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师姐的无情剑》 简单重生了 裘千越重生了,成为了一条绿油油的小蛇。她很惊讶也很新奇,可惜蛇的视线有点低,她只能看到此地落叶纷呈,地面堆了太多叶子枯枝日积月累沉甸甸地压着,游走在上面都没声儿的。 不慎熟练地游走至一处水洼,蛇脑袋停下来往水面瞅了瞅,再次惊叹自己真的活了还变成蛇了的同时,然后才察觉这蛇身体似乎有点问题,尾巴痛得很。裘千越把自己盘起来,观察自己的尾巴尖尖,发现那处居然断了,许是醒来太过惊讶没察觉竟然拖着这节断尾晃悠了一路,这可不太妙,裘千越立马决定寻个树梢躲起来,半点不觉得从人到蛇经历了多大的变化。 可这片林子虽然极密,不用担心没树可躲,问题是变成蛇了后她对于同类的感应大大加强了,她能感觉到这是片蛇林,刚醒来时是白天还好,现在夜幕逐渐降临,丛林里滑行游动摩擦嘶哑越来越清晰。她能听到临近的树上已经全是丝丝声,要是没受伤说不定还能上去蹭个地儿歇歇,可她拖着这断尾保不齐就被吃了,只能再走远些争取在蛇林进入午夜的狂欢前寻得一方净土。 尾巴痛,行进不了太快,裘千越紧爬慢爬地终是寻到一个小山洞,她细细听过了,里面没有蛇群的声音,这并不意味着里面安全反而说明里面可能有更可怕以至于蛇群不敢靠近的东西。但她没办法了,爬了这么一天断尾痛得厉害,而且她有密恐一点也不想回去面对蛇群,索性就趴在离洞口不近不远的地方歇息,这蛇体型小得很,纵是真有危险躲这儿恐怕也发现不了。 爬爬走走了一天,裘千越脑海中终于出现了一个正常人应该有的思维,她是怎么就活了啊,还活成了一条小蛇。这小蛇估计是刚开了灵智结果就被什么东西咬了又让她给附身了真是可怜,也不知道这蛇是什么品种,鳞片在阳光下绿得晃眼睛,细细小小一条,趴地上跟个嫩柳条似的,她以后在这蛇身子里咋过啊?是不是还得自己捕食,以后是不是只能吃老鼠了,救命,不想吃生肉啊。在这万千的忧愁中,裘千越哀哀戚戚地抱着小断尾睡过去了。 醒来又是阳光大好的一天,那个山洞仍然毫无动静,但裘千越可不会上赶着以为没事了就进去查看,要是她以前那一身修为估计还成,现在成了这么个小玩意,裘千越光是想想怎么能活下去都快愁死了,怎么还敢整些有的没的啊? 睡了一觉,断处好了不少,总归是开了灵智的野兽恢复能力还是不错的,就是这蛇太瘦小昨天又爬了一天,估摸着还得两三天才能彻底恢复。在此期间,裘千越需要尽可能在不加重伤势的情况下喂饱自己以至于不饿死。这是个很大的挑战,要不光喝水算了她想着,反正小蛇一条,吃应该也吃不了多少吧...... 事实上,日头洒到天中央的时候,裘千越就有些饿得受不了,她头一次深刻地认识到普通的蛇(开了一点点灵智约等于无)和修士有多大的差别,她虽还记着那些心法,但毕竟人蛇有别,却是无法将灵气吸至蛇身只能通过外界的食物补给填饱肚子,偏偏尾巴又受了伤,真是天不遂人愿难不成让她穿成蛇身是来体验饿死的滋味的吗? 昏昏沉沉的,尾巴痛痛的裘千越,浑然没有发觉蛇林中的喧嚣...... 蛇蛇我啊,要被烧熟了捏 在竹林边缘瘫着晒太阳的裘千越没察觉到蛇林正在经受一场屠杀。 她快饿死了,这蛇身也不知道是哪个品种,小小一只碧绿的让人心惊,不知道有什么特别之处没有,没有的话岂不是刚重生就要死了?不划算啊,绿蛇脑袋晃了晃,她感觉眼前快有重影了。 突然,面前的林子忽的亮起来一片火光,下一瞬,无数条蛇从空中掉落,有些起来尚有意识能摆出攻击姿态,有些直接被砸晕过去,有些甚至直接被烧成了焦壳。 裘千越登时才发现不对劲,这蛇耳力是真不行,近在咫尺的屠杀她居然都没察觉。她面前的蛇已经在地上层层迭迭垒起来,一眼看过去竟没有可以下脚的地方。 裘千越心道不好,这明显是针对蛇林有备而来,对方的身影她现在还没看到但看这架势应该是想一网子把蛇窝全整了。蛇林里面肯定有几条厉害蛇现在还没出现,要么被引开了要么已经死了,今天只怕没蛇能活着出来。 她已经做好装死的准备,谁料她这颜色真是过分显眼了,刚准备缩进蛇堆下一秒就被人捏住七寸揪了起来。 “王石,你看这蛇够漂亮么?”捏住她的男人问道,还笑嘻嘻地甩了两下,“呦,尾巴断了,可惜,这么漂亮的颜色做不成手链了”那男人听着十分惋惜。 “许三,别瞎玩浪费时间,赶紧收拾好捡出些有用的,老大等着呢,再说了你不觉得这条绿得让人恶心嘛”被称为王石的男人语气略有不满,催促着许三快点收拾这遍地蛇尸。 许三听了叹了一口气,又笑意晏晏地对裘千越说,“小蛇,没办法呀谁让你尾巴断了,不然还能成为我的手链呢”,下一秒指尖升起一簇火竟是准备将她烧死。 裘千越七寸被人拿捏一时动弹不得,只能感受着蛇身逐渐上升的热度,她咬咬牙准备自爆内丹时,没想到还没体会再次死亡的痛楚,一只穿云箭无声息地穿过了她面前许三的肩膀,火焰陡然一下熄灭,掉落到地上的裘千越蛇眼瞪大,还没来得及有别的反应。王石已经丢下许三提气飞跑,将他们辛辛苦苦搞死的一地蛇抛在脑后看都没看,丝毫不惋惜的样子。 裘千越心想,跑是正确的,因为那穿云箭既能做到无声无息又威力巨大的,只有流云派大师兄谢晋,那人但凡再犹豫一会儿断断跑不掉。不过那已经是她还活着的时候了,现在看来,他修为似乎又有上升,也不知道她到底是死了多久。但是,谢晋为什么会来这儿呢? 面前被钉在地上的许三灵力正在不断流逝,剧烈的疼痛和恐惧让他想跪地求饶,却又因为伤处难以动弹,他只是个蛇贩子,断断轮不到谢晋这样的人来处理啊,今天是触了什么霉头遇上这尊大神。没想到,下一瞬,却是另一个人来到身前,这人眼罩素纱手执长明剑,竟是遥韵宗长老楼竹溪,许三霎时升起一丝希望,传言楼长老为人极柔和,若他卖个惨说不定还能保住一条命。 他正欲开口,却见楼竹溪半点没看他,俯身拾起那条被他嫌弃的青蛇,他正窃喜说不定有转机,突然感觉胸口空荡,低头竟是长明剑直直剜去了半个身躯,而从始至终,那位待人温柔的楼长老没撇去过半分目光。 被放在手心的裘千越惊了,她早知这位水中清荷表象与内里及其不符,却没想到这位已经如此狠辣。刚重生的两天,就经历如此惊险,蛇身颤动,摇不动的断尾处疼痛终于传到胸口,裘千越脑袋一歪果断晕在了楼竹溪手中。谢晋此时也赶到,逃跑的王石再快能快过谢晋的箭吗?必然不可能,一箭穿心,倒是给了个痛快。两人看着那条晕倒了的小小的绿蛇,立马赶去了最近的宗门,正是遥韵宗。 两人三足比赛,开始! 遥韵宗终年芳菲围绕,称得上一句四季如春,唯有一处冰云四溢,正是楼竹溪所处。 竹林离遥韵宗不远,御剑不过寥寥几时便抵达。楼竹溪怀抱小蛇,艳艳一点绿,亮得似乎能反光。到了宗门,楼竹溪径直往他的住处而去,回复掌门的任务交给了他的弟子们,这没什么,不过是桩小事。 旁人只见一黑一白两道身影向着那处冰峰一略而去,“真是一对璧人啊”不知是哪个弟子小声低语。 两人进入主峰,风雪渐大,雪地中有阶梯拾级而上接近峰顶时顿住,再往上只亘着一座小木屋再无它物。 他俩这一路,偶有楼竹溪的弟子问候,他微微点头以示回应,白袍点地飞略而上。 小木屋中没有太多装饰,显得分外空荡。楼竹溪轻轻将青蛇放入锁麟囊中,背后一路没出声的谢晋开了口,声音有些嘶哑“伤势如何”,楼竹溪没回头,他在一寸寸检查青蛇情况,还算幸运,断尾时间应该不久,放入锁麟囊应当能尽快恢复,此外,身体无甚危险,他一边探查,一边讲述情况。 “你且守着她吧,流云派尚有急事未处理,我先,先行回去” 他似乎真要转身就走。 身后一声轻笑,“别装这副样子了,给谁看呢” 楼竹溪目不视物,但谢晋确定他在看着自己。 “她在乎着你呢,晕过去前保准瞧见了我俩,你一走,她醒来不见人不知会作何想”,楼竹溪还是温柔的,但语气不见得好。 谢晋脚步一顿,停住了。 接下来的几天,两人同在木屋,一个在左一个居右,中间悬着锁麟囊,里面小小的青蛇在缓慢地呼吸。 不知道过去多久,裘千越醒了,她感觉身体很好,哪哪儿都不痛,甚至能拳打脚踢三百下。 她一动,那俩人立时察觉了。楼竹溪打开锁麟囊,取出小青蛇,它那小尾巴不断晃动,确实是恢复好了的样子。 看着上方两张大脸,她还没说话呢,突然感觉鼻尖冲出去了一股气流,一声嗝儿出来,她意识到,啊,这是饿嗝! 显然那两位也意识到了,锁麟囊里灵气充足,可裘千越这具蛇身尚幼,虽能快速疗伤,但没法缓解饥饿。 楼竹溪辟谷已久,身上只能掏出辟谷丹,但他知道,裘千越向来不喜欢这个,变成蛇了,应当也没变。而谢晋望了一眼蛇,默默走出了木屋。 屋里,裘千越还在打嗝,不多时,谢晋又进来了,端着一盘切好的生肉和一盘处理过的。 他知道正常蛇会吃生的,可裘千越不一样,所以他预备了两碟。 果不其然,青蛇嗅着食物的香气爬到了他手上,钻进了熟食肉堆,尾巴尖儿晃得欢快,蛇尾巴都快掉进去了。 “你也就这点儿好了”,楼竹溪冷笑着,将还在埋头苦吃的小蛇拎起来,这蛇太小,又是重伤刚愈几天未进食,吃太多反而不好,果然,蛇肚子已经涨起来了,他催动灵力为裘千越疏解以免积食。 青蛇刚开灵智,吃饱喝足又昏昏欲睡,尾巴自动绕住刚刚拎起它的人,蛇身一环又呼呼大睡了。 楼竹溪这时候终于显露出一点真正的柔和,连带着对谢晋的语气都好了不少,“不是说你那门派有急事,现她也醒了,你也看了,该办正事去了”。 谢晋仍旧不说话,似乎自从裘千越醒了,他就再没开口,这次也是,他只是静静地看了一眼熟睡的青蛇,转身离开了。 来时大雪纷飞,去时风雪倒安静了不少。 谢晋一深一浅走在雪堆里,他甚至没用灵力外护,有雪落在他的黑衣上,又很快消融。 快走出主峰时,他从腰间取下一只黑翅蝶,注入灵力它便翩翩起飞,他向外走,黑翅蝶自往雪中飞去。 木屋中,楼竹溪似有所感,毕竟这座雪山几乎尽在他的灵识笼罩之中,是只蝴蝶进来了?不对,这是谢晋的黑翅蝶! 他恼怒,谢晋这坏胚,知晓裘千越再醒来定会问他的踪迹,就暗中留了个传信的。 