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末的花火(父女、日式)》 名古屋的花火 2017年的夏末,我曾穿行过漫天的花火。 新干线从京都起始,到达名古屋的时间还早,上车,将行李放置在货架、摆正,在车窗前落座,“嗤”地一声拧开汽水瓶盖之后,还余下10多分钟。 窗外是乏善可陈的白瓷砖站台和夜灯,头顶的空调口吹来的凉风温度适宜,西瓜汽水的玻璃瓶表面覆着一层薄薄的霜。 我安静地抿了一口,冰凉的甜意在口腔弥漫,爆炸开清爽的碳酸泡沫,嘶嘶地顺着喉咙而下。 那年,我曾等过一个生命中很重要的人,等了许多、许多年,他没有再回头。 我要离开名古屋,去广岛了的那个夜里,最后的十分钟似乎有些漫长,可他也没有再出现。 即使故意提早了很多,果然、还是没有用吗。 有许多后悔、有许多意难平,也有过许多争吵和眼泪,到最后,已分不清究竟是真的就那么想要,还是一直伸着手,时间太长了僵住了,于是即使累了、倦了厌了也实在没办法再收手回来。 算了。我就要去宫岛了。 我会去看潮汐中屹立的鲜红鸟居,那里据说是离神最近的地方,我要去问问祂,忘掉一个人,是不是还有什么不那么难过、也没有那么多眼泪和心痛的法子。我会在退潮的时候走向那扇神界和凡界、过去与将来的绯红之门,我想第一次试着遗忘、放手。 是不是穿过那扇鸟居,门的彼岸就会是解脱;是不是一切过往,混乱的爱恨纠结就真的会付诸潮水。 要是那些往昔的绮思,和与钤在我的生命中的那些逾十年的纠缠,也都能像山顶镇压黑色恶念的巨石,咕隆隆滚下去,就好了呀。要是那些煎熬,不会再会被自己自虐一般地再一遍遍推上山顶,要是终归能够放弃了,就好了呀。 我想,他是我的一场神罚,无休无止;我是他的…… 我是他的什么呢? 不知是不甘,还是我一定要个答案的性格,我真的无数次问过自己:我究竟是钤的什么?深爱的情人?宠溺的女儿? 还是到最后他狼狈逃避开,慌乱都不敢再回头、不愿再面对的过往和色衰爱弛的旧人? 可光号特急列车缓缓行出车站的那一瞬,夏夜的天空,突然爆发出了满天的烟花。我的列车像追逐着那场绚丽的烟花,金瀑一般的焰彩垂落在我的车厢两侧,光影中,我再一次想起了他的脸。 烟花并不稀奇,我曾和他看过很多次,在声嘶力竭的蝉鸣里,在仰首欢呼的万人群潮中,在闷热、潮湿的夏尾。汗津津、悄悄牵紧的手,钤深色丝质的浴衣间细碎的花纹,那些已经忘却了色泽的绚烂和繁华,点亮漫天幕的一声声轻响中,我曾看过的他的脸。 耳垂间白皙、细腻得像女子的肌肤;一侧落下的柔软、稍有些过长的黑发;他像索索离群的岛,背光的眼眸浅浅地倒影着漫天烟花里的我。钤低垂的睫羽安静得像檐下无风时的风铃,耳际的烟花轻响像我那一刻失控的心跳,接触的唇靡乱又潮湿,有着血色的腥甜和海风的咸汽。 可他终究没有来为我送行,也没有再伸手挽留。 算了。 没有等来那人,却等来了这么一场盛大夏尾时的烟花,在沉闷无星的夜空、在涌动的海潮之上的绽放,这也是一种很美丽的落幕。 不是吗。 壹 那么、还是正式介绍一番吧。 我叫杳,钤是我的父亲。 第一次遇见他,是2007年那年的一家书店里,在畅销书架最醒目位置的一本日式书上。 封面是凌乱深红色的床单间,两只十指紧扣的手;之上宽大、修长的那一只,有着骨节分明的男性魅力,包裹、压覆住了之下白皙、娇小的手,以某种掌控又激烈的方式,诠释出一种香艳又克制的情色。 可吸引我的却是腰封上的那人,眼镜片下的眉目不能算是绝色,低敛垂望间却带着一种柔和又中性的冷淡,绀青色浴衣敞开着领口,露出了锁骨上一颗浅浅的痣。 之下是显眼的:日本情色大师又一畅销力作!一本绝美又离经叛道的都市爱经! 那本书叫做,修子的情欲。 那年我十五岁,生命中没有父亲这种的存在,却知道那人并没有死掉,因为母亲说“是个无关紧要,不需要在意的人”;也不像同龄人,对性有着懵懵懂懂又满是廉耻感、于是遮遮掩掩的好奇。 我买回了那本书,很随意地就躺在沙发上,坦荡地翻了起来。 它的扉页说,父亲是修子生命中的第一个情人。 修子曾在少女的时期,躺在自己的床上,想着自己高大缄默的父亲自慰。 男式浴衣扎着宽宽的灰色丝腰带,应该是很好扯掉的吧。之下绀青色的浴衣从领口处脱掉,也应该是很容易的吧。之下那人魁梧的身躯一下就显露出来了,光滑、紧实的肌肉,散发着汗气的热度。 床对面是高大的穿衣镜,银白的镜面中倒影着修子赤裸的身形,有了成熟丰腴的弧线、少女的手缓缓抚过起伏的雪山,掠过细滑的平原,像一趟穿梭在山峦和深谷之间的新干线列车,殷色的椿花正在开放、一场波及全境的地震正在酝酿。 青涩、满足地颤抖,粉唇轻咬,压住濒临高潮的媚叫,萋萋叶间的粘稠凝露成珠。 怎么办啊,就要到了、就要忍不住了;可父亲泽城君就在隔壁赶稿、他会被奇怪的声响所困扰、来一探究竟吗? 会被发现的吧。 父亲会如何对待淫荡、下贱的自己呢? 因为廉耻和紧张而死死并拢的双腿,手间却越发放肆的抚揉和进入、放浪的蜜汁在淫靡的水声里,失控地四下飞溅。 来吧,父亲大人,请控制我、惩罚我,请随意将我的身体当做您的游玩场。 …… 即使看过很多此类的艳书,这本的尺度之大、之放荡,依旧让我有些讶异,一看便放不下来。一直待到母亲下班回来之时,进门扫了一眼我手捧的书。 她有一瞬抬了抬眉,难得的诧异。 母亲说:“杳,这就是你父亲。他是个作家,最近正好从日本回来了,说想要见见你。” “你想见就去见,不想见,我就回绝了他,让他死心。” 初到日本 贰 人人都说,我和钤的关系不像是父女。 寻常的父女关系,并不是为我所熟悉的事物。如果是那种回来便要恭恭敬敬地鞠躬,“我回来了。”;男子说话的时候要默不作声地倾听、频频点头表示服从的关系的话,那也太无趣了点。 反倒是这本书里猎奇又畸形、自欺欺人又哀艳悱恻的关系比较……有趣吧。 我看完了那本书,又去买了钤其他所有的书,有些只有日语版,但我的日语不错,依旧买回来,半懂不懂地翻了,却觉得相较之下都很是中规中矩,仍是这本书比较新奇。 那种酣畅淋漓的一场性爱之后,尚严丝合缝相连的父女,赤裸相拥着聊天的关系,让我无端地,很好奇。 大抵,也没有我这种父女第一次见面时,就大大方方谈起父亲书中的乱伦情节的女儿的。 钤在初见的时候,很礼貌地向我以日式的见面方式轻鞠了躬;而我随意地和钤说起他书中,修子在自己成年的夜里脱光了衣裳,勇敢地走进了鳏居的父亲的房间的一幕。 面对着父亲的惊异和难堪,她散着长发,只戴着一个增女的雪白能面具,坦诚地为他展示自己鲜活的胴体。 修子说:“如果不是父女,就没有关系了、如果没有血缘关系,就只是男人和女人之间鱼水交欢、相互抚慰欲望的快乐。两厢情愿的事情,本就不应该被生来便如此、再也无法改变的身份所束缚。” “不见脸的话,我就是一个普通渴望着你的身体的女人,没有背负的枷锁。我知道你也有戒不掉的性瘾,那顺从你最原始的本能,来满足我的欲望吧,我们本该是这个世界上最亲密无间的人,就应该用最亲密、水乳交融的方式联系在一起。” 钤那时的反应同样的惊慌和难堪,甚至失手打翻了咖啡。 “你、你、你误会了。” 他红了脸,支支吾吾了一阵,才解释说这只是书中的场景,是迎合日本读者的品味一种销售方法,某一瞬间爆发的灵感而已,他不是这种人。 咖啡店的空调开着,凉风习习,可他斯文的水晶镜片下,鼻脊间满是细细的汗,已抬手以纸巾擦拭了好几次;我喝了一口冰透了、冒着碳酸泡沫的西瓜汽水,眯着眼睛看着他的慌乱无措,笑得像个狐狸。 “嘛,每个人的世界都是以自己为中心角色展开的。那些配角觉得是乱伦是可耻、是畸形的也好,是该唾弃谴责的也好,本就对世界绝对的主角,没有什么影响。” 三 钤后来问我,要不要和他回日本。 “高中的学习很辛苦吧。如果去日本,只要日语跟上了,杳的成绩应该能上个像样的大学。” 