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翔的天空》 CH1-1 名字带有羽毛的男孩 走出机场,周围充斥着熟悉的语言和浑浊的空气,立刻让我有回到台湾的真实感。 终于回来了,都过了多久了?模糊的记忆远得都记不清了。 我不是一个恋家的人,因为有太多的野心,想在外面闯荡,曾经奋不顾身离开的地方,此刻却比以往亲近,也是每个失眠夜里思念归向的地方。 也许每个人内心都有两个自己,一个渴望出走,海角天涯,另一个自己则捨不得离开,就此生根。 一上计程车,和司机报上住址后我便不发一语,几近贪婪地贴在窗户上看着风景,想汲取任何一草一木都好,因为一点都是珍贵,好久不见了。 许久,太阳由东边走到中央,司机提醒我一句「到了」,我道声谢后便下车,看着目的地,我深深呼吸一口气走进去,一进门便看见许久未见的睿妮。 睿妮见到我似乎有些吃惊,顿了一下后连忙走到我面前,「关妍?是你?好久不见,怎么回来了?听说五天后你在日本有演出的。」 「那是五天后的事,不是今天,这次回来当做给自己一场忙绿前的休假。况且老朋友一场,想来送他一程。」 听我这么说,睿妮似乎涌起伤感,眼眶泛红,拥住了我说道:「见到你真好,他要是知道你来了,一定很开心。」 我轻拍她纤瘦的身躯,忍不住感慨,上次见到她时还是青春动人的样子,岁月尚未老去,她已如孤灯耗尽,毫无生机。 我忍不住说:「辛苦你了,这阵子一定很不好受,看你都瘦得不成人形。」 听我这么说,她轻放开我,勉强扯出一笑,「我好多了,已经没刚开始难受。别光说我,怎么回来了不说一声?这样我好去接你啊。」 说完她看着我身后的行李,轻蹙眉头问我:「这次你打算待多久?找到地方住了吗?」 「后天我就回日本。这次回来的仓促,我还没找到酒店,待会再找也不迟。」 「别找了,就住我家吧,我们也很久没有见面了,顺便好好叙叙旧呢。就这么说定了。」睿妮语气坚定不容我反对。 我对她微微一笑,心中感动。 这么多年过去了,儘管我们疏于联络,但是彼此的情感都还在,友谊并未被岁月冲散。 很快的仪式开始了,我坐在角落静静地参与一切,睿妮站在前方开口:「感谢今天大家抽空来参与这场告别式,各位都是我先生的亲朋好友,他要是知道有这么多爱他的人专程来送他这一程,一定会很开心。他在眾人眼中一直是个孝顺的孩子,事实上他为了给祖母过上更好的日子,将所有的时间精力都奉献给工作,最后却忙坏了自己。虽然他忙碌于工作,却从来没有疏忽我,同时他也很爱家、很照顾我,我们之间的感情虽然没有轰轰烈烈,但是他如终如一地对待我,从没有让我受过任何一点委屈。」 睿妮语气梗咽,停顿良久才接着说:「我和他认识了十三年了,他一直是个负责任的人,也许就是因为如此,他此生才会活得如此压抑。有时候我在想,会不会就是他这么的压抑,才会这样早离开我们?」 睿妮神色恍惚,嘴角却有着若隐若现的笑容,「如今虽然他永远地离开我们了,但是同时也得到了解脱,他终于不用再受我们的束缚。如果他听得见,我想告诉他,」睿妮转过身看着身后的照片,照片上的他面无表情,仍然是我记忆中的清俊,眼神却只有一片疲倦。 接着睿妮说:「你不必再这么辛苦了。」 晚上,我和睿妮回到她家,我站在客厅环顾着四周,这间公寓两个人住起来并不算大,想起如今只剩下睿妮一个人,不免觉得有些空荡,走起路似乎都有回音。 折腾了一整天,简单梳洗后,我只想躺在床上好好睡一觉,走进客房前一刻睿妮却叫住我:「关妍,今天晚上我可以跟你一起睡吗?」 看见睿妮脸上疲惫的神色,我的动作停顿最后点了点头,和睿妮双双进入客房。 在我几乎昏睡之际,睿妮轻声换我:「关妍,你睡着了吗?」 「嗯。」被捞起的意识,我模糊应了一声。 「对不起,明明你这么累了还硬是吵你,只是我现在真的很需要一个说话的对象。」 这次我完全清醒了,却没有被打扰的恼意,我能感觉到睿妮真的很需要我。 我转身面对她,看不见她的容顏,只听见黑暗中她幽幽的声音:「关妍,为什么人可以承受那么多的痛苦却依然活着?明明我已经很难受了,甚至心痛到几乎以为下一秒自己就要随他而去,却依然完好地活着。你告诉我怎么样才可以停止这一切好不好?我不想再这么痛苦地活着。自从他死后,我没有一天是快乐的,每一天我都希望醒来会发现这是一场噩梦,但是从来没有......他终究还是离开我了。」 说到最后,睿妮的声音有些沙哑,听着她诉说自己的心情,我内心跟着难受,这么多痛苦都由她自己一个人承担,该有多辛苦?我多希望自己能陪着她承担。 我的内心百感交加,最终缓缓开口:「我相信他不愿意见到你这么痛苦的。」 说完,空气一阵沉默。 我不是个会说场面话的人,安慰的话从来没有实质的作用,只是千篇一律,况且我相信她此刻需要的不是安慰。 我转移话题想暂停她的悲伤,故作轻松说道:「还记得那时候我们还只是高中生,对于未来没有太多的想像,每天最大的烦恼不过是早上的小考要考什么。如今我们都长大了,已经到了所谓的未来,年龄甚至都要奔三了,那些青涩的记忆明明还跟昨天一样清晰,而我们却已经走这么远了,感觉还真不踏实。」 「是啊,日子过得真快,一晃眼就过去了,算一算我们都认识二十多年了呢。我还隐约记得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你穿着粉红色洋装就像个小公主,可是偏偏个性那么倔,一点亏也不肯吃,常常跟男生斗个你死我活。」睿妮的语气轻快不少,减轻不少刚才的悲伤。 想起回忆,人总是会有些缅怀吧。 我故意抱怨:「真是的,我说过很多次那件洋装是我妈硬套在我身上的。别再提幼稚园那段黑暗史了,那时候不知道造了多少孽,怎么不说我之后成为模范生的事?再说,我哪次打架不是为了你?总比你掛着两条鼻涕哭着求我好多了。」 说完,我们都笑出声来了,时光多么的奇特,我们曾真实感受的现在,都成了以后口中的曾经。 能有睿妮这样的朋友和我一起回忆过去,我很幸运。 笑声渐缓,怕打扰回忆美好似的,我轻声开口:「你还记得第一次见到他的情景吗?」 「当然记得,我还记得第一次见到他是高三的时候,那时候他刚转到我们班上,很多女生都对他感到好奇,但是他的脸好臭,吓得没有人敢跟他说话。」睿妮笑出声来,黑暗中我能想像出她的笑脸,一定一如往常的甜美。 「之后我认识他才发现,其实他是一个很温柔的人,只是不太会表达自己的内心。后来我渐渐喜欢上他,但我从来没想过有一天真的可以和他在一起,直到现在感觉还像是做梦呢。」此刻睿妮的声音无限温柔,我微笑聆听着,眼神却不禁黯淡。 好险,黑暗中的她不会看到。 「能和他相遇,携手走这一回是我此生最大的幸福。」接着她问:「那你呢?你还记得第一次见到他的样子吗?」 CH1-2 名字带有羽毛的男孩 那是一个温暖的下午,对于懵懂的高一生来说所有的一切都很新奇,而我最期待的莫过于社团课。 我参加的是管乐社,从小就有音乐方面的天赋,却对长笛这类女生偏好的乐器没有兴趣,偏偏喜欢上小号,我喜欢小号的声音洪亮强烈,与我直接的个性相符。 而妈妈是个观念较为传统的全职妇女,在听到我想学的乐器叫「小号」后,整个人更是愣住,我猜她是联想到「上厕所」。 曾经妈妈也不放弃劝我学气质一点的乐器,只是几次老师称讚我学得不错加上亮眼的成绩后,妈妈便没有再制止。 社团课为了给老师留下良好的印象,我很早就到管乐教室,只是在我到达之前,已经有一抹人影在了。 远远走来我便听见小号的演奏声,对于熟悉的乐器,我自然而然地竖起耳朵仔细聆听一番,平时我很少承认别人的优点,却不得不承认这个人是个高手。 走近一看,是一个男生的背影,有些单薄,校服和我一般崭新,大概也是个新生。 走到他的身旁,我看见他侧边的模样眉清目秀,只是苍白的肤色和单薄的身影与他有力的演奏有些落差。 从他眼神的闪烁,我知道他注意到我,他的动作却没有因此停下,反正我也不着急,便站在一旁等着他。 等到乐章结束,他一放下小号我便开口:「同学,你吹得不错嘛!」 只是男孩并未开口,只是盯着我看,我注意到他眼神短暂亮起又暗下,变得深沉冰冷。 我不禁愣住,这个反应不怎么友善,怎么也不像是面对初次见面的人吧? 我忍不住问他:「我们以前见过面吗?」 只是他眼中的冷漠加剧,我连忙否认:「你别以为我在搭訕喔!我只不过问一下而已。」 「而且你的表情可不可以柔和一点?我平时很少夸别人的。」我似着轻松一点,思索着也许是自己刚才太没礼貌,便又开口:「刚才打扰你了不好意思,我都还没有自我介绍。你好,我叫关妍,也是学小号的,一年级新生。我猜你也是新生吧?你叫什么名字?」 只是我说完了一番话后,男孩还是沉默。 奇怪?这次我已经确定自己的态度谦和有礼,怎么我说话他都不搭腔?他是不是重听?可是重听的话又怎么学好乐器的?学习任何乐器,有一副好耳朵至关重要,如果音准节奏较好,基本上已经具备学习音乐的条件。 我的家教庄老师说过学乐器到后来可能会轻微的重听,难道他已经练到那个地步了?不简单啊! 当我暗自猜测着,男孩淡淡开口:「好吵,你打扰到我了。」 什么?好吵?我反应还没过来,他拿起小号似乎又要练习,我赶紧开口:「同学,我只是想和你交个朋友,没有别的意思。」 没想到他说:「不必了。」 他说话会不会太直接了?被他毫不委婉地拒绝,我忍住内心的不快,保持脸上的镇定问:「我们以后还会再见面,你这样说是不是太早了?」 「我的目的只有拿下第一,如果你是来交朋友的,现在就可以闭上嘴,不要烦我。」他不耐烦地说。 见他又要继续练习小号,我情急之下捂住他小号的管口,开始不悦,「同学,我们才第一次见面,我刚刚只是出自于好意,并没有惹到你吧?你有必要这样说话吗?」 我刚才说的话有冒犯到他吗?为什么他的语气已经明显厌烦到不客气的地步?我完全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被这么对待,刚刚压抑住的怒火此刻开始增长。 「放开你的手。」他看着我抵住他小号的手,眼神的温度降到冰点而且嫌恶,彷彿我的手上充满着细菌。 这下,我彻底被他的眼神惹怒,手下的力道更是大,个性里的倔将被他激起,我一点也不退让地问:「如果我不放开,你能怎么样?」 「不怎么样。」他猛然起身。 没想到他会突然起身,我因为他的动作重心不稳,差一点跌倒。 「你!」我狼狈地稳住身体,正想跟他对质,他的脚步却扬长而去。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教室里只剩下我一个人,儘管周遭没有人看到,我却还是觉得难堪,彷彿有一股恶气闷在心里不痛快。 虽然我一时忍不住脾气也有错,不过他的态度真的很令人讨厌,我会生气也是正常的吧? 看着他空着的位子,连小号都一併带走了,到底是多怕我碰到他的东西? 我越想越是不服气,刚才怎么可以让他这么轻易地离开? 这时,我眼角瞥见他的谱架,上面还留着他的乐谱,那是他唯一没有带走的东西,我没有多想便翻到封面,上面俊逸的字跡写着「陈子翔」,那是他的名字。 许多年之后,无论时光如何飞逝,我始终牢牢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情景,由荒唐的闹剧开场,最终却以深刻的伤痕结尾。 陈子翔,是个名字带着羽毛的男孩──给予我翅膀的人。 ??? 自从上次不愉快的对话后,我将陈子翔视为头号冤家,不过──真是衰到家!都说冤家路窄,什么时候进化成冤家坐在我身边? 我看着坐在身旁的陈子翔,他的视线专注盯着乐谱,完全不理会我。 今年小号的新生只有我们两个,我和陈子翔很自然地被安排坐在一块,老师见两个人的资质都不错,所以让我和他都参加今年的合奏比赛,虽然才拿到谱一个月不到,但靠着不错的底子已经熟悉的差不多。 「好,今天练到这里为止。小号的表现很不错,新生的资质很好呢!仁伟你要被学弟学妹比下去了呢。」乐团的指挥陆老师笑着说。 仁伟学长是小号的分部长,但是没有我和陈子翔资深,分部长虽然负责指导相同乐器的同学,我和陈子翔加入之后,学长反而无所事事,他总是笑说我们害他失业。 「老师,这样不公平!学弟妹学得比我久,我跟尚雯比就好,至少我比她强。」仁伟学长一说,大家都笑起来。 尚雯学姐是高三生,也是学小号的,由于高三没有社团课,平常是见不到她的,不过学姐在乐团人缘很好,时常会趁着下课或放学回来管乐社看看大家。 尚雯学姐有着一头乌黑的长发和白皙的肌肤,外表虽然气质,行径却是大辣辣的也很有自己的想法,和她的外表很有反差感。 没几次见面下来我对于学姐倒是不陌生,学姐也能叫得出我的名字,现在相处更是愉快。 这时尚雯学姐刚好背着书包走进来,大家很自然地就把目光放在话题女主角的身上,只有学姐一脸狐疑没有弄清楚状况,「大家干嘛都这么看我,发生什么事了吗?」 一看到学姐就有好几个团员忙着跟她爆料,她一听闻精巧的脸蛋变得张扬,忙着追起仁伟学长,「死仁伟,居然敢在我不在的时候说我坏话,活得不耐烦了吗?」 仁伟学长一看情况不对,跑了起来一边叫道:「不就是事实吗?你怎么恼羞成怒了?自己实力不够要检讨啊!」 「你还敢说!别跑!」 眼前的这一幕让乐团瞬间引发爆笑,我也被眼前这个景象逗得笑出声来,仁伟学长和尚雯学姐感情一向很好,像一对欢喜冤家时常打闹,每次学姐一来,这样的打闹几乎都要上演一遍。 笑声渐缓,我的内心却开始不服气,全因为刚刚陆老师的讚扬。 虽然老师在全团的面前称讚了我,其中却还是包含陈子翔,我不想和他混为一谈,我要在他之上! 从小我的资质比其他人都好,掌声和讚美都是我一个人享有的,还是第一次碰到像陈子翔的劲敌。 在我一直是一枝独秀的情况下,突然出现的劲敌陈子翔立刻引起我的好奇心,我更是时常打量着他,也从来都不会隐藏自己的目光,他却没有表示过什么,依旧从容练习他的小号,彷彿我的过度关切与他无关,不过是自己一个人的战争而已。 对于他漠视的态度,我也曾想过或许他根本没有注意到,但是坐在他身旁的仁伟学长都时常感到我的注视而回头疑惑地看我,既然如此,陈子翔本人怎么可能感觉不到?越是思考这个问题,我的内心越是不服气,甚至激起引他注意的斗志。 几次团练下来,我发现陈子翔虽然对待人淡漠,但是不乏礼貌,这使我更不明白为什么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对我这么不友善?甚至可以说是带有敌意。 我们现在的相处,因为练习不得不说几句话讨论,虽然表面上平静,我却隐约觉得他对待我的态度比对待其他人还要冷漠。 我现在之所以对他那么在意,是因为他的实力坚强,但他对待我的态度不同,难道是和我相同的原因?不过我很确定之前我们并没有见过面,那他第一次见面的态度又是为何?还是一切只是我想多了? 我心中的疑问不断滋生,化作满满的好奇,盯着身旁的陈子翔,即使周遭的笑声不断,他却仍然对于周遭的动静一无所感,只是默默收拾自己的东西打算离开。 已经过了三次团练,每次下课他总是急着要走,对于他的举动我只有疑惑,于是跟他搭话:「陈子翔,你每次下课都急着去哪里啊?一下子就见不到你了。」 他没看着我,专注地清理手中的小号,只简短回一句:「有事。」 说到他的小号,外观看着无比老旧,似乎有十多年的歷史,儘管他每次练习完都会仔细清理,却清不掉留在表面上的岁月痕跡,因此我在心里还特地为那把小号取了绰号,叫做「老人」。 学校有近几年新添购的小号可以给他吹奏,可是他从来没正眼看过,我很好奇那把小号到底有什么魔力,能让他这样不惜麻烦专程从家里带到学校,也不试试学校的乐器。 看着他急忙的样子,这下我更好奇他所谓的急事,我问:「有什么事这么着急?」 见他不答,我自己补充答案:「该不会是去补习?」 他没有反应,我只好继续思考,脑中又有了一个可能,「该不会是去见女朋友吧?」 见他依然沉默,我歪着头,突然脑中蹦出一个想法,我惊声道:「我知道了!」 对于我的反应,他没有回顾,依然专注着自己的动作,却不阻碍着我说下去:「是......投胎!哈哈哈。」 说完我不受控制地哈哈大笑,他却只是拿着书包和乐器站起,面无表情地看了我一眼,「无聊。」 看他的反应似乎很反感,虽然和他相处并不怎么愉快,不过我只是想捉弄他一下,把关係弄僵不是我的本意,看着他的背影我喊:「喂!我只是开玩笑的!」 但是他的身影直到离开教室那刻都没有回头看。 CH1-3 名字带有羽毛的男孩 我坐在床上看着书,心里想着那天和陈子翔的一番对话,儘管我的眼睛盯着课本,却始终无法专心。 我烦闷地放下书,姿势变换成趴在床上,支撑起上半身抱怨道:「睿妮,我一想到『冰块男』的事情就好烦!我跟他说话的时候,他都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每次都用两三个字打发我,为什么他都没有把我放在眼里?而且我上次只是想捉弄他,但他的反应害我现在看到他就觉得很尷尬。」 睿妮坐在我的书桌前,埋在小说中的脸抬起,看着我回答:「不要想这么多问题为难自己,如果你不是有心的,只要好好跟他说,我相信他不会介意的。」 睿妮是我一起长大的朋友,我们从八岁那年就认识,共同的回忆太多几乎参与了彼此的人生,我们之间没有不能说的事,当然我也把关于陈子翔的事原原本本地告诉她,由于陈子翔一向面无表情又冷冰冰的,于是我在私底下替他取了「冰块男」的绰号。 睿妮是一个典型的女孩子,不仅个性细心、敏感纤细,外表也长得柔弱,幼稚园的小男生最爱欺负像她这样的类型,一捉弄就哭,反应恰恰好正是他们要的,所以她几乎是男生们欺负对象的第一人选。 小时候我的个性偏向中性,生气起来就像隻小老虎,爪子乱伸乱打不要命似地攻击,所以从小到大我没少保护过她。 年纪还小时,我的力气还勉强能和男生抗衡,打起架来倒也不吃亏,成长过程中男女天生的差异渐生,虽然睿妮纤瘦,我却也没强壮到哪里去,力气总还是打不赢那些男孩。 好在人成长的同时,行为也跟着改变,所以自从升上国小之后,打架也跟着进化成吵架,光出一张嘴的力气我还是有的。 于是那段睿妮哭花了脸,我为她打架寻仇的记忆逐渐从我们青春淡出。 国小之后我出色的成绩渐渐得到其他人的关注,更成为老师眼中不可多得的好学生,每当想到这我就觉得好笑,若是他们知道我在幼稚园那段可以说天天打架的「黑暗歷史」,不知道他们脸上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我和睿妮即使没能从小到大全都全班,却都至少同校,现在读高中也不例外,但是我们的高中规模算大,十班以后的学生都被规划到第二教学大楼,睿妮所在的十一班与我所在的第一教学大楼远远相望,所以开学到现在我从没在学校遇见她,就算高中三年也没见过所有的人,大概也不算奇怪。 虽然在学校没什么接触,但我们从小就有假日聚在一起的习惯,总还是没少见面,要是没有相约出去玩,通常都是睿妮来我家。 睿妮又回答:「可是我觉得你也有错,他都不计较了,你也不要生气了。」 听睿妮这样说,我撑起身体下床,走到她的身边,一隻手支撑在书桌上说:「虽然我也有错,但是他态度好一点的话,我怎么会针对他?还惹得自己现在这么心烦气躁?而且什么叫『他都不计较了』,你是哪一边的?居然替他说话?」 「当然是你这边的啊。」睿妮低着头,视线不停在文字上移动,她在敷衍我。 虽然睿妮还有回应我,可是回答的不及问题的核心,每当这个时候我就知道睿妮没在认真听我说话,只是用一些不着边际的对话打发我。 对于她的一举一动我都了落指掌,毕竟认识那么多年,我们对于彼此太过熟悉。 见状,我抽起她手中的书,装作生气道:「看书?都不听我说话的,这么爱看书怎么没有把功课顾好呢?」 对于我的调侃,睿妮却没有生气,反而笑笑地说:「只不过看书而已,开心最重要不是吗?课本又不好看,每次我都看不懂,所以我的成绩当然不好嘛!」 睿妮就是这样的个性,讲话永远都是温温和和的,不管别人如何对她都不会生气,从认识到现在我从没见过她生气的样子,简直就是烂好人一个。 睿妮很喜欢笑,每当想起她时,最先浮现的总是她的笑脸。 虽然她也很爱哭,但总是不会太久,幼稚园的时候就算她被欺负到哭得稀沥哗拉,下一刻却还是能很快地换上笑脸,问她不是刚才哭过了,她总是会歪着头绽放笑容说:「没关係,我已经好了。」 睿妮就是太乐观了,每次都只看好的一面,轻易原谅那些欺负她的人,也许才会惹得自己成为被欺负对象的最佳人选。 不过也是因为这样的个性,每次看见睿妮的笑容,彷彿没有什么过不去,再大的困难也难不倒她。 很奇怪的,就算我们长大之后睿妮很少在我的面前哭泣,那段回忆也随着时光远去,但我总记得她眼泪未乾却急着微笑的脸庞,也许是记忆太过深刻,我总觉得她需要受到保护。 「关妍,」睿妮闔上书本,认真换了我一声,每当这个时候就是她准备开导我了,「我觉得啊,也许那个『冰块男』没有你想像中那么坏,只是因为他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话,才总是一两句就打发你,也许他是因为害羞才会弄巧成拙,反而让你觉得他对你有敌意。」 害羞?脑中浮现陈子翔红着两个脸颊的模样,那画面让我忍不住咽了一口口水。 「睿妮。」趁这个机会我得好好教育她一下,不是每个人都像她想像中那么美好。「我很确定他绝对没有你想像中的害羞,你要是认识他,一定可以了解我为什么会这么说。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跟他相处,我相信你看到的话就不会像现在这样了。」 不过睿妮却摇摇头,「就算他像你所说的态度不好,我觉得你的态度也没好到哪里去啊!以我对你的了解,你每次一旦对别人有了不良观感,说话容易衝动也容易有偏见。我不希望你继续跟他争锋相对,这样对你们都没有好处,放下成见好好相处不是比较好吗?」 别看睿妮一脸无害的样子,其实她是一个固执的人,虽然个性平和没有主见,平常我们在一起都是我做主,可是一旦她心中有了想法就会坚持到底,其实她才是最固执的那个人。 对于她所认定的事实,像是......「我们认定一个人不可以从第一眼就下结论,这样对他不公平。我们应该从日后的相处来评断他是怎么样的人。」 「我就是相处过了,才说他就是一个难搞的人。」 睿妮摇摇头,「你的态度不好,他当然会对你產生敌意。我相信这只是他的自我保护并不是本意。你应该尝试去了解他。」 我叹了口气,表示不想再谈论这个话题。 睿妮却不放过我,「答应我,下次跟他说话不要再那么衝了。我相信只要你的态度有所好转,你们的关係一定会好很多,说不定还会变成朋友呢!」 睿妮微笑着,我却怎么也笑不出来,不过看她坚持的样子,我也只好说:「既然你这么说,下次我会尝试对友善一点,不过做不做得了朋友我可不敢保证了。」 听见我答应,睿妮扬起灿烂的笑容。 每次碰到睿妮坚持的事情,我无论怎么说都说不动她,这次开导又失败了。 看着眼前一脸灿烂的睿妮,算了,就让她一直相信世界是美好的又如何?只要我一直保护好她就好。 一直以来都是如此。 ??? CH1-4 名字带有羽毛的男孩 十月中,我坐在餐桌吃着早餐,妈妈从厨房走出递给我一杯热牛奶,「来,最近天气转凉了,喝点热牛奶暖暖身体。」 我微笑对着妈妈,「好,谢谢妈妈。」 妈回我以微笑后,拿走我吃完的空盘走回厨房。 从报纸探出头的爸爸咕噥一声,「就只知道照顾孩子,难道我没有吗?」 「你不是不喜欢喝牛奶吗?」厨房里的洗碗声伴着妈妈的声音。 「不喜欢是一回事,你有没有准备又是另外一回事。」 「都几岁了还跟小孩一样这么孩子气啊?还有别忘了,说到关妍我可不是最宠她的,以前她做错事你总是护着她,让我说两句都不行。」 妈妈脱下围裙走到我位子旁坐下,双眼因为微笑更显得柔和,「还记得关妍小时候吗?小小的一个婴儿像洋娃娃一样可爱,那时候你捨不得她爬,老是把她抱在手中,没想到孩子到了两岁了都还不会走路。那时候我们还着急着找医生,结果一放下来关妍居然自己走了家里一圈呢,原来孩子早就学会走路了,只是你老是抱着她不放她下来,害她没有展示的机会,所以我们才会以为她不会走路呢。」 妈妈一说完,我们三个人都笑了,这段往事妈妈老是喜欢重复提起,可是每次听都觉得有趣。 「别说了,那时我抱完,你还不是抢着抱?女儿的屁股可是没一刻碰到地的。」爸爸哈哈大笑地说完。 妈妈装作生气地打了爸爸两下,「你还说。」 喝着牛奶,我有趣地看着爸妈的互动,虽然已经年过半百,但是两人皆保养得宜,看来不过四十多岁,但是爸妈已经相识三十多年了。 爸妈是在爸爸念大学的时候认识的,那时爸爸在大学期间去了一家连锁餐馆认识了妈妈,之后两人相知相识爱情长跑长达十年才结婚,妈妈更放弃了工作专心做起家庭主妇好让爸爸没有后顾之忧。 在那个年代,能考上大学是一件不简单的事,如愿考上的爸爸身上背负的是整个家族的期望,相较于妈妈儘管没有宏伟的学歷和背景,但是靠着自身的一番努力下知名连锁餐饮业挣得一份好工作,前途看好,却为了爸爸甘愿放弃原先的抱负,全心全意为爸爸付出、成为他的后盾。 好在爸爸也够争气,没有辜负妈妈的期望,这几十多年打拼下来已是知名企业公司的上级主管,所以家境虽不到富可敌国倒也是可观。 爸妈结婚后,一直有做生孩子的打算,妈妈的肚皮却一直没有消息,后来去医院做了检查才发现,原来妈妈是不易受孕的体质,这消息曾让他们心灰意冷一段时间,尤其那个年代还是很重视生育,可是爸爸从没让第三个人知道这件事,对于家里长辈的期盼总是把责任推给自己。 后来,终于在结婚第五年有了我的消息,爸妈都很是开心,但那时妈妈怀了我的年纪已是高龄產妇,加上本身体质虚弱,生下我有很大的风险。 爸爸曾对我说:「你妈生你的时候情况很危急,那时我还偷偷对医生说如果妈妈和孩子只能活一个,请他无论如何都要保住妈妈,有任何问题我来承担。」 我装模作样瞪了爸爸一眼,「可恶啊,爸爸你居然要妈妈不要我。」 「不过好险你们都没事。」爸爸说完微笑地看了我一眼,眼里无限关怀宠溺。 妈妈千辛万苦生下我后,他们对于我这个唯一的掌上明珠当然是百般呼护,从来都没有让我受过任何苦,甚至家事都没让我分担一点,我在家中可说是享有「太皇太后」等级般的待遇。 也许就是因为如此,我的个性难免骄纵,虽然平时也是和蔼可亲的模样,脾气一硬起来却不肯服输,常常惹得自己满身伤疤。 时间差不多了,爸爸开车载我上学,我拿出今天要考的英文单字出来背,等红灯时爸爸转头看了我一眼,「开学一个多月了,功课没有问题吧?」 我抬起头,露出自信的笑容,「当然没问题,也不想想我是谁生的,这么聪明。」 爸爸听闻笑了一下回答:「那倒也是。」 看着爸爸的侧脸,虽然有许多的白头发和皱纹,但是依然掩藏不了英气的外表,一看便可遥想当年帅气的程度。 放下手中的单字本,我好奇地开口:「爸,当年追你的女生多吗?」 爸笑出声,「没事问这个干嘛?」 「没有啊,就是好奇。只是看爸即使五十多岁了还是很帅,长得也没比刘德华差,我想当初有星探来挖掘的话,说不定现在会跟他一样红呢!」 「今天嘴巴怎么这么甜?该不会有阴谋吧?」随爸听闻哈哈大笑两声,眼角浮现鱼尾纹,随即语气正经不少,「不过有时间想这些不正经的,倒不如先想想大学要考什么系比较实在,你想好未来要做什么了吗?」 听话题一转,我叫道:「爸!我才刚上高中耶!现在你就叫我想要考什么系会不会太快?」 「哪里太快?你现在就该开始有想法了,免得到时像无头苍蝇毫无头绪。」 「我就是还没想好嘛。」虽然嘴巴上这么说,其实心里老早就有了想法,我想考音乐系,朝专业的音乐演奏家前进。 这个想法很早就有了,我却一直都没有说出口,因为我能隐约感觉到爸妈似乎不怎么支持我继续学音乐,之所以能学到今天,全靠我的坚持和爸妈的宠爱。 虽然爸妈投资我从小学习音乐,却不代表他们支持我朝音乐发展,他们让我学音乐的初衷源自于「学音乐的孩子不会变坏」这句话,加上增加我的艺术涵养。 有没有变坏我个人说不准,只是学着学着我便学出兴趣,更萌发出以此维生的念头。 可是他们的想法只不过想让我培养气质,学点皮毛罢了,没有希望我以此维生的打算,之前的几次对话中我能感觉到他们不怎么赞成我走音乐这条路,有了失败的试探,自然我没有正面开口过。 看眼下又是个机会,我试着旁敲侧击,「要是我没有目标的话,朝音乐发展也不错嘛!庄老师就说我学的不错,而且很有潜力,以后好好努力大有可为。」 我看了一眼爸爸,果然他蹙起眉头,「音乐?能有前途吗?」 「当然有啊!爸你可别太嚣张了,有点知名度的音乐家赚的可不比你少呢!」 「知名度?要有知名度前首先你要如何脱颖而出?况且有才华的人那么多,怎么会轮得到你?」 「我相信只要有心就做的到。而且就算走音乐家走不出一条路,教学生也是个很好的选择,像庄老师就不错。」听爸这样贬低我自己,我有些不服气。 爸爸接着说:「既然要教学生,还倒不如一开始就脚踏实地好好工作,别没事幻想一步登天,世上没那么多幸运的事。有梦想是件好事,但是要看清现实与梦想的差别,有太多人就是没看清楚自己的本分,才会一辈子一事无成。」 又来了,爸爸每次都是这么说,我开始又感到气馁,还想再辩下去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空气沉默了一阵子,爸似乎发现到我的僵硬,对着我说:「好了,刚刚爸爸的口气是有些直接,不过也是为了你好。你是我唯一的女儿,我当然不想看到你走错路,毕竟爸爸出社会这么多年看得比你多,不会出错的。也许爸爸嘴笨,说话不会拐弯抹角难免难听一些,但都是为了你好。」 爸口气一缓,「不过你只是随便开口的,那就还好。」 听爸爸这么一说,我的心一沉,不发一语看向窗外。 ??? CH1-5 名字带有羽毛的男孩 社团下课的十分鐘,周围的团员都停下练习,不是休息就是聊天,甚至仁伟学长早就在上一节课中途说要上厕所,结果跑得不见人影,直到现在还不见学长回来。 只有陈子翔依旧勤奋地练习。 我看着他,心里满是不悦地质疑这个人到底是怎样?都连续练了一个多小时了,即使中途有休息时间,他也没有放下乐器,难道他不觉得烦闷吗?也不出去走动,屁股难道不会发麻吗?再说练小号久了,嘴巴会发麻,为什么他一点事也没有? 早上那场与爸爸不怎么愉快的对话使我感到心烦气躁,此时陈子翔虽然只是按照自己的意愿练习,却让我有被挑衅的感觉,内心涌起一股不服输的念头,把答应睿妮的话拋到脑后,心情乱成一团的我此刻很需要出口。 我拿起小号,凭着一股作气吹奏着和陈子翔完全不同的片段,他吹奏的是抒情温和的慢版,也是整个乐章最婉转动人的部分,小号没有平常的张扬,只有如细细流水般的柔和。 但是我高亢的声音很快打乱了他曲子中原有的祥和,既然他吹奏慢版,我便吹奏最慷慨激昂的快板,用尽力气硬是比他大声盖住他的音量,吹动跳跃的音符努力干扰着他。 一开始他还不为所动,渐渐的,我接近刺耳的声音似乎让他感到不厌烦,虽然他表面上依然一脸冰块,但是我听出他吹奏的速度轻微的变快,即使表面上不为所动,行为还是背叛了他。 终于到一段落,他放下小号,脸色不悦地瞥了我一眼便走出教室。 终于受不了了吧?我笑着看他的背影,内心涌起了胜利感,雀跃之情短暂扫去心中的阴霾,但是他走了之后我反而开始无聊,全身变得没劲,胜利感也没有持续太久便冷却。 放下小号,我慵懒地靠在椅背上随意翻着乐谱,眼角瞥见他放在椅子上的乐器,也就是我偷偷把名字取作「老人」的小号,他平时几乎不离手的,到底有什么特别?不过就是一个老古董吧。 难得他离开位置,基于好奇心,我没有多想便拿起他的乐器,顺手吹奏一段。 没什么特别的嘛!反而因为过于老旧,有些难以发挥,它的状态并不好。 我放下手中的乐器,想不明白为何陈子翔对它爱不释手,活塞按压的有些吃力,音准也老是飘忽不定且难以控制,这样特地带着它往返学校,太没有必要了。 我思考着,突然身旁的一隻手伸出从我手中夺走小号,我愣愣盯着那隻手的主人,是陈子翔。 他坐下,眼睛却看都没看我一眼,「别乱碰。」 接着他拿出擦布仔细地擦拭他的乐器,彷彿我的手有多么脏。 看见这一幕,虽然明知自己错在先,但是加上之前的碰撞,我还是有些不悦。 「我试一下你不会介意吧?这个小号有什么特别的吗?我就不知道为什么你这么珍惜它。」 虽然周围是吵杂的聊天声,我很确定我的音量他能听得见,他却对我的话恍若未闻,持续着手上的动作。 看到他这个样子,我心中的火焰不知怎的就熄了,既然他一副冷冰冰的样子,我又何以拿热脸去撞他的冷屁股? 「你的老师是谁?」我换个话题,他依然沉默。 「说一下没关係吧?说不定我知道呢!」陈子翔依然不开口。 我只好一个人自言自语地接下去,「这么沉默干嘛啊?该不会根本就没有老师教,所以你乾脆选择以沉默代替回答?不过你这样程度的基础是很难自学自通的,就算有老师的指导都不一定能做到,所以别告诉我你是自学,我不会相信的。」 许多人会有错误的认知,认为刚学乐器时只需要自己摸索或随便找一个会的人指导就好,想更进一步发展时才找专业的老师教导,没想到后来才发现事倍功半的,基本的嘴形甚至需要花费一年左右的时间固定,如果没有老师从旁正确指导,恐怕将来需要花更多的时间砍掉重练。 由陈子翔稳定的音色听来,他的基本功练得很扎实,看他在乐团的认真模样就可知道他私底下一定下了很多功夫。 我咳嗽两声故作镇定,「虽然你吹得还不错,不过你也别太嚣张,还差我一截。」 听见我的讚赏,陈子翔的脸部线条似乎没那么僵硬,见气氛好转我再问了一次刚才的问题,「所以你的老师是谁啊?」 「你为什么对于我的老师是谁那么执着?」他好不容易开口了,却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是我先问你问题的,你要先回答我。」我把先后顺序分得清清楚楚,不肯吃他一点亏。 只是,陈子翔接着沉默,依旧没有说出口。 看到这一幕,我努力压下的努火此刻又重新燃起,语气加强问他:「为什么一个已经有了答案的问题,还要思考这么久还迟迟说不出口?很难回答吗?」 他凉凉地回了一句:「所以没事别来跟我搭话不是比较省事?搞得自己不愉快就算了,没事还牵扯别人。」 他这一句话无疑是火上加油,我的双眼瞪着他几乎要冒出火花,他却一副完全不想再搭理我的样子,刚刚和我对话的时候,他的眼睛甚至都没有看过我,完全无视。 被激起的怒火,此刻我不想善罢干休,「陈子翔你这是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不懂?」说完,他像是勾起的嘴角映入我的眼帘。 他是在嘲笑我吗?我的脑袋此刻无法冷静的思考,才张开口要发作,陈子翔转过身看着我,在我开口前举起右手表示「等等」的手势。 「我现在回答你的问题行了吧?简老师。」说完他转回身,一副要我别再搭理他的模样。 我愣住在原地,深吸了一口气才缓和情绪,跟这个傢伙说话真的会火冒三丈。 脑袋停留在他刚刚说的答案,简老师?我思索一下,却还是毫无头绪,心中產生了新的疑问,我努力耐下性子问他:「我认识的老师中没有姓简的,看来是不认识。你跟他上家教课多久了?」 陈子翔有些不耐烦,但是似乎不想生事,于是简单纠正我:「他是分部课的老师。」 「分部课?你没上家教课?」我问。 「没有。」他答,然后厌烦地说:「我就不知道为什么你非得知道我的老师是谁。」 之所以那么在乎陈子翔的指导老师是谁,在于想知道他的师资如何。 我的家教庄老师年纪不高,却有着深厚的演奏经验,教起学生也有一手,在小号的专业上在县内可说是数一数二的优秀,要是他自称第二也没有人敢居第一。 从小我跟着老师学习,耳濡目染之下也认识了其他优秀的老师,我有自信在县内有点知名的小号老师都能叫得出名字,就连现在学校娉请的小号分部课老师,也是我以前认识的。 但是关于陈子翔说的「简老师」,我连姓都没听过,更别说是人了,看来这位老师大概并不资深。 陈子翔的师资没有宏伟的背景就算了,对于他没有额外上家教课我有些惊讶,分部课是学校所有同一个乐器的学生一起上的课程,与个人指导的家教课有所差别。 从七岁起,我开始上家教课,后来加入小学的管乐社,学校的分部课我也会去上,但是学生过多的话,所有人的程度参差不齐,老师常常很难顾到所有学生的进度,所以进步幅度远远比家教课来的不足。 我继续问下去:「你几岁开始学的?」 他叹了口气,似乎对我无可奈何,最后还是回答:「十岁。」 十岁?晚了我三年又没有上额外的家教课,程度却练得和我差不多? 我脱口说出:「那你怎么练得这么好?」 对于我这样说,陈子翔一成不变的脸终于有了起伏,「多谢夸奖。」 他的嘴角微扬,这还是我第一次见到他微笑,我还以为像他这样冷冰冰的人脸上不会有这样的表情,此刻我却没有心情观察。 用那么老旧的乐器,他却可以表现得那么好,有一句话是这样的,「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要想把工作做好之前,工具是很重要的。 他用着不怎么好的乐器就可以表现优异,这是不是说明他还没完全发挥实力?虽然心里有些佩服他, 同时我却相当不服气。 从七岁那年开始起我便开始接受正统的训练,每週两小时的家教课加上无数小时的练习,才有了今天的小小心得。 而他陈子翔,十岁才开始,没有老师个人指导,顶多学校的分部课,慢了我三年却练得和我旗鼓相当,这让我相当的不平衡,我看着他的侧脸哼了一声,「嚣张什么?还差我一点呢。」 他依然没有看我,就在我以为他不会有所回应时,他淡淡说了一句:「还行。」 ??? CH1-6 名字带有羽毛的男孩 从那天起,我内心偷偷将陈子翔设定为假想敌,每当我练习累了,总是会想着他此刻是不是也在练习,这么想着我疲惫的身体又会重新啟动,拿起乐器练习。 我从基本的号嘴练习下手,许多人认为号嘴是初学者才该练习的内容,因为号嘴可以固定嘴形,对于嘴脣力量的增加很有帮助。 但是对于学习多年的练习者,号角的练习也同样十分重要,没有指法的顾虑后,可以集中精神在嘴型上,用心聆听自己发出的声音如何,透过控制嘴唇、呼气量来改变音调、音量及音色,以提升自己的实力。 我的指导老师庄老师对于我最近的改变感到惊讶,总说只要我能一直保持现在的状态一定可以获益良多。 庄老师的这番肯定使我感到自满,总说自得意满的时候最容易松懈,但我的心中却有着不踏实感,越是练习我越是明白陈子翔身上拥有我所没有的特质,甚至这几日加紧练习也没有触及到。 所以每每想要休息时,在想起陈子翔练习的身影又会让我心生前进的念头,在学校只要他还待在位子上练习,我也哪里都不会去,总是高举着小号努力吹奏。 如此明显的较劲,他却从来没表示过什么,从来都是我没碍着他,他也不会搭理我。不过我倒是没以前那样对他的无感感到反感,因为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打败他。 这样的日子无限循环进行到十一月,儘管日復一日练习,我的挫折感却只有越来越深,我还是没能拥有他的特质。 这阵子快到县赛了,乐团更是加紧练习,别说午休都要牺牲睡眠来练习,每到假日大家都会来学校特别训练。 今天由于公司要加班,为了配合爸爸的时间我早早就到学校,十一月的早晨,还没冷得可以寒风刺骨,却足以让我放弃求生意志,我天生怕冷,每到冬天手指都特别冰冷僵硬,都要好好搓热一番才可以好好灵活练习。 此时团练教室还没有人,我放下乐器后去了趟厕所,回来的路上我走在空荡的走廊,冷风徐徐吹过我身边,孤独的感觉更是将我包围,我快步想走回管乐教室寻得一点温暖,没想到脚才踏进教室就看着里头坐着一枚人影,是陈子翔。 虽然平常没跟他打好交道,但此时的寂寥感让我看到任何生物体都会感到开心。 我边走进教室边喊:「这么勤奋?怎么这么早来啊?」 只是他的背影动也不动,完全没有打理我,声音在空间里回盪后又沉寂。 冷清的校园显得我的脚步声特别明显,可他依然没有回头,心里正因为他没有回应而小小的不悦,这时走近他才发现原来他正听着耳机,难怪他听不见我的脚步声。 随即愤愤地想,要是他听得见,恐怕也不想搭理我。 这么想时,心中升起捉弄的念头,我站在他的身后,拔起他一边的耳机,边塞进自己的耳朵边对着他说:「一大清早就这么好的兴致,听什么呢?」 他看了我一眼,没说什么,又闭上眼睛。 又是这副不理人的样子!我正想着又要怎么打扰他时,耳里传来熟悉的音乐,我惊讶道:「是克里斯伯堤!」 「你知道他?」他睁开眼问我。 「当然,他可是我的头号偶像呢!」我坐下面对着他,心情十分激动地分享:「我从小就喜欢他了,算一算多快十年了呢。他真的是一位很有才华的音乐家,风格不只有古典还加入了爵士等等的元素,让小号有更多种可能。还邀请了许多歌手、乐器家来一起演绎歌曲,每个经典的乐曲在他巧思的安排下重新赋予生命。我很欣赏他勇于挑战的精神,他就像是魔术师一样,一直不断地去尝试不同音乐的风格,每次都有不一样的火花,真的很棒呢!」 当我停下说话,教室瞬间安静。 一讲到喜欢的音乐家,我天花乱醉地讲了一大长串,停下之后的沉默才让我意识到我们的关係似乎没有那么要好,前不久前甚至找了他麻烦,直到最近关係才稍稍好转一点,却远远没有到朋友的程度。 好希望这时眼前的人是睿妮,就算她没有学过音乐,每次在我激动的分享感触时总会给予我许多反应,陪着我心情雀跃,微笑地说一句:「听你这么一说,感觉真的很棒呢。」 眼前的陈子翔只是看着我,一如往常的面无表情,此时的沉默所带来的压迫感,加上被他看得莫名的心虚,我不自在地开口:「没想到你也听我偶像的音乐,品味不错嘛,我欣赏你!」 「欣赏我?我怎么记得你讨厌我?」 没想到他直接地开口,我微窘,却也不打算打哈哈,「其实我不是讨厌你,是嫉妒你。」 他挑了挑眉,似乎没预想到我会如此直接。 我深吸了一口气,既然话题都说到这里,无法超越他的苦问让我如自述地说着:「我嫉妒你明明学的没我久,程度却练得和我一般,比我有天份多了。我从七岁那年起就开始学习音乐,每天不断的练习才有了今天的一番成就。 「从小到大,我就被老师夸讚有音乐方面的天份、又肯努力,以后朝音乐发展可以有所成就。这些话我听过很多遍了,原本我不以为然,只觉得天份是我天生俱有的东西,努力是我个性上的使然,并不觉得有什么好稀罕的。所以说实话,我从来没有见过同龄之间有比我更优秀的学生,甚至我自认许多学长学姐也根本比不上我。」 我抬起头看着陈子翔,「但是你的出现完全出乎我的意料,越是认识你我越不得不承认你的优秀,虽然在技巧上我可能样样都赢你,却胜不了你多少。而你身上有某种特质是我所没有的,音色是我怎么样也学不来的,无论我这阵子怎么努力都无法办到,努力我试过了,我开始不得不思考,也许我并没有老师所说的那么优秀。虽然我并不能明确地说你拥有的特质是什么,但那的确是我所缺乏的,也许就是所谓的天份。」 即使我不想承认,儘管我们的难分高下,他比我有潜力多了。 技术层面来看我高他一等,但这是可以透过努力达成的,况且他所学的时间和拥有的资源都比我少,迟早会有超过我的那天。 儘管嘴巴再硬、再怎么不想服输,他身上我无法明说的特质总是让我心灰意冷,也是使我气愤又不断努力的原因,却无法超越又屡屡受挫,长久以来的肯定甚至都不够支撑我,开始动摇了信心。 短时间内,我长久以来的骄傲受到威胁。 陈子翔直盯着我看,没有了以往的闪躲,第一次,我清楚看见了他的模样。 这句话似乎有些好笑,明明陈子翔坐在我的隔壁,我居然连他的模样都不太清楚,对于他的长相我还是有些陌生,没有必要他从来不会转向我,一直以来我熟悉的是他的侧脸。 现在陈子翔面对着我,眼前的他面目清俊,眉目之间透露着桀驁不逊的骨气,一双眼睛炯炯有神同时坚定。 他的双唇薄且菱角分明,以学习音乐的角度来看,由于小号是靠唇振来发音,薄唇的人正适合演奏小号,拥有了先天上的优势。 但以面相学的观点来看,薄唇并不是好的面相,这样的人通常被解读成福薄或无情。 无论如何这是一张长得好看的脸庞,只是他眼里藏着太多的情绪,我无法理解。 「什么天份不天份,全都是不努力的人安慰自己的藉口。别自己在那里瞎想,那么多的肯定怎么可能全部一下瓦解?你要是这么想就是辜负了所有曾经肯定你的人。都说台上十分鐘台下十年功,别人的辛苦你是看不见的。 「也许你觉得你努力过了,但是努力过久了吗?十年?二十年?许多杰出的音乐家年纪近黄昏才领悟出对音乐高深的见解,何况是你?你现在说这些不是太早了?简直庸人自扰。一味地怪自己天份不够、拿一套资质不如别人的说法自欺欺人,倒不如抓紧时间练习。如果你觉得不甘心,就重新振作起来打败我。」 第一次见他说这么多话,我愣在原地没有反应过来,此时陈子翔已经转回正面着手翻开乐谱,我看着他的侧脸,我所熟悉的他的侧脸,此刻看起来不再遥不可及。 他缓缓开口:「别妄自菲薄了,我不是说过你还行?跟你一样,我不随便称讚别人。」 ??? CH1-7 名字带有羽毛的男孩 由于期中考将近,这一次社课陆老师让我们自由选择,看是要待在管乐教室练习,或是到一旁的视听教室温书都可以。 上一堂课才刚结束,我便背着沉重的书包来到视听教室打算好好衝刺一番,高中第一次的期中考可不能考糟,尤其我身上背负着国中三年成绩名列前茅的名声,响亮的招牌既然扛起就不能随便砸了。 才刚拿出课本没多久,我便听见隔壁管乐教室传来的音乐声,那乐器不是其他,是我最熟悉的小号,不用说我也听得出来那鏗鏘的声音属于陈子翔,只有他吹得出那样的声音。 那傢伙怎么不看书?明天不是要考试了?而且一次四科,书都温习不完了,还跑来练习乐器,虽然县赛在即,但是事情有轻重缓急,怎么想也是期中考比较重要吧?