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尊之夫君难平》 一穿书 穿书而来的第十日,梁舒宁吃过饭后,坐在床上脑子里复盘她穿进来的这本书里的情节。 前几天她还在卖力打工替她赌博成性的父亲还债,结果晚上回家时,一辆车疾驶而来,正过马路的她避闪不及,脑子一片空白后,再醒来她便成了忙里偷闲看的一本女尊小说里的人物了。 咯吱一声门响,梁舒宁回过来神,整了整披着的衣袍,一抬头就看到她的主夫宋望远身着一袭浅蓝色云纹大袖衫,正从屏风后往床边来。 “药熬好了,喝药吧。”清冷的嗓音,让梁舒宁把目光从人脸上移开,即使这几天与这男子见了许多面,她还是忍不住被这张醒来第一眼就看到的脸吸引。 到了床边,宋望远从身后小厮端着的托盘上拿起了药碗,坐在床沿作势给她喂药。梁舒宁不自觉往床边靠了靠,心口怦怦乱跳,但目光一触及到眼前人死气沉沉的眸子和有些白的唇色,她渐渐镇定了下来。 宋望远和原主成亲五年,他本是下嫁,但梁宋两家结亲不久,宋家便出了事。虽一家还在这京城待着,但当家主母被贬了官,一下就矮了梁家一头,而原主本就不喜性格古板的宋望远,成亲不久还装几次样子,后来宋家失势,她明目张胆地冷落宋望远,甚至还当街给了劝解她莫要去花楼的宋望远一巴掌,自此这人心灰意冷,熬了几年后,生了场大病便去了。 梁舒宁回忆着原书情节,想着这么个霞姿月韵的男子怕是没几年可活了,一时呛了一下,苦涩的药汁从嘴角流出来,滴在了人玉白的手背上。 梁舒宁下意识便要用自己的袖子去擦,但宋望远躲开了,没等她觉出失落,门外有脚步声急匆匆而来,她的贴身丫鬟秋露来报,说是大姐姐梁舒毓也就是书里的女主来了。 心里一咯噔,她一边回忆要发生什么事,一边穿衣服下床,但想到书里描写的关于女主的那些事,她又停了动作,把头发弄得乱了一些。 宋望远把碗给了小厮后,一回头看到她忽然不紧不慢地下床,眼神也有些疑惑,梁舒宁朝他一笑,知道人大概也不会回应他,低头穿起了鞋子,只留站着的人对着她的笑有些愣愣的。 刚走到正堂,屋门被推开,一女子迎面走进来,脸上是显而易见的怒气。说实话,这是五天来梁舒宁第一次见到书中的女主,与她长得有三分相似,但眉眼更偏英气。 “姐姐。”在人做到主坐上时,梁舒宁行了一礼,终于想起来接下来要发生什么事了。 原书中,女主和几位大臣被皇帝派去视察黄河春讯,结果刚回家就得知妹妹在花楼与人抢一个小倌还打了一架。女主代母亲来院中训话,被本就嫉妒不如女主且不知悔改的梁舒宁顶撞了一番后,动用了家法把人关去祠堂醒悟了。但可惜的是,书中梁舒宁并没有悟出来什么,反而觉得母亲偏心,不是亲姐姐的女主虐待她,从祠堂出来后她心底便彻底记恨上了女主,这也为后来的一切埋下了最大的祸患。 “我错了,姐姐。”收回脑海里翻涌的画面,梁舒宁乖乖跪了下来专心应对眼下。 “以前姐姐就教导我不要性子急,听什么便是什么,可我总是改不了。这次又被人起哄,竟然为了那种不堪的事与人打架,我实在是冥顽不化,丢了自己的脸也丢了家里的脸。姐姐,你罚我吧。” 女主在外果敢坚毅,可对家里人却最是心软,书里她最后大义灭亲也是被逼到绝路,对这个从小失了亲生父亲,被自己爹爹抱养过来的妹妹彻底失望,梁舒宁抓住这一点,可怜兮兮地承认自己的错,说完重重磕了一个头,直磕得原本就没长好的额头又渗了血。 “错了便要改,可你哪次长记性了,你……你哭什么……” 挤了几滴泪出来,梁舒宁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着女主,大概是女尊国的女子不轻易流泪,又或是原主不是个爱哭的人,她看女主吓了一跳想起身扶她,吸了吸鼻子又磕了个头垂着脑袋,只是这下不像刚刚那么重了。 “阿宁虽从小没了亲生父亲,但幸得主君与大姐姐怜爱,照顾教导体弱多病的阿宁好好长大,这次犯下大错实属不该。姐姐,你这次怎么罚我,我都认的。” 不认错可是要被打板子的,现代生活里这种惩罚人的手段早已经销声匿迹了,犯了错被踹几脚或是打个耳光都是重的了,刚过来几天,她可不想受那么大的皮肉之苦。 女主听了她的话,半天没什么反应,梁舒宁心里犯嘀咕了,正想抬起头看一眼,头顶一声叹气让她不敢动作,“伤口包扎好,去祠堂跪着好好反省一下吧,下次再犯,我可是要重罚。” “是,姐姐。”松了一口气,等人走远了,梁舒宁垮了身子瘫坐在地上,只是跪了这么一会她就膝盖疼,正要揉一揉,她想起宋望远还在呢。 一回头,男子在她身后不远处也跪着,她一骨碌站了起来,走到人身边拉住胳膊把人扶了起来,“快起来,我的错还连累你也跪着了。” 宋望远起来后,把胳膊抽了回去,定定地看着眼前的女子——凌乱的发,红红的眼皮,五年光阴,她外貌没什么变化,但心性好像变了,又或许自己根本就不识她,毕竟分院之后一年寥寥几面,他得到的总是奚落和白眼。 “我头有些疼,你替我包扎吧。”见人这么看自己,梁舒宁假意头疼,轻轻碰了碰白色的包布。 十天里,梁舒宁自知露馅不少,但谁让她第一眼就被人惊艳了呢,既然见色起意,那她也绝对要势在必得。 二奴侍李怀清 “身子最近还好吗?马上就到夏天了,你住的那院子又潮又热,不然搬到沁云轩里去吧。” 梁舒宁坐在椅子上开口,身前宋望远给她涂好伤药,正要拿白布包扎,冷不丁听到这话,他神色不明,低头看着女子额头上结着血痂的伤口,疑心这人真被打得出大毛病了。 醒来第一天,捏着他手不停问这是哪,自己是谁,后来癔症好了许多,可是有些事情的确不像她的行事风格,现在是想让他搬得离她近些,好早点磋磨掉他,再娶个新夫吗? “那地方我住惯了,不碍事。” 梁舒宁喜欢听宋望远说话,清清润润的一把嗓子,可惜说的意思却不是她想听到的。 她这几天闲来无事对这梁家记录颇多,除了书中她本就回忆起的,此外原主的母亲有几房夫婿,几个女儿儿子,几处院落等等,都被她摸得差不多了。 她选的沁云轩离她的住院近,一样的坐北朝南,采光通风极好。虽然夏日日照长热了些,但宋望远现在住的地方书中说蚊虫极多且地势低,暴雨后容易积水,两者比起来还是前者好。 “那,那等过些时日,你想搬再说吧。”先把沁云轩收拾出来再说,反正今日她提了一嘴,饼都画出来了,日后定是要把它实现了。 伤口包扎好,梁舒宁交代了她的贴身丫鬟几句,又套了件厚些的衣服,被人领着往祠堂去。 而宋望远回了自己院子不久,秋露就领着几个小厮过来了,个个拿着东西,恭恭敬敬地低头站着。 “主子说了,这几日主夫伺候她消瘦了不少,主子她,”秋露顿了顿才把人教她说的话说出口,“主子她看在眼里心疼得紧,特命我们送些药材补品给主夫来,请主夫怜惜身体。” 梁舒宁在祠堂跪了半个时辰就膝盖酸疼,反正身边也没人盯着,她换了个舒服姿势侧坐着,估摸着这时候宋望远也收到她送的东西了,只是不知是什么反应。 看小说时,她欣赏那些心机深沉步步为营的男女主角们,但更怜爱潦潦几笔便被定下生死的善良配角们,现在那些人物一一在她眼前真实存在了,鞭长莫及的她暂时顾不上,但眼下有她可以庇护的,并跟她息息相关的人,她不能也不可以抛下。 晚上祠堂便冷了下来,幸好梁舒宁提前穿得厚些,倒也觉得还好。她临近中午来的这地方,午饭饿了一顿,本以为晚上也要被饿着了,但昏昏沉沉快要睡过去时,有脚步声从外面传了过来。 本来毫无顾忌躺在蒲团上的她,立马装着样子跪好,外面大概是在交涉,她也听不太清。不过不一会,咯吱一声门被推开,有人从外面进来了。 等人在自己身边站定,她侧头看了一眼,视线没忍住多停留了一会。 是个年龄不大的男子,肤白唇红,目似繁星眉如远山,一眼看去颇有股不谙世事的天真,只是,再细细一品这人气质不太舒展,十分的清俊也只剩六七分了。 “主,主子……” 饭香从来人提的食盒里飘出来,梁舒宁肚子里馋虫大作,虽一时也不知道这人是谁,但这么叫她还送来饭菜总归是个好的。 招了招手,身边的人呆了一下才跪坐下来,把食盒里的饭菜摆出来。 都是些清淡的小菜,还有一碗米粥和药汁,等人摆好梁舒宁也顾不得形象了,先吃了几口填饱肚子,看来人乖乖地跪坐着垂着头,终是忍不住开口问他是谁。 “奴侍李怀清。” 听到这个名字,梁舒宁心里咯噔一下,夹住的饭菜也掉回了盘里。一扭头身边人答完话,又低回了头,还贴心地把摆得远些的饭菜移得近了点。 她看着人手上的动作莫名心口酸涩,胃口也减了大半,一时痛恨起那个后来只听了买来的小倌胡搅蛮缠的一面之词,就把眼前的少年活活打死的原主来了。 三罚跪结束 梁舒宁回忆着原书情节有些愣怔,书中描写李怀清原是个洒扫的下人,因为相貌出众被原主一眼相中,收到房里做了个小侍。 可祸从貌起。 后来,原主在花街又遇到个卖唱的清倌,两人一时情投意合,那倌儿还勾得原主不惜用了个假身份把人迎到府里。 不过,一到府中,小倌自以为脱胎换骨,开始原形毕露起来,惯常爱争风吃醋或是吹各种枕头风,之后也不知怎么看个老实本分的小侍不顺眼,没保住的头胎加上丢了东西,被一起冤到李怀清身上,让他被人活活打死了。 “主子,是饭菜不合口吗?”李怀清在倚竹阁惯是个被埋没的,虽是第一个被收到房的小侍,但还没被碰过身子便遭了冷落,连平常伺候梁舒宁洗脸梳头的小厮都不如。 这些时日主子又是被打破了头,又是发癔症,除了主夫在跟前伺候,阁里的其他人是不敢轻易出来触霉头的。 可现在主夫回了自己的院里轻易不再出来,秋露和秋白又要操持院里各事,祠堂里又不能没人过来探望送饭,于是,被遗忘的李怀清此时便被推了出来。 “合胃口的,那你过来前可用过饭了?” 不是发癔症就好,李怀清松了一口气,连后一句话也落下了,又怕摆出来的药凉了,让人喝了难受,便把碗放回了食盒里盖上。 “你过来前吃过饭了吗?”看人动作,梁舒宁知道他怕是没听到,便又问了一遍。 “吃,吃过了。” “真的吃过了?” “奴,没有吃。” 犹犹豫豫的回答,倒是真如书中描写的那样老实,唉,怪不得受那么多欺负呢,梁舒宁心里叹了口气。 “那你就陪我一块吃,要不然我一个人吃着不香。”食盒里被她找出一碗米粥和没用过的公筷,看人呆愣愣的样子,梁舒宁说道,“接着,快点,吃完了我还有话问你呢。” 命令般的语气让人不得不从,两人跪坐着吃了大半的饭菜,李怀清从头到尾老老实实地只敢夹自己面前的笋片,直到见了底被梁舒宁又换来一盘,催促着后才又下了筷子。 “你是府里的家生子还是?” “是主君把奴从外面买来的。”李怀清回答得心里没底,这是要把他发卖了吗? “那在我屋子里多久了?”毕竟连个配角也算不上,书中寥寥几笔交代了他的一生,梁舒宁刚刚回忆了许久,也只记得那些最重要的情节。 “有半年。” “那府外还有其他家人吗?” “没,没了。” “你怎么了?”只是问了这么几句,李怀清声音变了腔调,整个人塌着肩膀,略微有些抖,本来她还想再多问几句呢,看人这样一时住了口。 “主子,求主子不要发卖了奴侍。”李怀清跪好磕了个头,不知自己哪一句话触了眼前人的霉头。其实在他之后还有个伺候的小侍,比他得青睐些,可收房不久,说的哪句话惹主子生了气,被教训了一顿便卖给人伢子了。 想他本来就入不了主子的青眼,怕是…… 屋外这时起了夜风,吹得窗柩呼呼作响,门外的管事夫敲敲门提醒人该走了,梁舒宁看着跪在她面前的男子,片刻后哭笑不得地把人扶起来,“谁说要卖你了,曲解主子的意思,就罚你这几天来给我送饭,其他人我可不见。” 她这么一说,之后一连几天果然都是李怀清过来的,梁舒宁也只到饭点能见着个人,一天的话全憋着到用饭时说了。 原本木讷寡言的人,也被她带着说了院中的一些趣事,不过梁舒宁不知道的是,李怀清本就是个不爱凑热闹的,一开始她问他话,他大都答不出来,后来竟自己主动跑去院里人多的地方,听丫鬟小厮们偷懒时讲的那些趣闻。 这祠堂一关就是十日,第十一日午后吃过饭,梁舒宁困困地坐在蒲团上想打盹儿,身前李怀清跪着,给她的额头包扎。 这几日天越发热了,李怀清穿着一袭碧青色的广袖春衫,她一睁眼看到的就是两截细长胳膊从袖里钻出来,在碧色衬托下白得发亮。 “主子的伤处快要长好了,谢医娘说用了她的药膏定不会留疤的。”包扎好后,李怀清低头收拾地上的药膏。 梁舒宁没太在意他说了什么,只惋惜玉白的胳膊藏进衣袖里看不见了,但还没等她再多想,屋外急匆匆的脚步由远而近,而且听声音还不止一个人,她立马跪着刚装好样子门就开了。 等一群人走了,梁舒宁低呼了一声,抓住了身旁李怀清的胳膊摇了摇,“听到了没,怀清。我要被放出去了,终于要摆脱监狱生活了!走喽!” 李怀清虽然听不懂一些字眼,但知道大致意思也跟着笑了笑,只是看着眼前的人迫不及待帮他收拾食盒和药膏,忍不住心口涌出一股难以言说的失落来。 四来得不巧 梁舒宁只想回去舒舒服服洗个澡,换些轻薄的衣衫来,最重要的是把她这几日又记起来的情节赶紧抄下来。 身边人的落寞她浑然不觉,等出了祠堂绕到华芳院,瞧着满园生机,梁舒宁不自觉停了脚步,却被撞了下肩膀。 “主,主子……”李怀清想着心事没料到身前人忽然站住了,一时趔趄几步,赶紧低头行了一礼。 “你怎么比我还要急啊?”笑了笑,打趣了一句,梁舒宁顺着青石板往深处去。 她是喜欢花花草草的,但以前没那么多时间去公园欣赏,眼下被景色吸引,一时乱花渐欲迷人眼……等欣赏完,初夏的蚊子已经叮了她好几个包。 李怀清在园中一路默不作声地跟着她,在要往园外去时,梁舒宁伸手采了几支芍药递给了他,“鲜花赠美人。” “谢主子。”李怀清红了耳尖,接过几支含苞待放的花,心口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消散了几分。 再抬头面前的人好像偷笑着背过身出了院门,等他独自一人回了住处,不经意瞥到铜镜,才知道那笑是什么意思了——几朵绣球小花胡乱地被撒在了他的乌发间。 洗完澡烘好了发,去各处请安完梁舒宁躺在床上睡了一觉,去了书房一边记录书中的情节,一边听秋露秋白汇报院里的近况。 倒没什么大事,无非是原主的狐朋狗友们不时送来帖子请她一叙,说白了也就是找她去花楼玩乐。对这些事,梁舒宁没仔细听,看秋露说个没完,她最终打断了,“说说主夫最近在做什么吧?” “主夫,”秋露秋白对视一眼如实道来,“主夫他最近大都在院里看书呢,前几天下了场雨,晚上谢医娘过来给主夫看诊,听初鱼说是染了风寒。” 古代风寒可大可小,梁舒宁皱了皱眉,过了片刻才继续下笔,“那日东西送过去后,他什么反应?” “主夫就让人把东西收下了,还让我谢过主子,别的没说什么了。”秋露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主子不是一惯不爱搭理那院子的人吗? “嗯。”最后一笔落下,梁舒宁拿起纸吹了吹等着墨干。她原本是会写毛笔字的,可连皮毛都碰不到,但来到这儿第一次写字时,水到渠成般写得和原主差不多。 穿书这事勉强想通,这种不痛不痒的事,她更不愿意深想,把纸张收好锁起来后,估摸着也快要用饭了,她洗了洗手上的墨汁,打道往宋望远的箫雨阁去。 这地方着实是偏僻,又近水,梁舒宁盯着地上厚厚的绿苔,想起她忘记安排一件事了,“秋白,沁云轩不是还空着,明日找几个人把那处收拾收拾。” “是。” “对了,从库房里多找些古籍字画摆上。” “奴婢遵命。” 说话间,几人到了箫雨阁,天色已经昏暗,但门口连个灯笼都没点。梁舒宁推开门往院子里走了几步,才有下人们听见动静上来行礼,而后留下一个,另一个跑着去通报了。 灯笼稀稀几个,草木修剪得十分潦草,踩着脚下吱吱咛咛的木梯,她心里略有些不是滋味,“你家主子近来如何?” “主子这几天染了寒气,没怎么出屋子,小人只在院里伺候,不太清楚……” 进了正堂那小厮退下,这时宋望远也从卧房出来,烛光下那张脸比之前瘦了不少,春日的衣衫套在他身上显得整个人伶仃单薄。 “听你染了风寒我过来看看,身子这几日可大好了?” “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话虽这么说,但隔着一张桌子,梁舒宁也闻到了人身上的一股药气,她侧过头但眼前的人并不看她,微垂着眼睛像是在盯地上摇曳的影子,也不知在想什么。 “用过饭了吗?若是没用过让下人们布些菜上来,正好我……”不想让沉默蔓延,她又起了话头,只是还没说完,宋望远身后的两个小厮对视了一眼,互相碰了碰肩膀,她眼尖看到了,疑惑地瞧着他们,“怎么了?” “主子,我家公子吃的药有些伤胃,要先吃些东西垫着,所以一早就用过饭了。小厨房此时已经熄了火,主子想用饭怕是要多等些时辰了。” “那便算了,不用麻烦了,是我来得不巧。”她还以为能蹭上饭呢,结果搞得这么尴尬,低头把玩着腰间的香囊,梁舒宁等脸上的红晕消了才抬起了头。 “这几日你先好好保养身体,有什么需要的药材派人给秋露说一声,让她去库房里找。” “还有,沁云轩过几日收拾好了你搬过去吧,这里蚊虫多得厉害,晚间怕是睡不好。” 也不管人答不答应,交代完,梁舒宁往院子里走准备回去了,跨过门槛往廊上去时,她回头看了一眼,屋子里主仆三人消化着她的话俱是有些呆愣。 她嘴角忍不住翘起来,那一瞬间宋望远身上的清冷之意散了不少,像是她醒来第一日被这人揽在怀里喂药时,一侧头看到的那样…… 五布料暧昧地抖动 梁舒宁脑海里各种胡思乱想涌现着,循着来时的路往自己院子里去。这时的夜还没有被光污染,黑得伸手不见五指,除了灯笼照出的一方天地,别处什么也瞧不清晰。 不知不觉间,身后的脚步声消失了,梁舒宁回过神来悚然一惊,正要往回走,旁边不知什么时候钻出个人来,一只软软的手牵住了她。 “四娘,这边来。”温润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是个男子,不待她反应,紧握着她的手引她往廊下去。 灯笼晃晃悠悠地照着脚下的木板,梁舒宁跟着他转过长廊,觉出这好像不是刚刚过来的路,正要挣脱开问问他这是往哪去,男子忽然推开一扇门,拉着她进去后,一边关门一边急切地贴了上来。 温温柔柔的一张脸,同他的声音一样,但上来就凑得如此近,她下意识脸一偏,耳垂热热的,被男子亲上了。 “四娘,四娘……”湿热的舌尖把她的耳垂含住,抿了一口又松开,饱含情欲的声音模模糊糊地叫着她,梁舒宁要去推开他,却不知男子什么时候把衣衫拉开了,触手是温热软腻的皮肉。 “四娘摸这里……”耳垂又被深深一吸,梁舒宁全身不可抑制地绷紧了,在被拉着手腕碰到男子胯间勃起的阳具后,她使了力气,终是狠狠推了一把身前的人。 咣当一声,男子脑袋磕到身后不远处的椅面上,而后蜷缩着倒地,连带着椅子也倒了下去。 梁舒宁平复呼吸,用袖子擦了擦耳垂,面上虽是镇定,但脑子里疯狂地回想着书中可有这情节,但直到男子已经缓过神,支着地慢慢坐起来,她也想不起丝毫。 “宁主子这是在外面有了新欢,就厌弃念临了?”男子一说话,梁舒宁不自觉瞧过去,见他毫不在意地露着胸脯,两条细长白嫩的腿半遮半掩藏在衣衫下,立马红着脸别开了眼。 念临?念临? 名字好像在书里出现过,可是与这人有关的情节是……江念临!电光火石间,梁舒宁眼前一亮,终于记起面前这个人来。 书中原主有个不得宠的七弟弟,从小父亲就跟人私通跑了,艰难度日到八岁终归是病死了,而江念临便是七弟弟的小厮。 书中后半部分原主将被下狱时,江念临到她面前自曝被她几番蒙骗后,本以为能得些银钱救治梁尧书,可后来却被拒之门外,梁尧书也被耽搁救治,活活病死了。 再后来,他去三房院子伺候,撺掇梁舒韵与原主花天酒地,强抢男子,散布谣言,共谋家产,最后两人一个被打成瘸子,一个被下了狱,倒是活该。 当时看到这里,她还觉得报应不爽,挺大快人心的,但现在……梁舒宁上前几步把人衣衫拢好,希望没惹到这尊大佛生气,“我一时发了癔症以为是谁呢,头可被磕疼了?” “没有,”手被牵着钻进了衣衫下,布料暧昧地抖动,梁舒宁被引导着揉起手心里小小的乳尖,慢慢地那粒乳头硬起来,而江念临在她怀里喘息得明显急了,“四娘之前说过,给尧哥儿请个医娘看看呢,不知……” 主母主君怕是都知道些梁尧书的病,但因着他那父亲,都视而不见起来。偏原主偶然见着江念临,贪他貌美许诺要救下这个七弟弟,结果占了人家身子,后来事也没办成…… 梁舒宁手心里起了汗,犹豫的空当,怀中人以为她不愿意,胯下衣衫撩开,等她反应过来,手已经被按到了半硬着的阳具上。 随即一声似痛似爽的低叫,让人听得耳热,指尖下勃跳的茎身也大了几分,她燥得后背出了层薄汗,僵硬间江念临蹭着她下巴吻了上来。 轻微的水声从两人唇齿间荡开,梁舒宁不算青涩但也不是老手,含吸着伸进她嘴巴里的舌尖,把玩了几下江念临的囊蛋,她移开手悄悄把人衣服拉了拉。 吻了片刻,两人气喘吁吁地分开,梁舒宁捏着人肩膀往后靠了靠,压着呼吸开了口,“医娘我会替你寻的,这个你拿去当了,先包几帖药给他吃着。” 身上没有装银钱,她把手腕上套着的镯子褪下来,美人恩她今夜还消受不起,把东西塞到人怀里,顺手把衣衫系好,她拍了拍消瘦的肩膀以示宽慰,赶紧起身跑了。 六色迷心窍 也不知怎么七拐八拐进了这院子,而江念临得了她从祠堂出来的消息,或许本就要去找她,正巧她就送上门了。 拐过月洞门,假山后秋露和秋白立马迎上来,“主子,您怎么这么快就……” “咳咳……” 这话说得有些歧义,秋白咳了一声,秋露立马会意,连忙转移了话头,“奴婢刚回院子里叫人预备上了饭菜和热水,主子这几天在祠堂怕是吃不好睡不好,早些回院子里歇歇吧。” “就你贫嘴,走吧。”看两人反应像是早对她与江念临之间的关系心知肚明了,这两人对原主倒是言听计从,绝无二心,可惜不知规劝,要不然原主说不定还能多活几日呢。 回院里吃了饭,又洗漱一番后,梁舒宁让人把她的宝盒取来又记录下一些情节,之后锁好收了起来。 原本这时原主应是在养伤,江念临来找她时,她正心烦意乱,故而打发了人一直没见。后来,他求到了女主跟前,可惜已经晚了,也就拖了一个月不到,梁尧书便死了。 串通起故事后,所有情节源源不断在她脑海里浮现,梁舒宁推理着书中没被描绘出来的走向,闭眼想得正入神,熟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了起来。 “你怎么过来了?”睁开眼,正是李怀清站在她跟前,原本躺着的她支着床坐了起来,心里不自觉想到现在是晚上,他又是自己的奴侍,这时过来不会是要…… “秋露姐姐让我来的,怕主子睡不好,让我给您捏捏腿。” 好啊,这个秋露小主意挺多的。 “那你便来吧。”往床沿蹭了蹭,她又躺下,不多时被窝里伸进来一双温热的手,隔着衣服时轻时重地揉捏着她的腿肉。 半眯着眼偷瞧了半天,看人低头捏得认真,她放松身体惬意地闭上了眼。 小腿揉完,那双手渐渐上移,替她按起了大腿,不多时一股痒意顺着尾椎骨乱窜,梁舒宁半睡半醒间睁开了眼,盯着不远处那张侧脸瞧了一会,忽然开了口,“怀清,你上来。” “是。”李怀清明显呆愣了一下,脸上有些迟疑之色,但还是脱了外衫,褪掉鞋子爬上了床。 今晚她本就被江念临磨出了些兴致,但才第一次见面,更亲密的举动她是做不出了,可不久李怀清又过来,一时色迷心窍,她便把人叫上床了。 从她身上往床铺里面去时,两人对视一眼,又匆匆移开视线,梁舒宁瞧见人红红的耳尖和颧骨,原本觉得自己一时冲动的念头消去不少。 “这么久都没出来,我就知道主子怕是在姓江的小子那没吃够呢。倒是李怀清,进院子半年也没见他和主子说过几回话啊?”秋露秋白在外面的小耳房守夜,吃着些茶水糕点,一边闲聊,一边盘算着明日叫哪些人去收拾沁云轩。 “平日里不声不响,送了回饭就入了主子青眼,那也是人家的造化。”秋白半晌回她一句,低头轻拨着手里的算盘,“不过,你没发觉主子自从被打了之后,性子变了不少吗?” “有吗?我倒是觉得和从前一样啊。” “……”一抬头看人嘴巴里塞得鼓鼓囊囊,秋白半张的嘴合上了,这姑娘也就替主子找男人的眼光好,其他的跟她可说不上。 屋子里,梁舒宁等人躺下,起身把帷帐放了下来,一时床铺里昏昏暗暗,两人并肩躺着,只听到外面灯芯噼噼啪啪的声音。 七多亲一亲 半晌,梁舒宁侧了个身,试探着伸手把人揽住了。 里衣下的身躯是温热的,紧绷的,甚至还有些抖,她握着那把腰一使力,人就被她扣在了怀里。 “主,主子……” 李怀清似乎是被她突然的动作吓到了,结结巴巴地叫了她一声,原本她有些想摸进人衣服里的手,停在尾椎那婆娑了几下,“怎么了?你想不想做坏事啊,怀清?” 