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败童话(出轨)》 背着老公,偷偷摘下婚戒 嘉音两手插在口袋里,往校门口走去。 路上的学生虽不少,但没有一个对嘉音投以过多的关注。他们都知道今天是校友返校日,因此对校园内出现社会人士见怪不怪。 嘉音的指尖触碰到口袋里一个坚硬冰凉的东西,于是她把手伸出来,阳光将她掌心的纹路照亮,她的手心肉眼可见的柔软,没有一个茧子、疤痕。她又翻过去看手背,这次她久久注视着左手无名指。 她长期佩戴戒指,但细长的手指上并未留下戒痕。 也许是心理作用,当她意识到手上没有婚戒后,想再度带上的感觉极其强烈,仿佛没有婚戒的手,就如同身子未穿衣服一样。 可嘉音是否有勇气把口袋里的戒指拿出来再带上? 半个多小时前,在母校的钟楼前,在草地上正坐着、躺着晒太阳的学妹学弟们跟前,在那个名叫林致的男生面前,她把手藏进口袋,在口袋的遮掩下,费力地用拇指褪下无名指上的婚戒。 似乎是鬼迷心窍一般,直到现在她匆匆要离开,才恍然大悟自己方才做了什么。 当嘉音抵达校门口,她的脚完全迈出大门的一刹那,钟楼的钟声再度响起,悠长的钟声,似乎在把嘉音的心又拉了回去。 她转身,目光越过大门,往钟楼的方向看去。 进入校园的学生们挡住了她的身影,当她再次出现继续往外走时,手指上已经闪烁着一丝银光了。 她把口袋里的婚戒拿出来,又带上。 这枚六年前她和苏允共同选定的戒指,依然璀璨如新。 苏允说他下午三点多开完会来接她,可现在只有一点。 嘉音选择打车离开。 坐上车,嘉音脑中浮现出那张漂亮精致的脸,他说他叫林致。嘉音并非完全没有想起她的丈夫苏允,她拿林致在同苏允比较。 最像的便是眉眼。那两条浓而长的眉毛,在眉尾稍稍挑起,非常俊逸风流的眉形。可一双眼睛却是锐利的冷峻的,于是那眉毛与之相称,便只剩俊朗神采。 然而他们又是不同的,苏允的眼珠极其黑,仿佛眼白是汪冷泉,浸得两颗珠子彻骨寒冷。林致不一样,嘉音细细看了,他的眼珠是小鹿般的淡褐色,阳光下微眯起眼,便流露出梦幻般的目光。 林致的皮肤很白,是那种晴朗雪天里,雪光与天光交织的白,介于冷暖之间。这种白在他黑衣服的衬托下越发美丽。 嘉音这才意识到自己原来不讨厌穿黑色的男人。 她依然在品味着林致突然摘下他头上黑色鸭舌帽的那一刻。他摘下帽子,露出他的一张脸。 仿佛是魔术师利用他那神奇的帽子变了一个惊艳嘉音的魔术。 嘉音喜欢这种带有浪漫意味的惊喜,很容易产生命中注定的错觉。 和下意识摘掉婚戒的时候不同,现在她很清楚自己所想的这一切意味着什么。 这不对劲。 然而不对劲的根源不是嘉音与林致的相遇,这一切恐怕都要怪前段时间的车祸。 前段时间,乔嘉音出了车祸。 当然并不严重,人没事,只是车前被撞坏了一些。修车工人的技术简直称得上高妙,嘉音取车时仔细看了半天,也无法确定当时撞坏的到底是哪一块地方, 可车祸给车子留下的痕迹能够修补,它对嘉音生活造成的冲击却似乎无可挽回。 尤其是在车祸前,发生了那样的对话。 说完就出车祸了 乔嘉音今年30岁,她的丈夫苏允比她小2岁。他们结婚已经6年。 因此,几乎是理所当然的,他们虽然提前解决了婚姻大事,却不得不面临着催生难题。 苏允的妈妈谢远风早就希望他们能考虑生孩子的事情,只是由于嘉音一直不提,不得不按捺。直到今年过完年,嘉音的年龄变成三字开头,她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和嘉音妈妈打了电话。 于是嘉音的妈妈章萍玉把谢远风和嘉音都约到了家里。 “我想亲家说的有道理,你今年三十了。年龄再大点生育风险变高,而且产后恢复也慢。”章萍玉道。 曾经,她是非常坚定地让乔嘉音先别生孩子。 一方面乔嘉音和苏允是早婚,万一不合适想分开,多个孩子就是多个阻碍;另一方面,章萍玉一想到嘉音要做妈妈了,不由觉得女儿其实还未长大。 可现在乔嘉音已经三十岁了,尽管她觉得嘉音还是那个嘉音,可不管怎样也必须承认,女儿是时候要需要考虑生个孩子的问题了。 见乔嘉音不说话,谢远风补充道:“我们没有逼你们的意思,只是觉得你们可以开始考虑了。” 嘉音早就知道妈妈喊她来的目的,因此拿出预备好的说辞。甚至称不上说辞:“我还是觉得生孩子这事怪可怕的,没做好准备。” 如此任性的说法,纵然谢远风早知道乔嘉音在家一直是这样没长大的任性模样,却还是有些惊讶三十岁的已婚女人居然能说出这样的话。 人是章萍玉喊来的,她对嘉音说的话虽然有几分尴尬,却也隐隐有些得意。 对于谢远风这个女儿的婆婆,章萍玉自然不希望从娇养长大的女儿受到一丝磋磨。总之,她章萍玉的女儿就是在夫家那也一样要过得自在得意。就是面对这样离谱的话,谢远风也必须满面含笑地安慰。 不过这丝不理智的得意烟消云散后,章萍玉立刻想起她今天的目的。 “音音你也大了,总不能像小孩子一样再怕这怕那的。”章萍玉劝道,“现在医学发达,从备孕到生下都有科学的一套方案。你要是怕痛,现在还有止痛针——” “那我听说生产时如果出现羊水栓塞几乎必死无疑。”嘉音边说,边把两脚缩回到沙发上,仿佛真的很害怕的模样。 “这——”章萍玉正不知如何回答,转头看见谢远风的脸色,往嘉音腿上一拍,要她坐坐好。 她虽有意在谢远风面前展示对嘉音的无条件的宠爱,但也不得不顾及女儿的婚姻,还是要考虑到谢远风的感受才行。 她想了想,说:“但发生的概率很低,你不能一直往坏的方向想。” 谢远风拿捏起了往日的贵妇架子,翘起腿,面色微微凝重,带着指点味道说:“你妈妈说的对。这种都是极小概率的事情,就好比咱们每天出门都存在发生车祸的可能。但可能性很小,我们不可能为了它就不出门了。” 她看着嘉音盘腿坐在沙发上的模样,笑着对章萍玉道:“这个叫什么?哦,不能因噎废食对不对。” 章萍玉没什么文化,自然听不懂什么因噎废食。但她好心帮谢远风,对方却不领情这点让她颇为恼火,于是皮笑肉不笑:“这我可不懂,你要和音音说。” 和音音说。本就不能指望嘉音说出什么好话,更何况有了章萍玉的态度。 “这话说的。人不吃饭会死,不生孩子不仅不会死,反而是生才有可能死,这怎么能一样?” 谢远风面色一僵,片刻后才说:“那你和苏允总不可能不要孩子。” “苏允和我现在都不考虑生孩子的事情。他忙得要死,小孩生下来他也没空管。” “咱们又不是请不起保姆。” “什么时代了?还搞丧父式教育?”说真的,乔嘉音本是随意敷衍着对话,到这里她心思骤然回拢,诧异地打量起谢远风。 果然,苏允他自己就是丧父式家庭的受害者。 谢远风回到家,果然家里没人。可她满腔的怒气急着要发泄,直接给苏意打电话。 “我跟你说,乔嘉音是越发不像话了。” “我还以为有什么急事。你等我打完牌回去说不行?”苏意那边麻将声哗啦哗啦的,不等谢远风说话,电话就挂了。 谢远风攥着手机,在屋里走来走去时。她讨厌乔嘉音这无所谓的态度,也讨厌苏意。要不是苏意好赌,公司破产不说,把家产也赌得缩水。她当年怎么可能答应苏允娶乔嘉音这种任性的娇娇女。 电话又响了,在谢远风手心里震动。 这次是苏允打来的。 “喂?儿子怎么了?” 她以为是乔嘉音这么快就同苏允告状了,谁知电话那头,苏允焦急道:“妈,嘉音出车祸了。” 反正不是她秃头 乔嘉音不希望也不喜欢苏允来接她下班。 可她的车子因为上次车祸进了修理厂,这几天她要么打车回去,要么让好友于希越来接,刚好两个人下班一起约会吃个晚饭。 偏偏周五这天早上,苏允说他今天可以早下班,他要来接她。 苏允有来公司接过她吗? 乔嘉音觉得是没有的。 如果苏允能早下班,当然是两个人同时回家来得更快些,何必来接的路上白白浪费一段时间? 她更担心的是如果苏允来接她被同事撞见了。 嘉音的生活和工作分的很开,尽管同事们看到她手上的婚戒知道她已婚,却很少有人知道她丈夫的情况。 她没有白担心。 不少人早就好奇乔嘉音的老公长什么样,毕竟乔嘉音一进电视台时手上就有婚戒。有人猜乔嘉音年纪轻轻结婚,一定是嫁了个有钱老公,不然电视台的工作,大家心知肚明没那么好得到。他们往这方面想的时候,经常忽略乔嘉音自己是A大高材生。 不过也不算他们冤枉了乔嘉音,她在后来工作调动时确实走了后门,不过帮她走后门的当然不可能是苏允,是她爸爸乔风。 有人看见苏允来接乔嘉音。 “很帅!很年轻!”目击者在工作小群里分享。 “真的是她老公吗?” “我故意走近了看,两个人手上都带着婚戒。她老公还给她带了花。感情很好啊!” 不少同事都急忙加入这个小群来吃瓜。 新加进来的人道:“感情好的话?怎么以前从来不见他来接?” 不少人觉得这种揣度恶意太明显:“看她老公穿的那么正式,估计是什么精英行业的,平时工作肯定忙吧?” 恶意揣度的人是老王,他也正是第一个怀疑乔嘉音嫁给有钱老男人的,就在乔嘉音开着新车来上班的第二天。 他不死心道:“是个帅哥的话,那和乔嘉音多少有点不般配吧。”他慢悠悠打字,“乔嘉音可不是什么大美人。”他说话时似乎完全想不到自己脑袋上岌岌可危的发际线。 最先分享的人已经心生不满了,恨不得能把他踢出小群。 更有一个女生直言:“我一直羡慕乔嘉音头发够多。” 老王急了,敲键盘的速度加快,正要发出去,却发现自己已经被踢出群聊,一大段话白打了。 群内的女生们也发现老王被踢走,心中大快。不知群主是哪位勇士,竟不怕得罪人的。 定睛一看,原来群主是主持部门的台柱子应晓寒。 一面心生佩服,一面又突然想到,传闻中乔嘉音和应晓寒不合…… 尤其是第一个分享的人,天天在群里吃瓜都完全没有注意到群主居然是那个冷若冰霜不苟言笑的应晓寒。 嘉音看到几个同事在边上鬼鬼祟祟的样子,就知道果然是被看见了。被一个人看见等于被大家看见,她的心态快速调整好,丈夫接妻子下班是个相当温馨浪漫的事情。 何况她乔嘉音的老公又不是个有啤酒肚的秃头丑男,拿不出手。任谁看了苏允,估计都要说一声青年才俊,现在放到相亲市场也是个抢手货。 嘉音抱着花束到副驾驶坐下,她是绝不可能允许她的完美人生里出现一个丑陋老公。 适合看书更适合做爱 苏允看着嘉音系好安全带后发动车子。 “我还是第一次来接你下班。” 他边说又边转头看了眼嘉音。 “怎么了?” “我很早就想着如果能这样天天接你下班,我们一起回家。”他踩下油门,目光不得不专注于路面。 “嗯,是你理想中的幸福生活对不对。”嘉音笑道。 “是。”和嘉音在一起时,苏允的嘴角似乎一直带着微小的弧度。 “那现在不行,你工作太忙了。”嘉音压低声音,把下巴压在花上说,“如果能够早下班,我们最好都能快点到家……” 她边说边盯着花看,她明知道她的话与花有同样惹人沉醉的力量,却还是说道:“真想快点到家。” 苏允听懂了她的意思,也想起他们经常连饭都顾不上吃…… 他实在忍不住看了嘉音一眼,看到他亲手挑选的玫瑰在她脸上映出绯红的色彩。他白皙的面容上也开始涌动出一抹浅浅的血色。 “呐,专注开车啊,苏律师!”嘉音把花放下,笑得乐不可支。 苏允转过头,但他知道暴露在嘉音目光下的那只耳朵正在发热,仿佛嘉音的目光是带有炙热温度。 他平静了好久,才淡淡道:“确实,我们应该快点回到家。” 苏允喜欢阳光落在嘉音身上的模样,所以他想要赶在夕阳彻底消失前回到家。 这种正经的语气惹得嘉音又笑得把头歪在窗户上,她头靠着窗户这样仔细盯着苏允看。 苏允的侧脸线条分明,握在方向盘上的一双手具有骨干的美,嘉音喜欢他用他的手指骨节轻轻按压过…… 她抿了抿唇,也被自己的想象勾起渴望。尤其是她明确地知道这种渴望即将被满足。 “把空调提前打开。” 她嘀咕。 现在的天气温度已经不需要暖气,可在屋内脱掉衣物还是会冷的。 苏允决心先不理她,先回家要紧。 因此没有发现,看着看着,嘉音面上的微笑渐渐消失了。 这笑容在车子抵达小区前又重新出现在她脸上。 “嘉音,到家了。” 自从出了车祸,嘉音时常会突然间笑容消失,仿佛是行者在迷失的路途中获得顿悟,于是刹那间,她面无表情又似乎触摸到什么真谛。嘉音很希望能够彻底弄清楚她在这样的瞬间可以领悟到什么,然而潜意识里她害怕且逃避。 这都是那场车祸的错,虽然只是个小车祸,甚至说由于人没事,说是车祸好像太大惊小怪。 可对于嘉音安逸顺遂的三十年人生而言,这场车祸恐怕是她人生最危险的时刻,不同寻常的意味过于浓厚。 所以当在电梯里被苏允握住手时,嘉音也紧紧回握,仿佛这手是将她拉回地面的引线,制止了她的胡思乱想。 胡思乱想是有害的。 她暂时决定忽略最近的异常。 推开门,屋内的温度足以让他们只穿一些轻薄的衣物。 嘉音想把花插到瓶子里去,却被苏允拿走。 “肚子饿吗?”他从边柜摆着的糖果盘里拿出一颗剥开,放入嘉音口中。嘉音乐于将这个糖果的味道分享给他,柠檬香气在他们口中浸润开来。 与其说是饿,不如说他们是另一种意义上的饥渴。 他开始脱他的外套,嘉音也在解扣子。 苏允的动作比她快许多。 等嘉音脱掉外套时,客厅与阳台的窗帘已经被拉上了。 黑暗在屋内蔓延,嘉音往最光明的地方走去。 那是个小阳台,表面上的功能是充作看书的地方。边上几个大书架挡着,窗边摆了个很大的长形沙发。 “天气好的时候适合躺在这看书。”装修时,嘉音和苏允是这样对双方父母解释这个设计。 然而这书架柜子里摆放的多条毯子,全部被他们弄湿过。 他们是正确的,天气好的时候适合躺在这看书。 当然,更适合躺在这做爱。 他是她的忠臣(h) 嘉音和他一同躺在这个沙发上,他们口中的糖还没吃完。圆圆的糖果像个小球一样被他们的舌头顶来顶去,嘉音的头发散开,她觉得口腔内壁被这颗糖果磨得发酸,又或者这颗糖本来就不太甜,总之她被刺激得流了好多口水。 苏允的舌头在她的下巴上一扫,把溢出的水液舔舐干净。 他的手绕到她的脖子后面,嘉音劳累一天的脖颈在他这样的揉捏中得到放松。她也伸出手揽住苏允的头颅,她凑近,身子与沙发的布料相擦磨出细碎声音,毯子在他们身体中间如蛇一般缠绕着。她在他的唇上重重地吮吸一下,发出极其暧昧的水声。 那颗糖最终化在他们的唇齿之间。 最后两个人的嘴唇都呈现出水润的光泽,包括眼中也都是情动的模样,带着水意。嘉音喜欢苏允那双冷漠的眼睛在此刻的样子,她似嘉赏一般在他两个眼皮上各亲了一下。 “音音……” 苏允感受到那清甜的柠檬气味沾染住他,他为之欣喜,常常至于不知所措。 他眼中的水意半是由于情动半是由于对嘉音的爱意。 