况且这对于一年级的我们来说是第一次段考,所有人都抓紧时间看书,只有他一个人还悠间地练乐器。 算了,我摇晃了下脑袋,自己也身在准备考试的苦海中,不理他了,翻开课本我开始温习。 上课鐘响,几乎所有的团员都到达视听教室温书,教室内安静的连翻动书本的声音都听得见,却又不时传来隔壁执意演奏的小号声音,那像是外面世界唯一剩下的声音。 把思绪放回课本,高中和国中的程度简直是三级跳,就连我这个在国中里吃得开的前段佼佼者,也不得不觉得有些吃力,尤其是英文,简直是我的剋星。 手撑着脸颊正苦恼中,下课鐘响了,我如获救般呼出一口气,站起身走出室外,想清醒被文法浑沌的脑袋,我轻靠在走廊的栏杆上,新鲜的空气起了作用,回復了我的精神。 此时,一阵冷风吹来,突来的冷意使我缩紧着脖子,将脸半隐藏在围巾中,我都忘了现在已经十一月了,已经濒临我最讨厌的冬天。 这阵风提醒了我冷意,也復甦了我所有的感官,刚才专心在精神不济的问题上,现在才感受到气温的衝击。 我交叉着手臂想赶走寒意,快步进教室前耳里传来的小号声响吸引了我的注意,没有多想,走向自习教室的方向改成向着管乐教室,既然现在看不下书倒不如别硬看,听听陈子翔的演奏也好,音乐总能振奋我的精神。 一走进去,我的开门声没有引起陈子翔的注意,他的演奏声并没有中断更没有回头看我,也许他注意到了只是没有做出反应,就像平常的他。 我走近他的身边,本想坐到自己的位子上,转念一想便悄悄坐到他的身后。 若是刚开学,我会趁这个他没有防备的机会捉弄他一顿,但自从那天把话说开过后,我和陈子翔的关係有了些微妙的改变,不像从前百般跟他争锋相对,偶尔我们也能说上两句话,对于他这样话不多的人,我想这点进步已经很值得嘉许了。 我们之间的转变也许源自于那天他所说的几句肯定,对自己表示欣赏的人即使原先再反感也会心生一点好感吧。 我看着他的背影,此刻他的肩膀在我看来比以往都还要宽厚,强大的足以支撑一切,而洪亮的小号似乎在宣扬他的自信与不可限量的未来。 我闭上眼,第一次这么仔细聆听他的声音,放下所有成见。 他的音色俱有旋律性,我彷彿能在脑中看见一串连成线的音符,虽然跳跃着却彼此相连,一个接着一个,绵延不绝。而且比我更有力量,是我怎么努力都没有的,虽然很想怪罪于男女之间天生的差异,但是自从了解他越多后,我更相信是他的努力。 而且那并不是蛮力可以造就的,是自身体内散发出的能量,我所匱乏的。 随着音符的流逝,他的练习在不知不觉中结束,我睁开眼后映入眼帘的是陈子翔,他已经转过身正不发一语地盯着我看。 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我正想开口,他先说:「怎么没出声?」 他认真的样子,使得周围的氛围随之感染,散发出的这一份寧静我都捨不得打扰。 我耸了耸肩,「你不喜欢被打扰。」 「真不像你的风格。」他勾起右边嘴角, 「喂,你什么意思啊?好像我平常很吵一样?」我忍不住抱怨,见他一副肯定的样子,识时务地转移话题问他:「明天就要段考了,怎么不去看书还跑来练习?这么有把握吗?」 「想练就来了。况且成绩过得去就行。」 「看不出来你这么瀟洒?」 「只是把时间专注在喜欢的事情罢了。」他对我的话不置可否,指着我的位子说:「既然来了乾脆一起练吧。」 我们一起练习了比赛要演的曲子,段考週的校园安静的我们只听得见彼此的乐器声,平时的团练太过热闹,听着自己的声音总有些吃力,太多的声音同时演奏,多得像是会让人迷失自己。 然而这就是合奏的美好,每个人都负责不一样的分部,有高有低、使单调变得繁复,进而形成丰富的音乐。 原本各个独立的乐器,再也缺一不可,我们因为彼此而圆满。 此刻和陈子翔练习是全然不同的感受,儘管只有我们两个人,我听着自己的声音,却又离不开他的,最终再也分不清谁是谁的。明明两个完全不同的人,却因为演奏着同一段乐章而合而为一,彷彿连心都跟着靠近一点。 我从来没有过这奇妙的感觉,彷彿全世界只有我们两个,其他人从来都不存在,我却不会因此恐慌,反而意外使内心平静,甚至美好地让我希望这瞬间就是永远。 时间慢慢在练习的光景流淌,阳光由窗户洒进,落在陈子翔的身上,伴随着我们的声音,我微微侧身看着他的侧脸,在阳光的印衬下他的脸显得飘扬而自信,眼前的他给我安心的感觉,彷彿只要跟随着他,就可免风雨打扰,勇敢地朝着目的地前进,不偏不倚。 这时第三次鐘声响起,是下课同时也是放学,我们演奏到曲子结束,然后双双停止,奇妙的氛围随着音乐散去,只留下微微的馀韵在我心里。 虽然不想打扰剩下的一点馀韵,但不想被陈子翔注意到我心中的异样感动,对着陈子翔我说:「下课了,你赶时间吧?」 「今天休假。」 我问:「休假?你在打工吗?」 他沉默着代表默认。 「在哪里?」 「敦煌书局旁的幸福咖哩。」 原来他之前所谓的急事是打工,他说的那间店我知道,常常听朋友讨论晚餐吃什么的时候会讨论到。 幸福咖哩是最近新开张的店,香味诱人的咖哩吸引学生族群之外,听说还有一个最大的吸睛特点是它的留言墙,给所有的顾客自由发挥,只是放学都是爸爸下班顺便开车载我回家,目前为止我还没去过那间店。 「为什么打工?不累吗?」从小到大家里条件优渥不缺我这一份工,加上爸妈捨不得我吃苦,我从来没自己赚钱过,却还是听过朋友聊过心酸,一般小吃店大多开到九点或十点左右,一整天下来又是读书又是工作,回到家基本上都累瘫了。 我看着眼前的陈子翔,心想着他回家后还有时间休息吗?更不用说唸书和练乐器,既然他没有太多时间练习,怎么把小号练得这么好? 对于陈子翔,我了解越多越是更多疑问。 他淡淡开口:「填补家用罢了。」 见他有些黯淡的眼神和不想多谈这个话题的意愿,我没有追问,而是指着他的小号转移话题:「对了,一直都很想问你『老人』的事情......」 糟了!一不小心把自己私底下取的名字说溜了嘴,我赶紧补充其他不想让他发现口误,「就是明明学校有更多更好的乐器,随便一把看起来都比你这把好,为什么你还这么爱惜自己的小号,不换一把?而且外观挺老旧的,很久了吧?被你抓包的那次我有试过一下,但是不觉得有什么特别的。害我好奇了那么久,今天就满足一下我的好奇心吧?」 虽然讲了许多事情混淆焦点,陈子翔却紧紧捕捉住我的口误,「什么『老人』?」 我乾笑一声,既然被他发现,也不是不能说的事情,我乾脆直接解释道:「好吧,既然被你发现了,我就实话实说。因为你的小号外观看起来老旧,所以我私底下就替它取了这个名字。怎么样?『老人』这个名字很贴切吧?」 没想到听完我的解释,陈子翔的脸上浮现了笑容,甚至哈哈大笑了几声,我发愣地看着他,这是我第一次看见他开怀大笑,原来他冰冷脸庞所散发的笑容也会是阳光明媚,彷彿整个人都多了些温度。 原来他也可以这么的温暖。 他笑着说:「我还是第一次碰到替乐器取名字的人。」 我回过神说:「别说这个了,既然我都回答你,你也要回答我。为什么你不换一把小号?它已经很老旧了,我相信用更好的乐器你可以发挥得更好,甚至进步得更快。」 陈子翔收起微笑,表情有些认真......又有些悲伤。 他沉默着,刚才浮现的笑脸不见踪影,见他不想说我心里有些失望,还以为我们的关係好了一点,但是刚才打工的事情他话说不完全,现在则是沉默应对。 对于他,我还是有太多未知。 他似乎感觉到我情绪的变化,说了一句:「故事很长,也许下次吧。」 下次?对于他的保证我不置可否,既然他不想说,我也不是非听不可。 「还有,我不喜欢『老人』这个名字。」他说,我抬起视线对上他,他拿起手中的小号摇了一下,「帮它想一个新名字吧。」 「你不是说没见过有人替乐器取名字了的,怎么现在反而要求我重新取一个新的?」我觉得有些好笑地看着他。 「既然你取了名字就必需负责,而我是它的主人,有权利驳回你的提议。」 「这是什么歪理啊。」虽然觉得陈子翔的话根本没有道理,但我还是开始思索,「新名字啊......」 我看着他打算从他身上汲取灵感,心里不断唸着他的名字,陈子翔,然后翔这个字......有了! 我笑着开口:「就叫『翅膀』吧!」 「为什么?」 我看着他说:「因为你叫陈子翔,『翔』这个字有羽毛,而羽毛就是翅膀,所以它就叫『翅膀』。」 「翅膀......」看着手中的小号他低喃,声音彷彿由远方传来,然后视线逐渐上升对上我的,他缓缓开口:「我喜欢这个名字。」 CH2-1 When I Fall In Love 站在公佈栏前,我盯着学校全年级前十名的「龙虎榜单」,现在我才知道原来陈子翔所谓「过得去」的标准居然是全年级第七名。 每个年级班数大约二十班,而每班大约四十个人以上,怎么算他都至少打垮七百九十三个人,其中也包括我。 这次段考我准备地如火如荼,可以说是尽心尽力,儘管罩门的英文有些落差,但是成绩总体来看还是亮眼,在班上也算是名列前茅,却还是跟「笼虎榜单」差了一截。 这时,叶庭走到我旁边,「看了这么久公佈栏该不会是在计划上『龙虎榜单』吧?志向这么伟大?你的成绩是不错,但是没有到顶尖吧?」 「看看罢了,而且你不相信我啊?我要是全力拼上去连全校第一名也阻拦不住我。」我转过身,抬起下巴看了叶庭一眼。 她则是挑了挑眉不置可否。 叶庭是我班上最好的朋友,我们的座位恰巧被安排在前后座,她的个性直接豪爽与我气味相投,多了相处的机会我们很自然地成为好朋友。 叶庭虽然与我个性相近,事实上比我直接多了,大多时候遇到两人想法有出入,我不会直接说出口,而是间接提醒、婉转暗示。 多半时候就算意见再不和,只要没有触犯到我情绪倒也不会有太大起伏,毕竟每个人都有选择的权利,我凭什么别人就要认可我的?除非有了衝突擦撞或是完全背离我的道德观,我才会坚持己见不放。 像遇见陈子翔的第一次,他的态度就是我火大的原因。 但是叶庭不一样,她对于很多事物都有自己的一番见解,也从不避讳开口,儘管叶庭常常也多少会冲犯到我,但我的气来得快、去得快,总是很快又嘻嘻笑笑。 而且我欣赏她的个性直来直往、不拐弯抹角,平时在睿妮面前说话会多加修饰婉转,在叶庭面前,儘管她不见得认同,我总能完整说出心里的话。 我们两个坐回位子漫无目的地聊天,我开啟了话题,「高中的第一次段考比我想像中难多了,本来我预期成绩会更好的。」 叶庭看了我一眼,「全班第四名还不好吗?你叫班上其他人怎么活,做人不能贪心到这个地步,根本就是贪婪无厌。」 我笑笑说:「好还有更好,人当然要向前看啊,总是有需要努力的地方。」 「那么鑽牛角尖干嘛?何必把自己搞得那么累?虽然我成绩没有你好,但是看得比你开。」 「你看得开没用,成绩看得开才算数,况且我这个不叫鑽牛角尖,」我抬起下巴露出自信的微笑,「叫追求卓越。」 段考过后全校瀰漫着懒散的氛围,身旁不少的同学都在讨论假日要去哪里玩,但是对于乐团的同胞们此时正是关键时刻,经歷了段考的摧残紧接着的是更大的挑战,三天后的县赛。 这三天的日子过得飞快,每天放学第一件事就是前往管乐教室报到,直到夜色已晚大家才收拾回家,儘管疲惫但心是满足的。 这场县赛没有我想像中的艰辛,最终我们获胜了,也获得参加全国赛的资格。 后来我才知道,原来我们高中管乐社的资质本来就不错,师资又好加上这场比赛没有太大的失误,所以没有意外的拿到第一名。 之后的全国赛远在三月份,本本瀰漫在乐团的紧张气氛散开了,取代的是怠惰期,没有了紧凑的额外练习,日子回归到普通的高中生活,上课、下课。 这天我和叶庭去福利社买午餐,午餐的颠峰时刻人真不是吓人的多,好在我跟叶庭都是战斗力够强的人,没有受到人潮的流动,勇往柜台前进。 就在我们费了一番力气结完帐光荣地离开没多久,我立刻想起忘了拿吸管,让叶庭在楼梯口等我又转身返回战场。 小跑步回柜台后,我拿起一根吸管便转身要走,此时身后熟悉的声音叫住我,「关妍。」 我转身后微微愣住,映入眼帘的是陈子翔,第一次听见他叫我的名字感觉真奇特。 「真巧啊,居然在这里遇到你。」我笑着回应他。 仔细想想这还是在管乐教室以外的地方遇见他,虽然我们的教室位于同一个教学大楼,但是我在三楼、他在五楼,不刻意去找人还是很难遇到的。 身旁的人不断经过我走过,我站的地方正是福利社的出口,意识到挡住别人去路后,我打算说句再见就离开。 在人群中排队的陈子翔也注意到我的处境,却对着我说:「在外面等我。」 站在福利社外面,没多久陈子翔便走到我旁边,他一走近我就看到他手里拿着的素食便当。 我说:「看不出来你这么健康啊?」 「不排斥,也没有特别坚持,跟着阿嬤从小吃习惯罢了。」他耸耸肩。 我想起这次县赛,中午休息时间他也跟着大家吃普通便当,既然不是素食者,有这么多选择下却还是吃素食,想必他阿嬤影响他很深吧?他们的感情一定很好。 这么想时,他看了我一眼挑眉道:「倒是你,中午就吃吸管,减肥吗?」 这傢伙是在说笑吧?看来他心情不错,还有间情跟我玩笑几句,偏偏一脸正经,要是不够了解他一定会以为他是认真的。 「哼,我还需要减肥吗?」边走边说我扬起下巴,一脸的自信,「现在讲究的是自然美,我这样的身材刚刚好,很抢手的。」 他走在我身旁装模作样地打量我一眼,「六十?」 「啊?什么?」他没头没尾地说一个数字让我没反应过来。 他对着我补充说:「六十公斤?」 他说话的声音不大,但是咬字清晰,周围的人听闻都好奇地望向我,还不忘打量我一眼。 「喂!我哪有这么重?你不要乱说话。」我气地往他手臂打了两拳。 这傢伙居然敢乱猜女生最在意的体重,他活得不耐烦了吗?我打完他以后还不忘瞪了两眼。 「看起来满扎实的,力气也不小,六十公斤重不了多少。」陈子翔完全不受我的影响,瞥了我一眼说道。 扎实?这是什么形容词啊?有人这么说女生的吗?我能感觉到额头蠢蠢欲动的青筋,真的不能期待从这傢伙口中说出中听的话。 放弃与他辩驳,我想起「龙虎榜单」上他的名字,转移话题说着:「这次段考成绩不错啊,看你那天一脸不在乎的样子,其实私底下很拼命吧?」 「随便考罢了,也不是多重要的事。」 看他满不在乎的样子,我惊讶地说:「什么叫不重要的事?读书考试不就是学生最重要的事?你这句话要是被老师听见了他们多伤心。偏偏你又是个成绩优秀的学生,从你嘴巴说出口真讽刺。」 「我认为只有在乎的事情才是重要的。」陈子翔的眼睛看向远方,落在某个定点。 我好奇地问:「那你在乎什么?」 「音乐。」他嘴角扬起淡淡一笑,只有提起音乐时他眼睛才会散发出光芒。 我看着他的微笑,心里的某个地方因为他这句话而触动着。 虽然将他视为强大的敌人,但我不得不承认他热爱音乐的程度胜过每个人,每次只要有练习的机会他永远不会停下动作、练习完总是不厌其烦地清理乐器,彷彿除了音乐他再也容不下其他事物。 不知不觉我们已经走到楼梯口,叶庭看到我后走上前,我一看到她便说:「我刚刚在福利社遇到朋友,所以比较久一点,让你久等了。」 「还好。」叶庭简短回答后,和陈子翔互看一眼,点了头算是打招呼。 一直都知道陈子翔不矮,如今他站在女巨人般的叶庭身边却还是明显看出差别,这傢伙该不会有一百八吧? 就在我思考着是否要为他们两个介绍彼此,陈子翔看了我一眼说:「走了。」 然后他便走下楼梯,消失在人群中。 他走后,叶庭的目光依然还停留在楼梯口,打趣地开口:「看你们刚刚那么亲密,是男朋友吧?」 「拜託,你怎么会这么想?而且我的眼光哪有这么差?」听叶庭这么猜测,我的脸严重扭曲。 她到底是怎么想的?我和陈子翔?怎么可能啊? 「我看人的眼光一向很精准,他人感觉还不错,长得也满好看。哪里差了?」叶庭反而问我。 「你觉得他长得好看?」我承认陈子翔长得好看,但是从叶庭嘴巴直接说出口不知为何让我感觉有些不自在,声音不禁提高地说:「不会吧,你该不会看上他了?」 她扑哧地笑出来,似乎觉得好笑,「你想太多了,见一次面的人有什么好看上不看上的。况且你那么紧张干嘛?」 「我是怕你受伤,他这个人很难搞的,又机车又变态,谁跟他在一起谁倒霉。」怕叶庭多想,我把陈子翔狠狠数落着。 同时却心虚着,毕竟前阵子我们关係才好了点,他的个性虽然难以捉膜,不过也没我所说的这样惨,虽然这么想,我的嘴巴依然不受控制地贬低他。 「他有你说的这么糟吗?我倒觉得你满喜欢他的。」叶庭不以为然地说。 我差点被口水噎到,「怎么可能啊?我怎么可能喜欢上他那样的人?这样我不是太亏了?」 「难说。你是长得不错,却也没漂亮到哪里去,个性有时满难搞的。你们在一起说不定还是你高攀他。」 我最欣赏叶庭的优点就是她的有口直言,跟她在一起我永远不必担心暗箭伤人,但她最大的缺点同时也是有口直言,而且完全不加修饰。 听叶庭把我贬低,我不悦地看她一眼,「叶庭,你到底站在哪边的啊?」 叶庭怂了耸肩说:「真理那边。」 这女人真是让我又爱又恨。 ??? CH2-2 When I Fall In Love 冷风由走廊的另一端吹到我身边,我忍不住全身发抖,把头紧紧缩进围巾,却还是驱赶不了寒意。 这礼拜由于逢圣诞节,陆老师这礼拜不团练让我们轻松一下。 每到庆祝圣诞节似乎避免不了交换礼物的环节,走进管乐教室旁的视听教室,我把准备好的礼物放在桌上,里面包着的是巧克力。 交换礼物的乐趣和坏处就是不知道抽到的人会说谁,所以准备吊饰包包怕抽到的是男生,准备运动器材又怕抽到的是女生。 虽然也有很多东西在中间值接受度很高,但我还是认为食物最出不了错,毕竟谁都爱吃嘛,就算不幸踩到地雷,抽到的人也可以分给别人吃,顺便做点人情,怎么样都出不了错。 虽然没怎么花心思,但我还是相当有诚意的,我买的不是一般的巧克力而是金莎,一小盒不到十颗却足以让我的钱包大失血。 当我找个位置坐下后,刚好看见陈子翔也走了进来交上礼物,他的礼物很大不晓得装了什么,几乎有半个人高,我真好奇他是怎么搬到学校的。 因为占位置他乾脆将礼物放在地上,陈子翔转头一看见我便走到我身边的位置坐下,一如在乐团的位置。 我转向他,好奇地开口:「陈子翔,你准备什么礼物啊?怎么会那么大?」 「想知道就自己抽中。」 我瘪了瘪嘴,「哼,小气鬼。说不定你是太没诚意才不敢让我知道,那我还是抽到别的礼物好了。」 上课鐘响,社长检查一轮所有礼物后一一贴上号码编号,这时仁伟学长走进来,我的视线看过去发现学长身后还跟着尚雯学姐,学姐把礼物交给社长后,社长和仁伟学长意味深长地互看了一眼。 我还不明白状况,仁伟学长和尚雯学姐已经过来坐在我们身边,一见到我们就开心地打招呼。 我笑着回应:「学姐,你怎么来了?今天三年级不是要模拟考?你也要玩交换礼物吗?」 尚雯学姐笑着说:「对啊,今天模拟考才刚考完,仁伟就硬拉着我来参加,害我都不知道准备什么,只好到福利社随便买了。礼物有点烂,希望你等一下不会抽到我的。」 「反正交换礼物抽礼物才是最重要的,你怎么抽都会赚到的。」仁伟学长听闻立刻呛尚雯学姐,我忍不住和他哈哈大笑几声,尚雯学姐则是用招牌的肘击攻击他。 很快的,交换礼物开始,社长站在前面主持活动,开始一一喊人上去抽号码牌,一下子就轮到仁伟学长上台,他抽中一个包装成长条状的礼物,几个与他熟识的学长一见到便嘻嘻笑笑,怂恿他打开。 一拆开包装学长的脸都绿了,居然是一瓶酱油!而且还是用一半的,全场当场哄堂大笑。 尚雯学姐转头凑过来对着我们说:「仁伟去年抽到一包卫生棉,而且还是夜用的,今年抽到酱油算还好了!」 「哈哈!学长也太可怜了!」我忍不住哈哈大笑,这是什么可怕的籤运啊? 几个男生对着仁伟学长说:「哈哈哈,仁伟果然是籤王!两年都那么衰真是厉害啊!」 「喂!你那什么脸,比去年好多了好吗?」 只见仁伟学长笑也不是、哭也不是,最后说了一句:「我家的酱油刚好用完了,我代替我妈感谢你们。」 仁伟学长无奈地他抓着那瓶酱油回到座位,尚雯学姐拍着他的肩膀安慰,「没事啦,比起去年今年好多了,至少抽到的礼物你还可以用啊!你不用再送给我了。」 说完学姐自己又忍不住笑了两声,我有趣地看着他们两个的互动,这时社长叫了我的名字,「关妍,换你来抽礼物喔。」 我应声,走上前将手放进去袋子抽取一张纸条,上头写着二十八号,这时社长的手机响起,他说了一句话后便离开教室由副社接着主持活动。 副社将贴着二十八号的礼物递给我,那是一个很大的礼物,当我抱在怀中高度抵着我的下巴,抱起来却不太重,似乎是个玩偶。 带着它回到位子上,我心中暗喜自己的籤运不错,尚雯学姐似乎很好奇,催促着我,「快打开吧,好想知道里面装什么。」 「明明就是我的礼物,怎么学姐你比我猴急?」我笑着回应。 陈子翔没说话,却也一脸关注地看着,只有仁伟学长脸上的表情奇怪,我觉得有些疑惑,就在我动手打开包装时,仁伟学长突然阻止我,「学妹,礼物还是等回去再拆好了,打开后万一弄脏了怎么办?这么大你带回去一定会弄脏。」 「没关係,我看一下就好,等一下再包装回去。」我继续着手中的动作。 仁伟学长似乎更紧张,才刚说一声学妹,尚雯学姐就抱怨道:「你怎么那么扫兴?礼物又不是你的,关妍想拆就拆,要是怕脏拆开后再包回去不就行了?况且学妹都说没关係了,你那么鸡婆干嘛?」 见状,我的手停在半空中,尷尬地看向陈子翔想寻求意见,只是那傢伙一脸没事望着前方,我心里咒骂了他一声,接着视线超越他看见仁伟学长一脸求助的样子。 最后我咽了口水说道:「学姐我还是回家再看好了。」 听我这么说,学姐没有怪我,只是瞪了一眼仁伟学长。 经过了不少人之后,社长终于叫了陈子翔的名字,他走上前抽到一个粉红色包装的礼物,我一看就知道是我准备的。 当他走回来,我立即开口:「运气不错嘛!居然抽到我的礼物,真是被你赚到了。」 听我这么说,尚雯学姐也好奇地凑过来,「子翔抽到关妍的啊?真是碰巧!」 仁伟学长也好奇地看着陈子翔,只是他当事人似乎没有太大的期待,只是默默地拆开包装纸。 一看到是金莎,尚雯学姐眼睛都亮了,「是金莎啊!而且还这么多颗,这花了不少钱吧?」 果然巧克力还是对女人最有效,我笑嘻嘻地说:「还可以啦。」 因为这次圣诞礼物的金额限定在一百元以内,为了显现诚意,我的金莎早已超出预算。 于是我看了陈子翔一眼,「怎么样,还不错吧?是不是觉得赚到了?赶快感谢我吧。」 虽然金莎不算是太贵重的礼物,可比起刚刚仁伟学长抽中的酱油是是好太多了,现在想起来我还是会想笑。 只是陈子翔脸上没有太大的起伏,淡淡开口:「我不喜欢吃甜的。」 他抽中我的礼物起,我就猜到他大概不喜欢吃巧克力,于是从容开口:「没关係,你要是不喜欢吃的话,可以分给别人,像是尚雯学姐或是仁伟学长,还有我也可以帮你解决的。」 说完,我看了他手中的金莎默默吞了一口口水。 尚雯学姐似乎还想说什么,这时副社长叫了学姐的名字,学姐说了一句「换我抽礼物了」便兴冲冲地离开座位,把视线由学姐身上收回来,我注意到仁伟学长的视线一直跟着学姐。 虽然平时的仁伟学长也是会盯着尚雯学姐看,但我总觉得他今天有些异常,似乎发生了什么事。 「就算要分给别人吃也轮不到你,况且我没有那个打算。」陈子翔瞥了我一眼。 他这句话打翻我心中的算盘,我的思绪收回,惊愕地看着他,「可是你又不喜欢吃!」 「我不喜欢不代表要送给别人,况且这是我抽中的礼物,凭什么要给别人?」 「话是这么说没错,不过不是都说分享是美德,你怎么这么小气?既然不分给别人,自己又不喜欢吃,那这个巧克力怎么办?」我夸张地惊叫:「难道你要丢掉吗?我绝对不准你这么做!我现在以原主人的名义没收你的巧克力!」 伸手就要夺回巧克力,只是他的动作早一步拦截我,无奈地开口:「话先听清楚,谁跟你说我要丢了?我再不喜欢,还是会吃掉,而且没有你的份。」 什么啊!刚才跟我废话那么多,还以为有机会得逞,这个陈子翔一开始收到就假装开心地接受不就没有后面这些事吗?真是害我白白开心一场。 看着他拿出巧克力一脸无奈地吃下,我不悦开口:「如果早知道是你抽到我的,我才不会准备巧克力。」 「那你再准备一份礼物吧。」他从容地说。 「啊?」我只是放个马后砲而已,他居然就顺着我的话,这傢伙的脸皮是墙壁做的吗? 「你自己说的。」他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我是这样说没错,不过那是『早知道』,意思是如果可以重来的话。而且哪有人这么无赖的,不满意礼物还要人家再送第二次?」 他说:「我也会准备,当做我们圣诞节时再交换一次礼物。」 这个礼拜五才是圣诞节,由于社团课都是在星期三下午,所以也只能提早举办活动。 陈子翔对于我的不满完全不理不睬,径自拿起第二颗金莎打开包装纸下结论道:「就这样。」 然后一口吃掉。 CH2-3 When I Fall In Love 我气愤地看着陈子翔,想把所有的金莎全都往他的鼻孔塞,但想着不能随便蹧蹋我喜欢吃的巧克力,随即又作罢。 视线越过陈子翔我看着仁伟学长,想找他评评理,才发现他的视线紧盯着前方,难怪刚刚学长都没有开口参与。 学长此刻看着的方向就是尚雯学姐,一旁的副社长一脸苦恼,而学姐则是一脸无奈。 奇怪?学姐不是早就去抽礼物了,怎么这么长的时间都还不回来? 这么想时,社长刚好从门口走进来,看了尚雯学姐一眼后似乎马上明白了状况,和副社讲几句话后便从桌子底下搬出一个礼物交给学姐,还看了仁伟学长一眼,一副贼兮兮的模样。 只是仁伟学长却看起来远没有社长开心,依旧无奈的样子。 对于眼前的情况,我完全捉摸不清,但隐约明白他们的表现事出有因。 尚雯学姐一回到座位,我开口:「学姐,你怎么这么久才回来?刚刚看副社一脸紧张的样子,发生什么事了?」 「刚刚发生一些状况,原本少了一个礼物,不过社长刚刚已经找到,现在没事了。」 「原来是这样,好险找到了,不然学姐你就亏大了,送了礼物却没拿到礼物。」我笑了一下,「不过学姐你的礼物还真是大,不知道装了什么呢。」 学姐听闻眼睛都亮了起来,「对啊,我也很好奇,不然现在来拆开好了。」 正觉得学姐的礼物有些眼熟,在学姐动作之前,一旁的陈子翔开口:「是收纳箱。」 原来是陈子翔的礼物,不过我有些傻眼,收纳箱会不会太实际了点?实用是实用,但是一点也不像是青春的高中生会准备的礼物。 和我的反应不同,学姐似乎很开心,「太好了,我正可以用上呢,高三的讲义太多,我都不知道要放在哪里,这个礼物刚好可以派上用场。子翔,真是谢谢你啊。」 陈子翔微微一笑,就在我们聊得开心,我注意到仁伟学长始终在一旁不语。 放学,在走廊上尚雯学姐和我们挥手道别后便往高三的教师走去。 「记得交换礼物。」身旁的陈子翔对着我说,然后快速走下楼梯,离开我的视线。 看着他远去的方向我恨恨地想着:「这次我就依然送金莎,看你怎么办?」 手里抱着刚刚抽到的礼物我边走边想着,这时后面有人叫住我:「学妹,等一下!」 我转头一看发现是仁伟学长,「学长,有什么事吗?」 「刚刚你一定觉得很奇怪,我想跟你解释一下刚才的事情。」学长抓了抓头,「其实你抽中的礼物,我本来是打算送给尚雯的,之前我早就和社长串通好,故意少做一支籤,让我的礼物不要贴号码,然后给尚雯最后一个抽礼物,当她没有号码抽,这时社长在假装漏掉一个礼物,这样她自然而然就会拿到我的礼物。」 说到这里,学长苦笑一声,「由于我今天都在掌握尚雯的动向,负责把她带过来。没有时间和社长碰面确认礼物,但是我跟社长说我的礼物是最大的那个,让他不要记上号码。原本以为只是一场简单的交换礼物,不会有太贵重或太大的礼物,结果没想到学弟的礼物居然比我的还大,所以才让社长搞错了。」 想起陈子翔那个过半身高的收纳箱,大概也只有他这样的怪人会特地把它带来当作交换礼物吧。 听学长这么说,我不禁同情他,虽然自己没做错事,却还是感到抱歉,「学长,我不知道你计划了这么多,尚雯学姐要是知道了一切一定会很高兴的。我想我还是把礼物还给你好了──」 只是我话还没说完,仁伟学长就打断我,「学妹,我跟你说这些不是想要你把礼物还给我的,今天这件事失败了只能说我算得不够仔细。既然你抽中了,它就是你的,我没有立场跟你要回来。只是......」 仁伟学长脸色微微窘迫,「里面的那张纸条,你就装作没有看见吧。」 「我喜欢你。」我拿起夹在玩偶手里的纸条,上面歪歪斜斜的字就像是小学生,不过下笔很重,浓浓的墨水笔跡透出纸背,彷彿能感受到仁伟学长真切的情感。 仁伟学长喜欢尚雯学姐的事在乐团早已不是新闻,关于他们事情传得沸沸扬扬,只差本人的证实。看着手中的纸条,它证实了之前所有谣言和猜测,想着仁伟学长和尚雯学姐站在一起的画面,我微微一笑,他们两个很合适呢。 仁伟学长送的是一隻拉拉熊的玩偶,我记得尚雯学姐最喜欢的就是玩偶,尤其是拉拉熊。看这个大小,少说也得要上千元吧?仁伟学长真是费心了,只是精打细算却没算到中间杀出个陈子翔破坏计划,不然这隻拉拉熊早就在尚雯学姐的手上了吧。 我看着手中的拉拉熊,有着占有不属于自己东西的心虚。 ??? 圣诞节,一个多美好的日子,却依然改变不了小考的命运。 明明是午休时间,我还是无法放下心好好休息,认命地拿起歷史课本努力背着那些伟人的名字与事跡。 礼拜五的最后两堂是歷史课,歷史老师一向以小考的比例为重,而且每次上课都要考上次教的范围,原本星期五之后紧接的是快乐的假日,却得经歷重重的歷史考验才得以放松。 虽然并非情愿,我还是记得与陈子翔约定好的交换礼物之约,口里边默念着人名我的视线边往窗户外看,太阳正值一天最旺盛的时候,明明是寒冷的冬季也被照出一丝暖意。 今天都过了大半天了,那个傢伙是怎么搞得?不是说好要交换礼物吗?虽然只是口头说好,并没说太多细节,不过提议的人不是应该主动一点吗?他怎么还没来我的教室找我? 我望着走廊,一直没看见期盼中的身影。 虽然我一开始并不是乐意的,但是我现在都已经准备好了礼物,一想到陈子翔可能忘了这件事,我的心中莫名的不悦。 看着鼓起的书包,里面装的是豪华等级三十颗装的金莎,虽然早就在星期三那天就下定了主意要再送一次金莎恶整他,但这次送的等级和上次远远不同,既然要整人就要整得彻底。 那傢伙既然说不喜欢吃巧克力,但是最终还是会乖乖地硬着头皮吃下肚,虽然这豪华等级的金莎耗资巨大,几乎要了我钱包里所有的国父,但是那天我可是边想像着陈子翔悲惨的表情边笑着结账的,这大概就是所谓的痛苦并快乐着。 只是陷阱都已经佈好了,怎么还不见肥羊跳进来呢?该不会他早已算到我的阴谋,故意骗我在交换一次礼物吧?好让我白费一番功夫? 可是转念一想,陈子翔虽然阴沉,但是不会那么阴险,以前我佔他上风,他总是可以说几句话就逆转情势,要是想恶整我他不必这么麻烦,他要是想跟我作对一定是光明正大地来,对于他的基本认知,我还是有的。 如果真的不幸失策,大不了大不了自己吃掉,把剩下的金莎全都塞进他鼻孔洩愤不就好了?想好后路后,我的心落定下来,把放在教室外的视线收回来,放心地背着课本上的人名。 很快到了第七节课,歷史老师边发白纸边说:「各位同学课本收起来哦,临时抱佛脚是没用的。今天是圣诞节,为了因应节日,老师这次会考简单一点的。」 听老师的最后一句保证,我放心的把课本收回抽屉──五分鐘后事实证明我错了,五题简答题我错了最后一题,答案居然是从小到大知晓的二二八事件。 其他题考的人名我全都答对,老师边收考卷时边说:「怎么样?这次考得很简单吧?最后一题简直是送分嘛!太便宜你们了!」 说完,老师灿笑几声,我却有些无奈,刚刚把人名都背得滚抓烂熟,现在错的却是最简单的题目。 是不是人将目光放在遥远的地方时,往往会忘记身边最基本的东西? 歷史的小考简答题我第一次答错了,今天真是不走运。 下课,叶庭转过身和我间聊,看了我脸上鬱闷的表情问着:「怎么表情这么难看?该不会刚才歷史难得错了一题,所以心情不好?」刚刚交考卷时,叶庭看到我的,她知道我的歷史一向不错。 「没有啦,虽然有些失望,不过也只是小事一件。我真正难过的是今天明明就是圣诞节,却还是要上课,真是烦!以前国中的时候班上都会办些活动,没想到高中完全没有了,就只剩下读书。」 叶庭倒是看得很开,「高中本来就是给你唸书的,书都读不完了,哪有那么多时间可以玩?而且考上大学后多的是给你玩的时间,现在先努力一下吧。」 我看着眼前的叶庭,对她的欣赏又多了一点,她这番说法并不是苦于烦闷的安慰,而是自身看开的豁达。在叶庭的身上没有故作姿态的瀟洒,她所说的全都是她内心的真话。 我拖着脸颊看着她,叶庭继续说着:「不过这句话居然是从你这个优等生的嘴巴说出口的,还真是讽刺,你叫我们这些脑袋两光的怎么办?我是说过你的成绩还不到顶尖,虽然全校前十名你进不去,但是一百名以内一定有你。」 「哇,难得听你夸奖我,今天怎么了?嘴巴这么甜害我有点不习惯。」 「实话实说罢了。」叶庭耸耸肩。 这时班上的男同学叫了我:「关妍,外面有人找你。」我往外一看,陈子翔手里拿着东西正站在教室门口看着我, 叶庭的目光也往外看,一看到是陈子翔马上亏了我一句:「快出去吧,专程来给你送东西呢。」 「才不是呢!」心虚地说完,我赶紧拿出放在书包的礼物走出教室。 CH2-4 When I Fall In Love 在管乐教室以外的地方看到陈子翔对我来说还是很奇特的感受。 本来是管乐社才见得到的人,此刻站在我教室门外,彷彿他正一点一滴渗透我的生活。 我明明没做什么亏心事,被叶庭一亏脸色有些不自在。 「给你。」站在陈子翔前面,我把准备好的礼物交给他,把头别向一旁希望他看不出我脸上的窘迫。 他接过手狐疑地问一句:「该不会又是金莎吧?」 他居然猜到了,我惊讶地转过头,视线却冷不防地撞进他的眼底,心漏跳了一拍。 「对啊。」我故作镇定地回答,然后问他:「怎么样?还喜欢吗?」 见他想笑却笑不出来的表情,我的内心居然有些愧疚感,这是怎么回事? 奇异的感觉佔据我的心头,我大声开口想掩盖心中的感觉,「要全部吃光光喔!不可以浪费食物。」说完,自己哈哈大笑几声。 陈子翔却只是无可奈何地看着我,最后淡淡地开口:「算了,我本来就不该有所期待。」 这是什么意思?只是在我还没任何反应之前,他把手上的东西递给我,「给你。」 我道了声谢接过手,那是一个四方形扁身的形状,大小看来似乎是一张cd,不知道会是什么专辑。 从礼物抬起视线看着他,陈子翔却还是站在原地,不是都交换完礼物了吗?事情都办完了他怎么还不走? 正想开口提醒这件事,却冷不防被撞了一下,我转过头是班上的男生正在嬉闹,他们发现撞到我后说了一句抱歉,这时我才发现原来自己现在站的地方是教室门口。 陈子翔见状笑出声,我瞪着他,「有什么好笑的?」 他不语,手拉着我走到走廊上的栏杆前,对于他突然的举动,我一时之间没有反应,傻傻跟着他走, 感受到他手掌抓着我手臂的力道,我的手不自觉地颤抖,才想抽回,下一刻他便先放开我的手,轻松地靠在栏杆上面对着我。 「怎么每次跟你谈话都是在出入口?」 我把手放在冰凉栏杆上,想压抑心中奇异的感受,眼睛看向别处,「还不都是你,每次都选在奇怪的地方。」 想起仁伟学长失败的告白计划,我暂时把自己的问题拋在一旁,问他:「对了,前天管乐社的交换礼物你怎么准备那么大的,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重金筹备呢。」 他不以为意说着:「亲戚送的,只不过是一个组装式的收纳箱。」 「组装式?一般不是扁的不就是平的吗?怎么还那么大?」 「我组装好了拆不回去。」他说着,脸上没有一丝不自然。 难得陈子翔也有这么愚蠢的时候,我哈哈大笑了几声,「是什么样的收纳箱啊?竟然连全校前十名的脑袋也斗不过。」 笑意渐去,我想起那天仁伟学长眼里的失落,内心平静不少,「不过你这举动毁了别人在一起的一次良机呢。」 他从容地问:「你说仁伟和尚雯?」 「你也知道啊?」我惊讶转身面对他,看着他的侧脸。 「猜到八成。」 可恶!刚才因为「收纳箱事件」扣的智商分,现在又补回来了。 我回过身,想起仁伟学长失落的样子,忍不住为他打抱不平,「是吗?那你怎么还一脸悠间的样子,难道你都不愧疚吗?」 「别人的事我管不着,如果他们因此没有在一起,只能说明不够努力,有没有我的介入早晚都会是一样的结果。」听他言之凿凿的语气,我心生辩驳的念头。 「哼,讲别人的事情这么瀟洒,我就不相信你碰上了还会这么洒脱。」 「我只相信,想要的就得自己去争取。」 我抬头看他正想要反驳,却发现他双眼专注地盯着我看,深深锁住了我,我被他看得心慌,感觉胸口一阵躁动。 这是什么感觉?为什么我的心跳会这么快? 此时正好上课鐘响,他摇晃了下手中的巧克力开口:「这次,我还是会全部吃完。」 看着他的身影最终消失在楼梯口,而我混乱的心跳却迟迟不肯平静下来,我看着自己刚刚被他牵住的手,上面彷彿还停留着他的体温,迟迟不肯散去。 烦躁地翻过身,直到现在,奇怪的感觉还是盘踞在我的心头。 我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心却始终静不下来。 今天的陈子翔有些怪异,跟平常的他不太一样,而且那时他为什么要拉我的手,明明就可以用说的啊? 还有他最后为什么要用那样的眼神看着我? 可恶!真是烦死了!我烦闷地坐起身,那傢伙今天该不会是吃错药吧?他到底想要干什么啊?他难道不知道正值青春期的少女心很容易搅乱的吗? 早知道就不要跟他交换礼物了,这样也就不会有今天的事......对了!交换礼物! 我起身下床拿起放在椅子上的书包,翻出他的交换礼物,几近粗鲁地把包装纸撕开,看到克里斯伯堤的照片,我的动作瞬时顿住。 这张专辑是他二零零四年发行的「whenifallinlove」,中文译名为当我坠入爱河。 收录的全是最经典的西洋情歌,由克里斯伯堤加入了流行元素重新用小号演绎经典。 和专辑同名的歌曲「whenifallinlove」是电影西雅图夜未眠的主题曲,也许不是每个人都听过,但是女歌手是全球天后级歌手席琳迪翁演唱。 西雅图夜未眠这是一部浪漫的爱情电影,小时候我曾经看过这部片,情节只隐约记得男女主角两人最终经歷了许多考验最终在西雅图相遇,一段美丽的爱情故事就此展开。 最终深刻留在我心里的是它的一句台词,「你每天都在做很多看起来毫无意义的决定,但某天你的某个决定就能改变你的一生。」 第一次听到这句话时,只觉得朴实中带有力量,并没有太深刻的感受,直到在日后长大的过程中,这句话在时光的流逝发酵,才逐渐长成一个饱满的果实,印证我的人生。 原来我当初做了学小号的决定,导致了成为小号演奏家的梦想。 当初只是单纯的看上小号洪亮的声音,反想到成就了现在的自己,原来当初一个小小的决定居然可以影响我如此深远,也许人生就是如此,在当下时,并看不出决定的影响,长大后回头看才看得见意义。 我将cd播放,房间流淌着小号的演奏声,我放了正是这首由克里斯伯堤重新演绎的「whenifallinlove」,随着乐章的起伏,我的内心渐渐被温暖给填满。 隔天假日,睿妮一早就来我家了,她进门时我正在播放专辑,她看了我一眼坐下,「好久没听你放cd了,今天怎么突然播来听了?」 「没什么,只是突然想放。」我顿了一下开口:「昨天我和『冰块男』交换礼物,这张cd是他送给我的圣诞节礼物。」 听闻,睿妮的眼睛一亮,「这是他送的啊?看来你们关係不错嘛!怎么之前你老是说他不好呢?」 想起被半强迫式的交换礼物,我对于睿妮的这句「看来你们关係不错」保留了怀疑的态度。 「其实我也没想到他会送我这么好的礼物,一开始会跟他交换礼物一半是被他强迫、一半是想要恶整他,后来我还送了他不喜欢吃的巧克力给他,明明他早已经说过他不喜欢的,可是他却还是说他会全部吃完。结果现在他送我一个我很喜欢的礼物,让我觉得很愧疚,像是做错了什么事一样。」我看着睿妮,对于陈子翔意料之外的举动有些不知所措。 但是确实,我们的关係已不像从前那般处处看不顺眼,虽然他不是个话多的人,但是我们也都能说上几句。 他这次送了合我心意的礼物,让我多少有些惊讶,所以才会因为送了他不喜欢的金莎而感到心虚。 「怎么办?我现在感觉好矛盾。」我烦闷地抓了抓头,「真是的!他为什么要送给我我想要的专辑,如果他整我的话,现在我还可以理直气壮地骂他,不会像这样堵了一口气般不顺畅。」 「关妍,你不要这样想嘛,凡事都要往好的方向去想。我想他这么做代表着他喜欢你这个人。」虽然明白睿妮所说的「喜欢」并非我所想男女生之间的喜欢,我的心一震,特别注意起那两个字。 没有发现到我的留意,睿妮接着说:「也许他是真心想跟你当朋友的,既然你现在觉得亏欠他,那么就不要再跟他作对了,毕竟少一个敌人不是比较好吗?我相信只要你的态度有所好转,你们一定可以成为很好的朋友的。」 「也许吧。」我不确定地说,心思逐渐飘走。 其实,比起他送给我礼物,我更介意的是为什么我对于他的一举一动这么在意?想起他拉住我的手,触感彷彿还留在我的手臂上,心上的异样如有人拿着羽毛瘙着痒,虽然不痛,但它依然在那让你忽视不得,久久挥散不去。 这个疑问我却没敢说出给睿妮听,连我自己都不太清楚为何自己会这么困扰,继续追究下去却依然毫无所获,得不到解答的空虚让我不知所措,我叹了一口气想着昨天我们相处时的情景,画面转到他自然地牵起我的那刻,我的心开始不受控制的乱蹦,全身的血液到处乱窜。 忽然,脑中浮现一个念头,我几乎没有思考便在下一秒否认它的可能性。 太过荒谬了,我怎么可能对陈子翔......? 甩甩头,我努力挥去那个可能,脸上镇定地和睿妮继续聊着天。 在我没有预警的情况下,那个念头却敲敲地在我的心上埋下种子。 ??? CH2-5 When I Fall In Love 时间很快地来到三月份的全国赛,经过了密集的寒训还有平时的练习,指定曲和自选曲我们都练得滚瓜烂熟了,至少都演过了上百遍甚至一千遍,机会是留给准备好的人,剩下我们能做的只有在台上发光发热。 一早我便前往乐团集合,今天的任务是把所有的乐器都打包上车,然后前往台北。 由于我们的比赛是上午场,一早就得上台表演,所以学校筹划资金让我们全体团员得以在台北住宿一晚,好从容迎接隔天早上的比赛。 把所有乐器都搬上车后,所有团员也一一上了游览车,我是头几个上车的,选定座位后我马上就有了休息的念头,今天我五点半就起床了,一直到刚刚都还呈现半梦半醒的状态,大家似乎也是跟我一样的心情,所有人都有默契地没有像平常喧哗。 闭上眼睛,我马上有了睡意,恍惚之间我感觉到身旁隐约有人坐下,很快地便没有了意识。 不知睡了多久,半睡半醒中,我靠着的不明物体一直左右摇晃着,弄得我几乎睡不下去,我不耐烦地「嘖」了一声,没想到「它」一个强力反击将我弹到另一侧,无预警被撞击使我痛地喊了一声。 旁边传来熟悉的声音,「醒了?还真是会睡。」 刚睡醒的双眼还无法对焦,我看着眼前一片朦胧的陈子翔,沙哑地问他:「这里是哪里?」 「你睡傻了?这里是游览车上。」 听他这么一说,所有记忆都重新復甦,我低声说着:「对喔,明天要全国音乐比赛了。」 「目的地要到了,快收拾。」耳边传来他叮嚀声音,我的视力逐渐恢復。 当我开始着手准备东西,身旁的陈子翔伸出右手到我的面前,「手机。」 「啊?」我不解地看着他。 「手机给我。」他补充说明。 一他所言我没有多想便模模糊糊地从背包掏出手机交给他,他的手指不停在我的手机萤幕上点,接着他的包包隐约有什么在震动,但很快就停了。 然后他递回我手机,「这是我的号码。」 我看了他一眼,不明白为什么他要输入自己的号码,只是他的视线注视的前方,没有理会我。 「这傢伙该不会是在把我吧?不过这把妹技术也太烂了,一点诚意也没有,扣分!」虽然内心乱想着,我还没有白痴到直接说出口。 我继续着手准备东西,视线瞥向一旁的陈子翔,他是我在睡着时坐到我旁边的吧?回想起刚刚睡着靠着的不明物体,我惊愕地看着他,他感觉到我的视线,一脸表情问着「干嘛」回看我。 刚刚我的身体是完全放松地靠着隔壁,一想到我们刚才可能有了「亲密接触」,我越想越窘迫,小声开口:「刚刚我睡着了,是不是有靠在你......」 他不等我说完,毫不客气地抢白,「有,而且很重。」 听他这么直接的说出来,而且牵扯到女生最在乎的体重,我有些不悦,「那你可以把我推回去啊!我又没有要吃你便宜的意思,而且是没有记忆的便宜,这也太亏了。」 只见他嘴角微微抽动,「感谢你看得起我。不过推回去?一路上你摇摇晃晃的,动不动就拿头去撞玻璃,我怕你到台北后脑震盪,明天全国赛会少了一把小号。」 我怀疑地看他一眼,「讲得好像很正经的样子,虽然我没有吃到你的豆腐,但你一定吃到我的了!」 「你放心吧,不过一切以乐团为重,回学校后你爱怎么撞都可以,最好轻微脑震盪,省得我平时烦心。」 看着他那副嫌弃的嘴脸,我握紧拳头,若这里不是游览车,周围不是熟悉的团员,我一定会向前赏他两个上鉤拳。 抵达台北一切准备就绪后,已经过了中午十二点,大家匆匆吃完午餐后集体抵达仁爱国小的管乐社。 仁爱国小距离我们的饭店约十分鐘的路程,他们的指挥与我们的指挥陆老师是学长学弟的关係,为了支持我们,他特地向学校主任说情把教室借给我们临时练习半天。 简单地道谢后,一进入教室没有太多的准备时间,陆老师赶紧抓时间练习,还有确定乐器的状况如何。 其实曲子已经练得滚瓜烂熟了,演奏得好的地方就是会好,常出错的地方现在练习也于事无补。 待大家今天练习得够多都抓到手感,陆老师很快地便喊停,时间不过下午四点,比任何一次的寒训时间还短。 陆老师闔上乐谱,「今天就练到这里,晚上回去大家好好休息,别太累了。我们之前的所有努力都看明天的比赛了,大家一起全力以赴吧。」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走出仁爱国小回到旅店,我和其他三位学姐被分配住在同一间房间,虽然平常没有太多的往来,但是面对比赛,团结的心情使我们更加亲近。 晚上,我们漫无目的地转着电视看,拿着遥控器的学姐转到卡通台,此刻正播放的是海绵宝宝,刚好是章鱼哥在演奏竖笛的部分,学姐立刻抱怨道:「说到章鱼哥我就有气!