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宠貂妃:皇叔坏透了!》 第1章 我升天了! 沧泽大陆,东陵国,皇宫。 偌大的皇宫一望无际、气派至极,凤翔宫内,更是其乐融融、热闹一片。 两排极长的桌案排列而下,上方铺满了锦布,放置着山珍海味、美食佳肴、瓜果点心,色香味俱全,引人食指大动。 桌案后,端坐着无数道身影。 他们有的正把酒言欢、有的正相互谈乐、有的正笑指着殿堂中央的舞姬们,欢笑着低声议论着。 宫女忙碌的上着酒水,朝臣家眷们相谈甚欢,舞姬们扭着水蛇腰、随着音乐翩翩起舞,妖娆的身段引得不少目光笔直笔直的看着。 今夜,乃是东陵国太后的六十岁寿辰宫宴,整个凤翔宫内歌舞升平、热闹至极。 不少臣子起身走出,拱手祝贺道: “臣恭祝太后娘娘福如东海、寿比南山,日月昌明、松鹤长春!” “臣恭祝太后娘娘笑口常开、天伦永享,吉祥如意、富贵安康!” “臣恭祝太后娘娘寿比天高……” 道道祝贺声高高响起,字字铿锵。 高座之上,太后正襟危坐,着着一袭华贵端庄的长裙、周身气质极佳,皮肤保养甚好,一双历经风霜的眼眸内溢出和祥的笑容,笑望着祝寿的大臣们,慈祥的轻点着头: “好、好!” 乐声奏、舞蹈起,酒正好、笑正欢,一切皆其乐融融。 正当此时,昏暗的天空之中猛然响起一道惊雷: 轰隆! 一道紫色的闪电划破夜空,刹那,似一剑劈开了天空般惊人,整座凤翔宫狠狠的颤上一颤! “怎么回事?!” “保护皇上!” 众人大惊失色的扶住桌子,满桌的酒水倾倒、瓜果滚落一地,舞姬们不稳的跌坐在地,晃荡不止。 “嗷——” 一道尖锐的长呼响彻众人的头顶,由远及近,似一张无形的大网般飞速降下。 众人连忙抬头望去,只见半空之中,一道黑影骤然坠落! 嗷—— 我升天了!!! 嘭! 砸地声重重响起,众人一看,不禁睁大双眼,此物竟然摔、摔进了…… 殷洛甩甩脑袋,甩走头上的星星,欣喜若狂的抬起头来。 一抬头,猛然望见一张惊为天人的容颜,顿时怔住。 只见,男人有着一张棱角分明、分外冷硬的脸庞,剑眉斜飞入鬓,鼻梁高挺,菱形的薄唇微抿,那双深邃的眼眸似黑曜石一般,折射出深不见底的幽光,只是一眼,便犹如黑洞一般将人深深的吸进去,令人无法自拔。 男人一袭紫袍加身,勾勒出修长的身形,腰间一条绛紫色的玉带上吊坠着一枚精致的玉佩,妖冶的紫色映衬着男人肃冷倨傲的面庞,折射出三分高高不在、不容近犯之气,犹如高山之巅的冰花,孤傲张狂、冷若寒冰,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 美男! 两颗眼珠顿时化作桃色爱心。 月老那老家伙果然没有骗她,天上当真美男众多! 她吸溜一口口水,迫不及待的伸手摸去,却摸到一手毛! 定睛一看,只瞧见一只白绒绒、肉乎乎的爪子。 再一看,她浑身圆溜溜、毛茸茸的趴在男人两腿之间…… 卧槽! 渡劫失败了?! 第2章 难道她不要面子的吗? 东陵夜正襟危坐,睥睨着怀中的小东西。 小东西身子长长的,浑身裹着洁白无瑕的绒毛、似初冬的第一场雪般干净,四只短短的小爪子肉乎乎的,还有一只拍在他的脸上,粉嫩的小肉垫上传来暖暖的体温、犹如初升的阳光般温暖。 小东西的脑袋圆溜溜的,两枚小耳朵似机警、又似震惊的竖起起来,浑身上下洁白无瑕,唯独耳尖上长着两戳红艳妖冶的红毛,似两团火焰般夺目。 好漂亮的小东西! 无数双目光疑惑的打量着这从天而降的、不知名的东西,眼中满是探究、巡视、好奇。 殷洛看着自己肉乎乎的爪子,顿时欲哭无泪。 她本是一只紫电桃花貂,修炼了整整三百年,终于要飞升成仙,却在渡劫时被一道天雷给劈了下来。 她抱着肉乎乎的爪子、想哭,她修炼了整整三百年啊!貂族唯一的希望,就这么泡汤了! 妈了个巴子炒瓜子! 呜呜呜…… 东陵夜打量着小东西,敏锐的捕捉到它眼中闪过的气愤之色,突然间,他似能够感觉到它恼火的情绪。 殷洛心底咒骂上天一万遍,已经没有心情看什么美男了,眼角余光不经意间一瞥。 吓! 这一看,便对上了无数双笔直注视、不怀好意的眼睛。 这里竟然是人界! 她怎么被劈到这里来了?! 东陵夜看着它眼中先是气愤、又是震惊、随之又涌现决然之色,眼中闪过一丝讶异。 这小家伙似在思考什么,那双琥珀般的眸子内流露着璀璨的光芒,似两颗闪闪发光的太阳般,明媚至极,引人情不自禁沉沦。 满朝文武百官回过神来,一名大臣当即站出一步,拱手道: “皇上,此物天降,引发异象,恐是不祥之物!” 泥煤! 老娘是一只给人牵红线的紫电桃花貂!桃花貂!给人牵姻缘的,丘比特懂不懂! 又有一名大臣站出身来,拱手道: “皇上,此物外形奇特,浑身洁白,耳尖却是两簇红艳,身子比猫长、又犹如婴儿手臂般细,臣等更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方才,猛然惊雷、引发异象,恐是天降噩兆!” 殷洛愤怒跺爪子,什么异象噩兆,那是她在渡劫,这群愚蠢的人类! 此时,一双墨眸将她的所有神色尽收眼底,化开极深的兴趣之色。 随之,多名大臣齐齐站出身来,附议道: “皇上,还请您趁早处置了它,以断绝后顾之忧!” 高位之上,身着一袭明黄色龙袍的皇上扫视殷洛,威严的目光微眯,沉思须臾后,当即严肃的扬声道: “来人,这畜生从天而降、搅了太后的生辰宴,又顶撞夜王殿下,抓下去处死!” 殷洛圆润的身子一颤,处死? 一抬头,便见两个士兵气势汹汹的走向她,处死她? 卧槽! 偌大的宫殿内,这么多人都想弄死她,她被雷劈的浑身灵力尽散,根本无处可跑。 在两只大掌抓来之际,她连忙后腿一弹,一溜烟钻进男人的衣襟里,瑟瑟发抖。 她一届修炼了三百年的妖精,说杀就杀,难道她不要面子的吗? 人类真是太可怕了! 凤翔宫内,所有人震惊的望着男人胸口鼓起的一团。 这不识好歹的小畜生,哪儿不去,偏生要去素来洁癖严重、肃冷倨傲、万物不得近身的夜王殿下身上。 不用皇上下令,夜王殿下定然便先一掌捏死它! 第3章 夜王护之 众人眼中露出同情之色:小畜生,希望你不要被拍成一团血肉模糊的肉泥。 数双目光齐聚在男人身上,然,男人感受着怀中的小家伙,心中竟生出一抹奇怪的感觉。 小东西毛茸茸的缩成一团,身子贴在他的胸膛上,一道暖暖的温度似浸过皮肤、穿透至心底。 它的身子轻轻颤抖着,小肉垫紧紧的按在他的胸口,似吓得不轻…… 渡劫失败,再遭雷劈,体内的灵气尽数散去,此时,她就是一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动物。 殷洛双手合十,心中默念佛祖在上、南无阿弥陀佛、观世音菩萨保佑,保佑她躲过这一劫,她还没修炼成人、她还想再抢救一下! 东陵夜垂眸,便见怀中的小东西两个爪子合在一起,眼中涌出深深的求生欲望,口中飞快的蠕动、默念着什么。 祈祷? 祈求上天? 东陵夜似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剑眉微挑。 蠢笨的小东西,在这样的生死时刻,竟然如同人类一般合起手掌祈求? 真是有趣。 他抬眸,扫视满宫殿内众人,在他们早已猜透结局般的目光下,缓缓抬起手掌,伸向衣襟。 众人冷视:这小畜生死定了! 然,却只见男人的大掌落在衣襟上,轻轻的覆盖住那鼓起的一团,揉了揉。 刹那,殷洛浑身一僵,众人猛然一顿。 东陵夜轻抚着怀中柔软的小团子,洁白的毛发传来的手感顺滑、舒适,带着淡淡的体温,舒服的无法言喻。 他墨眸微眯,薄唇轻扬: “皇兄,这只小家伙既已砸入臣弟怀中,便是臣弟之物。” 富有磁性的嗓音不急不缓的谈吐着每一个字,格外醇厚,似珍珠落玉盘般好听,更是有着让人过耳不忘的魅力。 众人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夜王殿下这是要保护这只小畜生?! 殷洛捕捉到苗头风向,连忙抱住男人的大掌,讨好的吐出舌头、轻轻舔了舔。 东陵夜身子微怔。 一抹奇怪的感觉顿时在掌心蔓延开来,它的舌头湿湿的、软软的,舔着他犹如挠痒痒一般,更似一片羽毛、撩过他的心弦。 风乍起,吹皱一池春水…… 男人薄唇微抿,眸底闪过一丝隐晦的笑意,这聪明的小家伙,竟然知道要讨好他。 皇上望向东陵夜,有些犹疑: “九弟喜欢?可它来历奇特,朕还是第一次见,若是不详的象征……” “皇兄多虑了,你瞧它从天而降,却毫发无损,便可知它并非凡物,若是上天所赐、却被误杀,岂不是开罪了上天?” 说到这一点,众人不禁一怔,夜王殿下此言倒也有理…… 东陵夜轻揉着怀中的小家伙,唇角噙着一抹坏意: “若其不详,本王瞧它毛发雪白锃亮、东陵难寻,便将它剥了皮,献给太后娘娘做一条裘领。” 卧槽! 殷洛身子一抖,竟然要用她做围脖! 她这么可爱稀有难得少见聪明睿智机灵聪颖活泼天真善良,他竟然下得去手! 她连忙四肢一蹬、拔腿要溜,一只大掌却是强势的揪住她的后颈,将她按在怀中。 她要出去! 她急躁的扭着身子、蹬着腿,奋力挣扎,可后颈上的那只手冷硬的犹如铁钳一般,她挣扎的动不了分毫。 该死! 放我出去! 东陵夜执着酒杯,寡淡的自斟自酌,墨色的袖袍垂下,遮住胸襟,亦是遮住怀中不断骚动的小东西。 第4章 他太太太太太太奶奶 寿宴继续进行着。 宴会进行了多久,殷洛便坚持不懈的挣扎了多久。 终于,一个时辰过后,寿宴结束,皇上与太后一起离去,朝臣们带着家眷、陆陆续续的散去…… 此时,悠长昏暗的宫道上,一道颀长的身影缓步走着,背影倒映在地上,被烛光拖的极长,极其肃冷华贵。 细看,便可见男人一袭紫袍的衣襟下,一团什么东西正在快速蠕动、奋力挣扎、吱吱尖锐的叫着。 放她出去! 殷洛锋利的爪子胡乱的四处抓去,不经意间划破男人的胸膛! 东陵夜步伐微顿,揪住殷洛的后颈,将貂从怀中拿了出来。 唰啦! 紫电桃花貂长长的身子顿时悬在半空之中,四肢努力挣扎,两颗圆溜溜的眼珠瞪着,吱吱的叫着。 放她下去! 她努力的身板一挺,一口顿时咬住男人大拇指。 “嘶!” 她猛然挣脱,拔腿便跑。 东陵夜垂眸,望着拇指上溢出的血珠,殷红的色彩在他的墨眸内折闪出一丝猩红,一丝森寒,抬眸扫去,似利刃出鞘: “抓住它!” 话音一落,暗处,黑影骤然闪过,直逼殷洛。 殷洛只觉得后颈一凉,还未来得及闪避,后颈便是骤然一痛,整个人凌空而起。 “该死!” “放开我!” 吱吱吱! 她一个活了三百岁的妖精,都能够做他太太太太太太太太太奶奶了,难道还要被一个三十岁不到的男人杀了不成? 厉影捉住殷洛,闪身来到东陵夜面前。 东陵夜睥睨不断挣扎抗拒的殷洛,骨节分明的手掌轻扬: “匕首。” 厉影会意,手腕一翻,一支明晃晃的匕首顿时出现在掌心,寒意刹那撞入殷洛心坎,惊的她浑身一怔。 这个男人真的要剥了她的皮! 不…… 不要! 她慌乱的挣扎着,惊恐的看着男人接过匕首,那白茫茫的刀锋折射出冷光,映衬着男人的墨眸,竟犹如蛰伏在黑暗之中的野兽般凌厉。 “不要!” 她努力挣扎,却看见男人目光阴鸷的挥起匕首。 千钧一发之际,她猛然跳上男人的手掌,抱住男人的大拇指,连忙吐出舌头,讨好的舔去。 舌尖暖暖的温度在指腹扩散,男人的动作猛然顿住。 他有些诧然的望去。 掌心之上,小东西两只肉乎乎的前爪抱住他的大拇指,粉粉的小舌柔软至极,带着淡淡的温度,舔舐去伤口的鲜血,略带湿润的温暖顿时化去了所有痛意。 小东西两颗圆溜溜的眼珠水汪汪的望着他,眼中写满祈求、讨好。 “我错了……” 殷洛可怜兮兮的挤出两滴泪,吱吱呜咽着,眼巴巴的望着他,不断舔着那被她咬伤的伤口。 我错了! 我不该咬你! 别杀我…… 她可怜无辜的模样映入男人眸底,那双干净澄澈的眸子灿若琉璃、亮如琥珀,似乎能够折射出世间的一切美好。 厉影诧异的望着这一幕,若非亲眼所见,他定然不敢相信。 一只畜生竟然懂得见风使舵、撒娇乞怜、讨好主子…… 殷洛吐着粉嫩的小舌头,小心的舔了舔他,那双纯澈的双眸似会说话一般…… 东陵夜墨眸微深,好一个极通人性、极其有趣的小东西。 他突然改变主意了。 他大掌轻扬,殷洛害怕的身子一颤,然,他却是轻轻的揉了揉她头上柔软的毛发,顺带托起她肉乎乎的身子,塞入怀中: “罢了,回府。” 第5章 拉业绩 夜王府。 男人只手背负于身后,缓步入内,一袭华贵的紫袍伴随着步伐轻轻晃动着,摇曳出冷然的弧度,未沾染分毫尘埃。 所过之处,下人们纷纷低头,行礼,恭敬的唤上一声: “王爷。” 东陵夜目不斜视、直入落枫院,睨视到怀中鼓起的一团时,忽然怔了怔。 从怀中托出那团温热柔软的小身子,却见到她盘成一个肉乎乎的小团子,正安睡着,受到打扰,微微抬起头,睁开那双迷离似林间麋鹿般的眼眸时,瞬间深刻的撞入男人眸底。 然,只是一瞬,殷洛快速回过神来,打起警惕。 渡劫时修为尽失,耗费了她所有的精力,她才会忍不住的迷迷糊糊睡去。 可她不会忘了,这个男人想剥了她的皮、做成围脖! 东陵夜睥睨着那警惕的模样,与方才的讨好判若两兽,他薄唇轻扯,见风使舵的小东西! “来人。” 话音落下,落枫院内,两名丫鬟大步走来,恭敬福身: “王爷,请吩咐。” 东陵夜手掌一扬,将殷洛扔进丫鬟怀中: “找只笼子,关起来。” 他提步离开,行至丫鬟身侧时,忽然驻足,侧眸睥睨丫鬟,寒凉的声线低响: “它若是逃了,你们……” 两名丫鬟后背一凉,连忙抓紧了殷洛,手都不敢撒开半分。 一刻钟后。 殷洛便被关在小小的鸟笼里,蜷着身子,望着笼子上的十八道锁,有些无语望天…… 换作从前,她一定爪子一挥,掀倒大一片,可现在…… 马善被人骑、兽善被人欺,唉…… 逃跑之路刻不容缓呐! 暗暗叹了一声,接受事实,两个爪子抱住鸟笼上的竹签子,张嘴咬去。 吱吱吱! 咔咔咔! 磨着两排整齐的小牙齿,努力咬咬咬…… 昏暗的偏房内,角落处,一道暗红色的光芒突然闪过,再看,一名身着红色长袍、长袍上挂满红色的绳子的老人顿时出现。 老人花白的头发上系着红绳,手握着一只系满红绸的法杖,望着那努力咬笼子的小兽,诧然的下巴跌地: “哎呀,小洛洛,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 殷洛听到声音,眼睛顿时大放异彩: “月老!” 她连忙从笼子的缝隙内伸出爪子,欲哭无泪: “我渡劫失败、被雷劈到这里了,呜呜……兽命关天,快救我出去!” 半空中,月老飘了过来,一边看着她、一边摇头: “哎,我还准备收你做老夫胯下……座下的姻缘童子,没想到你还差那么点火候呐,你被天雷劈的不轻、修为尽散,想要继续修仙?难了。” “啊?那我怎么办?我一辈子都是个兽了?好歹让我变成人吧?我……” “别急别急,老夫给你想想办法。” 月老敲敲脑门,忽然眼睛一亮,有了! 他扬起手掌,红光一闪,掌心顿时出现一大扎红绳: “这些姻缘绳被我施了法,蕴藏着天地间最至真至诚的灵力,你只要将它们分别绑在情人的身上,上面的灵气便会过渡到你的体内,待你促成一百对姻缘时,你便可化作人形。” “你!你这个糟老头,竟然让我给你拉业绩!” 第6章 这是人说的话吗? 自己的红绳自己不牵,美其名曰帮她修炼,这个真会偷懒的老家伙! 殷洛瞪了他一眼: “我原本渡劫渡的好好的,却突然遭雷劈,我真是怀疑,我渡劫时你是不是背着我做了什么手脚!” “咳咳!” 月老掩唇低咳一声,目光有些心虚的飘了飘: “听听,这是人说的话吗?老夫就不爱听了,老夫这是在帮你!” 不等殷洛说什么,他突然掐指一算,眼珠子滴溜溜一转: “哎呀,上面召唤老夫了,小洛洛,咱们下次再会!” “喂!你……” 唰! 红光一闪,一扎红绳化作光芒,打入殷洛体内,待红光散去、视线恢复时,半空中哪还有月老的踪影? 笼子里的殷洛抓紧了小爪子,咬牙切齿: 好你个见死不救的老东西! 这一夜,殷洛过的前所未有的煎熬,身子在小小的鸟笼里蜷缩着,难受的无法伸展、难以入睡。 可渡劫消耗了她的所有力量,熬到后半夜,她终于撑不住身子的虚弱,迷迷糊糊的昏了过去…… 黑夜褪去、黎明到来。 紧闭的门被从外推开,一名丫鬟走了进来,手中拿着一只饭碗。 走到笼子前,却见小东西缩成一团,毫无声息。 她小心的用手戳了戳,没反应?又戳了戳,依旧没反应。 “还在睡觉不成……可真是只懒家伙。” 丫鬟嘀咕着,放下盛着白米饭的碗、离开偏房。 一个时辰后。 丫鬟再次进来,殷洛仍旧昏睡未醒,哪怕是又戳又叫、仍旧没有反应。 她忍着心里的不安,一个时辰后,再次进来,小东西依旧悄无声息,她顿时吓得不轻。 王爷说,它若是跑了,她们便去死,可它若是死了,她们岂不是会死的连渣都不剩? 丫鬟脸色一白,连忙拔腿向外跑去。 落枫院,书房。 桌案后,一袭紫袍的男人正襟危坐,方才沐浴后的一袭墨发随意的散发身后,微开的衣襟裸露出坚实的胸膛,蜜色的肌肤微微泛着霞霞红,风光无限好。 他掌中执着一本折子,只手撑着脑袋,漫不经心的扫视着。 门外,突然响起敲门声。 “进。” 丫鬟推开门,跌跌撞撞的跑了进来: “王爷,不好了!您……您昨夜带回的那只猫儿,好像……好像……” 男人眸底的温度骤降,瞬间冻结书房内的空气,仿佛从六月的天、一下子坠入寒冬腊月。 他盯着丫鬟,缓缓合上折子、坐起身子,低冷的声线轻扬: “带过来。” 丫鬟不敢有丝毫停留,连忙跑着离开,不出半盏茶功夫,拎着鸟笼子跑了回去,双手将鸟笼子摆在桌上。 狭小的鸟笼内,殷洛白绒绒的身子缩成一团,占满整个鸟笼,白净的毛发印在鸟笼子的小栏杆上,印出一道道深深浅浅的印子。 她闭着眼,毫无动静。 东陵夜将折子扔在桌上,缓缓靠在椅背上,微眯着眸子打量笼中小家伙。 若是细看,可见小家伙肚子上有轻微的呼吸起伏…… 咕噜噜~ 一道空城计突然从鸟笼内响起,格外突兀,书房内的气氛瞬时变得有些怪异。 丫鬟眼角暗抽,这是饿……饿晕了? 男人沉声:“还愣着做什么?” “啊?……奴婢这便去准备!” 第7章 换 丫鬟不敢有丝毫耽搁,用尽最快的速度从厨房盛了一碗饭,泡了点鱼汤,以及一条吃剩的鱼的残骸。 她们农村的猫就是这样吃的…… ‘早饭’放上桌,丫鬟恭敬的站在桌边,小心的用手戳了戳笼子: “小……小猫,起来吃鱼了。” 手指戳了戳,毫无反应。 殷洛昏睡着,体能的消耗、以及饥饿、夜里的寒冷,三重交加下,此时,她脑袋晕乎乎的,打不起精神来。 “小猫儿?” 丫鬟低声轻唤着: “小猫?小猫儿?” 声音响起、又落下,小家伙仍旧没有反应。 装死? 东陵夜的身子朝前俯了些许,修长的指尖穿过鸟笼的缝隙,穿入她温暖的脖颈,挑起那毛茸茸的下巴。 “嗯……” 殷洛无力的嘤咛一声,虚弱的睁开眼睛,朦胧的目光满带迷茫的望去。 漂亮的黑眸似蒙上了一层薄雾,似一颗被雪藏的宝石,令人恨不得拨开迷雾、探究最深最美处,刚睡醒的眼睛惺忪着,涌着些许氤氲的水雾,水汪汪的,漂亮极了,就此无意的撞入男人眼底。 东陵夜墨眸微深。 然,只是一瞬,殷洛眼中的迷糊散去,瞬间清醒过来,身子警惕的站了起来,靠在鸟笼的边沿,目光警惕的盯紧东陵夜。 这家伙一脸不善,该不会又想剥她的皮? 丫鬟诧然的看着这变脸如翻书快的小东西,回过神来,双手捧着碗送到鸟笼边上: “小猫儿,吃早饭了。” 殷洛那不存在的眉毛皱起,哪只眼睛看出她是猫了? 再看碗里,一碗的残羹剩渣,干净的眼睛里露出嫌弃。 她好歹一只吃露水、花蜜的桃花貂,竟然让她吃鱼的残骸? 东陵夜将她眼中嫌弃尽收眸底,化作深意。 “重新准备。” 丫鬟愣了一下,连忙向外走去,再回来时,端了一碗……虫子。 不知是树上抓的、还是花丛里捉的,大半碗虫子在蹦哒。 一碗虫子往殷洛面前递,吓的殷洛竖起浑身的毛、目露惊恐之色。 她怕! 东陵夜蹙眉:“换。” 丫鬟连忙向外走去,又重新换了一只碗,放在鸟笼前。 殷洛一看,吓的扒紧笼子、头皮发麻,白绒绒的一张兽脸再白三分。 只见,碗里盛着一大碗黄色的、湿乎乎的、黏糊糊的、正在蠕动的……蚯蚓! 满满的一大碗蠕动着、爬着,白色的粘液鼓着泡泡,恶心至极。 东陵夜扫视她眼底的抗拒,剑眉微蹙,声音冷了些许: “再换!” 丫鬟身子一抖,不敢耽搁,走出书房,脸上却露出苦色。 一名家丁见了,不禁关心的问道: “月儿,怎么愁眉苦脸的?” 名唤月儿的丫鬟暗叹一声,将书房内的情况说了出来,再次叹息: “小武哥,王爷带回的那只小猫儿什么都不吃,我不知该准备什么,且看王爷的脸色,若是再备不好,我怕是小命难保。” 小武拍着她的肩膀,认真道: “别急,我们一起想办法。” 一刻钟后。 书房外,月儿端着一只碗,第三次折了回来,心想:这回、小猫总该吃了。 她捧着碗,轻轻放在鸟笼旁。 殷洛一瞧,顿时黑了那张不存在的兽脸。 只见,碗里捆着一只肥硕的……大老鼠! 第8章 大哥,赏块肉! 大老鼠的手脚被牢牢捆住,在碗里扭着身子,惊恐的极力挣扎。 望向鸟笼中模样漂亮、气质尊贵的动物,它惊恐的吱吱叫: “别吃我!我肉臭肉少塞牙缝!” “滚!” 她这一辈子,最厌恶的便是老鼠! 在妖界,在三百年来,鼠族残害她貂族子民、偷食刚刚出生的幼貂,破坏貂族的建筑与种族平衡,两族早已立下不共戴天之仇。 只要见到鼠类,她便气恨的手痒。 殷洛嫌恶的撇过头去,撑不住体内的虚弱,闭上眼睛。 就算是将山珍海味端到她的面前、她看都不会看一眼! 别以为她不知道这个男人想养胖她,再剥了她的皮去做裘领! 万恶的人类! 月儿脸色顿时为难,她已经想尽办法、不知该如何伺候这只小畜生? 东陵夜似乎没了耐心,慵懒的往椅背靠去,移开目光、不再管她: “备膳。” “是。” 月儿福了福身子,同时松了一口气,步伐轻快的向外走去。 不时,四名丫鬟端着托盘、陆续而入,一桌丰盛的膳食摆在桌上,香味飘来的那一刻,殷洛紧闭的眼睛猛然睁开。 山珍海味! 桌上摆放着十多个菜,有荤有素、鸡鸭鱼肉应有尽有,冒着腾腾的热气、散发着诱人的香味,瞬间勾住她肚子里的馋虫。 想上前,却发现自己被关在笼子里…… 男人端坐在桌前,优雅的执起碗筷,夹了些鱼肉放入唇中,轻轻咀嚼、咽下,又夹了一块肉片,慢条斯理的吃着。 笼子内,殷洛用力的咽着喉管。 饿…… 腹中空空如也,香味扑鼻,近在眼前,她却只能看、不能吃,这只感觉犹如拿刀架在她的脖子上一般煎熬。 看着那吃的正香的男人,她禁不住饥饿感,当即开了口: “喂!” 干净灵动的叫声顿时吸引了男人的注意。 东陵夜掀起眼角余光、睨去。 殷洛两只手扒着笼子,连忙叫道: “大哥,赏块肉!” 明明是吱吱的叫声,不知怎的,东陵夜似在隐约之间,读懂她眼中的渴求与希望。 他当即扬袖,掀出一道强劲的力量挥去,鸟笼上的十八道大锁应声而断。 殷洛推开笼子门,迫不及待的冲向桌子,还未跑近,眼前一黑。 只见,一块肉片从桌上掉落,摔在她的面前,还翻滚了一圈,两面都沾上了灰尘…… 殷洛抬起头,仰视高高的桌面,座中的男人更是高大。 东陵夜执着筷子,好整以暇的俯视她: “吃吧。” 殷洛咬牙,做一只有志气的貂,不吃嗟来之食! 她纤细的身子助跑几步,抓着桌子脚,灵敏的往上一爬,蹿上桌面,望着一大桌丰盛的食物,迫不及待的伸爪子去拿。 “敢动一下,本王便剥了你的皮。” 薄凉的声音寡淡扬起,瞬时止步了殷洛的爪子。 爪子停在距离烤乳鸽还有一根头发丝的距离,僵硬的像是被一把匕首架住,再也不敢上前一分。 正所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东陵语将她眼中的惊恐、愤怒、却又不得不忍住的憋屈尽收眼底,化开深意。 他放下筷子,折身而起: “本王去换件锦袍,偷吃死罪一条,可懂?” 殷洛乖乖收回两只爪子,点点脑袋。 东陵夜墨眸微深,听得懂他说话?有趣。 第9章 敢骗本王? 殷洛乖乖的站在桌上,立于丰盛的膳食之间,目不斜视、一脸认真的看着东陵夜,那坚毅的目光就好像在说: 你去吧,我是个说话算话的貂,说不吃、就不吃! 东陵夜睨了她一眼,提步向外走去。 打开门、走出去、关门,脚步声渐渐远去…… 殷洛竖起耳朵,耳尖上火红的容貌轻轻动了动,警惕的听到那道脚步声消失,瞬时犹如猛兽出笼、一步蹿到一盘清蒸酥肉丸子前,爪子迫不及待的抓去。 “啊呜!” 满满一大口咬下,浓浓的肉香在口腔内扩散开来,精神上与肉体上顿时得到极大的满足。 好吃! 两只爪子捧着清蒸酥肉丸,狼吞虎咽的一口气吃下三个。 紧随之,又蹿到别的碗碟前。 芝麻卷、凤尾鱼翅、绣球乾贝、奶汁鱼片、莲蓬豆腐…… 殷洛用力咽了咽喉管里的口水,连忙伸爪子捞去。 吧唧吧唧…… 她聪明的这里叼一块、那里吃一口,不贪吃、不多吃,亦是将这些菜弄成原样、难以发现偷吃的痕迹。 半刻钟后…… 门外,有沉稳清冷的步伐声传来。 殷洛警惕的冲回原来的位置,舔干净爪子上的油渍,飞快的整理好毛发,挺直腰板站好的那一瞬间,门被从外推开。 男人换上了一袭墨袍,墨发由一只紫玉冠高高束起,骨子里肃冷的气息浑身天然,尊贵清冷,自然而然的扩散着。 他掀起眼皮扫视站在原地、似乎一动未动的小东西,提步走去: “可有偷吃?” 殷洛连忙摇头如同拨浪鼓。 东陵夜墨眸微深,薄唇轻扯: “当真?” 殷洛点头如捣蒜,两颗明亮亮的眼睛直直的看着他,眸子如琉璃般干净,蕴藏着不谙世事的清澈、犹如白纸一般的纯净无暇,似乎能够折射世间所有的光芒。 看着她极通人性的模样,东陵夜的心中不禁升起一抹奇异的感觉,这种感觉前所未有…… 他俯下身子,近距离的打量殷洛,殷洛却下意识倒退两步,毛茸茸的小爪子捂着心脏的位置。 天、天呐…… 好俊的一张脸…… 这么近的距离,他的呼吸几乎都要喷洒到她的脸上,微微薄凉,可她的兽脸却止不住发烫…… 男人扬起大掌,修长的食指从她黑色的胡须上滑过,白皙的指腹上顿时沾着一滴明黄色的、泛着食物香味的……油。 他眯眸:“敢骗本王?” 凉凉的声音瞬间拉回殷洛的思绪,眼中亦是涌出恐慌。 这个男人该不会又想剥…… 三十六计,走为上策! 她脚底抹油、转身就要跑,后颈却忽然吃痛,下一秒,整个兽被拎到了半空之中,一抬头、便对上了一双深邃的眼眸。 呜呜…… 她只是倒霉的没有成功升仙,只想化作人形、安稳生活的小貂,能不能不要随时惦记着她的皮毛? 长得好看也不是她的错啊! “来人。” 殷洛明亮的大眼睛一瞪,吓得她四肢一抖、双脚一蹬,狼狈的摔落在桌上。 顾不得身子的疼痛,赶忙抱住他的手腕,委屈的嗷呜哀嚎: “别杀我!” 第10章 本王是什么东西 她的小身板隐隐发抖。 她才三百岁,虽然年纪轻轻就做了貂族的族长,但她还是个小孩子,身子小、毛少,做不成一条裘领。 别杀她,她还不想死啊! 呜呜呜…… 她怎么这么惨…… 小家伙跪坐在桌上,像人一般求饶,若是他人看见,定会震惊的大跌下巴,可这一幕进入东陵夜眼底,只有深不可测的深意。 据沧泽大陆典籍记载,三千年前,动物与人融洽相处、和平共生,动物具有极其睿智的头脑。 可后来人类渐渐主宰了大陆,动物们遭受压制,它们的头脑渐渐退化,以至于到现在被驯服、被主宰的趋势。 这种极通人性、具有聪颖的头脑、懂得见风使舵的动物,当真是稀有少见,珍稀程度堪比手摘星辰。 将小家伙颤颤巍巍的模样收入眼底,他从容不迫的折身坐下,薄唇轻扬: “怕我?” 殷洛身子一抖,下意识点头,忽然觉得这样很怂、很没志气,又连忙摇头。 可她自己还正没志气的跪着…… “呵。” 富有磁性的低笑声从男人的喉管里溢出,竟好听的无法言喻,明明是最简短、最单调的一个字音,却独特的及其具有分辨力,让人听了便止不住沉醉。 “这世上,本王有一种东西,从不会动。” 殷洛抬起小脑袋,疑惑的看着他,什么东西? “本王的东西。” 殷洛疑惑的偏偏小脑袋,漂亮的眼眸里不解之意更甚。 什么是本王的东西?本王是什么东西? 东陵夜盯着那双迷糊的眼眸,明亮的眨巴着,就像一张从未涉世的白纸,干净的一尘不染,在这乱世之中,谁又能看到如此干净纯澈的目光? 这一刹那,男人心底的阴戾被激起,既想守护这层臻品般的干净,又想迫不及待的占有她! 他盯紧她,犹如盯紧猎物: “成为本王的东西,本王护你衣食无忧、一生安好,有求必应。” 殷洛有些诧异,他不是要剥了她的皮毛、做裘领吗? “本王从不伤害自己的东西。” 东陵夜似看穿她眼底的防备,扬声道。 殷洛狐疑的看着他。 如今,她失去了灵力,与普通的动物无疑,幼小、无助、可怜,但是却能吃、还会吱吱叫。 他确定要养她? 东陵夜右手轻扬,骨节分明的大掌优雅的摊开,望向她: “过来。” 寡淡的两个字落下,声音很轻、很淡,却又漂浮着令人无法拒绝、也不容拒绝的强势。 殷洛疑惑的看着他,眨着眼睛、若有所思。 如果能够在这里住下,岂不是就可以进行月老派发的任务? 一旦修成人形,她便撒腿开溜。 当然,这一切得在这个男人不剥她的皮毛的前提下…… 她谨慎的打量着男人,男人那张丰神俊逸的面庞棱角分明、完美到连轮廓的线条都挑不出丝毫瑕疵,那双极深的眼眸看了一眼、便似坠入深渊、再也爬不起来。 她犹豫了几秒,挪着步伐,小心翼翼的走过去,油乎乎的小爪子小心的放进男人的掌心。 东陵夜合起大掌,握住她柔软的爪子,看着她乖巧又迷糊的模样,眉眼内揉开一丝淡笑: “乖。” 男人的笑似昙花一现,却深深的晃了殷洛的眼。 她怔怔的看着他,眼睛里满是迷迷糊糊的懵懂。 这一眼,便坠入狼窝,最后连骨头都没剩…… 第11章 羞羞 饭后,殷洛便被丫鬟抱着去清洗。 另一间房。 极大的木桶内,盛满了水,月儿捧着她柔软的身子,小心翼翼的放入水里,清洗着那洁白的毛发。 温热的水浸满身子,舒服的无法言喻,殷洛懒洋洋的眯着眼眸、享受着,脑海中浮现着男人那张丰神俊朗的脸庞。 这家伙突然要养自己,该不会有什么阴谋吧? 吱呀—— 门突然被从外推开,一个年轻下人的脑袋小心的探了进来,压低的声音响起: “月儿,怎么样?” 是小武。 月儿一边给殷洛清洗、一边招呼着小武进来,道: “这小猫儿不吃老鼠,不过王爷也没有生气,唤我抱着它来洗洗。” 小武走近一瞧,眼睛亮了亮。 好漂亮的小家伙! 他想起那些达官贵族、饲养小宠时,喂的可都是山珍海味、玉盘珍馐,便建议道: “月儿,下次备膳,你不妨给它准备些上好的菜食,毕竟是王爷带回来的猫儿,普通的猫儿自然不能与它相比。” 殷洛眼皮子轻掀,暗道:还是这小子上道。 月儿想了想,认真的点点头: “小武哥,刚才……还是要谢谢你!” 谢谢你帮我一起抓老鼠。 “傻丫头,跟我客气什么?” 两双目光在空气中撞上,流露出丝丝情深的光彩…… 殷洛不经意间睨见,小身子亢奋的一抖。 有情人?! 月儿飞快给她洗好,用一块毛茸茸的毯子包裹着她,给她擦干净毛发,放在窗台下晒太阳。 做完这一切,方才小小的松了一口气。 殷洛趴在窗台上,微微掀起眼皮睨去,只见月儿与那小武正在你依我浓…… 她眼珠滴溜溜一转,忽然蹿下窗台,悄无声息的溜了过去。 爪子一扬,红光一闪,飘出两根红绳子,她悄眯眯的走了过去,悉悉索索…… “小武哥,你来了很久了,快出去吧,若是被管……呀!小猫儿!” 月儿话还没说完,突然瞧见小东西从她的脚下蹿出去,直奔门外。 月儿与小武齐齐起身要追,脚腕上却闪过红光,两人的身体一颤,像是触过电流,目光停留在对方的身上,莫名的移不开了…… 两双眼睛里皆流露出深情款款、情愫丝丝。 小武看着红了脸颊的月儿,那张皮肤泛黑的脸庞上有着憨厚实诚,也有着不好意思的忸怩: “月儿,有句话我一直不好意思和你说,其实、其实在你进王府的第一天,你帮我搬花盆的时候,我就……喜、喜欢上你了。” “小武哥,你……” “月儿,你听我说完!你是王爷身边的大丫鬟,而我只是库房的下等奴才,我知道我配不上你,可这些话我要是不说,我怕以后再也没有勇气说出口。” 月儿对着突如其来的告白感到意外和错愕,可回过神来,看着少年那脸红忸怩的样子,她不禁抿着嘴角,小声偷笑起来…… 蹿出院子的殷洛回头一看,连忙吓的两只爪子捂住眼,羞羞! 非礼勿视! 她身姿矫健的蹿上树,隐入枝叶之间,趴在枝头。 厢房内,一道乳白色的气息隐约飘了出来,飘出窗台,飞入树枝,涌入殷洛体内。 殷洛小身子一颤,连忙闭上双眼,好熟悉的力量! 灵力进入她的体内,缓缓涌向腹部丹田的位置,丝丝缕缕的萦绕着,将那颗本来黯淡的丹田、填充出淡淡的白光,充实着她虚弱的身子…… 她连忙似人一般盘腿打坐,闭着双眼,吸收着…… 第12章 饭票,你别死了! 不知不觉、夜色降临。 王府内烛光通明,夜风袭来,掀的树叶沙沙作响,几片枯黄的叶片簌簌落下,悄无声息。 院中,一棵枝叶繁茂的树干上,懒洋洋的趴着一具小小的身子,浑身的毛发亮白如雪、蓬松的随着风儿轻拂,漂亮到无法言喻。 殷洛睁开双眼,亮晶晶的眼里充满了精气神。 遭雷劈的身子得到灵气的滋养,恢复了几分,体内充满力量的感觉、真爽! 她看了眼院子里的昏暗,摸了摸空瘪瘪的肚子,抱着树干,滑下树。 嘭! 暗处,有什么东西突然闪过、坠落,吓的殷洛爪子不稳,一下子摔在地上,翻了几个跟头,一头扎进花丛里,摔了个狗啃咬。 “呸!” 奶奶个熊! 什么东西! 殷洛吐掉嘴里的泥,爪子扒开树枝,望去,双眼顿时睁大。 花丛后的昏暗处,躺着一道黑影,男人丰神俊逸的面庞苍白、眼中涌出痛苦之色,大掌捂着胸口,殷红的血液从他的指缝间溢出,份外刺目。 是他! 他受伤了! “来人!” 殷洛着急的发出吱吱叫声,拔腿向外跑去: “来人!快来人!” 吱吱声急切响起,却无人回应。 今夜的王府格外安宁,院外,竟然连一个下人都没有。 殷洛叫不到人,又不敢乱跑,担心迷路,急的她跺跺脚,连忙冲了回去,蹿进花丛中,凑近男人肩头。 好多血…… 东陵夜呼吸沉重,脸色苍白而无力,墨眸虚弱的掀开一条缝隙,艰难的看着突然出现的小家伙,哑然的张了张嘴,无声…… “你怎么样?” 殷洛急的乱跳: “我还没修成人形,你千万别死啊!” “饭票!饭票!” 你别死了! 她急的上蹿下跳、吱吱叫,看着男人胸口愈发汹涌的血液,急的她直接冲了上去,用舌头去舔。 舔着那濡湿的血液,看见男人胸口的伤,竟有一只手指长,鲜红的皮肉往外翻、触目惊心。 位置在……心脏! 殷洛急的跳到他的身上,运起体内那丝薄弱到可怜的灵力,一爪子拍到他的胸口。 “唔!” 男人墨眸无力的半眯,目光渐渐迷离…… 坚持住! 殷洛运起体内所有的灵力,用尽浑身的力量,竭尽全力的渡入他的体内、护住她的心脉。 看着男人那张愈加苍白的脸,她的目光深沉而复杂。 虽然说他想要剥她的皮毛,可如果不是他,她可能早就被那个穿黄衣服的中年男人给赐死了。 来到这座陌生的房子里,虽然这个男人有些可恶,却给她吃的、给她洗澡,还促她牵成了一对姻缘。 佛祖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积些德,助她早日修炼成人。 她深吸一口气,再次渡气。 丹田内,原本薄弱的灵力尽数渡出,再次黯淡下来,可看着男人昏迷的模样,她没有收手,而是坚持的透支体内的一切气力。 眼前突然一晃,她身子差些瘫软晕倒,连忙咬住舌尖,极力坚持。 你这个麻烦的家伙! 你恐吓我,威胁我,还关押我,我却极力救你,唉,我可真是只胸襟伟大、不拘小节、心地善良的貂! 少见,少见啊! 第13章 特殊时期 …… 不知过了多久…… 王府内,数道身影飞速掠过,似光似影,疾速的看不清晰。 院中,黑影一闪,落地瞬间猛然看见什么,大步奔近花丛看去,瞳孔猛缩: “主子!” 厉影连忙扶起主子,一团白色的东西从男人的胸口滑落,瘫软的摔在地上,紧闭着眼眸,毫无声息。 他看了一眼,又看看主子,最终,拎起殷洛的后颈,扶住主子,大步向外走去: “来人!” 落枫院,一个时辰后。 床榻上,男人静躺,双眸紧闭,苍白的薄唇抿成一条直线,胸口的伤势已经得到处理。 厉影站在床榻前,看了看主子、复而又看了看昏睡在凳子上的小白团,静静的守着。 次日,清晨。 阳光升起,从轩窗洒入,整个厢房内暖洋洋的。 月儿轻轻推开门,将熬好的药端来,厉影接过药碗,执起一勺,吹了吹,小心翼翼喂去。 “咳……” 男人的胸口突然抽动了一下,闷咳牵扯到伤口,痛意带回了思绪。 他低咳着,眼睛渐渐睁开一条缝,眼中的光芒有些朦胧、虚弱。 “主子,您醒了!” 厉影放下药碗,笔直的噗通跪地: “您的特殊时期,属下失职,还请主子责罚!” “咳……” 东陵夜咽了咽喉咙内的苦涩,薄唇轻扯:“如何?” 男人的声音喑哑,有些虚弱。 厉影深深低着头:“您的伤本该致……致命,可大夫前来救治时,却说您的伤势得到及时的处理、心脉被护住,没有生命危险。” 说来,他不禁疑惑至极。 发现主子时,主子已经受伤,并且陷入昏迷,是谁救了主子?又能够悄无声息的离开夜王府? 王府的守卫向来森严,是谁、能够随意进出如无人之境? 东陵夜扯了扯干涩的唇瓣,手掌轻抚着胸口的伤,记忆朦胧间,他隐约看见小家伙在他身边急切的上蹿下跳,吱吱直叫,温软的舌头舔着他的伤口…… 虚弱的墨眸内溢出些许深意:“它呢?” 厉影怔了两秒,才反应过来,连忙走到桌边,抱起椅子上的殷洛,大步折回榻前,双手奉上。 东陵夜托住她有些凉的小身子,将她放置在手边的被子上,大掌轻揉着她软软的脑袋,感受着掌心顺滑、柔软、舒服到无法言喻的触感,享受的眯起眸子,眼底溢出一丝柔软。 小东西,是你救了本王么? 跪地的厉影望见主子眼底滑过的温和时,震惊的犹如当头一棒。 主子何时对他人如此和颜悦色过? 见鬼! 他低下头,用错觉二字安慰自己后,方才低声道: “主子,您该喝药了,属下这便按规矩自罚。” 语罢,手腕一翻,匕首乍现,握住匕首便狠狠刺向自己。 “罢了。” 男人扬手挥落匕首,虚弱的闷咳一声,“咳……今日之内,给本王交待。” 厉影怔了一下,连忙跪地俯首、铿锵扬声: “是!” 他捡起地上的匕首,即刻退出厢房,前往查探此事。 东陵夜抚摸着掌心的柔软,软的是手心,温热的却是心尖,望着小家伙睡着的安静模样,他的目光亦是前所未有的温和,仿佛冰山融化,又似骤风找到了停靠的港湾,格外静好。 第14章 治不好她,你看着办 约摸半刻钟后,膳食便端入厢房,月儿留在一旁侍奉。 东陵夜坐起身子,靠着床头,小家伙蜷缩在床上,盘成圆圆的一团,睡的很沉。 他伸出修长的食指,从小家伙的腰部穿了进去,触碰着她柔软的肚皮,暖洋洋的温度顿时包裹了整个食指。 他舒服的眯起眼眸,有力的食指轻轻挠她肚子。 好痒…… 殷洛下意识挪了挪身子,往后退了几分。 男人挑眉,两个手指伸进她蜷缩起来、毛茸茸的腹部,轻轻挠动。 “嗯……” 痒…… 殷洛下意识嘤咛出声,细细的声音似猫儿叫,很轻、又很惹人爱怜。 好困……是谁打扰她睡觉? 她虚弱的将眼睛撑开一条缝,视线朦胧的看见已经醒来的男人,眼中滑过一分喜色,可紧随之脑袋便耷拉下去、犹如焉了一般。 昨夜,为了护住他的心脉,她透支了体内所有的灵力,此时,虚弱的连抬起爪子的力气都没有。 她轻轻的吱了一声,用尾巴扫开男人的手掌,又盖住脑袋,再次闭上了眼睛…… 东陵夜剑眉微蹙: “饿坏了?” 他拿开她毛茸茸的大尾巴,“小东西,该用午膳了。” 这一桌丰盛的食物,皆是为她准备的。 殷洛耷拉着脑袋,一丝力气都没有,此时她只想睡觉,恨不得一觉睡到天昏地暗、地老天荒。 “小东西?” 男人的声音响起、又落下,没有得到丝毫回应,他蹙眉,声音凉了三分: “再不起来,本王便剥了你的皮毛。” 殷洛害怕,很想睁开眼睛,可眼皮几乎有千斤重,她根本睁不开。 她静静的蜷缩着,一动未动,唯有腹部有呼吸小小的起伏着…… 东陵夜唤了几声,眉宇间逐渐拧成一座小山峰,修长的食指与拇指钳起她的下巴,轻轻抬起。 她任他动,身子瘫软的没有丝毫力气,也不反抗,犹如一具…… 尸体! 东陵夜瞳孔微缩,当即扬声: “来人!唤大夫!” 月儿以为王爷伤口出了问题,不敢有丝毫耽搁,连忙向外跑去,用最快的速度找来一名大夫。 大夫跑进厢房,来不及擦拭额头的汗水,还没行礼,便听到男人的声音响起: “给她看看。” 大夫望去,只见毛茸茸一团,让他给畜生看……看病? 他的神色顿时有些为难: “夜王殿下,草民……草民从未给动物看过病……” “看不看?” 寡淡的声音轻扬,却似一把利刃滑过大夫的脖子,吓的他噗通跪地,脸色唰白的点头如捣蒜: “看看看……草民这便看!” 他跪走到床榻前,伸出颤抖的手,小心翼翼的探在殷洛毛茸茸的爪子上。 这这这……脉搏在哪? 他抖着手指,颤颤巍巍的捋开殷洛的毛发,小心的寻找脉搏,不知是吓的、还是急的,怎么都找不到。 随着时间的耽搁,他的额头涌出冷汗,脸色也愈加苍白…… 东陵夜盯紧他,墨眸沉如锐利的黑鹰,扯开唇角,冷声如寒冰: “治不好她,你看着办。” 第15章 一支穿云箭 大夫浑身一抖,额头上淌下的细汗顺着脸部轮廓汇集、缓缓流到下巴,聚成好大的一滴,滴落。 啪嗒! 手抖…… 心里一害怕,手一抖,就更找不到脉搏了,找不到脉搏,更别说把脉了。 东陵夜蹙眉,扫了他一眼,沉声轻扬: “厉影!” 冷音一落,门外,厉影闪身而至,似鬼魅般突然出现,气息极强的站在大夫身边: “大夫,请。” “夜王殿下饶命!饶命啊!” 大夫吓得双膝一软,连忙磕头求饶: “草民上有老、下有小,中间还有重病之妻,还请夜王殿下大人有大量,饶命啊!” 厉影面无表情: “大夫,不必心忧,我家主子素来向善、仁慈仁和,我只是送你出府。” 仁慈仁和? 大夫身子抖了抖,忍住头皮发麻的冲动,谢了恩后,爬起身来,逃也般的向外走去。 一路狂奔出夜王府,跑了三条街,他才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天呐! 夜王殿下仁慈仁和?这是从哪里传出来的谣言? 试问整个东陵国,谁人不知夜王殿下肃冷倨傲、嗜杀成性,犹如魔鬼一般杀伐果断、毫不留情。 因夜王殿下是先皇老来得子,从小便受尽恩宠。 年幼的夜王仅八岁时,便稳坐封地,掌管数里城池,打理的井井有条,令百姓们竖起大拇指、连声称赞,手握兵权,有权有势,年纪轻轻就权倾朝野、无人匹敌。 可那个男人阴暗起来…… 在战场上,以一人敌千军万马,身处险境、绝地逢生,将敌方杀的片甲不留,而向来得罪过他的人,无论富商、朝臣、重臣,皆死路一条,就连皇上面对他时,也不得不礼让三分! 可偏偏如此狠厉决绝、聪颖睿智的一个男人,在出生时便被隐世高人预言:活不过二十二岁。 天妒英才啊…… 大夫按了按自己受惊的心脏,带着后怕,颤颤巍巍的离开了。 夜王府。 落枫院,一束黑暗的光蹿上半空,只听‘嘭’的一声,淡紫色的焰火炸开,只有短短一瞬,便黯淡下去,消失不见。 两个时辰弹指而过…… 正值深夜时,一抹白影打破王府的宁静,似一阵风般掠过,定睛看去时,却是什么都没有。 白影疾速几闪,诡异般落入这座奢华的院阁,抬步而去,径直推开房门。 “一支穿云箭,” 男子身形疾速的闪进厢房,顺带来了一个360°后空翻,高空劈叉,侧身旋转,完美落地的超酷poss: “千军万马来相见!” 厉影:“……” 只见,来者乃是一名年轻俊朗的男子,男子一袭素净的月牙色长袍加身,腰间坠着一块圆润的白玉坠,发冠间插着一支极其简单的桃花枝。 脸庞白皙,五官似沐浴着阳光一般柔和俊美,那双漂亮的柳叶眸略微上扬,暗藏着丝丝俏皮与坏意,眉宇间散发着浓浓的迷之自信。 他双手朝上酷酷的立在那里,仿佛是樽漂亮的摆件,上挑的眼角里泛着光彩,好像在问:我帅不帅? 厉影张了张嘴角、有点看不下去了: “万公子,莫要再耽搁了,还请您快替我家王……” “我知道我知道。” 万紫阳摆手,脸上浑然一副看透天机、万事都了如指掌的模样, “每年的这个时刻,我就是你家主子的贴心小棉袄,暖心暖胃,暖了里面暖外边,暖人暖身暖被窝,虽然我俩同为男子,可正所谓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我不上东陵夜的床,还有谁能上?你说是吧?” 厉影:“……” 第16章 要……还要…… 男人撸起袖子,看向床榻上那抹矜贵的身影,拿去了视死如归的精神,敞开了怀抱冲了上去: “啊!来吧!狠狠的来糟蹋我……” 噌! 还没靠近,眼前白影一晃,便被一团柔软的东西抵住了脸,再也凑不上去了。 什么东西? 万紫阳站直身体,扭头一看,顿时两眼一瞪。 好漂亮的小家伙! 只见男人的掌心里躺着一只小小的白团子,小白团浑身毛茸茸的,雪亮雪亮的毛发干净无暇,大尾巴盖住身体,耳尖的两簇火红让人看了便忍不住的想要揪一把,它闭着眼睛、似正熟睡,安详的像个天使! 他纵是见过无数动物野兽,也从未见过如此漂亮的。 “哎呀,东陵,你这个人真是太客气了!” 万紫阳伸出自己的爪子,不好意思的在衣服上擦了擦,笑的眼睛眯眯, “虽然这些年来,你没给过我一文钱医药费,虽然你对我呼之即来挥之即去,虽然……咳,可看在你送给我这么好看的‘礼物’的份上,我就‘勉为其难’的收……” “给她看看。” 男人富有磁性的声音低响,夹杂着一丝沉哑,有着无法言喻的独特魅力,令人过耳不忘。 万紫阳的笑容僵硬在脸上。 这……不是给他的? 看看?给这小团子看看? 他像是突然明白什么,俊脸拉了下去: “如此深夜,你急唤我来,就是让我来当兽医?” 东陵夜未答,将殷洛平稳的放在柔软的床榻上,沉默无声的代表了回答。 一旁,厉影低声道:“万公子,劳烦了。” 万紫阳不禁黑了脸: “你知道从神医谷来夜王府的路途有多远吗?你知道我的时间有多珍贵吗?你知道我……” “王府藏宝阁的药材,随你挑选。” “你知道我对兽医术倒是颇有研究,你还真是找对人了。” 万紫阳上一秒险些跳脚,下一秒就跟变了个人似的,非常好脾气的伸出右手,修长的两只手指轻轻搭在殷洛的前爪上。 探了探,须臾,挑眉。 东陵夜沉声:“如何?” 万紫阳的眉梢顿时挑的更高,这夜王府的藏宝阁里,可谓是纳尽天下之宝,无论是国粹、国宝、臻品,还是绝世武器、稀世药材,应有尽有。 以前他撒娇卖萌、东陵夜也不准他进去,今天却因为一只小白团,允许他进去了。 真是有趣。 他收回手:“它只是睡着了。” 东陵夜:“……” 万紫阳摸着下巴,若有所思的琢磨道: “这小白团的体力透支到了极限,才会支撑不住昏迷……嘶,莫非是被追杀了?还是被狗咬了?咦,虚弱成这样,小家伙真是太可怜了……” 男人小声嘀咕着,而东陵夜的眼前隐约浮现出昨晚深夜,小家伙急躁的在他身边左右跳,舔舐着他的伤,小爪子带着神秘的力道按在他的胸口…… 他眸光微敛,执起她干净的小爪,感受着那抹暖暖的体温,眼底光芒逐渐柔和。 东陵夜的大掌覆在殷洛身上,指尖柔和的轻揉着:“送客。” 话音一落,厉影扬手:“万公子,请。” 万紫阳:“???” 他大晚上千里迢迢的跑过来,把了个脉又被‘赶’回去? 请问他这个神医谷谷主不要面子? 俗话说,请佛容易送佛难,用完就甩?没门! 万紫阳背起双手,摆起他神医谷谷主的身份和架势,冷哼一声:“给本公子收拾好院子,再把藏宝阁的药材都搬过来,明早日出之前,务必办好。” 他理直气壮的就跟在自己家似的。 说完,甩甩袖子转身朝外走去,刚一出门,突然又折了回来,“对了,这是我最新研制的药。” 袖子一甩,小瓷瓶飞落在桌上,男人潇洒的身影也优哉游哉的离去。 厉影抓起小瓷瓶,迫不及待的奔走到床前,“主子……” 东陵夜淡漠的扫了一眼那乳白色的药丸,声线更淡漠,“退下。” 厉影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话到嘴边、又默默的咽了下去。 主子的心情,他不敢揣测。 “是……”他将药丸装了回去,好生收好这瓶药,随之退下。 丫鬟月儿极有眼色,在万公子诊断时,便吩咐了厨房备膳。 约摸两刻钟过去,厨房便备好了一顿极有营养价值的药膳。 清淡的菜式里添加着养气凝神的补药,清粥里添着细碎的青叶,利用菜叶的甘甜、化去补药的苦味,冒着热气、散发着淡香,很是诱人。 月儿站在桌边,盛了一碗药粥,双手递去:“王爷。” 东陵夜接过碗,执起瓷勺,舀了小半勺,轻轻吹了吹热气后,递到殷洛的嘴边: “来,张嘴。” 月儿大跌眼镜,王爷竟然亲手喂猫! 殷洛没有力气,睡的模模糊糊时,感觉到一抹力量捏起她的下巴,微微一抬,她便被迫张开了嘴。 紧随之,有什么东西流进嘴里。 甜甜的、香香的、软软的,入口即化,顺着喉咙往下流入腹中,瞬时勾起了她的馋虫。 咽了咽喉管,她下意识伸出舌头,往外舔去,粉粉的小舌左边探探、右边探探。 怎么没有了? 她急的两个爪子扒着男人的掌心,急不可耐的想要再吃,虚弱的声音似撒娇般从嘴角溢出: “要……还要……” 第17章 洛儿 “呵。” 男人薄唇轻扬,低沉的浅笑从唇角溢出,沉稳温润。 他又舀起小半勺,轻轻吹了吹,复而送到小家伙嘴边。 小家伙黑色的小鼻子嗅了嗅、动了动,迫不及待的用那粉色的小舌头,卷住勺子里的粥,狼吞虎咽的尽数塞入嘴里,咕咚咽下。 随之,又张开了嘴,似在嫌弃东陵夜喂的慢。 东陵夜微微加快了速度,一勺一勺的喂着。 小家伙闭着眼睛,灵魂在沉睡,身体在进食…… 月儿端着碗,微低着头站在一旁,脸上的神情早已是讶异、震惊、不敢置信。 那个扬手拿剑、覆手杀人,嗜血果断的王爷竟然执着小勺子,耐心温和的喂猫! 见鬼了!! 一碗药粥很快便见了底儿,小家伙还在张着嘴,像正在等待着投喂的婴孩一般。 东陵夜放下碗,指尖从她的下腋,穿进那温暖的腹部,摸着她毛茸茸、圆滚滚的小肚皮,轻笑: “不能再吃了。” 不知足的小东西,再吃下去,该撑死了。 月儿当即命人,将这些吃食撤下去。 床榻上,男人慵懒的靠着床头,手中拿着一块柔软的锦帕,拿走那黑色小胡须上的米粒,轻轻擦拭着她嘴角的黏腻,动作温和轻揉。 殷洛吃饱喝足,睡得也踏实,似察觉到男人身上的温暖,身子盘成一团,紧紧的挨着他,安睡。 月儿再进来时,看见这一幕,承受能力已经比之前好了不少。 快速回过神来,将手中的药碗双手递上: “王爷,您该用药了。” 东陵语接过药碗,仰首便一饮而尽,望着靠在手掌心里的小家伙,他凝了凝眸,忽然沉声道: “吩咐下去,速备上好的小窝、毯子、食盆等一系列相关用具,再将隔壁的偏房整理出来,供……” 话至此时,微顿。 他还不知道它叫什么? 望着她安然大睡、毛发雪亮、漂亮至极的模样,又是从天上掉下来的。 掉……落……洛…… 他墨眸微凝,方才继续道: “速去备好一切,供洛儿居住。” 月儿明白过来,福了福身子,向外走去。 东陵夜揉着她柔软的毛发,食指伸进她的脖颈下,轻轻挠着她暖乎乎的下巴: “从今往后,你便唤洛儿,可好?” “……嗯……” 好痒,什么东西总是在打搅她睡觉。 殷洛嘤咛一声,用尾巴扫了扫男人的手,将自己蜷缩成圆圆的一团。 “既然如此,本王便当你应同了。” 东陵夜圈住她,轻柔的拍了拍: “睡罢。” 他不再打扰她,让她安然的睡在他的掌心之中,他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久久未移开。 突然间,有种极其奇怪的感觉在心底蔓延,不可抑制的触碰到他心坎尖儿上的柔软…… 厢房内,气氛安详,床榻上的一人一兽亦是安然和祥。 门外,厉影进入时,看见这一幕,步伐怔了一瞬,紧随之,恢复如常,提步走近: “主子,人已经抓到了,正在院内。” “哦?” 东陵夜剑眉微挑,想将殷洛放下时,殷洛的两只小爪子却是扒着他,他静默半息,便将殷洛平稳的放入怀中,抓起一旁的墨袍披上。 “本王倒是要看看,是谁如此有能耐,竟能悄无声息潜入我夜王府。” 第18章 再睡会儿 院中,两道黑影笔直站立,手中剑锋横在一人的脖子上,在阳光下折射出寒冷的冷芒,令人不敢直视。 只见一名黑衣人跪在地上,他的双手被反绑在身后,手臂上有一处伤口,嘴角沾着早已干涸的血迹,狼狈至极。 踏…… 一道肃冷的脚步声缓缓扬起,一步一步似一记重锤,敲在人的心坎上一般,带着压迫的强势。 黑衣人的身子下意识绷紧,看着眼前的光芒渐渐暗下时,一抹无形的压力似一张巨网般洒下,他喘着粗气、胸口的气息开始起伏不定。 东陵夜居高临下的睥睨着他,懒懒开口: “抬起头来。” 黑衣人浑身一怔,眼中飞快的闪过一丝惧意。 反剪的双手暗暗握紧,小心翼翼的抬起脑袋,当对上那双俯视般深沉的黑眸时,头皮禁不住发麻: “主……主……主子……” 他脸色唰白,声音更是颤颤巍巍: “属……属下知……知错……主……主子饶命……” 院中,三名暗卫穿着同样的着装,两名持剑站立着,一名跪地颤抖着。 厉影冷视此人,冷笑: “我倒是疑惑,夜王府守卫森严,谁人能够私自入府行刺主子?竟是府内藏着吃里扒外的东西!” “厉大人饶命!属下也是一时糊涂,一失足成千古恨啊!” 叛徒吓得浑身发颤,连连磕头求饶: “主子饶命!饶命啊!” 东陵夜睨视他,目光毫无波澜,沉静如水,可见识过的人都知道,这片平静之下,藏着怎样令人绝望畏惧的惊涛骇浪: “本王颇为好奇,你背后之人是谁?” 叛徒浑身一颤,眼中闪过什么。 “主……主子……属、属下什么都不知道……” “哦。” 东陵夜收回目光,字句冷淡: “既然如此,留之何用?” 厉影会意,给了两名暗卫一记眼色,两名暗卫一左一右的抓住叛徒,高高举起手中利剑。 “主子饶命!” 叛徒惊慌失措的连忙挣扎、求饶: “主子,请您再给属下一次机会!” 身处夜王府多年,他深知主子嘴里的‘死’,并不是死亡这么简单,想起地牢里那些折磨人的刑罚,只是想想便恐惧的颤抖。 “主子!属下再也不敢了!属下愿将功折罪!主子!” 好吵…… 是谁一直在说话? 殷洛动了动身子,两只红色的耳朵耷拉下来,睡的有些不安宁。 东陵夜抚了抚胸口微微鼓起的一团,睨视那不断喊叫的叛徒,剑眉微蹙,突然扬手掀起一道强劲的力量,抽出厉影手中佩剑,刺去。 噗嗤! “啊!” 叛徒瞪大了眼,长剑从他的胸口插入、从背后刺出,穿透了整个心脏…… 好吵…… 殷洛迷迷糊糊的睁开了眼,两只白柔柔的爪子扒住男人的衣襟,探了个小脑袋瓜子出来。 什么还没有看见,一只宽厚的大掌已经蒙住她的双眼,低沉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再睡会儿。” 两名暗卫目瞪狗呆,主子的怀里有只什么?主子竟然这么轻声细语的说话? 这一刻,他们只想狂扇自己两巴掌,这确定不是在做梦? 殷洛用爪子推了推他的大掌,想看看发生了什么事时,男人已是手掌一翻,将她的小脑袋按回胸膛,抽出染血的长剑、扔给厉影,向内走去。 厉影双手接过长剑,扫了两名暗卫一眼,无声的抬了抬手掌。 两名暗卫会意,抬走叛徒的尸体,快速清理地上的血迹…… 第19章 抓住这只猫 落枫院,偏房。 月儿的动作极快,前后不过短短两刻钟,她便将偏房收拾的极其雅致整洁宜居。 一只塞满了天鹅绒的小窝摆放在床榻前,很大,还能在上面滚两个圈,旁边放置着一只干净的银色食盆,桌上,摆放着有极大的、极其豪华的猫笼子,小爬架,屏风后备着有小浴桶,挂着数条干净的绒毯,应有尽有。 东陵夜提步进入,将怀中的小家伙托在掌心,轻轻的放在小窝里。 她的身子陷下去几分,柔软的犹如睡在棉花上一样,暖洋洋的温度袭来,牵动着殷洛的睡意。 她享受般的动了动殷红的耳尖,嘴边的小胡须舒服的抖了抖,懒洋洋的翻了个身子,睡去。 雪白的她几乎与这只白色的小窝融为一体。 东陵夜揉了揉她,感受着那极致的顺滑,薄唇轻扬: “睡罢。” 殷洛吃饱喝足,撑不住身子的疲惫,在极其柔软舒服的小窝里沉沉睡去。 男人凝视着她些许时候,才起身离开。 房门轻轻合上,厢房内的气息安静、祥和,打开的轩窗外,太阳从半空中落下,快速的向着西方走去,不时,夕阳的余晖便洒了下来,笼罩着整座王府。 夜色将至。 “哈……” 小窝里,一条长呼呼的身子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张大了嘴打了一个呵欠,缓缓睁开睡醒惺忪的双眸。 已经傍晚了? 殷洛舔舔爪子,抖了抖浑身的毛,舒服的无法言喻。 昨夜,透支了体力,睡了整整一日一夜,此时恢复精神、神清气爽。 只是肚子有些饿…… 她跳了起来,看了眼窗外的黄昏,精神抖擞的后腿一弹、便跳上了窗台,再纵身一跃、轻盈落地。 甩着一条长长的大尾巴,大摇大摆的向外走去。 走出院阁,竟看见外面…… 十多座院阁拔地而起、坐落有序,八条道路通往不同的方向,假山流水、亭台轩榭、花园池塘,一眼望去,大的竟让貂看不到尽头、分不清方向。 这是哪? 这里得有多大? 殷洛左右瞄了瞄,本是好奇的性子,随意挑了一条路走去。 穿过鹅卵石铺成的小道、穿过葡萄藤架子、穿过廊道,隔着一面高高的院墙,她突然闻到一阵诱人的香味。 黑色的小鼻子嗅了嗅,好香! 她拔腿便跑,探了个小脑袋望去,只见一座偌大的院子里,好多人在忙碌不停,灶台上,饭菜正在锅中翻炒,不远处的桌上,放满了色香味俱全的食物! 她眼睛发光,摸了摸饿扁了的肚子,一溜烟便蹿了进去。 小小的她跑的极快,众人又忙着备晚饭,便没有发现她。 一眨眼,她便蹿到了桌子下。 抱着桌子脚,白色的小爪子悄眯眯的伸了上去…… 灶台后,一个胖厨子抬起了锅,将刚做好的菜倒进盘子里,转身正想放在桌上时,却瞧见一只碟子里的烤乳鸽,烧了一条腿! “谁偷吃了!” 他愤怒的扬声一吼: “谁偷吃了我的烤乳鸽!” 殷洛不满,好凶,影响食欲。 她叼着一条鸽子腿,蹿了出来,向外跑去。 众人一瞧,缺失的那条鸽子腿不正在这‘小贼’嘴里吗?! 胖厨师扬手一指: “简直岂有此理?还不快抓住这条该死的猫!” 第20章 放大招 猫? 她是貂,应该不是说她。 她大喇喇的向外走去时,抬头便看见一群男女都有的人朝着自己扑了过来,无数只手抓向她,吓得她毛发一竖。 拔腿便跑! “别跑!” 下人们纷纷追了去: “拦住它!” 胖厨子拎起砧板上的菜刀,恶狠狠道: “你竟敢偷吃我给王爷特做的晚膳,我便烤了你去交差!” 殷洛吓的不轻,连忙向外跑去,人类真是太可怕了! 下人们拿起棍子、扫帚,堵在院门的位置,满院子追着殷洛跑,手中的东西朝着那道白色的小身子、狠狠砸去。 “嗷——” 殷洛敏锐的闪身一蹿,惊险避过,连忙向外跑去。 “包围它!” “打死它!” 下人们围呈一个圈,飞快的朝着殷洛扑去! “住手!” 院外,一道惊慌的声音猛然蹿起。 是月儿! 她本是来厨房看看、晚膳备的如何时,却发现了王爷的小猫正在被人追着打,吓的她大步冲了上去,推开几名下人: “这是王爷的爱宠,你们不得伤它!” 众人一怔,王爷养猫了? 他们入府多年,从未听说过王爷有养小宠的嗜好。 胖厨子走上前两步,冷声道: “这畜生偷吃了我的菜,我要是不杀了它,王爷怪罪下来,死的便是我!今日,我非宰了它不可!” “不行!” 月儿大步上前,就要去抱殷洛时,胖厨师一掌推开她: “少管闲事!” 他拎起菜刀,便朝着殷洛砍去。 殷洛敏捷的拔腿一蹿,一溜烟跑到桌子脚下,灵活的身姿蹿的非常快。 “还不快抓住它!” 下人们冲进厨房,纷纷朝着殷洛抓去。 月儿急的阻止不了,连忙向外跑去…… 厨房里。 殷洛身子灵巧的窜来窜去,两个下人相撞,‘嘭’的一声,一桌丰盛的菜食顿时被撞的七零八落、洒了一地。 胖厨师见了,气的眼睛都红了: “废物!你们这群废物!连一只畜生都抓不到!” 他两个时辰的心血全都毁了! 下人们再次冲去,扑向殷洛。 殷洛跳上菜架子,菜架子被撞倒,蔬菜、食材尽数洒落,铺了一地。 她跳上碗架,几人冲了上去,撞翻碗架,噼里啪啦的破碎声骤然响起,碎瓷片处处皆是。 水桶被撞翻、锅子摔在地上、砧板飞到了院子外,菜叶子被踩碎,溅着水花、漫天的飞…… 整个厨房乱成一片…… “别跑!” “站住!” 一群人沉浸在抓‘猫’的愤怒之中,盯着那抹灵活乱窜白色的身影,气恨的牙痒痒。 不跑才怪,站住的是傻子! 殷洛跳上灶台、穿过桌子、蹦上窗台,慌不择路的到处乱跑,突然脚下一滑。 “啊!” 身子踉跄的滚了两圈,一脑袋扎进角落的废菜叶子堆里。 她晃了晃头上的星星,刚一站起身,数道黑影已经不怀好意的围了上来…… 抬头一看,便瞧见七八双阴测测的目光…… 胖厨师挥舞着手中的菜刀,笑的十分阴险,露出两排发黄的牙齿: “这一次,我看你往哪儿跑!” 话音一落,他高高的扬起菜刀、重重砍下。 殷洛连忙双手合十,正要屏气凝神放大招时,却听见一道惨叫突然响起。 “啊!” 碰! 一抹肥胖的身影飞了出去,砸碎了碗柜,摔在地上发出杀猪般的哀嚎声。 也是在这一瞬间,厨房里的气息几乎冷冻的凝固住了。 殷洛下意识抬头看去,目光穿过一群下人、穿过凌乱至极的厨房,看见门口处立着一抹矜贵肃冷的墨影…… 第21章 目瞪狗呆 “王……参见王爷!” 下人们连忙放下手里的锅碗瓢盆,跪在地上。 东陵夜扬眸,目光径直落在那最内侧的角落处,背靠着墙,绷紧了小身子的殷洛。 小家伙毛发上不知沾染了什么,黑一块、脏一团,弄得脏兮兮的,那双琉璃般的大眼正小心翼翼的看着他,那受惊的模样让他的呼吸禁不住微凝。 他缓缓扬起骨节分明的大掌,柔声道: “过来。” 殷洛偏了偏小脑袋,咬了咬下嘴唇。 相对于这群凶神恶煞的人来说,这个丰神俊朗的男人简直就是她温暖的港湾。 她挪着小步伐,慢慢的走了几步,当穿过下人们的时候,她拔腿就跑、后腿一蹬,抓着男人的衣摆便蹭蹭蹭的往上爬,一脑袋便扎进男人的衣襟里,藏了起来。 众人:目瞪狗呆! 小家伙弄的脏兮兮的,这一爬,在王爷的锦袍上留下了一串黑乎乎的梅花脚印,还浑身脏的蹿进了王爷怀里。 王爷素来有严重的洁癖,见不得丝毫的脏乱尘埃,更何况是只脏乎乎的畜生? 他们认为这只畜生必死无疑时,却看见王爷轻抚着怀中鼓起的一团,声线低柔的几乎能够掐出水来: “别怕。” 众人:再次目瞪狗呆! 王爷竟然对一只畜生如此温柔?他们当真没有看错? 殷洛扒着男人坚实的胸膛,紧紧的靠着他,呼吸着他身上好闻的气息,没来由的感到阵阵心安。 胖厨子跪在地上,知道这只畜生不简单,连忙为自己辩解: “王爷,正是这只畜生,偷吃了菜,还将厨房搅成这般模样,奴才气不过,这才……” “王爷,奴婢之前已经提醒过了,可他不听,偏要说杀了小猫儿,奴婢这才紧急向您汇报。” 月儿站在一旁,如实说道。 “王爷,奴才知罪!奴才不知道这畜生是您的爱宠!” 胖厨子惊的连忙求饶: “奴才再也不敢冒犯这畜生了,奴才这便向这畜生郑重道歉!” 他又是磕头、又是致歉,脑袋砸在地上,‘砰砰’的响。 下人们跪在地上,颤颤巍巍着不敢抬头,绷紧了身子,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东陵夜轻抚着怀中的柔软,睥睨那胖厨子,眸光薄凉的毫无温度: “畜生?” 轻挑的二字寡淡的没有任何波澜起伏,可却犹如惊涛骇浪般让人惊骇。 “奴才知错!” 胖厨子连忙改了口: “奴才糊涂!奴才嘴贱!奴才……” “来人,将这畜生重打二十大板,逐出王府!” 东陵夜冷然挥袖,转身离开。 “王爷开恩!王爷开恩啊……” 胖厨师绝望的磕着脑袋。 他进入夜王府八载,凭借着一身精湛的厨艺、终于坐上了主厨之位,拿着与普通人丰厚五倍的俸禄,却因为得罪了一只猫,葬送了一切…… 下人们神色各异。 这只猫儿竟然当真是王爷的爱宠…… 厨房里发生的事,不知从谁的嘴里传了出来,不过短短一盏茶的功夫,传遍了整座王府,更是往外传去…… 第22章 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落枫院,偏房。 小家伙站在桌子上,被一双骨节分明的大手揉圆又捏扁,捣鼓来捣鼓去,再搓成一个三角形。 殷洛任由男人给她擦拭着毛发,反而闭上了双眼,舒服的享受着。 东陵夜沾湿了锦帕,拧了拧水: “抬手。” 殷洛抬起两只前爪,像个小孩子一般乖乖的递了出去。 男人挑眉,温热的帕子包住了她的两只小爪子,轻揉的擦了擦。 “抬脚。” 殷洛坐了下去,两腿一蹬,伸出两个又细又长的小jio jio。 男人耐心的给她打理了一遍,不一会儿,脏兮兮的她又变得毛发蹭亮、雪白雪白的,漂亮的像只小雪球,蓬蓬的毛发柔软的让人忍不住的想要摸一把。 东陵夜放下锦帕,微眯着眸子,上下将她打量了一圈。 “可有受伤?” 殷洛摇头似拨浪鼓,抬起小下巴,她好歹活了三百岁,人界这群凡夫俗子、能奈她何? 她吱吱的叫着,东陵夜虽听不懂,可看着她眼眸里的傲娇与得瑟,便也将她的心思猜透了六七分。 食指一曲,便弹在她的脑门上。 “哎哟! 殷洛往后一翻,抱着脑袋,目光控诉的瞪着他。 君子动口不动手! “本王若是去晚了些,你恐怕便要变成桌上佳肴,入本王腹中了。” 殷洛小身板一抖,好、好像是这样…… 东陵夜折身而起,“你玩也玩了,闹也闹了,可有长记性?” 殷洛认真的点脑袋。 “如此,本王去处理公务,一个人可能好好待着?” 殷洛再次点脑袋。 东陵夜满意的看着她乖巧的模样,揉了揉她柔软的小脑袋瓜子,因有要事在身便先提步离开。 人一走,咕噜噜…… 某貂的肚子却在这时候唱起了空城计。 糟糕!刚才叼了个鸽子腿,她还没有吃,在跑的时候扔下了,她还没吃晚饭呢! 那个男人怎么没给她准备晚饭? 他是不是忘了自己还养着一只貂的事了? 这个‘饭票’未免也太不称职了! 貂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 殷洛严肃的批评了东陵夜之后,摸摸空瘪的小肚子,扫了眼空荡荡的厢房,身姿灵活的她后脚一蹬,跳上窗台,一溜烟的蹿没影儿了…… 落枫院中。 东陵夜走出偏房,正欲去书房时,突然想起还有一事未交待,转身折了回去。 推开房门:“洛……” 儿?? 偌大的厢房内,哪里还有小家伙的身影? 男人危险的沉下眸光,很好,这个不长记性的小东西! “厉影!” …… 此时,王府的某座院落、某个池塘内,正泛起了无数的涟漪水花,荷叶被撞的七零八落,荷花撞落的东倒西歪,锦鲤们吓的四处逃窜,只因为后面有个东西在追! “别跑!” 殷洛游着水,连忙去追那群锦鲤们: “等等我!我不吃鱼,我只是帮你们牵条红线!” 这么多鱼,她一定能一天牵完红线,修炼成人。 锦鲤们吓得摆着尾巴,唰唰逃窜: “骗鱼呢你!哪有猫不吃鱼的!” “我们可是主人从别的国家引进的皇室锦鲤,有高贵的血统,你敢伤害我们,主人一定不会放过你!” 殷洛在后面飞快的追: “你们这群眼瞎的鱼,没看见我是貂吗?” “休想骗鱼!” 锦鲤们怒不可遏: “以为我们没见过貂吗?哪有貂像你这样,还有个大尾巴的?” “两个红耳朵,一条大尾巴,你分明就是黄鼠狼!” 殷洛提气:“我是紫电桃花貂,牵姻缘的!两个红耳朵是放电的!” “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第23章 炖了煮了炒了蒸了 一池的锦鲤甩着尾巴,尾巴摇的啪啪响,唰唰唰的逃窜着,溅起了无数的水花。 殷洛停了下来,望着这群‘不知好歹’的锦鲤,轻咬一口小白牙。 竟然敢说她是猫?还不相信她? 她抬起两只湿漉漉的爪子,微微提气,耳尖骤然一动,一道无形的力量顿时凝聚在掌心之中,周围的空气瞬时扭曲、压抑,紧迫到溅起的水花纷纷落了下去。 锦鲤们身子一紧,只见殷洛扭着力量雄厚的双爪,探入水中。 滋滋—— 无形的力量在水中飞速扩散开来,径直击打在锦鲤们身上。 “啊!” 锦鲤们只觉得体内有强大的电流穿过,整只鱼不受控制的抽搐: “啊~我~被~电~了~” “我~也~被~电~了~” 滋滋滋—— 强大的电流在水中扩散,电的荷叶阵阵发颤,荷花散落成一般般,电的锦鲤们纷纷在水中‘跳舞’。 “我~坚~持~不~住~了~” 锦鲤们翻着白眼,鱼身啪啪啪直颤: “我~也~是~” 殷洛笑眯眯的看着这群手舞足蹈的鱼儿们,露出两排整洁的小白牙: “怎么样?” 她压下体内的电,收回爪子: “你们相信了吗?” 电流停止,锦鲤们摔回池塘里,一只只白着肚皮、浮上了水面,翻起了死鱼眼…… “喂?” 怎么没有动静了? 她游了过去,抱起一条锦鲤,两只爪子用力的摇晃着它: “喂,醒醒!我还没有给你们牵红线呢!” 她的业绩! 她要早日修炼成人! 她爪子一扬,拿出一条红线,寻思着怎么绑到它滑滑的身上时,背后突然一凉,后颈猛然一痛。 “吱?” 她整只貂被提了起来,凌空在半空中,身子打着转儿,琉璃般的大眼睛呆呆的。 发生了什么事? 东陵夜拎着这湿漉漉的小家伙,小家伙呆愣呆愣着,怀中还抱着一条锦鲤,这模样倒像是个饿坏了的天真无辜的孩子,撞入男人眸底最深处。 厉影赶来,当看见满池塘翻白肚的锦鲤时…… “主子,这……皇上御赐的北宁国皇家锦鲤……咱们东陵国就仅仅只有二十条,全在夜王府,现在这……这……” 这怎么向皇上交待? 殷洛回过神来,知道闯了祸,连忙摇脑袋似拨浪鼓: “不是我做的!” 吱吱的叫声很是明确、坚硬,那认真的表情就像在举爪子发誓。 厉影黑了脸,扫了眼某貂怀中的锦鲤。 殷洛连忙爪子一松,死掉的锦鲤掉回池塘里,砸起一片水花。 咕噜噜…… 某貂的腹中不合时宜的响起了空荡荡的空城计。 厉影的脸再度一黑,都来抓鱼吃了,还不承认? 殷洛很无辜,抱着东陵夜的手臂,眨巴着大眼睛无辜的看向男人,那模样、就像是受了不公平对待的小媳妇。 这些蠢鱼不相信她会放电,她这才示范给它们看,谁知道它们不想活了、纷纷寻死。 这不关她的事啊……愈想愈委屈。 东陵夜纵是想生气,可看着她眼巴巴的可怜模样,即使有再大的怒气,也在一瞬间给压了下去。 颇为无奈的揉着她湿漉漉的小脑袋,沉声道: “将这些鱼送去厨房,各种口味都做一遍。” 厉影目瞪狗呆,这圣上御赐的锦鲤,就这么……炖了煮了炒了蒸了炸了焖了吃了? 第24章 我是它祖宗 东陵夜抱着殷洛回落枫院,月儿连忙送上干净的绒毯,东陵夜接过,亲自给她擦拭着毛发。 殷洛坐在他的腿上,抬爪子、蹬腿,极其配合他的‘服务’。 东陵夜睥睨着她,沉声道: “日后,再敢乱跑,本王……” 话没说完,小貂抬起小脑袋,疑惑的望着他。 干净的大眼水汪汪的,光芒极其纯澈,犹如一汪清澈见底的山间清泉,不谙世事,不染尘埃,一眼便能够望到底。 男人的话顿时哽在了喉咙里。 殷洛看着他,一本正经的吱吱叫: “我没有到处乱跑,是我饿了。” 她张了张嘴,又指指空瘪的肚子,撇了撇嘴,好不委屈,她有点怀念在族里的日子了。 想当初,她以一貂之力,一边吃,一边修炼,肩挑全族的希望,只盼着有朝一日能飞升成仙、给貂族长脸,可万万没想到…… 唉,或许自古大道多坎坷,大器多晚成吧!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 月儿站在旁边侍奉着,看见小猫这极通人性的模样,新奇的不禁多看了几眼,怪不得王爷会喜欢这小猫,恐怕换作任何人,都会喜欢。 东陵夜仔细的将她擦拭干净,托着她的小身子,放在桌上,沉声道: “以后有事,直接告诉本王。” 殷洛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旁边的月儿,轻轻点头。 男人眯眼,薄唇轻扬:“乖。” 殷洛坐着,感受着那张抚摸着脑袋的大掌的温暖,看着男人眼中的深意与温和,有些呆愣。 这个饭票对她可真好! 俗话说,来而不往非礼也,他待她好,她定会双倍奉还。 她抱着男人的手腕,用脑袋蹭了蹭他的掌心,两只耳尖舒服的轻轻抖动着,小模样似撒娇一般。 风乍起,拨动心弦…… 厨房的动作很快,不过半个时辰,便端来了各种口味、各种样式的鱼。 清蒸的、红烧的、酸菜的、熬汤的、片片的、爆炒的…… 应有尽有,口味繁多,色香味俱全。 刚一放上桌,殷洛两只后腿一弹,蹿进碗碟之间,迫不及待的叼起一条鱼。 入口浓香,正点! 饿了一天的她吃的狼吞虎咽、虎咽又狼吞,吃的浑然忘我,碗碟中的油腻沾染到她的毛发上,她却浑然不知般,呼呼大吃。 月儿见了,有些头疼。 王爷刚刚才替它擦干净,此时又脏兮兮的,今天已经洗了几遍了? 东陵夜坐在桌案后,指掌间握着一本打开的书籍,他扫了殷洛一眼,复而,指尖挑起一页,漫不经心的翻过。 沙…… 声音很轻,很安宁。 一时之间,空气中,便只有殷洛的呼呼大吃声,吧唧吧唧着。 她一口气吃了五条鱼,喝了两盆汤,这才撑着圆滚滚的肚子,意犹未尽的舔着嘴边的香味。 一顿吃饱,三餐不饿! 她懒洋洋的舔着爪子,忽然瞧见东陵夜正在看什么。 她有些疑惑的走了过去,想要凑脑袋一看,男人手中的书却突然移开一分。 她不禁又走了过去,书又移开两分。 东陵夜微合着书籍,食指夹在其中一页,睨视着这只脏兮兮油腻腻的小家伙,挑眉: “你懂什么?” “……” 她好歹活了三百岁,还能被一个小小的人类蔑视了不成? 殷洛不开心的哼了一声,坚持的顺着他的食指、扳开了书,抬头看去时,不禁愣住。 只见,书页上画着两只动物。 左边是猫、右边是狗,下面标注着不认识的文字。 这个男人多大了,竟然还看《动物世界》? 东陵夜望着她,忽然沉声问道: “你是什么?” 殷洛顿时恍然,他竟然不知道她的品种? 蠢! 嫌弃的用小爪子拍开他的手,唰唰唰的开始翻页,翻翻翻,翻到某一页时,停下动作,小爪子朝着一幅图画旁重重一拍: “我是它祖宗!” 东陵夜垂眸望去,图纸上,画着一只淡灰色的……貂。 第25章 你会后空翻吗 …… 这一夜,有这么些传言,在帝都之中悄眯眯的传开…… “听说了吗?太后的寿宴之上,天降奇宠,砸入夜王殿下怀中,还被夜王殿下带回了王府。” “听说了吗?夜王府的厨子得罪了这只奇宠,被打得要死不活、扔出了府……” “这都不算事,我倒是听说夜王殿下将北宁国的皇室锦鲤,全给这只奇宠煲汤了!” 提起这只‘奇宠’,百姓们不禁好奇至极。 究竟是怎么样的动物,才能引得夜王殿下这般喜爱? 倘若有机会,真想看上一眼…… 帝都中,传言细碎的蔓延着,而在夜王府中,下人们早已深切的明白,绝对不能招惹这只‘猫’。 一夜之间,某貂一跃而成为帝都当下的热门话题。 次日,清晨,第一抹阳光穿过轩窗,洒入室内,笼罩在一只白色的小窝上,小貂那雪白的毛发在太阳下折射着亮光,蓬松的似波浪般微微起伏,让人见了便忍不住的想要摸一把。 “哈……” 殷洛伸了个懒洋洋的懒样,瞪了瞪腿,舔了舔爪子,慵懒的微眯着眼睛,姿态优雅的跳出了窝。 新的一天到来,修炼事宜不容耽搁。 作为一只紫电桃花貂,除了放电之外,必须要做好本职工作! 她跃上窗台、轻松落地。 “小貂,早。” 一道声音突然从背后响起。 是月儿,因为小貂爱乱跑,她便被王爷命于时刻看守着小貂。 殷洛礼貌的笑了笑,虽然没人看得出来她在笑……她点点脑袋,算是打招呼,然后向外走去。 月儿见之,跟在她的身后。 殷洛步伐顿了顿,看见后面跟着的‘小尾巴’,想说些时候,又忍住,突然后爪一蹬,蹿出落枫院,一脑袋扎进花坛里。 “小貂!” 月儿连忙跑了过去,只见花坛里的花草枝叶茂密间,有一道痕迹飞快的蹿过,她跟紧: “慢些!等等我!” 殷洛穿走在花坛里,没有看方向,低着脑袋便往前冲,当看见前方的亮光时,她一头冲了出去。 “咦?” 一道男子的声音低沉而好奇。 下一秒,殷洛整只貂离地而起,被人揪住后颈、揪了起来。 殷洛扑腾着身子,转了过来,便瞧见一张放大的俊脸。 男子一袭白袍在身,长发仅由一根桃木簪束着,一抹浓淡适中的药味自男子身上自然散发而出,特殊的味道格外好闻,男子面色如玉,笑意如阳,狭长的眸子略微上挑着,除了俊朗之外,还有一分玩味的兴趣。 “原来是你。” 肉嘟嘟的小白团子。 殷洛偏着脑袋,打量着他。 这个男子模样白白净净,气息好闻,特别是那似笑非笑的模样,给人一种捉摸不透之感,和东陵夜完全是两种风格,东陵夜是肃冷倨傲,而他则是温润如玉,只是,在见过东陵夜之后,她对这个男子的容貌提不起太大的惊艳之色。 只是听他的话……他认识她? 她似乎从未见过他。 “你认得我?”她问。 万紫阳顿时惊讶,“你……竟听得懂我说话?” 废话! 他的嘴巴就在她的头顶上,她耳朵又不聋! 殷洛给了他一个嫌弃的眼神,然后点脑袋。 “你会点头?”男人惊讶+2。 “……”这个男人脑袋有问题吗? “你还会翻白眼?”男人惊讶+3。 “……”原来是个智障。 万紫阳激动的捧着小白团,看着她极通人性的模样,仿佛发现了新大陆般兴奋: “那你会后空翻吗?” “什么后……啊!” 话没说完,整只貂被抛上了天! 第26章 男人都是大猪蹄子 我去你x的后空翻! 殷洛被迫扔上半空中,到点后,翻转了一圈飞速坠落。 “小貂!” 月儿惊恐的瞪大了眼,冲了过去,连忙掀起裙摆去接。 殷洛的小身板在半空中用力一翻,准备以一个安全的姿势落地时,耳朵又猛然一痛。 “我当真没见过如此有趣的动物,你是貂吗?” 万紫阳拎住她,手指戳了戳她红艳艳的尖耳朵: “看起来和我以前所见的貂不太一样,却又似猫非猫,瞧你这稀有可人的模样,怪不得会让东陵那家伙如此重视。” “放我下来!” 殷洛扭着身子,抗拒的吱吱叫。 这个看起来温柔的跟花儿似的男人怎么说动手就动手!如此粗鲁,男人果然都是大猪蹄子! “放开我!” 为什么要提她的两个耳朵! 她难道是兔叽吗! 月儿看出她的挣扎与不情愿,赶忙上前两步,斗胆道: “万公子,奴婢奉王爷之命,要带小貂去前厅,还请您……行个方便?” 万紫阳眼角挑了挑,睨了眼手中的小家伙,一本正经的说道: “你瞧,她见到‘救命恩人’,表现的异常兴奋。” 殷洛:“……” 月儿:“……” 她这么死命的挣扎,从哪里看出她兴奋了? 万紫阳难得寻到个如此有趣的小东西,摆摆手,“你先退下罢,我带它去东陵那里。” 语罢,转身离开。 月儿僵硬的站在原地,看着男人走远的背影,既为难、又无可奈何,无奈之下,唯有尽快去禀告王爷。 而此时…… 殷洛被某个男人拎在手里,一摇一晃、大摇大摆,疼的她耳朵都被扯了两寸长! 她暗暗咬紧两排小银牙,这个万恶的男人! 不教训他非貂也! 殷洛小爪子一扬,红光乍现,一条红绳诡异般的出现于掌心,小腰板猛力一挺挣脱男人的大掌,敏锐的蹿到男人脚下,抱住他的左脚。 万紫阳怕踩着她,不敢乱走,掀起衣摆低头寻去: “小白团子?” 衣摆刚提起来,白影便敏锐的从他的胯下蹿过,一溜烟跑到拱门外。 男人挑眉:“好你个狡猾的小东西,我这便来逮你!” 拱门外。 殷洛蹿了出去,快速扫了周围一眼,四周一片安静无人经过,身后,男人运着轻功闪身而至,伸手抓向小白团。 千钧一发之际,殷洛抽出了一条红绳,快速绑在自己的右脚上。 唰! “啊!” 殷洛突然尖叫一声飞了出去,摔在地上。 隐约的红光乍现,两条红绳之间诡异的跃出一道无形的链接,像是经由何物牵引,男人的步伐猛然踉跄。 “唔!”他捂着胸口。 胸腔突然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悸动,但又好像被阻止下来,两者正在争斗着,他的心脏剧烈的痛。 不远处,殷洛倒在地上,闭上眼睛,一动也不动毫无反应。 万紫阳抓紧胸口的衣服,短短两息之间,已经脸色苍白、满头大汗,他喘着沉重的粗气,踉踉跄跄的走了过去, “小……白……团子……” 男人扑倒在地,当见到小白团那死了一般的模样时,惊的心头一紧,顾不得胸腔之痛,赶忙从怀中取出一只圆润的小白瓷瓶,倒了一粒药,灌进她的嘴里。 “醒……醒醒……” 第27章 小骗子 “小白团……醒醒……” 殷洛虚软的躺在地上,药丸入口即化,顺着喉咙流入腹中,一股清香浓郁的气息在腹中扩散开来,犹如阳光扫去黑暗,清泉浇灭灼热,清风袭来般焕然一新。 她逐渐恢复理智,听着耳畔隐约的呼喊声,缓缓睁开眼睛。 眼皮刚刚撑开一道缝隙,便见一只男人的大掌落下…… 我去! 殷洛腰板一挺拔地而起,脚底抹油趁机一溜。 嗖! 眼睛一眨,再次看去,原地哪儿还有小白团的影子? 万紫阳一个人孤零零的蹲在地上,手僵在半空中,微风拂来,吹掉几片落叶,颇有一阵萧瑟之感…… 他刚才担心的要死,可它却……完好无损拔腿就跑?顺带还吃了他一颗百年无敌霹雳凝神天下无双独一无二的十全十美大补丸! 小骗子!! 气得他肺痛也! …… 与此同时,王府另一处。 殷洛胡乱的跑,也不知跑到了哪里,直到看不见那个男人时,她才停下步伐,穿过木桥、跳进湖心的凉亭里藏起来,才得以喘息。 说来也奇怪,就在将红绳系在自己脚腕上的那一刻,红绳迸发出一抹强大的力量,直击她的胸口,将她弹飞出去。 本该重伤,可腹部却暖洋洋的,像是沐浴着阳光、充满了精神与力量,格外舒适。 殷洛揉着胸口,赶紧把脚踝的红绳取了下来,然后运起灵力仔细检查自己的身体。 从上至下、从里由外的过了一遍,一切完好,除了胸口处凝固着一坨硬块,其他没有什么障碍。 只是这胸口硬块是什么,她也不知道。 她该不会……心肌梗塞了吧? 正想到这里,大惊一跳时,院外,几道凌乱的脚步声夹杂在一起响起,伴随着首饰碰撞的叮咚脆响声,一起传来。 殷洛收回注意力,抬头看去。 下一秒,便见拱门外出现了四五道纤细的身影。 四五名妙龄女子穿着华贵的襦裙,佩戴着精美的首饰,腰间坠着身份象征的玉佩,打扮的精致美丽,身份皆是不凡。 丫鬟下人们齐齐福身行礼: “奴婢(奴才)见过兰公主,见过四位小姐。” 为首的女子身着一袭明蓝色长裙,巴掌小脸精致如画一般,模样可人,穿戴华贵不凡,她便是当朝公主,皇后的独生女儿——东陵兰,与她一同的四位官家小姐容貌亦是各有千秋。 东陵兰刚踏入院子,第一眼就落在了凉亭中、那抹雪白的小身影上。 “这就是九皇叔的爱宠?” 她拎起裙摆大步走过去,迫不及待的捧住殷洛软乎乎的小身子,拥入怀中: “好漂亮!” 四名官家千金小姐大步走了过来,看着这只漂亮的小家伙,眼中皆涌出惊艳的光芒。 白色的毛发胜雪,红色的毛发似火,那双漆黑的大眼睛似黑宝石,美丽的无法言喻,纵是她们见过无数的猫狗宠物,也从未见过如此漂亮的。 一看,顿时爱不释手,忍俊不禁的小心的摸着: “好滑的毛发,简直堪比上好的裘绒。” “好舒服……” “怪不得夜王殿下如此喜欢,为了它甚至不惜赶走高厨,煮上北宁皇室锦鲤,这些传言都是真的……” 殷洛一头雾水,这些人又是谁? 东陵兰极其喜欢的抱着殷洛,欢喜的揉摸着: “它好乖,好听话!” 这么漂亮、可爱,又毛茸茸的动物,无论是哪个女孩子见了,都抗拒不了吧! “来人,速去备些茶水糕点,我要喂它!” 殷洛听了这话,本想离开的,但想着自己还没吃早饭,不妨吃饱了再走。 下人的速度很利索,很快就端来了刚煮好的热茶,以及一些瓜果、糕点等小吃, 殷洛也不客气,跳上了石桌,爪子一捞就是一块,香喷喷的吃了起来。 东陵兰和四个年轻貌美的小姐无心喝茶,一颗欢心全部扑到这毛茸茸的小团子身上去了。 五名女子围着殷洛,一人撸一手,撸的不亦乐乎。 “它竟然不掉毛?质量真好!” “本公主没有去参加太后举办的花宴,反而先到了夜王府,这一趟,可真是没有白来。” “待我回府,便求爹爹去买一只同样的来……” “我也是……” 女子们欢喜而火热的目光落在殷洛身上,好多只手摸在殷洛的浑身上下,撸着她的毛发,扯她的背后,揪她的耳朵,戳她的肚子…… 她就好像一只稀奇的猴子、被人摸来摸去看来看去。 她不禁有些……风中凌乱。 殷洛吃的差不多了,抗拒的抖了抖身子,后腿一蹬,便打算离开。 “别走呀!” 东陵兰伸手就抓向殷洛,绊住了她的后脚,身子踉跄的朝前滚去,不小心撞翻了茶杯,茶杯倾倒而去、摔下。 啪嗒! “啊!” 第28章 去死吧 滚烫的茶水覆下,尽数洒在东陵兰身上,烫的她瞬间跳了起来。 “公主!” 四名小姐急切的围了上去: “兰公主,你没事吧?” 没事?怎么会没事! 这乃是刚煮好的热茶,滚烫极了,洒在东陵兰的右臂上,淋湿了她整只右臂,裸露在外的皮肤被烫的飞速泛起红肿,灼烧一般的痛感袭来。 东陵兰痛的咬紧下唇,再望向殷洛时,眼中涌出浓烈的愤怒。 她猛然揪住殷洛的后颈,扬起殷洛便重重往地上摔去! “畜生!” “啊!” 殷洛被甩飞出去,后背撞在柱子上,再跌到地上,激起一大片灰尘。 好痛! 后背几乎断裂了一般剧痛,胸口的硬块遭受撞击,积压到心脏,尖锐的疼,痛的她浑身瘫痪了一般虚软,根本动弹不得。 “我喜你,摸你,乃是你的荣幸,你这个畜生,竟然如此不识好歹!” 东陵兰愤怒的扬手直指殷洛,一改之前的温柔,厉声喝道: “给我打死它!” 四名千金小姐听了,当即站起身来,气势汹汹的摩拳擦掌,齐齐朝着殷洛包围而去。 殷洛强忍着后背的剧痛,咬着舌尖,强撑起身子,还没爬起来,后颈便被人揪住。 “你竟敢伤害兰公主,这可是死罪!” 紫衣女子掐住她的脖子,长长的指尖穿过毛发,深深的掐入她的肉里。 殷洛疼的嗷嗷直叫,蹬着四肢极力的挣扎,锋利的爪子毫不客气的抓去。 “嘶!” 紫衣女子倒吸了一口冷气,白嫩的手背上,顿时出现了三条尖锐而深刻的爪痕。 “不想活了!” 她愤怒的掐紧殷洛的脖子,扬手便将殷洛怒摔在石桌上: “畜生!” “放开我!” 身子重重的砸在石桌上,麻木一般的剧痛传遍了全身,剧烈的撞击使的殷洛眼前发晕,浑身瘫软的几乎站不起来。 “打死它!” 四名女子围了过来,按住殷洛的身子,便是一番狠厉的厮打。 她们用长长的指甲插破殷洛娇嫩的肌肤,专门对着她的腹部、腰部、腿弯等脆弱的位置击打。 殷洛痛的吱吱直叫,极力的挣扎着、挣动着。 可是小小的她怎么挣得过四个女人?又岂会是她们的对手? 她躺在石桌上,犹如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她痛苦的哀嚎、喊叫,却仍然阻止不住那落在身上的击打,犹如雨点一般、密密麻麻的落下。 一旁,东陵兰理了理湿漉漉的衣袖,冷视着那石桌上的畜生,仍不解气,从小到大,谁不是对她点头哈腰、阿谀奉承?如今连只畜生也敢欺负她? 她冷笑一声,大步上前,抓起虚弱的殷洛,便朝着池塘扔去: “去死吧!” 殷洛浑身一震,千钧一发之际,她连忙深深的提起一口气,殷红的耳尖竖起一动,身体内迸发出一道强大的电流。 “啊!” 东陵兰吃痛的下意识甩开殷洛,突然一脚踩空,整个人向后仰去。 而这凉亭后面正是池塘! “公主小心!” 四名小姐大惊失色的冲了过去: “兰公主!” 噗通! 第29章 我要杀了那个畜生 巨大的水花溅起,冷冷的扑打在四人的脸上。 池塘中,东陵兰扑腾着: “救……救命……” 四人回过神来,顾不得整理仪态,连忙惊慌失措的大声呼喊: “救命啊!兰公主落水了!” “来人!快来人!” “救命……” 急切的声音划破空气,王府内,顿时有凌乱的脚步声快速靠近。 殷洛拖着受伤的身子,强忍着浑身的剧痛,一瘸一拐的趁机溜走了…… 池塘内,东陵兰扑打着水花,身子一上一下的起伏着,冰凉的池水灌进了嘴里,冷的她绝望的挣扎着。 四名千金小姐急切的冲到池塘边,急的呼喊、跺脚、呼救。 王府的下人们闻声冲来,见到这一幕,二话不说,纷纷跳入水中,游向东陵兰。 通水性的下人们抓起东陵兰的手臂,将人背在背上,托出水面,令其能够无障碍的呼吸,再背着人连忙游向岸边。 上了岸,丫鬟赶紧递来一件干净的衣服,披在东陵兰身上。 “公主,你怎么样!” 四名千金小姐急切的冲了上去,关心的抓起她的手: “公主,你没事吧?” 此时,东陵兰冷的牙齿上下打架,嘴唇青紫、脸色苍白,浑身止不住的颤抖着。 “兰公主……” “发生了何事?” 空气中,男人低沉的声音具有极高的分辨率,伴随着沉稳的步伐声一同响起。 满院子的下人们、小姐们连忙屈膝行礼: “见过夜王殿下。” “呜……九皇叔……” 东陵兰见到男人,哇的一声便委屈的哭了出来: “您的小宠欺负我,呜!它打翻了茶杯、烫伤了我的手,还害得我跌进了池塘里,差些淹死!呜呜!” 男人提步走来,墨眸从东陵兰的身上一扫而过,并无波澜。 她抓紧身上的干衣服,一边冷的抖身子、一边哭: “九皇叔,兰儿从小到大、哪里受过这种委屈,您一定要为兰儿做主!呜……呜……” 女子委屈的哭着,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大颗大颗的往下掉,眼眶红红的、肩膀一抽一抽着,极其可怜。 院外,月儿紧急赶来,见到这一幕,有些手足无措。 小貂不是和万公子在一起吗?怎么会突然…… 一道看似不经意的目光突然扫视过来,她下意识绷紧了身子,着急的张开嘴巴、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东陵夜淡漠的负手而立,扬眸扫视东陵兰,寡淡扬声: “来人,送兰公主去偏殿休息。” “九皇叔!您不为兰儿做主?” 东陵兰有些不敢置信的睁大了双眼,她都哭了这么久了,他竟然不为所动? 今天这口恶气,必须出! 她用手背抹去眼角的泪珠,哑着声音委屈道: “九皇叔不疼兰儿了……呜,母后……去找母后,母后最疼兰儿了……” 当今皇后体弱多病,与皇上多年以来只孕有这么一个孩子,从小到大就是捧在掌心里、含在嘴里,宠到极致。 只要皇后一来,此事必有因果。 可皇后一旦来了,事情闹大,便不好收场了。 男人看着她,声音冷淡:“你想要如何?” “我要杀了那个畜生!” 最后一个字音落下时,男人墨眸内的温度陡然骤降…… 第30章 九……九皇叔…… 瞬间,空气中的气氛有些诡异的沉冷…… 下人们下意识望向王爷,又飞快的低下脑袋,屏着呼吸、不敢多看。 男人负手而立静默着,墨眸内深沉如水,良久,沉而冷的声线缓缓扬起: “公主怎么来到夜王府,不通知本王,更私自夺走本王的爱宠?” 东陵兰哭泣的声音微止,明显察觉到九皇叔字句里的不悦,可是……可是她受了伤,她才是最该委屈的人,难道不是吗? “呜呜!” 她忍不住心里的委屈,放声大哭: “兰儿听闻您有爱宠、便迫不及待的想来瞧瞧,九皇叔,以前兰儿到王府,您也没有指责兰儿呀!呜呜……” 怎么今天就来不得了? 况且,她进府的时候,管家和下人都是知道的。 现在她又是烫伤、又是跌进池塘,受了一番惊吓,而那畜生早已不知跑到何处去了,她如此委屈,莫非还哭不得了? 哇! 哇哇哇! 整个院子内都飘荡着女子响亮的哭声,一声更比一声强。 下人们低着头,不敢多言。 东陵夜冷淡的看着她,“私闯他人府邸、私拿他人之物,公主可还觉得自己有理?” “呜……” 九皇叔竟然不帮她! 她委屈的揉着眼睛、擦着泪水,只管哭,什么都不管。 “呜……呜呜……” 她坐在地上,拿掉身上的干衣服,就穿着湿衣服,撒横般的蹬着双腿、甩着双手,像个得不到糖果的孩子一样。 从小到大,她都是要什么、有什么,她一难过,无数人都想着法子来哄她,她一哭,父皇母后更是恨不得将世间最好的东西、都拿给她。 今天,如果不处置那畜生,她就一直哭下去,她就不信,等父皇知晓了,九皇叔还不肯交出那畜生。 哼! 东陵兰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哭泣愈发的响亮。 她今天就赖在这里,不走了! 东陵夜墨眸内沉着暗光,睨视着地上之人,须臾,他踱步走去,缓缓蹲下身体。 墨袍随着他的动作而垂下,沾染着灰尘,然男人的气息格外出尘,连蹲下的动作都格外清冷,幅度掀起微凉的风扫向东陵兰的面颊,东陵兰的哭声戛然微止…… 她下意识抬起头,便对上了一双沉不见底的眸子。 刹那间,仿佛连呼吸都被掠夺。 男人与她平视,离的很近,她能够清晰的闻到男人身上那抹沉凉的气息,和他的眸子一样凉,危险如黑夜,令人捉摸不透。 不知怎的,东陵兰觉得身体止不住的凉,连哭泣声都哽住了: “九……九皇叔……” 男人看着她,目光格外平静,毫无波澜,声线亦是格外寡淡: “再过半个时辰,乃是太后所设花宴开始,听闻花宴之上,去了不少名门望族,赫连皇子也在此列中。” 东陵兰目光微颤,眼中快速滑过什么。 “本王命人用九云织锦做了件新衣裳,特地赠与你,莫要误了花宴时辰。” 东陵兰目光微亮。 九云织锦! 这可是南川国的特产之物,格外稀缺,连父皇母后的衣裳都鲜少有九云织锦,没想到九皇叔出手就送,如此大方。 听说,用这九云织锦做出来的衣服水火不浸,更是能在阳光下绽放光芒! 她穿着这件衣裳去赴花宴,一定是最耀眼的人! “多谢九皇叔!” 她高兴的蹭蹭蹭爬起来,把生气的事抛到脑后, “衣裳在哪?快带我去换上!” 第31章 东陵夜怒 管家上前两步,恭敬的弯下腰: “公主殿下,请随老奴来。” 东陵兰跟着管家离开了,四位千金小姐也跟随着一同往外走去,一边走着,一边羡慕的叹道: “公主,夜王殿下可真疼您呀!这九云织锦连宫中的贵妃都没资格穿呢!” “公主本就冰肌玉骨,若是穿上这衣裳,必定是国色天香!” “好羡慕呀……” 好听的话往往都是悦耳的,听着让人心里直舒服。 东陵兰勾着嘴角下巴微扬,心中的虚荣感爆棚,走起路来也虎虎生风,冷哼道: “不就是一件九云织锦吗?刚才的账还没算清呢!等下回见到那小畜生,我要它好看!” 四位千金顿时投去更加羡慕的目光。 连九云织锦都看不上,兰公主的身份地位果然不凡啊! 她们以后要加倍讨好兰公主! 院内。 众人还站在原地,没有散去,池塘边的地面湿了一大片,池塘上面漂浮着竹竿木板,打坏的荷花歪歪扭扭的倒在水面上,看起来分外凌乱。 一抹矜贵的身影单膝弯曲着蹲在地上,保持着原姿势、一动未动。 王爷未发话,任何人不敢迈动一步。 风吹起,气息微凉…… 墨色的衣摆被掀动,轻轻飘拂着,男人起身,漫不经心的拂去衣摆上的尘埃,目光看似不经意的看向月儿。 月儿浑身一僵,双腿一软就‘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王爷,奴……奴婢……” 奴婢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啊! 万公子说是带小貂离开,可怎么就得罪了兰公主,这期间发生了什么事,她当真一无所知。 她颤抖的跪倒在地,脸色唰白,冷汗直溢。 东陵夜淡漠的扫了她一眼,薄唇冷扯: “找。” 话音落下,所有的下人不敢有片刻耽搁,赶忙四下散开,纷纷去寻找。 有人扒草丛,“小貂?” 有人搬石头,“小貂?你在哪?” 有人爬树,有人抬花盆,还有人跳到水里去捞…… 一时之间,整座王府都飘荡着众人的呼唤声,一声声此起彼伏、交织在一起,略显凌乱。 “小貂!” 月儿着急的跑到落枫院,里里外外的搜寻了一大圈,一边找,一边将两只手放在嘴边,奔跑着大声呼唤, “小貂,你在哪里!快出来!王爷很担心你!” “小貂……” 唰唰! 正当此时,某个草团里有什么东西动了一下,瞬间引起众人的注意。 下一刻,一颗圆溜溜的脑袋探了出来。 一瞧,正是小貂! 小貂看起来没有精神,浑身的毛又脏又乱的黏在身上,这里一块,那里一坨,像是在泥潭里打了个滚儿,脑袋耷拉着,眼神黯淡、没有光芒。 殷洛只觉得浑身都疼,特别是心脏的位置,阵阵刺痛,一波更比一波强。 她迈着虚软的步伐钻出草地,双脚刚一沾地,止不住脚软的朝前栽去。 “洛儿!” 一道墨影似箭般疾闪而至。 大掌还没接住小家伙,小家伙却是跪倒在地,一口鲜血喷出: “噗!” “洛儿!” 东陵夜抱起殷洛,她的身体软趴趴的,四肢和尾巴无力的搭下去,像是死了一般。 男人沉下目光,犹如暴风雨来临般阴戾,抱起小貂闪身离开。 刹那间,空气几乎凝固冻结。 所有的下人僵硬的站在原地,他们何曾见过王爷这般…… 落枫院。 东陵夜刚将殷洛放在床榻上,万紫阳便闻声赶来。 他大步行至榻前,赶忙伸手把脉,这一探,便愣住了,再仔细探探,忍不住的大笑出声: “哈哈!哈哈哈!” 吐血了! 竟然吐血了! “活该啊!哈哈!真是活……额!” 一道凉飕飕的目光扫了过来,刹那间好像有一把锋利的刀子,架在他的脖子上…… 万紫阳艰难的闭上嘴巴,顶着某道阴测测的目光,用力的咽了口口水。 “这……这个……你莫急啊……咳咳!” 他掩着嘴角,努力摆出一副一本正经的样子,说道, “这小白团之前耍小聪明,从我这里骗走了九灵丹,它幼小的身子受不住九灵丹内葱郁的力量,故而吐血,休息两日便没事了。” 啧啧。 之前假装晕倒、骗取他的九灵丹,现在吐血了吧? 真真是报应呐! 活该~ 东陵夜轻抚着小貂的毛发,动作格外的揉, “嗯。” 说完,他认真的梳理着那打结的毛发。 万紫阳被晾在一边,有些错愕。 就‘嗯’?‘嗯’就完了? 刚才还紧张的要死,现在冷淡的跟冰块似的,用完就扔的坏毛病何时能改改? 身为一名合格的大夫,唯有深藏功与名了。 万紫阳从袖子里摸了把折扇出来,一边扇,一边摇着头朝外走去。 呼之即来,挥之即去。 唉,男人啊! 万紫阳一走,月儿走了进来,她打来了一盆温水,轻轻放在床榻前,随之便跪倒在地: “王爷,今日之事都是奴婢之过,奴婢没有照看好小貂,愿承担所有罪责,还请王爷责罚!” 语罢,磕头。 东陵夜淡漠的扫了她一眼,便拿起锦帕,浸入温水之中,湿透之后又拧干些,小心的擦拭殷洛后背。 “嘶!” 锦帕刚一沾到,殷洛身体猛地抽了一下。 男人动作微顿,凝视着她身上脏兮兮的毛发,像是突然预感到什么,扔了锦帕,指尖小心的拨开那后背上的毛发。 毛发缛开,只见那深藏在毛发根部娇嫩的皮肤变得青一块、紫一块,血痕更是随处可见,还有指甲掐的、扔的砸的印记,在她的背部、腹部、颈部,所有毛发遮掩的地方,皆无一处完好。 这一幕映入男人的眸底,男人周身气息猛沉,刹那间如乌云密布、波涛汹涌,眸底的冷厉足以冻结空气! 月儿只觉得呼吸一紧,空气仿佛被抽走了一般,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东陵夜紧紧的盯着这些青紫的痕迹,手掌紧握到根根泛白,手背上青筋突突跳了出来,男人扯开薄唇,声线似恶魔挥舞着镰刀一般阴戾: “将今日入府的那四位小姐都给本王叫来!” 第32章 把柄 月儿忍住腿软的冲动,拼起一口气冲了出去,赶紧去传达命令。 厉影闪身而入: “主子,今日兰公主突然而至,属下还未来得及向您汇报,兰公主便撞见了小貂,与小貂在玩闹的过程中起了矛盾,兰公主以及四位小姐便对小貂……” 他微低下头,将事情的发展经过详细的说了一遍。 男人坐在床沿前,拿着浸湿的毛巾,动作格外小心的擦拭着殷洛的身体,尽量不弄疼她。 擦干净她身上的灰尘,将毛发梳理通顺后,取出一盒乳白色的软膏,用指尖挖了一块,轻轻的擦在她的肚子上。 “嗯……” 殷洛无意识的嗯了一声。 她本觉得浑身都痛,软的提不起丝毫力气,昏迷之间,却觉得腹部凉凉的。 这股凉意仿佛顺着皮肤,钻进肚子里,神奇的抚平了痛意,取而代之的是凉凉的舒适感。 好舒服…… 她下意识扭了扭身体,摆了个舒服的姿势,安心睡去。 东陵夜看着她四仰八叉的躺在他的掌心里,将最脆弱、最柔软的肚皮显露出来,睡的毫无防备,他的目光格外的温软,仿佛融化了冰山一角,六月阳光为炽热,而极寒之中的阳光最为温暖…… 男人动作轻柔的涂抹着药膏,仔细的涂遍她的浑身。 涂好之后,静静的看着她安睡。 约摸两刻钟过去。 月儿快步走了进来,见到王爷如此温柔的模样,低下头来,小声说道: “王爷,四位小姐都已经来了,正在前厅候着。” 东陵夜沉下目光,瞬时如同换了个人般阴鸷,将小家伙轻柔的放回窝里,提步向外走去。 夜王府。 大厅。 厅堂之中,端坐着四抹纤细的身影,是四名衣着华贵、容貌可人,打扮的干净精致的女子,她们便是今日随着东陵兰一起过来的官家小姐。 她们静坐着,双手交叠着放在膝盖之上,极其的乖巧安静。 夜王殿下向来不近女色,王府之内除却丫鬟,再无其他女子,今日,夜王殿下却将她们‘连夜’唤来,难道是今天白日的一面之见,生了情愫…… 想到这一点,她们的脸颊烫的不像话,羞红如黄昏时分的云霞。 踏踏…… 厅外,一道沉稳的脚步声响起,愈来愈近,走近大厅,越来越响,犹如一柄重锤,敲击在四个女子的心头。 她们轻咬着下唇,忍住娇羞,文静的起身行礼: “见过夜王殿下。” 东陵夜扫了四人一眼,穿过四人,行至主位之上折身坐下,端起茶杯,冷淡的声音轻响: “今日,是谁先动的手?” 一句话,打破幻想,也冷冻空气。 四人反应过来,夜王殿下找她们过来,是为了白日的事,且听夜王的语气,看夜王的脸色,不太对…… 夜王殿下不叫兰公主,只单独叫她们…… 她们正起几分神色,相视了一眼,用目光快速交流着信息。 今日,是兰公主带着她们不请自来,又是主动招惹了小貂,当时,是公主伸手去抓小貂,才会打翻那杯茶……可是,谁敢说对公主不利的话? 粉衣女子恭敬的回复道: “回夜王殿下的话,今日,我们想要与貂儿玩耍,貂儿似乎……不太愿意,起了些矛盾,兰公主便坠入了水中,再后来,您便来了。” 这番说法既不得罪兰公主,也没有污蔑夜王的爱宠。 其他三位小姐连连点头,出言附和道: “正是如此,许是公主殿下娇贵了些,才将事情闹得这般大。” “说来,也是我们的错,当时若是能够及时阻止兰公主,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 “还请夜王殿下降罪……” 四人不约而同的统一了语言,聪明的站在中立的位置,谁也没有得罪,反而将过责往自己的身上揽,显得自己更加无辜。 她们乃是朝廷命官、重官的千金,夜王殿下难道还会因为一只畜生、降罪于她们不成? 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 她们有恃无恐。 主位之上,男人淡漠的浅抿着茶水,听着她们说完,抬眸扫视而去,声线寡淡: “当真如此?” “我等不敢欺瞒!” 四人的回答异口同声,十分坚定,脸上写满了认真之色,好像在发誓、绝对不会有半句谎言一般。 东陵夜薄唇轻扯,既然如此,便别怪他不给机会。 男人手中的茶杯扔回桌上,冷声高扬: “厉影!” 声音落下,厉影快速闪身而至,从袖中取出一叠厚厚的纸袋,拆开之后,取出四份,分别交给四位小姐。 四人一脸疑惑,不明所以,翻开宣纸,刚看第一眼时,便不禁浑身一抖、涌出深深的害怕之色…… 这些东西竟是…… 厉影立在一旁,冷然的声音没有丝毫温度: “丰安城知州曹学坤,借助水灾一祸,私吞公款十余万两,修职部封云华以权谋私、接受多人贿赂,贪污二十万两有余,宣武都尉周东风走私兵器五千余件,太医院付文渊常年私吞珍稀药材,贩卖变现,盈利数万两。” “任意一条、皆是死罪!” 四人双膝一软,便是‘噗通’一声,重重的跪在地上: “夜王殿下饶命!饶命啊!” 她们乃是朝廷命官之女,而这些人正是她们的父亲! 家父私下犯法,还被夜王殿下抓住了证据,若是被皇上知晓,轻则家父死罪一条,重则……抄家! 她们并不糊涂,夜王殿下这是在逼她们就范、为小貂出气啊! “夜王殿下,今日我……我不慎失手,打了小貂,可……可是,这都是兰公主吩咐的!” 曹小姐道出这一句话来,其他三人连忙白着小脸点头。 周小姐连忙说道:“兰公主的命令,我们不敢违抗,我们若是不从,受罚挨打的便会是我们……” 封小姐道出了事情的原委:“是兰公主硬要去抓小貂,才会打翻了茶杯,烫伤自己,也是她要将小貂扔进池塘内,自己却一脚踩空、掉下去的!” 付小姐颤抖着磕头:“夜王殿下,我们无心伤害小貂,我们当真知错了,还请您大人有大量,高抬贵手,饶过我们一回吧!我们下次再也不敢了!” “夜王殿下饶命啊!” 她们纵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打了一只小貂,竟然会牵扯出这么多的事。 倘若这些证据流露出去,她们的身份、地位、荣华富贵将会尽数化作泡沫,不复存在,小命难保! 她们跪在地上,害怕的颤抖着、哽咽着,红着眼睛,噙着泪水,脑袋深深的趴在地面上,根本不敢抬头。 主位上,东陵夜靠着椅背,闲散的翘起了腿,微眯着眼眸,居高临下的睥睨着跪地求饶的四人,冷然的目光犹如巡视领土的王者,将一切都掌控在鼓掌之中、运筹帷幄。 他睨视四人,薄唇轻扯: “该怎么做,你们可懂?” 四人身子一颤,连忙争先恐后的重重点头: “明白明白!” “懂懂懂!” 第33章 道歉 …… 落枫院。 东陵夜回到院中,夜色已深,格外宁静,还未走近偏房,隔着门便听到了一阵细小、轻微的吱吱声。 他轻轻推开门,扬眸望去。 柔软的羽毛绒窝里,蜷缩着盘着一具小小的身子,小家伙极其没有安全感的用尾巴盖住了自己,昏睡之中似乎做了噩梦,不安的抖着身子。 “不……不要……” 殷洛挣扎着、抗拒着,她梦到自己坠在悬崖边上,爪子抓住了崖壁,还没有爬上去,一只大掌却拉住了她的双脚,用力的将她拖向深渊。 “不……” 她惊恐的抖动着、尖叫着,这一刻,她无助、害怕,即将濒临在死亡的边缘。 悬崖下方,黑乎乎的看不到底,犹如一只张大了嘴巴的野兽,能够吞噬一切。 忽然,一张丑陋的脸庞突然蹿了出来,扯出恶魔般的冷笑,双手抓住她的两条后腿,狠狠的往下拽去! “啊!” “别怕。” 一只宽厚的大掌忽然覆住她的身子,轻轻的拍着她,掌心的温暖穿透了毛发,深深的传递到她的身上,让她飘扬不安的心似乎得到了倚靠的港湾。 是谁的手掌?如此温暖,驱散了她的噩梦,是谁的声音?如此温柔,安定了她的心神。 她有些眷恋的朝着那只大掌贴近了几分,用脑袋拱了拱,安心的睡去…… …… 次日,皇宫,大成殿。 金碧辉煌的殿堂之上,文武百官站在各自的位置上,挺直腰身,目视前方,整齐有序的站立着。 有官员跨出一步,拱手禀公,汇报当下重要之事,有官员跪在地上,激昂的说着江山社稷治理管控之大事,其余官员们听得极其认真,不时出言附加两句,商讨议论。 最高的龙椅之上,皇上东陵政着着一袭明黄色的龙袍,正襟危坐,方方正正的国字脸上满是威严与正气,认真的听着,指点着、总结着。 朝堂之内的气氛很是和谐,百官相处的亦是和祥。 两刻钟后,重要事宜已经说了七七八八,百官之中,没有人再站出来。 御前太监望着诸位大臣们,等待了数秒,确认无人再议事后,上前一步,高高扬声: “诸位大人有事请奏,无事退朝!” 朝臣们相视一眼,纷纷摇头。 其中,有三四名官员对视了一眼,眼中飞快的交流着什么讯息,紧随之,提步站了出去,四人一起跪在地上: “启禀皇上,臣等有事要奏!” 东陵政望向四人,扬手:“讲。” 丰安城知州曹学坤双手撑在地上,说道: “皇上,不知您可听闻,夜王殿下宠爱一只小貂?又可听闻,昨日,小貂受伤、夜王殿下因此而勃然大怒一事?” 东陵政挑眉:“继续说。” 跪在旁边的宣武都尉周东风扬声道: “昨日,小女与曹大人、封大人、付大人的千金,以及兰公主去往夜王府玩耍,不慎与小貂起了冲突,造成些许误会,误伤了小貂。” 太医院的付文渊连忙接话: “小貂受伤,夜王殿下震怒,小女已在夜王府跪了许久,却仍未能平息夜王殿下的怒火。” “小女亦是!” 修职部封云华苦涩道: “小女与三位千金跪地道歉、苦苦哀求,仍未能得到夜王殿下原谅,还请皇上高抬贵手,帮帮臣等,臣等无心得罪夜王殿下!” 文武百官们不禁讶异,早日便听闻夜王殿下宠貂,未想今日这事竟然搬到朝堂上来说。 众人也后知后觉的发现,夜王殿下今日没有来上朝! “皇上,求您出面,缓解臣等与夜王殿下之间的恩怨,臣等纵是亲自去下跪道歉,也不愿与夜王殿下结仇啊!” 四人跪在地上,苦苦哀求。 放眼东陵国,谁人不知夜王殿下的脾性与手腕?但凡得罪他的人,下场只有一个:非死即伤! 东陵政扫视着四人,眼中沉着几分深意,昨日之事除却四位千金,还有兰公主! 大臣们的言外之意,他岂会不知? 四位朝臣的千金都在赔礼道歉,他若是袒护着兰公主,则是有失公平。 想罢,他当即扬声: “来人,宣兰公主!” …… 两个时辰后。 夜王府。 太阳缓缓升上天空,金色的光芒穿过轩窗,洒入房间,空气中充斥着暖暖的气息,弥漫在厢房的每个角落,温暖怡人。 月牙白的羽绒小窝里,蜷着一具小小的身子,阳光洒在她的身上,洁白的毛发蓬松的轻盈浮动着,像一片晃动的波纹,耳尖上两簇红色的羽毛抖了抖,睡的好生舒服。 然,小貂正睡得正香,厢房内的气氛却不太对劲…… 只见,厢房内除却小貂,还有三道人影。 候在一旁的月儿双手交叠着放在身前,微低着头,厉影站在打开的门口处,正正方方的站在最中间,手中握着一柄黑色的长剑,双手环胸,立在那里,周身散发着冷气。 除却两人外,还有……东陵兰。 东陵兰打扮的精美,只是脸色却不怎么好看,两个时辰前,她突然被宣到大成殿上,父皇当着众人的面,质问昨日一事,更是不由分说的让她前来道歉。 她连向皇后求救的机会都没有,就被强行带到了夜王府。 看着那只正在熟睡的小貂,她便气的不打一处来,她堂堂一国公主,竟然要向一只畜生道歉? “唔……” 小窝里,殷洛沐浴着温暖的阳光,舒服的翻了一个身,睁开惺忪的睡眼,懒洋洋的抬起脑袋,当见到某张脸庞时,瞬间清醒。 东陵兰?! “道歉!” 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便听到一道肃冷的声音响起。 殷洛愣了一下,然后发现这两个字是厉影说的,而他直视着东陵兰,是叫东陵兰……道歉? 东陵兰冷冷的绷着巴掌小脸,紧抿着唇角,愣是没有吭出一声。 厉影冷视东陵兰,“王爷有命,在下有的是时间,与公主殿下耗着。” “你!” 竟然威胁她? 东陵兰怒视厉影: “我能够前来夜王府,乃是看在父皇的面子上,难道还给你长脸了?竟敢与本公主置喙!你这等低贱的奴才,本公主一挥手便能要了你的狗命!” 第34章 你是聋子吗 从小到大,十多年来,还从未有人敢在她的面前,如此放肆! 厉影冷淡的睨了她一眼,不急不缓的从袖中掏出一枚令牌: “此乃主子之令,主子有言,若是公主殿下不服,可先斩后奏。” “你敢!” “公主殿下试试!” 厉影五指骤然收紧,手中的黑剑颤动的发出一道低鸣。 嗡—— 男人眼底迸射出冷意,毫无温度,似说到做到般毅然决绝,毫无商量的余地可言。 东陵兰被这道目光吓得倒退了两步。 谁见到她不是下跪行礼,阿谀奉承?可这个男人分明只是一个下属,身上的气息却如同九皇叔一般,冷冽的让人害怕…… 厉影跨开一步,站在门中央,手中横起的黑剑挡住了去路。 想要走出这扇门?呵…… 东陵兰头皮不禁发麻。 小窝内,殷洛诧然的看着这一幕。 那个男人特地给她……出气。 心中突然涌出一股暖流,像是冬日里洒入一抹阳光,那么深刻,那么温暖…… 而这边,东陵兰与厉影大眼瞪小眼,身上的气息始终处于弱势的状态,且在男人冷冽的注视下,越来越弱…… 一旁的月儿见了,因为厉影在,她的胆子也壮了起来,想起小貂浑身的伤,冷声道: “公主殿下,您还是快道歉吧,皇命不可违,您这样做,莫非是想爬到皇上头上。” “闭上你的狗嘴!” 东陵兰握紧了双手,气的浑身都在抖。 该死的! 夜王府的下人都成精了吗?一个两个的都敢爬到她的头上。 此时,父皇母后不在,她又被父皇的命令压着来,除了低头,没有第二个选择。 瞪视那只小貂,她愤怒的牙根都在痒,咬紧了牙关,狠狠的磨着牙齿,冷硬的两个字从齿缝间挤出: “对不起!” 殷洛瞥了她一眼,没看见她的脸,倒是看到了两个黑乎乎的鼻孔。 给别人道歉的时候,下巴几乎高傲的抬到天上去了,和昨天殴打她时的气焰一模一样,怎么看怎么令人生厌。 殷洛继续闭着眼睛、假装睡着,就像没听到这三个字一样。 “我已经道歉了,但是一码归一码,你们对我不敬,此乃死罪,待我回宫禀报父皇,定要夺去你们的狗命!” 东陵兰愤怒的转身便往外冲: “你们给本公主等着!” “且慢!” 厉影握住黑剑的大掌高扬,硬生生的挡住东陵兰的去路。 他冷视女子,一字一句冷冽道: “小貂似乎未接受你的歉意。” “你说什么!” 东陵兰尖锐的低叫出声,不敢相信自己贵为公主,竟然一而再、再而三的被羞辱。 她话都已经说出口了,难道还要经过一只畜生的同意? “贱奴!” 她愤怒的扬起巴掌,狠狠挥去。 手到半空之中,厉影准确无误的捉住她的手腕,五指扭紧她向后甩去。 “啊!” 东陵兰被迫倒退了数步,后腰重重撞上了桌角,才险险的站稳,腰部却疼的刺骨: “你竟敢对我动手!来人!来人啊!快将这贱奴拿下!” “来人!” 殷洛的眼睛掀开一条缝,悄眯眯的瞥了过来。 虽然她不屑于这句道歉,可是看着东陵兰此时狼狈不堪的模样,与昨日的东陵兰相比,简直判若两人,她这心中也是止不住的畅快。 任由东陵兰如何呼喊,没有任何人前来。 厉影双手环胸,冷冷的看着东陵兰,只要东陵兰不道歉,他便与她一直在这里耗着! “这里是夜王府!” 可不是什么兰陵宫! 月儿壮了胆,没好脸色的盯着东陵兰,敢欺负小貂,就要有承受王爷的怒火的准备。 东陵兰扯着脖子往外叫,可是没有一个人搭理她,她一个人自导自演似的,尴尬至极,又气又恼的直跺脚。 道歉就道歉! 待她回到了宫中,一定要将今日的屈辱十倍百倍的奉还! 她攥紧双手,瞪视殷洛,咬牙道: “对不起!” 她的声调扬高了一倍,夹藏着满满的戾气与愤怒。 殷洛撑着下巴,抬头瞧了她一眼,又淡淡的撇开视线,像是没听到一样。 东陵兰气的不轻,再次咬牙出声: “我说,对!不!起!你是聋子吗!” 她堂堂公主屈尊致歉,这畜生竟然顺着杆子往上爬,就不怕哪一日栽在她的手中吗! 殷洛冷冷的扬着下巴:“你才是聋子!” 吱吱的声音尖锐响起,那双漂亮的黑眸内折射出丝毫不示弱的强势,硬生生压东陵兰一筹。 “你!” 东陵兰怒指着她,差点儿就要气哭了。 从小到大她受尽宠爱,是父皇捧在掌心里的小宝贝,哪里受过这等委屈。 下人欺负她也就罢了,一只畜生也要与她叫嚣! 殷洛孤傲的扬起小脑袋,毫不畏惧的回视着她,一双漆黑的眼眸里写满了桀骜与冷意。 大眼瞪小眼! 东陵兰气的想要冲上去,撕碎了这畜生,可是厉影在,她不能!她好气!气的她浑身发抖、眼眶发红,泪珠直直的在眼眶内打转。 她咬紧下唇,气得跺脚: “你给我等着!” 她猛然推开了厉影,转身的瞬间泪水止不住的滑落,她狼狈的拔腿便跑,难堪极了。 她的尊严犹如被人按在地上,狠狠摩擦。 这笔账,她迟早要讨回来! 噗嗤……有偷笑声响起。 殷洛扭过看去,只见月儿捂嘴偷笑。 她偏偏脑袋:“笑什么?” 她好像没找到笑点。 月儿放下双手,说道: “小貂,你有所不知,这位兰公主平日里是有多么的盛气凌人。” “她因是当朝唯一的公主,皇后唯一的孩子,从小便受尽宠爱,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皇上更是将她捧在掌心里,兰公主性子骄纵、脾气暴躁,从不将别人放在眼里,常以欺凌羞辱他人为乐,众人顾忌她的身份,皆是敢怒不敢言,今日还是头一回吃亏。” 刚才兰公主那样子看起来真是太解气了! 殷洛冷笑,要不是她灵力还没恢复,以她睚眦必报的性子而言,就不是一句道歉那么简单了。 第35章 洛儿,过来 月儿还有事情要做,先行离开,独留殷洛一人。 一人待着,颇为无聊。 殷洛待不住,后腿一弹便跃上窗台,隔壁是主厢房,房门紧闭,里面很安静,似乎无人。 她穿过院内的小拱门,来到了书房,远远的便瞧见了一抹正襟危坐的身影。 一片绽开的正好的花园后,轩窗被撑开,墨色的身影赫然撞入殷洛的眼底。 是他! 男人静坐于桌案后,手中握着一本折子,微垂着眸光,认真时的他气息沉稳、散发着淡淡的疏离气息,仿佛不染尘埃,又好像万事都无法入他眼底。 正是这个看似冷漠的男人,为她出气。 殷洛远远的看着他,心头暖洋洋的,在这个陌生的人界,她好像有了一座非常坚实巍峨的靠山…… 她悄悄地扎进了花园里,顺着杆子往上爬,爬上了窗台,伸了个脑袋小心的看去。 男人似乎正在办公,手中握着一本翻开的折子,另一只手握着狼毫,时不时的落笔,批注着什么。 他微低着头,垂眸的模样煞是认真,绝美的侧颜轮廓冷硬,一分一毫的形成了多一分则胖、少一分则瘦的比例,将完美二字发挥到极致。 这个男人绝对是她见过的最好看的人类! 眉宇内敛张扬,墨眸暗藏锐利,气息隐约冷冽,表面看似漫不经心,实则似一击即毙命的猛兽。 东陵夜似察觉到什么,抬眸望去。 窗台处,一个白绒绒的小脑袋飞快的缩了回去,只留下一道残影。 他挑了挑眉,未语,继续看折子。 窗外,藏着的殷洛突然觉得脸颊有些发烫,她又没有做错事,为什么要缩回脑袋,她这岂不是太怂了! 她咬了咬一口洁白的银牙,鼓起勇气,一把跳上窗台,一鼓作气的抬头看去,却正好对上了一双墨色的眸瞳。 刹那,四目相对! 殷洛就像是在偷偷摸摸做坏事,被抓了个现行一样…… 东陵夜淳厚的声线低扬: “洛儿,过来。” 殷洛挪了挪身子,小步伐在窗台上顿了顿,她只是想过来看看他,并不想打扰他办公。 她犹豫了两三秒,顺着杆子滑下了窗台,走到桌案前,又顺着桌子脚,灵巧的爬上桌案。 还没站稳,一只大掌摊手伸来,将她捞入掌心,另一只手掌轻抚着她的毛发。 “还疼吗?” 殷洛身子轻颤,抬头看着男人,对上男人眼中的关切与柔和时,心坎瞬间都软了几分。 她有些怔然的轻轻摇头,早就不疼了…… 看着男人深邃的眼眸,那温软的声音,与她睡梦之中的一道嗓音几乎一模一样,柔软的令她依赖、眷念。 东陵夜揉着她的小脑袋,指尖触着她耳朵上的两簇小红毛,动作温和的蹂躏着: “日后,若有何事,尽管与本王说。” 殷洛抬起小脑袋望向他, “你能听懂我说话?” 吱吱吱? 东陵夜微默:“……” 须臾,男人抽出一张洁净的宣纸,铺开在桌案上,提起狼毫,沾上些许笔墨。 殷洛迈着小碎步站在宣纸上,好奇的看着他。 人类的字……好像和貂族不同。 男人落笔,墨色的字迹落下,强劲而有力的笔画勾勒而成,一笔一划犹如行云流水般舒畅,几笔落下,两个苍劲的大字落于宣纸之上。 他放下狼毫,用修长的食指指着: “洛儿。” “我的名字?” 殷洛惊讶的看着宣纸,这些纵横交错的笔笔画画、组合成了一个奇怪的图案,竟然是她的名字? 等等……他怎么知道她叫洛儿? 东陵夜提笔,在旁边写下三个苍劲的大字: “此乃本王名讳,东陵夜。” “东……陵……夜……” 殷洛偏着脑袋,好奇的看着这几个陌生的字符,虽然不认识,但是这个男人原来叫做东陵夜,真是一个好听的名字。 夜,夜晚,肃冷黑暗,当真与这个男人一模一样。 她将这五个字认真的看了好几遍,记在脑海里,洛儿,东陵夜,洛儿,东陵夜…… 殷洛认真的盯了许久,突然走到一旁,伸出了一个爪子,探进砚台里,沾了一爪子的墨水,又走了回来,在宣纸上拍下一爪子。 啪! 一朵小巧的梅花顿时印在宣纸之上。 她挪着小步伐,移动着爪子,在梅花印下面画了长长的一条横线,又落下一道爪子。 东陵夜眼底有讶异滑过,眸光微深的凝视着小家伙。 小家伙在宣纸上又是踩、又是跳,小爪子拍着墨水,溅的到处都是,爪子挥了挥,落下最后一道。 只见,宣纸之上出现了一个大大的字,虽然笔画缺斤少两,但能够勉强的辨别出,这是一个歪歪扭扭的‘夜’字,夜字头上的那一点,正是一朵小小的梅花爪印,煞是可爱。 男人凝视着宣纸,眸光极深。 殷洛站在宣纸旁边,插着腰,扬起小下巴,人类的字也不难嘛。 东陵夜执起宣纸,展了展上面的墨汁,望向桌案上的小身影。 小家伙身上的毛发白一块、黑一团,小脸上也是脏乎乎的,活脱脱像是在泥泞里打滚的泥娃娃,可她插着腰、气定神闲,那双漂亮的眼眸里写满了骄傲。 他瞬间读取出她眼中的语言,薄唇轻扬,化开一抹浅然的弧度,一闪即逝。 东陵夜捧起她,用指尖顺了顺她脏兮兮的毛发: “这番字迹,颇有本王当年的风范。” “少说大话。” 殷洛扬起下巴,哼声: “我当年翻山遍野修仙时,你还没出生呢!” 东陵夜睥睨她,淡淡道: “只是,日后出去,别说是本王教你的。” 什么意思? 殷洛足足呆了两秒,才反应过来这个男人在贬斥她,她气愤的一爪子就挥上去。 啪! 一掌,男人的脖颈上印下了一朵黑乎乎的梅花印。 再来一掌,两个爪子齐上,将残留的墨水尽数抹上去。 让他看不起她,让他要扁她,她可不是好欺负的! 她记仇,呼哧呼哧的抓着男人的衣袍,一顿凶猛的蹂躏。 东陵夜慵懒的靠着椅背,任由小家伙挠痒痒一般的动手动脚、上蹿下跳,甚至有些享受的眯起了墨眸。 厉影进来的时候,看见这一幕时,彻底的怔在了原地。 见……见鬼? 这个衣袍凌乱、浑身墨汁的男人是自己的主子?! 第36章 东陵夜,别乱来 东陵夜扫见来人,微微托住殷洛的身子,坐直三分:“何事?” 厉影回过神来,连忙低头,恭敬道: “主子,宫中来帖,皇上请您携小宠,今晚前往宫中,赴家宴。” “嗯。” 一个冷淡的音调从鼻腔内懒懒溢出,厉影不敢再多留,带着满心的震惊与诧异,走了出去。 主子还是主子,可主子……变了?! 书房内。 殷洛趴在男人的臂弯里,爪子摁在他的胸膛上,留下两个黑乎乎的梅花印子。 除此之外,男人浑身上下没有一处‘完好’的地方。 东陵夜上下看了自己一眼,颇为无奈的摇摇头,抱着她折身而起,绕过桌案,提步向外走去。 落枫院,主院以左。 东陵夜推开了一扇紧闭的门,一片浓浓的水雾顿时迎面扑来。 殷洛吹了吹眼前的迷雾蒙蒙,抬头看去,竟然看见了一个巨大的温泉池。 温泉池建立成一个偌大的花瓣状模样,里面注满了月牙白色的温泉水,漂浮着袅袅烟雾,水面漂浮着殷红的玫瑰花瓣,散发着怡人的馨香,珠帘长长的坠下,雕刻成棱形模样的水晶坠子折闪着光芒,模糊了温泉池内的景物,煞是撩人。 镂空的屏风静放着,一旁的桌上,放置着干净的、折叠整齐的长袍。 东陵夜提步走入,将殷洛放在桌上,指尖挑开了墨色的腰带,褪下外袍。 殷洛不经意一瞧,眼睛顿时都直了! 男人着着一袭亵衣亵裤,笔直的双腿修长有力,蕴藏着紧绷的遒劲,他缓缓解开亵衣,裸露出胸膛。 蜜色的肌肤晕染着蒙蒙雾气,坚实的胸口冷硬有力,没有丝毫的赘肉,肩宽腰窄,形成了完美的比例。 目光缓缓向下,男人的腰身精壮至极,一条人鱼线划下,块块腹肌犹如石头般坚硬。 这个男人简直就是一枚尤物,这幅画面简直就是令人血脉喷张的极品! 东陵夜褪去亵衣,探入裤沿的指尖微顿,扫了眼一旁那目光笔直,连眨都不曾眨一下的小家伙…… 殷洛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在燃烧,目光直勾勾的盯着男人放在裤沿上的手掌,眼中满是火热与期待。 脱啊! 快脱啊! 终于,男人的大掌褪下亵裤,殷洛激动的小身板一抖,正要‘嗷’一声时,眼前却猛然一黑。 哗啦—— 是什么东西?遮住了她好奇、无知、明亮、探索知识的双眼! 殷洛连忙扒开盖在脑袋上的衣袍,抬头看去时,男人已经入水。 东陵夜浸泡在温泉池中,慵懒的靠着边沿,身子浸入水中,水面漂浮着雾气与玫瑰花瓣,波纹轻轻晃动着,水面下的画面隐约浮现,若隐若现,令人遐想。 男人的胸膛沾着细密的水珠,蜜色的肌肤泛着水润之气,更加诱人。 三千墨袍倾散在胸前与身后,漂浮在水中,似一匹上好的锦布,根根泛着光泽,每一寸、每一毫,完美到令人发指的地步。 他浸着温泉,沾染在皮肤上的墨汁遇水而化。 殷洛跺着脚,将男人的衣袍愤愤的踩在脚下,她还什么都没有看见呢! 真小气! 东陵夜睨了她一眼,寡淡扬声: “过来洗洗。” 殷洛眼睛一亮,叫她过去,岂不是又可以看见了? 她连忙抱着桌子腿滑了下来,大步跑了过去,一脑袋扎进了温泉池里。 温暖的泉水浸透浑身的毛发,暖洋洋的包裹着她,舒服到无法言喻。 她用爪子拍着水花,灵巧的游到男人面前,用爪子拨开了水面的花瓣,迫不及待的向下望去。 “嗯?” 一根修长的手指突然抬起了她的下巴。 男人睥睨着她,危险的声线低扬: “看甚?” 自然是看他呀! 这个男人的身型如此之好,她刚才还没有看完呢! 殷洛抬起小脑袋,将自己的下巴从他的手指上挪开,再次向下望去,这一回,她整只貂被男人握在手中,翻了过来。 “吱?” 殷洛四仰八叉的躺在水中,只露出了一个脑袋,一脸懵逼的看着东陵夜。 干……干什么? 东陵夜垂眸,从上而下的打量着她。 浸泡在温泉之中,她的毛发恢复了洁净的白色,一尘不染,干净至极,在水中轻盈的漂浮着,柔软的小身子带着暖暖的温度,握在掌心之中,是一种极其舒服的享受。 只是,这个小家伙有些出乎意料的……色眯眯。 他忽然好奇: “你的公的?还是母的?” 殷洛一愣,看着男人墨眸之中的深意时,脑中突然涌出一道不详的念头。 果不其然…… 东陵夜的手掌卡在她的脖子处,另一只手探向她的后腿。 “等等!” 殷洛惊的两条后腿一弹,两个爪子拍打水花,连忙挣扎: “我是母的!是母的!公母授受不亲,不要乱来!” 男人挑眉,手掌灵巧的探入她的两条后腿之间,大掌撑开了她的双腿,修长的指尖翻开毛发。 “放开我!” 殷洛一个劲的胡乱挣扎,她活了三百年,即将晚节不保了! 她的贞洁、她的名誉,她还是一个未配种的黄花大貂啊! “东陵夜,别乱来!” 男人顾不得她的挣扎,强势又霸道的拨开了她的毛发,垂眸望去,顿时恍然: “原来是只小母貂。” 唰! 殷洛顿时觉得一片血液冲上脑袋,脸颊烫的几乎要滴血,下半身被他盯着,几乎被剥掉了浑身的毛发一般难堪。 她用力的摆着腰身,挣脱了男人的手掌,逃也般的朝着远处游去,犹如落汤鸡一样落荒而逃,一脑袋扎进男人的衣袍里,将自己完完全全的藏了起来,一根毛发都没有露出去。 空气中,男人低沉的笑声溢出,犹如珍珠落玉盘一般圆润好听。 可这道声音进入殷洛的耳中,让她更加的娇羞难堪。 好过分! 欺貂太甚! 这个男人简直太卑劣了! 回想起自己方才被翻过来,被男人盯着看,她的浑身便禁不住发热,滚烫的难受。 笑!还在笑! 该死! 殷洛转过身来,后腿一弹便跳上了桌子,冲到男人那套干净的衣袍旁边,抖落浑身的水花。 啪啪啪! 无数水珠细密的散开,洒在衣服上。 她又钻进了衣服上,擦拭着身上的水珠,一番捣鼓之下,就他的衣服蹂躏的一片凌乱、全是水花,还不解气的又撕又咬,恶狠狠的发出道道低吼,双眼里满是报复的气愤。 “呵。” 东陵夜靠着温泉池的边沿,慵懒的望着桌上的小身影,愉悦低沉的轻笑自喉间溢出,好听的令人沉醉。 有仇必报的小东西。 殷洛愤恨的踩着他的衣服,还不解气,干脆用嘴巴叼起来,跳上窗台,扔了出来。 她拍拍爪子,让你光着屁股走出来! 她冷哼一声,跳下了窗台,一溜烟的离开了。 浴池内,男人薄唇轻扬,墨眸内笑意更甚,似融化的冰山一角,似尘封多年的老酒,醉人心脾。 第37章 我定要剥了你的皮 …… 皇宫。 御书房内,一道委屈的哭泣声嘤嘤响起,时高时低的抽噎着: “呜呜,父皇,那些贱奴欺负我……他们欺负我……” 东陵兰抱着皇上的手臂,委屈的嚎啕大哭: “父皇,您最疼兰儿了,您一定要给兰儿做主!呜呜!” 东陵政正在看折子,左手拿着一本打开的折子,又有提着狼毫,被东陵兰晃的摇来摇去,根本看不下去。 他合上折子,放在桌上,拍着东陵兰的手背,柔声道: “你九皇叔不是不讲理之人,若不是你有错在先,他怎么会惩罚你?” 东陵兰眼中的泪水顿时流的更凶了: “我掉进了池塘里,还被烫伤了手臂,而我却没有动那只畜生一根毫毛,父皇,您难道不疼兰儿了?难道也要像九皇叔一样,偏袒一只畜生?” 提起那只畜生,想起今日之辱,她便气愤的恨不得杀了它! “可是朕却听说,夜王的小宠受伤颇重。” 东陵政直视着她,认真的问道: “你告诉朕,你真的没有碰那小貂一下?” “我……” 看着父皇认真而又严厉的模样,像极了正在上朝的君王,仿佛她只要说了一句假话,就会立即现出原形。 东陵兰心中委屈更甚。 为什么都来欺负她?她究竟做错了什么?她难道还没有一只畜生重要? 她站起身来,抹着泪水向外跑去: “父皇不疼兰儿了,便不要再管兰儿,就让兰儿被那些人欺负死了算了!” 她愤怒的跑了出来,头也不回的跑远。 东陵政看着她远去的背影,有些头疼的揉了揉眉心,微不可查的轻叹了一声。 这丫头,从小便被宠坏了…… 兰陵宫。 “为什么都不帮我!一定是不疼我了!” “我到底是父皇与母后的亲生孩子!” “太过分了!” “我快要心痛死了,他们竟然不安慰我,他们就只有我这么一个嫡脉公主,竟然不把我捧在掌心里宠,太过分了!” 东陵兰一边拍桌子,一边擦眼泪,愤怒不满的叱骂着、委屈着。 她哭的眼眶红红,犹如兔子。 从小到大,她哪里受过这样的委屈,这让她以后怎么在帝都之中,抬起头来? 宫女站在一旁,目露担忧,小心的劝说道: “公主殿下,您消消气,皇上并非不宠爱您,他这样做定然有自己的道理,您别再气恼了,身子重要。” “我怎么能不气!” 东陵兰拍桌,恶狠狠咬牙道: “我恨不得现在就提着刀,冲去夜王府,宰了那个小畜生!” 宫女身子一颤,此时,另一名宫女从外面走来,福身道: “公主殿下,曹小姐、封小姐、周小姐、付小姐来了。” 她们竟还敢来? 东陵兰冷下目光,当即坐正了身子,用手背抹去了脸上的泪花,将人叫了进来。 四位小姐走了进来,便是一阵关心、关切的寒暄: “兰公主,您没事吧?” “兰公主,您怎么样?” 东陵兰冷冷的看着几人,她听说是她们的父亲,在朝堂之上提起了昨日之事,父皇才会强迫她去道歉。 夜王府之辱,这四个人可有不小的‘功劳’。 她冷笑一声: “我此时如何,还不是你们造成的!” “兰公主息怒!” 四人惊恐的跪在地上。 东陵兰冷笑,拍桌质问道: “你们昨夜去夜王府,告诉九皇叔是我欺负小貂了?呵!你们倒是聪明,溜的干净,让我一人来背锅!” “兰公主,您误会了!” 曹小姐跪在地上,眼眶顿时泛起了一圈红霞,眼睛里水雾朦胧: “昨夜,我们在夜王府内所受的屈辱,并不比您今日好上多少,那只小貂太过得瑟,懂得抱住夜王殿下的大腿、作福作威,我们也是吃了不少的苦头。” 封小姐泪目,哽咽道: “兰公主,您有所不知,昨夜,夜王殿下知晓小貂受伤一事,气愤的要冲进皇宫来质问您,幸亏是我们承担了所有的罪责,才阻止了夜王殿下。” 东陵兰微顿,竟然还有这么一出? 周小姐委屈的点着头,无辜道: “我们已经承认,这一切都是我们做的,与公主您无关,哪知道那小貂不但没有解气,反而变本加厉。” 东陵兰沉了脸,想起那畜生得瑟的模样,她便气恨的牙痒痒。 她握起了拳头,重重拍在桌上: “我活了这么多年,头一次被欺负,还是一只畜生,简直岂有此理!” 付小姐抹泪: “兰公主,我们受了委屈,忍忍便也过去了,可是您……您是夜王殿下的亲侄女啊!他为了一只畜生这样做,未免太令人寒心了。” 曹小姐轻轻点头,替东陵兰打抱不平: “这话若是传了出去,还不知百姓们怎么笑话您,连一只畜生都不……不……” “够了!” 东陵兰攥紧双手,气愤的磨着一口牙齿咯咯作响,眼中溢出森森的冷寒之意。 小畜生,我定要剥了你的皮! …… 这一日,太阳正好。 夜王府的落枫院内,一抹洁白的小身影趴在石桌上晒太阳,微风拂来、洁白的毛发轻飞,柔软至极。 殷洛舒服的眯着眼睛,昏昏欲睡。 喝了两餐药,再加上外抹伤口的药,身子恢复了五六分,已经不疼了,眼下正晒太阳晒得舒服。 月儿坐在旁边的石椅上,双腿上放着一只大篮子,挑拣着各种各样的草药,将它们一一区分开来。 风乍起,掀起月儿的裙摆,脚踝上的一根红绳子若隐若现…… 殷洛侧眸一看,发现这根红绳子上还残留着一半的灵力。 “咦?” 她跳下了石桌,走到月儿脚边,抓起这根红绳子,疑惑极了: “怎么还剩一半?” 她挥起爪子,提气吸取,却发现这一半的灵力像是被封印在了红绳子里,任由她怎么抓取挠弄,都无法吸出来。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倘若每一根红绳都残留一半灵力,那她还怎么修炼成人? 月儿看着她上蹿下跳的模样,认为小貂在玩她的裙摆,没有打搅她,轻笑了一声,继续挑拣着草药。 殷洛抓耳挠腮的一阵摸索、研究…… 半天后,无果。 第38章 见到本王,害羞了? 不知不觉,夜色降临。 偏房内。 殷洛站在碗沿旁边,低着头乖乖喝药,月儿正在认真的喂她,忽然瞧见门外的一道身影,连忙站起身来: “王爷。” 殷洛一怔,下意识抬头看去。 当撞入男人深邃的眸瞳内,她突然想起了什么,脸颊迅速升温、发烫。 东陵夜左手背负于身后,着着一袭华贵却又不张扬的绛紫色长袍,墨发高高束起,举手投足之间尽显逼人的王者之气。 他走近,殷洛下意识倒退,绊到了书本,一屁股跌坐在了桌子上。 男人薄唇轻扬,探出骨节分明的大掌: “过来。” 殷洛脸颊发烫: “不……不要……” 一看见这个男人,一望着他深邃的眼眸,她总是会情不自禁想起白天在温泉池内…… 在他的面前,她有一种被剥光的错觉,总觉得情不自禁的……害羞。 她活了三百年,连公貂的小手手都没摸过,就被一个男人…… 男人提步上前,“洛儿,该进宫了。” “我不要去!” 殷洛爬起身子,转身就要跑,还没迈出两步,身子便是一阵天旋地转,紧随之,落入一道满是薄凉与霸道气息的怀中。 她下意识的想要挣扎,男人的大掌早已覆在她的额头上: “怎么这么烫?” 殷洛浑身一僵,眼中有忸怩滑过…… 东陵夜捕捉到这一瞬,剑眉微挑: “见到本王,害羞了?” “……” 苍天啊! 降一道天雷,劈死这个不要脸的男人吧! …… 今夜的宫宴说简单、也不低调,说奢华、也不张扬。 皇上置办的目的,一来是想看看这只深受夜王宠爱的小貂,二来便是亲自出面、化解昨日的‘矛盾’。 入宴之人除却皇子公主们,便是朝堂上的百官们。 众人早早赴宴,在各自的座位上静坐,面面相视着,与左右的官员小声说着什么。 有人借机巴结高官,有人谈论公事,更多的在议论这只小貂。 金碧辉煌的殿堂之上,座无虚席,霎时热闹。 “听说,夜王殿下曾因小貂而动怒,整个夜王府的下人见了它、都得绕着走。” “别说是下人绕行,就连兰公主都……” “夜王殿下连自己的亲侄女都……真想见见这只幸运的宠儿……” “夜王殿下到——” 嘈杂的议论声中,一道尖细阴柔的通报声自殿外扬起,划破空气,穿入殿堂,引得所有人齐齐侧头望去。 红毯一直从殿内、铺到殿外,殿门的入口处,出现了一双黑色的金丝勾边靴。 目光向上,是一袭成熟端庄、气息内敛的紫袍,腰间坠着一块墨色的玉珏,一条紫玉腰带勾勒出颀长的身形,紫袍之下、包裹着的身型遒劲有力,华贵深入骨髓,无形散发。 所有人呼吸微窒,不由自主的投去了恭敬、臣服的目光。 伴随着男人提步、走入,一张棱角分明的脸庞赫然乍现,烛光照射下,蒙着一层光晕,墨眸内的深邃愈加难测。 可令人诧异的不是他的容貌,而是男人怀中的…… 一颗圆溜溜的小脑袋! 殷洛藏在男人的衣襟里,两只前爪扒着他的衣服,露出一颗脑袋,好奇的向外张望着。 这不是她渡劫失败、摔下来的地方吗? 好多人,好多……吃的! 她眼睛亮晶晶的,带着初涉外界的好奇与懵懂,四处看着,看着看着,她不禁发现这些人都在直勾勾的盯着她看! 无数双眼睛在逆光的方向,就像藏在黑夜里的饿狼,绽放着饥饿凶狠的幽光…… 她身子抖了抖,连忙将脑袋缩了回去。 东陵夜抬手,隔着薄薄的布料,揉了揉怀中的小家伙,动作柔和的令所有人大跌下巴。 他穿过众人,行至最前方,望向最高坐之人,微微颔首: “皇兄。” 东陵政扬手: “九弟不必多礼,快快入座。” 东陵夜行至皇上左手下的第一个位置坐下,在最接近皇上的位置,整个东陵国除却他,恐无人有此尊荣。 众人来齐,宫女陆续而入,端酒上菜,悠扬的乐声扬起,舞女们扭着纤细的腰肢,随着曲乐翩翩起舞,身子轻盈如羽毛,煞是好看。 几盘丰盛的食物放在大桌上,宫女恭敬的退下。 殷洛竖起鼻子嗅了嗅,从男人怀中探出半个脑袋望去,眼睛顿亮。 只见桌上除却瓜果点心之外,还有几盘烤的金黄、泛着浓郁肉香、洒着孜然葱花的烤鸭,烤乳鸽,大鸡腿,排骨块儿。 她舔了舔嘴,用爪子扯了扯男人的衣服,抬头看向他,她可以吃吗? 东陵夜垂眸扫了她一眼,轻轻颔首。 殷洛欢快一笑,很是主动的从男人怀中爬出来,跳上了桌,扬起爪子便抓住一个鸭腿,吧唧吧唧。 百官们瞧见这一幕,顿时讶异: “快瞧!” “夜王殿下不是有严重的洁癖吗?竟然让小宠与自己共食一桌!” “看来,传言是真的……” 不少皇子公主们投去好奇、诧然的目光,这只小貂洁白的一尘不染,耳尖的两簇红毛煞是惹人,一边呼哧呼哧的吃着,两个耳尖一边啾啾的动着,可爱极了! 座中,东陵兰的脸色黑的不像话。 一个畜生有什么好看的?再好看,还能变成人,比她身份尊贵不成? 宫女们排着整齐的队伍,陆续而入,纷纷奉上刚煮好的热茶。 一名宫女行至夜王桌前,扫了眼桌上正吃的欢快的小貂,眼角余光飞快的看向对面的兰公主,眼底快速滑过什么。 她微低着头,缓步走近,端着热茶奉去。 茶杯刚悬到殷洛的头顶上时,宫女的脚突然崴了一脚,双手抖动茶杯倾倒,滚烫的热茶朝着殷洛洒去! 不好! 众人心头骤然缩紧,千钧一发之际,只见男人抬手,握住宫女的手腕往后一折,合着这杯滚烫的热茶,扬臂一同甩去。 “啊!” 宫女踉跄的倒退数步,摔在地上,茶水尽数洒在身上,烫的她浑身发抖,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肿起了水泡。 “大胆奴才!” “皇上饶命!” 宫女顾不得身上的剧痛,跪在地上连连磕头求饶: “奴婢方才见小貂太过可爱,不禁多看了一眼,走了神、这才端不住茶,皇上饶命啊!” 第39章 臣弟养猪 东陵政愠怒。 这滚烫的热水若是浇在小貂的身上,不死也能掉层皮! 再者,他特地举办这场宴会,就是为了化解兰公主和夜王之间的矛盾,竟险些被这宫女坏了事。 “来人,将这宫女带下去,按宫规处置!” “罢了。” 低冷二字轻扬,寡淡如水,毫无波澜。 东陵夜望着桌上一脸懵懂、什么都不知道的小家伙,捏着她柔软的耳尖,漫不经心的轻揉着。 东陵政看了他一眼,复而看向宫女: “夜王殿下愿意饶了你,还在此跪着作何?” 宫女回过神来,感激的连连磕头: “谢皇上!谢夜王殿下!” 行完礼,她快速的看了兰公主一眼,随之离开。 这道小小的风波便算就此掀过。 座中,东陵兰扫了眼桌上蹦跶的小貂,恨恨的牙根痒……这回是有九皇叔在,下一次,你可就没有那么好运了! 发生了一场惊心动魄的事,殷洛吃东西吃的欢快,没有察觉,抱着烤乳鸽,狼吞虎咽的撕扯着。 吧唧吧唧。 真香! 百官们看着这一幕,暗暗长叹了一声:心真大! 东陵政看着小家伙,倒也是喜欢的紧,不禁打趣道: “九弟,你可是在夜王府饿着它了?” 瞧这呼哧呼哧的模样,跟三日未吃饭一般。 东陵夜扫了她一眼,淡声: “臣弟养猪。” 噗嗤…… 大殿上,顿时溢出了无数道低笑声。 殷洛竖了竖耳朵,疑惑的抬起脑袋,看了众人一眼,发现这些人明明想笑、又抿着嘴憋住,脸都憋红了。 她不禁望向东陵夜,小脸上油腻腻着,胡须上沾染着亮晶晶的油,像只正在偷腥的猫儿,漂亮的眸瞳里满是琉璃般璀璨的疑惑。 大家都在笑什么? 怎么了? 东陵政扬了扬嘴角,低笑了两声。 仅是瞧着小貂这懵懂的可爱模样,别说是九弟,就连他都有些忍俊不禁。 “这小貂在太后的寿宴之上,从天而降,又生得如此可爱,应是祥瑞之物,还望九弟好生养着,为我东陵国祈福庇佑!” 东陵夜颔首、淡声: “臣弟领命。” 东陵兰生气,小声嘀咕道: “不就是一只畜生吗?还能为国家祈福?那干脆不要士兵上战场打仗,让这畜生叫两声、吓跑敌人算了。” “兰儿!” 东陵政声音猛然扬高了几分,明显溢出不悦之气: “前两日,你私自跑去夜王府,还与这小貂产生了矛盾,以后,你不准碰这小貂一根毫毛。” 凭什么! 东陵兰握紧了双手。 父皇在朝堂上训斥她也就算了,这畜生羞辱她、她也忍了,可是在今日的宴会之上,父皇又来警告她。 她身为一国公主,难道不要面子的吗? 她明明才是受了委屈的人,怎么突然之间,大家都偏袒一只畜生? 她愤恨的瞪视殷洛,她就不明白了,这畜生究竟有哪儿好,竟然能够让父皇都偏袒! “兰儿,朕与你说话,你可有听见?” “知道了!” 东陵兰不耐烦的丢了筷子,站起身来,椅子在地面上向后滑去,擦出‘呲’的尖锐声: “我吃饱了!我先回去了!” “你……” 东陵兰头也不回的大步向外走去,丝毫不给皇上面子。 皇上脸色微沉,并不是太好看…… 百官们默默的低着头,兰公主有着皇上父亲、皇后母亲,乃是东陵国最尊贵的女人之一,而在皇上面前如此嚣张者,除却东陵兰,再无第二人。 大殿之上,气氛有些低沉…… 吃着东西的殷洛察觉到不对劲,缓缓停了下来,舔了舔嘴边的油腻。 宴会继续进行着,乐声扬起、舞蹈依旧,只是,空气中的气息带着压抑,百官们微低着头、默不作声,沉闷闷的。 殷洛吃饱喝足,趴在桌角边上舔爪子。 众人在说什么‘社稷’,‘边疆’等事,殷洛完全听不懂,也没有兴趣。 她梳理好浑身的毛发,饱腹之后,忽觉无聊。 目光在大殿中扫了一圈,忽然撒开蹄子朝外跑去。 她的小身子灵活的沿着桌角往外绕,长长的桌布遮住了她的身影,跑到长桌的尽头,也到了大殿的门口。 后腿一弹,悄无声息的蹿出大殿,谁也没有注意到…… 殿外,景色别有一番静美。 没有宴会上的喧嚣,没有吵闹,也没有杯觥交错歌舞乐声,四周的假山花园亭台轩榭笼罩在夜色之中,池塘的水面折射出水光,映在旁边的假山上,星星点点的闪烁着,格外漂亮。 夜王府的美,是浑然天成景色之美,而这里除了美之外,更有一种说不出的威严压迫感。 殷洛看着周围的景色,一边走着,一边看着。 走着走着,也不知走到何处,空气中,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 “就你?还有资格来参加宫宴……” “别和灾星说话,真晦气……” “看她这要哭的样子,跟我们欺负了她似的,哈哈哈……” 是一连串取笑、嘲讽的声音,听起来像是在吵架。 殷洛好奇的沿着声音发出的方向寻去,穿过这条鹅卵石小道,蹭蹭蹭的爬上假山,探头望去。 不远处,几个太监围在一起,有说有笑的指指点点着,在他们的中间,一个女子跌坐在地上。 女子约摸十四五岁,穿着简单干净,浑身上下除了一根发簪之外,没有任何多余的配饰,她深深的埋着头,看不清她的脸,她的双手紧紧的握成拳头,肩膀止不住的一抽一抽着…… 几个太监围着她嗤笑: “同样是殷家的小姐,差别怎么就这么大呢?” “殷大小姐是帝都第一才女,她就是东陵第一灾星,哈哈哈!” “谁碰到她,就得倒霉,我如果是皇上,就直接下令处死她!” “哈哈!哈哈哈……” 大笑声,嘲讽声,取笑声围着女子团团转。 女子惶恐的蜷缩着身体抱住自己,魔怔般的摇着脑袋,低声喃喃: “我不是灾星……我不是……” “不……不是……” 假山上,殷洛看见这一幕,气的一跃而下,四个男人欺负一个女子,还笑的那么开心,脸上有光不成? “一个才女,一个弱智,这对比落差,要是是我我就去死!” “还有什么颜面活在这个世上!” “哈哈!去死啊哈哈哈……” “住口!” 第40章 我叫殷安洛 尖锐的声音响彻空气,所有人下意识朝着声音发出的方向看去,只见一团白色的小身影。 小白影一晃,敏锐的闪身到女子的面前,以一种保护的姿势护着女子,冷视四名太监。 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这么多男人联合欺负一个女人,真是厚颜无耻。 “哟呵,稀奇玩意!” 一个太监兴趣的嗤笑了一声,引得其他太监哄堂大笑。 就这么个小畜生,又矮又小,拎起来没有两斤,小的一巴掌就能够拍死,却要袒护着殷家三小姐,这样的画面真是千载难逢。 少见呐! “哪里蹿出来的小畜生?瞧这架势,瞧这目光,跟要吃了我的似的。” “哈哈!” “哈哈哈……” 太监们笑的合不拢嘴,既觉得嘲讽、又倍感好笑,一个个笑的花枝乱颤,一个更比一个欢。 缩成地上的那团身影轻颤着…… 年幼的少女抱紧自己瘦弱的身体,小心的看去,白影的背影站的笔直、挺拔,映入她眼底的那一刻,她的心几乎随之一颤。 这么多年来,她受惯了欺凌辱骂,几乎早已麻木,像一只没有灵魂的木偶,却从未想到有朝一日,第一个站出来护着她的……是一只白色的小宠。 殷洛冷冷的看着他们,实在搞不懂人类的恶趣味。 这有什么好笑的? 她踱步走上前,伸出爪子牵住少女的手,“跟我走。” 少女的手瘦的几乎皮包骨,连温度都是凉的。 少女震惊的看着它,读懂了它的意思后,心中又惊又喜: “你……要带我离开?” 殷洛轻轻点头,紧随之,太监们的爆笑声更大了。 “哈哈哈哈!”简直笑掉大牙。 “这个灾星是不是要死了?连幻觉都出现了,一只小畜生还能护着她不成?哈哈!” “让我来瞧瞧这是个什么畜……啊!” 手刚一伸出去,五道深深的血痕在手背上乍现。 鲜血直飚! 太监吃痛的捂住手背,大怒,“该死的畜生,给我打死它!” 太监们撸起袖子,气势汹汹的蜂拥而上。 “别管我,快走!” 少女着急的扑上前,抓住小宠的爪子,用力的将其推远,“走!” 拳头落在她的身上、背上,她趴在地上,蜷缩成一团,姿势熟练的就好像……殴打是家常便饭。 欺人太甚! 殷洛是真的怒了。 万事皆有缘由因果,可这无缘无故、便肆意欺凌,这等人还有脸活在世上? 她运起体内灵力,殷红的耳朵挺立一动,刹那间,周围的空气似扭曲了一般压抑,她闪身而上,身姿灵活的跃上一名太监的后背,爪子拍去。 “啊!” 太监像触电般的浑身一颤,剧烈的晃动颤动,脸色瞬间苍白。 白色的身影敏捷的来回穿梭跳动,痛苦的叫声声声响起: “嗷!” “痛!” “救命!” 四个太监东倒西歪的在地上打滚,只觉得身上剧痛不止,好像有一双无形的大手,将他们吊起来殴打,毫无反抗之力。 若是有人看见这一幕,必定大惊失色。 四个太监竟被一只小动物打的……满地找牙。 “救命啊!” 太监们吃痛惨叫,连滚带爬的赶紧跑, “有鬼!有鬼啊……” 他们竟然被一只畜生给打了? 一定是撞鬼了! 他们惊恐踉跄、跌跌撞撞的逃跑了,少女呆愣的坐在地上,看着那抹白色的身影,眼中既有未知的害怕,也有苦涩的欣慰。 这只小宠一定是怪物吧? 今晚的场面,说出去,不会有任何人相信。 但少女在它的身上看见了光芒…… 在她阴暗绝望的生命里,亲人践踏,父母蔑视,奴仆欺凌,因她灾星之名,众人皆辱之,这只小宠是她生命的第一道光。 它不是怪物! 少女强忍着身上的疼痛,踉跄着走过去,“你……受伤了吗?” 受伤的人应该是她吧! 蠢女人! 被欺负成那样,竟然还想着关心她! 殷洛扫了她一眼,一眼便看透了她的性子。 目光小心,平时一定过得很谨慎,腰身挺不直,好像习惯了低头,说话的声音虚软、并且很小,没有底气,整个人看起来糟糕透了,好像卑微到了骨子里。 殷洛运起一抹灵力,汇至掌心,走过去抓住她的手。 无形的力量渡去,瞬间抚平少女浑身的疼痛。 少女震惊的看着它,她从没见过一只动物会打架、还会治伤,这是她的幻觉吗? “你……是老天爷派给我的救赎吗?”她失神低喃。 殷洛觉得好笑,她很想告诉她挺起腰来做人,却不知从何开口,毕竟语言不通。 她拍了拍少女的腰,随之抬头挺胸。 少女诧异的看着她,似乎读懂了她的话,眼眶瞬间红了。 连一只动物都在告诉她要坚强,可她最亲的亲生父母都不曾安慰过她一句话…… 挺直腰做人,问心无愧,行的正坐得直,那些仗势欺人之人多行不义、必有天收。 殷洛拍拍她的手背,没有多留。 她离开的太久,她该回到宴会上去了。 少女眼眶朦胧的看着那团走远的小身影,不知从哪涌起的一股勇气,她握紧拳头,说出了有生以来最大的声音: “我叫殷安洛!” 高扬的声音响彻在安静的夜里,声音清晰、铿锵,就像一个跌到谷底的人一鼓作气爬了起来,更像濒临绝望的人突然看见光芒。 那么卑微,又那么不甘…… 殷洛笑了笑,提步离开了。 殷洛,殷安洛,她们的名字只有一字之差,还真是有缘。 她寻着来时的方向,准备回到宴会上,走了两圈,发现自己迷路了。 她在四处摸索寻找,想找个宫女问路时,背后的空气突然涌动,刚绷紧身体打起警惕,眼前竟是一黑。 “谁……” …… 手脚被制住,像拎麻袋一样被人晃来晃去,脑袋朝下头部充血几乎要昏厥。 夜色笼罩的皇宫烛光璀璨,夜风吹来,一抹暗影疾闪而过,身姿敏捷的闪入一座奢华的宫殿内。 殷洛被扔在了地上。 她撞上墙角,既冰凉又痛,头顶上,一道似笑非笑的声音阴测测的响起: “小畜生,好久不见呐。” 第41章 东陵夜! 东陵兰! …… 宴会之上,歌舞升平,大家言笑晏晏,把酒言欢,气氛格外融洽欢愉。 男人执着白玉瓷酒杯,面对一个个蜂拥而上,带着谄媚与讨好前来敬酒的人,漫不经心的浅饮浅酌,听着那些阿谀奉承的话,把玩着指间精致的酒杯。 晶莹的液体轻晃,在烛光下折射出盈盈光芒,清冷好看,只是突然之间,男人指尖一顿,像是想到了什么侧眸看去。 桌上手边怀中,空荡荡一片…… …… 兰陵宫。 女子靠坐在贵妃椅上,慵懒的翘起二郎腿,拨弄着圆润的指甲盖,眼中的光芒阴测测的,阴森至极。 四个太监站在她的背后,人高马大、又撸着袖子,散发出一抹不好招惹的冷气。 门窗紧闭,没有出口,偏房里只点着一盏蜡烛,烛光昏暗,气氛压抑,这阵仗与架势,很明显,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殷洛看着她,笑意吟吟的开口: “兰公主真是不长记性呢。” 东陵兰目光顿沉。 死到临头,还敢用这样的目光看着她? 小畜生! “别指望九皇叔会过来,他纵是将皇宫翻了个遍,也不会知道你在我这儿,就算他知道,也不能将我如何。” 待他赶来时,这畜生早就被她分尸了! 东陵兰摸着指甲上的粉色丹蔻,轻轻的吹了吹, “来人,把她的皮给本公主扒下来!” “是!” 一名太监从袖中抽出一把明晃晃的匕首。 拔掉刀鞘,银色的寒芒闪过,锋利的刀锋在烛光的照射下,折射出寒芒,使得人心为之一颤。 “抓住它。” 四名太监大步上前,冲向殷洛。 殷洛身子灵敏的一溜烟蹿了出去,冲到门边,用爪子扒门,门外哐哐作响,竟被锁上了! “想跑?”两个太监扑了上来。 殷洛连忙蹿到一旁,身子灵巧的跃上桌案、跳上窗台,用力推窗户。 “门窗都已经关死了,不自量力!得罪了公主殿下,你今晚必死无疑!” 另外两个太监冲了上去,伸手抓向殷洛。 殷洛连忙跳下窗台,从桌子下跑到另一头,踩着椅子,跳到了衣柜上,警惕的盯着四个逼近的太监。 刚才,她为了救那个少女,灵力已经消耗的差不多了,短时间内难以恢复,现在的她根本不是这四个太监的对手。 她唯有一边跑拖延时间,一边迅速的想着脱身之法。 东陵兰看着这一场猫捉老鼠的游戏,心情很是愉悦。 小畜生,在你欺负我的那一刻,就要有被我弄死的觉悟! 偏房里,上演了一场激烈追逐的场面。 一个追,四个赶,一个跑,四个围。 一次次险被抓住,一次次从刀锋下险险避过…… 殷洛纵身一跃,跳上衣柜,四个太监一齐冲了上去,抱住柜子用力摇晃。 她站立不稳的脚下一滑,朝着一旁摔了下去,连忙抓住了帐帘往下滑。 两个太监抓住帐帘的一头,另外两个太监则抓住了另一头,呈一个圆形朝着中间围去。 糟糕! 殷洛心头微惊,连忙拔腿要跑,一大片帐帘却已经盖了下来。 “抓住它!” 四个太监用帐帘盖住了她,将她逼在角落的位置。 殷洛挥着爪子,胡乱的抓着身上的帐帘,却是越抓越乱、越抓越多,勾勾绕绕的全部缠在了一起。 东陵兰缓步走来,居高临下的俯视着殷洛,冷笑: “这回,我看你往哪里跑?” 殷洛此时被透明的薄纱帐帘困住,小小的她被包裹在里面,凌乱的根本找不到出口。 难道她今日就要死在这里? 她活了三百年,还没有修炼成人,最后,竟然会死在一个人类的手中? 上天待她未免太不公了! “小畜生,是你自己擅自离席,给了我抓住你的机会,这可是你自己找死!” 送上门的畜生就是该死。 东陵兰回想昨日之辱,眼中的光芒便阴寒的紧。 她盯着殷洛,阴森森勾唇: “你放心,你不会死得痛快,我会让你亲眼看着自己的皮被剥下来,一片、一片,最后,在凌迟般的剧痛之中死去。” 殷洛眸光微沉,这个狠毒的女人,竟然想用这种恶毒的方法折磨她! 果然最毒妇人心。 东陵兰扫了记眼色,太监们会意,大步上前,按住了殷洛的四肢,将她四仰八叉的摁在地上。 她握着匕首,缓缓走来。 “放开我!”殷洛扭着身子。 东陵兰勾起的嘴角带着报复的快意与阴狠,挣扎着,越是挣扎,她心中越畅快! “放开我!” 她扬起匕首,尖锐的刀锋对着殷洛巴掌大的身子,冷冷落下。 “小畜生,去死吧!” “东陵夜!”这一瞬间,殷洛下意识呼出了这三个字,也是在这一瞬间,踹门声乍然而起。 碰! 紧闭的房门突然被重重踹开,几人太监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一道强劲的力量掀飞出去。 “啊!” 四个太监摔在地上,东陵兰被强势的内力震了出去,身子撞上柱子、摔在地上,匕首脱手而出,掉在不远处,发出清脆的声响。 一道墨影闪身而入。 男人抓住帘帐,掌心迸射出强大的力量,直接震碎那揪扯凌乱一团,捞起小家伙拥入怀中, “别怕。”熟悉的声线淳厚、低柔,像是一道温暖的阳光,驱散所有阴暗。 殷洛没想到自己随口一唤,他竟当真出现了,躺在他的怀中,没来由的感到温暖、踏实。 或许她自己还没有发觉,在不知不觉之中,已经依赖上了他…… 门外,凌乱的脚步声响起,数道身影大步奔入,赶来的东陵政见到这一幕,目光顿沉: “兰儿,你在做什么!” 东陵兰浑身一震,诧异的看着突然出现的父皇、九皇叔,以及那些大臣、宫女太监,脸色铁青。 父皇一定会惩罚她的!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绝对不能承认! 她眼珠转了一圈,随之眼眶一红,捂着疼痛的胸口,泪水犹如断线的珠子,掉了下去: “父皇,呜……” 她委屈的哭道: “兰儿受伤了,我好疼,我的胸口好疼啊!哇哇哇!” 除了哭之外,对那畜生只字不提。 东陵政看见夜王沉冷的目光时,以及那只颤颤巍巍的小白团,面色沉了沉。 刚一闪神,就闹出了这样的事,今夜的晚宴都白费了。 “哇哇!父皇,兰儿要死了!哇哇哇!你就只有我这么一个女儿,我要是死了,你怎么办啊!母后一定会心疼死的!哇哇!” 东陵兰嚎啕大哭: “兰儿好疼啊!呼吸不了了!兰儿要窒息了,哇哇哇!” 第42章 借刀杀人 她坐在地上,胡乱的摆着双手、蹬着双脚,像个被抢掉糖果的孩子一样,汪汪大哭。 东陵政头疼的紧,一边是兰儿,一边是九弟,他偏袒哪一边都不行。 夹在中间,进退不得。 跟着来的百官们看见这一幕,非常自觉的退出兰陵宫,此乃家务事,他们不敢插嘴。 “哇哇哇!” 东陵兰揉着两只眼睛,什么都不管,一个劲的只是哭。 东陵夜扬眸扫去,墨眸内冷若冰霜,“你想如何?” 声音平静,就好像在问、今天天气如何?但更像是暴风雨来临的前兆,平静到极致,就是极致的汹涌。 东陵兰的哭声突然止了一下,又继续抹着眼泪,嚎啕大哭: “哇哇!兰儿要被打死了!腰好疼、胸口疼、浑身都好疼!父皇不疼兰儿!来人啊,快去找母后!我要见母后!” “我是母后最喜欢的小宝贝,母后最疼兰儿了!呜呜呜……” 东陵政为难至极,看看东陵兰、又看向东陵夜…… 他揉了揉眉心,不去管东陵兰,提步走到东陵夜面前,目光关切的望向他的怀中: “小貂如何?” 他一开口,也表明了他的立场。 在女儿和弟弟之间,他自然是选择了孩子。 殷洛窝在男人的怀中,静静的待着。 在那千钧一发之际,她半只脚踏进了鬼门关,又被拽了回来,她不害怕,让她动容的是……他。 他的好、他的存在,给了她厚实的安全感。 在那么一瞬间,她有一种错觉,好像只要待在他的身边,只要看着他,挨着他,所有事都不用去考虑,全部都有他撑着。 脑中隐约回响起男人的话: ——洛儿,过来。 ——这世上有一种东西,本王从不会动。 ——听话,本王护你无忧。 男人的手掌从她的后背裹住她,宽厚的掌心带着暖然的温度,以及令人心安之感,轻柔的抚摸着她。 他字句冷淡,“无碍。” 两个字,疏离淡漠。 东陵政确认小貂真的完好时,松了一口气,同时说道: “兰儿与小貂之间许是有什么误会,这孩子从小就被皇后惯坏了,不懂分寸,还望九弟看在兰儿尚且年幼、不懂事的份上,不要与她一般计较……下不为例。” 作为父亲,他偏袒孩子。 作为一国之君,他却对臣子这般亲近,甚至用了‘商量’的口吻,不难看出,夜王在东陵国的尊贵地位。 皇上已经放低了身段,首先低头,夜王若是揪着此事不放,便是不给皇上脸面。 说是‘商量’,又何尝不是命令? 皇上的面子,谁敢不给? 东陵夜轻抚着小貂,修长的指尖从她柔顺的毛发间穿过,仔细的梳理着。 看似严重的事情,其实已经划上了句号…… “下不为例!” 男人留下没有温度的四个字,转身离开。 殿外的百官们见到夜王,连忙低下头来、拱手行礼。 就这么结束了? 不过想来也是,夜王与公主皇上乃是一家人,既然是一家人,又怎么会因为一只动物、而坏了关系,闹的彼此不愉快呢? 兰陵宫内。 东陵夜离开,东陵政望向还在汪汪哭的人,佯怒的板起脸: “兰儿,你难道就不该向你九皇叔认错吗?” 东陵兰用手背擦了擦眼泪,向外瞄了一眼,确定九皇叔已经离开后,她暗暗松了口气,才从地上爬了起来: “父皇,我又没有做错事,为什么要认错?” 她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尘,义正言辞的说道: “是那畜生闯到我宫里来的,我可没有碰它一下!九皇叔为此又是打我、又是凶我,怎么也没见您心疼我?哼!” “……” 他不心疼她,她还会好好的站在这里? 东陵政侧头看去,不远处的地面上,躺着一柄明晃晃的匕首。 这就是她口中的‘没有碰它一下’? 不过也幸好兰儿没有伤着小貂,否然,依照九弟的脾性,非得将这兰陵宫掀了不可! 此时,门外,一名太监快步走来: “启禀皇上,夜王殿下的贴身暗卫求见。” “宣。” 须臾,身着一袭黑色劲装的厉影大步走入,拱手行礼后,从袖中取出一沓信封,双手奉上: “皇上,此乃主子命属下交由皇上之物,还请皇上过目。” 东陵政带着疑惑,打开信封,取出一沓大大小小的宣纸来,随手抽出一张看去,眼中顿时涌出厉色…… …… 曹府。 一座精致的女子闺房里,四名容貌精致、打扮美丽的女子坐在桌边,悠闲饮茶。 “曹姐姐这一记借刀杀人,用的可真好!” 周小姐端着茶杯,浅抿些许,笑意吟吟道: “这样一来,既能教唆兰公主、不让她降怒于我们,也能利用她去对付那畜生,以泄我们心头之恨!” 昨天,她们四人在兰公主那儿哭惨,又使用了激将法,拿捏着兰公主那骄纵到不可一世的性子,一定会上当。 就让兰公主代替她们去找小貂报仇,她们不用动手,便泻了火。 旁座的封小姐扬起唇瓣,笑道: “兰公主记恨小貂,与我们毫无干系,夜王殿下那儿,也只能惩罚兰公主,妙,真是妙啊!” 她们动动嘴皮子,就坐收渔翁之利。 那东陵兰骄纵无脑,真是好对付呢。 曹小姐靠着椅背,慵懒的眯起了双眼,眼底的算计之光若隐若现: “夜王殿下拿捏着我们父亲的行贿证据,不过是因为小貂一事,心中的怒火未泻,让兰公主去撞枪口,只要夜王殿下的火气宣泄出来,我们的父亲便安全了。” 三位小姐相视一眼,纷纷竖起了大拇指。 这一招真是高呐! 然,付小姐的脸色却有些难看,双手不安的抓着袖子,忐忑道: “你说,我们能想到这一点,夜王殿下会不会……会不会一眼就看穿了?要是让夜王殿下知道我们故意挑唆兰公主,这可是以下犯上的大罪……” “妹妹,你多虑了。” 曹小姐拍着她的手背,浅笑道: “我们可是什么都没有做,只是在兰公主耳边说了几句话罢了,那兰公主自己沉不住气,又莽撞,她作出了什么事,与我们有何干系?” “可是……” 付小姐抓紧了衣摆,眼中担忧仍旧未散。 “别可是了,品茶吧,这茶是我爹从蓝苏城……” “不好了!” 门外,一道紧急的高呼声划破空气,一个小厮大步跑来,满头大汗、气喘吁吁: “小……小姐,不好了!宫中下了圣旨,说……说老爷在水灾之中有私吞官银的嫌疑,已经把老爷抓起来了!” “你说什么!” 曹小姐唰然起身,身子撞到了桌角,茶杯摔在地上,‘啪’的一声脆响,碎裂成无数块碎渣。 下人大喘着粗气,接着说道: “不止是老爷,听说还有宣武都尉周大人,太医院付太医都被遭殃了!修职部的封大人因为受贿太多、搅乱朝纲,三日后就要被午门斩首了!” “什么?我爹他……他……” 封小姐不敢相信的瞪大了双眼,接受不了的她一口气没有喘上来,晕倒在地。 第43章 依赖 …… 晚宴结束,众人散去,宫中发生之事使人议论,夜王宠貂一事再次传开,惹得帝都议论纷纷。 宠! 非常宠! 宠到不给皇上面子的宠! 不少人捶胸大叹,人不如貂! 夜王府。 一辆黑色的马车行至王府之外,缓缓停下,一道修长的身影稳然落地,大步朝着王府走去。 两侧的下人纷纷弓腰、拱手行礼,毕恭毕敬的唤上一声: “王爷。” 男人点点头,目不斜视的向内走去,直入落枫院。 书房。 整洁干净的桌案上,笔墨纸砚有序的摆放着。 男人手里握着一本折子,仔细看着,殷洛便趴在他的腿上,静静的没有出声,安静而又乖巧。 笔墨的气息散发开来,沁香浸人心脾,轻轻的落笔声似一片羽毛,轻盈的拂动着,煞是好听。 殷洛趴在他的腿上,抬起脑袋,看着男人办公的模样,发现男人认真起来,格外入神,亦是散发着一抹深入骨子内的稳重之气,令人一见,便再也难以移开目光。 她突然想起,在皇宫之中,生死关头的千钧一发之际,她下意识呼唤出了东陵夜的名字,他便真的出现了,害得她现在脑子里一直是他挺身而出、闪身而入的样子。 嗨呀,英雄救貂! 真是一个有心机的男人,竟然这么容易就赢得她的好感,想当年在貂族,她的眼光很高的。 殷洛望着他冷硬的下巴,看着他认真的模样,懒懒的打了个呵欠。 许是脑袋抬的太久,太累,她收回了目光,趴在男人的腿上,又打了一个呵欠。 “啊……” 她张着小嘴,眼角溢出泪花,将自己的身子盘了起来,大尾巴盖住脑袋,禁不住疲惫的缓缓闭上了双眼。 唰唰…… 书房之内的气氛安宁至极,一时之间,唯有落笔的声音,以及两道匀称的浅浅呼吸声。 桌案上的奏折一本本减少,终于到了最后一本时,夜已深。 东陵夜放下狼毫,垂眸扫了眼。 双腿之上,小家伙盘成了小小的一团,白绒绒、软绵绵的,还扩散着温暖的体温,几根黑色的胡须从大尾巴里穿了出来,随着呼吸声上下起伏、抖动着。 东陵夜忽然扬手,触了触她耳尖的两撮殷红。 “唔……” 她耳尖动了动,痒痒的,用大尾巴拍掉了扰人的‘蚊子’,继续睡觉。 东陵夜薄唇微勾,墨眸内快速滑过一抹笑意,他尽量稳的捧起小家伙,圈在怀中,起身向外走去。 进入偏房,将小东西轻柔的放入窝中,注视了一会儿,方才离开。 夜正深,正是安宁。 半空之中,一轮明亮的月牙儿悬挂着,突然飘来了几朵黑色的乌云,遮住月亮,气氛一下子便压抑、沉冷起来…… 这一夜,殷洛做了一个梦。 她在无尽的黑暗之中,一直跑啊、跑啊,无论如何也跑不到尽头,像是被困在广袤无垠的天地间,更像一个无边无尽的囚笼。 她竭尽全力、气喘吁吁,后颈却突然被人揪住,整只貂悬在半空之中,被人转过去的时候,瞧见一个人影,却长着老鼠的头部,尖嘴猴腮,目光刻薄。 鼠族! 此人揪着缚妖绳的一头,脸上露出阴狠的笑道: “殷族长,只要杀了你,整个貂族将落入我的掌控之中!哈哈哈!” 她奋力挣扎,缚妖绳闪烁着红光,在她的身上越收越紧,几乎要陷进肉里! “这一回,我看你往哪逃!” 厉声落下,男人挥起利刃,狠狠刺来。 “唰!” 轰隆—— 一道惊雷猛然划破夜空,照亮了厢房,殷洛倏地睁开双眼,眼中有厉色与狠戾一起滑过,当看见熟悉的房间时,才恍然松懈几分,原来是她做梦了。 轰隆—— 又一道惊雷的乍响,震的殷洛浑身一怔,眸底深深的溢出什么。 大雨的深夜,天地之间仿佛只剩下剧烈的雷鸣,倾盆大雨滂沱而下,无情的拍打着万物,在这样冰冷的雨夜里,流淌出的鲜血却是那么的炙热…… 爹、娘…… 窗外,惊雷伴随着倾盆大雨,一同倾泻而下,夜空犹如被撕裂了一个巨大的黑洞,闪着雷电,一声更比一声响,夜风顺着轩窗袭入,寒冷至极。 殷洛紧紧的蜷缩着身体,嘴巴颤的厉害。 一道惊雷再次响起,长长的电光仿佛撕裂了夜空,径直劈到夜王府来! 轰隆—— 殷洛竖起了浑身的毛发,下意识跳上窗台,奔向旁边的厢房,连忙翻窗进入,抬头便看见了内室的一张床榻。 床榻之上,男人静躺,双眸轻合,呼吸匀称平稳,昏黄烛光的投射下,那张肃冷的脸庞竟有一抹难得的柔和,似融化的冰山一角,令人想要贴近。 轰隆! 惊雷再响,殷洛身体一蹿,便冲了过去,跳上了床。 男人原本平稳的呼吸微顿,只是须臾,恢复如常。 殷洛爬到了床角,用爪子挑开了被子的一角,小心的钻了进去。 被窝内,一抹温暖的体温袭来,笼罩住她的小身子,顿时带来了安全感。 她轻轻的缩了进去,靠在男人的脚边,盘起了身子,尾巴随和的放在一旁。 窗外,惊雷阵阵,大雨滂沱,屋檐水犹如水柱一般,哗哗的向下流淌,溅起无数水花,寒意破窗而入,侵袭到厢房里的每一个角落。 殷洛缩在被窝里,温暖舒适,隔绝了夜里的寒意,呼吸着男人身上好闻的气息,心中没来由的涌出一股暖意,缓缓闭上了双眼,安心的睡去。 不过片刻,殷洛的呼吸声便平稳传来…… 床榻上,本该熟睡的男人忽然睁开了眼眸,扫向床尾的那抹小身影。 小家伙紧紧的贴着他,柔软的毛发贴在他的皮肤上,柔滑舒适,温暖至极。 她闭着双眼,匀称的吐着气息,两只红色的小耳朵啾啾的动着,可爱极了。 东陵夜的眸光柔了几许,他探臂而去,捞起小家伙的身子,平稳的放在自己的身边,抬袖扫灭了烛光,将小家伙圈在怀中,掖好被子,闭眸睡去。 第44章 抬杠貂 这一夜,大雨滂沱,哗哗啦啦的下了整整一夜,寒风阵阵、冷气袭人,正是安眠的好时段。 直到黎明时,大雨才转小、缓缓停下,天边泛起了一抹鱼肚白,金色的太阳升腾而起,照耀着被大雨洗刷后的大地,格外的干净。 叶片上沾染水珠,折射出晶莹的光泽,空气干净的一尘不染,令人心旷神怡,极其舒适。 新的一日到来,人们开始新的一日的忙碌。 落枫院的厢房内,气氛静好。 “嗯……” 床榻上,被窝里的一团小身影懒洋洋的翻了个身子,掀开朦胧的睡眼,却瞧见眼前一片黑乎乎。 这是在哪? 她手脚并用的扒开了被子,从缝隙里伸了个脑袋出去,抬头一看,浑身一震。 只见不远处的桌案旁,一道绛紫色的身影盘腿而坐。 男人着着一袭沉稳的紫袍,腰间的锦玉带随意的系着,衣袍松松垮垮的散开,露出坚硬蜜色的胸膛,三千墨发倾泻而下,坠着滴答的水珠,刚出浴的男人干净而又华贵,孤傲而又不容指染。 那裸露在外的肌肤遒劲有力,那精壮的胸膛没有一丝赘肉,硬的几乎能…… 男人像是察觉到什么,抬眸看来,殷洛浑身一震,脑袋一缩,‘咻’的一下便缩回了被窝里。 等等! 她缩回来干什么?! 她又没做亏心事! 扣扣! 敲门声突然轻响,四名丫鬟鱼贯而入,她们将托盘之中的精美菜肴一一放好,便陆续退出了厢房。 月儿跑了进来,神色不安张煌: “启禀王爷,小……小貂不不不、不见了……” 她今日一早前去的时候,小窝里空荡荡的,整个落枫院都寻不到小貂的踪影,王爷是何其重视小貂啊!她不敢耽搁,连忙来报。 东陵夜扬眸扫了被窝一眼,须臾,收回目光,寡淡扬声: “退下吧。” 月儿一怔,王爷这是……满不在乎的样子? 王爷不是很喜爱小貂吗?为了小貂惩罚下人、烹饪锦鲤、一同赴宴,无论去哪都要带着,现在听说小貂不见了,竟然没有反应? 她张了张嘴,想再说点什么,犹豫了两秒,不敢多说,福了福身,退了出去。 一桌丰盛的膳食放在桌上,荤素搭配着色香味俱全,色彩好看,极其勾人食欲。 东陵夜执起银筷,“过来用膳。” 殷洛小身板一抖,这是在叫她? 她忸怩了一会儿,又挣扎了一会儿,才慢吞吞的从被子边沿伸出了一个脑袋…… 看向男人,她莫名的感到有点不好意思,能不能先把衣服穿好?怪诱人的。 男人薄唇轻扬,再次道:“过来。” 殷洛咽了咽喉管,挪着小身子跳下了床榻,一个没站稳在地上栽了个跟头,滚了一大圈。 还没反应过来,便被一只大掌捞入怀中,薄凉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如此毛毛躁躁,心性不稳,难成大器。” 