是问他,也是问她自己,话落等了片刻,只听见身边人半急的呼吸,于是她的手贴着人后背一路上移,把头上的簪子取下后,揉了几把手心的乌发,脸颊慢慢凑了过去。 先是吻到了嘴角,察觉到怀中人并无反抗之意,她便贴着人嘴巴含抿了起来。 李怀清懵懂得厉害,完全不知回应,那张唇软软热热的,只等她入侵,吃得人唇缝微张,快要呼吸不过来时,她趁机把舌尖探了进去。 一瞬间,怀里人哆嗦了一下,喉咙里呜呜咽咽地哼了哼,她听见后,兴致莫名更高了,吸着李怀清有些躲闪的小舌,直亲得人反抗起来才松开了那唇。 帷帐里满是急促的喘息声,梁舒宁不多时便平复下来,手心捋了几把后背给人顺气,等那呼吸渐渐平缓了,又亲了上去。 “用鼻子呼吸,不要憋气啊。” 嘴唇被吸得又麻又痒,李怀清浑身不受控制地潮热起来,憋得微微窒息的感觉让他头脑昏沉,小腹一阵酸软,模糊间听到梁舒宁带着些许笑意的声音,不等他尝试,嘴巴便被松开了。 盖着的被褥除去,热意消散,李怀清的脑袋渐渐清明过来,帷帐不知什么时候打开了,昏黄的烛光照进来,而梁舒宁逆着光,半支着上身,一瞬不瞬地瞧着他。 “主子。”被这么看着,他下意识想拉起被子躲进去,但一动,才发觉胯下那物硬着,惊得他在被下把腿并了起来。 “热吧?缓一缓。”梁舒宁并未发现他的小动作,自顾自灯下欣赏美人。 刚刚帷帐掀开后,她一回头,看到的就是床上的人眼睛失神,张着水红的唇急急地喘气,腮上挂着丝没包住的涎水,犹如雨打的海棠,一副被弄坏了的样子。 眼下看人反应过来,凉意上了身,她把帷帐又放下,躺下后盖好被子,轻轻开了口,“以后多亲一亲就好了。” 话毕,腰上落下条胳膊,李怀清不似刚刚那样惊慌,但也依旧绷着,可半晌过去,身边的人呼吸平稳,似乎已经睡了。 不是说做坏事,难道只是亲嘴巴吗?说不上是什么心情,他渐渐放松下来,只是觉得,若主子刚刚真对他做更过分的事,好像也不是不可以。 不像在祠堂憋屈着睡得腰酸背疼的,这一觉直到天亮,梁舒宁才悠悠转醒。睡了不过十天,她就爱上这紫檀木雕花大床了,拥着被衾打了个滚,伸了伸懒腰,她还想再赖会床,帷帐外听到她动静的人立马过来询问,是否要伺候洗漱了。 听声音有些熟悉,似乎是屋子里专门伺候她梳头的言白,果然帷帐一打开,探进来一张笑眼弯弯的脸来,“主子醒了,现下可要伺候您起来,前几日送来的新衣服主子昨日都没看呢,今日可要都拿出来试试?” “怀清呢?”衣服可以晚点看,她以为醒来或是两人一起赖床,或是李怀清叫她,但没想到是言白。 刚来这的那几日,是宋望远与他身边的小厮,还有秋露秋白在院子里照顾她,后来被罚去祠堂又是李怀清过去,反倒这屋子里原原本本的贴身小厮她不太熟悉,而言白也不过是昨日才见过面。 “他到小厨房看给主子煨的粥去了,可要我去叫他?” 男子捧着木托站在她面前,不等她说便把衣服拿过来了,梁舒宁瞧了一眼,想着昨日他不还是一副谨小慎微的样子吗?没想到竟是个活泼性子。 八昨夜没有睡好 “不用了,”想是人待会儿就会过来,梁舒宁看言白手上托着的浅蓝色花绣长裙不错,“就这件吧。” 中衣,外衫,裙子一层层交迭着,男子半跪在腰间,手指翻转给她束衣,地上的人似有感应,仰脸冲她笑了笑,面皮口上明显精心蹭了胭脂,她无动于衷地掠过一眼,转移了视线。 衣服穿好,言白把镜子拿来,离远了些给她照。黄呼呼的铜镜也照不出什么,她看着镜里那张有些扭曲的脸正觉好笑,耳边听到脚步声,一扭头李怀清端着木盆从正堂进来了。 “主子。” “怀清。” 两人一同开了口,梁舒宁笑意不自觉荡上脸,洗漱完后,她坐到梳妆台前,言白正要上前给她梳头,她摆了摆手,“怀清,你会挽发髻吗?” “会一些,但是手没那么……” “那就你来给我挽发,言白,你去让人备饭吧,设在偏厅。” “是。” 等人走后,屋子里只剩她和李怀清,招招手,身后的人立马过来了,离得近后她仔细看了一眼,发觉面前的人眼下的青比她刚刚看到的还要明显,“昨晚没有睡好?” “睡好了的。” 不知人想起了什么,答完话脸上起了飞红,把梳子递给他,梁舒宁转身坐好,一边笑一边拨弄首饰盒里琳琅满目的珠钗,“既然睡得好,那以后日日来我床上睡如何?” “主子……”身后的人嗫嚅着也不知说了什么,不用她看,大概耳尖也红了。 “主子想要什么发髻?” “梳个当下时兴的吧,你看着梳就好。”台面上除了面大的梳妆镜,还有几面嵌入梨花木的小镜,她比对着找了面打磨得精细的,对着身后照了起来。 “怀清,你刚刚还没回答我,要不要日日都来我这里呢?” “这,这不合规矩的,主子。” 镜中人明显停顿了一下,才又继续给她梳头,“那就是虽然不合规矩,但你是想的?” “不,不是……” “那就是合不合规矩,你都不想?” “啊?也不是,不对,就是……”李怀清乱七八糟地回答着,原本挽好的一个小发髻也散了。 梁舒宁自己都被自己的强词夺理给逗笑了,看人蹙着眉尖,脸颊被镜子歪歪曲曲照得又可怜又可爱,一时只想把人揽到怀里亲一口。 这念头一出,她察觉到自己昨晚的举动似乎并不是色迷心窍,里面好像夹杂着她不自知的喜欢…… 嘻嘻笑笑地梳完头,挑了两支点翠珠簪固定于发间,又配了碧玉耳珰,梁舒宁照了照镜,夸了身后人几句,从盒子里取出支玉簪。 和田玉雕琢而成,簪头镂空的莲花花纹里坠着个小莲蓬,她刚刚一眼就觉得适合李怀清,“喏,这个送你。” “我,我不要……” “既然不要的话,那就把它摔了吧。”她话虽这么说,但两只手把玉簪塞人手里后,包着李怀清的手指收紧,让他牢牢捏着那簪子。 “你看,你不舍得摔。” “我……” “主子,饭菜备好一会了,赶紧用饭吧,不然要凉了。” “来了。”屋外秋露过来叫她,应了一声,她趁人低头看手里东西的空当,在那脸上亲了一口,提着裙子去偏厅了。 九 饭桌上,梁舒宁坐着喝的豆子粥吃的肉饼,身旁秋露给她汇报如何清理沁云轩,安排些谁去…… 吃完饭后,她跑去隔壁看了一会,算是监工,等太阳高了,晒得人有些睁不开眼,她回房换了额头上的药膏,一个人去了箫雨阁。 一进院子,她先瞧到花树后的宋望远。他坐在廊下正低头看书,微风吹得他衣袖和发丝摆来荡去,整个人飘渺得像是下一刻便要化仙离去。 离得近了,那份空幽被病气取代,梁舒宁盯着人霜白的皮肤和寡淡的嘴唇,只觉他像是无瑕的菩提,但内里都被蛀空了。 压着脚步行到人身旁,她低头也跟着看了几眼宋望远手中的书,似乎是棋经之类的,还没等她多看,有人从堂里出来,无意瞧到她后,惊得叫了一声。 有人离得这么近,他竟然都没发觉,宋望远听到声音一抬头就和梁舒宁对视上,眼神里明显也是惊异。 “去忙吧,我陪你们主子看看书,喝喝茶。”背对着宋望远打着手势,她赶紧让人下去了,一回身后面的人也站了起来,“你继续看书吧,不用管我。” 拉着衣袖让人坐下,梁舒宁背着手在院子里胡乱转了转。昨晚天黑看得不真切,现下一瞧,虽是春日时节,但这院子里总有几丝荒凉凄败之感。 晃了一圈,她回到人身边自顾自坐下,倒了杯茶品了起来,虽品不出好坏,但只觉得入口苦涩,桌子上摆的糕点也是品相一般。 越是这大宅子里,多的越是看菜下碟的人,绕是宋望远顶着个主夫名分,但被原主嫌弃,怕是送过来的吃穿用度也只勉勉强强。 “你看看这屋子里还有什么在意的物件,让下人收拾收拾过几天搬去沁云轩,其他的或是收入库房,或是卖了都行。”勉强喝完半杯茶,她盯着人低垂的眉眼看了半晌,斟酌着开了口。 宋望远听见这话,视线从书上移开,乌黑的眸瞧了她一眼,很快又看向别处,“知道了,明天让他们收拾。” 才说了一句话气氛就冷下去,梁舒宁手在桌子下无意识地拨弄着腕上的玉珠,身旁人只顾低头翻书,连一寸目光也不舍得分她。干坐片刻,她拿了块桌子上的糕点塞进嘴巴里嚼了嚼,一口灌下剩下的半杯茶水起了身。 她不知道,身后宋望远的余光追随着她,在看到她没出门,而是往院子后面去时,眼睫跳了跳,书页多翻了两张。 一切古怪好像都是从她额头被打破,醒来后变的。 明明在她出门的前几天,他去主君房中听训导,无意遇见了她,她还冷着一张脸讥讽了他几句,但之后他被叫去照顾她的那几天,那人眼里有过迷茫和依赖,却独独少了那些厌恶。 快有半个时辰,脚步声传来,宋望远一抬头,看到梁舒宁轻提着裙摆,脸上带着被晒出的红霞和他很少见过的笑意,从后院出来了。 午饭是两人一起在廊下用的,春日的暖风带着阵阵花香,宋望远平时只食一小碗饭,今日多了些胃口,又吃了小碗底饭。 饭后不久,有人端上来碗药,梁舒宁瞧着那黑乎乎的药汁,眉头不自觉皱了皱,等人喝完,她从腰间的小香袋里拿出几颗果干递了过去。 “给,沾沾嘴巴,这里头都是新装的零嘴。”在祠堂无聊,她让李怀清带来给她磨嘴巴的,半天就要吃个一小袋下去。 宋望远早苦惯了,一时没去接,看人一直举着手,最后捻了一颗塞进了嘴巴里。 “这时节好踏青呢,我听初织说你的风寒也好得差不多了,不如明日或者后日我们一起去兆光寺祈个福,在山上住几日,等回来沁云轩也收拾好了。”她说完,冲一旁站着的初织初潭使眼色。 早先在后院,他们已被提前问了话,又交代过,虽然心里不喜这个主子,但他们家公子出去散散心也是好的,于是便也开口赞同了几句。 三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宋望远原本是不想出门的,但从小和他一起长大的初织和初潭一直相劝,再加上药劲起了效用,让他支撑不住的困意袭来,一时恍惚,他点头答应了。 十 下午申时过半,宋望远才从梦中悠悠转醒,这一觉他睡得极不踏实,像是被魇住了一般,时而梦到几年前,劝阻梁舒宁爱惜名声,莫要去花楼,结果被当街甩了一巴掌,时而梦到几天前梁舒宁靠在他怀里,可怜兮兮地叫着头疼…… 好一会儿,醒来时的晕眩感才消去,他支着身下了床,脚步虚浮地走到桌边倒了杯茶。 “公子,我给您添些热水。”初潭正拿着茶壶从外面进来,看到桌边的人要喝早就冷了的茶,赶紧出声制止了。 “她什么时候走的?”一杯热茶润了润嗓子,想到自己午睡前答应的事,宋望远心口有些烦闷。 “您睡下后,她在院子里看了会书,又来屋子里坐了许久,大概半个时辰前走的。” “她,你可跟着进来了?” “没有。” 听人这么说,宋望远眉尖微微蹙了蹙。 答应了去兆光寺后,他就被初织和初潭扶着进了屋子,之后一沾到枕头就睡了过去。迷迷糊糊间,几次他想醒却睁不开眼,只记得身旁似乎有人叫了他几声,不等他看清是谁便又睡过去了。 现下看来,那个人是梁舒宁了。 屋子里一切如旧,他四处看了看,最后视线落在了梳妆台上,那上面明显多了些不属于他的东西。 “公子,我去帮您收拾些衣服吧,不拘明日或是后日就要往寺里去了,山上怕是冷些呢。”初潭低着头没看到身旁人的神色,听人应了一声便去找木箱准备了。 许久,宋望远站起身,缓缓地往梳妆台去,走近一看,台面上多了一个手心大小的瓷盒和一方迭着的手帕。 他拿起瓷盒打开一瞧,里面烧制得精美的花纹绕着三个杯托,各填着颜色深浅的胭脂,而另一方帕子里包着把果脯,正是他中午吃过的…… 傍晚时分,梁舒宁才回了自己的院子。从箫雨阁出来后,她马不停蹄地往主君那儿去,说了要去兆光寺祈福的事。 主君先是对她前些日子犯的错敲打了一番,又闲聊叮嘱她几句,最后同意了,而且此行还多了一人——梁舒毓,她后日休沐,正好明日下了朝,吃过午饭后与她同行。 “主子,你这写的什么啊?还锁起来,我看也不是田契地契啊?” “宝贝。”回了屋,她把之前记录的情节先拿出来看了看,最后得出个结论,这次去兆光寺在女主的剧情线里。 原书中,女主和其中一位男主便是在兆光寺相遇的,一个在寺中避难,一个去寺中还愿,偶然切磋棋艺后,一见如故…… 上午临时想着带宋望远出去踏踏青,她脑海里一时只记起这么一个地方,没想到这一层关系,不过出个门能见证下名场面,还能亲眼看到书里她最喜欢的一个男主,这下倒也算额外的惊喜。 吃过晚饭,秋露秋白还有其他几个小厮丫鬟忙着给她准备各样东西。这一去要住个三四天,梁家虽常年供奉着兆光寺香火钱,去了后有专供休息的屋子,但还是有许多东西要带着。 梁舒宁也没闲着,把她们理出来的东西又挑拣了一番,有些不需要带的,拿着反而累赘。这时,有小丫鬟从外面来,先是对秋白耳语了几句,而后秋白走到她身旁欲言又止,她会了意停下手头的事,跟着人出了屋子。 “七公子那院的姓江的小子过来了,说是有急事要找主子,我让那小丫鬟先把人带到沁云轩的偏房去了。” “走,去看看。”梁舒宁听到江字,心里想起昨天的事,她还想着今日给人找医娘呢,结果一觉醒来便忘了这事了。 十一 四娘,”门一推开,江念临立马迎了上来,脸上满是焦急之色,但等秋白退步出去,把门关上只留两人在屋子里后,才又开了口,“我今日给尧哥儿包了几帖药来,但他喝下后就吐了血,眼下昏昏沉沉的,我怕他……” “啊?”原本她想着江念临这么快就打听到她要出门,过来催她去找医娘呢,可听到梁尧书竟然吐了血,她心里一惊,但很快又记起梁尧书是在女主去兆光寺之后,过了一段日子死了的,眼下应该不会有事。 悄悄松了半口气,没等她再开口,江念临忽然跪了下来。 梁舒宁倒退一步,比昨晚还要不知所措,正想开口,眼前人抬起头,极其温柔的眼睛中含着层泪,“四娘,求求你,救救他吧,只要你救了他,以后对我做什么都行的。” “好,好,你先别急,我现在就让人找个医娘来看看。”泪珠顺着眨晃的睫毛落下来,滴在了她去扶人的手背上。 也不管人胡言乱语说了什么,她应了一声把江念临几乎是给拽起来后,拉着他出了屋子。 秋白就在院子的石桌旁,吩咐完人悄悄去找个信得过的医娘后,梁舒宁长吸了几口气,回过神来才觉得手心湿湿的。 江念临的手和她的紧握在一起,手出了许多湿汗,一侧头,身边人眼神还有些发飘,显然还是有些六神无主的。 “你带我一起去看看他吧。”手被捏得很紧,她想抽都抽不开,于是便拉着人往他们住的地方去,“他是什么时候吐血的,吃了药立马就那样了吗?” “不是的,我今日午后给他喂的药,他喝完睡了两个时辰,惊醒过来就呕了血,还一直说自己冷。” “嗯,然后呢?” “我给他找了几床被子盖着,又不敢离身,一直到天黑后,他迷迷糊糊睡了过去,我又守了一会看他没那么难受了,才出来找的四娘。” “放心,不会有事的,可能……”看人瞧过来的眼神中明晃晃的担忧和最后叫她时涌出的几丝依赖,梁舒宁心念一动,寻着怎么安慰人,“可能是淤血或是什么被吐出来了,这样病才好得快呢。” 反正电视剧里她听人这么说过的。 “是吗?” “肯定是的。”捏了捏渐渐落了汗的指根,她又开口宽慰了江念临几句,跟着人到了偏僻的雁南居。 院子里黑漆漆的也看不出什么,只有一间屋子亮着烛光,推门进去后梁舒宁先是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霉味,而后江念临松开她手,绕去了坏了一扇的屏风后面。 “临哥哥,你去哪了?我叫了你几声,没有人应我。”嘶哑稚嫩的声音很快从屏风后传来,梁舒宁听见后跟着往前走了几步,从侧边看到江念临弯腰给床上的人掖被子,而后身影一晃,她看到被褥间一张瘦瘦小小的脸。 “我去给你找医娘啊。医娘给尧哥儿看好了病,尧哥儿就可以去院子里玩我给你扎的风筝了。” “可是我胸口好闷,我的病会好吗?” “会的。”江念临嘴上回答他,而屏风旁的梁舒宁心里回答,看到床上的小孩因为瘦,一双显得极大的鹿眼忽闪忽闪的,她心口一酸,压着脚步声出来了。 秋白办事是个稳妥的,不一会就带着个医娘偷偷地来了这院子。 “去给孩子好好瞧瞧吧,治好了有赏。” “是,是。” “主子,这梁尧书怕是有人想着他……”看人进去了一会,秋白往梁舒宁身边靠了靠压低声音开了口,“您何必为了姓江这小子做到这一地步呢?” “先治着吧。”秋白话没说全,但她也明白,因为那个跑了的生父,梁家主母都怀疑梁尧书是不是她亲生的了,只想人死了也好少些人再念叨这事。虽然她没让人直接把梁尧书弄死,但知道人病着却不问不管,也不过是把人活活拖死的一种法子罢了。 那么多人都不想管这个小孩的死活,可是,她一个受过那么多教育的现代人,做不到见死不救,反正之后的事之后再说吧,眼下就得先治着…… 快半个时辰过去,总算得出先前的药没什么大的问题,就是下得太猛了,医娘又重新写了方子后,梁舒宁让秋白给人赏了些银钱后,把人送回去了。 夜深人静,屋子里的烛火隔着窗柩晃晃悠悠,梁舒宁在院子里打了个哈欠,准备起身回去时,江念临从里面出来了。 “四娘。”放在膝盖上的手被人握住,梁舒宁困意顿时消去不少,“听说你明日要去兆光寺。” 原来他是知道的。 “是,在祠堂待了那么多日,出去散散心。” “那,今晚留在我这里吧。”不似昨晚那样大胆,但低低的,似叹息的声音别具风情,脸颊被指尖温柔地蹭了几下,梁舒宁脸一热,蓦然想到刚刚自己安慰江念临时他的眼神。 “不了吧,明日要出门,今晚该好好歇息的。” 十二 “可今晚也该好好谢谢四娘的。” 腿上一重,江念临坐了上来,梁舒宁下意识圈住那把摇晃的细腰,等想松开手时,怀中人已经挨了上来,软热的嘴巴引诱一般嘬了下她的上唇。 大概是原主一帮江念临就要讨些“甜头”,惹得眼前人生怕不主动就要被厌弃了。轻轻一推,江念临反而贴得更紧,索性她也配合着,直吻得嘴巴都麻木了,才得了空闲。 “你今晚为尧哥儿也费了不少心神,不如早些去睡吧,这谢意等我几天后回来再表也不迟。” 或许是这具身体对江念临太过熟稔,所以她看到他起就有股亲昵之意,虽没到巫云楚雨那一步,可昨晚那么露骨的时刻她心里也是惊讶更多,并无太多厌恶或抵触。 江念临垂着眼眸也不知在想什么,在这沉默中梁舒宁刻意想象了一下两人坦诚相见的模样,以她好色的程度,此时也难免觉得有些太快了,正想着怎么脱身,怀中人低低应了一声好,缓缓站了起来。 “我送送四娘吧。” “那,走吧。” 出了院子,秋白正好也来接她,提着盏灯笼走在两人前头,一路曲曲绕绕走了两遍梁舒宁也将路记了下来,到了倚竹阁门口,江念临站定在树影下。 “你把这灯笼提着快些回去歇息吧。”秋白手上的灯笼被塞到江念临手中,梁舒宁又拍了拍他的手背,催促他早些回去。 “四娘,那我走了。”手背上干燥温热的触感消失,江念临又看了眼面前的女子,行了一礼转身往回走。 回去的路不算太长,他一个人走过许多次了,以前总是带着些无可奈何,但这次想到刚才那一眼梁舒宁脸上浅浅的笑意,和她两次陌生又古怪的推拒,他心里蓦然涌上来股不合时宜的孤寂。 第二日吃过早饭,梁舒宁去箫雨阁看他们收拾得怎么样了。昨日得了消息今日下午出发她立马托人通传了这边,此时过来看院子里初潭和初织正往廊下的木箱里塞东西,想是还没备好呢。 “我那马车里装着的东西可多了,若是不打紧的物件不带也行的。”昨晚她回去后,秋露已经装了两大箱子东西,只说大都用得上,她一想反正有马车拉着呢,多些就多些 而且也不止她一人要用。 “主子。” “他呢?” “在屋子里呢。”初潭和初织对视一眼低头齐声回答了,等再抬头,人已经进了他们公子的屋子。 宋望远在里头大概也听到外面的动静了,她一进来就看人从屏风后绕来了正堂,手里还拿着几本书。 “你昨夜睡得好吗?”话一出口,梁舒宁自己都察觉到语气里的轻快,她能感觉到自己像是期待春游的小孩子,那股兴奋劲怎么也压不住。 “还好。”宋望远瞧见人脸上不应该对他露出的明媚笑意,倏忽移开了视线。 昨晚吃完了最后一帖药,他躺在床上睡得极沉,梦里梁舒宁拿着胭脂在他脸上抹抹蹭蹭,似乎也是这副有些让他陌生的笑模样。 “山上怕是比家里凉一些,你多穿点,”说着她往人面上看了几眼,宋望远的皮肤如霜似雪,是有些病态的白,她给他拿的胭脂这人果然没用,也不知几时能派上用场,“我听说兆光寺的明安师太精通医术,你的身子骨弱,到时请她帮你看一看。” 手指一顿书页哗啦啦乱了,听见这话,宋望远一直低着的头终于抬了起来。梁舒宁本就在盯着他,与他对视后,从人黑黑的眼眸中看到微小的自己,她忽然伸手捏住了宋望远冰凉的指尖,“等会出门,要不要我给你擦些胭脂?” 十三 “不用。” 宋望远说着,指尖想从中抽回,但梁舒宁握得更紧了,“不用岂不是浪费了,我眼下就想给你擦。” 松开人后,她自顾自去梳妆台前找胭脂了,独留宋望远皱着眉头坐在正堂,手收回来蜷缩着,似乎还残留几丝干燥温热的触感。 桌上没有几件东西,梁舒宁昨日已看过,眼下台面上摆着一把木梳,一个首饰盒子,旁边只多了她送的胭脂。 打开一看,里面果然没一点动过的痕迹,她拿着来到人身旁,瞧宋望远有些不解的眼神,忍不住又笑了笑,沾了胭脂点在了自己手背上。 “主子,东西都……”初织整理好木箱,一进屋看到的就是他家公子和梁舒宁离得极近,似乎要亲在一起了,他一惊话都忘了要说什么,下意识低了头赶紧出去了。 梁舒宁照着她现代那点化妆技术,把手背上的胭脂一点点匀开在宋望远的脸上,最后一垂眸眼神落在人嘴唇上,正伸了指尖想去蹭上一点,宋望远脸一偏躲开了。 “你想纳花楼哪个哥儿做夫侍只需得母亲和父亲同意了便可,我说过不会再多管的,什么搬到沁云轩,去山上散心,都可以不用做的。” 想着一会儿还要吃午饭,嘴上的胭脂怕是会吃掉,而且眼前人默不作声乖乖让她给脸上揩了些颜色,但刚收回手把盒子盖上就听到这话,梁舒宁的笑意滞了一下,嘴巴动了动,半晌不知道说什么。 “不是纳什么哥儿。”梁舒宁穿越到书中见了面前的人第一眼起,就不解原主为什么不珍惜这么个风姿如玉的夫郎,现下脑子里飞快想着怎么说,差点都想提自己醒来失忆,已经不是原来那个泼皮的“梁舒宁”了。 可怪她当时知道进了书中后,仗着自己知道情节,没用失忆这个借口,现在想编也晚了。 “我……我知道以前是我不对,现在弥补也晚了点,但是自从头被打破醒来后,我便大彻大悟了,不管你信不信,我想和你好好过日子的。”这番话说完,梁舒宁臊得脸彻底红了,但心里只唾弃这说得好苍白。 什么大彻大悟……这话就跟她那好赌的爹说要把家里唯一的房子卖了还完赌债,以后再也不赌了,好好过日子一样。 宋望远神色不明,但她猜肯定是不信这些的,把手里的瓷盒放到一边,她干巴巴地笑了几声,只好说去院子里看看,叫人把箱子装去她马车上。 原本是想留在箫雨阁吃午饭呢,现下也不成了,领着几个下人把箱子搬回自己院里后,她回想着宋望远说话时面上不冷不热的表情,趴在桌子上叹了口气。 “主子,刚泡的茶,可要喝一盏。” 梁舒宁原本毫无形象地枕着胳膊回忆原主和宋望远成亲五年来做过什么混账事,冷不丁听到个声音坐直身子后,言白和李怀清站在她不远处,一个捧着茶,一个捧着碗荔枝。 “嗯,放这吧。” “这是庄子里今早新送的荔枝,听说可甜了,我给主子剥一颗尝尝吧。” 话音刚落,梁舒宁还没反应过来,言白便拈着颗剥开的荔枝送到了嘴边,她没去吃倒是下意识看了眼李怀清,和人视线碰上后,后者立马低了头,发间的小莲蓬一晃一晃的。 “我自己剥,这颗你先吃了吧。”汁水很快从果肉间溢下去,流到人指根处,收起不自觉的笑,她别开眼拿起杯子先吃了口茶,没看到言白听到她话后,脸上瞬间涌出的喜色。 “主子,秋露姐姐说,您去了兆光寺就要在山上待三四天,虽然身边跟得人不用太多,可总得带一个贴身小厮使唤着方便些。” 几颗甜软的荔枝下了肚,梁舒宁想着给宋望远送些,又想着给眼前的李怀清尝几颗,言白打断了她的几个念头,拿帕子擦了擦手后,她看着一直低头不语的人,缓缓开了口,“怀清,你想跟我去寺里玩几日吗?” “我,奴,奴侍去不去都……” “主子,怀清不常在您跟前服侍,而且山上怕是比家里简陋许多,倒不如让称手的言洺或是言商他俩谁跟着去呢。” “怀清,你……”算了,她主要是带着宋望远出去散散心,又捎上李怀清怕是要分心。言洺和言商她昨日去沁云轩那儿见过几眼,看样子稚嫩得很不过十二三岁,“你在家中可有事,不如带着你吧?” “我在家中没什么事的,主子。只是想着您以前出门带过我,言洺和言商倒是没怎么出去过,所以……” “那就你去吧。” “是。” “你看看要带些什么东西,去收拾收拾吧,怀清先留在这。” “你尝尝荔枝 很甜的。”等人出去,梁舒宁拉了旁边的凳子,示意李怀清坐上去,本想把碗往人面前推一推,但心思一转,她也学言白剥了颗荔枝,送到人嘴边。 “主子。” “你不吃可要掉了。”荔枝堪堪碰到人嘴唇,又等了片刻,李怀清小心翼翼地咬住果肉吃进了嘴里。 扔掉壳,她一边又剥了一颗,一边把小碟子推过去让他把核吐了,几次后,那两片唇染着不经意沾上去的汁液,水红水红的。 “喏,再吃一颗。” 