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齿热恋（1v1青梅竹马）》 奇怪的乐美 # # 01 “我喜欢你。” 现在是晚上十一点，幽长的巷子漆黑，周围没有人声，只有树上的昆虫还在不停歇地鸣叫着。 虫鸣很吵，但是又太过安静。 有些矛盾的描述。 但现在的李致忱就是这么觉得的。有可能是由于自己过于震惊，所以觉得周围的所有都太过反常—— 耳边吵又静，吹来的风凉又燥，眼前女孩儿的脸熟悉又陌生的。 当然，在这一切中，最不寻常的还是他眼前的女孩儿。 她比他矮一些，需要抬头才能和他对视上。 而头顶的路灯不算太亮，柔和的灯光让他看不清她的五官，但他能看清她那双澄澈的眼睛。 她挺认真的。 所以他彻底蒙了。 李致忱从没想过乐美会喜欢自己，更没预料到她会这样坦诚地说出口。 毕竟，他一直都讨厌她，也一直以为她讨厌他。 不过最近的乐美实在是太奇怪了。 李致忱尝试着在脑中回忆她是什么时候变奇怪的。 应该是一周前的那节体育课，他在操场上碰见舒芊芊，她问他渴不渴，在得到他肯定的回答后，舒芊芊从背后变出一瓶矿泉水，然后羞涩递给他。 他笑着接过，嘴上说：“谢谢，下次也请你喝水。” 听过这句话后，舒芊芊笑着点头，“没事。” 说完，她就转身匆匆离开，高高的马尾在脑后一荡一荡的，很吸引人的注意力。李致忱盯着她的背影，几秒后才意识到自己口干得厉害。 他拧开瓶盖，仰头正准备喝水的时候，意外瞥到不远处的站在树下的乐美。 虽然还没到夏天，但南方的春末已经够炎热，学生们都换上了夏装校服，她也是。穿的是硬领短袖和透气长裤，她个子不高，露出的手臂和小腿都不算长，却十分白。 李致忱乍一眼这样看过去，竟觉得有些晃眼。 他下意识将视线往上挪，去看她的脸，对视上了才发现她正看着自己。 而且，那眼神并不像平日那般淡漠疏远。 她用探究的眼神盯着自己，以及他手上的那瓶水。 他觉得奇怪，却也没多在意，讪讪收了眼神，将手里的水一饮而尽，然后转身，将空掉的塑料瓶丢进垃圾桶里，没再回头看乐美一眼。 他本以为乐美看他的那一眼可能只是意外，却没想到第二天晚上晚自习下课，他就被她“堵”在巷子里。她站在他跟前，抬眼看他，眼神坚毅，语气却淡淡，她问：“你和舒芊芊是什么关系？” 李致忱一愣，第一反应是她要向他爸妈告状，而后，脑中涌出他父母有可能做出的干预行为。虽然他跟舒芊芊八字还没一撇呢，但只要是乐美说出口的，他保证他爸妈绝对不会再听他说一个字。光是想想，便觉得烦。 他看着眼前这个从小就事事压他一头的女孩儿，想起这十几年来的种种—— 他总觉得他们在暗暗较劲，而她也总能在轻飘飘地赢走所有后，继续用那种淡漠平静的眼神看他。不论是学习成绩，还是长辈们的宠爱…… 她脑子聪明，学习上从不需要人操心，性格更是讨人喜欢。 李致忱一开始羡慕她，后来便开始讨厌她。 他只知道自己讨厌她，讨厌那张看起无害亲近却十分冷漠的脸庞，讨厌她听起来清甜实际上冰冷的声音，讨厌她看向自己那总是淡漠得像是在审视的眼神。 他讨厌她，却又不得不和她好好相处着，因为他们是青梅竹马、父母关系亲密，每天抬头不见低头见。 他对她一直都秉持着井水不犯河水的态度—— 她不来招惹他，他就和她不咸不淡地相处着。 但眼下，她似乎是想要打破从前那样的僵持局面了。 “你和舒芊芊是什么关系？” 她在他眼前，抬眼看他，静静地等待着他的答案。 而李致忱并不觉得他们的关系亲近到能够让她问出这样的问题，他压下心中的烦闷之情，不耐地问：“你是不是管太宽了？” 其实说出口的那刻，他便有些后悔了。但话已经说出口，不可能收回，所以他只是安静下来。 乐美没说什么，只是盯了他几秒后垂眸，转身，快步离开了。 李致忱又愣了，赶忙抬脚追了上去。跟在她身后的时候，他心中想的是，还好他们是邻居，他跟着她，也不会被她误会是自己怕她生气了。 他只是在回家而已。 他们只是同路而已。 回去之后，他惴惴不安了一夜，满脑子都是乐美最后看他的那一眼。他真担心乐美会跟他父母告状，不管是说他和舒芊芊的事，还是说他出声呛她的事…… 不过第二天见到乐美，他才发现他多虑了。 她跟平常没什么两样，依旧甜美清纯，面对长辈时乖巧懂事，面对他时也依旧疏远淡漠。所以他以为那时的乐美只是一时之间抽风了。 完美的机器人也会有短路宕机的时候，那么，完美的乐美自然也会有反常的时候。 就在他以为一切都恢复正常的时候，乐美又开始反常了。 就是此刻。 他们刚晚自习下课，他睡了一节课，醒的时候班里同学都走了一半了，他迷迷糊糊地将没做完的作业收到书包里，走出班级门的时候，意外发现乐美就站在门旁的柱子边上。 他混沌的脑子一下清醒。 她戴着耳机，手里拿着一本小小的单词本。 见他出来了，她低头将本子收起来。 李致忱心中起疑，但只是顿了一下脚步后就继续往前走。他虽然没有放慢速度，但还是注意着身后的动静，所以他知道乐美很快就跟上了他。 她跟着他干嘛？ 他们的家虽然就隔了五米远，也在同一所学校上学，可之前他们一直都是分开上下学的，从没有一起回家过。 他就这么想着，不知不觉间已经走到了前几日被她堵住的那一条巷子。不好的记忆袭来，他加快脚步，莫名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还没走出巷子，本来不紧不慢跟在他身后的女孩儿却突然“超车”，再一次堵在他面前。 和前几天的情形几乎一样。 李致忱开始头疼，不知她又要对自己的生活发表什么建设性意见。可是接下来，她的一句“我喜欢你”直接让他懵了。 整理好一切后，李致忱看向眼前的女孩儿，皱眉问：“你……你在说什么？” 乐美眨了一下眼睛，轻声说：“我说，我喜欢你。” 李致忱心脏缩了一下，“你胡说什么？” “我没胡说，我认真的，我从小就喜欢你。女孩对男孩儿的喜欢。所以我不想你和舒芊芊有关系。因为我会吃醋，会嫉妒。” 乐美一下子说了很多话。 李致忱觉得她这一年来跟他说的话加起来都没有刚才的这句长。 他努力冷静下来，琢磨着她说的话。 从小就喜欢他？他回忆着他和乐美的“小时候”，没有任何旖旎亲密的记忆，他们一直都是各玩各的，很少说话，在学校里碰面了都要装没看见。 大多时候，她连一个带情绪的眼色都不肯给他，怎么可能喜欢他？ 虽然已经在心中否认了她这句话的真实性，但李致忱的心跳还是有些快，他也不知自己这么激动是因为被戏耍得愤怒了，还是觉得乐美说的话过于可笑。 想了一会儿，他还是先拒绝：“但我不喜欢你。” 乐美说：“我知道。但你也不能跟舒芊芊在一起。” 李致忱觉得她不可理喻，“这又关你什么事了？” “我比她更喜欢你。” 如今的李致忱对她这莫名其妙的告白已经免疫，虽然无法做到心如止水，但也能够勉强应付。 “你别跟我说这些乱七八糟的。你刚才跟我说的那些话 ，我就当没听见，你别再跟我说这些了。”他撇开眼神，“……多尴尬。” 乐美没再说什么。 李致忱略过她，往前走了。走了几步后，身后的乐美才跟上来。 李致忱稍微放慢了脚步，等着她追上来。 走在路上的时候，他总觉得今晚的风实在是太热，吹在他身上，就像是往本就燃着的火苗不停鼓风，那簇火越烧越旺，他也觉得越来越燥。 到家后，他和父母打了个招呼就上楼洗澡去了。 冲了个凉后，他舒服许多，胸口的那股燥郁气也散了不少。 果然是天太热的缘故。他这样想，伸手拿起手机，就这么一会儿没看，多了两条未读消息。 是舒芊芊给他发的。 她先是问他到家了吗，然后又问他有没有空教她数学题。 他看到“数学”这两个字就头疼。 他想，舒芊芊真的没跟别人打听过他，不知道他成绩差得离谱。 转念又一想，其实也能理解，学校里应该没多少人知道他。 高一的时候，他没现在长得高，跟同班级的那些小土豆站在一起，没人能看见他。高一升高二的那个暑假，他的个子疯长，一下子就出众许多，但他那时候去美术集训了，并不在学校里。他高二开学后才回的学校。 说实话，他到现在都认不清高二分班的同班同学，只和坐在他周围的那几个男生关系好点。 至于舒芊芊，他也是前几天才知道她是楼上文科班的学生，其他的一概不知。 哦。他现在又得知了一个关于舒芊芊的新消息：她数学不好。 李致忱：【我数学不好，而且我作业也还没写完…】 舒芊芊那边“输入中”许久，最后说：【哈哈我以为你在理科班，数学会一点呢，那你先做作业吧，早点休息，晚安！】 李致忱：【好】 他对着手机屏幕看了好一会儿，想着要不要再聊点什么？可是聊什么呢…… 忽然，他想起乐美和他说的乱七八糟的那些话，还有最后那一句“我比她更喜欢你”。 他愣了一下，关上手机，打开书包，拿出今晚没做完的作业，低头开始写。 第二天，他差点睡迟，随便吃了几口早饭就急匆匆出门，紧赶慢赶才在学校响铃的时候踏进校门。 铁门在身后堪堪关上。 他低头解开校服领口的第一个扣子，摸了摸脖子，掌心都是汗，正准备往前走的时候，身后传来女孩儿的声音。 她说：“同学，不能解开扣子哦。” 虽然这人叫他“同学”和他装不熟，但他还是认出她的声音。 李致忱回头看，果然是乐美。 她就站在大门边上，袖口处还挂着纠察队的袖章。 李致忱知道每天都有同学在学校门口处抓违规迟到，但他一直以为他们抓的是没穿校服、改窄校裤或者是偷偷染发之类的违纪行为，没想到自己只是解了颗扣子，也违规了？ 他疑惑地看向乐美。 她神色如常，周围的纠察队员也低着头忙自己的事，没说话。 李致忱信了，心中埋怨学校对学生的仪容风貌过于苛刻，他嘴里嘟囔：“这点事也配写进校规里？”说着，还是乖乖低头将扣子系上了。 