咳咳! 她一个三百年的小妖精,被一个三十岁不到的男人教训了。 她有这样一种感觉,这个男人完美到极限、挑不出丝毫的瑕疵,在他面前,她的一举一动,好像有无数双眼睛盯着,一旦做不好,就会遭到批评。 压力很大。 东陵夜行至桌案旁,盘腿而坐,将她放在桌案之上,随即提起银筷,开始用膳。 轻轻的咀嚼声响起…… 殷洛用眼角的余光睨去,男人端坐着,只手拿着白净的瓷碗,只有执着银白的长筷,夹菜、用食、咀嚼、吞咽,动作慢条斯理、有条不紊,优雅至极。 这个男人完美的……就连吃饭都像在赏画一般。 殷洛看了眼放在自己面前的药粥,忍住了腹中的饥饿感,低下头去,非常矜持的舔了一口。 尝到那软软糯糯、香香的味道后,她又小小的舔了一口。 她扒着碗沿,小口小口的吃着,动作不急不缓,十分乖巧安静。 东陵夜看向她: “不合胃口?” 换作从前,这只小貂可都是跳上桌案,毫不客气的呼呼大吃,抱着鸡腿、搂着乳鸽,蹭的满身油腻,今日倒是一改前状。 殷洛优雅的舔了一小口,看向他: “很好吃。” 说完,又优雅的舔了一小口,那乖巧的模样,愣是没有弄脏一根毛发。 东陵夜仿佛懂了什么,眸底滑过一丝隐晦的笑意。 抬杠貂…… 早膳在极其和祥的气氛之中度过,膳后,下人撤走食物,飞快的收拾干净。 东陵夜去了书房,开始办公,殷洛自然而然的跟在他身后,见到他打开折子,探了个脑袋过去。 折子上,写满了一个个黑色的符号,并且个个不同,就像一只只的蚂蚁落在上面,生涩难懂。 东陵夜合上折子,抽出一本书籍,翻开, “本王教你可好?” 殷洛眼睛亮了亮,很是感兴趣的点脑袋,待她以后修炼成人,就能够用得上了。 东陵夜翻开第一页,指示着第一行、第一个字: “此乃‘人’字,这一句乃是‘人之初、性本善’,句意便是人自生下来,天性善良,后因事事渲染、沾染世故,从而变得复杂优劣好坏。” 殷洛蹲在他的手腕旁边,看着那六个陌生的字符,认真的记下它们的模样。 如果人生下来就是善良的,那么一定除了东陵兰。 或者是东陵兰沾染了太多太多的世故,才会变得那么心狠手辣……唔,听起来会是个很惨的故事。 她暗暗腹诽着,这是人,这是之,这是初…… 她盯着看了好一会儿,才点点脑袋,示意自己已经记住了。 东陵夜挑了挑剑眉,继续向下指去,低声道着。 书房内,男人富有磁性的声音不断的轻扬,极其具有分辨率,声线缓和而耐心,且不时的侧眸望向小貂,小貂点着脑袋回应着,目光认真的泛出了光芒,煞是璀璨夺目。 一人一貂相处的画面甚是和谐、美好,犹如定格了一般。 他人若是见到这一幕,定然会睁大双眼、目瞪口呆,大呼‘见鬼’。 高高在上的夜王殿下、竟然与一只貂说的这般不亦乐乎! 第45章 既好笑,又温暖 一抹温暖的阳光从轩窗斜斜洒入,照射在一人一貂的身影上,格外的温和,男人的声音飘荡在空气之中,好听的令人过耳不忘、久久回响。 终于,男人的声音落罢,殷洛用爪子按着书页,认真的看着。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相……” 她盯着第六个陌生的字符,认真的想了好一会儿,不禁偏了偏脑袋,望向男人。 “远。”东陵夜扫了一眼,教了她,随后拿起手边的折子打开。 殷洛收回目光,认真的盯着书页看,生涩的辨认着这些符号,若是遇到不会的字,便拉拉男人的袖子。 男人每每都会从折子之上移开目光,耐心的告诉她。 殷洛记下之后,又认真的看了起来。 一人一貂各自忙活着,男人握着折子、看的认真,殷洛靠在他的胸膛,扒着书本,窝在他的怀中看书,一时之间,气氛祥和的令人不忍搅扰。 时间点滴流逝着…… 殷洛打了个小小的呵欠,用爪子揉了揉眼角的泪花,有些疲惫的伸了个懒腰,目光跃过轩窗,望向外面的花草蝴蝶、假山流水,有些坐不住了。 东陵夜抽出她爪子下的书本,反手放在桌案一角,揉了揉她的脑袋: “休息会儿。” 殷洛眼睛微亮,抖了抖蓬松的毛发,后腿一蹬便跃上了窗台,轻盈的跳了下去,稳稳当当的落在地面上。 “小貂!” 院中,月儿瞧见殷洛,既高兴又震惊,她还以为……还以为…… 殷洛看见她,点头应了一声,随之朝着外面走去。 昨晚的梦提醒了她,她离开了那么久,有许多事没有交代,不知貂族现在如何,鼠族若是知晓她不在族内坐镇,必定大乱,她必须尽快修成人形,攒足灵力回貂族。 如此想着,竟不知走到了何处。 夜王府很大。 到处都是拔地而起的院落,高大的院墙,铺满鹅卵石的小路,绽开花朵的花园,假山流水、亭台轩榭,一圈走了下来,她不知到了哪里。 不过,月儿一直跟在她的身后,她索性不急,一边想着事情,一边闲逛着。 当务之急,应该在最短的时间内,修成人形,可这一百对红绳才牵了一对…… 不择方向的走着走着,来到了一扇威武大气的大门前。 门口站着两名手握佩剑的侍卫,门外,是铺垫着青石板路的街道,有不少穿着不同的男女老少,他们或是挑着担子、或是推着小木板车、或是挎着菜篮子,各色各样的人上演着一幅热闹腾腾的画面。 殷洛扬着脑袋看去。 她看见,有一对年轻的男女,男人挑着一副担子,女人挎着菜篮子,二人虽然在劳碌,但他们牵着手行走,相视一笑,女人从怀里取出一块手帕,温柔的给男人擦汗水…… 她眸光微亮,突然朝外跑去。 “小貂,不能出去!”月儿大惊失色。 她冲上去,根本来不及阻止,那团白影已经穿进了人群。 “你们快去禀报王爷,就说小貂误跑出府了!” 两个侍卫一听是王爷的爱宠,不敢有任何耽搁,即刻向内跑去。 街道上。 殷洛盯准了那两个边笑边走的年轻男女,扬起爪子,红光闪过,两条红绳跃然于爪子上,她灵巧的蹿入二人脚下。 女人脚步绊了一下,“哎呀,什么东西?” “怎么了?” 男人担心的牵紧女人的手,低头看去,眼睛都亮了, “瞧,是只漂亮的小猫儿!” 这只白色的猫毛发干净似雪,正在他们的脚下蹭着,模样很是讨喜。 殷洛快速的系好两条绳子,眼看着纯净的灵力从红绳中飘了出来,涌入她的体内,她舒服的眯起眸子,调头走了。 男人和女人打算去追时,突然像是受到什么牵引似的,两人逐渐停了下来,溢出丝丝情愫…… 街上人很多,有人卖包子,有人耍杂,有一个男人扛着一只大木桩子,上面插满了一串串的红苹果,包着透明的油纸,红的发亮,有一个老板推着小车,上面摆满了炒的香喷喷的香辣小鱼干,还有一个…… 在后面追的辛苦的丫鬟! “小貂!小貂,莫要乱跑!” 月儿寻着那抹白色的影子,火急火燎的追着,眼睛都不敢闪一下,害怕一晃神,小貂就不见了。 殷洛只要看见月儿,便知晓自己走不丢,倒是眼光一瞥,瞧见了板栗。 木板车上,摆着一大堆她最爱吃的板栗! 她舔了舔唇瓣,三两下蹿到了小推车的前面,抱着桌子脚身姿灵敏的爬上去,扬起爪子捞了一枚板栗。 “哎呀,哪里来的小畜生!” 商贩放下了推车,顿时愤怒的扬起大掌,狠狠挥去, “竟然敢偷吃我的板栗,简直是不想活了!” “住手!!” 月儿瞪大了眼睛,连忙冲了上来,于千钧一发之际将小貂抱入怀中。 商贩一巴掌拍空,不满的瞪视月儿: “你就是这畜生的主人?怎么看管畜生的,弄脏了我这一篮子的板栗,我还怎么卖!” 殷洛皱起了那不存在的兽眉。 她忘了,这里是人界…… 月儿从袖中摸出了几枚碎银子,扔在小板车上: “我全都买了!” “哎!好!好咧!” 商贩见钱眼开,笑眯眯的将银子揣入怀中,取出纸袋子将所有的板栗装了起来,双手递给月儿。 月儿没好气的抓过纸袋,把找回的碎银子收入袖中,颇有敌意的瞥了商贩一眼。 别说是弄脏了板栗,他刚才那一巴掌要是拍在小貂身上,十个脑袋都不够他掉的! 她冷哼一声,转过身后,看着怀中的小家伙,换上了温和的表情: “小貂呀小貂,这里是府外,你可不要乱跑,外面坏人太多了,如果有什么想吃的,记得和我说,知道吗?” 她温柔的语气好像一个慈祥的母亲,在哄着哭闹不肯睡觉的孩子。 在殷洛看来,这一幕既好笑,又……温暖。 她点点头,将板栗扔进嘴里,小虎牙轻轻一咬,非常熟练的剥了壳,吐出壳,咬住果肉,溢出汁水香嫩可口。 眼角不经意间一瞥…… 她突然后腿一弹,跃了出去。 月儿大惊:“哎,小貂!” 第46章 千金买缘分 小家伙一溜烟的蹿出去,速度快的只剩下影儿。 月儿有点风中凌乱…… 大街之上,热闹至极,百姓们人来人往的奔走着,谁都没有注意到,地上那抹一蹿而过的小白影。 殷洛手里抓着两条红绳,追着前面的一对‘璧人’。 那是一对并不‘对称’的‘情人’。 男人是个五十来岁的小老头,个子矮矮胖胖,脸上有一把花胡须,笑的满面油光,怀里抱着一个约摸十七八岁的女子,大手搂住女人的水蛇腰,捏了一把。 “哎呀,杨爷,这是在街上,您好坏呀~” 女人娇媚的嗔了一声,柔软魅惑的声音简直苏到了骨头里。 嫩白的小手抓着老男人的衣服,“摸一摸,三百多呢~” 老男人大笑一声,出手大方的从怀中摸出一张大面额银票, “你倒是说说,爷什么时候差钱了?” 女人见钱眼开,撒娇般的娇嗔两声,抱着男人不撒手了。 男人狠狠的亲了她一口,迫不及待的揽着她的腰肢,大步走进一座小楼。 珠帘垂下,隔绝了里外。 殷洛跟到这里,停下了脚步。 这条街道上开着十几家这种三层式的小楼,每座小楼门口前站着不少年轻貌美的女人,她们穿着单薄的衣衫,裸露出圆润的肩头、纤细的脚踝、粉嫩的藕臂,画着浓厚的妆容,挥舞着小手绢儿,对路过的男人们发出丝丝娇柔的媚笑: “官爷,进来玩呀~” “锦娘绝对能把爷伺候的舒舒服服~” “哎呀,这位公子好俊呐……” 有的男人走了进去,有的男人被拉了进去,还有的男人当着大街左拥右抱、好不快意…… 殷洛睁着一双求知的双眼,狐疑的看着这一幕。 这家店和其他的店铺大为不同,女子多不胜数,且着装不同,风情万种,环肥燕瘦应有尽有……她明白了! 她们是在卖衣服! 殷洛恍然大悟般的点点脑袋,然后趁着众人不注意之际,一脑袋扎进珠帘内。 一股浓烈的胭脂水粉味,一阵喧嚣嘈杂的声音扑面而来。 “咳咳!”她有些受不了这浓郁的味道。 这里面有好多人! 好多男人与女人! 他们拥抱在一起,动作暧昧,道道娇笑声、惑人的撒娇声络绎不绝,撩的人心痒痒。 这些人……都是情人吗? 殷洛有些愣,一下子出现那么多情人,她有点反应不过来。 月老说,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每一对有情人在前世都积累着深厚的缘分,每一次真爱,都是千金难买、千年难遇的缘。 看到这里,她不禁怀疑,缘分真的千金难买吗? 左边的桌旁,女人躺在男人的怀中撒娇: “公子,奴家卖艺不卖身呢~” 男人只是笑了一声,不急不忙的从怀中抽出一张银票,画风顿时变了…… 右边的角落里,女人挽着男人的胳膊,嘟着红唇: “深哥,您整整十日未来,都不疼丽儿了~” 男人从袖中取出一锭银子,画风变了…… 楼梯上,一对男女相拥着往上走去,女人扭着性感的腰肢,红唇艳似火: “爷,我可不是那么好征服的。” 男人大笑一声,从腰间取出一枚沉甸甸的金子,画风也变了…… 这里亲亲,那里摸摸,这里撒娇,那里哄笑。 看,只要有钱,就可以买来缘分。 月老那个老东西,又骗她! 殷洛暗骂两句,爪子一扬捞起一大把红绳:正事要紧! 大厅内,一抹白色的小身影快速蹿动着,而气氛也逐渐变得诡异起来…… 之前媚笑阵阵、淫霏不堪,现在是情深不二,花前烛下,互诉衷情。 老鸨忙着忙着,隐约察觉哪里不太对劲。 脑中刚涌出这个想法,几个妆容妖艳的女人走了过来,她们牵着男人的手,脸上的表情既坚定、又认真: “妈妈,我想和您说一件事。” 老鸨下意识涌出一道不详的念头。 果然…… “我与王哥两情相悦、难舍难分,希望妈妈能高抬贵手,放我离开。” 老鸨的脸黑了黑,进了这一行,可不是说走就走的。 一个穿着红色襦裙的女人上前一步: “妈妈,我和柔姐姐是一样的想法,我与张哥相爱,我不能再待在这里做事。” 老鸨的脸色再次黑沉,干这行的女人有几个能善终?竟还相信男人骗人的鬼话? 其他十几个女人频频点头,争先恐后的说道: “妈妈,我想嫁人了……” “求妈妈体谅……” “文斌哥愿意为我赎身……” 她们着急的请求着,生怕慢了一步,就得不到妈妈的同意,也害怕被拒绝,毕竟她们的卖身契紧紧抓在妈妈手中,这里,所有的事都是妈妈做主,哪怕妈妈要她们死,她们也不敢反抗。 而老鸨的脸色已经难看的像一块黑炭。 一两个姑娘赎身便罢,乃是正常情况,可几十个姑娘要一起赎身,她这青楼还开不开了? 这群死丫头是故意串通好的,要整垮她的青楼是不是? 她冷笑一声,赎身?想都别想! “一个二个都杵在这里干什么,还不快去干活!” 说完,朝着二楼走去。 姑娘们急切的追上去: “妈妈!妈妈……” “唰!” 两条手臂冷冷的横出来,两个身强力壮的男人站在楼梯口,胳膊上肌肉突了出来,坚实有力,他们乃是青楼一等一的打手,专门对付那些难缠的客人,拥有一打五的实力。 一群女人被拦在楼下,眼睁睁的看着妈妈上楼,背影消失在拐角处,人人眼中饱含着眼泪…… 角落里,殷洛看着这一幕,不解的偏偏脑袋。 赎身? 什么赎身? 三楼,密室。 老鸨放轻了脚步,小心的走到走道最内侧,抬手敲门时,瞧出了一个特有的声音。 扣、扣扣、扣—— 须臾,推门而入。 这是一间隐蔽的密室,不像寻常密室的阴暗森冷,这里装扮的格外有妖冶的魅惑风情,红色系的装饰在烛光的映衬下,像鲜血一般殷红炽烈,分明是喜庆的红色,在这里,却像嗜血一样,冒着阵阵的寒。 老鸨快步走了进去,停在一扇珠帘遮掩的门前。 她恭敬的低下头: “主子,怪事,刚才青楼的姑娘们竟大部分、几乎全部请求赎身,属下担心……那位殿下莫不是察觉……在暗中对您下手?” 第47章 东陵夜生气 “哦?” 珠帘后,一道魅惑的声音慵懒的响起,隐约之间能够看见一抹红色的身影斜躺在贵妃椅上,随着半起身的动作,红衫滑至肩头,精致的锁骨上,一朵嵌入皮肤的彼岸花浸着嗜血的红。 …… 一楼,几乎乱成了一片。 有的女人捏着手帕,靠在男人怀中嘤嘤的哭: “文彬哥,妈妈不肯放我走,怎么办?这可怎么办才好啊!” 说来也真是奇怪,她现在一颗心思尽数扑在文彬哥的身上,除了文彬哥,她谁都不想要。 有的女人冲回厢房,翻箱倒柜的四处翻找,将多年的积蓄尽数取了出来,银票、碎银子、铜板打一把,攥在怀中就往外跑: “我什么都不要了,我情愿净身出户,也不要再待在这里!” 她疯了! 醉梦春乃是帝都最有名的青楼,这里的姑娘美若天仙、价格昂贵,最低消费百两以上,踏进这里,更是身份的象征,这里夜夜笙歌、杯觥交错,金银珠宝堆积如山,更是有着一夜千金的神话。 她放下这么好的‘活’不做,却偏要离开。 她一定是疯了! 还有的女人哭、有的女人吵,甚至有的男人带家仆过来踢场子,冲动的今天硬是要把人带走……所有人都乱了,全都躁乱了。 “锦娘,今天不管老鸨放不放人,我都要带你回家!” “玉儿,你放心,为了你,我甘愿付出一切!” “谁都别想强迫婉儿!” 男人们撸起袖子,摩拳擦掌,强行要带人。 殷洛待在角落里,看着那些喊打喊杀、气势汹汹的男人,有点懵。 既然是有情人在一起,为何要打架?刚才不还是好好的吗? 正想着,厅内便是‘碰’的一声巨响。 “啊!”不少女人吓的四处躲开。 只见一个身强力壮的青年大汉,扛着一把青铜大刀,砸在地上,地面炸开裂缝,男人圆目一瞪,犹如铜铃: “在醉梦春的地盘上,谁敢造反!” 大喝声犹如雄狮咆哮,整栋小楼都几乎颤上一颤。 刹那间,所有人都闭上了嘴,目光惶恐害怕的看着那雄壮的大汉,这可是醉梦楼的头号打手,手中大刀削铁如泥,曾一刀就挥掉了人头。 这是尊煞神,更是双手沾着鲜血的杀神! 醉梦春在帝都荣盛多年,做这门子的生意,自然是有点手段和背景。 大家闭着嘴,想说、又不敢说,几番欲言又止,空气安静下来,气氛沉的压抑…… 殷洛察觉到气氛不太对,下意识的朝着后面退去。 这些人……大眼瞪小眼,仿佛是没有硝烟的战场,就只差一个导火索,爆发战争。 方才,她系了二十多对红绳,现在体内的灵力十分充沛,她必须找个地方、好好的吸收这些灵力。 思至此,她转身要走,眼前突然出现一片红影,没有刹住脚一头撞了上去。 砰! “唔!” “哪来的小东西?”声音魅哑、勾人。 殷洛下意识抬起头,顿时惊艳。 是一个绝美的女子。 女子穿着一袭火红的薄纱,一根红玉带勾勒出纤细的腰身,薄薄的红裳衬着白嫩的肌肤,朦胧看不清的模样格外勾人,下方的沟壑被披散而下的青丝遮住,胜雪的肌肤若隐若现,令人血脉喷张。 再往上看,女子有着一张雌雄莫辨的脸庞,狭长的桃花眼布满柔情与冷意,糅合在一起,令人深深沉醉、却又泛着隐晦的危险之气,黛眉细长,鼻梁高挺,唇瓣殷红似点缀着一滴朱砂,五官深邃立体。 若为女子,乃是倾国倾城、人间尤物,若为男子,则是危险如曼珠沙华,分明致命,却又让人承受不住诱惑的想要主动接近。 殷洛活了三百年,从未见过这等妖孽的容颜。 凤九妖垂眸打量着这畜生,发现它竟……在打量她? 踏踏踏! 此时,一阵凌乱的脚步声响起,门外数名执剑的侍卫大步跑入,众人下意识朝外看去,一道沉稳肃冷的脚步声踏破空气,大步走来。 男人一袭墨袍加身,冷气浑然天成,稳重的步伐在地面踩踏出清脆的声响,冷冽如冰,所过之处,众人承受不住这强大的气场,下意识后退数步,让出一条宽阔的道路来。 月儿小跑进来,喘着粗气: “王爷,正是、是这儿……” 刚才她远远的看见小貂进了醉梦楼,她身为女子,不能进去,只好跑回去通知王爷。 东陵夜扬眸扫去,淡薄至极的目光深沉如水,犹如蛰伏在黑暗之中的利鹰,锁定住猎物,纵是任何人都逃不脱、无处躲藏。 桌案、帘子、舞台、角落……最后停在楼梯口。 楼梯口,一团小白影正站在那里。 殷洛对上他的目光,挥了挥爪子,“东陵夜!” 他这是来找她吗? 她不过是出来了一两个时辰,他竟亲自找来,心中微暖。 东陵夜只是看了她一眼,便转身: “回府。”冷淡的两个字听不出情绪。 男人走出大厅,只剩那珠帘在噼啪晃着响,殷洛还保持着抬手打招呼的动作,但似乎……被无视了? 东陵夜怎么了? 厉影走到殷洛面前,抬起右手,“请。” 众人大跌眼镜,这只小猫是什么来头,竟连人都要对它恭恭敬敬的? 殷洛抿了抿嘴,追着男人的背影跑了出去。 厉影见之,打了个手势,十几名侍卫会意的收起长剑,随着厉大人一同离开。 一行人来势汹汹,去势迅速,全程停留了不到半柱香时间。 大家被这一出戏弄得一头雾水,良久没有回过神。 楼梯上,立着一抹妖冶的红影。 凤九妖看着门口的方向,狭长的桃花眼微微眯起。 夜王? …… 回去的路上,气氛格外的怪。 东陵夜走在前方,步伐看似并不快,可殷洛无论如何也追不上,全程都是脚步声,没有哼一个字,气氛静到诡异。 这是殷洛第一次见到东陵夜这般,以为他心情不好,她跑着追上去,刚想去抓男人的衣摆,男人已经大步踏入府邸,走进落枫院,直入厢房,关门。 碰! 殷洛刹不住脚,一脑袋撞在门上。 第48章 你这贱人! “小貂,你没事吧!” 月儿吓了一跳,赶紧冲上去扶住殷洛。 殷洛只觉得头晕目眩,险些站不稳的要摔倒。 这当头一撞,撞的可真是厉害,体内那些原本就不稳定的灵力四散开来,像脱缰的野马乱撞乱蹿,好像要冲破身体的束缚飞出来。 她握紧爪子,强忍着体内撕裂般的痛意, “我……先回去……” “小貂!” 她错开月儿,步伐踉跄的朝着偏房跑去。 跑进窝里,她连忙盘腿打坐,迅速调解体内的灵力…… 院中。 月儿看看偏房,又看看正院,眼中流露着忧色。 小貂看样子好像不舒服,可王爷的脸色难看……她握紧双手犹豫着,迟疑了足足半柱香,她决心般的抬起脑袋,大步走向正院。 扣扣——敲门的声音响起,厢房内,静寂无声。 月儿又试着敲了两声,仍旧没有回复。 王爷一个人待在里面,该不会……出事吧?! 想到这里,她顾不得规不规矩,赶紧出声: “王爷,您……” “滚!”一个森冷的字音从厢房内传出,就像刻意压抑着的怒吼。 月儿吓得不轻,抬着的手僵在半空中,不敢再动。 厢房内没有点蜡烛,一片昏暗,微弱的光芒从轩窗洒入,笼罩着那抹伟岸的身影,格外黑沉,男人坐在黑夜中,沉着的一双眼眸似古井般深邃无澜。 没有人能揣测的透他此时的心思,但那抿成一条线的薄唇出卖了他的情绪,他在生气。 “谁惹到你了?” 一道带笑的声音悠悠传来,门外,万紫阳穿着一袭白裳,摇着手里的一把这扇,优哉游哉的走了进来。 东陵夜抬眸看去,目光沉若冰谷,万紫阳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了。 额…… 好平静的目光……好像是真的生气了…… 他收了这扇,正起神色,试探般的问道:“是那位……不安分了?” 可语罢他便蹙起了眉,按理来说,并不应该啊,东陵的情况那位了如指掌,岂会沉不住这会儿气候? 如果不是那位,还会是谁? “还是……出什么事了?” 能让东陵有这种目光的,必定是非常重大之事。 难道是…… “有皇子谋朝篡位了?” “咳……咳,噗!” 男人突然咳了两声,胸腔剧烈的抽了几下,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东陵!” 万紫阳瞳孔微缩,扶住男人的肩膀,看着他惨白的脸庞,赶紧点住他身上的几道大穴,从怀里取出一粒药丸,放入他的嘴里。 “屏气凝神!” 男人闭上双眼,迅速调转内力,调整体内气息。 也不知万紫阳语出惊人,还是怎么,竟把东陵夜给气吐血了。 万紫阳在心中小小的罪恶了一把,同时也更为担心。 他何时见过东陵这般模样? …… 是夜,一座豪华阔气的府邸里,偏僻的角落,正上演着不为人知的一幕。 “打死她!” “一个小小的庶女,还妄想着嫁给七皇子殿下!” “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的样子,就凭你?也配?” “呸!” 五六个家丁撸着袖子,挥着拳头,对着地上的人狠狠的拳打脚踢。 雨点般的击打狠狠落下,地上的人儿蜷缩成一团,紧紧的抱着自己,哭泣声被家丁们的怒骂声淹没,没人看见她的挣扎,也没人知道她此时的绝望…… 一个贵小姐坐在旁边,喝着茶水,悠闲的看着这一幕。 贵小姐约摸十五六岁的模样,穿着精贵的淡紫色裙衫,头戴金步摇,腰配紫玉佩,耳上坠着两粒漂亮圆润的宝石,一张姣好的小脸上布着精致的妆容,五官漂亮出挑,眼睛略微狭长,里面藏着丝丝冷凉与刻薄。 丫鬟看那女子被打的浑身是血,有些担心: “小姐,咱们这样……要是老爷知道了,万一……万一……” 这三小姐虽然不受宠,可好歹也是一个‘小姐’。 “怕什么?” 殷安雅勾起红唇,笑意凉凉,“教训一个不听话的妹妹罢了,爹还能怪我?” 这‘教训’二字,可真是狠。 少女被打的一身衣服乱七八糟,鼻血哗哗的往外流,根本没有挣扎的余力,连呼吸都喘的急促。 “打!” “打死她!” 几个男人下手特别狠,一个个挥着沙包大的拳头,就算是打畜生,也用不着这么多人。 少女被一块破布、被踹来踹去,虚弱的已经睁不开眼睛。 殷安雅优雅的抿了一口茶,“差不多行了。” 点到即止。 下人们收了手,纷纷站在一旁,冷漠的看着地上的少女。 一个小庶女,还敢顶嘴?以为有七殿下有婚约,就能飞上枝头做凤凰不成?可是可笑,就算是把她打死了,老爷也不会眨一下眼睛。 “三妹,你怎么就学不乖呢?见到我时,老老实实的下跪行个礼,我之前教你的‘规矩’,莫非都忘了?” 两人乃是同辈,竟要下跪行礼? 换做任何人恐怕都不会服气。 殷安洛抱着自己剧痛的身体,紧紧的咬着下唇,极力控制住不让眼泪掉下来。 “二、二姐……” 声音细若蚊丝, “你、你未死……我跪你做、做什么……” “你说什么!” 殷安雅噌的站起身来,这个小贱蹄子,竟敢咒诅她死? 她气的冲上去就是一脚,“你这贱人!” “啊!” 砰! 少女的脑袋狠狠向后晃去,撞上台阶,直接晕了过去,殷红的鲜血流淌出来。 丫鬟吓了一跳,“小,小姐,三三三、三小姐她她……” 好多血! “要死也别死在府里。” 殷安雅优雅的收回脚,理着裙摆,淡漠道,“把她丢出去,该怎么处理,你们知道,办好了,自有赏赐。” …… 夜王府。 正是夜色,偏房内,一双眼睛缓缓睁开,里面充满了精神与活力。 舒服! 殷洛跃到地面上,只觉得体内充满了力量,每一寸肌肤、每一条血管都像焕然新生般,丹田处充实有力,整只貂精神抖擞,灵力已经被尽数吸收,浑身充满力量的感觉十分畅快。 对了,东陵夜! 刚才身体不适,不得不先行回来,还没弄清楚东陵夜为何生气。 她从门缝跑了出去,径直来到主院外,刚刚爬上窗台,厢房内,便传来两道对话声…… 第49章 时日不多 “你自己的身体难道还不清楚?不宜动怒……” “每次冲动,都会牵及心脉,你本就心脉天性不全,万一……” 万紫阳的声音很沉重,停顿了五六息,才低沉的说道, “你的时间不多了……保重身体,多得一日、是一日……” 殷洛浑身一震,什么叫做时间不多了?! 她从窗户的缝隙间看去,看见男人那张苍白的脸、没有一丝血色,犹如一张白纸,目光也不像往里那样苍劲抖擞,看起来更像一个老者,历经风霜沧桑,逐渐走向迟暮…… 这一幕映入殷洛眼底,深深的刺痛她的心。 那个男人说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为什么她的心会像针刺般的疼? 她的双腿仿佛有千斤重,重到迈不过窗台这道坎,重到不敢进去…… 厢房内。 万紫阳坐在桌旁,俊朗的脸庞上沉着凝重,嘴巴紧抿成一条直线: “我会加快速度,研制新药,希望能……” 东陵夜虚弱的低咳一声,抬了抬手掌,打断万紫阳的话。 他身体的状况,他最清楚不过,生死皆小事,可若是心有挂牵,他恐怕是死了也无法闭上双眼。 “咳……” 他掩着薄唇,声音弱、中气不足, “那件事,咳……本王必须加快动作……” 万紫阳生气的站起来,“我知道你心系社稷苍生!可事到如今,你竟还……” 后面说了什么话,殷洛已经听不到了,在她脑中回荡的就只有一句话:时间不多了……不多了……不多…… 心里像是压着一块巨石,沉甸甸的,就连呼吸都需要拼命用力。 她怅然失魂般的走着,走着…… 月儿端着刚煮好的热茶走来,看见那团小白影时,担心的走了过去。 “小貂,你没事吧?” 殷洛绕过她,双脚漫无目的的朝外走着,她怔然的看着前面,目光涣散的没有焦点,像是丢失了魂魄…… “小貂?小……” 月儿担心的抓紧了托盘,张着嘴角、声音哑然,今晚到底怎么回事,王爷和小貂怎么都变得那么奇怪? 府中,院墙上,殷洛静坐着,一棵树的阴影打了下来,正好笼罩在她的身上,她似融入黑暗,静到悄无声息,无人察觉。 夜很凉,一阵风吹来,仿佛钻进毛发、刮在身上,刺骨的寒。 时间不多了…… 他平日里看起来与常人无异,强壮、健康、遒劲有力,怎么会这样…… 她坐在墙上,呆呆的看着某个地方,走神发呆。 悉索……踏踏踏……空气中,有什么声音响起。 “嗨呀,真是晦气!” “二小姐这次下手可真重,咱们必须给三小姐‘制造’个必死之罪……” “比如……私通下人?哈哈哈!” 两个家丁模样的男人一前一后的抬着一个浑身是血的少女,少女的双手无力的垂在身体两侧,闭着双眼,像是死了一般。 是她! 殷洛看见了少女,是那天在宫中遇见的少女,殷安洛。 两个男人抬着殷安洛,往那阴暗的角落里一扔,搓着双手,脸上浮现出丝丝淫笑: “可别说,这三小姐虽然是个不受宠的庶女,但这姿色、这小脸,还真是没的说!” 他们脱掉衣服,大手迫不及待的抓住少女的脚踝, “能够睡到左相府的三小姐,这可是难得……啊!” 左边的家丁浑身一震,像是被雷劈了一样重重倒在地上,翻白眼昏迷。 “谁!” 右边的家丁吓了一大跳,害怕的左右扫视,“是谁在装神弄……啊!” 白影一闪,浑身触电般狠狠一震,‘砰’的一声倒在地上,没了动静。 唰! 一抹白影悄无声息的落在地上,朝着少女走去。 走进一看,倒吸一口冷气,她活了三百年,什么样的场面没见过,可…… 少女的那张脸、鼻青脸肿,没有一寸完好的皮肤,根本看不清原本的容貌,身上的衣服浸了鲜血,贴在身体上,那腰身骨瘦如柴,又瘦又小,明明十五六岁的年纪,却瘦的跟十一二岁一般。 究竟是什么人,竟下的如此狠手! 殷洛抓住她瘦小的手腕,体内灵力运转着凝聚在掌心,过渡到她的体内。 无形的灵力在二人之间流转着,一波一波的过渡去…… 不知过了多久,少女的睫毛突然颤了一下,足足过了十多息,乌青肿胀的眼皮艰难的撑开一条细缝。 “嗯……” 好痛! 浑身都痛,无论是体内体外,几乎没有一寸完好的地方,稍微一动,深入骨髓的痛! 殷安洛觉得自己像是被扔到地上,被马车狠狠的碾压了几回,身体几乎要散架了,她痛苦的咬住舌尖,布着一层血色的视线很模糊,在朦胧之中,她看见了一道白色的影子。 她努力的睁着眼睛想要看清楚, “你……嘶……啊!” 简单的坐起来的动作,已经痛的满头大汗。 小白团怎么会在这里? 她又怎么会在这里? 看着不远处倒着不省人事的两个家丁,她诧然的张开嘴巴:“是你……救了我?” 第二次,在宫中,第二次,在这里。 她的心中溢出一丝酸楚,苦涩的不是滋味,最亲的人、是置她于死地的刽子手,即使体内流淌着同样的鲜血,也陌生的如同仇敌,在阴暗的世界里,它是她唯一的阳光。 殷洛看着她,轻轻点了头。 殷安洛摸着脸颊,坐在地上的姿态有些忸怩,“抱、抱歉……总是在这样的情况下遇见……还有,谢谢你。” 她的命是它救的,可对比一只动物,她不知应该怎么报答。 她除了一条命,又有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呢? 对了! 她眼睛微亮,在袖子里翻找了几下,“给你!” 满是灰尘和鲜血的小手里,躺着一块小小的糖果,由一张深黄色的纸包裹着,她即使浑身是血,但这枚糖果却保存的非常干净。 “抱歉,我、我没有银子……这是我娘做的荷叶酥,很好吃的!” 女孩的眼中有自卑,但是提到娘亲时,又涌出温暖的光芒。 殷洛看了看,伸出爪子接了过来,拨开纸壳,捻起那枚嫩绿色的糕点,放进嘴里。 很香,很浓,夏天的味道,慈祥的味道。 第50章 东陵夜失恋了 殷洛咽下荷花酥,舔了舔留有余香的唇瓣,从尾巴上扯下一撮白色的毛发,挥起爪子注入灵力后,递给她。 殷安洛微怔: “这是……”给她的? “给。”殷洛往前递了递,荷花酥很好吃,算作是给她的报答。 殷安洛眼中由惊讶转化为欣喜,赶紧伸出双手掬在一起,小心的捧住这撮白毛。 如果说出去,她和一只动物交谈甚欢,一定没人会相信,但在和小白团相处的时候,她的身心竟是前所未有的愉悦,还有……期待。 她解下腰间的荷包,仔细的把这撮毛发放了进去,随后收紧绳子,放进怀里好好的收着。 “谢谢!” 女孩扬起笑容,眼睛弯弯的像两枚月牙。 即使那张脸青紫的已经看不出原本的容貌,但那双眼睛生的万分漂亮,不是一眼就惊艳的美,而是越看越耐看的干净。 咚——远处,有敲更人走过,嘴里扬声喊着: “三更天喽!天干物燥,小心火烛……咚!” 一晃眼,竟然已是三更天,再过一个时辰便天亮了。 殷安洛有些着急的爬了起来,疼的连连吸冷气: “小、小白,我要先回去了,以后有机会的话,我一定会报答你的恩情!” 说完,她认真的鞠了一个躬,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跛着脚赶忙走了。 府内的规矩很严格,父亲更是一个严厉的人,如果知晓她彻底未归,必定会严惩……虽然惩罚殴打对她来说是家常便饭,虽然那不是一个称之为家的家,但是娘亲在那里,她必须赶快回去。 …… 大理寺,牢房。 昏暗的牢房内燃着一盆盆的篝火,昏黄的烛光照的这里若隐若现,隐隐约约,森冷骇人。 高大的石墙封闭了牢房,最高的地方,仅仅只留了一个方方正正的小口,阳光从小口斜斜洒入,却温暖不了里面的气息,一间间牢房由铁栏杆隔开,地上铺满干草,阴暗的角落里潮湿一片,时不时有老鼠、蟑螂蹿过的踪影。 空气中,飘荡着浓浓的霉味、血腥味、恶臭味,融合在一起,令人恶心的想吐。 深暗的牢房内,却传来了一阵凄厉的哭泣声。 “爹!怎么会这样?您要是就这样走了,我该怎么办?我和娘该怎么办啊!” 一间牢房外,正上演着凄惨的一幕。 身着粉衣的女子跪倒在地上,双手穿过栏杆,紧紧握住一双男人的老手,泪如雨下: “爹……” 牢房内,关着一个穿着囚衣,手脚都戴着镣铐的中年男人,一头黑里夹杂着鬓白的头发凌乱散下,脸上满是憔悴与疲惫,以及深深的懊悔与不舍。 “柔儿!爹做错了很多事,这是爹应得的报应!” 封云华握紧了女儿封柔的手,流下了悔痛的泪水: “如果能够重来,爹一定不再犯糊涂!柔儿啊,爹要是就此去了,日后,你与你娘一定要好好的活下去,我在来福钱庄里藏了些许私银,足够你们娘俩富裕无忧的过完下半生……” 封柔泣不成声,哭的撕心裂肺、豆大的泪水似断线的珠子一般,大颗大颗的坠落。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那一日,她们已经向夜王殿下承认了错误,也道了歉,夜王殿下怎么能出尔反尔、说话不说话! 她似突然想起什么来,用手背擦拭着眼角,连忙站起身来: “我去求他……爹,你等着,我这就去求他!” “柔儿!柔儿!” 封云华抓紧栏杆,看着封柔跑开的背影,泪水无声的淌下: “傻柔儿啊,这是爹应得的报应,你就算是去求老天爷,也救不回爹这条命啊……” …… 次日,早晨。 殷洛睡得晚,本该在沉睡的,但耳尖的听到外面的脚步声,醒了过来,从门缝里往外看去,正好看见月儿端着一只白色的小瓷碗,走进主厢房。 她想了想,跟了上去。 悄无声息的跳上窗台,往内看去,厢房里除却东陵夜与月儿之外,万紫阳也在。 东陵夜接过瓷碗,仰首一饮而尽,拭去唇角乌黑色的汁水,空气中,有一股怪异的苦味弥漫出来…… 月儿接过空了的碗,退出厢房。 万紫阳捏住男人的手腕,探了探,方道: “稳定多了,切记莫要动怒,内力也压一压,压到五成,最好是出行多带些暗卫。” 当然,最好是不要出门了。 这放眼帝都,乃至整个东陵国,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明里暗里的盯着夜王府,要是被有心人打听到东陵夜的消息,恐生乱子。 东陵夜淡漠点头,“嗯。” 嗯? 嗯就完了? 万紫阳瞥瞥他那张冷冰冰的臭脸,这都一晚上过去了,还在生气?到底是什么事能把他气成这样? 国家安稳,百姓安乐,社稷安定,除了这些,他还在气什么? 难道……失恋了? 嘶——万紫阳浑身颤上一颤,就算是天塌下来,东陵夜也不可能失恋,这个冷的跟冰山一样,一个眼神就能让人退避到千里之外的男人,会喜欢女人? 唰! 轩窗上,一抹白色的身影一跃而下。 东陵夜看见时,目光沉了沉。 万紫阳捕捉到这一幕微妙的变化,整个人都震上一震,难道东陵生气的原因是……小白团? 天、天呐! 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他还没有做好准备,东陵竟然因为一只动物而生气?还气了整整一晚上、气到吐血? 苍天,来个雷劈劈他! 殷洛见东陵夜神色不佳,走过去的爪子顿了顿,犹豫不前。 昨天从外面回来,他似乎就一直在生气…… 两双眼睛在空气中对视着,隔着不过五六米的距离,就这么静静的对视着,因为太过平静,从而彰显出气氛的压抑,万紫阳被晾在边上,顿觉忸怩。 他有一种错觉……仿佛东陵和小白团是一个世界的人,正在说着他听不懂的话,而他就是个多余的! 他目光微转,忽然扬声: “哦,对了,小白团上次贪吃我的丹药而吐血,丹药虽大补,但她体弱,必定遭受到了的反噬,若不及时用药,会积劳成疾,缩减寿命。” 东陵夜墨眸微缩: “用最好的药!” 第51章 别生气了 万紫阳张着嘴:“……” 这是从昨晚到现在,东陵说的字数最多的一句话。 果然,他很重视这只貂! 他压了压心中的惊异,对着小白团微笑道:“过来,我给你号号脉。” 不过,这只漂亮的小家伙到底做了什么,才会让东陵那么生气呢? 殷洛不懂,配合的走了过去,伸出右爪。 万紫阳握住她的小爪子,食指与中指并拢戳进蓬松的毛发里,寻到脉搏,眼中突然有异色滑过。 他挑起眉头,再次把脉,更为诧然。 他看向殷洛的目光都变了,“你竟然完好无损,甚至体格健壮、比那日强上十倍!” 短短几天的时间内,它是怎么做到的! 没有服药、没有疗伤,丹药反噬的痕迹也已经消失无踪,甚至吸收了丹药的力量……不,仿佛吸收了整整十颗丹药蕴藏的力量! 是他号错脉了吗? 殷洛收回爪子,她昨天系了二十多对红绳,吸收的灵力几乎撑爆她的身体,不过,这还远远不够。 这只是她一成的灵力罢了,远远还没达到以前的巅峰。 万紫阳震惊的像是僵住了,呆呆的站在那里,被一记冷冽的目光惊醒。 一扭头,就对上那沉冷的眸子。 “东陵,你听我解释!” 他绝对不是故意调侃他! 小白团是真的遭到九灵丹反噬,会缩减四五年的寿命,但号脉的结果出乎意料,他真的不是在欺骗东陵啊! 男人的目光依旧沉冷,万紫阳觉得自己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嘤……小白团怎么不按套路出牌! 过分! 万紫阳赶紧溜走,他一定要弄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厢房内,气氛安宁。 东陵夜收回目光,拿起手边的折子垂眸看去,周身的气息沉冷安静,静到极致的话,给人一种坠入深渊、并且永远摔不到底部的冷凉感。 殷洛很想叫一声,话到嘴边,噎住了。 他刚才喝的那种乌紫色的东西……是药吧。 她很想问问他的身体状况,担心的想要冲上去,想要了解全部,但男人冷绷着的一张脸,像是一把剑,将她逼停在原地。 安静…… 也不知过去了多久,小白影悉悉索索的爬到桌面上,穿过男人的臂弯,站在男人两只手腕的中间,圆润的身体挡住了折子。 男人剑眉微拧,抬手移开折子。 唰——一只小爪子伸了出来,白绒绒的掌心里,躺着一枚嫩绿色的板栗。 板栗是刚从树上打下来的那种,外面的皮还是青绿色的,非常嫩。 殷洛扳开男人的大掌,将板栗放进去,“别生气了。” 大夫说,不宜动怒,况且他昨天还吐血了,即使生气,也要多为自己的身体想想。 东陵夜怔然的看着掌心,恍然失神。 给他的…… 让他动容的不是这枚板栗,而是她那几声‘吱吱’,温软的叫声像阳光、像和煦的微风,拂过他的掌心,也拂去了他心中的阴影。 沉了一整晚的心,在见到洛儿那双认真的眸子时,仿佛唤醒了一样活络起来。 他竟然因为一只动物,而气闷了这么久? 想来真是好笑,这二十二年来,就连母妃逝世、日日见着仇人,也能平稳无波的心态,竟因一只貂而掀起涟漪。 他捻起掌心的板栗,食指与拇指略微收紧,硬壳便完整的脱落,露出淡黄色的板栗肉。 放进嘴里,汁水香甜,在舌尖蔓延。 扣扣——此时,敲门声响起。 管家走了进来,先是看见桌上的小貂,随后望向王爷,说道: “王爷,宫中来人,说今日午时,乃是修职部封大人受贿贪污、午门处斩之日,皇上让您去督刑。” …… 三日前,宫中一次性公布了四位大臣的见不得光之事,也受到了应有的惩罚,百姓们纷纷竖起大拇指,拍手叫好。 今日,修职部封云华午门处斩,百姓们早早的涌荡在街头,朝着菜市场拥挤而去,热闹非凡的议论着: “这些该死的贪官,不为国家效力,就只想着怎么贪污行贿,搅弄着歪风邪气,着实该死!” “可不是吗?若不是夜王殿下明察秋毫,还不知道这几位贪官要贪到何种程度!” “这些年来,幸亏有夜王殿下……” “对……” “夜王殿下的马车来了!” 人群中,一道高呼声突然扬起,引得百姓们纷纷朝着某个方向望去。 拥挤的街道上,由侍卫隔开了道路,百姓们陆续朝着两侧散开,一辆黑色的马车缓缓驶来。 马车由特殊的材质打造而成,通体呈纯黑色,车壁上雕刻着精致的镂空图案,坠下的帘子遮住了车内空间,四角点缀着几串黑色宝石,伴随着驶动而相互碰撞着,发出清脆的声响,格外肃冷。 百姓们心生敬畏,纷纷跪地行礼: “参见夜王殿下!” 正在此时,突然有一道人影,从侍卫的臂弯下穿过,猛然冲到了马车前。 “吁!” 车夫吓的连忙勒紧缰绳,险险停住马车: “你是何人?突然冲出来,是不要命了吗?” 女子跪在地上,抬头看向气息肃冷的马车,红肿着眼眶,沙哑着声音质问道: “夜王殿下,您贵为一国王爷,怎能出尔反尔!” 嘶! 百姓们倒吸一口冷气,诧然的看着这个大胆至极的女子,一时之间,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这个女子便是封云华之女、封柔,今日被斩首的是她的父亲,她这个做女儿的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 一个完整的家庭就此破碎,尽数拜夜王所赐! 封柔哽咽的指责道: “那天,我们已经承认了错误,也让兰公主向您道歉,我们达到了您的要求,您为什么要欺骗我们!” 她们按照夜王的吩咐,供出了兰公主,可没想到夜王竟倒打一耙,利用她们对付了兰公主,还过河拆桥。 夜王殿下这一举毁了她,彻底的毁了她的家啊! 马车内,沉寂如冰。 厉影上前一步,冷声道: “封小姐的意思是,要王爷当着帝都百姓的面,公然包庇封大人?” “我……”封柔猛地哽住。 “人在做,天在看,因果循环、皆有报应,还请封小姐自重。”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竟然敢贪污受贿,就应该料想到这样的后果! 厉影给车夫扫了个眼色,车夫会意,抓着缰绳,绕着封柔离开。 封柔绝望的坐在地上,因果报应……报应…… 所以,夜王殿下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放过她们,却故意给她们希望,又让她们绝望,就像在玩一场猫捉老鼠的游戏,把她们都捏在掌心里。 可是她不服,她不甘心被肆意玩弄啊! 第52章 聪明的小东西 菜市场。 这里搭建着一座高台,由士兵们包围起来,高台之上,站立着一名身形魁梧、光着膀子的大汉,大汉持着一柄骇人的大刀,撑在地上,冷冷的看着前方,散发着死亡的气息。 士兵们的包围圈外,百姓们里三层、外三层的拥挤着,张望着,热闹的讨论着,探头探脑的看着。 高座之上,除却今日行刑的大人之外,还有两位皇子、东陵兰、以及七八名大人。 夜王府的马车在此停下,东陵夜走来,行刑官连忙站起身来,让出首位的位置。 男人刚坐下,怀中就探出了一个脑袋。 东陵兰见到这团白影,脸色犹如吃了苍蝇一般难看。 不远处的人群中,发出一阵哄闹的声音,士兵们押送着一辆囚车,缓缓走来。 百姓们围在囚车旁边,手中挎着篮子,抓起鸡蛋白菜胡萝卜,疯狂的朝着囚车扔去: “贪官!打死贪官!” “终于落马了吧!哈哈!上天有眼!我们东陵国的社稷安稳强大,绝对不允许让你们这些贪官污吏搞坏了!” “对!打死他!” 现场一片混乱,任是士兵们怎么拦着,也拦不住极其激动的百姓们。 他们拥挤的围绕着囚车,疯狂的砸着东西,咒骂着、愤怒着,囚车寸步难行。 殷洛窝在男人的怀里,静静的看着。 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从百姓们的骂声中,也大致了解了一些,贪官污吏?这样的人无论在哪,都是蛀虫,是不允许被存在的,在貂族亦是。 行刑官拍着桌子,威严扬声: “将犯人押上来。” 囚车稳稳停下,士兵打开了车门,一左一右的扣押住封云华的肩膀,将人押上了斩首台。 噗通! 封云华跪在地上,脑袋旁边,便是那柄插在地上、折射着寒光的大砍刀,刽子手握着大刀,长满胡须的脸上全是横肉、犹如一头凶猛的大狮子。 他的额头溢出冷汗,浑身止不住的发抖。 虽然做好了必死的决心,可是看着这把骇人心神的大刀,还是害怕…… 试问天下,谁人不畏死亡? 行刑官穿着一袭整齐的官袍,正襟危坐,神色严肃,他看着跪地的封云华,拿起桌上的罪书,威严道: “封云华,近年来,你利用修职部主官的职位,卖出官职十一位,私下放水八位,受贿八万七千六百余两,涉及的相关官员高达十八位,对朝廷造成了巨大的影响,对社稷造严重中的损害,对此,你可认罪!” 封云华苦笑一声,眼中涌出了悔恨,颤抖着点头…… 当初,他也是鬼迷了心窍,才会误入歧途,害人害己。 如果能够重来……如果……他最放不下的就是他唯一的女儿啊! 天空之中,太阳缓缓升至半空,光芒笔直的洒射而下,炙热、刺眼,晒得人汗流浃背。 百姓们躁动的嘶吼着、议论着,将气氛推上了一波又一波的高潮。 行刑官看了眼天空,午时已到,他站起身来,对着上座之人恭敬拱手: “夜王殿下,时候已到,该行刑了。” 东陵夜墨眸微眯,寡淡扬声:“准。” 行刑官抽出桌上的令牌,扔在地上,扬声喝道: “行——刑!” 啪! 令牌摔在地上,激起一片尘埃。 两名士兵将封云华摁在木桩上,刽子手大喝了一口水,喷在刀上,随即高高的扬起了大刀。 殷洛目不转睛的看着。 大刀在半空之中,在阳光下反射出一道死亡的冷光,重重挥下! 唰! 殷洛只觉得眼前一黑,什么都看不到了,随之是‘噗嗤’一声,什么东西喷溅了出来。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掌捂住了她的双眼。 带她过来,却不让她看,那还带她来做什么? 她撑开男人的手,男人有意遮着她,她看不见,较劲的挣动了一会儿,待到能自由活动的时候,却发现已经在马车上了! 已经在马车上了…… 所以为什么要带她来? 回去的路上,很是热闹,封大人处斩,大快人心,百姓们赞颂着国家君主的明智公平,也对夜王赞不绝口,夜王府的马车驶到哪儿,都有百姓们恭敬行礼的声音。 马车内。 殷洛站在楠木雕制而成,铺着一层柔软的毯子的座位上,抬头看着他: “心情好了?” 他好了,她倒是郁闷了。 东陵夜没有说甚,变戏法般的从袖中摸出两颗板栗,指尖一拧,便完美的剥了壳。 殷洛惊讶,他竟然随身带着板栗? 东陵夜递给她,见她不动,捻着板栗递到她的爪子里,不知是太用力,还是她没有站稳,一屁股就跌坐下去。 整只貂抱着板栗,傻呆呆的样子格外可爱。 男人眸底滑过一丝柔软,揉着她的脑袋,“日后,不准再擅自出府。” 他就是因为此事而生气的? 殷洛懵了一整晚,再加一个上午,才知道他是为此而生气。 “更不准去昨晚的地方。”语气凉凉的不容置疑。 但殷洛是不会答应的。 因为昨晚,她才会系出那么多条红绳,只要多去几次,她就能够修炼成人了。 东陵夜掀起眼角,“没听到?” “……晓得了。” 这凉飕飕的语气,怎么像有一把刀架在后颈上似的…… 马车缓缓驶动着。 人来人往的街道上,谁也没有注意到巷子旁的大树干后,藏着一抹消瘦的身影。 封柔瞪着那逐渐驶远的马车,手掌收紧、再手掌,指甲几乎扣紧了树皮里…… 一栋三层式的楼阁上。 三楼,轩窗前,立着一抹妖冶的红影,女子执着一只小巧的琉璃杯盏,看着那辆行驶而过的马车,漫不经心的晃着杯中酒。 “那小东西、有何来头?”魅哑的嗓音似一只柔嫩的小手,撩人心神。 中年美妇人恭敬的低下头: “数日前,太后生辰宴,此貂从天而降,砸入夜王怀中,不知来由,后来一直居住在夜王府……近日以来,帝都所传出的流言,皆是真的。” 与夜王宠貂相关的流言、全是真的。 无论是严惩下人、烹饪锦鲤,还是惩治兰公主,就连今日封云华处斩一事,也与这小貂有着密不可分的干系。 女子仰首抿了一口醇香的酒水,喉咙上有一块凸出的部分滑动吞咽酒水,舔着菲薄的唇瓣,低笑沉沉: “聪明的小东西,倒是会挑主人。” 第53章 七殿下东陵萧 次日。 皇宫,奢华的宫殿坐落有秩,琉璃瓦在阳光下折射光芒,一眼看去,偌大阔气。 御花园中,假山的后面,有几抹身影在悉悉索索着…… “掉下来了!” “小心点……” 几个太监围绕着一棵大树,探头探脑的往树上瞧,茂密的枝叶间,一个太监正抱着树干,两只腿夹着嗖嗖往上爬。 “你们在做什么?”一道声音突然响起。 “啊?!” 砰—— 所有人吓了一跳,太监从树上栽下来,一头扎进花丛里,摔的头晕目眩。 “七、参见七殿下!” 几个人跪在地上,磕着头,吓的不轻。 这晴天大白日的,他们暂时忙完了手里的活,就相邀在这里掏鸟窝,还是主子抓了个正着,按照严格的宫规,他们怕是要被抽上二三十鞭子,再被逐出皇宫。 少年走了过去,看向刚才摔倒的太监,“你没事吧?” 太监吓的浑身一抖,“多、多谢七殿下关心,奴才没没没、没事……” 所有人低着脑袋,不敢抬头,不知道的人还以为面前之人是洪水猛兽,然,却是一个翩翩美少年。 少年不过十七八岁的年纪,一张白皙的脸庞好生俊美,五官精致,轮廓线条柔和,眼睛里光芒明媚仿佛有星辰,嫩粉的唇微抿着,眉宇间有几分稚嫩,穿着一袭淡蓝色的锦衣玉袍,腰间追着一块漂亮的玉佩,浑身泛着微风和煦的气息。 他便是东陵国七皇子——东陵萧。 叽叽……旁边的花丛里,突然发出细小的叫声。 只见一只枯草蓄成的鸟窝戳在树杈子上,已经戳出了大窟窿,几只还未长翅的幼鸟摔在地上,张开大嘴饥饿的叫着。 所有他们刚才是在……掏鸟窝? 东陵萧走了过去,弯腰将四只雏鸟拾起,天空中,一只黑色的大鸟展翅盘桓在御花园上空,久久不走。 他皱眉,须臾又展开眉宇, “将鸟窝修好,放回去。”少年的声音很温和,好像一汪泉水拂过。 “是是是!” 太监们毕恭毕敬的将雏鸟接了过来,两只手小心的捧着,眼角的余光看见少年走远、身影消失,在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呼——好险。 不过七殿下不但没有惩罚他们,还好言好语的与他们说话,这要是换作其他主子,不早就下令取他们小命了? “还真别说,这七殿下可是帝都中出了名的好脾气,性子贤良温润,谈吐举止雅致,更是聪明灵敏,深得夜王殿下喜欢。” “可不是吗?诸多皇子中,唯有这七殿下能够在夜王殿下面前说得上话。” “夜王殿下待七殿下简直比皇上培养太子还要操心……” “嘘!这种话莫要乱说……” …… 御花园外,长长的宫道纵横交错着,不时有宫女太监走过的身影,东陵萧快步朝外走去,刚转弯时,不小心与迎面之人撞上。 碰! “嘶!” “哪个贱奴,走路不长眼吗!” 东陵兰倒退三四步,捂着撞痛的脑袋怒视而去,见到是东陵萧时,嗤笑了一声。 她当是谁,原来是这个宫女所生的七皇子。 “对不起,六皇姐。”东陵萧道歉,方才是他走的太急了,没有注意看。 东陵兰暗笑了一声,拍垃圾一样拍着衣襟,整理好襦裙,用眼角的余光斜视着他: “没长眼睛?” 这么宽的路,这么大的道,谁不撞偏偏来撞他,谁知道是不是故意的? 她本就窝着一肚子的火气,东陵萧又主动撞上来,皇叔的那只小畜生欺负她也就算了,现在连个宫女所生、血统低贱的皇子也来欺负她。 “急着去投胎?” 东陵萧微顿,敛下眸光,声音温和的说道: “对不起,我……还有事,待回宫再向六皇姐道歉。” 说完,他提步要走。 东陵兰一把抓住他的手腕,猛力往回拽,“站住!” 唰啦一声,她粗暴的将少年拽了回来,手下毫不留情的将人推到墙上,碰的一声闷响,力度大的连墙面都震落了一层灰尘。 东陵萧皱起眉头,愠怒刚升起的那一刻、又迅速压了回去。 “六皇姐,我方才是无心之失,并非故意,还请六皇姐莫要记挂在心。”声音高扬了一分,少年的脾气在一个边缘徘徊,又理智的压着。 东陵兰却更怒了,“你的意思是我小肚鸡肠、斤斤计较?” 一个卑贱的皇子,竟敢训斥她? 东陵兰越想越气,越气越想,越是看着这张脸,心中那团无名之火便愈加炽烈,几乎都要烧起来了。 过分! 她当即扬起右手,狠狠挥去。 “兰儿!” 一道声音突然插入,紫影闪身而至,捉住东陵兰的手腕,夹在二人之间,分开二人,也化解去这紧迫的氛围。 “三皇兄!” “三皇兄。” 出现的男子是东陵国三皇子、东陵紫。 这是一个面容俊朗、器宇轩昂的男人,一身紫袍加身,衬托的他十分华贵,干净,像一个与生俱来的贵族,修长的身形隔开两人,挺身而出的时候为他的气息大大加分。 东陵紫松开东陵兰的手: “在闹什么?”淳厚的嗓音带着几分作为兄长应有的威严。 事实证明他果然是有威严的,兄长一开口,东陵兰都安静了。 她在宫中可以说是飞扬跋扈、目中无人、嚣张至极了,除却母后之外,唯独和三皇兄交好,平日里再凶、再生气,见到三皇兄时,炸起的毛也莫名的被抚平了。 东陵兰嬉笑道:“没事,我和七弟玩儿呢,三皇兄你怎么来了?” 嘻嘻,笑脸嘻嘻,笑的跟朵花儿一样,仿佛刚才那个动手打人的不是她。 玩? 东陵紫扫视二人,见东陵萧未有开口,也是默认东陵兰的话的意思,也没有再深究此事。 “玩归玩,莫搅扰七弟,七弟,你若是有要事在身,便先去吧。” 男人说话很是中肯,也很圆润好听,作为兄长,能够搞定弟弟妹妹们,着实是有点实力。 东陵萧后退了一步,拱起双手,“多谢三皇兄。” 行了礼,他离开了。 东陵兰想说点什么,话到嘴边,又默默的咽住了。 “三皇兄,他刚才欺负我~”她拉着男人的袖摆,嘤嘤呀呀的撒娇~ “你呀!”东陵紫曲起食指敲额头。 她什么性子,他难道还不知道吗? “皇兄邀了赫连皇子,一同去往城郊雅苑游玩,兰儿可要一同?” 东陵兰身子一震,眼中迅速的滑过一抹异色,赫连皇子……不、不去……她还要去皇祖母那里请安! 话没说完,掉头就跑了,跟身后有洪水猛兽在追似的。 东陵紫笑看女子跑远、背影消失,唇角的笑容逐渐收敛、隐匿,“来人。” 唰——一抹暗影诡异般的闪身而至。 “去跟着东陵萧。” 第54章 栽萝卜 夜王府,落枫院。 餐桌上摆放着简单而又不失营养的早餐,一人一貂优雅的进食着,画面感十足,不失和谐,十分祥和。 殷洛今天啃馒头,一口馒头一口粥,吃的黑胡须抖啊抖。 多吃馒头,强身健体,为接下来系七十对姻缘红绳蓄力,她还得找机会再出去一次……当然,在某个男人不生气不担心的前提下。 扣扣——门外,管家走来: “王爷,七殿下来了。” 东陵夜放下筷子,执起锦帕擦拭着骨节分明的手掌,“进来。” 七殿下?对于殷洛来说,倒是一个陌生的人物,她带着几分好奇抬头看去。 走进来一个年轻俊美、气息温润的少年,第一眼看起来像阳光星辰,给人一种格外舒服之感。 东陵萧拱起双手,“见过九皇叔。” 少年声音温和,举止雅致,殷洛不禁多看了他两眼。 “坐。” “谢九皇叔。” 少年走近桌案前,从怀中取出了一封崭新密封的信函,双手递上,“这是国师给您的函件。” 因某些原因,国师无法抽身出宫,这封信便由他送达。 东陵夜接过,拆开后取出一张薄薄的信纸,打开,垂眸看去,眸光深了深。 殷洛扭头看去,信纸上只写着简短的两行字,但这些字符组合复杂,生涩陌生,她看不懂,但观察着东陵夜的脸色,这封信的内容应该很重要吧。 少年嘴里有话,似乎欲言又止…… 殷洛站起身来,“我吃饱了,我先出去了。” 说完,她一跃下桌,走出厢房。 少年的目光随着她而去,有几分打量、几分探究、几分好奇。 过了半柱香…… 东陵夜将信纸对折,再对折,握在掌心里五指稍微用力一收,只听得‘啪’一声轻响,宣纸碎成一滩纸末,扬手扫向窗外,随风飘散,消逝的无影无踪。 “《周南兵书》背的如何?”男人扬声,丝毫未提信中内容。 东陵萧低头,“回九皇叔的话,已经全部记住了。” 这是一部三百多年前流传下来的残缺的兵书,传闻,有着十战九胜的神话般的历史成绩,后来因种种原因,兵书在时间的长河里逐渐流逝,最完整的一部藏在夜王府的藏宝阁中。 一本厚达四百页的书,记载着上千种战法计策,蕴藏着几十代人的智慧结晶,他耗费了整整半年时间,已经全部记在脑中。 东陵夜将没了信纸、只剩空壳的信件夹在书页内,“第八十七条。” “前一百二十策,主述谋,第八十七条为智谋,内容大意为以退为进,败而撤之诱敌,敌方气焰大盛,亦是大虚松懈的好时机,一击而反,主张扮猪吃老虎。” 少年声音不急不缓,脸上神色淡然自若,极为熟练的回着话。 每一条计策都已经在脑中滚瓜烂熟、倒背如流,但还缺乏亲临战场的经验。 东陵夜安静的听完,脸上神色冷淡,既未赞可,也未否决,寡淡道: “《天子法纪》第七十计。” 东陵萧答:“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 “第二百三十九计。” “君臣相比,君属于强势,臣属于弱势,君讲礼,臣讲衷,君礼于臣,臣必忠,臣忠于君而君不礼,其衷必退。” 少年的谈吐从容不迫,从那眉宇间可见神采飞扬的温润,仅是从那言语举止间,便能感受到这是一个腹有才华、谦谦温润的少年。 东陵夜揉着眉心,抬抬手,东陵萧会意,恭敬的行了个礼,退出厢房。 门轻轻合上的那一刻,东陵夜突然掩唇咳嗽: “咳!咳咳……” 男人胸腔剧烈抽动着,脸色说白就白,刚才还好好的,现在惨白的就像一张宣纸…… 落枫院外。 东陵萧离开,正好与对面走来的殷洛撞上,两个人对视时,有一息的沉寂,随之东陵萧扬起温和的微笑: “你好,我叫东陵萧。” 若是有人见到这一幕,必定大跌眼镜,堂堂七皇子殿下竟对一只小貂彬彬有礼? 殷洛心中亦是诧然,除了东陵夜之外,他是第一个把她当成一个人,用平等的目光和态度来对待。 别人见了她,都说是畜生、动物,而少年这温润儒雅的笑容像是一幅画,缓缓浸入她的脑海,在心里逐渐升温。 她笑以回之:“你好,殷洛。” 东陵萧听不懂她的叫声,但从她和善的回答里猜出了七八分,他眼中有浓浓的兴趣,但因为礼仪,非常理智的压抑着。 “我还有事,要先走了……告辞。” 他拱了拱手,离开了。 殷洛还挺喜欢这种感觉,被当作人一样,与人交流、生活、共处,和在貂族截然不同。 她心情欢愉的朝外走去,准备去找点有情人,突然被叫住: “小貂!” 后方,有人喊她。 她以为是月儿,回头看去时却只见一片漆黑的东西劈头盖脸的罩下,紧随之,被罩进麻袋里,一片漆黑。 她下意识挣动,却被一双手骤然束紧,纤瘦的身体几乎要被捏碎了。 剧痛! 该死的! 她的双手双脚被制住,根本动弹不得,再奋力的挣扎,也挣不过人类的力量,一番下来,反而褥的毛发撕扯的生疼。 她的身体悬空,一直在晃动。 隐约之间,她听到了两道女子对话的声音: “在这儿了……我的报酬……多谢……” 她们隐晦的说着什么,然后各自分头离开,脚步声渐远,周围的环境一片安宁、悄无声息,也不知到了何处。 殷洛不再挣扎,保存体力。 她晃着晃着,也不知道晃了多久,被一股力量摔在地上。 “唔!”像是摔在柔软的草地土壤上,并不是很疼,但突然给她来这么一下,她难免有些吃不消。 她拨开麻袋,就见一只大手和着麻袋一起抓住了她,把她‘插’进了土里。 她就像一只胡萝卜,被‘栽’进了土里。 殷洛挣了挣,挣不动:“……” 抬头,看见一张熟悉的脸庞。 封柔阴沉着一张脸,阴测测的盯着她,眼中叫嚣着嗜血般的狠光: “小畜生!” 第55章 你拔我出来啊! “……” 殷洛瞬时明白了她的来意,她的父亲在那天被斩首,她寻仇寻到她的头上来了,可是这关她什么事?她是无辜的好不好? 她挣了挣身体,也不知这女人是怎么弄的,一手就把她插进了土里,黄土直接埋到脖子上了,就只有一颗脑袋露在外面…… 这种束手无策的感觉……好危险。 在她的旁边有一座新坟,简陋的墓碑上雕刻着几个字:生父封云华之墓! 因为封云华的罪孽太大,又由皇命赐死,不能葬入家族祖坟,葬在这偏僻、荒凉的山野之间,除了封柔之外,谁也不知道。 封柔看着墓碑,眼眶止不住的红了一圈。 “爹……” 天底下最爱她、最疼她的男人死了,这个家散了,姨娘们四处奔走、丫鬟下人们各奔东西,抢走了府里所有的东西,她和娘亲两人相依为命,从云端跌到谷底。 这口气她咽不下去,她无法找夜王殿下报仇,定要这只小畜生为父亲偿命! 她从袖中掏出匕首,寒光乍现: “爹,你等着,黄泉路上,您不会孤单!” 冷冽的字句泛着刺骨的寒,一字、一句,粗嘎的嗓音像迟钝的刀子磨着骨头,呲呲的响的刺耳难听。 殷洛心底‘咯嘣’一下,只觉得一股寒意从心底蔓延向四肢百骸…… 她迅速凝聚起体内灵力,聚拢于掌心,撑住身体两侧的土坑,凝万力于掌心,蓄势待发,在封柔挥舞匕首刺下的瞬间, “受死吧!” 碰! “唔!” 尖锐的刀锋在半空中颤上一颤,封柔的身体像是受到某种重击,直接僵住了,她诧异的看着土坑里的貂,缓缓倒了下去…… 噗通——眼皮一翻,晕倒。 殷洛:“??” 她还好好的埋在土里、一动不动,刚准备反击呢,人就已经倒下了?这不关她的事啊! 正当此时,暗处,有身影疾闪而过,咻咻几声掠过,一抹灰色的身影似神坻般踩踏着树叶、缓缓落下。 是个年轻俊美的男人,穿着一袭灰白色的长袍,三千乌发由一条洗得发白的发带束起,浑身上下没有一点多余的装饰,干净出尘,那张俊秀的连生的十分精致,菲薄的唇瓣微抿着,看起来有几分严肃的呆呆之感。 他稳然落地,干净的不沾染片刻尘埃。 他绕过封柔,走到殷洛面前。 殷洛没想到在这偏僻的荒郊野岭,还能遇到高手相救,看来是她命好,这么多贵人相助。 她以为男人要救她出来、正准备道谢时,却见男人从袖中摸出了一本书。 一本书……?? 男人翻开书,看了殷洛一眼,又在书本里翻了几页,似乎在寻找什么。 殷洛彻底的呆了……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既然出手救了她,那就先把她从土里拔出来啊?! 男人认真的翻着书,目光停顿在某一页,眼中溢出一分讶异, “紫电桃花貂?” 竟然还有书记载着她? 殷洛突然倍感亲切,在这个陌生的地方,能够听到熟悉的话,那种他乡遇故人的情怀迅速升温,对这个陌生男人的好感度提升一百倍。 男人收了书,复而从袖中摸出一根银针。 殷洛的脑中顿时涌出一阵不详的念头,“你……干什么?” 男人走了过来,锋利的针尖冒着寒光,缓缓逼近殷洛。 殷洛心里发毛,吓得她赶紧挣扎: “喂!喂喂!有话好说,放下武器,回头是岸!君子动口不动……嗷!” 尖锐的银针扎进爪子里,刺痛的疼,又被抽了出去,银针上沾了一管鲜血。 男人执着银针,认真的看了看,然后放进嘴里舌尖卷着银针舔干净,然后收起银针,转身走了。 殷洛栽在土里,有点风中凌乱……这个男人、到底是几个意思?怎么就这么走了?等等! “我还在土里啊!” “你拔我出来啊!” 碰——一抹强劲的内力袭来,砸在土壤上,似炸弹一般爆炸开来,殷洛就像孙悟空出世一样从土里蹦了出来,被炸上天,飞了十多米高,然后一脑袋摔在地上砸了个狗啃泥。 再抬头,哪里还有那男人的踪影? 可恶! 殷洛心中咒骂了无数遍,拍干净身上的泥巴,跛着脚一踉一跄的朝外走去。 走着走着,她发现她迷路了。 附近都是山,山峰一座座的绵延,陌生的环境、没有尽头的山峦田野和天空几乎连在一起,在这偌大的山野之间,她渺小的像一颗尘埃,存在感几乎低到了空气里。 殷洛看着周围的陌生,一时之间,竟不知往何处去。 叮铃——空气中,有清脆的银铃声响起,在这寂静的荒郊野岭显的格外诡异。 好像有鬼出没的前奏…… 殷洛警惕的左右寻去,忽然见那丛林之间,一顶红色的轿子飞了出来,没错,是‘飞’了出来! 四个身着红裳的年轻俊美的男子抬着轿子,轿子上挂着两串银铃,正叮铃的想着,男子们足尖轻盈的点着树叶,身轻如燕的飞跃着,轿子轻盈的像一片羽毛,随着飞跃的动作红帐翻飞,轿子内,一抹慵懒斜躺着的身影若隐若现。 是她! 殷洛瞬时认出,是她在醉梦春遇见的那个女子! 看这阵仗、这架势,此人来头不小。 她斟酌着是冲上去、还是藏起来的时候,轿子已经落在了她的面前。 雌雄莫辨的女子洋洋洒洒的斜躺在轿子里,慵懒的撑着脑袋,酥软魅惑的声音透过薄衫、溢出: “小东西,可有见到一个灰衣男人?” 不正是刚才那人吗? 她报复性的正想点头,可转念一想,她只见过,又不知具体去向,万一他们像讹人一样赖上她了,那不就是自找麻烦? 于是,她索性干脆的摇头。 没看见! 她什么都没看见。 女子掀起魅人的桃花眼,瞥了眼不远处、那个轰的黑乎乎的土坑,没有说甚,抬了抬手。 四个俊美的男子会意,足尖一点准备离开时,一抹白影迅速的蹿了出去。 咻——一闪,蹿进轿子里。 男子大惊,“主子!” 轿子里,殷洛抱着女子的大腿,目光十分讨好的看向她,顺带吐出舌头刺溜刺溜的舔了一下,那样子殷勤的不得了。 既然要走,干脆带她一块离开,这荒郊野岭,除了她,殷洛再也找不到其他‘帮手’了。 凤九妖略为讶异,它的主子不是夜王么?现在这是……倒戈阵地了? 第56章 行走的钞票 与其说是倒戈阵地,殷洛将其称之为识时务者为俊杰。 为达目的,见风使舵,融汇变通,才能少吃苦、少受罪、早回家。 凤九妖睥睨脚边的小团子,居高临下的目光带着与神俱来的俯视王者气息。 “你要跟着我?”酥哑的声音泛着丝丝危险,那双狭长的桃花眼微眯着,带着天生的柔情,也藏着后天的危险。 殷洛觉得这样的目光有点可怕,就好像被盯上了…… 她抱紧大腿,无所畏惧的点脑袋。 要跟! 当然要跟! 这偏僻荒凉的破地方,连个鬼影都没有,好不容易遇见了人,她要不赶紧跟着,天就要黑了。 “呵!” 凤九妖扯唇哂笑,好一个极通人性的小东西,怪不得深得夜王喜爱。 这天底下,金银财宝手到擒来不厌其多不厌其烦,可这稀奇的小东西、不可多得。 不远处,倒在地上的那抹人影突然动了动…… “唔……”封柔的眼睫毛颤了几下,缓缓撑开眼皮,觉得后颈上剧痛不止,骨头几乎要断了。 等等!那只畜生呢! 她赶紧抬头巡视而去,第一眼就看见了那红帐之内的小白团。 小畜生,还没为父亲偿命,想走?门都没有! 她捡起手边的匕首,拔腿冲了过去,“往哪里跑!给我父亲陪葬!” 四个红衣男子警惕的抽出袖中软剑,然,封柔还没靠近,红帐之内打出一抹强劲的内力,掀起骤风直击封柔的胸口。 “啊!” 她的身体飞了出去,重重摔倒在地,匕首飞到了半空上,然后落了下去,笔直的插进她的胸口。 噗嗤—— 她尖叫一声,咽了气,脑袋无力的偏向一侧,死不瞑目的睁大两只眼睛,正直勾勾的看着红帐的方向。 殷洛下意识后怕两步,不小心绊到女人的腿,摔了个屁股墩。 凤九妖睥睨她,嗤笑:“怕了?” “……” 殷洛不是怕了,而是封柔的仇人不是她,是身边的这个女人,封柔用这种目光盯着她,怪骇人的…… 凤九妖掀起袖袍,以一记十足慵懒的姿势斜斜洒洒的侧躺着,四个年轻俊美的男子抬起红轿,足尖轻点,红轿似片轻盈的羽毛飞了出去,格外诡异。 …… 两刻钟后,帝都。 殷洛又来到了这个熟悉的地方——醉梦春。 双脚一沾地,她便从三楼跑到一楼,游走在无数男女之间,他人瞧见,只以为是只误跑进来、贪玩的小畜生,然,她正在抓紧时间、抓紧机会的完成修炼大事。 老鸨这回注意到了殷洛,也知道她的身份,不敢驱赶,去三楼密室请示凤九妖。 凤九妖知晓,只是道一句随它去吧。 待她忙完手头的事,想起小貂,派人去寻时,却被告知小貂已经不在醉梦春内,连个去向的影子都不知道,可把她气得不轻! …… 此时,夜王府内,气氛肃穆,所有的侍卫暗卫几乎出动,四下散开寻找,下人们也屏着呼吸、不敢吭声。 小貂失踪了! 书房。 东陵夜立在轩窗前,墨眸凝视着院内氤氲隐约的夜色,夜色倒映入男人眼底,化作极致的深沉。 万紫阳端着茶杯的手顿了顿,放下茶杯,又端了起来,来来回回四五下,愣是没有喝一口,窗前的那个男人愁,他更愁。 认识东陵这些年来,还没见他对什么事如此上心,如今却因为一只动物……也不知这是福是祸。 一炷香后,厉影带着消息来了。 他查到王府有一名私自出府的丫鬟,并且将人抓了过来,丫鬟害怕之下,什么都招了,将封柔花银子收买她的事说了出来。 厉影沿着线索往下查,很快就在城郊找到了封柔……不过是一具冰冷的尸体。 东陵夜即刻动身,要亲自去查时,落枫院外,一团白色的身影踉踉跄跄的走来…… 小貂回来了!……只是,不太对劲。 小貂走路摇摇晃晃、没有精神,好像身受重伤,又好像是整整十日未合眼那么虚弱,前脚刚迈进院门,趋趔的朝前扑倒。 “洛儿!”东陵夜闪身而至,接过她瘦小的身体,竟软的像没有骨头,热烘烘的气息穿透毛发,灼热的烫手! 他抱着殷洛快步折进厢房,“万紫阳,给她看看!” 这灼热的滚烫不正常! 她被封柔抓走之后,到底去了何处?竟弄成这副模样! 万紫阳赶紧给殷洛把脉,发现她的脉象十分奇怪。 在她的体内,好像有两股气息,一股强,一股弱,强弱正在撕咬打斗,在她的体内乱蹿,一时之间,他竟诊断不出病症! 好奇怪的脉象! 东陵夜站在一旁,冷声催促道:“如何?” 洛儿已经昏迷的不省人事,万紫阳却在发呆。 万紫阳不是发呆,是他惊住了,一个兽,怎么会有两个脉象呢?一个强的要升天了,一个弱而要死了,他到底要按照哪个脉象来开药? 万一开错了药,害了小貂,他岂不是罪过大了? “别着急,我在看!”他的额头上溢出一层薄汗,神色乃是前所未有的慎重。 行医多年,还是头一回遇见一体两脉的情况,他需要好好捋捋。 把着小貂的脉搏,时间过去的越久,额头的汗也冒的越多……最后,得出结论,小貂体温不正常,虚弱昏迷,那他就按照较弱的那条脉象来开药。 “她大概是因为……身体空亏到了极致,撑不住才会晕过去。来人,把我厢房内桌案上那瓶红色的药拿过来。” 她现在的情况需要补气。 下人很快把药瓶拿了过来,万紫阳拧开盖子,倒了一粒药灌进殷洛的嘴里,再把把她的脉搏,发现……没有任何起色? 他这可是价值百两一粒的补元丹,正常人服下一粒,益寿延年,小貂吃了竟然没反应? 他等了一会儿,确定是真的没有反应,又喂了两颗。 三颗下肚,脉搏仍是虚弱的紧。 万紫阳狠下心咬咬牙,干脆把一整瓶都给灌下去了,当看见小貂还是没反应时,他差点吐血。 这一瓶价值上千两,上千两啊! 不等他心疼,东陵夜直接下令,将王府里所有补气固体的药全部拿过来。 万紫阳心口揪疼,从今往后,这不是貂,这是行走的钞票! 第57章 东陵夜大限将至 厉影动作迅速的取来一大堆瓶瓶罐罐,什么固体膏、益气丸、培元水……乱七八糟的补药,稀里哗啦的放满一大桌子。 开始喂药。 这些药吃进小貂的体内,就像是吃水一样,没有丝毫的反应。 没有起色,就一直喂,一直喂…… 此时,对殷洛来说……舒服的不得了! 她本来待在醉梦春里愉快的系红绳,但不知怎的体内突然像是爆炸一样剧痛,灵力不听话的四处乱蹿,想要撑爆她的血管逃出去。 她实力弱,压制不住这些汹涌的灵力,强撑着走了回来,晕了过去。 有两抹气息在她的身体里乱蹿,灵力在前面疯狂的跑,丹田在后面着急的追,这些灵力真是调皮,跟孩子捉迷藏似的,无论如何,就是不到丹田里。 两抹气息一追一赶,把她的身体当成了游乐场,痛的她晕死,死到不能再死。 然,在剧痛之中,她感觉到有一抹外来的力量,流进身体里。 丹田得到了帮手,加快速度追灵力,逐渐将她体内的两股气息拉平。 到最后,她舒服的两腿一蹬、双手一伸,睡着了。 万紫阳捉着她的爪子,摸到脉搏终于平稳,某貂还香香的睡着了,再看看桌子上东倒西歪的二十多个瓶瓶罐罐……无语望天。 这是妖孽吗?这是怪物吗?这是个无底洞! 正常人生病,吃一粒药就能好,这只貂生病,吃二十瓶上上品质的药!要不是东陵财大气粗,还养不起这巴掌大的小东西。 …… 皇宫,某座奢华的宫殿内。 昏暗的书房里气息沉甸甸的,着着一袭黑衣的暗卫收敛着浑身的气息,几乎要融入黑暗里,他低着头,嗓音格外的沉: “主子,七皇子去了夜王府,带着国师暗赠的信件,夜王当场销毁了,不过似乎……与水镜剑有关。” 男人剑眉微挑,“哦?” 微曲的食指敲击着桌面,一下、一下,随意的声音听似漫不经心,在宁静的夜里又有些诡异。 水镜剑? 传说中的那把失传了三百多年、前朝皇帝的开国宝剑! …… 次日。 殷洛一觉醒来,太阳已经从轩窗懒懒的洒了进来,照射的鹅绒小窝暖洋洋的,十分舒适,她伸了个懒腰,只觉得体内精神充沛,浑身充满了力量。 舒服! 昨天又系了十多对红绳,吸收了不少的灵力,不过说来也奇怪,这些灵力竟格外的充实、纯净,比往常充裕数倍。 她惊讶的看着自己的爪子,以为是自己修炼的快,丝毫不知道自己昨晚吃了二十多瓶、价值数万两的大补之药! 醒来的第一件事,找东陵夜。 她跳了出去,跑到主厢房前,没看见东陵夜,又跑到书房,刚刚爬上窗台,便看见一道萧瑟单薄的背影,男人背对着她,而桌上竟放着一块……牌位! 东陵夜神色恍惚的看着牌位,瞳孔没有焦点,思绪早已不知飞到了何处。 记忆追溯到年幼时…… 无数画面在面前闪过,模样最清晰的便是一名端庄大方、慈祥得体的美妇人。 美妇人的脸上总是挂着祥和的笑容,优雅的蹲下身子,伸出双手,温和的笑道,‘夜儿,到母妃身边来’。 各种愉快、欢笑、融洽的声音在耳边回荡,无论是哪一副场景,哪一个状态下,这种声音总是温柔如水,像一阵春风吹入心扉、浸人心脾,像一双温柔的大手,足以抚平一切的伤痛。 可画面突然一闪,宫殿之内、横梁之上,一条白绫、一具冰冷的尸体,一封莫名其妙的遗书,结束了这一切。 男人骤然握紧双手,胸腔内有剧烈的情绪起伏,他强行压制着,手背上根根青筋突突的跳了出来。 可即便如此,殷洛还是清晰的感受到了。 他在愤怒,又在悲伤,两种情绪在他的身上交织,融合成一种复杂的愠怒。 殷洛从未见过这般感伤的东陵夜,那牌位上的人到底是谁? “咳!” 男人的身体晃上一晃,踉跄的颤了一步,掩唇闷咳,脸色苍白的没有血色,看起来格外虚弱。 殷洛担心的想冲进去。 “母亲,咳……”嘶哑的嗓音虚浮的响起,“孩儿不孝。” 殷洛的步伐又这么硬生生的止住了,竟然是他的母亲? 男人生来不善言辞,千言万语皆在行动之中,简短的几个字、已经蕴含了他复杂的情绪,他没有再说话,一直咳,咳到撕心裂肺的咳,恨不得将内脏咳出来一般。 身后,突然有脚步声。 殷洛下意识回头。 “嘘。”男人抱起了她,身形隐蔽的几个起跃,来到了一个安静无人的拐角处。 殷洛不等站稳,便抓着万紫阳的衣袖,问道: “东陵夜是怎么回事?” 咳的那么厉害,不像普通的感冒,而且他刚才在牌位前说的话那么奇怪,到底有什么她不知道的事。 万紫阳知晓她担心,可他也担心啊。 “唉。”他叹了一声,“天妒英才啊!” “……” 他叹口气让她好着急,他倒是快点说啊。 万紫阳扶着额头,回忆起自己这些年来,苦苦钻研医术、寻遍世间万种药,也未能挽救东陵,对于一个倚着来说,是此生最大的败笔。 殷洛不想看他卖关子,咬了他一口。 万紫阳吃痛一声,当即回归正题,语气低沉的说道: “东陵天生心脉不全,出生时,便被高人断定活不过二十二岁,如今,他的生辰将至,大限……也将至。” 殷洛的心像是被抛到了深潭里,瞬间沉到了最底部,彻底凉透。 他……她一直以为只是疾病,没想到竟这么严重,听到这个消息,她的心似针扎般的刺疼。 在不知不觉间,那个男人像是住进了她的脑海里,模样、眉眼、声音、甚至是淡笑时的神态,格外清晰的活灵活现,仿佛就在眼前。 他要死了,她的心就像空了一块,有什么东西在流逝,她心痛,她着急,她拼命的想抓,却怎么都抓不住。 万紫阳情绪低落,每过一天,他的心便沉一点,东陵国不能没有东陵夜。 殷洛低着头,怅然若思的走了…… 第58章 凤九妖是男人! 殷洛溜出了夜王府,去了醉梦春。 站在醉梦春楼阁前的街道上,门是关的,街上稀稀落落的走了几个人,看起来十分萧条,丝毫没有以前热闹的景象,太阳太大,晒的殷洛有些头疼。 虽然关门了,但是好在她曾到过两回,知道应该去找谁。 她必须尽快修炼成人,在她们貂族,有一种方法,能够救人…… 殷洛跑到侧门,沿着树爬上墙头,跳进院子里,沿着熟悉的道路径直朝着三楼跑去,在最内侧的那间密室前停下,却只见密室的门开着一条细缝。 没人在? 她犹豫了会儿,沿着细缝悄无声息的走了进去,一抹温热的气息迎面扑来。 密室内,充满朦胧的雾气,氤氲了屋子里的摆设与景象,整个厢房像藏在云层里似的看不清晰,微风拂来,珠帘轻晃着,发出清脆的声响。 叮铃……空灵悦耳的声音让她想起了那顶飞在半空中的红帐。 她朝着声音发出的方向看去,珠帘后、隐约间,有哗哗的水声轻响,香艳的背影被青丝和雾气遮住,朦胧看不住,散发着若隐若无的诱惑,女子嫩藕般的长臂从水中滑过,纤长的五指掀起水珠,晶莹的水渍在指尖轻颤,美似珍珠。 任何男人看见这等香艳的画面,必定血脉喷张、欲火焚身,但同为女子,殷洛并没有太大的反应。 她轻步走了去,张嘴。 “谁!” 凤九妖耳尖一动,敏锐的回过身来。 霎时,四目相对,连空气都静止了。 ‘女子’的胸膛精壮的连一丝多余的赘肉都没有,蜜色的肌肤沾着水珠,顺着那冷硬的线条滑入腹部,滑向更深处,散发着无尽的诱惑。 仍是那张雌雄莫辨的俊脸,精致的锁骨下刻着一枚桃花印记,美到妖艳,美到致命,就连那微突的喉结做着吞咽的动作、也像是在品尝尘封多年的美酒。 殷洛诧异的看着‘她’。 凤九妖扬手抓起屏风上的红裳裹上,只听哗啦的水声响起,他已赤着双足,朝着殷洛走去。 那双绝美到薄情的桃花眼中溢着似笑非笑的深意,每走近一步,殷洛便下意识的倒退一步。 冷冽的气息迎面扑来,像是一把无形的锋利的匕首,抵在殷洛的心口,一寸一寸的插进去…… 危险! 殷洛敏锐的拔腿想跑,一只大掌已经似大网般抓下,准确无误的拎起了她,她心惊的运起灵力,掌心凝起一抹激烈的电流拍向他。 他手掌一震,眼中快速滑过什么,随之抱起了她,戏谑一笑: “跑什么?” 男人浑身的戾气瞬间消逝,转化为一汪春水般的柔情,前后转变之大,好像刚才那阴戾到要杀人的人不是他。 殷洛防备的看着他。 她一直以为他是女子,没想到…… “发现了我的秘密,打算如何赔偿?”男人笑,妖冶的笑容似一朵绽放的曼珠沙华,无形危险。 殷洛:“……” 她不是故意的。 她来醉梦春,是想在这里系红绳的,但因为一楼没人,她不知道是什么情况,才想上来问她……他的,没想到…… 凤九妖放下她,敛下眸光,语气低沉: “做我们这行,以美貌姿色悦人,可我若为男子,便断了生计。” 殷洛知道,那些女子与各种男人在一起,能得到人类的钱财。 她想了想,捂住嘴巴摇摇头,说了个噤声的动作。 她不说,便无人知晓。 男人看着她极其人性化的动作,眸底溢出一分兴趣之色,“你不说?” “我不说。”再次摇头,再三保证。 男人不信,伸出右掌,“击掌为证。” 他这一巴掌几乎有一个殷洛那么大,殷洛站在桌子上,显得十分渺小。 为了尽快修成人形,她走了过去,伸出自己的右爪,击掌。 啪——粉嫩的肉垫摁在男人的掌心里,暖暖的温度印在掌心,温暖的像一枚小太阳,就此烙印在男人的手掌心。 很奇怪的一场人与动物的‘交易’,可就这么诡异的发生了。 凤九妖看着自己的掌心,止不住的扯开薄唇淡笑出声,从未想到薄凉成性、杀伐果断的他,竟有如此幼稚的时候。 …… 两刻钟后,老鸨进来,当看见一人一兽坐在桌旁,人手抓着一把瓜子,吧唧吧唧的嗑,下巴险些跌到地上。 主子竟然在吃瓜?! 当一记薄凉的目光扫来,老鸨浑身一震回过神来,赶紧低下头,汇报消息: “主子,约摸一炷香前,夜王暗中出城了。” 殷洛顿了顿,东陵夜出城做什么?怎么不带她? 凤九妖扫了她一眼,将手里的一把瓜子放进她的爪子里,问: “想去?” 殷洛自然是想去的,在得知东陵夜的身体状况后,她更是不放心东陵夜独自一人,她点头,他既然监视东陵夜的踪迹,必定也是要去的,不妨捎她一程。 凤九妖慵懒的坐起身来,扫了老鸨一眼,抱起殷洛朝外走去,老鸨低下头,悄无声息的出去了…… 一炷香后,一匹骏马出了城门,朝着不知名的远方奔去。 这一赶路,便是两个时辰,抵达一座陌生的小镇。 小镇坐落的位置较为偏僻,只有短短四五条街道,房子稀稀落落的坐落着,看似荒凉,可一进小镇,人竟多不胜数,特别是客栈、酒楼和茶楼,几乎是座无虚席、人满为患。 凤九妖这一行,尤为低调,下马之后入住客栈,全程没有引起任何注意。 殷洛藏在他的袖子里,抱着男人的手臂,一路走来,听到不少谈话的声音: “张兄,你也在?幸会幸会!” “杨老弟也是为了水镜剑来的?” “可不是吗?听说这水镜剑蕴藏着神秘的力量,更是前朝开国皇帝开疆拓土、威慑江山的宝剑,这不仅仅是一把剑,更是象征了王权、力量、至高无上的荣耀,谁不想要?” 一路上路过之地,只要有人,便有议论,只要有议论,便和‘水镜剑’这三字脱不开干系。 “听说,失传三百多年的水镜剑藏在这乌水镇,我等定当全力以赴。” “哈哈,到时大家各凭本事……” 第59章 本王没多少时间了 这水镜剑又是什么? 客栈内。 进入厢房,房门刚一关上,殷洛便从男人的袖子里跳了出来,拔腿便往外跑。 “去哪?” 殷洛自然是要去找东陵夜。 凤九妖没有拦她,捂着胸口,颇有些伤心的叹道: “夜王若是知晓我将你带来,一怒之下,指不定会降怒到我头上。” 噌——殷洛的步伐猛地止住。 东陵夜暗中出府、不知会她,定然是不想让她知道,可若是她突然出现,必定会查出男人的身上,虽一心惦念东陵夜,但她也不是忘恩负义的貂。 她犹豫了会儿,迈出的步伐收了回来。 只要东陵夜在这里便好,她只要暗中看见他平安无事,便可放心。 凤九妖突然有种错觉,仿佛站在面前的不是一只动物,而是一个活生生的人,知道理、懂进退、有理智的鲜活的人! 它到底是什么来头?为何会在东陵夜身边?如此极通人性,他从未见闻。 赶了两个时辰的路,一人一貂在厢房内休息。 不时,店小二送来了晚饭。 小镇虽破,客栈虽小,但提供的食物还是很不错的,四菜一汤,既简单,又不失营养,冒着腾腾的热气,香味扑鼻,只是……只有一碗饭。 店小二自动把殷洛忽视了。 殷洛站在桌子上,觉得自己的存在感一定是太低了,床位没有她的就算了,连饭也没有! 貂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 凤九妖慵懒的撑着下巴,好整以暇的看着她,笑道: “这只有一碗饭,该怎么分才好呢?” 他花的银子,他带她过来,难道她还有选择的余地吗? 殷洛很明智的选择了吃菜,用爪子捞起一块肉片,吃了起来。 凤九妖颇为惊讶的看着她,发现她吃菜时,每一碟菜都只碰到盘子的一角,留出大部分干净的、没有碰过的位置,那是……特意留给他的? 他有严重的洁癖,眼里揉不下一粒沙,一碟菜被别人碰了一下,他一口都不会吃,可看着小貂那贴心的模样,他心底溢出一丝莫名的情愫。 从来都是他挑剔,让他吃剩菜的……这小貂当真是第一个。 可他非但没有嫌恶,甚至觉得有趣。 男人拿起碗筷,取了一只空白的小碗,擀了半碗白米饭出来,推到小貂面前。 殷洛愣了一下,正想问他为什么,抬头便见男人执着木筷,夹了块鱼肉放进嘴里,慢条斯理的咀嚼着。 她张了张嘴,他既然给她,那她便不客气的吃了。 一人一貂吃着饭,画面和谐,气氛融洽。 饭后,凤九妖破天荒的给殷洛梳毛,殷洛也震惊的紧,当男人喊她抬手抬脚时,僵硬的像是一个提线木偶。 夜了,睡觉。 凤九妖躺在床榻上,特地空出身边的一块位置,留给殷洛,这一回,殷洛是非常明确坚定的拒绝了。 马可以一起坐,饭可以一起吃,但是觉绝对不能一起睡。 除了在东陵夜身边,她睡不踏实,也不习惯。 她跳上桌子,将尾巴卷起来盖住身体,把桌子当成床,就这般简易的睡了。 凤九妖沉下眸光,明显感觉到她的疏离,那团小身影就这么盘着身体,睡在冷硬的木头上,宁愿如此,也不来他的身边,他今日这般付出体贴伺候,喂狗了? …… 这一夜,并不平静,越来越多的人涌入小镇,一整晚都有人在议论着水镜剑的事,也不知道他们是从哪里得来的消息。 不知不觉中,黑夜褪去,太阳初升,崭新的一日,也是不平静的一日。 殷洛醒的很早,一直在等着凤九妖苏醒,她时不时的往外走,又理智的折了回来,看着那睡的安逸的男人,她想叫她,话到嘴边,又咽下了。 这一等,就是半个时辰,凤九妖终于悠悠转醒,殷洛第一时间蹿了上去,拉起他的手往外走。 “不早了,我们该出去了。” 东陵夜有早起的习惯,他们要是还不出去,可就找不到东陵夜了。 分明是他带她过来的,可她却心心念念的挂念着另一个男人,他仿佛是一个多余的配角,甚至是甘愿被她‘利用’的配角。 男人沉着眸子,走了出去。 殷洛快步奔到楼梯口,不经意间往下看去,便见到了那抹熟悉的身影。 东陵夜! 一袭墨袍的男人手握长剑,厉影紧紧跟随在他的身后,一行两人队伍极简,极其低调,微低着头从道上走过,没有引起任何注意。 殷洛不能大肆的跟上去,扬起爪子凝起一抹灵力,挥向男人。 唰——男人的衣摆飘动,灵力悄无声息的隐没入内。 然后拉起凤九妖的手,指指楼下,跟上去。 凤九妖的眸光再次沉下,分明他也是带着目的而来,可每每看着小貂为了夜王迫不及待的模样,他这心里怎么会那么堵? 应当是不甘被利用,又不能伤着这个小家伙,导致他胸口闷气发泄不出去。 啧,胆敢让他这般憋屈者,除了这小貂,天底下再无第二人。 今日,最热闹的不是小镇,而是那条从小镇中穿过的小河流。 一大早,便有无数人聚集在这里,他们或是划船、或是撑着竹筏,或是直接光着膀子跳进水中,在小河里到处寻找,击打的水花四处溅起,啪啪哗哗的响,大太阳下,一个二个汗流浃背,晒得睁不开眼睛,还在努力的寻找着。 所以说……水镜剑在水里? 东陵夜也在这里,只不过他只是在岸边远远的看了一眼,随之便沿着水流的方向朝着上游走去。 越走越远,离喧嚣的地方也越远,所到之处远离房屋和道路,逐渐朝着山脉间深入,越走、越偏僻,越安宁,然,东陵夜似乎未注意到,在他身后的不远处,有一抹身影正悄无声息的跟随着。 山林之间,暗影疾闪,半个时辰弹指而过,来到小河流的源头——从山壁岩石里流出来的一汪小泉。 泉水顺着岩石流下,在下面平坦的地方汇聚成一个小潭,水面冒着袅袅的雾气,这是一个温泉,泉水朝着低处流去,流淌的很长很远,汇聚的越来越大,最后,成了一条小河。 东陵夜在此处驻足,扫了附近一眼,提步径直朝着潭水走去。 “主子!”厉影突然出声,想要制止。 东陵夜掩唇闷咳一声,声音低哑:“本王……没多少时间了。” 第60章 争夺水镜剑 有些事他必须尽快去做,也只有他能做。 男人抬手,压下厉影嘴边的话,走进潭水中。 哗啦——温热的潭水漫过小腿,男人步步朝内走去,潭水淹过膝盖、大腿、腰部…… 厉影目光复杂的看着男人单薄的背影,眼中溢满苦涩。 主子,为了东陵国,您甚至不惜算计上自己余下的日子,但又有何人能明白您的苦心? 他抓紧剑,踏入水中,大步跟了上去。 不远处的一棵枝叶繁茂的大树上,潭水中的画面被两双眼睛尽收眼底。 殷洛扒开树枝,眺望潭中,不看还不要紧,这一看就看见潭水突然‘嘭’的一声闷响,像是有什么东西从水底冒了出来,下一刻,两人突然沉入水底,巨大的水泡模糊了画面。 不待细看,水泡散去,无数涟漪在水面荡开波澜,待能够看清时,潭中哪里还有东陵夜的身影? 人呢?! 殷洛的心瞬间揪紧,她即刻往外冲,凤九妖却突然拦下她: “噤声!” 潭水对面的密林里,一簇枝叶隐约抖了抖,紧随之,从里面走出一批身着黑衣、手持利剑的黑衣人…… 与此同时。 嘭——啪! 昏暗之中,有重物滚落下来,摔在地上,砸起一片巨大的水花,溅在周围的石壁上,冒出森寒的冷气,泛着盈盈的光泽。 “主子,您怎么样!”厉影紧张的扶起旁边的男人,从怀里取出火折子,发现已经被水浸透,点不燃了。 “无碍。” 东陵夜掩唇低咳了几声,这水好生冰寒,浑身打湿,寒气钻进毛孔浸入皮肤内,刺骨的寒。 他扶着石壁,蹚着水朝内摸索,厉影扶着他,走在前方半步探路。 这下面似乎是个巨大的石洞,道路平坦,就好像被人刻意打磨出来似的,前面的路一条直行,没有分叉,也没有任何机关暗道。 主仆二人穿过暗道,拐角后,被一道微弱的光芒吸引。 抬眸看去,只见那最中央一块巨石上,一柄青色的长剑插入石块中,入石三分,而光芒正是从剑上散出来的,剑身包裹着一层淡淡的光泽,叫嚣着此剑的不凡之处。 “主子,是水镜剑!” 厉影惊讶,也有意料之中的欣喜,国师的预算果然没错,水镜剑当真藏在这里。 东陵夜提起内力,飞身而上,扬手抓向水镜剑。 指尖刚碰到的刹那,空气中,一道凌厉的气息猛然乍起。 “主子小心!” 咻——厉声划破空气,犀利的擦着男人的指尖飞过,射入后方的墙壁里,黑色的飞镖深深嵌入岩石中,裸露的一角泛着寒芒。 暗处的通道里,走出一批黑衣人,他们看见中央巨石上的那柄长剑时,眼中涌出贪婪、渴望的火光。 可紧随之,通道里又走出了一批人,又有一批人…… 短短半柱香内,走进来六批人,多达四五十个,原本空旷的石洞瞬时变得拥挤,气息也凌厉的紧。 厉影脸色难看,国师占卜出的信息只是主子知道,这些人怎么会跟来……有人跟踪他们! 定是有人暗中掌控他们的行踪,有备而来。 倘若如此,免不了一场恶战,只是这些人势力繁多、人多势众,他们若是想完好无损的离开,很难。 所有人都渴望得到水镜剑。 无论是为了修炼,荣耀,还是心中的贪婪,无上的权威,他们对眼前的宝剑势在必得。 有人按捺不住,运起轻功飞向中央,这一举就像点燃了导火索,引发炸弹,激烈的大战一触即发。 所有人争先恐后的冲了上去,打的如火如荼,拼的你死我活。 “水镜剑是我的!” “休想与我争……啊!” “放……噗!” 打斗声、惨叫声、刀剑相撞声交织在一起,在封闭的石洞内回响再回响,纠缠的久久回荡,愈来愈乱愈犀利,血腥味在空气中弥漫开来,越来越浓,重的令人作呕。 在这片打斗之中,有二十余名黑衣人朝着东陵夜攻去,东陵夜迎身而上,厉影自然不敢耽搁,拔剑冲去。 碰! 哐! 轰! 这批黑衣人似乎是两拨来头,使用不用的武功招式,东陵夜和厉影分成两派,将他们拆散开来,各自对付。 这些人武功不低,招式犀利,招招直逼命脉,一旦晃神,必定毙命。 东陵夜起初与众人打成平手,可十几招下来,他脸色忽白,体内气息紊乱,招式迟钝下来,更是被人一掌拍中肩头,踉跄倒退数步。 一时晃神,男人捂着胸口剧烈咳嗽,黑衣人们抓紧时机逼来,长剑刺来的刹那,厉影紧急赶来,反手推开主子。 噗嗤! 长剑划破厉影手臂,鲜血蹦射,他赶紧从怀里摸出一瓶药扔了出去: “主子,药!” 东陵夜扬手去接,一柄利剑却划破空气,击碎药瓶,只听‘啪嗒’几声,碎瓷片掉入水里,唯一的一粒药丸浸入漆黑冰冷的水中,瞬时消失不见。 他苍白着脸色剧烈咳了几声,只觉得心脉虚弱呼吸困难,涌入肺部的空气稀少,那单薄的身体踉跄的倒退几步,扶着石壁,视线迷蒙。 厉影见势不对,以一人之力拦下二十多个黑衣人,身上的伤口不断增多,硬撑着一口气拦下众人。 “主子,你先走,属下断后!” 他们处于劣势,越拖延,越不利。 东陵夜喘着粗气,额头溢出一层薄汗,他运转内力极力压抑住体内的紊乱,朦胧的目光缓缓抬起,越过激战的众人,看向巨石。 男人提起内劲,右掌拍在石壁上,足尖一点借力一跃而出,身形迅速的朝着中央疾闪而去,瞬间逼近,握住剑柄。 轰—— 原本微弱的淡光像是受到了刺激,突然迸射出激烈的光芒,蕴藏多年强大的气息朝着四周扩散开来,重重击中男人的胸口,男人被掀飞出去,强大的余波更是掀翻石洞内的所有人。 一道波动,掀翻所有人。 武功稍微弱点的,倒地吐血,内力强些的,内脏也受到了损伤,脸色格外难看。 虽然受伤,可他们眼中的火光却愈发炽热浓烈,水镜剑、果然名不虚传! 第61章 小东西! 众人像是恶狼看见肉一样争先恐后的扑去,贪婪的大掌迫不及待的抓向水镜剑。 轰——又是一波强劲的震动,震的所有人飞了出去,就连地上的水也狠狠的颤上一颤。 水镜剑孤傲的立在巨石之巅,仿佛一位居高临下、肃冷倨傲的王者,绽放着神圣不可近犯的强势之气,纵是所有人加在一起,也休想触碰到它分毫。 众人无止休的冲上去,一次又一次的被震飞,震的内脏俱碎、七孔流血,即便危及性命,他们也像着了魔一样往内冲。 随着一波波过去,剑的气息出现了将弱的苗头。 东陵夜运起浑身内力,抓起身边的一具尸体飞身而上,宝剑震出的气息被尸体挡下,男人顶着这股利气艰难的朝前挪近,一步、又一步…… 水镜剑发出的光芒愈加刺目,气息也越强,男人逐步靠近,尸体承受不住这股力道,衣服炸裂开来,身体像裂石一样炸开,血与肉溢了出来,狰狞的像只魔鬼。 在尸体即将要爆裂的那一刻,男人突然抓住长剑。 长剑嘶鸣,发出抗拒的颤动,极强的气息震荡开来,男人没有放手,反而握得更紧,凝浑身之力于掌心,脸色苍白的屏住呼吸,全力握紧猛然一提。 嗡——长剑剧烈颤动,抗拒至极。 男人低吼一声用力拔出,只见光芒乍现,长剑正高高的握在男人掌心,身体突然踉跄,将剑插着地险险稳住身形,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 潭水外。 殷洛心口突然抽了一下,生出一股不详的预感,她看着那涟漪不断晃动的水面,再也等不住了,拔腿冲了出去。 “你会淹死的!”凤九妖看向她。 潭水太深,她太小,她下去还不一定能找到入口。 可殷洛即便是冒险,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东陵夜在里面冒险,她之前在东陵夜的身上留了一抹灵力,她感觉到了,东陵夜一定是出事的! 她头也不回的跑了出去,后腿用力一弹,一头扎进潭水中。 凤九妖看着这一幕,有些怔神。 她与东陵夜的感情竟好到了同生共死的地步? 潭水中,殷洛秉着呼吸,极力的睁开双眼,在水底寻找着入口,水底全是大大小小的石头,高低不一,挨着山崖的位置水最深,也黑沉了一大片,几乎看不清状况。 殷洛凭借着第六感在水里胡乱的摸索着,找着找着,也不知碰到了哪里,脚下突然涌出一道强大的吸力。 “唔!”她下意识张开嘴,潭水顿时灌入口鼻,几乎要灌进喉咙里。 “小东西!” 凤九妖看见她猛然朝下坠去,思绪不经过脑子,身形似一道劲风般袭去,迅速扎进水里抓住她的爪子,来不及后退,一人一貂一起被那股强大的吸力朝下拉去。 轰——眼前霎时一片黑暗,也不知到了何处,身体不受控制的一直朝下滚。 一阵霹雳哐当的滚落,最后,重重的摔到地上。 “唔!” 凤九妖闷哼出声,滚向一旁撞在石壁上,手脚摊开,怀中的小家伙露了出来,小家伙毛发湿漉漉的,黏在身上,勾勒出娇小的腰身,相对于男人浑身磕磕碰碰伤口鲜血四溢的模样,她完好的连一滴血都没沾到。 “咳咳……” 男人缓了许久,捂着胸口低咳,咳嗽声牵动内脏,疼到撕裂。 他撑着石壁吃痛的坐起身来,怀里的小家伙无力的滑到旁边的地上,一动不动,没有反应。 “小东西?” 他捧起殷洛,才发现她昏迷了过去,身上湿漉漉的,稍微用力就能拧出水来。 他摇了摇她、晃了晃,一连唤了好几声,殷洛也没答复一声。 刚才在水里,殷洛灌了太多的水,长时间的缺氧导致她受不住的昏迷过去。 凤九妖担心她会死了,想用内力帮她把水逼出来,可抬起自己的右手,再看看还没有他巴掌大的小貂,他怀疑这一掌下去,会不会直接拍死她? 为了安全起见,最后,他想到了一个安全之策……嘴对嘴吹起。 是的,没错,有着严重洁癖的他与一只动物对着嘴,不断的渡气过去,掰开她小小的嘴,空气吹入她的体内,灌入的水流动,呛的殷洛猛然咳嗽: “咳咳……咳……噗!” 一口水吐了出来,喷了男人一脸。 男人:“……” 殷洛像是死而复活般大喘着粗气,理智和思绪恢复过来,才发现他们来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 她缓过劲来,发现身边的男人靠着石壁而坐,身上弥漫着一股血腥味,她赶紧走过去: “你怎么……” “嘶!” 她不小心踩到男人的腿,男人疼的倒吸一口冷气,她赶紧扒开他的裤子,看见一大片殷红的鲜血,一条口子正从男人大腿划到小腿肚上,正不断的冒着血,十分可怖狰狞。 “别看。”凤九妖喘息着,额头溢满薄汗,扬手撕下衣摆一角,缠住腿部。 简单的抑制住伤口,不让鲜血再继续流淌,他扶着石壁艰难的站起身来,嗤了一声: “小伤。” 这点伤势,他丝毫不放在眼里。 殷洛怔然的看着他,这么长、这么深的伤口,他竟说的风轻云淡,到底经历过什么,才能做到如此波澜不惊? 在被扯入潭底的那一刻,她看见了他跳入水中、抓住了她,摔到这里,他浑身伤痕累累,她却毫发无损,对这个只见过几面,甚至陌生的男人,她的心中升腾起一抹复杂。 感激、感谢,但她想说的话,他听不懂。 殷洛缓缓垂下眸光,心里愧疚。 凤九妖揉了揉她的脑袋,薄唇勾起一抹极浅的弧度,这个小家伙终于会因为他、而担心一回了,他这伤、值了。 “别担心,我没事,走吧。” 他将她捧在怀里,空出一只手扶着石壁,一步一步极其艰难、踉踉跄跄的朝内走去。 约摸走了一炷香,昏暗的石洞内,巨石之上发出一抹红色的微光。 凤九妖抬眸看去,瞳孔微缩…… 第62章 火炎剑 二十几层台阶朝上蔓延,在最上方插着一柄红色的长剑,剑身与极纯极深的殷红色,通体上下没有一丝杂质,雕刻着深刻复杂的纹路,剑柄乃是龙的模样,龙身为柄,龙头高高的上仰似翱翔九天,剑上包裹着一层淡红的光芒,彰显着它的不凡气息。 “……火炎剑。”凤九妖微讶的低喃出三个字。 殷洛听见,不解,“火炎剑?” 她能感觉到,这不是一柄普通的剑,此剑就和她们貂族的修炼一样,经过岁月的洗髓、在时间的长河里凝聚出灵气,像是自身在修炼,具有一定的智慧思想。 与其说是剑,不如说是灵。 凤九妖解释道: “水镜剑与火炎剑乃是一对,为前朝开国皇帝皇后所有,在他们逝世后,这两柄剑也不知所踪。” 时隔多年,重见天日,果真是百闻不如一见。 他拖着受伤的右腿,一步一步艰难踉跄的挪上台阶,额头溢满薄汗,男人喘着粗重的气息,看着近在咫尺的宝剑,缓缓伸出右手。 指尖刚触碰到的那一刻,剑身光芒大绽,迸发出一股强劲的气道,拍在男人胸口。 “唔!” 碰! 凤九妖本就受伤,此时更是被剑气震飞出来,倒在地上,吐出一口鲜血。 殷洛发现自己似乎是太矮,连个剑气的余波都没扫到她…… 她跑向男人,“你没事吧?” “咳咳……”男人低咳两声,吞咽下口腔内的血腥气息,撑起身体,再次走了过去。 “你……”殷洛想要制止他,这种武器是有灵性,认了主便不会随意改变,也有自己的脾气,不会随便认主,除非主人死了,可就算主人死了,它们也有自己的想法。 凤九妖再次走上高台,握住剑柄,‘嘭’的一道剑气蹦射,男人再次被掀翻出去。 又一次、再一次…… 即便被掀翻十多次,伤痕累累、吐血不止,男人也不止休、不知疲惫的走去,一次又一次的握住剑柄,又一次次的被掀飞。 再这样下去,他会死的! 殷洛虽与他仅仅几面之交,可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去死。 看着男人再一次走上高台、握向剑柄的时候,她凝起灵力扬手拍去,击在男人后背心上,男人再被弹出去的那一刻又猛然朝前扑去,手一提,剑就出来了。 就出来了…… 凤九妖提着剑,怔然的站在那里,一时半会儿回不过神来,殷洛也没想到,她随手帮了他一把,剑就这么毫无挑战性的出来了…… 沉默了十几秒后。 “咳咳。”男人掩唇闷咳几声,身形踉跄的将剑撑在地上,险险稳住身形。 待缓过劲来,他捞起殷洛,继续朝内走去。 剑拔了,殷洛应该去找东陵夜了,可往里面走,人没找到,反而不知不觉的从一个隐秘的山洞里走出去了。 殷洛看着四周茂密的树林,想要再折回去找东陵夜,凤九妖拉住了她: “夜王走了。” 他怎么知道? “大抵是水镜剑被拔了出来,火炎剑才能如此轻易拔出。” 这两柄剑乃是龙凤佩剑,两剑之间相互感应,此剑如何,另一柄剑便会如何。 他们能够从水底走出来,夜王先他们一步,定然早已离开了,当务之急是尽快赶回帝都,殷洛想要不暴露,还需要赶在东陵夜的前面。 殷洛信了凤九妖的话,和凤九妖即刻启程赶回帝都。 凤九妖伤的不轻,再加上骑马赶路,回到醉梦楼时,已经奄奄一息了,老鸨见了自家主子伤成这般,很不待见殷洛,将殷洛赶了出去,随之为主子疗伤。 殷洛被拦在门外,不知男人情况如何,也不允许进入。 他伤成这般,有很大一部分是因为她……殷洛心里愧疚,没有强行进入,站了一会儿,离开了。 她回到夜王府时,王府突然戒严,落枫院由侍卫把守,任何人不得擅自进入。 她溜了进去,就看见床榻上躺着一具陷入昏迷、浑身是血的身影,正是东陵夜,万紫阳正在为他治伤,手边摆放了一大堆瓶瓶罐罐的药,双手更是沾满鲜血,他沉着目光,小心翼翼的触碰着那些伤口。 在旁边柜台的银制架子上,摆放着一把碧青色的长剑,剑身线条锋利寒蝉,手柄处被雕刻成凤凰的模样,精致到连凤凰身上的每一片翎羽都锋利尖锐。 对于东陵夜来说,这把剑应该很重要,他才会如此不顾性命、也要拿到吧? …… 皇宫,某处,密室。 暗卫闪身而至,迅速赶来,在男人的耳侧快速低语几句,男人的墨眸霎时眯起,溢出丝丝算计的冷光。 连这点事都办不好,一群废物! 这才短短一天而已,水镜剑竟易主了! “你即刻去……”男人低沉的声音缓缓响起,在安静沉冷的密室内,略显阴凉。 暗卫正欲撤身离开时,男人忽然开口: “盯着东陵萧。” …… 约摸半个时辰后,在帝都内,有一道流言不知从何处传了出来,像是插上翅膀,在百姓之间快速传递,越说越热烈。 “听说了吗?水镜剑出世了!” “水镜剑?莫非是前朝开国皇帝所使用的佩剑!” “正是!我听说此剑威力无比,就那么扬手一挥,足以横扫千军、掀翻一大片,练武的人拿了,武力值能飙升一倍,而不懂武功的普通人拿了,拿去劈柴砍树也是绰绰有余。” 百姓们说起这件事,可谓是说的如火如荼啊,更是有人说,水镜剑就在夜王手里。 众人听闻,又是好一番议论。 有人说,夜王功勋赫赫、无人能敌,只有这种剑能够配得上夜王的身份。 也有人说,此剑是至高无上的象征,代表着身份与权力,如果夜王拥有了,那又置皇上于何地? …… 皇宫。 是夜,宫殿内,七皇子东陵萧走出殿门,朝外走去,可刚一出来,便被一名太监拦住: “七殿下,皇上召见您。” 东陵萧的脚步顿了顿,不得不临时改变计划,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 第63章 东陵夜很难醒来…… …… 是夜,夜王府气氛凝重,犹如压着一座大山般,所有的下人低着头、安静的做着各自的事,不敢多议论一声,把守森严的落枫院内,飘荡着一抹浓重的血腥味。 月儿端着一盆盆热水进去,又端着一盆盆血水出来,来来回回跑了十几趟,急的额头冒着一大片热汗。 不知不觉、已是一个时辰过去,万紫阳还在给东陵夜包扎,厉影立在一旁,捂着受伤的手臂,目光一直落在男人的脸上,紧紧的盯着,即便自己伤痕累累,也决然的没有离开半步。 殷洛趴在窗台上,目光乃是前所未有的沉。 谁都没有说话,一时之间,只有来回奔走声、药瓶碰撞声和呼吸声在一起交织,格外的沉。 东陵夜伤的很重,内伤、外伤,浑身上下都是伤,伤情十分棘手,万紫阳几乎没有下手之处。 他沉着目光,仔细的替男人包扎,腹中早已将男人咒骂了几百遍。 本就身体不好,还要去,前两日他才叮嘱他,为了保护心脉,必须要把内力压到五成,他倒好,非但不听他的话,还跑去和那么多武功高强的杀手单挑。 为了一把水镜剑,值吗? 得到了,可他自己呢? 万紫阳真不知这男人为何如此犟,决定的事,即便是死也要做到,撞了南墙,也要将南墙撞倒继续走,他这性子,真真是害了他的一把毒药。 时间沉缓的流逝着,又是一个时辰弹指而过。 万紫阳擦拭着额头上的薄汗,一颗心吊了足足两个时辰,终于长呼一口气,殷洛见状迅速跑过去,揪住他的衣摆。 “怎么样了?” 男人疲惫的看了她一眼,脸色有些苍白,“我尽力了,但……他是否能醒来,我不敢保证。” 一句话就像一盆冰水、从头浇到脚,彻底的凉彻心扉。 殷洛僵硬的站在那里,刹那间像是坠入无尽深渊,脑中就只有男人的话在不断回响。 醒不过来……可能醒不过来…… 她踉跄的倒退两步,万紫阳赶紧扶住她,哑着声音道: “别着急,说不定会有转机。” 他没有在这里耽搁,踱步回到自己的院阁,命人买来帝都各大药铺的草药,开始研究炼制,殷洛待在落枫院里,站在床沿上,一直看着他,就那么静静的看着。 男人合着双眼,身上充满了药味与血腥味,纱布几乎缠满了他的身体,他就那么安静的躺着,胸口的呼吸起伏幅度很轻,浅到几乎看不出来。 如果他就此闭上双眼,睡下去,永远安详的睡着……殷洛呼吸微紧,心脏抽疼。 眼前忽然涌现出与男人相处的种种画面。 渡劫失败的那天,摔进他的怀中,从那天起,他们之间便像是联系起来,交织一起,他会细心的为她梳理毛发,甚至与她共食,为她责罚下人,纵容她、偏袒她,更是为了她惩罚东陵兰,还将那四位小姐的家族连根拔起! 三百年来,是她护着貂族,东陵夜是第一个无条件袒护她的人! 她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死,她做不到! 殷洛从没有这样的揪心和冲动,心中的悸动很陌生、也很抽痛,他不能死! 她纵身一跃,快速朝外蹿去。 …… 这一夜,格外热闹,醉梦春内亦是,处处温柔乡、笑意不止,男女拥抱、男欢女爱交织着。 殷洛来到这里,直接去了三楼,想去那间密室,却被守在门口的小厮拦下了,老鸨听闻消息,很快赶来。 老鸨查了此事,得知主子是因为这只小貂才受伤的,对小貂生出敌意。 此貂是夜王身边小宠,又极通人性,它出现在主子身边,必定不详。 她冷声赶人:“醉梦春不欢迎你,快滚!” 殷洛皱眉,她担心凤九妖的伤势,想去看看罢了,为何要拦着她? 她坚持的上前一步,却被一道掌风掀翻,她毫无防备的飞出四五米,摔倒在地,生生的疼。 “滚!”老鸨的声音似磨刀一般阴冷,仿若殷洛再上前一步,她便会动真格了。 “……” 殷洛无法进入,只好折回一楼。 一楼内,男欢女笑、魅声不止,处处都是淫霏的画面。 曾经系上的红绳在欢好之后,灵力尽数飘入殷洛体内,失去灵力,也失去了光泽,蜕变为一条普通的红绳子,殷洛来到这里,再次给那一对对拥抱的男女系上红绳。 刚系五对,就被老鸨发现,然后被赶出去了。 出了醉梦春,殷洛不知道在哪里才能又快、又有效的寻找到那么多有情人,她在街上晃了一圈,连一对红绳都没有系出,最后,不得不先回去了。 夜深,东陵夜昏迷着,殷洛躺在男人身边,浅浅睡去。 次日,早朝,夜王请假。 前来传消息的管家只说是请假,没说原因,虽然没说,但满朝文武百官已经隐约猜到了什么,皇上也并没有在意此事,少了一个人,照常上朝。 百官递上奏折,汇报时事,有很多人想说水镜剑的事,但由于无人开头,他们又不敢站出来当第一人,直到退朝,也无人提起。 下朝。 百姓们结伴离开,三个一团,五个一伙,他们一边走着,一边低声交谈着什么,东陵萧走出大成殿,顺着人流,踱步朝着宫门的方向走去。 “七弟。”不远处,响起一道男人的声音。 东陵萧驻足,侧头看去,步伐顿了顿,待男人走近,拱手唤了声: “五皇兄。” 来人乃是五皇子、东陵紫。 男人着着一袭华贵的紫袍,温润儒雅的看着他,询问道:“七弟这是要出宫?” “我……” 东陵萧欲言又止,但心思又何尝不是写在脸上? 这些年来,七皇子与夜王走得极近,关系极好,今日夜王不来朝堂,七皇子紧急出宫,除了夜王府,还能去往何处? 东陵紫漫不经心的开口:“九皇叔今日未来上朝,也不知是何缘故,我甚是担忧,你我不妨一同,前去看看?” 东陵萧默了默,九皇叔向来不喜他人随意进出王府,即便要去,也需提前知会,即便是五皇兄、也不能破例。 他斟酌了会儿,认真道:“五皇兄不妨稍等半日,我这便去夜王府给你递拜帖。” 说完,走了。 东陵紫站在原地:“……” 第64章 哭甚? …… 一夜过去,东陵夜仍旧未醒,消息封锁,王府戒严,出入之人皆要接受严格的检查,夜王昏迷的消息紧紧的压制着,连半个字在没有透露出去。 落枫院,气氛压抑。 从昨晚到现在殷洛一直守在床前,寸步不离,月儿端着一只托盘站在旁边,神色微急的劝道: “小貂,你从昨晚到现在都未进食,先吃点东西吧。” 吃饱了才有力气守着王爷,本就瘦瘦小小的身体,再饿两顿,不得将这小家伙给饿坏了,王爷醒来看见小貂这样,必定会心疼。 但殷洛真的没有胃口,闻到食物的味道,甚至有些反胃。 她摇摇头,示意自己没事,月儿还想再说些什么,万紫阳进来了,他端着一碗刚刚熬好的药,行至床榻前,开始喂药。 男人昏睡着,只能凭借身体的本能吞咽着药汁。 一碗药见了底,他仍是昏睡,无数好药熬制成浓稠的一小碗,全部灌了下去,但男人的脸色没有任何好转,苍白的吓人。 万紫阳看着他,脸色格外的沉,抓着碗沿的手掌无意识的收紧、再收紧。 东陵,你敢睡,我定不替你收拾这堆烂摊子!你敢睡,我必定收拾包袱回神医谷,再也不管你夜王府的事! 东陵,醒来! 扣扣——门外,有敲门声,管家的声音传来: “王……万公子,七殿下来了。” “进来。” 脚步声和开门声响起,东陵萧走了进来,当看见那床上之人时,快步冲了上去: “九皇叔!” 一日未见罢了,怎会伤成这般? 在他的记忆里,九皇叔从来都是高高在上、运筹帷幄的模样,仿佛在他眼里,无所不能,万事皆不放入眼中,可这般虚弱无力的模样,东陵萧时第一次看见。 他的眼眶霎时就红了,少年眼睛湿润,豆大的泪水就此啪嗒啪嗒的往下掉。 万紫阳蹙眉:“哭甚?” 十六七岁的男儿了,早已不是小孩,怎地说哭就哭?如女人一般眼泪说来就来。 东陵萧很伤心,伤的是九皇叔,他几乎能感同身受。 他是宫女所生之子,从小母亲身亡,他被丢弃在宫殿里不闻不问、不管不顾,宫女欺凌,太监侮辱,在生死边缘徘徊时,是九皇叔拉了他一把,给了他第二次生命。 从那以后,他分外依赖九皇叔。 众人都是九皇叔肃冷倨傲、不容近犯,可他从小就黏在九皇叔身边,九皇叔更是将为人处世、君王之道、治世等大道理悉数教给她。 九皇叔对他来说,亦兄亦父,更是他生命里不可或缺的人,此时九皇叔伤着,他压不住心里的担心和悲伤,被万紫阳一问,哇的一声就哭了。 “哇!” 万紫阳再次拧眉:“……” 这些年来,东陵这么耐性的教这孩子,到头来,东陵的耐性忍性没有学去,倒是学会了嚎啕大哭?得亏东陵为了这孩子,甘愿冒险,付出众人。 他拎起少年的后衣领,像父亲训儿子一样呵斥道: “哭哭哭?跟我出来!” 两人出去,哭甚消息,厢房内安静下来。 殷洛坐在床沿上,垂着头打不起精神,反倒是少年的哭声一直在脑中回荡。 他那么伤心,与东陵夜的关系一定很好吧?就好比孩子依赖父母,她从小便失去父母,深切的明白这种感受,倘若东陵夜真的醒不过来…… 她垂眸看着脚尖,心思沉沉的想着什么。 一天的时间弹指而过。 晚上,殷洛去了醉梦春,三楼的密室被人严格把守,门窗关的紧紧的,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她只能远远的看上一眼,等候了一炷香,找不到机会进入,不得不退下一楼。 她系了一晚上的红绳。 这两日因为系的红绳太多,灵力太多太汹涌,有限的身体里装不下那么多灵力,被她硬生生的压进体内。 装不下,硬要装! 灵力撑的她身体酸痛、短时间内无法吸收,她回到落枫院,躺在男人身边,疲惫的陷入沉睡。 时间一晃,便是五天过去。 每一天晚上殷洛都会去醉梦春系红绳,然后撑着虚软的身体踉跄的跑回来,倒在男人的枕边,一睡便是一整夜,这五天下来,男人丝毫没有苏醒的迹象,每过一天,殷洛的心便沉下一分…… 最后,守着希望,变成绝望。 已经一周过去了,他还未醒,东陵夜一周未上朝,消息已经隐隐压不住了,今日早上,宫中来人询问夜王的状况,被万紫阳搪塞过去,但、瞒不了太久。 这一周,殷洛也没有见到凤九妖。 他伤的那么重,应该……也未醒吧? 她数了数红绳,还差三对便能系满,因为急功近利,灵力反噬,她的内脏受到严重的损伤,一日日的累积下来,积劳成疾,重伤加重。 夜下,她又去了醉梦春。 这一回,她运气很好的正撞见老鸨去密室送药,终于等到了机会,在门打开的空隙,趁机钻了进去,藏在角落的红帘内。 借着角落并不是很好的视线,她看见不远处的床榻之上,静躺着的一抹单薄的身影。 凤九妖在沉睡,他似乎和东陵夜一样,昏迷了整整七日,脸色很苍白,七日未进食,身子已经瘦的只剩骨头,双眼合上,呼吸极浅,丝毫没有往日那般妖冶邪魅的模样,好像一朵凋零的花,逐步走向枯萎…… 老鸨喂了药,坐了一会儿,便出去了。 门轻轻关上,脚步声逐渐远去,直到消失,殷洛这才从角落里出来,走到床前,跳上床沿。 他沉睡着,和东陵夜相比,情况并没有好到哪里……也是,他的腿上划出那么长、那么深的口子,流了那么多血,在这样的情况下,还要一遍遍坚持的去拔剑,被震的五脏六腑俱碎。 受了这么重的伤,恐怕连大罗神仙也救不回来了吧,说来也真是有趣,她在人界认识的两人,一个依赖、一个有救命之恩,竟都命悬一线,可她……只能救一人。 这一人……她的心自然是偏向东陵夜。 殷洛走到男人身边,缓缓扬起爪子,“……抱歉。” 右爪落在男人胸口,浓郁的灵力从掌心渡去,涌入男人体内,乳白色的灵力像温和的泉水、缓缓包裹住男人的心脏。 抱歉,你救了我,但我只能为你做这么多了。 第65章 想救他? 时间悄无声息的流逝着…… 夜风从开着一条细缝的轩窗陷入,带着微凉的气息,红帘轻飘,床榻之上,那抹静躺着的身影分外安详,墨发轻舞,卷曲的睫毛在眼睑处投下浅浅的阴影,安静极了。 偌大的厢房内空无一人,静到连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不知过了多久,男人的睫毛轻颤,约摸过了五六息,缓缓睁开了眼眸…… 桃花眼中光芒黯淡,带着沉睡许久的迟钝,怔然的看着上方的帘帐,久久未回过神来。 空气中,似有什么味道残留,很轻、很淡,他逐渐回过神来,侧头看去。 密室内,气息格外安宁。 凤九妖撑着床沿、虚弱的坐起身来,动作牵扯到身上的伤,阵阵刺疼。 吱呀——门推开,老鸨走了进来,当看见床上之人苏醒时,欣喜的奔走过去: “主子,您醒了!” 已经七天过去了,主子终于苏醒了。 男人蹙紧眉头,只觉得头昏脑涨,记忆颠倒,不知现在是何时,他撑着昏涨的额头,疲惫的揉着太阳穴的位置,嘶…… 他稍微缓了些,目光在厢房内扫了一圈,又扫视一遍,当看见桌上摆放的那柄暗红色的长剑时,顿了一下,移开目光,继续搜寻。 老鸨注意到他的神色,隐约明白主子的心思,可当看见那微开的窗户时愣了一下,她明明关紧了…… 她垂下目光,低声道: “主子,从您回来晕倒的时候起,那小貂……便再也没有来过了。” 男人眉阔微沉,桃花眼中的微光似是被一盆冷水脚下,瞬间熄灭,冷如灰烬。 …… 夜王府。 殷洛在最短的时间内系满了九十九对红绳,急功近利,遭受反噬,伤的不轻,离开醉梦春后,撑着胀痛不止的身子踉踉跄跄的回到夜王府。 落枫院内,男人安睡,神色苍白,若不是因为胸口还有浅浅的呼吸起伏,定会以为那是一具静躺着的尸体。 殷洛吃力的爬上了床榻,就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几乎耗尽了所有的力气。 她喘着微重的呼吸,双腿软的坐在床沿上,只觉得体内灵力狂躁的压制不住,几乎要撑爆她的血管,像是有无数头野兽在体内奔走、似要撑的她几乎要爆炸。 她咬紧舌尖,即便是用尽浑身的力气,也没能压制住它们。 一番抵抗下来,累的她几乎晕厥。 她扬起爪子,红光闪过,两条红绳出现在掌心。 这是最后一对……她拿起一根,系在了自己的手上,然后拿起男人的右手,将红绳绕了过去,系了一圈,红色的光芒在二人手腕上闪了闪,有无形的灵力将二人之间联系起来。 殷洛捧着男人的脸,怎么现在才发现、他真的是三百六十度、各个方向各个视觉都挑剔不出的俊美呢?以前没有好生多看,以后却要见不到了。 呵…… 她苦涩的笑了一声,对着那张俊脸就是‘吧唧’一口! 轩窗外,一抹红影就此震住。 凤九妖醒来的第一刻,冒着被围攻的风险,来到夜王府,可当看见这一幕时,他才恍然反应过来,他竟是中了毒一般的痴傻?他过来作甚? 她明明不会记挂他,可他却将她放在心上,甚至不相信的要亲自过来、亲眼看。 可他……何必? 他当真是傻了,一觉睡了六七日,竟连脑子都睡没了,他与东陵夜永远站在势不两立之地,若是此貂站在东陵夜身边,便是与他为敌! 厢房内。 殷洛感受到灵力的波动,抬眸望去,便见到外面那抹肃冷的红影,先是怔了一下,随之冲了出去。 “你醒了!” 没想到他竟然这么快就醒了,更没想到他会过来,见到他平安无事,她便放心了,可一想起那个还躺在床上的男人…… 她的眸色逐渐黯淡下去。 凤九妖扫了眼榻上之人,从下属的嘴里了解到了东陵夜的情况,外界说,夜王在府内静养,整整七日未上朝,未成想竟伤的这般重。 “想救他?”他突然出声。 殷洛怔了一下,实诚的直接点头。 男人的眸光忽然有些沉,“我倒是知晓一个办法。” 殷洛怔住了,还有其他的办法?若是果真如此,那她便也不用……可使一人起死回生,定然要付出沉重的代价。 凤九妖看向东陵夜,似漫不经心般扬唇:“皇上不会放任他不管。” 这几日以来,夜王的消息一直压着,外界无人知晓,就连皇上也不知,但夜王与皇上是亲兄弟,皇上不会坐视不管。 殷洛想到这里,有希望,也有失望,这些人不过都是普通寻常人罢了,当真能救东陵夜? 可只要有机会,那便都试一试吧! 她大步走了过去,抓着凤九妖的衣摆,希望他能够带她去找皇上。 凤九妖极淡的笑了一声,自然是乐意带她入宫,他扬手抱起她,红裳袖摆滑过时,有什么东西被拍了出去,悄无声息的飞进厢房里…… 红影一晃,原地,已无人影。 吱呀——月儿推开门,端着刚刚熬好的药走了进来,意外的没看见小貂,以前的这个时候,小貂一直守在王爷身边的,此时小貂没找到,反而在桌上看见了一只红色的小瓷瓶。 她拿起瓷瓶,疑惑的打量着,这是什么东西?她记得她好像没放?难道是万公子留下的? 她想了想,为了安全起见,去找万紫阳。 万紫阳拧开盖子,只是闻了一下,便诧异至极,他从这股浓郁的药香里闻到了几十种珍稀昂贵的药材,甚至还有两味可遇不可求的上上乘好药,无价可估算的多种药材提炼成了一枚指尖盖般大小的白色药丸,就连他也未曾炼制过这等上品好药…… …… 是夜,皇宫,烛光璀璨通明,金碧辉煌、格外奢华阔气。 寂静的夜里,一抹红影一掠而过,悄无声息,未引起任何注意,随着夜风吹树影的晃动,这抹影子似光影般无声掠过,朝着皇宫的腹部潜伏而去,短短几息间,便悄然无声的落在一座奢华的宫殿外。 第66章 宫中出事了 这座宫殿位于皇宫的腹部位置,建筑的很是偌大奢华,周围潜藏的有把守的暗卫,殿外守着两名太监,很是森严,然,红影一闪,便悄无声息的进入了。 借着物体投下的阴影,红影在阴影里蛰伏潜行,没有引起任何注意,眨眼便来到一间主殿外。 主殿房门紧闭,里面灯光通明,有影子投射在轩窗上,门口处,两个宫女一左一右的站着。 殷洛抬眸看去,便是这里了? 凤九妖在这里将她放下了,他只能帮她到这里,殷洛明白,很感谢凤九妖能带她过来,剩下的路她自己走,她能想办法。 她对着凤九妖挥挥手,随之转身走了。 男人立在原地,看着那抹逐渐走远的背影,桃花眼内目光乃是前所未有的深,似一汪古井,深邃的看不到底,气息沉沉的内敛着,似乎连呼吸都沉住了。 他作出的事,向来不曾后悔,这一次亦是! 他突然扬起袖袍,挥出一道内力,打向不远处。 啪嗒——殿墙上,一块瓦片突然掉了下去。 “谁在那儿!”两名宫女警惕的绷紧身体,对视了一眼,赶紧朝着声音发出的方向寻去。 殷洛抓住了这一瞬的机会,大步奔了过去,艰难的将那沉重的木门吃力的推开一条缝。 吱呀——沉重的声音很压抑,在安静的夜里较为突兀,奢华大气的养心殿内,龙床之上,男人警惕的睁开了双眼,威严的目光犀利的射去,当看见一抹白色的小身影时,有些愣然。 “是你?” 皇上颇为意外的看着她,她突然出现于此,莫非夜王也在这里? 殷洛从两扇门的细缝里蹿了进去,刚想张嘴时,身后突然掀起一道强劲的气息,夹带着肃冷的冷意似巨龙般凶猛的袭来。 碰! 门被强势的掀开,殷洛毫无防备的被掀飞数米,摔倒在地,还未反应过来,紧随之,一抹更强劲的戾气穿过殿门,凌厉的朝着龙床击去。 “唔!”事情发生在短短一瞬间,皇上根本来不及反应,便被这道戾气掀出数米,胸口翻涌,一口鲜血喷洒出来。 这里的动静声传荡开来,引起外面太监的警惕,他们赶紧跑进来,便看见这震然的一幕: 皇上倒在地上,脸色苍白,嘴角溢着殷红的血液,不远处,是一抹突兀的白色身影,除此之外,窗户紧闭,再无任何异处。 “皇上,您怎么样!” “您没事吧?” “来人,快来人!” 太监们急匆匆的跑出去,大呼的声音引来士兵,士兵们持剑而入,团团将殷洛包围起来。 殷洛捂着胸口,虚弱的咳嗽几声,目光越过士兵看向门外,原来的位置,那抹红影早已消失…… …… 在另一座奢华阔气的宫殿内。 空气中,有阴冷的声音扬起:“那夜王好生偏生,分明你们皆是他的侄子,但他的眼中只有七皇子。” 说话的是一名中年美妇人,她乃是五皇子的生母雅妃,她保养的极好,穿着打扮十分华贵,戴着精美的首饰,摸着小指上长长的指尖片,冷声道, “七皇子从小便跟在夜王什么,要什么有什么,珍稀兵书,治世之道,什么好东西都给他,这水镜剑、恐怕也早已暗中赠给了七皇子!” 说到这些,她身上的气息好生寒凉。 分明她的儿子更为优秀,更有希望成为东陵国的未来储君,可那东陵夜却偏生瞧不上一眼。 雅妃对座端坐着一抹华贵的紫色身影,男人执着茶杯,漫不经心的在指尖把玩着,听着这番话,扯唇意会不明的嗤笑了一声,仰首将茶一饮而尽。 雅妃为儿子打抱不平,想起那东陵夜待七皇子,跟培养儿子似的,便深感不满。 正欲再说什么时,门外,一名太监快步奔走进来,在男人的耳畔迅速道: “一炷香前,皇上遇刺,凶手疑似夜王身边小宠。” “哦?”男人手掌微顿,只是须臾眸底溢出丝丝深光,遇刺?小貂?呵,事情倒是有趣了。 …… 夜王府,落枫院。 万紫阳守在床前,在将那粒药丸给男人喂下后,他便一直守着,随着夜深,他也来了瞌睡,脑袋一下一下的点着。 厉影站在旁边,目光一直落在男人的脸上,未移开分毫。 时间悄无声息的流逝着…… 也不知过了多久,那沉寂了整整七日之久的睫毛突然颤上一颤,厉影浑身一震,睁大双眼屏住呼吸小心翼翼的盯着,生怕自己一个闪神、以为是错觉。 约摸过了十多秒,男人的睫毛再次轻颤,再隐约的几下之后,缓缓撑开了双眼。 “主子!”厉影大喜着上前一步,这一声唤醒了万紫阳,万紫阳一抬头,竟见男人的眼睛打开了一条缝,激动的险些喜极而泣。 醒了! 沉睡了七日,终于醒了!只要醒来了,便没事了。 他赶紧抓住男人的手腕,替他把脉,“你已经睡了七日了,现在感觉如何?身体可有哪里不适?” 许是睡的太久,男人思绪紊乱,看着头顶上一片苍茫的白,在他昏迷的这段时间,他隐约的能够感受到,始终陪伴在身边的那抹白影。 东陵夜抿着干涩的薄唇,僵硬的侧过头,目光越过床前的人,在厢房内扫寻。 “大事不好!” 门外,一道急促的脚步声快速奔近,暗卫冲了进来,神色着急, “王爷,宫、宫中出事了!” …… 殷洛被当作特殊的刺客抓起来了,被关在笼子里,她一直和皇上求助,希望他能够去夜王府,看看东陵夜,但皇上听不懂她的哀求,士兵甚至因为她吵,撕了一团布堵住了她的嘴。 皇上受了严重的内伤,但好在御医来得及时,护住心脉,所幸暂无大碍。 他沉着目光坐在桌旁,看着笼子里活蹦乱跳的小貂,威严的目光再次沉下三分。 行刺圣上,乃是死罪! 短短一刻钟时间内,大半个皇宫的人都打着关心的名头,过来凑热闹看戏,大家围在一起,对皇上各种关心、杂七杂八叽叽喳喳、吵吵闹闹时,养心殿外,太监的通报声突然扬起: “夜王殿下到——” 第67章 让他走! 殷洛身子一怔,下意识抬头朝外看去,大殿之外,众人退开让出一条道路,那尽头、一道矜贵肃冷的墨影缓缓走来。 当真是他! 昏迷了整整七日,他竟然醒了,他竟然来了!一袭墨袍加身,墨玉冠高高束起乌发,腰间环着一块绛紫色的玉佩,迈着沉稳的步伐走来,这个男人无论何时出现、以什么样的姿态出现,都似骄阳一般引人夺目,可若是细看,能够观察到男人眸底深深压制着的一抹虚弱。 男人走近一步,众人便退开一分,进入大殿,众人只敢远观,不敢再议论一个字。 东陵夜寡淡的扫了殿堂一眼,当目光落到笼子里的那抹小身影时微顿,走上前来,看向皇上。 “今日之事,臣弟务必会查明给皇兄交待,但洛儿、臣弟今日要带走。”男人的声音很淡,仿佛他面对的不是一场刺杀,而是最寻常不过的粗茶淡饭。 官员们、后宫妃嫔们、宫女太监们不禁小声议论起来: “皇上遇刺,这只貂却诡异的出现在皇上的寝宫内,恐怕与此脱不了干系……” “这只貂乃是夜王殿下的宠儿,怎会突然出现在宫中……” “难道是奉主子之命、另有所图?” “嘘!别乱说……” 细碎的声音悉悉索索着,皇上遇刺可不是小事,即便此事牵及夜王,也必须查清,谋害天子、危及家国,乃是重中之重。 皇上正襟危坐着,一张威严的面庞一直沉着,眉宇间满是肃穆之色,嘴角抿的很紧,看向夜王的目光极其复杂,无人知晓他在想甚。 东陵夜无畏这些流言蜚语、议论纷纷,目光笔直的看着皇上。 两双目光在空气中撞上,隔绝周围的喧嚣、隔绝了所有的声音,宫殿之大但仿佛只剩二人,某些气息在对视的目光里无形的传递着,只有二人之间能懂。 寂静……足足二十多秒的寂静…… 皇上突然闭上双眼,深吸一口气胸腔大幅度起伏着压下了什么,再睁开双眼时已平静许多。 “朕给你三日。” 三日内,查出真凶,这是他给他唯一的机会,否然,他无法向众人交待。 身为皇上,拥有无上的权利,可也受到诸多限制,他相信他,也想护住他,但世人的眼睛在时刻盯着,他一旦平坦,必定引起民心动荡不满。 东陵夜拱手,“多谢皇兄。” 他走向旁侧的笼子,拂袖扫落铁锁,将殷洛抱入怀中,殷洛担心的看着他,他是什么时候醒来的?他真的没事吗? 凤九妖将她带入宫中,却陷害了她,难道是她误会了凤九妖,其实凤九妖救了东陵夜? 殷洛此时有太多的疑惑,不知从何提起,这样的场合也不适合提起,东陵夜将她拥在臂弯里,在舒爽目光的注视下,折身朝外走去。 穿过众人、走向殿门、踏出一步…… “皇上!”一名官员突然扬声喝了一声,难道就这么让夜王殿下走了?这未免太过于偏袒了? 两名官员也走了出来,跪地道:“皇上慎重!” 行刺天子,其心当诛!一味包庇,养虎为患,需三思而后行呐! 东陵夜置若罔闻,步履如常的朝外走去,正当此时,一抹魁伟威严的身影大步上前: “夜王殿下请留步,此貂行迹可疑,还请留下、协助我等查案!” 男人步伐微顿,眸底闪过冷色,养心殿外却突然冲进一批脸蒙黑巾、手持利剑的黑衣人,他们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涌入养心殿,围绕在男人的身前,严实的护住男人,锋利的剑刃对准殿中众人。 “主子快走!”黑衣人喝了一声,所有人大惊失色。 夜王殿下这是……有备而来! 在这深宫、在皇上的寝宫内,竟潜伏着这么多的杀手!夜王殿下这是想做什么!难道他真的是来刺杀皇上的! 情况紧急,士兵们速速冲了进来,呈一个巨大的圆形将夜王和杀手们包围起来。 御林军统领怒目横眉看向男人,大掌把着腰间配剑,冷声道: “夜王殿下,你这是什么意思!” 集结杀手?潜入深宫?逼宫不成? 官员妃嫔们受惊的远远站在二三十步开外,诚惶诚恐的看着这一幕。 这些年来,皇上对夜王极致偏宠信任,给封地、给兵权、更是给各种实权,亲手养成了一棵参天大树,可如今夜王羽翼丰满、竟要反咬皇上一口! 皇上这么信任他,他竟然狠得下手! 东陵夜沉着眸光冷视这剑拔弩张的场面,这场陷害来的果真是时候,只是他此时无心与这幕后之人玩闹。 男人收回目光,从容的提步离开。 黑衣杀手眼珠子转了一下,突然提剑刺向最近的一名士兵,同时大喝道: “保护主子离开!” 噗嗤! 士兵惨叫一声,倒在地上,鲜血喷溅出来,像一簇火焰瞬间点燃导火索,燃爆气氛,激战的凌厉一触即发,士兵们冲上去迎敌,御林军统领则是凝起雄厚的一掌、拍向男人后背心。 嘭! 男人的身体重重一震,不闪也不躲,硬生生的接下这一掌。 御林军统领有些愣然,夜王明明可以闪开的……他这一掌用了十成的内力,即便是功力再深厚的人,站着不动接下来也会五脏六腑俱碎,夜王殿下难道要以死自证? 可只有殷洛知道他此时的情况,在背对着众人的方向,男人的脸色已如宣纸般刷白,薄唇紧抿成一条直线,鲜红的血液从唇角溢出、滴下。 啪! 血液在她洁白的毛发上绽开一朵殷红的花,缓缓浸入皮肤,温热的液体像是烙铁一般滚烫,深深的烙印在她的心口,她的心跳、她的呼吸在这一刻像是被扼住,万物声音皆散去,她的眼中唯有东陵夜一人。 东陵夜抿紧薄唇,咽下喉咙内的血腥,抱稳怀中的小家伙,再次迈开步伐。 御林军统领准备拔剑时,一道威严冷冽的声音破空响起: “让他走!” 皇上喝了一声,像是泰山压下般森严,瞬间凝肃空气,吓的众人闭上了嘴,不敢再吭一个字,黑衣人们被尽数绞杀,尸体倒了一地,鲜血也淌了一地。 空气中,飘荡着浓浓的血腥味,男人的脚步似踩在棉花上一般虚软,可那一步一步又走得那么坚定、肃冷薄凉的背影那么宽厚、沉稳…… 第68章 他亲手杀了她 出宫的路像是一条不可跨越的长河那般遥远,每走一步,男人的呼吸便沉重一分,在无人看见的空寂之地,他的虚弱再也遮藏不住展露无遗,踉跄的撑着墙面而行,也不知走到了何处、也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倒了下去。 嘭——沉重的身体砸在地上,激起灰尘,在寂静昏暗的巷子里没有引起任何注意。 “东陵夜!” 殷洛想扶他、想推他,可她娇小的身躯使出的力气像是拳头打在棉花上,根本动不了男人分毫。 看着男人脸色苍白、昏迷不醒的模样,她的心像是悬在半空之中,下面插着一把刀子,随时会坠落下去。 “东陵夜,醒醒!” 不要闭上眼睛,不要这么死气沉沉的倒在她的面前! 漫长的七天的等待,已经在她的心中留下深刻的阴影,她害怕看见他虚弱无力的样子,害怕他闭上眼,更害怕再也见不到他醒来的模样。 在宫中的冷厉、沉稳全都是伪装的!好像一位将死之人,在临死之前发出回光返照,最后再给她深深的绝望。 醒来! 东陵夜,醒来! 东陵夜……“唔!”殷洛的身体猛然颤了一下,喉咙里涌上一股腥味,殷红的血液溢了出来,胸口翻涌的像波涛,心绪乱了一片,灵力也像汹涌的野兽,开始在她的体内四处奔蹿狂野撕咬。 很痛,但她恨极了此时的无力,三百年来,她从未有过这种无力感。 她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死,心脏像是被匕首一片一片的割着还要疼、还要难受。 男人倒在地上,微阖的眸瞳里光芒逐渐涣散、虚浮,像是灵魂在消逝…… 殷洛咬紧下唇,强行控制住体内的灵力,目光一狠,捧起男人冰凉的脸颊,吻住那张沾染着血迹的薄唇。 “唔!”男人无意识的闷哼出声。 殷洛看着这张近在咫尺的俊脸,撬开他的齿缝,舌尖探了进去,缓缓闭上双眼。 百因必有果,他护了她多回,而他、是她的报应…… …… 不知名处,黑暗中,一双眼睛陡然睁开,在黑夜里折射出阴戾的狠光。 “人界?!” 老者粗嘎的声音像是被一只手掌捏住喉咙,声音既苍老、又粗糙难听,像是拿着一把锈迹斑斑的刀子划着石块,极为尖锐刺耳。 找了那么久,没想到她竟然在人界?好好的貂族不待着,迫不及待的出去送死? “来人!” …… 这一夜,帝都和往常一样热闹、百姓们忙碌着各自的事,平常的不能再平常,可在隐约之中又似乎有什么不同…… 在一条偏僻、昏暗的小巷子里,只有惨淡的月光洒下,逆光的位置倒着一抹墨色的身影,男人躺在地上,身边倒着一抹白色的身影,夜风吹来,一阵寒冷刺骨。 不知过了多久,男人的睫毛突然颤了一下,在沉寂了足足半分钟后,又颤了颤,似沉睡多年、即将苏醒前的怔然,又过须臾,男人缓缓撑开沉重的眼皮。 入目、一片朦胧,但眼睑猛然跳了一下,在朦胧之中溢出戾色,并在短短须臾之中迅速扩散,充斥整双墨眸,甚至深深的传递到脑海里,侵占男人的思绪。 怒……滔天般的愤怒! “你醒……嘶!”殷洛听到动静声,喜悦的要冲过去,刚站起身时双腿一软摔在地上,这一摔,竟令她气喘吁吁、冷汗直溢。 分明只是一个最简单、最普通的动作,却像是耗尽了她浑身的力气。 她咬住下唇,强撑住身体的虚弱,拼命的爬向他。 爪子摁在地上,极力的往前爬,身体却猛然一痛,下一秒被凌空抓起。 “啊!”男人捏住了她,大掌狠戾的收紧,骤然紧缩的力度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她痛的张大嘴,连声音都喊不出来。 她看见男人眼中的愤怒,像是有火光在汹涌,无尽的怒火扑向她,几乎要将他焚烧殆尽! 她痛苦的颤抖着嘴角:“为……为、什么……” 为什么他的戾气会逼向她?为什么他突然之间像是变了个人一样?为什么她救了他,他却……狠戾的像是要杀了她。 东陵夜捏紧纤瘦的她,轻易的犹如捏一只蝼蚁,凌厉的目光冰冷的盯着她,沉冷的声音似寒剑般震怒: “本王养你多日,你竟是这般报答本王的!” 冷若寒蝉的嗓音像是从地狱里传来,冒着刺骨的寒,一字一句、冰冷的像一支支利箭,直射殷洛的心脏。 “本王韬光养晦、隐忍多年,只为替母妃报仇雪恨,却因你功亏一篑、毁于一旦!” 每一道寒蝉的嗓音都深深的叫嚣着死亡般的冷冽,那抓住殷洛的大掌骤然收紧。 咔嚓——骨头碎裂的声音清晰响起,殷洛痛的泪水大颗大颗往下坠落,含泪的眸光颤抖痛苦的看着他,可得到的只是男人冰冷的注视。 男人扯开薄唇,阴冷的哂笑: “不过,传闻紫电桃花貂千年难觅,更是具有令人起死回生的药效,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殷洛浑身一震,不敢置信的看向他,他竟然知道她的身份,更知道她……原来,他将她带回王府,这般好的养着她供着她,竟是为了利用她! 震惊、心痛、难以呼吸般的失望涌上心头,成为压死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原来一直以来都是她自作多情,她竟从不自知,真是好笑,活了三百年,竟玩不过一个人类。 男人森冷的盯着她,眼中溢出杀意,没有耐性的再次收紧大掌, “念在你救了本王一命的份上,本王姑且留你全尸,这便送你下去,给母妃陪……唔!” 嘭——一声闷响乍起,男人的身体晃上一晃,眼中迅速的滑过一丝清明与痛苦,无力的倒在地上,晕倒,后脑勺上有鲜红的液体溢了出来…… 后面的女子吓的扔掉了手中的木头,她、她杀了夜王?可、可是她看看、看见夜王要杀小貂,小貂是她的救命恩人,她不能坐视不管。 殷安洛慌张的爬了过去,捧起虚软如一滩水的小貂,着急的摇晃她: “小白!小白!” 第69章 死了好…… 殷洛陷入昏迷,闭着双眼虚软的倒在地上,任女子如何推、如何喊,像是死了一般没有任何反应。 殷安洛吓坏了,可当探到她还有浅浅的呼吸时,那颗悬着的心才稍微放下。 正当此时,空气中突然扬起戾气,巷子那头的暗处,黑影闪动、似有数支利箭迎面逼来! 杀气凌厉! 殷安洛察觉到不对劲,顾不得夜王殿下了,下意识抱起小白拔腿就跑,那抹戾气跃过地上的男人,疾速朝着女子追去,速度之快,犹如光影,眨眼间即将逼近。 在追上的一刹那,殷安洛突然转身拐进另一条巷子里,将身后之人甩开,赶紧逃跑。 这些巷子像蜘蛛网、杂七杂八横横竖竖的交错着,因为夜晚,这里一片昏暗,几乎看不清,此时空气压抑冷凝,正在上演着一场惊心动魄的追逐。 前方跑、后方追,戾气似锋利的剑刃疾射着,仿佛只要被追上,必死无疑! 殷安洛不敢有片刻的松懈,屏紧呼吸迈着虚软的双腿疲惫的快速奔跑,不敢停歇。 她在巷子里胡乱的穿走着,没有目的、没有方向,找到路便跑,一边跑,一边推倒竹竿筐子架子等东西,一番凌乱的霹雳哐当的声音响起,她实在跑不动了,趁着片刻的空隙,赶紧弯腰钻进一个破旧的屋子里。 屋子又小又旧,黑的伸手不见五指,她一藏进去,就有脚步声追了上来。 她赶紧捂住嘴巴,抱着小白藏在角落里,连呼吸都不敢大声。 脚步很快追了上来,有黑色的影子从小屋前走过……殷安洛睁着一双颤抖的眼睛,死死的盯着外面,心跳在这时几乎要停止跳动。 黑影过来了……近了……在靠近屋子的时候又走开了…… 殷安洛松了一口气,这时才感觉到自己的后背已经湿透了,额头上溢满汗水、心有余悸。 她从未经历过这种事,仿佛在生与死的边缘游走了一圈,在即将死掉的那一刻又被拽了回去。 “小白,我……啊!”殷安洛拉向小白,却抓到了一只手,吓的她尖叫出声。 也正是这一声,引得那些离开的人快步往回折来。 殷安洛真的吓坏了,捂住嘴巴、竟发现小白不知所踪,取而代之的竟是一个……赤裸着身体的年轻美貌的女子! 已经容不得她多想,外面有凌厉的脚步声气势汹汹逼近,情势紧急、一分一秒都危及性命,殷安洛顾不得那么多了,赶紧将自己的衣服脱下来罩在女子的身上,然后头也不回的跑了出去。 “在那里!” 那批人见到女子从某处奔了出去,“追!” 他们闪身而上,眨眼逼近女子,扬手按住女子肩头,女子惊的下意识反手抓住他,男人手掌一翻,掌心跃出一把匕首,扬手挥去。 唰! “啊!” 殷洛安摔在地上,只觉得脸颊像是火烧一般的剧痛,殷红的血液如注般的淌出。 她惊恐的捂着火辣辣剧痛的脸颊,她的脸…… 五名黑衣人追上,为首之人握紧染血的匕首,阴戾的眸子盯着地上之人。 竟然不是她? 耽误他们这么多时间,真是该死! 他反手握起匕首,正起杀意时,旁边一人按住他的手腕,低声道:“此乃人界,不可犯戒!” …… 这一夜,格外的长。 夜风拂过,一片森冷,掀起烛火跳跃、万物影子晃动,一抹黑影几个起跃,进入一条小巷内,迅速奔走过去: “主子!” 厉影得知宫中之事,却不知主子去向,急的到处寻找,未想到主子竟倒在这里、不省人事,他赶紧在男人的胸口点了几下,从袖中摸出一粒药,喂入男人嘴里。 须臾过去,男人眼帘轻颤,缓缓撑开双眼,墨眸里竟是迷茫的朦胧,像是人醒来,但三魂七魄却都丢了,眼中久久聚不拢焦点。 他仿佛做了一场大梦,在隐约之中,他听到有人在唤他,有白影在面前晃动,他想起…… 想起…… 男人似是猛然回神,下意识扫视四周,“洛儿!” 东陵夜踉跄的爬起身来,巷子里一片昏暗,宁静的悄无声息,没有声音回应他,静,周围死一般的静。 “洛儿!” “主子,小貂不在这里!”厉影赶紧道,“属下赶来的时候,它不在。” 不,她在! 东陵夜清楚的记得,他亲手拿着洛儿出宫,可他后来晕倒了,他梦到……梦到他亲手杀了她…… “洛儿!” 男人迈开步伐、急切追寻,但因体弱踉跄的跪倒在地,又挣扎着爬起身,厉影扶他、扶不住,劝他,也劝不住,男人什么都听不进去,此时在他的脑中就只有一件事,他要见她! “洛儿……唔!” 男人捂住胸口,脸色唰白的难看。 “主子,您请冷静,属下去找!属下立马命人去找!” 他现在就要见到她,立刻、马上、即刻要见到完好无损的她,要她亲口告诉他,刚才的事是他做梦!那不是真的! “洛……噗!” “主子!” 男人气血涌上喉咙,一口喷洒出去,身体踉跄不稳的后退几步、无力的倒在地上,昏迷过去的那一刻,他恍惚回想起,他一掌捏住了她的脖子,不断收紧大掌,对她含泪失望的目光视若无睹,甚至更狠更决厉的掐死她。 洛儿…… …… 这一夜,可真凉呐…… 轩窗前立着一抹冷魅的红影,男子洋洋洒洒的握着一只白玉小杯,漫不经心的晃着杯中醇酒,殷红剔透的液体似血般妖冶,液面倒映着那张雌雄莫辨的俊脸,泛着死亡般的邪肆森冷气息。 街道上的喧嚣与热闹映入那双桃花眼底,化作深深的沉,像是一潭古井,万物在他的眼里皆化作死寂,正映衬他那一身从地狱里走来般的危险气息。 他把玩着杯子,漫不经心的抿了些许。 厢房内,老鸨快步走来,低声道: “主子,收到消息,夜王伤的极重,恐怕……命不久矣。” “哦?”凤九妖笑,这倒是个好消息。 “另外,那小貂……死了,夜王亲手杀的……” 男人的手掌猛然顿住,后面的话已经听不清了,只有那个‘死’字在脑中深深回响,刹那间,眼前快速涌现出某些画面,初见时的她、为他着急的她、也是待他无情、一心记挂着东陵夜的她……死了……呵,真是个熟悉又陌生的字。 拿着酒杯的手缓缓垂下,眸光敛下,失神般的低声喃喃: “死了好……死了好啊……” 第70章 修炼成人 …… 夜色褪去,黎明到来,又是崭新的一日,太阳升上地平线,光芒洒射在大地上,温度暖暖,百姓们出来忙活,帝都又变成了一派热闹的模样。 在这片热闹之中,没有任何人提及昨晚在宫中发生的事,很明显,消息被刻意压制过,并且压制的很好,没透露丝毫风声。 夜王府,气息分外压抑。 落枫院内,更显凝重,偌大的院阁宁静的悄无声息,泛着无声的诡异,安静到连掉根针的声音都能听见,厢房内,一抹单薄的身影沉寂的躺在床榻上,男人脸色苍白,呼吸微弱,胸口只有极浅的呼吸起伏。 万紫阳和厉影守在床榻前,二人神色各异。 万紫阳替东陵夜把过脉,发现他的脉搏厚实有力,比普通人还要健壮一倍,这可是前所未有的事情。 他的脉搏平稳有力,则代表他的心脉极好,他一度怀疑自己把错了脉,一晚上也前前后后的把了二十多次,这二十二年来,东陵夜天生心脉不全,与常人有异,身体虚弱,用药续命,却在一夜之间变得和寻常人一样…… 万紫阳到现在还不敢相信,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昨夜有高手对东陵出手相助? 厉影立在一旁,紧抿着薄唇,神色沉的有些难看。 他已经派出王府所有的暗卫,在整个帝都内搜寻小貂的踪影,但一个晚上过去了,连小貂的消息都还未收到,小貂就像帝都蒸发了一样,消失的无影无踪…… 二人静默的站着,想着不同的心事,这一等,便是两个时辰。 漫长的等待流逝着,床榻之上,男人不知何时睁开了双眼,安静的看着床榻上方的床帘,静默的一言不发,要不是万紫阳不经意一瞥看见了,还在傻傻的等着。 “东陵!”他颇喜,只要东陵醒来,再加上他没把错脉的话,东陵现在已经与常人无异,体格甚至比常人更加健魄。 上天有眼,东陵活不过二十二岁的预言被打破了! 厉影观察着男人的神色,“主子,你……” 怎么醒来了,也不发一声?反而像丢失了魂魄一样静默的躺着?这和以前的主子完全不像。 万紫阳也发现了他的不对劲,难道东陵心脉正常了,心智却不对劲了? 他正打算替东陵把脉时,男人寡淡的抽开手。 “洛儿呢?”突然道出的嗓音很轻、很淡,因为睡了太久,还有点无力与嘶哑,淡然的像是无波无澜的水面,异常的平静。 厉影抿紧嘴角,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回答。 他不想让主子忧心,又不敢擅自欺瞒主子,字句哽在喉咙里,许久道不出一个字来。 男人没有再问什么,阖上了双眼,身上的气息几乎沉到了谷底,一片深深的死寂…… …… 今日的阳光格外的好,像是在无声的象征着什么,阳光应该代表着蓬勃生机、万物之始,生命的象征。 在一个偏僻的地方,搭建着一间又破又旧的茅草屋,屋子到处都有漏风,挡不住风,细碎的阳光从细缝的洞口里洒了进去,斑驳的落在一张精致的小脸上。 一个女子正安静的躺着,女子约摸十四五岁的模样,身上裹着一件又宽又大的衣裳,松松垮垮的完全不合身,裸露出来的肌肤犹如白雪般娇嫩,那张干净的巴掌小脸上美的似从画里走出一般,黛眉弯弯、眉宇气息安详,秀气的小鼻很小巧,唇瓣似桃花瓣,小小的,又泛着一丝病态的白,三千青丝随意的披散在身侧,墨黑蹭亮似一匹上好的锦布。 她安静的睡着的模样犹如一张画,即便置身于破旧矮小的屋子里,也有着令人不忍搅扰的安详。 踏……外面,殷安洛走了进来,她端着一碗刚刚熬好的药,看向床上的女子,拧了拧眉心,走了过去,开始喂药。 苦涩的药汁喂了下去,很快便喝的见了底。 殷安洛擦干净女子的嘴角,出去打了一盆水,动作轻柔的给她擦身体,做完一切之后,她早已累的一头汗水,不过她没有闲着,把门帘掀开了让太阳洒进来。 阳光暖暖,时间点滴流逝着。 “嗯……” 不知过了多久,躺着的女子眉心轻拧,无意识的嘤咛了一声,瞬间引起殷安洛的注意。 “你醒了?” 殷安洛神色微喜的俯身过去,“你没事吧?感觉怎么样?” 是谁在说话? 殷洛再半梦半醒之间,听到耳畔有一抹极细极轻的女声,像是在耳边,又像是从远处传来,时远时近、时有时无,飘忽的抓不住。 眼皮像有千斤重,难以睁开。 好累,身体很痛,像是被十辆马车碾压而过、连骨头都碎成了渣,痛入骨髓,耳边的声音却一直在呼唤她、喊着她。 是谁…… 殷洛拧紧眉心,拼尽全力的将眼皮撑开一条细缝,轻微的光线洒了进来,视线朦胧中,有一抹人影的轮廓在晃动,待眼中的雾蒙散去,她看清了面前之人。 “是……嘶……”一张嘴,嗓音竟如被火灼烧一般嘶哑疼痛。 “别乱动,你的身体还很虚弱。” 殷安洛按住她的肩膀,止住要动的她,殷洛也在这时后知后觉的发现她……有手?有身体?她变成人了?! 她抬起双手,往日毛茸茸的白爪子变成了一双细嫩纤长的小手,身躯修长和人一般,人类在她的眼中变小,而她变大了,她修炼成人了!但是虚弱无力的身体正在无声的提醒她,即便是修炼成人,她也活不长了。 她……失去了内丹,犹如人类失去心脏。 那晚的事像是一块烙印,深深的印刻在她的脑海,这一辈子恐怕都不会忘记,想起时她的心脏猛然骤缩,呼吸是那么的疼痛,那么的难受。 过去的事好像以兽形的她画上了句号,此时的她像是以人类的身份有了新的开始。 往事如烟,过去的事、便忘了吧。 殷洛闭紧双眼,将所有的哽咽吞咽入腹,再睁开双眼时,神色已经平静了许多,也才发现面前的女子脸上蒙着一块面纱,薄薄的纱布下,似有什么隐约。 “你的脸……” 第71章 重生 以前见她时,她一张脸说不上太美、但也耐看,即便是受伤的模样也别有一番坚强执拗的气息,但今日却蒙着面纱,显然不对劲。 殷安洛捂住脸颊,神色有些闪躲:“没、没什么……” 她不等殷洛多说,赶紧站起身来,“你……你休息会儿,我去给你熬些粥。” 说完,步伐匆匆的跑了出去,那着急的模样,跟身后有洪水猛兽在追赶一般急切。 殷洛察觉到事情不对劲,想追出去,但身体稍微一动,入骨的疼。 她浑身的骨头都被捏碎了,内脏也受到严重的损伤,躺在床上无法动弹,在她的记忆里,她从未伤的这般重,也从未这般疼过,来了一趟人界,她倒是破例了。 呵…… 她扯开唇角自嘲的笑了一声,像个废人一般躺在床上,连起身都困难,就算现在有个小孩子站在她面前,都能够轻而易举的杀死她。 这般活着,与死何异? 她闭上双眼,正当此时,空气中,一道苍老的叹息声低响: “唉,何必呢?” 半空中,诡异的出现了一抹红色的身影,老者穿着一件红绳编织而成的衣裳,握着手杖,发白的发间扎着红绳,正悬在半空中,居高临下的看着木板床上的女子,捋着胡须摇着脑袋,叹道: “你这又是何苦呢?” 修炼三百年早已不易,可她倒好,不仅放弃了一身的修为,还把自己的内丹给了人类,要知道内丹对于妖界的动物一说,一生只有一枚,这可是比生命还重要的东西,她竟然说给就给,真是……大方。 殷洛看着他,突然道: “我要是变成了鬼,你能帮我在阎王那里美言几句吗?”她下辈子投胎不想做妖了。 “……” 额,这还没死,就已经考虑死后的事了,难道是不相信他?他都已经出现在这里了,难道还会眼睁睁的看着她死不成? 月老飘了下来,身姿轻盈的落在地上,冷哼一声: “老夫是来给你机会的。” 殷洛微讶的看着他,“这回又要我帮你办什么事?” “咳咳!”月老没忍住,被口水呛到了。 这只该死的貂,竟然这么揣测他善良、仁厚、朴实、简素的心,他为了她苦心孤诣、劳财费神,他不知道感激也就算了,还怀疑他! 过分! 他愤然的跺脚,瞪了她一眼,要不是因为他喜欢这丫头,才不会管她。 月老扬起右手,红光一闪,一颗金色的珠子跃然于掌心,他翻起手掌拍向殷洛,‘啪’一声轻响,珠子进入殷洛的体内,发出一道金光后,消失了。 殷洛瞬时觉得体内充满力量,特别是丹田的位置,暖暖的、涨涨的,特别充实有力。 这是……内丹?但这不是她的内丹,却比她的内丹还要雄厚、还要壮实几倍,像是修炼了千八百年的。 月老随之又运起雄厚的灵力,按住她的肩膀,渡入灵力。 灵力迅速修复着殷洛的身体,短短半柱香的时间,殷洛的内伤外伤尽数恢复,身体甚至比以前更加健壮有力了。 殷洛刚才是奄奄一息、要死不活,现在却像开了外挂,身体好了,修为升了,仿佛达到了貂生的巅峰。 不过她猜的果然没错,月老先是给了她好处,然后就开始提条件了。 第一:把那一百对红绳全部收回来。 殷洛怀疑月老利用她拉业绩、破坏天上的规矩,被上头老大知道了,这才不得不来找她,要她把红绳找回来,也误打误撞的救了自己一命。 第二……这第二个条件有些机密,一般人不能轻易知晓,保密。 月老交代完毕后,又赠送给殷洛一支罗盘,说是此罗盘极有灵性,是天上之物,能够引领主人找到任何想要的东西,随后,便离开了。 殷洛收好罗盘,对了,它有名字,叫捕风。 殷洛下了床,舒服的伸展着这具全新的身体,推开破旧漏风的门,走了出去。 外面是一个空旷的院子,堆放着木柴、旧桌椅,外面是篱笆、栅栏、木门,周围看起来很安静偏僻,像是远离尘世喧嚣的避世之地。 不远处的角落里,殷安洛正在熬粥,手里拿着扇子不停的扇着,也不断的擦拭着额头上的热汗,汗水浸在面纱上,薄薄的面纱贴在脸上,一条又长又丑陋的疤痕若隐若现…… 殷安洛认真的扇着火、熬着粥,眼角余光不经意瞥到身边的一张脸时,吓的她惊呼出声摔向一旁,殷洛眼疾手快的拉住了她。 “你……你怎么出来了?”殷安洛心口砰砰跳。 她是什么时候出来的?竟悄无声息的出现在她的身边,吓死她了。 殷洛走来时有脚步声,或许是因为她太专注了,所以没有听到,不过这一拉一扯的举动,她看见了她脸颊上的痕迹。 疤痕很新,甚至还没有结痂,皮肉外翻,看起来很可怖。 “不会留疤。”陈述的语气很平淡,却有一种令人怀疑不起来的魅力,仿佛她说出的话,一定会做到。 殷安洛捂着脸颊,目光缓缓垂了下去,眉间浮起一丝苦涩,“留不留疤,于我来说都是一样的……” 从不会有人在意她,那些人甚至恨不得打死她、弄死她,她毁了脸,正好如了那些人的意。 殷洛突然有些心疼她,分明是家族小姐、身份显赫,却在宫中被太监欺负,被下人凌辱,险些丢掉性命,究竟是如何心狠之人才会对一个身为弱女子的她这般毒辣? 更令殷洛感动的是,在自身难保的情况下,她竟然救了她! 殷安洛心中充满苦楚,虽然这些年来早已习惯,可当回忆过去的时候,仿佛撕开旧伤、撒上一把盐,真实的痛几乎深入骨髓。 她捏紧袖子,身子忍不住的颤抖,殷洛突然抱住了她,她僵了一下,随之用力的抱住殷洛,控制不住的哭了出声。 “呜!” 如果可以,她宁愿她只是普通人,哪怕是日子清贫、每日为了生计奔波忙碌她也愿意,如果可以……天底下哪有如果? 第72章 私通之罪 殷安洛乃是当朝左相府的三小姐,但因是庶女,母亲性子寡淡、不争宠,不与后院姨娘们勾心斗角,导致母女两人在府中地位低下,甚至过的不如下人。 殷安洛不受宠,却与当朝七皇子从小立有婚约,七皇子的出生虽然也低微,但其极受夜王重视,导致不少人暗中嘲笑:左相府三小姐不知好歹,竟然妄想飞上枝头变凤凰! 这些年来,府中小姐们对她欺凌,下人们见不惯她,平日里各种克扣欺辱,殷安洛性子软,一直逆来顺受、不会反抗,导致连一个下人、都能够对她颐指气使。 昨夜,她外出替母亲买药,路过小巷时,偶然看见那一幕……当时她想也不想,也不知从哪鼓起的勇气,一砖头拍倒了夜王殿下,更是莫名其妙的看着小貂没了,多出了一个……年轻绝美的女子。 殷洛听完她的身世,觉得她在这种自身难保的情况下,还能为她挺身而出,颇为感动,同时也感到愤慨,殷安洛的性子太软了,不适合在那种大家族中生存, 她道:“我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你尽快回去给你母亲送药吧。” 殷安洛拿扇子的手突然一顿,眼中快速的滑过什么、一闪而逝。 “我……不、不碍事的,你身体虚弱,我等……等你好了再回去。”她低下头,声音很小。 她真的是一个不会撒谎的人,一句话、一个动作,又结巴、又慌张,令人一眼就能轻易看出来。 殷洛微眯起双眼,昨夜,她当真是为了替母亲买药才出来的? …… 帝都,左相府。 这是一座极其豪华、阔气的府邸,其建筑面积极大,座座院落修缮的精致漂亮、坐落有秩,无形的彰显着其主人的身份不凡,也是,作为当朝百官之首,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其府邸必然不会随意。 今日的府邸好生热闹,下人们聚在一起,三个两个的探头探脑、小声的议论着什么: “就是三小姐啊……真不要脸……” “身为小姐,竟然不要脸的与下人私通,还妄想嫁给七皇子殿下……” “呸!破鞋……” 今日一早,左相府发生了一件大事:三小姐与下人私通了! 更令人震惊的是:三小姐不堪东窗事发,连夜逃跑! 下人们议论起这件事,可谓是说的如火如荼、热火朝天,此时,在相府的大厅内,气氛格外森严。 主位之上,一名中年男人正襟危坐,男人约摸四十来岁的年纪,身着一袭褐色华服,一张方方正正的国字脸上布满了肃穆之色,嘴巴抿紧、眉宇威严,浑身散发着不容轻犯的威严大气。 左右的座下,端坐着多名身着华裳、佩戴首饰、打扮的精美华贵的女子,有年轻的小姐,也有雍容端庄的妇人姨娘,大厅旁边站着不少下人,他们低着头、看着跪在中间的两人,嘴里小声议论着。 大厅中央,最肃穆、最注目的地方,一名妇人跪在地上。 妇人穿着一袭洗的发白的衣裳,头发只由一只简单的木簪挽起,脸色苍白、带着病态,但腰杆却挺得笔直,即便顶着无数双异样的目光,她的脸上也没有丝毫惧意。 旁边跪着一个穿着粗布衣裳的下人,从跪在这儿开始,身体一直在发抖,嘴里不断的喃喃着: “老爷饶命!是三小姐勾引了奴才,是三小姐……奴才是无辜的……老爷明鉴,老爷饶命啊!” 此事还得从今日一早说起。 早晨,丫鬟去伺候三小姐起身,发现三小姐不知所踪,床上却躺着一个陌生男人,更令人震惊的是,男人浑身赤裸、衣服扔了一地,床单上还有一滩褐色的血迹! 随后,在相府西厢的偏僻处的狗洞里,发现一枚褪了色的铜簪,疑似三小姐从此处逃跑了! 相爷得知此事,连早朝都不去上了,派人去宫中请假,他则第一时间处置此事。 殷士华端坐在主位上,居高临下的俯视着那下人,威严的冷厉道: “是你主动去三小姐厢房的?” 下人吓的赶紧摇头,慌张的解释道: “是……不,不是……是昨晚!昨晚三小姐说,要奴才去帮她搬东西,可奴才一到三小姐房中,三小姐竞对奴才……对奴才……奴才也是个正常的男人,一时忍不住……老爷饶命!奴才知错了,老爷饶命啊!” 碰!碰——他慌措的磕着头,脑袋重重砸在地上,很快溅出了血迹。 周围的下人们议论纷纷。 三小姐当真不要脸,和七皇子殿下的婚约只差三个月了,竟然这么饥渴,给皇室抹黑,给相府抹黑,丢脸! 殷士华复而望向旁边的妇人。 “人呢?”质问的语气,这人,自然指的是三小姐殷安洛! 妇人昂首挺胸的跪在地上,目视前方,不卑不亢的说道: “我相信洛儿绝不会做出这种事,有人陷害她,相爷也不会替我们母女做主,作为母亲,我又怎会让自己的孩子在此受辱?” 即便是背负着与下人私通的罪名、逃离这座黑暗水深的相府,她也不情愿孩子背负着不存在的罪名,遭受这些人的侮辱。 座中,一位衣着华贵的美妇人淡笑出声,语气幽幽的说道: “巧贞妹妹啊,看你这话说的,岂不是将老爷说成了栽赃嫁祸、故意诬陷、是非不分、黑白颠倒的瞎子了?“ 一句看似劝导的话,可真是替妇人将座上的一家之主得罪的透顶。 妇人不解释,也不屑解释,笔直的跪在那里,身正不怕影子斜。 一位容貌美丽、气质尊贵的妙龄女子拨弄着圆润的指甲,笑道: “柳姨娘,您让三妹跑了,岂不是正稳坐了这私通之罪?您若是当真为她好,就不应该心虚呀。” 她甜甜的笑着,说出的话像是无形的利刃,伤人亦是于无形之中。 “爹,您说女儿说的可有道理?” 男人紧抿着嘴,脸色很难看,相府出了这等丑事,若是传了出去,他身为丞相面子该往哪挂?在朝堂之上如何立足?外人百姓指不定会戳着他的脊梁骨咒骂。 男人攥紧手掌,强压着胸腔的怒火,沉声道: “来人,将这不知检点的逆女给我抓回来!” 回来之后,他必定好生‘收拾’她! 管家领命,即刻出去点拨人手,正当此时,外面,一个下人快步跑了进来,不知是因为震惊、还是意外,喘着粗气指着外面气喘吁吁道: “老爷,三、三……三小姐回来了!” 第73章 你方才说什么 嘶! 众人一震,无数双目光齐刷刷的看向门口,简直不敢相信所听到的话。 三小姐与下人私通,闹出了这么大的笑话,跑都跑了,竟然又回来了?这下可好,连抓人的功夫都省了去,直接能够观看这场空前未有的大戏了! 众目睽睽之下,厅外,一抹纤细的身影迎着无数双鄙夷、贬斥、不屑的目光,缓缓走来。 女子着着一袭白色的衣裳,浑身上下除了头上那支发簪外,再也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那张并不惊艳的小脸看似普通,可越看越耐看,看似平常,但走来的步伐沉着稳重,毫不怯懦的目视前方,骨子里散发着自信张扬的气息,令人不容忽视。 当她走进来的那一刻,所有人都晃神了。 他们怎么突然觉得、三小姐似乎变得不一样了?但是细看,还是那张脸、那眉眼、那副模样,和以前一模一样、没有任何不同之处,可在隐约之间,到底哪里变了呢? 女子迈着沉稳的步伐,淡然从容的走进大厅,径直走向妇人,弯腰扶起妇人。 “洛儿……”妇人震然的看着她,也在瞬间抓紧了她的手臂。 这是她的……洛儿?! 女子微笑着颔首,示意她安心,随即看向高座之人,淡声道: “父亲,怎么大家都在这里,是发生了什么事么?” 很平静的声音像一汪无波无澜的水面,但是在所有人的心里、激起了惊天骇浪般的波澜。 从前三小姐说话都不敢抬头,见了老爷,跟老鼠见了猫似的,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可今日竟像是变了个人一样,这是三小姐? 相府主母温和的笑道: “我就说此事定有误会,看,三小姐回来了,这事啊,还是让三小姐亲自来解释解释吧。” 看似慈祥的辩护,实则已将所有的问题全部推到三小姐身上。 这捉贼捉赃、捉奸拿双,三小姐亲自回来了,这事都不用查,直接宣判结果了。 “三小姐,奴才是无辜的!您高抬贵手、饶奴才一命吧!” 下人惊慌的跪扑到她的身边,抓着她的衣摆苦苦哀求道, “您昨晚实在是太热情了,奴才按捺不住才……才……奴才不是有意的,三小姐饶命啊!” 他一边说着,一边着急的磕头,那慌张惊恐的模样、直接坐稳了殷安洛的‘罪’。 “唔。”女子慵懒的偏偏脑袋,睥睨着地上的下人。 这下人约摸三十来岁,皮肤黝黑,面貌丑陋,常年干粗活皮肤粗糙的很,毛孔有芝麻大,实际三十岁,看上去苍老的有四十来岁,这种又老又丑、身份低贱的男人,殷安洛竟然看得上? 她撩起脸侧的碎发,疑惑的问道: “你在说什么?我怎么不太明白?” 额——众人愣了一下,满目诧异的看着那站在中央的女子。 三小姐这是想……蒙混过关? 可这事发生了不假,想赖也赖不掉的! 一个年长的嬷嬷二话不说,直接抱着一张床单走了进来,扬手一展铺开在地上。 哗啦——白色的床单上,那团暗红色的鲜血赫然入目,像一根针,十分扎眼。 空气中响起了嘈杂的议论声: “看,证据确凿,奸夫也在,三小姐还想赖账?” “有凭有据、铁证如山,三小姐这下就算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她跑了又回来,莫非还想着嫁给七皇子?呵,做春秋大梦……” 铁证在此,三小姐还能如何狡辩?床单是她厢房的,血也不假,还厚着脸皮不承认,一定要将这些证据都搬出来、才会承认?众目睽睽之下,何必将事情闹的那么难堪? 女子走了过去,拾起床单看了一眼,淡笑: “我竟不知这是血?” 众人一愣,那下人也愣住了,所有人都用一种怪异震然的目光她,殷安雅坐直了两分: “三妹此话何意?” 这不是处子之血,还能是什么? 女子抓起地上的下人,在众人不解、下人懵逼的情况下,突然拔下头顶上的木簪,对着下人的手直接戳去。 “啊!” 木簪插进下人掌心,鲜血顿时溅了出来,殷红的液体洒在床单上,刺目的红,也与之前的那团暗红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一团血又暗又褐,一团血又红又艳,对比之下,之前的那团血显得很假。 女子抬起右手,拉下衣袖,那嫩白如藕的手臂上,一枚殷红的守宫砂映入众人眼帘。 她看向上位之人,直接问道: “敢问父亲,陷害主子,是何罪名?” 以下犯上,陷害罪再加一等,处以家法,不论生死,直接赶出王府。 那下人似乎慌了,赶紧挣脱了手跪在地上: “三小姐,您不要将奴才推出去背锅啊!奴才闭嘴,奴才什么都不说,奴才日后绝对不再踏入您的院阁一步,还请三小姐看在……看在我们一夜欢好的份上,饶奴才一……啊!” 女子抬腿就是一脚飞去,踹的那下人飞出数米,一脑袋撞在了柱子上。 在场所有人目瞪狗呆,不敢置信的看着那淡定收回脚、拍着衣摆的女子,只觉得像是看见鬼了一般……惊悚。 下人撞懵了,脑袋嗡嗡的响,还没反应过来,便被一只小手抓住头发,被一道力度拖拽的直接朝前扑去。 碰——杀猪般的惨叫声乍起,下人被摁在墙柱上。 女子踩着他后背的脊梁骨上,目光很淡的看着他,“你方才说什么?” 下人痛的挣扎,却像被钉住了一样,四肢再怎么挣动,人被摁在柱子上,越是动一下,踩在背上的那只脚边越重,也越发的痛。 他痛苦的被迫仰起脑袋,声音颤抖的说道: “三小姐饶命,请看在我们一夜欢……啊!” 还未说完,身体飞出数米,女子揪住他的头发,一阵拳打脚踢,打的此人连连嚎叫、犹如杀猪,震慑的所有人目瞪口呆、忘记反应。 一顿爆揍! 下人被揍的鼻青脸肿,鲜血口水混在一起直往下淌,一张脸肿的流血,早已看不出原本的模样,一声惨叫还没叫完,又是更狠的一拳砸下,下人痛的直喘粗气,上气不接下气,连呼吸都快喘不过来了。 “饶……饶命……啊!” 再这样打下去,他一定会被打死的。 他也是拿钱办事,他做这一切都是为了银子,要是失去了性命,他拥有再多的银子都是空谈。 他颤抖着嘴唇淌着血水,痛苦的声音细若游丝: “奴才招……是……是大……” 第74章 殷洛,留下吧 “是……大……” “没想到此事竟当真有内幕!” 一道威严的喝声突然扬起,主位之上,着装雍容华贵的妇人拍着桌子,冷厉道: “在老爷的眼皮子底下,竟敢搞小动作!” 这突如其来的一喝,吓的所有下人身体一颤,赶紧把脑袋低下三分,那下人话到嘴边,也硬是被吓的哽住了。 大小姐殷安雅冷声道: “爹,这里人多,为了相府的面子着想,不妨将此人押下去,私下审问,到时再公布结果!” 大庭广众之下,公然议论此事,成何体统?若是传出去,还以为他们相府不严谨,此事牵及到三小姐,还需稳抓证据,用事实说话。 殷士华沉着脸坐在那里,没有说话,殷夫人打量着老爷的脸色,目光转了转,忽然扬声便道: “来人,将此人拖下去,严加审问!” 管家即时被旁边的下人使了记眼色,两个下人大步走了上前,一左一右的架起那浑身是血、精神恍惚的下人,直接大步往外拖走,只留下地上那滩血,好生刺目,以及那立在众人中央的女子,背影单薄却挺直冷凉,泛着不容轻犯的戾气。 那人被拖走,大厅内的气氛也安静下来。 此事应当没有再查的必要了,因为……再查也查不出结果,结果也显而易见,在下人要招的时候,殷夫人这般阻拦,若非没有鬼才怪。 这么简单的事情,女子能够想到,那座上的一家之主必定也能猜到一二,只是、要看他肯不肯为殷安洛做主了。 但结果显而易见,她失望了…… 殷士华在沉寂了许久之后,威严的扬声道: “此事既有误会,在查清之前,不许再议,若是让消息传出去半分,你们自会知晓后果!” 他冷冷甩袖,起身离开。 下人们低着脑袋,心中腹诽,嘴上不敢议论,殷夫人与大小姐对视了一眼,用眼神交流着什么讯息,女子平静的站在原地,一张精致的脸庞上没有任何神情波动。 事情结束了,众人也散了。 在相府西厢最偏僻一隅,坐落着一座矮小、破旧的院子,一棵枯黄的树木挨着墙头长出,叶片发黄枯死,院内三间小房子破旧、墙垣上全是漏风的洞,院内长满嘈杂,看起来十分荒凉,而在这种地方,竟然住着人。 殷安洛与她的母亲‘住’在这里! 从大厅离开,柳巧贞跟在女子的身边,来到偏院,这一路上她一直在看身边的女子,话到嘴边、又默默的咽了回去,又张开嘴角、欲言又止。 一路无言。 进入冷院,柳巧贞终于忍不住了,尝试性的唤了一声: “洛……洛儿?” 分明是她熟悉的女儿,可今日竟是别样的陌生,就连唤这两个熟悉的字、也变得拗口。 她的洛儿从来都不是这样的。 “娘!”空气中,第三道声音突然响起,房门打开,一道白色的身影冲了出来,扑进妇人怀中。 两张一模一样的脸庞! 两人穿着神似,装束一样,特别是那张脸,仿佛是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柳巧贞震惊的看着两个‘女儿’,即便是身为母亲,她也难以分辨出自己的孩子,她们实在太相似了,相似到挑不出任何不同之处。 “娘,您没事吧?他们有没有为难您!” 殷安洛紧张的抓着妇人的手臂,着急的上下左右检查着,她一走了之,却扔下母亲独自面对一切,她不孝! “对不起,娘,我不应该抛下您一人,对不起……” “洛儿?” 柳巧贞震住了,确定身边之人才是她的孩子,可那个……嘶!再看去时,那女子竟换了一翻姿容,与洛儿的长相不同,却绝美的似从画中走出来的一般,她穷尽一生、近四十年来,从未见过如此美丽的女子。 她是在太震惊了,这一桩桩、一幕幕,跟说书一样不敢置信。 事情跳跃太大,她的思绪跟不上。 其实就连殷安洛也不敢相信。 在城郊的时候,她说了自己的遭遇,救下的这名女子竟然要帮她,更是直接将她带回相府,才有了大厅内那精彩翻转的一幕。 “娘,这位姑娘是我的……朋友,她也姓殷。” 殷洛礼貌的点头,“夫人好,我是殷洛。” 殷洛,殷安洛,她们的名字就只相差一个字,年龄也相仿,她救过她,她也救了她,说来,她们倒真是有缘分。 “你、你好……”柳巧贞还呆呆的,没有反应过来,她还没有想明白,两个人为什么会那般的神似。 殷洛看向殷安洛,“你的事情我已经替你摆平了……有缘再见。” “殷洛!”她刚转身,殷安洛便叫住了她。 她还有一身的伤、没有养好,又被一群身份不明的黑衣人追杀,她如果就这样离开,能保障安危吗?如果再次受伤,没人救她,如果…… 殷安洛有太多的担心,尽在双眼之中。 她想挽留她,可她该拿什么挽留?她连自己都保不住…… 殷洛抬眸看着昏暗的天色,突然之间倍感迷茫,天地之大,貂族回不去,她该去何处?又该怎么办? 她很迷茫,失去了方向,天下之大,竟寻不到容身之地。 殷安洛心思很敏锐,从那抹单薄的背影上,隐约察觉到一抹孤寂的气息,她不知从何处鼓起勇气,大步上前: “殷洛,留下吧!” 这里虽然条件差,日子苦,但那些追杀的人一定不敢贸然跑到相府的,在这里她会很安全。 柳巧贞像是察觉到什么,劝道: “殷小姐,你倘若无处可去,不嫌弃这院子破小,我们母女俩很欢迎你!” 她们真诚的挽留她,虽然自己的境遇艰苦,但愿意尽己所能的去帮助她。 