他甚至压根儿没想藏,毕竟楼竹溪真没法拿这蝴蝶怎样,还专门遣了黑翅蝶来,相当于直接告诉裘千越可以用这个来传信了,这人当真是个窟窿,一身心眼。 山外,谢晋笑了一笑,又很快抿唇。还有很多事情没处理完,包括他,等处理完,他要再去见她,这段时间,就让黑翅蝶陪伴她吧。 蛇蛇我啊,要多长脑子了 裘千越在小木屋好吃好喝呆了几天,彻底休养好了。 她还有很多疑惑,比如,她怎么醒的,谢晋和楼竹溪俩人又是怎么找来的。 蛇林遭屠戮,刚好这俩人出现,彼时她以为是个巧合,但从她被细细养护来看,他俩应当是早就知道她在何处了,这就奇了怪了,她一个重生的都不知道自己会重生成蛇,这俩人是怎么知道的。 可是她现在甚至没法说人话,每天只能吐吐蛇信子,到处嘶嘶嘶,也没法问,只能享受投喂。 楼竹溪倒是每天有和她讲话,告诉她,现在是纵元52年,离她身死道消过去十四年了。他变了很多,听旁人都称呼他为长老,她想给个表扬,但只能费劲用尾巴勉强比个赞。 不过小楼也有很多地方没变,面对她,哦不,现在是它,还是那么温柔,那么好看。楼竹溪是真的漂亮,她一直都这么觉得,以前瘦弱些,现在身量拔高了人似乎也硬挺了一点。 不过这几天都没看见谢晋,奇怪,难不成时间过去这么久,她的小师弟不再尊老爱幼了吗?哭哭。 好在谢晋人虽然走了,但还留下了黑翅蝶,他似乎将东西改进了很多,以前只能传信或者传音,现在都能传图了,可以称为仙侠界智能手机。 她每天用尾巴传几张图过去,谢晋回得很少,但没落下过,多数是看起来好多了,不错,很好这几种回复。 她好想变成人啊,不仅她,楼竹溪也在想办法。 他能用灵力探出这蛇状况,幼蛇,刚开灵智,但不知道是什么品种,所以决定去问问掌门品种以及如何能健康快速地让蛇早日化形,他想听到她说话。 雪峰的人最近都知道他们的师父养了条蛇,鲜亮的绿,像春天莅临了这片山头。师父似乎很喜欢很在意,抱着蛇跑了好几趟掌门的住处。 现在又到了每天一次的拜访掌门时间,这次总算没跑空,掌门正坐于正殿等待。遥韵宗的掌门名为陈山,须发皆白,却面如童颜,当然身量也不高,估计才到楼竹溪大腿那儿。 他向掌门行礼,陈山招手示意他上前,楼竹溪轻点了一下缠着他手腕不放的青蛇,将蛇盘至手掌上现于掌门眼前。 这陈山不仅脸看着像童子,声音也和稚子一样,他开口,“我已探明,此蛇有灵,与上古大蛇率然一脉颇有渊源,不过,率然一脉,后代多无胜数,传至这小蛇,也无多用了”,说完笑眯眯地似乎想要伸手抚上蛇头,楼竹溪却已经将蛇收了回去。 陈山那张孩童地脸上,不适宜地出现一种老成的感觉,他扶额,“楼竹溪,人皆道你君子,君子何来如此小气啊。” 裘千越听这话,不由紧张起来。她死了好多年,世事变迁全不知晓,陈山看着虽然像个好说话的人,但也说不准,小楼也是,让人家摸摸蛇脑袋也没啥,万一陈山迁怒才是不妙。 楼竹溪摩挲了一下手腕的蛇,似是安抚,然后缓缓开口,“掌门今日于殿中等候,便是探明了此蛇与我的利害,方才所说,只怕还有未尽之处,烦请掌门与我一一道来。” 裘千越有点懵,小楼这是在说什么啊,陈山隐瞒了什么吗?她怎么什么都没听出来,是不是人死太久了,智力会下降的啊。 不过还没等她多想,楼竹溪却将身上的长老玉佩取了下来,连带着他的储物袋以及佩剑一并卸了呈给掌门。陈山叹气,“何苦呢,我并没有因此怪罪你的意思。” 他没接,楼竹溪却也没收回。 楼竹溪今天穿的是青色长衫,一支竹簪绾发,配长明剑极为俊雅,他抚过长明剑,剑身微微铮鸣,但他只是笑了笑,不再开口,将身上其他物事一并放置到了掌门身前。 陈山看着他,这位以温柔出名的长老,口口声声说承蒙师门恩惠,却又如此坚定地要摆脱长老之位甚至是想脱离遥韵宗,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现在楼竹溪身上除了一条紧紧缠着他手腕的蛇,再无他物了。 没等掌门开口,楼竹溪又说话了,“承蒙掌门多年照拂,但长老之位于我实则难堪大任,遥韵宗弟子众多,必有杰出者,长老之位定有更适合之人,况且”,楼竹溪于袖中拿出一道手牌,“我虽难堪长老大任,却始终是遥韵宗弟子。” 陈山叹了口气,红的白的全让他说了自己还能说什么,不由感叹现在的宗门弟子真是越来越有主见了。他一挥手,那堆东西全不见了踪影,楼竹溪知道,这是同意了,他松了口气,这招太绝,他还担心陈山会不会阻拦,还好。 陈山接着说道,“楼竹溪,我这算是对你留了情面了,别人离职,可没我这般好说话的”,楼竹溪笑着称是,又说不必担心,其实他连接班的人都找好了。 陈山看着笑得及其舒心的楼竹溪,鹤发童颜的脸都开始抽抽了,于是他说,“关于那条蛇的事,我并没有隐瞒太多,不过是继承了率然双头蛇的秉性罢了,一头强则另一弱,难以平衡”,他瞥了一眼,果不其然,楼竹溪脸都白了,“好在这蛇血脉过于杂糅,虽然秉性难改,但双头相争对此界也不会有太大的危害了”。 “掌门的意思是,虽然于外界无甚危害,但自身却难保吗?” “哎呀,我所见不多,这不好说,”陈山顿了一下,“但就我所见,十有九,难以善终。即使我等妄图补救,也没法子可用。” 楼竹溪愣住了,陈山不过是看似年幼,实则不知活了多久,他说没有办法,那便是真没办法。 他低头看向手腕盘着的青蛇,从刚才就一直没再有动作。他感觉自己的感官不灵敏了一瞬,好在,还记得向掌门行礼,然后呢?他要回雪峰需要收拾点东西,要盘算下一步该怎么走了,这情况超出了他的预料。 快走出殿门时,陈山叫住了他,“楼长老,念你多年为宗门有功,锁麟囊就先借你几天吧,记得还。” 楼竹溪转身深深地行了礼,然后再次迈步向雪峰走去,他摸着手腕安安分分的蛇,轻声说道,“姐姐,不用担心,那种情况,不会让它出现的……放心吧,不会让你有事的……” 蛇蛇我啊,吃菇菇喽 楼竹溪刚进木屋,就发现有个身影等在里面了。 是谢晋。他的黑翅蝶虽是监听好物,但若是到了陈山等人的眼中便难以隐藏踪迹,因此楼竹溪带师姐进去后的事他一概不知。 “如何?” 楼竹溪简单说了一下情况,两人决定即刻启程北方的一个小镇——青阳镇。 遥韵宗位于大陆的东南方,而大陆以北将近边境的地方则是一片蛮荒,少山多平原。而青阳镇就位于其中一座大山——砀山脚下。 北方虽荒凉,但砀山却是少有的灵力充沛之地,就好像一口间歇泉,青阳镇就是被喷出来的一座小镇。 但青阳镇不同寻常。 砀山生于蛮荒之地,却灵气充足,正因这份独特,常人难以在此生存,对于蛇类可是一个温养的好去处,尤其裘千越这种特殊的。 此去路程颇远,裘千越蛇体太弱,路上少不得多做停歇,为此,两人制订了详细的路线图,尽量做到安全又快速。 规划完,他俩同时望向眼睛还睁着但已经魂游天外的蛇,希望用眼神让她清醒。 而裘千越呢?哦,她真睡了,梦中感受到久违的被凝视感,duang一下醒了,然后疯狂上下点头。 她睡过去前只听到那俩人在规划路线后面的全不知道,不过其实她听不听也没什么意义,死了太久,她连那个青阳镇都没听说过,现在却成了她想活下去的关键之所,唉,真是世事无常呢。 时间紧急,两人一蛇开始收拾东西。 楼竹溪没了储物袋和佩剑,东西不多。谢晋也是,他虽来得急,东西倒备得周全,所以他们俩主要是在制作蛇吃的东西。 裘千越虽然现在是条蛇了,但她没法真吃生肉,这一路又少不得有无人之地,因此需要准备大量肉干、干果等等甚至还有一堆磨牙棒,总之是七七八八一大堆。 花了几天的功夫筹备完毕,楼竹溪与雪峰弟子稍作嘱咐后,三人(一蛇)便立即启程。 刚行到宗门外,谢晋从储物戒中拿出一架纸飞机。刚被取出,那纸飞机便膨胀成船一般大小,浮在低空中。 上了飞机,除了甲板还有两间小房,谢晋在前头控制机头方向,楼竹溪则进了其中一间小房静修。 纸飞机飞行胜在极为省力,不用耗费太多灵气,顺应风向即可,再罩个防护罩,就又平稳又安全,堪称居家出行必备良品。 甲板的风挺大,谢晋也没给自己安个罩 ,但他习惯一身劲装,只束起的马尾在风中猎猎作响。而在防护罩内的两间小屋,则安稳如山。 楼竹溪自从不做长老,便再未戴冠,只低低地用木簪绾发。 他的头发很顺滑,静修时发尾垂到了手腕上,裘千越就会用尾巴把头发掀起来然后再落回蛇身上,乐此不疲。 过了片刻,楼竹溪睁眼,蛇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安然地绕在手腕上。 他拿出一小袋肉干晃了晃,蛇立马窜过来,讨好似的顶他的手心,他就一片一片地喂给裘千越。 蛇太小有一个问题,贪多却消化不了。楼竹溪熟练地一边用灵气给她梳理一边用指腹轻轻按摩她的肚子,不多时,裘千越就仰躺着睡着了。 是夜,纸飞机来到了他们的第一个目标点——云城。降到城外空地,谢晋和楼竹溪从纸飞机上下来,裘千越还没醒被楼竹溪托在了手中藏在袖里。 云城是遥韵宗周边一座大城,到了晚上依然灯火通明。 到了城门口,楼竹溪亮出自己的弟子令牌,守卫便放行了。 因着毗邻遥韵宗,云城内修士极多,像楼竹溪这样的守卫基本就会直接放人。 两人随便进了一家客栈,开了两间房,楼竹溪便揣着蛇上楼,谢晋紧随其后进了另一间。 第二天一早,裘千越就醒了,楼竹溪正在床前换衣。 不同于遥韵宗广袖长袍的打扮,他穿了件黑色的外衫,只是不同于谢晋那种劲装,袖口略有些暗金线纹,没系腰带,黑发未束,裘千越简直要看呆。 她直接从床沿爬到楼竹溪身上,蛇凉凉的,但是人热热的。 楼竹溪愣了一下,但没别的动作,裘千越就顺着钻进了他的衣服里面,然后再往下钻进亵裤缠住了他的大腿。 楼竹溪还是没有动作,事实上,他已经僵住了。 蛇的小小的鳞片蹭刮着他的腰,然后是他的腿根,他甚至感觉蛇信子吐出来的呼吸打在了某个不可言说的部位。 不过裘千越没过多久就又钻出来了,爬到他手腕安稳地呆着,他一时不知该是庆幸还是遗憾,只能点点蛇脑袋。 推开房门,楼竹溪去楼下吃了早饭,又回了房里给蛇喂肉干。 还是长了不少,之前只能在手上绕两圈,现在已经差不多能绕个三圈半了。 