！」崇峻顿了顿，似乎还觉得他的理由理直气壮，没有什么不对，可是那些不留言的语音着实让我觉得困扰，「我有件事想请你帮忙，我想请你帮我办一支呼叫器，顺便再帮我问一下海豚机的价钱。」
    每一次都是这样，崇峻总是吃定我一定会帮他的，我说的话他都当做没听见吗？
    「奇怪了，你不是有很多红粉知己吗？为什么不去找她们帮你？」
    「因为想来想去还是只有你能帮我啊！」这么厚顏无耻的话也只有崇峻说得出口了。
    我轻叹了一口气，我想我上辈子应该欠他欠很大，可能是杀伤掳掠了他全家还踢破他祖先的骨灰罈，这辈子才会这样拿他没办法。
    而且他现在也还有使用中的呼叫器，现在要重新再办过一个新的号码，是想要躲某人的意思吗？
    「你想要我怎么帮你？而且办呼叫器要证件，我能怎么帮你？」我一定是被他下蛊了，居然就这样莫名其妙的答应他。
    「这次休假回去我会把机车驾照拿给你办，顏色、号码都让你挑，以你喜欢为主，你办好了跟我说，我再去找你拿。」
    不知情的人还以为是男朋友要办呼叫器给女朋友，因为完全都以女朋友的喜好为准。
    才刚吃了一顿清醒猛药的我，药效还很强劲，没有被他的话牵着走，我也只是敷衍地嗯了一声当作我听到了。
    正事说完了，崇峻似乎还有话要说就开始瞎聊起来：「你好像很勉强答应，好像我拿着枪抵在你头上，心不甘情不愿的。」
    原来崇峻也感觉到我的冷漠了，因为我还搞不清楚自己该用什么态度面对他，我心里很烦乱，也不想再提过去的那些事。
    走进离补习班最近的通讯行，一推开玻璃门，掛在门上的风铃声清脆地响起，提醒老闆有客人上门了。
    「老闆，我想办一支呼叫器。」
    透明几净的玻璃柜檯陈列了一堆琳瑯满目的呼叫器机型，还有当时流行的行动电话机种，我第一眼就看上那个银灰色的机子在跟我招手，虽然崇峻说呼叫器是给不重要的人用的，也说了按照我的喜好去挑选，我就是喜欢那台。
    今天的通讯行只有老闆一个人打扫兼撞鐘，而顾客也只有我一个人。
    老闆接过我递出的证件仔细地看了一下说：「喔，你是来帮男朋友办呼叫器的啊？男朋友很帅喔！」
    欸，老闆，我什么都没开口欸！
    「他不是啦！」我只能无奈地说，我无力到这点便宜也不想佔。
    「蛤？这么帅还不是你男朋友喔？你都可以拿到他的证件来办呼叫器了。嘿哪嘿哪，有这么帅的男朋友一定很担心……」老闆继续喃喃自语脑补着。
    「……」我这下真的是无语问苍天了。
    老闆，你可不可以只要安静地做你的该做的事、安静的影印完证件就可以还给我了啊？而且，你没发现我没有很想聊这个话题吗？我跟你也只不过是第一次见面而已，我们并没有那么熟到可以聊这些啊！
    我心里一阵腹诽着。
    还是以后有旁人说崇峻是我男朋友的时候，我也不用挣扎，直接大方承认就好了？
    没想到这位爱装熟老闆继续影印着，一边又自言自语着说：「啊，今天影印机太黑，印失败了，再印一次好了。」
    事关个资问题，我还是请老闆把印坏的驾照影本拿给我，由我来处理。
    「好了，过三天之后就可以来取件了。」爱装熟老闆终于搞定了。
    三天后，算算时间也差不多是崇峻休假回来的日子，我望着手中的银灰色烤漆的呼叫器，一边想着自己最近的週考成绩明显退步了不少，想把自己的呼叫器停机，杜绝任何会让我分心的因素。因为在k书中心时，其他同学在认真看书的同时，我却望着呼叫器发呆，然后思绪跟着越飘越远，不知不觉飘向阳明山上的他，这样真的非常影响我念书，所以我仅有的理智一直吶喊着要我赶快停机，在重考期间本来就不应该办呼叫器的。
    我心里已经有了决定，这次帮崇峻办好的呼叫器，我不会通知他来找我拿，我要让他主动来联络我，虽然有脑补过他会在补习班楼下等着我拿呼叫器，然后被其他同学正好看见的画面，但是我和他之间，还存在着尷尬的气氛，就好像两个人刻意保持距离，戴着面具揣测对方的心思，我希望这次的和平可以维持久一点，不要只是假面和平，我真的、真的不想再吵架了。

 联系（三）

    只是约好要来拿呼叫器的这天，我还是没等到崇峻的人出现，我一边气他失约也一边担心他是不是出事了。一直到现在，呼叫器还没他的消息，开始紧张着急了，说来也怪自己沉不住气，说不主动联系他来拿呼叫器的，现在他人没出现，他没有任何动作，却让我心浮气躁。
    说好的敌不动我不动呢？
    现在敌没动，我却躁动了。
    难怪朋友们都说我被他吃定了，心那么软、那么没原则，每次受伤的都是我，是我对他太好把他宠坏了，再这样下去，我真的会被他拖累。我想告诉他，不要让我觉得莫名其妙，被他玩弄于股掌之间，我自己已经方寸大乱，不知道该怎么办，连该不该对他生气都没了主意。
    就这样恍惚到了隔天，我在等公车时，我的呼叫器振动了，低头看了萤幕上闪烁着的号码，是崇峻没错了。
    好加在公车站旁就有一个公共电话，我大步跨向公共电话，投入钱币回电给崇峻。
    「你昨天怎么没有来拿call机？」
    「抱歉，临时有事没跟你说。」
    「是不能联络我吗？我有call机，你如果提早告诉我你不能来，我就不会傻傻地等了你一个小时，浪费了我一个小时，连晚餐都没吃。」
    上次用强吻来划清界线的一切还歷歷在目，现在正处于刚被注射清醒猛药时期，对于他，现在的我有底气可以对他发脾气，也不再因为我对他的感情而卑微，天秤上的我们越来越趋于平衡了。
    想起自己为了他，浪费一个小时的时间等在那里，连晚餐都没吃就怕他突然出现在约定的地方，最后等不到人，我才走进k书中心。
    「对不起嘛，不要生气了好不好？你现在人在哪里？我去找你。」
    若要说起崇峻最近的变化，应该就是他学会了小奶狗的那一套，只要他身段一放软，我完全生不起气。
    「我在后站等公车要回家了，你还要过来吗？」
    「好，等我一下。」
    掛上电话，初春的晚上还有些倒春寒，也不知道崇峻从哪里过来的，还好没有等很久，我在夜色中看见崇峻的身影。
    我将那个漂亮的银灰色呼叫器递上他面前，「喏，拿去。」
    崇峻接过之后看了一下，露出一贯的温柔笑容：「眼光还不错，还满漂亮的嘛！」
    「那当然，为了这个，我昨天等了你一个小时，都来不及去吃晚餐，你要怎么补偿我？」
    崇峻脸上的笑容更深，眼神更温柔，听到我为了他没吃晚餐，宠溺地说：「那我带你去吃欧式自助餐。」
    眼前的崇峻让我恍惚得以为他温柔得像男朋友一样哄着我，却只能力保清醒：「真的？」
    虽然我觉得崇峻会履行承诺的机率就像台湾的盛夏下起暴风雪，只是说说而已。
    「嗯，等我有空。」
    「那等我联考完再兑现吧！」
    「你知道吗，呼叫器是给比较不重要的人联络用的，比较重要的人就是用行动电话。」我没料到崇峻会开口跟我说明办呼叫器的目的，我知道他在暗示我是属于比较不重要的人。
    「你事业有做这么大？有需要两种都在用？」
    「对啊！」
    「随你，我要回家了，再见。」
    相隔一个月之后再见面，他又比我记忆中的样子更迷人了，趁我们还可以和平相处的时候，我还是跟他保持距离吧！要不然到最后又会闹得不愉快，自从上次强吻他之后，他的事我都处于被动的状态，只有他来找我，我也不会主动探究他的行踪。
    不得不承认，跟他不吵架、和平相处时的感觉很好，好到让我捨不得就此保持距离甚至画句点，只要一看见他的笑容，我都忘了自己该要生气，该跟他保持距离的。以我本人双子座的基本性格善变，都不及他这个月亮在双子座来得善变难捉摸。
    隔天晚上，我走出门准备要去找崇峻，把他的驾照还给他，正好遇见之前也是同个高中的邻居男生，正发动摩托车要出门，他顺口寒暄问了几句之后，说他可以顺道载我一程去找崇峻，我也没多想，就这样上了邻居的摩托车。
    到了崇峻家，崇峻听到摩托车的声音，直觉认为是他朋友来找他，没想到当他从窗户探出头之后，发现我在一个陌生男生的后座上。
    夜有点黑，我没能看清楚崇峻复杂的表情，当我回到家之后，崇峻的电话也跟着响起。
    「刚刚载你的男生是谁？」崇峻一开口，就是这句话。
    咦？我怎么闻到一股好酸的味道，还有好强烈的佔有慾？
    「怎么，你也会在意？我记得我好像不在你的后宫佳丽三千管辖范围里，是你不要我的。」最后一句话ph值酸得破表。
    「你不是说你爱我的吗？」崇峻开始沉不住气，口气微怒。
    看来这个傢伙是在吃醋耶，口口声声说只能跟我当朋友，那是在吃醋个什么劲儿？是自己挖了个洞跳进去吧！
    他的反应让我心里有点开心，但还是故意要吊吊他的胃口，「然后呢？」
    「你没有跟我说我爱你喔？」
    崇峻今天到底怎么了？难道他又喝醉了，他会在意我爱不爱他吗？
    「你、在、吃、醋。」我真想亲眼见见那张吃醋的脸。
    「我才没有。」他的口气口是心非。
    「如果你老实承认你在吃醋，我可以考虑勉为其难说出那三个字让你开心一下。」
    明明就不承认是我的男朋友，男朋友该有的反应，你却一个也没少过。
    听着电话旁的声音吵杂，还有女生们的嬉闹声，反骨如我更不会如他所愿，要我说我就说，我也太没个性了吧！
    「为什么我要说那三个字？你为什么不说给我听？」
    这种不是出自于真心的动机而说出口的爱，即使说了那三个字也只是玩笑话而已。
    因为认真，所以不轻易许诺。
    再说，我也不是那么轻易说爱的人，要听到我再说「我爱你」，哼！先等你搞清楚自己再说。
    一直以来都是我追着崇峻跑，让他忘了我其实也是有人追、有人会喜欢的，崇峻也没想过有一天他也可能会有情敌出现，今天的这个小插曲，意外地让我知道原来他也会吃飞醋的。
    难怪身边的朋友都觉得他的态度跟反应都很奇怪，不负责任，不想明正言顺在一起却又习惯性占有我，一边拒绝我另一方面又一直钓我，这样很好玩吗？
    「你不说，自然有人会对我说。」崇峻在我这里听不到他想听到的答案，把电话转向旁边的女生们，我在话筒的另一端听到一声又一声的「崇峻我爱你」。
    意思是告诉我，我不肯说出我爱你，多的是有人要说。
    「你如果那么爱听她们对你说这三个字，那就随你去吧！」
    没来由的，有一把火烧上心头，我丢了这句之后就掛断电话了。
    在爱情里，不是捨弃自己的自尊、不是要够卑微才叫爱情。
    我想，我的梦也该醒了吧！大学联考才是我的目标，为了他我又松懈了两个月，这两个月当中我输了人家多少？我必须一直告诉自己，我和他再怎么样都不会有结局，即使他又用老方法勾引我，说一些会令人遐想的话，偏偏我又很吃这套，往往是他的作用大于我的理智，即使我不想再把自己推向海市蜃楼，但是我过份贪恋现在相处的感觉，捨不得在这时离开他。
    目前这个非常时期，我没有办法兼顾他和功课，除非他愿意当我的精神支柱，为我加油、打气，如果接下来到联考前的日子，都能平静安稳地度过，只要念书念累了，就打电话跟崇峻聊聊天，可以的话再拨空见见面，这样也算是陪我到联考了吧！

 数字恋爱

    自从帮崇峻办了呼叫器之后，我们相处的模式变成了一种奇妙的平衡，平时像是未曾相交的平行线，各自忙碌着自己的事，累的时候如果想起对方就call对方，听听彼此的声音就能获得平静及满足，然后又充满了动力继续自己的事。
    这种岁月静好、相互陪伴的日子虽然平淡，却有一种可以一直这样到老的踏实感无形中绵延着。
    崇峻的当兵日子其实还满轻松的，难怪大家都戏称空军是少爷兵。
    算算日子，又是崇峻休假的日子，只要他休假离开阳明山回到桃园，我们彼此的实体距离拉近了，我就会比平常更想他，call他的次数也频繁多了。
    只是有时候他call我的时候，我不方便回电，换我回call他的时候，他也正好走不开，常常发生彼此call来call去的情况。
    回想起崇峻第一次使用bbcall时，常常发生我call他一次等不到他回电，一而再再而三的夺命连环叩的事情，等到崇峻忙完了看到呼叫器有好几通，全部都是我的杰作，回电话的口气都是拿我没办法，都觉得当时的自己很卢很好笑。
    「你昨天call我的时候，我人在火车上没办法回你。」崇峻口气平缓又温柔的主动解释着。
    「没关係，我知道。」因为自己开始用了呼叫器，才会知道每个人都有不方便马上回电的时候，「就像刚刚我才准备上床睡觉的时候，call机又响了，看到是你call的，我就赶快下楼回电话给你。」
    「我以为你在看书。」不知为何，每次听见崇峻的关心，总会有种莫名的窝心感。
    「我有话想跟你说。」我想说的是，我们就这样和平相处，一直陪我到联考，我不想吵架，不想冷战了。
    「你想跟我说些什么？」
    崇峻温柔的声音反而让我不知道要从何说起，我们现在不就是顺其自然吗？
    反覆思量要如何开口，结果吞嚥口水时被口水呛到，我只能先把话筒拿离远一点，等喉咙咳顺了之后才继续与崇峻的对话。
    听到我的咳嗽声，崇峻明显变得紧张了起来，「你怎么了？你现在在哪里？」
    「我在家啊！」
    「你感冒了？」
    「没有啦，只是刚刚不小心被口水呛到而已。」我訕訕回答。
    「我以为你人在外面。」
    「都已经晚上十一点多了，我怎么可能还在外面游荡？而且我刚才说我从三楼下楼来回你电话啊！」
    崇峻主动聊起了自己今天的作息，「我今天休假在家睡觉，大概睡了快一整天吧！」
    「你今天一整天是不是都没出门？」
    「对啊，因为我头很昏。」
    「为什么？」我一时没回神，傻楞地问着。
    「这还用问吗？」崇峻的这句话，似乎是在质疑我对他的了解已经退步了。
    我后知后觉才想到：「喔，对，宿醉嘛！」
    我也不明白为什么每次崇峻休假回来，就是跟朋友聚会喝酒，宿醉也是常有的事，只要能用电话找得到他都算幸运的了，毕竟崇峻忽隐忽现的踪跡，就像需要集满七颗龙珠才会出现的神龙，能遇见他就像任天堂游戏机里出现的加分神兽一样的难得，也是因为这样，我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要求他跟我保持联系。
    只要能和崇峻说上话我就开心了。因为我真的不好意思开口要他陪我到联考，因为崇峻也曾让我心烦意乱，却也是能让我静下心来唸书的原因，读累了就跟他说说话、见见面，这样算不算依赖？
    当你要打电话给对方的时候，会揣测着对方现在在做些什么，也算是把对方放在心上的一种表现吧！
    ＊＊＊＊
    呼叫器除了让对方回电话以外，还有一项功能就是：数字恋爱，可以透过数字的谐音表达自己的意思。
    520就是我爱你，530就是我想你，5201314就是我爱你一生一世，诸如此类的爱情密码在那个时代非常流行，拿起电话不出声也可以传达心意，还有一首「数字恋爱」的流行歌曲因应而生。
    而我，突然兴起想玩玩这种数字表白游戏的念头。
    用公共电话拨了崇峻的呼叫器号码之后再按＃，我输入了一串数字，就等着看看崇峻到底会有什么反应。
    这天晚上，果不其然，崇峻主动打电话给我，他一开口就问，有点傻愣愣的：「你今天有call我吗？」
    明知道他如愿上鉤的我，却偏偏故意装作什么都不知情：「没有啊，怎么了？」
    「我今天收到一个很奇怪的号码call我，我回电话了，结果是空号。」
    「是喔？」听到崇峻很认真在追探是谁call的，始作俑者的我继续装傻演戏，嘴角忍不住抽动着。
    「那就奇怪了，如果不是你call的，怎么会是5开头的咧？」
    崇峻的认真劲儿让我差一点破功笑出来，天知道在电话另一端的我要花多少力气，才能抑制住我嘴角两旁弧度往上抽动的劲儿，还得要忍住不告诉他就是远在天边，近在眼前正跟他通电话的我干的好事。
    我光是脑补那个一向自以为不可一世的崇峻，也会有这么傻楞照着回电话的时候，就足以让我大笑，想起上次间聊的电话还在争执谁的智商比较高，如果他知道是我耍的把戏，应该也会吹鬍子瞪眼，但是又拿我没辙吧！
    「那你觉得会是谁call的呢？看看有谁知道你的call机号码，你用删去法就知道了。」我也来顺便套一下话，到底有多少个「不重要的人」知道他的call机号码。
    崇峻很认真地开始数着，「一、二、三、四……嗯，连你总共有八个人，如果其他人都不可能的话，那就只剩一个人了。」
    又是八个人，当初崇峻第一次办呼叫器的时候，也是八个人，所以代表这八个人都是会常常连络他的。
    「所以是谁？」我的心里顿时有了不好的直觉，脑海中也浮现了胡育华的脸。
    「就是你心里想的那个人了。」彷彿能看穿我的心似的，崇峻这么说。
    虽然我们一直以来都很有默契，心有灵犀一点通也不是用在这里的好吗？
    如果崇峻彻底懂我的感情，懂我是用什么心情爱着他的，他才会明白什么是我想爱你一辈子。
    是说，我永远也不会解密这串让崇峻不解的【5320187】的密码到底是什么意思！

 平静（一）

    从我失控强吻崇峻到现在已经两个多月了，这段期间我和崇峻又回到先前的相处模式，像好朋友、像哥儿们还带着一些曖昧，彷彿先前的争吵、不堪从来都没发生过，表面看似平静无波的相处，彼此都知道以前争吵过的问题都没有说开，累积下来成了心结，也是碰不得的地雷，避之不提成了长久以来的默契。
    只是，我的处境真的已经到了四面楚歌、孤立无援的地步，已经没有人看好我们正在转佳的状况，每个人都叫我离开崇峻，他在别人眼里只是一个只知道吃喝玩乐的男人，谁嫁给他谁不会幸福的，因为过于执着爱一个人而让身边的瞧不起的事也很难发生吧！
    我沉溺于享受目前这样轻松自在的相处气氛，我怎么拿出决心在这时跟他划清界线？好不容易才熬到现在的平静，我就不能贪心得再多要求一点吗？
    因为我和崇峻最后就算不是人为的分离，到时也会自然而然分开，也许连朋友都不会是，既然是早晚的问题，就让我再贪心多留一会，能撑多久是多久。
    在他面前，我还是有爱不能说，因为一旦决定再表白一次，这种平静的日子就宣告结束了！
    在他背后，我相信大家还是认为我依然很爱他，但是旁人看这种不稳定的感情看得急了、不耐烦了，因为这段感情注定是单行道，再加上他游移不定的态度总让朋友觉得他很奇怪，不负责任，不想名正言顺在一起却又习惯性佔有我，我对他而言只是玩具而已。
    跟他当朋友很累，怕一下表现太多超过朋友的本分，一方面又得提醒自己不会再有可能，要回到三年前绝口不提爱你的日子，说好不再绝口不提爱你，现实却逼得我还是得这么做，也只能等联考过后再跟他好好谈谈了。
    最近和崇峻的和平稳定相处，心情稳定的结果也反映在我的成绩上，即使抽空跟他通了三通电话，我上课时也很认真，週考成绩也还不错，全补习班两百多人我的成绩在前四分之一，倒吃甘蔗的渐入佳境让我很有成就感，对于这次的联考也越来越有把握，只要他不要跟我吵架或惹麻烦，我还能顾好自己的功课。
    我知道只是一次的週考成绩不能代表什么，也没什么好跟他炫耀的，要跟他分享就是要联考成绩才算数，领成绩单那天我想第一个就让他知道，因为可以相聚的日子真的不多了，希望崇峻可以好好陪我度过这一个暑假。
    眼看他就要退伍了，只要崇峻退伍回来，如果崇峻真的不打算继续升学，就是正式踏入社会开始工作，我也很好奇他会从事什么工作。
    忙碌生活里能够抽空跟他通个电话，也算是一种小确幸。
    「我每天早上搭公车去补习班的路上，都会经过那家销售中心，看到门口贴着诚徵汽车销售业务，想着也许满适合你的。」
    说出口的同时脑补着崇峻穿着白衬衫，打着领带，梳着油头，一身的俐落帅气，口若悬河滔滔不绝推销介绍的样子，还挺有反差萌的。
    「我对卖车没兴趣，而且我也不喜欢穿西装打领带。」崇峻一句话就浇熄了我的幻想。
    「那……你要不要考虑当婚纱照的模特儿？我每天经过补习班看到门外放的婚纱照样本，觉得你应该也可以去拍样本。」
    每次路过补习班楼下的婚纱公司，看见门口的婚纱样本，总会想着崇峻退伍回来，如果还没找到工作的话，可以先去当婚纱公司的模特儿帮忙拍样本，他的脸蛋跟身材本来就不错，再经过专业造型师打理，还有摄影师的功力，一定会拍得很好看。
    「我不喜欢拍照，我也不适合。」
    「哪来的不适合？拜託，可以靠脸蛋就能赚钱的工作，这样还不好喔？」总比你去当舞男好吧！我只差这句话没说出口了。
    「我会害羞，所以不考虑也没想过。」害羞还想去当舞男？我都不想再吐槽了。
    「吼，你真的很难相处欸，龟毛的处女座，这不要那也不要的，你到底要什么？」我的耐心被崇峻磨耗殆尽，此时转换为好朋友模式，毫不留情吐槽他的龟毛。
    「对，我就是难相处。」
    「那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不知道，到时候再说吧！」
    沉默了半晌，崇峻开口说了一个重磅消息，「我想追顏薇。」
    因为我和崇峻都是同个学区的，国小、国中都是同一个学校，难免同学的同学都会有所交集，只要是说得出来的风云人物，也都略有耳闻。
    崇峻口中的顏薇跟我国小但是不同班的同学，人长得白净清秀，国小时又是国乐班的，混身散发着仙乐飘飘的气质，如果崇峻真的喜欢上她，我没有反对的理由，我甘愿认输。
    只是，听到崇峻说出他想追顏薇这句话，我的心情一则以喜一则以悲。喜的是，他这次看上的女孩条件很好，外貌及气质都在我之上，我该为他高兴；悲的是，为什么崇峻的眼里永远没有我？
    我的身分永远都只能是「朋友」，从我企图想用嘴唇试探他的心意时，我就已经永远出局了。
    心头涌现的那份苦涩，我只能自己忽略、消化、承受。
    谁叫这是我自找的？我怎么可能在短时间之内收回自己氾滥的感情，而且还清得一乾二净？
    「你确定你要追顏薇？你追得到吗？」即使心里百感交集，基于朋友角色的我只能客观说出这句话。
    崇峻在电话那头狂妄地大笑，「你觉得我追不到吗？」
    看来，崇峻好像胸有成竹，只要他出手主动追的女孩，似乎没有不到手的。
    也是，从以前到现在，他的每一任女友甚至是花名册上的名字，没有一个是他主动追来的，现在他主动说要追顏薇，也难怪他觉得势在必得。
    「你这么有把握追得到吗？你是认真的吗？你应该知道，她不是你可以随便玩玩的人。」我的良心结论及提醒，听在崇峻耳里总像在泼他冷水。
    因为，我不是这么盲从，不会因为爱一个人，而觉得他的一切都是对的。
    「我昨天去便利商店买东西，店员就是顏薇，所以我才想要追她。」
    「就因为这样？你不要没事去招惹别人，祸害人家。」
    「追追看就知道了。」
    但是，我不认为每一个乖乖牌的女生，都会像我一样爱上崇峻这个浪子。
    也许靠俊俏外貌能勾起一时迷惑，但要把自己的芳心託付给这么一个浪荡不羈的灵魂，却无法成为那个拉得住韁绳的人，让自己成为崇峻最后一个爱的人，只能无止尽地等待、失望、落空与难过。
    不是每一个女生都像我一样，第一次踏入情场就越级打怪挑战了最高级，虽然每次都被伤得被打到血条归零，再慢慢储备能量，满血后再战。
    这就是我，每一次面对崇峻都是冷静理智凌驾感情，总是思考着各项前因后果，客观地推测着各种可能，最后说出的结论，往往都不是崇峻想听的。
    「我跟你说，最近我朋友都说我在倒追一个人，追得很兇。」
    「喔？」崇峻只是敷衍地回应一声而已。
    「你猜猜是谁？」
    崇峻不想回答我的问题，因为他想都不用想都知道答案就是他自己。
    「你就猜一下嘛！」
    「我不知道。」
    「答案是──彭康堂。」
    听到我的答案出乎他意料之外的不是他，还是个熟悉的名字，崇峻终于有反应了：「你什么时候认识他的？」
    「就上次去阳明山看你的时候。没办法啊，因为我之前爱的人不爱我，想说彭康堂长得也满帅的，就联络他看看。」
    事实上，从阳明山的会面之后，我就再也没有见过那位彭先生，长得什么样子我也都不记得了，而且会记得他的名字也是崇峻说的，既然崇峻说他想追顏薇，那我也输人不输阵，当然要找个他知道的人来刺激他。
    崇峻似乎不太相信我说的话，没有太多反应可以让我推理。
    「那你觉得什么样的行为叫做倒追？」
    「只要有付出就算吧！」
    这次崇峻休假的期间内难得没有酒局，能找得到他，抽空跟他聊天的时间也比较多，在他要收假的前一天，我还是忍不住想问问他的新恋情进度，我无法不在意这件事。
    「怎么样？你追顏薇有碰壁吗？」
    「我不想追了。」
    「怎么不追了？还没开始追就放弃？」听到崇峻说他不想追了，我更想知道为什么。
    「因为不符合经济效益。」
    「拜託，我看是你根本就追不到人家吧，搞不好你一开口人家就拒绝你了。」
    「随你怎么说，反正就是不追了。」
    原来崇峻对一个人的好感就像曇花一样瞬间来临，短暂的美丽而消逝，我也不想再探讨他是否真的碰壁，还是只是说说而已，总而言之，这一次休假回来的插曲就这样结束，待他回到阳明山上之后，我们的相处模式又回到先前的平静，期待他下一次休假回来，陪着他慢慢倒数迎接退伍的日子。

 平静（二）

    随着崇峻退伍的日子一天一天的逼近，我的心情就跟着躁动不安，很兴奋也很担心，因为我还要等到联考完才可以跟崇峻黏在一起，担心的是怕他退伍到我联考前的这段日子中，他又发展了新恋情，更担心的是我们堪忧的爱情，因为一个严厉的考验过完了之后，之后的四年更难熬，怕的是远距离，又和崇峻分隔两地，只有考到桃园的大学，才能确保我们不会再被时空分开。
    自从崇峻的那通阳明山电话之后，我变得很怕寂寞，习惯性依赖他，这阵子太依赖他，动不动就想见他，想跟他说说话，明知不能太过依赖他，因为我知道他随时会离开，去当别的女人的依赖，为其他女人张开胳臂，当她们的英雄，总之，在还没确定我想要的关係之前，我都是不安的，我想要成为唯一的女伴，不要只是八分之一而已。
    即使不安，即使躁动焦虑，时间依然不会就此停下，一天一天的过去，转眼距离崇峻退伍的日子只剩十一天了，我知道他现在人还在部队里，因为，我很想听见他的声音，所以忍不住call了他，等不到他的回电，我猜想也许是他在忙，所以才没空回我。
    只要是他在部队的时候，没回我电话我都可以理解，凭着这样的信念，我相信他，所以我也不吵不闹，像是有了默契一样心照不宣静静地等，没有像以前那样夺命连环叩，也算是一种成长了吧！
    「你今天下午call我，我没有马上回你电话的原因是因为我还在上班，所以没办法打电话给你。」这已经不是崇峻第一次解释没回call的原因，温柔地解释着他下午没有即时回我电话的缘故，那温柔的语调让我恍惚间以为自己是被他爱的，因为他在意，所以才会主动跟我解释，不想让我有芥蒂有疙瘩。
    另一个原因是我知道他人就在阳明山上，谅他也没地方去，也不可能逃兵吧！
    「我知道，只要你会回电话给我就好。」崇峻的主动解释让我着实意外，我并没有为了他没能及时回我电话而生气。
    「你没生气我没有马上回你电话？」
    「我为什么要生气？我自己也有没办法马上回你的时候啊！所以我能理解。」
    「找我什么事？」
    「我只是想说联考完我有很多话想跟你说，现在还不适合，我怕现在说了就会影响我的应试心情。」我实在不好说出只是因为我想他，想听听他的声音，想听到他对我说加油，想要他像这样平平静静地陪着我到联考。
    「除了请你吃欧式自助餐吃到饱，还有什么？」
    当时的吃到饱真的就叫做欧式自助餐，不叫做buffet，真的是很热门的聚餐及约会地点，桃园有名的就是沙漠玫瑰还有公爵。
    「欸，那个是你欠我的晚餐，我现在不想要了。」
    「那你要什么？」
    「我想要……你陪我去六福村玩。」
    「门票很贵馁……」
    听到崇峻惯有的尾音，我忍不住笑出声了。
    「对了，我十五号会放假回去。」我没想到崇峻还会主动对我说出他的放假行程，这种感觉，不就像男朋友对女朋友报备行踪一样，所以我到底是他的谁呢？
    以崇峻的当兵放假时程推算，我一直以为退伍前不会放假，一直要等到十九号那天才见得到他，「你不是十九号就退伍了，十五号还能放假回来啊？」
    「因为我还有假没有休完。」
    「那不就只回来一两天就要收假回去了？那你回来的时候有空吗？」算算时间，也好久没见到他了，好想他休假的时候到补习班等我下课，然后跟他吃一顿晚餐。
    「我有事情要办，所以我要出去。」
    「你要去哪？」既然他都主动告诉我他要休假了，那我就再多问一句。
    「你管我去哪，去嫖妓不行喔？」
    「行，当然行，你又不是没嫖过。」
    「谁跟你说我嫖过？」
    「难道你没有吗？」我直接反问他。
    「我没有！」
    「你放假回来也还想要去嫖啊！」我很快拿他的话堵他的嘴。
    「那是开玩笑的。」
    听着崇峻气急败坏地跟我澄清他没有嫖过，让我莫名佔了上风，有些小得意。
    「那你十五号那天回来可以过来补习班找我吗？」就让我满足一下小小的虚荣心吧！
    「我要过去干嘛？你要请我吃饭喔？」崇峻戏謔的回应，倒也瞎矇猜中了我想跟他吃晚餐的念头。
    「是啊！」我只能傻笑，回应他的瞎猜，但是真实原因是因为我很想见到他一面，这个理由我还是没有说出口。
    这通短暂的电话就这样结束了，对于崇峻，我不知道还能够奢望些什么，崇峻也真奇怪，他自己主动告诉我他退伍前休假，但又不让我知道他回来的行程，话都只说一半又有什么意义？还不如不用告诉我他要休假的事。
    崇峻退伍之后，接下来就是我的生日了，也不知道今年的生日，崇峻会不会陪着我一起过。
    「崇峻要退伍了，你想去火车站接他吗？」依庭好奇地问着。
    「说真的，我还满想去接他的，只是我觉得他会骂都已经重考了还不好好上课。」
    「这样代表崇峻还在意你现在的状况啊！」
    「希望如此，我倒是希望我生日那天可以见到他就够了。」如果今年的生日，会有崇峻的陪伴，就能覆写掉前两年不好的回忆了。
    「他每次休假回来都没有来找你，真的太过分了，那就叫他在你生日那天提个蛋糕来帮你庆祝。」
    「我想都不敢想，只要能见到他就很满足了。」
    一直在旁边默默听着我和依庭一来一往聊天的贤慧，冷不防地开口了：「他的生日还有三个多月，你现在就在想着要帮他隆重地过，还想着要去pub打工，那你生日他也该要表示点心意才对。」
    贤慧一语道破，让我困窘而安静下来，是说我又能怎么去争取呢？
    这就是我们天秤失衡的爱情，连朋友都看得出来，一边过度付出造成的倾斜，前阵子才刚导正过来，又慢慢偏向失衡了。