殷洛失笑一声,觉得殷安洛母女两人在相府内落得这般境遇,并非没有原因,全府的人等着看笑话,有人陷害、却得不到一家之主伸张公平,她们不但没有反抗,却一直忍气吞声,久而久之,人人都当软柿子捏。 换做是她,今日之事必定不会这么简单结束! 正当此时,院外,有几道脚步声夹杂在一起,伴随着首饰碰撞的清脆声、一起传来…… 第75章 你敢打我? 四名丫鬟的随同之下,走在最前方的女子好生显眼,穿着华贵、佩戴着金步摇,腰间环着精致的玉佩,巴掌小脸略施粉黛,很是漂亮,气质尊贵,微扬着下巴,有着浑然天成的傲气凌人。 是相府大小姐,也是方才在大厅之上,扬言喝止押走下人之人。 她走来,阵仗不小,‘殷安洛’的身后,站着一名蒙着面纱的女子,女子见到来人,竟像是老鼠见了猫一样害怕,更是倒退半步,低着脑袋躲在‘殷安洛’的身后。 ‘殷安洛’双眸微眯,面不改色的看着这批浩浩荡荡走来之人。 两个丫鬟抬着椅子,一个丫鬟端来茶,殷安雅悠闲的抿着茶水,享受的眯起双眼,啧啧的轻叹一声: “三妹,尝尝这上等的好茶?” 她递出茶杯,就像给只畜生递零食一样随意。 所有人都站着,唯独她坐着,就连柳巧贞和殷安洛也畏畏缩缩的站在旁边,不敢说话。 殷洛立在原地,淡笑:“大姐多喝些,省的以后没机会再喝了。” 殷安雅动作顿怔,随之蹙紧柳眉,之前在大厅之上,她便顿觉殷安洛不对劲,私通下人一事结束之后,她特地过来一趟,就是想亲自看看,没想到、她果真像是换了个人一般。 竟敢用这种态度与她说话? 呵! 啪——她重重的放在茶杯,清脆的声响震动空气,气氛顿时压抑,像是压着一座沉重的山脉,令所有人心头一紧,窒住呼吸。 “三妹好大的口气!”殷安雅折身而起,缓步行至殷洛面前,近距离的盯着她。 以往见了她,便跟耗子见了猫一样的殷安洛呢?竟然敢抬头看她? 她偏生不信,眸中暗含冷光的盯着她,企图用气势压倒她,然,殷洛绕过她走了两步,走到她的位置上坐下了。 殷安雅:“……” 殷洛靠着柔软的椅背,舒适的搭着扶手,那享受的模样、和方才的殷安雅有的一比。 殷安雅见了,脸都黑了。 今日的殷安洛这是吃错药了?还是以为逃过了这一劫,以为能够嫁作七皇子妃,飞上枝头变凤凰,便目中无人、不将她放在眼里了? 她暗暗冷笑一声,将脸颊的碎发撩至耳后,声音幽幽: “三妹,这皇室最讲究的便是面子与威严,更是容不得一丝污点,今日相府之事、宫中必定很快便能知晓,你与七皇子殿下的婚约、怕是要不作数了。” 啧,一场春秋大梦恐怕要落空了,七皇子?皇家?正妃?尊位?统统都化作一团云烟消逝吧。 倘若殷士华要点脸面,必定会摆平她与七皇子的事,毕竟只要她嫁入皇室,能够稳固左相的地位,殷士华何乐而不为? 殷洛悠闲从容的拨弄着指甲,悠闲的笑道: “大姐,这次我是没有捉住把柄,下次小心些呢。” 唰——殷安雅的脸色乍然变了,眼底有什么一闪而过,又迅速恢复淡然: “你在说什么?”她怎么听不懂。 殷洛笑,这么明显的事,硬要她戳穿?有些事说开了难道不是自找尴尬么? 她掏掏耳朵,懒散的赶人,“我困了,无关之人退下吧。” “……” 丫鬟们看着那坐着的女子、目光仿佛见了鬼,殷安雅更是气得不轻,她堂堂相府大小姐,还被殷安洛这个庶女赶着走? 她是太久没有教训她了么?一日不见,尾巴竟翘到天上去了! 她目光一厉,即刻大步上前,按住殷洛的肩膀,刚想将人拎起来,却被一只小手反扣住手腕。 “嘶!”好痛!捏住她的那只小手像是铁块,险些要捏断她。 殷安雅吃痛也愤怒,扬起空闲的左手,对着那张脸狠狠扇去。 啪——一声脆响,震的空气久久回响,女子的脑袋用力的偏向一侧,发髻歪了,有两缕掉了下来,金步摇松垮的掉在地上,空气一片死寂。 死一样的静寂…… 丫鬟们瞪大双眼,不敢置信的看着这一幕,她们的小姐竟然被……被三小姐打了?! 柳巧贞和殷安洛也震惊了,她们纵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殷洛的脾气竟然这么暴躁! 或许是因为经历了某些事,殷洛的心境发生很大的转变,她不再像从前那般活泼好动,更沉默、更冷静,也更加的暴戾。 这世间之事并非付出就有收获,心是各自的,付出难以对称,谁待她好,她便待谁好,谁待她不好,她便十倍奉还! 殷安雅僵硬的站在原地,只觉得耳中嗡嗡作响,脸颊痛到麻木,她捂着脸颊,怔怔的扭回脑袋: “你……你敢打我?”扯动嘴角扩散出浓烈的血腥味,连嗓子都哑了。 殷洛甩着发红的掌心,淡声道: “大姐带着这么多人来偏院,莫非是特地来让我打的?” “你!” 她的言外之意便是:殷安洛生性软糯,身边又无‘帮手’,是不可能打殷安雅的,这话说出去,没人会相信。 殷安雅得知自己这是被殷安洛摆了一道,气的她眼睛都红了,捂着脸就要愤怒的冲上去,可当看见女子目光一戾,再次扬起手掌时,她的步伐硬生生的止住了。 女子的目光像是一把无形的利刃,悬在她的后颈上,她僵在原地,双脚似有千斤重,再也迈不出一步。 对上这双深邃不见底的目光,她的心里竟控制不住的涌出一股惧意……她怕殷安洛?不,不可能!不会的! 殷安雅怔然的捂着脸倒退三四步,她不是害怕,绝对不是! “殷安洛,你敢打我,你等着……你给我等着!” 她捂着脸跑出偏院,愤怒的跑走,为了挽留一丝面子,不忘放下狠话,四个丫鬟见了,也赶紧跟着跑了出去。 一行人来时气势汹汹,去时落荒而逃,前后差距极大。 柳巧贞母女震然的看着这一幕,多年来,她们还是第一次见到大小姐这般,平日里,相爷很宠大小姐,从小到大更是没打过大小姐一下,更别说是一巴掌扇在脸上……这多伤自尊。 殷洛回头看向母女两人,“不该反抗?不该还手?” 第76章 殷洛,你帮帮我吧! “我……”殷安洛刚张开嘴角,便哽住了,缓缓低下头,眼帘浮现懦弱与自卑。 她……她不敢……她挣扎过,反抗过,但每一次都会换来更加严重暴戾的对待,为了母亲,为了活下去,她不得不忍气吞声、苟延残喘。 妇人眼中涌出很浓的愧疚,说来,是她没用,倘若她争口气,也不至于落得这般境地,是她牵连了孩子。 她心中酸楚,有泪奔涌: “洛儿,是娘没用,娘对不起你!” “娘!”殷安洛从未责怪过她,甚至因为有一位这么心善、明事理的母亲而感到骄傲,她可以无所畏惧,但是为了母亲,她有了软肋。 她突然冲到殷洛面前,满目诚挚的恳求道: “殷洛,你帮帮我吧!我想离开左相府,带我娘一起离开,永远都不要回来,我知道你很厉害,也知道我的要求很过分,但……但我……” 说道后面,她语无伦次,竟不知该如何表达。 与其说殷洛很厉害,不如说殷洛是她唯一的希望。 这些年来,她忍辱负重,等待着成亲的那一日,能够光明正大的离开左相府这个是非之地,但很明显有人在暗中阻止她,她不知所措,唯有求助殷洛。 她希望殷洛能够帮她,就三个月。三个月后,便是她与七皇子的成亲之日。 殷洛明白她的意思,也不会拒绝她。 她脸上的疤是因她而伤,又救了她一命,此时又收留她,于情于理,她不会拒绝。 她点头,“日后有何事,唤我便是。” 殷安洛高兴极了,仿佛在一片没有尽头的黑暗里、看见希冀的阳光,本是一条路走到黑,但殷洛在中途拉了她一把。 柳巧贞赶紧去收拾房间,供殷洛暂住。 偏院的房子很矮很旧,只有寥寥三间,柳巧贞住一间,殷安洛住一间,还有一间是堆放杂物的地方,即便是收拾出来了,也没有床榻,于是,柳巧贞和殷安洛住一起,腾出一间房单独给殷洛,即便殷洛拒绝了,但还是拗不过柳巧贞,不得不住下了。 厢房很小、很旧,床榻桌椅柜子的木头发黄古旧,被白色的细虫子蛀的很多小洞,除此之外,再没有一件多余的家具,虽然寒酸,但收拾的干干净净、一尘不染。 殷洛站在窗前,院外一片荒凉,视线被高墙拦住,远处是坐落有秩重重叠叠的院阁,她的掌心静躺着一枚纯黑色的罗盘。 罗盘很小巧精致,上面刻画满了密密麻麻的纹路,一枚黑色的指针在漫步目的的转动着,一会儿指北、一会儿指南,没有焦点,就如同她的心那么茫然,寻不到方向。 她想回貂族,但貂族为了保障至纯的血脉,守卫森严,她必须集齐她本身的灵力,才能回去。 那一百对红绳,其中的一条系在……他的手上。 想到此处,她的眸底溢出一缕复杂的目光,但在敲门声响起的时候、尽数压了下去,瞬间恢复若无其事的模样。 扣扣——是厨房的下人送晚饭过来了。 一碟馒头,两碗飘着菜叶的清粥,便是一顿晚饭。 下人放下碗碟,转身要走,一道冷声突然响起:“等等!” 下人突的一惊,吓了一大跳,抬头便对上三小姐那寒蝉的眸光,惊的她赶紧低下脑袋,之前就听大家议论,三小姐变得和以前不一样了,好像是真的。 殷洛扫了眼桌上的东西,“大小姐也是这般膳食?” 下人一哽。 大小姐是嫡女,三小姐是庶女,她竟想和大小姐有一样的待遇?简直做梦,有的吃就不错了,还想挑,小心连馒头都没有! 当然,下人也只是腹诽,不敢说出来,低声道: “三小姐,这是管家的吩咐,奴才也是按命令办事,还请您不要为难奴才。” 管家?又是那个很听夫人话的管家? 殷洛提步朝外走去,离开时,突然问了一句:“刑房在何处?” …… 偏院里,殷洛离开了,殷安洛和柳巧贞很担心,几番想要出去,又不知从何处寻起,来回走动着,柳巧贞突然发现了不对劲之处: “洛儿,眼下并无外人在,你怎么还戴着面纱?” 之前在外面,有其他人,为了防止不暴露身份,戴着面纱,她能够理解,可现在就只有她们娘俩。 殷安洛下意识捂住脸颊,目光闪躲。 柳巧贞发现不对,伸手就要去揭,“娘看看。” “娘,我没事!” “你难道要瞒着娘吗?” “娘,我真的没……”唰啦——指尖不小心勾掉面纱的绳子,遮掩掉了下去,露出的那张巴掌小脸上,一条有手指长的刀疤似蜈蚣般丑陋、赫然入目。 …… 正厅。 本是威严的厅堂,却不断的有嘤嘤的低泣声响起,殷安雅正捂着脸,在父亲这里告状。 “爹,您一定要为雅儿做主啊,我只是好心的去看看三妹,可她竟然像头疯狗似的,二话不说就打了我!” 她的脸肿起了一边,浮现着清晰的巴掌印,左右两边极为不对称,连五官都扭曲了。 她哭的梨花带雨、上气不接下气,令人好不心疼。 殷士华沉着脸坐在那,嘴巴紧抿,神色阴翳,放眼帝都,谁人不知殷安雅是相府的嫡长女,更是从小被他费心尽力的栽培,他没有儿子,将嫡长女当作继承人来培养,打了殷安雅,便相当于打他的脸。 上午的事刚刚过去,这个不安分的殷安洛! “来人,将三小姐叫来!” 话音刚落,厅外,一道淡然的声音应了他的话: “父亲寻我何事?” 说曹操、曹操到,殷洛来了,只不过她手里还抓着一个人,一个穿着下人服饰、满目急切恐惧的男人。 这般阵仗顿时引起大家注意,三小姐这是什么意思? 殷士华盯着她,“何意?” 这个下人所着衣裳、乃是左相府的,他是左相府的下人。 殷洛淡笑: “我关心私通一案,特地去刑房看看进度,没想到此人竟拿着匕首、横在嫌疑犯的脖子上,敢问父亲,取人性命是审案手段之一?” 第77章 是他一手造成的 “……” 这只要稍微有点眼力见的人都应该知道,这分明是想杀人灭迹、埋没事实! 看来三小姐真的是被陷害的,而这陷害之人……就是相府中的人。 只要查出指派这名下人的幕后之人是谁,便可寻出真正的凶手,但结果再一次让殷洛失望了。 殷士华威严的沉声道: “私通一事为下人一手捏造、臆想而出,是为不实,又因污蔑主子,以下犯上,来人!将这两人处以家法,无论死活,统统扔出相府!” 命令落下,那不断求饶的下人被强行拎走了。 他身为一家之主,自然拥有过人的睿智与心机,不可能不知道这幕后之事,只是他不愿替殷洛做主罢了,与其说是不愿,不如说他根本没把殷洛放在眼里,殷洛卑微的份量,还不足以令他替她伸张公平。 人啊,就是如此的现实。 殷洛并未埋怨,私通一事解释清楚、证明清白即可,若有下次,定不轻饶,以及那些属于她的东西,她都会一点一点的要回来。 弱者没权利索要公平,埋怨也没用。 殷洛看着男人,道:“父亲,我作为相府三小姐,却日日食不果腹,不知这话传出去,外人会如何作想?” 下人们诧异的睁大眼,三小姐竟然与老爷……谈条件? 三小姐先是打了大小姐,他们已经很震惊了,没想到三小姐连老爷都不怕?!这还是以前那个战战兢兢、唯唯诺诺的胆小鬼? 殷安雅也愣住了,在她的印象内,父亲高大、威严,在朝堂上更是拥有无人能敌的高位,一言一语极有份量,所有人都对他毕恭毕敬。 和她被打了相比,殷安洛和父亲说话的态度与方式,才是最令她震惊的。 “偌大的相府,竟连一个人也养不起?还是说,父亲见不起七皇子,便故意贬低准七皇子妃?” 看似漫不经心的一句话,直接指责殷士华看不起七皇子。 这可是得罪皇室的大罪!若是被有心人听了去,还以为他这个位高权重的左相想翻了天! 殷安雅借父亲之名发挥,指着女子便冷声训斥道: “殷安洛,你在胡说什么!爹的英明岂是容你诋……” “父亲没有教过你,别人说话,不能插嘴么?” 殷洛以一种颇为挑剔的目光打量着殷安雅,那眼中的不屑,让殷安雅瞬时有一种自己是跳梁小丑的错觉!明明她是嫡长女,怎么却一而再、再而三的被殷安洛训斥了?可她竟然恼怒的道不出驳斥的话来! 高座之上的男人眯起双眼,居高临下的打量着殷洛,浑浊沧桑的眼中沉沉的弥漫着什么,深的令人捉摸不透。 殷洛没时间在这里和他废话,她饿了一整天,想吃饭了。 她淡声道: “父亲,在我还没有嫁入皇宫之前,您应该明白,我未来的身份,以及能够带给您的荣耀,哦对了,倘若您认为皇室想取消这门亲事的话,应该也知道,若是要取消,早就取消了,不必等到现在,您三思。” 她说完想说的话,便离开了,留下一大厅僵硬石化的下人,站在那里跟木头似的。 “爹,您看她!”殷安雅怒火的握紧拳头,“她根本就没把您放在眼中!” 身为低贱的庶女,不好好夹着她的尾巴苟且偷生,竟敢这么张扬、这么放肆,简直要翻了左相府的天! 然,男人极沉的眼中并没怒火,而是看着女子离开的背影,曲起的指尖若有所思的敲击着桌面,声音很沉,一下、又一下…… …… 帝都另一处,夜王府。 偌大的王府内,气息乃是压抑的沉,下人们低着头、默默的做着该做之事,气氛很静,静到诡异,最压抑的莫过于落枫院,分明有人在,却是死寂般的沉。 床榻之上,男人静躺着,阖着双眸,胸口起伏很微弱。 他在睡,一天一夜下来、他都在睡。 万紫阳立在床榻前,目光凝重,他知道他是清醒着的,只是不愿醒来罢了,可迟早都该有醒来的一天,不是吗? 东陵萧也在守着,他很担心,但该说的话都说了,也未见九皇子掀一下眸子, 这一日下来,厉影将似有能找的地方、全都找了,派出所有的暗卫,将帝都掀了两遍,也未能寻到小貂的踪影,天下之大,小貂似人间蒸发、消失的无影无踪,可即便是死了,竟连尸体都寻不到。 “唔……”床榻上,男人的眉宇突然拧紧,似是梦到了什么,倏地睁开双眼,翻身匍匐在床沿,“噗!” 突然喷出的一口鲜血带着暗黑色。 万紫阳赶紧在男人胸口点了几下,从袖中取出一粒白色的药丸喂下,男人推开他的手,继续躺回床上,沉默的阖着眼眸,不吭一声。 万紫阳拿着药丸、无奈的站在床前,知晓他性子倔,他不吃,他掰开嘴强行喂也行不通,唯有无奈的叹了一声,把药放在床头。 两人又守了须臾,见男人呼吸逐渐平稳下来,才离开厢房。 吱呀——动作很轻的关上房门,走到院中,东陵萧终于忍不住担心的问道: “万叔叔,我九皇叔他到底怎么了?” 那晚,宫中的事得到刻意压制,知晓的人少之又少,当他收到消息时,九皇叔已经颓然不振。 万紫阳垂眸,愧疚之意弥漫上眼帘。 说来,这事全部都应怪他。 那晚,他将桌上突然出现的拿瓶药喂给了东陵夜,他本以为那是一粒连他也练不出的上上乘好药,能够救东陵一命,却没想到在这药中,暗含着乱人心智的一味药引。 这味药在东陵夜最虚弱的时候,吞噬了他的心智,牵扯出他深埋在心底的痛苦,将第一眼所见到之人当作不共戴天的仇人……他亲手杀了她,却是他一手造成的。 万紫阳行医多年,救人无数,从来无愧于心,这件事却像一根刺,扎在他心底最深处,伴随着他的呼吸而起伏着,每一分每一秒都痛入骨髓。 他错了……他彻底的错了! 第78章 夜王离开帝都,退居封地 …… 殷洛回到偏院时,伙食已经变了,稀饭馒头变成了荤素搭配的膳食,六个菜有汤有肉,说不上极好,但与之前的相比、已经好很多了。 说来,殷士华也是个聪明人,知道殷洛嫁作七皇子妃,他有利可谋,再加上殷洛主动要求,与从前判若两人,自然不能像从前那般随意对待。 吃了饭,殷洛早早的便休息了,躺在床榻上,闭目养神,静静的思考着接下来应做之事。 次日。 吃过早饭后,殷洛要出府,却被守门的下人拦在门口。 “三小姐,没有老爷的允许,您不得擅自出府。”下人伸长手臂、拦住去路,不肯放行。 府内府外分明只是一道门槛的距离,却又是那么的远,站在府内,有一道枷锁,没有丝毫自由可言。 殷洛默了须臾,也不强行,折了回去。 回去的路上,碰到了迎面走来的管家,管家见了她,也不打招呼,从她的身侧绕了过去,殷洛眼皮掀了去,伸腿绊了他一下。 “哎哟!” 管家一个没站稳,朝前趋趔扑去,好在眼疾手快的扶住边上的墙,才险险没有摔倒。 小贱人! 他站稳之后,扭头怒视女子,“三小姐没长眼吗?” 如此宽敞的道路,竟然还能绊倒他,他刚才看见她伸出了腿,分明就是故意的! 殷洛冷下眸光冷不丁的射向他,管家猛地一僵,对上这双幽深的如一汪古井黑潭的眼眸,只觉得像是被吸入无底深渊、浑身悬空、刺骨的冰凉,更像是被一把无形的匕首架住脖子,愤怒的话全部哽在了喉咙里,再也道不出一个字。 他……怕了。 他不禁想起昨日大厅之上、那个性子暴戾的女子,昨晚揪出谋害者的女子,这不是三小姐!这、这又是三小姐!不、不对…… 管家心里有寒蝉在逐步扩散,朝着四肢百骸弥漫,身体冰凉,双脚像是灌了铅一般沉重的挪不动半步。 他、他腿麻……就像被一双无形的大掌抓住。 殷洛盯着他,抬步走近,管家下意识倒退半步。 “三、三小姐……”他结巴了。 殷洛淡淡开口:“我领了一个人进府,即日起,她是我的贴身婢女,你那里通融一下?” 询问?不,这是陈述的语气,她不是和他商量,而是通知他这件事。 说完,她便走了,直至女子的背影消失不见,管家才像是猛然回神似的踉跄倒退了好几步,也才察觉到后背溢满汗水,一阵冷凉…… 殷洛回去的路上,除了碰到管家之外,还碰到不少下人,这些下人见了她,张嘴欲言又止,但最后还是福身行了个礼。 她也不管他们,径直走了。 下人们看着三小姐的背影远去,这才敢小声的议论道: “三小姐变得和以前不一样了……” “那走路的气质,那眼里的目光,简直就像换了个人……” “你是没看见,昨天在大厅上,三小姐暴打那陷害她的下人,打的那人浑身是血,险些就要打死了……” 提到这三小姐,没人不议论。 一个人前后发生的转变太大,格外引人注意,也引人议论。 下人们除了议论此事之外,也悉索的议论着另一件事: “听说了吗?三日后的宫宴,实际上是送行宴,夜王殿下递出帖子,要离开帝都、退居封地……” 噌——殷洛的步伐猛然一顿。 停下时,听得不远处的下人小声说着: “听说夜王殿下病重了,一直昏睡不醒,多年前,高人的预言似乎要成真了。” “他活不过二十二岁……” “你们有所不知,我听说啊,是因为前几日宫中发生了一件很严重的事,牵及到夜王殿下,夜王不得已之下才不得不离开,你看他这么重视七皇子殿下,怎么可能扔下七皇子独自一人在帝都?” “就是……” 议论的声音还在不断的交织着,不远处,已无女子的身影。 殷洛回到偏院后,一直沉默未言,宫中的那些画面在脑中不断的回放着,想要遗忘、却越来越清晰,越加深刻,也在无声的提醒她,他会入宫,是因为她,他会背上谋乱的嫌疑,是因为她,他要离开帝都,也是因为她。 是她轻信他人,才会害了东陵夜。 虽然恨他,但是她很理智,事情一码归一码,不该由他承担的后果,他便不该背锅。 夜色降临,相府笼罩着烛光,夜色如水、很是安宁,在府邸西厢最偏僻最安静的一角,一抹身影轻而易举的翻出院墙,悄无声息的出了府。 帝都,依旧是那么热闹,人来人往、歌舞升平,以不同的身份出现,在不同的时间段,竟有不同的心境。 殷洛安静的穿梭在人影灯影的繁华之中,每一条熟悉的道路,都能牵扯出一段画面,最后,她停留在一座灯红酒绿的楼阁前,牌匾之上,‘醉梦春’三个大字行云流水、磅礴有力,和以前别无两样,这里很热闹。 越是深夜,越加热闹。 她抬眸扫了一眼,踱步走去。 “哪来的姑娘家?” 几个着装暴露、浓妆艳抹的挥着满是香气的手绢儿,嫉妒此人的容貌,心里酸溜溜,嘴上刻薄的赶着人, “走走走,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殷洛不听,提步要进去。 一个绿衣女子推开她的肩膀,不悦道:“若是来找人的,请恕我们不接待,这天底下哪个男人不偷吃?” 若是人人都来青楼找丈夫,那他们这青楼还开不开了? 殷洛淡漠的扫了几人一眼,道:“我找这里的主人。” 几个女子听了,乐呵的挑起细眉,“找妈妈?莫非是来卖身的?” “我找这里的主人。”声音很淡、很平静的重复了一遍,漫不经心咬重‘主人’二字,似有某种压抑的气息扩散开来,几个女子脸上的笑容缓缓沉下,用目光对视了一眼,隐晦的交流着什么信息。 一个女子走了进去,不时,老鸨出来了。 老鸨打量着殷洛,确定自己从未见过此人,又见此人似乎来历不浅,或许是为了什么事而来,思虑之下,将人领了上楼。 依旧是三楼,依旧是最内侧的那间密室,以及那个熟悉的男人…… 第79章 他们之间再无瓜葛 红色调的密室内飘着红帘、坠着水晶制成的珠帘,角落里的香炉燃着冉冉的熏香,雅香甚是勾人心魄,夜风轻吹、珠帘轻撞的清脆作响,帘帐后,软榻上,慵懒的斜躺着一抹修长的身影。 男子有着一张雌雄莫辨的脸庞,天然生成的桃花眼中带着柔情密布,也藏着看不到底的深沉,红衫之下,躯体肤色映衬的嫩白无暇,绝美的像是精心雕刻而成般,即便是随意的朝那一躺,散发着浓浓的勾人气息。 他还是他,但她却已经不是她了。 殷洛踏入密室的第一步时,身后的门便被关上了,昏暗的密室内,只有两人,隔着不过堪堪十来步的距离,隔着一张珠帘,在安静的空气中,她走向他。 叮铃——珠帘碰撞,声音脆响,她走了过去,很是随然的抽出一张椅子,坐在他的面前。 近距离看,他似乎又变了。 那张美到无瑕的脸庞依旧绝美,但若是细看,男人的眼底似沉着什么,也不笑了。 凤九妖甚是平静的看着她,“来者何人?” 或许是因为身体还未恢复完全吧,若是换做以前,他必定是妖孽邪肆的靠近她,即便不知来者身份,也会扬着一双笑意不达眼底的桃花眼,像是雄鹰捕猎般深意凛凛的盯紧她。 殷洛看着他,用和他一般平静的语气问他: “你是谁?” 很简单的三个字,也是暗含深意的三个字。 她既然来到此处,便知晓他并不是什么醉梦春的花魁,他藏身于此,陷害夜王,必定来者不善,或深藏着另一重身份。 她想知道,当然,她也知晓他不会告诉她。 她的目光落在他的胸口,三千墨色的青丝泻下,红衫松松垮垮的遮着修长的身子,若隐若现间、胸口风光无限,纵是任何男人见了,都会把持不住的犯罪,但她知道,他是男人。 凤九妖缓缓坐起身来,墨发慵懒的飘动着,露出精壮的胸膛,蜜色的肌肤、冷硬的线条没有一丝赘肉,甚至能够看见分明的棱角轮廓。 “呵。”男人低笑一声,懒散的站起身来。 蛰伏在帝都多年,还是第一次被人识穿了身份,竟还是一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 真是有趣。 他捻着一缕墨发,闲散的走向柜格,“不知阁下问的是我哪一重身份?” 他的身份似乎很多,又四两拨千斤的将问题打了回去。 殷洛坐在那里,与男人是背对背的方向,她看着空荡的软塌,一时之间、没有说话。 男人立在她的身后,手边摆放着一柄由楠木架子撑起的长剑,剑身呈红色,通体没有一丝瑕疵,剑柄处雕刻着一条火红的巨龙,龙鳞片片凌厉,龙头高扬似翱翔九天,仅是静静的摆放在那里,便彰显着沉稳不凡的气息。 他的手悬在火炎剑的上方,在碰到的那一刻止住了,他的眼中似有痛意滑过,一闪即逝。 他收了手,复而抽出了一柄银色的匕首,既小、又锋利冷寒无比。 殷洛静坐着,似什么都未察觉一般,语气平静的说道: “自然是好奇阁下为何要针对夜王。” 究竟是有仇?还是替他人办事?亦或者二人利益相冲、有何过节? 男人拇指指腹摩挲着锋利的匕首,折射出的寒芒映入男人眸底,格外森寒: “阁下贸然前来,可知但凡知晓我的秘密者,尸首早已化作一堆皑皑白骨?” 微凉的字句在空气中掀起波澜,气氛发生微妙的转变,瞬时压抑了三分…… 虽然危险,但她还是来了,不是么? 一码事归一码事,他亲手造成的局势,便应当为此而付出代价。 两人没有再说话,气息沉寂下来,格外的静,可又在突然之间迸发,不知是谁先动的手,亦或者说二人乃是同时动手,激烈的气息一触即发。 男人掌心的匕首似一条灵活运转的毒蛇,带着致命的冷气,逼向殷洛,一旦失神、必死无疑。 殷洛闪身躲避,换了颗内丹,灵力比从前强上三倍不止,身形很是灵活,几招下来,闪避自如,连衣角都没有被男人碰到。 她寻找机会抓向他,凤九妖察觉到她没有杀意,而是想抓住他的时候,眼底的深意更浓了。 两人过招,难分胜负,一时之间打的格外激烈。 轰! 碰! 哐! 厢房内的东西七零八落、打乱的东倒西歪,两抹身影快如光线一闪而过,紧紧的纠缠在一起,打作一团,即便动静很大,却没有任何人闯入。 他起了杀意,想杀了她,但最终的结果却是她捏住了他的手腕,折住他手中的匕首、反向抵在他的脖子上。 “别动!” 低喝扬起,胜负已明。 他败了。 生平第一次,他竟然败在一个女子的手上。 殷洛能够拿下他,与他伤势未恢复完全有很大的原因。 凤九妖被制住,不急不缓的扯唇淡笑一声,好整以暇的看着她,笑道:“阁下请……唔!” 突如其来的一记手刀,狠狠的劈晕了他,殷洛带着他从轩窗离开,去了夜王府。 夜王府笼罩着夜色,十分静谧安宁,一抹红影像是凭空出现,毫无生气的倒在王府门外,男子的双手被反捆住,引起下人的注意。 不一会儿,厉影大步走了出来,拎起地上之人,扫视四周,未发现任何的可疑之处,最后,将人拎回了王府。 大门关上,偌大的王府又恢复了安宁。 暗处,殷洛悄无声息的走了出来,远远眺望着那座奢华威严的府邸,眼中的光芒很复杂,但也很理智的压了下去,化作平静。 他救她、护她、养她宠她,即便是带有目的,但她曾经真心实意的付出过,她待她万般好,她也给出了生命作为报答,如今她抓了凤九妖交给东陵夜,宫中的那间误会能够澄清,他不用再离开帝都,一切将会和以前一样,和她还未出现时的以前一样。 她报答了他,从今往后,他们之间再无瓜葛。 再见面时,即为陌生人。 她漠然的转身离开,王府落枫院内,原本静躺着的男人心口猛然一抽,倏地睁开双眼看向窗外,像是察觉到什么一般,心跳压抑,呼吸紧蹙,剑眉紧紧的拧成一座山峰,盯着外面的目光久久未移开…… 第80章 无召永世不回 …… 三日说快也快,说慢也不慢,弹指便过,这三日以来,相府颇为安宁,第三天的傍晚,殷洛跟随着殷士华,前往宫中参加宴会。 这是突然举办的一场宴会,说是宴会,举办的目的令人起疑,没有生辰寿宴、不是逢年过节,也没有家国大事,朝臣们收到邀请,不敢揣测圣上的意图,纷纷带着家眷、准时参加。 皇宫。 宫外停放着不少马车,大臣们带着家眷,在太监的带领下,朝着宫内走去,他们三三两两作伴,一边走着,一边说着什么,气氛很是热闹,左相府的马车抵达时,不少大人见了,纷纷过去巴结讨好: “殷大人来了……” “见过殷大人……” 殷士华穿着一袭深褐色的锦袍,眉目威严,身后跟随着一名端庄雍容的妇人,乃是殷士华的妻子温氏温典月,再后面跟随着殷安雅与殷洛。 殷安雅打扮绝美、略施粉黛,天生漂亮的模样吸引的不少青年才俊频频侧目,再看殷洛穿着一袭洗到发白的襦裙,头上只插着一支简单的木簪,普通的模样和丫鬟有的一比,她站在最后面,丝毫不起眼,就像一个丫鬟。 不少器宇轩昂的年轻男子过来与殷安雅打招呼,殷洛被只是忽视了,殷安雅的虚荣心得到一定的满足,颇为孤傲的微抬起下巴,眼角余光不屑的扫视身边之人,踱步朝内走去。 殷洛跟在最后方,微低着头,安静的跟随着。 一路走去,听到的全是阿谀奉承、恭维赞美的话,华丽的辞藻语言很是好听,飘荡在耳边久久不散,旧的刚去,新的又来。 殷洛低着头,一直未吭一声,也不知在想什么,始终沉默着。 走着走着,眼前突然出现一片淡色的衣摆,她向左走,淡蓝色锦袍也朝左晃去,她朝右,那人也朝右,她柳眉微拧,抬头看去。 “抱……殷小姐?”温和的嗓音变成了惊讶。 东陵萧没想到竟能在此见到她,记忆中,殷大人从未带她参加过任何宫宴,他也是在半年前、一次偶然时,才得以看见他的‘准七皇子妃’一面。 女子依旧是记忆中的容貌,可又像是哪里变得不太一样了。 “抱歉,我方才不是有意的。”他拱手道歉。 应该是方才和她撞了两三回的事,错不在他,但他却礼仪有加的道歉,姿态谦逊,气息儒雅,少年模样干净简洁,进退有度,仿佛是阳光普照下、最好、最光亮,没有一丝阴影的模样。 殷洛不禁回想起,在夜王府第一次遇见他的时候,她分明是一只动物,他也这般温和礼貌的与她打招呼。 这个少年……待谁都这般温润谦谦? 殷洛失笑了一声,东陵萧看见了,偏偏脑袋,目露微疑:“殷小姐,你笑甚?” 笑他傻,笑他呆,亦是感慨这天底下,竟有这般纯澈之人。 她笑着摇摇头,没有说话。 东陵萧见她笑了,不知怎的也笑了一声,谦和的抬起右手,邀请她一起进去参加宫宴,殷士华将殷洛丢下了,殷洛落了单,寻不到路,便和东陵萧一同进入。 两人才走了几步,便有几个女子迎了过来,挂着满脸的笑意,给七皇子行礼。 这行着行着礼,殷洛便被挤到外面去了,很明显,她们在排挤他,也是,一个身份低微的庶女,连参加宫宴的资格都没有,这些千金小姐自然是看不起她的。 她也不在意,提步要走。 “殷小姐等等我!” 女子们的包围圈中,少年高高举起了手掌,那竭力的模样就好像要被淹没了、赶紧伸手求助。 “各位小姐若是无事的话,我便先去参加宫宴了。”东陵萧艰难‘挤’了出来,扔下一群女人,和打扮最寒酸最朴素的殷洛离开了。 唔……那群女人都呆住了,真是个不解风情的少年。 今晚的宫宴设在宁阳宫,布置场地膳食等等皆是上上乘,十足十的衬托着皇室脸面,两排长长的桌椅排下,伴随着时间的流逝,朝臣们逐渐坐满,相互说话议论,气氛嘈杂且热闹。 殷洛和东陵萧走了进来,在各自的位置上坐下。 殷安雅扫了一眼,柳眉皱起,手背上突然温热,殷夫人拍着她的手背,浅勾的嘴角似带着某种深意,殷安雅见了,顿时宽了心,扬起一记富有深意的笑容。 这三天以来,脸上的巴掌印虽然养好了,但她无时无刻、都在想着该怎么十倍百倍的奉还回去,这个小贱人故意巴结讨好七皇子,想要嫁过去,她便偏生不让她得逞! 呵,等着吧! 宴会即将开始,座无虚席,宫殿之外,太监的通报声扬起: “夜王殿下到——” 所有人浑身一怔,眼中或多或少的涌荡出深意,三日前的那个晚上,他们知晓宫中之事,却被皇上明令禁止的压了下去。 众人皆知夜王狼子野心,皇上却邀请他参加宫宴,对三日前之事闭口不提,究竟是何意? 通报声落下,殿外,一道肃冷矜贵的墨影缓步走来,男人着着一袭墨袍,棱角分明的脸庞上墨眸极沉、眼中平静无一丝波澜,目视前方,周身的气息沉的没有一丝温度,他的眼中没有焦点、也没有光芒,像是一片灰烬般死寂黯淡。 男人出现的刹那,容颜深深的印入殷洛的眼底,有一瞬的波澜便恢复宁静,她默然的低下头、看着衣摆,也不知在想什么。 墨影从她的面前走过,似有薄凉的气息扩散,男人落了座,朝臣们低着头、不敢议论,心思各异。 不一会儿,皇上来了,宴会正式开始。 这场宴会皇上以联络感情为名,邀请众人入宫一起用晚膳,相互促谈,增进感情。 但说着说着,一袭墨袍的男人折身而起,寡淡道: “皇上,微臣请愿离开帝都,退居封地,无召永世不回。” 嘶——所有人瞪大双眼,不敢相信所听到的话。 夜王殿下多年以来功勋赫赫、民心高拢,心血皆在帝都,竟然要永远离开、不再回来,他这是要放弃一切、以证毫无野心吗?!可这代价未免太大了! 殷洛垂着眸光,他竟然没有将那个男人供出来,是她自作多情了么? 第81章 你偷了我的东西 男人的话音落下,皇上没有说话,众人也不敢说,闭着嘴坐在那里,气氛顿时死一般的沉寂…… 静。 皇上沉着目光,嘴巴紧抿成一条直线,威严的双眸沉着,不知在想什么,无人敢揣测他的心。 在沉寂了十几秒后,皇上沉沉开口: “此事……日后再议。” 众人再次震惊,皇上竟然在挽留夜王殿下!即便发生了三日前的事,即便夜王有谋逆的嫌疑,皇上的心竟然还偏向夜王! 二十余年来,皇上对夜王的偏袒众人有目共睹,却没想到竟然偏袒到了这种程度! “皇上,微臣心意已决。”男人折身落座,此事无需再议,他作出的决定,向来无人能够改变。 座中,东陵萧赶紧站了出来。 “九皇叔,您请三思!” 封地离帝都具有遥遥八百余里,处地偏远,快马加鞭也需一日一夜才能抵达,九皇叔若是走了,帝都由谁坐镇?九皇叔若是要走,这帝都、这皇宫,他也不愿多待,他要和九皇叔一起走。 不少大臣也斗胆站了出来,替夜王说话,劝夜王留下。 这些年来,帝都安稳,社稷富强,国泰民安,这其中少不了夜王殿下的功劳。 如今的帝都就像一面平静的湖水,每一个位置的安宁、都是因为有人在守着,在相互牵制着,夜王殿下一旦离开,平静必定会被打破、掀起波澜。 无论是从哪一方面着想,夜王殿下不能离开! 众人劝阻,皇上也没有给出答复,还有部分人沉默的低着头、没有说话,也不知在想什么。 东陵紫执着酒杯,仰首饮酒时侧眸扫向那高座之人,眸底有冷意一闪即逝,连谋逆之罪都能被原谅,父皇与九皇叔的兄弟情谊,可真是深呐。 皇上不愿让东陵夜离开,没有再议此事,直接转移话题: “今日宫宴,其实朕还有一件要事,夜王年龄不小,也到了适宜婚配的年纪,不知哪位爱卿府中有适龄的女子,大可举荐。” 言外之意,今日的这场宫宴,实际上是为夜王‘相亲’的。 众人议论纷纷,无论从哪一点来说,夜王乃是无数女子梦寐以求想要嫁的对象,但他们听说近日以来,夜王身体不适,连早朝都上不了,不禁想起多年前、高人的预言,夜王殿下活不过二十二岁。 眼下还有两三个月,便是夜王二十二岁生辰,皇上却在此时要给夜王殿下娶亲,难道是想找个……陪葬之人?免去夜王殿下在黄泉路上的孤单? 不少朝臣、以及适龄婚配的小姐在蠢蠢欲动,但又害怕高人的预言,不敢贸然出声。 这万一嫁过去,又守一辈子的活寡,即便夜王府有万千家产、无上地位,她们也耐不住漫漫余生、长达几十年的孤枕寂寞。 众人低声议论着,一时之间,没人出声。 百官们也不是傻子,哪有人将自己的女儿往火坑里推的?万一夜王再过两三个月死掉了,她们的女儿还要陪葬,养个女儿也不容易,她们不敢冒险。 皇上见众人迟迟不应,面子下不去,于是主动钦点: “王爱卿,朕似乎记得,你有一个女儿前几日刚好及笄?” 被点到名的王大人后背一凉,诚惶诚恐的站了出来,掀开衣摆跪在地上,战战兢兢的回复道: “回皇上的话,小女曾在小时,与母族的远亲指腹为婚,老臣无缘高攀夜王殿下,也不得失去诚信、贸然毁约,还望皇上谅解。” 就算没有指腹为婚一事,他也不敢将女儿嫁过去啊。 夜王殿下虽然完美无缺、才智地位容貌独一无二天下无双,可倘若夜王殿下……嫁给夜王府这座空壳,他捞不到丝毫的利益。 皇上理解他,复而又问另一人: “张爱卿,你的女儿今日怎未带来?” 座中,一个中年男人赶紧站了出来,跪地道: “皇上,小女……小女前几日随她母亲去山上拜佛,不慎摔了跤伤了脸,恐怕要留下疤痕,不……不敢高攀夜王殿下。” 皇上皱眉,“杨爱卿,你的女儿呢?” 杨大人赶紧跪在地上,嗷呜哀嚎:“皇上啊,您有所不知,小女五日前与她母亲吵架,性子执拗的要上吊,却不料失了足,把自己给吊……吊死了,呜!” 众人:“……” 一个大男人,汪汪大哭,眼泪鼻涕一把把的往外掉,众人叹,唉,杨大人真是太可怜了,皇上见自己戳了杨大人的伤口,觉得很过意不去,连连道了好几声节哀。 这家女儿不是病了,那家女儿就是摔了,不是毁了容、就是订了亲,还有一个吊死的,一时之间,夜王像是个瘟神,众人避之不及、无人敢惹。 皇上觉得缘分的事,强求不得,道了声日后再议,便转移了话题。 一个半时辰的宫宴过去,众人喝酒聊天、相互作谈,酒足饭饱,时间也差不多了,该散会了。 众人陆续作伴的离开,殷洛夹在人群之中,静默的走着。 走到拐角时,突然被撞了一下。 “对不起。”那人道了声歉,便在丫鬟的陪同下走了。 殷洛站在原地,侧眸扫了那女子一眼,从身上取出一枚陌生的玉佩,这是方才擦肩而过时,那个女子借机放在她身上的。 她挑了眉,手一扬。 噗通——玉佩扔进水塘里,很快沉了下去,消失不见。 也是在这时,那女子折了回来,步伐急切,左顾右盼,似乎在寻找什么。 “我的玉佩呢?” “那可是我逝世的母亲留给我的!” 女子着急,丫鬟也赶紧到处寻找,两个人急切的模样引得周围人频频侧目,不解的看着两人。 那女子着急的寻着寻着,突然瞥到站在旁边的殷洛,眸光一转,直接走了上去: “殷小姐,你是不是偷了我的东西!” 不大不小的一句话扬起,引起众人注意,特别是此事牵及殷家、当朝左相,众人更加关注了。 殷洛淡然的立在原地,对于这句指责面不改色,甚至是在意料之中。 女子指着她,大声道: “你方才故意撞我,我还向你道歉了,没想到你竟然心怀不轨,是个窃贼!” 第82章 夜王殿下发话了 愤慨指责的声音很大,在寂静的御花园里像是巨石击水面般掀起波澜,引起周围众人注视。 偷东西了? 不少朝臣贵妇们围了过来,也有公子小姐们来看热闹,看热闹果真是人的天性,一有点事,全部都围过来了。 众人注视之下,情况似乎很明显,一位小姐指责着另一位……穿着寒酸、看着像个丫鬟的女子,这女子看似贫穷,也不知是怎么混入宫的,今晚的宫中全是身份尊贵的赴宴者,这女子趁机而入,说到偷东西,也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 有人突然认出了殷洛: “这不是殷家的三小姐吗?” 这话一出,众人大为一震,这不是七皇子殿下的准皇子妃吗?竟然偷东西?天呐,面子里子都丢了,真是丢脸! 众人交头接耳,低声议论: “看,真的是殷家的那位殷安洛……” “听说她性子孤僻古怪,鲜少出现在众人的目光下,没想到竟是这副模样……” “看着倒好看,没想到竟干出这种事……” 小声碎碎,那位小姐指着殷洛,微扬着下巴,似乎很满意看到这样的场面。 事情闹的越大,围观者越多,也越加嘈杂,人群外,有一抹纤细的身影挤了进来,语气柔柔的说道: “三妹,我说了入宫要安分些,你这样……让爹爹好难做啊。” 她叹了一声,一句话、亦是无形的安下了殷洛的罪名。 偷东西这件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但是在皇宫之中、还是殷家三小姐这种身份,传出去丢的可不只是殷家的脸面,还有七皇子和皇家的。 这话传了出去,殷家三小姐还想嫁入皇室?绝无可能! 殷洛淡然的立在那里,在无数双异样的目光注视下,面不改色,闲淡的跟个无事人一般。 接受着指责、指点、低骂,嘲笑与不屑,她静静的站着,分明处于以多欺少的弱势,但女子眼中甚是平静,无波无澜。 “怎么回事?”嘈杂声,男子温润的嗓音很出挑。 不远处,七皇子一行人来了,皇上与五皇子殿下亦在,最为出挑的莫过于那道墨色的身影,即便是在众人之中,也能如鹤立鸡群般脱颖而出,令人无法忽视。 那位千金快步走到皇上面前,委屈的说道: “皇上,您要为新雨做主啊!殷三小姐偷了我娘留给我的遗物!” 偷,这个字眼很严重,关乎名声。 特别是‘遗物’这二字,问题便更加严重了。 皇上皱眉,未想到一场宴会,竟会闹出这种事,这左相府的三小姐乃是七皇子的准妃子,他自然是知晓的,倘若她有些明理,万万不会做出这种事。 他看向殷洛,“将过程说与朕听。” 他倒是个很明事理的皇上,并没有因为片面之词而偏袒。 殷洛礼仪性的福了福身子,淡声道: “皇上,方才安洛离宫时,不慎与这位小姐相撞,安洛本想道歉,不料竟看见她将什么东西、丢进池塘里,随之反口就来指责安洛盗窃。” 两种截然不同的说话道了出来,引得众人怀疑,一个人一种说法,到底谁说的才是真的? 成新雨一口否定了,她根本没有做过这种事,玉佩怎么会在池塘里? 她非常铁定的说道: “皇上,这块玉佩是新雨对已故的母亲唯一的挂念,新雨绝对不会拿它来开玩笑,还请皇上通融,让新雨搜她的身!” 只要她从殷安洛的身上搜到玉佩……呵,事情绝不是那么简单就能结束的。 这当着众人的面搜身,多么丢脸,是一位小姐,又不是什么身份低贱的奴才。 此时,东陵萧站了出来,拱手道: “父皇,儿臣相信殷三小姐不会做出这种事。” 众人听了,自然认为他在维护自己的准妻子,但只有东陵萧知道,他从未站在关系的位置上,而是根据情况分析,殷三小姐与成小姐无冤无仇,要偷那玉佩作甚? 这一点,便完全解释不通。 成新雨很不高兴,“七殿下,新雨知晓您护妻心切,但新雨是无辜的啊!新雨的身份虽不如您,但相信皇上绝对是公平的!” 她一定要搜殷安洛的身,只要搜了,事情就能够水落石出! 东陵萧婉拒,“父皇,殷三小姐为左相之女,贸然搜身,似乎不妥。” 双方顿时争执起来,各执己理,众人安静看戏、享受精彩过程。 一人一言的争执之中,一道寡淡的声线极淡的扬起: “搜塘。” 众人震了一下,夜王殿下发话了!夜王竟然管这种鸡皮蒜毛的小事?说来也是,夜王平日里最重视七皇子,会出言护短也是情理之中。 皇上一声令下,命人搜塘。 众人立在旁侧围观,低声议论着什么,成新雨盯紧了殷洛,她倒是要看看,她想耍什么花样,方才她的动作极快,前前后后不过短短几个呼吸间,纵使殷安洛有再快的反应能力,也不可能来得及处理玉佩。 东陵萧站在殷洛身旁,本想低声安慰她,但看着女子那淡然无波、甚是平静的模样时,觉得自己的担心似乎有些多余,但同时也很惊讶,面对这种事,她竟然淡定的跟个无事人一样? 士兵们跳入水中,潜入水面,摸索着水底认真的搜起来。 众人也分成了两拨议论,一拨人觉得殷三小姐没偷东西,另一拨人则认为殷三小姐虽然是左相之女,但不受宠,连个下人都不如,对于昂贵新奇之物起了贪婪之心,并非不可能。 殷安雅扫视水面,目光微飘着与旁边的成新雨对视上,视线交汇的时候,二人眼中有什么一闪而过…… 哗啦淅沥的水声不断响起,约摸半个时辰过后,水面上,一道声音突然响起: “找到了!” 只见一名士兵浮出水面,高高举起右手里握着一枚沾满泥土的东西,在水里清洗一下,正是一块精美的玉佩! 成新雨脸色陡然变了,怎……怎么会? 众人也是惊讶,这块玉佩竟然当真在水底? 事情瞬间反转,方才还一口咬定的成新雨现在僵在那里,忘记反应,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如何开口。 一道墨影转身离去,悄无声息,没有引起任何人注意,但殷洛看见了,她的目光随着那抹肃冷薄凉的背影而去…… 第83章 他的杀意 他走了。 殷洛收回目光,淡声道: “这位小姐,我与你并无过节,不知你为何要故意陷害?” “我!”成新雨嘴一张,便僵硬住了,怎么说?她该怎么说?事情出乎意料,她脑子转不过来,根本没想到辩解的话。 顶着众人的注视,她的脸色青了又白、白了又黑,很是难看。 每一秒的沉默都令她多一分尴尬,她僵住的站在那里,不知所措: “我……我冤枉……”这句话说的很无力,甚至算不上解释,很明显,这是一场有意陷害。 在皇宫之中,更是在皇上的眼皮子底下,竟敢搞这种小动作?简直不将皇室的威严放在眼里! 皇上极为不悦,“成爱卿何在?” 突然扬声一喝吓的成新雨双腿一软,‘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皇上,新雨知错了!” 不要叫她的父亲,要是让爹知道她干出这么丢脸的事,一定会打死她的!她把成家的脸面名誉丢了,她铁定会被父亲狠狠收拾一顿的。 她害怕了,她吓的不知所措,腿软的跪坐在地上,连连道歉: “是新雨嫉妒殷三小姐即将要嫁作七皇子妃,心生妒意,一时鬼迷心窍才会……会……殷小姐,对不起!我是太……太喜欢七皇子殿下,才,才……对不起!” 她将所有的错归咎于爱,因爱生恨,因爱生妒,才会做出这种事。 她想破坏两个人的婚礼,同时也提醒了皇上,细细一想,多年过去,东陵萧和殷安洛两个孩子差不多都到了适宜婚配的年纪,是时候成亲了。 他忽视了成新雨,走到殷洛面前,问道: “朕记得你好像是东元二百三十一年所生,但忘记了月份,你可有及笄?” 及笄,便是古代女子成年,年满十五岁即成年。 殷洛这会儿有些懵,她根本就不知道殷安洛的出生年月日,哪里知道及笄?她们貂族三百岁成年,若是仔细算,她还有两个月成年。 她犹疑的张开嘴,酝酿着应该怎么回答时,一道声音突然插了进来: “皇上,小女还有两个月及笄。”殷士华不知何时到来的,回答了皇上的问题,也替殷洛解了围。 皇上沉吟一声,侧头看向身旁一位年长的老臣: “礼部尚书,近两月可有好日子?挑几个,送到左相府。” 皇上的意思是想替两个孩子把婚事给办了,礼部尚书恭敬的应下,立马去办这件事。 这儿的事情便结束了,皇上走了,也没搭理那成新雨一下,说来也是给那成大人台阶下,不让事情变得太难看,成大人赶来时,当场就狠狠的抽了女儿一巴掌,暴怒的拎着女儿走了。 结束了,众人散去。 殷洛走到宫门口时,发现左相府的轿子不见了,她似乎被孤立丢下了,索性也无所谓,隐约记得回去的路,提步走去。 宴会结束后,又因盗窃一事耽搁了不少时间,此时临近子时,帝都过了最热闹的时间段,逐渐恢复安宁,街道上只有寥寥一些百姓零零落落来回行走着,夜色很是安宁。 殷洛走着,身影被烛光映衬在地上,拖的很长很长,夜风吹来、影子晃动,气息静谧,几片落叶掀起,在空中轻盈的飘扬着,久久不落。 灯影摇曳间,一抹殷红的身影似鬼魅般出现在街道的尽头,墨发飞舞、红裳翻飞,美到雌雄莫辨的一张脸庞泛着致命的危险,在这孤寂的夜里,犹如来自地狱的鬼魅。 殷洛步伐微顿,只是一瞬,淡然如常的走了过去。 近了,他在笑。走得更近,男人笑的愈发危险: “我当是谁?原来是殷府的三小姐,还未嫁过去,便急着讨好长辈?”笑意凛凛的嗓音夹藏着磁性的低柔,亦是无法捉摸的危险。 外人皆道,殷府三小姐生为庶女,从小便不受宠,性子软弱,人人能够拿捏,果然是百闻不如一见,真是让他好生意外呐。 一个养在深闺的小姐,知晓他潜藏的身份,甚至知晓他与夜王之间的恩怨,啧……真是不简单,是他近日以来,太过大意了么?竟错过了这些有趣的消息。 殷洛见他平安无事,不知是怎么从夜王府逃出去的,但这些都已经与她无关了。 她该做的都已经做了,问心无愧,划清边界,与这些人再无关系。 她没有说话,绕过男人的身侧提步要走,擦肩而过时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掌突然按住她的肩头,她敏锐的旋身避过,男人直接扬手抓向她,她打偏他的手腕,将人推了回去。 “那日多有冒犯,抱歉。”她道歉,与三日前势在必得的模样判若两人。 男人眼底的笑意深了一许,算计了他,又道歉,他凤九妖岂是这般好打发之人?但凡得罪过他的人, 早已化作一堆皑皑白骨,她自然不能例外。 男人身形一闪,径直抓向殷洛。 殷洛见他气势凌人,来不及走,自然是迎身而上,与他纠缠在一起,打作一团。 男人杀意凛然,招式毫不客气,招招直逼要害之处,殷洛一旦闪神,不是毙命也得重伤。 三日过去,男人的伤势休养好了许多,战斗力也飙升数倍,殷洛与他对打、有些吃力,他的目的很明显,想杀了她,她索性不再恋战,晃了一记虚招便跑。 “想跑?”男人阴戾的扯开薄唇,闪身追去。 十米之内,将人拦下,凌厉的几招便掐住殷洛的脖子,大掌一扬直接将人拎在半空。 “唔!” 脖子上收紧的大掌瞬间掐断空气,殷洛的脸色陡然难看,手脚并用的挣扎,却拗不过男人的强势。 他怀揣着冷厉的杀心,毫不留情的再次收紧五指,有力的手掌捏出‘咔嚓’的脆响,脖子险些要碎裂断掉。 殷洛痛苦的抓着男人的手掌,因为窒息,她精神恍惚,脸色涨成了猪肝红,痛苦的张开嘴角用力喘息,眼中溢出薄雾,犹如即将溺水身亡之人,发出最后的挣扎。 男人薄唇勾着寒蝉的笑意,甚是享受的看着猎物绝望挣扎的模样,这张脸蛋多漂亮,这双眸子……这双眼多干净,清澈的像是被山间清泉浸泡的宝石,布着晶莹的水雾光泽,剔透的没有一丝瑕疵,太过干净,以至于他从她的瞳孔中清晰的看见了他自己,这一幕就曾像是从哪双眼里看见过…… 一滴泪水划出眼眶,滴在男人的手背,像是滚烫的火石惊的男人猛然一颤! 第84章 她不丑 男人有一瞬的晃神,也是在这一刹那,殷洛挣脱了他的手掌,踉跄的跑掉了。 凤九妖立在原地,任由女子虚弱的跑远,怔然的看着手掌,那滴泪还停留在手背上,晶莹剔透,滚烫灼热,几乎要灼穿皮肤,那双含泪的眸子深深的印入他的脑海,久久未消逝…… …… 次日,夜王殿下要离开帝都、退居封地一事传开,引得百姓们议论纷纷,更多的是不舍与挽留。 多年来,夜王立下赫赫功勋,为百姓们付出无数心血,百姓们看在眼里,得知夜王要离开,纷纷想去送行,但他们把帝都、夜王府都转遍了,也没找到夜王殿下的踪影。 殷洛听到这个消息时,只是顿了一下,随之便化作淡然,随便找了个理由得到殷士华的同意,顺利的出了府,身份安定下来了,她也该办正事了。 帝都,街道上,最嘈杂最多的声音莫过于夜王殿下,殷洛行走在人群之中,低着头静默无声,没有引起任何人注意。 她抬起右手,掌心静躺着一枚精致小巧的罗盘,指针正在不停的转动着,她顺着指针的方向,一步一步的跟着。 月老说,这只罗盘认她做主,与她心灵相通,能够指引她的心、找到她最想要的东西,她现在想要寻找到那些曾经系出去的红绳。 罗盘指引着她朝前走,穿过热闹的帝都,走到偏僻之处。 走着走着,也不知走了多久,周身的嘈杂逐渐散去,变得宁静,变得悄然无声,也隐约变得压抑……殷洛察觉到不对劲时,下意识抬起头来,就此僵住。 不远处,十来双目光齐刷刷的看向她。 她竟然走到了偏僻的城郊,还撞见了……他! 马背之上,男人墨色的身影在阳光下好生夺目,一眼便足以令人注视到,那么冷魅、那么尊贵无比,男人身后跟随着厉影,以及八名暗卫,一行十人轻装从简,东陵萧也在。 夜王要离开,行踪低调,在这偏僻的城郊处,连皇上都不知道,东陵萧收到消息,特地来向九皇叔辞行,却意外的看见了殷三小姐,她怎么知道夜王在这里? 众人对视,一时之间气氛变得死寂的怪异…… 殷洛握着托盘,怔然的站在原地,对上那双墨色的眸瞳时,呼吸瞬时微窒。 罗盘怎么会指引她走到这里? 她的心……她想要的是红绳,绝不是他! “殷小姐,你怎会在此?”东陵萧疑惑的问道。 殷洛握紧捕风,收进袖中,神色如常的走了过去,行了礼后,低下头道: “夜王殿下,一路顺风。”她不动声色的转移了话题。 厉影皱眉,打量此人,殷小姐绝不会是偶然走到这里,又表现的神态自若、毫无缝隙,分明不对劲,却让人捉不住把柄,此人恐怕并不简单。 东陵夜高高的骑坐在马背之上,居高临下的睥睨殷洛,深如古井般的墨眸内似蒙着浓雾,深邃的看不到底,最沉的深处、如灰烬般的死寂,目光只是从她的身上扫过,便漠然收回。 “坼。”他握住缰绳,调转马头,暗卫们跟随着扬鞭出发。 “九皇叔!” 东陵萧冲上前两步,扬起脑袋,眼眶竟红了一圈。 男人未有丝毫停顿,策马离开。 踏踏踏——马蹄声起,踏飞泥土灰尘,数抹身影在阳光下矫健的跃过,似光影般、朝着远处离去。 东陵萧站在原地,目光紧紧的跟随着那道墨影而去,身影渐远,视线也逐渐模糊,一个十八岁的孩子、说哭就哭了。 从小到大,九皇叔从未离开过他,即便是征战沙场、公务繁忙,也从不会离开太久,而这一次没有归期,没有期盼,这一走、便是诀别。 泪水夺眶而出,少年的肩膀狠狠的抽动着…… 殷洛看着这一幕,沉了沉眸子,踱步走向少爷,抬手轻拍着他的肩膀。 少年的背僵硬了一下,赶紧擦掉脸上的泪,藏起自己脆弱的一面,故作无事般的吐息一口气,他真的没有难过,九皇叔说回封地、又不是永远待在那里,等父皇召他了,他一定会回来的! 东陵夜走了,即便没有皇上的同意,也很低调的离开了。 殷洛见东陵萧伤心、又故作坚强,带他去散心。 他一路上很沉默,情绪低沉,殷洛带着他去茶楼坐坐,茶楼里很热闹,坐着各种各样的客人,也是八卦的云集之地,两人坐在楼上的包厢里,能够看见一楼大厅,当然,也能听到不少有趣的八卦。 “哎,听说了吗?隔壁王二婶家的猪发瘟死了,埋在土里,第二天竟然被邻居张大娘挖出来售卖,真是丧尽天良啊!” “听说城南的王老板昨天迎娶了第十八房小妾,老牛啃嫩草,那姑娘还是个十五岁的娇滴滴小娇娘。” “我倒是听说左相府的三小姐要和七皇子殿下成亲了,而那殷三小姐,真真是奇丑无比、令人见之丧胆啊!” 楼上殷洛:“……” 对座的少年皱眉,认为此言实在荒谬,正欲起身时,一只纤细的小手握住了他。 他微顿,不解的看向她,她笑问: “不觉得这些人很可爱吗?” 闲时听听八卦,找找乐子,看这些人夸大其词、天马行空,倒也是一件趣事。 东陵萧疑惑的看着她,别人在背后贬低她,她竟然在笑?可他们说的与事实相悖,不应该澄清吗? 他若是未听到,便只当没有这回事,可他听到了,他怎么能放任?做人应该实事求是、眼见为实,背后议论,乃是小人之举。 他提步便往外走。 “等等!”殷洛赶紧追去,“七……萧……等等!” 她根本不知唤他什么,一两秒的犹豫间,少年已经下了楼,笔直的走向角落的那桌茶客。 四个男人喝着茶,正津津有味的议论着: “你们有所不知,这殷三小姐从小不受宠,就是因为容貌有缺陷,太丑啦!” “哈哈哈!竟当真这般丑?” “可不是吗?她……” 碰——一只修长的手掌突然拍在桌上,四个茶客吓了一跳,抬头就看见一位器宇轩昂、气质儒雅尊贵的少年,少年板着一张脸,认真的说道: “你们没有见过殷三小姐,怎能胡说?她不丑。” 第85章 将东陵萧带到沟里去了 “??” 四个男人端着茶杯,一头雾水的看着这个突然出现的少年,他们说的正起劲,突然被一搅和。 好,他说他们说的不对,难道他说的就对了吗?这殷三小姐常年养在深闺里,谁都没见过,别人都说丑,空穴不来风,那必定是真的丑! 一个大汉放下茶杯,好笑的耸了一下肩膀,乐呵道: “这位小公子,我们确实没见过殷三小姐,可你怎么就知道她不丑了?” 旁边的人瞎起哄,就是就是。 难道这位小公子看起来仪表堂堂,实际上却偷鸡摸狗,悄悄跑到别人小姐的闺房去瞧了?想到这里,一群人起哄的哈哈大笑。 东陵萧微皱着眉,不知这有何乐趣可笑?他认真的重复了一遍: “殷三小姐当真不丑。” 不但不丑,她的容貌与气质,乃是许多女子都比不上的,他没有偏袒于谁,他在说事实,更希望这些人不用背后议论,辱人声名。 几个男人被他认真的样子逗笑了,这小公子呆呆的,该不会是个傻子吧? 哈哈哈! “你怎么知道?你难道见过殷三小姐?梦里相会吗?哈哈哈!” 几个人乐呵的哈哈大笑,聊天八卦本就是找乐子,现在都不用找了,这个小公子本身就是个乐子。 “你这小子真是有趣,说起话来有眼有板的,跟真的似的。” “哈哈!不如你再跟我们说说,那殷三小姐长什么样子?漂不漂亮?摸起来舒不舒服?” 哈哈哈! 男人们说起露骨的话,笑的一脸邪淫,东陵萧生气的要上前,冲下来的殷洛赶紧拉住他,一边将人往后拽,一边扬着笑脸: “抱歉,我……弟弟乱跑,打扰诸位了,抱歉!”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赶紧将东陵萧拉了上楼。 几个男人呆呆的看向二楼楼梯口,女子的身影已经消失了,可那绝美的笑容似一幅画、深深的印在他们脑中,久久挥之不去…… 二楼,包厢。 “殷小姐为何不解释?”东陵萧问她。 殷洛淡笑一声,天下之大、百姓之多,悠悠众口爱议论什么,便随他们去,纵是有天大的能力,也堵不住悠悠众人之嘴,他们议论,不会对她造成任何伤害,又何必要在意? 倒是这个执拗的少年啊……对待任何事都那么认真,一根筋认定的那么直,这个性子,以后会吃亏的。 她执起茶杯,“喝茶吧。” 东陵萧似乎生气了,板着脸坐在那里,看见楼下的那几个大汉还在议论这件事,脸色又沉了一分。 不一会儿,小二来了,计算了费用: “公子,小姐,一共是三两银子。” 殷洛摸袖口,一秒顿住,东陵萧摸怀中,动作也是一顿,二人对视了一眼,从对方的眼中看见……尴尬了,他们都没有带银子! 殷洛是本来就没有银子,她从来也不会使用这种东西,在貂族,所有的东西能够用灵力交换,东陵萧今日是来为九皇叔送行的,没想到会来茶楼,自然也没有带钱财。 两人沉默,小二发现不对劲,这两个看起来气质不凡、模样出挑的公子小姐该不会是没银子吧? 他又重复了一遍,一共是三两银子。 殷洛扬笑,好脾气的商量道:“小哥,今日我们出来的急,未带银两,不如容我回去取来给你?” “……” 嗨!还以为是贵公子贵小姐,没想到竟然是两个连茶都喝不起的穷光蛋,穿的这么好招摇撞骗,喝了茶、就要给钱,否然就别想走出茶楼这道门槛! 小二拉下脸,冷声说道:“必须给钱,否然,我就把你们抓去报官!” 殷洛吃吃霸王餐,倒也没事,但七皇子的翎羽很干净,多年来,未沾染一丝尘埃污垢。 东陵萧解下腰上的玉佩,放在桌上,道:“小哥,我用此抵押,你先让我们离开,一个时辰后,我再来赎它。” 小二看都不看一眼,冷冷拒绝了。 谁知道这玉佩是不是假的?说不定一文不值,他要是放过这两人,到时赔了钱,他就要自掏腰包补上了,他一个月的工钱才二两,哪里赔得起? 小二冷哼一声,要抓两人去官府,殷洛突然抓起东陵萧的手腕,身形一闪蹿出轩窗。 “你们!来人啊,有人吃了霸王餐!掌柜的!” 小二赶紧冲到窗边大声呼喊。 殷洛带着少年跳上墙头,东陵萧觉得这样走了十分不妥,他要回去,殷洛下意识拉了他一把,少年没有站稳,失足从墙头滑落。 “东陵萧!” 碰——一片污水溅飞,墙角下正是一片污水沟,少年摔了进去,浑身泥垢,污水溅的那张白净的脸庞黑一块、脏一团,还散发着浓浓的臭味…… …… 唳——广阔无垠的天空中,一道低沉的鹰唳声划破空气,一抹矫健的身影展翅盘旋,突然俯冲而下,尖锐的利爪落在一条黑色的手臂上,收起羽翼,稳稳站住。 厉影解下鹰爪上的竹筒,取出一张纸条看了一眼,神色顿时怪异。 他看向前方的那道墨影,语气奇怪的说道: “主子,帝都快报,说是……说……殷三小姐将七殿下带到沟里去了……” …… 两个时辰后,夜王府。 依旧是熟悉的王府,甚至没有丝毫的改变,但换了不同的身份…… 两抹身影并肩站在大厅中央,深深的低着脑袋,保持沉默,再看那高座之上,一道墨影正襟危坐,手边的茶已经摆放的凉透了,也没有动过一口,男人扫视着那格外安静乖巧的两人,墨眸极深极沉,周身散发着浓烈的冷气,压抑的空气死寂般的沉,像是有一座无形的山脉压在后背上,连大气都无法喘一口。 两人刚刚被人从茶楼拎回来,东陵萧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少年身上脏兮兮的,还有某种特殊的味道,这不雅的模样,厉影从未见过。 夜王殿下怒了。 多年来,七皇子端庄、知礼、雅正,从未做过任何不该做之事,他一走,他就跟着人去茶楼吃霸王餐,还掉沟里去了。 他这些年白教他了?! 东陵夜去拿茶杯,刚抬起手掌,那站的跟根木头似的少年以为九皇叔要开始责罚了,赶紧说道: “九皇叔,是我的错!不关殷小姐任何事!” 第86章 护短 男人的动作微顿,厉影眼中也快速滑过什么。 七殿下从来乖巧听话,从未违背过主子的意思,哪怕是说话上的礼仪、也举止有佳,从不会抢主子的话,如今这是……护短?妻子还未过门,便着急护着了? 但这么多年来,也从未见七殿下对这殷三小姐上心,怎么从昨晚宫宴起,一夜之间发生这么大的转变? 殷洛见情势不对,脑袋低了几分,低声道: “夜王殿下,是安洛浮躁冲动,还请责罚。” 说来也是,她不愿东陵萧因为茶楼一事、而留下污点,特想带他离开,未曾想竟在墙头上失了足,闹出了笑话,但好在夜王及时赶来,摆平了茶楼的事。 看来他虽然离开了,但帝都内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他的掌控。 “九皇叔,殷小姐是为了我,您离开之后,她见我情绪低沉,一片好心带我闲逛,还请九皇叔看在她并无恶意的心上,莫要降怒于她。” 东陵萧再一次出言要护殷洛,这也令厉影诧异至极,要知道、这情况乃是前所未有的。 自打主子遇上七殿下的第一天起,七殿下听话、认真雅正,绝不会像今日这般一而再、再而三的与主子相悖,这个殷三小姐是用了什么手段,竟令七殿下这般护着? 他打量此人,但看不清她的脸,她一直深深的低着头,从踏入夜王府的第一步起,一直未抬头,甚至收敛着气息,存在感极低。 据悉,殷安洛生性怯懦,极好掌控,但如此沉着冷静的女子、与传闻完全不同。 东陵夜执起茶杯,墨眸漫不经心的扫向女子,只能看见一张隐约的侧脸,那双睫毛在轻盈的扑闪着,说是要责罚,却平静如水、不急不慌,再看一侧的东陵萧,不知是因为着急、还是担心,急躁的解释着,要护女子。 男人沉下眸光,剑眉微蹙。 一身脏兮兮,还散发着污水的酸臭味,哪里还有堂堂一国皇子的模样? “换。”冷冽的吐出一个字。 东陵萧被管家领下去换衣服了,独留殷洛一人站在那里。 她低着头、安静的站着,只有浅浅的呼吸声起伏着,存在感几乎渺小到了尘埃里,一双墨眸也一直笼罩在她的身上,像一张巨网将她罩住,无论是哪个方向、哪个位置,尽数完全暴露在男人的目光之下,像是被剥的精光,毫无遮掩之处。 他是个很锐利的男人,稍微不对之处,足够在他的眼中放大,直到捕捉出嫌疑之处。 他在无声的打量她,目光薄凉且挑剔,带着与生俱来的威压,空气一片死寂,沉到难以喘息。 她的目光一直落在脚尖上,大抵是气氛太压抑,她绷不住脸上的故作淡定,双手控制不住的捏着衣摆,想要转移注意力,手指不断的搅着衣服…… 厉影捕捉到这一个微小的动作,瞬间知晓她的内心。 她在害怕。 她的淡定、平静原来是伪装! 一炷香后,东陵萧换了一袭干净的衣裳,快步折了回来,见九皇叔似乎还没有降罪,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拧紧呼吸,过去领罚。 然,男人放下茶杯,寡淡道:“送殷小姐回府。” 九皇叔这是……不罚了? 九皇叔向来是个赏罚分明之人,今日怎么像是变了个人一般?难道他……不管他了? 东陵萧心头一紧,赶紧跪在地上,他错了,他以后再也不敢了,九皇叔千万不要不管他! 他依赖这个男人,就像……孩子依赖父亲一般。 他抱着男人的大腿,着急的红了眼眶,男人眼皮一掀,他顿时哽住,不敢再说话了,他犹豫的站起身来,不安的搅着衣摆,观察着男人的脸色,小心翼翼的开口: “九皇叔,您……您不走了吧?” “……” 厉影目光一抬,主子难得脾气好、没降怒,还不快走? 东陵萧会意的闭上嘴巴,不敢再多说了,赶紧和殷洛出去了。 两人的身影刚消失在厅门拐角处,男人冷凉的声音便寡淡响起: “查。” …… 东陵萧奉命,亲自送殷洛回府,即便是没有命令,他也要送。 今日之事说来他也有一半的责任,倘若他好生的与那小二商量,倘若他出宫时记得带上银子,也不会发生后面这些事,不过他也很感激殷安洛,因为她,九皇叔出行又折返,不再离开。 一路走去,他步伐轻快,嘴角时不时的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心情看起来很好。 殷洛见他开怀,失笑一声,对他之前在夜王府的偏袒很感动。 话说回来,他们之间虽然有婚约,但他们还属于只有两三面之缘的陌生人。 东陵萧送殷洛到左相府门外,并没有进去,便回宫了,守门的下人见七殿下亲自相送,不敢怠慢了三小姐,恭敬的行了个礼,殷洛进入府邸、回到偏院。 偏院内,柳巧贞和殷安洛正在院子里拔草。 说到柳巧贞,一个很简素、很淳朴的女人,可以说是性情寡淡、与世无争,在这满是算计阴谋的府邸里,她住着一座偏院,种了一片小草地,每日拔拔草、做做饭,很是闲淡。 再者,又有一句话说,什么样的父母便会教出什么样的孩子,这句话说的很对,殷安洛捡着母亲的性子,和母亲一样善良朴素、与世无争,干净到傻傻的。 母女两人见殷洛回来了,迎了上去。 “安洛,回来了。”妇人带笑的声音很慈祥,自从殷洛来了后,她便换了对殷洛的称呼。 殷洛点头。 “安洛,我娘刚才蒸了馒头,给你留了两个,还热乎着,我去给你拿!”殷安洛随着母亲一样唤殷洛为‘安洛’。 殷洛和柳巧贞打了招呼后,跟在殷安洛的身后去了后面的偏房。 殷安洛揭开锅盖,拿了只热乎乎的馒头,刚一转身,便看见殷洛进来了。 “给!” 她说过,她娘亲做饭很好吃的,就连蒸的馒头也和外面的味道不一样。 殷洛笑着接过,也不急着吃,掰了一小块,突然问道: “你和七皇子的婚期,应该快定下来了,你……喜欢他吗?” 第87章 记账 殷洛其实想问,她想嫁给他吗?她觉得这两个人的性子出其的一致,一个一根筋,一个很单纯,两人简直就是天生一对,若是在一起的话,应该很合得来。 但殷安洛缓缓垂下了眸光,眼帘浮起一丝无奈与苦涩。 她已经忘记上一次见到七皇子是什么时候了,这场婚约也不过是十多年前、长辈们的指腹为婚,她又有什么资格谈喜不喜欢?即便不喜欢,她也得嫁,必须得嫁,她才能离开这里,才能带着娘亲光明正大的离开! “喜欢。”她给出回答。 殷洛淡笑,假的,她犹豫了那么久才回答,答案必定是假的。 她觉得殷安洛因为性子软,导致有时候很悲观,东陵萧是个不错的少年,或许会成为她的救赎。 …… 说来,机会倒也是来得快,昨晚殷洛刚说起,今日便来了机会。 今天在城东有一场花会,花会邀请官家富家千金小姐公子参加,众人共聚一起聊天、娱乐、雅致赏花打发时间,听说宫中的皇子也会参加,殷洛让殷安洛去。 殷安洛起初是拒绝的,她的心在跳跃,但她的脸…… 最后,她还是去了,至于脸的问题,有殷洛在,一切都不成问题。 城东,花苑。 秋天来了,花苑百花盛开,品类繁多,种类齐全应有尽有,鲜花盛开、蝴蝶飞舞,一阵微风吹来,花粉散开香味飘荡在空气之中,随着和煦的秋风挥洒到每一个角落,香味宜人,令人心旷神怡,一座流水轩榭坐落在花海之中,数张娇艳美丽的脸庞和鲜花一般娇美。 二十余个千金小姐聚集在此,精心打扮,说是来此聊天作乐,但一个个戴着首饰、争奇斗艳,倒像是来比美的,张张漂亮的脸庞十分惹眼。 她们太漂亮了,以至于殷安洛到来的时候,像是绿叶见了红花,被衬托的毫无眼色。 殷安洛穿着简单素雅,殷洛扮作丫鬟模样,微低着头静静的跟随在她的身后,在小厮的带领之下,‘主仆’二人一同走向流水轩榭。 “这不是殷三小姐么?”调侃的声音响起,几十双目光齐刷刷看了去。 有一位小姐取笑道:“安雅,今日聚会好歹也是富豪千金们邀约,这样的场合下,你怎么不借你妹妹一件衣服穿穿?” 噗嗤——不少人掩唇偷笑。 这殷家大小姐穿着华贵精美,画着淡妆略施粉黛,人比花娇,再看这殷家三小姐,穿着寒酸,浑身上下除了一支簪子、再无多余的配饰,说是来参加花会,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过来伺候的丫鬟。 一双双鄙夷嗤笑的目光射来,像是一把把插在地上的刀子,使得殷安洛的双脚僵硬的站在原地,白着小脸,不敢再上前半步。 她在怕。 她从未参加过这些宴会,再加上性子软弱,根本不敢面对这些注视的目光。 她害怕的身子轻颤,想要退缩时,一只纤细的小手从背后托了她一把,她后背一僵,那只小手贴在后腰上,掌心的温度隔着薄薄的衣裳、传递到皮肤上,一片温热,这一刻,不知怎的,那颗不安的心定了三分,似乎有殷洛在,她便不会害怕,殷洛就是她的底气。 她深呼吸一口气,镇定的提步走进轩榭,与她们打招呼: “大姐,杨小姐、王小姐、张小姐……” 她站在旁边,看着座中的小姐们,一一喊了一遍,这模样……只差再加上‘见过’二字,就是一个丫鬟在行礼了。 这番模样又惹得贵小姐们掩唇偷笑,乐趣不已。 殷洛扬手按住殷安洛的肩膀,将她按坐在座椅上。 这些人之中,殷安洛的父亲乃是当朝左相,许多小姐的身份还没有她尊贵,若是要行礼,也是这些人向她行礼。 殷安洛太低微了,殷洛要将她扭过来。 殷安洛来了,小姐们也不着急赏花,取乐的目标转移到了殷安洛身上,一个二个对视了一眼,扬声笑道: “殷三小姐,听说你就要嫁给七皇子了,当时候飞上枝头,可不要忘记姐妹们呀!” 又是一阵戏谑的取笑声。 这番话的言外之意,不正是指责殷安洛是只野鸡么? 殷安洛脸色有些白,张着嘴巴想反驳,“我……” 一位粉衣小姐低笑道:“这七皇子妃身份尊贵无比,其实我等能够高攀的?只希望殷三小姐日后莫要摆架子呀,嘻嘻。” 殷安洛要是摆的起架子,她把头拧下来当凳子坐,她不过是想打趣打趣殷安洛,这么软弱、连头都不敢抬,还想做七皇子妃?这不是给七皇子,给皇室丢脸么? 殷安洛的脸色又白了一分,明知她们在嘲笑她,但她却不敢反驳,分明想骂回去,但是所有的话都哽在了喉咙里,在她们嘲笑取笑嗤笑下,僵硬的道不出一个字来。 殷安雅也微笑道: “三妹,姐姐以前若是有什么得罪的地方,还望你不要介怀,多多包涵。” 哈哈哈——大家简直快要笑死了,一个嫡长女,去求庶女?哈哈!真是给这庶女长脸了,这话要是传出去,怕是能得意两年。 大家笑嘻嘻的嘲讽着她,笑声尖锐的像是把把刀子、无情的插入殷安洛的皮肉,刺骨的疼。 她的脸色白的难看,嘴唇在颤抖,她在怕,她想逃,她就像是被扔到水里、无力绝望的挣扎,而这群人在岸上看笑话,甚至议论着她什么时候淹死。 她害怕这种被孤立、无助的场面…… 大家笑得正开心时,一道冷淡的声音扬起: “诸位的话,我家小姐且记下了,日后该算的帐,一笔也不会落下。” 得罪的,贬斥的,嘲笑的,怎么对待殷安洛的,便怎么如数还回去! 笑声哽了一下,小姐们这才注意到殷安洛身边还站在一个人,方才这番张扬、薄凉的声音,便是从这个女子嘴里道出的。 她们先是惊讶,随之笑的更厉害了。 一个丫鬟,竟有这么大的口气,她们活了十多年,这还是第一次见过,哈哈哈,好笑,真是太好笑了!今年的花会实在是太有趣了! 第88章 殿下自重 殷安洛握紧拳头,很不喜欢这些人,笑话她也就罢了,关殷洛何事? 她突然来了一股勇气,抬起脑袋说道: “有什么好笑的?笑话别人难道你们很开心吗!”虽是鼓起勇气,但声音还是还小,再加上她故作坚定,看来众人眼中,她分明是在逞强,于是笑的更开心了。 哈哈哈! 看她们在笑,难道还看不出她们很开心吗?笑话别人,踩着别人的痛苦和伤口,她们真的很高兴呢。 笑,还在笑!殷安洛憋着一张脸,脸色涨的很难看。 殷安雅掩唇低笑一声,她这妹妹呀,不好好待在府里,来这花会做什么?丢人现眼吗?竟然为了一个丫鬟而出面,这可是前所未有的事呢。 她收了收笑意,笑问道:“三妹,这就是你前几日领回府的丫鬟?” 哦~众人恍然,原来是殷三小姐亲自领回府的丫头,怪不得这么重视呢,也是,这丫头伶牙俐齿、好生厉害呐。 一个紫衣女子打量着殷洛,见她一直低着头,连容貌都看不见,于是便命令道: “抬起头来,让我们瞧瞧。” 到底是何等姿色,竟能这般入殷三小姐的眼? 殷洛站在原地,低着头,没有吭声,直接忽视了紫衣女子。 紫衣女子觉得有点尴尬,面子挂不住,一个低贱的丫鬟、竟敢忽视她?她冷笑一声,给身边的丫鬟使了个眼色。 “你过去,帮帮她。” “是!”丫鬟响亮的应了一声,撸起袖子,气势汹汹的朝着女子大步走去,二话不说伸手就要去摸殷洛的脸。 殷洛侧头避开,丫鬟‘哟呵’了一声,大步上前强势的扳起殷洛的下巴: “给我转过来!” 啪——“啊!” 突然响起的巴掌声格外清脆响亮,打的这丫鬟扑倒在地上,脸颊迅速浮现出清晰的巴掌印,嘴角破裂、溢出血迹,而那站着的女子淡然的收回右手,面无表情的揉着发红的掌心,仿佛打人跟吃饭喝水一样寻常。 所有人都震住了,显然没想到这个女子竟会突然动手,下手还……这么狠。 殷安雅的脸色有些怪异,这一幕让她猛地想起那一日,殷安洛也是这样打的她…… 那紫衣女子脸色极为难看,打她的丫鬟,便相当于在打她的脸。 她愠怒的拍桌而起:“殷安洛你什么意思!” “诸位殿下到——”气氛正凌厉时,小厮的通报声响起,院外,几道华贵的身影踱步走来。 东陵紫和东陵萧并肩走来,自然是敏锐的察觉到气氛不对劲。 东陵紫扫了眼那倒在地上的丫鬟,抬步垮了过去,东陵萧则问道: “发生了什么事?” 殷洛当即回道:“这位小姐指使丫鬟对我家小姐不敬,还请七殿下做主。” 东陵萧顿时皱眉,看向那紫衣女子,紫衣女子脸色微变,赶紧福身: “七殿下,我……我没有……” “这位小姐嘲讽我家小姐嫁给七殿下后,端不起七皇子妃的身份,有辱七殿下声名。”殷洛语气淡淡的加上一句。 紫衣女子一见这三言两语间,就直接得罪了七殿下,吓得不轻,赶紧辩解。 她没有得罪皇子的意思,是被这个死丫头误解了,小贱人! 东陵萧颇为不悦,他最厌恶的便是背后嚼舌根、议论非事实之事,他训斥了两句,这件事便就此揭过,但七殿下护妻一事在众人之间传开了…… 众人来齐,花会开始,赏花饮茶、闲聊作乐,气氛很是融洽。 七皇子和殷安洛坐在一起,两个人在说着话。 殷安洛端端正正的坐在那里,两只手交叠着乖乖摆放在膝盖上,整个人显得很拘谨,和男人说话时微低着脑袋,声音很小很轻,不敢越矩,当说到什么时,脸颊禁不住的泛起一片霞红,稚嫩的模样惹的东陵萧很不好意思,少年耳尖红红的,总觉得是他欺负了她,连连道歉。 殷洛见两人聊得很好,也不便在边上搅扰,福了福身子,便离开了。 然,她没注意到的是、有一抹目光追随着她的背影而去…… 殷洛离开了流水轩榭,到了花苑后院安静的地方待着。 坐在树下的长椅上,百无聊赖的踢着地上的小石子,把玩着掌心的那只罗盘,在听到脚步声的时候,她迅速收起罗盘,不想被人搅了清净,转身要走。 “站住。”一道极沉的男人嗓音响起,很是薄凉,又有令人无法忽视的磁性魅力。 在殷洛背后十余步外,一道矜贵无比的紫色身影缓步走来,男人只手背负在身后,紫色的衣摆随着步伐晃动,华贵至极,未沾染丝毫尘埃。 东陵紫扫着那抹纤细的背影,如果他方才没有看错的话,她看见了他,并且要……跑? 呵,他这般身份,无数女人迫不及待的往上贴,献媚讨好,她竟然想跑? “见到本殿,不行礼?” 再开口时,声音已经近在耳畔,殷洛回过身体,竟见男人与自己隔着一步之遥,她这一转身倒像是主动扑进他的怀中,她下意识的要倒退,男人竟顺势上前一步,大掌握住她的腰,五指收紧,她吃痛的闷哼一声,下意识抬起了下巴。 一张绝美的小脸撞入男人眸底。 柳叶细眉、明眸皓齿、肤若凝脂,五官精致似精雕细琢,轮廓完美立体到挑不出丝毫瑕疵,吃痛的模样微皱着柳眉,唇瓣轻启,连痛时的样子都美丽到该死。 东陵紫墨眸深邃的打量着这张近在咫尺的小脸,眸底有惊艳之色一闪即逝,他自诩见过美人无数,可当看见这张脸的时候,竟止不住的惊艳了。 殷洛沉着目光要退身,下巴却猛地被一只大掌捏住,被迫抬起。 “唔!”很痛。 男人粗粝的指腹摩挲着她的下巴,若有所思的眯起墨眸。 “想不到殷三小姐身边的丫鬟竟是这般人间绝色。” “……”殷洛敛着目光,她长成什么模样与他何干?关他屁事? 她要扭头,却被他扭回,她皱着眉,眼帘浮现不悦之色,扬手撑住男人胸膛用力推开。 “殿下自重!” 身为一名丫鬟,她竟然让他自重?呵,有趣。 男人舔着菲薄的唇瓣,正欲上前时,身后一道柔柔软软的声音突然传来: “五殿下~原来您在这里~” 第89章 固执的凤九妖 着装精致,打扮美丽的殷安雅走了过来,可当看见还有一个女子在的时候,笑容微止,眯起眸子以一种挑剔的目光打量女子。 这不是殷安洛身边的丫鬟么?竟然与五殿下单独待在这安静无人的后院内,也不知在做什么…… 殷洛低着头,道了声倒退,便步伐匆匆的离开了。 殷安雅柳眉微皱,当注意到五殿下的目光随着那抹身影而去时,目光顿时沉了三分,这个贱丫头,竟敢对尊贵的五殿下有非分之想? …… 花会还在进行着,众人聊天作乐,很是愉悦,东陵萧与殷安洛两人聊着天,很是融洽,殷洛过来了,殷安洛像是找到了依赖似的,抬起脸对她微笑,殷洛点点头,示意:她在,她且安心。 约摸一炷香后,东陵紫和殷安雅一起回来了。 两人各自入座,殷安雅扫视殷安洛身边、一直深深低着头、默不作声的丫鬟,眼底深处藏着一许敌意。 东陵紫执着茶杯,漫不经心的仰首饮茶,眼角余光扫视那抹静谧无声的倩影,墨眸深了一许…… 一个时辰后,花会结束,小姐们纷纷离开,殷安洛和殷洛坐上马车,朝着左相府赶回。 咕噜咕噜——车轮滚动,马车轻晃着,车厢内,两抹身影随着马车的晃动而晃动着。 回去的路上,殷安洛一直在笑,她的眼睛亮晶晶的,泛着前所未有的光芒,那是殷洛从未见过的璀璨,像是一对死灰复燃,明媚温暖。 她不知在想什么,时而低笑,时而掩唇,脸颊红红的,殷洛不用问也知道她在想什么,除了东陵萧,还能有谁?这两人相处的极好,她倒也放心下来。 只要殷安洛能够顺利的嫁给七皇子,他们成亲之后,她也能够安心的离开了。 马车驶动着,可突然像是撞到石头似的,猛地停住,剧烈的晃了一下,两人没有防备,险些要被这惯性冲出去。 殷洛扶住殷安洛,准备掀开轿帘看看是怎么回事时,马车外,一道魅惑低哑的嗓音慵懒的响起: “你这马车内,载着的可是殷家小姐?” 殷洛眸光微沉,瞬时听出此人身份。 马车外,车夫满目惊艳的看着那突然出现的红衣男子,他活了大半辈子,从未见过这么好看的人,一时之间他竟看的忘记反应,也忘记回答。 男人薄唇隐扯,不长耳朵之人,留之何用? 他掀起右掌,扫出一道凌厉的掌风,带着凛冽的杀意逼向车夫,车夫吓的瞪大了双眼,那道冷厉的气息即将逼近面门的时候,被另一道诡异的气息打散,散出的余波震的车夫摔到地上,胆子小,吓的晕了过去。 呵,真是个没用的东西! 男人倒也直接,没有任何的拐弯抹角,扬袖拂出三根银针。 咻咻咻——厉声破空,直射向马车,穿透车帘射入,稳稳的落在女子指间,夹藏雄厚的内力震的她手指发麻,几乎要接不住。 他……又想杀了她! 他仿佛很执着,目的也很直接,那就是只要找到机会、便杀了她,且招招毫不留情,殷洛起初认为他只是报复罢了,没想到他的杀意这么重,她若是不解决这个麻烦,将会给殷安洛留下很大的隐患。 她夹住银针,反手扔了出去。 男人挑眉,眸底兴趣深了一许,即刻闪身而上逼近马车,即将冲入的时候被一道雄厚的气息逼退,他倒退数步、稳住步伐,准备再次冲去时,空气中,响起另一道声音: “殷小姐?” 男人动作微顿,瞬间闪身如鬼影般无声消失。 不远处,东陵萧走了过来,他看见左相府的马车,特地过来打招呼,可当看见车夫竟然倒在了地上,微怔,发生了何事? 马车内,殷安洛的脸色发白、颇为难看,刚才那几下凌厉的过招,她吓到了,她以为她会死了,却没想到殷洛的武功竟然高深莫测,与那男人打成了平手。 殷洛握住她冰凉的小手,压低了嗓音对外道: “敢问是……七殿下?” 东陵萧走了过来,颔首应了一声。 殷洛低声道:“我们的车夫突然发病,晕了过去,不知七殿下能否行个方便?” 东陵萧自然是没有拒绝,他把车夫送到最近的一家医馆,然后充当了车夫的身份,亲自赶着马车,送两人回府。 左相府的下人见了,觉得见鬼了。 昨天,七殿下亲自送三小姐回府也就罢了,可今天竟然还赶着马车送三小姐……七皇子赶马车……这话要是传出去,恐怕要令人惊的瞪掉眼珠子。 怪哉! 实在怪哉! 七殿下还未迎娶三小姐,便这般宠着护着,若是成亲了,那还得了?三小姐这是要咸鱼翻身、得宠了啊! 下人赶紧去迎接主子,但东陵萧没有多待,将人送到便离开了,下人则毕恭毕敬的迎接三小姐,只期盼着能够在三小姐这儿刷刷脸,希望三小姐飞黄腾达后,不要忘记他们。 偏院。 回到厢房后,殷安洛一直心神不宁,沉浸在刚才那危险的情况下,握着双手,坐立不安。 殷洛给她倒了杯水,递进她的手中,让她安神,殷安洛扔下水杯,担心的握紧殷洛的手: “一定是那些人……一定是……在我救了你的那天晚上,有一批黑衣人在追杀你,一定是他们!” 怎么办?这可怎么办才好?出了左相府,外面处处是危险,殷洛到底是什么身份,怎么会得罪那些那么厉害的人,万一,万一…… 想到这里,她就担心。 殷洛被她六神无主的模样逗笑了,真是个傻丫头,竟然没看出来,那个男人是冲着‘殷府小姐’而去的么? “别担心,我会处理好。”她拍着她的手背,示意她安心。 她会找时间和那个男人做个了断、划清界限,说来,那个男人也真是执着,她不就是绑了他一回么?他竟然锲而不舍的来杀了她三次。 她有预感,这虽然是第三次,但绝对不会是最后一次。 她从前怎么没有发现,他竟是这么……固执的一个人? 第90章 当年,你母妃…… …… 皇宫,养心殿。 在这个富丽堂皇、奢华宁静的地方,对坐着两抹尊贵的身影,再无第三人,与那日晚上的凌厉压抑相比,此时的气氛格外祥和,熏香冉冉,茶香袅袅,甚是修身养性。 皇上放下茶杯,看向对座之人,一双沉淀着岁月浑浊的眼中有着复杂、感情、以及兄弟之间的情谊。 即便发生了那样的事,即便朝臣们都暗中议论不满,但他仍选择站在他的身边,不为什么,就因为这多年以来的信任,夜王值得! 对座,男人着着一袭墨袍,微敛着眸光,淡漠的饮着杯茶,眉宇平静,瞳孔波澜不惊,仿佛世间事事于他来说、都不过尘埃般缥缈虚无,甚至勾不起他丝毫兴致。 这样的一个人,怎么可能对谋朝篡位、无上权利感兴趣? 若是心有异念,早就动手了,又何必等到……等到二十二岁这道坎? 在气氛沉寂了许久之后,皇上沉声道: “九弟,那日之事,不必再查,朕心中有数。” 坐了这么多年皇位,朝堂势力划分、波潮暗涌、你争我斗,他了解的清清楚楚,对于某些事,并不是不想说,只是未找到证据罢了,更或者不愿再追究。 相对于历代以来、帝王无情的说法,这位君王似乎更看重情谊。 “你也不能离开,朕的身边不能缺少你,萧儿也少不得你。” 皇上看着他,眼中的目光很复杂。 如今朝堂早已不如当年的平静,就只差一颗石子,搅乱这一汪平静的水面,那样的场面并不是他愿意看见的,而夜王的存在则像一枚谁也无法撼动的定针,谁也不敢轻举妄动,能平静一时,便是一时。 中年男人抿着嘴角,略起褶皱的两颊微动,气氛再次陷入了沉默,也由他打破: “当年,你母妃……” 啪——茶杯猛然掷在桌上,男人周身的戾气陡然骤降,由春风和煦般随和,瞬间转为寒冬腊月肃冷。 …… 这一天,殷洛和往常一般,借用‘殷安洛’的身份,离开左相府,去寻找红绳。 她跟着捕风指引的方向,走着走着,走到一座陌生的府邸前,正在探望周围的环境与方向时,一道意外的声音突然响起: “殷小姐?!” 殷洛回头,便看见了七皇子。 他似乎是朝着这座府邸而来的,刚刚从马车上下来,见到殷洛,颇为意外,要知道这里离左相府不远,殷小姐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殷洛眸光微转,思虑着应该如何回答时,少年已经问道: “你来张府是有什么要事吗?” “……我,”殷洛看向他,“我是来等你的。” 捕风将她带到了这里,有一条红绳在这里,倘若能跟着七皇子进去,倒是省了她一番周折。 东陵萧有些忸怩的脸颊红了红,想要掩饰的将脑袋撇过些许,单纯的少年低声应了一句,没有多想什么,便将殷洛带了进去。 七皇子大驾,张大人自然是亲自迎接,可当看见随之而来的殷小姐时,先是愣了一下,随之淡然,近日以来,帝都传着这么一个流言:七皇子宠妻,看来传言是真的,这妻子还未过门,便时时带在身边,着实宠爱的紧。 大厅内,三人议事。 东陵萧也不拐外抹角,直接表明来意: “张大人,你奉皇命管辖扶倚山一城四镇十六村之事,可知扶倚山山匪一事?” 张大人眼中迅速滑过什么,即刻低下头,拱手道: “七殿下,下官今日下朝后才收到消息,本打算即刻去上报皇上,您便来了。” 说到这扶倚山,乃是距离帝都有四百余里远的一个地方,说近不近,说远也不远,在半个月前,突然出现了一群山匪,盘踞在山上,打家劫舍、杀人放火、欺凌百姓妇幼,做了许多伤天害理之事。 地图再放大,这扶倚山属于夜王殿下的封地领地、管辖范围,山匪之事发生了半个月之久,夜王却一直没有收到相关消息,自然是要问责手下,张大人作为万倚山的直属官员,自然是第一个遭殃。 不过张大人喊冤,对于此事,他也不知情啊! 他虽然管着万倚山的事,但身在帝都,哪里能及时知道万倚山的消息?再者,在万倚山内,还分配的有低一级的管辖官员,他们不把消息上报给他,他是不可能知道的。 张大人一边说着自己无辜,一边将罪责推给下一级官员。 只言片语没有凭据,东陵萧无法判断真假,不过他今日前来,是来警告张大人的。 “还请张大人尽快调查此事,在一日之内,将实情送往夜王府!”否然的话,后果并不是他能承担的。 “是是是!下官领命!”张大人诚惶诚恐的拱手。 他当然要尽快处理了,他要是办事不利、得罪了夜王殿下,这官恐怕都做不了了。 东陵萧说完了该说的,连茶水都没有喝一口,起身离开,殷洛随着他离开,只是这离开之前,漫不经心瞥了那张大人一眼,微风轻拂,褐色的衣摆飘飞,那脚踝上、正系着一条红色的绳子…… 二人离开,大厅内,安静下来。 中年男人坐回椅子内,握着茶杯,回想方才之事,嘴角勾着隐隐的冷笑。 万倚山山匪一事,无论他早知道,还是晚知道,自然都会给夜王殿下一个交代,又何需那东陵萧过来一趟?一个宫女所生的低贱的皇子,这些年来,仗着有夜王在撑腰,耀武扬威的给谁看? 呵! “狐假虎威的东西!” “你说谁?” 嗤声刚落下,一道声音自身后响起,吓的他一下子跳了起来,茶杯洒在身上、烫的他尖叫。 啊啊啊! 殷小姐怎么会突然出现在他的身后? 她不是已经离开了吗?她什么时候进来的?张大人现在的表情,双眼瞪大、嘴巴大张,浑身湿漉,犹如见了鬼一般诧异。 殷洛偏偏脑袋,好整以暇的看着他,语气甚是好奇的又问了一遍: “你方才在说谁?” “我……我……” 第91章 他说你坏话 这背后说皇子的坏话,可是死罪一条,他嘴贱,怎么就让殷安洛听到了,殷安洛到底是怎么进来的,还站在他的背后,他今日真是见鬼了! 张大人暗暗拍自己的嘴巴,为人也十分世故圆滑的解释道: “殷小姐,我方才在说……说扶倚山的事,那里的地方官员认为我长时间不在那里、天高皇帝远,便滥用权力,私自瞒下山匪一事,长达半月之久,害的越来越多的无辜百姓遭受迫害,我心中气愤,这才怒骂两声。” 不愧是当了这么多年官的人,说起话来,就是精明,这番解释更是挑不出丝毫的毛病来。 唔,老狐狸就是老狐狸,殷洛也懒得与他争辩这件毫无意义的事情,她会半途折返,是有目的的。 她的目光向下,看向中年男人的脚踝,直接说道: “将它给我。” 这个‘它’,自然指的是红绳。 张大人撩起衣摆,右脚的脚踝上,果然出现了一条红绳,只是……他眼中更多的是警惕之色,约摸半个月前,他的脚上便莫名其妙的多出了一条红绳,无论是解、刀割、还是火烧,用尽办法,也没能将其解下来,实在是诡异的很。 这个秘密只有他与心腹知晓,殷小姐怎么会知道? 他放下衣摆,防备的盯着面前之人,不动声色的说道: “我不知殷小姐何意,还请殷小姐明说?” 她是怎么知道这条红绳的? 殷洛笑,她都已经把话说得这么清楚了,难道还不够明白吗?她要这条红绳,她要拿回来,聋子?耳朵有毛病?听不到? 殷洛还有其他的红绳要取,没时间与他耗着,他既然不给,她主动上前去要。 她伸手去拿,张大人很是警惕的推开殷洛,殷洛没耐性的扬起右手一挥。 啪——一声响,又是‘嘭’二声响,中年男人直接倒在了地上,袖中有一块褐色的折子摔了出来,冷冷的落在一旁的地上。 殷洛现在的耐性啊……几乎为零,能动手、就不废话,她的脾气实在是暴躁的紧。 她走了过去,直接解下男人脚上的红绳,刚刚收入袖中,身后便有脚步声响起,她回过头,看见了七皇子,扫了眼脚边倒着的中年男人,她指着他,道: “他方才在说你的坏话,但是被我听到了,他不堪被我拆穿,气不过。” 一口气没喘上来,竟晕了过去。 东陵萧有些怔,令他怔然的并不是张大人突然的晕倒,而是女子那认真言语的模样。 这些年来,他因为有九皇叔的庇护,表面风光成长,但暗地里人人都看不起他、贬斥他,甚至辱没他,这些他心中都有数,也自然而然的忽视掉,但愿意为他挺身而出的人,她是第一个。 感激?感动?还是高兴?他现在的心是说不出的复杂。 大抵是开心吧,毕竟从未有人能够如此真诚的待过他,哪怕是一件很平常的小事,比那些虚情假意、阿谀奉承的人好上太多太多。 东陵萧走了过去,准备带殷洛离开时,不经意间瞥见掉在地上的那本折子,他顿了一下,弯腰拾起,打开看去时,目光顿时沉下。 他收起折子,看了眼那晕倒的张大人,没有多留,和殷洛出去了。 大概是因为心中那莫名的情愫,东陵萧生平以来、第一次主动邀请了殷洛,殷洛也没有拒绝,应声下来,本以为两人要去哪里游玩、逛街,顺带找找红绳,但实际上、他们来到了夜王府。 殷洛对夜王府有一种莫名的情愫,心中既抗拒、又像是久别重逢的故人般熟稔,看着夜王府的大门,她久久没踏进去,最后决定在门外等待东陵萧。 东陵萧劝了两声,无奈之下,唯有独自进去了。 大厅。 东陵萧将那本折子双手奉上,男人看过之后,只是合上,淡然的扔在桌上,寡淡道: “你去处理。” 男人的意思是,他不会插手,要东陵萧独自处理干净这件事,立在一旁的厉影目露犹疑,将这么严重的一件事全权交给七殿下,这未免太危险了?况且,这些年来,七殿下一直待在帝都,并未经验,万一出什么事…… 他犹疑的张了张嘴,低声道: “主子,这其中恐有圈套。” 这本折子上的内容,见不得光,那张大人应当好生收着,又怎么会这么容易让七殿下得到呢? 前来的路上,东陵萧也想过这个问题,但最后都被他否决了。 他不相信张大人,但是他相信殷小姐。 东陵萧将在张府发生的事说了一遍,亦是讲了殷小姐为了维护他,气晕了张大人的事,这本折子实在张大人并无知觉的情况下,从他的身上掉出来的,绝不会有假,况且,这上方的官印是真的,怎会造假? 但厉影捕捉到了这番话中的重点:殷小姐! 殷小姐,又是这个殷小姐,上一回,将七殿下带到沟里,使得主子半途折返,这一次,又发现了这么重要的东西,这到底是巧合?还是…… 厉影沉着眸光,看向主子,欲言又止,男人只是寡淡的扫了他一眼,便压下了他嘴边所有的话。 夜王府,门口。 门外的台阶上,坐着一抹纤细的身影,女子曲着两条腿,胳膊托在膝盖上,撑着下巴,看着街道上零零落落走过的人,百无聊赖的数着人,数着数着,一辆卖板栗的小摊贩突然从面前推过去。 板栗! 她目光微亮,腰板一挺就站了起来。 “老板,给我来一点!” 商贩应了一声,取出纸袋子,舀了囊囊鼓鼓的一大勺进去,双手给出,“姑娘,十五个铜板。” 殷洛顿怔,她怎么忘了,人界需要银子,自从来了人界,她处处因为没钱而窘迫,她难道真的这么贫穷?她堂堂貂族族长,面子简直没地儿放了! 她两只手掏着空荡荡的袖口,抿着嘴角,犹疑的思索着应该怎么赊账时,府邸内,有脚步声响起。 “东陵……” 她高兴的回过头,以为是‘救兵’来了,却意外的看见另一抹矜贵的墨影,目光对视的刹那,她像是老鼠见了猫一样匆匆低下头…… 第92章 女人都是善变的 他……怎么来了? 殷洛低着头,手里还拿着一袋子板栗,在男人漫不经心般注视的目光下,只觉得灼热烫手,小碎步也情不自禁的挪了挪,挪到东陵萧的身后。 东陵萧以为她害怕九皇叔,说来也是,放眼东陵国,无数女人爱慕夜王,也畏惧夜王。 爱慕那肃冷倨傲的容颜、至高无上的身份、运筹帷幄的气质,但二十二年来,夜王身边从未有过任何女人,哪怕是一位通房丫鬟也没有,但凡擅自靠近夜王的女人,非死即伤,夜王就像一个发光体,既引人瞩目,又带着致命的利刺,谁也不敢擅自靠近,爱,虽爱,但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 东陵萧轻轻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安心,九皇叔并不如传说中那般冷厉不近人情,又见小商贩老板迟迟未离开,从身上取了些碎银子,给了商贩。 商贩道谢,推着木板车离开。 东陵萧回头看向那立在台阶上的男人,尊敬的拱手,道: “九皇叔,萧儿先行告退了。” 礼罢,他带着殷洛离开,两人怎么来的,便怎么走的,东陵夜负手立在原地,深邃的墨眸随着女子纤细的背影而去,眸瞳似蒙着一层黑色的迷雾,极深的看不到底…… 帝都,拥挤热闹的街道上。 “殷小姐,原来你喜欢吃板栗!” 少年像是发现了一件很不得了的事情,亲手剥着板栗,将黏在上面的薄皮仔细的全部拨掉,直至露出圆润的淡黄色的果肉,才完整的递给她。 殷洛道了谢,垂下眸光含着板栗,轻轻咀嚼着,突然的沉默,也令人揣测不透她此时在想什么。 东陵萧剥着板栗,突然想起一件正事,说道: “殷小姐,今日我恐怕要失约了。” “嗯?”她下意识抬头看向他,失什么约? 东陵萧认真道:“我要去一趟扶倚山,剿灭山匪,待我回来,再邀你游玩可好?” 这是九皇叔方才让他办的事,他不能耽搁,第一时间要去办。 殷洛理解他有公务在身,游玩一事、并不重要,她点点头,表示谅解,东陵萧笑了一声,道了告辞,转身便朝着城外去,殷洛突然问了出声: “你一个人?” 东陵萧回过身来,“是的,我一人。” “……” 他说这话时,一脸正色,甚是认真,似乎独自一人没什么不妥的样子,但是剿匪剿匪、需要打架,山匪少则几十人,多则上百人,这要是动起手来,不容小觑,他确定他一人能够搞定? “殷小姐不必担心,九皇叔既然让我一人去,必定相信我能够解决。” “……” 他不止单纯,还很傻,跟着那个男人那么久,腹黑精明睿智没有学会,但是傻的可以。 做任何事,千万不能只留一条退路,即便是要独自一人去,也必须做好第二手准备。 但让东陵萧窘迫的是,他身为皇子,手上是没有实权的,九皇叔没有派侍卫给他,他就只有独自一人去扶倚山,他相信九皇叔,九皇叔必定不会害他。 殷洛认为,那个男人想要锻炼东陵萧,未尝不可,但这很明显的将人往火坑里推,山匪凶狠、作恶多端,万一东陵萧出了什么事…… “我和你一起去。” 唔,殷洛,你真是一只爱管闲事的貂。但她甚至喜欢东陵萧纯澈干净的模样,不愿让他独自一人去冒险,他万一有个三长两短,殷安洛岂不是得守活寡了? 这么危险的事,东陵萧哪里肯让殷洛一起去,他明令表明是拒绝的,但是最后被殷洛强拉着出城去了。 两个人,两匹马,疾驰出城。 踏踏踏——马蹄踏飞碎泥,两抹身影在阳光斑斓下快速穿梭。 这一去,便是两日后,两日两夜马不停蹄的赶路,两人终于抵达扶倚山外围,只要穿过这几座连绵的山脉,便可到达扶倚镇,马儿跑了两日,累的不轻,此时放松下来,用行走的步伐穿梭在林间、前进着。 东陵萧看着身边的女子,眼中满是亮光,“殷小姐,没想到你的骑术这么好。” 两日下来,他实在对这个准皇子妃刮目相看,她就像一个谜,充满了秘密。 殷洛笑:“女人都是善变的。” 看似随常的一句话,又好像带着某种深意,东陵萧隐约察觉到,但是猜不透,他认真的想着,想着,结果没有想出来,倒是把一群山匪给想出来了。 林深处,二十来个彪壮的大汉突然冲了出来,团团包围住二人。 为首的大汉肩扛大刀,脸上长着一把浓密狂野的胡须,正横着浓眉,粗犷的扬声道: “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 这树要是真的是他栽的,那可真是见鬼了,但此人分外可爱,指着脚边的一棵小小的、小小的,有大拇指那么粗小的树,果然是刚栽上去不久的。 两匹马儿察觉到危险,有些慌了,不安的扬着蹄子。 马背之上,东陵萧握紧缰绳,扫视这一群凶神恶煞的大汉们,冷声道: “你们盘踞在此,打家劫舍,作恶多端,欺凌弱小,难道不怕造孽太多,死后下地狱吗?” 瞧瞧,多单纯的少年,连骂人的话都这么可爱。 这些人既然来做山匪,那必定都是走投无路的,如果有选择,谁愿意来过这刀口上饮血的生活?既然选择了这一行,他们只在乎眼前的利益,什么死后、什么下地狱,那都等死后再说吧。 大汉扬刀直指少年,粗声道: “喂,小子!我看你穿着不凡,是个富贵人家的少年,不知将你绑上山,能向你家里索要多少赎金?” 哈哈! 这白嫩的模样,恐怕值不少钱,还有这娘们,真是漂亮,抓去做压寨夫人,刚刚合适,至于这两匹马嘛,也不能放过,拉上山,能够饱餐好几天了。 东陵萧冷着目光,一群不知悔改的亡命之徒! 他抽出武器,噌——寒芒乍现,亦是冷气迸射,山匪们见其拔剑要动手,也是二话不说,直接举起武器: “冲啊!” “拿下这两人!” “将这娘们抓去献给大当家!” 第93章 换个姿势 抽出武器的时候,战斗的气息已是一触即发,二十几个山匪从四面八方包围过来,挥着武器,嘶吼着气势汹汹的冲来。 “藏好!” 东陵萧反手拍中殷洛身下的马屁股,马儿嘶鸣一声,扬蹄跑了出去,他独留在山匪的包围圈中,拔剑迎敌。 踏踏踏——马儿胡乱的跑,殷洛赶紧抓紧缰绳,勒住骏马,待坐稳身形回头看去,少年已与山匪们打成一片。 数抹凌乱的身影中,少年白色的身影矫健灵活,执着武器认真迎击,山匪们从各个方向攻来,人手太多,双手难敌四圈,情况险峻,只要一有稍微的分神,必定会伤的不轻,在这样的情况下,他竟然大义的让她先走。 真是看不出来,这孩子傻倒是傻乎乎,但该有的男人的责任与担当,一点都没有落下。 殷洛勾了勾唇瓣,自然不会扔下东陵萧不管,她翻身下马,在地上捡了根树枝,迎身而上。 啪! 看似细软的树枝拍在身上,像是带着铁剑般的力量,直接将一个山贼掀翻在地。 她握紧树枝,挥倒身边的山匪,冲到少年身边,与少年肩并肩作战,敌对周围的少年。 近距离才发现,少年额头上溢出薄汗,喘着微乱的粗气,没有过多的歇息,再次提剑迎敌。 一番打斗下来,殷洛发现东陵萧虽然提着剑,剑锋却没有沾染一滴鲜血,每当剑刃要刺中山匪时,都被他侧手腕刺偏,改用剑锋将人重重拍开。 他啊……真心软,对付的明明是杀人不眨眼的山匪,不是吗? 殷洛发现东陵萧每次都能给她意外与惊喜,她低笑着摇摇头,在他的身边从容的游走着,替他挡掉每一道危险的攻击,看着少年薄汗流淌的侧脸,她忽然好奇,问他: “如果能重来一次,你会带人手来吗?” 这句话的言外之意,自然是:你还这般信任夜王殿下? 夜王叫他一个人来,他便当真一个人来,在这群山匪的强烈攻击下,即便是打车轮战,也能消耗完他的体力,将他抓上山,恐怕就难完好无损的下山了。 东陵萧握紧剑柄,沉着目光认真的盯着身边的攻击,凌厉的扬手拆解,微喘的气息沉声道: “不会!” 简短的两个字,代表了他的回答,他相信,他坚定,他不会有丝毫的怀疑,只要九皇叔一句话,他万死不辞。 殷洛有些怔,随之笑着摇摇头,说来也是,如果他这么容易摇摆他的信念,他便不是他了。 大抵是失神了一会儿,树枝竟被一记斧头削断了,东陵萧为了护她,将她推开,独自迎敌,殷洛二话不说的冲到他的身边,正当此时,头顶上一阵簌簌的响动。 哗啦——一张巨网突然撒下,正好严严实实的罩住两人,山匪们欢呼的低吼一声,发财了! 这男的衣着华贵、女的模样可人,还有两匹肥沃的骏马,今日的收获可真是丰富啊! 哈哈哈! 扶倚山,山顶。 扶倚山是一座地势险峻、挺拔耸立的山脉,在山顶上坐落着二十来座高低不等的茅草屋,看起来十分简陋,山匪们盘踞在此、安营扎寨,欢呼着胜利的喜悦,而殷洛和东陵萧责备关在柴房里,双手双脚被绳索捆的老老实实,扔坐在铺满干草的地上,两人脸上黑一块、脏一块,看起来很狼狈。 殷洛双手被反捆在身后,尝试着动了动手,绳索捆的很紧,稍微动一下,粗糙的绳子磨蹭着皮肤,阵阵刺痛,像是红肿流血了。 她不再挣扎,而是看向身边的少年,发现少年沉着一张脸、不知在认真的想着什么,份外出神,认真的让人不忍心搅扰。 她尝试着唤他一声,得不到回应。 她挪过去,用胳膊肘碰了碰他。 “嗯!?”他突然抬起头来,猛地回过神,一脸懵,“怎、怎么了?” 傻小子! “在想什么?” 东陵萧拧着眉头,认真的说道:“我好像有什么东西忘了。” 是的,小朋友,你终于开窍了,你确实有东西忘了,你忘记带人手了,所以才会被抓到土匪窝里来了。 只见少年蹙着眉宇,沉着的分析道: “九皇叔既然让我独自解决,必定是有原因的,一定有一个重要的点,能够解决此事,只是我还未发现……可到底是什么……”他低声喃喃着。 他到底忽视了什么? 他努力的想,仔细的拼,从出城时、到现在的整个过程,认认真真、一点细节都不错过的思考着。 殷洛淡笑,原来不傻,或许真的有什么重点,或许需要在危险之中发现,不过既然到了这里,那便见机行事吧。 正当此时,门外,有脚步声响起。 踏踏几步后,柴房的门被推开,两个彪壮的大汉走了进来,用两双不怀好意的目光盯着两人,随之,大步走去,扬手拎起殷洛,像是拎小鸡一样拎上半空。 “殷小姐!” 东陵萧着急要挣动,又踉跄不稳的摔回地上,“放开她!” “哈哈,这娘们水灵灵的,实在是美,不如抓去先给大哥,大哥一定会很开心的!哈!” 大汉拎着殷洛,把人拎了出去,东陵萧挣扎着又急、又叫,但柴房的门被冷冷的关上,任由那声音传的很大很远,也是无人搭理。 柴房外,夕阳西下,夜色即将降临,山上的夜显得很冷,但十分热闹,空气中充斥着山匪们粗犷的大笑声,以及粗鲁的谈话声。 凹凸不平的道路上,殷洛被拎着走,大汉抓起她,跟拎个破麻袋似的。 殷洛皱着眉,出了声:“换个姿势。” 两个男人哈哈笑的说着话,丝毫没有搭理殷洛,将人完全忽视。 殷洛不悦,双手轻轻一挣,绳索竟像是被崩断了一样断开了,她轻巧落地,在两个大汉震惊之际,抓住两人的头发,一左一右相迎相撞。 嘭——一声惨叫,两人晕倒。 她拍拍手,随意挑了个方向,提步走去。 被东陵萧忽视的东西到底是什么,难道这座土匪窝里还藏着什么秘密? 当穿出这条小路,走到茅草屋周围时,她似乎明白了什么…… 第94章 你敢动她,我掐死他 不远处,夜色下,破旧简陋的茅草屋间,有十来个妇人坐在一起,补衣服的补衣服,择菜的择菜,老人坐在台阶上捡着晒干的草药,七八个小孩结伴在一起四处跑,嘻嘻哈哈笑个不停,十分开心,这一幕幕组成了一副极为和谐融洽的画面,既简单,又温馨,虽然朴素,但很温暖。 烛光冉冉,夜色浅淡,老幼妇孺们坐在一起聊天嬉笑,甚是开心。 真的很难想象,在一群杀人不眨眼的土匪窝里,竟然居住着这么一群手无寸铁的妇幼,应该是打打杀杀、杀人饮血才正常不是么?这些人像是普通百姓,难道这里是一座村庄?但似乎又不太像。 殷洛站在拐角处,看着这群人,稍加不注意,几个孩子跑了过来,正好撞到了她。 “啊!对不起!” 小孩弯腰礼貌的道歉,当抬起头来,看见是个陌生人,非常好奇的睁大了眼,随之一起的几个小孩也非常惊讶的睁大眼,仿佛在这里看见陌生人,是一件非常稀奇的事情。 殷洛也看着这些人,嘴角微张,一时之间,竟不知该说点什么才好。 这时,仿佛有妇人察觉不对劲,走了过来,当她们看见殷洛时,也露出了同等诧异的表情。 额…… 殷洛缓了一会儿,抿了抿嘴角,微笑着打招呼: “你们好。” “你……你好。”妇人有些愣,“你……这位姑娘,你怎么会在这里?” 看样子,她们好像不知道她们住在土匪窝的事? 这里是土匪窝好吗?土匪抓人这不是很正常的吗?为什么要问这个明显的问题?咳! 殷洛没有解释,反问道:“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妇人:“我们不在这还能在哪?” 殷洛:“……” 这都是什么神仙对话,谁能听懂?谁能告诉她,为什么土匪窝里住着这么多手无缚鸡之力的老人妇幼?她一直以为那些土匪冷血无情、没有人性,过着刀口上饮血的生活,但事实好像与想法相悖。 这时,一个妇人垂下眼帘,悲戚的叹了一声,“唉……” 她们不在这里,还能在哪呢?又有哪里能容得下她们?已经走到这一步了,她们实在是没有退路了。 殷洛从她们的脸上读出了故事,试探着小心的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提到这个问题,小孩子无忧无虑的跑远去玩了,老人们叹息,妇人们更是悲哀的叹气,其中一个妇人缓缓道来: “我们本是扶倚村的村民,约摸半年前,有人在我们村发现了金矿,官府大肆开采,导致我们的庄稼、田地遭到破坏,我们联手抗议,却被官府强制打压,为了防止我们闹事,官府更是把我们强行赶了出去,后来……” 后来,官府说,这是圣上的命令,给了每家一户搬迁金,让他们搬家,但是这笔搬迁金经过官府的手,到了他们手中,已经所剩无几了。 他们不满,他们闹事,却得到了更加严厉的打击。 他们实在是被逼到了极点,走投无路之下,唯有背井离乡,来到这偏僻的扶倚山上暂居。 殷洛听完之后,倍感义愤填膺,官府为了利益,竟然置百姓于不顾,这肯定不是皇上的指命,皇上不蠢,不至于为了这一点点利益,而失去民心,地方官员的贪污、导致了这一悲剧。 殷洛道:“你们怎么不将此事告往帝都?” 若是闹到皇上那里,皇上定然不会坐视不管,但妇人们心里很苦涩,她们这些平民百姓,想要见皇上一面,哪会那么容易?恐怕不等她们赶到帝都,就已经在半路上出事了。 她们想要公平,但她们没有争夺公平的能力,只有打掉牙齿往肚子里咽,默默的承受着。 殷洛很气愤,想要替他们讨回公道,想了想,道: “你们不如写一份指责书,我替你们将它带给皇上。” “姑娘你?!” 大家十分惊讶的看着殷洛,她能够见到皇上?她们没有听错吧?她到底是什么身份? 按理来说,皇上应该是她的……未来父亲? 想到这里,殷洛抖了一下身子,摇摇脑袋不敢再继续往下想了,三百岁的她和几十岁的皇帝……这样一想,真是一件惊悚的事情。 她挥挥手,示意她们不用担心,尽管写就好了。 妇人们不会写字,孩子也还小,老人则更不用说了,她们将希望的目光放在了殷洛的身上,但是殷洛……也不会写字啊!她不是不会写字,她是不认识人类的字,她总不能写个貂语吧? 殷洛一想,顿时想到了东陵萧,她灵机一动,有了! “你们等会儿。” 她转身要往外走,准备去救东陵萧,没想到这一回头,倒是与几个彪壮的大汉撞上了。 “原来你在这!”大汉低喝一声,就要来抓她。 殷洛机警的身形一闪,刹那间退回那群老幼妇孺之中,随手抓住一个妇人,冷声道: “你敢过来,我掐死她!” 噌——几个男人的步伐陡然止住,圆目微睁的瞪视着殷洛,眼中有凶光,仿佛殷洛只要敢动手,他们立马冲上去撕了她。 殷洛并没有动手的打算,反而从这一个微妙的举动中,看出这些人真实的一面,他们看似凶神恶煞、残忍无情,但他们为了家人、为了孩子,露出了柔软的一幕,他们的本质并不坏,只是被逼成了这样。 殷洛打算和他们好好说话、商量的时候,最外面,有一道粗哑的嗓音传来: “你敢动她,我便掐死他。” 殷洛下意识抬头看去,只见一个身型高大、宽厚魁梧的中年男人踱步走来,大掌拎着东陵萧,正掐着他的脖子,东陵萧涨红了脸,双手双脚都被捆住,只能被迫的被拖着、在地上磨蹭着行进,白色的衣摆刮起一片碎石子,沾的全是灰尘污垢。 “……” 相对之下,她自然不希望东陵萧出什么事的。 “殷……殷小姐……”白衣少年被掐的都要窒息了,涨红着一张脸,视线模糊的看见完好无损的殷洛,露出一个放心的笑容来, “你……你没事就、就好……” “……?” 有事的人不应该是他吗? 第95章 你敢耍我! 殷洛这好端端的,看起来像是有事的样子?这个呆子! 中年男人抓着人踱步走来,其他人朝着两边退开,让出一条宽阔的道路来,很明显了,这个男人是这里的管事者,他抓着东陵萧,手下不留情,将少年的脖子都掐红了,少年窒息,而他盯着殷洛,手掌还在不断的收紧。 “呃……”少年一张脸憋成了紫红色。 殷洛此时很想问他一句,这个时候还相信夜王吗?话到嘴边,又忍住了,唯有默默的松开了妇人。 她放手了,他也应该放手。 中年男人给手边的两个男人打了个眼色,那两个男人会意,撸起袖子,踱步走向殷洛,正要抓住殷洛时,一个妇人突然上前一步,打开手臂将人护在身后,说道: “杨大哥,这位姑娘……她能帮我们!” 一句话,让男人们都愣住了。 他们的家人,竟然……倒戈阵地了? 不止是这一位妇人,紧随之,两个、三个……老人们也逐渐走向殷洛,用自己的后背护住她殷洛。 这位姑娘面目慈善和祥,她们相信她并不是什么恶人,说不定她真的能够帮助她们,背井离乡这么久,谁不希望能够早日回到家乡呢? 几十个老人妇孺护住了殷洛,语气很统一的说道: “杨大哥,你不要伤害他们,他们不是坏人。” 被称之为杨大哥的中年男人脸色有点难看,目光不善的盯着殷洛,仿佛殷洛是一个对众人下蛊下毒的‘恶人’。 殷洛睁着一双干净的眼睛,很是无辜的回视他,小心的附和上一句: “我大抵知道了你们的遭遇,或许真的能帮到你们,我父亲是当朝左相殷士华,你手中抓着的那位,乃是当今七皇子殿下东陵萧。” 嘶——大家怔了一跳,这两人竟有这般大的来头? 他们随意一打劫,竟然把皇子都打劫上山了? 杨振则皱着眉,打量着二人,这二人穿着不凡、看似不像寻常百姓人家,可此处距离帝都偏远,弱当真是皇子,好端端的怎么会出现在这穷乡僻壤之地? 他保持着高度警惕,并不相信殷洛的话。 妇人们选择相信,并且开始劝说。 如果这位小姐真的能把他们的事上报给皇上,皇上知情后,一定会给他们公道的。 他们没有能力,千万不要错过这千载难逢的机会,只要有一线希望,就应该抓住的呀! 殷洛见男人防备的模样,也劝说道: “你既然带领着大家藏在这里,肯定希望大家能过的安稳,但你们日日打家劫舍、坏事做尽,官府迟早有一日会发兵围剿,到时候,不管你们怎么解释,无人替你们伸冤。” 这是保护吗?不,这是一种变相的伤害,甚至是把山上的所有人推进火坑。 他们被逼无奈、走投无路,可以想办法解决,但做出伤天害理的事,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不要把自己的不公和愤慨,降落到别人的头上,有时候不是上天不公,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杨振则想要大家保护起来,她能够理解,但只有山匪凶悍的事传到皇上耳中,这群人必定是死路一条,皇上才没有时间调查这件事的前因后果,只会派人带兵,直接过来剿杀。 众人劝着,殷洛也劝着,杨振则的眼中隐隐出现了动容之色,他正在犹疑不定。 为了打消他心中的疑虑,殷洛道: “你若是不放心,大可将……他‘押’在这里。”食指指向东陵萧。 东陵萧这个傻二缺,被殷洛推出去了,还觉得非常有理,一个劲的直点头,甚至很是赞成:“对,把我关起来吧!” “……” 杨振则稍稍放心,觉得这样比较保险,让人抓着东陵萧,自己则去和殷洛坐着谈条件。 殷洛让他把事情的前因后果写清楚,她拿去给皇上看,等她跑完腿,他们则保证释放东陵萧,并且不伤害他的一根毫毛。 笔墨宣纸拿到桌上,随之面临一个很严肃的问题……不会写字。 村民们世代生活在农村里,不上学堂、不识字,要不是因为打劫了几个书生,恐怕连笔墨纸砚也没有。 杨振则以一种很生涩的手法握着毛笔,犹豫了一会儿,将毛笔递给殷洛。 “你来。” “我??!”可我特么不会写人类的字啊! 殷洛抿着嘴角,觉得这样很为难,她沉默了好几秒钟,把目光瞥向了旁边、被捆的跟个粽子似的东陵萧,要不然…… “你来?”她把毛笔递给东陵萧。 “别想耍花样!我来说,你写!”杨振则警惕的喝止了两人,这个少年武功不低,要是将人放了,他们抓不住,这两人要是跑了,想要抓住可就难了。 殷洛还想说点什么,被男人圆目一瞪、给哽住了,男人正襟危坐的摆开手掌,开始说道: “我们都是扶倚村的村民,半年前,山间发现金矿,官府强行开采,肆意破坏庄稼民生……” 男人缓缓的说着,说到愤慨处,握紧拳头,难平怒意,老人妇孺们擦着泪水,苦涩叹息,殷洛咬着笔杆,皱着柳眉,很是为难的落着笔…… 唰唰唰—— 两刻钟后,男人说完,殷洛犹疑了很久、才迟迟的放下笔,杨振则见她的脸色有些……奇怪,扬手将纸拿过来一看,脸色顿时变得怪异。 宣纸上,正是一幅……画,一幅场景很庞大的画,有山有水、有村庄房子有庄稼田地,在山里面,画着一堆金元宝,有人扛着铲子在挖,而旁边的村民倒在地上,口吐鲜血,也不知是死了也是怎么,房子腾腾的燃起烟火,场面一片……凌乱,还有官兵在唰唰射箭,持剑砍人…… 男人握紧宣纸,脸色隐隐的很难看,两排牙齿咬的很紧很紧,几乎要磨得咯咯响。 殷洛有点欲哭无泪,她真的不会写字,她觉得她尽力了! 男人的脸色隐隐在爆发的边缘,在要爆发的时候,外面,一个男人神色着急、步伐踉跄的跑了进来,喘着粗气惊慌失措的说道: “杨大、大哥,不好了!外面……外面来了一大批官兵!” 啪——杨振则猛然拍桌而起,拽起殷洛的衣领:“你敢耍我!” …… 此时,夜色降临,在昏暗崎岖的山中,一批训练有素的侍卫沙沙的走着,为首的马背之上,一道矜贵肃冷的墨影甚是威严尊贵。 第96章 你很怕我九皇叔? 簌簌…… 沙沙…… 山里的道路本就崎岖,四处生长着密密麻麻的大树花草荆棘,一不小心便会迷路,更别说是想找到上山的路,但是这支队伍很有目的和方向,若是细看的话,能够发现他们用剑扒着草丛,仔细的寻找着什么。 在草丛里,藏着一粒粒白色的细石子,他们根据这些细石子指引的方向,穿梭在昏暗的山林里,悄无声息的朝着山顶上靠近。 厉影走在最前方探路,在荆棘丛生的野林里,马蹄踩到了草叶,踏出一条明显的痕迹来。 一路往上。 约摸两刻钟后,隐约在密林的前方看见星星点点烛光的痕迹。 “主子,似乎到了。”厉影压低了嗓音,用剑锋将眼前的树叶扒开,却看见了这样的画面…… 山顶之上,简陋的茅草屋之间,正上演着凌乱、火热的一幕,几十道身影正打成一团,你挥着大刀、我舞着铲子,你扯我头发,我骂你祖宗,场面非常激烈。 只见,两个大汉扛着锄头,劈向东陵萧,东陵萧一左一右的轻松握住,抬起两脚便踹翻了他们。 又有四个男人抓着巨网洒了过来,少年挥起长剑唰唰唰几扫,便扫毁了巨网,这几个男人反而被大网缠住,你挣我动的牵扯着丝丝缕缕的纱网,就跟被蜘蛛网罩住了一样。 再看那边,殷洛挥着两把菜刀,嘎吱嘎吱的磨刀霍霍,英勇的冲了上去。 吼——几个挥舞,就踹翻了好几个人,两把菜刀虽然短,但是短小精悍,锋利无比,被她拿在手里嚯嚯嚯的挥,伴随着她凌厉的动作,霎是勇猛,周围人吓的退开了好几步,她举着菜刀旋转了一圈、又绕桌一百八十度,一只脚菜在桌上,摆出几个飒爽的poss,最后一跃而下,擒贼擒王的直接擒住杨振则。 “别动!” 她士气极足的大喝一声,谁要是再动一下,他们的老大就要没命了,果然,大家都不敢再动了,保持原姿势,僵硬的站在那里。 东陵萧举着比脸还干净的长剑,站在台阶上,威严的扬声喝道: “放下武器,立马投降。” 哐当啪啦——锄头棒子棍子铁杵等物霹雳哐当的摔在地上,一片凌乱,大几十个男人十分默契的举起双手,表示投降。 这场面,说起来还真是值得纪念,两个人,他们仅仅两个人,就擒住了大几十个山匪,这简直就是大功劳,这简直英勇无比、值得赞颂,简直是无数年轻人学习的楷模对象! 几十人像是被吓到了一样,一个二个的求饶: “大侠高抬贵手!” “侠女饶我们一命!” “我们错了,我们再也不敢乱来了!” 这一刻,两个人的形象仿佛又高涨了一倍。 殷洛与东陵萧对视一眼,两人眼中快速滑过什么、一闪即逝,在一群山匪的求饶声中,两人显得非常英勇。 不远处。 林子暗处,厉影看着这一幕,嘴角隐隐的暗抽,这么鸡肋的场面,这真的不是在演戏? 眼角余光瞥向身侧的男人,见男人沉着眸光、目无波澜,他默默咽下喉咙里的话,他都能想到这一点,主子又未尝想不到? 簌簌——外面的山匪已被‘平定’,这支队伍走了出去。 殷洛下意识抬头看去,觉得这个世界真的太小了……怎么又是他?! 东陵夜! “九皇叔?!”东陵萧惊讶,随之欣喜,他就知道、九皇叔不会扔下他不管的。 山匪村民们见前来的男人器宇轩昂、气度不凡,并不似普通人,又听到东陵萧对其的称呼,杨振则犹疑的打量着男人, “你……你是当今夜王殿下?” 厉影翻身下马,牵着主子的马走来,扫了男人一眼,用目光无声的回答了他,在他们的身后,紧跟着一批训练有素、昂首挺胸的侍卫,整整齐齐走来的队伍很威严。 东陵夜寡淡的扫了众人一眼,翻身下马,杨振则突然冲了过去,跪在地上激动的扬声道: “夜王殿下,求您救救我们吧!” …… 此时,正值夜色。 帝都如往日一般繁华热闹、歌舞升平,皇宫燃着通明的烛火、富丽堂皇一望无际,皇宫最中心、守卫最森严的地方,一个官员从养心殿出来,在太监的带领下朝着宫外走去。 养心殿内,皇上着着一袭明黄色的亵衣亵裤,俨然是睡下了、又被唤醒,看起来似乎有什么紧急的事。 皇上坐在桌边,手中拿着一本折子,目露凝重之中。 白色的折子拉长,能够拉出三尺,在宣纸上面写满了各种各样的字迹,为首是的大字很是刺眼——万民书。 ——扶倚山山匪横行,夜王只手遮天、仗势包庇…… …… 扶倚山,山顶,烛光摇曳,月色惨淡,此时气氛已经安定了下来,取而代之的是另一幅场面。 篝火冉冉升腾着,寂寞尊贵的身影坐在篝火旁,妇人们端来好酒好菜,热情的招待着,男人们与他们坐在一起,神情高兴,满目喜色。 就在半个时辰前,他们将遭遇说与夜王听,夜王已同意严查此事,替他们伸冤,他们极其高兴,拿出仅有的最好的东西,招待夜王等人。 此时天色已晚,下山的道路黑暗崎岖,不便下山,一行人在此暂住一晚,次日再离开。 大家围着篝火载歌载舞,一直玩到很晚,全程都有一抹特别安静的身影……是殷洛,她坐在最角落、最不起眼的位置,一直低着头、安静的吃着碗里的食物,没有发出丝毫的动静,存在感几乎低到了尘埃里。 事实上确实是的,所有人都在欢呼,没有注意到角落里的殷洛,然,却有一道墨深的眸瞳、若有似无的扫来…… 子时,终于结束。 杨振则给大家安排了房间,殷洛和东陵萧在西边,东陵夜则在东边,三人朝着两个方向行走,在见不到东陵夜的时刻,殷洛紧绷了一晚上的神经、终于松懈下来。 “你很怕我九皇叔?” 第97章 你这个小坏蛋 少年突然响起的声音令殷洛皮子一紧,但觉得自己的反应太过失常,又赶紧故作无事的模样,随然的耸耸肩膀。 有吗? 她害怕夜王吗? 她怎么不知道? 不过话说回来……殷洛缓缓停下步伐,扭头看向身边的少年,少年被她突然认真的目光看的有些心虚,盯着盯着,少年的目光开始左飘右飘、开始闪躲,两只白皙的手不太自然的揪着衣摆…… 他的心虚似乎从眼睛里暴露了。 殷洛突然上前一步,少年像是吓了一跳,下意识倒退,不料踩到石头,踉跄的往后一倒,后背撞到墙壁上,没地方退了,女子却笔直的迎了上来。 “殷……殷小姐……”少年不自在的低下头,一颗心突然开始慌了。 殷洛盯着他的眼睛,捕捉住他的视线,不让他逃跑: “你敢搞小动作。” 少年脸一红,两只手更加厉害的搅着衣摆,因为忸怩,连耳尖都红了,不自在的抿着嘴角,说话的声音断断续续的: “我……不、不明白殷小姐的意思……” 这幅画面,颇有一种……女流氓欺负小白兔的感觉,殷洛则是个霸道不讲理的流氓,欺负的东陵萧这只小白兔脸红脖子粗,连话都说不结实了,这一幕实在是太……太想让人狠狠的欺负蹂躏小白兔了! 殷洛似笑非笑的盯着他,他要是不明白,她把名字倒过来写。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夜王会来?” 少年目光闪躲,“不……我、我不知道。” 不知道才怪,他的目光已经告诉了她答案。 这个小坏坏! 三个时辰前,她刚刚安抚好杨振则,好不容易使其放下疑心,与其坐下交谈,突然有士兵上山,杨振则以为中了圈套,要将两人就地处死,她急中生智,提议大家进行一场‘表演’。 如果官兵上到山顶,一定会大开杀戒、滥杀无辜,到时候就算有一百张嘴,也说不定事情的来龙去脉,还不如把这剿匪的‘功劳’让给殷洛和东陵萧,他们既能来一场‘剿匪’,保护村民们的安全,同时又能让那些士兵没有下手的机会。 于是,就有了之前那‘二人英勇杀敌’的一幕……没想到,来的人竟然是东陵夜! 东陵萧明知是夜王,明明不用这么麻烦、这么多余的一场‘剿匪战’,但东陵萧却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和她玩‘剿匪’,把她当猴子耍吗? 要不是因为喜欢少年傻愣愣的样子,换作别人,敢耍她,她反手就是一巴掌。 “你这个小坏蛋!”殷洛戳着他的肩膀,冷哼一声撞开他,提步走了。 她是个记仇的人。 敢玩她,这笔账记下了! 东陵萧想要挽留她,话到嘴边张了张、又哽住了,看着女子离开的背影,肩头被戳中的地方隐隐作痛,似乎还带着指尖的温度,很淡,但很奇怪,他竟然感受到了。 他真的不知道九皇叔会来,他只是在被抓上山的道路上撒了些白色的细石子,留下线索,至于为什么会答应与她‘演戏’……她真的很聪明,和她在一起,看着她精明古怪的模样,他这颗心啊,竟然忍不住的砰砰跳…… 茅草屋。 屋子很简陋,除了一张小床桌椅外,没有其他多余的家具,但收拾的干干净净、一尘不染。 殷洛摸黑进了厢房,在桌面上摸索了一番,摸到一直细长的小竹筒,打开之后,吹了吹,火焰燃起,点燃蜡烛。 蜡烛冉冉升起的那一瞬间,她的身后诡异的出现了一道高大的黑色身影,她下意识回头,只见一只粗糙的大掌迎面抓来! 她警惕的侧身避过,看清此人,一个浑身黑衣、脸蒙面巾的男人,冰冷的大掌五指扣紧,犹如鹰爪般凌厉的再次抓向她。 殷洛与之对打,她发现此人的武功很高,也发现了自己的不足之处,她换了颗内丹,虽然恢复了雄厚的灵力,但是灵力适合远程攻击,与人近身搏斗,她一点优势都没有,甚至被碾压的很被动,一个失神,还被掀翻出去。 碰—— “唔!” 这一脚踹中她的肩头,把她踹了出去。 殷洛扶住墙壁,险险站稳没有摔倒,到了外面,她才听到空气中有不少的打斗声,似乎来了不少杀手,外面的人都已经打起来了,她目光一转,突然拔腿朝外跑,男人见之,运用轻功飞到门口,截住她的去路。 殷洛机敏的朝着旁边跑去,两步助跑跃出篱笆墙,朝外跑去。 这人武功太高,她不是他的对话,她没有武器,一身雄厚的灵力不太方便施展,再者东陵夜在这里,她一个养在深闺的小姐若是太厉害了,岂不是惹了怀疑?为了不自找麻烦,她选择跑。 她的计划是跑出去,和东陵萧等人汇报,但是……等等,她怎么越跑越远了? 她好像跑反方向了! 她想调头撤回去,但是后面的杀手紧追不舍,戾气逼人,仿佛她只要停下一步,就会被追上,只要停下须臾,就会有生命危险。 殷洛咬牙,这人是故意的吧? 她一边跑,一边打量着周围的环境,见已经跑得很远,附近安静无人了,她突然转过身停了下来。 杀手见她突然停下,以为要放暗器什么的,警惕的抽出软剑,盯紧殷洛。 这里没人,真是杀人放火、行凶的好地方…… 殷洛嘴角扬起一抹浅浅的笑,弯腰捡起脚边的一根树枝,剔掉上面的小枝丫,笑意隐隐的抬眸看向他,挑衅般的后退一小步: “你过……啊!” 这一脚,竟然踩空了!她整个人朝后仰翻,浑身凌空的垂下坠去,突如其来的坠倒令她措不及防,根本来不及反应。 谁能告诉她,这黑乎乎的地方,为什么会有一个断崖?! 啊——女子的身影被迫仰翻摔下,双手在空气中根本抓不到什么,这下方若是树木也还好,可若是石头,必定会摔死。 她刚重活过来,还不到半个月,难道就要死了吗? 月老,救命! 嘭——坠地的那一刻,她仿佛被一道有力的力量托了回去,惯性的冲击下,再加上求生的本能,她下意识抓住手边能够抓到的东西。 仿佛停稳了,殷洛感受不到耳边有风,以为是月老听到她的呼唤,出来救她了,睁开眼,竟看见一张妖孽的脸庞!! 第98章 我让你哭! 是他!! 这一幕真的是非常的惊悚了,她刚刚从虎口跑出来,又坠入了狼窝里,特别是这个男人、时刻恨不得杀掉她的男人,掉入他的手里,她已经感觉到后背发凉了。 也是在这一刻,殷洛似乎明白了什么。 在这偏僻、极远的扶倚山上,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还是说……扶倚山所发生的这些事与他有关?更或者说、是他一手造成的? 他一手策划了此事,应当是为了将东陵夜引来吧? 他与东陵夜应该有仇,所以当初才会利用她、陷害东陵夜。 但他为什么要抓她?有仇报仇、有怨报怨,他去找东陵夜就是了,来这里截她的后路干什么! 两双目光在空气中对上,一秒钟的沉默,仿佛过了一个时辰那么漫长…… 静,诡异般的死寂…… 殷洛躺在男人的手臂之上,浑身犹如被针扎了一般不自在,她僵硬的微张着嘴唇,思考着应该怎么开口的时候,只听得男人沉哑的嗓音在头顶响起: “哭。” “???” 哭? 她听到了什么?他的意思是让她哭? 殷洛觉得这简直就是惊悚之中的惊悚,他抓住了她,竟然不杀她,反而让她哭?哭什么?哭着求饶?她殷洛看起来像是这么怂的一只貂? 让她哭,她就哭?她为什么要哭? 殷洛推着男人的肩膀,一跃落地,警惕的倒退四五步,防备的盯着他。 他一出现,必定是来者不善,她可不会忘记,上一次,他险些就要掐死了她。 凤九妖目光笔直的盯着她,桃花眼中的深沉锐利如鹰,在昏暗的夜色下,他如同潜伏在黑暗之中的雄狮,锁定住殷洛这只猎物,将其掌控于掌心。 “我让你哭!”极沉的嗓音再次响起,且带着一分不耐与冷冽,仿佛殷洛只要再拒绝,他必定会动手。 这个男人有病吗? 前两天要杀她,今天却要让她哭,人格分裂症?两个人?神经病! 殷洛不想与他过多纠缠,趁男人不备之际、突然转身便跑,可她再快、也快不过那道肃冷的气息,还未迈出第一步,一只冰凉的大掌已经按在她的肩头,并以强势到不容抗拒的力量将她扭转过去。 殷洛目光一沉,顺势旋身一笔,抬手扭住男人的手腕,反手往后一推,随之继续跑。 男人再次追去,迅速快的只剩一道红色的残影。 殷洛知晓自己不适合近战,也不能再继续拖延,她突然转过身扬袖扫去, “看暗器!” 男人出于身体的本能抬手避之,一秒、两秒……一片沉寂,再抬头看去,哪里还有女子的踪影? 男人放下手臂,寡淡的立在原地,看着女子消失的方向,桃花眼中沉的复杂的深意,这几天以来,在他脑中回荡着的是那天晚上,女子窒息时看向他的含泪的目光,那滴落在手背上的泪珠、似乎现在还泛着轻微的滚烫…… …… 殷洛脱身之后,朝着山上跑,当跑到的时候,她竟看见无数双目光齐刷刷的看向她。 村民们、侍卫们、以及那两樽尊贵的身影,所有人站在院子里,不约而同的看着从外面进来的她,殷洛的脚步也像是钉住了一下,僵在原地。 怎么都在看她? 且看他们平安无事的模样,难道并没有遇到杀手?如果只有她一人碰到黑衣人,会不会引起怀疑?这话似乎说不过去,如果她成了特殊的一个,必定引人多心。 这一瞬,她脑中思绪飞转,在杨振则想开口的时候,她即时张嘴道: “我出去方便了一下。” 杨振则的嘴刚刚张开:“……” 他又闭上了,到了嘴边的话咽了下去,再开口时,换了另一番字句: “方才突然冒出一批黑衣人,还好殷小姐你没事。”他们刚才找不到殷小姐,还以为她出事了,见到她平安无损的回来,大家也就放心了。 殷洛:“……” 她这个理由应该很正当,她似乎没露馅吧? 她脸上笑着道了句谢谢关心,腹中若有所思,目光漫不经心的撇开,可当对上那双沉不见底的墨眸时,她的呼吸倏地紧了一下。 …… 次日,早。 夜王一行人准备下山,临行时,留下了四名侍卫,保护居民们的安危,在大家感激、感动的送行下,一行人离开扶倚山,殷洛以为要回帝都,但却来到山脚下的一座小城——扶倚城。 扶倚城作为一座城池,除了没有帝都那么繁荣昌盛之外,该有的都有,因处于交通要道之上,来来往往的车马百姓很多,十分热闹。 地方官员听说七皇子亲自大驾,受宠若惊,赶紧放下手边的事,第一时间去迎接七皇子殿下,可到了城门,看见夜王殿下也来了,吓得他魂儿都飞了,抖着腿把这两樽大佬恭恭敬敬的请进府邸。 当然……殷洛是被忽视的那一个。 进入官府,端茶奉水,惶恐招待。 “下官不知夜王殿下、七殿下驾到,有失远迎,还请二位殿下恕罪!”中年男人拱起手掌、低头鞠躬,姿态间尽现恭敬惶恐,他实在是吓得不轻啊! 东陵萧温润的扬起微笑,道:“卫大人不必多礼,我与九皇叔路过扶倚城,特地过来看看。” 卫忠一颗心可谓是绷的紧紧的,没事过来看看??他当官这么多年、不是小孩子了,再加上他心虚,自然知晓夜王亲自到来,问题可能会很严重。 殷洛坐在旁边,说来,她‘身份’也不低,大抵是被那两位‘大佬’的光芒太强太耀眼,将她完全覆盖住,她现在已经渺小到了尘埃里。 正好她也不喜热闹,不想牵扯这些事,坐着百无聊赖,捻了块糕点放进嘴里。 一尝,甚是好吃。 这两天没有吃好,她正好饿了,吃了两口,尝到了口味,小手直接把盘子端了起来,那边在说着话,她则专心的吃着东西。 东陵萧见了,有些怔,殷小姐和他见过的其他女子都不一样……他真傻,殷小姐就是殷小姐,怎是其他女子能够比拟的? 当放开规矩、打破传统,不拘小节,殷小姐竟是这般可爱! 此时,一双寡淡沉冷的目光扫去,似一把利箭,使得殷洛浑身一绷,糕点顿时卡在了喉咙里、下不去也上不来,不敢再咀嚼了,她僵硬的抱着盘子,艰难的咽了一口口水,她突然起身、抱着盘子拔腿便朝着外面快步走去。 厉影皱眉:“……” 殷洛:这就只有一碟糕点,根本不够她吃,东陵夜竟然想要,这合适吗? 第99章 跪下,向你娘请安 殷洛总结:这很不合适。 她端着盘子,一边走,一边吃,路过的下人用陌生又惊异的目光看着她,他们不认识她,自然没有行礼,不过在擦肩而过之后,到了稍远的地方,他们小声的议论着什么…… 即使距离隔的很远,但殷洛还是敏锐的听到了。 “看那人,好像是卫府的客人,怎么说也是个小姐吧,竟然端着盘子吃东西?” “我还真没见过,莫非没习过礼仪?” “看那漂亮的样子,也不像饿了十天八天,竟跟个市井农妇一般无礼……” 殷洛:“……” 她吃个东西还有错了? 她把吃空的盘子摆在身边的小台阶上,舔了舔手指上的碎屑,突然察觉到怀中有一阵轻微的抖动,她把捕风拿了出来,罗盘上方,指针像是感应到了什么,正在不断的晃动着。 咻咻咻——黑色的指针快速的转着圈,捕捉到空气中的什么东西,最后‘嗖’的一下,指向右方。 这里莫非有红绳? 殷洛握紧捕风,提步朝着指针所指的方向走去,穿走在铺垫着鹅卵石的道路上,绕过两座院阁,她隐约听到空气中有什么声音…… “狐狸精……打死她……” “敢勾引老爷……呵……” 有怒骂声、惨叫声、也有痛呼与啪啪的暴打声,交织在一起,听起来十分惨烈。 殷洛寻着声音发出的方向走去,在一座拱门外,看见了院内的景象: 两个男人架住一个女人,一个丫鬟正挽着袖子,狠狠的甩着巴掌,女人被打的发丝凌乱散下、脸颊肿的很高,口水与血水融合在一起淌下,脸部伤的看不清原本的容貌。 而一米外的空地上,一个打扮的雍容华贵的妇人优哉游哉的坐着,执着茶杯浅饮着,丫鬟跪坐在地上,仔仔细细的给她捏着腿脚,十分享受。 啪!啪——狠狠的两巴掌,被打的女人十分虚弱,连惨叫声都已经嘶哑了,挣扎扭动的动作间,能够看见在女人的右脚上、系着一条红绳子。 又是几巴掌狠狠甩下,女人虚弱的倒在地上,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妇人冷笑一声,甚是满意的看着这一幕,在丫鬟的搀扶下,优雅端庄的站起身来。 “你以为勾引了老爷,就能翻了这卫府的天不成?”笑意凛凛,“有本夫人在的一日,你便永远只是个妾!” 想爬到她的头上?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身份! 女人抽搐着身子,鲜血蹭了一地,场面看起来格外触目惊心,满脸红肿与血迹,但也不难看出这是一张年轻的脸庞,有着很纤细的轮廓,身子凹凸有致、身型玲珑,皮肤又年轻又娇嫩,妇人看在眼里,可谓是嫉妒到心坎里。 妇人四十来岁,青春已逝,最看不得这些年轻漂亮的小姑娘在面前晃悠,特别是这些勾引老爷的狐狸精,她一个都不放过。 长得漂亮又如何?年轻又如何?谁都别想爬到她的位置上! “说话!” 她抓起女人的头发,女人痛呼一声,被迫抬起头来。 那仰首的姿态、能够看见她身前的线条,削瘦的下巴、纤长的脖子、精致的锁骨、深邃的沟壑,虽然伤的不轻,可这具身子却散发着死亡般的美丽与诱惑,妇人见了,嫉妒的眼睛都红了。 “你这该死的狐狸精!” 妇人妒忌的低喝一声,揪着女人的头发,摁住她的后脑勺、狠狠的朝着假山迎面撞去。 这一撞,不死也必定毁容。 嘭—— “啊!” 闷响声乍起,倒的不是女人,而是……妇人! 丫鬟下人们惊震的看着那突然出现的女子,他们什么都没有看清,女子便诡异的出现了,夫人更是诡异的飞出了两米远…… 殷洛本意来取红绳,但见这欺人太甚的一幕,实在是看不下去了。 降者不杀,败者不辱,弱者不欺,这女子已经被打的毫无还手之力,妇人还一而再、再而三的动手,甚是盛气凌人。 妇人抖着圆润丰裕的身子,艰难的爬了起来,扶着剧痛不止的后腰,怒瞪殷洛: “你是谁?竟敢多管我卫府的闲事!” 更可恶的是这女子竟出落的这般漂亮,若是让老爷看见了、免不得又是一番麻烦……她眼珠子滴溜溜一转,给下人使了记眼色。 下人会意,即刻冲了上去抓住殷洛。 “走……”地上,那虚弱到奄奄一息女人拼尽全力抓住殷洛的衣摆,极力的想要推开她,“快走……” 她已经伤成这般,不应该是求救吗?竟然还未别人着想,殷洛真不知道应该说她太傻,还是该笑。 两个下人气势汹汹的冲来,抓向殷洛。 殷洛眼眸微眯,抬起就是一巴掌扇去。 啪啪——“啊!”两个人直接被扇飞了。 妇人、两个丫鬟震惊的张开嘴:“……” 殷洛对付不了杀手,但对付这些狗仗人势、欺软怕硬的东西,还是有点实力的。 妇人怒,竟敢在卫府的地盘上闹事,不知道这里她最大吗? “哪来的野丫头,报上名来!”长的这么狐媚子,定与这个贱人是同伙,想来救人?她定要将这两人一网打尽。 报上名来啊……这可让殷洛为难了,她摸了摸现在的这张脸,道: “我是左相府三小姐、殷安洛。” 一秒沉默。 两秒、三秒…… “哈哈哈!”一阵大笑声突然爆发,几个人捧腹大笑,笑的眼泪都要出来了。 左相府?还三小姐?哈哈!哈哈哈!她怎么不说自己是当朝公主?! 这偏远的扶倚城距离帝都遥遥数百里之远,左相府的小姐不好好在相府里待着,跑到这偏远的地方来干什么?度假吗?体验生活吗? “哈哈哈!” 一群人笑的合不拢嘴,简直听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说谎也不打打草稿,想要吓唬她们,难道不应该找个更好的理由吗?她们好歹也是见过世面的人啊,哈哈哈! 殷洛皱起柳眉,当真这般好笑?她怎么找不到笑点? 这群人傻了吧? 妇人笑的差不多了,擦擦眼角的泪,颐指气使的抬起下巴,孤傲道: “我是左相他妻子,野丫头,还不快跪下,向你娘请安?” 第100章 打狗似的 “哈哈!” “哈哈哈!” 一群人仰天大笑,叉腰大笑,笑的合不拢嘴,像是吃了笑笑粉似的,一个二个笑的十分开心,甚是开怀,就只差没有趴在地上哈哈哈捶地了。 这真的这么好笑吗? 殷洛看这群人,目光如同看猴子般怪异,实在是无法理解这群人的脑回路,懒得搭理她们,转身折了回去,看向地上的女人。 “你还好吗?” 她的伤说重不重,说轻倒也不轻,最主要的伤势全部在脸上,也不知被扇了多少个巴掌,两颊高高的肿起,像是塞入两个馒头,肿胀的充满血迹,根本看不出原本的容貌。 俗话说,打人不打脸,这妇人直接将人打毁容了,当真是最毒妇人心。 女人匍匐着趴在地上,发丝凌乱的散下,衣服又脏又乱,若不是胸口还有轻微的起伏,恐怕会让人误以为这是一具尸体。 她艰难的喘息着,想要撑着地面支起身体,颤抖着的小臂刚刚撑起半截,就已是虚弱的摔回地面。 “咳……”她喘息着,吐着血水,“我……没、没事……” 没事才怪,伤成这样,不死真是奇迹。 大抵是因为刚才她让殷洛快跑,导致殷洛现在对她起了几分怜悯,既然出了手,那她便好人做到底,她弯下腰搀扶女人。 卫夫人见自己直接被无视了,甚是恼怒,阴冷的目光盯着那抹纤细的背影,冷声道: “抓住她们!” “是!”四个人撸起袖子,气势汹汹的冲了上去,殷洛当真是没有耐性了,反起手就是几巴掌挥去。 啪啪啪! 啊!嗷!唔——几声惨叫,几道重物落地的声音一同响起,短短几个呼吸的时间,四个人已经倒在地上,抱着伤处打滚痛苦哀嚎,再看那女子,淡然的立在众人之中,神色寡淡如常,眼中淡漠无波无澜。 卫夫人见此人有点功夫,但也很生气,敢到卫府来撒野,那就别想完好无损的离开! 她冲了上去,狠狠的扬起右手,“小贱人!” 殷洛眯眼,盯着跑过来的臃肿肥胖的身体,毫不客气的抬起右腿就是狠狠一脚踹去。 “啊!” 嘭——丰裕的身体砸在地上,激起一片尘埃,砸的地面都在颤抖,卫夫人摔的七晕八素、眼冒金星,整个人在地上抽搐打颤。 殷洛拍了拍衣摆,大步折去,扶起女人。 女人踉跄了几步,扶着假山险险的稳住身体,“多……多谢小姐。” 她扬起的微笑不算漂亮,甚至因为脸部五官扭曲,显得有些可怖,但那双眼睛很好看,眼中充满真诚的感激,又不显得谄媚讨好,被这样的一双目光看着、很舒服。 同时,殷洛发现她露出的脖子、手臂上还有不少淡下去的伤痕,看样子,她似乎经常经历这样对待。 “怎么回事?”她问。 这又是一个和殷安洛一样性子的人吗?被打压、不反抗,遭受不平等待遇,也不替自己谋取公正。 女人缓缓垂下目光,眼中溢出几分无奈与苦涩,她也不想这样,可她没有改变现状的能力,能够走到今天,更是当初她亲手挖的坑。 “我本是……是帝都醉梦春里的娼妓……一个月前,一个男人口口声声说爱我,要给我赎身、给我自由,说了许多甜言蜜语,我当时不懂事,就轻信了,可后来……” 她跟男人回了家,才发现这个男人的真实面目,得到她之后,殴打她、虐待她,玩弄她,甚至把她当成玩物一样赠送给其他男人。 她想反抗、想逃跑,但每次都被抓了回来,她的卖身契还在那个男人的手里,这就像一只无形的大掌,捏住了她的咽喉,她不敢跑,不敢埋怨反抗,像一片没有倚靠的落叶,任由欺凌辱没。 说着说着,女人已是泪流满目、泣不成声。 如果能够重来一次,她绝对不会离开醉梦春,也不会落得这般下场。 她哭诉着,突然跪在地上,抓着殷洛的衣摆,恳求道: “小姐,很感谢您救了我,我知道、我接下来的要求会很过分,但……但我没有别的希望了,锦娘恳求您带我出府,只要您能带我离开这座牢笼,锦娘就算是当牛做马、付出性命,也要报答小姐的大恩大德!” 碰碰——她重重磕头。 “求小姐!求小姐了!” 她实在是没有办法了,离开醉梦春后,她本以为能够获得自由、过上正常女子应有的生活,却没想到是一条路走到黑,在极度的绝望中,她遇上了这位小姐,就像在黑暗中抓住了一束光,她不想松开这唯一的机会。 殷洛垂眸看着她,一时之间并没有给出回答,她在想,醉梦春…… “老爷!” 正当此时,一道尖锐的叫声像扯着老鸭嗓子似的响起。 拱门外,数抹身影踱步走来,卫夫人第一时间冲了上去,大哭着痛诉道: “老爷,您要为我做主啊!这个小贱人打了我,还想要带您的小妾出府!” 她愤怒的指着殷洛,卫忠的脸色霎时都变了,赶紧看向身边的两位殿下。 卫夫人没察觉,一个劲的只顾着哭诉,怒火滔天的指责:“老爷,您快让人把她们抓起来,敢在您的地盘上撒野,她们难道不知道,整个扶倚城都是您的天……” “闭嘴!” 啪——卫忠突然扬手就是一巴掌挥去,清脆的巴掌声响起,打的卫夫人摔在地上,耳朵里嗡嗡作响,整个人僵在那里,一时半会儿忘记了反应。 老爷刚才打……打了她? 卫忠怒指着她,骂道:“你这刁妇!你可知这位小姐是当朝左相的千金,未来的七皇子妃,你!你这刁妇简直要气死我,我打死你!” 他就一会儿没有看住后院,竟然给他闯出这么大的祸,真是气死他了!当着两位殿下的面,他找不到台阶下,唯有将妻子爆打一顿。 卫夫人被打的惨叫连连,脑子已经彻底的懵了,大哭着痛苦求饶。 她真的不知道这是左相府的三小姐,她真的不知道啊!要不然她也不敢这么放肆,她有眼无珠,她瞎了眼了啊! 殷洛立在一侧,平静的看着这一幕。 她方才似乎已经告诉过卫夫人了,她叫殷安洛,可是卫夫人似乎……不相信? 唔,这卫大人也是凶悍,打自己的妻子,跟打狗似的。 第101章 殷洛的帮手 卫大人为了不得罪殷洛,又当着两位殿下的面,即便是心疼自己的妻子,也不得不狠下心来暴揍,让他亲手来揍,总比七殿下发怒要好。 夫人,你忍忍吧!为夫就揍你这一回! 一阵霹雳哐当啪啦…… 两刻钟后,卫夫人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跪在地上,苦苦哀求殷洛原谅,她错了,她有眼不识泰山,她眼睛蒙了尘了,她知道错了,原谅她吧! 殷洛瞥了眼跪在脚边的妇人,撩起耳侧的碎发,声音很平淡的说,她一直都没有生气啊,哪来的原谅不原谅? 这风轻云淡的一句话险些没有把卫夫人给气吐血,殷小姐没有生气,那她这一顿揍岂不是白挨了? 卫夫人气的一口气差点儿没有喘上来,气煞她也! “咳。”东陵萧掩唇低咳一声。 既然殷小姐完好无损,那便没有其他大事,至于这后院的情况……虽然看起来很惨淡,但总归是卫大人的家务事,他们没有插手的权利,这件事情就此揭过,一行人去往前厅。 离开时,有一双哀求、恳求般的目光一直眼巴巴的看着殷洛…… 前厅。 殷洛离开的那段时间,也不知道东陵萧他们说了什么,东陵萧与东陵夜似乎要去办什么公务,建议殷洛先行回都,并且将马车都准备好了。 殷洛见他们已经作出了决定,自己也没有拒绝的理由,她应下。 一刻钟后,她坐上马车,启程回府,东陵夜与东陵萧则策马朝着相反的方向离开,也不知去往何处,卫忠送走了这几樽‘大神’,大大的松了一口气,回想起后院之事,他第一时间折了回去。 “夫人!” 冲进后院,他的夫人已经躺在床上,被揍成了猪头。 卫忠掩面、不忍直视,这好端端的殷小姐怎么会来到后院?还有锦娘怎么会伤成这样! “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一天天的,尽会给他找事情做,嫌他的麻烦还不够多吗? 丫鬟惶恐的低着头,小声回复: “是、是夫人……夫人说锦娘是、是狐狸精,勾勾勾引您……就……就……” 正当此时,院外,有一个丫鬟着急的跑了进来: “不好了!老、老爷,锦娘不不、不见了!” “什么?!” …… 不知名处,山脉连绵,官道弯弯曲曲的穿插在山脉之间,像一条蜿蜒的长蛇,一辆马车正赶着路,车轮咕噜咕噜的滚动着,朝着帝都的方向而去。 马车内,坐着两抹身影,除了殷洛之外,还有锦娘。 殷洛在离开的时候,还是选择了带她离开,私自带走别人的小妾、这样的做法似乎不太厚道,但总比将人扔在蛇窟里,眼睁睁的看着她从绝望走向死亡要好。 锦娘非常感激她,这一路以来,已经下跪磕头了多回,若非殷洛极力制止,锦娘恐怕还跪在地上。 对于殷洛来说,这件事不过是她的举手之劳,但是对于锦娘来说,殷小姐给了她新生,犹如她的再生父母! 锦娘看着殷洛,认真的一字一句的说道: “殷小姐,从今往后,锦娘这条性命便是您的!您让锦娘往东,锦娘绝不往西,您让锦娘干什么,哪怕是杀人放火、出生入死,锦娘万死不辞!” 铿锵激昂的声音跌宕起伏,女人像是在发誓般激动,迫不及待的想要表明自己的真心。 殷洛淡笑,她会救她,并不需要什么回报,不过,如果锦娘愿意帮她,那是再好不过的。 她指指锦娘的右脚脚踝,“把它给我。” 锦娘下意识拉起裙摆,看见脚踝上的那条红绳,殷小姐是怎么知道她脚踝上有条红绳的? 她狐疑,但也明事理的没有多问,将红绳解了下来,双手递给殷小姐。 她看见殷小姐将红绳收进了怀里,像是在收藏一件十分重要的物品,忍不住好奇: “小姐,您要它……在醉梦春里,我似乎见过不少。” 她确实应该见过不少,当初,殷洛大部分的红绳都是在醉梦春里系上的,那些女子的脚踝上,几乎全都有红绳,但是醉梦春那个地方……她敢去吗? 她有十条命,也不想贸然去招惹那个男人。 锦娘犹疑着说道:“如果您需要的话……锦娘去替您拿吧?” 殷洛神色微喜,可随之又沉下目光,让锦娘回去当娼妓?岂不是又将她推进了火坑里? 锦娘似乎看出了她的担忧,笑着说道: “小姐不必担心,我的卖身契在张大人手里,我现在去醉梦春,是自由之身,只是……卖身契如果没拿回来的话,我又贸然回到醉梦春,妈妈可能会不接纳我。” 谁拿着卖身契,她便属于谁,妈妈为了不得罪张大人,一定不会轻易接纳她的。 只要拿回卖身契,她就能去醉梦春替小姐办事了。 如果锦娘能够帮殷洛……殷洛心动了,如果这样的话,她能够拿回至少一半的红绳。 最后,殷洛的心动摇了,殷洛救了锦娘,锦娘帮助殷洛,这是最好的回报,不是吗? …… 两日后。 帝都。 这两日以来,在帝都中流传着这么一个传言: ——“听说了吗?夜王殿下私自开产金矿,私藏财富,也不知安的什么心?” 这个消息在帝都散开,掀起了轩然大波,一时之间,百姓们如同炸开的一锅粥。 有人认为这是无稽之谈,多年以来,夜王殿下为国为民、大公无私,是不会有异心的。 也有人认为,夜王殿下在自己的封地上开采金矿,属于自己的东西,自己为什么不能拿? 很多人偏袒于夜王,当然,也有一部分人持着恶意揣测、落井下石的态度,添油加醋的说着这件事,夸大其词的增大事情的严重性,说的天马行空、天花乱坠,有人更加奇葩,连勾结别国这种剧情都想了出来。 第三日,马车才缓缓驶入帝都。 进入城门,最热闹的不是繁荣富强,而是那些议论纷纷的话语,‘夜王’、‘包庇’、‘金矿’等敏感字眼清晰的传入殷洛的耳中。 开采金矿事小,重要的是欺压百姓、滥杀无辜,倘若扶倚村村民的难情全部怪罪在东陵夜的身上,这才是毁掉一个人的最有利的武器。 凤九妖啊,到底与东陵夜有什么深仇大恨,竟对东陵夜一而再、再而三的逼到极点! 第102章 夜王主谋 …… 帝都内,到处都议论着与夜王相关的传言,并且说的非常火热、如火如荼,谁也没有注意到,一辆马车刚刚驶入帝都,又悄无声息的离开了。 抵达帝都的第一件事,锦娘准备回醉梦春、替小姐办事,但是殷洛把她带到了医馆,她怔神许久,随之是深深的感动。 她打小无父无母、无依无靠,这世上待她这般好的人,除了殷小姐,再无第二位。 锦娘脸上的伤还未消退,殷洛陪她去看大夫,抓了药的同时,也询问了一番有没有祛疤的药,大夫给出的答案并不能让殷洛满意。 离开医馆,两人去了张府。 当务之急,是替锦娘拿回卖身契,但是至于卖身契放在那里、藏在哪里,还需要一番好生寻找。 殷洛带着锦娘潜入张府,这个时候张大人似乎并不在府中,下人们忙活着各自的事情,谁也没有注意到有两抹身影已经悄无声息的潜了进来。 锦娘曾经在张府待过一段时间,对这里的建筑布局较为熟悉,她带着殷洛小心的朝前走着,很快便潜入一座小院内,推开一扇门。 吱呀——这里是书房,笔墨的气息迎面扑来,古色古香的书房大体呈暗褐色,摆满了书籍、文房四宝、以及收集的一些花瓶字画古董等物,看起来中规中矩的,颇有一种中年老年男人的品味风范。 锦娘放轻了步伐,开始翻着那些书本柜格,寻找起来。 殷洛帮着她一起找,踱步行至书桌前。书桌上摆放着几本书、香盏、烛台,还有些宣纸毛笔,拿起书,也是她不认识的字体。 卖身契是什么东西? 她看了眼锦娘,学着她的样子把书倒过来抖啊抖,没找到什么可疑物,拉开抽屉,在一块板子严严实实压着的下方,倒是找到了一沓折子、信封等东西。 “锦娘,过来看看。”她不识字,将这些东西全部给了锦娘。 锦娘赶紧打开这些信封,可当一封一封的看着,她的神色也逐渐变得奇怪起来…… 这些东西是张大人与他人来往的信件,可是内容…… 殷洛侧眸看向她,“没找到?” 锦娘抿着嘴,觉得自己看这些不太合适,将十来张信纸递给殷洛,“小姐,您看。” “……” 殷洛沉默了一会儿,走到桌案后折身坐下,道,“转述给我。” 锦娘点点头,总结了信纸上的内容,说道: “小姐,这是张大人与卫大人的来往书信,信中提及夜王殿下,还提到开采金矿、以及金矿的贮藏地……” …… 帝都中,百姓们议论着夜王,可谓是说的热闹嘈杂,这么大的消息自然是传到了皇上的耳中,此时,皇宫内,一派森严。 御书房。 张大人跪在地上,颤颤巍巍的抖着身体,一袭龙袍的男人威严肃穆的端坐着,眉宇间尽现王者的威压,男人手中握着一本折子,浑浊的双眼正盯着上方的内容,因为沉默,导致气氛压抑至极,也导致张大人一直在发抖。 抖啊抖…… 即便是跪着,撑着地面的两只手臂抖的跟筛糠似的。 “皇、皇上……微臣知错,微臣糊涂,还请皇上开恩,饶命啊!” 啪——折子猛然合上摔在地上,清脆的响声像是雷鸣般划破空气,吓的那张大人险些一口气没有喘上来,额头上布着密密麻麻的薄汗,连呼吸都不敢大喘一口。 皇上居高临下的睥睨跪地之人,威严道: “你的意思是,夜王命令你一手策划开采金矿、私自贮藏一事?甚至还为此伤及多名无辜百姓?” “下官糊涂,皇上饶命!” 张大人重重磕头,没有直面回答,但也已经是最好的回答。 他承认了,这件事的主谋就是夜王殿下! 他有证据,证据在他的府邸中,再者,前两天有万民书从地方上、上呈到皇上手里,万民请命、共同指证夜王,这难道还会有假吗? …… 殷洛最后替锦娘找到了卖身契,交给锦娘亲自保管,锦娘很感激殷洛,并且也信守承诺,拿着卖身契回到醉梦春,随后,殷洛并没有回左相府,而是直接出城了。 她怀揣着从张府找到的那些书信,出城了。 这些来往的书信表明扶倚山的那些事、是由东陵夜一手策划的,如果真是东陵夜做的,他又为何要派东陵萧去扶倚山‘剿匪’? 殷洛此番出城,并非为了东陵夜,而是为了那批金矿而去的。 在人界待久了,她也逐渐明白了人界的‘规矩’,如果没有一笔属于自己的财富、她将寸步难行,想要天上掉馅饼、不劳而获,这笔金矿将会是最好的选择。 扶倚山……金矿藏在扶倚山。 她策马扬鞭赶向扶倚山,按照记忆中的方向,一边走、一边问路,于两日后,抵达扶倚山,可到了之后,她才发现扶倚山……是真的大。 扶倚山不是一座单独的山脉,而是一片连绵不断的山,二十几座高低起伏的山峦绵延开来,几十座重峦叠嶂的山峦扩散开来,一眼望去,看不到边际,绿幽幽的一大片,十分雄伟,殷洛站在扶倚山前,渺小的跟一粒尘埃似的。 这么大这么大的一座山,她要怎么找?拿命找吗?她恐怕是找十年八载,也找不到个头绪来。 不过,好在她有挂…… 殷洛从怀里摸出捕风,平坦的放在掌心,还好有它。 她勾起唇角,心中默念着,我要金子、我要金子……我要金矿! 嗖嗖——罗盘上,黑色的指针感应到主人的心念,诡异般的开始转动,先是飞快的转动数圈,捕捉着空气中缥缈虚无的气息,转速缓缓放慢,最后,指向扶倚山的方向。 殷洛扫了一眼,握紧罗盘,夹紧马腹:“走。” 马儿扬蹄,朝着山里走去。 进入林子,浅处时,有马儿代步,可当越走越深、荆棘也越来越浓密,马儿寸步难行,殷洛不得不翻身下马,徒步前行。 她一直跟随捕风所指的方向、亦步亦趋的前进着,走着走着,天色沉了下来,深林里树木茂密、常年晒不到太阳,格外的阴冷,因为晚上的原因,更是冷如寒冬来袭。 殷洛运转着灵力包裹着全身,驱赶寒意,借着夕阳下细碎的淡光,艰难的朝着林子更深处前进着。 第103章 夜……夜夜…… 嗖嗖…… 沙沙…… 密林里的夜格外的安宁,伴随着夜色的到来,林子里,许多不知名的动物开始蹿出来觅食,悉悉索索的走动着,彰显的深林里的深夜更加宁静,也衬托着那抹纤细的身影分外渺小,几乎要与黑暗融为一体。 很静,静到呼吸声可闻,一阵夜风迎面扫来,从领口灌了进去,刺骨的寒。 殷洛握着捕风,根据它指示的方向,一直朝前走着。 走着走着,也不知走了多久,夜已经很深了,半空之中,一轮弯弯的月牙悬挂在上方,周围布着层层乌云,月光惨淡的洒了下来,又静、又冷凉。 捕风的指针转动着,突然停了下来,笔直的指向正前方。 到了? 殷洛扒开周围茂密的枝叶,穿走出去,却是来到了一片断崖上。 在她的面前是一片黑乎乎的、望不到底部的深渊,两面山峰锋利的像是刀削一般、漆黑的悬崖上生长着许多藤蔓,崖底的冷风吹了上去,像是一把把无形的利刃,带着尖锐的寒气,直扑毛孔,刺骨的寒。 捕风指着前面,指针分毫未动,像是在坚定的告诉主人答案:在这里! 金矿竟然在这断崖之下?! 殷洛以为自己走错路了,晃了晃捕风,见捕风一动未动,始终指着断崖的方向,她不禁拧起柳眉,为了金矿,冒着生命危险跳崖?她可做不出这种事。 她转身要走,不禁又转念一想,她赶了两天的路,找了整整一晚上,好不容易找到了这里,付出了那么多,却要空手而归,这是不是不太划得来? 要是就这么走了,她心里不舒服,可要是前进……这可是深不见底的断崖。 她犹疑了会儿,最后,认为心里舒坦比较重要,于是,她收起捕风,抓着崖壁上生长的藤蔓,一点一点的往下倒退着。 说来也是幸运,这崖壁上长满了藤蔓,这些藤蔓就像绳索,纵横交错着,形成了一个天然的梯子,殷洛小心的往下攀爬着。 啪啦——脚下不小心踩到一块松垮的石头,石头坠入深渊之中,久久听不到回音。 这座断崖绝非一般的深,殷洛朝下扫了一眼,漆黑的崖底像是一头蛰伏在黑暗之中的野兽,张大了血盆大嘴,似乎要将她吞噬的连骨头都不剩,她的背后冒出一层薄凉的冷汗。 殷洛从没想到,有朝一日,她竟会为了钱财这么拼命。 是的,这着实是在拼命。 她拿出捕风看了一眼,又抓着藤蔓,一步步往下小心的潜行着。 夜很深、风很冷,呼呼的在耳边呼啸着,跟暗夜野狼在仰天长啸一般,锋利的崖壁着,一抹纤细的身影悬挂着,以极慢的速度下行着。 也不知过了多久,殷洛在空气中听到了一些轻微的凌乱的声音,就好像是……有一群人在打架? 她低头往下一看,月光照射下,下方一抹黑影正在闪烁,刀剑相撞、冷喝阵阵,在这偏僻、荒无人烟的崖底,竟有一群人在厮杀! 她不想去凑热闹,决定安静的挂在崖壁上,等他们打完再现身,可事事偏偏不如人愿,她抓着的这条藤蔓竟然从崖缝里连根拔起,她根本来不及反应,整个人朝后仰翻摔下。 “啊!” 是她太重了吗?竟然把藤蔓抓断了! 殷洛讨厌这种该死的、下坠的、身体悬空的感觉,上一回摔到那个男人怀里,吓得她魂儿都飞了,这一回摔下去,岂不是得被这群人剁碎? 崖底,一群黑衣人正持着利刃,狠厉搏斗,却突然听到头顶一阵尖锐的嚎叫声,纷纷疑惑的抬头看去。 “啊——” 我再也再也不爬高的地方了!! 坠地的那一刻,一道矜贵的墨影突然提身而上,接住那道纤细的身影。 殷洛感受到支撑,出于身体的本能,下意识紧紧抱住。 男人稳然的落地,墨袍轻飘着摇曳落下,尊贵的没有沾染分毫尘埃,怀中的女人紧紧抱住他的腰身,脑袋深深的埋进他的胸膛,缩着脖子跟只受惊的小猫似的,把自己用力的藏起来。 一群黑衣人歪着脑袋看着这一幕,大晚上的、突然从天上……掉了个女人? 静……一阵安静…… 殷洛隐约察觉到周围的气息安静下来,她似乎安全了?眼睛眯开一条细缝,抬起头来倏地睁大双眼,整个人绷紧的犹如遭雷劈。 “夜……夜夜……” 东陵夜!! 佛说,上辈子五百年的修炼,才能换来今生的一面之缘,她到底是造什么孽了?不是撞上凤九妖,就是碰到东陵夜,是嫌她这颗小心脏承受的负荷还不够大吗? 她一出声,黑衣人们反应过来,提剑迅速的冲了上来。 东陵夜淡漠的扫了殷洛一眼。 “下来。”声线沉冷。 殷洛像是触碰到了烫手山芋,连滚带爬、手脚并用的跳了下去,男人扬袖甩出一柄凌厉的软剑,迎身而上。 嘭——刀剑相撞,撞击出激烈的火花,连空气都压抑冷厉了。 数抹身影交织在一起,打作一团。 这群黑衣人的武功极高,且招式狠辣,每一招都刺向致命的地方,稍有闪神、必定非死即伤,然,男人的武功亦是不容小觑,他穿梭在众人之间,身型矫健如一头爆发力极强的雄鹰,每一击都带着致命的戾气。 男人打起架来,也有一种别样的美感,一举一动优雅致命,竟像是一幅画般有着极致欣赏之美,似乎看他打架,都是一种享受。 殷洛站在安全的地方,看着这凌厉的‘战场’,这似乎是她第一次很正式的看他与人动手,看着他动作狠戾的撂倒一个个黑衣人,轻松的犹如吃饭喝水般,那散发出的冷厉与极致冷魅的气息,使得她看着、竟忘了眨眼。 嘭! 轰! 哐! 十几个黑衣人齐刷刷倒下,那道墨影并未停下,而是笔直的朝着殷洛逼去,她下意识要后退时,脖子上却猛然一凉。 “唔!” 一只冷凉的大掌掐住了她的脖子,瞬时扼断了空气。 殷洛被迫仰起脑袋,对上了那双沉冷如墨、深不见底的眸瞳,刹那像是要被吸进去,只听得那沉冽如夜色般的嗓音扬起: “殷小姐在此作甚?” 第104章 东陵夜受伤 她来此寻找金矿……不不,她不能说! 试问,在这种地方突然出现,还撞破了东陵夜的‘秘密’,凭借这个男人的警惕性,他恐怕会杀了她。 殷洛张开嘴用力的呼吸着,吃力的说道: “你……你来干什么,我就来干……干什么……呃!” 话音落下,男人的大掌再次收紧,这一次,直接掐断了所有的空气,遒劲的五指更是再猛力收紧,冰凉的手指像是一根根坚硬的铁丝,几乎要勒断她的脖子。 她感受到了杀意! 她是他侄子未来的媳妇,他竟然眼不眨心不跳的说杀就杀! 因为窒息,她憋的涨红了脸,难以喘息,再度与死亡接近,她不能死,她好不容易重生、不能就这么轻易的死了! 殷洛吃力的抬起手,从怀里摸出一沓信纸,颤抖着手臂递给他。 “信……信……”她其实是来送信的! 东陵夜扫了信件一眼,扬手接过,随意拆开一封看去,眸光沉了沉,他扔掉殷洛,翻阅所有的信件。 殷洛跌坐在地上,捂着脖子大喘粗气,用力的喘息着。 窒息的感觉很难受,为什么他们都这么喜欢掐人的脖子?跟拎只小鸡似的,要杀要剐,拔剑便是,动手动脚的…… 她足足缓了十几秒,待气息稍微稳了些,抬眸看向男人,为了表达‘诚心’,她十分‘真诚’的说道: “现在的帝都已经乱成一片了,我从张府找到这些信,担心你会出事,所以连夜赶来找你。” 这些信的内容,直指夜王是采矿、欺民的主谋,如果它们落入皇上手中,必定会坐实夜王的罪名,她把这么好的东西带给他,他应该不至于再要她性命。 作为东陵萧的准皇子妃,她关心自己未来的九皇叔,于情于理,这似乎说得通。 东陵夜寡淡的扫了她一眼,深邃的目光似乎能看穿一切的伪装,他将书信收入怀里,右掌一抬,黑色的软剑似一条犀利的毒蛇,‘唰啦’一声蹿入他的袖中,消失不见。 殷洛见他散了杀意,暗暗松了一口气,撑着地面站起身来,却被一道踉跄的脚步声吓的又跌坐回去,抬头一看,是东陵夜。 他一改方才戾气逼人的模样,捂着左肩踉跄倒退,颀长的身形不稳的要倒,殷洛赶紧过去扶住他,竟摸到一片濡湿。 是血! 男人着着墨色的衣袍,看不见血迹,但整条左臂的衣裳都已经湿透了。 他流了好多血,脸色苍白,疲惫与虚弱极其罕见的浮上男人的眉宇之间。 殷洛担心待在这里,还会有杀手追来,赶紧扶着他离开。 在这陌生的崖底,她也不知该往何处而去,随便挑了个方向便走,一直走了半个时辰,直到身后的那些尸体看不见了、直到走了很远,走到一个僻静无人的地方,才敢稍作歇息。 刚刚停脚,男人沉重的身体压了过来,她承受不住的弯了腰,男人从她的背上滑了下去。 “东陵夜!” 嘭——男人倒在地上,双眼朦胧的阖着,目光涣散,已是昏迷之状。 殷洛看着掌心沾满的血迹,看着男人那张苍白到没有一丝血色的脸庞,没来由的感到一阵心慌。 生死关头,她顾不得什么男女有别了,扒开男人的衣服,男人的后背上,赫然出现一条深刻的剑伤,伤口从左肩划到后背心的位置,鲜血直淌,皮肉翻了出来,看起来触目惊心。 按照这个速度流血,他必死无疑! 殷洛撕下裙摆,紧紧的按住伤口,捆绑起来,抑制住血流,防止他失血过多而亡。 她想扶他,但是昏迷的男人太重了,她根本扶不起来,四周一片沉寂,夜色下,到处都是黑漆漆的一片,看不清路,也找不到离开的方向,东陵夜此时的状态更是寸步难移,无奈之下,唯有在此处休息。 她将男人搬到一个逆光的、较为隐蔽的地方,为了防止有杀手追来,她捡了半捆干燥的树枝,洒在附近二十米开外的地方,只要有人过来,她必定能听到树枝踩碎的声音。 随之,她摸着夜色,去林子里找药。 好在她活了三百岁,见过的人类不多,但认识的草药还是不少的,很幸运、她在荆棘丛里找到了一些能够止血的药草。 她将这些药草咬碎,敷在男人的伤口上,扎好布条,又去捡了一堆落在地上、早已晒干的树枝,堆在一起,准备用灵力生火的时候,男人突然有了醒来之势。 “嘶……”男人的睫毛轻颤,殷洛那到了指尖的灵力轻晃了一下,瞬间烟消云散。 东陵夜醒来的时候,第一眼看见的便是女子低着头,安静的坐在那里,手里拿着两根木头左右摩擦,似乎是在……钻木取火? 他稍微动了一下,便敏锐的察觉到自己被‘动’过了,他捂着左肩,伤口已经得到了处理。 男人抿着薄唇、没有说话,侧着身子靠着岩石坐起,见女子始终没有升起火,剑眉微拧,取出火折子扔给她。 啪—— 殷洛听到声音下意识抬起头,“你醒了?!” 她有些惊讶,但随之也松了一口气,他既然已经醒来,想必伤势并无大碍了罢。 “没事就好。”她说完,低下头,继续钻木取火,心里已经腹诽不已:怎么醒的这么早?好歹让她把火升好了再醒来,不用灵力,人类到底都是怎么升火的? 她默默嘀咕着,怎么也升不起火来。 东陵夜看着她,剑眉再次拧起,瞎了? “用它。”男人沙哑的嗓音低扬,有些疲惫的无力,但依旧是那么富有磁性,那么好听。 殷洛愣愣的看着他,顺着他的视线看见自己脚边躺着一支像竹筒、细细的长长的东西,用它?这不是他用来砸她的东西吗? 她犹疑了会儿,将那小竹筒捡了起来,手指摸索着,但始终不知它的效用。 男人蹙眉,“打开。” 她掰开,见竹筒的一头是空的,另一头则是黑色的,细闻的话,还有一抹较为刺鼻的燃味。 这是人界升火的东西吗? 作为人类,她连这个都不知道,岂不是露馅了? 殷洛保持着脸上镇定的表情,若无其事的将火折子伸进柴堆里。 说来真是奇怪,这个小竹筒没火,木堆也没有火,两个放在一起就能升火?真神奇,她看着木堆,好奇的观察着。 然,她没注意到的是,坐在对侧的男人盯着她,墨眸极沉,剑眉拧的更紧了…… 第105章 有哪位道友愿意被我吃? 火折子在木柴里,这也黑漆漆,那也黑漆漆,两个东西放在一起戳啊戳,始终没有起反应。 殷洛拧着柳眉,思索着怎么点不燃时,耳畔,便听得男人寡淡的嗓音扬起: “吹。” 原来要吹一下! 殷洛暗暗松了一口气,把火折子摆在旁边,趴着去吹木柴,呼——呼! 她吹了两口气,木柴硬邦邦冷乎乎的,这会燃?她突然察觉到头上的那抹目光似乎深沉的变了样时,整个人瞬时僵住了。 她……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殷洛脑中思绪飞转,像是突然反应过来似的,赶紧把那小竹筒拿了起来,呼呼的吹了几下。 几秒后,唰——小竹筒上,一抹火星子燃了起来,光芒很微弱,但已经能够看见小火花了。 她惊讶的挑起眉头,小心的将小竹筒伸进木堆里,吹了吹,干燥的树枝遇到火焰,很快便燃了起来,先是由细碎的小火星子,慢慢燃起,变成了熊熊大火。 跳跃的火焰驱散夜里的寒意,燃起光芒,照亮黑夜,也照亮了两人的脸庞。 终于升起火了,殷洛累的不轻,额头上溢出一层细密的薄汗,坐在地上,松了口气,人类的升火方式真难。 她擦拭着头上的汗水,不经意间抬头时,瞥到那双墨色的眸瞳时,心里陡然一紧。 她突然很害怕他的注视,目光那么笔直、那么深邃,像一汪古井、深的看不到底,对上这双目光,仿佛会迷失在他的眸瞳里,很危险,泛着致命的气息。 她匆匆低下头,看着自己的鞋尖,不敢与他对视,但她敏锐的察觉到男人深沉的目光一直落在她的身上,像是一张无形的巨网,密密麻麻的笼罩住她,让她连藏都找不到地方。 他……难道看穿了什么? 她的心像是悬在半空之中,七上八下,甚是不安,屁股下仿佛有几十根针在扎她,她连一秒钟也坐不住。 她实在是坐不住了! 殷洛‘噌’的一下站起身来,“我……我去找点吃的。” 说完,她似逃也般的拔腿就走,仿佛身后有洪水猛兽在追赶,男人静默无声的坐在原地,深邃的目光一直随着女子的背影远去…… 密林里。 殷洛跑的很远,一直跑进茂密的林子里,彻底的隔绝掉男人的视线,她才如释重负般的喘了一口气。 独处的感觉很危险,特别是在这种不知安危的情况下,危险的不止是杀手,还有……他。 殷洛往回扫了一眼,确定自己已经走了很远了,才把捕风取了出来,看着它便是一阵低骂: “我要金子,是金子!你将我带到这里干什么!” 上回是这样,这次还是这样,是在耍她吗?她要的是金子,而不是什么东陵夜! 捕风似乎听懂了她的话,原本停止的指针唰唰的转动起来,嗖嗖几圈之后,指向了殷洛,殷洛背后的方向……还是东陵夜! “没用!”殷洛骂它。 捕风似乎很不高兴,转了一圈后,再次指向殷洛。 它似乎和殷洛杠上了,不管殷洛怎么骂它,它始终指向东陵夜。 殷洛掐自己的人中,防止被气死,把这个眼不见、心不烦的东西塞进怀里,对着密林里用兽语扬声道: “有哪位道友愿意被我吃?!” 唰唰唰——话音落下,周围无数道黑影嗖嗖蹿开,短短两秒,跑的无影无踪。 殷洛站在原地:“……” 夜风吹来,一阵寒凉,几片树叶飘落下来,颇有一种风萧萧兮易水寒的萧瑟之感。 得了,今晚得饿肚子了,看来没有动物愿意被她吃,她在林子里转了转,连只果子都没有找到,最后,不得不空着手回去。 回去的时候,男人还以原来的姿势、靠坐在那里,篝火冉冉升腾跳跃着,映衬着男人那张肃冷倨傲的脸庞甚是沉寂冷魅。 殷洛走来,男人抬眸看来,见她两手空空,什么都未说,取出袖中长剑,扬手一扔。 咻——长剑破空,凌厉的穿过殷洛的头顶飞出去,‘嗖’的一声射入不远处的草丛内,准确无误的戳中了一只灰兔子。 好厉害! 殷洛的眼睛亮了亮,赶紧跑了过去,提起长剑,一只又肥又大的兔子沉甸甸的,把剑锋都压歪了。 她笑眯眯的跑了过去,用他的剑来砍兔子,找了几根树枝穿上兔子肉,放在火堆上烤着。 兔子肉逐渐烤的变黄,散发着肉的香味,在宁静的夜里弥漫开来,像一只无形的小手,撩拨的人腹中馋虫爬了出来,让人直淌口水。 在饥饿的时候,在艰难的条件下,有热乎乎的肉吃真的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 殷洛看着兔子肉烤的金黄金黄,已经熟的差不多了,她把最好最肥的兔子腿递给他, “给……”一抬头,男人竟然已经阖着眼眸,似乎已经睡着了? 殷洛看着他,犹疑的咬了咬下唇,想要唤醒他。 “东陵夜?”她小小的唤了一声,但是声音消逝在空气中,没有得到丝毫的回应,他失血过多、睡得很沉。 殷洛沉默了会儿,随后把兔子肉分成两半,一半自己吃了,另一半则是留给他。 填饱肚子后,天边已经泛起了隐隐的鱼肚白,忙活了一晚上,快要天亮了,殷洛也感到了疲倦,她见东陵夜在睡,不敢睡着,担心会有杀手来袭。 她坐着坐着,脑袋忍不住的一点一点的……一刻钟后,已经趴在篝火旁,沉沉的睡着了。 