这次再看人凑过来,梁舒宁使了些坏,她等人张了口,顺势把指尖蹭进去一些,而李怀清湿热的唇下意识把手指也含了进去,轻轻嘬了一下。 “咳咳,咳咳……”舌尖与指腹相触,吸的那一下,梁舒宁胳膊倏忽起了层鸡皮疙瘩,本想再挑逗挑逗他,但李怀清反应过来后,呛了一下直接把荔枝整个吞了。 “慢点吃,慢点。”面前的脸瞬间红了起来,她赶紧轻拍了几下背,又拿着帕子把人嘴唇擦了擦,“怀清,你怎么这么不经逗啊。” “没,不是的。” “那我再逗逗你?” “不行,会有人,唔……” 十四 不等说完,梁舒宁把人开合的唇擒住了,像是吃荔枝肉那般含抿了几下,而后摸索着抓住李怀清紧捏着衣袖的手交扣在了一起。 淡淡的甜味也不知是两人谁嘴巴里的,亲着亲着,梁舒宁的手指被握得发紧,但她却不舍松开那软热的唇,只呢喃着说了句“怎么还不会用鼻子吸气?”,而后另一只手搂着李怀清的背,把他压向自己又吃起了嘴巴。 之前生活在现代,梁舒宁也算是个好色的,平常虽有些欲望但不是特别强烈,可到了这书里或许是受身体影响,总是很容易产生些涩情的念头来。 眼下听到李怀清笨笨的,又缓又重的鼻息,她使力把人半拖半抱地弄到自己大腿上坐着,而后嘴唇游移贴到了人脖间。 吸倒是没用力吸,不过轻轻蹭了几口,怀里的人就哼出了声,而后又意识到什么,只剩乱起来的喘息。 “没事,你叫几声啊,很好听。”吻渐渐向下,李怀清不由自主地仰着头,脖子的皮肤红了一片又一片,梁舒宁趁空隙压低声音又笑语了几句,而后用嘴巴扯开了碍事的衣领,像是渴急了一般嘬着人锁骨上覆盖的白而嫩的肌肤…… 言白去自己的屋里匆匆收拾了几件衣服和平常舍不得戴的首饰后,一过来冷不丁就看到梁舒宁趴在李怀清胸前,而李怀清衣衫凌乱,几乎半个胸脯都在外面露着,整个人抖得跟个筛子一样,像是支撑不住般抵着身前人的肩膀,又像是要给人给推开。 他咬牙瞧屋里两人谁也没发觉自己,恨恨地盯了李怀清一眼,在梁舒宁还要再往下亲时,装作意外地开了口,“主子……” 一声惊叫,李怀清先是看向了背过身的言白,而后低头瞧见自己乳尖沉溺间不知何时已在外露着,他立马慌乱地拉紧了上衣,人差点从梁舒宁腿上栽下来。 只差一点点就吃到了,浅粉的乳头一闪而过,梁舒宁一边可惜着,一边顶着有些红的耳尖仿佛无事发生一般,不紧不慢地给李怀清整理衣服,“你这么快就收拾好了?” “是,拢共就拿几件衣服。”刚刚那场景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言白愣了一下才答了话。 “嗯,有什么事?”衣衫层层迭迭地整好,李怀清想站起来,但被梁舒宁扣着动弹不得,只得低下头眼神胡乱地瞥着。 “主子,要备饭吗?吃了饭,下午好早早地出发。” “行,那你下去让人备饭吧。” “是。”退出房的最后一眼,言白抬头往屋子里看,见李怀清还在梁舒宁腿上坐着,被人揽在怀里拍着背,他一时牙一紧把嘴巴里的肉咬得出了血腥味。 “等我从寺里回来,带你去雁湖踏青,好不好?”看人低头退下,梁舒宁收回视线,瞧到李怀清脖子上的红还未消退,她捋了捋他的后背,轻轻拍了几下。 “不……”听人这么说李怀清心里是想的,但他习惯下意识拒绝了,刚说出个不字,被一推,他靠在人肩膀上,又听到耳边一句好不好,他没把拒绝接上,片刻后应了声,“好。” 吃了午饭休憩了不到半个时辰,梁舒毓那边传话来说是准备出发。 洗了把脸后,梁舒宁去了箫雨阁,宋望远如同昨日那般在廊下坐着,只是等她走近了才发现木椅上的人手还捏着书,但身子靠着椅背闭眼睡过去了。 廊下暖融融的,太阳虽晒不到但坐久了也让人发困,提着脚走到宋望远身旁,她仔细端详着这张脸,看人浅浅的唇色和上了胭脂的脸有些不相宜,心痒地想给那唇上抹上点什么。 提脚走开,进了屋看到初潭和初鱼收拾着几件老旧的摆件,她先打了个手势让人噤声,而后去到梳妆台前找到那盒胭脂,回到了廊下。 打开后,她选了个相配的颜色沾了一点在指腹上,试探着把手指伸到了宋望远唇边。 初潭在人出了屋子就走到门边偷看,眼下看到这情景,下意识想出声,但身后的初鱼拉了他一下,嘘了声让他先别把人惊醒。 缓缓地,小心翼翼地,梁舒宁指尖轻轻点上了面前的唇,温热的触感立时在她指腹下荡开,等她收回手,那唇上已沾上了浅红的胭脂色。 这样实在好看,看人没醒她又去盒子里点了些,再度轻柔地往那唇上其他地方沾了一沾,直到把整片唇都点好了,她一抬眸和睁开眼的宋望远对上了视线。 “冰雪为肌玉为骨,芙蓉如面水如眸,这样才好看。”直起身,像是找补般,她把刚刚一瞬间想到的话蹦了出来,而后若无其事地把盒子盖上,留下句要去寺里了,转身进了宋望远的屋子。 初鱼和初潭在门边来不及躲,只得站好低了头,梁舒宁进门后看到他俩停了步子,“你们谁要跟着你们公子往山上去啊?” “回,回主子,初织跟着去呢。” “好,那准备走吧,咱们要出发了。” 把瓷盒放回原位,再出来她先往宋望远唇上看了看,点得不算太好的胭脂还在,配上那张脸无端让他多了几分让人移不开眼的春色。 “还有什么要带的吗?没有的话,那我们就走吧?” “嗯。”宋望远一眼先看到了梁舒宁手上的红,刚才朦朦胧胧间他一睁眼就看到面前的人垂着眸仔仔细细地给他弄着什么,连嘴巴都无意地半张着,等唇上的痒意被他察觉,他才明白了这人是在给他上胭脂。 他一贯不喜欢在脸上或是嘴上涂这些的,哪怕这几年病容难消,初潭给他束发时犹豫着想给他点上一些,他也制止了,只回自己家中看望父亲时擦上一些。 看人在前头走着,时不时慢一些似乎在等他,收回帕子,他只想梁舒宁是越来越古怪了,但到底没把胭脂给抹掉。 十五 马车在府门外停着,梁舒宁和宋望远过去时,梁舒毓还有主母梁歆和主君冯宿都在。 “去寺里给我好好抄抄佛经定一定心,回来不许再给我惹事。” 先行了礼后,刚站直身子梁舒宁就听到梁歆对她的教导,书中这位可是个刚正不阿的,原主最后弑姐之事败露,也是她点醒梁舒毓让女主不可再心软。 “是,母亲。” “望远身子骨弱,你在外要好好照料他。”听到这声音,梁舒宁又抬头看了梁歆身旁的冯宿一眼,比刚刚还要更郑重地应了一声。 书里冯宿是个最温厚的父亲,原主虽不是他亲生的,但因着原主父亲临终的托付,他把人是做亲生看待的。可惜,原主后来受人蒙骗,以为是冯宿害了她父亲,一边故意气他,一边因他撮合自己与宋望远,对宋望远也厌恶更深了。 “我看四丫头最近听话不少,得了这次的教训,之后肯定会收心的。”梁舒毓适时开了口,看着梁舒宁笑笑,又回身行了一礼,“那母亲,父亲,我们出发了。” “去吧,路上小心些。” 拜别完,梁舒宁伸手拉住了宋望远的袖子,跟在梁舒毓身后下了台阶往马车那儿去,本来她是想拉人手的,可那手藏在衣袖里,她便退而求其次了。 先上了马车又把人小心扶上来后,她撩开车帘对着门口的人招了招手,而后不多时车子便动了起来。 行了片刻,车子离梁府越来越远慢慢走到了集市上,原本她想坐好跟宋望远说说话,但看到摊位上卖的那些小玩意,一时跟刘姥姥进大观园一样,只顾抓着帘子往外瞧了。 泥娃娃,布匹,纸鸢,扇子……各式各样的东西让她应接不暇,直到车子行到了店铺酒楼之处,热闹渐渐少了些,她才放下帘子转了转有些酸的脖子。 “外面挺热闹的,很久没出来逛一逛了。”许是脸上的兴奋劲太明显,身旁的宋望远多看了她几眼,梁舒宁及时正了正色,瞧见靠着车壁的木几上放着她让言白备的荔枝,便拿了过来,“今日庄子上送过来的荔枝,你尝一尝,可甜了。” 一颗颗荔枝堆在一起,红艳艳的,但宋望远低头看了一眼却没动,直到那瓷碗又往自己面前送了送,他才伸手拿起了一颗。 两年前似乎也是这时节,他生了病整日嘴巴里没味,主君知道他喜欢吃荔枝,哪怕那年收成不好,也找人送过来了一些,不过最后全都被梁舒宁要走,好像是用来讨好她看上的一个小侍了。 “要不要我给你剥?”木几被搬到马车中间,放下瓷碗发觉人盯着荔枝出神,梁舒宁疑惑地开了口。 “不用。” 意料中的拒绝,苦笑了一下,她想什么时候宋望远也能像怀清那般被她喂荔枝就好了,而后看人细白的指尖终于动了。 梁舒宁也随着他又吃了几颗,她吃得慢,直到荔枝见了底,她才觉出宋望远似乎还挺喜欢这水果的,收回手她把最后几颗留给他,拿着帕子擦干净手上沾的水液后,一扭头看到身旁的人嘴唇上的胭脂晕开,唇色不艳不淡,不自觉眸色深了些。 马车一个半时辰后到了地方,下了车景色已然不同,入目满是绿色,而不远处百十阶石梯上,一座石墙金顶的寺庙巍然耸立。 收回目光,梁舒宁伸手让宋望远搭着她的手掌下了车,而后捏着手心里柔软微凉的手不再放开,“走吧。” 抽了一下没抽出手,宋望远余光瞧到人嘴角带着笑,索性任她去了,跟着人脚步缓缓地往阶上去。 走到一半,在前的梁舒毓已和两人隔了一截,幸好原主这身子小时候练了些武,后来虽是荒废又被酒色腐蚀了些但底子还在,梁舒宁喘了口气听身旁宋望远显然呼吸更重,步子越发地慢了。 “不如,你先上去吧。”胳膊不知何时被架住,虽是省了些力,但两人靠得极近,近得宋望远感觉到自己的脖子被身旁人吹过来的发丝荡得发痒。 “不急,有姐姐在前头呢,我们俩,诶……”话没说完肩膀被下山的人撞了一下,梁舒宁原本的笑意立时收了,扭头看向另一边,只见一男子着青衫,帷帽上的白色垂纱被风吹开,一双有些红的杏眼委屈地瞥了她一眼。 十六 “看好路,小心些。”肩膀隐隐作痛,这么宽的石阶梁舒宁也不知他怎么撞上来的,但看人眼睛红红的,收回目光只继续往前走。 但那男子白纱下的嘴巴却是张了张想说些什么,但看人已经离开,最后盯着那背影回身也跟着往寺里去了。 一登上最后一阶石梯,铺面而来的是阵阵凉风,夹杂着寺里的香火气。 “你们可上来了,再歇一会吧。”寺门前是个长宽十几米的大平台,四周用雕刻着花纹的石柱围着,梁舒毓背手站在一角,正在等着几人。 梁舒宁本想摇头说不用,但扭头看宋望远鼻尖带着些微汗意,脸颊透出比胭脂还要艳的潮红来,便点头应了。 不多时,初织和言白也爬上了平台,两人原本搀扶着,但上来后气喘吁吁地分开了,不时拿着帕子擦一擦汗。 山上的风凉,梁舒宁侧身站着替宋望远挡了挡,见状也掏出帕子擦了擦身边人的脖子,但只一下就被人躲过去了,“我自己来。” “好。”话音落下,温热的手抽了出去,甚至连帕子也没接,她只好收回手自己对着脖子上不存在的汗胡乱扫了几下,把帕子塞进了袖子里。 休整好后,几人进了寺庙,梁舒宁倒是不太懂只跟着梁舒毓照做,但她自认心是诚意十足的。 一番上香祈福后,出了大殿,天色已近黄昏,不多时一位小尼姑从廊道尽头过来,行了一礼后带着几人往后头的住处去。 “初织,带披风了吗?”出了寺庙,是一条没入苍林的石板小路,原本耀眼温热的夕阳此时一丝也照不进来,林内只余一股股透凉的冷风。 初织闻言立马把背着的包袱打开,抖落出一间厚实的浅色披风来。 “给你家公子披上吧。” “四丫头越来越会疼人了。”走在前面的梁舒毓回头调侃了一句,看梁舒宁亲手给人把带子系好,脸上笑意更深了。 “我这可都是跟姐姐学的。”这话倒是不假,书中梁舒毓虽是蓝颜知己众多,但也是个多情温柔的,对男主们那是一碗水端得平平的。 眼下这情形她有意的男子也有几个,自然要多向梁舒毓学学了。 “你啊……” 大概走了一炷香的时间,出了密林过了竹桥,不远处几间屋子建在山间平坦之处,而马车也被车妇提前赶到这里了。 “几位施主便住在这间院子吧。” “啊,好,多谢。”院子大都是一进的,内里的布置极具江南风致,梁舒宁跟着小尼姑进来后,不自觉地抓住宋望远的袖子四处欣赏着,直到人在正屋前停下,她才把目光从水缸里的两尾鱼上移开。 之后,小尼姑又引着梁舒毓去了隔壁更小的一间院子,等人走后,梁舒宁拉着人进屋一瞧,里面装潢与家中比确实十分简陋,但胜在干净整洁。 正堂一张八仙桌并几把椅子,靠墙立着红漆的柜子,上面摆一只青碧色的花瓶与墙上挂着的几幅画交相辉映。帘子与正堂隔开,里面是睡的地方,高几,衣架,盆架等一应俱全,床上的被褥也迭得整整齐齐。 “累吗?你要不要先躺一会?”屋里半扇窗户开着透气,院子里言白初织还有车妇来来往往把带的东西往里面搬,梁舒宁看宋望远脸上有些倦色,便走过去把窗关了。 屋子里一下暗了不少,她转身后目光忽然落到宋望远身后那张大床上。刚刚进来她四处张望欣赏,除了水房外,旁边还有间小屋给初织和言白住,那,她后知后觉今晚可以和面前的人同榻而眠了? “我……” “主子,可要打些水洗一洗?” 初织这时进来了,行了一礼后隔着帘子往里面看了看,梁舒宁只好掀帘出来,把木盆递了过去。 “主子,要点灯吗?”太阳落下后,天黑得很快,看里面昏昏暗暗的,原本要出去的初织又试探着问了一句。 “你要睡一会吗?”梁舒宁没回初织,又回身问了句宋望远,等人摇头应了不用,才答了门口的初织,“你先去打水吧。” 等人端着盆出去后,梁舒宁找到火折子学着之前看到的那样,把屋子里的灯点着了,而后两人对坐着,等着初织回来。 不过人还没来,她的肚子先叫了起来,咕噜咕噜几声,打破了屋子里的寂静,“咳,我出去看看东西搬得怎么样了?” 红着脸,她一溜烟地去了院子,言白正背着个小包袱从外面进来,看到她后提着步子瞬间到了人跟前,“主子,等会斋饭会送过来,几个车妇们在那边住着呢,您有什么事吩咐就好。” “嗯,知道了。” “你们收拾得怎么样了?” “东西都搬好,放到那间耳房了,我和初织住在您右手边这间屋子,您夜里有事只管叫我们。” “好。”书里写言白最后是被原主娶的那个小倌儿给发卖了,理由是什么她倒是不记得了,但眼下看人笑眼盈盈的,她只觉这人大概是被冤了,“你先把东西放进去吧。” 院子里有几把竹椅,梁舒宁随手拉了一把坐在水缸边,盯着进屋前没看够的两尾锦鲤。 缸里的睡莲才抽了几片叶子,鱼儿怡然地游曳在其中,她把几片飘在水面上腐烂的花瓣挑出来后,拿着缸边不知谁留下的鱼食投了进去。 十七 宋望远挑帘来到正堂,先看到的就是院子里的梁舒宁,她低头对着面前的大水缸撒着什么,不一会里头的两尾鱼因为抢食翻腾起来,溅出些许水花被她笑着躲开了。 初织这时端着木盆去到她身旁,两人低语了几句,梁舒宁一侧头他便和人视线撞上了,那双眼睛似乎对着他眯了眯,不过很快就又被缸里的鱼吸引走了。 他莫名被那一眼瞧得心口一震,再抬头初织已经进来了。 净完脸,院子里的笑声大了些,宋望远仔细一听是梁舒宁和她那个小厮言白在说话,内容里又是钓鱼又是摘樱桃的,不过很快说话的声音忽然停了,他不自觉勾着脖子往外看了看,椅子那儿只留下个搭着布巾的木盆。 “初织……” “公子,怎么了?”初织正在一旁把垂着的帘子卷起来,听到声音手上动作马上停了。 “没事。” “公子是不是累了,等吃了饭早些歇息,我看这山上景色不错,明日我陪着您,或是,或是宁主子陪着您,在外头好好转一转。” “明日的事,明日再说吧。” …… 接过食盒又闲话了几句,梁舒宁等梁舒毓进了院子才转身往回走,饭香勾得她步子都快了些,刚跨进门槛就喊了声开饭了,惊得院里的鸟雀都跑了几只。 大概是照顾香客,斋饭与她想的不同,一样一样摆开后,她一瞧有萝卜豆腐汤,蘑菇,腌菜,素饼……倒是挺丰盛的。 “多吃点。”宋望远脸上胭脂洗去,那股清弱之感比之前更明显,梁舒宁多给他夹了几筷子菜,又亲手给他盛了碗稠稠的汤,才捏起自己的筷子吃饭…… 饱餐一顿后,言白和初织也下去用饭了,梁舒宁见宋望远拿起不知何时送过来的书想要看一看,起身走到他身边把书按了下来,“外面月光很好,要不要去散散步?” “走吧,把披风披上。”怕被拒绝,她瞧到衣架上挂的披风,扯下来后盖到人肩头,系了个结,“走一走,消消食吧。” 几乎是被拉着站了起来,走了几步宋望远大腿酸涩难忍,跨门槛时他腿窝一软直往地上扑。 梁舒宁握着那把细细的腕子,还在想着出了门到哪儿去赏月,忽觉手上一坠,扭头眼见身旁的人马上要栽到台阶上去,惊叫了一声,抱住人后一阵天旋地转,再睁眼,灯笼里昏黄的光透过她脸上罩的衣袖在头上悬着。 胸口闷闷的,一垂眸,宋望远压在她身上,侧脸贴着她胸前的皮肤,挣扎着要起来,一吸一呼间热气撩得她锁骨发痒,僵着身子没敢动,等人上半身起来后,梁舒宁才舒了口气也支着身下要起来。 脚步这时急匆匆而来,另一个屋子里的两人听到动静赶忙出来,其中一个还握着筷子。 “公子,这是怎么了?” “主子,先别动,小心翻下去。” 原本的动作因为这句话停了下来,梁舒宁这才发现她是倒着躺在了石阶上,身上的人被扶起来后,言白抓着她的手更用力,又攀了下初织的胳膊,她终于从地上站了起来。 “公子,没事吧?” “主子,这是怎么了?” 身旁两人一迭声地关心,梁舒宁摇了摇头,她倒是没事,就是不知宋望远是怎么了,忽然往地上栽。 “只是腿有些酸胀,一时没站稳,我没事。” 进屋后听到这话,梁舒宁看被扶着坐到椅子上的宋望远神色已如常,还安慰地拍了拍紧张的初织,心里的石头缓缓落下。 今日马车上山来一路颠簸,下了车到这住处又走了一个多时辰,宋望远的身子她是清楚的,早该让人休息,怎么还拉着人出去呢。 “你们先去吃饭吧,我扶他去床上躺一会。” “可……” “去吧,去吧,你们先吃饭。”看初织手上的筷子还挥舞着,眼下这情形也没事了,催促两人回去继续用饭后,梁舒宁就着水盆洗了把手,又打了盆水来,沾湿帕子拧干递给了宋望远,“擦一擦手,去床上躺一会吧,刚刚有没有哪磕到了?” “没有。” “真的是实话吗?” “……是。”有人垫在身下他确实没事,但是梁舒宁的话让他一怔,手上帕子被抽走,他抬眸认真看了一眼搓着布巾的人,瞧到那白皙的脖子蹭破了些油皮,刚刚头发挡着,谁也没发现。 “你的脖子蹭破了。” “嘶。”其实刚刚梁舒宁就觉出脖子一侧有些刺胀,听人这么一说,此时沾了水的手下意识碰了碰,蛰得她呲牙咧嘴地哼了一声,“就破了点皮,我也没事。” “你先去床上歇一会吧。”帕子搭好,回身后梁舒宁盯着宋望远左瞧右瞧,特别是那双细白的手,确认眼前这人确实没蹭到哪后,正想伸手握住那葱白的指尖,宋望远却躲了过去,起身从卷起的帘下弯腰进了里屋。 “你那伤口,擦些药吧。” 十八 侧脸一晃而过,梁舒宁从那语气里听出些关心的意味来,会心一笑美滋滋地提着木盆出去了。 院子里,玉盘戏枝,银光乍泄,望着那轮圆月她有些可惜地独自赏了会儿,等回屋后,帘子里静悄悄的,隔着缝隙一瞧,床上被褥间有个不起眼的隆起,宋望远躺在其中,呼吸绵长。 压着脚步,梁舒宁小心走到床边盯着枕头上那张睡容,不多时指尖间缠绕着一缕床上人的青丝。把玩了一会儿,宋望远依旧沉沉睡着毫无察觉,在外面动静传过来时,她收回手神色自若地从屋里出来,对着进来的言白和初织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而后在初织耳边低语了几句…… “舒服吗?” 昏昏沉沉间,忽然听到梁舒宁的声音,宋望远眼睛睁开,一抬眸就看到她不知何时坐在床边,袖子高高挽起,两条藕节一般的胳膊伸进被中。 腿上温热的触感传来,他才发现那双手竟然在他大腿上揉捏着,明明握住他时柔若无骨的指尖,此时带着适中的力道,缓和着骨肉间那股痛胀,让他倏忽打了个抖。 “你怎么不告诉我,舒不舒服啊?” 被子起起落落,那双手因他的沉默力道越来越大,他有些受不住地挣动起来,连背上都起了层薄汗。 “放开我,放……”张了张口,断断续续吐出几字,但身边人的动作却不停,凉风透到皮肤上,察觉到被子不知什么时候被掀开,他勉强支起上身,在看到梁舒宁的指尖肆意地揉弄着他的腿肉,还要往胯间去时,小腹一抽,他猛然坐了起来…… “公子。”入耳是初织有些惊讶的声音,宋望远缓着有些重的呼吸,盯着初织从被中抽出来的手,好半天才发现刚刚一切不过是梦。 腿窝和后背俱是汗意,他按了按额头,无力地倒回被中,扭头看到初织有些惶然的眼神,对着他轻轻扯了扯嘴角,“我没事,做了个梦罢了。” 初织点了点头,把被子往上拉了些,盖住宋望远的肩膀,“宁主子沐浴去了,看时辰也快洗好了,公子要是累的话直接睡吧,我再给您捏一捏腿,要不然明日走路要疼呢。” “不睡了,你去拿一套新的里衣来。”出了汗,身上黏腻之感让他有些难受,披上初织递过来的外衣,坐在床上等脑内那股昏沉劲消了后,他掀被下了床。 桌上多了套茶具,壶身还是热的,宋望远倒了杯水,几口喝下润了润有些不舒服的嗓子,这时门响,梁舒宁穿了中衣进来,身上带着股淡淡的沐浴后傅身的香粉味。 “你醒了?” “嗯。” “主,主子……”梁舒宁一边关门,一边盯着只穿了雪白里衣,随意披着外衫的宋望远瞅,连初织要进门来也没察觉,门框差点把人给挤出去。她歉意地笑了笑,掩饰着尴尬到桌边也倒了杯茶,余光瞧到初织拿过来的衣服,起身又开了门出去。 很快,屋子里的两人就听到梁舒宁催促着车妇快些换水来,不多时人又进来,伸手指了指外面,“水让人新换好了,左边后面有个小屋进去就是沐浴的地方,初织你带着你家公子去洗一洗吧,要是水不够叫人就是。” “好。” 两人出去后,梁舒宁随手翻了翻宋望远带过来的书,虽是文言文但她大学是中文系的,看得也不算太吃力,书里讲的是这女尊朝代的一些历史,读着读着梁舒宁脑子里忽然冒出个念头,这里是男人生子,可是怎么生呢? 十九 原书里生孩子这事只是草草提了几句,左思右想梁舒宁没想到这方面的任何事,她又翻了翻手头其他的书,也没什么收获,带着脑子里的疑虑和好奇,她也沉不了心继续读下去,索性便脱了中衣坐到了床上。 正思考着睡到里面还是外面,门咯吱响了一声,她来不及多想直接撩开被子躺到了里头,不过进来的却不是宋望远,而是言白。 “主子,可要点些香来?” “好。”看人手里托着的木盘上摆着几个瓷盒和几样精细的工具,她虽这些天还没习惯熏香,但也点了点头。 高几上摆着的香炉被言白拿下,他找了个矮些的凳子坐着,把香灰倒进去后拿着工具开始捣弄。 梁舒宁侧躺着,支起脑袋看了一会,打了几个哈欠后,灯架下的人手上动作一顿,回头对她笑了笑,“主子困了吗?若是觉得亮,我把烛火吹灭几支。” “不用,等人回来了再吹吧。” 听人这么说,言白又低头仔细地制备香料,半晌他余光往床上一瞥,只见被里的人枕着胳膊安然睡过去了,大半个上身都露在外面。 屋外宋望远还未过来,院里静悄悄的,放下手里的羽扫,他轻轻起身往床边去,把被子往上拉了一些后,犹豫着他凑过去想碰一碰梁舒宁的脸颊,但这时候外面响起初织的声音,他匆忙起身又回到了案边…… 迷糊间胳膊针扎一般地疼起来,入鼻是股淡淡的梨香,梁舒宁睁开眼就看到床边坐着个背影,乌发散开披到身前,如玉的后颈在她面前晃着。麻痹发痛的手一时被她忽略,看人动作间烛光透过有些薄的衣衫,隐约映出料子下那副轮廓单薄的身躯,她喉头动了动立马精神了。 脱了木屐,宋望远扭身正要上床来,一回头就看到梁舒宁痴痴地瞧着他,目光如有实质地落在他腰间,让他下意识想起方才做的那个梦来。 “你洗好了?睡吧。”屋里梨香浮动,木几上只余一盏明灯,梁舒宁装作不经意地移开视线,往里动了动身子多让出些位置,好叫人钻进被窝里,不过很快她的眼睛就又黏在了眼前宋望远因去拉帷帐而舒展扭动的腰上。 片刻后,身边的人躺下,被子起落间一股不同于鹅梨香的冷冽气息侵占了她的鼻尖。梁舒宁努了努嘴巴,轻吸了几口,正想借机说些话,被子又是一动,宋望远翻了个身,只留个背给她。 “我有些睡不着。宋望远,你睡着了吗?” 侧躺着,半柱香的时间过去,宋望远虽是闭着眼睛呼吸平缓,但并未入睡,身后原本有些轻微的布料摩擦声,但渐渐地只剩下声息,就在他以为梁舒宁睡着了时,背后忽然响起她的声音,随之肩膀一痒,温热的指尖隔着衣料戳了戳他。 “宋望远。”又是一声,见他没反应这次声音比刚刚低些,无奈他只好答了一声,于是身后的人得寸进尺般地往他这边靠了靠,语气带着轻快地开了口,“我就知道你没睡。” “你跟我说说话吧。” “说什么?”离得太近,梁舒宁吐字时的热气往他脖子上扑,动了动,宋望远平躺回去,他皱眉偏头往里边看了一眼,穿透进来的昏暗烛光下,梁舒宁的眼眸近在咫尺,像是两颗星子似的,一眨一眨地瞧着他。 “我……”被人突然这么一瞥,梁舒宁一时想不起要说什么,她眼睫忽闪了几下,嘴巴叽里咕噜地张了张,随之发觉自己竟然问了宋望远怎么生孩子。 即使烛火昏黄,她也察觉到眼前人听到他的话后,神色一滞明显沉郁下来,意识到有些不妙,在人还没解答她疑惑之前,她伸手把人抱住,下巴贴在那瘦得有些硌人的肩膀上,急急忙忙地开了口解释,“我,我是想等你身子养好了,以后我们可以要个孩子,你喜欢小孩吗?” 梁舒宁的声音那么近,柔柔的语调像是在蛊惑他,冗长的沉默里,宋望远脑海里纷乱闪过许多画面,最后只轻轻回了身边人,“睡吧。” “好。”