 崇峻退伍前（一）

    就在崇峻要退伍的前几天，这天我还在补习班上课，正在写考卷的时候突然call机震动了，我抬头瞥见萤幕上出现了一个陌生的号码，会是谁呢？
    那天崇峻在电话中说他要办call机跟大哥大，call机是给不重要的人联络用的，我也已经帮他办好了，大哥大当然就是给重要的人用的，而我究竟是属于哪一种人，也不想细问了。
    趁着中午用餐休息时间，我怀着不安的心情回拨了电话：「请问有人call0946xxxxxx吗？」
    一如往常的，我又听到了那个熟悉的戏謔笑声：「你不知道我是谁喔？」
    这种玩世不恭的态度，除了崇峻，还会是谁？
    「我知道啊！你真的办了大哥大啊？」
    「是啊！我刚办好，第一个就call你了，所以你是第一个知道的人。」
    我是第一个知道的人！
    我是第一个知道的人！
    我是第一个知道的人！
    我一直都没有细问我是哪一种人，因为不期不待，没有伤害，没想到在没有任何预设立场的情况下，崇峻有意无意透露出我是很重要的人，这点让我莫名的兴奋得心花朵朵开，还有心头涌上满满的温热。
    「今天去办大哥大的时候，那个柜檯小姐一直看着我，然后看一看还脸红咧！」崇峻像个小孩一样形容今天办行动电话的经过。
    「所以你又乱放电了齁？」让我翻个白眼先。
    「最后她还优待了我九百元，真爽。」这是在跟我炫耀人帅的好处吗？
    就当我还沉浸在我是第一个知道他的手机号码的人的喜悦中时，我忘记崇峻身边有太多的鶯鶯燕燕，有太多的红粉知己，虽然我是第一个知道他的新手机号码的人，但是很快的，其他红粉知己们也都知道了，我也只是比她们早几个小时知道而已。
    当天晚上我打电话给崇峻时，果不其然就是个女孩接了他的电话，我什么话都不想说马上就掛断电话，难道是胡育华又回到他身边了吗？
    如果不是交情够深、相当熟识或者关係匪浅的人，谁能随意代接行动电话？而且还是在那个行动通讯才刚开始普及的时候？
    我真的没想过，这段日子我们各自忙碌自己的事，偶尔通个电话倒也平和度过了一阵子，好不容易等到他休假回来，难得见了面就变成争吵的局面？
    女人的第六感真的很神准，虽然崇峻说他这次休假回来有事要办，没办法来找我，但是隔天我们还是见面了，只是，我们又为了胡育华起了争执。
    崇峻骑着他的摩托车，到我家巷子口找我，看似好像回到了我们刚认识的那一年，却好像又有哪些不一样了。
    「你不是说你有事吗？」
    「对啊！」
    「你办好了，现在有空来找我了？」
    看着崇峻把玩手中的行动电话，再看看他那张俊俏的娃娃脸，我忍不住联想到昨天他电话中所说的，靠着他的「美色」，敲了店员九百元的事。
    「你有去过pub吗？有没有哪一间pub你比较熟的？」
    「我很少去pub，」崇峻回神过来，似乎想到了什么，「等一下，你问这个要干嘛？」
    「因为我想要打工存钱帮你过生日啊，等我考完联考我就去。」
    听闻我的说明后，崇峻有点受宠若惊，「你要帮我过生日喔？跟一堆朋友去唱个歌、喝点酒就要两三万了欸。」
    我心里腹诽着我只想跟他两个人过生日，并没有想要一堆无关的间杂人等也来搅和，他想像的生日叫做吃喝玩乐，然后我就是个帮他们买单的凯子。
    他见我沉默不语，揶揄着问：「干嘛，你后悔了喔？」
    「我决定的事情从来不说后悔！」因为我计画中的生日跟他的不一样。
    崇峻的表情由原本的嘻笑转为正经，缓缓开口道：「你要帮我过生日我会很高兴，但是，有些事情你可以碰，有些事情不能碰，更何况你只是一个学生，干嘛去pub上班？那里出入份子复杂，不是你该去的地方。」
    「你就不是我的男朋友，你管那么多干嘛？」
    顿时气氛突然变得诡异，因为提到了不该碰触的话题。
    崇峻像是犹豫了很久要不要开口提起这件事，思忖了之后开口：「我昨天晚上被朋友骗出去，结果我一到ktv包厢我就看到胡育华了，本来想掉头就走的，」崇峻说到这里，似乎是有点心虚看了我一下，「她想回来找我復合，因为她知道如果是她来找我，我一定不会理她，所以她就找我朋友把我骗出去。」
    最近的崇峻实在很古怪，起先主动跟我解释为什么call机晚回我电话，又主动告诉我他什么时候会放假，现在还主动告诉我胡育华想回头跟他復合的事，我恪守一个普通朋友的本份，没有多问，他却总是让想极力保持清醒的我置身于五里雾之中，明明嘴上说无所谓，事实上每一个反应都在乎得很，也让我无所适从。
    「所以你心软了要接受她的復合了？」崇峻的主动报告并没有让我因为被他在意而觉得欣喜雀跃，这种事如果他没有开口跟我提，我也不会知道，反而厌恶起胡育华的回头纠缠，连带地把气都出在崇峻身上，口气也没好到哪里去。
    面对这种事情，耐心用尽的我只想听结论，也没什么间暇心情听细节。
    「没有，我只待了半个小时就走了。」崇峻又看了我一眼，似乎期待着我会为了他只待半个小时就走而称讚他，没想到明显感受到我的不耐烦，又继续说明，「我相信她并没有背叛我，只是一场误会。但是我不一定会接受她的復合要求，不一定会跟她回去，等她开口求我再说，因为我还没玩够，你觉得怎么样？」
    崇峻没有等到我表扬他的主动告知，还来询问我的意见？我的意见有这么重要，我都被他气笑了。
    「你们的鸟事关我屁事！你根本不用问都知道我的答案是什么，我再说最后一次，如果你决定回去胡育华身边了，你就不用再来找我，我们也没有再联络的必要了，以后就当陌生人，我没办法跟你只当朋友，这一次应该已经说得够清楚了。」
    只要一听到崇峻提起胡育华，我耐心用尽，直接爆气说出我的立场，这个原则我已经重覆了好多遍，感情世界里多了一个人就是太拥挤，呼吸不到空气，多了一个人，总要有人离开。

 崇峻退伍前（二）

    「有那么严重？」崇峻再一次意外于我的回答。
    「废话，有我就没有她，有她就没有我，我已经把你让给她一次了，让你满心是伤地回来，而且也是我早就预测得到的结果，我不可能再把你让给她第二次，绝不。」我的态度异常坚决，这一次没有任何犹豫、没有任何眷恋。
    毕竟我对崇峻三年多的痴恋怎么可能说收回就收回？尤其崇峻总是有意无意的吊着我的胃口，更常让我们置身于曖昧的氛围里。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对崇峻的耐心越来越少，对他的示好很容易產生期待，但是一有风吹草动，发觉苗头不对觉醒得很快，马上就能对崇峻冷淡又保持距离，就像被吊着胃口的人，吊久了得不到也失去了耐性。
    「那我问你，你跟她在一起的日子和你自己一个的生活是否更快乐？」
    「没有什么差别啊。」
    「那你们在一起到底有何意义？两个人在一起不能比一个人的日子更快乐，那在一起要干嘛咧？」
    「当初会跟她在一起，是因为她有一个地方比你强，她有时天真，有时又比我成熟，更因为她知道了一些你不知道的事。」
    「那个不知道的事是什么？」我想知道我输在哪里。
    「这个我不能说。」
    「算了，反正我也不想知道了。」面对崇峻的这种态度，我只能翻白眼，真的没有太多耐心面对他了。
    「你一直不肯死心是因为你一直觉得你抢得过她。」崇峻提起我们这阵子避开的地雷话题，直白地说出我不肯对他死心。
    「我不是觉得我抢得过她，而是我对自己的感情有信心，如果我觉得抢得过她的话，我当初为什么要把你让给她？我只是不想让你为难，所以我选择退出。」
    「其实你只是输给了自己，对自己没有信心，太自卑了！」
    「对，我就是对你自卑，没有信心，一直对你勇往直前却被你拒绝，被拒绝了还只能一直找出你的破绽，找到了线索开口问了你，你又打死不承认。」
    崇峻的这句话意思是在暗示他似乎不满意我追他的态度，太消极了，遍体鳞伤的我还能像以前那样积极吗？为他受了那么多伤，失了n次的恋，一次又一次的期待又失望落空，周而復始，每一次我都还傻傻地相信这一次不一样了，却还是落得一样的下场，我还有信心积极大胆的追吗？我又能有什么勇气继续追爱呢？
    「因为我在装死。」
    我没好气地补了一句：「我看你是从头到尾都在装死吧！」
    他有点讶异：「聪明喔！」
    「废话，你要装也不会装得像一点，老是露出破绽，留给人探索。」我边说边睨了他一眼，他回以被看穿的心虚一笑。
    「你明知道你对我装死也没用，为什么还是要白费心机继续装死骗我咧？」
    他说得一副理所当然，「因为我要你怀疑啊！」
    「白痴，我有证据啊！可以大胆假设，小心求证。」
    「你以为你骗得过？我只是不想拆穿你而已。」
    「我从来没有小看过你的敏感度，如果你能知道我的苦衷是什么，现在我们就不会只是朋友的关係而已了。」
    现在不上不下的关係，只是因为我不懂他身不由己的苦衷而已？
    「我就怕你一直说自己聪明却笨在这个时候，还继续跟她缠在一起。」
    「说真的，我也怕。」
    「你眼前就已经有一个学不乖的例子，还不够吗？」我自嘲着说，那个学不乖的人不就是我？
    如果他还要再愚蠢一次，我会瞧不起他的，真是个没原则的傢伙，我知道他身不由己，也就是因为如此，我才愿意包容他所有的过错，因为我想知道那个苦衷究竟是什么，为什么甘愿让他受这么多不必要的折磨？
    「那我问你，你当初为什么在阳明山想要打电话给我？」
    既然都已经捅破了那层纸，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乾脆把所有的疑问通通说出来。
    「不为什么，想打就打啊！」现在崇峻撇清的态度跟当初在阳明山甘愿吹着刺骨寒风也要打电话给我的傻劲真的差太多，阳明山虽冷，但是心不冷，现在五月了，听到崇峻说的这些话，反而我的心都冷了。
    「对，一切就错在我不应该对你太心软，没有马上掛你电话，还对我们之间又有了死灰復燃的期待，还被你类似告白的话骗了，我真的好恨你。」
    「还有我觉得你真的很奇怪，不一定要接受她的復合，也不肯给我们的关係一个明正言顺的名分，你知不知道我真的很累……而且，你干嘛要跟我再三强调，我到底是你的谁？」
    「你又不是我的男朋友，那你那天为什么要问我载我的男生是谁？」我看着他的表情是吊儿啷噹爱说不说的，我就知道我问不出答案，「算了，不必问也知道是你的玩笑话，只是随口说说不能当真。」
    「对，所以我觉得我问错话了啊，可是你最后还是没说啊！」
    「你都说是问错话了，我还有必要跟你认真吗？」
    崇峻很奇怪，前一秒才夸我聪明，下一秒又嫌我不够聪明，那是因为我在他面前无法完全理智、冷静，当我冷静的时候，我能百分百发挥我的分析能力，他老是嫌我不够成熟，不够了解他，错了！我倒是认为太了解他的后果，让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他相处。
    不过他还算有良心，在胡育华来找他之后马上就让我知道，给了我趁早抽身的机会。
    我抢在事情恶化之前抽身离开，因为一直都有心理准备，一直都无法安心，所以这次不会再像以前那样痛苦得呼天抢地，我才不愿意又一次胡育华又回到他身边，然后又嫌我碍眼，我还是先闪人比较保险。
    这一次分开，又是短暂的人间蒸发，连崇峻退伍当天我也没去火车站接他，狠下心不再理他。
    想也不用想，崇峻绝对是又回去胡育华身边了。
    是不是主动回去她身边还是又被她缠上，我也懒得再追问了。
    ＊＊＊
    转眼过了几天，迎来的是崇峻退伍的日子，本来这个日子是我期待已久的，退伍当天，我还是没有去火车站等他、迎接他，连他新办的行动电话都没打，整整五天没消没息了。那天的休假回来我们没有甜蜜，是争吵还是沟通我也分不清了，只是认清了我们之间更无可能，就算继续纠缠下去也没有结果。
    只是大家都看准了用不了多久我一定会回去找他，毕竟我在朋友们眼中要斩断对崇峻的情根这回事，也是信用破產的，虽然我很想，但是我不能，因为我的保证早就没信用了。
    他在害怕某件事，我比他更怕，所以我先走一步，我懂他就像懂自己一样，因为我们这点太像了，都为了逃避而戴上笑脸，既然我知道他在装死，换句话说，只要是他偽装出来的一切相反过来就是真正的想法了，我知道他对我的态度有些改变，但是我已经没有信心了，因为那个我不懂的内幕，所以他善变，特别在意的事会表现出最不在乎的样子，我们都在欺骗对方，我不懂我们怎么会用这种方式相处？
    我也知道我现在选择冷处理，他会和她復合的机率就更大了。

 崇峻退伍

    就在崇峻退伍的隔天，崇峻主动call我，打破了为期六天的僵局。
    在补习班上课看到呼叫器的萤幕闪着熟悉的行动电话，回想起六天前那不算愉快的见面，没有久别胜新婚的甜蜜感，一直纠结着崇峻是不是已经回到胡育华身边，又想着崇峻那天表明过还不会接受復合的立场，这两个念头在我心头的天秤两端不断的拉锯，虽然我是比较倾向于崇峻重新接纳胡育华的可能性高一些，就像朋友们认为我总是会与崇峻联系纠缠不清一样，这个连锁效应的源头就是胡育华，她一个回头求和的举动影响了崇峻，崇峻的犹豫也影响了我，决定了我的去留，我无能为力也只能承受连锁效应產生的双倍作用力，除非我还有一次决心离开他，只是从今年一月阳明山的那通电话开始，我当初的坚决已经软烂成一盘散沙，溃不成军。
    人哪，就是不能太好奇，太好奇会杀死自己。
    最后敌不过想探究自己预言的好奇心，我还是回电话了。
    只是犹豫要不要回电的时间拖得有点久，待我决心回电的时候，电话才刚接通，还没听见崇峻的声音，就听到话筒那一端很吵杂，有男有女，像是在包厢里，还听到有个女生喊他的声音，喊得亲密，我也不想再说下去了，不等崇峻开口就直接掛了电话。
    这通电话算是间接证实了我的预言，明明就已有了心理建设，但得到证实的那一刻，我的心情还是受了影响，甚是烦乱，气得眼泪都掉下来了，让我中午没食慾，也静不下心面对下午的课。
    此时距离七月初的联考还剩一个半月，正是最需要全力衝刺的关键时刻，我还是很不怕死的翘了一堂课，到补习班附近的撞球场打球抒发情绪。
    把每一颗球都当成崇峻，狠狠的出桿，随着每一球进袋的清脆声音，就像一个又一个的俐落的耳光甩在他脸上，瞬间也消气了不少。
    他终究还是回到胡育华身边了，这段期间我们这样继续苟且联络，这又算什么呢？
    不管那个女声是不是胡育华，他的身边有太多女人围绕，光是有八个女生知道他的call机号码，我也不想再当那八分之一，所以我还是选择最坏的结果，假设他已经接受胡育华的復合。
    白天似乎等不到我回电的崇峻，到了晚上又call了我，这一次，经过下午的发洩之后我终于决定回电。
    「找我干嘛？你不是已经跟她復合了吗？」我的口气非常不耐烦，已经套入先入为主的假设中。
    崇峻极力否认，「我没有啊！」
    「真的没有？」我怀疑我听错了。
    「没有，现在我一个人自由自在的，还不想復合，干嘛这么问？」
    崇峻泰然自若的态度动摇了我先入为主的观念，难道我这次真的误会他了？
    「好吧！我再相信你一次，只是我强调最后一次，如果你决定跟她復合了，那我们就不用再联络了！」
    「嗯。我只不过是想问你工作的事，干嘛那么兇？」崇峻的态度煞是委屈，一副我就是冤枉他的样子。
    我能怎么跟他说明，因为我吃醋，我伤心难过，每一次都听到女生接他的电话？
    如果我够有勇气，我应该也可以问清楚他中午的行踪，是不是朋友为他退伍举办的庆祝会，一群人把酒言欢，而我回电话的时机就正好遇到她也在包厢里，也间接造成了我的误解？
    我想起了崇峻曾经说过有两个拉着他的力量，也说过他不想待在那种环境，但是他身不由己，我不想往自己脸上贴金，认为自己有那么大的能力与他的一堆朋友以及胡育华相抗衡，我也不认为我会是崇峻眼里的那道光，如果崇峻没有说清楚，我什么也不是，我又能问清楚什么呢？
    「你有没有考虑过我之前说过的工作啊？」虽然以前间聊的时候，我想的工作都被崇峻无情的打枪拒绝。
    「有啊，只是退伍手续还没办好，只要办好了我就会去应徵看看。」
    这样很好啊！只要他肯努力工作，即使只是默默无闻的小卒，在我眼中也很了不起，如果他眼高手低，我会打从心里瞧不起只会空口说白话不切实际的人，或许我早点离开他也是有好处的，比较不会依赖别人给他什么，接下来我也快进考场了，只能各自加油了。
    从这一次崇峻主动从阳明山打电话之后，到后来要我帮他办呼叫器，我发现我越来越冷淡，越来越被动，我现在这种态度应该是逆向操作，他如果冷淡对我，我也会冷淡对他，而且还会比他更冷淡。
    最近我们陷入胶着，因为她的乌云又回到我们的天空，随时可能变天打雷下雨，所以不能再像以前那样嘻嘻哈哈，他如果决定还要犯蠢回去跟她在一起，我也不会再花心思去挽留了，要走就走得远一点，别再让我看到就行了，反正我上了大学之后，多的是可以玩乐的机会，也不贪求这段破碎的感情了。

 联考前（一）

    为期十个月的重考生涯转眼就到了尾声，只剩十多天就要上战场了，端午节这天补习班也是放假的，再过两天就是我的十九岁生日，我不敢奢望他会以男朋友的身分帮我庆祝，我只希望他能抽出空陪我吃顿饭就好，这个小小的愿望崇峻有可能实现吗？
    为了要专心面对即将而来的升学考试，我把call机停了，现在只能我主动联系崇峻。
    忐忑不安拨了他的行动电话号码，很快地被接通，而且这次不是胡育华的声音，我很兴奋地开口：「崇峻，我想问你……」
    只是我的来意都还没说完，就被崇峻一句话打断了，「我现在很忙，先不跟你说。」
    就像一桶水从我头顶上浇下，「……好。」我默默掛上电话，很失望是我的生日当天还是没办法看见他为我而来。
    崇峻到底在忙什么？看来今年的生日我还是孤身一人，这个愿望是我许了几年的生日愿望都还没有成真的那天。
    「我觉得很不公平欸，距离崇峻的生日还有两三个月，你早早就在帮他计画要怎么过，你明天生日崇峻怎么不来找你？好歹也要带个蛋糕过来帮你过生日啊！」依庭看出我的落寞，替我抱不平。
    看，连依庭都看得出我跟崇峻之间的天秤失衡有多严重，果然认真的人就输了，而且输得很惨，连责怪他的勇气都没有。
    「算了，本来就是我的奢望，我也习惯了。」反正，也不是第一次期待落空了，我早该要有这种认知的，根本不需要打电话碰钉子自讨没趣。
    「早知道是这样，上一次我call他留言的时候就应该要狠狠骂他一顿，他真的很过分，到底知不知道你这么喜欢他啊？」依庭依旧气呼呼的。
    依庭说的是两个月前补习班举办的三对三篮球赛，当时我问过他会不会来看我的比赛，毕竟当初也是因为他才开始打篮球的，想让啟蒙师父验收一下我的球技，他的回覆是有事没办法过来，而那次的篮球赛，我体力不支还有点中暑，所以我请依庭帮忙留言给崇峻，让他来接我的事。
    「他躲我的感情根本像在躲洪水猛兽一样，避之唯恐不及。」我只能凄凉的感慨，无法从他身上回收的感情也是自己活该。
    依庭看着我，一脸满满的同情，「你……是不是真的这么喜欢他啊？」
    「不是喜欢，是很爱他。」
    ＊＊＊
    虽然暂时联络不上崇峻，但是从崇娟那里也侧面得知了一些事，还有他们家的事。
    基本上因为崇峻和胡育华在一起，崇峻每次回来都会为了胡育华和他爸妈大吵一架，造成家里的动盪不安，也让还在念书的崇娟没有安全感，只希望自己未来的大学可以离家近一点，她才有能力保护爸妈。
    听了崇娟的说法，让我很心疼她，本是该好好安心念书的年纪，却要承受她大哥带来的家庭风暴，也不知道能够说些什么，毕竟，我也只是个外人而已。
    崇娟说前几天的半夜，她大哥好像有带一个女人回来，我听了之后一点也不意外，自从那天他说胡育华回来找他想復合开始，我一直都预设他们已经復合，虽然崇峻口头上对我说还没復合，却也没有对胡育华保持距离，没有让她断了想復合成功的念头，反正我早料到他没有原则，会復合也是迟早的事。
    我变得很怕麻烦、复杂的事，想过着无忧无虑的日子，这种日子就算没有爱情也很快乐，原来我要的是自由的生活，没有任何羈绊，因为这四年多，心理的负担太重了，生活范围离不开崇峻的梦魘，我想要的是没有负担的感情，但是他不是以前的那个单纯的崇峻了。
    ＊＊＊
    时间一天一天过去，转眼距离联考只剩一个礼拜了，我希望快点考完，就可以好好的解决跟崇峻有关的事，到底要彻底切断关係还是要继续纠缠下去，就看联考后的发展了。
    自从生日前一天的电话碰了钉子之后，就开始联络不上他，不仅刚办的行动电话不能用，连call机也没回，现在就只能被动地等着他出现，看看我们是否还有缘份而已。
    想他的时候，听着那天我们一起去ktv的录音档，他的声音些许沙哑但柔柔的，再看着那张大头照，微开的嘴唇似乎有话想说，常常在恍惚间看见照片里的嘴巴一张一闔，像在对我说话，原来我真的真的好想他。
    他是在气我这阵子对他老是那么兇吗？还是他真的跟她又在一起了，想起我说的不用再联络，所以就不想理我了？

 联考前（二）

    又恍恍惚惚过了两天，早上去补习班的路上，我低着头，正在想着早餐要吃什么，听见耳边呼啸而过的机车声，就在抬眼瞬间看见一个骑着机车的男生，在冷清的街上很明显地就吸引了我的视线，我好奇的多看了几眼，那骑车的姿势还有背影，怎么会有种熟悉的感觉？会是崇峻吗？
    我马上就否定了自己的想法，崇峻那个傢伙才不会戴安全帽，就算会戴也会戴全罩式的，怎么可能会戴这种俗搁无力的瓜皮安全帽？
    所以我低下头，眼角瞥见熟悉的车牌号码，这才意会过来，这不是上次崇峻载着我的那台车吗？
    对于他的车号，与他有关的数字，我都有超强的瞬间记忆力，甚至，连他自己都搞不清楚他今天骑来的车是什么车号，我都能瞬间在一片摩托车车海中，指出他的车，然后再迎向他满脸的狐疑表情，一副胸有成竹的自信。
    一反应过来后，我想都没想就大喊着他的名字，我的声音在冷清的街上显得格外的突兀，崇峻似乎有听到有人在喊他，减速往后看，但很快又骑走，消失在我的眼界里。
    我迈开腿开始追，一大早还空腹没吃早餐，就为了追他这个像电动游戏里可以加分的人物，让我肾上腺素飆升开始跑百米，也没注意到旁边有车按我喇叭而险象环生。
    当他转弯消失在我的眼界里时，原以为我应该是追不到他了，后来看见他在前方等红灯，不死心的我又拔起腿继续追，这才渐渐追上了他。直到ktv前看到他在停车，当他脱下安全帽，看见熟悉的那张脸，我就知道我追的人没有错，强烈的直觉连我自己感到不可思议。
    从以前骑脚踏车追他的摩托车，再到现在靠双腿追他的摩托车，我还真是一点都没变。
    我走上前拍着他的肩膀喊了一声，他一回过头发现是我，只回了一句：「被你吓死了！」
    没戴眼镜的他，那双眼睛依然漂亮动人，睫毛在早晨的阳光照耀下，缀着金色光芒。
    崇峻就是有这个本事，能把我一个月没见到他的悸动瞬间归零，我没好气地回他：「你是恶人没胆吧？这样就被吓到。」
    「你在干嘛？」
    崇峻的眼神在眼前的停车格里来回搜寻，一边回覆着：「我在帮一个朋友找他的摩托车。」
    「他的车是什么厂牌？什么型号？车号多少？」顺着他的动作及方向，我也加入了帮忙找车的行列。
    在我的协助下，很快地就帮他找到了朋友的车。
    「为什么最近打你的行动电话都没有人接？call机也没回？」整个人又像是失去音讯一样。
    「因为call机被偷了，手机也停了。」
    「为什么？」我不可置信的问着，这段期间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他指给我看左眼上的已经结痂的伤口，「因为这个。」
    「你又跟人打架了？」看着他的伤口，我已经弄不清楚自己对他是什么感觉了，还有没有心疼也都分不出来了。
    「我也不想啊！」
    最后我拍着他的肩膀说：「你有空的话回家一趟吧！」
    「我昨天就有回去了。」
    我一脸意外不可思议，不知道崇娟有没有跟他提起那些她对我说的事？
    虽然我知道崇峻的家事，但毕竟都只是个外人，也不能对他的家事指手划脚，崇娟跟崇伯父跟我说了再多，我也只能听听而已，说穿了都只是沟通上的问题，我也没有立场帮崇峻开口跟他妈妈沟通。
    低头看了一下时间，只顾着追他都忘了进班时间就快到了，也来不及买早餐了，「啊，我进补习班要迟到了，你可以载我去补习班吗？」
    「我待会有事馁，朋友的车还没处理好。」
    崇峻婉转的拒绝了要他载我去补习班的要求，瞬间戳破了我想在补习班楼下被同学看见的虚荣心。
    没有车可以搭，我只得请十一路公车开快一点，迈着大步往补习班的方向跑去。
    ＊＊＊＊
    随着联考的时间越来越近，心情很躁动，怎么样都静不下心来。
    崇峻这个令人操心的傢伙非要折磨死我才甘心，他倒很清楚我今天就从k书中心落跑回家，算准了今晚打电话给我。
    「你知道我是谁吗？」
    「你很无聊欸，这个游戏你要玩几次？每次打来每次都问，你的声音化成灰我都知道是谁，这样满意了没？」
    还是我下次要问「你是谁」才能让他有危机意识？
    「你在干嘛？看书喔？」被我噹了之后碰一鼻子灰的崇峻，马上就转移话题。
    「我在整理东西，怎么了？」
    他楞了一下，「你到底什么时候考试？」
    「我是社会组的，所以是二号三号两天考试，你到底要干嘛？」
    「我喝了点酒，就只是无聊就想找你聊天而已啊！」
    笨崇峻，每次都在喝酒的时候打电话给我，还是每次喝酒喝到微茫就是他最想我的时候？
    「你找一个即将要上考场的重考生陪你聊天？你有没有搞错……」我还特地加强了重考生的语气。
    「没办法啊，工作真的太难找了，汽车销售我去应徵过了，铝门窗的工作又太热了，食品工厂也不缺男的，工业区也去过了，就是不缺人，如果真的找不到，那我只好先去酒店撑一下……」
    我没想到崇峻会自己去应徵面试我提过的那些工作，当了兵回来衣品还是没有什么进步，光是想到靠他的那种衣着打扮，会找得到工作才有鬼呢！
    「我不准，你要是敢去，从此以后我就一辈子瞧不起你。」
    「有那么严重吗？」这句话似乎成了他的口头禪。
    「就是那么严重！」我的态度坚决，只要他敢去酒店，我就一辈子瞧不起他。
    「那怎么办？」
    我的坚决阻止了崇峻想去酒店的念头，现在我叹了一口气，「你有没有想过可以去婚纱公司当模特儿拍样本先撑着一下？等我考完联考就可以好好陪你找工作了。」看来我这个小天使又要开始为小主人忙碌了。
    「从来没想过也没兴趣，再说了，又不是现在说想要当模特儿就可以拍的。」
    「也是，真可惜了，没办法靠脸蛋赚钱，靠脸蛋就能赚钱总比你去酒店让女人摸来摸去的好。」想起他曾说过要当舞男的话，还是让我一肚子闷气。
    「我从来没有觉得自己很帅好吗！而且我也不喜欢拍照。」敢情自以为是赌神了是吧？
    「如果真的没办法，只能去我小舅的公司上班。」不得已的情况下，我想到小舅的公司，因为很冒险，所以越说越小声，还是被崇峻听个一清二楚。
    听到有工作机会，崇峻的反应激动了起来，「你说你小舅的公司？在哪里？」
    我说了大概的位置，崇峻听了之后马上就说：「你为什么不早点说？」
    既然小天使要帮小主人就只能帮到底，「没办法啊，你以为我愿意冒险喔！因为这样我爸妈都会知道你在小舅的地方工作啊！如果你真的想去，我明天再陪你去吧！」
    「你刚刚问我什么时候考试，是要来陪考吗？」
    「陪你又没钱赚。」你现在是被钱逼疯了吗？开口闭口都是钱钱钱，真俗气。
    「我跟你说话也没钱赚啊，还浪费我的时间咧！我是考生欸，考前的时间很珍贵的，就只有你不知道我浪费了多少时间成本陪你。」
    「那我掛电话好了。」
    「你掛啊！谁怕你。」
    崇峻发现我已经不吃这套了，拿捏不了我，只能訕訕的乾笑。
    「谁叫你价值观扭曲，嘴巴又那么坏，什么事都只用钱来衡量！」
    「很会顶嘴嘛，明天单挑啊！」
    「单挑就单挑，谁怕谁？」
    「你明天陪我去去看考场又不用花钱啊，小气鬼，哼！」
    没想到就这样莫名其妙约了明天见面，明天就陪他去小舅那里面试吧！
    虽然他没开口，但是我知道他也在等我联考完，我要用全部的时间陪他找工作，直到他找到为止，这样算是在一起了吗？胡育华呢？他真的没有动过復合的念头吗？
    现在这个时期，就算我有满腹的疑问也不宜在这个时候开口，就再忍个几天吧！