楼竹溪喂完蛇就在房里打坐,裘千越就这里爬爬那里爬爬。按理说蛇听力不太好,但她成了蛇听力居然还不错。 隔壁房已经没了人,她不知道谢晋去了哪,又讲不了话,有点郁闷。 她感觉得出来,谢晋似乎在躲着她,可又没法问,好不愉快。 不过她这几天一直缠在楼竹溪手上,一方面是谢晋不搭理人,另一方面则是无奈自己无能。现在她除了还能思考这一点,和蛇有什么不一样呢? 她爬回楼竹溪身上,找了个地儿开始睡觉。没办法,吃饱了还运动了就是该睡了,这就是一条蛇的使命啊。 这次醒来,倒是终于看见谢晋了。 见她醒了,谢晋笑了一下,说,“师姐,我可能得当回梁上君子了。” 裘千越明白了,她吐着蛇信子爬过来,尾巴高高甩起然后轻轻抽了下谢晋的衣服,连褶皱都没,就是主打一个雷声大雨点小。 结合最近的天气,她大概是知道谢晋要去偷什么的。 云城,顾名思义,云多嘛。南边少有的平坦之地,又无山脉阻隔,一年到头雨水甚多。而三四月又是一个特殊时期,雨多却成雾,此时便会生长出云城独有的植物——芸菇。 别小看它,芸菇对于安魂养灵极有效果。而最近的云城,正是刚结束雾期,芸菇的药力最为强盛的时候。 云城如此热闹应该也正与此有关——云城拍卖会,芸菇正是拍卖品之一。 他们来得巧却也不巧,拍卖还未开始,票却已经售完,谢晋想出这个办法倒也是无奈之举。 裘千越本想给谢晋比个加油,最后还是只能比了个赞,她想等再长一点应该就能头和尾一起加油了。 至于此举道不道德,谢晋是为了她才去做这种事的,她要是反过来认为他道德败坏,那可真不是人啊——虽然她现在确实不是人。 她和楼竹溪继续在客栈里等,太无聊了,她就在楼竹溪衣服里钻来钻去,最后被捏着尾巴揪了出来。 还没吃晚饭,谢晋就赶回来了,带着一株芸菇。 芸菇周围萦绕着淡淡的蓝色,像蓝精灵的家。 事实上,云城每年地芸菇产量很大,要不是错过了售票又赶着用,谢晋倒也不用当个梁上君子,不过他还是留了灵石在那儿。 至于为什么只拿一株,当然还是因为蛇体太小,而芸菇保质期不长最多七天,多了也会坏。 入夜,谢晋和楼竹溪守着面前的蛇。那蛇正在一点点吞吃蓝色小蘑菇,吃得很慢。 虽然芸菇看着很动漫风,但不要奢望它有什么味儿,雨雾里长大的东西,最多有股土味儿,只是非常嫩,和她以前吃的没什么区别。 不过再慢,没多久裘千越也吃完了,毕竟就小小一个。 她开始感觉躯体陷入了沉睡,而灵魂在俯视,然后灵魂一点点被牵扯着融入身躯,但不难受,仿佛天生吻合。 她看到蓝色的星光在摇晃,白色的触角在探索,过去与未来不断交换最后停在一刻…… 再次醒来已经天光大亮,她正枕在谢晋的胸上,嗯,用蛇尾巴点了点,不错,软、韧,她就戳戳戳的,不亦乐乎,然后发现就发现谢晋在看她,立马收尾。 云城的事已经办完了,三人准备离开,出城门的时候,却被拦下了。 “城主令,事有急,近日不得出城!” “城主令,事有急,近日不得出城!” “城主令,事有急,近日不得出城!” 守卫换了一批,前面有许多人被拦下正在吵嚷。 云城,怎么了? 蛇蛇我啊,要去看花喽 谢晋和楼竹溪并不想在此多做停留,尽早赶到青阳镇才是要紧,云城事已毕,不该再掺和。 事实上,云城大能不少,这种人是困不住的,城主令大抵针对的金丹期以下的修士,他们纵是走了也没太大关系。 却道这时,楼竹溪感觉自己的手腕紧了紧,低头,就看到裘千越在空中用尾巴尖写了个词,谢晋很熟悉,他开口,语气满是不赞同, “wait?师姐,你的事要紧,何必耽搁?” 裘千越又继续比划, “OK,I'm fine.” 意思就是她吃了小蘑菇,现在身强体壮很想掺和下云城的事。 楼竹溪听完,面上也显露出不同意。 裘千越只能继续在空中比划。 她先是把自己绕成了“5”,然后又弯出一个心,最后用尾巴尖拍了拍蛇头,意思是五天就行比个心心不坏事。 一连串动作下来,蛇快打结了,还好那俩人虽然看着还是担心,却最终也点了头。 因为出发得早,现在日头也不大,他们原路返回,街道两旁还是熙熙攘攘的,回到原来的客栈,还准备定两间房时,店小二却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对不住啊两位,咱也知道二位刚关照过咱家生意,但是城主下了禁出令,咱家一下多了老多人,现在就剩一张房了,二位不知介意吗?” 当然介意,那俩人不约而同地想,但明面上,楼竹溪还是笑着说,“无事,我们这就要了。” 付完房钱,两人一前一后上了楼进屋。 这屋正在走廊尽头,从窗外望去,能看见绿湖垂柳,风景倒是极好。 屋内有一床一榻,床的话两个男人一起睡就太小了,谢晋瞅了一眼蛇,说道,“既然如此,那我睡榻,夜晚有动静也方便查看。” 蛇听了晃了晃尾巴,而楼竹溪听完简直想给谢晋烧壶热水好好泡他这杯茶,又是委屈自己的又是表明自己多么警惕,但他甚么都没表露,摸摸蛇头,转身去了里屋。 反正说的好听有用么,蛇在身上才是最重要的。 他们住店的时候将近正午,随便吃了点,谢晋便出去打探消息,楼竹溪留在房里静修,蛇照例爬来爬去。 到了傍晚,谢晋准时回来了。他将听到的一些情况细说给二人,裘千越没听明白的,就用尾巴碰下他的手示意再说一遍,半刻钟下来,终是了解了个大概。 如三人所想,这情况是近几年才发生的,也确实不止一次,最近一次禁令正在12天前,然后便是他们赶上了的这次。 不过谢晋也打听到,每次禁令时间不会太久,最多两天,城里的人也就不太当回事了,不过来参加拍卖会的人不知道,才在城门口吵闹。 对此,城主的解释是,城池需要定期维护。这听上去实在是个拙劣的借口,但据市民说,确实每次有看到城主府的高阶修士集体出动修城墙。浩浩荡荡一堆人,谁都看得见。 这与云城曾经被凶兽围攻倒是对得上,如此说来,似乎也没什么问题。 裘千越用尾巴在空中比划出一个字,“列”。 谢晋立马在纸上列出了他查到的近一年的封城时间表,三人来回看,也未发现有什么规律,间隔时间不定,禁令时间也不定,基本在一两天内浮动。 三人正无头绪,却听见房外有人敲门,似乎是那小二的声音。 谢晋在门前立了会儿才打开门,果然是那店小二,正托着两盘点心,见门开了,就忙把糕点往他手上放,说最近正赶上花朝节,客人们远道而来又遇上禁令,希望云城特有的点心能帮忙消解一下烦闷。 店小二说得跟唱一样,溜得也快,送到手就跑了,谢晋只得端着点心进屋。 谢晋不太喜欢甜食,楼竹溪倒挺喜欢,他举起一枚六片花瓣样式的糕点,晶莹剔透,没什特殊,咬了一口却不是很甜 ,憾憾放下。 那两人都不吃,裘千越就绕着两盘糕点打转,这是花朝节的特供,花朝节又和禁令相撞,看来得去一趟。 裘千越知道头顶俩人正看着她爬来爬去,但说实在的,她现在有点不太想抬头看人,巨物恐惧症都要犯了好嘛,她慢吞吞爬到谢晋手上,假装看不见楼竹溪捏碎的糕点,缠好了,她用尾巴尖指向窗外,用头画出一个“Go!”。 花朝节,gogogo! 蛇蛇我啊,到处瞎逛呗 云城气候潮湿,三四月云雾又多,导致它的花期比别的地方更晚也更久,引来无数人前来观赏,花朝节便是为此设立。 云迢迢雾霭霭,处处皆是花海,这是白天的盛景。 到了夜晚,无数花灯畅游河内,万盏花烛同时在檐下亮起,不论少男少女还是老翁妇媪皆来观灯寻宝,人潮拥挤,烟花肆意,好一派热闹的景象。 尽管他们来时已经到了花朝节庆祝的尾上,但节日氛围依然很浓。 各种小摊亘在街道两侧,往来人多且杂,他们几个也不免被挤攘,裘千越想了个好办法,她把自己环绕起来各圈一个环在两人手上以免走散。 毕竟云城到底不比宗门,又是在这样一个节日,不便使用灵力清散周围人群。 谢晋两人出门都戴了面具,一个猪一个牛,旁人看不见蛇,就见两个面具男走一起,偶尔瞟来一眼,也很快就望向别处了,倒是不显惊奇之色。 走完云城主街,裘千越又用尾巴指挥去旁近几道小巷,仍然一无所获。 裘千越既成蛇身,她的嗅觉已非常人所能及,但她还是觉察不出什么。 她真是凭着直觉来查探的吗,还是这种怀疑也只是幻觉? 察觉出了蛇的烦躁,谢晋和楼竹溪同时出手,轻轻安抚蛇身,蛇的鳞片慢慢恢复妥帖。 他们此时站处,基本无人穿梭,裘千越再次用尾尖指了一个方向——上。 因着不想触动城主下的禁制,他们只堪堪悬浮在三层酒肆一般的高度,但也差不多够了。 将近子时,放眼望去,街上的花灯虽然亮着,但隐隐呈现衰弱之势,人群也变得稀疏,唯有几处酒坊、花楼还敞亮,以及……几座寺庙。 不同于花楼酒坊集中于几条中心街道,那些庙却间杂在城池边缘,庙小而数多。 裘千越决定从离得近的酒坊探查,除了喝酒摇骰子赌钱说荤话等等,没什么不对劲。 又来到花楼,听了不少淫词艳语还看了几场春宫,依旧一无所获。 最后,三人来到还亮着的一座寺庙,上书几个大字——无一。 即使夜已深,信徒仍然众多。 谢晋和楼竹溪此前贴了隐身符,但在寺庙前,裘千越用蛇头示意两人揭下符咒,既然来都来了,还是诚心一点吧。 进入庙中,前院是一方小池,几尾鱼在其中游动,波澜中能看出庙中的灯火通明。 不同于别处的喧嚣,这儿的闹是嗡嗡的,几处小殿中可见有人在跪拜,裘千越几人在殿中穿插。 她耳力很好,能听到有人祈祷家中平安,有人希望发财走运,有人默念着些有的没的…… 寺庙中香火的味道一直在刺激着她的嗅觉,但她没在意,她只是看向殿外檐上悬挂着的阴阳八角铃,风吹来就会晃荡。 等回过神来,谢晋和楼竹溪已经跪在了殿中的蒲团上,她想提醒他们也许这座寺庙有问题,也许许愿会出现怪事,但看着这两人虔诚的脸,她也只是对着前方微微垂下头…… 一夜无事发生,乘着日头微亮,三人准备回到旅店。 由于昨天已是花朝节末尾,今天街上早起摆摊的少了很多,也没什么人。 “今天之后禁令应当就要解除了。”谢晋说这话本意是想让裘千越别那么焦虑,说出口却发现怎么反而像在催促人一样,不由懊恼。 但裘千越没在意这些,她似乎从寺庙出来以后就一直有点心不在焉的,楼竹溪识趣地没再开口。 