乐美看着他，视线就落在他的手上，看到衣领将他刚才裸露出来的皮肤都遮上之后，她才收回视线，低头整理自己手上的文件。 见乐美没再抬头看自己一眼，李致忱轻哼一声，转身走了。 等李致忱走后，乐美身边的学妹才轻声问她：“学姐，真的要系扣子吗？那刚才我漏抓了好几个人。” 乐美笑了笑，“不用。我骗他的，我和他认识，逗他玩的。” 学妹捂着嘴笑，“哦，我还以为呢，他还真信了。” 乐美：“他很好骗。” 李致忱就是这么单纯。 而她也早就将他观察透彻。 * 其实乐美向他告白之后，李致忱惶恐了几天，担心乐美再做出什么奇怪的举动。但她没有。除了那天在校门口提醒他将扣子系上之后，她没再和他说过话，甚至很少出现在他眼前。 看，就跟从前一样。 他真觉得乐美说喜欢他，只是无聊时候用来耍他的把戏，或者，只是想要破坏他和舒芊芊之间的关系。 毕竟，她讨厌他，自然不希望他能顺理成章脱单恋爱。 个子小小魅力大大 # 02 时间过得很快，两周时间一下就过去，不过李致忱和舒芊芊之间没什么进展。 最近天气不好，天天下雨，他和舒芊芊一起上的体育课恰巧都被冲掉。每天放学回家，李致忱玩会儿手机游戏，时间就已经很晚了，临近期末，作业布置得多，他也没空再和舒芊芊聊天。 他想的是，期末结束后再说吧。 舒芊芊似乎也是这么想的，偶尔会和他聊两句，也没急着说些什么。 期末考前的最后一个周日，李致忱本想好好休息，打打游戏或者出去打打篮球，却没想到他爸特地去隔壁将乐美请来了。 他刚起床下楼，就看到坐在客厅里的女孩。 她没穿校服，身上是一条蓝色的碎花裙，扎了一个丸子头，和学校里的“优等生”模样不大一样，没那么一板一眼了。 听见动静，她扭头看他，视线在他身上停留了一会儿后，她转开眼神，对着厨房里面喊：“阿姨，他醒了。” “现在才醒呢！你等他吃个午饭，吃完就能开始学习了。” 乐美说好。 李致忱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被安排了，“学什么？” “不是要期末考了吗？你爸担心你很久没回学校成绩太难看，花了五百，请乐美来给你补习呢。就一个下午，不准超时了。”他妈担心自己耽误乐美的时间。 “我不学，我今天有安排了。”李致忱下楼，穿过客厅，甚至没看乐美一眼，径直来到餐厅坐下。 “什么安排？” “打篮球。” “什么时候不能打？！今天不准出门，就给我在楼上好好学。” 李致忱和他妈掰扯半天，他妈还是没松口，“你别跟我说这些，等你爸回来了，你跟他说说，看看他同不同意。” 李致忱妥协了。 他看向客厅，乐美还是保持着刚才的动作，背影姿态依旧优雅悠闲，仿佛一点没听见刚才他和他妈的对峙。 他压下心头的怨气，低头吃饭。 乐美在客厅坐了一会儿后，起身看他，商量道：“我先上去看看书，你吃完了就上来？” 李致忱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就算答应了。 虽然很不想面对接下来的事，但饭总是会吃完的。 李致忱已经吃饱，他看了眼时间，决定拖一拖再上楼—— 他真不想和乐美共处一室，尤其是在前段时间她还向他表白了的情况下。 他见到她就觉得别扭。也不知道她到底怎么想的。 他站在客厅里，看着院子里有一段时间没整理的杂草，转头对他妈说：“我今天把这些草弄干净吧？” 他妈闲着无聊就爱摆弄些花花草草，但最近生意忙，她也忘了找人来修剪院子里的野草。 “这大中午的，整理什么？你上楼学习去！” “不是很晒。我整理完就上去。”说着他就不顾母亲的阻拦，出去整理野草了。 他在院子里蹲着除了一会儿草，被晒得不行，进屋捞了个帽子后，又进入热浪中，卖力地除草。其实他很喜欢做这些重复的“苦力劳动”，虽然没什么技术含量，却能让人很有成就感，看着身后已经变得整洁的草地，他心情不错。而且，在这样劳作的循环中，他不会一直想起正在楼上等着他的乐美。 见他专注卖力，他妈也没说他什么了，在边上放了壶水，让他赶紧弄完上楼学习。听了这话，李致忱反倒故意放慢动作，悠悠闲闲的，就是想熬到乐美回自己家去。 就这样在太阳下晒了一个多小时，他也将自己弄得灰头土脸，在椅子上休息的时候，他听见他们家大门关上的声音—— 有人出去了。 他理所应当地以为是乐美离开了。 他松了一口气，快速地解决完了剩下的部分，又打开水管，给他妈种的那些花花草草浇了水。将一切都整理完，太阳也快下山了。 现在倒是不晒了，可李致忱自己身上也一片狼藉，白色球衣一块黑一块棕的，衣角还湿了，十分狼狈。 他拨了拨汗湿的头发，走进客厅，发现客厅里没人，以为他妈回房间休息了，他也没在意。摸了摸湿透的衣服，他准备上楼换衣服。 还在楼梯上的时候，他便抓起衣服下摆，走到房门口时，他一手握着把手，一手捏着衣角将衣服掀了起来。 打开房门的时候，他整个人僵住。 房间里很敞亮，夕阳西下，带着余温的橙光透过窗户洒进房里，屋里金灿灿的，但让他顿住的不是眼前的景色。 乐美端正坐在书桌前，听到门口的动静后，扭头看他。她先是对上他的眼睛，然后视线下滑，掠过被撩起的衣服，看向他裸露出来的皮肤。 李致忱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 不过在他将衣服放下遮住身体之前，乐美就收回了视线。 她的眼神其实并没有在他的身上多做停留。 李致忱想，最多三分之一秒，她就没看他了。 但为什么他却更觉得愤怒。 “你怎么还在？”他站在原地问。 乐美说：“我没看。” 李致忱想反驳她，她刚刚明明就看了！但也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和她多做讨论，他深吸一口气，“你可以回家了。” 乐美看向他有些脏的脸，轻声说：“叔叔的钱我已经收了。我教你一点应试技巧吧，至少能让成绩好看点。” 李致忱说不用了。 乐美又说：“很快就能学会，就是一些选择题技巧。” 李致忱这人耳根子软，第一遍不松口，第二遍就会动摇，乐美同他说话的语气还很柔和。 他摸了摸自己发痒的耳朵，想着他爸那钱都给了，他不学白不学。 “……好。但尽量快点，我还要去打篮球。” 乐美点头答应，将椅子往边上挪了一点，让了个位置给他。 李致忱拖了把椅子，正要坐下的时候，他闻到乐美身上的味道。 女孩子喜欢用香的东西，沐浴乳洗发水还有各种各样的护发精油…… 他在他妈的梳妆台上闻到过许多不同的香味，他妈有时候会混着用，闻多了他甚至会被熏得头昏脑涨。但乐美身上的味道比较单纯，温暖又带着点甜味。他说不清楚，只知道是好闻的。 他顿了一下，又重新直起身来，自觉往后退了退，对上乐美疑惑的眼神，他解释道：“你等一下，我去洗个澡，很快。” 他太臭了。 去衣柜里拿了衣服后，他进了浴室，担心乐美等太久，他洗得很快，但又担心自己没洗干净，冲了三遍才出浴室。 他本想随便学点后，赶紧将乐美送走，却没想到出了浴室，天彻底黑了，本来端正坐着的乐美也趴在桌上，睡着了。 他一愣，心想麻烦了。 轻手轻脚走到她身边，打算叫醒她，可手指在她肩膀上空十厘米处停顿了几秒，最后，他还是没叫醒她—— 她睡得太香，而且他放了她一下午鸽子，她可能等了他一个下午，现在扰人清梦的确不厚道。 他看了一眼她熟睡的脸，脸真小，鼻子小，嘴巴也小，再看她放在书桌上的手，手也小。 ——哪里都小。 得出这样的结论后，他嘟囔了一句：“小不点。” 他突然想起她其实比他小两岁，她在小学的时候连跳两级，这才和他一个年级。当时，她被周围的长辈夸赞成天才，他嗤之以鼻，然后继续坐在电脑前玩4399小游戏。 这些年下来，他承认她是聪明，比别人少吃两年大米还能总是名列前茅。 但其实他也为了她的精彩人生做了不少贡献，当时她个子小小却连跳两级，一下挤进高年段，长辈们担心她被人欺负，总让他看着她，嘱咐他保护好乐美，别让她受委屈了。 李致忱一开始真担心她无法融入新班级，有事没事都从她们班门口经过，后来，才打听到乐美已经和班级同学打成一片。她年纪小，情商却高，跟每个人都合得来。毕业的时候，乐美桌上的毕业礼物和同学录堆得几乎放不下。 想起这些，他又觉得好笑。 有的人，个子小小，魅力大大。 他坐回床上，抓起床边的Switch开始玩。 天已经黑透，他没开灯，屋内唯一的灯源是他手上的游戏机，玩得眼睛都有些酸的时候，他放下游戏机，打开手机看了一眼时间。 睡了一个小时了。 再不把她叫醒，她爸妈该过来找她了。 他动了动身体，放下游戏机，正准备叫醒她的时候，她像是收到感应一样，突然直起身子，僵了几秒，左右环顾后，对上漆黑中他的眼睛。 李致忱从床上起身，走到她身边，“啪”地一下打开灯，声音低低，“醒了？” 乐美眨了眨眼睛，眼睫还有些湿，沙哑着问：“我睡了多久？” 李致忱挑挑眉，“两个小时。”故意说多，想看她惊讶的模样，可乐美没什么表情，只是低声说了句：“抱歉。” “骗你的。”他坦白，“一个小时，不过也够久的了。赶紧教一教，你该回去吃晚饭了。” 乐美点头说好。 接下来的二十分，他们俩还算和谐。一个认真教，一个用心听。 结束之后，乐美收拾东西要走了，李致忱看着她低头收拾东西的模样，觉得今天其实还算顺利，至少……她没再说那些乱七八糟的话了。 但她好像听到他的心声了，在他把她送到门口，即将关门的时候，她又问：“你和舒芊芊还没在一起吧？” 李致忱心一跳，“和你没关系。慢走。” 他将门关上。 （吃个身形差。） 脏狗土狗我的狗 # 03 李致忱猜得没错，乐美就是从目睹了他接过舒芊芊送的水的那刻开始变得“奇怪”的。她从那刻才意识到，李致忱其实还不是她的所属物，也有其他人在看着他惦记着他。 