他是这样爱着嘉音,用两手捧住她的脸,两侧的头发因为他这样的举动鼓起,簇拥着嘉音的面庞。夕阳透过窗子洒在嘉音的脸上。 嘉音的肤色和主流背道而驰,是偏棕的,头发也是偏棕的。她的头发多,但是不够顺滑,有些毛躁的棕发。当阳光落在嘉音的身上时,一种金色的璀璨色调似乎被牵引出来,苏允沉醉于此,心甘情愿用各种手段讨她欢心。 他微微上挑的眉尾在这种时候显得很多情,与平时在众人面前的形象大相径庭。 嘉音的任性在诸多方面,苏允在这种时候像是她最忠心耿耿的臣子,完全臣服于她的指令。 “苏允。”她喊他的名字,扭动着身躯。 他熟知她的各种需求,扶着她把她往沙发上端靠靠,自己则俯身在她的胸前。 嘉音仰躺着,便能通过窗户看到窗外被夕阳染红的天空。 他们住在最顶层,这扇窗外只能看到水天一色的江景。 因此这是他们放心大胆在天光下做爱的地点。 嘉音很喜欢,在这里做爱,尤其是冬天或者夏天…… 她在快乐的情潮中,翻眨眼皮,目光落在天空中,她知道窗外是冷、是热,可她永远在适宜的温度里享受欢愉。这让她满足与骄傲,仿佛赢得一场无形的对抗。 “啊,苏允。”她似咏叹一般,总喜欢在欢好时这样念叨他的名字。苏允抬头,他刚亲吻完她的乳尖,又来轻啄她充满甜言蜜语的嘴。他用他挺拔的鼻子蹭她的脸,嘉音感受到他浓密的眉毛与纤长的睫毛在她脸上搔弄着。 她被弄得实在无法不笑出声来,甜滑的笑声仿佛从苏允的耳朵里一路滑到他身下。苏允被情潮淹没,他一边吻她,一边用手指勾起她内裤侧边。 嘉音感到一个修长的手指剥开她的裤子,伸了进来,突如其来的陌生触感,让她小小地闪躲了一下。可她对这种刺激性的小型痉挛也有一种痴迷在,屏住呼吸期待着苏允用手指继续探索不同的地方。 苏允通过吻,了解了嘉音的想法。他用舌头勾得她再度呼吸急促,当注意力又转回唇舌之间时,下身的刺激带来的快感又变得突然而猛烈。 嘉音被苏允这样的小把戏成功调动感觉,这也避免了她不会对二人这几年的情事感到厌倦。 她用力环住他的肩背,苏允是恰到好处的身材,像是一尊漂亮的雕塑,嘉音抚摸他的后背让他倾泻出动情的声音。 他不断低声地唤她:“音音。” “音音。” 他从来只在这种时候叫她的小名,或许也正因如此,苏允从不在众人面前这样喊她,这总会让他想到做爱时他是如何为了她意乱情迷。 他们的胸膛紧紧地贴在一起,嘉音有种错觉,仿佛他的声音可以透过骨头传递到她的心。 她听着他的声音,最终还是更用力地拥抱住他。 不要看窗外,看我(h) 嘉音在一片混乱之中撑起身子拿起遥控器,把空调温度调低。她和苏允都开始出汗了。 伴着“滴滴滴”的声音,苏允用手指一下又一下顶弄她的阴蒂。他的手指骨节刮过肿胀的阴蒂,快感层层堆迭。 嘉音放下手机的一瞬间,那她低垂的手猛地又抬起,她因快感而紧绷的身子,微微颤抖,脚趾用力抵住苏允的腰间。 “嘶。” 他指尖突然用力地按揉,嘉音毫无防备。 “你干嘛?”嘉音埋怨道,当然含有嗔怪的成分。 苏允知道嘉音喜欢意料之外的快感。他轻轻地吻着嘉音屈起的膝盖,安抚一般:“是我不好。” 他抽出手,内裤弹回去,细细的边带弹在软肉上,嘉音难耐地抿起唇。她仰躺回沙发上,望着窗外的天色,胸口因喘息而起伏。 “音音,不要看窗外,看我。” 苏允在嘉音的注视下抬起那只沾了水液的手:“是你的。” 他的声音微哑,喉结滚动,湿淋淋的手指停在他的面前,他在嘉音的注视下歪头舔舐手指。故意侧身的动作,能让嘉音看清他的舌头是如何吞食她所流出的爱液。 嘉音觉得尾骨正在发麻,仿佛他就是正在舔她的身下。 苏允喜欢嘉音此刻看他的眼神,专注地看向他。 他苍白的脸上浮现出的红晕带着诡异的美感,最后一丝夕阳照得他唇色也鲜艳。苏允的白带着一种青色的底,他面部线条锋利,嘉音第一见到他时想到了青铜雕塑,他们是一样的冷峻。 她对他一见钟情。 那时苏允是法学院的辩论赛辩手,而她是座位上一个普通的外院观众。不过很快,她就选修了法学的二学位。因此可以常常遇到他。 她追求他将近一年,锲而不舍。这发生在乔嘉音身上并不值得意外,她被娇惯着长大,嗜欲如猛火,对于想要的东西向来是设法拼命得到。 何况她抱有一些浪漫爱情的幻想,对于制造追求过程中的浪漫仪式乐此不疲。 总之他们最后确实相爱了,不仅如此还步入了婚姻殿堂。 嘉音记得他们第一次做爱,彼此都很青涩。嘉音坐在床边,两手把床单攥皱,苏允跪在地上不断揉她的膝盖,却迟迟没有掀起膝盖上的裙子。 苏允在学院里很受欢迎,他兼任学生会的职务,大家请他帮忙或有事询问时都表现得彬彬有礼。但嘉音知道,这是假象。有一次她偷偷跟踪苏允,望见他辞别同学后,眼神漠然甚至带了点不耐烦。其实他就是这样的人,嘉音仔细观察后发现,他虽然在同学间人气很高,却没有一个交好的朋友。 她想他是那种看似随和实则高高在上的人,他需要的是别人的尊敬而不是亲密的爱意。 苏允不像是个理想的爱人,那时的乔嘉音却相信自己有办法融化冰山…… 尽管是愚蠢的想法,可乔嘉音的人生向来好运连连。章萍玉和乔风为她取名嘉音。翘俟嘉音,可乔嘉音不需要等待,她的人生里总是充满着好消息。 苏允爱上她,这让许多人大跌眼界,因为从外表上来说,与俊逸的苏允相比,乔嘉音实在平平无奇。大多数人都觉得他们的恋情不能长久。 当他们第一次做爱,嘉音看到苏允在她的两腿之间羞红了脸时,她升起了强烈的满足,这种满足延续到现在。 即使现在,嘉音也还是会感叹。 那样礼貌疏离的苏允在和她亲密时完全像另一个人。 只有她可以见识到这样的他,即使苏允在父母面前都不曾流露出这样亲昵荒唐的一面。 曾经嘉音是很引以为傲的,她将之视作是自己的影响力。对于恋人而言,没有什么比特殊更令人欣喜,苏允使她可以享有他世界里的特权。 可现在,嘉音看着苏允薄红的面庞,以及舔舐时漫不经心却又色情的眼神,她又升起一种奇怪的感觉。 只有她是特殊的,可她真的承担得起这份特殊吗? 嘉音想起小时候曾在刚开学时因为乖巧的表现被老师指定成为课代表,然而嘉音的乖巧是一种假象,当老师发现真相后,她很失望地撤下了嘉音课代表的职务。 嘉音至今都记得老师那样的眼神。 她又想起大学时很多同学私下的疑问:苏允为什么喜欢乔嘉音? 苏允为什么喜欢她? 嘉音时常用浪漫的爱情掩饰真实的答案。 真实的答案是她也不知道,或者说她并没有细想。 “音音?”苏允发现她走神了,他在她的腿心落下一个吻。 “在想什么?” “没。” 嘉音抬起腿,脱下内裤。 飞机从做爱的他们上空飞过(h) 苏允帮着她一起把内裤脱了。他赤裸着身子,一双手慢条斯理地将嘉音湿透的内裤迭好放到一边。 嘉音用脚一下又一下地往他的胸膛轻踢,催促着。 夕阳只剩下最后的余晖,苏允握住嘉音的脚,让她把腿放在自己的身侧,然后埋首于她的腿间。 他亲吻舔舐,只觉得舌头滚烫,乔嘉音的皮肉也滚烫,一切都是滚烫的。 他喜欢阳光落在嘉音身上的样子,他从来都客观地知道嘉音并不好看,但他也清楚地知道嘉音是美的。 美是比好看更复杂更深沉的一个词汇。 当太阳落下,嘉音的目光继续照亮着苏允的世界。 他含着这嘉音挺立的阴蒂,一点点细细地吮舐。在嘉音快乐的喘息声越来越急促时,他的动作也渐渐急躁起来。 嘉音把手臂高举过头顶,以一个放纵的姿势仰躺在沙发上,她觉得四肢都在这样的快感里舒展开来。 她因不断积蓄的快感而眯起眼,歪头又看向窗外。 她的目光中,空中一架飞机正巧飞过。 一种强烈的羞耻感刺激地她心跳加速,身体微微拱起。她立刻看了苏允一眼,苏允一无所知。 当然高空中飞机上的人是绝对不会知道地面上有一对夫妻没拉窗帘在做爱,可这架飞机的存在就是在提醒嘉音,他们实际上是在窗边做爱,对着赤裸空旷的天。 “苏允,窗外有架飞机经过。” 她呢喃着。 苏允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他揣测她应当是觉得刺激……飞机实际充当了性爱过程中无害的旁观者,可她那迷惘的神色又不太像。 这让他觉得一种莫名地心里空空。 他隐隐觉得她最近的情绪并不稳定,是因为上次的交通事故吗? 或者因为孩子? 苏允和乔嘉音有两岁的年龄差,但苏允从未觉得他比乔嘉音小。 他们其实是同级生,苏允早一年上学。 因为同级,他们步入社会的时间是完全一样的,如果不刻意去想年龄,苏允从来注意不到这些。 何况,他一直觉得实际上他比乔嘉音要更成熟,因为乔嘉音不需要想太多复杂的事情,乔风和章萍玉替她解决了大部分难题,她始终是天真的。 可现在,乔嘉音似乎在被他所不知道的事情困扰着。 他一边用舌头顶弄,一边思忖。 应该还是为着前几天那事。 嘉音不想生孩子,那么就不生。 他早就和嘉音说过,这完全由她做主。 苏允因为自己的童年经历,对于小孩并没有太多期盼,但嘉音有一个幸福的家庭,如果嘉音愿意生孩子,那他相信他们也会依然幸福。 但如果她不愿意,甚至为之困扰…… “音音?” 嘉音在想什么?她觉得飞机像是一种见证,它从他们头上飞行穿过,提醒了嘉音她正在与她的丈夫一起做爱。她的灵魂仿佛一下子脱离了这场性事,越到了高空之上,自上而下地审视着她和苏允。 她感到畏惧而不忍细看。 她不忍细看她的生活。 如果当时知道那个老师会失望的话,嘉音会一直装得很乖巧。 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年幼的嘉音都在后悔。 快感在她的体内积攒、爆炸,她张大嘴巴像是吐泡泡那样吸气呼气。 苏允拎起毯子的一角替她擦了擦穴口丰沛的水,柔弱的阴唇与质地有些粗糙的毯子接触,那些敏锐脆弱的神经又被刺激到,嘉音发出一串古怪的嘤咛。 苏允把她搂在怀里,将她汗湿的头发往脑后捋去,哑声道:“爽吗?”他自己的面上也是湿的,有他自己的汗水也有嘉音私处流出的水液。 他的眉眼像是雨后更加鲜亮的青湿苔藓,嘉音在他的怀里能看到他冷白皮肤下那青色的血管。 冰冷的青色,可嘉音知道他的怀抱是温暖的。 他的手从嘉音的乳间顺着肚子往下滑,最后插入她的穴口,反复进入几次后,他的手指上又是一片晶莹的水液。 “很舒服吧?看你留了这么多水。”他非要问她,仿佛只有得到嘉音的肯定才算圆满。 嘉音平复了喘息,揽住他的脖颈,在他颈侧细细地亲吻。 “很舒服。” 她轻轻对丈夫说。 刚才那片刻的走神,已被激烈的快感所倾覆。 她露出苏允所熟悉的那属于乔嘉音的、无忧无虑的、纯粹笑意。 嘉音的无忧乐园 “音音?发什么呆呢?”章萍玉惊讶地看到嘉音弯着腰,手搭在水池边,任由水声哗哗,她自己却在出神。 “啊?”嘉音忙把水龙头关掉。 “那边爸爸已经把烧烤架搭好了,他们都开始在烤东西了。快去吧,就等你了。” 嘉音把手擦干净:“好,我这就去。” 嘉音出神,是因为在想她昨晚做的梦,梦里她和苏允吵架。 非常激烈的争吵,她留了很多眼泪,歇斯底里得嗓子都哑了。 这很莫名其妙,嘉音无法想象现实里苏允像梦中那样用嫌恶的目光看她……现实里他们从不争吵。 可似乎在哪看到过,从不吵架的夫妻和一直吵架的夫妻一样,都是不正常的。 章萍玉站在原处,看着嘉音走向花园。 嘉音今天穿了件黄色的毛衣,头发扎起来,从背影看,章萍玉觉得二十出头的乔嘉音和现在没有差别。 她看着她的背影离她远去,就像小时候每次送她上学时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校园的铁门后。 第一次送嘉音上学,章萍玉对乔风说:“以后只你去送吧,我看那铁门活像监狱里的大门,心里难受的慌。” 乔风不能理解章萍玉的感伤:“啥监狱!下午不就回来了。” “也不知道音音第一天上学会不会哭。” “嘿。”乔风乐了,“音音又不是第一次上学。” 是啊,音音不是第一次上学,可却是回到她身边后第一次去上学。 乔嘉音三四岁时被送到乡下姥姥家,由姥姥照顾。那时乔风和章萍玉做生意太忙,实在看顾不了她。 直到嘉音长到八岁,那时他们的生意做得不错,手头相当宽裕。他们终于又把她接到身边。 章萍玉看着在田野间晒得黝黑土里土气的嘉音,哭了好久好久。这和她送回去的那个白胖干净的小孩完全像两个人。 她决心要让她的女儿像公主一样幸福长大,小公主是什么样的生活?章萍玉的文化水平不高,按照电视机里演的大小姐那样,对嘉音有求必应。 她悉心照顾嘉音,教她普通话,给她买好看的衣服,带她上兴趣班…… 你现在完全想不到嘉音曾经有操着一口乡音在地里奔跑的时候。 说真的,章萍玉愿意宠爱嘉音一辈子,她自己小时候生活苦,现在奋斗大半生不过是为了女儿嘉音过得快乐。 在章萍玉质朴的心愿里,她愿意为女儿打造一所无忧的乐园,她是乐园的护卫,保卫她在里面永远不受烦恼的侵扰。 但这必不可能。 当嘉音进入婚姻时,章萍玉就被无情地隔绝在外。她的丈夫苏允才是她的护卫者。 章萍玉无法替乔嘉音解决婚姻里的所有难题。但话说回来,章萍玉自己也无法处理自己婚姻里的所有难题。 幸好,嘉音很幸运。可能乔嘉音就是天生好命,苏允和她很相爱。 苏允今天私下专门找她说了。 说他们不打算生孩子,嘉音什么时候想生,他们才会考虑。他父母那边他也会去沟通。 尽管苏允说他不想要孩子,可章萍玉还是有些隐忧。 男人不要孩子和女人不要能一样吗? 男人四十岁了还能找二十几岁的女人生孩子,四十岁的女人想生孩子就只能拼出自己的命了。 要章萍玉理智地说,嘉音还是趁着年轻把孩子生下来好。 可上次谢远风刚说完难产和车祸一样是小概率事情,嘉音就出了车祸,这简直把章萍玉吓了一大跳。她既怪谢远风不会说话,又不敢拿嘉音的生命去赌。 同时最最隐秘的一点,章萍玉自己完全没有意识到的一点,她觉得苏允从她这夺走了嘉音,更不想嘉音的女儿继续从她这夺走她。 这样自私的想法完全是无意识的,就算章萍玉意识到了,她也还是会觉得先生个孩子好。 因为出于对嘉音的爱。 就像当初她会答应她和苏允结婚。 爱子情切,则为之计深远。章萍玉只会想,怎么样对嘉音是最好的。 那边嘉音在苏允身边坐下。 章萍玉看着,花园里是她的女儿,她女儿的丈夫以及她自己的丈夫,他们有说有笑,非常欢快。 她也走了过去。 她没满足他们的期待 “今天风这么大,哪里适合在外面吃烧烤了?”章萍玉笑道。 “多大点事,咱们女儿想吃。”乔风烤得是兴致勃勃,“来,音音你吃。苏允也别烤了,这够多了。” 几人一边晒太阳一边吃起来。 乔风问嘉音:“那车子修好了没?” “修好了,我明天去取。” “苏允和你一起去?” 