然,她刚闭上眼,对面的男人悄无声息的睁开双眼,墨深的眸瞳看向女子,目光沉不见底,眸中有打量、有深意、亦是有不容揣测的探究。 殷洛折腾了一整夜,已经很累了,这一睡,沉的跟头猪似的。 一阵晨风吹来,夹杂寒意,殷洛下意识蜷缩起身体,抱着自己,缩成了一只小虾米,她搂着胳膊,不踏实的皱着眉,想摸索着篝火的位置,靠近篝火些,身上却突然一暖。 暖意袭来,隔去了寒意,她舒服的舒展了柳眉,再次安稳的睡去。 第106章 殷小姐有心了 …… 醒来时,已经日上三竿,阳光从崖顶洒射而下,金色的光芒笼罩着森林,光芒暖暖,地上的篝火早已熄灭,冒着丝丝袅袅的青烟,女子的身上盖着一件墨色的长袍,而除却她之外,再无他人。 东陵夜走了。 殷洛四处扫视,寻不到男人的踪影,除了这件墨袍之外,什么都没有留下,甚至不知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她将衣服折叠好,摆放在篝火边的石头上,又在原地等待了会儿,确定东陵夜是真的离开、并且不会再回来的时候,她才取出捕风,决定……继续找金矿。 我要金矿! 我要钱! 我要暴富! 她盯着捕风上转动的指针,这一回,你可千万不要再坑我了! 唰唰——指针转动着,速度由快到慢,最后,缓缓停了下来,仍是指向东陵夜……他已经不在了,它所指的位置是……崖壁! 金矿在悬崖上? 不对,若是在悬崖上,昨夜又怎会指引她下来?难道是……不上不下?在悬崖内! 确定了这一点,她即刻绕着悬崖开始行走。 崖壁陡峭,她纵是有再高的灵力,也不敢贸然攀爬,再者,她再也不想爬高处了,说来也是幸运,她竟然在崖壁的缝隙间寻到了一条小道。 由岩石铺垫而成的道路又窄又小,并且十分陡峭,几乎要呈现笔直的九十度,没有停歇和扶手的位置,这就像一条通往天上的崎岖天路,给人一种一旦失足、便会跌入万丈深渊生死未卜的错觉。 殷洛上去了,她攀着岩壁,一步一步的往上爬。 昨晚下来,今天上去,连金子的影子都没看见,倒是个某个男人提心吊胆的相处了一晚,如果再不给她一点报答、让她白跑一趟的话,她可能会当场气死。 她小心的爬着,爬着爬着,便到了山峰上极高的位置,往下看去,缥缈着蒙蒙白雾,早已看不清底部的境况。 她擦了擦额头上的薄汗,继续爬。 索性功夫不负有心人,在两刻钟后,她在崖壁上发现了一个被藤蔓遮掩着的洞口,跳了进去,这陡峭的崖壁上,竟然藏着这么大的一个山洞! 山洞很空旷宽广,朝内走去,小道分开成三条,又往内走一些,这些小路又分叉。 窄小的道路分分绕绕,纵横交错,横七竖八着,仿佛形成了一张巨大的蜘蛛网,在这里面稍微不慎,便会迷路,而一旦迷路,恐怕会有致命的危险。 殷洛跟着捕风走,左转、直走、右拐、退后…… 约摸半个时辰后,她一直觉得自己在原地兜兜转转,像是转圈一样走不出去,眼前却突然一亮。 唰啦——一阵刺眼的金光迎面扑来,她下意识抬手挡住双眼,待这道金光隐约褪去时,才睁眼小心看去。 金子! 堆积成一座小山的金子! 岩壁锋利陡峭的角落里,堆着一堆金光灿灿的块状物,山洞顶部镶嵌着一颗夜明珠,淡出的光芒洒在金子上,又由金子折射出来,格外的夺目刺眼,也足以勾出人心底最深的垂涎与贪婪。 多少人穷其一生,也见不到这么雄厚的一笔财富? 殷洛对金钱并没有太大的追求,但若是作为人类的身份,没钱寸步难行,她自然要为自己谋取些更好的物质利益。 她随手捡起一块金子,扬着手掂量掂量,塞进左袖内。 两只袖子一轻一重,好像不太对称,于是她又拿起一块,放入右边的袖子里。 结果好像还是重的重、轻的轻,两块金子不一样大,她又找了些小块的添进去,怀里也放一块,腰带上也能扎一块…… 她坐在金子堆里,本来只想拿一块的,但是越揣越多,越拿越多……以致于她听到山洞里有异响的时候,根本来不及跑,便听得‘轰隆’一声巨响。 嘭——看似坚硬无比的一面石壁应声倒塌,溅起无数的碎石和灰尘,飘荡开来,数道凌乱的脚步声快步奔入。 “主子,是……” 厉影冲进来,看见某个女子时,惊异的双眸微睁。 殷洛一抬头,就看见了东陵夜,还有东陵萧,以及一批穿着黑衣的暗卫。 数双目光在空气中对上,气氛有那么一瞬诡异的沉…… 她很奇怪他们怎么会突然进来?他们自然很是诧异的看着那坐着金子堆里、闪闪发光跟个散财童女似的殷三小姐,眼珠子险些瞪出来,殷三小姐不应该在帝都吗?竟然诡异的出现在这隐蔽封闭的山洞里? 沉寂…… 足足十多秒的沉寂…… “我……”殷洛僵硬的张开了嘴角。 她,她什么呢?这件事超出了她的预料,她的脑子根本还没有转过来,昨晚出现在崖底,东陵夜警惕的想要杀了她,她今天出现在此,小命岂不是要直接交代了? 她目光一转,灵机一动, “你们怎么会在这里?我正打算把这些金子弄出去,交给夜王殿下!” 暗卫们愣了一下,交给主子? 东陵萧看了九皇叔一眼,不见男人表态,他快步走了上前,字句关切的询问道: “殷小姐,你……你没事吧?” “我没事啊。”嘻嘻,她能有什么事? 殷洛撑着地面,若无其事的要爬起来,小腿刚刚撑起,整个人就被沉甸甸的金子压的坐回地上。 咳! 她正了正脸色,把身上的金子一块块的取出来,完好无损的放回原来的位置上。 心是痛的,脸上是笑的: “你们有所不知,帝都内有人诬陷夜王私自占据金矿,暗藏私心,我这才从帝都赶了过来,特地想把它们弄出去,交……” 说到这里,她猛然一顿。 她要是把金矿交给夜王殿下,岂不是坐正了夜王殿下私自采矿的罪名?!可她刚才竟然这样说的!殷洛简直想咬掉自己的舌头! 感受到某道深邃的目光一直落在她的身上,她脑中思绪飞转,赶紧力挽狂澜: “我的意思是……是……只要我把金矿拿到别人都找不到的地方,就算有人想诬陷夜王殿下,也没有证据。” 这个解释应该是非常的完美、非常的合理,并且挑不出丝毫的毛病了。 殷洛低着头,戳着自己的衣摆,头顶上,男人寡淡的声线轻扬: “殷小姐有心了。”平静无波的嗓音犹如一汪深邃的古井,没有丝毫情绪与波澜,寂静之下又仿佛藏着波涛汹涌,瞬间乱了殷洛的心神。 “不……不客气……” 第107章 你不是殷安洛 殷洛安静的低着头,东陵夜并未再注意她,踱步绕过她的身侧,寡淡的扫了眼角落的矿堆。 “来人。” 厉影会意的上前两步,给暗卫们打了个手势,“搬。” 暗卫们即刻开始动手,将这些金矿一块块的往外搬去。 殷洛看在眼里,痛在心里,她心痛的不是金子,而是自己的付出,她这几天白忙活了啊!好歹留一块给她吧,劳动不需要报酬的吗? 眼睁睁的看着金子一块一块的被搬出去,连个渣渣都没给她,这实在是太残酷了! 厉影指挥着暗卫们、搬运金矿,殷洛眼不见、心不烦,找了个看不到的角落里默默的蹲着,东陵萧见她孤身一人,走了过去。 “殷小姐,你……不舒服吗?” 他其实很想问、她怎么会找到这里来,可是话到嘴边,又被他默默的咽下了,殷小姐自然是有自己的秘密,他贸然问起,实在不礼。 殷洛摇摇头,没有说话。 东陵萧走去,学着她的模样、在台阶上坐下来。 少年果真不负温润如玉的美名,几句温和的言语,似春风和煦般的洒入殷洛的心,扫空了她心中的郁闷,心情甚是开朗舒适不少。 和东陵夜相比,东陵萧与他简直是两种极端。 一个肃冷倨傲,一个温煦如风,一个冰山之巅,一个阳光明媚,不是说人在一起待久了,会在潜移默化之中被同质化么?但东陵萧连东陵夜的高冷、倨傲,一点儿都没有学去。 东陵萧陪着她坐了一会儿,也没有过多耽搁,去那边帮忙了。 他刚走,身后又响起了脚步声。 “东陵……”殷洛下意识回头,当看清那走来之人时,笑容顿时僵在嘴角。 是他! 这两天下来,再加上这些事,她有一种被盯上的危险,更是害怕与他独处的感觉,她微低着头,步伐匆匆的就要离开。 在擦肩而过的时候,一只冰冷的手掌突然落在她的肩上,像是冰铁般冷硬、甚至是不容抗拒的抓住她,往后一带。 嘭——她被迫踉跄两步,后背重重的撞在岩壁上,好痛! 她想走,深沉孤冷的墨影似山脉般压了过来,伟岸的身影投射下来,似一张巨网密密麻麻的笼罩住她,她娇小的身形被男人强势的堵在角落里,逆光的方向,她看不清他的脸庞,只能看见那刀削般的轮廓,以及沉在昏暗之中、折射着淡茫的眸瞳。 墨眸居高临下的盯着她,锐利的犹如雄鹰盯紧猎物,根本不给她丝毫逃离的可能。 她想低头,下巴却被薄凉的手指捏住,被迫扬起下巴,不得不迎着他压迫性的注视。 “你不是殷安洛。”沉冷的字句在陈述事实。 男人几乎没有丝毫质疑,直接道出了结果,即便没有确切的证据,却像是掌握了铁证一般坚定,让殷洛惶恐的心后知后觉的才回过神来。 他没有证据,她慌什么! 这个男人实在是太可怕了,若非她心志坚定,恐怕会直接暴露在他的注视之下。 殷洛快速稳住心神,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 “我不懂夜王殿下在说什么?” 她不是殷安洛?他说不是难道就不是吗?她只要誓死不承认,他能奈她何? 她淡然的扬起下巴,落落大方的看向他,眼中的光芒似乎在说,她并不心虚。 男人眯着眸子、阴戾的目光紧紧的锁定住她,捏住下巴的手掌突然握住那纤细的脖颈,不容抗拒的将人拽过来。 “唔!” 她被迫朝前扑去,撞进男人冷硬的胸膛上,那薄凉的手指扣住她的下颔,冷凉的指腹漫不经心的磨蹭着她脸颊的边缘。 嘶——好凉! 男人常年拿剑的大掌略微粗粝,摁在她娇嫩的皮肤上,像是有一只凹凸不平的触手在游走,指腹的粗糙像是带着电流,在脸颊上一寸一寸的移动,盯紧她的目光、触碰她的手掌,像是无形的利刃架在脖子上,她绷紧身体,不敢动弹分毫。 男人似乎想要从她的脸上求证什么,但似乎又寻不到。 空气中,有轻微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东陵夜墨眸微敛,在她的耳畔沉声道: “本王不管你是谁,安分的嫁入皇室,辅佐七皇子,否然……本王便杀了你!” 话音落下,男人冷冽的松开她,踱步离开。 男人一走,那道压迫的气息无形之中撤去,殷洛腿软的险些要摔倒,耳畔回响的是男人冷若寒蝉的声线,她丝毫不会怀疑,那个男人一定会说到做到,他说杀了她,不是玩笑,他不会手软。 即便没有他的警告,她也会嫁入皇室,她会乖乖嫁给七皇子。 东陵萧走了进来,看见殷洛魂不守舍的模样,又在过来时撞见九皇叔,他有些担心的走了过去。 “方才我九皇叔……是不是与你说了什么?” 他知道她害怕九皇叔,他想道歉、想解释,但他不想因为其中一人而责备另一个人,情急之下,他说道: “殷小姐,你不必害怕,其实九皇叔他并非表面这般冰冷、不易近人,他曾经……曾经……” 东陵萧话到嘴边,藏不住的脱口而出: “他曾经养了一只小貂,对那只貂宠爱有加,可后来不知怎么回事,小貂凭空消失,九皇叔也变得冰冷封闭,他其实是外冷内热……” 他为九皇叔辩解,想要做一个中间人,梳理好两个人的关系。 但是他后面说了什么话,殷洛已经听不清了,耳边一直回荡着的:他曾经养了一只小貂…… 在夜王府的那段时间,是她初次接触人界,亦是最深刻最难忘的回忆,即便很美好、很温暖,可最后都敌不过那天夜晚,在小巷内他掐住她的脖子,杀意凛冽的道出那些话: 他养她,是因为她是紫电桃花貂,知晓她拥有令人死而复生的药效。 他杀她,是因为她擅自跑入宫,害的他为了救她,背负上谋逆的罪名,更是与他母妃的仇恨牵扯上关系。 他得到了她的内丹,他重生了,她也不再是以前的殷洛。 听东陵萧这番话,东陵夜因为她的消失,变得沉默寡言,甚至时刻惦念、闷闷不乐?呵,别开玩笑了好吗?他得到了人类都希望渴求的长生,他分明比谁都快乐。 第108章 微臣见鬼了 悉悉索索…… 暗卫们的动作很快,短短两刻钟内,便将所有的金矿全部运了出去。 在山洞的外面是一片茂密的树林,洞口被荆棘杂草遮住,若是不仔细看很难发现,看起来这个山洞有两个出口,一个是在这里,另一个则是在殷洛进入的山崖上。 殷洛在找金矿,东陵夜也在找,两人才会在山洞里撞上。 一行人走出山洞,殷洛看见外面的草地上摆放着多只大木箱,以及马匹、板车,组成了一支小队伍,不用看,这些箱子里必定装着金子 帝都流言纷纷,夜王却迟迟未现身,他若是想脱身,必定要将这些金子掌握在手里,若是上缴国家,恐怕会让人误以为他做过此事,但因为东窗事发,不得已之下,以扩充国库的美名交出金矿,但他没做过此事,这些金子、应当是要藏起来的。 没有‘证据’,再多的流言蜚语也是空谈。 殷洛果然猜的没错,木箱搬上马车后,队伍便朝着山外走去。 两个时辰的兜兜绕绕,队伍终于绕出茂密的丛林,来到山缘边,刚刚走上官道,还未踏入正轨,竟不知从何处突然冒出一批士兵,动作迅速的围了上来。 马蹄声踏踏传来,士兵朝着两边站开,让出一条小道,一个身着官服、头戴黑帽、脸上挂着吟吟笑意的中年男人翻身下马,走了过来,甚是恭敬的拱手行了个礼: “下官奉皇上之命,已在此恭候夜王殿下多时,” 笑眼眯眯:“夜王殿下,请!” …… 这群人分明就是特地朝着东陵夜来的,应当是有人透露了他的行踪,导致他入了圈套,但男人并没有说甚,只是寡淡的瞥了那大人一眼,策马而行。 一整支队伍,一个不漏,包括殷洛在内,全部随着士兵回都。 其实这件事,进也可,退也行,但这关殷洛什么事?殷洛表示想回府,然后,连人带马的被牵进了皇宫。 大成殿。 威严肃穆的大殿之上,百官皆在,气氛凝重压抑,最高的龙椅之上,男人正襟危坐,未发一言,殿宇内静的呼吸可闻,气息甚是诡异,伴随着太监的通报声落下,一行人踱步而来。 殷洛踏入大成殿的第一步,颇有一种赴鸿门宴的宏壮之感,几乎所有人都在等着他们,万众瞩目……她低着头,压低存在感,悄无声息的走在角落里。 行过礼后,皇上还未出声,一道声音已是激昂不已的响起: “殿下救命!殿下救命啊!” 张大人跪在地上,看见男人,就像是看见了救命稻草,跪行着扑过去,抓住男人的衣摆,苦苦哀求, “下官糊涂,下官无心插手此事,殿下高抬贵手,替下官求求情吧!下官上有老、下有小,实在是一时糊涂啊……” 他话里所指的‘此事’,自然指的是扶倚山一事。 私自开采金矿,是一等罪名,伤及百姓,是二等罪名,而这第三等,便是万民书,引起民愤,此乃最严重的的问题。 百官们相视了一眼,压低声音,小声的议论着什么: “多年来,夜王殿下忠实立功,功勋赫赫,不可能为了钱财而作成这等事,夜王殿下不是蠢人……” “夜王殿下看似逍遥闲王、不争不抢,可你们难道忘了半个月前,他带人入宫,为了一只畜生、胁迫皇上……” “谁知这寡淡的表面下藏着何等野心……” 细碎的议论声很轻、很小,有人站夜王的队伍,自然也有人迎高踩低、落井下石。 殷洛站在最角落的位置,微低着头,眼角余光瞥向最前方的那道墨影。 众人指责议论下,男人腰身挺直的立在原地、目视前方,神色寡淡如常,仿佛这些人议论的不是他似的,那么淡然,好似胜券在握,有着再大的风浪、也翻不出他的手掌心一般从容。 皇上没有说话,东陵萧站出一步: “张大人,这可是当着皇上的面,还望你谨言慎行,莫要玷污我九皇叔的声誉!”少年不悦,且是警告。 他将九皇叔敬为长辈,不允许任何人侮辱。 张大人抬起头来,声音恳挚的说道: “当着皇上与百官的面,在这种场合下,下官岂敢撒谎?夜王殿下这是要将下官推出去背锅呐!您既然对下官不仁,那便休怪下官对您不义了!” 他激昂的说完,跪行着上前两步,对着那龙椅之上的男人颤着嗓音道: “皇上,在微臣书房的暗格里,有老臣与夜王殿下来往的书信,您一看便知啊!” 是夜王指使了他,他没有撒谎! 皇上顿了须臾,抬眼扫视身边的太监,太监会意的点点头,退了两步,悄无声息的离开大殿。 大殿内的气氛很压抑,几乎所有人都在议论着此事,那立在前方的男人仍是如同无事人般寡淡,从踏入大成殿的第一步起,始终一言未发,倒是东陵萧气呼呼的,把所有落井下石的官员都记了下来,有朝一日,必要还回去! 殷洛突然好奇,他当真是这般淡然?还是因为……她替他把那些书信都偷来了? 她这算不算是立功一件?倘若立功,是不是可以向他讨要……一些好处? 离开的太监很快便回来了,他走到皇上身边,摇了摇头,小声道: “皇上,没有。” 百官们惊讶,这是什么都没有找到吗? 他要是能够找到,那可真是有鬼了,殷洛把所有的东西都拿走了,要找?去东陵夜身上找。 张大人似乎失算了,愣在那里,想不通。 不可能啊,他明明亲手把书信放在抽屉里,怎么会找不到?不可能没有的。 皇上居高临下的俯视张大人,眉宇间满是威严之气,肃穆的质问道: “张爱卿,你口口声声指责夜王,却毫无证据,你这番说辞,究竟是从何而来啊?” “微臣……” 张大人他自己也想不明白啊!这书信若是没了,他岂不得落个欺君之罪?这可是要掉脑袋的啊!他吓得不轻,身体开始发抖, “微、微臣……”微臣见鬼了! 他结结巴巴,根本想不到解释的话,倒是在不经意间看到殿中的那些大木箱,眼睛一亮,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 “皇上,这些箱子里肯定装的是金子!您只要打开一看,便知道了!” 第109章 赌 这箱子里装的是黄金,他说的话没有假! 可能是因为夜王早已产生警惕,命人潜入张府,将那些书信偷走、抹灭,又趁机去转移黄金,企图来一出‘毁尸灭迹’,呵!好在他早已将夜王的行踪上报给皇上,皇上特命兵部尚书前往‘请’人。 只要这箱子里装的是黄金,便证明夜王心虚,暗中转移,却被抓了个正着! 只不过……他想开箱,就开箱? 他说是夜王,就是夜王?夜王的尊严岂是这般好辱没的? “皇上,张大人毫无证据,却一口咬定,看起来倒像是事先与人串通好的。”女子的声音突然划破空气,飘荡在大成殿的上头。 文武百官们下意识看去,那站在边上角落里的女子抬起头来,一张并不算绝美的脸庞看起来很干净利落,这么严肃、威严、神圣的朝堂,女子怎么能来?! 张大人颤声道:“殷小姐,你与七殿下、夜王殿下同出一气,可下官是无辜的啊!下官也有亲人、也有孩子,还请殷小姐体谅啊!” 歇斯揭底的声音很嘶哑,很绝望,字里行间也透露着极致的真诚。 在人看来,他就是一个被人冤枉的背锅侠,正在用泪水和家人博取众人的同情与信任。 说实话,殷洛最厌恶的便是这种人。 想要陷害?可以,证据拿足,陷害不成?可以,付出代价,但是企图利用人类的同情心、逃避事实,那还要王法何用?要官府何用? 他可怜,别人就不可怜了么? 殷洛不想与他争论,看向那座之人,直接道: “皇上,开箱可以,但您要公平,箱内若是无物,张大人一而再再而三陷害夜王,此罪足矣致死!” 她冷冽的道出‘死’这个字,令所有人心头为之一颤。 殷小姐……原来是个狠人啊! 殷洛知道箱子里有黄金,不能被打开,所以她站了出来,她张大人的性命做赌注,她在赌,赌张大人敢不敢赌。 张大人此时显得有点害怕。 殷小姐将话说的那么肯定,难道……难道他又要失算了? 这一次,一旦失算,必定要付出生命的代价,可、可事已至此,他半路退缩,岂不是正表明了自己在陷害夜王,就算皇上不惩罚他,夜王殿下又岂会放过他? 东陵萧冷声道:“张大人,怎地哑巴了?” “我……” 张大人哽了一下,察觉到所有人都在看他时,额头上溢起了一片薄汗,恐慌之下,他的目光下意识扫向某处,又匆匆收回。 这箱子里要不是黄金,夜王好端端的,怎么会去扶倚山? 一定是黄金! 他竟然怂了?他竟然被殷安洛的气势吓到了?这话要是传出去,真是让人笑到大牙! 张大人目光一狠,咬牙道: “皇上,微臣确定!如若不是,微臣愿……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 赌! 那就赌一把! 这一回,轮到殷洛愣住了,本以为此人会怕死,从而退缩,没想到他竟然如此决绝,这箱子……绝不能被打开。 皇上扬手,太监会意的走下台阶,去开箱子。 殷洛下意识看向东陵夜,见男人仍淡然的立在原地、从容不迫,微乱的思绪稍微压了压,他既然不急不慌,应当早已备好一切了吧? 在众人的注视之下,太监来到大箱子前,扣开上面的铁扣,用力的抬起那沉重的木盖。 吱呀——光线洒了进来,无数双目光也迫不及待的洒了进来,箱子里装着的竟是……石头?! 太监打开了所有的箱子,但无一例外,里面装着的都是石头。 张大人瞪大了眼,怎么不是黄金?怎么可能?这要是不是黄金,他可是会掉脑袋的呀!连殷洛也惊讶了,她眼睁睁的看着黄金搬出去,怎么就变成石头了? 百官们面面相觑,小声的议论着什么。 东陵萧拱起手来,道: “父皇,近日以来,九皇叔听闻扶倚山内出翡翠石,质地上乘极佳,便去取些石头、开采翡翠,用于下个月儿臣成亲、赠予儿臣,不想此事竟被有心人利用,栽赃加害,还请父皇明察!” 张大人赶紧磕头,“皇上,微臣……微臣冤枉!微臣……” 他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啊! 想起自己刚才放下的壮志豪言,他后背一阵发凉,颤抖着嗓音求饶: “微、微臣……”他想解释,想为自己开脱,可是根本找不到辩解的话,倒是把自己急的脸色发白、一头热汗直冒。 他慌了,他解释不出来了,百官们见到这一幕,心中也明了了。 皇上很生气,在天子的眼皮子底下,竟敢搞这么多的小动作,况且此事还牵及夜王,皇室声誉神圣不可侵犯! 他愠怒拍桌,扬声道: “张爱卿,你让朕好生失望呐!以下犯上、栽赃嫁祸、信口雌黄,好大的胆子!来人!” 他噌然起身,“将此人打入天牢,听候发落,此事全权交由夜王彻查!” 他把事情的主导权全部交给夜王,他只要最终的答案,得以看到皇上对夜王的信任与偏袒,百官们心头也紧了紧,压低了嗓音,不敢再议论什么。 两个士兵走了进来,一左一右的架住张大人,在一阵凄厉的求饶声中,连拖带拽的把人架了出去。 皇上下令,在此事得出结果之前,任何人不得再议,否然,必究! 此事结束,众人散去。 百官们三三两两的结伴离开,一路上不敢议事,腹中早已思绪各异。 宫门口。 “殷小姐,你方才受惊了,我送你回府吧。”东陵萧声音温和的说道,手边,正停放着一辆有着宫中标志的马车。 殷洛自然没有拒绝,礼貌的道谢应下了。 她已经离府好几日了,若是七皇子亲自送她回府,殷士华那里、她也好解释一些。 东陵萧与殷洛上了马车,离开了,东陵夜立在原地,并未着急,倒是另一抹白色的身影不知何时出现,已经站在男人身侧。 “你……没事吧?”万紫阳犹疑的问他。 男人没有说话,抬眸看着马车离去的影子,倒映入墨眸深处,越走越远,越远越小…… 第110章 气死殷夫人 …… 两刻钟后,左相府。 宫中的马车驶到相府大门外,稳稳的停下,两抹身影先后下来,守门的小厮见到七皇子,已经见怪不怪了。 殷洛邀请他进去坐坐,但是东陵萧摇头婉拒了,他还要回宫、有其他的事情要办,亲自将人送回府,他便也放心了,没有多留,乘坐马车原路返回,殷洛目送他离开,随后入府。 一踏入府邸,管家便迎面走来: “三小姐,夫人请你过去一趟。” 请?这语气、这态度可似乎并不恭敬呐。 殷洛掀起眼皮、瞥了他一眼,绕过他的身侧踱步离开,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不想给他,管家就这么直接被忽视了,脸色有些难看。 主院。 殷洛来时,温典月正与殷安雅在一起饮茶谈笑,当看见殷洛来时,二人收起脸上的笑意,摆出一副严肃冷厉的模样,像是挖了一个坑,就等着殷洛跳下来了。 殷洛岂会怕? 大成殿她都去过了,又岂会怕这母女二人?脸色这么沉,摆给谁看?好像殷洛欠了她几百万两银子似的。 殷洛落落大方的走了过去,唤了声,“母亲,大姐。” 喊完,挑了张手边的椅子折身坐下,执起茶杯抿了一口。 “唔……好茶。”还冒着腾腾的热气,看起来是刚刚煮好不久的,比在偏院只能喝凉白开来说,这茶的味道还果真不错。 温典月和殷安雅的脸色沉的难看。 无礼!实在是无礼!当着长辈的面,竟这般举止随心,还将不将她这个‘母亲’放在眼里了?! 瞪着那喝完茶,还拿糕点吃的女子,温典月怒的拍桌: “殷安洛,这几日以来,你到底去哪了?身为相府小姐,却一连数日彻夜未归,礼数何在?” 试问哪家的小姐像殷安洛这般,不知分寸? 一个未出阁的女子,成天在外面到处乱跑,简直成何体统?这话要是传了出去,还不得被百姓笑掉大牙? 殷安雅淡抿了一口茶水,唇角滑过一抹若有似无的淡笑,静静的喝茶、看戏。 殷洛捻了块糕点,放进嘴里,哼声: “最近啊,和七皇子出去玩了啊。” 玩!? 温典月被她这理所当然的口吻气得不轻,第一,这态度、不把她放在眼里,第二,这语气、哪里是解释?第三,她觉得她的威严受到了挑衅。 要知道从前殷安洛见了她,就跟老鼠见了猫似的,殷安洛突然变了性子,她一时之间还没习惯过来。 “还未成亲,便与七殿下整日混在一起,若是被百姓知晓,还以为是我这个母亲没有尽责,竟教出你这么个不知礼数、不知检点、没有教养,不懂规矩,不知分寸,没有上下的小姐!” 她一口气说了六七个……缺点,听起来像是在‘教育’殷洛,可实际上这不就是借机骂她么? 殷洛和东陵萧是光明正大的未婚夫妻的关系,按照温典月的理解,难道在一起、还要跟过街老鼠一样偷偷摸摸? 呵!真是搞笑。 啪——茶杯放下,砸起的声音虽然不轻不重,却瞬间提升了殷洛的气势。 礼数?检点?教养?这些东西,她还需要别人来教? 殷洛站起身来,身高瞬时提了一大截,身影投下的影子罩在温典月的身上,挡去温典月的光线,更是令她的心有一瞬的惊骇,反应过来,正起脸色沉声道: “站起来干什么?” md……坐也要说,站也不行,难道要她扎马步? 殷洛撩起脸颊的碎发,淡然道: “没什么啊,只是告诉母亲一声,母亲有教养、有礼数,知分寸,等我嫁为七皇子妃后,见到我,可别忘了向我下跪行礼。” “你!” 温典月怒的站起身来,抬起手指直指殷洛。 殷洛懒得搭理她,轻飘飘的转身出去了,奔波了好几天,她累了,不想与无关紧要的人浪费时间,她要去休息了。 温典月怒瞪着殷洛的背影,一口气没喘上来,气的她脸红脖子粗,胸口剧烈起伏, “贱人!小贱人!” 殷安雅连忙宽慰她,“娘,您消消气,殷安洛这个小贱人没有教养,您不要与她一般见识,等爹回来,再好好的收拾她!” “呼!” 温典月气的上气不接下气,她嫁入相府这么多年,何时受过这等气?气死她了,真是气煞她也! “呼——” …… 偏院。 殷洛回来。 “柳姨,安洛,我回来了。” “洛洛!” 殷安洛飞快的跑了出来,一把抱住她,“你这些天都去哪了?怎么说也没说一声,担心死我了!” 这几天下来,夫人那边一直派人来寻,好在殷安洛装成丫鬟模样,再加上有柳巧贞做掩护,并没有露馅。 殷洛勾唇,甚是神秘的笑了一声,拉起她的手腕,“走,我带你去看大夫。” 殷安洛怔了一下,刚迈出的脚步硬生生的止住了。 她抚着脸颊,她们……哪里有银子?一日三餐的生计都成问题,还是娘亲自己种了些菜,才勉强度日,她们根本没有银子找大夫。 殷洛知晓她的担忧,右手一翻,纤细的手指根根掀起,一枚小巧的金子正躺在女子的掌心之上。 金子!? 殷安洛瞪大了眼,这么大一块,少说也是二十两金,这么多钱,洛洛到底是怎么得来的? 这几天洛洛没有消息,难道是去抢……抢钱了?! 天呐! 殷洛见她脸色变化复杂,一会儿沉思,一会儿大惊失色的,知晓她一定是在胡思乱想,好笑的摇摇头,拉起她踱步就往外走。 “我没偷没抢没打劫,你别多想,跟我来!” 这块黄金,是她在扶倚山山洞里偷偷私藏的,那时遇到东陵夜,她把身上所有的黄金都取了出来,但还有一小块扎在腰带里。 有了钱,就能替殷安洛治脸了。 三小姐带着丫鬟出府,再加上七皇子近日以来对其的重视程度,守门的小厮自然是不敢拦着,直接放行,两人就这么顺利的、光明正大的出了府。 出府之后,二人直奔医馆。 第111章 杀人灭口 帝都,医馆。 诊室内,由一道褐色的门帘遮住了里外的视线,一名年长的大夫正仔细的端详着殷安洛的脸,也不知情况如何,老大夫那花白的眉头一直隐隐的皱着。 在女子的右脸颊上,赫然映着一条如同蜈蚣般丑陋的疤痕,从眼角下方一寸处、一直蔓延到下颔,比手指还要长上两分,伤口早已结痂,长成了乌黑暗沉的疤,贴在脸上,与那张白皙的脸庞甚是不符合,也因为伤疤,硬生生遮盖住了女子原本的宁静之美。 老大夫仔细的看了看这疤,半柱香后,摇着头收回了手。 殷洛见他摇头,目光顿沉,沉声问道:“如何?” 老大夫问道:“姑娘,你这疤留了最少半月了吧?” 殷安洛捂着脸颊,轻轻点头。 老大夫叹了一声,“如果是在受伤的一个时辰之内、及时治疗,很有希望不会留疤,但现在……你这疤痕已经长在了皮肉上,想要消除,难了。” 殷安洛眸光微垂,虽然这个结果是意料之中,可真的要面对时,心中不免还是有些失落的,但很快就恢复过来。 洛洛曾经救过她两回,这条伤疤,便是她对洛洛的救命之恩的回报,虽然受伤了,但如果能够重来一次,她还是会义无反顾的冲出去,引开那些黑衣杀手。 “没事的。”她笑着将面纱戴好,系好耳后的细带。 这些年来,她早已习惯了辱骂贬斥,即便没有脸上这道伤疤,那些欺负她的人也不会放过她,重要的是她交到了洛洛这个朋友。 她不在意,但殷洛在意。 殷洛将金子取了出来,放在桌上,道: “无论用什么药,哪怕是你这里没有的药,你说,我去取,无论如何,想方设法、也要将她脸上的伤治好!” 老大夫有些为难,殷安洛拉了拉殷洛的袖子,用目光告诉她,没事的,一条伤疤而已,不要紧。 老大夫想了想,眉头突然舒展开来, “我想起一记方子,可治这久留之疤,但效果非常慢,需要坚持三个月,才能见效。” 只要能治好,别说是三个月,就算是三年也行! 老大夫去抓药,半柱香后,将五帖药递给殷洛。 “一帖一日,一日三次,将其与露水拌在一起,煮成稠状,坚持三个月,能见成效,但……切记不可碰到冥芝草。” 这冥芝草是一种常见的药草,却有种非常厉害的效果,入药后、能救人,也能害人。 只要冥芝草的汁水触碰到疤痕,会产生强烈的反应,腐蚀的令疤痕极度加深,产生深刻的烙印,并且一辈子都祛除不掉。 不过这冥芝草素来生长在荒郊野外,只要不去林子里穿走,便可平安无事。 殷洛道谢,接过药,将金子放下就要离开,老大夫赶紧叫住她,并且找了一堆银子和碎铜板给她。 一块小小的金子,换来了一堆碎银子,让殷洛觉得好笑的是老大夫的耿直与良心,她笑着摇摇头,和殷安洛离开了。 出了医馆,她们用剩下的钱买了些生活必需品,带回偏院。 …… 太阳很好,阳光明媚。 宫中有消息传了出来,扶倚山一事另有蹊跷,与夜王无关,百姓们听了,大为松了一口气。 “我就说嘛,夜王殿下不可能做出这种事,你们还不信?现在相信了吧!” “多年来,夜王殿下一心为民、呕心沥血,他国突袭,夜王第一个上战场,天降灾祸,夜王无偿拨款救助,前段时间,更是揪出那么多的贪官污吏,咱们百姓能有今日的安稳生活,与夜王殿下的功劳分不开干系!” “我支持夜王殿下……” 百姓们议论了那么久的事,终于得到了答案,犹如拨开云雾见青天般,帝都上空的阴霾一扫而空,阳光洒了下来,暖洋洋的,百姓们喊着夜王殿下,声音像是喊口号一般响亮。 …… 与此同时,在皇宫之中,阴暗森冷的天牢内,是另一番景象。 天牢昏暗,常年不见阳光,空气湿冷,且弥漫着一股子血腥味,地上铺满干草,角落里爬着肥硕的大老鼠蟑螂,篝火冉冉的升腾着,多双血淋淋的手从栅栏里伸了出来,哀嚎呼救着,甚是可怖。 在里侧的一间牢房内,一个中年男人穿着白色的囚衣,头发乱糟糟的蹲在地上。 有士兵来了。 士兵端着托盘,缓步行至牢房前,弯腰将托盘摆在地上。 “张大人,该吃饭了。” 托盘上的食物很丰盛,烤乳鸽、红烧扣肉、鸡腿,白米饭,还有一壶精致的银色酒壶,杯中倒着晶莹剔透的液体,干净,但倒映着篝火的光芒,隐隐跳跃晃动着,显得有几分诡异。 张大人抬头,看见士兵的那张脸,顿时像是见到救命稻草,激动的扑了上去。 “大人救命!” 他的双手伸出栅栏,抓住‘士兵’的衣摆,迫不及待的说道, “是、是主子让您来救我的吗?主子是要救我出去吗!” 他看见希望了,主子派人来救他了,主子没有放弃他!他好高兴啊,他能出去了! ‘士兵’缓缓勾起嘴角,阴测测的低笑一声,粗哑的嗓音很阴凉: “张大人,您可是主子手下的得力干将,您替主子办了那么多事,主子怎么会扔下您不管呢?只要您乖乖听话,您自然会性命无虞。” 张大人慌极了,以为看见了希望,没有听出男人话里的诡异,他六神无主的点着头。 主子会救他的,主子一定会救他的,只要他乖乖听话,听话……要乖乖的。 他要乖。 他怔然的坐在地上,嘴里喃喃:“主子没有放弃我就好,我等他,我等他来救我……” 他看见托盘上精美的食物,赶紧拿起烤乳鸽大口啃咬,饿了快一天了,他早已饥肠辘辘,大口进食,不小心噎到了,赶紧拿起酒杯大大的灌了一口,一饮而尽。 啊~舒服! 马上就能出去了,真舒服啊! 他欢快的大口吃肉,却听到头顶上响起一道阴测测的嗓音: “不过,主子还说了,张大人知道的太多,恐怕……会误事?” 噌——张大人浑身一震,下意识抬起头来,当看见‘士兵’眼底的阴冷与杀意时,他脑中轰然一白。 “你……呃!”他捂住喉咙,突然觉得难以呼吸,腹痛似刀绞。 他张大嘴巴喘息,颤抖着手掌将酒杯摔了出去,他不敢置信的看着这盘丰盛的美食,抽搐着身体倒在地上、口吐白沫…… 第112章 有什么不对吗? …… 一间昏暗隐蔽的密室内,门窗紧闭,气息沉到压抑,桌案后,那道身影几乎与暗色融为一体,极其低沉。 黑衣暗卫踱步走入,低着头,声音低沉: “主子,都办妥了。” 所有的有威胁的‘东西’,都解决了,没有留下任何的把柄与后顾之忧。 男人慵懒的靠在椅背上,微曲的指尖敲着桌面,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抬着,听起来甚是漫不经心的懒散,那双暗沉的眼眸微微眯起: “将那笔黄金暗中转移到我的麾下。” 唔,几大箱,这可是笔不小的数目。 …… 左相府,偏院。 饭桌之上,摆放着一碟青菜、一盘土豆丝,一盆蘑菇肉沫汤,吃食很素很简单,但是三个人坐在一块儿,很是温馨。 柳巧贞一直在给两个孩子舀汤,把剁碎的肉沫盛给她们,自己只吃些素菜。 要不是殷洛发了笔‘横财’,她们一年到头都别想吃一回肉,同样是左相府的小姐,差别待遇怎么这么大呢? “安洛,洛儿,多吃些,看你们俩瘦的,只剩骨头了。” ……这是苗条。 妇人一直说着两个孩子,自己却没吃多少,殷安洛一直在劝她多吃些。 殷洛咬着筷子,虽然住在简陋的地方,吃着简素的食物,但她的心很暖,甚至是前所未有的满足。 有一句话说得很好,活在世上,最重要的是牵挂,孤身一人,与死无异,若是有家、有牵挂,有在意的人,才不枉这一世。 饭后。 柳巧贞煮好了药,殷洛仔细的给殷安洛涂上,伤疤黏上黑乎乎的药,顿时更像一条蜈蚣了,殷安洛从破碎的铜镜里看见了自己的脸颊,忍不住笑了一声。 “怎么了?”殷洛问她。 殷安洛抿着嘴角,笑着摇摇头。 她其实很想问洛洛,那天晚上,那只貂和她……说起来真是令人惊异啊,貂?人?说出去绝对不会有人相信的,包括她自己。 说来事事真奇妙,因为洛洛在,她和母亲再也没有受到欺负,这算是老天怜悯她?苦尽甘来吗? “洛洛,”她捉着殷洛的手,认真的说道,“你把我变成你吧,从今以后,我就是你,你就是我!” 她知道,洛洛很厉害,但是因为洛洛三天两头的出府,夫人十分不满,要是哪天看见了她这张脸,一定会露馅的。 殷洛并不想占据殷安洛的身份,殷洛是殷洛,殷安洛是殷安洛。 “我不在乎能不能嫁给七皇子,也不在乎荣华富贵,更不需要殷家三小姐这个身份,我只要你和我娘平安无事,只要你们安好,我们三个永远在一起,其他我什么都不要!”殷安洛的口吻很认真。 她不贪心,她只想把握住手里能够把握得到的东西。 殷洛笑了笑,为了安全着想,她让殷安洛顶着她的脸庞,即便脸上有伤,也不用日日戴着面纱,而她则成为殷安洛的模样,殷安洛的眉眼、五官、轮廓……她是她,她亦是她。 饭后,擦好药,已是傍晚时分。 殷洛准备出门,殷安洛赶紧拉住了她,生怕她这一走,又是好几天,相府规矩森严,父亲知晓会责罚她的。 殷洛保证自己只出去一个时辰,一定准时准点的回来,殷安洛这才稍微放心,准许她离开。 殷洛出去,这刚走到门口,就和外面走进来的殷士华迎面撞上。 “……父亲。”她应该慢两步的。 殷士华看了她一眼,一道凄凄惨惨戚戚的声音划破空气、由远及近,一抹雍容华贵的身影迈着莲花小步奔来,哭哭啼啼的扑向男人, “老爷,您可要为我做主啊!” 温典月见男人回来,当场泪目,心中委屈得以发泄。 随之而来的殷安雅红着眼眶、安抚着母亲,娘俩这委屈啼啼的模样,像是被人揍了一顿似的。 殷士华皱眉,“怎么回事?” 他出去办点事的功夫,娘俩就哭成这样?换作从前,从未有这种情况,放眼整个相府,谁敢爬到夫人的头上? 殷安雅委屈:“爹,是三妹……” 温典月委屈,哽咽:“老爷,您可要评评理啊,三小姐欺负我,说我日后见了她,要给她下跪行礼,嘤……” 三小姐爬到她头上拉屎去了。 殷士华的眉头皱紧两分,看向一旁的‘殷安洛’。 殷洛回视着男人注视的目光,甜甜一笑: “有什么不对吗?” 殷士华:“……” 一个臣子夫人,向皇子妃行礼,这不是应该的吗?官没她大,地位没她高,难道不要行礼吗? 殷士华继续沉默,这很对,而且还找不到反驳的理由…… …… 即便温典月哭瞎了眼睛,也不能将殷洛怎么样,她马上就是七皇子妃了,谁敢动她?只要她没犯错,整个相府还不是横着走。 出府。 帝都,大街上,人来人往,甚是热闹。 殷洛的身影夹杂在人群之中,微低着头,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她认真的看着掌心的罗盘,跟着它的指针一步一步的朝前走着。 一百对红绳……系出去,又收回来,跟闹着玩似的,三百年来,她从来没这么闲过,天天找绳子,这话要是传到了貂族,必定要被那群傻貂笑掉大牙。 保密!此事必须八百里加急的保密! 嗖嗖——指针转动着,她低着头朝前走,没有注意到前面一堵‘墙’,脑袋一嗑就撞了上去。 嘭——“唔!” “抱歉。”殷洛抬头,看见是一位器宇轩昂的男子,道歉之后,又继续低着头、若有所思的走开了。 男人立在原地,目光随着女子的背影而去。 男人着着一袭素色锦袍,腰间坠着一块上乘剔透的玉佩,银冠束起墨发,眉宇温润,眸若星辰,周身散发着春风和煦般的温柔气息,似乎被看上一眼,便似坠入温柔乡。 这般俊美温润的男人,无论是哪个女子见了,都惊艳的移不开目光,甚至垂涎的流口水、呆呆的看着,忘记反应,但殷洛似乎是个另类,看也不看他一眼低头就走了。 自古以来,寻常的大多不被重视,往往只有特殊的另类最容易引人注意…… 第113章 体贴的侄媳妇 嗖、嗖——捕风的指针轻轻转动着,指引着方向,殷洛跟着它走,走着走着,身边的百姓越来越少,环境越来越安静,等到她察觉的时候,她似乎已经……出城了? 身后是城门,面前是官道,一望无际的绵延的山脉、田野,还有一条又长又宽的护城河。 有红绳在城外? 她看了看捕风,计算着一个时辰过去了多久,犹豫了会儿,提步走向官道。 走了约摸半刻钟,指针移动了一寸,指向左侧,仔细一看,在这官道旁竟有一条小道,小道被草叶盖住,若是不仔细看,很难被发现。 她走去,刚刚踩踏到的第一步……不对! 这些草都被拦腰砍断了!扒开这些草草叶叶,地面上印着深刻的车轱辘印,且看这些湿漉漉的泥土,不久之前,有马车从这里经过,看车轮深刻的痕迹,马车并不轻,似乎装着东西。 偌大的官道不走,却走这偏僻、凹凸不平的小路? 殷洛嗅到了阴谋的味道,但是捕风一直指着前方,无声的指引着她。 她顺着车轮的印记朝内望去,车轮印一直弥漫向茂密的丛林内,隐入草丛荆棘之中,直至看不见,就像是有一个无形的阴谋在静静的等着她。 捕风啊捕风,这一回,你可千万不要再坑我了,我不想再见到东陵夜! 殷洛握紧捕风,提步朝着走去。 顺着车轮的印子一直朝内走,夜色暗下,林子里格外森凉,沙沙的脚步声与不知名的动物蹿过的声音交织在一起,还有着浅浅的呼吸声,听起来很清晰,也映衬的林子愈发安宁。 约摸一刻钟后,空气中,有隐约的声音响起。 咕噜咕噜……像是车轮滚动的声音,也像是脚步踩在草地上发出吱呀吱呀声,听起来很多,很凌乱。 殷洛放轻脚步,朝着声音发出的方向寻去,扒开枝叶,她看见密林里,有一支队伍,一支不小的队伍。 这些人赶着马车,马车上捆着十几个大箱子,看起来像是在运送什么货物,为首的是一个中年男人,他穿着一身褐色衣裳,坐在马背上,正夹着马腹在坎坷不平的林间小道上亦步亦趋的前进着,马儿晃动,中年男人的衣摆被树枝挂住,勾起来,露出右脚的黑靴,以及一条显眼的红绳。 这么多箱子,又是走小路,唔……似乎有点眼熟。 东陵夜的那支队伍没有黄金,不知何时变成了石头,难道……黄金在这里?! 唰啦—— “谁!” 衣袖不小心拂过枝叶,那群人警惕的扫视而来,殷洛下意识倒退一步,却不小心后脚绊空摔坐在地上,再抬起头来,一群持剑的男人已经将她团团包围。 数把利剑笔直的指向她,格外冷厉。 中年男人走来,看见她时,愣了一下: “殷……小姐?”殷安洛?左相府的千金竟然在这里? 殷洛目光微转,他既然认识她,想必是东陵夜的人,这一回,她与东陵夜去扶倚山找黄金,没有功劳也是苦劳,她发现了他想私自转移黄金的‘小秘密’,他应该不至于对自己下手。 她扬起微笑,站起身来,拍着手上的泥土,笑道: “自己人,大人,自己人。” 何止自己人?简直就是一家人啊!等她嫁入皇室,就只差跟那个男人改姓‘东陵’了 中年男人眯着眼睛,警惕的打量着殷洛,那指着殷洛的十来把长剑更是笔直的扬着,没有挪开半分。 自己人? “殷小姐怎会在此?”声音沉冷防备。 他此行奉主子之命,行踪隐蔽,除了主子之外,再无第二人知晓。 “我……”殷洛张了张嘴,脑中思绪微转,“我……这不是夜王殿下不放心吗?特地让我跟过来看看啊!” 中年男人:“……” 殷洛脸上笑眯眯,心里:我应该没说错话吧? 东陵夜要私自转移黄金,担心安全问题,派她来瞧瞧,她作为东陵夜的‘侄媳妇’,这么体贴的帮忙,好像没什么不妥。 她这样解释简直完美!简直聪明啊! 她笑着转了转目光,抬着手挥了挥,“这天色也不早了,事不宜迟,咱们快走吧。” 中年男人眯起浑浊的双眼,意味深长的盯着殷洛,眼中目光阴沉的如夜色一般沉冷,直勾勾盯着人的眼神,令人倍感怪异。 夜王之命? 他的行踪莫非暴露了? 若是办不好这件差事,主子怪罪下来,他恐怕会落得和那张大人一样的下场…… 他捻着嘴边的胡须,漫不经心的问了一句:“殷小姐独自一人?” “是啊。” “杀了她!”突然厉声。 殷洛随和的点点头,却没想到此人画风突变,那十几把长剑收到命令,带着冷冽的杀意笔直的朝她逼来,她瞳孔微缩,正准备还手的时候,空气中,突然响起突兀的破空之声。 咻咻咻—— 杀意凛然时,一道黑影似箭般闪现而出,挑开数支剑锋,拎住殷洛的后衣领将人提了出去。 殷洛双脚沾地,扭头,就看见了……厉影?! 他这是一直潜伏在此?! 中年男人见状不对,转身就要跑,只听得‘嗖嗖’几声迅速滑过,密林里,诡异般的出现一批气息极沉、武功极强的暗卫,即刻将所有人包围在中央。 中年男人脸色难看,中埋伏了! 厉影松开殷洛,持着配剑上前两步,冷视中年男人: “林大人,还请随在下走一趟。” 林大人岂会不认识这是夜王身边的得力干将?他要是去了夜王府,事情还有转圜的余地?他不能去! 男人眼珠子转了一圈,突然转身就跑。 “动手!” 冷声落下,双方开打。 一刻钟后,暗卫制服了所有人,厉影则拎着中年男人,长剑横在他的脖子上,他苍白着脸色,一双手掌颤颤巍巍的抬着,嗓音结结巴巴: “大、大人……小、小心剑……剑锋……” 殷洛站在边上,傻了吧唧的看着这一幕,直到厉影把林大人架住了,她才后知后觉的回过身来。 他们……东陵夜和林大人……不是一伙的?! 第114章 被东陵夜盯上 墨菲定律是怎么说的,越担心的事,越容易发生,想的越美好的事,则越不可能实现。 殷洛越是不想见到东陵夜,然后,就被带到夜王府去了…… …… 夜王府,正厅,气息压抑森严,数抹身影站立着,却是一言不发,空气显得格外沉冷,主位之上,一袭墨袍的男人正襟危坐,股掌执着茶杯,漫不经心的浅酌淡饮着。 殷洛站在最角落的位置,低着头看着自己的鞋尖,也不知从哪蹦跶出一颗碎石子,她踢过来、踢过去,玩的不亦乐乎。 吸引‘火力’的是那林大人,从进来到现在,颤颤巍巍的站在那里,夜王不说话,他也不敢说话,腿抖的跟筛糠似的、晃晃晃。 男人拨着水面嫩绿的茶叶,袅袅茶香弥漫开来,甚是怡人心神。 谁都没有说话,气息沉静到诡异,林大人眼角余光小心翼翼的瞥着男人,当突然对视上的时候,他后背‘嗖’的一凉,额头上溢出一一阵薄汗: “夜、夜王殿下……” 他下意识的开口,也是心虚。 是的,他心虚了。 他强装镇定,故作无事的模样,问道:“不知夜王殿下寻下官何事?” 他要是不知道,那可真是见鬼了,明知故问! 厉影冷漠的瞥了此人一眼,冷声问道: “不知大人连夜出城,所为何事?” 带着马车,还有那么多的人手,见到他二话不说便动手,还企图杀人灭口,这问题可不小。 林大人拱着双手,语气镇定的说道: “下官出城是因为……要去城外采购布匹,下月七殿下大婚,需要许多物资,我等精心筹备,布匹不够,下官故而连夜出城。” 说起理由来,他倒是眼不眨心不跳的,信手拈来。 “哦?”厉影笔直的盯着他,“不知大人可有皇上命令?” 七皇子婚事事宜由皇上做主,相关的问题需要由皇上下达命令,下面的人再奉命去办事。 林大人身体轻抖,额头上凝聚出几滴豆大的冷汗。 “下、下官是……是见物资不够,自发前去,想借此在七殿下那里讨个好。” 他没有皇上的命令,他是自发愿意、自掏腰包,主动奉献。 殷洛听了这话,简直想笑,啊~真是一个蹩脚的理由,连她都不相信,这说话说得结结巴巴,明显是心虚的模样,看来,此人的背后定有指使之人,而此人是一手导致扶倚山金矿一事者。 这个人……到底是谁? 啪——茶杯放在桌上,声音很轻,但所有人的目光都下意识的朝着主位看去,并且带着敬畏与恭敬。 男人慢条斯理的整理着微乱的墨袍,那漫不经心的模样甚是随和,但,越是淡然,林大人的心则越慌,男人那寡淡的模样就像一把无形的利剑,不会一击致命,却一寸一寸的、缓缓插入他的心脏,让他贴切的感受到恐惧、感受到那冷意一点一点的蔓延向四肢百骸。 男人扬着袖袍,声线寡淡:“林大人有心了。” 林大人赔着笑脸,好说好说,这都是应该的。 东陵夜淡声:“既然如此,那七皇子大婚的所有物资,都由林大人负责。” 林大人的笑容顿时僵在脸上:“……” 所、所有?! 场地、酒席、宴请、食材、布置、府邸、着装……这所有……皇子大婚,迎娶正妃,手笔必须衬得上皇室的颜面,这一场婚礼下来,少说也需要十余万两,可他一年的俸禄只有……只有三千余两。 他不吃不喝三十年,也供不起七皇子的一场大婚,夜王殿下这是要将他往死里整啊! 男人丝毫不给他求情的机会,“厉影,送客。” 厉影抬起手臂,“林大人,请!” 林大人此时的脸色说哭不是哭,说笑眼中却噙满泪水,他破产了,他一辈子的积蓄、到头来、成全了七皇子,他的钱财、他的家产啊! 林大人离开时,颤颤巍巍的像是发瘟的病鸡,颤抖着两条腿,连路都走不稳了,最后,还是被两个下人‘扶’出去的。 这一幕印入殷洛的眼中,大抵是幸灾乐祸,她忍不住的掩嘴偷笑。 “噗嘻嘻……” 刚咧开嘴角,便敏锐的察觉到一道肃冷的目光落在头顶,霎时后背一凉、绷紧浑身,收敛笑容,板起一张脸,挺直腰身笔直笔直的站在那里,像是个等待接受检阅的士兵。 女人变脸……果然跟翻书似的,厉影收回目光,俯身在男人的耳侧、低语了几句,也不知说了什么,提步离开了。 厉影一走,大厅内只剩下两人。 又是独处的情况,即便是偌大的正厅,但殷洛有一种错觉,即便她藏在哪里,都逃不过男人的注视。 殷洛抿紧嘴角,板着脸色,被那注视的目光盯着、盯着,表情有点绷不住了,她的双脚挪着小碎步,动作极轻极轻的朝着大门的方向挪去。 小碎步挪挪挪…… “坐。”男人的声音突然扬起,殷洛也不知哪根筋不对,脚步一抬就坐下了,等脑子反应过来,她已经坐在东陵夜的边上了。 她吓的就要起身。 东陵夜:“喝茶。” 殷洛:“多谢。” 端起茶杯,她猛然回过神来,手抖的差点把茶杯都要给掀翻了,“……” 她一颗心本就绷得紧紧的,他一说话,她脑中一空想也没想就跟着做了,她嗅到了危险的气息! 东陵夜执起茶杯,抬杯饮茶时墨眸漫不经心的扫了她一眼,殷洛欲哭无泪,端着茶的手在抖,柳姨,安洛,我想回家! 她乖乖坐着不敢乱动,脑中思绪飞转,思考着解释的话。 “殷小姐……” “……在。”小声哔哔。 男人放下茶杯,从袖中摸出一沓信件。 “不知殷小姐是怎么知晓张大人与卫大人暗中有来往,又是如何发现这些信函的?”男人的声音由清茶润过,富有磁性,甚是低沉淳厚,有着令人过耳不忘的独特魅力。 “我……” 殷洛也不想这样的,她是在替锦娘找卖身契的时候,误打误撞才找到的,如果可以,她也不想牵扯到此事之中。 “不知殷小姐怎知黄金在扶倚山?” “我……” 男人看向她,墨黑的眸瞳锐利如鹰,似能看穿她的灵魂深处,极沉的声线一字一句的道出: “又是如何察觉林大人的行踪的?” 第115章 九皇叔不可以! “我……” 被男人的目光盯着,殷洛觉得后背阵阵发凉,几乎有寒气从毛孔钻入身体,彻骨的凉,在这双目光下,她几乎连一个字的慌都撒不出来,所有的字句尽数哽在喉咙里,像是卡了一根鱼刺,上不来、下不去。 她哑然的张着嘴,良久道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亦或者说,她即便是说了,他也不会相信。 她脑中思绪飞转,突然灵光一闪,道: “我梦到的!” “……” 想到这一点,她顿时茅塞顿开,顺着‘做梦’这个话题往下说,根本都不用编造,一口气说道: “前段时间,我做了一个梦,在梦里有个老神仙,他告诉我去扶倚山可发财,他指引我做了这些事,我、我想啊,这个老神仙一定是派我来帮助你的,夜王殿下,您好运气啊!” “……” 她笑眼弯弯,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还摆着一张认真的笑脸,将这天花乱坠的一番话说得天马行空,跟在说话本似的。 这要是换作别人,恐怕会觉得殷洛是个神经病。 东陵夜看向她的目光颇为怪异,做梦?将他当成三岁孩童一般对待? 从前怎不知,生性懦弱、毫不出彩的殷三小姐竟有着如此一口伶牙俐齿? 殷洛笑脸嘻嘻,说完之后,觉得天色不早了,她也已经出了很久了,再不回去,安洛她们会担心的,她目光一转,脚底抹油,起身就要溜: “时间不早了,夜王殿下,我先告辞……啊!” 背后突然伸出一只手,捉住她的手腕,强势的力道往后一带,殷洛低呼一声,脚下一滑仰翻着朝后倒去。 嘭——“唔!” 她整个人仰翻着倒入一记冷硬的怀抱中,男人身上的薄凉气息尽数灌入鼻腔,侵占她所有的思绪,仿佛她的整个世界只有他一人。 令她恐慌的是他的目光,那么沉,那么深,仿佛要将她吞噬殆尽。 东陵夜居高临下的盯着她,锐利的目光将她所有的神情尽收眼底。 她目光很虚,在闪躲,分明是一张普通的并不出挑的小脸,说不上丑,但也不美,可这双眼睛干净剔透、又似深藏着什么,看不到底,眼珠子滴溜溜的转着,也不知在思考什么坏主意。 在这张普通的小脸下,究竟藏着什么? 她就像一团迷雾,脱离他的掌控,他甚至不知晓她的目的,他想撕开她的伪装,想要掌控她,男人的脾性、掌握一切、运筹帷幄。 殷洛被他盯着,浑身僵硬的躺在男人怀里,整个人绷的紧梆梆的,跟块木头似的。 她目光这里转转、那里飘飘,这边闪闪、那边晃晃,不经意间对视到男人的目光,才赫然发觉两人的姿势有多暧昧!距离的有多近! 危险! 她突然撑住男人胸口,凄厉大呼: “九皇叔不可以,我可是你未来的侄媳妇啊!” “……” …… 不知名处,密室。 一个中年男人颤颤巍巍的站在那里,脑袋像是有千斤重般深深的低着,一直抬不起来,两条腿也在抖。 “殿下恕罪、恕罪啊!下官办事不利,下官该死!”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殿下的事没办好,又被御王殿下倒打一耙、家财尽散,他这心里的苦说不出啊,他心里难受啊! “下官按照您的吩咐,小心谨慎的办事,特地挑了夜晚、连夜离开,可……可不知为何,那殷家三小姐竟突然出现……” 林大人声音颤抖,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桌案后,一袭黑色华服的男人慵懒的靠着椅背,曲起手肘撑着脑袋,偏着头漫不经心的瞥向那跪地的中年男人。 “殷家三小姐?”深沉的声线微挑着,尾调略微上扬,似夹杂着几分兴趣。 “是、是的!” 林大人赶紧说道,“那殷安洛竟一直在跟踪下官,自下官手里的可靠消息,张大人府中不翼而飞的那些书信好像也是……是她做的……” 男人目光微沉,缓缓坐直身体…… …… 左相府。 殷洛回来后,一直从晚上睡到了日上三竿,才从昨日的惊吓之中回过神来。 昨天,她被夜王逮住,被男人逼的退无可退、命悬一线的时候,好在她灵机一动,凭借着聪明、睿智、过人的智慧脱了身,现在回想起来,那个男人简直就是头雄狮猛兽,危险,需远离,远离!务必警醒之! 上午,阳光正好。 殷洛这段时间都不敢再出去找红绳了,一出去,就碰上事,一碰上事,就会牵扯上夜王,她怕了、怂了,决定在府里安分两天。 她闲的无聊,百无聊赖的嗑瓜子,殷安洛坐在她的身边,膝盖上摆着一只小竹篮,熟练的摆弄着里面的针线碎布,缝制着一只粉红色的荷包。 她的手很灵巧,针线几戳几戳,一只漂亮的鸳鸯活灵活现的出现在上面。 殷洛觉得很新奇,好奇的凑过去,“这鸭子真好看。” “……” 这分明是比翼鸟! “咳。”殷安洛不自在的低咳一声,两只小手捏着荷包往背后收,脸颊突然有点红,看起来似乎不太正常。 殷洛狐疑,“你脸怎么了?” 唰——一下,殷安洛的脸瞬时红透了。 殷洛不知道这比翼鸟是有情人的意思,自然不懂殷安洛那小女儿家的心思。 正当此时,院外有脚步声,有人来了。 殷安洛匆匆的收起针线,殷洛探头朝外瞧去,大老远的就看见管家背着个手,跟个快要退休的老太爷似的走了进来,到了门口,才摆出一个奴仆该有的样子。 “老奴见过三小姐。” 管家从袖中取出一本红色的折子,“您与七殿下大婚的日子,老爷已经与礼部尚书大人商量好、由皇上定下了,这是您的嫁妆清单,请您过目,若有什么不足之处,老奴会禀报夫人,替您补上。” 殷洛挑眉,嫁妆?倒是个新奇的东西,人类的嫁妆都有些什么东西? 她接了过来,打开看去,然后……就僵住了,她特么、不认识字! 她端着折子,脸色有点怪,为什么人类的字和貂族的字不一样?她举着折子,抿着嘴半天道不出一个字,倒是管家站在旁边,一直看着殷洛,等待回复。 “咳!” 殷洛掩唇低咳一声,若无其事的把折子合上,摆在桌子上,一本正经的说道, “你、你先退下吧,我晚些好好瞧瞧,再和我娘商量商量。” 第116章 十倍奉还 管家也没有多待着,殷洛叫他走,他便离开了,她一走,殷洛就把折子给了殷安洛。 殷安洛打开一看,顿时惊讶的睁大了双眼,“好、好多……” 她做梦都不会想到,夫人给她准备的嫁妆竟然这么多!这一条条、一项项,可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啊,自她记事以来,夫人从未管过她与母亲,每个月的月钱也被克扣到所剩无几。 殷洛眯眼,那个老妇人舍得给这么多好东西? “都有些什么?”她问道。 殷安洛抓着折子,甚是激动的说道: “九云织锦绸缎、二十匹,璎珞、十套,翡翠手镯、两对,金步摇、十支,夜明珠……” 她念着念着,每一样都是价值不菲的东西,但殷洛听着听着,怎么觉得不太对劲呢? 昨天她还和殷夫人怄气,把殷夫人气得不轻,这才转眼就给了这么多好东西?那个老妇人该不会是挖了什么坑、等着她跳吧。 她心生警惕,让殷安洛好生的检查一遍,但嫁妆清单里的每一件物品都列的清清楚楚,没有任何值得怀疑的地方。 殷洛托着下巴,手指一下一下的敲着桌面,若有所思的拧着柳眉,突然问道: “左相府这么有钱?” 她想起那个林大人,被东陵夜坑了一把,当场都哭了,殷士华却给她这么多东西,家里有矿? 殷安洛放下折子,笑道:“洛洛,你不知道,父亲他除了每个月能拿朝廷的俸禄之外,名下还开着几家商铺,盈利颇丰,听下人议论,好像每个月都有大笔进账。” 殷洛听到这里,终于知道哪里不对劲了。 左相府有商铺,可就是摇钱树,能够源源不断的生钱,这么好的东西殷夫人藏着掖着,却把金银珠宝这些死物给殷安洛,看起来嫁妆很丰厚,也给足了面子,可实际上呢?真正值钱的东西可是一点儿都没有拿出来呐。 老匹夫就是老匹夫,她就说呐,怎么可能会这么大方? 她抓起那本殷红的折子,“安洛,你跟我来。” 殷安洛怔了一下:“去、去哪?” “今天我便教教你,该怎么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 …… 主院。 殷洛带着扮作下人模样的殷安洛来到主院,直言要找夫人,温典月看见她,脸色黑的跟块碳似的,又不得不摆出一副殷家主母该有的端庄贤淑的模样来、迎接殷洛。 殷洛废话也不多说,直接将折子扔在桌上。 “这嫁妆、我不满意。” 殷安洛吓的双眼微睁,洛洛这是要做什么!这么丰厚的嫁妆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吗?夫人不是好招惹的,洛洛可千万不要惹事啊! 温典月执起茶杯,优雅的抿了一口,缓缓扬声道: “不知三小姐何处不满意呐?” 殷洛直指:“你给我的都是死物,但我听说左相府名下有不少商铺?” 温典月拿着杯子的手微顿,眼中快速滑过什么,这个小贱人,一开口、胃口还真是不小呐! “自古以来,都是男儿经商,哪有女子开店的?”她拿出传统古板的思想条例来‘教育’殷洛。 殷洛从容一笑:“我嫁给七皇子,自然是为七殿下争取的。” 她不开店,她给东陵萧总可以了吧? “……” 你个吃里扒外的东西!竟然要把老爷辛辛苦苦经营的商铺给一个外人,这是绝对不可能的!再说了,这些商铺她是留给雅儿的,要是给了殷安洛,雅儿将来出嫁、拿什么陪嫁? 想要商铺?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德行! 温典月嗤笑一声,‘啪’的一声放下茶杯,也懒得与她拐外抹角了,直接说道: “我拟了这份丰厚无比的嫁妆,并且也是经过老爷的同意,只能小修,不可大改,至于商铺、这可不是我能做主的东西。” 殷洛上前一步,殷安洛赶紧拉拉她的衣摆,轻摇着头,用眼神告诉她,算了吧,不要惹事。 殷洛岂是好欺负的?她示意殷安洛安心,随之无所谓的耸耸肩膀: “好啊,不改就不改,不过,大姐将来出嫁,必须是和我一样的嫁妆。” 她得不到,殷安雅也别想得到,故意扣着她,那她就将殷安雅拖下水。 “放肆!” 温典月愠怒的喝了一声,拍桌而起,气息霎时凌厉数倍,她怒视殷洛, “雅儿是嫡,你是庶,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身份?谁给你的胆子,敢在本夫人面前大放厥词!” 一个小小庶女,能够一笔这般丰厚的嫁妆,已是给足了面子,但人啊,要是不知足,小心到头来两手空空、什么都得不到。 嫡?庶?这两个身份,比得过她七皇子妃? “呵。”殷洛扯开唇角,意味不明的哂笑一声,好,好呐,她是庶女,她身份低下,她不配,真是好呐。 “呵呵呵。”她扬唇大笑,清脆的笑声响彻整个院落,分明很清亮悦耳,可在温典月的耳中,竟觉得分外刺耳诡异。 笑? 笑什么笑! 温典月沉着目光,看着那疯子一般的女子,好好说话,笑什么?发癫了? 见女子一直笑意不止,她冷声质问:“笑什么!” 嘎吱嘎吱的笑声难听死了,跟磨牙齿一样刺耳尖锐。 “呵呵。”殷洛笑意微收,撩了撩脸颊的碎发,笑意吟吟道,“母亲,我先提醒您一句,将来大姐出嫁的男人,身份一定要比七皇子高啊。” 温典月怔了一下,什、什么意思? 殷洛笑眼弯弯,那甜甜的笑容仿佛在诉说着天底下最好听的语言,但道出的字句、却像是藏着无形的刀子: “否然,我会光明正大的将这些年所受的委屈,全部、哦不,十倍百倍的还给大姐呢!呵呵哈!” “你!” 温典月气的一口气没喘上来,哽的她胸口剧痛,‘噗通’一声跌坐回椅子上。 “娘!”此时,院外,一道惊慌的叫声破空响起。 殷安雅奔走进来,急切的扶住母亲,温典月掐自己的人中,防止被‘殷安洛’气死,实际上她也已经被气的不轻了。 殷安雅愤怒不已,“殷安洛,你对我娘做了什么!” 殷洛好端端的站在那里,可是连一根手指头都没有动呢,唔……对了,她刚才说的话是认真的,将来,她成为七皇子妃,倘若殷安雅的身份没有她高,却还一直在她面前哔哔哔,她可是会动手的。 院门口,立着一抹矜贵修长的紫色身影。 男人只手负在身后,凝眸打量着那淡然而立的女子,墨眸眯了眯…… 第117章 洛洛,你好厉害! 与这两个急的扑棱扑棱的人相比,殷洛可谓是淡定的紧。 不过是说了几句话罢了,自己把自己气倒了,还想赖别人?故意讹人? 殷洛看向殷安洛,问道:“你看见我干什么了吗?” 殷安洛微怔,下意识看向温典月与殷安雅,在她的记忆里,这两人高高在上、尊贵孤傲,就好比那高昂着下巴、从来不会低头的女王,这可是她第一次看见两人这般狼狈。 她的心中竟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是……畅快吗? 殷安洛的心突然有些乱,赶紧低下头去,小声道: “没、没有……小姐您什么都没做,是夫人自己倒下的。” 殷洛耸耸肩膀,表示无辜,听见了么?是自己倒下的,她可什么都没干,殷安雅和温典月简直要被气死了,自从‘殷安洛’变了性子后,她们就没过过一天安稳的日子。 三个人剑拔弩张时,空气中,一道富有磁性的嗓音传来: “发生了何事?”一袭紫袍的男人走来,尊贵至极,那张俊朗的容颜泛着令人无法忽视的上位者气息,来人便是五皇子、东陵紫。 男人进来时,殷安雅一身的戾气尽数散去,眨眼间化作温软小女人状,又乖又安静。 今日,五殿下约她游玩,她特定过来通知母亲一声,却没想到竟撞见‘殷安洛’欺负母亲,她一怒之下险些要动手,好在理智战胜了冲动,在五殿下面前,她必须温婉,保持庶女的形象,给五殿下留下好印象。 温典月赶紧站起身来行礼,对刚才的事闭口不提。 俗话说,家丑不可外扬,更何况她一个当家主母,被一个小小的庶女欺负了?这话要是传出去,外人不得笑掉大牙? 她不提,不代表殷洛不提,这么好的机会,殷洛当然要说了。 “刚才我们在讨论嫁妆的事,我想要三家商铺,但母亲只肯给我两家,我们讨论着讨论着,产生了一些口角,但也出了结果,最后,决定给我两家商铺,” 殷洛看着她,笑眼眯眯,“母亲,是不是这样啊?” 温典月被她的笑容弄得脑中一白,仿佛看见了一朵摇曳在风中、却握着匕首利刃的白莲花。 她……竟然在逼她?! 她若是摇头,当着五殿下的面,她没有台阶可下,可要是点了头……那可是留给雅儿的商铺啊! 殷安雅目光转了一圈,聪明的转移话题: “三妹,你的嫁妆事宜有爹娘做主,你不用太操心,今日天气不错,五殿下也在,我们不妨一同外出游玩?” 她将五殿下拉出来做挡箭牌。 殷洛淡漠的瞥了那五殿下一眼,她可没什么心情游山玩水,没看见她在办正事吗? 既然当着五皇子的面,她干脆无所谓的说道: “母亲,你要是不想给我嫁妆,直说就是了,我知道我是庶女,左相府看不起我,也看不起七皇子,嫁妆随便准备点就是了。” 温典月顿时吓得一颗心脏险些跳出来。 她确实是看不起殷安洛,但要是说见不起七皇子……五皇子还在这里呢,这么大的锅,她哪里敢背? 她赶紧扬起笑脸: “言重了……呵呵,洛儿,你虽然是庶出,但母亲一直将你当成亲生女儿对待,更是和雅儿一般疼爱,你出嫁是件大事,这两家商铺,母亲肯定会给你的。” 呵呵呵……脸上笑嘻嘻,心里mmp,一口牙齿险些要咬碎,这个小贱人! 气死她了!这可是她特地为雅儿成亲而准备的商铺啊!她的心在滴血! 三个人有三份不同的心思,却不得不挂着笑脸,一副‘其乐融融’,一家三口‘恩爱融洽’的模样。 矛盾解决了,殷洛也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没有过多纠缠,非常好打发的出去了。 这两家商铺,可比嫁妆上的金银珠宝值钱多了,唔,以后不愁银子花了。 出了主院。 “三小姐止步。”身后,一道低沉的男性嗓音突然扬起。 殷洛回过头,便看见走来的东陵紫,她看着他,无声询问。 男人邀请她:“方才雅儿邀请你游玩,不妨一同前往?” 殷洛想也不想便拒绝了,殷安雅邀请她,不过是嘴上的客套话,她要是真的去了,还不得被殷安雅针对死?她可不想给自己找麻烦。 她要回去睡会儿。 她转身要走,男人的声音再次响起: “利用完了本殿就跑?”沉了三分的嗓音突然变了味,声线很平静,用无波无澜的语气,道出波涛汹涌的一句话,胆敢利用他的人,全部都去见阎王了。 殷洛回头,看见男人墨眸深邃的沉冷,也看见男人扬起淡笑,只是这笑意深的不达眼底,令人心生惊骇寒蝉。 她确实是利用了他,因为他,她才会得到那两家商铺,如果她不去,岂不是有些说不过去? 她不想得罪他,想了想,低下头来: “给五殿下添麻烦了。” 去便去吧,她正好带殷安洛出去走走、散散心。 殷安雅安抚好母亲的情绪,出来和五殿下汇合,准备一同出去游玩的时候,看见殷洛也在时,愣了一下,这是她和五殿下的私约,这个小贱人去干什么? 她不高兴,想将人打发走,但殷洛反问:不是你叫我来的么?一句话顿时把殷安雅给噎死了。 她好像挖了个坑、给自己跳,到头来却是自己膈应了自己,给自己添堵。 气死了! …… 离开左相府,马车朝着城外的方向驶去。 这一路上的气氛啊,说奇怪呢,倒也不奇怪,说不奇怪呢,又有点怪异,殷安雅想和五皇子说说话,但又因为殷洛在此放不开,很多话到了嘴边、又不得不咽了回去,一路上险些没把殷安雅给憋死。 半个时辰后,马车抵达城郊的一片湖泊旁,稳稳停下。 殷安雅实在是憋坏了,迫不及待的想甩掉殷安洛这个‘包袱’,下了马车之后,第一时间与五皇子走在前边,殷洛和殷安洛则被孤立一般的甩在后边。 殷洛也不追,反而清净的自在。 她扬手摘了片柳叶,叼在嘴角,优哉游哉的哼着小曲,一道火热火热的目光直勾勾的落在她的身上,从左相府到这里,跟钉死了似的,一直都没有离开。 殷洛扭头,有些好笑的看向殷安洛。 殷安洛突然被‘捉住’,心头一紧匆匆收回目光,脸颊忍不住红了红,不太自在的揪着衣摆,声音小的跟咬蚊子似的: “洛、洛洛,你好……好厉害……” 说着,脸红的不像话了~ 第118章 试探 在相府里的时候,洛洛面对夫人时,那番气势、那番从容不迫的模样,将夫人逼的前所未有的狼狈,殷安洛将那一幕深深的看在眼里,也十分敬佩殷洛。 她如果能像洛洛那般……可是她不敢,她做不到,她永远都不可能像洛洛那么自信、那么潇洒美丽。 殷安洛缓缓垂下目光,几缕自卑浮上眼帘。 她只是一个庶女,身份低下,在相府里根本抬不起头来…… “安洛。”女子的声音突然响起。 殷安洛下意识抬起头、对上了一双深邃的眼眸,女子用很平稳的嗓音、很认真的告诉她: “这个世道从不缺弱者,最不值钱的便是同情心。” 没有人会因为你弱小、你可怜,便同情你,甚至还会踩着你的尸体往上爬,将你的痛苦当成快乐的源泉。 “对于那些欺软怕硬的人,你只有比她更强、更硬,他们才不敢欺负你。” 就好比那个殷夫人,你若是低头,她便以为你怕了,得寸进尺、颐指气使的欺负你,但殷洛反击了这两回,那殷夫人日后见了她,还不得老实安分些? 殷安洛怔然的看着她,眼中溢出茫然。 更强、更硬,她……她可以吗? 说话间,已经到达目的地了。 这是一片野外的自然湖泊,周围是浅滩、连绵的山脉,风景甚是怡人美丽,旁边生长着一片稀稀落落的小树林,树木遮阴,坐落着一只六角飞天的小凉亭,风吹来,叶轻飘,茶香四溢,气氛静谧怡然自得,乃是一个修身养性的好地方。 只是这里除了殷洛几人之外,还有两抹意外的身影。 “五皇兄,安雅,你们来了!” 凉亭内,一个女子高兴的挥着手,可当看见后面多出的两个女子时,皱了皱眉,这不是殷安洛么?她来干什么?他们这种私人聚会、岂是殷安洛这种身份能来的? 殷安雅笑着过去打招呼,“见过兰公主、赫连皇子。” 那抹白色的身影好生惹眼,男人约摸二十三四岁的模样,有着一张俊朗白皙的脸庞,轮廓柔和,五官立体柔美,眉宇间气息温润和煦,一双黑眸似天生带着笑意,给人一种春风和煦的温暖之感,从骨子里散发着淡薄儒雅的气息,似阳光一般平易近人。 这不是她那天在街上、不小心撞到的男子么? 殷洛有些惊讶,他竟然是皇子?但他为何不姓东陵,而姓赫连? “这位是赫连殿下。”东陵紫突然看向殷洛。 殷洛思绪微收,即刻低头行礼:“见过赫连殿下。” 她没有多问什么,管他姓东陵姓赫连姓张姓王,都不管她什么事,她是来散心游玩喝茶的,她踱步走向凉亭,在与男人擦肩而过的时候,男人深沉的嗓音在耳畔低扬: “不认识?” 状似漫不经心的三个字,瞬间在殷洛的心中激起涟漪,当瞥到男人那双似笑非笑的注视时,她猛地有一种要被当场看穿的错觉。 危险! 他在试探她! 作为左相府的千金小姐,在帝都之中生活了那么多年,却连宫中皇子都不认识?这未免说不过去? 她敏锐的察觉到,男人身上弥漫过来的试探与危险,但她不知自己做了什么事,竟然引起五皇子的注意,她成为‘殷安洛’后,似乎并没有与这位五皇子殿下有所过节? 难道是殷安洛之前得罪了五皇子? 殷洛脑中思绪微转,脸上不动声色的微笑:“很高兴认识你,五殿下。” 话落,她绕过他的身侧,进入凉亭。 她不置可否的话在回答他,她并非不认识,而是从来没有这么近距离、这么直接的接触过,就好比她从未和五殿下走得这么近,这是相同的道理。 东陵紫自然知晓她话中的言外之意,薄唇扯了扯,殷家三小姐?生性懦弱?可方才在相府里看见的那一幕,似乎与传言背道而驰呐? 凉亭内,几人围坐。 东陵紫与殷安雅,东陵兰与赫连皇子,殷洛则和殷安洛,很明显,她们两个是多出来的。 东陵兰那挑剔的目光毫无遮掩的落在殷洛的身上,眼中带着孤傲与清高,甚是不将殷洛放在眼里。 “安雅,你出来还带这么多人,是要去哪里打老虎么?”调侃的一句话带着戏谑的笑,很明显是在针对殷洛。 殷安雅像是没听出来话里的嘲讽之意,做好她一副‘好姐姐’的温和、端庄、贤淑、善良的模样,声音柔柔的说道: “兰兰,这是我三妹,再过不久,就是你的七皇嫂了。” 噗! 东陵兰此时想拍桌狂笑,捶地大笑,哈哈直笑,哈哈哈!七皇嫂?这简直是她有生以来听到的最好笑的笑话,笑死她了! 殷安洛也配做她的七皇嫂? 哈哈哈哈! 说不过话说回来,一个是宫女所生的皇子,一个是丫鬟所生的庶女,果真应证了那句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他们真是十分般配的一对呐! 哈哈哈! 东陵兰很想抡拳狂笑,但眼角余光扫视到那抹儒雅白净、温润和煦的身影时,将所有的笑意忍在腹中,再开口时,十分温软: “安雅,快尝尝这新茶,是父皇去年给我的,我一直舍不得喝呢。” “呀,是吗?我竟这般好口福,多谢兰兰!” 两个女子嬉笑着坐在一块,执着茶杯抿了抿,惊讶的直呼好喝,毫不吝啬的夸赞好几句,引的女子娇笑连连,两个身份尊贵的男人盘腿而坐、举止儒雅,殷洛和殷安洛真真是被忽视了…… 两个人坐在边上,站也不是,走也不行,被忽视的感觉……忽视就算了,可六个人只有四个茶杯,这不是明摆着欺负人吗?! 殷洛面无表情的坐在那里,左手边,殷安雅正笑意吟吟的与五殿下低声细语,时不时脸红的垂下目光,姿态里满是小女儿家、情犊初开的娇俏模样。 右手边,东陵兰正缠着那和煦如风的男人,挽着男人的手腕,嗲着声音撒娇,但男人把自己的手臂抽出来了。 抽出来了…… 出来了…… 噗! 殷洛简直想喷笑,狂笑,如果她没有猜错的话,东陵兰喜欢这个赫连皇子,连赫连皇子似乎对她无感,那抽开手的动作就是最好的证明,但东陵兰似乎没察觉,再一次靠了上去,但结果同上,男人又借用执起茶杯的动作、不动声色的将手抽开了。 哈哈! 哈哈哈! 第119章 宝贝,把嘴张开 没想到这个嚣张跋扈的东陵兰竟然还有拿不下的人,这一幕看着、着实是爽快。 殷洛瞥到桌案上的桂花糕,扬手捻起一块,递到殷安洛的嘴边。 “来,宝贝,把嘴张开~” 温柔的声音随着微风溢起,顿时引得四双目光看了过来,殷安洛的脸‘唰’的一下就红了,慌措不安的坐在那里,只觉得屁股上有针在扎似的,坐立不安。 洛……洛洛这是要干什么? 她不好意思扭头,一只微凉的小手捏着她的下巴,将她的头扭转回去,她怔然的张开嘴角,桂花糕便进入嘴里。 很软,很香。 殷洛笑眼眯眯的看着她,十分宠溺的挑着她削瘦的下巴,邪肆的吐息一笑: “宝贝,味道如何?” 唰——殷安洛的脸顿时更加红了,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藏起来,还有这么多人在,洛洛怎么能叫她宝、宝宝宝贝……这个称呼不是夫妻男女之间才可以唤的吗? 殷安雅此时的目光有种说不出来的怪异,仿佛看见了某种特殊的异类。 东陵兰的脸色有些难看,她怎么觉得‘殷安洛’这番矫揉造作、嗲声嗲气的样子,是在嘲讽她? 还真别说,女人的第六感着实很准,她还真猜对了,殷洛就是在嘲讽她,就是想讽刺她,东陵兰方才嘲笑她、贬斥她,她正好借机还回去。 殷洛唇瓣微勾,执起一只精致的白玉小瓷杯,倒了杯茶水亲手喂殷安洛喝下。 “喝点水,小心别噎……” “咳咳!”说好别噎着,殷安洛猛然就呛了出声,她实在把持不住洛洛的这般热情对待,她惶恐不安,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感到浑身不自在。 殷洛轻拍着她的后背,又是宠溺、又是无奈的叹了一声: “笨蛋,慢点吃,我不和你抢。” 东陵兰的脸色一黑再黑,臭的跟块碳似的,这两个造作的小贱人,女子和女子挨得那么近、那么暧昧,搞出这幅恶心的画面来,简直玷污了她的眼睛! 她握紧双拳,实在是看不下去了,拍桌而起: “殷安洛你搞什么!” 恶心死了! 殷洛抬起头来,不解的眨眨眼睛,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有什么不妥吗? 她偏偏脑袋,甚是疑惑的问道:“我喂我家婢女吃东西,有什么问题吗?” “……” 这话听起来好像没什么问题,但是做出来……哪有千金小姐喂奴婢吃东西的?况且还是两个女人,一口一个‘宝贝’的叫,恶心死了!简直恶心死了!!! 东陵兰狂躁的简直想掀桌,气得她张嘴就怒骂: “你这贱婢是断手断脚了吗?主子们聚会,你有什么资格坐下!谁教你的规矩?真是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贱婢!” 这两个人坐在这里,简直戳她的眼睛,她要是不及时制止,她会长针眼的! 吼声落下,一片寂静…… 殷洛静静的看着她,没有反驳,也没有生气,目光很平静,气氛也很安宁,所有人都好端端的坐着,只有东陵兰一人站了起来…… 不得不说,她掀桌抓狂的模样,真的很像一只凶神恶煞的……母老虎。 殷洛眨眨眼,忽然看向对座那抹温润儒雅的白色身影,东陵兰注意到她的目光,猛然察觉到什么,小脸一白,赶紧看向男人, “赫连哥哥,我……” 糟糕! 她刚才气急败坏之下那么凶悍,一定吓到赫连哥哥了,她的形象,她的脸面,她淑女端庄大方的人格魅力! 殷洛见破坏搞得差不多了,目的达成,要是再待着的话,恐怕要被某人的目光杀死,她聪明的拉起殷安洛,以‘方便一下’的借口脚底抹油、即刻开溜。 东陵兰瞪着殷洛的背影,目光阴戾的恨不得在她的身上扎出两个洞来。 殷安洛!这个该死的小贱人! …… 树林静谧的一头。 安静之中,有笑声扬起,笑意舒缓愉悦,甚至还有些幸灾乐祸。 殷洛一回想起东陵兰那气急败坏、又不得不故作温和的模样,笑声便止不住,如此冲突的两种情绪在东陵兰的身上表现出来,急的跟个猴子似的上蹿下跳,她倘若是那个赫连皇子,绝不会看上东陵兰。 事实证明,那个赫连皇子还真是对东陵兰无感。 她笑意不止,殷安洛坐在她的身边,看着她笑意吟吟的模样,有些怔神,她笑的好开心、也好自信。 殷洛笑看着她,“开心吗?” 殷安洛怔然,她……开心吗? 当兰公主和大姐一起忽视她、调侃她、取笑她的时候,她心里很难受,有一种想要逃离的冲动,但殷洛不但没有逃避,反而用那样的方式还击回去,她的心里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似乎是……痛快? 她轻咬着下唇,犹疑着点了点脑袋。 开心,看见兰公主吃瘪的模样,她很开心。 “开心就要表现出来,”殷洛用食指戳着她的嘴角,“来,笑一个。” “可、可是,要是被兰公主听见,会责罚我们……” “我们笑我们的,关她什么事?难道笑也有错?” 殷洛站起身来,拍了拍衣服上粘着的树叶,看着她, “记住,你就是你,不用在意任何人的目光,你对外界的认知,出自于你的心,你若自卑,你会觉得所有人都看不起你,但你若是抬头挺胸,你会发现天空更蓝、天地更广,那些借机欺凌打压你的人,是多么的低贱不堪。” 他们不如你,才会欺凌你取乐,他们羡慕你、嫉妒你,才会将自己身上的不公,发泄到你的身上,获得虚荣感,满足自己那卑微可怜的自尊心。 反言之,你很优秀,你值得更好,应该往更高的方向抬头看。 这番话在殷安洛的脑中一遍遍的回荡着,逐渐深刻、深深的印入她的脑海。 抬头挺胸!你就是你!殷安洛,你是殷安洛! 殷洛抬起下巴,指了指,“看那。” 殷安洛顺着她的视线方向抬头看去,在茂密的枝叶遮挡间,一支黄褐色的树枝插了过来,在那高高的枝头叶片间,挂着几颗圆滚滚、长满尖刺的球。 板栗树! 她的目光亮了亮,“洛洛,你是想告诉我,要像板栗一样竖起浑身的利刺,去反击要反抗吗?” “……” 你能这样理解很好,但是我这回只是单纯的想带你打板栗。 第120章 我名唤赫连弋 殷洛走近些,从地上捡了块巴掌大小的石头,瞄着板栗树的方向与高度,眯了眯眼,扬手掷了出去。 啪嗒——一声脆响,一颗板栗球正好被击中,打飞出去,落在不远处的林子里。 “洛洛好厉害!” 殷安洛双眼微睁,拎起裙摆赶紧跑过去捡板栗球。 她穿进林子里,在荆棘杂草密布的地上寻找着,地上落满了枯黄的数片、长着根根青绿的小树小草,但是却找不到板栗球去哪了。 她扒着草丛,认真的寻找着。 哪去了? 刚才明明就是掉在这里的,她应该没有看错,难道顺着这个斜斜的小坡滚下去了? 她沿着小斜坡往下寻找,扒开草叶,在一堆草丛里,赫然发现了一枚青绿色的、长满尖锐的小球儿。 原来在这里! 她高兴的伸手去拿,“嘶!” 手指刚一触碰到,便吃痛的收回手,那嫩白的食指指腹上、冒出了一小点殷红,她把食指放进嘴里吸了吸,一块墨色的锦帕突然出现在面前。 她惊了一下,下意识抬起头来,便看见一张矜贵冷魅的容颜。 五殿下! 她像是吓了一跳赶紧避开,跌坐在地上。 “五、五殿下……”她结巴了。 男人笔直的立在原地,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她,似天生的王者一般,她畏惧的不敢抬起头来,在独处的情况下,她胆怯的想要退缩。 男人优雅的半蹲下尊贵的身体,展开锦帕,包裹住那枚青绿色的板栗刺球,递给她。 “不知道有刺么?”男人低沉的声线格外淳厚、好听,修长白皙的指尖躺着一枚绿色的板栗,眼色的映衬之下,那只大掌竟美的像精雕细琢的艺术品。 殷安洛惶惶不安的低着头,根本不敢看他的眼睛,颤抖着手将那锦帕与板栗一起接了过来, “谢、谢谢……”话还没说完,她拔腿就跑了,好像身后有洪水猛兽在追赶。 男人的目光随着女子的背影而去,墨黑的眸瞳沉不见底,似蒙着一层迷雾,深邃的令人无法揣测。 上一回,在花苑内,她口齿伶俐忠实护主,可不是今日这般胆怯惶惶的模样…… …… 林子里,一棵又粗又大的板栗树生长着,上面挂满了绿色的刺球儿,风吹来,几片枯黄的树叶离树飞落。 嗖嗖嗖……茂密的枝丫在抖动着,细看,一抹纤细的身影正在树上。 殷洛抱着粗大的树干,踩着旁边的枝丫,一点一点的往上爬着,她折住树枝,用力的晃了晃,只听得‘嘭嘭’几声闷响,几颗刺球掉了下去。 她又爬到另一边的树枝上,摇晃着枝丫,刺球和树叶一起抖落,嗖嗖的往下掉。 说来真是憋屈,曾经为貂时,她在林子里翻山越岭、犹如无人之境,变成人后,连爬树都是件非常费力的事情。 她擦了擦额头上的薄汗,继续往上爬。 越往上,树干越小,枝丫也越细,殷洛大抵是失算了,还以为自己是只貂,这支小树丫能扛得住她的重量,于是她踩了上去,‘吱呀’一声树枝直接断掉。 “啊!” 她的身体朝后仰翻,失去支撑倒了下去。 她以后真的再也不爬高的地方了!! 殷洛快速的朝下坠去,本以为要摔个狠的,于是闭紧了眼睛、接受事实,但是在落地的刹那间,她的腰身猛然一重,被一道力度托了回去。 她下意识睁开双眼,看见了一张温润如玉、俊朗白皙的脸庞。 是他! 她反应过来,腰身一挺赶紧从他的怀中跳下,“多谢赫连殿下出手相救。” 他们不是在喝茶聊天么?他怎么会在这里? 男人理了理微乱的衣摆,雅致的将右手负在身后,看着这落了一地的板栗刺球,轻笑出声: “殷小姐竟有这爱好。”笑意温润,声线柔的像是一道和煦的微风,没有架子、平易近人,与人说话时、给人一种阳光温暖之感,似乎能驱散夜里的阴霾。 不知是他方才救了她的原因,还是怎么,殷洛觉得和这个男人待在一起很舒服。 没有刻意的讨好贴近,也不是那种带有目的的接触,两个人就像是交情极好的旧友、用最普通的字句聊着天。 殷洛勾了勾唇瓣,捡起脚边的一块石头,在掌心掂了掂,“打板栗呐?” 这可是她最爱干的事情。 她踩住一枚刺球,握住石头砸了下去,动作熟练的将刺球砸出一道口子,掰开那尖锐的部分,挑出里面嫩绿色的、新鲜的板栗,扔了一粒给他。 “尝尝?” 男人扬手稳稳的接住,骨节分明的大掌里,躺着一枚小巧圆润的板栗,黄绿黄绿的眼色很嫩,和街上摊贩售卖的栗子不同,这很新鲜,也很香,是她给他的…… 男人眸光微扬,看向那抹背对着她、忙活着的身影。 女子认真的敲着板栗,动作娴熟,她一会儿刨刨这个,一会儿去那边砸砸那个,又在草丛里扒了扒,一个人忙的不亦乐乎,地上堆着的板栗也越来越多。 殷洛忙的很起劲,男人也看的很出神。 当殷洛漫不经意的一个扭头时,注意到男人正在看他,笑了一声,很神奇吧?相府的千金小姐会敲板栗?像他们这些高高在上的皇子啊,公主啊,哪里懂得民间疾苦? 不过、安洛这丫头怎么还没回来?该不会是跑进树丛里,走迷路了吧? “殷小姐。”温润的嗓音突然响起。 “嗯?”殷洛扭头看向他,目带询问。 男人握着掌心的板栗,轻轻合上五指,将其放进袖中。 “我名唤赫连弋。” “我知道啊。” “你……知道?”男人怔了一下,眼中似有什么滑过。 殷洛心里‘咯嘣’一紧,看男人的反应,她难道是说错话了吗?她难道不应该知道吗?他既然是皇子,她知道他似乎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可她怎么隐约觉得哪里不对劲? 她脑中思绪飞转,正想着应该怎么转移话题时,林子里,有脚步声由远及近传来。 “赫连哥哥,原来你在……殷安洛?你怎么会在这里!” 第121章 这日子还过不过了! 尖锐的嗓音响起,正是东陵兰。 她们本聚会、聊得好好的,五皇兄和赫连哥哥相继离开,她与安雅待着觉得无趣,便过来寻找,没想到竟看见殷安洛与赫连哥哥独处的一幕。 在她的眼皮子底下,殷安洛竟敢勾搭她的赫连哥哥! 殷安雅‘哎呀’了一声,很是诧异的捂着嘴巴,“三妹,你马上就要嫁给七殿下了,要注意身份、懂得避嫌呀,别让兰兰误会、以为是娘亲没有教你呢。” 看似袒护劝慰的一句话,直接将此事的严重性加深一倍。 本来还可以解释的,被殷安雅这么阴阳怪气的一说,则变成殷洛在与赫连弋‘私会’,当然,东陵兰的脸色也愈发的难看了。 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的样子,她东陵兰看上的男人,岂是殷安洛这等贱人能高攀的! 也就是让殷洛攀,殷洛也不一定要! 殷洛扯开嘴角,正要出声时,殷安雅又说话了。 “唉……” 她叹了一声,好像生米已经煮成了熟饭似的,十分歉疚的低下头,伸张出她这个当姐姐的责任与担当, “兰兰,你别生气,三妹她……她不是那种人,待我回去定会好好的说说她。” 殷洛皱眉:“……” 听这话,仿佛她把赫连皇子怎么地了似的,她只是打些板栗罢了,在这两人眼中,竟像是偷鸡摸狗、伤天害理似的。 东陵兰哪里咽得下这口气? 这些年来,她一直追着赫连哥哥跑,赶跑了所有企图靠近的女人,就连赫连哥哥宫殿里的宫女、也全部换成了太监,她不允许除了自己之外的任何女人靠近赫连哥哥! “洛洛,我捡到了!”林子里,一道高兴的声音突然穿插进来。 殷安洛捧着一枚板栗,欢快的跑了过来,当看见其他人也在时,笑意顿时僵在了脸上…… 殷安雅不经意间抬眸一瞥,看见殷安洛手上包裹板栗、使用的那条墨色的锦帕,眼中迅速滑过什么,这条锦帕……好生眼熟。 沙沙——沉稳的脚步声轻响,一袭墨袍的男人顺着殷安洛走来的路,走了过来。 殷安雅看见这一幕,目光顿时沉了下去,脸色陡然难看的跟块黑炭似的。 五殿下与这个小婢女……竟然在林子里独处?! 她垂在身侧的双手缓缓握紧,眼眸深处冷与狠沉沉的交织着,果真是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贱婢,都是同一种德性,贱人! “怎么都在?”东陵紫抬眸扫视众人。 原来应当在凉亭里饮茶闲聊,现在一个个的、全部站在林子里,气氛还那么的压抑怪异。 “是啊,怎么都在?”殷洛突然把话接了过去。 她撩着耳侧的碎发,悠悠的叹了一声,“这板栗树只有一棵,你们还跟过来?既然你们喜欢,那就让给你们吧。” 她捡起地上的那堆板栗,用衣摆兜起来,拉着殷安洛的手腕,踱步朝外走去: “走,我带你去叉鱼。” “叉……叉鱼?!” 殷安洛呆愣愣的,傻乎乎的被殷洛牵着离开了。 两人一走,空气又恢复了静谧,因为安静,连气息都变得诡异起来,四个人立在原地,心思各异。 最终,还是赫连弋先开的口: “时候不早了,在下便先行回宫了,告辞。”话音落下,男人踱步离开。 “赫连哥哥!等等我!”东陵兰见男人走了,赶紧追了上去。 林子里,只剩下殷安雅与东陵紫两人。 独处的气氛很安静,也让殷安雅的一颗芳心控制不住的砰砰乱跳,眼角余光瞥到男人那俊逸非凡的模样,又羞怯的赶紧收回目光,慢慢的少女情怀尽在不言之中。 两只小手揪着衣摆,轻咬着下唇。 话本里说,一对男女独处的情况下,就好像干柴烈火、天雷勾地火、摩擦摩擦,会发生一些不可描述的事情……一想到这里,她已经害羞的脸颊绯红,羞怯的不敢抬起头来。 她忸怩的搅着手指,等待着男人的主动,等着等着,一道公式化的声音破空响起: “殷小姐,殿下让我送你回去。” 噌——殷安雅猛地抬起头来,眼前站着一个黑衣暗卫,哪里还有五皇子的踪影?! …… 殷洛确确实实的想带殷安洛去叉鱼的,但是到了湖边,发现没有刀,也没有叉,只能看着湖里的大鱼干瞪眼,无奈之下,又不甘心白跑一趟,于是把板栗洗干净,两个人一边走、一边嗑板栗,朝着左相府的方向而去。 左相府。 回到偏院,柳巧贞刚刚煎好药,殷洛给殷安洛擦药。 殷安洛看着铜镜里的自己,觉得很神奇,她竟然可以变作洛洛的模样,还那么神似,就连脸上的伤疤都可以消失。 她很惊讶,也十分钦佩,毫不吝啬的再一次夸赞了殷洛。 殷洛笑着摇摇头,告诉她,这只是一种障眼法罢了,只有掩饰的作用,伤疤还确确实实的在她的脸上,只是别人看不见而已,还是要小心行事。 …… 与此同时,相府的另一座精致的小院内,‘啪’的一声脆响,桌上的茶具狠狠抖了一下,险些要掀翻,丫鬟吓的低下脑袋,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贱人!” 殷安雅拍桌而起,眼中充满汹汹的戾气, “娘,您是不知道,那个殷安洛是有多下贱!她手里握着七皇子,却当着兰公主的面,勾引赫连皇子,还派她的丫鬟去勾引五皇子!” 贱人! 她愤怒的恨不得撕碎了那对主仆! 她活了十六年,从未这般气愤过,也从来没见过这种不要脸的主仆,凭借着一点点姿容,便想将几位皇子殿下都勾搭到手里?简直比青楼的女子还要令人恶心作呕! 温典月执着茶杯,略微浑浊的双眼眯起。 说到这殷安洛,她自然是恨得牙痒痒,还有那个丫鬟…… “她那个丫鬟,也不知是从哪里领回来的,我见过两回,倒是有些姿色。” 巴掌小脸,柳叶细眉,眸子干净,五官精致,轮廓完美,活脱脱一副狐媚子的勾人模样。 殷安雅简直快要气炸了,气呼呼的坐在那里,整个人暴躁的快要燃烧起来,被殷安洛欺负也就算了,连那个小贱婢也想欺负她? 翻了天了! 这日子还过不过了! 第122章 我让你抬起头来! …… 接下来两日甚是平静,日子很是安稳。 直到第三天,帝都中传开了一道轰然而起的议论: “听说了吗?扶倚城的官员卫忠落马了!” 哪里有八卦,哪里就有百姓,人们蜂拥的聚集在一起,议论纷纷的讨论起这件事。 有知情人说:“是夜王殿下做的!听说这个卫忠在扶倚城只手遮天,仗着天高皇帝远就肆意妄为,欺凌百姓不说,还在前段时间私自开采金矿,企图私吞!” 有人哗然唏嘘:“原来这件事是卫忠搞出来的!” 有人感到十分气愤:“太过分了,就是因为这个卫忠,害的夜王殿下名声受辱,之前我是怎么说来着?夜王殿下为国为民呕心沥血,是绝不可能作出那种伤天害理的事的!” 前段时间,夜王殿下的是在帝都内闹得沸沸扬扬。 许多人说,夜王殿下有私心,私吞这么大一笔钱财,是为了……还有人说,夜王殿下假忠心,实际上恐怕早已…… 那段时间,大家都在议论,都在咒骂,如今可谓是真相大白呐! 私自采矿之事是卫忠做的,夜王殿下乃是无辜的! 除此之外,夜王殿下已经查获了那批金矿的位置,将其全部充入国库,更是派人将受灾受害的百姓接回村庄,私人出资救助百姓、重建村庄。 这一件件、一桩桩的行为,令百姓们纷纷竖起大拇指,拍手叫好。 一时之间,夸赞声无数…… …… 左相府。 这几天下来,殷洛可谓是难得的过了几天安稳的小日子,无人搅扰,无事纷争,每日睡睡觉、晒晒太阳、吃吃饭,别提有多舒服了。 这一天,殷安洛的药用完了,殷洛拿了银子,去医馆抓药。 一个疗程下来,殷安洛的脸有了小小的起色,效果虽然很轻微,但只要日日坚持下来,疤痕必定能消除。 殷安洛摸着脸颊,看着铜镜里的自己,左左右右的晃晃脑袋左瞧右瞧着,一想到自己很快就能好起来,她忍不住的偷笑出声。 “洛儿!” 院外,妇人温和慈祥的声音响起,殷安洛应了一声,赶紧放下铜镜跑了出去。 “娘,怎么了?” 院子里,妇人坐在树下的石椅上,膝盖上摆放着小竹篮,手里拿着一件洗到发白的衣裳,捏着细小的银针,缝好一针后,才说道: “洛洛的衣裳坏了,我给她补补,但这白色的线好像不够用了。” 她翻了翻小竹篮,里面什么眼色的线团都有,就是没有白色,白色的衣裳要是用其他颜色的线,一眼就能看出来,又丑又突兀。 殷安洛明白她的意思,拔腿就朝外面跑去,“我去管家那里要一些。” “慢一点!” “放心吧,没事的!” 殷安洛跑出偏院,朝着库房的方向跑去,大抵是跑的太快了,在拐弯的地方也没有停脚,导致在看见人的时候,她刹不住,直接撞了上去。 “啊!” “唔!” 砰——一声闷响,两具身体撞的各自后退,步伐踉跄的险些要摔倒。 “瞎了眼了!连大小姐都敢撞!”丫鬟赶紧扶住殷安雅,殷安雅险险的站稳脚步,只觉得肩头隐隐作痛,愠怒的抬头看去。 “是你?” 这不是‘殷安洛’身边的那个小丫鬟么?近距离一看,这小贱人果真是有点姿色,白白嫩嫩、模样可人,生的比寻常的丫鬟漂亮多了。 殷安洛赶紧低下脑袋,慌措而道歉:“对、对不起,我刚才没有看、看见……” 她见到殷安雅,那惶恐不安的模样,像是老鼠见了猫似的,连头都不敢抬。 这一幕映入殷安雅的眼底,给了她一种错觉,仿佛……仿佛站在她面前的女子不是丫鬟,而是殷安洛!殷安洛曾经见到她,便是这般反应,她太熟悉了!可是这并不是殷安洛的容貌。 丫鬟指着殷安洛,语气尖锐的教训道: “一句没看见,就没事了吗?你的眼睛长到头顶上去了吗?瞎了你的狗眼,这么宽敞的道路,都能撞到人,还不如将眼睛挖了去!” 狠厉的声音夹藏着汹汹的怒火,像是一把尖锐的刀子,勾起殷安洛埋在心底深处的记忆。 曾经,曾经…… 她的头被摁在地上,被迫吃馊掉发霉的饭菜,她被剥光衣服凌辱,被推进猪圈里,被丢进池塘里,被人摁住,所有下人轮流排队过来扇耳光…… 殷安洛的身体止不住的颤抖,她在怕,她很害怕,她永远都忘不掉这对主仆是怎样欺负她的,那些画面就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的印在她的心脏上,留下烧焦丑陋的伤疤,一辈子都抹不掉! 她不安,她惶恐的想要逃跑…… 殷安雅敏锐的察觉到她的不对劲,她的身子竟然在轻抖? 哟呵!当初在花会上,这个丫鬟为了殷安洛挺身而出,教训那些身份尊贵的小姐,像一朵带刺的仙人掌似的,尖锐而又犀利,可现在呢,竟害怕的颤抖,跟只见了猫的耗子似的? 她倒是来了兴趣,“抬起头来。” 殷安洛身子轻颤,脑袋压的更低了,语无伦次的连连道歉:“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 “我让你抬起头来!” …… 帝都,街上,人来人往,甚是热闹。 殷洛的身影夹杂在人群里,优哉游哉的朝前走着,手里拎着一袋药包,一粒碎银子在她的手里抛上来、抛下去,抛起来,又收回去,一块金子就只剩这么一丢丢了,根本不够下一次的买药钱,殷洛想到这里,不禁愁了起来。 安洛五天需要抓一次药,每次抓药都需要银子,药不能断,她该去哪里弄些银子呢? 她皱起眉头,想起这个事,她不由得感到发愁。 她从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竟然会为了钱财这东西而苦恼,也第一次感到没钱寸步难行,从今往后,她不止需要找红绳,还要思索着应该怎样让自己富裕起来。 “小姐?!”一道惊讶的声音突然传来。 殷洛扭头瞧去,正见不远处一个美丽女子箭步走来。 这不正是锦娘么? 第123章 我要去青楼做…… 锦娘看见她很高兴,她本来是想上街买些胭脂水粉的,没想到竟然撞见了小姐,她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 殷洛与她打招呼,但是并不习惯她对自己的称呼,她并不是锦娘的主子,不需要这么客气的唤她为‘小姐’,但是锦娘十分坚持,即便殷洛拒绝,她还是要称呼‘小姐’二字,说到最后,殷洛无奈,只好随着她去了。 锦娘突然注意到了她手里拎着的东西,心里紧了一下: “小姐,您生病了吗?” 怎么拎着药?抓药这种事不应该由下人来做吗? 殷洛笑着摇摇头,示意别担心,她并没事,这些药是替别人抓的。 锦娘听了,松了口气,突然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对了!” 她正起脸色,赶紧从袖中摸出一只藕粉色的荷包,拉开抽绳,里面赫然装着一团红绳。 “小姐,这个给您!”她双手递出荷包。 自从拿到卖身契的那天,她就回到醉梦春,老鸨很欣然的接受了她,没有任何怀疑,允许她回去,这些天以来,她收集了这些红绳,还有许多没有拿到,她担心自己动作幅度过大、目的表现的太明显,会引起他人起疑注意,不得不耐着性子、小心行事。 “谢谢。”殷洛很真诚的道谢。 因为那个男人,她不敢去醉梦春,锦娘果真是帮了她的大忙。 锦娘摆着手,感慨的叹了一声,该说谢谢的人应该是她,要不是小姐将她从水深火热之中拉了出来,她或许还在生不如死、度日如年的活着,小姐给了她崭新的重生,她才应该道谢。 她瞧见小姐手里握着一粒碎银子,因为它的金额实在是太小太小了,配不上相府小姐的身份,于是她问道: “小姐,您是……缺银子吗?” “……” 殷洛此时的脸色有些奇怪,锦娘这个人啊、观察力这么仔细,把她的窘迫之处都说出来了,她很穷、她难道表现的很明显吗? 她抿着嘴角,一时之间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才好的时候,锦娘从袖中取出一张银票,放进她的手里。 “小姐,这些钱虽然不多,但希望能够帮助到您。” 殷洛哪里能要她的钱?她即刻将银票还了回去。 “我是相府的三小姐,我怎么可能缺银子?”事实上她还真是没钱,贫穷的连个乞丐都不如,啊!她不允许貂族的族长这么贫困!说出去会被人笑死的! 锦娘常年生活在风月场所,阅人无数,哪里会看不穿小姐的心思?她温和的笑了一声,再次把银票放进小姐手心里。 “小姐,您不要再推脱了,这是锦娘对您救命之恩的报答,您若是不收下的话,锦娘只好用性命报答您了。” 女人说话很世故圆滑,但是令人听起来很舒服、并不会觉得刺耳膈应,也没有刻意的献媚讨好,两个人像是结交多年的好朋友似的。 她真的很聪明,她知道如何与人相处,解人难题,又不会令他人难堪。 最后,殷洛收下了银票,顺带问了一句: “你们这行很赚钱吗?” 她虽然不认识银票上的字,但数字还是认识的,这是一张五十两面额的银票,听安洛说,她在相府的月奉只有二两银子,锦娘一出手,直接给了她二十五个月、整整两年的月奉。 土豪! 她和大佬是朋友! 锦娘虽不知小姐这么问是什么意思,但她认真的想了想,点了头,又摇了摇头。 她们做这个,吃的是青春饭,只有短短十来年的风华正茂时,过了这个年纪,便似凋谢的花儿般枯萎,但这十年的时间,足以赚到普通人一辈子都无法赚取的酬劳。 倘若碰到有钱的主儿,自然是收益颇丰,可也有一定的危险性,很多嗜好特殊、甚至变态恶心的客人…… 醉梦春里的姑娘三天两头的会消失,又有新的姑娘替上,这已经不是什么稀奇的事了,这一行很危险,但金钱的诱惑每个人都抗拒不了,即便如此,也有无数女子前仆后继的涌上。 “小姐,您问这个做什么?”锦娘突然好奇。 殷洛道:“我也想来做。” “啊?!”一句认真的话,吓的锦娘腿软的险些要摔坐在地上。 相府的三小姐想去青楼做……做……她没有听错吧?她刚才不应该告诉小姐,她不能误了小姐的终生! “小姐,您三思啊!千万不要想不开,若是有什么难处,尽管与锦娘说,锦娘想方设法都会帮您的!您千万不要乱来!” 锦娘抓着她的手,着急的劝说道, “您下个月就要与七殿下成亲了,可千万不要做傻事,您要是缺银子,锦娘给您!您要多少、锦娘都给您!” 她急切、迫切的想要打消殷洛的念头,但是这个念头已经在殷洛的脑海里成了形、开了花,逐渐深刻了。 是殷安洛要出嫁,又不是她,她为什么不能做?况且,她要是有了银子,就能替安洛治脸了,能给柳姨买新衣裳,添置新用具,不用再住在那又破又小的院子里,只要有了银子,她就能给柳姨、安洛更好的生活! 殷洛已经决定了: “锦娘,你不用再劝我了,我心意已决。” “啊!!” 锦娘尖叫一声,脑中一白,身体一软,吓的晕了过去。 殷洛赶紧托住她的身体,担忧的拍着她的脸,“锦娘醒醒?你没事吧?快醒醒!” 她想开一家和醉梦春一样的店,这难道不行吗?这真的那么吓人吗?那个男人能开店,她为什么不可以,是她太贫穷了吗? 殷洛把锦娘扶到附近的医馆,大夫说是惊吓过度,身子受不住,这才晕了过去,开了点药,喂了下去。 约摸一刻钟后,锦娘逐渐苏醒,醒过来的第一件事,就是着急的继续奉劝小姐,希望她打消想法,放下屠刀、回头是岸,但殷洛已经下定决心。 锦娘觉得自己闯祸了,眼皮一翻、又晕了过去,她犯下罪过了,她误导了小姐去青楼做娼妓,她该死,她有罪! 第124章 殷洛动怒 锦娘又晕了过去,殷洛守了她一会儿,又不敢贸然把人送到醉梦春去,思索之下,她给了大夫一些银子,让锦娘在内室休息,直至人醒来为止,大夫心善,点头答应,随后,殷洛便离开了。 她带上药,回到左相府。 偏院。 “柳姨,我回来了。” 殷洛把药袋搭在肩膀上,嘴里叼着颗板栗,优哉游哉的走进冷院,刚踏进一步,一抹微佝的身影快步走来, “洛洛!你看见洛儿了吗!”柳巧贞满脸着急的抓着她的手。 殷洛脸上的笑意微沉,“她呢?” 柳巧贞也急得很,刚才洛儿说是去管家那里领些线来缝补衣裳,但一去就是大半个时辰,连个影子都没有,她去管家那里找过,但管家说没见过洛儿,她一连问了许多下人,都没找到洛儿。 她着急的跟个无头苍蝇一般: “洛儿不见了!半个时辰前出去后、就再也没有回来,怎么办……怎么办?她会不会出什么事了……” “柳姨,别担心!” 殷洛握着妇人布满皱纹的手掌,安抚着她,“我现在出去找找。” 她放下药袋,拔腿朝外走去,安洛性子软,再加上相府规矩森严,她不可能出府,她一定在相府的某个位置,或许可能出事了……想到这里,她目光极沉,一颗心逐渐坠入古井般的沉冷。 她箭步朝外走去,见到一个下人,扬手便将人拎过来: “看见我……的丫鬟了吗?” 下人愣愣的摇着头,三小姐什么时候有丫鬟了?他怎么不知道?哪个丫鬟愿意在偏院伺候这个不受宠的庶女? 殷洛扔开他,又抓起另一人: “你看见了吗?” “看见了吗?” “你们有谁看见我的丫鬟!” 下人们频频摇着头,殷洛的语气和脾气也越发的暴躁起来,到了最后,直接是吼出声的。 安洛不可能乱跑,她一定是遇到危险了! 殷洛急躁的揪着下人,暴躁的把他们拎起甩开拎起甩开,狂躁的模样像一头正在濒临暴走边缘的野兽,猩红着眼睛、这般模样吓的下人们心惊胆战的退开数步,目露惶恐、惴惴不安。 三小姐变、变了…… 正在这时,空气中,有细碎的议论声响起: “真是活该……” “就是,连大小姐都敢得罪,也不看看自己的身份……” 假山后的道路上,两个丫鬟端着托盘走过,嘴里议论着什么,她们嬉笑着走到拐弯处,一只纤细的小手突然搭在肩膀上。 “啊!”两人吓得尖叫一声。 怎么突然出现在拐角后,还不出声?人吓人,吓死人了! 殷洛盯着二人,冷冷的质问道:“你们在说谁?” 两个丫鬟被女子身上的戾气吓得心尖发颤,颤抖着声音结巴道,“说、说一个婢女,在在在典湘院……” 唰——话音落下,女子了无踪影。 典湘院。 当殷洛赶到这里的时候,被眼前的一幕深深的震住了。 精致的院子里,上演着十分不堪血腥的一幕,下人高高撸着袖子,手上沾满鲜血,全是她的血!女子倒在地上,看不清伤在何处,但是浑身都是血,那纤细的身子轻颤着、奄奄一息的模样映入殷洛的眼底深处,有阴戾的火光骤然熊熊燃起。 “哎呀?” 正在喝茶的殷安雅瞧见门外之人,甚是惊讶的挑起柳眉, “原来是三妹来了呀,大姐替你教训一个不懂事的贱婢,你应该不会介意吧?”她笑嘻嘻的说着。 殷洛的眸光再次沉了三分,唇瓣紧紧的抿成一条细线,带着浑身的戾气,一步一步的走了进来。 教训?介意?呵!哈哈哈! 殷洛走来,每走一步,她身上的气息便沉冷一分,每走一步,她的目光也越发黑沉,沉冷的犹如寒冬腊月内的霜雪,带着凛冽的寒风迎面刮来,几乎要冻结空气。 下人们不禁站直了身体,心里控制不住的溢出一分寒意,沾满鲜血的双手下意识的收到身后藏起来。 丫鬟本想嘲讽两句,可瞧见三小姐的模样,像是哑巴了一样,抿着的嘴巴蠕动了两三下,愣是不敢哼出一个声调。 殷安雅脸上的笑容逐渐收敛,这么凶?想吓唬她? 呵! 啪——一声脆响,她将茶掷在桌上,气焰暴涨数倍的折身而起: “哑巴了?一声不吭?这就是你对待大姐的态度?” 她指着殷洛,悠悠的笑了一声:“我替你教育了这贱婢,还不快向我道谢?呵!话说回来你身边这个贱丫头真是个硬骨头,就算是拿开水泼她也没求饶一……啊!” 咔嚓! 没人看见殷洛是怎么出手的,她已经是箭般闪身而上,握住殷安雅伸出的食指,狠狠的往后折去,骨头断裂的声音清脆响起,同时,杀猪般的惨叫声也格外凄厉。 “你敢动……啊!” 殷洛揪起她的头发,抬手就是一巴掌狠狠扇下。 啪! 又清脆又响亮的一巴掌打的殷安雅发髻都歪了,反手又是狠厉的一巴掌,打落了两支金步摇,一头青丝散落下来,殷洛抓着她的头发,扣住她的肩膀拖着她直接朝着柱子狠狠撞去。 嘭——一声闷响,鲜血迸射,女子脑门破了一个大口,鲜血如注般哗啦啦的往外飙溅。 下人们见到血,倏地回过神来,被这一幕吓得不轻,赶紧冲上去: “放开大小姐!” 他们去抓殷洛,殷洛反手抓住两人猛力的撞在一起,两人惨叫一声,撞晕过去。 她拍着沾满鲜血的双手,缓缓转过身体,阴测测的目光冰冷的看向殷安雅。 “啊!别过来!” 殷安雅对上那双注视,霎时犹如见了鬼般、惊恐的往后缩,她怕了,她害怕了! 额头好痛,她能够清晰的感觉到鲜血滚烫的往外冒,浸湿她的脸颊,弥漫她的视线,大片大片的滴在衣服上,而那个女子身上沾着鲜血,目光沉如凛冽寒冬,一步一步的朝着她走来,仿佛从地狱里走来的恶魔,几乎要将她活生生的撕裂。 她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害怕的蹬着腿往后爬,“别、别过来……” 第125章 殷洛疯了 不要杀她! 救命! 疯了,这个女人疯了! 殷洛并不是一个爱惹事的人,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十倍奉还! 她很想一巴掌捏死这个女人,把她的脑袋砸出一个洞,掏出来看看,到底装着什么,她的心究竟是什么做的,竟然这么狠毒!简直比毒蛇还要狠上三分! 安洛那么单纯善良,这些年来,忍气吞声、不争不抢,凭什么要被欺负!安洛从没有要伤害别人的念头,凭什么要承受这种非人的折磨! 她们不是亲姐妹吗?她们不都是殷士华的孩子吗?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安洛究竟与殷安雅有什么样的仇恨,她竟然下这等狠手! 殷洛怒了,三百年来,从没有这么愤怒过,她恨不得直接撕碎这个女人。 她扬手揪住殷安雅的衣领,将人直接拎起。 “啊!!” 殷安雅吓的睁大双眼,双手惶恐的在空中乱挥乱舞乱打,不要杀她,不要杀她! 她也知道害怕? 殷洛拧住她的脖子,阴冷的哂笑一声,在欺辱安洛的时候,怎么不知道害怕?在对付别人的时候,怎么就不想到会有这样的下场? 时间万物皆有因果,万事都是对等的,竟然敢做,就要敢当! 殷洛阴测测的扯开唇瓣,扭住女子的脖子,带着狠厉的杀意,五指用力一收! 嘭—— “唔!” 她的身子猛然狠狠一颤,头脑勺上剧痛扩散,似有什么温热的液体涌了出来,从后颈滑入衣衫里,浸的后背一片湿润与温热。 她脑中一晃,思绪有短暂的恍惚,她晃着身子,踉跄的转过身来。 “我……”丫鬟双手一抖,带血的砖块‘噗通’一声摔在地上,丫鬟吓的不轻,但还是硬着头皮,愤怒的说道, “放、放……放开小姐……” 殷洛抬起手来,摸到后脑勺上一片殷红的液体,她唇瓣轻扯、意味不明的一记哂笑,吓得丫鬟脸都白了。 她抬眸看向丫鬟,丫鬟浑身一僵,控制不住的转身就想跑,殷洛箭步上前抬腿狠狠踹去。 “啊!” 丫鬟惨叫一声,身体像断线的珠子般飞了出去,重重撞在墙上,脑袋砸出一片鲜血。 疯了! 三小姐疯了! “救命啊!”丫鬟抱住脑袋,惊恐的大声呼救,“来人,快来人!救命!!” 今日,就算是天皇老子来了,也救不了殷安雅! 殷洛转过身,朝着角落里的女子走去。 她浑身是血,后脑勺上的口子破开很大一条,鲜血流淌的很厉害,短短几个呼吸间,已经把整个后背染透了,滴在地上,站开一朵朵妖冶的血花,她一步、一步的走向她,步伐染血,浑身血腥,眼眸沉若古井,泛着寒蝉的冷寂与浓重的杀意,她就像是从地狱走来的恶魔,带着必杀的冷厉,一步一步的逼向她。 “别过来……” 殷安雅脸色苍白、浑身忍不住的发颤。 她已经退到了墙角、退无可退了,可那个女子还在不断的逼近她,那凌厉的气息就像一张无形的大网,密密麻麻的笼罩下来,冰冷的杀意包裹住她的浑身,她像是僵住了一般无法动弹,唯有两只眼睛惊恐的睁大、再睁大。 那睁大的双眼,眼珠子几乎要蹬出来。 “别、别……滚滚开……” “我是左相府大、大小姐……你、你敢动……动……啊!” 殷洛懒得与她废话,直接扬手揪起女子,扯住那一头凌乱的头发将人狠狠的撞向墙壁。 嘭——“啊!” 她掌住那满头是血的女子,摁住她的肩膀,再次重重的撞向墙壁。 “啊!” 碰! 哐! 殷洛打的双眼猩红,像是一头正处于暴怒状态下的野兽,打的停不下来,狠狠的暴揍着女子,杀猪般的惨叫声一声接着一声,接连不断的响起,一声未止,一声又起,凄厉的叫声令人头发发麻。 这哪里是打架?这分明就是人间炼狱! 墙壁上沾满血,地上、台阶上,到处都是血,那两抹浑身是血的身影纠缠在一起,仿佛从地狱里走来一般。 疯了! 殷洛承认她疯了,因为殷安洛,因为愤怒,她控制不住的发疯了,但是她不后悔,她必须要替殷安洛伸张正义。 没有人生来就比他人低贱,没有人天生就活该被凌辱、被欺负,所有人都是平等的! 该死的人是殷安雅! 下人们听到动静声,急切跑了过来,当看见那血淋淋的画面时,像是遭雷劈了一般僵在原地,睁大双眼,忘记了反应。 “雅儿!” 温典月冲了进来,被这一幕吓的脑中一白,连呼吸都止住了。 她的雅儿,她的女儿!她的心肝宝贝! “殷安洛你这个贱人!你松开雅儿!” 温典月抓起一张椅子,愤怒的冲了过去,扬起手狠狠砸下去,殷洛抬脚踹中妇人胸口。 “啊!”妇人惨叫一声,丰裕的身体从台阶上跌落下去,砸起一片灰尘。 殷洛掐住殷安雅,拽着她的身子,狂躁的犹如拽一块废弃的破布! “雅儿!”殷士华大步冲了,被这一幕真的瞳孔猛缩,柳巧贞也听到动静声跑了进来,被院内的场面吓的僵住了。 她的洛儿……她的洛洛…… 殷士华箭步冲去,抓住殷洛的手臂,像是扯垃圾一样愤怒的拽开她,扬起手狠狠的甩下一巴掌。 “逆女!” 啪! 巴掌落下的刹那,一道身影突然冲到殷洛身前,硬生生的接下这一巴掌,被打的倒在地上。 殷洛怔然的回过神来,“柳……娘……” 妇人趔趄的扑在地上,脸上迅速浮现起深刻的巴掌印,嘴角破裂、溢出鲜血,发髻歪了、发簪掉了,耳中嗡嗡耳鸣,身上沾满灰尘、一片狼狈。 殷洛朝前踉跄了两步,跌坐在地上,慌措的爬了过去,“娘!” 妇人虚弱的低咳了两声,吞咽着口腔内的血腥,用手掌支撑着身体、艰难的爬过去。 “洛、洛洛……你没、没事就好……” 殷洛眸光狠狠一颤,这一幕撞入她的眼底,似一把重锤,重重的敲击在她的心坎上,令她的呼吸都窒住了。 愤怒、咆哮、感动、悲恸…… 第126章 行家法 她暴躁,她愤怒,她想冲上去,狠狠的将这一巴掌甩回去,却被柳巧贞拼命的抱住了,她红着眼睛,从来没有这么气愤、这么无力过,她恨不得杀了这些该死的人类,却不能。 她好冲动,也好无力,她不得不忍着,到最后,把自己给气晕了。 晕倒前,她在想,如果她是七皇子妃,是不是就不用看殷士华的脸色了?如果她的身份更高、更强,是否就能更好的保护安洛和柳姨? …… 乱了,相府乱成了一团。 下人们步伐凌乱的朝着某个方向走去,嘴里热闹纷纷的小声议论着,叽叽喳喳: ——三小姐把大小姐暴揍了一顿! ——三小姐发疯了! ——快去前厅,老爷要收拾三小姐了! 所有人都跑去前厅看热闹,此时的前厅内,也确实热闹,外面围满了下人,里面也站着不少下人、管家、丫鬟,几乎整个相府的人全部都来了。 厅堂中央,柳巧贞抱着一具鲜血淋漓的身子,跪坐在地上,眼中噙满泪水,不断的摇晃着女子,嘴里一遍又一遍的唤着: “洛洛,洛洛!快醒醒,洛洛……” 殷洛也不知是昏迷,还是怎么,死气沉沉的倒在妇人怀里,双眼紧闭,脸色惨白,沾着早已干涸的斑斑血迹,浑身散发着浓烈的血腥味,像是被从死人堆里捡起来的一样,看起来格外可怖骇人。 妇人抱着她,双手颤抖,泪水似断线的珠子般颗颗坠落,焦急的不断磕头哀求: “老爷!您救救她吧!” “老爷,我愿意承担一切后果,求您救救洛洛!求您了!” 碰!碰——妇人的头砸在重重的砸在地上,一声、又是清脆响亮的一声,仿佛不知晓疼痛。 不能再等了,洛洛的伤不能再拖了,再这样下去,洛洛会死的! 然,这一幕倒映入男人的眼底,没有激起丝毫波澜,甚至有的只是更深、更沉的冷意,以及弥漫汹汹的怒意,救?那是不可能的! 温典月第一个不同意。 “老爷,您要为雅儿做主啊老爷!”声音歇斯竭力,还带着颤抖。 温典月此时恨不得直接杀了这个贱人!将她的雅儿打成那样,还狠狠的踹了她一脚,这种以下犯上、不知好歹的东西,留着何用?今日对她不敬,他日就爬到老爷的头上去了。 早知今日,当初这贱人年幼时,她就该直接掐死她! “老爷,这件事一定有所误会,您要罚便罚我吧!洛洛是无辜的!” 柳巧贞急切哀求,“我没有看好洛洛,是我的过错,是我的责任,请老爷责罚!” 她愿意承担,但是温典月不同意,今天,温典月就是要殷洛付出十倍百倍的代价! 她的雅儿是何等的高贵,岂是这种低贱的庶女能够比拟的?殷安洛就算是死上十次、二十次,也比不上雅儿! 这个心肠歹毒的小贱人,还留着干什么! 温典月握紧双手,看向殷士华,“老爷,殷安洛今天敢欺凌我们母女,他日,恐怕就要跳到您的头上去了,若是嫁给了七皇子后,那还得了?!” 那她的尾巴不得翘到天上去?还会把老爷放在眼里? 殷士华目光极致阴沉的盯着跪倒的二人,眼中寒蝉带着极冷的愠怒。 他亲眼看见,她是怎么抓着雅儿,犹如蛇蝎般下狠手的往死里打,看见她一脚踹翻了他的夫人,更是看见她眼中猩红的火光,似乎想要吞噬他。 反了!真真是反了天了! 他包容着她这段时间以来的变化与纵容,只因计划着将她嫁入皇室,为他谋取利益,可现在看来,他错了,他的如意算盘彻底的打错了,殷安洛不但不会帮他,恐怕还会反过来咬他一口。 既然帮不了他?留之何用! “来人,”男人扬声一喝,“取家法!” 管家响亮的应了一声,即刻去取,柳巧贞吓的浑身一震,跪行爬到男人身边求饶: “老爷,求您放过洛洛!我愿请罚!我愿……” “滚开!” 男人暴戾的一脚踹翻妇人,将其踹出去三四米,温典月见了,掩唇偷笑,呵,贱人,这一回,你们母女二人必死无疑,以后也不用在这府里,日日出现戳她的眼睛。 殷安洛目中无人,以下犯上,手段毒辣,毫无人性可言,他今日若是不罚,岂有一家之主的威严?这事传出去,脸面何存? 下人们站的远远的,防止血腥溅到自己身上,小声议论着看热闹。 人大抵都是这样,看热闹不嫌事大,反而还希望情况再严重、更激烈一些。 这一幕,殷洛知道,她虽然昏迷过去了,但是她能够感知到,她很想站起来,但眼皮仿佛有千斤般沉重,连撑起的力气都没有。 她很想质问这些人,手段狠辣的人到底是谁?该惩罚的人又是谁? 倘若殷安雅没有欺负殷安洛,怎么会发生后面这些事? 说来也真是搞笑,这些年来,安洛被欺负成那样,从不会有人替她伸张正义、讨回公道,可一旦不幸降临到殷安雅的头上,这群人义愤填膺的站出来,指责她、叱骂她、甚至容不下她想要责罚她甚至杀了她,仿佛她犯了什么伤天害理、十恶不赦的大罪。 真是一群恶心的人。 管家很快走了回去,手中端着一只托盘,托盘上,摆放着一只盘起来的长鞭,长鞭有拇指般粗大,上面挂满寒芒逼人的倒刺,若是被其抽上一鞭,必定会被这倒刺掀去一大片皮肉。 曾经,府里有个下人犯了错,老爷命人行家法,三十鞭下去,下人的整个后背都空了,露出血淋淋的颈椎骨头,细碎的皮肉掉了一地,像是被人用菜刀砍成了肉沫。 这家法要是落在三小姐的身上,三小姐岂有活路? 下人们热闹的议论起来,有人说三小姐必死无疑,有人说老爷应该会手下留情、必定要给七皇子一个交代,也有人说…… 殷士华接过长鞭,大步行至殷洛面前,踹翻她不知死活、瘫软无力的身体,扬起手掌就是一鞭狠狠挥下。 “老爷不要!” “住手!” 第127章 脸红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突兀的白影突然闪身而至,想也不想便朝着殷洛扑去。 啪——响亮的一鞭狠狠抽下。 “唔!”男人的闷哼声。 殷士华定睛一看,吓的双手一抖,三魂七魄差点儿就要飞出来,七、七!七皇子?! 下人们亦是瞪大双眼,不敢置信的看着这一幕,七皇子怎么会在这里?! 东陵萧趴在殷洛的身上,用自己的身体完全护住她,长鞭落在他的后背上,华贵的锦衣碎裂成一条长长的裂口,露出的后背鲜血四溅、血肉模糊。 这一鞭,挥的可不轻啊! “七、七殿下……”殷士华丢掉长鞭,说话都结巴了。 他打了七皇子,他以下犯上,这、这可是死罪啊!他不是有意的、他根本不想这样的,他失手、他失误,他方才没有看清,他着急的想要解释,又急的不知该从何说起。 东陵萧强撑着后背的剧痛,额头上溢出一片薄汗,他抿紧嘴角,吃力的将殷洛稳稳抱起,看也未看殷士华一眼,拔腿向外奔去。 “大夫!” …… 夜王府,书房。 厉影立在桌案一侧,微低着头,声音也很低: “……似乎是因为婢女受辱,殷小姐才会那般震怒。” 前面的话不用细说,便可知在说左相府的事,据眼线来报,事情的大致便是殷小姐为婢女出气,一时失控,将人打成了重伤。 庶女打嫡女,还是为了婢女出气,把嫡女打的半死不活,这类事他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说来,厉影甚是心惊,这个殷家三小姐啊,真是越来越无法捉摸了,先是性情大变、后又接连闯祸,行事莽撞,丝毫不考虑后果,此次若不是七殿下及时赶到,她绝对非死即伤、无法收场。 可有一种人啊,就是这种性情,往往这种性情者,直接、粗暴、不做作,与其相处真实待人,没有尔虞我诈之忧、阴谋算计之患。 男人垂眸,漫不经心的看着桌案一隅的香盏,眸光沉的不知在想些什么,微曲的指尖敲击着桌面,声音很轻,没有节奏章法,一下、又一下…… …… 帝都中,有流言扩散。 “听说了吗?今天,就在不久之前,左相府的两位小姐斗殴打架!” 消息不知是从何处传出来的,但在帝都里传的沸沸扬扬,百姓们喜欢八卦,如同炸开的一锅粥,热闹腾腾的议论起来。 有人说,是大姐在欺负三妹,因为大姐是嫡,三妹是庶。 有人说,是三妹在欺负大姐,大姐盛气凌人,三妹实在忍无可忍。 也有不少人爆出了今日‘大战’的情况,双方鲜血淋漓、浑身是伤,打的激烈至极,明明是两个娇滴滴的千金小姐,但打的像是在战场上拼杀的士兵。 也有人嘲笑,身为小姐,行为举止如此粗鲁暴躁,实在是给左相府的脸面抹黑,只有市井农妇那种没有礼仪的女人才会动手打架,相府小姐?呵,和低贱的农妇无疑。 有知情人爆料:“你们有所不知,是那个大小姐欺人太甚,把别人三小姐的婢女打的浑身是血、奄奄一息,三小姐这才动怒的。 “说到这里,我倒是想起一件事,听说这两姐妹生来就八字不对、天生不和,从小打到大,还听说啊,为了阻止三小姐嫁给七殿下,大小姐还让人去毁三小姐的清白!” “天呐?这个殷大小姐如此歹毒?” “嗨,谁知道呢?官家世家门槛高、水深,岂是我等普通百姓能够看透的……” …… 左相府,气氛压抑、凝重,整座府邸上空似笼罩着阴沉沉的乌云,下人们低着头,静静做着各自的事,不敢大声说话。 三小姐与大小姐打架斗殴、两败俱伤,还牵扯上了七皇子,事发后,殷士华第一时间去往皇宫、负荆请罪。 此时,偏院。 简陋的厢房内,床榻上,躺着一抹纤细的身子,单薄的身子陷入床榻内,瘦小的不盈一握,几乎一触就会破碎,女子脸色惨白,额头上缠绕着厚厚的纱布,包裹的跟个木乃伊似的,正昏迷的睡着。 东陵萧坐在床榻前,目光紧紧的落在女子的脸庞上,一直未移开。 门外,柳巧贞走了进来,犹疑的动了动嘴角,“七殿下,您的伤……” 少年抬手,压下妇人嘴边的话,妇人抿了抿嘴,眼中充满担忧,又不敢多说,犹豫的站了会儿,只好出去了。 空气静谧,呼吸浅浅…… 不知过了多久,女子的睫毛突然颤了一下,隐隐有几秒的轻颤,缓缓撑开眼皮。 入目,一片朦胧的苍白。 “嘶……”头疼,像是针扎般的刺痛,一闪一闪的,格外难受。 殷洛拧紧柳眉,强行压下脑中刺疼,撑着床榻想要起身,牵扯的动作引起少年的注意,“你醒了!” 东陵萧见她醒来,高兴的站起身来,却不小心牵扯到后背的伤,疼得他踉跄两步扑在床沿。 殷洛看见他后背那一片斑驳干涸的血淋淋,是那么的触目惊心。 “你的伤……” “躺好,我没事。”少年按住她的肩头,刻意的坐直身体,不想让她看见,更不想让她担心,他抿紧嘴角,故作一副了然无事的模样。 “你的婢女受的都是皮外伤,并未伤及要害,大夫已经看过了,休养一段时间就好,倒是你……” 后脑勺上被砸出了一个大窟窿,失血过多,差点就要死掉了,回想起来,东陵萧仍是深深心惊,若非他及时赶到,后果不堪设想。 殷洛紧抿下唇,撑着身体强行要坐起来,东陵萧制止不住她,无奈的叹了一声,只好小心的把她扶起来。 门外,柳巧贞听到动静声,进来的同时把药也带了进来,七殿下不肯上药,洛洛现在醒来了,他应该肯了吧? 殷洛接过药,给他抹药。 少年抓着衣服,拒绝了,殷洛强行要给他上药,少年涨着一张绯红的脸,十分忸怩的抱住自己,却被殷洛扒掉了衣服,他反着身子跨坐在椅子上,两只手抓住扶手,脸红扭捏的模样、就像是一只被欺负了的小白兔。 背对着的方向,殷洛没有注意到他的异样,认真的给他处理伤口。 少年伤的不轻,又没有得到及时处理,这一鞭子抽的又深又重,皮肉外翻,伤口看起来似一条又粗又长的大蜈蚣,很是可怖。 她打开药瓶,轻轻的将药抹去,指腹能够察觉到少年轻颤的后背,她顿了顿,轻轻吹了吹。 少年浑身一颤,感受到后背上那抹凉凉的呼吸,抓着扶手的双手紧了紧,脸红的几乎要滴血了…… 第128章 臣弟亲自管教 殷洛给他擦着药,心思自然是沉了下来,她即便再笨,也知道七皇子的伤、一定与她有关,但是他不待在宫中,怎么会突然来左相府? 她问他:“你怎么会在这里?” 少年抱着椅背,很是诚实的回答道:“是九皇叔告诉我的。” 噌——殷洛的动作猛然顿住…… …… 与此同时,宫中,笔墨飘香、辉煌威严的御书房内,正上演着这样的一幕。 “老臣知罪,老臣有罪,还请皇上责罚啊!” 殷士华跪在地上,诚惶诚恐的大声说话、重重磕头,因为误伤七皇子一事,他已经在御书房跪了大半个时辰了,他是来请罪的。 他以下犯上,他有罪,但是因为他主动入宫请罪,大大降低事件的严重性,主动认错和抗拒逃避相比,不是同一种概念,前者要轻许多。 皇上听完他的话,将事情的来由经过大致了解了一遍,得知七皇子所伤并无大碍,又因殷爱卿主动认罪,又是朝堂肱股之臣,他没有惩罚,倒是把注意力放在另一件事上。 殷家三小姐对殷家大小姐痛下杀手? 他关心的询问是怎么回事,殷士华起初是隐晦的不愿多说,可说着说着,他长叹一声,眼角溢出点点红痕: “是老臣教女无方,家门不幸啊!” 中年男人捏起衣袖一角,抹着眼角,那副辛酸悲哀的模样看起来楚楚可怜,令人动起恻隐之心。 “雅儿乖巧懂事、体贴大方,长这么大以来,从不主动惹事、听话明事理,可却被安洛打的……浑身是血,奄奄一息,若非老臣及时赶到,恐怕要出人命啊!” 他长叹,直呼悲哀、家门不幸,仿佛遭受到了天大的不公。 皇上眉头微皱,他曾在宫宴上见过殷安洛,一个很安静、很斯文的女子,他甚至从未听过她大声说话,就连行礼时也深深的低着头,可没想到她竟对亲姐姐下此狠手,这般凶悍狠毒? 殷士华看见自己的女儿被打成那样,心里剧痛,伤的是孩子,痛的是他这个当父亲的。 男人跪在地上,目光打着转儿: “皇上,微臣认为,殷安洛恐怕……恐怕……配不上七殿下……微臣斗胆了,皇上恕罪!” 他诚恐诚惶的磕了一个头,矫揉造作的把想说的话说出来了,又假意请罪。 他这样考虑,其实并无道理,殷安洛这般目中无人、凶悍无礼,怎么配得上温润谦谦的七皇子?日后若是闹出什么事情来,丢脸的乃是皇室。 皇上的眉头又蹙紧两分。 皇室与殷家的婚约乃是先皇订下的,而殷安洛又是夜王亲自挑出的人选,这婚约岂是说变就变的?再者,大婚将至,迎亲礼仪皆在筹备之中,到了这个关头,岂有再变的可能? 那殷安洛当真这般狠毒不堪? 皇上垂着目光,若有所思的沉思着什么,殷士华跪在地上,腹中自然也藏着不少心思,那殷安洛性子暴戾、报复心极强,必须趁早将其羽翼扼杀在摇篮里,若是任其发展,那还得了? 殷士华目光微转,再次开口道: “皇上,您还是惩罚微臣吧,以儆效尤,日后,殷安洛嫁入皇室,微臣便再也管束不了她了。” 言外之意,殷安洛嫁出去后,不管做什么事、闯什么祸,都和左相府再无半分干系,同时,也让皇上的眉头蹙的更紧了。 殷爱卿这番话像是在唬人,但是他相信殷爱卿不会欺君,殷安洛嫁入皇室事小,若是带坏七皇子,影响到皇室威严…… 皇上缓缓放下手中的折子,脸色正了三分: “殷爱卿先行退下吧,此事,容朕再想想。” 正当此时,一个太监轻步走了进来,恭敬道:“皇上,夜王殿下求见。” 殷士华怔了一下,夜王殿下这个时候进宫干什么? 太监得到皇上的同意,走了出去,不一会儿,领着男人进入御书房,行礼后,男人看向皇上,直述来意: “即日起,殷安洛暂住夜王府,臣弟亲自管教。” …… 左相府。 偏院。 东陵萧的伤已经包扎好了,抹上药,缠好纱布的那一刻,他把衣服拉了上去,还未系好便逃也般的跑了出去,仿佛身后有洪水猛兽在追赶,殷洛一头雾水、不明所以,也没有去追,而是去隔壁厢房看望殷安洛。 殷安洛的伤已经包扎好了,正躺在床上,柳巧贞在陪着她,见到殷洛到来,殷安洛的眼眶‘唰’的一下就红了,泪水汹涌的往外冒。 “洛洛……洛洛对不起!” 是她连累了洛洛,才会导致洛洛受伤、七皇子受伤,才会把事情弄成这副模样,都是她不好,是她的错。 她好恨自己的懦弱,都是因为她! 殷洛擦掉她眼角的泪: “别哭,伤害你的、欠你的,我都已经替你还回去了。”很轻很温和的一句话,让殷安洛瞬间泪崩,哭的更厉害了。 她愧疚,她心里过意不去,胡乱的哭着道歉。 洛洛为她出气,为她受伤,一直站在她的背后帮助她、鼓励她,她怎么这么没用、这么软弱!殷安洛,你这个废物,你对不起洛洛的付出,你要努力站起来,给洛洛报仇! 柳巧贞也红了眼眶,这件事闹得很大,老爷已经去了皇宫,恐怕连皇上也知道了,皇上若是怪罪下来…… 她擦走眼泪,焦急的赶紧说道: “洛洛,你走吧!不要再待在这里了,趁老爷还没回来,你快走!” 离开左相府,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从前,殷洛确确实实是有离开的打算,但大抵是在柳姨替她挡了那一巴掌,不顾自己、还在着急关心她的时候,在柳姨为了保护她、被殷士华一脚踹翻的时候,她的心已经坚定了,她不能离开,也不会离开! 她要好好的待在左相府,让那对恶心的母女知道,她们并不是好惹的。 她要殷士华后悔今日打了她一巴掌!她要府里这些冷眼旁观、迎高踩低、落井下石的人都看清楚,她殷洛、要弄死他们! “我不走!” “洛洛,听柳姨的话!” “柳姨,你不必担心我,我说不走,便不会踏出左相府半步!” 话刚说完,夜王府便来人了…… 第129章 你可知错? 来人是厉影,厉影前来,直接表明来意,要将殷洛接到夜王府暂住一段时日。 殷洛顿住了,殷安洛与柳巧贞也感到惊讶,夜王殿下竟然插手管了此事?可同时也感到高兴,只要夜王殿下出手,老爷一定不会再惩罚洛洛的,殷洛自然明白这一点,她想让殷安洛去,可厉影一直在这里盯着,她根本没有机会和殷安洛互换过来。 她想找理由支开厉影,但厉影态度明确,她什么都不用带,什么也别管,只需要人过去就行了。 主子既然出了手,左相府的事情,殷小姐不必有任何担心,她的婢女与母亲会平安无事,无人敢动。 东陵萧也很赞成殷洛去夜王府暂住一段时间,避避风头,等相府的波澜稍微平定些,再回来也不迟,于是,殷洛就这么去了夜王府。 她不想去的,但她似乎与夜王府杠上了,不管做什么、干什么,都与其有着分不开的联系。 …… 夜王府。 殷洛又回到了这个熟悉的地方,坐在大厅里,想着相府的事情。 此时的她很被动,也认清了一个事实,在貂族,她高高在上、什么都有,但是在人界,她就是一张白纸,甚至是站在最底层,她什么都不是,她必须从头开始。 她要爬起来,爬到人人都不敢欺凌的高度。 东陵萧见她自从入了府后,便一直低着头,闷闷不乐的样子,以为她是在担心什么,出声安慰道: “殷小姐,别担心,我九皇叔很好说话的。” 这番安慰的话,殷洛一个字都不会相信。 左相府一出事,东陵萧就赶来了,表明左相府有夜王的眼线,时刻在盯着相府,亦或者说是在盯着她。 那个男人已经注意到她了,还把她弄到了他的眼皮子底下,她一颗心高高的悬着,不得露出丝毫的蛛丝马迹,她是个凭空出现的‘人’,她没有身份,连存在过的痕迹都没有,那个男人那么敏锐,一定会发现她的。 “你……若是害怕的话,等会儿不要说话,站在我的身后便是。” 少年极有担待,语气温和,给人一种少年成熟、邻家小哥哥的亲近感。 殷洛失笑了一声,他啊,总是这样,不应该担心自己吗?还总是考虑着别人,真傻。 傻乎乎的冲在前面,那一脸认真、一本正经的样子又让殷洛笑不出来,他很好,真的很好,那些人类全部都比不上他。 说话间,院外,有沉稳的脚步声响起、由远及近。 两人下意识向外看去,少年立马站起身来,把殷洛挡在自己身后,门外,一袭墨袍的男人踱步走来。 “九皇叔。” 殷洛低头,唤了声:“夜王殿下。” 东陵夜抬眸扫向殷洛,少年似有察觉,小碎步轻轻的挪了挪,把人藏好,男人墨眸微眯,没有说甚,走向主位折身坐下。 沉默…… 男人没有开口,一片沉默…… 少年抿了抿嘴角,小心翼翼的打量着男人的脸色,见男人没有开口的打算,他酝酿着字句,小声道: “九皇叔,是那个殷大小姐欺人太甚,安洛是在反击,才……才……” 看着男人越来越冷的目光,他的声音也渐渐的小了下去,到最后、直接消失了。 他从来没顶过嘴、没狡辩过,为了安洛,这是第一次,虽然敬畏于九皇叔的威严,虽然怂的不敢说完,但他开口了,他迈出了第一步,他能够感受到自己砰砰有力的心跳,那么强烈、那么炙热。 东陵夜用目光压下他的话,寡淡的瞥向少年身后的那抹纤细的身影。 “你可知错?”作为一个长辈,他自然用的是教训的语气,这场面、这架势,仿佛一个父亲正在教育儿女。 少年用力点头: “九皇叔,萧儿知错!萧儿日后一定听您的话,不顶嘴、不狡辩、不……” 唰——男人目光一沉,少年陡然一哽,他、他又说错话了? 其实他没有说错话,只是应该答话的人不是他。 殷洛知道,这句话是在问她。 她牵连东陵萧受伤,凭借东陵夜对其的重视程度,把她弄到夜王府来教训她,在她的意料之中。 她既然做了,便不会逃避,该是她承担的,她会站出来面对。 她站出一步,抬眸直视他,“我没错。” 三个字说的理直气壮,咬字吐词格外清晰,她没错,即便是再来一次,她还是去冲上去、暴揍殷安雅。 她不是殷安洛,她做不到忍气吞声,别人都已经欺负到头上来了,就只差一刀了却性命了,这等欺凌还不还手?更待何时? 如果能重来,她不会认错,反而还会下更重的手! 东陵夜直视她,再次重复的问了一遍: “你可知错?”声线沉了三分,似带着更深一层的意思。 任何话只要重复了一遍,都会变味,但殷洛揣测不明白男人话里的深意,她亦是看着他,用相同的语气更加确定的告诉他: “我没错!” 她没有错,她不会承认的。 男人看着她,看着看着,哂笑一声,呵! “你没错,害得婢女伤成那般模样?” 殷洛身子微颤,眼底迅速滑过什么。 “你没错,害的你娘因你而伤?” 殷洛眸瞳微缩,她明白了,她明白他话中之意了!她有错!她张嘴想说什么,男人已再次出声: “你没错,害的萧儿伤成这般?将自己弄成这副德性!” 教训的话音重重落下,字句都在叱骂她,他像个威严肃穆的长辈、训斥起来、毫不吝啬,该怎么骂、便怎么骂。 这回,殷洛没有还嘴。 她有错,她没有保护好安洛和柳姨,还有七殿下,她不应该让她们受伤,她有错,这场架虽然打赢了,却将自己弄得伤痕累累,这和输无异。 她应该在保证自己安危、保障己方安全的情况下反击,那才是真正的胜利。 活了三百年,反而被人类教训了,但是她没有还口,她明白他的话中之意。 她低下头,没有再说话。 东陵夜淡漠的扫视她,打量着她缠着纱布、伤的不轻的模样,挑剔的皱起剑眉,没用的东西! “滚下去!” 第130章 殷小姐把树砍倒了 殷洛没有一字怨言,听话的转身便往外走。 他说的话很有道理,她记下了,错了便错了,下回,定不再犯。 可当她昂首挺胸的走出前厅,看见面前的三条道路时,她愣住了,滚下去?这偌大的夜王府、让她去哪?她茫然的思索着应该怎么走时,后方,有脚步声追来。 “安洛,我带你去厢房!” 东陵萧的背后还有伤,走起路来难免一瘸一拐的,殷洛见了,伸手扶住他,少年身子一僵,脸色又泛起不太正常的绯红。 他再开口,连声音的调调都有些变了: “刚、刚才九皇叔的话,你不要太放在心上,他其实是刀子嘴、豆腐心,平日里虽然对我很严厉,却很关心我。”有一点结巴,很明显、他的心有些乱,每次安洛靠近他的时候,他都会控制不住的舌头打结。 这些年来,可以说是恩威并施了,别人或许不知晓,认为夜王殿下高高在上、不可高攀,但他早已摸透九皇叔的性子了。 殷洛笑了笑,她要是不把东陵夜刚才的话放在心上,东陵夜晓得了不得气死?白教了? 王府一隅,一座雅致的小院阁内。 东陵萧将人送到门口,没有再进去,体贴的指了指里面具体的厢房位置、布局大概,说完之后,他又小声的附上一句: “我该回宫了,明、明日再来看你。” 说完,赶紧转身走了,跛着脚走的飞快。 不用看,那张脸恐怕又红了。 殷洛很无辜,她似乎什么都没有做,这个少年未免也太纯情了! 她摸摸胀痛的后脑勺,看着少年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处,这才踱步走进院阁,推门而入。 吱呀——一间整洁雅致的厢房映入眼帘,干净的一尘不染,家具用度应有尽有,撑开的轩窗外有着一片小花园,此时正值秋季,花儿开放,蝴蝶飞舞,微风拂入厢房,夹带隐隐花香,甚是怡人心神。 她走了进去,刚坐下,便有人来了。 “殷小姐。”是厉影。 他从袖中取出了一只黑色的药瓶,放在桌上,这是王府特有的上乘好药,专治外伤,比外面那些药好上数倍,就连宫中的御医也制不出这等好药。 殷洛道谢,揭开瓶盖闻了闻,一股清新的药香涌入鼻腔,香味竟令人有心旷神怡之感。 确实是好药,但也让她想起了另一件事。 她握紧瓷瓶,眸光敛了几许,状似漫不经心的问道:“听说,神医谷谷主与夜王殿下是知交?” 她看见厉影眯起双眼,又道了一句:“这药、莫不是神医谷谷主所制?” 厉影扫了她一眼,不置可否的答道: “药已送到,殷小姐若有其他事,唤一声即可,在下告退。” 男人语罢,便离开了,殷洛心中却有了另一番思绪,她真糊涂,放着神医谷谷主的药不求,偏偏去帝都看什么大夫?万紫阳似乎在夜王府内,她或许可以借此机会,替安洛求些好药。 她若有所思的想着,想替自己上药,却发现伤在后脑勺,她根本弄不到! 她举着药瓶,小手一点一点的摸索着,轻轻触碰到伤口边缘部位,努力的想将药粉撒上去,但反手的姿势很吃力,她咬着牙用力的低下头,一只薄凉的手掌突然握住她的手腕。 她心头倏地一紧,下意识抬起头来,却被一股力道摁到了桌上。 嘭——一声闷响,脑门砸在上面,‘沙沙’的声音响起,药粉落在了后脑勺上,男人拎起她的后衣领,将她整个人拽起来,缠绕纱布,动作粗暴简单的摆弄她,跟摆弄一樽玩具娃娃似的。 末了,殷洛还要道谢: “多谢夜王殿下!”去你……的粗鲁的男人,疼死她了!她的脑门一定嗑红了! 东陵夜淡漠的睥睨她,与她头缠纱布、一身狼狈的模样相比,男人一袭墨袍未沾染丝毫尘埃,尊贵的犹如高高在上的王者,哪怕只是一个注视的眼神,也似带着强势与命令,令人不得不紧着呼吸认真对待。 男人扬手,啪——一声脆响,一柄剑扔在桌上。 “知道怎么片叶不沾身的反抗吗?”男人的声线很寡淡,甚至平静的没有波澜,却在殷洛的心里掀起了巨大的涟漪。 这一刻,她仿佛有了底气。 男人即便离开了,可那句淡漠的声音一直在她的脑中久久回响,愈发深刻。 他在支持她,就像是一只无形的手掌,在背后推了她一把,她不会再那么冲动的一脑袋往前扎,她应该明白相对于暴躁而言,不动声色才是最好的反击。 这一天,殷洛学到很多东西。 次日,早,吃过早饭后,她握着剑,站在院子里,阳光暖暖的洒在她的身上,将影子拖得很长很长。 这柄剑很细、也很轻,像一根绣花针似的,没有多精致,也说不上糟糕,反而更像是替她量身打造似的,特别适合她娇小的身形。 用惯了灵力,第一次使用人类的武器,她感到新奇,拔了剑便扬手劈在树干上。 唰——一剑下去,削掉一大片树皮,几乎有直径六十公分那么粗大的树,说削就削。 好剑! 银色的剑锋格外锋利,泛着阵阵寒芒,挥出嗖嗖的冷寒之声,带着肃杀与冷意,看似细小普通,却仿佛能迸发出无限的潜力与锐利,令人不容小觑。 殷洛握紧剑柄,再次挥了一剑。 唰——一声落下,一大片树皮如柔软的草叶似的,硬生生被削掉了,露出的缺口格外平滑,也彰显着此剑的锋利之处。 她甚是喜欢这把剑,拿着它便停不下来了,尝到了新鲜感,一直不停手的挥挥挥! 唰唰唰—— …… 王府主院,书房。 一袭墨袍的男人折身坐于桌案后,垂眸看着手中折子,周身的气息安详宁静,门外,忽然有脚步声响起,厉影快步走了进来,细看,他的神色有些不对劲。 厉影抿着薄唇,看着主子的脸色,犹疑的汇报道: “主子,殷、殷小姐把院子里的树砍……砍倒了……” “??” 第131章 殷小姐带七殿下去摸鱼了! …… 院阁内,一棵大树拦腰倒塌,茂密的枝叶压在墙壁上,戳到了墙外,树干则在墙内,斜斜的倒着,再看树干断裂的地方,被劈了无数条口子,削的尖尖的,跟一支巨型铅笔似的。 殷洛站在树前,有些风中凌乱。 她真的只是想练练手,并没有砍树的念头,她就这么‘唰唰唰’的挥了四五下,树就倒了…… 就倒了…… 倒了…… 这未免也太不结实了吧!? 她觉得自己闯祸了,思索着怎么把树‘栽’回去时,院外,厉影走了进来,她下意识把剑收到身后,厉影没忍住: “咳!”他掩唇强忍闷咳声,板起一张肃冷的俊脸,踱步走来,从袖中抽出一本蓝色的书籍,递给她。 殷洛狐疑了会儿,走了过去,双手接过。 书的丰业上,有四个大字……她不认识。 厉影道:“殷小姐,万事不可急于求成,这本初级剑法,你不妨看看,若有不懂之处,尽管问我就好。” 原来是本武功秘籍。 她虽然不认识字,但好在这书页里面画的有图,图上的小人儿举着剑,作出许多不同的姿势。 待厉影离开后,她便开始练了起来。 不知是开了挂,开了挂,还是开了挂的原因,她仅仅是把秘籍看了一遍,就已经把整套剑法完整的施了出来,并且行云流水、不忘不漏,仿佛不是什么养在深闺的千金大小姐,而是一个习武老手。 殷洛把秘籍学完,走到墙边劈树。 不小心把人家的树砍倒了,栽不回去,不如进行废物利用,殷洛执着剑,把大树劈成一块块的木柴。 东陵萧过来的时候,看见树枝草叶掉了一地,段段整齐、长短一致的木柴堆成了一座小山…… 他的目光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怪异,当然,也藏着前所未有的惊奇与讶异,这种事情、恐怕只有安洛做得出来……咳,他这句话绝对是褒义。 殷洛看完了柴,不经意间抬眸,看见了站在院门口处,静静看着的少年。 少年见她停下,走了过去,从怀中取出一张干净的锦帕,递给她: “擦擦汗吧。” 殷洛笑着接过,擦了擦额头上的薄汗,看向自己的‘战绩’,一棵磅礴生机的大树、变成了一堆木柴。 “你不问我什么吗?”她的目光指向那堆树。 少年偏偏脑袋,想了两秒,认真的说道:“安洛,你真厉害!” “……” 看他这反应,殷洛晓得自己没事了,之前还担心闯祸了,现在看来,她或许还能再砍几棵树……但是她不敢了。 咕噜噜——空气中,一道空城计突然响起,声音又响亮、又干脆。 殷洛看向他,少年不好意思的脸颊一烫,忸怩的低下脑袋,小碎步不安的轻挪着,恨不得挖个坑将自己埋起来。 今日早朝后,他处理完父皇交代的任务,忘记吃早膳,便赶到夜王府来了。 殷洛没有戳破他,而是说道:“走,我们吃饭去,正好我也饿了。” 她的话给了少年台阶下,少年顺着她的话往下说: “可、可夜王府规矩严,不到用膳的时辰,是没有膳食的。” “??”这是哪门子的规矩?她曾经在夜王府的时候,好像不是这样的? 她皱着眉,思索了会儿,问道:“这回你应该带银子了吧?” “嗯?”少年愣了一下,马上反应过来,赶紧摆手,“不、不行,没有九皇叔的吩咐,不得擅自出府。” “……”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殷洛还打算陪他出府去吃,其实她已经吃过早饭了,但东陵萧似乎没有,现在距离午时还有一段时间,就这么饿着也不是事。 她低吟须臾,忽然脑中一亮,有了! “跟我来!” “去哪?” “摸鱼!” …… 书房。 男人正在处理公务,厉影急匆匆的又进来了,这一回,神色比之前更怪异了,他犹疑的站在那里,嘴角动不动,不知该从何开口。 男人似有察觉,目光未抬,淡声:“又怎么?” 厉影:“……七殿下来了……不过,他和殷小姐正在池塘里叉……叉鱼……” 男人握着折子的手掌微顿,“……” 厉影无语凝噎,是的,他们正在叉鱼!还是用主子赠送的那把剑,那池子里的锦鲤原本是别国进贡而来,后来,被小貂吃完了,换成了一批普通的锦鲤,这些锦鲤还没活上一个月呢,又碰上了殷小姐。 悲矣! 实在悲矣! …… 此时,厨房里,殷洛和东陵萧正站着,厨子系着围裙握着勺,正霹雳哐啷的做着菜,锅中鱼汤飘香,味道甚是勾人。 两刻钟后,鱼汤上桌,一盆鱼,两碗饭,两个人在厨房的院子里坐着,端碗吃饭。 厨子见了,抬头望天。 王府有规矩,不到时辰、不得配送膳食,但是殷小姐、七殿下亲自带‘食材’过来,他应该没有违背规矩吧? 院子里。 殷洛吃着饭,少年端着碗,目光一直忍不住的往女子脸上飘,瞄到的时候又赶紧收回目光,做贼心虚般的生怕被抓住。 他如此往复了两三回,殷洛就算是不戳破、也察觉的到,她抬眸、笑问: “不合胃口?” “不、不是!”少年赶紧摇头如拨浪鼓,鱼很好吃,她、她也很好看……他只是很喜欢和她待在一起的感觉。 从前,他的生命里除了学习,还是学习,日日沉浸在书籍的枯燥之中,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但安洛的出现打破了他的规律,让他知道除了学习之外,他还有别的事能做,日子还能过的这么有趣、这么新奇,也让他知道,天底下竟有这么可爱的女子。 一想到这位女子马上会成为他的妻子……少年也不知想到了哪里,脸颊又忍不住的红了一圈,忸怩的低着头,默默吃饭,没有再说话。 殷洛对他的脸红、已经成为了一种习惯,没有多说什么,由他去了。 不过,她突然想到另一个问题: “给夜王殿下送一条去吧?”她建议。 少年有些怔,“给九皇叔?” 殷洛点头,分析道:“你想啊,你吃了他的鱼,不给他送一条,这怎么说得过去?” 少年恍然明白了这一点,赶紧点脑袋,安洛说得对,等他吃饱,立马再去抓一条过来。 他呆萌的样子,却使殷洛眼底的笑意更深了。 这个小傻子,她才三言两句,把偷鱼的‘罪名’推到他的身上,他就像没察觉似的,还非常认真的说要去再抓一条。 呵,真是个小傻子! 第132章 我九皇叔来了! 殷洛三两句话,就把东陵萧忽悠的点了头,少年不但没有察觉不对劲,还认为十分有道理。 当然,饭后,殷洛及时制止了他,要是真的再去捉鱼,可能会被‘教训’的! 两人吃的差不多时,厨房外,一道急促的脚步声匆匆传来: “七殿下,王爷来了。” “我九皇叔来了!” 少年‘噌’的一声猛地站起身来,眼中滑过慌乱与急色,这个时候,他不应该在厨房的,九皇叔亲自过来,一定是来‘捉人’的,他不要紧,要是连累到安洛。 他焦急的想叫安洛先走时,殷洛突然捉住他的手腕,“跟我来!” 她拉着他朝外跑去,迈出门口的时候,没注意到,与外面走来的一人迎面相撞。 嘭——“唔!” “对不起!”丫鬟来不及站稳,赶紧低头道歉,熟悉的声音传入殷洛耳中,那张姣好的脸庞更为熟稔。 月儿! 竟然是她! 殷洛怔然的看着她,但月儿似乎没有察觉,而是急匆匆的对少年说道:“七殿下,王爷快到了。” 少年匆匆的应了一声,这回换作他拉起殷洛就跑,殷洛步伐踉跄的跟着走,目光一直看向月儿…… 两人一走,月儿打完小报告、也赶紧走开,男人到来时,未寻到二人踪影,步伐方向微转,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 一座雅致的院阁内。 嘭! 哐! 唰! 刀剑相撞,在阳光下折射出凌厉的剑影,投射进二人的眼底,折射出决战般冷厉的光芒,少年与女子的身影纠缠在一起,即便两人身上都带着伤,但丝毫不影响。 女子的招式甚是凌厉,且融入了武功秘籍,招式成型,带着厉意。 少年在她的手下接招,竟感到吃力,他握紧武器,认真专注的投入比试之中,嘴角紧抿,目光专神,不敢有丝毫的分心。 两人打作一团,丝毫未注意到院门处、立着的那抹矜贵肃冷的墨影,男人负手而立,深沉如墨的眸光淡漠的看着二人打斗纠缠的身影。 厉影也在一旁看着,眼中充满了讶异。 殷小姐所使的招式,正是那本剑法,她的学习速度竟如此迅速,这才短短两个时辰不到,她竟将剑法学的滚瓜烂熟,使的行云流水,当初他习武时,可是学了整整一个月啊! 再看那少年,招式依旧如往,却在打斗之中能够看见明显的进步。 殷小姐与七殿下能够习到这般,也算是可以‘交差’了。 两人比试结束,各自退开数步,殷洛扶了扶头重脚轻的脑袋,东陵萧揉了揉隐隐作痛的肩头,反手将长剑收在身后,对着院门处恭敬的唤了一声: “九皇叔。” 殷洛收剑,“夜王殿下。” 她特地和东陵萧比试比试,顺带无声的告诉他,她已经将剑法习完了,她没有偷懒、也没有贪玩,反而很用功。 男人淡漠的扫了她一眼,踱步走来,两人小碎步朝着左右退开一点点,让出位置来,男人立在二人中间,侧眸睨向东陵萧,目光平静、无波无澜,可在那平静之下,又似藏着波涛汹涌的狂澜,令东陵萧头皮一紧、身子一绷,赶紧低下脑袋。 东陵夜侧眸扫向殷洛,目光犹如威严的长辈,带着检阅与打量,殷洛低了低头,舔走嘴角的油渍。 呲溜—— 东陵萧:“……”没忍住,想笑,噗的一声要笑出声,一道肃冷的目光扫来,他后背一凉,赶紧绷住。 两个人一本正经的板着脸,低着头,摆出严肃的模样,在男人注视的目光下,两人表情格外肃穆认真,那眼神坚定的好像在无声的说明:真没干其他事! 沉寂…… 一片沉寂…… 东陵夜没有开口,二人自然不敢说话,再者,男人的目光更多的是放在殷洛身上,狭长的墨眸内光芒极沉,泛着令人揣测不透的深意,锐利如鹰的注意下,殷洛的头低了又低,一声不吭。 东陵萧小碎步朝着殷洛挪了挪,小声道: “九皇叔,您……您忙完了?” 他将殷洛藏在了身后,厉影见了,眸光压了压,这还没成亲,七殿下就已如此‘护妻’,这若是成了亲,那还得了?咳咳…… 男人似什么都未察觉,淡淡的收回目光,从喉咙内寡淡的应了一声,“嗯。” 应了声,又无声。 殷洛小小声:“夜王殿下,我能回一趟左相府吗?” 厉影剑眉微皱,这才半天,削了夜王府的树不说,还叉鱼,带着七殿下到处乱跑,闹腾出这么大的动静,假装若无其事的样子,还想去左相府? 绝不可能! …… 左相府,一座雅致的院阁内。 “什么!”妇人尖锐的声音响起,“就这么算了?!” 温典月无法接受的噌然起身,眼中冒出熊熊怒火,几乎要弥漫的燃烧起来,她的雅儿伤成那般,现在还躺在床上、无法起身,这么大的仇,竟然不追究了? 殷士华沉着一张脸,甚是难看。 他昨日入宫,本想让皇上重新考虑殷安洛与七殿下的婚约,没想到夜王殿下竟突然赶来,一来便出言护住殷安洛,还将人接到夜王府去了。 夜王的举措正是在告诉他:殷安洛不能动。 只要有夜王在,这场婚约便无法取消,即便是皇上、也改变不了,眼下闹出这么大的事,他恐怕无法利用殷安洛,他正头疼着,哪里还顾得上追究责任一事。 最后,他抬手,失去耐性的说道:“此事不必再提。” 说完,他挥袖离开,他要好好想想,怎么掌控住那个挥舞着利爪的殷安洛。 温典月气的脸部五官都扭曲狰狞了,算了?怎么能就此算了?这口气她怎么咽的下去?!她的雅儿、她的孩子,那个贱人就算是七皇子妃,也比不过她女儿的一根手指头。 就算殷安洛去了夜王府,就算不能动殷安洛,她难道不能从别处发泄吗? 呵! 妇人阴测测的挑起嘴角,眼底溢起幽幽深光,“来人啊……” …… 偏院。 阳光暖暖,笼罩着两抹身影,格外温暖,柳巧贞搀扶着殷安洛、挨着墙壁缓慢的走着,她的伤正在恢复期,多多走动,有利于伤势恢复。 “洛儿,慢些走。”柳巧贞小心的扶着她。 殷安洛扶着墙,慢慢走着,正想说甚时,院外,一道哂笑的声音破空扬起: “哟,恢复得不错?” 第133章 血浓于水啊! 殷安洛和柳巧贞心头一紧,仅是听到这声音,眼中便溢出了下意识的反应,这道声音她们太熟悉了,也像是一道噩梦,缠绕了她们足足多年。 是的,温典月来了。 多年的欺凌羞辱,从欺压柳巧贞,再到殷安洛出生,把她们当作快乐的源泉,给她们制造一生无法磨灭的痛苦。 柳巧贞低下头,唤了一声‘夫人’,殷安洛此时是丫鬟的身份,自然是恭敬的弯膝行礼。 温典月走了进来,她的身边跟着一名年长的嬷嬷,还有两个下人,一行人架势不小,阵仗也不小。 这一回,温典月很是认真的打量着殷安洛。 这张小脸可谓是漂亮的紧,柳叶细眉、粉嫩小唇,五官精致,轮廓柔美,因为受伤的原因,脸色苍白,柔柔弱弱的模样几乎风一吹、就能倒,这般娇滴滴的模样,实在是我见犹怜、足以令所有男人见了都心疼呐。 “嗤!” 她扯唇嗤了一声,瞥向柳巧贞,戏谑道,“怪不得殷安洛如此宝贝着她这个丫鬟。” 这么漂亮可人的丫头,别说是男人了,就连她见了都喜欢的紧呐。 “人到中年、青春容颜不保,便在府里偷偷养个小贱婢,企图勾引老爷不成!”说到最后几个字,几乎是威严的厉喝出来的。 柳巧贞脸色乍变,自她入府的这些年来,她不争不抢、淡泊名利,从未做过任何伤天害理之事。 殷安洛突然抬起头来,开口道: “夫人说话这么难听,是怕我真的勾走老爷吗?”声音有些柔,但很坚定。 她开口了,她说话了,所有人都惊震住了。 柳巧贞震然,下人震惊,温典月更是愣神,她堂堂左相夫人,竟然被一个小丫鬟教训了? 殷安洛说出了这番话,虽然有片刻的害怕,可当说完时,她清晰的感受到心中一阵畅快,仿佛压住她多年的大石头、突然撤掉了一块,竟是那么轻松、那么舒服。 反抗的感觉、反击的感觉……她把洛洛的话记在了心里,她不怕,她要站出来,不准任何人欺负娘亲! 她品尝到反抗的快感,踱步站了出来,再次说道: “夫人,还请您日后说话放尊重些,您是大户人家的千金闺秀,说话却这么难听,若不是我亲眼看见,还以为是没有规矩教养的下人在骂街吵架。” “你!”温典月瞪大双眼。 这个小贱蹄子,竟然敢辱骂她!反了,真是反了天了! 气煞她也!她今日若是不发威,脸面何在?尊严何存?既然殷安洛不在,那她便拿她的丫鬟开刀! “来人,给我抓住这个小贱人!” 两个下人领命,撸起袖子,大步冲了上去,强势的扭住殷安洛的手腕,柳巧贞急的冲上去,被一把推倒在地上。 一句‘娘’堵在殷安洛的喉咙里,再开口时,理智的变成了: “柳姨!”她挣扎着想要过去,却被两个糙汉子摁住了。 温典月冷笑,‘柳姨’都叫上了,关系这么亲密,还说不是养小狐狸精、勾引老爷?这么漂亮的一张脸,留在府里、迟早会是个祸害。 她拨弄着圆润的指甲,优哉游哉的走到殷安洛面前,尖锐的指甲挑起她的下巴。 嘶——下巴像是被直接划破,尖锐的刺疼。 殷安洛被迫仰起脑袋,愤怒的瞪着她,眼中汹汹的目光泛着猩红,带着浓浓的恨意,像一头暴躁的野兽,恨不得冲上去撕碎她。 恨? 温典月竟然从这双眼睛里看见了恨?她与她有仇?还是说,她只是在这张脸上稍微滑了一下、她就已经恨到极点了?若是……直接毁了这张脸呢? 她微眯起双眼,眼底溢着丝丝阴凉的狠意,五指突然狰狞的露出长长的指尖,狠狠抓向这张小脸! 唰—— 寒芒一现,脖颈一凉,伤的不是殷安洛,反而温典月丰裕的身子一僵,保持着抬手的狰狞姿势,像是被定住了一般,再也不敢动弹分毫。 她的脖颈上横着一把又细又长的银剑,剑锋泛着寒芒,格外肃冷。 下人们睁大双眼,不敢置信的看着一幕,持剑的人竟是……是……三小姐?! 没错,殷洛来了。 俗话说得好,来得早不如来得巧,一回府,就看见这个老妖婆在欺负柳姨和安洛,她也不客气,直接拔剑了。 年长的嬷嬷吓得不轻,“三、三小姐……你别乱、乱乱来……” 这可是夫人,是长辈! 温典月也吓到了,她哪里被人这么对待过,脸色难看的紧,身子绷紧,眼角余光睨着脖子上的剑锋,不敢动弹分毫。 开口时,说话嗓音都结巴了: “殷、殷安洛,你干……干什么……我可是你母亲。” 母亲?她也好意思提这两个字。 殷洛嗤了一声,现在怂的厉害,怎么没有方才的气焰了?继续得瑟,继续耀武扬威啊。 “不亲。”她冷淡,要不是因为相府的规矩,她会称呼这个老妖婆为‘母亲’? 嗬——tui! 温典月激动大呼:“血浓于水啊!” 这一回,殷安洛说话了:“小姐与你没有丝毫血缘关系!” 温典月:“……” 殷洛柳眉轻挑,甚是意外的看向那终于反抗的女子,殷安洛见到殷洛,心中莫名的充满了底气,她的心中本是一望无际的黑暗,是洛洛的出现,带给她阳光,教会她成长。 她昂起下巴,眼中溢出自信的光芒。 温典月觉得这一幕成何体统?她一个相府主母,被一群小辈欺负了?好好说话不听,那她便发威了。 “殷安洛,你这是要弑母吗!”厉声一喝,直接把‘弑母’这个大罪扣到殷洛的头上。 在古代,弑父、弑君、弑母,乃是十恶不赦、天理不容的大罪,这话传出去,会被天下人戳着脊梁骨叱骂,遗臭万年的! “这是夜王殿下所赐的剑。”一道男子的嗓音回答了她,东陵萧来了,搬出夜王殿下,温典月畏惧的抖了一下。 夜王……这难道是夜王的意思?! 少年走到殷洛身边,抬眸睨向妇人,问道:“殷夫人,有什么意见吗?” “……” 她能有意见吗?她敢吗? 第134章 乖,好好学 吓都吓死了,还敢有意见?放眼整个东陵国,谁不知道夜王身份尊贵、又是皇上的亲弟弟,哪个不长眼的敢对夜王殿下有意见? 温典月绷紧身体,即便有天大的愤怒与不愿,也不得不白着一张脸,努力挤出难看的笑容来: “七、七殿下言重,这是……是误会……呵呵,误会……” 心里早已滔天怒火:这个小贱人,仗着有两位殿下撑腰,等他们走后,看她怎么教训她! 殷洛淡漠的瞥了她一眼,岂会不知她的心思? 向来争强好胜、斤斤计较的人即便低了头,那也是暂时的,只是在寻找反击机会罢了,殷洛是不会允许这种‘机会’出现的。 她曾因为疏忽,导致了一次伤害,定不会再犯相同的错。 她反手收起长剑,‘唰’的一声插入鞘中,扬手递给殷安洛。 “这是夜王殿下给我的,今日,我便给你,见此剑、犹如见夜王。”这句话,很明显,她是说给温典月听的。 温典月岂会不知道?殷洛是在提醒她,这个婢女、动不得。 殷安洛有殷洛撑腰,底气足了起来,下巴自信的扬起,双手接过纤细精致的银剑。 “多谢小姐!”应声又响亮、又清脆,带着阳光与锋芒,她不会让洛洛失望的! 温典月哪里还多待,随便找了个借口、匆匆离开了。 冲出偏院,走到拐角处,控制不住的一拳头砸在墙壁上,‘嘭’的一声巨响,几乎有血溅了出来。 殷安洛,你这个贱蹄子! 夜王殿下活不过二十二岁,他一死,宫女所生的七皇子必定失势,失去倚靠,失宠是迟早的事情,待夜王一死,我看你还能得瑟多久! 走着瞧吧! 哼! …… 偏院。 柳巧贞见殷洛回来,很高兴,又怕偏院破旧,招待不好七皇子,着急的去泡茶了,殷洛扶着殷安洛去厢房休息,东陵萧体贴的给两个女子留出独处空间,在院内静静的等候着。 厢房内。 殷洛见她伤势恢复的不错,从怀中取出了一笔蓝色封页的书籍,递给她。 殷安洛低头看,惊讶的张开嘴:“武功秘籍?洛洛,这……这是给我的?” 从小到大,她连菜刀都拿不好,更别说拿剑了,听说习武的年纪五岁最佳,她早已过了那么年龄段,现在学习还有用吗?但她心中有一股冲动,她要学习,她要向洛洛那般厉害! 殷洛点头,剑和秘籍都是东陵夜给她的,她已经学会了,正好给安洛。 剑乃夜王所赐,能够护一时安危,若是习些武,则能应付那些欺软怕硬的下人,护己身安危,她不可能时刻陪在安洛身边,像今日之事,若非她及时赶到,后果不堪设想。 “我一定会好好学的!”殷安洛将秘籍抱在怀中,眼中溢出坚定、认真的光芒。 殷洛甚是欣慰,这次的伤总算没有白受,看着这丫头脾气爆发出来,她这心里怎么那么爽快呢? 就好像教女儿似的,见女儿终于学会了、明白了,她这当‘母亲’的,心中甚是感慨万千啊! 殷洛叹了一声,摸摸她的脑袋,“乖,好好学。” 万事不必操之过急,物极必反。 殷安洛脸颊微红,颇为忸怩的低下脑袋,她今年都已经十五岁了,洛洛怎么能摸……摸她的脑袋…… 殷洛此时只想大笑,瞧这反应,好像她做了什么流氓的事情似的,不过话说回来,安洛和东陵萧真不愧为一对,一个二个的都这么爱脸红。 不时,柳巧贞泡好了热茶,端了进来。 四个人坐在一块,说说话,聊聊天,小座了约摸半个时辰,才离开。 回去的路上。 两人坐在马车内,身体随着马车的晃动、轻轻晃动着,车轮‘咕噜咕噜’的滚,声音重复乏味,空气甚是安宁,只是在安静之中,隐隐有啼哭声、撕心裂肺的喊叫声传来…… “儿啊!” “你丢下娘一人,可叫娘如何是好啊!” “王婶节哀……” 殷洛闻声,抬手将帘子掀开一道细缝,抬眸朝外扫去。 铺垫着青石板街道的那一头、对面的方向,走来一支下葬的队伍,一眼看去、一片白,一个约摸四五十来岁的妇人哭的双眼通红,几乎晕厥。 两个男人扶住了她,一些妇人上前安慰,但这丝毫抚慰不了妇人的情绪,妇人歇斯揭底的痛苦大哭。 白发人送黑发人,她好绝望啊! 队伍和马车接近的时候,送葬的队伍里,有极小的议论声低响: “可怜啊,唉,真可怜……” “听说她儿子出城做生意,却被人发现死在荒郊野外,浑身上下未着寸缕,心子却没了。” “不知什么人干得出这种残忍、恶心的事,杀人便罢,还把心子掏走……” “别说了别说了,想起那画面,我浑身起鸡皮疙瘩……” 这些细碎的议论隐约飘进马车内,东陵萧眉头微拧,看向那樽漆黑的棺材,人死了,心脏却丢失了,莫非是仇杀? 唰唰——殷洛睫毛微敛,取出怀里的捕风,一直平静的罗盘竟突然在转动,指针‘唰唰唰’的飞转,四五秒后,陡然停下,指向…… 送葬队伍! 她的目光随着指针的指向、缓缓抬眸,看向那樽冰冷的棺材,棺材上,贴着白色的‘奠’字,与普通的棺材无异,指针坚定的指着,笔直的指着…… …… 夜王府。 回到王府,已是下午时分,正好到了晚膳时刻,东陵萧自然是与东陵夜一起用膳,东陵萧带上了殷洛,则变成了三个人同坐一桌。 殷洛低着头,漫不经心的戳着碗里的饭粒,想着回来路上的事,思绪飘的有些远,以至于碗里多出了一块肥美的鱼肉,也未曾察觉。 东陵萧偏偏脑袋,看着她走神的样子,想了想,又给她夹了一块肉。 结果、仍无反应。 安洛莫非还在担心左相府的事? 东陵夜淡漠的扫了二人一眼,目光在女子的身上多停留了一息。 “剑呢?”寡淡的声线像是一位要检查作业的先生。 殷洛还未开口,东陵萧便赶紧说道: “九皇叔,我们方才去左相府,发现殷夫人正在欺负柳姨娘与安洛的婢女,安洛看不过去,挺身而出,然后就……就……” 声音越来越小…… 第135章 馊主意 东陵萧发现九皇叔真的是越来越喜欢‘凶’他了,一言不合就用那样深沉的目光看他,就跟一把无形的刀子架在他的脖子上,泛着凛冽的寒凉…… 未说出的话堵在喉咙里,声音小小的、弱弱的,不敢再吱出一个字。 虽然敬畏于九皇叔的威严,但是他每一次都挺身而出,想也不想便站在安洛面前,殷洛知晓他护着她,心里很温暖,少年暖洋洋的,与阳光明媚一般。 殷洛放下筷子,抬头看向男人,实诚的交代道: “剑给我的婢女了。” 东陵萧:“……”难道不应该委婉一点吗?说的那么直接、那么理直气壮。 他哭笑不得,这话要是被别人听到,一定会震惊的大跌下巴,夜王殿下亲手所赐的东西,那可是多少人做梦都得不到的,殷洛倒好,不但不知晓珍稀,还转手把东西送人了。 把夜王给的东西,再次送人了…… 殷洛很老实,又说道:“那本武功秘籍也在左相府,我会还给你的。” 东陵萧:“……” 他觉得自己说说话,就被九皇叔用眼神凶了,安洛这么直接的撞上去,一定会惹九皇叔生气的! 然,很意外,男人不但没有生气,目光反而是无波无澜的平静。 东陵夜直视女子,目光平静、波澜无惊,像是一汪没有涟漪的水面,他似乎不将此事放在心上,又像是放了,他道: “三日之内,弄到武器。” 话音落下,男人折身而起,踱步离开。 男人并不追究此事的责任,但他要求她必须有的东西,一样都不可或缺,既然把剑送了出去,那就必须填补这个位置。 离开前,男人扫了东陵萧一眼,少年后背一绷,顿时感到凉飕飕的…… 三日之内……殷洛目光微垂,他竟然给她这么长的时间,必定不会让她这么容易就弄到。 东陵萧见她沉思,朝外瞥了一眼,确定九皇叔已经离开的时候,才小心翼翼的凑到殷洛的身边,压低声音说道: “别担心,我们明日去帝都武器坊。” 武器坊里有许多武器,各种各样的、刀剑叉枪、应有尽有,一定能挑到合适趁手的武器,虽然比不上九皇叔所赐的那把,但九皇叔似乎没有明说、一定要那把。 殷洛失笑一声,摇了摇头,夜王是不会允许她‘作弊’的。 她婉拒了少年的邀请,同时又愁了起来,她身无分文,去哪弄武器去?难不成去偷一把? 东陵萧知晓她的担忧,皱着眉想了想,突然眼前一亮: “对了,我走着走着银子掉了,你就捡着我的钱去买武器。” “……”噗! 少年敲着脑门,又道:“要不然你打败我,把我的剑缴去!” “……”噗嗤! 以前怎么从没发现,这小子竟傻得这么可爱?这等馊主意都想得出来。 殷洛失笑:“你知晓你九皇叔离开之前,为何会看你那一眼吗?” 她刚才注意到了,男人扫视的目光很寡淡,很平静,却又像是平静之下潜藏着汹涌,即便是一个淡淡的眼神,便能深刻的察觉到那无法忽视的威严,东陵萧岂会不知道?他虽然性子直、实诚,但心里跟明镜一般,什么都懂。 他点头,他知道,九皇叔不准他帮着安洛,但是他忍不住心中的冲动,一次又一次的站出来,即便自己的力量很微弱,但他绝不会眼睁睁的看着安洛孑然一身面对。 往后的日子里,无论面对的是九皇叔,还是其他,他都会义无反顾的站出来。 少年看着殷洛,脑中的思绪很清晰,可舌头却像是打结了一般,卷卷绕绕、断断续续的说一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 晚膳过后,少年回宫了,殷洛也回了自己的院阁,洗漱过后,早早的躺下休息。 夜了,风吹动、烛影摇晃,伴随着时间的流逝,万物逐渐恢复宁静、沉睡在如水的夜色之中,这一日似乎格外的平静,然,却在悄无声息之间,一道纤细的影子似鬼魅般出来。 唰——一闪而过,未引起丝毫注意,翻过墙头、悄然落地,朝着帝都的方向而去。 殷洛来到帝都一隅,夜色下,扛着一把铲子,出城了。 约摸两刻钟后,抵达一片连绵的山脉脚下,田野那边的土地上,立着一座崭新的坟墓,墓碑前摆放着新鲜的贡品,钱纸的灰烬随风飘扬,夜里、夜深人静,格外的阴冷。 唰唰——捕风的指针指到这里,稳稳的停住了。 殷洛将它收好,看着墓碑,不禁想起今日那位哭的声嘶力竭、几乎晕厥的妇人,握着铲子的双手紧了紧。 想要红绳,便不得不挖开这座坟,可若是动手,便违背了道德,她处在两者中央、不断的挣扎,不知进退,她需要红绳,但是她下不了手,掘人坟墓这等事…… 最后,殷洛得出了答案。 她看着墓碑,认真道:“听说你死于非命,死因不吉、戾气太重,难以投胎,待我取了红绳,便替你寻出凶手报仇,你若是应允的话,不妨……掀一道风。” 话音落下,有片刻的平静。 须臾之后,一道微风拂起地上的钱纸,‘唰啦’一声轻响,钱纸随风飘动,似在无形的回应着殷洛。 殷洛见此,不再犹豫,道一句‘得罪了’,便握住铲子,开始掘墓。 唰!唰——一大铲一大铲的土被刨起,倒在一旁,堆起一座小山丘,坟墓的坑愿越来越大、越来越深。 她累的满头薄汗,没有丝毫耽搁,一直在不停的挖。 这么大一座坟,埋的那么那么深,她挖到了大腿深的位置,还没有触碰到棺材,她挥起铲子,继续挖。 早日集齐红绳,她就能回貂族了。 唰! 唰—— 黄土被一铲一铲的倒着,夜里很是安宁,只有女子嗖嗖的动静声,映衬着夜色越发死寂,这一幕若是被他人看见,必定会吓的魂魄都飞出来。 殷洛挖的正认真时,空气中,一道戏谑的嗓音阴柔魅惑的溢起: “没想到殷小姐竟有这等爱好?” 第136章 今夜,我对杀你没兴趣 突然扬起的声音像是巨石击打水面,在寂静的夜里泛起一片涟漪,也令殷洛的呼吸紧了一下,下意识抬头看去。 不远处的大树上,洋洋洒洒的斜躺着一抹妖冶的红影,男人慵懒的如同一只血统尊贵的猫儿,那眉宇间的阴柔、桃花眼中的深沉,以及懒洋洋的模样,像是在沐浴着夜里的阳光,那么妖冶,却也是那么的危险,好似一朵盛开绽放着的曼珠沙华,美丽、但有毒。 他怎么会在这里?! 殷洛与他的‘梁子’可谓是不小。 自从她把他绑到夜王府那一回后,他逮着机会、就毫不客气的对她痛下杀手,总是会在她不防备的时候,突然冒出来,给她一个‘惊喜’,再笑眯眯的杀死她。 这个男人就是这么危险,这么致命。 男人撑着下巴,微眯着眼眸好整以暇的打量着她: “别紧张,今夜,我对杀你没兴趣。” “……”什么叫今夜不感兴趣,那明夜、后夜就感兴趣了? 殷洛心中略有防备,打量男人,见其躺在树上、优哉游哉的模样,似乎来了很久,只是她未曾发现罢了,他竟然出现在这荒郊野外、偏僻无人处,难道在帝都内的时候就已经跟着她出来了? 既然被发现,她索性也没有遮掩,握起铲子,继续刨土。 唰!唰——她忽视男人,继续忙活起来。 男人侧眸看着她,无视他?呵,胆敢无视他的女人,她可真是有史以来第一个,男人身子轻跃、轻盈落地,一袭红衫划出绝美的弧度、摇曳飘下,绝美出尘的未沾染丝毫尘埃,尊贵又危险。 他踱步走来,好奇的看向她。 “在作甚?”他似乎难得平静的这么问她,两个人也格外和平的在一起,没有打架、没有锋芒,倒像是两个相识结交的朋友。 殷洛头也未抬,“盗墓。” 男人怔了一下,紧随之,薄唇间扬起阵阵低笑。 “呵!”盗墓?“哈哈哈!” 笑声从喉间溢出,醇厚的像是一坛尘封多久的老酒,散发出香味来,格外沉哑独特、低淳好听,由低笑、变作爽朗大笑。 哈!哈哈! 他仿佛听到了一场天大的笑话,胸腔止不住的抽动,笑的那么放肆、那么疏狂。 