他轻托了托金丝眼镜,这么对我说。 他生得比腰封上的照片好很多,中性的长发、两颊点缀着几颗浅浅痣一样的晒斑,却更显得人更加白净,像是画卷里走出来雌雄莫辨的日式美人。在国内他没有再穿浴衣,而是着一套很文静的银灰色西装,衬衫领随意地敞着,隐约可见那颗锁骨上的小痣,脆弱又寂寥得有种仿佛薄暮垂笼的神经质。 巧的是,他递给我的初见礼,也是一张雪白的增女能面具,说是很有特色的日式伴手礼。可就在我引了他书里的话之后,他变得很是局促难堪,坐立不安地送也不是,收回来也不是。 就像他的邀请,也许只是礼貌地询问了问,没想到会被接受。所以当我稍微想了想,然后无所谓地回答,“好啊”的时候,他眼中的错愕几乎连眼镜片都遮掩不住。 我也收下了他的礼物,落落大方地。 我想着自己带着这个能面具,在镜子前轻巧裸舞的样子,我想,我也会是起伏的雪峰和萋萋幽谷,殷色的花树和妖娆的凝露。 也许有一天,出于好玩,我也会带着这个面具,赤身裸体地走进他的房间勾引他,挑逗起他男性征服的欲望,尽数释放出那头被他捆在心底的兽。 肆 钤就是这么个人,小孩子一样随性地做决定,邀请我来日本是毫无预兆的突发奇想、对这个我居然接受了的结果,也完全没个准备;于是到头来,对我这个如陨石般砸入了他生活里、将他以往的清净和习惯都破坏殆尽的人,无助又无措。 30帖面积的单身公寓(50平),突兀地多出了一人,于是显得拥挤不堪。 钤被迫睡到了客厅,卧室归了我;简洁的和室里,平白多出了许多一眼便能认定,并不属于这里的物件。 我恶作剧般地将半透明的白蕾丝内衣、蝴蝶结系带的内裤、还有各种满是情色意味的睡裙丢得到处都是,它们嚣张地入侵了客厅、卧室,丢在素色的沙发、床上,半湿地晾挂在室内肃穆的黑松木书架边。 钤忍了又忍,属于他的东西所占的位置一缩再缩。他有着于我生命中缺失了十五年的亏欠,也知道,不像一般的父女,他在我面前没有其他父亲能够严厉指责女儿什么的威严。可半月之后,钤还是忍无可忍地敲了敲我卧室的门,神色隐忍又有些窘迫地将一条质地轻透,几乎什么都遮不住的薄纱内裤递给我。 “把这个收好。” 它被我夹在了钤写文用的Dell电脑中间,轻巧要掉不掉地勾挂着,雪白半透的质地、胭脂色的抽带,对比笔记本电脑沉肃的黑色,像一种天真无邪间的勾引。 一种赤裸裸,他明白的暗示方式。 因为在修子的情欲里,修子用同样的办法,勾得本该连夜写稿的父亲关上笔记本,把她抱上书桌、拂落满桌子的书稿,后入式疯狂要了她一整夜。 连牌子都是一样的。 “你写过作为父亲的泽城,在要了修子一整夜之后,心怀愧疚地带了她去奈良城短途旅行,泡温泉、喂鹿,采桔梗花。嘛,泽城君,我也想去奈良短途旅行了。” 我顺手合上某一封他写给某位情人的情书,无所谓地丢入一边的黑色纸盒中。 “你……不用用这种方式,我也会带你去的。” 也许是意识到自己作为父亲的失责,也许是因为最私密的信件就被我这么大大咧咧地摊开、翻阅的羞恼,钤白皙的面容间再度泛起了红潮,沉沉地咬着下唇,出声道。 尾巴 …… 我合上书时想,多么有趣。 再寡廉鲜耻的邪理,只要大声地说出来,最后都会带上几分掩人耳目的正义;再荒唐自欺欺人的借口,重复得多了,最后都能用来顺利地蒙蔽和说服自己。 和一切以修子的角度叙述的前一本不同,第一位父亲更像是无奈纵容了任性的女儿的,慈父;可这里的父亲更像是一个暴君,一个高高在上,以父权和残暴的性交牢牢控制住了女儿的,败类。 不管书中人物的观念有多么有悖于作者心底的道德,如此细腻、详实的细节都是有一瞬,会出卖了作者真实的想法的吧。 15岁的我在这一瞬,感觉到自己偷偷地窥视入了一团隐匿在钤心底,埋葬在最隐秘阴郁的角落里,那些他绝对不肯面对,也不肯对我承认的不堪。 我得意地想,捉到了。 被父亲悄悄藏在沉肃的一身素色丝浴衣之下,他糜烂的尾巴。 柒 钤开车带我从名古屋前往奈良,一路他都在专注地开车,没有什么话;走国道,时间近到秋末,高架外一路乔木凋零的风景很萧凉、见多了便有些无趣。 我把那本坏女孩的惩罚装在手袋里,在后车座上悄悄地翻看。 这种隐秘窥入钤的隐私地带,他却一无所知的感觉,就好像是在钤的背后,将手伸向自己华美的浴衣衣摆之下,盯着驾驶座他认真开车的深色浴衣的背影,偷偷地自慰,努力抑制住两颊的潮红,咬着唇忍耐不发出奇怪的声音。 是的,钤给我买了浴衣,群青色的丝绸打底开满簇簇蓝、橘色紫阳花,还特意请人教我换上,为我化清淡的妆容、梳了端庄的发髻。 一切完成后,钤仔细地上下检查过,然后满意地点了点头。 “很美。” 他的嗓音沉静,也不知是说我,还是说这些盛放在华锦之上,带毒又美艳的花卉。 可是啊,华服严妆的鲜丽之下,便是光裸微微张开的双腿;娇怯私密的春色,就悄悄绽放在紫阳花球锦簇的私密花园之中,在真空地带柔软而湿润地吐露清蜜。 “到了奈良,我下午有一个能剧的演出,要拜托杳先去旅店、照看行李了。“ 钤突然开口,让我有一瞬的惊慌失措,急忙放开膝盖之上手袋、几乎条件反射般地拢紧了双膝,可真好像是在以手袋做掩饰,悄悄地自慰一般。 “好、好的。” 我的嗓音透出来的紧张,应是让钤有些奇怪。他透过后视镜看来一眼,眸色浅浅的,似是对我在后排究竟偷偷摸摸做什么事情有点疑虑。 但他什么都没有问,顿了顿,继续说道,“我订了吉野樱的温泉御宿,杳可以先泡温泉,休息一下、调整旅途的疲顿,我再回来带你去吃饭。只是个小角色,不会很久,很无聊的。“ “狂言还是能剧?我也想跟去看看。“ 闻言我有了几分兴趣,问道;而钤再透过后视镜看了我一眼,眼神中明显有微微的惊讶。 “能剧,隅田川。” 钤修长的手稳稳地扶在方向盘上,车辆行下高架线,变向驶往右侧车道,他淡淡回答,“不过对不熟悉的人而言,很长很无聊的。杳不需要勉强。没有兴趣的话,旁边就有一座神社,你去逛一会,等结束了我来接你。” 深墨蓝的浴衣宽袖下,露出了钤秀劲的手腕,他全身上下唯一的装饰只有腕间简洁的欧米茄蝶飞手表,是利落的素黑色。 可是啊,他越是沉稳,我便越是恶劣地想扒开他那层儒雅正派的伪装,将他那些捂得严严实实,见不得人的心事抖落一地,于是所有不堪,都被公开于大庭广众之下,在白炽的阳光中无处匿形。 我咬着指尖想,在发现自己最丑陋的秘密暴露的一瞬,钤那张温文尔雅的脸上露出的难堪和羞恼,一定会很有趣的吧。 捌 能剧果然好无聊啊。 能乐堂的光线沉闷,女角带着白森森的能面,含糊的唱腔伴着一声声能乐阴郁、缓慢的节拍,有种悼亡一般凝固的阴间感;我记得在乐堂门口曾看见过她的黑白海报,神崎千穗理,明明原本是个娇艳诱惑的日式美人呢。 虽然确实是悼亡,剧的内容就是女角寻觅了一辈子自己丢失的孩子,在登渡船过隅田川时,听见对面正在追悼一个溺川少年的哀歌,她听过有关溺亡人的事迹种种,蓦然发现他就是自己的亲生儿子。 钤在中段登场,他的扮相看着倒是还好,却饰演的居然是被掠走的少年梅若丸,带着秀美的少年能面,唱腔清澈温和,一袭白衣还挺有古典凄美的。 可说的是什么,请恕我蹩脚的日语完全理解不能。 好无趣啊、真无趣。 周围的观众都在正襟危坐地看戏,似乎全然投入剧中的爱恨缠绵之中,而我百无聊赖地,偷偷再度低头翻起了那本坏女孩的惩罚,沉浸于其中。 多么不一样。 修子的父亲泽城君会在修子第一次试图勾引自己时,为赤裸的爱女披上自己的外衣,叹气。他说:“修子。你是我的女儿、我是你的父亲,你不需要通过和我同眠,来获得我的宠爱。” 爱子的父亲拓真却在爱子穿上华美的浴衣,第一次去约会其他男生时,嫉妒得面目全非。他失态地撕碎了那件娇贵的丝绸浴衣,用神社的竹枝惩罚地抽打女儿羊羔般洁白的双乳。他说,“爱子,你是我的女儿,你的一切都属于我,我不允许你不爱我、不允许你背叛我。” 等一阵密集、沉闷的鼓声将我猛地惊起、急忙再度抬头时,能剧已经演到了尾声。 