苏允只好说:“我明天工作上有事,只能嘉音自己去。” “刚好我和希越约了。”嘉音道。 “我和你妈妈那天还说,要是修不好,我们再给你买辆新的。” “一点点小撞伤,怎么会修不好。”嘉音叹道,“不用新车,我那个开的刚刚好。” 苏允低垂着眼,又继续往架子上摆烤肉。 章萍玉说:“我就说犯不着,你爸现在花钱也是大手大脚的。” “给女儿花钱,我不心疼。”乔风说完,又问起,“你们俩最近工作怎么样?” 嘉音的工作都是乔风一手安排的,万年如一日的舒适安逸,这显然是问苏允。 无论从哪个方面来看,苏允目前的事业与薪资对比同龄人都算不错的。然而一个大问题就是,他一直很忙,从一开始做实习律师到现在。 这事章萍玉一开始也同乔风商量过,当时苏允刚工作,又忙工资又低。她心想不如给他找个公司安排进去,至少朝九晚五有空陪嘉音。 然而乔风直摇头:“他自己是愿意打拼的。嘉音也知道,他们当律师的就是这样,越老越吃香,年轻人吃点苦没什么。” 当然他这么说着,却给嘉音换了工作岗位。 乔风听苏允说完,依然是老样子:“你也确实够辛苦,周周加班,还老出差。” 苏允道:“我想再过几年,案源稳定下来,就只做半年。好腾出时间陪着嘉音。” 乔风和章萍玉听了,满意一笑。 “来来,嘉音快吃,怎么不多吃点?” 嘉音吃着烧烤,只是笑。 她随口说想吃烧烤,爸爸就又去抬烧烤架,又叫人赶快买食材。 可她真是随口一说,并没有真的很想吃。 果然,现在只是吃了几口,就觉得腻得慌。然而这是爸爸的好意,她依然微笑着、努力多吃点。 所以若说嘉音是个任性的人未免有失偏颇,她显然非常在乎父母的好意,也很在乎丈夫的感受。苏允加班很多,她也始终支持。 人们说嘉音任性,其实只是因为嘉音没有顺着他们的性子罢了。 好比嘉音如果记得非常清楚的话,她应该记得那时老师觉得她不乖,是因她和班上一个老爱招惹女生的男孩吵架,老师觉得她不文静于是她被一同归到顽皮小孩的行列里。 当然,嘉音肯定不记得。那时她刚被接到城市,正是需要认同的时候,老师在小孩心中拥有极大的权威,所以嘉音只记得老师对她失望。 这样说来,谢远风不喜欢嘉音,也只是因为嘉音和她想象中名门淑女的儿媳不大一致罢了。 两个人在乔家吃完午饭,又聊了会天才离开。 乔风倒是挺高兴。 “苏允这孩子确实不错,对嘉音好,人又上进。你别说,这人真让嘉音找对了。” “什么找不找对的?还不是嘉音当初喜欢他。” “但话说回来,要是当时嘉音和顾淮的相亲能成,还是顾淮好。嘉音要是嫁给顾淮,当了总裁夫人,那现在哪还用替她操心。”乔风想到前几日刚又见到从国外归来的顾淮,不由遗憾,“老顾他们家和咱们是旧相识,不然就他们现在的身家,哪轮得到嘉音去和他相亲?可惜了……” 章萍玉听了直皱眉:“嘉音和苏允好好的,你去想这些。真嫁给顾淮,我看也好不到哪去。他们比咱们有钱,嘉音要是受气,哪像现在这样能替她做主。我觉得还是苏允好。” 她对这个女婿还是相当满意的。 乔风摇头,章萍玉还是不懂,苏允现在对嘉音好,怎么能保证以后有钱了还如现在一般好?他现在对嘉音好,还不是因为他们落魄了,比不上乔家。 要他说,还是钱最好。 可惜嘉音就是喜欢苏允,他向来疼爱女儿,最终也只能由着她了。 有问题别打扰嘉音 “妈。” “你们今天又去乔家了?”谢远风的语气有些不好。 结婚后,夫妻二人总是去乔家吃饭多,回苏家少。谢远风觉得是乔嘉音不愿意来,其实是苏允自己不愿意。 苏允为什么要回?在他绝大多数关于原生家庭的记忆里,总是一个好赌的父亲和一个强势的母亲在争吵。他根本不想把乔嘉音带回那个家,仿佛自己现在幸福美好的生活会沾染上过去的污垢。 “我和嘉音目前不打算生孩子。如果你和爸有什么问题的话就来找我。”他说,以完全冷漠的语气。 多么生硬的话,仿佛他们彼此是不熟悉的陌生人。有什么问题就找他,谢远风和苏意是要对他和乔嘉音这两个无辜弱小者做出什么毁灭性举动的大恶人吗? 谢远风的声音变得尖锐:“乔嘉音和你说了什么?我不也是为了你们好。我那天说话也是无心的。”她说着说着,也带了点委屈,她再不喜欢乔嘉音,也不可能这么歹毒盼着她出事。 那天她立刻去看了乔嘉音,又主动提出帮她修车,虽然被嘉音拒绝了。谢远风想起那日嘉音神情恍惚的样子,仿佛在车祸中丢了魂一般,其实人一点伤也没受。谢远风觉得嘉音太娇气,又怀疑她是故意装出这副模样让她难堪。 天知道怎么这么巧,就在她说完,她就遇上了车祸。现在苏允还特地打电话来说一句,难道在他心里谢远风就是那种不近人情的,在发生这些事后还会逼乔嘉音,恨不得她真因为怀孕而出什么意外?谢远风一想到这,心就像被人一把攥住了一样,痛得难受。 苏允那双冷漠疏离的眼睛,在看到商场门店的玻璃上倒映出的自己时,又变得温柔起来。他看到玻璃上的自己,一手接电话,一手正拎着嘉音的包。 嘉音去洗手间了,他要在她回来前挂掉这个让人不愉快的电话。 “妈,你不用操心我的事情了。你要是没事,就和爸一样没事出去打打牌,散散心。”曾经苏允因为苏意好赌,极其厌恶打牌这种娱乐,可现在为了能够分散谢远风的注意力,苏允觉得打牌也变成了一种好手段。 打牌?谢远风是绝对不可能像苏意那样沉迷打牌的,那像什么样子,满室乌烟瘴气,吵吵闹闹……可这毕竟是苏允的关心:“好,我知道了。” 她尤不甘心,想再多说两句时,电话却挂了。 “苏允!”是嘉音。 苏允转过身,面带轻柔的笑意,他牵过嘉音的手。 “走,我们现在去吃晚饭。” 他真是一点也没被刚才的电话影响情绪,不然的话,也不会在这种间隙给谢远风打电话。 嘉音的心情很好,当她挽着苏允的手,在商场里漫走时,她能闻到他们衣服上散发的共同的香气。不是香水的气息,而是他们的衣服共同在一个洗衣机内翻搅时沾染上的洗涤剂气味。 嘉音觉得这很浪漫,她有时会站在洗衣机面前,看着滚筒内他们的衣服在白沫中不断起伏。她甚至会拉着苏允,说那个颜色是他的,而这个颜色又是她自己的。 苏允陪着她一同观赏这件无聊的事情,然而他和她并肩站着,用手压住她后脑勺的头发轻轻抚摸时,他觉得是开心的。嘉音就是有这样的能力,世界在她眼中永远是有趣的。她愿意将这样的世界分享给他,这让苏允很感动。 他们现在在一家新开的餐厅内用晚餐。 嘉音在他的对面絮絮叨叨地说着他不在的时候,她生活中所发生的事情。如果可以,苏允更喜欢和嘉音并肩坐着,可惜今天的位置是面对面的小圆桌。嘉音说了很多,苏允用心听着,并记下,他很忙,这是他参与乔嘉音生活的方式。 他虽然遗憾和嘉音在一起的时光太少,可并不打算现在就改变。他的第一个理由是,幸福需要克制,如果两个人天天在一起,嘉音还会如现在这般絮絮叨叨地依恋在他身边吗?至于第二个理由…… 苏允不会想可能破坏他和嘉音关系的理由。 他在嘉音看上去最开心的时候,轻描淡写把今天和章萍玉的对话告诉她。 必然说谎的婚姻 他在话音刚落时,目光就立刻牢牢地锁定嘉音的脸。 嘉音放下餐具,笑道:“那真好。” 干巴巴三个字。不过嘉音用微笑和语气去丰满它们,她确信苏允不会察觉出异样。 她不是第一次对苏允说谎,此前她有过一些善意的、无伤大雅的谎言。可那些谎言是出于为了家人、友人、恋人好的目的而说,这还是第一次嘉音完全是为了自己而对苏允撒谎。尽管她也可以说她现在是为了不让苏允担心,但事实就是乔嘉音不想说真话。 苏允伸长手臂,握住乔嘉音那落在餐桌上、搭在餐具上的无力的手。 “因为我想这种事情只能由你自己做主。”他诚恳道,“嘉音,不要为这些事情而烦恼。” 嘉音把手翻过来,握住苏允的手。她注视着苏允那双漆黑的眼睛,露出非常感动的表情。 苏允恐怕比嘉音都希望那场车祸从未发生,所以此刻他在尽力使切都回归正轨。他的方法是直接无视,可乔嘉音作为亲历者真的能这么轻易遗忘吗? 这根本不是一场车祸的问题,苏允肯定也意识到了,不然他不会快刀斩乱麻一般迫切地希望这件事情的后续影响能快点消失。 即使苏允意识到了,也无法探清乔嘉音的内心,因为乔嘉音现在也搞不清自己是怎么想的。他只能希望这点插曲快些消失。 嘉音发现说谎其实是一件特别简单的事情,她对苏允说谎了。 她因自己的谎言没被苏允看穿,既轻松又有些失望。 在这个环境优雅的餐厅内,嘉音悄悄观察着其他用餐者,很多人在谈话。嘉音猜许多人口中也一定同自己一样说的是谎言。 不存在一辈子不说谎的人。 在中学时代的心理课上,老师让同学们举出人生必然经历的事情。 有人说,人生中肯定会说谎。 尽管说谎是件不道德的事情,但那个同学笃定地说人肯定会说谎。而那时没有一个人能站出来反驳他。人们从小被教育不能撒谎,可现实居然是人不可能不撒谎。 乔嘉音说过的谎不计其数,大家终其一生也无法精确计算自己到底说过多少谎话。但唯有今天的谎言让乔嘉音震颤。人不可能生活在真空里,自然也不能生在在没有谎言的世界里。就像水至清则无鱼一样,人必须与这个充满谎言的世界妥协。 那么同理,她的婚姻也不能免俗。她作为婚姻中的一方,必定会对另一方说谎,苏允也是一样。 她又想起另一个同学说的话,那话她很讨厌。 她说人一定会失恋。 当时嘉音正是看浪漫小说、电影,看得正凶的时候,她沉浸在永恒无暇的爱情里,相信世上总会有王子公主的完美童话。她完全无法接受有人告诉她,在未来她一定会失恋。失恋这个痛苦的词,让那时的嘉音极其反感,偏偏老师支持了这个同学的回答。 嘉音有种清高的傲气,拒绝在那天的心理课上发言。 而后她也一直提防自己陷入失恋的境地。她很谨慎地选择她的恋爱对象也就是她未来的伴侣。 她当然知道难遇良人,可她相信她会是幸运儿。 乔嘉音一直都很幸运。 她要她的初恋就是她人生的最终伴侣。 在她和苏允的婚礼上,那个她别出心裁策划的浪漫婚姻,只邀请了几个至亲好友。她穿着系着宽腰带的伞裙和苏允在草地上喂白鸽,心里许的愿望是:要和身边人相爱到老。 上甜品了。 她觉得今天的甜品实在太甜太腻,她从未发现原来甜这种味觉也是会让人生厌的。 她正要皱眉,告诉苏允不想再吃的时候。 突然有人喊她:“乔嘉音。” 平稳的、不夹杂任何情感的一声“乔嘉音”。 她讶异,下意识看了眼苏允。 并不是因为她不知道这个声音的主人是谁,而是疑惑怎么会在这遇到他。 嘉音还不知道顾淮已经回国了。 就要挑衅那个男孩 当嘉音转头看向顾淮时,苏允的目光跟随在她身后,射向来人。 顾淮瘦长脸、五官深邃,比苏允的清冷疏离看上去又更添了几分侵略性。但他一直面无表情,又显得很内敛,你下意识觉得从他的脸上应该永远看不到快乐的情绪。 苏允见过他,是在他和嘉音的婚礼上。尽管嘉音说她和他不熟,却还是碍于乔顾两家的交情,邀请了他。 苏允不知道在遇见他之前,乔顾两家人曾计划着让嘉音和顾淮相亲。但他几次见顾淮,顾淮都穿着黑色衣服,像是裹挟着黑夜。而嘉音…… 乔嘉音最讨厌穿黑衣服的男人。 “嘉音,你好。” “苏先生,您好。” 顾淮走过来,礼貌地打了招呼,声音低沉。 嘉音不得不站起来同他握手,苏允也一样。 “你回国了?”嘉音握完手就立刻坐下。 顾淮道:“苏先生,请坐。我只是看到你们,来打个招呼。”他站在嘉音的身侧,微微伸手,示意苏允坐下。 “前段时间回的,乔叔叔已经见过我,他没告诉你吗。” 嘉音只是笑了笑。 她和苏允出来约会,自然是精心打扮、衣着得体。偏偏此刻碰见顾淮,她情愿自己现在是邋里邋遢,不修边幅的样子。 她有点不自在,为自己这幅样貌被顾淮看见,于是往椅背上靠了靠,避开他身躯投下的阴影,两手抱臂。她尽量表现得散漫。 嘉音最讨厌穿黑衣服的男人,这句话也可以说成嘉音最讨厌顾淮。 如果把青梅竹马的标准放得松一点,那么乔嘉音和顾淮也称得上是一种青梅竹马。他们从小认识,并且在大学以前都是同校。 但嘉音讨厌顾淮,偏巧就是从他们刚一见面就注定的事情。 那时嘉音刚从乡下回来,土里土气。嘉音在乡下姥姥身边时从未觉得自己有什么不一样的,可来到城里却畏手畏脚起来。她发现她那被阳光暴晒后得到的黑色皮肤在一众小孩中格格不入,她那粗硬的偏棕头发扎出来的小辫也因炸毛变得杀气腾腾,她的举动她的语言,她的一切都像异类。章萍玉尽力为嘉音打扮了,换上漂亮的纱裙与皮鞋,头发剪短梳顺,把脸抹干净、手擦干净…… 但不一样就是不一样。 嘉音到顾家做客时,她惊叹这样美丽的房子像是公主的住所,她在顾家漂亮的花园里奔跑着去追逐蝴蝶……当她差点忍不住要在那巨大的草坪上打滚时。 她望见了站在台阶上的顾淮。 那时候顾淮就是天天一身黑了,他穿着黑色……嘉音也记不清到底穿的是什么衣服了,那时是夏天,顾淮不可能在户外还穿儿童西装,可偏偏如果一回想,嘉音就觉得那日的顾淮是穿着黑色西装站在台阶上看她,和长大后的顾淮身影相重迭。 顾淮站在台阶上看她,嘉音清楚地看到他笑了…… 那笑容,不是年幼的嘉音所能形容的,可她意识到这笑容就像他们此刻的位置,是自上而下的。后来,嘉音在动物园看到人们对着笼子里的动物露出的微笑,她觉得两种微笑必然是有相同的成分在其中。 嘉音敏感的自尊心在那日受到巨大的挫折。 她原本是要规规矩矩站好,把裙子理平整。可因为顾淮的笑,她直接趴在草地上滚了两圈。她趴在阳光晒得炙热的草地上,把沾了汗水和草叶的头发往脑袋后捋时,如愿看到台阶上那个衣着得体的男孩笑容僵住。 而她则挑衅地看向他。 说真的,那时她真想冲上去打他一顿,如果是在乡下,她一定这么做了。可嘉音知道,现在不同了,她的行为已经很出格。 顾家的保姆惊讶地跑过来抱起她的时候。 嘉音听到她惊呼:“啊呀,小姑娘怎么这样的?” 她的心又是一皱。 可她依然倔强地看着那站在高处、已经面无表情的男孩。 总不能是要做别人的小三吧? 真奇怪,那时对嘉音投来异样目光的有很多,可嘉音牢牢地记恨上顾淮,也许因为其他都是大人,而顾淮则是同龄人。并且是个穿戴整齐、站在高处的同龄人。 但就像嘉音那时果断以挑衅的姿态趴下去一样。她的自尊心也不允许自己在挑衅之后,向顾淮屈服。于是她对顾淮的示好不理不睬,而顾淮本就不是热忱的人。数次之后,他不再主动找嘉音,他远远看着。 嘉音知道他的目光,就在他的注视下,她一点点、一点点变得乖巧、得体……直到她穿着裙子、踩着小皮鞋和他站在一起也不会违和。 嘉音一面欣喜于众人对她的夸奖,一面在意顾淮的目光。 那日之后,顾淮再没有对她笑过,可嘉音总觉得他是在心中暗暗嘲笑。每当大人不在时,嘉音就会故意表现得顽劣粗鲁,似乎在证明,她依旧是对高台上那个西装男生不屑一顾的粗野女孩。 偏偏她和顾淮从小学一直到高中都是同校,甚至还有同班过。 