 联考前（三）

    在我人生第三次联考的前三天，我依约陪着崇峻到小舅的公司去面试。
    每一次的升学考试，都正好跟崇峻有关係。
    在约定的时间，他骑着摩托车出现了，因为前几天跟人打架的关係，他的鼻樑上少了那副眼镜，更能清楚得看到他漂亮的大眼睛，深刻的双眼皮，还有浅棕色的瞳孔，坐上他的后座，我指着路带着崇峻到了工厂，崇峻把机车停好，下车后稍微整理一下衣服，我和崇峻一起走进工厂找小舅面试，其实这场面试就只是走个形式而已，我知道明天开始就可以开始上班。
    小舅饶富兴趣地看着崇峻，眼光在我和崇峻之间来回逡巡，一副了然于胸的表情，我看见小舅的脸上明显写着「这是你男朋友」几个大字，读懂了小舅的表情之后，我也跟着不自在了。
    看着崇峻简单回答小舅的提问，在员工资料上填写资料后，小舅开口说道：「你明天就可以来上班了吗？」
    崇峻闻言，看了我一下之后，似乎想到我联考在即，考虑了一下才说：「可以，我明天就可以开始上班。」
    简单结束了这场面试，确定工作有了着落之后，我能感觉到崇峻紧绷的心开始放松了一些，感觉到崇峻似乎有经济压力，才会这么急着找工作。
    离开了小舅的工厂之后，崇峻载着我在附近来回绕来绕去，我问着：「你在做什么啊？」
    「我看看有没有小路可以绕啊！」崇峻认真回答。
    最后找不到其他小路可以抄捷径，崇峻终于放弃了，载着我回到了市区。
    炎热的夏天，坐在机车后座的我被晒得头有些发昏，我喃喃自语着：「我好想喝饮料喔！」
    我想崇峻应该没听见吧！
    过没多久，崇峻突然把车停在茶中龙前面，我跟着下了车，一脸不解不明所以地问他：「你要干嘛？」
    他回头咧嘴灿笑，「你不是说你口渴了想喝饮料？」
    「原来你有听到啊？」
    「我没说话不代表我没听见啊！」崇峻说得一副很理所当然，这样的反应对他来说就是一种正常现象，是我太小题大作了些。
    跟着他一起走进茶中龙泡沫红茶店，每次跟崇峻约在这里，但是都没有机会踏进来过。
    崇峻似乎是这里的熟客，柜檯人员对着他点头示意之后，眼光落在我身上，好奇地打量着我，但我很快跟上崇峻的脚步，没有多加理会那个打量的眼神。
    入座后，服务店员很快递上菜单，崇峻把菜单推向我，「你想喝什么？」
    「我要一杯蛋蜜汁。」
    崇峻也点了他自己的饮料，在等饮料的空档，我好奇地环顾身边的景象，毕竟这是第一次踏进来传说中的茶中龙。
    很快地，我们的饮料都已经端上来，我马上就吸了一大口蛋蜜汁，对于他默默地把我的话放在心上，再出其不意地帮我做到，嘴里喝着他买的蛋蜜汁，酸酸甜甜的味道让容易满足的我，喝到了一股久违的幸福感觉。
    「你要喝一口吗？」我故意把我喝了一口的蛋蜜汁推到他面前。
    崇峻撇撇头，「这是你爱喝的，你喝就好。」
    我发誓我没有想跟他间接接吻的意图，真的只是因为天气太热的关係。
    在他的丰富情史里，我一直觉得自己渺小得像一株路边的蒲公英，只要稍稍感受到太阳的热，就能感觉到温暖及幸福，透过不断的回味再加温，证明自己是被他所在意的。
    「你今天应该都没事吧？那再陪我去一个地方。」
    「要去哪啊？」
    崇峻卖关子，「去了就知道，」然后看着我喝蛋蜜汁的动作开始急了起来，崇峻又说：「不急，你慢慢喝没关係。」
    就这样，一台摩托车载着我们两个人，也不知道到底骑了多久，经过中壢sogo附近的时候，崇峻突然说了：「我一直觉得这里是全中壢最漂亮、最乾净的街道。」
    「你有跟其他人说过吗？」我说的其他人，当然是指胡育华。
    崇峻摇头，很直接地否认，「没有。」
    我在想，崇峻和胡育华在一起的时间那么多，这些不都是情侣之间会分享的小祕密吗？他没有告诉胡育华，却告诉了我，实在有点奇怪。
    最后，我快被晒昏的时候，终于来到了永安渔港。
    「你知道吗？每一次只要我心情不好的时候，就会来海边看一看海，然后心情就会好一点了。」
    我现在陪着他，他还是心情不好吗？难道我没有神奇的魔力可以让他开心？
    崇峻俯趴着铁製的栏杆，双手随意地垂放，漂亮的眼睛望向远方的大海，一阵阵迎面而来的海风吹着他的头发，我凝视他深邃又俊俏的侧脸轮廓，很想开口问他为什么心情不好，但是，我想也是明知故问，我也不想破坏现在的气氛。
    看着海浪一波波拍打着岸边的石块，海风吹来阵阵微咸的空气，吹着海风是很舒服没有错，但是只是这样看着海，看久了也有点单调无聊，而且微咸的海风熏得我有点想睡觉，我望着下方的沙滩，「那……我们下去走一走好不好？」
    如果可以一起手牵着手，漫步在沙滩上，细数着沙滩上我们走过而留下的脚印，这样应该很浪漫，只是这种浪漫应该要在夕阳的时候来才会成立，正中午的时候走沙滩脚底会被沙子烫死，会是狼狈的酷刑。
    只是崇峻这个不解风情的傢伙，竟然毫不留情地戳破我周围飘起的粉红泡泡：「你想去走沙滩对吧？我要走了。」说完还真的转身走向机车。
    为什么骑了大老远的机车到了海边，只看了一下的海就要走了？
    我们太有默契的结果就是轻易地让他摸清了我的意图，根本不给我先下手为强的机会。
    真是煞风景，刚刚崇峻买蛋蜜汁的酸甜感动此刻完全归零，我一边在心里抱怨他的不浪漫也打了一个大大的叉。
    一直以来，我们没有正式地牵手逛过街，没有名正言顺地拥抱、亲吻，几乎都是谈着柏拉图式的心灵式恋爱。我也一直渴望着有一天可以跟他牵着手一起逛夜市，能够这样光明正大地与全世界宣告我们相爱、宣告我们在一起，牵手逛夜市对一般情侣来说是这么普通的一件事，对我来说却是非常遥不可及的幸福。
    即使我们身处的环境不同，奇怪的是，不管隔了多久，我们的心灵总是相通的，常常他的一个眼神、一句话，我就能懂他的意思，他也常说，既然彼此有默契，很多话不用说太多，我们没有太多的肢体接触，因为心灵相系，总是能让他在心情烦乱的时候想起了可人的我，就算只是静静地待在他身边，也能让他混乱的心平静下来。
    我如飞鸿踏雪泥般的存在是烙印在你的脑海里，而不是在你心上。
    你是用理智爱我，而不是用感情爱我。
    只是，感情这部分，你没说清楚，我怎么会懂？
    我自己找到证据了，你却说都只是我自作多情。
    在感情里，尤其有眾多情敌的情况下，我该要有的安全感、踏实感，你一点都不给我，让我自己揣测，我的心里有多不安，你知道吗？

 联考前（四）

    「你什么时候上考场？」
    「七月二日、三日两天，难道你想来陪考啊？」
    我故意这样问他，昨天在电话中还说陪我看考场没钱赚的人，没想到崇峻竟然露出很认真思考的表情，不等他回答，我继续说：
    「我看你还是别来好了，你如果来陪考的话会让我不专心，我不希望我这一次联考又因为你而毁了。」
    毕竟，这是我们认识以来，我要面临的第三次联考。
    昨天那个在电话中说陪我看考场没钱赚的人，现在正陪着我往考场的教室方向走着。
    到了考场，我在考场先找到了自己的准考证位置及教室，炎热的夏天树上的蝉正发出蝉鸣声，感觉夏天真的到了，那个知了知了鸣叫着的夏天。
    顺利地看过了考场之后，我和崇峻一前一后的往校门口走着，这时遇到了k书中心的同学杨玉晨，她狐疑又曖昧的眼光在我们两个之间游移，再一副了然于心的八卦窃笑表情。
    虽然我们没有对话，但是我已经清楚明白知道她的意思了，原来在我身旁的帅哥就是我常常掛在嘴边的崇峻，果然本人比照片好看得多了。
    「她是谁？」崇峻查觉到旁人的专注眼光，一向不爱被人盯着看的他开口问着。
    「我k书中心的同学，就坐在我旁边，她也知道你。」
    「难怪，我就在想为什么她一直盯着我们看，原来是你认识的人。」
    「对啊，你在我的朋友圈很有名，你不知道吗？」
    「你到底跟多少人讲到我？」
    「我也忘了，应该没有不知道的吧！」我快步地走下考场学校门口的阶梯，几乎是用跑的，像是要躲开崇峻的追问一样。
    崇峻在我后面说着：「你走慢一点，小心跌倒。」
    上了摩托车往市区的方向走，停等红灯时，旁边一台小货车副驾驶座的人穿着吊嘎，皮肤晒得黝黑，嘴里咀嚼着檳榔，手臂架在窗边，一边把头探出来，操着一口台湾国语消遣道：
    「欸，小ㄗㄟv，啊你没有抱紧一点喔？要像这样抱着他啊！」手里还示范着环抱的动作。
    他的开口消遣惹来小货车内其他人的哄笑，我顿时觉得尷尬，有一种不想提到的心事被人揭露点破、大喇喇摊在阳光下的难堪，希望自己有隐身术可以当场消失。
    没想到这个时候是崇峻出声音了，他漂亮又凌厉的眼神往小货车的方向扫去，很呛地说：「要你们多事，关你们屁事！」
    被崇峻这么一吼，当绿灯一亮，那台小货车就识趣地催着油门往前衝了，只留下空气中凝结着尷尬的气氛。
    我不明白的是，明明我都已经刻意保持距离，为什么在陌生人眼里看起来就是一对恋人而调侃我们？难道会在机车后座的就只会是女朋友不能是一般朋友？虽然我也不想只是一般朋友而已。
    接下来我们都没有说太多的话，直到崇峻骑去加油站加油，坐了一个早上的机车后座，腿没地方伸展又固定着一样的姿势，我还要刻意隔开实在是痠得很，这个时候我才有机会可以下来伸展一下筋骨。
    崇峻看着我拉筋伸懒腰的动作，一脸揶揄的促狭表情问：「欸，你到底有多高啊？」
    我撇了他一眼，「我一七一啊，你之前不就问过了？」
    「可是，我怎么觉得你看起来好像一七八，好像比我还高的感觉。」
    「是是是，我很大隻，我是恐龙，我减肥就是了，我也只不过少你两公斤而已。」这句话我几乎是翻着白眼说的。
    崇峻这时的身材真的很棒，一百七十六公分，六十公斤，跟灌篮高手里的三井寿很像，就是偏瘦了点。
    「不用了，你再怎么减也是一样，因为你的骨架就是这样。」
    崇峻，你可以好好说话吗？我怀疑你在找死。
    因为这句话，我抬腿就先踹向崇峻，他反应很快地闪开，还一脸吐槽我得逞的快乐，最后崇峻饱吃了我一顿连环拳击，即使被我搥了好几下，崇峻笑得一脸享受的模样，彷彿我不断落下的拳头只是在帮他搥背而已。
    加油站站员看到我们两个幼稚的举动也是一脸憋笑。
    就在崇峻载着我前往下一个目的地的时候，因为我们两个人都没有戴安全帽，过没多久就看到一台警车对我们紧追不捨，为了闪避警车的拦查，崇峻加速了油门在车阵中鑽来鑽去，再加上崇峻六百多度的近视，两百多度的散光，没戴眼镜几乎是半瞎的状态，在后座的我几乎是把命都交到他手上了，于是我在他耳边说：
    「你要不要换手？换我载你好了！」虽然我也是无照，他骑跟我骑根本就是一样的，只是我的视力比他好一些而已。
    「如果换你骑的话，我们早就被警察拦下来了。」
    崇峻熟练地催着油门，顺势鑽进更小的小路，让后头的警车无法拦下我们，我回头查看，警车的确追不上我们，离我们越来越远了。
    但是不妙的是，警察手拿着对讲机请求其他员警支援，我说：「警察拿着对讲机应该是要请前面的同仁包夹我们吧？」
    崇峻听到我的话时已经来不及绕道避开拦查，眼前的警察已经准备把我们拦下，没想到崇峻竟然连停都不停，直接衝过拦查，再回头看警察狂吹着哨子嗶嗶作响，顺势记下车号，我想罚单应该会加重吧！
    只是，经歷了这场刺激的警车追逐，我完全没想到崇峻没戴眼镜载着我根本就是在玩命，为什么我一点都不觉得害怕？
    有别于刚才躲避警察追查的刺激速度，拐进了这条小路之后，崇峻骑得很慢很慢。
    气氛安静的有点尷尬，我忍不住好奇找了话题。
    「胡育华呢？她前阵子不是回来要找你復合吗？」
    说真的，我不喜欢被当成地下情人这种见不得光的感觉。
    「被我赶回台北了，回去那个男人身边。」每次我提到胡育华，崇峻的口气总会降个几度。
    「她那么卢，那么番，你确定对她强硬有用？」对于他的回答，我不置可否。
    「她如果想回来我身边，我会让她回来，但是我会对她很坏。」
    这是什么操作？
    「最坏的方法就是不要让她回来，直接断她的后路不给她任何机会，如果是我我就会这样做。」
    「其实你也很强势，只是你不会对我强势而已。」
    你是哪来的自信吃定我不会对你强势？还是觉得掐着我的心就能为所欲为了？
    「那可不一定，等我哪天不爽了，谁理你啊！」
    在崇峻和她之间越来越不稳定的同时，他却一天一天更在乎我，我还是有想走的念头，想离他很远很远，我知道他不会用温柔感性的话留我，什么也不说，只是用行动传达他需要我，当我任性胡闹的时候，他也都顺着我、让着我。
    想到我们这种不上不下的关係，我缓缓道出了这阵子的感受，「其实我不是一个爱哭的人，只是碰到有关你的事，我就很会哭，我恨自己那么没用，那么爱哭。」
    我以为我说出这句话会得到崇峻的柔声安慰，都是他让我变得这么脆弱，没想到他说：
    「我也为了自己的事而变得很爱哭，」马上又补了一句：「我现在就很想哭。」
    我只能无奈笑着说：「想哭就到我怀里哭吧！」
    「你现在是不是还很怕女人哭？」想起崇峻说过他最怕女人哭，但是我从来没用眼泪当武器威胁过他。
    他点头，「只要女人一哭，我就手足无措。」
    「那我十秒鐘哭给你看。」
    「如果我知道你是故意哭的话，我不会理你。」
    「你也就只有这点出息欺负我而已啊！」
    我的伶牙俐齿，挖苦崇峻的话让他忍不住笑了。

 联考前（五）

    「每一次都说如果你再来找我，我绝对不会再理你。」说到这，我看见崇峻在点头，「但是，当你真的打电话来的时候，我发现自己根本做不到。」
    做不到的原因不是因为我不够强硬，只是我还捨不得这么做，因为我还有依恋，还对我们之间存有一丝丝的期待。
    崇峻若有感慨地说着：「每一个跟我在一起的女人都会很倒楣。」
    「有多倒楣？」难道崇峻是不想让我倒楣才没有明确说要在一起，游走在灰色地带就可以让我趋吉避凶了？
    「就是你心里想的囉！」他说。
    「你这么有把握确定我心里想的跟你想的是一样的？」
    「我们有默契话就不用说太多了，只要点到为止，既然你知我知，那又何必说出来呢？」
    他真的那么准，可以料定我心里想的是什么？那我所有的心事他也都知道，只是我没开口而已吧？
    经过一整天骑机车到处跑，晚餐时刻他带我去了一家小吃店，我点了虾仁炒饭，看着眼前的他，想着我们从以前到现在，可以这样一起坐下来好好吃顿饭的机会好像不多。
    也许是有心事，也也许是因为天气太热，我铲着盘里的虾仁蛋炒饭，照理来说一整天没吃什么东西，只喝了一杯蛋蜜汁的我应该很饿，没想到只吃了几口之后就开始慢下来。
    崇峻细心留意到我没什么食慾，「我看你今天都没吃什么东西欸，你也吃太少了吧！怎么还剩那么多？」
    「是啊，不知道为什么吃不太下，没什么食慾。」我把剩了一大半的炒饭推到他面前，意思就是如果他没吃饱就把它吃掉。
    崇峻摇摇头表示他也吃不下了，「可能是你要联考了会紧张吧！」
    我耸耸肩：「也许吧！」
    吃过晚餐之后，游荡了一天也该要回家了，此时崇峻从机车行李箱内拿出两个安全帽示意我戴上，我满脸疑惑，为什么现在才拿出来？那白天为什么要给警察追，早一点拿出来不就好了？
    不知为何，这时我有点排斥戴安全帽，可能觉得戴了这种瓜皮安全帽会变得更丑，让崇峻看到会很不好意思，所以我嘟噥着问：「一定要戴吗？我可不可以不要戴？」
    崇峻的表情瞬间变得好温柔，口气也柔得像在哄小孩，「可是你不戴，我会被罚馁！」
    我只好嘟着嘴不情愿戴上安全帽了，但是我好喜欢好喜欢这样温柔的他，想着十天前我的生日愿望就是希望能见他一面，吃顿晚餐，没想到阴错阳差之间，今天的种种，曾经幻想过一起去海边、一起吃饭，一起去泡沫红茶店，也算是替我补过生日了。
    一路上我在后座都不出声，我反覆咀嚼崇峻说我们很有默契的这句话，不管隔了多久，即使上一次的见面是因为争吵而分离，即使两个人身处的环境有很大的差异，总是很快就能心有灵犀一点通，这一点是无法否认的。
    鬼灵精怪如我，想要考验一下我们的默契，到底是不是如同我们认为的那么好。
    于是我开口了：「欸，那个……我跟你说喔！」然后故意把话题停在这里吊他胃口。
    崇峻很安静，不做任何回应，骑了一段路之后，没等到我开口继续往下说，认真地问：「你刚刚要说什么？」
    「你不是说我们很有默契吗？只要一起个头都会知道彼此要说什么，就知道对方在想什么了不是吗？所以，你应该懂我要说什么才对啊！」我的眼里闪着狡黠，还好崇峻没有回头看到我的表情。
    崇峻听了我的胡说八道，忍不住吼道：「最好是你这样讲我就会知道你要说什么啦！」
    听到他的吼声，我有一种诡计得逞的兴奋感。
    彼此再静默了几秒，等不到我接续刚才的话题，崇峻耐不住性子：「你刚刚到底想要说什么？你说是不说？」
    他知道我的个性对他是藏不住话的，通常撑不了多久就会自己全招了。
    我没想到这一次崇峻居然会那么在意，主动追问未完的话题，其实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玩心大起的我还是继续坚持着：「嗯，我就是不想说你能拿我怎么样？」
    「你信不信我会把你丢在这里？」虽然是自以为是霸总的威胁口气，但是崇峻脸上都是藏不住的笑意。
    「我才不怕。」
    忽地「嘰」了一声，机车剎停了，崇峻转过头佯装恶狠狠地对我说：「下车。」
    「下车就下车，老娘没在怕的，哼！」我也是很有骨气的。
    崇峻还真的把车骑走，不过骑得很慢，把我丢在这阴暗漆黑的小巷里。
    我双手抱胸走得像一隻趾高气昂的鹅，我才不相信崇峻会真的把我丢下。
    一边摆高姿态的我想起崇峻曾说过他把胡育华丢下的事，因为崇峻希望她回去把国中念完，都已经载着她到学校门口了，她死都不肯去，所以崇峻整个爆气，把书包丢得老远，也拋下她扬长而去。
    虽然这些话我当时听过就忘记，不想占据我的脑容量，因为他们两人之间的事情我一点都不想知道，此情此景倒让我想起来这些曾经说过的话，还挺有画面的。
    现在他说要把我丢在这里，不知道为什么，有一股信念，我不认为崇峻会把我丢在这里。
    果然，崇峻骑得很慢就停在不远前的路口处，回过头勾起唇角笑说：「我说，你要不要上车？」一副宠溺的口气。
    我继续摆高姿态，骄傲得像个女王：「你求我啊！」
    「我再问你一次，你到底要不要上车？如果你还不上车，我就真的把你丢在这里了喔！」虽然语带恐吓，但是崇峻的口气都是笑意，还有无尽的宠。
    我听了崇峻的话之后，开始环顾四周，这才看清楚旁边可是夜总会。
    「你敢？我知道你捨不得把我丢在这里的。」他都已经给我台阶下了，我向他跑去，很快地跳上车。
    当我跳上车的那一瞬间，我看见他嘴边的上扬弧度扩大，那种被保护、被在乎的安心填满了整颗心。
    「我问你喔，你觉得我把长发留回来好吗？」
    之前任性剪短又烫了个弧度的水母头，过了三个多月之后已经刚过肩膀，只是因为发尾烫出的弧度，看起来还是乱翘一通，我好想念我的长直发。
    崇峻回过头很认真看着我，随即摇摇头，原来他真的比较喜欢短发的女生。
    回想起第一次见到崇峻的时候，当他说我可爱时，我的头发就是男生的发型，因为国二时的颅内出血手术头发整个剃光，留了半年的头发当时连小丸子头都称不上，看起来就像个小男生的样子，没想到这个样子还会被崇峻夸可爱。
    快到家时，因为我们的恋情不被爸妈允许，又是在这个非常时期，没有让崇峻送到家门口，所以只到巷子口，我可以自己走回家。
    「那……下一次见面就是我考完试了，这几天先让我专心面对考试，再考不好就糟了。」
    崇峻的眼神复杂中带着温柔，柔得几乎要把我融化，「考试加油。」
    依照偶像剧的演法，这个时候应该要在我的额头上轻轻吻一下，我能感觉得到，崇峻有股想把我搂进怀里的衝动，那个眼神，透露出太明显的侵略。
    「我会的，掰掰。」我也回给他一个甜甜的笑容。
    跟崇峻甜甜地相处了一整天，才刚下车转身准备走回家，我仍然能感受到他的凝视，直到我走进家门才依稀听见机车发动的声音离开。
    今年的暑假很不一样，有崇峻陪着，彷彿我的升学之路，终点的奖赏就是可以得到崇峻的爱情。有崇峻的等待，我开始期待着这个幸福的暑假，因为我们会有很多时间可以完成我的梦想，想跟他去很多地方，留下更多更甜美的回忆。
    ＊这么单纯的幸福快乐，能不能让漂泊的你拋下锚，从此留在我身边？

 重回两小无猜时光（一）

    联考过后，果然就是开始密集约会见面的日子，每一天他都很安份的去小舅那里上班，下班的时候就是我们见面约会的时候，一起去吃晚餐，然后再依依不捨地回家。
    这种规律的日子虽然平淡，但是总能在平凡的日子里发现相处的趣味，这个暑假应该会很甜。
    只是，才刚去工作五天，崇峻这天因为受伤早退就来找我。
    这天我接到小舅的电话告诉我崇峻工作受了伤，没有交通工具的我无法第一时间陪在他身边，真的着急紧张得不知如何是好，只能单方面等着崇峻的消息，直到崇峻打电话给我，我才放下了心。
    崇峻受伤的第一时间就送去医院包扎，离开医院之后就直接来找我，当我一见到他骑着机车出现，第一眼就先看到他那被包得像某大卖场商标一样肿的右手大拇指。
    「你受伤了？伤口深不深？」我看着超特大的大拇指，看不见实际伤口的情况只能乾着急。
    「缝了九针，不知道严不严重。」崇峻看出了我的担心，也只能轻描淡写的带过减少我的担心。
    「都缝针了还说不知道严不严重？你知不知道我都快急死了，在家等消息担心得要命，可是我又不能马上到你身边，我很气自己无能为力。」
    「好了啦，别担心了，我现在没事了。」
    「你现在麻醉退了吗？」
    「还没，还有点钝钝的感觉。」
    「那你还能骑车过来找我？」我心疼崇峻的伤是真，但是又为他第一时间想到我而窃喜。
    「今天老闆也放我假让我休息，不用回去上班，所以我才来找你的，我都能骑车来找你了，你就别担心了。」
    崇峻看着我愁眉不展的担忧表情，似乎想让我开心一点：「反正今天也不能去上班了，那我们出去走走好了，去石门水库怎么样？」
    说话的同时，崇峻澄透的棕色眸眼里有光，凝视着我，等我的回覆。
    「你今天受伤早退不是应该要好好休息的吗？怎么还要带我出去走走？」
    「我不想回去，走吧！」说话的同时也将他的行动电话塞给我，要我帮他保管。
    不想回去的原因是因为有他不想见到的人，还是想再跟我相处多一点时间？
    崇峻已经把上班以外的时间都留给我，毕竟我们不能同居，但是他愿意多陪陪我，是不是代表崇峻其实也是喜欢我的？
    也许意会到我们这样的关係随时都会结束，在他机车后座，望着他伟岸的背影，如果可以名正言顺地依赖着他，应该是件很幸福的事，心里很多话想说却不知如何开口，只能把头轻靠在他背上，就让我任性一次，轻轻靠着他就好。
    崇峻感受到背后突然有重量压上来，温声开口：「你在干嘛啊？」
    「你之前说的那个苦衷还在吗？」我闷声问着。
    「还在啊，你干嘛这么问，你在意喔？」
    「废话，不在意我干嘛问？」
    因为这个我不知道的原因，所以崇峻选择和胡育华在一起，我怎么可能不在意？
    「我很怕哪一天输给自己怎么办？一旦输给自己就很难爬起来了。」一向很有自信的崇峻，现在也会有这样的担忧。
    「我认为你第一个要先打败的是你心里的苦衷，要不然你会没法做自己的事，败给你自己最大的优点也是缺点。」
    「这点我不否认啦！」
    「白痴，这是事实你否认得了吗？」
    听见我毫不客气的回应，崇峻笑了。
    他唇边的上扬角度开始扩大，从原本的微笑变成咧嘴大笑，接着有一大滴的口水随风往后飞，就这么不偏不倚地落在我脸上还有唇上。
    我一脸嫌弃地把脸上的口水用手背擦乾：「你很噁心、很脏耶！」再忿忿不平地搥了他后背一下。
    他听到我的嫌弃，不减笑意，还转过头对着我笑得更开心了，到底有没有这么快乐啊？
    「真的很噁心、很脏耶！」我继续厌恶地抹了抹自己的脸颊。
    崇峻继续骑着车，盛夏的下午通常都是闷热无风，配合着骑车迎来的风，温热的风轻柔柔地吹拂着，为现在的气氛带来了一丝暖意。
    「我发现最近的你常常在笑耶，是为什么？」
    「嗯，我还满喜欢现在的自己，比以前进步很多。」
    「但是你也失去了一些东西，大概这就是成长的代价吧！」
    他点点头。
    「你觉得我还喜欢你吗？」
    他点头没有回话，我知道他在听，而且也还在等我把后面的话说完：「或许我身边的人，包括你也这么觉得，但是在我心里却不是这么一回事。」
    听见我间接否定我对他的感情，崇峻不明所以地问道：「你这样说是想要点我什么？」
    「如果你觉得我存在在你身边对你有好的影响的话，那其他的就不是很重要了。」
    崇峻沉默良久，我一直在等他的答案，「这个答案，该是你要给我的吧？」
    又过了很久，我等不到他的回答，我只好弱弱地继续追问：「刚刚的问题，你还没有给我答案耶！」
    「我给了啊！我点头了你没看到吗？」
    我敲了一下他的背：「你就不能用说的吗？最好是你这样点头我就会知道啦！」
    因为有我在他身边会让他开心，得到了他的证实我真的也很开心。
    一直快到石门水库前的桥，崇峻突然停了车，我也跟着下车。
    「为什么在这里停下来了，不是还没到吗？」
    崇峻的表情是带笑的温柔：「你想不想吃点东西？」
    他的视线瞟向桥头旁的香肠摊，随即走上前去点餐，一边还不忘回头看着我，好像怕我突然不见了那样，隔空用唇语问我要不要，我轻轻点点头之后，没多久崇峻就把一根香肠直接塞到我手上，大力推荐地说：「吃吧！这家的香肠我觉得还满好吃的。」
    现在是点心时间吗？崇峻这样餵食我，我才刚瘦下来又要被养胖了。
    我拿着手中的那根香肠，跟着咬了一口，吃进嘴里的不是香肠，而是一股甜在心的甜蜜感。
    「你知道吗？是因为你，我才不会去做不正当的工作。」
    我们一起倚着桥上的栏杆，崇峻一边吃着香肠，突然有感而发来个类告白，其实我应该是要感动的，但是现在我却开心不起来，也许是啟动了自动防御系统，强迫自己不能那么敏感，要迟钝一点，没听到崇峻说他爱我以前什么话都不算数，再多的感动都要忍住，毕竟以前自做多情的例子真的太多了，我不想再把那些当成爱情了。
    没等到我的回应，崇峻继续说：「因为工作是你介绍的，所以我有责任。」
    面对崇峻一再的强调的类告白，此时此刻的我又能回应些什么？
    「你这样说，是代表什么？」
    我知道崇峻现在对我很好，但是又能维持多久？
    我要的是一段长久的感情，如果没有停泊的把握，那就别爱我。
    我们现在到底是什么关係呢？在别人眼中，我们就是一对情侣，但是我心中长久的不安，已经让我不想再去追根究柢了，而崇峻应该也还没有做好准备，还没有足够的信心开口稳定我们的关係。
    因为，这种如履薄冰看不到未来的爱情，任谁一开口也许就碎了，我只能把握当下及时行乐，我也在心里默默给了这段感情的期限是到进大学以前最后一天，如果他拿得出我要的诚意，让我相信我们还有可能，如果不能的话，我只想离开他，彻底地离开。
    我自己心里的决定是留到进大学前一天，但是今天看他的表情似乎认为还有以后，实在不知道要怎么开口，毕竟，我要的爱情他给不起，我不在乎有多豪华、多轰轰烈烈，我要的只不过是安定踏实的感觉，每个人都说我跟他的差异太大了，怎么会凑在一起？但是也都看出我们之间剪不开理还乱，千丝万缕分不开的纠缠。