温和含笑的少年竟已化作厉鬼,钤带着一张狰狞扭曲的般若能面,灯光从舞台的四处聚焦到他身上,他握着女角的手,一声声哀怨地怒斥,责备她为何要丢弃自己、为何不爱他。 能面 …… 我合上书时想,多么有趣。 再寡廉鲜耻的邪理,只要大声地说出来,最后都会带上几分掩人耳目的正义;再荒唐自欺欺人的借口,重复得多了,最后都能顺利地蒙蔽和说服自己。 和一切以修子的角度叙述的前一本不同,第一位父亲更像是无奈纵容了任性的女儿的,慈父;可这里的父亲更像是一个暴君,一个高高在上,以父权和残暴的性交牢牢控制住了女儿的,败类。 不管书中人物的观念有多么有悖于作者心底的道德,如此细腻、详实的细节都是有一瞬,会出卖了作者真实的想法的吧。 15岁的我在这一瞬,感觉到自己偷偷地窥视入了一团隐匿在钤心底,埋葬在最隐秘阴郁的角落里,那些他绝对不肯面对,也不肯对我承认的不堪。 我得意地想,捉到了。 被父亲悄悄藏在沉肃的一身素色丝浴衣之下,他糜烂的尾巴。 柒 钤开车带我从名古屋前往奈良,一路他都在专注地开车,没有什么话;走国道,时间近到秋末,高架外一路乔木凋零的风景很萧凉、见多了便有些无趣。 我把那本坏女孩的惩罚装在手提袋里,在后车座上悄悄地翻看。 这种隐秘窥入钤的隐私地带,他却一无所知的感觉,就好像是在钤的背后,将手伸向自己华美的浴衣衣摆之下,盯着驾驶座他认真开车的深色浴衣的背影,偷偷地自慰,努力抑制住两颊的潮红,咬着唇忍耐不发出奇怪的声音。 是的,钤给我买了浴衣,群青色的丝绸打底开满簇簇蓝、橘色紫阳花,还特意请人教我换上,为我化清淡的妆容、梳了端庄的发髻。 一切完成后,钤仔细地上下检查过,然后满意地点了点头。 “很美。” 他的嗓音很沉静,也不知道是说我,还是说这些盛放在华锦之上,带毒又美艳的花卉。 可是啊,华服严妆的鲜丽之下,便是光裸微微张开的双腿;娇怯私密的春色,就悄悄绽放在紫阳花球锦簇的私密花园之中,在真空地带柔软而湿润地吐露清蜜。 “到了奈良,我下午有一个能剧的演出,要拜托杳先去旅店、照看行李了。“ 钤突然开口,让我有一瞬的惊慌失措,急忙放开膝盖之上手袋、几乎条件反射般地拢紧了双膝,可真好像是在以手袋做掩饰,悄悄地自慰一般。 “好、好的。” 我的嗓音透出来的紧张,应是让钤有些奇怪。他透过后视镜看来一眼,眸色浅浅的,似是对我在后排究竟偷偷摸摸做什么事情有点疑虑。 但他什么都没有问,顿了顿,继续说道,“我订了吉野樱的温泉御宿,杳可以先泡温泉,休息一下、调整旅途的疲顿,我再回来带你去吃饭。只是个小角色,不会很久,很无聊的。“ “狂言还是能剧?我也想跟去看看。“ 闻言我有了几分兴趣,问道;而钤再透过后视镜看了我一眼,眼神中明显有微微的惊讶。 “能剧,隅田川。” 钤修长的手稳稳地扶在方向盘上,车辆行下高架线,变向驶往右侧车道,他淡淡回答,“不过对不熟悉的人而言,很长很无聊的。杳不需要勉强。没有兴趣的话,旁边就有一座神舍,你去逛一会,等结束了我来接你。” 深墨蓝的浴衣的宽袖下,露出了钤秀劲的手腕,他全身上下唯一的装饰只有腕间简洁的欧米茄蝶飞手表,是利落柔软的素黑色。 可是啊,他越是沉稳,我便越是恶劣地想扒开他那层儒雅正派的伪装,将他那些捂得严严实实,见不得人的心事抖落一地,于是所有不堪,都被公开于大庭广众之下,在白炽的阳光中无处匿形。 我咬着指尖想,在发现自己最丑陋的秘密暴露的一瞬,钤那张温文尔雅的脸上露出的难堪和羞恼,一定会很有趣的吧。 捌 能剧果然好无聊啊。 能乐堂的光线沉闷,女角带着白森森的能面,含糊的唱腔伴着一声声能乐阴郁、缓慢的节拍,有种悼亡一般凝固的阴间感;我记得在乐堂门口曾看见过她的黑白海报,神崎千穗理,明明原本是个娇艳诱惑的日式美人呢。 虽然确实是悼亡,剧的内容就是女角寻觅了一辈子自己丢失的孩子,在登渡船过隅田川时,听见对面正在追悼一个溺川少年的哀歌,她听过有关溺亡人的事迹种种,蓦然发现他就是自己的亲生儿子。 钤在中段登场,他的扮相看着倒是还好,却饰演的居然是被掠走的少年梅若丸,带着秀美的少年能面,唱腔清澈温和,一袭白衣还挺有古典凄美的。 可说的是什么,请恕我蹩脚的日语完全理解不能。 好无趣啊、真无趣。 周围的观众都在正襟危坐地看戏,似乎全然投入剧中的爱恨缠绵之中,而我百无聊赖地,偷偷再度低头翻起了那本坏女孩的惩罚,沉浸于其中。 多么不一样。 修子的父亲泽城君会在修子第一次试图勾引自己时,为赤裸的爱女披上自己的外衣,叹气。他说:“修子。你是我的女儿、我是你的父亲,你不需要通过和我同眠,来获得我的宠爱。” 爱子的父亲拓真却在爱子穿上华美的浴衣,第一次去约会其他男生时,嫉妒得面目全非。他失态地撕碎了那件娇贵的丝绸浴衣,用神社的竹枝惩罚、抽打女儿羊羔般洁白的双乳。他说,“爱子,你是我的女儿,你的一切都属于我,我不允许你不爱我、不允许你背叛我。” 等一阵密集、沉闷的鼓声将我猛地惊起、急忙再度抬起头来时,能剧已经演到了尾声,温和含笑的少年竟已化作怨灵厉鬼。钤带着一张狰狞扭曲的般若能面,灯光从舞台的四处聚焦到他身上,他握着女角的手,一声声哀怨的怒斥,责备她为何要丢弃自己、为何没有爱他。 神社 有趣。 钤在这出能剧中,竟有两张脸。 第一张像极了泽城君,温柔含笑的作家,上勾的嘴角却带着某种深深的意味,他在最终点头,接纳了女儿的欲求时说,“如果这真的是修子的所愿的话,那修子的愿望会得到满足。” 拓真君像第二张,因缺失的爱扭曲怨恨,从神官堕落生成的鬼面,唇边却溢出一丝平和的微笑。他为女儿松开紧到磨破了她的手腕、脚踝,留下一道道殷红绑痕的稻梗线,然后温柔地拥她入怀,轻轻拍抚着尚在哭泣抽噎的爱子的裸背。 他说,“爱子,早乖乖听我的话、服从我的意愿,不就不会被惩罚了吗。我是爱你的啊。” 在某一瞬,我遥遥对上了舞台上钤能面之后的眼眸,即使说着怒意如狂的台词,他的眸色依旧是浅浅的,沉静的,像胛骨上那颗淡如燕尾蝶停驻的痣。 我轻抚了抚鬓边娟花落下的垂穗,想着这两出钤亲身登场演出的能剧,想着这两张形态迥异,却在某一幕奇异地神色有所重合的面具。 所以正式落幕之后,脱下了华丽的戏服和能面,之下的我的父亲,钤君又究竟会比较像其中的哪一个呢? 玖 我没有等到误会解开、生成的恶鬼再恢复成清澈含笑的少年就溜了。这种连结局都一望即知的无趣,实在让人难以忍耐。 秋日已经到了落暮最浓稠的时分,我去了附近的氷室神社,高大的石质鸟居流染上血色的夕照,最正中垂下的注连绳在风中轻摇,像起神乐舞御神的巫女发间悠荡的发带。 所以,要让钤君知道、我已经知道了他的秘密吗? 他现在这样一无所知、还在继续自我感动地扮演我的好父亲的角色的样子,很好笑的啊。 要直接把这本书甩到他那张温雅秀美的脸上,冷笑道,“别装了,我都看过了。你这个想绑架性虐亲生女儿的变态!” 还是再等一段时间,等到我的偷窥欲腻烦了、新奇感没了时,再来? ……有点苦恼呢。 我漫不经心地扶着朱红的木扶手,顺着神社的石阶而上。浓郁的夕色垂笼下,神社有股神秘又阴郁的森严;风行过,庙间飞檐下垂落的青铜铃声声,都带着某种幽幽的佛蕴。 就在类似这里的圣洁之处,父亲拓真君绑住了爱子,把她禁锢在一座火烛摇曳的石灯笼旁边,第一次占有了她。 残损的胭脂色浴衣开满了雪白的藤花,领口被扒到了腰侧、衣摆被掀起来别到腰带间;爱子的发髻凌乱,眼泪和头发狼狈地黏了一脸。拓真君一边恣意地进出、享用着这具鲜活的身体,一边以细长的竹枝毫不留情地抽在她的臀峰、乳尖上,带来细密晶莹的汗珠,咬着口绳的挣扎,乳波荡漾的颤抖。 我正想着,有寺僧走近,在我身侧一座石灯笼轻手轻脚地点上了灯烛,然后双手合十向我行礼。 “杳。” 我回礼时,却听见有人已在近处,叫着我的名字。 那是钤的嗓音,不知怎么地、竟无声无息就到了我身后,蓦然地吓了我一跳。 