可是，李致忱从小时候开始，就是她的了。 她将他圈养在她的视线范围之内，看着他长大，陪着他经历大大小小的所有事。 他明明一直都很温顺、忠诚又听话。 是从什么时候，他逐渐开始有挣脱的趋势呢？ 乐美想，应该是高一下学期他去美术集训那时候。 他几周都在集训营里封闭训练，她有一段时间没见到他，只能通过询问叔叔阿姨来得知他的情况。集训结束后就是暑假，他连家都没回，直接出国去找自己在迪拜的叔叔玩了。 乐美将近有五个月没见过他，只是偶尔在叔叔阿姨的朋友圈里看到边角上他模糊的身影。 再见到他时，已经是高二开学了。 五个月不见，不知他是吃了什么东西，个子蹿得飞快，抽条一般长高，一下从同龄人中的中等身高跃至最顶级。他本就长得好，个子高了，身上的肉自然而然均匀分布起来，脸小了许多，五官也更加立挺。 他在暑假应该跟着叔叔在迪拜玩了不少地方，皮肤也被晒黑许多。 他几乎大变样，但一双眼睛却依旧很亮。 乐美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再见到他时的感觉，想来想去，脑中只有一句—— 她觉得他变得更像狗了。 之后，乐美发现周围和她一样忍不住去看他的人越来越多了，不管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男孩儿被他爽朗仗义的性格吸引，女孩儿青睐他卓越出众的身材外貌。 这时乐美只是有些不安而已，就像珍藏许久的东西突然暴露在大众面前，他们对他展露出喜爱的情绪，这让她紧张，但也不到警铃大作的程度。 她想，李致忱不会这么快就离开她的，却没想到，让她亲眼看到了李致忱接过舒芊芊送的水的那一幕。 当时，她十分震惊。她觉得自己被背叛了，认为自己的所有物被人夺走。 她盯着他看。他却像一点都没察觉到她的反常，继续喝着那瓶别人的水，一饮而尽后转身离开。 她在晚自习花了一些时间来思索她接下来应该怎么做。要怎么做，她才能将李致忱继续留在她身边。 她想起她和李致忱这些年来的相处方式。她知道他讨厌她，她甚至能推断出他讨厌她的理由，无非就是他们俩之间的差距，从小她带给他的成长压力。 她能理解他，曾经她也想过，为了让两人能够亲近些，她是不是应该放点水服个软？可后来她意识到，不需要这样，她不需要妥协—— 她也爱看李致忱明明“讨厌”她却又忍不住偷偷瞄她的样子。 李致忱自认为的“讨厌”和“喜欢”都不是真的，只有他那双眼睛能告诉她真相。 李致忱是喜欢她的。 只是他自己都不知道而已。 他“讨厌”她，便让他继续讨厌着，只要他还在她的视野范围内，只要他还是忍不住看她。 她一直都觉得他们还小，还有其他事要做，恋爱可以等到一切稳定后再开始。但现在的她，却没办法再心平气和地再“等一等”了。 李致忱太笨，她需要做些什么，让他知道他喜欢她。 之后，她要将他拴紧，让他一辈子只看她一个人。 * 乐美回到家后，她妈问她：“怎么样，顺利吗？” 乐美摇头，她是想好好教，但他就是不配合。 “他一个下午都在忙，我就教了一会儿。” 她妈知道两人关系早不如从前，笑了一下，而后问：“忙什么？” 乐美想起几个小时前李致忱在楼下院子里忙着除草的样子，抿了抿嘴角，“除草。” “这么勤劳，给他们家省修剪费了。” 乐美低头，没说什么反驳的话，“我上去放个东西就下来吃饭。” 她当然知道李致忱是在躲她。 刚才他在楼下悠闲晃荡的时候，她就在楼上看着他。 不小的人蜷成一团，蹲在地上，像一颗蘑菇。 她的目光一寸寸挪过去，将他的模样尽收眼底。 炽烈的阳光下，他蹲在角落里，忙着手上的工作，衣服都被汗水浸湿，正常人都该被热得受不了，他却依旧懒懒散散，一点都不着急的模样，分明就是故意在消磨时间。 她也不急，站在有遮挡的地方，静静地看着他。暴露在阳光下的脖颈已经冒汗，晶亮的汗水在黝黑的皮肤上反射光芒，他弯腰的时候，背部衣服被拉紧，勾勒出他背部的肌肉线条。几分钟后，他用手背擦了擦脸上的汗，弄得一张脸脏兮兮，整个人都像是在土里滚过一样。 乐美想，脏得像狗。 “像狗”在她这里不算是贬义，也称不上褒义，它只是她对李致忱的一种形容。 很小的时候，她便觉得李致忱像狗。再细想，似乎也是从那天开始，她便将李致忱看作她的所有物。 那时候她还在上小学，跳级考试通过之后，父母答应满足她任意一个愿望。 当时的她其实没什么想要的，她什么都不缺。冥思苦想的时候，她突然想起每天放学后都会看见的在卖牛奶的阿姨身边的那条大黄狗。 不管天热还是天冷，它总是温顺地依偎在奶奶脚边，永远不会离开一样。 她观察它许久，发现它的眼睛很亮，眼神也总是温柔。她也摸过它的脑袋，毛发顺滑，她的掌心都暖融融的。大黄狗甚至很亲她，很喜欢用脸去蹭她的脚。 所以她说：“我想养狗。很大的那种。要眼睛亮亮的。” 可是父母却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她，理由多得乐美都反驳不过来。她失望了，也从父母坚决的言辞中得知自己养狗是一件不可能实现的事。 那天下午，她坐在院子里闹脾气，就是不肯进屋吃晚饭。 长辈轮流过来哄她，她都不给面子。 这时候，李致忱来了。虽然两人已经同年级，可他比她大两岁，个头依旧比她大。两人这时候的关系不冷不热，他觉得她是小屁孩，她也因为男女差别不想和这个比她大的哥哥亲近。 他站在她面前，语气有些别扭，说的却是安慰的话，“大人都就是这样说话不算话。” 他自以为比她大两岁，便深谙大人世界的规则，“他们上次说要给我买溜冰鞋。条件居然是让我考进前十名。” 他似乎有点愤怒。 但乐美只觉得他笨。前十名有什么难的？ 见乐美依旧不说话，他从口袋里掏出两颗糖，摊开手心，递到她面前，“吃点糖，心情会好点。” 李致忱小时候很爱吃糖和巧克力，小学还没毕业，牙齿就蛀了一大排。 乐美看他胖胖的小腿肚，心想，别吃了，再吃要变成猪八戒了。 见她没反应，他又将手掌抬起来，那几颗糖几乎要抵到她脸上了，她心生不悦，一把将他的手拍开。 他没防备，“啪”的一声，他的手被打到一边，手里的糖也落到不远的地上。 乐美抬眼看他，他皱着眉。 乐美心一紧，担心他生气了，可下一秒，他便转身蹲下去捡地上的糖了。 乐美看着他的背影，之后，他攥着糖，重新向她这里跑过来。 他拿着糖，朝她摊开手掌心，指腹沾了点土，看起来有些脏，“你看看这是什么糖啊。酒心巧克力，你不爱吃吗？” 乐美一愣，盯着他的脸看，他那双眼里没有任何不耐的神情，亮晶晶的，很诚恳。 那一瞬间，她突然想起那时候她在店门口和大黄狗玩耍。她丢了个空的牛奶瓶出去，大黄狗一下就冲出去捡了回来，将牛奶瓶送到她面前的时候，它的眼睛也是这样亮的，和现在李致忱的模样有点像。 她被自己的想法吓到，不自然地低下头。他手里的糖纸在阳光下散发出亮眼的碎光，她被晃得有点出神。 几秒之后，她的视线上方出现了李致忱的脸。 他低下头，特意来看她的表情。 和他对视的那一刻，乐美紧张得几乎不能动。 “吃一颗吧？”李致忱试探地问。 乐美没动。 正在李致忱觉得自己手酸脖子疼的时候，他听见乐美说好。 他兴冲冲地就要帮她拆开包装，他又听见她说：“你让我摸摸你的脑袋，我就吃。” 李致忱一下子没听清她的意思，“什么？” 乐美站了起来，抬头看他，“我想摸你的头。” 李致忱看着眼前这个和他算不上熟稔却又的确认识了许久的妹妹，想不通她在想什么，但是小孩儿不都是这样嘛，古灵精怪的，今天能因为不养狗就发脾气，明天也能因为一只洋娃娃乐呵一整天。 而且，只是摸一下头而已，又不是要薅他的头发。 他说：“摸一下就进去吃晚饭？” 乐美点头。 于是李致忱在乐美面前，第一次自愿弯下腰，将他的脑袋送到女孩儿面前。 他本以为她是想要捉弄他，弄乱他的头发，可是她没这么做，动作甚至称得上是轻柔。 乐美的手很小，只是盖在他的脑袋上，轻轻揉了两下后就挪开了。 李致忱想，这就结束了？ “好了。” 他听见她这么说。 于是他直起身子，抬起头，发现乐美的表情已经变了。 她那发亮的眼睛和扬起的嘴角都昭示着，她现在正处于愉悦甚至有些兴奋状态。 李致忱不知她是怎么了，摸一下他的脑袋能这么开心吗？ 他试探着问：“那进去吃饭吧？” 乐美顺从地进屋了。 就这样，乐美被他哄好了。几个长辈轮流上场都哄不好的小朋友被他哄好了，说实话，李致忱还挺有成就感的。 他不知道，就是从这时候开始，乐美放下了养狗的想法。 她想要别的东西。 骗人的狗 # 04 期末考如期而至。 李致忱放弃艺考之后，虽然他爸妈嘴上说对他没什么要求了，但李致忱知道，自己要想暑假好过，还是不能让成绩太难看。因此他还算努力，把自己能做的都做了，考前那一晚还在脑中过了一遍乐美教给他的应试技巧。 考试那三天，他自觉还算顺利，他状态不错，也尽力将卷面写满。 考最后一科的时候，他甚至提早做完了卷子，担心提早交卷被老师骂态度不端正，他也只能坐在考场里转笔消磨时间。 太过无聊，他对着空气开始胡思乱想。 他想起考前他和同学在走廊上聊天，那同学的眼神却不自在地往站在不远处的乐美身上瞥。 李致忱也不知道乐美为什么又会出现在他周围，他以前在学校明明是不怎么能看见她的。 同学偷偷看了乐美两眼后，像是闲着没事干没话找话道：“你认识她吗？乐美，理科班的，学习好，家里条件好，长得还漂亮。” 李致忱装作从容地看了乐美一眼，又大大方方收回眼神，说：“不认识。” “我们班的许煜森可舔她了，他们都是学生会的，我每天都看见许煜森围在乐美旁边转。”同学笑着说。 “许煜森？”李致忱在脑中搜寻着这号人，但他没什么印象。 “可不呢？