因为这股不服输的古怪心态。 嘉音在顾淮面前与在众人面前是完全割裂开的形象。 只有顾淮知道,她这个好学生、乖女儿的另一面,不守规矩、忤逆乖张、散漫以至于傲慢。 这种虚张声势,直到他们大学终于不同校了才告一段落。 嘉音实在松了口气,天知道她要在他面前装出那副模样有多辛苦。他们终于分开,她可以安心做自己。 倘若那日,她不曾往地上一趴,不曾能用挑衅的眼神望向他,如果她不对他的笑做出反击,她可以安心地接受自己的变化,安心地穿着漂亮裙子站在他的身边,也许她会像大人们教的那样叫他顾淮哥哥,也许他们真的会成为青梅竹马。 可即使是现在的嘉音,她也还是希望那时的自己往地上一趴。干脆,利落,滚到草地上,带着那身汗水、草叶和泥土,毫不退让地与他对视。 她的婚姻只邀请几个双方至亲和友人,偏偏顾家要来,她不能拒绝。 她想幸好她别出心裁的婚礼是在草坪上举办的,也幸好她没有穿婚纱,至少那条日常伞裙当作婚服算是特立独行了。 婚礼那天,顾淮站得挺远的。可他的黑礼服在乔嘉音的余光中仿佛是一个摆脱不了的阴影。 如今他们也三四年没有见了。 嘉音对于被撞见有些尴尬。 因为此刻的她,衣着光鲜,举止得体,这似乎代表她与他漫长的对峙,最终以他的胜利告终。 她的反抗她的倔强,最终她变成和他一样的人。八岁那年,她挑衅的眼神果然成了小孩子的笑话。 可顾淮像是不记得这些过往了,对于自己的胜利表现得无动于衷。 他淡淡道:“二位用餐体验如何。” 原来这是顾氏旗下的餐饮店,他今日刚好来新店视察。遇上他们,打个招呼,顺带问问对菜品的评价。他身后的店长立刻上前殷勤询问。恐怕后者才是重点。 苏允对饮食向来随意。这只能由嘉音回答,嘉音在店长的微笑下最终如实给出了评价。 也不算如实。 “甜品是不合口吗?”顾淮的声音像是一道冷风灌了过来。 嘉音看了眼只吃了一两口的甜品,她很想对这道甜品破口大骂,将对顾淮的厌恶尽数倾泄其中。她在给予主菜高评价后,挑剔一道小小甜点也不算为难了店长。 可嘉音抬眼,望见苏允。 苏允的目光也落在她身前的甜点上。 像是感知到嘉音的注视,苏允抬眼,对着嘉音露出一个浅淡的笑意。 “嘉音喜欢吃甜食。”他说,“你来的时候,我们才刚刚用甜品。” 于是她言不由衷,这次是为了她的丈夫撒谎。 “我很喜欢,没来得及吃呢。” 得到回复,顾淮只说自己有事,立刻离开,不打扰嘉音吃甜品。 倒是店长,说嘉音是总裁的朋友,一定请嘉音登记一下信息,下次将为她提供更好的服务。当然这次他也提出帮嘉音免单。 “二位是总裁的朋友。” “顾总,乔女士的电话号码。” 店长有些尴尬,但出于职业素养他还是强装镇定地把那写了嘉音电话号码的纸张递过去。 顾淮扫了眼——她果然换了号码。 毫不避讳地拿出手机,当着店长的面把新号码存了。他本来还想如何要到乔嘉音的新号码,总不能去问乔风,刚巧今天就遇上了。 店长在一旁看着,笑容都僵硬到静止,心中思绪却起伏不定。 顾总不是说他看到朋友了吗? 是朋友连电话都没有? 不过,顾总单存乔女士的号码是要干什么? 刚才的乔女士和对面的先生好像是夫妻吧? 想来是有什么工作上的业务要沟通,店长想,这就对了。 总不可能顾总偷偷存人家的号码,是要做插足别人婚姻的小三吧? 他故作幽默地想。 乔嘉音的金子头发 卧室内,嘉音的头发四散开来,她用一把气垫梳正细细地梳理。 她虽是对着镜子梳,目光却不落在镜子中。屋内的暖光灯融融地漫溢到每一个角落,嘉音在灯光下,心里却始终有个挥不去的黑色阴影…… 她一回想,就忍不住要拽紧手心的一把头发,那尴尬劲顺着她的手劲得到疏解。 她已经不是为方才遇到顾淮而尴尬了。那似乎已经没什么可在意的。几年不见,顾淮变得更加冷漠自持,他简直是和他那终年不变的黑色衣服融为了一体。 她可以肯定他的目光并没有在意她。 他应当忘了那些往事,本来如果不是在意,人们也不可能对童年的事记得如此清楚。在意的只有嘉音一人,而现在嘉音正是面对过去的自己而感到尴尬。自己的行为似乎有点配不上当年的那股子气性。可他们都长大了,早不该保留小孩子心气。 当嘉音把当时自己的行为,以及在此之后与顾淮的对峙归为孩子心气后,她既如释重负又有些惘然。愧疚的情绪在无意识中不断滋长。 她梳头发的动作越来越快,粗鲁到扯断了好几根。 折断的头发丝缠绕在梳齿上,断掉的那头在半空中软软飘摇。嘉音生气地把它们扯下来扔到垃圾桶里。 “怎么了?”一双手从她身后伸来,苍白骨感的手温柔地取走她手中的梳子。 “头发怎么梳断了。” 镜子中,苏允从背后环抱住嘉音,穿着一套深蓝色睡衣。他刚洗完澡,发丝上还挂着水珠,睫毛乌黑如鸦羽,嘉音看到他垂着看认真检视梳子和断发,她看到他轻轻拨弄了一下梳齿然后果断道:“我来帮你梳。” 他们离得很近,嘉音嗅到他们身上相同的气味,洗涤剂与沐浴露的香味杂糅,一种仿佛天上云片那样轻柔缱绻的气味。 他的另一只手落在她肩上的一刹那,嘉音忍不住哆嗦了一下,他掌心下的肌肤正发烫。这只手轻轻拂过,顺着她的脖颈往上摸,他轻轻抬起她的头。而嘉音早在他的手摸上她脖子时就忍不住要避开,却无处可避,因为他的手正撑着她的下巴。 他们通过镜子对望了一眼,嘉音看到苏允因她的反应而眸色深沉,而她自己的眼睛也是水润的。他们的眼中都带着欲念。 不过他依然说:“我来帮你。” 苏允带着她坐到了床上。 他把她抱到身前。 于是他们现在坐在床的正中央,嘉音在他的怀里,只要向后靠就能贴住他的胸膛。苏允的手、腿全部环绕住她,过分亲昵的动作,他们身上相同的气味不断氤氲开,以至于变得浓烈起来。 苏允捧起她的头发,他确实是很认真地替她梳起来。 修长的手指从嘉音的发丝间穿过,发丝被他牵引着,在梳子的梳子的梳理下变得顺滑。 那些蓬乱的头发在他的手下、梳子下变得乖巧。 嘉音也很安静地享受,她舒服得几乎是想懒懒地靠向他。她手上的镜子不是为了端详她自己的头发,而是为了观照苏允。 嘉音的注意力理所当然地集中在他的脸上、手上、衣领露出的锁骨上。 她曾经戏称苏允给她梳头时仔细的模样就像太监伺候慈禧太后梳头。 他会放下梳子,突然探身。然后嘉音会促不及防地被他转过身子,吻住。 “嘉音的头发在阳光或者灯下像是金色的。” 苏允举起一缕头发说道。 他让嘉音从镜子里看,那头发末梢在灯光下确实像闪着金光。 嘉音不知道这有什么好稀奇的。可苏允一本正经,她也一本正经地答道:“对。我的头发是金色。” 她觉得苏允在哄她玩。 于是也用哄人的语气说:“知道童话故事里的金发公主吗?我这也是珍贵的像金子一样的头发。” 曾经嘉音那么讨厌她粗糙的棕发,但现在却能笑着说,这是她的金子头发。 梳子的奇怪用途(h) 当嘉音意识到自己天生就长的不好看后,对于这一头不那么完美的头发也就接受良好了。 所以现在她可以笑着说:“这是她的金子头发。”因为是她的一部分,所以珍贵的头发。 苏允开始替她把头发编起来,这过程中,发丝会牵扯到嘉音的头皮。力道很轻,所以酥酥的、麻麻的。 他手上不停,轻笑道:“是吗?我怎么只记得……”他想说他只知道白雪公主是黑头发,可话到嘴边,望见嘉音正转着手中的镜子玩,镜子折射的光斑在屋内四处乱窜。 “我怎么不记得有什么公主是金色头发?” “你不知道吗?”嘉音倒是兴致起来,其实她一时半会也记不得到底有哪个公主的头发是像金子一样。她对于童年阅读的童话故事只记得依稀大概。 可苏允说她的头发像金子,以及梳头,她总觉得要想起什么。 “有一个故事,我记得那个公主就有一头金发。” “她梳头的时候,头发散开来闪着金光。” “唔。”苏允用皮筋帮她把头发绑好,“像你一样?” 嘉音这会终于能安心躺在苏允的怀里了,她用她的脑袋蹭他的下巴和脖子。 苏允的脖子其实比她敏感得多,可他非常理智地压抑住要躲开的生理反应,把嘉音拥在怀里。 “还有一个男孩特别喜欢她的头发。”嘉音说,“就像你一样。” 苏允用手上的那把梳子,轻轻按压嘉音的肩膀,而后一点点往前移。 嘉音正努力回想这个故事,没注意到他这个举动,直到那把梳子按向她的乳房。 具有按摩效果的气垫梳,被苏允使用到奇怪的地方。 “然后呢?”苏允在嘉音耳边轻声问道。 然后?然后?嘉音也想不起然后…… 那圆润的梳齿轻轻按压在她的乳房上,嘉音想过身子躲开。却被苏允拦住,他把他的下巴搁在她的肩上,四肢完全揽住她。 “不舒服吗?”苏允在她胸前的手,依旧操控着梳子移动轻按。 嘉音诚实地点头。尽管她觉得有些羞耻,梳子被苏允开发出奇怪的用途。她知道他一定不会满足于只按摩胸部的,他一定会…… 那梳子柄朝下一路滑,而苏允的手,他的睡衣袖子被嘉音胸前的扣子缠住,于是手臂露出来,像一条白色的蛇在嘉音胸前攀附着。 嘉音抓住苏允的手臂,可她的身子却不断向后倒。她微微偏过脸,就能亲吻到苏允的侧脸,而苏允也立刻转过头与她对吻。 他一手扶住了嘉音,握住梳子的那一手却依旧向下。 直到那梳子落在那微微鼓起的身下,他控制力度,极其轻柔地用梳子拍了几下。嘉音用力握住他的手臂,贴他贴得更近,她隔着两层睡衣能感受到他发热的腹肌。 她的欲念彻底被释放。双腿从苏允的桎梏中挣脱开了,微微分开,方便梳子进入。 梳齿被苏允压着往下滑,于是道道梳齿就碾出无数快感。 “我就知道你会喜欢。”在亲吻的间隙,苏允笑道。 嘉音被他笑得简直目眩神迷。这张令她一见钟情的脸,如此近距离地对她微笑,而后亲吻下来,在缠绵的间隙,只要她睁开眼就能看到他俊逸的眉眼。 他在床上,当汗珠挂在他那苍白的面容上时,是多么轻易就能使人欲念横生。 她用力地亲吻他,用舌头掠夺他的呼吸。他对她这样的强势从不抗拒,只是安静地承受。 现在嘉音握在他手臂上的两只手几乎是在催着他快点。 她摇晃着他的手臂,渴求更多快感。苏允时快时慢地用梳子她“按摩”。但隔着裤子的按压始终有点不尽兴。 嘉音轻轻咬了一下苏允的舌头。 她水润的眼睛明示他。 苏允把梳子扔到一边,手又回到她的胸前。他两手托住她的胸,他们最终一同躺倒在床上。 嘉音在他身上又翻了个身。他们面对面又热烈地吻了起来。 梳子和镜子被弃置在床角。 那个没想起来的故事也被嘉音遗忘。 明明你也希望我快乐 嘉音枕在枕头上,刚刚苏允为她编发时编得很细致,因此就算现在也仅仅只是蓬松了些,没有乱。 汹涌的欲望在得到满足后,立刻如潮水般退却。嘉音很想挽留住什么。可靠着松软的枕头,她无能为力。 苏允牵过她的手,他吻着她的指尖。 “音音,我只想你快乐。” 说话时,他垂着睫羽,显得深情的同时,嘉音也并无法真正看到他的眼睛和情绪。 乔嘉音从不怀疑苏允爱自己,就像她从来坚信他们的爱情与婚姻是特殊的、是受幸运之神眷顾的。这是因为她顺风顺水的生活,她从未遇到真正的挫折因此对未来也有种难以难说的自傲。 有时候嘉音会觉得自己具有一种魔力,她所想要的东西理所当然会得到。从小到大,她有什么不满足吗?她就像是浪漫故事里的女主人公,拥有让人羡慕的人生,是王子公主童话里的公主,幸福得理所应当。 在追苏允时,她也曾犹豫过,或者在那最后的一段时间里,她开始质疑起自己选择苏允的决定。当然她并不是质疑自己,而是质疑苏允是否能够匹配上她的期望。幸而苏允没让她失望。 乔嘉音是如此自信…… 直到车祸,她才意识到自己除了生老病死,人生还会遭遇这样的意外。尽管所谓车祸只是车辆受了碰撞,可就像是对于生活在无害象牙塔里的人来说,塔外的微风都是稀奇的、那使他们受惊。 哪怕只是一丝细微的裂缝,也不应当出现在一块美玉之上。 就这样,嘉音开始怀疑那始终庇佑自己的幸运魔法消失了。 多么愚蠢幼稚的想法,可嘉音想,许多不幸的开端都是一些微不足道的事情。 她今年叁十岁。 叁十岁的乔嘉音想到年少时看的那些青春疼痛的浪漫小说,小说里的叁十岁是法力丧失的年纪,女主角们丧失能使男人狂热爱上她的法力。 即使是当年的乔嘉音也对其嗤之以鼻。什么法力丧失,不过是叁十岁容貌衰减,无法再让男人在第一眼因为外貌而喜欢她。 乔嘉音生得不美,因此这可能是容貌平凡者的酸言酸语。 不管怎么样,那场车祸撞得乔嘉音动摇。 比如她会想,苏允到底为什么爱她? 苏允的吻落在嘉音左手的无名指上,白日这里是他们的婚戒,夜晚他在这落下他的吻。 苏允说他只希望乔嘉音快乐时,的确是全然真心的。 如果说世上谁对苏允最重要,无疑是乔嘉音。 在九年前的A大校园内,在乔嘉音看到苏允的那一刻。苏允也注意到了坐在观众席第一排的乔嘉音。 她看他,那是一种审视的目光。尽管现在乔嘉音说她当时被他所惊艳到。 可那确实是一种审视的目光,挑剔地在他的身上扫过,辩论过程中从容不迫的苏允,却在乔嘉音的目光下攥紧了手中的稿纸。 嘉音那只正被吻着的手翻转,手指轻挑起苏允的下巴。她将他的脸勾至面前,苏允看到她眼角和唇角都微微弯着。他情不自禁地抚摸她的脸侧…… 暖灯光轻落在他们身上。 乔嘉音记住了苏允的话。 所以后来,她非常坦然地对苏允说:“你不也希望我快乐吗?” 明明你爱我,你也希望我是快乐的呀。 收到裸照的清晨 关灯,于是瞬间,一片漆黑。 嘉音闭上眼睛,思绪飘飘荡荡,没有进入梦乡,反而不断思索回想那个童话故事。 她一动不动躺在那,呼吸渐渐平稳,就当她自己都以为即将睡着时。 那个故事却突然从她的记忆深处漂浮出来。 不是莴苣姑娘、长发公主……而是……她不记得名字。 只想起故事的大概,公主远嫁,而后路上被侍女欺凌,交换身份,真公主成了侍女。于是公主就在那个陌生的国度当一个普通的侍女…… 公主梳头时,头发散开是纯正的金色,有个男孩想悄悄拿到公主的金色头发,公主就让风把男孩的帽子吹走。她不让他有机会拿到她的金发。 如果她早想起这个故事,她绝不会说那个男孩像苏允。当然苏允也不应该说那个公主像乔嘉音。他们下意识以为童话都是美好的,于是把童话中的主人公比作对方。 这又让乔嘉音感到不详。 “苏允?” 她想立刻将这个故事告诉苏允,但苏允已经睡着了。对了,他明早就要出差,一走要走好几天。 嘉音叹了口气,她侧过身子,贴近苏允。 黑暗中,嘉音只能看到他模糊的轮廓。她摸索着去抓他的手,然后十指相扣。这样才安心踏实。 苏允肯定没有发现她说谎。嘉音笃定。 她说谎,说谎才是正常的,她所说的谎言才符合她的性子,才不会让苏允生疑。对于丈夫帮忙解决了家庭中的小分歧,将主动权放到她手里,嘉音没有理由不开心。 即使睡梦中的苏允似乎也感受到了嘉音的不安,他无意识地把嘉音紧紧搂到怀中。 