梁舒宁不敢再开口,直觉刚刚孩子二字触到了宋望远的伤心事,但幸好被她补救一二。 松了口气,回想着书中情节,老半天后她猛然记起生子汤来,手一紧引得身旁的人低哼了一声,她赶紧放松下来,这才发现她已经抱着宋望远许久,而怀里的人显然睡过去了。 第二天一早,梁舒宁是被院中鸟雀吵醒的,她困得睁不开眼,把被子拉了拉还想蒙头接着睡一会,手指碰到温热的身躯,她心中一震,眼睛虽没睁开,但身体完全清醒了。 二十 像是两株缠绕在一起的藤蔓一般,她和宋望远的双腿交迭着,身子贴在一起。 吸呼间昨晚那股冷冽的香气更浓了些,不待她睁开眼,身边的人似乎因她刚刚的动作也醒了,不多时,揽着她腰背的胳膊收回,随之怀里的人动作轻柔地翻了个身,她搭着的手臂也被握住放在了两人空隙之间。 撇了撇嘴,梁舒宁暗自懊恼自己瞎动什么,好好的早上夫郎没得抱了。 心里低叹一声,她睁开眼透过帷帐看到外面天光才微亮,想闭眼再睡一会儿,余光里宋望远那边的被子抖动着,摩擦声悉悉索索,她下意识被吸引悄悄起身要偷看一眼,面前的人却似有所感,一扭头和她目光对上了。 瞬间,一种偷窥却被抓个正着的羞意涌出,但梁舒宁转念想这可是她的主夫,于是移开眼厚着脸皮把被子拉了拉,一脸无辜地倒回枕头上,“天还早呢,我们再睡一会吧。” 宋望远听她语气里还带着些睡醒不久的慵懒,既没有一贯的厌恶也没有嘲弄,回头垂着眸看到系了一半的衣领又松垮开,从缝隙间隐约可见一侧的乳肉,心想她刚刚要是看到了肯定会像以前那般露出让他难堪的神色来,更遑论说出昨晚要生养孩子的话来了…… 梦中也就片刻不到,再睁眼天色已亮了许多。 身旁的人呼吸悠长,梁舒宁侧头看宋望远还睡着,也不知现在什么时辰,本还想再睡一会儿,突然记起些事来,犹豫半晌她放轻动作,撩开被子起身了。 结果,出了院子在附近兜绕了一圈,她既没找到什么下棋的石桌也没看到梁舒毓的身影。本想见识见识书里的名场面之一呢,但除了几个喂马的车妇外,入目全是花草树木。 眼见太阳快要露尖,人怕是要多起来了,梁舒宁正要绕过竹林往回走,面前不知何时过来个男子,冲她行了一礼后,取下帷帽,抬起头红着眼睛委屈地看着她。 乍一看,这张巴掌大的脸有些熟悉,但又似乎没见过,梁舒宁尽量没让自己露出惊异的表情来,须臾后记起这不是昨天撞了她肩膀的那个男子吗? 眼下这人是想干嘛? “梁姑娘,誊衣在倾玉楼等了姑娘快一个月了,您是不想要誊衣了吗?” 那双杏眼眨巴了几下就落下珠子似的眼泪来,梁舒宁看人这模样不由自主想递个帕子给人擦一擦,可听到那个名字时,她手指紧紧地抓住自己的衣袖,不敢乱动了。 这不是被原主安了假身份,娶进府里的卫誊衣吗?这人怎么这时候找来了,而且怎么还找到这寺里来了。 “你打听到我要出府,跟着到这山上来的?”思虑一瞬,梁舒宁先发制人,目光故意沉沉地盯着面前的人,但是卫誊衣那双眼睛实在生得太漂亮,盛着泪水时波光潋滟,不出一会儿她不得已把视线移开了。 “不,不是的,是我求了龟公到这寺里来上香,昨日要下山时,正好见到梁姑娘。” 二一 “既然我这么长时间没去找你,那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吧?” 卫誊衣闻言愣怔了一下,随即脸色有些发白,“梁姐姐不是说好过些时日为我赎身吗?想必是近来家中有事绊住了吧。” “不是。”原主和卫誊衣之间的约定她不知道,只记得书中写原主被动了家法关进祠堂后,一出来还是大闹着要娶卫誊衣,最后无法,几位长辈只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原主把人赎出来,给安了个假身份娶进府里了。 但现在,她可没娶人这个心思,于是接着正色道:“是我以后要收心了,也不会去什么花楼了,咱们两人就此断了吧。” “断……”余光里,不远处的人听到她的话后,低低重复了一声,随之身子晃了晃倒退一步。 梁舒宁没想到他反应还挺大,目光不经意又看过去,只见人腮上满是泪痕,抬手擦了擦后竟是对她展颜一笑,“梁姐姐,是不是家中为难你了,要是这段时日不行,我可以等下去的,而且赎身的银子我也攒了一些的,我把它都给姐姐,让姐姐渡过难关。只求,只求姐姐不要和我断了,好不好?” “……”这话说得委屈又体贴,梁舒宁一时顿住,她本以为卫誊衣是个浓妆艳抹的妖冶男子,可他长得清俊贵气,眼下看人衣袖飘然,濯濯如春月柳,这模样说出的话哪怕只真三分也让人信了七分了,“家中看我收了心只会欢喜, 怎么会为难我呢。你的银两还是自己好好收着,以后遇上真心可托付的女子,再为自己赎身吧。” “太阳出来了,我先回去了。”话说完,梁舒宁瞧见人身后照过来的晨光,眯了眯眼也不留恋,转身往住处去。 远处隐约有些人声,虽离两人不近,但随着天越来越亮,香客怕是要多起来了,这么想着梁舒宁步子大了些,但还没绕过竹林,身后的人走得比她还急,而且先她一步走到前头,撞进了她怀里。 “姐姐,前几日,前几日,你不是还说要娶我的吗?”这一撞,梁舒宁胸前和肩膀酸涩一片,她低哼了一声,钳制着身前人要抱紧她的手臂,努力把人给推开,而卫誊衣哽咽间,挣扎着从腰间解下个玉佩举到她眼前,“你说以此定情,一月之内,娶我进门!你说过的!” 一半的定情玉佩被卫誊衣紧紧攥在手心,看他指尖都用力到发白,梁舒宁低叹了口气,“我刚刚说了,我以后不会去花楼,自然也不会娶你,这玉佩你扔了,或是当了都好。” “你现在还是个清倌,赎身后脱了籍也好嫁人,若是银子不够,日后我差人给你送一些,但你我之间就此了断吧。” 大概是被她严词镇住,卫誊衣渐渐不再挣动,趁此机会梁舒宁松开手出了竹林,幸而身后人也不再纠缠,让她一路回了小院。 “主子,您怎么才回来呢?我正想出去找您呢,斋饭都送过来了,主夫在屋子里等您呢,快吃饭吧。” 推门进了院子,梁舒宁气还没喘匀,言白正好从屋里出来,见她回来一边问,一边打了水过来,她只好压缓呼吸,胡诌了个借口,“我看山中景色不错,远处雾气缭绕,便多赏了一会儿。” 二二 言白笑了笑给她递上帕子,擦过手后,梁舒宁快步进了屋子。 正堂内,宋望远站在墙边背身仰头瞧着上面挂的字画,听到她的脚步后,一回身,梁舒宁的眼神顿时亮了起来。面前的人领口露着雪白的中衣,外罩一袭如烟如水的云水蓝圆领纱袍,再配着胸前和下摆绣的大片兰花,她只觉这人像是刚从画中出来的少年郎君。 “饭快凉了,吃饭吧。” “好。”呆了一瞬,梁舒宁回过神走到八仙桌前,拉开椅子。 这一顿斋饭吃得食不知味,几乎是下意识,她时不时用余光瞧几眼宋望远握筷的手指,他被衣带缚住的细腰,还有他与衣同白的脖颈…… 饭菜被收走后,外面恰好传来些动静,梁舒宁起身去院子里看了看,发现不是卫誊衣或是什么生面孔,而是梁舒毓的伺候小厮后,暗自松了口气,“怎么了?” “四姑娘,我们大姑娘早上出门,到现在也没回来呢,有车妇说看到您早上也出去了,不知可有见到大姑娘啊?” 看来这女主和男主之间的“偶遇”是还没结束啊,也不知两人是躲哪儿去了,看人神情有些着急,她宽慰地轻笑一声,对来人道:“没有见到,不过我猜大姐姐应该是被何处的景迷住了吧,等她觉得天色不早自然就回来了,你们也不要急。” “这……” “放心吧。” “是。” 等人走了,梁舒宁心念一动 跑到放东西的小屋里,在她那几个箱子间翻来翻去,找出了秋露秋白给她塞的几本书,打开一看大都是话本子,里面竟然还配着有些粗糙的图画。她草草略过几眼,正准备拿出去,纸页间一个大着肚子的男子忽然映入眼帘,于是,她当下就站在窗边,低头认真地读起了旁边的情节来。 宋望远自己在屋子里坐了一会,听外面没了动静,梁舒宁也不见回来,便又拿起了一旁的书,只是盯了一会,他的心却没沉下去,目光游移着瞥到了门外的水缸和空着的竹椅。 身随心动,他站起来走到院子里的树下,隔着不远出神地盯着水缸里的两尾鱼,普普通通的鲤子,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欢快地游曳在莲茎之间,只是看着看着宋望远的眸色变得深沉,脑海里也又响起了梁舒宁昨晚抱住他时说起的话来。 读完配图附近那几页情节后,梁舒宁合上话本,潮红着一张脸捏着书出了小屋。 话本子里的情爱故事描写得通俗易懂,但也有些直白和粗野,书中大致情节她看懂了,说是一孕夫怀子之时,妻主有事远行不在家中,他孕期里情欲过甚,一天白日里在房中自泻,被家里管家不经意察觉到后,那管家起了歪心思,想要诱骗这孕夫。之后情节她还未读完,但看到其中描写那孕夫精水自指间流泻,两股间隙穴汩汩如泉涌时,她一脸茫然,这男子怎么还多出个部位来? 二三 “你喜欢这两尾鱼吗?” 出了门,梁舒宁低头只顾往正堂里去,没在意树下还站着个人,听到宋望远忽然出声,她莫名心虚地一慌,从怀里掉出来本书落在了青苔上。 那封面间描着一对依偎的男女,旁边题着春宵二字,梁舒宁正回想她刚刚还没留意翻这篇话本子呢,这时风一吹,纸张哗啦啦动起来,除了前几页写了几行小楷外,后头一页页画的全是姿势各异的小人,半脱半掩地在床上榻上或是桌上行交合之事。 原来这是春宫图啊…… 脑袋空白了一瞬,蓦地回过神后,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书捡了起来,也不知宋望远看到没有,但她眼神发飘臊得根本不敢往人那边看,“我,我先进屋了。” 走得太急,上台阶磕了一下膝盖梁舒宁也不在意,门板咕咚一声被她关上,大力得像是某种掩饰,而宋望远站在树下,耳尖微红,盯着人趔趄的背影和紧闭的门,发觉自己嘴角竟然不经意扬起后,收了笑容把手里的几粒鱼食撒进了水缸里…… 进屋好半天,梁舒宁先是在心里嘀咕着秋露秋白可真是“好样”的,之后跑到里屋的桌边,还是偷偷摸摸把那本《春宵》打开了。 前面顶头一页小楷乃是艳词,写道: 少年红粉共风流,锦帐春宵恋不休。 兴魄罔知来宾馆,狂魂疑似入仙舟。 脸红暗染胭脂汗,面白误污粉黛油。 一倒一颠眠不得,鸡声唱破五更秋。 梁舒宁默念完,脸上脖上刚消的红晕又起,再往后翻去,一页写生子汤一页写孕果,她不由拿起书仔细瞧起上头的字来。 原来这生子汤算是一味春药,喝下去后,会使人身体燥热,情欲萌发,而且还会催生孕果效用,使男子受孕机率提高一些。而孕果似乎是这里独有的一种果子,男女吃了之后行交合之事,男子才可受孕,并且这孕果也是有效用时间的。 几页读完再往后翻,便是各种各样或含蓄或大胆的避火图,描画细致,场景精妙,甚至下面还标注着名字。翻到一半梁舒宁隐约觉出自己身体有些燥热之感,她反手把书盖上,湿了帕子擦了擦脸,片刻后才又翻开书却是掀到前面几页,盯着生子汤三字沉思起来。 书中借着惩治家仆一事,浅浅提起宋望远曾喝过这东西。 那是在他当街被打后不久,冯宿看二人彼此冷落下来,便让这院子里的老人想法子调和调和,结果那老仆悄悄做了生子汤,原主尝了几口察觉出来不对劲,把剩下的生子汤全让宋望远喝下,而后对着不知情的他一顿恶毒的冷嘲热讽,着人锁住屋子看管着,自己却去了花楼。 书中虽未明写宋望远那晚到底如何自处,但说他病了几日,后来与原主彻底分院而居,梁舒宁也能窥见到他那晚的一些心境。 中午在院中树荫下吃的饭,梁舒宁心头一直燥燥的,小尼师随着斋饭一起送来的梅子汤被她喝了两盏,放下杯不久她凝视了几眼宋望远沾了些梅汁的嘴唇,喉头动了动撂下一句我回屋睡一会,站起身手指并拢扇着风,钻进了屋子。 说是睡,其实是借口,那册春宫图上面的画她不过草草看了一半,里头的东西就止不住在她脑海里浮现,之后宋望远一在她身旁,她觉得空气都黏腻闷热了几分。 躺到床上后,她盯着半开的窗户,心里默念了几句佛语,本以为会睡不着,谁知不多时便眼皮沉沉,翻了个身,她卷着被子睡过去了。 屋外,石桌上放的梅子汤,断断续续被宋望远喝掉半盏,他提着笔在纸上抄了七八页佛经,直到太阳照到桌上,他手背被晒得有些发红,初织提醒他歇一会儿,他才停了笔。 “其他人呢,出去了?”墨汁被洗掉,看院子里静悄悄的,宋望远不经意开了口。 “宁主子还在睡呢,言白说是去庙里求个符,出去了有一刻钟了。” “嗯。”人既然还在睡着,宋望远本想去屋里取书也没去,只让初织去小屋把他的棋拿了出来,他自顾自下到一半,直到门口来了人才停手去了正堂。 明明是去叫人,但里屋一片寂静,他不由得放轻了脚步,只是刚掀起帘子,梁舒宁恰好也醒了,在床边轻言软语地叫起他名字来,“宋望远,宋,你,你……” 二四 “起来吧,大姐她……”话还没说完,宋望远再去看,梁舒宁根本没醒,她一动不动地闭目蜷缩在褥子间,被子被她两腿夹着睡得卷成一团。 放下帘子走近一些,床上的人此时咕咕哝哝又低语了几句梦话,他弯腰侧耳认真听了听,只听到他被人叫得有些黏黏糊糊的名字,还有断断续续的“别怕”“不疼了”…… 梁舒宁一看就睡得不太安稳,微微蹙着眉尖,薄薄的眼皮下,甚至能看到眼珠滚了又滚,他垂着眸认真盯着咫尺近的脸,一一扫过后,最终目光落在人右眼下的小痣上。 这副皮囊确确实实是梁舒宁不会错的,但是又太不像她,瞧了又瞧,他恍然地低声问了句,“你是谁?” 问完窗外传来几声马儿的嘶叫,他意识到自己说的话,惊觉刚刚那一刻的念头有些离奇,幸而床上的人毫无动静,他稳了稳心神,才伸手推了推梁舒宁的肩膀,“醒一醒,起来了。” “唔。”躺着那身体一抖,明显一副惊醒的样子,睁开眼看到是他后又松弛下来,翻了个身平躺着,嗓音哑哑地开了口,“怎么了?” “大姐要回家了,起来去送送她吧。” “嗯,好。”听人这么说,梁舒宁揉了揉眼一骨碌坐起来,等她穿衣的空档,宋望远出去了,不多时言白急匆匆地进来,拿起梳子给她头发简单梳了梳。 “言白,我睡了多久啊?” “半个多时辰,主子。”在寺里求完符,他一赶回来就被主夫叫来了屋子,加上出门的时间,他粗略估了估差不多也就这时辰。 那就是睡了一个多小时,梁舒宁想,她随手给言白递过桌上的珠钗,举起小铜镜照了照,又问道:“主夫吃过饭后,在院子里做些什么?” “喂了喂那两尾鲤子,又在树下抄了佛经……” “其他没做什么吗?可有出门?” “没有出门,对了,还下了棋。”他进院子时,在石桌上看到棋子还在摆着。 “主子,可有不妥吗?”把钗子插上,言白侧身去拿另一只珠钗,看梁舒宁神色有些不对,他低低地多问了一句。 “没事儿。”既然宋望远也没做什么,那他怎么会突然问出那句话呢? 像是在梦中一样,她听到他问出那三个字,可是她确信那不是梦,在她惊得彻底清醒的前一刻,他真的开口了。 收拾好后,她与宋望远一同出门,去送梁舒毓下山归家。 梁舒毓在竹林前等着两人,直说这次来得不巧,明安师太云游未归,等几日后师太回了寺中,她有空再来拜访,之后接他们两人一起回去。 梁舒宁笑着应好,可瞧着人都要上了马车,目光还不住地往竹林后几片香客居住的屋舍处看,她隐约明白这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的还有早上的知己偶遇。 瞧着马车不见,梁舒宁收回视线,伸手指了指远处的石亭,对一旁的宋望远道:“那处风景不错,我们去走一走吧。” 宋望远顺着人手尖指的方向看过去,只见一片绿意里,半座石亭隐约立在其中,他沉默几瞬,最后点了点头,跟着身边的人进了竹林间的一条小路。 言白和初织梁舒宁没让跟着,只他们二人穿梭于林间,也不看路对不对,她只顾往前去,直到出了竹林后眼前景色更加幽深,山间栈道像蛇一般曲折蜿蜒地或藏或露在眼前,她才停了脚步。 路上她心中一直思索着宋望远在床前说的话,一时想自己这些天露馅确实太多,一时又想她就在这具身体里,原主做过的许多事她都知道,哪怕之后怀疑再多,她也一定能应对……但此刻听着耳边的微风和潺潺的流水声,她忽然平静下来,那些杂乱的念头也被抛之脑后。 这段路梁舒宁低头走得极快,宋望远几乎全力紧跟着她,现下看她站定不动后,忍着腿间涌上来的麻热和酸涩,低舒了口气。 几乎重迭着,身旁的人也长舒了一声,盖过他的呼吸。他不由得侧目看去,瞧见梁舒宁嘴角扬起,脸上带着渐渐涌上来的潮红,眼睛像宝石一般熠熠地盯着远处,而后忽然扭过头来对上他时,他猝不及防地心口狂跳起来。 “亭子看不到了,我们顺着这木桥往前找找吧?” “……”宋望远嘴巴动了动,看人望着自己笑得明媚,一时竟说不出话来,他别开脸压住胸前那股莫名的悸动,片刻后气音似的胡乱应了声,“都好。” 二五 木桥随着两人走上去后,偶尔咯吱咯吱地轻响,即使看着十足地牢固,梁舒宁还是伸手捞起了宋望远的腕子牵着。 就这般走一步看一步吧,提前想那么多做什么呢,老天爷既然给她机会让她死后来到这书里,说明她定是个有造化的。 走了百十米,几个曲折的转弯后,骤然一阵带着水汽的凉风袭来,而面前不远处一个八九米高的小瀑布显现在两人眼前。 那瀑布虽是不太高,但水流很大。白花花的水垂直而下,带着巨大的拍击声,还是让人有些震撼的。梁舒宁以前很少出门去游玩,没怎么见过这景,她被吸引后立时想跑过去,宋望远被她带着急走了几步,眼见有些支撑不住,只好开了口,“慢,慢些。” “噢,好,好。”停了脚步一回身,宋望远在她侧边,另一只手已经扶上了木栏杆,腰微微弯着先是低咳起来,但慢慢地压抑不住般咳得越来越厉害。 梁舒宁听得胆战心惊,突然害怕他一口血吐出来,她抬手轻轻拍了拍宋望远骨头突起的后背,几下之后又缓缓捋了几把,等他终于止住咳嗽直起身,那张寡白的脸上,颧骨边尽染着病态的红,眼睛也蒙了一层因呛咳而涌起的薄薄的泪膜。 “我们,我们坐一会吧。”往前几步没设栏杆,离瀑布不远一块凸起的山石上,几个石凳摆在那儿,梁舒宁呆愣地看了几眼宋望远的面容,手足无措了须臾才敢扶上他的腰,看他没挣动用了劲带着他往前头去。 石凳上有些水迹还有泥污,她从怀里摸出一方帕子给上面擦干净,扶着宋望远坐了下去,直等人呼吸没那么急促了,她松开把人握得有些发红的手腕,静静踩着青苔和近水边茂绿的野草,走到瀑布边把帕子洗了洗。 水带着刺骨的凉意,冲得她手背都麻麻的,水珠也不断往她脸上和脖上溅,但梁舒宁洗得很细致,盯着帕子被她洗得一尘不染后半晌开口道:“宋望远,你的病一定会好的,我中午做梦还梦到了。” 许是瀑布声太大,身后的人什么也没听到,半点回应也不给她,梁舒宁只好拧干帕子转过身来,她还想再说些什么,但一抬头就看到卫誊衣不知何时出现,站在宋望远几步远的地方,直勾勾地看着她。 “主夫,请您向家中求求情,成全我和梁姐姐吧。”卫誊衣直接跪下,但不是对着梁舒宁而是宋望远,他先重重磕了个头,之后才哽咽着开了口。 “……”听人这么说,梁舒宁手里的帕子差点给丢了,“我不是和你说明白了吗!我们俩之间一刀两断,从此再不牵连。” “不,不是的,我知道你有苦衷,我知道的。”卫誊衣泪水止不住,他拿袖子擦了擦,慌乱地摇了摇头,“早上你说的话肯定是想先骗我的,你是想娶我的,对不对?” “我……” “梁姐姐,你说过,你说过宋主夫最得主君怜惜的,我给他求求情,我给他求求情,让他帮帮我们。” 梁舒宁想开口但被卫誊衣打断,又见他对着宋望远接连磕起头来,口中哀求不断,眉间也被地上石尖顶破,她一时惊住,原本想说的话也忘了。 宋望远见状神色倒是不变,但他掩在袖子里的手指痉挛般地颤了颤,而后握紧了。怪不得她一路走得这样急,原来梁舒宁还是从前那般,她这段日子算计着对他好,此时他们又在这儿一唱一和,就是想把面前这人娶回家中啊。 原来如此,原来只是想让他求情罢了。 “你先别跪我了……” “够了……” 梁舒宁和宋望远一同开口,看宋望远站了起来,她便闭了嘴,等人先说。 “你是哪家的公子?” “我,我是倾玉楼的。” “倾玉楼……”几字在舌尖轻轻滚过,宋望远想了又想才明白这人是花楼里的公子,那要娶回府中确实有些难了。 二六 “主夫,我在楼里卖艺不卖身,我还是干净的,主夫,求您……”卫誊衣说着,膝盖往前蹭了蹭想伸手拉住宋望远的衣摆,但站着的人退了几步,没让他得逞。 “我说过的,你想纳夫侍便纳吧。”手心被指甲顶得钝痛,宋望远顿了一顿,平静地瞧了一眼梁舒宁,心想他都差点以为面前的人转性到不是她了,可现在再看似乎都是假的。 转过身,他再也不看两人一眼,望着来时的路,声音低低地又开了口,“只要你做通了母亲和父亲那边,我什么都不会反对的。” “宋望远,我不会娶他的。” “梁,梁姐姐……” 身后叫作一团,宋望远步子停下,略微扭头余光看到那男子已站起来死死抱住了梁舒宁,他轻笑了一声,继续往回走。 “那你也该记得,我说过要与你好好过日子的。”梁舒宁看人虽走得慢但步子不停,她急得想给人一个承诺,可眼前闪过李怀清,江念临的脸,她嘴巴动了动,只能使劲掰开卫誊衣的手把他推开,追上去拉住了宋望远的袖子。 “我虽不能做到一生一世一双人,但我知道你的心结,我不会娶花楼里的男子的。”当年在大街上的一巴掌虽不是她打的,但醒来后被他揽在怀里喂药,两人目光一经对上,她的动心让原主对宋望远的伤害已经禁锢到了她身上,“你等我一起回去吧,我会和他说明白的。” 不管宋望远听进去了没有,把人留下后,梁舒宁对着卫誊衣立誓一般竖起三指,“卫誊衣,昨日种种皆为过往,不管你我之前有何纠缠,但以后我们两人井水不犯河水,我也不会再踏足花楼半步。世间女子千万,你爱嫁哪个便嫁哪个,可梁舒宁与卫誊衣今日便恩……” “凭什么,是你说的要娶我为夫,也是你一掷千金先来招惹我的!”不待梁舒宁说完,卫誊衣用脏污的衣衫擦了把泪,大笑一声打断了她,“你说与你这位主夫好好过日子,笑话!天大的笑话!你忘了你怎么在我面前说他的吗?” “你说要不是你父亲,你恨不得早早与他和离,你说他平日里装得清高淡漠,但喝了生子汤后那副丑态……”卫誊衣一面说着,神色间的癫狂与嘲弄的笑意揉杂在一起,那张哭过的脸艳得像是快要开败的榴花,“对了,你不是还说过大婚之夜,他那身子的模样,你日后连看一眼都恶心吗?” “你告诉我,你能忍着厌恶,以后与他同床共枕吗?你能……”说到一半,咄咄逼人的卫誊衣忽而脸色一变。 梁舒宁本就被他这些话刺得心口发麻,等察觉过来顺着他的目光扭过头后,只见原本站在她身后的宋望远不知何时已走到了木桥上,他面色发白到隐隐透出一股青灰来,两手撑不住地扶着栏杆,一丝红得刺眼的血线连绵不断地从嘴角往外冒。 “……宋望远!”梁舒宁喉咙哽了一下才叫出声来,她飞快地往木桥上去,但太晚了,几乎同时宋望远身子一歪,直直地往桥下面坠,而她什么也没抓到,徒劳地伸着手眼睁睁看宋望远的乌发和衣衫翻飞着,沉入了绿得看不到底的深潭里。 变故发生得太快,卫誊衣一口气憋着,又瞧到梁舒宁脱了宽大的外衫也紧跟着跳了下去,他哭喊了一声,大叫起来,“你,你不会水的,你下去会淹死的,救,救命啊!” 二七 梁舒宁什么也没听到,一扎进潭子里就去找宋望远。 幸而水面看着虽是深绿但下头还算清澈,她勉强睁开眼四处瞧了瞧,发现宋望远离她不太远,正往一块大石上落,她立马扑腾着游过去,拽住人的衣袖一手抱住后,蹬着腿摆着另一只胳膊往上面去。 甫一露出水,她长换了口气,又把怀里人往上托了托,往最近的岸边去。 卫誊衣看到梁舒宁隐约露头后,慌乱间顺着另一边的小石道滑了下去,等他跌跌撞撞地跑到两人旁边,梁舒宁也不知做了什么,宋望远侧着头忽然呛咳起来,吐了几口还带着血的粉水,眼睛缓缓睁开后,茫然地眨了几下又昏死过去。 “应该没事的,没事的……”卫誊衣见状低低嗫嚅了几声,瞧着她把宋望远那层湿厚的外袍脱掉,犹豫了一瞬赶忙把自己的外衫递过去,而梁舒宁接过后看也不看他一眼,把人裹着抱起便急匆匆地往住处赶。 他跟在人身后追了几步,不防踩着青苔滑倒在地上,再抬头梁舒宁已踏上石阶往木桥上去,转了个弯就看不到了。动了动刺痛的脚踝,卫誊衣呆呆地瞧着两人消失的那处,挣扎了几下不再起身,半晌后终是捏着玉佩掩面痛哭起来。 这路来时不觉得长,可往回跑似乎总也不到头,梁舒宁咬牙忍着被冰凉的潭水一激骨头缝里都泛上来的疼,使着吃奶的劲跑出竹林后,对着那一片屋舍扯着嗓子叫喊言白和初织。 “施主,这是怎么了?” “尼师,我夫,我夫郎发了急病不小心落水了,请问寺中可有懂医术的,为他救治一二?” “稍等,我去叫人。” 梁舒宁与听到动静先跑过来的小尼姑正交代发生了什么,初织和言白也从院子里出来了,前者发现怀里被抱着的是宋望远后,立时慌得脸都白了。 “言白,你去让旁边院子里的车妇多烧些热水来。” “对了,再熬点姜汤,还有……” 梁舒宁想到什么便吩咐什么,等进了屋子,她把人放下正要给宋望远湿衣脱了,关了窗户的初织几步过来紧扶住怀中人,带着哭腔开了口,“主子,公子这怎么还没醒过来啊?” “他,他……”梁舒宁一时说不出个所以然,初织垂眸不再多问,只胡乱抹了抹眼,背身另一只手去勾了条布巾,又道:“主子也换身衣服吧。” “好,我不急,”梁舒宁应了一声但没松手,把卫誊衣的长衫扔到凳子上,解开贴在宋望远身上的湿衣后,忽然手指一顿看到了他胸前的异样,“这……” 细碎斑驳的几道疤痕一闪而过,梁舒宁回过神也知道此时不是探究这个的时候,给人换好干净的里衣放到被子里后,初织拿着帕子给宋望远绞还在滴水的头发,而她也被进来的言白急催着换了身衣服。 “血,好多血啊,公子!”初织一声哭叫,梁舒宁刚系好衣带就越过屏风往床铺间去,被褥里宋望远半张着惨白的唇,咳了几声就往外吐暗红的鲜血,她吓得伸着手指想捂着那嘴巴又想接住那涌出来的血,胆颤间一滴泪落在宋望远的颧骨上,床上的人忽然睁开眼,低低道:“我们和离吧。” “不,不行。”窗外猛然一声惊雷,梁舒宁打了个抖,从梦中醒来。 身旁宋望远闭着眼安安静静地躺着,她慌忙起身一瞧,看那张唇确实惨白,但并没有如梦中所见那般,松了口气,她把人额头上的帕子拿开,贴了贴下面的肌肤发觉没之前那么热了,又伸进被子里摸到宋望远出了汗,她卸了力坐回凳子,给人额头又放上新的湿布。 二八 不多时,外头淅淅沥沥响起雨声,其中还夹杂着闷雷。 梁舒宁给宋望远被子又掖紧了些,起身去倒了杯浓茶,正喝着帘子外听到动静的初织轻步过来,把架起的两个炭盆里烧出来的灰烬拨了拨,而后去床边看了几眼。 “菩萨保佑,没那么烫了。” 寺里精通医术的明安师太云游在外,还好有个师从她的小尼师在。把人请过来后,还未诊断完,宋望远便发起热症,甚至浑身打起了寒颤,梁舒宁和初织言白三人都吓住了,那小尼师坐怀不乱,一边掏出针袋给人施针,一边嘴巴跟热锅里爆豆子一般,噼里啪啦地对着梁舒宁奚落,“这是你夫郎吧?现在知道紧张了,早做什么去了。他身子本就有疴疾,这一落了水那是迟早要把之前的病症都给激出来的。” “还有,之前也不知哪个庸医开的药,表面看着是对症了,可是他内里寒弱得很,那些药哪受得住啊,这样喝下去迟早要把人……”说到最后小尼师听到外头站着的师姐叫了她法号,语气里带着些责备的意味,她闭了口默默不言。 收了针,写下方子看师姐去抓药后,净慧擦了擦鼻尖的汗,再说话时语气已不似刚刚那般锋利,“这两天先吃了药把烧退下,等热症过去了,我再给他开其他的方子。另外,你们一定要轮流守好他,若出了其他差错,算了,反正到时候来寺中找我便是……” “希望菩萨保佑!”梁舒宁也跟着在心里默念了一声,她放下杯子又坐回床边,双手伸进被褥里握上宋望远的手掌,轻柔地捏了捏,而后把他的指尖珍重地与自己的交缠在了一起。 眼下差不多已经寅时,初织在正堂的榻上几乎没闭过眼,他本是想自己在这守一会儿的,但看到梁舒宁的神情,他欲言又止地瞧了半晌,只把宋望远脖颈间汗湿的一些发丝拨了拨,便直起身去挑烛心了。 “主子晚些若是实在熬不住了,叫我进来,或是上床睡一会儿吧,还有我瞧公子出了那么多汗,衣服怕是湿透了,床头那套是之前新拿过来的,可给公子身上的换下来。”本要掀帘出去,但初织忍不住到床边多嘱咐了几句,他又摸了摸宋望远额头确实不烫了,才一步三回头地去了正堂。 院子里之前人来人往,虽然进屋送热水炭盆的,都是言白和初织,但梁舒宁还是让人找了屏风把里屋四周都围了起来,等初织出去,她手掌往宋望远腰下摸了摸,果不其然衣服都湿透了,连躺着的褥子都有些润润的。 收回手,盯着宽大的木床和厚被,她把帷帐拉下来后,中衣脱了随手一搭,褪掉了木屐放轻动作爬上了床。 床头的一套干净里衣梁舒宁也没忘拿,放到一边后,她钻进被窝先是被里头闷出的潮热弄得有了些汗意,而后把被子拉高了些,摸索到宋望远的腰间把他的衣带解开了。 换衣服的动作里,她不时挨到身旁人的肌肤,触手温热,带着些许腻人的汗意,再加上那身上的药气和淡淡的冷香萦绕在鼻尖,梁舒宁脑海里接二连三闪过旖旎的念头,但害怕让人见了风又烧起来的关心压过这些,回过神她利落地给人系紧衣带正从被子里钻出来,宋望远的呼吸忽然重了些,翻了个身有些受不住似地把她紧紧扣在怀里,紧接着身子打了个抖,慢慢把她松开了。 “宋望远……”梁舒宁低低叫了一声,耳边全是人过快的心跳声,她以为出了什么变故,等抱着她的胳膊卸了力道,立马从人怀里头钻出来了。 幸好,身旁人脸上没太多痛苦之色,只是那双眼睛睁开了,有些失神地忽闪了几下后,直勾勾地盯着她看。 “你醒了!可有哪里不舒服吗?” “刚刚是身上哪里疼吗?” “你……” 梁舒宁低声连问了好几句,但宋望远一句也不答她,只是一眼不错地瞧着她看,半晌后那双眼睛又闭上了,她连忙去摸人额头,但那里也不烫,反而握住她腕子的手心带着让人有些心悸的湿热,拉开她的手后平静地问道:“你到底是谁?” 二九 “……”屋外乍然亮起道闪电,闷雷接踵而来,梁舒宁喉头动了动不自觉咽了口唾沫,故作疑惑道:“我是梁舒宁啊。” 宋望远大概是身上哪里难受,一直紧握得她腕间又胀又酸,不过在听她这么答后,那手掌缓缓松开,指腹轻柔地捻了捻她凸起的骨尖,“可你一点都不像她。” 成亲五年,哪怕两人再形同陌路,他也是知道些梁舒宁的性子的。 梁舒宁不喜爱花鸟鱼虫,不会花时间去给鱼儿喂食,梁舒宁也不信什么神佛,不会如面前人那般虔诚地跪在佛前祈福,梁舒宁说厌恶他的身子,就是那晚他喝了生子汤,胡言乱语地求人留下来,她也只讥笑他几句,扭头就走。 最不像的是,梁舒宁怕水,她怎么可能会在他还没彻底失去意识前,就那么决绝地跟着跳下潭底救他呢。 伴随着屋外愈来愈大的雨声,宋望远断断续续地叙说着这几日来一直盘旋在他脑海里的,越发清晰的念头,他烧得浑身都是疼的,说到最后一阵急咳,眼前的人一言不发把他轻轻揽到怀里抚了抚背。咳嗽渐止,他喉咙里泛着股血腥气,勉强压下去后他听到自己又固执地问道:“你告诉我,你是谁?” “我……”思虑片刻,梁舒宁把人松开了一些,她神情专注而又谨慎地盯着宋望远,正想着怎么开口解释穿书这事,宋望远呼吸猝然像是提不上来一般,噎了一口背身对着地上吐了起来…… 梁舒宁一激灵,跟着坐起,一手扣住宋望远生怕他不小心栽下去,另一手顺着他的背。 宋望远中午的斋饭本就没吃多少,之后再沾嘴的便是喂下去的那碗药,全都吐完后,不一会儿他身上又热起来,意识也开始有些发飘,梁舒宁给人塞回被子里盖得严严实实的,语气低沉地对听到动静过来的两人说道:“去,快去把净慧请过来!” 言白出去扬声找了个车妇去叫人了,初织在屋子里收拾,梁舒宁趁他出去,趴在宋望远耳边给他说话,“等你病好了,我立马告诉你我是谁,好不好?” 这人应该是听到了,昏昏沉沉间撩起眼皮瞧了她一眼,梁舒宁看他嘴巴动了动连忙凑过去,但那声音太低了,只在喉咙里滚了滚,她什么都没听清宋望远已昏过去了。 小尼师净慧急匆匆而来,衣摆上沾着大片雨水,给宋望远号了脉后又新写了方子,但之后一连几天,这药喂了后大都被吐出来了,宋望远烧得迷迷糊糊,脸上身上愈发清减,整个人瘦得似乎只剩把骨头了。 山上那夜过去,一连天的阴雨,天似乎都要下塌下来了,屋子里倒是被炭火烘得干热,但梁舒宁整日整日在里头待着,心口既闷且愁,她到廊下去隔着雨幕看了会游鱼,又瞧到净慧亲手在对面煎药便踏着积水过去了。 “梁施主。”净慧见人过来,手中动作停了一瞬,向梁舒宁行了个佛礼,这几日她看人伺候夫郎倒算是尽心尽力,便对人客气了许多。 “小尼师,我家中来人,说是请了宫里的陈太医给我夫郎瞧病,明日我们便下山去了,这几日多谢您给他看病。”净慧既是师从明安师太,梁舒宁对她的医术还是信服的,但这几日药虽是喂下去了,却起不到效用,初织给她提不然回府上去,她才想起派人给家里通了信,隔了半天来报的人说是请了宫里的陈太医,明日就过来接人回去。 “好。”净慧闻言擦了擦额头上的细汗,脸色略微有些涨红,宋望远的症结所在她诊出来了,但再好的药喝了就吐,针又扎了几次,她心里也有些没底了。 第二日一早,梁舒宁让人收拾东西,只等府上的人过来。 临近巳正上山的马车露了头,车妇瞧见后来院子里禀告,梁舒宁正在给宋望远喂药,最后一勺药喝完后,她拿布巾给人唇边擦了擦,招呼初织给人衣服拿过来,外头忽然一阵叫嚷,净慧的声音由远而近,喊道:“师太回来了!梁施主,师太回来了!” 三十 外头细雨绵绵,净慧一路淋着过来的,进了正堂拿衣袖擦了把脸,对着里头急声道:“梁施主,师太已经到山下了,您再等等,她肯定有法子医治好宋郎君的。” 梁舒宁闻声给人掖好被子便出来了,帘子掀开一股热气混杂着药味扑面而来,“小尼师别急,既然师太回来了,我们定是会等着的。” 午时前,宋望远又吐了一回,不过已没前几日那般严重了,冯宿也跟着上山来了,看人瘦成这般,又是心疼又是责怪梁舒宁,“好不容易你知道疼你这夫郎了,带着人出来一趟,可还搞成这样子,要是出了事,我怎么跟故去的吴哥儿交代啊?” 梁舒宁坐在床边一边照看宋望远,一边听训,听到吴哥儿她一怔,片刻后才想起这好像是宋望远的父亲,已经去世多年了,“他定会没事的。” “对啊,四妹夫肯定不会有事的,父亲,您就别训四妹妹了,我看着她比之前瘦了一些,也憔悴了许多呢。” 冯宿话头刚落,立马就有把清脆的声音插进来,梁舒宁正要把帕子淘洗一番,听到这陌生的嗓音,她一回头就看到屏风旁站着个模样与她相似三分的年轻女子。 这应该是梁舒韵吧,她怎么也来这儿了?梁舒宁有些不解,但看人给自己使眼色示意,便也回应了一下。 不多时,明安师太过来了,净慧背着个药箱跟在后头,屋子里一干人出去了大半,梁舒宁本想在近前候着,但后头有人拉了拉她袖子,是梁舒韵。 “怎么了?” “四妹妹,我去了一趟姑母家,怎么感觉回来后与你生疏了啊?” “有吗?三姐姐怕是在那边又认识了新的姐姐妹妹,觉得和我生疏了。”退了几步,她一边低声与梁舒韵搭话,一边关切着床边的动静,明安师太看起来慈眉善目的,号脉时面容沉静,她心里的石头悬起来不上不下的,耳边的低语也有些心不在焉。 “女人有什么好认识的,倒是遇见了个郎君,小小年纪就长得极有风姿。好妹妹,这次回家我终于见到了你之前提过的尧哥儿身边那个江什么临了,那身段啧啧,不如我用这小郎君跟你换换……” “情志所伤,肝气郁结,肝失疏泄,脾失健运,心失所养,脏腑阴阳气血失调……先天禀赋不足,体质素弱,寒邪入体……”梁舒宁正皱着眉头听师太的诊断,不防听到梁舒韵这番话,她眉尖蹙得更深,一时脸上神色难辨。 等了须臾,瞧人不理她,她心底琢磨着忍痛割爱又推出一人,“你若实在是舍不得,我养在外头的那个宥青也行,你上次还说他长得艳呢。” 袖子又被拉了拉,梁舒宁不语不动,直到听见明安师太对冯宿温声说道:“还有救,施主不必惊慌。”,她心里的大石才终于落下,侧头认认真真地瞥了眼身后人。 杏眼桃腮,楚楚动人,梁舒韵虽是书里数一数二的风流胚子,但这副相貌看起来实在是纯良无害,极为好骗,想到书中对眼前人性子的描写,她后退些与人站齐,嘴巴凑过去在人耳边嘀咕了几句。 “三姐姐,前段时间我脑袋破了瓢,昏迷之际有一仙人指点我,要我收心敛性,珍惜身边之人,特别是身边的男子,不然之后还会有此血光之灾,所以我不能和你换。” “啊?真的假的?” “嘘,小声些,是真的。”看人一双杏眼圆瞪,梁舒宁回想着书中情节又再接再厉,“三姐姐这次去平川姑母家,是不是路上被一侍奴算计中了毒?” 这事虽被梁舒韵遮掩,但得亏给人看病的,男扮女装的医妇是梁舒毓后来的一位夫郎,这才让她想起,眼看人惊得嘴巴都张大了,她悄声道:“三姐姐,这是仙人对你的警示,若是之后你我二人还如从前那般,怕是……” “可,可我已经跟那江什么临提了这事,”梁舒韵偏过头,默默咽了口唾沫,“我还威胁他说,你一定会答应的。” “……” 三一 下午,冯宿去了隔壁院子休息,梁舒宁给宋望远喂了药后,坐在床边看书。 窗外雨声不知何时停了,多日的黑云也慢慢消散,屋内凳子上的人晃着头,不一会儿支撑不住趴在床沿睡过去了,而床上的人在被褥间有些不太安稳,许久后在一片静谧中那双眼睛缓缓睁开了。 宋望远茫然了片刻,脑子才清醒过来,这几日他虽是昏着,但耳边断断续续听到屋子里的动静。眼下这里似乎没人,他想叫初织过来,但张了张嘴巴喉咙火烧火燎地疼,便自己起来了。 被子厚厚沉沉的,他软着胳膊撑得费力,勉强倚着床柱直起身后,被沿边一个脑袋晃了晃,一激灵坐起来,呆愣地盯着他。 宋望远眼瞧着那双眼眸荡出喜色,而后惊讶地叫出声来,他被看得神情有些不自然,偏过头轻咳了几声,哑着嗓子道:“有水吗?” “啊,有,有。” 床边的人手足无措了一瞬,起身去了桌子旁,他瞧着人就要摸到壶把了,却又回身看他一眼,折步去了衣架边拿了件大氅过来,披到了他肩头上。 衣带被灵巧地打了个活结,他一抬眸就看到梁舒宁眼下明显的乌青,回过神半杯热水递到面前,他接过后润了润嗓子,紧跟着一只帕子极自然地在他唇上沾了沾。 “你……” “我……”看人低头去盯着杯子,梁舒宁先开了口,“父亲和三姐姐也上山了,我去告诉他你醒了。” “好。” 出了屋子,擦了擦额头上的细汗,梁舒宁瞧见初织先告诉了他宋望远醒了,之后去了隔壁院子。 一路上,她的步子时急时缓,本来是不该这么快就从里头出来的,但忽然想到几天前说好要跟宋望远坦白的事,她看着床上的人心就乱了。 明安师太写完方子前,曾说过服了药后,人要是一天之内醒过来,之后就没有大碍了。故而,冯宿听到梁舒宁说宋望远醒了,他一边松了口气来近旁瞧了瞧,一边让人准备着包好香油钱捐到寺里。 看宋望远精神还可,冯宿在屋子里和人说了说话,梁舒宁趁两人不注意溜了出来,她独自坐在竹椅上盯着水缸发呆,直到冯宿出来,叮嘱她在屋子里好好照看着人,她才眼神飘忽地回去了。 这副心神不宁的样子,持续到晚间休息时也没好。 宋望远醒来这半天精神虽是不错,但到底身子孱弱,黄昏前睡了一会,到晚饭后喝完药又睡过去了。梁舒宁在屋子里磨蹭半天钻进了被子,下意识隔着衣服摸了摸人身上温度,舒了口气后,她又琢磨起一直萦绕在她脑海里的,怎么跟人坦白的事,直到搭在人手心里无意轻挠的指尖被扣住了,她才仿佛从自己的混沌世界中回神,惊得低低嘶了一声。 “你闹得我睡不着。”宋望远声音平静,大概是早就醒过来了。 梁舒宁手指抽了一下没抽出来,她低低回了一句,“我不是故意的。”等了半天,发觉人一直捏着自己的指尖不松手,也不开口说什么,她便往人耳边凑了凑,嘴巴犹豫着开合了半天,准备坦白自己的身份。 “你,可还记得昏迷前问我的话吗?” “记得。” “那我现在告诉你,我……”手指因为她说出的话,被身旁人裹得更紧了一些,停顿一瞬,梁舒宁深吸了口气,接着说道,“我确实不是原本的梁舒宁,从她头被打破后,她身体里的魂魄就是从另一个朝代过来的,与她同名同姓的我了。” 一句话说完,她胸口怦怦直跳,一旁的宋望远虽没有多大动静,但估摸也是被她的言论惊到了,手心忽然出了些许的汗。 之后,时间在两人沉默中过去半刻钟,她被握得有些黏腻的指尖被慢慢松开,而旁边的人翻了个身一言不发地背对着她。 三二 梁舒宁身上的汗起了又落,心口渐渐发冷,她站在上帝视角看到原主对宋望远的种种作为,理所当然认为宋望远对原主应该也是厌恶的,可眼下身旁人的反应让她生出了另一种想法。 万一宋望远心底还是对原主有情呢,那她这坦白岂不是把自己的死穴完全暴露了。 这么一想,她脸色乍然白了些,随即起身去瞧宋望远的侧脸,因着她的动作,怀里的人身子明显僵了一下,紧接着眉尖蹙在一起,神色凝重地扭头盯着她。被这么一眼看过来,那想法更加坐实,梁舒宁喉头哽了下,试探着说道,“你是在怕我吗?” 怕?宋望远眼睛眨了眨,谈不上怕,一切反常早就有苗头了,而且在那天他迷糊但又执拗地问出你是谁后,眼前人那句等他好了就告诉他的话也更让自己笃定“这个人不是之前的梁舒宁”这个念头了,只是他没想到最终听到的结果会是这样。 “不是。”瞧见面前的额头上冒出来的汗,他先答了人刚刚的话,又仔仔细细地把这张脸看了一遍,他疑惑着又开了口,“听你的意思是你的魂……魂魄如今在这副皮囊里,那原本的她呢?” “……” 等了半晌等不到答案,宋望远复又平躺好,他脑内虽一番惊涛骇浪,可身体却实在困倦,勉强支撑着快要闭上眼,身侧的人才缓缓发了声。 “大概再也回不来了吧,从我过来这里的那一刻起,她可能就与我灵魂转换跑去我之前生活的那个朝代了。”或者是被那一棍子打死了。 当然后面的话,梁舒宁不敢说,其实她醒来那几日就不停梦见与她面容相似的女子倒在血泊里没了气息,那魂魄离身后隐约又投胎去了,而她被一股力道引入其中成了躺着的人。 “她真的不会回来了吧……”宋望远闻言低声喃喃了几句,被褥下捏紧的拳头慢慢松开,一回神只见梁舒宁定定地用他从前永远也不会在那张脸上看出的认真神色,疑惑地瞧着他,“嗯?你刚刚说了什么?” 脸上一痒,一缕碎发掉在他面颊上,嘴巴动了动,他忽然觉得有些话也不必再多问了,“没什么,睡吧。” 梁舒宁听到这话,愣了一下,只觉一颗心被高高举起又轻轻落下,她再去看宋望远,身侧的人已闭上了眼睛,她憋着一肚子的话,也只好先在人旁边躺下,但还没长出口气,又听人轻声道,“那你有她的记忆吧,你那天醒了之后虽是惊慌,但现下一想好像是认得我的,连那些下人你也知道几个名字。” “也就,也就模模糊糊记得一星半点。”梁舒宁一时只后悔当时怎么不装自己失忆了呢,她否认不得那天的事,只马虎地咕哝了一句。 “你既然记得,那她那么厌恶我,你何苦……”宋望远斟酌片刻,回想着这些天发生的事,闭着的眼皮跳了跳,将睡未睡间闷闷道,“要来招我呢。” 一旁没什么动静,说完他就睡过去了,好一会儿他猝然睁开眼,耳边听到的那句“因为我一眼就中意你了”似乎还在回响,他茫然地盯着帷幔上的穗子,面皮也不知是因为这话还是因为被人啄了一口而又热又烫…… 明安师太的方子效果奇好,再加上后来用的都是从府里送上来的好药材,宋望远肉眼可见的,气色慢慢好了起来。冯宿在山上住了四日,瞧宋望远身子渐渐好转便留下两个小厮,随后先下山去了,而梁舒韵在这里住得无聊,晚了一天也回去了。 暮雨过后天气更热,梁舒宁白日大都待在屋子里头,或是看看话本,或是抄抄佛经,晚上她与宋望远依旧同床而眠,两人对那晚的事绝口不提,默契得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 就这般又过了几天,宋望远身子暂时无碍了,梁舒宁再次去寺里拜了拜,又问了明安师太回去后将养的一些法子,便让人收拾东西准备第二日下山回府。 晚间,一切都忙完后,吃过饭两人在里屋一个抄写佛经,一个看书。 等梁舒宁觉出困倦时,天色也不早了,连窗外草丛间的虫鸣都也几不可闻。她停了笔一抬头,就见坐在床上的宋望远手里还捏着自己给他塞的话本,但眼睛不知何时已经眯上了。 打了个哈欠,她一边看,一边抿唇忍不住笑了笑,轻手把桌上纸页收拾好后,她到床边把人手里的书小心抽出来放到桌子上,吹了蜡烛再一回身,宋望远已睁开了眼,眸子里还带着些刚睡醒的惺忪劲儿瞧着她。 “睡吧,不早了,书我给你放一边了。”高几上还留了支短些的蜡烛照明,梁舒宁细声细语地说完,在床边脱了中衣鞋子便爬上了床。 钻进被里后,她忽然觉得没那么困了,扭头瞧宋望远也和衣躺下,她下意识侧着身往人旁边靠得近了些。 “我下午又去寺里了一趟, 向明安师太求了些方子,你的身子这几年虽是积了些旧疴,但回府里好好养一养也是能养回来的。” “嗯。”那晚过后,两人不论白天晚上还没挨得这么近说过话,宋望远只觉得丝丝缕缕的热气擦着他的耳廓,又想到之前那个浅浅掠过的吻,他呼吸一滞身子不动声色地往外蹭了蹭。 “另外,我……”梁舒宁还想说她求了个平安符,但发觉身旁人的动静后,她话音顿了顿沉默下来。 气氛就此凝滞,宋望远片刻后也察觉到不对劲,原本侧身对着他的人平躺回去,不一会儿还翻了个身,他扭过头去看了一眼,瞧着梁舒宁露给他的后脑勺,迟疑了一下,正想开口,却有人先他一步。 “你是不是还是有些怕我啊?” “不是。”虽然这事听来荒谬,但他接受后再与眼前人相处内心倒是十分地平静,甚至因为知道这副皮囊换了个灵魂,他心里隐约比从前更自得了,“我没有怕你。” “没有怕我就好。我脑海里隐约有些之前的记忆,但大多都记不清了,”梁舒宁一边扯了个小慌,一边又回身对着宋望远,她眼神澄净,声音却越说越小,“……之前她不珍惜你,可是,可是我中意你啊,你能不能把我们当做……”两个人来看待呢? 到最后,她觉得这么讲似乎是逼着人要与前事一笔勾销,她来书中承了此身,那些错事虽不是她做的,可宋望远又何其无辜呢,她不该在此时提这些的。 宋望远安静听人说着,当“中意”二字又被梁舒宁自然吐出后,他先是心口一跳,脸上不受控地热起来,但很快又明白她话中未尽的意思。 “你和她我分得清的,”哪怕与五年相比这些时日不过须臾,但之前的那个人不会关心他的身子,不会给他送胭脂蜜饯来,也不会不分昼夜地照顾他,“她是她,你是你,你放心我分……” 腰一紧,身旁的人不待他说完就把他扣进了怀里,他嘴巴张着却忘了接下来要说些什么,被窝里明明是热的,但他发觉被人抱着他常日里温凉的身躯才更热,于是便闭了嘴,任由胸前的人紧紧地拥着他。 三三 第二天早上用过饭后,一行人启程下了山。 在半山腰时,待在马车里的梁舒宁就觉得闷热,越往下越没有山上凉快,等入了城她身子一惊靠着车壁醒来,脖子上已有了些黏腻汗意。 宋望远虽是在一旁翻了几页书,但里头写的东西他没怎么看进去。梁舒宁睡过去后,他瞧人跟着马车身体晃晃悠悠的,莫名怕她一不小心摔过去,是以余光总是瞥向她。眼下看人终于悠悠醒了,车子也到了城中,他收了心把书又翻回前几页细细读了起来。 梁舒宁对身旁人的心思浑然不知,她先是擦了擦汗,又弯腰摸了摸木几上的壶,倒了杯温茶咕咚咕咚喝了,放下杯子看宋望远还盯着之前她不经意看到的那页情节,疑惑地给人也倒了杯茶递过去。 “你不喜欢这册话本吗?这么久了都没翻页呢?” “不是,刚刚没仔细看,便再看一遍。”正说着,宋望远翻了一页过去,看到上面还写着他刚没注意到的梁舒宁的几句批注,他嘴角轻轻翘了翘,接过茶抿了一口。 昨夜,梁舒宁抱着他嘀嘀咕咕念叨了许多话,直到夜半两人才睡去,此时看着上面他以前见过的字迹,又想到梁舒宁提过这事,他信这人昨晚说过的话很多都真的是毫无保留了。 听人这么说,梁舒宁点了点头。帘子一动,外头喧闹的叫卖声更清晰,微风也随之拂进来,她趴在帘边探头往外看了看,心想改天要带人出来好好逛一逛。 随着集市越来越热闹,离梁府也越来越近了,两刻钟后终于到了地方,车子停稳梁舒宁先跳下来,又回身把宋望远扶出来后,两人随着接他们的人入了府。 先是简单拜见了长辈,之后梁舒宁拉着宋望远去了沁云轩,这么长时间里头早已经收拾妥当了,就是秋露秋白事先知道她们主子要回来,早早在倚竹阁候着,没想到人倒是去了别处。 “主子!主子!” 进院没一会儿,梁舒宁刚牵着宋望远走到正堂就听身后一迭声的呼喊,她一回头就看到秋露秋白两个小丫头跑过来,特别是秋露一点沉稳劲也没了。 “窜那么快做什么,你主子就在这儿跑不了的。”梁舒宁先让宋望远坐下,等那两人到了近旁才收了些笑。 秋露秋白本来是有好多话要说的,但看到一旁的宋望远,这么几年她们俩人一贯没怎么跟人接触过,虽然这次被转了性的梁舒宁带出去了,可她们也没跟去,现下见人垂着眸不冷不谈地坐着,一时也只说了些关心想念主子的话就先作罢了。 梁舒宁见她们俩人神色,一一应了她们几句,又夸这院子布置得不错,之后要好好赏她们,便让俩人先下去,告诉小厨房把午饭备在这里用了。 等人走了,梁舒宁坐在宋望远旁边,又环顾了屋里一圈,看这里确实不错,开口道:“我看东西都很齐整,你吃过饭就歇在这吧,反正以后就住在这里了,也别往箫雨阁那儿跑一趟了。” 宋望远也跟着瞧了几眼,一一扫过华贵的屏风,博古架上有趣的奇珍异宝,墙上挂着的前朝字画,最后目光落在梁舒宁脸上,“你当时说起要我搬到沁云轩这事时也才醒来没几日,你又记得些她的记忆,怎么就那么轻飘飘地提起并且真的让人做了呢?” “……”梁舒宁以为面前人会点头应下,眸里满是喜色地与人对上,不曾想听到这些话,又见宋望远神色有些愣怔与苦涩,她心口一酸,半晌低声道,“因为那时在我眼中的,不是她记忆里被厌恶的主夫,而是拖着病体还要来照顾我的宋望远。” 