现在，不就在乐美身边……就那个。”同学用眼神指向乐美对面的人。 那人个子高，很瘦，有些驼背，戴黑框眼镜，手里拿着考试提纲，正靠在墙上，低着头嘴里嘟嘟囔囔的，应该是在背书。 “我们班的？”李致忱问。 同学点头，“不过他就是一个书呆子，话很少，也不和我们班里的人玩，我你们不认识也正常。” 李致忱想了一会儿，又问：“他和乐美很熟吗？” “谁知道呢……”同学耸耸肩，眼里带着淡淡的揶揄味，像是在说，可能很熟。 得到这样答案的李致忱很不满意，但也没再说什么。因为他觉得自己不应该再说些什么。 进考场前，他特地多看了几眼乐美和许煜森，发现两人的确交流不少。两人说话时的距离也不算远，好几次，两人都凑到一起，低着头，似乎在讨论提纲上的问题。 李致忱偷偷瞥一眼就会立刻收回眼神，他担心自己这种类似偷窥的行为被乐美抓住。不过，不知算不算幸运，他看向她的时候，乐美都在和许煜森说话，没有注意到他投过去的眼神。 她没发现他，他便继续偷看。 这样来来回回几次后，李致忱对二人的探究好奇情绪也在不知不觉间转变为“她怎么还没发现我在看她”的郁闷，最后甚至有些恼羞成怒，破罐子破摔一样，就那样大大咧咧地盯着她看。 可乐美却从没朝他这方向看过来。 临近进考场的时间，聚在一起的学生们终于散开，乐美也终于抬头看过来，似乎是不经意的一眼，李致忱的心脏却止不住地打鼓。 他强装镇定，和她对视上，还没想到要做什么反应，就发现乐美对他笑了一下。 乐美的眼睛很漂亮，笑起来的时候，浓密如同小扇的睫毛会将眼睛压得弯弯。 李致忱不记得上一次见到她对他这么笑是什么时候了。 该是很久很久以前，久到他想不起来到底是什么时候，可看着她的笑眼，他又觉得应该是不久之前，否则他的脑子为什么一下子就搜寻出来那张几乎一样的笑脸了。 他就这么憋了一秒的气，呼吸顿住，身体各项机能也在这刹那停止运作。 不知愣了多久，他倏然反应过来，匆忙撇开视线，然后就像溺水之人浮出水面一样用力地呼吸，胸脯不自觉起伏。担心被乐美看出他不自然的模样，他转过身，直接走进就近的考场，他在原地站了几分钟，才抬头找自己的位置 ，找了半天没发现自己的名字，他才恍然自己根本不是这个考场的。 李致忱发现自从乐美那天莫名其妙向他告白之后，他的生活就变得一团糟，而他也不知应该怎么去解决眼前令人棘手的局面。他一直都斗不过乐美，她如果存心想要逗他，搅乱他的生活，他也只能束手无策，任由着她在他的世界里兴风作浪。 想到这里，他发现自己虽然不甘心，但他好像已经接受一辈子都被乐美打压的这件事了。 他有些无法接受这样懦弱堕落的自己，思索着自己是否要揭竿反抗，但要怎么反抗呢？ …… 收卷铃声响起时，李致忱才猛地从自己的世界中抽身。 他胡思乱想了许久，到最后发现自己还是什么都没有想清楚。 * 期末考结束后两天，期末考成绩出炉，学校又安排了两天时间让老师来讲解考卷。但同学们的心早就飞出了学校，上课期间窸窸窣窣，铃声一响，他们就奔出教室，担心晚上一秒。 李致忱给自己的安排是回家打游戏。 他收东西慢，走到操场的时候，校园里已经没什么人了，而他却不受控制地诡异地朝乐美所在班级的楼层看了一眼，发现那层楼没有任何人之后，他淡定自若地扭头转身，迈出学校大门。 经过门口的奶茶店时，他顿住脚步。 有些人打游戏爱吃东西，少了一碗泡面都觉得状态不对，他有一点洁癖，无法忍受在电脑桌上吃饭，但他喜欢在打游戏的时候喝饮料，奶茶果茶都行，最好要有一些小料，没东西嚼的时候总觉得嘴里缺了点什么。 在门口的小窗口点完后，他推开玻璃门进去等饮料，却没想到一眼就看到坐在角落里的舒芊芊。她和两个朋友一起，围着一张圆桌坐，应该是在聊有意思的事，脸上满是笑容。 注意到他的眼神时，舒芊芊一愣，将放肆的笑容收敛，笑意变淡，嘴角的酒窝却更深了。 她看着他，挥了挥手，扬声问：“你也来买奶茶？” 李致忱点头，“好巧。” 他和舒芊芊其实已经有几天没联系了。说实话，这几天因为他在苦恼其他的事，他甚至有些忘了舒芊芊的存在。现下突然和舒芊芊碰面，他也有些尴尬，努力忽略掉她周围女生对他审视的眼神，他对舒芊芊友好地笑了一下。 舒芊芊嘴角的笑意更浓了，她正打算和他说些什么，但被奶茶店的小哥插了嘴，“你的奶茶好了。” 李致忱拿起手机看了一眼，发现队友已经在催他上机了，所以他着急提起奶茶，扭头和舒芊芊说了一句“那我先走了”，就推开玻璃门，准备离开。 他在脑中计算着自己到家需要的时间，心想着他得加快脚步了，可一推开门，他就迎面对上熟悉的脸。 又是乐美。总是在他没防备的时候出现。 她看了他一眼，眼神又越过他，透过玻璃门，看向他的身后，她的眼神定住，面无表情。 李致忱保证，她是看到店里的舒芊芊了……甚至误会他和舒芊芊又怎么样了。 他下意识苦恼，担心她又做出些奇怪的事，所以，在她开口说话之前他就先澄清，“别乱脑补，也别问我那些乱七八糟的问题，我只是凑巧碰见她了，没在一起。” 乐美听了这话，重新将视线落在他脸上，似乎是觉得有些意外，但也没说话。 李致忱手里的手机开始震了起来，队友又在催他了。 李致忱心烦意乱，但又觉得没办法就这样直接走掉，谁知道惹急了乐美，她又会做出什么事，所以他礼貌地通知她，“我还有事，我先走了。”说完就绕过她，往前走了。 走了没两步，身后的乐美出声说：“等等。” 李致忱不敢不等。 他回头看她，发现她从口袋里掏出东西，然后伸手递给他。 李致忱看清了才发现她手里的是巧克力，有三四颗左右，被华丽的糖纸包裹着，看起来很精致。 “要吗？”她问他。 怎么回事啊？他在她眼里，难道还是那个天天吵着要吃糖的胖小子吗？ 他眉头打结，“戒了。” 乐美说：“骗人。”说着，她走近他，将掌心合拢，然后将她的拳头伸进李致忱的裤兜，再松开拳头，让掌心里的巧克力落到他袋里，最后再将自己的手从他的口袋里拿了出来。 她这一连串的动作十分自然，没有一刻停顿，轻松自若地像只是往他的笔袋里丢进一块橡皮。 但李致忱很清楚，这是裤兜，不是笔袋！ 他像是被雷劈了一样，僵在原地。 他想大喊，问她到底在做什么。 但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乐美已经转身，推门走进奶茶店里了。 背影潇潇洒洒，落在肩上的发丝被风吹动，玻璃门关上，他连她的发尾都看不见了。 李致忱呆呆地站在原地，任由握着的手机狂震。 他几乎宕机，脑子里只剩一句话。 他又被乐美耍了。 五天像是五年 # 05. 李致忱从小就爱吃甜。长大后，他依旧对甜的东西情有独钟，但他也学会了隐藏掩饰自己。许是觉得男生爱吃甜太过丢面子，他在外面已经不怎么吃糖了，但乐美知道，他书包的最外层里塞着满满一袋子的糖。 晚自习写作业，或者是无聊走在路上的时候，他总会从口袋里掏出糖果，装作无意地丢进自己的嘴里，之后，他脸上的表情就会好看许多，眉眼里都化开甜意。 有一年暑假，他忘记将书包里的糖掏出来。开学的那天，她看见他躲在校门口边上的柱子后去处理那些被晒化了的硬糖。黏糊糊的一大团，他着急无措，最后一狠心，将书包直接丢进垃圾桶里。 李致忱身上发生过许多有趣的事。在长辈的标准里，李致忱这十几年的履历称不上优秀，他学习不好又没什么一技之长，有时甚至会被当做是反面教材，但乐美却觉得十分鲜活丰富。她总是能被他吸引，一发不可收拾地将眼神落在他身上。 * 这是乐美第一次送他东西。 李致忱觉得自己的兜里似乎揣着火星，烫死了。那几颗糖存在感很强，但是他又不愿意去把它们拿出来，他没做好在现下去面对那些巧克力的准备，只能先忽视，忘记它们的存在。 他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手里的手机还在震动，他回过神，看手机屏幕，队友把他骂得狗血淋头，问他在干什么怎么还不上机。 “来了来了。”他回了这么一句后立刻跑了回去。 到家之后，他飞速打开电脑，等待连接的时候，他将口袋里的巧克力掏出来，他随手放在桌上，想了想，又把它们往角落挪了挪，让它们离开他的视线范围。 果然，看不见它们的时候，李致忱便没那么容易想起乐美了。 这边的乐美走进奶茶店，点了杯最简单的冰镇乌龙茶，她是真的不爱吃甜，饮食都以清淡为主，奶茶饮料这些也很少喝，最喜欢喝的是无糖乌龙茶。 等的时候，她看向坐在角落里的舒芊芊。女孩儿青春艳丽，一颦一笑都能够吸引周围人的注意力。 但现在乐美已经想明白，舒芊芊对她来说并不算威胁。她知道，很快，李致忱就会忘记舒芊芊这个人。 拿上乌龙茶之后，她转身离开奶茶店，没听见舒芊芊几人低低的讨论声。 “乐美走了。” “她怎么整天独来独往的？” “她一直都没什么朋友啊，高一的时候就这样。” “不是啊，我跟她是高一同学，她跟我们班同学每个人都挺好的，大家都喜欢跟她玩，只是她有自己的计划，大家都出去玩的时候，她做题。别人放学回家了，她还会在教室里待着，所以很多时候都一个人。” 舒芊芊小声问：“大家都喜欢她吗？” “嗯，因为她长得好看成绩好，又热心肠。问她题目，她都会教我们。” 乐美在年级里的知名度很高，刚开学的时候大家注意到她是因为她漂亮，后来是因为她成绩优秀。 舒芊芊也知道乐美，平时在学校里偶尔也能碰见她，但在舒芊芊的印象里，乐美从没注意过她，大多时候她们都会毫无交集地擦肩而过。可是刚才，她分明察觉到乐美看了她一会儿。 她看不懂乐美的眼神，也不知道她为什么要看她，但她的心跳却止不住地加速起来。 她想，怪不得大家都喜欢乐美。 任谁被她这么看一眼，应该都会忍不住心动的。 * 七月到来，暑假正式拉开帷幕。 