嘉音在他的怀中入睡。 早上,她醒来时,苏允已经起床了。 这是周日,她懒得早起,因此只是抱着被子躺在床上玩手机。 “早安,嘉音。”苏允过来吻她的脸颊,带着洗漱后的清爽气息。 他对着嘉音的梳妆镜在打领带,这样方便他与嘉音多说会话。 “你要去几天?” “去C市,五天。我周四回来。” “晚上回吗?” “周四下午。你一下班,就可以见到你。” 嘉音点点头,不再问了。 苏允看嘉音手指在屏幕上点来点去,似乎在和谁聊天,整理衣服的动作一顿:“有一个案子需要过去调查取证。” 嘉音放下手机,朝他招招手:“辛苦啦,苏律师。” 苏允笑着来到床边,嘉音凑过来也吻了一下他。 “再见。” 苏允认为适当的分别是有益的,或者他整个人对于过分的快乐与幸福都有种不信任感,像是穷人乍富的不可置信。情感上他希望留在嘉音身边,理智则驱使他拎着行李箱出门。 嘉音见苏允出去,又躺回床上玩她的手机。她点开和于希越的对话框:“起床没?” 一开始,她对于苏允经常出差这种事挺难过的。 六年下来,嘉音觉得自己就和那些舍不得孩子上学住宿的家长一样,习惯就好。 心疼孩子的家长不可能因为舍不得而不让孩子出去上学,乔嘉音也不会为了想念苏允,就阻止他工作出差。 总之,现在嘉音已经能上一秒与苏允带着些许伤感告别,下一秒开开心心找于希越聊天。 “嘉音?” 她拿着手机从床上坐起:“怎么了?” 她快速隐藏了自己的微笑,嘉音隐隐觉得在丈夫出门后立刻笑得很开心有些奇怪。这种微笑带着某种隐秘,好像需要偷偷的。 嘉音打断自己的胡思乱想,搞得她像那种喜欢丈夫出差的女人了。 “不要在床上躺太久,早点起来把早饭吃了。” 苏允盯着嘉音看了一会,才道:“再见,嘉音。” 嘉音望着苏允挺拔清俊的背影,又往床上一躺。 手机突然震动,她以为是于希越回信息,立刻打开。 ——嘉音的手一顿,脸一下子红了。 她反复看了看门,确定苏允不会再进来后。才点开信息里的照片。 陌生短信,发来了一张男人的半裸照。 她摸摸自己的脸,微微烫。 她不是因这张照片而脸红,而是想着万一苏允突然进来看到…… 如果不是苏允出差,如果这张照片早来一会,被苏允看见的几率就大大提高。 什么情况?现在黄色短信也有专门针对女性用户的了吗? 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噗。”于希越笑得前仰后合,“你说你收到什么?” 嘉音把短信打开给她看。 于希越便放大了这张照片欣赏,在放着舒缓音乐、环境优雅的餐厅内,两个人肩挨着肩对着这张照片指指点点。 “还不错嘛。”于希越点头称赞,“宽肩窄腰,腹肌漂亮。皮肤够白,肘关节还带粉。” 她放大照片是为了看到底有没有p图的痕迹。 嘉音说,这条短信早上发来,极有可能被苏允看到。 于希越说,看到又如何,你又不是出轨了,这不过是条普通的黄色短信罢了。 嘉音一想,还真是。她又没做什么,平白无故收到这样一条短信,干嘛怕被苏允看见。不过她口是心非地说,如果苏允收到美女照片,即使是黄色垃圾短信,她也会在意的。她换位思考,看似在解释自己早上的心虚,实则是在为苏允解释。 嘉音试想如果苏允真看见了会怎么样,于是又说,确实,苏允从不和我吵架,就算看见也没事。 她说完,就喝了口饮料。是真没什么吗? 于希越看了眼嘉音,决定掠过这个话题不谈。于希越和嘉音一样大,她们是高中同学。不过,她至今没有结婚。为了避免已婚好友与未婚好友之间的隔阂,她们在一起时几乎从不聊乔嘉音的婚姻生活。 可嘉音从前没有倾诉婚姻生活的欲望,自从出了交通事故后就有了。 她把苏允跟双方父母都说了他们目前不打算生育这事告诉于希越。 老实说,于希越也有点糊涂,她觉得苏允这做法似乎也没什么问题。她对苏允的印象称不上好,也说不上坏,毕竟乔嘉音结婚六年才和她吐槽婚姻生活,而且是为了生孩子。可她也绝不欣赏苏允这种人,说实话,看外表过于冷峻了些。尽管她见过苏允来接嘉音,他在嘉音面前总是温柔的,完全像是两个人。 因为爱情变成这样的吗?于希越从不相信爱情,可乔嘉音相信。她们俩是朋友,对于爱情却持完全相反的态度。 好多人奇怪于希越和乔嘉音是怎么成为朋友的。于希越漂亮明艳,乔嘉音似乎是个普普通通乏善可陈的女人。于希越对于这种言论都不屑一顾,他们都不了解乔嘉音。 于希越是怎么认识乔嘉音的。那时她正在办公室挨老师的训,那是个古板的中年女教师,学习抓得严,早恋问题抓的也严。 偏巧于希越那时成绩也算不上多好,人还长得漂亮。于是成了老师眼中最可疑的分子,先批评她的成绩,批评完又扯了一堆有的没的,无非是暗示于希越别想太多打扮、恋爱的事情,把心思好好放在学习上。 于希越冤得很,骂她成绩下滑也就算了,怎么还怀疑她早恋呢?她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却碍于老师的权威,不敢反驳说老师我可从来没有想过早恋。 就在这时,乔嘉音突然出声:“老师,你想说她早恋了是吗?” 办公室完全安静下来,连同另外几个老师也看过来。 那老师也没想过有人插嘴,还一下子点破。她有些生气又有些尴尬,一看站那的乔嘉音。和于希越完全不同,乔嘉音看着就一副好学生的样子,长得很老实。 “老师,我没有看到通报栏上有说于希越同学早恋啊?”每次校内被抓的情侣都会上通报栏被批评处分。 于希越压根不认识乔嘉音,瞪圆了眼睛,看看老师又看看乔嘉音。 那老师本也没有抓到于希越早恋的证据,只是出于刻板印象的怀疑。现在由于刻板印象,觉得乔嘉音只是好心提醒。 一出办公室,于希越就拉着乔嘉音。 “同学,你叫什么?刚才谢谢你啊。”于希越有些尴尬,她还真不认识她,但她却知道自己的名字。 “我叫乔嘉音。我早就知道你了,隔壁班的大美女。” 后来她和于希越解释,你不觉得我站出来特别像言情小说里的勇敢女主角吗?我当时正幻想,想着想着就脱口而出了。而且你站在那,看上去委屈极了,我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哪能想得到骂你的是老师。事后我也很奇怪,自己哪来的勇气。 乔嘉音极力使自己当时的举动平淡化。 于希越不管乔嘉音怎么想的,反正她那一出声,就把她从老师指桑骂槐的批评里解放出来。她一直觉得,乔嘉音心里是另有乾坤,大家总容易被她的外表欺骗。 再比如,当时谁能想到她会主动追求苏允,还追了这么久。让乔嘉音追这么久,也是苏允在于希越心中的扣分点。害得乔嘉音在学校受到许多非议。 她看嘉音晃着饮料吸管不说话。 菜上来了,乔嘉音举着筷子举了半天,才说,我也不知道。 拒绝走入时钟的人 嘉音说,希越你知道吗?我自己也不知道。我也觉得苏允做的对,我心里不舒服不是因为苏允。 她把筷子放下,皱着眉。 于希越很少见乔嘉音皱眉。 “他们把选择权交到我手上。可我根本不明白自己要怎么做。” 嘉音几次回避他们催生的消息。她是回避,不是否决。因为她对小孩,既不喜欢也不讨厌。她只是觉得现在的生活很好,她完全没有考虑未来,可婚姻要求她必须往前看。 她回避,原先还能依靠苏允,她还能握着苏允的手获得安稳的力量,他们都希望维持现有的生活。可苏允却和章萍玉他们直说,生不生孩子都由嘉音决定…… 对,他的做法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嘉音有些奇怪,苏允向来体贴入微,为何在这种事上一点都不敏锐。他难道不懂她所承受的压力会有多大吗? 现在他们分隔异地,她作为朋友身边,不得不承认恐怕他是真不懂。 嘉音意识到一个非常残酷的事实,苏允再爱她,最终生孩子的也是乔嘉音,因此他不会懂得章萍玉苦口婆心的告诫;也不会知道,三十岁的乔嘉音带着婚戒会被同事问道什么时候打算生孩子,一个部门的女人可不能扎堆生孩子;如果他们一直不生,如果他们没有孩子导致婚姻破碎,这后果也不是苏允来承担。 选择权完全在乔嘉音的手上。 现在她不得不做出选择,此后的每一秒,她都必须在不停地选择。她就像行走在一张薄脆的冰面上,所踏下的每一步都会在冰面上产生长长的不可挽回的裂纹,这裂纹蔓延开来,她不知道冰面会不会碎裂,也不知道它何时会碎裂。 她只知道,自己的选择有可能颠覆她的生活。 于希越想起前几天,她突发奇想告诉嘉音说她想辞职去读研。现在她什么也不缺,她赚的钱已经够她不工作还维持现在的消费水平过好几年。于希越想要重新学习,学一门她曾经喜欢、好奇的专业。 嘉音先是说,你怎么突然这么想。 说完又说,我支持你。 于希越和她爸妈说完就被骂了,好在她不结婚这件事让他们颇受打击,对于于希越现在这个不着调的想法也就随口骂骂便结束。有什么能比不结婚,在家长面前更具有冲击力? 而乔嘉音说,我支持你。 她压根什么都不问。 对话发生在她出交通事故后的第三天。 现在于希越想,如果她在之前告诉嘉音,嘉音一定会给出完全相反的答案。 于希越是被社会时钟遗忘的人,她拒绝走入时钟,因此她可以在任何阶段做任何自己想做的事情。乔嘉音不同,她毕业后就结婚亦是自觉走入时钟,由于提前解决了婚姻大事,所以纵然身处时钟里,在此之前,她都没有被那急匆匆的秒针鞭笞。 乔嘉音不能再逃避,不得不考虑到底生还是不生,在这个考虑期间,她对那个未出生的孩子渐渐产生巨大的敌意。她不能去问章萍玉,因为章萍玉会回答,那时她是怀着爱意生出她的。 不过有时候,乔嘉音很想问,你们当初生完我,却不得不把我放在老家时,有没有考虑至少不该那么早生我。 当然,乔嘉音没问过,这也太伤章萍玉的心了。章萍玉是那么爱她,她后来对嘉音无底线的宠爱也是为了补偿嘉音当留守儿童的那几年。 嘉音叹了口气:“我现在才体会到什么是婚姻。” 这居然是乔嘉音会说出的话。乔嘉音的婚姻从前是完美的、与世俗无关,不惹尘埃。 要于希越说,乔嘉音的婚姻由于经济基础的优越已经免去了大部分烦恼。不然的话,以苏允前几年那样低的收入怎么可能维持一家的支出。最不可思议的是,爱情,乔嘉音的婚姻是完全以爱情为基础。 他们因为彼此相爱而结婚。 当爱情与面包都得到后,当于希越觉得他们的婚姻将永远完美的时候,乔嘉音说她现在才体会到什么是婚姻。 于希越没法帮助她,因为她自己拒绝走入时钟也是付出代价的,别人无法替她偿付这种代价。她看着嘉音舒展眉头,面无表情地开始吃菜,突然心中一跳。那仿佛乔嘉音下定了什么决心,就像她当年突然出声打断老师的批评。 “你怎么不吃?” 嘉音问她,表情温柔。好像反常的是于希越,而不是她乔嘉音。 她迟早会离婚 嘉音不想和让她和于希越之间的聊天变得无趣,于是不再提及刚才的话题。 于希越又说回那条短信。 “你不觉得,那可能不是条黄色短信吗?” “嗯?” 于是两个人又就这张照片讨论起来,这张不雅的、上不得台面的半裸照。乔嘉音不能跟她的丈夫谈论,不能和她的父母谈论,但可以和于希越尽情聊个够,她们才是真正的无话不谈。 于希越说:“哪有黄色短信只发一张照片,不说其它的?之前咱们收到的垃圾短信不都是只有文字和链接吗?” 嘉音沉吟:“也许是欲擒故纵?” “但他身材还真不错。” 嘉音点头:“不过可惜脸拿不出手。” 没错,这张半裸照,拍摄者拿着手机对镜只拍了上半身,还把脸遮住了。 于希越接道:“如果脸好看,一定是把脸一同拍进来了。” 两个人一同嘲讽取笑一番后,嘉音想了想,把电话号码复制到拨号盘。 “是本市的号码。” “我觉得这更像是专门发给你的。” “这算什么?性骚扰?”嘉音摇头,“我这个号码很多人知道。” 于希越笑道:“这你不懂了?也许有人看你是个小富婆故意出卖身材来勾引你。” “那他找错人了。给男人花钱是愚蠢的。” 嘉音没注意到,她本来会说的是,她已经结婚了。 不过她最终并没有拉黑这个号码。 一张奇怪的半裸照,她倒也很想知道,发信息的人是什么目的。 就在这时,手机提示苏允来消息了。 他说他已经到C市,问嘉音去取车没。 嘉音简短地回复一下。 于希越一偏头,就隐隐看到嘉音手机界面上白绿对话框不断交织,感叹嘉音和苏允聊天可真多。每次和她出来,嘉音的手机都会收到苏允的消息,可见二人聊天频繁。 嘉音把手机熄屏,说都是这因为苏允常出差的缘故。 她说这话时,语气平平,并不见任何埋怨。 相反,应该感谢苏允常出差,乔嘉音才能在结婚后还有如此多时间与于希越出来约会。 她们下午又一起逛了好久才分别。 分别前,于希越觉得还是有必要关心一下好友的婚姻生活。她劝好友,只能以世俗标准来劝。 “感觉你生个孩子也不是不行。你又不是讨厌小孩。”于希越这个不婚不育的人开始硬着头皮开导已婚人士。 “你的工作也不忙。”同时没什么上升空间,熬资历罢了。 “孩子出生也能请保姆带。”嘉音现在也是通过请钟点工避免了自己的家庭劳动。 于希越说的都对。嘉音意识到,她做出的选择是——她不生。 她不生,甚至和生孩子这件事本身无关。 她不想,仅此而已。 也许乔嘉音对现在的生活也没有想象中那么满意,她拒绝生育,拒绝增加一个孩子的羁绊,可能她内心深处的其他欲望正干扰着她的思维。 顾淮,她最讨厌的人对此却是最深知的。 顾家别墅内,顾淮听潘女士催婚催着催着居然提到了乔嘉音时,向来面无表情的脸也难得有了几分情绪波动。 “老乔他们家的女儿和你一样大,都结婚多少年了。你却连个女朋友都没有。”潘女士对于顾淮拒绝她安排的相亲非常失望。 顾淮沉默、一张嘴只用来吃饭。 他不知道潘女士为何对乔嘉音早婚这件事如此羡慕,乔嘉音迟早有一天会离婚。 乔嘉音不够漂亮 潘谨语带遗憾:“那个时候我还和萍玉说我们两家关系好,孩子又从小认识,要是能成亲家就好了。” 顾淮知道,潘谨当初撺掇着要他和乔嘉音相亲。那时他们还在上大学。 顾父不是很赞同,原因是他觉得乔嘉音不够漂亮。潘谨认为乔家知根知底,而且乔嘉音多乖多听话。谢远风眼里娇气的乔嘉音在潘谨这却成了乖巧,毕竟顾家有钱,自然不会认为嘉音骄奢的生活过分。 潘谨叹了口气:“我真觉得嘉音那个孩子不错,可惜你不喜欢。” “是乔嘉音先拒绝的。” 潘谨早就习惯顾淮一言不发,他一出声反而让她愣住了。 “是嘉音先拒绝的吗?”她语带迟疑,开始回忆这八九年前的事。 “是。”顾淮肯定道。 “那是我记错了?”潘谨觉得奇怪,她看着儿子坐在那,仿佛一座沉默的黑山。她隐隐觉得,自己可能发现了什么。但顾淮面无表情,情绪已经完全收拢,她又疑心是自己想多了。 