三人白天照旧在旅店度过,谢晋也没再出门,他们相隔一间屏障打坐修炼,裘千越也没到处爬来爬去,而是攀上窗椽,看外面的风光,她也不急躁了,就安静地呆在上面过了一天,饿了她会爬下来吃点肉干喝点水。 谢晋和楼竹溪早已辟谷无需再进食,但考虑今晚可能还得潜行,白天的时光便需要好好把握了。 修行前,他俩倒了足够多的肉干放在大碗盘子里,又倒了三碗水分别放在不同的地方,才开始打坐。 夜色再次降临时,二人才睁开眼睛,同时看向放碗的地方,发现肉干吃得差不多了水还剩一碗的样子这才放下心来,毕竟裘千越要是郁闷到东西都不吃了就说明真不对劲了。 裘千越见他们睁了眼,从窗棱爬下来,趴到谢晋怀里,尾巴尖虚虚搭着楼竹溪。 他们该思考今晚的行动了。 事实上,三人昨天不仅去了无一寺,趁着还没天亮,又去了其他几个相邻的庙,情况大差不差,就是名字不一样,有“无二”“无三”等等一溜排到了五,起名有够敷衍的。 裘千越吐了吐蛇信子,用头画出了一道门的样子,谢晋看了一下就知道了,“师姐,城门?” 裘千越点头,今天已经是禁令最后一晚,城门会不会发生有趣的事呢? 蛇蛇我啊,来吃自助了(微重口) 花朝节一结束,云城作息照旧,宵禁也开始执行。 为了不惊扰巡城守卫,三人一路隐身来到城门,果然看到许多修士正立于城墙上。 楼竹溪符咒使得相当厉害,他们并不担心被发现,但保险起见,还是躲在了离墙外不远处的角落里。 月亮一点点升上来,升至半空时,零星几个人晃悠着到了城门前,紧接着一队队三五成群的,都聚集到了门前,然后毫无阻力地穿过结界进入了城门。 楼竹溪拧了下眉,他现在有隐身符的压制,若是分出灵力去探查那群人的情况,免不了被修士发现。 但想也知道,这群人必然不是什么大能,要是什么厉害人物早走了,何必像丧尸一样晃悠着来。但若不是,这群人又为何能通过结界呢? 谢晋同样疑惑,能当上一城城主的少说修为也到了化神期,他设下的禁制虽似乎有刻意放宽,但也绝非能轻易破坏,更别提那群人似乎都没触动禁制,这是如何办到的? 太过震惊,两人一时都忘了半夜有人出现在这儿其实更奇怪,直到手腕传来一阵刺痛,才发现裘千越又炸鳞了。 楼竹溪来回顺着她的头,半晌,她才平静下来。 事已至此,毫无疑问云城确实隐瞒了一些事,可裘千越如何猜到,两人强压下疑惑,迫使自己专注眼前。 那群人出城门已经快过去一刻钟了,月色渐斜,云层消散了些,谢晋陡然发现城墙的修士已经不见了大半。 他和楼竹溪对视,楼竹溪面色凝重地点了点头。 纵使被压制了灵气,也不至于发现不了那么多修士的消失,看来,云城善用符咒之人不少。 与此同时,裘千越感觉禁制的威力正在减弱,想来也与那群人的消失有关,“必须要出去了”。 她使劲用头去顶谢晋的手,那俩人同样也感受到了禁制中灵力的削弱,便不再等待,直接穿墙而过。 虽然在禁制未彻底消失前,任何穿过其中的物体产生的灵力波动都会传达至布下禁制的人那儿,但若苦苦等待,他们只怕什么也追踪不到。 不同于云城城内的繁华,城外是大片面积的空荡。 接近城郭的地方还时不时能看见小块聚集而居的村落,越往外,便越是空旷。尤其城外东南之地,地势低洼易积淤泥,不适宜居住,用来种植芸菇却正好,因此四周无人而常有兵力驻扎。 现下,谢晋储物袋中的蛇正努力抻着头往那处行进,此前楼竹溪给两人都贴了疾风符,能够不使用灵气而驭风之力,不多时就来到了东南方向。 四周空旷,两人只能尽力隐身于低矮灌木。 往下望,便是一片熟悉的蓝光。 月明星稀,芸菇的莹莹蓝色显得有些微弱,周围仍有大片士兵驻扎,包括那些曾经在城墙上的修士,他们只能在此处隔远些观察。 托今晚月色的福,纵使隔得稍远,他们也发现了,那群人的排列看似杂乱实则有序,驻扎的士兵绕着最外层的芸菇围了个半圆,修士则散落在成片芸菇中间,就像一个形状,是什么呢? 这时候,储物袋中的蛇又开始躁动,楼竹溪突然想到,是的,那是一个袋子! 谢晋同样回望过来,幕天席地之中,放了一个袋子,能是等待着什么东西进入? 渐渐地,“袋子”开口处有了些动静,一群晃悠着的人正慢慢朝里面走。 谢晋直觉那就是城门口轻易穿过禁制的人,可是又有点不对劲,他仔细盯着,猛然发现,是那群人缩小了。 城门初见,有一个大汉尤为高壮,现在就算是隔远了,也能看出这群人身高趋近。身形萎缩,仍能自由走动,这是如何办到? 同谢晋一样,楼竹溪心下也生出不妙的感觉。 他目盲,感官极为灵敏,此处灵气泛滥,却处处透着诡异,楼竹溪已经不想在此地再做纠缠,他们此行来并不是为了别的,若是一不小心暴露了难免惹上麻烦,趁此机会直接离开云城才好。 他理解裘千越或许真是察觉到了什么关键的东西,但那都没有她自己重要,尽管五天之限才刚过两天,可芸菇已经拿到,实则也没有必要再呆下去了。 谢晋同样是这个想法。 他和楼竹溪交换了一下眼神,拍了拍袋子里的蛇,准备即刻离开,即使此前触动了禁制但跑还是不成问题的。 却道此时,地上的“袋子”突然传来骚动,谢晋本不欲理会,却猛然被楼竹溪扯住顿在了半空。 他还没开口,楼竹溪铁青着脸低吼,“谢晋,蛇呢!” 谢晋立刻脸色大变,储物袋不同于别的法宝,只有所属之人能打开,怎么会?他明明一直感受到蛇在里面动弹。 他注入灵力打开,袋子里面竟然是一截蛇尾! 电光火石之间,似乎有许多事串联了起来,却又没有更多头绪。 两人不敢再想,话不多言,即刻往来时路飞速赶去。 而“袋子”中心引发骚乱的裘千越还在继续吞吃。 今晚月色确实不错,月色与芸菇的亮色交融,使得低洼处呈现出湖面般的粼粼风光。 而往“湖”中走去的那群人,已经快低到胸脯贴着腿根挪动了,马上要沉入湖底。 他们远远看上去,仿佛是被月亮晒得融化了;近看才能知道,是这些人皮肤上在不断涌现出来一个个凸起,不停往外冲击,显得人坑坑洼洼的。 越靠近散发着浅蓝微光的芸菇,那群人皮肤起伏就越大,整体粘合程度就越高。 在接触到第一朵芸菇时,最前面那个快要融化了的形体中,骤然涌出来无数肉色的螃蟹一样的东西,挤挤密密地从躯壳中爬出来,后面紧跟着的人中,那些个凸起也开始不停拱来拱去,在触碰到芸菇时,彻底成熟。 这时已经到了下半夜,月亮被云层遮住了,芸菇的蓝色光芒逐渐显露出来。 让人惊讶的是,这些小东西迭在一起,那么多的小爪子在淤泥中爬行,也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它们只是迫不及待地施展刚长出的手脚,想要攀上芸菇,却在靠近芸菇的瞬间被吞噬。 层层迭迭起伏不停的小螃蟹快塞满了整个“湖”,芸菇却在其中越发耀眼了。 当最后一个人形物体也进入狩猎场,这场战斗应该要画上圆满的句点了。 变故陡生,殊不知,裘千越同样埋伏在淤泥里,这不仅是芸菇的进食时间,同样是她的。 修士们的作用更类似于把猪赶进猪圈不让猪跑了,能因为不让猪跑就把猪都杀了么?这肯定不能啊。 不能杀掉“螃蟹”,也不能毁坏芸菇,一时间,修士有些束手无策,裘千越吃得盆满钵满。 毕竟那全是些刚长成,或者说刚蜕壳的“螃蟹”,背上肉色的壳近乎于无用,压根抵挡不了裘千越的蛇牙。 她穿梭在食海中,感觉回到了吃自助餐的快乐时光,嫩嫩的小螃蟹一口一大片,都不用嚼,在嘴里霍愣两下就进肚了。 可惜裘千越终究是孤单一条小蛇,再能吃也吃不了多少,掉头又钻入了淤泥中潜伏。 那群修士应该也察觉到了,不复刚才的慌乱,他们在等,等芸菇吞噬干净,这片土地将重新归于宁静。 到那时,不管来的是什么,都会现出原形。 蛇蛇我啊,美好的假期结束了 裘千越醒来的时候,感觉那叫一个通体舒畅,五经八脉俱涌上阵阵灵气,仿若上能揽月下能捞针,爽快得不得了。 结果她睁开眼就被自己吓到了,怎么这么大一条!长宽高通通膨胀了! 谢晋就是这时靠过来摸摸她的头,她还想凑过去蹭蹭平静一下心绪,就发现自己的头也变大了,快有小半个人脸一样。 这种感觉就好像一觉醒来**变姚*了,她一时之间有点适应不了这种变化,震惊得尾巴都不摇了。 明明只是吃了一顿饱饭,怎会如此,这世界对她太不友好。 看她有些没精打采的,谢晋也上了榻,将她吃自助后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 居然已经过了两天,不过目前看来,与其说是昏睡,不如说是吃多了犯困然后又一时半会消化不了就晕了。 谢晋还好心加了一句,楼竹溪有事要忙没来得及照看她,现在还在和城主洽谈。 裘千越一边听一边悼念自己作为小蛇的美好时光,又小又方便,哪哪儿都能钻一下,现在这样,想钻也钻不了啊。 见蛇听得三心二意的样子,谢晋笑了笑,捉住裘千越微微晃动的尾巴尖,“师姐,你就不问问我,你还做了些什么吗?” 裘千越心想,我现在这样还能做啥啊,又觉得谢晋这话大有不对劲之处,没来得及深入思考,就见他瞥来一眼又立马转过头去,语气略有局促, “师姐,你一直缠着我,还,还非要同我做那事。” 裘千越惊了,做?做什么?用什么做?啊,她是条蛇对了吧,真的这么不做人事的吗! 大半个蛇身都惊得立直了,然后就听到面前的人转回来又开始笑,“师姐,当然是诓你的,你现在是条蛇,能同我做些什么?” 裘千越有点恼羞成怒,不轻不重地甩了他一下,又觉得还是自己心里太脏,人心是脏的,想什么都脏——致自己。 然后用蛇头开始邦邦锤他胸,早就想这么干了,趁此时机,多锤几下。 她真的大了许多,蛇头快有谢晋脸的三分之一,邦邦地锤在胸膛上,显得有点诡异。 谢晋却只觉得他师姐凉凉的,很舒服。 一时间,屋内两人充满了快活的气氛。 此时,谢晋口中“有事不能照顾”的楼竹溪终是紧赶慢赶赶回来了。 一回来就看到这么“和谐友爱”的场面,默不作声也靠在了榻边。 裘千越其实在他刚回来时就发现了,只是沉迷于撞胸活动,没有表示,现在楼竹溪都靠过来了,雨露需要均沾,便把自己的尾巴递过去绕他肩上,头继续砰砰往前撞。 