他自诩历经世事千帆、阅人无数,盗墓贼见过不少,可像她这般……寒酸的‘盗墓贼’,他真真是第一次见到,她竟还一本正经的告诉他,她在盗墓? 哈哈哈! 自古以来,盗墓贼喜爱贵族权势、王侯将相的陵墓,里面必定埋葬丰厚的陪葬品、金银珠宝、钱财物品不计其数,可这冢破小荒凉的坟墓,放眼帝都内外、漫山遍野,全部都是,连窃贼看都不会看一眼,她竟然一脸正色的在‘盗墓’?! 殷洛挖着土,听着男人那胸腔抽动的大笑声,脸色拉了拉,皱眉瞥了他一眼。 这有什么好笑的? 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 殷洛不想与他计较,只要他不搅扰她、不对她产生伤害,她只顾认真办自己的事情,她挥起铲子,继续挖。 唰唰——约摸过了半刻钟,终于挖到了棺材,她又挖了一刻钟,将棺材刨出了一大半。 男人止住笑意,悠闲的走了过来,甚是兴趣的勾起薄唇,“让我瞧瞧,这樽棺材里到底是藏了什么宝贝?” 语罢,他抬起右掌,凝起雄厚的内劲,拍在棺材盖上。 碰——一声巨响,打钉的棺材盖硬生生脱离了钉子,飞了出去,棺材里,平躺着一具消瘦的男人的尸体。 男人穿着一袭白色的寿服,白裳映衬的那张脸越发惨白,在昏暗的夜里,在惨淡月光照射下、显得格外的阴森,夜风袭来,带着凉意,犹如恶鬼出没的前兆,任何人见了,恐怕都会吓得撒腿就跑。 殷洛扔了铲子,直接在棺材里摸东西。 凤九妖见了,桃花眼微眯,呵,好一个大胆的女人! 殷洛没摸到东西,直接撑着棺材、纵身一翻,跳了进去。 凤九妖:“……” 她蹲在尸体的旁边,开始寻找起来,嘴里小声嘟囔着:“怎么连块银子都没有?不可能吧,这可是我第一次盗墓啊……” 她小声嘀咕,柳眉都快拧到一块去了,在男人未看见的方向,她的指尖勾起尸体脚踝上的红绳,动作迅速的收入袖中,又故作认真的模样寻找‘财物’。 男人侧眸看向她,眼角余光扫了扫,突然抬起尸体的手腕,从上面褪下一只翡翠镯子。 殷洛瞥见,故作去那尸体的身上寻找,扒动尸身的衣物,从那斜斜的衣襟领口能够看见男人的胸口上、赫然有着一道两指长的伤口。 伤口平整、笔直,像是一刀直接划下去的。 凶手应当是在此人昏迷的情况下动的手,手法熟练,似乎经常拿刀,仇杀?还是另有目的?杀人便罢,为何又要取人心脏? 她正思索时,一只镯子突然伸到她的面前。 “嗯?”她下意识抬头,便对上男人那双笑意沉沉的桃花眼。 “收获颇丰,盗墓贼。”他笑意吟吟的道出‘盗墓贼’这三个字,看似在笑,又像是在打趣她。 是的,他确实是在打趣她。 一场盗墓,不是暴富、就是一辈子衣食无忧,她倒好,只盗到一只翡翠镯子。 不过这镯子看起来倒也不错,质地通彻剔透、手感圆润光滑,如此破小的棺材里能挖出这镯子,恐怕是连传家宝一起陪葬了。 殷洛看了他一眼,把手镯拿了过来,戴回尸体的手上,爬了出去,去把棺材盖子捡回来盖上了。 男人颇为讶异的看向她,“不是盗墓么?” 殷洛捡起铲子盖土,“这么穷,有辱我的名声,毕竟是第一次,不干出点成绩来,日后回想起来,丢脸。” 男人听了,又是一阵好笑。 哈哈哈!有趣,真是有趣,若非亲眼所见,还不知这殷家三小姐竟是个如此有趣的女子,好在他前几回止了手,没有把人给杀了。 看着她辛辛苦苦的挖土,又辛辛苦苦的盖上,他皱眉,难得的提议道: “你若是想盗墓,我带你去。” 挖了、又埋上,如此大费周折,真是愚笨。 殷洛瞥了他一眼,“你既然知晓我在这里,难道不知这是我从农妇家借的铲子?” 她要是就这么直接走了,坟也不埋,铲子也不处理,岂不是自爆身份?告诉别人、她就是挖坟的‘凶手’么? 男人薄唇轻挑,淡然一笑:“无妨,那农妇、我替你杀了便是。” “……” 第137章 想要吗? 杀杀杀,这男人整日不是杀这个,就是杀那个,仿佛杀人对他来说犹如家常便饭,她也不会忘记,曾经见过他下手的狠厉与手段,他说杀人,便不会开玩笑。 她即刻制止他,那农妇与他无冤无仇,杀别人作甚?就不怕积怨太多,死后不得超生? 殷洛动作迅速的把土填了回去,盖好棺材,掩埋成原来的模样,末了,用铲子拍了拍,捡了些树叶洒在上面,弄好这一切后,扛着铲子离开。 男人见之,随在她的身后。 还未盗窃到好东西,这便就要回去了? “缺钱?”他突然问她。 殷洛倒不是缺钱,只是有所需要罢了,说到钱财这方面,她可有可无,但却需要一定的财物支撑现实生活,她需要钱、买一把剑! 殷洛瞥了他一眼,“你不缺钱,你开醉梦春干什么?” 突然的一句反问倒是令凤九妖怔了一下,呵,有趣,真是有趣,她凶他杀他对他动手也就罢了,竟然还怼他?胆子不小。 男人薄唇轻挑,从袖中抽出一叠银票,扬了扬。 唰啦——铜钱的味道飘了出来,张张大面额的银票盖着官印,厚厚一沓唰啦的晃着,这一大把银票,再加上那张雌雄莫辨的俊脸,足以令万千女人疯狂心动、前仆后继。 男人扬手,抓着银票在她的面前扬了扬,就跟一个小孩拿着糖果,故意诱惑更一个小孩似的。 幼稚! 他笑问:“想要吗?” 她想要,他难道就会给她吗?结果,男人眼中的笑意很明显的正在告诉她,如果她想笑,他便给 殷洛狐疑的看着他,这男人、突然这么好,该不会有什么阴谋诡计吧?难不成在这银票上淬了毒? 想到这一点,她防备性十足的退开三步,“谢谢,我不想。” 与钱相比,性命更加重要,谁知这男人腹中又在打着什么坏主意,前几次想杀她,上一次让她哭,这一次给她银票,下一次还不知道要干什么。 这男人变脸的速度真快,跟唱戏的脸谱似的。 凤九妖上前两步,再次将银票递给她,道:“这些银票,便算是你陪我说话的报酬。” “??” 她陪他说话?分明是他偷偷摸摸跟过来的好不好? 这个男人、真是搞不清事实,还硬要掌控主动权,不难看出此人的强势,他既然要给,那她不要白不要,便不客气了。 殷洛伸手去拿,指尖刚刚触碰到的那一刻,男人突然把手抽了回来,挑唇一笑: “来,说几句好听的话,本公子听听。” “……” 上天,来个雷,把这个男人劈死去吧! 他分明就是在故意玩弄她,该死的男人,跟猫逗老鼠似的,还假装成一本正经的模样,他这是闲着没事干,逗弄她很好玩吗? 殷洛恨不得一铲子戳死他,一巴掌拍飞他,两只手扼住他的脖子,狠狠的掐死他! 她冷冷的瞪了他一眼,转身便走。 凤九妖唤她,“殷安洛?” 殷洛不听,加快步伐迅速离开,再在这里多待一秒,她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手,她和这个男人八字不对盘、不能待在一起。 凤九妖唤了两声,女子不但未应,反而走得更快了,脾气这般大? 他桃花眼微眯,道:“殷小姐三更半夜在此盗墓,恐怕是为了别的事而来?不知夜王可否知晓此事?” 噌——殷洛步伐微顿。 威胁? 她既然敢出来,怎会没有应付的理由?再者,该担心的人应该是他吧。 “阁下三番两次针对夜王,夜王不是傻子,不可能没有察觉,阁下若是主动去夜王那儿送死,夜王恐怕是求之不得。”她道完,提步离开。 男人立在原地,沉浸在她那番平静、却又凌厉无形的话中,须臾过后,放声大笑。 哈哈! 平静的日子过了太久,他早已烦腻千篇一律、日复一日的枯燥,但是在这一刻,他仿佛找到乐趣了,哈哈哈! …… 这一夜,格外平静。 次日,早。 殷洛刚刚用过早膳,东陵萧便来了,她刚放下碗,问了句他吃了没有?哪晓得少年脸一别、立马就红了,又忸怩又小声的回答,说是吃了。 今日,东陵萧是来帮助殷洛‘找’武器的,因为殷洛有‘任务’在身,所以两人很顺利的出了府。 帝都、中心,歌舞升平,热闹不已,两抹身影在各家武器坊里穿梭着。 在商铺的柜台里,陈列着各种各样的武器,品类繁多、种类齐全,琳琅满目、应有尽有,当然,每一样东西的价格也高的离谱。 殷洛算了一下,自己就算是领一年的月奉,也买不起一把,而那些普通的菜刀、小刀、叉子什么鬼,她又看不上。 东陵萧带的有银票,想帮助殷洛,可是又不敢,左右思索之下,想出了一个折中的办法:赚钱! 扛木头吧、殷洛扛不动,搬砖吧、殷洛搬不动,挑担子吧、殷洛挑不动……兜兜转转了一大圈下来,两个人找到了一家医馆,替医馆运送废弃的药草纱布等物品,运到城外进行统一的焚烧毁化。 咕噜咕噜……一辆破旧的木板车推动着,上面堆放着不少废弃的医用物品,少年正握着两个把手,推向城门处。 殷洛跟在旁边,第十遍声明让她来吧,可手指一碰到木板车,就被少年拿掉了,她坚持的要自己动手,但少年二话不说,直接把她抱了起来,放在木板车上,然后合着木板车一起推她。 殷洛呆愣愣的坐在上边:“……” 东陵萧推着木板车,额头上溢出一片薄汗,喘着微重的呼吸,一步一步的走着,殷洛想要跳下来,他道: “坐好别动,我们马上要出城了。” 城门处,有士兵把手,检查着来来回回出城的人,东陵萧推着板车过来了,当有士兵认出七殿下的时候,震惊的双眼大睁、大跌下巴,眼珠子几乎险些要瞪出来。 他们看见了什么?赶紧揉揉眼睛,再继续认真看去,啊!!他们瞎了吗?国库空虚了?国家经济危机了?七殿下竟然出来……推板板车了?! 第138章 死婴 出城的队伍一个一个的排着,轮到东陵萧的时候,守门的士兵们几乎是大跌下巴、震惊犹如雷劈,一个二个僵硬的站在那里,呆若木鸡。 妈耶!真的是七殿下! 少年擦擦额头上的薄汗,问道:“有什么问题吗?” 唰唰唰——一个二个下意识摇头如拨浪鼓,查都不敢查,赶紧退开两三步,恭恭敬敬的让出一条道路来,就态度、那模样,就只差抬起手来,说个‘请’字了。 两人就这么顺利的出了城。 城郊,偏僻处,有一个专门焚烧杂物的地方,这里黑烟冲天、灰烬四溅,用岩石砌成的一个大坑里,烧的有不少残渣灰烬,黑乎乎的,散发着不知名的味道,涌荡在空气中,浓烈怪异的令人反胃。 他们到了。 东陵萧推着木板车,把杂物倒了下去,擦擦额头上的薄汗,看着掌心里的那一点点稀薄到可怜的碎银子,不禁感叹: 黎民百姓的生活真是太艰苦了! 这么辛苦的一趟,只能得到如此少许报酬,而在宫中、一顿午膳,便能是这报酬的一百倍。 两人准备回去的时候,殷洛不经意间侧眸一瞥,“等等。” 木板车的边缘一角,竟然沾着些红色的液体,若不细看,很难注意到,可一旦看见了,便很难忽视,这些殷红色的痕迹很新鲜、也很刺目,像是刚刚才黏上去的。 她折回两步,用指腹抹过液体,放在鼻翼下。 是血的味道…… “你受伤了?”她看向东陵萧,这些血还很新鲜,像是才淌出来的。 少年看看自己的双手,又撩撩衣摆,左右前后检查了一下,摇摇头。 殷洛拧眉,目光不禁扫向坑里的那堆杂物…… 少年道:“医馆的东西,有些血迹是正常的,我们不如回去,再找点活干,努力两天,就能买到武器了!” 说到这里,他干劲十足,仿佛‘受惩罚’的人是他似的,事实上他就是这样认为的,九皇叔总会在不经意之中教会他很多东西,比如今日,他感受到了百姓疾苦、生活不易,懂得为人君臣,应当爱惜百姓、体恤民生,以民为本。 殷洛不但未走,反而跳进了坑里。 不对! 有血迹确实正常,可这些血液还是新鲜的,仿佛一直从帝都、淌到了这里,什么东西能流那么多血? 她站在那堆废物里,开始寻找起来,东陵萧也跳了起来,和她一起翻找。 翻翻翻,找找找……这些杂物大多数是用脏的纱布、沾着血迹的棉团、熬废的药渣、废弃的瓶瓶罐罐,除此之外,似乎并无可疑之处。 殷洛仔细翻找,扔掉那些没用的东西,一直朝下面扒,当扒出一个手臂那么长的深坑时,她猛然揪出了一只布袋子。 唰啦——白色的布袋上印满血迹,湿漉漉的正在滴血! 就是它了!里面似乎装着某种血淋淋的东西,还是‘新鲜’的,散发出浓烈的血腥味,一团东西鼓鼓囊囊的坨在布袋里,看起来很恶心。 东陵萧接过布袋,即刻打开,一股腥味迎面扑来,一颗殷红的、糜烂的肉团映入眼底。 “呕!”少年脸色一白,忍不住的扑到一旁吐了起来。 这布袋里盛装着的东西,竟是一个巴掌大小、鲜血淋漓,刚刚成型的婴儿! 天呐,确确实实是一个死婴! 它看起来不过四五个月的模样,身体弯弯的蜷缩成一团,小脚丫和小手掌刚刚长出来,能看见形状,一条肠子从它的肚脐眼上长出来,胡乱的缠绕着它瘦小的身体,看起来非常可怖,可又是那么的可怜。 它还那么小,甚至来不及看一眼这个世界,便失去了生命,要知道很多人活着、怨天尤人、怨生活疾苦,它却连活着的资格都没有。 殷洛将布袋束好,拍了拍少年的后背,等待他吐完、脸色稍微缓和一些,才找了个安静的地方,挖了个坑,将死婴埋好。 东陵萧还沉浸在方才那一幕,脸色并不是很好看,他紧紧的抿着嘴巴,绷着一张苍白的脸庞,在沉寂了许久之后,才声音沉重的说道: “胎盘没了。” 殷洛怔了一下,她方才没仔细看,他竟然注意到了? 两人对视了一眼,用目光交流着什么,眼中似有什么达成一致,不约而同的朝着帝都折回。 帝都。 一条较为偏僻安静的街道上,开着一家医馆,这家医馆看上去并不小,外面晒着不少药草,里面坐着几个看病的百姓,两三个药童正在忙活着。 殷洛和东陵萧走了进去,药童过来接待,东陵萧说是身体不舒服,便被药童领到内室小座,不一会儿,一个中年男人走了进来。 中年男人穿着一袭灰色的长袍,面容慈善,身上满带药味,足以见得、他便是这家医馆的大夫。 东陵萧说是头晕目眩、身子乏力,特地来看看。 中年男人替他把了把脉,探到他脉象较弱,似有受惊之象,故而引发的心神不宁、精神不佳,他让二人小憩片刻,出去抓药。 他出去了,门帘放下的那一刻,殷洛和东陵萧对视了一眼,二人眼中似有什么滑过,殷洛绕过桌案、纵身一跃,从窗户翻到了后院内。 后院无人,甚是安宁,这里摆放着不少木架子,上面摆满了竹篮、盛装着各种各样的草药,散发出的味道在空气中交织融合在一起,苦涩至极。 殷洛放轻脚步,左右扫视着、寻了起来。 这家医馆有些古怪,开在这么偏僻的地方,却有这么多病人,再者,那个被丢掉的弃婴,孩子是母亲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母亲竟然舍得丢掉自己的孩子? 她打量着周围的这些盛满药草的篮子架子,走了一圈,未发现任何可疑之处,当走到最里面的时候,她陡然看见墙面前整整齐齐的摆放着一排黑褐色的陶瓷罐子。 她走了过去,提起盖子。 踏踏——院外,有脚步声传来,殷洛纵身一闪,无处可藏匿的情况下,唯有原路返回,从窗户翻进内室。 刚刚站稳脚步,门帘便被掀开,中年男人走了进来,看见女子站在窗户前,又看了看坐在另一边、隔着足足二十来步距离的男子,他似乎有点……没反应过来? 殷洛从容的笑了一声,看了看窗外,道:“你这儿的生意不错。” 特别是后院内的那些陶瓷罐子更不错,密封性很好,把所有的血腥味都藏住了。 第139章 一定是儿子 大夫慈善的笑了一声,以为她指的是后院里晒的那些药,要知道很多小医馆没有经济实力、弄不到这么多这么齐全的药,他这店铺虽然位置偏僻,但是药类齐全、医术好,来往的病人故而比其他地方多得多。 他走了进来,将两袋药包递给东陵萧,道: “公子将此药三碗水煎成半碗,一日三次,三日下来,药到病除。” 东陵萧接过,从袖中摸出一锭碎银子,道谢之后,便与殷洛离开了。 出了医馆,刚一走到拐角处,东陵萧转身便将药丢进桶子里,压低声音: “如何?”可有什么发现? “有些古怪。”殷洛只能给出这么一个模糊不清的回答。 方才,她在后院里巡视,发现那些陶瓷罐子有异,刚刚揭开盖子、来不及多看,便有人来了,她虽然没有看看,却闻到了血腥味,那些罐子里恐怕装着不少鲜血淋漓的东西,如果全都是死婴…… 殷洛身子一抖,根本不敢再继续往下想。 太血腥了,太可怕太残忍了!那可都是一条条鲜活的性命啊! 今日,两人可谓是‘盯’上这家医馆了,没有探出个究竟来,便藏在隐秘的拐角处,远远盯着医馆。 这一整日下来,医馆进出的病人很多,生意极好,一直到了傍晚时分,才稍微平淡了些,药童们在拣药、忙活着,一个中年男人背着药箱,走了出来,上了一辆马车,朝着不知名的地方驶去。 殷洛和东陵萧悄无声息的跟在后面,动作很轻,行迹隐蔽,没有引起丝毫的注意。 咕噜咕噜——车轮滚动着,在夜色降临的街道上显得分外空荡、宁静。 约摸三刻钟后,马车在一座奢华的府邸前稳稳停下,中年男人下了马车,一名管家模样的男人亲自迎接,两人交头接耳的小声说了几句什么话,管家便将人领了进去,又向外张望了两眼,命人关上大门,那警惕小心的模样、像是在干什么见不得光的事情。 不远处,殷洛自然不能明目张胆的跟着,寻了一处较为偏僻的墙角,悄无声息的翻了进去,寻到那大夫的身影,跟了上去。 管家领着大夫,走进一座院阁内,抬手敲了敲门,得到应允声,推门进入,又迅速关上门。 殷洛与东陵萧对视了一眼,直接爬上屋顶,藏身在逆光的方向、借用黑暗隐匿身形,轻轻移开一片瓦,微弱的光线透了出来,厢房内的情况也映入二人眼底。 一个贵妇人坐靠在床榻上,她穿着华贵的衣裳,小腹的位置微微隆起,两只丰裕肥胖的手捧着小腹,眼中既有作为一位母亲应有的慈爱,也藏着更深的担忧。 一个中年男人坐在床沿,看向大夫,沉声问道: “你能保证,我夫人这一胎一定是儿子?” 中年男人开口,动作语言身体微动,那张侧脸映入东陵萧的眼底,化作惊呼: “狄大人?!” “什么声音!”狄书锋敏锐的察觉到空气中有异响,警惕的朝外扫视,管家会意的大步朝外走去,命人竖起防备、警醒起来。 没人注意到屋顶上逆光的昏暗里,两抹身影低低的压着,凝住呼吸,存在感低的几乎小到了尘埃里,殷洛捂住少年的嘴,用目光提醒他小心,少年闭紧嘴,轻轻点头。 他知道,他刚才只是太震惊了,狄大人在朝堂之上乃是正五品的官员,官位虽然不是很高,但也不低了。 不一会儿,管家折了回来,说是有一只野猫蹿过,狄书锋听了,这才稍稍放心。 大夫放下药箱,从里面取出一个用纱布包裹着、鲜血淋漓的东西,屋顶上,东陵萧看见了想要惊呼,却被殷洛眼疾手快的捂住了嘴。 大夫低声道:“大人,这些都是男婴母胎里带出的胎盘,只要夫人坚持日益服用,腹中之子必定是公子。” 血淋淋的一团东西,再加上这番阴测测的话,在空气中弥漫起诡异的气息…… 狄书锋给管家使了记眼色,管家会意,将那胎盘接了过来,即刻离开,去往厨房。 妇人捧着肚子,小心的躺下了,眼中满是慈爱: “儿啊,你可要乖乖长大,娘为了你,可真是操碎了一颗心啊!” 这一幕看在殷洛的眼里,竟是那么的可怖、那么的令人毛骨悚然。 她用无数个无辜的、惨死的婴儿的性命,去养育腹中的孩子,竟然还笑的那么理所应当、义正言辞,她有什么资格做母亲?又有什么资格配谈‘母爱’二字? 她就像是一个恶魔,扬起血淋淋的微笑,蒙上善良干净的外皮,实际上,那双手早已沾满血腥。 殷洛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太恶心了! 为了生儿子,就去祸祸那么多条无辜的性命,谁说吃胎盘就能生儿子了?简直愚昧、荒谬,可笑至极! 妇人要休息了,狄书锋替夫人掖了掖被子,领着大夫出去了,然,大夫并未急着离开,而是背着药箱,和狄书锋走向另一座院阁。 两人进入厢房,警惕的关上门窗,似乎在做什么不能见光之事。 悉悉索索……有动静声很轻,在安静的夜里也显得分外诡异。 约摸一炷香后,大夫与狄书锋一起走了出来,只是药箱不在了,那只装着婴儿胎盘的药箱不在了,大夫背着它进入厢房,出来时却没有带上。 好似在无形之中,两人达成了某种‘交易’。 狄书锋从袖中取出一张大面额的银票,大夫双手接过,感激的道了谢,高兴的离开了,而狄书锋也没有多留,回到之前的那座院子里看望夫人。 二人一走,此处恢复安宁,暗处,两抹身影鬼魅般的走了出来。 那只药箱有古怪……这是两人皆心知肚明的事,趁着无人在,殷洛与东陵萧即刻进入厢房,在昏暗的厢房内,摸黑缓慢小心的寻找起来。 帘帐、柜格、桌案,殷洛摸到了桌案上有一只方方正正的木箱子。 “在这里。”她压低的嗓音刚刚落下,厢房的烛光‘唰’的一下应声燃起,还未反应过来,门猛然被一脚踹开。 碰! 第140章 你要他的心脏? 一批人突然冲了进来,持着利剑,动作迅速的将二人包围起来,事情发生的太快,几乎在眨眼瞬间,两人便被严严实实的围住了。 他们中计了。 狄书锋大步走了进来,方才在夫人那儿,他便察觉不对劲,故意设计捉人,没想到真的抓到了可疑者,可当他走进来一看,看到七皇子的时候,怔的双眼微睁。 七殿下?! 七皇子怎么会在这里?难道方才偷听之人……思至此,男人脸色乍变,他的秘密败露了! 东陵萧看向男人,道:“狄大人,你乃是父皇看重的官员之一,在百姓心中也颇有威望,怎能干出这等丧尽天良之事?” 他对其很失望,若是父皇知晓此事,必定会雷霆大怒。 每一块胎盘,都是一条鲜活的生命,狄夫人怀胎十月,这得要残害多少条无辜的性命啊!皇上爱民如子、宅心仁厚,必定不会允许这等惨绝人寰之事的存在。 狄书锋的脸色颇为难看,本以为抓住这偷听之人,便可解决此事,但没想到此人竟是七皇子,事情演变的分外棘手。 七皇子这话说的轻巧,又怎知他的难处? 过了这个年头,他就迈入了五十岁的大关,年过半百,却连一个孩子都没有,娶了十来位小妾,努力了多年,夫人好不容易怀了身子,必须生下儿子,继续这偌大的家产。 他也是无奈之下,才求得这个民间秘术,哪怕要害死很多婴儿,他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么大的家产跟着他一块陪葬。 他抿着嘴巴,脸色很沉,“七殿下,您怎会在此?” 他没有直接回答东陵萧的问题,他直视东陵萧,浑浊的一双眼睛里似沉着某种更深、更阴戾的目光。 俗话说得好,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东陵萧既然知晓此事,便不会放任不管,别管他是怎么知道的,现在、立刻、马上、随他进宫。 “狄大人,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你还是与我入宫一趟吧。”到了父皇那儿,再论缘由。 狄书锋哪里能去?他这一去,必定回不来了。 他为官多年,岂会不知皇上的脾性?当今圣上仁厚仁慈、爱民如子,体恤民众,对待事事公平公正、严守律法,他害死了那么多婴儿,皇上若是知晓,岂会放过他? 他不能去! “七殿下,您不要逼下官,下官耗费了巨资,这些婴孩的母亲都是自愿的。” 殷洛:“……” 他到底是怎么一本正经说出这句话的?自愿的?天底下还有母亲自愿放弃自己辛苦孕育的孩子? 殷洛道:“我给你一笔巨资,买你夫人腹中之子可好?” 狄书锋:“……” 自愿?呵,看他那反应就知晓,他恐怕干了不少见不得光、伤天害理的事情,这等大罪若是饶恕,还有没有天理了? 东陵萧上前一步,劝说道: “狄大人,你或许有为难之处,父皇也不是黑白不分之人,你不妨去与父皇说,父皇必定会秉公办事。” “……” 男人的脸色一沉再沉,难看至极,听七殿下这话,今日莫不是必须要他去宫中不成?他倘若不去,七殿下就不会放过他了? 他不去,七殿下不会放过他,他去了,皇上不会放过他,横竖都是一死,倒不如……男人眼底迅速滑过厉色,后者必死无疑,他不如闯闯前者,还有一线生机。 狄书锋目光微转,扫了眼那态度强硬的少年,突然喝道: “抓住他们!” 喝声落下,侍卫们蜂拥冲上,少年即刻拔剑相迎,还未开打,便听‘唰啦’一声一片白色的粉末迎面洒了过来,随着呼吸蹿入鼻腔,少年的身子狠狠一晃,无力的踉跄几步,倒在地上。 两三步开外,殷洛瘫软的晃了晃身子,也晕倒在地。 侍卫们收了剑,还没动手,便轻松拿下两人。 狄书锋取出帕子,擦干净掌心的白色粉末,冷下目光睥睨脚边昏迷的两人,眼底涌荡着凛冽的疯狂之意。 疯了!他确实疯了,从狠下心来对七皇子下手的那一刻,他就已经踏上了一条不归路。 只有死人不会泄露秘密,只有这两人死了,他才能活命。 侍卫们退下,之前的那个大夫走了进来,狄书锋将帕子冷冷的扔在地上,声音更冷: “这两个人、便交给你了。” 说完,他转身朝外走去,七殿下,您可别怪下官狠心,要怪、就怪您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 碰——门冷冷摔上,震动声在空气中扩散、久久作响,昏暗封闭的厢房内格外安静,气息格外沉冷,两抹身影倒在地上、不省人事,沉沉的昏睡着、犹如死了一般寂静。 大夫打开药箱,取出一把银色的、薄如蝉翼的匕首,侧眸看向那地上之人,锋利的刀锋折出冷芒,映入他的眼底,刹那间,几乎连空气都肃冷如冰,泛着死亡般的寒意。 他握着匕首,缓步走向少年。 踏,踏……步步声音犹如催命的符咒,犹如恶魔挥舞镰刀,他走到少年身旁,手法熟练的拨开少年的衣服,裸露出白皙结实的胸膛,他粗糙的手掌摸索到少年胸膛的某个位置,执起匕首划去。 “你要他的心脏?”空气中,一道好奇的声音突然响起。 大夫吓的一个激灵、手里的匕首险些握不住,下意识抬头看去,只见那原本昏迷的女子不知何时坐了起来,正好整以暇的看着他,对上那双幽深带笑的黑眸时,他吓得跌坐在地上。 “你,你……”你竟然没有昏迷?! 他调配的乃是五倍药效的迷药,普通人只要稍微闻上一点,就能昏睡两个时辰,但殷洛是普通人?她不是人! 殷洛这会儿倒是来了兴趣,本以为这是一桩与婴孩死亡相关的惨案,可她刚才看大夫那模样、那架势,似乎要把东陵萧的心脏剖出来,她不禁想起那个惨死的男尸,她问他: “这事、你不是第一次干了吧?” 大夫觉得自己要被吓死了,他明明在干这么诡异恐怖的事情,但是女子不但不怕,还在好奇的问他。 啊啊啊! 这事超出了他的控制,他反应过来,拔腿就跑,殷洛腿一伸,他没瞧见,绊了一下,当即摔了个狗啃泥。 “哎哟!” 第141章 又是殷安洛 他抱着脑袋,爬起来就要跑,一只纤细的小手轻轻落在肩头,抬头一看,对上那张笑脸,吓得他双眼一睁、两腿一蹬,僵硬的坐在地上。 “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殷洛这还没开始问呢,就说不知道,唬弄谁呢?刚才拿匕首的样子那么威武,现在怂的跟个狗似的,怂货! 她拎着他的衣襟,用下巴指了指旁边的少年,“知道他是谁吗?” 知道啊,今天来医馆看病的公子,这么俊朗的模样,他看过一遍就不会忘记。 “东陵国皇室当今七皇子殿下。” “啊!!” 大夫吓的浑身一软,几乎连坐都坐不稳了,本以为是个普通人家的小公子小少爷,没想到此人竟是七皇子,他刚才差点儿就把七皇子给杀了! 啊啊啊! 他吓的眼前一晃、眼皮一翻,晕了过去。 殷洛:“……” 她这还没开始问呢,人就已经晕了?不过她也大抵将此事摸了个遍,这大夫是杀人凶手,不过与这狄大人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倘若婴孩之死是因为他的夫人,那些心脏呢?他又要心脏干什么? 她拍了拍大夫脸颊,见大夫晕死的透透的,跟个尸体似的,怎么拍都拍不醒,唯有作罢,去拍东陵萧。 啪啪两巴掌下去,少年也晕死的跟一具尸体一般。 无奈之下,她唯有将少年扶起来,是非之地不宜久留,刚刚把门打开,几十双目光齐刷刷的看了过来,在空气中对视上,有一瞬沉默。 院子里,站满了侍卫。 双方对视,一瞬无言。 殷洛:“……”这些人不是都走了吗?谁能告诉她,为什么还在外面这么齐刷刷、一个不漏的守着? 侍卫们反应过来,拔剑便冲了上去,殷洛直接将少年扛在肩头,运起一掌雄厚的灵力拍去。 嘭——冲在最前面的几个士兵被掀翻在地,开辟出一条道路来,殷洛扛着少年,拔腿往外冲。 “抓住他们!”侍卫们迅速追去。 于是,双方展开了一番追逐之战,一方跑,一方追,气氛格外激烈。 殷洛一人逃跑,小事一桩,可是带上东陵萧,她的速度被拖慢了两倍不止,少年看似单薄瘦弱,可扛上了肩,才知晓他有多沉!简直要将她压垮了。 她咬着牙,稳稳的扛住少年,一头往前冲。 门在哪? 大门在哪! 后方,侍卫们扩散开来,从各条小道迅速跑去,形成一个偌大的圆形,将两人包围在中间,似一张大网般不断的往中央收紧。 这种情况下,一旦被抓住,岂有活路可言? 殷洛不敢有丝毫停歇,慌不择路的乱跑,在府邸内兜兜绕绕,也不知跑到了何处,当冲到一座花园里的时候,周围的四条道路里齐刷刷的冲出一大批人,将她团团包围在中间,无路可逃! 狄书锋走来,目光狠厉,直接下达了杀意。 既然被逼到了绝路,那他便拼上一把、绝处逢生! 侍卫们持剑刺来,带着必杀的死亡气息,殷洛手一松、将少年扔在地上,双手迅速的掐出一个复杂的诀,无形的灵力涌荡开来,带着波涛汹涌般的狂暴之意,随着女子扬手的动作爆开。 轰—— “啊!” “唔!” 砰砰砰! 侍卫们被震飞出去,一个个跌落在地上,噗通噗通摔倒的模样跟下饺子似的。 狄书锋没想到这个看似娇弱的女子、竟有如此雄厚的实力,当然也不会轻易让二人轻易离开,他捡起地上的一把长剑,提剑冲去。 殷洛扬手,“看暗器!” 唰——狄书锋警惕的扬袖一挡,两秒后,一片沉寂,他放下手肘看去,原地哪里还有两人的踪影? 该死! 上当了! “来人,备马!” …… 殷洛扛着东陵萧,使出了八百标兵奔北坡的步伐狂奔乱造的往前冲,换做往日,她能够直接动手,但东陵萧昏迷了,她不得不顾着他的安危,不宜恋战,唯有撤离。 担心后方有人追来,她不敢停歇,拔腿就跑,她本想回到夜王府,但是悲剧的发现她不认路,乱跑乱跑之下,反而误打误撞的跑到宫门口。 “来者何人!”守门的士兵拦下两人。 殷洛抬起少年昏迷的那张俊脸,“七皇子,不认识?!” 士兵们吓了一跳,七皇子怎么成这样了? “让开,我有急事!” …… 与此同时,另一处,急促的马蹄声破空扬起,还未停稳,男人慌措下马,踉跄的险些摔倒,步履慌张的冲了进去。 “殿下,救命啊!” 他被带进了一间隐蔽的厢房内,在这里,他一看见那个紫袍矜贵的男人,犹如看见了救命稻草,扑倒着抓住男人的衣摆,慌张的说着今晚之事。 他明明那么小心、那么谨慎,可不知七皇子怎么就发现了,他本想着将七皇子一网打尽,可没想到最终还是让他们逃跑了,这件事一旦传入皇上耳中,他必死无疑啊! 他着急的恳求着男人,眼下,就只有殿下能救他了。 男人平淡的扫了他一眼,闲适的执起茶杯,淡抿了一口。 他做事向来谨慎隐蔽、绝无走漏风声的可能,唯一可疑之处便是…… 他睥睨狄书锋,道: “你背着我,在搞小动作。”很寡淡的嗓音,很平静的目光,却似早已看穿一切般锐利,仿佛万事都逃不过他的掌控。 狄书锋浑身一震,眼中迅速滑过什么,‘噗通’一声用力磕头,声音肯定坚决的说道: “下官一心为殿下办事,赴汤蹈火、万死不辞,怎敢违背殿下的命令!下官之心、还请殿下明鉴!” 碰——他用力的磕着头,仿佛想用这响声、来证明忠心似的。 呵!要知道、这天底下,最不缺的便是忠心,最不值钱的议事忠心呐。 立在桌案一侧的黑衣暗卫冷声道: “狄大人不必担心,主子早已第一时间掌控这些消息,即便那两人入宫面圣,皇上也查不出个因果来。” 狄书锋听了这话,这才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真是吓死他了,原来殿下早有准备,看来是他虚惊一场,呼…… 他把心收回肚子里,为了不引起怀疑,告退之后,赶紧原路返回府邸,他一走,黑衣暗卫沉下目光,压低了嗓音道: “主子,又是这个殷家三小姐。” 张大人之死,扶倚城卫忠落马,以及今夜狄大人一事,都与殷家三小姐分不开干系,而这些官员、都是主子的人。 紫袍男人墨眸微眯,幽深的眸底溢着丝丝戾意,是呐,又是这个殷安洛呢…… 第142章 败给东陵夜 …… 皇宫,奢华的宫殿之内,气氛压抑凝重,床榻之上,东陵萧静躺着,双眼紧闭、呼吸沉稳,睡的很沉很沉。 一名穿着正装的御医屈膝跪坐在床榻前,把着七皇子的脉搏,仔细的诊治着,而厢房的外室,则又是另一番场景。 殷洛笔直的站在那儿,将今天发生的事情大致说了一遍,从可疑的医馆,再到狄府,以及发现那些阴狠残忍之事,遭受追杀,赶到皇宫…… 皇上听完,陷入沉思,目光威严的沉着。 “竟有这等事?!”声音很沉,也夹藏着三分愠怒之气。 天子脚下,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这些人竟敢搞这种残害性命、令人发指的邪乎之事!食胎盘、生男孩?简直荒谬! 殷洛想想也觉得可怕,实在太残忍了,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成全自己,残害他人,就不怕遭受报应吗? 皇上很生气,他愤然的拍着扶手,收紧大掌,威严的眉宇间冷冷的沉着,溢出汹汹的怒意: “来人!” …… 是夜,狄府,一片安宁。 狄书锋回到府中,擦着额头上的冷汗,回到家中,这才稍微松了口气,他乖乖替殿下办事,借用殿下的势力作掩护,顺带替他的妻子谋了些‘福利’,殿下应该不知道他暗中搞的‘小动作’吧? 也不知七皇子怎会寻来,真是令人头大,好在殿下有所防备,不然他可真是玩完了! 以后,他还是老老实实的替殿下办事,不要再搞那些乱七八糟的事了。 呼——吓死他了。 他大大的松了一口气,踱步走近书房,不经意的扭头间,赫然看见轩窗外、竟立着一道突兀的黑影。 “你!”他吓了一跳,这不是殿下身边的暗卫吗? 他这神经兮兮、紧张到不行,见此人又突然出现,难道是方才殿下有什么事、没有交代完毕? 他松了口气,走了过去,“殿下是有什么吩咐吗?” 一袭黑衣的男人立在原地,一身黑色的衬托之下、那双眼睛似乎也分外的黑,折射出夜色,盯着狄书锋的目光格外沉、也格外的冷: “有,” 阴测测的嗓音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掌捏住了喉咙,声音粗哑、难听,又是那么的冷冽刺耳, “主子让你去死。” “什……额!” 狄书锋还没来得及反应,脖子已是剧烈一痛,男人掐住他,直接将他举到半空,喉咙被扼住,失去空气,他痛苦的瞪大双眼,奋力挣扎。 男人阴戾的扯开嘴角,五指猛然一收。 咔嚓——狄书锋脖子一歪,当时断气。 男人冷冷的丢了他,犹如丢垃圾一般随手扔下,扫了眼书房,抬剑扫落烛台。 啪嗒——一声,烛台滚落在地,蜡烛掉在地上,点燃帘帐一角…… …… 皇宫。 御医诊断完毕,向皇上复命: “皇上,七皇子乃是摄入大量迷药,故而晕倒、昏睡不醒,老臣这便开一帖镇惊安神的药方,七皇子服下后,最迟明早便可醒来。” 除此之外,并无大碍。 皇上闻声,放下心来,抬了抬手,御医会意的行了个礼,即刻退下。 殷洛见东陵萧平安无事,当下也放心不少,好在狄书锋撒的是迷药、而不是毒药,放松下来,她才猛然察觉到后背一阵冷汗,衣服湿漉漉的黏在身上,冷凉的寒气从毛孔钻了进去,冷的她不禁颤了一下。 扛着东陵萧跑了那么远,她又累又热,现在才陡然发觉腿软。 见御医走了,她正打算出去时,一道威严的声音扬起:“殷小姐且慢。” 殷洛的步伐顿了顿,回头看向那个身着一袭明黄色龙袍的男人,眼中溢出几分不解之色,无声的询问他,还有什么事吗? 皇上起身,走向外室,殷洛跟随在他的身后。 突然叫住她,这是要打算奖励她吗?毕竟救皇子可是一件不小的功劳,事实表明,殷洛果真猜对了,皇上果然说道: “你救了萧儿,难道没有什么想向朕索要的?” 这般‘功劳’,多少人梦寐以求,想要都要不到,如此好的机会,她竟然一声不吭、转身就要走? 殷洛一开始是没想到这一点,当皇上‘提醒’她的时候,她的脑中瞬间闪过一百种念头: 我要花不完的金银珠宝、绫罗绸缎,我要钱,我要负,我要暴富! 她什么都想要,已经想象到自己挥金如土、大手大脚、横行霸道的画面,可是话到嘴边,她又憋住了。 想法很美好,但最终还是败给了现实……哦不,败给东陵夜。 “我想要一把武器。” 嘤……她错过了这么好的暴富的机会,却要完成东陵夜派发给她的‘任务’!她忙活了这么一整天,带着东陵萧闯生闯死辛苦立功,最后,却是替东陵夜忙活。 皇上有些惊讶,就只要一把武器?就这般简单? 他还以为她会索要权势富贵、地位允诺,但她却只要了一份不轻不重的东西,前两日,听闻左相府两位小姐打架一事,得知这殷家三小姐嚣张放肆、目无尊长,是个暴躁狠辣者,可如今看来,事实似乎与传闻有异? 皇上目光微收,唤了声,“常德。” 常德闻声走了进来,恭敬的行了个礼,男人道:“去藏宝殿,替殷小姐挑一把趁手的武器。” 太监愣了一下,殷小姐一位闺中小姐、柔弱女子,竟然要武器?但惊讶归惊讶,他没有多问一个字,即刻去往藏宝殿。 宫殿内,安静下来。 殷洛站在那儿,不知应该和皇上说点什么,找不到话题,因为沉默,气氛难免有些沉闷、压抑,殷洛能够察觉到,有一双目光一直落在她的身上,似乎在打量她,又好像漫不经心、不经意的模样。 她的目光转了转,抬起头来,问道:“我……能坐一下吗?” 刚才跑的太远太急,她现在腿软。 皇上有些惊讶,俨然没想到这位殷家三小姐说话竟这么的……不像平时众人对他恭敬谄媚,没有刻意讨好,但是又挑不出过错来,反而更像是直来直往、爽快。 他点头,当然可以。 殷洛挑了张最近的椅子坐下,拎起黏在后背上的衣服扇了扇,里衣湿漉漉的,贴在身上,很难受。 皇上看着女子上蹿下跳、抓耳挠腮的模样,觉得十分新奇。 他怎么觉得这个殷家三小姐……很有趣呢?! 第143章 他要杀了她! 殷洛倒不是有趣,而是不怎么懂得人界的规矩,当然,她是个随性的貂,不拘小节,想说便说、想做便做,她现在很热,她需要扇扇风,她就旁若无人的扇风了。 对于皇上来说,他甚是感到新奇,他在位多年以来,所有人对他毕恭毕敬、谄媚至极,讨好、巴结、拍马屁者更是不计其数,多不胜数,他几乎早已习惯,但像殷小姐这般从容随性、落落大方者,他倒是第一次见。 能够在他面前这般随和者,他感到分外亲近。 他忍不住问道:“前两日左相府之事,朕有所耳闻,你与殷家大小姐打架斗殴?” 殷洛点头承认,“是的。” “??”是的?是的就完了? 皇上顿时更加感兴趣了,她仿佛没觉得自己做了什么不对的事情,反而承认的落落大方、理所应当,这究竟是怎样的一个女子? “为何?”他感兴趣的追问,生平第一次、他对一个女子好奇,连他自己都感到惊讶。 殷洛打人确实是打的理直气壮,现在回想起来,她还是气氛的,那对母女欺人一回便罢,趁她不在,还想再继续欺人,这事放在任何人身上,恐怕都咽不下这口气。 “殷安雅差点将我的婢女打死了,我气不过。”现在说来,仍气呼呼。 皇上惊讶极了,因为一个婢女,将自己的长姐打成重伤、卧床不起?她下手真狠,可又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为了一个婢女,就这般挺身而出,真没想到这个殷家三小姐竟是这么重情重义、真性情者。 不等多说什么,常德回来了。 他从藏宝殿挑到了一把武器,恭敬的双手呈上: “皇上,这是去年五国聚会上、北宁国赠予我国的礼物,您一直将其收在殿宇,从未置闻,老奴将其精致小巧,便取来了。” 他的掌心里躺着一把短小的银色匕首,匕首极其纤小,通体呈银色,打磨的分外精致光滑,折射着橘色的烛光、甚是晶莹,手柄处雕刻成精致的形状,顶部镶嵌着一枚晶莹剔透的红宝石,看上起既尊贵、又像是艺术品般赏心悦目,格外漂亮。 殷洛瞧见,喜欢的紧。这上面这可红宝石、应该值不少银子吧? 皇上拿起匕首,亲手递交给殷洛,殷洛接过,道了谢,握住匕首即刻拔了出来。 唰啦——凌厉的寒芒乍现,折射冷冽之光,拔剑的声音似雄鹰低鸣,叫嚣着死亡般的肃杀冷意,瞬间凝固空气。 常德吓得不轻,“收起来,殷小姐快收起来!此乃深宫,不得携带武器!” 皇上还站在边上呢!! 殷洛不懂这个规矩,赶紧把匕首插回鞘中,皇上皱眉、扫了常德一眼,聒噪!话多! “不好了——”踏踏踏!殿外,急切的脚步声突然踏破空气、引起几人注意。 一名侍卫冲了进来,单膝跪在地上,神色急切的汇报道: “启禀皇上,奴才们赶到狄府时,狄府燃起大火,狄大人葬身火海,死、死了……” 皇上的目光顿时沉下,这场大火来的诡异,其中恐怕另有隐情,殷洛见状、不宜多待,将匕首插在腰带上,先行退下了。 …… 帝都,夜色沉如水,已经不早了,帝都早已过了最热闹的时间段,正逐渐的恢复安宁。 空旷宁静的街道上,一抹纤细的身影独自行走着。 殷洛也觉得这场大火烧的很奇怪,那个狄大人该不会是怕死、知道自己逃不过此劫,所以亲自动手了?放了一把火,想要整个府邸的人给他陪葬?啧,极端,太极端了! 她把玩着银色的匕首,在指间灵活的打着转儿。 她这回总算是可以‘交差’了,皇上给的东西,应该比东陵夜给的要好吧?唔,得找个时间,将这把匕首给殷安洛送去。 她迈着轻快的步伐,朝着夜王府走去。 呼——夜风袭来,吹起烛影、万物的影子在地上摇曳着,几片枯黄的树叶随风而起,在空中轻盈的飘荡着,气氛安宁,几乎静谧到压抑。 静,格外的静。 一片树叶在空中翻转了一圈,轻盈的晃了晃,飘向地面时,却‘铮’的一响,猛然在半空中凝固,几乎也是在这一瞬间,凌厉的气息破空而起,狠戾的朝着那抹纤细的身影逼去! 殷洛下意识扬手挡去。 嘭——雄厚的气息似波涛汹涌般迎面撞来,掀翻她的身体,站立不稳的踉跄后退数步,后背重重的撞上墙面。 她险险的稳住身形,抬头看去。 街道那头,一抹黑色的身影缓缓走来,逆光的方向,看不清此人的容貌,他握着长剑,剑锋搭在地上,随着他一步一步的走动,剑刃在地上划出‘呲、呲’的冷厉之声,像是恶魔挥舞镰刀,从地狱走来,叫嚣着死亡般的肃杀之气。 夜风吹来,掀起男人的衣摆,一片寒凉凛冽。 殷洛绷紧身体,警惕的盯着来人,握住匕首的手缓缓收紧,做出最佳的防备状态。 然,她再快还是快不过此人,只见黑影似箭般闪来,她只察觉到一抹危险的冷气迎面扑来,肩头骤然吃痛。 “唔!” 她再次倒退数步,此人的速度极快,且带着凛冽的杀意,他的目的很明显,他要杀了她! 殷洛自然不想太被动,她握紧匕首,主动出击。 碰——刀剑相撞的刹那、撞击出凌厉的火花,映入男人阴戾的眼底,那冰冷的目光、毫无温度可言。 殷洛挥开剑锋,寻找机会进攻,男人挥剑舞出凌厉的剑花,逼向殷洛。 两人打了起来,但情况很明显,殷洛落入下风,十分被动。 男人的招式快准狠,且带着汹汹的杀意,每一招都是朝着要害位置攻去,只要殷洛有稍微的闪神,必定会非死即伤。 殷洛小心谨慎的应对着,不敢有丝毫分神,险险躲过那招招杀意,额头上溢出一片浓密的薄汗。 可十来招过去,她被男人一掌拍中胸口,飞出四五米,落地时,胸口气息剧烈涌动,一股腥味涌上喉咙,控制不住的张开嘴: “噗!”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男人拎着剑,一步一步的走向她。 烛光映衬之下,男人的身影在地上摇曳着,似蛰伏在黑暗之中的野兽,一寸一寸的吞噬殷洛,从脚、到小腿、大腿、腰部、胸口、直至整个人…… 第144章 我腿抽筋了 男人携带着凛冽的杀意,居高临下的睥睨地上女子,眼中冷冽之光犹如看尸体般冷漠,眼不眨心不跳的举起长剑,狠戾挥下。 唰! 殷洛下意识抬起匕首去挡,可她这又短又小的匕首,怎么拦得住那又长又锋利的剑? 气息凌厉、千钧一发之际,汹涌的杀意弥漫扑来,几乎要吞噬她的那一刻,一道破空之声猛然穿插而入。 嘭—— “唔!”痛苦的闷哼声响起,殷洛下意识抬头看去,竟见身前立着一道修长、矜贵的墨色身影,男人背影薄凉宽厚,气息冷冽逼人,她没看见他动手,但那个黑衣人已经退出了数米之外。 黑衣人捂着胸口,站稳身形,握紧利剑再次闪身而来。 男人手腕一翻,一柄青色的长剑赫然跃于掌心,剑锋呈极致深沉的青色,剔透的没有丝毫杂质,剑柄乃是由一条青凤雕刻而成,凤凰昂扬头颅、似翱翔九天,剑锋折闪寒芒,引起空气震动,似能与天地间的气息引发共鸣。 水镜剑! 黑衣人眼中隐晦的滑过什么,但还是硬着头皮袭击而来。 东陵夜握紧剑锋,即刻迎去。 碰——刀剑相撞的刹那,一道强势的气息自二人身上扩散着涌荡开来,撞开的气息掀起二人的衣袍,也掀的殷洛脸颊碎发呼呼飞舞。 好强的气息!两人之战、倒像是诸神之战。 三招下来,东陵夜再次拍中黑衣人胸口。 “噗!”黑衣人喷出一口鲜血,体内剧痛翻涌,五脏六腑受到不小的损害,他不再恋战,转身就跑,‘唰’的一下快速消失。 男人收起长剑,‘噌’的一声利剑入鞘,刹那间,那浑身深沉的戾气似一扫而空般消逝、无影无踪,男人转过身,平静的一如往日般,眉宇淡漠、无波无澜。 殷洛看向他,忽然举起手中的匕首,笑道: “看,我弄到武器了!” “……” 她高兴的紧,完成了‘任务’不说,还揪出了一桩案件,她今日收获颇丰,过的特别踏实,她扬着笑容,嘴角还挂着血迹,两排牙齿被血染得红通通的,倒像是一只刚刚吸完人血的恶鬼。 丑! “走。”东陵夜收回目光,提步离开。 走出两三步,未听到身后有动静,他步伐微顿,侧眸睨去,见殷洛还跌坐在地上,一动未动,剑眉拧起,没将他的话听进耳中? 殷洛其实已经很努力、很努力的想要站起来,但是……但是她抽筋了! 她抱着腿,想挪动,但是它不听使唤,这只腿有自己的想法,她吃力的想要站起来,一张脸都憋红了: “我、我腿抽筋了……” “……” 男人的剑眉拧紧两分,被吓得? 他提步折回去,扬手一捞便似拎小鸡一般将殷洛拎了起来,淡漠的两个字从薄唇里溢出:“没用。” “!!!” 她不怂!她绝对不是被吓的,她是今晚扛着东陵萧跑的太远了,她不怂!! …… 夜王府。 被拎回夜王府时,殷洛已经晕的差不多了,她被拍了一掌,正中胸口,受了不轻的内伤,一路折腾,已经晕乎乎,当被男人放在地上时,她根本没站稳,晕倒在地。 噗通—— 东陵夜居高临下的睥睨脚边之人,没有多待,径直踱步离开。 殷洛孤零零的躺在地上,夜风袭来,一阵冷凉,她静躺着、悄无声息,男人突然又折了回来,再次看向她。 她的脸色苍白的有些难看,衣裳也遮不住她那单薄的身子,长而卷曲的睫毛在眼睑投射下一片蝴蝶阴影,唇瓣微启,不知是难受、还是疼痛,柳眉微拧着,在夜里的寒凉下,她下意识的蜷起身子,抱住自己。 东陵夜凝视着这张并不算绝美的脸庞,眉心、眼眸、粉唇、轮廓……一点点、一寸寸的印入眸底,化作沉沉的深意,不知怎的,他突然打横抱起她,朝着院阁走去。 进入厢房,将人摆放在床榻上,“厉影。” 厉影闻声而至,见主子竟在床榻前守着殷小姐时、愣了一下,不敢多想即刻低下头。 “寻位大夫。” “是!”厉影领命离开,以最快的速度将大夫请来,大夫诊治过后,说是受了内伤、还感染了轻微的风寒,开了药后,便离开了。 厉影着手去处理抓药煎药等事,男人立在庭院之中,沉寂淡漠的站立着,厉影忙完之后,才来到男人身侧复命。 殷小姐的事都已经安排好了,服药之后,并无大碍。 安宁如水的夜色里,男人寡淡的声线随风扬起:“本王让你查的事、如何?” 厉影低头,汇报道: “属下无能,查不到殷小姐身边那位婢女的来头,约摸在二十日前,那位婢女似凭空出现般,与殷小姐回到相府、此后便一直住在相府。” 一夜之间,凭空出现。 那婢女模样生的极美,看似不像寻常人家的女子,出现的又甚是怪异,明知有疑,却查不到嫌疑之处,厉影实在懊恼,是他无用,竟查不出这人的来头。 东陵夜扫视着不远处的夜色,昏暗映入他的眸底,化作深不见底的沉,无人能够揣测出他此时的心思。 二十日前,二十日…… …… 次日,狄府着火、烧死人的事在帝都传的沸沸扬扬,百姓们知情的、不知情的,全部凑到一起,议论纷纷,热闹的八卦着这件事。 皇宫,威严的大成殿上。 皇上发怒,百官们绷紧身体、低着脑袋,人人自危。 今日一上朝,皇上针对狄府一事、直接发火,一夜之间,狄大人葬身火海,整个狄府燃烧成一片灰烬,丫鬟下人们跑的跑、逃的逃,最后都被士兵捉了回来。 彻夜严查之下,揪出惊天案件,皇上压着消息、不想引起民愤,故而找了其他的理解,惩治狄书锋,虽然狄书锋死了,但皇上将其府邸的所有财产尽数没收、充入国库,其府中之人尽数发配边疆,此生不得再回。 随后,夸赞了七皇子,以及左相府的三小姐,两人联手破案、揪出狄书锋,值得学习表扬。 百官们深深的低着头,不敢说话,但腹中心思各异…… 第145章 妻!管!严! …… 夜王府。 殷洛醒来的时候,目光朦胧间、隐约看见一抹纤细的身影在视线内晃动,她思绪模糊的晃着声,足足过了十多秒,才缓过神来,看清了那抹身影: “月儿?” 不远处,正在忙碌着的丫鬟听到声音,讶异的抬起头来: “殷小姐,您认识奴婢?!” 她是王爷身边的丫鬟,平日里要做的事情并不多,除了伺候王爷之外、便闲了下来,与外界的接触并不多,印象里,她似乎并未与殷小姐有过言谈,但殷小姐竟然认得她? 殷洛恍然回神,眼中迅速闪过什么,她找不到解释的话,目光微转,突然扶着额头,闷哼一声: “嘶——”头疼。 月儿紧张的赶紧奔走过去,见她脸色不好,着急的把桌上刚刚熬好的药端了过来,殷洛端起碗便喝: “噗!”好苦! 呸! 只是尝了一小口,她已是抗拒把碗还给月儿,太苦了,不要,拒绝,她还以为是水呢,她讨厌喝药,曾经在夜王府已经喝得够多了。 月儿道:“殷小姐,您感染了风寒,还受了内伤,把药喝了才能尽快痊愈。” 殷洛宁愿不喝药、不要尽快,她可以等待慢慢恢复。 “不用,我已经好多了,把药撤下去吧。”她再次拒绝,不要再让她闻到这阵苦味了,她头脑发胀、头疼的受不了。 但月儿乃是奉王爷之命,特地前来照料殷小姐的,殷小姐若是不吃药,她怎么向王爷交代? 她劝了几句,好话说了一大堆,然,殷洛皆无动于衷,月儿耐心的劝说,口水都快讲干了,也没见殷小姐动摇分毫,她感到分外疲惫,殷小姐怎么和小貂似的,都那么讨厌吃药呢? 她很为难,想出一个折中的办法,只要殷小姐吃了药,她就去买蜜饯。 殷洛见她为难的紧,想了想,勉为其难的点点脑袋,好吧,看在月儿这么心善、这么耐心的份上,她就喝一口吧。 她端过碗,飞快的抿了一小口,然后就要蜜饯。 月儿让她喝完,她不肯,两个人像是打起了拉锯战,一人一句,各自都不肯退让,说着说着,东陵萧来了。 月儿向东陵萧求助:“七殿下,您来喂殷小姐喝药吧!” 呼——她松了口气,七殿下来了,殷小姐一定会乖乖喝药的,但是她错了,她彻底的错了,那个高高在上、身份尊贵的七殿下,其实是个妻!管!严! 东陵萧拿着药碗,“安洛,喝点药吧。” 殷洛:“我觉得我已经好了,能跑能跳、精神充沛,是药三分毒、再喝对身体有害。” 东陵萧沉默须臾:“……好,那就不喝了。” 殷洛:“嗯。” 站在旁边的月儿:“……” 她已经彻底的石化了,整个人站在原地、嘴巴微张,看着这神仙对话的一幕,直想搬个砖头来砸自己脑袋,这都是什么神仙剧情?三两句话就完了?就这么完了?? 东陵萧把药碗还个月儿,月儿离开厢房时,整个人还是呆若木鸡的状态,久久没回过神来。 殷洛真是太喜欢这个乖巧、听话的少年了。 今日,东陵萧特地是来‘道歉’的,昨夜,他在狄府晕倒过去,再次醒来时,已是第二日早上,从宫女太监的嘴里、他了解到昨晚发生的事情,心中倍感愧疚。 他晕了过去,所有的问题都由安洛一人承担,说好要保护安洛的,他却变成了拖油瓶。 他惭愧的低下头来,“安洛,对不起,昨夜是我太大意了。” 嗨呀,多大点事! 殷洛摸着他的脑袋,并不在意的笑道:“好了好了,都过去了,我这不是没事吗?别放在心上。” 过去的事,都不要再提了,人啊,应该往前看。 话虽如此说,但少年心里那道坎过不去,还被摸脑袋,那俊俏的脸颊不禁又红了一层: “安洛,不、不要摸我脑袋……” 从小到大,就只有父皇摸过他的头,就连九皇叔都没有摸过,他已经十八岁了,早已不是孩童,还被人这样摸着,他倍感忸怩,觉得特别不好意思。 他总有这样的一种错觉,面前的女子不像是他未来的妻子,倒像是一位长辈。 因为这种错觉,他精神不由得恍惚起来,有些怅然若失…… 殷洛道歉,收回手,她实在是没忍住,他真的太可爱了,非常乖,又听话,很有原则与底线,乖的跟个宝宝似的,每当看见少年脸红时,她就忍不住的想要逗弄他。 看着他面红耳赤的样子,她不但没觉得愧疚,反而笑的更开心了。 啊~她真是一个大坏蛋! 两个人闹着闹着,东陵夜来了,男人踏入厢房的那一刻,两个人跟被电击了似的身子一绷,回到各自的位置上乖乖坐好,收起笑容,板起一张脸,瞬间由笑嘻嘻变得非常严肃。 东陵萧恭敬:“九皇叔。” 殷洛一本正经:“夜王殿下。” 两个人对视一眼,又赶紧匆匆撇开目光,一个二个正经的不能再正经。 东陵夜扫了二人一眼,自然将他们的‘小动作’收入眸底,这一幕就好像先生在课台上讲书,学生在下边交头接耳,也很清楚的划出界限,殷洛与东陵萧是一方,东陵夜是一方,两双隔着一个辈分,永远也不可能融入一体。 突然意识到这一点,男人的剑眉微蹙一许,两人窃窃私语的模样映入眼底,他竟莫名的觉得刺眼。 “去书房。”男人这句话是对东陵萧说的。 东陵萧下意识开口,想叫殷洛一块儿去,可当对上男人深沉的目光时,他又哽住了,不敢再多说一个字,挪着小碎步,一走三回头的出去了…… 他‘恋恋不舍’的离开厢房,东陵夜抬眸、看向殷洛。 殷洛身子一绷,不知道是不是和东陵萧待久了的原因,看见东陵夜时,她竟然觉得有点敬畏……咳咳! 别用这种深沉的目光注视她,她会觉得自己做了什么亏心事了,但是她好像不但没做亏心事,连只蚂蚁都没踩死过。 她不想与男人对视,眼神这里飘飘、那里瞅瞅,左边瞧瞧、右边看看…… 她优哉游哉的神飞天马行空时,就听得男人寡淡的声线扬起: “去书房。” “嗯???”她也去? 等到了书房,殷洛点亮貂生新成就——当陪读! 第146章 念与本王听 …… 是的,今日的殷洛是一只‘陪读貂’。 雅致的书房内。 东陵萧手里捧着一本书,正在念书,看见殷洛进来时,很惊讶,随后,殷洛也捧了一把本,和他并排坐,而那位‘先生’则高高的坐在桌案后,正在看折子、处理公务。 书房内的气息安静如水,三个人在,却胜似无人般安宁,令人格外静心,也能很容易的学进去。 东陵萧认真的看着书,不一会儿,便入神了,可殷洛却怎么也看不懂,书页上这些密密麻麻的字、歪歪扭扭、笔画复杂,像一只只小蚂蚁,在宣纸上爬呀爬、爬呀爬…… 她举着书本,挡住脸,戳着上面的一个个字,实在无聊,又不能露馅,只能故作一副认真看书的模样。 到最后,她实在无聊的紧,数着上边的字符,从左到右、从上到下。 一,二,三,四,五,上山打老虎…… 桌案后,男人的目光从折子上微抬、漫不经心的扫向那抹纤细的身影,斜扫的方向,能够隐约看清女子的侧脸,她似乎好生悠闲,嘴里不断的嘀咕着什么,身体来回动着,与旁边认真看书的少年对比,她优哉游哉的模样像是在懒洋洋的晒太阳。 柳眉时而皱起,嘴角时而挑起,又时而动动身子、轻哼着什么…… 东陵夜合上折子,“过来。” 殷洛闻声、下意识抬起头来,对上那双深邃的墨眸,他这是在……叫她?她看看东陵萧、又看看东陵夜,十分确定这就是在叫她了。 难道要‘检查作业’了? 说到这些理论的知识,她虽没有实践过,却样样道理都懂,该明白的都明白,她并不心虚,迈着从容的步伐走过去。 本以为要回答一番问题时,却见男人从一本书里抽出一封信,递给她: “念与本王听。” 殷洛身子微僵,眼中迅速滑过什么,叫她念信,她怎么会念? 这一瞬,她的脑中飞快闪过百种念头,他的东西应当是机密,他怎么会叫她来念?他难道是想让她知道什么?还是在故意试探她? 试探!她心里‘咯嘣’一紧,再次对上那双深不见底的墨眸时,她仿佛有一种被当场看穿的错觉,这双锐利如鹰的目光似乎将她剥光了一般,里里外外看的剔透,让她无处可藏。 她抿着唇瓣,保持着脸上的不动声色,心中早已揣测万千,她故作无事般的去接信: “好……嘶!”她的身子突然晃了一下,脸色白了一瞬,她紧抿嘴角强行压住体内不适感,将信接了过来。 撕开信封,取出信,一片密密麻麻的小蚂蚁映入眼帘,她启唇欲读时,眼前突然一黑: “唔!” 噗通——下一秒,整个人晕倒在地。 “安洛!”东陵萧噌然起身,冲了过去,女子脸色苍白、晕倒的不省人事,他哪里还有继续看书的心思,抱起人便着急的往外跑,连招呼都忘记打了。 “大夫!” “寻大夫来!” 少年着急的跑出落枫院,急促的脚步声愈来愈远,静谧无声的书房内,一抹肃冷的黑影悄无声息的走入。 厉影拾起地上的信,折好后摆放在桌案上,低声揣测道: “主子,殷小姐似乎……不识字?” 从殷小姐进入书房的那一刻起,直至离开,他全程都在暗中观察着她。 殷小姐虽然故作认真看书的模样,但她嘴里的念念有词与书页内容不符,明显不对劲,再者,她端着书许久,却未翻一页,很显然,她心不在焉,主子让其念信时,她却突然晕倒,这未免太巧? 这种种迹象都在表明,殷小姐在逃避,可至于是逃避什么呢?不得而知。 东陵夜扫视那桌案一角的信纸,墨眸沉如夜色般深不见底、令人无法揣测,微曲的食指敲击着桌面,一下、又一下,漫不经心的声音一如他的目光,那么沉,亦是那么的无法估摸。 二十日前,洛儿失踪的那一日…… …… 夜王府,另一座雅致的院阁内。 殷洛躺在床榻上,一位年迈的大夫正在替她把脉,东陵萧站在床榻上,神色急切。 大夫捋着花白的胡须,诊断了片刻后,给出答案: “这位小姐乃是气血不足、胸有闷气所致,待在下替其施上两针,便可醒来。” 打开药箱,取出布包,解开细带,四排又长又细、又锋利的银针赫然显现,大夫抽出一根两指长的银针,寒芒凛凛,捉起殷洛的小手,刺向她的指甲盖。 “啊!!!” 一道尖叫声猛然响起,吓的大夫手一抖、银针掉在了地上,他他他、他还没刺呢!人竟然就醒了?! 殷洛弹坐起来,长长的尖叫完毕,摸了摸喉咙,道: “吼完之后,好像胸口的闷气都发泄出来了,我应该是没事了。” 大夫:“……”行医多年也没见过这样的啊? 东陵萧声音温细的说道:“安洛,你方才在书房里晕倒了,不妨让大夫瞧瞧,你早上没有喝药,说来、都是我不好。” 瞧什么瞧?让这人拿那么长、那么长,几乎有( )这么长的银针来扎她吗? 她选择不晕倒,吓都吓醒了。 “我没事了。”能跑能跳,还能原地转圈。 东陵萧担心的还想说些什么,殷洛揪住他的衣摆,动作很小的轻轻扯了扯,抬眸看着他, “我真的没事了,你让他快走吧,我、我害怕。”别拿这一板银针对着她,怪渗人的。 东陵萧真的是、又心软了!明明应该担心安洛的身子、不能退步的,可是安洛的语气稍微一软,他便像是失去了所有的力气般,只能任由摆布,这种感觉很陌生,却又是那么的喜欢。 他喜欢安洛抓着他的衣角,与他细声说话的模样。 少年将大夫打发走了,殷洛见此,这才稍微松了口气,她瞄了厢房一眼,见这里只有她与东陵萧二人在,放心下来的同时,眼中也溢出几分深意。 她看向少年,勾勾小手指。 少年身子一绷:“怎、怎么了?” 殷洛勾手指,一副神秘兮兮的模样,“来,坐到我边上。” 第147章 他们之间的小秘密 “!!” 少年像是吓得不轻,下意识的要弹开的时候,殷洛扬手捉住他的手腕,往自己的身边一带,少年惊呼一声,扑倒在床榻上,一颗心脏局促的砰砰乱跳、拘谨不安时,就只听得女子问道: “带书了吗?” “???” “一起来看书啊!” “……” 拉住他就是为了、看书?!东陵萧还以为……以为……他赶紧甩掉脑中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从怀中取出一本深蓝色封页的书本,乖乖的用双手递给殷洛。 殷洛微笑:“你教我吧?” 东陵萧愣了一下,殷洛解释道: “我在左相府并不受宠,从小到大,没有先生刻意的教过我,方才夜王恐怕是想检验我,我若是什么都不会,怎么配得上你?” 这个理由又充足、又充分,并且还挑不出丝毫的毛病来。 东陵萧心疼她的遭遇的同时,也下定决心要好好的教她,他翻开书,指着第一页上的句子,认真的说道: “这是一本《君王志》,讲述的是历代君王在位多年得出的治家治国、为人处世的经验,第一策讲的是谋,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少年指着书页,温和的嗓音不急不缓,令人听了很舒服。 他耐心仔细的讲着里面的内容,每一条都解释的很清楚,与那个只会冷绷着脸的东陵夜相比,他简直是好上太多太多了。 殷洛认真的看着书,道理其实她都懂,她只是借着这个名头……认字罢了。 是的,她在认字! 东陵萧每读一句,她便将它们记下来,在心中默读几遍,将它们歪扭复杂的模样记入脑中。 方才东陵夜让她念信,无论是有意试探,还是无心之举,她都竖起了警惕之心,她要尽数学会人界的字体,可是好难啊!字好多、又好复杂,好比让一个刚刚上幼儿园的小朋友,要在短时间内认识字典,这不是为难人吗? 少年念得认真,她也难得认真的学习着,两个人在床榻上排排坐,认真看书的模样又安静、又乖巧。 时间点滴流逝着…… 也不知过了多久,有敲门声响起,门外,是月儿的声音: “七殿下,王爷让您和殷小姐去前厅用午膳。” 东陵萧应了一声,解释完这一句后,才合上书,殷洛不想去,拉开被子躺了下去,说是有些困了,想要休息会儿,东陵萧自然没有强求她,让月儿准备些清淡的食物,送到厢房来,准备离开时,衣角突然被扯住。 他的步伐顿了一下,回头看去。 床榻上,女子微抬着下巴,看着他,小声道: “东陵萧,今天的事,是我们之间的小秘密,不准告诉任何人哦?” 她咬重了‘小秘密’三个字,他教她学习的事,除了他们二人,谁都不能知道,当然,她特指的就是东陵夜了,东陵萧这家伙这么诚实,一定会把所有事毫无保留的全部告诉东陵夜。 事实上,东陵萧就是这么打算的,但女子突然提醒了他,让他的心里溢出丝丝自私的念头。 他能够对九皇叔无话不说、敞开心扉,可自从遇见安洛后,他自私了,他不愿将她拿出来分享,哪怕这个人是九皇叔也不行。 少年郑重的点点头,应下了。 他走之后,不一会儿,月儿进来了,端着托盘,送来一份简单清淡的食物,附带一碗药,嘴里小声念叨着: “看吧,早上不喝药,晕倒了吧……” 殷洛无视她的念叨,吃完饭赶紧上床睡觉,吃药?告辞! 月儿看着那个闭上眼睛、说睡就睡的女子时,端着一碗药,颇有点风中凌乱,可是又不敢贸然叫醒殷小姐,左右为难之下,唯有跺跺脚、不得不先退下了。 她一走,殷洛一个鲤鱼打挺,从窗户出去了。 带上她的小匕首,随便找了个理由便顺利的出了府。 帝都,街道上,人来人往,甚是热闹,百姓们一团团的聚在一起,热闹纷纷的讨论着、八卦着,如同炸开的一锅粥。 一条偏僻安静的街道上,只有零零碎碎的几个百姓走动着,街道中央有一家医馆,大门紧闭,到了午时也不开门。 有百姓在小声议论: “听说这位医术高超的杨大夫连夜搬家了……” “不会吧?他家生意那么好,怎么会突然搬走?” “嗨,谁知道呢?说不定是家中有什么要紧的急事吧……” 走过的百姓议论小声,谁也没有注意到那抹安静站着的身影,殷洛看着门窗紧闭的医馆,握在手中的匕首温度凉的几乎浸透掌心,随着百姓们的议论,她的目光也逐渐沉了下去。 干了那么多伤天害理的事情,还想一走了之? 百因必有果,别让我逮到你。 她收起匕首,转身离开,走到帝都中心、人多热闹的地方时,她又听到了这么一些议论: “听说了吗?狄府昨夜着火,偌大的府邸一夜之间化作灰烬,狄大人葬身火海,整个府邸一百多人全部发配边疆,听我宫中当差的舅舅说啊,他是贪污的太多太多了!皇上雷霆大怒,要不是狄大人以死谢罪,恐怕都要诛九族呢!” 有人的地方、就有八卦,有八卦的地方,就有各种添油加醋、噼里啪啦: “是七皇子与左相府三小姐揪出这名贪官的!” “你们没有听错,就是那个三小姐啊、那个殷安洛!听说是个庶女、不受宠,以下犯上,还殴打嫡姐的殷安洛!” 说到这左相府三小姐,众人议论纷纷,有褒有贬,也有保持中立者,众人意见不同。 不过可以说的是,‘殷安洛’一夜之间,突然爆火,流量唰唰唰的暴涨。 殷洛行走在人群之中,听着这声声议论,看着他们脸上各种夸张、震惊、拍大腿的表情,有人瞪大铜铃般的眼睛,还有人的嘴巴长成了正方形,不禁觉得十分有趣。 议论声之中,自然也夹杂着其他的声音: “这狄书锋实在是贪,还在暗中开了一家青楼!” “这家青楼被封锁后,于今日拍卖,听说是价高者得、拍卖的钱财充入国库。” “咱们快去看看,说不定能凑点热闹!” “走走走……” 第148章 玉树临风美少年 帝都中心的一条街道上,百姓纷涌,比其他的地方还要热闹上两倍,特别是在一栋三层式的楼阁里,几乎是人满为患,百姓们一个劲的往内挤,楼阁内外还有士兵在维持秩序。 这家规模不小的青楼便是今日要拍卖的青楼。 不查不知道,一查、便查出狄书锋名下资产,除了拿着朝廷的俸禄之外,还私底下开的有青楼、店铺,借用它们洗钱、刷钱、获利无数,如果狄书锋一死,这些产业无主,便用拍卖的方式寻找新的主人。 青楼内,人满为患。 百姓们拥挤的坐着、站着、议论着: “真没想到啊,一个五品官员、却开得起这么大的青楼,贪污不小啊!” “可不是嘛,多亏了七皇子和殷三小姐,又揪出一个贪官,实在是大快人心!” “这青楼位置好、规模大,恐怕价格不便宜,不知今日会花落谁家?” “谁知道呢?反正我买不起……” 大家议论纷纷着,但一抹纤细的身影进来时,有人不经意的一瞥,发出低呼声,呼声吸引得周围人看去,又是一阵呼声……到最后,无数双目光不约而同的齐刷刷看向门口之人。 那是一个约摸十五六岁的小公子。 少年身着一袭月牙白的锦衣,身形算不上高,却腰身纤细、比例分明,三千墨发由一支白色的簪子扎好,两缕长发散落下来,甚是轻盈飘逸,衬托的那张白皙的脸庞格外小巧,秀气的眉毛,挺立的鼻子,略显菲薄粉嫩的双唇,特别是那双眼睛,好生明亮漂亮。 少年气质温和,文质彬彬,那谦逊的气息似从骨子里散发出一般,哪怕是随和的一个行走的动作,也令人移不开视线来。 女人们上至八十岁,下至八岁,满目惊艳,好俊朗干净的小公子!好似画中走出来的一般不真实。 男人们则投去嫉妒羡慕恨的目光,长的这么俊,脸能当饭吃吗? 各种各样的目光落在少年身上,还有两名大胆的女子、直接上去撩拨: “奴家玉儿见过公子,公子好生眼熟,玉儿似曾在何处见过?呀,似乎是在玉儿的梦里。” “……” 去你特么的虚伪吧!这张虚拟出来的脸,是殷洛第一次顶着出来的! 殷洛不想用‘殷安洛’的身份在外面光明正大的办事,为了不给殷安洛留下烂摊子,她换了张脸,用男子的身份出现,她这模样,别说是东陵夜,恐怕就连她娘也不认识她。 殷洛避开了这些女子,寻了个角落僻静、并不起眼的位置坐下来。 但那些紧紧追随的目光犹如狗皮膏药一般,紧紧的黏着她,盯着她,看着她,分毫都舍不得移开,殷洛摸着自己的脸,忽然沉思:难道是她太帅了? 玉树临风美少年,揽镜自顾夜难眠~ 涌入青楼的人越来越多,越发热闹起来,议论声与八卦声很大,时间似乎是到了,士兵将门关上了。 “大家安静一下!”一道高扬的嗓音从头顶上传来,二楼的栏杆后,站着一个中年男人,他便是主导今日拍卖会的官员了。 众人安静下来,抬头看向他。 中年男人开始说起正事:今日拍卖的规矩很简单,就四个字、价高者得。 谁出价高,谁就能得到这家青楼,没有过多的规矩,也没有任何约束,只要你出的起价,只管出价便是。 起价一千两,每次加价不得少于一百两,开始拍卖。 伴随着中年男人一声令下,所有人如同炸开的一锅粥,纷纷叫起价来: “一千一百两!” “一千二百两!” “一千五百两……” 今日前来的人除了看热闹的百姓之外,还有不少商人贵胄。 这家青楼的地理位置极好,处于帝都正中心、人流量最高的地方,在这里,可谓是寸土寸金,有钱也不一定能买得到商铺,若是在此开一家青楼,那可必定是稳赚不赔,谁不心动? 大家疯狂的叫着价,约摸半刻钟后,声音逐渐小了下来。 此时的价格已经涨到了五千两,高昂的价格已经让一批人望而却步,刷掉了一半人,还剩一半人在加价,又是半刻钟过去,只剩下一成人还在坚持的争夺。 价格已经涨到一万两,有人犹豫不决、有人产生退意,也有人抿着嘴巴皱着眉头沉思。 空气中有片刻的静默,二楼,中年男人问道: “一万三千两,还有人要加价吗?” 不少人小声议论,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放在一般的商铺,能够盘下两三家了,若是再加高价格,那可就划不来了。 没钱的闭上嘴,有钱的考虑着利弊,权衡利益得失,一时之间,安静如许。 中年男人见结果已分,准备宣布结果时,空气中,一道微沉的嗓音溢起:“一万三千五百两。” 中年男人似有讶异,不少人也下意识朝着声音发出的方向看去,是谁这么大胆、还敢往上加? 殷洛看去,瞧见另一边的角落里、坐着一声身着黑衣的男人,男人低着头,身形融入昏暗中,隐约看不清他的容貌,她正准备开口叫价,没想到却被此人抢了先。 她估摸着数额,往上加了一点:“一万三千六百两。” 她也不晓得一百两等于多少,更不知一万两又是多少,不过这么难得的机会,她不想错过了。 那黑衣男人再次加价:“一万四千两。” 殷洛:“一万四千一百两。” 黑衣男人:“一万五千两。” 殷洛:“一万五千一百两。” 众人:“……” 这两人是故意的吧?一个二个的这样加加加,还每次不多不少的只加一百两强压一筹,一人喊一句,一声喊一声,跟在打嘴炮似的。 不一会儿,就变成了三万两,和三万零一百两。 殷洛喊完了这个数额,猛然收到一记阴冷的目光,她后背一紧,是他! 是昨晚想杀她的那个男人!她看清了他的脸,就是他! 殷洛没想到与她竞争的人竟是他,同时也毫不畏惧的扬起下巴,昨夜一掌、此仇已记,不报非貂,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倒是来杀她啊! 她挑着眉头,无所畏惧,眼中写满挑衅,黑衣男人冷冷的盯着她,目光越来越沉,越来越冷,手中的剑嗡嗡的颤动着,几乎要拿不住了。 第149章 公子莫怕 这么多人在此,他还能吃了她不成? 殷洛并不畏惧的撤回目光,不过这人是谁,竟对她痛下杀手,好在昨夜东陵夜及时赶到,看东陵夜那模样,似乎知道她有危险,更像是知晓这人的真实身份? 黑衣人握紧掌心之剑,周身戾气强行压下,沉哑着嗓音、从唇齿间挤出冷厉的几个字: “三万二千两。” 殷洛:“加一百两。” “!”黑衣人额头上迸出一个黑色的十字架,眼中杀意实在是压不住了,若非这么多人在场,他必定要直接拔剑了。 黑衣人咬牙:“三万四千两。” “加一百。” “三万五千两。” “我跟。” “……” 噌——一声猛然响起,黑衣人站起身来,动作幅度太大,导致椅子向后退去,椅子腿磨蹭着地面划出‘呲’的刺耳之声,男人冷冷的扫了殷洛一眼,转身大步离开。 拍什么卖?人都被气走了,结果已经很明显了,最后的赢家是殷洛。 “恭喜这位小公子,以三万五千一百两银子买下这家青楼,”中年男人宣布结果,“这位小公子,请上三楼来。” 结果落下,众人看戏看的差不多了,陆陆续续的离开了,还有一批人想趁机去和殷洛打招呼,但是殷洛不想搭理他们,径直朝着三楼走去。 可上到二楼的楼梯时,殷洛突然意识到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她……身无分文!全身上下除了一把匕首之外,一个子儿都没有,等等!三万五千一百两是多少银票,等她来算一算。 她一个月的月奉为二两银子,一年下来有二十四两,三万五千一百除以二十四等于……等于……一千四百六十二??! 妈耶! 她需要不吃不喝、拿一千多年的月奉,才能买得起这家青楼,一千多年啊! 她刚才到底哪来的勇气,一直叫价?现在上三楼,应该要做交易了吧?她要是没钱,会不会被当成调皮捣蛋的人轰出去?可是她好像要这家青楼啊,嘤…… 她慢吞吞的挪着步伐,一边上楼,一边想办法,冥思苦想应该怎么办,一柄剑猛然横到面前。 噌——她的步伐即刻顿住,抬眸看去,对上一双阴戾的黑眸。 又是他! 他不是已经离开了吗?竟然在这里堵着她,且看此人眼中充斥着戾气,夹藏杀意,毫不遮掩的径直射入她的眼底,仿佛要直接杀了她。 她稳了稳步伐,淡然的回视此人,“不知阁下所为何事?” 这么执着于这家青楼,莫非青楼里藏着什么见不得光的秘密……等等,这个黑衣人该不会是狄书锋的手下吧?狄书锋出事,他的手下便来报复她,替主子报仇。 黑衣人冷视殷洛,毫不遮掩的直述来意:“想要性命,立刻滚!” 言外之意,想活下去吗?把青楼交出来。 威胁她?殷洛长这么大,岂是被威胁大的?她可是一个欺硬怕软的人呐。 她扬起微笑,将面前的长剑推开,笑道: “朝廷官员在楼上,士兵在楼下,百姓在四周,阁下,在这里见血,恐怕不太好呐?”笑意吟吟的一番话,细看,笑意并不达眼底,似藏着丝丝凛冽之意。 威胁? 黑衣人危险的眯起双眼,是的,他被威胁了,‘他’说的不错,在这里,他确实不敢动手,但出了青楼,那可说不定了,呵! 他阴冷的扯开嘴角,阴测测的扫了殷洛一眼,撞着殷洛的肩头踱步下楼。 离开前,他留下的那记目光满带深意,殷洛笑脸目送他离开,看着此人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处,她优哉游哉的扬起右手,掌心里,多出一只黑色的钱袋…… …… 街道上。 黑衣人持剑离开,行走间不经意的往怀中摸了一下,竟是一片空荡?他再次摸了两下,回响起方才在青楼、撞那位小公子的时候……他的目光顿时沉下。 他握紧武器,即刻折返,转过身、便见那抹谦谦白影走出青楼。 说来也奇怪,街道上这么多人、这么密集的人流,两个人竟不约而同的对视上了……对视了…… 一瞬沉寂。 黑衣人提步的那一刻,殷洛拔腿便朝着相反的方向跑。 “站住!” 站住的人是傻子! 殷洛一头扎入人流,慌不择路的到处乱跑,此人武功极高,她并非对手,若是强攻、必定吃亏,好在街上人多,借助人流掩藏身形,见路便跑。 后方,黑衣人紧追不舍。 他盯紧前方那抹纤细削瘦的白影,眼底凝着沉冽的杀意,窃贼!待他追上,必定要‘他’吃不了兜着走! 殷洛才不是什么窃贼,那是她应得的报酬、补偿! 昨夜,他一掌把她拍吐血了,她还没找他算账呢,拿了他的那袋银票,就算是补偿她的医药费了! 双方在街道上上演追逐着,一方跑,一方追,气氛激烈压抑、紧张至极。 殷洛身子娇小,跑的飞快,黑衣人追起来较为困难,他捕捉住那抹白影,内力一提,直接纵身一跃而起,在半空中翻转一圈,拔出长剑直逼殷洛后背心。 殷洛背后一凉,慌措跑动之下瞥到前面一道矜贵儒雅的身影,想也不想便冲了上去,抱住那人: “救命!” 噌——长剑袭来的刹那,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掌拍开剑锋,只听得‘叮’的冷冽一声,此人反掌拍去,黑衣人倒退数步。 殷洛晓得自己找到帮手了,脚底抹油溜到此人背后,抱住他的腰,拿起他的手,搭在自己的脖子上,从他的胳膊下伸出一个脑袋来,看向那黑衣人,吐吐舌头。 略略略! “救命啊,此人要杀我!” 黑衣人持剑而立:“……” 百姓们扩散开数步之远,目光怪异的看着三人,那持剑之人气息冷冽、好生吓人,那白衣公子看起来气质偏偏,没想到这么怂,最惹眼的莫过于那抹淡蓝色的、颀长的身影。 男子一袭锦袍加身,气息华贵儒雅,模样白皙俊朗,五官柔和,明媚的眸子如阳光般温暖,他垂眸看着小少年藏在他的衣袖下,温和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 “公子莫怕。” 殷洛听到熟悉的嗓音,下意识抬起头来,怔了一下。 赫连弋?! 第150章 洛儿! 殷洛这回算是抓住救星了,不是碰上东陵夜,就是赫连弋,她的运气未免太好了,简直好爆了,她冲着黑衣人扬起笑脸: 嘻嘻嘻,你钱袋里的那一万两银票,我就笑纳了! 黑衣人看懂‘他’眼底的挑衅与得瑟,目光顿时压的更沉了,沉沉的杀意涌上胸腔,蹿上脑海,吞噬理智,他握紧剑锋,再次闪身而上。 赫连弋只手护住殷洛,空出一只手凝起雄厚的内劲,扬手拍去。 嘭——双方对上,雄厚的气息似波涛汹涌般震荡开来,吓的周围的百姓们接连倒退数步,不敢靠近,生怕鲜血溅到身上。 四目相对,冷气逼人,两个男人身上的气息极致相似的强势,冷冽至极,谁也不让着谁,似两头正在互相撕咬的雄狮。 赫连弋眸光微凝,扬手再是一掌拍去,看似温润谦谦的模样,展现而出的实力却是异常惊人,雄厚的内劲直接震的黑衣人倒退数步。 黑衣人并不是他的对手,他冷冷的扫了殷洛一眼,不再恋战,闪身离开。 殷洛知道,下次再相遇,他铁定会直接杀了她,但是阿弥陀佛,她这一辈子都不想再和这个男人撞上了。 人走了,百姓们见没戏可看,纷纷各自散开,该忙什么、忙什么去了。 殷洛稍稍放心,站直身子,拍拍胸口,这一万两银子可真不是好拿的,等她日后赚到了银子,必定还回去,江湖救急,这一万两银票,便算是她向他借的。 “公子可还好?”男人温和的嗓音扬起。 男人身上的气息真真是收放自如,打斗时,肃杀冷冽、戾气逼人,犹如换了个人般,平静时,又恢复成温润谦谦的模样,似阳光明媚、暖洋洋的,进可硬、退可软,这种反差实在是太有魅力了。 实际上他就是一个非常惹眼的男人,身份尊贵、容貌俊朗,位高权重,又温和体贴,这般男子世间何求? 殷洛扬起一抹诚挚的微笑:“给公子添麻烦了,多谢公子方才出手相救,感激不尽。” 赫连弋见‘他’平安无事,轻轻摇头,举手之劳、不足挂齿,他没有多问什么,辞别后,提步离开。 “公子!”殷洛突然叫住他。 男人步伐微止,侧眸看来。 两人之间隔着三四米的距离,中间百姓走动、人影晃动,隐约看不清对方的模样,殷洛的声音扬起: “你真是个好人。”说完,她调头跑了,赫连弋立在原地,神色恍惚,良久没有回过神来。 他摇着头低笑一声,薄唇的弧度微微上挑着,温润的眼中似藏有深意,好人?呵。 …… 回到夜王府,已是午时。 殷洛换成女装模样,一边走着、一边低着头认真的想些什么。 她从黑衣人那里顺到了一万两银票,但是还差两万五千一百两,她已经和那个中年男人说好,在三天之内、把钱缴齐,但问题来了,那么短的时间里,去哪弄那么多钱? 想到这里,她不由得愁了起来,偷?不行,抢?不行,借?柳姨和安洛也没有这么多,想着,她愁的不行。 俗话说,有多大的能力,办多大的事,可她偏偏喜欢吃着碗里的、看着碗里的,抱走厨房里的。 她认真的想着、想着,没注意到前面的路况,脑门一磕、撞墙上了。 “嘶——”真疼。 她揉揉脑袋,往左边走了些,‘嘭’一下又撞上了。 过分! 她愤怒的抬起头来,正想看看这堵墙有多长多宽多高时,却陡然对上一双深邃的墨眸,吓得她倒退两步,就要从台阶上栽下去,男人探臂握住她纤细的腰身,长臂一带,她后倒的身子顿时朝前扑去,眼前一黑,‘嘭’一声撞进男人怀里。 疼! 那坚硬的胸膛像是石头一般,磕的她脑袋清脆响,像是西瓜砸在石头上的声音,痛的她眼泪都要出来了。 头顶上,男人寡淡的声线低扬:“听月儿说,你没吃药?” 殷洛被这突如其来的问题问的一头雾水,还没反应过来,男人捉住她的手腕,朝着院阁走去,她一脸懵逼的跟在后边走,直到进入厢房,一碗热乎乎的药放在面前,才回过神来。 又要吃药! “我没病!”她俨然忘了,那个被一巴掌拍吐血的人是谁。 男人执起药碗,递到她的面前,苦涩的药味蹿入鼻腔,难受的令她皱起柳眉,嫌弃的避开三分。 天底下怎么会有这种难闻、难吃、又恶心的东西? 她拒绝,把眼前的药碗推开三分:“我已经好了。” 男人绕过她的手,再次将药碗递到她的面前,殷洛皱眉,不开心的说道: “我已经说了,我不……唔!”话没说完,一勺子药汁塞进嘴里,随着她说话的呼吸声呛入喉管,苦涩的味道在口腔内弥漫开来,苦的她两根眉头打结成了毛毛虫,推开男人就要吐。 一只薄凉的手掌突然捏住她的下巴,扔了什么东西进她的嘴里。 她下意识的咬了一下,板栗?! 她赶紧吧唧吧唧的咬开,把那股子苦涩的药味覆盖住,一颗吃完,赶紧问他:“还有吗?还有还有吗?” 男人摊开掌心,一罐剥好的板栗盛放的满满登登,黄橙橙的,散发着淡淡的香味,甚是有人,殷洛欢喜的碰过陶瓷小罐,抓起两只扔进嘴里,满足的咀嚼起来。 然,在她没注意到的方向,男人看着她的目光逐渐深邃起来,墨眸深处似涌出什么、眸光竟在止不住的轻颤着,双手紧握,呼吸逐渐沉重起来,凝视着那抹纤细的身影,有无数画面在眼前回放。 ——洛儿,吃药。 ——洛儿,你最爱吃的板栗。 男人呼吸压抑,似有什么东西涌上心头、淹没理智,男人紧抿薄唇,喉结隐隐的上下滑动着: “洛儿……” 极低极哑的两个字音溢了出来,令殷洛的背后猛然一僵。 东陵夜捕捉到她这一瞬的反应,眸底情绪再也抑制不住,冲上去用力的抱紧她。 “洛儿!” 第151章 你在撒谎 突如其来的一个拥抱令殷洛后背僵直,那沉哑到颤抖的一声呼唤印入脑海,几乎直击心坎深处,不由控制的勾出那深埋的记忆,那么熟悉、那么温暖,却又是那么的依赖。 恍惚之间、好像什么都没变,她依旧是她,他也仍然是他,男人的怀抱那般温暖、那般舒适,带着天然生成的薄凉气息,灌入她的鼻腔,淹没她的所有思绪。 他好温暖,她好喜欢。 但她永远都不会忘记,他死死的扼住她脖子时,道出的那些狠戾无情的话,他看向她的目光、冰冷、毫无温度,他扼住她的大掌,不断收紧、毫不留情,他字字冷厉的话,像是一把把刀子,深刻的插入她的心坎。 殷洛快速的回过神来,压下眼中的异色,撑着男人的胸膛用力推开,她踉跄的倒退数步,满目愠怒的瞪视他: “夜王殿下,您这样不太妥吧?” 他是长辈,她是晚辈,她马上就要和东陵萧成亲了,他却这般紧紧的抱着她,这一幕若是被东陵萧看见,还不知要引起怎样的误会。 东陵夜并不管这些,目光笔直的盯紧她,似乎要从她的眼底、捕捉到他想要看见的东西。 有些事情说起来虽然荒谬、不敢置信,但他坚定,他确信,她不是殷安洛! 二十一日前的那个夜晚,他失去了洛儿,在同一天,殷安洛带回一位婢女,并且整个人性情大变,身为殷家小姐,不会识字?不会念书?这怎么说得过去?再者,她喜爱吃栗子,洛儿也甚是喜欢。 在她的身上,他看见了似曾相识的熟悉感。 方才,他有一瞬的冲动,想也未想便冲了上去、抱住了她,他很想告诉她、有很多解释的话,可女子冷漠愠怒的目光像是一盆冷水,将他的希冀缓缓浇灭…… “安洛知晓您与七殿下关系甚好,但俗话说,朋友妻、不可欺,夜王殿下不会不懂这个道理吧?”女子淡漠的声音响起。 作为长辈,没有长辈该有的仪态? 男人目光缓缓沉下,逐渐深邃,似蒙着一层黑夜之中的迷雾,深沉的看不到底,但这双眼中溢出的暗茫又是那么强势冷冽、那般不容忽视。 他盯着她,他在探究,他企图再次寻找到熟悉的影子。 殷洛站在原地,落落大方的微抬着下巴,与其对视,任其大量。 面对他时,心中虽然有波澜涌动,但都在那个夜晚被他亲手杀死了,重生的她与他毫无瓜葛,若是硬要扯上关系,日后,见到他,她必定恭敬的唤上一声‘九皇叔’。 男人最终还是没有从她的眼里找到想要的东西,他抿紧薄唇,没有说甚,转身离开。 唰唰——殷洛扬起手,手里、赫然出现几张大面额的银票。 男人步伐微顿,袖中已经空荡一片,殷洛扬起一记浅浅的微笑: “封口费。”拿了他的银票,她不会将方才发生的事说出来的。 “……” 东陵夜冷冷甩袖,踱步离开,出了厢房,厉影闪身而至,想问什么,可看着主子阴沉的神色时,话到嘴边、又止住了。 男人侧眸扫了厢房一眼,沉声道:“盯着她。” 他分明从她的身上捕捉到了熟悉感,洛儿帝都蒸发,她凭空出现,他不会就此罢手。 “即刻去一趟左相府,将她的婢女请来。” …… 想要看住殷洛?不可能的,白影一闪一晃,谁都没瞧见影踪。 厉影奉主子之命,来到左相府,消息递送到殷士华那里,殷士华即刻命管家去带人,不时,将婢女带了出来。 这是厉影第一次这么近距离、这么认真的打量她,她真的很漂亮了,脸上虽然没有施任何粉黛,却美的天然,五官精致柔和,穿着普通、却比他见过的所有女子都要美上三分,这般姿色、却在相府里当丫鬟,着实有些屈才之感。 厉影将其带往夜王府。 半个时辰后,抵达王府,两人进去前厅,将人领到后,厉影便退下了。 她独自一人站在那里,双手抓着衣摆,微低着头,那番模样看起来甚是拘谨不安,偌大的前厅里空荡荡的,只有她一人,在陌生的地方待着,她看起来站也不是、坐也不是,走也不是、留也不是,一时之间,根本不知该如何是好。 她低着头看着自己的鞋尖,颇为拘谨的挪着小碎步。 “你唤何名?”一道深沉的嗓音突然自耳畔响起,她吓了一跳,抖了两步跌坐在地上,赫然发现男人就站在她的身后! 不知他是何时到来、何时出现,竟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的出声,吓的她脸色白了两秒,回过神来赶紧爬起来,回答道: “奴婢没……没有名字,小姐将奴婢领回府后,赐‘殷’姓。” 东陵夜墨眸微眯,盯着她局促不安的模样,将这张漂亮的脸上的所有神情尽收眼底,一分一毫都未放过。 “殷?”男人上前一步,“殷殷?” 她下意识倒退两步,男人低沉的唤声令她颤抖不安,她乃是身份低下的奴婢,怎承的起夜王殿下这般亲昵的称唤。 男人上前一步,“你来自何地?” 她倒退着,因为害怕,一直用力的低着头,声音又小又颤,“奴婢来自外地,因父母双亡,故而进都谋求生路,未曾想竟遭遇流氓,被小姐救下。” 男人盯着她,她越是退,他便越是上前,她越是忐忑,他便越是追问: “父母何许人氏?” “农、农民。” “既有身份,你为何无姓无名?” “奴、奴婢不愿沉浸在过往的痛苦之中,庆幸遇到小姐,愿抛弃过往,从头开始,还请夜王殿下莫要再问……”说着,她的声音已经沙哑起来,带着泪意与哭腔。 提及往事,勾起她的痛苦,她的情绪隐隐有些控制不住了。 但男人丝毫并没有放过她的意思,大步逼近她:“你在撒谎!” “我没……啊!” 她下意识的一步后退,踩到台阶边沿,身体后仰摔去时,男人探臂将她拥入怀中,挑起她的下巴,盯紧这张绝美到无可挑剔的脸庞,沉声道: “即日起,你便待在本王身边伺候。” 第152章 试探! 她的眼中滑过不安与慌措,她……伺候夜王殿下?她是小姐的丫鬟,怎么可以去伺候夜王殿下?再者,她敬畏他,她不敢待在他的身边,也不能。 “夜王殿下,奴婢的主子乃是殷小姐,奴婢没有自己做主的权利,还请您莫要为难奴婢。” 凭借着夜王殿下的身份,想要多少丫鬟、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又何必要她? 东陵夜似乎没听到她的话,径直道: “来人,将落枫院的偏房收拾出来。” 管家领命,即刻去办,她着急了,赶紧制止道:“夜王殿下,奴婢……” “你是要回去收拾东西,还是直接住下?”男人看向她。 “……” 她的话就像是拳头砸在棉花上那般柔软无力,就好比她的拒绝、在他的眼中激不起丝毫波澜,仿佛他说的话、就是命令,并且不容任何抗拒。 他说什么,便是什么,他要她,便不会放过她。 在他的字典里,没有拒绝,只有顺从,他抛出了两个选择,要么准备准备、再留下,要么直接留下,可是这和没有选择有什么区别?! 他是王爷,他说了算,她最终不得不服软,选择了前者,回左相府收拾东西。 东陵夜即刻安排马车,送她回去。 左相府,偏院。 当她走进偏院,推开房门的时候,厢房内,两双目光不约而同的看了过来。 “洛洛,你回来了!” 只见厢房内待着的人、正是殷安洛,而方才去往夜王府的人、是殷洛本人了,还好是她去的,否然殷安洛一定会招架不住的。 殷洛将在夜王府里发生的事说了一遍,殷安洛听完,眼中有忧色,可也有几分异色。 她看着殷洛,嘴角动了动,好几下欲言又止,她犹豫了足足十多秒,才小声问道: “洛洛,你和夜王殿下……从前认识?” 她能够察觉的到,夜王殿下是专门为了洛洛而去的,试问高高在上的夜王、整日公务繁忙、运筹帷幄,却与一个小丫鬟纠缠着,这未免太奇怪了? 殷洛垂下眸光,轻轻摇头,声音很轻:“不认识。” 她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殷安洛察觉到她的情绪变化,聪明的没有多说什么,洛洛既然不愿说,那她便不再多问。 两人收拾收拾东西,便出府了。 回去的路上,殷洛遣退了车夫,说是要去街上逛逛、买些东西,借着这个理由,躲过了车夫的视线,等抵达夜王府时,她带着殷安洛翻墙而入,悄无声息的将人送到院阁里,她才离开,从王府的大门光明正大的独自一人走进来。 管家将她领到了落枫院,推开房门,熟悉的厢房映入眼帘,瞬间又勾起殷洛深藏的回忆。 鹅绒小窝、小毯子、角落里的玩具……这些东西分毫未动,与从前一样,一点儿都没变。 管家低声提醒道:“虽不知王爷为何会让你住这间房,但是那些东西,你最好是千万别碰,小心惹祸上身。” 这是叮嘱,也是警告,这可不是开玩笑的! 那些东西都是小貂的,王爷珍视的不得了,自小貂失踪后,日日命人打扫这间房,之前,有个丫鬟不小心弄坏了玩具球,被罚了家法,扔出王府,此后,所有人都不敢靠近这片‘禁地’。 殷洛会意的点点头,没有说甚。 这个厢房被划分成两个区域,一片不能动的,一片是居住的,除了一张床榻能够随意些之外,厢房的其他位置都被小貂的用具填充满了。 他竟然还保留着这间房?呵。 这一夜,殷洛竟失眠了,翻来覆去的睡不着,直至黎明时分,才朦胧睡去,可是又不敢睡太久,刚刚闭上眼,不得不起身。 她跑去找殷安洛,作为一名婢女,她应该去伺候主子的。 殷安洛见到她,即刻将她带进厢房,关上门窗,主仆两人小心的密谈着,还没说上两句话,东陵萧就来了。 “安洛,看我给你带了什么!” 少年高兴的走来,摊开掌心,一只黑红相间的蝴蝶飞了出来,抖动着双翅在空中飞舞,最后,停留在桌上花瓶的插画上,扑闪扑闪的采着芬芳。 真漂亮! 殷安洛眼睛亮晶晶的,但在少年面前,又显得有些拘谨、放不开。 这段时间下来,东陵萧被殷洛调教的开朗了许多,倒是殷安洛显得忸怩了,殷洛用手肘碰了碰她的手臂,示意她过去。 殷安洛的脸‘唰’的一下就红了,她、她不太敢…… 然后,一行三人全部去前厅用早膳了。 三个人都坐着,就只有殷洛一人站着,还是站着东陵夜的身边,作为一个丫鬟,她是没有资格坐下来的,再看对面,东陵萧给殷安洛夹着菜、叮嘱她多吃些,殷安洛红着脸颊、轻轻点着头,吃饭的动作又拘谨、又斯文。 东陵夜提着银筷,淡漠的目光偶尔漫不经心般扫向二人…… 啪嗒——一块菜从银筷上滑落,掉在男人的袖摆上,映出一片油渍。 男人剑眉微拧,“去替本王取件衣裳。” 这句话自然是对殷洛说的,殷洛翻了个白眼,不得不恭敬的应了一声,去给他拿衣服,真麻烦…… 她走后,东陵夜放下银筷,擦着骨节分明的指掌,目光一直落在对面的殷安洛身上。 “本王甚是喜欢殷小姐的丫鬟,殷小姐不介意忍痛割爱吧?”询问的语气?不不不,是陈述,他不是在请求殷安洛的意见,而是在告诉她这个事,那个丫鬟、他要了。 殷安洛怎敢介意?就算是介意,也不敢说出来啊。 她连连摆着手,“殷殷能够得夜王喜欢,是她的荣幸。” 她敢介意吗?她敢说吗?就算等她当了七皇子妃,她也不敢违背夜王的一个字。 这时,月儿走了进来,手里端着一碗刚刚熬好的药,“殷小姐,您该吃药了。” 殷安洛怔了一下,她……她生病了?不,洛洛生病了?她怎么不知道,洛洛也从未和她说过,她脑中思绪快速转了一圈,将药碗端了过来,故作不动声色的说道: “谢谢。” 她用勺子拌了拌,端着碗仰头便喝。 月儿见了,诧异至极,殷小姐……不是一直抗拒吃药吗?今天竟然这么乖、这么主动?就跟变了个人似的。 对座,男人盯着她,目光极沉,深邃如一汪古井黑潭…… 第153章 殷殷 不时后,殷洛来了,取了一件干净的锦袍、折了回来,却突然发现一件事:他要在饭桌上换衣服?! 东陵夜没换,而是道: “萧儿,你与殷小姐大婚将至,日日黏在一起,成何体统?来人,稍后将殷小姐送回左相府。” 管家领命,但是殷洛:“???” 这几个意思?把她弄到夜王府来了,就要把殷安洛支回去?这不是在故意针对她么?昨天还抱了‘殷安洛’,一口一个洛儿的叫,现在又要把人弄走,莫非她露馅了? 殷洛仔细的回想了一下,一直以来,她都小心翼翼,行为举止谨慎注意,不可能露馅。 饭后,殷安洛被送回左相府,东陵萧找了个理由,跟着出去了,而殷洛则随着男人去落枫院了。 从今天起,她成为了夜王的丫鬟,说来真是莫名其妙,她分明很抗拒的,可是不知不觉之中,她就把自己弄成……丫鬟了?还是东陵夜的丫鬟! 她也不知道哪儿不对劲,总而言之,等她反应过来,此事已经无法改变了。 好罢,丫鬟就丫鬟,她只要不承认她是貂,他能奈她如何? …… 落枫院。 雅致整洁的厢房内,一面偌大的铜镜里倒映着一樽矜贵颀长的身子,男人展开双臂,睥睨着铜镜之中、那抹纤细的身影,微眯的眸光格外深邃,似一头紧紧锁定住猎物的雄鹰般锐利。 “替本王更衣。”他道。 殷洛低头道了声‘是’,走到男人身前,解开腰带,褪下那件脏了的锦袍,换上干净的墨袍,她替他穿好,在系腰带的时候,为难了。 这怎么系?? 男子腰带的系法与女子不同,一条绛紫色的腰带在她的手里,被她捣鼓来捣鼓去,捣鼓出一大片褶子,也没系好。 她苦恼的皱着眉,长这么大以来,从未伺候过别人穿衣服,这还是第一回,她摸索着,却没注意到头顶上的那双目光,一直落在她的侧脸上。 男人目光极沉的盯着她,漂亮的巴掌小脸近在咫尺,柔美的轮廓、细腻的肌肤、精致的五官、长而卷曲的睫毛似蝴蝶的翅膀般、轻轻扑闪着,极近的距离,他似乎能够闻到她身上那好闻的气息,那么淡,却似一只无形的小手,撩拨着他,令他移不开目光。 他一直看着她,男人的喉结隐隐上下滚动,有什么东西溢出、又被他不动声色的咽了回去。 “好了!” 殷洛高兴的退开两步,十分满意的看着自己的杰作。 男人垂眸,顿时怔住,一袭华贵逼人的锦袍彰显着男人的身份不凡、肃冷倨傲,可……可腰间一块蝴蝶结……咳咳! 这种感觉就好像是给一个高冷的大总裁、头上扎个小辫子,给尊贵威严的皇上、嘴巴上抹点口红,给堂堂夜王殿下打个蝴蝶结……咳,这种画风与前两种情况一样诡异。 男人看着、看着,竟薄唇轻扯,低笑了一声,“呵——” 低沉的笑声从喉间溢出,竟像是经过精心雕琢打磨般圆润、低哑好听,这个男人啊,连笑声都满带魅力,撩人于无形。 殷洛不解的偏偏脑袋,疑惑的看向他,难道她打的不好吗?这个蝴蝶结、她可是打了七遍。 男人墨眸微眯,甚是满意的模样,踱步出去了,殷洛惦着脚尖,跟在他的身后。 去书房的路上,碰到不少下人,下人瞧见王爷腰带上的蝴蝶结,震惊的瞪大双眼,眼珠子险些瞪出来,那番震惊的模样,犹如见了鬼一般,等他们回过神来、赶紧行礼时,王爷已经从面前走过。 天呐!他们失礼了,王爷竟然没有惩罚他们? 王爷今日的心情丝毫很不错? 天呐!!见鬼了! 看着王爷步伐轻快、背影伟岸的模样,他们简直想自插双目,自从小貂失踪后,王爷阴戾的跟樽地狱而来的杀神似的,无论何时,戾气逼人,可今日竟然……笑了?! 书房。 男人踱步走入,行至桌案后折身坐下,“研墨。” 殷洛应声,研墨,她可真是一个合格的、称职的丫鬟,东陵夜执起折子、开始处理公务。 书房内的气息逐渐安宁下来,只有两道呼吸声,以及研墨时、墨汁轻轻搅动的声音,映衬的气氛更显安宁。 殷洛磨着磨着,像是被催眠了似的、觉得好困,她昨晚没睡好,又起的那么早,再加上研墨真的好无聊,她忍不住的打了个呵欠: “哈——”眼角溢出点点泪花。 她揉揉眼角,没忍住,又打了个呵欠,好困。 男人扫了她一眼,扬声道:“殷殷。” “嗯?”殷洛下意识的应了一声,当对上男人的目光时,她猛然察觉不对劲,赶紧低下脑袋,这个男人唤的如此亲密,她、她怎么能应?! 男人低笑,似很满意她的回答,道: “近日以来,南部城池发生水灾,灾难泛滥,受灾民众多达四五万,不知你可有应对之策?” “?” 让她想对策?治水灾?这还不如让她去打架斗殴杀人吧,打架她比较在行,前提是对方的武功不能比她高。 殷洛想也没想便回答道:“不知道。” 自己的问题,自己去想吧,又不关她的事,天灾人祸、无可避免,难道她说别下雨、就不下雨了吗? 男人似乎并不打算‘放过’她,又问道: “这段时间,西部旱灾严重,庄稼收成大幅度降低,收割的粮食相比往年降低近七成,民生搅乱,不知你有何想法?” 又来了又来了,这种国家大事、黎明苍生,她怎么晓得? 在貂族时,她管理族里,有经验十足的长辈辅佐,难道东陵夜没有? 她扫了男人一眼,懒洋洋的打了个呵欠,声音哑哑的说道: “一边旱灾,一边水灾,把南部的水运到西部去呗。”南水西调,这不就解决问题了?水灾没了,旱灾也没了。 东陵夜微怔,须臾之后,再次低笑出声。 南水西调?真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空前绝后的想法,自古以来,运粮食运货物押镖,他还从未听过运水的。 殷洛翻了个白眼,笑笑笑,这么好笑?怎么从前没发现、这个男人竟是这般爱笑的? 第154章 行行好,给我点钱吧 笑的这么开心,莫非是她的意见让他茅塞顿开、找到了方向?给了他帮助和指引? 这么一想,殷洛觉得自己实在是太伟大了,她随意的一句话,好像立功劳了。 她目光一转,扬起一张笑脸来:“王爷,您看奴婢说的可有道理啊?” 嘻嘻。 道理……自然多少是有的,只是这个道理需要付出极大的‘代价’,南部与西部相隔近千余里,若是需要水,大可从附近的河流引过去,根本不必从南部运过去,劳民伤财、难以见效,还并不可能实现。 不过,她新奇的想法令他很感兴趣。 男人颔首,喉间溢出一个沉哑的字音,“嗯。” 嗯?这算是默认了? “那……”殷洛凑着一张笑脸,“没有奖励?” 她帮他出了主意,他一个高兴之下,不应该给她点奖励么?就好比前两天晚上,她救了东陵萧,皇上也给她奖励了。 东陵夜看向她,“你想要什么?” “银票。”这两个字回答的没有丝毫的犹豫。 她需要银票,还差两万五千一百两,三日之内,她必须筹集到这么多银子,送到青楼去,否则,她刚刚拍下的青楼又要转手换主人了~ 她倒是实诚,多少人有求于他,希望能够能到他的允诺,可她倒好,要银子。 这对于东陵夜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 “你在左相府月奉如何,本王给你双倍。” “……” 殷洛掐手指,当小姐时,月奉有二两,当丫鬟岂不是更低?就算翻了两倍,那也少的稀薄可怜……她要猴年马月才能弄到那么多银子? 她目光微转,忽然掩唇低咳一声,咳咳…… “王爷……咳……实不相瞒,其实我生病了……咳咳……” “??” 她用力的咳嗽着,那难受的模样、惨白的小脸、急促的呼吸,恨不得将肺部给咳出来似的,她摇摇欲坠的踉跄着步伐,撑着桌面虚弱的说道: “大夫说……我的病需要大笔的银子才能挽救,求王爷救救我吧!” 王爷,行行好,给我点钱吧! “……” 东陵夜目光颇为怪异的看着她,方才还好好的,这会儿便虚弱的站立不稳?扫视着女子那垂着眼眸、嘤嘤哀求的可怜模样,肩膀还应景的一抽一抽,他从袖中取出一只大面额的银票,递给她。 “谢谢王爷!” 殷洛高兴的接过来,拔腿就往外面走,一边走,一边笑眯眯的数钱,丝毫忘记自己还是个‘病人’,对了,还是个丫鬟。 男人看着她纤细的背影,将那侧脸笑眯眯的模样尽收眼底,薄唇轻扯,极淡的笑意似昙花一现般转眼即逝。 院子里。 殷洛坐在台阶上,掐着手指算了算。 昨晚从东陵夜身上顺走三千两,现在又到手一千两,这么一算,还差两万多。 对了,去找东陵萧借一些! 她站起身来拍拍衣服,提步便朝外走去,走到王府正门处,想要出府,但是被侍卫拦下了。 “没有王爷的命令,任何人不得出府。”两名侍卫伸出手臂,拦住殷洛。 殷洛说了两句好话,但是侍卫板着一张脸,脸色十分严肃,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可言,王府的规矩很森严,若是人人能够自由出入王府,那夜王府都成什么地儿了? 殷洛实在出不去,不得不折了回去。 她又不敢贸然翻墙出去,万一被东陵夜发现了、引起怀疑,可若是待在夜王府里,她又弄不到那么多银子,并且只有三天时间,嘶,事情好难搞哦。 “小殷?”一道颇为惊讶的声音响起。 殷洛抬头,是月儿,月儿看见她,颇为讶异,问道:“你不在落枫院伺候王爷吗?” 作为贴身婢女,王爷在哪,婢女便应当在哪,可她看着小殷在府里来回游荡着,都已经看了整整一刻钟了。 殷洛不满,小声嘀咕:“那个人有手有脚有眼睛的,还要人伺候?自己不会干吗?手脚难道是配件吗……” “小殷你在说什么?” “嗯?没,没什么!我只是在想东陵……王爷喜欢什么?” 月儿看着她前后不一、语句混乱的模样,颇为狐疑,她怎么觉得这个新来的丫鬟有些奇怪?可此人既是王爷亲自把关,她自然是不敢随意得罪的,既然小殷好奇,她则将王爷的喜好都告诉她。 …… 书房。 气息静谧,时间点滴流逝着,也不知过了多久,桌案后,男人终于合上最后一本折子,颇为疲惫的揉了揉眉心。 扣扣——敲门声。 “进。” 吱呀——门轻轻推开,先是一颗脑袋探了进来,再是一只托盘,然后才是殷洛,她端着一只白色的小盅,笑眯眯的走来: “王爷,您辛苦了,喝点汤吧!” 放下托盘,揭开盖子,一股浓郁特殊的味道随着腾腾的热气飘荡开来。 她盛了半碗,递给他。 东陵夜目光微垂,扫了眼碗中汤汁,也不知是什么汤,浓郁的汤汁里,有红色黄色绿色粉色白色……五颜六色,飘出来的味道颇为怪异,根本闻不出是什么东西,抬眸看向女子,一张漂亮的小脸扬着甜甜的笑容,脸颊上还粘着黑一团、脏一块的东西,鼻尖上黑了一坨,看起来像一只脏兮兮的小花猫。 很明显,这大杂烩般的汤是她亲手煮的。 男人沉默了须臾后,破天荒的将碗接了过来,舀起一勺放进嘴里。 “怎么样?”殷洛满目期待的看着他,眼里亮晶晶的,似乎在等待着被抚摸、被夸赞。 事实上……男人的动作僵住了,手里端着碗,嘴里含着勺,刚抿了一口,便似定格般的僵在那里,良久没有下一步动作。 是太好喝了吗?一定是的。 浓郁的汤在口腔内扩散开来,有银耳、枸杞、葱、胡萝卜、山药、莲藕、莲子、鸡肉……的味道,各种味道混杂在一起,男人的脸色隐隐难看。 东陵夜紧抿薄唇,最后,喉结滚动,硬是将其咽了下去。 殷洛很是高兴,劝道:“多喝点,补身体。” 这些食材可都是对身体有益的呢,这是她从月儿那里了解到的喜好,将它们炖成一锅,东陵夜一定会非常爱喝的。 殷洛觉得拿碗不够表达汤的好喝程度,将男人手中的碗抽掉,直接把一盅汤捧进他的手里。 “锅里还有。” 东陵夜:“……” 第155章 我要去给王爷搓澡 这么大一盅汤,端在男人骨节分明的手掌里,着实是有点为难人了…… 东陵夜沉默了须臾,将汤放了下去,“烫。” 言外之意,不用再喝了,殷洛没理解男人的话中之意,而是低下头来,认真的呼着气吹吹: 呼——吹吹就不烫了。 呼呼—— 男人眼角余光微挑,将女子认真呼气的模样收入眼底,她撑着桌沿趴着身子,吹气时腮帮鼓鼓囊囊的,小脸上脏兮兮的,活脱脱一声花猫,但她似乎并不知晓,正专神的吹着汤。 男人忽然捉住她的手腕。 “怎……嗯!”殷洛下意识抬起头来,便被一抹力道带的朝外扑去,撞进一记薄凉冷硬的怀抱里。 她一颗心骤然绷紧,想要挣扎着起身时,头顶上,男人的声线很沉: “别动。” 二字落下,她像是被定格了一般,身子僵硬的、不敢乱动了。 男人从袖中取出一张干净的锦帕,擦拭着她的脸颊,殷洛有片刻的怔神,一瞬即逝,他擦掉她脸颊黑乎乎的东西,未想不但没擦掉,反而晕开了,脏的位置更多了。 男人拧眉。 殷洛见他停顿,以为他擦好了,赶紧撑着他的胸口站了起来,“多谢王爷。” “……” 要是现在有个铜镜放在桌上,她一定不会说‘多谢’二字,刚才是只小花猫,现在脸上的黑东西晕开,脏的更厉害了,倒像一只大花猫。 男人默了须臾,将锦帕递给她,她双手接过,自然明白他的意思,替他洗干净,她等会儿就去洗。 东陵夜扫了眼桌上的汤,问道: “殷殷有何求?”这般殷勤待他,亲自下厨,应当是有所求。 然,殷洛捏着帕子,忸怩的扭着身子,小声道:“为了王爷的身体着想,奴婢做这些都是应该的。” 哎呀,别把话说的那么直白、那么明显嘛,她讨好他,就是想要银票啊,这个男人、分明知道她想要什么,还要来故意问她,难道是她表现的不够明显吗? 哎呀,真坏! 她调头就跑出去了,剩下男人坐在那里,一头雾水,“??” …… 殷洛跑去把锦帕清洗干净后,挂在树枝上,让它晒太阳,然后她爬上墙头,坐躺在墙上,和锦帕一起晒太阳。 今日阳光甚好,下午的太阳并不是太灼热,带着暖暖的温度,洒在身上,十分的温暖舒适。 她眯着眼睛,昏昏欲睡时,听到空气中有隐约的声音: “这边……” “小心,别撒了……都扛过去……” 她睁开眼睛,朝着声音发出的方向寻去,瞧见不远处有一批士兵,他们正扛着褐色大麻袋,一个一个的朝内走,厉影正在指挥。 瞧他们扛着大麻袋的模样,像是在搬家,麻袋里的东西囊囊鼓鼓,沉甸甸的,重量已经坨下去了,看起来装着不少东西。 她正好奇,又瞥见了月儿,当即问道: “他们在干什么?” 月儿下意识抬头,瞧见坐在高高的院墙上的人,吓了一大跳,妈呀,这是在干什么?没事爬这么高,不怕摔着吗?要是被王爷看见,一定会受罚的。 “小殷,快下来,你在那上面做什么?” 王爷钦点索要的这个姓殷的丫鬟啊,真是大开了月儿的眼界。 来到王府第一日,上午,把厨房的锅砸坏三个,险些烧掉厨房,下午,趴在高墙上优哉游哉晒太阳,她活了十六年,从没见过谁家的丫鬟像小殷这样。 殷洛指了指边上、高高的挂在树枝上的锦帕,示意:她在晒帕子。又问了一遍: “他们在干什么?”搬家吗? 月儿真是服了她了,揉了揉太阳穴,说道:“王爷下令大批量采购粮食,他们在搬稻米。” 殷洛听了,下意识想到了南部水灾、西部旱灾的事,东陵夜这是打算去赠灾?听说像这种天灾人祸,朝廷拨款救灾,官员们一层层的传递下去,会进行一层一层的剥削贪污,如果她能去赠灾,岂不是能够借机捞一大笔? 耶嗨!可行! 想到这里,她腰板一挺,‘呲溜’一下抱着树干滑下来。 月儿简直要被她活蹦乱跳的样子给吓死了,她却跟个无事人一般,拔腿就跑。 殷洛冲到书房:“王爷?” 书房里空荡一片,甚是安宁,空无一人。 她又来到落枫院:“王爷?” 落枫院内,空荡荡的,连个人影都没有,人呢? 殷洛满王府的跑,到处找人,王爷王爷?啾啾啾?人去哪了?当走到某个位置的时候,她的声音被制止住。 “噤声!” 一座雅致的小苑外,一个下人守着一个房门紧闭的厢房,看向那个新来的丫鬟,压低了嗓音不悦道: “王爷正在沐浴,不得搅扰。” 找到人了!殷洛快步走去:“我有急事。” “哎哎哎!你不能进去!别……” “我要去给王爷搓澡!” 砰——一声闷响,门被撞开,殷洛一溜烟的蹿进去、又赶紧把门关上,将那下人堵在外边,回过头来,瞧见一汪天然形成的温泉。 她曾经来过这里、温泉池,袅袅的雾气弥漫着,整个房间的布局与摆设像是隐没在云雾之中、若隐若现,几乎看不清晰,她听到了‘哗哗’的水声,朦胧之中,她看见珠帘后、一樽慵懒的倚靠着温泉池边沿的背影,那么宽厚,那么矜贵。 殷洛挑唇一笑,踱步走了过去,准备主动请缨要参与赠灾一事,刚刚开口,‘哗啦’一声响,一条湿漉漉的锦帕落在掌心里。 她愣了一下,又愣愣的抬起头,呆呆的看向男人。 “干什么?” 她好像忘记了,自己是来搓澡的,呆傻的模样映入男人眸底,男人薄唇轻挑,捉住她的手腕: “看来殷殷是想下来洗。” “我……啊!” 噗通——殷洛毫无防备的一脑袋栽了下去,一头扎入水里,温热的泉水瞬间浸透了全身,她赶紧扑腾着水花,池子深的竟踩不到底部,担心被淹着,她下意识抓住男人的手臂,破水而出。 哗啦! 衣裳湿漉漉的黏在身上,三千青丝散落下来,紧紧的贴着脸颊黏着,干净漂亮的小脸沾满晶莹的水珠,打湿了的眼眸浸着水渍,格外剔透纯澈,微启的粉唇呛的咳嗽着,小脸苍白的紧: “咳!咳咳……” 第156章 小洛儿,剑可不是这样挥的 突然栽进水里,在没有防备的情况下,她喝了很多水,呛进喉咙里,呛的她十分难受,她用力的咳嗽着,脸色都咳白了。 东陵夜正起神色,托住她纤细的身子,拍了拍她的后背,凝起雄厚的一掌内力轻轻压在她的后背心,缓缓过渡去。 “咳……” 殷洛抽着肩膀,难受的低咳着,但咳着咳着,发现体内气息流畅、十分舒适,反而像是充满了力量般很是充沛。 她的气息平稳了下来,眼角余光扫了男人一眼,目光一转,赶紧又咳起来: “咳咳咳!咳咳咳咳!!” 这回咳嗽的声音比之前的还要大、还要响亮,仿佛这不是咳嗽的声音,而是在骂人似的,又洪亮、又有力气,仿佛卯足浑身的劲儿在咳。 男人瞥了她一眼,殷洛:“咳咳咳!” 她脸色苍白,一只手抓紧男人,另一只手拍着胸口难受的咳嗽,一边咳,一边用力的喘着粗气: “咳……完、完了……我病发了……”要银票才能好起来! 咳咳咳! 她拍着胸口,捂着脖子,一副要窒息了的模样,那难受的样子像是濒临死亡般,抓紧男人的手臂,无声的求助。 他把她拉进水里的,就应该对她负责!咳咳……没看见她咳的正厉害吗?还不快点救她? 男人默了须臾:“……” 见她咳的撕心裂肺、歇斯竭力,似乎要将五脏六腑都给咳出来似的,男人薄唇抿了抿,神色隐约变得很怪异。 “本王的锦袍内,有两千两。”说出这句话时,根本分辨不出男人是何语气,自然也揣测不出男人此时的表情……很奇怪,前所未有的怪异。 “咳咳……” 殷洛一边咳嗽,一边爬上岸,托着一声湿漉漉、沉重的身体,艰难的爬到旁边的桌子前,抓住男人褪下的锦袍。 “咳……王爷,我……我先去看大夫了……阿嚏!” 她打了个喷嚏,抓起男人的锦袍披在身上,拔腿便朝外跑,那健步如飞的模样,丝毫不像生病的样子。 哈哈哈,两千两又到手啦! 她高兴的撒蹄子朝外跑,却没注意到周围看过来的目光,是那么的震惊、那么的诡异,一个二个瞪大了双眼,仿佛看见了鬼。 他们没看错吧?揉揉眼睛再继续看去,他们没看错!那个新来的丫鬟竟然穿着王爷的衣服! 天呐!当今世道到底怎么了?王爷素来有严重的洁癖,任何人不得近身,更别说是女人了,这个新入府的丫鬟到底是何方神圣?竟然有这么大的本领! 从今天开始,他们要将小殷供奉为大哥! 大哥敢穿王爷的衣服,大哥威武! …… 帝都另一处,左相府。 偏院内,东陵萧与殷安洛待了一整日,两人在看书,他们似乎找到了共同的爱好,一看就是一整天,在此期间,东陵萧会不时的教殷安洛,耐心的释义和教导,就像九皇叔教他那样去教殷安洛。 这一天下来,十分充实,直至傍晚时分,东陵萧才离开。 东陵萧这一离开,明日便不会再过来了,九皇叔说的很对,他和安洛要成亲了,不宜时刻见面,对安洛的名声不好。 殷安洛羞红着一张脸,亲自送东陵萧到相府门口,看着马车远远驶离、消失在拐角处,才折身回冷院。 一路上,碰到不少下人。 下人见到三小姐,纷纷低下头,眼中多少藏着些敬畏。 这些天下来,发生了那么多事,大小姐现在还在床上躺着呢,再加上三小姐救了七殿下、揪出贪官,得到皇上赏赐与赏识,他们不得不对三小姐刷新看法,也不敢再随意欺辱。 殷安洛甚是喜欢这种感觉,这种……昂首挺胸的感觉,她抬起了头,生平第一次那么自信、那么无畏。 她变了,她不再是从前的殷安洛,洛洛成就了她。 她不会辜负洛洛待她的好,她变了,从今往后,她不会再让任何人欺负自己和娘亲! 偏院。 “洛儿,看了一日的书,累了吧,快洗洗手吃饭了。”柳巧贞慈祥的笑说。 晚饭很简陋,没有肉,她也不好意思留七皇子吃晚饭,但这大半天下来,见洛儿与七皇子相处和祥,她这个当娘的也稍稍放心了。 七殿下气质温润,为人和善,待洛儿嫁过去后,定不会吃苦的。 殷安洛笑着点点头,飞快的扒了两碗饭,吃好之后,她掏出殷洛给她的那本武功秘籍,继续学习起来。 这是一本初级的武功秘籍,对她来说,却特别难,她没有学武的基础,很难在短时间内有所起色,她不等休息,拿了剑便开始练习。 她挥舞着秘籍上的招式,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学习着,哪怕动作很生疏无力,也坚持的练着。 当心中有信念时,即便是不可能的事,有朝一日、也会变成可能。 她不会再让娘亲受苦的,绝不会! 唰唰——锋利的银剑挥舞着,招式看上去虽然软绵绵、没有任何威胁力,但她学习的很认真。 夜色渐沉。 期间,柳巧贞两次过来,让她早些休息,明日再练,但都被殷安洛执拗的拒绝了,她不累、她还不想休息。 柳巧贞唤了两三次,见她执着,实在无奈之下,只好先去休息了。 又是一个时辰过去,夜色已经很深了,整座相府陷入宁静之中,所有人都睡了,都在休息之中,唯有殷安洛还在不间歇的练习着。 她手臂酸痛,呼吸紊乱,额头上溢着一大片细密的薄汗,明明很累,但她没有停下,一遍遍的学习着秘籍上的剑法,她挥剑呼喝时,空气中,有一道阴柔的嗓音戏谑的溢起: “小洛儿,剑可不是这样挥的。” 殷安洛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下意识抬起头来,竟见院墙上斜斜洒洒的躺着一具妖冶的红影,那张雌雄莫辨的俊脸映入她的眼底,竟令她忘却反应。 男子一袭红裳,似鬼魅般妖娆,柔美的一张脸庞完美到挑不出丝毫瑕疵,那双狭长的桃花眼略微上挑着,一股魅惑之气从骨子里散发而出,不经任何修饰,却浑然天成,不经意的一个神态、一个动作,都散发着勾人心魄的致命气息。 好、好美的男子…… 第157章 让我来教你 殷安洛怔然的看着他,一时之间,竟忘却了反应。 夜风拂来,掀起那殷红的锦袍,墨发随风轻舞,男人薄唇轻挑,隐隐轻笑似曼珠沙华般绽放的危险妖娆: “怎么?被我的美貌吸引住了?” “!”殷安洛心头一紧,猛然回过神来,下意识低下头。 她刚才……刚才竟然走神了,可是他真的好美,她活了这么久,从未见过这般好看的男子,就连画卷上虚拟的男人、也不及他的十分之一二。 这个男人美的不真实,那隐隐的笑容,似会勾人魂魄般。 男人身子轻跃,轻盈落地,一袭妖冶的红裳随之翻飞,干净的未沾染丝毫尘埃,他走向殷安洛,殷安洛下意识倒退。 危险……她从那双桃花眼里看见了危险,这个男人、并不是她能够招惹的。 见男人还在不断走近,她转身想跑,但男人并不让她逃,长臂一抬,便捉住她的手腕,裹住她的柔夷小手、握紧剑柄,薄唇轻挑: “让我来教你。” 话音落下,她根本还未反应过来,男人便指引着她扫去凌厉一剑。 唰啦——剑锋横扫,径直在树干上划出一道深刻的痕迹,硬生生削掉一块树皮,这种力度、这种劲道,是殷安洛所没有的。 不等她反应,男人握住她的手,带着她挽出一记凌厉的剑花,唰唰唰的扫落花丛,一个眨眼后,叶片落了一地,只剩一条条萧瑟空荡的小树枝…… 他好厉害! 这是殷安洛绝对做不到的,她能够感受的到、男人掌心扩散而出的力度,那么强势、那么凛冽,仿佛每一招都带着势不可挡的杀机。 他贴着她,那么近,胸膛紧紧的贴着她的后背,隔着两层布料,她几乎能清晰的感受到男人身上的温度,很淡,甚是薄凉,气息却那么好闻…… …… 次日,阳光明媚,夜王府气息如旧。 前厅,东陵夜正在用早膳,身边却少了一个人,他眉宇微拧,看向管家:“她呢?” 管家怔了一下,反应过来王爷所指之人是谁,但从早上开始、一直到现在,他都没有见过小殷,该不会……还没起床吧? 想到这一点,老管家脸色微变,赶紧说道:“王爷,老奴这便去找找。” 他转身要走时,男人突然放下筷子,“不用了。” 他亲自去。 落枫院。 男人提步径直走向旁边的厢房,推开门,床榻上,那抹纤细的身影映入眼底,女子还在睡着,且睡的很沉很安详,太阳从轩窗斜斜的洒了进来,已经巳时了。 他提步走去,唤了声:“殷殷?” 回答他的是一片安宁,女子蜷着身子,像只虾米一样窝着睡觉,半张小脸藏在被子里,睡的甚是安宁。 “殷殷?”他捏着被子一角,往下扬了扬,赫然看见那张红通通的小脸,男人墨眸微缩,扬手摸去,格外烫手。 “来人!” 殷洛发烧了。 嘤……昨天掉进水池里,没有及时换衣服,又带着一身湿漉漉在外面到处乱跑,导致寒气入体,感染风寒,温度很高,将她整个人都烧糊涂了,躺在床上昏昏欲睡,思绪很模糊,但是隐约之间、她知道,他在。 大夫把着她的脉搏,很快就给出了感染风寒的诊断结论。 “王爷,草民这便开一记退热的方子,这位小姐服下之后,便可见效。” 他提起毛笔,准备写药方时,男人寡淡扬声: “除了吃药,用其他的方法退热。” 大夫愣了一下,不吃药?不吃药怎么好的快?这位小姐的症状并不是太严重,但也不轻,不吃药怎么行?可看着夜王殿下肃冷的面庞,他不敢有异论,恭敬的道了声,“是。” 那就用其他的办法吧! 他打开药箱,取出一只布包,打开之后,露出两排又长又细的银针,捻起一根,对准女子的指甲盖往里戳。 “啊!!”杀猪般的尖叫。 殷洛思绪模糊了,但是她的痛感很敏锐啊,再者,十指连心,这一阵扎下去,直接把她扎哭了。 “哇!” 她嘴一张,嚎啕大哭,好痛啊!妈妈救我! 大夫皱眉,这才一针呢,还差九针,有什么好哭的?他捉住女子乱动的手,准备再来一针时,一道凛冽的目光沉沉的射向他,当抬头对上那双寒蝉的墨眸时,他吓得腿软的差点站不住。 “本王让你用别的法子,可有让你用针扎她了?”极寒的嗓音低沉冷冽,刹那间似像有一把无形的利刃,架在大夫的脖子上,吓得大夫‘噗通’一声摔倒在地。 “殿……殿下饶命!殿下饶命啊!” 大夫吓的跪在地上,连连磕头求饶,妈呀,这难道不是夜王殿下让他用别的法子退热吗?但他使用别的法子了,怎么还要受罚呢? 他好无辜、好委屈啊!! “滚!” “是是是,草民滚,草民这便滚出去。”大夫吓的在地上打了个滚,朝着门外滚去。 东陵夜:“回来。” 大夫:“……”苍天啊,饶了他吧! 男人踱步走近床榻,抱住女子又滚烫又柔软的身子,摸到她额头的一片滚烫,目光沉了一许,她还在痛的哇哇叫,也不知生病的原因、还是太痛了,她抱着男人的腰,汪汪大哭。 哇! 汪汪汪! 她一定是烧糊涂了,竟然觉得男人的怀抱很温暖,温暖到她受不得丝丝委屈,温暖到她被针扎了一下、就像是要命一般的汪汪哭。 潜意识里这么依赖东陵夜的她,她并不知道…… 男人拥着她,大掌轻拍着她的后背,无声的安慰着她,当看向那大夫时,又瞬间恢复凛冽冷厉的目光。 大夫吓的身体一绷,差点连魂儿都没有了,赶紧‘交待’出别的退热法子。 不吃药,不扎针,用冰镇退热总可以了吧?但千万别告诉他,冰也冰不得,他到底是来治病的,还是来找罪受的! 不过还好,当冰块取来的时候,用锦帕包裹着放在殷洛的额头上,她倍感舒服,还把锦帕拿了下来,抱在怀里。 凉飕飕的,好舒乎~ 第158章 你带银票了吗? 几团冰块包裹在锦帕内,贴在皮肤上,滚烫与冰凉融合在一起,淡化为舒适的温度,殷洛实在是烧糊涂了,紧紧的抱着冰块不撒手,舒服的睡了去。 约摸一个时辰后,温度褪去,她的体温恢复正常,睡的正沉。 东陵夜坐在床榻前,凝视着她安睡的模样,深邃的目光描绘勾勒着她的眉眼、轮廓,一点一寸,柔美安睡的小脸印入他的眸底,化作极致的深沉。 月儿来了,端着一碗刚刚熬好的药粥,男人接过,亲手喂了起来。 月儿站在旁边,看见这一幕,眼中有诧异之色滑过,可也只是一瞬,她低下头,静静的守在一旁,不敢多言。 一碗药粥很快喂的见了底,男人用手背试了试她额头的温度,确实已经平安无事时,这才稍微放心,又在床榻前坐了一个时辰,才起身离开。 殷洛这一睡,从昨天晚上、睡到今天早上,又睡到了傍晚,等她睁开眼睛的时候,窗外已经夜色降临,烛光跳跃,影子摇曳了。 晚上了?! 她还没睡醒? 她满目茫然的眨眨眼睛,坐起身子,才发觉浑身柔软,脑袋胀痛,“嘶……” 难受。她扶着沉重的脑袋,竟有些想不起发生了什么事,可思绪朦胧之间,她似乎看见一道矜贵的墨影,有一只宽厚的大掌拍着她的后背,有很沉很柔的嗓音在耳边低扬,说……说了什么呢…… 她揉着眉心,竟想不起来了。 她舔着略微干涩的唇瓣,感受到口腔内有一抹苦涩的味道,味道很淡,被一股板栗的味道盖住了,不仔细感受根本尝不出来。 她生病了? 她吃药了? 等等!她好像还吃了板栗? 吧唧吧唧……她舔舔嘴巴,捋捋舌头,觉得自己应该是还没睡醒,她都睡着了,怎么可能吃板栗呢?真是活在梦里! 她掀开被子,下了床,套上绣花鞋,撑着睡软了的身子朝外走去。 “小殷,你醒了!”月儿正守在门外,瞧见女子出来,伸手扶了一把,“你可睡了整整一天了,怎么样?身子可有好些?” 殷洛怔。 她睡了一天了? 月儿见她呆呆的模样,低笑了一声,把她感染风寒的事大致说了一遍,还说王爷守了她整整一日,半个时辰前才刚刚离开。 殷洛听完,思绪有些乱,原来、在朦胧之中闪现的那些画面并不是做梦,她好像还……抱着东陵夜哭? 不,那一定不是她! 月儿看着她沉着一张脸,时而摇摇头,又时而点点头的模样,担心她脑子烧坏了,用手背探了探温度,咦,不烫了呀!但小殷的样子怎么看起来不太正常? 殷洛:“……”我没病! 她扶着门,提步朝外走去,月儿要跟着,她道:“我随便走走。” 睡了一天一夜,浑身的骨头都睡软了,她不能再傻呆呆的站着,必须去走走,运动运动,否然她会废掉的! 说到这里,她实在是佩服蛇族,冬眠的时候,能睡上一整个冬天,她这才睡一天,就已经受不了了,要是睡上三两个月,干脆直接让她升天吧。 她拖着软趴趴的两只脚,一瘸一拐的耷拉着,走着走着,也不知道走到了什么地方。 四周很安静,没有下人经过,再加上是夜晚的原因,空气彰显的更加安宁,仿佛世间万物都陷入了沉睡一般。 唰唰——逆光处,一团草丛忽然动了一下,声音快的一闪即逝、不容注意,但殷洛敏锐的捕捉到了。 兔子? 狗? 她眯起双眼,舔了舔唇瓣,搓着两只手,悄咪咪的走了过去。 她放轻脚步,惦着脚尖,做贼似的蹑手蹑脚的潜伏过去,悄悄靠近,蓄势待发,待还有三步距离时,她两脚一弹一脑袋扎进去。 唰啦——兔子哪里跑! 她欢喜的揪住,定睛一看,空气顿时宁静了…… 昏暗的花丛里,两双目光在对视,隔着短短三十公分的距离,对视,沉默…… 五秒钟的沉默…… “别动!”一袭夜行人、脸蒙黑巾的男人握紧匕首,冷厉的横在殷洛的脖子上,凛凛杀意蹦射而出、寒蝉迫人。 本以为藏在草丛里的是只小动物,没想到、竟是一个人,还是一个想杀她的人,这就很过分了! 殷洛瞥了脖子一眼,也没动手、更没动脚,这匕首像是着魔般,‘唰’的一声飞了出去。 黑衣人神色微急,眼睁睁的看着匕首脱手而出、飞了出来,他下意识的要去拿,殷洛接住匕首,横在他的脖子上: “别动!” “……” 画风顿时反转,他架着她、变成了她架着他。 黑衣人绷紧身体,不敢再动弹分毫,这里是夜王府,哪怕是闹出一丝轻微的动静,也会被察觉,一旦被捉住,他将没有活命的机会。 殷洛伸手把他的面巾扯下来。 哦,吓死她了,还以为是那个和她竞争青楼的黑衣人、来夜王府找她报仇了,原来不是他。(这个时候,她俨然已经忘记自己去青楼、用的是男装。) 她问道:“你不是夜王府的人?” 黑衣人:“……”他如果是夜王府的人,还用得着如此偷偷摸摸? 殷洛觉得自己问了句废话,她拍拍脑门,换了个问题:“你来干什么?” 黑衣人抿紧嘴巴,没有说话,作为一名出色的杀手,他自然不会将主子下达的‘任务’泄露出去,哪怕是严刑拷问、威逼利诱,他也绝不会泄露半个字。 他目光冷硬的看着殷洛,眼中坚定的目光似乎在说:你问吧,哪怕是杀了我,我也不会说! 他既然敢来夜王府,就已经做好了最坏的准备。 完不成任务,主子不会放过他,被抓住,夜王也不会放过他,横竖都是一死,那就让死亡来的更猛烈些吧! 他视死如归、无所畏惧,豪情壮志时,就听得女子问道: “你想出去吗?” “???”他直接愣住,他听到了什么?殷洛见他发呆,又耐心的问了一遍,黑衣人这回惊的下巴险些掉在地上。 她竟然要放他出去?难道这个女子……是同行?! 想到这一点,他高兴的直点头,好,待他出去后,必定谨记她的抬手之恩,日后若有机会,必定报答。 “你带银票了吗?” 第159章 殷洛绝对傻掉了 黑衣人愣了一下,救她性命和银票有什么关系? 他狐疑的看着面前的女子,见其模样认真,他犹疑了会儿,掏出怀里的钱袋子,殷洛接了过来,打开看了看,里面装着一口袋碎银子,还有铜板,也不知道是多少,不过拿起来沉甸甸的,应该不少吧? 她琢磨了会儿,把钱袋揣进自己的怀里,收起匕首。 “你走吧。” 这些钱,就当作是他给她救命之恩的‘报酬’了。 黑衣人被她整的分外懵逼,直到女子走了,他好一会儿都还没反应过来,俗话说,用钱买命,千金难买,他的钱袋里只有五两碎银子,竟然也能……买命? 这女子该不会是个傻子吧?! 他今日的运气未免太好了! 此地不宜久留,他捡起匕首插入鞘中,警惕的扫了四周一眼,借着夜色做遮掩,在府邸内小心的潜伏着,他悄无声息的退到院墙下,准备离开时,步伐又止了止。 他就这么走了? 若是没有完成主子交代的任务,他就此回去,主子岂会放过他? 他犹豫了会儿,斟酌了两三秒后,又提步折了回去。 他敛着气息,压着呼吸,小心翼翼的朝着某个方向潜伏而去。 夜风袭来,烛光跳跃,万物的影子摇曳着,谁也没有注意到那抹一闪而过的黑影。 几声‘唰唰’的声音飘过,黑衣人已潜伏至一座院阁外,藏在树干后,警惕的向外看去。 院阁内,甚是安静,厢房内昏沉沉的,没有点蜡烛,但门外却有两个持剑的侍卫在把手,很明显,这间院阁内放着什么比较重要的东西。 黑衣人从怀中取出火折子,打开吹了吹,火星子跳跃起来的刹那,一道厉喝突然划破空气: “谁在那里!” 他猛然一惊,抬头便见两名侍卫大步走来,他根本无路可退,干脆抽出匕首闪身而去,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 “有刺客!” 两名侍卫警惕的绷紧身体,拔剑冲去。 “来人啊!” 三人打作一团,伴随着声音厉响,附近的暗卫很快便闻声赶来,加入战斗之中,一群人围攻黑衣人一人。 起初,黑衣人还能招架,但十几招下来,他便已落入下风,又是几招过去,他被一掌拍倒在地,来不及起身,数柄长剑齐刷刷架在他的脖子上。 他绷紧身体,不敢再动弹分毫。 有脚步声传来,暗卫们退开两步,黑衣人抬头看去,看见一抹肃冷倨傲的身影,还有……那个女子! 他脸色乍变,即便再蠢,也知道自己被算计了。 这个女子原来是夜王的人,他竟然还相信她会放走他,可恶!他竟然栽在一个女人的手里! 殷洛表示自己很无辜。 她确确实实是放了他的,只不过,她还没离开呢,就看见这个已经离去的黑衣人、又半路折了回来,鬼鬼祟祟的样子似乎想要干坏事。 他既然不珍惜生命、不晓得回头是岸这个道理,那殷洛也不用对他客气了,跑去向东陵夜打小报告。 厉影持剑而来,居高临下的睥睨黑衣人,冷声道: “你是谁?受何人所指,企图来夜王府作甚!” 黑衣人目光阴冷,既然被抓住了,那他认命,一个字都休想晓得!他闭紧嘴,一字不吭,别想从他的嘴里挖出任何消息! 厉影知晓这些受过严格训练的杀手、不会随意泄露消息,给暗卫打了个眼色,带下去,严刑拷问。 暗卫会意,一左一右的架住黑衣人,正要将人带下去的时候,黑衣人却是浑身一震、四肢一蹬,双眼瞪大,脖子一歪,死……死了? 厉影大步冲去,抬起黑衣人软趴趴的脑袋,见其嘴角溢出一片黑血。 他的嘴里藏着有剧毒…… 既然人已死,那他便搜查此人尸身,从上往下、里里外外的摸索了一遍,未找到任何有用的东西,他又仔细的寻了一遍,还是没有。 他凝着脸色,抬头看向主子,轻轻摇头:没找到线索。 东陵夜会意,扫了暗卫一眼,两名暗卫即刻将尸体搬走,厉影也没有歇着,立马去调查此事。 殷洛见事情好像解决的差不多了,赶紧举起右手,表示存在感: “王爷王爷,我举报有奖吗?”她舔着一张笑脸。 刚才,东陵夜在书房里办公,是她跑过去打的小报告呢,顺带还把自己发现刺客、捕捉刺客、奋勇举报的英勇行为生动形象的描述了一遍,当然,银子的事她自然而然的过滤掉。 东陵夜侧眸看向她,问道:“你想要什么?” “银票。” 她好像得了一种病,那就大概是与银票难舍难分的病,不管做什么,都不会与银票划分开干系,她爱财,她与爱财不能分割。 “……” 男人已经隐约猜到她的所求,可当亲耳听到她说出来时,心中不免又是另一番感受。 她这般着急索要钱财,且数额不小,莫非是有急事? 他沉吟须臾,直言道:“若有难处,不妨说与本王。” 殷洛眨巴眼,她已经说了啊,她要银票。 两人对视,片刻沉默…… 东陵夜:“你有急事?” 殷洛:“是的。” 对话结束,又是短暂的沉默。 按理来说,这个时候她不应该解释一下、有什么要紧的急事,再寻求帮助么?堂堂东陵国夜王殿下站在眼前,难道不知道‘利用’? 东陵夜忽然好奇,她是有什么急事,需要用巨额的钱款。 “你既立了功,本王便允诺你一个要求,如何?”男人引诱般的嗓音低响着,放柔的语调像是一只无形的手掌,诱导着她。 他想知道她的事,更想了解她,他在诱导她说出来。 按照一般情况来说,普通人得到夜王的允诺,一定会将自己最大的难处、最想要的东西说出来,他想利用这个允诺,去了解她的难处,去了解她。 殷洛不知是不懂、还是不明白,还是怎么地,脑子非常直的问道: “我能用这个允诺,换两万两银票吗?” “……” 第160章 王爷,你竟然撒谎 若是有第三个人在这里,一定会把殷洛的脑子砸开,看看里面到底装的是什么东西,站在她面前的可是夜王,夜王殿下!当今皇上的亲弟弟啊!能够得到夜王的允诺,那可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东西。 这么好的机会,要身份要地位要爵位要……要什么不好?偏偏要最庸俗最不值钱的银票?就算要银子,最少也得十万起步啊! 这个女人特么的、绝对傻掉了! 殷洛见男人沉默未语,脸色似乎隐隐有些奇怪,是不是她要的太多了? 她赶紧摆着手说道:“两万不行,那就一万!五千两也可以的!” 东陵夜:“……” 男人微抿着薄唇,神色颇为怪异,她对金钱的执着倒是表现的很明显,三句话离不开要钱,他之前给了她不少银子,这回张嘴便要两万两。 他看着她,“胃口不小。” “没有啦,一般般的。”说完之后,殷洛像是察觉到哪里不对劲,赶紧捂住嘴巴,只露出一双干净清澈的眼睛,满目无辜的看着他。 她不是故意接话的…… 不不不,她的意思是她不该要……不不,也不是,她想要两万两,可是她好像表现的不够委婉,她直接说出来是不是显得太凶残了? 她仔细一想,觉得这样好像真的不太妥,她眼珠子转了一圈,准备再次咳嗽装病时,男人忽然上前一步,问她: “你可知,两万两是什么概念?” 薄凉的气息与低沉的嗓音一同迎面扫来,男人很高,足足高出她一个半脑袋,他这一走近,伟岸的身形投下一片阴影,将她完全笼罩住了。 逆光的方向,她看不清他的脸庞,只能看见那刀削般冷硬的轮廓,那双沉入夜色的眸子似有隐约的暗茫,映入她的眼底,令她心惊。 她下意识要后退,男人已是再上前一步: “两千个你。”他道。 殷洛怔住,两千个她……她反应过来,两万两,可以买两千个丫鬟?两万除以两千等于……等等! “谁说我只值十两了!”她不满的郑重申明,非常郑重! 她、殷洛、貂族族长,只值十两银子?开什么玩笑!最起码值一千两。 东陵夜好整以暇的看着他,等待着她继续说,殷洛抿了抿嘴巴,为自己寻找价值,她和那些丫鬟不一样。 “我、我会替你煲汤!” 说到烫这件事,男人的神色似有些怪异…… “我还会替你研墨,帮你出主意!我还替你洗帕子,给你穿衣服,打腰带,我还会……” 殷洛扳着手指头,认认真真的计算着自己的‘价值’,这么一口气说下来,她觉得自己几乎是全能了,好像什么都会干,自从当了丫鬟后,她挖掘出了自己的潜力。 一点一点的数着,说到最后,她觉得自己很了不起,骄傲到不行了。 男人静静的看着他认真数落的模样,薄唇轻扯,一抹笑意似昙花一现般转眼即逝,仿若幻觉,殷洛没有看见,还在认真的说着。 待她说完,男人沉哑的声音才不急不缓的扬起: “这些、月儿都会。” “……”月儿这么厉害的嘛? “可是我还会替你搓澡啊!”虽然最后没有搓成,但是重要参与嘛,她好歹有这份心意。 东陵夜:“月儿也会。” 咦?月儿替他搓过澡?为什么她以前在夜王府的时候,从没见过?月儿曾经告诉过她,他有洁癖,不喜欢任何人触碰,怎么可能让月儿给他搓澡? 哦~~~她恍然般的张开嘴,满目了然的看着他,像发现了新大陆似的: “王爷,你竟然撒谎。”羞羞脸,这么大的人了,竟然还骗人! “……” 男人神色微沉,目光压了压,不动声色的转移话题:“月儿还会暖床。” 不可能! 又撒谎! 殷洛表示鄙夷的剜了他一眼,为了表明自己不止是值十两银子,更为了证明自己和那些丫鬟不一样,她拔腿就朝着落枫院跑去,推开房门、冲进厢房,踢飞鞋子,‘呲溜’一声跳上床,盖被子,捂住自己。 不就是暖床吗?这有什么难的? 待东陵夜回到厢房时,看见的便是这样的一幕:床榻上,涨起囊囊鼓鼓的一团,女子蜷缩着身子,跟只猫儿似的,将自己严严实实的裹在被窝里。 他走了过去,拉着被子一角,发现被压的紧紧的,根本拉不动。 “殷殷?”他低唤了一声,“小心闷着。” 被窝里,殷洛张着嘴,不断的哈着热气,把里面捂的暖暖的。 “殷殷?” 男人拉了拉被子,见她不放,又担心会闷坏她,手下的力度加重了两分,拽起棉被一角,一颗小脑袋露了出来。 她就像只毛毛虫,身体裹在里面,只露出一颗头,头发乱糟糟,脸颊捂的红通通的,跟两只刚刚成熟的苹果似的,无形之中散发着诱人的气息。 这般某样映入男人眸底,化开一抹深意。 他凝视着她,喉结隐隐滚动,再开口时,嗓音沉哑了两许,“殷……” “已经暖和啦!你不要忘记给我银子,那就这么愉快的说定了,我回去睡觉了!” 说完,‘呲溜’一声蹿下床,捡起鞋子撒腿就跑,溜的和兔子一样快。 男人坐在床沿,几乎还保持着原来的姿势,嘴边的话还没说完:“……” …… 次日,早上。 殷洛醒来的时候,看见床头摆放着两万两银票,高兴的双眼微睁,真是个说话算话的男人! 她满足的将银票揣入怀中,心情甚是爽朗,以至于洗漱时,吃早饭时都哼着小曲,甚是开怀。 饭后,她去东陵夜那儿,说是想回府看看小姐,用这个理由成功的出了府。 东陵夜扫着女子逐渐走远的背影,低声:“跟着她。” 厉影会意的颔首,即刻悄无声息的跟了去。 帝都,热闹至极。 厉影出来后,跟着跟着,竟寻不到殷姑娘的身影了?他神色微急的从暗处走了出来,扫视着周围的人群,一眨眼的功夫,殷姑娘竟凭空消失了? “阁下,在寻人?”一道温和的嗓音溢起。 厉影回头,见是一位陌生的白衣公子,少年气质温润,模样翩翩,看似身份不凡,不是达官贵族、便是权势显赫之家的公子。 他颔首,颇为礼貌的回了一声,“随意走走。” “哦,告辞。” “告辞。” 白衣少年转身离开,唇角滑过一抹隐晦的弧度,一闪即逝。 第161章 如果你背叛我,我就杀了你 帝都中心,正热闹处,坐落着一家青楼,贴着封条,无人进出,与热闹的街道格格不入,看起来十分萧条。 百姓们来回穿走着,一道温润的白影进入青楼。 三楼,雅致的厢房内。 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桌案上,摆放着一沓大面额的银票,还有两份契约,一份是房契,一份是地契,上面写着殷洛的大名。 交易已经达成,一份契约由殷洛保管,另一份契约则留在官府存底。 官员清点银票,确定数目后,将其折好收在一只木盒内,站起身来。 “恭喜殷公子成为这家青楼的主人,日后若有什么事,都与本官无关,祝殷公子生意兴隆、财源滚滚。” 说完,走了。 哦……殷洛还以为这个官员会说,以后有什么事、尽管找他,看来是她想多了,不过,她的手里突然多出这家青楼,这种感觉真的……说不出来。 好像她与人界的牵绊更深了,不,准确来说,她就是一个人,她已经习惯于人界的生活。 既然有了店铺,那她一定会管理好的! 拿起房契,她突然又犯难了,青楼有是有了,但是从哪里下手、应该怎么做,她根本就不会……对她来说,经商并不是她擅长的事,她沉吟须臾,突然想起什么,脑中一亮: 有了! 画面一转,她来到了醉梦春。 她在外面张望着、不敢贸然进去,但是转念一想,她这张脸,恐怕东陵夜都认不出来,于是大摇大摆的进去了。 姑娘们看见‘他’,可谓是眼睛都瞪直了,满目惊艳,眼珠子险些瞪出来。 好俊的公子! 她们活了这么久,还没见过这么俊朗的少年,一个二个跟疯了似的,争先恐后的朝前挤,一个对殷洛摸一手,险些没把她的衣服给扯掉。 殷洛有点害怕这群如狼似虎的女人,扶着头顶上的发冠,在找到锦娘的时候,直接点名要她,放下一张银票,拉着人就朝着二楼走去。 嘭——房门一关,隔绝一切,殷洛这才得以稍稍松一口气。 她理着凌乱的衣裳,整理着自己,此时,一道平静的声音扬起: “不知公子寻锦娘何事?” 她真的是个很聪明的女子,玲珑通彻、心思细腻,与外面的那些女子都不同,她一眼便看出殷洛是怀揣着目的、有备而来。 殷洛见了,索性也不再隐瞒扭捏,直接说道: “是我。” 锦娘愣了一下,盯着‘男子’的脸庞足足看了三四秒,好熟悉的嗓音,‘他’是…… “殷小姐?!” “嘘!”现在的她,是个公子,锦娘会意,赶紧捂住嘴巴,担心隔墙有耳。 殷洛朝外扫了一眼,牵着锦娘的手走到桌边并排坐下,在她身边、压低声音,用两人之间才能听见的音调问道: “你有兴趣开青楼吗?” 锦娘震然的张开嘴,小姐的意思是……是……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小姐是打算开青楼?而不是去青楼做……天呐!吓死她了,她差点以为自己‘犯罪’了,没想到小姐的意思是要开青楼! 她拍着胸口,大大的舒了一口气,这些天来,她夜不能寐、坐立不安,就担心……还好、还好,是她误会了。 殷洛见她不回答,以为她不愿意,也不强迫她,“罢了……” “等等等等!小……公子,您是打算开青楼吗?”锦娘作为青楼女子,对这方面的事情自然是感兴趣的。 殷洛也正是因为这一点,才会找她帮忙,锦娘有经验,有人脉,又擅长这方面的事,倘若有她帮忙,必定事半功倍。 于是,她将事情大致说了一遍。 贪官狄书锋的私人产业、一家青楼被她买了下来,但因为无人管理,她希望锦娘能够帮忙,但也尊重她的选择,答应也好、拒绝也罢,她都不会介意。 锦娘听完,怔然的张开了嘴,久久没有反应过来。 她们这些青楼女子,只有短短十余年的青春年华,过了这个期限,人老珠黄、身子肮脏,无法出嫁,唯有守着一盏枯灯、寂寞孤老,运气稍微好些的,能够被有钱人家赎去做小妾,即便是生了儿子,也没有家族地位。 对于锦娘来说,小姐向她抛出了橄榄枝,小姐想在深渊之中拉她一把,她震惊、不敢置信,随之是深深的感动。 谢谢小姐能够想到她,谢谢小姐能够信任她! 锦娘郑重的说道:“公子,只要您将青楼交给我,锦娘一定不会辜负您的信任,尽心尽职为您效犬马之力!” 殷洛闻声,颇为满意。 锦娘帮助了她,她又何尝不是在帮助锦娘,有了自己的青楼,锦娘将会比现在更自由、过得更好,而她只想谋取些钱财方面上的利益,说来,两个人是互帮互助。 “好!”殷洛拍着她的肩膀,“从今往后,你不便小姐公子的叫我,我们是合作伙伴的关系,日后,唤我殷洛便好。” 锦娘怔了一下,殷……洛?小姐不是名唤殷安洛吗? 疑惑归疑惑,她聪明的没有多问,小姐说什么、便是什么,她点头应声。 殷洛将剩余的银票拿了出来,自己留了一张,其余的全给锦娘,当作青楼开业的经费。 锦娘看着手里大面额的银票,心中再次震撼。 小姐竟将这些东西、全部交给她,青楼、银票,这可不是小数目! “公子,您这般信任锦娘,难道就不怕……不怕……”不怕她背叛她吗? 殷洛笑:“如果你背叛我,我就杀了你。” 再者,房契地契在她的手里,锦娘就算是要背叛她,还能把青楼搬走了不成?正所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她既然敢来找锦娘,自然是有自己的道理。 “……” 公子笑眯眯的说要杀死她的样子……真吓人。 事实上,锦娘是绝对不会背叛殷洛的,其一,殷洛救过她的性命,其二,殷洛将她从水深火热中提了出来,给了她崭新的生活与希望。 公子对她来说,有救命之恩,知遇之恩,再生之恩,她这一辈子即便付出自己的性命,也要誓死报答公子恩情! 第162章 王爷不是一个人 …… 夜王府,书房。 厉影立在桌案前,低着头,脸色颇为难看:“主子,属下无用,跟……跟丢了……” 男人握着折子的手掌微顿,只是短暂一瞬,恢复如常。 …… 殷洛回到夜王府的时候,已经是午时了,她刚走到拐角处、远远的就看见府邸的大门打开着,有人搬着东西、不断的进进出出,门外停放着十余辆由马匹拖着的木板车,上面堆满了粗大的麻袋。 已经在装载粮食了?这是要准备出发赠灾了? 殷洛意识到这一点,仿佛看见了立功的好机会,加快步伐走了过去,迈入府邸大门,便瞧见里面一道矜贵的墨影走来,她扬着一张笑脸,笑嘻嘻的迎了上去: “王爷,您去哪~~” 她非常热情、非常关心的询问着,那副笑容满面的模样,似乎在无声的说:你去哪,我也要去。 东陵夜扫了她一眼,淡声道: “南部城池救灾,你待在王府。” 殷洛正准备开口说要去呢,就被男人一句话给堵死了,他要走,把她一个人留在府里,她在府里待着干嘛?赠灾哎!赠灾!这么好的立功的机会,她怎么能错过? “王爷,奴婢不放心您一人前往,请让奴婢跟着您吧!” 她能替他搓澡、帮他炖汤、给他更衣……只要带上她,他能省了不少事,带上她,有利大于弊,殷洛扳着自己的手指头,准备来算一算自己的优点,还没开口呢,一群黑色的身影齐刷刷站出来: “王爷,已经准备好了,可以出发了!” 王爷不是一人前往,他们会时刻陪着王爷的! 殷洛:“……” 十来个暗卫直挺挺的站着又整齐、又干净简练,似乎在无声的回答着殷洛的话:王爷不是一个人! 于是,殷洛就这么被拒绝了,眼睁睁的看着男人上马离开、带着队伍远去,她却只能独自一人留在府邸里,她仿佛找不到自己的价值了! 东陵夜走了,东陵萧有殷安洛,她好像突然之间、找不到事情做了,除了找红绳之外,她应该再找点乐子的。 嗯……她要立功,她要再‘赚’一万两银子,还给那个黑衣人,不然下次相遇,那个黑衣人一定会杀了她的! 殷洛摸着下巴,认真的想着快速赚钱的法子,走着走着,也不知走到何处,竟闻到一股特殊的……恶臭味。 她下意识抬头看去,原来是马厩。 两排长长的马厩里分隔开许多栅栏,里面有马草、干草、刷子等物,也有粪便的臭味,飘荡在空气中,味道特殊难闻,马厩空了,马匹全部牵出去、运货物去了,定睛一看,最末尾的角落里,还有一匹。 这匹马好像是出生不久,还是个宝宝,又瘦又小,鬃毛还没有长开,看起来干干的黏在身体上,像是营养不良,它正在吧唧吧唧的嚼着干草,看起来瘦瘦弱弱的,甚是可怜。 吧唧吧唧…… 它吃着吃着草,突然感觉到有一道不善的目光、落在身上,它抬头一看,对上一双深邃的黑眸时,吓的它浑身一抖。 …… 两刻钟后。 “驾!” 铺垫着青石板路的街道上,一匹瘦小的马儿扬着蹄子、踉跄不稳的朝前跑去,身上驮着人,它四只腿还站不稳,一瘸一拐的跑,跟个跛子似的。 殷洛抓着缰绳,夹紧马腹,“驾驾驾!” 快跑快跑呀,跑的比驴还慢,照这个速度下去,什么时候才能追上东陵夜他们。 马儿心里苦,犹如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它才六个月,它还是个孩子啊!它能够踉跄的跑、不摔倒已经算不错的,这个女人真重! “嗯?” 殷洛双眼微眯,扬手揪住它的耳朵,危险的扬起嗓音,“你竟敢说我的坏话?” 马儿心中陡然一紧,吓了一跳,它只是在心里默默的想了一下,她怎么会知道?她难道有读心术? 不不不,不可能,这个愚蠢的人类,竟然敢奴役还是个宝宝的它,等出城后,找个高点的悬崖,它一定要摔死她! 正当此时,一道凉飕飕的嗓音从头顶上阴测测的响起: “你试试,是你先死,还是我先亡。” 惊!马儿前腿一软,险些吓的跪倒在地。 妈呀! 见鬼了!这个人类竟然知道它的内心想法!妈妈有鬼! 殷洛还不知道它肚子里的二两心思?她是谁?她是貂,别说是马,所有动物的语言她都精通,想在她的眼皮子底下搞小动作?呵! 马儿吓的流眼泪,它一定是还没有睡醒,它活在梦里! 殷洛拍拍它的屁股:“小瘦子,快跑。” 所有的马都去运送货物了,独独留下它一个,足以见得它这是被‘抛弃’了,她把它带出来,帮助它实现人生价值。 马儿气:你才是小瘦子!你全家都……马儿心中猛然一哽,不能想!想都不能想,否然会被这个女人知道的! 妈耶,好气,它心里不爽,嘴里说不出来,心中也不能想,这种死憋死憋的感觉,真是苦死它了! 它上辈子到底造了什么孽,才会遇上这么个瘟神? 呜呜!它只能打掉牙齿、往肚子里吞咽了,宝宝好委屈,宝宝不能说,宝宝为了马生,只能认命的往前跑。 出城。 殷洛坐在马背上,觉得马背颠簸的厉害,原先以为是马儿太瘦小了、站不稳而导致的,但跑着跑着,发现了不对劲,低头一看,竟瞧见这马……这马…… 四个蹄子一二三四、一二三四的跑?! 等等,马儿不都是两个前蹄、两个后蹄,一二一二的奔跑吗?为什么这匹马像人走路一样,一二三四、一二三四的跑? 几秒沉默后……噗! 笑死她了! “哈哈哈!” 殷洛看见它又笨重、又蠢的样子,实在是笑死了,她捧腹大笑、捶马大笑,仰天大笑,笑的眼泪都要出来了。 “哈哈哈哈!” 太好笑了,她活了三百年,还是第一次看见马这样跑的,哈哈哈!这样子简直又蠢、又傻、又呆、又二,不行了,她笑的不行了,赶紧掐人中。 马:“……” 第163章 毒痴 …… 官道上,安静无人,这条道路长长的朝着远处伸展开来,穿梭在绵延的山脉之间,通向不知名的远处。 踏踏——马蹄的声音不急不缓的,倒显得有些优哉游哉,瘦小的马儿迈着一二三四的步伐,一边走着、一边吃草。 贪吃! 殷洛还打算去追东陵夜,瞧它这速度,等东陵夜回去了,她都不一定能走到目的地。 不过,她忽略了,这马真的很瘦很瘦,其瘦小的程度……殷洛骑坐在上面,她的腿要是再长一些,就能挨到地面了,这匹马遇到殷洛,真是苦了它了。 殷洛也没指望能追到东陵夜了,随手揪了片树叶,叼在嘴里,悠闲的点着脑袋,这一趟,就当是散散心了,太阳不错,暖洋洋的,好生舒服。 只是,她想平静,可事事偏偏不能如愿呐…… 宁静的空气中,隐约传来说话的声音,悉悉索索着,很轻,但殷洛听到了,她竖起耳朵、寻着声音发出的方向仔细听了听,因为好奇,她牵着马儿、走进小道里。 约摸走着一分钟,那些声音越发的清晰,她藏在暗处,扒开树叶,小心看去。 不远处的林子里,正上演着这样的一幕: 一群手持利剑的黑衣人正围着一个灰袍男人,锋利的剑锋齐刷刷的指向男人,呈一个包围圈、将他团团围住,杀意凛然,气息压抑的紧。 只见那一袭灰袍的男人挺直腰身、笔直而立,一阵风吹来,掀起男人的衣摆,墨发翻飞,背影宽厚,殷洛虽看不到男人的面容,但能够深刻的感觉到男人那从骨子里散发而出的冷冽、孤傲,是那么的自信凛然,仿佛一个天生的王者,不将这些人放在眼里。 殷洛掐指一算,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这群小喽啰不是这个男人的对手。 这个男人一出手,必定会将这群人扇飞出去。 一个头领模样的黑衣人扬着武器,冷声道: “毒痴,还不快交出醉花阴的解药来!”否然的话,便休怪他们手下不留情! 灰袍男人迎风而立,似欲乘风而去的仙人,那一声的傲雪凌然之气也更为冷然。 杀手们见此人不为所动,眼中沉着凛然的杀意,既然他不肯交出来,那他们便亲自动手来抢吧! “动手!” 冷喝声落下,杀意迸射开来,一场激烈的大战一触即发,殷洛藏在暗处,正准备吃瓜看戏时,就听得一道温润的嗓音在杀意凛然中、很温和的响起: “别急,别动手动脚的,要是伤到人就不好了。” 一群杀手:“??” 殷洛:“??” 不是要打架吗?不是要杀人吗?可是这画风怎么突然之间……有点奇怪? 灰袍男人抬起骨节分明的手掌,压了压杀手们的戾气,十分温和的说道: “你们要解药,好好和我说就是了,你们要是想要,我一定会给你们的,不可能你说想要、我却不给,我不是那种故意为难人的人,但是如果你们不说,我又怎么知道你们想要呢?那么你们想要吗?” 杀手们:“??” 他们已经被这一番话兜兜绕绕的、给弄晕了,谁能告诉他们,这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江湖之上有传言,毒痴因沉迷医术、沉迷太深,导致走火入魔,练出来的药、都是致命的毒,并且爱用自己亲自试药,久而久之下来,毒痴也不负毒痴二字,果真‘痴’了。 如今一看,毒痴好像真的……傻掉了? 灰袍男人看着他们,见他们不回答,疑惑的偏偏脑袋: “你们怎么不说话?难道你们是哑巴吗?你们要是不说,我怎么知道你们想要呢?对了,醉花阴不是毒,是药,是我苦心练了三个月才练出来的绝世好药,哦忘了,你们要是哑巴的话,我这里还有专门治嗓子的药……” 说着,他抖了抖两手的袖子。 霹雳哐当——一大堆瓶瓶罐罐从他的袖子里掉出来,他蹲在地上,开始认真的翻找起来。 杀手们对视一眼,觉得自己像是被耍了,他们是杀手,是来杀人的,不是来要什么药的!再说了,谁敢吃毒痴的‘药’,必定立马升天! 废话少说,动手! 他们用目光快速交流讯息,即刻握紧长剑,带着凛然的杀意,朝着男人的后背心刺去。 唰—— 剑锋逼近的刹那,千钧一发之际,一抹纤细的白影似鬼魅般突然插入,看似纤细柔软的树枝、却是将剑锋打偏。 事情发生的太快,也太突然,几乎在一瞬间。 灰袍男人抬起头来,殷洛不经意间一瞥,两只眼睛顿时瞪大。 是他! 他! 曾经,她还是一只貂时,被封柔抓住,准备杀死她,是这个男人救……哦不,不算救了她,他当时只是将封柔打晕了,后来,拿针扎她! 是的,就是这个男人拿针扎她!她做梦都不会忘记这张脸! 正是这片刻的失神,一个杀手扬剑刺来,狠狠滑过她的手臂。 “啊!”妈妈好痛! 灰袍男人似猛然回神般怔了一下,看着一柄利剑再次刺向女子,他扬手捉住女子的手腕朝着怀里一带,一掌拍飞此人。 “你没事吧?喂!你说话啊,你怎么样!你伤的重不重?” 殷洛:“我……” “你的声音好虚弱,绝不会受伤导致,你平时是不是肾虚?我看你脸色苍白、眼睑发黑,你是不是有点上火?你手痛吗?我这有点止血止痛的药,你要吗?你要是要的话,就和我说一声,要是不要的话,那就算了,你要吗?不要那我就收起来了。” “……” 殷洛张着嘴,所有的话哽在喉咙里,上不来、下不去,哽的她十分难受。 她根本没有说话的机会,连一声都吭不出来,男人就已经自言自语的说完了,她呆怔的张着嘴、觉得脸上好像溅的有不少口水…… 灰袍男人摇着她:“你怎么了?你难道也是个哑巴吗?你说话啊!姑娘,你有舌头吗?欸好像有?别担心,我能治你的病!” “……” 此时的她和那群杀手有着同样的心情,想把这个男人掐死。 谁能告诉她,为什么这个看着这么高冷、这么冷魅、傲气凌然的男人,怎么会这么……啰嗦?! 第164章 你将那只貂煮了? 不等殷洛动手,那批杀手已经‘替’她动手了,十来个人一窝蜂的冲了上来,带着腾腾的杀意,攻向灰袍男人。 灰袍男人只手牵住殷洛,空出一只手攻去。 说好不要动手,不要拿剑,会误伤无辜,看,这不就伤到了无辜的姑娘吗?为了安全着想,这群人竟然不听话,那他不妨好好教育教育他们。 这男人看起来傻傻的,还很废话,但是打起架来,那一招一式、招招凌厉,没有分毫的拖泥带水,每一招都直逼要害之处,动作迅速、如光如影,打的这群黑衣人连连哀嚎惨叫。 “啊!” “嗷!” 嘭嘭嘭——十来招下来,这些黑衣人跟下饺子似的,一个个的倒在地上,抱着痛处伤处在地上打滚哀嚎,似残废了一般,躺在地上爬不起来了。 半柱香后,搞定! 灰袍男人拍着手掌,较为满意的看着这一幕,这些人气势汹汹、嚣张跋扈的,还是乖乖躺在地上比较顺眼。 然后,殷洛已经被晃晕了。 这人打架就打架吧,还把她带上,牵着她,把她往这里甩一下,那里丢一下,这边晃一下,那边摇一下,半柱香下来,她整个人已是七晕八素、胃部翻涌,正想吐出来的时候,嘴里猛然被塞进什么。 “唔!” 一股青草的味道! 她要吐,“咽下去!”突然响起的声音吓得她嘴巴一合,喉咙一吞,霎时把一团草咽了下去。 “咳咳!” 干涩的草叶黏在她的喉管上,上不来、下不去,好难受,她捂着脖子,用力的咳嗽着,想要吐出来,灰袍男人扬起手掌往她背后一拍。 啪——一巴掌下去,草咽了下去。 “!!”欺人太甚!竟然喂她吃草! 殷洛怒,她刚才奋不顾身的冲出来救人,没想到这人却是个傻子,她生气的指着男人要发火。 “你受伤了!”男人捉住她的手臂,将她袖子撸上去,从怀里取出一瓶药,将白色的药粉倒上去,疼的殷洛皱起柳眉,他不但没有怜香惜玉,还撕下一块衣摆裹住她的伤口、动作迅速的颤了三圈,最后打了个结,还非常用力的揪紧。 “啊!!!” 殷洛惨叫,嘴巴里又被扔进一粒药。 “治嗓子的。” “!!”她双眼微睁,赶紧俯下身子要吐出来,男人往她背后一拍,她喉咙一紧,又咽下去了。 灰袍男人:“别担心,服用了我的药,你的伤已经无虞了,别碰水就好,念在你方才救我的份上,就不收你的医药费了。” “……” 殷洛现在被噎的已经说不出话来了,她本就被男人晃的七晕八素,再加上被他翻来覆去的捣鼓了这么一阵,喂了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此时只顾着咳嗽,根本说不出话。 她捂着脖子,仿佛要窒息一般的用力咳嗽。 这人是毒痴,她不想中毒,她要赶紧吐出来!咳咳咳…… 灰袍男人以为她气息不顺,从怀里翻找出一个白色的药瓶,准备再给她喂点,殷洛吓得一边咳嗽、一边摆手。 咳咳……不、不行了……放过她吧!饶了她一条狗命吧! 灰袍男人哪里晓得她的意思?要给她喂药,她赶紧跑,男人没抓住她,倒是捏住了她的伤口,疼的殷洛尖叫一声、险些要跳起来,他正欲追她时,眼角余光不经意间一瞥,瞥到掌心上的血迹时,步伐顿了顿。 他手上的血,是她的。 他盯着血迹看了看,眼眸微眯,突然抬起手来,嗅了嗅,闻了闻,吐出舌尖舔了舔。 “嘶……”他舔着薄唇,细细品尝着这股腥甜味,甚是熟悉…… 他突然抬头看向她,“你将那只貂煮了吃了?” 殷洛:“……” 他竟然还记着当初还是貂的她?他凭借着鲜血、就能分辨出来?这个男人未免太敏锐了?等等!他该不会又想拿针扎她吧?! 脑中的想法刚落下,就见男人从袖中摸出了一根银针。 “!!”妈妈救命! 殷洛瞪大双眼跟见了鬼似的,拔腿就跑: “小瘦子!小瘦子救命!救我!!” 这个男人实在是太可怕了,魔鬼!她撒开蹄子赶紧跑,能跑多快便跑多快,小瘦子从暗处跑了出来,殷洛翻身跳上马背,架着马赶紧跑。 一人一马踉跄不稳、跌跌撞撞的跑远了,灰袍男人站在原地,看着面前空荡荡的林子,风吹来,衣摆微动,他有些风中凌乱。 男人那双甚是好看的灰褐色眸子眨了眨,原来她……不是哑巴? …… 试问殷洛,活了三百年,天不怕、地不怕,生平最怕吃药和疼痛,还有那个看似风度翩翩、实则魔鬼的男人,见到他,她使出了逃命的疾速!就连投胎都没有逃命积极。 一人一马一口气跑出几里远,小瘦子实在是跑不动了,两个人瘫坐在地上,气喘吁吁。 小瘦子觉得四条腿都要废掉了,殷洛则觉得自己险些就被吓死了,还好她跑得过,不然那个男人一定会弄死她的。 可怕! 外面的世界真可怕!还是待在也王府里比较安全。 殷洛这会儿想回去了,待休息的差不多时,她骑上马背,打道回都,还没走上两分钟,就听到不远处传来悉悉索索、沙沙的脚步声,听声音、人数不少。 又有杀手?! 殷洛这下子是真的不想再瞎几把乱凑热闹了,调转马头就要跑,然,已经晚了。 “谁在那边!” 还没跑出两步,就被一道厉声拦了下来,她顾不得三七二十一、撒丫子就要跑,那声音又突然变得诧异: “殷姑娘?!” 殷洛愣了一下,扭回脑袋,瞧见了……厉影,再扭头看见一支不小的队伍,以及那个高高骑坐在马背之上、一袭墨袍肃冷倨傲的男人。 两双目光在空气中对上…… 东陵夜墨眸微眯,目光微深的看着她。 “我……”殷洛哽了一瞬,脑中思绪一转,赶紧跑了过去,“王爷,奴婢终于追上您了!” 她睁着一双很诚挚的眼睛,十分认真的说道: “奴婢放心不下您,这些人都是男子,他们的心思没有奴婢细腻,难免有照顾不周的地方,左右思虑之下,奴婢还是决定跟上来,作为您的婢女,我一定要对得起那二两银子的月奉!” 第165章 姐姐带你去搬砖 …… 与此同时,在一座陌生的城池里,又是另一番光景: 整座城池房屋倒塌、地面全是坑坑洼洼的水渍,街道上,桌椅、篮筐、菜叶子等东西散落一地,东倒西歪,水漫道小腿的位置,细看,还有鱼儿在里面游来游去,放眼望去,街道凌乱,一片荒凉至极的景象。 城内、水灾严重,城外的高位处,一条宽广的河流正汹涌着,浪潮一波又一波的拍上岸,汹汹的溅着冷冽的水花,似一头隐隐在暴走边缘的野兽,随时能够再次爆发,吞噬一切。 水流在高位,城池在低位,一旦下雨,必淹无疑。 正是因此,雨季来临,河水淹没城池,导致水灾,全城数万名百姓无一幸免,水流吞噬了庄稼、房屋,还带走不少无辜的性命,对着勤劳朴素的百姓们来说,这无异于灭顶之灾。 他们痛苦,他们绝望,坐在地上抱头痛哭、叫天喊地,也没能得到帮助。 官府已经派出官兵、救助百姓,可这根本不够,受灾的范围太广,官府的力量太小,根本不能解决问题,只是拖延着,每拖一天,问题便加重一分,百姓们也更加的绝望。 他们不愿离开生养长大的故土,哀求着上天开眼,可倘若求天有用的话,人人都去求了。 这座城死一般的静寂,荒凉的城池、凌乱的景象、倒塌的房屋,映入百姓们的眼底,化作深深的绝望,犹如一片灰烬,被冷水浇的透彻,没有丝毫复燃的可能。 有老人坐在湿漉漉的台阶上,拄着拐杖,不断的掩唇低咳着。 有妇人跪倒在倾塌的房屋前,嚎啕大哭,有男人扛着木头、清理着摇摇欲坠的房子,还婴儿在啼哭,年幼不知事的孩子敏感的察觉到气氛不对,乖乖的坐在那里,不再像往日般调皮的到处跑。 整座城的气氛沉甸甸的,十分压抑。 他们绝望着、迷茫着,正打算就此度过一天时,空气中,不知是谁高呼了一声: “快看呐!夜王殿下来了!!” 激昂的喊声划破空气,传荡的很远很远,众人先是身体一震,紧随之、眼中缓缓溢出什么……是希望,是火光,是黑暗之中的光芒。 夜王殿下!是夜王殿下! 他们有救了!! 城门大开,一支精简的队伍进入城池,百姓们一窝蜂的涌向城门,争先恐后的朝前扑去,嘴里不断的叫喊着: “夜王殿下!” “夜王殿下救救我们吧!” “您一定是来帮助我们的吧!我的家没了,我的孩子、孩子……呜!” 乱了,现场彻底的乱了,百姓们涌作一团,直接失控,连官兵都拦不住。 厉影即刻护住主子,扬声道: “大家不要着急,殿下此次前来,运来灾粮,特地来救助大家的,还请大家不要拥挤,以免误伤!”夹藏着内力的声音飘荡开来,雄厚的扩散至每个角落、每个人的耳中。 百姓们情绪激动,互相安慰着冷静下来,厉影则安排暗卫们卸下粮食,组织年轻力壮的百姓在城外搭建茅草屋、作为紧急避难场所,带来大夫与药品,给有需要的百姓提供帮助。 百姓们配合调遣,治病的治病,做饭的做饭,铲水的铲水,在厉影的安排下,一大批块头大、力气强的男人扛着木头、搬着瓦片,重建倾塌的房屋。 一时之间,众人忙活起来,这座城有了生气。 因为夜王的到来,他们看见了希望,心生希望,产生动力,干起活来呼喝呼喝着,动力十足。 在这片凌乱、来回奔走的身影中,最显眼的莫过于人群之中、那道矜贵的墨影,男人挽起袖子,露出一截遒劲的小臂,整个人看起来干净简练,他扛着一根大木头,磨蹭的衣襟一片污渍,很脏,但他的背影很伟岸、坚实。 作为一个高高在上的王爷、皇上的亲弟弟,抬眸淡声间便可呼风唤雨、撒豆成兵,却如此接地气的亲自动手、修筑房屋。 殷洛站在不远处,看着他,恍然间竟有些走神。 他……看上去冷冷冰冰的,但骨子里其实没那么坏? 嘭——“唔!”一道很重的力道突然撞进怀里,险些将她冲撞倒,她踉跄的倒退两步,撑着墙面险险稳住身形,低头一看,对上一张花猫似的稚嫩小脸。 “姐姐!” 一个约摸三四岁的小男孩抱着她的大腿,很努力的扬着脑袋,垫着脚丫子欢快的跳, “姐姐,玩!带宝儿玩!” “……” 殷洛手足无措的抬着双手,玩?玩什么?她根本不知道应该怎么带他玩,更重要的是、她根本没带过孩子,她自己还是个宝宝啊! 一个小孩突然抱住她,她应付不及,不晓得应该怎么办。 “那、那个……你先松开我……”她想拿开小男孩的手,小男孩却抱的更紧了,嘴里了非常欢喜的叫道: “姐姐!漂亮姐姐!” 哎~嘴真甜! 这一声‘漂亮姐姐’,可真是叫到殷洛的心坎里去了,她这个人啊、没什么爱好,就是喜欢诚实的小朋友,她心情颇好的牵着小男孩的手,好脾气的微笑道: “乖,姐姐带你去搬砖。” 她牵着孩子准备去帮忙搬砖,刚走出一步,手里的孩子就已经被一只大掌牵走了。 她下意识抬头看去,男人掐着小男孩的腰,扬手将人举到肩膀上,孩子高兴的直挥手,飞咯飞咯! 男人举着孩子朝着那边走去,一边走、一边扛着他转圈圈,逗得孩子开心的咯咯大笑。 殷洛看看空空的右手,再看看男人的背影,等等,这个孩子好像是先黏着她……不、不对!他竟然会带孩子?天呐!她仿佛看见了鬼,这个连女人都不碰的男人竟然会带孩子?! 她揉揉眼睛,再次看去,十分确定自己没有看错,整个人直接目瞪貂呆。 妈耶! 东陵夜抱着孩子转了两圈,一个妇人神色着急的走了过来,把孩子接了过来,鞠着躬连连说了好几句什么话,步伐匆匆的走开了,男人侧眸看向她,殷洛皮子一紧、赶紧撇开目光,捡起手边的一截木头、假装很忙的样子。 男人提步朝她走来,殷洛身子一绷,该不会说她偷懒吧?她目光一转,下一秒,拔腿就跑。 “……” 第166章 功高盖主 男人大掌一扬,殷洛的撒腿开溜变成了原地踏步,跑跑跑了好几步,才陡然发现,回头一看,竟对上一双意味深长的墨眸。 “跑甚?”他拎着她,墨眸微眯,问她时似笑非笑,似乎想从她的眼底看穿她的心底。 殷洛笑,甚是无辜的眨眨眼睛,很是认真的回答他: “我担心你让我带孩子。”为了安全起见,她还是去搬砖吧,毕竟她自己还是个宝宝。 东陵夜微默须臾,“不喜欢?” 其实也不是不喜欢,就是闲麻烦,毕竟她也是从小孩子过来的,知道小孩子多顽皮、多闹腾、多活蹦乱跳捣蛋鬼,要是让她去陪孩子,她头都会爆炸的。 殷洛怀抱木头一根,非常诚实的点点脑袋,随便想了个什么理由,从男人的手里溜走,逃之夭夭了。 男人站在原地,看着她跑远的纤细的背影,墨眸略微眯起、略带深沉,一时之间,竟令人不知他在想什么…… 城外。 城内水灾泛滥、房屋倾塌,不能再住人,城外搭建起茅草屋、紧急避难场所,百姓们纷纷转移到此处。 说来,现场实在是混乱,空间有限的地方里挤着男人、女人、老大、小孩……无数名百姓,他们或生病了、痛苦呻吟、咳嗽不止,或在搬砖搬瓦、重建家园,或在清理能用的东西,或在挖菜做饭,用夜王殿下运来的粮食解决饥荒。 殷洛给自己找了个‘有用’的活儿,那就是在厨房里煮饭。 一开始,是几个妇人在忙的,自殷洛加入后,便紧急呼声阵阵,半柱香下来,她被赶到灶台前升火。 殷洛抱着块木头,看着燃烧的正旺的火焰,总觉得自己的价值不止是在这里,她得干点什么惊到东陵夜的事情来,以便于从他那里换取些报酬。 一个妇人见她闲的无聊的样子,没忍住、小声道: “姑娘,你若是……不自在,出去玩会儿吧,这里有我们就可以了。” 关键是您千万别再碰这些锅碗瓢盆了,厨房太小,遭不住。 殷洛哪能出去啊?她可是随夜王殿下而来的、特地来赠灾的,可不是来玩乐的,她拿了两块柴放进火里,被烟呛得咳了两声。 妇人们赶紧劝她出去,正因她是夜王殿下身边的人,她们才不敢随意与她说话,但殷洛始终坚持,知道这些人拘谨,干脆放开了与她们聊天。 “你们这叫什么地方?”殷洛问,“看城里的情况,水灾好像泛滥很久了。” 提起此事,妇人们的目光缓缓沉了下来,辛酸与哀愁浮上眼帘,作为一名手无寸铁的普通百姓,灾难对他们来说就是死亡性的打击。 一个妇人掌着锅,忆起这段时间来的种种,长长的叹了一声: “我们这里叫水城,因为东陵国第二大的河流由此穿过而得名,半个多月前,连续性下雨,河水泛滥、汹涌成灾……” 上流的河水涌出堤坝,流入水城,再加上一直下暴雨,水流无法及时排出去,这便导致了百姓们受苦受灾。 起初地方官府鼎力相助,但由于力量弱小、并不管用,反而他们的大人在一次治水的过程中,不幸病发身亡。 水城水灾的消息无法及时送达帝都,百姓们苦苦的受着难,饿的饿、病的病,伤的伤、死的死,就在最绝望的时候,夜王殿下来了!当听到这四个字的时候,他们无异于从彻底死沉的黑暗里、看见了希冀与阳光。 是的,夜王殿下来了,他们有救了。 殷洛发现,当说到那个男人的时候,她们的眼睛里都带着阳光,是啊,他救了那么多人,他确实功德无量。 呵! 她不知何由、突然笑了一声,唇角轻扯、摇摇头。 “姑娘,你笑甚?”一个妇人瞧见了,好奇的问她,不等殷洛回答,她似恍然般的‘哦~’了一声,说道,“真羡慕姑娘,能够在夜王殿下身边当差,受其影响,姑娘也定是好人!” 殷洛微顿,好人? 她笑笑,没有言语,往灶里添了两块柴,多说无益,还是煮饭吧。 妇人们像是打开了话匣子,这会儿倒是闲不住了,说起这个、说起那个,说起与夜王相关之事。 一个月前,揪出数名贪官,两个月前,拯救一帮受地方压迫的百姓,三个月前…… 她们说的没完没了了,张嘴便是夜王功劳,仿佛他的功劳多的不计其数、张嘴便来,殷洛静坐在灶前,安静的听着。 她似乎明白了皇上为何一直选择相信东陵夜,第一,从十岁起便开始带兵、上战场,这等实力、朝廷肱骨,第二,民心陇聚,皇上若是动他,百姓们恐怕第一个不同意。 总结:功高盖主。 妇人们仍在讨论着,她没有加入,拿了只盆子去外面打水。 掀开帘子,朝着后面的水缸走去,刚走到拐角处,远远的便看见一道深灰色的人影立在水缸旁,手里拿着瓷瓶,正倒着什么。 “你干什么!”她冷喝一声。 那人倒是好生冷静,不但没有跑,还落落大方的扭头看来。 两双目光在空气中对上,一瞬沉寂……是他! 男子偏偏脑袋,那双甚是精致的灰褐色眸子眨了眨,见到她,颇为高兴,眼里带着一丝笑意:“没想到竟能在此处相见,你方才走的太快,我还没给你药呢。” “……” 殷洛差点儿没被他搞死,还敢要他的药?放屁! 她扔了盆子,大步走去,抓住他的手腕,夺过瓷瓶,放在鼻翼下,一股刺鼻难闻的味道灌入鼻腔,虽然她不懂医、不懂毒,但这黑乎乎的液体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男子解释道:“这些人生病了,我把药放在水里,就能治好所有人的病。” “……” 他确定不是堵死整个水城的人? 殷洛狐疑的打量着男人,见其目光认真、若有其事的模样,好像这黑色的东西真的是药,但是她还是不放心,把瓷瓶递给他: “那你先吃点。” 男子摆手:“我没病。” 殷洛:“……” 你见过做亏心事的人吗? 你见过做了亏心事、被现场抓包,还这么一本正经、若无其事的人吗? 第167章 这个男人不太聪明的样子 他仿佛将她当成了傻子,把她的脑袋摁在地上,狠狠摩擦! 