急忙回身的失手之下,我的手包掉到了地上,松松系着的丝绳开了,露出了里面一页页凌乱的手稿。 拾 应该是刚下了舞台就赶过来的缘故,钤的脸上带着浓重的妆,神色有微微的疲惫。 一角暗红的夕照中、那人就站在我背后几步路远处,带着浓重、缄默的阴影,优雅地俯下身去,为我捡我掉的手包。 我慌乱之下,急忙下意识地低身去掩挡,却比他慢了一拍。 钤依旧弯着腰,一手已捡起了我的手包,另一手却压在了那几张幽幽飘落在石阶上的稿纸间。他垂眸顿了顿,然后从我心虚遮掩的手指间,将那几张书稿缓缓抽了出来。 他明显认出了属于他自己的笔迹、他的旧稿,可和我想象中羞耻得满脸通红,甚至恼怒的反应不同,在暮色中,他盯着那几页内容不堪入目的书稿,困惑、思索了什么,然后缓缓地折起了那几页书稿、收入怀里、直起身。 夕阳已全然下沉入海、一豆烛光在一侧石灯笼中,投来忽明忽灭变幻的光照。钤肩胛上的那一颗垂泪般的痣随他动作,在白色戏服低敞的领口悄然显露,再神隐而去。他提起我的手袋,安静地向我身边的僧人欠身行过礼,以示告别,便伸手抓向我的手腕,带着不由分说的力道扯着我从那个寺僧身边走开,走远。 “没有人教过你,不要随便看别人的隐私吗?” 在神社僻静的一隅,一尊生满青苔的闭眸石佛一侧,钤松开了我的手。他的嗓音很冷,带着沉沉的怒意;低垂的墨黑睫羽、微微上挑的眼线在镜片后,像姑获鸟张开黑色翅膀。 “你这个、变态!别装了,我都、都看过了。你是个想、想绑架性虐亲生女儿的、禽兽!” 钤拉着我的手劲过重了,捏痛了我。我凶横地甩开他,不假思索地尖叫出早就想好的台词,却因为心虚和慌乱,磕磕巴巴,没有半点臆想中的攻击效果。 钤有一瞬没有说话。 他着白色戏服的高挑身形背对着神社,冰冷的镜片上反射着华灯初上的光彩,高高在上地俯视着我;我整个陷落在他投下的阴影中、陷在他危险的沉默中挣扎,嗓子发紧。 我觉得自己很可笑,竟在……害怕。 害怕他深邃莫测的眼神,钤透出的压迫感太重、太危险;他脸上的妆太厚,脂粉的白、眼尾讥诮上扬的弧掩饰了他一切的表情。 明明自以为了解了他、看透了他,不是吗。可为什么,此刻甚至都半点猜不到他的想法。 呵。张牙舞爪,得意地以为自己是猎人,稳操胜券;却在一瞬间就被翻盘,落入走投无路网中,只得呲牙咧嘴地虚张声势,自己都知道全然无用。 我吞了吞口水,许久,我听见钤似是轻声笑了,他身后,灯火通明的神社光透过他垂肩浮坠的发尾照过来,被切割得支离破碎。 钤扶了扶眼镜,缓缓开口,“知道我是个想绑架性虐亲生女儿的禽兽,还来招惹我,杳,你还真是个很胆大的孩子啊。” 千穗理 拾壹 “你、你、你,变态!败类!” 我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炸开,可匮乏的日语,在这时尤其显得捉肘见襟。 钤再威胁地前进了一步,成熟男子的气息拂面而来,让我不觉间退缩,却被他用力攥住肩头抓紧了、动弹不得。钤一手覆上我唇间,掌心温软,不由分说地堵住了我气急败坏的尖叫。 他微微前倾身,于我耳际轻声开口,“所以,杳也想当坏女孩,让我把你绑起来,牢牢绑成反抗不能、只能任我享用的姿势、让我来惩罚你吗?” 我依旧看不清他的脸,可耳畔钤的声线有着细微的沙哑,亲昵的热气打在我耳垂间、仿佛恋人饱含情欲的呢喃,却让我全身蓦然一冷。 他是……认真的? 那些喜欢调戏他的恶劣本性,都好像潮水褪去、褪色了一瞬。我像恶作剧的顽童,淘气地揪住了草丛中一截摇摆的小尾巴,却不想扯出了一条呲着尖牙,咝咝朝我吐信的毒蛇。 有一瞬,浓重的危机感吞没了我所有的底气,因为我意识到……钤,这个我只认识了三个月、依旧很陌生的男人,他是能够伤害我的。 我们之间身高和体力的差别,带来沉重的压迫感,我眼前的这个男人,是能够像书稿中一样,不顾我的踢打,毫不费力地制服我,然后用编织注连绳的白色稻梗线堵住我的嘴,将我捆得结结实实、再捞起这件浴衣的裙摆,按住我的腰肢,重重地一下下把我的屁股,也给抽出纵横交错的鞭痕的。 “小心啊,爱子。发现了杀人犯的秘密,是会被灭口的哟。” ——拓真君曾竖起手指于唇前,含笑对发现了他在浴室里用她的内衣裹着欲望自慰的年幼养女,这么说。 惊恐慌张的廉耻感,掺杂着一丝隐秘的兴奋和刺激,让我再不由自主地倒退了一步,有一瞬说不出话来,只是死死瞪他;而钤松开捂着我的嘴的手,垂眸望了我一眼。 然后他伸手,慢条斯理地为我把一咎凌乱散落的发丝拢到耳后。 钤的动作很轻柔,温热的指尖带起我鬓边绢花的水晶垂穗,一阵清脆的摇曳声;他的袖间凉滑、干燥的丝质布料掠过我的脸,像月出后的夜风。 也确实月出了。 柔和的月照落在青苔半掩的石佛上、落在钤的脸间,镜片折射着幽暗的光、之下肤间细腻的脂粉,也像月落的流霜,他神色间有难掩的疲惫,叹了口气,一指重重弹在我额上,“好蠢,这就怂了。” 有点痛。 我下意识地捂着额头,直愣愣地瞪他,不知所措。 而钤转过身,背对着我摆了摆手,示意我跟上,落下的嗓音很是嫌弃,“假嚣张、就会欺软怕硬的小鬼,不想真的被惩罚的话、走了。” 拾贰 我跟在钤身后,被他戏弄了的恼火、不甘,还有气恼自己一瞬心生胆怯、想不出什么牙尖嘴利的话反驳、竟被他占了上风的沮丧,又气又急。 正要开口骂他,我却听见自己的肚子不合时宜地叫了一声、在一片静寂奈良入夜时,尤为清晰。 钤应该也听见了。 他戏谑地回首看了我一眼,含笑转身,一阶阶地走下方方正正的灰石阶,走出了神社。一袭白戏服裹着他高挑的身形,飘摇的衣摆被夜风被填满,也像身侧经过的那些祈愿的五色幡旗,鼓囊囊地扶风招展。 也……确实饿了。 我觉得自己实在很蠢、简直蠢不可及,可又不知该说什么,却只好咬唇、忿忿不平地尾随着前面钤的背影,努力快步跟上。 一盏盏商铺之外悬挂的,带汉字的白纸灯笼在我们头顶之上飘摇、照着尚遗留着江户时代风貌的街町狭窄、曲折地延伸入远处的黑暗中。不同于那些街间零散的路人、钤一身白戏服的背影清挺、傲慢,融入街景中有种属于另一个时代的孤独感,像是个素服佩刀的浪客武士、披着满肩月色走入幕府时代森寂的街巷和夜色里。 而突兀地,有音乐叮叮咚咚地响了起来,惊破了这种古雅的韵、一瞬听起来尤为突兀。 “喂?” 是玉置浩二的行かないで,钤的手机,自胸襟取出时,他垂眸看见了名字,有一下的迟疑,整晚平静的表情都像被打破了面具般的,僵硬。 而在这一瞬,我看清了屏幕上显示的名字:神崎千穗理。 神崎千穗理……听着有些耳熟。 等等、是今天这出能剧的女角,悲伤的母上的扮演者吧? “钤君、是不是另觅新欢了啊?好不容易来一趟奈良、竟然看都不来看我一眼了?” 钤接起来的一瞬,手机里传来的,确实是白日里能剧里那个哀婉的女声。 明明是质问,音色却听着沙沙的很妩媚,带着一股床笫之间餍足后,以指尖顺着情人赤裸的胸口而下,慵懒而戏谑的玩闹意味。 我顿时来了精神,竖起了耳朵、扭头去看向钤,而钤尴尬地微微顿了顿,也侧颜看了我一眼。 是错觉吗,钤的双颊和耳尖竟然又有些泛红,有一瞬看着可怜兮兮的。 他扶了扶眼镜,“抱歉、这趟是真的有事。千穗理,我们下次再约吧。” 啧,好渣男! 我在心底不屑地啧了一声,而对面也啧了一声,语气拖得老长。 “啧,真是个喜新厌旧的人儿呐。” “哪能呢。千穗理误会了、是要带……” 钤放低了的嗓音听着有些狼狈,仿佛真的被旧情人抓奸在床,对着人家似笑非笑的脸,不得不做出勉强解释的姿态来哄人。 “算了。只是可惜了你那一身高超的床技,这一趟也不知究竟便宜了谁。” 可不听他多解释,那位女角便打断了他,懒懒回复道,“那就这样吧、钤君,拜拜咯,我这个年老色衰被冷落的旧爱,就不来打扰你和新小情人良宵共度了。” 然后她收线了,挂得干脆利落。 小鬼 拾三 钤收手机入怀,叹了口气,表情有一丝讪讪。而我记起了出能剧院时,曾看过一眼剧院门口的海报。 