 重回两小无猜时光（二）

    等待成绩单的这段日子，的确过得幸福快乐，尤其是在车上。
    这阵子我们还是腻在一起了，没有约定好，却很自然而然地期待着明天再见，崇峻骑着摩托车，载着我去很多地方走走散心，当时去哪里也不是重点，在他身边，有一种很满足的安全感，却又希望这份满足的安全感能够这样持续到永远。
    去哪里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两个人在一起，而且心也是紧贴着的，这种关係两人都没说破，却也都明显感觉到这一次是真的了，如果这段期间会发生什么十八禁的情节，已经明显感觉到两情相悦的我也不会再犹豫了，就让它顺其自然发生。
    当崇峻骑到一条不知名的小路时，转个弯之后路边的住家衝出一隻狗，边追边对着我们狂吠，我被吓了一大跳而大叫，崇峻为了摆脱狗的威胁，加速催了油门，终于才把狗甩了老远。
    我回神之后，才发现我的双手紧捏着崇峻腰间的衣服不放，顿时赶快把手抽回来。
    崇峻没有说话，只是放慢了速度，此时有一隻金色的鸚鵡飞过来，我可以把牠当成是幸福的青鸟在我们身边吗？
    崇峻第二次带着我到了茶中龙，这是他最喜欢去的泡沫红茶店，这段日子崇峻分享了不少他的爱店，他喜欢的街道，这是要让我融入他的生活里的意思吗？
    崇峻想抽菸，才发现他新买的打火机被他玩坏了，向服务生要了打火机，一向讨厌菸味的我也很不给面子的直接对服务生说：「不要给他。」
    服务生看了我一下，再看了崇峻一眼，没多说什么默默离开我们的桌边，没有介入我们两人之间的战争，还给我们两人世界。
    我们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突然那个服务生回来了，手里拿着一个打火机，先看了崇峻一下，又转过头看看我，最后，把打火机交到我手上，由我来决定要不要给。
    这个服务生的脸上明白写着：你们小俩口的事自己解决，随后瀟洒地离去。
    我为服务生的反应笑了，转头看见崇峻望着服务生逐渐远去的背影，一脸吃鱉的表情，口里还碎碎念着：「色狼。」
    什么叫色狼？
    我拿着打火机对崇峻晃晃着示威：「怎样？你有意见？想抽菸，求我啊！」
    崇峻的笑容直达眼底，但是笑着笑着，我在崇峻的眼里看见了淡淡的悲伤，是我的错觉吗？
    「拿来。」崇峻开始使坏，口气一点都不兇。
    我假装发脾气，拍着桌子兇道：「你是没看过坏人是不是？」
    崇峻反指着自己的鼻子，一副比我更兇的口气：「坏人在这啦！」
    他的反应让我忍不住破功笑出来，但是我还是不会把打火机递给他。
    现在这种两人世界的单纯快乐，似乎又回到了我们刚开始认识的时候，充斥在我们之间都是粉红色的恋爱泡泡。
    「其实，我一天待在那个环境的意愿也没有，但是我没办法说走就走。」
    崇峻这样说的意思是，他想回归正常生活吗？
    这一天晚上，崇峻依例把我送回巷子口，我刚从崇峻的机车后座下车，摘下安全帽拿给他，也很习惯地把他拿给我保管的行动电话还给他，一切都是那么自然。
    「回去的路上小心，骑车骑慢一点。」我开口叮嚀着。
    崇峻接过安全帽和行动电话，把安全帽顺手掛在机车前的掛勾，温声回应着：「嗯。」
    随后崇峻的眼神落在我身上，我对上他的眼神，怎么又是那种温柔中带着万般复杂情绪的眼神？这种眼神，我已经见过很多次了。
    我的眼角瞥见一个人影由远至近，那是我和崇峻每次约见面的地方的邻居，她家就在旁边，她慢慢走过我们身边，再好奇地看着崇峻，露出八卦又了然的表情。
    「那我要回家囉？」
    「嗯。」虽然只是一个字，却能感受到他的千言万语。
    我站在原地看着崇峻发动机车，催了油门，渐渐消失在我的眼界里。
    之前从补习班下课的时候，总会在公车站牌遇见这位邻居，我们也常常一起坐公车回家，在公车上瞎聊西扯，当然也知道崇峻这号人物，我说过了，我的朋友圈里几乎没有人不知道崇峻，也都知道我们的三角恋牵扯。
    就当我转身准备走回家的时候，那位邻居突然凑过来，八卦地问着：「刚才那个人是谁啊？」
    「就是我跟你说过的崇峻啊！」我回答得很理所当然，也不明白为什么邻居会这样问我。
    「他就是崇峻？他跟照片根本就是不同的人，他本人很帅欸！」邻居夸张又激动的回覆，让我哭笑不得，又有点骄傲。
    之前我手边只有崇峻的高中毕业大头照，每次只要有人问我崇峻长什么样子的时候，我也只能拿出这张照片给那些人看，好几次听到对方的回应就是：「就是他喔？我觉得还好，没有你说得那么帅。」可是只要有机会见到他本人，我已经听到好几次这种反转式的不可思议，都说崇峻本人和照片差太多了，这种反应，一开始是哭笑不得，听了很多次之后，我已经见怪不怪了。
    「要不然你觉得我还有谁？」
    「他刚才载你回家啊？」
    「对啊！」
    「难怪最近都没有在公车站遇到你了，有个帅男友接送真好。」
    我也只能对邻居笑而不语，说了声再见之后转身走回家。
    明明白天才刚在茶中龙见过面，常常才刚结束今天的约会，晚上又想打电话给他，这阵子我已经无法控制想要更黏着崇峻、想多和崇峻在一起的念头，想要我们真的在一起，想要名正言顺待在他身边当他的女朋友，把我们的关係落实，有一股满满的衝动想告诉崇峻：「我要我们在一起。」
    我也开始担心，如果这阵子这么依赖他，有一天他还是不能在我身边，我能怎么回到以前的那个我？
    最近常看见他的笑容，是因为我吗？
    我希望听见他亲口说要我留在他身边陪他，我想，他会成全我想走的决心，因为他一直都觉得离开他对我比较好，我已经不知道该走还是该留，为了这个，朋友都快被我得罪光了，也没有人看好我们的感情，我很想两边都兼顾到，但是，没那么完美的事。他会不会像流星花园里的道明寺一样跨越和杉菜的界线，飞到我的世界里？
    想起朋友说的话，我和崇峻名义上不是男女朋友，但是男女朋友之间该有的感觉和互动，我们都会有，很奇怪，有时是我不肯承认，他也不肯承认，所以我们在一起，任何人会把我们看成是一对情侣，是充斥在我们之间的感觉让旁人认为的？如果每次让人误以为是男女朋友，那是因为一般人的观念使然还是存在在我们之间的互动真的带有双向成分，浓得令人不能忽略？

 暗潮汹涌（一）

    这些日子以来，崇峻脚踏实地地工作着，我甚至以为，我给他的好的影响已经开始改变了他。
    我们今天话都不多，似乎有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气氛，今天的崇峻，更是反常，有话想说却又欲言又止。
    「我遇到大麻烦了。」不知道欲言又止了几次的崇峻终于开口了。
    「我猜，该不会是胡育华怀孕了？」
    与其等崇峻开口让我觉得震惊，倒不如我先自己猜测最坏的状况，所以我一说出我的揣测，转头看着崇峻的脸，从他惊讶的表情里，我就知道我猜对了。
    「你怎么会知道？」
    「不意外啊！只是我没想到的是比我预测的还晚就是了。」神算如我，我几乎都可以去摆摊算命了，这种狗血的剧情，八点档都演到烂了。
    崇峻默不作声，我只能继续问：「所以你现在打算怎么办？你想要孩子吗？」
    崇峻对这个意外的态度决定我的去留机率，所以我得先摸清他对孩子的认知。
    「不想要。」崇峻的口气与当初提到要与胡育华共组家庭时的憧憬完全不一样，也没有一点准爸爸的喜悦。
    如果是一段两情相悦的感情，又有了结婚的计画，现在孩子只是提前来了，为什么崇峻一点都不快乐？说明这段期间，他们之间的爱情磨耗得太快，本就是我预料中先天发育不良，后天培养感情又失调的状况。
    「所以你现在是想办法要把孩子拿掉？」
    「现在怀孕週数还不大，应该还可以用ru486打掉吧？」
    「我怎么会知道，我又不是妇產科医生。」
    我无法想像，崇峻这么坚持要胡育华把孩子拿掉的原因是为什么，也无法想像如果这个孩子最后生下来，在这种不被祝福的前提下到来，又会是什么样的一个轮回？
    这个消息让我们回到沉默，各有所思，没有多说什么。
    这份沉默一直延续到我们回家的路上，当他载我回家的时候，我一直沉默不说话，只是默默的把头靠在他的背上，崇峻温声开口：「你在干嘛？」久违的温柔与宠溺。
    「我没干嘛啊，要不然你想我会干嘛？」
    得知这个重磅消息的我，心头烦乱，即使我已经猜到崇峻近日的为难是什么原因，因为胡育华怀孕了，怀着崇峻的孩子回来找他復合，崇峻之前说的两个拉着他的力量，一边是我，他耽溺于跟我在一起时的美好，另一边是他先前堕入的声色世界，还有摆脱不了的胡育华，我在他心中的份量足够强大让他心里的拔河胜出吗？
    没想到，这个时候，胡育华带着肚子里的孩子回来了，几乎是不费吹灰之力的毁了我们这些日子踏实而平凡的快乐，也慢慢地把崇峻的心拉远了。
    胡育华怀着他的孩子强势回归了，当初偷偷摸摸赖着崇峻的行径变成公开化，因为怀孕的关係要崇峻照顾，又轻易地待在崇峻身边与他同居，如果我现在跟崇峻提出我要我们在一起的要求，好像又是我一直缠着胡育华的男朋友不放。
    虽然比起胡育华，我更像崇峻的女朋友，就感情上而言，他对我的感觉强过她，我也感觉到了，但是她怀着崇峻的孩子，可以以名义上的女朋友自居，这是让我一直心情低落的原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摆脱她的梦魘和纠缠？
    想着最近我们的互动，他温柔看着我的眼神，他把我的话都放在心上，他花了更多时间陪着我，甚至为了我在小舅的公司上班，比起去年，我更清楚地知道我在崇峻的心中有多少份量，我已经有了莫名的勇气想陪他面对胡育华怀孕的事，因为我真的好想跟他在一起，这是我们最接近爱情的时候。
    再说现在我也没有升学压力了，可以没有后顾之忧好好争取我的爱情，怀着满腔热血打电话给崇峻，想让他知道我的决定，只是电话才刚接通，听到不是崇峻的声音，想要强力捍卫我们的爱情的气势瞬间消风，我连一个字都没说就直接掛断，眼泪随即瞬间泛涌，模糊了我的视线。
    我爱崇峻，但是我没有信心对抗她的威胁，我只想好好地跟崇峻在一起，享受每一分每一秒，但是我在意胡育华肚子里有崇峻的孩子，那曾是我想过很久远的人生规划中的事。
    即使我知道现在他对我比对她好，但是我很贪心，这还不够，我想要的更多更多，我只想要崇峻完完全全属于我一个人。
    只是听到刚才接电话的人是胡育华，我满腔想跟崇峻在一起的决心又冷了，眼泪又不争气的为崇峻流了，我一直觉得这一次真的不一样，我真的感受到他的心是在我身上的，那种失而復得的感觉只有我自己才知道，毕竟是我亲身经歷感受的，虽然我很气他带着胡育华来找我，胡育华的气燄也不像之前那样嚣张跋扈，反而收敛了许多，也不再以崇峻的女友身分对我呛声，甚至对我还有些忌惮，只是我在崇峻看不见的地方流的眼泪，他会心疼而跟我道歉吗？

 暗潮汹涌（二）

    这个暑假等待放榜的日子本来应该是快乐的，因为有崇峻陪着，现在多了胡育华回来搅局，让我一点都开心不起来。
    一旦已经开始產生依赖的心，想再回去当初独立自主的样子，真的很难。
    今天在中壢市区晃着，看着时间思忖着崇峻的下班时间已经到了，突然好想好想赖着他，我不想自己搭公车回家，就让我及时行乐吧！只是，胡育华怀着崇峻的孩子回到他身边甚至又开始同居，在这个前提下，我还能赖着崇峻吗？
    想着前天崇峻载着她来找我，却没有任何解释的行动，我昨天难过得哭了，我不是不在乎崇峻，我想要的是更长远的未来。
    走到公共电话前拨了崇峻的行动电话，现在这种情况，我也不确定崇峻还会不会愿意来接我，心情忐忑不安。
    「喂。」崇峻边骑着车接电话，电话中风声呼啸。
    「崇峻，是我，你可以来接我回家吗？」
    「你现在人在哪？」
    「我在茶中龙附近。」
    「好，我去接你，在那里等我，我很快就到。」
    掛上电话，没来由的，我的视线模糊了一片，回想起他高三等毕业的空档，同样打电话给他，没搭上校车的我希望他可以载我上学，崇峻都没能答应，现在崇峻很爽快的答应要载我回家，证明我是在他心上的，今非昔比，为什么我们不能好好的在一起？为什么总是横亙着一个人？
    抹去眼角的泪，我不想让崇峻看到我的时候脸上有泪，只顾着感伤着这件事，我没能注意到崇峻是否已经到了。
    才刚擦去眼角的泪，瞬间眼角又溼了。
    终于，在熙熙攘攘的车阵中看见崇峻的脸，他一脸的紧张左顾右盼，像是在找什么重要的人那样，直到眼光定焦在我身上的那一刻，表情瞬间柔化，脸上浮现笑意，还有如释重负的安心。
    「我刚刚一直没找到你，绕了三圈才看到你。」崇峻只是简单地这么说。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就在我心中炸出了核子反应，我强行压抑住内心的悸动，也忍住了想抱着他狠狠哭一场的衝动。
    我只挤出一抹傻笑，没多说什么，崇峻接着说：「快上车。」
    现在正值下班车潮的巔峰时刻，我很快地跨上后座。
    每每被他载着时，望着崇峻伟岸的背影及宽阔的肩膀，有好几次内心都挣扎着我到底该不该主动伸出手抱着他，享受情侣间的亲密，毕竟这样的情境我已经不知盼望了多久，甚至出现在梦里多少回，想起高中生活曾经被男同学用fzr载过，在fzr的后座就像追梦人那样，身体倾斜，肢体的接触是无法避免的，但是我想到这个人不是崇峻，我无法跟别人这么亲密，所以沿路都是双手撑着前方的油箱，刻意拉开同学与我之间的距离。
    但是现在崇峻就在我眼前，近到我只要伸出手就可以碰触到他，我们之间的距离就是这么近了，为什么我还会挣扎不已？
    因为，残酷的现实在在都提醒着我，我还不是崇峻的女朋友，在名不正言不顺的情况下做这些情侣专属的事情，都只是在佔「崇峻的女朋友」这个身分的便宜，我实在无法说服自己。
    我好想在他的背上写下我爱你，因为我一直没有好好地告诉崇峻我有多爱他，即使他的优柔寡断、游走在两个女孩间，在朋友眼里根本就是个十足十的渣男，甚至就算我们有了未来，也都是不被看好祝福的一段恋情。
    正当我还在犹豫要不要这么做的时候，我感觉到震动，我轻敲了敲他的背，贴近他耳边：「有人打电话给你，你的手机在震动。」
    崇峻听了之后边骑车一边接着电话，「你说什么？我听不太清楚，我现在人在外面。」口气明显很不耐烦。
    「什么？你说你晚上要吃泡麵？再说啦，我现在在塞车。」看来，打电话来的人是胡育华没错了。
    说完，崇峻很快掛了电话。
    「是胡育华吧？」
    「她很烦。」崇峻语气明显不耐烦。
    「你想甩掉她吗？」
    「很想啊，可是就是甩不掉。」
    「那你会因为孩子跟她结婚吗？」
    「不会，孩子我也不会想要。」
    「你确定孩子是你的不是她台北男友的？」
    崇峻没有回答我的问题，我们之间的气氛瞬间冷了下来，不知过了多久，直到崇峻主动开口。
    我坐在崇峻的机车后座，反覆思量着崇峻为了我而对怀着他的孩子的她说了谎，到底谁才是他的正牌女友？孰轻孰重？
    「我会在你小舅的公司做很久，因为这份工作是你介绍的，我不能不认真。」
    崇峻又强调了一次，这一句像是承诺的话，是为什么呢？是因为他自己也没把握，所以才一直掛在嘴边加强信心的吗？我还能再为他的这句话自行申论吗？
    一直以来，崇峻都是这样说话的，说了这种让人可以有无限联想空间的话，总是让人忍不住往那个方向猜猜猜，但是话里背后的真正意思却从不直接表明，对我这种已经有了自作多情前车之鑑的人，根本无法自行申论，申论多了又是一次自作多情。
    每一次在崇峻的机车后座上，被崇峻载着到处跑，我一度以为我们可以一直这样快乐下去，忘了我们之间没有任何坚定的承诺，没有明确的关係定位，忘了这段如履薄冰随时都有可能结束的感情。
    崇峻身边还有个怀着他孩子的女人，此时此刻却对我承诺说会在小舅的公司做很久，究竟谁才是他的真女友？
    所谓的做多久是看我们的关係而定吗？如果我们的关係到了明天就结束了，他还会有动力继续在小舅的公司里上班吗？
    崇峻的这句话把我本来想说出口的划清界线又吞回了肚子里，我本来想告诉他，我厌倦了这种日子，所以我想到此为止，因为我已经累了，精疲力尽，不愿再多花心思、再重覆这种轮回了。
    在他载我回家的途中，我真的很想问崇峻，为什么他会愿意来载我，他没有正名我们的关係以前，我顶多只是一个比普通朋友好一点的朋友，不知道为什么，我没有勇气开口问他，现在心情烦乱，我的态度及立场也呈现鐘摆效应，今天想跟他好好在一起，一点风吹草动明天就想跟他划清界线，我已经累了，只想让崇峻弄清楚，我只要处于被动就好。
    就算她怀的真的是崇峻的孩子，他也不想就这样定下来，不想留下孩子，我本来想说，如果事情不是这么复杂的话，他就不会这么冷酷了，应该会有当爸爸的喜悦吧？
    没有她的我们多轻松自在，他现在对我，越来越多不想提的，因为他告诉了我只会增加我心理的负担，让我更会一个人偷哭，他也擦不到我的眼泪，所以他都乾脆不说了？
    他的确很想摆脱她的纠缠，每次我问他，他都给我一样的答案，因为她在，所以他不能给我任何承诺？但我要的就是一个明确的答案，告诉我在他的生活中我是什么定位？在什么情况下才会想起我？一直没听他好好描述我在他眼中是什么样的女孩，如果我对他已经厌倦了，他又有何感受？毫无顾忌的堕落？
    这一次他载我回家之后，我看着他挥手说再见，看着崇峻若有所思还有什么话想对我说的样子，我先开口了：「谢谢你愿意来载我回家，你赶快回去吧！她还在等你回去买泡麵给她。」
    崇峻一脸的尷尬，似乎很意外我的大度，不确定的开口：「你确定？」
    「快去吧！怀孕的人最大。」你再问下去我就要改变心意了。
    我的良心终究还是无法对怀着孩子的情敌残忍，只得识大体的将崇峻赶去胡育华身边。
    想起小舅对我说：「他上班的时候很认真，但是……我看他好像不只有你一个女朋友。」
    我听了也只能无奈垂下眼帘，无奈地回：「我知道。」
    毕竟我们这种复杂的感情状况也不是简单几句就能说清的，在外人面前，我们看起来就跟一般的情侣无异，连去个杂货店买东西，老闆娘都会用那种曖昧的眼神，八卦地看着没有牵着手的我们，究竟是为什么？
    经歷过这么多波折的我们，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对彼此坦诚，可以好好的在一起？

 暗潮汹涌（三）

    从上一次崇峻来接我之后，互动莫名减少，我感觉到崇峻离我越来越远，越来越感受不到他的心了。
    这一次崇峻愿意来接我之后，才刚给我会在小舅的公司做很久的承诺也慢慢瓦解了，他的工作状况不如先前那样认真专注，常常迟到也早退，可想而知都是因为胡育华的关係。因为胡育华，崇峻做了两份工作，白天在小舅那里上班是为了我，晚上还是跟着胡育华的传播工作当车马伕接送她，之前崇峻说的两个拉着他的力量，在此时已经很明显浮上檯面了。
    做着两份工作的崇峻，如何负担白天的工作？
    光靠我一个人在他心里的份量可以强大到与他心里拔河的另一端抗衡吗？
    原本这一个暑假是我一直很期待着的，因为已经没有了升学压力，终于可以好好处理跟崇峻的感情，希望有个明确的关係和未来，现在彷彿一切回到一年前的原点，我不禁感叹这八个月来的一切究竟是为了什么？
    唯一不一样的地方，就是我已经很清楚的感受到崇峻的心里不是没有我，他很想跟我在一起，但是因为胡育华他不能跟我在一起，就这么耗着、拖着，他无奈我也无力。
    这阵子只要打电话给崇峻，几乎都是胡育华接的，我一听到胡育华的声音，让我满腔满血想跟崇峻说话的心都冷了，看来胡育华黏他黏得很紧哪！
    我只能等，只能赌，赌崇峻会主动打电话给我。
    「你是不是跟我妈说了些什么？」崇峻完全没有任何试探，一开口就是直球对决。
    「我能跟你妈说什么？我没事找你妈干嘛？」
    「如果不是你，那我妈今天怎么会打电话给我说了一些有的没的？」
    「谁知道，关我屁事，我根本没做这种事。」
    眼看剑拔弩张的情势一触即发，我不会再懦弱退让。
    此时话筒的另一端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耳语声，像是在跟崇峻传达什么意念，在我这里听起来，就是一种挑拨和洗脑。
    既然如此，我们之间那比纸还薄的信任已经瓦解，退一步说，我们之间从来没有过信任，我的呼叫器新号码也不用让他知道了。
    「我知道了，我会去查、去求证清楚。」
    「你儘管去查，儘管去问清楚，你自己跟她在一起就变成弱智，连一点判断是非的能力都没有了，我根本就不是这种人，我也不屑去做这种打小报告的事。」
    如果崇峻担心的是他搞大胡育华的肚子这件事曝光，要是我真的跟他爸妈说了些什么，依照他妈的个性，怎么没有开门见山直接问他胡育华怀孕的事？
    他怎么还会怀疑到我身上来？
    这些年来引以为傲的心有灵犀，还有那一点仅存的信任都已经荡然无存，终究是错付了。
    为什么只要崇峻一跟她在一起就要怀疑我的人格？
    这些年为他受的委屈，也绝对不会跟他爸妈哭诉，也没有这样做过，我凭什么身分去哭诉？更何况我根本就不是这种人！
    我痛心的是他对我的信任及了解居然脆弱得禁不起一丝丝的考验，我真的很想甩他两巴掌，回报他对我的猜忌和怀疑，每次都用莫须有的罪名，把矛头指向我，认定我是那个在背后捅他一刀、扯他后腿的人，这么卑鄙的手段我做不出来！
    我很纳闷，每一次他知道他错怪我以后，连一丝丝的愧疚都没有吗？还有面子敢来找我？他怎么在感情上伤害我都没关係，还要对我的人格存有质疑，我真的无法忍受，我越来越后悔为什么我要为他花那么多心思，却每次都被他反咬一口，硬要诬赖我一些我根本不可能会做的事！
    我难过是为了这个，认识快五年了却还是摸不清我的个性，该说的是崇峻从来没有好好认识我，我厌倦了，更生气了，气得又哭了！
    当我终于等到崇峻主动打来的电话，我知道他顾虑胡育华在他身边，所以要求我在特定的时间打电话给他，因为他说他有很多话要告诉我。
    这一通电话我分不清崇峻的心态，也猜不到他的心情，有很多话想告诉我，会有我想听到的答案吗？
    我不知道崇峻有没有起疑心，为什么这阵子他都没有接到我的电话，他仔细一想，就会知道他的电话都被胡育华过滤了，否则他也不会自己主动打电话来。
    「你可以十一点或明天打电话给我。」
    「为什么我要听你的？你不是不相信我吗？不是怕我洩漏出去？我在你眼中不是抓耙子吗？我不是不能信赖吗？」被污衊的鸟气还没消，我对崇峻的脾气是依照我当下对他感情浓度成反比，对他感情深的时候，姿态比较低，感情淡的时候，尤其像现在这样，为了捍卫自己的人格，我就不会对他客气。
    「我真的有很多话要跟你说。」
    「到底还有什么要说的？不能一次说出来吗？」
    也好，也该是好好做个了断的时候了！
    我今天也够冷淡了，这是他的藉口，每次都说有很多话想说，到最后什么也没给我。
    我的无力感好重，不知道能说什么，现在分开我会难过吗？为什么非要把爱折磨到这种地步才肯放手？
    通过电话之后，更加深了我要划清界线的决心，我不恨他，我只恨她，如今错已铸成，我又能怎么办？在这个没有爱的夜里，更觉得凄凉无助，今天，我的冷淡他应该感受得到吧！
    经过了半年以后，我的想法依然没变，还是想走，离他越远越好，既然他不肯消失，那就让我逃吧！
    我已经没有任何信心了，就当作我看错人了，我已经给他太多次机会了！
    不能跟他过这个暑假，他的身边还是她，我最恨的就是她一直赖在他身边不肯走，被逼走的人却是我，三番两次，甚至数不清，我为这个原因走了多少次，这次是真的了！
    我不想再当放羊的孩子，我要过没有他的生活。
    ＊＊＊
    放榜了，此时此刻的我看着分发的学校在新竹，也许这真的是老天爷的安排。
    面对即将到来的桃园和新竹的分隔两地，现在和崇峻这样的处境，只要他还在小舅的公司上班一天，我就能确定他的心还在我身上。
    只是，现在我该能怎么做，才能把崇峻拉回来？
    心情实在很烦乱，现在需要有人来开释我，所以打电话给补习班同学忆庭。
    「忆庭，你放榜的结果是哪一间啊？」
    「中原，你呢？」
    「如果我能跟你交换就好了，我在新竹。」我忍不住叹气。
    「你是因为要去新竹念书，跟崇峻就此分隔两地吗？」
    「对啊，当初考前的预测就大概会是这样了，势必就是会如此。」
    「那你现在怎么办？」
    「我也不知道该要怎么办，所以才打电话找你的。」
    「前阵子不是还好好的吗？最近有发生什么事吗？」
    我叹了口气，「胡育华怀孕了，她回来找他了。」
    「怎么会这样！太夸张了吧！」
    「所以我现在也不知道能怎么办才好。」原本预想的美好蓝图，现在全被胡育华肚子里的意外整个打乱了。
    「崇峻跟你在一起还会收敛一点，如果你不在他身边他就完蛋了，你实在没必要每次都替他收烂摊子，把崇峻变好之后再还给胡育华。」
    「你知道我更气的是什么吗？他打电话来问我是不是告诉他家人，他把胡育华的肚子搞大的事，他来质问我欸！我如果会出卖他，早就弄得他身败名裂了，才不会陪他去找工作，为他的烦恼烦心！自己作贼心虚就疑神疑鬼的，敢做就不要怕人家说，明明就是自己做贼心虚。」我气呼呼地说了一堆，莫名被误会，这股鸟气还是嚥不下去。
    「为什么每次胡育华回来找他，他整个人都变了？」
    「谁知道？胡育华说什么他就听什么，变成一个没有判断能力的笨蛋，我都要气死了。」
    「那就趁这一次机会结束，就好好迎接你的大学生活，去大学里找个比他更好的男朋友，简简单单谈个恋爱，也不用这么复杂。」
    我帮他隐瞒不让他家人知道的确是有罪恶感，但是这种事我实在做不出来，我的沉默是帮兇，他家人有权利知道这件事，但是我认为不用我说，这件事迟早会曝光，也许是多年以后，我也没那么多嘴去对他爸妈广播，我不想插手这件事，我也没有任何念头和行动去博得他爸妈的欢心，毕竟，我也不一定会嫁给他，再怎么巴结奉承也没用！即使想嫁，我也不会刻意做这种事，每次都把我想得那么小人，实在懒得跟他解释了！

 暗潮汹涌（四）

    大学分发结果出炉，虽然今年有崇峻的干扰，幸好分发结果还是有我想念的外文系可读，而且再一个月就要去外地念书了，也该好好跟崇峻的一切说再见。
    就在大学分发结果出炉这天，崇娟代替她爸打电话给我。
    「依玟姐，你的大学分发结果出来了吗？因为我爸这阵子都一直在念着你说应该缴志愿卡了吧！」
    我笑了笑：「是啊，再一个多月我就要去新竹念书，如我所愿录取外文系囉！」
    「哇，好厉害呀！那依玟姐可以来帮我加强功课吗？」崇娟提出了这个要求。
    反正崇峻又跟胡育华在外头同居了，而我也一直把崇娟当成妹妹，帮她加强英文对我也来说也没什么困难，也不用担心会见到他们两个，也就答应了。
    所谓的莫非定律就是这样，才第一天帮崇娟加强英文，就这么好巧不巧遇到崇峻回家拿东西，不用想胡育华也跟在他身边，只是不像我一样能进到他家而已。
    崇峻前一天的质疑和不信任，让我看到他的那瞬间一肚子气。
    「你在这里干嘛？」崇峻先发制人质问我。
    「你没看到桌上的笔记跟课本吗？你以为我来干嘛的？」我不答反问。
    「我以为你是为了别的事来的。」崇峻的眼神情绪复杂，有质问有怀疑还有心虚，看不到温柔，当我瞥见他这种充满不信任的眼神，瞬间就惹怒我了。
    我知道他指的「别的事情」是指胡育华怀孕的事。
    我抬头狠狠斜睨了他一眼，「请问我会算命吗？我会预测得到你今天突然会回来吗？一回来就疑神疑鬼，你才有毛病，莫名其妙！」
    崇娟在一旁尷尬得很，没想到才开口让我来加强她的英文，就让我跟她大哥吵架，我跟他之间的浓浓的火药味，也不敢开口调停。
    等到崇峻离开之后，崇娟才开口：「依玟姐，你在生我哥的气吗？」
    「谁生他的气？我只是不想理他而已。」生他的气有用吗？
    「那我哥知道你要去新竹念书的事吗？」
    「我还没告诉他，也不想告诉他了。」
    「那你希望我哥去新竹找你吗？」崇娟一直都是最清楚的旁观者，她也知道一直以来她大哥到底对谁最特别，似乎是想为我和她大哥的爱情当催化剂。
    这个问题让我沉默了，最后说了个口是心非的答案，「不想。」
    崇峻突然回家拿东西而吵架的插曲，让我的心情糟到极点，对于崇娟的要求，今天能做多少是多少，为了避免以后来帮崇娟加强功课又不小心遇到他，只能对崇娟抱歉了。
    「娟，今天的情况你也看到了，我跟你大哥现在的关係很糟，他每次都只会误会我在你家人面前说了些什么，甚至以为我只会拉拢你爸站在我这边，我现在不想看到他，所以，今天之后我就不来了，不好意思，我没办法再帮你加强英文了。」
    「我了解，我也知道我大哥真的很糟糕，也不知道他的眼光哪里有问题。」崇娟的善解人意跟体谅，总让人忍不住心疼她。
    把散乱在桌上的英文讲义收拾好放进背包中准备离开，目光不经意地瞟到那张压在桌垫下的罚单，上头的日期就是崇峻载着我，未依规定停车拦查的那一天。
    那一天的甜蜜都还歷歷在目，为什么才过了一个多月就变成现在这种局面？难得见上一面就是误会、吵架，还有我不愿主动跟他解释而造成的齟齬。
    这些无谓的争吵，把我们引以为傲的默契及心有灵犀都消磨殆尽，我一直都没有变，原来再怎么有默契、再这么心有灵犀，也禁不住有意的挑拨猜疑以及时间空间造成的隔阂。
    连最值得信任的人都要怀疑，他分明就是输给自己多疑的缺点，真是可怜虫一个！再过不久，我就要准备南下新竹，这里的一切有什么是我该带该留的呢？
    我最该丢的就是他这个压了我将近五年的大包袱，好重！
    入学通知终于寄到了，如果我就这么无消无息地走了，他会有什么感受？我以为这种离别的情节上演太多次，我应该早就麻痺了才对，反正过不了多久我们又会交集在一起，不是他找我就是我找他，但是这阵子，不捨的心情越来越重，是为了他吧！
    朋友们都说我不用再对他有任何留恋，在大学里找个比他好n倍的男朋友，不用像他那样乱七八糟，至少在一起的时候不会有另一个女人打电话来干扰，可以名正言顺过我们两个人的节日，外貌并不是那么重要，真心对我好才是真的。
    我想，经过了崇峻之后，我对帅哥或是外表出眾的人就没什么信心了，一直到现在，我还是不能肯定我们算不算谈了一场恋爱，我到底爱他哪一点？
    跟高中同学嘉凡二哥通过电话后，他说的没错，我的心情一定很难过，不知为什么这种感受今天更明显，九月十五日註册，十六日开学，下礼拜我就要去找房子了，和崇峻越来越遥远了，虽然是早就料到的事，但是真正的界线设定之后，只剩一个月的时间，我想见他的机会就近乎于零了。
    除非，他有可能想到我，到我住的地方找我，让我在开门之后看见他那张令我难忘的脸孔，眼眶因为太惊讶而盈满泪水，在他开口之后眼泪掉下来，我的心里分两头交战，一个说若我不想就此放弃他，就该对他、对我们多一点信心，另一个事说这是我千辛万苦拚来可以完全脱离他的梦魘的最佳时机，如果又把他带进大学生活，我会一辈子活在他的阴影之下，我已经腻了，厌倦了！新竹，虽然离中壢不太远，但是对拆散人而言，够了！
    过去四年多，我从来没有真正从他生活中消失，就算曾经企图躲他，但是每次都被他轻而易举的找出来，最近我的耳边突然出现他的话重播：
    「那时我想跟你在一起是因为你很好。」
    「后来呢？为什么不跟我在一起？」
    「我压抑住了啊！」
    我想知道为什么他要压抑，而不是结果，今天想哭的衝动又占据我的心，或许，最近某一天，我会带着日记、心情和他的照片到一个地方全部烧掉，忘了他吧！