好半天,裘千越都累了,才发现房内安静得吓人,那俩人也不说话也不动弹,任她为非作歹,就她夹在中间撞来撞去,啊,又想起了那句名言,再次送给自己。 她也停下来,默默谴责自己天天想些有的没的。 楼竹溪打破了这份寂静,他看着背对他的蛇,轻轻抚弄着肩上的蛇尾,“姐姐,我们今晚就走吧,也刚好五天了,可以吗?” 裘千越感觉不好再一直背过他了,转过来甩尾巴点头表示非常答应。 剩下的时间,谢晋和楼竹溪略略收拾了一下来云城这几天买的东西,裘千越就负责在旁边点头摇头代表要还不是不要。 大部分都是吃的,早被她偷偷解决了,谢晋看着几个貌似鼓鼓囊囊其实干干净净的袋子,叹了口气。 其余的都是些小玩意儿了,她全都摇头,这些带着又没什么用,只是一时的乐趣罢了,但谢晋俩人还是从中挑拣了一些好看有趣的玩意儿带上了。 来时匆忙,去时倒是不急。 他们从云城的大街小巷穿过,没了节日加持,人倒也还不少,杂耍吆喝也在其中。 裘千越想看看热闹,只是她现在太大,他们只能给她使个隐身符。 不过也许是刚吃完一顿大餐的原因,她即使醒了,也还会时不时地眯过去一下,热闹看得断断续续的。 谢晋的储物袋和楼竹溪的储物戒空间都不算太大,放不进去,裘千越只能一会儿盘在这人肩头一会儿枕在那人肩头。 月还未上柳梢头,三人已经出了城。 裘千越梦里还在吃疯狂星期四,好饿啊,离香味越来越远了。 蛇蛇我啊,痛死了要 他们走得急,裘千越回头望了几次,云城就被甩在了身后。 楼竹溪和谢晋改变了原来的计划,下一个目的地本应是问梦城,现在却在山野间穿梭。 不过对裘千越影响不大,这俩人翻山越岭挺稳当,没御剑,就靠两双腿呼啦呼啦地走,不去比赛竞走真是有点亏。 如此这般疾行了两天,终是停了下来。 她微微睁开蛇眼,辨认了一下,是哀木涕,南方灵兽大片居住的地方。 别问她怎么一下就认出来的,哀木涕三个大字浮在半空呢,生怕别人不知道一样。 她一路上睡太多了,几乎没有清醒的时候,到了这儿,头脑难得没有迷糊过去。 来这儿干什么,哦,她现在是蛇了,要放归自然吗?保护野生动物,人人有责,谢晋和楼竹溪做得不错嘛。 被评为动保大使的两人,向前行了一礼,从右侧进入了哀木涕。 事实上,哀木涕太大了,离遥韵宗又不远,你甚至没法了解到底是哀木涕先存在,还是遥韵宗刻意建在这附近。 里面灵兽甚多,和人类打交道成了难以避免的问题。 久而久之,哀木涕划分出了一个人类能进去的“休闲区”,能打怪的“练习区”,以及常人难进生死自负的“无人区”。 右侧进去正是它的无人区。 裘千越一路攀在两人肩头,只觉得又困又累。到了这儿,累倒是不累了,就是特别特别困,反正现在是蛇了,直接席地而眠也没问题,就挣扎了几下想从谢晋肩上下来。 但谢晋这下不像来时路上一般随她动了,他牢牢地把住蛇身,不允许她轻易动弹。 裘千越只好妥协,趴在肩上犯困。 事实上,无人区很安静,尽管危险,但确实非常安静。 哀木涕并不像它的外观看上去那么友善,这是用屁股想也能想到的。 一眼看去,树林的颜色是各不相同。 白日里,大部分花草盈着黄黑色的光,到了黑夜里,又转为红蓝色。 至于树,这儿的树看得见摸不着啊,密度大得惊人,每平方米可能得有四颗,有矮有高,层迭分布,将上方的天空遮得严实。 如此多的树,行走在其中却仿若无物,真是神奇。 楼竹溪暂时封闭了五感,对他来说,这儿太亮了,对谢晋影响倒还不大。 当树林中闪起一片红蓝色的光亮时,他们行至一棵树前。 这树极小,约莫着五寸高,三尺粗,在一片大树中显得微不足道。 两人再次行礼,将肩上又睡了过去的裘千越提溜下来。 她被吵醒,有些生气,下意识地想缠紧周围的东西,刚好将那颗小树绕了起来。 在绕上去的那刻,她猛然睁大了眼睛,这树,刺得蛇好痛! 她痛极了,想松开却发现这树似乎在吸她的鳞片似的,根本没法动弹。 又或者说,是鳞片在嵌入身体,往日听她指挥乖巧柔顺的翠亮鳞片,像绳子勒肉一样,直直地往身躯中插。 她越是动弹,鳞片插得越深。 鳞片的边缘本是圆滑的,现在经过了血肉的滋润,显出油渍般的光泽。 裘千越痛得哀嚎,却只能嘶嘶嘶,做蛇还是有不好之处啊,她想,没法骂我艹,不然大声骂几句解不了痛至少还能心里爽。 她努力想些东西让自己转移下注意力,却发现身上的鳞片有越扎越深的趋势,东倒西歪的从各个不同角度插进去,再逆着肉的纹路划出来。 本来还在庆幸自己最近吃得多长得胖,也许能靠肉抵御一下,却发现压根不行。 她的鳞片长得太好了,紧密地连在一块,现在鳞片从根部扭转方向,又从不同方向割进肉里面,拳头大的一块肉,感觉被切了七八五十五刀。 啊,七八是五十五吗?不管了,好痛啊,为什么,她不是死了吗,怎么还会这么痛,死亡原来真的不能带给人解脱啊。 睁眼已经很累了,眼睛周围的鳞片还在持续不断搜刮着能切割的一切地方。 每次想要闭眼,还能感受到眼球那儿被割了一下。 谁在靠近她?谁在和她说话?谁在安抚她? 没有用了,太痛了,她不能就这样睡过去吗?为什么还在试图叫醒她? 她以为自己已经痛到麻木了,却还是会在鳞片划到神经时痛得一颤。 还有清醒的必要吗?唉,这痛实在太难以忍受了,如果没有必要,她能把自己的眼睛闭上了吗? “师姐!” “姐姐!” “醒醒!你快醒醒!!!” 有扰人的虫子在耳边哼。 她想起了一点点,谁讨厌虫子来着?是她啊,有个人经常帮她打大虫子来着,还有个人,夏天在他身边就没有虫子靠近。 好痛啊,这下真的快要痛得麻木了,她死了会臭的吧,会有虫来靠近吧,谁来帮她打死那些虫呢? 蛇蛇我啊,没做好为蛇表率(痛心疾首,捶胸 裘千越醒来时,眼前已经不再是哀木涕的形状了。 身下软软的,身旁暖暖的。?她扭过头去,是楼竹溪在她边上正睡着,便悄悄从被子里钻出来打量一下自己。 蜕完皮,好像也没长多少,但是鳞片更亮了,摸起来触感肯定好得不得了,可惜她只能蹭蹭,感受一下这种摩擦力。 还没感受完,被子里伸出来一只手又把她蛇头给摁进去了。 楼竹溪却还不睁眼,可手不肯放蛇走,到处摸她鳞片,他想摸就让他摸喽,裘千越盘起来不动了任他蹂躏。 许久,裘千越觉得自己都快被盘得出油了,楼竹溪睁开了眼睛。 他是天盲,看人其实对不上焦,但盯着人的时候,总感觉能透过表象看透内里,看得蛇低了低头。 楼竹溪瞳孔很淡,碎琉璃的眼珠子盈着光亮时,像一件顶好的裂纹瓷器,他此时嘴角掀起一点笑意,“姐姐,你是我的姐姐吗?” 裘千越下意识地点头,我当然是了! 哪怕是做了蛇,也是个蛇姐姐。 楼竹溪笑得出了声,拉着她非让她继续缠他身上。 拜托!她不是之前那个细狗蛇了,这么缠真怕给人压裂了。 拉拉扯扯一番,裘千越只肯摊在他身上不肯缠着他,楼竹溪被一摊蛇压着,还很高兴的样子,同她絮絮叨叨地说,这儿是问梦城,本来的目的地,还问她睡了几天,现在好点了没有,最后额外加了句谢晋在接任务不用管他。 裘千越就趴他胸上,点头yes摇头no地人蛇对答了半天。 等楼竹溪也没话问时,屋内又安静了下来,毕竟裘千越不能讲话,归根结底还是一场独角戏。 过了会儿,裘千越以为他不说话了准备好好趴会儿胸时,楼竹溪坐了起来,摸着她的头问,“姐姐,你想出去看看吗?” “虽然本来只是想着暂时待一下,但现在,待久一点也没关系。” “姐姐,你不想去看看吗,问梦城,很精彩……” 裘千越本人其实更想宅着,但楼竹溪很劝说的样子,她不太拒绝得了,微不可见地点了下头。 楼竹溪很高兴,迅速整理好自己,让裘千越绕在他肩头,就这么出了客栈。 他今天装扮得与以往有所不同,换下了出门常戴的白纱,改为一顶幂篱,青蓝色外衫佩白玉璎珞,没有束腰,已是一派风流。 更别提肩上亮如繁星碧如春海的大蛇,走出去那是相当晃眼。 问梦城,以前裘千越来过,过分热情的一座城市,这样一人一蛇的搭配也不算太少见,走在街上,除了惹人多看几眼倒也没发生什么。 裘千越老老实实趴在他肩上,闭眼休息,听楼竹溪和人交谈,大部分都是别人停下来夸她成色漂亮,养得好,楼竹溪就附和着说哪里,偶尔来几个莽撞的上来就问这蛇卖不卖可以花个高价,他就回说实在不忍割爱,但是可以传授养蛇技巧,也就打发过去了。 顺便还要逛几个小摊,拿些吃的用的小玩意问裘千越喜不喜欢,走走停停逛逛买买一路,楼竹溪终于停了下来。 裘千越懒懒地睁开眼抬头看了一眼,居然是“远水”! 问梦城,可来问梦寻梦,可惜人生哪能事事如意,多数还是靠些运气,“远水”便是问梦城内最大的赌场。 常人好赌,便是修士也不少,且出手极为阔绰,“远水”不设限制,大家统统都能进来赌一赌,生意很是火爆。 裘千越还在懵,就见楼竹溪似乎熟门熟路地进去要了个雅间。 是的,这赌场也有分区。 大厅就是最基础的,主打一个氛围组,推牌翻牌,热火朝天。 雅间则是一个个隔间,可以单要一个自己和自己赌,也可以一起就是人少点,前者还要特别备注。 楼竹溪利索地要了一个四缺一的房,又想起来什么似的,问前台,“我这蛇,能带进去的吧,它可片刻都离不得我。” 那前台也戴个面具,程式化地礼貌回答,“当然可以,看起来您的小蛇还不足以帮您作弊呢。” 裘千越:?你在对一条漂亮的大蛇说什么话,聪明的蛇可听不得这些。 似是知道她在想些什么,楼竹溪笑了一声,摸摸她的头,道一声多谢抬脚就往雅间“贰壹伍”走。 她还没来得及把对楼竹溪的忧心用蛇语表达出来,楼竹溪已经推开了雅间的门。 四缺一,左边一个胖子右边一个瘦子,上边一个不胖不瘦,穿得红红紫紫的,很骚气。 刚想比对一下楼竹溪的穿搭,她突然觉得那个很骚气的人看上去十分眼熟哇,定睛一看,是谢晋! 她要收回前言了,她这个姐姐做得太不好。 裘千越蔫蔫儿地趴在肩上,再次闭上双眼,选择不去看。 蛇蛇我啊,嘿嘿嘿嘿嘿嘿嘿(微h) 裘千越不太懂这个,她只能趴在肩头看,看着看着就饿了,但这两人打牌一时半会儿也没有要走的意思,只能继续看牌。 那胖子手气不错,让他连着赢了几场,瘦子看上去长得很有实力,但牌技是真差,脸都憋黑了也没赢。 楼竹溪悄声告诉肩上的蛇,胖的名叫赵替北,瘦的叫第杵,赌场里都还算有名的人物。 