黑白复古的色彩中,这位女伶手持日式长烟枪,于烟雾缭绕中伏卧在太师椅上,乌眸迷离。一件男式黑底桐花的羽织外衣慵懒地虚盖在她身间,裸露出的雪肩上有一个沙罗双树的纹身,凋零的白花一路从胛间朵朵飘飞到半边浑圆的胸上,那人下颚微扬,朱唇轻启地向镜头吐出一个烟圈。 确实人如其声,是个绝世尤物。 之前在神社里,应是寺僧勤勉,枯叶都被扫做树下的一堆堆、路面上只有零散枯败的几片。现在出了鸟舍之外,便显得怠慢了许多,行过一家杂货店铺外,落叶铺了一地的银杏树下,我踩着满脚清脆断裂的叶声、莫名地就有些烦躁。 “老情人还挺多的吗?” 我开口,阴阳怪气,“床技高超?也不知道还能再得意几年呢。” 我们刚穿过街巷、到了一个外观很现代化的停车场,钤在门口停了下来、蹙眉四顾,应是在找自己泊车的位置。 “连恋爱都没谈过、经验只限于翻了几本成人杂志的小鬼,懂什么。” 闻言,他也未被激怒,只是斜睨了我一眼,慢悠悠道。 钤不屑一顾的神气,不知怎么就惹怒了我,让我一个晚上都处在下风、本就很憋屈的情绪,柴薪遇火地被点燃了。 气得跳脚之下、我怒气冲冲地扑了上去,用力一把抓过钤浴衣的前襟、扯得他一个踉跄、被迫向前倾下身;之后我踮起脚尖,恶狠狠地吻了上去。 拾肆 这是我第一次亲吻一个人,吻得毫无章法。 与其说是亲吻,还不如说是怒火中烧之下的发泄和报复,我恶意地以牙尖噬咬着钤毫无反应的唇,咬破了颗颗血珠盛放在齿间,弥漫开淡淡腥甜的血气。 我也没有闭上眼睛,看清了一瞬钤手间尚握着车钥匙、猝不及防之下一脸错愕不已,完全任我为所欲为的呆愣。 钤身上的气息很独特,近距离之下,像某种特殊的乌木香燃烧着、妖娆地缭绕在我的鼻触之内,老派得像镂空的香炉内缕缕氤氲的线香气、却又有种妖艳的凉薄,像是佛堂前经冬未凋的满树白椿花,覆雪开得倔强。 “不是有经验、技术好吗?这就傻了?” 松开他时,我仰望着他满脸愕然木讷的反应,得意洋洋地以手背擦拭了一把自己的嘴唇,继续挑衅道。 许久,钤依旧手持着车钥匙,只是低头以指节一推、扶正了眼镜。 他眼尾拖长的墨弧看着艳丽而薄情,垂敛着眸以钥匙遥遥解了车锁,然后沉默地打开车门、一拉我的手腕、将我塞进了后车。 在我以为他就这么认输了、我赢得毫不费力的时候,钤一把用力推在我肩头、不备之下,我被他强势地推倒在后车座上。鬓发间受惊的珠穗轻颤声中,他整个人倾身覆了上来,以掌控的姿势重重压倒在我身上。 钤的身躯很沉、仅凭精实的体格便压制得我几乎动弹不得;他单手擒着我的手腕按在头顶、以肘撑在我右侧,居高临下地垂望向我。 侧车窗外,流光溢彩的夜色在银白的镜片间反着光,之下浅浅的眼眸半眯着。他垂落右手,不急不慢的指尖顺着我浴衣的领口,经过裸露的颈间一路玩味地缓缓上行,挑逗地勾画出我的颈线。指腹的热度轻而缠绵,绵柔地勾过敏感的地带,我在他身下,看清了咫尺之间,他肩上那颗妖艳的痣,如流转的眼波、一团从枝间零落,跌入雪间的椿花。 我发觉自己在他铺天盖地袭来的体温和气息中颤抖、双腿发软,全身仿佛静电过境一般、开始抑制不住的战栗。 然后钤的手猛地捏住了我的下巴,用力强迫我抬起头、迎视向他的眼眸;车厢狭小的空间内,四目相对之下,我一头撞入了两泓浅浅的眸色中,看清了镜片和两帘颀长的睫羽掩映下,那个专注的倒影。 那是我自己,嚣张傲慢的神情骤然凝固成惊愕、看着简直愚蠢透了的脸。 钤的唇间尚渗着血,唇角却上扬成了揶揄的弧,那猩红的色泽美艳如罂粟捣碎而成的口脂;他轻笑出声,然后温情的唇轻轻落下、印在了我的额间。 虔诚如佛下双手合什的祈祷、湿柔如覆盖海岸线的潮声呢喃;却如调情的羽毛棒,轻佻地撩拨在了最柔软心尖之上、却又猛地收了回去,只留下欲搔不能的痒、绮丝痴缠的惑。 热度猛地涌上我的脸颊、我听见了自己惊惶、失控的心跳,极端的危险感让我想要退缩、逃跑,却又被什么骚动着的本能所引诱,想要靠近、渴望着他更进一步,获得更多。 我惊恐地抬望着他,可却蓦然眼前一空、全身一轻。 钤从我身上起身,顺手从车门储物格里捞出一个手造饭团丢给我,然后潇洒地关上了车门。 他说,“只会纸上谈兵的笨蛋,这才是吻人。” 遗产 拾伍 我红着脸、憋了一肚子气,恶狠狠地咬着饭团。 气他明明是个禽兽、却又要装什么正人君子的虚伪;又气自己不争气,恶作剧不成反倒被他挑逗得不上不下。可啃着他准备的饭团,也实在想不到什么能报复的法子、只剩一团难言的郁气鲠结在心里,翻滚着。 而等到了温泉酒店下车后,这股闷气更是到了要爆发的临界点。 温泉御所是传统和现代结合的和室设计、玻璃落地窗和木质的结构,在一棵垂柳掩映后的夜中灯火通明;钤明显是熟客,拂开门帘对前台接待点了点头,便轻车熟路地直接往里面走。 “对了、小葵,带杳去她的房间。” 我心不在焉地要跟着他进去,却听见他招了招手,随意地吩咐了一句。 这个混账,居然装模做样地订了两个分开的套房! 我气得想说些语不惊人死不休的话,彻底剥掉他的伪君子皮囊,可背后便响起了急促跟上来的木屐走路声,那是一个一身素色浴衣的女公关,追上来拉住了我的袖口、深深向我鞠了一躬。 “杳小姐、我是池田葵。就请由我为您引路、介绍一下您这次入住的房间吧!” 一路的装潢华美,她的态度恭恭敬敬、带着关东腔的语调也是日式的温柔谦和,可一切就是莫名让我有一种被当做乡巴佬对待了的憋屈感。 “冰箱里的饮料都是免费的、但酒柜里的威士忌是要收费的,请客人喝完了,把价格牌带到前台就好了。” “浴袍和睡袍客人可以随意使用、浴袍是可以穿到温泉汤池和餐厅的,但是睡袍还请客人只在房间里穿、别穿到外面来呀。” …… “这个是妆奁、这个是茶柜,都是取材于我们奈良本地的赤松木,还有特制的关西茶和咖啡,还请客人等等尝尝看、很有特色的。” 而我盯着她年轻清丽的脸,无端地开始恶意地猜测。 钤叫她“小葵”,这么亲切、不会是一夜风流后,慨然地顺手给了人家很多服务费的关系吧。 ……也许不止一夜风流呢。钤明显是奈良的常客、好几本书里都曾提及奈良的事物,也许是每次来必住的酒店、专属的接待呢。 我咬了咬唇、更加讨厌这个勾三搭四的伪君子了。 “虽然旅店里有专门的御汤池、但是套房之内就引了温泉进来,客人要是对和其他客人一起泡温泉有所顾忌、那在自己浴室里泡就很好的。还有什么疑问,欢迎随时内线电话来找我。” 葵已经结束了介绍,以日式姿势端正跪坐着、轻轻关上了盥洗室的门。她优雅地起身时,拂面而来是袖间的香风,含着一股奇异,却又意外有些熟悉的香气,钻进了我的鼻间。 和……钤欺身压在我之上时,那一股奇特、悠远的乌木香很像,却是更加诱人的甜腻,明显是同源同辙的女香。 “你用的是什么香水?” 惊讶之下、我抓住她的袖子,厉声开口问道。 而这位女公关诧异地转眸看了我一眼,似乎不懂得我为什么生气地眨了眨眼眸,却仍很好脾气地回答道:“不是香水、是熏香呀。是钤先生有一次来奈良、给旅店的大家带的伴手礼,他自己调制的,搀了他很喜欢的沙罗双树花叶、翅果和香木粉,所有闻过的客人都觉得很独特很好闻呢。” 她笑眯眯地补充了一句,“如果杳小姐喜欢的话、问问钤先生就好了呀,您喜欢他特制的熏香、他应该会很自豪的。” 拾陆 这个风流鬼、下贱胚! 瞬间,我想起了那张以云雨初霁的情人角度拍摄的千穗理的海报,想通了她胸口和右肩上,那个暧昧飘飞的沙罗双树刺青;我想起了钤那一整箱风流倜傥的情书,写给小春、美优,还是葵抑或千穗理的:“我醒来、嗅着床单和枕间你离去后的残香,像深深嗅着一朵捧在掌心的花、在落潮和半天幕残阳里,坠落入无底的渴望中。” 无名的火气涌了上来,我一甩手便气汹汹地出了走廊,直奔钤的房间,将和室的门猛地一推、直接闯了进去。 