我身边的朋友老是以为他跟我一样是吹双簧管,拜託!单簧管和双簧管差那么多,音色什么的都不一样,每次被搞错我都很无奈。」 我訕訕然笑道:「没和铜管乐器搞混就不错了。」 单簧管俗称竖笛,除了音色和音调之外,和双簧管之间最明显的差异在于外观大小还有簧片的数目,没有学过乐器的人的确很难分辨两者。 学姐继续转台,眼睛盯着电视却已明显心不在焉,「明天就要全国赛了,比赛规模跟县赛根本不能比。虽然我去年就参加过了,可是还是好紧张喔!怎么办?要是出错的话我会后悔死。」 「安啦,我们都练习这么久了,明天照平常一样演奏就没有问题了。」一旁的学姐边擦着保养品边回答。 「我紧张的话就无法像平常一样了嘛!」学姐的视线由电视移开转向我,「学妹,你学了这么久,比赛经验一定不少,现在应该已经不会紧张了吧?你有没有一些办法可以教我?」 「其实不管比赛多少次,一定还是会紧张,每次上台就像是全新的开始。」我思考着,「虽然紧张不可以避免,但是可以减少。像我的话,我会想像着最重要的人坐在台下看着我,例如我的爸妈。想像着有最熟悉、亲近的人在陪伴着我,我的心多少会安定一些。」 可是爸妈却很少来看我的演出,爸爸要忙公司事务、妈妈在我小的时候还会来听几场,之后总以「我没学过音乐听不懂」的理由推拖。 虽然我在家里每天练习,他们没少听过,却没有认真听过,关心我练习的状况。而且在家练习和在台上是全然不同的感受,我希望他们能看见我舞台上的光彩、看见我最荣耀的样子,为我掌声。 「我从小和我爸妈感情不好,要是想像他们坐在台下,说不定表现会更糟。」学姐苦笑着说。 另一名学姐提议道:「不然你就想像坐在台下的都是吃的,像是水果的话就没关係了吧?」 学姐放下遥控器,一脸正经,「有,关係可大了。我会肚子饿。」 说完,我们其他三个人都被逗得哈哈大笑。 「你们笑什么啊?我可是很认真的耶!」学姐努力辩解着,只是两名学姐完全没有要理会她的意思,把话题枪口往她身上猛开。 这时,我的电话铃声突然响起,萤幕显示的是妈妈,由于房间内的笑声短时间内恐怕停不下来,我收敛笑声走出门外接听,「喂?」 电话那头传来妈妈关心的声音:「喂,是关妍吗?我是妈妈。你已经到旅店了吗?」 「中午就已经到了,现在我跟学姐们在房间休息呢。」 「那就好,衣服穿得暖不暖?台北的天气比我们这边冷多了,你要小心身体,千万不要感冒了。尤其明天比赛,要把身体养好才有精神去奋斗。」妈妈最后补充说:「明天回来打电话给我,妈妈会去接你。」 每次妈妈叮嚀的语气像我只是个五岁的孩子,我忍不住笑着回答:「知道了。妈,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我会照顾好自己的啦,你不用担心。」 「要记得,不管你长多大,十岁还是二十岁,儘管以后当妈妈或是阿嬤,在妈妈的眼里你永远都是小孩子。」妈妈轻叹一口气。 「哪有人当阿嬤还被当作小孩的?太奇怪了吧。」想像着我满脸皱纹却被当孩子般哄着的画面,我笑出声,「好了啦,妈,你早点休息,我要掛电话了。」 「那你早点睡,不要太累了,记得明天回来了要打给我。」 和妈妈道别后,我掛上电话,却还没将手机放下,心感受到一阵温暖,虽然老是抱怨妈妈把我当作小孩子看,却仍然对这份宠溺感到珍惜,在爸妈保护的羽翼下,我彷彿可以一辈子无忧无虑。 这时,铃声又响起了,是妈妈吗?难道是还有事情没说?以前这样的状况没有少见,我笑着接起,「怎么了吗?是不是有什么事情忘了说?」 只是电话那头传来低沉的声音:「是我。」 我吓了一跳,没想到会是男生的声音,我把手机拿开耳朵,一看萤幕上显示的人名是陈子翔,更是惊讶地问他:「怎么是你?这么晚了打电话给我干嘛?」 「现在出来一趟,我在大厅等你。」 「现在?」我抬起手看了一眼手錶,「都快九点了,这么晚要做什么?有什么事情不能明天再说?」 「来了就知道了。」说完,陈子翔没有等我回应直接掛上电话。 CH2-6 When I Fall In Love 虽然内心有许多的疑问,但是想起刚刚他说会等我,我回房间穿上外套和学姐说了一声后匆匆下楼。来到大厅,身旁充斥着各式各样的旅客,语言有我熟悉的中文还有半生不熟的英文。 一眼,我就看出陈子翔了,他站在柱子旁,双手插在口袋漫不经心地站着,身穿一件简单的红色长t袖,搭配一件刷白的牛仔裤,简单慵懒穿在陈子翔身上相当合适。 我走向他,本来不觉得有异,现在却开始觉得我们两个私底下相约,是不是有点像约会? 这时间约我出来总不会没什么重要的事吧?而且想起早上在车上他交换电话号码的行径,原来就是计划晚上约我出来吗? 停!不准再想了!陈子翔平常对我那么坏,怎么可能对我有那种想法?我们两个怎么可能呢?而且我对他根本没有那样的想法! 努力说服着自己,我努力忍住心口的躁动,不自在地走到他面前。 「走吧。」陈子翔看了我一眼,接着迈开脚步。 我跟在他身旁,努力掩藏内心的不自在,「要去哪里?」 「去一个地方。」他说。 「你这样回答,我有问等于没问。」 「那你就别问。」他一副理所当然地说。 「......」我无言以对,什么心跳加快的感觉都没了,像是被打回现实。 这傢伙是暴君吗? 「等一下就知道了。」陈子翔看着我的反应,最后浅浅一笑。 ??? 漫步在夜晚的台北街头,人潮已经比尖峰时刻少了不少,却还是拥挤。 走在他身旁,我偏头看他,「今天这么突然叫我出来,也不等我回应就掛电话了,难道你就不怕我不来吗?」 「我了解你。」他说。 我低头一笑不语,不想打扰现在的好心情。 听他这么说,我没有和平常一样反驳,只觉得心里甜蜜,彷彿这是我们无声的默契。 我静静走在他的身旁,跟随他的方向。 周围的冷风不断向我迎来,走出饭店后我便一直觉得冷,原以为他找我出来不会出到饭店外,所以我没有穿上外套就出门了。 我看向陈子翔,他穿得不比我多,身上只穿了件红色的长帽t,却一点也不冷的样子,似乎很适应这样的温度。 双手交叉着,我缩着身体迈出脚步前进,走在十字路的交叉口,陈子翔看到我这个样子微蹙眉头,刚好碰到红灯,我们停下脚步,他问我:「冷吗?」 「还好啦。」嘴上逞强地说,我才不想让陈子翔发现我这么狼狈的一面呢。 此刻一阵风袭来,我的身体止不住诚实地发抖,只好赶紧搓着手想驱赶寒意。 他看着我的反应,最后低下视线看我正搓着的手,「手过来。」 说完,陈子翔伸出双手捧起我的手,嘴巴往我的双手吐出热气,我的身体忍不住一震,一团团热气暖的似乎不只是手心,还有整个身体。 为什么会这么呢?我感觉全身一热,双颊一下子加热到快发晕,我赶紧缩回双手,低下头不想让他看见我窘迫的样子,「不用了啦!」 我以前没有过这么奇异的感受,为什么陈子翔一个小举动会让我变得这么奇怪?我到底是发生什么事了? 就在我思考的同时,陈子翔固执地再次抓起我的手,「过来,手明明冰得要命。」 「真的不用了!」我忙抬起视线,却正好被他看见我一脸的红晕,完蛋了!居然被他看到了!真的是尷尬死了,他会怎么想呢? 陈子翔先是一愣,然后露出一脸「原来如此」的表情,轻笑道:「看来是真的不用了。」 既然被他发现我的窘状,我只有不悦咕噥一声:「还不都是你害的。」 手,却没有再挣扎。 红绿灯变号,他轻放开我的手,「走吧。」 感受着他的温度抽离我的手,我突然好希望他不要放手,最后只是紧紧握着拳头,想抓住一点残留的温度。 后来我们先是到了捷运站,我看着他动作熟悉的搭乘,对于所有流线很是熟悉,彷彿他搭乘过上百遍。 转乘几站后走了大约十分鐘的路程,我们来到一个公园的户外广场。 「到了。」他停下脚步。 此刻正在表演的是管乐,而我们刚好碰上开场,拿着麦克风的人说着:「大家好,我们是『飞翔乐团』,我是团长陈建国。谢谢你们今天的蒞临,很开心今天又跟大家见面,每个礼拜五晚上我们都会在这座公园演出,欢迎旧雨新知的捧场。为了今天的表演,我们准备了两首新曲,希望大家会喜欢。接下来废话不多说,请欣赏我们的演出。」 说完,他拿起放在一旁的长号,等待掌声落下,数着四拍,接着演奏开始,演奏的是耳熟能详的流行曲,周围聚集了不少人围观。 我不明白为何陈子翔会特地带来这里,难道真的只是单纯来欣赏演出吗?比赛来临前的放松?此时他专注的侧脸一如在乐团时我所看到的样子,在月色的照耀下却更显迷离,几乎没有思考我拿出手机拍下这一刻的他。 「偷拍?」他注意到我的举动转头看我,虽然是质问,语气却没有任何的不悦。 于是我抬起头理直气壮地说:「我的手机里没有你的照片,这样你打来了我怎么知道是你?现在我有了你的照片,以后你打给我,手机萤幕上显示你的照片,这样我一看就知道是你了。」 听我这番说辞,他似乎觉得好笑,「萤幕不都会显示来电的人?难道你不识字?再说有谁像你这样偷拍?」 「反正你也不会给我拍的,我当然只好偷拍了。」见他脸上表情柔和,我更理所当然地说。 「不问你怎么知道?」他看着我,眸里的瞳孔一如往常的漆黑,此刻却更加深沉,彷彿不见底的湖水。 面对他这样的眼神我有些慌张,缓了一缓回答:「有些事情不必问就知道结果了,那又何必去问?因为我也很了解你啊,所以我不问就知道你不会答应我了。」 「是吗?」陈子翔收起眼神,没有再多说。 接着他拿出手机,一看我就知道他要做什么,这傢伙一定是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在他朝我按下快门之前,我赶紧用双手遮住自己的脸,「哈哈哈,你的阴谋诡计被我识破了吧?」 陈子翔却迟迟没有做声,我奇怪地放下双手,他却没有理会我专心地聆听音乐会,反而周遭的人因为我奇怪的举动好奇的看着我。 可恶,这傢伙居然敢用假动作整我? 见状,我不悦地要开口,他却马上阻止我,伸出食指放在嘴巴前表示「嘘」。 我瞪了他一眼,心里虽然不服,但是眼前的状况不适合闹下去,我收拾心情转向舞台,音乐使我的内心很快地再次平静。 这个乐团的成员年龄跨距很大,年纪轻的像是国小生、年纪大的像是叔字辈的,像刚刚那位拿着麦克风的团长就是叔字辈的。从随性的旋律处理和生涩的手指动作看出他们并非熟手,连简单的单音都处理地不够完美,基础明显不够,看来是半路出家。 我耐着性子克制自己不去挑他们的错误,却还是有些不耐烦。 不过他们却有一个共同特点──乐在其中,他们随着音符的起伏摇摆,能看出他们对音乐的热爱。 最后,藉由音乐,我慢慢放下一切成见,只欣赏他们的音乐,被欢乐的音符感染情绪。 在音乐的演奏声中,夜色渐渐晚去,但是,夜尚未结束。 ??? CH2-7 When I Fall In Love 坐在捷运上,此时快接近半夜时分,车上的乘客零零散散的,整个包厢里安静得只听得见捷运行驶中的声响。 「今天怎么会突然带我来听这场演奏?」我看着身旁的陈子翔。 他不答反问:「在他们身上你看见了什么?」 我耸耸肩答:「乐在其中?」 「每次演奏的时候,你的心里都在想什么?」 「你这么突然问,我怎么知道?」他不语,正在等我的回答,面对他的固执我妥协道:「好吧,我思考一下。」 闭上眼睛,我试着将情境转到管乐教室,想像着自己正在练习比赛的指定曲,乐章从慢版缓缓开始......「首先要注意音量大小,进入的时候声音不可以太大,否则会破坏整体的和谐。还有音色是否柔美、俱有旋律性。音准如何,有没有准确。」 睁开眼睛,我看着他,「我想的大概就是这些。」 陈子翔摇头,「你想过头了,这就是我要告诉你的。」 我不解地问他:「什么意思?我从小就是这样练习的啊,这样有什么不对吗?不就是要处理好这些细节曲子才演得好?」 「我带你来听刚才那场演奏,想告诉你音乐最重要的是情感。一首曲子的技巧固然重要,但若是没有感情一切都是白谈。所有的艺术皆涵盖技术层面,但根本源自于情感的流动。」他看着我,「你太注重技巧反而倒末本置。」 「我明白你要说的是什么,像刚刚『飞翔乐团』的演奏虽然活泼轻快,所有人的脸上都很享受,但是他们毫无技巧可言,一首曲子错误百出,根本就算不上真正的演奏家,这样你还认为情感比技巧还重要吗?」 「技巧可以训练,在我看来他们反而拥有你所没有的。」他语气认真。 我邹起眉头,「我学小号已经快十年了,难道我还会比他们差吗?」 他有些无奈,「你能看见其他人身上的优劣,为什么却不肯承认自己身上所困乏的?」 见他固执的样子,我的语气渐渐加强:「问题是一首曲子如果没有技巧,一切都是白谈,他们身上难道就没有缺点?怎么想都是我更优秀吧?」 「可在我眼里,一个演奏不出情感的演奏家,永远只能位居二流。」他看着我。 陈子翔这句话分明在说我吧? 听到自己被否定,心中有一把火焰开始燃烧,我努力忍着,语气却有明显的火药味,「陈子翔,你为什么要这样说我?」 连庄老师从来都没有这样说过我,为什么陈子翔要这样说?我哪里做的不够好吗? 只见他叹了口气,「实话实说罢了,如果你永远都是这样的心态,在音乐方面也不会有多大的成就。」 「我是那么努力才有现在的程度,你现在是在否认我所有的努力吗?」我不解地问。 「你之前说我拥有的你所没有的天份和特质,现在我要告诉你,那只不过是情感罢了,每个人都拥有的情感。就连技巧差如刚才的乐团成员也都拥有,我不明白你为什么就做不到。」 「也许你说的对,我的音乐的确缺乏情感,但是表达情感也是需要天赋的,我没有那样的能力。」 「情感与生俱来,为什么你偏偏要把它往『天份』那一块推?彷彿这样做你的缺乏便都是情有可原,你只是害怕承认。」他说。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退一步说:「如果我真的有错,为什么从来没有人告诉过我?」 「你是个骄傲的人,经不起任何一点挫折,他们怕你承受不起,所以没有人敢告诉你真相,但问题明摆在那,我提出来并不想你反弹,不过希望你正视它。」 「但我不认为我有什么问题需要去正视的,我努力过了依然没用,我不明白你到底想说什么?」我看着他的双眼,依然不解。 我感觉到陈子翔的无奈,他将视线别开,放弃跟我辩论只简短地说:「你还是不懂。」 没想到陈子翔会这么说,我表情受伤地看着他,他却不愿意和我对视。 我强忍心中的不适,他这句话彷彿将我划在圈外,我的心里深处被刺伤,他这句话比起任何一句都还要令我难过。 出于自我保护,我语气冰冷地回答他:「对,我是不懂,而且还打算用这样方式一直练下去,多谢你的关心。」 我盯着他,他的脸庞一如往常的平静却更僵硬,最后他没有再回答我,任沉默将空气填满。 说出嘲弄他的话语并没有我想像中爽快,只有一片无力感包围着我。 为什么现在的情况会变成这样?我们出来的时候不是还有说有笑的吗?气氛不是一直都很好吗?我扭头想看看窗外的风景,却忘了此刻在捷运上,那里只有一片漆黑。 过了许久,车厢上的乘客越来越少,陈子翔的手机突然响起,在沉静的包厢里几乎是刺耳的声音。 他接起电话,「喂?对。我现在正在捷运上,打算回饭店。关妍在我身边,不用麻烦打给她了。好,再见。」 陈子翔掛完电话,我瞥了一眼问他:「怎么了?」 「社长打电话给我,说主任查房发现我们不在,要我们立刻回去。」 回到饭店,已经过了十二点。 远远的,我就看见主任和社长在大厅等着我们,一看到我们便急急地走来,迎接我们的是一场主任的责骂,「你们知道现在几点了吗?还知道要回来!年轻人贪玩也不是这样,况且我们这趟出来不是要让你们玩的,你们有没有搞清楚状况?你们可是明天要比赛的人,要是在外面发生了事情,要我如何向你们的爸妈交代?有任何意外你们可以负责吗?」 主任的砲火很猛,我一向是师长眼中的优异学生,没有遭受到这样的责备,面子薄的脸皮更是不争气的红,有些不知所措。 我抬头看见的却不是主任充满怒火的脸,而是陈子翔的背。 不知在何时,陈子翔已经往前一步将我护在后头,我愣愣看着他的背影,对于他无声的温柔有些感动,慌张的心情有了着落。 最后在社长极力保证我们不会再做出这样的事主任才停止了怒火。 社长最后有些疲惫地说:「好了,今天你们都累了,赶快回去好好休息吧。」 我感激地看向社长,「社长对不起,明天就是重要的全国赛,我们还在这时候惹出麻烦,害你这么晚无法休息还要处理我们的事情。」 社长微微一笑,「没事的,要是觉得愧疚,明天就拿出百分之百的努力吧!」 ??? 「对不起。」陈子翔对着我说,在比赛前的半个小时。 我狐疑地看着他,不明白他为何突然这么说。 「昨天擅自带你出去,让你被主任训斥一番。」 原来是这件事,我挥了挥手,「没事啦,再说被骂你也有份,而且还挺身站在我面前。昨天你挡在我前面瞬间变得还满帅的,真男人。」 接着我们都没有再说一句话,气氛瞬间有些尷尬,对于昨天捷运上不愉快的对话,我们并没有多谈,但它确实影响了我。 全国赛现场充斥着来自各方的学校,大家进了场地后兴奋的表情都浮在脸上。 这是一场被音乐同好们视为重大的比赛,得到好的名次像是得到加冕般的肯定,作为人生的经验更是可贵。 比赛和演出是很费神费力的一件事情,为了台上短短的十分鐘,我们用尽了数个月的时间努力将曲子挥洒完美,每一个音符都是反覆练习之后的结果。 这么长久的努力全都付诸在台上的那一刻,如烟火般绚烂却短暂。 等成绩出来的空挡是煎熬的,八十九点七六,成绩最终出来了,一看到这分数所有人不是抱怨就是失落,九十分为特优,我们的八十九分无论多接近九十,在别人的眼中就只有「优」,虽然觉得很可惜,但最终还是只能以失望收场。 看到这结果陆老师没有难过反而一脸喜悦,「八十九点七六?今年的成绩不错嘛!差一点就特优了呢!」 有人不服地说:「差一点就是没有啊!就算我们的分数再接近也没用,在别人眼里就是个『优』而已。」 「我们自己知道不就好了?而且这样已经很好了,你去问去年的成绩才八十七,再差一点就连优等都拿不到了,知道的时候我差一点吐血。」 一位学长似乎很无言,「......老师你就不怕三年级的学长姐知道后回来殴打你吗?」 过了全国赛后,瀰漫在乐团的紧张感散去,练习虽然不像之前紧凑,却已开始练习下一次比赛的自选曲。 之后我和陈子翔默契地谁都没有提起那天在台北所发生的争执,彷彿不存在似的,他所说的话却深深印在我的脑袋中挥之不去,时常在我练习小号的时候打扰我,让我不得不停下思考,却又不得要领。 庆功宴那天的假日,我们选定在吃到饱的火锅店举办,尚雯学姐不好意思地开口:「我明明没有参加比赛,还来这里白吃白喝,真不好意思。」 「没事啦,仁伟学长说过要请学姐你的。」我拍了学姐的背。 尚雯学姐最后笑着说:「也是,仁伟那傢伙说要负责的。」 过了八点,主任和陆老师先后离去,只留下乐团的成员,一位平时在乐团很活跃的阿平学长站出来提议:「时间还早,今天大家吃得开心,要不大家一起去续摊吧!有谁想去ktv唱歌的?」 话才刚说完,已经有几声附和。 我从来没去过ktv,听学长这么提议有些心痒,我看了身旁的尚雯学姐,「我满想去的,学姐你要一起吗?」 「不了,明天早上我还得早起看书,你们去就好。」尚雯学姐挥了挥手。 接着我看向身旁的陈子翔,「那你呢?」 CH2-8 When I Fall In Love 陈子翔摇头,「我还有事。」他没有多说。 听他这么一说我有些沮丧,本来兴致很高的可是听到他说不去后我的念头也消了不少。 这时仁伟学长开口:「学妹,刚好今天我也玩得不过癮,不然我们一起去吧!」 仁伟学长一对我说完,随即向发动活动的阿平学长说我们两个要去。 在门口和其他团员告别后,我们剩馀的十二个人出发前往在不远处的ktv,转头我看了陈子翔的背影,心里竟然有点期待他跟上来,可是最终他还是消失在我的视线范围。 第一次去ktv唱歌明明是很期待的,此刻没有了他彷彿也没有了劲,什么时候他在我的生活中有了举足轻重的地位? 摇摇头我甩开环绕在心中的难受,转头和仁伟学长搭话:「学长,你常去唱ktv吗?」 「还好耶,一年就两、三次吧。大概是我歌喉不好唱得太难听,我朋友都不喜欢揪我去。」 我笑了一笑,「学音乐的人唱歌再不好也不会差到哪里去吧?至少音准是可以的。」 「学妹,这你就不知道了,唱歌唱得好跟会乐器完全没有关係,根本是不同门的艺术。其实唱歌也是需要乐器的,而乐器的本身就是我们自己的喉咙,不过有这么一句话『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大概是我妈在生我的时候没把我打造好,所以我现在唱歌才会这么失败。」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好熟悉的一句话,以前曾在陈子翔身上用过这句话,想起这里我忍不住微笑,脚步也跟着轻柔。 陈子翔的乐器老旧,从来没有先利其器,现在的实力全都靠自身的努力。 「就算学长天生的嗓子不好,但是我相信一切都可以靠后天的努力达成的,与其否定自己倒不如加紧时间努力。」说完,我赫然发现陈子翔曾经对我说过相似的话。 「学妹,你也太正面了吧!不过我还是相信待会你听到我唱歌,恐怕就不会这么乐观了,哈哈哈。」 仁伟学长的笑声还在耳边,我却有些枉然。 什么时候陈子翔已经渗透我的生活这么深了?他彷彿在我的生活扎了根,无所不在。 后来学长说了些什么我再也没有听见,深深沉陷在思虑中。 我根本就没有机会听见仁伟学长唱歌。 几个熟识的学长根本不把麦克风递给他,「喂喂,大家听好喔,要是想要保护好耳朵,就不要把麦克风传给许仁伟。」 「哈哈,仁伟好可怜喔,来ktv到底是来干嘛的?居然不能唱歌。」 仁伟学长对着我苦笑:「你看吧。」 虽然学长一副无奈的样子,表情看来却没有太多的反感,也许就是他这样好相处的个性,才让大家都喜欢和他相处。 我唱了几首歌后,对于ktv的期待已经过癮,便乾脆和仁伟学长聊起天。 仁伟学长是一位人缘很好的男生,儘管全校有数千名学子,从二年级的学长学姐口中还是能时常听到仁伟学长的名字,可以说是小有名气。 学长有细长的单眼皮,每次笑起来眼尾就会浮现两条鱼尾纹,犹如小麦色的肌肤衬着他单纯的笑脸,让人能感受到他真诚和情感。 我想如果有女孩子喜欢上学长会是意料之中的事,从他口中说出的名字却从来只有尚雯学姐。 看着眼前这位优秀的男孩,我很想知道为什么他会喜欢上尚雯学姐? 「学长,自从圣诞节交换礼物后,我一直很想知道你和尚雯学姐的事,只是一直没有机会。」 仁伟学长一听我这么说,笑容停在嘴边、脸色有些靦腆,「这个嘛……我没想到你会突然这么问。」 「我一直都很想问,毕竟你们都是我的朋友,我当然会好奇,只是没有机会问罢了。」 仁伟学长思考后说:「出去聊吧。」 由于我们的包厢在最后一间,我和仁伟学长站在走廊角落聊天,明亮的灯光下,我清楚地看见仁伟学长的脸,「学长,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学姐的啊?」 「一开始问题就这么劲爆?」学长靦腆一笑后回答:「从我不再叫她学姐的那一刻。」 仁伟学长这么一说,我才想起他对于其他不同年级的学生总是称呼学长姐或是学弟妹,称呼我也是直喊学妹,只有对尚雯学姐如此。 不过学长这么模糊的回答等于没有回答,完全不知道他所说的「那一刻」是哪一刻,于是我发挥女人追根究底的八卦本能,接着问:「那是什么时候?」 「见到她的第一天。」仁伟学长的眼神柔和但是坚定。 我的内心因为学长的这句话触动,好直白的宣言!我彷彿能感受到他单纯又真挚的感情。 我的微笑不禁跟着放柔,「原来是一见钟情啊,学长看不出来你这么烂漫呢。」 「这样有烂漫吗?」仁伟学长看着天花板彷彿在思考,「那时候,我还只是高一新生,进入乐团碰见的第一个人就是尚雯,她很亲切地和我讲解关于乐团的任何事,我却什么也听不进去,那时候我就知道自己喜欢上她了。」 「后来我对尚雯的感觉越来越强烈,我和几位乐团的兄弟讨论这件事,没想到其中一位自作主张地把事情传出来,到后来大家都知道,只是尚雯从来都没有认真看待过,觉得我只是开玩笑,弄得我现在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仁伟学长讲起这件事似乎还有些懊恼,「所以后来我才想借由圣诞交换礼物给她一个惊喜的告白,转换我们的关係,没想到最后还是失败了。」 我拍了拍学长的背,想给他一些安慰,「学长,你这么用心又这么优秀,我相信总有一天你一定可以成功和学姐交往的。」 我接着问:「上次交换礼物的计划失败后,学长你还有打算跟尚雯学姐告白吗?」 「高三毕业典礼那天,我打算再跟尚雯告白一次,」学长举起食指放在嘴脣上比了「嘘」,俏皮地说:「先别告诉尚雯,我想给她一个惊喜。」 这时我们的包厢走出一群人,一位学长看见我和仁伟学长后,脸色曖昧打趣道:「仁伟,原来你在这里啊,我刚刚还在找你,没想到你在这里和学妹谈情说爱。」 我连忙否认:「学长你别乱说话,仁伟学长可是有喜欢的人了。」 「也是啦,这傢伙虽然对谁都好,但是眼中只有三年级的学姐顏尚雯,这傢伙一旦认定某件事情就会异常认真,学妹要是喜欢上他的话一定会吃苦头的。」接着他在仁伟学长耳边交头接耳几句,仁伟学长听完后对我说了一句「等一下就回来」就跟其他人走了。 仁伟学长走了之后我便回到包厢,一下子走了五个人左右,包厢瞬时空间不少。 差不多唱完三、四首歌的时间,包厢的门被推开,进来的是刚才出去的学长,他们手里拿的东西是啤酒,总共六箱, 他们搬上桌子后,带头的阿平学长说:「喔耶!现在有酒了,来好好狂欢一下吧!难得主任老师都不在,现在就是我们的天下,今天出来一趟,大家喝喝酒助兴一下吧!」 旁边的学姐见状,皱着眉头开口:「被主任知道不会有事吗?而且我们都还未成年,这样不好吧?」 虽然有学姐制止,但是几个兴致高昂的学长已经动手打开易开罐。 「安啦!难得比赛完高兴,庆祝一下有什么关係?而且这次是我们高二最后一次比赛耶!反正主任都走了,就算看到,在校外也无法记我过啦!」带头的阿平学长说完,已经喝了两口啤酒下肚,学姐见状虽然无奈倒也没有在阻拦。 没有喝过酒的我,在爸妈的教育下我一直没做过任何忤逆的事情,虽然知道未成年喝酒是件不好的事,但看着学长他们喝着酒,我有些心痒难耐,甚至刚开始阻拦的学姐也已经拿起啤酒,我的心更是动摇。 从小被宣导未成年喝酒这件事会危害到我们的健康,但是我的身体并无大碍,平常壮得和一头牛似的,为了有体力练习管乐平时也都在做些运动,甚至有连续三年没有感冒的记录,这还有一点危害健康的本钱吧? 我的眼睛盯着啤酒,心中的天平不断摇摆,这时阿平的学长注意到我的视线,主动站起来拿了一瓶酒到我眼前,「来啦学妹,我们努力了那么久,今天难得庆祝,喝一下没关係啦,才一点不会醉的。」 我的手缓缓接过,「谢谢学长。」 阿平学长补充一句:「不过你要是醉了,学长可以送你回家。」 「不用了,谢谢学长。」学长这么一调戏,我的脸红得像番茄一样,声音如蚊子般细小。 虽然从小和男生一起长大,但从来没有遇过像这样让我尷尬的情况,瞬时让我感到不自在。 另一位学长看到后开玩笑地说:「不要闹学妹了啦,你看人家都还没喝脸就红成这样。」 大家听闻纷纷转头来看我,一下子成为眾人焦点,我尷尬地扯出微笑,阿平学长更是坐下到我旁边凑近看我的样子,「对耶,好红喔,学妹也太可爱了吧!该不会是害羞了?」 就在我不知所措时,仁伟学长站起来拉住阿平学长的肩,「喂,不要欺负学妹了,来唱歌吧。」 我和阿平学长同时看向仁伟学长,这时的他没有平时的笑脸,脸色有些僵硬。 仁伟学长背对着灯光,包厢的昏暗使得他看起来有些遥远而陌生。 听仁伟学长这么说,其他学长有些夸张地开口:「哇!仁伟好帅喔,这样保护你们家小号的学妹,害我也好想跳槽到小号喔。」 「跳槽个屁?我们暑假就要升三年级,倒时你就不是管乐社的团员还要怎么跳槽?再说仁伟再好他的心早已属于尚雯一个人的,根本轮不到你,笨蛋。」 两位学长一搭一唱惹得大家哈哈大笑,这时仁伟学长浮现平常的笑脸,他拉阿平学长起来,「好了,赶快起来。」 阿平学长有些不服气地说:「我还没跟学妹聊完。」 「她没什么话跟你好聊,你想聊就跟我聊,不想聊我就唱给你听。」仁伟学长露出捉弄的表情。 阿平学长一听闻立刻哀嚎一声,露出生不如死的表情,仁伟学长下最后通令:「再吵我就真的唱歌给你听。」 阿平学长一听闻,立刻站起来和仁伟学长回男生那边。 我看着仁伟学长和男生们打闹一团,刚才那一瞬间脸色正经彷彿是我的错觉,看着学长笑起来的样子,果然还是笑脸最适合他。 阿平学长离开我身边后,犹豫彷彿也随之离去,我专心地看着手中的啤酒,拉开易开罐清啜一口, 苦涩的味道瞬间在舌尖蔓延,我皱起眉头几乎要吐了出来。 好难喝啊!我盯着手中的东西,这就是让古人作诗讚扬、大人为之着迷的酒吗?这么难喝的东西他们怎么反而趋之若鶩?是不是哪里搞错了? 旁边的学姐注意到我的表情轻笑道:「学妹你是第一次喝酒吧?是不是觉得很难喝?」 看学姐问中我心中的疑惑,我连忙点头,「我还以为酒很好喝,没想到这么苦。」 「我第一次喝啤酒也是这样,还差点吐出来,一点也不明白为什么大人这么喜欢喝酒。但是我喝完了一瓶、两瓶之后发现,世界开始旋转,一切变得遥摇晃晃的,看什么都看得模模糊糊的,感觉会让人上癮呢。」 我奇怪地看着学姐,「遥摇晃晃」和「模模糊糊」都是些什么形容词啊? 学姐吐了舌头,「我的形容好像有些怪异,不过你喝了之后就知道我的意思了,赶快多喝一点,啤酒这个东西就是先苦后甘。」 ??? CH2-9 When I Fall In Love 什么甘?摇晃了所剩无几的酒瓶,我什么都感觉不到。 我一口喝下剩馀的啤酒,这已经是第四瓶了,我的脑袋依然清醒无比,看着眼前大家都因为喝了点酒助兴情绪高昂,我怎么都无法感同身受。 难道是我的酒量太好吗?除了感觉到双颊发烫,没有任何异状,反而因为一瓶酒下肚脑袋迅速地运转,这样思路明确的脑袋正适合做麻烦的数学证明题。 不对吧?别人喝酒是越喝越兴奋,怎么只有我的一个人脑袋清晰无比? 对于这样的认知我感到沮丧,起身去了趟厕所洗把脸,镜子前的自己双颊泛红,模样比任何时候都迷濛。 这时口袋的手机开始震动,我拿起来看,萤幕上显示的是我上次偷拍陈子翔侧脸的照片,居然是他打来的。 我接起,「喂?」 电话那头传来他的声音,「你在哪?」 没有多想我说:「在ktv啊。」 「我知道,我是说哪一间包厢?」 「三楼最角落的那间......不对,你问这么多干嘛?」 「我在一楼大厅。」 没想到他居然在楼下,我惊讶了一下,「啊?你怎么突然来了?」 电话那头的他轻笑一声,不回答反而接着说:「你下来,还是我上去找你?」 怕他跑了,我马上回答:「我去找你!等我一下,待在原地不要乱动!」掛完电话,我看着镜子里双颊緋红的自己一眼快步离开厕所,直奔下楼。 到达大厅的那一刻,我看见了预料中的人影,陈子翔正站在柱子旁,他看见我急冲冲的模样似乎觉得有些好笑,「那么急干麻?投胎?」 这傢伙真是学坏了!居然拿我以前开的玩笑奉还给我。 不过我现在心情正好没跟他计较,「我们都快唱完了你才来,真是不会挑时间。」 「既然快结束,不然我先走了。」他顺着我的话说。 见他转身,我赶紧拉住他,「喂喂,哪有人像你这样刚来什么事情都没有做就走的?」 「我本来就不是来唱歌的。」他看着我。 「不来唱歌你还来ktv干嘛?」 「不是希望我来?」他反问我。 我睁大眼睛看着他,我刚才在餐厅里的失落有那么明显吗?而且他现在专程来是为了我?内心因为他这句话有些感动,我的脸上更是发烫。 我质问他不想让他发现异状,「既然你要来,怎么不一早跟着我们一起?」 「有事情。」他没有多说明,接着说:「脸怎么这么红?」 我心虚地别开眼,「因为喝酒的关係吧。」 他听闻皱了眉头,我扭头往身上凑近一闻,「我身上应该没有酒味吧?」 「海鲜味比较明显,猫要是闻到肯定抓狂。」今天庆功宴,我吃了三盘整整的虾子。 我点了点头,味道过关了换外表,「闻不出来就好,那我的脸会很红吗?看不出来我喝酒吧?」 「还好,差关公一点。」 「喂,我是说认真的,我怕我爸妈看出来我喝酒,要是他们知道了不唸我一顿才怪。」 「敢作敢担。」他皱了眉头,「下次别喝了。」 「反正我没有醉嘛!今天一喝我才知道我的酒量这么好!都四瓶了一点感觉也没有。」 陈子翔瞪了我一眼,看来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我只好乖乖闭嘴。 他看了下手錶,「我骑车送你回去吧。」 陈子翔这么说我当然开心,却还是迟疑了一下,「你要送我?可是我家很远耶,开车都需要半个小时了。」 「少囉唆,我不可能让你这个样子自己回去。」他的语气坚定,不容我反抗。 明明是一句霸道的话,为什么我的心里却甜滋滋的? 和陈子翔说一声后,我上楼打算拿东西,回到包厢我和仁伟学长说了一下要先走,学长问我:「是爸妈来接你吗?」 我迟疑了一下点头,没有否认。 毕竟陈子翔今天并没有来ktv,此刻却出现在楼下还说要送我回家,这在别人的眼里我们会是怎么样的关係?想到这里我心里居然有见不得光的快乐和甜蜜。 「那学长,分摊之后每个人平均要出多少钱?」 仁伟学长笑着回头,看了拿着麦克风飘高音的阿平学长一眼,「不用了,阿平他喝嗨了,吵着今天要请客,谁也不准跟他抢。所以你不用烦恼钱的事情,直接回家就行了,小心安全。」 和仁伟学长和其他几位学长姐告别后,我走下楼对着陈子翔叙述我家的大概位置,看着他的脚踏车又开始心生迟疑。 「你确定你要载我回家吗?」我站在脚踏车的前面,有些不确定地说。 虽然我不胖,但是陈子翔的身形如竹竿般瘦,站在他旁边由视觉效果来看我简直胖了一整圈,我载他都比较实在。 「废话少说,上车。」他骑上脚踏车准备好,等待我坐上去。 坐上去的同时我感觉轮胎都凹陷一半了,完蛋了!难道说我变胖了吗? 陈子翔等一下一定会嘲笑我胖,说不定还骑不动,我随即又想,哼!骑不动最好,累死你更好,平常爱欺负我,这下让你吃点苦头。 不过意外的是,陈子翔平时最爱拿体重数落我,本来我以为他会嘲弄几句,但是脚踏车有些吃力地上路后他始终安静着,没有半句话语。 夜晚冷风徐徐吹拂,却没有机会迎向我来,全都给陈子翔的肩膀挡下,他的肩膀虽然单薄,但是挺直,彷彿能泰然面对所有困难,一如他练习小号时的姿态。 「陈子翔,为什么你会想学小号?」这问题已经存在我心中许久,如今终于问出口,「管乐团有那么种多乐器,这世界上有那么种多乐器,为什么你偏偏选择了小号?」 如果陈子翔不是学小号,也许我们只会是普通团员的关係,不会发生后来的那些事情。 我们看似毫无关联的决定,却连带着影响往后的人生。 他的声音由前方清楚地传来:「我从来没有机会选择,是它选择了我。」 「什么啊?讲得好像是小号长了脚跑去找你一样。」 他轻笑一声,「我爸是学小号的,他梦想成为专业演奏家。」 「所以你是被你爸爸影响才学小号的?父子俩一起演奏小号......」我想像着陈子翔和他父亲并肩站着吹奏小号的画面,「感觉还真不错。你们的感情一定很好吧?」 「不,恰恰相反,他一辈子执意追求自己的梦想,放开了他的亲人、辜负了爱他的人。他并不是一位好父亲,更不是一位好儿子。」说到最后他有些僵硬。 是我的错觉吗?为什么陈子翔最后一句的语气似乎接近冰冷? 他接着说:「那天在台北我们所听的『飞翔乐团』就是他一手创办的。」 我惊讶道:「原来那是你爸爸创的乐团,为什么那天结束后你不去找他?」 「他去世了。」他云淡风轻说出。 这时候我是不是该说些什么?安慰吗?但陈子翔的语气平静,听不出任何一点悲伤,一点也不需要我多馀的动作。 于是我问了相对安全的问题:「不过我们住在这里,为什么乐团是在台北活动?」 「从小我跟着他在台北生活,五年前他过世后,我来到这里跟着阿嬤过日子。」原来他是在台北长大的,怪不得那天他对搭捷运的流程如此熟悉。 「那年也是我学小号的起点,一开始我出自于讽刺的心态,我学的目的就是要告诉他,『他没完成的梦想我却做到了』,我要证明我和他是不一样的人。」他的语气里充满着嘲笑和厌恶,是我全然不认识的他。 这样的他,让我感到陌生却不害怕,而是心疼,我所不知道的陈子翔,坚强的面具底下隐藏了这么多心事。 他接着说,语气柔和不少,「但是后来,没想到我会真的喜欢上小号这个乐器,现在它已经不是我用来较劲的工具,而是我要努力去实现的梦想。」 我回应他:「看来我们的梦想一样呢。」 前头的他轻笑一声,「我们都有相同的梦想,一起努力吧。」 他语气轻柔不少,我的心一动真诚地说:「那说好了,我们谁也不可以放手,要一起朝梦想前进。」 「我说过的话从来都会做到。」 虽然他的语气坚定,不过,「话都是你说的,对我一点保障也没有啊。」 我决定为自己的权利力争到底,可不能轻易放开他的手呢,不!是绝对不放。 小时候和睿妮许下诺言,我们总是会勾勾手并赋颂一句「说谎的人是猪」。这句誓言肯定对陈子翔发挥不了做用,他平时什么看似什么都不在意,一定也不怕变成猪。 我思考着,陈子翔有什么最在乎的事情......「啊!我想到了,如果你食言的话,我就要没收你的『翅膀』,让你永远也飞不起来。」 嘿嘿,陈子翔最宝贝那把小号了,有它在手当「人质」,还怕陈子翔不就范吗? 「随便。」陈子翔似乎看起来一点也不担心,代表着他会信守承诺。 我微微一笑,心里泛起一丝微甜,「好,那就这么说定了。」 想起「翅膀」,我发现陈子翔的名字还有另一个关联。 CH2-10 When I Fall In Love 「『飞翔乐团』......」我低喃这个名字,「该不会是你爸用你的名字命名的?」 「你说的没错,不过,」他微微停顿,像是卖关子般,「也可以说我以飞翔命名。」 他这么说时,语气带有一丝自信,虽然我看不见他的表情,但我相信他此刻在微笑着。 提到「飞翔乐团」,我不得不想到那天的争执。 我缓缓开口:「陈子翔,那天在捷运上争执,回去我想过了,你说的有几分道理。」 要人承认自己的错误从来都是困难的,况且骄傲的人,像是我。 先前我承认自己不如陈子翔,只不过把原因全归于天份不够,并不是自身的方法错了,之所以能豁达承认自己比不上他,全都是因为「天份」两个字,它代表着天生资质,是不可改变的事实。 不可违抗的因素,彷彿如此就可以与我无关,其实只是在自欺欺人。 「你说的对,音乐讲求的是情感的流露,只专注在技巧上是不对的。」 前头的他依然沉默着,我猜不出他的情绪,于是继续说:「那天的争执,你别看我的态度坚定,其实晚上回去后我就好好想过了,一直以来我最注重的是技巧,我从小到大赢过别人的就只有这一点,如果连这点都被别人追过了,那我到底还剩下什么?所以我只有努力跑,跑到所有人都看不到的前方,只有这样我才会继续高人一等。」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可是你的一番话狠狠打击了我,所以我才会那么反感。我承认你说的对,对于音乐来说情感的表达相当重要,这也是我所缺乏的,那之后我试着去努力,只不过还是不得要领,我从小到大练习的模式突然被否认,要重新用一套方法开始还真不容易,最近几次练习总是不顺利,像是被绑手绑脚。虽然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到,我会试着努力往这方向发展,让技巧与感情并重,我不想只当个工匠。」 我看着他的背影,「你是我这辈子第一个这么直接指正我的人,也许我当下的态度并不好,你别看我生起气来脾气硬得要命,只要思考后我认为是好的就会努力朝那方向努力。」 最后我承诺般地说:「所以谢谢你愿意对我那么说,那天那一趟,我觉得很值得,我会努力的。」 我的声音随风消散,陈子翔缓缓开口:「我知道了,慢慢来吧。」 没有太多语言,他简短的一句话却让我的心泛起一波波涟漪,他狠狠将我打醒并不是要我的自尊扫地,而是希望我能有所成长,我们甚至承诺了要一起努力,朝音乐的梦想前进。 我的心一阵悸动,看着他近在眼前的背,伸出手彷彿就能将他拥有,好想抱着他。 我故意开口:「陈子翔,我想睡觉了,背借我靠一下。」 我屏息着等待他的答覆,他却没有阻止反而说:「等一下摔下车,我可不管。」 有了他这句话,我更放心地说:「抓住你不就好了,就算摔下车我也要拉着你陪。」 前头的他轻叹一声没有反驳,小心翼翼的,我伸出双手轻轻靠上他的腰,几乎要靠上了,却开始犹豫地不敢靠拢。 「要抱就抱,你是想骚我痒吗?」说完,陈子翔空出一隻手拉住我的手环在他的腰上。 我的心因为他突然地举动漏了一拍,他身上的体温立刻从掌心传递到我身上,我的内心悸动着,忍不住低着头把脸埋进他的背,紧接着他后背的胸口心跳得好快,他听得见吗? 闭上眼睛,此刻周遭寧静着,胸口却鼓譟着快跳出来的心跳。 我任由自己享受此刻的幸福,好想时间就此停留在此刻。 我随即一想,不对!我答应他要努力的,现在我缺乏的还太多,所以不能让时间停留在此。 未来充满了不可预知,有太多的困难在等着我,但是有陈子翔在,彷彿什么都不用害怕,幸福也会一直蔓延下去,我是如此深深相信着。 许久,我感受声音由他身体的震动发出声,他开口:「你真的很重。」 「不客气。」我毫不退缩地回答。 这句话真是够煞风景的,不过儘管他亏我,却依然不减我此刻的幸福,这才是陈子翔,我所熟悉的他。 「你没睡着?」 「废话,我要是睡着了谁跟你说话?」我笑出声睁开眼睛抬头打算看陈子翔一眼,却发现此刻周遭的风景我并没有看过,这不是前往我家的路上。 「这条路我怎么没看过?这不是通往我家的方向吧?」虽然不担心他把我载到荒郊野外分尸,但是心里还是充满纳闷。 只是他沉默着不语,我更疑惑了,「陈子翔,你该不会是迷路了?」 他没有否认,只有气急败坏的声音,「吵死了。」 第一次见到他这样子,居然有些可爱,我忍不住笑出来,「你要是不知道路就问我啊!自己逞强做什么?」 「我以为你睡着了。」最后他轻声说出,宛如一声叹息。 我的话梗在喉咙中,所有的质问都被他的轻语化得不见踪影,心头甜滋滋的,嘴角忍不住扬起微笑的弧度。 本来还想说些什么,最后我只低声说:「笨蛋。」 我把头深深埋进他的背,感受着前所未有的心灵契合,他的一言一行都深深触动我的内心,原来人与人之间的距离可以如此贴近。 这个温柔的笨蛋,好想一辈子都不放开他,一起朝我们的梦想前进,尽情地在天空翱翔,属于我们音乐的天空。 ??? 回到家,我脸颊上的温度已经冷却不少,表面上看不出有任何异同,爸妈只责备我太晚回家并没有多说什么,好险他们并没有发现我喝酒的这件事。 走上楼我站在房间门口,朦胧的月色洒在我的房间,平时熟悉的一切此刻显得遥远而神秘,意外的呼应我现在的心情。 打开灯我让房间恢復光明,一切事物瞬间被光带回现实,我的心却还是沉浸在刚才陈子翔背上温暖,久久无法散去。 静静的,我坐在书桌前思考今天的种种,心跳逐渐加快,开始感受到学姐所形容的「摇摇晃晃」和「模模糊糊」,却明确地知道使我晕眩的不是因为酒精而是陈子翔。 打开抽屉,我拿出陈子翔之前送给我的那张专辑,接着打开壳子,拿出放在背面的那张专辑介绍,我默念着印在最上头的专辑名称「whenifallinlove」,拿起笔在最后一个字「love」的下面写上三个字。 微笑着,我看着自己所写上的那个男孩的名字,陈子翔。 CH3-1 必须用心去看 天气渐暖,五月份的天气温暖不少,已经可以感受到夏天的来临。 这天陆老师宣布:「暑假过后二年级的学长学姐就要升上三年级,所以今天在练习之前我们必须选下一任的干部,选上的干部会交由原先担任的学长学姐指导你们该怎么做。那么现在社长来主持投票吧。」 陆老师把局面交给社长后,社长从最重要的干部开始,让我们首先提名社长的人选,仁伟学长马上举手,「我提议子翔!」 社长听闻在黑板写上陈子翔的名字,我转头向着陈子翔笑道:「嗨,下届社长的候选人,要是选中了要好好关照。」 这时仁伟学长又举起手:「我还要提名关妍。」 我转头惊讶地看向仁伟学长,仁伟学长笑嘻嘻地看着我,周围有些学长故意开口:「吼,仁伟你这样不公平,都提名自己小号的学弟学妹,你这样做对吗?」 「对啦,这样不公平啦。」 仁伟学长不以为然,「他们两个每次练习都很认真,下课了也不会休息或是聊天,总是认真又上进,社长就是需要这样的人来当,他们两个来当准没错的。」 我微微一笑,因为受到肯定而开心,我转头看向一旁的陈子翔,他也正看着我。 仁伟学长催促着社长在黑板上写我的名字,看着黑板上我和陈子翔的名字并列在一起,这下子又是我和他竞争了,就像摆脱不了的宿命。 「好像挺有意思的。」陈子翔对着我说,勾起了嘴角。 「有意思什么?这可是一场战争!要是你输了可别太难过了,毕竟输给我可是情理之中的事。」我抬起下巴,一如往常的不服输。 投票进行地很快,我瞪着黑板上的票数,心中有些不情愿,只差了三票我成了低陈子翔一位的副社长,真是不甘心。 陈子翔得意地看了我一眼,洋洋地说:「不要太难过,毕竟输给我是情理之中的事。」 可恶,这傢伙居然用我原先的话完封不动地奉还给我。 「以后多多帮助了,副社长。」 我敢打赌他说「副社长」这三个时咬字特别用力。 发觉自己喜欢上陈子翔后,我再也没有以往的挣扎,跟他的互动也跟平常没有差别,只是对于他的一举一动比从前来的敏感,只要有他在的地方,我会变得精神百倍。 关于我的心情,我本来打算第一个跟睿妮说,但是她最近变得很忙,我们很少有机会碰面。 原本是我忙着管乐比赛的练习,现在比赛结束却变成睿妮忙着社团的事,睿妮参加的社团是慈幼社,常常不是要到安养院陪伴老人就是到孤儿院照顾幼童,尤其睿妮还选上了下学期的干部,所以这学期的活动和下学期的事前会议让她忙碌到找不出空档和我见面。 