裘千越点个头表示听懂知道了。 半个点儿下来,胖子赢得红光满面,瘦子输得印堂发黑,谢晋和楼竹溪输得赢得倒不太多。 赵替北打上头了,还想再来半个钟,第杵看着有些勉强,但又不想拂了自己的面,应和下来。 结果,又两三场下来,第杵就赢了一局,还是把小的,输的可就大了,脸都僵了。赵替北还想来几局,没等第杵说,谢晋笑着开口了,“赵替北,你今天可是赢太多,我出来带的钱都花没了,改日,改日再战。” 赵胖子发红的面庞凝住了一下,略扫兴地挥手,“去去去,你都这么说了,还能硬逼着你玩,下次多准备点儿,我今天手气多好。”第杵也附和着,说既然这样那就等下次。 人不齐了,三人在包间闲聊了会儿,吃茶喝酒,实在也没别的干,就准备各自退场了。 赵替北人胖,喝了酒上脸特快,酒量倒是不错,楼竹溪告诉他自己要走了,他还颇不舍,嚷嚷说,难得手气这么好,说不定是今天你带的蛇有好运,下次再来一定记得带着,楼竹溪笑着说当然。最后第杵是和楼竹溪一起出来的,赵替北还要去大厅里看看别人怎么赌,指点几下,他赌瘾确实不小。 来时还是早上,出赌场已是黄昏了。 他俩在赌场前拜别,第杵走时深深看了眼蛇,这蛇可没给他带来好运,想说什么还是没说,僵笑着脸往反路走了。 楼竹溪又戴上了那顶幂篱,迎着黄昏的光慢慢踱回了旅店。 回到房里,谢晋已经在了,白天穿的衣服早换了下来,兴许还洗了澡,头发披散着,正在榻上斜躺着看书。 见两人回来,抬头看了一眼,又低头去看书,“这么慢”。 楼竹溪皮笑肉不笑的,摘下幂篱,肩上的蛇很知分寸,没让他抱,直接溜了下来滑到谢晋坐的榻边。 房里只剩一人一蛇了,这是规矩。 谢晋放下书,示意一下地上的蛇,蛇立马顺着谢晋的衣角往上爬,榻很宽,谢晋的衣领也敞得很宽。 蛇绕到他身上,果然闻到有清新的水汽,她示好似的舔舔他的脸,谢晋垂着眼,也不说什么。 坏了,人家回来这么早,还洗了头洗了澡等她,生气也是应当的。 裘千越不放弃,继续舔。 蛇信尖端是分开的,很是灵活,就是偌大一颗蛇头在人脸上舔来舔去的,看着不太雅观。 她现在不仅是长了,腰身也粗了,缠住人时,会勒出一点红痕。 谢晋手和腿都被环着,胸口也敞着,蛇头拱来拱去,相当有点限制级的场面。 裘千越舔他脸的时候,谢晋也不闭眼,就那么笑着盯着她,还好我是冷血动物,她暗想。 谢晋又开始张嘴问,还是那个老问题,你是我师姐吗,只有我师姐才能弄我。 裘千越一边点头一边舔人,搞得大脑神经中枢疯狂运转,好像要长新的脑子了。 舔了会儿,蛇信子开始往下移,落在喉结上。 她仰头看谢晋,谢晋这时候倒是把眼睛闭上了,不肯看。 舔了会儿喉结,她控制不住地亮出了自己的牙,轻轻地咬上了那儿。 她毒性其实不大,对谢晋的影响更是微乎其微,只是会…… 果不其然,谢晋忍不住喘了一声,耳朵都染红了。 咬完了,蛇又安抚似的来回舔。 忘了说,裘千越的舌头灵活不仅在于控制力强,还在于舌头本身——它,是可以变换形状的啊。 谢晋的喘声尽管被他刻意压着,还是难免泄露出来不少。 裘千越越听越兴奋,鳞片都炸了,划过他的胸前时,谢晋真不知道这算不算是一种折磨。 她是陆生蛇,鳞片光滑但不湿腻,此时随着蛇头的挪动,谢晋能明显感受到缠着他的蛇身也在缓缓游走。 尤其裘千越兴奋起来了还喜欢炸鳞,环在大腿根部那儿的鳞片微微向上张开,刺着那块的皮肤,谢晋这下是真不愿睁眼了。 裘千越没注意这些,曾经有一个经典问题,毒蛇毒蛇蛇会不会死,她不知道,但她知道,她因为自己的毒素嗨了。 她头还埋在人家胸口不肯动,给那块咬出几个印,尾巴尖则已经缠上了谢晋那根东西。 一瞬间,她感觉胸口的起伏都变大了,抬头看,谢晋紧闭着眼,脸颊泛红,心随意动,忍不住凑到他耳边,“你好骚啊”。 啊呸,打住,她现在是个讲不了话的蛇,是有色心有色胆长嘴却说不了污言秽语的蛇! 一时间,悲从心头起,色向胆边生,裘千越决定关注眼前活在当下,这才是最重要的。 常言道,再粗的蛇,尾巴都是细的。 亲身体会过了,裘千越觉得很有道理。 谢晋的那根,颜色不深,已经挺起来了,直戳戳地,渗出了点液体。 裘千越尾巴绕着两个卵袋,尖儿则戳弄着马眼那块。她一边戳,一边注意着谢晋的表情。 许是手也被缠着,他只能偏过头去,乌云散落半边,瞧不清脸上的表情,不过,应该是很爽的。 弄了许久,房里的低喘声越来越大,终于,谢晋一挺腰,控制不住地泄身了。 高潮后的余韵还在,裘千越缓缓松开缠着谢晋身体的部分,跟着他偏过去的头,蹭上去,亲昵地拱了几下,又靠着蛇头的体积,迫使谢晋转了回来。 他眼睛亮亮的,面上还带红云,裘千越一时真的很想说些骚话。 谢晋不知道裘千越想了什么,只看见白色的液体一大半都喷射到了蛇的鳞片上,青白相见,甚是不分明。 脸唰地一下更红了,急忙拿榻边的帕子沾了水给她擦,然后快速处理了一下自己,一人一蛇相拥于榻,已经二更天了。 今夜星繁云疏,明天必然是个好天气。 蛇蛇我啊,被投喂了(重口) 如此奢靡淫荡的日子过了几天,裘千越表示OK了,蛇到上限了不能继续了。 楼竹溪一脸遗憾,“不用了?” 裘千越坚定地点了点头,胆汁都要爆了哪里还敢不停用。 晚间活动消停了几天,白日里就被抡在肩头到处逛,夜里枕在美人肩头卧在榻,蛇都养肥了几斤。 谢晋早上给它擦鳞片时,都忍不住感叹,“师姐,你似乎…”,顿了会儿,谢晋岔开话题,“鳞片更亮了啊”。 裘千越:呵。 天渐渐热起来,裘千越就不太爱往外面逛了,他俩倒还是经常出门,裘千越也没问是不是又去赌场了,反正这俩人不至于输太多。不过她不去赌场,听楼竹溪说,那胖子还挺遗憾,觉得她没来以后手气都变差了。 楼竹溪说着说着都笑了,抱着她晃来晃去,还说赵胖子想从他那儿买蛇呢,“姐姐,你猜我答应没?”。 裘千越摇了摇头,不小心把他从身上甩下去了,楼竹溪倒在地上很茫然,抬起头来看她,“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姐姐,你是故意的。”她连忙大力摇头,虽然真的很像是故意的,都怪她的鳞片实在太滑了。 楼竹溪爬起来又抱了会儿,然后说他和谢晋今晚都有急事若是晚归也不必担忧。 裘千越一条蛇闲着无聊,又爬去了隔壁房。 之前那俩不在的时候,她着实呆得有点闷,没事干就喜欢到处爬,前天发现隔壁住了个漂漂亮亮的美人,实在没忍住溜过去瞅了一眼,惊为天人,从此隔三差五地就去瞅一眼。 都说“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美人却总是在这时候开始梳妆。窗户打开半扇,迎着斜射进来的黄光,身后的侍女替她绾发,昨天是微垂的髻,今天不知道是什么发型。 她盘在窗台,看那侍女手指翻飞,这缕发从中间穿过,又同前面那缕相连,看了半天,似乎今天是个单螺髻。 绾好发,侍女退下,美人开始描妆。 “看完了吗?”裘千越还在欣赏这份美貌,突然被点名,吓得魂飞天外,差点从窗台掉下去,被美人眼疾手快捞住了。 “看我几天了,这时候怎么还被吓着”,面对美人风情万种的一眼,裘千越更慌了,可是她已经被美人抓到屋里来了,就是想掉下去都没地儿掉,只能撑着身子一拱一拱地表示道歉。 还好美人不是很计较,没对她做啥,但也没让走的意思,她只好靠在桌腿看人戴各种珠钗。 一只宝蓝色的双头蜂样式的簪在头上比划了半天,美人似乎无法决定,温声问,“小蛇,你瞧瞧这只,配不配我今天的妆面呢?”裘千越只恨自己长胖了无法绕出一个好字来,遂头尾同时向下点以表赞同。美人感受到了这份诚意,将那只簪戴好,又将桌下的蛇怀抱起来,沿着窗台向上翻到房顶,紧贴着房梁飞速移动。 问梦城沿着4条主城道14条东西方向城道,将整个城池划分为了八个区域,其中暗巷密道不在官方数据中,可这位美人却仿若了如指掌,抱着她东拐西拐拐进了一家小茶馆,那地理位置偏得一看就不是什么好店。 见美人来,店小二高声喊,“客到,今天有新茶欸欸!”美人略一颔首,径直走向后厨。 却道那后厨所在的后院,极为宽广,园中奇珍异石甚多,看起来没什么规律,小走几步,竟有四五人被捆着趴在地上。 美人心情很好的样子,微微俯下身,抬起其中一个中等身材的人的脸,突然扭过头来问裘千越,“想听听爆竹的声音吗?” 裘千越:? 只见美人轻轻地用食指和中指按在了那人的眼皮上下,摁下去时,包浆袋鼓泡的声音从眼眶中炸开。 幸好提前施了术法,那人叫都没出声,眼角渗出一点血珠,眼皮却已经没力气睁开了。 美人又很好心似的,帮忙用食指摁在下眼眶处往下扯开,啵的一声上下眼皮分开,裘千越真恨自己视力那么好,甚至能看见一点白色的透明碎片和稀碎的肉从眼眶中淌下来,那人已经没劲了,美人的手一收,就瘫地上一缩一缩的。 “见笑了,我一般不这么作弄人的,”美人笑着,将地上那人挑起来,“我同你有缘,要挑一个么,你也饿了吧。” 裘千越:…… 沉默不知道是不是今晚的康桥,但血腥玛丽绝对是今晚的主角。 可是,她确实是有点饿了,毕竟做了妖和人还是有点区别,确实得来点儿这种才能填一下肚,可是,直接吃真的感觉不太妙哇。 美人脾气还算好,进餐的邀约被忽视也还在耐心等待,最后不知怎么的,仿佛从光滑的蛇头上看见了纠结和犹豫,想了会儿,恍然大悟,“你是太小了还不会吃吗,很简单的,张嘴,啊~” 看裘千越张了嘴还一脸呆滞,又联想到她还没化形没手,便含着慈祥的微笑道,“真是傻孩子,怎么教的啊”,然后贴心地帮她掰扯了一下面前那人的腿脚塞她嘴里。 裘千越很久没享受过这种饭来张口的投喂模式了,尤其投喂的食物不太好言说时,一时间忘了嚼也忘了吞。 美人又露出那种傻孩子的表情,帮她按住蛇头一开一合以便于咀嚼,为了尽可能让她不被噎死,之后美人投喂的都特别小块,看她吃了,还要夸一句好厉害,裘千越感觉自己回到了童年时光。 进食了差不多五分之四,裘千越觉得实在是塞不下了,对美人摇摇头表示够了够了。 美人见她确实肚子都撑圆了,摸了两把,笑盈盈地说,“那我开动了。” 