通往私院前庭的纸门半敞、露出了木廊外冒着白雾咕嘟的温泉汤池,和四周青竹编制的围屏;空阒的夜色中,白灯笼的柔光照着檐下一只印着粉樱花的日式玻璃风铃,似是被我的粗鲁所惊动,而轻幽地抱怨了一声,悬挂于之下的绯色方条纸带着写满的祈福语,幽幽地打转、晃摇。 没有人。 钤像是刚刚离开泡汤池去了、铺着榻榻米的房间中整齐折迭着深蓝的被褥,一边尚凌乱地散着他脱下的眼镜、手表、浴衣,还有他之前扮演梅若丸带过的般若能面;矮矮的几案间,他的Dell电脑屏幕仍亮着。 是他新写的什么书稿吗?还是他又给哪个老情人写的艳信呢? 我想起他笔下那些离经叛道,淫靡香艳的情节。 拓真君在神社的一座石像边和爱子颠鸳倒凤、爱子全身赤裸,颈间套着项圈被皮绳拴在石像间,手腕和脚踝被黑色皮质分腿器拷在一起,屈辱地被迫大张着、袒露被侵犯的花穴。作为父亲的拓真全身衣冠楚楚,只有裤扣敞开着、挺腰在多汁的女穴间奋力驰骋,一低头,便能将外翻的殷红花肉、痉挛吐露的花径一览无遗。 他含笑一用力、将一个带毛绒绒尾巴的钢塞硬插入了养女紧窄的后庭中,爱子含着口球,在双重刺激中濒临高潮,仰头呜呜地翻着白眼、泪流不止。 “舒不舒服?爱子像这样被拴在这里、张开腿被操,就像只小母狗一样、就该有个漂亮的小尾巴。发情了、淫荡想要了,就夹紧了把尾巴好好摇起来,让主人明白小母狗想要了,才会插进来,好好捅一捅帮你止痒。” 噼啪的肉体撞音、口涎滴落的呜咽和呻吟,拓真在射完之后,满意地退出了她红肿尚滴着白浊的雌穴、扯着皮绳将她摆成跪姿,然后一掌掌拍在她撅高翘着尾巴的臀间,肆意地侮辱着尚在余韵中失神喘息的养女;粘稠的白沫随清亮的一声声巴掌飞溅,沾染上青苔丛生的石像面目模糊的脸,祂慈悲地闭目,似是不忍面对这不堪入目的一幕。 鬼使神差地,我屏息放轻了脚步、几乎掂着脚尖走到了几案前,低头查看向屏幕上的内容。 出乎我意料外的,屏幕上白底黑字的日文不是那些荒淫艳情的小说内容;更不是他那些,轻靡浮艳的情书。 那是一份钤的遗嘱公证书,我是他唯一受益人。 这份再正统不过的公文中声明,如果钤遇到意外或者因其他的事故身亡,他的一切财产,连同他尸首的最终处置权都将在他死后,都完全归属于我。 海潮 拾柒 每一个生硬、刻板的官样词语我都认识,但大脑硬是花了许久、许久才意识到它说的究竟是什么。 有一瞬,我的脑中没有了旖旎萦绕的绮思,没有了记恨不服输的忿忿,像一片退潮后的海滩被还原成最初从未被涉足的模样,只剩下偌大潮声空寂的白沙,迷茫、陌生;一片昏暗的和室中,电脑屏幕闪烁着有些刺眼的光线。 是的,这里居然能听见遥远、潮湿的涌潮,缠绵蚀骨的水声,我听着那些撞开、四溅的水花,像氷室神社的钟响,幽长轻柔却猝不及防地一下、“叮”的一声敲响在耳畔。 “我应该说过,随意偷看别人的隐私,是很不礼貌的行为。” 我应是震惊太过、怔愣了太长的时间、直到耳际钤戏谑的嗓音出声、幽暗的和室内“啪”地一下亮灯、耀花了我的眼睛。 等视野从一片白茫茫的雪花中清晰起来、我才发现钤已经回来,慵懒地披裹着一件黑色的桐花羽织外衣,在我身侧单手以白毛巾随意擦拭着尚滴着水的湿发,他另一手持着一只古董乌木长式烟杆,光脚踩在榻榻米上。 我依旧有些呆愣地抬望他,那支很眼熟的烟管在他手间,塞满烟丝的火皿正明灭着暗红火光,弥漫开满室幽艳浮动的燃烟气息;混入钤身上温热蒸腾着水汽的熏香,皎洁的佛性和妙华的妖冶动荡交织于一处,像如来世尊在沙罗树园中的入灭、涅槃,佛陀去后成双伴生,一枯一荣的沙罗树。 过了许久、我迟钝的大脑才辨认了过来,这根古董烟管,是能剧院黑白海报中,千穗理的红唇盈盈咬过的那一杆吧? 钤现在身披的这件黑底桐花的男式羽织外衣、也就是她裸身盖着的同一件吧? ——那个云雨之后,为她拍下了那张带着餍足的慵懒的黑白海报照片的人,是钤吧? 我下意识地垂眸,目光探望向那支就散落在原木色几案之上,钤那支黑色的欧米茄手表;它被很随意地丢弃在一角、翻露着柔软的皮质表带上一行小小的刻字:“来自小林优衣。” 是来自女人的礼物。 果然、又是无处不在的,他身边的女人。 我许久咬着唇未说话,于是钤悠闲地咬着烟嘴,挑眉看我。 “说起来、既然现在你已经看见了,那回到了名古屋,我还有一件东西要给你。” 他深吮了一口才松开烟嘴、吐出一个柔和的烟圈,悠悠道,“那是个我母亲留下来的遗产,是个在广岛、宫岛上的房产契,具体在什么位置,我也不知道、也不关心。有一天你要是不能忍受再和我住在一起、却还并不想离开日本的话,就去那住吧。” “到那时,我不会知道你在什么地方、也不会去找你。” 轻柔的灯光照着雾烟氤氲,他那件洇着温泉水汽的深色羽织微湿、友禅染的桐花带露开得秾艳;松敞着领口裸露出一片平滑的胸肌,那颗小痣盈盈点在肩上,也仿佛从散坠的半长发尾滴落下来、停驻在胛间的一颗清露,若生之沙罗花树如雪如荼地盛放后、凋零的一瓣花叶。 让我在这一瞬,无端地想起了修子的话:腰间宽宽的丝腰带,应该是很好扯掉的吧。之下松垮的浴衣,也应该是很容易从领口处扒下来的吧。 眼前这个像日式的神怪志异中,于夜间古刹香烟袅袅的佛堂前、纠缠上闭目合什诵经的比丘尼的,白狐般艳丽无双的男人啊,最虔诚的天女和佛徒都为他跌落下神座、沾染上贪嗔痴的爱欲和执。 可此刻,他浅浅的眸色中倒影着前庭安静摇曳的白灯笼、倒影着夜风和轻垂的玻璃风铃、倒影着我。 唯有我。 我站起来,伸手扯落自己的浴衣腰带、在他怔住的目光中,阖目去拥抱他;艳丽的浴衣委地,如树下带翅的沙罗佛果婆娑坠落。之下便是一丝不挂的胴体、隔衣贴近了他尚散发着热度和水汽、在这一瞬微微僵住的躯体。 曾设想过无数次,我是如何勾引他、让他神魂颠倒、彻底摘下他那张正人君子的面具,在脚底踩碎;可此刻怀着全然不同的心境,我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正在抑制不住地颤抖、我甚至不敢看他的表情。 可是……他还是会爱我的吧。 和爱过他寻芳猎艳的一夜风流后,便各自浮云去、潇洒抛诸脑后的情人不同;和那些信函里他绮艳地赞美过、调情过,可面目和名字都是一团模糊不堪的女人不同地,爱我吧。 我是他的女儿、是他世间最后血脉相连的羁绊、最深骨肉至亲的纽带啊。 松叶簪 拾捌 也不知抱住他多久、我才感到钤那一瞬僵直、石化的躯体柔了下来,他叹了口气,右手轻覆在我赤裸的背上。 有什么温热、微湿的,蓄满了温泉富有硫磺气息的水渍、却柔软充满颗粒质感的质地落在了我肩上,将我整个裹了起来。 是钤之前以之拭发用的浴巾,他以它搭在我身上、包住了我不着寸缕的躯体。 隔着一层毛巾,他的臂弯托在我的臀间,稳稳地单臂把我抱了起来。他抱着我缄默地穿过和室、于夜风中缓缓步下前庭的木阶,在廊下延伸的木边缘落坐。 钤左手持的烟管在我身侧小心地搁落,然后他抬手,为我取下了鬓边那只带水晶垂穗的绢花、轻轻将发间固定的松叶簪一一抽出、丢开;一根根松叶簪落地的脆响,像是那只檐下的风铃,木珠的芯撞在开满樱花的玻璃间的轻幽。 钤的怀抱很温暖、像温泉汤池沉浮着夜星的包围;几咎凌乱的湿发从他的额前垂落,于眉宇间覆下浓长、疏离的阴翳。我裸身坐在他怀里,只裹着一层微湿的浴巾,伸手绕上他脖颈、温顺地以脸伏在他的肩上,我想,还好、他至少没有反感地推开我。 但我依旧不敢去看他的表情,我不知道他究竟在想什么、我害怕面对他流露的厌恶、鄙夷。 就在我胆怯的心跳中,钤的吻落了下来,迟疑地印在我的发间、额上;他微温的指尖平和地梳过我的发间、轻轻抚过我的后颈落在背上,像安抚着一个受到了惊吓扑入他怀里,需要他给予安全感的孩子;他的唇触像落雪般的沙罗花瓣、安静得心事重重,几乎不含情欲和旖旎。 钤说,“杳,我从来都不是一个好情人,但我曾在我母亲的坟墓前发过誓,至少会努力当一个好父亲。” 他再叹了一口气,垂眸以指抬起我的下巴,强迫我和他对视。 他说:“所以,你并不需要这样。