李致忱的暑假第一天以睡到日上三竿开始，迷迷糊糊睡醒后，他从他妈那里得知了一个消息。 他没听清楚，往嘴里塞饭后，口齿不清地问道： “什么意思？” “我和你爸，还有隔壁的乐叔叔肖阿姨过两天要一起去西北旅游一段时间。” 乐叔叔和肖阿姨是乐美的爸爸妈妈，也是他爸妈最好的朋友。 “一起去？”李致忱问，“那我呢，还有乐美。” “本来想带你们一起去的，但小美说要在家里学习，那你干脆也留在这里，跟她互相帮衬帮衬。” “我可不想。”李致忱迅速拒绝，他只听到了“帮衬帮衬”这四个字。 “瞧你这小家子气的样子！”他妈开始数落他，“我们没想带你，你就安心留在家里吧。” 李致忱也不想去什么大西北，只是“和乐美互相帮衬”这件事触到他逆鳞了。他这段时间被乐美折腾得甚至听不得她的名字，他妈刚才只是那么随口一说，他就紧张得心跳加速。 “她那么大了，饿了吃饭，渴了喝水，还需要我帮衬什么啊。她活她的，我过我的。” “哼，我还担心你闲着没事干去打扰小美学习呢。”他妈这样说。 李致忱心想，他妈是真不知道乐美的真面目。他现在躲乐美还来不及，怎么会去找她，反倒是乐美，说不定又在想什么鬼点子要来整他。 乐美说喜欢他就是在整他。他不想再被乐美整了。 暑假刚开始的这两天，李致忱过得很煎熬。看着爹妈兴致勃勃地整理着他们要出行的衣服行囊，李致忱只觉得自己越发焦虑。 但真到了他们出发的那天，他和乐美站在门口目送他们离开的时候，他又意识到前几天胡思乱想的自己真是疯了——他太反常，而乐美太过正常。 乐美和从前没什么两样，她像是根本就没把他放在眼里，甚至在车辆驶远后就头也不回地进了自家屋子，自始至终没和他说过一句话。 又过了三天，这三天里，李致忱没见过乐美一面。 他开始坚定，乐美说她喜欢他，就是为了逗他。 否则，喜欢一个人，怎么会忍着三五天不跟那人说话？ 还有，他最近莫名养成了一个习惯。 他觉得应该算是个坏习惯，和乐美扯上关系的，肯定不是什么好的—— 这几天，他被乐美惹到生气的时候就会忍不住吃一颗那天她塞到他口袋里的巧克力。甜食的确能够抚慰他焦躁的情绪。 但现在的问题是，他有些过于依赖那巧克力了，或者说，乐美惹他生气的频率有些太高了。 这才五天，那一把巧克力就已经被他吃完。 这天傍晚，他又想起乐美，下意识去桌角摸巧克力，却发现那里空空的。于是，焦躁的情绪更甚，他在屋里转了两圈，勉强从书包里掏出一颗硬糖。 放进嘴里，却感觉不对。他还是想吃乐美给的那种巧克力。 站在原地想了一会儿，他拿出手机，打开和乐美的聊天对话框。 几百年没聊过天了，上次他们对话，还是他妈手机出了问题让他帮忙给乐美发个消息，问她要去哪里修手机。 他也搞不懂他妈，这些事网上明明就能搜到，但她就是想找乐美问。仿佛乐美说的就是什么金科玉律，是绝对不会出错的真理。 打出【你那天给我的巧克力是哪里买的？】这句话后，他又迟迟没按下“发送”键。 哎，五天了，居然还是他先找她说话？这不合理。他不要。 这么想着，他又把这句话删得干干净净。 窗外突然下雨，他想起楼下厨房的窗户没关，下楼关上后，他准备上楼。 这时，门口传来敲门的声音。 敲门声轻轻的，也不担心屋里的人会听不见。李致忱倒希望自己听不见，可那敲门声却很清晰地落在他的耳中，浅浅两声，他却觉得每一下都惹得他心脏重跳。 这么晚了，她现在来敲门，肯定是又存了什么坏心思。 他想着，他需要做好准备再去开门，可等不及门口那人再敲，他就快步走了上去，将门打开。 屋外漆黑，又下着小雨。 李致忱觉得有些冷，可是他的身体却莫名很烫。 眼前的乐美散着头发，穿着睡衣，怀里抱着一个枕头。 她在黑暗中看着他，轻声说：“我家好像停电了。” ———— 写着写着，好像是双暗恋。 妹妹敲响了我的房门 # 06. 李致忱扭头去看隔壁的房子，露出的几个窗户都没光亮照出，整座房子死气沉沉的，在这样的雨天环境中，看起来有些诡异瘆人。 “所以，你要来我家睡？”李致忱看向她怀里的枕头。 乐美问：“可以吗？” “你跟你爸妈说过没？” 莫名的，李致忱觉得这是一件需要过问长辈的事。 “没有，空调突然停了，我热得受不了，拿了个枕头就直接过来了。” 还没等李致忱再说话，雨势突然加大，他往屋里退了两步，默许了乐美的进入。 乐美进屋后，二话不说就直接走上楼梯。 李致忱发现她头也不回就往客房的方向前进，她似乎真没有一点其他的意思，只是来借宿而已，而他的脑子里却充斥着乱七八糟的东西…… 脑子短路一样，他出声强调道：“就住一晚哦，明天等人来修好了电，你就回去。” 乐美顿住脚步回头看他，她望着他，几秒之后，她说行。 看着乐美这幅淡然的样子，李致忱又觉得自己这句话说得太过此地无银三百两。明明是她喜欢他，怎么反倒是他在这里抓心挠肝的？ “那睡吧，早点休息。”李致忱说完这句话，乐美就进了客房。 “啪”地一下，门关上了。 李致忱懊恼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 雨又下了一会儿，淅淅沥沥的，空中都是湿润的气息，李致忱的心情也像是被湿气入侵，湿漉黏腻，很不利索。雨小点的时候，他摘下耳机，打开手机点了份外卖。 小龙虾外卖是两点半到家的。 他纠结了一会儿，决定去问问乐美，他担心自己吃独食会被父母骂。他在门口站了三十秒，想好了措辞才敲了一下门。 他等着她来开门然后准备将在脑中演练好的台词说出来，可等了两分钟，里面都毫无动静。他又试探地敲了一下，听到屋里传来的动静后，他站直身体。 乐美打开门，探出头来看他。 他们家客房虽然平时没人住，但李致忱他妈也会将里面收拾好，所以乐美一进屋应该就能睡了。连那个从家里带来的枕头都不是必要的。 屋里开了一盏床头灯，灯光颜色暖黄，乐美的脸在这样昏暗的背景里显得更加朦胧。 李致忱想要看清，所以盯着她的脸认真看了，然后他发现她的刘海黏在额头上，鬓边的头发聚成一绺绺的，她睡得两颊泛红，眼睛都有些睁不开。 乐美哑声问：“怎么了？” 李致忱往后稍微退了点，“吃小龙虾吗？我叫了外卖。” 乐美揉了揉眼睛，说：“要。” 下楼的时候，李致忱跟在乐美身后问：“很热吗，你没开空调？” 乐美说：“开了，可能温度调高了。” 李致忱跟着她下楼，没再说什么。 李致忱坐下才意识到两人面对面坐着吃小龙虾其实也是一件尴尬到极点的事。为了逃避这奇怪的氛围，他只能埋头苦吃，装作专心致志，一边吃又一边担心乐美会不会做出什么奇怪的举动。 但乐美好像是睡懵了，一言不发，只是慢吞吞地剥着虾壳，将虾肉放进嘴里咀嚼。 李致忱点的是麻辣口味，他知道她不爱吃这些重口味的东西，本以为她吃两只就会离开，但她竟然一直陪着他吃到了最后。 他的面前是一座虾壳大山，乐美眼前的顶多只能算是一个小山包。 吃完之后，他抬眼看她，发现她刚才那副睡迷糊的样子已经消失，此刻像是被辣清醒了。一双眼湿湿的，嘴唇也比刚才厚点，该是被辣肿了，小龙虾的红油将她的唇沾染得油光发亮。 在他看向她下唇的时候，她下意识地吐出舌头，舔了舔下唇，像是想要将油渍弄干净，不想让他看到自己的狼狈模样。 李致忱顿了一下，发现她的舌头比她的嘴唇更要红。 他抽了几张纸，递给乐美。 擦就行了，舔不干净的。他这样想。 乐美接过，然后低头乖乖擦嘴巴。 李致忱看着她头顶的旋，觉得最近的乐美太过安分，或者说是太乖了，乖得像是“妹妹”。他小时候是真把乐美当做妹妹的，但从她开始变得优秀，他发现自己已经彻底追不上她的时候，他就不敢再将她当做妹妹。 在他的认知中，妹妹是需要照顾的。而乐美不需要他的照顾，所以她不是妹妹。但此刻的乐美，笨拙乖巧得很像一个“妹妹”。 他问：“吃饱了？” 乐美抬头看他，轻轻点头。 “要喝水吗？你嘴巴看起来还挺肿的。” 乐美听此，伸手用指腹去碰自己的唇，红肿的唇像是熟透了的桃子，被按压的时候，果皮微微下陷，果肉看起来更加饱满。 李致忱不动声色地挪开眼神，他听见乐美说：“没事，一会儿就好了。” 李致忱说好，“那去休息吧。” 乐美点头，站起来要收拾桌上的垃圾时，李致忱拦住她，“我来就行了。” 乐美看他一眼，也没多说什么，洗了个手就上去了。 李致忱大概收拾了一下，十五分钟后也进自己的房间里了。 吃得太饱便不怎么睡得着，他又打了两盘游戏，打到最后却也觉得没什么意思。他想要找点乐子，但玩什么游戏都提不起劲。 可能是饱暖思淫欲，他久违地被网页角落里的低俗广告吸引了目光。 他发誓他只是读了小广告上的那一句“那晚，总是对我脸红的妹妹敲响了我的房门”，连露骨的图片都没看几眼，便觉得自己有些难受了。 欲望来得莫名其妙，又快又猛，他急需抒发。 戴上头戴式耳机后，他打开收藏夹里的网站，一下子只觉得眼花缭乱，找片子找了大概十分钟，刚播放没两分钟，还没进入正题，他的房门便被敲响。 不夸张地说，李致忱的心脏都要跳出来。而后，脑子里便蹦出刚才看到的那句话。 他立刻按下暂停键，耳机里的声音停下来，他静止了两秒。 门外的乐美却不像从前那般慢性子了，难得地，她有些急促地又敲了一下他的房门。 李致忱将网页都关掉，摘下耳机，走过去开门。 “怎……”话还没说完，就看见乐美皱着眉头，捂着肚子，似乎是难受极了。 “你家里有胃药吗，我肚子有些不舒服。”乐美小声地说。 李致忱被吓了一跳，赶紧开门让她进屋，“你先去床上坐着，药在我妈房间里，我去拿。” 乐美点点头，他走的时候，她还不忘说了声“谢谢”。 找到药后，李致忱还去楼下接了一杯水。五分钟后，李致忱回到房间里，乐美还坐在她刚才坐着的床角，脸色已经比刚才好些了。 李致忱将药和水递给她，乐美接过后乖乖吃了。 