少了见面,我们最多用电话联系,许多事情却是电话中说不清的,尤其是像感情的事我还是希望能够面对着睿妮说出口。 这天,中午时分我约叶庭到学校附近吃饭的同时,打算告诉她我的事情,我首先开口:「叶庭,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跟你说。」 接着我说了关于我对陈子翔的感情,没想到叶庭一点也都不惊讶,「不意外。」 接着叶庭肴起一口炒饭吃下肚,结果我比她更讶异,「你怎么一点都不惊讶啊?不意外的意思该不会是你早就知道了吧?」 我思考后摇了头,「不对啊,我也是最近才刚发现我喜欢他的事,你怎么可能比我本人还要早知道?」 叶庭停下咀嚼,翻了一个白眼,「拜託,你都把心情明明白白地写在脸上,我要看不出来还真难。 至于你现在才弄明白自己的心意,只能说明你自己太后知后觉。」 「有那么明显吗?」被叶庭这样说我有些不好意思,不过我和陈子翔大多都是在管乐教室碰面,叶庭并没有参加管乐社,怎么有机会看到我们的互动? 「不过,你是怎么发现的?你跟陈子翔不熟吧?除了上学期在福利社巧遇过,我们三个并没有聚在一起过啊?那你是怎么发现我喜欢他的?」 「上次圣诞节他来我们教室找你,之后你上课魂不守舍的,连我叫你都没听见,一脸花痴的表情,你说还不明显吗?」她说完又吃了一口炒饭,比起我完全没动的碗,叶庭已经吃了大半。 「喂喂,什么花痴啊?我哪有那样!就算那天我的表现有点──」差点说自己是花痴了,我顿了一顿,「呃,有点特别。那你也只有看过一次,是怎么确定我喜欢他的?」 和我明显张扬的情绪相比,叶庭淡淡开口:「如果你真的喜欢一个人,一个眼神就够了。」 我愣住,因为她风轻云淡的一句话。 原来我在那个时候就喜欢上陈子翔了,或者是在更早的时候,只是到后来才认清楚自己的心意,从叶庭的旁观一直是清楚的,只是当局者总要在云雾里摸索才理得出思绪。 想起陈子翔的脸庞,我忍不住微微一笑,我默默拿起餐具开动,不再继续追问。 和叶庭告别后,我接到一通爸爸打来的电话,说来的路上出了一点状况,让我等一下他。 坐在校门口站牌旁的椅子,我拿出刚刚到学校图书馆借阅的小说,开始低头看着,由着文字一点一滴将我拉进情节。 眼角的视线范围,我能看到身旁的位子有人坐下,然后她惊讶地开口:「关妍?你怎么在这里?」 抬头看见的是尚雯学姐,我微笑道:「原来是学姐啊,我刚从图书馆出来等我爸来接我。不过你怎么在这?今天不是礼拜六吗?」 「高三是没有假日的分别的,只要有空我都会来学校自习。今天真巧,我刚看完书走出来就看见你了。」 「我今天刚好跟朋友出来吃饭。高三真辛苦,每逢假日还要来学校看书,像我来学校都是去图书馆,看的都是小说而已。」我摇晃了下手中的书。 「我来学校看书是因为还有其他同学在啊,大家一起看书会才会让我有奋斗的力量,不然在家里我也是懒得打开课本的,一定会忍不住诱惑做其他的事。」学姐说完调皮地吐了舌头。 「那学姐你想好要念什么系了吗?」 「其实我也没有太多想法,大概是商管类或是语文吧,毕竟我是唸社会组的。」尚雯学姐想了一下,「不管怎么样只要能够考上台北的学校就好。」 「为什么一定要台北的学校呢?」我闔上书本。 「台北什么都很好啊,所有的一切都很新鲜,它是台湾最繁华的地带,时尚经济的指标,集各地的人才在一地的首都,一想到就觉得很棒呢!我想到那样的地方生活。」 学姐这么说时,眼里闪闪发亮着光彩,对着未来有无限的憧憬,但是随即又叹了口气,「不过我爸妈并不赞同我去台北读书,他们觉得台北的物价高、人口太多还有空气又糟,根本没有什么好的。不过我才不管他们呢,我偏偏就是想去台北。所以只好用功读书,努力考上一所不错的公立大学,让他们没有话说。」 我不知道该不该介入学姐的家务事,于是说:「读台北的大学满好的,离我们这边很近呢,这样以后就可以每个假日都回来。」 学姐听我这么说摇了摇头,「如果真的能够考上台北的学校我才不想回来呢,我老早就待不住这里了,之所以会这么认真唸书也是为了考上好学校,这样才可以离开这里。」 不知为何,看着学姐胸有成竹的样子,我突然想起那天ktv仁伟学长提起尚雯学姐时微笑的脸,想起他那张原本想传达给尚雯学姐「我喜欢你」的那张纸条。 尚雯学姐急着离开的这个地方是我们的家乡,不只有她的根本还有喜欢她的仁伟学长,我相信仁伟学长的感情就算尚雯学姐在迟钝也会知道一二,但是知道了仁伟学长的感情后,难道可以这样瀟洒的离开吗? 如果不是不在乎我想不到其他的可能,对于仁伟学长毕业典礼那天的告白计划我不禁有些担心。 视线瞄到学姐书包上的玩偶吊饰,我开口:「学姐,你书包上的吊饰怎么是hellokitty?我记得你最喜欢拉拉熊的。」 「虽然我喜欢拉拉熊,但是用其他的玩偶也可以吧?」尚雯学姐握着玩偶,「其实我喜欢的东西很多,有时候我都也搞不清楚最喜欢的是什么。可能这一阵子喜欢拉拉熊、过一阵子又喜欢懒懒熊。也许我就是这样的个性吧,总是无法专注的看着某个东西,每次都是三分鐘热度,等新鲜感过后又换了下个目标,我好像无法一直喜欢某样事物,然后一直守着它不变心。这也是我一直想考台北的原因,新鲜的事物很多,太吸引我了。」 学姐微微一笑,「像是音乐,其实我很羡慕你和子翔,面对音乐总是那么认真,虽然我回去管乐社的次数很频繁,不过也都是在找你们聊天,很早我就对小号不感兴趣了,光是嘴形就要练习很久,我实在没有那么多的耐心和兴趣,所以我很早就放弃了。」 其实学姐这么想并没有错,每个人学音乐的原因都不太相同,有些是爸妈逼的、有些是產生了兴趣,但是无论出法点如何,能坚持下来的人少之又少。 被爸妈逼的不用说,既然没有兴趣就没有热情,学习音乐绝对是需要由热情作为基底,常常每个小节不是练了百变就是千遍,无趣重复练习只为了达到一次完美,这样的过程要是没有强大的热爱作为基础,很难坚持下来。 而有兴趣的难保它不会磨损在一次次单调无趣的练习或瓶颈之上,许多人在遥远的路上渐渐失去热情,况且以古典为主的管乐,市场远比流行音乐的版图小,各个演奏家不是大赛冠军就是天赋异稟,要想出从中胜出,除了用尽全力能冀望的似乎只有运气。 于是走在音乐路上的人们又遗失了一些,留下来的人越走越累。 当我学习音乐一段时间后,才发现它并不如表面上风光,每一个光鲜亮丽的表演者身上至少都是数千小时的累积,甚至数万。 所以对于尚雯学姐的想法我可以体会,因为我也曾多次迷失在无限循怀的练习和自我怀疑,那时无助感将我包围的几乎无法呼吸,每次想放弃却又无法真正放下手,也许我对音乐的热爱已经让我变成放弃是一件更痛苦的事情。 虽然过程中难免有苦闷,但是我依然觉得自己是一个幸运的人,能够喜欢上音乐,使我的平凡人生变得不凡,我的人生意义是音乐赋予给我的,除了音乐我什么都没有了。 我声音不禁柔和,告诉尚雯学姐:「会喜欢很多东西是正常的,学姐你多尝试之后也许就能知道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但学姐并没有我乐观,手里不停揉着玩偶,「连一隻玩偶我都不能分辨最喜欢的是哪个,又如何能在广大无边际的人生找到方向?不过你别担心我,其实这也是一种选择,毕竟每个人要的都不一样,既然我敢选择也承担得起后果。地球这么大,总会有我容身的地方。」 尚雯学姐说完看着我微笑,这时眼前出现一台公车,学姐惊叫:「我的公车来了!关妍,我们下次再聊吧!」 挥过手之后,我看着学姐坐在公车上的身影远去,我突然有一种感觉,学姐其实比我想像中的坚强而且遥远。 ??? CH3-2 必须用心去看 三年级毕业典礼当天,天气出奇的好,天空蓝得几近饱和,一切却与一年级的我们无关。 由于学校人数眾多,礼堂最多只能容纳两个年级的全体学生,除了毕业生以外,二年级的学长姐全体观礼、欢送毕业生。 全校只留下悲惨的我们一年级学生继续奋斗,我认命地写着英文考卷,才刚搞懂一个过去式的文法后,却又更多大大小小的关卡接踵而来,而且脑中毫无头绪,礼堂还时不时传来吵杂的声音扰乱我的思绪,周围的同学更是时不时抬头往大礼堂声音的的来源方向看去,明显静不下心。 英文老师见状开口:「各位同学,看大家这么间,还有时间东张西望,是不是考卷都写好了?既然写好了,我们也不浪费时间,提早十分鐘改答案,现在把考卷往后面传。」 教室在一片哀嚎声中进行着改考卷,我看着黑板上的正确答案,礼堂的一切无论悲伤或喜乐皆与我们无关,只有考试卷上的红字和我们的悲伤有关。 终于熬过中午,我匆匆吃完便当,和叶庭说一声后便拿起小熊花束朝楼梯间跑去,直奔大礼堂。 这时间毕业典礼差不多该结束了,已经有人陆陆续续从里头走出,人潮中我慌乱地找着尚雯学姐所在的班级,却先看见前方不远处的仁伟学长,我叫住他:「仁伟学长!」 仁伟学长却像是没听见我的话,脚上的速度不见缓,距离离我越远,这时我才看见他脸上失落的表情,彷彿掏空般的无助,我从来没有见过他露出那样的表情。 我想走上前叫住他,出去的人潮最终一波波将我们相隔越远,最终我无奈看着仁伟学长孤单的背影消失在我的视线中。 叹了口气,我振奋心情重新寻找尚雯学姐,在一群正聊得开心的女生当中我找到了尚雯学姐的身影,学姐也很快地发现我,开心地挥手,「关妍,你来找我的吗?」 「对啊,这个是要送给你的。」我走近学姐身边,将小熊花束交给她,「学姐,毕业快乐,祝你考上理想的学校。」 「谢谢你,这隻小熊好可爱,看来我的娃娃军队又添增一位可爱的新成员了。」学姐微笑地看着手里的小熊,似乎很高兴。 「学姐,考试你有把握吗?」毕业不久后的七月初便是大学指考,高中三年所有的努力全是为了那天的到来,我们的人生彷彿在那一刻孤注一掷。 「还可以,我准备得差不多了。」她拉着我坐下,其他学姐似乎要去找人,和尚雯学姐告知一声后便离开,周围瞬间清静不少,「真是的!我知道你关心我,但是今天这重要的日子就不要提考试那件烦心事了。比起考试,我更想知道的是你和子翔在一起了吗?」 「学姐你说什么啊!我们不是那样的关係。」我慌乱地看着学姐。 她却笑得很曖昧,「我都要毕业了,就满足一下我的好奇心嘛。」 「学姐,为什么你会认为我们在一起?」 「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别告诉我你不喜欢子翔啊!」面对学姐说出铁錚錚般的事实,我只有默认。 我喜欢陈子翔的这件事,原来这么明显吗? 学姐看到我这反应更兴奋了,「终于承认了吧!不过你们也真是的,进度可真够慢,要是偶像剧这样演,我早就弃剧了。」 我无言地看着尚雯学姐,此刻不是谈论我感情的时候,眼见学姐就要毕业,我问:「学姐你和仁伟学长呢?」我记得仁伟学长说过要毕业典礼这天和尚雯学姐告白。 学姐顿了顿,脸色沉静不少,「仁伟他啊,刚才跟我告白了。」 「太好了!你们终于要在一起了吗?」我惊讶地拉着尚雯学姐,只不过我一头热的脑袋一想着刚才仁伟学长的样子便又冷却不少,刚刚学长的表情怎么样也跟开心扯不上边。 果然尚雯学姐开口:「我拒绝他了。」 我不解地问:「为什么?学姐,难道你不喜欢仁伟学长吗?我不相信面对仁伟学长的感情,学姐你一点动心也没有。」 「我是动心了,更正确来说我也喜欢他。」尚雯学姊说着。 看学姐黯淡的神色,这下我更糊涂了,「那为什么两个人明明互相喜欢却不在一起?」 「我也喜欢他,但是要不要选择跟他在一起是两回事。」学姐的视线望着前方的讲台,目光显得遥远,「我的心总是在漂浮不定,一心只想考上台北的学校,就是为了看见更多的可能。所以就算我也喜欢他,我寧愿我们从来没有开始,我怕看见了更多风景后会不小心伤害仁伟,至少现在这样我在他的心中永远都会是美好的样子。」 我依然不明白,「学姐,可是我不明白为什么不能在可以在一起的时候便开始,要把一切交给命运?我相信如果你们努力的话,这段感情不会被打败的。」 「但是对于现在的我们有太多不可确定的因素,不先论远距离,连最基本的心意我也无法保证为他停留。所以我给自己一年的时间,我们分开的时间,没有我在身边,他会重新定义我们的感情。如果到时候我们的心意依然相通,而他也来到我所在的城市,那么我们就在一起。」学姐抬头看我,「所以关妍,今天说的这些话我希望你别说给仁伟听,我想把一切交给缘分。」 我淡淡开口:「可是,缘分和命运从来都是不可靠的。」 比起命运,我更愿意自己去争取。 只是尚雯学姐淡然一笑,「那么,我便认了。其实圣诞节那天我很开心是你抽中他的礼物。如果那时候我便收到仁伟的告白,一定会忍不住接受他的。」 学姐微微停顿,「这也是一种缘分吧。」 我惊讶地看着学姊,「原来学姐你早就知道仁伟学长的计划了。」 学姐轻扯嘴角,「但是如今考试越近,我儘管不明白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却明白的知道自己想离开这里,而我不想将感情埋葬在未知数中,所以只好耽搁他。如果最终我们败在时间和未知数中那我无话可说,但是我们註定要在一起的话,晚一年又何妨?我想赌这一把。」 但是一年的时间对于年轻的我们实在太长,感情真的能经过它的可验吗?我担忧地看着尚雯学姐,她似乎觉得有些好笑,「看你这个眼神,不要这么担心我,毕竟我抬得起就放得下,这点担当我还是有的。」 我瘪了瘪嘴,对于学姊的想法无可辩驳,却还是无法放下心。 一直都知道学姐是个很有想法的女生,但我不知道她对爱情的见解这么独特,「尚雯学姐,我不得不说你真是个奇怪的人。」 「我的确是。」学姐歪着头笑道:「不过每个人的爱情,本来都是不一样的样子。」 我一愣,心里因为这句话而震撼,忍不住思考属于我的会是什么样子? 尚雯学姐握着我的手,「有时候,我很羡慕你和子翔,你们都是很固执的人,很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同样坚持音乐这件事许久。所以我想你们喜欢上一个人的时候也会是这个样子。」学姐看着我,那眼里有温柔关怀。 「关妍,我并不是不看好你和子翔,但是我想告诉你,也许有一天你会知道,喜欢一个人不一定要在一起。我怕你一旦投入感情便很难再喜欢上任何人,我不希望你看不开。」我因为学姐这番话愣住,学姐却随即歪着头笑出声,「不过,你和子翔相处得很好,我想我的担心是多馀的。」 原本的错愕因尚雯学姐这番话,成为嘴角上浅浅的微笑,有了这番肯定彷彿我和陈子翔的距离又进了一些。 至于仁伟学长的感情,既然学姐心意已决,我不再劝她,向前抱住她由衷地说:「学姐,希望我们都能够得到自己所想要的。毕业快乐,祝福你。」 走在校门口旁,赴管乐暑训的路上我看着贴在围墙上的榜单,在前半段找到尚雯学姐的名字。 榜单前几天出来了,尚雯学姐最终如愿考上台北的一间国立大学,之后,大概很难见到面了吧? 收拾低落的心情我走进管乐教室,却看见许久不见的仁伟学长坐在我的位子上和陈子翔聊天,肢体动作明显兴奋过头,和陈子翔的淡定成了强大的对比。 虽然学长平时就是个开朗活泼的人,但此刻的他夸张得有些异常。 学长一看见我便展开大方的微笑,开心地说:「学妹你来了,我正在和学弟聊天呢。」 「学长你怎么会在这里?」我边放下东西边问着。 「今天我太早来了,想说在辅导课开始前回来看看你们,之后大概很难见到面了。」 我试图用开心的语气说:「学长你不要说这么感伤的事,只要还在学校我们总会有机会见面的。」 仁伟学长低下视线,「也是,见不到面似乎也要等到毕业以后。」 内心隐隐觉得学长这句话亦有所指,想要开口前仁伟学长却先一步站起身,「既然你来了,我就不霸佔你的位子了。时间也差不多要上课,我先走了。」 简短的告别后,我望着仁伟学长孤独远去的背影,衷心希望他能够有一个好结局,和祝福尚雯学姐一样。 「想什么?」陈子翔的一句话将我的思绪拉回。 「没什么。」我摇了摇头,随即说:「只是觉得生命中充满了太多未知数。」 「想那么远的事情给自己添麻烦做什么?」陈子翔看着我说:「我们所能控制的只有当下,只要能够好好珍惜此时此刻就够了。」 「也是。」我笑了一下看着身旁的陈子翔,真心觉得此刻有他在身旁真好。 你便是我所想要珍惜的当下。 ??? CH3-3 必须用心去看 二年级,关于选组的问题,我几乎没有多加思索便选择自然组,我的社会科成绩总体而言一向比理科优秀,以后考社会组的音乐系,只要自己多背多看基本上没有问题,但是自然科方面没有老师的讲解,我一向很难理解不懂的题目,为了加强我的理科成绩以便学测就考上,我没有太多考虑便选择自然组。 到了新班级的第一天又彷彿重新回到一年级的茫然,很幸运的同班的还有叶庭,陌生的环境因为有她熟悉的身影而感到温暖。 这学期的第一天,我意外在走廊上发现,「陈子翔?」他停住脚步转头看我,我继续问着:「你怎么在这里?」 他指着十七班,似乎觉得我有些好笑,「教室在这里,我当然就在这里。」 「原来我们在隔壁班啊,看来以后有很多机会见面,多多指教囉。」 他的右嘴角微微上扬问我:「你怎么选自然组?不是想考音乐系?」 「考音乐系和选自然组这两件事不衝突吧?如果要学测就考上的话,自然那十五级分也很重要,我的理科一向没有社会科好,所以我就选自然组来加强啦。」 他挑眉道:「这么逆向的思维?」 我扬出自信的笑容,「当然啦,我可是有认真比较过的,不过倒是你,我们的梦想是一样的,那你怎么还选自然组?该不会刚好和我是一样的想法吧?」 「既然能力可及,不念白不念。」陈子翔耸了耸肩。 果然像陈子翔的作风,我忍不住笑出声来,「嚣张。」 新班导是位年约五十多岁的男老师,衣着一丝不苟,能看得出他的个性拘谨,从一进门开始,便不断地述说他有多注重我们的成绩,「考上国立大学就是成功的一半,以后出社会工作毕业证书一拿出来等于工作一半拿到手。未来这两年我会好好督促各位同学,用尽全力送你们上国立前段大学,不过最终还是要看你们自己的造化,希望你们能好好配合我。」 对于班导的这一番说辞我不置可否,有漂亮的毕业证书在手,彷彿是一个保证,但是新闻上名校博士找不到工作的也不计其数。 虽然满嘴的旧时观念,不过班导教学认真,也许是多年的教学经验,用最简单的说明讲解难懂的原理,每当化学课班上的同学无不认真抄着笔记。 我的化学一向不好,为了能够加强我更是举手自愿担任化学小老师一职,小老师不但能够额外加平时成绩,接触班导的时间也相对的多,方便我问问题。 另一方面,管乐社加入了许多新血,这届小号的学弟妹总共有四位,有三个人的起点都是在国中,已经有了底子,也开始和我们练习这次比赛的曲子。 另外一位绰号叫做小连的学妹则刚接触音乐,对于小号的一切都还不太熟悉,由于我的位置与她相连,又身负分部长的重责,常常由我指导她。 「我现在先教一些最基本的,等礼拜六分部课老师会更清楚跟你说。管乐团经常被说和体育班很像,因为初学者通常都是由体力开始锻鍊,要是体力不够可能无法应付吹奏的练习。一开始要先吹得出声音,再去讲究音色之类的问题。」 我简单和小连讲解腹式呼吸后,拿起号嘴示范,「一般来说,上唇佔号嘴的三分之二、下唇佔号嘴的三分之一是最适合的位置,算是小号号嘴的黄金比例。以这样的比例来吹确实音色会比较饱满,但是因人而异,只要你不要歪得太离谱,基本上习惯就好。」 接着我拿了一个号嘴递给小连,「你先试试看吧。」 儘管我前面讲解很多,小连也表示听得懂,但是实际操作和理论是两码子事,小连努力了很久依然吹不出任何声音,见她的一张小脸因为过度用力开始涨红,我赶紧让她停下,「不是这样,不能让气从缝隙跑掉,要笔直地吹入号嘴中,然后嘴巴不能鼓起来,要准确地用腹部呼吸。」 小连点了点头又连续练了几次,终于发出了微弱的声音,她立刻停下开心地对着我说:「太好了学姐,刚刚发出声音了呢!」 我笑着点头,「很好,就是这样,接着练习看看。」 但接下来几次,小连刚刚抓住的感觉似乎不见, 没再发出任何声音,停下后她似乎有些沮丧,「奇怪,刚刚明明有声音的,怎么现在却吹不出来?」 「别灰心,学姐以前也是这样,感觉一下子就没了。刚开始学的时候嘴巴力气不够,也会影响声音吹不出来,等一下我教你一些诀窍运用嘴巴,一定可以有所帮助。」 「谢谢学姐,不过怎么学小号才刚起步就这么困难?」小连瘪着嘴,似乎有些受挫。 我笑了笑说:「凡事都是起头难,只要你抓住要点后不断练习,基础打稳就会进步很快。」 「那我可以参加今年的比赛吗?」小连眼里闪着光芒问我。 这个小连学妹很积极呢,没有学会走路就急着跑步,就像小时候不知天高地厚的我,但是看着她充满热忱的眼睛,我内心对她的好感不断上升。 我思考了一下,「之后练习嘴形,固定也要花一年左右的时间,虽然今年可能没办法参加音乐比赛,不过加紧练习的话,明年一定可以的。」 小连有些气馁不过很快又展开笑容,「好,我会加紧练习的。学姐,这个号嘴我可以带回家去练习吗?」 「当然可以,」我指着左前方的一扇门,「那间是小教室,专门放乐器的地方。里头放了一张桌子,上面有一张乐器外借单,你填好单子就可以带回去练习了。」 小连听闻跟我说了声谢谢便直往小教室走去。 小连走后我松了一口气,终于有了休息的空挡,上升二年级成为学姐之后我身上就肩负着指导学弟妹的责任,自己的练习时间少了许多,尤其像小连刚起步的新手最需要花时间指导,好为以后的发展打下良好的基础。 虽然指导有些让人疲惫,但是小连刚刚吹出声音的那个瞬间,我的心情瞬间被她的快乐感染,看着她在自己的教导下有所成长,是一件很令人开心的事情。 旁边是陈子翔从容的练习声,等他停下后,我转过身故意开口:「你很间嘛,都只顾着自己练习,是不用指导学弟学妹的啊?」 「指导学弟妹是分部长的责任,由你负责。」他说。 由于陈子翔担任社长,陆老师怕他太忙把分部长这个重任交在我的身上,好像忘了我也身负副社长的职责。不过的确在社长身心健全且没有请假的情况下,副社几乎没有事情可做。 「照顾全体社员的幸福是社长的责任,都不会帮我分担解忧的。」抱怨了一句后,我拿起自己的小号打算开始练习。 这时有人叫住我,「学姐,你该不会是要开始练习吧?你不是才刚忙完?怎么不休息一下?」 「当然要加紧练习,县赛快到了,何况我今年还有独奏赛呢。」 说完,我的眼睛往右看,她是小号的另一位学妹叫吕资宜,是国中学过的三人之一,但是似乎不太认真,和其他两个也是国中起步的学弟有着不一样的水平,明显听得出差异。 她走来我旁边,「哎呀!学姐不要这么认真啦,比赛什么的能得到第一名又怎么样?能够得过且过就好了,先休息一下,陪我聊一下天嘛。」 这个学妹,虽然个性算是可爱,我们相处也很融洽,但是她有些想法实在让我无法苟同,音乐是我最看重的事情,她刚刚那番说辞不禁让我有些反感。 不过只要没有真的触犯到我,我也都会睁一隻眼闭一隻眼,有时看不惯也只会从旁说两句,希望她能够明白我的用意,倒也没有真的严厉指正她,毕竟我认为好的她未必觉得好,而且她也需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人都活这么大了也该有自己的原则,我要是还出口管她也未免太扫兴和无趣了。 「既然参加了,就要全力以赴做到最好。倒是你,县赛的曲子练好了吗?既然这么间怎么不乾脆一起参加独奏赛?」 资宜一听闻马上一脸嫌弃,「我才不要呢,就算我参加了也不会有好名次,还不如不要参加比较好,免得到时候垫底多丢脸。」 我皱了眉头,「丢脸只是一时的,但是经验学到就是你的。最后没有人会记得名次,只有你自己会记得过程,那才是最重要的。」 「哎呦,学姐你别跟我说那么多,我就是不想参加,反正有你和子翔学长参加就好了,你们参加一定可以得到好名次,然后为校争光!而我呢,就默默待在你们背后,为你们加油打气就好。」 我叹了口气,正对资宜的态度有些无奈,这时育翰走来加入我们的话题:「姐,你就算了吧,如果我是学小号的,有你这个大魔头我也不敢参加啊,不被你打趴才怪。」 CH3-4 必须用心去看 林育翰是这届学法国号的新生,但我和他早已认识多年,以前我们读同一所国小、国中,因为参加管乐社认识,几次交谈下来发现个性相处得来,有事没事他都会来找我聊天。 这几年下来我们熟得就像亲姐弟,以前他会直呼我的名字,那时候我会骂他没大没小,但是看着他日渐比我高的身高,我也不那么在乎了,后来他也常直呼我为姐,不常叫我的名字。 「就是说啊。」原本话多的资宜此时一字千金,在育翰面前倒变得文质彬彬,有些羞涩。 我看着育翰,的确是会让女孩心动的类型,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只是一个瘦弱的男孩,黑漆漆像是黑炭似的,整个人宛如非洲的小难民,完全看不出他可以发育成如今这么良好。 据说是打篮球,育翰身高抽高后肤色也跟着白皙不少,他的五官跳脱出来,优点也全部呈现,脸蛋精巧如女孩般细緻,却不失阳刚味。 即使当初他发育不良的样子在我脑中挥之不去,我还是不得不承认他真是生出来祸害少女的。 比起育翰,陈子翔长得也是好看,虽然没有他那样夺人炫目,自有他的清俊,如一幅景色优美的水彩画,远方的山景和近景的屋舍一气呵成,清透明朗。 想起了喜欢的人,我的嘴角止不住地上扬,偷偷瞥了一旁认真练习的陈子翔,这时育翰的抱怨引起我的注意,「姐,你笑得那么开心干嘛?别一副没事的样子,我刚刚在夸奖你呢,你也说一两句感言回馈我吧。」 我看着育翰,故意说:「你这个学法国号的别管我们小号组内的家务事,我们会自己解决的。」 育翰不服,「话哪有这样的说?如果真的要分组的话,也是分木管和铜管好吗?法国号和小号永远是好伙伴。」 「就算要分木管和铜管你也不见得是我们这边的。你忘了吗?法国号可是介于铜管和木管之间的乐器,你这个血统不纯正的傢伙,快走开。」以前我就喜欢和他斗几句,说到最后我故意挥了挥手要育翰走开。 育翰忍不住抱怨:「那又不是我愿意的,我的心是向着铜管的!」 资宜帮着育翰搭腔:「对嘛!法国号又不是林育翰製作的,他也没有办法改变,学姐你就不要排除他了。」 「那也不是我製造的,我可不管。」看着他们认真辩解的模样,我笑着继续火力全开。 ??? 管乐社在四名小号新血和育翰的加入后,我的生活开始变得热闹。 每年有团体赛自然也会有独奏赛,由于乐器种类眾多,所有的乐器分成两组进行,每组乐器相隔两年举办一次独奏赛,今年的独奏赛又轮到小号这组,自从学音乐以来,每一次的独奏赛我从没缺席,这次也不例外。 唯一不一样的是今年多出了劲敌──陈子翔。 这天练习,趁着难得的空挡我跟他搭话:「陈子翔,你的自选曲就选『天空之城』,会不会太简单了?」 对于他的决定我很不能够理解,「天空之城」这首曲子我国小就对它没兴趣了,因为它实在是太简单了,毫无难度可言。 「天空之城」是宫崎骏耳熟能详的动画天空之城的同名小号曲,即使我对它简易的曲子早已没了兴趣,它却依旧是我最喜爱的一部宫崎骏动画。 它是一部讲述关于梦想的故事,动画中所有的角色都在为了各自的目的寻找天空之城「拉普达」, 女主角希达为拉普达王室后裔、整部片的关键,最后和男主角巴鲁展开一场惊心动魄的冒险之旅。 片尾希达为了不让拉普达拥有的高科技遭恶人繆斯卡利用,她啟动了毁灭的咒语摧毁天空之城, 那些不该存在现世中的神秘科技,随着瓦砾一一坠落海底。 但天空之城并未因此消失,儘管变得残破不堪,它依然缓缓升上高空,直至消失天际,如同我们的梦想,即使它遥远得无法到达以及残破,它依旧在那存在着,无论我们看不看得见。 拉普达在两位重要的男角当中有着全然不同的见解,巴鲁看见的是梦想,为了完成父亲的遗志,谬斯卡看见的则是欲望,为了一己私慾统治世界。 这个故事,带着凄美神秘的色彩,却同时也俱有毁灭的力量,全看观眾是以什么样的角度。 虽然这是我最喜爱的一部动画,但是喜欢归喜欢,比赛带着它上场我并没有太大的把握,毕竟它不是适合用来比赛的曲子,所以对于陈子翔的决定我很惊讶。 「演奏好,简单中自有不平凡。」陈子翔不以为然地回答。 「我知道无论曲子的难易度,演奏得好的确才是最重要的。但是这就像是『小蜜蜂』和『大黄蜂』这两首曲子一样,这之间的天壤差别,就算你再强,如何拿小蜜蜂去斗大黄蜂?明知不可能却又偏偏去试,太冒险了。」 「我既然这么做了,代表我有一定的把握。」 看着他固执的侧脸,我开始气急,「什么把握啊?我看你是不知天高地厚吧?陈子翔,你到底有没有听懂我说的?现在改曲子还来得及。」 「你怎么比我还担心?」他转身望着我,双眼如湖水般澄明。 我一愣,随即反驳:「你少臭美!我是怕到时候太容易把你打倒,反而没有成就感,我可不想不战而胜。」 不过陈子翔似乎对我的说法不买帐,面对他质疑的眼神,我心一慌,忙着避开他的视线解释:「而且我们说好要一起努力的,我可不想食言啊,看你这样子我当然会担心。」 我心不在焉地翻着乐谱,耳里传来他清晰的话语:「它是我第一首学会的曲子,带着梦想的起点去比赛不是再适合不过。」 我没有再搭腔,既然他这么说了,我也只有支持他,况且我的说法从来不代表什么,重要的是他如何决定。 许久,陈子翔开口:「我们约定好要一起努力,所以你别担心。」 我一愣,这才明白他是在回覆我刚才的话,转头迎向我的是他的侧脸,看着他微扬的嘴角,我明白我们的心是相通的,于是一样的,我忍不住微笑。 时间在充实的练习中流转到音乐比赛的季节十一月,我看着资宜,她最近老是反覆练着整个乐章最吃力的地方,我走到她面前问:「还可以吗?」 她一副欲哭无泪的样子,「不可以。」 「你再试一次看看。」她照我所言再吹一次,我马上发现问题,「资宜,你太用力了,高音虽然要嘴脣用力,但是太过用力反而适得其反。」我皱了一下眉头,「而且你怎么用压嘴?压嘴是最不得已的办法,以后你用习惯了还改得掉吗?」 吹高音时,嘴唇的开孔会随着音域越高而越小,越小的开孔越要有正确的嘴型,即使有正确的嘴型,嘴巴松垮的肌肉也可能会让高音吹不出来。 所以最简单的方法就是压嘴,可以使嘴唇开口变小又使肌肉结实。 压嘴可以用来应付紧急的时候,但是长期使用之后只会降低耐力还有许多的后遗症,对于演奏者的长途发展来看只有坏处。 所以对于资宜这么轻易使用压嘴,我很不能理解。 但是资宜露出委屈的表情,「学姐,我现在就是不得已的状况了,也管不了以后那么远。」她停顿一下,「这段我怎么也吹不好,你陪我去找一下老师好吗?」 我疑惑地问:「找陆老师做什么?」陆老师不是学小号出身的,我想并不会有太大的帮助。 资宜略微不好意思地开口:「我想跟老师商量比赛的时候这段我就不吹了。」 「你要放弃?」听闻资宜并不是要寻求办法,而是乾脆别吹了,我皱起眉头。 似乎见我神色微变,资宜赶紧解释:「没办法啊!这段我怎么也吹不好,要是到时候拖累大家也不好,乾脆就别吹了。」 「资宜,你可以再试试看,还有时间可以努力。」 「哎呦学姐,我就是努力过才这样说的,反正你就陪我找一下老师嘛!」资宜边说边跺了两下脚。 看她孩子气的样子,我的眉头只是皱着,这并不是解决问题的态度,但是比赛在即,以资宜现在的程度那段高音的确很困难,我妥协说:「好吧,不过你得自己说出口。」 下课,我陪着资宜来讲台前方,站在陆老师旁,资宜看了我一眼后,有些胆怯地向陆老师开口:「老师,有一段我老是吹不上去,我想说可不可以这段就不要吹了?」 陆老师沉默了几秒,盯着资宜看,眼神像是审视,最后他开口:「吹一遍给我听。」 资宜依老师之言演奏最困难的一段,最后吹出尖锐又破的高音,完毕后难堪地看着陆老师。 老师收起审视的目光,神色缓了些开口:「好险你有提前来跟我说,我平时最痛恨说谎而且不负责任的学生。这次县赛念在你是新生,只给你准备两个月的时间太过匆忙,我允许你这么做。」老师看着资宜,「但是全国赛那天就没有藉口,我要听见你吹出又亮又响的高音,可以吗?」 陆老师此刻的脸色正经,没有平时和学生嬉笑怒骂的样子,对于音乐上的专业,老师总是认真面对,这是他对于音乐的尊重。 见陆老师这么说,资宜松了口气,「老师放心,全国赛的时候我会全力以赴的!」 连忙答应后,资宜拉着我回到位子,开心地说:「太好了学姐,好险老师有允许我不用吹那一段,不然我本来都快担心死了,每次都吹不好,要是比赛那天拖累大家就糟了。」 我提醒她:「现在还不可以放松,你还是要好好练习,你刚刚已经答应老师全国赛会全力以赴,这段时间你要把那段高音练好才行。」 「那是以后的事了,学姐你别那么扫兴嘛!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而且我们不见得进得了全国赛啊。」资宜吐了吐舌头做了个鬼脸,看她这副模样我不禁有些担心。 和资宜说话的同时,身旁的小连不断练习着,小连熟悉吹嘴后,从上礼拜已经开始正式练习小号, 但总是有些不得要领,和资宜说话的空挡我指正小连。 「小连,你的身体太紧绷了,左手拿稳,右手轻轻扶着就可以,然后手臂要夹紧。」小连依照我说的改正,我点了点头,「对,就是这样。然后你试着吹出一个音,肩膀放松慢慢吐气。」 资宜看着我教导小连,似乎觉得有些无趣,说了一句话后就转身和其他团员聊天。 空挡,我转过身看着资宜聊得开心的背影,轻叹了一口气。 ??? CH3-5 必须用心去看 团体县赛在前天落幕了,依然由我们获得全国赛的门票。 今天比的是高中职小号b组,此刻我和陈子翔两个人在比赛地点,做着最后的准备,我们接连试了几个音,手活络得差不多,我问他:「为什么前年你没有参加独奏赛?」 学音乐以来,个人赛我从来没有缺席过,如果陈子翔有参加,我一定会对他有印象,但我从没有看过他。 陈子翔这么说:「那时候我没有太多的把握。」 「比赛在知道结果前本来就没有太多的把握,只好能够在当下尽心尽力演奏好就已经足够了。」难得一向自信的他会有不确定的时候,我以过来人的经验对着他说。 陈子翔却对我的话不置可否,「我参加只为了第一名。」 这家伙还真是嚣张,我看了他一眼,「哦?那你把我放在哪里了?你可别忘了,在通往第一名的路上可还有我呢,我可是不好对付的,别怪我没有事先警告你,到时候输了不要太难过。」 没想到陈子翔这么说,「你不好对付,我很早就知道了。」 「啊?」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我不明白为什么他这么说。 他解释着:「去年儘管我没有参加独奏赛,但是我依然在比赛现场,两年前的今天我坐在观眾席聆听整场比赛,那时我就知道你是谁了,并且从那天起把你当作假想敌,这一年内以追赶上你为目标。」 听着他诉说着这段过去,让我感到不可思议,原来他那么久之前就知道我了,而我却在那一年后才认识了他,我们认识彼此的时间落差了一年。 我也终于明白陈子翔虽然冷淡,但是对待人可说是温和有礼,唯独第一次见到我的时候对我有那么多敌意,甚至可以说是恶劣,原来他把我当成敌人了。 「难怪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那么讨厌,居然把我当敌人了。」他将我当作敌人这件事让我混身不自在,我接着控诉他,「我们那时候根本不认识,你居然就想把我打败。」 「只不过假设一个杰出音乐家在青年时期的表现也该是同儕间最优秀的那位,而你恰好是那个标准。」他耸耸肩。 陈子翔是很认真在看待梦想这件事,虽然手法看似天真又孩子气,这却是他用自己的方式直接去接近目标,儘管我就是那位无辜中枪的陈子翔所挑选选出的佼佼者,但我依然为他坚定的心意感到佩服。 陈子翔笑出声来,「至于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的态度也没好倒哪里去,彼此彼此。」 我反驳着,「我当时有试着要跟你交个朋友喔。」 「原来你交朋友的方式就是死缠烂打问到底,不烦死人才怪。」他故意用「原来如此」的表情。 可恶!居然这么说我,我举起手要打他报復,陈子翔闪过我的攻击接着说:「之后,知道你得到全国第一名我很开心。」 「真的啊?干嘛替我开心啊,都多久以前的事了,害我多不好意思。」陈子翔难得说出这样的话,我笑出声,本来要攻击他的手抓了抓头。 没想到他接下来这么说:「那意味着我只需要打败你就行。」 「......」手尷尬地停在半空中,我竟然无言以对。 这傢伙可不可以整天满脑子都是打打杀杀的啊?而本人我还很有幸的成为他的头号目标。 「喂,别讲得好像全世界就只有我这一个敌人,既然你野心这么大,眼光怎么不放远一些,只停留在同年龄层?」 他认真说:「先打败你,再往上爬。」 我的眼角微微抽蓄,好吧,我被他打败了。 一想到我成为被陈子翔踩着往上爬的尸体,这画面让我忍不住发抖了下,浑身起了鸡皮疙瘩。 只不过他的声音此刻低沉,眼神瞬间变得黯淡,「我之所以非得要得到第一名,是因为我阿嬤为了我们牺牲很多,为了她我必须成功,这是我唯一能追逐梦想又不辜负她的方式,我必须达到巔峰。」 我看着他,一向挺直的身躯此刻却显得脆弱。 追逐梦想本该是一件艰辛却快乐的事情,在陈子翔的身上却背覆着更多现实的考量,我的生活一向不需要操心现实层面,这本不该是十多岁的我们该担忧的,他却一肩扛起。 「我们」代表着不只有他一个人,想起之前的对话,难道还包括他爸爸吗? 他一向很少主动提起家里的事,虽然心中有满满的疑问,但我不想强行去挖取他心底的秘密,只想等他愿意开口时再告诉我。 于是我看着他,真诚地说:「你一定可以的,我可以掛保证。」 「我知道。」他的语气坚定不少,看着我微微一笑,「但我必须说,超越你很困难。」 我对着他回以微笑,这是我听过最棒的一句讚美。 站在台上,我对着评审们鞠躬,广大的舞台上只有我单薄的身影,面对台下几近坐满的观眾席更显得我渺小。 个人赛和团体赛是全然不同的感受,团体赛是所有人一起演奏,所有人一起供奉一点声音最后组织成乐章,每个人的自身能力虽然重要,但最注重的还是团体的默契。 但是个人赛则是自己就是全部,成败皆在自己怪不得其他人,毫无怨言。 此刻我的心情一如既往的紧张,面对在乎的事情,越是难以自持,但是想着这次比赛有陈子翔陪伴着我,我渐渐松下心情,做好一切准备动作,我吹出第一个音,比赛开始。 ??? 隔天社团课育翰来跟我搭话,「姐,独奏赛怎么样了?又卫冕冠军了吧?」 「别提了,越想我越难过。」我叹了一口气,漫不经心地翻着乐谱。 「哎呀,别看了,比赛都结束了。」育翰把我的乐谱闔上,不让我翻它,「怎么回事?难道你没有得第一名吗?」 育翰想了一想,摇头说:「这怎么可能,我们认识以来每次独奏赛都是你拿第一名,还有谁比你更猛?该不会是你失常了吧?」 「没有失常,只是半途杀出个程咬金。」 「是谁?」育翰问。 「他。」我转头指着陈子翔,育翰也把视线看过去。 我们之间的分数落差只介于小数点后两位,简直是全国赛的水准。 虽然输给陈子翔空虚是一定有的,我却没有想像中的难过,认识他之后我越是明白他的努力,输给这么优秀的人我无话可说,反而激起想与他平起平坐的念头。 全国独奏赛的资格会依参赛学生的分数和人数做拿捏,很幸运的,我还是可以参加全国独奏赛。 陈子翔这次的获胜应证了他上次所说的话,只要有心小蜜蜂也可以斗赢大黄蜂,只不过让我讨厌的有一点是,我敢确定这傢伙刚才在我身边的时候偷偷哼了「小蜜蜂」!而且还表情愉悦,真是憋屈死我了! 「原来是输给姐夫啊,那还勉强可以接受。」育翰这么说,彷彿讲述天经地义的事情。 我却吓了一大跳,这傢伙在说什么啊?! 因为他这句话我差点噎到,赶紧看了陈子翔一眼,连忙大声否认:「什么姐夫啊?不要乱说话!」 我用力拍打着育翰,心漏跳了一拍,陈子翔不会乱想吧?和我反应不同陈子翔倒是很淡定,完全要没有参与我们的意思。 「痛!姐你下手也轻一点,这样男生哪敢喜欢你?」育翰嫌弃地拨开我的手。 我像是说给陈子翔听一般,「哼!不喜欢就不喜欢,谁稀罕?」 「姐夫跑了你就别后悔。」他又说了一句震憾话。 「你说什么啦?」这育翰又乱说话了!我举起拳头作势又要打他,他才安份。 因为育翰刚才的那个「用词」,我的心处于飘忽不定的状态,心不在焉地和他又胡聊了一些。 刚好这时候陈子翔起身出去,望着他远去的背影,我赶紧拉着育翰问着:「喂,你刚刚怎么突然叫陈子翔『姐夫』?你找死吗?」 「你不是喜欢他吗?」育翰虽然问着,语气却肯定。 「谁跟你说我喜欢他了?」一听育翰这么说,我的头痛得犹如两个大,他怎么会这么说?难道是我太明显吗? 只是育翰理所当然地说:「没人说,只是我有眼睛看得出来。」 坐在叶庭前方的位子上,我忍不住抱怨:「育翰居然也看出我喜欢陈子翔,我到底是有多明显啊?」 叶庭是我的首席爱情军师,每当有关陈子翔的消息我一定是立马告诉她。 只是叶庭没有我情绪强烈,理所当然地开口:「这样不好吗?早点让他知道你的心意,也许就能早点开花结果。」 叶庭这排的位置正靠近走廊的窗边,我刚要反驳却看见窗外的陈子翔正要经过,我心虚地别开头看向别处。 本来想等他经过我们教室,没想到叶庭却叫住他:「同学,关妍有话对你说。」 我在心里惊叫着,瞪了一眼叶庭,为什么要叫陈子翔过来啊?不过叶庭没有理会我,而且人都过来了,我只有硬着头皮转身面对陈子翔,「嗨!真巧啊!要回教室啊?怎么经过我们班?」 「教室在隔壁。」陈子翔以「有事吗」的表情看着我。 「哈哈!跟我想的一样,那你快回教室,要打鐘了迟到可不好喔。」说完我挥了两下手示意他掰掰,他狐疑地看我一眼,虽然疑惑但见我没其他事情,便如我所言继续往他们教室走去。 他一离开窗边,我立即找叶庭兴师问罪:「你刚才为什么要突然叫他过来啊?害我紧张得要命。」 没想到叶庭反问:「我才有问题问你,干嘛不说话,你不是有话对他说?」 「我才没有话对他说!」 「你不是喜欢他吗?」叶庭反问着。 我因为她这句话吓了一跳,完蛋了!我惊慌地看向窗外,果然发现陈子翔还未进教室,距离离我们并不算远,他的听力很好,而且叶庭的嗓门一向算大......完蛋了!他该不会听见了吧? 慌乱之下,我连忙说了一句:「别乱说话。」 接着我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他们班门口。 一看不到陈子翔人影,我却没有因此松了口气,心里还是紧绷着,天啊?叶庭刚刚都说了些什么?我对着叶庭哭笑不得说着:「真是的!你刚刚干嘛那么说?我快要疯了!万一他听到了怎么办?」 看我的样子,叶庭忍不住笑出来,没有一丝悔意,「与其自己瞎想,亲自问他不是更好?」 「我问不出口啦!而且这个才不是重点,是你刚刚说我什么喜欢他的!完蛋了,他一定听到了!」我双手遮住脸颊,感觉万念俱灰。 要是陈子翔听到了,以后我要怎么面对他啊?完蛋了!真是丢脸死了!我以后再也不去社团课了! 「你喜欢他,不就是要让他知道?不让他知道,自己默默付出有什么用?」叶庭努力开导我。 此时我只剩下无奈,苦笑说:「就算是这样,你也要让我用自己的方式来吧?」 只是叶庭意味深长笑了一下,「放心吧,我看他对你也有意思。」 ??? CH3-6 必须用心去看 比赛之后的中午是自由练习,并没有太多人,加上我只有零零散散的八个人。 但此刻我要问陈子翔的事情必须在没有人的情况下,而且越快越好!否则我无法安心! 昨天叶庭话一出后,我一直处于在很矛盾的情绪下,她最后一句的肯定像是一剂强心针,给予我勇气去面对陈子翔的答案,但爱情在不确定的时候最纠结,我避免不了徘徊,依然无法下定决心到底是问清楚好?还是装作没这回事好? 但转念一想,难道这不是一个好机会吗?我一直没有去确认陈子翔的感情,只是单方面的喜欢他,也许这次会是我们关係的一次转机,一想到和陈子翔在一起的可能性,我止不住嘴角上扬。 好不容易提起勇气,我怕再晚一秒就会前功尽弃,终于下课鐘响了,练习的人逐渐停下手中的动作,一个个离开教室,看大家都走得差不多,我叫住陈子翔,「那个,我有话要跟你说。」 我咽了口口水,还没有说到真正重要的话,就已经忍不住结巴。 他转头看着我,等着我继续说下去,这时眼角瞥见最后一个人走出去,我想要开口但外面走廊上的人潮儘管只有三三两两,却严重阻止我的思绪,这么重要的话必须慎重选择场所。 看着前方右侧的小教室,我站起身跟他说:「跟我来。」 走进放乐器的小教室,我听见身后他靠近的脚步声,我鼓起勇气,「陈子翔,昨天你听见我和叶庭,就是我的朋友,你听见她说了什么了吗?」 我断断续续地开口,最后总算勉强说完。 呼出一口气我转身看他,他也正看着我,一副疑惑的表情,最后还挑了个眉,「怎么了?」 见陈子翔的反应我有些气馁,「喂喂!我可是提起很大的勇气才问出口的,你那是什么表情?」 「我不知道你说的事情是什么,不过你不用担心,我并没有听到。」陈子翔肯定地说,没有一丝犹豫。 既然得到他的答案,我点了点头,明白这件事他是不会说谎的,而且也没有必要说谎。 原来他没有听到,我整天的担心不需要再多虑了,这件事情已经解决了,我不必时时刻刻担忧着陈子翔是否知情。 可是,为什么我却一点也笑不出来?虽然他说没听到那天叶庭的话让我松了一口气,心理为什么会这么难过,甚至泛起了一丝苦涩? 必须化解那份苦闷,几乎没有深思,我开口:「你没听到没关係,现在我再说一次给你听。」 他抬起头看我,没有等他下一个举动,我说:「陈子翔,我喜欢你。」 衝动之下说完这句话,我才发现我的嘴巴微微发抖,几乎是用尽了所有力气才足以说出这几个完整的字。 我说出口了,把感情说给他听,简短的几个字我怕说不清自己的感觉,本来我还想说更多自己的心意,但是现在的我连呼吸都是急促的,心犹如浮在半空中不踏实,脑袋更乱得如一团纠结的毛线团,连望着他看都几乎用尽我全身的努力,我无法再多说什么,既然已经将心情传达给他,那我就待在原地等待他的回应。 