 最后的期限（一）

    我想，这应该会是我们在我进大学以前最后一次见面了吧！
    原本想要好好说再见，想跟他说在我进大学前见个面，让我完成想要有一张合照的愿望，曾经鼓起勇气打电话给他，却还是胡育华接的，我随即掛了电话，终究还是没能把这个愿望说出口。
    在一茶一坐里面，明明应该是甜蜜的约会时光，我们却各自搅着玻璃杯中的珍珠，沉默的空气却瀰漫着一种各有所思的诡异。
    「成绩分发下来了吧？你考到哪里了？」崇峻首先打破沉默问我。
    回想起三年前的这个时候，同样也是放榜，心情却大不同，当时高中放榜的结果不管好坏，第一个就只想跟崇峻分享，如今，大学放榜了，却不想让他知道我读了哪，成了我想逃避他的壁垒，真的觉得不胜唏嘘。
    「我不想跟你说。」想到上次见面吵架被误会，心头鬱闷的那一口鸟气说什么都吞不下去。
    我只不过才说了这几个字，没想到就轻易惹恼了他。
    「你这种态度我根本不知道要怎么跟你说，影响了我的心情。」
    「欸，搞清楚，我记得是你一直约我出来的，是你说有话要跟我说的，不是我求你出来的，现在是在摆什么高姿态？」
    崇峻冷着一张俊脸，起身转身准备离开，我跟着追出去，拦着他的机车不让他走。
    「你气什么？该生气的人是我吧！」
    崇峻不发一语继续转动钥匙发动机车，对于我的退让丝毫不在意。
    我抬头看向天空，无力地翻了个白眼，大呼一口气，决定告诉他大学分发的结果，「新竹，我要去新竹念书了。」
    听到我的回答，崇峻终于把机车熄火，抬起头剑眉微蹙，「新竹？」
    「对，再半个月就要开学了。」
    这也意味着我们能见面的时间真的不多了。
    「那天你在我家的事，是我误会你了，我有去查证过，你的确是去帮我妹上英文课的。」见到我退让说了大学分发的结果，崇峻也释出善意还我清白。
    「那天我回家是想找领带，你知道我妈跟我说什么吗？」
    「她说了什么？」
    「她说我去外面混这么久了，怎么连买一条领带的钱都没有？我听到她这句话我就瞬间火大跟她翻脸吵起来了。」
    「我觉得你妈说的没错，」我依然保持客观理性的态度，是非对错我一直都有一条很清楚的界线，「你又有什么立场跟你妈翻脸？」知道一切事情的我，从一个旁观者的角色说出我的结论。
    一个从小倍受期望的孩子，上了高中之后完全走样不受控，离家出走一两年，现在在外头跟未成年女友同居，还搞大了未成年少女的肚子，有什么立场跟他妈翻脸？
    崇峻原以为会从我口中得到预期的安慰，没想到听到的是却是火上加油，刚刚熄火的机车又发动催油，气得准备要离开。
    我挡在他车前完全没移开，崇峻的眼中燃烧着愤怒，「让开。」
    「我偏不。」
    「我叫你让开。」
    八月的酷暑时光，下午总会下起一阵西北雨，我们猝不及防地淋了一场大雨。
    想当初我们是在绵绵细雨中初次浪漫相见，现在却在滂沱大雨的大街上狼狈地谈判，真的好可笑。
    眼看着雨滴越来越大打在身上，我身上的衣服开始湿了，这场及时雨为一触即发的剑拔弩张局势降了点温。
    「崇峻，你冷静一点，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我真的在你爸妈面前说了些什么的话，那你回家就不是这么平静了，就不会只是酸你没钱买领带而已了，而且我如果要出卖你的话我早就做了，才不会等到现在不是吗？」
    他的表情从愤怒逐渐缓和下来，随后我在他眼里看到讚赏的目光，我三两句就可以为自己洗刷冤屈。
    以前我不开口是因为我以为他懂我，没想到是我高估了他的恋爱脑。
    「更何况跟未成年少女发生性行为是刑法，你还让她怀孕了，这么大的事如果你爸妈知道了会怎么样？」
    我根本不想拿这些现实来恐吓他，但这也是最有用、最快让他冷静下来的方法。
    「所以我很烦，没有头绪，有很多话想跟你说。」
    「你确定孩子是你的？」
    「以时间上来说应该是。」
    「怀孕多久了？」
    「快三个月了。」
    我的大脑飞快运转推算回去，怀孕快三个月了，现在是八月下旬，那不就是崇峻刚退伍时，他很自动自发跟我断了联系的那段期间，才刚办的大哥大停话了，帮他办的银灰色call机也遗失了，原来就是跟胡育华混在一起，我一而再再而三问他是不是和她復合了，他也坚决说没有，原来是转于地下情偷来暗去的，既然要復合，干嘛要躲躲藏藏的？
    我也都把话撂下了，他再选择她就没有我，选择我就没有她，所以当时这样偷来暗去是因为顾忌我的意思吗？
    我早就认为他会这样做了，现在知道当时他游走在两女之间，我更是一把莫名火在烧，原来嘴上说没有復合也是可以当炮友的，甚至联考前三天在路上看到他在探头探脑找那位朋友的车，那个「朋友」就是胡育华，我还间接帮了他找到胡育华的摩托车。
    「难道你不知道短时间内跟不同的人发生关係，有可能不是你的孩子？更何况她同时又有其他男人，你就那么肯定承认是你的？你就那么爱当现成爸爸？可以先去抽羊水验dna确认是不是你的啊！」我怒火中烧，说了一长串想否认孩子是他的各种可能性，让他清醒一点。
    「我确定是我的，因为我知道她没有背叛我。」崇峻的这句话，让我的心瞬间都冷了。
    当时崇峻再过三个多月就要退伍了，这个时候还能兵变，带着她的新男朋友去搬家，她当时为什么要跟着男朋友离开了两三个月，到崇峻退伍了才出现？不就是因为承受不了分离的寂寞吗？而且距离崇峻退伍就只剩三个多月，连这点时间都坚持不了，这就是她口中说的她比我还爱他？
    「我还有一些话，一直在考虑要不要跟你说。」崇峻似乎考虑了很久之后，才开口说道。
    这阵子崇峻的类告白有多明显我不是没感觉，一个人的心在不在自己身上是很明显的，他看我的眼神就跟我们刚认识的时候一样，只是不如比以前纯粹，多了一份难解的复杂，基本上我大概可以摸清个七八分，就是我在他心里的份量到底有多重，他有多爱我，他想要跟我在一起，但是他还没有解决那些顾虑，所以无法跟我说，即使这一次我已经这么有把握了，我就是在等他开口留住我，我已经不想再主动了。
    「你如果现在不说，以后就很难找到我了，我也不会让你再找到我。」
    「有这么严重？」这已经是我不知道第几次听到崇峻说这句话了。
    「你以为我还有心情跟你开玩笑吗？」我冷笑了一声，没有一丝开玩笑的认真。
    这场雨中争吵，把我对他最后的一点爱意都磨光了。
    我给这段残破感情的最后期限还是到我进大学的前一天，只要他带着他自己的心投降示诚，我还是可以接受他。

 最后的期限（二）

    淋了一场雨，心里也平静了一些，决定再给这段感情最后一次机会，所以晚上我主动联络了崇峻。
    「如果孩子拿不掉怎么办？」他一脸苦恼。
    「很简单，那就跟她结婚啊！」这一次，我还是把他推给了胡育华。
    我说得很云淡风轻理所当然，对，没错，我就是在说风凉话，也想藉机逼出他的真心话，毕竟，再过半个月我就要离开这里，离开他的一切了。
    他听了几乎快跳起来：「神经病喔！谁要跟她结婚喔？」
    「那谁叫你要播种成功？是个男人就该把责任担起来，而且你当初不是说要跟她试婚、还口口声声叫她老婆不是吗？结婚不是本来就在你的计画里吗？」
    崇峻听到我咄咄逼人的回应，低着头沉默了很久，不发一语。
    崇峻该不会以为会像以前一样，在我这里得到什么能让心灵平静的安慰吧？我自己气都气炸了，哪还有间情逸致平抚他紊乱的心绪？
    我和崇峻是不是真的没有在一起的运？为什么总是差那么一步？
    想到这里，我也忍不住叹了口气：「那如果孩子拿掉以后，胡育华还是要赖着你，怎么办？」
    崇峻似乎有见不得人的把柄被她抓着一样，无奈地说：「那就继续让她赖啊！」
    「那我怎么办」这句话都已经到了嘴边，却还是被我的骄傲与自尊硬生生地吞回去，我才不要这种用乞求、强求来的感情。
    如果连孩子都不能绑住这个浪子，那还有什么理由可以让他一而再、再而三的接受胡育华？
    「你知道为什么我不想告诉你我录取哪一间学校吗？」
    「因为你不想让我找到你。」
    「其实，你只答对了一半而已。而且我再一个礼拜就会搬走了，这一次，我就会走得很远很远，让你再也找不到我。」
    终于下定决心要离开崇峻，这阵子我给自己的心理建设应该已经够坚定了，所以当我对崇峻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异常平静。
    听到我会搬走，崇峻的口气难掩的惊讶，似乎我这一天给他的震撼弹还不够多：「你要搬去哪？」
    「新竹，因为我考到新竹的大学了。」
    虽然只隔着一个县市，说远也不远，但是要分开两个人，也够了。
    「还有，我妈最近知道我一直跟你在一起，她不要我再跟你继续下去。」
    我忍了好久，这句话终于说出口了，只是后半段我没有说完，我妈说归我妈说，崇峻的未来规划是否有我决定我的去留，如果他的未来有我，我愿意为他坚持下去，直到得到家人的认可及支持。
    这句话也算是一种激将法，如果崇峻没有即将失去我的危机感，我逼不出他的真心话。
    崇峻棕色的眼眸一垂，语调更冷了，沉默了很久才重重地吐出这句话：「我无所谓。」
    他的无所谓是因为我即将为我的理想奔去，而他不能这样拖住我，只是没想到这个分别来得如此之快，让他没有心理准备，之前刚考完联考在一起的每一天，我都当成是我们能在一起的最后一天，每当看着他的表情认为我们还有未来，我当下实在说不出口我已经有要离开的打算，也没能在他口中听见我们的未来。
    他低垂的眼眸中，我隐约能感觉到他努力忍着成全我的不捨，就像他一直犹豫我们到底要不要在一起那样。
    对于即将来到的分离，我们已经有了共识，如果这四个字是他的真心话。
    如果他现在抬起头看着我，就会看到我眼中除了坚决以外的悲伤与不捨，为什么都到了这个时候还不开口把我留下来？
    我只是在赌，赌崇峻的真心够不够，赌他会带着他无法割捨的感情来找我。
    一直以来，只要崇峻一回头，他就能看得到我，因为我不曾远离过。
    我的存在对崇峻来说就像是空气一样，平常觉得习以为常，不觉得特别重要，因为，我不曾让他缺氧过，现在，我真的、真的想离开了，因为我真的好疲累。
    崇峻说跟她在一起不比一个人的时候开心，因为得承担着这个责任，他说这一阵子有我在他身边很快乐，崇峻，你爱的到底是谁你还不明白吗？
    得不到答案的我早就已经失去了继续追根究柢的勇气，即使我都已经觉得握有各个强而有力的证据，为什么崇峻就是不肯乾脆承认爱的人是我？
    如果，崇峻也有诚意留下我，我会有信心面对接下来为期四年的远距离恋爱，我会为了他每个週末都回家，每个礼拜都会是小别胜新婚的甜蜜，要不然，我们一起到新竹重新开始吧，跟他同居我也可以。
    因为，我知道我没那么容易忘记他。
    只是，在进大学之前，还得先处理一些烂摊子。
    这天搭着公车来到了小舅的公司前，望着工厂前的空地，彷若还见得到两个月前陪他来找工作的身影，耳边还回盪着他上个月信誓旦旦跟我说他会在这里工作很久的承诺，如今只剩我一个人，眼看着这个期待已久的暑假就快过完了，我还是形单影隻，在联络不上崇峻的情况下，我只能代替他处理辞职的事。
    处理完工作的事情后，我和崇峻之间有交集的事物，一个一个的消失了，也代表我们之间的关係越来越薄弱了……

 分离（一）

    说好想要忘记崇峻的一切，想要好好疗伤，却还是很不争气地把他的一切带进了崭新的大学生活。
    就连才刚上大一，在班上自我介绍时才刚认识的同班同学，聊的话题就是感情，就已经知道我心里有一个叫做崇峻的谜样人物。
    陈瀅如，是我上大学之后第一个交到的朋友，四分之一日本混血儿的她，有着一张可爱漂亮的脸蛋还有纤细曼妙的好身材，也有个稳定交往三年多的男友。
    「所以，这个崇峻是你的初恋男友吗？」听了我的叙述之后，陈瀅如拋出了这个问题。
    初恋男友？我能说他是我的初恋男友吗？还是该说是我单恋的对象？
    第一次遇到有人问我这个问题，着实让我觉得委屈，我连这段纠葛了四年多的感情对象都无法明确的给个身分、关係。
    我只能回答瀅如：「我也不知道算不算。」
    「我听你这样说，我觉得他根本就是你的男朋友啊！」犹疑不定的我在瀅如下定论之后，默默接受了这个结论。
    在崇峻的机车后座，我明明可以享受着「崇峻的女朋友」这个名份的亲密，但是我总是提不起勇气，现在逃离了他、就连在背后说他是我的初恋男友，这份便宜我都不想佔，都觉得不是那么心安理得。
    痴傻如我，明知在大学校园里不可能会看见崇峻，却还是忍不住在刚刚迎面走来的男生身上发现某些五官很像崇峻，又觉得那个从工学院走出来的男生背影也有点崇峻的影子，再一点一点的拼凑出我脑海里的他，但是，任凭我怎么努力拼凑，总还是缺少了点什么。
    原来我是这么样的想念崇峻，当初这么洒脱说着要忘记他的一切，却在一转身离开的时候思念就已经开始蔓延了。
    才刚那么瀟洒地转身脱离他与她的纷扰，学校里琳瑯满目的社团正在招揽新血，除了篮球社以外，我也加入了撞球社。
    走进了撞球场，在一圈又一圈的烟雾中，想起我高一的那一年，崇峻第一次带我去撞球场教我打球的那一刻，彷若看见他嘴上叼着菸瞇着眼瞄球，那种吊儿啷噹的样子。
    眼前一片模糊是因为撞球场里的烟雾瀰漫，还是眼眶不自主的溼了？
    我到底眷恋着崇峻的什么？
    仔细回想着那纠葛的四年多，只有第一年有甜蜜，后面三年几乎都是伤心、失望、难过、委曲、生气、愤怒，难道光靠着第一年的曖昧与甜蜜就足以让我支撑下去了吗？
    崇峻的一切早已经在我心里生了根，盘根错节地缠绕了整颗心，甚至，在我情竇初开的年纪，来势汹汹又理直气壮地赶走了我心里暗恋了两年的那个人，现在要彻底忘记第一个走进心里的人，谈何容易？
    如果崇峻真的爱我，他一定会来找我的，就像他当初在阳明山耐不住思念打电话给我一样。我就是想要赌他心里有我的那一小部分，会在他的心里一直发酵，因为，我相信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	最后的吻有香烟的味道既苦涩又难过的香味
    明天的此刻你应该会在某处想着谁吧
    停止转动的时间好像又开始动起来只因我不想忘怀
    明天的此刻我一定在哭泣想着你吧
    ＊
    上了大学的迎新露营是与电机系一起合办，而且是在牧场两天一夜的迎新活动，于是我又短暂地回到了这个从小到大熟悉的城市。
    只是这次回来，心情有点复杂，明明是从小到大居住的城市，现在怎么会有种外来客的感觉？这就是所谓的近乡情怯吗？
    一直想着上大学后可以好好忘记他，没想到才刚上大学几个礼拜又回到从小居住的乡镇，让我有种决心跟努力瞬间化为零的憋屈。
    晚上的营火晚会，即使此刻正跟班上的男同学勾着手臂转圈跳舞，明明应该投入欢乐情境里的我，我却更不争气地想着崇峻，无法完全融入眼前欢乐的气氛中。
    热闹的营火晚会结束了，都已经快十一点了，各个营帐传出的谈话声及笑声此起彼落，彷彿白天的搭帐、生火烤肉及大地游戏还不够累人似的，大家玩得太开心还不太想睡。就在这时，我瞥见我的call机萤幕亮了，是一个从未看过的陌生号码，而且号码后还加上＃119，就是表示情况紧急，需要马上回电的意思。
    在这个情况下我能去哪里回电话呢？细细分析知道我的新call机号码的人，再删除掉一些人选，不管用筛选还是删除法，撇除call错号码的可能性，我怎么都觉得call我的人很有可能是崇峻。
    那时行动电话才刚刚普及，班上也有同学拿着很流行的摩托罗拉小海豚手机，但是电话费这么贵，总不好跟人借电话吧？再者牧场里的公共电话远在售票口，晚上的营地乌漆嘛黑的，没有手电筒根本无法走出去，甚至放眼望去那一个个的同色同规格的小沙丘，一不小心，洗个澡回来连自己的帐棚都会走错。
    瀅如看到我的眉头深锁，凑过来关心，「你怎么了？」
    我把call机亮给她看，「不知道会是谁call的？」
    「你觉得会是你的初恋男友call的？」
    我默默点头，这是第一次，我终于可以对外承认崇峻是我的初恋男友，虽然我们的关係一直都没有被正名，对我来说，崇峻就是初恋男友，我们发生过的一切，是那么真真切切，曾经甜蜜过，所以也特别痛。
    「要我陪你去回call确认看看吗？」瀅如这么说，说出了我心底的渴望。
    无法回电的情况下，悬着一颗心，一直揣测着call我的人到底是不是我希望的崇峻？如果真的是他，他又想跟我说什么呢？难道不能捨弃他的原则用留言告诉我？
    是他终于摆脱了胡育华的纠缠，终于跟她说了分手，现在是要我们在一起了吗？
    迎新露营结束后，我才找到公共电话回了这通call机，对方回覆没有人call我的呼叫器，于是，这通call机记录也在我心里成了一桩悬案。

 分离（二）

    大学时光像是被拨了快转的时鐘，联谊、社团、系学会、考试、翘课、各式校内活动，很快地两个月过去了，一向对联谊没什么兴趣的我，这一天被同学拉去凑人数，毕竟顶着外文系的女生最多美女的光环，班上很多女同学都已经名花有主了。
    甚至连唯一一次的被同学硬拉着去联谊，抽到的钥匙男居然还是我的国中学长，不但跟崇峻同一届，而且还是崇峻的隔壁班同学，也知道崇峻这一号人物，没想到崇峻设下的结界范围还真大，连联谊认识的新朋友都被结界隔绝了。
    这天联谊的对象是资工系三年级的学长，集合的时间是学校的后门停车场。
    约定集合的时间慢慢接近了，我看着摩托车聚集在一起，前面站着一群男生，等着我们女生到齐，女生到齐之后，就开始抽钥匙，没有太多期待的我随意抽出了一串机车钥匙，一抬头对上一个男生的眼神，应该就是他了。
    放眼望去，他算是全部的男生里面最好看的那一个，此时有点感谢自己的奶油桂花手带来的好运。
    联谊的活动不外乎就是唱歌、打保龄球，这次我们要去唱ktv唱通宵，想想两个多月前的我，根本不可能这样玩整夜通宵达旦不回家，上大学之后离开鸟笼，整个自由放飞，一边很没骨气的想到崇峻。
    抽完钥匙之后，各自配对完毕，我因为个子高，相对也重了一些，虽然已经瘦到五十五公斤，但想到要让刚认识的人骑机车载，难免还是觉得彆扭。
    上了机车后座之后，一行人往市区的方向前进。
    沿路的风吹过脸上，我紧抓着后方的扶手，终究还是不习惯给别人载。
    一走进ktv包厢，很自然地就跟着钥匙配对的主人坐在一起。
    此时，我的联谊对象开口了：「学妹，你是哪里人啊？」
    「中壢人。」
    「这么巧？我也是中壢人欸！」
    「学长以前是那个学校的？」
    「我是cl高中毕业的，国中是读lk国中。」
    听到了关键字，原来眼前的学长也是同个国中的，世界也太小了吧！
    算算届数，崇峻大我两届，眼前的学长也是大我两届，只是我重考了一年，如果崇峻也重考的话，现在也是大我两届，该不会跟崇峻是同一届的吧？
    「学长，世界真的很小，我也是你国中学妹。」
    资工系学长眼睛亮了，原先的开场白尬聊现在话题有了交集，「还真的很巧呢！」
    「所以学长是什么时候毕业的呢？」
    「我是xx年毕业的。」
    算算时间，真的跟崇峻同一届，而且以学长的高中来看，当时也一定是升学班。
    「你跟我以前认识的一个人同一届呢！他也是升学班的。」
    资工系学长眼睛亮了起来，「真的？世界真的这么小？是谁？你男朋友？」
    「崇峻你有听过吗？」
    资工系学长认真回想了一下之后，「名字很熟，好像是我隔壁班的，他是不是长得帅帅的？」
    「你真的知道他啊？」
    想当然尔，这个联谊的结果最后也是无疾而终，毕竟，我的心里还不够澄净到可以再开始另一段感情。
    自由放飞的大学生活让时间过得飞快，很快地来到了大二上学期，看着同班同学大部份都已经名花有主、出双入对，就只有我还是形单影隻，连个男朋友都没有。
    还记得当时的bbs的签名档还写着：我羡慕两种快乐的人，一种是和自己喜欢的人两情相悦，开心在一起的人，另一种是一个人自由自在，心里没有人无拘无束的快乐，我两种都不是，所以我不快乐。
    就算自己单身，心里有人的情况下，要自由自在的开心总有难度。
    自己一个人骑车上下课，看着别人出入有男朋友接送，心里不免还是唏嘘，就算现在和崇峻在一起了，我需要他的时候他也不在身边，还是得靠我自己一个人。
    有一次和大学同学怡君讨论到男朋友接送，当时已经是深夜，怡君的一通电话，让她的男朋友骑着机车从山上到市区去接她回家，我见状忍不住羡慕地开口：「你男朋友真爱你，这么晚还特地去接你。」
    「欸，这是他该做的好不好！」怡君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那是因为他爱你，所以心甘情愿去接你，重点是他行动背后的意义，没有什么事是完全应该的，不能把人的付出当成理所当然。」
    说出这话的同时，也让我想起进大学前，我的一通电话，崇峻愿意来载我回家的事，时间滔滔流去，冲淡了当时的委屈，留下的竟是美好的回忆。
    回想过去的四年多，我不只一次打电话要求崇峻来接送，也只有进大学前的那一次，他没有犹豫、没有藉口，心甘情愿来接我，这份感动我还是没有忘记。
    大学同学怡君看着我进了大学一年多还是一隻单身狗，介绍了一个撞球教练，很努力地帮我终结单身，忘记崇峻。
    面对撞球教练嘘寒又问暖的强烈追求攻势，还约我去钓虾，但我对钓虾没兴趣，给了对方软钉子之后，他还把热腾腾烤好的虾子特地送来给我，面对这般的殷勤，我就是没有心动的感觉，只能发好人卡给对方，希望他不要把时间浪费在我身上了。
    而且，我也不愿意让别人教我撞球，因为当初是崇峻教我打的撞球，撞球已经是我对他最后的念想了，我只想保有最后的纯粹。
    如果在我进大学前他开口说要我们在一起了，这样分隔两地的感情要如何维系呢？远距离恋爱总是敌不过半夜递来的一杯温开水，如果崇峻知道有人这样热烈追求我，他会有什么感觉？他会吃醋吗？
    就在这样一个类似初见他时的细雨绵绵的湿冷晚上，我不自觉地想起了崇峻，如果我们还有联系，现在也要满六年了，不知道他现在到底过得如何？是不是还跟胡育华在一起？
    如果他还跟胡育华在一起，我是不是就不要再介入他们之间了？
    在爱情里，不被爱的那一方才是第三者，真的是这样的吗？
    进大学前留给他的唯一线索──call机已经停机，就算崇峻想要联系我，call机停机了也都联系不上，而此时的我也有了行动电话。
    看着桌上的语音学与音韵学课本更是心情烦躁，让人烦心的科目并不好应付，心情烦乱怎么也无法专心复习，也是传说中的大刀，当掉了不少人。
    忍不住满溢的思念，拨了崇峻家的电话，果不其然，还是崇伯父接的电话。
    「我给你他的大哥大号码，你再看看要不要联络他。」
    我茫然望着手中抄下的电话号码，我该打电话给他吗？

 我们在一起吧

    怯生生地拨着崇峻的电话号码，心里忐忑不安。
    他还记得我吗？
    「喂，请问哪位？」
    「……崇峻吗？」不安地试探问着。
    另一端静默了几秒之后，「你是依玟？」原来崇峻并没有忘记我。
    「是我。」
    「你怎么会知道我的电话号码？」
    「是你爸给我的。」
    「喔……」只是一个简单的单音，就让我找回曾经的熟悉感，可以想见崇峻独有的峻式表情。
    「你在大学里交男朋友了吗？」崇峻问这句话的口气，虽然问得很轻很淡，但听得出来试探的意图很明显。
    「没有，那……你呢？还跟她在一起吗？」我的语气也是小心翼翼的。
    电话那头的崇峻听了回答之后，态度明显愉悦，「我也没有，早就跟她分手一年多了，现在也没有女朋友。」
    再往回推算时间，那不就是我才刚进大学才没多久就分手了？
    所以我可以合理怀疑我在迎新露营时，看到那通不明的call机真的可能是崇峻？
    老实说，听到他的回应，我有点开心，毕竟现在单身的人不是只有我一个而已。
    「那她肚子里的孩子呢？」
    「拿掉了。」崇峻提到她的口气很冷淡，似乎不太想提到她，随即就转移话题，「说真的，你离开后我很想你……总是忍不住会想起你，但是又想到你之前说要过你的新生活，我不想打扰你，所以我没有找你。」
    我想起进大学前最后一次见面时，我对他说的话那么坚决，想要切断关係的态度那么强硬，一向不会直接表示自己感情的崇峻，就算心头冒出了的那蕊星星之火，也被我的坚决态度浇熄了。
    崇峻的话让我开始脑补起各种寂寥的夜，在纸醉金迷的环境里，喝着酒心里却想着我的情境，彷彿身在那种环境越喝越寂寞，喝的不是酒而是寂寞及空虚，却再也没有当初阳明山的勇气联络我，毕竟，有些人错过了就是一辈子。
    「那……你知道我在等着谁才单身到现在吗？」
    「是……我吗？」
    原来对于我们彼此的感情，不是只有我一个人觉得惴惴不安，连崇峻都没有把握。
    「你说呢？」
    「如果你今天为我回来，我们就在一起吧！」在一阵来回试探彼此的心意及感情状况后，崇峻终于开口了。
    等了多久，终于听到崇峻亲口说了这句话，这算是爱情真的来了吗？
    崇峻一向都不会这么明确表示的，现在说了要我们在一起，我能相信吗？
    只是，为什么听到这句话，我还是觉得惶惶不安？
    我看着摊在桌上的语音学与音韵学的课本，明天就是期末考了，在在都提醒着我，现在回去跟他復合的时间点似乎不太对。
    「可以等我期末考完吗？明天考完我就会回去放寒假了。」对我来说，课业和爱情，两个都重要，虽然我也不确定我坚持这科期末考会不会过，但是要我为了崇峻冒着被当的风险放肆这一回，我还是做不到。
    「可是，我好希望现在就能看到你，好想抱着你。」崇峻语气带着些许慵懒，我彷彿看见那蕊星星之火在他心里开始復燃。
    「那……你可以为我来新竹吗？」感受到崇峻很希望看到我，可是我暂时走不开，他如果为我到新竹，可以让我感受我脑补过的情节，在外宿的房门口，一开门就能看见崇峻，告诉我他爱我，我会万般惊讶没想到会看见他，满心的激动而落泪，这就是我要看到的诚意。
    「我喝了酒，现在有点醉，没办法过去找你。」
    我实在糊涂了，崇峻到底是清醒的时候说想我，还是只有每次他喝醉的时候，他才会酒后吐真言、看清自己的心里面的人是谁？
    换做是以前的我，听到崇峻开口说想见我，一定会拋下手边的正事向他飞奔而去，随着年纪渐长，冷静理智也跟着更上一层楼，我想要的更多更多，想听见崇峻说他爱我。
    「你可以搭火车到新竹火车站，我再去火车站找你。」这已经是我最大的让步了。
    再一次，我还是因为课业捨弃了他，我没有回去找崇峻，桌上的音韵学课本或许只是一个原因，但是绝大部分还是因为──我感受不到他真的要跟我在一起的诚意，没有听到崇峻亲口说他爱我。
    如果我就这么丢下期末考回去，我们真的在一起了，但是我们势必会过着聚少离别多的日子，除非崇峻愿意来新竹，我们可以同居，万一在我上课这几天的分离当中，胡育华又突然回来找他，或者有其他女人包围着他，等到周末的时候再回去见面，我会不会又变成默默被分手的那个人？
    对于崇峻老是氾滥成灾的女人缘，我实在很没有安全感。
    这一通电话之后，隔天之后电话不再出现他的电话号码，我们……喔，不，是我和崇峻再也没有接上线了。
    也因为，我，太理智了。
    ※也许是聪明人怕被人笑愚笨，躲过伤害也错过缘份。