作为我唯一的女儿,这些本就是我该给你的一切,你不需要还以任何方式的谢礼。” 近在咫尺之间,也许是没有镜片遮挡的原因,我第一次看清了他的容色,睫若鸦羽、唇染枫红的艳丽,浅浅的双眸像经年的梅酒琥珀色酒浆,可温泉蒸腾的雾迷离了他眼神中的认真。 最后一根松叶簪被他抽下、丢开了,也许是不小心落进了温泉池里、于是跌落得岑寂无声。我在他怀里靠在他肩头,有些全身发软,那颗小痣就落在我脸侧的唇边,像雪满人间时,最后一颗枝上带毒的朱果,鲜艳得我想去吮吻它。 隔着薄薄的两层布料,我直直坐在他的欲望之上,感到他胯间有什么散发着热意在我的腿心下复苏、硬顶着我,严丝合缝地挺立。在这个清幽的日式深庭里,卷柏枯黄、秋月停在常青的黑松之上、照亮了枯淡的松枝间团团舒展的针叶。 所以他也在渴望着我,顾虑和挣扎、也仅仅是由于血缘这一层的关系;那些愚蠢、自欺欺人的表达,都被身体最诚实的反应所出卖。 绑发的绸带已经松了,我抬手一抽,高髻便丝滑地散落开,长发带着夜意的凉薄、绵痒地落满了光裸的肩头;端庄紧束的发轻松的一刹那、像猛地挣脱了束缚的放纵。 他硬了、这就是我想要的事实。 我于是得意地笑了,从他怀里起身。动作间、臀尖蹭过他的欲望,黏人的热度表达出了明确的眷恋不舍。背对着他不解的目光,我俯身、悠悠捡起了那只他曾带过的白般若能面,以之挡住了自己的脸。 “钤君,别忘了,你还欠了我生命中十五年陪伴的光阴,我要你以身来偿。” 沁凉白瓷的质感贴在面间,湿漉漉的白浴巾自我肩头滑落、跌下廊间的木座,我走近、伸手去扯那件黑色羽织的领口,然后用力一推、高高在上地将他推倒在前庭廊下。 黑底桐花开放的羽织在钤身上散开、连带着半长、湿淋淋的黑发,带倒了身侧乌木的烟管,洒落开一片最后的星点明灭的余烬、被带着温泉湿度的夜风吹灭。 我跨坐回他腰间、骑着他欲望的热度,伏在他之上垂视他,然后伸手,带着如愿以偿的迷恋,抚上他肩上的那颗小痣。 它是潮湿光滑的、如恋人唇间带着情色喘息的吮舐、艳冶像是情窦初开的桐花,于雨夜吐露开花蕊间一抹流染雪白的绯意。 “所以,钤君,父亲的宠爱和情人的疼爱,我都要。我要你从今天开始,一并全部都给我。” 我的爱抚青涩、毫无技巧,可我听见自己手触下,钤被取悦的低吟。他咬着唇闷哼、伸手迎合地抚入我脑后发中,将我轻轻推向他自己。 在钤加深的眸色中,我看清了月色中带着能面、青丝垂肩的自己赤裸的身形;光怪陆离的美艳,像能剧里山间吸取迷途男子精气的雪女,她于雪烟和夜月中,裸身含笑地一步步迎向她的猎物。 “我可以是乖巧的修子、在你的面前大张开腿自慰、甜美地声声呻吟叫你的名字,邀请你;也可以是叛逆的爱子,需要你把我绑起来、绑成赤裸地翘着屁股含着口绳的姿势,呜咽地等你后入操我、惩罚我。” “钤君,我亲爱的父亲,你究竟想要怎么样的女儿呢?” 羽衣 拾玖 “嘘。杳就作为你自己,就很好。” 我的余音未尽、钤便叹息了一声,揽在我赤裸的腰际,一个反身将我压在身下。 不备之下,一直临门磨蹭着我却不得入的昂扬坚硬的欲望,直直擦过我的腿心。倾身覆下的重量、火热碾压过含露湿滑的秘境口,陌生的挑逗感带着危险的异样,将我最后的话音被堵做口齿不清的一声惊叫。 钤伏在我之上、伸手为我揭去那张长双角的白般若能面;他捧起我的脸,低头吻我。 他说:“别带它,它是我的罪、是被诅咒的恶魔,属于我的宿命。” 清澄的夜色被温湿的雾霭浸染,他的唇有着细致的触感、带着某种勉强克制又熊熊燃烧着的欲念,细细地咬在我的唇上、舌尖娴熟地填入唇齿相依的空虚中,绞着我,勾卷起藕断丝连的津液纠缠。他的手掌在我的胸口、肩膀处,种下灼热的情种、任它们星火燎原地于肌下生根发芽。 钤松开衔着我的唇,深深地垂望着我,伸手关上了室内的灯。 檐下高悬的白灯笼微弱的柔光落在廊间、照亮钤衣衫不整的模样,凌乱将坠的丝腰带、被扒下肩头的黑羽织、还有水光涟漪的唇,让他有一种乌发雪肤的妖般的魅惑;他笑得美丽又悲凉,解下自己的腰带,以之蒙住了我的眼睛。 他说,“我是个淫母姦女的恶魔啊,杳。所以,不要看我,我不想在你眼中看见自己的罪恶。” 淫母……吗? 可混糊一片的知觉,已不容我去多好奇属于钤的过往。 完全黑暗和寂静,像能乐堂最终的落幕,蓦然吞没了我的视线;他湿漉漉的嘬吻落在我的耳后、游弋在颈间,然后轻柔地以牙尖噬咬着我的侧颈,如捕食的豹玩闹地咬住它的猎物。温暖的指腹细腻地抚开我被他吮湿的唇,然后探开齿间、摩挲着唇瓣喂入指尖进出。 钤羽织细滑柔软的织物质地,轻轻摩擦着我裸露的肌肤,像是风吹花瓣轻拂过的撩拨;他似有似无的指尖沿着我的背脊、腰际的肌肤缓缓地滑下来、游离在最丰腴之处,若即若离地揉抚。 可当我沉迷于这太过温柔的爱抚,迷失在舒缓的游戏节奏之间,快要融化时,他又会毫无征兆地一掌扇落、响亮带着情色性凌辱的一声声、鞭挞折磨着我脆弱的神经。 在绝对的黑暗中,我沦落于他的掌控之下,他的手掌扣在我的喉咙上,稍一用力,略微缺氧的窒息感便掺杂着被唤醒的情欲,战栗着让知觉开始涣散;本能的渴求被点燃、像春风消融封冰的湖面,一波波被拉扯到极致的敏感中,如海潮浮沉。 “喜欢吗?杳、我放荡又美丽的女儿?” 悉悉索索的解衣声中、钤裸身抵了上来,分开我的双腿、向隐秘的腿心深处探入长指。他在我耳畔轻声呢喃,却像是君临在我之上的神,手法娴熟地挑逗起了我身体的敏感,化作酥痒难耐的渴求;他的吻落在我的肩上、胸口,像燃烧着的沙罗树花瓣、点燃销魂蚀骨的欲意。 “你的话,还是我送你的那个增女能面,更适合。杳真像她,是化成白鸟从天而降、在温泉中洗浴的天女,只要凡人藏好她漂亮的羽衣,她便不能再返回高天原、只能沦落做情欲的奴隶、臣服在隐藏了她的羽衣的男子身下。” 已不知什么时候,我成了裸身仰靠在他肩头、大张着腿,被他抱着的姿势,颤抖地在他怀里呻吟着,放浪形骸地扭动着身体、迎合着他的动作;被黑暗覆盖的感官只剩下他肆意进入的长指,填入一片泥泞的腿心,带起水泽涟涟的咕叽咕叽声、刺激着已经绷紧到极限的神经。 “真乖,这么快就高潮了。下次,杳要戴着那个天女面具,在镜前看自己光着身子被我操。你语无伦次地叫我的名字,哭着求我慢点、你快受不了的样子,一定很美的。” 他在耳畔低低地、露骨地挑逗,我像他撩拨的弦、黏连抽丝地吞吐着他的手指,被演绎出色情淫靡的乐声;伸手间,我无助地抓紧了他的手臂,一下下用臀往后,欲求不满地磨蹭着钤硬挺、炽热的欲望,寻求更多的快慰。 “钤,快点给我,啊,我、我、我要……” 开口时,一声声又娇又浪的娇吟和哀求、让我自己都面红耳赤;夜深人静的奈良秋尾、会被人听见的吧。 “又快要到了?杳还真是敏感的孩子,光用手,就已经高潮了好几次呢。” 被我湿滑地摩擦引诱着,钤也已硬得不像话,可他低低的嗓音只是略略沾染上了欲色的喑哑,显得游刃有余。他的吻落在我的肩膀上,在我耳边轻笑着循循引导,“杳想要什么?乖孩子,要大声说出来,才能得到满足啊。” 可是,真的要像个放荡的淫妇一样,开口乞求我的亲生父亲来操我吗? 明明知道会最终降临的注定,明明都已经裸身相见、被他玩弄得瘫软到春水横流,没有留下再转圜的余地了,可事到临头、却依旧有顾忌。 我听见头顶间,廊下的玻璃风铃在夜风中清冷、悠长的撞响,一声声都似是对这场悖逆人伦、污秽不堪的情事的唾弃。 我咬唇未答,于是钤一手握在我的一边腿弯,将我的腿掰得更开,另一手开始又重又强硬,像捣汁一般大幅度地顶撞入,一下下勾到最深处、搅弄着黏腻的爱液,刺激着我的感官、冲撞的凶悍,让我徘徊在离悬崖一线的失控边缘。 “乖、快说出来啊。” 钤在温柔地哄诱、在某一刻,他的手重重地间碾压在花核上、刮到了内壁至深某一处、于是绷到极致的弦断了,化作齑粉;悬空的娇吟化作支离破碎的喘,我不再在边缘遥遥欲坠、而是被他狠心地一把推下了情欲无底的深渊。 “我要钤来操我、狠狠地满足我。” 