最要紧的是,她不想这么个清风霁月的人,最后竟是死在那样一个又湿又潮的小院子里。 话毕,梁舒宁这次真真切切地看到了面前人脸上渐渐浮起的红晕,心念一动她盖上宋望远的手背想再说些什么,外头却有人过来了。 初织端着托盘进来,上头是梁舒宁一回来就嘱托人去熬的药,初潭也跟着过来了,后者知道了宋望远在山上生病的事,一进门就白了梁舒宁一眼,梁舒宁感觉到那怨气,收回手摸了摸鼻子往一旁坐去,默不作声不去打扰他们主仆三人。 饭后,宋望远被她留在沁云轩休憩,梁舒宁等人睡过去了,起身回了自己的住处,秋露秋白把这些天的一些大事小情汇告给她,她捡着些重要的事听了听,又听秋露说梁舒韵前几日从山上回来后把身边的人散了大半,她忍不住笑了笑,笑着笑着又想起江念临来。 “我那弟,便宜弟弟怎么样了?” “主子,我去看过一两次,病好了些,应该能下地了。”之前医娘是秋白找的,知道她家主子还没腻了姓江那小子,她便记挂着去瞧了几眼。 “嗯,那就好。”梁舒宁点点头,又想梁舒韵也不知是怎么威胁江念临的,但人她今日是要去见一见的。 梁舒宁喝着茶在沉思,秋露秋白话也说得差不多了,两人略一行礼就退出去了。 不多时又有脚步声由远而来,梁舒宁以为是秋露秋白还有什么事情忘了说,一抬头却见李怀清着一身春绿色薄衫推门进来了。 三四 “主子。” “怀清!”梁舒宁话音一落立时笑起来,她盯着李怀清一步一步过来,等人近了一把把人拉到怀里抱住了。 “我觉着你怎么瘦了一些呢,身上都没几两肉了。”梁舒宁贴着李怀清的衣衫说话,声音闷闷的,也不知是喷出的热气还是那在腰间作乱的手,弄得人身子微抖。 “没,没有。”李怀清挣动了一下,耳尖刷地红了,但手放在人肩膀上后,却舍不得松开。他没想到梁舒宁这一去就在山上待了那么久,后来又无意间听人说谁病了,他以为是梁舒宁,忧心地两夜没睡好觉,后来问了秋露才知道不是她。 “真的?”不逗李怀清还好,可手在人身上摸了几把后,梁舒宁心里就有些痒了。 身前站着的人出奇地乖,她坐在凳上正好把脸埋在李怀清胸口,隔着衣衫听到耳边咚咚的心跳声,她心猿意马地想起上次也是在这屋中,给人喂完荔枝后,她诱哄着李怀清亲得他晕头转向的,趁机把人上衣都扯开了。 手掌上移,她贴着人薄薄的脊背意味不明地捋了几下,察觉到衣料下的肌肤不经逗地热起来,她从人怀里仰起头,眸色微暗地盯着李怀清。 “倒是主子消瘦了一些。”李怀清低头与梁舒宁目光对上,这样看人他本就圆圆的眼睛更显无辜。 他没明白梁舒宁神色里的意图,更多是在看那张脸,瞧梁舒宁下巴确实比之前尖了些,他手腕抬起又落下,最后还是摸上了怀中人的脸。 梁舒宁托住人手背,在那软热的手心里蹭了蹭,见李怀清也笑起来,还有些青涩的脸上露出个浅浅的酒窝,她方才的旖旎念头淡去不少,复又把李怀清抱住只撒娇般地倚在人怀里。 两人就这么靠在一起许久,梁舒宁嗅着那衣料里透出的一股子香气,困意渐渐上来,迷迷糊糊地闭着眼打盹,直到又有人推门进来,李怀清愣了一下放在梁舒宁发间的手匆忙拿开,轻轻把身前的人推醒了。 “主子,刚有件事忘跟您说了,宋府前几日说是让主夫身子好些后,回家中一趟。” 梁舒宁险些睡过去,坐直后李怀清垂着头立马站去了她身后,揉了揉眼睛见是秋白进来,她捂袖打了个哈欠,整个人略微清醒了些,“什么时候的事,别的可还说什么了?” “主君下山后,同一天亲自去了宋府一趟,回来后派人来院里说的,其他的话倒是没多说什么。” 梁舒宁心里记下,果不其然晚饭后冯宿把她单独留下又说了这事。 那几日他在山上见过梁舒宁是怎么照顾人的,认定他这个女儿确实是回心转意了,对二人的关切比起之前那是只多不少,还给她细细备了一份礼,让她送宋望远回去时,亲自交到宋府上。 听完叮嘱,梁舒宁从人院子里出来,弯月已斜斜挂在天上,她立定看了一会,走到临近自己院门的小道,让其他几个丫鬟小厮先回去了,只留下秋露跟着她改道去了尧哥儿的住处。 这院落实在太偏僻,入耳全是虫鸣和风打竹叶的悉悉索索声,秋露明白她意思后,在前头给她掌灯,到了住处后敲了敲门,不一会儿里头脚步声渐渐近了。 江念临提着盏灯笼站在门后,见是梁舒宁过来了脸上也并无太多惊讶,很快就让人进去了,而秋露则把门留了道口子站在那儿守着。 “尧哥儿已经睡下了,四娘来这屋子吧。” 梁舒宁跟在人后边进了院子左边的一间屋子,又点了两盏灯后,她四处瞥了瞥里头的陈设,收回视线开了口,“他这些天怎么样了,身子可大好了?” “好了许多,今日我陪着他还在院子里玩了许久。”江念临本就长得温润,提起梁尧书更是眉眼带着柔和,梁舒宁在不远处盯着他看,烛火下只觉这人满身都散发着人夫之感。 三五(微h) 江念临察觉梁舒宁的目光,抬眸看了过去,紧接着又倒了杯茶水,片刻后回身递给她。 梁舒宁瞧人带着笑意,眸光莹润得将要化了一般,拿过茶下意识含了一大口,咕咚咽下去后她只觉这茶水粗得有些拉嗓子,放在一旁桌子上后,没再去碰它,“前几日三姐姐来找你了?” “……是。”江念临本要再近一步去拉梁舒宁的手臂,听见这话他脸色微变,乖乖在人面前站着,低下头瞥了眼杯子里去了一半的水。 “我还记得,你之前说救了梁尧书我让你做什么都行,那要是……”话还没说完,面前的人噗通跪下来,那声音听得梁舒宁膝盖一酸,本想去把人拉起来,但江念临又开了口,她掩在袖子下的手便放回了腿上。 “您是想让我去伺候三姑娘?” 梁舒宁不承认也不否认,只静静地不说话,江念临在那目光中似乎有些挫败地低下头,半晌闷声道:“等尧哥儿彻底好了,我都听四娘的,但今夜四娘留下来吧。” 话落,江念临膝行几步,跪在她脚边,那双藏在袖子间的手被握住后,梁舒宁指尖一蜷,看人另一只手要去脱衣,忽觉玩大了,“我,我说笑呢,我今晚来是想告诉你,她与你说的什么话你都别当真,眼下只好好照顾尧哥儿,我不会做那般的事的。” 说着她起身把人扶起来,见江念临已解开了中衣,犹豫了一瞬按住了那手背,“你好好休息吧,我改日再来看你。” 江念临迷茫着看人走了,等他回过神去追,梁舒宁身影一闪已关门出去了。 “主子,等等我。”几步路跑得梁舒宁身上起了些燥热,秋露连忙跟上在前头提着灯,瞧她主子红着脸眉尖蹙着,她要问的话也不提了,只专心引路。 出了小道,梁舒宁身上越发地热,刚刚在屋子里,她脑海里是动了些对江念临做点什么的念头,但她先前恰好说了那些话,弄得时机似乎不对,只得草草出来了。 来日方长,以后且看吧。 “主子,您往哪去呢?” 这里离箫雨阁近些,即使前头有秋露在,梁舒宁一时想事也走到了另外条青石路上,抽出腰间别的扇子掩饰般地扇了几下,她答道,“走,去沁云轩。” 沁云轩里屋内,宋望远倚在榻上看书,他下午一觉睡了足有一个半时辰,眼下也不太困,初织给他拿了方衾被盖着,看人精神还不错,便想着再过些时候叫人去睡觉。 灯罩拿下,初织给烛心又挑亮了些,这时推门声忽然响起,他手一抖这处忽明忽暗,一转身是初潭进来了。 “公子,宁主子过来了,可要说您睡了?”前几日初潭知道他家公子病了,他担惊受怕地很,求了主君去山上照顾,没被允后,他差点想偷跑出去,今日见人回来气色比之前还好了些,可他心里还是不太待见梁舒宁。 宋望远从书中收回视线,闻言想了一会儿,便让人去开门了,一转眼的功夫梁舒宁就进来了,初织把最后一盏烛火挑好,看了几眼两人拉着初潭出去了。 梁舒宁一路恍惚觉得天气实在闷热,怕是夜半要下雨,进了屋见宋望远明显沐浴过,青丝拿玉簪潦草扎了,发梢还带着水汽,她瞧了又瞧,下意识咽了几口唾沫,拿起桌上茶壶倒了杯水灌了下去。 “嘶……” “你……”宋望远要出声阻止,但那水已下了肚,梁舒宁被燎得舌尖发麻,吸了几口凉气后,只觉本就热的身子更热,连头都有些晕晕乎乎了。 “怎么样?我让初织拿……”壶里的水刚换下不久,宋望远看人烫得不轻,下了榻见桌上也没其他东西漱口,刚想叫初织进来,手就被握住了。 “不用让人过来了,我没事。” 梁舒宁说着把他指尖整个包裹住,似乎是觉得凉凉的很舒服,团在手里揉捏了几下。 宋望远虽被弄得指根有些发痒,但任由她这样做了,只回身又倒了两杯水晾着,再扭头见梁舒宁嘴唇一片水红,瞧着着实有些可怜,他问道,“疼吗?” “不疼。”舔了舔唇,梁舒宁越发察觉到不对劲,她后背出了层细密的汗,咬了几下舌尖后,脑内那股昏沉劲散去不少,盘算着她目光落在了那张檀香木雕花大床上,“我今晚在你这留宿好不好?” “……”犹疑一瞬,宋望远应下了, “好。” 已是入睡的时候,她既然过来了,他又开了门,便多少不会再赶人出去,但梁舒宁这么一问意味好像有点不同了。 听他答应了,面前坐着的人脱了外衣直奔床铺仰面眯着眼倒了上去。 宋望远见状一时哑然,甚至怀疑她是不是喝了酒,但瞧人半晌没动静好似睡了过去,他只好收了榻上的书也跟着去了床边,推了推梁舒宁的肩膀,问道: “要不要叫水来?嗯?” 床上的人不应答,身上也没什么酒气,宋望远一时只当她这几日照看自己太累了,又瞧到人颧骨红红的,木盆里还有些净水,正想着拿帕子给她的脸擦一擦算了,梁舒宁眼睛忽然一睁,电光火石之间起身环住他腰,把他压在了床褥上,“你……” 这么一番动作,梁舒宁更加头晕目眩了,她身子又热又软,勉强半撑着没全压在下面的人身上,见宋望远惊疑不定地盯着她,被她这一通搞得乌发全部散开铺在脑后,衬得肌肤愈发地白,她心神一荡,低头吻了上去。 宋望远在人凑过来时,忽然似有所感,但梁舒宁的唇贴上他的后,他脑海里还是空白了一瞬,接着意识回拢,他想梁舒宁的手在他身下托着他,大概被压得不舒服,又想梁舒宁垂落下来的头发扫得他脸颊好痒,但他又似乎什么都没想,只闭着眼浑身抑制不住地僵硬起来,感觉到梁舒宁小心翼翼地用湿热的舌尖轻轻舔他的唇,放任般地把嘴巴松开了。 梁舒宁察觉到宋望远的纵容,更是一鼓作气,含抿着那嘴唇,直吻得自己本就烫得麻疼的舌尖都隐隐有了血气,才依依不舍地把人松开。 宋望远被她亲得如霜如雪的肌肤染上点飞红,连眼眸里都带了些雾气,像是冬日里久冻的冰在春风下悄然化了,她越瞧越觉得欢喜,再次躬身贴上去吻住了宋望远的眼尾,而后一路向下双唇一一拂过他鼻梁、下巴、脖颈,在她另一只手扯开了人衣领,意乱之间还要往下亲时,宋望远轻轻挣动了一下,啪嗒两声,木屐落地,梁舒宁被这动静惊了惊,回过神还要乱来,这时初潭不知从哪冒出来,慌张地喊了声“公子”! 初织也跟着进来,看到床上两人“迭”在一起,霎时低头红了脸,诡异的沉默里他家公子躺在那儿什么也没说,他立时觉得明白了些东西,拉着初潭赶紧出去,把门关上了。 这么一闹,梁舒宁擦了擦鼻尖沁的汗,一时不敢妄动了,宋望远被她扯乱亵衣,胸口肌肤露了许多在外头,凸起的锁骨如同玉片一般,她看得眼热,忍耐半天还想动作,宋望远却抬了手,主动把领口解开,上半身就这么露在了她眼前。 之前宋望远落水后,她给人换衣服晃神看过一眼,当时只瞧到了那些细碎的伤口,现下再一看,除了淡粉的乳晕以及四周有斑驳的疤痕,宋望远的乳头竟是在肉里凹陷着的。 “你这里……”梁舒宁盯着那伤疤,心里隐隐察觉到了什么,宋望远看她神色冷下来,又想自己那里确实丑陋,会错了意正想合上衣服,胸前一痒,梁舒宁的指腹摸上了一道疤痕。 有些热的指尖只是轻轻点了点,而后绕着他的乳晕细细抚了一遍,宋望远身上却骤然起了层鸡皮疙瘩,他茫然地盯着青纱帐上垂着的流苏,听见梁舒宁咕哝地问了句话,接着胸口一热,他伤痕交错的乳肉被人含住了。 一声闷哼从头顶传来,梁舒宁想看看宋望远的神色,一时又舍不得松开嘴巴里的软肉。熟悉的冷香扑面而来,是宋望远身上浸润的,她细细嗅了几下,鼻尖都贴上人胸口,全然不知宋望远也发觉了,眉尖微微蹙起来,那双黑眸忽然闭上了。 这般口鼻皆用,又吸又抿了片刻,梁舒宁终于把嘴巴松开,放过被她吃得水亮一片的乳晕。 宋望远眼睛也随之睁开,看到梁舒宁犹在直勾勾地盯着他胸前,一股热气上涌,他脸颊红了个彻底。虽是他主动敞衣,但他没想过会是这般,眼下被瞧得不自在,他侧头躲开那视线,摸上衣襟想把衣服系上,梁舒宁却又俯下身来,轻咬住他另一边的乳肉,舌尖舔了起来。 宋望远猝不及防,手指狠抓住了身下的布料,差点叫出声来,不同于刚刚,这次梁舒宁湿热的舌头一下下地往他凹陷的乳尖上打转,他渐渐感觉到胸口绵麻,那片肌肤热得发烫,好像要…… “够,够了……”宋望远神色惶惶,忍不住挣扎起来,他上半身有些轻微地发颤,一出口话语间还带着喘息,勉强压住后,他还要再开口,梁舒宁却扣住他手掌,牙齿轻轻刮了刮他的乳肉,舌尖也不知舔弄到了哪里,他喉头一哽,再出声便是抑制不住的呻吟了。 梁舒宁被那叫声刺激得头皮发麻,还想再卖力,那声音却停了,疑惑地直起身,她先是看到被她吃进去的乳肉红红的,而原本凹陷的地方,一粒小小的乳头可怜兮兮地沾着些水光,挺立在上头。来不及多欣赏,她又去看宋望远,瞧身下人脖子都粉了,紧紧闭着嘴巴不肯出声,忍得眼下浮着条红线,像是要哭的模样。 她略一发愣,脑内紧绷的那条弦倏忽断了。 不一会儿,屋里轻微的水声,混着压抑不住的低吟连成一串。 宋望远胸前被吃得一片湿淋淋的,两粒小小的奶头都被舔弄了出来,连着有些红胀的乳肉,显得艳丽又可怜。他从不知那一直藏着的,只有沐浴时才会碰一碰的地方,现下被舌尖浅浅一顶,便会激得他受不住地叫出声来,身子一阵阵地发软…… 又被舔了十几下后,宋望远神思恍惚,连梁舒宁停了也没立马觉出来,只想着痒麻的左乳没方才那般舒服了,回过神他被这念头惊了一下,悄悄仰着脖子见梁舒宁还全神贯注地盯着他那伤痕累累的乳肉,喘了几口气后复又慢慢低下头叼住了他另一边,不轻不重地吸了一口,他小腹忽然一热,泄了力瘫在床上,身子狠狠地打了个抖。 之后,如同找到关窍,梁舒宁在人胸前嘬着那慢慢有些肿的奶尖,冷不防地便吸上一口, 另一边她也不舍落下,轻轻用两指捻着,弄得宋望远在她身下不住地挺胸摆胯,勃起的那物时时蹭着她腿根。 直到两唇都麻了,梁舒宁想离开歇口气,也怕太狠了把人吓住,但宋望远却好像正到了兴头上,浑身不时颤起来,发觉她要停,竟是喉咙里哼了几声,梁舒宁听到,情难自禁又轻咬了几下含着的东西,牙尖在宋望远发抖间不经意刮到了他的乳头,随之一声急促的低叫,她虚虚坐直愣在人胯骨上,下意识瞪大眼痴痴地看着身下的人痉挛般地打着摆子,小腹一抽一抽的,露在外面的皮肤几乎瞬间浮现了层粉意。 片刻后梁舒宁从人身上下去了,瞧宋望远手臂都在抖,眼睛失神地盯着帷幔,哪怕叫了几声也不应答,她扭头正想做些什么,就瞥见宋望远的亵裤被弄得又皱又乱,一片狼藉里有她蹭上去的水迹,也有宋望远射出来的黏腻精水…… 三六(h) 实在是太乱七八糟了,梁舒宁脸热地瞧了几眼移开视线,察觉出身子没刚刚那般软了,脑袋也比方才灵光了,她下了床先是到桌边咕咚咕咚喝完一杯宋望远先前晾下的水,而后用袖子擦了擦鬓边的汗,端着另一杯水又回到了床边。 一低头,她先盯上宋望远的胸前,两粒乳头此时肿得跟黄豆似的,透着艳艳的红,立在鼓胀的乳肉上,一时半刻显然缩不进去了,再往下是被刺激得犹有余潮的小腹,不时便挑动着身子抽搐一下。 梁舒宁觉得自己也就“吃了几口奶”,没料想到会把人弄成这样,又瞥见那蹭得勉强挂在人胯骨上的亵裤,她心里一虚,弯下腰又轻轻地叫了声宋望远。 这次,斜躺着的人闻声后给了反应,神色茫然地睨了她一眼,接着回过了神,想起刚刚一切又嗔又怪地盯着她。 “先前是我过分了,你先喝口水。”扶着人脖子,梁舒宁把杯口放到人嘴边,宋望远大概也是渴急了,就着她的手几下就吞下去大半杯。 侧过头后,梁舒宁明白他不喝了,把杯子随手放在床头的木几上,托着宋望远被汗湿的后颈,琢磨着接下来该怎么办。 反正已折腾到这番,要么趁热打铁,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要么……梁舒宁这么一想,眸色恍然黑了几分,她手上不自觉用了些力,余光却见宋望远把亵衣合上,遮盖住了胸前一片春色。 这动作是?梁舒宁一时没摸透,但又敏锐地捕捉到里头似乎含着股拒绝的意味来。 宋望远脸上绯红未退,鬓边与她一样满是湿汗,上头黏着几缕碎发,此时那双湿漉漉的眼睛也不再看她,只微微垂着显得人昏昏欲睡的,于是她便拿过枕头垫在人脑后,再度起身去了盆架边,把帕子浸湿后拧了拧,小心翼翼地去剥那狼藉的亵裤,准备给人下身擦干净。 宋望远恹恹的不想动弹,脑子里似有若无地回味刚刚的感受,他虽拿衣服遮住了胸口,可这么半刻过去那儿依旧有些丝丝缕缕的麻热。想到梁舒宁适才趴在他胸前,孩子般地咬着乳首不放,小腹一酸,他惊觉不对劲,一起身就瞧见他心中想的人,葱白的手指摸上了他胯间。 布料一滑,宋望远下意识别开眼,但触觉没法忽视,他那里被梁舒宁温热的指尖贴上后,本就半软半硬间一瞬便涨硬了,有些难堪地顶着人手心。 但所幸梁舒宁非挑给他看的话本里,直白地描写过女子与男子之间的情事,他当时粗粗略过几眼,此刻回想着书里的情节,虽是有些许不自在,但还是一手松开被他抓得汗湿的被褥,想去搂梁舒宁的脖子。 可惜人没搂上,面前人低低的一句话让他的手僵在了半空,“你躺着就好,我给你擦干净就能歇下了。” …… 两人心思各异,梁舒宁手差点发抖,盯着宋望远被她擦得干净、热硬的茎身,强忍住没去把玩那两颗粉粉的卵蛋,刚想回身把帕子丢进盆里,肩膀一重,宋望远热热的身子倚进怀里,胳膊搂住她脖子,在她耳边气息不稳地轻声道:“你不想做吗?” 半边身子倏忽一麻,梁舒宁手上的帕子掉到了地上,她看也没去看一眼,扣紧了怀里的宋望远,一侧头就把那白皙的耳垂含进了嘴巴里…… 她先前都只注意宋望远的乳头了,此刻再抱住人,一边裹口中的软肉,一边在那肖想已久的腰上流连,直弄得宋望远领口的衣服都被汗染湿了,胯下那物硬戳戳地抵着她腿心弹跳了几下,她才把人松开些,黏糊糊地亲了几口宋望远的嘴巴,而后解开了衣服。 弯月西斜,屋里几支蜡烛燃尽,最后只剩床边高几上一根粗些的,起夜照明用的烛火。青纱帐落下来,下缘与地上掉落的里衣、帕子,挨在一起。从外头看,床铺里面两具身躯影影绰绰地抱在一起,时不时便透出来几声似痛似爽的低吟。 梁舒宁的手这次真的有些抖,她跨坐在宋望远的茎身上,扶住那物一点点地把它往自己腿间吃。大概是这里女子体质特殊,梁舒宁虽感觉得到被异物侵入,但并无多少痛楚,反观宋望远,眉尖蹙在一起,身上滑腻腻地出了层汗,浑身每一寸皮肉似乎都紧紧绷着。 “很疼吗?”只进去了一个头,见人满身的汗,梁舒宁支着腿缓了缓。宋望远闻声是想摇头的,但下面确实疼得厉害,只张开嘴长长吐息了一口,半晌觉得缓和过来了,道:“你,你继续吧。” “好。”话音刚落,梁舒宁撑得发酸的腿一动,结果一不小心坐下去大半,几乎同时宋望远闷哼了一声,疼得受不住地想往后倒,但又被梁舒宁一只手抱着,他只得抵在人肩上,不消一会汗珠就顺着怀里人的皮肤往下流。 梁舒宁惊慌得不敢再动,下头麻麻热热的,被撑开的感觉实在明显,她脑门也全是汗,此时僵着身子让自己神游物外,忽然又想到上次看过的那册春宫图,里头写初夜破身时,男子痛极,需一鼓作气,切不可半途而废……她心中一动,于是一下坐到了底。 怀里人绷紧的身子颤了一下,这次却未发一声,梁舒宁有些奇怪,另一只手从两人接连处收回,不顾上头还湿淋淋的,从后掰着宋望远脖子,拇指托起他下巴后,一入眼就是宋望远被咬破的唇,沾着点点的血,像是一颗红珠落在了白霜上。 梁舒宁凑过去,小心翼翼地伸出舌尖给人舔了,末了又噙着那带些血腥气的嘴巴亲了许久,她脑中有些疑惑,但这时不合适开口,只两手在宋望远背上轻抚,记着册子上写的话,一起一落地夹着人性器动了起来。 屋里头不多时一片喘息声响起,有梁舒宁的,也有宋望远的。 两人原本相对贴坐在一起,慢慢地梁舒宁压着宋望远倒在床上,身下因为动作快感连连,沿着那处游走在四肢百骸,又汇聚于脑内炸开。 梁舒宁晃着身子,不知起伏了多久,偶尔宋望远耐不住也回应几下,但被察觉后,她使坏不动,身下的人便也停下来,只是爽得有些抖,胯骨一时控制不住地挺起,带着热硬的那物,往她肉缝里戳。 梁舒宁埋在人颈窝,嘴角带着笑,侧头去舔宋望远耳后的那片嫩肉,又动了百来下后,床铺间交缠的呼吸更急了,梁舒宁腰被死死扣着,要紧关头两人又亲起来,不一会动静渐止,黏腻的水液带着乳白从两人交合处溢出来,顺着宋望远会阴那片肌肤一缕缕地洇入早已汗湿的被褥上…… (谢谢各位的喜欢和支持,感谢感谢!谢谢大家!) 三七 顾念着宋望远的身子,梁舒宁没彻底尽兴,只要了人一次便先罢休了。草草把两人身上擦了擦,她把困得迷迷糊糊的宋望远抱去了榻上,而后看着沁云轩第一夜就被折腾得一片狼藉的床铺,红着脸拾起衣服穿上,踱步到门口,叫人往屋里送水。 这次进来的是初织和初鱼,明白屋里发生了什么后,两人俱是低头不语,只指挥着几个小厮给浴桶里加水。 一番忙活后,几人鱼贯而出,屋子里只剩梁舒宁与宋望远。 走到榻边,宋望远盖着薄薄的衾被已然睡熟了,梁舒宁叫了几声没叫醒人,便只拿绞好的热帕给人身上又细致地擦了一遍,小心地把宋望远侧放到新换好的床铺间,让他先睡了。 等她自己洗浴好,那根粗粗的蜡烛只余两指便要烧尽了,梁舒宁擦干身子几步上了床,掀开薄被躺下后,黏黏腻腻地想去抱宋望远,手臂却被推开了。 宋望远方才睡了片刻,梦中不小心动了一下,蹭到胸前还有些肿的乳尖被疼醒了,之后他发觉梁舒宁还未上来,就眯着眼假寐等了一会。 梁舒宁脑子里一瞬闪过很多念头,就在她怀疑刚刚自己是不是活不太好,姿势太少时,宋望远开口打消了她的疑虑,“你先别抱我了,那里,胸口那里还肿着,碰到有些疼。” 梁舒宁立刻应下了,乖乖在人身后躺好,犹豫不决间她摸了摸宋望远的乌发,问出了先前的疑惑,“你与她成亲以后,一直都没有圆房吗?” 梁舒宁虽没跟他紧贴着,但宋望远也感觉身后热热的,他闭着眼刚要睡去,听到耳边的低语,心想梁舒宁夜半与他说话总是语气柔柔的,哪怕他什么都不答,这人也不会不高兴吧。 这么一想他嘴角浮起丝笑意,睁开眼隔着被子垂眸盯着自己胸前,理了理该从哪说,“这事说来话长。” “我胸前乳首从小就生成那般样子,因为是私密之处,也不好找医妇看,我爹活着时,费力找了个男医给我偷偷瞧了瞧,但喝了药也没治好,便一直拖着了。” “后来我年岁大了,到了成亲的时候,也不知谁把这事告诉了父亲……” 梁舒宁懵了一瞬,转眼又想起宋望远的亲爹早就过世了,他口中的父亲应该是宋母后来续弦又娶的主夫。 “他也找了位男医来给我看病,那人瞧过后信誓旦旦说能治好,但一副副药用下去也毫无起色。” “当时治了有好几个月,我心想好不了就这般算了,可父亲瞧我与梁府婚期将近却有些担忧,后来,他又找了个西域来的男医,那人给我看了后写了剂药膏方子,一开始我涂上似乎是有些用,但一个月后,胸前被那药蚀得溃烂起来……” 这病在她一个现代人眼中根本不算什么,但想起这在古代,连长个胎记可能都会被视为不详,况且又是男子生育喂养孩子,梁舒宁一边听,一边心里揪紧了。 末了,又听到宋望远那里竟被庸医用药腐蚀烂了,她微微怔住,随即心里狠狠咒骂了几声。 这事已过去几年,宋望远不知身后的人气得半死,他叙述起来平静得仿佛在说别人身上发生的事,只是不经意想到先前梁舒宁指尖轻轻地点着他乳肉的模样,他心口还是为那温柔撼动了。 “那时,三书六礼已快走完,婚期实在拖不得,我想之后与她解释一番或许她会明白的,但大婚当夜她看到我胸前那两处溃烂不堪,厌恶得再不敢碰我了……” 书中未明写之事,此刻由宋望远亲口揭开,梁舒宁先前还腻歪着的心情,现下满是难受,她轻轻把额头抵在人肩上,忽闪着那双眼眸只觉里头酸涩难当。 三八 翌日,梁舒宁还在梦中就觉燥热,一睁眼,纱帐外天光已经大亮,床铺间她和宋望远一夜过后姿势早已变换,她平躺着偎在熟睡的宋望远怀中,把人胳膊抱着,一侧头便是软绵微红的乳肉。 原先肿胀的乳头又凹陷了大半,只有乳孔在外露着,梁舒宁多看了几眼,片刻后起身摸了摸宋望远的额头,又贴了贴自己的,果然是有些发热。不敢耽搁,她立马下床找衣服,初织听到动静急匆匆地进来,又很快就被她打发出去找秋白了。 一上午,宋望远先是迷迷糊糊间被叫来的医娘号了号脉,之后吃了几口清粥小菜,没歇一会儿就喝下去两碗不同的汤药。 