一霎那,美人两边脸颊逐渐裂开一道缝,上下尖牙显露出来排列得并不十分整齐,牙齿底部似乎向内凹陷看上去没有显出完整的弧度。 当裂口开至耳垂时,缝隙扩张停止,上半张脸接近于圆锥体一样的形态,下半张则如青蛙下巴一样平铺开来,这样貌似乎很方便进食,一口就能扯下一个人的五分之一,吞掉一个人确实花不了多久,难怪美人看她跟看傻子一样。 吞掉最后一个人的脑袋前,美人看了她一眼,“傻孩子,还没消化完?这人我还只吃了头,你要是不介意,剩下的再吃点儿吧。” 裘千越下意识摇了摇头,美人又开始继续碾碎口中的食物,可是,她愣了会儿,刚刚,那是赵替北吧! 闲来垂钓碧溪上 赵替北头方脸宽,一摊烂肉泥似的,膀大腰圆浑身最多三两精肉,在美人嘴里如同泥鳅入江分秒便不见踪影。 地上的人都进了肚,美人缓缓收回裂开的下颚,又是顶顶好的模样。 说实在的,裘千越现在很担心这位美人到底吃饱了没有,毕竟她并不十分清楚眼前的妙人为何带她来这儿又为何带她进食。 兽类不比其他种族,没有乐善好施的天性。现下也不知道前方哪里高能,只能静候。 不过目前看来,美人应当没有将她当成储备粮的意思,只是将地上瘫着的蛇又抱起来,“小蛇,吃饱了,该走了”。 不同于来时的随意,出去的步子美人似乎谨慎了很多,左三右三上四又退两步,兜兜转转半天才出来。 裘千越本想记下路线,发现根本记不过来,出去都快晕了。 结果美人下巴突然张开一道缝,“原来你真的会记路啊”,“虽然灵智开得貌似不多,但也不错嘛”,“可惜路都是我瞎走的,其实随便都可以的啦”。 裘千越还没来得及从头顶那道坎的惊吓中回过神,又被这话给吓到了。 美人在骨不在皮,兽心狠毒谁人知,可算是长见识了。 来时还是近黄昏,去时已经月光昭昭。 美人袖影翻飞,踩着屋脊走得飞快,裘千越被她牢牢攥在肩上,感觉吃进去的肉都要吐出来了。 猛地停了一下,裘千越只觉身下美人皮似乎正在展开,却是沿着屋脊顺着瓦片向下滑。 “好,这个墙角比较黑,放这里就行啦。” “……” “你不怕黑吧?” “……” “不怕就好,真乖,那就再会哦。” “……” 黑暗中,裘千越看不清对方的脸,只能听到对方的声音,“就在这拜别吧,顺便送你一个礼物”,接着,裘千越感觉自己的嘴上沾上一丝凉意,下一秒美人的气息消失不见。 她下意识伸出舌头舔了一下,好消息:是血;坏消息:美人是个蟾蜍。 难怪越坐越麻,感情人家有毒啊。 裘千越被美人变蟾蜍的事实打击到了心灵,然后肉体也麻痹了,现在只能瘫在墙角等人来。 许是心诚则灵,裘千越感觉就眨了一下眼,墙角就多了两团黑影, “师姐” “姐姐”,正是楼竹溪和谢晋。 他们俩人并未解释为何会出现在此,只是将瘫成一片的蛇搂起来向着旅店走去。 这夜裘千越几乎是昏睡过去的,楼竹溪守在榻边彻夜未眠。裘千越本来就不是个傻子,他们又做得这么明显,翌日醒来还不知要如何解释。 好在,次日裘千越醒来没有什么不同,很安然地接受了的样子。 一件事如果裘千越不问,楼竹溪就不会说。心知肚明的事情,不需要用言语再多掩饰。 好在下一座城,他早已经选好,西行百里位隔一江——阗城。一切都如他所愿,只是暗恼那蟾蜍故意戏耍,不然裘千越怎会昏睡。 略微休整了三两天,便踏上了前进的路途。 阗城人口同问梦城差不多,只不过最近问梦城出了小几起人口失踪的事件,连带着周边的城镇戒严了不少。 不过这点时间还是够浪费的,阗城风光正好,可同小蛇一起出行。 此时已近初夏,阗城是相当热闹,尤其是小溪边小河沟,全是人,只不过天气还没那么热下水的少,多是在岸边扯闲聊天。 楼竹溪很喜欢,小蛇也摇尾巴了。自从在问梦城进食后,裘千越似乎就能变换一下身形大小了,现在每天团成小泥鳅绕在楼竹溪手上,去哪儿都很方便。 楼竹溪在“花溪”边租了个小房子,不贵但是打理得不错,就此过上了隐居生活…… 当然还是不行,阗城再好,也总有那种适合当成食物的人,楼竹溪不用太费心就挑选了几个目标,接下来的不过是等待。 等待当然是漫长的,可是这份漫长真是舒适。邻近夏日春天的花大多败了,但叶子逐渐绿得发亮起来,就像蛇的鳞片一样,看着赏眼。 裘千越白天也就并不总是跟随他出去,有时候会一条蛇呆在家,就老老实实,甚至不往树上爬。而楼竹溪一想到家里有条蛇,往往也就不出去了,和蛇躺在前租户留下的藤椅上吹树叶卷成的笛子。 吃不用愁,裘千越自从变成蛇捕猎技能点满,还会下水捉鱼,楼竹溪做饭也是好手,一人一蛇完全是自给自足的良性循环生产模式。 只是再好的日子似乎也有见底的时候,裘千越渐渐又不太动了,不止不爬树,鱼也不捕了。那时候盛夏已经来临了,阗城早过了全程戒严的时候,楼竹溪这次没找帮手更加谨慎,在花溪沾上落叶前,带了食物回来。 裘千越吃得比上次多了,又开始生龙活虎起来,天天下水捉鱼。 等花溪沾上第一片金黄落叶的时候,楼竹溪又带着裘千越走了,蛇不太舍得,回头对着小屋看了又看,还是离开了阗城。 尽管楼竹溪也不舍,但他早已挑选好下一个,下下一个,什么能阻拦他的目标呢? 忽复乘舟梦日边 谢晋倒不愁怎么向他师姐解释,他师姐通慧明智,应该接受食物的时候就算是接受他俩的所做作为了。 只是,一座城同一时段不能少太多人,下一个地点该选哪里呢?不能太近也不能太远,索性先离开吧,慢慢选也不急。 如他所料,裘千越醒来并未表现什么。 当务之急是要离了这座城,问梦城临江,他便带着裘千越一路往北而去。 北上村落渐多,谢晋就带着蛇盖个茅草屋住。他人高,改了面容,旁人见一个高壮汉子也不敢惹,就这么搭个茅草屋住下了。 村庄人本就不多,少了很容易发现,所幸裘千越暂时还不太需要进食,他俩就先这么过着。 谢晋租了一小块地种些菜,都是不太费工夫又容易收获的。清晨起来他背个锄头去茅屋旁边松土浇水,然后去几里外另一个村子给人磨豆腐,日落前再去村长家砍会儿柴顺便买米。 裘千越其实不太需要吃这些东西,因为吃了也没啥用,谢晋主要是给自己做饭然后拿个小小碗,盛一点点菜和饭给蛇,碗、筷都是他做的,他有这方面的天赋。 这样的日子是很单调也很疲乏的,好在蛇可以缠在谢晋手腕上到处跑,也就不无聊了。 早上谢晋总是煮粥,有时放红豆有时放绿豆,有时候什么也不放,全看蛇的心意。中午因为是在别人家磨豆腐,一般会提供午饭,这是看在谢晋做事舍得力气,吃完饭要稍微休息一会儿,正午太阳太大了。 磨豆腐的家里有个小院,院里一颗大槐树,树下搭个棚就是工作间,中午就歇在棚下垫个席子。 天热起来了,平原上风都是燥的,棚顶下睡觉有点掩耳盗铃的感觉,好在有棵树挡着还能拉长一下凉意。裘千越就趴谢晋胸口躺着,两人睡半个钟,谢晋再起来磨豆腐。 下午蝉鸣声大起来了,裘千越就溜出袖口爬到树下抓知了,大的小的破壳没破壳的都抓,她忙活一下午谢晋就磨一下午,到了晚上再结一天的工钱。 日日如此,日日也不过一个月。裘千越需要进食了,谢晋简单收拾了一下茅草屋,给村长一笔钱和一袋小麦种子请求他帮忙照看下田地。 村长是个好人,谢晋刚来的时候向村长借过好几次米。所以这次村长也毫不犹豫就同意了,只是好奇他来得匆匆怎么去也匆匆,谢晋扯了个借口说是要投奔亲戚去,村长笑呵呵地祝他一路顺利。 之后,谢晋继续着在城里呆几天再去周边的村庄里呆很久的日子。只是慢慢地,在城里的日子越来越长了。 谢晋带着小蛇一路走来,见识了不少。就是可惜每个地方都待不了多久,深入了解得少。 闲暇之余,谢晋会去街上找人算算八卦。这街上的算士,能有多准,其实就是说几句好听的话罢了。什么天赐良缘执手偕老样样都说了,又细说前世姻缘今世夫妻曾立下海誓山盟如今相亲相敬爱意绵绵天上地下难寻如此璧人,见谢晋还不开口,算士汗都要下来了心道钱难挣费脑子啊,就见谢晋给了钱又走了。 过了几天,算士腾了个地方算命。人少一天也没开几次张,快收摊时又碰到谢晋了,真是汗都下来了。 但这次谢晋只是来求了个平安福,然后走了。 那是个半个手掌大的同心结,下面坠了几个穗子,平安福三个字绣在正中,简简单单手艺倒很不错。 那之后,算士就没再见过谢晋了。 一人一蛇一路往北而去,冬日来临气温渐冷。 谢晋有时候会想起那袋麦种,村长应该已经种下了。瑞雪兆丰年,若是今年有场大雪,来年应当有个好收成。 此时四周寂静无人,只有一条蛇在怀里呼吸,谢晋想,她肯定会喜欢小麦苗,只要还有机会。 大狗狗 裘千越回到了哀木涕,这是人无法闯入的地方。 妖类多好赌,蟾蜍美人便是一个典例。给谢晋和楼竹溪下毒可不是什么容易的事,也犯不着为了素不相识的蛇多此一举,可它偏偏都做了,不是赌是什么? 半人高的蟾蜍把裘千越送到了就走了,毕竟哀木涕可并不是所有妖的理想之地。 离上次来已经过了几个月,哀木涕景色发生了很大变化。 枯黄干瘪的草顺着河流蔓延盛开,越远离河流又是青草渐生,树林阴翳,鸣声上下,却也处处寂静。 是个找死的好地方。 可惜她现在是妖兽了,轻易死不了,又不想死得太痛苦,看来只能安静等死比较适合。 这儿灵气充沛,但是蒸发也很迅速。她想,只要不吃不喝个几十天,只出不进的,怎么也都该死了。 也是这时候,裘千越才发现自己原来是条水陆两栖蛇,索性天天待水里静候死亡。 成了妖尽管感受不到生命流逝的痛苦,但生命流逝还是能感受到的。 她睡的时间逐渐加长,水面漂浮的落叶也开始变多,等到第一片雪花落下时…… 一只狗把它叼出来了。 裘千越是被吓醒的,她都感觉自己灵魂开始净化了,突然进度条就没了。 那只黑白相间的狗也明显吓了一跳,毛都炸了。但它既然出现在哀木涕,就不会是普通的狗。 从水里被甩出来的裘千越和尾巴向下的狗相对而视,各自后退一步算是表示平和。 接着蛇又“唰”地滑入了水中,冬日水不深,往上看,狗的影子浮浮颤颤,许久,狗终于走了。 当晚,裘千越连夜转场,另寻死路。 次日,裘千越又是在狗嘴中惊醒的。 她被摔到地上时,狗也惊讶,蛇也惊讶,大家都选择再各退一步换取相安无事。 于是裘千越又转场了,水下不行就地上,效仿蚯蚓她直接钻地里。 