只是努力地定住视线,我逼自己看着陈子翔,那双瞳孔漆黑专注,我却看不透他眼神的意义,又或者该说一如往常的不了解。 只是陈子翔始终沉默着,我数着越来越鼓燥的心跳,逐渐受不了沉静的空气,原本浮在半空中的心逐渐回归,却只感觉到不安。 一般告白,不管是告白的人或被告白的人,没有人这么冷静的吧? 这傢伙,人家在跟他告白耶!为什么他还是没有任何反应呢?没有反应,怎么想也不会是一个好兆头。 完蛋了!告白完我才想起来另一个可能,万一他拒绝我怎么办?没有思考我就胡乱告白了,这下弄得进退不得,这样以后见到面会很尷尬啊!不行,他还坐我旁边耶!老师我要换位子! 就在我开始后悔自己的衝动,他终于开口,面色沉静如湖水:「我知道。」 「啊?什么?」我的思绪原本全挤在脑袋中翻滚,因为他这句话骤然停止。 「太明显了。」他说,我听见他声音里隐约的笑意。 叶庭看出我喜欢陈子翔,尚雯学姐也知道,就连育翰也看出来了。 原来他本人也知道了,这么明显。 「哦,是这样啊。」我愣愣地看着他,不知道该做何反应。 陈子翔嘴角微扬,「说完了?那我先走了。」 语落后他的脚步随即迈开,接着离开小教室,留下我一个人愣在原地。 我把头埋进枕头,怎么办?我不想上学了!今天真的是太丢脸了!直到现在我的心还是跳得好快,不行,我得打电话给睿妮跟她讨论这件事,不然我会被强烈的懊悔给淹没。 电话那头响了好几声后才接起,一接通我忍不住就问:「喂,睿妮吗?」 「嗯,有什么事吗?」睿妮回答,反常的简短。 「我最近发生了一些事,想跟你说说。」我们很久没见面了,连我喜欢陈子翔这件事睿妮都不知情,如果要讲今天发生的事情,少不了叙述许多睿妮错过的细节。 「是什么事呢?」虽然睿妮的口气还是很温和,此刻我却听出她的疲惫。 我担心地问:「你怎么了?声音听起来好累。」 睿妮笑出几近叹息的笑声,「没什么,只是今天放学留下来练舞,有一点累而已。」 「练舞?为什么要练舞啊?要表现给小朋友看吗?」我们许久没有见面,最近睿妮有哪些活动、做了什么事情我完全不知道,因为睿妮参加的是慈幼社,我自然而然猜测她练舞是为了表演给小朋友看。 睿妮轻声否认,「不是啦,这是要在校庆那天跳给全校看的表演,我难道没跟你说过吗?」 「没有,这阵子你太忙了,你发生了什么事我都不知道。」说到这里我有些难过,从小到大我们一起长大,生活密切的连接一起,我们所参与的事情几乎重叠,就算没有也会说给对方听,像这次这么久没有见面还是第一次,错过睿妮生活中的重要事情也是第一次。 似乎听出我声音里的异样,睿妮安抚我,「对不起嘛,因为累得连休息都没有了,所以我们这阵子都比较少见面。不过等到明年卸任后就可以恢復到之前的模式啊,至少一个礼拜还能见一次面。」 我忍不住否认她,「林小姐,难道你忘记明年我们是考生,根本就没有时间休息吗?」 「对耶,那不然等到考完试好了。」睿妮马上改口。 「考完试?如果我们其中一个人有考指考就代表后年才约。」一旦认真算起时间,日子长得可怕。 「后年?我才没有办法那么久都没看到你呢。」 听睿妮这么说,我忍不住微微一笑,「笨蛋,我们的人生又不是只剩下考试,假日只要你有空我们都可以见面。」 「也是。」电话那头微微一笑,听起来是睿妮今天最真心的一次笑声。 接着她问:「对了关妍,你刚刚是不是有话对我说啊?」 想起在管乐社小教室的告白,我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关于我对陈子翔的感情,故事太长了,突然要开口反而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何况睿妮好不容易才心情好转了些,我不想要自己的困扰也变成她的困扰。 于是我摇了摇头,也不管睿妮看不看得见,「算了,现在没什么了,跟你说过话现在我觉得好多了。」 「是吗?你没有事情那最好了。」睿妮没有猜测,直接相信我说的话,「不过关妍,我希望你以后只要有事情随时都可以跟我说,我知道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发生什么事情你都会跟我说,但是我指的不是那些,而是你真正放在心里的。」 放在心里的?我快速回想过去的片段,每个烦恼我都跟睿妮提过,并没有她错过的,此刻关于陈子翔的烦恼并不是不跟她说,只是不想在此刻增加本来就疲惫的睿妮身上的负担。 「为什么突然这么说?讲得好像我有很多烦恼似的。」说到最后我忍不住笑出来。 睿妮却没有被我影响,「我们认识这么久了,所以我想如果你碰到放在心上却无法说出口的问题就会自己憋着,默默去承受一切。」 我没有预料到睿妮这突如其来的发言,只愣愣地听着她说。 「我只希望至少在面对我的时候你不需要隐藏,从小到大都是你在照顾我,我也想要为你分担一点。你就是太骄傲又太爱面子了,如果真的发生了一定不会跟我说,不过我不准你逞强,不管怎么样都要记得我陪在你身边,有什么事都一定要跟我说,知道了吗?」 最后,睿妮语气带点威胁,我听见更多的却是她的决心。 这是我们认识这么久以来,她温和的声音最有魄力的一次,儘管不足以对我造成威胁,却让我的心里蒙上一层光晕,明媚而温暖。 放在心上无法说出口的问题?以前遇过的烦恼也不少,不过最终并在心上留下深刻的痕跡,只是随时间流逝淡却,对于十多岁的我们,真的会遇上无法承受的困难吗? 听着刚刚睿妮这一番叮嚀,虽然觉得她是过度担心了,却还是忍不住心中感动。 于是,「我知道了。」 承诺般,我说。 ??? CH3-7 必须用心去看 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陈子翔了。 这几天我的脑袋一直重复播放着那天我对他告白的画面,而且每次都有想撞墙的念头,那时候怎么那么衝动?一下子把话说开了却没有要到答案,实在是太亏了。 而且只有我一个人乾着急到底算什么啊?我根本就不知道陈子翔是怎么想的,但是之前他意愿向我说出他心里的话,是不是代表我在他的心里有一点特别? 而且说到音乐,我的关係似乎更紧密,甚至我们还约好要一起努力,这些种种我们相处的痕跡都一一成为感情的线索,我揣测着陈子翔的心意,想知道一丝一毫都好。 「晚上到幸福咖哩一趟,我有话对你说。」中午时分,我的手机收到这封简讯,寄件人是陈子翔。 正烦恼着他的事情,手机毫无预警收到这封简讯,他会有什么话对我说呢?除了之前管乐社去台北和庆功宴的时候他打电话给我,其他时候他并没有联络过我,在这个敏感的时候收到他这封简讯,我很难不多想他要说的是不是关于那天的告白? 真的是关于我告白的回覆吗?想到这里我盯着手机看忍不住笑了出来,这个节奏不像是一般的邀约,而是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说,像是决定在一起。 心里的肯定越来越多,我原本不确定的心情渐渐平息,却又忍不住激动。 「笑得这么变态,是发生什么好事了?」叶庭瞥我一眼,边夹起一口菜。 「我哪里变态啦?这是少女的微笑好吗?不过......」我贼兮兮笑了一下,「你猜的真准,是有好事情没错。」 说完我夹了一口菜吃下,薑丝炒猪肉片的味道瞬间在嘴巴里蔓延,心情好就连平常的便当菜都变好吃了,我的眼睛因为笑意弯成新月的形状,看着叶庭我说:「不过好事情还没发生,有消息我再告诉你。」 想着和陈子翔的约定,我露齿一笑。 为了赴今晚陈子翔的幸福咖哩之约,我打电话给爸爸跟他说今天不用载我,一等到放学时间,我一边哼着歌一边收拾书包,心情美好地到达幸福咖哩。 时间还早,店内没有半个客人,我随便找了个两人座位坐下,环顾整家店的装潢,整间店以暖色系为主,搭配木头材质的桌椅和一些復古相片摆设让人感觉很温馨,印证着店名「幸福」两个字,很难想像这么精美的装潢只为了卖平价咖哩而已,说是卖百元价位的简餐也不为过。 这是我第一次踏进幸福咖哩,原来这里就是陈子翔每天下课后感来打工的地方,看来环境很不错,一进店里马上让人感受到温暖,浓郁的咖哩香味更让人食慾大开。 陈子翔在打工时会是什么样子?想像着他在店里为客人服务送餐的样子,有他存在过的空间彷彿连角落都活了过来。 其实陈子翔是一个体贴的人,他的温柔总在不经意间,如一股暖流无声无息缓缓流经,平时它在底层潜伏着,让人无法察觉它的存在,等你发现时时它已成长如洪潮,来不及闪躲只有瞬间被淹没,无法逃脱,也不想逃脱。 当我陷入思潮的同时,穿着我们学校制服的男学生边系着围着围裙边从厨房走出来,他从柜檯拿了一张菜单递给我,「请参考一下要吃什么。」 「谢谢,不过先不用,我等人到了再点。」我挥了挥手,随即问他:「同学,你认识陈子翔吗?他是这里的员工。」 「我当然认识他,他是这里的员工,平常就是我们一起工作的。」他问我:「你找他吗?子翔他今天轮休没有工作喔。」 听到这里我忍不住疑惑,陈子翔今天轮休,本来以为他是打算要招呼我,难道他是约我在这里一起吃饭吗?会选择在自己打工的地方吃饭也是满奇特的,不过他本来就是个奇特的人,我总是很难看清他的想法。 男学生突然开口:「对了,他刚刚有来店里一下,不过接了一通电话后就匆匆离开了,我想子翔说不定有什么急事吧?」 急事?虽然觉得疑惑,但男学生似乎也不知道详情,于是和他道过谢后,我盯着窗外看,心里一边想在他有什么事情一边寻找他的身影,却怎么也寻找不到他。 我重新拿起手机翻阅他的简讯,上面只有提到「晚上」,并没有明确说明几点,看了看手錶,现在刚过五点半,也许是我太早来了,而且他说不定要把那件事情处理完后才过来。 暗笑着怪自己太过猴急,我将视线放回店内,眼角瞥向店内角落的那一面墙,上面写着「留言墙」,但是留言的数量不多,还不足以塞满整面墙,也许是这家店才刚开业不久的缘故。 走上前,我盯着上面的留言看,记得上次仁伟学长说他有来这里留言,我的视线在墙上移动寻找着,有了!看到仁伟学长的名字了,他写了一句:「咖哩好吃,老闆娘人很好!ps:后面这句是老闆娘要我写的。」 我忍不住笑了一声,果然像是仁伟学长的作风。 看完学长的留言,我继续在墙上搜索着,想看看有没有其他好笑的留言,突然,眼前的一切瞬间变成空白,我被从窗户外闪起的白光吓到,原来打雷了。 过了几秒后,雷声随到,雨接着哗啦啦地下起,刚才的好天气瞬间被这场大雨颠覆。 我坐回位置上,看着窗外的大雨不禁开始担心,陈子翔应该是骑脚踏车吧?现在雨下这么大,他骑车过来,天雨路滑的会不会有危险? 这么想时,厨房走出了一个女人,似乎是老闆娘,她脚步匆忙边走边跟后头交代:「马铃薯用完的话,柜子底层还有一些。我先去接小孩了,这里就交给你们处理。」 我看着她走出店外,穿着雨衣后骑上一辆机车便扬长而去,不知道陈子翔有没有带雨衣的习惯,单手撑雨伞骑着脚踏车很容易有危险,我拿出手机想问他现在来了没,但是又怕他正在路上因为手机铃声分心而作罢,我看着窗外的雨景,等待着陈子翔的到来。 时间在雨滴的声响中流逝,我再看一眼手錶,已经快要八点了,周围都是正吃着饭开心聊着天的同学,店外还有排着队的学生,我的存在显得特别突兀。 刚才那位陈子翔的同事已经不知道第几次问我要不要先点餐了,不只我尷尬地说不需要,他的表情不比我好看多少,虽然明白我在等陈子翔,但是都过了两个小时而且外面还有客人在排队,我霸佔着两个位子,对他们来说一定很困扰。 陈子翔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怎么会这么晚还没来?再晚点就过了晚餐的时刻了,他会不会是出什么事情了? 终于熬不过煎熬的心情,我拿起手机拨出他的电话,没等多久电话那头传来他的声音,「喂?」 「陈子翔你现在在哪里?我正在幸福咖哩等你,你怎么那么久都还没来?该不会是出事了吧?」一听到他的声音,我马上心急如连环砲地问。 陈子翔不答反问:「你到了吗?」 「我已经到了,你快到了吗?」匆匆回答他,我问。 他却问我:「没看到吗?」 「看到什么?你到了吗?」听他所言,我赶紧环顾四周,但是并没有看到他的身影,「我没看到你啊,你在哪里?」 「我没去,你当然看不到我。」他轻笑。 听他这么说我愣住,顿了一下才开口:「你没有来?那你怎么还约我来这里?」 他没有回答,只问我:「没有发生什么事吗?」 发生什么事?他的问法好奇怪,我只有疑问,「什么发生什么事?难道我该发生什么事吗?」电话那头还没有回答,我叹了一口气问:「算了,那有什么重要的事情,现在说给我听就好。」 他却说:「真正重要的话,必须用心去看。」 话要用看的?这是什么逻辑啊?我开始有些烦躁,「你这是什么逻辑?话要怎么用看的?」 「没有试过你怎么知道看不到?」他坚持。 「这种事我不必尝试就知道不可能。」我完全不明白他的用意,反而有被人玩耍的感觉,而且刚刚在店里忍受的煎熬等待,让我的怒气渐生,「陈子翔,我坐在这里两个多小时了,一个人占了两个位子,你知道有多少人在看我吗?你该不会是在耍我吧?」 「我没有耍你。」他说,却不愿说清楚原因,那店那头的声音也没有了刚才轻松,正色不少。 「可是为什么我会这么觉得?你要我来这里,我也来了,人不在就算了,你让我等了这么久是不是该说一些什么?你不觉得你欠我一个解释吗?」说到后来,我的声音随着情绪大声,惹起其他桌客人的注意,我却没有心情管他们打量的眼光。 电话那头的陈子翔沉默,每次,他碰到不想说的事情总会沉默。 我认输地说:「好,我现在问最后一次,你告诉我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现在说不出口。」他淡淡开口,此时我才听见他声音里的疲惫。 我的情绪却没有因为他的疲惫瓦解,一整个晚上累积的不解与怨气,这下我真的火了,「你约我到这里,然后我在这里等了一个晚上,现在问你却告诉我你说不出口,陈子翔,你有问题是不是?」 餐厅的客人已经不止打量着我,我说出最后一句话后,周遭空气短暂的沉默。 对于我的怒火陈子翔没有做辩解,只说了一句:「越在乎的事越难说出口。」 难说出口的话你还约我来告诉我有事情告诉我?突然,我感受到满满的无力感,本来不是抱着期待的心情来的吗?为什么现在情况会搞成这么僵?为什么陈子翔就是不愿意把话说清楚?难道他不欠我一个解释吗? 满满的疲惫,我再也不想跟陈子翔争论下去,只有冷冷开口:「既然说不出口,乾脆别说了。」 说完,我掛了电话,电话那头他执意的声音跟着中断,我的心彷彿随着那片黑暗沉寂而去,生气之后反而平静,如火焰燃烧后的灰烬,一片死灰,假装的平静。 ??? CH4-1 我们如此努力 高中第二个圣诞节来临,我却没有玩乐的心。 这次我不打算参加管乐社的交换礼物活动,一方面是自己担任活动的主要负责人,另一方面也是心情的关係,使得我对许多事情兴致缺缺。 虽然那天和陈子翔在电话中吵架动了气,但我气来得快、消得也快,加上那天等太久了,我的情绪的确太火爆,既然认知到自己也有错,面对自己在乎的人,我不想把关係弄糟,又没几天便主动找他搭话。 「陈子翔,对不起那天我对你发脾气了。你也知道我的个性就是这样,每次发起脾气说话就会比较衝动,难免会难听一点。那天的事你就不要计较了,你让我白等了一个晚上,我也不会计较的。」我用最和缓的语气说着,和解的意图十分明显。 爸妈看到这一幕不知道会作何感想,他们平时的「太皇太后」,正低声下气跟别的男人说话。 只是陈子翔听闻后脸色并没有太大的起伏,「我知道了。」 那之后我们默契的都没有提起那天的争吵,我依然有事没事会找他说几句话,他也依然聆听着我说的每一句话,虽然我和陈子翔之间没有冷战,更没有吵完架后的痕跡,关係却陷入异常,我隐隐感觉到他的不同,却无法从他无懈可击的表情看出任何破绽,我只有感受挫败,压抑的情绪怎么也得不到出口。 虽然刻意偽装一切看似平静,却和那次在全国赛前的争吵不同,我隐隐这次的情况不一样,这是一种无法说清楚明白的直觉,也许问题在于人本身而不是那天的吵架事件,陈子翔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虽然他表面上并没有任何不同,一度我想把这归咎于太过敏感,但是近几次他练习小号的时候,我开始坚定相信他一定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下课时分,育翰来找我搭话:「姐,你怎么没有玩交换礼物?」 「去年玩过今年就不想参加了,而且今年我也要负责帮忙活动,你们参加就好了。」 育翰耸了耸肩,「好吧,我还以为有机会抽到你的礼物。」 「要我的礼物很方便啊,直接去超商买金莎吧。」想起去年陈子翔收到金莎的表情,我笑出声来,却同时感到失落。 抬起视线我看着坐在讲台前的陈子翔,他正一个人默默地整理工具,画面恬静却也显得孤独,没有我在身边他是不是也会感到寂寞? 这时资宜走来,兴奋地说:「林育翰你想要吃金莎啊?你想要的话我可以买给你吃啊!」 看来她似乎听到我们的对话,对于育翰的消息资宜一点都不肯放过,好几次硬拉着我说以前国中国小的事情。 「没事送人礼物,你该不会有什么意图吧?」育翰双手交叉并不领情。 只见资宜脸上浮现红晕,「你想得美耶!当然你也要送我礼物啊!这叫礼尚往来。」 这个资宜,最近越来越爱玩乐,完全没有把心思放在音乐上,自从县赛过后,她有事没事便会找育翰搭话,从资宜的过度主动和脸上的红晕看来意图相当明显,而她也从不避讳隐藏。 和她的积极相比,育翰却一脸不耐烦,「我要吃的话自己去买就行了,这么麻烦干嘛?」 接着资宜又开始劝服育翰,我无奈又好笑看着眼前的情景,听见熟悉的声音从窗户外叫住我,回头看居然是仁伟学长,我走出教室外惊讶道:「学长,你怎么来了?该不会是想参加交换礼物吧?可是我们上一堂课已经结束了。」 停顿一下,我贼兮兮地看着他,「难道你不怕这次又当籤王吗?」 本来以为仁伟学长升上三年级后我们的接触便会减少,不过由于学长时常回来社团,我们没少接触反而比以前还要要好,我也敢多开学长一些玩笑。 「多久以前的事就别提了。」仁伟学长抓头,「我上次准备的那隻拉拉熊可是落到你手上,也不会多说点中听的话,我记得它花了我不少钱,那时我心痛了一阵子,真是被你赚到了。」 想起那隻本最后落在我床上的拉拉熊,我不由得想起尚雯学姐,不知道学姐过得好吗?自从学姐毕业后我们只有简短的电话联系过,这几次通话看来似乎学姐的大学生活过得很充实,而且最近和我越来越少联络。 我很少从仁伟学长听见学姐的名字,不知道他是否还喜欢着学姐?刚刚提起拉拉熊,学长的心里是不是也浮现尚雯学姊的身影? 缓了缓,我说:「什么赚到啊?我根本就没感觉,其实我没那么喜欢拉拉熊,要说的话我还比较喜欢哆啦a梦一点。」 「原来你喜欢哆啦a梦?我上次假日陪我妹逛街时好像有看到一隻吃铜锣烧的......」 看仁伟学长认真思考的模样,我赶紧打断他,「不用了啦,其实我没那么喜欢玩偶,那么女孩子气的东西不适合我。」 仁伟学长似乎觉得好笑,「讲得好像你不是女孩子一样。」 「你看我学小号就知道了,铜管乐器的人都半个性豪爽,女生也不例外,通常没有学长笛的女生来得有气质。」 「我倒喜欢这样的个性,跟我相处得来。」仁伟学长笑了笑。 看话题聊到这,我索性开口:「也是,尚雯学姐就是学小号的呢。」 我屏息,观察仁伟学长的表情,只是学长如常温暖地笑,没有任何一丝异常,我看不出他的微笑是否真实。 我停顿一下,终于直接说出口:「学长,其实我一直很想问你尚雯学姐的事,我已经很久没听你提过尚雯学姐,你之前说过毕业典礼要告白的,但是看你的反应似乎结果并不怎么乐观。」 我记着和尚雯学姐的承诺,并没有将那天毕业典礼的对话说出口。 仁伟学长的笑容将在嘴边,最后缓缓收起,他微微点了点头,「我是告白了,但是尚雯拒绝我了。」 这是我早就知道的结果,但是看着眼前的仁伟学长,又忍不住伤感。 看着学长脸上内敛不少的表情,我小心翼翼地问:「难道就这样结束了吗?」 学长坚定地点了头,「自从她拒绝我的那刻起,我已经决定放弃她。」 「学长,你有想过如果你还喜欢尚雯学姐,以后考上大学其实还是可以有机会追求尚雯学姐吗?」看仁伟学长的样子不像开玩笑,我忍不住激动多说几句,忽视那天与尚雯学姐的约定。 学长听我这么问后笑出声,却是无奈,「你别笑我,说实话我是个有点迷信的人。自从那次圣诞节计划告白失败后,我就觉得不对劲,常常在想会不会是我跟尚雯没有缘分?但是我还是想为自己的感情再努力一次,毕业典礼的告白是我最后一次的努力,结果还是失败了,不过我没话说。」 说完,学长看着我,眼里有释然的看开,那双曾经只看着尚雯学姊的眼睛,最终放弃追随。 「难道你没有想过在大学如果你们再次相遇了,还是有机会在一起,现在论结束太早了?你明明还有努力的机会的。」越说,我的心里越苦涩,那时候,仁伟学长明明很喜欢尚雯学姐,怎么能就这么轻易放弃呢? 我艰涩地开口:「学长你不再试试看吗?也许你努力了,但是努力够多吗?」 以许以前的我会认同仁伟学长的观点,努力过便把所有成败交付命运,承担结果。 但是认识陈子翔后,我看见他身上的努力,对于音乐源源不绝地付出,这样的精神感动了我,甚至改变我的看法。 现在的我更愿意相信人定胜天,这是陈子翔给我的信仰。 只是仁伟学长只轻抹一笑,「对于过去我已经全力以赴,至于未来,我刚才说过我是一个迷信的人,如果命运没能让我们在那时候就在一起,我想那便是结束了。」 虽然仁伟学长没有对我的话置可否,话语中却心意已决,彷彿容不得我反对。 我还想开口,鐘声却已响起,仁伟学长看着我想要开口的模样笑着说:「关妍,我们的想法都没有错,只是立场不同罢了。我的事情我会自己解决的,你不需要担心。已经打鐘了,我先回去教室了。」 我一愣,没来得及看清仁伟学长眼里不明的笑意,只望着学长远去的背影。 刚刚学长他......是不是叫了我关妍?学长刚刚轻唤我的名字,勾起我遥远的记忆,摇摇头我不敢再细想,这一定只是我的误会。 收起混乱的心思,我回到教室,看着身旁陈子翔,却感觉到气馁。 那天之后,儘管我能隐约觉得陈子翔有些不同,只是他一向习惯将所有的情绪隐藏,表面上从来看不出差异,我相信只要他有心,他可以永远维面无表情。 我无法从他的外表察觉他的不同,却在他的音乐里证实我的疑问,他最近真的很不一样。 从他演奏乐器声中我感受到他一向勇往直前的声音出现犹豫,甚至原本练得熟透的乐章也跟着断断续续,那样的错误并不大,曲子他依然演奏得完整,但是细微换气的差异依然影响了整首曲子,若是没有用心难以分辨出来,但是认识陈子翔以来他从没出现这样的问题,那样的断续和犹豫并不是因为不熟悉曲子,而是在心。 上节课已经交换完礼物,这节课的活动是看电影,当灯光暗下,屏幕上开始出现投影,黑暗中的他显得神秘而遥远,刚才和仁伟学长的一番对话让我对他和尚雯学姐的事情感到可惜,同时也思考,我和陈子翔会不会有一天也会变成这样呢?这个想法不断在我心中蔓延,甚至打翻一直以来的认知。 喜欢上陈子翔,我只感受到曖昧中的甜蜜,因为他总是愿意跟我说一些心里话,加上音乐的羈绊使我觉得我们之间的关係是特别的。 但是那天和他在电话中的争执和刚刚与仁伟学长的对话,现在我看着身旁的他,黑暗中一切都看不真切,之前回忆里的甜美也跟着不确定,彷彿到处充满的未知数随时会冲散我们。 会不会有一天我们也会变成形同陌路?害怕失去他的恐惧感朝我袭来,动荡不安中,靠近他身边我想找回一点踏实,用气声我问着:「你最近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他转头看我,左半边的脸受到屏幕上光线的照射,使得整张脸更具立体感,亮暗分明的线条使得他看比平常冷峻。 「为什么这么说?」他的双眼闪着投影光而明亮,如黑暗中的猫眼,神秘且诡譎。 「你变得不一样了。」我直直盯着他看,不想错过任何一点线索。 「哪里?」他勾起嘴角问我,若没有音乐里的证实,我会以为他的笑是真的。 我没有说话,看着他明亮的双眼,却看不见任何波动,如静止流动的湖水,陈子翔也盯着我,没有说任何半句话。 短时间内,我们除了呼吸没有任何举动,若是没有电影的声音,我大概会以为时间静止了。 虽然很想知道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不过之前之所以能得知他家里的情况,全都是因为他本人愿意说,如果他不愿意说,我相信我怎么问他始终都会保持沉默。 最后我只有摇头,「没事,看电影吧。」 ??? CH4-2 我们如此努力 放寒假不久,紧接的是我的生日。 由于我的生日在二月初,寒暑假出生的孩子也许就有这样的缺点,不能在学校和同学一起庆祝,还得另外找时间地点相约。 不过有个人倒是从认识以来,从没缺席过我的生日,「看我带了什么蛋糕给你。」睿妮一脸兴奋地把蛋糕从盒子拿出,「你看!今年是黑森林蛋糕喔!怎么样?是你最爱的巧克力,有惊喜到吧?」 「据我所知每年的蛋糕好像都是巧克力口味的。」我故意泼了她一桶冷水,嘴角却是上扬的。 睿妮倒是一点都不介意,语气轻快地说明:「虽然都是巧克力,但是都是不一样的,像是去年的就是白巧克力、前年的是草莓巧克力......」 「停停停!我知道你的心意了,还真是谢谢你用心良苦,每年都是不一样的口味。」我赶紧打断睿妮,再让她说下去,还要再听七、八个左右的蛋糕口味。 「知道就好。」睿妮满意地说,边在蛋糕上佈置蜡烛。 「我还以为今年你会缺席,怎么今天有空?最近不都是在忙慈幼社的事?」 「社团的事已经到一段落了,下礼拜就要过年的,要是不再让我们放假也太残忍了。」睿妮停下手中的动作,看我一眼,「再说,今天可是你的生日,就算再忙我也一定会来帮你庆祝的。」 我双手合十,夸张说:「哇,这么感动啊!」 虽然嘴巴总是调侃着,但是我的心里充满着感动,我看着睿妮认真安置蜡烛的模样,从小到大,她的脸始终如一地出现在我面前为我佈置一切,由稚嫩到青涩,时光在我们之间流转,唯有这一幕从来没有变过,我也真诚地希望未来不要变动,我们会永远陪伴在彼此身边。 放完蜡烛,睿妮抬起头笑说:「好了,点好火之后就可以准备关灯了。」 这时我的手机铃声响起,萤幕上显示的是上次偷拍的照片,陈子翔的侧脸。 和睿妮说了一句要接电话后,我起身走出门外接听,「喂?你怎么会打来?」我止不住声音里的兴奋。 「现在出来一趟,我在你家门口。」他说完后马上掛了电话。 我瞪了一眼手机,没礼貌的傢伙,这难道是标准程序吗?每次话说完就掛我电话,却依然不减我的兴致。 兴冲冲地走出大门,我果然看见陈子翔,开心道:「陈子翔,你怎么会突然来我家?」 忍不住发了抖,儘管被室内外的温差给衝击,却无法减损我的快乐。 「今天是你生日。」他说,眼里闪着笑意。 「你怎么知道的?」我有些惊喜,见他微笑不语我接着问:「既然来了要不要上来坐一下?我的朋友也在,她刚好买了蛋糕给我庆祝生日,你也可以一起吃。」 「不了,我等下就走。」陈子翔摇头。 听他这么说我有些失望,我继续说着:「对了,你不是路痴吗?怎么记得来我家的路?」 「你难道不知道社长的特权之一,就是知道所有成员的个人资料?」他挑着眉反问我,样子是我没见过的调皮。 我的小鹿忍不住乱撞,平常清冷的人难得可爱一次,模样竟然是这么讨人喜欢,他的所有表情我都想要收集。 「原来你是在资料上面看到我的生日的?」我惊喜道,没有被打探隐私的愤怒,反而因为他特意找我的资料而窃喜。 此刻的他轻松不少,脸上没有学校那时的阴霾,清俊的脸蛋浮现笑容,他扬起嘴角对着我说:「生日快乐。」 想起他之前一脸生人勿近的模样我还是心有馀悸,之前让他烦心的事情解决了吗?我看着他的笑顏,因为他简单的话语,心里甜得像是要飞起来,嘴巴上却还是不肯服软,「就这样吗?你不觉得缺了些什么吗?我的生日礼物呢?」 我装模作样地往他身后探索,「你该不会是空手来的吧?这也太没有诚意了。」 我挑了挑眉扬起脸,才装了威风,冷风却突然袭来,让我忍不住打了个喷嚏,瞬间出尽洋相,什么威风的都烟消云散。 寒流上礼拜才过,但我天生怕冷,只要是冬天我通通都没有免疫力。 陈子翔看见我的糗样,毫不客气笑了出来,我瞪着他,倒也没真的生气,「你笑什么?都是你不进来我家,害我感冒了我可是会找你算账的。」 他停下笑声,想了想对我说:「走吧。」 「要去哪里?」我问。 「都可以,暖暖身体吧。」 陈子翔和我走在我从小到大走过无数次的道路上,明明没有提起任何关于回忆里的事情,却有跟他分享的快乐,有过无数童年的道路上,回忆里从此也有了他。 「你说吧,想要什么?只要我办得到。」他说。 「啊?什么?」我转头看他,一时之间没弄清楚他在说什么。 「礼物,只要我办得到。」他补充。 我睁大眼睛看着他,这傢伙真是反常,平时一定会反驳我的,不会这么容易妥协,也许是看在我生日的份上,他顺从我的意愿。 我得意一笑,可不能白白放过这样的好机会。 「我想一下......」我左思右想,临时想不出点什么。 我们走进一座小公园,也许是天气寒冷,并没有任何小朋友在玩游乐设施,站在高挑的路灯旁我停下脚步,陈子翔也随我停下脚步,我抬头看着灯光所在的地方,明明是白天,那里却彷彿有道光指引着我内心的声音,现在的我并不缺任何东西,想起那些天他的异样,我想要的只有...... 「我不想要礼物,只想要你答应我一个愿望,这也是我今年唯一的生日愿望。」我收起笑容,专注看着他。 陈子翔也收起笑容,只留残馀的笑意在嘴角,他问:「什么?」 「虽然我们现在看起来很好、很和谐的样子,但是之前你的模样让我现在想起来还是很有距离感。看你今天的心情不错,事情都解决完了吧?」 陈子翔看着我,似乎在思考着什么,正色不少问我:「为什么你那么肯定我发生了事情?」 「大概是相处久了,我对你也了解了许多。」我歪头一笑,「虽然你这个傢伙每次遇到事情总是面无表情,可是面对音乐的时候,你的情感却会轻易地流露。之前你在学校演奏小号的时候,常常心不在焉,实在太异常了,所以我才能肯定你有事情。」 我抬头看着他,露出大大的笑容,「不过看你现在的样子,大概已经没事了,真是太好了。」 微笑着,我语气一转,清晰地说着:「只不过我希望以后你有什么事情都可以对我说,不要像之前那么闷闷不乐的。我不想再借由音乐去猜测你的情绪,我想听你亲口说。」 说到最后,想起之前捉摸不定的感觉,我有些低落,「我不喜欢你距离我那么遥远,只要你愿意说、我就愿意听,所以答应我以后不要再对我有所隐瞒好吗?这是我唯一的愿望。」 陈子翔没有说话,只是看着我,我被他毫不掩饰的目光看得心跳加快,却又无法移开视线,他的眼里有太多的情绪我无法读懂,好希望有一天他能够说给我听,而我正在等待他允诺我那一天。 庆幸的是我能读懂他眼里的温柔,此刻只为了我。 感觉到腿有些发麻,我忍不住动了动身体,一隻温暖的手却将我拉进他的怀中,鼻息之间全是让人心动的气息,「好,我答应你。」 轰!耳朵里传来陈子翔坚定低沉的声音,我的脑袋像是被炸弹袭击,再也无法思考,他的手只是轻轻环在我的腰上,身体却是密不可分与我贴近,连羽绒衣也阻隔不了他的体温不断传向我,感受着浓烈的高温,我却捨不得放手,任自己加温。 脑袋混乱之中忍不住想,为什么陈子翔的体温会这么高?难道他和我也是一样的心情吗? 空荡的公园,冷风远比刚才更剧,耳边听见的是风把盪鞦韆吹摇摆的铁锈声,刺耳的声音彷彿在宣告多么寒冷,我却不觉得吵,因为我听见的只有自己亦或是陈子翔的心跳声,我也不觉得冷,因为我们相拥着。 我的头顶抵着他的下巴,第一次这么贴近他的身躯,才发现他没有我想像中单薄,抱起来刚刚好,我可以完整地将自己镶嵌在他的怀中。 我的鼻息间全是属于他男性的气息,他的身上隐约带有着柑橘洗衣精的味道,清甜的香味在浓烈的气息中让我缓了一口气,不然我想我会窒息在陈子翔的怀中,因为太过幸福而晕倒,算不算太奢侈? 「怎么办?我不想放手了。」几乎发抖着说出,我紧张到连话都说不清楚,因为脸深埋在他的怀中,话语变得更模糊不清,我不确定陈子翔有没有听见。 只是我感觉到他的胸腔微微震动,连带着牵动我,接着我听见他低沉的笑声,「我怕我再不放,你就要晕倒了。」 语毕,他轻轻将我放开,我的脚步瞬时不稳,在他伸到一半的手之前,退后几步稳住心跳,红着双颊看着他。 我们之间產生了空隙,冷风趁机将空气填满,还不算冷,我却觉得心痒难耐,奇怪?刚刚明明热到几乎汗湿黏腻,怎么才一分开我就开始想念他怀抱的温度?我真怕我会上癮。 看着我的模样,陈子翔笑了一下,刚才眼里不明所以和温柔的情绪一扫而空,出现了狡诈,他说:「说到愿望,我还以为你会要我答应别的事情。」 「什么事?」还跟不上他的步调,我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平稳说出这三个字。 他拉长语气说着,「像是......我们在一起。」 什么?在一起?原本断路的脑袋瞬间全部接上,我惊叫一声:「对喔!这个比较重要!重来,我要许这个愿望!」 「哪有重来的。」他将双手交叉着,一副看好戏的样子,眼里的笑意却如此清晰。 「有!我不管,我就是要重来,不要忘记今天我生日呢,寿星最大,说什么都算数。」 我还想再说下去,突然,额上传来温热的触感如停止键般停下我所有的动作。 他缓缓往我额头一吻,感觉到他温暖的脣,我忍不住颤抖,无法任何言语,只能听着他说:「我说着玩的,在一起这么重大的事怎么可以轻率地决定?」 最后他在我的耳边轻语:「生日快乐。」 我想,这是我这辈子最幸福的一次生日。 ??? CH4-3 我们如此努力 后来我忘记我是怎么跟陈子翔道别的,连妈妈问我怎么出门这么久都忘了回答。 回到房间,我整个人感觉还是飘飘然的,走路有些不稳,连怎么走上楼梯都没有印象。 睿妮看见我的样子,「关妍,你怎么了?怎么出去这么久?」 「对啊,我出去了一下。」我回答后才发现文不对题。 「你没事吧?脸怎么这么红?该不会是发烧吧?」睿妮担心朝我凑近。 我摸了摸自己的脸,的确有些发烫,但那不是发烧,是因为陈子翔。 挥了挥手,我说:「我没事啦,不好意思让你等这么久,我们赶快来吃蛋糕吧。」 虽然不明所以,但睿妮没有再追究,开口:「好,那吃蛋糕之前可不能漏掉一个步骤,得先吹蜡烛呢。」 当我开始思考着要许什么样的愿望,突然想到,「不对,刚才我已经许过愿,现在不能再许了。」 刚才在小公园所发生的事情犹如一场梦,但是我并没有忘记。 「怎么了吗?」睿妮问我。 「刚刚『冰块男』来找我,我已经向他许了一个愿望。」我彆扭地说出「冰块男」这三个字,因为睿妮不知道陈子翔是谁,我想着取绰号她会比较好记,那时候只是取着玩的,现在唸却有不同的心境。 「『冰块男』?为什么他会来找你呢?」睿妮一脸疑惑,这阵子我们很少见面,连我喜欢陈子翔的这件事情她都还没知晓。 「你这个大忙人,漏掉我生活的好一大部份,终于想起来要关心我了。」我玩笑般地说。 接着我把这段时间睿妮来不及参与的部分全告诉她,我越说睿妮的表情越激动,最后甚至拉起我的手,「真是对不起啊关妍!没想到我错过你这么多的事情,我更没想到你和『冰块男』会发展成这样的关係呢!」 听到「关係」这两个字我原本冷静多的双颊又泛起微红,彷彿我和陈子翔有不寻常的勾党。 「你想太多了!我们之间还没发展到那里好吗?」 「不过你也真是的,都喜欢上人家了,还叫他『冰块男』这样绰号。」睿妮语气温和地唸我,「哪有人为自己喜欢的人取做这么奇怪的绰号?我们来想新的吧。」 看着睿妮深思的样子,我不禁笑出声,还要再取绰号吗?之前为陈子翔取作「冰块男」是因为那时候看他不爽,现在状况不一样了,绰号也该消除换真名上场了吧? 睿妮一直不知道陈子翔的名字,我才正想说他的名字,此刻睿妮叫道:「我想到了!以后叫他『巴鲁』如何?天空之城的男主角巴鲁就是学小号的,感觉这个绰号不错呢。」 睿妮一脸嚮往,「叫『巴鲁』怎么样?」 睿妮取的新绰号吸引我的注意,我忘了反驳惊讶道:「我跟他之前才聊过天空之城的故事呢,怎么这么巧你刚好帮他取『巴鲁』这个绰号?」 睿妮笑着说:「临时想到的,而且你很喜欢这部动画啊。」 后来我们聊了一些动画的话题后,睿妮又把话题转回感情方面的问题,「我想他可能已经喜欢上你了,在一起只不过是迟早的事情。」 「希望吧。」我边说着止不住嘴角的笑容。 虽然早就在心里推演上百遍,听睿妮这样说出口我依然感到不好意思,却又止不住雀跃,如果能像睿妮所说的多好? 「真棒!关妍,我真的很替你开心。」看着睿妮满含笑意的眼,我知道她是真的为我感到开心。 「好了,我们来吹蜡烛吧,寿星。」睿妮点火之后起身去关灯,灯暗下后,我雀跃的心情平復不少,却还是止不住越来越汹涌的幸福,有陈子翔特意给我的祝福加上睿妮始终如一的庆祝,我彷彿什么都拥有了,再也没有比这个更棒的事情。 也许我的脸上反映着内心的感受,睿妮边坐下边说:「我还是第一次看到你这样子。」 透过微弱的蜡烛红光我们相视,我问她:「怎么了吗?」 睿妮歪着头看我,「就是.....看起来很幸福的样子。」 她微微一笑,「看你这样,我真好奇是怎么样的人,能让你露出这样的表情。」 「以后有的是机会呢。」我没有说出,这样的幸福也是因为她。 睿妮点了点头,「也是,来吹蜡烛吧,要不然它们都要燃尽了。」 在她满含笑意的注视下,我闭上眼睛吹熄蜡烛,这是我这一生中最美好的一次生日。 寒假结束,随着全国赛的接近乐团开始紧凑的练习。 只剩下一个月左右的时间,下课时分我没有放下乐器,而是把乐谱翻到个人赛指定曲的那面,打算继续加紧练习,却发现陈子翔始终盯着我谱上标记密密麻麻的记号, 他皱着眉头似乎很看不惯。 我不明白他为何盯着我的乐谱看,随口玩笑地问一句:「怎么样,我的字很漂亮吧?」 「橡皮擦给我。」他不回答我反而说出口要求。 虽然不明白他的用意,我还是从铅笔盒拿出橡皮擦递给他,接着他把我的乐谱从谱夹拿出来,用橡皮擦在上面不停地擦拭我的字跡,看着我辛辛苦苦标记的符号一一随着橡皮擦削消失,我连忙阻止他的动作,「你在干嘛啊?」 「别碰,再扯就破了。」他没有停止动作,反而更大力。 看他动作坚定的样子,我明白短时间内他是不会放过我的谱,于是只能在一旁无奈看着他动作,真是的!只能等一下再抄一次了。 等他完成擦完停下动作,我瘪了瘪嘴问:「我的字真的很丑吗?你这是要我再写一遍的意思吗?」 陈子翔摇头,「你不肯放掉这些记号,才会让自己想那么多,这首曲子你已经够熟了,哪边该怎么处理你都清楚了,没有必要将心思放在上面,现在你该专注的是情感的表达,为了防止你想太多,这是必须做的第一步。」 明白他的用意我的心里一暖,不过我问:「只要你告诉我是好的,我都会听,不过你怎么这么晚才告诉我这些呢?」 他反而问我:「若是我之前告诉你这些,你会听吗?」 的确不会,虽然明白陈子翔不会害我,心里也想努力但是早已根深蒂固的观念难以改变,这次的县赛成绩出炉如同一个佐证,让我对他的话又不得不多信任几分。 心头一暖,但还是忍不住想捉弄他,我坐直身体故作正经说:「陈老师我错怪你了,你还有什么要说的我会认真听。」 陈子翔无奈看了我一眼,开始讲解的模样却比什么时候都认真,我定眼看着他,再也移不开视线。 接着他要我以他的方式练习看看,看着我的眼神里充满专注,我努力呼吸镇定,可是他知道吗?现在在我多心的不是音符上记号,而是因为他的视线,但是我没有开口,因为不想他移开。 在一遍遍练习中,因为身旁看着的他而分心,我难得放下陈旧的观念和技巧,有些笨拙地将乐曲演奏完,陈子翔等到我一结束立刻说:「很好,你已经慢慢将技巧放下了,接下来只需要投入感情。」 我点了点头,只是接下来无论我怎么努力,他都只有摇头,次数越多我内心越气馁,但是陈子翔始终没有放弃,要我继续努力。 最后,儘管我还是没有达到他的要求,但是我相信总会有那么一天。 时间来到三月份,看着身旁练习的小连,她已经进步许多,虽然没能够参加这次的比赛,不过已经能断断续续吹出我们这次比赛的曲子,她注意到我的视线,微微侧身与我对视,我与她相互无声微笑着。 接着我的视线越过小连落在她身旁的空位,也就是资宜的位子。 资宜待在乐团的时间,有一半都是找在育翰聊天中度过,之前她吹不好的那地方,始终没有练好,比赛在即加上不赶紧练习,这样的她该如何在上台那唯一的机会中完美演出? 我起身,走近他们,「资宜,你练习好了吗?怎么时间聊天啊?」 我记得她吹不好最困难的部分,有三分之二的机率吹出几近刺耳到难听的声音。 被我打断话题,她嘟了嘟嘴说:「比赛前不可以练习过度,不然正式上场的时候就没有力气好好演奏了。学姐你这样练习真可怕,出社会后肯定是个工作狂。」 正想要反驳,育翰如看到救星一般看着我,帮着我说:「工作狂又怎么样?总比你混水摸鱼好多了,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快点回去练习,我姐都来叫你了。」 资宜一脸不情愿的样子,但是看见育翰不想再搭理她的样子,最后只有訕訕然离开。 见资宜回到座位全身慵懒的样子,我有些无奈,怎么我都比她当事人还要着急?转回身我趁这个机会跟育翰讲明,「比赛快到了,资宜始终无法定下心好好练习,你也别老是跟她聊天了。」 育翰露出冤枉的表情,急忙解释:「又不是我愿意的!我什么时候找过她聊天了?每次都是她来缠着我不放。」 「如果你不搭话,她又怎么聊得下去?」儘管知道育翰是被动的,我此刻只觉得疲惫,无心再辩,「反正就是这样。」 丢下一句结论我便回到位子上,没想到资宜马上起身,才刚坐下椅子都还来不及留下温度,她就急着离开。 我赶紧叫住她,「资宜你要去哪里?」 她面色尷尬回了我一句:「学姐,我尿急去上一下厕所,等一下就回来。」 我迟疑了一下回答:「好,那你快去快回。」 只是当我停下练习看着时鐘,都已经跳过十个刻度了,我瞬间明白资宜短时间内不会回来,同时感到无力,她真的能够吹好比赛的曲子吗?我不禁担心。 回头,我无预警撞进陈子翔的眼里,他正看着我,眼神里的了然似乎明白我在担心什么,他什么都没有说,我却似乎明白他的意思是要我不要担心,于是我也没有开口,让无声的默契蔓延,将小号拿起,我开始练习。 ??? CH4-4 我们如此努力 全国赛当天,所有人的脸上充满着兴奋之情,一年前、一年后,脸孔不同了,却是为了同一个目标努力。 这是我高中时代最后一次的团体赛,这两年来大家一起奋斗过的日子,终于将在今天划下句点,那些无数次的额外练习、每天上课的早自习和午休练习,虽然辛苦但心中的不捨更多,那里有我们走过的痕跡,每一个优美旋律都是我们磨合之后的成果,那背后有太多努力,数都数不清。 即使我们所有人都只是管乐社短暂的过客,但是我们所传承的精神,却是永久,岁月走到哪,它也随之传承到哪。 带着乐器上台,我们随着陆老师的指令鞠躬、坐下,试音完毕,一切又回到寧静,所有人屏息看着陆老师的手,指挥棒一下,乐曲开始。 这一刻,所有人都集中注意,为了这次演出尽心尽力,数十双眼睛直盯着指挥棒,彷彿那是全世界唯一能跟随的方向,我们因此合而为一。 随着音符起伏,乐章来到最振奋人心的快板,由我们所吹奏的小号带领主旋律,一步步迈向最慷慨激昂的地方,所有的声音不断堆叠,终于来到曲子最困难的地方,如每次练习我奋力吹完最高的那个音,心因而感到踏实。 那个美好的高音代表我并没有辜负每一次练习,我们大家一直所努力的不过是想在唯一的一次演出达到完美,这一刻终于圆满了,我们的努力并没有白费,接着只要将曲子完美收尾,一切就要落幕。 只是,此刻我不只感觉满足,同时也充满了疑惑,而疑惑来自坐在我隔壁的资宜。 乐章结束,掌声响起,我看着一旁的资宜,她注意到我的视线后对着我微笑,我心中却有一把怒火因为她这轻松的微笑感到愤怒,所有结果后的满足瞬间全部瓦解,忍住怒火我重新面向舞台,随着陆老师的指令和全体团员一起鞠躬, 一切都结束了,这是我高中生涯最后一次和大家一起演奏。 都结束了。 下台后,我没有以往的轻松,而是刚才蔓延的疑惑与愤怒,等待游览车的时间,我找到在人群中的资宜,「资宜,你过来一下,我有话跟你说。」 「学姐有什么事吗?在这里说不就可以了吧?」资宜正和旁边的女生聊得愉快,似乎不想离开。 「我坚持到别的地方。」我说,没有她反驳的空间。 面对我的坚持资宜只好无奈答应,和旁边的人说一声便随着我走。 走到人潮稀少的角落,只听得见远远传来的乐器练习声,我看着资宜没有开口,而是以审视的目光观察她此刻的表情。 「学姐你的脸这么严肃干嘛?你这样让我好害怕。」面对我的严肃,资宜用俏皮地口气说着,我却一点也轻松不起来。 「资宜,刚刚快板的时候,你并没有演奏对吧?」虽然是疑问句,但是我的语气是肯定。 刚才的快板,我并没有听见资宜的声音,她一直练不好那个地方,但我没有想到她会直接选择放弃,我们所有人都是这么的努力,只有她没有付出全心全意,她凭什么辜负我们大家的努力?想起她之前不认真的态度,我的愤怒只有加剧。 她的微笑变得不自在,「学姐你怎么了?怎么突然追究起这个,比赛不是都已经结束了吗?」 「你不必管其他,只需要回答我的问题。」我直盯着她的眼睛,想找出任何一点懊悔。 「学姐你真的很奇怪耶,为什么突然在意这个?」资宜开始慌张。 「难道你不在意?为什么你还可以假装没有什么事情发生一样?」 「什么事情?学姐我真的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资宜故作轻松微笑,却有些勉强。 「你到底说不说?」我闭上眼睛想压抑愤怒的情绪,对于资宜的态度已经快要无法忍受。 