许久不见的儿子,潘谨对顾淮全心全意忙于事业这点是满意的。哪怕他不结婚,潘谨也无所谓,什么时代了,不结婚只交男女朋友的大有人在。 既然这样,至少要有个女朋友吧。 这些年,无论潘谨怎么打听,顾淮都说自己是单身,身边连个女性的影子都没有。这才让她发愁。 顾淮又不说话了,他话本就少。 他话少,性子又冷淡,怎么会突然冒出一句“是乔嘉音先拒绝的”? 潘谨越想越觉得不对劲,该不会…… 她瞥了一眼顾淮,顾淮低着头似乎没有注意到她的打量。 “嘉音那孩子,老公长得是挺俊的。就是家庭一般,不如他们乔家。听说她公公当年赌博,把家产输光了大半。我当初一直跟萍玉说,这爸爸赌博儿子恐怕也容易染上。谁想嘉音她老公还挺争气。听说现在做律师做的不错。”潘谨顿了顿,加重语气,“他们夫妻感情很好。” 顾淮依旧毫无反应。 潘谨这个时候才突然发现,从小到大,若说顾淮身边有哪个女孩,那就只有乔嘉音。 因为顾乔两家认识,顾父与乔风是从一个村子里出来打拼的,两家熟识这么多年,以至于潘谨竟然从未注意到,乔嘉音和顾淮两个人其实也算是很亲密的青梅竹马。 可不是吗,他们两家还曾一起出去旅游。大人们说话时,就两个小孩自己在那玩。恐怕现在顾家的相册里还有乔嘉音小时候的照片。 潘谨当初说让顾淮和嘉音试试,那也只是兴致所致,并不是真觉得两个小孩有多要好。因此没成也没什么遗憾,要不是顾淮这么多年单着,谁能想得起这么多年前发生的一件小事。 可要真是顾淮喜欢嘉音,那这些年顾淮单着不会就是为了…… 不可能! 这不可能! 潘谨再看了儿子一眼,冷静、自我克制的脸。她的儿子既英俊还优秀。 怎么可能,潘谨心中嗤笑,说真的,这个时候她开始赞同顾父的想法了。 乔嘉音长得可不够漂亮,配不上他们儿子。 要说顾淮为什么记得当初是乔嘉音先拒绝的,潘谨想,本身乔嘉音拒绝顾家的相亲就很让人意外了。 她当初必然是和章萍玉关系太好,才忘了这件事。 摧毁花园的女孩 顾淮察觉到了潘谨的猜测,或者他说话的那一刻他就做好被潘谨猜到的准备。 可就算顾父潘谨知道了又如何。他不再是昔日那个任他打骂,无能的小男孩。 他是顾氏的总裁,未来的继承人。顾父到底草根出身,对管理企业比较生疏,顾淮出国这几年自然是在各个跨国企业里积累了经验,这次回来就是要接管公司。 他早就调查过,顾父这些年在外风流,倒是没弄出什么私生子。这家里的财产最后全是他一人的,若非如此顾淮也不可能安心出国。 顾淮回到卧室。 他的卧室和他的外表相称,都是冷淡的、深沉的。 顾淮现在越来越喜欢沉默,他面无表情时,身边人总是大气都不敢喘,唯恐哪里惹他不快。他在他的手下心中是个严肃的或者说是威严的形象。 越到这个时候,顾淮就越是想念乔嘉音。 乔嘉音…… 只有乔嘉音是故意惹怒他,故意要他面无表情。 顾淮很早就发现自己喜欢乔嘉音。 但他从没有说出来过。说出来,万一乔嘉音不喜欢自己,她在他面前就会变得温柔,本质上乔嘉音是个很容易心软的人。她会以她那温柔无害的姿态对待她。 多么矛盾,一个忤逆乖张的人居然很容易心软,这会不会和她曾经是留守儿童有关? 总之如果他向乔嘉音表白,一切都会变得没意思。 可如果那时的顾淮早知道乔嘉音会结婚,他会不会改变想法。 曾经顾淮以为不会。 可现在他清楚地知道,会的,会的,他一定会的。 他会立刻到乔嘉音的面前,用他从未有过的诚恳的、卑微的语气说:“乔嘉音我喜欢你。”然后他要跪在她面前,长久地倾诉他对她的喜欢,请求她对他一直以来隐瞒的原谅。 他吩咐留在国内的人日日打听她的婚姻状况,渴望听到好消息,可日日都是失望。 现在,他要主动去破坏他们的婚姻,这算破坏吗?不算,他不过是让他们婚姻的结局快点到来罢了。 顾淮一直知道自己不正常,也许顾父当年用皮带抽打的力度太过,连同他的灵魂都被打得扭曲。 顾淮记得遇见乔嘉音的那一天,女孩在花园里不体面地奔跑,多么突兀,她像是一柄利剑闯入这个人为打造的虚假花园。他善意的微笑被她误解,但她挑衅的眼神却将这个花园摧毁得更加彻底。顾淮站在台阶上,他穿着长袖长裤的儿童西装,遮掩了顾父用皮带抽打出来的痕迹,他站在那,心中震颤,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 他试图向她示好,可她不理睬他。但这也无所谓,因为他们始终是一样的,当他在顾父的棍棒教育下变得成绩优异时,乔嘉音也被人们妆点得文雅乖巧。 他们是共同的受害者,也是无言的同盟者。 当少年时代的顾淮初次感知到爱这种情绪时,他就知道他只会爱乔嘉音。 可他若告白,乔嘉音不喜欢他,那他就会沦为被乔嘉音温柔对待的那个普通人。他们最好保持距离。 可乔嘉音居然结婚了。 他和乔嘉音的对峙,乔嘉音眼中的对峙,乔嘉音的失败只会让他难过与惶恐。 假如乔嘉音真的爱这个男人。就像那传说中愿意永远放弃羽衣放弃天宫的仙女…… 但顾淮还是觉得不存在这个可能,只是现在他有些等不及了。 顾淮讨厌那个叫苏允的男人,他讨厌愚蠢的人。 乔嘉音身边的人中,苏允是头等愚蠢的人。 昨天在餐厅,他那么细心地呵护乔嘉音,他知不知道乔嘉音根本不需要他的呵护,乔嘉音从来不是他眼中脆弱的天真的模样。 他见过吗?见过乔嘉音横眉立目的样子?见过乔嘉音盛气凌人的样子?还是说他见过当年乔嘉音在草地上打滚后站起来那倔强又嚣张的眼神? 苏允什么都没有见过,他所遇见的乔嘉音只是个天真善良的普通女孩,就这样居然都会使他在婚礼上幸福到落泪。 顾淮看不起苏允,可他却不得不嫉妒这个他眼中的蠢人。包括昨晚,他也嫉妒得发狂,受抑制的妒意在他独自一人的深夜更加汹涌地袭来。 所以潘谨实在不必羡慕乔嘉音早婚,她迟早会离婚,因为顾淮会去破坏她的婚姻。 她的浪漫爱情 嘉音独自开着车回家。 这辆车她已经开了叁年多,日常往返于上下班的路上。她驾着这辆车,回父母家、去见于希越…… 嘉音的车技很好。那天她是在红绿灯路口直行,如果不是发现转弯车辆的拐弯角度和行使路径不对劲,提前做出反应,恐怕她的车子会被撞得更严重。 事故最后是转弯车辆全责。 现在,保险公司已经赔偿,车子也已修好。 嘉音一点也看不出这辆车子曾有撞坏的痕迹。 到红绿灯路口了,嘉音等待绿灯跳动时不可避免地又想起那场事故。她把车内的广播打开,城市广播的声音在车内密闭的空间响起。 主持人正在讲述,一个车友对于自己十年间上下班的那条路的变化的分享。 他们在感叹时光流逝,日新月异。城市变化之大,让人欣慰的是这是一种好的变化。 十年前的嘉音才20岁,刚刚拿到驾驶证。她开车,小心翼翼地载章萍玉和乔风出去玩。 乔风坐在副驾驶上不断出声指导嘉音该怎么开。嘉音初上路,非常谨慎,在乔风那不停的指导下反而不知如何是好了。 乔风对章萍玉叹息,说嘉音这样也太危险了,以后怎么放心让她一个人开车。 可嘉音的车技远没有那么糟糕。 她在做实习记者,到处跑新闻时,开着车把A市许多不为人知的地方跑了个遍。 她不喜欢苏允来接她下班,她更喜欢自己开车回家。 手握方向盘,驱动着这辆由钢铁、合金组成的巨大重物会给嘉音一种强烈的满足感。 人类是善用工具的,用工具来试图征服自然。嘉音讨厌用征服这个字眼,她只是喜欢使用工具,因为智慧使人类弥补了体力上的不足。 嘉音注意到城市的变化了吗? 她常常无视自己的变化,因为很多时候就像苏允说的,嘉音是天真的,她没有太多的烦恼。没有烦恼在她的岁月上留下痕迹,因此她一直都是当年那无忧无虑的乔嘉音,她的时间是轻盈而光滑的,像是一匹光洁闪耀的丝绸。 可城市在变化,身处其中的嘉音怎么可能不随之变化。乔嘉音那看似静止的生活,也一定是付出了努力才在变化的时间中保持了相对静止。 只是她的努力被她和大家无视了。 嘉音将车停到车库,广播节目刚好结束,插播的音乐被她掐断。 她恍惚的神思被手机提示音惊醒。 手机不停地震动,屏幕不断闪烁的文字让嘉音从十年光阴流转中回到现实。 现在该给苏允打个电话了。 “喂?嘉音。” 苏允的声音明显是开心的。 “怎么样?你忙不忙?” 嘉音问着问着,不知不觉间就露出了一种幸福的微笑。她的眼睛和嘴角都尽可能地弯着,一种全心全意的幸福。 她恐怕笑得太过分,走到卧室,一抬头才发现镜子里的自己,那笑容仿佛是刻在脸部肌肉上,一时间是恢复不过来。 苏允将自己的日程明明白白地告诉嘉音。 最后他说:“待会还要整理一下资料。嘉音,我晚点再给你打电话。” “你有空吗?” 他追问。 嘉音当然有空,她在家里又没有忙工作。 苏允也知道,所以他为什么追问呢?嘉音根本不可能拒绝他。 不过一时间,嘉音有了一种强烈的拒绝他的欲望。 可她想不到很好的理由,因为她确实有空。 所以最终还是答应了。 嘉音洗完澡坐在房间内拿着平板追剧。 弹幕吵吵闹闹的,正在吵剧情里的女主角对男主好像没有很爱。 嘉音把弹幕关掉。 乔嘉音大学的时候,叁四十岁的女人看爱情电视剧还会被大家笑幼稚。而现在,连章萍玉都问她怎么开视频APP会员追剧了。 对于言情小说和电视剧,章萍玉看得比嘉音当年还狂热。 倒是嘉音现在不是很爱看。 如果不是学妹岑菲强烈安利给她,她是不会点开的。 浪漫爱情,毕竟乔嘉音自己的恋爱经历就已经是一出浪漫爱情了。 让我看看你的脸 “嘉音?要准备睡觉了吗?” “嗯。我已经在床上了,你呢?” 嘉音带着耳机,因此苏允的笑声传过来时仿佛带着细微的电流,她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我刚刚结束工作。”苏允问,“可以开视频吗,嘉音?我这边的月色很美,想给你看看。” 嘉音点开摄像头。 “晚上好,苏允。”她把枕头放高了点,靠在床头。视频小窗里她微笑着冲他挥手。 “晚上好,嘉音。”苏允那边打开,却是对着酒店的窗帘。 嘉音看到手机屏幕上,苏允那双骨节分明,手指修长的手,攥着窗帘布。他拉开帘子,让嘉音看到窗外空中的那轮明月。 尽管嘉音有所期待,可空中的月亮并不算让人惊艳。 于是她诚实地给出很大很圆的评价。 那边的摄像头晃了晃。 “我看到C市的月亮,想着如果从我们家的沙发上和你一起赏月一定是让人心情愉悦的事情。” 他说着说着,突然把摄像头翻转了。于是穿着白色睡袍的苏允骤然出现在嘉音的手机屏幕上。 他拿着手机拉帘子,因此摄像头没能把他的正脸摄入。嘉音只能看到他的侧脸。 “你洗完澡,没吹头发。”嘉音喃喃道。 他的侧脸很俊美,线条干净利落,发丝上的水珠落在,在他侧脸留下湿漉漉的水痕。月亮的清辉落在他脸上,有种脆弱的美感。 “可你不就喜欢我这样吗?” 苏允看着那边的嘉音似乎想说什么但没说出来,他往床边走去。 “音音,最喜欢看我湿淋淋的样子了,不是吗?” 他继续问。 嘉音不得不回答,她放在被子上的另一只手悄悄攥紧。 “喜欢。” 苏允把摄像头对准他的衣领。 他的锁骨就在睡袍衣领下若隐若现。苏允单手拿着手机,另一只手状似漫不经心地翻扯了几下衣领。 他如愿看到嘉音红了脸。 “你一直喜欢的游戏,要不要玩?” 他们的phone sex。 “你等我去找一下玩具。” 嘉音脸红,不过瞬间,兴奋便占据她的情绪高地。情欲的兴奋向来霸道,她为了眼前的快乐,可以暂时遗忘最近的烦闷。 她正站起来,踩在床上要下去找玩具时。 苏允却说:“就在你的床边,你一伸手就可以摸到。我给你买的新玩具。已经清洗过了。” 嘉音快速眨了眨眼睛,她立刻从床头边找出一个新的玩具。 “很不错的小惊喜。”嘉音给予肯定,惊喜就是在需要的时候得到需要的东西。比如她现在就很希望得到身体上的满足。 这比苏允那土土的请她看月亮要好很多。 她的耳朵里传来苏允的轻笑声。她怀疑苏允连如何笑的都是精心设计好的,总是笑得她酥麻,忍不住要缩脖子。 她把手机支在枕头边,兴致很好地抱膝坐在手机前。 她的姿势是一个信号。 苏允的身体立刻对这个信号做出了反应。 嘉音的脸开始变红,可能是害羞也可能是兴奋。 苏允知道嘉音很快就会忍不住倒在床上,她会用脸贴着被褥,像是舒服得难以抑制,不得不将全身的重量托付给身下柔软的床。 而苏允,将完全跟随她的指令。 “亲爱的,让我先看看你的脸。”嘉音轻轻道,那声音悠悠传到苏允的耳朵里,让他的耳后一片绯红。 公主的睡前故事上(h) “把衣领松开。” 嘉音继续说,她现在的呼吸已经平稳了。声音沉着,仿佛真是在发号施令一般。 “凑近一点,苏允。”嘉音说,“我看不清你的锁骨。” 苏允凑近,他看到那边的嘉音伸出手,她的手指在屏幕上放大。 苏允忍不住要伸手触摸自己,想要用自己的触摸来代替嘉音的抚摸。 但嘉音说:“不许动。” 不是那种娇蛮的音色,是非常认真的,她用她的目光侵略他的身体,却冷酷地不许他做出任何反应。可她脸上却是绯红一片,苏允喜欢她这样,仿佛她对他的迷恋也有了具象化的体现。 她继续说道:“现在,把你的睡袍——” 就在这时,苏允突然皱眉。 “有电话。” 他应该庆幸这电话来得够早,不然更加扫兴。 他们的视频不得不先中断。 嘉音猜苏允肯定突然又有事情了,他加班本来就是常态。嘉音坐在床上研究那个新玩具,她可以自己靠玩这个玩具获得快乐。 但她今天异常执着,她开始给苏允打电话。 占线、那就继续打,直到苏允接通电话。 “音音,对不起,我现在有工作。团队里面临时有事。” “是非常要紧的事吗?”嘉音追问,她以前从来不这样。因为苏允很忙,她向来善解人意。 苏允并没有因为嘉音的追问而不耐烦,相反他笑了,不过他没有让嘉音听到他心里的笑声。 “是非常要紧的事,主任说要今天以前交给他。” 嘉音没有说话。 “不过再要紧的事也没有你重要。”苏允说,“我已经看过你的新玩具的使用教程。音音,让我来帮助你使用它好不好?我想你可能还不清楚它有什么功能。” 嘉音原本松弛的眉毛又扬了起来。 “把视频打开,这样你可以顺便监督我工作。” 尽管嘉音已经照做了,不过她嘴上还是问了下:“不会影响到你工作吗?” “不会。我很乐意有你的陪伴。何况,这不过就像是为你讲个睡前故事一样。没什么麻烦的。” 其实是很麻烦,即使苏允不做出任何动作,他也难以专注。 可嘉音的追问代表了她的需求,他只能选择折中的办法。 “你可以先躺好。” 嘉音往床上一躺,手机在枕边,这样她侧过身子就能看清苏允在干嘛,而她自己这边的摄像头却关掉了。 “我会监督你好好工作的。”她说,带着一种小小的报复,“你最好不要被我发现,比如脸红或者……” “音音,我是真的有工作。”苏允在那边打开了电脑。