殷洛捏紧他的手腕,压低的嗓音冷的有些咬牙切齿:“你可知这一瓶毒药下去,可能会害死无数条性命!” 她殷洛虽不是什么好人,可既然遇上此事,便做不到袖手旁观,再者,这关乎到数条无辜的生命。 灰袍男人眨眨眼,相对于她的冷冽而言,他周身的气息淡雅如水,没有掀起丝毫波澜,他指正她: “是药。” “是毒!” “药。” “你说得对,就是毒药!” 男人被她误导,正欲张嘴时、顿了一下,只是半瞬的沉默,便又纠正她,是药,这是药。 他说,他是药痴,医术过人,替人治病、造福百姓是他的职责所在,但殷洛觉得这实在太好笑了,他被黑衣人刺杀的时候,她可亲耳听到那些人叫他‘毒痴’! 这个看似温文尔雅、人畜无害的男人指不定浑身上下全是毒! 越是温和淡雅,便越是危险致命,明明是微笑的温润模样,却能够致命于无形之中。 这个男人、实在是太危险了。 殷洛握紧瓷瓶,坚定立场:“是谁派你来的?” 他与百姓们无冤无仇,必定是受命而来,可至于是受谁的命……恐怕是又想针对东陵夜,百姓一旦大批量身亡,东陵夜在责难逃。 凭什么强者之间的争斗,要用无辜百姓做铺垫?百姓们也有自己的家人、孩子与梦想,他们凭什么要白白牺牲?这未免太不公平。 男人眨眸,有些疑惑,俗话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他治病救人从来都是随缘,愿意给报酬便给,不愿意便不收,哪里需要什么指派? 殷洛觉得和他说话,像是在对牛弹琴,因为她从他的脸上看不出一丝一毫的慌张来,看他那模样、好像觉得一瓶毒反而倒的还少了。 她咬牙,没耐性的低喝道: “你若是不给解药,休怪我叫人了!” 他看着她,似在想什么,两秒后,问道:“还有病人吗?没关系,我此行前来,带了很多药,对了,还有你手臂上的伤,我也有药,你等等,我替你翻翻。” 说着,他抬起手臂来,在袖子里翻找。 数只瓶瓶罐罐撞击的啪啪响,他找的认真,殷洛站在边上,好像被直接无视了,一道风迎面吹来,吹起她耳边的碎发,她颇有一种风萧萧的荒凉之感…… 这个男人……到底是真傻?还是假傻? 明明颜值那么高、武功那么强,气质还那般儒雅矜贵,可为什么却给她一种……不太聪明的样子? 打量着男人那张棱角分明的侧脸,殷洛眸光微转,忽然唇瓣微勾,话锋转了转: “是谁告诉你,这些百姓生病了?” 她委婉的换了一种问话方式,既顺着他的话,也承认了他的医术,男人这会儿认真的想了一下,说道: “一个穿黑衣服、蒙着脸的男人告诉我的。” 看吧,看吧,这就问出来了,殷洛就知道这背后一定有人,不过这个男人是真的不太聪明,还不太靠谱,这么三两句话就把幕后之人出卖了。 “他是谁?” 男人想了想,皱着眉轻轻摇头,他没有看清那人的容貌,回答不上这个问题,不过、他从怀中取出一沓银票: “那人给了我报酬。” 银票!好多!张张大面额,高达数千两! 殷洛眼睛亮了亮,扫了眼男人认真的模样,眼底闪过一丝贼兮兮的亮光…… “这位……公子,其实你弄错了,百姓们没有生病,他们很好,生病的人其实是……是我。” 男人愣了一下,打量她。 她抬起右手,无声的告诉他,她之前在救他的时候受伤了,她难道不是病患吗? 男人恍然般的拍了拍脑门,上前半步,“我这便替你换药。” “等等。”殷洛后退两步,收回手臂,道,“我是个有洁癖的人,不喜欢别人碰我。” 男人步伐微顿,可若是不碰她,怎么替她包扎?可要是不包扎,岂不是有违他从医的初衷?竭尽全力救死扶伤,即便是付出性命,也要确保每一位患者的安危,患者此时就站在他的面前,他做不到视而不见。 他坚持的想要上前,殷洛防备的推开了他,三番下来,他的心都被弄得痒痒的。 搞到最后,他急的跳脚: “我求你了,让我给你包扎吧!” “……”噗!哈哈哈哈哈! 殷洛在愣了一下后,简直要爆笑出声,哈哈哈!太好笑了,这实在是太搞笑了,她自诩阅人无数,可像他这般痴傻、痴的跟中毒一般的人,她还是第一次见到。 就这么迫不急的的想要替人看病吗?竟然还用‘求’这个字,第一次碰上这么搞笑的,仿佛她把他怎么了一样。 她心中爆笑不止,脸上绷着一本正经的表情,捂着手臂,勉为其难的说道: “唔……好吧,如果非要让你给我包扎的话,也不是不可能,只不过……”她的目光缓缓转向他手中的银票。 男人似有察觉,将所有的银票、全部塞进她的手里。 “给你,都给你。” 他傻呆呆的样子,真是令人感到好笑,殷洛这会儿也明白了,这个男人、应当是中毒太深,太痴迷了,爱医术很好,天底下的大夫若是人人都像他这般、该有多好?可这个人特么入戏太深,医着医着,变成毒了。 殷洛把银票揣进怀里,这才同意让他帮忙包扎。 男人给她清理着手臂上的剑伤,那认真的样子、非常入神,仿佛对他来说,这是他的使命。 殷洛看着男人轮廓精致的侧脸,实在不相信这么爱医术的人会残害百姓,倘若他知道那幕后黑衣人欺骗了他,借用他的手、害死了无数条无辜的性命,他该是多么愧疚自责? 空气沉静了会儿,她突然问他: “你叫什么?” 男人认真的包扎着,“我没叫,你若是疼、便叫出来吧。” “……你唤何名?” “俞钰。” …… 一刻钟后。 碰——一道巨响猛然划破空气,引起周围人的注意,百姓们吓了一跳,心惊的朝着声音发生的方向箭步跑去,跑到后边的厨房,远远的便看见水缸破了,水全部淌了出来,一抹娇小的身影趴在地上,水盆摔的远远的,两只膝盖磕出血来了。 这不是夜王殿下的随行丫鬟吗?! 百姓们吓得不轻,赶紧跑去关怀,可有一道墨影比他们快上数倍,他们刚刚迈出步伐,男人已经抱起地上的人儿,箭步朝外走去。 第168章 今晚你睡这里 “来人!” 碰! 厢房的门被一脚踹开,男人箭步奔走而入,把人放在床榻上,殷洛疼的哇哇大哭。 妈呀,是真的好疼! 她刚才试了一下,如果摔倒的话,要用多大的力气才能砸坏水缸,没想到那水缸竟有巴掌厚,怎么也砸不坏,反而还加了些灵力进去,故作摔倒的模样,才把那水缸砸破。 她觉得自己的膝盖要断了,小腿与身体已经分开成两个部分、毫无关联了。 唉,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上天啊,看在她这么善良的份上,让她早点升天吧! 大夫很快赶了过来,见她只是膝盖磕破皮,并没有伤到要害之处,给了一瓶凝血散淤的药,便离开了。 殷洛坐在床榻上,曲起两条腿,两只膝盖破了皮,浸出血丝,破掉的皮肉还黏在边上,看起来血淋淋的、很吓人,当然也很痛,光是看着,她的眼眶已经忍不住红了一圈。 这一刻,她觉得自己很伟大,仿佛光芒万丈。 东陵夜折身坐在床沿,厉影打来一盆温水,他拧开浸湿的帕子,清理血迹,帕子刚刚碰到她的膝盖时,她疼的浑身一颤,倒吸一口冷气,整个人差点儿直接跳起来。 “啊!!” 这酸爽、简直不敢相信! 男人剑眉微拧,俯下身子吹了吹。 凉凉的气息喷洒在膝盖上,像是带着一抹特殊的薄凉温度,霎时将痛意抚平五分,火辣辣的疼变成凉飕飕,清凉清凉的,很舒服。 殷洛紧揪着的一颗心缓缓平静下来,看着那张垂眸呼气,一边擦着血迹、一边安抚的模样,突然之间有些晃神。 他对所有人都那么好? 她真是废话了,这不是明摆着的么?他要是不好,百姓们为什么会纷纷竖起大拇指夸赞他?他这样、搞得她也想夸他了,怪不得他民心这么高。 东陵夜动作很轻的将膝盖上的污渍和鲜血擦净,打开药瓶,用指腹挖了一块药膏,轻轻抹去。 药膏在伤处晕开,一股凉意扫去痛意,凉意顺着毛孔钻进皮肤,舒服到无法言喻。 呼——舒服。 殷洛享受般的微眯着双眼,正舒服时,就听得耳畔响起男人低沉的嗓音: “怎么摔的?” 她摔的倒是厉害,既将缸都砸破了,她是石头?这膝盖没断掉,真是万幸。 殷洛小小声:“脚崴了……” 她就是要把水缸砸破,让那些有毒的水全部流掉,就算砸不破,她搬石头来都得砸,拿了那个男人的银票,她决定不将那个男人供出来了。 东陵夜看着她,须臾后,捉住她的脚踝放在腿上。 “干、干什么?”殷洛的心骤然一紧。 男人将她的裙摆撩上去两分,“本王看看。” “不要!”她吓了一跳,赶紧跳下床,膝盖痛的曲了一下,整个人不受控制的朝前扑去,本以为要摔个狗啃泥时,被一双有力的大掌握住了腰,带了回去。 “还伤着,别乱跑。”男人低沉的嗓音似带着一分责备,一分教训,一分无奈,但他这般耐心、这般细腻的模样像是一汪和煦的春风,直接扫进了殷洛的心坎里。 她明明竖起了防备的高墙,可这道风细细密密、无孔不入,毫无遮拦的刮进了她的心里。 该死! 她深深的埋着脑袋,不去看他,也暗暗的教训自己,殷洛,你想个锤子呢? 担心男人再次触碰自己,她小手一伸,把被子拉了过来,严严实实的盖住自己,只露出一颗脑袋在外边,男人沉默。 这时,厉影又来了,晚饭已经做好了,他端了一份过来,放下后,便离开了。 该吃晚饭了。 东陵夜伸手扶她,当一触碰到她的右臂时,她敏感的浑身一震,下意识的避开了,男人墨眸微眯,眸光扫向她的手臂。 “怎么回事?” 殷洛不动声色的把右手藏起来,“没、没事。” 这要是被他知道她手臂上有剑伤,恐怕要解释不清了,顶着男人笔直的注视,她目光转了转,跛着脚走向桌子。 坐下,端起碗,低头、认真吃饭。 男人立在床榻前、看着她,最终没有说什么,须臾之后,提步走来,在她的身旁折身坐下。 两个人相处的气氛真是奇怪,谁都没有说话,只有呼吸声、咀嚼声,因为安静,气氛倒是显得有些莫名的压抑。 啪——一块细嫩的鱼肉突然放入碗中。 殷洛下意识抬头,见男人正在挑刺,而挑好的鱼肉则放进了她的碗里,她想还给他,男人道: “本王有洁癖。” 她夹鱼肉的动作直接顿住,他有洁癖,难道她没有吗?他不吃她的口水,难道她会吃吗……她会,鱼肉和板栗是她的最爱,简直吃的香的不能再香,特别是没有刺,吃起来大口大口的,非常满足。 吧唧吧唧! 这会儿,两个人好像身份互换,变成她是主子,他是下人。 殷洛没有察觉,满足的嚼着鱼肉,却没注意到男人偶然抬起眸光、从她的脸上扫过,将她所有的神情尽收眼底,在眸底化开丝丝深意。 殷洛扒了两碗饭,吃的太饱,靠着椅背、蹬着两条腿,耷拉着双手挺尸,男人从袖中取出一块干净的锦帕,替她擦嘴。 她身子绷紧,下意识要推开他。 “别动。”他忽然俯身,拉近距离,话音落下时,薄凉的呼吸喷洒到她的脸颊上,明明那么凉,但她的脸颊却莫名其妙的发烫,一颗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掌握住,连呼吸都不敢用力。 他挑起她的下巴,低笑:“跟只猫儿似的。” 吃的脸颊油腻,还沾着两粒葱,再加上方才疼的哭过,眼眶的那一圈红还没有消去,睁着一双漂亮的眼眸,这副模样,让人见了,恨不得好生欺负一番。 殷洛脸颊发烫、心跳加快,想推开他,他捉住她的手腕,轻轻擦干净她的唇角,动作很轻、很柔,似乎捧着一只娇嫩易碎的陶瓷娃娃。 殷洛闻着男人身上的气息,觉得快要喘不过气来了,她难受的微张着唇瓣,脑袋后仰了些,她问: “王爷,您不是有洁癖吗?” 男人看着她:“你是脏东西吗?” “我不是。” “嗯,今晚你睡这里。” “……??!” 等等,她怎么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第169章 殷洛要锤死他! 然后,她就被男人抱了起来,摆在床榻上了,还没反应过来、到底哪儿不对劲时,这时,厉影来了,他低声道了两句什么,东陵夜让她好好休息,便先行离开了。 房门轻轻合上,不算奢华、但也干净整洁的厢房里,只剩她一人。 她靠着床头,抱着被子,认真的想着什么,到底哪里不对劲?嘶,到底哪里呢?好像又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可她总觉得有点奇怪? 她揪着被子,绞尽脑汁的认真想,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来,思绪便被一道‘沙沙’的声音吸引了去。 “谁!” 窗外,烛光摇曳,似有影子在动。 殷洛敏锐警惕,窗外静默了须臾之后,果然有一抹身影悉悉索索的冒了出来……又是他!俞钰! 这一幕真的能将人给吓死,大晚上的,他穿着一袭灰色的长袍,摇摇摆摆的站在窗户外,看不到双腿,只瞧得见上半身,长至腰间的墨发随风轻舞着……要是其他人见了,必定会当场吓死! 殷洛也吓了一跳,捂着自己的小心脏,瞪了他一眼: “你又来干什么!” 莫非又想下点毒?搞点什么小动作? 男人撑着窗沿、翻了起来,殷洛差点没吓死,东陵夜等会儿可能就要回来了,要是看见厢房里有陌生男人,她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她吓的赶他走,但男人拍着双手,将胸前的两缕长发拨到身后,丝毫没有心虚的模样,反而认真道: “你受伤了,我来替你包扎。” “……” 他到底知不知道,东陵夜在这里?!他既然想害百姓,则和东陵夜是对头,要是被发现,他会死的,他到底晓不晓得? “我的伤已经包扎好了,你快走吧!” 要不是殷洛双膝上有伤,一定跳下床,亲自赶走他。 俞钰没有走,踱步走向她,“你是我的病人,我要对你负责。” “我真的没事了,你要是再不走,等会儿有人进来,你可就走不……嘶!你拽我脚干嘛!” 男人坐在床沿,把殷洛的双腿搬着放到他的腿上,撩起裙摆,看着那又红又肿的膝盖,蹙起了眉头,然后又开始在他的袖中翻找瓶瓶罐罐。 殷洛:“……” 她发现这个男人一根筋、非常执拗,简直犟的可怕,并且油盐不进,她的威胁与凶悍对他来说,就像空气一般平淡,甚至不被他放在眼里。 她深吸一口气,换了种口吻,带着些委婉、甚至有些诱哄的味道: “俞钰,你知道吗?所有的负荷都是有限的,我已经上过药了,如果再抹药,只会适得其反,甚至会造成更严重的后果。” 男人动作微顿,抬眸看向她。 他的这双眼睛好生漂亮,是灰褐色的,像是宝石蒙了雾,灰蒙蒙的、又像深深的藏着什么,引人探寻,因为他的想法简单,所以他的目光也很简单,一看便到底了,干净的像是一张白纸。 这一幕映入殷洛的眸底,竟令她莫名的生出几分动容来。 他明明危险的致命,但似好似天然通彻的清澈见底,分明复杂危险,却又干净的一看到底、毫无遮掩,两种极端的性子在他的眼中融在一起,竟糅合的那么完美。 殷洛的语气不由自主的放柔了几许,“你看,我真的好了。” 男人偏偏脑袋,仔细的看着她的膝盖,见鲜血凝固、已经结了一层淡淡的膜,似乎真的好了,他犹疑了会儿,把她的双脚摆了回去。 殷洛暗暗松了一口气,同时,也像是发现了一件好玩的事情,对他非常感兴趣。 她发现他吃软不吃硬欸,要是和他犟、他一根筋能撞倒南墙,可要是软下来,他才会把她的话听进耳中。 俞钰突然将一只白色的小瓷瓶放进她的掌心,“祛疤。” 殷洛唇瓣微勾、由心而笑,对这个男人是在太有好感了,他真的好可爱。 “谢……啊!”话没说完,就被猛地扎了一下。 再看男人,手里执着一根银针,将沾着丝丝血液的针尖放进嘴里,仔细的尝了尝,嘴里小声的嘀咕着什么: “被人吃了,血液竟还这么浓,残留如此强的药效,不愧是千年难遇的紫电桃花貂……” “……” 殷洛要锤死他!! 碰面三回,三回都想拿针扎她,这个该死的男人! 她咬牙切齿:“你怎么知道我是……那只貂有药效?” 凭借这个男人对医术的痴迷,要是知道她就是那只貂,恐怕要把她抓起来,鲜血放干,浑身上下全部拿去制药,太可怕了,人类真是太可怕了。 俞钰收起银针,“书上。” 书上竟然还记载的有紫电桃花貂?!唔,怪不得东陵夜知晓她,才会一直养着她。 不过话说回来,“你以后能不能别总用针扎我?” 男人愣了一下,不用针、难道用刀吗?用刀也好,这样的话就能采取到更多的血液,既然她这般好心帮助他,那他便勉为其难应下。 殷洛见他沉思,总觉得有股不详的念头…… 男人抬眸,认真道:“我是有意扎你的。” “??”有意?他确定他没有用错词?扎了她,还这么理直气壮?这个男人的脑子里到底都装着什么鬼东西?! “不过,作为交换,我将告诉你一个与你性命攸关的小秘密。” 咦?殷洛这会儿倒是来了兴趣,与她性命相关?她一没得罪人、二没干坏事,谁还要来杀了她不成? 俞钰抬手,竖起食指指向上面: “你头上有个人,好像是来杀你的。” “什么?!” 殷洛下意识抬头看去,乍见房梁之上,一道黑色的身影一跃而下,手中利剑笔直刺来,她惊的赶紧避开,锋利的剑锋险险的擦着她的身体,钉入床榻,再慢一步,刺穿的便是她的身体! 房梁上竟然藏着杀手,她竟一直没有察觉。 黑衣人一击未中,再次袭来,殷洛打了个滚翻到地上,两只受伤的腿没站稳、扑倒在地,黑衣人提剑而来,带着冷冽的杀意,刺向她的脖颈。 “救我!” 这句话是对俞钰说的,因为这个男人始终坐在床沿上,丝毫没有动手帮忙的打算。 殷洛膝盖疼的站不起来,更别说打架了,眼看着黑衣人逼近,男人也没有动手帮忙的打算,气的她一口鲜血差点怄出来,千钧一发之际,门‘嘭’的一声被踹开,与此同时,黑衣人的身体飞出数米。 抬头一看,俞钰不见了,东陵夜进来了。 第170章 东陵夜诱哄 随行而来的还有厉影,厉影抽出武器,即刻对上此人,东陵夜则第一时间抱起殷洛,退至安全的地方,将她的脑袋轻柔的摁入怀中。 “别怕。”男人的声线很醇厚、很沉稳,似在无形之中带着一股安全感,似乎能够抚平一切的忐忑与不安。 殷洛不怕,她真的不怕,她只是不能打架、有些吃力,但东陵夜似乎误会她了,可让她意外的是他对她的耐心,好像对他来说,她很重要似的。 正因男人给了她这样的错觉,她的心跳抑制不住的加快了两分,她绷着一张脸,故作不动声色。 厉影与那人对打,他的招式甚是凌厉,杀伐果断,区区八九招便将黑衣人逼至角落处,步步逼近。 黑衣人见势不对,正欲逃离,却被厉影强势的拿下了,长剑横在此人脖子上,抬起手臂便是冷冷的一记手刀。 “唔!” 黑衣人颤了一颤,眼皮一翻,晕倒在地。 厉影反手收了武器,上前两步半蹲在地,搜索着此人的浑身上下,前后左右摸索,当摸到腰带时,他的手掌顿了顿,又按了按,翻出一块令牌来。 他踱步折回,双手奉上,“主子。” 厉影的掌心里躺着一块纯黑色的令牌,令牌大小适中、通体呈黑色,正面雕刻着复杂的纹路,纵横交错的笔画走向勾勒出一朵黑色的、棱角冷厉的花,反面刻着一个深刻的繁体‘令’字。 这是……厉影的眼中迅速滑过什么,亦是从主子的眼中看到相同的目光,他将令牌收入怀中,拎着那个昏迷未醒的黑衣人出去了。 打斗的气息平静下来,厢房内的戾气消散几许,仍残留着打斗的痕迹。 东陵夜抱着殷洛、走向床榻,将她轻轻放下,“睡里侧。” 殷洛下意识动着屁股、往里面挪了挪,随之,就看见男人脱去黑靴,躺下了……躺下了?! 他竟然躺在她的身边!! 殷洛觉得这非常的不妥,又不能直接赶人,旁侧敲击的提醒道: “王爷,为了防止有人再来偷袭,奴婢替您去门外守着。” 她想爬出去,手腕被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掌捉住,男人侧眸看向她,沉声道: “难得殷殷有此觉悟,不如在本王身旁守着,贴身保护,若有突发事件,也能第一时间替本王挡剑。” 他倒是想的周全,可殷洛哪里能与他睡一张床?就算要挡剑,她也应该在外面的好不好? “王爷,那奴婢不出去了,我就在榻前守……” “嘘!”男人抬起食指、搭在她的唇瓣上,突如其来的动作令殷洛身子一绷,难道又有杀手来了?她赶紧闭上嘴、缩着脖子,不敢再动弹分毫。 她现在可是伤者,万一有杀手来了,她这不是必死无疑吗? 殷洛捂住嘴巴,用目光告诉他,放心吧,她不会乱动。 东陵夜扬手拉过被子,盖住她,也盖住了自己,“盖好,以免血溅到身上。” 说的有道理! 殷洛扒拉着被子把自己严严实实的盖好,还把被子的边沿用身体压住,包裹完毕,大半张脸也藏了起来,只露出一双眼睛在外面,这副‘毛毛虫’的模样映入男人眸底,化作一丝笑意,一闪即逝。 男人扬袖扫出一道强势的内力,掀灭了蜡烛。 厢房内灯光一暗,霎时沉了下来,空气很安静,但也因为太安静了,显得不太寻常。 殷洛始终绷紧身体,认真的听着空气中的动静声,寻找着‘杀手’的方位。 男人扬手从她的腰上穿过,半拥住她,昏暗中,男人的嗓音很沉: “倘若有杀手来了,便抱住本王的手臂。” 说的有道理! 殷洛现在就抱住他的胳膊,像只树袋熊似的紧紧的抱住,防止等会儿杀手来的太快、反应不过来,所以现在先抱着。 “现在闭眼、假寐,故作放松警惕,引鳖入瓮。” 说的有道理! 殷洛闭上眼睛,假装睡着的样子,她这么配合,也算是小小功劳一桩吧?等捉到杀手,定要向东陵夜邀功。 她认真的想着,却没注意到男人的目光一直落在她的脸庞上,始终未移开。 昏暗之中,那双墨眸仿佛泛着暗茫,似能在黑暗之中看穿万物,她的眉眼、轮廓、微启的粉唇,一寸一寸、一点一点,在男人眸底逐渐深刻…… …… 次日,阳光很好。 帝都,朝堂之上,有一件重大事件:水城水灾了! 这个消息刚刚传到皇上耳中,另一个消息又扩散了,那就是:夜王殿下已经去救灾了! 说到这里,文武百官们不禁议论纷纷。 有官员表示不高兴,道:“皇上还不知晓此事,夜王殿下便先去了,甚至都没有告知皇上,他到底有没有将皇上放在眼里?” 有官员辩护,说:“灾情严重,每一分一秒的拖延都与数条性命攸关,夜王殿下这是心系百姓、故而先斩后奏!” 有官员反驳,道:“夜王殿下此举不正是表明,皇上不关心百姓,反而轮到王爷了,皇上宅心仁厚、一代明君,可夜王殿下这样做,容易令人起疑,他将皇上置于何地?又可曾为皇上的颜面考虑过?” 发生水灾,最关心的人应该是皇上,可现在问题是,皇上并不知晓此事,夜王倒是去救灾了。 百姓们要是知道,不正好指责皇上不管事,夜王挑大梁么? 龙椅之上,身着一袭明黄色龙袍的中年男人正襟危坐,百官们的议论声纷纷跃入他的耳中,有刺耳的、也有顺耳的,褒贬不一,他的脸色也有些隐隐的沉。 百官们还在争论着: “夜王殿下一心为民,有何不对?百姓乃一国之重,百姓为首要之重,而那些花里胡哨的规矩礼仪哪里有百姓重要?” “依你所言,夜王殿下莫非比皇上还要能耐不成?” “你!你胡说什么?” “杨大人不正是此意么?夜王殿下给你好处了?” “荒谬!你竟敢污蔑我!” “这种事又不是第一次了,前段时间、扶倚山采私矿一事,现在救灾,什么功劳都让夜王一人揽下,反而将皇上衬托的……” 文武百官分成了三拨,除去中立的那些人,剩余两拨人吵的不可开交,各执己理,吵的吧啦吧啦,跟无数只蜜蜂在抖动着翅膀、嗡嗡嗡的飞。 皇上倍觉头疼,揉着太阳穴,终于扼制不住的低喝一声: “安静!” 第171章 同床共枕 突如其来的一声冷喝吓的百官们身子一绷、一个二个赶紧闭上嘴巴,不敢再议论了。 放眼整个东陵国,皇上对夜王殿下的偏袒于信任、那可是众所周知的,他们平时不敢议论,只好借着今日之事、小心的哔哔两句,没想到在这种情况下,皇上竟还袒护着夜王殿下。 皇上,您的心是有多大啊! 自古以来,历朝历代,君王为了皇位的稳固着想,恨不得将自己的亲兄弟、有威胁的重臣高官全部杀死,可到了东陵国,皇上倒是来了个反的,不但没防着,还处处护着。 皇上坐正身体,居高临下的扫视着下方的一行人,威严的声音极沉的扬起: “多年来,夜王为国为民、众人有目共睹,夜王心系百姓,乃是百姓之福,东陵之福,任何人不得再议!” 夜王虽说功高盖主,却是他的亲兄弟,更是替他分忧,这等肱股之臣,乃是家国大幸,若是连这也要惩罚,日后谁还敢毫无保留的尽忠尽孝?谁又能像夜王那般全力以赴?一心为家为国? 皇上下令,再议者,治罪,所有人闭上嘴巴,腹中心思各异,嘴里不敢再道出一个字来。 御前太监见之,上前半步,尖细的嗓音阴柔道: “诸位大人有事请奏,无事退朝!” 都这种情况、这种气氛了,谁还敢再奏?纷纷下跪行礼,退朝罢了。 御书房。 皇上大步走进,刚刚坐下,太监便来报,说是五殿下求见,皇上应允,太监领着一袭紫袍、周身气息矜贵的男人走了进来。 “儿臣见过父皇。”东陵紫拱手、行礼。 皇上放下奏折,抬起头来,“紫儿啊,方才在朝堂上、是有什么话没说完吗?” 东陵紫薄唇微抿,张嘴时、话到嘴边又收了收,为难的欲言又止。 皇上看出他的犹疑,抬手,“紫儿但说无妨。” “是。” 男人颔首,酝酿字句,方才沉声道: “父皇,儿臣认为……九皇叔此举确实不太妥。” 提到夜王时,皇上的目光沉了沉,东陵紫道: “儿臣听说,九皇叔似乎早知水城水患一事,还在帝都花费两日、筹集粮食才出发的,这两日的时间,他分明能向父皇您禀报,但却没有……” 说到后面,他的话音越来越轻、越来越小,也在无形的诱导着、容易令人遐想。 在能够上报的情况下,夜王却知情不报,一意孤行,丝毫不将皇上放在眼里,他的心思……不可估量呐。 父皇这般信任九皇叔,但九皇叔又岂将父皇放在眼中?再加上前段时间谋逆一事……父皇是个聪明人,这些话他不用多说,父皇应该懂得,但结果却让他失望了。 皇上看向他,威严的目光很沉,声音也很沉: “紫儿,你难道也怀疑你九皇叔有异心?”微扬的尾调带着浓浓的不悦,令男人心惊了一瞬。 仿佛他只要点头,皇上便会治他的罪。 怎么会这样? 到了此时,父皇竟还无条件的新任九皇叔?是他将话说的不够清楚、还是父皇太痴傻?九皇叔难道给父皇灌了什么迷魂药了?! 东陵紫赶紧低头:“儿臣不敢!” 按照这个苗头,再说下去,恐怕讨不到半分好处,还徒惹父皇生气。 他聪明的咽下嘴边的话,没有再说,借口有事要办,先行退下了。 东陵紫的身影消失在门口拐角处,皇上的目光也逐渐的沉了下去,他曲起食指若有所思的敲击着桌面,一下、又一下,声音又沉又闷、无法捉摸…… …… 御书房外。 东陵紫大步走了出去,神色略沉,周身的气息泛着丝丝低冷,令人不敢贸然靠近。 父皇莫非真的中了九皇叔所下的毒?这两个月以来,接连发生那么多事,都没能撼动九皇叔在父皇心中的位置,因为九皇叔,父皇反而逐渐重视起那个宫女所生的七皇子,再这般下去…… 男人的目光再次沉了三分,当听闻到身后有一道脚步声时,眼中之色转眼即逝、瞬间恢复如常。 “见过五殿下。”男人的嗓音很是温润,如春风般柔和。 东陵紫转过身来,颔首,“赫连不必多礼。” 很简单的打招呼,无声的彰显出两人之间、关系非凡。 赫连弋放下双手,温润道:“方才朝堂之事,我已听闻,又见你从御书房走出,我自知不该多管闲事,但还是想提醒五殿下一句,切勿硬碰。” 手段强势并非解决问题的办法,世间万物有柔有刚、刚柔并济。 东陵紫双眸微眯,自赫连弋五岁为质子、送到东陵国皇宫,十八年来,他们一同长大,最了解他的人莫过于赫连弋,但他认为赫连弋的性子太柔了,正是因为太柔,才容易被人拿捏。 他与赫连弋恰恰相反,什么事强的来不行,那他便越强,即便行不通,也要行得通! “赫连不必忧心,我自有分寸。” 话落,他踱步离开,擦肩而过的时候,赫连弋温和的嗓音再次扬起: “五殿下切莫大意,别忘了,夜王殿下手里……有一支军队。” …… 水城。 一直到天亮,殷洛连个杀手的影子都没瞧见,反而因为熬夜的原因,到黎明时,终于熬不住的沉沉睡去。 一觉醒来,已是午时。 她坐在床榻上,看着干净整洁的厢房,脑袋上冒出一长串黑人问号,刺客呢?杀手呢?她怎么又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呢? 她掀开被子下了床,休息了一晚,膝盖好了五六分,走路已经不成问题了。 她走了出去,发现百姓们一个二个扛着锄头、脸上充满疲惫,像是一整晚未睡,但却十分高兴的在手舞足蹈的欢呼: “水全部都引出去了!太好了!!” “多亏了夜王殿下,连夜带领大家挖渠道、引水流,这下我们可以搬回城内、重建家园,以后也再也不用担心水灾的问题了!” “夜王殿下万岁!” 连夜挖水渠?那个男人不是一整晚都在和她睡觉么? 等等! 她终于察觉到哪里不对劲了! 她竟然和东陵夜同床共枕了?! 第172章 小洛儿,哑巴了? “夜王殿下来了!” “草民参见夜王殿下!谢谢您,谢谢您啊!!” 在百姓们激动、感恩的欢呼声中,那个一袭墨袍的男人提步走来,似巡视领土的王者一般,步伐稳健,器宇轩昂矜贵,众人跪地感激,唯独男人笔直腰身,孑然独立,似天生自带光芒般闪耀着,那么刺眼,那么引人注目。 在遥遥二十来步的距离外,中间隔着无数名跪在地上磕头感激的百姓,那站着的殷洛顿时突兀出来。 两双目光在空气中撞上…… 殷洛突然转身,拔腿就走,推门,进去,关门,动作一气呵成。 男人立在原地,顿了须臾,厉影走来,低声道: “主子,已经安排的差不多了,随时能够启程回都。” 百姓们听了,纷纷抬起头来、追问道: “夜王殿下,您就要走了吗?” “您多留一日吧!我们不知该如何报答您,这是我自己做的萝卜干,您带一些吧!” “夜王殿下……” 百姓们非常热情的留他,但男人已经确定了日期,不便多留。 东陵夜带来了足够的粮食,能够让大家接下来半个月温饱无虞,另外,又拿出了一笔丰厚的私款,安排了一大批年轻力壮的百姓重建房屋,给他们购置物品、抓药看大夫,维持生计,还给了他们庄稼种子……总而言之,一切都安排好了,只需要沿着计划进行即可。 东陵夜没有多留,留下两名暗卫守在这里,督促突发情况等事发生,便整顿队伍,启程回都。 来时、队伍冗沉,归去,骄鞍轻马。 城门外,百姓们热情相送,纷纷奉献出自己家的特产、干粮,甚至还有的百姓捉鸡捉鸭,把能拿出来的、最好的东西纷纷赠送。 回都的队伍……暗卫们一个个手捉鸡鸭,肩扛干粮,马背上挂着地方特产,一个二个两手不空,满载而归,这两手沉甸甸的模样,倒是有些像……鬼子进村。 在众人的欢送下,队伍启程出发了。 一匹匹枣红色的骏马昂首挺胸、迈着稳健的步伐,似战胜归来的将士般骄傲的行走着……除了最末尾的那抹又瘦又小又矮的身影。 队伍的最后方,一匹矮小的马儿踉跄不稳的走着。 这马儿看起来真瘦小,身上的毛发是灰色的,还没有长齐全,看起来像是先天性的营养不良,殷洛骑在它的背上,它每踉跄一下,她的双脚就要在地上踮一下、防止摔倒,说是马儿在走,不如说是人和马儿正在一起走,一人一马看起来走得非常艰难。 暗卫们将这一幕看在眼里,嘴角暗暗抽搐,这马还这般瘦小,就不能换一匹大的吗? 按照这个速度下去,他们何时才能赶回帝都?可偏生……偏生最前方的主子也走得这么慢,主子优哉游哉的、像是在散步似的,他们这些夹在中间的、不敢说话,只好装作什么都没看见,保持沉默了。 殷洛坐在马背上,叹:“小瘦子啊小瘦子,你这两天没吃草吗?” 小瘦子表示很无辜,它就算狂吃一百斤草,也无济于事,它才八个月,划重点、圈起来,它才八个月大! 殷洛掐指算了一下,假如一匹马能活十年,一只貂能活两千年,它现在八个月,就相当于貂的一两百岁,这么一算,这马只比她小一百岁,想她两百岁的时候,成天修炼上树下水到处跑,哪像它这么怂? 她戳着它的脑袋,“你争气啊,你已经两百岁了!” 两百岁了! 马:“……??” 踏踏——沉稳的马蹄声轻响着,一抹伟岸的身影投射下一片暗影,遮去了她头顶的阳光,她抬头,发现东陵夜已经策马来到她的面前。 站着的时候,男人已经比她高一个半脑袋,现在他坐大马,她坐小马,在坐着的姿势下,她几乎要比他矮上三四个脑袋。 她好矮…… 明明坐在马背上,还需要抬起脑袋、仰视男人,男人把她的光线都挡住了,他的墨眸落在她的身上,笼罩住她,给她一种掌控之中、逃不掉的错觉。 殷洛有些心惊,握住缰绳的双手紧了紧,“王爷,怎、怎么了?” 突然过来盯着她,好像她做了什么亏心事似的,怪吓人的。 东陵夜伸出骨节分明的手掌,“与本王共骑。” “!”拒绝! 即使你的手很漂亮,根根修长,完美的像精雕细琢的艺术品,即使你尊贵的像个保护公主的骑士,即使你矜贵无比,但她还是要拒绝。 “王爷,我喜欢一个人,你们先走吧,我在后面跟着,不会丢的。” 东陵夜看着她,道:“路上恐怕会有杀手,本王放心不下。” “……”滚吧!昨晚骗她说有杀手,害得她一整晚直挺挺的躺在床上、乖得跟个木头似的,被他抱了一整夜,现在又想骗她共骑一匹,她是不会再上当了! “驾!” 小瘦子,我们走! …… 阳光明媚,万里无云,一座绵延青葱的山脉之间,不知名处,突然发出‘轰’的一声巨响,看似高大雄厚的石壁被轰出一个巨洞,两抹身影一跃而出。 男人握着女子纤细的腰身,足尖轻盈的点了几下,稳然落地,妖冶的红影摇曳着落下,矜贵的未沾染丝毫尘埃。 殷安洛抱着一大堆金银珠宝、手串钻石等物,抱的满满一大怀,头上也插满了十来根黄金打造的发簪,手上、脖子上,全都戴满了,整个人沉甸甸的,好像从宝藏堆里出来似的。 她从来没见过这么多的钱财,也从未这般开心过。 “感觉如何?”男人沉哑的嗓音带着丝丝邪魅,薄唇轻勾、桃花眼略挑,邪肆的模样霎时勾人,不经意间一举一动、一言一语,魅人于无形之中。 殷安洛脸颊红了红,有些腼腆的低下头。 方才、他们去盗墓了。 没错,是盗墓!这对于殷安洛来说,真的是想也不敢想的事,这个红袍男人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厉害,与他相处,她体验到了截然不同的人生,那么刺激,那么开心,她从来没有这么高兴过,因为开心,仿佛连身体内的血液都在剧烈沸腾。 男人挑起她纤瘦的下巴,薄唇轻挑: “小洛儿,哑巴了?嗯?” 第173章 别害怕,我与你开玩笑的 邪肆魅惑的嗓音富有磁性,格外低沉,似一只无形的小手,撩拨着她的心弦。 好近的距离……她的心跳抑制不住的加快,那么急促、那么用力,她根本控制不住,仿佛她已经不是她了,这种感觉好陌生,却又勾着她的心神,明知不可以,却扼制不住的想要靠近。 殷安洛垂下目光,急匆匆的藏起眼中的焦躁不安。 她不敢开口,不敢说话,甚至与他相处时,都是那么的小心翼翼,没有言语,就连举止都安静至极,她害怕……她不是洛洛。 踏踏——不远处,有悉悉索索的声音响起,很隐约,但足以引起注意。 男人侧眸扫去,在山脉绵延、丛林茂密的林间小道上,有一支队伍缓缓走来,十几匹马背上,端坐着数抹正襟危坐的黑色身影,为首处、乃是一袭矜贵的墨影,墨影身侧随行着一抹与其格格不入、又小又弱的身影。 洛洛?! 殷安洛一眼就看见了殷洛,洛洛怎么会在这里? 凤九妖桃花眼微眯,甚是有趣的打量着这一幕。 身份矜贵的男人竟然替一个名不经传的小丫头牵马?唔,这副画面若是被他人知晓,恐怕要震惊的大跌下巴,若非亲眼所见,恐怕连他也不会相信。 “你这丫鬟、能耐倒是不小。”他勾唇、笑意凛凛,但他的目光很深、笑意不达眼底,真实心思沉的令人揣测不透。 殷安洛有些心惊,他若是知晓,她不是洛洛的话…… 她低下头,神色有些不安,双手抓着衣摆搅动着,眼角余光竟看见男人指尖诡异的跃出一片薄如蝉翼的刀刃,夹在纤长的指间,盯紧那道纤细的身影,扬手射去。 “不要!” 殷安洛脑中一白,想也不想的冲上去,拦了下来。 刀片险些要射出去,因为她突然的阻拦,锋利的刀刃险险停在她的喉咙处,差一点……只差一点,就会割破她。 殷安洛这一刻绷紧身子,心跳几乎骤停,屏着呼吸,浑身僵硬的几乎忘记反应。 男人勾唇、轻笑:“我还以为、小洛儿哑巴了。” 差一点……她就死了,但这个男人却笑得那么妖冶、那么妖娆,好似一朵绽放着的曼珠沙华,漂亮、绝美,却泛着致命的气息。 他待她千般好,却也能笑着要去她的性命,他真的好危险。 殷安洛僵硬的站在那里,脸色苍白,额头上溢出细密的薄汗,因为害怕,她像是被抽空了所有的力气,在男人收手的时候,她腿软的跪倒在地。 在摔倒的那一刻,被一双有力的双臂托了回去。 男人动作轻柔的将她脸侧的碎发撩至耳后,笑的人畜无害、又杀人无形: “小洛儿,喜欢我吗?”沉哑的嗓音酥酥的、带满磁性与魅惑,低沉的一句话,像一道电流,穿透殷安洛的身体,他分明什么都没做,可她已经酥软的厉害,连站起身的力气都没有。 她的呼吸里全是男人身上的气息,那股薄凉打乱她的思绪,侵占她的身心。 不可以,不行,不能这样! 她在脑中一遍遍的告诫着自己,不能越矩,这样不行,不可能,她已经定亲了,她下个月就要成亲了,她不能这样,可她的心跳好快,她控制不住。 她慌张的想要推开他,却被男人捉的更紧。 他说:“你和东陵萧不合适。” “不,我要成亲了!” 殷安洛慌措的推开他,在无形之中、似乎有什么变了,这种改变令她措不及防,改变了她原本的生活轨迹,她好慌,她不该这样。 她拔腿想跑,刚迈出一步,脖子上陡然一凉,一片薄如蝉翼的刀刃横在她的脖子上,凉意从毛孔钻入,带着冷冽的杀意,令她瞬间不敢再动弹分毫。 凤九妖执着刀片,看着她,薄唇轻扬、似笑非笑: “小洛儿,我的时间宝贵,不是白白陪你玩的,你若是不听话,我便……杀了你。” 她连颤抖都不敢。 殷安洛害怕极了,这个男人太危险了,她不敢动弹,紧咬着下唇畏惧的轻颤着,眼眶迅速泛起一圈红痕。 这好像是她亲自惹的祸,现在引火烧身、是她自找,她握紧双手,闭上双眼,认命的接受事实,视死如归时,男人忽然又笑了: “别害怕,我与你开玩笑的。” 唰——她身子一软、似没有骨头般瘫软的跌坐在地上,整个人连三魂七魄都飞了,面色惨白的撑着地面、大颗大颗的汗水从额角滑下,自下巴滴落,一阵风吹来,后背一片凉…… …… 次日上午,帝都,一支队伍进度。 因为队伍里有一匹瘦马的原因,行程硬生生被拖慢了一大半,原本快马加鞭、昨夜可到,硬是走到了第二天上午,殷洛不承认是自己拖累了组织,全部都怪小瘦子。 小瘦子表示:我很无辜! 进入帝都,暗卫们回王府,东陵夜进宫,殷洛则随便找了个借口离开了。 帝都中心,一家青楼大门紧闭,大锁挂着,与周围的热闹格格不入,一抹纤细单薄的白影走近,抬眸看了看,取出一把钥匙、开了锁。 “公子!” 一抹打扮精美的身影突然冲了出来,险些把殷洛吓了一跳。 原来是锦娘啊! 锦娘哭:“公子,你忘记把青楼的钥匙给我了,这几天我一直在这里守着,终于等到您了啊!” 她盼星星盼月亮的,终于把公子盼到了,她真的是等的花儿都谢了! 这一刻,殷洛觉得自己好像做坏事了……她还想赖‘质问质问’,锦娘这几天是不是偷懒,没想到是她的过失。 咳咳! “锦娘啊……咳,先进来吧。” 两人进入青楼,关上房门,上了三楼的厢房私谈。 殷洛从俞钰那里得到了一笔丰厚的钱财,将其全部都给了锦娘,锦娘不敢辜负公子的期望,即刻将这几天下来、她制定的计划大致说了一遍。 “公子,我是这样认为的,咱们应该先将阁楼重整装饰一番,最重要的是,要有那么多年轻漂亮的小姑娘……” 青楼青楼,最重要的莫过于两点,第一,姑娘漂亮,第二,环境暧昧,只要满足了这两点,就不怕没有客人了。 当然,这点对于锦娘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她在醉梦春时,认识不少要好的姐妹,能托关系、找到许多漂亮女子,还有红绳的事,她离开醉梦春时,已经托信得过的姐妹帮忙看着点了,她既能抽身来替公子办事,又能解决公子的需求,一举两得。 殷洛细细的听着她的计划,发现她说的条条是道、有井有条,有锦娘在,她也少操很多心思。 嘤,锦娘真是她的好帮手!不像那个叫俞什么的,只会拿针扎她。 第174章 你脸红了 接下来两个时辰,锦娘仔细的与殷洛说了她的计划与打算,殷洛提了几点意见,双方的意见中和了一下,最后讨论出最终结果,在殷洛点头同意后,锦娘正式接管青楼,着手去置办此事,而殷洛也不宜耽搁太久,起身离开。 摇身一晃,翩翩公子变作了绝美少女,她微低着头、穿梭在人群之中,很安静,安静到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咕噜咕噜——一辆马车在人群中驶动着,因为人多,速度难免很慢,褐色的车帘随着马车的晃动而轻晃着,街景时隐时现的映入一双墨眸的眸底,可当不知看到什么时,男人的目光突然顿了顿。 “停车。” 东陵紫扬手掀开帘子,抬眸扫去。 人群之中,一抹纤细的身影煞是惹眼,即便是低着头的模样,但那张精致的侧颜、泛着令人不容忽视的绝美。 这张脸真真是漂漂亮极了,比他见过的任何女子都要美上三分,听说,九皇叔将其收入府邸,提升为贴身丫鬟,莫非……对这丫头起了兴趣? 殷洛走着走着,敏锐的察觉到有一道目光落在她的身上,她下意识抬头寻去。 当与马车内、那双深邃的墨眸对视的刹那,她身子一绷,迅速反应过来,目光一转,假装没看见的低下脑袋,即刻转身朝着相反的方向走去。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脚底抹油,她走! 嘭——“哎哟!”这才刚迈出一步,就撞人了,疼的她扶着脑门要骂人,刚张开嘴,竟瞧见那分明在马车上的男人,竟眨眼间出现在她的面前! 妈耶! 真吓人! 这人是个鬼吧?速度快的跟飘似的。 东陵紫微眯着墨眸,凭借着身上的优势,居高临下的打量着她。 “见到本殿下掉头就跑,嗯?”低沉的嗓音隐隐溢起,拖长的尾调泛着无声的危险。 试问东陵,谁人见了他不是讨好、巴结、献媚?她倒好,假装没看见他,跑得比兔子还快,他莫非会吃了她不成? 殷洛扬起一个微笑,口不由心的说道: “我哪敢呀,这还不是我眼瞎,没有看见尊贵的五皇子殿下,还请殿下莫要见怪。” 眼瞎? 是眼瞎才没有看见他,还是瞎了眼才看见他?他怎么觉得她在骂他? 唔,这个大胆的女人。 东陵紫扬手抓住她的后衣领,像是拎小鸡一般将人拎到马车上。 “干、干什么?”殷洛警惕的绷紧身体,扒着车门不肯进去。 男人扬手一拽,不肯进去也被强行拉进去了,“本殿要去夜王府,你来指路。” 他不认识路,难道她就认识了吗?她走路、去哪里,从来都是看天意的啊,不过话说回来,他不是有车夫吗?还要她指路,睁眼说瞎话,分明就是借机欺负她啊! 殷洛假笑:“好,我这便去外面替殿下瞧路。” 东陵紫:“坐好,就在这里。” 不要!拒绝!不行!抗议!她纵是有千般不愿,最后,还是被男人胁迫性一般的目光给强行压下了。 她的身份没有他高,她不敢反抗,只好乖乖的缩在角落里,离这个男人远远的,绷紧身体,竖起防备,随时打算跑。 东陵紫一定是来‘报仇’的! 上回游湖,她和殷安雅闹得不愉快,对了,还把殷安雅暴揍了一顿,东陵紫和殷安雅的关系不错,他不能直接对付殷安洛,于是……向她这个可怜、无助、弱小、卑微的小丫鬟下手! 嗯,一定是这样的! 这实在是太惨绝人寰、惨无人道,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 太可怕了! 相对于她丰富的内心活动而言,男人则平静的如一汪古井,东陵紫正襟危坐,眸光漫不经心的从她脸庞扫过,见其时而挑眉、时而张嘴、时而低呼、时而瞪眼,表情十分丰富的模样,墨眸眯了眯。 一个人的神情竟有这般丰富? 短短几个呼吸间,仿佛有十来种神色在她的眼中放映,而眼睛是心灵的窗户,不难看出,她此时的内心……在演一场轰轰烈烈的‘大戏’。 呵,他倒是好奇,她这脑瓜子里到底装着些什么。 东陵紫薄唇轻扯,忽然俯身而去:“在想什么?” 男人突然靠近,殷洛惊的脑袋往后仰去,却撞到了壁板,已经在角落里退无可退了,男人更是顺势再次上前,直接将她堵住了。 两人隔得很近,非常近……几乎只有两公分的距离,她能够清晰的感受到,那喷洒在脸颊上的、微凉的呼吸。 他、他突然凑她这么近干什么! 殷洛绷紧身体,不敢动弹分毫,生怕男人再次靠近。 “殿、殿下……您坐、坐好……好好说话……” 东陵紫和东陵夜真不愧是一家人,说话归说话,还爱动手动脚,真真是所谓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男人并没有撤开,近距离的打量她,发现这样的她分外好看,皮肤细腻的连毛孔都清晰可见,犹如剥了壳的鸡蛋般光滑娇嫩,精致的挑不出丝毫瑕疵。 这样的她,甚是好看。 “你脸红了。” 男人突然道出的字句令殷洛怔了一下,当看见男人眸底的戏谑时,她没有脸红、都要被气的脸红。 这个男人……流氓! 她哪里脸红?哪里红了?简直在放屁,身为堂堂一国皇子,却这般轻浮! 殷洛生气的要推开他,男人却握住她的手腕,剑眉微挑,笑道: “恼羞成怒?莫非对本殿一见钟情?” “!!” 去你妹的妈了个巴子炒瓜子! 这个男人的脸皮到底是有多厚?哪只眼睛看出她对他钟情了?莫非眼睛瞎掉了?真可怜,年纪轻轻的,眼睛糊眼屎了。 殷洛冷冷的扯开嘴角,笑了一声: “五殿下,你要是再不放开我,我就告诉王爷!” 她现在是东陵夜的丫鬟,她要去告状。 东陵紫闻声,像是听到了一记天大的笑话,放声大笑,呵!哈哈!是她太天真?还是太高估自己这张脸了? “堂堂夜王殿下执掌家国社稷事事,怎会将你一个身份低贱的小丫头放在眼里?” 人啊,贵在有自知之明,以为在夜王身边伺候着,就能飞上枝头变凤凰了不成? 呵!看来,她与那些趋炎附势的女子没什么两样。 殷洛很平静的回了一句:“既然如此,不知五殿下还抓着我做什么?” 东陵紫:“……” 第175章 仗势欺人很开心 夜王府。 不远处的街道上,一辆马车缓缓驶来,还没停稳,一抹纤细的身影便跳了下来,拔腿朝内跑去,守门的两个小厮愣了一下,这不是殷姑娘吗?怎么会从……五殿下的马车上下来? 殷洛拔腿往里面跑,第一时间走得远远的,却没注意到面前一堵肉墙,脑门‘嘭’的一下磕了上去。 “嘶!” 疼! 她捂着脑袋委屈的抬起脑袋,瞧见一张肃冷的俊脸,与此同时,她听到身后有脚步声传来,她赶紧脚底一蹿、溜到男人身后,抓住他的衣襟、探了个脑袋向外瞧去。 果不其然,东陵紫进来了。 东陵紫走来,拱手行礼,“九皇叔。” 殷洛瞧见他斯文儒雅的模样,简直想揭开他的面具、撕掉他的伪装,别看他现在毕恭毕敬、温文尔雅的样子,实际上、一肚子坏水!坏得很!流氓,登徒子,不要脸! 方才在马车上,说不过她,就甩脸色给她看,浑身扩散着浓浓的冷意,差点儿没将她给冻死。 相对之下,她觉得东陵夜实在太好了,待在东陵夜身边、她才较为心安。 东陵夜侧眸扫了眼身后之人,又漫不经心的看向东陵紫,颔首会意,提步走向书房,殷洛揪着他的衣摆,紧紧的跟在男人身后,仗着有东陵夜在,甚是大胆的冲着男人吐吐舌头。 略略略—— 看吧看吧,她就说东陵夜会护住她的,他还不信?还嘲笑他?东陵夜在这里,他倒是继续动手动脚、继续得瑟啊,来啊,不敢吧?怂了吧? 哼! 她得瑟的模样映入男人眸底,东陵紫墨眸微眯,若是按照往常情况,他必定恼怒的一掌捏死,可见她这般俏皮、这般得瑟,他竟莫名的没有生气,反而感到兴趣。 呵,大胆的小东西! 书房。 殷洛吐舌头得瑟着、得瑟着,就把自己得瑟到书房来了,当门‘吱呀’一关,书房内的光线‘唰’的一暗,她才陡然察觉到气氛不对劲,想要离开,已经来不及了。 东陵夜折身而坐,也不拐弯抹角,直接从袖中取出一枚纯黑色的令牌,放在桌上,缓缓退至东陵紫面前。 “此物、不知五殿下可眼熟?” 殷洛一下就认出来了,这不是在水城时,刺杀她的杀手身上搜出来的么?刺杀一事难道与五皇子有关系? 东陵紫垂眸扫了一眼,有什么在眼底滑过、又转眼即逝,悄无声息的化作平静。 “此乃我的暗卫身份之证,不知为何会在九皇叔手中?”男人的声音很平静,无波无澜,似乎早已知晓此事、又似乎不知,反倒是他回答的态度很从容,竟让人摸不出虚实来。 殷洛翻了个白眼,不就是他派的杀手么?证据都找到了,他还不承认? 东陵夜淡声:“水城、水患,刺客之物。” 东陵紫怔了一下,拱起双手,不卑不亢的说道: “定是有人借机陷害于我,还请九皇叔明察。” “……”这两个人在打什么哑谜呢?有什么话不能直说吗?殷洛在旁边看着都觉得干着急。 明明他知道是他,他也知道是他,怎么就不直说呢?难道是因为那个刺客已死、死无对证,东陵紫故而故作不知? 殷洛实在忍不住了,再加上和东陵紫‘有仇’,她眸光微转,故作漫不经心的模样哼声道: “什么人敢陷害当朝五殿下啊,这不是找死吗?” 该不会是自导自演,自己陷害自己吧? 东陵紫顿了须臾,抬眸扫了殷洛一眼,淡声道: “宫闱之深、世事之乱,无法揣测捉摸,有人欲借此事,趁机陷害,并非不可。” 他立场坚定,对于刺客一事,他分毫不知,就是遭人陷害,殷洛偏偏要戳穿他! “这令牌……看起来不太好伪造啊。” 这块令牌是身份的象征,这总不会有假吧?看他怎么解释! 东陵紫:“九皇叔有所不知,近日,我手下一名暗卫外出任务时,横死荒野,不知惨死于何人之手,身上的令牌也不知所踪。” 他脑子转的可真快,解释的话手到拈来,撒谎还不带打草稿的。 殷洛偏偏就要和他杠上了! 她再次说道:“你的暗卫是被毒死的吧?他并没有陈尸荒野,他在水城放着呢,我带你去收尸?” 东陵紫顿了顿,道:“那暗卫前日才被我葬下,九皇叔若是想看,我即便命人去挖坟。” “……” 死了还刨坟,这简直比杀人父母还要缺德。 殷洛这会儿顿住了,她即便针对东陵紫,也绝对不会作出刨人坟墓的事情,话说回来,算他狠! 她闭嘴,不想和他说话,越说越离谱。 “罢了。” 东陵夜摆手,声线寡淡,“此物,还请五殿下务必收好,日后若是再闹出误会,恐怕会引起不必要的揪扯。” 男人不置可否的声音淡淡落下,他既没有评判此事,也没有揪着五皇子不放手,反而还旁侧敲击的提醒了他,类似的事,若是再有下一次,他绝不会轻饶! 东陵紫双手接过,颇为恭敬的应声:“是,多谢九皇叔信任。” 鬼信任你哦!臭流氓! 殷洛叉腰、扬下巴,吐舌头,略略略!连我都看透你了,东陵夜要是真的相信你,那可真是有鬼了! 东陵紫微低着头,眼角余光将女子那得瑟不已的模样尽收眼底,墨眸微眯,化开一丝沉沉的深意,他怎么不但不想掐死她,反而还想拉过来,狠狠的教训一顿? …… 话说回来,殷洛可谓是仗着东陵夜在,把在马车上受的委屈,尽数发泄出来了,她心中畅快,大为舒服,浑身轻松的叹了一声,拍着手走了出去。 欺负她?不存在的,也在看看她是谁的丫鬟,东陵夜欸!皇上的亲弟弟,放眼整个东陵国,除了皇上之外,谁敢在东陵夜面前哔哔赖赖? 她哼着欢愉的曲调,准备去厨房里找点儿吃的,刚走到拐角处时,手腕猛然一重,被突如其来的一道力度扯的扑上前去。 “嘶!”她吃痛。 头顶上,男人极沉的嗓音危险的响起: “仗势欺人很开心?” 第176章 不准和东陵萧成亲 东陵紫! 他怎么会在这里?他不是在书房吗?他特地在这里堵着她、该不会要‘公报私仇’吧?! 殷洛脑中思绪飞转,眼珠子快速的转了一圈,突然抬手推开男人、拔腿就要被,手腕却被扭住。 “唔!” 她吃痛的闷哼一声,被身后的一道力度再次带了回去,后背撞在墙上,硬生生的疼。 东陵紫捏住她的下巴,向上抬起,眯眸打量着这张精致到无法挑剔的小脸,亦是从她的眼底、看见与别的女人截然不同的狡黠与俏皮。 方才在书房内,她可是蹦哒的厉害,一张小嘴吧啦吧啦,针对他的时候,气焰可不小,现在呢?倒是继续呐。 殷洛挣扎着要推开他,却被男人捏的更紧了: “放开我!” 她被迫仰起下巴,被男人捏的两片脸颊鼓了起来,嘴巴挤成了‘o’形,两腮囊囊鼓鼓的,跟要吐泡泡似的。 手感……不错?滑滑的、嫩嫩的,还肉乎乎的,捏起来甚是满足。 男人摩挲着她的下巴,略带薄茧的指腹磨蹭着她的下巴,弄得她硬生生的疼,她抗拒的皱紧了眉头,突然张嘴一口咬住他。 啊呜—— “唔!”男人剑眉顿蹙。 殷洛咬住了他的手臂,狠狠的收紧牙关,毫不客气的用力咬,使出了吃奶的力气,口腔内,很快便有血腥的气息弥漫开来…… 东陵夜剑眉拧起,看着‘挂’在手臂上的女子,抬手甩了甩、扬了扬、推了推,她就跟黏在了他身上似的,两排牙齿呲的又整齐、又紧致,丝毫没有要松开他的意思。 他空出一只手,敲了敲她的脑门。 “唔唔!”殷洛紧紧的咬住他,瞪着一双眼睛,很凶很凶的瞪着他。 唔唔唔,汪! 这个登徒子,竟敢一而再再而三的欺负她,她可不是吃素的!这里是夜王府,他敢动她一下试试? 她不但没有松开,反而还咬着他的肉、转了半个圈,想将那块肉咬下来。 男人见之,眉头顿时蹙的更加厉害了。 …… 左相府,偏院。 阳光下,一抹纤细的身影坐在院子里的台阶上,曲着两条腿,托着下巴,看着前方,眼中的光芒有些涣散,很明显、她的思绪早已不知飘到了何处…… 柳巧贞洗好衣裳,端着盆子走进来,见殷安洛怅然失神、正在发呆的模样,顿了一下。 说来也真是奇怪,这段时间下来,洛儿总会独自坐着发呆,一发呆就是两个时辰,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她的异常好像是从……是从七皇子殿下离开的第二天开始的。 莫非洛儿是在惦念着七殿下? 她笑了一声,提步走了过去,问道: “洛儿,挂念七殿下了?” 殷安洛突然回过神来,惊慌失措的‘噌’的一下站起身来,因为太着急了,站不稳险些要摔倒。 柳巧贞赶紧扶住她,见她眼底慌措,以为是发生了什么事,赶紧紧张的问道: “洛儿,怎么了?” “我……”殷安洛下意识张开嘴,又赶紧闭上,目光匆匆的移开了。 她的心好乱! 刚才,她想着的竟不是七殿下,而是……是……完了,她一定是中毒了,她不能再想了,她拼命的想要甩掉脑中那些不该出现的画面,可她越是着急的想要逃避,却越是逃不掉。 妖冶是他:“小洛儿,喜欢我吗?” 邪肆是他:“小洛儿,相较于东陵萧,我们似乎更合适。” 危险是他:“小洛儿,我不喜欢不听话的人……” 一张雌雄莫辨的脸庞充斥她的脑海、霸占她的思绪,男人的眉眼、轮廓、邪魅的笑容在她的脑中越发深刻,柔媚的嗓音似在耳畔回响。 小洛儿…… 小洛儿……不,不要……走开! 殷安洛惊慌失措的倒退数步,她变了,她变得不再像她,明知这样不可以,明知很危险,她不能靠近,不能去想,不行…… “洛儿,怎么了?”柳巧贞担心的扶住她的手臂,着急的问道,“洛儿,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别让娘担心,你快和娘说啊!” 殷安洛整个人神魂颠倒、坐立不安,她想要逃避,她挥开妇人踉跄的朝着厢房跑去。 “娘,我突然有点不舒服,我休息一下。” “洛儿!洛……” 碰——房门重重关上,柳巧贞被关在门外,她着急的想抬手拍门,可右手刚刚扬起,又顿住了,洛儿不希望她搅扰,她产生了犹豫,可是、可是她担心啊! 厢房内。 殷安洛是想逃避的,才会把自己藏起来,但她万万没想到,她跑进厢房,竟看见轩窗上、慵懒的躺着一抹妖冶的红影,她整个人像是遭雷劈了一般,僵硬的站在了原地。 他……他怎么来了…… 男人懒洋洋的撑着头,漫不经心的掀起桃花眼、扫向女子,不经意的一个眨眼、一个挑唇,都散发着不容忽视的魅惑气息。 他笑:“小洛儿,这般迫不及待的跑进来,莫非是想念我了?” 唰——殷安洛的脸色猛然苍白。 她很想逃离他,但是在无形之间、这个男人似乎已经融入了她的生活,她的脑海,等她发现危险时,已经甩不掉了。 她要成亲了,她不能接触他! 她防备警惕的盯着他,用陌生的目光和态度告诉她,她不想再与他纠缠了。 静默…… 两人之间隔着短短二十余步的距离,却沉寂的悄无声息…… 因为沉寂,因为安宁,男人薄唇的弧度缓缓凝固、敛起,他缓缓坐直身子,跃下窗台,踱步走向她,刚迈出一步,殷安洛便后退了,这微妙的一幕映入男人眸底,化作沉不见底的冷意。 他凤九妖岂是呼之即来、挥之即去之人? 自她默认他出现的那一刻起,便相当于接受了他,现在却想要将他一脚踢开?呵,敢负他凤九妖的人,不是死了,便在去死的路上。 殷安洛察觉到危险的气息,想要逃离,却只见一道红影似箭般猛然闪来,眨眼逼至她的面前。 “不准和东陵萧成亲!”命令的语气冷冽至极。 “不!” 殷安洛这一刻把话说的非常明白,“我喜欢七殿下,我要嫁给他!” 凤九妖桃花眼微眯,喜欢?嫁?洒脱直爽、豪迈的她会看上东陵萧那个傻小子?喜欢这两个字从她的嘴里说出来……似乎有些不对劲…… 他将她逼至墙角,眸光极深的打量着她。 眉宇、轮廓、眼睛、目光…… 殷安洛的心突然有些忐忑,他、他为何突然这般死寂、这么深沉的盯着她,难道……难道她哪里露馅了?! 第177章 你不是她! 她呼吸微屏,因为心虚,不敢直视男人的目光,视线控制不住的移开,瞟向另一侧…… 凤九妖看着她,突然沉声问道: “我给你的玉佩呢?” 殷安洛怔了一下,洛洛竟然还收下了他的玉佩?这可不是普通之物,玉佩玉佩、定情的啊!洛洛用着她的身份,怎么能与别的男人这般纠缠? 她稳住心神,赶紧说道: “玉佩在……在的,我会还给你……啊!” 话没说完,男人猛然掐住她的脖子,粗戾的拽向自己,冷凉的大掌五指收紧,几乎要直接掐死她。 “你不是她!” …… 皇宫,一座奢华偌大的宫殿内。 整洁雅致的正殿内,一袭紫袍的男人正襟危坐,右臂搭在扶手上,紫袍濡湿了一大片,蜜色皮肤的手臂上,赫然有着一个整整齐齐的牙印,牙印咬的特别深,伤口红肿,这一块肉松松垮垮的,几乎要被扯掉了一般。 这一口,咬的可不轻,刺骨般的疼还在清晰的泛滥着。 他看着伤口,眸光恍惚间,似乎看见一张绝美的小脸,冒着凶狠的光芒,恶狠狠的瞪着她,跟一只挥舞着利爪、呲牙咧嘴的小狼狗似的。 胆敢咬他的女人,呵,放眼整个东陵国,除了她之外,恐怕再无第二个。 大胆,真真是不怕死呐! 踏踏——门外,有脚步声响起,男人将衣袖放下去,不动声色的收起手臂,抬眸看去,一抹雍容华贵的身影在宫女的搀扶之下,踱步走来。 东陵紫起身,拱手:“母妃。” 走来的妇人正是五皇子生母、雅妃,一个三四十来岁、保养极好、风韵犹存的美丽妇人,着装华贵,画着精致的妆容,巴掌小脸漂亮至极,不似小姑娘的那种漂亮,而是妇人才有的那种成熟、魅惑的气息。 “紫儿不必多礼,快快坐下。”雅妃扶着他的手臂,在快要触碰到他的右臂时,男人不动声色的退开了。 雅妃根本没在意这一点,折身坐下,给宫女打了个眼色,宫女会意的福了福身子,退了出去。 大殿内,只有母子二人,雅妃这才放开了说: “夜王今日唤你,所为何事?”她关切的询问道,要知道,这些年来,夜王与五皇子走动颇少,一年到头也不会主动找五皇子一次。 东陵紫敛眸,道:“暂无要事,母妃不必忧心。” 这一次,是他大意了。 按照他的计划,本应是万无一失,但……似乎某个环节出了点小问题,毒痴那里、他还没去找他呐。 不靠谱的东西! 雅妃担心孩子的安危,同时,也忧心与其他事事,为了这个唯一的孩子,她可谓是操碎了一颗心。 既然没事,那就说另一件事。 “紫儿,你也年纪不小了,七皇子比你小上四岁,却在你之前成亲,你可有……心怡的女子?” 话音落下时,东陵紫的面前竟浮现一张凶狠、似狼狗般的小脸,还有那叉着腰、扬着下巴,俏皮吐舌头的得瑟模样…… 雅妃的意思是,希望东陵紫能够早日成亲,一来,七皇子已经有了夜王殿下扶持,要是再娶了左相府的小姐,便相当于拉拢殷左相,为了防止其势力过大,他们也应该拉拢些势力,二来,东陵紫是真的不小了,若是早日成亲,诞下个小皇子小公主,也能夺得皇上欢心。 她酝酿着脑中的计划,沉吟道: “依母妃看,那个左相府的大小姐倒是不错。” 她看上了殷安雅。 殷安雅与殷安洛,一个嫡女,一个庶女,七皇子既然娶庶女,那他们便娶嫡女,殷左相是个聪明人,自然知晓该往哪边偏袒。 东陵紫看着桌面,目光突然有些飘忽,也不知在想些什么,走神了。 “紫儿?” 雅妃说了许多,才发现自己在唱‘独角戏’,她推推男人的手臂,“紫儿,在想什么?” “嗯?!”东陵紫恍然回过神,垂下目光,低声道,“母妃,孩儿暂时不想娶妃。” 雅妃顿了一下,不想?是不愿成亲,还是没有心怡的姑娘?那个殷安雅身份不低、又是嫡女,与他正般配,不是吗? 雅妃还想再劝说两句,东陵紫已站起身来,不愿再继续这个话题,淡声道: “母妃,您若是担心七皇子势力过大,那便……不让他成亲即是。” …… 夜王府。 落枫院、偏房。 殷洛乖乖的坐在桌子旁,撑着下巴,呲着牙齿,两片嘴唇一上一下的翘了起来,露出两排又整齐、又白净的牙齿,颗颗牙齿白的跟珍珠似的,一点儿瑕疵都没有,可若是细看的话,能瞧见她门牙上、浸出丝丝血迹。 男人坐在她的面前,用钳子夹着棉团,沾了一许药膏,轻轻涂抹在她的牙齿上。 “嘶!” 殷洛疼的想动,又忍住了,好痛啊! 她的牙齿、她的门牙!痛的她眼泪都要出来了。 东陵夜冷淡的瞥了她一眼,俯首靠近她,轻轻吹了吹。 药膏涂抹在门牙的肉肉上,再加上呼气的原因,凉飕飕的,抹平了七分痛意,好生舒服。 唉…… 殷洛实在是憋屈的很,她今天做了一件杀敌八百、自损一千的傻事,把东陵紫咬的鲜血淋漓,也把她的牙齿咬松掉了!松掉了!掉了!了! 那个男人的肉硬得跟石头似的,嗑的她门牙都松了! 东陵夜仔细的替她抹好膏药,吹着薄凉的气息,用指腹抹去她眼角的晶莹,沉声问道: “怎么弄得?” 殷洛泪目,呲着牙齿,声音模糊不清的说道:“摔……摔了……” 她撒谎了,说是不小心摔了一跤,磕在石头上,把门牙嗑松了。 男人墨眸微眯,打量着她,似乎在揣测着什么,很明显,他不相信她的话。 殷洛目光十分真诚的看着他,眨着眼,眼睛里写满了认真,她没有撒谎,她就是摔了,要是被东陵紫晓得她又打‘小报告’,指不定某天又在哪里堵她,她还是别再给自己找麻烦了。 他盯着她,她眨着眼,他凝眸看着她,她继续眨眼,但是在无形之间、她似乎没有察觉,二人之间的距离挨得那么近、那么紧凑。 他俯首轻轻吹气,她高仰着下巴,这番模样,倒像是主动索吻,眼眶红红的,唇瓣启开,这番仰头起首的模样映入男人眸底,化作沉沉的深意…… 第178章 本王亲手杀了她 在这双沉如黑曜石的墨眸内,清晰的倒映着她的眉眼、粉唇、轮廓,以及那喊着清泪、可怜兮兮的目光,跟只被欺负的小花猫似的,分明没哭,却那般的惹人怜惜。 男人喉结隐隐的上下滚动,粗粝的指腹轻轻摩挲着她娇嫩的下巴,滑嫩的肌肤传来的触感、犹如精心打磨的鹅卵石一般圆润细腻,令人上瘾。 他凝视着她……殷洛疼的差不多时,瞥到男人直勾勾的目光,僵了一下。 干、干什么?! 突然这么不怀好意的盯着她,该不会是对她有非分之想吧?不行,危险,得走,她脑袋一缩、下巴一收,脚底抹油、拔腿就跑。 啪——男人手掌一扬,准确无误的捉住她的手腕。 殷洛赶紧指着自己眼睛: “王爷我累了!我要去睡觉了!我的眼睛险些睁不开了,好困好困,你看我眼睑,有黑眼圈了,再不去睡觉,我就要晕倒了,哈——我撑不住了!” 打个呵欠,眼角冒出泪花,十分应景。 男人寡淡的扫了她一眼,平生阅人无数,岂会看不穿她的二两心思? “替本王宽衣。” 作为一个丫鬟,想要主子的时候,风雨无阻、独自出城、跋山涉水的也要追上来,不要主子的时候,溜得比兔子还快,没有一点为人奴仆的觉悟。 殷洛撇撇嘴,好吧,认命的低下脑袋,给他脱衣服。 外衣一件,中间一件,亵衣一件……她扯着系带脱啊脱,当脱到最后一件时,她赫然瞧见、男人的小腹处,有着一条四五公分长、丑陋的伤疤。 这…… 男人的身型颀长、比例完美,健康的蜜色肌肤甚是干净,浑身上下没有一丝多余的赘肉,但这条伤疤就像一条蜈蚣、趴在那里,与这个完美无暇的男人格格不入,那么刺眼,却又是那么的……痛。 头顶上,男人的嗓音很沉哑: “害怕吗?” 她怔了一下,当对上男人那双沉不见底的注视时,她的心抑制不住的‘咯噔’一下,他到底在问她什么?那么深的目光,好像夹藏着别的意思,他看着她,又好像不是看着她。 这种奇怪的感觉令她的心不受控制的乱了起来。 男人垂眸:“这……是因她而受。” 殷洛知道,那天晚上,他孤身入宫、带她离开,却被判上谋逆之罪,当他们打了起来,当他受伤的时候,她就在他的怀中。 当温热的鲜血浸出来时,几乎沾到了她的毛发,那么滚烫,那么灼热。 “那夜,她不知为何入宫,本王……亦是被幕后之人操控,亲手杀了她。” 很轻很沉的声音飘荡在空气中,传进殷洛的耳中,却像是一击重锤,重重的敲击在她的心坎上,激起剧烈的波澜。 幕后之人……操控……他的意思是……那天晚上,他不是有心的? 不、不对,她清楚的记得他当时是那么的清醒,盯着她的目光那么阴冷无情,以及企图掐死他的时候,手下一点不留情,浑身充满了冷冽的杀意,字句清楚、思路清晰,根本不像被操控的模样。 不过,现在解释又有什么用? 殷洛眸光微垂,敛起眼中所有心思,脸上没有泄露丝毫。 “王爷,若是无事的话,奴婢便先退下了。” 她打了个呵欠,没心思在这里听他废话,要煽情的话,对着厉影说去吧,她要去睡觉了,她一边打着呵欠,一边向外提步走去。 男人立在原地,凝视着她纤细的背影,目光深邃的似乎要看穿她,看向更深的什么。 “殷殷。”他突然唤了一声。 “嗯?”殷洛侧头看来,目光甚是疑惑,无声的询问着他,还有什么事? 男人极沉的声线藏着九许认真: “……早点休息。” “……??” …… 这天晚上,说来也真是奇怪,前半夜原本夜色平静、风清气朗,月牙弯弯,但到了下半夜,却变得乌云朵朵,狂风怒嚎,夜空像是被捅破了一般,倾盆大雨哗哗直下。 轰隆—— 伴随着电闪雷鸣,狂风呼啸,雨水狂躁的跟冰雹似的,哗哗啦啦的狠狠砸下,击打着房屋、地面、花草树叶,发出沉重的炸裂声响,十分骇人。 这场大雨持续了整整大半夜,直至天亮时,才稍微小了些。 说实话,东陵国处于大陆以东的位置,气候以温和而得名,夏有骄阳、冬有霜雪,可是在秋季的夜晚,便下这么大、这么暴躁的大雨,这种情况属实罕见。 新的一日到来,百姓们陆陆续续的出来忙活生计,有一条消息也在帝都之中炸开了: “听说了吗?天灵寺上的姻缘树、昨天晚上被雷劈断了!!” 这个消息一出,跟个炸弹似的,整个帝都都沸腾凌乱了。 天灵寺乃是一座坐落在帝都之外,高山之巅,一座有着几百年声誉的灵寺,传闻,东陵国的开国皇帝打江山时,天灵寺曾预言,其必称王,数年后,东陵国成功建立,自此后,这座寺庙便受皇家保护,开国君王更是为其亲手提名赐匾。 自那时起,天灵寺便成为百姓们烧香拜佛、祈福求姻的首选之地。 在天灵寺上,生长着一棵三百多年的姻缘树,上面挂满飘荡的红绳,见证过无数有情人,被百姓们信奉为姻缘神,谁若是在这里祈福,一定会得到心怡的好姻缘。 可就在昨晚,这棵古老的大树被劈倒了,百姓们乱了: “那么大的一棵树啊,三个人围起来都抱不住,以前也下过雨打过雷,都没出事,怎么昨晚就倒了呢!” “我昨天刚去系了红绳,难道……难道上天不赞成我这门亲事?” 说到这里,信佛信鬼神的百姓们就跟茅塞顿开、恍然大悟似的,找到了姻缘树被劈倒的‘原因’,上天不支持这趟姻缘。 取消! 必须取消! 百姓们匆匆回家: “儿啊,快把张家的聘礼拿回来,你们不能成亲啊!” “老天爷不同意,你们不合适……” “快快快,退亲退亲……” 第179章 殷洛大神 民间乱了,帝都内一片乱哄哄的,退亲的退亲,取消婚约的取消婚约,一时之间,最痛苦的人莫过于……媒婆。 帝都躁乱,朝堂之上、自然得关心着百姓之事。 皇宫、大成殿。 文武百官笔直的站立在各自的位置上,整整齐齐、规规矩矩,他们递交了奏折,也议过了社稷重要的事,说着说着,便说到了昨天晚上发生的怪事。 实在是怪事,那么大的一棵树,说倒就倒,这得多大的惊雷,才能把树劈倒? 昨夜的雨虽然大,可、可那棵树也非常粗大,不至于这么不堪一击吧? 一名官员站出一步,跪在地上,扬声道: “皇上,昨夜大雨,雷电劈倒了天灵寺上的姻缘树,民间大乱,以为惹怒了上天神灵,纷纷退亲退婚退聘礼。” 总结:最近刚下聘的,吹了。最近才定亲的,凉了。最近要成婚的,散了。 再总结:上天发怒,最近的日子不吉利,不适宜成亲。 百官们左右相视了一眼,小声的议论起来: “听说,姻缘树拦腰折断,压塌了一座寺院……” “几百年来,这棵树历经风吹雨打,从未出过事,难道、难道真的不被上天允许?” “可最近七皇子殿下也要成亲啊……” “嘘!” 文武百官小声议论,当着皇上的面,牵扯到七皇子身上,这不是在找死吗?但、即便他们的议论声很小,某些细碎的词句清晰的灌入东陵萧的耳中,那么尖锐,却也那么刺耳。 树倒了,关他与安洛什么事?又不是他们将树弄倒的。 再者,他与安洛还有半月才成亲,这场婚约由先皇订下,迄今已有十五余年,上天若是不同意,早就不同意了,何必等到现在? 东陵萧上前一步,拱手道: “父皇,儿臣愿主动前往天灵寺,修缮寺庙,查明姻缘树倒塌的原因。” 若果真是雷电所致,那是天意,非他本意。 有官员认为这样不妥: “皇上,七殿下有婚约在身,恐怕与姻缘树倒塌一事冲……冲撞。” 一个喜,一个不喜,两者双方撞在一起,怕是要出事啊! 东陵萧的思想并没有这些老古董这么封建顽固,当然,他知道这件事、多多少少影响到他和安洛,所以他要去,他必须去,他要用行动证明,他和安洛是可以被允许的。 “儿臣愿为父皇效力!”少年掀起衣袍,跪在地上。 高座之上,身着一袭明黄色龙袍的中年男人沉着目光,陷入沉思之中,他没有第一时间给出回答,他在犹疑,当然,通过这一点可以发现,他是个信佛信神之人。 他凝眸沉想,须臾之后,点了头,同意七皇子前往。 百官们见闻,心思各异,不敢再多说,但他们总觉得这事不妥…… …… 夜王府,落枫院。 “姻缘树?” 软乎乎的躺椅上,一抹身影优哉游哉的翘着二郎腿,磕着板栗,津津有味的听着这件趣事。 月儿站在旁边,点点头,又继续说了起来。 今天早上,她出去买东西,一路上全都是议论声,还有、到处都是退亲、退聘礼的队伍,百姓们一个二个就跟着魔了似的,只要是有桃花的,全部都撇干净了。 殷洛听完,乐呵呵的‘咯咯咯’笑出声。 有趣,真是有趣! 这姻缘树是什么东西?莫非比月老的红绳还要厉害? 人界真好玩,人类宁愿相信一棵树,也不相信自己,就这么没自信的吗? 月儿:这不叫没自信,这是信奉! 有的百姓信神,有的百姓信佛,当然,神与佛是种差不多的概念,佛就是神,但神不一定是佛,最高信奉还是佛了。 苦难时,烧香拜佛,运气差时,烧香拜佛,走投无路时,烧香拜佛。 殷洛掐指一算,认真一想,这样子的话、那她要是成功的修了仙、升了天,岂不是要被人类恭恭敬敬的摆在桌子上供起来,然后跪在她的面前,苦苦哀求说: ——殷洛大神啊,赐我一笔钱财吧! “噗嗤!”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的喷笑出声,板栗卡到喉咙里,呛的她连连咳嗽出声。 月儿赶紧拍着她的后背,给她倒了杯水顺顺气。 “你瞧瞧你,一点丫鬟的样子都没有,还躺在王爷的软榻上睡觉,等他下朝回来,怕是要收拾你,我还是快点帮你把它搬进去吧!” 才不要! 殷洛抱着软榻不松手,这么好的太阳,应该晒晒的,再说了,东陵夜也不睡,放着也是放着,这不是浪费吗? 她不但不起,还把月儿拉过来,“我们一起睡,你正好给我讲讲外面的事。” “我可不敢!” “来嘛~” “……” 月儿一挨到软榻,跟触电似的弹开了四五步,她真是佩服小殷的大胆啊,更惊异的是王爷让她住小貂的房间,还不惩罚她,或许,对王爷来说、小殷是个不一样的存在吧。 殷洛叫了她好几声,都没把人叫过来,无奈之下,她只好拍拍手,东陵夜不在,那她就趁机出去玩吧。 …… 帝都之外二里处,坐落着一大片延绵起伏的山脉,在群山环绕之巅、天灵寺便坐落在此。 一夜大雨,打落无数树叶,花草树木断的断、死的死,一片凌乱的景象,最为凄凉的莫过于山巅上的寺庙,今日,除了庙里的僧人之外,再无他人,寺院里安静极了,最为刺眼的是东边的寺庙,那里坍塌了,被一棵巨大的老树压塌了。 这是一棵三人围绕,才能勉强抱住的大树,它拦腰折断,压塌院墙,倒在地上,枝丫树叶凌乱的掉了一地,上面系满红绸缎,淋的湿透透,黏在地面上,上面书写的墨迹晕开,早已看不清原本的字迹,寺院中,古树的根部还深深的埋在土里,拦腰裂口的地方竖着倒到凹凸不平的尖刺,大的跟个锅似的。 僧人们伤心流泪,这棵树可是寺庙的镇庙之宝啊!多年以来,平安无事,可就在昨晚……是他们没保护好啊! 早知道,他们应该早早的站在树旁边,把雷引到自己身上,宁死也要护其周全。 东陵萧携带着士兵而来,让他们帮忙清理、重修寺庙,至于这棵树…… 第180章 天下第一高手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树要倒塌,谁也制止不了,只有先将它搬到一处,以重修寺庙为主。 伴随着东陵萧的一声令下,士兵们开始忙活起来,抬树的抬树,搬瓦的搬瓦,扛木头的扛木头……僧人和尚和加入了重修的队伍里,一人出一份力,融合起来,就是不容小觑的力量。 大家忙碌着、修缮着…… 东陵萧自然也没有闲着,亲手帮忙搬砖头,士兵们见了,真是吓坏了,赶忙阻止,僧人们哪敢让他亲自动手,纷纷让他去休息,但东陵萧执拗的拒绝了。 他是奉命前来,修缮寺庙,而不是来观看的,他坚持的要帮忙,大家制止不了,只好诚惶诚恐的看着,同时,心里大叹:七皇子殿下真是位好皇子啊! 时间点滴流逝着,寺庙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极快的重修着…… 眨眼一晃,便到了午时。 僧人准备了斋饭,大家暂时休息,洗洗手吃饭,东陵萧并不急着用饭,而是借着这片刻的空隙,去周围走走,检查检查还有哪里需要修缮的地方。 他围着寺庙外围行走,走着走着,便走到了僻静的无人之处,当行至拐角的时候,一柄利剑猛然破空刺来。 唰—— 东陵萧心头骤然一紧,出于身体的本能、下意识的侧身一避,锋利的剑刃擦着他的身子扫过,削掉一缕黑色的长发。 一道黑影持剑蹿出,一击不得中,再次攻来。 东陵萧此行未带佩剑,面对黑衣人,失去优势,只能险险的闪躲,再加上黑衣人下手狠厉、满带杀机,招招直逼要害之处,他不敢有丝毫的松懈,捡起地上的一根树枝,与其打了起来。 两个人的武功各有千秋。 黑衣人乃是江湖之上一等一的杀手,下手狠辣、毫不留情,只要稍稍有一瞬的闪神,不死也得重伤。 而东陵萧的武功则较为柔软,一招一式挥舞的有型有样,但却缺乏实战的经验,以及一击致命的狠辣,像是处处留情,当然,他还没有成长起来,在杀手面前,他青涩的跟个初出茅庐的小孩子似的。 十几招下来,东陵萧落入下风,被打的没有还手之力,步步倒退。 轰! 唰! 嘭! 声声凌厉,杀意凛凛。 …… 当殷洛前来的时候,看见的便是这幅画面。 她趁着东陵夜还未下朝,想来见识见识百姓们口中、神乎其神的姻缘树,一路摸索到了这里,辛辛苦苦的爬上山,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见东陵萧被欺负了。 太过分了吧! 一个拿武器,一个两手空空,这不是明摆着欺负人吗? 殷洛生平最看不惯的就是欺软怕硬、欺凌弱小的人了,她当即折了一根细长的树枝,准备冲上去时,却看见黑衣人凝起雄厚的一掌,重重拍在少年的胸口。 “唔!” 少年吃痛,踉跄不稳的倒退数步,后脚踩空的刹那、整个人向后翻倒。 这后面是一片长满树木、分布着石头台阶,又杂又乱的斜坡,少年滚了下去,犹如滚石头一般‘砰砰砰’的,根本停不下来。 “东陵……” “七殿下!” 殷洛刚迈出第一步,一批听闻到打斗动静声的士兵们急匆匆的跑了过来,黑衣人已经消失了,他们只看见殿下滚下山坡,速度快的根本止不住,一个二个吓得脸色唰白,抖着腿赶紧往下跑。 “殿下!” “殿下……” 七殿下这一摔,他们难辞其咎,皇上若是怪罪下来,他们全部都脱不了干系了! 嘭——这一滚,滚到了地势平坦处,少年撞上了一棵树干,这才停了下来。 山坡上的树木花草荆棘划破了一袭华裳,裸露在外的皮肤被划出了无数道、深浅不一的伤口,鲜血浸了出来,殷红刺目,少年胸口剧烈翻涌,脸色苍白如此,一股汹涌涌上喉咙: “噗!” 他吐了一口血,晕了过去,士兵们吓的跟魂儿都丢了似的,手足无措、惊慌失措的抬起七殿下,赶紧下山。 此时,山间另一处。 密林里,一道黑色的身影快速穿梭,速度快的只剩光影,唰唰而过,而在他的后方,有一抹纤细的身影在追着。 两道身影一追一逐,始终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甩不掉,但也追不上。 黑衣人轻点脚尖,几个起跃,突然落地,回过神来。 呲——见他突然停下,殷洛赶紧急急刹车,险些一脑袋撞上去。 “想死?”黑衣人持着利剑,极寒的声线从薄唇间挤出,寒凉如冰,没有一丝一毫的温度可言,看向殷洛的目光更是冷厉冰凉,犹如在看着一具尸体。 想死的人……是他吧。 东陵萧可是她心目中的阳光少年,干净剔透,是她喜欢的白月光,他竟敢将其打下山崖、伤成那般,殷洛这口气怎么咽的下去? 报仇! 必须报仇! 不管他是何人所派,幕后之人有怎样惊人庞大的势力,伤了东陵萧,就是不行。 殷洛扬手折了一截树枝,漫不经心的剔掉上面的小枝丫,问他: “想死?” “……” 黑衣人双眼微眯,他这一生杀人无数,多一个少一个、对他来说,不过是吃饭喝水般寻常,她既要找死,那他便成全她。 杀手手腕一翻,利剑出鞘,划出杀人饮血般的冷厉之声,直逼殷洛。 殷洛握住树枝,扬手攻去。 密林之内,两人打作一团。 嘭! 轰! 唰! …… 一刻钟后,殷洛把杀手摁翻在地上,拿着长剑扣住他的脖子,踩住他的后背,居高临下的睥睨着他。 “你妈妈难道没有告诉过你,不能轻敌吗?” “……” 黑衣人此时的脸色臭的跟吃了苍蝇一般,又黑又沉,跟坨屎……坨碳似的,难看至极。 是的,他轻敌了,因为对手是个毛还没长齐、天不怕地不怕的小丫头,怎知……竟是个深藏不漏的高手。 说实话,殷洛起初还不习惯不能直接使用灵力的情况,但是久而久之,她发现把灵力注入武器内,再加上东陵夜教给她的剑法,可真是无敌啊! 人类修炼的好像是内力吧?那她体内有颗八百年的内丹,那她岂不是相当于……身怀八百年的内力?! 天呐,这么一想,她简直就是天下第一高手! 第181章 天意 殷洛把这人教训了一顿,暴揍了一餐,拿剑抵住他的脖颈,又问: “谁派你来的?” 黑衣人抿紧嘴,阴沉着一张脸,即便被揍的头晕目眩、鼻青脸肿、嘴角破口溢血,也倔强的闭紧嘴巴,一个字都不多说。 啧,还真是犟啊! 殷洛问不出个所以然来,又不想杀人,于是,把他的衣服撕成了长长的一条一条,打结系成一条长长的绳子,把人严严实实的捆在树干上。 忙完之后,她拍拍手,甚是满意的看着自己的杰作: 黑衣人全身上下被扒的就只剩亵衣亵裤了,衣服打成的绳子缠了二十多圈,捆的紧紧的,连挣扎的空隙都没有,在背后打了死结,想跑?没门! “你什么时候交待了,我就什么时候告诉你,我先走了。” 殷洛挥挥手,转身走了。 黑衣人阴沉着一张脸,用力的挣着双手,挣不动,反而因为挣扎的原因把自己弄痛了,该死!他要是想交待,在这鸟不拉屎的林子里,怎么找得到她!! …… 山巅之上,几座明黄色的寺庙坐落有秩,这里的位置很好,视线宽广,阳光明媚,但今天有些例外,寺庙看起来脏脏的,乱乱的,最显眼的便是那棵倒塌的三百年古树,树根在寺院中,树身在寺院外。 “真是可惜了。” 殷洛站在院中,托着下巴,看着这棵年龄和她一样大的树,觉得太可怜了。 妖界修仙,植物成精也不是什么稀奇事,这棵树生长了三百多年,吸收日月之精华,马上就能修出最基础的灵识了,没想到竟被天雷劈断了? 等等……不对啊,这是姻缘树,好东西啊,突然遭雷劈,没造孽吧? 殷洛隐隐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她走了过去,见这树根被雷劈的黑乎乎的,外面的树干也变得七零八碎,树皮像是炸开般四分五裂,这模样、这景象,就好像一个人,被碾的粉碎、五马分尸似的。 太惨了! 她踱步要走,眼角余光却突然撇到什么,她步伐顿了顿,脚下步伐方向一转,走到那树干旁,捻了一块黑色的、湿漉漉的什么东西,用指腹晕开,放在鼻翼下。 呕—— 这是什么鬼东西! 臭死了! 殷洛弯腰就吐,赶紧把手指往树干上蹭,可蹭蹭蹭,黑色的东西越蹭越多,手心也黑了一大片,那股子刺鼻的味道灌入鼻腔,熏得她几乎要晕厥。 呕!! 谁他妈在树上拉屎! “叽叽叽!” “喳喳喳——” 几只小鸟拍打着翅膀,啪嗒啪嗒的飞了过来,落在高高的屋檐下,麻雀啄着羽毛,结伴着站在那里,八卦的议论道: “这棵树是我爷爷的爷爷的爷爷的爷爷的爷爷爷爷……的时候就有了。” “我昨晚看见有几个穿黑衣服的人类鬼鬼祟祟的出现在这里,也不知道在干什么……” “他们好像还扛着什么东西……” …… 帝都之中。 百姓们拥簇在街头,议论着各种八卦的事情,最火爆的事莫过于昨晚姻缘树折断一事,然,现在则变成了另一件事: “你们听说了吗?七皇子奉命前往天灵寺修缮寺庙,却滚下山崖,摔成重伤!” 这还用听说?他们刚才都看见了! 好多士兵一窝蜂的跑进城,他们抬着一个人,那人浑身是血、昏迷未醒,这一看,不正是七皇子吗? 寺庙还没修缮好,却把自己摔成了这副要死不活的模样,百姓们见了,议论纷纷,有人说失足,有人说遭到暗算,也有人说…… “七皇子马上就要与殷家三小姐成亲了,先是姻缘树折断,又是滚下山崖,恐怕……他和殷安洛的婚约不得成。” “恐怕就是因为他们、冲撞了上天,上天降怒了……” “谁说不是呢?七皇子要是和殷安洛成亲了,还不知会降怎样的异象?” “说不定更严重,恐怕会危及到我们……” …… 皇宫。 七皇子受伤一事扩散开来,顿时引起所有人的注意,御医收到消息、第一时间赶往医治,宫女太监们、朝臣们听到帝都内的传言,心生臆想,也跟着八卦议论起来…… 奢华偌大的宫殿内。 东陵萧躺在床榻上,昏迷未醒,御医正在给他医治,皇上放下手中的公务等事,第一时间赶到这里,他站在床榻前,看着少年那张被荆棘划花的脸,嘴角抿紧,眼中沉着三分肃穆之色。 两刻钟后。 御医诊治好,开了药,向皇上汇报道: “皇上,七殿下从高处滚下,胸口像是撞到了石头,造成了严重的内伤,接下来半个月,还需在宫中好生休养,以免落下病根。” 皇上会意,无大碍便好,休养半月,正好到了成亲的日子,可这门亲事……还能顺利的结成吗? 御医背着药箱、退下了,宫女小心的替七殿下的皮外伤抹着膏药,皇上在这里守了半个时辰,直至七皇子服了药、睡的安详,他才起身离开。 走出宫殿,外面有不少宫女太监来回行走着、忙活着,同时还小声的议论着: “听说了吗?七殿下摔的很严重,险些就要死掉了……” “这前前后后发生的事,不正是表明他不能和殷家三小姐成亲吗?” “天降异象,这是天意,要是违背天意,肯定会影响到咱们东陵国的国运的……” “就是就是……” 几个宫女小声哔哔着走远了,然,她们却没有注意到,在她们身后不远处,立着一抹威严的明黄色身影,皇上正站在那里,将她们的对话一字不漏的听进耳中。 天意? 皇上负手而立,微微抬头仰视天空,眼中沉着深不见底的凝重,到底什么是天意? “皇上——” 不远处,一个太监快步走了过来,神色匆匆的样子,好像有什么急事,他走来,大气也没来得及喘一口,说道, “皇上,宫外有位女子求见于您。” 皇上思绪微收,问道:“何事?” 太监俯首:“奴才不知,但这女子自称是……是夜王殿下的贴身丫鬟。” 第182章 硫磺 …… 御书房。 这是殷洛第一次来这种地方,刚一进来,就被这里面金碧辉煌、威严肃穆的气息给震住了,偌大奢华的御书房内,笔墨的气息很浓,严肃的气息浑然天成,就连空气都是沉甸甸的、充满不苟言笑的气息,在这里,仿佛笑一下,都是什么亵渎威严的事情。 当然,那抹端坐着的明黄色身影更显威严。 一袭龙袍的中年男人正襟危坐、看着她,她也在看着他,两双目光在空气中撞上。 有短暂的静寂…… 一旁,御前太监脸色压了压,低声提醒道:“你还在发什么呆?” 行礼啊! 在圣上面前,傻呆呆的站着跟块木头似的?这就是夜王殿下的贴身丫鬟?他怎么从未见过?况且,这姑娘怎么看起来……不太聪明的样子? 殷洛恍然回过神来,一拍脑门,赶紧说正事: “皇上,你看我的手!” “你干什么——”御前太监见她不行礼,直接伸手到桌案前,吓得他瞪大双眼,跑上去制止。 这可是当今圣上啊!想要刺杀、谋害的人多了去了,不得不防。 殷洛这手还没伸到一半,就被强行拦下了,她甚是无辜的眨眨眼睛,她是因为在天灵寺有所发现,特地赶来汇报的。 她隔空扬扬自己的右手,让皇上能够看见她黑漆漆的手掌心。 “皇上,你看,这是我在天灵寺姻缘树上蹭到的,恐怕、与姻缘树倒塌有关。” 嘶——御前太监怔了一下,随之感到好笑,姻缘树之所以倒,乃是上天将怒,一道天雷劈倒的,那么大、那么粗的一棵古树,还能被人为砍倒不成? 这个婢女真的是……这么一丢丢破事,还来入宫面圣,更好笑的是、皇上竟然亲自面见了她。 如果他是皇上,早不知将这婢女扔到哪个旮沓去了。 皇上抬眸扫了一眼。 女子掌心黑乎乎的,跟抓了碳似的,虽然隔着一段距离,却似乎隐约能闻到一抹很轻、很淡的,较为特殊的味道。 皇上眉宇微拧,忽然低唤一声:“锦安。” 名唤锦安的御前太监愣了一下,皇上的意思是……当看见皇上的目光时,他心头一震,跟在皇上身边大半辈子,连这点眼神还是能体会到的。 他收回手,但仍是警惕的将女子拦在一侧,端详着她又黑又脏的手掌,先是打量了几下,随后执起她的手腕,俯首闻了闻。 当一股特殊的、刺鼻的味道传入鼻腔时,锦安浑身一震。 “皇上!” 他突然失声,也失了态,可是他控制不住、太震惊了,“是硫磺与烟的味道!” 皇上瞳孔微缩,硫磺…… 殷洛原本以为,这么臭、这么刺鼻,是哪个缺心眼的在树上拉屎,可当听到麻雀们的叽叽喳喳议论声后,她才明白这个东西……是人界的炸药! …… 帝都。 今天的帝都可谓是热闹的很,上半日,百姓们忙着退亲退婚,下半日,则忙着讨论七皇子的事情。 什么七皇子身受重伤、七皇子得罪上天、受到惩罚的消息扩散开来,议论纷纷,更有离谱者,说七皇子遭雷劈了…… 左相府。 冷院。 外面的消息传的那么厉害,相府的下人们也八卦的议论纷纷,这些细碎的言论字句传进冷院,传进柳巧贞的耳中,柳巧贞一边晾着衣服,一边心思沉沉的想着什么。 大家都在说,七皇子与殷家三小姐的婚约不受祝福,若是强行成婚,会得罪上天。 届时,恐怕就不仅仅是劈树劈人这么简单了,恐怕会降下更大的异象与灾患,还有人说,七皇子和殷家三小姐会害死无数百姓…… 作为一个母亲,孩子被推到风口浪尖上、被人冠上各种各样的罪名议论纷纷,她的心里怎么好受? 她们和那些百姓们一样,都是普通人,都过着平凡无奇的生活,也想要安稳、想要踏实,娘俩受了那么多年的罪,好不容易稍稍迎来好转,未曾想一棵姻缘树,将她们的希望直接打的支离破碎。 她怎么样都不要紧,但洛儿……孩子是无辜的。 柳巧贞的心神早已飞到九天云外,手中的衣服摆弄来、摆弄去,也没有晾上去,那发呆走神的模样映入殷安洛的眼中,不由得令她心头一紧。 “娘,您在想什么!”她快步走去。 柳巧贞闻声回神,反应有些呆怔,“我……我在想什么吗?!” 她走神了吗?她怎么不知道? 殷安洛见她眉间忧色很重,再加上外面的讨论声太厉害了,她隐隐也猜到了什么。 她握紧母亲微凉的手掌,认真道: “娘,您别多想,世间万物皆有因果,是我的、谁也抢不走,不是我的、无论如何也留不住。” 这一刻,她想得很开。 是什么、就是什么,顺从上天的安排,无论能不能和七皇子成亲,她都能接受。 柳巧贞听到这话,其实是很开心的,洛儿心态放好、不受流言蜚语的影响,她也能稍稍宽心,可是作为一个母亲,她怎么可能察觉不到孩子的变化? 哪怕是很微妙的变化,她也敏感的捕捉到了。 洛儿不该这样回答她的…… 这些年来,因为与七皇子的婚约,遭受到无数的冷眼与嘲笑,这么多年咬牙坚持的熬了过来,如今,多年坚持好不容易要结出果实,洛儿却突然坦然的放手了?这不是她。 这不是她所了解的洛儿。 柳巧贞觉得她的反应异常平静,就好像……好像对于这件事,她表态的像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似的,但前段时间,她和七皇子殿下相处的那么好、那么融洽,两人相敬如宾、两情相悦,柳巧贞全都看在眼里,洛儿今日的平静、十分异常。 柳巧贞不仅没有宽心,反而更担心了,看着孩子,犹疑的询问道: “洛儿,有没有……发生了什么事?” 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亦或者说……洛儿是不是有什么事在瞒着她? 殷安洛垂眸,眼底迅速的滑过什么,还没有回答,院外,一道戏谑的嗓音破空传来: “哟!聋子呢?发生了这么大的事、还不知道?” 第183章 你奈我何 踏踏踏—— 数道凌乱的脚步声响起,伴随着珠宝首饰碰撞的声音,一同传来,偏院外,一支不小的队伍浩浩荡荡的走来,最显眼的莫过于走在最前面,打扮的尊贵美丽的殷安雅。 经过这段时间的休养,她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要不是走路还有些蹒跚,需要丫鬟搀扶着,除此之外,根本看不出受过伤的模样。 她身后跟随着七八个人高马大的家丁,一个个挽起袖子、眉毛横飞,脸上肥肉横着,那凶悍的模样、跟要吃人似的。 一群人昂首挺胸的走了进来,气势汹汹、阵仗不小,本来就不大的院子顿时显得拥挤起来,当然,气氛也明显不对了…… 柳巧贞下意识要护住孩子,但殷安洛牵住母亲的手,将人拉到自己的身后,用后背护住母亲,抬眸看去,平淡的扫了众人一眼,声音也很淡: “不知大姐突然过来,所为何事?” 当然,没有什么好事。 殷安雅拨弄着圆润的指甲盖,笑意吟吟的说道:“三妹不知外界传闻,姐姐心好,特地来知会一声。” 语罢,她给身边的丫鬟扫了记眼色过去,丫鬟会意,上前半步,扬声笑道: “三小姐,您还是尽快做好接受美梦成空的准备吧,以免到时候惹得难堪。” 希望越大,失望也越大,看着三小姐以为飞上枝头、得瑟不已,再狠狠的摔下来、回到现实,真是云泥之差呢,真想从三小姐的脸上看到些害怕惊慌之色,但结果令她很失望,三小姐不但没反应,还淡定的跟个无事人一样。 殷安洛扯唇淡笑一声,真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她问道:“大姐,你的伤养好了?” 殷安雅神色乍变:“……” 这句话无异于将她的伤口重新撕开,再撒了一把盐上去,痛的她咬牙切齿,也令她愤恨到了骨子里。 这笔账还没算呢!她竟敢提起?这个小贱人! 本来还想好好的和她说话,但她这般不知好歹,便休怪她不客气了! 昔日仗着七皇子撑腰,便得瑟的无法无天,现在她与七皇子的婚约岌岌可危,失去了这层保护伞,她不过是相府的一个小小的、上不了台面的庶女,拿什么和她比? 呵! “三妹啊,这做人呐,最起码要有自知之明,认清现状、接受现实很重要的呐。” 殷安雅拨弄着指甲,悠悠的叹道, “姐姐知道你心里苦,不用故作坚强,毕竟……这不是意料之中的事么?” 哈哈哈——随行的下人们笑死。 庶女还想嫁皇子,给她脸了? 到时候,他们一定要好好欣赏,三小姐从云端跌落泥潭时的表情,一定很精彩。 殷安洛从前见到殷安雅,除了害怕,还是害怕,可当接触到洛洛后,心境打开、与以前截然不同,面对殷安雅时,觉得这个女人……实在聒噪。 一天天的不待在自己的院子里,好好干自己该干的事情,就爱隔三差五的往这冷院跑,每次过来都秀秀存在感、放放狠话,褒奖自己的同时,顺带狠狠的将她践踏一番,真是……无聊。 殷安雅这是闲得慌、无事可干了吗? 殷安洛不想和她多说,淡声道了句: “娘,这里空气污秽,我扶您进去。” 殷安雅脸色顿变,她说什么?竟敢骂她是污秽! 小贱人! 微眯起眼睛、睥睨那抹转身准备进去的背影,凉飕飕的扬起嗓音:“站住。” 殷安洛像是没听到一般,扶着母亲、径直朝内走去。 殷安雅有些怒了:“我让你站住!” 她堂堂相府嫡女,还奈何不了她一个小小庶女了?这话要是传出去,她相府大小姐的脸面还往哪儿放? 殷安洛没有搭话,自然也没有停下步伐,该走就走,脚步丝毫不停,殷安雅恼火的不轻,垂在身侧的双手握紧,握得咯咯响,一口银牙险些要咬碎。 好你个小兔崽子! 她今天可是带人来了的! 殷安雅也不客气了,直接喝道:“来人,将这个以下犯下、不知规矩的庶女拦住!” 话音一落,早就做好准备的一群家丁们蜂拥而上,呈一个圈、将殷安洛与柳巧贞包围在中间,一个个挽起袖子、目露不善之光,那气势汹汹的模样、随时准备动手。 殷安洛见了,只是嗤笑一声: “堂堂七尺男儿,却欺凌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还一脸得意洋洋,脸上有光不成?给祖上长脸了?” 讥讽的一番话扩散开来,令七八个男人有瞬间的晃神。 但也只是一瞬,他们便板起一张冷冰冰的脸,殷安雅直接下令: “拿下!” 他们毫不客气的扬手抓去,却在抓住人的瞬间、毫无防备的被打退好几步,再看殷安洛,不知从哪里抽出一把剑,此时正握在掌中,冷眼对上一干众人。 殷安雅冷冷指责:“在相府后院内,你竟敢持剑行凶,殷安洛,你好大的胆子!” 行凶的人到底是谁? 殷安洛只觉得嘲讽至极,好在她早已习惯这种颠倒是非、黑白不辨的套路,殷安雅既然要污蔑她行凶,那她不妨凶给她看! “是啊,你奈我何?” 她落落大方、甚至洋洋洒洒的应了一声,可把殷安雅给气个半死。 气死她了! 上一回,殷安洛把她打成重伤,到头来、她在床上躺了大半个月,殷安洛一点屁事都没有,她的身体好不容易恢复了七八分,又趁着姻缘树倒塌一事,前来‘报仇’,未曾想这个殷安洛,就跟变了个人一样。 反了天了! 气得她扬手一指:“给我拿下她!” 她要好好的收拾收拾这个小贱人! 一群家丁们撸着袖子,大步冲上去,殷安洛持剑反击。 这段时间的训练,学不进八成,多多少少也会了两三分,对付这些家丁,虽然有些吃力,但总算没有坐以待毙、任由欺负。 一群人挤在一团,打的不可开交。 家丁们担心刀剑伤着,聪明的搬凳子、拿棍子等东西反击,殷安洛双手难敌四拳,打着打着,便落入下风,更是不小心被人一棍子挥中肩膀。 “唔!” “洛儿——” 柳巧贞急的要冲上前去,殷安雅扬手一抓,便抓住她的后衣领,咧嘴阴测测的笑了一声: “看着吧,好好看着,她当初是怎么打我的,我便如何十倍的还回去。” 第184章 划花她的脸 “给我打死她!” 很阴冷的一句话凉飕飕的扬起,就跟一把锋利的刀子似的,刮在人的耳膜上,硬生生的刺痛,那么冷凉,冷的连一丝温度都没有。 七八个人高马大的男儿挥舞着沙包大的拳头,毫不客气的重重挥下,一拳、又一拳,那凶狠的模样,跟在殴打不共戴天的仇人似的。 殷安洛手中有剑,并不会显得太狼狈,她保护着自己,偶尔防备不周被打上一两下。 但这一两下足以让她感到够呛了…… 柳巧贞看在眼里,忧在心中,着急的想要冲上去,却被殷安雅抓的死死的,她强行要冲,殷安雅直接抓住了她的头发,用力的往后扯,痛的她低呼出声。 这不仅仅是斗殴的问题,更是尊严的问题! “大小姐,我在相府虽没有一席之地,却也算是你的一位长辈,你这般揪扯着我,成何模样!” 揪人头发,着实是在辱人尊严! “长辈?!” 殷安雅柳眉微挑,上扬着的嗓音夹带着丝丝不屑与讥讽。 呵,哈哈哈!长辈?她简直听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 “一个趁着我爹喝醉酒、趁人之危,偷偷爬上我爹的床榻的下贱丫鬟,还敢自称我的长辈?” 这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柳巧贞被迫后仰着头,许是头皮太痛,妇人的眼角泛着一层微红的晶莹: “大小姐,当年的事你不知情,对我有所误会,我从未对老爷有过非分之想,在相府的这么多年来,更是安分守己、不争不抢。” 她与洛儿从来不曾想要什么,家产、宠爱、老爷的重视,她什么都不要。 “还请大小姐放我们娘俩一条生路,我们只想安稳踏实的过日子!” 殷安雅扯唇冷笑,真想撕破这个贱人的脸,看看这表面下都藏着怎样的虚伪与丑陋。 不争不抢,从一个低贱的丫鬟变成了相府的姨娘? 不争不抢,生出的庶女却与当朝七皇子殿下立下婚约,即将成为七皇子妃? 不争不抢,仗着夜王撑腰、耀武扬威,更是坦言要十倍百倍报复她,这是不争不抢?呵!好一句‘不争不抢’! “好呐。” 想要安稳?行,可以,非常好。 “给我刮花她的那张脸,以后,我便再也不来找你们麻烦!” 柳巧贞浑身一震,抬头便看见两个下人扣住了殷安洛,另一个人从袖中掏出一把锋利的匕首,大步走了上去…… “不要!” 她瞳孔猛缩,拼命的往前冲去, “洛儿!不要……大小姐,你划我的脸吧!不要伤害洛儿,我来承受,我愿意十倍百倍的承受!” “娘——”殷安洛眼中涌出豆大的泪水,大颗大颗的往下掉。 她好脆弱,她还不够强大,还不足以保护娘亲。 这一刻,她好恨自己的懦弱,握着长剑的手掌收紧、不断的收紧,她宁愿自己受罪、也不愿看见母亲因为自己、遭受欺凌,这些人啊、这些恶魔般歹毒的人啊,她真的恨不得杀死他们,挫骨扬灰的那种! 看着母亲被扯着头发,摁在地上的模样,她心中悲愤无比,熊熊怒火几乎要将她吞噬殆尽。 为什么? 为什么上天是这样的不公平! 家丁大步走来,大掌抓住她的下巴,用力抬起,握着匕首的手掌高高扬起、重重挥下。 “洛儿!” “啊!!” 嘭——一具身体突然飞了出去,摔在地上,砸在一起灰尘。 再看殷安洛,体内像是突然涌入一道强大到无法控制的力量,令她抑制不住的尖叫出声,震飞了所有人,刹那间,她像是充满力量,体内的每一条血脉都在叫嚣着激昂与愤慨,她握紧长剑,直接冲向最近的一个家丁。 揪住男人的衣领,将人拎起来暴躁的拽上三圈,一脚踹飞。 “啊!” 这人跟破麻袋似的飞出三米,后背撞在墙上,倒了下去。 家丁们一窝蜂的冲了上去,眼看着殷安洛要落入下风时,又只见她扬手拎住一个家丁,拽飞两圈,撞倒所有人。 她突然强大,战斗力好似暴涨十倍。 殷安雅看着这一幕,有点震惊住了,嘴巴诧然的张开一道细缝。 等等,一个人前后的变化怎么会这么快?! 但是容不得她多想,殷安洛已经笔直的朝着她走来,那走路带风的模样掀起她的衣摆和碎发,笔直注视的眼睛里有些猩红,看上去甚是狰狞,像一头失控的野兽,好像要冲过来撕碎她。 不知怎的,殷安雅心里有点害怕,心虚的倒退小半步。 “你、你别乱来,你娘在我手……” 唰—— 殷安洛手一扬,殷安雅以为要打她,下意识抱住脑袋,两秒后……殷安雅没等到接下来的动作,抬头看去,只见殷安洛拍着柳巧贞的衣服,紧张的问道: “娘,您没事吧?” 殷安雅:“……” 她好像被无视了,当然,她觉得特别的愤怒难堪。 殷安洛过来的时候?她为什么要躲?难道她怕了殷安洛不成?不、不可能的!她是嫡女,她怎么可能怕殷安洛? 柳巧贞没事,倒是关心她会受伤,殷安洛很好,只是很愤怒罢了。 殷安洛扭头看向殷安雅,握起双手,指关节‘咯咯’响了两下,有压抑的冷气弥漫开来,殷安雅微退后半步,神色不佳的放狠话: “你、你不要得意!皇上很快就会解除你和七皇子的婚约,到时候,我看你怎么得瑟!” 语罢,转身大步离开。 没有七皇子的庇护,她只是一个身份低贱的庶女罢了,届时,她再好好的收拾她! 踏踏踏——暴躁不稳的脚步声走远,殷安洛也像是突然泄气般的踉跄了一下。 “洛儿!”柳巧贞赶紧扶住她。 殷安洛抿紧嘴角,轻轻摇头,示意自己没事,她只是突然感到有些虚弱,刚才,体内不知从哪涌出一股强大的力量,她像是花不完似的感到充沛,很想战斗,但当他们都走了,那股强大的斗气突然消逝,她有些撑不住,像是透支了自己。 总的来说,还是不够强大。 她要努力,她要成长,她要变成所有人都不敢欺负的模样! “进步很大。” 院外,一道低笑的嗓音扬起,瞬时引起母女两人的注意,齐齐抬头看去。 第185章 太瘦了,不好 “洛洛!” 是殷洛来了。 殷安洛高兴的跑了过去,脑袋一扎就撞进殷洛的怀里,抱紧她,那傻呆呆的样子跟个孩子似的,扬起一张脸,笑嘻嘻: “洛洛,你怎么突然回来了?” 她很开心,完全不知道脸上有伤。 刚才在打斗时,脸上不小心挨了一拳,嘴角肿肿的,还咧嘴笑,简直丑死了。 殷洛有点嫌弃的戳着她的下巴,“痛不痛?” 伤成这样了,还笑。 殷安洛摇头如拨浪鼓,不痛,一点都不痛,与之相反、她还很开心,虽然挨揍了,但是她很高兴,她相信经过今天,那些人想要在欺负她,一定会掂量掂量的。 而这些东西、全都是洛洛教给她的! “柳姨。”殷洛扭头唤了一声。 柳巧贞见她回来,甚是高兴,连连笑道:“洛洛,你好久没回来了,洛儿可想你了,你们说说话,我去做饭。” 殷洛眼睛微亮,舔着唇瓣,“我这是赶上饭点了么?一来就有口福,早就想念柳姨做的饭菜了,在夜王府,我都没吃饱过。” 说到后面,她的语气还有些委屈。 夜王府的饭菜虽然好吃,但她从没踏实安心的吃过一回,回到这里,她才找到了安心的感觉。 可爱的安洛,心善的柳姨,给她的温暖令她心安,这种难得的安宁与享受、是她捧在心尖,小心翼翼珍惜的东西。 柳巧贞笑着骂了句‘贫嘴’,便去忙活了。 殷安洛抱着殷洛的胳膊,赶紧说正事: “洛洛,你再教我武功吧!” 她要付出五倍十倍的努力,让自己变得强大,变成所有人都不敢欺负的模样! 殷洛见她三天两头的受欺负,没完没了似的,干脆直接告诉她: “以后,要是再有人欺负你,比你身份高的,你和他讲道理,和你身份平等的,你要是占理、就直接动手,而那些比你身份低的人,还敢在你面前叫嚣得瑟,直接杀了他。” 唰——殷安洛身子一僵,脸色陡然微变。 杀……杀人…… 她从来都不敢想象这一幕,但杀人两个人从洛洛的嘴里说出来时,那么轻巧、那么随和,就好像……好像那个人。 ——小洛儿,你若不听话,我便杀了你。 ——小洛儿,别怕,我怎么舍得?我与你开玩笑呐。 他们的语气那么相似,就好像……好像是同出一辙、天生一对,而她则是个迈不进去、加入不了的第三者……等等,殷安洛,你到底在想什么! 她赶紧甩掉脑中不该有的想法,重重点头,记下洛洛的话。 欺人太甚者,杀! 她握紧银色的长剑,道:“洛洛,你上次给我的那本武功秘籍,我已经学会了!” 殷洛愣了一下,这么快?这才半个月吧? “你耍来我瞧瞧。” “好!” 殷洛站开两步,殷安洛走到院中,握紧武器,稍作准备后便挥舞起来。 唰唰唰—— 银剑的长剑在她的手中像一条小蛇,挥出唰唰的破空之气,像是蛇儿吐着信子、嘶嘶的叫嚣着危险的气息,剑锋在她的手中很是孔武有力,每一击、每一剑都夹带着足以挖掘的雄厚力量,令人不容小觑。 真的很难想象,半个月前,还是个手无缚鸡之力,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殷安洛,已经成长为足以防身自保,长出尖刺的小刺猬,谁若是碰她,必定惹得一身伤,任何人都休想从她这里讨到半分好处。 殷洛看在眼里,甚是欣慰。 这种欣慰的感觉就好比……看着孩子成龙成风,她心中有一种自豪感。 一套剑法结束,安洛进步的速度令她咋舌。 殷洛鼓着掌,笑着又鼓励、又夸赞的打趣道: “安洛,你简直就是天生的练武奇才啊!没有我这个‘师父’在,你进步得速度跟有‘为师’执导似的。” 她在笑,却没有注意到殷安洛眼底迅速滑过的什么…… 一闪即逝。 殷安洛敛起眸光,不动声色的转移话题: “洛洛,你再教教我吧!” 她要继续学习,她要努力变得更加强大。 这可把殷洛给难住了,安洛学的太快了,快的令她出乎意料,高兴归高兴,但问题是她手中没有武功秘籍了,这本武功秘籍还是东陵夜给她的…… 嘶——她沉思两秒,目光微亮: “这样吧,你等我两天。” 她不可能把灵力教给安洛,安洛也不可能学会,只有等她想个法子,从东陵夜那里弄两本武功秘籍来了。 殷安洛重重点头,又乖又听话的应了一声,郑重的道了声‘谢谢’。 说实话,殷洛可受不起‘谢谢’这两个字。 严格来说,她和安洛之间乃是平等共处的关系,她救过安洛,安洛也救过她,谁也不欠着谁,如今,她们作为好朋友相处在一起,她帮助安洛,安洛则给了她在人界前所未有的温暖,她们之间没有亏欠,更多的是相处、相知。 不一会儿,柳巧贞过来喊吃饭了。 饭菜很简单,三碗白米饭,一碗蘑菇汤,两个清淡的小菜,便是晚饭,很朴素,但是很温馨。 饭桌上,柳巧贞一直给殷洛夹着菜,嘴里不断的叮嘱着: “洛洛,柳姨没什么好的能够给你,也帮不上什么忙,相反还要处处麻烦你……” “洛洛,多吃些,你太瘦了,不好……” “洛洛……” 她叮嘱来、叮嘱去,从吃饭说到加衣服、又说到养生,把能说的都说了一遍,殷洛根本插不进话,端着碗饭,默默的接受信号。 旁边,殷安洛看着这一幕,感到又好笑、又无奈。 娘这么热情,也不怕吓着洛洛,真是的,洛洛好不容易回来一趟…… 吃着吃着,殷洛见柳姨说的差不多了,也想到一件正事,抬头看向殷安洛,说道: “对了安洛,帝都那些有关你和七皇子的传闻,你不必放在心上,有我在,你和七皇子的婚事不会出任何差池。” 殷安洛拿着筷子的手微顿。 柳巧贞很高兴,但同时又感到愧疚,洛洛嘴上说的这般风轻云淡,暗地里为了安洛,恐怕付出不少,她们母女二人总是麻烦洛洛,她心中过意不去。 殷洛和柳巧贞说着话,没有注意到殷安洛的异样,她微低着头,敛着眸光,筷子上夹着白米饭,僵硬般的顿在半空中,失神的迟迟没有放进嘴里…… 第186章 我好贫穷,我好自卑啊! 也不知在想什么,这般走神…… …… 晚饭过后,坐着休息了大半个时辰,殷洛这才回夜王府。 夜王府。 她迈着轻快的步伐,优哉游哉的迈过门槛、踏进王府,抬头就迎来一张黑漆漆的、沉甸甸的老脸。 “管家?!” 殷洛顿了一下,看管家这脸色难看的样子,王府莫非发生了什么重要的大事? 管家看着她,脸色很臭。 “你去哪了?”他质问道。 殷洛诚实的回答:“相府。” “怎么没和我汇报一声?” “我当时没看见你。” “……” 管家被她理直气壮的模样气的、一口血差点儿没有吐出来,这是什么道理?没有看见他,就不用向他汇报、可以私自随意的出府了?倘若人人都这样,那王府岂还有规矩可言? 不要仗着有王爷的偏袒,就可以无视王府的规矩。 他大半辈子为夜王府呕心沥血、忙里忙外,替王爷将王府打理的井井有条、有规有矩,像殷姑娘这种目无规矩的,他还是第一次见到。 教育! 必须教育! “来人。” 管家话音落下,便有脚步声大步传来,殷洛见管家这凶神恶煞的模样,以为要打自己,下意识抬手去挡,可双手刚刚抬到半空中,便陡然沉了下去。 低头一看,一大堆……书籍正堆在她的手里。 好沉! 这些书有十来本之多,堆的高高的,都快抵到她的下巴上了! 管家:“这是王府的规矩,你好好看……你抄一遍,五日后,我来检查。” “??” 抄? 这么厚的十多本,让她抄?等等,她不会写字啊! 殷洛见管家转身就走,急的她抬手要叫人,手刚抬起来,还没张嘴,本子掉了一地,砸在脚上,痛的她泪目,再抬头看去,管家已经走得没影子了。 能不能换种惩罚! 她真的真的不会写人界的字啊! 活了三百年,第一次被罚抄,还是被人类罚抄,她……除了臣服,还能干啥?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不就是抄吗?抄! 必须抄! 落枫院。 殷洛搬着这一大堆乱七八糟的本子回到院里,月儿见到她,赶紧放下手里的活计,跑了过来: “小殷,你去哪了?人也找不到,担心死我了!” 自早上出去后,便是整整一日不见人影,王爷也是,两个人跟凭空消失似的,一点下落都没有。 “我忘了告诉你,今天初十,是王府十日一次的严查,每隔十日,管家便会整顿一遍王府,所有人都在,唯独你……” 殷洛听到这里,大概晓得管家为什么会生气了。 全部都在,差她一个,她鹤立鸡群了她! 殷洛叹了一声,抱着十几本又厚又粗的本子走进偏院,放在桌上,拿出笔墨纸砚,月儿恍然明白、小殷被罚抄了! 都怪她,早上应该拦着小殷的。 月儿心里愧疚,于是主动研墨,陪着小殷一块儿罚抄,但是殷洛翻开第一本、第一页,便为难了,两条眉头拧的紧紧的,跟两条毛毛虫似的,蹙紧的都打架了。 这……特么都是啥字啊! 一只只、一个个的,密密麻麻跟蚂蚁似的,扭扭歪歪,和她们貂族的字简直天壤之别,这是家规?特么是天书吧! 月儿研着墨,见小殷一直在看府规,还一副很为难的样子,关心的问道: “小殷,怎么了?有什么我能够帮忙的吗?” “……” 这……殷洛张了张嘴,也不知道从哪里提起,她好为难、又有些憋屈,有一种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的痛苦。 打她也好、骂她也行,但是罚抄这种惨绝人寰的事,这是人该干的事吗? 殷洛叹了一声,摇了摇头,认命的提起一支毛笔,沾了点墨,摆正姿势,学着东陵夜平时的模样、正襟危坐。 月儿的眼睛亮了亮,小殷这么严肃的样子,和王爷真像!小殷一定是个学识渊博、很厉害、深藏不漏的女子。 落笔,唰唰唰——完成。 月儿俯首一看,满脸崇拜的表情直接僵在脸上……这、这是什么? 宣纸之上,一个‘替’字写得歪歪扭扭,已经分了家,下面的‘日’写成了‘目’,要不是她看过书,恐怕还认不出这是什么字。 以为是个王者,实际上是个青铜…… 殷洛觉得自己能写成这样,已经很了不起了,于是,她甚是心欢的写了一行。 这字啊,一个比一个歪,写着写着,一个大一个小、一个横一个倒,洁白偌大的宣纸上,仿佛不是在写字,而是在画画。 殷洛抬头,瞧见月儿一脸便秘的表情,顿了一下。 怎么?她写的不好? 拿起宣纸仔细的端详端详,好像也没有那么丑吧? 月儿抿了抿嘴巴,好几秒后,才甚是为难的开口问道:“小殷,你……不会写字?” 这些字不是缺少笔画、就是缺斤少两,全都是错误的。 作为夜王府的下人,却不会写字,这会不会有些丢脸?况且、她不能惹人起疑。 殷洛目光微转,脑中一亮,唇瓣轻勾,随之换上一副苦涩无奈的表情,苦不堪言的长叹一声: “唉——” 悲矣,哀矣! “月儿,你有所不知,我家境贫穷、家徒四壁,从小到大,一日三餐温饱不保,更别说读书写字了,我……唉,我好贫穷,我好自卑啊!” 说完,她为表激愤,五指一握,直接将宣纸揉成了一团。 她很难过! 月儿赶紧安慰她:“小殷,过去的事不要再多想,那都已经过去了,从今往后,你不会的、我来教你,你有困难,我来帮你!” 听下人们议论,小殷的身世似乎挺苦的,在遇到殷三小姐前,好像是父母双亡、受人欺凌,奄奄一息时碰巧被殷三小姐救下。 小殷的遭遇好悲苦啊! 殷洛拉起她的衣袖,擦着眼角不存在的泪花,感动的嘤嘤: “月儿,你真是个好人啊,你会暴富……不,我的意思是,你会幸福的!” 月儿真好,还帮她抄家规! 月儿拿起书,翻开第一页:“小殷,你读一遍,我来教你怎么写。” “??” 等等,不是帮她抄吗?! 第187章 按时吃饭长身体 殷洛对月儿的话的理解可能有点误会…… 她拿起本子,看着这些密密麻麻的字迹,颇有一种她不认识它们、但是它们认识她的错觉,这种感觉真是有够憋屈的,让她读,她不认识啊! 不过看着这些歪歪扭扭的字迹,若是仔细辨认的话,好像又能认识那么一两个…… 她皱着眉头,认真的辨认起来: “人……本、本……善?” 人本善? “初、初……初之……性……?!” 她很努力的根据脑中的记忆、把这些模糊的字迹生涩的念了出来,但是这特么好像根本连不成一句话,一个字是一个字,单独的扩散开,之间毫无联系。 这里认识一个、那里一个一个,一页很简单的内容、被她念得歪歪扭扭、颠颠倒倒。 月儿张大嘴巴,起初倒是挺意外的,但是转念一想,小殷家境贫寒、没有学习的条件,但还那么努力、那么认真,她不应该嘲笑小殷。 于是,月儿摆正脸色,指着书页,很认真的说道: “小殷,我来教你读吧。” 殷洛挪着屁股让出半个位置,笑着点点头,月儿真的是个很温柔很善良的小姑娘了,以前在夜王府的时候,也对她处处照顾,好感度噌噌噌的暴涨。 月儿和她并排坐下,她拿起书看了一眼,顿了顿,又仔细的看了一遍内容,然后合上封页。 封页上,赫然写着三个繁体的大字——三字经。 管家不是罚洛儿抄家规么?拿三字经过来干什么? 她皱皱眉,想了想,把这本《三字经》放在一旁,拿起家规,开始教起来。 “小殷,夜王府的规矩很公平、公正,当然也很简单,与其说是约束规章制度的规矩,不如说是个人修养、个人行为规范。” 月儿翻开第一页,指着第一行,道, “这是夜王府的规矩总则,只有四个字:以人为本。” “下面是具体条例,第一条,早睡早起身体好……” “噗!” 殷洛没忍住、一口口水猛然喷出来,呛得她连连咳嗽,月儿吓了一跳,赶紧起身拍着她的后背、给她顺气。 “咳咳……咳……” 殷洛被口水呛的咳嗽不止,实在是没忍住。 早睡早起?身体好?这是什么神仙规矩?简直不符合东陵夜那高高在上、肃冷倨傲的性子啊!他的王府、他定的规矩,不应该是那种杀伐果断?雷厉风行?下手快准狠么? 月儿拍着她的后背,等她稍微缓了过来,这才稍稍放心,紧接着来教第二条: “迟睡迟起亏元气。” “噗噗!” 对不起,又没忍住。 殷洛这会儿简直是捶桌大笑,这是夜王府的规矩?这都是什么神仙?这特么是谁制定的?哈哈!哈哈哈哈! 笑死她了! 月儿在边上面无表情:“……” 殷洛捂着肚子,笑的合不拢嘴,乐呵乐呵的,这实在是太搞笑了! 月儿:面无表情+2。 她知道王府的规矩有点……有点……但是这很严肃的。 她接着来念第三条:“按时吃饭长身体。” “噗——哈哈哈哈!” 殷洛疯狂捶桌子,哈哈哈!哈哈哈哈!笑死她吧!哈哈哈,她的肚子都快要笑痛了! 这确实是夜王府?而不是学堂?不是在教小朋友? 这画风、这规矩,简直与威严高大的夜王府格格不入啊! 不知道是不是笑容会感染,月儿原本是绷着一张脸、很严肃很严肃的样子,但是看着殷洛在笑,她的嘴角竟情不自禁的上扬了两分……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失态慌张的低下脑袋。 该死! 她怎么能笑?要是让王爷看见,一定会惩罚她的,可、可是,看着小殷在笑,她忍不住…… 殷洛用力捶桌子,“月儿,你不要再念了!我的肚子好痛啊!我一时半会儿接受不了,啊哈哈哈哈!咱们今天就学这三句吧……啊哈哈哈……” 笑的她肚子都痛了! 月儿:“……” 真的那么好笑吗?虽然她也想笑,但是她不敢啊! 有时候、她真的很佩服小殷,小殷是她见过的最与众不同的女子,虽然同为丫鬟,但是小殷一点都不像,和小殷待在一起,她觉得前所未有的开心。 哈哈…… 殷洛狂笑了一刻钟,好不容易把这个笑点消化掉,擦走眼角的泪水,开始提笔写字。 月儿也拿了支毛笔,一笔一笔的教她笔画,以及书写的姿势与方法。 殷洛起初学不会,但是被月儿仔细的纠正了好几回,也能写出一个端端正正、像模像样的字了。 月儿拿起宣纸,看着上方一个有模有样的‘睡’字,颇为满意的点点头。 小殷真棒,学的真快! 她突然好奇,“小殷,你叫什么名字?” 自打小殷入府以来,她就只知道小殷姓殷,除此之外,什么都不知道。 殷洛沾了沾墨汁,在宣纸上一笔一划的写下两个字——殷洛。 这两个字很端正、写的也很整齐漂亮,和她之前的字比起来,简直就是天壤之别。 月儿见了,有些纳闷,为什么小殷写其他的字那么丑,写自己的名字却那么好看?难道是因为小殷长的漂亮、所以名字也很漂亮? “殷洛?洛……” 月儿低声喃喃了两句,突然抬起头来,目光亮晶晶的, “殷洛,你的名字真好听!洛洛,洛儿,王爷以前养的小貂就叫洛儿!” 殷洛陡然一震,眼底迅速滑过什么,她攥起那张宣纸直接揉成一团,扬手扔到角落里。 她周身的气息乍然变了,月儿敏感的察觉到不对劲,一颗心紧了几分: “小殷,怎、怎么了?” 怎么突然不高兴了? 殷洛目光微沉,道:“月儿,我是我,小貂是小貂,还有、我的名字我从未告诉过任何人。” 她可以落落大方的表现自己、彰显自己,当然,前提是此时的她,已经和以前的她摒弃了一切的关系、不再有丝毫联系。 月儿以为她是因为名字的事,想起了以前的家境贫寒、那些苦涩煎熬的过往。 “对不起。”勾出她不好的记忆,她感到很抱歉。 “我们继续写字吧!” 月儿不动声色的转移了话题,决定继续教她写字,殷洛也没有再惦记此事,提笔继续学习。 一人教、一人写,月儿时不时的低声指点一声,两人相处的十分融洽。 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着,也不知过了过去,门外,有沉稳的脚步声传来。 “奴婢见过王爷。” 第188章 我摸到了屎 月儿起身行礼,同时,殷洛扬手卷起一桌的宣纸毛笔书本,一咕噜的全部塞进了抽屉里。 走来的男人墨眸微眯,捕捉到这一幕,又状似未曾看见般,踱步走了进来。 月儿半福着身子,藏在身后的小手赶紧拉拉殷洛的衣摆,还傻呆呆的站着干什么?王爷来了,快行礼啊! 殷洛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刚刚起身、正要行礼时,头顶上,男人富有磁性的嗓音沉稳的扬起: “用过晚膳了?” 这都什么点了,还没吃饭?修仙吗? 殷洛低着脑袋,看着自己的鞋尖,暗暗嘀咕着,不过,东陵夜可真是关心下人啊,还特地跑过来问月儿有没有吃饭,这么好的主子、真是少见。 男人的声音落下,空气中有几秒的静默…… 月儿哭丧着一张脸,身后的那只手又拽了拽殷洛的衣摆。 小殷啊!你到底是什么神仙!王爷在问你话,你倒是快回答啊!你白日里私自出府、惹管家生气也就算了,但现在站在这里的是王爷啊! 殷洛表示很无辜,东陵夜在问她话?确定不是在问月儿么? 月儿:你还不快回答? 殷洛:要是在问你,我却回答,那我岂不是尴尬了? 月儿:现在、立刻、马上、赶紧、立即回话! 她简直替小殷感到着急,这姑娘、少根筋呢?心怎么这么大! 殷洛挪了挪自己的脚尖,有点不确定的、小幅度的抬起脑袋,稍稍一抬眼皮,就对上男人那双沉如夜色的墨眸,赶紧低下头,铿锵有力的回复道: “多谢王爷关心,我吃过了!” 所以王爷这是体恤民情、关心下属?给下属送温暖来了? 唔,作为夜王府的下人,还有这种待遇,真不错! 男人闻声,轻轻颔首:“嗯,本王还未。” “??” 这都几点了,他还没吃饭?等等,没吃饭就没吃饭,告诉她干什么?难不成要她去做饭?卖可怜?博取同情?还是需要她安慰安慰、关心关心? 殷洛这会儿脑中思绪飞转,短短两秒之中,有一百种念头飞速闪过,她斟酌着应该怎么回话时,就听得月儿福身: “奴婢这便去传膳。” 月儿说完,便出去了。 殷洛想到语句了,抬起头来,微笑道:“王爷,您快去吃饭了,别饿坏了,身体是革命的本钱,你是咱们夜王府的顶梁柱,快去吧!奴婢就不搅扰您了!” 她十分体贴的把门打开,请人出去。 但是这一幕看在男人眼中,倒是有些像……赶人。 身为下人,却迫不及待的要把主子‘打发’走,她倒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独一个。 东陵夜提步向外走去,经过门口、擦肩而过的时候,男人甚是随和的扬手一捞,便极其自然的拥住了殷洛的肩膀,长臂稍稍一带,颀长的身体便靠了上去。 “王爷……” “本王忙了一日,甚是疲惫。” “那……那要奴婢替您吃晚饭吗?” “……” emmmmm…… 主院厢房内,月儿动作很快,短短半刻钟内,便取来丰盛的晚饭,有鱼有肉、有荤有素、有汤有酒,色香味俱全,热气腾腾,香气扑鼻,十分勾人食指大动。 一桌菜,两碗饭。 殷洛见有自己的一份,再加上菜式这么丰盛,她舔舔嘴唇,也不客气的端起碗来,扬手夹菜吃饭。 月儿站在边上,瞧见这一幕,彻底的石化掉了。 这是王爷的晚饭啊! 王爷还没有动手,小殷便先吃了,问题不是这个,问题是……小殷是下人,怎么可以和王爷同桌用膳! 啊啊啊!小殷疯掉了! 她简直吓的魂魄都要飞掉了,赶紧出声制止: “小……” 唰——一道薄凉的目光状似漫不经心的抬起,落在月儿的身上,令她浑身一僵,所有的话顿时哽在喉咙里,再也道不出一个字来。 王爷的意思是……天呐!疯了,王爷和小殷都疯了! 月儿出了厢房,跑到无人的角落里,又是震惊、又是诧异、又是暴躁的抓耳挠腮,那模样、好像天要塌了一样。 “月儿,你怎么了?” 不远处,一个灰黑色的人影关心的跑了过来。 “小武哥,不得了了!”月儿抓住男人的衣摆,用一种很夸张很惊悚的语气说道,“王爷他……” 吧啦吧啦…… 落枫院,主院。 殷洛该吃饭就吃饭,该喝水就喝水,在她这里没那么多规矩,大家都随意点哈,随便吃,东陵夜硬要把她拉过来,东陵夜请客。 男人并未动筷,墨眸总是时有时无般的瞟向殷洛,将其毫不拘束、自然随和的模样收入眼底,化作沉沉的深意。 一顿饭吃的甚是和谐融洽,正安宁时,男人微沉的嗓音轻扬: “殷殷今日去天灵寺了?” 殷洛顿了一下,然后点头:“嗯。” 她很诚实,当然,她想不诚实也不行了,东陵夜都已经主动问起了,那必定是知晓她的行踪的,她要是不承认,就显得不对劲了。 再者,她也没有做什么亏心事,索性便落落大方的承认了。 男人看着她,又问:“殷殷今日入宫了?” 殷洛:“嗯。” 她不止入宫了,她还去了一趟左相府,在那里吃了晚饭才回来的,回来被管家逮了个正着,还被罚抄家规,这就是她的一天,跌宕起伏的一天。 东陵夜看着她,问道: “殷殷为萧儿的事上心,本王甚是欣慰,不知殷殷是如何发现姻缘树有问题的?” 说到这姻缘树啊,那可真是说来话长了。 殷洛咽了咽嘴里的饭菜,把手在衣摆上擦了擦,喝了口水,这才缓缓说道: “说来也巧,今日,我见他们议论纷纷、说的如火如荼,很是好奇,便想着去天灵寺看看,却见到那倒塌的姻缘树上竟沾着不少黄黄的东西,嘿!王爷,你知道那是什么吗?” 她悠扬的语气又突然高涨,抑扬顿挫似的、瞬时勾起男人的兴趣。 男人侧眸,微微好奇的揣测道:“硫磺?” 硫磺与硝石按照比例组合在一起,能够制作成火药,能够爆发出惊人的力量,如果有一定的火药数量,炸倒一棵三百年的古树,并不是什么难事。 殷洛板着脸色,一本正经的摇头: “不,是鸟屎。” “……” 第189章 夜…… 那确确实实是鸟屎! 殷洛原本以为那金黄金黄的东西会是黄金!以为有些求姻缘的人啊,为表诚意,往姻缘树上抹点黄金啊、宝石啊,那些什么价值昂贵的东西。 她准备扣一点下来,不要白不要,哪知道扣了一手的鸟屎,差点儿没给她熏晕! 除了鸟屎之外,还有硫磺的味道,两者融合在一起,组成的味道……令人难以呼吸。 随后,她从喜鹊们的议论声中,听出姻缘树倒塌一事,并未天意,而是人为,她得知之后,第一时间入宫,将此事禀报给了皇上。 东陵夜既然主动问起这件事,必定对她今日的行踪了如指掌。 倘若因为她敏锐的发现了不对劲之处,协助皇上破了案,也稳住了七皇子和安洛的婚约,那她岂不是…… 想到这里,她眼睛发亮,赶紧凑到男人身边,抬起小脸,笑嘻嘻的问道: “王爷,我帮助了您的侄子,我是不是立功了啊?” 她笑眯眯的咬重了‘侄子’两个字,更是在无声的提醒东陵夜,她帮了他!舔着一张又干净、又漂亮、还笑的甜蜜蜜的小脸,索要奖赏。 男人垂眸,将她笑意吟吟的模样尽数收入眼底,岂会不知她的二两小心思? 她的心思说不上高明,甚至有些小调皮、小侥幸,与那些明争暗斗、风卷云涌的算计不同,她更纯澈、也更干净,纵横朝堂多年,他从未将这等小心机放入眼中,可看着她娇俏得瑟的小模样,他的呼吸竟有些紧…… 男人看着她,目光隐隐有些深,沉声问道: “殷殷想要多少银子?” “??” 庸俗! 太庸俗了! 钱财什么的乃是身外之物,她岂是这般肤浅的一只貂?什么金子啊,银子啊,这些满满铜臭的东西,她最不喜欢了! 殷洛摆着手,语气磅礴凛然的说道: “王爷,您不用破费了,奴婢这回想要一本……武功秘籍。” 啊~为了安洛,她决定把她喜欢的银子换成武功秘籍。 男人似感到意外,毕竟殷殷每次想方设法的从他这里讨要好处,都是与银子有关,这一次、竟然变了。 殷洛见男人不回答,为了‘说服’东陵夜,殷洛非常好脾气的解释道: “王爷,我实话告诉你吧,我今天去天灵寺的时候,看见有一个黑衣人在攻击七皇子殿下,可奈何我只会一些三脚猫功夫,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帮不上忙,我想努力的学习武功,以后王爷您被欺负时,奴婢就可以保护您了!” 她说到‘保护’两个字的时候,真真是挺好笑的。 一个弱弱的小白兔,站在大灰狼的面前,说要保护大灰狼,殊不知、自己才是需要被保护的那一个。 若是有第三人在场,听了这番话,必定会笑掉大牙,堂堂东陵国夜王殿下需要一个小丫鬟的保护?呵!哈哈!笑话,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但是男人将她的话认真的听进了耳中、深深的印在脑海里。 他会永远记得,小丫头抬起下巴,模样还很稚嫩,却口吻非常认真的说要保护他的模样,那么幼稚,那么好笑,同时也那么的温暖。 二十多年来,除了母妃之外,第一次有人说要保护他,还是一个小丫头。 男人薄唇轻扯,意味不明的低笑出声,轻摇着头,笑着笑着,嘴角的弧度扬高了几分,笑的甚是开怀。 殷洛咬着筷子,有点儿摸不着头脑。 笑什么? 她难道说错什么话了吗?不可能啊? 一刻钟后,东陵夜将殷洛带到了书房,用行动证明,殷洛没有说错话,他也同意了她的请求。 书房。 男人扬袖挥过,烛光便‘啪’的一声、轻轻跃起,橘黄色的光芒扩散开来,照亮整个书房,原本肃穆不已的书房因为光线的照射、莫名的变得柔和起来。 男人踱步行至桌案后,从抽屉里取了一本蓝色封面的秘籍,递给殷洛。 殷洛开心的走了过去,“谢谢王爷!” 她高兴的双手接过,收回手的时候,不小心碰到桌角的书本,‘啪嗒’一声,撞的摔在地上。 “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殷洛赶紧俯身去捡,捡起了书,却有一张宣纸从书页的夹缝里掉了出来。 唰啦——声音很轻,薄薄的宣纸飘了出来,掉落在地,很自然的抖开,里面的内容映入殷洛的眸底,令她整个人直接僵在原地。 偌大的宣纸上,只有一个字……夜。 这个字写的歪歪扭扭、十分难看,最上面的那一个点,是一朵小巧的梅花肉垫的印子……这个字,是东陵夜最初教她识字的时候,她用爪子蘸着墨汁写的…… 竟然还在?它竟在还在?! 殷洛正失神之际,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掌已经拾起那张纸,男人捧着宣纸,甚是小心的将其对折好,继续夹在书页之间,收进了抽屉里。 殷洛看见这一幕,几乎连呼吸都忘记了。 他竟那么小心翼翼的收着……她的心忽然乱了,往日的画面不受控制的奔涌而上,各种画面在脑中快速闪烁放映着,几乎要将她淹没。 心悸?紧张?意外?愤慨?苦涩?她不知应该怎么形容此时的心情。 她不想回去过去,她想忘记过去,重新开始,可每每从男人的身上看到过往的影子,她的心跳便控制不住的乱了。 东陵夜合上抽屉,抬眸看向她,“殷殷……” “多谢王爷,奴婢累了,先回去休息了!” 殷洛抱着武功秘籍,低着头飞快的朝外跑去,那急切的模样,像是在逃避什么似的,男人立在原地,看着女子跑远的背影,眸光微沉,看不到底,亦是令人揣测不透他此时在想什么…… 偏院。 殷洛跑进房间,关上门,冲到床上,拉过被子严严实实的盖住自己。 殷洛,不要多想! 殷洛,睡你的觉! 越是不想想,越是要想起,根本控制不住,她一点都不愿去想的,但是她的脑子已经不受控制了,该死的! 她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心烦意乱,胡乱的踢着被子,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干脆起床抄家规。 早睡早起身体好……勤漱口、勤刷牙,牙口好、吃嘛嘛香……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她低着头,一边写,一边默念着家规,企图用这些神仙家规、来麻痹自己的神经。 她念的认真,写的也认真,但是却没有发现,方才被她揉成一团、扔在角落里的那团纸已经不见了…… 第190章 想念王爷 …… 不知不觉、夜色褪去,黎明到来,次日,皇宫之中、大成殿之内,朝堂之上,又是崭新的一日早朝。 文武百官们站立在各自的位置上,笔直而立,目视前方,队伍工工整整规规矩矩,齐刷刷的,方阵很是好看。 龙椅之上,男人威严的眉目微沉着,一双浑浊的眼睛夹藏着历经世事的沧桑与阅历,眉宇间有着浑然天成的不怒自威之意,即便是就此居高临下的看着众人,也威严的紧。 任何人都不敢搞小动作,微低着头,认认真真的听着。 皇上直接扬声说道: “前夜,大雨滂沱、电闪雷鸣,天灵寺姻缘树倒塌一事,在帝都起了流言蜚语、议论纷纷,朕昨日已派七皇子严查,却在姻缘树旁发现了火药的痕迹!” 嘶——倒吸冷气声。 火药?! 在清净、修身养性的寺庙内怎么会出现火药?还是在姻缘树的旁边? 这一刻,即便是再蠢的人,也知晓此事恐怕没那么简单,果然……皇上又道: “朕派人暗中查探,已抓住相关之人,此事乃是人为、并非天意,还望诸位爱卿切莫随了民间、肆意揣测、胡思乱想。” 当然,百官们怎么会听不懂皇上的意思:不准再拿七皇子的婚约说事! 倒的是姻缘树,最大的矛头却是指向七皇子。 百官们不禁暗中揣测,既然乃是人为之事,那这背后之人、故意折腾出这场阴谋,势必是冲着七皇子去的,想要破坏七皇子与殷家的婚约…… 但这幕后之人到底是谁,那就不得而知了。 …… 今日早朝,皇上特地说了姻缘树一事,下朝后,百官们三三两两的结伴,一边离开,一边讨论着今日朝会的内容。 今日之事从官员们的嘴里道出,传进宫女太监的耳中,再由宫女太监们议论纷纷、传到士兵耳中,又由士兵的口传达,很快便传到了帝都中…… 皇宫一隅,僻静处。 一道矜贵的身影逆光而立,昏暗的假山后,隐隐只能看到那修长的轮廓、棱角分明的线条,倒是束起墨发的那顶紫玉发冠,好生华贵漂亮。 “主……主子……” 一个黑衣人站在他的身后,拱着手、深深的低着头,额头上冒出细密的汗珠,汇聚成豆大的一颗,从鼻翼滑落。 他结巴着,亦是忐忑不安,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暗、暗风……下落不明,好像……被抓了……” 唰——话音落下,男人身上的戾气猛沉,黑衣人心头一紧,脑袋顿时埋的更低,屏着呼吸,不敢再多说一个字。 昨日,主子听闻七皇子去往天灵寺办事,便派出心腹之人前去暗杀,虽然得手了,但暗风也人间蒸发般的消失了,不知下落,不知所踪,就这么诡异的不见了…… 难、难道……被抓住了? 黑衣人想到这里,身体晃了一下,暗风要是被皇上抓住,主子一定会暴露的! 男人沉着目光,盯着假山一处,低冷的嗓音从唇齿间阴测测的挤出: “没用的东西!” 黑衣人浑身一震,不敢有丝毫耽搁,赶紧说道:“属下立马去办!” …… 夜王府。 殷洛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日上三竿了,东陵夜早早的便出了府,而她吃过早饭过后,便不得不拿起毛笔、开始抄府规。 一杆笔、一张纸,唰唰唰。 一天下来,她倒是写的有模有样,已经初见成效了,只是、她这屁股挪啊挪的,她坐不住啊! 唉…… 身上揣着武功秘籍,心里装着府外之事,垂着脑袋焉了般搭在桌上,百无聊赖的动着笔杆子,发出第十二声叹息。 唉,东陵夜怎么还没有回府啊! 月儿进来的时候,看见的便是这样一幕画面:眼神空洞、失去希望、犹如一条废鱼的小殷…… 她摇着头失笑一声,走过去替她研墨。 “小殷,快坐好,府规很多,要是不抓紧时间,五天一定抄不完。” 殷洛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又收回目光,问她: “东陵夜呢?” “小殷,不能直呼王爷的名讳!!”月儿赶紧捂住她的嘴巴,用很严肃很严肃的脸色告诉她:这个问题很严重! 放眼东陵国,除却皇上与王爷的母妃之外,没人有资格直呼王爷大名,若是被他人听去,这可是不敬的大罪! 殷洛眨眨眼。 名字不就是用来叫的么?既然不准别人叫,那还取名作甚?真是一个矛盾体! 月儿做贼似的小心翼翼的观察周围,确定这里没有第三人在,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王爷出府了,按照他近两日的习性,应当傍晚方归。” “啊?!”拖的很长很长的一声表示很不满。 晚上才回来,那她还怎么出府?她还想着等他回来,和他说一声再出去,省的管家知道了、又罚她,可东陵夜要是不回来,她根本坐不住啊。 殷洛很是为难的咬着笔杆子。 月儿见她这眉头打结的模样,不禁想起小殷无论如何在王爷面前放肆、王爷都包容的画面,她也不是傻子,伺候王爷多年,知晓小殷乃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能够接触到王爷的女子。 她侧了侧脑袋,忽然大胆的猜测道: “小殷,你……想念王爷了?” 嘶——殷洛浑身一震,眼前猛然晃过一幅画面,男人捡起那张宣纸,小心翼翼的对折整齐,夹在书页之间,动作轻柔的像是在捧着一樽易碎的陶瓷品…… 她像是有些慌,眼底有什么一闪即逝,放下笔,唰然起身: “我出去一趟。” “小殷!” 月儿叫住她,突然之间也不知从哪来的胆子,很认真的说道, “我在夜王府当了八年的差,这八年以来,你是第一个能够接近王爷的女子!” 她想说的其实是:王爷花费了整整十五年的时间,好不容易从母妃逝世的阴影之中走出来,却又沉浸在失去小貂的阴霾之中,如今,因为小殷,王爷终于变得比以往有了些生气。 对于王爷来说,小殷是特殊的存在! 她希望小殷能够陪伴着王爷。 殷洛没有说话,背对着月儿的方向,根本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她没有答话,直接翻窗出去了。 月儿:小殷翻窗干什么?? 等等,小殷刚才说了什么?出去一趟?! 她猛地回过神来,惊吓得赶紧冲到窗边: “小殷,你不能出府啊啊!!” 第191章 睡一个,送一个 …… 画面一转,热闹的街道之上人潮拥挤,你来我往,歌舞升平,各种画面、各种声音交织组合在一起,吵吵闹闹的,气氛很是融洽。 一抹纤细的身影穿梭在人群之间。 画面再次一转,一个白衣翩翩、头上仅仅系着一条发带的小少年迈步踏入一家精致的楼阁内。 刚刚进门,大厅内便响起了齐刷刷的声音: “公子好!!” 声音又响亮、又整齐,洪亮的充斥着整个大厅,齐刷刷的响起、落下,余音在空气之中振荡着,久久不散。 殷洛定睛一看。 为首之人乃是穿着妖娆、画着精致的妆容,打扮的魅惑勾人的锦娘,她的后边整整齐齐的站着一排女子,这些漂亮的姑娘们穿着不同、打扮各异,风情万种,站在一起,漂亮的令人有一种精神上的享受。 另一边,则站着十几个人高马大、身强力壮的男人,他们是青楼的下人,负责干粗活、镇场子,维护秩序。 锦娘走上前来,每走一步,脚腕上的银铃晃的清脆作响,好听又勾人。 “公子,青楼早已整顿好,就等您来,宣布开业了~”柔软的嗓音甚是魅人,说着说着,身子似瘫软无辜般的靠在少年的肩膀上。 好香的气息…… 仿佛带着天生的魅惑,令人下腹一紧,任何男人都抗拒不了这等诱惑,就连她这个女人也不行! 妈耶,太欲了吧! 殷洛跳开两步,表示自己受不了,锦娘要走近,她赶紧摆手: “你做主、你做主就好!” 别再来勾搭她了,她是个女的! 她这惊慌的样子,惹的那些姑娘们下人们低声偷笑,公子好小,看起来不过双十年华,那么羞怯,却开了家青楼,实在与那干净青涩的模样不符啊,偏生又是这种巨大的反差,给人一种特殊的享受与欣赏之感。 公子这样……真好看! 锦娘魅人的笑了一声,也不闹了,摆正脸色说正事。 青楼的事事已经处理好了,随时可以开业,她找先生算了几个好日子,拿给公子挑选。 殷洛一看,发现今天是个好日子,于是小手一挥,决定于今晚开业。 锦娘甚是乐意,拉起公子的小手手,走到内厅,在殷洛不解的目光下,把一支很粗很大的毛笔放进公子的手里。 殷洛一头雾水:“干嘛?” 这支笔好大,有她胳膊那么长、那么大,沉的她差点儿提不起来。 姑娘们下人们围了上来,伸手掀掉桌上的红布,齐声道: “公子,请题字!” 唰啦——红布之下,赫然摆放着一块打造精致、线条笔直分明的牌匾。 锦娘笑道:“公子,青楼总得有名字,这么重要的事,锦娘不敢擅自做主,还请公子赐字。” “……” 这么重要的事,为什么不提前告诉她?! 要是知道要写字,她早就应该在夜王府多练练的,她特么、不会写啊! 目前来看,人界的字,她除了会写自己的名字之外,还会夜王府的部分家规,那么问题来了,青楼的名字,她总不能写一个‘早睡早起身体好’上去吧! 殷洛觉得非常为难…… 她蹙着眉头,两条柳眉拧成了毛毛虫,盯着又空又干净的牌匾,迟迟没有下笔。 她盯着牌匾,所有人则盯着她。 写啊,公子快写啊! 公子这么俊,写的字一定非常好看! 所有人期待至极的盯着公子,在大家期盼般的目光下,殷洛甚是为难的提起了沉甸甸的大笔,犹豫了会儿后,这才落笔。 唰唰—— 呼喝的几笔滑过,横纵交错挥过,停笔,完工! 大家期许的纷纷看去,表情却瞬间僵在脸上。 这、这是什么? 牌匾上,写着三个字符,它们笔画分明、苍劲有力,组合成了他们不认识的字,虽然看起来挺好看的,但这是什么字? 一群人抓着头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从对方的眼中看见了疑惑。 是他们的文化水平太低了吗?竟然连字也不认识? 别说是他们,就连锦娘也不识得,不应该啊,锦娘好歹读过几本诗书,识得三两字。 “公子,这是什么字?” 殷洛扔了笔,拍着手,“温柔乡。” 貂族的字。 大家愣了一下,然后齐刷刷的鼓掌: “好名字好名字!” “公子好风采!” “字真漂亮!” 啪啪啪……鼓掌。 殷洛翻了个白眼:切!这些字他们根本认都不认识,还一个劲的拍手叫好,马屁没拍对啊。 锦娘掩唇低咳一声,让人把牌匾挂上去,让姑娘们去准备准备、晚上开始接客,至于小厮们,全部出去做宣传工作。 而宣传打出的招牌时:睡一个,送一个! 殷洛听到,险些要吐血: “咱楼里有那么多姑娘?!” 还买一送一? 锦娘嘿嘿一笑,拍着公子的胸口,经验十足的说道: “这男人啊,都是一种性子,从来都不嫌多,五个十个也不嫌少,温柔乡刚刚开业,必须得想点法子留住他们。” 锦娘已是纵横青楼多年的老手了,这方面的事,她了解甚多。 听她的,没错! 温柔乡里的姑娘们、管够! 锦娘不经意的抬眸间、扫视到公子那张白皙干净的脸庞,忽然殷红的唇瓣微勾,身子似瘫软无骨的倒了上去,纤纤细指划着殷洛的胸口,媚眼如丝、吐气如兰: “公子,您要不要……试试?” “!!!” 殷洛跟遭雷劈似的猛然蹿开七八步,吓得她脸都白了。 她特么是女的啊! 她竟然被女人勾引了?! 这时,一群姑娘们也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一窝蜂的涌了上来,似泉水般的包围殷洛,咯咯的娇笑声此起彼伏: “公子,奴家愿意服伺您!” “公子,奴家还是个雏儿呢~” “公子……” 啊啊啊! 这群饥不择食的魔鬼!! 她还是个宝宝啊! …… 左相府,偏院。 厢房内,气息很沉,似无形的压着一座山脉般,压抑到令人难以喘息。 殷安洛浑身僵硬的坐在那里,下巴被迫抬起,满目惊恐的看着那一袭红裳、妖冶如鬼魅的男人,因为害怕,眼角溢出一圈红色与湿润。 男人摩挲着她的下巴,菲薄的唇瓣微挑着,既邪肆,又魅人魂魄。 小洛儿见到他,可从来不会露出这样的目光呐。 “告诉我,她在哪?” 第192章 就凭你,也配? 那低沉魅哑的嗓音刚刚落下,院外,便扬起一道清脆干净的声音: “安洛!” 殷安洛浑身一震、双眼顿时睁大。 下一刻,门被从外推开。 殷安洛下意识扭头看去,甚是惊慌的看向男人,却只看到空荡荡的一片,男人竟在刹那之间诡异消失,速度犹如鬼魅一般,令人惊骇。 殷洛走来,见她脸色有些苍白,魂不守舍的样子。 “你怎么了?” “我……”殷安洛晃了一下神,赶紧摇头,“我、我没事啊?” “你没事?” “我没事?!” “??” “……?” 问来问去,绕来绕去,殷洛有点被绕晕了,那到底是有没有事? 殷安洛擦掉额头上的薄汗,压稳心神,迅速恢复成若无其事的模样,解释道: “方才练剑练的有些急,这才出了点汗,别担心,我没事的。” 殷洛狐疑的打量着她,眼中揣着三分半信半疑之色,真的没事?殷安洛不想让她担心,强行把话题扭到了其他地方,殷洛见她能蹦能跳、手好腿好的样子,逐渐放下心来。 她把东陵夜昨晚给她的那本武功秘籍拿了出来,递给殷安洛。 殷安洛有些诧异,洛洛的速度好快! “怎么来的?” 洛洛待在夜王府里,在夜王殿下的眼皮子底下,竟然能弄到武功秘籍,这根本就是很困难、不可能的事啊。 殷洛随意胡掐了一句:“来的路上碰巧遇到,就顺手买了。” 要是让安洛知道这是东陵夜给的,恐怕拿了也不会安心。 殷安洛有些狐疑,“洛洛,你在夜王府……夜王殿下允许你出府?” 殷洛耸肩:“我也不知道,他不在府中,我就出来了。” “……” 她这不算私自溜出府吧,她其实想和东陵夜说的,但是东陵夜不在府中,她只能回去再说了。 殷安洛很担心,“洛洛,夜王府规矩森严,你千万要小心!府邸墙高,水深火热,你永远不知道下一秒谁会在背后害你,你快回去吧!” 在左相府的这些年,她早已悟透这些明争暗斗、无事生非、你争我斗的府邸宅斗之事。 殷安洛说着说着,牵着殷洛,拉着她就往外面走: “你快走!” 殷洛来不及多说,就被推出偏院,牵出相府。 站在相府门外,看着安洛折回去的背影,她的头上冒出一串黑人问号?? 安洛今天……似乎有些奇怪? 莫不是有什么事在瞒着她? 她柳眉轻挑,且看安洛那急匆匆的模样,像是有什么事、在躲避着她,难道是遇到什么麻烦了? 殷洛想了想,有点儿放心不下,正准备踱步往内走时,便瞧见街角不远处,一顶轿子被轿夫们抬着、朝着这边走来,轿帘轻晃着,能够看见里面坐着的男人……殷士华! 她身形一闪,想也没想便直接闪人。 告辞! …… 偏院。 殷安洛‘送’走殷洛后,步伐匆匆的回到厢房,进去、关门,动作匆忙,神色看起来很慌乱。 “原来是她。” 一道魅哑的声音突然响起,殷安洛似吓了一跳般、猛然扭头,当那抹妖冶的红影撞入眼底时,她慌措的险些站不稳。 他……他看见洛洛了?! 凤九妖踱步走来,红裳摇曳在地上,划出绝美冷然的弧度,伴随着男人从容随和的步伐,缓缓走近。 走近一步,她倒退一步。 再走近,她的后背撞上了墙,再无可退之处,再者,她的脸色颇为苍白,甚是难看,嘴角紧紧的抿住,眼中涌出丝丝惧意。 男人挑唇,忽然俯首:“怕我?” 噌——殷安洛心头骤然缩紧,整个人紧紧的绷住,连动都不敢动一下。 男人离的好近…… 她僵硬的靠着墙壁,男人俯首、那张雌雄莫辨的俊脸陡然放大,几乎快要贴到她的脸颊上了,略带薄凉的呼吸喷洒在她的脸颊,竟是那么的滚烫,特别是那双勾人的桃花眼,眼中似柔情密布,却更似藏着致命的危险。 一旦掉以轻心,必定死无葬身之地。 殷安洛攥紧双手,掌心溢出一大片湿热的汗水,她苍白着脸色,用力的吞咽着喉咙里的惧意: “你……你要干什么……有什么事,冲、冲着我来……” 说出这句话时,语气虚软无力,中气不足,还带着浓浓的恐惧。 试想一下,上一刻与你耳鬓厮磨、轻言细语的人,这一刻却笑意吟吟的扼住你的脖子,笑隐隐的杀了你,这种反差、这种可怕的人,是魔鬼吗! 凤九妖伸出食指,挑起那削瘦的下巴: “就凭你?” 端详着这张并不漂亮、但很耐看的脸庞,唔,他阅人无数,美人自然见过不少,当初,会被这张普通的脸庞所吸引,正因这具身体里藏着一副有趣的灵魂,可若是灵魂没了,只剩皮囊,要之何用? 殷安洛被迫仰起小脸,不得不对视上那双深邃的桃花眼,刹那间,她有一种被剥光了一般、无处可藏的错觉。 虽然害怕,但她的心却在砰砰的跳,心跳声那么强劲、那么有力,好像每一下都要耗尽她所有的气力。 她控制不住…… 男人睥睨她,菲薄的唇瓣轻挑,从喉咙里溢出的声音既薄凉、又不屑: “也配?” …… 城郊外,一座不知处的密林间。 叽叽……啾啾…… 风吹草动,动物们的影子悉悉索索的晃动着,几只鸟儿扑腾着翅膀、落在枝头,透过枝叶的缝隙间,可以看见不远处的大树干上、正绑着一个男人。 男人被捆绑的严严实实,衣服也被剥的只剩下亵衣亵裤,再加上一晚上过去的原因,冷的脸色发白、身体轻抖,林子里的气候比外面冷上一倍不止,他冻的浑身僵硬,几乎都要结冰了。 几只鸟儿摇着头,叹息道: “唉,那人好惨啊!” “就是就是,被捆在这里,动也动不了,也没有东西吃,好可怜哦!” “不过这个人类长的还挺好看的,你们看他那绷着脸的样子,好酷好酷啊!我要去捉虫子给他吃!” “哪有人类吃虫子的?我要飞过去,帮他把‘绳子’啄断!” “说来也真是的,谁把他捆在这里的?太丧尽天良了!” 一群麻雀说的正起劲时,一道低沉的嗓音从它们的背后、凉飕飕的响起: “各位,对我有什么意见吗?” 第193章 你有病 麻雀们下意识回过脑袋,就看见一个长得很漂亮、很绝美的人类女子站在它们的身后,正一动不动的盯着它们。 它们的脑袋有短暂的短路……等会儿,刚才那句话、是这个人类对它们说的?! 妈呀! 它们后背一僵、翅膀一挺,吓得跟见了鬼似的四处乱蹿: “啊啊啊!救命啊!” “人类能听懂我们说话了!” “妈妈,这里有妖怪!!!” 啪嗒啪嗒——麻雀们叫喳喳着、惊慌失措的飞走,你喊我叫、你跌我撞的,吓得四处乱蹿,羽毛唰唰的掉了一地,在空中到处乱飞。 殷洛站在原地,甚是无辜的摸摸鼻尖。 妖怪? 妖怪说谁? 林子里的麻雀们成片成片的慌措飞走,抖落的树枝飕飕作响,这么大的动静,黑衣人自然是敏锐的第一时间察觉到了,多年的警惕本能、令他警惕的抬头看去。 哪怕隔着不近的距离,哪怕枝叶繁茂、遮挡视线,他也察觉到了那道呼吸声。 有人! 不,有妖怪。 殷洛扬手拨开枝叶,提步走了出来。 方才听着麻雀们叽叽喳喳的议论,说这男人长的不赖,她之前还没有注意到,现在仔细打量,唔……好像属实不错。 这男人身形高大,墨发高束,脸部线条冷硬,因习武多年、纵横江湖,剑眉之间夹藏着深深的嗜血的冷气,那双布着寒蝉冰霜的眼睛几乎能够杀人于无形,周身沉淀着极深极冷的死亡的肃杀之气。 他盯紧殷洛,似乎若非绳索束缚,他必定要直接杀了她。 被束缚住的野兽,依旧有着杀人饮血的本能,即便落入下风,也不失本性,这么凶、这么冷,真是白瞎了这么一张俊朗的脸庞。 殷洛随手折了片树叶,叼在嘴里,优哉游哉的走了过去,问他: “考虑的怎么样了?” 这句话,自然问的是:想通了吗?只要你乖乖的交代出幕后之人,我便放你一条生路。 但男人的反应很明显让她失望了。 男人只是冷漠的看了她一眼,便撇开脑袋、移开目光,闭口不多提一个字。 他选择沉默,亦是代表了他的回答。 他不会说,即便是死,不该说的,也不会透露一个字。 啊——真犟! 跟头牛似的! 殷洛上前一步:“你真不说?” 男人闭紧嘴巴,薄唇紧紧的抿成一条直线,没有丝毫要开口的意思。 殷洛又上前一步:“真的不能说?” 男人依旧沉默,只字不提。 殷洛抓头发,这人太犟了,这就比较难办了,要是不查出这幕后之人,日后岂不是还会有麻烦?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殷洛沉吟两秒,手伸进衣袖里,男人见了,冷淡的嗤了一声: “杀了我吧!” 掏出匕首,给他个痛快! 殷洛抽回手,从衣袖里摸出了一包油乎乎的纸袋子,打开,香味飘了出来……是一袋香喷喷的麻辣小鱼干! “你饿了吗?” “??” “喂条鱼给你吃啊?” “……” 殷洛撬不开他的嘴,自然也不能杀了他,那就只有采取其他策略了,硬的不行,那就来软的。 从昨天到现在他都没有吃东西,应该饿的不轻吧,不怕死,那怕饿吗? 饥肠辘辘的感觉、可不好受啊! 殷洛捻起一条辣乎乎的小鱼干,在男人的面前晃了晃,好香、好辣、看着是不是很想流口水?很想咬一口、咀嚼,感受辣味在舌尖的味蕾上弥漫开来…… “要尝尝吗?” “……” 男人抿着嘴巴,脸色隐隐的有点怪异,说不上难看,也说不上太臭,总之就是很奇怪。 冷漠的扫了眼面前的小鱼干,干脆闭上眼睛,眼不见为净。 殷洛才不会放过他,咬住一条小鱼干,在他的耳边‘吧唧吧唧’的咀嚼。 吧唧吧唧…… 吧唧! 她一定是故意的,把咀嚼的声音咬的特别重、特别响,当然,也非常的诱人。 男人乃是经过特殊训练的,耐性非常好,但是,身体的反应是脑袋控制不住的,就比如腹中非常不合时宜的发出了声音: 咕噜噜。 殷洛听了,先是愣了一下,然后仰天大笑:“哈哈哈哈!” 男人:“……” 殷洛继续‘勾引’他,可是等她把一整袋小鱼干都吃完了,也没见男人哼一声。 总结:真是个软硬不吃的人! 殷洛舔了舔指腹上的辣椒油,一边去解绳子,一边说道: “既然你油盐不进、软硬不吃,那就别怪我翻脸无情了!” 把人绑到皇上那里,去邀功! 她抓着用衣服碎布条扎成的绳子,一头握在手里,令一头则反捆住男人的双手,拽着他朝林外走去。 目的地:皇宫。 她抓住陷害七皇子的凶手,这功劳似乎不小,应该能索要好多武功秘籍,好多好多银子了。 殷洛酝酿着腹中的那点小心思,琢磨着应该要点什么的时候,突然敏锐的捕捉到空气中有轻微的振荡起伏。 唰——林间,有影子一闪而过。 “谁!” 她警惕的抓住银子……哦不,抓住男人,防备性十足的扫视四周。 一抹灰黑色的身影速度极快的闪过,在林间穿梭几个瞬间,眨眼便落在殷洛面前。 定睛一看,俞钰?! 她下意识躲到男人身后,把黑衣人推出去作‘挡箭牌’,十分防备的绷紧身体,盯紧此人: “你、你来干什么!” 该不会是练着练着药,想到缺了什么药引,又来拿针扎她吧? 俞钰偏偏脑袋,一双灰褐色的眸子干净清澈的眨动着,似一眼就能看到底的纯澈的眸瞳里写满不解,她为何要躲着他? 他从袖中取出一只红色的小瓷瓶,道: “我来给你送药的。” 额?? 送药? 殷洛怎么不知道她生病了?她能跑能跳,能吃能喝,一点毛病都没有,哪里像是需要吃药的?再说了,这个人浑身上下全都是毒,谁不要命了、敢吃他的东西? “我没病。”她非常严肃、且义正言辞的拒绝了。 男人看着她,灰褐色的眸子写满了认真:“你有病。” “……” 她此时的心情犹如千万只草泥马纷至沓来。 第194章 可爱的俞钰 殷洛简直不想搭理他,这个男人跟个傻子似的,呆呆的,长得人模人样,说出的话难道都不经过脑子吗?煞笔玩意! 她抓着黑衣人就要走,俞钰抬手捉住她的手腕,语气很认真: “你真的有病。” “……你才有病!” “我没病。” “你有病!” “……” 两双眼睛在空气中撞上,一双很平静,一双恶狠狠,至于这拐来拐去、绕来绕去的对话,已经被站在旁边的黑衣人有点懵了,黑衣人目光怪异的看着两人,就跟看两个傻子似的。 殷洛也觉得自己傻了,跟这个缺根筋的男人说什么废话?她应该就这么直接走人的! 俞钰担心她不相信他,又从袖子里掏出一张大面额的银票,道: “别人已经将诊费给我了。” 殷洛双眼微睁,瞬时间明白了什么。 有人收买了俞钰,要对她下毒! 上一回在水城,便想害死无数百姓,这一回、想害她,但是这男人缺根筋,三言两语的就把事情全部抖出来了。 到底该说他傻,说他傻,还是说他傻才好?! 分明是毒,却说成是药,还那么认真,这副傻呆呆的样子映入殷洛的眼底,竟在突然之间、莫名的生出几分可爱。 是的,可爱! 这么大的一个人了,是非不分、黑白不辨,有什么便说什么,还不会撒谎,诚实到过分可爱。 谁收买他去干坏事,这跟没收买有什么区别? 殷洛突然来了兴趣,她目光转了一圈,忽然伸手将那瓶药收入袖中。 “俞钰啊,多谢你了,我回去后再服用,不过,是谁叫你来的呢?”她笑眯眯的诱哄着,语气软软的、柔柔的,跟在诱骗小孩似的。 男人认真的想了一下,为难的皱起眉,摇摇脑袋。 不能说。 殷洛继续哄他:“俞钰,你告诉我吧?这个人这么‘关心’我,一定是我的‘好朋友’,你不妨告诉我,以后我也好‘报答’此人。” 她漫不经心的咬重了关心、报答这几个字。 是的,报答! 这人对她下毒、巴不得要弄死她,她一定会好好的‘报答’! 男人犹疑的皱着眉头,沉思须臾后,还是坚持的摇头了。 这是客人的信息,绝对不能说的,要是透露了,以后就没人来他这里看病了。 殷洛好话坏话都说尽了,见俞钰一个字都不肯告诉她,犟的就跟……跟她抓住的这个黑衣人似的! 男人都是这么犟的吗?? 看着俞钰,又扫了眼身边的黑衣人,她双眼微眯,脑中溢出一个可行的想法。 黑衣人只觉得心头一紧,赶紧像是被盯上了……然后,就听得女子笑意吟吟的开了口: “俞钰,你有没有什么能让人乖乖听话的‘药’?这个人偷了我的东西,我要让他还给我。” 俞钰这回应声了,从袖中摸出一包药粉,递给她。 “这是令人归顺的药,只要闻上一丝半点,哪怕是再凶猛的野兽,也会乖乖臣服、变成小绵羊。” 殷洛接过,笑眯眯的打开,嘿嘿嘿,这回、看你说不说。 黑衣人即刻抿紧薄唇、屏住呼吸,既然这是粉末,只要不吸入便可无虞,好在他训练过屏气凝神,能够在一百息内不喘息。 他刚做好十足十的屏气准备,却见女子抓着药粉的手一扬。 唰啦——白色的粉末飘荡开来,竟擦过他的眼前,朝着那个身着一袭灰袍的男人飘去。 俞钰不妨,顿时吸入肺部,整个人浑身一晃,目光顿时涣散开来: “你……” 殷洛唇角轻勾,拿下俞钰,还担心弄不到‘药’? 倒是俞钰这个家伙,三天两头的来害人,到底是谁收买了他?幕后之人又有着怎样的目的? 她扶住男人瘫软不稳的身体,试探般的唤了一声:“俞钰?” 男人像是失去了所有的力气、瘫软无力的靠在殷洛身上,沉重的体重压了上去,殷洛险些站不住脚。 药粉似乎起作用了。 殷洛吃力的扶住他,见男人眼中光芒涣散、思绪朦胧,三魂七魄不在家的模样,于是柔声问道: “告诉我,是谁让你来的?” “嗯……” 男人皱紧眉头,双手抓着她的手臂,虚软无力的捏紧她,但力度很虚浮,像棉花糖一样无关痛痒。 他似乎正在与药效作斗争,他正在痛苦的挣扎,额头上溢出一片茂密的薄汗。 “俞钰,告诉我。” “不……”男人潜意识里摇着头,“不行……” 殷洛摸着他又白又干净的俊脸,轻轻的诱哄:“告诉我吧,听话。” “嗯……” 男人低吟着,表情很痛苦,眉头已经紧紧的蹙成了一座小山丘,汗水凝聚成豆大的一颗一颗、向下滚落。 此时,在他的体内有两道声音在撕扯,一道声音将他往左边拽,另一道声音则将他往右边拉,他夹在中间,进退不得,反而被这两道声音扰乱心神、痛苦不堪。 “不要……” 男人鼻翼上溢出浓密的汗水,呼吸声喘的很沉重,似乎在承受巨大的痛苦一般,煎熬、难受、呻吟、痛苦。 幕后之人到底是谁,他就连中药了,也不能说,难道……他被人控制了?还是在幕后之人太过强大,绝对不能说? 殷洛沉着目光,心思沉沉的想着什么,准备换一种问法时,男人突然抱住她: “娘——” 一声沙哑的呼唤似乎带着低低的哭腔,令殷洛浑身一震。 他叫她……什么? 男人抱紧她的腰,脑袋深深的埋进她的怀里,低哑的声音又沉、又闷,还带着几分慌措与着急: “娘,钰儿努力、努力,一定会医好您的!” 他抱紧她,两只手臂收的很紧很紧,那有力的力度,几乎箍的殷洛无法呼吸,几乎要被直接揉碎了。 好痛! 这不是让人乖乖听话的药粉吗?可现在看来怎么倒像是失控了! 殷洛痛的喘息,抓住他的手、挣扎着要甩开他,男人却冲撞上来抱的更紧了。 “娘,您别走!别丢下钰儿一个人!” 男人慌措的抬起头来,挽留她、抓紧她、慌张的要留住她,那双漂亮到窒息的灰褐色眼睛里竟泛起了湿润的晶莹。 他……哭了? 第195章 钰儿要吃奶 男人竟然哭了,那双通红的眼睛映入她的眼底,令她的呼吸在刹那间都窒住了。 他哭了……她一直以为他只是少根筋,性子大大咧咧,直来直往,有什么,便说什么,从不藏着掖着,却没想到,在他漂亮的表面下,藏着这么脆弱的模样。 那么大的一个男人,比她还大好几岁,却抱着她,哭的跟个被抛弃的孩子似的。 哭的这么伤心,那一定是段不堪回首的过往吧……这一刻,殷洛莫名的心软了,拽住男人的手缓缓变成了握住,用指腹抹去他眼角的晶莹。 真好,他有娘亲可唤,要知道有很多人……是没有娘亲的。 她苦涩的抿着嘴角,轻拍着他的后背,像个和祥的长辈那般低声安慰他: “我不走。” 男人用力的抱住她的腰身,脑袋深深的埋进她的怀里,汲取着她身上的温暖,那么安详、那么好闻,仿佛回到幼年时的无忧无虑…… “娘!” 男人沙哑的声音绵绵软软的,还带着几分稚嫩与黏人的气息。 殷洛:“哎。” 男人:“钰儿要吃奶。” “???” 等等——住手——别动手动脚的!等等等等!!! …… 一阵悉悉索索、唰唰唰的挣扎声过后,林间深处,上演着这么一幅画面: 枯草干树枝铺垫成的大窝里,一只毛发蹭亮、凶狠威严的大老虎正盘着身子、趴在那里,穿着灰袍的男人窝在老虎的怀中,抱着母老虎的肚子在吸奶,再看边上,两只还不会走路的老虎幼崽趴在那里,看着自己的‘食物’被抢走,非常可怜的低声呜咽着。 呜呜——那是它们的娘亲! 母老虎心疼孩子,恨不得一巴掌拍死这个人类,但、但是它不敢啊! 它虽然是林中霸王、百兽之王,但是……这个小妖精已经修成人形了啊!! 殷洛坐在树干上,耷拉着两条腿在半空中晃啊晃,瞥了那老虎一眼,问它: “不服?” “服服服!您说什么就是什么!” 这人的道行远在它之上,它要是摇个头、表示出一点点的不耐烦,或不恭,恐怕要被这个前辈一爪子拍成肉泥了。 不就是喂‘崽’吗?喂孩子也是喂,喂人类也是喂,它奶水多,它喂就是了! 话说回来,好在殷洛机智。 也不知俞钰到底是怎么回事,先是喊娘亲,然后抱着她、一个劲的要吃奶,她哪里有奶?于是生出主意,找了头哺乳期的母老虎过来,让他吃奶。 男人吃的很香,含住母老虎的乳头,大口大口的吸着,时不时发出啧啧啧的水渍声,诱惑的那两只小虎崽委屈的更厉害了,眼巴巴的看着、又不能吃,委屈的呜咽、低低的哭了出声。 树干上,殷洛换了个姿势,好整以暇的看着那沉迷于吃奶的男人,不知怎的,心绪飘荡开来。 他那么迫切、那么慌张的抱住‘娘亲’,说着那些挽留的话,他的母亲难道不在吗?是走了?还是…… 他应该很敬爱他的母亲,他那么努力的学习医术,原来是为了母亲治病。 男人迷迷糊糊的抱着母老虎,温暖的就像是在母亲的怀抱,整个人恍惚不清,只想抱紧、抓住这来之不易的温暖。 突然觉得他好可怜…… 殷洛跳下树干,轻盈的落在地上,右手凭空扬起、随意的凌空一抓,一张薄如蝉翼的宣纸便夹在指间。 她俯下身子,牵起男人温热的手掌,柔声哄道: “钰儿,我这里有个东西,你写个名字好不好?” 她把宣纸和毛笔一起递给他。 男人目光恍然的抬起头,灰褐色的眸子像是蒙着一层迷雾,朦胧的看不清眼底,眼中光芒涣散,就跟一个迷了路、找不到家的孩子似的,嘴角沾着乳白色的奶汁,整个人看起来既无助、又孤零零的,这般模样映入殷洛眼底,令她呼吸直接窒住了。 她该死! 她在做坏事! 那双干净的眼角似天底下最干净、最通彻的一面镜子,似乎能够倒映出所有的邪恶与阴谋,从他的眼睛里,她看到了自己的心虚。 她抽回手要把纸撕碎,男人却听话的夺过了纸笔,工工整整的写上了自己的名字。 ——俞钰。 他的字很漂亮,一笔一划,干净整齐,就好比此时的他,又乖又安静,像一个听话的大宝宝。 殷洛应该远离他的,他很危险,她应该避开的,可是、面对这样的他时,她竟感到于心不忍…… …… 皇宫,一座偌大奢华的宫殿内。 床榻之上,东陵萧静躺着,他受了很严重的内伤,服了药后,脸色好了些许,恢复了丝丝红润,不过,一直还未醒来。 床榻前,东陵夜负手而立,除他之外,还有一抹明黄色的身影。 皇上抬了抬手,所有的宫女太监会意,纷纷退了出去,关上门,留下独处的安静空间。 皇上看向一袭墨袍的男人,顺着男人的视线方向看向床榻上昏睡的少年,沉声道: “萧儿的事,朕正在严查之中,任何谋害皇家子嗣者,朕一个都不会放过。” 话音刚刚落下,一个太监顾不得请示了,惊慌失措的跑了进来: “不好了……皇上,不好了,关在天牢内的那个黑衣人,突然暴……暴毙了!” ‘暴毙’二字,使气息陡然沉了。 还未查到,人便死了,这未免太巧?亦或者说,这就是人为所致。 皇上遣退太监,沉着脸色,隐隐的很是难看。 东陵夜极淡的声线、平静无波的扬起: “你我心知肚明,皇上不好办,臣弟谅解。” 皇上目光一震,他知道……是啊,他怎么会不知道?这帝都、这水深火热的朝堂,九弟怎么会不知道? 九弟向来都是这样,心里犹如明镜一般,事事都通彻,但却从来不会逼迫他,更不会威胁他,这也是他多年来、为何始终对九弟深信不疑的原因。 皇上苦涩的笑了一声,唉,虽然身为皇上,东陵之主,可权利越大,约束也越大,有些事并不是他想办,就能办的。 叹息过后,他转移了话题: “九弟近来身子可好?” 东陵夜颔首:“多谢皇兄惦念,万事安好。” 皇上叹,无事就好、无事就好!在这之余,他不免又想起另一件事: “还有十二日,便是萧儿的大婚,作为晚辈,萧儿都已经娶妃了,你这个当长辈的……” 第196章 从今天开始,你是我的 …… 时间点滴流逝着,该热闹的、仍旧热闹,该怎样的,都在悄无声息的进行着。 帝都,一家客栈,干净整洁的厢房内。 床榻上,一具修长的身体笔直笔直的躺着,男人身着一袭灰黑色的长袍,着装整整齐齐,他躺的很直,骨节分明的手掌略微轻叠、摆放在小腹的位置,眼眸轻阖,呼吸平稳,睡的又安详、又乖,跟个守规守距的大宝宝似的。 桌案旁,殷洛正坐在那里。 她执着茶杯,时不时的抿上些许,扫了眼窗外的太阳,掐了掐手指头估算时间,柳眉轻轻皱了一许。 这家伙……怎么还没有醒来? 先是发疯,随后吃饱就睡,睡的又沉又踏实,怎么叫也叫不醒。 林深寒冷,她不能丢下他不管,便将人背到这客栈里休息。 这一刻,殷洛觉得自己很伟大,做到了一个‘母亲’应尽的责任,为他呕心沥血、大汗淋漓,但他很过分,竟然想着怎么毒死她! 她把玩着指尖的红色小瓷瓶,漫不经心的转了转,很随意的动作,能够听到瓷瓶内壁、轻轻碰撞的低响声。 这里面装着药丸,哦不,应该是毒丸。 这个男人有毒。 也不知他是受谁之命,来毒害她,但仔细一想,她似乎并未得罪什么人吧? 再者,俞钰这个傻子啊,拿人钱财、替人消灾这个道理都不懂?还傻乎乎的将事情抖落了出来,谁雇佣他办事,真是拿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了。 “嗯……” 空气中,很轻的低吟声溢起。 床榻上,男人卷曲的睫毛颤了一下,隐隐有转醒的迹象,须臾之后,又晃了两下,眼皮缓缓撑开一条细缝。 那双灰褐色的眸瞳里似蒙着一层迷雾,写满了朦胧与恍惚,却又格外的漂亮,跟两颗藏在深处的宝石,让人迫不及待的想要探清。 “醒了?” 一只茶盏递了过来,“润润喉。” 男人目光迷茫的看着她,有好几息的恍惚,思绪理智才慢半拍的回过神,他撑着床榻,支起身体,隐隐感到脑袋昏涨沉重、四肢乏力,好像透支了精力,很是难受。 他想起来了,她将那把药粉洒向了他! 他抬眸直视她:“你……” 啪——正准备‘兴师问罪’,一张纸条却被啪进掌心,低头一看,宣纸上全是他不认识的字,但右下角的那两个字,是他的名字。 俞钰。 “这是什么?”他开口,感受到口腔内有一股浓郁的奶味,很香醇、很浓厚,不甜不腻,令人回味无穷。 殷洛:“卖身契。” “??” 男人的手掌愣然的抬在半空中,整个人石化般的、忘记反应,卖、卖身? 别惊讶了,也别意外,殷洛确确实实的趁男人不备之际,趁机褥羊毛了。 这男人看起来四肢健全、聪明机警,其实就是个傻呆呆,还不知被别人骗了,干了多少坏事,害了多少人,殷洛发现他本性不坏,为了防止他继续被骗,她干脆出此下策,将他约束起来。 殷洛两指夹着薄薄的宣纸,抽了过来,淡声道: “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的了。” 她将卖身契折好,收入袖中,看着那僵硬中、忘记反应的男人,挑起他的下巴,道: “从今往后,不准随便毒……诊、出诊。” 他好像一直声明:他是医术,是大夫!要是说他有毒,他应该会暴走吧? 男人皱起眉头,眼中写满抗拒之色,他直接拍开殷洛的手,翻身下榻,企图用一张宣纸束缚住他?她俞钰是傻子不成? 他丝毫不在意,提步离开。 殷洛看向男人的背影,“你喜好医术,倘若你归顺于我,我……我把我的血分你点。” 噌——男人的步伐陡然一止。 殷洛说完这句话,就后悔了,一想到男人天天拿针扎她的画面,她觉得十分恐怖可怕。 啊啊啊!殷洛!你为什么要多管闲事?让这个男人出去被骗,让他去到处下毒、毒害人类,死多少人、都不关她的事! 不要再管了! 她想收回刚才的那句话,还没酝酿出个三言两语,男人突然回过身来,看向她,指指自己的嘴: “你刚才给我吃了什么?我还要。” “……” 他这样、是不是选择臣服了? 哦不,与其说是臣服,更应该说是两人之间、和平共处,就像朋友一样。 她看着俞钰,不让幕后之人再有利用他的单纯、再次害人的机会,也能够借助他的毒术、干点自己想干的事情……唔,她其实是有目的的。 殷洛把茶盏放进他的手里,男人掀开杯盖抿了一口,皱了皱眉,“不是这个味道。” 那是老虎奶!母老虎! 人类有几个能吃到的? 要不是他中了药后、一直哭闹,她也不会出此下策,这家伙倒好,清醒过来,还想吃,哪是说有就有的? “再给我点那种让人听话的药粉。” 男人身子轻绷,似警惕般的回道:“没有了。” 殷洛眯眼,“给我点,我不弄你。” “真的没有了。” 殷洛走上前来,揪住他的衣襟,恶狠狠的威胁道:“你不给我,我就把你卖到小倌去。” 卖身契在她手里,她能够为所欲为。 男人看着她,很诚实的回答道:“你即便是将我卖了,我也没有。” “……” 她都放狠话了,他就不能撒撒谎、求求饶么?还是吃定了她不敢卖掉他? 殷洛狐疑的打量着男人,见他目光干净、剔透,丝毫不像撒谎的样子,这么大个人了,连撒谎都不会,他不遭人骗,谁还会被骗? “呆子!” …… 真是个又蠢又呆的傻二缺! 回去的路上,殷洛觉得很郁闷,没讨到半毛钱好处,还收了个‘大龄儿童’,不过说来也是有点效用的,俞钰暂住客栈,她将抓来的黑衣人也扔在客栈,让俞钰帮忙看着。 邀功之事,不宜操之过急。 她想先查出幕后之人,再…… 她垂眸思索着,走着走着,也不知走到哪个位置,突然身后‘嘭’一声闷响,像是有什么东西摔在了地上。 她想的认真,没有注意到,继续往前走着。 身后,又是一声——嘭! 她仍旧没反应……嘭嘭嘭! 她低着头、专心致志的想着事情,步履如常的迈出下一步时,眼前红影一晃,一具颀长的身子当着她的面、无力倒下。 嘭—— 第197章 分身术? 凤九妖?! 殷洛怔了一下,以为男人是来杀她的,下意识的拔腿就跑,蹿出三步,陡然察觉不对劲。 回头一看,男人正一动不动的躺在地上,像是……晕了过去? 她的步伐顿了顿、止了止,几番犹豫不决,见男人仍是悄无声息、好不动弹,侧视的角度,能够看见那张雌雄莫辨的俊脸泛着宣纸般的苍白。 