体内大量温热的爱液倾泻而出的一瞬,脑中被白亮、临界的渴求烧得一片迷糊,屈辱的泪水洇湿了遮目的丝腰带;一瞬热意逼上双颊、我放弃了最后的抵抗,咬着唇尖叫了一声。 发出放荡不知羞的声音也没有关系,还有温泉之上湿热的雾霭啊,它像天女的羽衣,会遮住所有的羞愧和耻辱;还有那遥远的一片片过分漫长的海潮声、会替我掩盖的吧。 也许小葵君正在当勤、会听见夜里这边的响动呢——那她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来? “好孩子。” 钤满意地将全身瘫软的我往前一抱、摆成了跪着背对他求欢的姿势,然后他掐住我的腰、压得更低,抬高了我的臀部,便猛地一撞而入。 肉完了,不更了 贰拾 这就是……真正的被爱吗? 尘埃落定、空虚终于得偿所愿被填满的一瞬,一阵酸涩涌上眼眶的湿意,也像是蓦然被充实的下身,饱胀、酸楚。 像剖开自己的心脏、将赤裸裸的血肉,连带着在15年内从未有人触碰到的那些婉转悱恻的心思,全部摊开给一位陌生人参观;像邀请一位素不相识的来客,造访从未有宾客到访过的桃源深处。 惊慌失措的本能想逃想躲,却又舍不得那些从未涉足的刺激、兴奋到不肯浅尝辄止。 可钤硬挺、炙热的欲望毫不费力贯穿了我的润湿,顺势一顶到底。他也没有等我稍加适应,就直接一下下地开始加速律动,霸道而激烈,像是一场残暴、强横的台风过境、摧兰斫柳地席卷过流水落花。 遮住眼睛的腰带在这一刻被钤扯开、脑后的结散开、飘然落地,我被他顶撞得向前栽倒、却被他揽住、落入了他温暖的臂弯中。 “杳,你放出了恶魔,就要好好接受恶魔的给予啊。” 钤在我耳际轻声耳语,沙哑浸满情欲的声色像是夜风夹杂着咸湿的海浪的叹息。 他的技术也确实很好,只几下,便一头狠狠顶撞在了之前的那处敏感到只被他的指尖稍稍一碰,就会酸楚到抽搐、蜜液泛滥的那处软肉上。 巨大欢愉的海啸爆发,直接让迟钝的痛感和兴奋的快慰都被发挥到了极致,像横跨小提琴琴面的两端,将最粗和最细的两根空弦线扯到极点、再揉绞成一股,空虚蓦然被抚慰、汗珠密布的身体在尽兴中颤抖不已;我被他太多、太急的给予所击溃、放声呻吟得恬不知耻。 这就是被爱吧…… “真可怜哪、是个没有父亲的孩子。” “也不知道是和那个男人生的野种,小小年纪就天生一副狐媚相。” “这样的学生还送来学校做什么,带坏了其他好学生怎么办。看她看的都是些什么书,自甘堕落!” 我听见自己紊乱的心跳,心房在剧烈地收缩着,即使正在沦陷于一场太过激烈的情事,深处也有一个声音在不甘地叫嚣,想要更多、更激烈地被爱着、想靠近、拥抱住那几乎将我烧成灰烬的温暖。让充实的性爱把那些沉淀在心间最深处,一遍遍回响的空洞、那些锥心的意和自厌的质疑都赶走,永远不要再回来。 “好骚、好紧啊,一下就操到了,都是水,想一直插在杳里面,插坏你、插烂你。” 钤在我身后满足地闷哼,惩罚的巴掌一掌掌重重落在我的臀间、腿内侧、胸上。 麻木的钝疼紧紧绞着凌辱的话语,融作情欲的长鞭,鞭尾带着火辣地扫过脆弱的神经末梢、抽在就要飘然羽化、弃壳而去的灵魂之上、抽得肉体都在不堪重负地颤抖。 不、不是的……不要…… 可是,太舒服了啊。 一声声淫靡水淋淋的撞音中,他在我体内肆意冲撞,搅弄到爱液井喷不止,每一寸抗拒的甬道都被他硬生生地操开,燥热烧作头昏目炫的沉溺、可耻的泥足深陷;即使睁着眼睛,在弥漫的泪意和澎湃不止的高潮支配下、视线也只是白亮混糊的一片。 别那么快,又、又要到了…… 我像是跪在芒草丛生的荒野、在清冷的雪白芒穗飘飞的雾霭中,幕天席地地和他野合,尖叫着,荒淫无度地向他求欢,摆腰向后迎接那个我应该叫做父亲的男人急遽的抽插。 身体已经脱离控制、意识都在颠散的痉挛中要失控了,像整个躯体都被他的侵入所占据,体无完肤地臣服于陌生的情潮涌动,讨好他获得更多的欢愉。 真的不行了。 会成为随他摆布、任他为所欲为的玩偶的。 某一刻、我仰着头,雾意迷茫的眼眸看清了头顶,随风摇曳的玻璃风铃之中的悲凉倒影。钤压在我身上、向后擒握着我的肩,拉着我重重地将我迎送向自己的胯下。我像个被他骑在身下、肆意发泄肉欲的玩具,精心描绘的妆容化作狼藉的花糊、披散的长发汗湿淋淋地黏在扬起被撞得乳波荡漾的胸间。 钤应是注意到了我正在抬头看什么,因为下一瞬,我被他从身后捞起腿弯,悬空抱了起来、挺胯一下下深入地操弄着。淫荡的身体顿时被这种新的侵犯方式所取悦,一边受惊地收缩、死死咬紧了他,另一边挣扎着再掀起一波欢爱的巨潮。 “看,宝贝真骚啊。” 他喘着将我的双腿分得打开、刻意地为我展示那根情欲的权杖是如何深深捅入我的体内、搅得蜜潮飞溅、水声四作的。 操控的丝线被扯动,我像是被吊在半空中,被他的欲望死死钉住、挣扎不能的提线木偶,全身上下都密布着情欲的绯红,也不知道是他留下的巴掌印、掐痕,还是意乱情迷的燥意灼烧。 是的,我就是这么坏,罔顾人伦地勾引了自己亲身父亲,在他的身下春潮澎湃地发情。 请惩罚我吧。 交合的淫靡甜香中,那股属于钤的轻幽佛蕴和妖娆掺杂的熏香气一缕缕,更加馥郁地飘散、香艳地萦绕在我的身畔。 我像是跪在沙罗花园如荼盛开的树下,赤裸、虔诚地向佛祈祷。俊美的佛子听见了我的祷告,却被我引诱堕入尘世里,于是沙罗花树寂灭化作荼毗的劫火、慈悲的如来化身除魔的力士。 坠落、坠落。 祂睁开眼,赤足于皎皎的银月下走下妙华绽放的青莲台、就在圣洁白瓣凋零的沙罗双树之下,以降龙伏虎的姿势与我交合。我想在翩跹的沙罗花瓣中看清祂的脸,却只看见了肩头那颗,如白瓣间残露般盈盈的小痣。 太多了、太重了,最深处都要被操开了,要坏掉了。 不要了,会真的被操死掉的。 手足并用的逃离,却被拖回来、双腿架上肩头、折得更开,直到裸露出泥泞承欢的花萼,水泽潋滟地奋力吞吐着粗长狰狞的欲望。哀求的悲鸣被撞碎、吞入压下来深吻的唇齿间。迎面而来的一下下更狠更深入的撞击,几乎要将我的灵魂撞出躯体。 “别想逃跑。” 钤咬在我肩上,如恶魔一般喘息着的耳语。 “杳,我要射在你里面,操穿你、射满你小巧的子宫,把你从内到外都弄脏、让你全身上下沾染上我的气息,完全属于我。” 崩溃、破碎的呻吟,混入温泉汤池雾蒙蒙升腾的水汽;夜凉如水的清寂,被剧烈抽插的摩擦所点燃,熊熊烧成劫灰,秾艳的霞光染红了世界沉闷的底色。我在钤的怀里、已经在临界的一线之间,就要登顶,像佛种和翅果最终的落地、圆满轮回的涅槃。 可是,我终究求仁得仁得到了祂的爱、祂的垂青啊。祂垂怜地温柔睥睨向我,眼中摈弃了脚下其他所有的信徒,只剩下我、独有我了、再无他物。 这样就是最好的结局了、是吧? ------被po这个网站恶心到了,不会再更了———— 本来这章要收费的,结果发现只能收费才能上新书榜,就被恶心得不行,我也没欠po的,之前还自掏腰包送了很多的po币送读者,去支持其他的太太(应该有10万,我不记得了),你不能通过各种方式来绑架我收费。 所有作品到月底会全部隐藏,在这个破网站,真心的读者没收获到几个,倒是盗版卖文的一大堆,作者权益什么的没想到要保障,就一天到晚琢磨着怎么捞钱,太恶心了,从此退出不会在这里发文了。(本来要不是爱写作自由,谁会在这里写文,我不需要靠写文赚钱但不代表我能忍人家拿着我的文去卖,搞得还在帮这个sb网站考虑设置打赏章的我像个笑话。) 本来这本的读者也没几个冒泡的,肉也完了,就在这里结束了。 (也别问太太为什么坑了不写了,不坑的时候大家只看文不冒泡,现在我坑了一个个跳出来指责,只会让我觉得很恶心,我写文是因为我自己产粮自己吃得开心,不欠谁的。读者投珠只需要几秒,写完一本书,改了又改却起码是半年多的时间,这时间我拿去写英文小说不香吗?) 88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