他并不近视,但随身备着防蓝光的眼镜,这眼镜放在桌边,他看了看,拿过来戴上。 然后如愿听到耳机里嘉音的呼吸错乱了一瞬。 嘉音看他的笑就知道,自己刚才的反应被他发现了。 “快开始你的‘故事’吧。”她说。 “第一个开关,按动它会变成震动模式。我想你可以把它夹在腿心,会很舒服对不对?” 苏允真的像在读故事一般,用一种迷人的温柔嗓音开始轻声道。 嘉音把玩具夹在腿边,玩具将腿肉震动的微微晃动,醉人的麻意一直向上蔓延。 嘉音诚实地说:“苏允,我想没有你我也会很快高潮。” 人类利用工具,工具就是如此实用。 她已经迫不及待地要把玩具往上方移动。 苏允叹息,他对着电脑上的文件,根本一个字也读不进去。干脆盒上笔电。 嘉音有些得意地问:“为什么不工作?苏律师?小心今晚之前做不完。” 她已经懒得等待苏允的指导,玩具的功能大同小异。 她觉得这个新玩具的震动模式真是恰到好处,她喜欢适当的震动,这可以延长她享受快感的时间。 “你快点睡觉,我才能安心工作。”苏允就坐在椅子上,扯开睡袍的带子,他张开两臂,相当放荡地对着镜头露出他的身体。 “嘶……”嘉音侧过身子,两腿之间夹着玩具,“已经湿了。” 玩具的震动渐渐让她变得柔软,而分泌出来的黏液使得玩具变得很滑。嘉音的双腿最终都落到床上,她以身子的重量压着玩具。 她快乐的轻哼声传到苏允的耳中,苏允轻轻念着,他知道他的声音也会通过电波传到乔嘉音的耳中,那就像他在她的耳边说话。 他一字一顿,力图让每个声音都能引起嘉音的震荡。 “音音,我爱你。” 他没有什么高明的故事,只能不断重复着他爱她。 他在爱意的倾诉中,面部滚烫,眼神痴迷。 公主的睡前故事下(h) “开始湿了。”嘉音的双腿不断交迭变换,震动的玩具刺激得她大腿内侧的软肉湿滑。 “内裤湿掉了,好黏。”她不再去看手机屏幕上的苏允,她将半边脸埋入枕头,狠狠一吸,嗅到熟悉的洗涤剂香气。她不断用脸磨蹭着枕头,松软的枕头托着她的脸蛋,像是反过来把她揉得迷糊。 “为什么不早点脱掉内裤?”苏允难耐地向椅背靠去。 “音音,下次应该先把裤子脱掉。” 嘉音说:“都怪你不在。”她莫名其妙地责怪他。 “是我不对。”苏允觉得浑身滚烫,当他远离她时,他自身的欲望开始变得强烈,他那双修长的手最终握住了自己的下身。 她边说边摩挲着按钮,“吮吸……怎么?”她嘀咕着。 当他正要告诉她时,却听她是自言自语一般:“找到了。” 由于嘉音把她那边的摄像头关掉,苏允什么也看不到的。 他只能手上激烈地动作着,同时轻柔地呼唤她。 可他始终不知道嘉音到底在干嘛,嘉音快乐急促的喘息声从枕头里泄出来,最终断断续续地传入苏允的耳朵。 嘉音用额头抵住枕头。她的身子用力紧绷,双腿显露出肌肉的形状,如果不是在床上,或许可以用矫健形容她这蓄势待发的姿态。 玩具的吸头吮吸着她小小的阴蒂,快感却从中无限放大。 越是快乐,她越是用力地绷着身子,那枕头被她挤向床头,一端翘起。她已经听不见苏允到底在说什么了,连耳机掉了一只都不曾在意。 她翻过身子,这次她仰面躺着,双腿屈起,当脚趾用力踩着床垫时,那剧烈的爆炸般的快感冲击向她。 仿佛她的体内真的有一场小型爆炸,她因快感的轰鸣声而短暂的失聪,彻底无视了苏允的一声声安抚。她松弛下来的四肢,摊在床上,她以大字型的姿势躺在床上,只觉得床变成一艘承载她的肉身与情欲的小船。 一股股暖流在她体内游荡,她把被子抱在怀里,用力让被子摩擦她的身体。温馨的气味与柔软的触觉,她的小船仿佛驶入无忧的天堂…… 苏允的呼唤得不到嘉音的任何回应,另一个耳机也掉了。 那黑色的屏幕像是一道巨型屏障把苏允隔绝在嘉音的快乐之外。 他盯着一片黑的屏幕,因情欲而升起的面部绯红快速褪去,苍白的脸又透出隐隐的青色,冷峻的眉眼里带着些许慌乱。 可他始终坚持:“音音?” “音音?你在手机前吗?” 他不断用温和的声音呼唤她,然而没有得到嘉音的任何反馈。他的脸近乎是惨白了,一对黑色的眸子却变得极为幽深,手不知不觉间攥紧。 嘉音睁开眼,坐起来去找那不见的耳机。 她把手机拿起来,打开摄像头,太突然了。 苏允猝不及防,一时间表情僵住。 “怎么了?” 嘉音还在找刚才掉的耳机,她边找边问,但苏允那边听不见。 她最终把蓝牙切断。 “你不要去工作吗?” 这短短的一会时间里,苏允已经调整好表情,笑着对她说:“这就去。” 他不动声色地观察嘉音的面部表情。 他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拿起手机的。 因为关掉的摄像头,因为一时大意,苏允试着猜想他刚才的表情……他在嘉音面前应该永远是温和的。 嘉音看着手机屏幕里的苏允,看着他那白色睡袍下半遮半掩的白色肉体…… 徒然想起今天收到的那张半裸照。 她的手指敲了敲手机的背壳,无意识的小动作。 她想起她本来是不想和苏允打电话的。 “新的玩具好玩吗?” 苏允绝口不提自己中断的快感。 “很舒服。” “那就好,早点休息。”苏允又打开电脑,“现在我可以安心工作了。” 嘉音想说些什么,最后也只是一句:“晚安,苏允。” 她在浴室清理身下和玩具。 看着清水冲洗着刚刚给她带去快感的玩具。 她想她可以在和苏允挂掉电话后,尽情地再快乐很多次。 这都是苏允所不知道的高潮。 她曾经很喜欢在苏允出差时和他电话性爱。这是第一次被打断,她本来是不满的,不然也不会追问。可现在也许是情欲满足后的慵懒感使她对万事都有几分不上心,她觉得她应该让他安心工作才对。 刚才,当快感蔓延全身时,她一次也没有看向手机……她其实知道苏允在那边温柔地念她的名字,也知道耳机掉了,只是身体的欲望诉求使她选择忽视。 她走出浴室时照见镜子里的自己,发尾被水汽沾湿,她就是拥有一头普通的偏棕头发而已。 躺回床上,嘉音打开手机,找到那条陌生短信。 她的目光在这张半裸照上静静扫过,于希越说这是具漂亮的身体,但也仅此而已。 她抱着被子翻了个身,望着这个号码出神,所以?到底是谁给她发了这条短信,真的是陌生的骚扰短信吗? 黄色短信会用本市的普通号码发送吗? 我以为你的戒指是带着玩的 “嘉音姐。”岑菲望着嘉音手上的婚戒,欲言又止。 为了便于日常佩戴,嘉音的婚戒是极其简约的款式,在岑菲眼中和普通的装饰戒指没有区别。岑菲两只手,十个手指各个都带过戒指,所以她从没有注意过原来乔嘉音手上带着的是婚戒。 “原来你已经结婚了?”岑菲有点尴尬,她尴尬是有原因的。她现在在一档本地节目里实习,主打的就是日常鸡毛蒜皮但狗血的风格。 她因为和乔嘉音是校友,一进台里就和乔嘉音关系不错。而嘉音也没有前辈架子,两个人常在一起吃午饭。 岑菲天天面对的都是些接地气的新闻,中午吃饭时便忍不住和嘉音吐槽。 她说,以前总对出轨这种狗血八卦感兴趣,自从工作了,真像是被狗血淋头,再也不想看他们关于出轨、离婚在那扯皮了。 岑菲自觉目睹了这么多婚姻悲剧,因此颇有点看淡人生的味道,念叨着这世上就没有什么永恒的婚姻。嘉音每次都是在边上微笑着点头,不予置评。但沉默也足以让岑菲吐槽得更起劲。 直到上周,岑菲才在吃瓜的时候知道乔嘉音居然已经结婚了!她在已婚人士面前吐槽世上没有爱情,婚姻迟早破灭。这和诅咒人家快点离婚有什么区别。而且看小群里面的目击者描述,两个人的感情还挺好的…… 乔嘉音怎么会已经结婚了呢? 岑菲不仅没注意到乔嘉音的婚戒,甚至觉得乔嘉音就是典型的都市单身女性,乔嘉音还曾经在下班后开车带着岑菲一起出去玩,这怎么会是有家庭的人呢?在岑菲的印象里,已婚人士下班后总是要急匆匆返回自己的小家。 岑菲尴尬得完全不敢在微信上找嘉音道歉。没想到今天中午嘉音还是如常来找她一起去吃饭。 嘉音今天已经面对许多同事侧敲旁击的打听了。 但对于岑菲的反应,她还是有点奇怪:“小菲,不知道我已经结婚了吗?”她边说边举起左手,那只昔日被岑菲忽视的婚戒现在存在感巨增。 岑菲也举起自己的双手,她带了三只戒指。 “嘉音姐,我以为你那戒指和我一样,带着玩的。” 现在,岑菲的同龄人带戒指恐怕都是用来装饰的。而现在。嘉音的同龄人大多数都在关心结婚生育。在岑菲的身边,结婚还是件很遥远的事情,她理所当然地以为她身边的乔嘉音也与婚姻无关。 “我结婚六年了。”嘉音抚摸着戒指,六年来她基本日常都佩戴戒指,已经成为一种习惯。 岑菲一时对六年没什么概念,过了会才突然道:“天哪!那嘉音姐你岂不是毕业没多久就结婚了?” 嘉音知道,岑菲的惊讶是正常的,毕竟现在可不流行早婚。就算是当年,嘉音结婚也够早的。她好多同学都是近几年才陆陆续续结婚。 嘉音看着岑菲不自在的样子,她虽然不喜欢在工作时透露太多个人生活,但岑菲毕竟是和她关系不错的后辈。 她心想与其让她被他人的揣测影响,不如她直接告诉她。 “我爱人和我是大学同学。” 岑菲的惊讶肉眼可见。 这让嘉音有些不好意思。让她在天天看破婚姻的岑菲面前说自己婚姻多么幸福,就仿佛她要故意反驳她一样。 但岑菲已经激动地拉着她往食堂快步走去:“快快,嘉音姐,待会吃饭时,把你的恋爱故事告诉我听。” 从假意到真心 嘉音没想到岑菲如此热切,觉得她是一片好心才来附和她。 她今日已被不少人侧敲旁击地问过。 嘉音自从换岗到天天坐办公室后,在台里的存在感就日渐降低。清闲的工作意味着不怎么重要,不怎么重要就自然被人忽视。再者嘉音在工作上和其他时候不同,她甘愿做个平实的普通人。 若昨天来接嘉音的是个和她一样平常的人,那恐怕在众人之间半分波澜也难惊起。必须是要么丑、要么帅,才能引得关注。 大家虽不像老王那样觉得嘉音是嫁了个有钱老男人,却也觉得嘉音恐怕是嫁了个家境殷实却相貌平平的普通人。恐怕感情也谈不上好,就是清汤白水的过日子。这没什么稀奇,许多女同事最后都是这样急匆匆嫁了个门当户对的男人。毕竟三十岁前就要结婚,毕业到三十岁,这中间统共才六七年,哪有那么幸运都能遇上十全十美的对象,大家只是踏踏实实过日子罢了。 可昨天撞见的人说,乔嘉音的丈夫很帅。 很帅,先这个帅字就让人觉得有几分不真实。再一听,说他们感情很好。帅且深情的男人,大家的脑海里浮现出嘉音那张虽不丑但也称不上好看的脸,不由好奇他看上嘉音什么了? 一部分感叹世上居然还有这样的男人,长得帅娶了个相貌平平的妻子,并且还是早婚,这不显然是因为爱情吗?还有一部分则比较实际,恐怕是男人的家世不及乔嘉音。这种利益结合的婚姻不知道能不能长久,一时间想起那些凤凰男的故事,在心里升起几分对嘉音的怜悯。当然也有如老王一样恶意揣度的,也有对这种八卦漠不关心的。 但嘉音今天到底是收到了不少或真心或假意的询问。 她随意回复几句,心情不好也不坏,只是觉得苏允果然不该来接她。 岑菲同她关系好,嘉音愿意说给她听。嘉音想起自己当年实习时,带她的老师总是不理不睬,常常外采不带她,那时她一面要强自己到处找新闻,一面暗自下决定,以后做了前辈绝不对这样对后辈。 可能是这个缘故,她和岑菲相处时,总是处处关照她。 岑菲听了嘉音和苏允的经历,倒不像其他人那么多想法,只是替嘉音开心。 过了会,她想到:“嘉音姐,你上次说A大这次校庆你要回去,是和你老公一起去吗?” 嘉音点头:“对,我们这届很多人要回去,大家说天南地北的,干脆趁这个时候聚聚。” 嘉音是不想去的,这种场合。无非是大家都而立之年了,事业也有了一定的起色,一群人见面叙旧,联络感情虽不假,巩固人脉却是重点。 嘉音的舍友们忙着工作都不打算来,可由于苏允的导师快退休了,苏允那届的人大多打算回去看看。苏允既然是要去,那嘉音便也跟着回去看看。 顺带,她也有自己的小心思。当年她追苏允轰轰烈烈的同时,流言也无处不在,两人一同回去,自然是有几分向众人炫耀、证明的意思。 尤其是前不久,班长还专门在群里艾特她一下。 “乔嘉音,你和苏允参加校庆吗?我记得你们都在A市吧。” 嘉音回都没回。那群消息停滞了半天,才被人刷上去。真是难为班长把隔壁学院人的名字都能记这么多年。 嘉音也奇怪,班长明明是个手段圆滑长袖善舞的人,为偏和她过不去。难道自己当年竞赛赢了他拿个省奖就被记恨这么多年? 这边岑菲说她是不打算回,一是她出去外采请假不方便,再者她刚毕业,对学校还没什么念想。 “不过,嘉音姐你可以多拍点照片。校庆刚好是咱们学校樱花开的时候。就在那钟楼前面拍最好看。”岑菲聊到学校,还是有点激动,非要嘉音答应她那天多拍些照。 “最好你和你先生一起拍个合照。你们以前有没有在学校合照?新照片老照片放一起,肯定很有纪念意义。” 岑菲原本对之前在人家和睦夫妻面前大谈出轨等糟心事有些后悔,存心捧场,听着听着倒觉得二人的爱情果然挺浪漫,于是真心实意地称叹起来。 幸福的家庭总是相似的 嘉音虽愿意分享,却还是不想在工作时聊很多与苏允相关的事情。 毕竟从前她在工作时是真的一句苏允也不提,现在和岑菲聊着,有种莫名的陌生感,尽管主人公就是她和苏允。 她不着痕迹地把话题扯开,好在岑菲没有执着问个明白。 岑菲问嘉音,她推荐的电视剧她有没有看。 嘉音回想昨晚看过的片段,努力挑了几个片段说了说。 岑菲于是问她觉得怎么样。 嘉音本想说不错,但觉得这样说万一岑菲后面还要和她讨论怎么办。在昨晚她就已经不大想看了,于是先夸一通,再了几个地方委婉批评了一下,最后说自己不太喜欢。 委婉的四个字,不太喜欢,但说得相当果断。 如果是往常,恐怕岑菲听了心里会有点不舒服,毕竟那是她喜欢、她推荐给嘉音的电视剧。嘉音若说不喜欢,连带着是否定了她的品味。尽管大家都懂各人各有个人的爱好,但在实际生活中,我们还是希望自己的安利能够得到朋友的喜欢与肯定。 今天岑菲没有任何不快,原因是她完全能理解嘉音为什么不喜欢看。 她说,嘉音姐你不爱看也正常。这种小甜剧都是我们这些渴望爱情、幻想爱情的人看的。嘉音不知道何时有了这种说法,岑菲说这是她说的。 她说,因为现实里不想谈恋爱,所以才会想着要看恋爱甜剧啊。 嘉音说,这也未必吧。 岑菲很斩钉截铁地说爱情剧存在的意义就是让观众感受到爱情的甜美。 “不然为什么叫爱情剧呢?” 嘉音一想还真是,无法让观众感受到爱情的爱情剧光从分类上看就是失败的。 岑菲继续说,就是因为知道现实里不存在那些完美的男主角,才会希望能在电视剧里看到这样甜蜜的恋爱。爱情剧、爱情小说,对岑菲而言都是一种基于对现实男人不满而产生的幻想寄托罢了。 “所以嘉音姐你不爱看是正常的,你婚姻幸福,自然不会喜欢电视剧里虚假的爱情故事了。” 