地里温暖些,这一觉睡得很舒服,结果清早起来就和一对狗眼对视了。 裘千越:震撼,绝望 谁能想到她钻的地方是那只狗藏东西的地儿。 没想到,平稳等死居然这么难,看着头上闪亮的狗眼,她一时觉得不如就这样死在这狗嘴里算了,只是有点疼,但过程肯定利索多了。 旋转跳跃闭上眼,裘千越使劲儿抽了狗一尾巴,然后等待狗嘴降临。 如她所愿,狗低下头,接着却是把她叼嘴里走了。 颠簸着,狗张开嘴,蛇掉在一个柔软的干草窝里。 裘千越有点懵,她没感受到狗想吃了自己的意愿,反而有种被豢养的感觉,难不成是储备粮? 她睁眼,和狗对视。狗的眼睛是种深灰的蓝色,一条橙黄的圆环嵌在外圈,很奇特。 狗想做什么,她不懂。 狗的爪子盖上来,那爪子很大,就是没修脚毛,显得乱糟糟。它按住了裘千越,并没有用劲儿,蛇却也没挣扎。 半晌狗移开爪子,进窝同蛇趴一处了。狗窝看得出来是废了功夫的,上层是软的干草,地下的枯树枝又撑起手掌高,窝外头还盖着厚厚的草被,防风防寒还防潮,狗哥动手能力很强啊。 裘千越觉得好像要睡着了,这次实在不能怪她,谁能拒绝和一只狗狗睡觉呢?尽管这狗与她素不相识,在风寒的天里,一个窝里歇着,倒也真像是一家的了。 认祖归宗 再次醒来她发现自己挂在狗身上,蛇头咬着蛇尾成了个圈儿,一截儿还在狗嘴里。 裘千越知道自己睡觉不太老实,但哪成想能不老实成这个样。但她还不太敢松嘴,万一狗想叼住她,狗嘴一使劲儿,就成熘蛇段了,只能咬着尾巴等狗停下来。 天寒地冻的,也不知道这条狗要去哪儿。 哀木涕时间变化很快,太阳东升,星辰落下,时间可能只够一朵花开,而狗的脚步还没有停下。 当听不到冰层之下水流涌动的声音时,狗的脚步慢下了。 眼前是巨大的蛇窝。 无数暗沉的鳞片混杂缠绕在一起,树杈上的同地面相牵连,上下一色。偶有相互摩擦的声音,但仔细听来又微乎其微,仿佛颜色与声音都被淹没在这堆柔软的肉体里了。 狗垂下头,示意蛇下去。 在狗头和蛇窝间迅速看了一眼,裘千越立马后撤。 这狗是想她认祖归宗吗?归入蛇窝?还是那么大那么多的蛇? 刚变蛇都没这么刺激呢,裘千越死死盘在狗身上不下去,狗头越垂越低,蛇身越盘越紧。 最后,狗头叼起她直接把她甩进了蛇窝。 裘千越直接撞到外围的鳞片,又顺着缝隙滑进去。乌黑的鳞片暗沉沉堆积在各处,那鳞片又大又盖着些有的没的不知道是不是藓类的东西,裘千越从中穿过,不亚于闯入原始森林。 她辨别不出方向,甚至找不出一只蛇的头和尾在哪儿。 半晌,她的身侧突然响起鳞片窸窸窣窣的声音。她迟缓着回头,是一个巨大的头?该说那是头吗?头顶被挤爆的鳞片上蓬生出硕大的肉球,看不到眼睛又或者是所有的凸起都是眼睛的一部分。黑暗而无光地耸立在她的面前。 所有的鳞片开始运作了,但又因为太大只能像多米诺骨牌一样活动。 裘千越才发现,这巨大的一团竟然是一条蛇!都快长成一片林子了!贪吃蛇祖宗吗?她仔细观察,看到这蛇每个鳞片的缝隙中竟丛生出不同的肢体,再覆盖上新的鳞片。难怪呢?她就说这原始森林怎么植被覆盖率还不一样。 她不知道这位蛇祖宗要干什么。它似乎有着无限的生机,但又像一个全息投影的虚拟形象。她被包围着,缓慢滑动的声音就在耳边,但是没有动,谁也没有动。 良久,她听到祖宗说话了。 自然,她听懂了,同类嘛现在。 这蛇居然在教她怎么做好一条蛇。 裘千越:(?`?ω?)?谢谢你啊祖宗 她注视着它,渐渐发现,蛇的鳞片再次缓慢开启了。但不是像鳞片开合一样,而是直接对半裂开,露出里面一点红艳色的肉,肉身开裂的地方越来越多,有血渗出来却又流不下去,只积聚在身上,像一汪汪小水塘,闪着莹莹的光。 如果不是红色的就好了。 这场景说实在的,饶她见多识广的,也有些瘆得慌。 可惜了,蛇没有鸡皮疙瘩掉。 还没缓过来呢,那水塘里面的血色里面开始晃动,像高音震碎玻璃杯挑战一样,不断在蛇身上疯狂滴起又落下,却又始终流不出开裂的地方。 裘千越身边已经堆了一地苔藓,她猜可能是附着在那些新长出的鳞片上的,还不够牢固一震就下来了。 她多么希望此刻里面能爬出点东西来陪她,哪怕是蚯蚓也好啊。这么震撼心灵的场景不能就我一个人看啊,她都快吓哭了真的。 可惜了,周围安静得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鼓点。蛇祖宗又说话了,它说进去吧。 如果没会错意,意思是进这些个小血塘?但这么一来,她反而安下心。裘千越确实震撼于如此诡谲的场面,但她更担心的是,然后呢?然后怎么做?人家给出指令来,她就不是很慌张了。 她直接目标明确地朝着正前方爬行。其他地方她爬不上去。 面对着沸腾一般的跳跃红宝石,裘千越直接挺身而入。哦,这词用的,希望祖宗别听。 岂料这殷红血滴并不同于看上去那般的流动,她只感觉周身仿佛陷入了半干未干时的502胶水,只有浓稠和厚重淹没着她。而且不同于外面的嘈杂,这里面全是声音,甚至不能算是声音,更像是意味不明的咕啾咕啾,就好像穿梭的不是血而是肉体。但她多听话啊,她就记着这蛇说的,进进进,她就钻啊钻啊钻啊,向左~向右~向前~向后~ 不知道苹果里的虫子是不是也像她这么努力,反正也许有好几首交响乐的时间吧,就在她努力蠕动的时候,突然经过一点,然后立马被裹挟着喷出去了。 什么东西会从体内喷出去,又是什么部位会喷,这是裘千越在地上翻滚时最后想的两个问题。 血色洗礼 但她听见了遥远的声音。 归入,归入,归去,…… 她要去哪儿,要回哪儿,谁能知道? 不过现在,她决定将这秘密与狗共享,就像狗现在对待宠物似的,宠物须与狗主人一条心。 狗再次出现,把她叼起来甩进河里。蛇的眼睛大且发亮,血水顺着绿色鳞片滑走。 “主人,可否同我一同出去” “…” “也许是您从未见识过的地方,但我从那儿来” “…” “您听见了,那对我的呼唤,我的归处正在召唤我” “走吧” 狗出乎意料地同意了。哀木涕不是长久之地,狗比谁都清楚,只是缺少一个能打动它的契机。 它冥冥之中感应到了和这条蛇的缘。有一就有二,有二还有三的时候,就去顺应着做吧。 哀木涕内里广阔而走出来却又不需要花费时间,这是一个镶嵌在尘世中的地方。 蛇依旧攀爬在狗脖子上,像一条狗链子。她已是死过一次,又再次懵懵懂懂间经历了许多,不惧死,不惧生,只存着一丝看到未来的希望。 南下吧,不需要再担忧什么第二个魂魄了,那是他们担心的,不是她。 狗也只是走着,它荒芜很久了。 这片大陆气候不一,南并不都是暖的,北也不都是寒的,这一路冷冷热热,但是没有目的地。 终于,裘千越稍稍勒紧了一下狗,示意狗停下。“主人,可否停留一会儿” 狗是不多话的,这代表同意。 这是一个美丽的小镇,正如它的名字朱霞镇一样,有着极为美丽的晚霞景色。 现下,镇上这热闹非凡,有人正在街上挨个儿发糖,“大家吃吧,我们家的喜事儿哈哈哈哈,给大家都沾沾喜气” 不少人都连说恭喜恭喜,同主人家的互相道贺。 裘千越也说不明白,她为何要因为这桩婚事停留。她贴着狗问,“主人,走吧,并不是什么大事。” 但这次,狗说话了,“不,在找我” 然后就不再说话,贴着墙根儿慢慢走进巷子里。 这小镇的路修得很好,也没什么杂草冲出来。 狗一直走,五六个拐弯,三四个下坡。终于到了,一只赤色的狐狸正等着。 “你需要我了” “是啊,终究还是到这一天了” “…” “劳烦” 裘千越听不懂,但主人需要了解宠物,宠物却不必对主人知根知底,它不说她不问。 一蛇一狗就在镇上安顿下来了。狗没有变成人形,就成天晃悠在小镇里。那张灯结彩花红柳绿的大宅就是马上要结亲的人家,狗晃悠到门口就被踢了一脚。裘千越趁机咬了那人一口,够他麻一会儿的,毕竟打狗还得看主人的被动句呢? 离接亲只有十个时辰了,那宅里的人还忙得热火朝天,大物件都备置齐全了,剩下琳琳碎碎的细节还得细细检查收尾。 离新娘过门还有四个时辰。太阳起来了一会儿,还不太强盛。宅里的人正在给新人烫衣梳洗。 离拜堂还有一个时辰。敲鼓打锣的已经响了一条街,新郎高头大马的正出发,看的人也挤满了街。 时辰到!迎亲~ 一顶轿子摇摇晃晃的出发了,向着那不长不远五光十色的宅子进发了。 进门,敬酒,拜堂,再敬酒。 客人们都送走了,两位新人才略微得闲。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宅子送客的大门也关上了,正是晚霞艳艳的时候。 悄然不出声似的,大宅里轰隆一下安静了。先是有人注意到新娘走路时,脚底一片一片的红,再接着,发现的人也成了一片一片的红。 但是没有声音。晚霞红的似火,而这大宅里也正燃着一处处的火。也许是油脂丰富的原因,火光久而艳丽,竟有与晚霞争辉的意思,但时间长了,火势也就慢慢下来了。 狗还趴在宅子外面。 少顷,狐狸出来了,一身金线绣出的嫁衣上反射着太阳的余晖。 “多谢了” “算是报答” “但你报答的远比我当时给的大多了。”狐狸陷入一种朦胧,好像在追忆往事,“我只是给过你一点吃的,可我现在没什么来报答你的了。就连我的皮,都没有了。” “已经够了” 狐狸从那种恍惚的神情里出来,笑了笑,“那我们就真的两清了”。 她走向远方,离开这座已经没有人烟的屋子。 在仅剩的一点昏黄落日下,她身上的嫁衣仿佛一袭涌动的鲜血。 狗开始朝镇外走,宅子里的状况最迟也得明天镇上的人才能发现了,它们不用急着赶路。 裘千越还在梳理巨大的信息量,狗这时说话了。 “三十多年前,她一族正是被这家人所杀” 她还想问其他的许多,但莫名有个可怕的猜想,“那,皮呢,什么叫皮也没有了?” 狗沉默了一会儿,“为了像人” 裘千越给惊到了,所以,她是剥了自己的皮反缝到皮肉上的,只有这样,才最像人最接近人,所以她没什么能送了,她已经走在死亡的路上。 走在出镇的路上,她又想起来那片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