李致忱站在她跟前，低头看她，他想了半天，觉得他们俩都有错—— 知道她肠胃不好，他就不该放任她吃这么多小龙虾，而她知道自己不能吃，还贪嘴吃了这么多。 但看着眼前乐美的这幅可怜模样，他也说不出什么反省的话了。 吃过药后，乐美摸了摸自己的额头，说自己好些了。 李致忱盯着她，让她把温水喝完了，才让她回去休息。 等乐美回去之后，李致忱也没了刚才的兴致，甚至觉得有些累了，他坐回电竞椅，正准备关机的他，突然顿住。 他将桌上的头戴耳机拿了起来，对着头顶的光看了几秒，然后伸手从缝里扯出了一根长长的头发。 很明显，这头发并不是他的。 他重重闭上眼睛，重新点开刚才没关上的浏览器。他不记得是不是他刚才暂停的画面了，屏幕里白花花的肉体依旧极具冲击性，可他看着眼前的画面，却生不出一点欲望。 其实，这都还好。他想，只要乐美没发现他刚才在浏览器里搜索的记录就好。 他点开历史浏览记录，将他刚才一个字一个字打出来的问题删除了。 他删掉的文字是： 对自己之前很讨厌的人有性幻想怎么办？ —— 求求评论和珍珠～ 巧克力上瘾 # 07. 乐美是装作肚子疼来找他的。 李致忱出去帮她找药的时候，她看了他的电脑，看到那些露骨的画面时，她眼都没眨一下。她知道青春期的男孩儿都对“性”有着浓烈的探索欲，李致忱十八岁，正处于最燥热的年纪，喜欢看这些东西，没什么好谴责的。 而她来这里靠近他，就是想要知道，他想要什么。 虽然已经有所准备，她也不觉得震惊，但她的耳朵还是不受控地发热起来。 她戴上耳机，观摩了几秒视频后又将画面调回原来的位置，她将页面缩小，点开网页的搜索栏，看见了李致忱在黄色网站上的历史记录，关键词是“青梅竹马”和“同居”…… 在乐美缩小页面，想看看电脑里还有些什么其他的信息时，门外传来动静，她镇定地将耳机摘了下来，将一切归回原位，再坐回原来的位置。 李致忱看不出她的伪装，只以为她是真生病了，难得地，忘记了要“讨厌她”的这件事，温柔地关心她。她看着眼前的李致忱，知道这才是真的他。 细心，温柔，对她散发善意。 于是，征服他的念头更加强烈。 驯服他的方法并不难—— 他想要什么，她满足他就好了。 第二天，两人都起得很晚，下午的时候才在一楼客厅里碰上面。 乐美昨晚回房后，在黄色网站上逛了一个多小时，关上手机准备睡觉的时候，天几乎都亮了。 李致忱则是想着乐美知道了他的秘密而紧张焦灼得辗转反侧。 两人各自怀着不可告人的心思，但见面的时候，却依旧什么都不说，装作什么都没发生。李致忱见乐美和从前没什么两样，暗暗松了一口气，他也不知道她是真没看到，还是在装不知道。 但他很庆幸自己不用面对自己秘密被戳穿的尴尬局面。 乐美拿着自己的枕头，打了个哈欠，眼睫湿漉漉的，说了一句“我走了”就要离开他家。 李致忱将她喊住，问：“肚子怎么样，还觉得不舒服吗？” 乐美摇摇头，说：“好很多了，昨晚谢谢你。” 李致忱有些无地自容，他都这样了，乐美还谢谢他呢……她是真不知道吗？ “没事。”这两个字他说得小声，“你们家停电的事，我已经喊物业去检查了，应该已经修好了。” 乐美又跟他说谢谢。 他情绪复杂，羞赧地扯了一下嘴角。 而乐美看着他的脸，想的是，李致忱好像很喜欢她对他说谢谢。 乐美走后，李致忱觉得自己的一天很快就过去。他好像就坐在沙发上胡思乱想了一会儿，天就黑了下来 。 他透过窗户，去看隔壁的那栋房子，一楼黑漆漆的没开灯，二楼乐美的房间亮着灯。风平浪静，和以前没什么两样。 他想，所以，昨晚的那件事应该翻页了吧。 不管她是真没看见，还是装不知道，她都不像是会再提起这件事的样子。 这么想着，李致忱决定放下心中的忧虑，强迫自己不再去想这件事。 他拿起手机约了两个同学出去运动，出门经过乐美家的时候，他抬头看了一眼她的那扇窗，亮着暖光，也不知道她在屋里做什么。 他和朋友打了一会儿篮球，休息的时候，他们问起他和舒芊芊的进展。 听到这个名字，李致忱突然想起什么，拿起手机往下面翻了翻，三天前，舒芊芊给他发了消息，但他忘记回了。 看着舒芊芊发给他的这句“你暑假要忙些什么？”，李致忱有些出神。 暑假已经开始了一个礼拜了，他在忙些什么呢？ 他去回想，发现自己的脑子里只剩下“巧克力”“小龙虾”“停电”“A片”…… 都是围绕着乐美的关键词。 他妈的，他暑假到底忙了些什么？ “愣什么啊？赶紧给人家回消息。”朋友在旁边催他。 李致忱皱着眉头，收起手机，“别吵。” “怎么回事，故意要晾着人家啊？渣男。” 李致忱重重捶了他一下，“你懂个屁。” 他朋友不懂，其实他自己也不是很懂。莫名的，他就是不想再和舒芊芊聊了。 除了脑中的那些词语，他发现，甚至是提起舒芊芊，他也会想起乐美像是警告的那几句话——她不准他和舒芊芊在一起。 他像是被乐美下蛊了。 “舒芊芊这么漂亮呢。”朋友不甘心地碎碎念道。 另一个人问：“还是你看上别人了？” 李致忱没说话，朋友就当他是默认。 “哎，那可是舒芊芊，你居然还能看得上别人，那那人有多漂亮？” “……就是，最近有一个女生向我表白。我和她认识很久了，但我一直觉得我们水火不容的。”他这两朋友知道学校里的乐美，但不知道他和乐美从小就认识，自然便不知道他口中的女生就是乐美。 “认识很久了，青梅竹马啊。你喜欢这女生？” “胡说什么啊，我怎么会喜欢她，我一直都很讨厌她。”李致忱否认。 “撒谎！”朋友这样说，“你这眼神晃来晃去的，你以为提高音量就代表你讨厌她吗？” 李致忱骂他们有病。 “不喜欢舒芊芊就说清楚，喜欢小青梅就赶紧接受人家。哥们也快高中毕业了，别上了大学被人笑是母胎单身。” 李致忱没说话，两人开始却没停下絮絮叨叨的嘴，聊起恋爱和女孩儿后，话题自然而然地过渡到“性”，他们低声开始谈起十八禁话题。 李致忱没插嘴，只是听着。 但大家都热血方刚，仅仅是嘴上说说耳边听听，也能脑补许多……最后的结果就是，球打不下去，三人分别，各回各家了。 李致忱到家的时候已经将近晚上十一点。 他洗了个澡，将自己收拾干净后，又看向隔壁的乐美房间的那扇窗。 开着灯，但比白天暗一些，应该是换成了床头灯或者是小夜灯，她应该是要休息了。 他下意识地走到桌边，去摸桌角的巧克力，但那里已经空了。 他舔舔唇，身体里莫名生出一股强烈的欲望，对巧克力的欲望，只想吃乐美给他的那种。 甚至想得有些忍不了了。 于是他走出家门，来到乐美家门口，发现敲门没回应后，他直接输了她们家的密码，开门进屋。 直到自己站在乐美房间门口，看着从门缝里透出的柔光时，他才像回过神一样，猛地反应过来自己现在到底在做什么。 他可能是疯了。 只不过是巧克力而已，他至于这样特意跑过来找她讨要吗？ 他来的不是时候 # 08. 至于吗？为了巧克力当然不至于。但是，为了其他的呢？ 李致忱隐隐知道问题的答案，可这答案让他更加混乱，他踌躇了一会儿，还是不甘转身离去。在门口做了一会儿心理建设后，他敲了敲门。 屋里本来就是没什么动静，他这敲门声也像是一颗小石子，投入平静的湖水中，咕咚一声后，就没了声影。 但他知道她还没睡，乐美睡着的时候一定是关着灯的。他脚下那点从门缝里透出来的光告诉她，乐美还醒着。于是他又敲了一下门。 果然，里面有了动静。乐美声音低低的，像是在忙着什么，听着有些模糊，她说：“等等。” 李致忱站直了，乖乖等着。 乐美动作很慢，李致忱听见了她悠悠朝门口走来的脚步声。 门终于被打开，但乐美只打开了不大的一条门缝，半张脸几乎贴在门上，露出来的眼睛莫名有些湿，她盯着他问：“怎么了？” 李致忱察觉到她奇怪的姿态，倒是想问问她怎么了，但又想起突然出现在这里的他应该更加需要解释，所以他咽下自己的疑问，说出蹩脚的理由，“还有巧克力吗？” 乐美微微皱眉。 李致忱再解释，“就你上次给我的，奶茶店门口。” 突然放进他裤兜里的。 乐美松开眉头，一下子了然，但她的身体还是紧紧压在门板上，捏着门把的手一点都没松懈。 她问：“你不是戒了吗？” 李致忱听出了她话中揶揄的意思。是他自己亲口说的戒了，但现在也是他专门跑过来问她要，出尔反尔。他倏然觉得自己丢不起这个脸，像是被泼了一盆冷水，身体里的那股瘾消歇下去，一直突突跳的太阳穴也稍微安定些了。 他望着她，往后退了点，“嗯，我就顺路过来，随便问问。”是很拙劣的谎言，他也顾不得乐美信不信了，他只想赶紧这让自己逃离这难堪的局面，“那你早点休息。” 说着，他转身就要走。 可门后的乐美却忽然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 李致忱被吓得虎躯一震，僵在原地。他看向她，发现她不知为何也转变了姿态，换下了疏远淡漠的神情，变得殷勤又亲近。 李致忱能感知到，她的掌心是湿润的。 她问：“我房间里还有，你要吗？” 不知为何，李致忱觉得这是什么陷阱，但身体总是背叛自己，他说：“要。” “那你进来，我去找找。”乐美将他往屋里拉。 李致忱跟着乐美进了屋。 踏进房间的那一瞬间，李致忱就知道自己绝对不是为了巧克力而来的。 因为此刻的自己早就将巧克力抛到脑后了，他只能看见眼前比他矮了一些的乐美。 走进了她的房间，就像是进入了她的领地，这样的认知让李致忱兴奋，也有些紧张，他浑身紧绷着，不知自己的手脚应放在哪里。 乐美松开他的手腕，打开房间里的大灯，白光亮起，李致忱看清了她不寻常的脸色。 她皮肤白，平时看着她只会觉得很干净，但此刻，她的脸颊透出一种潮红，像是被热得，眼眶附近也是一圈淡淡的红晕，唇色也比往日更深一点。 李致忱想起昨晚，她吃小龙虾被辣到的模样，和此刻有些像，但又不大一样。尤其是那一双眼睛，湿得不像话，像是哭过了一样。 