他明白是因为昨晚的折腾今早才会这般,等屋子里清静下来, 他倚着枕头瞧梁舒宁从外间进来,脸上还有未消的愧色,就开口宽慰了几句,“喝了药烧慢慢就退下去了,我以前晚上睡不好时,第二天也会这般,下午就没事了。” 医娘离开时,就委婉劝她这些日子少行房事,眼下又听宋望远这么说,梁舒宁没被安慰到,反而心情更闷了,她捏紧袖子里的东西,走到床边摸了摸宋望远的额头,把几颗蜜饯喂到了他唇边,“沾沾嘴巴。” 舌尖一闪,宋望远把三颗蜜饯都抿进去了,梁舒宁在床边站着等他吃完后,让人躺进被子里。 “怎么了?我现在不是很困。”宋望远虽是疑惑,但梁舒宁把他披着的外衣搭在一边后,他还是躺下了。接着,梁舒宁也蹲下来趴在了床上,从袖子里拿出个瓷盒,一打开一股浓郁的清凉味散了出来。 “这是……”很快宋望远就得到了解答,在梁舒宁胳膊钻进被子里把他亵衣解开,又扣了一小块那瓷盒里的膏体,他明白里头装着的是什么了。指腹把那东西揉开,梁舒宁一手抓着被子一手又探进来,宋望远胸前先是一凉,接着原本的不适被舒缓很多。 那东西是梁舒宁嘱托秋白给她找的,说是叫做银叶膏,消肿效果出奇地好。她给宋望远两边都细细涂过后,拿起盖子正要合上,余光瞥到宋望远飘红的耳垂,便又沾了一些,再次把手摸上了被下被揉得发热的乳肉…… 半盏茶的时间过去后,梁舒宁终于把手抽了出来,瓷盒合上,她把那银叶膏直接放到了梳妆台的小抽屉里,转身去洗了把手。而宋望远躺在床上,侧着头眼神明显飘忽了,他背后被弄得出了层薄汗,中途明白了梁舒宁的意图,但被那似有若无的快感刺激着,恍惚间只绷紧了脚背,纵容梁舒宁的手指作乱了。 这么发了通汗,宋望远身子松快不少,梁舒宁洗过手回来,瞧他眼皮垂着,困意好像又上来了,便把纱帐放下去,轻手轻脚地坐在桌边看起了书。 不过这清静不多时便被扰了,秋白来这院子寻她,说是梁舒韵请她中午到那儿用饭,略一思量梁舒宁应下来,见宋望远还在睡着便叮嘱初织几句,悄悄离开了。 梁舒韵请她过去也不知是要说什么,回了倚竹阁,梁舒宁换了件外衣,取出先前回忆时写下的情节,细细翻了几遍。 按照大致的日期算,接下来应该是原主闹腾完要娶卫誊衣后,梁府两位做主的长辈无奈默许,原主想办法给卫誊衣安排身份迎娶他的日子,现在这一段情节被她彻底搞崩,女主的故事走向现在没了她捣乱,暂时和她关系也不太大,梁舒宁理了理头绪,觉得她最近好好躺平就行。 外头脚步声过来,梁舒宁给纸页放回木箱里,锁好收了起来。 门一开,言白和秋露从外头进来,前者端着个托盘,上面摆着天青色的釉碗,等走近一看里头盛着米酒。言白把碗放到桌子上后,明白秋露应该是有话要说,行了一礼就要离开,梁舒宁抬眸瞥见他那勒紧的腰带,忽然开口把人叫住了,“这些时日你在山上也辛苦了,给你放两日的假去,另外有什么想要的,或是银子或是件小首饰都行。” 言白还没等话说完就高兴地应了一声,梁舒宁又安排秋露让她下午给宋望远院子里的人也赏些银子,话说完她让言白先退下,但面前站着的人却有些踯躅地盯着她。 “怎么了?” “之前我看您赏给怀清的那个簪子很好看,主子,您可否也挑个首饰赏我?” 言白一双笑眼期翼地眨了眨,不过在没等到梁舒宁答应后,他似乎明白了什么,红着脸垂下头行了一礼往外去。 屋子里,梁舒宁心头有些怪异,回味着言白瞧她的眼神,半晌后吩咐秋露多赏言白一两银子,便说起正事。 “主子,您吩咐我查的东西,有些眉目了,大概是那姓江的做的。” 梁舒宁昨晚进了沁云轩不多时,就想通自己大概是被下了药,只是她拿不定是在主君那儿还是江念临那儿,她心里猜测是江的可能性略大一些,现下听到秋露这么快就摸出来了些东西,她点了点头一时沉默起来。 “主子,可要我把他……” “不用。”秋露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梁舒宁也惊讶自己下意识的反应,但一想昨夜跪在她面前的江念临,又脑补着梁舒韵对江念临可能吓唬过的话,她知道自己刚刚一瞬间确实是不愿对江念临太过苛责的,“这事就先这样吧,不用继续查了,也别让其他人知道了。” “是。” 中午梁舒宁跟着梁舒韵院里过来的丫鬟去了空晴阁。 在围着竹帘的凉亭下用过饭后,梁舒韵让人把东西撤走,支着下巴说起请人过来的意图,“四妹妹,明日南边云溪湖旁有热闹看,你要不要跟我一同去?” “什么热闹?” “嘉宜郡主家的大公子在湖边的落霞楼设下擂台要比武招亲,明日正式开始,一连比试三天。城中不少人都会去看呢,落霞楼连带一旁御风阁的上房都要被看热闹的达官显贵和富商们包完了。” “……那咱们若是去看热闹还有屋子吗?”犹豫不到三秒,梁舒宁一想那场面立时被吸引了,她只在电视剧里看过比武招亲,现下有机会能亲眼瞧到了,实在有些不想错过。 “有啊,当然有。”梁舒韵一听这话头是同意了,挑了挑眉往梁舒宁耳朵旁凑过去,“只要你去了,我这心里就踏实了。” “啊,为何?” “我怕仙人怪罪,拉着你一同去,真再有什么警示,你也替姐姐担一些。” “……” 三九 梁舒宁被留在空晴阁待到黄昏才脱了身,梁舒韵那张小嘴一说起话来就没完没了,这一下午又是细数她和被遣散的那些男子的风流往事,又是念叨这下她收了心敛了性,仙人可别让她再遭罪了……梁舒宁回来的路上,脑子里一直回响着这几个时辰听过的那些话,她惊叹梁舒韵的经历之丰富,咋舌间突发奇想能不能把这些事写印下来制成话本,穿过月洞门却有人声把她的畅想打断了。 不远处的合欢树下,几个年龄大些的男子正围着个人指手画脚地责怪着什么,梁舒宁停住步子看了几眼,隐约听到什么不该拿那么多饭菜,小孩子吃得了几口等等,正犹豫自己的身份该不该上前问问缘由时,其中一人身影一侧,她发现被夹在中间的恰好是江念临。 那人低着头一手提着饭盒,一手紧揪着衣衫,旁人说再多,他也未发一言,但在手中饭盒要被夺走之时,江念临急喊了一声,“放手……” “你们在做什么呢?” 紧跟着,一直在暗处的梁舒宁也出声了,在树下所有人都看向她后,她摆出副主子的样儿来,从容地踱到几人面前,伸出指尖在江念临身上晃了晃,而后点向了刚刚先出手的男子,“来,就你给我说说这是怎么了吧?” “是,是,是主子。这人是尧哥儿院子里伺候的,今日来了厨房取饭,不声不响就把,就把我们做好的蒸蛋给拿走了,我们叫住他要跟他理论,他一直不搭理我们,所以就追到这来了。” “是他说的这样吗?”梁舒宁听人结结巴巴地说完,点了几下头思考着,又抬眸瞥向江念临。 “就老郑说的这样的……” “刚这小厮就这么干的……” 几瞬过去,江念临没开口说话,倒是这几个火夫一个比一个嘴快,梁舒宁静静盯着离她一步之远的人,见那双一惯温柔看她的眼睛,此刻里头藏着幽深的晦暗,她一个眼刀打向七嘴八舌的众人让他们闭了嘴。 “是,我方才就是那般做的。” “你……”梁舒宁已想好江念临要是说被这些人克扣了分例,她怎么去应对惩戒,但没料到他就如此担下了指责,这下身旁众人更加有底气抱怨了,一时她耳边叽里咕噜一片吵闹,江念临却只凝视着她,抿唇再不发一言。 “你,把他食盒收了,今晚尧哥儿院里不再送饭。” “是。” “都给我散了。” 片刻后,树下清静了。梁舒宁下完令就背了身,此时烦躁地把落在发梢的合欢花碾碎丢了,一回身江念临还站在原地一动未动,目光如先前般冷静无波。 “刚刚你但凡叫一句冤,我也会摆出架势来维护你,你倒好……”梁舒宁火气上来,深吸了口气有些不想说话,明明昨晚这人还给她下了药,今日她看人受欺负了立马不计前嫌站出来,结果这情人家还不领。 “饿一顿给你长长记性。”话落,梁舒宁抬步往倚竹阁去,不过走了不到两米,袖子就被人拉住了,她也顺势停了下来,略一侧头就瞥到江念临眼神柔和起来,轻轻道了句,“我错了。” “你错……”话还没完,江念临贴了上来,大概是天热,身后人揩的不知什么香料蒸腾着扑入鼻尖,梁舒宁下意识嗅了几口,在发觉脖子被蹭了几下后,她回过神把人推开些,很快又握上那把细瘦的手腕,拽着人隐入了小道。 一路走到梁尧书住的院子,进了左边的小屋,梁舒宁才松开手,坐到了昨晚的凳子上,一抬头江念临站在空无一物的桌前,轻喘着气调整过快的呼吸。 “昨晚我喝的茶水呢?” “倒,倒了。”江念临闻言神色有些不自然,梁舒宁在跟前看得明明白白,轻哼了一声,继续道,“那下的什么药啊?” “下……没有。” “拿了蒸蛋不是承认得挺快的嘛,现在嘴巴硬起来了?” “那本来就是尧哥儿的分例,十天里他们总要克扣几天,我直接拿了又如何。” “那你先前怎么不说呢?” “……”因为想试探试探你的态度,江念临心中这般答。 换做之前遇上这事,他一定会装作委屈,而梁舒宁十有八九能替他出气,但今日他也不知怎么会倔强起来,他只是敏锐地察觉到,梁舒宁好像与以前不同了。 他想试试,如今的她会如何做。 “我再问你,下的什么药?”等不到答复,梁舒宁又问起先前的问题。 屋外,夕阳只剩余晖,江念临背光而立,神色渐渐有些模糊,梁舒宁手搭在桌子上,指尖轻轻点着,声响与窗边巡飞的蜂虫交相辉映。 不多时,面前的人在沉默中垂下眸,讷讷地吐出“灵犀粉”三字。 孕果又称灵犀果,果子未成熟前,摘下来蒸熟焙干,而后制成粉便是江念临口中所说的药了。梁舒宁只在书上读过孕果又叫灵犀果,虽不知怎么做成的粉,但一听名字也大概明白它的效用了。 “你这是想……”手指动作一停,梁舒宁愣了一会儿猛地站了起来,在这朝代,男子若是未婚先孕名节性命怕都丢了一半,但要开口时,她又想到江念临都与她这般了,事情只要一败露,凭她梁府四小姐的身份,江念临怎么做都是百口难辩,被摆弄的那一方。 梁舒宁扶着额又坐回去,半晌手腕被湿冷的手心握住,她不舒服地挣了一下,手一移开,江念临在她腿前半跪着,她细细瞧了一遍这人的眉眼,忽然反手拉着他,站起来几步把人推到了只铺着薄褥的床铺上。 江念临趴在其间,胳膊被这一下硌得有些疼,还来不及反应,屁股突然一麻,梁舒宁重重打了他一巴掌,“下了那东西,你都不怕之后我不认账吗?” 似乎觉得一下不够,梁舒宁手高高举起来又狠狠打了一下,“啪”地一声,江念临身子抖了抖,嘴里泄出一声痛吟,他侧过头露出的半张脸都是红的,眉尖因为疼而微微皱着,梁舒宁看到后心头隐隐发痒,没忍住又是一掌落了下去。 四十 “唔,我错了……”三巴掌打下来,江念临脑子发懵,后背有了些汗意,他抽了口气又把脸埋回胳膊和床褥间,声音闷闷地道了错。 梁舒宁手掌也震得发疼,听到江念临的话,摸上布料裹着的臀肉,使力揉了几下。梁舒韵之前提过江念临的身段好,眼下窥视着衣带勾勒出的腰线,团弄着衣服下挺翘的双臀,梁舒宁眸光闪烁,心想确实如此,连带原本的安抚也有了几分色情来。 屁股被和面似地拿指尖抓按着,江念临也察觉到了梁舒宁的意图,他的小腹在那动作间忽然一酸,一股麻意顺着脊背打上来,身下立刻没出息地起了反应…… 因为趴着的姿势,硬起的茎身在床铺和大腿间被来来回回地磨蹭,铃口随着这越来越明显的快感渐渐湿润,江念临咬着嘴边的布料,勉强没哼出声,但身子却不自觉地挺起去追逐梁舒宁的手心。 梁舒宁也感觉到衣服下那两团弹软的肉被她揉得又热又涨,瞧着江念临露在外头的指尖时轻时重地抓挠着褥子,她把那两条细长的腿分开了些,对着江念临臀缝下的肌肤冷不防地拍了一下。 几乎同时,葱白的手指用力攥紧了手里的褥子,梁舒宁瞧得眼热,从那缝隙里往上探了探隔着亵裤摸到江念临温热的卵蛋,再深一些是硬挺的性器,斜贴着大腿根,弄得那一块衣料都是润的。 江念临之前总是主动的,眼下无声无息地倒在床上,窘迫地夹着大腿不再让她动作,反而让梁舒宁生出几分凌辱人的快感来。 坐近了几分,她弯着腰手腕在那缝隙里快速地抖动着,不多时江念临屁股拱起来,耐不住地摇摇晃晃,手也偷偷摸摸地钻到了胸前,老旧的床铺吱呀呀地响了一阵,江念临急促地喘息几声,淡淡的腥味泄出来,他一脱力瘫在了床上。 与以往总强迫自己想着讨好她才能换来些银两不同,这次情欲弥漫间,江念临的脑海里反反复复浮现出梁舒宁说要维护他时的那副神情,缓过来后他偏头在渐暗的天色里又认真瞧了一眼身后的人,片刻,确认梁舒宁的眸光里竟然透着几丝从没见过的怜悯,他茫然了一晌匆匆拿袖子遮住了自己的脸。 梁舒宁看到了江念临的动作,虽有些不解,但还是把手抽了出来,沉声说起正事,“我不知道梁舒韵到底和你说了什么,但你心里肯定是怕的,要不然也不会想着下那药了。” “可方才我也说了,你之后真怀了身孕,若我不认,你怎么办呢?” 江念临能在书中活到最后,是有些聪明劲儿的,但在绝对的身份压制下,她死不认账,他又能落得什么好处呢? 这一步走得实在有些险,成了,江念临有了名分,不再是个随意就能换出去的玩意,他与梁尧书也可以勉强抱住她这棵树,若不成,那或许就是沉塘的下场……床上的人大概早已想过这后果了,听了这些话后久久未答,梁舒宁也不再逼问,只是蓦地又扬起手比之前更重更重地打了江念临一掌。 这一下,江念临身子抖了抖,皮肉疼得紧紧绷着,眼眶一瞬便红了,恍然间他上半身被拉离了床铺,落进个软热的怀抱里,梁舒宁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低缓道,“以后别这么做了,也别害怕了,我不会随随便便就把你抛了的……也不用一见面就勾引我了,你其实是不想那般的吧……” 断断续续地说完后,梁舒宁又捋了几下江念临的乌发,把他给松开了,怀里的人发着呆也不知听进去多少,只是睫毛湿漉漉的,迟缓地眨了又眨。 她见状,伸手把人眼尾轻轻擦了擦,一扭头瞥见窗外天色马上就要暗淡下来,她整了整衣服正想起身,门口不知何时冒出个小孩,睁着滴溜溜的双眼戒备又好奇地看着她。 “尧哥儿?” 四一 一声轻喊小孩躲去了门后,只留脚尖露在外面,而江念临也回过了神,一手慌乱地去拉大开的领口,另一只手撩起衣衫的下摆把腿间那片湿迹遮盖住了。 “我给你挡着,你先擦一擦。”也不知道被尧哥儿看去多少,梁舒宁也有些窘迫,但瞧江念临一时比她还要无措,她从袖子里抽出方手帕,在一旁的木盆里沾了些水,塞进了江念临的手里。 背过身后,布料声悉悉索索地响起,梁舒宁叉着腰尽量用宽袖给人多挡了些,又见门后梁尧书慢慢地探出头来,她摆出笑脸也假装一副好奇地看过去。 “你就是尧哥儿吧,你认不认得我啊?” 小孩抿着嘴唇不吭声,但伸出左脚进了屋子里,梁舒宁看他个子矮矮小小的,一点也不像八岁该有的样子,不由目光更柔和了。 走近了一些,隔着桌子梁尧书拘谨地站定,接收到梁舒宁浑身散发出来的善意后,他摇了摇头算是回答了刚刚那个问话。 “我……” “好了……” 梁舒宁正想该不该透露自己是谁,身后江念临的声音及时响起,对着一眼不错盯着她的梁尧书又笑了笑,她松了口气慢慢起身去洗了把手。 “临哥哥……” “嗯,你怎么过来了啊?” 抖了抖水珠,梁舒宁一扭头梁尧书已到了床边,大概是有她这个外人在,小孩原本黏黏糊糊地想挨江念临近一些,但中途忍住只拉住了江念临的手指,而床上的人双腿侧迭在一起,温柔地用袖子给人鼻尖的细汗擦了擦。 “我睡醒了,在屋子里叫你,但你不在我就自己玩了会儿九连环……” 梁舒宁站在一旁不自觉就认真听起了两人对话,看到梁尧书时不时还往她这边瞥了几眼,她忍不住嘴角上扬,但又忽然想起江念临去拿的晚饭好像被收走了! 一个她刚刚使坏碰过人身子,一个又是饿不得的小孩,梁舒宁神色一凝,趁两人还在说话,转身悄悄出了屋子。 后头一大一小两个人的目光几乎立马追随了过去,梁尧书还在好奇抱着他临哥哥的人是谁,而江念临以为她不声不响就这般走了,心头暗暗一闷。 “临哥哥,这个姐姐是谁啊?”等人背影消失,梁尧书扭过头晃了晃握着的手指。 “以后你就知道了。饿不饿,西屋的柜子里有几块糕饼,尧哥儿先自己去拿到屋子吃?” “好。” 等小的也关门出去了,抽出压在腿下的帕子,江念临下床去水盆前淘洗了几下,因为梁尧书生病的缘故,他得夜夜照料着,这屋子也不常住,但还好收着几件先前的衣服,把帕子搭在盆架上后,他打开木箱翻找了一通,从里头取出件浆洗得发软的亵裤。 腰带一解,原先脏了的衣服滑下来堆在脚边,江念临撑着箱子弯腰正想换上新的,门轻轻一响,梁舒宁去而又返。 方才出了院子,梁舒宁本是想直接去厨房的,可巧走了没几步就与找她到这来的秋白碰上了,她吩咐了人拿些饭菜过来,又想自己不该这么就走了,便又折返回来了。 门一开,即使天光昏暗,江念临露在外面的小腿依旧白得显眼,因为姿势的缘由,那腿紧紧绷着,梁舒宁一下便被吸引了视线,细细瞥了几眼后,她轻咳了声反手把门关上了,“我刚去让人送些饭菜来,蜡烛在哪,我点上吧……” “蜡,火折子在正屋放着呢。”江念临一边答,一边把新换的亵裤提上,不小心擦过臀肉,一阵火烧火燎的麻意,他低头一看,这衣服好像有些紧了。 梁舒宁站在桌旁,也瞧到江念临的屁股被那有些短的亵裤一包裹愈发显得圆翘了,她别开眼舔了舔有些干的唇,决定还是先出去,“你看在哪儿摆饭,我瞧瞧人过来了没。” 出了屋,外头还有些亮堂气,梁舒宁一抬眸见对面的屋子也出来个人——是梁尧书,一双小手在胸前捧着个油纸包,发现她后略微愣了愣。 “你临哥哥在屋子里呢,一会儿就出来了。”梁舒宁边说边走了几步,想看看小孩拿的是什么东西,等两人离得近了,梁尧书抬头看着她,犹豫着伸手把油纸包打开往她眼前递了递,“你要尝一尝吗?” 淡淡的甜香气透出来,梁舒宁对着小孩笑了笑,低头一看里面是两块碎了的绿豆糕和掉了屑的酥饼。 四二 “好吃,不过你要留着肚子,一会儿吃饭呢。”梁舒宁捏了一丁点绿豆糕尝了一口,听到敲门声,她收回没忍住摸了梁尧书头顶的手,快步去院门口把秋白送来的食盒接了过去。 “主子,沁云轩那边的饭已经送过去了,秋露说主夫看着精神不错……” “知道了,我在这用了饭晚些再回去。” 秋白行了一礼,也不多言拉上门先离开了,梁舒宁再回身,江念临已从屋子里出来了,牵着尧哥儿两人直勾勾地瞧着她,原本想偷偷掀开盒子看看里头装了什么饭菜的她只好作罢,“咱们去哪儿吃饭呢?” “就在正堂吧。” 三人两前一后进了屋,江念临去点灯,梁尧书大概觉得刚刚吃了他点心的梁舒宁没那么陌生了,把油纸包放到一旁后,期期艾艾地坐到了她旁边。 见状,想着小孩可能爱吃甜,梁舒宁便把碟子里的软酪特意往他手边放了放,接着紫苏鸡、光明虾炙、香炸醋肉、闲笋蒸鹅、水晶脍等几样菜也轮番摆了出来,瞧着快要把桌子占满的佳肴,梁舒宁暗自咋了咋舌,一抬头对上略微有些惊讶的江念临和梁尧书,没底气地解释道:“我在山上吃斋许久,这几日小厨房怕是换着花样做这些肉菜呢。” 江念临闻言点了头,走到桌边想站在两人身后用公筷给她们布菜,梁舒宁察觉后却指了指凳子,他脚步一顿,最终还是如尧哥儿一样坐到了她身旁。 饱餐一顿后,梁舒宁换了个地方坐下,支着下巴盯住不远处弯腰收拾的江念临懒懒地不想动弹。梁尧书跑进屋子里不知做什么去了,看人拾掇完,她本该是要走的,这时尧哥儿出来了,怀里抱着九连环、七巧板还有个有些旧的布老虎,一股脑放到了她胳膊边。 这动静让端着盆本要出去打水的江念临又扭头看了过来,他神色温柔地对着两人弯了弯眼睛,低声道:“他在这院里除了我很少见到其他人,你陪他玩一会儿吧。” “好。” 梁尧书被江念临养得性子很乖巧听话,又瘦瘦小小的跟个瓷娃娃一般,梁舒宁和他没玩一会儿就喜欢地不得了,两人脑袋凑在一起嘀嘀咕咕地拼着七巧板,等江念临熬了药回来,甚至梁尧书打着哈欠倚在了梁舒宁双腿间,即使困了还不舍得回屋子里去。 见人这样,梁舒宁索性给尧哥儿抱到了自己腿上,但被人软软地挣着滑下来后,她顺着小孩的目光看过去才发现江念临站在门口已不知看了多久了。 “临哥哥……” “药熬好了,喝药吧。” 苦味在屋子里蔓延开,梁尧书皱了皱鼻尖,但被江念临喂着几口就喝完了药,之后两人又陪着他玩了片刻,梁尧书窝在江念临怀里睡着后,被人抱进了里屋。 再出来,桌子上的几件玩意儿都被梁舒宁收拾好了,见人提着食盒要回去,江念临关了门跟在人身后,在将要送梁舒宁出院子时,他伸手握住了身前人的手腕。 “你今晚能不回去吗?” 弯月高悬,如镰似弓,梁舒宁转身前先瞧见了它,再回头,离她极近的江念临目光隐约比月色还温柔,眉眼缱绻地盯着她。 “我……我可以明日再来看尧哥儿的。”捏紧手心的把手,梁舒宁把话头岔开了,她暗暗想江念临是不是根本没把她的话听进去,眼前的人却又有了动作,嘴巴贴着她的耳朵,低声道:“尧哥儿能等,可我等不了,你打得我那里好疼,现在还油煎火燎的,今夜怕都睡不好了……” 明明温柔至极的声音,却蛊惑得梁舒宁口干舌燥的,听到她吞咽口水的动静,耳边还应声响起阵低笑,紧接着江念临又道:“昨晚剩下的茶水我都没喝,男子不食孕果是不会生育的,所以你真的不留下吗?” 四三 “我明日还要……”反驳的话未说出口,梁舒宁只觉脸颊一痒,江念临的嘴唇蹭过她皮肤轻轻亲了上来。 触了一下,片刻眼前的人就把她松开了,但他只给了自己开口的机会,低低地问了句,“那今晚岂不是有空?”就又凑上前像是雏鸡啄米一般,断断续续地含吻起来。 斑驳的树影打在两人衣摆上,轻微的水渍声渐渐荡漾开,原本梁舒宁还清醒地思考该不该把人推开,但被这亲法无端磨出一股火气时,江念临已贴进了她怀中,似真似假地软着把骨头,把脸靠在她颈窝里,鼻息浓重。 扑出的热气撩得脖子发痒,梁舒宁忍不住想躲,但最后关头还是使力扣住了江念临要歪倒的腰,关上院门揽着他往两人之前待的屋子去。 月光被隔绝于院外,不远处目睹了一切的秋白,看着紧闭的门,搓了搓浮了层红晕的面皮,提着灯笼原路回去了…… 食盒被随意丢在廊下,刚进了左边的屋子,江念临便含住了嘴边的耳垂重重吸了一口,软肉被吮得发烫,牵连出一丝酥麻让梁舒宁不防抖了一下,江念临大概是立马察觉到了这个反应,于是更加卖力,舔得她整个耳朵都热胀起来。 屋子里黑得什么都瞧不见,梁舒宁并不反抗,只顾摸索着往里头走,其间碰到凳子,估摸着离床铺还有段距离,她索性把凳子踢去一旁,托着江念临的屁股把他放到了桌子上。 “嘶……”那里大概是真的打得重了,怀里的人应声抽了口气,胳膊圈住了她的脖子,梁舒宁忍不住轻轻笑了一声,给人放稳后摸了把热得快要炸开的耳朵,报复般地也侧头噙住了江念临的耳垂。 不像江念临方才那般温柔,她舔了几下后就开始用牙齿去磨咬那片软肉,不一会儿江念临的头微微后仰,胳膊用力把她抱得更紧,两条腿也夹上她的腰,一边让她轻点,一边有意无意地用下半身去蹭她。桌子因为这动作咯吱咯吱作响,声音比那床要大得多,梁舒宁听得脸热,但怀里的江念临却轻喘着,慢慢动得幅度越来越大了。 半晌,松开耳垂,梁舒宁把几乎要挂到她身上的江念临又往里托了托,周围的温度似乎急剧上升,擦了把汗,她扶着那片薄背让人躺在桌上,而后扯开松垮的衣领,顺着江念临的脖子亲了下去。 一连串的吻落下,明明轻飘飘的,江念临的身子却颤得厉害,梁舒宁以为他被硌疼了,刚想停下抱他去床上,身下的人却用手掌按住了她后脑,随之急不可耐地把她压向了袒露在外的乳肉上。 一瞬的窒息过后,耳边是咚咚的心跳声,梁舒宁被这直白的动作搞得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她长吐了口气,发觉江念临硬得跟粒豆一般的乳头就在唇边,她先伸出舌尖顶了一下,接着把它卷进了嘴中…… 后脑的力道不轻反重,梁舒宁抵在人胸前,很快就听到江念临喉咙里溢出几声低叫,她唇舌在这刺激下动得更快,渐渐地汗意蒙上胸口,听到江念临的呻吟里胡乱夹杂着几句“快些”“好麻”甚至还有“要舒服死了”,梁舒宁身子一时顿住,从人怀里抬起了头。 适应了黑暗,眼睛隐约能看见些轮廓,她本意是想去亲江念临的,但看到桌边的袖子还在动,江念临好像另一条胳膊放在胸前,她摸过去才发现他那手指不知何时捏着另一边的乳头,因为大力拉扯着,乳尖都涨大了许多。 江念临还昏昏然沉浸在肉欲里,一只手覆上手背后,他才如梦初醒,梁舒宁在他身前沉默着,但莫名有了几分压迫,他反手把人指尖放在了自己胀痛的乳肉上,片刻后张着已有些哑的嗓子央求道:“能别用那些器具吗?你这般多用些力,也使得的。” 话语间,梁舒宁的手被操纵着狠揪起了那粒肿大的乳头,皮肉拉扯着,她觉得江念临大概要痛死了,但那人只是柔声哼叫了一下,汗湿的手掌把她另一只手也放到了刚被她舔过的乳尖上。 四四 两粒乳头一大一小,对比明显,梁舒宁暗暗咽了口唾沫,一边想知道江念临说的器具是什么,一边被指使着捻弄手心里的乳头。 揪起,落下……桌上的人随着她的动作,胸口颤颤巍巍地挺着,声音也骤然高亢起来。