资宜脸上的面具也开始瓦解,「学姐,你能不能别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话?别以为你大我一岁就可以这么不尊重我,我叫你一声学姐是因为尊重你,请你也尊重我一点这不算要求过分吧?」 「前提是你有被尊重的资格,但你没有。况且前面我给过你辩解的机会,但你始终不愿意承认,既然如此,我想也不需要继续好言好语了。」 资宜的语气衝动,「学姐,我现在承认可以了吧?这件事有这么严重吗?我不过就是没吹那一段而已,你用得着对我这么兇吗?」 看见资宜着急,我反而冷静下来,「上一次比县赛时,陆老师看在时间太短,没有要你演奏那一段,那时候你答应过他什么?你说过这次全国赛会全力以赴,你做到了吗?」 「我是有答应,但是我不吹对大家都好,我如果吹了肯定会破音,我这不是会了大家着想吗?况且不是有你们在吗?差不差我这一个重要吗?」 她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我皱着眉头,「当然重要,要是每个人都想把责任推给别人,那么合奏又有什么意义?如果你一直用这样的态度,等于背离了合奏的精神,对不起其他认真努力的人。」 听我这么说,资宜脸上露出受伤的神情,勉强说出:「学姐,你会不会说得太严重了?我哪里对不起你们了?」 虽然资宜做的事情让我感到愤怒不解,但我也不愿意伤害她,语气一缓,「我知道小号的声音又亮又高亢,要是吹错的话会很明显,演奏者的心理压力往往很大。我能明白你的心情,但是你既然选择了它,就要认真去面对它。」 「我就是因为害怕自己不够好才不吹的,难道这不算一种面对吗?」资宜反问我,我第一次看到她这么认真的表情。 想起资宜练习时的懒散,我的语气又忍不住激动,「但是面对之前,你付出过了吗?我们所有人都是那么的努力,和大家相比你付出了多少?甚至小连,她没有参加这次的比赛,却练得比你都还要勤快,老是问我她有没有进步一些,因为她想参加下一次的比赛,她想为乐团一起争取荣耀。」 资宜不服地说:「学姐,你没有看过我的努力就这么说,这样对我太不公平了。」 我有些无奈,「我的确很想看到你的努力,但是每次练习完你总是在育翰身边打转,要我怎么相信你努力了?」 资宜脸色一僵,我语气稍微缓和地说:「资宜,我现在不是在责备你,我只是希望你好好思考,你真的喜欢这个乐器吗?还是为了别的原因待在乐团?」 只不过资宜却一脸戒备,语气僵硬不少,「学姐,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我只要想要你好好想一下你参加乐团的目的,因为我们是管乐团,我们是因为喜欢音乐而聚集在一起的一群人。如果你是为了其他原因,并不是真的喜欢这个乐器,真心想为乐团奉献一份力,你不觉得这样没有理由再待下去了吗?」我真诚地说,希望她能够好好思考。 但是资宜却突然笑出声,充满了讽刺,「学姐,我终于明白你要说什么了,其实说穿了,你只是不喜欢我老是在林育翰身边打转吧?而且不希望我留在乐团拖大家的后腿。」 听资宜误解我的意思,我皱着眉摇了摇头,「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真的希望──」 资宜却打断我,「但是为什么我却会那样觉得?学姐,我希望你有话直说,每个人都有权利追求自己所想要的,如果你只是看不惯我和林育翰聊天,何必要绕这么大圈来指责我?只不过是聊个天而已,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受你这样责备,我更没想到你是这么虚偽的人。」 我深呼了一口气,只感觉到无力,「为什么你会觉得我在指责你?也许我的语气太过强硬,让你觉得受伤,但我不过是希望你能够更好,也希望乐团能够更好。」 我回到刚才的话题,想解释清楚,「在乐团,你当然还可以做其他的事情,但我希望你明白什么才是最重要的,我们既然因为音乐而聚在一起,难道不是音乐才是最重要的吗?我不过希望你想明白这个道理而已。」 资宜却用质疑的眼光看着我,似乎不相信我刚才所说的话,「学姐,你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你别以为打一巴掌给个糖吃就可以敷衍了事,我永远都会记得你刚刚是怎么说我的,我不懂你为什么要这样说,我并不认为我做错什么,却被你这样骂到臭头,我真的觉得自己很倒霉。你要是去问,几乎每个人都会错一些地方,我不懂自己为什么被你针对,学姐你为什么偏偏只兇我?你这样对我公平吗?」 我真的有点累了,「你还是不懂我的意思──」 「学姐你也不懂我,我本来以为我们可以是很好的朋友。」资宜看着我,眼里却只有一片厌恶,「但是我好像错了。」 愤愤说完最后一句话后资宜转身离开,而我们的友谊彷彿也到此为此。 停在原地看着她远去的背影,我不明白为何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到底哪底哪边做错了?为什么情况会变得这么糟糕? 到最后,我的脑袋不断思索着同一个问题,难道就这样了吗?我们都友情就这样了吗? 既然在台上发生的事情已经成了定局,我又何必说出口?而且顺手埋葬我和资宜的友情,这样真的值得吗? CH4-5 我们如此努力 虽然资宜做了我不认同的事,但是我依然喜欢她这个人,她是一个好相处的女孩,儘管我们的许多观念衝突着,但也一直相处融洽。 只是,为什么现在会变成这样?越是想到从前开心相处的模样,我心中的酸楚越多,愤怒早已经没有,只也满满的不解与伤心。 身旁有个人影走近,我低着头不想让别人看出异状,但当他的鞋子出现在我眼前,我立刻认出是陈子翔的蓝色球鞋,我红着眼睛抬头看他,完全不在意我糟糕的模样,而他对于我的样子完全不意外,似乎听到刚才的对话。 我问他:「你怎么会在这里?」 「你一离开我就跟上来了。」 「你都听到了吗?」我问,声音完全无法掩饰低落的心情。 陈子翔不语,点了点头。 我忍不住问他:「那你怎么现在才出现呢?」 刚才,我真的觉得很无助。 「要是我帮你,情况只会更糟。」他的声音里彷彿有着隐忍。 确实,刚才的状况如果陈子翔参与,多一个人在场会让资宜觉得我多带了一个人指责她、等着看她的笑话,误解肯定会更多。 我点了头问他:「我刚刚对资宜太严厉了吗?我是不是太小题大作了?」 「不,我认为你做对了。」他接着说:「音乐,是我们所有人聚集在一起的原因,不论好坏,若是她连最基本的意识都没有,便没有必要待下去。」 「可是我刚刚那样说她,她应该觉得很受伤。」我还是不确定。 「做你觉得对的事情,我不认为你刚才所说的一字一句错了,那是她应该承担的。」 「可是我今天这样跟资宜说明白,我们以后可能做不了朋友了。」 「那是她的损失。」他看着我,「我们是如此努力,她配不上这个乐团。所以你不必觉得自己做错了,你也是乐团的一份子,刚刚所做的不过是为大家发声。」 虽然陈子翔这番话鼓励我许多,但是,「是吗?可是我还是会忍不住想......」 他却温柔打断我,「别想了,我会陪着你。」 我忍不住鼻酸,每当疲惫的时候,问再多的问题其实最需要的不就是这样的一句陪伴?不需要太多言语,只需要陪伴。 无论刚刚资宜怎么说我,所有难受我都忍下来了,但他这句话化解了我所有情绪,我眼眶湿润地看着他,再也顾不得一切地往他怀里抱,彷彿那里是唯一的归属。 而他的手原本在身体两侧,在我靠近的时候,伸出将我容纳,我忍不住心情激动,为什么陈子翔总在我最需要的时候出现在我面前?以前我只重视技巧的时候,他站出来指出我的缺点,到后来我始终不得要领,也是他在旁边陪我一遍遍练习。 现在我最难受的时候,也是他在我的身边,陪伴我。 这样温柔的他,怎么叫我不喜欢上? 过了许久,我听着远方的乐器声练了一遍又一遍,在他的怀抱中我的情绪逐渐安定,渐渐上升的体温让我感到不好意思,我轻放开他。 「陈子翔。」我唤着他的名字,他的视线与我对上。 「我突然想到我有一个青梅竹马叫做林睿妮,她是我最重要的朋友,小时候她被男生欺负,我总是为她出头找那群男生报仇。也许就是从那个时候起,我习惯站在别人面前,有时候受伤了也习惯逞强,你知道我爱面子嘛。」 我不好意思笑了一声,「但是今天,是第一次有人站在我难过的时候在我身边陪伴着我,谢谢你。」 陈子翔没有回应,只有眼里浅浅的笑意。 想到之前睿妮帮陈子翔新取的绰号,我忍不住笑了出来,心情轻松不少,「我们之前有提起你,你知道吗?睿妮还帮你取了一个绰号呢。」 「你不说我怎么知道?」他似乎觉得好笑。 「就是『巴鲁』啊!因为在『天空之城』中,巴鲁也是吹小号的。」 陈子翔笑着问:「那么你是希达吗?」 我没弄清楚他说什么,问他:「啊?什么西打?苹果西打吗?」 没想到陈子翔爆笑出声,低沉的笑声环绕在我的耳朵,虽然大概知道他是在笑我,心情却也跟着愉快。 等他笑声渐缓,我问:「你笑什么啊?」 「没什么。」他缓了缓说,嘴角的笑意依然清晰可见,「你好多了吗?」 「我好多了,谢谢你,真的。」我微笑看着他。 他也回看着我,眼底沉静,「你很坚强,一直忍着没有哭出来。」 我笑了一笑,「我本来就很坚强啊,我不喜欢流眼泪,眼泪代表着懦弱,你也知道我的个性要强,所以我一直都不喜欢哭,特别是在别人面前哭,太丢脸了。」 儘管刚才眼眶湿润,我始终没有让眼泪夺眶。 「泪水的确不适合你,只不过......」他停顿许久,我好奇地看向他,却被他漆黑的眼眸锁住,「以后,想哭的话别忍着了。」 「为什么?」我被他看得一身不自在,问了一句。 「我看着难受。」他说。 我看着他想找出平时的戏弄,那眼里却只有一片温柔。 他的话语随风而逝,却彷彿还停留在我耳朵逗留,使我心痒,脸如沸腾的水,止不住发烫。 转身我故作镇定,转移话题:「好了,现在可不是被其他事情影响的时候,我们还有下礼拜的全国个人赛呢!这次我进步很多了,你要打败我不是容易的事情,赶紧抓时间练习吧。」 「我知道,这阵子你很努力。」 「是吧?那你可要加紧努力,小心第一名的宝座被我抢走。」 「第一名对我而言,似乎不那么重要了。」他缓缓开口。 我转过身,看着陈子翔迎着我的眼神,手不确定地在他面前挥几下,「你是陈子翔吗?那个曾经信誓旦旦要打败我的人去哪了?」 我还记得那时候他是多么的坚定想要夺取第一名,所以对于他现在的转变,我很惊讶。 他抓住我的手,强制停止我摇晃的动作,语气坚定,「我是说过,但是我发现我错了。」 盯着他抓住我的手,虽然窘迫却不想他放开,我不敢轻举妄动,轻声顺着他的话问:「你哪里错了?」 「最近看着你一步步进步,远比我得到第一名时的快乐还来得多。」 这阵子我们一直是一起练习,很多时候都是他指导我,陈子翔的目光看着远方,「我一直认为,达到梦想的唯一办法便是打败路上其他的对手,虽然我们之前约定好要一起努力,但我满脑子想的还是争夺第一,那时与你约定好的『一起』是一起互相竞争。」 他收回视线看着我,「直到看着你一点一滴的改变,我才真正明白『一起』意味着的是什么意思。」 「与其打败你,我更想和你一起走在这条路上共同努力。」陈子翔认真地说,我的内心深处因为他这句话波动。 「所以关妍,我想再说一次,我们一起努力吧。」他微笑着,眼里闪烁着光芒。 我握紧与他相连的手,绽放最灿烂的笑容回应他:「好,求之不得呢。」 团体赛的成绩最终离不开去年的八十九分。 之后几天,我在社团没有看见资宜的身影,我想这多半脱离不了我的关係,虽然免不了难过,但是自从和陈子翔谈话一番话后好多了,而且对于现在的我们无心顾及其他,紧接着是之后的独奏赛。 我和陈子翔约好了要搭同一班车前往台北,只是那天我站在月台迟迟不见他的人影,直到最后一刻在车长的催促下我才惊恐地搭上车子。 烦躁地坐在车上,无论我如何联络他的手机始终关机,在焦急的心情下我只好独自前往台北,接下来的一幕幕从我眼前闪过,犹如电影换幕一般匆匆带过,到达台北、找到比赛场地、准备区等待,却没有任何一个场景出现陈子翔的身影,他彷彿从我的世界消失一般。 我试着说服着自己也许他早已经到了,也许此刻正在比赛,于是我带着无限焦虑的心情上台,下台后却还是找不到他的人影。 比赛成绩出炉的那一刻,我更是没想到在他名字旁边会出现那两个字。 无论我期待看到什么都不会是──弃权。 ??? CH4-6 我们如此努力 见到陈子翔已经是两个礼拜后的事情。 回来学校后的每一天、每一节下课,我都会去陈子翔的教室张望,却始终找不到他的身影,更不用说他缺席管乐社的练习。 这太反常了,陈子翔彷彿从我的世界消失一样,无论我从何找起始终找不到他,我隐隐觉得这件事情不太对劲。 乐团休息,陆老师叫住我,「关妍,子翔把这学期接下来的社课都请假了,所以在学弟妹接任之前,由你接替社长的位子,这阵子辛苦你一下了。」 陈子翔把课都请了?他不再打算来社团了吗?自从知道他弃权之后的焦虑,因为老师这番话更无所适从。 我点了点头,担忧地问:「老师,这阵子我都没有看到陈子翔,你知道他发生什么事了吗?为什么他要把社课都请假了?」 只是陆老师苦笑,当下我便知道老师也没有答案,「这件事其实我还想问你,不过看来我们都不知情。之前子翔只打了一通电话告诉我他要请假,感谢我对他的教导后匆匆掛了电话,本来我还想有机会见到他的话再好好问清楚原因,但听你刚刚说这阵子都没有看到子翔,我想机会大概很渺茫了。」 我再次点了点头,心中却没有肯定。 陈子翔把社团断得这么乾净,人又消失不见,总觉得他发生了事情,而他所做的这些事情则是他的决定,虽然还不清楚他的用意,但我心中的不安早已迅速攀升。 从弃权音乐比赛和社团请假的事情看来,两者皆与音乐有关,难道陈子翔打算......? 不可能的!我摇了摇头阻绝这个想法,他是那么喜欢音乐的人,不可能会这么做的。 况且我们都努力了这么久,他没有理由在这个时候放弃,我们还约定好一起努力的,我相信他会坚守与我的承诺。 除了陈子翔一直没有来社团,这阵子我也看不见资宜的身影,想起全国赛那天的事情,我犹豫着资宜的事情该不该让陆老师知晓,他们曾经有过承诺,于是我缓缓开口:「老师,资宜她──」 却突然停顿,眾多乐器之间如果有一个人没有出声是难以察觉的,但是以老师的个性来看可能会责备资宜一番,况且他们有了约定,老师甚至还声明最痛恨说谎的学生,若是被他知道资宜的事情,没有惩处也一定会有责骂。 虽然昧着良心,但是转个方向思考,我上次已经已经和资宜说清楚了,但结果只有关係搞得不愉快,既然事情已经发展成这样,又何必再让资宜难受? 于是我在陆老师的注目下摇头,「没什么。老师,我先回去了。」 在我转身离开前陆老师却叫住我,「关妍,因为接下来我应该没有机会见到子翔了,如果你见到他的话麻烦帮我跟他说,祝他考上理想的学校。」 我心中酸涩,其实我也很久没见到陈子翔了。 最后看着老师温暖的笑容,我点了点头。 日子一天天度过,没有陈子翔在的日子,我过得很焦急,每天打的电话都不知道几通了,等到的却永远是关机中。 这才让我发觉原来我们的距离这么遥远,如果再也没有学校和手机的联系,哪一天他在人群中消失了,我是不是就再也找不到他? 我有种不好的预感,他会这么突然的消失一定事出有因,以往他不曾像这样不负责任地不见,我甚至连他的消息也没有,以我们的默契,再怎么样他也会想办法告知我一声的,此刻我却找不到他的音讯,儘管想告诉自己没事,内心中隐隐的不安还是骗不了自己。 这天放学我如常走在往大门口的方向,出校门口的那栋社团大楼三楼却依然亮着灯,那是管乐社的团练教室。 此刻的社团大楼是不会有人的,管乐社也已经比完赛了,这时间还留下来练习太不合常理,我直觉想到许久未见的人,会是陈子翔吗? 带着疑问我朝灯光走去,走到大楼我踏上漆黑的楼梯间,由于季节时分,此刻时间尚未六点,夜却已半黑。 靠近管乐教室,光明连同那抹人影出现在我的视线,果然是陈子翔。 漂浮在空中许久的心终于安定,我终于见到期待许久的身影,却连带着更多疑问,我开口问他:「这么晚了你怎么在这里?」 待在位子上的他一听闻我的声音立即回头,短暂停顿后回答:「收东西。」 他起身提着包要走,我惊讶地看着他没有停留的动作,难道他没有话要对我说吗? 那天找不到他的着急闪过我心中,直觉不能让他又消失在我的眼中,我赶紧上前挡住他,「陈子翔,你没有话要对我说吗?」 为什么他要急着离开?这阵子我一直找不到他,甚至比赛之后就断了他的音讯,许多疑问不断在我心里纠结,这次我一定要问个清楚。 他不发一语,漆黑的瞳孔盯着我看,此刻深不见底,我一直以来都猜不透他的想法,更不用说此刻更显得遥远的他。 「为什么个人赛那天你会弃权?你到底发生什么事了?还有为什么你都没有来学校?这几天我怎么都联络不上你,你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和我的激动相反的,陈子翔淡淡开口:「如同你所看到的,我弃权了,这没什么好解释的。」 虽然那天在成绩公佈上已经震撼一次,如今他口中说出的却又再一次深深撞击我的心,这句话居然是从陈子翔口中说出口的,他是如此在乎音乐,为了这次比赛付出了多少心血。 见他不在乎的样子,我忍不住加强语气,「为什么要放弃?你会弃权一定是有原因的,如果你有什么难处可以跟我说。」 「没什么好说的。」陈子翔却一副不在乎的样子。 我愣住,他是这么看重音乐的人,怎么可能会以轻率的态度面对?如今这样个字眼却轻易从他口中说出口,我不相信他会没有原因。 我不放弃,「我再问你,你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怎么可能说放弃就放弃?」 「发生什么事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陈子翔没有任何解释,似乎有点疲惫了。 看见他这个样子我心中不捨,退了一步说:「如果你不想说我也不勉强你,不过这次比赛只是一个过程,以后还有很多机会,一定还可以再努力的。」 只是陈子翔说出让我震惊的消息,「关妍,你还不明白吗?我放弃的不只是这次比赛。」 他的话没有说完全,我却都懂了,他是指的是音乐,这次的弃权只是一个序曲。 「你到底怎么了?你不可能这么轻易被打败的。」我摇了摇头,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你说过你不相信命运的。」 「我的确不信,只是放弃了。」他说,目光放在远方没有定点,不肯看我直视他的双眼。 而我最熟悉的侧脸,此刻再也没有光彩。 那时候他信誓旦旦的话语还在我耳边,为什么他的转变会这么大?我忍不住激动,「我不相信,所有人都有可能放弃,就只有你不可能。」 「你凭什么这么说?」他终于看着我,我们的距离却更遥远了。 心隐隐地刺痛,我还是不想放弃,「因为你是最喜欢音乐也最努力的人,你是绝对不可能放弃的。」 「关妍,为什么你不肯认清事实?」 我深吸了一口气,「是你不肯说实话。」 「看来我们没什么好说的。」他说完这句话后迈开脚步。 看着陈子翔越过我要走,我试图抓住他,却怎么也抓不住他的心。 「我们还没有说完!」看着他手上的乐器袋,是「翅膀」!我赶紧抢过来,高举着它,这是我剩下的唯一筹码了,也是最有力的,「你要是不肯说实话我就放手,让『翅膀』直接朝地面摔下。」 只是陈子翔眼里没有惊慌只有决绝,「随便。」 我的手无力地落下,整个人愣在原地,此刻我真的慌了,他再怎么样也不可能拿这把小号说笑,他是认真的。 「你明明最在乎这把『翅膀』的?你怎么可能会不要它呢?」我摇头,彷彿如此就能不必面对现实。 他到底是怎么了? 只是陈子翔再一次将我打回现实,「它不过是一把破旧的小号罢了,既然你喜欢就拿去,我不在乎。」 曾经他最爱护的这把小号都不在乎了,我忍不住难过,「那我呢?我们明明说好要一起努力的,难道你忘记了吗?」 陈子翔沉默,过了许久再次开口:「关妍,以前我说过的话,你就当作没有发生过吧。」 怎么可能?那么深刻的回忆怎么可能当作没生过?我们明明约定好的,他的话彷彿还留在我的耳边,怎么此刻他却要我忘掉呢?我没有办法。 我强忍表情扭曲,却止不住眼眶的湿润。 只是他说:「别露出这个表情,哭是最没有用的人才会做的事情。」 「以后想哭的话别忍着了,我看着难受。」那时候他是这样对我说的,记忆明明还很清晰,为什么他却变了?到底哪一个才是真正的陈子翔? 我看着他,心情难受地几乎喘不过气,最后只能不争气地任眼泪一滴滴落下。 我明明是最不喜欢哭的,此刻却没有一丝防备,心里难过得一点出口都没有,只有无助地化作一颗颗眼泪。 为什么陈子翔会变成这样? 我们不是说好要一起努力的吗? 恍惚之间,我彷彿听见陈子翔露出一声叹息,我还来不及细想,他的身体朝我逼近,视线里的他不断放大,最后我被一道力量拉进怀里。 直觉地我想反抗,但是那力量容不得我反抗的馀地,接着我感觉唇上一凉,他的唇竟然吻上我的! 我的脑袋一片空白,面对这大反转的情况,明明想想将脸别开,却不知道该如何反应,因为正在吻我的是陈子翔,我喜欢的人。 最后只能任由他在我的唇上辗转,缓缓闭上眼专心感受他的一切,世界安静的只听得见心跳紊乱,却感受不出是快乐或是难受更多。 此时此刻,我的世界只有陈子翔了,悲喜全都由他给予。 过了许久,感觉到他吹拂到我脸上微风似的气息,他抽身退后一步,我睁开眼看见他一脸泰然,我的脸却早已如煮熟的螃蟹一样红,听见他问:「可以了吗?」 「什么可以了?」我的脸色变得僵硬,即使不明白他指什么,但他轻松的语气让我的心凉了大片。 他笑了一声,「这不就是你哭的目的?不是希望我吻你?」 他怎么会这么想?怎么可以这样想?难道我的难过在他的眼里,看起来是别有居心吗?儘管他是我喜欢的人,我也不能忍受他轻挑地对待我。 我皱着眉头,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你在玩弄我吗?」 没想到陈子翔没有否认,「别一副不情愿的样子,你不是喜欢我吗?」 难受地看着他,前所未有的愤怒与不甘将我燃烧到最高点,「陈子翔,我是真的喜欢你,但你在践踏我的真心。」 像是再也待不下去,我把手上装着小号的袋子往他身上一甩,最后逃跑似的离开教室,下楼梯的那一刻我的心却在想,刚刚那袋子的重量不轻,甩在他身上应该很痛吧? 我一愣,随即又嘲笑自己,明明陈子翔对我做了这么可恶的事情,为什么我还要关心那样的人? 无论他再怎么痛,也不会有我这样心痛。 那天争执之后我没有再见过陈子翔。 如果必须经过他们班才可以到达目的地,我会寧愿选择下楼梯走远路来避开见到他的机会,而我再也没见过他经过我们班面前,彷彿我们之间有着无声的默契,关于这默契我的心中却只有苦涩。 很奇怪的,当有心避开一个人的时候,儘管明明他近在隔壁,却如同遥远的天边,他彻底消失在我的生活中,这句话听起来可笑,事实上却是如此。 那天放学在管乐社发生的事情我依旧无法介怀,儘管他是我喜欢的男孩,但他用轻率的态度面对我的吻,儘管我心里一直很想找他要个解释,却无法介怀主动去找他,而是无能地等着一天又一天,是他所做的事情伤害了我,为什么我等不到他来给我一个解释和道歉? 我望着教室外的走廊,却始终见不到他的身影,于是等待变成一天又一天,遥遥无期而令人难受,却又僵持着。 ??? CH4-7 我们如此努力 转眼,又到了六月份,再过不久连仁伟学长也要离开学校了呢,想到这里我不禁有些感伤。 这天送化学考卷到教师室时,班导一如反常留我下来谈话,手里拿着的是我歷年的成绩单,语气温和地说:「小老师,你的成绩一向不错,这两年并没有太多的起伏,都有保持在中上的水准。」 「谢谢老师。」我点了点头,依旧不明白班导为何找我来面谈。 接着班导切入正题,「你的成绩照理来说随便填一间国立大学绰绰有馀,但我这次找你是希望你能够奋发图强,只要你下定决心,我相信台清交对你而言不是问题。」 我的成绩虽然不足以登上全校前十名的「龙虎榜单」,但是依旧在前一百名游走,状况好的时候甚至进过前三十名。 听到班导对于我的肯定我当然开心,但是对于我的第一志愿来说,音乐的术科成绩更为重要,这样的学科分数已经可以了,「老师,我对自己现在的成绩已经很满意了,我想主要专注在音乐上。」 只不过班导摇了摇头,「不,过了暑假后你们就是三年级了,也该趁这个机会把心思放在课业上,你老是往管乐教室跑只会害你分心,对你的人生没有任何一点益处。况且人不应该满足于现况,我希望你现在能开始急起直追,你该开始好好想想自己未来想要做什么,对于你们而言最重要的就是时间,你不该在不重要的地方浪费时间。」 对于老师这番话,我内心產生排斥,音乐怎么会是浪费时间? 我皱着眉头,「老师,我已经想好未来要做什么了,我想朝音乐发展,而且它并不是浪费时间。」 没想到班导听闻我所言,反而拧起眉,「小老师,我希望你能够真的想清楚,不要因为一时的兴趣耽误了未来,音乐这条路是不会有结果的。老师并不是瞧不起你在这条路没有出息,只是我看太多最后无所作为的例子,我不希望看到你也走上歧路。年轻人有兴趣很好,但是兴趣当不了饭吃,我对你有很大的期望,所以我希望你现在开始收起玩心,好好把心思放在功课上。」 看班导又把话题绕回原点,我摇头,「老师,我刚才所说的是认真的,我已经想清楚了,而且我学音乐并不是想要有多大的成就,而是因为我热爱它。我很清楚这条路有多难走,但是我很认真的在看待这件事。」 「我看过认真努力的人还会少吗?不缺你一个人。」班导语气变得冰冷,「我找你来是因为看中你以后会有所成就,而不是来找你谈这些有的没有的。」 几位老师注意到我们的谈话,将视线往这里看,我却没有心情注意,听班导再次贬低音乐,我的心一阵刺痛,强忍心中的不适,「老师,你们总说现在的年轻人过得太安逸,抗压性太低,碰到一点挫折就放弃。但是现在我可以很肯定的告诉你我想追求的是什么,也愿意为了它面对困难,我对音乐抱有热情,为什么你反而劝我不要去追求呢? 「反而说我把时间浪费在音乐上耽误了我的未来,我知道的却是我的学业成绩都顾好了,甚至担任小老师的职责以来,每次都在时间内完成我的工作。我不认为学习音乐是耽误学习的事情,它反而让我的生活更有动力。」 学习音乐的路上我听过各种放弃的理由,最令我不能接收的是耽误学习,音乐怎么会是耽误学业的一件事?它的确需要花费时间心力去努力,所得到的成就却让我更有动力去面对每一天。 况且以此作为理由放弃的人,难道能够保证将保留的时间都留给了功课,而不是玩乐?我见过成绩好、音乐学习也好的人不少,到头来两头空的人也很多,会有什么样的成就全看在你是什么样的人,音乐并不是托推的藉口。 班导用手撑着额头,「小老师,我说的那些话你好好思考,我希望你能做出正确的决定。」 班导似乎不想再说太多,但是依然没有不放弃,我终于提起心中的疑问,「老师,从刚才的对话到现在,你告诉我的就只有希望我能够急起直追,读书是多么重要,而音乐是多么浪费时间。」 我盯着班导的眼睛,即使面对他眼里的怒火也没有一丝闪躲,「为什么你却一点也不关心我想要的是什么,我要考的是什么系?你只一味地要我好好用功读书考上名校,无论我刚才如何为自己的理想辩护都无法令你改观,难道学生心里在想什么对你而言并不重要吗?」 说到最后我的语气僵硬,再也顾不得是否会触犯到班导,我不能接受别人蹧蹋音乐,为了自己的理想,我不能退缩。 果然,我的话激怒了班导,「关妍,你这是跟老师说话的态度吗?什么叫我不在乎学生心里在想什么?我要是不在乎会在这里跟你讲这么多大篇理论吗?我教书这么多年看过的学生不少,却没见过一个像你是这么不受教的学生,居然还敢顶撞老师。」 顶撞吗?我只是想为自己的坚持努力,却无心再辩解,两个理念不同的人,如果没有人肯退让最终只会两败俱伤。 儘管立场坚定,但我觉得疲惫了,「老师,我的想法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既然我们的想法不同,我想没有必要再继续说下去了,但我依然感谢你愿意把时间花在我身上。」 说完,我转头就走,没有一丝留念,在我的手触及门把之际,班导却叫住了我,「等等。」 我转过身看着班导,他看我的眼神却只有不赞同,「下学期开始,你不必在帮我收考卷,小老师换别人当。」 我深吸一口气,走出教室后将门带上,却怎么止不住内心的难过。 儘管和班导弄得不愉快,但是班导上课总是认真讲解,我依然喜欢他这位老师,只是刚才的争论让我忍不住想,难道想法不同,就得把关係弄僵吗? 无论如何,以后我还是会按照自己的理想继续走下去,但是刚才的一番对话依然影响到我,自己最珍视的东西被蹧蹋,感觉......真的很糟。 晚上吃完饭,我坐在沙发上看着新闻,妈妈和以往一样坐到我身边,说的却是以前没讨论过的话题,「关妍,妈妈今天想跟你商量一下,暑假后你就要升高三了,庄老师的个别课是不是停一下比较好?你也该好好衝刺学业了。」 听到今天和班导一直辩解的话题,这样的巧合让我忍不住怀疑,难道他们说好了吗? 儘管心生疲惫,我继续今天的说法,「妈,为什么你会觉得学音乐会耽误功课?我的成绩一直稳定在班排前五名,我不认为音乐对我的课业造成任何负面的影响。」 「话是这样说,但我想如果你已经可以考到这样的程度,如果能够先停一下,专心衝刺课业名次还会在更高,你花在练习的时间上实在是太多了。」 今天儘管班导对我说的再多,那终将只是他的意见,影响的只有心情,动摇不了我的决定,但是此刻连最亲近的妈妈也开始这么说,儘管语气比早上的还要温柔,对于我却有乘以十倍的难受。 明明我这么努力了,为什么还是没有被看见呢?连我最亲近的人,也觉得音乐是一件浪费时间的事吗? 妈妈这样说也许只是为我好并没有恶意,但是今天难受的情绪累积到此刻终于爆发,面对最亲近的人,我在也顾不得语中带刺,「我一直以来都有保持好音乐与课业之间的天平,为什么妈妈你还要我更加努力?你还想要我怎么样?」 说完后看着妈妈受伤的神情,我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事情,我在伤害最爱我的人。 「关妍,你怎么这样跟妈妈说话?」妈妈说着,彷彿一句控诉重重落在我心上。 似乎注意到我们的动静,爸爸从书房走出,看到现场的僵持,正色问着:「发生什么事了?」 爸爸看着我,眼神像是审问,对于眼前一片混乱的状况,我终于受不了了,匆匆丢下一句「对不起」就往楼上的房间跑去。 随着阶梯一一攀升,厌恶自己的情绪让我的心情只有更糟,情况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我再怎么样也不可以去伤害我最爱的人啊。 打开房门那刻,楼下传来微弱却清晰的话语,「这孩子从小被惯坏了。」 这句话彷彿一隻刀子在我的伤口上硬是加一道伤,已经疲惫的心情,更难受了。 关上门,我烦躁地在床上翻滚着,为什么情况会变得这么糟糕?为什么我怎么做都不对?如果是陈子翔,他会怎么做呢? 我一愣,在我需要帮助的时候,想到的第一个人是他,但是他自己都放弃了,我又如何能从他口中听见支持的声音?况且我们的如今关係变得这么糟糕。 现在的我犹如孤军,在茫然的道路上找不到出路。 思绪持续混乱,疲惫的昏睡之际,我最后反覆问着的只有:「陈子翔,我到底该怎么办呢?」 CH5-1 最熟悉的侧脸 仁伟学长毕业后,高三生活在忙碌的暑期辅导后正式展开,我和睿妮上次见面后就约定好考完大考后再相约见面,毕竟我们有各自的课业要忙,假日也得到各自的班级温书。 退出管乐团之后,除了一个礼拜一次的家教课和每天在家里的固定练习,我其馀的生活与音乐再无关係,在学校只剩无边无际的课业,偶尔回去管乐团也只是和育翰、小连他们叙叙旧,几次我有看见资宜默默坐在位子上的背影,我不确定和资宜发生那样的争执之后,是否还能像以前那样维持朋友的关係,五味杂陈的心情让我始终只有远远望着。 而班导也如他所言的在这学期选了新的小老师,除了课堂上的交流我们再也没有说过半句话,对于这样的结果虽然无奈,但似乎也只能如此了。 至于陈子翔,上次见到他已经是三月份的事情了,算一算时间都已经过了半年,时间越久越令人恐慌,让我意识到自己是多么需要他。 这段日子简直是浑浑噩噩地度过,上次他吻我的事情是认真也好、戏謔也好,儘管无法完全忘怀,我已经没有当时那么愤怒,在忙碌的生活中渐渐冲淡强烈的情绪,只留下这段时间的苦闷压得我难以承受,想见他的心情一天比一天加剧。 但是面子不断和意志拉扯着,一拖没想到就半年了,意识到时间的流逝才惊觉他在我生命中消失了这么久的时间,终于我意识到再难放下的自尊都比不上他的重要,于是我下定决心主动找他,我想陈子翔了。 这天下课,九月的天气稍稍转凉,再过不久就要换季了,我走到陈子翔的班级前面,好久没有踏进这里,有他的领地。 正东张西望地找寻陈子翔的位子,这时和我以前同班的女同学走出教室,似乎正要去哪里,我赶紧拦住她,她惊讶了一下,「关妍,你怎么在这里?」 「有事情。」我扯一下嘴角匆匆带过,顿了一下问她:「那个,陈子翔在吗?」 我看着她,期待她给我答案。只不过她一脸疑惑,「陈子翔?」她的语气像是很久没说出这个名字,「他转班了喔,转到一类组。」 我一愣,完全没想到她会这么说。 「关妍,难道你不知道吗?」她问我。 我也很想知道为什么这么重大的事情陈子翔都没有跟我提起? 心中难过,最后我只有机械似地回答:「我不知道。」 「是吗?因为你们都是管乐社的,我还以为你们很要好呢。」最后她耸了耸肩。 我笑了一下敷衍,却无法阻止她言语中带给我的刺痛。 那时候我们的确很要好,只是为什么现在会变成这样? 简短跟她告别后,我还待在原地许久,望进那间教室里头,下课时间同学们不是休息就是聊天,欢乐的气氛我却怎么也开心不起来,陈子翔已经离开了,他不在这间教室了。 什么时候我们的关係居然变成这样了?连转班这么重大的事情他都没有通知我一声,他什么时候无声无息跑到我视线范围以外的地方? 上课鐘响时刚好起风了,只是奇怪,怎么刚才不觉得冷,现在却觉得风吹得发抖,彷彿心也跟着彷徨,而且无助。 自从知道陈子翔转班的事情后,我对于任何事情都提不起精神,我总觉得这件事太过巧合,我们之前才弄得不愉快,怎么他就突然转班了?我隐隐觉得他之所以会有这些举动是故意要避开我。 但转念一想也许我太高估自己了,他决定里也许根本没有我影响的馀地,他只是单纯地放弃了,于是连同我一起断开关係。 反反覆覆着,越是去猜测他的决定我的思绪越乱,如同一团已经打结的毛线只有越滚越乱,我一直打不起精神也没有试着去找他,只有任着情绪纠结。 叶庭很快地察觉到我的状况,下课时间来到我的位子旁,「怎么了,最近一直闷闷不乐的?」 直觉不想被发现自己的疲惫不堪,没有多想我微笑着摇头,「没什么。」 叶庭却看穿我的假面具,叹了口气,「你就说吧,在我面前不用偽装。」 没想到叶庭这么说,我的笑容停在嘴边,忍不住想她是怎么发现的呢?我以为我的笑容够真实。 她观察着我的表情,接着问:「跟陈子翔有关吧?」 叶庭居然猜得这么准,我忍不住惊讶,没有心事被揭穿的难堪,也许因为叶庭是我少数能诚实展现自己的人。 我好奇地问她:「你怎么知道的?」 「你的想法全都写在脸上,我想假装看不到都难。」她理所当然地说。 我没有回答,只是默默思考着,原来自己的心意,一直这么清晰,叶庭居然可以一眼望穿。 接着叶庭问:「没有希望了吗?」 想着没有解答的烦恼,我苦笑着,「也不是没有希望,只是不知道该如何去努力。」 没想到叶庭这么说:「既然不知道该怎么去努力,就先别急着前进,乾脆就先搁着吧。别忘了,你可是有梦想的,学测就要到了,事情总要分先后顺序,别因为一件事情想不开而荒废之前所有的努力,现在该是好好衝刺的时候了。」 我愣愣看着叶庭,脑袋却快速翻转着,是啊!我是有梦想的人,我的梦想是音乐。 学测就要到了,我到底还在做什么?要考上我心中的第一志愿,不止术科要好,学科也有相当要求,之前班导和妈妈跟我谈话都希望我的学科能够在加强,而我一直觉得自己的程度已经足够。 但是这阵子心情低沉,我一直专心在音乐上面,因为它能使我放松心情,却疏忽了功课上的努力,那时候我一直不认同班导和妈妈的说法,现在的荒废不等于打了自己的脸吗? 叶庭没有劝说我该执着于眼前,而是让我先歇息着,先将注意力放回真正紧急的地方,之前一直看不清自己的盲点,提点之后我才如豁然开朗一般,儘管依然不知道该如何去解决问题,但她这一句话犹如指引我方向,瞬间心情跟着澄净不少。 「谢谢你叶庭,我这阵子真的太糟糕了,居然把这么重要的事情忘了。」我认真说,真心谢谢她能看穿我的盲点,如果没有她,我恐怕还要纠结很久。 叶庭只是笑着,「要是没有我你该怎么办?」 我知道她是在协调气氛,于是跟着笑着附和,「是是是,好险有你在。」 我好像更明白该如何去努力了。 圣诞节来临,以往期待的日子,最终我放下玩心好好在书本里打拼。 中午时间我写着英文考卷的同时手机收到一封简讯,是仁伟学长。 看了简讯上的内容,我思考了一下,随即传了一封给爸爸跟他说今天不用来载我。 放学,我匆匆走出校门口,果然看见了久违的仁伟学长,「学长,好久不见了,怎么突然来了?今天不用上课吗?还特地来找我。」 我看着眼前的仁伟学长,他随性穿着便服,外貌上并没有太大的改变,只不过皮肤晒黑了一点,更显得他笑容深邃。 学长笑着解释,「因为我们学校是基督教学校,所以圣诞节是放假的。」 仁伟学长就读的是台北的大学,回来搭个客运很快就能到达。 我羡慕地说:「真好!你刺激到我这个高三生了。」 仁伟学长的笑意更深,「我今天来就是想给你一点鼓励的,走吧,我请你吃饭。」 「不用了啦,吃饭可以,但钱我自己出就好。」我连忙挥手,实在不好意思让学长出钱。 「没关係,难得见你一次面。」仁伟笑着说。 我们边走边说,我思考着要怎么回答,就算仁伟学长这么说,我依然不想让他帮我出钱,这样感觉像是利用他。 就在我打算继续讨论这个话题时,学长问我:「我们吃这家好不好?好久没吃了,真有点怀念。」 仁伟学长手一指,是幸福咖哩。 我微微愣住,没有看清店里,只看见一个像是陈子翔的身影便赶紧把头转回,不敢再看一眼。 「今天我想吃麵,我们吃别的好吗?」 和陈子翔之间的问题迟早是要解决的,但不是今天。 儘管是仁伟学长,我依然不想让他看到我和其他男生单独在一起的样子,儘管只是单纯的吃饭,但是我不要他有任何误会的机会。 我们最终落脚在一间拉麵店,自从经过幸福咖哩,我一直处于晃神状态,一隻手从我面前挥过,我惊讶地抬头只看见学长一脸笑容,「终于回过神来了,都没有认真听我说话。」 「对不起,我刚才在思考事情。」我尷尬地笑了一下。 「是因为子翔吧?」我抬起头看着学长,他的微笑依然却添增了一丝苦涩。 「仁伟学长你是怎么知道的?」我忍不住问。 「自从你经过幸福咖哩之后一直是这样的表情,我知道是因为子翔学弟。」 我惊讶的看着仁伟学长,完全没有预料到他会这么说。 只是学长接下来的发言更是令我震惊,他没有以往的笑容,认真开口:「关妍,我知道你心里面有别人,但是我已经等不及了,我想趁这次圣诞节给自己一个机会,因为圣诞节对于我而言是个特别的节日,所以我想让我们的感情也由今天开始。」 「学长,你在说什么?」我惊讶地看着仁伟学长,再也没有比这件事更令我震惊了。 「难道你听不出来我在告白吗?」仁伟学长笑了一下,似乎想缓和气氛,「我知道自己没有太大的胜算,但你别急着拒绝我,我愿意等你给自己一点时间。」 「学长,为什么?」我依然无法相信,为什么学长会喜欢上我?我们不是好朋友而已吗? 「还记得我说过我相信命运吗?两年前的今天你抽中我的礼物,那时候我只关注在尚雯的身上,对于你并没有思考太多。但是之后渐渐放下尚雯,对你的好感又日渐增加,我开始思考那次会不会是个提醒,其实与我有缘分的人是你?」 那只是个巧合,儘管我在心里不断否认,面对学长认真的表情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所以这次回来我打算告诉你我的心意,儘管你心中有了别人,但我不想放弃我告白的权利,如果有一天你回过头发现我们很适合,那么我们就在一起吧。」 跟学长相处,我一直感觉到轻松愉快,我喜欢学长,但那不是心动,虽然和陈子翔之间因为个性一个冷、一个热,关係一直不断发生争执,但是我愿意为了他磨合,因为我真的喜欢陈子翔,我愿意为了他成为更好的自己。 儘管仁伟学长这么说,但我明白自己不会喜欢上他,我不想给他没有机会实现的幻想,这太残忍了。 于是我开口:「学长......」 「就当我们彼此给自己一个机会好吗?」我却没有机会说完,仁伟学长打断我,眼里有着坚定。 我无法再说出话,最后只有沉默地吃着送上来的餐点,偶尔仁伟学长会跟我说几句话,我却无法像之前那样毫无芥蒂地跟他聊天。 有些事情,是不是一旦发生了,就无法挽回? 突然,我想到尚雯学姐毕业那天对我说的话,还有她眼神中的期待,只是儘管仁伟学长也考上台北的学校,他此刻却坐在我的面前。 那段话彷彿还在耳边,看着仁伟学长对着我笑的样子格外感伤,儘管不知道现在的尚雯学姐是否还喜欢仁伟学长,我依然有种占有着不属于我的幸福,而我却来不及阻止它的发生,不管我愿不愿意。 那顿饭,儘管拉麵香醇美味,我却一点也吃不出味道,到最后我坚持没让仁伟学长为我付钱,希望他能明白我的意思。 ??? CH5-2 最熟悉的侧脸 之后的日子,仁伟学长没有再打扰我,似乎如他所言的等待我,我的生活短暂回归平静,在音乐与书本中度过。 高三的时间过得飞快,看着黑板上写着的考试日期曾经遥遥无期,终究在一天天踏实的生活中度过,经歷这阵子的衝刺,我的学测算是理想,术科保持在平常的水平就能够有机会考上我的第一志愿。 为了术科考试,我计划了很多,也许算是这辈子最叛逆的事情。 因为爸妈始终不知道我想考音乐系的事情,我一直拖延到现在迟迟没有开口,既然心中没有篤定,从以前的试探看来是机会渺茫,目前的状况要他们支持我追求音乐的梦想是无法预测的事情,我不想尝试任何一点危险,我怕他们最后会反对我参加术科考试。 于是我偷偷瞒着他们报名,考试那几天在藉口去睿妮家玩几天,实则去台北考试,那几天则住在庄老师的妹妹家,而庄老师则帮助我处理当场的会遇到大小事和准备动作。 之前我还在跟庄老师讨论此事时,老师不只一次表示过不解,「为什么一个简单的术科考试还要大费周章地瞒着父母?」 「我怕他们会不支持我。」我解释着。 庄老师正色道:「这不是逃避的藉口,我希望你能够好好跟家人讨论清楚再做决定。」 「老师,我们都知道走音乐这条路并不容易,我父母是爱我的,所以他们怕我受到困难。也许我的方法错了,但是之后我一定会跟他们解释清楚,我不想要在这么重要的时间花心思辩解,所以我只能想到这样的办法,我是真的很认真地在看待这件事情。」我诚恳地说:「所以老师,我希望你能帮助我。」 老师听闻我的解释后一直沉默,最后只说:「知道了。」 「啊?」我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 老师叹了口气,「我会帮你的,你是我的学生,我不支持你支持谁啊?」 有了老师这句话,我的心中踏实许多,忍不住感动,「老师,谢谢你。」 「好好加油吧。」庄老师微扬了嘴角,「我知道你多么努力。」 考完学测我并没有因此放松,这天我练习完小号,打算复习乐理。 睿妮却不声不响来到我家,打完招呼后开口:「关妍,我有重要的事情想要跟你说。」 我停下阅读乐理,抬头看着睿妮,「怎么了吗?有什么事这么急,一考完学测就来找我?」 「这件事发生一阵子了,只是那时候快接近学测了,我想考完试再跟你说比较好,所以才会考完试后的第一时间跑来跟你说。你千万不要生气啊,虽然我们没有说好,但这件事我本来就想在第一时间跟你说的。」 说着,睿妮的眼角瞥到我的乐理课本,然后惊叫道:「啊!对不起,我忘了大后天你还要考术科考试的,而且还说好那几天要假装住在我家,我居然都忘了。」 我摆了摆手,「没关係啦,到时候就要麻烦你了。」 看来这件事对睿妮而言有很大的影响,连平时细心的她都忘了我们之间的约定,这样的情况以前并没有发生过,想必是很重要的事情。 睿妮摇了头,「我哪里麻烦了,我才觉得你更辛苦。关妍,你确定不跟伯父伯母说吗?」 我也随着摇头,眼神却是暗淡,「我已经打算以后再跟他们说。」 想起她刚刚未能说完成的事情,我打起精神问:「倒是你,发生什么事了?」 睿妮只是一脸愧疚,「你还有术科考试,在这么重要的时间点我不应该打扰你的。」 「喂,不准露出这个表情。既然吊了我的胃口,你就必须满足我。快说吧,到底什么事这么重要?学测考完的隔天早上就跑来我家。」 在我的各种说服之下,睿妮终于红着脸开口:「其实也没什么事,就是我和转来我们班的一个男生在一起了。」 睿妮居然交男朋友了? 一听,我激动地扯着睿妮,「你交男朋友了?天啊!林睿妮,你再不告诉我啊?你这个可恶的傢伙!」 我抓着睿妮的力道不算小,尤其在激动之下,睿妮却没有表现任何不适,一脸幸福小女人的样子,看到她这样子,我也很为她开心。 「对不起嘛!我真的打算一早就跟你说的,但是我们之前很少有机会碰面,而且你还要忙着术科考试的事情。」 我赶紧打断睿妮,等不及知道我错过的所有进展,「好了,别婆婆妈妈了,快跟我说所有细节!」 据睿妮说,那男生是三年级的时候从自然组转到她们班的,刚到班上没多久便接任第一名的位子,人长得很好看,只不过不说话的时候脸部僵硬,会让人觉得不好亲近。 