乐美走到窗边，在自己的书包里寻找巧克力。 李致忱哑着嗓子问：“你刚才没开空调吗？脸怎么这么红？” 房间里莫名有些热，可是空调却一直在运转着。 乐美背对着他，没回答他的问题，只是轻声说了一句：“你来得不是时候。” 李致忱没听清她的话，想问清楚的时候，乐美转过身，手心里是一把巧克力，他伸手，乐美将巧克力放到他手心里。 她盯着他看，又重复一遍，“你来得不是时候。” 李致忱收起手心，将巧克力放到口袋里，“什么意思 ？” 乐美静静看着他，站直了身体，那双以前总是无波澜看着他的眼睛在此刻突然蕴含着深意，依旧是平静的海面，但李致忱却仿佛看到了从海底逐渐翻涌上来的漩涡。 她的声音清晰，“因为我在自慰。” 仅仅是这两个字的发音便让人竖起汗毛，从乐美口中说出，更让李致忱错愕震惊，他惊她居然在做这样的事，惊她能坦荡说出来，惊她告诉他这样的事。 但听了这句话后，眼下的一切都能解释清楚了。 她那双眼已经完全被漩涡吞噬，变得柔软多情。 李致忱只看了一眼，就立刻撇开目光，但眼神却不受控制地落在她的胸脯上，她没穿内衣，胸脯处微微隆起，很暧昧的弧度，顶端甚至很具存在感地挺立着。 他不知道女生自慰的时候会是什么模样，可乐美这像是被泡软的姿态让他相信了她的话。 她的确是在自慰，而他打断了她的自慰。 嘴硬那里也硬 # 09. 李致忱信她没在耍他了。 但他还是觉得乐美应该是疯了，担心疯了的乐美做出什么疯事，他往门口退了两步，低声道歉，“那我先走了……不打扰你。” 听他这么说，乐美的眼神颤了颤，“等等，我想问问你……” 李致忱知道她要给他出难题了，但他的脚步还是不受控制地停下了。 乐美问：“我想问问你，你自慰的时候爽吗？” 她的语气平常，像是在问什么无关痛痒的小事。而李致忱心脏狂跳，他的脑子飞速转动着，先是在想自己真要和她讨论这种事吗？再想她为什么会和他讨论这种事？最后想，他要告诉她他自慰时的真实感受吗？ 思忖许久，他不自然地撇开眼神，声音有点干，低声说：“自慰怎么会不爽？” “哦。”乐美这样说，“我第一次，好像还没找到窍门。” 李致忱不知该说些什么，沉默半响，还是决定先逃离这个让他觉得危险的地方，“……我先走了。” 他期许着乐美能够放过他，可她又像魔鬼一样在他身后开口，“你昨天是在房间里看片自慰吧？” 就这样，她轻飘飘地揭露了令他一整天都惴惴不安的秘密。 他就知道她是在装不知道，计划着在某个时刻杀他个措手不及。现在就是她要逗弄取笑他的时刻。 被人戳破秘密的羞耻感一下将他包裹，他的大脑猛地热起来，深吸一口气后他说：“这是很隐私的事。而我不想知道你是不是在自慰，也不想被你发现我在自慰。” 乐美一愣，然后低头，一副被训的可怜模样，她道歉：“对不起。” 听她这么说，李致忱冷静了下来。 在他的记忆中，乐美很少向他低头，她是完美的，在他面前她几乎没犯过错，自然也没对他说过“对不起”之类的话。看着她低下的脑袋，李致忱又有些不忍了，反思自己是不是将话说得太重。 她虽然很会学习，也很会讨长辈欢心，但在和同龄人相处的这方面似乎总是欠缺。 于是不自觉地，他将自己放在哥哥的位置上，放柔语气地劝导，“如果你想要知道这方面的知识，可以去网上查。但是要好好甄别，网上骗人的男的很多……” 乐美抬头看他，点头。 李致忱松了口气，就在他觉得他已经顺利将青涩无知的乐美引导到一个正确的道路上时，他又听见乐美问他：“我不能问你吗？” 他一愣，发现乐美在这方面实在是太过笨拙，她怎么能来问他？ 他又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不能……”在他斟酌着要怎么同她解释为什么不能问自己的时候，眼前的女孩儿又一下堵住了他所有的话。 她说：“我想和你做。” 李致忱确定自己听见什么之后，问：“你疯了吗？” “我喜欢你，想和你做。”她又重复一遍，甚至还朝他走近了一步。 李致忱只是重复地说“你疯了”，直到乐美已经站到他面前。他甚至能看清乐美眸子里自己无措慌乱的神情，他想要往后退，可乐美的气息和眼神就像是绳索，将他牢牢困在原地。 下一秒，乐美的语言突然尖锐起来。 “你装什么？” “你明明想的。那我不行吗？” 她的声音依旧轻轻，说的每个字却都像炸弹，在李致忱耳边炸开。 他看向她，发现她收起懵懂和青涩，露出精明狡猾的模样。 见他一直沉默，乐美的嘴角也慢慢回落。 李致忱那双渐渐冷下来的眸子，这才意识到刚才的他一直沉湎在自己的幻想中。乐美一点不笨，她很聪明，至少，比他聪明，只有他笨，傻乎乎地踏进了她的陷阱，还自以为是地想要向她解释…… 此刻的他并没有那个闲情逸致去想乐美的目的是什么。 他只知道自己被耍了。 彻彻底底。 李致忱恼羞成怒：“我又不喜欢你，我才不会跟你做。” 说完，他便转身离开了乐美的房间，留下乐美一个人对着他近乎逃跑的匆忙背影出神。 听到楼下的大门被关上之后，乐美才稍稍回过神。 她走过去，将李致忱忘记关上的房门重新关上。 说实话，李致忱留下的这句话对她来说的确有些杀伤力。 她喜欢李致忱，自然受不了李致忱一遍遍地强调自己对她毫无感情。她觉得李致忱真是太笨，可他又太过乖巧，他明明想要，她做足了心理准备后将他想要的东西送到他面前，他却又恼羞地离开。 几分钟后，她收到李致忱给她发来的消息。 他们很久没通过聊天软件联系了，所以乐美看到那个纯白色头像时还有些恍惚，他给她发的消息是：【我当你没说过刚才的那些话】 乐美有些想笑，李致忱就是这样，善良得会帮你找好一切阶梯—— 凶了她又怕她难过，对她生气又担心他“太过生气”。 乐美不知道他对别人是不是也这样，如果也这样的话，那他实在是太过讨喜，也难怪别人青睐他。 但他是她的，她绝对不会让步。 她回复：【随便你】，知道这三个字会让李致忱更加生气，但她就是不想违心地说“好”“知道了”之类的妥协谎言。 她又补上一句，【但我是认真的。】 而李致忱打打删删许久，最后回复她：【随便你！】 看着这三个字和末尾那个极具感情色彩的感叹号，乐美几乎已经想象到他气得双眼瞪大的模样。 这边的李致忱看着她的那句“随便你”，气得咬牙切齿。乐美总是这样，她像是站在很高的地方俯视他，无论他如何严肃怎么认真，她都不甚在意，只当他在闹，用“随便你”来搪塞他。 其他的他不敢说什么，但就刚才她和他讨论的问题，他一定是比她资深的。但她依旧这么一副高傲模样，她分明什么都不懂，还要装作成熟了然。 他关上手机，再不想管她。 睡前却又忿忿地吃了两颗巧克力才肯上床。 * 大概收拾好之后，乐美又重新躺上床，继续被李致忱打断的自慰。 她没说谎，她今天是第一次自慰，不得要领，在网上查了许多资料，但一旦自己上手便没什么感觉。尝试着看了一些文学作品和影视作品，她才湿了点，但也仅此而已，绝没有她们说的那种酥麻的爽感。 她做了点功课，下单了小玩具，打算之后再尝试。 睡前，她又想起李致忱刚才那句坚决的话。 他说他不喜欢她才不会和她做。 她又觉得想笑，现在倒不伤心了，甚至李致忱笨得有些可爱。 关了床头灯后，她终于迷迷糊糊陷入梦境。 但是天还没亮，她就醒来，睁开眼的那瞬间，她的心跳很快，两颊也滚烫。 她做了个春梦。 借着这个梦，她发现了自己的性癖——她喜欢嘴硬的李致忱。 梦里的他也是咬牙切齿地说不会跟她做，但下一秒，他就很凶地进来，任由她怎么求饶哭喊，都无济于事。 乐美舔了舔干涸的唇，仅是回想起刚才梦中的画面，身下就又变得湿润。 你怎么就不管我了？ # 10. 之后的几天，李致忱都没见过乐美，不过通过观察她房间的灯光，他就能知道她过得很是健康规律，晚上十二点就准时熄灯，和从前没什么两样，一点都没受到影响。 反倒是他，这两天，总是想起乐美对他说的那句“我想和你做”，他睡觉的时候想，吃饭的时候想，打游戏的时候想，出去运动的时候也忘不掉。 乐美就是这样坏，将他的生活扰乱之后，自己却依旧过得自在轻松。 但他不能告诉她自己的生活已经被她那么过火的一句话毁掉，他要装作不在意，才能让自己不那么狼狈。 这天下午，他约了朋友本来打算出去玩的，但太阳下山的时候，乐美敲响了他们家的大门。 他心一跳，虽然有些惊喜，但也不觉得意外—— 乐美喜欢他，怎么可能忍着不来见他？ 他紧张地打开门，准备听她为了来见他编的理由。 但乐美看起来情绪平静，似乎已经彻底忘了她对他说的、做的那些过分的事。 这回她来找他的理由是：“我昨晚看了一部鬼片，不敢一个人待在家里。” 李致忱微微挑眉，他就知道…… 蹩脚幼稚的理由。 还不等他说话，他妈就给他打来电话，他直接在乐美面前接通电话。 他妈跟他说的也是这件事，通知他，乐美这几天可能需要在客房里住着，让他收敛点，别在家里太吵，别打扰她学习。 他妈嗓门大，声音从听筒里漏出来，李致忱看见乐美眼里露出的笑意，不大自在地皱了眉，对着话筒反驳道：“我哪里吵了？” “反正你们俩互相照顾着啊。我和你叔叔阿姨，还要在外面玩一个礼拜。” 李致忱问：“那我生日呢？” 他妈大大方方地说：“赶不上了。你自己找同学朋友过一过，到时候给你买双好鞋。” 李致忱本想发作，听见他妈最后那句，努努嘴，又把话吞下，“知道了。再见。” 挂了电话后，他还没对乐美说话，她就略过他，直接走了进来，熟稔自在得像是进自己家。 李致忱看着她的背影，忽然想笑，心中又觉得畅快，这几日的闷在心中的那股气莫名消散。 乐美虽然沉得住气，但也只撑了几天，还不是喜欢他，忍不住来见他。 这时，朋友给他发短信，问他怎么还没出门。 他站在门口，看了一眼客厅里的乐美，又回头看了一眼敞开的大门，思忖片刻，他走上前，将大门关上，决定留在家里。 