 迟来的坦白（一）

    十四年后……
    行动网路时代来临，拜社群软体的蓬勃发展所赐，透过脸书，我只是简单的搜寻了「崇峻」的名字，就让我轻松地找到了他，知道了他的近况。
    回想起他高中毕业那一年负气而离家出走，我整整花了快两个月的时间，没有他的消息让我恐慌得几乎都快把地球翻过来，好不容易才找到他；现在，竟然只要动动手指头如此简单！
    这些年来，崇峻还是一样在我心里，只不过是以一种回忆的方式，藏在心里的一个深深角落，偶尔会翻涌出来，但也不至于让这份回忆兴起波澜。
    只是，每当想起那一段罩着迷雾、不明不白的感情，总觉得还是有些遗憾，有些迷迷糊糊，还有些莫名其妙。
    甚至，连我自己要给崇峻在那一段感情给一个明确的定义，也都觉得少了些什么，我心里的拼图就是少了那么几块，画不了完美的句号，竟是无尽的问号。
    因为在爱情里，最伤心的事不是分手，而是以为被爱过，但其实从没被爱过，更悲惨的是我连自己有没有被爱过都搞不清楚。
    传了私讯给崇峻，「我是依玟，这么多年过去了，你好吗？」
    如此简单直白的开场白，我按下了「传送」键。
    手机萤幕上很快地显示了已读，我的心情异常地平静，不如以往打电话给他之前，光是望着电话都会心跳砰砰跳个不停。
    「你是怎么知道我有fb的？」
    「这不难啊！我这么冰雪聪明还要问吗？」
    以我对崇峻的了解，只要他不是用其他绰号当暱称，再撇除他不会像我用英文名字的可能性，只要用他的真名搜寻一下就找得到了。
    「你应该过得不错吧？」
    「是还可以啦，你呢？」
    「十几年过了，马马虎虎，还ok。」
    「十多年了，有时想起来还是很呕。」
    「有什么好呕的？都过去了，你现在也过得幸福就好啦！心宽一点，都几岁了。」
    「就气你到底把我当成什么？呼之则来，挥之则去，想想自己以前也真的很死心眼。」
    「老实说，我又能把你当什么？我这种爱往外面跑的人，你家管那么严，我爸又施压，我怎么受得了？再说你也是个高材生，我又那么放浪不羈。」
    「我哪里是什么高材生？认识你的期间都一直在准备联考，不是联考就是落榜，那既然这样，为什么又三番两次来招惹我？」
    「因为空虚寂寞觉得冷……」崇峻先说了个冷笑话，说到一半可能自己也觉得冷场，才认真回答，「不是啦！真的是想过要跟你在一起，又觉得世界不同。」
    「那你现在要回答我以前所有的疑问了吗？我可是会打破砂锅问到底的喔！」
    崇峻也很坦然坦率地接受了我一个一个问题的銬问。
    「那我问你，你跟胡育华在一起的时候会常常想起我吗？」
    「会，而且是常常。」崇峻坦言不讳，还给我加强语气，你当初要是有这么乾脆、这么坦白就好了。
    「那你跟我在一起的时候会想起她吗？」
    「欸，不会耶！」
    想起那一段崇峻在我和她之间游移的日子，我相信崇峻说的是实话，也很讶异于他的坦白。
    「是不是觉得很奇怪？因为，你根本没有你想像的那么爱她，你不是择你所爱，而是爱你所择，你选择了她，所以你对她有责任，于是你也要强迫自己开始对她付出感情。」
    崇峻恍然大悟：「好像真的是这样，她一直找麻烦，会搞到我很生气，都用卢用乱的用硬的，我就是一直担心她的直跟笨，再加上责任，总是感觉要保护她，到最后实在烦了，所以那个时候我爱她爱得好累，要勉强自己对她付出感情。你……真的好神奇，总是比我还了解自己。」
    「真的爱一个人是不需要勉强自己付出感情的，因为当你心甘情愿的时候就已经在付出了。有的时候，她也是要看到你为她担心生气才知道她在你心里的份量有多少，也有可能是故意要惹你生气引起你的关心。」
    当情竇初开的时候遇上这样复杂的感情，我的感情观就比别人冷静理智，也常常是朋友们諮询的对象。
    爱你所择，择你所爱，但是又有多少人能真正做到爱你所择？崇峻在我和胡育华之间是选择了胡育华，在选择的当下，他还是捨不得放掉他爱的那个，因为选择了胡育华，对她有了责任，却还是忍不住会想着真正爱的那一个人，因此变成了一个优柔寡断游移在两个女孩间的渣男。
    「之前我一直问你到底有没有喜欢过我，我知道你从来没给我你心里真正的答案，因为你怕我会更放不下、更不甘心，是吧？」
    「如果现在给了，不是心里有负担吗？」
    「其实我心里早就有答案，只是看你何时才会对自己诚实，如果你连自己都要骗，那你这些年也算白混了，而我只能尊重你当时的决定，虽然你从没说过爱我，没说过喜欢我，但是我早就感觉到了，只是，我以前太自卑，找不到相爱的证据。」
    感情的事都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自己认定的事实如果没有得到答案，就是自作多情。
    「你的感觉没错，不是你的错觉，也不是你的自作多情。」
    意思就是崇峻爱我是事实，只是为什么讲话都要那么迂回，就不能直白一点？
    「因为你不肯洒脱的给答案才让我困在这个结那么久。你知道，以前对我来说什么是幸福吗？幸福，就是可以牵着你的手，一起逛夜市。」
    「你这个傻瓜，只要这样你就觉得幸福啦？」
    都这个时候了，说话的语气还带着宠溺是？
    「对啊，因为能够光明正大牵着手逛夜市，代表你对这段关係的认定，所以我才觉得幸福啊！」现在也没什么顾虑了，能把以前的委屈和心情都说出来，可以好好地和过去和解。
    「那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呢？因为你发现你竟然喜欢上我了，为了我好，所以你开始伤害我，要我自己知难而退，跟你在一起只会受到更多伤害。」
    「应该是很早很早以前就已经先喜欢你了，当时的我太年轻了，对于感情，太意气用事。是说我们在一起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呢？」
    「我们会幸福啊！」
    「未必好吗！哪有一定幸福的？」
    「再给你机会可以回到以前，你会选我还是选胡育华？」
    「你现在这样问当然是你啦，如果不行，再度时光回遡，就是一个人。」
    「如果胡育华也回头来问你，你会回答胡育华吧？」
    「不会，都已经花了十年走过一次，结果是不通的，还来喔？」所以崇峻也是在感慨他十年的青春吗？
    「因为你们已经真的在一起过，真的走到了尽头，而我是还没有真的开始，所以留下无限可能。」
    「对呀！这么简单的逻辑。」
    「如果可以让你重新选择，你会选择我不是胡育华，代表你有一些些后悔当初的选择吧？」
    「说这些干嘛？」崇峻想避重就轻。
    「好奇。」
    「你还真的是打破砂锅问到底耶！」
    「这是一定的要啊，因为有虚荣心作祟一定要证明我比她强，这么多年的鸟气，搞得我不明不白的。」
    「你的个性的确是要搞清楚的人。」
    「不是吗？你说说看。」
    「这个嘛……你们几乎是同时，时间实在是靠得太近了，我也搞不清楚了……」崇峻的身边一直有太多女生围绕，再加上事隔多年，他记不清楚也是正常的。
    看着崇峻的坦白承认，我很快地就联想到我国三那年，崇峻一直在我面前出现的事，频率之高似乎想让我对他更好奇，甚至有故意转移我对他弟的注意力的企图。
    「多早？我国三的时候？」
    「实在想不起来了。」
    「哈，至少能肯定的是比胡育华还早，其实你爸早就看出你对我跟其他女生不一样，依照那时血气方刚的你，被看穿只会见笑登生气。如果我们真的在一起，就算过了很多年之后的结果还是分手，但是我不会怨你恨你，因为我们都知道要在一起真的很不容易，所以会特别珍惜，毕竟要遇到一个能够心灵相通而且又是两情相悦的感情真的很不容易。」
    「那时的我才不知道这些咧，感情上常意气用事。」
    「你当时觉得我们的阻碍太多，只要有心跨越，那就知道能够在一起有多么不容易，很多人能够相爱，但是却不了解对方的也是大有人在。学会诚实面对过去不想面对而逃避的课题，你真的成长了。」
    「哈哈哈，所以现在才有这么多啊！」
    「嗯，你终于明白我以前到底有多么多么爱你了吧！」

 迟来的坦白（二）

    (传了两张心情笔记照片，崇峻很快已读)
    「你有看完？我自己都不忍看完……」
    回首那些悲情只为换得他一个回眸的那几年，当时的日记及手札就像潘朵拉的盒子，包藏着那些年的不勘，不能随意翻开，只要一不小心翻开，过去那些的悲伤、委屈、心酸和卑微，都会随之翻涌上心头，连我自己都不忍心看完，更无法想像当初的那些年，我究竟是靠着什么非人的意志撑过来的。
    「你真的是好猛喔！」崇峻看完心情手札的内容，先讚叹我当时的坚持，让他惊讶不已。
    「我也无法想像只是为了曾经有过的一点点甜蜜，竟然能够让我撑过这么多次伤害！」回想那四年多，只有前面一年和后面的一个月算得上甜蜜，为了把那份甜蜜延续得更长更远，所以我一直坚持，换来的是满心伤，最后绝望地离开。
    「别讲了嘛！」
    「没有逼出你两滴泪怎么可以！！！」
    「看得我心都揪起来了，可以感受得到当初你是怎么过的。」
    「真的假的？那……你捶自己几拳吧！你之前都说要我打你巴掌，这样你心里的愧疚会少一点，但是我就偏不，一是我狠不下心，二是我要你抱着这份愧疚一辈子，不过，经过这几次的坦白，我也能感受到你的矛盾跟为难。」
    「我没事捶自己干嘛？」
    「因为你以前很坏啊！」
    「我真的很想这么做，可是我揍不到以前的我啊！」
    「你真的变了，你以前的眼中只有你自己，根本不懂别人是用什么心情爱你的。」
    「真的。」
    「你没有真的爱过你怎么会懂这些？」
    「就是爱过了才懂啊！」
    「而且，你会懂这些竟然不是你说你最爱的人带给你的体认，你是经过了其他人之后才更懂。」
    崇峻瞬间无语，良久没有回覆，直到我再传讯息给他。
    「我昨天跟一个朋友聊了很久。」
    「然后？」
    「她问我如果我们真的在一起结婚了，会有可能改变你现在的生活或工作型态吗？」
    「可能之非常。」
    「因为都是你当初不够勇敢。」
    「没错，犹豫再三的，现在发现这种犹豫有时就变『错过的缘份』了。」
    「我也是这样回答她的，我说我绝对会扭转你的生活，不会是我被你影响，因为我记得你退伍的那段期间曾有说过想继续升学，然后她说我还没完全放下你，我说就算没放下，现在也不可能了，因为你已经不是我以前喜欢的样子了。所以如果是我，你就有可能金盆洗手从良了吗？」
    「应该说是『必需』。」
    「哈哈哈，这个答案我喜欢。你不觉得现在这样的日子很空洞？这里撩撩、那里拨拨。」
    「欸～这样我很可怜耶！都没有爱情。」
    「那也是你自己活该选择的啊，让你的人生在这种轮回，给你太多次机会你自己不把握，自作孽不可活。」
    「谁给我机会？鬼扯……」
    「我啊！给了你n百次，让你一直以为只要你回头，我都在那预备当备胎。」
    「哪是这样，胡扯。」
    「要不然是哪样？就跟你当初一直让胡育华回来你身边一样。」
    「是啊！我一只都是这样子的啊！」
    「听你在屁，老娘脾气硬！即使遇到一段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烂感情，只要女生还不愿意离开你，你也很软烂的继续让她赖着，直到她愿意离开为止，是吧？」
    「不是，只要她的解释合理，让我觉得你有心待着，她的解释合理，所以气也消了，除非我认为没有必要再走下去了。」
    这样还不够软烂？都已经没有感情了，只要让他觉得对方还有心待在他身边，他接受了她的解释，就可以继续走下去。
    「所以，那时你坚持要把胡育华怀的孩子拿掉，她如果还要继续赖你，你就让她继续赖？不想跟她因为孩子而结婚，又接受她继续在你身边？她还能有什么解释？还有什么理由？」
    「眼泪，她是我碰到哭到会崩溃的那种。」
    「干，那我的眼泪是什么！」
    「忘记了，因为对你原本是很平静的，我爸乱搞，搞的我很生气，叫我结婚就结婚喔！啃……」
    我一直都不爱在他面前哭，不是应该要疼惜我的眼泪吗？就因为胡育华哭到崩溃，像孟姜女哭倒长城那样，可以哭到崇峻心软再次回收她，这就是所谓的吵闹的孩子有糖吃吗？
    「请问，你说那一次你喝醉要我回去找你我们就在一起，结果我没回去，胡育华在那天出现了，那她又给你什么解释？说她跟别人在一起还是想着你、还是爱着你？然后你就心软收编了？」
    「你就只会恐吓我说如果我哭了，你不会理我。」我还加了翻白眼的表情x3。
    「就连我问了如果胡把孩子拿掉还要继续赖着你，你也回说就让她赖啊！这句话真的让我心都凉了。你就没想到我为什么要这么问，那我呢？我就要离开了耶，要去外地唸书了，你什么都没给我，我就只好遵守自己的诺言只等到进大学前一天啊！」
    「这个没办法改变啊！」
    「为啥没办法？只要你开口说了就可以改变我的想法啊，我大学还是照念，但是我会为你每个礼拜都回来啊！」
    「干嘛要说？你上大学是好事啊！我为什么要阻挡你的未来？你的未来比较重要啊。」
    这就是崇峻，把我的未来好坏摆在第一位，没有想过我要的是他的感情和我的人生规划并存的可能性。
    「是好事不会改变没错，但是这关係到要不要把你带进新生活里啊！」
    「那不是我想要过的，不适合我，体内不安定分子会捣蛋。」
    「那是你会脚踏两条船，我不在你身边的时候你会不安份，也是我担心的，动不动就到处对人放电，除非你到新竹跟我同居。」
    「那你能接受远距离恋爱吗？有点黏又不会太黏的那种，每一次见面都像小别胜新婚。」
    「这种比较甜蜜啊！不在的时候会一直想着对方，在一起时会特别的珍惜。」
    「但是，你的问题在哪你知道吗？」
    「不知道。」
    「我虽然相信你的心里有我，但是总不能完全放心你，就算你不去招惹女生，也会有女生自己贴上来，然后下一次见面就有得吵了，这也是我最后选择放掉你的另一个重要原因。」
    「嗯……这还是真的。」
    「要不然我一直到进大学的前一天都还抱持着要准备跟你分隔两地的心理准备，每个周末都回家盯着你，要不然就是跟着我在新竹同居，这个我真的有认真想过喔！」
    「你的压力会很大，所有人都感觉压力很大，见到一个想接近我的，都想办法击退。」
    我也不会疑神疑鬼到这样，前提是只要他让我觉得安心，有安全感，重点是他也要有自觉才行。
    「所以这就是为什么我的理智战胜了我的情感，即使你都已经开口提了要我们在一起，你有想过我们在一起会是什么样子吗？你的身边会有一堆女的，只要你主动交代清楚，我只要弄清楚了我就不吃醋。」
    就像我们刚认识的第一年，他主动告知他身边对他示好的女孩，摸清了情敌在他心里的地位，我就不会担心和吃醋。
    「奇怪现在很容易感觉到你的心情耶，以前大概因为我爸乱搞的关係，让我没理智的对你。」崇峻的良心突然回归了，迟钝了这么多年，这个时候才开始心疼我。
    「我根本就是你的出气筒，莫名其妙，然后就莫名错过了，我的难过你都故意视而不见，一点都不心疼，即使我已经忍了这么久才在你面前哭出来也一样，别的女生眼泪比较珍贵，就算每天哭哭啼啼你也还是心疼。」
    「只要我爸一讲到你，我的火就莫名到最高点。」
    「关我屁事，又不是我叫你爸每天催眠你的，我们刚开始认识的时候，你也是跟你爸聊我聊得很开心啊！你爸说我漂亮，你就说你也觉得说我声音好听，你也附和他啊，当然他也会觉得你不是对我没意思，就会一直推销我到你身边。」
    要狠下心推开一个自己也喜欢的人真的也很不容易，要狠下心说重话，看她伤心难过的时候又不能安慰，要继续保持一样的态度拒绝她，自己都开始软了下来。

 迟来的坦白（三）

    「联考完等放榜的那段日子，你那时跟我说你很喜欢这种日子，我问了是和我有关吗？你的回答是什么你还记得吗？那段日子我也很快乐，真的。」
    「过去了……现在也没啥喜欢与不喜欢了，你可记得真清楚。」
    「因为那是我很珍惜的时光，没有她来搅局。」
    「也是最开心的吧！」
    「所以我被伤透之后上大学疗伤想要忘记你，无奈心里一直有人没有展开新恋情。」
    「你难道忘记了我要进大学前的那一段快乐时光吗？我们在一起的时候不都是单纯快乐的吗？为什么不可能一直幸福？就算在一起之后过了很多年最后还是分手了，但是我不会怨你恨你，毕竟已经好好爱过一场，而不是不明不白的开始与结束。因为我们都知道要在一起真的很不容易，所以会特别珍惜，毕竟要遇到一个能够心灵相通而且又是两情相悦的感情真的很不容易。」
    「的确，那一段时光真的很快乐，单纯的幸福。」
    「既然我们在我考完大学联考的那一段时间那么快乐，我们几乎每天都腻在一起，你不会有过想要更亲密一点的举动，例如说……抱我或吻我吗？」
    「怎么会没有？有好几次啊！」
    「什么时候有？我怎么一点感觉都没有？」
    「噗……那你的直觉也还好嘛！」
    仔细回想着那一段无忧无虑的快乐时光，有好几次崇峻凝视着我，眼神柔得几乎要让我融化，唇边总会勾起那一抹有话想说却欲言又止的笑，我想就是他压抑着内心的慾望的时候吧！
    「那既然你会想到我，那怎么不来找我？」
    「是我打电话给你，你不来好吗？」崇峻的语气难得带着幽怨与无奈。
    「你啥时打电话给我了？就算被我拒绝了，你也不会因为失望而受伤啊！」
    「你忘啦？我记得那一次我很醉，反正最后你就说你没办法过来。」
    「我说不去你会失望吗？」
    「废话。」崇峻没好气地传回两个字，原来我那时没有回去找他，他也会翻旧帐生闷气。
    「是喔，原来你有这么喜欢我、这么想我喔？」得到他的答案，让我心情飞扬了起来。
    「也不知是不是喝太多了？」
    他的回答就像时光机，带着我们一起回到当时的画面，像电影一样的分格画面，大二上学期的期末考，我正在外宿房间挑灯夜战准备期末考，一边心烦意乱地想起他；另一格画面是他喝着寂寥及空虚的画面，越喝越寂寞。
    「你每次都是在喝醉的时候想到我，到底是酒后吐真言还是借酒装疯？」
    「吐真言啊！」
    也只有在酒精催化之下，让他没有太多的戒心，才能看清自己心里的人到底是谁。
    「如果当时我为了你回去，她又出现了，这下谁该出局呢？你说说看！谁在你的心里多一些，谁就该留？」
    「不是喔！我不会这样做。」
    「要不然会怎么样？」
    「如果那天碰了你就另当别论了。」曖昧纠葛了那么多年，终于等到彼此都单身，也确认过感情是双向奔赴，只要见了面，当初的星星之火绝对会热烈燃烧燎原，会发生亲密关係也是可预料的正常发展。
    「是这样的喔？然后胡育华就真的过去式了？」
    「不是，会在心里。」崇峻诚实的回应真的就是一个直男，并不会因为时间的滔滔流去而说出夸大不实的谎言，只为了哄我开心。
    「我再确认一次，如果那时候我回去了，我们也发生关係，胡又回来找你，然后你说她还会在你心里？」
    「嗯……」
    「变成你跟我在一起心里还是想着她？」
    「只要谁能动摇我的心就行了，不是用脑袋跟手段。」
    「你真的很混蛋！还好我没有那么笨，所以我就是跟你赌，赌你心里有没有我！什么时候会愿意带着你自己的心来投降，带着你的心来找我。」
    「要你能平静我这颗心，直到她不见了为止。因为，跟你相处时，心里会平静下来，很神奇。」
    在我一连串的咒骂之后，崇峻的态度还是淡定自若，当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却莫名的抚顺了在手机前看着讯息而炸毛的我。
    「嗯……这样的解释我接受，也许都是天意，如果当时我有更多被爱的自信跟勇气，我就不会犹豫了，因为你这个放羊的孩子已经伤我太多次了。」
    「再来一个假设题，如果我大二那一年，我为你回去了，我们也在一起了，后来不小心怀孕的话，依照那时候的你，你会选择什么？」
    「结婚。」几乎是不假思索的，连一点考虑及犹豫都没有，很快就回覆我的问题。
    「真的？这不像你的回答。」如此爽快又直接的回覆，跟当年那个优柔寡断的崇峻根本就是两个不一样的人。
    「yes，为何？」
    「你那时也才二十三岁怎么可能甘愿结婚？外面都还没玩够怎么可能甘愿收心面对婚姻？」
    「结婚跟那是两回事。」
    「所以结婚只是为了负责，不是自己心甘情愿？」
    「某部份是负责。」
    「那其他部份呢？同样的情况发生在胡身上，但是你却选择要拿掉，所以我说我很讶异你的回答！」我驀然想起崇峻曾说过我是老婆的最佳人选这句话，与崇峻说的若我们未婚怀孕就结婚的回答不谋而合。
    「因为你跟她的情形不一样啊！」
    都是爱他的女人未婚怀孕，到底哪里不一样了？崇峻就不能再说明白一点吗？
    「那一次怀孕拿掉小孩之后，胡育华就没有再怀孕了吗？」崇峻跟胡育华前后十年的纠缠，很难相信没有再闹出人命过。
    「她很想生，但是我不让她生啊！」
    如果换作是我，崇峻倒是很直接乾脆的就说结婚，崇峻对胡育华到底是什么样的心态？为什么留她在身边让她纠缠了十年却不跟她共组家庭？连孩子都不肯让她有？
    回首以前爱而不得的那些年，我不是没有幻想过有一天会怀着崇峻的孩子，想像着孩子会是什么样子，眼睛一定会像他一样漂亮，五官也会像他一样秀气漂亮，只是这也是要建立在我们的感情稳定的前提之下。
    过去的那几年，我们没有太多机会可以对彼此坦白，现在可以一件一件慢慢说开，就像我的野蛮女友里，把埋着的时光胶囊翻出来，很庆幸的是，这不是我的一场单恋，所有的事情不是只有我一个人记得，不是我一个人的独脚戏，最重要的是男主角也都有印象，虽然不像我有日记在手记得那么清楚。
    「那时的我才不知道咧，感情上常意气用事。」
    「你当时觉得我们的阻碍太多，只要有心跨越，那就知道能够在一起有多么不容易，很多人能够相爱但是却不了解对方的也是大有人在。学会对过去不想面对、逃避的课题诚实，你真的成长了。」
    「真是辛苦的一段路啊！」
    「选择离开你，我以为会让自己忘记你，结果这样的冷处理并没有让感情冷却。」
    「一定的啊！除非移转作用。」
    「没办法，我很难爱上别人，尤其在心里还有人的状况下，我会封闭自己！我可以自己说吗？原来你那时喜欢我的程度比我以为的还要多，所以你很难控制。」
    「是这样吗？」
    「是的吧！只是这种话自己说很难为情就是，我以为你只是有那么一点点喜欢而已，还是你觉得你那时放任这种星星之火，后果足以燎原，所以你很快就煞车了。」
    「实在久远，遗忘了！不过还真的时而不时的出现就是了。」
    「哈，至少你有记得最重要的部分。」
    「我那时不知道什么星星之火，只觉得你太正常了。」
    「不是太纯洁？」
    「不是。」
    「那要不然是什么？」
    「应该说正常又传统。」
    所以我太正常又传统，就是我们不能在一起的原因？

 迟来的坦白（四）

    我传了一张自己的脸书截图，上头写着「happybirthdaytosomebodyalthoughyoucannotseemyblessing」。
    「有看懂六年前的英文？」那是我在脸书祝他生日快乐的贴文，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人记得他的生日，默默为他献上生日祝福。
    「不难啊！」
    「说来听听。」
    「祝福一个见不到的人，祝他生日快乐。」
    「祝福某人生日快乐，虽然你看不见我的祝福。」
    「意思差不多。」
    「那时我们还没联系上，我们是2013年才开始在facebook上联系的，所以？」我开始提点他，希望他能发现什么线索。
    「对耶！上面是2012。」
    「所以你知道我为什么说这个某人看不到我的祝福了吧？」
    崇峻恍然，「哈哈哈……你喔！真不知道怎么说你。」
    「怎样？」
    「捣蛋最会。」
    「我哪有捣蛋？」
    「俏皮。」
    「以前就是觉得你这样说话的口气很宠，拿我没办法的感觉。」
    「我是真的拿你没办法。」崇峻难得这么直接承认，对比以前的扭捏回避，反倒让我不太习惯了，隔着手机萤幕，也不用烦恼会有见了面尷尬的问题，感谢网路时代的便利，可以让我这样透过手机詰问，问了很多以前不敢问的问题。
    「好加在我现在已经有抗体啦，要不然又像以前一样笨笨的被你骗上喜欢你，然后你还不认你做了些什么让人误会，你对胡育华也会有这种拿她没办法的感觉吗？」
    即使已经过了这么多年，每每想起胡育华这个强劲的情敌，还是免不了想要有比较的心态，尤其在这种打破砂锅问到底的重要时刻，即使现在我和她都不是崇峻身边的人。
    「有时。」
    「那是对谁比较多有这种感觉？」
    「你。」
    「这么乾脆回答啊？这样是好还是不好？」当年的你有这么果断乾脆就好了。
    「天知道。」
    「的确，回顾以前，你会主动表现你的感情的时候真的不多。」
    「因为会隐藏啊！」
    「因为你不想让自己的情感太氾滥？你会克制自己？」
    「是啊！」
    「所以到了后期，你就只是一直看着我微笑，那就是你在隐藏的时候？」
    「我有微笑吗？我都不知道。」
    「你有，表情是温柔的，只是不再伸手摸我的头发了。」
    「大概连自己都没发觉吧？」回想起我们最接近爱情的时光，崇峻那时每次见到我，脸上总会带着笑容，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
    「我们刚认识的我国三那一年，我记得在我国中的时候，你比较热情主动耶！你那时会弄我的头啦、摸我的耳际头发，然后常说我好可爱。」
    刚认识的那一年，我还懵懵懂懂，不确定他的示好是爱情，经歷了告白被他三番两次拒绝，到我决心离开成全他和胡育华，再到他觉醒后回头找我，在我的第二次大学联考时期，那段日子算是我们最接近爱情的时候。
    「我现在还是会耶。」
    「会对谁这样？」
    「自然反应吧，只要我觉得对方很可爱的时候，就会这样弄。」
    「所以我们之间是你先喜欢上我的耶，我那时还在纠结，好像我背叛了你弟，充满了罪恶感，其实我跟你弟什么也没有发生过，哈哈哈。」确认了是崇峻先喜欢上我的，这个答案让我非常满意，只是让我受了不少委屈。
    「噗～」
    「会摸人家的头，是把对方当成妹妹一样怜爱，还是真的很心动呢？」
    「所以每次想到你都觉得你很温柔，当你说你不能跟我在一起的时候，我真的觉得难道以前都是我的自作多情吗？」
    「其实超过一半了。」
    「这是在说因为你已经很心动，所以才会忍不住伸手去摸头发，情不自禁的一种表现？」
    「对。」
    「是这样的喔？」
    「是啊！」
    「我想不起来你以前到底做了什么，让我觉得我有被宠爱的感觉，也许是因为你愿意花时间陪我，我想应该是这样。」
    「连你都忘了，我哪知？」崇峻的意思是我的记性这么好，又有日记做佐证，我都记不清的事情他更不可能记得了。
    「你就是会常常出现，也不知道是巧合还是故意的，也没有说想要避开我的感觉，好像不管我怎么欺负你，你也都不会怎么样，明明很用力打你大腿，你还跟我说不会痛。」
    「女生的力道哪会多大啊？」
    「捏你的小指车祸受伤的关节，第一次轻轻捏，你说不会痛，后来再用力一点用指甲捏，你就说：『废话，这样当然会痛啊！」当下我就有种捣蛋得逞的快感。」
    「记得有一次你在国中校园里，升旗台后面的阶梯，我躡手躡脚地靠近你，双手矇上你的眼睛，忘了你有眼镜压着你的鼻樑，你也没生气啊！就只是温柔的说我在捣蛋。」
    「你本来就在捣蛋啊！」
    「不管我做什么事你都能包容，把你的钥匙弄进学校厕所前的排水沟你也不生气，我还怕你不能回去了咧。」
    「蛤……有这种事？以前脾气比现在好。」
    「结果你只是笑笑的说没关係，你还有一把备用钥匙，我才傻眼谁会没事把备用钥匙带在身上啊，把备用钥匙跟钥匙放在一起，不见就不见了，谁会像你一样带在身上。」
    「那是有方法解决吧？没有的话我应该是会生气的。」
    「所以我觉得很奇妙，你怎么不生气啊？我都等着要挨骂了说，怪人。」
    「忘了，我备钥都放家里的啊，谁会一起带出来啊？」
    「就你啊！」
    「我还带你去排水沟前看耶，还烦恼说要用什么把你的钥匙鉤上来。」
    「稍微有印象了。」
    「想起来了？」
    「水沟盖封住打不开。」
    「对啊，那时我都紧张得快哭出来了，我不是故意弄进去的，就只是拿着你的钥匙一路蹦跳拋接要去球场找你，谁知道一个没接好就掉进排水沟里了。」
    真的没有想过有一天会有这个机会，和崇峻一起回忆那些青春往事，真的有一种很特别的感觉，就像是我们一起搭着时光机回到从前。
    「我还记得有一次要你来我们学校的园游会，一直摇着你的手臂说拜託啦，你就说：『还会撒娇喔？』然后就答应了。」
    「只要让我觉得很可爱，我都会笑笑的答应啊！」
    原来可爱的女孩是崇峻的天菜，可爱的撒娇更是让他无法抵挡。
    「今天我在fb上看到一则动态说校园园游会有什么回忆，我只想到我高中的时候你失约没来的那一次，因为没能让同学看到传说中的帅哥曖昧男友。」
    「我记得那一次我是被同学拉去联谊，是吗？」
    想起那一次失约，我还是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对，然后就这么好死不死被我看到。」
    「我都已经准备要出门去你的高中园游会了，就这样临时被朋友拉走，自己要把妹还找替死鬼，害我载到一个恐龙妹。」回想起多年前的这场失约，崇峻还仍有不平。
    「那就是你不够把我放在心上，你隔天跟我解释的时候，还跟我说你已经抹好发胶准备出门，只是骑机车骑了太久头发都乱了，我摸着你的头发还真的有硬硬的发胶残留。」
    「现在隔了这么多年再重新提到这件事，我还觉得有些欣慰，因为你的说法都是一样的，代表当时的你没有说谎，因为骗人的谎话没有办法记得那么清楚。」
    「你是笨蛋吗？」崇峻没来由地说了这一句，让我一头雾水。
    「为什么要说我是笨蛋？如果被你放鸽子了，哭得唏哩哗啦最后听到的解释还是谎言，这才是最可悲的吧！如果连解释都要说谎，代表我一点都不重要，难道我们之间连真话都不能说吗？我那时也不知道我对你来说重不重要啊，你没说清楚也不回应我的告白，谁知道是什么鬼？那时没等到你来，我还以为你在路上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结果居然让我看到你载了个妹，我当下就大哭出来，连同学怎么安慰都没有用。」
    「也是，现在想想也太神奇了。」
    原来，隔了这么多年之后，再次听到崇峻还记得我们过去发生过的点点滴滴，再一次提起时我的心情是释然与安慰，释然的是他没有说谎欺骗，安慰的是他的诚实与坦然似乎能穿越时空，抚慰了当时那个为了他的失约而伤心的我。