刚听过的那些胡言乱语此刻又冒出来,梁舒宁一晃神,只觉得她手下的这个人好像与抱着尧哥儿的那个割裂开了…… 慢慢地,江念临夹在她腰侧的腿收了回去,梁舒宁肚子被不经意顶了一下,于是松了一只手向下摸了过去,汗湿的皮肤被她一寸寸抚过,手掌下的小腹紧紧绷着,再往下江念临的双腿果然如所想的那般,在她身前紧紧绞在一起。 “很舒服吗?”猜不准他这般是在抵抗口中所说的那些爽意,还是偷偷在磨蹭性器,梁舒宁开口问了一句,同时扯开乱了的腰带,手指钻进了江念临的亵裤里。 “舒,舒服……”茎身滑溜溜的,已流了不少淫液,江念临双腿又不自觉绞紧了一下,在那拇指刮过他铃口时,语气慌乱地回答了梁舒宁。 没再吭声,梁舒宁另一只手也松开乳头,只顾把玩着手里沉甸甸的茎身和卵蛋,上次她摸这玩意时,就发现了江念临胯下没长什么毛,眼下再碰,这里依旧光秃秃的,她才知道他不是剃了毛而是根本就没有长。 摸了半刻,虽是什么也看不清,但梁舒宁能感觉到江念临的性器越来越硬,水液也溢出得更多,咕叽咕叽的黏腻声中,江念临哑着嗓子又开始叫起来,梁舒宁舔了舔嘴唇,把他双腿分开身子弯了下去,咕哝一句,“你不怕声音那么大把尧哥儿叫醒吗?”接着并了湿漉漉的两指塞进了江念临的嘴中。 “唔,咳……”江念临没防备,呛得咳了一下,又听到尧哥儿几字,应激得小腹一酸,铃口流出更多水液来,舌根动了动他想说些什么,但奈何被还带着些腥味的手指压着,立时口水有些包不住,嘴巴和下面一样,变得更湿了。 “这样就解决了。”估摸出江念临对什么反应更大,梁舒宁那些小小的恶趣味也被激发了出来。手上一动,她两指夹着江念临的舌头亵玩,另一手把人裤子剥了,对着腿根处嫩嫩的肌肤试探般地打了下。 “啪”地一声,江念临身子弹了弹,牙齿没收住力把她指尖咬了一下。 不疼,但梁舒宁觉得自己应该是猜对了,摸上还有些颤的身子,手心里的汗意比刚才更大了,而且就这么一会儿功夫,江念临的性器贴着小腹,薄薄的肚皮上聚起了一小摊又黏又湿的淫液来。 这反应梁舒宁满足地轻吐了口气,沾了丝水液,她复又摸上江念临的乳肉,轻轻揉了几下后,她揪着乳尖拉扯得比方才更远,然后一捻,听着身下人喉咙里破碎的呻吟,指尖一轻让那乳头缩了回去。 黑暗里,江念临鬓边的乌发全湿了,身下还裹着的布料也被汗慢慢浸透了,缓了缓他心想还好,到底没有木尺打得痛,下一瞬梁舒宁的手又落下,打在他另一侧的腿根处,脑子一木,他指甲扣进桌沿的木头里,浑身抑制不住地抽搐了起来。 这下失了准头,梁舒宁还打到了人囊袋和茎身上,手指袭来剧痛她下意识抽了出来,没了堵的东西,几乎一瞬间,屋子里江念临粗重的倒气声压过了桌子的声响,疑心把人打坏了,梁舒宁一慌,摸上了江念临的性器,而那物湿淋淋的,哪怕被她掂在了手里,一缕缕精水仍断断续续地从铃口溢了出来…… 四五 那股又痛又爽的舒服劲儿过去后,江念临彻底没了力气,软软地瘫在了桌上,头脑清醒过来,他先是感觉到自己流了精,而后才发现梁舒宁小心翼翼地托着他那里,喉咙哑得一时说不出话,咽了几下唾沫,他正想开口,湿腻的手指把他还有些敏感的茎身放回了肚皮上,指尖不小心挨到铃口,精窍一松,他下面又溢出了几滴精水。 “啊哈……”原本的话语脱口成了呻吟,江念临闭着眼睛又缓了一下,清清嗓子道:“可要我去拿那些器物来……” 之前,帕子给了江念临,梁舒宁抽开手连个擦的东西也没了,她想摸黑先去洗把手,又听到江念临这话,手指一蜷,心想这都第二次了,他都不歇一歇吗? 这般思索着,她把手又放回了江念临的性器上,而那物半软半硬,被她一碰,慢慢地又恢复了精神,“在哪呢?可用我帮你找?”心里痒痒得厉害,最后她还是想见识见识器具是玩意。 “你在这屋里等着,我去取吧。”话落,江念临支着桌子坐了起来,梁舒宁用还算干净的另一只手扶了一把让人下了地,然后又帮着提好亵裤,在黑暗里目送江念临模糊的背影慢慢出去了。 之后,她在屋里洗了把手,凭着感觉摸到了床边,故作镇定地等人回来。片刻过去,门轻轻一响,江念临一手举着烛台,一手握着个托盘,衣衫凌乱地走了进来。 眼前越来越亮,梁舒宁躲了一下烛光,再抬头江念临已到了跟前,一打眼就能瞧见他颧骨上未消的红晕,以及胸口两粒乳头明显地凸起顶着薄薄的布料。 温柔稍减,风情犹盛。梁舒宁只觉自己根本移不开眼,盯着江念临把烛台放好,她才偏转视线去瞧托盘上放了些什么。 一个大概七寸高的长颈瓷瓶,一细一粗的两条木尺,还有暂时用布包着不知道是什么的细长玩意。 江念临自作主张只拿了几件东西过来,看梁舒宁盯着托盘没动,他抿了抿唇,低头自己动手把身上的衣衫全脱了。 布料滑落肌肤完全暴露在烛光下,看了身前人一眼,发觉梁舒宁的目光清澈里带着丝显而易见的欣赏,江念临莫名难为情起来,慌乱间把白布包裹着的家伙拿了起来。 梁舒宁跟着看过去,只见里面是几根打磨得快跟大头针般粗细的木料,一头也如针一般尖尖的,而另一头稍微粗一些,顶端磨得跟个珠子似的。 江念临拿了一根,把剩下的又仔细包好,打开瓷瓶往里头沾满了油一样的液体,然后拿着这带了些香味的“木针”,握住自己的茎身把尖的那头插进了铃口里去。 梁舒宁中途隐约猜到了这东西的用途,但亲眼看着江念临的动作,她还是揪紧被褥默默瞪大了眼睛。 身前的人细长的手指弯曲着,一点一点把那“木针”慢慢塞进去了半截,还有半截因为有些粗,显然塞得不太顺利,梁舒宁看人眉尖蹙着,原本淡粉的茎身越来越红涨,心想要不开口制止算了,下一刻江念临把那东西拔出来些许,轻轻转了几下后,又呵着气钻进去了更多…… 四六(h) “木针”粗的那头渐渐也被全部吃了进去,只留下顶端那个珠子卡在铃口,江念临长吐了口气缓缓松开手,擦了把汗后,犹豫着挑了细的那根木尺,跨坐到梁舒宁腿上,而身前的人却把他腕子握住了。 “今日打得够多了,你一点都不怕疼吗?”木尺不是打上面便是打下面,梁舒宁瞥到江念临已经发作起来,紫肿得跟枣核似的乳头,又想他屁股挨的那几巴掌,把木尺从人掌中抽了出来,一时对这东西没了兴趣。 “……”腰被稳稳揽住,江念临绷着的身子卸了些力,往温热的手心里靠了靠,睨了眼梁舒宁,他猜不透这话里是否还暗示了其他意思,目光一顿,他最终还是落在了那木尺上。一面,他没料到有朝一日,这让他害怕的东西就在眼前,竟还能免一顿皮肉之苦,一面又想梁舒宁实在太不对劲了,连木尺都不用了,那一会儿箭在弦上,她不会也如前几次那般,突然推开他跑了吧? “也没特别疼的,我受得……”思索了几息,他摆着胯在人面前挺了挺胸,但最后的字眼还没说完,胸口一痒,身前人凑上来,像是舔舐伤口似的,用舌尖濡湿了他的乳头。 梁舒宁早看出了他刚刚的迟疑,眼下只觉得这话是口是心非,她一味地埋在人怀里,一下下地吃起刚刚没嘬够的乳,渐渐地江念临身子歪歪扭扭地低叫起来,两手搭在她肩上,一时轻一时重地推搡着,像是拒绝又像是迎合…… “啊……别,别舔了……”相比以往梁舒宁在床上碰到他胸口时,大都会嗜咬几口,像是要把两粒软肉啃下来般的凶狠,江念临忽然发觉自己更受不了她此刻绵软的温情。 方才他可以另一手揪着乳头,用痛感来麻痹自己,现在哆哆嗦嗦地贴在人怀中,他身体按耐不住地想挨得人更近些。 梁舒宁外面套一层蔷薇红的褙子,里面是嫩黄的齐胸襦裙,江念临修长的手指扯着她肩上的布料,不多时那圆润的肩头就完全露在了外面,细嫩的皮肤带着汗意,上头有他刚刚不小心留下的印子,轻抚了几下后,乳尖猝然一麻,他移开手好险没像扣住桌子一般,指甲深陷在她雪白的皮肤里…… 梁舒宁蹭着江念临的胸口,立刻就察觉到了这阵颤栗,等余韵过去,她松开嘴里的乳头,让人歇了口气。烛光下,江念临身上水亮亮的,胸前是她沾上去的口水,脖子和其他地方是被激出来的汗意,把住手掌里滑腻的腰身,她视线顺着滚落的汗珠下探,最后定在了江念临胯间的性器上。 那东西因为被堵住了,此刻已经憋得越发地红涨,茎身上脉络分明,昂扬地支在两人中间,看着看着江念临一双手突然伸了下来,葱白的指尖在她的注视下轻轻扶住茎身,捻着顶端的木珠小心翼翼地抽插了几下。 立时,压在她身上的臀肉慢慢绷紧了,梁舒宁呼吸都缓了几分,浑然不觉自己的手把在了人白花花的大腿上,指尖用了力深陷在弹软的肉里,她一时只顾盯着江念临的下面,那儿顶端的木珠被拨出些许,露出红艳艳的铃口,在江念临的刺激下,透明的水液一点点地从小孔里渗了出来。 不大一会儿木珠便被润湿了,江念临提着一口气,实在有些受不住,正颤着手要把软化了的金枝木塞回去,“啪嗒”一声,有东西滴落在了他白净的手背上。 早看得怔住的梁舒宁先是一惊,继而回神抬起了眸,面前江念临像是起了热症一般,下巴挂着晃悠悠的汗珠,颧骨眼尾全泛起不正常的晕红。 江念临也似有所感,擦了把汗后,直勾勾地盯着她,两人在这对视里沉默了一息,之后也不知谁先动作,帷帐上的影子一歪,燎原的情欲熊熊烧了起来…… 梁舒宁两只绣鞋一只落在地上自己刚脱的衣衫里,一只听声音滚到了床下,她来不及看一眼,江念临离了她一瞬的身子就贴了上来。 大概是难受极了,他汗湿的胳膊箍住梁舒宁,下半身不得章法地在人身下乱蹭着,被人亲了几口安抚着要拔去那金枝木时,他脑子清醒了一瞬,一边嘀咕着现在先不能抽出来,一边引诱着让梁舒宁要了他。 江念临嗓子彻底哑了,但说话时犹是一副柔柔的,带着勾子的语调,梁舒宁生怕“木针”还在里面插着,动作间伤到他胯下那物,但被人一通说服,她撑在江念临身侧把那热硬的性器慢慢纳入了体内。 “你可有不适?”待那茎身完全被吃进去了,梁舒宁才发现那木珠的妙处,忍着快感,她只小心地前后晃了几下。 江念临抽着气,目光有些涣散,被梁舒宁又问了一遍,他才聚拢了目光,但只是盯着梁舒宁红润的嘴唇答非所问地说道:“你亲一亲我……” 梁舒宁依言弯下身子,含着江念临的嘴巴又亲了几口,发觉怀里的人并无多少痛苦之色,她放心大胆地磨着顶端那颗木珠,一摇一摆地动了起来。 因着金枝木的缘故,江念临的茎身一直硬着,梁舒宁骑在人身上原本还惦记片刻后把那玩意弄出来,但后来两人侧对着,揉玩起那两瓣浑圆的臀肉,她便把这事忘了,而没了梁舒宁先前那种下狠手的凌辱,江念临第一回在床上被人亲得晕头转向的,等他察觉出胯下涌起一阵阵难以忍受的抽痛,梁舒宁也如梦初醒地松开他,他腿间插着金枝木的性器已涨得有些紫了。 梁舒宁已到了一回,但熏熏然地抱着江念临,他那物又不时勃跳几下,她很快就色令智昏地又起了兴头,眼下,从人身上爬起来,看着被堵得十分可怜的那物,顾不得腿间的狼狈,她就着快要熄灭的烛火,把那“木针”慢慢地往外抽。 “痛得很厉害吗?” 江念临在梁舒宁动作间难挨地瘫在了床上,一手捂着酸疼的小腹,一手遮盖住了涨热的眼睛。这境遇不是头一遭了,只不过这次的感觉分外鲜明,手背被轻揉了一下,听到梁舒宁的问话,他犹豫间低低嗯了一声,转瞬金枝木被拔了出来,而他耳边有人沉声道了歉意。 话落,见先前质地很硬的“木针”软成了藤蔓那般,梁舒宁好奇地甩了几下把它丢去了一旁,一回头江念临胯间的性器依旧紫涨着,她抚了十几下,正着急是不是憋坏了怎么还不出精,江念临抖着身子让她把那物又纳了进去,接着床铺一阵急促的晃动,烛火灭了,不一会儿屋里头江念临似哭似泣的叫声传了出来…… 四七 “主子,主子……” 梁舒宁是在睡梦中听到秋白声音的,一睁眼日光透过窗纸映进屋来,外头已然天色不早,她抬头朝门口应了一声,惺忪间以为自己听错了又倒回床铺想眯过去时,身前有人蹭了蹭她胸口,热热的胳膊横亘在腰上,瞬间,昨夜她和江念临在这床上颠鸾倒凤的场景涌入了脑海。 一激灵坐了起来,身上盖的薄衾与搭在她腰间的手一同落了下去,梁舒宁扭过头只见旁边的江念临闭着眼睛还沉沉睡着,上半身完全露在外面,瓷白的肌肤上斑驳的吻痕和还肿着的乳尖格外显眼。 揉了揉乱糟糟的头发,她别开眼把人身子盖好,下床一件件捡起衣服穿好出了门。 屋外太阳已爬过院墙,门一开梁舒宁被刺得睁不开眼,她正想把门合上,秋白的声音适时响起,让她的瞌睡跑了个彻底。 “主子,叁姑娘过来了,说是等着您出门,一直不见您过去,她就来院里找您了。” “那你们……”梁舒宁想说怎么不早点过来叫她,又想起自己没提起这事,而且昨夜江念临也不知哪来的欲火,明明身子都软得不行了,趁着她去打水的功夫,往自己有些红的铃口里塞了“木针”,缠着她又要了一次……最后胡闹到大半夜,这人泄的精水都稀薄了,那物在她穴里面刚滑出头,他便昏睡过去了。 “你在这儿等着,我马上回去。”关上门,梁舒宁脸上带着抹红,跑去床边找出散落的簪子草草把头发扎了起来。 这动作间,江念临鼻息沉稳,丝毫没有要醒的迹象,思及现在的时辰尧哥儿大概也醒了,她把最后一根簪子插进发间,摇了摇江念临的肩膀把人推醒了。 “我现下有事要回去了,一会儿让人送些吃食来,你起来后和尧哥儿把早饭吃了……”匆匆交代完,梁舒宁低头又理了理有些皱的衣服,准备回倚竹阁去,临开门她脑袋里闪过丝模糊的念头,回头瞧到江念临晃晃悠悠地坐起来,乌发披散在胸前,睡眼朦胧地盯着她,原本要出口的话她忽然一时忘了。 秋白领着她从偏门回的倚竹阁,经过廊下时,院子里坐着喝茶的梁舒韵不小心瞧到她,立马站起来把她叫住了,“四妹妹,你这是跑去哪了?你忘了比武招亲都开始了!” 话音落,几个丫鬟小厮都看了过来,梁舒宁暗想自己刚刚应该快些跑去屋子里的,招招手正想让梁舒韵过来说话,接着这人又是一句大嗓门,“你这模样昨夜偷偷跑去花楼了?” “叁姐姐可别乱说!” “那你是去,诶……”梁舒宁不等她说完,急忙拉着人进了屋,门一合上,她去梳妆台前拿起铜镜照了照,冷不防里头映出另一张脸,她一回头只看到李怀清不知何时从屏风后出来,无措地向她行了一礼,低头把香炉摆去了多宝架前的案几上。 “这位是?”梁舒韵拿扇子敲了敲梁舒宁脖子上几片暧昧的吻痕,开口本要再揶揄她几句,瞥到忽然出现的李怀清她眸光一亮,“怎么之前没见过?” “这是我的……小侍。”梁舒宁捂住那片肌肤,盯着案边的背影如实交代了李怀清的身份,末了她把衣衫拉了拉盖起脖子上的痕迹,站起来挡在了梁舒韵的身前,“叁姐姐,不如你自己去落霞楼吧,我今日还是先不去了。” “那怎么行?”大概是太相信梁舒宁之前的话,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前几日梁舒韵在梦中也遇见个看不清面孔的仙人。那仙人骑鹤而来,白发童颜,对她道一句警示便飘然而去,之后她计较着那话,连着清心寡欲了好几日,现在有这么大的热闹,她实在憋不住想去看看,结果她自认业障比她更重,能替她分担的梁舒宁还推脱不去,这可不成,“你昨日答应过我,今早要出门的。” “而且,今儿可是最热闹的头一天,我在院里左等右等见你不来,连开场都错过了,而你呢,四妹妹?昨夜不知跑哪儿快活去了,看你眼下这乌青怕是被人勾着在床上……” “啪嗒”一声,李怀清本想检查一下香可着了,听到梁舒韵口中直白的几字,他手一颤,指尖捏着的炉盖轱辘滚到了案几下面。 梁舒韵按耐了这么些天,一时越说火气越大,听到这动静她刀眼斜过去,盯上那匆忙跪下,探头摸索炉盖的身影,不过半晌后,她还是叹了口气把折扇打开,扑闪了几下去去火,气冲冲地到了外间。 “怀清。”梁舒宁没管走的这位,先去把案几下的人拉了出来,见他两手小心抓着盖子,自己接过来把那香炉盖上了,“你去给我找一套换洗衣服来吧,还有什么外出用得到的物件也一并备上。” “好。”李怀清喏喏应下,听眼前人语气平和,心下稍缓,又察觉到自己脸边掉落的碎发被轻轻撩去耳后,他刚听到那些话生出的一丝不自在也好似消散了,只匆匆低头去暖阁取衣服了。而梁舒宁来到正堂,见梁舒韵蔫头耷脑地灌了一大口茶水,嘴角轻轻抿了抿,坐到人身边去请罪。 几句话的功夫,梁舒韵的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梁舒宁允诺午后一定出发去落霞楼,她便被哄好了,只让梁舒宁赶紧收拾,就回了院子。 临近午时,梁舒宁拾掇妥当,大热天穿着件高领的衣衫去了隔壁沁云轩。进了院子,她先看到廊下几个木架上晾着的书,之后又瞥到墙边多了几口缸。 走近一看,里头是叶子略微有些蔫的睡莲和铜钱草,还有七八尾指头大小的鱼儿游曳在其间,瞧了几眼她忽然想起山上住的那院子里,树下那口比这几个大得多的水缸,心思一转,她脚步快了些,兴冲冲地进了正堂。 初织初潭也在屋里,见她过来,行了一礼后,两人合力搬着一箱东西出去了,梁舒宁紧了紧衣领,与两人擦肩而过直接往里屋去,但绕过屏风,到处不见宋望远的身影,她正想叫喊一句,身后传来了些动静,是书房那边。 推开偏厅半掩的门,果然,宋望远也从另一边进来,两人隔着厅里悬下来的挂画相对而视,之后在宋望远回身关门的空当,梁舒宁几步穿过厅堂到了人近旁,轻声道:“可用饭了?” “不曾,喝了药总是不觉得饿,便没让他们备饭,现在时辰很晚了吗?” “不晚,是我想来你这儿吃饭,又怕你用过了。”偏厅里的摆设大都风雅质朴,屋里采光也不错,梁舒宁拉着宋望远坐在桌前,见人盯着自己不合季节的衣领,局促地笑了一声,又开口道:“嘉宜郡主家的大公子要在落霞楼那儿比武招亲,午后,叁姐姐要我和她一同去,你要不要也随我去看一看热闹?” “先前在院里听叁姐说了,你们去便好,不用捎上我。” “叁姐来过你这院子?”梁舒宁一听这话,以为她没回来之前,梁舒韵还跑来了沁云轩,正想她那大嘴巴有没有乱说什么,又听到宋望远接着道:“不是,她没过来,是我躺在床上有些无趣,便去院子里晾了几本书,不小心听到她对秋露说的。” “是,是这样啊。”梁舒宁心虚地回了一声,也不知眼前的人听到多少,但顿时有种夜不归宿被抓包了的羞赫,一抬眸又见宋望远的目光再次落在她衣领上,脸彻底一红,她结结巴巴地先承认道:“我,我昨晚没去什么花楼。” 四八 闻言,宋望远嘴角似乎翘了翘,低头把手里的字画卷了起来,他没说信或是不信,但偏偏这副模样更想让梁舒宁解释了。 “我昨夜是去……”她踌躇着,有些不知从哪说她与江念临的纠葛,憋了半晌,只觉自己心志不定,明明一眼就钟情了面前的人,却转眼又对其他人也暗生情愫。 “我信你没去花楼。”宋望远把绳结系好,扭头轻轻拍了拍梁舒宁握着他腕子的手背,“她留下的债那么多,总有些理不清的,你既成了她,有些东西必定是要你来还了。” 梁舒宁原本内心还在纠结,宋望远这番话说完片刻后,她才去回味其中的意思,愣神间身旁的人把桌上几卷整理好的字画收入怀中,起身放去了博古架上,她盯着那背影,心绪百转千回,最后脱口而出:“那我昨夜要真是去了花楼呢?” 她怕宋望远暗自吃味,徒伤心神,又不想他坦然大度,毫不在意,手指摸上颇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衣领,她瞧人一时不回答这话,便走到宋望远的身后,把那松垮的发带解了,捋着乌黑柔软的发丝重新给宋望远束起发来。 宋望远放画的动作慢了些,不由想起他在院子里晾完书,又不肯离去让初鱼收拾水缸的事。他待在墙头这边,也暗自与三姐一道等人回来,而听到梁舒韵喊出的那句话,他当时一瞬冒出来的念头是梁舒宁要真去了花楼,他便把人给绑回来。 头发束好了,身前宋望远依旧没给出答案,梁舒宁抿了抿唇,短暂地忘了这明明是她自己惹来的事,只扶住人肩头轻轻晃了晃,委屈地问道:“中午让人在这儿备饭吧?” 宋望远闻言,这次回头睨了梁舒宁一眼,在她要叫下人备饭前,含笑轻叹道:“几年前,我拦没拦得住她,后来倒是没那般在意了,但若是你的话,我绑也要把你绑回来。” “……!”梁舒宁神色惊讶,似乎是想不到宋望远会说出这样的话,她咽了咽口水张嘴想说些什么来,但外头初潭的一声“公子”,生生把她的话头给搅断了。 中午这顿饭,梁舒宁吃得格外地多,饭后她又问了宋望远可要跟她一同去凑热闹,但被人几句打发了,又顾忌宋望远身子还在将养着,她便只带了秋白与梁舒韵汇合后出了门。 落霞楼这边当真是热闹非凡,远远便可见楼上扎满了玲珑的彩带,与楼前被人围得乌泱泱的比武擂台,另外又加上临近云溪湖,夏日来游玩的人也多,她们这马车不待走到附近便被堵得进退不得了。 几人下了车,一阵香风扑面而来,梁舒宁觉得有些奇怪,但到底没想那么多,跟在梁舒韵身后,由人领着一路到了楼上包间,兴致盎然地看了一下午的比试。直到了黄昏,头一天的比武结束,湖对面不远另一座高楼灯笼亮起,一艘艘画舫从那头飘过来,上面站着许许多多衣着打扮分外妖娆的男子,梁舒宁看着两眼放光的梁舒韵,终于知道她为什么要拉着自己过来了。 [怎么说呢,身世清白的小侍或是通房,侧夫之类的,宋是没那么那么在意的,因为设定就是古代大家族这样比较常见,但去花楼意味就不一样了……大家应该懂我的意思吧,如果实在觉得人设bug那就bug吧(抓耳挠腮ing)] 四九 “叁姐姐,原来你更想看的热闹是这些吧?”梁舒韵早已趴去窗前,梁舒宁边说目光也不经意往那画舫上飘了飘,随着船只越来越近,外头一阵阵更浓郁的香风扑了过来。 “唉,哪有,往年这楼里的花魁都是在半个月后才开始选呢,今年也不知怎么回事,倒是与这大公子的比武招亲撞上了……”梁舒韵看得出神连头也不回,梁舒宁瞧她这样子也往窗边走了几步,只见湖面上的画舫笙旗飘荡,离这落霞楼最近的一艘,上面赫然写着倾玉楼几字。 梁舒宁一时觉得好像在哪听过这名字,正想着梁舒韵拧头疑惑又好奇地问她,“四妹妹,你连那么喜欢的卫倌人都忍住没再见了,是不是最近仙人又给你什么警示了啊?” 这一提醒,她想起卫誊衣正好是出身倾玉楼的,把目光从画舫上那几个彩衣男子身上移开,看着眼前人圆圆亮亮的眼眸,梁舒宁点了点头,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胡诌道:“是啊,仙人要我清心守志,离花楼的男子远一些。” 落霞楼西面是一大片的桃林,外头沿着云溪湖是条百米长的古道,平常就有城里的商贩来道旁摆摊,这两日更是把古道占满了,连桃林里都有搭着的棚子。梁舒宁说完,拍了拍梁舒韵的肩膀,叫上屏风外头的秋露去古道上闲逛,而后者在房内琢磨着梁舒宁留下的话,连热闹也顾不上看了,只想着自己是不是该把院里最后几个小侍也给送走…… 梁舒宁还是到了这儿第一次出来玩,在这临时的集市上看到什么都觉得新奇,身后又有秋露跟着付钱,她在这道上吃了好几份零嘴,又买了发簪、团扇、泥人等一应物件,最后瞧到秋露不经意间露出来的古怪眼神,梁舒宁收敛了一些好奇,恋恋不舍地把目光从各色荷包上移开,拎着东西找梁舒韵回府。 路上,梁舒韵蔫巴巴地坐在车里,靠着窗子发呆,梁舒宁瞧她这样子摇了摇手里突发奇想买给尧哥儿,转头又觉得不适合七八岁孩子玩的拨浪鼓,把面前的人魂给叫了回来,“叁姐,你这是想什么呢?” “我在想我这院子里的人还得理上一理。” 先前梁舒韵身边足有十几个男子,现在带上外头养的也只剩五个了,梁舒宁看她愁眉苦脸的样子,心想自己可不能再逗她了,措词道:“叁姐姐,凡事都讲究个过犹不及,你也别太钻牛角尖了,眼下这般就挺不错的。” 梁府转眼就到了,梁舒韵摆了摆手也不知听进去没有,下了马车若有所思地往空晴阁去,梁舒宁看着她高挑的背影,也不知自己这些天对她乱诌的话到底是对是错,半晌后提着大包小包与秋露一道回住处了。 泥人梁舒宁自己留着,一排排摆在了多宝架上,颇有些手办的意味,发簪,团扇她也挑了几样喜欢的,其中一把白檀香扇她洗漱完后拿着带去了隔壁沁云轩,结果宋望远不知有意还是无意一早就歇下了,梁舒宁吃了闭门羹只好把扇子转交给初潭,自己悻悻地又回来了。 第二日,梁舒韵连落霞楼也不去了,但包间还留着,只托小厮送来房牌,让梁舒宁自己随意,而梁舒宁早晨睡了会儿懒觉,吃过饭后已是日上叁竿,正巧李怀清来屋中收拾香炉,梁舒宁记起先前说要带他出去游玩,便让人换了衣服,两人一同出了门。 李怀清进了梁府后应该是极少出去的,上了马车后比往常更加拘谨,梁舒宁在一旁摆弄他拿的帷帽,昨日她见许多男子戴这东西,眼下好奇地研究了一会儿,又瞧李怀清虽是乖乖坐着,但目光不住偷偷往撩动的帘边瞟,她便坐去窗边把车帘绑了起来,“落霞楼那边人多,等会下了马车,你可要好好跟着我。” “好。” 话虽这么说,但梁舒宁也只勉强认得昨日走过的路,见李怀清认真地点了点头,她伸手把人拉过来,两人靠着窗像是刚出笼的鸟雀一般,一路稀罕地打量着沿途叫卖的挑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