他是觉得，如果他出去玩了，乐美会很可怜，她好不容易拉下面子来找他，结果又被他一个人留在家中，肯定会伤心失落的。他不知道，乐美这几天在家里的效率很高，她已经将高三数学的新一个单元自习完了。 他看向乐美，发现乐美在客厅里放下书包后，就直接开始低头学习做题了。 之后，不管他在客厅里走几圈，在厨房里发出什么动静，她都一点没抬头。 装，又在装蒜，她又在装不在意。 他在心中忿忿，却也不敢表露出来，只能在厨房里继续转圈。 将近八点的时候，乐美终于从作业堆里抬起头，起身看他一眼后，她什么话都没说，上楼去了。 李致忱亲眼见她将客房的门关上后，重重闭上了眼，低声骂了句“疯子”。 他也不知自己骂的是谁。 之后的几天，乐美虽然住在他家里，却没做出任何让他误会的事。她不怎么出房间门，也不怎么会和他主动说话，只有在他问她话的时候，她会回他一句。 她在他家里变得很没存在感，可即使这样，李致忱的思绪依旧被她牵扯着。 她对他明明已经十分冷漠，但他仅仅是看着她的背影，就能独自脑补出一场大戏，他想她是不是故意在冷落他，想她是不是其实很想亲近自己，想她到底喜不喜欢自己？ 白天他能看见她的时候，他就在想这些，晚上她睡在隔壁的时候，他想的东西就更加过分了……思想肮脏得他都想给自己的大脑来个大扫除，但他没法控制，每天都被捏着鼻子走。为了纾解欲望，他看片手淫的频率几乎到了每天一次的程度。 这就算了，他还经常做梦梦见乐美。梦的开始总是他们的小时候，那时的乐美还会喊他哥哥，他也热衷于照顾这么个妹妹，两人虽然不算十分亲近，但也能够和谐相处。 乐美喜欢当他的跟屁虫，他在回家路上买零食的时候还会想着给乐美买一份。 但是不管梦的开始有多么纯情，到最后，乐美都会用一双毫无波澜的眼盯着他，对他说：“我想和你做。” 他总是会被吓得精神一振。 第一次做这样的梦时，他甚至直接惊醒，对着天花板急促呼吸。第二次，他没醒过来，只是在梦中拒绝她。第三次她在梦中对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没忍住，伸手抓住了她…… 每次醒来，他都大汗淋漓，一半是吓得，一半是爽得。 彻底清醒后，他都很懊悔，可梦境留下来的旖旎画面却怎么都无法消散。 于是，每次在现实中见到依旧对他冷淡的乐美时，他总是被气得说不出话来—— 她用一句话在他脑中埋下罪恶的种子，之后就突然收敛起来，甩手什么都不管了。 玩弄他一样。 而他的身体和精神，都已经被乐美摧毁了。 天降横礼 # 11. 李致忱最近又在浏览器上搜“为什么会对讨厌的人有性幻想”这个问题，势必要找出个合理的答案。 巧的是，正好有人和他有一样的烦恼。 那人甚至还将问题投给了研究两性关系的营销号，请求别人的帮助。网友们都很热心，评论区里已经有几十条评论了。 李致忱从头开始看。 热评第一说：【因为你太过讨厌她，所以想要征服她，凌辱她，等到你把她上了，再把她狠狠甩了，你会更爽的！】 李致忱看着这行字，皱了眉，“脑子有病吧？” 随手点进这人的主页，发现他是个面相猥琐的大肚腩胖男人后，李致忱的眉头皱得更深了，随手将这人拉进黑名单，“恶心。” 评论区里除了热评第一以外，其他的评论莫名都很整齐，大差不差地都在说：【因为你喜欢她呗！】 【你自己没意识到已经不讨厌她了，甚至喜欢上她了！】 【哪里有讨厌对方，还想和对方亲密接触的？】 …… 李致忱一条一条翻下来，眉头依旧没松开。 虽然这些人的评论比较正常，看起来甚至中肯，可是他怎么可能会喜欢乐美啊？他不会喜欢乐美的，他和她认识这么久，之前他们总是互不搭理，也没起过什么火花。 总不能因为乐美最近发疯说喜欢他，他就跟着喜欢上乐美了？ 不可能。 他并不觉得这些答案可靠，但还是忍不住将这个问题收藏。 他关上手机，开始思考新的问题…… 自从乐美强硬地挤进他的生活后，他需要思考的问题突然变多了。他不止要推测自己的心理，还需要去猜测乐美在想什么。 这几天，他一直在想乐美为什么不理他呢？为什么不缠着他了呢？ 朋友见他许久没出门玩，这天下午又给他打了电话约他出门。 他正在客厅里看电视，接通了电话后，瞥见乐美从楼上下来，莫名变得紧张，正襟危坐，连声音都变得低沉，“去哪里玩？” “又打球？这天气太热了。” 乐美从厨房拿了一颗苹果出来，在他身边顿了一下后，她坐到他隔壁的小沙发上。 李致忱一愣，反应过来的时候，发觉自己漏掉了听筒里的一些重要消息，他闭了闭眼睛，问：“你说什么？我没听清，你再说一遍。” “打游戏？来我家打？” “不行！”他毫不犹豫地回绝。 坐在旁边看电视的乐美侧头看了他一眼，李致忱微微扭过头，“我爸妈是不在家啊，但是……不方便。” “说了不方便，怎么还听不懂啊？” 乐美又看他一眼，害得李致忱又没听清朋友说的话。 “什么？你们在学校门口碰见了舒芊芊？” 他发誓，他只是不经大脑处理地将朋友说的话重复了一遍，说出口之后，他才意识到他刚才说了“舒芊芊”这三个字。于是下意识去看乐美的脸色，见她神色无异，他反倒烦躁起来了。 听筒那里还在聒噪地讲话，李致忱心一横，说：“行啊，那你们过来！” 乐美咀嚼苹果的动作终于顿住。 接着，她扭头盯着李致忱看。 察觉到乐美火热的视线，李致忱紧张又畅快，他心里暗爽，却又装作看不见，继续镇定地对话筒说：“你们来吧，我在家里等你们。” 之后随便敷衍了几句后，他挂了电话。 知道乐美还在盯着他看，低头做好了心理准备后，他和乐美对视上。 乐美盯得他心脏狂跳。 “怎么了？”他这样问。 乐美望着他，空气安静了几秒，最后她扯了一下嘴角，问：“你朋友要来？” 李致忱点头，“你不都听到了。” “那我等会儿回我自己家。”乐美只是这样说，然后就继续吃苹果。 李致忱没想到她这么轻易就走了，他想象中的乐美警告他不准让舒芊芊来他家的情形并没有发生，所以他愣了一下，不带好气地说：“随便你。” 乐美没再说话，起身将吃一半的苹果丢进垃圾桶后，上楼去了。 在她转身的那瞬间，她忍不住笑了。 她刚才好像见证了小狗尾巴是怎么翘起来又垂下去的。 他藏不住心思，每一个精心设计的动作、每一句斟酌万遍再说出口的话，在她眼中都十分拙劣。她一眼就能看穿。 他故意提起舒芊芊，见她不在意后，又觉得错愕。 不过这也证明，他越来越在乎她。 虽然他自己还没意识到。 见乐美已经上楼，李致忱又给他朋友打了个电话，“别让舒芊芊来。” 那边愣了一下，“不是你让我们一起过去的吗？” “我只说‘你们’，没有说舒芊芊，你跟人家熟吗？就天天想跟人玩？” “那不是想让你跟舒芊芊熟吗？” “不用，不要给我帮倒忙，你们自己来就好，我家里没有适合女孩儿玩的游戏。” 那边骂了他几句后挂了电话。 解决完这件事后，李致忱还是觉得胸前堵着一口气，闷闷的。 他开始反思自己刚才那上头故意想要吸引乐美注意力的行为是不是太过反常，以及……幼稚。 在面对乐美的时候，他的大脑总是不清醒。他担心乐美看他，又苦恼乐美不看他，怕乐美喜欢他，又担忧乐美不再喜欢他。 他是不是有病啊。他开始怀疑自己。 李致忱洗了个澡后，朋友给他发消息，说自己到门口了，让他下楼给他们开门。经过客房的时候，他见客房门紧闭，自然以为乐美已经离开，回自己家去了。 他开门迎接自己的朋友，他们一见到他，就给了他一拳，骂他突然转变心思，“差点，舒芊芊就跟我们上车了。” “我们只能撒了个谎，说我们不去你家了。” “你到底怎么想的？”朋友这样问李致忱。 李致忱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他只知道乐美一个人，他就没法应付了。如果再把舒芊芊牵扯进来，他的生活绝对会变得一团糟。 而且，他不怎么想再和舒芊芊有过多的接触。可能是因为和她相处不自在，也可能是因为他承受不了乐美的询问和警告。 她总让他别跟舒芊芊在一起。他又莫名很听她的话。 见李致忱不说话，朋友也没多说什么，推推搡搡着进了他的房间，说自己带了新的游戏卡，今天一定要全通关。 几人在房间里玩了两个小时后，又闹着肚子饿。 李致忱认命去厨房给他们做吃的。 他厨艺还行，基本的家常菜都会做点，但现在他可没心情给朋友们蒸大米饭炒菜。 从冰柜里掏出几个速食饺子和豆包，放进蒸笼里后，他在旁边等着。 现在是下午四点钟，院子里阳光不错，刚才在空调房里待久了，手脚有些凉，李致忱不自觉地走向盛满了暖意的院子里。 他就这样，晒着太阳，低头玩手机。 不知过了多久，朋友对着院子喊肚子饿得不行了，他叹了口气，抬脚正准备进屋的时候，他的视线里，突然出现一样白色的东西。 那东西从天上来，摇摇晃晃，最后落在他跟前的地上。 他定睛一看，看清是什么东西后，他慌里慌张抬头。是客房的阳台。那里没人，只有一个空的晾衣架。 就在他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时候，朋友又在里面喊，“好了没啊！” 李致忱担心朋友们从房间里出来，他来不及多思考，快速弯腰将地上那条白色的内裤攥进手心里。 本来是可以放进靠门边的篮子里的，可他却鬼迷心窍地，将手里的布料捏紧，放进自己的口袋里。再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走进屋子。 听见落地窗被打开的声音，乐美才往前一步，低头看楼下。 她扔下去的内裤不见了。李致忱的那颗脑袋一晃而过。 他很着急地进屋了。 她又没忍住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