他的神色……真的不太对劲! 殷洛撞见了,没法视而不见,即便这人处心积虑的想杀她,她还是提步走了上去: “喂?”她用脚刨了刨他。 男人已经昏迷,身子无力,随着她的刨动而轻动着,头颅顺力转了过来,脸色白的不像话! 殷洛赶紧蹲下身体推他:“你没事吧?喂,你怎么样?” 她拍着他的脸颊:“醒醒!” 无论她怎么喊,怎么唤,男人都丝毫没有转醒的迹象,反而他皮肤的凉意、浸透入她的掌心,冷凉的温度正在告诉她:情况不容乐观。 见死不救,不是殷洛的作风。 她需要积德,早日成仙! 殷洛一咬牙,抓住男人的手臂搭在自己的脖子上,吃力的将人扶了起来。 男人双腿虚软,身体无力的倒向她,刹那间,所有的体重尽数压在她的肩膀上,她纤瘦的身体几乎支撑不住、险些跌倒,又被她狠狠咬牙给撑住了。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救! 必须救! 殷洛扶稳他,步伐踉跄的朝前走去。 脚步很沉重,一步一步,就跟陷在泥潭里似的,格外吃力,一高一矮的两抹身影踉跄着、跌跌撞撞着…… 三刻钟后。 来到醉梦春的时候,殷洛已是浑身汗水、气喘吁吁,累到险些晕厥。 醉梦春内,老鸨收到消息,紧急的跑了出来,从殷洛的手里接过主子,刻不容缓的找大夫,待她安顿好主子,准备出来答谢时,却早已寻不到那位姑娘的影子了。 人呢?! …… 某条街道上。 殷洛擦着汗,拖着两条酸软疲惫的腿、步步艰难的走着。 啊!她是个做好事、不留名的雷锋! 人也救了,事也办完了,应该回夜王府了,今天这一趟下来,折腾的、险些没把她给累死。 她喘着微重的呼吸,决定回去后,别的话先不说,首先就是大吃一顿、大睡一觉,嗯、就这么办!想罢,她动力十足的迈大步伐,却听到空气中、隐隐有刀剑相撞的声音传来…… 嘭! 唰! 啊! 声音凌乱冷厉,听起来似乎打的格外激烈。 殷洛本来不想多管闲事的,可她不经意的一个扭头,就看见了小巷中、那打成一片的数道人影,其中,最显眼的莫过于那道妖冶的红影。 男人手持软剑,穿梭在数名黑衣人之间,身形矫健,招式狠厉逼人,每一招一式,都叫嚣着迫人心神的致命气息。 不是……等等!这不是凤九妖吗? 他不是晕倒了吗? 他不是应该在醉梦春吗? 怎么一晃眼,他就在这里持剑打架斗殴了?这男人莫非有分身术?或者双胞胎? 也不对啊,他们未免长的太相似了? 但容不得殷洛多想,只听得一道闷哼声响起,男人踉跄的倒退三步,捂住右臂,殷红的血液从他的指缝间淌了出来,染红手掌,滴在地上,格外的刺目。 他受伤了! 黑衣人们抓住机会,提剑再次冲去,招式里带着冷厉的杀意,似要一击致命。 逼近的刹那,空气中,一道突兀的强劲气息猛然袭来,杀手们还未反应过来,便被这道强大的力量掀翻数米,嘭嘭落地。 唰—— 影子一闪、一晃,再看原地,那里还有男人的身影,只剩地上那一滩鲜血,散发着淡淡的血腥气息…… 与此同时,另一处。 殷洛将人带到这里,刚要松手时,男人身形一晃,瘫倒在地。 他抓着殷洛的手腕,沉重的身体倒了下去,殷洛也被他带的踉跄两步,被迫摔进他的怀中,脑袋磕在那坚硬的胸膛上,硬生生的疼! 嘶—— 她拧紧眉头,为自己的再一次多管闲事而懊悔。 殷洛啊殷洛,这人是死是活与你何干?你怎么就这么爱插手呢?真是狗拿耗子、没事干。 她撑起身体,挥开男人的手,却发现男人紧紧的抓住她,她根本挥不开,她用力的挣了几下,不但没有挥开,反而令男人手臂的伤口撕裂的更大,鲜血如注的淌了出来。 殷洛摸到了温热的液体,也发现这血液……呈淡黑色。 黑色……有毒! 她即刻看向男人的脸,见其眉头紧蹙、额头溢出薄汗,薄唇更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转变为黑紫色。 这毒好生厉害! 殷洛来不及多想,赶紧扶起凤九妖,再次朝着醉梦春走去。 抵达的时候,她已经大汗淋漓、呼吸沉重,累的几乎要晕倒。 密室内。 男人躺在床榻上,已经昏迷不清,但他的手、却抓住殷洛,死死的抓住!殷洛用尽办法,又是撬、又是掰、又是咬,也没能令男人松开半分,大夫没得法,只好以一种高难度的姿势、给‘病人’包扎。 老鸨立在一侧,看着这一幕,浑浊的眼底隐晦的滑过什么…… 话说回来,殷洛也是真的很无奈了。 晕就晕,倒就倒,死就死,还抓着她不放手,要不是他受伤中毒,她势必一巴掌狠狠挥过去。 她怀疑他趁机占她便宜,但是没有证据! 大夫用剪刀剪开男人手臂的衣裳,小心翼翼的撕开,裸露出那道被剑划伤的口子,又长又深,还在冒着血,看起来很是触目惊心。 光光是看着,便觉得很疼了。 殷洛的目光晃了晃,脸色突然有些白。 “姑娘,你怎么了?”老鸨突如其来的关心。 殷洛抿紧嘴巴,勉强摇着头,“没事……看见血,不太舒服。” 啪——很轻很轻的声音,男人的手掌松开了,殷洛就这么神奇的得到了‘自由’。 看着自己被捏红的手腕,再看看男人那昏迷不醒的模样,又看看手腕、再看看他……怎么办?她觉得这个男人就是故意的! 第198章 以身相许 悉悉索索…… 大夫认真的替男人处理着伤势,殷洛不想见血,于是便站在轩窗前吹风。 从这个位置向外看去,视线非常广阔,能够将街道上熙熙攘攘的百姓尽收眼底,能够清楚的看到附近四五条街的景象、乃至更远,也能够看见……温柔乡! 在隔壁街道上,温柔乡正和醉梦春正门相对。 在一楼的位置,肯定看不见,但是醉梦春的三楼、能够看见温柔乡的三楼,真是巧了。 她收回目光,漫不经心的四处打量扫视着,很不经意的随和一瞥,瞥见柜格的架子上,静静的摆放着一柄红色的宝剑。 这是一柄通体呈红色的长剑,剑锋凌厉、寒芒凛冽,剑身剔透到没有丝毫瑕疵,特别是剑柄的位置,雕刻打造成一条翱翔九天的巨龙,每一寸、每一毫,都雕刻的深刻凌厉、完美无缺,仅仅是远远的看上一眼,便能察觉到其不凡之处。 火炎剑……她认识它,是凤九妖付出性命、也要拿到的宝剑。 除了年代悠久,有一个凄美的传说之外,它难道还有什么过人之处? 殷洛打量着它,也不知怎的,步伐竟情不自禁的走了过去,一步、一步……越是走近,便越是看的清晰,她看见剑身的红、不是红,更像是浸染鲜血,用无数尸体奠基而出的死亡。 它就那么安静的躺在那里,静之、悄无声息,动之…… 她缓缓抬起手、伸去。 指尖在正要触到的刹那,一道警告的声音响起: “别乱动,小心伤着自己!” 老鸨突然站在她的面前,用身体隔开了殷洛与火炎剑的距离。 一柄剑、能够伤到她?唔……确实,在它还未认主之前,它确实是要人性命的戾器,但如今它已经有主了,还不能碰不成? 殷洛收回手,笑笑:“它很漂亮。” 私自乱动别人的东西、确实不对,可它真的很吸引人。 未曾学武时,她体会不到人界冷兵器的魅力所在,自从习武后,她似乎能够明白,当初、为何有那么多人誓死争夺火炎剑了。 好马配好鞍,好剑……她得不到。 殷洛收回思绪,没有多看,折回桌前坐下,静静喝茶。 一刻钟后,大夫包扎好伤,解了毒,留下药,便离开了,老鸨出去煎药、殷洛也提步跟着走。 老鸨步伐微顿:“姑娘去哪?” 殷洛:“回家。” “……” 老鸨顿了顿,其实她的意思是……她能否留下来照顾主子?可话到嘴边,她隐隐觉得不妥,好像没有妥当的理由,能够将人留下来。 但主子的心思…… 她默了两秒,“主子……有话与你说。” “嗯?”殷洛不解的看向床榻,男人正昏睡着,这种情况下,怎么和她说话?神交? 她不能再待着了,再耽搁下去,管家恐怕又要罚她抄家规了。 她挥挥手,示意她不想听,提步要走。 老鸨再次开口:“姑娘,你救了主子。” 所以你快提条件、快提要求,醉梦春一定会满足你的! 殷洛的要求只有一个:以后不要再追杀她了! 殷洛没说什么,继续走,老鸨攥紧手掌,再次咬牙,这人怎么就听不懂她的言外之意呢? 这么帅的主子、这么俊俏,多少女人巴不得扑上来,这人怎么就跟木头似的,傻呆呆的? 她干脆直接说道: “姑娘,我们醉梦春有规矩,有仇报仇、有恩报恩,你救了主子,醉梦春无以回报,唯有以身相许!” 嘭——殷洛没站稳,一个前脚绊后脚,一脑袋扎在地上。 “以身相许?!” 她听到了什么?她的耳朵没毛病吧? 老鸨见她呆愣的样子,以为是大喜过望,赶紧点着头,牵起殷洛的小手,那欣慰的眼神好像在说:同志,你中大奖了! “姑娘,恭喜你了!” “妈呀!!!” 救命! 殷洛吓得尖叫一声,拔腿就跑,一溜烟就蹿的没影儿了,能跑多快、就有多快,直接使出了投胎的速度。 老鸨站在原地,看着空荡荡的走廊,迟迟没有反应过来,有点儿风中凌乱…… 妈、妈呀?! 这位姑娘到底是太高兴了?还是……怎么就这么跑了?和她的预料不一样啊! 按照正常情况,她不应该高兴的喜极而泣、捶胸顿足、几近昏厥、不敢置信、大喜过望、欢呼雀跃吗? 主子这等姿容、这等尊贵的身份,能看上她,是她八辈子积得的福气! 床榻上,原本昏迷的男人睁开眼睛,生来自带邪魅的桃花眼内一片清明,哪里有昏迷未醒的模样?那菲薄的唇瓣轻挑着,张扬邪魅。 呵! 这才是他的小洛儿。 …… 街道上。 殷洛受到惊吓,撒蹄子胡跑,啊啊啊,吓死人了! 她不就是随手救了个人吗?竟然还想讹她!太过分了,这是人该干的事吗? 赶紧跑! 外面的人类太坏了,她要回夜王府。 她撒丫子跑,跑着跑着,也没注意跑到哪里,更没注意到前面有人,一脑袋重重的撞了上去。 嘭——一声闷响,殷洛觉得整个人都在晃,脑袋上冒出无数颗星星,她抱着头,有些委屈恼火的抬起头来,当看见面前的人时,吓得她浑身一僵,拔腿就跑。 “站住。”男人低沉的声音扬起。 殷洛抱住耳朵,没听到、没看见、不知道,她什么都不知道。 她脚底抹油、拔腿就要开溜,刚蹿出两步,后衣襟就被拎住了。 她就跟只小鸡似的,‘挂’在男人手里,挣也挣不掉、跑也跑不脱。 为什么倒霉的总是她?! 男人微侧着眸光,睥睨她哭丧着的一张脸。 “撞了我,就想跑?”微扬的声调泛着丝丝危险的气息,叫嚣着无形的凛冽之气,似有一把无形的刀子架在殷洛的脖子上。 殷洛此时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难道……又要讹她吗? 救了人、被讹,撞了人、也要被讹,今天出门没看黄历啊! 她双手合十,十分虔诚的鞠了个躬: “五殿下,我不是故意撞到你的,你大人有大量,不要与小女子一般计较。” 此人正是当朝五皇子、东陵紫! 殷洛不禁想起上一回,她仗着有东陵夜撑腰,出言不忌的直接怼他,骂他,还咬他……嘤,他该不会趁机要公报私仇吧! 第199章 冤家路窄 殷洛此时的表情真真是哭笑不得,她好倒霉,她怎么会撞见东陵紫?她瞎了眼了,走个路也能撞到冤家! 她哭丧着一张脸,悲催的神情映入男人的眸底,男人墨眸微眯,溢出丝丝兴趣与深意。 上一次,她可是得瑟的跟只战斗鸡似的,尾巴险些翘到了天上,又得瑟、又傲气,仗着有人撑腰,皮到不行,还对他吐舌头,这一次,倒是跟焉了似的,耷拉着脑袋,可怜兮兮的样子、别说有多乖了。 乖? 恐怕全都只是假象。 东陵紫拎着她的后衣领,不悦的压冷嗓音: “顶撞皇子,此罪非同小可!”冷冽的声线似要杀人似的。 此时,东陵夜不在,殷洛又因为两次救了凤九妖、累的浑身酸软,一定不是他的对手,倒霉的被逮住了,只有好声好语的求饶: “五殿下,你大人有大量。” “五殿下,你爱民如子、体恤民情、高抬贵手,不要与小人一般见识。” “五殿下,我请你吃饭……” 男人:“好。” 殷洛:“??” 吃饭?! 她没听错,堂堂五皇子殿下竟然是这么好说话的?一顿饭就搞定了?她怎么有点不太相信? 殷洛狐疑的打量着男人。 男人慵懒的掀起眼皮,眸光甚是危险的扫向她……殷洛皮子一紧,绷住身体,赶紧挂起甜甜的笑容,十分礼貌的鞠躬抬手: “五殿下,请!” 酒楼、马上去酒楼! 东陵紫冷淡的扫了她一眼,拎着她的后衣领,拖着她一块走。 啊!男人太高了,她站不住,男人的步伐太快了,她跟不上,此时的殷洛、就像一个大型的‘挂件’。 她先是踉跄的倒退,然后,干脆放弃挣扎,任由他拖着走,双手托着下巴,脸色别提有多臭了。 下一回,见到东陵紫,她一定能躲多远、就躲多远。 街道上,人来人往、人潮拥挤,两人组成的‘队伍’颇为特殊,引人频频侧目,也有小小的议论声: “瞧,那个男人长得可真俊,那个女子真幸福啊……” “就是,能够被这么俊朗的男子看上,那姑娘上辈子积德了吧?” “唉,羡慕啊……” 殷洛的脑袋上冒出一圈黑衣问号:“??” 幸福?积德?福气? 这些人都是受虐狂吗?没看见这男人又暴躁、又粗鲁吗?她被拖着走,鞋底板都快磨平了,这些人竟然还觉得她很幸福? 人类的脑回路都是这么奇特? 咕噜咕噜—— 不远处、街头,一辆纯黑色的马车缓缓驶来,马车乃是由百年楠木打造而成,精致平整、精雕而成,没有多余的装饰,但仅仅是马车上、那夜王府的标志,便足以证明这车内之人的身份不凡。 马车所过之处,百姓们自动扩散几步、让出一条小道。 殷洛正脸色臭的绝望着,不经意间抬眸一瞥,眼睛陡然一亮。 夜王府的马车! 这一刻,也不知从哪蹿出了一股力气,腰板用力一甩、猛然挣脱男人的手掌,拔腿便朝着马车跑去,在众人还未反应过来的情况下,她身姿轻盈的一脑袋扎进马车里。 嘭—— 车夫大惊:“什么人……” “无事。” 一道寡淡的嗓音打断车夫的话,亦是无形的抚平了波澜。 马车内,殷洛抬起脑袋,就看见了一张熟悉的脸庞,她笑嘻嘻的拍拍衣服、坐在边上,喊了声:“王爷,真巧啊!” 嘻嘻…… 见到东陵夜,她很高兴,相比之下,还是待在东陵夜身边比较安全。 她大抵不知道,她此时傻乎乎嬉笑的模样,跟个二百五似的,笑眯眯的傻样子映入男人眸中,化作沉不见底的深意。 “见过九皇叔。”马车外,有行礼之声。 是东陵紫,既然迎面撞上夜王府的马车,他自然没有闪避的理由。 东陵夜抬起手掌,二指随和的将帘子拨起一角,扫视到外面之人,只是寡淡颔首,“嗯。” 男人放下车帘,正襟危坐着,“回府。” 车夫领命,应了一声,挥着长鞭继续赶马,马车缓缓驶动着,绕过五皇子的身侧,朝着夜王府的方向驶去。 东陵紫站在原地,抬眸看着马车驶去的影子,墨深的眼底布着一层阴鸷之色,好不容易撞上她,但今日……似乎真是不巧。 男人神色正不悦,然后就看见马车的窗帘撩开了,一颗圆滚滚的脑袋戳了出来,对着他扮了一个鬼脸。 殷洛吐舌头:略略略! “……” 须臾。 殷洛坐回马车内,别提有多得瑟了。 俗话说,一物降一物,东陵紫想欺负她,不得不看东陵夜的脸色行事,坐在东陵夜身旁,她觉得底气十足。 她撑着座椅,两只脚丫欢快的晃动着,嘴里低声的唧哼唧哼着,正开怀呢,头顶上,响起男人低沉的嗓音: “又去哪了?” 听听,这都是什么话?什么叫做‘又’? 殷洛低头,“左相府。” 男人看着她,“特地向本王要武功秘籍,却整日到处乱跑?” 殷洛小声嘟囔:“哪有乱跑,我都学的差不多了……” “哦?待回府后本王检查一番。” “……”殷洛赶紧捂住嘴巴,她刚才说什么了?她可什么都没有说! …… 画面一转,夜王府,训练场,偌大的场院内,殷洛拿着皇上赏赐给她的匕首,将一套剑法施展了出来。 结束后,男人摇头,他要看的是昨天给的那套。 但是那套武功秘籍,殷洛还没来得及看,就已经把它给了安洛!现在让她练,她根本使不出来。 她握着匕首,有些忸怩的站在那里,努力的回想着剑法的样子,手脚有些僵硬的舞动着。 她不如随便舞两招交交差! 如此想罢,她认为极其有理,她抓着匕首即刻在半空中一阵刀削面。 唰唰唰——还没削完,墨影一晃,手腕骤然一紧,被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掌握住。 她还未反应过来,男人便带着她陡然朝前刺去,刀锋划出一记凌厉的弧度,又被男人带着扫荡一圈,挽出剑花,夹藏着雄厚的内劲朝着一方挥去。 唰啦——四五米开外,那团花丛陡然甩动,花草叶片稀碎的掉了一地。 第200章 对她太残忍 好厉害! 这不是长剑,而是匕首啊,使用匕首,也能扫的那么远、打出那么雄厚的余波,男人的武功恐怕到了无法揣测的程度。 男人从背后握住她的手腕,带着她一同旋身转动,使出一道道凌厉逼人的招式。 唰! 轰! 嘭! 每一招一式,都夹藏着不容小觑的雄厚实力,看似短小的匕首,却像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随时能够置人于死地。 殷洛深刻的感受到这套剑法内蕴藏的实力,认真的学了起来,每个招式、每个动作,认认真真的记入脑海。 一黑一白的两抹身影静静的靠在一起,像是不可分割的一团,身影疾速的闪动着。 一盏茶后。 男人停住步伐,收回手掌,殷洛由于惯性的作用,朝着边上转了两三圈。 脑袋还是晕乎乎的,就听到男人淡声问: “可有记住?” “……” 他的动作真是太快、太快了,干净利落,没有丝毫的拖泥带水,并且雷厉风行、快准狠,十分符合他的脾性,殷洛被他带的这里转、那里转,已经转晕了。 她扶住边上的架子,懵里懵懂的点着脑袋: “记……记住了……” 她的脑子没记住,但是她的身体已经记住了七七八八,一套剑法下来,她的身体有记忆,虽然记不全,但是她可以慢慢学。 男人颔首,“本王桌案上有一本心法,与这套剑法搭配,内外同修。” 话落,男人转身离开。 殷洛足足缓了半盏茶的功夫,才缓过劲来,她扶着自己晕乎乎的脑袋,仔细斟酌东陵夜刚才的那句话。 他的意思是……让她去取? 她想想,嗯、应该是这样。 她收起匕首,走向书房。 书房内静谧无人,一本蓝色封页的册子静静的摆放在桌案一角,不用刻意的寻找,一眼便能看到。 殷洛拿起它,随手翻了翻,确定是它后,将其收入袖中,准备离开时,眼角余光很是不经意的一瞥,看见摆放在内侧柜格的楠木架子上,那柄锋利凛冽、气息沉冷不凡的……水镜剑。 它是凤形,火炎剑是龙形,它们乃是一对佩剑。 她碰不到火炎剑,但看见水镜剑,她的脚步莫名的移不开了。 这么好的剑,她不拿,她就摸摸……就摸一下。 殷洛在心里说服了自己,左右扫视了书房一眼,确定四下无人,然后,她就像做贼一样放轻了步伐、蹑手蹑脚的走近柜格。 她是个说话算话的貂,说摸一下,就摸一下。 抬手,摸。 剑身之上,指尖刚刚触到,那股凉意随着指尖浸透皮肤,寒蝉之气似在刹那间弥漫至浑身。 好冷! 她触碰的仿佛不是剑,而是故事,一个有血有肉、活生生的故事!它这般冷凉、势必是历经世事,后天生成,几百年来,它深藏于水底之下,到底经历了什么? 殷洛就摸了这一下,便收回了手,指尖碰到的位置因为太冷、红了一点点。 怪不得在醉梦春时,那个人说不能碰,会受伤,原来真的会伤着。 不过,这要是在夏天拿着它,岂不就是降温神器? 殷洛若有所思的小声嘀咕着,没有过多停留,拿着心法出去了。 回到自己的房间后,她赶紧将月儿叫来,教她认字、学心法…… …… 书房。 殷洛走后,东陵夜踱步而入,抬眸扫了那柄青色寒蝉的长剑一眼,随之走向桌案后,折身坐下。 厉影闪身而入,拱手道: “主子,三日后的狩猎大会,是否要属下……准备一番?” 男人抬手,无声的压下厉影的话,亦是表示不用,但厉影担忧,还想再说些什么,话到嘴边,看见主子的眼神,又不得不咽了回去。 主子心真大,皇上今日不是说…… …… 落枫院,厢房。 桌子后,两只手撑起一颗耷拉的脑袋,翻着白眼…… 月儿拿着一本心法,念着念着,发现殷洛要睡着了的样子,哽了一下。 “小殷,你昨晚没睡好吗?” 殷洛脑袋猛地点了一下,下意识回过神来,赶紧坐正身体、昂首挺胸,瞬间恢复成精神抖擞的模样。 “月儿,来,你继续念!” 为了防止东陵夜下次心血来潮的、突然检查,她决定要把这套心法学会,当然,更重要的是、她觉得东陵夜很厉害,还有那套威力惊人的剑法、她也要学到手。 月儿见她都有黑眼圈了,再念下去,她恐怕就要直接倒在桌案上睡着了。 她把心法合上,放在桌上,“小殷,睡会儿吧。” 啊啊啊! 殷洛有些抓狂的挠桌子,都怪凤九妖,要不是背了他两趟,她也不会累成这副狗样。 “月儿,在夜王府当差,真的好难啊!” 她抓着头发,“不仅要会读书写字,还得会武功,你们都这么厉害的吗?” “噗!”月儿喷笑出声,还好她早已习惯小殷的性子,要是别人听到小殷这番话,一定会错愕震惊的忘记反应的。 她们这些下人才没有这么厉害呢! 分明是王爷看中小殷,有意教导小殷,才会这般上心,可小殷好像有点傻乎乎的,似乎还不知道王爷的心思。 真傻! 月儿笑着摇摇头,没有多待着,便出去忙其他的事,殷洛趴在窗户上,扯了根草叼在嘴里,百无聊赖的吹着额头上的碎发。 她叭叭叭的吹了吹,眼角余光看见月儿走出落枫院。 刚走到院门口,一个穿着粗布衣裳、年轻清秀的男人走了过来,月儿见到他,笑的很甜,还带着几分羞怯,男人憨憨的笑了笑,抓抓后脑勺,从怀里取出一支木雕简陋的簪子递给她…… 是月儿和小武,数日不见,他们的感情似乎越发的深厚了,他们脚上的红绳已经失去灵力、不再发光了,但这似乎丝毫不影响两人的感情。 殷洛远远的看见这一幕,不禁感到酸溜溜的,搓着手臂上的鸡皮疙瘩,眼神十分嫌弃。 她到底做错了什么? 为什么要让她看到这一幕? 残忍,这实在是对她太残忍了! 第201章 箭呢? …… 第二天,早。 殷洛吃过早饭后,月儿不在,她不认得字,看不了心法,于是便去抄家规。 她发现夜王府的家规、是一种神仙般存在的东西,除了早睡早起身体好的神句之外,还有按时睡觉、过点噤声,睡觉不准打呼、不准磨牙、不准……总而言之,把这套府规抄下来,她觉得整个人都得到了升华。 在夜王府当差,真是苦了这些人了…… 她咬着笔杆,一笔一划的写着字,写的正认真时,门外传来脚步声,她以为是月儿来了,抬头一看,不是月儿,是厉影。 厉影站在门口处,直述来意: “殷姑娘,主子让我带您去训练场。” 啊~相对于写字来说,她还是更喜欢去外面蹦蹦跳跳! 笔一扔,走! 训练场。 这是府中暗卫侍卫平日里训练的地方,这里场地偌大空旷,有足够的活动空间,周围四面摆满了各种各样的武器,有刀有剑,有枪有叉,锤子链子棍子棒子……种类繁多,应有尽有。 今日,除却殷洛之外,有不少侍卫在练武,只不过殷洛一来,大家的目光齐刷刷的放在她的身上。 好像疑惑,又似不解,训练场怎么会来了个丫鬟? 厉影冷冽的扫了众人一眼,所有人皮子一紧,匆匆收回目光,该练剑的练剑、赤膊的赤膊…… 厉影取来‘工具’,他将一支白色的瓷壶摆放在十米开外的位置,随之将一把又细又长的叉子递给殷洛。 “殷姑娘,这是投壶,能够提高命中率,锻炼专注力。” 先别说为什么要让她练这个了,光是看见这些新鲜玩意,殷洛就已经兴趣十足了。 她迫不及待的搓着双手,抽起一根叉子,瞄准十米外的那只瓷瓶,眯了眯眼眸,对不对方位,又这边走走、那边挪挪,寻找最佳的姿势。 她弯弯腰、眯眯眼,跺跺脚,手里的叉收了又扬,扬了又收,好几下都没有扔出去。 噗嗤……旁边,有取笑声低低的响起。 那些练武的侍卫们看见这一幕,简直快要笑死了,这是训练场,让女人进来做什么?她难道还会投壶不成? 看她那碍手碍脚的样子,一看就投不中,那模样真滑稽、真好笑。 厉影站在旁边,紧抿着嘴巴,但脸上的表情隐隐有些绷不住…… 他不明白主子为何一定要殷姑娘……随便挑个人,看起来都会比殷姑娘靠谱。 殷洛才不管这些人怎么看她,她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觉得差不多了,扬手一扔。 啪! 一声脆响,叉子扔进壶中,又是‘啪’一声重响,瓷壶破碎成七八片。 所有人表情一僵:“……” 殷洛赶紧抬起双手,“我不是故意的,我就这么轻轻一扔,它就碎了。” 众人:“……” 十米的距离说长不长,说远也不远,是最基础的练习,一个女子能隔着那么远、将壶扔碎,这力气、不小啊。 殷洛扭头看向厉影,“还有壶吗?” 厉影微顿,脸色隐隐有些奇怪。 这是最基础的练习,瓷壶也只有一个……这壶都用了四五年了,多年侍卫练习,都没有打碎,殷姑娘一扔就碎,难道是这壶用的太久、老化了? 他扔了叉,“殷姑娘,我们接下来练箭吧。” 五十米开外,整整齐齐的立着一排箭靶,从左至右,共有十二个。 厉影挑了一只较为轻巧的弓箭、给了殷洛。 “射箭与投壶一般,皆能提高人的注意力,当然,射箭比投壶难得多。” 他一边讲述,一边拿起黑褐色的弯弓,抽了一支长而锋利的箭羽,缓缓拉开, “射箭练就的是臂力、专注力,以及耐性,首先摆正姿势,拉开……” 他说着,殷洛学着。 殷洛看着厉影的样子,有模有样的摆正姿势,有些吃力的拉着弓箭。 这把弓好重! 弦上的弹力太大了,伴随着拉开的动作,其蕴含的弹性也越大,就像一头隐隐在暴走边缘的野兽,她几乎要控制不住。 她吃力的抓着弓箭,脚步站不住的四处晃了起来。 厉影还在认真的说着:“将弓箭抬至面前,高度与手臂、肩膀并齐,手伸直、箭握紧,沿着箭身笔直的看向箭锋,瞄准靶心的红色位置,再……” 咻—— 话未说完,一道凌厉的破空之声骤然响起。 厉影心头一紧,即刻扭头看去,便见殷姑娘气喘吁吁的坐在地上,弯弓扔在地上,正抬起脑袋看天上。 旁边,一群侍卫也齐刷刷的抬着脑袋,朝天上看。 他下意识抬起头,也朝天上看。 天上有什么? 侍卫们的表情十分震惊、夸张,那张大的嘴巴,几乎吞的下一个鸡蛋,就在刚才、刚才,这个丫鬟将长箭射到天上去了,现在影子都瞧不到了,怎么还没有落下来? 厉影蹙眉,“箭呢?” 侍卫们面面相觑,箭呢? 殷洛也不知道自己把箭射到哪里去了,她刚才拿不住了、就松了手,那箭‘咻’的一下就飞上天了。 一群人对着天上看了半柱香,也没瞅见箭落下的影子。 侍卫们开始对她刮目相看,这么雄厚的力度,就连他们都练不出来,这个丫鬟、真厉害啊! 厉影沉默,觉得殷姑娘可能不适合练箭,于是,给她换了一种训练方式: 练臂力。 他拿了一卷绳索,在绳子的一头绑上石块,在二十米开外的位置稀稀落落的摆放着一些石子,要做的是抓着绳索、击打中石子。 这很难,不止需要臂力,还需要耐心,以及准确度,想要控制住绳索,准确无误的击中目标,并不是一件易事,这足够殷姑娘练上好几天了。 厉影把绳索交给殷洛,心想,这一回,总该没问题了。 殷洛握住绳索,在手上绕了一圈,轻轻转了转,看着二十米外的那些石子,她眯了眯眼睛,扬手抛去。 咻——绳子在半空中划出一道弧度,由石块驮着,飞出去很远,在侍卫们注视的目光下,石块飞了出去……飞过二十米,飞上院墙,飞出…… 嘭—— “哎哟!” 墙外的道路上,一道惨叫声哇呀响起。 第202章 殷姑娘是个搞破坏的 院墙外怒吼:“谁他妈扔的石头!” 院墙内众人:“……” 众人齐刷刷看向殷洛,殷洛手一松、赶紧把绳子扔了,众人沉默。 厉影有些头疼的扶额,走出去一看,院墙外是一个过路人,被石头砸的满头是血,正捂着脑袋,愤怒的骂骂咧咧,丝毫没注意到这里是夜王府的地界。 厉影掏了银子,赔了医药费,那人才破口大骂的走了。 回到训练场。 殷洛两只手揪着衣摆,脚尖在地面划着圈儿,她刚才不是故意的……她就随手一扔,哪知道外面竟然有人? 咳! 她正了正心神,非常乖、非常安静的问道: “厉影,我们接下来练什么?” 厉影:“……” 侍卫们神色怪异,看向女子的目光也变得隐隐奇怪。 女子揪着衣角的模样真安静,跟个羞嗒嗒的花朵似的,仿佛刚才那个暴力的人不是她…… 嘶——大家忍不住的浑身一抖,可怕! …… 书房。 厉影走来的时候,脸色沉的较为难看,紧抿着嘴,浑身气息沉沉,刚开口唤了声‘主子’,东陵夜便敏锐的察觉到他的不对劲。 “何事?” 厉影本来不想说的,但是他忍不住,将训练场发生的事说了出来…… 三日后,便是三年一度的狩猎大会,主子特地吩咐他,务必将殷姑娘训练成成绩不会垫底的模样,他起初就建议,不要带殷姑娘去,只会是个累赘。 没想到啊,这个殷姑娘爆发力比想象的还要惊人,简直就是个……搞破坏的! 吐槽中…… 男人听完,薄唇轻扯,甚是宠溺的轻笑出声。 呵! 低低的笑声从喉间溢出,富有磁性,圆润醇厚,稳沉有力,似融化的冰山一角,令厉影整个人遭雷劈般僵在原地。 主子……笑了?! …… 王府一隅,是马厩。 马厩里,拴着一排排的骏马,这些马匹长得高大强壮,毛发蹭亮,威武大气,身上配着上乘的好鞍,被专门的下人每日精心打理养护,除掉……最角落里,那匹最瘦的马儿。 这是一只又瘦、又小,营养不良的小马,矮矮的、弱弱的,身上的毛还泛黄枯糙,正低头吃着干草,咀嚼的嘎吱嘎吱。 “唉,可怜。” 殷洛站在边上,手里拿着一大把干草,一把把的喂着,一边喂,一边感叹, “小可怜,别人都是鹤立鸡群,你倒好,野鸡混进了鹤群。” 这瘦小的样子,与其他的枣红色大马根本不是一个档次的。 小瘦子:“……” 到底还要它强调多少遍,它不是瘦,是它还没有长大! 殷洛摸摸它的马头,目露同情:“别哔哔了,解释就是掩饰,掩饰就是事实,多吃点,替你们马家挣点脸。” “……” 这个人类竟然能听懂它说话,真是太可怕了!不过同时它也好兴奋耶,它认识了人类! 一人一马站在那里,一个正在吃草,另一个则低着头,小声的嘀嘀咕咕着什么……东陵夜过来的时候,看见的便是这样的画面。 “殷殷?” 殷洛听到熟悉的唤声,下意识回头看去。 那个尊贵、华贵的男人竟然来马厩了!哦,这真是稀奇难见的场面,毕竟这里这么臭,与他的身份着实不符。 她舔着脸,笑笑的行了个礼,喊了声‘王爷’。 男人提步走来,扫了那马儿一眼,一眼便知这是前几日,跟着去水城的那只马。 他侧眸看向殷洛,问:“喜欢?” 殷洛怔了一下,一秒后,才反应过来男人的话内之意。 她怎么可能喜欢一只马?虽然这只马挺有趣的。 东陵夜道:“过两日,本王带你去打猎,届时便骑着它,可好?” 殷洛目光微亮,打猎!骑马!岂不是要去森林里? 对于她而言,山林就是她的家,对于这种地方,她有一种莫名的依赖与喜欢,甚至还有熟悉与期待,犹如要回家一般。 殷洛按捺住心里的小欢喜,问道:“你去不去?” 东陵夜自然是要去的。 男人颔首,正欲应声时,便见那匹瘦瘦的小马点了脑袋,然后殷洛抱着马头,一人一马跟好朋友似的目标达成一致、击掌欢呼。 男人微哽,这句话……不是问他的?! …… 时间过的飞快,眨眼便是三日过去。 这一天,正秋高气爽、天清气朗,这一天、亦是东陵国三年一度的狩猎大会。 三年一度,热闹至极,但凡达官贵族、公子小姐,想参加者、尽数能够参加,以狩猎的方式竞相争夺攀比,一方面能彰显出年轻一辈的朝气蓬勃,另一方面,也能直接看出众人的实力。 东陵国是一个从马背上打来的国家,其国内女子温婉贤淑,男儿志在天下,年轻一辈是国家的未来与希望。 每次狩猎大会,除去参加者之间的狩猎争夺之外,最吸引人的莫过于皇上的奖励: 每年狩猎最多、得第一名者,将会获得丰厚的奖赏,无论是金银珠宝、财富权势,只要你有实力、只要你敢拼搏,皇上重赏不误! 这一天,热闹至极。 城郊十里开外,是重峦叠嶂、青峰绵延的山脉,皇家狩猎场便坐落于此,由士兵圈出整整七座山脉的巨大场地范围,平日里,无论春夏秋冬,皆有士兵看守,任何人不得私自进入狩猎,今日,这里聚满了文武百官、青年才俊、能人干将,能来的、全部都来了。 足以容纳六七百人的阶梯式座位里早已座无虚席,士兵们呈一字排开,维护着场内的秩序,其中,最显眼的莫过于那些高高骑坐在马背之上、英姿飒爽的身影们。 是参加者。 他们来自各个官宦富裕家族,穿着干净简练的劲装,配上全副武装的弓箭匕首等武器,阳光下,一张张自信的脸庞引人注意,那齐刷刷的一长排,气势十足,阵仗极大。 不少妙龄女子们小声议论着、羞涩着,众人也如火如荼般热议着: “今年的狩猎大会,第一名一定是五皇子……” “我看不然,赫连皇子的实力不容小觑,说不定今年……” “嘁!若非夜王殿下照顾晚辈,无心争夺,哪里还有什么争夺赛?第一名肯定是夜王殿下无疑啊!” “就是就是……” 第203章 不明真相的吃瓜群众 众人热议着,你一句,我一句,场内热闹的如同炸开的一锅粥,正在咕噜咕噜的沸腾翻滚着。 场外,士兵们的通报声一声声高扬: “五皇子殿下到!” “兰公主到!” 每通报一声,众人的议论声便热闹一分,当喊到‘夜王殿下到——’时,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朝外看去,可当看见来人时,又是浑身一震: 夜王殿下身边竟跟这个女子! 两人人组成的队伍很轻简,男人身着一袭华贵墨袍,高座于马背之上,肃冷倨傲的模样犹如高山之巅的冰花,散发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气,只可远观不容亵渎。 男人身侧跟随着一抹又瘦、又小的身影,女子穿的干净简练,骑着一头小瘦马,直接矮了男人一大截。 这一高一矮的差距太大,这阵型看起来、十分的滑稽可笑。 噗嗤! 这么瘦的马还敢骑出来,这是来搞笑的吗? 不过,这一点能够忽视,反观那个陌生女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整个东陵国的人都知道,夜王殿下冷漠如冰、不喜女色,亦是不近女色,多年以来洁身自好,府邸内连一个通房丫鬟都没有,但凡靠近夜王的女子,尽数被丢出夜王府,能扔多远,便扔多远。 但是今天竟然带着一个陌生女子,来参加狩猎大会! 在场的近千人一个劲的揉眼睛,瞪大双眼、认真的瞧了又瞧,看了又看,盯了又盯。 妈呀! 是夜王没错,是女子没错,可两者组合在一起,那就是天大的错啊! 夜王殿下近女色了!! 这个震惊的消息扩散开了,犹如一块巨石砸在水面似的、激起无数涟漪水花,更是令在场的妙龄女子们投去无数嫉妒羡慕恨的目光。 “这女子是谁?似乎从未见过,难道不是帝都的人?” “她竟然跟在夜王殿下身边!可恶,我长的不比她差……” “不知夜王殿下看上她什么了,我改!” “这女子上辈子积德了,我要是能得到夜王的青睐,祖坟怕是都要冒青烟……” 万众瞩目之下,一高一矮的队伍进入场内。 殷洛骑坐在马背上,敏感的察觉到胯下马儿正在隐隐的打抖,低头一看,那四只蹄子站不稳的打晃,抖的跟筛糠似的。 殷洛皱眉,教训道:“你干嘛?好好走路。” 小瘦子欲哭无泪,内心哀嚎:“妈妈我怕!” 这里好多人类,好多身强力壮、个头高大的哥哥姐姐、叔叔婶婶、伯伯姨姨,它们太高太俊了,对比之下,它小的跟根稻草似的,它怂了,它怯场。 它的腿忍不住打抖,它不想来这里,它想回家多吃点草! 没出息! 殷洛揪住它的耳朵,她都不怕,它怕什么? 听听,你听听,这些人都在议论什么,说她高攀夜王、勾引夜王,说她没有实力、靠脸吃饭,还有人说她是夜王喜欢的女……等等! 殷洛猛地察觉不对劲,夜王喜欢的女人?! 这些人都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一群不明真相的吃瓜群众,众人:不了解真相不要紧,先把瓜吃了。 殷洛认为这些人越说越离谱,荒谬的简直听不下去,她张嘴正欲反驳时,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掌扬手伸向她,捞起小瘦子身上的缰绳,牵着小瘦子朝内走去。 嘶——众人再次震惊。 大马牵小马,男人虽然牵着缰绳,但动作、举措,与亲手牵着女子何异?! 众人震惊的目瞪狗呆,女子们的目光也变得更酸、更嫉妒了。 当众秀恩爱! 真过分! 于是,殷洛就这么被牵着入场,小瘦子见男人亲手牵着它,心里似乎有了底气,稍稍昂起下巴,步伐也迈的稳健了几分。 入场的人逐渐增多,参加者也陆续到齐,伴随着一道‘皇上驾到——’,所有人精神一振,止了止嘴边议论的话,纷纷行礼。 皇上来了。 今日的皇上身着一袭灰褐色的轻甲,挂着披风,骑马而来,整个人看起来英姿飒爽、精神抖擞,皇上握着配剑,素来威严的面庞上挂着笑容,在众人的恭迎之下,翻身下马,登上最高的首位。 “诸位爱卿、不必多礼!” “谢皇上!” 众人起身,纷纷在各自的位置坐好、站直,千百双目光不约而同的看向最中心的首位,静静的等待着皇上发话。 皇上甚是高兴:“今日,乃是我东陵国三年一度的狩猎大会,每次大会,女儿巾帼,男儿酣战,能人将士如雨后春笋般唰唰冒出……” 浑厚的嗓音高扬着,讲述着句句激昂澎湃、振奋人心的话。 当然、这些都是公式化的开头,每次大会必说词。 皇上说着,由个人能力、说到了国家繁荣,由一场狩猎大会,说到国富民强、东陵荣耀。 这是一场狩猎大会,更是检验人才的比赛! 每一位在马背上矫健的身影,都是东陵国的宝贵人才,他们是国家的未来,是东陵繁荣昌盛的主要力量。 最后,皇上说到最令人兴奋的事: “本次狩猎与以往相同,大赛第一名者,奖!” 众人亢奋激动,摩拳擦掌,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尽快开始了。 “不过,”皇上话锋突转,“往日奖赏,由拔得头筹者主动提起,今年,奖励由朕来定。” 规则一样,但又有些不同,总之,努力拿第一就对了,皇上允下的奖励、一定不会差的。 参赛者们欢呼着、高声应着,用那洪亮躁动的声音来表明他们汹涌澎湃的内心。 他们已经等不及了! 快开始吧! 多等一刻,他们的心便跟猫抓似的瘙痒,马儿似乎感受到主人的情绪,正不断扬着蹄子,在原地走动着,做好了最佳的准备。 皇上也不多说废话,抬起手掌,洪亮的扬声一喝: “开始!” 嗷呜——这两个字音一落下,参赛者们犹如离弦的箭一般‘射’入林中,争先恐后的模样犹如争抢着投胎,马儿扬蹄奔跑,掀起一片呼啸的尘埃。 漫天尘埃飞舞之中,不知是谁惊呼一声: “天呐!夜王殿下竟带那个女人参赛!!” 男人一只手握住两匹马的缰绳,牵着女子不急不缓的走向狩猎林,马背之上,一高一矮的两抹背影差距很大、看起来格格不入、十分滑稽,但这一幕,却又是异样的、该死的和谐融洽! 第204章 打个赌如何 山林之中,各种各样的野生动物到处蹿动,兔子、刺猬、鹿啊鸟啊野鸡啊……种类之多,应有尽有。 密林内,到处都是参赛者们的身影,他们策马而过,马蹄声扬的‘踏踏’作响,声音惊动了动物们,动物受惊、逃窜而过,参赛者盯紧猎物的位置,即刻抽箭、拉弓、瞄准。 咻—— 箭羽破空飞过,准确无误的射中猎物。 一旦射中,便有士兵跑了上去,提起中箭的猎物向外跑去,同时并高声通报: “杨世子猎得野兔一只!” 林中,马蹄声四处响起,纷乱至极,射箭的声音更是此起彼伏、络绎不绝,伴随着士兵们的奔跑声、通报声,野兽的逃窜声,各种各样的声音交织在一起,热闹的像是在表演一场大杂烩。 “赫连皇子猎得麋鹿一只!” “五皇子殿下猎得羚羊一头!” “……猎得……” 士兵们不断的跑出来,拎着猎物,堆放在相应的位置。 坐在场外观战的文武百官、家眷士兵们则在热闹的议论着,他们交头接耳、指指点点、你笑我谈: “这才刚刚开始,五皇子殿下已经猎了十余只,依我看啊,这次的第一名,恐怕非他莫属……” “我看赫连皇子气势正足,一连五只,都是他猎得……” “说来奇怪,怎么没听到夜王殿下的通报声?该不会还没打到猎物吧?” “夜王殿下带着美人入场,恐怕……不是去打猎的吧?” 说话声悠悠的、还带着几分意味深长的坏笑,众人心知肚明,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尾调拖得长长的。 “哦~~~” “想不到夜王殿下竟有这等癖好……” …… 这等嗜好?是那等? 密林之中,众人打猎打的如火如荼,你争我抢,然,谁都没有注意到那两抹朝内走去的身影。 东陵夜牵着两匹马,穿过浅林区,一直往内走。 越往里走,人越少,林子越深、荆棘也越多,周围的空气也越发的安静下来。 殷洛骑坐在马背之上,能够察觉到附近动物们的气息,即便它们藏的很隐蔽,也能敏锐的分辨出它们的具体位置。 不过,令她好奇的是这个男人,一直往里走,是要走到哪里去? 莫非这林子里还藏了宝了? 约摸走了半柱香后,男人这才停下。 这是林中深处,几乎没有参赛者走到这里,安静的很。 男人的声音在寂静的林中、轻淡的响起:“打个赌如何?” 殷洛怔了一下,打赌? “赌什么?” 男人侧眸看向她,居高临下的姿态里,那双墨眸微垂着,逆光的方向,蒙着一层昏暗的黑雾,看不清里面的气息, “赌……你我狩猎数量。” 殷洛听了这句话,只想笑,她嘴上忍住了,但笑意憋在肚子里,胸口一抽一抽的强忍着。 他竟然要和她比狩猎? 别开玩笑了,他不可能赢得过她。 她在山林中土生土养、生长了足足三百年,来到此处,犹如回到家中一般熟悉,在她的家里,和她比较?这不是自找死路么? 她低笑着,一时之间没有答话。 她知道,以东陵夜的实力而言,他一定会赢过她,他可能是想用这种方式,从她身上谋取些想要的东西,更令她好奇的是男人想要从她身上、谋求什么? 殷洛偏偏脑袋,笑问: “我若输了,会怎样?” “你如输了,便答应本王一个要求。”反之,他若输了,自然无条件应允她的要求。 听起来很有趣,不是吗? 他把话说的很隐晦,也很直接,但始终没有告诉她,他想要什么。 殷洛警惕,心中揣测了一番,但一番揣测下来,她实在不知道自己有什么能够给他的,反之,她则能从他身上得到许多许多、无法估量的好处。 金钱、权势、极品宝藏、珍稀物件…… 这场赌约就好比是:无数诱人的东西摆放在殷洛的面前,乖乖排着队,等候着殷洛伸手来拿。 无论怎么看,殷洛都是得利的一方,不是吗? 他会输给他的轻敌。 殷洛想罢,唇瓣轻勾,笑意吟吟的点头:“好啊,一言为定。” 他……输定了! 她的眼里藏着狡黠,男人的眸底亦是藏着深意,只是这层深意太过深邃了,深如古井幽潭,除他之外,无人能够揣测通透。 两人之间立下赌约,比赛开始。 东陵夜扬手抽出三支弓箭,夹在苍劲修长的指间,直接拉开长弓,无需刻意的瞄准,便松开五指。 咻咻咻—— 三支箭羽破空飞去,射进荆棘密布的草丛里,三只野兔来不及跑,惨叫一声,四肢一蹬,断了气。 男人的实力彰显无疑。 殷洛见了,也不甘示弱的抽出箭羽,瞄准不远处的一只刺猬。 刺猬钻进草丛里,摆动着身上的刺用力的晃动草叶,制造出很大的动静声,吸引注意,嘴里的兽语急切的呼叫着: “快跑!别管娘了,你们快走!” 不远处,四五只年幼的刺猬小小的,身上的刺黄黄嫩嫩的,正看着娘亲、犹豫不决的大哭。 殷洛握着弓箭的手怔了怔…… 短暂的犹豫,刺猬母亲抓住时机,赶紧带着孩子们跑掉了。 她回过神来,握着箭锋转了个方向,瞄准茂密的荆棘里,一只刚刚出生不久的小鹿。 小鹿太瘦小了,根本还不会走路,也没有察觉到危险,正挪动着身体,撑着四只很嫩的蹄子,努力的学习走路,就像一个天真无邪的孩子,对人生充满美好的希望,却丝毫不知道,死亡就在身边。 “孩子!我的孩子啊!” 六七米开外,一只麋鹿急切的想要跑过去,却被另一头公鹿拦住了: “别去,你会死的!人类残忍无情、凶狠成性,我保护不了孩子,但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你去送死啊!” 母鹿绝望的哭泣,发出撕心裂肺般的嘶吼: “我恨人类!我十月怀胎生下的孩子啊!!” 殷洛看到这一幕,手中的箭羽仿佛有千斤般沉重,手臂几乎托不住弓箭的力量,瞄准的箭锋缓缓垂下…… 按理来说,她也是兽,虽然不是同族,但与它们算得上是同类。 她下不去手…… 东陵夜将女子的犹疑尽数收入眸底,化作沉不见底的深意。 第205章 问鸡吧? “啊!!!” 正当此时,突然一道尖叫声划破空气,不是殷洛叫的,更不是东陵夜,而是殷洛……胯下的马。 不知怎么回事,小瘦子突然失控的尖叫出声,更是扬蹄跑了出去,殷洛被这突如其来的情况弄得措手不及,下意识抓紧缰绳、防摔倒。 “殷殷!” 东陵夜即刻握紧缰绳,调转马头去追,“坼!” 踏踏踏—— 马蹄声踏破空气,穿梭荆棘,嘈杂的声音惊飞阵阵枝头鸟儿。 枝繁叶茂的密林里,小瘦子跟疯了似的,扬蹄跑的飞快,闭着眼睛、路也不看,一脑袋扎着往前跑,哪怕是台阶石头、凹凸不平、道路坎坷,哪怕是荆棘密布、利刺横生,它什么都不看,直接往前冲。 殷洛被剧烈的晃动着,低低的伏着身体、紧挨在马背上,防止摔下去。 东陵夜在后方紧追不舍,起初还能追上,但是越往前跑,前面的荆棘则越多,马儿跑起来很吃力,速度不得不放慢下来。 再看前方,小瘦子跑的跟个疯子似的,哪管什么荆棘利刺,反而还越跑越快。 踏踏踏…… “停下!” 马背上,殷洛颠簸晃动的厉害,昨夜吃的饭差点就要被晃的吐出来, “停下来!” 该死! 它到底是怎么回事? 小瘦子狂跑:“啊啊啊!!” 殷洛:“我他吗让你停下来!!!” 她快要被林子里的荆棘树叶给‘刮’死了,它倒是跑的欢快,那些树枝啊、叶片啊、棍子啊什么的,全部往她脸上身上‘啪啪啪’的乱扑乱打,她整个人都不好了。 暴躁的吼声盖住小瘦子的尖叫声,小瘦子像是猛然回过神来似的,蹄子缓缓停了下来。 它喘着粗气、四肢打抖,即便是停了下来,也不停的抖动着…… 殷洛扒掉头发上的树叶,恼火的揪住它的耳朵,骂道: “你突然之间跑什么?你看我的脸,你看!被树叶扫出血了!” 小瘦子颤抖着道歉:“对、对不起……” 声音小小的、弱弱的,浑身还在发抖,好像殷洛狠狠欺负了它似的,它又渺小、又憋屈、又可怜,还无辜,卡姿兰大眼睛里充满了无助与恐慌: “刚才那里有……有……蛇……” “???” 殷洛头上冒出一连串的问号,有蛇?这就算是它逃窜的原因? 体型这么高大的它,居然害怕一条小小的、细细的蛇?蛇?! 请告诉她,她听错了,谢谢! 身为一匹马,它实在是把它的窝囊发挥到了极致。 “怂货!” 以后出去,千万不要说是她殷洛的坐骑,她嫌丢脸,谢谢。 小瘦子委屈的耷拉着脑袋,前蹄在地上扒拉着、挪动着,那垂头丧气的样子、好不可怜兮兮。 连害怕的东西也不可以拥有吗?还有没有马权了?嘤嘤…… 殷洛抹掉脸上的血丝,回头看了一眼,整个人顿时风中凌乱。 身后一片空荡,没有人影,周围更是安静极了,连狩猎射箭的声音都没有,安静的几乎呼吸可闻,这一刻,她仿佛被独自丢进了广阔无垠的林子里,天地之大、万物之广,只剩她独独一人,还有一匹马。 她是谁? 她在哪? 殷洛有些风中凌乱:“你都把我带到哪去了?” 小瘦子也不知道跑到哪里来了,不过担心殷洛骂它,它弱弱的把‘责任’推到东陵夜身上: “那个……王爷他……他刚才还在的……” 刚才它跑的时候,王爷似乎追了上来,等它一停下,王爷就不在了,是王爷没有追上来的,不能怪它。 殷洛突然发现了一个了不得的大问题! 如果她没有搞错的话,刚才小瘦子跑过了东陵夜的马,还把东陵夜远远甩掉了! 我天! 这匹看起来小小的、瘦瘦的马,竟然拥有这么大的潜力,殷洛一直以为它是只三脚猫,没想到潜力就这么被激发出来了。 若是好生培养,他日、必成大器啊! 殷洛甚是高兴,她突然想到要向东陵夜提的要求了,她要这匹马! 她要赢过东陵夜,她要去狩猎! 但是为了安全着想,但是先找到出去的路比较好。 小瘦子建议道:“找只野鸡问一问吧?” 殷洛反问:“问鸡吧?” 小瘦子:“???” 殷洛:“??” …… 狩猎大赛仍在如火如荼的进行着,士兵们不断的从林中跑出,拎着一只只猎物,地上堆着无数堆猎物的尸体,有的大、有的少,众人也议论的更加热闹。 今日的胜利者会是谁呢? 当下,呼声最高的是夜王殿下,五皇子殿下,以及赫连皇子,当然,大局未定,一切皆有可能。 林中深处,一个较为僻静人少的地方,有数道嗤笑的声音不屑扬起: “就你?也来狩猎?” “打到猎物了吗?该不会连弓箭也拉不开吧?” “噗嗤——” 取笑声响起,只见几个年轻的男女骑坐在马背之上,正围着一个女子笑的正开心。 东陵兰穿着银色的劲装,整个人看起来英姿飒爽,漂亮有力,几个年轻才官员家族公子跟随在她的身侧,为了恭迎兰公主,不断的贬低着面前的殷安洛。 殷安雅也在,她站在兰公主的队伍里,帮衬着一起贬斥殷安洛,时不时的调侃两声,惹得众人哈哈大笑。 再看殷安洛,坐在马背上,握着弓箭的双手早已握紧、再握紧,胸腔内有强忍着的火气。 她正打着猎,这群人便不知从何处冒出,围着她便罢,还对她说三道四、指指点点,甚至牵及到娘亲。前面的话、能忍,可一旦牵扯到娘亲,她实在忍无可忍。 她攥紧弓箭,不甘示弱的反问道: “大家都在打猎,你们却在这里耗着,还不会是打不到猎物吧?” 额—— 大家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笑的更厉害了。 哈哈! 哈哈哈! 一个小庶女竟然看不起他们?哈哈哈!真是笑死人了,这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这个殷安洛是个逗比吗? 瞧瞧她那傻戳戳的样子,跟个智障似的。 他们仰天大笑,一边笑,一边指着殷安洛、指指点点、骂骂咧咧,笑的合不拢嘴。 殷安洛抿紧嘴巴,脸色并不好看,被人围攻住指指点点的滋味,并不好受,她调转马头、想要离开,东陵兰即刻喝道: “拦住她!” 几个青年才俊策马上前,此时,一道破空之声穿插而入: “安洛说得对,你们就是打不到猎。” 第206章 逼逼赖赖的臭马 林间,殷洛来了。 东陵兰眯起双眼,又是她! 真是冤家路窄,一下子碰到两个看不顺眼的人,不过也好,她自己撞上门来,就别怪她欺负人了。 她扯唇冷笑一声,微扬起下巴,道: “见到本公主,还不下跪行礼?” 仅仅是身份这一层,她就能把她碾压死,还敢在她的面前得瑟?不如跪下来得瑟吧,哈哈哈! 青年才俊们起哄着,打趣低笑着,很是愉快的看着这场戏。 殷洛策马走来,不急不缓的来到殷安洛的身边,抬眸瞥了眼这些笑的嘴都合不拢,就跟发羊癫疯似的人,好笑的嗤了一声。 “我是夜王殿下的贴身丫鬟,只受命于夜王殿下。” 清冷的嗓音很平静,不卑不亢的,丝毫没有身为一个下人该有的态度。 贵公子们的笑容缓缓停在脸上,正起几分精神,直视此人,仔细一看,竟发现这个女子模样绝美、姿色极佳,是一等一的极品美人! 之前隔的远,没有看清,近距离一看,见其美的清冷锐利、冷魅逼人,跟一朵高山之巅的冰花似的。 怪不得能引得夜王注意,这般姿色、这般美貌,就连他们见了也喜欢呐! 东陵兰眼中沉下冷光: “我乃东陵国公主,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你一个小小丫鬟,竟敢不将本公主放在眼里!” 难道就不怕她杀了她吗? 威胁什么的,殷洛最不怕了。 嘴巴上说的厉害,瞎逼逼、放狠话,谁都会说,但是说这些又有什么用?搞得好像一句话能呼风唤雨、叱咤风云似的。 哦哟,她好怕怕哦! 殷洛看傻子似的看了东陵兰一眼,三百岁的她,看十六岁的她,就跟看一颗还没发芽的精子似的。 算了,不跟一颗细胞计较。 殷洛收回目光,看向殷安洛,“抓紧时间,我们去狩猎吧?” 殷安洛重重点头:“嗯!” 见到洛洛,她很是开心,心中涌出一股莫名的底气,每次在她需要的时候,洛洛总会出现。 两人正在离开,东陵兰却已经气得快发疯了。 啊啊啊! 她长这么大,从来都是要什么、有什么,说什么、是什么,自从遇到这对可恶的主仆,她的尊严和权威得到了挑战,老虎不发威,当她是病猫吗? “站住!” 她攥紧双拳,挑衅的喝道, “殷安洛,我要跟你打赌!” 殷安洛顿了顿,东陵兰不管她答不答应,直接说道: “就赌你打的猎物多,还是我的多,谁若是输了,便跪倒在对面的面前学狗叫!” 这个惩罚说轻不轻、说重也不重,最主要的是辱没尊严。 若是果真奉行了这个惩罚,跪下学狗叫,是何等的笑话?以后在帝都之中绝对是抬不起头来了。 殷安洛抿紧嘴角,握着弓箭的手紧了紧,下意识看向身边的殷洛。 殷洛递给她一个安心的眼神,示意她不用担心,只管放心的应下来。 她若是不应,东陵兰必定会是一番耻笑。 如此一来,不妨点头应下。 殷洛正好借着这次机会,给东陵兰‘上一课’,让她知道做人不能太张狂,太狂妄的话,迟早会栽跟头的。 东陵兰咄咄逼人:“殷安洛,你怎么不说话?难道是不敢吗!” 话音落下,贵公子们取笑出声,哈哈哈…… 殷安洛握紧双手,富有底气的抬起下巴,声音清脆的应道: “赌就赌!” “好!” 东陵兰冷笑,嘴角的弧度阴测测的,这可是她亲口答应的,在场诸位皆可作证,到时候可别哭鼻子呐! 一场赌约立下,双方两支队伍扩散,各自去打猎了。 殷洛不是很明白,为什么人类……都那么喜欢打赌?难道打赌很好玩吗? 殷安洛此时有些着急,她刚刚学会拉弓射箭,但瞄不准,更别说打猎了,而兰公主不同,从小在皇家长大,学习各种礼仪诗书骑射,她根本赢不过兰公主。 “洛洛,我……” “别担心,”殷洛微笑,“有我在。” 一句很平静的话、也很简短,却让殷安洛那颗慌乱的心莫名的平静下来。 在她的印象里,洛洛似乎什么都会、无所不能。好像只要有洛洛在,一切问题都能够迎刃而解…… …… 林中,另一处。 东陵兰和殷安洛立下赌约后,自然是开始狩猎,而紧跟着的贵公子们找到了献媚的好机会,纷纷舔着脸讨好,一个二个争先恐后的帮兰公主打猎。 殷安雅也换了箭,使用有着‘东陵兰’标志的专属箭羽来狩猎。 只是,奇怪的是他们走了一炷香,一只猎物都没有看见。 林子里十分安静,连动物走动的影子都没有,一阵风吹来,掀起落叶在半空中飞舞,一群人拿着弓箭、却迟迟没有射出去一箭。 他们看着安静的跟一片‘死地’似的丛林,一时之间、有点风中凌乱。 连只鸟都没看见,他们是不是……见鬼了?! …… 林中,另外一处。 殷洛和殷安洛策着马,并肩行走着,两个人一块儿打猎。 殷安洛拿着弓箭,箭羽倒是射出去好几支,不过都落空了,没有射中,她有些气馁,不过很快又鼓起精神,她一定能射中的。 加油! 再看旁边的殷洛,她保持着拉弓的动作,瞄准了不远处的一只小白兔。 小瘦子看见,叹息道:“唉,可怜的小白白,它好小哦,应该还没娶媳妇。” 殷洛顿了顿,箭锋微转,瞄向枝头打盹的一只红嘴蓝鹊。 小瘦子抬了抬头,叹道:“它正在孵蛋欸,小宝宝要是没有了妈妈,肯定会活活饿死的,好可怜哦。” 殷洛又顿了顿,迟疑间,已经走过了这棵树,她索性作罢,瞄准前方的小猎狗。 小瘦子大叹:“天呐!它的毛都还没有长齐,看起来像刚出生不久的样子,人生多么的美好、阳光多么的温暖啊,这青草多么的美味,晨露多么的香甜,它就要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好可怜哦,上天保佑你!” 殷洛额头上滑下三条黑线:“……” 你个臭马嘀嘀咕咕叨叨叨的,能不能闭嘴?! 再废话,把你抓去充数! 第207章 不知公子名讳? 哔了个哔哔? 就你有嘴,就你会哔哔。 殷安洛一连射了七八只箭,也没射中一只猎物,即便是有满满的信心,但也在一次次的失败之中,逐渐消磨耗尽。 她缓缓垂下目光,一只小手突然拍在她的肩膀上。 “拱起手臂,将弓箭与臂膀、肩头并齐,眼睛笔直朝前看箭锋,握紧瞄准之后再发力。” 殷洛按照厉影教给她的方法,教导殷安洛。 殷安洛绷紧身子,认真听着,根据洛洛讲述的方法,拿稳了弓箭,手臂用力拉开,伸的笔直笔直的,瞄准猎物,直到手臂再也使不上力气,这才五指一松。 咻—— 箭羽划破空气,疾射而出,划出尖锐的死亡之气,插入草丛里,准确无误的射中一只野兔。 “啊啊啊!” 殷安洛不敢置信的睁大双眼,欣喜若狂。 她射中了! 她真的射中了! 她简直不敢相信,看着自己的双手,兴奋之下,她两腿一弹就蹦到了殷洛的身上,抱住殷洛的脖子,兴奋到尖叫: “天呐!我射中了!洛洛我打到猎物了!啊!我好开心,我好快乐啊!!” 快乐有时候就是这么简单~ 不过,能不能先从她的身上下来…… 也不知殷安洛是怎么跳过去的,两匹马并排走着,有足足三十公分的距离,殷安洛一跳就跳过来了,坐在小瘦子身上,和殷洛面对面的拥抱着。 圈住脖子的姿势、犹如撒娇,只是,这个姿势似乎更适合……情人之间? 殷洛面无表情的看着她,殷安洛笑着笑着,后知后觉的发现不太妥。 “嘻嘻……”她吐吐舌尖,悄咪咪的下了马,溜到自己的马背上去,有点不好意思的抓抓头发,眼角余光看见殷洛时,她又不太好意思的笑了一声, “嘻嘻……” 她太开心了。 殷洛额头上滑下三条黑线,嘻嘻?傻子! 服气! 殷洛扶额,颇为无奈的摇摇头,别的话也就不多说了,继续打猎吧。 殷安洛因为开心,心情愉悦,笑嘻嘻的,握紧弓箭,小脸上充满坚毅的目光: “洛洛,我会加油,尽力而为,我一定不会输的!” 她在给自己打气,也在鼓励自己。 殷洛瞥了她一眼,悠闲的唧哼了一声,算是应声。 放心,有她在,安洛绝不会输。 殷安洛抓紧时间,赶紧打猎,学着殷洛教给她的方法,握着弓箭,认真的寻找着猎物,殷洛下不去手,索性便在旁边陪着殷安洛,顺带利用灵力在山林里嚎一声: 见到东陵兰的同胞们,扩散至二里之外! 别问她谁是东陵兰,只要是女的,全部规避! 小瘦子:你作弊。 殷洛:闭嘴。 …… 林子里,空气静谧,阳光从树叶的细缝间斑驳的洒下星星点点的光影,又暖又好,十分舒适。 殷洛伸手拔了根草,叼在嘴里,优哉游哉的跟在殷安洛的后边,这悠闲的小日子啊,简直让她忘记了和东陵夜的赌约。 她是真的忘记了,因为她正在想着怎么教训东陵兰…… 她伸手扬在半空中,用掌心接着细碎的阳光,感受着空气中那斑驳的温暖,甚是舒服的眯起眼睛,准备吟诗一首的时候,一道兽语猛然刺痛耳膜: “啊!!!” 胯下的小瘦子猛地尖叫出声,并且再次拔腿逃跑。 “洛洛!” 殷洛没坐稳,由于惯性整个人往后仰去,要不是眼疾手快的抓住了缰绳,险些就要被甩下马背。 小瘦子尖叫着跑了,比刚才跑的更快、更凶,殷洛根本来不及反应,只感觉一阵茂密的树叶噼里啪啦的往她脸上扫,她闭紧眼睛,摸瞎抓着缰绳。 小瘦子一个颠簸,跃过石头,又飞落下去,直接将马背上的人抛飞出去。 殷洛整个人呈一个抛物线,在半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度,然后摔到荆棘丛里,并且是头朝下的姿势,不上不下的‘架’在那里。 再看小瘦子,已经尖叫着能跑多远、就跑多远了。 此时,殷洛的心情是:“*(!@#¥……” 身边全是长满刺的荆棘,没有树干,也没有能够扶手的地方,以她这个倒栽葱的姿势,她根本不知道应该怎么下去。 她保证,等会儿再见到小瘦子,一定会把它杀了,当成猎物送给安洛充数。 她发誓! 殷洛架在荆棘丛上,为难的斟酌着应该怎么下去时,视线范围内却诡异般的出现一抹妖冶的红影…… 男人呈倒立的姿势,缓步走来,一袭红裳似火,雌雄莫辨的脸庞绝美到窒息,犹如从画卷之中走出那般不真实,一举一动、一抬足、一敛眸,都泛着极致魅人的危险气息。 是他!! 殷洛绝对不会忘记,这个男人无时无刻都想杀死她的事。 她干脆闭上假装,假装什么都没看见吧。 她刚刚闭眼,泛着一丝魅香的气息便隐隐灌入鼻腔,眼前光线黯淡了几分,伴随着男人富有磁性的低笑声,一同一起: “呵。” 每次出现,总会给他不同的惊喜。 这才是她——小洛儿。 凤九妖扬手,握住殷洛的小腰,轻轻一提,便将人带了出来。 这个时候,殷洛突然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之前她用的是安洛的身份,他想要杀的人也是安洛,她现在是殷洛,一个和他无冤无仇的殷洛,她怂什么? 想到这里,她睁开双眼,扬起一抹温和的笑容,款款福身: “多谢公子出手相救,小女子感激不尽。” 她发誓,这绝对是她最温柔的一次,就连说话的声音都软软的,带着笑容……感激完毕,您能离开了吗? 凤九妖看着她温柔娴淑、端庄有礼的模样,薄唇颇有兴趣的轻挑: “怎么?不认识我了?” 殷洛:“不认识。” 拜托,认识你的人是‘安洛’,并不是她,请不要试图、妄想来和她拉关系,她不想给自己找麻烦。 男人走近半步,垂眸看着她精致绝美的小脸,挑唇深笑: “但姑娘救了在下一命,在下一直铭记在心呐。” “!!!” 殷洛猛地想起前两天的事,几天前,她回府路上,先是碰到他晕倒,后来又中剑,为了把他背回醉梦春,她可是走了整整两趟啊! 她说不认识他,这不是露馅了吗? 殷洛脑中思绪飞转,脸上不动声色的微笑道: “公子,我的意思是……不知公子名讳?” 第208章 你这只……傻貂 这真是一个很严肃很认真的问题,因为殷洛发现自己认识这个男人这么久以来,却始终不知他叫什么名字。 凤九妖提步、在她面前一步的位置处停下,俯首停在女子的耳畔,嗓音轻而魅惑: “记住,我名唤……凤九妖。” 温热的气息从那张性感的薄唇内谈吐而出,扑打在殷洛的耳垂下,似包裹住她,微烫微烫的。 男人离的很近,似乎只要在上前一步,薄唇就能触碰到她的耳垂。 男人身上独特好闻的气息飘荡开来,若有似无般的萦绕在她的鼻翼,似一只无形的小手,正在撩拨着她,弄得她心里直痒痒……这个妖孽,好魅人啊! 要不是殷洛修为高,定力好,一定会被这男人勾引的血脉喷张、精尽人亡的! 凤九妖? 唔,果真是人如其名,就连名字都那么妖冶,就连狐族的女子都没有他这么魅惑。 不过,说话归说话,离她这么近干什么?! 殷洛倒退一步,内心汹涌澎湃,脸上面无波澜,道: “公子,我晓得了。” 不要站的太近,大家都有习武之人,离的太近了,万一出于身体的本能发起进攻,那场面就不太好解释了。 凤九妖笑意隐隐的上前一步,“姑娘长得好像我一位故人。” 殷洛倒退一小步,面无表情道,“哦,是吗?真巧。” 她自诩长得很漂亮了,万里挑一、举世无双的那种漂亮,没想到天底下竟然还有与她容貌相似的人,那人未免也太会长了? 男人上前半步,笑问:“姑娘不好奇?” 殷洛后退半步。 有关于这个男人的事,她一个标点符号都不想知道,能不能不要再一步步的靠近她了? 她礼貌的婉拒:“公子私事,我无权过多过问。” 所以凤公子,您可以离开了吗? 男人淡笑隐隐,无论她好奇与否,他看着她精致绝美的小脸,目光很直,甚至可以说是盯紧了: “像……像极了……傻貂。” 傻屌?! 殷洛:“??” 妈的……想当初她还是貂的时候,可是救过他两回的! 第一回,是他去取火炎剑的时候,要不是她一直用灵力帮助他,他早就死翘翘了。 第二回,是他受着重伤、回到帝都,昏睡数日还不醒的时候,她义无反顾的把体内的灵力渡给了他。 她这么辛辛苦苦、大公无私的奉出,到头来,他不说她好也就算了,还叫她……沙雕?! 她的真心仿佛喂了狗! 暗中攥紧衣袖,强忍住将这个男人一巴掌呼到对面山头的冲动,脸上强行扯出一抹微笑,深吸一口气,故作好奇的模样偏偏脑袋: “嗯?沙雕?天底下竟然有人叫这么奇怪的名字?” 哦,这就是她无疑了。 自己说起自己的时候,她能够做到不动声色、眼不眨心不跳的模样,她简直佩服自己的定力、耐力、隐忍力。 男人颔首,“是的。” “……” 殷洛此时的心情……怎么说呢,就是很亲切、很温柔的想把这个男人的脑袋拧下来,裹上黄金糟糠,再放进油锅里炸的香喷喷的,然后拿出来,一脚跺碎!! 竟然在背后叫她沙雕!! 再您妹的见! 告辞! 殷洛公式化微笑:“凤公子,我眼下正在参加狩猎,不便与你多说,再会。” 话落,她转身要走。 还没迈出三步,身后,便响起男人魅哑低沉的嗓音: “姑娘这马跑的倒是快。” “……” 对啊,她的马呢?小瘦子呢?这怂货、刚才该不会是又看见蛇了吧?! 殷洛活了三百年,从没见过这么怂的马,自己跑了,却把主人丢飞了,真是……朽木,不可雕啊! 这个时候,她后知后觉的想起,自己和东陵夜还有赌约! 她不能输,她得去狩猎,自己一份,安洛一份,她的任务很艰巨,没有马,也没有弓箭,那就且看她如何空手接白刃……哦不,空手套白狼。 噌—— 正当此时,一柄银色的剑锋横在她的面前。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掌正握着剑柄,殷洛抬眸、见男人笑意隐隐: “姑娘前几日救了我,我替姑娘狩猎,如何?” 咦? 原来他是来‘报恩’的? 殷洛是见识过他的武功的,高的一批,厉害的一批,要是他替她狩猎,准能一剑一只,不过这样是不是就作弊了? “这好像不太好……”她犹豫。 凤九妖笑:“这林间别无他人,只要姑娘不说,我不说,谁能知晓?” 他说的话着实有道理,殷洛实在是太心动了。 有免费的劳动力不用?不可能。 “既然如此,那真是太劳烦凤公子了。”殷洛忸怩的捏着衣角,十分不好意思的底下脑袋,脚尖在地上打着圈儿,然后,十分腼腆的竖起一个手指, “凤公子,我想要一……一百只猎物。” 男人的笑意隐隐微僵:“……” 这寻常打猎,猎物本就难得碰上,有弓箭倒还好,能省很多力气,可要是换作持剑近战,人一旦靠近,猎物们早就跑远了,想要逮住猎物,并不容易,更何况是一百只。 殷洛忸怩的咬着下唇,很是体贴的说道: “凤公子,要不算了吧,这里的猎物很狡猾,你打不到的。” “……” 激将法? 放眼正天底下,敢对他凤九妖用激将法者,除了小洛儿,再无第二人。 呵,即便是被这小家伙的小聪明算计住了,但看着她笑嘻嘻的调皮样子,他这心里甚是暗爽,这是怎么回事? 他是有受虐症? 男人挑唇,“一百只,便一百只。” 他握紧银色软剑,即刻闪身跃向不远处,持剑刺中草丛内的一只猎物,又一跃身、斩中树梢的一条毒蛇…… 凤九妖开始狩猎。 他的招式又快又准又狠,只要发现猎物,必定能一击毙命。 林间,只见男人的身形如鬼魅般疾速闪烁,这里一晃、那里一闪,只听闻剑锋划破空气的‘唰唰’声响起,格外冷冽锐利。 殷洛站在不远处,嘴里叼着片树叶,甚是悠闲的看着这一幕。 有人替她狩猎,那她就去找找小瘦子吧。 这匹又怂又孬的马啊……要不是她看上了它,才不会管它是死是活! 第209章 它和她 一人打猎,一人找马,两人分工合作,配合的倒是轻松。 轻松的是殷洛,只是、这找起马来,工程可谓是又巨大、又费事,还摸不着头脑! 林子里太大了,四面八方全都是茂密生长的树木荆棘,遮遮掩掩之下,想要找到小瘦子、谈何容易?也不知道这匹怂马跑到哪里去了,实在是太没有出息了,那窝囊的模样,简直丢殷洛的脸。 殷洛左右扫视着、寻找着,见到动物便问上一声。 这里找找、那里看看,小瘦子还没有找到,倒是在空气中听到了一阵隐约的打斗之声: 嘭! 唰—— 听声音,像是刀剑相撞、冷兵器撞击的声音,听波动、似很凌乱,打架的人还不少。 殷洛步伐微顿,下意识与凤九妖对视了一眼。 男人挑眉,似有种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但殷洛好奇啊,俗话说,八卦是人的天性,她撞都撞上了,心里起了兴趣,不去看看的话,心里跟猫抓似的直痒痒。 于是,她脚下的步伐方向微转,朝着声音发出的方向寻去。 约摸走了半柱香,扒开茂密的枝叶,殷洛竟看见一群黑衣人在围攻……东陵夜! 十余名黑衣杀手手持利剑、杀意凛凛,围攻而去的招式满带冷厉杀机,没有丝毫的手下留情,每一招、皆直逼要害之处。 男人身形矫健的穿梭在数道黑影之中,应付自如,打斗之势干净利落,没有一丝拖泥带水,完全占据上风之势。 只是打着打着,男人不知怎的身形一晃,神色陡然变了。 他捂着胸口的位置,剑眉紧蹙,似难受、更似疼痛,眼中光芒不受控制的涣散开来,几乎抓不稳手里的剑。 杀手们抓住这片刻的机会,发起猛烈进攻。 男人状状态不佳,被攻击的连连倒退数步,情况危急…… 暗处,殷洛看见,踱步便要出去,一只有力的手臂却将她牵了回去。 “危险。” 男人站在她的身后,距离很近,那胸膛似贴在她的后背上,从耳畔响起的嗓音低哑魅惑,似带着丝丝柔柔沉沉的深意, “你……不怕死么?” 看招式、看功法,那些杀手乃是江湖上一等一的好手,常年刀口上饮血、杀人天性,今日,乃是直奔夜王而来,不死不休。 想要救他? 难。 殷洛沉下眸光,盯紧那抹被围攻、已经落入被动之势的男人,眼底沉着凝重与复杂。 怕死,怎么不怕? 但她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死。 虽然他们之间有过节、有不快、有一条命的隔阂,她可以无动于衷的旁观着,但当她站住脚的时候,脑中便会情不自禁的浮现出某些画面: ——殷殷,吃药。 ——殷殷,本王有罪,本王亲手杀了她…… ——殷殷…… 男人唤这两个字时,嗓音很沉,似从极远的地方传来,空灵悠远,却带着低低的咛喃与沉沉的思念,仿佛在透过她、看向更深的她。 在这个时候,有那么一瞬间,殷洛有一种错觉: 他似乎……已经知道她是‘她’了。 “唔!” 晃神的刹那,东陵夜胸口中了一掌,踉跄倒退数步,已经退至悬崖的边缘,一群杀手并没有停手的打算,反而杀机更甚的再次围攻。 这一刻,殷洛已经顾不得再去多想什么,挥开了凤九妖的手臂,直接冲了上去。 凤九妖下意识想抓住她,却只抓住了衣角,来不及合拢五指,衣角已从掌心滑了出去…… 殷洛冲了出去,还未走近,便见男人被一掌拍中、一脚踏空,整个人后仰去跌入悬崖。 “东陵夜!” 她呼吸微窒,心脏骤然紧缩,以最快的速度冲向崖边,凌空抓向男人。 黑衣杀手见此,杀一人亦是杀,两人亦是杀,便扬手推中女子的后背,将人猛力的朝着崖中推上一把。 殷洛敏锐的反手一握,顺势抓住黑衣人的手腕,借着身体下坠的重心,黑衣人措不及防的朝前扑去,不受控制的身体凌空,两个人一起往下栽倒。 要死? 一起死! 呼—— 三人一同跌进悬崖,飞速下坠,呼呼的风声在耳边呼啸,急剧下降的速度太快,发丝翻飞、衣袍乱舞…… 悬崖上,剩余的杀手们对视一眼。 这么高的悬崖,摔下去、必死无疑。 任务完成,他们收了长剑,踱步离开,从头到尾都没有注意到,暗处还站在一个人。 凤九妖整个人似僵硬般的站在原地,桃花眼中、有诧异的震然,也有迷失般的恍惚。 在女子义无反顾扑向断崖的那一瞬间,他不禁想起在争夺水镜剑的时候,那个小家伙亦是这般决绝的丢下了他、奔向那个男人,在他身受重伤、命悬一线性命垂危的时候,那个小家伙更是时时刻刻守护在东陵夜的身边。 他恍然、他迷茫,心口的位置更是不受控制的隐隐作痛。 它……她…… …… 嘭—— 崖底,一阵极速的坠落后,三具身体前后不一的坠入水中,掀起一片巨大的水花,拍上岸边,飞溅的有十多米远。 这崖底乃是一汪天然生成的泉池,泉眼在山壁上、水流飞泻而下,形成一个瀑布,下方小潭积满泉水。 殷洛摔下时,正好摔到潭水最深的位置,除了砸的有些痛之外,并没有伤到何处。 她扑打着水花,赶紧钻出来,抹着脸上的泉水,左右扫视去。 不远处,那个穿着黑衣、脸蒙面巾的杀手比较衰,一脑袋砸在了石头上,鲜血四溅,直接摔断气了,还有白色的脑浆蹦了出来…… 配角就是配角,活不过一章,殷洛运气好、简直是天选之女。 她来不及多想,赶紧寻找东陵夜的下落。 左找找、右看看,水面无人,岸上布着一片小石子,生长着零零落落的花草,再过去、则是林子,放眼如此空旷的地方,竟不见男人影踪。 “东陵夜!” 她有些焦急的寻找起来。 方才他们是一起摔下来的,位置还差不多,他怎么突然不见了? 就算是要走,也不可能走的这么快,难道是摔到附近的石头上了? 她心头一紧,扑打着水花朝着岸边游去,因为担心,丝毫没防备到身后的幽潭里,一道冷冽的气息猛然破水而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袭向她,冰冷无温的大掌直接扣住她的脖颈。 “唔!” 第210章 将洛儿还给本王 脖颈骤然一痛,那只大掌极致收紧,力度几乎要捏碎她的脖子。 她痛苦的蹙起柳眉,眼角溢出泪花,视线模糊之中,她看见男人那双狠厉到寒蝉无温的眸瞳、似寒冬腊月之内的霜雪,笔直的注视着她,似阴冷的要将她杀了一般阴森恐怖。 她抓住男人的手臂、要挣扎,男人的大掌却是再次一紧: 咔嚓! “额——” 殷洛痛苦的张开嘴巴,脖子几乎要碎了。 喉咙内的空气被卡主,喘不上、出不去,窒息的痛苦袭上心头,她用力的喘气呼吸,出于身体的本能挣扎着。 为什么……东陵夜! 她几乎要窒息了,脸色撑成绛紫色,又转变为猪肝红,因为痛苦,她的眼中凝起泪水、难受不堪,因为痛苦,她拼上最后一丝的力气,袭向男人脆弱的小腹。 还未逼近,男人扬手掀起她湿漉漉的身体,将她砸入水中。 嘭—— 殷洛被迫倒入水里,男人掐住她的脖子,狠厉的将她的脑袋摁入水里,寒蝉的嗓音从唇齿间溢出: “为何!” “为何要害我母妃!” 阴凉的声音犹如来自地狱,带着死亡的冷气。 殷洛奋力的挣扎着,在浅水滩里,她极力的仰着脑袋、防止被淹死,窒息的情况下,脑中一片空白,当听到男人那冷厉的嗓音时,她整个人猛然一震。 害他母妃? 她从来没有见过他的母妃,更别说是害了! 她用力的撑住男人的胸膛,视线透过水珠和泪珠、看向身上的男人。 东陵夜依旧是东陵夜,只是他整个人犹如变了似的,满目阴狠冷光,周身带着汹汹的戾气,那股子狠厉、杀机,深入骨髓,此时,他冷视殷洛,犹如在看一个不共戴天的仇人。 这一刻,殷洛脑中有什么东西,‘轰’的一声炸开。 这一幕好熟悉…… 那个夜晚,东陵夜将她从皇宫里带出的那个夜晚,亦是这般掐着她的脖子,用这种目光冷视她,更是带着致命般的杀机…… 她挣扎之际,挥舞的手推中男人胸口,男人身形踉跄了两下,眼中茫然的滑过什么,松开了手掌。 “咳……” 殷洛猛然得以喘息,痛苦的翻过身体倒在一旁,“咳咳……唔!” “母妃!” 男人突然从背后抱住她,突如其来的冲撞力撞倒了她,男人用力的圈住她的身体,突然像一个被抛弃的孩子、颤抖着嗓音语无伦次, “不要丢下孩儿……母妃……母妃!” 他用力的抱住殷洛,不断收紧的手臂似乎要将殷洛揉碎了、捏进骨血里。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殷洛察觉到不对劲,一个人在短时间内不可能变幻的这么快,他一定是出问题了! 她撑住男人的胸口,为保安全,扬起挥起一记手刀、重重劈向男人的脖颈。 但男人即便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也保持着高度的警惕,她的手臂还没击中,男人已是扣住她的脖子,再次将她摁入浅滩的水里,茫然的目光再次变得狠厉: “你为何要杀了洛儿!” 殷洛浑身一震,竟见男人眼中充斥着痛苦与火光。 “说!” 男人愤怒的掐住她, “将洛儿还给本王!” 嘶吼的声音如同一头濒临暴走边缘的野兽,叫嚣着致命的危险,那怒火滔天的模样,似乎要把殷洛活活撕碎。 再这样下去,殷洛绝对会被直接玩死的。 她顾不得三七二十一了,双手在水里摸了块石头,直接砸向男人的脑袋。 嘭! “唔!” 男人浑身一震,眼前晃过茫然之色,他的脸色陡然乍变,捂着胸口,一口鲜血直接喷了出来, “噗——” 男人似被抽空了浑身的力气般,虚软的向后仰去,‘嘭’的一声闷响,整个人砸去水中,激起一片冰凉的水花。 殷洛咳嗽喘息着,忍着脖子上那碎裂般的疼痛,扑着水花踉跄的爬走到男人身边。 “东陵夜?!” 男人双眸紧闭,脸色苍白,已经陷入昏迷。 殷洛从他的嘴角脸颊摸到了血,一片黑色的血……黑褐色中带着丝丝暗红的血。 她顾不得想这些有的没的,抓住男人的手臂,吃力的将人往岸上拖。 两抹湿漉漉的身体艰难的爬上岸,他昏迷了,她的情况也没有好到哪里去,仅仅是拖人上岸,已经耗费了她所有的戾气,再加上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她整个人都不好了。 殷洛喘着沉重的呼吸,力气耗尽,实在动弹不得了。 她淌在浅滩的岸边,胸口吃力的大幅度起伏喘息着,她苍白着一张脸色,艰难的扭过脑袋,看向身边的东陵夜。 他昏迷着,神色状态极差。 她回想起方才他盯着她的目光,那么冷、那么狠,犹如变了一个人,与那个夜晚一样,突然失控…… …… 狩猎场内,狩猎大会还在继续进行着。 参赛者们捕杀猎物,一个比一个狠辣,为了第一名、为了皇上的奖赏,他们全力以赴。 伴随着时间的流逝,场外,堆放的猎物越来越多,众人的讨论也越来越激烈,甚至还有的人开始打起赌来。 林中,某处。 断崖之上,立着一抹妖冶的红影,冷风从崖底袭来,掀的那一袭红裳肆意翻飞,男人垂眸,那双桃花眼似漫不经意般淡淡的看着云雾缭绕的崖底,一直沉寂着、只字未语。 这一站,便是数息。 密林内,一抹纤细的身影悄无声息的走了出来,在男人身后三步处停下,女子颔首、低声道: “主子,此时……正是杀夜王的最好时机,是否要属下下去……” 男人抬眸、扫了她一眼,女子的声音就此一哽,话到嘴边、止住了。 凤九妖收回目光,看向深不见底的断崖,淡声道: “本宫与东陵夜之间的争斗,向来无需钻这些入不得眼的小空子。” 女子微止。 她自然知晓主子不屑于趁人之危,可这是争夺、需要手段与时机,夜王警惕、防备极高,平日里极难接近,若是错过了这次机会,只怕是再无下回。 “主子,只要夜王死了,您就能回……” “通知东陵皇,过来救人。” 第211章 殷殷,你走吧 …… 时间点滴流逝着,那轮悬挂在天空之上的太阳逐渐朝着西方落去,过了最热的午时,阳光逐渐变成橘黄色,笼罩着大地,暖洋洋的。 一道风袭来,夹杂着丝丝寒意,掀在身上,令殷洛下意识颤了一下。 好冷…… 崖底空气冷冽,不怎么晒得到太阳,再加上临近傍晚黄昏,崖底更是冷了不止一倍。 殷洛冷的颤了颤身子,但是在朦胧之中,感觉到有一抹极淡的温暖覆盖在身上,挡去三分寒意。 她意识模糊着、恍恍惚惚的要继续沉沉睡去,但在突然之间脑袋一晃。 等等! 她还在水里呢! 噌—— 殷洛一个激灵、便睁开了双眼,看见的便是一堆跳跃着的熊熊篝火,以及坐在篝火另一侧的男人。 男人盘腿而坐、闭眸假寐,正在运功调整内息,火焰跳跃着,暖橘色的光芒洒在那张棱角分明的脸庞上,莫名的生出三分柔和的气息。 他安静的坐着,仿佛之前那个冷冽如冰、杀意沉沉的人不是他。 殷洛有短暂的恍惚,看着盖在身上的墨色外袍,她撑着有些疲软的身子、坐了起来。 “醒了?” 男人低沉的声线扬起。 殷洛微抿着嘴角,将墨袍还给了他,他不接,她便展开了、披在他的身上,然后坐了回去。 也不知道昏迷了多久,天色已晚,已经黄昏。 山林里的夜很冷,这点篝火能抵挡一时之寒,但根本抵御不了夜里的寒凉,再者,狩猎大会还在继续,她和他还有赌约在身,她需要找条路上去。 殷洛丝毫不提之前男人失控的事情,起身去寻路。 她刚起身,男人的声线再次响起: “抱歉。” 殷洛怔了一下,她……听到了什么?从东陵夜嘴里道出的道歉? 她不解的看向他,却对上男人那双极深的墨眸,在他的眼中,似乎夹藏着更深一层的深意,他似乎有许多话想要表达,眸底复杂之色翻涌,当那些复杂涌上喉咙、到了嘴边时,又化作了极为简短的两个字。 抱歉…… 他这是在为刚才的事情道歉? 毕竟他刚才险些就要将她掐死。 殷洛看着他,试探般的问道:“你……怎么了?” 他明显不对劲。 前后的转变太大,在她的印象里,他是一个沉稳至极、肃冷倨傲之人,从不会将心思展露给任何人,对外时、从来都是一副冷冰冰的模样。 他方才就像失控了,好像被人操控住。 他方才说的那些话……像是积压在男人心底深处、从来都不会提起的话,他尽数说了出来。 东陵夜薄唇紧抿,一时之间,没有答话。 方才之事,他脑中残留着若隐若无的印象。 那些闪烁的画面内,他似乎掐住了她……就像那个夜晚,他也是这般失控,这么掐住她…… 男人眸底滑过一丝压抑的痛意,一闪即逝,他闭上双眼,敛起眸底心思、尽数藏起,再睁眼时,已化作平淡无波的宁静: “殷殷,你走吧。” 很平静的声线如同一汪死水,无波亦无澜。 他的平静、他的寡淡,他此时的语气,是殷洛从未见过的死寂。 像是一堆灰烬、焚烧殆尽,被水浇透之后,再无复燃的可能,他推开了她。 走? 他让她走? 他这个‘走’字,范围好广好大,殷洛从他的眼里能够读懂他的意思,他这是要划清和她的界限? “你在和我开玩笑吗?” 将她带进夜王府的人是他,主动接近她的人亦是他,在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情后,他竟然要她走? 虽然和这个男人太大太深的纠葛,可殷洛这心里……怎么不太舒服呢? 东陵夜垂下眸光,跳跃的火焰映入他的眸底,即便很温暖、也燃不起他眼中的波澜。 他道:“本王不想伤害你。” 很沉很平静的几个字,在殷洛的心里掀起巨大的波澜。 这一刻,她明白了。 她似乎什么都明白了! 东陵夜得知自己不对劲,会失控,这才会推开她,就像那天夜晚、他的失控。 那天,他是因为失控才会杀她,他不是有心的! 殷洛此时的心情真是……得知东陵夜养着她、就是为了杀了她的那一刻,她气啊恼啊怒啊火啊,发誓要和东陵夜势不两立,可当得知他不受控制、身体异常的这一刻,她不知到底是该哭、还是该笑。 她恨了东陵夜那么久,到头来、兜兜转转的,竟然告诉她这是一场误会?! 上天! 开什么玩笑! 她很认真的对待这段剧情,但是剧情却不按常理出牌。 殷洛折身坐下,看着男人那张微白的脸庞,再次问了一遍: “你到底怎么了?” 她不能就此离开,她要弄清这件事,她不能白白的‘死’了。 男人紧抿着薄唇、不愿提及,但是在女子逼问般的注视下,他沉寂足足数十息后,薄唇微动: “本王……唔!” …… 狩猎大会已经进行到了结尾,伴随着夕阳到来,士兵吹响着号角,收到召唤的参赛者们陆续收了手,调转马头,一边朝外折回,一边还不忘再射几只。 场外,可谓是热闹的紧,围观的众人议论纷纷。 三皇子、赫连皇子等话题已经说得够多了,议论来议论去都是那几句话,不免无趣,后来,有眼尖的人注意到了一件惊奇惊异不敢置信的是: 殷家三小姐的圈子里,堆放着不少的猎物! 众人见了,针对此事、议论不停: “我没看错吧?那个殷安洛竟然会打猎?” “我天!我简直不敢相信……” “会不会是士兵统计错了……” 议论着、热闹着,在号角声声里,林子里、参赛者们陆陆续续的走了出来,有的人脸上挂着自信的神情,有的人垂下脑袋、连连叹息,有的人互相安慰着…… 当一抹纤细的身影出来时,吸引了无数双目光。 “看!殷安洛出来了!” 女子高高的骑坐在马背上,手里抓着的弓又长又大,与她小小的、瘦瘦的身形格格不入,有人怀疑、殷安洛该不会是作弊了把? 林子里,又有几抹身影走了出来,以东陵兰为首,身后跟着殷安雅、以及几个年轻的贵公子。 此时,不知是谁惊呼了一声: “你们看啊,兰公主竟然一只猎物都没有打到!” 第212章 我不是故意的…… 呼声一起,瞬间引起众人的注意。 在那些堆放着大大小小、多多少少的猎物里,每一个圈子里,最少都有一两只,再看专属于兰公主的那个位置,干净的一尘不染,连一片鸟毛都没有。 众人觉得很惊异: “兰公主从小学习骑射,不可能没打到猎物啊!” “上一次的狩猎大会,她可是打到不少呢……” “就是就是,难不成……以前都是作弊?” “嘘!小点声……” 在场的千百人小声议论着,你一句、我一句,叽叽喳喳着,某些细碎的字句传入东陵兰的耳中,令她的脸色一沉再沉,难看的犹如一块黑炭。 说来真是见鬼了! 她在林子里穿走了整整三个时辰,连一只鸟都没见到,这偌大的林子、就跟一片死地似的,一只猎物都没有。 撞邪了她! 真晦气! 东陵兰沉着一张脸,抓着缰绳走了出来,即便没打到猎物,她仍是孤傲的微扬着下巴,不屑的扫视着那群哔哔赖赖的弱者。 只有弱者才会在背后议论他人。 越是议论她,越是嫉妒她。 他们就算是一人一口唾沫、将她淹死,也改变不了什么,她依旧是高高在上的兰公主,她想打猎便打猎,不想打便不打,岂会把这些人放在眼里? 嘁! 她不屑的嗤了一声。 殷安洛见她出来了,主动与她打招呼:“兰公主殿下。” 说来,她倒是藏着几分坏心思。 她看见兰公主没有打到猎物,再回想起兰公主之前颐指气使、不可一世的样子,前后形成了巨大的反差,她这心里别提有多舒适畅快了。 东陵兰斜着眼睛扫了她一眼,连一个正眼都不给她,绕过殷安洛的身侧便走了。 殷安洛顿了顿,然后提醒她: “我打到猎物了。” “……” 东陵兰当然看见那堆猎物了!! 她出来的第一件事,就是看殷安洛的猎物,她带着那么多人、都没有打到猎物,更别说是殷安洛了,她们之间最多打个平手,但出来后却诧异的发现,殷安洛打到猎物了,并且还打到不少。 那个赌约…… 东陵兰缓缓沉下目光,想让她跪下学狗叫? 呵! 她侧眸睥睨殷安洛,嗤笑一声:“谁给你的胆子?” 东陵萧吗? 哈哈哈! 东陵萧伤的不轻,还在皇宫里躺着呢,这‘夫妻’两人,一个二个都是没用的废物,还敢在她的面前乱吠? 殷安洛握着弓箭的手紧了紧,抿紧嘴角,认真的看着东陵兰: “兰公主,你之前说的话,大家有耳共闻。” 说话的一言为定,她此时竟想反悔。 东陵兰偏偏脑袋,“有耳共闻?” 她看向殷安雅,“你听到了吗?” 又看向身后的贵公子们,问道:“你们有听到什么吗?” 他们摇着头,嗤笑道: “我们听到了什么?应该听到什么吗?唔,是一只狗在吠叫吗?” “杨兄说的极是,这狗又瘦又小、还没巴掌大,却企图在雄狮面前称霸王,真是自取其辱、不自量力。” “呵!哈哈哈……” 一群人嗤笑着、讥嘲着,语句毫不留情的讽刺着殷安洛。 殷安洛抿紧了嘴巴,听着这些尖锐刺耳的话,脸色颇为难看。 她不需要兰公主的道歉,只希望兰公主以后能不再针对她,她希望自己能站在与众人平等的位置,与其他人和平相处而已…… “报——” 正当此时,林中,一名士兵惊慌失措的跑了出来,神色匆忙的跪倒在地: “启禀皇上,我等在林中收敛猎物时,在断崖边发现血迹,拾到夜王殿下的玉佩!” …… 山林之中。 黄昏来袭,夕阳穿透茂密的枝叶缝隙间洒了进来,投下淡淡余温的光斑,夕阳微暖,傍晚的风微凉,寒热交加着,密林里,有沙沙沙的脚步声时重时轻的响着,两抹身影正穿梭行走着。 沙沙…… 踏踏…… 殷洛扒掉脑袋旁边的枝叶,猫着腰往前穿去,放了手后,树枝弹了回去。 啪—— 一声,毫无防备的拍打在男人的脖子上,好在男人比殷洛高,否然便是打在脸上了。 殷洛回过脑袋,有点不好意思的揪揪衣摆,“我不是故意的……” 男人并未在意,摇了摇头,踱步行至前方,但殷洛跨上前两步,走到他的前面去了。 她揪着树叶,漫不经心的走动着,实则瞥向不远处、枝头上的小麻雀,用灵力传播着声音: “狩猎场怎么走?” 小麻雀吓了一大跳,定睛一看,修成人形的大佬前辈啊,它赶紧翅膀一挥,指明方位: “那边!” “多谢。” 殷洛走在前方,这里拐拐、那里绕绕,状似很随意的乱走,但两刻钟下来,已经走到了林浅处,并且听到了士兵吹起的号角声,距离狩猎场外的位置越来越近了。 东陵夜跟随在殷洛的身后,看着女子纤细的背影,安静的跟着。 夜色缓缓降临。 殷洛走着走着,突然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她突然转过身,男人没有止步步伐,她一脑袋撞进他的怀里,被那坚硬如石的胸膛磕的脑门痛,她捂着脑袋退开三步,有些哀怨的看着他: “你打到多少猎物了?” 他们的赌约还没有结束,她这才想起,她好像一只猎物都没有打到。 东陵夜微默,没有答话。 随着他的沉默,殷洛的心情逐渐愉悦开来,沉默代表了回答,不说话、那就是没有打到猎物,哦豁,打成平手了。 即便不能赢东陵夜,她也不能吃亏啊! 等会儿出去的时候,说不定能在路上捡只死鸟什么的…… 她怀揣着这样的心思,暗戳戳的琢磨着,两个人踱着步、继续朝外走去。 走着走着,不远处的密林里,突然响起一阵‘唰唰’的声音,草丛抖动的幅度很大,一大片草叶抖落下来,然后,跳出来一头高大粗壮、皮糙肉厚的大棕熊! 大棕熊捶着胸口,看见人类,发出嗜血般的嚎叫声。 “嗷呜——” 猎物送上门来了! 殷洛和东陵夜对视了一眼,公平竞争! 第213章 啪啪啪! “嗷——” 棕熊狂躁的嘶吼了一声,张开血盆大嘴,直接朝着两人冲来。 在棕熊逼近的那一刻,一墨一白的两抹身影似箭般敏锐的左右弹开,男人扬手从袖中甩出一柄凌厉的软剑,‘唰啦’一声利响,剑锋甩的又直又冷,绽放寒芒。 殷洛看见,直呼不公。 他作弊! “接住!” 殷洛正想去折个树枝什么的,就看见一柄剑朝着她飞了过来,她下意识的伸手接住,再抬头看去,男人已是赤手空拳的迎身而上,与那棕熊打作一团。 棕熊的力气十分大,浑身上下裹着厚厚的皮毛,皮糙肉厚的,再加上有人那么高大,野性极强,其攻击力也是一等一的凶猛。 他亮出尖锐的利爪,狠狠拍向男人。 啪! 男人敏锐的闪身避过,这一爪子拍在地上,划出五道深深的痕迹,这若是拍到身上,不掉一块肉算皮子硬。 东陵夜凝聚内力于掌心,攻向棕熊较为柔软的部位。 脖颈、腋下、腹部、腿弯…… 棕熊也是聪明的主儿,护住自己的要害位置,狠狠撕扯今夜的‘晚餐’。 殷洛也不闲着,握着剑冲了上来,加入战斗之中。 提剑刺向棕熊,棕熊反手就是一巴掌,直接抓住了剑锋。 空手接白刃?? 不不,这棕熊的手掌好生锋利,直接握住了剑锋,却没有流血,反而五个手指用力一握,只听得‘咔嚓’几道隐隐的脆响,剑锋竟然被直接捏变形了! 这么大的力气?! 殷洛震惊,棕熊已是狂吼一声,抬爪挥向她。 “小心!”一道墨影疾闪而至,握住殷洛的手腕,侧身避过的同时握住她的手腕合力刺向棕熊的腰部。 噌—— 剑锋撞上粗糙的皮肉,发出磨蹭的声响,竟然没有刺进去! 男人凝起掌心内力,拍向剑锋,再次刺去。 殷洛见之,亦是暗中凝起灵力,渡入剑锋。 “嗷!” 棕熊狂躁的吼了出声,无所畏惧的迎着剑锋直接朝前冲来,两边力量巨大的挤压之下,只听得‘哐当’一声脆响,剑锋直接折断了,两人微怔,粗大的熊掌已经扫来。 东陵夜第一时间抱住殷洛,用后背挡住这一掌。 “唔!” 男人闷哼出声,由于惯性朝前冲去,踉跄数步不止。 殷洛呼吸微窒,但是来不及多想了,那棕熊已再次冲来,她推开东陵夜,扬起一掌拍去。 嘭! 两只爪子对在一起,震荡出雄厚的力量,掀的她发丝飞舞,更是掀起周围落叶四溅、在空中凌乱的挥舞着。 原来是只修炼小有成就的棕熊,怪不得拥有这般不凡的实力。 不过、今天遇到她殷洛,算它倒霉! 殷洛撤回身子,双手凌空一抓,雄厚的灵力疾速凝聚在掌心之中,她掐了一个复杂的诀,再次攻去。 棕熊发出一道狂野的吼声,毫不畏惧的迎面冲来。 一人一熊再次撞上,撞击出激烈的火花。 大眼瞪小眼,气势汹汹、冷意凛凛。 两人正在对峙之中,拼的是雄厚的灵力,源源不断的注入掌心,全神贯注的互相争斗,你推我挤着,谁也不让着谁。 但是,它似乎忘记了一件事…… 噗嗤! 棕熊浑身一震,只觉得后腰一痛,刹那间像是泄了气的皮球般,殷洛一掌拍中它,将其拍退数步,撞在一棵树干上。 它捂着后腰,摸到一手血。 再看那个人类的男人,手中拿着一把断裂的剑锋,上面正沾染着它的鲜血。 可恶! 万恶的人类,竟然搞偷袭! 它愤怒极了,眼中爆发出汹汹的火焰,比刚才更加狂躁、更加戾气的仰天大吼: “嗷呜——”吼声惊飞一片枝头鸟儿。 今天,它非要撕碎这两个人类不可! 它怒火满贯的冲上前去,二话不说,狠狠开打,殷洛和东陵夜绷紧心神,全力以对。 三抹身影纠缠在一团,打的如火如荼。 棕熊实力惊人、不容小觑,特别是发怒之后,浑身上下像是有用不完的力气,越打越狠,越战越猛,殷洛感到手臂发软、有些吃力,但是再看棕熊,仍是勇猛惊人,没有丝毫泄气。 一番打斗下来,她喘着粗气、感到疲惫。 难免有失神的一两个瞬间,被棕熊抓住进攻的机会,但等她反应过来,一道墨影已经替她挡了去。 如此一来,男人被拍中了两掌,还被一掌抓在肩头,溅出血迹。 他受伤了,肩膀上印着五道尖锐深刻的爪痕,最深的一条,几乎能够见到骨头。 殷洛怒,这个不知死活的东西! 她捡起断裂的剑,攻上前去,棕熊皮糙肉厚打不透,任由她戳戳戳、插插插,也没打出真实伤害,倒是棕熊一巴掌能来一个爆头。 又是一番下来,她累的满头薄汗。 东陵夜受伤了,战斗力下降数倍。 棕熊因为愤怒,也因为闻到鲜血的味道,变得更加疯狂。 再这样打下去,不占据任何优势,反而还会因为体力耗尽、陷入危险,必须速战速决。 殷洛眼底迅速折闪着光芒,她借着灵敏的身形,跑到棕熊身后,冲了上去,后腿一弹就跳到它的身上,拿剑插它。 它爪子一扬,便合掌接住了断剑,顺带给了殷洛一记不屑的眼神。 不自量力的人类! 得瑟不过三秒,殷洛从怀里摸出一把精致的、还镶嵌着红宝石的匕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狠狠插入棕熊的后颈上。 噗嗤! “嗷呜!” 棕熊吃痛,鲜血溅射。 殷洛冷着目光,握紧匕首,十分狠辣的抽出匕首、再次插入,抽出、再插。 只听得噗通噗通的血溅声和棕熊的痛呼哀嚎声一同响起,棕熊痛苦的倒在地上,伤的是脖子,它根本没有反击的机会,一抽一抽的喘着气,垂死喘息挣扎着…… 十几息后,断了气。 殷洛骑坐在棕熊的身上,亦是坐在血泊之中,鲜血溅在那张精致的小脸上,为那绝美的模样更添三分妖冶之美。 哐当——空气中,有什么东西接二连三的摔在地上。 殷洛喘着沉重的呼吸,抬起脑袋,竟看见不远处、不知何时出现了大几十名士兵,他们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幕,震惊得剑都掉到地上去了,然后抬手鼓掌。 啪啪啪! 好厉害! 女侠! 第214章 她一直没提邀功的事 手无缚鸡之力美娇娘徒手战棕熊! 这等精彩的场面、是何其的壮观,何等的刺激,换作他们,恐怕早已是棕熊的爪下晚餐,这女子不但不畏惧,反而孤身作战,无所畏惧,那手握匕首、狠刺棕熊的模样,那么狠厉决绝,没有丝毫的拖泥带水,这般干净利落、实在是英姿飒爽。 精彩! 刺激! 这等画面,犹如看戏一般,试问几个女子能做到? 搏斗虽已结束,但那血腥英勇的一幕深深的回荡在士兵们的脑海,久久不散。 他们震惊着、刺激着、甚至还鼓起掌来。 这一刻,殷洛有这么一种错觉……站起身来,拿个碗,挨个儿鞠躬点头:谢谢大家捧场,谢谢诸位。 “咳咳……” 不远处,男人虚弱的低咳出声,拉回殷洛的思绪。 东陵夜还伤着! 她收起血淋淋的匕首,快步冲向男人,扶住他的手臂,摸到湿漉漉的一片,墨袍上根本看不出血迹,但闻着那浓烈的血腥味,便可知情况很糟糕。 士兵们回过神来,一个二个的赶紧过来帮忙…… …… 夜王殿下出事了。 狩猎大会上,当这个消息扩散的时候,众人心思各异。 有人担心、有人着急,自然也有人议论。 皇上第一时间、派了士兵进去寻找,也给会场上增添三分压抑凝重的气息,夜王殿下出事了,谁还把心思放在比赛上? 即便是放了,也不敢说啊,毕竟皇上那么重视信任夜王…… “所有人都出来了,就夜王殿下和他带的那个女子没有动静……” “这未免太巧了?你们说,他们该不会……” “也不知道在里面做什么……” 这夜王殿下不近女色、拒人于千里之外,好不容易近一回女色了,却把女人带到小树林去了,这难道不是让人想歪吗? 所有人小声议论着,也不知道说到哪儿,更不知过了过久,林子里,响起了唰唰沙沙的动静声。 悉悉索索…… 有人注意到,高呼: “夜王殿下出来了!!” 所有人精神一振,下意识抬头看去,只见女子搀扶着男人,男人脸色苍白,捂着肩头的指间鲜血四溢。 “夜王!” 受伤了! 皇上握紧扶手,‘噌’的一声站起来,也不过问什么什么情况、什么过程,第一时间喝道: “随行御医何在!还不快替夜王诊治!” 两个宫人大步走了过去,搀扶着夜王离开,随行御医立马背着药箱过去医治,这么一来,就剩殷洛一个人傻呆呆的站在原地了。 东陵夜走了,那她呢? 她这会儿好像站也不是,坐也不是,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完全被忽视了。 皇上自然注意到了殷洛,将心绪从夜王那儿收回来,看向殷洛,问道: “发生了何事?” 发生了很多很多事,一天之内,仿佛经历了生与死。 殷洛颔首,捡了几件重要的事情说: “……后来,我们听到号角、准备折回时,却遇上棕熊,耽误了些时辰,这才方归。” 很危险的战斗场面、从她嘴里说出来,变得风轻云淡、波澜不惊,甚至平静的很。 旁边的几十个士兵实在是忍不住了,这个故事、不应该这样说! 于是,有一人单膝跪在地上,恭敬的扬声道: “皇上,我等赶去之时,只见夜王殿下身受重伤、情况危急,是这位姑娘手持匕首、独斗棕熊,更是一手将其杀死,救下夜王!” 嘶——倒吸冷气声。 棕熊可是会吃人的呀! 他们以为是夜王殿下拿下棕熊,这才会受伤,没想到剧情却反了过来,变成这个柔弱纤小的女子、杀了熊? 这怎么可能? 这女子看起来瘦瘦的,弱弱的,几乎风一吹、就能倒,一天下来,连一只猎物都没有打到,更别说杀棕熊了。 士兵们亲眼看见了,他们虽然也不相信,但眼睛不会骗人的,他们没有撒谎。 “皇上,我等亲眼所见,这位姑娘刺杀棕熊的过程,棕熊尸体太大,士兵正在搬运,还需两刻钟、才能抬出来。” 等尸体到了,这群人便信了。 大家半信半疑,打量着殷洛,各种各样的目光都有。 殷洛不想与众人争论什么,也不在意这么一个可有可无的噱头,她拱起手来,请示道: “皇上,奴婢担心夜王之伤,先行退下。” 皇上应允,殷洛离开,众人却似炸开的一锅粥般议论起来: “她杀了棕熊?不可能吧?” “嗤,她吓得尿裤子倒是挺有可能的。” “你们难道没看见她身上的血吗?此事应当是真的……” “说不定她为了邀功,故意把血抹到身上……” “但她一直都没提邀功的事啊!” “……” …… 在狩猎场外搭建的有简易的休息室,专门用于狩猎过程中发生意外情况而准备的。 小屋内。 男人正襟危坐,墨袍退至肩头,露出五道血淋淋的抓伤,看起来很是骇人,一名御医正在替他处理包扎,殷洛在外面等候着,并没有进去。 她坐在台阶上,看着已经沉下的夜色,脑中思绪万千。 都中那夜,他狠厉的要掐死她:本王养你多日,你竟是这般报答本王的! 悬崖潭中,他亦是那般冷厉决绝:为何要害母妃! 他可以冷、也可以温,但当前后转变的反差太大,便有问题了。 他到底是怎么回事、才会这般心性不稳?难道……是她的内丹导致的? 但她修炼了三百年,内丹蕴藏的灵力极其沉稳雄厚,放在他的心脏里,能保他百岁无虞,那是至精至纯的灵物,不可能让他心性失控。 殷洛托着下巴,心思沉沉的想着。 约摸半刻钟过后,身后响起脚步声。 她思绪微收,站起身来,瞧见御医背着药箱走了出去,她扫了眼屋子,待那御医稍稍走远些,这才上去询问情况。 御医回,夜王殿下失血过多,需要好生休养,但好在伤势不在致命处,没有性命之忧。 说完,准备离开。 殷洛看着他,又问了一遍: “夜王殿下当真无虞?” 御医愣了一下,这位姑娘的意思是…… 夜王的伤真的没问题了,脉搏也雄健有力,这也好、那也好,里也好、外也好的,还有哪里不对劲吗? 他疑惑的想了一下,实在没想到。 还没说甚,就见女子转身走向屋子,他摸摸脑袋、一头雾水。 他的诊治不会出错,真是个奇怪的女子。 第215章 你有什么想要的? …… 在众人的热议之中,狩猎大会落下帷幕,但荡起的水花涟漪泛滥,久久不能平息,今日之中通过众人之口、扩散开来,不消两刻钟,便传播在帝都上下、人尽皆知。 一个柔弱女子徒手杀棕熊、救夜王! 百姓们听闻此事,可谓是议论激烈。 有人认为这是假的吧:“连我们男人碰上熊,都害怕,更别说是一个姑娘家了。” 有人觉得空穴不来风,这肯定是真的:“我听说在狩猎场时,士兵们抬出了棕熊的尸体,有人般高大,皇上也在场,不可能有假……” 有人嗤笑:“说不定是这女子使得手段……” 其中,议论大致可以分为三批人。 第一批人,保持中立的态度。 第二批人,相信此事为真,并且对这个女子充满了好奇与揣测,且竖起大拇指,认为其是女辈楷模。 第三批人,则是怀疑、质疑、狐疑、揣测,甚至不屑贬斥的人,而这群人、大多为妙龄女子们,至于她们这么敌对殷洛的原因,那就不得而知了…… …… 夜色降临,宫中烛光通明、亮如白昼。 白天的狩猎大会结束了,但晚上的宴会才刚刚开始。 流程大概是这样的:白天比赛,晚上公布结果,以宴会的形式召集诸位,将狩来的猎物烹饪成美食,供众人享用,至于其他多出来的猎物,分发给百姓们,与民同乐。 一座富丽堂皇的宫殿内,设立着精致的宴席,座中几乎无虚席,大家一边相互聊天交谈作乐,一边议论着今日狩猎之事。 “夜王殿下到——” 殿外,太监尖细阴柔的通报声响起。 所有人下意识扭头看去,见到那抹熟悉的、矜贵肃冷的墨影,以及多出来的那抹纤细的、陌生的身影。 殷洛搀扶着东陵夜,步伐不急不缓的朝内走来,担心他的伤、注意力一直放在男人身上。 入座的这段路不长不短,经过众人的面前时,惹来一阵阵嫉妒、羡慕、忌恨的目光…… 好气人呐! 不就是杀棕熊吗?她们也能杀,这个大便宜却被这女子捡了去,真是便宜她了! 入座之后,议论不止。 自狩猎大会落幕时,殷洛的名声便大躁,没人知晓她的身份姓名,只知她是夜王殿下……二十二年来第一个近女色的女人。 殷洛听了,只想反驳:近女色?假的,不可能、不存在的,前段时间,她在夜王府当差,东陵夜还说、月儿替他搓过澡。 搓澡难道不是近女色? 一群不明真相的吃瓜群众,别人说什么、便说什么,说的神乎其神、乱乎其乱。 “皇上驾到——” 又是一道细长的通报声,众人止了止嘴边的话,跪地行礼。 皇上换上一袭华贵威严的褐色锦袍,走进大殿,行至最高的主位上坐下,“诸位不必多礼,平身。” “谢皇上!” 礼罢,众人在各种的位置上、一一落座。 今晚是宣布成绩的时候,所有人心怀期待与紧张,期待的是第一名能使自己,即便希望渺茫、但还是需要抱有期望。 皇上自然知晓大家的心思,笑着说道: “狩猎大会已经结束,大家在马背上快马扬鞭、拉弓骑射、英姿飒爽,一个个身姿矫健、犹如雄鹰,尔等乃是东陵国未来的中流砥柱!” 看见这些年轻朝气的脸庞,他仿佛想起了当年的自己。 一名太监走上前来,双手捧着一本折子、恭敬的奉上。 众人的目光几乎全部落在折子上,这是统计的结果,是他们最关心的东西! 皇上也不耽搁了,直接打开折子、看了眼大致后,似满意般的眯起眼睛,将折子给了身边的太监。 “今年狩猎大会,成绩颇丰,锦安,念与大家听。” 锦安恭敬的应了一声,上前半步,打开折子,用那尖细阴柔的嗓音念道: “杨府小世子,猎得猎物三十七只,张府二公子,猎得猎物二十四只,卫将军猎得……” 成绩或高或低,猎物或多或少,大家专注认真的听着。 念响的声音飘荡在大殿之上,阴柔清晰。 锦安念的很详细,每一位参加者都统计上去了: “赫连皇子猎得猎物六十九只,五皇子殿下猎得猎物……一百零一只!” 嘶——震惊。 这是唯一的三位数的好成绩,今年的头筹、非五皇子莫属了。 锦安念到折子的最后一行,“殷姑娘猎得棕熊一只,以上、完毕。” 话音落下后,殿内、响起一阵细碎的议论声。 有人夸赞五皇子的骑射术,对其第一名丝毫不例外,已经有不少人舔着脸去巴结讨好了。 有人眼尖的发现,没有夜王的成绩,难道夜王一只猎物都没有打到? 当然,更多的目光是放在这个‘殷姑娘’的身上,殷姑娘这么厉害,把棕熊都杀了,却没有打到其他的猎物,未免太奇怪了? 成绩至此。 皇上看向右手下方第一个位置上、端坐着的男子,笑道: “紫儿,这次狩猎,你拔得头筹,那些金银珠宝、权势富贵于你而言,不过浮云皆是,这次的奖励,由你来定。” 东陵紫起身,拱手道: “父皇,儿臣暂未有所求之事,能否给儿臣一些思考的时间?” 这自然是可以的。 皇上点头:“好,三月之内。” “多谢父皇。” 东陵紫谢了恩,便坐了回去。 这时,皇上把目光转到了殷洛的身上。 东陵夜坐在皇上左手下方的第一个位置,殷洛也坐在那里,皇上能够近距离的看着殷洛,自然不会忘记,前几天天灵寺出事,是这个女子入宫、举报有异,才没有被幕后动手之人阴谋得逞。 今日,这个女子又杀熊、救夜王,皇上对其很是温和,问道: “殷姑娘,你救了夜王,可有什么想向朕索取的奖赏?” 救了皇亲国戚,还是当今皇上的亲弟弟,这个功劳并不小。 在场的所有人羡慕嫉妒恨,这么好的事,怎么就轮不到他们呢? 座中的年轻女子们瞪着殷洛,那狠狠的目光、恨不得在殷洛的身上戳出两个洞。 殷洛恭敬回道:“皇上,奴婢是夜王的贴身丫鬟,救其乃是奴婢分内之事,不敢邀赏。” 实际上,她的内心: 我想要银子、金子、宝石、圣剑、店铺、自由、身份、权势、地位…… 第216章 殷洛比较牛掰,得到……一个人 人类喜欢的东西,她都想要。 不过主动邀功会显得不太好……她还是以退为进吧,指不定皇上看她谦逊有加,赏她一大笔金银珠宝,带她发家致富脱贫奔小康。 在场的贵小姐们暗暗冷哼一声:一个丫鬟罢了,还想要什么奖赏? 皇上沉吟两秒,这赏、自然是要赏的,只是不知道应该赏什么。 她缺什么?需要什么?喜欢什么? 皇上想了须臾,问道:“不知殷姑娘是何家世?” 突然问到的这个问题,倒是让殷洛顿了一下。 家世……她敛下眸光,淡声道: “回皇上的话,奴婢身份普通,双亡的父母皆未农民。” 嫉妒的酸溜溜的女子们:一个普通百姓之女罢了,也能长得这么好看? 皇上又问:“家中可有其他亲人?” 这是来查户口的吧? 殷洛答道:“奴婢孤身一人,无亲无挂、无牵无念。” 这算是凭空替自己捏造的身份吧,这层身份的来源、无迹可寻,然后从进入帝都、接触到殷家三小姐的时候起,才有了剧情。 她尽量把自己说的平凡,普通到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怀疑那种。 皇上沉吟着点点头,打量着她,又看了看坐在一侧的墨袍男人,又看看殷洛,然后又看看东陵夜…… 殷洛觉得自己这话答的差不多了,准备坐回去时,皇上突然开口: “殷姑娘既然无亲无故,又是夜王的贴身丫鬟,怀有救主职工,朕便替你做个主,嫁为夜王侧妃,如何?” 嘶! 众人瞪大双眼,殷洛一屁股没坐稳,‘嘭’一声、摔地上去了。 等会儿! 她听到了什么? 震惊的不止是她,就连在场的所有人、包括宫女太监,全部都震惊住了,一个二个傻呆呆的僵在那里,下巴大跌,犹如遭雷劈。 嫁、嫁……嫁给夜王殿下? 一个身份普通,没有来头、没有家世,平民之女,也能嫁给高高在上、尊贵无比的夜王? 他们真的没有听错? 殷洛呆愣的坐在地上,好一会儿都没有回神。 皇上这是认真的? 不赏她便罢,一赏她,直接赏了个‘人’给她!这么贵重的‘奖赏’,她怎么承受的起?更何况…… 她与东陵夜,不是一路人。 殷洛缓缓垂下眸光,微抿着嘴角,没有说话。 她的沉默倒映入东陵夜的眸底,在那双墨眸内化开沉重的深意。 没有人看见、男人那收在袖中的手掌已经握紧,眼底强压着某种心绪,那张菲薄的唇瓣微抿紧,似乎正在压抑什么,也正在期待什么,墨眸内有暗芒,但因为女子的沉默,缓缓沉了下去…… 这一刻,殷洛沉默了。 当听到‘嫁’这个字眼时,她脑中下意识闪过的、是与男人相处的种种。 从渡劫失败、摔进男人怀中起,再到夜王府相处的那段时间,到后来的生死之交、化作人形而重生,以及再次遇上他的种种。 仔细说起来,除却那个夜晚、他几欲要杀了她的误会之外,她与他之间似乎都是好好的,可偏偏就是因为那个夜晚的事,在她心里添了一根刺,扎的她时刻隐隐作痛。 他还没有告诉她、他的失控是怎么回事。 如此说来,他们之间的误会还没有接触,殷洛并没有释怀。 在这种情况下,她怎么可能点头? 她想拒绝的,但是当对上男人深沉浊厚的注视时,她又似哽了一般、再次沉默…… 对座,东陵紫握着酒杯的手掌收紧几分,看着女子沉默不语的模样,突然掷下酒杯、站起身来,拱手道: “父皇,殷……姑娘虽然救主之功,但她身世普通、家底一般、来路不明,一旦嫁入皇室,将会纳入皇谱、永世记载,还请父皇三思。” 自古以来,每一位嫁为皇室的女子,不是达官贵族、就是家世显赫,还从来没有平民百姓嫁进来的。 这平民百姓家世干净倒也好,若是有个什么污点、黑点,丢失颜面的乃是皇家。 不少人认为三皇子所言有理,也站起身来。 “皇上,下官认为三殿下此言极是,夜王若想娶妃,千金小姐、郡主佳人,数不胜数。” “皇上,为了皇室至纯至圣的血脉着想,请您三思!” 他们一同请愿,反对此事。 座中那些年轻美丽的贵小姐们心中大畅,一个贱民,还想高攀夜王?别说是她们不同意,就连所有的朝臣百官都不赞成。 山鸡怎么能配凤凰? 别以为在夜王府当个丫鬟,就能飞上天了,这八字还没一撇呐! 一个二个的、全部否决,这里一句、那里一声,没有一个赞同的。 皇上拧眉,自然知晓皇室血脉、干净重要,也正是因为考虑到这一点,他才没有将这女子直接赐为王妃,取其次、赐为侧妃。 侧妃之位,说高不高,说低倒也不低。 二十多年来,夜王好不容易主动接近一名女子,皇上身为兄长,怎么会不知道亲弟弟的心思? 这个殷姑娘,无论是平民也好,公主女皇也罢,他赐定了。 “诸位无需多言,朕意已决。”皇上抬起手掌,威严的嗓音飘荡开来,“殷姑娘有勇有谋、女中豪杰,虽身份普通但智慧非凡,特赐为夜王侧妃,于十一日后,与七皇子同一日成婚!” 话音落下,此事敲定。 不容再议! 所有人震惊、震撼、不敢置信,同时又是深深的嫉妒羡慕恨。 这个殷姑娘啊,救了一回夜王,便飞上枝头、发家致富,祖坟冒青烟了啊! 救夜王的人怎么就不是她们呢?她们也能救啊! 殷洛呆愣愣的坐在那里,整个人浑浑噩噩、心不在焉,显然还没有回过神来,她实在想不明白,一个好好的狩猎大会,怎么就把自己嫁了呢? 她和东陵夜有仇的呀! 话说今年的狩猎大会,收获最大的人应该就是殷洛了。 三皇子获得了头筹、得到皇上的一个允诺,其他人多多少少的得到了皇上的认可与夸赞,而殷洛比较牛掰,得到了……一个人。 她可以不要吗? 第217章 你可以拒绝本王 最后的结果当然是……不可以。 皇上的旨意谁能违抗? 一夜之间,殷洛名声四起,救夜王、获功劳、嫁主子一事传荡开来,更是在民间变成了一部‘励志’的话本。 话本的意思大致是这样: 家境贫苦的女主角小殷幼年丧父、青年丧母,家徒四壁,无奈之下练就一身劈柴打猎的好本领,偶遇男主角夜王,被其带入王府,日久生情。 在时日的相处之下,这一对身份不符、天壤之别的人儿在历经了重重困难,不顾世人的目光、不顾世俗的约束,终于走到了一起,修成正果…… 思想丰富的百姓们已经八卦出了一场悲欢离合、爱恨纠缠的大型连续剧。 这要是让殷洛听到,准能气吐血。 …… 晚宴结束,众人散去,流言四起,议论纷纷。 一辆有着夜王府标志的马车驶离皇宫,缓缓朝着夜王府的方向驶去,一路平静。 抵达王府,两抹身影一前一后的下了车。 殷洛走在前方,微低着头,一跳下车、便朝着府内走去。 两个守门的侍卫见了,觉得很奇怪……哪有丫鬟走在主子前面的?不过当看见王爷非但没有生气、反而平静的神色时,觉得更奇怪了。 可至于具体哪里奇怪,又有点说不上来…… 夜色笼罩的王府很是安宁。 这一夜,夜色如水,轻风摇曳,一前一后的拂动着二人的衣摆,悄无声息的翻飞着,彰显的空气更为安宁。 两人都需要回落枫院,走着同一条道路,但因为沉默,令二人之间的气氛显得压抑。 在宫中时,殷洛应该拒绝的,但不知为何便浑浑噩噩的走到了这一步,此时回想,已无后悔的退路,眼角余光扫视后侧后方的那抹墨影,她微抿着嘴角,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与他相处。 她的步伐缓缓慢了下来…… 她想走到后面。 她放慢脚步,东陵夜自然跟了上来,擦肩而过的时候,男人停下了步伐。 “你可以拒绝本王。” 东陵夜看向她,声线平静的如同一汪没有波澜起伏的湖面。 昏暗的夜色里,男人的目光很沉,眸子似笼罩着一层暗色,朦胧的看不清里面的真实。 殷洛怔然的看着他,他的意思是…… 东陵夜执起她的手腕,将什么东西放进了她的掌心,声音很淡: “狩猎大会、你赢了。”按照赌约,他能够无条件答应她的要求,只要她摇头,他即刻便入宫,请求皇上收回成命。 掌心里,是一张揉的皱巴巴的纸团。 看见这团纸,殷洛的思绪晃了一下,这团纸……好眼熟。 她犹疑了会儿,打开纸团,整个人浑身一震。 这张皱巴巴的宣纸上,模糊的写着两个歪歪扭扭的字——殷洛。 是她的名字,是她那天晚上亲手写的,她分明记得她已经揉碎扔掉了,没想到竟在东陵夜的手里! 他知道…… 殷洛震然的抬头脑袋,原地哪还有男人的身影? 他走了,悄无声息的离开了,但是存留的波澜在她的心上荡开涟漪,拨乱她的呼吸,搅乱她的心神。 他早就知道了……他从未提及,心中却早已清明如镜,他什么都知道、却什么都不说。 这一刻,殷洛的呼吸有些紊乱,攥紧手里皱巴巴的宣纸,男人的话一直在耳边回荡: ——洛儿…… ——殷殷…… ——你可以拒绝本王…… 他给了她选择,也尊重了她,但她这心里怎么那么乱? 在她的认知里,东陵夜从来都是抓着主动权,运筹帷幄、指点江山的那一方,他沉着沉稳、心如明镜,对事事了如指掌,什么都懂,他如果早就认出了她,凭借他的性子,势必直接出击。 但这一回,他却变了。 他竟然给了她选择权。 答应是她,不答应也是她,可无论答应与否,她的心绪都是一片乱糟糟的,她不知应该怎么办。 她喜欢待在他身边的感觉,但她不知道这是友谊,还是因为她在人界第一次接触的人是他,所以会莫名的依赖他。 她还没弄清这一点,便突然跳到嫁人的事情上。 她乱糟糟的,这里想想、那里想想,脑子里一片复杂糟糕。 正不知所措时,月儿来了: “小殷!” 月儿刚刚忙完手里的活计,正打算回落枫院伺候,没想到半路上碰到了小殷,她快步走过去,高兴的说道: “小殷,恭喜你!从今往后,你就是我的主子了!” 殷洛微怔。 这八字还没有一撇,月儿已经很高兴了: “小殷,你真的不知道,王爷以前是怎样的冷冰冰,特别是在小貂走丢后,他就跟变了个人似的,整日沉默寡言、冷冽阴戾,下人若是不小心做错事、或是发出较大的声音,都被王爷直接处死了! 那段时间,是我在夜王府七八年来,最煎熬最痛苦的时刻,但自从小殷你来了,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 她就说王爷喜欢小殷,果真不错,今晚宫宴上,皇上就把小殷赐给王爷了。 皇上亲自开口赐妃,这可是天大的殊荣! 她替小殷感到高兴,但她的话,却让殷洛的心更乱了…… 从前、现在,是貂时、变作人后,从前的东陵夜、现在的东陵夜……殷洛思绪紊乱的倒退了两三步,脸色并不怎么好: “月儿,我累了,先去休息了。” 说完,加快步伐迅速离开。 月儿还没来得及喊她,人就已经走远了,可是……小殷走反方向了,那并不是去落枫院的路,小殷难道是因为要嫁给王爷,太过高兴,连路都不认识了? …… 殷洛这一路走得跌跌撞撞、浑浑噩噩的,撞到了两三回下人,但下人不敢多说一个字,纷纷让开了。 她也不知道要走向何处,胡乱的走着走着,竟走到马厩来了。 不经意的抬头一看,最后一排的角落里,那匹又瘦又小的马正在那里吧唧吧唧的吃草。 她怔了一下: “你怎么回来了?” 它不是在狩猎场里、跑的不见影踪吗? 小瘦子叼着草的脑袋扬了起来,吧唧吧唧嚼掉嘴边的草,一边吃、一边说道: “还好我记路,不然别人以为我是无主的野马,一定会把我拉去做苦力的。” “……” 第218章 这毒,是洛儿亲手给你的 …… 短短一夜之间,帝都犹如炸开的一锅粥: “夜王殿下要纳妃了!!” 这个消息如同插上了翅膀,一传十,十传百,百传千,一个早上的时候,便已经传得沸沸扬扬,议论起此事来,百姓们火焰高涨,直接将气氛推上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 震惊! 诧异! 不敢置信! 多年以来,百姓们对夜王的印象只有肃冷、尊贵、神圣可不可侵犯,更是不近女色、洁身自好,但当突然知晓此消息时,心中乃是说不出的震惊。 对于这位神秘的夜王侧妃,百姓们更是好奇的揣测四起。 “听说这位女子美若天仙,这才会得夜王之心……” “听说这位准侧妃救过夜王性命,夜王为了报答,这才……” “多年以来,夜王不近女色,说不定是……那方面有问题,这女子嫁去,岂不是活守寡?” 你一句,我一句的议论,说着说着,不知是谁说了这么一句: “你们难道忘了吗?夜王殿下他……活不过二十二岁。” …… 夜王府。 府外热闹至极,府内自然也不例外。 下人们一边忙活,一边八卦着此时,感叹人生不公,叹息世事难料,为何运气好的总是别人? 这么大个夜王府,就只有小殷被王爷看上了,为什么不是她们? 丫鬟们叹气,下人们则想去巴结、讨好这位未来的主子,但是一整天下来,他们连准王妃的影子都没有瞧见…… 落枫院。 偏房。 房门紧闭,气氛略显昏暗,一抹纤细的身影蜷缩成一团窝在椅子上,抱着双腿,搭着下巴,看着桌面发呆。 桌上,一张皱巴巴的宣纸静放着,上面写着歪歪扭扭的两个字: ——殷洛。 看着它,她怅然失神,这一晃神,便忘了时间。 你可以拒绝本王…… 提起拒绝,她这心里怎么堵堵的?怪难受的,可要是接受,她似乎……心有不甘。 她总觉得自己不该这么轻易的把自己卖了,毕竟她殷洛是个很难搞定的貂,要是被个人类拿下,面子往哪搁,更重要的是…… 人类似乎只能活一百年? 月儿进来的时候,看见的便是女子发呆的模样,她端着晚饭走来,无奈的笑道: “小殷,你在想什么?” 中午就是这个姿势,现在还是,难道腿不酸手不麻吗? 殷洛下意识应了一句:“在想要不要嫁给东陵夜。” 月儿:“!!” 她听到了什么? 整个东陵国的女人听到王爷的名号,上至八十岁老奶奶,下至八岁稚童,全都被迷的不要不要的,一个二个挣破脑袋、也想要得到王爷的青睐。 小殷怎么这么奇葩? 她要嫁的人是夜王啊!东陵国最尊贵的男人! 小殷的脑袋里到底都装着些什么东西! 这句话要是被其他人听到,一定会把小殷抓起来暴打一顿的。 “王爷难道不好吗?”月儿开始为王爷打抱不平,“夜王侧妃的位置它难道不香吗?” 说是侧妃,但偌大的夜王府上下,就只有小殷一位妃子,侧妃与正妃何异? 这般尊贵、这般高高在上,是多少人梦寐以求、求之不得的梦想。 殷洛暗戳戳的戳着宣纸,小声道:“香是香,但是坐不久啊……” 她不希望自己少年风华正茂时,眼睁睁的看着东陵夜变老,再逐渐死去,这样的话,她得承受多大的失落与痛苦?接下来的余生大几百年,都得生活在阴霾之中,这对她也太残忍了。 对他好,对双方好,她应该守住自己的心。 他们不是一路人,从来都不是。 她突然之间想明白了! 哐当—— 空气中,一道什么东西破碎的声音乍然响起,是从外面传来的。 殷洛下意识看向主院的方向,推门跑了出去。 是主院发出的声音! 她担心东陵夜会出什么事,想过去看看,可还没走近,便因一抹妖冶的红影、硬生生的止住了脚步。 整洁雅致的厢房内,烛光氤氲,暖橘色的光芒洒在两具尊贵的身体上,红的妖娆,墨的冷冽,各有千秋。 此时,东陵夜乃是踉跄的单膝跪在地上,他捂着胸口,脸色苍白的如同一张白纸,额头溢满密密麻麻的薄汗,眼中有戾气在闪烁,又被男人强行压了下去。 此时,在他体内,有两道气息在翻涌撞击,一道气息凶猛如野兽,企图吞噬他的理智、掌控他的身体。 男人运转着内力,企图压制住那暴躁的戾气。 因为挣扎、因为痛苦,他攥紧手掌,手背上根根青筋暴露,眼中冷寒交加,似一头随时会暴走的凶兽。 这样的他……殷洛再熟悉不过。 凤九妖悠哉的坐在东陵夜曾坐过的位置上,把玩着那根根修长、犹如精雕细琢的艺术品般的指尖,优雅的像一只血统尊贵的猫儿。 “霜迟之毒,越是抗拒,便越是强烈。” 魅哑的嗓音从那张好看的薄唇里溢出,带着丝丝浅笑之意,飘荡在空气中,竟是致命般的好听,也飘入了殷洛的耳中,令她浑身一震,刹那间忘却反应。 霜迟……毒…… 她震然的站在门外,不敢置信。 东陵夜中毒了,是凤九妖下的…… 怪不得他会失控,会像变了个人般异常,原来是凤九妖下的毒! 厢房内。 东陵夜拼尽全力压制着那股戾气,墨眸中两抹气息交织着,戾气汹汹的即将要占据他时,又被他理智的强行压下去,薄唇紧紧的抿成一条直线,始终未吭一声。 凤九妖慵懒的俯过身子,撑着削瘦阴柔的下巴,洋洋洒洒的眯起一双桃花眼,笑意隐隐: “亲手杀死自己在意的东西,这滋味可好?” 男人眸底迅速滑过一丝痛意。 因为失控,他亲手杀了洛儿,这是他心中的一道解不开的结,犹如一根利刺,扎着他的心,伴随着呼吸,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 “哦,对了。” 凤九妖偏偏脑袋,眼中笑意更甚,唇角弧度缓缓深了两分, “霜迟……是你看重的洛儿、亲手给你的。” 第219章 本王……不会娶她 什么?! 殷洛浑身一震,瞳孔猛缩,不敢置信的瞪大双眼。 男人的话在她的耳畔回荡,是她下的毒……是她下的…… 这怎么可能? 怎么会是她? 不、不是的! 她震然的倒退三四步,她从来都没有要害东陵夜的想法,怎么会对他下毒?一定是凤九妖算计了她! 当初,他以‘好人’的身份给她救治东陵夜的建议,‘好心’把她带进宫,打伤皇上,嫁祸给她,导致后来发生那么曲折的事……是他一手造成的! 她是他手中的一步棋,一步算计。 当初,她若是不听凤九妖的话,一直守在东陵夜的身边,也不会让凤九妖有机可乘。 那些事,那些误会,原来都是她自找的…… 东陵夜攥紧胸口的衣襟,因为痛苦,他用力的闭上双眸,极力压制,豆大的汗水从那线条分明的脸颊颗颗滴落,喘息声很重…… 凤九妖睥睨着他,犹如一位居高临下、扫视领地的王者,他扯唇: “尊贵的夜王殿下不如来求我放过你,如何?” 是挑衅,更是尊严上的碾压。 求他,他便给他解药。 东陵夜怎会低头?他这一生孤傲至极、高高在上,即便是付出生命的代价,也从不会低头,在他的骨子里,从没有这两个字。 他抿紧薄唇,用喘息的沉默代表了回答。 凤九妖笑笑,对此自然是在意料之中,他若是这般轻易低头,便不是东陵夜了,只是…… “霜迟之毒每七日发作一次,七次下来,便会失去控制,将至亲至重之人当作不共戴天的仇人。” 一旦失控,他将会踏上走过的那条旧路,再次亲手将看重之人杀死…… 凤九妖笑意吟吟的折身而起,叹了一声,“人生呐……” 相爱不能相守,这该是多么痛苦的事? 笑意涔涔间,那抹妖冶的红影似鬼魅般消失了,唯独留下那番寒冷无温的话,在空气中久久的回荡着。 此毒控人心性,能够掌控中毒者,杀害至亲,真是……毒辣! 原来……是一场巨大的误会啊。 殷洛站在门外,将那些话一字不漏的听进耳中,此时的心绪竟是不知该哭、还是笑,笑的是东陵夜从未有伤害算计她的念头,笑的是这场误会,可该愁的是……她怎么就亲手对东陵夜下了毒? 每七日毒发一次,若其失控,必定会再次杀了她…… 凤九妖真的好狠,他美到窒息,却也像一朵绽开的曼珠沙华,泛着致命的死亡之气。 他们之间什么仇、什么恨?竟要这般生死相对? 她抿紧嘴角,想要进去看看东陵夜,但、一道黑影比她快了一步,厉影极速闪身而入。 “主子!” 他神色微急,赶紧从袖中掏出一粒药丸,搀扶住主子的手臂,准备将药喂去时,却是猛然一震。 他看见主子眼中的……清明? 没错,是清明! 主子虽然脸色苍白、呼吸沉重,但眼中却沉如墨色、理智寡淡,与寻常时候一般无二,根本就没有毒发的症状…… 男人敛着眸光,寡淡的扫了他一眼,厉影后背一僵,跟随主子多年,自然瞬间读懂主子的心思。 他眸光微转,将药丸喂进主子嘴里,语气很凝重道: “主子,您时日无多、又身中剧毒,只怕是……会耽搁了殷姑娘。” 这若是毒发,失控之下,失手误杀殷姑娘,恐怕会造成和小貂一样的终生痛苦。 东陵夜闭紧双眼,用力的收紧手掌,有什么情绪涌上心头、又被他极力的压下,再次睁眼,已恢复成淡然无波之色。 “本王……不会娶她。” 很苍白无力的几个字道出,几乎耗尽了男人浑身的力气…… 门外,殷洛听进,整个人直接僵在那里。 她是来拒绝他的,她确确实实不该与他在一起,可当得知这其中的曲折时,她的认知也发生了巨大的转变,他主动招惹的她,如今又想推开她,不可能! 把她殷洛当成什么了? 她殷洛不要面子的吗? 殷洛抿着嘴角,愤然转身,带着一身汹汹的冷气,回到自己的房间。 坐在床榻上,晚饭也不吃了,脑中尽是男人沉哑的嗓音。 ——你可以拒绝本王。 ——本王不会娶她…… 原来,他早就算了好了要推开她! 在狩猎大会之前,他应当早就知晓、皇上会替他纳妃的事情,所以他故意和她打赌,故意让她赢了他,也赢得了他的允诺。 他特地给了她这条退路,就是想要顺势推远她,但殷洛这一刻,她、不、想、走、了! 她就要留下来! 别想甩掉她! …… 与此同时,皇宫一隅。 一座偌大的宫殿内,门窗紧闭,附近无人,甚是宁静,但厢房内、又是另一番光景。 “毒痴呢?”男人的嗓音低沉的扬起,在寂静的夜里,竟显得有几分阴测测的。 一名黑衣人单膝跪地,语气犹豫的答道: “下……下落不明……” 毒痴突然就消失不见了,找都找不到,也不知去了何处,连主子的事也没办好,拿了钱、跑了。 “毒呢?” 黑衣人语气弱弱的:“毒痴带着所有的毒……跑、跑了……” “……” 男人目光陡然阴沉,空气中的气息更是冷冽三分,黑衣人绷紧后背、深深的低着脑袋,屏着呼吸,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这个毒痴……不太靠谱了! 但偏偏他的毒术纵横江湖、无一匹敌,用毒使毒炼毒都是一等一的好手,其手中的毒药、更是千金难求。 只是他……他是个傻子啊! 毒术的天分更高,智商却低的出奇。 分明答应主子要帮忙毒害夜王的,这前脚拿了银子,后脚就跑了,放眼整个东陵国,也只有他毒痴敢耍主子了。 男人拧眉,扶着额头低斥:“没用的东西!” 黑衣人身体一抖,脑袋压的更低了。 他、他也没办法啊……毒痴不靠谱,但他手里的毒很优异,虽然有碍于毒痴那个智障,但想要他手中的奇毒,就不得不乖乖认吃亏。 男人心中愠怒着,但当脑中陡然滑过一道声音时,他压下眸光,扬起一脚踹向黑衣人。 “滚!” 突然暴戾,黑衣人根本不敢有丝毫怨言,爬起身匆匆离开。 男人揉着太阳穴的位置,疲惫的坐了回去,此时,在他脑中回荡着的声音是: ——朕便替你做主,嫁为夜王侧妃…… 第220章 我把霜迟的解药卖掉换钱 …… 次日,早,阳光暖暖,天气不错。 殷洛这一晚上都没有睡好,起床时,眼睑下多了一层黑黑的,身体有睡意,但她没心思再睡,早饭也未吃,便出府了。 但很不巧的是……在王府门口撞上了东陵夜!! 她刚走到门口,男人也走来,两人十分同步的在门口撞上。 四目相对,一瞬无言…… 殷洛首先移开了目光,垂下眼帘、微低着头,看着男人那华贵的墨色衣摆,经过一晚好不容易沉积的心绪再次被搅翻。 表面神色如常,内心早已是风卷云涌。 东陵夜的脸色有些苍白,眉宇间夹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虚弱与疲惫,他掩唇闷咳一声: “咳……殷殷,本王有事与你……” “啊?你说什么?你要去上朝吗?真的好巧啊,我也要出去一趟,那我们晚上再会吧,再见!” 殷洛张嘴就是一连串,最后,挥挥手,洋洋洒洒的出府了。 两个守门的侍卫:“……??” 这个未来的准王妃未免太大胆了吧! 王爷还站在这里,她竟然先走……等等!王府有明令禁止的规矩,未经王爷许可,不可能随意出府! 管家抹了一把眼角,唉,现在的丫鬟、真不好管啊,一跃成为准侧妃,他连管都不敢管,只能假装什么都没有看见了。 …… 帝都,街道上。 各大街道人声鼎沸、百姓来往,吆喝阵阵,八卦不止,甚是热闹。 殷洛行走在喧嚣之中,置身于吵闹之内,可她的心却异常的平静,脑中除了东陵夜之外,什么东西都装不进去。 越是吵闹,她的脑中便却清晰。 东陵夜方才找她,有事与她商谈,除了婚约的事、还能是什么?一想到他要推开她,她这心里便堵的慌。 从她掉进他怀里的那刻起,从他将她带回夜王府、准备圈养她的那刻起,他们之间便产生了不可分割的联系。 他们在一起经历了那么多,高兴也好、难过也罢,生也好、死也罢。 那么多天的相处、那么多的纠缠纠葛,岂是说抹灭就抹灭的? 她殷洛是那么好打发的人? “听说了吗?就是夜王侧妃啊,丑的貌比无盐……” 走着走着,不知是谁道了这么一句,正好被殷洛听到了。 殷洛步伐顿了顿,朝着声音发出的方向望去。 不远处,是一个露天的小茶馆,摆放着三张四四方方的桌子,十来个做工的中年男人正在吃早饭,嘴里啃着包子馒头,还不忘叽叽喳喳的议论: “要不是有救主之恩,哪里会嫁给尊贵的夜王啊!” “就是就是,这女子妄想高攀夜王,真是委屈咱们的夜王殿下了!” 殷洛站在旁边:“……” 她难道很差吗? 还很丑? 她摸摸自己的脸,又抓抓头发,上下左右的打量着自己,她觉得自己身强力壮、会武功、明事理,进可欺身压正太、退可提臀迎众基,实在是优秀到不行。 听着那群人还在吧啦吧啦的议论,将夜王捧到了天上,将准侧妃贬低到泥潭里。 她实在忍不住了,提步走了过去,插了一句嘴: “你们见过这个侧妃吗?” “见过见过!” 一群人热闹的叽叽喳喳, “就是打倒棕熊的那个女人,长得有八尺高,大脚有四十码,一顿吃五碗饭,身上长满毛,肌肉突突的暴起,一拳下去能砸扁石头,和凶猛力大的黑猩猩有的一比。” 殷洛:“……” 特么的…… …… 帝都一隅,某间客栈。 殷洛怀揣着无比复杂的心情来到这里,一路上听到不少有关于她的传闻,心中波澜荡漾,久久不能平息…… 谣言……可畏啊! 走上二楼,敲响最内侧那间的房门,两息后,门被从里面打开。 “殷殷!” 男人看见她,甚是高兴的给了她一个拥抱,顺带把她提了起来,提了进去。 欺负她矮是吧…… 殷洛坐下,扫了眼男人异常兴奋的样子,跟个二傻子似的。 “你高兴什么?” 那笑嘻嘻的样子,露出了八颗洁白整齐的牙齿,笑的眉眼弯弯、满目笑意,那开心的样子,跟捡到钱似的,不知怎的,殷洛看见他,莫名的想到了……狍子。 俞钰笑着摇脑袋:“我没有高兴什么。” “那你笑什么?” 俞钰笑着咧开嘴角:“我没有笑。” 他只是待在这里、好无聊,见到殷殷过来很开心。 殷洛默了默,觉得面对俞钰时,不应该用一个成年人的智商来和他对话,否则会把自己气死。 她沉默了两秒,问道: “你知道霜迟之毒吗?” 俞钰点头:“知道。” 殷洛浑身一震,激动的抓住他的手背,“你有解药吗!” 她今天过来,只是想来碰碰运气的,没想到竟然真的撞上了,他果然是毒痴,什么毒都知道。 然而这种毒……就是俞钰亲手炼制的。 男人偏偏脑袋,那双灰褐色的眼眸眨了眨,目光缓缓垂下、落在女子抓着他的那只小手上。 她的手好小,放在他的手背上,根本抓不住他,白白的、细细的,跟一根根青葱似的,柔软漂亮。 他扬起笑容:“殷殷,你的手真暖和!” “……” 她现在似乎在讲正事吧?这人的脑回路……真是难以揣测。 殷洛抽回手,板起脸来:“把霜迟的解药给我,不然我就把你卖了!” 又要卖掉他? 卖去小倌吗? 殷殷上回也是这样说的…… 男人咧嘴笑笑,然后从袖中取出一把银票来,“殷殷,看,你最喜欢的银票!给你!” 好多,并且每一张都是大面额,这一把下来,少说也得有大几千两。 殷洛狐疑的扫了他一眼,将银票接了过来,大致掂量了一下厚度和数额。 “你……该不会是又干什么坏事了吧?” 比如下个毒?被人收买、害几个人?杀几个生? “没有没有!” 男人赶紧摇手,担心殷洛会误会他,着急的证明自己, “我听你的话,没有到外面乱跑,这些银票,是半个月前,我把霜迟的解药卖掉换来的。” “……??” 第221章 是猫吗?这般贪吃 她正需要霜迟的解药,结果他半个月前就把它卖掉了,毋庸置疑,买走解药的人必定是凤九妖。 她无法从凤九妖身上获取解药,唯有把希望放在俞钰身上。 “还有吗?” 霜迟的解药。 俞钰很诚实的摇头:“天底下独此一份。” 他喜欢炼药,喜欢尝试新鲜的药品,手里炼制的东西往往都是独一一份,经过他手的东西,放眼全天下,只有他能炼能解,除他之外,再无第二人。 因此,俞钰在江湖之中,获得了‘毒痴’的美名。 但俞钰认为不然,江湖众人对他有误,他学的是医、用的也是医,志在医天下名医所无法医的患者,炼万千大夫所不能炼的稀世奇药。 他奉献一生,只为炼药,希望毕生能作出伟大的研究与贡献,被人民载入史册,万古流芳。 殷洛:这就是典型的中毒太深、却不自知。 简称为四个字:走火入魔。 俞钰觉得自己很厉害,顺带去问殷洛:我厉害吗? 殷洛简直无法与他正常交流,揉着疲惫的太阳穴,忍着一巴掌呼死他的冲动,咬牙问道: “再给我炼一份解药出来!” 四十九天之内,她需要得到解药。 俞钰顿了顿:“但是没有药材……” 在这里,什么都没有,药也没有,医书页没有,炉子火罐瓶瓶罐罐、一样东西都没有,根本无法炼药,更何况…… 殷洛再次咬紧牙关:“老子给你买。” 俞钰张开嘴角,正想再说些什么时,房门却被从外面推开,一个黑衣人端着托盘、走了进来。 殷洛骤然绷紧身体,这不是她上次抓的那个、在天灵寺打伤东陵萧的黑衣人吗? 见其活动自由,殷洛竖起警惕心,可当看着他走进来、端着饭、目视前方眼神呆滞的目光时,又怔住了。 这人…… “公子,吃饭了。” 黑衣男人的声音空洞的没有语气,他走了过来,放下饭菜,站在一旁,直视前方,眼中光芒涣散、没有焦点,那呆滞的样子像是被打散了三魂七魄,更像一具早已死亡的提线木偶,模样好生诡异。 殷洛觉得凉飕飕的…… 这人是一等一的杀手,且骨头硬,凶猛的跟头野兽似的,今日再见,乖顺的像只小绵羊。 殷洛狐疑,“你对他做什么了?” 这傻愣愣的样子,跟块木头似的。 俞钰戳着黑衣人硬邦邦的脸,说: “殷殷,他坏,我把他净化了。” “……” 看着男人那笑眯眯的样子,她怎么突然觉得后背凉飕飕的…… …… 从客栈出来,已经是一个时辰后了,顺带还吃了个早饭,不过很遗憾、没有收获,解药没拿到,倒是得到一把银票。 俞钰把所有的银票都给了她,唉……这个傻子。 殷洛扶着额头,无奈的叹了一声,接下来她准备去买个房子,供俞钰炼药。 客栈总归是客栈,一直住在外面不方便、也不安全,还得天天花费银子,但是至于该去哪里找房子,她一时半会儿还没有摸着头脑。 人类的房屋都在哪里购买? 她买了袋小鱼干,一边叼着吃、一边想着这个难题。 想来想去,还是去问问安洛和柳姨吧! 嗯,对! 她调转方向,打算去左相府,一只手却不知从哪儿伸了出来,拿走了她手里的小鱼干。 “喂!” 她的目光直勾勾的跟着这只手抬了起来,伸手去拽, “还给我!” 这只手掌在半空中晃动着,指间捻着那袋香辣小鱼干,凭借着身高的优势,刚好能够欺负殷洛。 殷洛气恼的蹦蹦跳跳,伸手去抓,却怎么也抓不到。 好好的走个路,也要被抢,抢银子难道不好吗?抢她的小鱼干干什么! 她气愤的扒拉着此人的手臂,借势用力往上跳了一步、伸手拽住袋子,落地时踉跄不稳的晃了一步,被一双用力的大掌托住腰身…… 等会儿! 殷洛下意识抬头看去,就对上了一双笑意吟吟的眼眸,那双狭长的桃花眼里似夹藏着万千柔情、春风十里,给人以和煦翩翩之感,但这样的笑意、却令她浑身僵了一瞬。 他…… “是猫吗?这般贪吃。” 轻笑声从喉间溢出,喑哑柔媚、蛊人心神。 男人从袖中摸出一张干净的锦帕,擦拭她的嘴角,却在碰到的那一刻,殷洛触电般的推开他,猛地弹开四五步。 他这样的笑、真是致命。 当初,她便是听信了他,才会害了东陵夜,亦是害了她自己。 凤九妖微微侧眸,好整以暇的打量着她明显神色不佳的模样,笑意如常道: “怎么?要嫁人了,就这般迫不及待的推开我?” 依旧是喑哑的嗓音,笑意深深的表情,可道出的话、似乎使气氛都变了…… 殷洛眼中迅速滑过什么,短暂一息后,恢复如常,翻了个白眼: “谁说我要嫁人了?真是的。” 这一次,轮到男人怔住了。 她的话……是什么意思…… 殷洛捻了条小鱼干,叼在嘴里,优哉游哉的哼道: “我殷洛又漂亮、又可爱,惹人爱,岂会嫁给一个短命鬼?夜王又怎样,王妃又如何?难道我殷洛就只有这么一点志气吗?” 切。 侧妃?给她王妃之位她也不要。 她不屑的哼了一声,叼着小鱼干走了。 男人立在原地,看着女子潇洒走掉的背影,女子的那番话一直在耳畔回响,一遍一遍、一声一声,像一抹微暖的阳光,无形之间抚平男人眸底的戾气…… 他仍旧在笑,只是这笑容里已经没有了阴霾。 凤九妖踱步追了上去,抬起手臂很是自然的搭在殷洛的肩膀上,身子洋洋洒洒的靠了上去,笑道: “听说,那夜王容貌极佳、天下无双,又精明睿智、冷冽倨傲,全天下的女人皆心怡,你竟不喜欢?” 殷洛瞥了他一眼,反问道: “你难道喜欢成天抱着一个冰块睡觉?” 那夜王冷冰冰的,一点都不好。 在他身边当差,就跟陪伴老虎似的,还得时时揣测他的心思,若是有什么地方、什么事没做好,说不定还要被罚。 这男人就跟捉摸不透的凶兽似的,哪里好了? 除了那张脸好看了一点,身材好了一点,身份高了一点,权势大了一点,脑子灵活了一点,心思敏捷了一点,武功高了一点……除掉这些之外,难道还有什么优点吗? 第222章 凤九妖偷亲一口 男人又笑:“夜王权倾天下、尊贵无比,一旦嫁作王妃,荣华富贵享之不尽、绫罗绸缎用之不竭,也可脱去你这小丫鬟的身份,成为人上之人。” 听他这语气,倒像是在诱导殷洛嫁人似的。 殷洛板着一张脸,认真的摇头: “算命先生说了,他活不过二十二岁,凭我这张脸,还怕勾搭不到个有权有势的达官贵族?” 她何必在东陵夜一棵树上吊死? 她摸着自己的脸,觉得自己长的不赖,想嫁个有权有财的人、并不是什么难事。 她抬头看向凤九妖,“对不对?” 男人微顿。 女子仰着小脸,一张娇小精致的脸庞愈发好看,尖细削瘦的下巴、线条柔和纤小的轮廓,眉眼如黛、精致如画,五官糅合在小脸上、分外绝美,特别是抬眸的动作,那双灿若琉璃的眸子干净清澈,甚是剔透的眸瞳犹如一双上好的宝石,不经意的一眼,便撞了进去,再也出不来。 凤九妖凝视着她,唇角的弧度愈发深邃,笑意更甚: “小殷儿这般可人,怪不得夜王心喜。” 就连他见着,也隐隐喜欢…… 殷洛叼着小鱼干,叹了一声,拍着他的肩头,语重心长的说: “你是不知道,我听说啊,王爷要是死了,王妃是需要陪葬的,平日里在夜王府,他看我顺眼,想把我拖下去给他陪葬……唉,说了你也不懂,你闭嘴吧,我正烦着该怎么办才好,没有心思搭理你。” 她叹了一声,提步便走了。 她垂着眼眸、垂头丧气的模样映入男人眸底,化作丝丝深意。 凤九妖行至她的身侧,又道了一遍:“你当真不喜那夜王?” 他似不确定、又似怀疑。 殷洛冷冷的瞥了他一眼,不想和他多说,推开他就走。 她生气了,但男人眸中的笑却更深了。 凤九妖再次追了上去,扬手便从那袋子里偷了只小鱼干。 “喂!” 殷洛睁大双眼,眼睁睁的看着那条香辣小鱼干进入男人的嘴里,“……” 吃就吃吧,还吧唧吧唧的嚼。 “一个大男人,还抢姑娘家的东西,真不害臊……” 要吃难道不会自己去买吗?二十铜板一袋、童叟无欺。 男人笑,甚是满足的轻舔着薄唇,回味着唇齿间的香辣味,笑意吟吟的勾住她的脖子: “带你去一个好地方。” 殷洛不想搭理他:“不去。” 男人轻晃着她,“去吧?” 殷洛:“不去。” “小殷儿,你就随我去吧!我保证,你一定会喜欢的。” …… 画面一转,林间的一汪天然溪潭边,两抹身影正肩并肩的排排坐,一支钓竿戳进水里,清幽的溪潭中,肥美的鱼儿正自由自在的游着,溪流哗哗,阳光从茂密的枝叶缝隙间洒了下来,暖洋洋的,格外舒服。 空气静谧,安宁祥和,一道微风掀来,吹起几片枯黄的落叶在空中翻飞,画面静谧而美好。 这里、就是凤九妖口中的好地方。 她爱吃鱼,凤九妖便来给她钓鱼。 殷洛坐在边上,托着下巴,看着水里的鱼儿,等了老半天,还没见上钩一条,不禁怀疑: “你会钓鱼吗?” 凤九妖微默,然后给了她一记眼神。 “等着。” 钓鱼需要的是耐性,脾性,修身养性,并非一时半会儿就能钓到的,更重要的是……他侧眸扫了眼女子精致柔和的侧脸,他的眸光柔了几许,唇角勾了勾。 这一整天下来,她都会在。 殷洛看着水面,突然说了一句:“我猜你钓不到。” 而且是一天下来,一只都钓不到的那种。 男人侧眸看着她,笑意隐隐:“我若是钓到了呢?” 殷洛摇头,语气肯定:“你钓不到。” “我若是钓到了,今晚陪我共用晚饭,如何?” “你要是钓不到,就给我一千两。” 凤九妖先是怔了一下,看着女子竖起一根手指头、一脸正色的模样,爱财而不庸俗,喜好却不惹人生厌,反倒是分外可爱。 他薄唇轻挑:“好。” 成交。 和殷洛打赌,他定然是必输无疑的,结果已经很明显了,殷洛只需要等上那么两三个时辰,就能拿到银子了。 她看向水面,用灵力说道:所有闲杂鱼等,不准上钩。 一群鱼:遵命。 平白无故捡了一千两银子,拿去给俞钰买药材。 吩咐完毕,殷洛心里打着小算盘,身体往后一仰、躺在草地上,拔了根狗尾巴草叼在嘴里,优哉游哉的看着头顶上细碎的阳光。 看着看着,就睡着了。 她昨晚在想事情、没有睡好,现在这眼睛一闭,睡的又沉又死…… 凤九妖执着钓竿,看着水面,阳光洒射、波光粼粼,气息安宁静好,眼角余光不经意间扫向一侧,在女子那张安详的睡脸上就此停滞住。 她睡着了。 双眼轻闭着,卷曲的睫毛长长的、在眼睑下投射着一片淡淡的蝶翅般的阴影,甚是好看,那张粉嫩的唇瓣微启着,伴随着浅浅的呼吸,胸口的位置轻盈的起伏着。 阳光细碎,洒在她的脸庞上,温暖柔和。 男人凝视了几息,扬手将钓竿插在岩石间的缝隙里,动作甚是轻盈的侧躺在女子的身旁。 他侧着身子,单手撑着脑袋,甚是慵懒的抬着一双桃花眼,细细的打量着她。 眉眼、轮廓、唇瓣……一点点,一寸寸,精致的小脸映入他的眼底,逐渐深刻。 她真好看,安静睡着的模样,绝美的不真实,似从画卷里走出一般。 男人凝视着她,看着看着,心间竟涌出一丝莫名的心悸之感,他微抿着薄唇,扬起手掌缓缓落在那张柔和的脸庞上。 修长的指尖正要触到她时,又止了止,悬在半空之中、迟迟没有落下。 一番静默,男人低唤了一声: “小殷儿?” 沉哑的嗓音溢起、又飘落,回答他的是水流声、鸟语风吹声。 “小洛儿?” 她睡得很沉,什么都没有听到,森林就是她的家,在家中,她自然是睡的很安逸。 阳光斑驳,低笑沉沉,男人收了手掌,轻轻俯首、在那张精致的脸庞上落下轻盈的一吻…… 第223章 来我的丫鬟,月钱双倍 时间点滴的流逝着,林间阳光暖暖,影子斑驳,气氛静谧且祥和。 眨眼一晃,便是黄昏来临。 傍晚的风有些寒凉。 殷洛这一睡,便睡到了黄昏时分,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便看见了橘黄色的暖阳,以及那个坐在旁边,握着鱼竿,背对着她的那抹单薄宽厚的背影。 男人坐在原地,仍是保持着原先的姿势,正在钓鱼,仿佛这两三个时辰内,没有动过似的。 不过,盖在殷洛身上的这件红裳无声的告诉她,他动过。 殷洛揉了揉惺忪的睡醒,待稍稍缓过神后,这才提着衣服,轻轻搭在他的身上。 “醒了?”凤九妖侧过头来。 殷洛点点头,还有些迷糊的坐在他的身旁,张着嘴打了一个大大的呵欠。 唔…… 似乎还有点儿没睡醒的样子。 一个呵欠下来,眼角溢出两抹氤氲的泪花,那双眼睛被浸染湿透,像是蒙着一层水雾般,那双眼眸更加干净剔透,也分外好看。 凤九妖凝视着她懒洋洋的模样,像一只晒着太阳、慵懒的模样似的,小小的、呆呆的,有着说不出的可爱。 男人凝视着,桃花眼中、眸色渐深。 殷洛没有察觉,揉着眼角的湿润,声音还带着倦意: “我刚才做了一个梦。” 懒懒的嗓音听起来哑哑的,像撒娇似的,分外好听, “我梦到……”她突然抬头看向他,“梦到你偷亲我!” “……” 男人微顿,眸中有什么东西一闪即逝。 殷洛敏锐的捕捉到这一瞬,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似的,‘噌’的一下蹭上去,直勾勾的盯着他的眼睛,又狐疑又好奇的问道: “我说,你怎么是这个反应?你该不会是喜欢我吧?” “……” 凤九妖目光微垂,只是短暂一瞬,便又抬起。 他看着她,桃花眼中似藏着隐隐深意,似笑非笑的回答她: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殷洛笑笑,摸着自己的小脸。 “还能怎样?往后面站着排队呗。” 凤九妖闻声,先是一怔,随之、止不住的轻笑出声。 呵! 哈哈! 敢在他面前这般得瑟说话者,除却她之外,还真没有第二人,不过,他甚是喜欢她的风趣可爱,更喜欢她在他面前那种无拘无束不设防的感觉。 与他人相处,皆是尔虞我诈、明争暗斗、夹枪带棒,但唯独她不同。 男人笑笑,没有答话,而是提起了钓竿。 哗啦! 细细的鱼线被抽了起来,一条肥美的大鱼儿提出水面。 殷洛:“??” 等会儿! 怎么钓到鱼了?鱼儿怎么会上钩? 鱼儿:我是被打晕了!不是我主动要上钩的! 那鱼儿挂在鱼线上,没有动静、晕乎乎的,看样子、已经差不多是条死鱼了。 男人站起身来,左手拎着鱼,右手伸向她: “答应我的事,该履行了。” 一起吃晚饭。 殷洛很想说一句:你作弊!但是话到嘴边,又默默的咽了下去,她又不是鱼、怎么知道他作弊,要是说了,岂不是露馅了? 怪就怪她没有盯着这个男人,让他找到了作弊的机会! 殷洛摸了摸脸,然后伸手、放进男人的掌心里,握住他的大掌,借力站起身来,却是没站稳的脚下一晃。 “嘶!” 脚麻~ 要摔倒的时候,男人已是眼疾手快的扶住了她,直接背过身子,将人背了起来。 殷洛下意识撑着他的后背心,“放我下来,我可以自己走。” 她只是睡的太久了,脚麻了,缓一会儿就可以了。 凤九妖将鱼给了她,他则稳稳的背着她,沉声道: “别乱动,若是摔下去,我便不管你了。” 殷洛一顿,然后就真的不动了。 凤九妖背着她,沿着来时的路折返,夕阳下,暖橘色的光芒将两人的影子拖的很长很长,男人的一步一步走得格外沉稳,那宽厚的后背、也分外有安全感。 殷洛抱着他的脖子,把下巴靠在他的肩膀上,对他道: “快到街上了,你快我下来,若是让人看见,便糟糕了。” 她可是未来的夜王侧妃,怎么能和别的男人搞到一起。 按照人界的规矩来说,这样子的话,是会被抓去……浸猪笼的吧? 凤九妖稳稳的背着她,没有要将人放下来的意思。 “有我在,担心什么?” “啊!这关乎到我的名声!万一夜王知晓,一怒之下,把我赶出夜王府。” 男人笑:“正好,来给我做丫鬟,我给你双倍的月钱。” 说这话的时候,男人似笑非笑的、半真半假,让人揣测不透他话里的真正意思。 殷洛默了默,很小声的说:“我看起来难道是个很爱财的人吗?” 凤九妖:“月钱一千两。” “……我考虑一下。” “……” 男人薄唇轻扬,嘴角噙着一抹浅浅的笑意,发自内心的,乃是前所未有的开怀。 来到帝都,已是夜色降临。 酒楼。 虽然凤九妖作弊,但总归是钓到鱼了,殷洛不得不陪他吃晚饭,虽然不情不愿的,不过这家酒楼的饭菜很好吃,她一口气吃了两碗。 饭后,凤九妖带殷洛去逛街,夜深时,才送她回夜王府。 回去的时候,夜色已经不早了。 夜王府,一片安宁。 王府之外,铺垫着青石板的街道上,两抹身影并肩走着,影子在地面上拖着长长的,一步一步的摇曳着,看着甚是和谐宁好。 到了。 殷洛脚步止了止,看了眼不远处的夜王府,伸手牵住凤九妖。 不能再走了。 他要是再往前走一点,那就暴露了。 “我先回去了。” 殷洛要走,男人突然反手握住了她的手腕,殷洛步伐微顿,回过头来,不解的看向男人,眼中无声的询问着。 只见男人掌心一翻,那修长白皙的指间夹着一张一千两面额的银票。 这是……给她的? 说不喜欢银票那是假的! 她正需要钱给俞钰买药材呢! 殷洛高兴的结果银票,欢脱的跳到男人身上,笑嘻嘻的咧开嘴角,露出两排又白又整齐的小牙齿。 笑嘻嘻: “谢谢!” 或许是因为高兴,就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这时她与男人的动作是有多亲昵。 她不察觉,但男人的目光却变得隐隐深邃了。 与此同时,御王府内,一道矜贵的墨影立在原地,将府外的这一幕尽数收入眼底…… 第224章 还以为你有传家宝要传给我 殷洛满足的揣着一千两银票,回夜王府了。 她心情不错,今天出去这一趟,并没有白跑,这要是多跑个两三趟、四五趟七八回的,她就能发家致富奔小康了。 …… 次日。 落枫院。 殷洛作为东陵夜的贴身婢女,难得的去伺候东陵夜一回,今天早上,也不知哪根筋抽了,去伺候他起床。 此时,殷洛正站在铜镜前,给他更衣。 说到伺候人这回事,殷洛手硬脚硬的、并不习惯,拿着男人的墨袍,捣鼓捣鼓了好一会儿,勉强的穿好了。 这华贵的衣裳穿在男人的身上,看起来虽然皱巴巴的、不太整齐,不过总算是穿好了。 东陵夜抬眸,扫向铜镜之中的自己,竟有些哭笑不得。 一袭锦袍松松垮垮、褶皱不齐,腰带也系歪了,看起来就像是昨晚睡觉、没有脱衣服似的。 男人薄唇轻扬,止不住的轻笑出声,笑着笑着,咳了出声: “咳……” 男人抬头掩着薄唇:“咳咳……” 他的脸色有些白,但他极力的压制着咳嗽声,不想泄露出来。 殷洛担心,“你……” “王爷。” 此时,门外,管家来了。 管家站在门口,汇报道: “王爷,左相府来了车马,说是大婚在即,殷姑娘继续住在夜王府不合适,特地来接殷姑娘回去的。” 自古以来,哪有还没成亲、就住在一起的道理,即便是主仆,也需要避避嫌的。 所以,在成亲之前,在接下来的这七八天里,殷姑娘需要待在左相府。 殷洛不懂人界的规矩,但也尊崇,提步就要往外走去,男人却扬手掀出一道内劲,掀上了门。 嘭! 一声响,两扇门关上,厢房内的环境顿时昏暗下来。 殷洛下意识回头看向他,眼中有着不解与疑惑。 他这是何意? 东陵夜抬眸看向殷洛,昏暗里,那双墨眸似沉着某种深意,格外的深。 气氛突然变得严肃起来…… 突如其来的压抑和认真让殷洛变得束手束脚的,感到浑身不自在。 一般这种情况下,是不是就要说正事了? 男人看着她的目光怪奇怪的…… 殷洛缩了缩肩膀,心里狐疑的揣测着,这里想想,那里想想,目光四处瞟了瞟,打算找个话题、赶紧溜出去时,就听得男人出了声: “殷殷,本王有一事要与你……咳……与你商议。” 男人低咳,脸色有些差。 殷洛不禁回想起了那天、她在书房外面偷听到的话,男人不开口,她也已经隐约猜到他要说什么了。 他想推开她! 她和他的婚约是皇上赐下的,岂是说改变就改变的? 殷洛不想听,“王爷,我要先回左相府了,有什么话……等到成亲那日再说吧。” “殷殷,” 男人凝视她,薄唇微抿, “本王尊重你。” “……” 殷洛果然猜的没有错,就是这个事! 总说尊重她,弄得好像强迫了她似的。 她难道不愿意吗? 他难道从她的脸上看到了抗拒吗? 真的是! 她非常愿意! 殷洛瞥了他一眼,懒得理他:“真的是,这点点事,还要关起门来说,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有传家宝要传承给我似的。” “我走啦!” 她嘟囔着两句,挥挥手,提步便朝着外面走去。 背过身去的那一刻,她眼中的光芒隐隐沉了下去。 东陵夜,你不会死的。 …… 左相府。 殷洛回来了,整个府邸的人见了她,眼中充满了羡慕嫉妒恨的光芒,那一双双眼睛盯着殷洛,恨不得在她的身上戳出两个洞似的。 如果目光有杀伤力的话,殷洛现在大概被戳成了一个蜜蜂窝。 大家说到底还是嫉妒殷洛的。 他们看见殷洛回来,一个二个笑脸相迎的上去打招呼,想讨好殷洛,刷刷脸,巴结巴结,但是他们的殷勤得不到殷洛的一个正眼,说着说着,便没有再去热脸贴冷屁股了。 巴结不上,他们在小声的骂起来: “就是她,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去勾搭夜王,我听说啊,她已经爬上夜王殿下的床榻了……” “真看不出来,表面安静老实,实际上却是一个不要脸的妖艳贱货……” “夜王殿下怎么会看上她?” “最可恶的是皇上竟然亲自为他们赐婚!啊啊啊!嫉妒死了……” 下人们酸溜溜的。 无论他们说什么,殷洛都充耳未闻,直接回到偏院。 柳巧贞和殷安洛见到殷洛回来,非常开心的迎上前去,说来还真是巧,殷洛和殷安洛竟然在同一天出嫁,真是特别的缘分嗷。 回来后,不久,宫中和夜王府便派了人过来,送来聘礼。 夜王和皇子的大婚事宜,由礼部尚书操办,严格按照礼仪制度来准备东西、安排行程等相关用具,即便如此,那也是一等一的隆重奢华。 光是两趟聘礼,队伍就已经长达近百人,送来的聘礼更是价值连城、昂贵不凡,种类繁多、五花八门,其手笔非常庞大奢华,毕竟是皇家嘛,最看重的就是脸面。 这一幕引得百姓们频频围观、吃瓜、看戏,热闹纷纷的议论着这件事。 世间事事,真是神奇啊! 一个不受宠的庶出小姐,能够嫁给皇子殿下也就罢了,可一个身份普通、家世平平的丫鬟,竟然能够嫁给夜王殿下做侧妃,这就让人嫉妒羡慕恨了。 百姓们觉得,这个未来的准侧妃上辈子一定是积德了,能够嫁给尊贵的夜王殿下,祖坟都在冒青烟。 吧啦吧啦…… 外面议论的如火如荼,众多纷纭。 他们怎么说,殷洛都不知道,此时,她正待在左相府里,认真的思考着事情。 她想…… 她在想…… 后院里,殷洛一个人静静的坐在那里,曲着双手、托着下巴,盯着某个方向看,看的出神,脑中思绪早都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 她看的非常认真,以至于有人来了,她都没有察觉。 踏——脚步声很轻。 凤九妖来了。 他在墙头上待了好一会儿,也没见殷洛回神,于是,他不得不跃下墙头,走到她的身边,折身坐下,从袖中取出一袋香辣小鱼干,递给她。 “在想什么?” “你。” 第225章 小殷儿便是我的正事 男人伸出的手陡然怔住,似僵硬一般的顿在半空之中,眼中有什么东西滑过,一闪即逝。 殷洛没有再说,扬手把小鱼干接了过来。 “谢啦!” 她也不客气的打开袋子,捻了两条香辣小鱼干,扔进嘴里,吧唧吧唧的咀嚼着,靠着椅背、懒洋洋的坐着晒太阳,那满足的样子,就像一只偷到腥的猫儿似的。 凤九妖看着她,微眯起一双桃花眼,目光隐隐泛着几分危险之光。 他怀疑这个女人在故意撩拨她。 但是没有证据。 不过,他还真是说对了,殷洛就是在故意撩拨他,并且是若隐若现、时近时远的,不会让人感到太刻意,又不会觉得太虚假,倒是将男人的兴趣勾起来了,再反观她,跟个无事人似的。 男人看着她,止不住的低笑一声, “真坏。” 殷洛柳眉一挑,真坏说谁? 她的身子坐直三分,扭头看着他,眼中的目光非常认真的纠正他: “坏的人应该是你才对,你看看你,光天化日之下,潜入女子宅院之中,你这不是采花贼么?” 不对的人是他,还说她。 不过话说回来,两人半斤八两吧。 凤九妖对她的话、丝毫不在意,仿佛这座府邸对他来说没有任何的约束和障碍,他想来便来、想走便走,犹如无人之境。 让他感兴趣的……是她。 男人慵懒的撑着头颅,脑袋偏偏的看着她,笑道: “无妨,谁若是敢说半分对你名声不利的话,我便割了他的舌头。” “……” 殷洛微怔,眼中有什么一闪而过。 这个男人,说到这些事情的时候,还是一副笑眯眯的模样,仿佛一个披着漂亮的皮囊的恶魔,特别是在说这些阴测测的话时,还在笑,给人一种头皮发麻的感觉,凉飕飕的…… 殷洛抿了抿嘴角,短暂一瞬便恢复如常。 “你很闲?” 这两天,倒是天天往她这里跑,看起来跟没事可干似的。 男人懒洋洋一笑:“小殷儿便是我的正事。” “嘁!” 想撩她,门都没有?好歹她活了三百岁,岂会被一个二十岁出头的人类小娃娃撩动? 那是不可能的! 殷洛懒得搭理他,叼着小鱼干,想着自己的事情。 她不说话,凤九妖便主动找话题与她说,殷洛一边吃着,一边时不时的答上两句,两个人坐在一块儿,聊聊说说,画面倒也是极致的和谐。 约摸半个时辰过去。 殷安洛从外面回来,洗了一盘新鲜的苹果,特地拿给殷洛。 “洛洛,我回……” 噌! 她的脚步猛然一顿,声音更是戛然而止,只因为她看见了一人……那抹红到妖冶的身影。 她整个人僵在原地,脸色明显的变了。 洛洛和此人坐在一起,有说有笑的言谈,看起来就像是一对相识多年的友人似的! 殷洛直拍脑门,倍感头疼。 有人来了,这个男人也不知道避一避,到底应该说他大胆、还是大胆,或是大胆呢? 他不应该出现在这里,他难道不知道吗? 他的心真大! 还好进来的是安洛,倘若是别人,她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殷洛瞪了凤九妖一眼,无声的警告他,这个人是安洛,是她的好友,不准打安洛的主意! 凤九妖眨眨桃花眼,似什么都不知、又好像事事皆知似的,他抬眸看向不远处的殷安洛,甚是兴趣的问道: “小殷儿,这位是?” “!!” 不要叫她小殷儿! 好好说话! 殷安洛的脸色却是白的更难看了,被男人那双桃花眼似笑非笑般的看着,她只觉得后背一阵发凉,脖子上像是架着一把无形的匕首似的,令她整个人僵硬的站在原地,动弹不得半步。 她…… 他明明认识她…… 殷洛瞥了凤九妖一眼,装,你继续装。 曾经想要杀她的时候,追的比什么都勤快,岂会不知道安洛的身份? 殷洛简直懒得搭理他。 她走了过去,牵着殷安洛的小手,“安洛……你的手怎么这么凉?!” 这一摸,竟发现殷安洛的手凉的没有温度,明显的不正常。 殷安洛似恍然回过神般,赶紧抽出自己的手,不安的低下头: “我……我没事,刚才洗苹果时,碰到了冷水,一会儿就好了。” 她说着,想离开,但是殷洛牵着她过去坐下了。 这一坐,还坐在了凤九妖的身边。 这一刻,殷安洛感到更加的不自在了,她总觉得男人在盯着她,那笑意不达眼底的目光……令她的心不安的跳动着。 她在害怕。 在这个男人面前,她产生了来自心底的恐惧不安。 殷洛拍着她的肩膀,道: “安洛,这位是我的朋友、凤九妖,他这个人吧,整天游手好闲、无所事事,特地来左相府玩一下,你可不要告诉柳姨哦!” “啊?!哦!知……知道了。” 殷安洛一惊一乍的,她深深的埋着脑袋,不敢去看那抹红色的身影。 无所事事? 凤九妖眸子微眯,他此时不正是在办正事么? 殷洛拿了个红通通的苹果,咬了一口,酸酸甜甜还脆脆的,她给安洛拿了一个,又给凤九妖扔了一下。 “喏!” 这个苹果,算是他给她买小鱼干的报答吧。 凤九妖稳稳的接过苹果,咬了一口,笑: “小殷儿给的苹果,竟是这般香甜美味可口。” 瞧瞧,这个男人,就连吃东西的功夫也能道出两句撩人的话来,就连吃东西,也不消停。 简直虚伪! 这种话,谁要是相信,谁就是傻子! 殷洛面无表情的坐在那里,“你怎么不说这苹果树长得好?农民伯伯肥料施的好?洗它的井水好?” “也是。” 男人似恍然般的点点头,侧眸看向那个一直深深的低着头、一言不发,存在感几乎低到尘埃里的女子,妖冶的勾唇轻笑, “这苹果经殷小姐洗过之后,分外好吃。” 殷安洛浑身一僵,整个人极致不安,手脚忙乱的,那慌措的样子,根本不知道应该怎么反应才是。 “安洛,别理他。” 殷洛道,“你看他这阴柔绝美的样子,跟个女人似的,你就把他当成女人好了。” 殷安洛听了这话,有些怔然。 洛洛这样说,男人似乎没有生气,唇角反而噙着魅人的浅笑,看起来似乎心情很不错的样子。 洛洛和这个男人……关系很好? 第226章 我奉旨爬床 一时之间,殷安洛有些晃神,僵硬的坐在那里,嘴角抿着,良久都没有说出一句话来。 殷洛知道安洛的性子较为腼腆,于是,开口便要赶凤九妖走。 凤九妖听了,很不高兴,说什么也不肯走,就要待在这里,就要看着殷洛,待到他开心了再走。 殷洛觉得他好像把左相府当成自己家了,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要是有人来了,看见了他,那麻烦可就大了! 为了不给自己多找麻烦,殷洛抓住他的手腕,非常‘亲切’的亲自将人‘送’出左相府。 走你! 再见! 墙头下,殷洛看着那道红影翻了出去,这才满意的拍拍双手,回到座位上。 凤九妖走了,殷安洛这才稍微敢抬起头,眼角余光小心的看向那边的墙角处,眼底似有余惊,又似深藏着什么东西…… 半晌之后,她才收回目光,抿着嘴角,犹疑的小声开口: “洛洛,那个人……他……是不是上次追杀我们的人?” 有一次,她和洛洛在回府的路上,在马车上,突然遭到追杀。 殷洛点头,十分诚实的回答了她:“是。” 她这一点头,令殷安洛的脸色都变了。 既然是要追杀的人,那为什么看起来洛洛和他的关系很好似的?这难道不是很危险吗? “安洛,你不用多想,他暂时不会对我有害,我自己会看着办的。” 她在做什么,她要做什么,心中自有分寸。 她要做的事,她比谁都清楚。 殷安洛其实也是在担心殷洛的,不过,听殷洛这么说,那些忧心的话到了嘴边,止了止,最后,又默默的咽了回去。 洛洛的私事,她不便插手,可是…… 可是,她的脑中总是会止不住的浮现出那抹妖冶的红影。 她总是会想起男人教她练剑时的场景,带她去盗墓、去疯狂玩乐的场景,更是不会忘记男人用那温软宠溺到极致的嗓音,唤她: 小洛儿…… 小洛儿…… 可是、这都是曾经了。 她不是洛洛,那个男人叫的人也不是她,可她竟忘不掉了,并且总是会想起,她知道这样很危险,可思想不受她的控制。 这种感觉……糟糕透了! 心慌极了! …… 接下来这大半天,过的倒也是热闹。 大抵是因为殷家三小姐一对主仆要飞上枝头做凤凰了,所以前来冷院的人也比以前多了很多很多,这个来、那个去的,足足热闹了一整天,直至晚上才稍稍安静下来。 殷洛累,吃了晚饭后,回去睡觉。 推开门。 吱呀—— 还没迈步,便猛然瞧见轩窗处立着一抹暗影。 要不是殷洛心理素质强大,差点儿就要尖叫出声了,定睛一看,那个逆光站着的男人……东陵紫? “你怎么在这里?” 再一看,是五皇子东陵紫没错了! 男人不知何时来的,一直没有声音,自她进来,目光便一直落在她的身上,盯着她看,眸子很深,眼中的意思似打量,又似挑剔。 殷洛被他看的浑身不舒服,皱眉、再皱眉。 这里是左相府没错吧? 这个男人看她不顺眼,跑到左相府报复来了? 她最近好像没有招惹他吧? 殷洛小声嘀咕两句,走了进来,赶人:“走了走了,我要睡觉了。” 东陵紫墨眸半眯。 在这种情况下,见到了他,她倒是淡然的很,平静的跟个无事人一般,却让他更感兴趣了。 他本在宫中处理公务,忙碌私事,但脑中总会情不自禁的浮现出一张脸庞。 咬他时、骂他时、对他做鬼脸耀武扬威时…… 鬼使神差般的便来了左相府,当看见她的那一刻,心中的浮躁似乎都被拨散了,可同时又很不爽,因为…… “夜王性冷,你嫁过去,不会幸福。” 他突然道出的一句话,让殷洛愣住了。 等会儿。 这个男人大半夜的跑过来,就是为了告诉她这个的? 什么时候他这么关心她了?他怎么知道她不会幸福?他莫非是个算卦的?再者,他们之间有过节,她要是没过好,他不应该高兴的么? 殷洛狐疑的打量着他,“你说完了吗?” 略带困意的打了个呵欠: “真是感激五殿下大老远的跑一趟,我知道了,现在,你可以离开了吗?要是别人看见你在这里,起了流言,那我还真的是不会幸福了。” “……” 被人驱赶,他这心中似乎更不爽了。 敢对他东陵紫下逐客令者,她当真是空前绝后第一人。 分明是下人的身份,却这般性子,他突然好奇,在她眼里,什么才值得认真对待。 殷洛又打了个呵欠,擦了擦眼角的泪花,要去睡觉,东陵紫又道了句: “若你并非自愿,我帮你。” “??” 这些人到底都怎么了? 怎么一个二个都觉得她是被逼的呢? 她的情愿难道表现的不够明显吗?不对,他帮她作甚?莫名其妙! 殷洛不想和他多说,大步走过去,抓起他的手腕,将人往窗外推。 人没推动,倒是被男人扬手反握住。 “你干什……” “你勾引夜王,死罪一条。” 东陵紫扣紧她的右手,居高临下的盯着她, “凭你这姿色,莫不是使了什么手段,才爬上了夜王的床?” 嘶! 听他这话,殷洛真不知是该哭还是还笑,这个男人未免管的太宽了?哪只眼睛瞧见她勾引了。 她抽了抽手,抽不动,抬起小脸假笑: “五殿下,我冤枉,我奉旨爬床。” 她手里可是握着圣旨的! 手握圣旨,肩负皇命,合理爬床。 “那日,晚宴之上,父皇提及此事时,你在犹豫,你并不情愿。” 东陵紫盯着她,眸子幽深的、似乎要看穿她的双眼, “你若是开口,本殿下说不定能帮你。” “?” 大晚上的,殷洛硬是被这一出出的整懵逼了,这些个男人、一个个的,到底在说啥,她怎么一句都听不懂? 服气! 她挥手,连个正眼都没给他,“告辞。” 东陵紫蹙眉,见她似乎未将他放在眼里,心生一恼,扬手扣住她的肩膀,“站……” 也是在这一刻,殷洛弯腰一猫,反手抱住了男人的两条腿,用力往上抬起。男人整个人猝不及防的往后栽去,后腰按在窗台上、朝后一翻,便摔出窗外。 嘭! 人一扔,窗一关,手一拍,上床睡觉。 窗外,东陵紫摔在地上,一张脸色如夜色一般沉,不知是气的、还是恼的,脸色沉着沉着,突的扯唇笑了。 “呵——” 第227章 这般容易满足,就应该跟着我 …… 接下来这几天,过的倒也安宁,其实也说不上安宁。 不安宁,是因为大婚的日子越来越近,很多事情需要忙碌,还有许多人来巴结讨好刷脸的,偏院每天都有很多人进进出出的,十分热闹。 说安宁,是因为这几天下来,那些个男人都没有来烦殷洛,殷洛每天吃吃喝喝、睡睡觉,小日子别提有多安逸了。 时间过的很快,眨眼就是八天弹指而过,明天就是大婚的日子,左相府已经布置的张灯结彩、一片大红,十分热闹了,毕竟是夜王殿下与七皇子的大婚,手笔气派都不小。 偏院。 厢房里,放满了各种各样精美的首饰珠宝、绫罗绸缎,东西又多又漂亮,简直要闪花眼睛。 殷安洛开心到了坐立不安的程度,一会儿站站,一会儿坐坐,一会儿又来回走动着,总之,就是停不下来。 她晃啊晃的,把殷洛的眼睛都快晃花了。 殷洛坐在那里嗑瓜子:“安洛,你这都晃了一天了,不累吗?” 累? 殷安洛现在快要紧张死了! “洛洛,这是我十五年来第一次嫁人,我心里又是期待、又是拘谨,我担心会有哪里做不好,又舍不得我娘,我现在……哎,总之我很紧张就对了!” 紧张到说起话来,都变得语无伦次了。 殷洛抓抓头发,“难道还可以嫁第二次?” “……” 人界的规矩莫非和貂族的不同? 殷安洛沉默,原本很严肃很紧张的气氛,被洛洛这么一说,好像又变得松懈多了。 这时,门外,有丫鬟走来。 六个丫鬟排着队,陆续走了进来,她们的手中端着托盘,托盘上,放置着精美的婚服、发冠、胭脂水粉等物,摆在桌上,齐齐福着身子: “三小姐,殷姑娘,奴婢伺候您们试穿喜服。” 殷安洛不习惯被人伺候的感觉,让她们都退下去,她可以自己试。 人一走,门一关,她顿时又淡定不起来了,冲到桌边,抱着喜服,眼睛亮晶晶的: “好漂亮啊!” 她欢喜极了, “洛洛,你来摸摸,这料子是最好的九云锦!这是帝都内最有名的云秀坊制作的,听说他们家制作的喜服,独一无二,天底下只有一件,绝不会有重复的!” 殷洛挑了挑眉,很厉害的样子? 她放下手里的这把瓜子,起身走了去,瞄了一眼,扬手将另一只托盘上的红布掀开。 唰啦! 另一件婚服静静的躺在那里,折叠的整整齐齐的,不过可以一眼看出,这两件婚服是一模一样的。 殷安洛当场的表情:“……” 当她什么都没说过! 两人开始试穿婚服,两抹纤细的身影在铜镜前悉悉索索的,动静声很轻,却一直都没有停。 