 迟来的坦白（五）

    「你知道吗？看着你的本名聊天跟line上的感觉很不一样。」
    「有这种事？」
    「因为凯哥对我来说没有什么意义，但是崇峻这个名字很重要，毕竟曾经主宰了我的心情与生活好几年。」
    「凯哥不存在在你的世界里，你当然没感觉。」
    「但是看到崇峻就会有满满的回忆，曾经在一张纸上写满了你的名字。」
    「现在想想，回忆真的好多。」崇峻突然感叹着。
    「那你跟胡育华不是更多？我跟你断断续续也才四年多而已。」
    「跟胡育华不会欸，大概走到尽头都没感觉，也没什么回忆了，我也都忘得差不多了。」
    我不禁感慨，如果在自己的最美好的年华，跟一个人谈了十年的感情走到尽头，最后连一点甜蜜的回忆都没有，时间淬炼后留下来的不是甜美的回忆，那也真的是白走了这一趟。
    「欸，你还没回应你要退伍前，为什么都会『自动』跟我说你什么时候放假，类似报备的心态啊？」
    「我也忘了耶，应该是我想跟你好好相处吧！」
    「以前没有好好相处吗？想认真对待我的感情？」
    原来在崇峻眼中，我们以前没有好好相处过，都是争吵、齟齬和误会，也就此蹉跎了彼此的缘份。
    「应该是这种想法。」
    「可惜命运捉弄人啊，我那时听到你很自动跟我说你什么时候休假，我都想说我到底是你的谁啊？你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
    「所以我应该是抱着这种心态才会这样。」
    「你也知道我都没在问你的，你要说你自然会说了，那时只要有一点点甜甜的感觉我都怕是自己自作多情。」
    「跟你相处时，心里会平静下来，真的很神奇。」
    与崇峻在网路上重逢，有好多话想说，以前没能说出口的，或者来不及说出口的，都趁这一次全部说完。
    「我有一次最蠢的是，你在阳明山打电话给我的那一天，之后我们不是又开始重新联络吗？隔天我很没志气的就打给你，还问你喜欢长发还是短发的女生，你一直说短发的女生最俏丽，结果我就默默地去剪短了我留了三年的长发，还烫了一头很难整理的水母头，花了四五个小时也花了四千多，最后被我爸妈骂得很惨。那颗水母头，让我好久好久不敢见你，你才知道我那时到底有多疯狂地爱着你，也是因为我很不服输，不想让别人看笑话。」
    「你知道吗？我高中的时候，都把长发绑起来，上课的时候把发束的蝴蝶结解开，头发就跟着旋转，然后长发瀑洩而下，坐我后面的男同学看到都跟我说我头发好漂亮，好亮有光泽。」
    「然后呢？那个男生爱上你了吗？」
    我要说的重点是头发很漂亮，崇峻怎么只在意对方有没有爱上我？画错重点莫名让我想笑。
    「没有，他三不五时就说我的头发很漂亮，就算喜欢我，他也告白了，那时我心里只有你，我不会接受别人的！高三那一年又有个男同学问我，他能不能代替你，我愣住了，全班的同学都知道我喜欢你啊！」
    「哈哈哈……全班都知道，你也真的很猛。」
    「完全凭实力单身，也不给人机会，不认识你的人都知道你了，所以才会有男同学跟我吵架，呛声说：『去叫你的崇峻来啊！』但是你从来没出现过，因为我喜欢的人是幽灵，当时爱你真的好辛苦，能人所不能者，而且眾人都不看好。」
    「你真的好强，好执着喔！」
    「对，我很难死心！其实你以前说过太多太重、太伤人的话，我竟然还可以挺得住。为了你的话把我爱的长发剪掉，剪掉的当下其实很捨不得，很想哭，你才知道我那时到底有多疯狂地爱着你。」
    「可以想像得到你那时有多爱了。」
    过去那些年的委屈没能对崇峻说出口，只能默默地往肚里吞，现在有了机会，才能把当时的心情及委屈娓娓道来，对着同学朋友说再多也没有用，再怎么委屈也只要始作俑者心疼才有用。
    「以朋友的身分爱着一个人是很痛苦的，因为不可能这么快就当回朋友，眼看着你跟其他女生交往过甚，但是也无法过问。」
    「你说的啊！你当时怎不会？」
    「因为我做不到在你身边但是没有感觉，我只能很孬地离你远一点啊！所以你一有动静我就瓦解得很快。」
    「当局者迷囉！谁能那么容易控制？连我都还要反覆训练呢！」
    「你太弱了啊，比我还弱，至少我能做到远离你，冷处理。以当时的程度来说，我比你强啊！」
    「你当时的确强到我难以想像，以那种年纪承受了这么多，实在恐怖……」
    「对！」现在想想都觉得很不可思议。
    「我现在想像得到那时你承受的。」
    「说真的也曾经有过自杀的念头，想说用自杀换你一辈子的愧疚，只是想到自己的命才刚从鬼门关前走一遭，如果又自杀怎么对得起我爸妈，所以就只能坚强地挺住。」
    「这关你能过得去，实在很强，有你的。」
    「一定是你让我感觉到了什么，我才不愿就此放手，绝对不是我单方面的错觉……」
    「除了聪明还加上敏锐。」
    「嗯，可惜你发现得太晚，我不只聪明、敏锐，还才华洋溢咧！错过我是你的损失啊！谁叫你鬼遮眼那么久，真正爱你的人你看不见。」
    「你真的好厉害，分析的点精确又透彻。」
    「好难得听到你心甘情愿夸我，你错过了我，现在知道后悔了吧！不是每一个都可以当你的解语花，你以为遇到一个懂你的人又值得爱的人那么容易吗？」
    「解语花，说得好啊！真的是难上加难。」
    「以前很讨厌女生接你的电话，我只要一听到是女生接的，火就上来了，马上掛电话，想也不用想是胡育华，你以为你现在跟我拿翘我还会怕吗？哼！」
    「谁拿翘啊？神经……」
    「你啊，不是每个人都能像我一样那么稳的。」
    「你真的在那时期锻鍊出很强的心态了。」
    「没有确认的心意及关係，用肉体换来的感情不会长久，我要的是认真的感情，如果那时在绍臣家，我问你到底喜不喜欢我，你的回答是喜欢，我就义无反顾了。」
    「也是啦！有时我真觉得自己很机歪，明知道人家要的答案是什么，偏偏中立或说反话。」
    你终于知道自己讲话模稜两可有多讨人厌了吧！
    「谁叫你嘴巴坏，错失良机，我都已经抽丝剥茧到应该有90%以上的把握了。」
    「嘴巴真的坏，常常惹女生生气。」
    「你都已经说我学坏你会心痛，我才大胆问你到底喜不喜欢我啊，口是心非然后又口嫌体正直，很让人困扰。」
    「现在比以前更机车。」
    「不重要的人学坏了你为啥会心痛，最后一个答案死都不给我，现在你就自己嚐苦果，哼哼！」
    「啃……」
    「所以我就让胡育华继续折磨你啊，我故意的，大概在去阳明山看你的时候，那时就有感觉到你不是那么爱她了。」
    「你这么年轻，洞察力就这么强，我怎么受得了？」
    「真正厉害的人是按兵不动，等着你自己上鉤，自己想起来，你才不可能赢我，我当初就是用这招赌的，结果是我赢了，是你自己在阳明山孤单寂寞冷，打电话给我，哈哈哈哈！」
    想起崇峻甘愿承受寒风刺骨的冷风，在阳明山上打电话给我，这种征服感让我很爽，虽然很快就一败涂地。
    「啃……」
    「怎样？」
    「你也心机重。」
    「我没有心机重，我什么都没做，是我不想再这样摇尾乞怜等你回来，是我成全你们，是你自己笨。」
    「好像是这样。」
    「我说不找你就不找你，结果是你孤单寂寞觉得冷啊！又不是我让你这样的～」
    「……」
    「知道我的厉害了？我不出手，你还当我好欺负是唄？嗯哼，想当初那个高高在上的你啊，想不到也会有自己来找我的时候。」
    「高手……高手……高高手……」
    「以前都是我追着你跑啊，等到有一天你不习惯我没有追着你跑了，你就觉得哪里不对劲，这是心理战术啊！」
    「……强」
    「然后你就一直在想着这种奇怪的感觉到底是什么，越想越奇怪，越想找我说明白，然后就自己上鉤了，嗯，这是最高境界无为而治。」
    「哈哈哈……」
    「有谁发觉你的弱点？」
    「就你最贼。」
    「是因为你太奇怪了，让我不得不怀疑打破砂锅找答案啊！」我就像柯南，一次又一次的分析推理找证据，找破绽。
    「那又为何要当回朋友？」
    「那是因为还捨不得放掉，对啊，就是有个人一直找我，又跟我说只能跟我当朋友，我就是无法做到才离你远远远的，结果你回来找我还是跟我说只能做朋友，你是不是很奇怪？又说不出话了是吗？所以我说你很奇怪啊！」
    崇峻恼羞成怒的回了一句：「囉嗦！」
    我能想见崇峻拿我没辙只能啐我一句囉嗦的无奈感。
    「没把握跟我在一起就不要来烦我啊！我都已经离你们远远的，你到底还想怎么样？」得理不饶人的我继续追根究柢。
    「那时我真的很糟糕，优柔寡断。」
    「知道就好，只顾着自己的彆扭和自私，没想过我是你招惹不起的人。你有时真的很难捉摸耶，忽冷忽热的，搞得我不知道要怎么办，你真的是个很彆扭的处女男。」
    「你不是很厉害，很会找破绽？」
    「因为我发现了你的破绽。」
    「真的是，有破绽被你发现。」
    感情的事情为什么要搞得像谍对谍一样，你躲我查？

 迟来的坦白（六）

    「才刚陪我买完参考书回来，隔天就开始对我发脾气，我搞不清楚为什么，明明昨天还好好的，就这样拖了一个多月，你后来才说你是故意的。」
    「我因为什么事发脾气啊？」
    「我哪知？我根本没惹你生气，除了不小心迟到以外。」当时的时空背景没有自己的交通工具，只能搭校车，塞车会迟到也不是我故意的，我当时因为塞车迟到而感到焦躁不安，怕崇峻不理解而离开的心情又有谁会知道？
    「我是故意的喔？」
    「你说你是故意不理我的啊！」
    「我很少会故意的。」
    「所以这代表什么殊荣吗？」这傢伙真的是欠人家酸了！
    「哈哈哈。」
    「（背景提要）你12月找个女生打电话跟我说她是你女友，说我跟你不可能?两个礼拜后去温蒂+宝马撞球场?看到你载胡?卢我去教会给胡看?陪我去买参考书?突然不理我，就酱。」
    「靠，你真行！」
    「你能找哪个女生打电话跟我说，我比较想知道那个女的是谁，可以把我们的事告诉别人。」为什么要把我们之间的事告诉别人？我不悦的加上几个翻白眼的图。
    「随便也找得到吧？」
    「随便找？这样你会让那个女生觉得她很重要，然后以你女友自居耶！」这就是你处理感情的瑕疵，难怪感情一堆烂帐。
    「买完参考书，你还陪我在火车站送我两个同学进去，还问我说他们两个应该会坐火车吧！谁知道你在想什么，隔一天就开始冷冷的生气不理我，一直问你，你也说不出来为什么，叫你别生气了，你还回我：「你说不生气就不生气喔？」
    「记得这么清楚啊！」
    「前阵子翻日记翻到的，我后来终于想到你为什么要故意不理我了。」
    「有想到吗？」
    「有，你在提醒你自己要跟我保持距离。」
    「嗯……相当可能是因为这个原因。」
    「结果你到最后还是心软了。」
    「我的心本来就不硬啊！」
    「有时就太软了，不够勇敢。」
    「真的，那时很懦弱。」
    「你也就只会对我铁石心肠而已，但是我自己也是不愿意放弃，女生怕受伤都比你义无反顾了，你手上有这么多颗女生的心到底是在犹豫什么？」
    「其实你犯了我最大禁忌，就是跟我爸聊，让他管我。」
    「是你爸主动找我的，还写信到我家，我从来就不是要长辈介入的人。」
    「他就是鸡婆，我最讨厌他多管间事，根本不了解全盘又要管，好像很会。」
    「我从小到大就只有那封你爸的信被我爸妈拆看，别怪他，他也只是希望我和你在一起给你稳定的生活而已，你觉得我会勉强你爸逼你和我在一起吗？如果会的话，当时我是用什么心情成全你和胡育华的？感情是无法勉强的。」
    「他还曾经拿过一张照片，叫我跟照片里的人结婚，到底是要他喜欢，还是我喜欢啊？」
    「难道你就没想过跟我一起联手对付你爸？」
    「我那时的想法是，你影响了我爸变成这样子。」
    「你以为你爸说要早点结婚我会就范？我那么反骨，我会那么听话？」
    「所以囉！都是他在说。」
    「我一直在浇你爸冷水，说我们八字都还没一撇，是要结个什么鬼？」
    「很神经的老爸，所以我气到一个不行。」
    「然后我就是莫名被牺牲掉的那个，你应该要跟我联手对付他啊，笨。」
    「每次都拿这个跟我讲，我当然火啦！」
    「我很无辜啊！还被你恐吓说我哭了你不会理我。」
    「我一直以为你洗他的脑啊，唉～错过的缘份囉！能怎么办呢？回不了头啊……」
    「我是那种人吗？你入伍那天我有在你跟你爸面前说吧，说我们八字很难一撇。」
    「忘记了。」
    「你气你爸甘我屁事，把气都出在我身上，是要我翻日记出来给你看就是了！」
    「看了我也没印象啊！」
    「代表我有说过啊，我没骗你啊！代表我没有洗你爸的脑。」
    「我知道你没有骗我啊！」
    「谁愿意这么早婚喔？」
    「他神经病啦！靠，还真的翻出来囉！」
    「当然要以示清白，我自己都觉得未来很渺茫，怎么可能会洗你爸的脑？」
    「我哪知啊？当时我真的想说你在影响我爸啊！」
    原来这一切大部分的原因都来自于崇伯父的热情，让我们渐行渐远。
    「在我眼里她才勉强“及格”，这是真的，才刚过60分。」
    「那我咧？」
    「不及格，那时。」
    「关我什么事，那是你的问题。」
    「对啦！」
    「你一直以为我唆使你爸啊！」
    「是“洗脑”。」
    「现在我沉冤得雪了，你以前对我来说是九十分，现在是不及格啊。你以前也不是满分啊，只是我觉得你远得让我构不着，忽远忽近的，你说我以前不及格你还不是动心了？」
    「唉……这要怎么说？被火遮住啦……」
    「你自己没看清楚啊，我何其无辜。」
    「真的好“口黏”。」
    「为什么刚认识的时候你就不会觉得是我洗脑你爸，后来胡育华出现的时候你才觉得咧？是因为我好像跟你爸一国对付你吗？」
    「不是你们一国，是我爸强压着我，好像他说的是“圣旨”，我只能接受。」
    「所以我就是炮灰啊，你有给我解释辩驳的机会吗？」
    「我哪知啊？我只知道你常来家里，所以我直接以为囉！」
    「还有你妹那时有跟我说帮她加强英文，我在进大学前有空闲时间就答应了，没想到才去第一天正好遇到你回来，后来我就没再去了，被误会很难受，你那时就是鬼遮眼。」
    「是喔！刚好第一天喔？」
    「对，就那么刚好，你事后也知道是你误会我了。」
    「我知道我误会吗？可是我爸说你是他认定的，非你不可耶！」
    「那不是你当兵入伍那天就说的？」
    「早忘记了。」
    「我才不是那么厚脸皮的人去要求你爸认定我，这种事我做不来。」
    「一听到那种强压的口气，我的“火”立马就上来了。」
    「你当着我的面反抗你爸，也让我超级无地自容。」
    「是喔！有这回事？」
    「有。」
    「你说有就有了，因为你有资料库。」
    「知道会怕就好，随时可以考古给你看，你跟你爸说你永远不会如他所愿选择我。」
    「这么严重？哈哈哈……可见火有多大！」
    「你就知道我有多无地自容了。」
    「嗯……火上来，狠话说尽。」
    「结果伤到的是我，不是你爸。」
    「我当时肯定不会在乎周遭人的感受。」
    「你也奇怪啊，你爸不再逼你跟我在一起了，我也不再追着你跑了，反而是你自己回来找我，真怪。」
    以前被父亲的强行撮合而蒙蔽了自己的心的崇峻，现在才深刻的知道我当初到底是用什么样的心态爱着他的。

 迟来的坦白（七）

    「作用力等于反作用力，痛的时候就很痛。」
    「我到现在还是一样会讲重话。」
    「你说不爱或者你不能爱，你的压力也很大。」
    「很多人都挺不住呢！」
    「对你不爱的人吗？」
    「所以我挺得住？」
    「对爱的人也是。」
    「我是因为看穿了那不是你真心要说的话，越爱的人会说的越重吗？」
    「都一样啊！」
    「所以你错过的正缘是……」
    「你而已吧！应该只有你。」
    「哈哈哈，算你有自知之明，所以时间如果可以倒转的话，让你重新做决定，你会选择谁？」
    「当然是你啦！以前的我想太多，总觉得有条线我跨不过去，一直在犹豫要不要真的跟你在一起。」
    崇峻许久没回话，我大概可以推论他已经陷入思考中，直觉就传讯息问他：「你是不是在想什么？」
    「想什么？就觉得你真的很神奇。」
    「又怎样很神奇了？早一点承认喜欢我就好了啊，当年跨过那条线就好了。」
    「就跨不过啊！」
    「是不够喜欢还是太理性了压抑着？」
    「对你真的是我一直无法跨越的线，我的理智一直反覆的告诉我不行，但是你的确温暖过我许多次。」
    「怕跟我在一起之后我原本的单纯就会消失了，然后理智和你的心是反方向？」
    「就说了，世界大不同，两个不同领域，要我这样读书是很痛苦的。」
    「知道你的答案我曾温暖过你很多次就够了，我不贪心，知道这样就够了。」
    「所以我才觉得你很奇妙，可以带给我这种感觉，别人我都听听当放屁。」
    「你虽然还没正式决定要在一起，可是你的感觉还有一些行动早就已经超过线了！我就一直站在线的这一边等你过来。」
    多年过后，知道原来相爱的两个人还是没有在茫茫人海中牵起对方的手，还是没能好好在一起、好好相爱，都成了彼此心底的一个遗憾。
    「所以我直接问你，你明知骗不过我为什么还要继续演下去？你还说：『因为我要你怀疑啊！』」
    「哈哈哈……好烂的回答。」
    「我的白眼都不知道要翻去哪了，你也知道你的演技很烂喔？我只是给你面子没有拆穿你。」
    「上道，哈哈哈……」
    「你是不是犯贱自己说？要不然要说你很迟钝、后知后觉吗？那就是犯贱最适合了啊？你就是这样讨人厌啊！如果不要理我的话我就容易死心了，不会发现你的破绽，也不会反覆咀嚼你的那句『不知道为什么会一直想到我』到底是什么意思。」
    「你知道你那时露出了很多破绽吗？一边说要拒绝我，另一边又破绽百出留线索给我，你的演技真的很差啊！」
    「我没有低估过你的敏锐程度及观察性，我知道你一定会发现，所以我只能一直想办法混淆你啊！」
    「你以为你骗得过？」
    「我之前说只要你去当舞男，我会永远瞧不起你，你说有那么严重？这是破绽之一，你知道吗？」
    「嗯，破绽严重。」
    「为啥是破绽？说来听听，你很容易被引诱出破绽啊！」
    「逃避事实的烂主意，为了不想让你看到，我喜欢你的事实，让你觉得我很糟糕。」
    「照常理来说，一个对你不重要的人，她是否瞧得起你一点都不重要。但是你在意我对你的看法，觉得我瞧不起你是很严重的事，很在意代表我很重要，破绽就在这里，你心里不是没有我，我是这样推论的。」
    「你的逻辑思考能力还不错嘛！」
    「我的逻辑一直都很清楚啊，你如果不在意，大可可以回说你无所谓，我的看法对你来说一点都不重要，但是你第一时间很讶异的回说有这么严重，对，就是这么严重。」
    「常理的确是如此。」
    「所以你做了很多不合常理的事，让我觉得你很奇怪，在你没有太多戒心的时候，当下的反应是真实的，最容易窥探出来。」
    「而且有一次看到有男生朋友载我去找你，你的心里很不是滋味，五味杂陈，你不知道那种复杂的心情叫吃醋，一直胡言乱语问东问西，质问我不是说我爱你吗？搞得好像我红杏出墙被你抓到一样，问题是你根本也不曾说过是我男朋友，到底在吃什么飞醋？」
    「然后你的反应好像是被发现逮到一样的仓皇，顾左右而言他，最后才说：『所以我说我问错了嘛！』还有，我骑车载你去绍臣家的那天，因为你的心里还有我努力不懈找到你的感动，在路上，你应该也是藉着酒胆才敢抱我的吧！」
    「应该是这样没错，你这么年轻，洞察力跟分析能力就这么强，我怎么受得了？」
    「因为你知道自己落在我手上会逃不出手掌心啊，哈哈哈！那时你自视甚高又年轻气盛，怎么可能甘愿认输栽在我手上？自以为可以扭转命运。」
    「那时你的心情也是忐忑+欣喜的吧！」
    「忘了。」
    「妈的，这么重要的时候你怎么可以忘！」
    「就真的忘了嘛！」崇峻也没说谎，对我来说是很重要的事，这么多年他不是记得很清楚，再加上当时有点喝醉的情况下，也是无可厚非。
    「还好没有发生什么事，要不然你也是事后都忘记。」
    「这个就不会忘记了。」
    「因为我不想糊里糊涂的发生，所以绝对不可能，所以那时你是真的想……？因为你后来有问我几岁，我说十六，你说不行，我还太小……」
    「我有对你怎样吗？」
    「你想要怎么样，但是我不肯啊！一直在卢小小，在卢我啊！」
    「哈哈哈……有这种事？」
    「床就已经是单人床了，你还一直靠墙，要我躺在你旁边啊！」
    「哈哈哈……」
    「你还笑得出来，我有要走的念头你还拉着我的手。」
    「真的喔！严重……」
    「等到绍臣来问我跟你什么关係，问我是亲密关係还是普通关係，我想了想说普通关係，你听到就生气了，说是普通关係我可以走了。」
    「这样喔？」
    「然后我说我要跟你一样，无照骑车、抽烟、喝酒，这样我们的世界就一样了，你说我不行，问你为什么不行，你说：『因为我会心痛。』」
    「你真的不行，肯定被当叛逆女被赶出家门。」
    「那也是我的事，你心痛个鬼？」
    「因为你根本与这个世界不相干啊！如果硬闯，只会遭殃。」
    「那胡育华就可以？你就不心痛？」
    「她就是硬闯的。」
    「哪像？她看起来就像浑然天成的。」
    「那是被她姐姐影响的，所以那时我很气她姐，我朋友又没意见，我更气……」
    「所以她是认识你之后才会抽烟？才那么风尘味？」
    「是的，我完全阻止不了她。」
    「所以再来一个为了你这样沦落，你会心痛？只要有一个就够了？
    「唉～她完全不怕我骂，真晕，拿她没辙，好像吃定我会让她一样。」
    「你那时是真的被她牵着鼻子走啊，连你做的那些事什么抱我啊、想干嘛啊都是「安慰我」的理由你都说的出来啊！那时的你最孬最没出息，想到就气。她不听你的，你大可可以不理她，看硬碰硬谁吃亏，谁爱谁多谁就是输的那一方。」
    当初看着他沦陷的样子，心头的那股鸟气还是堵在胸口。
    「她赖皮的程度不是你想的这样，我有史以来碰到最强赖皮的人就是她。」
    「你只要比她更冷，她就输了，只是你太笨了，她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失去你，抓着你的把柄你不会拋弃她，她才可以这样肆意妄为，把你的话当屁，然后你当兵的时候觉得耐不住寂寞，找了新恋情，过没多久还是觉得爱的是你又回头了！」
    「……真无言！」
    「她的赖皮都是假象，都是要你一直记得她的一切都是因为你，她越离谱你才会越愧疚越深，这一切都是你造成的。」光是靠愧疚与责任可以跟一个人在一起多久？会多心甘情愿替她收烂摊子？也难怪他们的感情消耗得这么快，总是在不稳定的情况下轮回。

 迟来的坦白（八）

    「就是因为认识她们家族的人，所以我才必需更保护她。」
    「所以是看在家族的人的面子上才跟她在一起的？」
    「那时觉得压力超级超级大的。」
    过了这么多年，崇峻终于说出来为什么和胡育华在一起，虽然事过境迁，我现在也不想知道了。
    「如果那时我呆呆的真的跟你发生什么事了，这要怎么处理？」
    「还好没怎样，因为那时的我绝对会左右摇摆。」
    「你就不知道要选谁了吧？」
    「没错。」
    「如果发生什么事，我爸妈绝对不会放过你。」
    「如果两个都发生关係，肯定在那时会摇摆不定。」
    「那就选择你比较爱的，只是，我觉得奇怪的是你对我的感情有浓烈到进展那么快到那一步吗？我一直就是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错，优柔寡断的我绝对做不出选择。」一边是责任，另一边是心动加负责任，他的确会做不出选择，所以这样，他只能辜负我。
    「啊要不然咧？我跟你之间一直都没有强烈的火花啊！就是有一蕊小小的火在你心里。」
    「我跟胡育华也是啊，她还很讨厌我过呢！她说听到我讲话就讨厌。」
    「你那时应该是爱说教吧？」
    以星座来判断，他会让胡育华觉得厌烦，应该就是碎念又爱说教吧！
    「嗯，你猜的没错。」
    「所以我一直都输在太理智。」
    「对，感觉是不需要理智的。」
    「也许是聪明人怕被人笑愚笨，躲过伤害也错过缘分～爱是个大麻烦，不爱你却更为难，你绕着我打转，害得我分不清西北东南。」
    我忍不住唱起李玟的「爱是个大麻烦」这首歌。
    「感情只要用力去爱就好，即使遍体鳞伤，也要用力爱，直到没力了为止，我们当时都想得太多，预设太多立场。」我当时就是这样用力爱，但是最后一道防线还是守住了，只是心，坠落得很彻底。
    「是啊，只是没办法拋开理智。」
    「因为理智的人会为了自己感到害怕。」
    「虽然曾经有闪过念头，珍贵的第一次可以给初恋情人也是不错的回忆，但是，我还是会害怕，想到后果就没办法说服自己及时行乐。」
    「这是真的，至少有真正爱过。」
    「如果没事就没事，怕的是搞出个小生命就惨了。」
    「理智人的想法就是这样，所以会害怕。」
    「对，做什么事都会想到后果，自己能不能负责，然后就这样。」
    「以前我也是这种人，所以也是这种逻辑。」
    「你都已经主动明示了好几次，我还是没办法，因为我没有安全感。如果，那时在绍臣家发生了什么事，你会说爱我吗？」
    「会。」
    「即使在做某事上，会真心说吗？」
    「会。」
    崇峻的直言不讳，让我很难相信。
    「真的假的？那么乾脆承认？那我问你的时候你怎么都不说？说了我就有安全感，接下来就说顺其自然发生了，就算胡育华回来找你，我也可以大声跟她呛说她已经是过去式了。」
    「有时还真搞不懂你们女生。」
    「我们才搞不懂你这种花心大萝卜咧！」
    「谁花心啊？」
    「你啊！朝秦暮楚，今天a女明天b女，同时周旋在好多女人之间。」
    「只是都有这种奇怪的遭遇，要是我花心的话早就不知道睡几个囉！」
    「一夜情也有可能发生，男人可以无爱而性。」
    「无爱而性我是无法体会，最少都一定要有感觉。」
    「是这样的吗？」
    「本来就是啊！我没爱我是做不下去的。」
    「是喔……」我以为男人都可以无爱而性，所以照他的说法，也算又一次承认当时他对我的确是有感情的。
    「嗯……」
    「然后会轻易跟我分手吗？」
    「造化。」
    「我那时要离开绍臣家的时候，你是睡着的，不知道有没有在装睡，我偷亲了你的脸颊你有印象吗？」
    「没印象。」
    「所以是真的睡着囉？」
    「也可能是忘记了。」
    「现在说出来你才知道原来还有这回事？」
    「我记得你是知道的。」
    「是啊，太久远了啦！」
    「因为后来通电话你有在偷笑。」
    「喔。」
    「唉，都过去了。」
    「所以你太理智了。」
    「我真的是太理智了，偷亲你一下已经是我的极限，因为你没有给我衝动的勇气，但是如果你反身把我压在身下，我就逃不了了，无法再理智思考，我就是太理智，不知道后果会怎么样，太ㄍ1ㄥ了。」对于过去那个不够义无反顾的自己，真的可以套句星爷的台词：别人笑我太疯癲，我笑他人看不穿。
    别人看我是为了崇峻爱得发狂，而我面对崇峻的时候，还是保有最后仅有的理智。
    「如果真的发生了关係，要面对我爸妈，你也可以？」
    「真的有了关係之后，要面对你爸妈我也不怕。」
    「那你会怎么样？」
    「直接面对他们，先听他们说什么。」
    「这么有guts？那时的你我不相信，我爸妈说要你给我幸福才能把我交给你，你会说什么？」
    「我会跟他们说我会努力给你幸福，我真的会。」
    没想到崇峻还来个加强语气，让我忍不住笑了。
    「哈哈哈哈，算你说谎话哄我也可以，那时的我应该会心花朵朵开，然后昏过去。」
    「跟我在一起算走进你爸的预设中，你也甘愿？」
    「唯有这点我相当相当地赌烂。」
    「如果已经顺理成章在一起，你爸也设计不到你了，只会开心地摇扇子。」
    「肯定的囉！」
    「那时你如果这么说，我就相信我的眼光没有错，没有看错人，嗯……真的也要顺从自己的心意，该放手去做就去，连在你的机车后座都不敢抱着你。」
    想起那阵子被拒绝的痛还歷歷在目而畏畏缩缩，已经没有勇气再去敲开他的心了。
    「本来就是，所以呢！怕什么？」
    崇峻现在倒还有脸鼓励我勇敢了，当初不就是他一而再再而三，让我不再勇敢的吗？真的有够瞎。
    「因为想起你曾说过不要我贴你太近，说我用胸部贴着你啊，所以离你非常远。」
    「胡育华就是不顾一切，即使离家，抓回去被狠狠修理，被家族的人唾弃，她还是一样。」
    「嗯……那我还真怯懦，你就在我面前，其实吃你豆腐也不会怎样，但是我就是没办法，我都在等你明说，怕我自作多情，怕了，真的怕了，所以才不敢再主动，所以，如果那时你会怎么给我幸福？如果睡过之后？」
    终于有机会可以对崇峻说出那些年的委屈和心情了。
    「我会使出我所有力量去做，虽然那时没啥能力。」
    「我可以等，哈哈，所以话说回来，那时我才高二，我也要为你休学吗？」
    「不用。」
    「只有轰轰烈烈爱过，才会刻骨铭心。」
    「为啥不用？我在唸书你在那里？顾不到你，希望一次相逢就成永远。」
    「我当然是做自己的事啊！」
    「然后就被鶯鶯燕燕包围，久而久之你又对谁动心了。」
    「不会。」
    我才不相信他会这么乖，现在这些也都是后话了，一切也都只是假设而已，没有实际验证，也不知道会是什么结果。