尽管嘉音还真是这么想的,她想体验爱情的浪漫,只需要和苏允在一起就够了,何必看什么电视剧。可她还是觉得岑菲这个说法有点武断。 两个人吃完饭,回去的路上,岑菲忸怩了一会,最终还是很郑重地向嘉音道歉。 “嘉音姐,我之前不知道你和你先生已经结婚了。还在你面前说了很多关于婚姻的坏话。真对不起。” 岑菲可能有点紧张,没注意自己说的很奇怪。说了关于婚姻的坏话,好像婚姻是嘉音和苏允的什么人,她诋毁了它就是诋毁了嘉音和苏允,所以专程来道歉。 嘉音往常听了许多岑菲关于婚姻的清醒言论,都没什么感觉,偏偏现在岑菲突然道歉时,她感觉很不舒服。 不是因为岑菲而不舒服。 “世上果然还是有爱情的。”岑菲握了握嘉音的手,“我又相信爱情了!” 嘉音看到她年轻的面庞仿若闪着光,非常快活的样子。嘉音从不因为其他家庭的不幸而对自己的婚姻杞人忧天。就像那句经典名句:“幸福的家庭都是相似的,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嘉音的原生家庭和自己建立的家庭都是一样的幸福。 可现在岑菲一说,让她感觉自己有点王婆卖瓜自卖自夸的尴尬感,并且莫名承担了期待。不过她不可能告诉岑菲你要不还是别因为我而相信爱情。 分别前,岑菲又同嘉音告了老王的状。 “不用理他。他仗着有资历,一直在台里说闲话。” “还有……” “还有就是……” 岑菲犹豫一会,还是问了:“我听别人说,嘉音姐你和应晓寒关系不太好?” 岑菲听到的八卦是,乔嘉音与应晓寒关系不好,为了一个叫孟鹤的男人。 “谁知道呢?好像是应晓寒想追孟鹤,但孟鹤更关照乔嘉音?不过也不一定,毕竟有眼睛的人都知道该选应晓寒。而且乔嘉音不是结婚了嘛。” “孟鹤?那个网红讲师?” “是他,他以前在台里工作过。” …… 差点被发现上班时看裸照 “乔嘉音在吗?” 嘉音吓得手机落在桌子上,哐的一声。 尽管大家工作时也时常需要用到手机联系旁人,可嘉音这一瞬间慌乱的举动无疑是在告诉旁人,她正在摸鱼。 “嘉音,跟我过来一下。”办公室门口站着的是行政部的,对于嘉音的慌乱依然露出和善的微笑。 “好。” 幸好手机在桌上,屏幕朝下。嘉音在拿起手机前,先按下了锁屏键。 她站起来走到门口时已经非常从容了。 行政部的同事很亲切地对嘉音说:“副台长想新邀请一个嘉宾来录节目,正在谈着呢。说和你是朋友,特意叫你一同过去谈。” “什么朋友?”嘉音愣了。 “顾淮,咱们本市的顾氏,做餐饮起家的那个。”行政部同事边说边留意嘉音的反应,她倒没想到乔嘉音这个在台里一直默默无闻的人居然有这样的人脉。 专门把她叫去坐陪,若不是过硬的关系,过去只会尴尬。听电话里通知的还是顾淮提出让她过去。 “顾淮?他怎么来了?” 见状,行政部同事不由得对乔嘉音有些刮目相看。想来顾淮的朋友也不是什么普通人,有这样的关系背景在台里还如此低调。 说起来,这都是因为他们台里有一档不温不火的节目前段时间采访到了一个年轻女总裁,采访片段在网上爆火后,制作人立刻发现流量密码,决心翻红这档节目。 于是采访对象全变成了年轻的企业家。 就在这时,谁也没想到顾氏那边提出了合作意向,更没想到顾淮本人长得俊美异常。 流量密码就在眼前,别说制作人高兴,副台长也高兴。受网络媒体的冲击,电视台收益越来越少,台里完全是靠到处拉广告创收。顾氏若是愿意,他们可是能够得到相当可观的赞助费。 快到会谈室门口,行政部同事说:“副台长的意思是,你们既然是朋友,你就帮着在中间牵线。这可是双赢的合作。” 嘉音只是笑:“好。” 她微微落后了几步,见周围没人走过,便把手机举在胸前,手一滑,退出了短信界面。 怎么会这么巧。 她又收到了裸照短信,刚一点开,就有人来找她。 幸好是站门口喊的,嘉音庆幸自己是个透明人,要是行政部同事熟悉自己的面孔和工作,走到跟前喊她,岂不是直接社死。 被人发现工作时看裸男腹肌照,她直接牺牲自己为了岑菲创造了今日的本地狗血话题。 现在把短信后台删掉,嘉音安心地放下手机,才有空想……顾淮? 嘉音对这张差点被看见的裸照已变得平静,对即将见到顾淮也很平静。前晚在顾淮面前的失败被她消化得干净,毕竟顾淮看样子是不记得了。何况,她本身在意的也不是顾淮。 只是要她在台里和顾淮的合作中间出力未免也太看得起她。 这是她才想起:“哪个副台长?” “刘台长。” 刘台长喝了口茶,笑道:“怎么嘉音还不来啊?”他很符合人们对中年男领导的刻板印象,一身扣不住扣子的西装,一头露出半边头皮的脑袋。坐在那喝茶,手上的肥肉堆起,一个拳头有茶盏大。 他对顾淮说:“原来你们两家是世交,怎么乔先生都不曾提到的?之前为了嘉音的工作,我和乔先生一起吃饭打球……” 话没说完,会谈室的门就开了。 乔嘉音走了进来。 握手与婚戒 春日的暴雨,潮湿并且有尚未完全消退的寒意,却又带着某种新生的草木香气。 顾淮坐在刘台长对面,望着窗玻璃上春雨刮出的痕迹。他身型修长,合身的黑色西装在会谈室的灯光下连每一道褶皱都显得精致。 刘台长对顾淮相当殷勤,固然因为他是顾氏的继承人,但也觉得他气度不凡,是值得结交的青年才俊。 然而顾淮看向刘台长,那种深沉内敛的目光,让人捉摸不透。 刘台长只能笑着说:“怎么嘉音还不来啊?” 乔嘉音来了,她今天穿着一件风衣,腰带系得有点乱,头发很随意的扎在脑后,从工位上刚过来的模样。 嘉音进门,粗粗一望。满室的人,她看到顾淮、刘台长、还有……应晓寒。刘台长与顾淮对坐,一群人围着他们,应晓寒算是坐在顾淮的边上。 嘉音点头向众人打招呼。 刘台长立刻道:“嘉音来了?快来坐。” 嘉音被他叫到他身边的位置坐下。 走廊的灯不如会议室明亮,乔嘉音走来,人们只觉得她仿佛是一下从暗处走到明处,又觉得是灯终于照了在她身上,一个透明的人影终于显现。 他们虽然在谈着,却也都在等她。 顾淮话少,身边助理负责大部分发言。尽管看起来这次合作十拿九稳,可顾淮这样的性子却让谈话氛围显得有些滞重。 直到顾淮说:“我有个朋友也在贵台工作。” 他似乎是不经意提起,可刘台长立刻接住话头。 乔嘉音。 有些不认识乔嘉音的,有几分期待;知道乔嘉音的,先是失望,大家本以为顾淮的朋友是什么人物,没想到只是乔嘉音,可普普通通的乔嘉音能和顾淮扯上关系又让人觉得好奇。 “乔嘉音,你好。” 顾淮同她握了我手,嘉音见他面色如常,也觉得没必要非在这种场合同他虚情假意,何况叫她过来也不是真指望她能促进合作,不过是当个吉祥物,因此也就如往日那般随意,说了句:“顾淮,你要来台里做嘉宾?” 她和他握手,两只手交握。他们相识多年,很少如此正式地握手。嘉音的不自在在前晚餐厅重逢时便已耗尽,她觉得顾淮是不记得那些过往了。她很得体地同他握手,似乎昔日叛逆张狂的形象已随岁月烟消云散。这也是她的主动示好。 顾淮面不改色,只是和她交握的那只手更用力些。 他们这样随意反而透露着熟稔的气息。 众人面上微笑,心中却思绪万千。 嘉音在刘台长身边坐下。她坐下,两手交迭的同时把戒指往指根推了推。 方才握手松开的那一刻,顾淮屈起的手指在抽离时把她的戒指蹭得有点松,嘉音只觉得是顾淮不小心。 顾淮的目光似乎没落在嘉音身上。 刘台长趁机替嘉音与顾淮寒暄了几句,秉持着乔嘉音的朋友就是台里的朋友,强行拉近关系活跃一下气氛。 嘉音听着刘台长一口一个“嘉音”,也觉得好笑,她记得之前刘台长总是叫她“小乔”。 小乔,小乔,历史上有个知名的小乔。但乔嘉音只是台里一个默默无名的小乔。她总觉得是在喊“小瞧”、“小瞧”。 刘台长也有些诧异,当年乔风托人找他给乔嘉音调动岗位时,他打听之后也没觉得乔家有多大能耐,怎么和顾氏有关系? 若早知道,他肯定给乔嘉音换个好岗位。 嘉音看他这样热情,心想万一顾淮拆台后面说两个人关系也其实一般,不知他嘴上“嘉音”、“小乔”是否还切得过来? 嘉音到现在还以为是刘台长叫她过来的。 没人能进来,乔嘉音也出不去 他们又关于这档节目谈起了合作,嘉音在一旁笑着不插话,本来她也无话可说。应晓寒被调来当这档节目的主持人,可见制作人确实对翻红节目充满期待。 应晓寒是五官极其周正的美女,上镜端庄大气又有亲和力。只是也许是在荧幕上笑多了,一离开演播室应晓寒就没有半分笑意。她给人的感觉就和她的名字一样,是冷的。 她作为节目的主持人,开始与顾淮关于整个节目的构想进行一些交流与讨论。 应晓寒突然转头,似乎发现了嘉音偷看她的目光。她看了嘉音一眼,嘉音原先还算姿态从容,虽然插不上话但也是带薪摸鱼了,被她看了这一眼后…… 应晓寒这一眼,仿佛是隔着遥远的高处落下来,让嘉音觉得有些难堪。她转动肩膀,扯了扯衣袖,她讨厌这种工作与私人生活重迭的时刻。 应晓寒坐在她对面,顾淮也坐在她对面。 为什么偏偏是应晓寒?真是够巧的,刘台长、应晓寒…… 她一进来就看到了她们,她原觉得自己已经无所谓了,因此很自然地走过来。 现在才知道,根本不是这回事。 嘉音手指蜷缩,握着衣袖,指甲在袖口缓慢却不停地抓挠。 中午岑菲刚问她和应晓寒的关系是不是不好。嘉音说,没有的事,只是之前闹了个误会。 她用误会这个词作借口,也没说这个误会有没有解开。 谈话终于差不多结束了。 到后面,嘉音已经没在听他们在聊什么。她似乎在发呆,望着窗外的春雨,她开始想远在C市的苏允在做什么?她前所未有地思念苏允。 可她现在不能掏出手机同苏允发信息,告诉他她想念他。她想她等会一定要发。 嘉音想离开的欲望极其强烈。她忍着,最终是忍不下了。她到底为什么要忍?凭什么?她什么时候对顾淮这么好性子过,偏偏因为现在算是工作。 她发现她永远也无法同顾淮和好,他们天生就是八字不合。她就是讨厌他! 她坐在这,像一个吉祥物一样被推出来,目的是为了讨好他。 她正欲起身,刘台长却转头笑道:“嘉音?怎么了?” “你觉得怎么样?” 他光洁的脑门像是一颗灯泡,照得嘉音垂下了眼。 嘉音坐回椅子上。 她听到自己用轻柔和善的声音说:“我觉得很好。” 顾淮一直在暗中关注乔嘉音。 他第一次见到工作时的乔嘉音,他知道她有两幅面孔,却不懂为何她在工作中如此沉默……或者说平庸。她在这完全是可有可无的,她受到的那点关注完全是因为是他顾淮把她叫过来。 他有些心疼她,可他越是心疼她,便越要让这场谈话继续下去。 他一直在等待她忍不住要离开,他已经看出她那不耐烦的神情,她那皱了一下的眉毛,那偶尔抽搐的嘴角,那不断动弹的手指…… 可就这样,一直到商议结束。 嘉音望着窗外,侧脸如一尊棕色的木雕。 他们要带顾淮参观一下演播室,顺便认识一下节目组的人。 嘉音跟着一起,但她趁机去了趟卫生间。 在卫生间,她缓慢整理自己的腰带。她对着镜子望了望自己的脸,发现嘴唇有点干,想涂点润唇膏,一摸口袋却没带着。只能抿了抿唇,离开。 走向演播室的缓慢步子,突然停住。 迎面而来的是应晓寒,她嘴上涂着正红色的口红。 嘉音不知道为何她也出来了,毕竟她是众人瞩目主角之一。 嘉音抿了抿唇,又扯了扯嘴角,试图露出一个微笑。 但应晓寒冷漠的眼神让她觉得微笑像是自取其辱。她只能再度垂下眼,从她身侧离开。 她们擦肩而过,她闻到她身上的冷香味,凛冽如高山上的终年不化的积雪。嘉音慌乱地加快步子。 然而,她的手腕被有力地握住。 她被拉着,踉跄地跟在她身后,然后她被推进了一件空的会议室。 应晓寒哐的一声把门甩上,她就站在门后,背抵着门,没人能进来,乔嘉音也出不去。 她们本就截然不同 灯的开关就在门边,应晓寒靠着门,抬手就能碰到,可她没有开灯。 嘉音怔怔地站在那,她不像应晓寒背后有个门可以依靠。 会议室的门窗紧闭,空气沉闷。 一片沉默,又似乎能听到窗外的雨声,让人疑心窗子没有关紧。 嘉音能够看到,灰暗的光线下,应晓寒的口红依旧鲜亮。她想起自己干燥的嘴唇,下意识又抿唇。 乔嘉音背着光站,应晓寒看不太清她的脸,但刚才她已光下看清她的模样。她能够把她的模样精准填入眼前这个灰色的轮廓。 她在等她说什么,当应晓寒意识到自己在期待她说话时,不由对自己的想法感到可笑。她发现她把乔嘉音拉过来这个行为本身就可笑至极。 她所做的一切都是在不假思索的冲动下完成。 嘉音肯定感知到了应晓寒要离开,她干燥的嘴微微张大。 她闻到应晓寒身上的冷香味。她觉得眼眶在发热,幸好应晓寒没有开灯,她想。 然而最终,嘉音发现,也许她张开嘴的动作仅仅只是一个动作,她一开始就没打算出声。 应晓寒嗤笑了一声。 她讥讽道:“今天刘又当着大家的面说,当初为了你的工作,你爸爸和他一起吃饭打球。” 对,当初乔风为了给乔嘉音换个工作,专门托关系找到刘又。于是她换到了现在的岗位,负责一个周播节目的审核策划,天天坐在办公室里。由于节目冷门,基本没有什么事情。 嘉音把手伸进口袋,她两只手无力下垂,似乎整个人是靠着地球的重力才站在这。 她很想拉住应晓寒的手。 她和岑菲说,她们只是因为一些事误会。如果真是误会就好了,事实就是,她们从来没有误会。 嘉音突然想到刘台长,几年前他就已经是现在这副模样了。乔风请他吃饭,给他送礼,那时他一只手撑在桌上,指尖夹着烟,乔风在一旁,不断点头笑着。 嘉音从没见过乔风这样,他为了女儿的工作,一把年纪的人还要奉承别人。 他们回家的路上,乔风满不在乎地说,那毕竟是你的领导。 从家庭、婚姻到工作,乔嘉音的人生,还有什么不知足呢?她已经过上了许多人羡慕的人生。 嘉音看着应晓寒,语气平静:“你不回去吗?他们那要找你了?” 应晓寒一言不发,转身开门。门再次被她重重地甩上。 嘉音在摔门声的余韵中拿出手机。 她要给苏允打电话。 打电话…… 拇指在屏幕上按得变形。 嘉音一点也不难过,她的人生什么也不缺。 她想,应晓寒不理解她,那是因为她们的性格本就截然不同。 她正欲打给苏允,却又点到短信,发现了那张今天新发来的照片。 照片上的男人换了个场景,拍得很模糊,只看得见昏暗的背景下,他一身薄肌,肌肉纹理很漂亮。 嘉音嗤笑了一声。 她把照片存了下来,百度识图没有识别出来。 “没有脸吗?” “都发照片勾引别人了,还要脸吗?” 她的神经在一个爆发的临界值附近,只是由于应晓寒在不得不抑制着。 现在这条短信成为了她的嘲讽对象。 顾淮正在参观演播室,手机隔着衣物震动了两下。 他面不改色,在旁人的讲解中微微颔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