「相处之后我才知道原来他是一个很贴心的人。」睿妮微微一笑,彷彿空气也跟着甜蜜,「我有他的照片,我拿给你看好了。」 「不过只是他的侧脸,因为他不喜欢拍照。」睿妮边说边翻找着手机,口气虽然责怪,脸上却充满着笑容,「他以前也是管乐社的,说不定你认识喔!」 我看着她幸福的样子,笑着附和,「侧脸虽然比较难认出来,不过如果很熟的话应该可以。」 睿妮翻出照片后,倾身递给我,「就是他。」 我接过手,一看见照片上的人立刻愣住,脑袋接着空白,我完全没有想到会是他,完全没有。 儘管只是侧脸,我依然一眼就认出他,因为很熟,因为我的手机里也有一张类似的照片,那是陈子翔,我最熟悉的侧脸。 震惊之后的空白,我开始止不住情绪激动,心里不断咆哮着,怎么会是陈子翔?为什么会是他?睿妮怎么会跟他在一起? 睿妮没有发现我的异样,接着说:「对了,我都忘了,我们上次聊天的时候有提到你喔!关妍,你认识子翔吧?」 认识,当然认识了,我怎么可能不认得陈子翔?他可是我喜欢的人啊! 儘管心中不惯吶喊着,最后我却违背良心地说:「认识,不过不太熟。」 不假深思,我平淡说出完美的谎言,没有一点破绽,却止不住内心的撕裂感,疼痛煎熬着我。 我突然很想发笑,这实在是太荒谬了,陈子翔怎么会是睿妮的男朋友? 我的胸口犹如堵住棉絮,一丝一丝地佔据氧气,艰难地吸口气,我问:「为什么你们会在一起?」 我无法隐藏语气的僵硬,但是睿妮一脸灿笑,并没有发现我的不对劲,「其实是我先喜欢上子翔的,所以当他跟我说我们在一起的时候,我真的很开心。」 后来睿妮还说了许多,但我再也听不进去,她并不知道其实「巴鲁」就是陈子翔,我喜欢的人是陈子翔。 看来陈子翔并没有说太多我们的事情,睿妮完全不知道我喜欢的人是他,我止不住心中的酸涩,在他的心中,我到底算什么?为什么他会跟别的女生在一起,而且居然还是我最好的朋友。 我们之前不是才好好的吗?为什么一切都变了? 睿妮回家后,我混乱的思绪始终没有得到平復,心痛的感觉只有越来越窒息。 后天的术科考试,我考得一塌糊涂。 ??? CH5-3 最熟悉的侧脸 焦虑的等待中,终于等到成绩出炉。 如我所预料的,我的学科成绩很好,而术科成绩则反之,叹了口气我只能接受这样的结果。 自从那天睿妮投下震撼弹后,我一直无法专心在任何事情上,包括那天的术科考试。 我一直无法克制自己去想他们的事情,还有许多为什么,许多情绪交加煎熬着我,此时术科成绩的不理想短暂吸引我的注意力,我如喘了一口气般找到事情,我不愿再多想他们的事情,怕再多一点就无法承受。 能拖延多久就多久,我不想面对。 我开始翻阅着歷年资料,越翻越是心灰意冷,我的术科成绩根本上不了我的第一志愿,儘管学科再好也无法拉到底线。 失望之馀,我想着也许指考还会有一丝希望,于是着手翻阅指考的资料,终于让我找到一线生机,它的分数比配和学测不同,学科的成绩较重,只要我能倾儘全力拼上最高分依然有机会考上我的理想,但是那分数高得足以让我心惊,情况绝不像学测那样乐观,我需要全力一搏。 晚上吃完饭,我将学科成绩单递给爸爸,爸爸看着我的成绩单,满意地说:「成绩很不错,上国立大学绰绰有馀吧?」 屏住呼吸,儘管再不想面对,我知道是时候了,艰难地开口:「爸,我打算拼指考。」 爸爸表示不解,「为什么?现在的趋势不是以学测为重?而且你这次成绩不错,这么好的机会为什么要放过?你有把握指考更好吗?」 我的语气坚定,「不管有没有把握,我只有努力去试,因为只有这样我才有机会考上最想要的那间学校。」 爸听我这么一说,似乎很满意,「最想要的学校?我的女儿果然不同凡响,居然有志气要考上台大。」 妈妈刚好从厨房出来,坐在爸爸旁边微笑着参与我们的对话,「有理想固然好,但是不要累坏自己了。」 我深吸了一口气,在他们的目光下缓缓开口:「不是台大,除非它的学士班设有音乐系,否则它不会是我的选择。」 「什么音乐系?你再说什么?」爸爸虽然不明所以,但是语气僵硬不少,妈妈也是一头雾水。 儘管再不想面对,但我明白此刻已经到了最后关头,是时候为自己奋力一搏了,「我想考音乐系,未来当一位音乐演奏家。」 「音乐?你在说什么?我们之前讨论过这话题,那时候你可不是这样说的,你从来没有提过。」爸爸神色严厉。 儘管畏惧爸爸的神色,事到如今我只有继续说:「我一直以来都很想往音乐发展,只不过怕你和妈妈反对,所以一直都没有说出口,但是我很尊重你们的意见,希望能得到你们的支持。」 「音乐家说的好听,就是搞艺术的,说难听就是吃不饱肚子。这些事情我跟你说过多少遍了,你怎么还听不懂?」爸爸双眼炯炯地盯着我看,又转念一说:「不对,如果要考音乐系,你没报术科考试要怎么考上?你这孩子是怎么搞得?」 爸爸似乎被我弄糊涂了,我解释说:「我有报名术科考试,就是因为考糟了,才不得不选择指考。之前说出去玩的那几天,就是我去台北考试的时候。」 爸爸听我说明完后,只有满满的愤怒,「这么大的事你居然没跟我说!要是你发生意外的话该怎么办?」爸爸顿了一下,「所以那时候你才会说是住在睿妮家?那孩子怎么搞得,居然帮着你说谎?」 摇着头,我赶紧解释:「不关睿妮的事!是我拜託她帮我的。」 之前的事情是我拜託睿妮的,不能无端拖她下水。 「在台北的那几天你住在哪里?」儘管爸爸语气缓和许多,却阻止不了话里的冰冷。 「我住在朋友家里。」我不能再说出庄老师的名字,让无辜的人受到牵连。 我转移话题:「爸,这些事情并不是重点,而是我多么渴望音乐,甚至不惜大费周章去隐瞒你们,你能感受到我的决心吗?」 「如果这就是你所谓的决心,我无话可说。」爸爸平时和蔼可亲的脸,此刻只有严峻。 看着爸爸绷着脸说完转身要走,我愣了一下,事情还没有说完,我还没有得到爸爸的认同,不能就这么糟糕结束,我赶紧走到爸爸面前,「也许我的方法错了,但我真的很在乎你跟妈妈的意见。」 只是爸爸脸上的线条没有一丝缓和,「如果你真的在乎我跟你妈,就不会最后一个让我们知情。」 「如果我不在乎你们大可以自己做决定,之所以会这么晚才告诉你们,只是希望能够争取一点缓衝时间。只不过,看来我最不希望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当你下决定的那天起就该想到有今天,我只是没有想到你居然会隐瞒着我们。」爸爸最后几乎是痛心地说:「关妍,我对你太失望了。」 爸爸说完转身走进书房,而我这次没有再拦住他,只有震惊在原地,原来无论我多么努力,结果还是无法得到认同吗?最后换来的是一句失望。 始终在旁静静听着对话的妈妈走到我身边,「关妍,妈妈欣赏你对未来有想法,但这件事情上你的确太莽撞了,怎么可以什么都没有跟我们讨论就擅自做决定?」 妈妈无奈摇了摇头,「你爸爸会生气是有道理的,我希望你能好好想一下。」 最后妈妈随爸爸进入书房,那扇门彷彿隔了两个世界,明明所在的是温馨的家里,为什么此刻我只觉得孤立无援? 坐在车上,我漫不经心地看着窗外,经过昨天那场不愉快的对话后,爸爸始终没有对我开口。 今天的红灯特别多,每一秒的等待都像是煎熬,比平常慢了十多分鐘后终于到了学校,就在我要下车的同时,爸爸突然问我:「你还是坚持自己的决定要考音乐系吗?」 「对。」我目光坚定看着爸爸,等着下一句制裁。 果然爸爸语气僵硬,「好,在你还想清楚之前都给我自己想办法上下学,既然你不这么不受较,我也没有必要疼着你,老是绕一大圈路充当司机了。」 我僵硬地应了声,下车之后没有像平时急着进入校门口,而是在原地看着爸爸远去,因为这样的画面也许很难再看到了。 我忍不住难过,我承认这件事情我的方法有错,但是我无法退缩也无法回头了,只能继续走下去。 ??? 「下课了,先别看了。」闻声,我抬头看着叶庭,她接着说:「走,我们去吃饭。」 闔上课本我和叶庭两个人走出校门口,自从那天和爸爸闹翻后,我开始自己搭公车上下学,晚上则留在教室自习,一方面为了拼七月份的指考,一方面为了减少在家里与爸爸碰到面的时间。 那之后我和爸爸没有说过任何一句话,妈妈虽然也是不支持的,但是面对我的坚持,态度已经软化,我知道现在缺的只有爸爸的支持。 妈妈劝过我好多次,虽然同情妈妈夹在中间为难,但是这件事情我不能低头,何况已经发展到这个地步,没有理由退缩。 「你和你爸还没有和好吗?」叶庭问着,我无奈摇了摇头,她拍着我的背,「别僵持太久,时间久了对谁都没有好处。」 我点了点头,转移开心一点的话题:「今天要吃什么呢?」 我们寻觅吃饭地点,无可避免经过陈子翔打工的幸福咖哩,除了从睿妮口中听闻他的事情,这彷彿成为我们唯一的联结,除此再无其他。 习惯走在对面街的马路,偶尔,我能在短暂经过的时候,透过玻璃橱窗看见心里一直掛念的人,只有隔着这么远的距离,我才有勇气不顾一切地看着他。 一如往常我无法克制地将视线往橱窗看去,以往我只会见到他独自忙碌的身影,此刻看到的画面却是睿妮坐在位子上看着陈子翔在店里忙碌,眼神里充满着爱恋。 我的脚步停顿,虽然打从睿妮告诉我他们在一起的那天起,我便知道这样的画面随时可能在他们身上上演,可是亲眼看到却是难以承受的痛,平时努力隐藏的情绪,此刻迅速地翻倍復甦,将我所有的刺痛都狠狠提醒。 注意到我的僵硬,叶庭停下脚步,随着我的视线看到店里那两个人的身影,顿了一下开口:「原来你这么久没有告诉我关于他的消息,是因为他和别的女生在一起了。」 听叶庭平淡道出事实,我勉强说:「是啊,最终我们没能在一起呢。之前还麻烦你给我那么多意见,真是辜负你了。」 儘管我的语气故作轻松,但叶庭嚐到我话语里的苦涩,拍了拍我的背说:「难过就别逞强。」 虽然我感觉的出叶庭有许多疑问,她却没有多问一句,对于她的贴心我很感谢。 接着叶庭又往橱窗一看,手上的动作停顿,「那个女生不是你认识很久的朋友吗?」 我惊讶了一下,之前我和叶庭提过睿妮的事情,我没想到她会记得睿妮,甚至认出她。 叶庭看到我的样子,知道她说对了,却拧着眉,「她背叛你?」 我的身体止不住短暂颤抖,一直以来我不想去思考的,全因为叶庭这句话翻滚着。 虽然睿妮从头到尾完全都不知道我喜欢的人就是陈子翔,虽然明知道睿妮没有做错,但我的确有这样的心情,无论睿妮是否无辜,事实是我喜欢的人和我最好的朋友在一起了。 我一愣,才惊觉自己在想什么,我怎么可以这样想睿妮呢?她是我最好的朋友啊。 忍不住心里的难受,最后我深吸了口气,简短跟叶庭解释:「不是你想的那样。」 难受的心痛忍也不是,痛只有更痛,我到底该怎么办才好?至少现在我不想再待在这里,我拉叶庭想离开这个地方,她却不受我控制,停在原地坚持着。 「要不然是怎样?」虽然我一副不想多谈,叶庭却很在意这个问题,语气僵硬:「如果他和别的女生在一起就算了,但是那个人居然是你的朋友,她都背叛你了为什么你还要忍受?我都搞不懂你现在是怎么回事了。」 我无力解释事情原委,只有用几近恳求的语气说:「拜託,别逼我了。」 我不安地看向橱窗,此时店内的陈子翔往我的方向一看,视线不偏不倚和我对上。 我心一慌,再也无法和叶庭辩驳,放开她的手,「对不起,今天我很累了,我先回家了。」 说完最后的话,我再也不顾一切如逃跑似地慌乱离去。 CH5-4 最熟悉的侧脸 一回到家,妈妈看到我之后随即露出惊讶,「关妍,你今天怎么这么早回来?这时间不是在学校晚自习吗?」 心情不好使我无法藉口,我疲惫地直接说:「想回来就回来了。」 客厅里传来爸爸质问的声音:「这样的态度你有把握考上第一志愿?」 爸爸这句话压得我心里更难受,我走进客厅面对爸爸,「我会努力的,爸爸你不需要担心。」 似乎怕我和爸爸又吵起来,妈妈赶紧到爸爸身边要爸爸别再说话,「好了,女儿回来累了,你也别再激她了。」 只是爸爸苦笑一声,对着我说:「什么不必担心?当你诞生在这世界上的那一刻起,我就无法停止时时刻刻关心你。关妍,你懂爸爸的苦心吗?」 这是吵架之后,爸爸第一次这么对我说话。 我感觉眼眶一热,「我一直都知道你为了这个家付出很多,为了我付出很多。但是爸爸,为什么你就是不能支持我呢?」 爸爸皱起眉头,「理由你听的还不够多吗?有再多的理由不过是我和你妈希望你不要受伤,我们只不过想好好保护唯一的女儿。」 本来担忧的妈妈,最终沉静地看着我,眼里只有关爱。 面对他们的关爱,我的心里却没有半点温暖,此刻只有负担,强压已久的情绪我忍不住激动,「可是爸爸,你为我好难道我就要全部接受吗?」 妈妈脸上的温和被我打破,睁大眼睛看着我,忍不住斥责,「关妍,你这是跟爸爸说话的口气吗?」 「难道我说的不是事实吗?我想你们永远都有上千种理由反对,就像我的导师曾跟我说过无数个理由要我放弃,但我不在乎你们所说的,我热爱音乐。」 我看着爸爸,语气坚定再也顾不得是否会伤害到他,「爸爸,你关心过我在想什么吗?你知道我要的是什么吗?你是我的爸爸,但你和我的导师一样不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如果你看过一次我演奏小号的样子,你就会知道我有多么热爱这件事情。」 透过模糊的视线我看着爸爸,一直没说出口的愿望终于说出,「但是你从来没有,连我在家里练习的时候你都没看过,一次都没有。」 我看着爸爸明显受伤的表情,再也忍不住难受的心情,转身用尽最快的速度回到二楼的房间,一关上门我全身的力气彷彿瞬间抽离,所有的偽装再也不见。 眼泪,却迟迟落在眼角不肯落下,因为伤害都造成了,此刻崩溃了还有什么用?为了我最喜爱的音乐,我伤害了爸爸,但是为什么我的心里会这么难受?伤害了爸爸后难道我就会得到我想要的吗? 如果得到了却失去我最深爱的人又值得吗?我第一次这么厌恶自己,为什么要那样对爸爸说话?为什么情况会变成这样呢? 当看到陈子翔和睿妮在一起的画面,我再也无法冷静,这阵子以来的坚强全都在那一刻化作泡沫,原来我是这么不堪一击的人,我以为自己可以隐藏的很好,最终只有全部发洩在爸爸的身上,我居然这么的自私。 我怎么可以伤害最爱我的人? 我胡乱地弄翻桌面,彷彿如此就可以让自己好受一点,打开抽屉想掏出里面的东西时,我的动作全部停顿,因为那张cd映入我的眼帘,「whenifallinlove」。 许久我没有任何动作,最后轻轻抚摸专辑的封面,思绪逐渐回到当初圣诞节陈子翔执意要交换礼物的时候,回忆如电影一幕幕带过,我看着自己越来越无法自拔,然后......思绪突然停顿,当我细细回忆过去的同时,看见的却不只有自己,还有陈子翔。 我到底在搞什么?为什么现在才明白?越想我的心情越躁动,以前的回忆形成一条轨跡,通往答案的方向,一个如此清晰的答案,为何我一直没有看清? 再次低头看着手中的cd,几乎没有多想我带着它走出房间,以最快的速度跑出家门,顾不得回应妈妈说不完全的半句关心,只有在心里对着爸妈抱歉,现在我没有办法顾虑到你们的感受,此刻的我无法顾及其他,我必须找他要一个答案。 出门的时候太着急了,我连最基本的钱包手机都忘了带,循着平时的记忆沿着马路走,心事繁重地走也就不觉得路远,许久之后我终于来到那条街上,放慢脚步来到陈子翔所在的幸福咖哩。 隔着马路,我看着橱窗里的他收拾着店里的桌椅,此刻大概接近打烊了吧?出门时的心急如焚在见到他后平息,我没有动作,只是隔着一条街看着他一举一动,还那么清晰的心动,有多久了? 好久没能仔细看看他,本来生活紧密的一个人,何时无声无息离开了? 店面的铁捲门慢慢放下,几名员工互相告别后各自离去,陈子翔在最后几个出来,我看着他和身旁的人挥手告别,似乎注意到我的视线,他转身朝我的方向看来,在和我对到视线的同时,他原本要离去的动作顿时停下。 我们隔着一条街的距离凝视彼此,我的内心深处彷彿有一个地方倒塌,我有太多的问题想要问他。 距离太远,我无法看清他脸上的表情,他是否有也跟我一样的感受?正当我沉陷在情绪之中,陈子翔却突然别开头,迈开脚步要走。 「陈子翔!」我大喊他的名字,希望他能够停下脚步。 但他彷彿没有听见的样子,脚上的速度不见缓,见他离我的距离越来越远,我心慌地顾不得马路上是否有车,朝他要奔去。 我刚迈开脚步,刺耳的声音随即划破天空,我惊愕地往车内的驾驶看去,他叫嚣着:「找死啊!走路不看路啊!」 低声说了句对不起后,我赶紧过到对面街道想寻找陈子翔,却发现本来可以远去的他朝我走近,一双眼睛愤怒地像有两团火焰,一靠近我便抓着我吼着:「你到底在干嘛?你难道不知道刚才有多危险?你知不知道你只差一点就会被车撞了!」 我愣在原地,没有预料到他会这么愤怒,连话也说得结巴,「我、我没想那么多,我只知道你要走了。」 听我这么说,陈子翔眼中的火焰减弱不少,眼中闪着我不明白的情绪。 他放开我的手,我愣愣看着自己手上的红印,却不觉得痛,只是想着他刚刚很着急吗? 陈子翔如自嘲地说:「我走了对你而言很重要吗?」 「很重要。」我没有思考,基于感情地说:「我只是不想看到你又消失在我的视线范围。」 只是陈子翔虽然没有离开,视线却没有看着我,他在抗拒着什么吗? 看着他疏离的样子,我又开始止不住难受,「为什么你会变成这样?或者该说,为什么我们会变这样?」 鼻酸朝我袭来,我缓缓地说:「我们本来不是好好的吗?」 店里的员工早就散了,这时间的街道上并没有太多的人,没有什么能够将我们隔开,我却依然觉得他离我遥远。 陈子翔始终不语,我只有问他:「那天在管乐社,你之所以会吻我是因为了解我的个性对吧?你知道随便践踏我的感情之后,我一定会愤怒而且还会主动离你远远的,所以你才故意那么做的对吧?」 「我不得不佩服你的想像力。」他终于开口,却是嘲弄。 「陈子翔,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我艰难地吸了口气,视线却固执地看着他,想找出一点往日的痕跡,「如果你不喜欢我,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那时候我只懂得重视技巧,你为了让我明白情感才是最重要的,特地带我去听『飞翔乐团』的演奏,最后我却对你冷言冷言。庆功宴那天你明明就有事情,却还是赶来ktv,只因为我一个表情。你还骑了一个小时多的车子载我回家,我们甚至约好了要一起努力,往音乐的梦想前进。 「我生日那天你特地来找我,只为了跟我说一句生日快乐,甚至答应了我一个愿望。那时候比赛快到了,明明你也有参加,还是坚持陪我练着一遍又一遍曲子,始终不肯放弃。全国赛结束的时候,我因为资宜的事情难过,你陪着我好久,跟我说了好多鼓励的话,还重新定义了『一起』的意义,我们不是说好要一起怒力的吗?」 说到后面,我的心如翻搅般痛,眼眶的雾气也越发浓厚,彷彿在经一点重量便会落下。 还有太多太多的事情,为什么我现在才弄明白他的心意呢? 他一向比我了解他还更了解我,他知道那天吻我之后,我便会自动避开他,所以他才会那么做,而我为什么细细翻阅回忆之后才明白他的心意呢?我那时居然会相信他的谎言。 「陈子翔,如果一开始你说你不喜欢我,我会相信。可是当你为了我做那么多事情之后,要我如何相信你对我一点感觉也没有?」 我看着他握紧的拳头,手臂上冒着一条条青筋,他也和我一样难受吗?他为什么要极力克制住自己? 「你曾经答应我不会有所隐瞒,你能告诉我你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吗?我现在真的觉得很无助,我不知道该怎么做了。」 许久,陈子翔终于转身面对我,表情没有刚才的嘲弄,只有疲惫的神色,我忍不住鼻酸,终于将他找回了。 彷彿看见乌云中的一点天晴,我期待他说我想知道的答案,只是他的疲惫更深,「有些事情,一旦错过了就只能过去了。」 「可是我们还没有错过啊!我还在这里,一直都喜欢着你,我们并没有错过。」我紧握着手中一直拿着的那张cd,始终没有松手,它就是我们感情最好的见证啊。 是陈子翔教会我相信努力大于註定,于是我努力着不想让我们真的变成错过。 陈子翔的眼中没有光彩,他淡淡开口:「这阵子发生太多事情了,你不会理解的。」 「也许我不能理解,但是只要你愿意说,我就愿意听,我想试着去理解。」我努力微笑,真诚对着他说。 听我这么说,陈子翔似乎更难受了,我看着他表情扭曲,心里也跟着痛苦。 他说:「关妍,喜欢一个人,不一定要在一起。」 尚雯学姊也曾经对我这么说过,那时候的我并不觉得这句话沉重,为什么从陈子翔口中说出,我却觉得有着难以负荷的重量? 「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这么说,不是还有机会吗?明明我们可以在一起的啊?」儘管依然努力着,但是看着陈子翔黯淡的神色,我的自信不像刚才坚强,我怕无论我多努力,始终无法改变他决定的心。 他看着我许久,终于缓缓开口:「难道你想背叛睿妮吗?」 这句话是我的死刑。 他接着说:「你应该知道我和睿妮在一起了。」 我手中那张他送我的专辑轻轻滑落,我的心彷彿也随之掉落无禁止的深渊,我无心去捡,也没有必要去捡,再也无法往回了。 我忍不住笑了出来,笑声却比我想像中的牵强刺耳,「是啊,我怎么忘了,你已经是睿妮的男朋友了。」 最终我们只有沉默相对,儘管陈子翔还站在我面前,我却不能将他拥有。 我居然忘了,当确定陈子翔的心意后我什么都忘了,不顾一切地跑到他面前,儘管证实了又如何?我们已经是过去了,他现在和睿妮在一起,我的感情早就在还没开始前就结束了。 所有仅存的希望在他这一句判决之后只剩下一片死灰,什么都没有了。 我突然觉得自己很可悲,想笑也想哭,我不强迫自己隐藏情绪,最终却还是无法歇斯底里地去痛哭,已经无法改变的结果,我知道这一次如果忍不住眼泪只会让他更加难受,所以我忍住了。 也只好忍住了。 ??? CH5-5 最熟悉的侧脸 假日的早晨并没有太多乘客,我毫无阻碍地走下公车。 那天过了十二点之后我才回到家里,客厅的灯本来该熄了,却为了我开着,迎接着我的是爸妈的责备与不谅解,我看着他们愤怒和失望的脸庞却什么也感觉不到,万念俱灰之下,情况还能糟到哪里? 和陈子翔谈过之后,我的身体彷彿被掏空,对于周着的一切流动没有多大的感受,如同行尸走肉。 本来和叶庭约好一起看书,脚步却在迈进校门口那刻停住,是谁在演奏小号?全国赛不是都结束了吗?为什么还要执意练习呢? 不想去重温的回忆此刻硬是在脑中上映,陈子翔的一举一动在我的脑中挥散不去,为什么为这么难受呢?所有的偽装终于再也支撑不住,难过的情绪不断涌现,我明明很怒力地不去想他了啊? 直觉必须赶快离开这里,我没有太多思考,赶紧转身走出校门口,我无心顾及其他人所投来的异样眼光,随便搭上公车,漫无目的地搭乘。 看着风景一幕幕在眼前转换,我的心情却只有越来越乱,为什么努力建起的防卫,可以轻易地被一点相似的声音打破?我明明决定好不再去想的。 突然,我的脑中出现一个许久未见的身影,一个想法从我心中產生。 辗转搭车后,我坐上开往台北的客运,出发前我拨出一通电话,随即切换静音阻绝外界的纷扰,就让我任性一次吧。 此刻我真的很需要出口。 一踏上台北,低几度的气温和不熟悉的异地感让我内心混乱的情绪更加交杂,我焦急地在陌生的校门口不停徘徊,等待电话那头的人出现身影。 不久后我看见仁伟学长着急地跑过来,他一见到我便开心地说:「关妍,好久不见了,你刚才电话中说要来的时候吓了我一大跳,我没想到你真的来了。」 熟悉的身影终于出现,我的心却没有因此落定多少,努力扯出微笑回应仁伟学长,「今天是临时起意,难道见到我不开心吗?」 「当然开心了,只不过我刚才在处理社团的事,如果你早点说,我就能来接你了。」仁伟学长看了看手錶,「快中午了,不然我们先去吃饭吧,顺便决定待会要去哪里。」 仁伟学长带我到校门口正对面用餐,那是一间气氛温馨佈置良好的义式餐厅,黄色灯光照射下彷彿人都柔和了些,这样的灯光让我想起那间充满咖哩香味的......我一顿,努力打起精神听着仁伟学长讲述大学生活,儘管笑着回应每一件事情,却什么也没有听见去。 后来我和仁伟学长决定去逛逛他们校园,他热心地为我介绍一切,其实我一点都不想知道关于他所说的任何事情,但是此刻的我却很需要这样的温暖。 我们走到一座桥上,我漫不经心看着小河里悠游的鱼群,「真好,牠们看起来好悠哉,好像什么烦恼也没有似的。」 仁伟学长笑了一下回答:「你又不是牠们,怎么知道牠们没有烦恼?」 说者无心,听者却有不同的心境,我顿了一顿后才回答:「也是。」 我们静静看着小河,共享着静謐的一刻,我看着清澈的小河,彷彿心里也澄明一些。 河流映着天空的蓝色,也把它的风景收揽,看着河流就像看着天空,这时有几隻鸟儿飞过,牠们拍动着翅膀,翅膀......陈子翔。 我的眼神一暗,刺痛又隐隐发作,为什么到哪里我都忘不掉他? 深深呼了一口气,彷彿下一个重要的决定,我转身看着仁伟学长,问着:「学长,你还喜欢我吗?」 仁伟学长似乎有些惊讶,脸也变得躁红,「你怎么突然说这些?」 我坚持问着:「你喜欢我吗?」 这时仁伟学长已经没有震惊,露出正色的表情,「喜欢。」 得到想到的答案,我低头牵住他的手,再触碰的那一刻我感觉到仁伟学长轻微的颤抖,代表着在乎。 我上前一步将自己的身体投入仁伟学长的怀抱中,朝我席捲而来的是陌生的男性气息,我清楚地知道这个人并不是陈子翔,但是我需要这样的温度,我没办法了。 我感觉到学长的身体明显一僵,接着没有闪躲,伸出手将我抱紧,呼吸的起伏之间牵动着彼此紧紧相连。 这怀无保留的拥抱中我感受到仁伟学长的真心,无需猜疑便奉上我的面前,之前我所有的固执与努力,最后只有惹得自己全身是伤,这里才是我的归属吧?我的决定是对的吗? 许久,我们各怀着心事紧紧拥抱着,仁伟学长放开我后我看见他眼里的波动,虽然隔开了距离,但是学长的手没有离开我的身体而是捧上我的脸颊,接着他轻抬我的脸,我明白接下来要发生什么事,却只不住心里的慌乱。 我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心生排斥,我克制着自己努力闭上眼睛,姿态却没有心意相通的甜蜜,只有僵硬。 心情应该是激动的,我却什么都感觉不到,我喜欢的是陈子翔,不是眼前的仁伟学长。 我不应该利用仁伟学长!睁开眼我连忙伸出右手放在两脣之间阻挡,几乎只差一秒便来不及阻止,一切就要错了。 近在咫尺,我清楚看见仁伟学长眼里的惊讶与受伤,下一刻学长已经将情绪藏好,往后退了一步,当我再次对上仁伟学长的眼睛,学长的眼睛弯弯的像是模仿快乐的样子,我却不见一点笑意。 我还是伤害了仁伟学长。 之后我们没有多说什么,假装这是一场不存在的幻象,但它确实影响了我,也影响了仁伟学长。 即将坐上客运的那一刻,仁伟学长终于开口:「关妍,感情这种事情强求不得,我知道你还没想清楚,等你想清楚的时候再跟我说,好吗?」 我点了点头,努力克制心中的酸楚,在我伤害到仁伟学长的时候,为什么他还可以这么温柔的对待我?我一点都不值得啊! 仁伟学长看见我难受的模样,叹了口气轻拨我的头发,「时间很晚了,回去吧。」 接着仁伟学长扯出一笑,眼里却毫无光彩。 我让一个原本开朗爱笑的男孩,变成完全不认识的样子,我到底都做了些什么?为什么事情总是不顺利?无论我怎么努力,结果只有更糟。 思绪混乱中,我在长途的车程中疲惫睡去,醒来后已经快到达目的地,下意识的我拿出手机想看时间, 却发现正好有来电,萤幕上显示的人是叶庭。 还没完全醒神,我模模糊糊地接起电话,「喂?」 「你在哪里?」叶庭劈头就问,口气明显强烈。 虽然不明白叶庭的异样从何而来,我依然老实回答:「我在车上,快到客运总站了。」 「好,我去找你。」叶庭说完立刻掛了电话。 正觉得奇怪,我看到萤幕回到主画面所显示的一长串未接来电都来自同一个人,叶庭。 我惊讶地翻阅,才发现记录从早上就有了,一路打到晚上,总共五十多通。 我才想起今天和叶庭约定好看书,临时起意去了台北却没有跟她说,她是担心我出事情才打了这么多通电话。 下车后,此时夜深只有零零散散几个人影,我很快在候车大厅看见了叶庭的身影,明白她找了我一天,此刻看见她的身影,我的心中充满感动。 我朝她走去,「叶庭。」 她听闻,转头面对我,脸色比我想像的难看许多,一见到我便带着怒气询问我:「你今天都去哪了?一声不响地就消失不见,你知不知道这样带给别人多大的麻烦?」 对于叶庭的怒火,我无可辩解,只有说声:「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叶庭的语气并没有好转,问我:「所以你去哪里了?」 「我去台北了。」我如实以告。 「台北?去那边干嘛?」 我顿了顿,最终还是回答:「我去找了仁伟学长。」 「你找他?」叶庭皱着眉头,语气明显高扬。 「对。」虽然叶庭出自好意,但是面对一个接着一个的质问,我已经累了。 「叶庭,我今天很累了,我们可不可以别再追究这些问题?」 只是叶庭语气没有缓和,指责我:「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一声不响去台北见那个学长,他喜欢你,但他没有必要当你难受时候的避风港,这样对他一点都不公平。」 见叶庭一针见血这样说我,我的心不免刺痛,「我并没有把仁伟学长当作避风港,难道我不可以用朋友的身份去找他吗?」 「在这个时间点你要我怎么相信?你失常地一个人独自前往台北就为了叙叙旧?你敢说你完全没有利用他吗?」 我一愣,想起桥上的拥抱,和差点落实的吻,我竟然无法反驳,儘管并非出自本意,但我依然做了那样的事情, 见我无言以对的反应,叶庭的情绪更激烈,「关妍,我没想到你会这样做,你根本就不懂得什么是喜欢,否则你不会这样蹧蹋别人的感情。」 这句话彷彿刺中我心上的正中央,如果我不懂得什么是喜欢,为什么会因为陈子翔而这么难受?那么我的心痛到底都算什么? 我看着叶庭,语气逐渐加强,「那你又懂我的感受吗?这几天我心痛的快要承受不住了。好几次,我都想要拆穿一切,但是我做不到,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办,你懂这种感受吗?」 「我不懂。我只知道你做错了事,而且没有任何理由。就算你再难过,也不该利用别人的感情。」 我拧着眉头,「我没有想过要利用仁伟学长的,但是我不知道该怎么做,我已经快不认识自己了。」忍着眼眶湿润,「我并没有那么坚强。」 叶庭已经没有愤怒,只是叹了口气,「无论如何,你明明知道这有多痛,为什么还要这样去伤害别人?」 是啊,为什么还要去伤害别人?我给仁伟学长不切实际的幻想,让他误以为有机会,最后却是狠狠抽离,我明明就懂这有多难受,却还是这样对他。 陈子翔带给我的痛苦挣扎,最终我也造成给别人了吗?我明明不想要这样的啊。 为什么事情会变得这样? 我的视线逐渐模糊,眼泪终于忍不住掉落,只能无助地看着叶庭,「可是叶庭,我的心里好难受,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说完,我再也承受不住了,只能蹲在地上痛哭,这阵子累积的难受终于在和叶庭的对质中爆发,我只能任由自己哭泣,再也毫无保留宣泄强忍的情绪,没有一丝防备。 那个曾经说过不喜欢我忍着眼泪的男孩,再也不会对着我说他看着难受了,在泪眼模糊之中我无法听见他的声音,也听不见了。 我却听见叶庭说:「我会陪着你的。」 然后她紧紧拥抱着我不发一语,无声的举动却让我的眼泪更加兇猛。 那个身影也许永远不会陪伴在我的身边了,但是此刻我并不是孤单的。 哽咽着,我只能在心里不断对着她说:「谢谢你叶庭,好险还有你。」 ??? CH5-6 最熟悉的侧脸 「仁伟学长,那天真的很对不起,我的举动一定造成你很大的烦恼,我不应该那么自私,利用你的感情来忘记心里面的人,我想在学长你愿意面对我以前,我没有资格面对你了。圣诞节的那隻拉拉熊我还是会好好收着,但是心意请学长收着就好,以后还是请你叫我学妹吧。学长你说你相信缘分,但其实我们都缺乏努力,缘分也是需要努力的。」 我强忍心中的酸楚,轻声说:「下次请你在能够努力的时候好好努力,别像我一样。」 最后一句我留给自己,送出简讯后,收到仁伟学长的回覆已经是三天后的事情,我想这三天的消化期学长一定思考了很多事情,只要学长还愿意和我联系就足够了,那样伤害过学长之后,我自认已经没有资格再做他的朋友,所以收到简讯时,我是惊喜的。 只是我没有想到收到的会是这么一句:「我知道了,学妹。」 简简短短几个字,我却明白仁伟学长一定是费了很多心思去打的,「学妹」那两个字像是保证,儘管学长不能立刻将我放回学妹的位子,但我相信总有一天会回到原点的。 仁伟学长的事情告一段落后,我的心平静许多,儘管许多烦恼依然没有解决,但是那天和叶庭在客运站的争执,狠狠地打醒我,句句戳中我的要害,让我不得不重新面对自己。 喜欢陈子翔是个事实,不能和陈子翔在一起也是个事实,但是只要我没有去改变关係,这两件事情并不衝突,也不会伤害到任何人。 如果我无法放下他,又何必勉强自己忘了他?甚至伤害了自己也伤害了仁伟学长,所以我不再阻绝他在生活周遭的影子,既然避免不了,那我面对。 软弱也软弱过了,跌倒一次又如何?既然无法忘记,那就别忘了,是时候该振作起来了。 诚实面对自己后,我不再自己添烦恼,我选择将所有的精力放在音乐和课业上,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我,至关人生重要的课题,我怎么可以因为自怨自艾而断送我一直坚持的梦想? 我开始急起直追,没日没夜地看书,难免烦闷时便练习小号,在音乐中我总是能放松自我。 这样的生活很累,我却得到了满足,因为我再也没有时间思考陈子翔的事情,只是偶尔闪神的时候,我会觉得他在我身边,在失眠的夜里他会出现梦里,短暂打断我的坚强,狠狠难过后白天醒来继续努力。 生活逐渐上了轨道,日子一日日来到夏天,即使指考迫在眉睫,我依然没有停庄老师的个别课,和音乐的联系已经不只是为了梦想,更是我生活中的救赎,不能也无法切断。 这天个别课,我吹奏着上次老师交代我练习的曲子,它充满着悲伤的曲调,彷彿印证了我这阵子的心情,闭上眼,我将自己投入挣扎的情绪,这悲愴的曲调,不正意外的符合我这阵子的心情? 诚实面对自己之后,情感随之流露,跟着音符的堆叠我唤起不堪的回忆,难受、痛苦、挣扎一一环绕着我,成为解不开的结,在最后一个音落下后我却得到全所未有、淋漓尽致的感受,我将自己投入在音乐里挣扎,同时也得到解脱。 陈子翔,那时候你想告诉我的,一直以来我所学不会的就是这样的感受吗? 当我睁开眼,庄老师一动也不动地看着我,平时这时候老师总会说一些评语,对于老师没有下一步指令我感到不解,「老师,怎么了吗?」 老师盯着我看,眼神充满关切,「关妍,你最近的改变很大。」 「老师你怎么突然这么说?」对于老师突如其来的问句,我只有满满的疑惑。 庄老师反而问我:「你最近发生什么事情吗?」 是啊,最近发生的事情很多,但我没有明说老师为何会知道?我脑中浮现一个可能,「老师,我爸妈跟你说过什么了吗?」 说出猜测,我警戒地看着庄老师,唯一想到的可能是爸妈要老师来劝说我。 只是庄老师面对我审视般的眼神只是苦笑,似乎有些无奈,「大概是教你久了,你的一举一动我都太过熟悉,你最近演奏的方式和以往不同,很明显就能看出。」 我的身体一僵,老师看着我继续说着:「以前我总觉得把技巧教好,情感什么的等你日后年龄渐长总会有些体悟,自然也能表现出情感。但现在,你已经学会了,发生了什么事对吧?」 「虽然很不好受,但是都过去了,我已经能够诚实面对了。」感觉到浓浓的关心,我鼻头一酸,然后真心地说:「老师,谢谢你的关心。我不该随便怀疑你的。」 老师点了点头,「虽然老师不知道你发生了什么事,但我相信你可以解决难关的,你可是我的得意门生。我很为你的改变感到开心,但是我更希望我的学生,也就是关妍能够开心。」 我笑出声来,心里洋溢着温暖,同时想着陈子翔曾经指正我缺乏情感,那时我怎么努力也没有办法做到,现在他却是叫我体会的人,这段感情之中我不仅仅只有失去,反而我的音乐里开始有了情感。 我该算幸运吗?或者不幸?如果这一段感情只是为了教会我领悟情感,这值得吗? 只怕在我还没有深思这个问题前,早已没有了选择。 自从受到庄老师的鼓励,这几次的练习我越来越顺心,加上老师告诉我如何拿捏情感和技巧的方法,我也能更自如地感受情感的波动同时达到平衡。 闔上英文课本,我扭了扭头舒缓疲劳,看着明显因为翻阅痕跡而变得蓬松的课本,因为考试的接近逐渐浮现皱摺。 在过不久就要毕业了呢,三年的时间过得真快,一下便如烟般溜过,思索着,我才拿起小号想要练习,房门冷不防被敲两声。 被打扰思绪,我停下动作错愕地看着爸爸转动门把走进来,来不及思考爸爸为何会来找我,却因爸爸的外表感到困惑,好久没这么仔细看着爸爸的容顏,距离上一次那不愉快的对话不是才三个月的时间,为什么爸爸好像老了十岁般的憔悴? 想着我也才发现,居然已经三个月的时间?这段时间里我一直没能好好关心爸爸。 愣愣盯着爸爸,爸爸对于我的表现似乎不意外,疲惫的容顏扯出一笑,「没打扰到你吧?」 我摇了摇头,许久没能说上一句话的僵硬使我面无表情,儘管心里因为许久未见的关心而波动,脸上却没能显现半分。 爸爸点了点头,看着我手中的小号,「能演奏一遍给我听吗?」 我一愣,完全没有想到爸爸会说出这样的要求,爸爸从来没有仔细聆听我的演奏,何况是主动要求。 爸爸没等我的回答径自往书桌前的椅子坐下,眼睛专注地盯着我,如一个准备好的听眾。 见爸爸这样,我放下心里的震惊,如他所言举起小号,深深吸一口气之后开始吹奏。 以前我幻想过无数次爸爸能来听我的演奏,只不过每一次都只有失望,爸爸每次都缺席。 如今这个愿望终于实现了,我止不住心情激动,连旋律也比以往来的激昂。 当最后一个音符落下,我睁开眼是爸爸柔和的眼神,我们都没有开口。 许久,只留一点旋律残留,爸爸轻轻一笑,眼角浮现岁月的温和痕跡,「原来是这样。」 这是什么意思呢?我抬头看着爸爸,他接着笑出声,「原来我女儿在演奏小号的时候是这么的有魅力,连我都要被你折服了,我这才明白你说的是什么意思了。」 「爸?」我一愣,不确定地问口,爸爸说的是真的吗?爸爸能感受到我喜爱音乐的心情吗? 「之前你说的那番话就像一颗震撼弹,彻底挑战我的权威。这辈子我可以说是一路风顺,公司里的决策从来没有出过乌龙,可以说现在的繁盛有我很大的功劳,从没有人质疑过我的决定。」 爸爸目光柔和看着我,「但是我女儿一句话却轻易地弄得我人仰马翻。我不该左右你的人生,你该有你选择的权利。但是承认自己的错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尤其我如今爬到这样高的位子,所以你别怪爸爸这么久才想得通。」 爸爸的眼角因为笑意而浮现细纹,「你爸爸我一辈子纵横商场,也许这辈子註定败给你这个小女孩。」 「爸......?」我的内心深深震撼着,因为感动而无法完整说出话来。 爸爸眼里无限宽容关怀,「但是小女孩终究长大了,你有梦想就去追求吧,爸爸不阻饶你了。」 我的心一震,表情因为感动而皱在一起,「爸爸,谢谢你支持我,我之前也做错了,我明明有很多机会可以跟你说我的选择,却等到迫不得已的情况下选择用最糟糕的方式,甚至还去欺瞒你。 「自从我自己搭车上学,才发现以前的自己是多么的不知福,所有的事情总是你和妈妈帮我打点好,我从来不需要自己烦恼。我很幸运自己能够出生在幸福美满的家庭,有爱着我的爸爸妈妈,从小没让我吃过苦头,真的很谢谢你们。 「我口口声声说着我热爱音乐,却因此伤害了我深爱的家人。」爸爸刚才的一番话如同一个开关,我的心情一下宣泄,忍不住眼眶湿润,「爸爸,我真的很对不起......」 爸爸拍着我的背,语气疼惜,「傻孩子,过去的事就过去了。」 我终于得到爸爸的认可了,有爸爸的支持我的梦想不再缺一角,我也不必在深爱的事物里抉择,从此两者可以圆满了。 因为太过幸福,我止不住眼泪缓缓落下,看着爸爸的眼睛同样闪着泪光,我们相视而笑,爸爸轻声说:「只是我要你记得,以后累了倦了儘管回来,爸妈永远都是你的靠山。」 我们是互相相爱的人,却依然无法阻止想法不同,也曾经彼此互相伤害过,但最终我们因为爱而互相包容体谅,再也没有比这更好的结局了。 我微笑着点头。 ??? CH5-7 最熟悉的侧脸 儘管烈日当头,依然无法避免感伤的气氛。 毕业典礼当天,睿妮来班上找我,「关妍,毕业快乐。」 「还特地来找我做什么?我们可是每个礼拜都见面的人,这样一点毕业的感觉也没有。」我看着睿妮边笑着说。 睿妮依旧温和笑着,「感觉不一样嘛,我还是想跟你亲自说一声。」 我看着眼前的睿妮,我想我的决定是正确的。 曾经,一切的努力只是想挽回陈子翔的心,当知道睿妮的存在却只能立刻松手,无论痛与不通,至少我不愿意伤害她。 我不相信命运的,一直到现在都不相信,陈子翔也曾经说过他不相信命运,只是放弃了。 难道他也跟我一样吗?不得不放弃。 儘管发生那么多事情之后,我和睿妮之间的相处并没有什么不同,到现在她依然不知道我和陈子翔之间的事情,也不知道上次爸爸因为她帮着我隐瞒而生气,我选择不告诉她,将所有的痛苦挣扎放在心里,因为什么都不知道的人是最幸福的,这是我选择保护睿妮的方式。 承受了太多,我懂得心痛的感觉太难受,我寧愿睿妮什么都不知道,永远保持着笑容。 而面对睿妮,我依然无法隐藏心中的疙瘩,偶尔刺痛还是会发作,但是我相信有一天都会好的,只要我们都能够微笑着。 「毕业快乐。」睿妮笑着我说,我希望她永远都能够像这样笑着。 「毕业快乐。」我说,同样微笑着。 典礼结束后,小连趁着休息时间来找我,「学姐,好久不见了。」 我笑着回应她:「是啊,好久不见了,我不在的时候有没有好好练习?」 「当然有啦。」接着小连将花束递给我,「学姐,毕业快乐!」 「谢谢你,我们好久没聊天了,要坐一下吗?」离谢师宴还有一段时间,我问着小莲。 「虽然有很多话想跟学姐说,但有个人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你。」 听小连这么一说,我只觉得一头雾水,她伸出食指指了一个方向,我循着她所指的方向看去,不远处的那个人是我许久未见的身影,我惊讶地看着资宜,已经好久没看到她了。 资宜缓缓向我走近,小莲不知何时已经离开打算将场面留给我们,已经太久没有跟她说过话了,况且最后一次是以不愉快的方式收场,我尷尬地不知道要说些什么,看着她近在眼前,我才发现此刻的资宜身体微微发抖,似乎很紧张。 接着资宜递给我一束花始终不发一语,我说了声谢谢后接过,资宜神色紧张地看着我,我的心中一阵酸楚,没有动作。 这时资宜似乎越发着急,终于开口:「学姐,我做错了,我当初对你说了那么多可恶的话,一点也不理解你的感受,只懂得保护自己。」 沉默着,我没有开口,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资宜双眼泛红看着我说,「学姐,你说的一点都没错,我喜欢林育翰,那时后在乐团我一心只想着接近他,反而模糊了焦点,我参加乐团的最初目的,就是音乐。学姐,虽然我没有办法像你那样那么喜爱音乐,但我喜欢的心情也是真的。 「我是喜欢音乐的,也许我的喜欢不够坚固,没有像学姐你的这么强烈,但它的确存在,只是我为了其他事情模糊掉我对它的喜欢,反而不认真的对待,后来还为此跟你闹翻脸,我真的觉得自己很糟糕。」 那时的决绝的确让我难过许久,那样的伤害不可能说忘怀就忘怀,于是资宜突如其来的道歉并没有让我全然感到受快乐,而是更多疑虑不确定自己是否还能像以前那样对待她。 只是我心中一阵叹息,这阵子发生了太多事情让我看得更开,过去谁对谁错我不想再去计较,也许一生中我们就是计较太多,才会徒增烦恼,既然此刻可以好好的,那么我就向前抱住资宜,「要是觉得愧疚的话,以后别再轻易伤害别人了。」 我说出这句话,感觉资宜在我的怀抱中颤抖,越来越激烈的同时她爆发出哭声,哽咽中她不断重复着同一句话,一开始我没有听清楚,后来才明白那是──「对不起」。 后来我们说了一些以前的事情,看着资宜离开的同时,叶庭走到我身边拍了拍我的背,「放在心上这么久的事,终于可以放下了。」 「是啊,能够跟资宜把话讲开,真的太好了。」我看着叶庭,由衷地说:「谢谢你一直陪伴在我身边,在我最迷惘的时候依然没有放弃我。」 那时候为了家里的事情还有陈子翔的感情,我曾经迷惘过一段时间,也厌恶过自己,但是叶庭没有嫌弃我,反而陪伴在我身边。 高中这三年,叶庭陪我完整经歷了所有过程,要是没有她,我肯定没有办法这么快看开,也许到现在还是不断地自厌自弃,有她的陪伴我才可以是现在的我,能认识她,我真的很幸运。 「朋友之间说什么谢谢?」叶庭挑着眉反问我。 「我就是想说谢谢,因为你真的帮了我很多。」我忍不住红着眼眶,「如果没有你,我恐怕──」 叶庭急忙打断我,「喂!你不是最讨厌哭的?刚刚毕业典礼大家哭成一片你都忍住了,现在千万别给我哭喔!」 「这阵子发生了太多事情,我早就变成爱哭鬼了,所以我想哭就哭,谁都管不着。」听叶庭一说我又好气又好笑,不过已经没有想哭的衝动。 毕业在即,我思考着,「仔细想想这三年,发生的事情真不少,也给你添过许多麻烦。」 叶庭点了点头,「也是,每次都弄得我乌烟瘴气。」 我苦笑,心里却一点也不苦,「是啊,还真是辛苦你了。」 