 迟来的坦白（九）

    「其实我想说的是我想到我联考前一天，你没戴眼镜（根本就是个大瞎子）我还给你载，然后遇到警察追我们没戴安全帽，我说换我骑，你说换我骑的话早就被警察追上了。」
    「如果换你骑，真的早被抓了。」
    「你无照我也无照有差吗？」
    「有啊！被抓到就要有人罚钱啊！」所以崇峻的意思是要被罚钱就让他来就好了。
    「我觉得被瞎子骑车载比较恐怖，以前真的是爱到卡惨死，这样也敢给你载，最后罚单还不是寄去你家了？」我永远都记得那一张压在崇峻家客厅桌垫下的罚单，记录着我们当时的疯狂。
    「对。」
    「可是我那时居然不会怕耶，还觉得好刺激啊！」
    「大概跟喜欢的人一起，所以很开心吧？」
    「应该是吧！所以在喜欢的人身边会有莫名的勇气。」
    「这是真的。」
    「我还记得有人曾跟我说过不要太靠近他，我也不是那种会用身体碰触的人，所以我才会连抱都不敢抱。」回想起崇峻那时不要我太靠近他，心头都还是有股莫名的气，也许是他当时的气话，可是我却当真计较了好久好久，没有听到他亲口表白，什么曖昧都不算。
    「在檳榔摊那时是我一直激你，把你气到脸都红了，然后你一直说你不爱我，对我没感觉，我说要不要我证明？我就抓着你的领口，你别过头说我这样抱你你也没感觉，我觉得这是最痛的一次。」
    「所以我生气的时候，重话会很重。」
    「你凭什么生气？该生气的人是我吧！重点是你的气话是真话吗？然后你会把无所谓掛在嘴边，其实明明就在乎得要命啊！当你言不由衷的时候，只要把你说的话往相反的那一面理解就对了。」
    「为了完整故事的完整性，我把陈年日记翻出来，看到我要进大学前你在我小舅公司里上班，有一次被割伤大拇指，去医院缝了九针，印象中那天你好像早退，早退之后就来找我。」
    「被机锯切到，差点手指就没了。」
    「当初你说是因为我的关係你不会去做不正当的工作，而且你一直强调会在我小舅公司工作很久很久，」我拍下了日记纪录的证据，让他想赖也赖不掉，「自己看。」
    「因为你的世界大不同啊！需要同步只能这样。」崇峻难得没有回避这个话题，随着年纪的增长，也能坦然面对当时对我的犹豫与挣扎，我提出的任何问题他都诚实以对。
    「你想起来了？现在缝针的地方还有痕跡吗？而且，你受伤过后还跟我说你会在我小舅那里工作很久，你之前还说你忘了曾经在那工作过。」
    「有啊！而且感觉钝钝的，我知道那天我很累。」
    「拍给我看，所以那天你就来找我了，想获得平静吗？还是上班时候太累了才会没注意到受伤了？」
    崇峻很配合的传来了一张照片，事隔了十多年，右手大拇指还留有一道长长的刀痕斜切垂直划过指纹，甚是明显。
    「好感动啊！原来你曾经真的有心想要同步耶，你那时一直犹豫到底要不要跟我说的话就是：你很喜欢我吧？」
    看到照片的当下我震撼了，再回想着日记里记录的种种，崇峻为了认真回应我的感情，尽了最大的努力要将我们的世界融合在一起，虽然曾经说出在八大行业上班赚钱比较快的话，却在进入小舅公司工作时，脚踏实地认真的程度让我深感意外，我没想到他的感情埋得这么深，后劲强得让后知后觉的我深感震撼，只可惜，当时崇峻没有及时说出口，让我没有踏实感，即使他做得再多，给我再多的甜蜜，我也不想再陷入自作多情的迷雾中。
    当时的我也被自己的筑起的防护心理蒙蔽了自己的感受，崇峻当时已经用行动告诉我他的选择，他的感情，我忘记了他的本质还是个只会用行动表示的彆扭处女男。
    「那时胡育华已经回来缠着你了吧？看到这篇日记心很酸，很想哭，你没有跟我抱怨，也没有说什么，找到这篇日记，之前已经传给你看过了，你的脚踏实地让我很意外。」
    「一九九九年七月十三日，哇！真的好久了喔。」
    「你难得也有让我感动的地方。」只是我当时强迫自己不能为崇峻而感动，强迫自己不能那么敏感，让自己再一次失守城池。
    「这一切你记得可清楚了呢！」
    「因为，有遗憾在心里面，说不出口的我爱你，因为太深刻。」
    「那时我还很小人之心猜想你会不会真的跑去酒店上班当舞男（毕竟你有跟我说过你想去），后来你跟我说你去铝门窗工厂，我一直在想你是个不切实际的人，怎么可能会去做铝门窗！所以我才很不安的说了我家的工厂。」
    「处女座很务实的耶！」
    「谁叫你一直在想着要快速赚钱的念头啊！让我怀疑你的本性，你那时很铺张浪费好吗！手机、call机都在用，然后还要烦恼拿掉某人肚子里孩子的钱从哪来，重点是，惹我生气的最后一根稻草是，问你把拿掉孩子以后有什么打算，她如果还要缠着你怎么办？你居然还说那就继续让她缠，我火大了，那我到底在哪里，我存在的价值在哪？我一直在等你开口确定我们的关係，因为我太爱、太期待那个暑假我们会有明确的进展，没想到……」
    「唉……这个时候还真感动到我了呢！现在也是啊！」
    「然后呢？感动了你又能怎么样？因为我太爱了，所以很伤、很痛，过了二十年还是记得，我是一个愿意为喜欢的人甘犯眾怒的人，那时你去我小舅的公司上班，上班很认真我知道，但是也有人说你看起来像混混，我就替你抱不平、生气！如果真的有时光机，我应该会去跟胡育华说把你还给我！」
    即使是二十年前的事了，就算记不清当时太多的枝末细节，但是随着时间的淡去，沉积下来的既定印象还是存在的，对于歷史往事的感受是好或坏，也都有了定论。
    「你还记得我们怎么认识的吗？」
    「好像是你要拿什么东西给我弟。」
    「不是，是我在电话中误会你是你弟。」
    「嗯……好像有这点记忆，对话就忘了。」
    「就问你有没有女朋友，你就说要我介绍，然后……就是我姐，你还去壢中赴约，还跟我说你在那里的便利商店买了一杯木瓜牛奶，还拿发票给我看，证明你有去。」
    「打球，我记得那天打得很不自在，实力完全出不来。」
    「然后我姐就跟我说你篮球根本没那么强啊！」
    「征战沙场这么久，就那次最不自在。」
    「为什么会不自在啊？」
    「因为你姐在看啊！」
    「你会紧张喔？是因为美女面前会紧张吗？」
    「是因为太在意她的眼光了，所以完全发挥不出实力。」
    「所以你……有喜欢她？」
    「不是，只是太在意自己的表现。」
    「哈，可是你从来没跟我说过耶，而且我怎么没看过你打球。」
    「不会呀！有那个气质在而已。」
    「喔，所以你觉得我跟我姐都是气质取胜？」
    「嗯……」
    「那谁比较漂亮？」
    「坦白说都不是第一眼美女，质感很足就是了！不是闪闪发光那型的。」
    「所以我们第一天见面你说我漂亮是给我信心的？然后你后来还跟我说你爸也说我漂亮，你还跟你爸说你也这么觉得。」
    「第一天？在哪？」
    「在你家楼下，你爸还在二楼偷看我们。」
    「喔，我想起来了，拼凑出来了！」
    「是不是，你在电话中跟我说，结果我都脸红了。」
    「我爸倒很喜欢你呢，一直说，说你讲话的声音很好听，又说长得不错。」
    「所以我觉得很不自在，你说你也这么觉得的时候让我更不自在了，眼睛都不知道要往哪看才好。」
    「哈哈哈！」
    「我就说你是给我信心的吧！再加上还没见过你之前就听过你的灿烂情史，从你口中说出来我才会很讶异啊！」
    「我是忘记那时是什么情况？不过我记得我有这么说！」
    「毕竟你看过那么多女生，我一直都知道自己不漂亮啊！」
    「那时还没有那么多啦！」
    「也看过很多女生，倒追你的很多啊！所以你是安慰我的吧！所以你能懂我的感觉吗？被一个眾多女生爱慕的男生说漂亮，那一听就知道是场面话，你还再补一句你说的是真的。」
    「你想太多了，真的不是安慰你的，大概是你清纯的气质跟别人不一样。」
    「是这样的喔！」
    「嗯……我还有些许印象在看到你的瞬间。」崇峻突如其来传来这句话。

 时空胶囊（End）

    一直以来都没听崇峻说过我在他眼里是什么样子，他每次想起我的时候，我又是以什么样的姿态出现在他脑海里的？
    「什么样子？」
    网路通讯发展蓬勃，隔着手机萤幕看到崇峻突然传来这句话，倒让我好奇他现在是以什么样的心情回想起这一切的。
    「就是清纯到让人印象很深刻，让人惊艷的那种，虽然不是顶漂亮，但是气质非常好。」
    当崇峻传了这句话时，我几乎可以见到他那一贯的温柔表情，他的话彷彿带着凝视着手机萤幕的我穿越了时空，回到当时第一次见面的瞬间，他眼神中那抹异样难辨的感觉原来是惊艷，还有当时被他夸得晕呼呼而傻楞的我。
    时隔二十年了，我没有想到崇峻居然还记得第一次见到我的样子，难怪那个时候他一直打量着我，原来我们都以最好的那一面活在彼此的心底，都难忘当时刚见面的第一印象。
    因为我对崇峻来说是种神奇的存在，像是有种莫名的召唤能力，每一次在他很想念我的时候，我就会突然出现，有好几次都是这样，让他想忘记我也忘不了。
    原来，我们之间，是崇峻先喜欢上我的，而当时的爱情生手如我，对他的感情根本没有太多防备、没有太多抵挡，就这样一步步地走进他的布局之中。
    我们处理感情的方式不一样，我的内心纠葛确认自己真的喜欢上崇峻之后，我坦然遵循我的心让感情奔驰，而崇峻则是选择压抑，不让他对我的感情失控，但是这个拙劣演技也让他反覆失败进而露出破绽，留下了线索让我寻求真正的答案而打破砂锅问到底。
    而我，因为伤透了心决心离开，回想起上大学前给他的最后一封信、最后一次见面，态度都是我想逃离他的坚决，所以也浇熄了崇峻想来找我的心，他给我最后的疼爱真的就是手放开，成全了我终于想离开他的心，保有了我的世界一如以往的纯净单纯，不受他的浑沌人生影响。
    就算崇峻终于有勇气跨越过那条线、开口说要我们在一起，我却还是因为感受不到他想在一起的诚意而再一次放开他，让他继续与胡育华缠搅了十年，这是对崇峻的一种惩罚，还是惩罚的是我们之间的缘份？
    「如果，要你选一首歌表达对我们这一段感情的註解，你会选哪一首歌？」当时正为了华文创作大赏改编我们的故事参赛，我能想到的是「阿飞的小蝴蝶」。
    崇峻很快传回他的答案：「林志炫的「没离开过」。」
    对于崇峻说的这首歌，我是完全没有听过，我这个人就是爱恨太过分明，喜欢的人事物就是喜欢到接近偏执执拗，不喜欢的就是连碰都不想碰，但是为了想了解崇峻给的答案，我好奇搜寻了一下歌词内容。
    光一看到第一句歌词，我就被撼动了，我曾爱过，代表崇峻曾经爱过，驀然回首，才发现我在等他，没离开过，最后一句，有一个声音，它说爱情，没离开过。
    因为我们没有真正开始过，也不会有结束，所以也从未离开过，这段已萌芽却被扼杀的感情在彼此心里保有了对这段感情的憧憬。
    在一次又一次的错过及心里的搔搔挠挠中，我们像是彼此的白月光又像是硃砂痣那样的存在。
    看着他对每个问题的坦然回答，像是我们一起打开多年前埋下的时光胶囊，满足感、遗憾感，五味杂陈。
    如果那时我们其中一人有更多勇气主动说出这些，我们就不会留下这么多遗憾了。
    我终于明白崇峻爱的人、用尽全力保护的人一直都不是胡育华，是我，只是爱我的方式，不是我想要的。
    和崇峻把话说开了之后，以前的那些疑问全部都有了答案，心里长期有个缺口的地方瞬间完整了，有太多复杂奇妙的感受需要好好消化。
    「如果有人让你觉得幸福，你不会让自己这么浪荡？你会收山？」
    「会。」
    「今晚的你似乎特别有感而发啊！」
    「为何？」
    「就觉得你很多话。」
    「……」
    「其实是我还在消化一些你说的话，如果那时我们已经发生关係，同样的我离开桃园去别地上大学了怎么办？」
    「就只能打电话而已啊！」
    「不过，这一切真的很奇妙，我们还能这样笑看从前。」
    「有啥奇妙？讲开了，自然就没事啦！以前的疑问自然有了答案。」
    「thankyou,myknight.althoughyouarenotmyprince,youareaknighttome.」
    「因为你单方面挡住了你所谓的黑暗世界，保全了我的世界的单纯跟美好，但是也留下了我很多的不甘愿。」
    一段应该发生的爱情，即使知道最后的结果不会完美，也应该恶狠狠的爱过一回、伤过一回，痛个几年疗伤之后再重新开始，也好过一直在心里馀波盪漾。
    我一直都是这么想的。
    「你的世界真的单纯美好，要好好珍惜。」
    「谢谢你难得的甜言蜜语，穿越了时空安慰了当时的我。」
    「……实话实说而已。」
    「好了，我要睡了，好累。」
    「嗯，晚安。」
    也许有人会说这些都是事后诸葛的安慰，但我相信崇峻说的都是真话，因为这些鞭笞銬问问不是同一天内的结果，而是经过很多天透过不同的问题交叉詰问，发现他的立场都是一致的，真假与否，对我们双方当事人才有意义。
    当他说因为我们的环境不一样，为了不影响我、不带坏我，需要融合同步在一起只有让他来改变，所以退伍以后要认真对待我的感情开始主动报备，主动解释没有立刻回我电话的原因，为了我在小舅的公司上班两个月，为了我做正当的工作，第一天把我带在身边，开始努力要把我们的世界融合在一起，虽然他没开口，但是我已经感受到他的心在我身上的甜蜜，他的默默努力我都知道，也感受到了，崇峻在不知不觉中落实了我曾写在日记里的冀望，会像道明寺一样选择进入杉菜的世界，原来他真的爱我好多好多。
    只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他在背后做的这些努力终究没有说出口，没有给我一个稳定的关係，让我更有安全感面对未来的挑战。
    现在，都把一切都说开的我们还能在一起吗？
    不可能了。
    因为，我们已经有了各自的家庭。
    也是因为这样，崇峻才能如此对我坦白承认过去的挣扎与感情。
    这份迟来的坦白仍然能够穿越时空，抚慰了那几年为了崇峻的优柔寡断、摇摆不定而悲情的我。
    崇峻的坦白，即使迟到了这么多年，让我心里那始终少了一块的拼图完整了起来，即使曾经遗憾没能真的在一起，现在也已经释怀了。每当想起这段青春时期的纯纯感情，我也已经不再迷惘，已经走出了那段迷雾般的森林。
    我已经找到那一块失落已久的拼图了。
    你曾爱过，这就是答案。
    这时，耳边响起了蔡依林的「开场白」的这首歌，每一句歌词都是这么的贴切着现在的心情：
    再见面已经是朋友了
    我们就这么单纯瞎聊着彼此说以后
    时间过了学会珍惜了
    原来最初的快乐并不是我们要的
    终于能够坦白说着我当时的脆弱
    是唯一的一次不留着遗憾的简单结束了陌生
    我们微笑了也都不躲了这单纯的坦诚
    就这样我们为彼此推翻着不扰了
    我们都笑了时间停了我们珍惜这一刻
    放下累积的负荷卸下沉默学会了不保留
    再见后真的是朋友了
    我们都不再单纯也会笑着看以后
    时间过了也更珍惜了
    原来当时的快乐仍在你我记忆中
    终于能够坦白说着我现在不寂寞
    是全新的一次再也没了遗憾简单地回应着伤痛
    我们微笑了也都不躲了这单纯的坦诚
    你好吗多么默契的开场白我笑了
    我们不走了不再尷尬了不回头凑理由
    希望我们从此都真的快乐说好了不说走
    ～全文完～

 番外篇：崇峻的心声

    我是崇峻。
    正确来说，我是故事中的男主角陈先生。
    我知道，我一直都欠你一个初恋，
    当你告诉我，你一直渴望的幸福就是能跟我一起牵手逛夜市，
    我除了心疼笑你的傻，也很抱歉我没有给你这种单纯而简单的幸福。
    人的一生往往只有一次缘分，错过就再也遇不到那么好的人。
    虽然活到现在几十岁了，经歷过不少感情，
    你对我来说一直都是很特别的存在，让我无法忘记的，
    而且，事隔这么多年了，我仍能清楚记得第一次见到你的那一刻，
    那份清新脱俗的气质，衝击着我的悸动还依然澎湃
    虽然，你并不是那种一眼就让人惊艳的人，不是所谓的第一眼美女。
    在感情世界里一直被女孩们主动追捧的我，
    也或者在你眼里是恋爱经验丰富的我，
    却还是为了你的与眾不同而倾心且不自觉。
    当时的我无法清楚的认知到对你的复杂情感叫做爱，
    对于爱情，我一直都是被动而且无知的，
    每一段爱情的发生，除了青春期情竇初开的贺尔蒙作祟，
    其他的恋爱经验几乎都是被推着前进的，
    习惯接收了那些女孩们的示好，
    然后在一次又一次的感动中，也默默的变成了情侣，
    但是却没有时间没有机会好好审视自己的内心，
    在你眼中的爱情高手的我，却是个无法了解自己到底爱谁的笨蛋。
    面对你好几次直接又勇敢的表白，我却一直犹豫不决，
    无法让我们的关係成为你想要的，
    想拒绝你又捨不得伤害你，一边贪恋着和你在一起的轻松平静，
    我的懦弱、犹豫不决一次又一次的伤害了你，
    当你终于决定远离我，因为我无法给你你想要的关係，
    因为我伤透了你的心，耗尽了你的耐心。
    即使我是捨不得的，我知道你在等我开口，但是挽留的话我终究没有说出口，
    因为你值得拥有更好的未来，你终究会朝着你的目标前进，
    你的人生本来就不该有我的混沌掺入，我不能这么自私地把你留下。
    因为你的离开让我心里空了一块，
    你因为我的懦弱、我的优柔寡断而离开了，
    也把我生活中难能可贵的清新也带走了，
    每次喝多了酒，总是不自禁想起你，总有好多好多话想跟你说，
    但是说出口的永远都是那一句「我对你的感觉很奇怪」，
    我那时不太明白这种总是莫名想起你、
    心烦意乱的时候只想跟你说说话的复杂情绪是什么，
    即使我和你没有过多的亲密接触，我还是能常常想起你，
    即使我身边的女人不是你，
    只要跟你说上话，我混乱的心绪就能获得平静。
    你的明快直接与执着，着实温暖了我冷寂的心好多回。
    原来这样的复杂情感叫做爱，原来这种难辨的情绪是爱，
    原来我很早以前就已经先爱上你了，
    原来你走进我心里之后从未离开过，
    我才明白你在我心里的份量远远超过我的认知，
    原来，我那么爱你。
    当你把当时的日记传给我看，纪录着你当时的心情，
    我无法想像每一次在我面前都是笑脸的你，
    自己默默吞了多少委屈，在我看不见的地方流泪，
    你说你知道我最怕看到女孩流泪，
    因为你不想拿眼泪威胁我，所以都不会在我面前哭，
    坚强又倔强的让我心疼，恨不得回去痛揍以前的自己
    甚至，你说要把我们的故事写出来，要让大家知道我有多渣
    我不能阻止你，也只能由着你
    你常问我，如果时间可以倒转，我会重新选择谁，
    我的答案一直都是你，
    只是，欠你的初恋这辈子已经给不了了，
    现在，知道你身边的男人把你照顾得很好，
    看来是不需要我的守护了，
    能够这样看着你的世界保有单纯、幸福就已经是我最大的欣慰。
    曾经有一份真挚的爱情摆在我的面前，我没有好好珍惜，
    直到失去了我才后悔莫及，人间最通苦的事莫过于此
    如果上天可以再给我一次机会的话
    我一定会对那个女孩说三个字：我爱你
    如果非要在这段爱情前加个期限的话
    我希望是一万年。
    haveievertoldyouiloveyou?
    我曾经跟你说过我爱你吗？
    never.
    从来没有。
    yes,ido.
    是的，我爱你。
    still?
    还爱吗？
    always.
    一直如此。

 番外篇：星盘的奥妙

    同故事中所提到的，崇峻曾说过他不是一个很快熟的人，尤其是对女生，但是唯独对我，有一种很一见如故的感觉，像是家人般的亲密，同样的，我对他也是有一样的感觉。
    奇妙的是，我无意中发现我和他的星座命盘，太阳和月亮正好是相对的，本该外显双子座的性格的我，受了月亮在处女座的影响，反而比他这个太阳星座落在处女座的人更处女座，更注重细节，虽然崇峻的太阳星座是处女座，月亮星座反而在外放的双子座，所以崇峻的性格比我更外放，而月亮星座，也在伴侣关係中影响深远。
    最近参加了一个占星师的星座命盘解说活动，藉由提供自己的情事及双方的生日资料让占星师分析，同样也提到我和崇峻的星座比对盘很有趣，日月刚好互相落对方那，所以都会在对方身上发现一部份的自己，也更会有一见如故的相识感。
    在这段podcast中，cocome占星师发现崇峻的星盘很有趣的地方在于他擅于製造出曖昧不清的话语及氛围，这是受了海王星的影响，我一直点头如捣蒜，也举了例子曾经提醒过崇峻不要製造曖昧，而崇峻的天王星影响了若即若离又突然出现又消失，也是让我点头如捣蒜的地方，回想起那四年多，即使有了他的联系方式，也总是能把自己弄得像在世界上蒸发了一样联系不上，而我就深受土象星座的影响，我就是在这里，守在原地，等着这个浪人回来。
    而崇峻在伴侣关係上，也显现出他的不确定及不安定，所以一次又一次的靠近我，想更进一步，但是又觉得有一条隐型的线横亙在我们之间，周而復始，
    cocome占星师说崇峻就是个海王，在自己的鱼缸中养了很多条金鱼，喜欢的就把玩个几下，撩拨一下，等到鱼儿都上鉤喜欢上自己了之后，才发现自己在不知不觉中电昏了很多条鱼，要在这个海王的电波下保持清醒是非常不容易的事。

 后记

    这个故事，真的是辗转难產了很久才生出来。
    一直认为写作讲求技巧及情感，刚上大学的时候，当时的感情正浓烈，疗情伤时期也是最适合写这段初恋的时机，只是碍于当时太多谜团没有解开，也无从下笔。
    随着时光荏苒推进，阅歷增加，能下笔时的时候感情却淡了，也写不出当初的深刻感情。
    因为只想完整记录这一段感情，对我来说，是一个珍贵的回忆。
    起先，故事的名字是很俗套的「烈火青春」，记录自己青春时期的勇敢追爱，因为爱得太热烈就像烈火一样，但是只有大部分的雏形，写到一半发现中间的纠葛空白了一大段，无法交代为什么自己会陷得那么深，于是只能把日记全部翻出来开始考古，把整个故事的始末都整理出来，故事还原度可说高达95%，剩下的5%就是已经太久远而记不得的细节，当然，苦涩的部分也让我撕开已经结痂的伤口，就是不想让自己的初恋留下不清不楚的纪录。
    当然，在还原故事的考古过程中，除了挖出陈年日记来辅助之外，更多的部分是来自对男主角陈先生的銬问，还借了他的名字谐音，省去了取名字的烦恼。当我拿着一部份的故事给陈先生看的时候，他还傻傻地问我为什么不直接用他的全名，难道他真的想要我把他卖个彻底吗？（笑）
    每次在回写这些尘封已久的纯爱回忆时，好几次都为自己的坚持（其实是很卢小小）而觉得羞愧，陈先生的几番拒绝，不管是直接的、婉转的、隐晦的或者是撂狠话，都无法击退我，纵使满身伤痕也敌不过对他的一丝丝期待，很快地满血再战。即使崇峻有他的理由和苦衷而选择拒绝我，他在每一次狠下心拒绝我时不小心留下的线索，让我忍不住一步步探究他的内心，恨不得想挖出他的心看清楚，只因为年少轻狂时的我太执拗几近偏执，原来这段双向却不能在一起的感情，痛苦的不只有我自己一个人，他压抑住自己的感情的手段也许彆脚，却遇上我三番两次的推翻及挑战，虽然感情是他欠我的，也是我自己活该找虐。
    当我累了，设了最后要离开的期限，而陈先生经过我几番推翻他的拒绝及压抑，也动摇了他的信念，想向他的感情屈服，但是我在这个时候选择离开，也只能感叹造化弄人。
    通常小说或者偶像剧的剧情都是女主角这个时候要抱着男主角哭，哭得男主角手足无措，只能揽入怀中努力安慰，可惜我们的现实生活并不是小说，也不是偶像剧，我也无法改写男主角的直男性格。
    以前留下的那些谜团，是我找了再多朋友、再多旁观者的判断都没有用的，只有跟另一个当事人陈先生讨论才会有答案，毕竟，这些回忆都共存在我们两个的青春里，对我们才有意义，也很感谢陈先生的记性也很好，没有忘记我们的故事。
    虽然也有想过以陈先生的视角交错写我不知道的那一面，如果是从他的角度写出来，应该会是很精彩的，当他面对他心里难辨的异样情愫，也许是他很陌生的情绪或者从未有过的感觉，但是时间真的太遥远，太多细节他也记不清楚了（毕竟他有这么多女人的风花雪月，能记得当初连牵手都没有的纯纯时光就已是万幸），毕竟他的心理层面太多层，太多小剧场，还有很多穿插的桃花，若是要这样写的话，（字数可能就不只二十四万了，笑），有一些剧情就会变得夸大不实了，比如我离开他上大学之后，他对我的思念程度，我只能藉由我对他的了解，从他多年后提起这一段时的『闺怨』口气，推测当时的他希望我回到他身边的程度，如果当时我够勇敢，够有被爱的自信，我就能走到他面前，好好在一起，就算后来还是分手，也不会有这些馀韵盪漾了那么多年。
    有人问过我，陈先生是不是真的那么帅？从以前他就有张明星脸，当时看了真爱趁现在的男主角时，总觉得有种熟悉的感觉，才意识到胡宇威和陈先生的样子叠合在一起，大概就是那个样子。
    参加2022华文大赏的时候，认识了一个文友，在比赛期间互相鼓励、也分享创作的初心，在创作的路途上真的很孤独，也提到了这个令我难忘的初恋故事，记得我说男主角貌似埋怨地说我已经追究了二十年，她说了一句话让我感触很深：「但是他还是让你继续追究，我看见了宠溺。」
    由旁人的观感都看得出来，事过二十年还能感觉到男主角的宠溺，毕竟不是每个男人都愿意被这样翻旧帐一一对质的，但是他就由着让我继续探讨追究，直到我把所有的疑问都问清楚了为止，虽然我曾问过陈先生如果我们现在都单身的话会怎么样，他回答得很理所当然：「应该会在一起吧！」多少也透露了对当时错过这一段感情的遗憾，只是人生没有后悔药，也没办法重来一次。
    终于完结了这个尘封二十年的故事，从此我的青春时期的爱恋不再有缺口，一切都完整了，虽然还是有遗憾，没有真正的交往，但是，知道陈先生的心里也有相同的遗憾，也不知道我们的结果会是什么样子，我们有着同样的感受，这样就够了。
    先前提到书名，一开始是很俗套的「烈火青春」，后来绞尽脑汁想了很久，实在想不出适合的书名，后来想到初恋九分半，一直到「初恋的时光胶囊」，再到现在的「初恋未央歌」，因为这段初恋，就是一首没唱完的歌。
    来到popo这些年，曾经全部归零回归读者身分，最后还是回到这个熟悉的园地，继续耕耘，继续完成我的梦想。
    虽然努力连载期间，激出的水花都是由外部平台追来popo的，每一次更新贴文的时候，外部平台的读者都很激动、也很踊跃地发表她们的看法，也许有心疼、有责骂、有期待，心情也跟着故事里的文字起伏上下，甚至，还有感性的读者告诉我，她看了有几篇好几次红了眼眶，让我着实感动。
    没有这些读者的持续支持，没有他/她们的持续投珠鼓励，我是真的很难坚持下去。
    甚至，已经有读者问我还会不会再写新的故事，因为她很喜欢这个故事，剧情从一开始的懵懵懂懂、单纯青涩，随着故事的变化，文字也越来越成熟，到最后的坦白，解开了以前的疑问，做到前后呼应，就是一个完整的圆，还强力推荐她的同事一起看，一起讨论，真的很感动能够收到这样的回馈，这是我在popo里感受不到的回应。
    人说「十年磨一剑」，这个故事大概是我离开bbs之后，隔了二十年磨出来的心血。
    大学时期会被邀进文学馆驻版当写手，也是一种阴差阳错，趁着当时网路小说的风气盛行，因为感情路上的不顺遂，所以把故事写出来分享在bbs的全国小说连线网，也因此有了不错的回响，于是就这样被邀入了文学馆当驻版写手，从一开始的六米巷文学馆，到濯梦文学馆，同期同文学馆的还有敷米浆、穹风（东燁）、布丁、蝴蝶、藤井树、九把刀这些着名的作家，而我，却只是把写作当成兴趣的玩票性质，进入职场以后，也渐渐忘了喜欢创作的初心，直到「初恋未央歌」这个故事，把我带回了popo。
    仅以此故事，献给当时固执而偏执的我和优柔寡断不够勇敢的你，致我们都住在彼此的青春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