说完,我陷入沉默,今天是毕业典礼,我们将离开这里,如果此刻就要告别,那么我无论如何也要和那个地方告别,那里藏着我太多的回忆。 我低沉开口:「叶庭,我想去一个地方。」 叶庭看了看手錶,「等一下就要去谢师宴了,来得及吗?要不要我陪你去?」 我摇着头微笑,「不了,我必须自己一个人去道别,」 即将走出大礼堂的门口,却碰到和其他学生谈话的班导,我没有打扰只是经过,却听见班导再后头喊住我,「关妍!」 回头,我看见从一群学生中走出的班导,他走到我面前问我:「还是想考音乐系吗?」 都要毕业了,难道班导还是不放弃,想要我再好好思考吗? 「对。」我坚定地看着班导,等着他像上次反驳我。 只是这次他露出温暖微笑,「那么加油吧。」 我睁大眼睛惊讶的看着班导,第一次看见那张严肃的脸庞露出这么和煦的笑容。 「你父亲和我谈过了,我们为了你的事情激辩一番。」 我心里惊讶着,没想到爸爸居然找班导谈论我的事情,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为什么我都不知道呢? 班导继续说:「前几天他来学校,我们谈论了许久,他说了很多关于你们之间发生的事情,你学音乐的歷程,包括你的坚持。」 知道爸爸为了我做这些事,我忍不住鼻酸,爸爸他真的愿意支持我了。 班导目光温和地看着我,「我才发现,你是我见过最有理想的学生,原来你是那么的喜欢音乐。」 班导这一句话,像一个肯定,我一阵鼻酸,像是努力许久的事情终于得到认可。 「之前我一直没有正视你对音乐的喜爱,是我的不对,最终我还是被你们父女俩说服了。你父亲希望我能够支持你,虽然我从来不能改变你人生的方向,不过我今天所说的话都是真心诚意,请带着我的祝福啟程吧。」 我心中动容,儘管有千言万语,最终说一句:「谢谢老师。」 班导看见我的模样,轻拍了我的背像是打气,「还有一件事我必须说。」 「你是一位很称职的小老师,所以后来的同学怎么做我都觉得不满意。」听闻,我抬头看着班导,他用食指比在嘴上,「这是我们之间的秘密,你可别跟他说。」 忍不住笑了出来,我点头。 ??? CH5-8 最熟悉的侧脸 循着再熟悉不过的路线,我走到社团大楼,所踏上的每一个阶梯,走过了上百上千遍,以前每天要来的地方,我们曾经在此奋斗过,甚至要比教室亲近,如今毕业了,怎么可以错过与它道别? 我走进管乐教室,教室里头坐着的人影却让我的顿足,原来不只有我一个人这么想。 似乎注意到后头的动静,他转头,看见我之后说:「你来了。」 他的语气如不像是巧遇,而是等待。 我看着陈子翔,一时之间说不出话,心里五味杂陈,分不清楚是痛苦还是思念。 「过来坐吧。」他指着隔壁的位子,一如往常。 终于再度迈开脚步,却比以往每次步伐沉重,我所走的每一步都是千辛万苦,眼前的美好彷彿岌岌可危,却又不能自己地靠近。 小心翼翼地坐下,我看着眼前的他,他也正看着我,目光深锁。 陈子翔轻轻一笑,没头没脑地问我:「你知道『whenifallinlove』的第一句歌词吗?」 我一愣,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他突然这么问,还是认真思考了下,却想不起来,「我不记得了,怎么了吗?」 他摇头,低沉说:「没什么,只是觉得很呼应我现在的心情。」 很呼应现在的心情?是什么心情呢? 正想问他,陈子翔拿出「翅膀」,对着我说:「为我演奏一遍『天空之城』吧。」 我惊讶着,没有想到他这么要求,但我还是接过手,如他所言演奏。 这阵子的感悟,让我的情感更加丰沛,「天空之城」悲愴的旋律我不由地又多几分感触,再加上身旁是许久未见的他,我的心情激动之下又无法不感伤,赋予悲喜交加的天空之城在我的演奏下有了新的生命。 当我停下,空气里残留的旋律还将我包围着,不知道是喜还是悲。 他轻轻一笑,对着我说:「你进步很多。」 现在的他,没有冷嘲热讽的言语,也没有偽装的面具,是我一直以来认识的陈子翔。 彷彿回到以前的我们。 我鼻子一酸,半玩笑地说:「当然了,你都不知道我多努力。」 「你一直都很努力。」他缓缓地说。 我的心一震,为什么他风轻云淡的一句话几乎要击垮我所有的防线? 强忍快溃堤的情绪,我只好扯着笑假装抱怨,「你现在倒会称讚我了,以前都不知道有多毒蛇。」 「在你心中我是这个样子?」他苦笑着,彷彿还多了一点无奈。 我无法伤害眼前的他,只有玩笑般开口:「还要比这个更糟呢,那时候你就会说我胖。」 「我后悔了。」他的表情有一丝懊悔。 我愣愣地看着陈子翔,现在的他不再让我琢磨不定,他的情绪不自觉地流露,让我能够轻易地察觉。 「什么?」我轻声问,每一个情绪都无法不受到他的牵引。 他说:「如果你是现在这个样子,我寧愿你永远是胖的。」 现在的我瘦了很多,最近发生了太多事情,让我无法招架,儘管事情一一圆满,身体也好转了许多,但是还不够让我回復以前的气色与姿态。 没想到他提出这一点,我艰难地咽了一口口水,看着眼前更加单薄的他,「我也是,我不喜欢你现在这样子,整个人都没有活力。」 现在的他,双颊微微凹陷,为什么他会变得这么憔悴? 他没有开口,看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他,我终于又忍不住问了心中一直很想知道答案的问题,「以前很多事情,我都要自己放下了,可是我唯一无法理解的是,为什么你要放弃音乐?你是那么的热爱它。」 他只是说:「只能说这世界上的事,我们永远都无法预测。」 「虽然无法预设,但是可以面对。我们不是说好要一起努力的吗?你有什么事情我都可以陪你一起面对。」我强扯微笑,因为不确定他是否愿意。 果然陈子翔说:「没用的。」 他别开头让我看不见表情,只是我却看见他的侧脸没有光彩。 「可以的。」忍不住难受,我对着他说:「你的名字有翅膀,所以你一定可以的,你还会展翅开飞。」 一时之间陈子翔没有回答,他沉静地看着我,「你比我勇敢多了,我相信你会坚持到最后。」 「当然了,这可是我们共同的梦想。」我还是不想放弃,「可是我刚刚的问题,你还没回答我。」 他沉默着,脸上的情绪一点一点收敛,他还是不愿意说。 于是我只能叹息,苦笑着,「原来,还是不能告诉我。」 许久,我们沉默着,想起那抹甜美的微笑,我缓缓开口,终于提起这个名字,「睿妮是个好女孩,你要好好照顾她。」 原来没有想像中的艰难,儘管现在的我还无法放下,但是至少可以祝福,这是我仅仅能做到的,无法再多了。 「我知道。」他视线低下,我看不出他的情绪。 我陷入自己的思绪,他轻唤我的名字拉回我的注意,「关妍。」 我抬眸看他,那双眼里的光彩全都不在了,但是我还在他的眼里。 「我把『翅膀』交给你了,代替我在天空中飞翔吧。」 我愣愣地看着他将翅膀交付到我的手中,我明白这是他与梦想最后的一点联系,如果连这点联系都没有了,便是彻底的放弃,连一点想念也断得乾净。 我开始慌张,把「翅膀」放回他手上,「不行,这是你最重要的东西,你不能把它交给我。」 看着我拒绝,陈子翔的样子似乎不着急,只是淡淡开口:「它可能不怎么样,却乘载着我的梦想。」 然后他将「翅膀」交到我手中,这句话让我忍不住心酸,忘了拒绝我艰难地开口:「一定要这样吗?」 他目光沉着,「关妍,你会大放异彩,拥有一片属于你的天空。」 「但是我们说好要一起努力的,你怎么可以丢下我呢?」所有的诺言都还清楚着,怎么他却要放弃了,留我自己一个人努力? 「我依然会陪着你,只是以另一种方式。所以不要犹豫,勇敢前行吧。」他的语气温柔,却没有容我反驳的馀地。 陈子翔站起身,我知道他要离开了。 「我会一直看着你。」他微笑着,转身离去。 他没有说一句再见,但是最终消失在我的视线中。 我知道如果此刻追上去可以将他留下,却依然改变不了他的心意,于是我只有待在原地。 这这一刻我知道往后我们的人生将会不同,也许再无交集。 强忍眼睛酝酿的泪水,儘管再难受彷徨,我依然会勇敢前行,因为我身上背负的梦想不止是自己的,还有他的。 看着手中的「翅膀」,我承诺着。 许多年后,我才明白那时候陈子翔是在跟梦想道别,也是再跟我道别。 那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 ??? CH6-1 你看见了吗 睁开眼,浮现眼前的是陌生的装潢,我环顾四周,思考几秒才想起这里是睿妮家。 艰难地起身,脑袋浑浊地如同做了一场长远的梦,昨天晚上我和睿妮聊着天许久,不知不觉睡着了, 只是此刻身旁的位子是空的,不知道睿妮人去哪里了。 我发现床头柜留下一张纸条,上面写着「我先去忙了,好好休息」。 我坐在床边,依然被涌现的回忆衝击着,那段青涩的记忆彷彿在眼前重现。 后来大学我如愿考上第一志愿,并且加入「飞翔乐团」担任小号演奏一职,加入乐团之后我才知道原来团长是陈子翔父亲的堂弟,他告诉我许多以前的事情,像是陈子翔小时候的事蹟,「那时候,子翔老是喜欢来听我们的演奏,每次我说要教他乐器,他却又跑得不见踪影,真是一个让人捉摸不定的孩子。」 我微笑着强忍惆悵,心里明白他的原因,他曾经和我说过他不想变成像他父亲那样的人,后来学小号是为了讽刺他的父亲,没想到最后却是死心踏地地喜欢上了。 陈子翔以前跟我说过的回忆,偶尔从团长口中说出另一个视角的故事,意外地重叠回温,不过团长告诉我最多的不是往事,而是问我:「你确定要待在飞翔乐团?」 「我确定。」我笑着问:「团长,你怎么老是问我这个问题?难道你不欢迎我吗?」 团长抓了抓头,「不是啦,我想说这样太委屈你了,我们只不过是个业馀的乐团,像你这样专科的学生待在我们这样玩票性质的乐团,对音乐上的卓越并没有太大的帮助。」 「团长你可以放心,这从来不是我参加的原因。」 团长好奇问了一句:「那你参加的原因是什么?」 我思索着,最后抬头看着天花板,却彷彿那里有一片天空,「也许这里是梦想的起点吧。」 把话说开后,团长对我的器重一天比一天加重,而我也在大三那年申请上日本的姐妹校当交换学生, 一位老教授十分喜欢我的演奏,对我情感丰沛的演奏深感兴趣,常常将我带在身边学习,也因此认识了不少音乐家,得到不少收获与指导。 就学时我在教授身边学了不少新的知识与想法,我在日本所成长的一切都是教授无私分享给我的,可以说教授是我的贵人。 毕业后我更考上了他们的研究所,专心学习音乐,期间教授给予我更多机会参与演奏,渐渐的在音乐圈内有越来越多人认识我,实战经验不断累积,这期间的成长更是促进我四天后的个人演奏会。 这些过程叙述起来并不会太长,长的是背后的练习,每个音符都是琢磨上千遍、每场演出都是费尽心力,当然教授也不可能对我只有肯定,对我一些处理的方式也颇也微词,两个人也会有想法不同的时候,这些都靠着磨合一点一点消除。 整个过程并不容易,但是我一直都很努力,始终没有违背与他的约定。 思绪回到现实,我走出房门,屋子里的一切彷彿都还留着陈子翔的气息,高中毕业有多久、我便有多久没见到他,也不能再见到他了。 儘管记忆褪色不少,如今踏进属于他的空间,也像是跟他重逢一样,唯一不同的是,他不在了。 一听到他去世的消息,我的心情是平静的,因为我们分开太久了,一直以来他都在我的回忆里,所以我并没有太多的真实感。 如今站在属于他的地方,一吐一纳之间彷彿都带着他的气息,混入我的呼吸里,昨天太过疲惫加上专注在睿妮身上,我并没有太多的感触,但是现在伤痛毫无预警延伸,每个呼吸都是想念、都是伤痛,原来睿妮就是这样的感受吗? 的确很难受。 突然,对面房间出现的动静吸引了我的注意,我猜想着是睿妮吗?房门缓缓打开,走出人影却比我想像的苍老,严格来说并不是用走的,而是推着轮椅,白发苍苍无不显示着年龄。 这个家里原来还有其他人,大概是昨晚太仓促,睿妮来不及跟我说明。 看着她艰难地拖着轮椅,我走上前想帮忙,她看见我之后却情绪激动,手努力拖着轮椅似乎想朝我靠近,却反而不得要领,嘴里似乎不断唸着同一个字,有些模糊。 我赶紧走到她身边想要帮忙,没想到一靠近便被她拉住手,我想抽出自己的双手,那双佈满皱纹和青筋的手却比我想像的有力量。 她的声音逐渐加强,「阿、阿辉,阿辉啊。」 我终于听明白她说了些什么,却只有无限感伤,我记得团长曾称呼陈子翔的父亲「辉哥」,想必这位就是陈子翔的阿嬤。 手被紧紧抓着,因为过度用力阿嬤的指甲陷入我的肉里,感觉到疼痛我挣扎着想要收回手,「阿嬤,我不是阿辉,你认错人了。」 但是阿嬤却像什么都听不到,一直喊着阿辉。 正不知道该怎么办,这时大门传来转动钥匙孔的声音,是睿妮回来了,她一进门看见我们似乎就明白了状况,一边往我们走来一边对我说:「真是不好意思,昨天忘记跟你先讲好,这位是子翔的阿嬤,阿嬤前几年离患失智症,这几年情况恶化的很严重,已经认不得任何人了,这样的状况常常发生,你不要介意。」 睿妮安抚着阿嬤,「阿嬤,已经没事了,阿辉回来了。」 一听睿妮这么说,阿嬤本来紧抓着我的手突然松开,整个人专注的看着睿妮,像个孩子般睁大眼睛,睿妮安抚阿嬤后推她进屋休息,在阿嬤进门的那一刻我听见她问:「子翔呢?」 门关上的那一刻,客厅里只剩下我一个人,回归到平静我却止不住心里的悲伤,即使生病了,阿嬤惦记的却还是这两个名字,这背后有多少的爱? 如今惦记的两个人都不在身边,一看见我便以为是想念的那个人,紧紧抓住我的手不肯放,一句「回来了」才能够安下心。 我看着手上的红印,本来觉得痛的,现在却只剩下难过。 ??? CH6-2 你看见了吗 我独自陷入深思中许久,睿妮从房间走出,「阿嬤已经睡了,刚才吓到你了吧?」 「我没事。」摇头,我看见睿妮一脸的疲惫,不禁皱起眉头,「这个情况持续多久了?没办法改善吗?」 她无奈笑着,「这情况在我们结婚之前就有了,那时候一直是我和子翔两个人在照顾,但是他死后阿嬤的情况又恶化了。」 睿妮强扯了嘴角,「失智症,这三个字击毁了多少人的家庭?这是一场长期抗战,许多人都唯恐避之不及。但是子翔没有,他一知道阿嬤确诊之后,把自己的人生放在最后,没有一丝怨言。 「但阿嬤的病情一直恶化,到后来甚至失去自己的能力,许多事情全都忘记了,能说的话就只有几个隻字片语。医生说阿嬤难治的其实是心病,而我们却无能为力,只能看着病情一天天恶化。」 我看着此时的睿妮,并不比阿嬤年轻多少,她被折磨的已不见往日风采。 曾经这张柔美的脸蛋,哪有这么多烦恼?我最想守护的一张脸蛋,此刻没有笑脸。 我心中不忍,拍了睿妮的肩,「在你最艰辛的时候,我却没能帮不上你的忙。」 「别这么说,这些本来就是我该承担的。」睿妮笑了笑,儘管脸色依然不好,也好看了许多。 我好奇地问:「不过阿嬤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医生会说她生心病?」 「子翔曾告诉我,他爸爸在年轻的时候是个小混混,没少让阿嬤担心,阿嬤因为丈夫去世的早只有这个儿子,更是严厉地看管。但是子翔的父亲只有更加反弹,最后因为追求心中的理想而拋下阿嬤,从此断别母子关係,这更成为阿嬤心里的痛。」 睿妮的语气悲伤,「后来子翔的父亲死了,亲情重新回到身边,阿嬤更是全心全意照顾着子翔,但身体长年不好加上内心累积的鬱闷,情况时好时坏,终于在子翔高二那年倒塌了。」 我一惊,高二那年?想起那时候陈子翔反覆的态度和全国独奏赛他毫无预警的弃权,我似乎明白了什么,内心五味杂陈,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这难道就是陈子翔放弃的原因? 睿妮看了我一眼,继续说下去:「过不久我和子翔在一起,他简单地告诉我家里的情形,我永远记得他说的最后一句话『我们欠她太多了』。那时起,我就决心要陪伴在他的身边,为他一起分担所有的责任。」 陈子翔与他的父亲一个因为执意追求梦想而辜负深爱的人,一个因为深爱的人而痛苦放弃梦想,到底哪一个人比较幸运?又或者该说不幸? 听睿妮叙述着我所不知道的过去,与我的回忆不约而同重叠,我有些恍惚,「睿妮,你辛苦了。」 「为了他,一切都值得,既然我无法进入他的内心,这是我所能为他做的事情。」睿妮低着视线。 睿妮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我皱着眉头,「为什么这么说?」 睿妮抬头看我,嘴角苦涩,「关妍,我和子翔生活那么久,不可能什么都没有发现,他的心里并没有我。」 睿妮发现了什么吗?还是她都知道了?我一愣,因为太过惊讶,连话都有些颤抖,「睿妮,你在说什么?」 睿妮凄凉一笑,「我在说什么你还会不知道吗?我知道你们当初互相喜欢,只不过你为了保护我而隐藏一切。你们都是一样的人,可以为了自己所爱的人不惜伤害自己,只不过子翔选择爱你的方式是放弃,他知道阿嬤不能没有他,又不愿意成为你的负担,最后只有放弃你。而我,原来是那个最幸福又可悲的人,一直都被蒙在鼓里。」 我的心里一片震撼,无法追究睿妮为什么会知情。 当初没能在一起我是痛苦的,一知道他和睿妮在一起,我并没有深思太多原因,而是忍痛后退一步,把幸福交给他们。 如今听睿妮说出陈子翔当初放弃我的原因,我只觉得全身无力,连呼吸都是困难的。 为什么他就认定照顾阿嬤就不能同时和我在一起?为什么他认为自己会成为我的负担?为什么他没有想过他被绑住的话,我可以为了他妥协梦想的距离吗?他没有想过我愿意吗? 我一愣,才惊觉到自己在想些什么,原来不管走了多远我还是停在原地,心还是停留在陈子翔身上。 只不过一切都晚了,属于我们的时光永远不会回来了。 把所有情绪强压下去,最后我深深吸了口气,「我没有想那么多,我只是想保护你。」 「但是我也有知道真相的权利!」睿妮的情绪终于爆发,我震惊着,第一次见到她这个样子。 我记忆中的睿妮,无论再委屈难受都没有生过气。 「你自以为的对我好,有想过我想要的是什么吗?你以为我什么不知道就会幸福吗?当我发现他爱着的人不是我,你知不知道我有多难过?那时候子翔说要跟我在一起的时候我真的很开心,现在想起来却很可悲,原来他只是想藉此避开心里真正喜欢的人,而且那个人还是我最好的朋友。 「我提起你之后,子翔对我的态度就变了,早该在那时候我就应该明白他喜欢的不是我,因为他知道如果跟我在一起你们就永远都没有可能了,你老是保护着我。」 睿妮怎么会这么想呢?面对睿妮的质问,我只有猛摇着头,「你想太多了,我跟陈子翔都是过去的事情了,他会跟你在一起是真心的。」 「我知道子翔是真心对待我的,但是他并不爱我,你们的事情并没有过去,他爱的人是你。」睿妮表情扭曲,像是痛苦又像是愤怒,「关妍,我们都不要再自欺欺人了好吗?我跟他这么多年,难道你觉得我会不知道他心里的人根本不是我吗?他爱的人至始至终都是你。而我,就像强行进入你们感情的第三者。而你们连问都没问就把这担子压在我身上,这对我公平吗?」 我摇头,「睿妮,我们并没有──」 睿妮打断我,语气冷漠,「你知道吗?我最讨厌你这个样子了。从小到大,每次我有事情总是你挡在我面前,连这次也不例外。你有想过我一点也不想要你自为是的保护吗?我看见你这样子,真的很难受。」 我的心里一阵刺痛,深深吸了口气也无法缓和,原来我做的所有努力,在她眼里都是负担吗?我愣愣看向睿妮,她并没有看我。 似乎觉得疲惫了,睿妮冷静下来之后只有沧桑,不知道从哪个地方拿出一个铁盒,递给我她说:「这是子翔生前的私人物品。」 我犹豫地接过,「这是要给我看的吗?」 睿妮苦笑,「你看了就知道了。」 我小心翼翼地打开,里头放的是陈子翔的存摺,底下放的是一张相片,泛黄的相纸依然看得出那面露倔色的男孩是陈子翔,身旁站的那位和蔼可亲的阿嬤则是刚刚看过的那位,他们站在瓦砾屋前,阳光正好明媚地洒在他们身上,形成一副美好的画面。 相片能够将最美好的回忆锁进画面,却无法将美好带进现实,想起如今的情况我只有一片感伤。 我继续着动作,铁盒最底下放的东西让我愣住,陈子翔埋藏在最深处、最珍贵的东西居然是当年他送我的那张cd「whenifallinlove」。 为什么呢? 我的心里无限震撼,当时我们都决定要放下了,为什么他还保留着这张cd呢?而且还放在最私人的盒子中,甚至将它埋在最底层,彷彿它藏着最隐晦珍贵的记忆。 我鼻头一酸,完全不明白为何陈子翔将它留着,这是为什么? 当我拿起,睿妮在我身后几近叹息轻声说了一句:「我不打扰你了。」 接着我听见睿妮将房门关上的声音,我无力地坐在沙发上缓缓地打开壳子,拿出夹在封面的纸张,用手轻抚着,彷彿能感受到当年遗留下的温度,上面的皱摺痕跡比我当年所留下的还要多更多。 虽然觉得奇怪,但我没有深思这个问题,回忆的思潮对我袭来,那行「whenifallinlove」的字旁边有着我年少的字跡,是我未能结果的爱恋。 我却发现,除了我当年留下的名字,上面还有新增上的字跡。 怎么会有这几个字?我睁大了眼睛,忍不住想这是陈子翔所写的吗?他所想的难道和我一样吗?我的眼睛一阵酸楚,任凭泪水在眼眶累积,直到一滴滴泪水落下,直到视线模糊地再也看不清。 原来我们想的是一样的。 陷入回忆许久,开门的声音将我带回现实,不想被睿妮发现难堪的样子,我低着头擦拭眼泪, 再次抬起头睿妮已经走到我面前,看起来平静不少,而且似乎一点都不意外我的反应。 「这是子翔生前最珍贵的东西,每天他都会看一次这个盒子。」睿妮坐在我身旁,看着铁盒,「一开始我只觉得奇怪,存摺和相片有必要每天都拿出来看吗?直到好奇心作祟,我才发现子翔隐藏深处的秘密,以前不清楚的和你说过的话全放在一起,原来答案这么清楚,我才知道原来子翔就是你的『巴鲁』,原来你们是这么相爱。」 睿妮皱着眉问我:「难道你不觉得后来我们很少联络了吗?」 我静静思考着,的确,高中毕业后,我和睿妮还会有联络,我到日本之后因为繁忙,甚至连婚礼都没能赶回去参加,但是电话的联系从不会少,到后来睿妮的音讯越来越少,最后甚至断了联系,我只归咎于我们都太忙碌的关係,直到仁伟学长告诉我陈子翔过世的消息,我才觉得有异,这么重大的事情,为什么睿妮没有告诉我? 所以昨天告别式睿妮一如往常的温和亲近让我深深感动,我却不知道她经歷过这么多心路歷程。 睿妮表情痛苦,「后来我开始觉得自己没有脸面对你,所以只好远远躲着你。」 我惊讶地看着她,她怎么会这么想? 睿妮继续说:「有一阵子,我很气你,为什么要为了我牺牲你的幸福?我更气你老是保护着我,自己一个人默默承受一切。只是没想到,我们最后都受伤了。」 「对不起。」再次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喉咙乾涩,这是我所仅能说的。 只是睿妮抬起视线,摇了头,「我说这些不是要你道歉,若说有错也是我先,明明你那么为我着想,而我却把所有错都怪在你身上,刚才还对你发洩脾气。」 睿妮苦笑着,表情难受,「这些话我一直没有跟子翔说过,我怕他会更难受,只好一直压抑在心里,直到面对你我再也忍受不住了。」 看着睿妮黑青的眼眶和疲惫的神色,我知道眼前的她再也没有没有张牙舞爪,只是一个脆弱的人。 「可是关妍,我是气你,但是我更气的是我自己,我并不想伤害你的,你是我最好的朋友啊,我怎么可以对你呢?」睿妮拉着我的手,眼泪终于滑落,「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过了这么久你终于回来了,还愿意把我当作朋友,我真的很开心。」 我何尝不是呢?鼻子一酸,我将睿妮抱入怀中,感受着她无助的哭泣,最终也感染了我,泣不成声。 当时我凭着自己认为的好坏去做决定,最终却伤害了自己也伤害了别人,那道伤疤也许永远不会平復,但是只要我们还是彼此重要的人,就还能够去努力。 许久,沙哑着我找到自己的声音,「我也是。」 终于找回你了。 ??? CH6-3 你看见了吗 早早我起了床,迎接我的是浓厚的香味,立刻让我食慾大开。 「你今天一定要走吗?」睿妮为我端上早餐。 「要是我再不会去,宫本一定会大发雷霆的。」我吃下一口三明治,「很好吃呢,一早就让你为我做早餐,真是不好意思。」 「没什么的。」睿妮坐在对面看着我,「等一下我有点事情,还是我把事情延后来陪你好了。」 我摇头,「不用了,我搭晚上的飞机回去日本。」 听我这么说,睿妮没有再说话,我看着她低沉的脸,最后只有微微一声叹息。 吃完早餐后,我回房间简单整理自己,拖着打包好的行李走出房门,对着睿妮说:「我现在要出门了,好好保重自己好吗?」 坐在椅子上的睿妮一看见我立刻站起,惊讶地问:「为什么这么快?这么早去机场还要等很久,现在离晚上还有一些时间。」 「在去机场之前,我还想去个地方。」我微笑着。 「是吗?那需要我陪你吗?」睿妮边说边拿起身旁的外套要穿上。 我连忙阻止她,「不用了,我想自己一个人去。」 睿妮的动作停下,表情僵硬,我知道她还是介怀昨天的事情。 从小到大没伤害过人的睿妮,终于在忍受不了之下对我爆发情绪,但那不是她的本意,个性温和善良的她一定很自责,我知道她一定很不好受。 「干嘛这个表情?我是真的想一个人去,所以你不要多想,我以为我们昨天都说好了。」我故意笑她的举动,希望缓和一点气氛。 看着睿妮绷着的脸逐渐放下,我柔声说:「睿妮,不要太累好吗?」 「我会的,我会照顾好自己,也会照顾好阿嬤。」睿妮点了点头,轻声问我:「我们还会再见面吗?」 我笑出声来,「当然会,你永远是我最好的朋友。我先说好了,这次我无法忍受太久见不到你。」 睿妮听闻激动地抱着我,我的内心深深被衝击着,所有的回忆在她抱住我的那刻瞬间交织融合,从幼稚园她弱小的身影到后来高中因为爱情而幸福的样子全都重现在脑海,成为现在抱着我的人,有太多太多回忆了。 怎么能失去她呢? 许久之后,睿妮说:「关妍,我还是想跟你说对不起。」 真是的!这固执的女人,我忍不住朝她手臂一打,「喂,我们都已经说好没事了。这次我就原谅你,下次你要是再提起,我可不会这么轻易就放过你。」 睿妮笑着放开我,没有一丝恼意,笑容一如我记忆中的美好。 从年幼到青涩,我们走过彼此的青春岁月,儘管路途上曾经遗失对方,甚至彼此伤害着,最终还是找回对方,相视而笑着。 看着睿妮,我知道这张笑脸,我再也不会失去了。 我离开的那一刻,睿妮突然叫住我,「关妍,那张cd你要带走吗?我想如果你能把它带在身边,子翔会很开心的。」 想起后来陈子翔写上的那几个字,既然已经牢牢刻在心中,最终我轻笑,「留在这里吧。」 那张专辑上我所留下的「陈子翔」,旁边有着他后来写上的「关妍」,成为了完整的我们,再也不是未能结果的爱恋。 那段属于我们的时光,有着我们名字的回忆就留在铁盒的深处吧,让它静静让岁月流淌着,因为回忆中的人始终在我的心里没有离去,这样就足够了。 我抬头看着书柜上陈子翔的照片,在心中对着他说:「我把回忆交给你保管,你不会有意见吧?」 虽然再也看不见他的表情,但我相信他此刻正在微笑。 终于回来了。 回到高中母校,闭上眼彷彿就能听见当年管乐团合奏的声音,循着记忆我踏上以前再熟悉不过的路上,就像回到过去的青春岁月,脚步也跟着轻盈。 在外头徘徊,我并没有进入教室,里头还有学生们正在自习。虽然是假日,想想也快接近学测了,大概是高三生吧?我想起那段与书为伍的日子,当下经歷的是艰辛,未来想起却是最纯粹的自己,一心一意努力着。 我忍不住放柔目光,看着同学们脸上认真的神情,我知道这以后也将成为他们珍贵的回忆。 在校园内回忆许久,离开校门口前,我看了一眼社团大楼,思考着假日的教室是锁着门的吧?突然原本安静的大楼传来乐器的声音,听见熟悉的乐器声,我忍不住红了眼眶,太多的回忆随着乐器声席捲而来,我们曾经深深地在此努力着。 那些因为音乐团结的心意,挥洒过的岁月在我们的青春写下辉煌的一笔,儘管我们都走远了,这里永远都是我们的归宿,悄悄地在岁月中流淌,带我们来、也让我们带走。 此刻的乐器声高昂,彷彿告诉我要继续前行,我望着大楼微微一笑,对着正在同样地方努力的孩子说声谢谢,不管是以前还是以后的我们,一起加油吧。 ??? 看了一眼手錶,离飞机起来还有些时间,足够我时间饱餐一顿,我沿着校门口的道路往外走,寻觅着合心意的餐馆,走到敦煌书局,我闻到一阵浓郁的咖哩味,我的心一震,不由自主地走进一旁的「幸福咖哩」。 服务生一见到我便神彩奕奕地递给我菜单问道:「小姐你好,请问是第一次来我们店用餐吗?有需要为你介绍一下菜单吗?」 我有些迟疑,最终笑着摇头,「不需要。」 「那填好单后,到柜檯结账就可以了,谢谢。」 我看着服务生走去的背影,年纪不大,大概是高中母校的学生,一如当年的陈子翔,他也曾经在这里忙碌奔波过。 当年的邀约,陈子翔约我来这里说有话要对我说,但无论我怎么问他只告诉我重要的话必须用心去找,那时我只觉得他在捉弄我,现在想起来想寻找答案,似乎已经太迟了。 多过了这么久才觉得可惜,是不是太迟了? 店里此刻只有我一位客人,等待上餐的时间,我随意观察着店内的摆设,儘管记忆并不深刻,但是装潢和我的印象并没有太大的出入,店里明亮温暖的感觉也一点都没变。 对了,当时这家店最大的亮点就是一面留给顾客发挥的留言墙,不知道还在不在? 转身,我看见最角落的墙上佈满着密密麻麻的文字,躺在不起眼的地方彷彿在等谁归来。 我凑近一看,记忆中当时只有寥寥几笔留言罢了,如今整面墙已经佈满,有太多人的回忆了。 心头起念,我拿起笔想留下这次归来的足跡,寻找着适合落脚的地方,角落的一处空白似乎还可以容下我的文字,我往前一靠却迟迟下不了笔,该写些什么才好呢?许多回忆交织着,最终浮现陈子翔的脸,于是我有了答案。 这时厨房走出一个人影,我抬头看了一眼,以姿态和年龄来看似乎是老闆娘,她送餐到桌上后对着我说:「小姐,这是你点的吗?咖哩要趁热吃才好吃喔。」 「好,谢谢老闆娘。」我微微一笑回应,回头继续写字。 老闆娘走过来看我写了什么,好奇地问:「小姐,你是写给某个人的吗?」 我轻声说:「是啊,我想写给一个人,只是不知道他能不能够看得到。」 老闆娘爽朗开口:「我相信只要你诚心诚意,一定可以传达给他的。」 「也许吧。」我浅浅勾起微笑。 最后我写上自己的名字,老闆娘却在看到我的署名之后愣在原地,怎么了吗?对于老闆娘的反应我只有困惑。 老闆娘惊讶地看者我,「你是关妍?」 「我是。请问怎么了吗?」我点头,但对于老闆惊讶的反应完全不解,关妍这个名字并不常见,但我想她认错人了。 正想要开口,老闆娘的声音微微颤抖地问:「你认识子翔吗?陈子翔?」 我愣住,随后点了头,为什么她会惊讶我叫做关妍,然后问我关于认不认识陈子翔?难道老闆娘知道些什么吗? 老闆娘看见我承认之后更激动了,她说:「我是这里的老闆娘,当年僱用子翔的人。」 她简单介绍自己,然后问我:「你想听关于子翔的故事吗?」 CH6-4 你看见了吗 我们找了位子坐下,老闆娘令工读生把门牌翻成「休息中」。 我连忙挥手,「不用这么麻烦了,这样打扰到你们做生意。」 「别担心,这是我欠你们的。」老闆娘说,我看着她眼中的湿润,停下拒绝。 老闆娘沉默了一会,开始娓娓道来:「那时刚我们店刚开业,来应徵的人很多,我看子翔家里经济框撞不好,所以给了他这份工作。但是后来我渐渐喜欢上这个孩子,他做任何事情总是比别人认真,打烊总是最后几个走。到最后,我几乎把他当作亲身儿子一样看待,加上子翔家里没有可以说话的大人,所以他很多事情都愿意跟我讨论。」 老闆娘的脸上泛起一丝微笑,「后来,子翔来拜託我一件事,他本来想给他喜欢的女孩一个特别的告白,但是那天家里发生了点事情,所以他希望我能够帮他的忙。」 想起大雨中的等待,所以那天的情况本来不应该是这样吗?听到这里我的内心开始着急,最后忍住衝动没有打断老闆娘。 「但是那天晚上突然下起大雨,我赶着去接孩子放学,没想到雨天路滑发生了一些擦撞,一耽搁就是三个小时。等我回来后,店里头已经没有坐着一位叫做关妍的女孩。对于我的违约,他却并未责怪我。」 老闆娘抬起视线看着我淡淡一笑,充满着内疚,「后来子翔家里头发生一些事情,那阵子他变得很不快乐,看着自己喜欢的孩子一天天消沉却无能为力,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 老闆娘表情苦涩,我的表情也好不到哪里,跟睿妮谈过之后,我知道陈子翔家里的事情与他的决绝,此刻再次听到还是难受。 「后来子翔带了一位女孩介绍给我,说是女朋友,但他并不快乐,我能感觉的出来,于是我知道她并不是关妍。」老闆娘看着我,「后来我问了子翔,为什么要和一个不喜欢的女孩交往,那天他的神情我永远都会记得。」 心里越来越难受,我忍不住屏息,老闆娘艰难地吸一口气,「他痛苦地说着:『我再也无法放手去追寻梦想,再也无法陪着那个女孩,我只会成为她的负担。』直到现在,我还是会想起当时子翔说这句话时的表情,真的很难受。」 深吸了口气,我依然无法阻止心中酸涩。 陈子翔做任何事情永远都是先为别人着想,为了守护阿嬤而放弃梦想,为了不愿意成为我的负担而把我推开,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 我相信无论何时的他都会这样决定,对十七岁的他所做的选择我一点都无能为力,只有事隔多年后细细体会他抉择背后的温柔,陪着他难受。 老闆娘缓和了许多,但是依然悲伤,「后来子翔毕业,我很少见到他了,我曾说过他要结婚一定得寄喜帖给我。但是他的喜帖寄来,我看到上面印的名字之后决定缺席。因为我知道这场婚姻他不会快乐,永远也无法幸福。」 永远无法幸福......这句话好重。 我的心情沉重不少,问着老闆娘:「为什么老闆娘你会这么肯定?」 「我把子翔当亲生儿子来疼,也多少了解他的个性,我知道他是一个固执的孩子,一旦爱上了就是掏心掏肺的付出,再无其他。」老闆娘眼眶泛泪看着我,「关妍,你是一个很幸运的女孩,能得到子翔唯一的爱。但是对不起,我却耽误你们了。」 看老闆娘难过的神情,我赶紧说:「老闆娘,也许他本来是想告诉我的,但是最后他并没有说,所以你不需要自责。之后的许多机会我们都没能把握,我想是他放弃了,这并不是你的责任。」 虽然早已知道陈子翔的心意,但是不管是我径自发现后的逼问和专辑上的名字或者睿妮所说的,无论是哪一次都不是陈子翔试图告诉我的,我想这就是他的决定,他并没有打算让我知道。 他放弃了。 「你还是没看到吗?」只是老闆娘一脸疑惑,「子翔想告诉你的话在墙上。」 墙上?转头我看见了角落的留言墙,难道陈子翔把想对我说的话写在上头吗?回过身我看着老闆娘对着我点了头,越想我的心情越是激动,我起身走近墙边,开始寻找陈子翔没能告诉我的话。 只是这面墙已经有了密密麻麻的留言,要找到其中一句并不容易,如同海底捞针,加上我现在心情紧迫,越是着急越是无法静下心寻找,就在我焦虑地不知该如何找起,老闆娘走到我身边,往一个方向指着,「在这里。」 我一看去,终于看见陈子翔俊逸的署名,那句话他要告诉我的答案,儘管稍微被其他字给掩盖,却还是清晰可见他写着:「好,在一起。」 原来这是他想告诉我的话。 我深深吸了口气,才发现身体在颤抖着。 「没看到吗?」 「没有发生什么事吗?」 「真正重要的话,必须用心去看。」 「越在乎的事越难说出口。」 耳里彷彿还听得见当年他固执的声音,原来,陈子翔一直没有放弃。 为什么会这么难受?我突然很想笑,眼泪却无预警地落下,当年明明再努力一点就可以找到的答案,儘管过了这么多年我还是无法将它找到,受到了指引才看见陈子翔的回答。 他始终要我去找寻的答案,原来一直都待在原地,我却还是错过了,怎么可以? 再也无法克制激动难受的心情,我放声哭了出来,眼泪全都溃堤。 眼泪模糊了视线,我再也看不到他给我的答案,但是那几个字已经深深刻在心里,该怎么忘?怎么能忘? 如果那时候我多点耐心寻找,如果那时候我发现了该有多好?但是我们为什么就只能够不断的错过呢?我找到了答案,如今陈子翔却永远不再了,为什么? 他曾经一而再、再而三要我找寻的答案该怎么办呢?我再也无法要他兑现承诺了,但是我还在这里啊,无论我走了多远,心始终停在原地。 痛苦与遗憾煎熬着我,老闆娘走到我身边轻拍着我的背,「好孩子,别难受了。」 我也很想做到,可是,怎么能不难受呢?那手轻轻落在我身上的重量却只有负担,安抚只有让我的眼泪加剧。 现在做什么都没有用了。 老闆娘语气梗咽地说:「对不起,本来我为这家店取名做『幸福』,是想带给人们幸福。但是,我却耽搁了你们的幸福,真的很对不起。」 看着老闆娘掩面着哭泣,我用力喘了口气,明明想开口却只有颤抖,虽然很想安慰她,但是我又何尝不想哭呢? 多年来的等待终于找到回音,却是一个错过的缘分,要我如何不激动痛哭呢? 无论再怎么努力,也追不上那个曾经温柔包容我的男孩。 我和老闆娘相互哭泣着,一起思念着远去的男孩,许久都没有言语。 最终思念会继续,但眼泪会停止,我的视线逐渐清晰,忍住肿胀的不适,我能想到的只有想重新寻找他的答案,看见的却是我刚刚所写的话,然后再也无法移开视线。 这句话,明明是在不知道陈子翔的答案下所写的,为什么现在看来却像回应着我呢? 我思考着,忘了执着找寻他的答案,思绪随着文字远去。 突然我的心一震,像是想通了,现在还不是结果。 怎么可以软弱?我现在到底都在做些什么?既然眼泪都流过了,事情也已经无法挽回,我所能做的只有继续勇敢前行,这也是我答应他的话,怎么能忘了呢? 一直以来我都是这么努力着,有没有他的答案也是一直努力着,怎么可以在这个时候被打倒?我还没有完成属于我们的梦想,不可以在这个时候徘徊不前。 错过就错过吧,无法要他兑现承诺又如何,无法割捨又如何,一直以来我都将他放在心上,我已经拥有的够多了,如今才找到答案又如何?现在还不是难过的时候啊! 我们还没有错过。 知道该如何继续努力,我深吸了一口气还能感受哭过的痕跡,却再也没有想哭的衝动,转头我看着老闆娘,她的眼泪不断涌现着,也许久久无法平復。 我轻声说:「谢谢你老闆娘,如果不是你,可能我还找不到陈子翔留给我的答案。」 老闆娘皱着眉头,声音沙哑地问:「难道你不怪我吗?」 我轻轻摇头,微笑着说:「现在还不算错过。」 老闆娘似乎不明白我在说些什么,但是表情缓和不少,眼泪也不再汹涌。 回头望,我看着桌上那盘已经冷掉的咖哩,我问:「该怎么办?」 老闆娘随即表情认真问我:「怎么了吗?」 指着桌上的咖哩,我笑着开口:「咖哩已经冷掉了,可是老闆娘你说过咖哩要趁热吃才好吃。」 老闆娘反应过来后,破啼而笑,「这有什么关係?来,你先坐一下,我帮你重新加热。」 老闆娘回到厨房后,餐厅里只剩下我一个人,我坐在多年前等待陈子翔的位子上,儘管还有遗憾,心再也没有彷徨,我知道该怎么前进了。 过去永远都无法追回,我们所能做的只好好把握现在,我相信只要我够努力,我们之间就不会再是错过,未来也会是不一样的风景。 总有一天,我会改写我们的结局。 我抬头看向窗外,阳光正好,再也没有多年前的雨。 前往日本的飞机上,我坐在最靠近天空的窗边,细细回想着这三天的回忆,短暂却是圆满的,我重新找回和睿妮的友情,拾获当年错过的答案而得到全新的勇气。 旅途接近尾声,我突然想起高三毕业那天,在管乐教室里陈子翔曾经问我知不知道「whenifallinlove」的第一句歌词,只是那时候我太紧张了,什么都想不起来。 其实我一直都知道。 现在记忆清晰着,多年后我在心里回答他「whenifallinloveitwillbeforeverori'llneverfallinlove」。 那时候,他说这句话意外呼应他那时的心情,现在我想告诉他不论过去、此刻或是未来──当我坠入爱河,那份爱将直到永远,或者我永远不爱上谁。 我也是。 ??? CH6-5 你看见了吗 回到日本的同时,迎接我的是宫本的怒吼,「关妍,这几天你跑去哪里了?你一声不说地离开,知不知道害我们多着急吗?」 宫本是这次演奏会最大的幕后工程,许多事情都是由他帮我协调,但也因此造成他不少困扰。 我翻阅着演奏会的资料,看到上面的一行字,我笑着问:「『来自台湾的音乐精灵』?这个称呼是谁想的?还真是有趣。」 「你还有心情跟我开玩笑?你知不知道你消失的这几天害我们的行程耽误多少吗?你最好给我一个交代!」 我不再嬉笑,认真地看着宫本,「对不起,我知道我错了,在这个节骨眼还造成这么大的麻烦,但是这对我而言很重要,因为是他,我无论如何都得回去一趟,我所能做的只能保证下次不会再这么任性了。」 宫本是我在日本最要好的朋友,刚来日本的时候我的日文并不流畅,那时候他帮助我不少,我过去的事情他知道很多,所以我并没有说太多,我想他会懂。 宫本对于我突然地道歉,首先愣在原地,下一秒无奈地说:「回来就好。」 他走向前一步让我看不见他的表情,「别让我失望,也别让他失望。」 我微微一笑,忍住心中的感动,「当然。」 演奏会当天早上,我的手机收到睿妮的简讯「你是最好的」,虽然简短,我却忍不住温暖,带着她给我的力量忙开始碌的一天。 一踏进休息室,看见的上头写着中文字的花束,我兴奋地上前看着,「祝一切顺利」署名是叶庭,看到叶庭熟悉的字跡,我忍不住感动,之前我尚未在日本成名时,无论大大小小的演奏会她总会寄祝福给我,一样简单却重要的祝福。 我们疏于见面,但是叶庭的关心从来都不会少,她至始至终看着我努力着一步步走到今天,要是没有她,我真不敢想像那些失意的日子该怎么度过。 我接着看下一个花束,「你是我们永远的骄傲」这是仁伟学长和尚雯学姐的字,他们两个最终在一起了,让我明白人生永远都说不准呢,有时候转一个弯你看见了不同的风景不小心被吸引了目光,也许回头望的才是你最后的归宿。 我想起前几年他们新婚,由于我行程不能赶赴,但是礼物可没有少,我把家里的那隻巨型拉拉熊重新整顿后附上当初仁伟学长那张「我喜欢你」的纸条,一同送给尚雯学姐。 尚雯学姐收到后,很兴奋地打了越洋电话给我,「关妍,那隻拉拉熊你居然还留着?」 我笑着回答:「当然,我老早就在想有一天要还给学姐。」 「还给我干嘛?难道你早就预料到我们会在一起吗?」 「我没想那么多,但我总觉得它不是我的。」想起过去的种种,我的语气忍不住柔和,「所以我把错失的第一次缘分还给你们了,要一直幸福下去呢。」 电话那端传来尚雯学姐感动的声音:「关妍,谢谢你。」 其实我才要谢谢尚雯学姐,她当初毕业典礼对我说的一番话,让我明白原来爱情不只一种样子,给予了我啟发,不再执着于一种形状,拥抱着属于自己的样子。 我微笑回忆着过去,接着看到育翰送的花束上面写着「我永远是你的后盾」,旁边还有小莲和资宜的祝福,他们虽然最终都没有朝音乐发展,但是我相信那段记忆会永远在他们心中发光发亮,最终留下养分造就珍贵的果实。 看着大家送的花束与祝福,我回想起过去的种种,高中三年的日子是我最辛苦同时也最幸福的三年,还好,有陪伴在我身边的人,在音乐这条道路上我收获的不仅仅只有个人的成就,还有这群始终支持我的朋友。 坐在椅子上,我从盒子里拿出小号,它的主人曾经是我青春里最大的伤痕,最终在答案中找到释怀,重新出发。 这时有人敲门,进来的人是宫本,一进门看见花束便笑着邀功,「这些都是我亲自搬来的,还不错吧?」 「不错是不错,但是把它们搬到这里很辛苦吧?」堂堂的宫本居然为了我亲自把花束搬过来?虽然是朋友,但是因为他的身份实在没有必要做这些事情,我不禁觉得感动。 「重要的事情我不习惯别人插手,只要你开心就够了。」他轻轻弯起嘴角。 「谢谢。」我由衷地说,这些祝福着实为我带来很大的鼓励。 宫本露出满意的笑容,双手抵在我的椅背,透过镜子与我相望,「再过一下就要上台了,准备好了吗?」 我握紧手中的「翅膀」笑着说:「早就准备好了。」 如果没有子翔,一定不会有今天的我。 站在台上,我享受着为我响着的掌声,早前我跟爸妈联络过,知道他们的位子后儘管台下灯光晦暗,我还是能够一下子便找到他们的身影,随即开心地和他们挥手,他们也开心地回应我。 爸爸退休后,拼了半辈子的钱足够享用养老,便带着妈妈到世界各地去旅行,如果行程赶得上便会来日本看我演出,小时候我总是想像着爸妈坐在台下欣赏我的演出,此刻真的实现了。 我再也不需要去想像。 我满足地微笑,等待着掌声渐渐小声直至结束,我拿起小号开始演奏,尽情挥洒属于我的一刻。 一路走来,有太多艰辛,很多时候觉得累了倦了,为了都是在这一刻发光发亮,每个演奏家活着的目的就在这舞台上,这就是我们的梦想。 最后一曲结束,掌声中夹带着「安可」声,我微笑看着这一片喝彩,等声音消退后,再度拿起「翅膀」,我握着麦克风:「谢谢大家来聆听这场演奏会,在安可曲开始之前,我想跟大家说一个故事。」 我看着手中的「翅膀」,「这把小号虽然看似老旧,音色也不是顶尖,却是我最喜爱的一把。它叫做「翅膀」,我带着它参加无数场演奏、领悟到无限的感动。而它的主人更对我有深刻的影响,是他赋予我的音乐生命,如果没有他,我不会是今天的我。现在,我想为他演奏一曲『天空之城』。」 拿起「翅膀」,在所有人的屏息关注下,我闭上眼睛吹奏出音符,熟悉的曲子在缓缓演奏之下出现形状,最后圆满,就像是梦想。 感伤的旋律依旧,我始终无法改变它,却在最后一次见面之后,每当我演奏天空之城都是带着快乐的心情,因为我想把悲伤停留在那时候,我想你不会有意见的。 你知道吗?带着你的翅膀,我一直很努力地朝着我们的梦想靠近。 现在也为了靠近你,一直努力着。 我相信我们会再次遇见,到那时我们将不再错过,无论在哪一片天空。 我想起我所写下的那句话:「我会飞得很高很远,直到我们再次相遇的那一天。」 你看见了吗?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