殷安洛不解的问:“洛洛,为什么快嫁人了,你还是那么淡定?” “我……” 殷洛一张嘴,便哽住了。 她和东陵夜睡也睡过,亲也亲过……虽然是她偷亲他,他不知道,不过,大概是因为她和东陵夜已经到了这般亲昵的一步,所以她心中并没有太大的波澜。 “大概是……我比较淡定吧?” “??” 这是什么回答?! 殷安洛觉得洛洛就是这样的人,不管什么时候、什么情况,都能保持这么淡定无波,哪怕是天塌下来、也能平淡的出奇,大概是因为洛洛的特殊,才会吸引夜王殿下的欢心吧! 殷安洛系着腰带,拧着扣子,琢磨了一会儿后,不经意间抬起头,就见身边之人已经穿戴整齐、工工整整的立在那里了。 “洛洛,你真好看!” 她双眼微睁,眼中流露出惊艳的光芒。 殷洛本就姿色绝美,此时,在一袭红裳的衬托之下,肌肤胜雪、美艳无暇,褪去平日里的清冷,增添三分魅人的柔气,那纤细的身段,精致美丽的容颜,漫不经心的一个抬眸,从骨子里散发着魅人的气息,明明是很不经意的举措,却撩人于无形之中。 殷安洛惊艳极了,作为女子,她都快要被洛洛撩到了。 空气中,一道低柔的笑声吟吟扬起: “确实很好看。” 厢房内的第三道声音! 殷安洛惊了一跳,下意识抬头,就看见厢房内,不知何时竟突然出现一道妖冶的红影! 是他! 这几天下来,他一直没有出现,却在这个时候突然到来。 殷洛抬眸、扫了他一眼,突然便扬起唇角,笑颜如花: “我们看起来很搭配,你觉得呢?” 她一袭大红的喜服,男人亦是一声殷红,红色与红色相映得彰,仿佛他们是天生一对。 凤九妖看着这张笑脸,险些要沉浸入她言语里的温柔之中,他自诩生来自带魅人气息,妖娆惑众,可当见到她时,他才恍然明白什么是心悸的感觉。 男人唇角微扬,踱步走向她,扬手便握住女子纤细的小腰,用力的带入怀中, “确实很般配。” 捏住那削瘦的下巴,向上抬起,居高临下的俯视她,哂笑, “倘若是为我而绽放,我大抵会更开怀。” 殷洛笑笑,顺势抱住男人精壮的腰身。 男人身子一怔,桃花眼中迅速的滑过什么…… 她穿着出嫁的婚服,钻进别的男人怀中…… 殷安洛站在一旁,呆呆的看着这一幕,嘴巴大张,震惊的下巴几乎都有跌到地上,怎么行?这怎么可以?洛洛是夜王殿下的侧妃,怎么能…… “洛洛……” 殷安洛刚一开口,便被一道冷厉的目光硬生生的遏制住了。 她从那双桃花眼里,看见了不悦,以及戾气。 仿佛要杀了她似的…… 殷洛偏着脑袋,看过来,“安洛,你先出去吧。” 殷安洛张了张嘴,虽然不放心,但是迫于这个男人身上的戾气太重,她撑不住的头皮一阵发麻,受不住的踉跄着走出去了。 嘭! 凤九妖扬袖扫出一记掌风,掀上了门。 殷洛提着华贵的裙摆,当着他的面转了两圈。 “怎么样?” 她笑,“夜王殿下手笔不小,光是这件嫁衣,恐怕能换不少银子。” 男人笑了一声,扬手抓住她的小手,从背后抱住她,俯首在她的耳垂轻声低咛: “这般容易满足,就应该跟着我。” 第228章 你更坏,敢给夜王戴绿帽子 话音落下,殷洛的眼中有什么快速闪过。 她敛眸,嘴角的弧度弯弯的,低笑道: “认识你这么久了,也没见你给过我什么好处?” 男人笑,轻噌着她的颈窝,甚是喜欢她身上的气息,用力的深吸了一口气。 “你想要什么,我便有什么。” 殷洛缩了缩脖子。 男人弄得她颈窝痒痒的,她怕痒,推着他走开了,男人抓住了她,却似乎是没有站稳,压着她朝前倒去,便把人压在了床榻上。 殷洛吓了一跳,赶紧撑住他的胸膛,脸都红了: “喂,说话归说话,别动手动脚!” 这里是左相府,安洛还有外面,时不时的还会有人进来呢,要是被人看见,她还嫁不嫁人了。 凤九妖压着她,遒劲有力的长臂撑在她的脑袋两侧,将她圈禁在怀中的这一方小空间内,居高临下的看着她,逆光的方向,目光幽绿幽绿的,像头恶狼似的。 “方才勾引我时,可未曾见你这般矜持。” 唰! 殷洛听了这话,小脸顿时更红了。 胡说! 她哪有勾引他! 她发誓,她连勾引这个字提都没有提起过,就只是抱了他一下,难道抱也算勾引吗? 殷洛嫌弃的皱眉: “玩归玩,闹归闹,我要嫁人了,以后,可千万别来夜王府找我,我怕被你拖下水,打死你没事,要是影响到我的荣华富贵,那可就糟糕了。” 凤九妖目光微沉,语气突然变得认真: “他东陵夜能给你的,我也能。” 这一刻,他认真了。 他的眼中虽然带着笑,但是在这抹笑意里,夹藏着一丝试探般的认真。 这句话,一时之间、让人分不清真假。 殷洛脸上的表情缓缓沉了下去, “他是东陵夜。” 他是夜王,一国王爷,仅是这一点,凤九妖能给吗? 凤九妖笑了,仍在笑着,只是这笑意深深的,令人猜不透他此时在想什么。 他没有答话,而是挑起她的下巴,直接俯首吻上去。 “先验验货。 亲到的时候,殷洛动作飞快的偏过脑袋,避开的时候,抱住男人的头,将他拽到自己的肩膀上,在他的耳边低声吐着热气: “你真坏,简直不想让我好好过日子。” 他要是动了她,东陵夜准会知道,届时,不杀了她才怪。 凤九妖顺势在她颈窝上啄了一口, “你更坏,敢给夜王戴绿帽子。” 殷洛笑的咧开两排整齐的小白牙,笑的精明:“你会护住我的,不是吗?” “呵!” 坏东西。 仗着他喜欢她,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不过,他就是喜欢她使坏的模样,在夜王手底下追求刺激,这才是他凤九妖乐意做的事。 堂堂夜王殿下,素来不近女色,好不容易看上一个女人,却心甘情愿的躺在他的身下,不知夜王知晓此事后,会是怎样的表情。 “小坏蛋,你身上的味道真好闻。” 殷洛眨眨眼,“我没有擦香香,哪来的味道,哄人也不带这样的吧?” 男人埋首于她的颈窝,深深的呼吸着她身上的气息。 她的身上有一股若有似无的香味,很轻,轻到几乎难以察觉,却若是细细品尝,竟然言语无法形容的香甜纯净。 他似上瘾般的深深呼吸汲取着,那凉凉的气息,弄得殷洛脖子痒痒的,一直不停的咯咯直笑。 “痒……好痒……” “很好闻。” 男人几乎上瘾般的品尝着,“是什么香?” “我没有擦香。” “是小殷儿太美味可口了。” “贫嘴吧你,你这张嘴这么甜,怕是哄到不少女子,怎么?如今在我这沟里栽跟头了?” 男人甚是满足的抱着软软的她,唇角弯弯上扬着,抱着她的时候,舒服的竟然要睡觉。 是,他阴沟里翻船了。 从来都是他勾引别人,任何人见了他,无论男女,都会为他的容貌而尖叫疯狂,垂涎欲滴,对于这些人,他从来都是不屑的,可是到今日,他才恍然明白,这种感觉、原来这么美妙。 “小殷儿,我似乎……有些头晕……”低沉的嗓音哑哑的,阴柔魅人。 殷洛抱着他,小手轻拍着他的后背,在男人的耳畔低声轻哄着: “乖,睡会儿,没有人会进来搅扰我们。” “嗯……” 男人的声音缓缓低了下去,低了……越来越低,到最后,直接趴在殷洛的身上,安静的没声了。 一片安静。 床榻之上,两抹殷红的身影相拥着,似洞房一般亲密无间。 殷洛轻拍着他的后背,轻唤着:“凤九妖?” 回答她的,是一片安宁。 “凤九妖,你睡着了?” 四五息后,仍是安宁。 殷洛脸上的笑容缓缓沉了下去,逐渐消逝不见,取而代之的满目淡漠去平静,她拿开身上的那只手,用力的推开男人…… …… 时间过的飞快,一个晚上很快便过去。 次日。 今天,是夜王殿下与七皇子的大婚之日,热闹到不行,一大早,左相府便闹腾的犹如市集一般,宾客们赶来喝喜酒,下人们里里外外的忙活着,还有一大批人伺候着两位新娘子。 殷洛坐在铜镜前,两个丫鬟正在给她梳妆打扮。 殷安洛坐在旁边,目光一直不停的朝着殷洛的身上瞟,她其实有话想说,但是话到嘴边时,又忍住了,几番欲言又止后,还是没有说出来。 她从铜镜里,看见了床榻,更是看见床榻里侧微微鼓起的一段。 被子没有折,是平铺着的状态,床上堆放着衣服、枕头等一些物件,内侧那微微鼓起的一段很容易被人忽视,但是殷安洛注意到了。 她看见了。 她有话想说,但是最后,都尽数咽了回去…… 半个时辰后。 梳妆打扮结束,两位新娘穿着同样的婚服,梳着同样的发髻,乃是两种不同样的类型。 殷洛是那种一眼就惊艳的美,而殷安洛则是越看越耐看的小家碧玉型,没有高低之分,只是风格不同。 门外,喜婆来催,说是吉时快要到了,新娘子们可以出去了。 丫鬟给两人盖上了红盖头,小心翼翼的搀扶着两人,朝着外面走去。 关轻轻的合上,谁都没有注意到,床榻内侧、被子严严实实盖住的地方,有什么东西、隐隐动了一下…… 第229章 新娘子别接错了 新人出来了! 两位打扮精美贵气的新娘在丫鬟的搀扶下,缓步走了出来,刚刚迈出偏院的第一步,便引得无数双目光齐齐看了过来。 去往前厅的这一路上,投来无数双嫉妒羡慕恨的目光。 三小姐嫁给七皇子殿下,倒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毕竟两人的婚约从小就已经订下了,可让他们最最最想不通的就是三小姐身边的那个丫鬟。 身为丫鬟,怎么就阴差阳错的嫁给夜王殿下了? 光是想到这一点,他们就怄气,就嫉妒,更是恨的咬牙切齿直跺脚。 为什么这么好的运气总是降落到别人身上? 为什么不是她们呢? 好气! 前厅。 殷士华今日穿的很庄重,殷夫人脸上虽然挂着笑容,可内心早已吧啦吧啦的骂上一大堆了,殷安雅嫉妒都快哭辽,这两个小贱人,就要飞上枝头做凤凰了,早知道之前就应该弄死这两个人的。 宾客很多,拥挤的站在大厅里,几乎挤得都快站不下了。 丫鬟搀扶着两位新人,踩着红地毯,缓缓走到厅堂中堂。 殷士华作为父亲,女儿出嫁了,自然是要亲自送送,道一些出嫁的祝福的话,这里没殷洛什么事,她在边上静静的站着,等着结束。 殷士华说着,殷夫人也假意亲切的走过来,和殷安洛说着话。 这样的场合,柳巧贞身为姨娘,是没有资格说话的,只能在旁观看着,一边看,一边抹着眼泪,孩子出嫁,她这个做娘亲的舍不得,心里既有祝福与期待,也有深深的不舍与担忧。 或许从孩子来到世上的那一刻起,做娘的便注定操心一辈子。 她给两个孩子准备了临行的礼物,她想要取出来时,却在袖中摸到了一片空荡。 糟糕! 方才过来的太急,忘记带了。 偏院。 外面热闹极了,但是在这间门窗紧闭的厢房内,则显得安静很多,密闭的空间内似乎隔绝了外面的喧嚣,声音传进来时,已经被削减了七七八八。 “嗯……” 一道很轻的低咛,似无力、又似疲惫。 凤九妖缓缓睁开双眼,脑中一片混淆,浑身乏力的像是没有骨头一般。 他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他似乎睡了很久很久,他想不起来了,在入睡之前,他与殷洛在一起,他们在说话,说着说着,他便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小殷儿?” 他撑着床榻,坐起身来,竟见自己独自躺在床榻上,床上堆放着许多乱七八糟的东西,紧闭的门窗外是敲锣打鼓的声音。 他的脸色陡然沉下。 这是什么时候了? 他掀开被子,翻身下床,双脚刚刚沾到地面时,竟瘫软无力的摔在榻前。 嘭! 这一摔,摔的可真狠。 这一刻,他即便是再傻,也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她对他下药了! 凤九妖下意识抬手摸向袖口,又摸向怀中,空荡一片,男人眼中陡然溢出阴鸷的戾气。 他待她千好万好,交以真心,可到头来,她竟然为了别的男人来算计他! 那些讨好、撒娇,笑脸相迎,竟全部都是她的伪装! 男人攥紧双手,眼中迸射出的阴戾几乎要杀人,手背上根根青筋暴露,咯咯的声音响彻空气,刺骨的寒。 吱呀—— 门突然被推开。 柳巧贞是来取东西的,可当看见那抹阴冷的身影时,她整个人僵在原地…… …… 前厅。 殷士华和殷夫人与殷安洛说完了话,吉时也差不多快到了,只听喜婆妖娆的喊了一声,两个丫鬟便搀扶着新娘子,朝外走去。 刚走到门口时,柳巧贞来了。 她低着头,两只手紧握在一起,脸色似乎有点白,她走到丫鬟面前,道: “让我来吧。” 丫鬟会意的福了福身子,毕竟柳姨娘是三小姐的生母,由柳姨娘送三小姐出门,这是再适合不过的。 左边的丫鬟恭敬的退开一步,让出位置。 柳巧贞抬头,较为不安的目光落在两位新娘身上。 她们穿着同样的婚服,梳着同样的发髻,就连盖着的盖头也是一样的,身高身型都相似,站在一起,若是不看脸的话,根本分不清谁是谁。 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柳巧贞看着两人,双手在不断的握紧,微白的脸上,有一丝薄汗溢了出来…… 丫鬟见她迟迟未动,不禁感到疑惑,站在旁边的喜婆小声的提醒了一句: “柳姨娘,吉时快到了,迎亲的队伍已经在府外候着了,再不出去的话,怕是要误了时辰。” 这万一误了时辰,那可就不吉利了。 柳巧贞抿紧嘴角,提步上前。 当快要走到左边的新娘身边时,她突然迈了一步,站在两个新娘的中间,伸出手来,一左一右的牵住她们。 “安洛,洛儿,来,咱们走吧。” 她的声音隐隐有点颤抖,应该是哭过的原因。 只是……她的手好热。 盖头下,殷洛微敛着眸光,她握住了柳姨的手,柳姨的手里,一片温热的汗水,湿漉漉的…… 相府门外,两支长长的迎亲队伍正在等待着。 东陵夜与东陵萧身着一袭大红色喜服,高高的骑坐在马背之上,穿着红裳的东陵夜显得冷魅至极,华贵无双,东陵萧仍是稚嫩的模样,不过,他好紧张,双手一直在不断的握紧缰绳,目光又期待又紧张的,一直盯着左相府里面看。 周围围满了无数看热闹的百姓,他们探头探脑、议论纷纷着,你一句、我一句,现场热闹的犹如炸开的一锅粥,宾客们站在大门两边,也在议论着,气氛嘈杂,十分喜庆。 在无数双目光的注视之下,相府内,两抹大红的身影缓步走了出来。 “新娘出来了!” 不知是谁呼了这么一声,原本就热闹的气氛再次燃爆,被推上了一个顶点, “听说夜王殿下的这位侧妃是个强壮粗鲁的女人,可她们两人看起来都好娇小,传言该不会是有误吧?” “你傻啊,你想什么呢,要是长得丑的话,夜王殿下会看上眼吗?” “真羡慕啊,这个丫鬟能够嫁给夜王殿下,真是八辈子修来的福气……” “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吧啦吧啦! 柳巧贞一左一右的扶着两位新人,两边花轿的礼官上前来接新娘。 左边,是夜王的迎亲队伍,右边、则是七皇子府的。 两名礼官并肩走来,夜王府的礼官伸手去扶新娘子,柳巧贞身子轻怔、突然说了一句: “大人,别接错了,是这边这位。” 第230章 小殷儿,这里……是七皇子府 礼官微笑着点点头,从柳巧贞的手中接过新娘,两位礼官搀扶着各自的新娘,上了花轿。 吉时已到,准备出发。 鞭炮声噼里啪啦的响起,乐队吹响唢呐二胡等乐器,热闹的气氛燃爆空气,在无数双目光的注视之下,两支队伍调头,沿着来时的路往回走去。 一支队伍向左,去往夜王府,另一支队伍向右,去往七皇子府,无论是哪一边,都站满了人,百姓们拥挤的探头探首着,热闹纷纷的议论着。 “真羡慕啊!” “唉,就是!” “我们怎么就没有这种好运气呢……” “人比人,气死人……” 热闹至极的气氛随着迎亲的队伍逐渐远去,鞭炮声小了,队伍走了,左相府的宾客也折回府中吃菜喝酒热闹去了,唯有柳巧贞还站在原地,目光深深的看着队伍离开的方向,双手握紧在止不住的轻颤,脸色白的难看…… …… 夜王府。 前来参加的宾客早已盼头翘首的在等待了,当看见迎亲的队伍回来了,他们一个个的往外跑、凑热闹。 队伍稳稳的停下,那个一袭红袍、冷魅无双的男人翻身下马,踱步走向花轿,在众人的欢呼、起哄声声之下,抬腿踹开了轿门,牵出了新娘。 一袭红盖头遮住容颜,众人无法看清,只能瞧见那纤细的身型,又小巧、又小鸟依人,纤瘦极了。 百姓们拥挤的探着脑袋、惦着脚尖,也没能看到新娘的面容,便纷纷猜测起来。 有人说,新娘是个大力士,才会杀掉棕熊,救下夜王殿下。 也有人说,新娘是个蛇蝎美人,狐媚子,小妖精,才会勾的夜王殿下团团转。 还有人说…… 你一句,我一句,众说纷纭。 喜婆挥着红色的小手绢儿,笑的咧开嘴、露出两排牙齿,眼睛都快眯成一条缝儿了: “吉时到,还请新郎新娘入府拜堂喽!” 男人伸出骨节分明的手掌,凝视着面前这抹红影,素来不动声色的眼中在今日、空前绝后的流露着柔情密布,仅是这张容颜,便足以吸引无数女子的尖叫连连。 新娘缓缓将右手放入男人的掌心。 男人合上五指,握紧这只小手,牵着她踱步走进府邸。 一步步迈过红毯、走进厅堂,在无数双目光的注视之下,在各种嫉妒羡慕恨的注视之中,一对新人开始拜堂。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礼成~送入洞房!” 在司仪高扬的声声之下,一对新人完成了夫妻结拜礼,两个丫鬟走来,扶着新娘去往新房,其余的朝臣们、宾客们奔涌的涌上前来,争先恐后的刷脸: “恭喜夜王殿下!贺喜夜王殿下!” “愿夜王殿下与殷侧妃百年好合……” “长长久久,早生贵子……” 吧啦吧啦! 刷脸、讨好、拍马屁,已经不是什么稀奇的事了,男人早已习以为常,出自于礼仪,微微颔首、回应众人。 这一天、很热闹,七皇子府亦是。 两位皇室之人一同成亲,宾客们吃喜酒都快吃不过来了,吃了这家,立马还得赶下一家,有的宾客分工合作,男的来这家,女的去那家,总而言之,都很热闹。 热闹的气氛持续了整整一日,到了晚上还在继续着。 直至深夜,才稍微平缓了些。 这时,宾客们已经散的差不多了,亦是过了最忙碌的阶段,下人们忙碌的收拾着摊子,来回奔走、忙个不停,夜风吹来,热闹的气息飘荡着,花草树木的影子轻晃着,那红红的灯笼轻轻摇曳着,贴着大红色的‘囍’字,到处都是。 七皇子府。 新房内。 这里布置成了一片红色的海洋,目之所及、皆是一片殷红,喜庆热闹极了,床榻上,一抹纤细的身影静静的端坐着,新娘的双手交叠着摆放在膝盖上,安静的等待着。 是夜。 夜风吹来,灯笼摇晃,几抹影子闪烁摇曳时,只听得‘唰’一声,很轻,但新房内却诡异般的多出了一抹妖冶的红影。 男人一袭红裳,与新房内的布置格外和谐,那么红,那么妖,仿佛他就是今夜的新郎。 凤九妖看向床榻之人,那双桃花眼内只有冷,只有寒,还有怒。 他为了她、真心交付,可她竟为了别的男人、而算计他。 呵! 好狠的女人! 男人扯开薄唇、讥嘲的嗤了一声,提步走了过去。 新娘身子动了动,像是在紧张,那交叠的双手下意识的握紧,暴露了她此时的心思。 她在紧张。 男人行至床榻前,扬手覆住那双柔夷小手, “在等我么?” 沉哑的嗓音带着丝丝魅惑……新娘浑身一震,盖头之下,眼中猛然滑过什么。 这声音…… 是…… 她惊恐的要抽出手,男人却握紧了她, “到了此时,你终于不再伪装了么?为了他,你欺骗我,竟是这般对我的!”已经冷下的语气。 凤九妖握住她的小手,手掌不断的用力收紧,那强制的力度、似乎要将她捏碎了一般。 她疼的低呼,恐慌的往后退缩着,想要逃避,想要远离,但她身后就是床榻,又能逃到哪里去? 凤九妖冷冷的盯着她: “这二十二年来,从来没有人能够在我凤九妖的眼皮子底下耍花样,你想嫁给他?可以!呵,我成全你!” 阴冷的字句从唇齿间溢出,泛着丝丝嘲讽: “想亲眼看着他与别的女人洞房吗?” 她身子一颤,像是慌了般的收着手,却被他强势的逼近,男人根本不准她逃离。 隔着大红的盖头,他准确无误的捏住了她的下巴,粗暴的强制抬起, “呵,小殷儿,我忘了告诉你,此处……是七皇子府。” 和她拜堂成亲的人,是东陵萧! 她撑着他的胸膛,手忙脚乱的想要推开他,男人扬手捉住她的两只手腕,直接将人推倒在榻,压了上去。 即便如此,他也难泄心中之火,既然她一心为了别的男人、抛弃他,那他便要让她知晓,他凤九妖看中的东西,没有得不到的! 他强势的压住她,扬手掀掉盖头。 唰啦—— “唔!” 一张慌措发白的小脸映入眼帘,男人浑身一震。 “怎么会是你?!” 第231章 殷殷,你是本王失而复得的宝贝 是夜。 夜王府。 热闹了整整一日的王府终于安静了些,宾客们已经散去,唯有下人们在收拾着摊子,张灯结彩、一派大红的落枫院内,红烛冉冉、气息安静,一派祥和之景。 新房内,一抹纤细的身影静静的坐在床榻上,盖头之下,看不清容颜。 吱呀—— 开门声。 脚步声走来。 烛光摇曳下,修长的红影在地上拖得很长很长,男人看向榻上之人,墨眸变得柔和几许,薄唇微挑,踱步走去,随之而来的还有一位年长的嬷嬷,两个丫鬟。 嬷嬷端着托盘走近,笑眯眯的福着身子,道: “王爷,请挑盖头。” 托盘上,摆放着一支精致纤长的玉如意。 东陵夜执起,挑着盖头的一角,缓缓掀开。 一寸一寸,那张略施粉黛、精致绝美的小脸逐渐映入男人眼帘,眉眼如黛、肤若凝脂、五官精致,是熟悉的她,亦是他心中的她,更是从今往后,只属于他的她。 “殷殷。”一声轻唤,格外温柔。 殷洛点点头。 嬷嬷又伺候着两位主子吃馍馍,剪下各自的一缕头发,打成结,装在一只锦囊里,说着祝福的话,等做完这一切后,才带着丫鬟们退了下去,出去时,顺带把房门轻轻掩上,留下安静的独处空间。 新房内,两人对坐着。 东陵夜握着她的小手,轻轻合拢于掌心,动作很轻,那小心翼翼的模样,像是在对待一件易碎的陶瓷娃娃似的。 他道:“殷殷,你是本王失而复得的宝贝。” 殷洛轻怔,眼底有什么滑过,随之又恍然了。 她勾起嘴角,笑了笑。 是啊,对他们来说,他们错过了彼此,又找到了彼此,这一路走来,确实挺不容易的,不过好在经历了那么多事之后,还能走到一起,或许是特别的缘分吧。 殷洛从袖中取出一只红色的瓷瓶,递给他。 “这是……” “解药。” 这是她从凤九妖的身上偷来的。 凤九妖对东陵夜下了毒,此毒令东陵夜丧失心智,曾经杀了她,也扼杀了他们的过往,现在,她将解药偷来了。 这半个月以来,她一直陪在凤九妖身边,降低他的警惕心,获得他的信任,在大婚的前一天,她迷晕了他,偷到了解药。 殷洛没有多说,直接拧开瓶盖,倒出一粒乳白色的药丸,递给男人,随之又倒了杯水过来。 东陵夜服下解药。 “殷殷,有心了。” 这是殷洛应该做的,也是凤九妖欠他的,凤九妖下的毒,凤九妖解得毒,她不过是夹杂在中间,搭把手罢了,现在,凤九妖和东陵夜扯平了,她和凤九妖也两清了。 凤九妖曾经利用她,害了东陵夜,现在,她把解药拿了回来,谁也不欠着谁了。 两人肩并肩的坐在那里,一时之间,陷入沉默,谁都没有说话,气氛也安静下来,不过,在隐约之间,气息又似在无形的升温。 “殷殷。” “嗯。” “殷殷?” “嗯。” “……” 男人顿了顿,扬手牵住殷殷的小手手。 咳咳! 殷洛这会儿表面平静,可内心却突然紧张起来了,这半个月下来,都淡定到不行,但是当男人碰到她的时候,她心中一根弦骤然绷紧,浑身都紧张的僵住了。 男人侧眸、凝视着她,“殷殷,时候已是不早,我们……” 霹雳哐啷! “抓刺客!” 窗外,有嘈杂的声音突然传来,紧随之,是数道凌乱的脚步声、高呼声,以及刀剑相撞的凌厉之声。 前后不过短短三四息的时候,不远处的昏暗里一抹身影疾速闪烁着,眨眼便落入落枫院中,一袭妖冶的红裳飘扬而下,冷魅的没有沾染丝毫尘埃。 男人手持一柄纤细的银色软剑,身上沉着冷冽的寒意,桃花眼中、无温无波。 “拦下他!” 院外,侍卫们迅速冲了进来,厉影提剑而至,一群侍卫已经攻了上去。 十几个人围攻凤九妖一人。 凤九妖不屑的扫视这些小喽啰,掌心冷剑一翻,凌厉攻去。 只听得唰唰唰几声,刀光剑影乍现,十多名侍卫已是被打飞出去,摔在地上,捂着受伤的地方哀嚎不止。 厉影见了,目光沉的凝重难看,敢在主子的新婚之日、前来夜王府闹事,真是不要命了! 他拔出长剑,攻去。 一黑一红两抹身影打作一团,相互交织着,刀剑相撞、迸射出凌厉的火花。 嘭! 唰! 唰唰! 庭院之中,两人打的不可开交。 凤九妖身上的戾气极重,下手也格外狠辣,招招直逼要害之处,短短十几招下来,便一剑刺伤了厉影。 “唔!” 厉影吃痛,不得不倒退数步,捂着受伤的臂膀,准备再次冲上去时,一道声音响起: “你来干什么?” 厢房的门打开了,并肩走出一对璧人。 男人肃冷倨傲、天下无双,女子容颜如画、美玉无瑕,二人身着红裳,站在一起,是那么的般配、那么好看,仿佛天生一对。 凤九妖眸色一痛,这一刻,他仿佛是多余的。 可他不会忘记,她在他的怀中,一字一句的说不想嫁给东陵夜,更不会忘记、她撩拨他、魅惑他时的笑容,以及说的那些话,一字一句、所有所有,全都记忆深刻、历历在目,永远不会忘怀。 可她呢! 她呢! 她竟然欺骗了他! 为了东陵夜,她假意讨好他,趁势偷走他身上的解药! 他信她、惯她,可到头来,却眼睁睁的看着她和别的男人成亲,换得一句:‘你来干什么’? “呵!” 嘲讽,真真是嘲讽! 凤九妖讥嘲的扯开唇角,仰天大笑, “殷洛,在你眼里,我凤九妖到底算什么!” 工具吗? 一个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工具? 殷洛站着那里,平静的看着他,眼中没有波澜,自然也没有温度。 他又何必来质问她?他做过什么、难道心里不清楚吗? 俗话说,百因必有果,他害了东陵夜,当初,他害得东陵夜为她入宫、身受重伤,害得她误会东陵夜是真的想杀她,害得他们误会了好长的时间,这一切,都是凤九妖一手造成的。 现在,却反过来质问她。 呵! 殷洛扯开唇瓣,道: “凤九妖,我们两清了。” 第232章 今日本王大婚,不宜见血 以前的恩恩怨怨无论对错,全部都一笔勾销,从今往后,你不欠我,我也不欠你。 他是他,她是她,再无纠葛。 可这两个字听在男人的耳中,却是那么的嘲讽,更是令男人心头一抽。 她竟然能够说得那么轻飘飘的,似乎要将他们的过往悉数抹杀,既然她已经招惹了他,就别想从他的手中逃走! 凤九妖侧眸冷视东陵夜,眼底有厉色闪过。 “一个将死之人罢了,小殷儿,你着了他的魔,我不怪你,我这便带你走!” 语罢,手腕一翻,利剑震动着发出冷厉的嘶鸣声,红影眨眼逼向东陵夜! 东陵夜扬手抽出袖中软剑,提身攻去。 嘭! 两剑相撞,各自撞开数十步,巨大的内力余波振荡开来,掀起灯笼剧烈的晃,更是掀起了殷洛的衣摆与青丝,他们似乎使出了全部的实力。 一招过去,再次打了起来。 两抹红影在打斗交织,声音分外凌厉,动作极快,昏暗的庭院内,只能见到两抹红影在闪烁,根本看不清他们的招式。 且只是听那凌厉阵阵的声音,便令人心中紧迫。 侍卫们冲了进来,紧急的站在一旁,根本没有插手的缝隙,厉影凝眸盯着两人,握紧手中之剑,随时准备冲上去。 只见,两个人打得不可开交。 你刺我,我扫你,招招直逼要害之处,且没有分毫手下留情,若是稍稍闪神,必定非死即伤。 “别打了!” 殷洛叫道。 她不想看见两人相斗,更不想把自己牵扯进去。 他们要斗,可以,但不能因她而起,这般纠葛下去,何时是头? 然,两个人仍打的激烈至极,殷洛的话对二人来说,根本无用,该打的、继续照常打,甚至越来越激烈,比刚才还强了三分。 红影闪烁,刀光剑影之间,呼喝乍闪的气息十分冷冽危险,稍有不慎、定会重伤。 今日是大喜的日子,却闹成了这样,好好的气氛、全都没了。 殷洛快步走上去,“东陵夜,凤九妖,住手!不要再打了!” 两个人继续打,没有丝毫要停手的意思。 越是打下去,来的侍卫也越多,侍卫们将落枫院团团包围起来,里三层、外三层的,堵的严严实实,像是形成一张巨网,要将里面的人牢牢束缚住。 持剑强闯夜王府,凤九妖岂能安然的抽身离开? 无论是谁受伤,殷洛都不愿看见,见二人打得厉害,她突然冲了上去,站在东陵夜的身前,凝起一掌雄厚的灵力拍在凤九妖肩头。 “唔!” 男人吃痛、被迫倒退数步,用剑撑在地上,稳住身形。 他捂着剧痛的肩头,抬眸看向那个护着东陵夜的女子,桃花眼中溢出受伤的痛意。 她攻击他…… 为了保护别的男人,她竟然攻击他…… 殷洛分开两人,看向凤九妖:“你走吧。” 她淡声道:“若不是因为东陵夜身上的毒,我不会接近你的,虽然我很抱歉,但我无法眼睁睁的看着他死,为了他,我始终会想办法从你手中拿到我想要的东西。” 从凤九妖算计东陵夜的那一刻起,便注定了她不能和凤九妖站在一起。 凤九妖和东陵夜就像是两个对立面,两个极端,他们之间没有交集,势不两立,殷洛选择了东陵夜。 “呵!” 凤九妖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哈哈哈!” 二十二年来,胆敢负他凤九妖的人,她当真是唯一一个。 原来在她眼里,他从来都只是被利用的一件物品罢了,好狠的心,真真是好狠的心。 他冷视她,一字一句从薄唇里吐出: “殷洛,你会后悔的!” 他扬手将软剑冷冷的插在地上,冷然的转身便走。 侍卫们身体一绷,纷纷拔出武器,对准那抹红影,严严实实的围成一圈,厉影更是守在门口的位置,盯紧男人,没有要轻易让男人离开的意思。 东陵夜淡声:“今日本王大婚,不宜见血。” 凤九妖没有回头,也没有停留,红影跃上墙头,几个闪烁之间,迅速的消失在夜色里。 来也匆匆,去也匆匆,仿佛从未出现过似的,不过,气氛却变了…… 厉影组织着侍卫退下,他则严守在落枫院外。 殷洛和东陵夜相视了一目,她抿抿嘴角,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不过,话说回来,因为大婚的事情,忙碌了一整天,又发生了这么一出,闹腾下来,殷洛早已累的不轻了。 东陵夜遣散一干人等,牵起她的手走进厢房。 …… 醉梦春。 嘭! 哗啦—— 桌子踹翻,茶壶杯子等东西摔落在地,发出一连串清脆的声响,划破夜里的寂静。 男人踹翻椅子,砸倒花瓶,更是掀翻那些笔墨纸砚柜台书籍,能砸能扔的东西,尽数砸掉! 密室内,一片狼藉,但即便如此,也丝毫掩盖不了男人身上那浓浓的戾气。 他在怒,双眼猩红,犹如一头暴走的野兽,此时,在他脑中回荡着的是那张干净绝美的小脸,笑的是她,温柔是她,冷淡疏离的亦是她,为了别的男人伤他的还是她! 为什么! 为何要这般对他! 他愤怒的嘶吼一声,拔出龙炎剑劈去。 刺啦! 碎石飞溅,墙壁上乍现一道深刻的剑痕! 男人握紧长剑,失控般的挥舞着,剑锋所到之处,万物皆毁。 “主子!” 老鸨听闻动静声,担心的跑了上来,当看见这一幕时,吓了一跳,还未反应过来,衣领便被拽了起来。 “主、主子!您怎么了?” “为什么!” 凤九妖拽紧她,猩红着双眼冷冷的盯着她,质问声声嘶吼, “为何所有人都是这样对我!小貂曾是这样,殷洛也是这般,就连母妃也弃我而去,仿佛全天下都抛弃了我,为何!我做错了什么?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主子……” 老鸨吓得浑身发颤,一坨圆润的身体悬在半空中,不停的打抖。 主子这般失控的模样,何曾见过? 她颤颤巍巍的想要劝导,刚一张嘴,整个人便被扔飞了出去,男人愤怒的一脚踹断了柱子,仍是不解气。 为什么要这样对他?! “啊!!!” 第233章 进宫谢恩 …… 一夜下来,静好,不知不觉中,黑夜褪去,黎明到来, 新的一日里、新的一轮太阳初升,照亮大地,洒射在院子里,光芒暖暖的,十分舒服。 夜王府,落枫院。 铜镜前,两抹身影正在悉悉索索着…… 殷洛站在男人面前,手里拿着一条绛紫色的腰带,正在琢磨着怎么系才好看,先是在男人的腰上环了一圈,打了个蝴蝶结,觉得不太好,又换了一种系法。 解解开开,系系解解,弄得很是认真,却没发现那原本穿戴整齐的墨袍被她揉的乱七八糟、皱巴巴的。 东陵夜垂眸看着她,捉住她的小手,薄唇轻扬,“本王教你。” 大掌捉住那柔夷小手,甚是灵巧的抽动着腰带,两个动作下来,便漂亮的系上了。 “噫?” 这一看,还真是好看。 “既然自己会,为什么还要别人伺候?” 这不是多此一举吗? 月儿站在旁边,实在是哭笑不得,殷姑娘、哦不,殷侧妃的想法真是独特,王爷欸,那么尊贵的身份,当然需要下人伺候了! 用殷洛的理解就是:装逼。 矫揉造作、彰显身份。 “殷殷不会,日后,本王都教你。” “不,我学不会。” 她抱着自己的衣服,扭着扣子,拉着系带,一层一层的把自己裹好。 月儿走来,想替殷侧妃梳洗,但是被男人一记目光压下了,东陵夜牵着殷洛,来到梳妆台前,执起牛角梳,从那柔顺乌黑的发亮轻轻滑过。 殷洛这会儿更惊讶了: “你还会绾发?” 看着铜镜中的男人,只见那双常年拿剑的手掌竟然别样的轻巧,动作甚是熟稔的绾好了头发,插上一支简单的发簪固定住。 殷洛晃晃脑袋,这发髻梳的一丝不苟、甚是好看,没想到他竟然还会这么一手,真是有够意外的! 男人从背后轻轻的抱住她,在她耳畔浅酌一吻, “多的是殷殷不知晓的事,来日方长,日后,本王慢慢告诉你。” 沉哑的嗓音,温烫的热气裹住她的耳垂,热热的,她有些不自在的抬抬肩膀,示意他站开一点,月儿还站在这里呢! 再看月儿,自动回避,背着身子站在墙角里,就跟不存在似的。 今日,是大婚的第一日,需要入宫谢恩。 两人吃过早饭后,便坐上了马车,朝着宫中去了。 宫门。 殷洛刚刚下了马车,便撞上了从另一边过来的东陵萧,还有殷安洛。 “洛洛!” 殷安洛见到殷洛,非常高兴的小跑过来,但当注意到夜王也在时,又连忙按捺着兴奋,福着身子行了个礼, “九、九皇叔。” 突然要转变称呼,她还有些不太习惯。 东陵萧拱手,“九皇叔,九皇嫂。” 按照人类的年龄而言,殷洛是比东陵萧小的,看着一个比自己大的人,叫自己嫂子,直接高过他一个辈分,这种感觉……怎么有点爽? 殷洛抿唇笑笑,“安洛,我们又不是外人,不用多礼。” 殷安洛和殷洛之间确实没有那么多的礼节,不过……她的目光小心翼翼的转向夜王。 “不用管他。” 殷洛上前两步,甚是亲昵的挽住殷安洛的手腕,两姐妹手挽手的、提步朝着宫中走去,徒留两个男人站在后面,自己走自己的。 东陵萧想笑,敢扔下九皇叔,九皇嫂真是太大胆了! 想笑,在看见那抹墨影时,又忍住了,恭敬的道了两句话,便与男人一同走向皇宫。 养心殿。 太监的通报声响起,一行四人进入大殿。 殿中,人可不少,主位之上、是皇上,皇上的左右两侧各自坐着一名女人,一个是端庄贤淑的皇后,另一个则是雍容华贵的太后,座下、则是一些受宠的妃嫔,一个二个的也赶过来凑热闹。 “见过皇兄,皇嫂,太后。” “见过父皇、母后,太后。” 四个人行了礼,便被赐座,两个两个坐在一块儿。 东陵萧和殷安洛在左边,两人今日穿着素色的衣裳,看起来很干净,面对这种情况,殷安洛有点儿紧张,放在桌下的双手握在一起,掌心里有汗水溢出,紧绷着身体,一直担心会说错话、或是怎么。 手背上突然一热。 她怔了一下,看见一只白净的手掌。 “别害怕,有我在。” 耳畔刻意压低的声音很轻,也很温和,令她一颗上下忐忑的心着魔般的逐渐平静几许。 对座,则是殷洛和东陵夜。 男人换上了常年惯有的墨袍,殷洛穿着打扮简单,十分附和侧妃应有的模样,与在座的各位穿金戴银、花枝招展的女人而言,她朴素的跟个平民似的。 不少挑剔的目光落在殷洛的身上,有人讥嘲、有人不屑,自然是看不起殷洛的。 除了有一张脸之外,这个女人还有什么过人之处?要不是因为误打误撞的救了夜王殿下一命,哪里会有机会嫁给高高在上的夜王殿下? 两对新人皆是由皇上赐旨,他们入宫谢恩,皇上也给他们送去了诚挚的祝福,皇后也笑说着,其他的妃嫔们扬着笑脸,一个个的说着祝福的话,可至于心中是怎么想的,谁能知道? 所有人的脸上挂着笑容,有说有笑的样子,就好像和谐的一大家子似的。 然……假象!全都是假象! 殷洛赔着笑脸,声声附和着回话,嘴角都快笑的抽筋了。 三刻钟后,终于说的差不多了。 太后甚是高兴,笑的眼睛眯眯,道: “来人,将哀家给七皇子妃、殷侧妃准备的礼物取来。” 话音落下,两名宫女应声而来,她们手中捧着精致的锦盒,是盖着的,看不清里面的东西。 两个宫女走到两位妃子的面前,恭敬的双手奉上。 殷安洛受宠若惊的站起身来,“多谢娘娘赏赐!” 殷洛也学着她的模样,道了声谢,双手接锦盒接了过来,好奇的打开瞧了瞧。 是一根绿色的簪子。 她扫了一眼,又瞥向东陵夜,为什么是绿色? 她不喜欢绿色! 太后见她不动,问道:“殷侧妃不喜欢吗?” “喜欢!” 殷洛用力点脑袋,这个情况下,怎么能说不喜欢? “臣妾很喜欢这根簪子,瞧瞧这质地、这颜色,简直太符合太后您的眼光口味了。” “……” 这话听着、怎么有些奇怪? 第234章 殷侧妃 一个时辰后。 在皇上起身的刹那,殷洛大大的松了一口气,终于说完了,终于能够回去了,一口气还没有松完,就被叫去一起用午膳了。 一起吃饭,又是一个半时辰。 饭后,皇上却与东陵夜下起了棋来,与东陵萧三人对座一桌,一边下棋,一边聊天。 殷洛简直要服气了,待在这里好无聊,她想快点儿回夜王府,在陌生的环境里,她一点都不自在。 殷安洛见她浮躁的很,便叫她去御花园里逛逛。 殷洛原本想去的,可是突然想到五皇子东陵紫也在宫中的事,她没有了闲逛的心情,乖乖坐在东陵夜的身边,看着他们下棋。 不要乱跑,不要闯祸,安安静静、就不会惹事。 她怕麻烦,不想到处走,看他们下棋,听他们说话,听着听着,脑袋一点一点的,实在是太无聊了,然后就靠在男人的身上打瞌睡了。 皇上见了,先是一怔,随之扬笑: “看来殷侧妃昨晚未休息好。” 东陵夜扬手扶住殷洛,调整了一个能够令她较为舒服的姿势,复而看向这盘还未下完的残局,道: “皇兄,臣弟该回去了,这局棋、不如下回再继续。” 皇上笑着点点头,也没有多留。 东陵夜打横抱起睡的迷迷糊糊的殷洛,颔首会意之后,便出宫了。 皇上看着男人离去的背影,眼中甚是无奈,残局未完,只能让宫人封锁此局,保留至下回,伺候着的宫人们见着这一幕,纷纷暗叹一声,夜王殿下真是宠妃啊! 于是,一个时辰后,帝都里,到处都传着夜王宠妃的消息。 虽然也不知道消息是从哪里传出来的,便传的沸沸扬扬了。 百姓甲:“听说了吗?夜王昨日迎娶的侧妃,其实是个天仙美人,我在宫中当差的姐姐亲眼所见,美的像是从画里走出来的一样!” 百姓乙:“太后赏了精贵的礼物,听说,夜王殿下和皇上下棋下到一半,就抱着侧妃回府睡觉了。” 百姓丙:“敢在皇上面前如此随性的,除了夜王殿下,还真没有第二人。” 百姓丁:“正所谓英雄难过美人关,百炼钢化为绕指柔,高冷的夜王殿下终于阴沟里翻船了!” 说到这宠妃,众人真是嫉妒羡慕恨了,议论起来,语调都是酸溜溜的。 不过这些殷洛都不知道,她此时正在王府里睡大觉! …… 接下来的两日,甚是平静,除了成亲之外,换了个房间之外,晚上睡觉时身边多了个人之外,一切都还和以前一样,那就是该怎么样就怎么样。 新婚第三日,回娘家。 这一天,左相府早早就准备好了丰盛的宴席,迎接两位殿下。 当马车行驶到左相府外时,殷士华亲自出来迎接,还有殷夫人、殷安雅,以及府中的下人,全部都来了,在门口站成长长的两排,这架势、这阵仗气派,一点儿都不小。 殷洛和东陵夜,东陵萧殷安洛一起来的,四个人下了马车,殷士华便笑着迎上去,府中早已经备下了丰盛的宴席,正等着他们了,笑脸温和的将四人往内迎去。 说实话,这还是殷洛第一次看见殷士华这么殷勤的样子,跟个狗似的。 府内。 宴席准备的非常丰盛,殷洛和殷安洛与柳巧贞坐在一块,笑说着话,殷士华招待着两位殿下,这样一来,殷夫人和殷安雅便是孤零零的坐在那里,被无视似的。 左边三人说的热火朝天,右边三人也在说着话,就她们两人夹在中间,格格不入。 好气哦! 殷安雅臭着一张脸坐在那里,心中堵塞的、非常不爽。 往日吃饭,哪里有殷安洛和柳姨娘上桌的资格?现在,攀上皇室,跃上枝头,爹爹对她们的态度都变了,她的风头被这对主仆压了下去,仿佛骑在了她的头上,她心中添堵,十分不爽。 看着那有说有笑的一群人,她嫉妒的握紧双手,两排牙齿咬的紧紧的,几乎快要磨得咯咯响了。 真是看不顺眼! 殷夫人察觉到女儿的情绪,牵起女儿的手,安慰着她。 她的雅儿这么优秀,一定会嫁给一个比七皇子、夜王还优秀的男人! 这不,刚刚这么一想,外面就有小厮来通报了: “老爷,五皇子殿下登门拜访。” 殷士华一愣,这是两位妃子回门的日子,五皇子怎么会来?殷安雅却是高兴坏了,五殿下来了! 一定是上天听到了她的呼唤与不满,这才派五殿下过来的! 好开心! 嗷嗷嗷~五殿下肯定是为她而来的! 高兴~ 殷士华起了身,亲自去请人,不时,便领着人走进大厅。 东陵萧:“五皇兄。” 今日的东陵紫身着一袭华贵的紫袍,贵气自骨子里散发而出,浑然天成,挑剔不出丝毫的瑕疵来,男人只手负在身后,踱步从容走来,平淡的扫了众人一眼。 “九皇叔,大家都在?” 等会儿! 这话怎么听着有点奇怪? 殷洛皱皱眉,什么叫做大家都在?今天是回门的日子,难道他们不应该在这里吗?奇怪的人应该是他才对,好端端的,他过来干什么? 东陵夜寡淡颔首,算是应声,不过,他还没说话呢,倒是座中的殷安雅第一个站了起来: “五殿下,您来了~” 她挂着一张甜甜的笑脸,似阳光照耀着花朵那般灿烂,丝毫不掩饰眼中的欢喜之情。 东陵紫恍然:“哦,忘了,今日是殷侧妃的回门之日,看来我来的不是时候。” 他不说七皇子妃,只说殷侧妃,其他人听着,或许听不出什么奇怪之地,但是殷洛岂会不知道?这家伙上回和她说了一堆莫名其妙的话,这次又来了,可千万离她远点。 殷士华赶紧招呼着五殿下坐下。 来者是客,哪有赶人的道理,更何况,此人还是尊贵的五皇子。 东陵紫落座,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正好坐在了殷洛的边上。 殷洛动了动身子,挪着屁股,朝着东陵夜的方向靠了靠,东陵紫见了,双眼微眯…… 第235章 你竟敢再本宫的眼皮子底下耍花样 这顿饭是在一种奇怪的氛围下进行的。 殷洛、殷安洛和柳巧贞说着话,三个人跟母女似的,一边吃饭、一边吧唧吧唧,其乐融融,甚是融洽。 殷士华招待着三位殿下,不过夜王殿下和五殿下甚是高冷,无论说什么,始终只是惜字如金般的应上一声两声,就只有东陵萧在搭理殷士华,不过,东陵萧也话不多,好殷士华没有什么共同话题。 乍一看,就只有殷士华在那里舔着一张笑脸,这边说两句,那边说两句,那般模样甚是狗腿。 再看殷安雅吧,她的目光一直落在东陵紫的身上,吃着饭、咬着筷子,也在走神的看着五殿下,不过,男人似乎没有察觉似的,连眼皮都不曾抬一下。 全桌就只有殷士华一人最嗨皮。 此时,他觉得他要上天了。 他这一生就只有两个女儿,最不看好的庶女嫁给了七皇子,连带他们左相府的丫鬟、也嫁给了夜王殿下,且看五殿下突然驾到,怕是和雅儿之间有戏。 这么一来,他们殷家全部都嫁入皇室,成为了皇亲国戚,他的身份地位更是飙升啊飙升! 日后,放眼朝中,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他将荣耀风光无限,殷家的前程更是平步青云、坦坦荡荡,无人能敌。 养女儿真好! 早知道,当初就应该多生几个女儿的! 饭后。 殷士华陪着两位殿下喝茶,殷安雅主动邀请五殿下出去走走,东陵紫应了,与她出去了,殷洛则和柳姨母女回偏院去了。 柳巧贞一直住在偏院里,即便身份高了,水涨船高,她也不忘初心,不喜欢那些荣华富贵,依旧和以前一样。 偏院。 “娘!我好想您!” 在没有外人的时候,殷安洛终于按捺不住性子了,一脑袋扎进了柳巧贞的怀里,又是拱、又是撒娇,三天没有见到娘亲,她快要想死了。 出嫁之后,她不能像从前一样日日见到娘亲,想到这里,她心里很难受。 柳巧贞抱着她,笑的十分无奈: “你这孩子,还不快点下来?” “不,等会儿就要回去了,我就见不到您了,下一回、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我要多抱一会儿!” 殷安洛说什么也不放手,柳巧贞无奈,只好随着她去了。 殷洛坐在一旁,看着这一幕,嘴角扬着笑容,只是这抹上挑的弧度里夹藏着一丝苦涩,很轻微、不易察觉。 她都不记得爹娘长什么样子…… 她垂下眸光,静静的坐着,手背上突然温热。 “洛洛,在夜王府的这几日,可还习惯?”柳巧贞看向她,关心的询问道。 殷洛心中微动,赶紧点着头回答,“好,一切都好!” “那就好,见你和洛儿都能够觅得好人家,我这心里也踏实了……” 柳巧贞张着嘴角,似有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她看着殷洛,目光有些复杂……在殷洛察觉的时候,又匆匆移开目光,仿佛殷洛看到的是错觉。 怎么了? 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殷洛的直觉甚是敏锐,柳姨虽然和平时一样,但她隐隐的察觉到柳姨似乎不太对劲,可至于哪里不对、又说不上来。 难道这三天下来,殷安雅那对母女又过来欺负了? 想到这里,她皱眉: “柳姨,你这几日可好?” 话里的言外之意,特指殷夫人殷安雅那两个人。 柳巧贞频频点头说好,两个孩子嫁了出去,整个左相府内,没人敢对她不敬,给偏院的食物补给等东西,都是最好的,有这两个争气的孩子在,她少受了很多气。 三个人待在一起,有说有笑的。 一直说了一个半时辰,有下人过来催促,三人这才意犹未尽的停了嘴。 眼下时辰已经不早,到了该回去的时候了。 殷安洛舍不得娘亲,哭了出声,出嫁那天都没有哭的这么厉害过,倒是把柳巧贞吓到了,抱着她连连安慰,安抚了大半刻钟,殷安洛的情绪这才稍稍稳定下来。 她不得不该回去了,她出去的时候,殷洛突然站住了脚: “安洛,你先出去吧,我想和柳姨说些话。” 殷安洛下意识想问的,但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点了点头,便出去了。 殷洛踱步折了回去,进入厢房,顺带把门关上了。 柳巧贞见她这一本正经的架势,不知是心虚,还是什么,目光控制不住的开始飘了起来。 “洛洛,还有什么事吗?” 殷洛见她神色不对劲,自然是担心的,刚才当着安洛的面,她没有说,不想让安洛担心,现在,她把安洛支了出去,干脆就直话直说了。 “柳姨,如果有什么事,你可以尽管和我说。” 她在,她一直都在。 “我不会告诉安洛,如果我能解决的话,尽量帮忙,倘若我不行,还有夜王,你不必担心。” 这么一番话,令柳巧贞的眼眶直接红了一圈。 她何德何能、能够得到殷洛这般对待,她们母女二人能够遇到殷洛,得到殷洛帮助,才能有今天,对殷洛,她心存满满的感激,可有些话到了嘴边,不是她不想说,而是她不能说。 柳巧贞不知从何提起,直接抱住了殷洛,哽咽道: “洛洛,你很懂事,能够与你相遇,是柳姨的福气,如今,看见你与夜王殿下幸福的在一起,柳姨很高兴,也非常的庆幸,没有傻傻的做错事。” 她说这些话,话外有话。 殷洛能听懂,却揣摩不透到底是什么事。 她想问问,柳巧贞却牵着她往外走, “洛洛,柳姨没事,就是太高兴了,眼泪怎么也止不住,你快和洛儿回去了,莫让夜王殿下久等了。” 她擦着眼泪,声音哑哑的: “我就不出去了,省的洛儿等会儿又哭鼻子,给七殿下丢脸。” 说着,就不由分说的把殷洛牵出去了,说完这些之后,不等殷洛多说,她就大步折了回去,进入厢房,关上门。 嘭! 隔绝视线。 殷洛拧了拧眉,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柳姨瞒着她、做什么了? 厢房内。 柳巧贞抹着眼角的泪水,眼眶通红,视线朦胧,不经意的抬头时,陡然看见窗前立着一抹肃冷妖冶的红影。 “你……” “你竟敢在本宫眼皮子底下耍花样!” 第236章 五皇子殷侧妃手拉手 …… 殷洛从偏院出来,殷安洛正在外面等着她,见她出来,提步走了上去,好奇的问道: “洛洛,你和我娘嘀嘀咕咕说什么秘密?我不能知道吗?” 殷洛一笑:“既然是秘密,又怎能让你知道?” “我……” 她就这么试探般的随口一问,没想到洛洛还真的不打算告诉她。 她撇撇嘴角,不说就不说呗,那她就不问了,她又不好奇……才怪。 “洛洛,你告诉我嘛!” 殷安洛挽着殷洛的手,摇啊摇的,好奇的就是想知道。 殷洛笑的嘴角弯弯,就是不告诉她。 两个人一块儿朝外走去,这一路上,殷安洛又是牵、又是哄,又是叫、又是求的,撒娇也用上了,也没能从殷洛的嘴巴里扣出一个字。 越是问不到,她这心里便越是痒痒的,殷洛到底和娘亲说了什么,为什么不能让她知道?一定是背着她在商讨小秘密。 她好奇,她就是想问。 走着走着,话没问到,倒是脑袋一偏的撞上了人。 “唔!” 殷安洛被撞的倒退两三步,当看清面前之人时,吓得脸色一白, “五……我不是有意的,还请五殿下见谅!” 是东陵紫。 男人立在拐角后的位置,独自一人,看那模样,似乎早已在此似的。 东陵紫侧眸扫了殷洛一眼,淡淡道:“无妨。” 呼…… 殷安洛暗暗的吐了一口气,吓死她了,这要是换作以前,洛洛不在的时候,她定是免不了一番责罚,她小幅度的拍着胸口松着气,挽着殷洛的小手,正要离开时,男人侧了一步,挡在殷洛面前。 殷安洛赶紧往左边绕,男人状似不经意的迈了一步,再次拦住了殷洛的去路。 殷安洛这会儿真是吓到了,想从右边走,不料五殿下又往右边迈了。 男人看似无意、却又似故意,这番揣测不透的模样给人一种极为危险的错觉。 殷安洛知晓此人危险,不能轻易招惹,拉着殷洛就想往后撤、再绕路走。 “殷侧妃。” 男人突然唤了一声,令两人的步伐止住。 殷洛敛了敛眸子,对殷安洛低声道:“安洛,你先出去等我。” 殷安洛怔了一下,看看洛洛,再看看五殿下,又看看洛洛,脑中似有什么东西炸开。 洛洛……和五殿下…… 她双眼微睁,不、不可能,洛洛怎么可能会有五殿下关系好?他们若是独处的话,那该多不好,说出去也不好听。 “洛洛……” “别担心,我稍后就来。” 殷洛拍拍她的手背,示意她先走,殷安洛犹豫了好一会儿后,才步履犹疑的走了,一步三回头着,决定在那边等着,一有什么事,就立马赶过去。 殷安洛走了,这块儿安静下来。 殷洛静静的看着面前之人,等着他先开口。 东陵紫看着她,亦是在打量她,良久之后,才道: “殷侧妃的脸色看起来很不错。” 突然这么一句话,倒是让殷洛有点儿懵,捉摸不透他话里的真实意思,他到底想要说什么? 她心中暗暗琢磨着,脸上扬着公式化的笑, “五殿下的脸色看起来也不错。” 男人微默,须臾, “看来殷侧妃成亲后、日子过得不错。” 殷洛回:“五殿下红光满面、精神抖擞,看起来更不错。” “……” 这是什么神仙对话? 东陵紫眯着双眸,看着她,突然上前一步,“那夜王待你可好?” 语气突然变了。 殷洛倒退一步,说话归说话,上来干什么?动手动脚的,一副想要打架的样子。 她脸上的笑不动声色:“自然是极好的,能够得到五殿下这般关心,真是荣幸。” 这个男人是有什么毛病么?这么关心别人的生活,难道皇子都这么操心?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爱民如子?体恤民情? 她心里胡乱的揣摩着,东陵紫盯着她,一时之间,没有说话,亦是不知该说什么。 知道她今日回门,他鬼使神差般的放下公务,出宫来到左相府,甚至连来的理由都不知道是什么,只是单纯的向来看看她。 想看看她的笑脸,即使笑的很虚伪,很欠扁,可他竟喜欢这种笑。 疯了! 真是疯了! 男人闭眸,掩住眼中异色,迅速压制下心中异常,调整好情绪,再睁开眼来,看见那张笑的龇牙咧嘴的小脸时,他的目光又控制不住的沉了。 即便她嫁了人,他还是忘不了这个大胆的东西,咬他、骂他、算计他,对他做鬼脸、得瑟,甚至处处与他作对的模样。 从没人敢这般对他,她是第一个。 按照他的脾性,这等人早该是杀杀杀、死死死,可他竟然甚是喜欢她的调皮。 他沉着目光,抿着薄唇,脸色臭的跟块碳似的。 殷洛觉得他莫名其妙! 特意把她拦了下来,又不说话,身为皇子,他难道不需要办公么?看起来很闲的样子? 殷洛琢磨着字句,不想和他多待了。 “五殿下,我还有事,便先行回府了,告辞。” 说完,脚底抹油,转身就走,东陵紫扬手便抓住了她的手腕。 “你干什么?” “我……” 他也不知道他在干什么?他只是想和她说说话,想也没想就把人抓住了,但抓住了之后,他又想不起来应该说什么了。 “……” 正当此时,不远处,殷安雅走来。 她本是一直在陪五皇子游逛的,走了一路,有些渴了,特地去亲手泡了一壶茉莉花茶,端着走来。 但当她抬头,看见那手抓着手的五皇子和殷洛时,浑身一震。 他们…… 他们竟然手拉手…… 殷安雅这一刻、真真是气的五官都扭曲了。 这个小贱人,都已经嫁给夜王了,却在左相府里和五皇子勾搭,这个水性杨花的女人,简直和青楼的女子一样! 她气的抓紧茶杯,指关节泛白的、几乎都要直接捏碎了。 贱人! 待她去叫人过来,曝光这个贱人的德行,她要让这个贱人身败名裂! 殷安雅气的将茶杯摔进丫鬟的手里,转身就大步的走开,也是在这时,一道惊慌失措的声音划破空气: “不好了!” “不好了……柳、柳姨娘她……” 第237章 是不是你害死了我娘 “出事了!!” 尖叫的声音划破空气,响彻整个左相府,瞬间引起众人的注意。 殷安洛第一个反应过来,拔腿就朝着偏院的方向跑去,等她冲进院子、奔进厢房的时候,就看见妇人倒在一滩血泊之中。 “娘!” 她脑中轰然一白,急切的冲了上去, “娘,您怎么了!娘!” 好多血…… 柳巧贞虚弱的倒在地上,伤在腹部,不断的冒着血,染红了衣襟,也染脏了地面,殷红的血液流淌了一大滩,刺目的红、与妇人脸色的苍白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她虚弱的喘着粗气,艰难的张开嘴,血液往外溢着。 “洛……洛儿……” 妇人喘着极重的呼吸,声音细若游丝,根本听不清了。 “娘!您别说话,大夫!大夫在哪!” 殷安洛抱着柳巧贞,按住她腹部的伤口,大哭着嘶吼, “大夫!快找大夫啊!” 下人们吓得不轻,早在发现的那一刻,就去找大夫了,只是大夫一时半会儿也来不了,且看柳姨娘伤成这般模样、流了那么多血,恐怕是…… 怕是……挺不住了。 “娘!没事的!一定会没事的!”殷安洛抱着妇人,浑身颤抖,泪水更是控制不住的大颗大颗往下掉,“会没事的,别怕!大夫很快就来了!” 殷洛赶来的时候,见到这幅画面,脸色直接沉了下去。 “洛……” 柳巧贞艰难的将眼睛撑开一条细缝,伸出沾满鲜血的手、颤抖着伸向她, “洛……洛……” “柳姨!” 殷洛大步上前,跪坐在地上,握住妇人的手。 好烫! 不知是体温,还是血液的温度,这一刻,殷洛分辨不清楚。 “洛洛……咳……” 柳巧贞一张嘴,便是一口血,沿着嘴角往外冒,流淌下去,染红脖子, “洛……” 她一直不断的张着嘴,似乎想说什么。 “柳姨,我在!” 殷洛抓紧她的手掌,眼眶没忍住的红了一圈,声音哽咽,“我在!您说!” 柳巧贞艰难的喘着气,鲜血涌的更多,脸色更加苍白,她的体温迅速的降了下去,喘息的更厉害了,像是濒临窒息前的挣扎。 她抓紧了殷洛的手,双眼痛苦的瞪大、不断瞪大, “洛……洛……要小……”心。 啪! 最后一个字还没有说完,手掌便无力的摔在地上,脑袋偏向一侧,咽了气。 “娘!” 殷安洛叫喊出声,“娘!您醒醒!大夫马上就来了!娘!” 不要闭上眼睛,不要这么死寂的躺在这里,更不要丢下她独自一人。 娘要是不在了,她该怎么办,她以后应该怎么办?! 殷安洛哭着摇晃着柳巧贞的身体,眼泪像断线的珠子般坠落,妇人无力的静躺着,她的脑中似乎有‘轰’的一声响起,好像有什么东西炸裂了、崩塌了。 她再也不能像从前那样快乐了! 她抱着母亲,嚎啕大哭。 “娘!您睁开眼睛看看我啊!” “娘!您怎么舍得丢下我一人!” “娘……” 她声嘶力竭的哭喊着,嘶哑的声音几乎要喊破了喉咙,她好绝望,她从来没有这般无助过。 这十五年以来,即便她和娘亲过的不好,遭遇很多的不公,但只要和娘亲在一起,再大的困难和痛苦她都不怕,娘亲走了,她失去倚靠,她再也没有停靠的港湾了! 殷洛跪坐在一旁,眼泪涌出眼眶,悄无声息的话落。 到底是谁害死了柳姨?! 东陵夜和东陵萧赶来,见到这一幕,目光皆是齐齐一沉。 他侧眸看向东陵萧,“查。” “是!” 东陵萧重重点头,立马去调遣人手,严查此事。 殷夫人和殷安雅听到动静声,赶了过来,瞧见这一幕,可谓是乐呵坏了,高兴的嘴角弯弯、笑意浅浅。 看吧,得瑟吧,这会儿遭报应了吧! 殷士华很生气,严肃的让人严查这件事,整个左相府的下人围在外边、一个二个探头探脑的看热闹,正所谓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看就看,还讨论的不亦乐乎。 “柳姨娘死了!” “天呐,在左相府里被人杀死,凶手未免也太大胆了!” “柳姨娘难道是得罪什么人了?” “三小姐刚刚出嫁,柳姨娘就死了,真是可怜啊……” 吧啦吧啦。 这群人说的热热闹闹的,毕竟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死的不是他们的娘,他们不难过,反而还说的起劲。 东陵夜向外扫了一眼,扬声: “滚!” 冷淡的一个单音调,令所有的下人身体一绷、后背一紧,根本不敢对上夜王的目光,迫于森冷的威压之下,他们根本不敢再多说什么,一个个的低着脑袋,灰溜溜的走了。 他们一走,偏院倒是安静多了。 整个院子里,就只听得回荡着阵阵撕心裂肺的哭声。 殷安洛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双手颤抖的抱紧冰冷的尸身,哭的喘气,眼睛红,脸色白,几度要哭晕过去。 “娘啊!!” 她嘶喊着,几乎晕厥。 殷洛即便心中难过,但也隐忍着,去安慰殷安洛,抬手拍着她的肩膀, “安洛,柳姨已经去了,节哀顺……” “别碰我!” 啪! 一声脆响,殷安洛重重的挥开了殷洛,打的殷洛的手背迅速发红。 殷安洛睁着一双猩红的眼睛,愤怒的瞪着殷洛,冷冷的质问道: “你刚才和我娘说了什么!” 为什么一说完,娘就出事了?一定是殷洛和娘说了什么!殷洛和娘的死脱不了干系! “你们都说了什么!干了什么!” 殷洛嘴角轻抿,她之前见柳姨神色不对,猜测是不是出事了,不想让殷安洛担心,这才特地将她支开,单独询问柳姨。 和柳姨在一起的时候,还是好好的,但当她一走,便出事了。 她抿紧嘴,知道此时她无论说什么、都很无力,人已经死了,她没有办法为自己解释,倘若她之前一直在陪着柳姨,倘若她警惕些,倘若……是不是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 “说话!” 殷安洛愤怒的拽住殷洛的衣襟,她不喜欢她的沉默,她明明那么伤心,她却连一句解释的话都没有,甚至平静的跟个无事人一样,她怎么可以这么冷漠! “殷洛,你为什么不说话!是不是你害死了我娘!” 第238章 你一来便质问我,我恐怕不会太高兴 “安洛,冷静些!” 殷洛沉着脸色,语气凝重, “柳姨突然出事,完全在我的意料之外,我也不愿看见这样的情况,至于是谁害了柳姨,我一定会查到真凶,为柳姨报仇!” “够了!” 殷安洛大哭,又愤怒、又气恼。 她没有娘亲了,她什么都没有了,在过度的悲伤之下,她的脑中就只有一个念头:殷洛方才和娘亲私谈了,一说完,娘亲就出事,殷洛和娘亲的死一定脱不了干系! 她现在就一口咬定是殷洛了! “殷洛,你还我娘!” 她激动的拽着殷洛的衣服,冲动的嘶吼着, “你把我娘还来!我还我娘!” “安洛!” 殷洛被她拽的头晕目眩摇晃不停,抓住她的手,企图叫她冷静些,但是,殷安洛此时一个字都听不进去了。 她要为娘亲报仇! 她要为无辜惨死的娘亲讨回公道! “殷洛,我错看你了!” “我当初就不应该救你的!” “你还我娘!还我娘!” 殷安洛双眼猩红,完全失去了理智,此时,更是失去控制般的朝着殷洛扑去。 殷洛不想伤着她,并没有还手,被压倒的那一刻,一只有力的大掌从背后托住了她。 紧随之,她被扶了起来。 “七皇子妃,节哀顺变。” 东陵夜站在殷洛的身前,居高临下的睥睨着地上之人,神色寡淡, “凶手正在严查。” 他护住了殷洛。 殷安洛不敢得罪夜王,迫于男人的压力,不敢再去动殷洛,爬到柳巧贞的尸首旁,抱着尸体嚎啕大哭。 “娘!” “呜……娘,您醒醒啊……” 撕心裂肺般的哭喊声扬起,声声不停,一声更比一声凄厉,响彻空气,久久不散。 气氛很压抑,殷洛的心情也很沉重。 对于此事,她是并不愿意看到的。 她抿紧嘴角,见殷安洛情况失控、谁都劝不住,没有停留,先行提步出去了。 事不宜迟,最重要的是找出凶手,待安洛冷静下来,她再过来解释。 殷洛提步走出厢房。 庭院内,大几十个下人瞧见了,下意识的齐刷刷朝着边上退开三步。 殷洛默了默,没有说甚,穿过众人,出了偏院,朝着不知名的方向走去,她一走,院子里便响起了细碎的言谈声: “好像是殷侧妃害死的柳姨娘……” “听七皇子妃刚才说的话,事实应该是这样的……” “真是没想到,七皇子妃收留殷侧妃,主仆两人跟姐妹一样好,殷侧妃一嫁入夜王府,就变成了一条白眼狼……” “啧啧!真是一条养不熟的狗……” 下人们小声议论着。 他们说什么,殷洛都没有在意,她的心下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给柳姨娘报仇。 在她和柳姨娘私谈时,柳姨娘还没有出去,她就走了那么短短的一会儿时间,就谁趁着这个间隙,潜入偏院?又是谁和柳姨娘有着这么大的仇恨? 柳姨娘性子淡泊,不像是会得罪人的样子。 再加上柳姨娘之前的异样,以及对她说得那些莫名其妙的话: ——洛洛,看见你和安洛能够幸福,我这心里便也放心了。 ——柳姨真的很庆幸、没有做错事…… ——幸好柳姨没有糊涂…… 现在细想,柳巧贞似乎是话里有话。 她指的‘事’,到底是什么事? 殷洛沉思着,冥思苦想着,不知怎的,脑中突然浮现出一张雌雄莫辨的俊脸…… 她眸瞳微缩,突然之间像是找到了中心点似的,提步便朝外奔走而去。 …… 帝都,中心。 繁荣昌盛的帝都热闹极了,无论是白天、还是晚上,都是人头攒动、歌舞升平的一派景象,此时,某条街道却是冷冷清清、安安静静的。 这里是烟花柳巷。 白日,这里关着门,正在休息,晚上才是最热闹的时候。 殷洛步伐笔直的来到这里,看见‘醉梦春’那三个字,即便是关着门,她也直接踹开。 嘭! 一声巨响,本来就没有拴着的门轻易的被推开了。 大厅里,几个小厮正在打扫卫生,被这突然起来的声音吓了一跳: “谁!” 殷洛走来,踱步直上三楼。 “喂,小姐!你找哪位?” 两个小厮赶紧跑过去拦住她, “这里是青楼,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你再擅闯,我们就要不客……啊!” 一个小厮伸手抓住殷洛的肩头,却被女子反手甩翻在地。 其他几个小厮脸色一正,一个二个的撸起袖子,气势汹汹的就要冲上去动手,这时,一道声音扬起: “住手。” 三楼上,一抹丰裕的身影缓缓走来,正是醉梦春的老鸨、芸姨。 芸姨扫了记目光过去,“你们去忙吧,这里有我。” 几个小厮领命,退下了。 芸姨走来,不动声色的打量了殷洛一眼,两秒后,才道: “主子已经等候你多时了,随我来吧。” 说着,将人朝着三楼领去。 对于通往密室的这条道路,殷洛已经不陌生了,她之前来过了许多回,可当再次看见那个男人时,竟感到别样的陌生疏离。 他还是他,但他已经不是他了。 他慵懒的侧躺在软榻之上,那洋洋洒洒的模样、像一只沐浴着阳光的波斯猫儿,不经意的一举一动、一抬眸一挑眉,散发着极致的魅惑感。 但是在他的身上,殷洛察觉到的只是冷意与杀意,没有丝毫温度的那种。 芸姨将人带到,便出去了,顺带轻轻的把门关上。 厢房内的光线暗了下来,隐约之间,似有些压抑。 殷洛直视男人,也不拐弯抹角,直接道: “你杀了柳姨?” 疑问的句子,却是陈述的语气。 来的路上,她已经揣测了一番,虽然她不相信凤九妖会那样做,还是来了,还是问了,她想要亲耳听到他说。 凤九妖桃花眼微眯。 他在此等了她许久,好不容易盼着她主动来找他一回,可她一来、竟然是怀疑他,质问他?甚至气势汹汹的对着他,犹如仇人一般。 昔日那个笑嘻嘻的、嬉皮笑脸的小洛儿去哪了? 男人撑着尊贵的头颅,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小洛儿,你一来便质问我,我恐怕不会太高兴呐?” 第239章 跟着我,我宠你 “不要转移话题!” 殷洛大步冲到他的面前,冷声质问他, “你只要告诉我,是,或不是!” 她只要答案。 凤九妖不急不缓的坐起身来,优雅的执起茶杯,抿了些许,润过茶水的嗓音很是好听: “不是、如何?是、又如何?” 他给出了模棱两可的回答。 但是殷洛已经有了答案,人就是他杀的! “为什么!” 她愤怒的直视他,“为什么!” 柳姨与凤九妖之间没有任何过节纠葛,他们无冤无仇、没有梁子没有过节,甚至都不认识,他为什么要杀了她! 殷洛从来这么生气过,也没有这么失望过。 对凤九妖,她始终抱着一分朋友之间的情谊在里面,但凤九妖这样做,无疑是亲手斩断了他们之间的关系,他变得陌生、变得可怕,再也没有当初刚刚认识时的他了。 凤九妖甚是从容的抿着茶水。 杀人、死人对他来说,不过是常事罢了,一条人命、在他眼中掀不起丝毫的波澜。 至于原因…… 呵! 这不是自找的么? 大婚那日,他要求柳巧贞把两个新娘倒过来,让殷安洛嫁到夜王府,殷洛嫁到七皇子府。 那时候,柳巧贞已经答应他了,并且保证会做到,可结果呢? 结果真是让他失望。 他竟然被一个妇人给耍了? 这样的人,死不足惜。 殷洛很生气、很难受,甚至很愤怒,她恨不得把凤九妖抓回去、让他向柳姨和安洛道歉,可是反观这个男人,那淡定从容的模样,跟个无事人似的。 看着男人悠闲的样子,殷洛的胸腔内蹿起一束无名之火,刹那之间更气了。 他的心到底是什么做的? 他怎么可以做到这般面不改色、面部表情、若无其事的样子! 殷洛攥紧了双手,直接抓住凤九妖的手腕,拖着他往外走。 男人眯眼,长臂一收,将人拽了回去。 殷洛稳稳的站住脚步,说什么也要把凤九妖带到左相府去,男人不走,她强行拽,男人纹丝不动,她执拗的偏要牵住他,今天,不把他放回去,她是不会回去的。 两人挣动着,挣着挣着,也不知是谁先动的手,竟然就打了起来。 殷洛恼怒迫切的想要拿下他,主动的逼向他,一次又一次。 凤九妖后退着、闪避着,拆解着她的招式,一次都没有还手,反而耐心的陪她打了起来。 他闪避着,身姿灵巧,始终在殷洛的身边转,但殷洛却连他的衣角都没有抓到,他像是逗猫儿似的。 殷洛察觉到了这一点,甚是恼怒,手下的动作也越发的冷厉起来。 男人一个侧身,捉住了她的手腕,长臂一带,殷洛被迫转了两圈,撞进他的怀中。 “小洛儿,那东陵夜不过是一个将死之人,有何值得你为他留恋的?跟着我,我宠你。” 殷洛不知道他是怎么把这些话说得出口的。 发生了这样的事,他竟然还想让她跟着他? 可能吗? 不可能! 她抓住他的臂膀要挣动,男人双臂一收,从背后抱紧了她,胸膛紧紧的抵在她的后背上,在她的耳畔迫切道: “我不会伤害你,永远都不会对你动手,小洛儿,跟着我,他东陵夜给不了你未来。” “我和东陵夜的事,不用你管!” 殷洛手肘用力的往后一捅,挣开之后倒退四五步,冷视着他, “东陵夜虽然命不久矣,但他不会无故杀人,更不会向你一样,为了目的不择手段,这样的你真是陌生,冷血的简直可怕!” 他已经不是她所认识的他了。 在他杀了柳姨的那一刻,他们之间就已经注定连朋友都做不成了。 凤九妖沉下目光,眼中溢出两分阴冷。 冷血? 可怕? 陌生? 原来,在她的眼中,他竟是这般狼狈不堪,甚至入不得她的眼。 呵! 好一个冷血! 他会变成如今这般,不都是因为她。 “是你先靠近我,主动引诱我!” 凤九妖大步走向她,盯紧她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道, “是你主动招惹我,欺骗我,更是你亲手布下了这场局,最后,为了别的男人抛弃我!” 他盯紧她,声线渐冷, “是你!殷洛,走到如今这一步,都是你一手造成的!” 他凤九妖不是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人,既然招惹了他,就休想甩开她,她主动惹的火,就必须要负责到底。 殷洛不想和他争执。 孰对孰错,各说各有理。 当初,若不是凤九妖利用她、对东陵夜下毒,她也不会主动靠近他。 这一切,是他凤九妖自己起的头! 殷洛没有解释,伸手去抓他,她要带他回左相府,向柳姨道歉! 凤九妖眸色里溢着沉沉的痛意,到了这一步,她竟然还想着针对他,对她来说,他或许什么都不是,既然如此,便休怪他不尊重她的意愿了。 盯紧毕竟的女子,他突然扬袖洒出一把白色的粉末。 “唔!” 殷洛敏锐的反应过来时,吸入了一点点。 但只是这一点点,已经令她头晕目眩,极短的一瞬间,她像是被抽空了所有的力气,站不稳的朝前扑去。 凤九妖稳稳的接住了她。 扶着她瘫软的身子,揉着她柔软的发丝,敛着眸光,眼底光芒极深: “小洛儿,待离开了东陵夜,你便会知道,只有我,是真正的待你好。” …… 左相府。 柳姨娘死了。 距离三小姐大婚的日子,才过去的三天,喜庆的气氛还没有褪去,就从喜事变成了丧事。 府邸里,大红的灯笼被换下,那些张贴着的大红的‘囍’字也被全部撕掉,整个府邸焕然一新般的换成了另一番模样,大红色变成了一片苍白色,压抑的气氛笼罩着整个左相府,像是大山压着一般沉甸甸的。 下人们低着头,忙碌着葬礼事宜。 收到消息的宾客们过来吊唁。 灵堂里,摆放着一口漆黑的棺材,殷安洛正跪在那里,整个人像是丢失了魂魄一般,哭红的眼睛里目光呆滞、找不到焦点…… 东陵夜处理着查找凶手的事,他忙完手下的事,提步去往灵堂,却只见殷安洛一人,不见殷洛。 他寻了一圈,亦是不见人。 他侧眸扫向过路的下人,“可有见过殷侧妃?” 那下人愣了愣,仔细的想了一下,道: “殷侧妃似乎在半个时辰前,出府了……” 第240章 你喊一声,我便亲你一次 …… 帝都之上,人群之间,热闹得很,街道上,一辆马车从人群里穿过,速度较慢的行驶着。 咕噜咕噜……车轮滚动的声音。 又嘈杂的声音穿过车帘、传了进来。 马车内,端坐着一抹妖冶的红影,男人抱着一具身形娇小的身子,将一件小毯子盖在她的身上,仔细的掖了掖,尽量平稳的抱着她,免去马车的颠簸。 但即便这样,殷洛还是缓缓转醒。 吵…… 耳边的声音很多,很吵闹。 她半梦半醒般的眯着双眼,一片空白的脑中逐渐找到焦点。 她在醉梦春…… 在想抓凤九妖的时候,突然吸入一些白色的粉末…… 再后来,后来…… 她倏地睁开双眼,入目便看见男人那刀削般线条分明的下巴,吓了一跳,下意识想要坐起身来,却是浑身瘫软、提不起分毫力气。 “醒了?” 男人低柔的嗓音从头顶上响起。 她醒的很快,这倒是出乎了他的意料。 凤九妖替她盖好毯子,在他的怀中、给她调整了一个较为舒服的姿势,道: “再睡会儿,待到了地方后,我叫你。” 殷洛心弦一绷,“你要带我去哪?” 她绷紧了警惕心,可即便如此,对于凤九妖来说,没有丝毫的威胁力。 她吸入了那特殊的粉末,浑身提不起力气,即便脑子是清晰的,但是身体不受控制,再生气、再抗拒,也不得不乖乖的躺着,任由男人抱着她,她道: “他会来找我的。” 凤九妖眸中的笑意陡然沉了下去。 他? 又是他! 即使在他的身边,她嘴里心里的人、都是东陵夜! 男人眸底有一丝愠怒,浮上眼帘时,又迅速不动声色的压了下去,扬起一抹温和的笑: “小洛儿,我们去寻一个无人的世外桃源,那里只有我们,我们在一起,永远在一起。” 远离帝都,远离尘世喧嚣,过着无人搅扰的日子。 殷洛不想与他多费口舌,既然身体瘫软的动不了,那她便索性闭上了眼睛,不闻不问,静静的养精蓄锐,寻找着逃走的机会。 凤九妖见她不言,甚是喜欢她,将那脸颊的碎发拨开几缕,绕至耳后。 待出了城,他们便与这些尘世嘈杂再无干系。 为了她,他愿意放弃一切。 马车驶动着,约摸半刻钟后,来到城门。 城门大开着,百姓们自由的进进出出着,有士兵在看守站岗。 车夫赶着马车过去,马车夹在出入城的百姓们之中,朝着城外驶去。 即将出城的那一刹那,一匹快马疾速扬蹄而至: “夜王有命,即刻封锁帝都,任何闲杂人等、不得出城!!” 大呼之声划破空气,士兵们领命,第一时间将城门给关上了,马车还没有来得及出去,就被堵住了,只差一步,就只差一步、就能出城了…… 百姓们一头雾水,根本没有弄清楚是怎么回事,倒是被这副严肃的样子吓得不轻。 “发生了什么事?” “怎么会突然封锁城门?” “怎么了……” 厉影策马而至,握着缰绳,看向一干百姓们,扬声道: “还请大家莫要着急,殷侧妃突然失踪、下落不明,夜王殿下正在寻人,但凡见到殷侧妃者,提供消息,重重有赏!” 语罢,策马离开。 紧随之,有一批侍卫、士兵模样的人在帝都之中扩散开来,开始家家户户的严查。 谁也没有注意到,那静静驻停在一旁的马车。 车夫压着脑袋,扭头低声道: “主子,现在怎么办?” 城门已经关闭了,所有人都不能出入,看这样子、这架势,短时间内、恐怕都无法出入。 马车内,凤九妖捂着殷洛的嘴,沉声道: “回去。” 殷洛‘唔唔唔’的瞪着他,表示抗议,被捂住了嘴巴,一声都发不出来,她目光一转,突然张大嘴巴咬住他的手掌。 “嘶!” “救命!……唔!” 刚喊出两个字,嘴巴又被捂住了。 不过,她这耗费了洪荒之力喊出来的两个字,已经吸引了旁边两个士兵的注意。 他们正在站岗,突然听到了救命两个字,顿时把目光转向了马车。 马车安安静静的停在那里,一点儿动静都没有,仿佛他们刚才听到的声音、不过是幻觉罢了。 是幻觉吗? 两人对视了一眼,犹疑了两秒后,提步走向马车。 士兵问道:“马车上坐的是什么人?” 车夫从容回道:“里面坐着的是我家公子、与公子夫人,夫人生病了,要去城外治病,没想到突然封锁城门,正打算原路返回。” 治病? 治病会喊救命这两个字? 士兵不相信,抬了抬手,“把车帘撩开,我看看。” “这……” 车夫为难,“我家夫人得的是传染病……” 士兵才不听这些乱七八糟的鬼话,“你既然不撩,那我亲自来看看吧!” “林德,无妨。”马车内,突然响起一道温和的嗓音。 名唤林德的车夫愣了一下,眼底迅速的滑过什么,先士兵一步把车帘撩起一角。 这一角不多也不少,正好能够看清男人的容貌。 男人端坐着,怀里抱着一具纤细的身体,裹着毯子,两个士兵站在地上,位置比较低,看不清女子的脸。 不过,女子没有喊救命,安安静静的躺着,两个人就像一对恩爱的夫妻。 士兵疑惑,这也不像是绑架的样子啊? 凤九妖问道: “不知几位大人有何要事?我还要赶去医馆,时辰不宜耽搁。” 两个士兵抓头发,上下左右的看了好几眼,没有看见有疑的地方,最后,不得不走掉了。 林德暗暗松了口气,放下帘子,赶着马车往回走。 马车内。 殷洛浑身僵硬的动弹不了,只能睁着一双眼睛,瞪着他。 凤九妖抬手,在她的胸口迅速的点了几下。 她身子一软,顿时又能动了,第一反应就是张大嘴巴、想要呼喊。 男人眼疾手快的捂住她的小嘴,俯首在她的耳畔、魅声道: “小洛儿,你再喊一声,我便亲你一次。” 呼救的话到了嘴边,结果全部变成了点点点: “……” 第241章 你并不喜欢我,只是心有不甘 …… 帝都戒严了,士兵们扩散在帝都之中,挨家挨户、严严实实的搜查起来,气氛很严肃、很压抑,百姓们被弄的人心惶惶的,不能出城、又一头雾水的,不敢瞎说话,一个个静静的待着,干着自己的事情。 士兵们严查中…… 东陵夜回到了夜王府,将所有的暗卫派遣到了城外,士兵在城内查,暗卫在城外找,里里外外都没有放过。 此时,距殷洛消失已经过去了两个时辰,没有一丝下落。 男人立在轩窗前,垂眸直视着花园一角,眼中光芒沉沉,不知在沉思什么。 门外,厉影大步走来,汇报道: “主子,属下已经将醉梦春仔细的搜寻了一遍,殷侧妃不在,凤九妖……也不在。” 男人眸光微凝,滑过寒意: “找!” …… 殷侧妃失踪了,夜王爱妻心切,直接派出士兵、封锁帝都,严格搜寻。 说到这里,百姓们直想长长的叹息一声,夜王殿下不近女色时、高冷的跟块冰似的,没想到成了亲,竟然是个宠妻狂魔! 羡慕嫉妒恨! 酸辽! 帝都里的动静闹得很大,很快便传到了皇宫之中,更是传到了皇上的耳中。 皇上正在御书房内处理折子,突然收到这个消息,先是愣了一下,随之便蹙起了剑眉。 封锁帝都一事,关系到整个帝都、无数百姓,岂是说封就封的? 为了寻找一个女人,如此大动干戈,倒是有失他身为夜王的身份。 皇上的眼中即使有一丝不悦,但最后、全部都悄无声息的压了下去,似什么都不知道似的,继续看折子。 锦安见了,有点儿担心。 皇上知道了,难道不采取举措吗?要知道夜王殿下没有经过皇上的同意,就擅自封锁了帝都,他僭越了,按规矩来说,夜王殿下实在是不应该啊! 他犹疑的张了张嘴:“皇上,夜王殿下……” “罢了,随他去吧。” …… 帝都戒严,大街小巷之上,到处都是来回穿梭走动寻找着的士兵们。 此时,在一家较为僻静的客栈内。 房间内。 吱呀——开门的声音。 男人端着一只托盘、走了进来,看见床榻上静躺着的那抹纤细的身影时,眸底溢出丝丝柔光,他执起一只白色的小瓷碗,走了过去。 “小洛儿,该饿了吧?” 他折身坐在床榻前,执着小勺子,搅拌着清粥,舀了半勺,吹了吹,递到她的嘴边, “先喝点粥垫垫肚子,一个时辰后再吃饭。” 殷洛闭紧嘴巴,冷着目光看着他,丝毫没有要张嘴的意思。 男人的手悬在半空之中,四五秒后都没有得到回应,难免变得有些僵硬…… 又过了七八息…… 凤九妖见她目光执拗,无奈的将勺子放了回去, “也罢,你若是饿了,便唤我一声。” “……” 殷洛现在想走,但是不知道她吸入的粉末是什么东西,别说是提不起力气了,就连灵力也变得软绵绵的,浑身上下像是被抽掉了骨头,瘫软的如同一滩水似的。 足足躺了两三个时辰,她的骨头都快要断了。 凤九妖与她说话, “没想到东陵夜的反应速度这么快,倒是阻断了我们的去路,不过也无妨,偌大的帝都,他一时之间、也寻不到此处。” 殷洛闭着眼睛,没有说话。 “委屈小洛儿在此待上两日,待寻到机会,我们便离都。” 殷洛继续闭着眼睛,面无表情,仿佛睡着了一样,脸上没有丝毫反应。 “小洛儿……” 男人沉哑的嗓音缓缓扬起,一句一句的说着。 这里说说,那里说说,也不知他是怎么找到的话题,一说起话来,倒是没完没了了,一句接一句,丝毫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殷洛不搭理他,任由他叭叭叭的说。 这时,窗外的街道上,传来一批凌乱的脚步声。 脚步声越来越近,似乎在楼下停下了。 门外,林德快步走了进来,“主子,他们查到这里了!” 正在楼下,马上就要上来了。 凤九妖眉梢微挑,本以为会有大半日的安宁,没想到这才一个时辰不到,东陵夜的人竟然找到了这里,速度快的、真是出乎他的意料。 看来,东陵夜对小洛儿用情不浅。 他从容不迫的从袖中摸出一张薄薄的人皮面具…… 士兵来了。 他们奉命搜查,每一层楼、每一个房间、每一个人都不能放过,查完了一楼,跑上二楼,一间一间仔细排查。 当推开一扇门时,见到一抹妖冶的红影时,他们的眼中划过惊艳的光芒,但当看见男人的正脸时,眼中的惊艳被一盆冷水‘哗啦’一声,全部浇灭。 好丑! 不看正脸,是个神仙,见到正脸,吓退百万雄师。 士兵们奉命搜查着,看看男人,又看看床榻上躺着的女子。 男人容貌丑陋,脸上布满疤痕,再看女子,也是一凡姿色平平的样子,除了两人之外,厢房内再没有其他人,士兵们没有发现可疑之处,转了一圈,便出去了。 殷洛浑身僵硬的躺在那里,瞪着男人。 她又被点穴了!! 士兵们搜查完毕,没有找到人,所有人朝着下一家店铺去了。 待他们的脚步声远去、直至听不到了,凤九妖这才解下殷洛的穴道。 殷洛真是气啊,恼啊,咬牙切齿啊。 凤九妖摸着脸上伤疤的痕迹,笑意隐隐的看着她: “小洛儿,别用这种目光看着我,我担心我会忍不住……”未完的话,泛着丝丝危险。 殷洛心中冒出一股不详的念头,不过,她迅速的平复下来,淡声道: “凤九妖,你并不喜欢我,只是……心有不甘罢了。” 男人浑身一震,眼底隐晦的闪过什么。 殷洛捕捉到这一瞬的异常,见自己挑中了关键点,沿着这个话题,继续说道: “你和东陵夜斗了那么多年,却始终没有结果,你不甘心,才会抓了我……” “够了!” 凤九妖喝了一声,语气已经冷了下去。 很明显,他似乎生气了。 殷洛偏偏没有住嘴,一字一句反而更加犀利了: “你想用我威胁东陵夜!你不过是想利用我,强压东陵夜一筹,安慰你那可怜的自尊心罢了!” “闭嘴!” 第242章 殷洛,你真狠! 男人噌然起身,动作幅度很大,连带身上的气息似爆发一般蹦射开来。 是冷气! 是怒火! 殷洛戳中他的痛处了,她说对了,他抓了她,确实是想利用她,再次去针对东陵夜,可笑的是还用什么爱啊、不爱的名号。 真是好笑! “凤九妖,我原本把你当成朋友的,我们之间会背道而驰、渐行渐远,其实、都是你自己造成的。” 是他! 从她还是貂的时候,从他们相遇的那一刻开始,这个男人就已经在算计了。 要不是偶然得知,东陵夜身上的毒、其实是凤九妖下的,她恐怕会永远都蒙在鼓里,还好傻傻的跟凤九妖做好朋友,认为他是她在人界难得一寻的友人。 现在看来,她真是太傻的,她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她的付出、只是她的单方面罢了。 凤九妖颀长的身子欣然的站在那里,眼睑下投射着一片沉沉的暗影,目光看起来十分阴鸷,就连身上的气息,温度似乎沉到了极点,给人一种阴测测的森寒之感。 阴戾的目光盯紧殷洛,眼中有怒,可最终都全部压了下去,理智的没有发泄出来。 他没有说甚,摔门而去。 嘭! 一声重重的巨响,两扇门被重重的摔上,男人的脚步声快速远去,直至消息,但是那股充斥的空气中的火气、仍在熊熊的回荡着,久久不散。 殷洛无力的躺着,看着头顶上的一片苍白,闭了闭眼睛,深吸一口气,提起浑身的力气,吃力的想要坐起身来。 刚刚支起身子,便跌坐回去。 很轻很小的动作,几乎耗尽了她浑身的力气。 该死的! 这到底是什么药? 药效未免太好了?这都过去过久了,还没有消散。 她咬紧牙关,运气体内灵气,屏气凝神,全神贯注,趁着凤九妖不在的空隙,说什么也要挣扎着起来。 她吃力的动着、挣着,额头上冒出了一一大片细碎的薄汗,特别艰难的挪到了床沿边上,已经累得气喘吁吁。 殷洛连擦汗的力气都没有,深呼吸一口气,奋力的往前爬。 身子扑在床沿边上,悬了半个身子出去,整个人大颠倒的朝下摔去。 嘭! 哗啦! 她摔倒了,不小心打翻了那碗粥。 小瓷碗掉在地上,粥水洒了一滴,碗也碎裂成了七七八八的小瓷片,有一块锋利的小瓷片正好溅到殷洛的手边。 殷洛捻起这块瓷片,直接划在手臂上。 “嘶!” 看似小小的一块瓷片,锋利的跟匕首似的,这么一划,衣袖破了,一道殷红的血痕冒了出来。 痛意将她的思绪拉回来三分。 似乎有点儿用? 于是,殷洛握着碎瓷片,再次往手臂上。 说起来,她倒也是个狠角色,划自己的时候、眼不眨心不跳的,下手特别狠。 四五下下来,左手手臂上已经鲜血淋淋,一波波的痛意刺激着殷洛,令她逐渐恢复了力气。 她咬着舌尖,强撑着身子爬了起来,踉跄着走到窗边。 她不敢从正门出去,动作很轻的推开了窗户,踩着板凳、爬了上去,软着身子翻到了外面…… 街道上,路过的百姓看见这一幕,吓了一跳。 “看!那里有人要跳楼!” “姑娘,你别想不开啊!” “这个高度跳下来,不但摔不死,可能会导致手残脚残,死了还好,要是没死,一辈子都毁了,到时候你后悔都来不及!” 百姓们围在下面、纷纷劝说着。 只是,听听,这是劝人的话吗? 二楼到一楼有四五米的距离,说高不高,说低也不低。 殷洛攀着窗户的边沿,朝下看去,打量着高度,琢磨着应该怎么下去、才会把损伤减到最轻。 她现在的身体还没有恢复完全,这个高度对她来说、很吃力。 正思索着,房门突然被推开了。 一抹红影闪身而入:“你在干什么!” 殷洛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大跳,手没有抓稳,整个人向后仰翻、摔了下去。 “啊!” “小洛儿!” 殷洛觉得这下必摔无疑了,干脆做好了准备,摔就摔吧,她已经把动静声制造出来了,这里的消息闹出去,东陵夜必定能迅速找到她的。 她闭上眼睛,在落地的那一刻,腰身突然一重。 一股惯性捞住了她的身体,后腰往下压了几分,摁的她生疼。 她下意识睁开双眼,看见一张熟悉的脸庞。 赫连弋! 她赶紧抓住他的手臂,“救我!” 赫连弋本是路过此处,偶然撞上此事,这才顺带出手帮一把,但当听到女子的声音时,他愣了一下。 是一张陌生的脸庞,但却是熟悉的声音…… 殷侧妃?! 赫连弋稳稳的抱住她,即刻高呼: “来人!” 士兵们听到动静,跑了过来。 一阵悉悉索索的动静后,了解情况,护送着殷洛回夜王府。 谁也没有注意到,客栈二楼的轩窗后,立着一抹红色的身影,男人盯着女子离开的方向,按在窗台上的手掌不断收紧,眸底之光格外的阴戾。 殷洛,你真狠!宁愿跳下去,也不肯乖乖待在我的身边! …… 夜王府。 殷侧妃找到了! 在士兵们的护送之下,赫连弋抱着人,亲自将人送回夜王府,刚刚踏进王府第一眼,眼前便是墨影一闪、怀里一轻,再看,男人已经抱着殷洛,闪身朝内走去: “叫大夫!” 赫连弋站在那里,仿佛被孤立了。 厉影过来接待他:“赫连皇子,您请进!” 赫连弋摇摇头,拍着微皱的衣袍,道: “将殷侧妃安全的送回,我便也放心了,我还有事,先行告辞。” 语罢,离开了。 厉影还想挽留挽留他,就见人走得飞快,三两下就不见人影了,至此,只好作罢。 落枫院。 殷洛受伤了,大夫很快赶了过来,给她包扎伤口、处理伤势,东陵夜坐在床榻前,寸步不离的守着,沉着目光、神情肃穆。 殷洛空闲的右手挥了挥,轻松道:“别担心,我没事。” 一点点皮肉伤,养两日就恢复了。 东陵夜一张脸绷的冷冰冰的,“是他?” 殷洛微顿,没有说话,那就是默认了。 正当此时,厉影大步走了进来,看那脚步急匆匆的,像是发生了什么事,他俯首在男人的耳畔低语了两句什么,东陵夜那原本就阴沉的目光再次一沉! 第243章 在等本王? …… 与此同时,在帝都内的某个地方,蜂拥着一片百姓,人头攒动之间,议论声不断,嘈杂的声音里,能够听到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声。 “儿啊!” “你怎么能丢下娘,先行一步,你让娘以后可怎么办才好啊!” 妇人嚎啕大哭的声音响起,声音嘶哑绝望,令人听了,不禁泛起丝丝怜悯之心。 好可怜啊~ 围观的百姓们摇着头,小声议论着: “这些士兵太歹毒了,简直连畜生都不如!” “找人便罢,竟然还将人给杀了,简直心狠手辣、凶残至极!” “没有人性……” 从众人细碎的言谈声里,大致能够揣摩明白,有无辜的百姓被士兵杀死了,而这杀人的士兵,便是寻找殷侧妃的士兵,也是夜王手下的人。 小院内。 一名穿着朴素的妇人抱着一具血淋淋的尸体,眼睛都快要哭瞎了,任由周围的人怎么牵她、怎么劝她,她都紧紧的抱住尸体不放手,眼泪大颗大颗的往下坠落,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几乎要断气。 “儿啊,你死的好惨啊!” 妇人无助又绝望, “咱家是得罪了谁了!为什么要受这种非人的遭遇啊!殷侧妃不见了,管我儿子什么事,这群杀千刀的,下手怎么这么毒辣!” 妇人大哭,众人看着于心不忍,除了叹息之外,别无他法。 妇人哭的正撕心裂肺时,院外,传来一阵脚步与动静声。 众人下意识扭头看去,当看见那道矜贵的墨影时,一个二个赶紧朝着边上站开,齐刷刷的倒退五六步,让出一条开阔宽敞的道路来。 一眼望去,视线无阻。 厉影沉声:“主子,正是此处。” 两刻钟前,收到消息,说是士兵杀害了无辜百姓,引起这一片地方的躁乱,他第一时间上报消息,东陵夜亲自前来处理。 东陵夜扫了一眼,踱步走来。 妇人见到他,畏惧于男人身上的威严之气,但一想到儿子惨死的事,心中的愤怒大于敬畏。 “就是你的人杀了我的儿子!” “我儿子什么都没有做,只是拒绝让士兵搜查罢了,你们就把我的儿子残忍杀害,你们简直就是魔鬼!” 妇人猩红着眼睛,愤怒的冲向东陵夜, “啊啊啊!你还我儿子命来!” 在扑向男人的那一刻,厉影敏锐的闪身上前,挡在主子身前,扬起手中配剑: “大婶冷静,我们是来查案的!” 妇人根本冷静不下来,她儿子都死了,还想要她怎么冷静?跟个无事人一样吗? 厉影能够体会她的心情,出言安慰: “对于此事,我很抱歉,但这并不是我们想要看到的,夜王的剑锋所向、从来都是势均力敌的对手,这些手无寸铁之力的百姓、他从不屑于针对,此事、乃是有人幕后执导。” 妇人什么都听不进去,就认定是夜王了。 “啊!我不听我不听!” “我要你们偿命!” 她啊啊啊的跑过来,发疯似的又敲又打又抓又挠。 厉影将人拦下,不让她碰到主子分毫。 百姓们站的远远的,看着这场闹剧,不敢说话、不敢上前。 东陵夜寡淡的扫了现场一眼,提步走向尸首,蹲下身来,掀开死者腹部的衣服…… …… 夜王府。 殷洛包扎好了,身体还很虚弱,不得不乖乖的躺在床上,什么都做不了,月儿喂她喝药,伺候着她,不过,她的目光倒是一直往外飘,又飘了飘。 月儿看穿了她的心思,笑:“殷侧妃,王爷忙完之后,一定会很快就回来的。” 殷洛笑笑,“像从前那般唤我就好。” 加个名号什么的,她倒是不习惯。 月儿也有点不习惯,顿了顿,叫了句小殷,这才觉得习惯了一些。 喝了药,殷洛便休息了,月儿没有搅扰她,替她掖了掖被子,便去门外守着。 她一走,殷洛便睁开了双眼,看着头顶上那片白色的帘帐,她的目光沉沉的,也不知在想着什么。 约摸半个时辰后,东陵夜回来了。 男人进入厢房,见女子睁着一双清明的眼睛,没有丝毫睡意的模样,低笑一声,握住她的小手手,俯首轻吻: “在等本王?” 殷洛偏偏脑袋,不置可否: “你去哪了?” 是和凤九妖有关的事吗? 东陵夜摇摇头,“一些小事罢了,不值一提。” 不值一提还连夜出去,这不是骗人么? 殷洛知道他不想让她担心,不过她想替他分担,准备张嘴再问时,男人已是翻身上榻。 “殷殷,时候不早了,良辰美景,不应浪费。” “什……唔!” …… 这一夜,倒是过的十分漫长。 黑夜褪去,黎明到来,次日,皇宫,朝堂之上,则是一番威严肃穆的气氛。 百官笔直站立、工整的成了个巨大的方阵,众人行礼、递交奏折、商议家国正事,你一句,我一句,说的十分认真严肃。 只是这说着说着,不知是谁提了这么一句: “皇上,微臣听说昨日夜王殿下迎娶的殷侧妃失踪一事,夜王殿下派兵搜查,却……却误杀了无辜百姓。” 提起此事,几乎所有人心神一震,竖起耳朵,格外认真的听起来。 这件事自昨晚发生,便引起了大家的关注,只不过,没人敢说,怕得罪夜王。 大几十双目光不约而同的看向百官之首、最前面的那道矜贵的墨影,神色各异。 皇上脸上的神情微凝,关于此事,他倒是略有耳闻。 他看向东陵夜,沉声问道: “九弟,可有此事?” 东陵夜拱手,淡声道: “臣弟正在缉凶。” 一夜过去,凶手还在严查之中,一时半会儿之内,并无进展。 皇上皱眉,那就有确有其事了,士兵杀人,错在夜王身上,若是不尽快给百姓们一个交代,影响的将会是皇家的声誉。 这个时候,有那么些个官员不满了,站出列来,联手抨击: “皇上,夜王殿下为寻侧妃,私自封城便罢,眼下还出了事,他手中握着兵力、还在帝都之中,这恐怕……有些不妥?” “夜王殿下私自动兵,简直不将皇上您放在眼里!” “夜王殿下未免太目中无人了!” 第244章 我知道了……舅舅 指控的声音一声更比一声强,再看这一个个官员、老臣,方方正正的国字脸上充斥着激昂愤慨的神情,好像目睹了一场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似的。 此时,他们统一战线,全部针对夜王。 当然,也有一批维护夜王的人站了出来,纷纷道来: “皇上,夜王殿下贵为一国王爷,又有封地,手中有部分兵力,符合规矩情理。” “皇上,昨日殷侧妃无故失踪,紧随之,就是百姓无故惨死一事,依微臣之见,这恐怕是有人在幕后操控,目的为陷害夜王殿下。” “杨大人所言有理!” 他们认为夜王殿下是无辜的。 夜王殿下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让自己的士兵在帝都之中杀人,这不相当于自掘坟墓吗? 用脚趾头想,都能想到,肯定是有人在背后陷害。 另一边的官员说道: “即便是有人陷害,那也是夜王殿下管理不当之失,若非殷侧妃,也不会出事,依我看来,这殷侧妃就是个祸水!” 说着说着,就扯到殷洛的身上去了。 维护夜王的这批官员不高兴了,说话归说话,转移话题作甚? “殷侧妃不过是一介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罢了,夜王寻之,合情合理。” “若是夜王次次如此,还把不把皇上放在眼里了?” “夜王殿下此乃……” 吧啦吧啦。 说着说着,双方就吵了起来。 你一句,我一句,声音越来越激烈,响彻在大成殿的上空,嘈杂的跟集市似的。 皇上扶额,甚是不悦的蹙起眉头,锦安见了,上前半步,扬声道: “诸位大人,安静!” 吵吵闹闹的,没看见皇上已经心烦了吗? 文武百官抿着嘴,逐渐安静下来,不过还是在大眼瞪小眼的,各说各有道理,谁也不让着谁。 皇上揉着太阳穴的位置,此时的他夹在中间,甚是为难。 一边是九弟,一边是百姓,他若是偏袒于任何一方,都不太好,一时之间,没有说话,思索着两全的办法。 这时,一位大臣站出身来,道: “皇上,微臣有个法子。” 皇上扬手:“右相但说无妨。” 右相跪在地上,道: “此事想必是有人故意陷害夜王殿下,在真相未查出之前,为免失了民心、造成动荡,不妨先将夜王殿下手中的兵权暂压下来,待夜王查出了真凶,再奉还不迟。” 这番话说的很好,既为夜王说了话,也提出了解决办法。 表面看来,他是维护夜王的,但是实际上,是奔着夜王的兵权去的。 暂压兵权,这兵权若是收了回去,想要再拿到,可就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了。 站在夜王战队的那些大臣们不高兴了,真凶肯定是要查的,但是这关兵权什么事?他们表示抗议、不赞成。 不过, 皇上倒是觉得此法甚好,他看向东陵夜,道: “九弟,你如何看待?” 先收押兵权,平定民心,让百姓们知道,皇家的公平公正,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其次,待九弟找到真凶,再将兵权如常还回去。 这个过程只是间隔了一段时间而已,不会造成任何影响。 这听起来或许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百官之首,东陵夜淡然的站在那里,从始至终神色如常,似万事早在预料之中一般,只是拱手: “任凭皇兄处置。” 到了此时,今日早朝已经落下了帷幕。 夜王的兵权被皇上收押了。 百官们腹中心思各异。 下了朝,官员们三三两两的结伴离开,一边走,一边小声商议着什么,此时,一条较为僻静的宫道上,两个人正并肩走着。 左边的是五皇子东陵紫,而右边的、则是当朝右相,方才在朝堂之上,提示收押夜王兵权的官员。 二人并肩走着,从东陵紫微微颔首的动作之间,不难看出,他对这位右相的尊重。 “五殿下,我收到消息,在今年年关之前,南川国会来拜访东陵。” 右相说道, “据悉,前来者将会有南川公主,这个公主是南川皇唯一的女儿,如今年方十六,还未结亲。” 说到这里,右相话内的含义已经很明显了。 重点:南川公主! 东陵紫双眸微敛,没有答话。 右相说着当下的时事,这里说说、那里说说,但都是与家国有关的大事。 说着,须臾,他站住脚步,看向东陵紫。 “今日,夜王手中的兵权被收押,他的身份即便再高,也只是一只没有威胁的纸老虎罢了,你若是能够趁机取了拿南川公主,将会是你未来夺嫡的一大助力!” 南川皇唯一的公主,若是能够取到她,将会获得整个南川国的支持。 五皇子的母族本就是极大的优势,若是再借妻族的势力,这东陵国、迟早会变成他的囊中之物。 东陵紫敛着眸光,眼底心思沉沉淡淡的, “我知道了……舅舅。” …… 夜王府。 殷洛睡醒时,东陵夜早就不在了,被窝都已经凉透了,她懒洋洋的爬起身,揉了揉酸痛的后腰,洗漱过后,简单的吃了个午饭,打算去左相府时,就听到了下人们不经意间的八卦声。 她竖起耳朵,仔细的听了听,捕捉到某些关键词: 士兵? 杀人? 无辜百姓? 她拧了拧眉,寻了个下人问了问,从他们的口中,了解到了事情的大概,也隐约明白,东陵夜昨晚突然离开,大抵是去处理这件事了。 夜王手下的士兵杀人,这将会直接影响到夜王。 此事又因殷洛而起,殷洛放心不下,打算去看看,刚刚迈出王府第一步时,一道黑影便闪了出来。 “娘娘,您要出去吗?” 是厉影。 殷洛点点头,厉影便跟着她一块出去。 自昨日的事过后,厉影便有了新的任务,那就是跟随在娘娘的身边,时刻保护娘娘的安危。 殷洛担心凤九妖会不会又在某个位置拦截她,所以便让厉影跟着。 两个人一块出府,一路上,殷洛问起士兵杀人的事,从厉影的嘴里了解到了七七八八,当听到案情并没有进展时,她决定亲自去看看。 于是,厉影领着她,穿过帝都最热闹的中心位置,来到一个较为偏僻的地方。 在那一排排矮小的房屋之间,不用刻意的寻找,便能一眼看见那户正在举办丧事的人家。 第245章 娘娘……英勇 还未走近,便是一阵撕心裂肺般的哭声。 只见灵堂内,一个妇人穿着一身的白,跪在地上,嚎啕大哭,任是四个人都拉不住,一边烧纸、一边掉眼泪,嘴里还一边骂着什么…… 其余的宾客坐在外面的院子里,现在正是开席的时间点,大家都在吃饭。 妇人哭泣: “儿啊!” “你死的好惨啊!” “呜呜……” 她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一双眼睛通红的充血,看起来颇为吓人。 也不知道她哭了多久,声音都嘶哑了,更是一口气没喘上来,眼睛一闭、四肢一软,哭晕在地。 几个街坊邻居赶紧搀扶起妇人,去里屋休息。 “唉,真是惨啊……” “王婶,要节哀顺变啊……” “夜王殿下说了,一定会查出真凶,给你一个公道的……” “什么公道?依我看啊,就是夜王殿下没有管好自己的手下,他是有责任的……” 几个人一边说着,一边扶着晕倒的王婶进了里屋,照顾起来。 眼下的情况便是,宾客全部在外面、王婶等妇人在里屋,灵堂一时之间安静下来、没有人在。 一阵风吹来,吹得灵幡飘扬了几下,两道身影似鬼魅一般悄无声息的闪身而入。 殷洛扫了周围一眼,径直踱步走向棺材。 “此事可有进展?” 厉影跟着走去,“暂无。” 他沉声道:“死者伤在腹部、伤口短且深,应当是被匕首杀死的,而士兵们使用的都是配剑,死者没有挣扎的痕迹,看样子、像是被偷袭。” 杀了人,就走,再嫁祸给士兵,大致的流程就是这样。 一般这种有备而来的人,是不会留下任何证据的,想要查起来,并非易事。 不知怎的,殷洛下意识想到了……凤九妖。 她抿了抿嘴角,压了压脑中的思绪,相较之下,更希望用事实说话。 她走到棺材旁,推动沉重的棺材板。 吱呀—— 厉影搭了一把手,微抬着棺材盖,将声音减轻到最低,缓缓推开了一条十公分的缝隙。 光线洒了进去,一张苍白到没有丝毫血色的脸庞映入眼底。 殷洛看了一眼,伸手进去,撩起尸首的衣服。 厉影见了,甚是震慑:“娘娘……” 殷洛看着尸体,面无表情:“和月儿一样,唤我小殷就好。” “!!” 重点不是称呼问题,而是、是……娘娘竟然敢摸尸体! 摸尸体! 这可是尸体啊! 娘娘这个看起来娇滴滴的小姑娘,竟然能够作出这等与形象所不相符合的事情,这一幕、简直就是惊悚片好么! 殷洛神色如常,在摆弄尸首,脸色正常的跟吃饭喝水似的,丝毫没发觉边上的厉影已经震惊的下巴掉到了地上。 娘娘……英勇! 殷洛借着三分光线,看清了尸首的伤处。 伤口如厉影所说的一般,只有两个指关节那么短,一看就是匕首伤的,除此之外,并无其他伤处。 不过,这个伤口是在正面位置,死者肯定见到了凶手。 听说,人在死亡之前,瞳孔会停留最后一秒的画面。 她拨开死者的眼皮。 苍白的瞳孔冷冰冰的、光芒涣散,黑沉黑沉的。 仔细看,一片黑。 再仔细的看看,仍然是一片黑。 殷洛又拨开了另一只,观察观察,看了看,当检查其他的地方时,她甚是不经意的看见死者的指缝间、夹着一块什么东西。 她挑眉,拨开那根根苍白的手指,挑起了一块又碎又小、刚刚有小手指般细小的碎布。 厉影见了,震惊。 “这是从凶手身上抓下来的!” 这碎布参差不齐,边缘还有线条,布料由于大力的撕扯、已经扭曲了。 不过,正是这一点点,是此案最重要的一点线索。 厉影甚是高兴,只要沿着这一点往下查,势必很快就能够找到凶手,但殷洛看着这块碎布,却是目光沉沉的,盯着它、一言不发。 这是一块暗墨色的布条。 这个颜色……似乎隐隐的有些熟悉? 她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目光隐隐的再次沉了几分。 踏踏……外面,有走近的脚步声。 三个妇人端着碗走了进来,一边吃饭、一边说着,当不经意间抬头,瞧见那棺材板打开了一个口子时,吓得手里的碗差点儿扔飞出来。 “啊啊啊!” “棺材板怎么打开了!” “妈呀,闹鬼了!!” …… 左相府。 府邸内,一片苍茫的白色,一场丧事正在进行着。 殷洛从无辜死者的家中离开后,便来到了左相府,这一路上,她微敛着目光,心思沉沉的,也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走进左相府,她低着头、朝着灵堂走。 一路上,不少下人见了她,纷纷行礼,也有些许宾客官员过来打招呼,但是都没有得到回应。 殷洛沉浸在自己的空间里,自顾自的走着。 她想…… 她在想…… 她还没有想出个所以然来,就听到耳畔有细碎的议论声: “看,她就是殷三小姐身边的那个丫鬟,自从嫁给夜王殿下后,野鸡飞上枝头做凤凰,架子都高了……” “我可是朝廷正四品官员,和她说话,都不带回一句的,真是没礼貌,贱奴就是贱奴,就算是嫁入皇室,也掩藏不了骨子里低贱的血脉……” “什么傲气的东西……” 殷洛缓缓回过神来,抬起脑袋,看着周围的那些宾客下人,目光有点茫然。 他们正在议论她。 厉影大步上前,目光冷冷扫去: “诸位,自重!” 胆敢议论夜王的侧妃,这可不是一桩小罪名。 这些人的身份即便再高,也高不过夜王,若是夜王知晓此事,到时候,小心追悔莫及。 宾客们悻悻的闭上嘴巴。 他们也是聚在一起,八卦说的热闹有趣,这要是单个拎出来说,他们还真是不敢说。 一群借着人多,就瞎逼逼的怂货~ 殷洛没有搭理这些人,踱步走进灵堂,抬眸便看见那个跪在棺材前,低声嘤泣着的女子。 她眸色一痛,走了过去,捻了三根香,跪下拜了三拜,插进香炉里。 殷安洛头也没抬,声音又哑又淡: “你来干什么?” 第246章 针锋相对 昨天都没有来,现在来干什么?马后炮! 殷洛跪在她的身旁,抬头看着牌位,道: “柳姨,您不会枉死的,我已经找到了凶手,终有一天,我会把他带到您的面前,给您一个交待。” 殷安洛眸光微颤,声音很轻: “谁?” 是谁、杀了她娘。 殷洛微抿着嘴角,没有说。 这一刻,她选择压住消息,不想告诉殷安洛,现在的安洛正沉浸在悲伤之中,若是知道凶手是凤九妖,指不定会作出什么冲动的举措。 现在的凤九妖变得很陌生,不知道会作出什么极端的事情,殷洛不希望安洛去冒险。 她垂下眸光,隐晦的说道: “待我抓到了他,必定交给你处置。” 殷安洛深吸一口气,身体止不住的发抖,握紧双手、眼中涌出失望与痛意。 明明知道,却不告诉她,这不是故意在吊她的胃口吗? 既然不想告诉她,又为什么要在她的面前提起,故意这样、很好玩吗? 呵! 殷安洛冷笑一声,侧头看向殷洛,冷声道: “看来你对我娘的死了如指掌,可你却是这般无动于衷,你真冷血。” 当初,娘待殷洛就像是待亲生女儿,甚至比她这个亲生的还要亲生,可结果呢,殷洛就是这样报答娘亲的?! 当初,她不该与她有任何的交集! 殷洛沉默,垂着眸光,没有说话。 “你来干什么?” 殷安洛目光陌生的看着她, “特地过来一趟,就是来告诉我找到凶手、又不明说的事?就是为了吊我的胃口?然后抓个凶手过来,再让我感激涕零的感谢你?还对你的举动感恩戴德?铭记于心?” “……” 殷安洛真想不明白,殷洛兜兜绕绕的拐这么大的圈子,到底是为了什么? 总而言之,她现在不想看见她。 “你走吧!” 走吧,再也不想回到左相府,也不要再出现在她的面前,一看见她,她就会想起娘亲,心里就会抽痛不止。 她应该恨殷洛的,但是回想起殷洛以前救过她、帮助过她和娘亲的事,她又怎么也恨不起来。 除了放狠话之外,她不知道应该还能怎么办了。 殷洛跪在那里,并没有要起身的打算。 “走啊!” 殷安洛吼了一声。 声音很大,引起了周围众人的注意,大家的目光不约而同的看向灵堂,看着那两个人,饶有兴趣的开始吃瓜看戏。 殷洛不走,殷安洛压不住心中的火气,抓住她的手腕直接把人往外推。 “走开!” “不要再出现在我的面前!” “你走啊!” 她失控的尖叫着、推搡着。 殷洛没有要还手的打算,直挺挺的跪在那里,任由她打骂发泄。 厉影大步上前,夹在二人之间,“七皇子妃,请你冷静!” 殷洛淡声:“这里没你的事,你先退下吧。” 厉影微顿,他奉主子的命令,特地保护娘娘的安危,娘娘若是有个三长两短、三短两长,他该怎么向主子交代? 再者…… “娘娘,您的伤、裂开了。” 殷洛的手臂上的伤口撕裂了,鲜血浸了出来,浸透了袖子,染红了一片。 殷安洛似碰到烫手山芋般收回手,将手心沾到的血匆匆在衣服上蹭掉,跪到边上,低着头,没有再说话。 殷洛掩了掩手臂,示意厉影先退下。 这都只是一些皮肉的小伤而已,并不碍事,流血便流血吧,不出一会儿,伤口便会自动凝住。 厉影虽然担心,但最终拗不过娘娘的脾气,不得不去旁边站着。 殷洛陪殷安洛跪着,两个人没有再说话,就那么静静的跪在那里。 一群吃瓜群众见战火没了,没什么看头了,倍感无趣的耸耸肩膀,又去吃别的瓜了。 这一跪,便是一个时辰。 殷安洛似悲伤过度、撑不住了,身子轻晃着,好几下都要晕厥过去。 身子偏了偏的时候,殷洛扶住了她: “休息会儿?” 殷安洛脸色一板,疏离的避开了三分,跪直了身体,坚持的抿紧嘴巴,丝毫没有要离开的打算。 但不过两刻钟,她终是支撑不住的晕了过去。 殷洛眼疾手快的扶住她:“厉影!” 厉影第一时间上来帮忙,抱起昏迷过去的七皇子妃,在下人的引路之下,将人安全的送回偏院,等他放下七皇子妃,出去的时候,却瞧见院中一片空荡荡的。 娘娘呢? …… 此时,在一个陌生的不知名处,一道白色的影子迅速的闪过。 嗖! 唰! 几个快速的起跃,娇小的白影跳上了一辆木板车,藏在一大堆白菜里面,严严实实的藏住了身形。 “停下,按例检查。” “大人,我们是御膳房的人,每日出宫采购食材,这里全是菜,您查吧。” 悉悉索索…… 半晌动静之后,士兵摆手放行,两个太监推起木板车,朝着宫中走去。 咕噜咕噜…… 进入宫中,两个太监轻车熟路的把食材推到了御膳房,热的坐在台阶上擦汗、喝水,大喘粗气,却没有注意到,木板车上,有一道白色的小身影闪了出去。 唰! 一声闪过,扎进草丛。 是一只又小又软、还毛茸茸、白胖胖的小貂! 她蹿的很快,谁也没有注意到。 不远处,有两个宫女走过,嘴里小声八卦着什么: “听说,今天早朝,皇上把夜王殿下手中的兵权给扣押了,我听说,是整整五万的军队!” “天呐!这可是先皇亲自授予夜王殿下的荣耀……” 这边两个人走过,那边,又有两三个太监走来,也在聊着天: “听说这殷侧妃美若天仙,深得夜王殿下喜爱。” “可不是吗?她一嫁过去,夜王殿下就出事了,简直就是红颜祸水……” 那边,也有宫人在行走着: “这是平阳殿的衣物,快些给赫连皇子送去。” “赫连皇子真的好俊好暖,好喜欢,等会儿要多看两眼,嘻嘻嘻……” 殷洛藏在花丛里,把目光瞄准了那两个端着托盘、捧着衣物的宫女身上,借着花草树木等物做遮掩,隐秘的跟了上去…… 第247章 你怎么会在这里 踏踏…… 沙沙…… 两个宫女在前面走着,议论起赫连皇子来,脸颊坨红,害羞的跟要滴血似的,两个人说的正入神,丝毫没有注意到,她们的背后,还跟着一抹白色的身影。 约摸半刻钟过去,来到平阳殿。 宫女们进去了,殷洛也进去了。 两个宫女进入一间雅致的厢房,殷洛借机闪身而入,藏在窗帘里,扒着帘帐,暗中窥探中。 厢房内没有人,很安静。 赫连皇子似乎不在。 两个宫女把托盘放下,没瞧见赫连皇子,有点儿失望,最后,只能长叹一口气,失望的走了,这次不见,那就只有下次再来了。 吱呀——宫女出去,门被轻轻关上。 光线暗下来的那一刻,帘帐后,一抹纤细的身影缓缓走了出来。 是殷洛。 她扫了眼整洁雅致的厢房,取出袖中的那块细小的碎布条,这是从死者的指缝里找到的。 看见它的时候,她便一直觉得眼熟,好像在那里见过似的。 去往左相府的那段路上,她一直想,一直在想。 最后,终于捕捉到了重要的源头。 这块布料、是赫连皇子身上的! 昨晚,她从客栈的二楼摔下来,正好摔如赫连弋的怀中,出于身体的本能反应,她抓住了赫连弋的衣服。 那是一件暗墨色的锦袍。 而死者抓到的这块碎布,亦是暗墨色…… 她寻到机会,特地潜入宫中,向来一探究竟。 事不宜迟,她即刻寻找起来。 殷洛大步行至衣柜前,打开柜门,翻找起来。 柜中衣裳甚多,大多都是白色的、淡色素色的。 她翻找了一圈,没有寻到赫连弋昨晚所穿的那一件。 她关上门,又去床榻翻翻找找,没有找到,又将目光放在宫女送来的那两只托盘上,掀开锦布,托盘上,摆放着两件折叠整齐的月牙白色的衣裳。 她拧了拧眉,将锦布盖了回去,又在厢房内寻找了一大圈。 一刻钟过后。 能找的地方都找了,就连床底下、她也爬进去看了,怎么会没有? 赫连弋昨晚分明穿了一件暗墨色的衣裳,怎么会不翼而飞? 当然,衣服不见了,也正证明了殷洛心中的猜测:赫连弋与百姓枉死一事,必定有着不可分割的关联。 难道她遗漏了什么地方? 殷洛皱着眉,准备再次寻找一遍时,门外,却有脚步声响起。 脚步声径直朝着厢房而来,并且走得不慢,短短两三秒间,就已经行至门外,殷洛已经没有出去的机会了。 吱呀—— 门被从外推开,一樽矜贵的身影踱步走了进来。 是赫连弋。 男人身着一袭白色的锦袍,一条玉带束着精壮纤长的腰身,一只银色的玉冠束起三千墨发,他身上的气息很温和,容貌柔和、皮肤白皙,目光温润,给人一种平易近人的亲切之感。 他进入,关了门。 他走向床榻,白色的靴子步步走近,华贵的衣摆摇曳着。 这一幕,在殷洛的眼中逐渐放大…… 此时,她正变成了貂的模样,藏在床底下。 她秉着呼吸,看着那步步走近的男人,尽量压住身上的气息,终于、走近! 她听到了头顶上有悉悉索索的声音…… 男人似乎在掀被子。 青天白日里,他这是要睡觉? 殷洛正疑惑着,就见男人踱步走开了。 她伏低身子,借着隐蔽的位置与角度,小心翼翼的看去,就男人怀中捧着一件暗墨色的衣裳……正是昨晚的那件! 赫连弋行至桌旁,目光不经意扫过托盘时,微顿。 两只托盘并排摆放的,对的工整,只是,那锦布的一角翻起来一块…… 男人眸底隐晦的滑过什么。 他关上了窗,取出焚香的盆子,将衣服放了进去,取下烛台,放下。 啪! 火焰沾染到干燥的衣服,顿时点燃。 盆子里,火焰腾腾的燃烧起来,一件看似价值不菲的锦袍被一点一点的烧成灰烬…… 这一幕,尽数落入殷洛眼底。 这可是‘证据’! 她很想冲出去阻止,但是她不能,她不可以,她不得不安静的藏在床底下,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证据’被毁掉! 真没想到,看似不谙世事的赫连皇子、竟然会有敌对夜王的心。 他的心思,恐怕并不只是表面这般简单。 火焰腾腾的跳跃着,很快、一件锦袍便被烧成了灰烬,连渣渣都不剩。 赫连弋看着衣物全部烧毁,这才打开窗户,让轻烟散了出去,随之,他也出去了。 他关上了门,吩咐宫人的声音很轻的传了进来: “我有事要出去一趟,你们不用在这里伺候了,全部退下吧。” “是。” 轻盈细碎的脚步声走远了。 殷洛藏在床底下,仔细的辨听着那些脚步声,直至声音远去、消失,走得远远的,她确定安全了,这才从床底下爬了出来。 她跑到火盆旁,拿毛笔刨了刨灰烬,却连一块衣服边角的渣渣都没有找到。 一点证据都没有了,她手中即使有这块碎布条,也没有指证赫连皇子的证据。 她将毛笔擦干净,摆到桌上原来的位置,变作小貂的模样,跃上窗台,纵身一跃,跳进花坛里。 不妨将此事告诉东陵夜,让他往赫连皇子身上查,说不定会揪出其他的证据。 她这般想着,在草丛里穿梭着。 穿出草丛的那一刻,头顶上,一道极其沉冷的嗓音响起: “你怎么会在这里?” 殷洛惊了一下,抬头一看,顿时更惊了。 赫连弋! 他不是已经走了吗?他怎么会在这里! 赫连弋居高临下的盯着这团毛茸茸的小身影,俯视的角度,男人的目光似有些阴戾的暗色,落在殷洛的身上,让她倍感不舒服。 他似乎知道她在,故意离开、是为了引她出来。 殷洛眸光转了一圈,突然拔腿就跑。 然,男人的动作比她更快,她蹿出去的那一刻,已经反手抓住了她的尾巴! 她吃痛的低呼一声,反口就给了男人狠狠一口。 “唔!” 男人闷哼一声,虎口处涌出鲜血,殷洛抓紧这一瞬的机会,拔腿便蹿了出去。 赫连弋扫了眼掌中血液,沉着目光,扬袖抽出三根银针,甩去。 咻咻咻! 第248章 本王要将你系在腰带上 银针划破空气,带着死亡般的冷气,直逼殷洛! 殷洛心头一紧,迅速侧身避过,跃上墙头,见男人追来,她一个没站稳就摔了下去。 嘭! 一脑袋扎进花丛里,摔了个狗啃泥,不敢有丝毫的停歇,蹿了出去,以最快的速度朝着有人的地方跑。 身后,男人还在追,并且越逼越紧,身后的气息越来越冷,整个后背几乎凉飕飕的,怕是只要有一秒的停歇,就会变成一具冰冷的尸体。 殷洛慌不择路的逃窜着,终于在一个拐角处看见了宫人,后退一蹦便飞跃上去。 “哎呀!” 宫女吓了一大跳,被撞的倒退两步,差点儿就要摔倒了。 低头一看,怀中竟然出现了一只毛茸茸的、胖乎乎的……貂?! 是貂! 这宫中怎么会有貂? 难道是哪位主子养的宠物? 殷洛钻进宫女的怀里,借着有人、藏了起来。 宫女被逗得咯咯响,十分喜欢这个白绒绒的小家伙,抱在手里,喜欢的不亦乐乎。 殷洛绷着浑身的警惕,朝着来时的方向扫了一眼,那里已是空荡荡的,没有人影,仿佛刚才那抹逼近她的死亡般的危险时一种错觉。 是错觉吗? 不,肯定不是! 指不定赫连弋此时正藏在暗处,等待着最佳的下手机会。 此处有人,他才稍稍收敛了些。 殷洛不能与宫女分开,她干脆任由宫女抱着玩,由宫女把她抱过来、抱过去,摸摸头、摸摸肚子,又摸摸尾巴…… 宫女们欢喜的玩了许久,然后才抱着她,朝着不知名的方向走去。 她们打算去问问,这是不是哪座宫殿里走丢的小宠。 但是,她们一走,就走到平阳殿去了。 平阳殿! 赫连弋的宫殿! 殷洛哪里还敢进去?看见的那一刻,毛发一竖,突然敏锐的蹿了出去。 “哎?”宫女惊了一跳,来不及喊上一声,就见小貂三两秒就蹿不见影踪了。 她们还没来得及去询问呢,貂就已经不见了,真是一个顽皮的小家伙! 罢了。 她们摇摇头,只好作罢,不过回想起来,这绝对是她们此生见过的最好看最可爱的动物。 “那只小貂好可爱啊!好贵气,真漂亮!” “噫,说到貂,我倒是想起,夜王殿下之前不也是养了一只貂吗?听说,后来那只貂失踪不见了,你说,会不会就是这只?” “嗨呀!你想到哪里去了?那只貂怎么可能会在宫中?走了走了,该干活了……” “好吧……” 可是、那只貂真的好漂亮呐! …… 殷洛蹿出宫去,这一路好在安全无虞,没有碰上赫连弋。 宫门处,士兵们正直挺挺的站在那里,目视前方,严守站岗,正认真呢,就看见一个白色的身影蹿了出去,定睛一看,竟然是一只……貂?! “我去!我看见了什么?那不是夜王殿下的貂吗!” 揉揉眼睛,“我的妈呀?它怎么会在宫中?” “我没有看错吧?” 还想再认真看看,小貂已经蹿进小巷之中,消失的无影无踪。 士兵们议论,宫女也在议论,说着说着,小貂在宫中的事便传了出来…… …… 夜王府。 殷洛以最快的速度回到夜王府,跑的飞快,那速度、就好像身后有洪水猛兽在追赶似的,刚刚踏进王府的第一步,身体便凌空了。 “啊!” 她吓了一跳,出于身体的本能,伸手抱住男人的脖颈,这也看清了男人, “干什么!” 吓死她惹! 她正在认认真真的逃命,神经本来就绷的紧紧的,突然给她来这么一下,人吓人,会吓死人的好伐? 东陵夜危险的眯起墨眸,“擅自乱跑,还有理了?” 说话的口吻这般理直气壮,哦,理不直气也壮的,丝毫不知道自己错了。 “我……” 殷洛一张嘴,便哽住了。 好吧,她确确实实是私自出宫,没有带上厉影,不过,她这不是回来了吗?还带着一个重要的消息。 殷洛唇瓣一扬,冲着他勾勾小手指,神秘兮兮的眯着眸子: “你猜,我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这可是她用机智、精明、生命换来的重大消息,绝对对他有帮助。 东陵夜扫了她一眼,“本王不知,但你应该知道,下回再到处乱跑,该有事情的人会是你” 凉飕飕的语气。 殷洛脖子缩了缩,好嘛~ 她这不是完好无损的回来了嘛~ 把话说的这么凉飕飕阴森森的,仿佛要把刀子架在她的脖子上似的。 她揪着他的衣袖,撒娇般的摇了摇,男人眼尖的看见她左手手臂衣服上浸染出来的血迹,目光霎时沉了下去,殷洛察觉到了,赶紧把手收了起来,呲开两排小白牙,笑嘻嘻的。 笑? 还笑! 男人冷冷的哼了一声,抱着她回到落枫院。 月儿很快把药、纱布等东西取了过来,东陵夜把人放在床榻上,卷起她的袖子,亲手换药。 殷洛不知道疼,反而有点儿兴奋,她挥挥小手: “月儿,你先出去。” 她有话要和东陵夜单独说。 月儿福福身子,出去了,顺带把门关上了。 殷洛凑到东陵夜的耳边,神秘兮兮的小声哔哔: “东陵夜,我刚才进宫了,去了平阳殿,你知道我看见了什么吗?” 她觉得自己发现了新大陆。 他一定不会想到,那个看似温润如玉、淡泊名利的赫连皇子竟然都是假的,表面温和,实际上、是一只有着利爪的老虎。 东陵夜看了她一眼,取来干净的纱布,包裹着她手臂的伤处, 他道:“见到赫连弋‘毁尸灭迹’?” “??” 殷洛的笑容直接僵硬在脸上。 等会儿,情况怎么与她想象的有点区别? 他这话的意思……他早就知道是赫连弋做的?! “你怎么知道?!” 殷洛简直出乎意料、不敢置信,她自诩聪明机智,特地去宫中寻找证据,希望能够帮到东陵夜,没想到这家伙从头到尾、什么都知道的样子。 东陵夜掐她脸上的肉肉,冷声警告道: “日后,再敢背着本王去做危险的事情,本王便将你系在腰带上!” 第249章 我们的孩子…… “……” 掐的她的脸好痛! 说话归说话,不要动手动脚的!讲不讲道理! 她这样做,可都是为了他。 抬起下巴瞪着他:“我又不是腰带,我看你怎么系我!” “……” 男人墨眸微眯,捏住她的下巴,两边两颊的肉肉嘟嘟的鼓了起来,挤压着那张殷红的小唇,两片粉嫩的唇瓣被迫嘟了起来,跟一条正在鼓泡泡的鱼似的。 他眯眸,直接俯首吻上她的唇。 “唔!” 殷洛浑身一震,这会儿,直接僵硬的呆住了。 喂喂喂!说话归说话,不要动嘴好不好! 晴天大白日的,月儿还站在外面,整啥呢? 她撑着男人的胸膛,两只眼睛瞪着他,示意他不要乱来。 男人扬手捉住她的两只手腕,欺身压了上去,空出一只手掌捧住她的后脑勺,不容逃避的用力的加深了这一吻。 一吻过后。 殷洛喘着粗气,坨红着脸颊,瘫软的像是一汪春水般躺在男人的怀里,虽然还是不满的瞪着他,不过小眼神已经没有任何威胁力了。 男人拨弄着她的小爪子,“可有记下本王的话?” 殷洛一气:“我……” 男人的双眸再次眯起:“嗯?” 殷洛察觉到了某件事情的苗头,身上的气息陡然弱了下去: “记……记住辽……” 以后没有经过他的同意,不能到处乱跑,不能擅自做危险的事情,不能……她今天记住了,但是她记性不好,明天可能就忘记了。 “乖孩子。” 男人揉着她的小脑袋,那温柔的模样,就跟一个长辈在教育女儿似的。 等等! 有这样的长辈吗?! 殷洛红着脸,用脑袋把他的大掌顶开,不要摸她的脑袋,会长不高的! 不过,说起正事来,她倒是起了兴趣: “你还没告诉我,你是怎么知道的?” 他是怎么知道赫连皇子是凶手的事?难道他也发现了死者手中抓着的那块布条? 男人翻身躺在她的身旁,大掌象征着占有欲般的放在她的腰上,将人带入怀中,揉着她粉嫩的耳尖,道: “赫连皇子乃是中淼国的质子,二十年前,东陵国与中淼国曾发生过战事,中淼国为了国家与和平,将年仅四岁的赫连弋送到东陵国为质,两国立下合约,带赫连弋年满二十四岁,便可回国。” 这些年来,赫连弋在东陵国长大。 二十年,从未离开过帝都半步。 眼下,还有几个月,便是赫连弋年满二十四、能够回中淼国的日子。 “于赫连弋而言,东陵国虽然是他土生土长的地方,但他体内流淌着中淼国皇室的血液,他的心始终是向着自己的国家。” 他捻着她的耳尖,漫不经心的揉搓着,道, “他此时回国,中淼国早已不是当初的中淼国,他这个别国生长的质子,即便是回到了中淼国,恐怕也难以在皇室里站稳脚跟,更别说是登基为皇一事,在回国之前,他不过是想在东陵国弄些小动作,为自己立些‘功劳’罢了。” 男人声线从容的说着。 殷洛听完这长长的一串,不由得感叹一声,东陵夜看的真通透。 有时候,他虽然什么都不说,但事事皆在掌控之中。 真是的,今天听到他的兵力被暂押住的消息时,她还在为他担心,现在看来,这恐怕是男人的计划之一。 她松了一口气,又问道: “那枉死的百姓,你打算怎么解决?” 男人道: “我抓了赫连弋身边的一名暗卫,此人为了护住赫连弋,必定会甘愿一命换一命。” 暗卫会主动认罪,届时,此事遍解决了。 殷洛摸脑壳,“这样的话,你的兵力就可以拿回来了?” 东陵夜把玩着她的耳尖,似乎上瘾了,并没有回答她的这个问题。 男人修长的两根指尖捻着她柔软粉嫩的耳朵,先是对折了一下,又揉搓成一个圆形、然后再搓成一个三角形…… 殷洛脸黑,拍了拍他的手, “嘛呢?” 弄得她痒痒的。 男人看着她,认真道:“本王想回味一番毛茸茸的感觉。” “……” 哦,这个男人,真的是……欠扁! 殷洛拿开他的手,他又上来了,再拿开,又上来,回去几下,她真是受不了了,一把抓住他的衣领,翻身压了上去: “你什么时候知道我的?” 嗯? 她倒是好奇,人是人,貂是貂,他怎么认出她的? 男人侧头,认真的想了想,道: “不知。” “……” 或许是在初遇的时候,或许是在不知不觉的潜移默化之中,无论是人、还是貂,她身上总有一种吸引他的气息,引诱着她靠近。 “殷殷,无论如何,你都是本王的,你属于本王,本王认得出你,我们是天生一对,找到你,这事儿本就顺理成章。” 他们都是最好的彼此。 他们属于彼此。 没有人比他们更适合在一起。 东陵夜捉住她的小手,轻轻放在心口的位置,道: “这里、跳的很快,格外有力。” “殷殷,本王能感觉到,失去你的那一刻,心如死灰般沉寂,却在再次见到你的那一刻时,在宴会上的那一次,你被人陷害,从容不迫的面对众人所指,那是看见你的第一眼,” 他现在仍能回想起那晚的画面,那晚的夜色极好,夜色下的她更是好看。 “那么不经意的一眼,本王死寂的心便跳动了,那么强劲有力、那么急促,仿佛正在提醒本王什么。” 那晚,他本该离开,却破天荒般的开了口,维护了她。 自那天起,他便一直在注意她了。 殷洛哭笑不得的失笑出声。 是啊! 她这个傻子! 她怎么把这么重要的事情忘记了! 东陵夜的心脏里,住着她的内丹,她的心脏、就是东陵夜的心脏,它认出了她,自然是跳动飞快,靠的越近、便会跳的越发有力。 她就说,东陵夜怎么会把她拐进夜王府来,原来是早就注意到她了。 早就发现了,还不说,直到把她娶到手了才说。 真是个有心机的男人! 东陵夜沉声:“殷殷,本王的心跳很快。” “我知道。” 她是他的心脏,它若是不跳,他便死了。 “殷殷,本王有一事,想与你探讨。” “嗯?” 男人抱着她腰身一翻,将人压在身下,与她十指相扣,鼻尖点着她的鼻尖,薄唇印在她的粉唇上,轻轻动着: “我们的孩子……” 第250章 凤九妖离开了 “??” 八字还没有一撇呢,他就已经想到孩子的事了? 这未免也太遥远了吧? 殷洛还没开口呢,就看见男人神色颇为怪异、字句甚是忸怩的问: “孩子会是人……还是……” “……” 咳咳! 这个问题……咳咳! 殷洛有点不好意思的掩唇低咳两声,她没有生过,她不知道啊! 在貂族里,都是同种族之间结亲生子,以保证血脉的精纯,倘若硬是要跨种族的话,那就是谁的基因强一些,孩子就更像偏向于谁,但是貂和人类……貂族好像没有开过这个先例。 殷洛犹疑的嗫嚅: “以后……以后试试吧……” 她也不确定啊! 不过,她记下这个严肃的问题了,等哪次见到月老,她再去请教请教老前辈! 东陵夜:“那……现在试吧?” “现……嗯!” 话没说完,就变成了堵在嘴巴里,发不出来的唔唔唔。 他既然都想要动手动脚了,为什么还要询问她一下? 后来,殷洛得出了一条经验:东陵夜有两种状态。 第一种,对你客客气气的,如果你与他思想相悖,他再客客气气的把你扭回来。 第二种,直接扭回来。 经验之谈…… 殷洛掐指一算,像东陵夜这么霸道不讲理的款式,以后孩子肯定更像他一些…… …… 接下来这段时间,小日子过得甚是舒适。 杀害百姓的凶手揪出来了,交给了皇上,皇上亲自处理了此事,澄清了夜王身上的误会,还了无辜百姓一个公道,不过,却丝毫没有提及归还兵权的事情。 皇上没有提,东陵夜丝毫也没有提,就好像没有兵权这回事似的。 殷洛不管他们朝堂社稷的事情,忙完了柳姨的葬礼之后,便去找殷安洛。 不过,殷安洛一直待在七皇子府里,不肯见殷洛,即便是见到了,态度也是淡淡的,提不起什么好脸色来。 因为柳巧贞的死,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变了。 殷洛知道,她们或许再也回不到从前了,她们之间夹杂着一条人命的鸿沟与距离,这个心结即使解开了,也不能再像从前一般。 这个时候,殷洛真的很恨凤九妖…… 殷洛见不到殷安洛,便将希望放在七皇子的身上,希望七皇子能够帮助多宽慰宽慰,待她抓到凤九妖,再向安洛解释不迟。 东陵萧应下,安洛是他的妻子,他会尽责的。 这一天,殷洛从七皇子府离开后,难得的没有瞧见厉影跟着,于是,她又变成自由自在的一个人了,于是,她把东陵夜的话跑到了脑后,放飞自我。 去温柔乡! 此时,快临近夜晚,温柔乡开了门,里面灯红酒绿的,姑娘们笑的娇俏连连,许多男人禁不住诱惑,不知不觉走到里面去…… 殷洛来了。 她摇身一变,便成了一个身着蓝色锦袍的翩翩小公子,摇着扇子、走了进去。 刚迈进第一步,就被一群姑娘们争抢着要伺候。 锦娘来了,把这些小丫头通通骂跑,然后领着殷洛上三楼,来到密室内。 殷洛进来的第一件事,便是走到轩窗前,朝着两条街道外的那边张望。 从温柔乡,可以看见醉梦春。 此时,醉梦春里,一片昏暗,夜了,没有烛光,像是没有人似的,安安静静的、很是冷清。 锦娘倒了杯水,走来:“公子,您在看什么?” 殷洛用下巴指了指那边,“醉梦春近日以来如何?” “醉梦春?” 锦娘顿了顿,神色有些奇怪, “关了。” 殷洛怔了一下。 锦娘说:“不知怎么回事,三天前,醉梦春便被芸姨卖掉了,那些愿意留下的姑娘还在,不过,芸姨和公子却走了,像是离开了帝都,也不知去了何处……” 她说着,揣测着。 当得知醉梦春关门的消息时,她是不敢置信的,毕竟在帝都内来说,醉梦春乃是最好的青楼,日入斗金,公子却将其关闭了,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 她嘀咕着,但后面说什么,殷洛已经听不清了,此时,在她脑中的就只有一个声音: 醉梦春关闭了,凤九妖离开了。 他离开了…… 离开了…… 杀了人,他怎么就能这般若无其事的走了?他所犯下的错,谁来买单?他怎么能就这样一身轻的走了? “公子?” 锦娘唤她,“公子?” “嗯?!” 殷洛倏地回过神来,收回目光,顺带把窗户关上了。 锦娘疑惑的看着她:“公子,你在想什么?” 很出神的样子,她都叫了好几声了,公子才听见。 “没什么。” 殷洛抿了抿嘴角,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她暂且挥去脑中那些乱七八糟的思绪,道, “温柔乡自开业以来,盈利如何?” 说到盈利,锦娘去取账目, “极好!” 简直能够与醉梦春所媲美,但是现在醉梦春不在了,她们的温柔乡则是最好的。 殷洛也看不懂那些密密麻麻的账本,问的也直接:“盈利的钱能买宅子了吗?” 锦娘听了,甚是惊讶,公子这是想买防? 她点点头,“大抵够了。” 做她们这一行的,来钱非常快,一个月买房、两个月买铺,都是不在话下的小问题。 “你去给我找处安静、清净的宅院,尽快置办下来。” 她可没有忘记,俞钰还一直被她扔在客栈里,得找个宅子,把人弄过去。 锦娘没有多问,应了声,便去办事。 殷洛在这里坐了一会儿,担心出来久了、回去后会被东陵夜收拾,锦娘去忙了之后,她便从后门离开。 走出青楼,她朝着夜王府的方向走去。 在路过一个小巷时,她似听到空气中有隐隐的闷哼声…… “唔……嗯……” 声音听起来粗气很重、很痛苦的样子。 殷洛的脚步逐渐放缓下来,她抬眸扫视而去,搜寻捕捉着空气中的气息,朝着声音发出的方向寻去,缓步走进一条昏暗的小巷中。 小巷内很黑,但是借着三分昏暗,能够看见不远处的地上、倒着一抹人形的阴影。 她秉着警惕之心,缓缓靠近。 “你还好吗?” 回答她的,是那痛苦的低吟。 此人似乎受了重伤,躺在那里,没有动弹之力。 她走近,扶住那人的手臂,却摸到了一片濡湿,抬手一看,掌心湿漉漉黑乎乎的,一股浓烈的血腥味蹿入鼻腔、格外刺鼻。 好多血! 第251章 赫连弋…… 此人虚弱的躺在那里,痛苦的低吟不断溢出,因为失血过多,加之重伤,此时已经失去了理智,就连被人翻动、也提不起反应的力气。 殷洛不想管闲事的,她差不多应该回夜王府了,可是…… 看看掌心的鲜血,再看看脚边不省人事的伤者,她犹豫了会儿。 最后,还是认命的叹了一声,把人搀扶了起来,拖着他朝外走去。 好在她仍是男装的模样,也好在此处距离温柔乡很近,不如将其带到温柔乡,交给锦娘,其他的事情,她便不管了。 这般想着,驮着此人沉重的身子,甚是吃力的将人拖到了巷子口,有昏黄的烛光洒了过来,笼罩着男人的脸上。 赫连弋?! 殷洛吓了一跳,两手一松,险些要把人给扔了出去。 怎么会是他! 在宫中时,他恨不得直接杀了她,今天,她却主动撞上门来了,这算什么?冤家路窄?还是太巧了? 这未免也太巧了! 赫连弋受了很重的伤,他穿着一件黑褐色的衣裳,看不清伤状况,但他腹部的位置濡湿了一大片,湿漉漉的,泛着浓浓的血腥气息,脸色苍白的如同一张宣纸,薄唇紧抿着,因为痛苦,眉宇一直紧锁,额头上溢着细密的薄汗,呼吸微弱,情况看起来很不好。 殷洛犹豫了良久,最后,还是把人驮到了温柔乡。 虽然与赫连弋有过节,但是做不到见死不救,再者,她现在是温柔乡老板的身份,在没有暴露自己的危险的前提下,她不如救了他,还能从他这里得到一个人情。 温柔乡。 锦娘正忙活着接待客人,当瞧见自家公子带着一个身受重伤的男人进来时,赶紧扔下手边的活计,跑过去帮忙。 两人合力将人带到后院的厢房,锦娘立马找来了一名大夫,给他医治。 大夫放下药箱,扬手去掀男人的衣袍,手掌刚刚碰到的时候,突然被握住。 噌! “啊!” 大夫吃痛。 男人倏地睁开双眼,那一刹那,眼底闪过警惕、防备的冷光,即使很虚弱,但丝毫不缺乏应有的冷冽,就好比一只老虎,虽然受了伤,但还是危险的猛兽。 殷洛走近,“不必紧张,他是来替你疗伤的,治好就走。” 她方才接近他的时候,倒是没见他这般。 赫连弋抬眸看了‘他’一眼,抿紧薄唇,足足十余息后,才缓缓松开手。 大夫痛的脑袋冒汗,手腕僵硬的似乎动不了了,稍稍一动,就发出咔嚓咔嚓的声音,像是被掐碎了一样。 特么的…… 他不过是个大夫,拿钱治病,他这是得罪谁了他! 殷洛给锦娘扫了个眼色,锦娘会意,踱步走来,从袖中抽出一张银票,笑意柔柔的放进大夫手中, “劳烦大夫了。” 大夫见钱眼开,疼痛什么的立马挥之脑后,展开笑颜: “应该的应该的。” 收好银票,打开药箱,立马着手处置伤口,只是,在靠近男人时,他多了几分小心,变得谨慎起来。 取出剪刀,剪开腹部的衣服,撕开一片,露出血迹斑斑的伤口。 是剑伤。 殷洛只是快速的扫了一眼,便背过身去,站在窗前、看着外面斑斓璀璨的夜色,脑中若有所思。 他不是皇子么? 他不应该在宫中么? 他怎么会在外面? 他怎么会受伤? 他莫非又在暗中做了什么对东陵夜不利的事情? 她心思沉沉的思索着,床榻上,男人静静的平躺着,漫不经心的扫了眼‘他’的背影,便收回目光,落在大夫的动作上。 大夫拿着棉花、药瓶、纱布、剪子,这里动动、那里忙忙,认真的处理着伤口。 他静看着,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 大夫被他看着、看着,额头上冒出一大片汗水。 总是盯着他作甚? 这个男人真是……诡异,受了这么重的伤,包扎的过程中,却完全是清醒的状态,甚至连一道痛呼与闷哼都没有,淡定的跟个无事人似的,好像受伤的人不是他。 怪哉! 这人难道不知晓疼痛? 大夫低着头,倍加谨慎的处理着,一丝一毫的分神都不敢有。 在格外安静、死寂般的气氛下,大夫终于包扎完毕,拎着药箱出去的时候,大大的松了一口气,这种轻松的感觉,好像是从鬼门关走了一遭似的。 呼—— 这家店,以后再也不来了! 厢房内,安静下来。 赫连弋抬眸,看向那个始终未动的背影,在沉寂了许久之后,道出两个沙哑的字: “多谢。” 因为受伤的原因,他的声音显得有些虚弱。 悉悉索索轻微的动静…… 殷洛转过身来,就见男人将一块质地极佳的玉佩放在床沿一侧。 “出来匆忙,救命之恩,他日答谢。” 这是打算用此作抵押? 殷洛提步走去,道:“救你不过是碰巧罢了,不必挂怀。” 男人顿了顿,似乎并不习惯于这样,强行把玉佩放进了‘他’的手里,道: “待我还了这恩,你再将它还给我。” 殷洛从没想到,他竟然是个这般……执拗的人? 他似乎将这些事情分的很清楚,不过,他这般强行将东西塞给她的时候,她下意识起了怀疑:他该不会想借机陷害她吧?这块玉佩该不会是赃物吧? 极有可能…… 不知赫连弋此次出宫,所为何事,万一干了坏事,牵及到她,可能会把自己赔进去。 思绪一转,殷洛将玉佩还给了他。 “公子将恩义分的这般清楚,难道就不能是朋友之间的出手相救?” 这个理由,完全合情合理。 一百分! 赫连弋怔然的看着掌心的玉佩,眼中流露出诧异与意外,朋友? 他怔然抬头,“朋……友?” 念这两个字的时候,竟是分外陌生拗口,在他的生命里,从未出现过这两个字,当提起的时候,陌生到不习惯,可心里却是突的跳了一下,那么急促、那么……期待。 殷洛折身坐下,“公子不妨在此安心养伤,其他事宜,我不感兴趣。” 男人失神的看着‘他’,嘴里低喃着二字: “朋友……” 第252章 万千男人中,唯独本王大腿粗 对他来说,这是多么陌生、多么遥不可及的东西。 他从未想到,有朝一日,竟会有一个在对他说,我们是朋友…… 他握紧掌心玉佩,用力的闭上双眼,咽下喉咙里的苦涩与辛酸,再睁眼时,恢复了淡然到无波的模样,收回玉佩,又郑重的道了一声: “多谢!” 救命之恩,定会报答。 殷洛现在也不指望他的报答,拿了个人情,希望赫连弋养好伤、早点走,不要牵及到温柔乡才是。 两个人腹中心思各异…… “公子安歇,我让锦娘好生照顾你,我还有事,便先行离开一步。” 殷洛起身要走,男人看向‘他’, “不知公子名讳?” 殷洛步伐微顿,侧头看向他,“洛。” “原来是洛公子。” 殷洛不置可否的笑笑,没有说甚,提步离开了。 出了温柔乡,通过一条僻静无人的小巷,走进去时,一袭男装翩翩少年,从另一头出来时,已是温柔贤淑、美丽女子。 夜王府。 殷洛回去的时候,东陵夜似乎还在忙碌中,并没有瞧见人影。 她倒也是松了一口气,不在就好,要不然,她还得解释一番去了何处,对于温柔乡和锦娘他们的事情,她并不想多提。 她得保留一些自己的小秘密~ 回到落枫院,月儿见她回来,甚是高兴的迎了上来,一阵伺候。 殷洛不习惯被人伺候,于是,便牵着月儿一起坐下,两个人在院子里排排坐,嗑瓜子、吃板栗,聊天,一边说话,一边等东陵夜回来。 两人相处的画面甚是和谐…… 一会儿嬉笑,一会儿讨论,说是两主仆,不如说是两姐妹,不少从外面路过的下人瞧见这一幕,可谓是嫉妒的眼睛都红了。 为什么就月儿可以和王妃走得这么近? 她们也想! 月儿虽然常常待在府中,但她知晓的消息可不少,从她的嘴里,殷洛就听到了两国联谊的事情。 听说半个月后,南川国要来拜访东陵国,并且南川公主要亲自过来。 说到这位南川公主时,月儿双手合十,语气都飘了: “小殷,我听说这位南川公主,是南川国的第一美人,生得绝美之姿,又擅长棋琴书画歌舞音律,是个不折不扣的才女,任何男人见了她,都移不开目光呢!” 听说,这位公主太完美了,有身份、有地位、有容貌、有才华,什么都有,简直就是上天的宠儿。 殷洛狐疑的偏偏脑袋,她可鲜少瞧见月儿对他人给予这么高的认可与评价。 这个南川公主,当真如月儿所言这般优秀? 月儿又憧憬般的说道: “听说,追求她的达官贵族、公子少爷,男子无数,她却从未对正眼相看过,她这次来咱们东陵国,会不会是要来挑驸马的?” 两国联姻欸! 殷洛可不是八卦的人,不过,被月儿带的、多多少少受到了影响。 “选驸马?” 殷洛偏偏脑袋, “他们南川国地大物博,又不是什么小地方,她愿意嫁到这么远的地方来?” “咱们东陵国优秀的男人很多欸!比如咱们最最最出名的王爷……小殷,我没有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不是……” 月儿察觉到说错话了,赶紧解释,却是越解释越急。 殷洛大方的挥挥手,不会与她一般计较。 南川公主得有多眼瞎,才会把主意打到东陵夜的身上? 再说了,东陵夜是她的! 月儿又说了些其他的,说着说着,时间也过去的差不多了。 “小殷,院子里凉,去里面休息吧。” “我坐会儿,”殷洛摇头,“你去忙吧,我等会儿再进去。” 月儿想了想,点点脑袋,随后出去忙其他的事了,殷洛就坐在院子里,说是坐会儿,其实偏着脑袋看着空荡荡的院门口,等着某道身影的出现。 她在等东陵夜。 这一等,也不知等了多久,迷迷糊糊的竟撑着脑袋、打瞌睡了。 睡的半梦半醒时,她隐约察觉到身子一暖,闻到一抹熟悉的薄凉气息,睁眼一看,男人正抱着她,走进厢房。 “什么天了,还在外面睡?” 男人责备的话自头顶上响起,低沉的声音夹杂着浓浓的不悦。 冬天了! 冬天! 虽然还未到最冷的时候,但这个季节不比夏日,谁会傻傻的坐在院子里睡?方才进来,看见她的时候,他真是又气又心疼,这个傻东西。 殷洛笑笑,抱着他的脖子,在他的怀中调整了一个较为舒服的姿势。 “在等你。” 一句话,把责任不动声色的抛到他的身上去。 要不是因为他,她也不会在外面。 所以,以后要早点回来,嗯? 东陵夜岂会看不穿她的心思,把人轻轻的摆在床上,道: “日后,本王整理公务,你便替本王研墨,本王接见大臣,你便替本王记事,本王外出办事,你便藏在本王的怀里,去哪都带着。” 如此一来,便不用谁等谁了,日夜都黏在一起。 如此一想,确实可行,就这么办。 殷洛拒绝。 这么一听,她还是不要再撒娇了,万一真的把她带上了,她连一点自由活动的机会都没有了。 她嘻嘻一笑,对于他的话、假装没听见,然后转移话题: “听说南川国要来拜访东陵国。” 男人解下外袍,扬手挂在屏风上,“嗯。” “听说南川公主要来。” 男人走近床榻,“嗯。” “听说南川公主要来联姻?” 男人脱去靴子,掀开被子、躺了进去,“嗯。” “听说南川公主美若天仙,任何男人见了她都移不开目光?” 男人扬手抱住她的小腰,“否。” 咦? 殷洛愣了一下,颇为好奇的挑起眉头,否? 她来了兴趣,抱着男人的胳膊悉悉索索的凑上去,怼着他的脸问: “那她要是挑到你了呢?” 男人皱眉,“那她眼瞎。” 殷洛听了这话,心里倒是比较舒服的,不过,却又突然反应过来,眼瞎?挑到他了,是眼瞎,那他的意思不就是…… “你说我眼瞎?!” “不,殷殷眼光极好,万千男人中,知晓本王大腿粗,谁都不要,唯独往本王怀里钻。” 花言巧语的男人~~~ 第253章 本王是大花猫,殷殷便是小花猫 第二天,东陵夜果真履行了昨晚的话,去哪儿都把殷洛带着! 早上的时候,东陵夜去上朝了,下朝之后,殷洛还在睡觉的,男人大手一捞、毯子一裹,就把她从床上抱了起来,喂饭。 殷洛:困! 她昨晚睡得晚,再加上天气冷的原因,睡起觉来特别舒服。 她不想起床,睡的迷迷糊糊时,感觉到嘴边一阵香香的、软软温热的东西,她下意识张开嘴,含住勺子,抿了一小口坚果粥,尝到味道后,不禁张大嘴巴,索求起来。 男人一勺一勺的喂着,她大口大口的吃着。 正所谓灵魂在沉睡、身体在进食,大概就是这样了吧。 月儿在旁边伺候,简直要被这一幕被惊呆了,眼睁睁的看着那个高冷的王爷耐心的喂着粥,喂完之后,仔细的擦着小殷的嘴角,然后把人抱走了。 当然,此时的状态下,小殷还在呼呼大睡。 书房。 东陵夜将人抱到书房,左臂稳稳的环着她,空出多余的右掌,拿起桌上的折子,开始处理公务。 厉影进来汇报正事的事情,看见主子抱着娘娘的这一画面,被彻底的震惊住了。 这…… 这这这…… 他真的没有眼瞎吗? 这是那个高冷的说一不二、办事时严肃的跟个冰块似的的主子? 厉影揉揉眼睛,准备再定睛一看时,就接收到一记冷冽危险的目光,他心口一惊,不敢多想,赶紧说起正事。 “主子,据悉,南川国……” 吧啦吧啦。 他们在说什么,殷洛没听到,也没有注意听,此时的她我在男人怀里,睡的正香。 她做了一个好长好长的梦。 在梦里,她在睡觉,东陵夜在喂她吃饭,她过上了睡觉与进食兼并的幸福理想生活。 睡着睡着,突然内急,被憋的不得不醒过来。 一睁开眼睛,就看见一张刀削般冷硬的下巴,眨着一双惺忪的睡眼,足足缓了十余息都没有缓过来。 她怎么在这儿? “醒了?” 男人掖了掖绒毯,让她睡得更舒服些。 殷洛后知后觉的察觉到这里是书房,男人正在办公,她正躺在他的怀里睡觉,不禁想起他昨天说的、去哪儿都把她带上的话。 他还真这么干了! 殷洛赶紧悉悉索索的从他的怀里下来,嘻嘻一笑,然后跑去解决生理问题。 不一会儿,又蹭蹭蹭的跑了回来,给他研墨。 男人握着折子、敛眸处理,女子坐在边上,磨着墨汁,握着黑曜石打磨而成的小条条,这里磨磨、那里戳戳,不知是无聊、还是怎么地,小手指一翘,几滴墨汁飞溅出去。 啪! 落在男人的俊脸上。 “啊!我不是故意的!” 殷洛赶紧拿起衣袖、给他擦,可当墨汁晕开了之后,由一两滴变成了一两坨,黑乎乎的一大片、映在男人冷魅的脸庞上,彰显的分外显眼刺目。 跟两块胎记似的,好丑! 殷洛没忍住,笑了出声: “哈哈哈,大花猫!” 男人抬眸,眸光淡淡的扫了她一眼,她笑的幸灾乐祸、捧腹大笑,突然扬手抓住她的手腕,长臂一带,拽入怀中,俯首便将脸颊印在她的脸上。 墨汁这么一蹭,两个人的脸上都有了。 “别弄我啦!洗不掉的!” 殷洛连忙扭着脑袋、左右闪躲, “喂,我都说了我不是故意的!你这个小气的男人!” “哎呀……” 她要躲,男人偏不要她逃,握住她的小腰,把人固定在怀里,噌的她一张小脸到处都是,黑一块、脏一块,活脱脱一只从泥潭里打滚的小花猫。 东陵夜捏着她黑黑的鼻尖, “本王是大花猫、殷殷便是小花猫。” 殷洛目光一转,突然伸手戳进墨汁里,沾了整整一巴掌,朝男人脸上拍去。 男人侧头便躲。 正当此时,厉影来了。 “主……” 厉影一抬头,整个人便似见鬼般僵硬在原地,好巧不巧的正看见娘娘一巴掌呼在主子的脸上,印出一个大大的、黑乎乎的巴掌印子。 殷洛一击得手之后,机灵的撒丫子就跑: “我不打扰你们叙事,我先出去了!” 踏踏踏! 三下五除二跑的没影子了。 厉影回头,便对上一双凉飕飕的注视目光,他后背一寒,倍感艰难的咽了咽喉管。 他、他好像出现的不是时候? …… 落枫院。 殷洛顶着一张大花脸、跑了回来,一路上不少下人瞧见,一头雾水,不明所以,这个是侧妃娘娘? 王爷的口味未免太重了吧! 可怕! 殷洛冲回去,立马让月儿打水,把脸洗干净,同时在心里吐槽:真是个幼稚的男人! 洗好脸,睡足觉,也吃饱了饭,她闲不住的跺着两只小jio jio,悉悉索索的出府了。 温柔乡。 她来的时候,赫连弋已经不在了。 锦娘说:“那位公子可真是奇怪,受了那么重的伤,却不肯多留,昨晚明明还在的,今日一早,就没有人影了,就连是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 殷洛闻言,倒不觉得奇怪。 赫连弋是皇子,必定是要待在宫中的,倘若在宫外过夜、或者突然下落不明,难免会引人注意和怀疑。 他那么谨慎的一个人,是不会给自己留下把柄的。 “走了便走了,随他去吧。” 锦娘点点头,又想起了另一件事,从柜格里取出一只木盒。 “公子,您让购置的宅院,我已经置办好了。” 滑开盒盖,里面静静的躺着两份地契房契。 “位置在城西的一个安静的位置,那里居住的百姓较少,平日里人烟较稀,很是安宁静谧。” 她将房契地契递给殷洛,上面的归属权写着温柔乡。 殷洛捻着两份契约,看了看,便放了回去。 “辛苦了。” 锦娘笑笑:“应该的。” 眼下是白日,温柔乡并没有什么要事,锦娘便领着殷洛去这座宅子看了看。 看过之后,殷洛甚是满意。 当锦娘回温柔乡后,她便去往客栈,将俞钰那个傻孩子接到宅院里。 俞钰好奇的打量着这座偌大的宅子,这里走走、那里看看,跟发现了新大陆似的。 “殷殷,以后我们住在这里吗?” 殷洛:是你一个,不是我们。 她走上前去,告诫他:“以后,没有我的同意,不可以向别人售卖你那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俞钰顿了顿,犹疑道: “我可以答应你,但、你若是不在呢?还有,万一有人发急病,急于用药……” 殷洛:用了你的药,就能马上升天了! 第254章 你是我的第一个朋友 最后,殷洛和他达成共识:看人来。 如果来买药的人,看起来手好脚好、身体健康的,就不准卖,如果是真正生病的人,就可以。 为了防止有人再利用俞钰手中的毒药害人,殷洛真是操碎了一颗心。 购买了宅院还不够,还得去帮他买药材。 殷洛从城西离开后,把买药材的事交给了锦娘去买,顺带再让她找一个信得过的丫鬟,去照料俞钰,忙完了这些之后,她终于空了下来,打算去醉梦春看看。 醉梦春已经关门好几天了。 在那两扇紧闭的大门上,张贴出了转手出售的信息,不过,开出的价格并不便宜,导致于一时之间,并没有人敢接手。 殷洛想把它盘下来。 一来,是真的想盘,二来,想借机去找找醉梦春的那些姑娘,顺势把所有人的红绳、全部找回来。 她怀揣着自己的小心思,走出温柔乡,准备去往醉梦春。 “洛公子?” 一道声音突然响起。 殷洛脚步微顿,扭过头来,看见赫连弋正站在不远处,手里还提着两只沾满泥土的陶瓷小罐子。 她本想离开的念头不得不收回,将人邀请进了温柔乡。 后院中,大树下,石桌旁,二人对座。 赫连弋将两只小罐子放在桌上,解下绳索、挑开盖子,一股淳厚浓郁的酒香弥漫开来。 这是尘封多年的老酒,一下子就能够闻出来,罐子上沾满了新鲜的泥土,看起来应当是刚刚才挖出来的。 他来找她,竟然是来喝酒的。 赫连弋倒了两杯,“救命之恩暂时无法答报,这两坛莲华,是八年前我亲手埋下之酒,赠予洛公子。” 男人举杯,看向她,眼中带着一丝微不可查的期待。 殷洛不会喝酒,也不想喝酒,不过,她还是接了过来,小抿了些许。 很香。 入口的刹那,能够浅尝到一抹极淡的香味,甜甜的,吞咽入腹后,唇齿间化开葱郁的香,久久回味不散,令人上瘾般的还想再喝第二口。 “莲华?”她笑,“好名字。” 名字与酒一般,很甜、很美。 赫连弋低笑一声,举杯便饮,殷洛眼疾手快的握住了他的手腕: “你身上有伤,不宜饮酒。” 那么重的伤还没有好,就喝酒,他这是不想活了么?再好的药、再强健的身体,也经不起这般折腾。 男人怔神。 这些年来,从来没有人会这么劝他……他扬起唇角,笑了。 男人本就生的器宇轩昂、白皙温和,再加上着着一袭白袍,笑起来时,温润如玉,眸子阳光明媚,夹藏的温和、仿佛能够照透所有阴暗的角落,璀璨似琉璃。 他笑起来真好看。 如果没有发生宫中那件事的话,殷洛可能会以为、这个男人当真如表面这般人畜无害。 男人执着酒杯,笑言: “正因伤了,才要饮酒。” 他仰首、一饮而尽,吞咽入腹。 入口时、是淡淡的甜,唇齿留香,咽下后,会有一股很强的后劲袭来,酒水刺激着腹部的伤口,痛意弥漫开来,传向全身、四肢百骸,那么痛,几乎痛到了麻木。 他笑笑:“醉了,便不痛了。” 他倒了一杯,再次一饮而尽。 殷洛有些怔神,总觉得他这句话里还藏着话…… 等等! 这不是送给她的酒吗?他怎么自己喝起来了?还一杯接一杯的喝,这小小的两只瓷罐子,经得起几杯喝? 再这样喝下去,他伤势加重,在这温柔乡里,又得给她增加麻烦了。 殷洛伸手去抢,“若是想喝酒,待你伤好之后,再喝不迟。” 赫连弋扬手便避开了她,又是一杯吞咽入腹。 “别喝了!” 殷洛要制止他。 他却将酒杯放进了她的手里,与她碰杯。 “洛公子,我今日……想醉一场,干!” 殷洛:可是我不想! 她几番努力的制止,最后,非但没有制止住赫连弋,赫连弋还喝的更凶了,殷洛实在是没办法了,不得不由着他去,和他喝了起来。 她小口小口的抿,男人大口大口的喝。 等她抿完这一小杯,男人已经喝完整整一坛了。 此时,男人的动作慢了下来,脸庞浮现一层绯红,眼中光芒涣散迷离,隐隐有喝醉的趋势,那腹部有殷红的液体浸染出来,因为穿着白衣服,很明显一眼就能看见。 他还想再喝。 殷洛皱眉,到了此时,不能再由着他了,强势的拿掉了他的酒杯,拉住他的手臂搭在自己的肩膀上,将人扶了起来。 “不能让他们知道我受伤了……” 一句夹杂着浓浓酒味的低喃声在耳畔响起。 男人的声音沙哑至极,他醉了,站不稳了,似乎也说了不该说的话。 “他们巴不得我死,我不……我不能让他们如愿……” 男人眼中光芒涣散、没有焦点,一坛酒下肚,极强的后劲冲上脑袋,吞没理智,醉酒后的他、颠三倒四的,嘴里不断的低喃着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是我……” “人生来就没有选择的权利吗?” “到底要怎么样……” 迷茫的声音很轻、很轻,轻飘飘的,几乎听不到。 殷洛吃力的将人扶进屋子里,好不容易把他放倒在床榻上,准备去找大夫时,手腕却猛地被握住。 一回头,便对上那双朦胧的像蒙着一层迷雾的眼睛, “洛公子……” 男人看着她,抓着她,眼中有什么在流转着,醉了,他口无遮拦,亦或者说,他道出了压在心底深处,平日里从来都不会说的话。 他说: “洛公子,你是第一个……第一个将我当作朋友的人……” 用醉醺醺的语气,说着最认真的话。 殷洛有些怔,这一瞬间,她有些茫然,他确定是醉了?怎么盯着她的目光那么深? 对于赫连弋,她打心底里保持警惕。 她不动声色的扬起笑容: “公子看起来身份尊贵、气宇轩扬,恐怕不是寻常之人,这等贵气的身份,最不少的便是朋友,又何必来调侃我?” 男人怔然,失神的喃喃着: “身份?尊贵……什么是尊贵……” 第255章 赫连弋好可怜…… 他茫然的模样好像一个迷路的孩子,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有,唯一能做的就是紧紧的抓住了殷洛的手,好像殷洛会是他的救赎。 他抓紧她,丝毫没有松开的打算。 “我什么都没有……” 他茫然的摇着头, “没有家人、没有朋友……寄人篱下,我所有的,不过是苟延残喘的一条性命罢了……” 是啊! 在外人看来,他是尊贵的皇子,高高在上的殿下,可何人能知晓他的处境?明白他的痛? 有家不能回,有国不能去,常年身处异地,待在这个家不是家、国不是国的地方,受尽冷眼相待,饱受言论议论,没有丝毫的温暖可言。 他从没有得到过想要的东西,还要时时刻刻的提防着、他人的算计,活的小心翼翼、步步为营。 “我什么都没有……” “我甚至已经忘记母妃的模样,她长什么样、我根本记不起来了……” 说着这些话时,他格外的平静, “二十年来,我从未收到过一封来自于她的书信,一次都没有,她似乎忘了我,似乎放弃了我,就好像我从来没有存在过一般。” 他期待了整整二十年,等待他的从来都是死灰般的绝望与死寂。 他被放弃了。 对中淼国来说,没有他的立足之地,对东陵国来说,这里不是国不是家,天下之大之广,他竟不知何处才是他的容身之地。 他生得阳光温润,可他却是在黑暗之中生长。 他从来都没有见过阳光,别人却认为他温暖的像光芒,多么嘲讽。 直到昨天,听到洛公子对他道出了‘朋友’二字,他死寂了多年的心突然跳动了一下,那么强烈、那么清晰,他的心中燃起了希望,跳起了一簇小火苗般的微光。 朋友……从没人对他这般称之过。 他虽然受着伤,可回去后,整整一晚都没有睡着。 今天,实在是没忍住的来到这里,见到洛公子时,他的心情倍感愉悦轻松,他从不敢让自己喝醉、除了今日。 殷洛听着他嘶哑低沉的声音、讲述着平静到不能再平静的话,心头倍感震然。 从东陵夜的嘴里,她对这和中淼国的质子多多少少有些了解。 幼年时便被迫离开国家,来到这个陌生的地方为质,一待就是二十年,从未离开过,甚至连帝都城都未迈出过一步,生活在这个巨大的牢笼内,就像是被戴上了无形的枷锁。 没有亲人、没有朋友,甚至连家也不能回。 他在说这些的时候,神色平静,仿佛在说一个与自己不相干的人。 到底是要经历多大的绝望,才会这么平静? 殷洛此时脑中涌出一股强烈的感觉,好像他并不是想象中那么坏,他不但不坏,还比她想象的更要可怜…… 是,可怜。 她没有用错词,在这个男人的身上,在那双灰烬般死寂的眼睛里,她心中的这股念头加深了一倍。 男人声音哑哑的说着: “如果可以,我不想来到这个世上,我羡慕那些百姓,一日三餐四季,整日为了生计而奔波,无忧无虑,如果可以,我宁愿放下一切、什么都不要,做个普通寻常人……” 他受够了冷眼相视,受够了冷言冷语。 这些年来,虽然早已经麻木,可当感受到一点点的温暖时,他仍是压不住腹中的委屈,宣泄了出来。 他觉得自己很委屈、很难受,平日里,他必须坚强,因为没有人会可怜他,甚至会更加猛烈的讥讽他嘲笑他,此时,他发泄了出来。 他说着说着,眼眶就红了。 殷洛有些手足无措,她最不擅长的事情就是安慰人,特别还是男人。 在她的印象里,东陵夜可没哭过。 她觉得男人比女人坚强,不会轻易掉眼泪,但是事实上,她见过两回了。 第一回,是俞钰,他抱着她哭爹喊娘。 第二回,是他,满腹辛酸委屈得以宣泄,茫然无助的像个孩子。 殷洛抿紧嘴角,实在不知该如何安慰,索性便坐下来,静静的听他诉说。 倘若心中有话,那便说出来,倾吐出来便会好得多。 她静听着,他说着,他语无伦次的说着,话语颠三倒四,一会儿说这里,一会儿说那里,说着说着,在醉醺醺之中、朦胧的睡着了。 男人睡去,在潜意识里用手背抹去了眼角的湿润,恢复成若无其事的模样。 他蜷缩起身子,抱住自己。 这是没有安全感的动作。 殷洛本该是防备着他的,可当听完他这番宣泄,她觉得他很可怜。 当年那么小,才三四岁的时候,就要离开母国,在这个陌生的地方生长至今,一个人孤零零的,一路走来,吃了不少苦,受了不少罪。 要知道,当年背井离乡的他,才四岁吧? 对于殷洛来说,四岁、就相当于襁褓之中的婴儿那么小。 看着男人沉沉睡去的模样,她心情甚是复杂,揉着眉心,叹了一声,去让锦娘找个大夫过来。 大夫很快来了,给男人重新包扎了伤口,开了一帖内服的药,锦娘送走大夫,便去抓药煎熬了,殷洛则坐在床榻前,看着男人睡着的模样,也不知怎的,竟看的走神。 两刻钟后,锦娘来了,端着药进来。 殷洛接过,亲手给他喂下。 随后,又守了半个时辰。 赫连弋喝了很多酒,醉的厉害,这酒的后劲不小,都能让他迷迷糊糊的说胡话了,短时间内,恐怕难以醒来。 殷洛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做,就不在这里等着他了,交代了锦娘几句话,便出去了。 出了温柔乡后,她直接去了醉梦春。 醉梦春。 门关了一扇,虚掩着开了另一扇,有不少人在外面探头探脑,小声议论着什么: “这醉梦春开的好好的,怎么突然关了?” “就是啊,不过这转手的价格可真高!一般人怕是拿不下来……” “要不是没钱,我肯定心动!听说醉梦春里的老板走了,但是姑娘们还是原先的姑娘,一个个的美若天仙、价格不便宜,要是把店拿了下来,以后都不愁姑娘了,哈哈哈……” 他们言笑晏晏的说着话,说着说着,然后就看见一个不过双十年华的小公子绕过他们,进去了。 进去了…… 去了…… 年纪轻轻,敢进去盘楼。 是个有钱公子没错了! 第256章 她要把这个女子娶了不成? 醉梦春因为名声好、地儿大,姑娘多的优势,转手开出了几乎天价般的价格,导致于一时之间,并没有人敢轻易接手。 楼内,姑娘们没有生意,懒洋洋的睡着觉,几个小厮在擦着桌子,百无聊赖的忙碌着,当看见有个年轻的小公子进来时,皆是齐齐一怔。 “公子,你看见外面张贴的字条了吗?” 殷洛点头:“带我看看吧。” 小厮一听有戏,手中的抹布赶紧的扬手一扔,擦干净双手,殷勤的小跑过来,笑眼眯眯的迎接公子进去。 “好咧!咱们醉梦春很大,里里外外三层楼、房间无数,还有一个很大的后院,我先带您逛逛吧!不过这盘店的价格也不便宜……” 小厮一边说着,一边领着殷洛进去。 一边走,一边介绍,这家店哪里哪里好什么的。 殷洛无所谓于这些有的没的,她来这里、主要是想上三楼看看。 小厮领着她逛了一大圈,说的那些话,她并没有放在心里,听听便过去了。 最后,当逛到三楼,即将要进入廊道尽头、最里侧的那间密室时,不知怎的,她竟觉得有点儿紧张……? 吱呀—— 门被缓缓推开,熟悉的房间映入眼帘。 依旧是一片大红的摆设布局,珠帘垂吊、干净雅致,入目处、一片红,红的刺目,红的犹如那个男人一般。 不过,此时这里已经空荡荡的一片,桌椅柜格床榻收拾的整整齐齐、一尘不染,书籍瓷器工整的摆放在应放的位置,整洁雅致,干净的挑不出丝毫的毛病来。 这里很空荡,也很安静,似乎从未有人来过一般。 殷洛沉着目光,走了进去。 对于这里,她并不陌生,也曾来过多次,只是,这是唯一没有他的一次。 他或许早已离开帝都了吧…… 殷洛扫视着偌大的雅室,一点点的看着,在那最内侧的柜格上,她记得,那里摆放着一副檀木架子,火炎剑放在那里,此时,已是空荡一片。 小厮站在旁边,微笑: “公子,您看的怎么样?有意吗?” 几秒后,没有收到回答。 小厮偏偏脑袋,见小公子那走神的模样,不禁又唤了两声: “公子?” “公子?!” “嗯?!” 殷洛突然回过神来,有些失态的压下眸底的波澜,转身出去了。 小厮抓抓头发,觉得有些莫名其妙的样子,不过随之也跟着出去了。 “公子,您如果有意的话,我们可以立马交付。” 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处理好之后,今天晚上就可以开业啦~ 殷洛径直下楼,“去我的店里谈。” “公子,您的店在哪?” “温柔乡。” 是的,殷洛要把醉梦春盘下来。 不是因为凤九妖,也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她想借用醉梦春作掩饰,将她之前在这里系出去的红绳全部都拿回来。 锦娘的速度很快,倾覆了温柔乡所有的财产、再加上殷洛从俞钰那里敲诈来的,再加上她的嫁妆聘礼那些东西,当天就把醉梦春拿了下来。 拿下之后,交给锦娘去打理。 赫连弋醉酒中,还在温柔乡里沉沉的睡着。 殷洛没有等他醒来,换上了女装之后,从后门离开,便朝着夜王府的方向回去。 街道上,人来人往,吵闹繁华。 殷洛独自静静的走着,微垂着目光,也不知在想什么事,眼前突然一黑,就撞到人了。 嘭! “唔!” 她步伐不稳的倒退了两小步,紧随之,就听到耳畔响起了一阵倒吸冷气的声音。 嘶—— “好美啊!” “天呐!” “这是仙女吗!” 殷洛摸摸自己的脸颊,用衣袖掩了掩,不想在群众的目光下太突兀了,当她抬起头来,不经意间看见百姓们的目光频频朝着其他方向看的时候,顿住了。 百姓们齐齐看向的人是…… 她的对面! 她面前的女子! 一个约摸十六七岁的女子,她长着一张绝美的小脸、画着精致的妆容,柳眉弯弯、眉眼如黛,眸光灿若星辰,美似琉璃,似蕴藏着无限的柔情与绝美,仅是那么一眼,便令人移不开目光。 她穿着简单,白色的面纱掉了一半、半遮半掩的搭在脸颊上,那张绝美的容颜若隐若现,颇有一种犹抱琵琶半遮面的诱人之感,似有似无的样子更增神秘感、诱惑力,吸引的周围男人们眼睛都看直了。 “这是从画里走出来的人儿吗?” “好美的姑娘!” “活了大半辈子,第一次见……” 殷洛:“……” 咳咳……她还以为在说她。 绝美女子旁,一个婢女模样的丫头赶紧将面纱替自家小姐戴回去,不高兴的扫视周围众人: “看什么看?没看见吗?” 众人:还真是没见过! 丫头很凶,语气冲冲的,女子拍了拍派的手背,用目光示意她安静下来,不用这般小题大做。 丫头很不高兴,“小姐,咱们只想安安静静的逛逛街,这么大的道,走着走着也能被人撞上,该不会是故意的吧?” 说到最后这句话时,她的目光意有所指般的扫向殷洛。 殷洛方才不小心撞到的人、就是她了。 殷洛道歉:“抱歉,方才走神,不慎撞到了你。” 女子笑着摇摇头:“无妨。” 很柔很软的声音很好听,圆润柔和,一如女子的本人一样,就连声音都是那么的柔软。 或许是个端庄贤淑、落落大方的富家小姐吧。 殷洛心下这般暗想着,对着女子礼貌的笑了笑,没有多留,提步要走。 擦肩而过的时候,女子的声音再次响起: “小姐请留步。” 殷洛步伐微顿,不解的看向她。 还有什么事? 女子转过身来,面纱下,看不清容貌,但那双明亮璀璨的眸子笑的干净琉璃、十分好看,她道: “我有一事,想问你。” 殷洛点点头,“请讲。” 她道:“根据我们那里的规矩,未出阁女子的面纱一般不能轻易摘下,只有未婚夫君、才能亲手摘下,与守宫砂一般重要,小姐方才撞下了我的面纱,按照规矩……” 说到这里,字句渐止。 方才,已经有许多人见过她的容貌。 用东陵国的话来说,这块面纱相当于贞洁,她的贞洁已经没了。 殷洛不知道人类还有这么个规矩。 既然不能见人,那还出来作甚? 这么说来,她要把这个女子娶了不成? 第257章 梳妆打扮,艳压群芳 不过,很显然,殷洛身为女子,是不可能娶一位姑娘。 且看此人穿着华贵,不似寻常人家,不像缺钱的主儿。 这么说来,此人极有可能是……有备而来。 殷洛双眼微眯,不动声色的将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笑道: “大路朝天、各走半边,与其说是我撞了你,不如说是你为何见了我、不但不躲,还硬是要笔直的撞上来?” 女子微顿。 丫鬟生气: “你这个人怎么说话的?我家小姐要是看见你,就不会撞到你了!” 她撞到人、怎么还有理了? 殷洛笑: “是啊,你家小姐走路不看路,撞上了我,我似乎还没生气吧?你们怎么就生气了?” 再说了,她们两个人、四只眼睛一起看路,都要撞到她,这不是故意的么? 丫鬟被这一番话给堵的哽住了。 简直强词夺理! 她生气的握紧双手,想要冲上去,女子已是握住她的手腕。 “小姐!” 女子轻轻摇头,“罢了。” “小姐!可是……” 殷洛礼貌的点点头,示意过后,提步绕过两人身侧,走了。 丫鬟气的跳脚,要不是小姐拦着她,她一定会冲上去,把这个人暴揍一顿。 撞掉了小姐的面纱,还一幅理所当然的样子,东陵国的人都是这么没素质的吗! 她气得不轻:“这些年来,任何男子都没有见过您的真容,没想到刚来东陵国第一日,就在大街之上暴露了,您还没有成亲,这对您的名誉造成了极大的影响……” 越说越气,越想越亏。 女子轻抚着脸上的面纱,看着殷洛离开的背影,若有所思的眯着眼睛…… …… 接下来这几天,过的倒也是平静。 这天,殷洛和之前一样,倒在床上睡懒觉。 只是这懒觉睡着睡着,就被一道声音所惊醒: “小殷,该起床了!!” 突如其来的一喝惊得殷洛倏地睁开双眼,一下子弹坐起来,一脸懵的看向那个急急燥燥的月儿。 “怎么了?” 这么着急的样子,发生什么大事了? 月儿:“今晚就是东陵国接待南川国设下的宫宴,您是要去参加的,快起来梳妆打扮、艳压群芳!” “……” 殷洛的目光越过月儿,看向窗外,看见外面太阳初升的光线时,脸色有点怪异。 这才早上,就已经忙活着准备晚上的宫宴了? 这是不是太早了? 月儿:不早! 为了这场宫宴,她一定要把小殷打扮成今晚最靓的崽! 听说南川国的公主殿下美若天仙,她才不信,小殷才是最好看的! 殷洛还想倒下去再睡会儿,然后,就被月儿拉了起来,各种捣鼓,这里弄弄、那里敲敲,这边摆摆、那里搞搞,折腾的她揉圆搓扁、上蹿下跳的,苦不堪言。 这一折腾,一天就这么过去了。 傍晚时,月儿终于收手,非常满意的看着铜镜里的人儿。 一张精致的巴掌小脸略施粉黛、明眸皓齿,五官精致柔和,美的耐看天然,一件月牙白的素装穿在身上,既不会显得张扬、又不缺干净矜贵的大气,梳着一个贵气的发髻,发间插满了首饰,脑袋稍微一晃,昂贵的首饰碰撞在一起,发出叮叮咚咚清脆的声响。 月儿满意的拍手,“小殷,你真好看,王爷见了你,定然移不开眼!” “本王看看。” 空气中,第三道声音突然穿插进来。 门外,男人正提步走来。 月儿赶紧福身行了个礼,站在一旁候着。 殷洛抬手取下发间的几枚光灿灿的首饰,扔回盒子里,只留下一根簪子,这才起身转了过来。 男人眯眸,目光落在那张殷红的小唇上。 走近两步,用大拇指指腹抹去嘴角多出的一抹红,握住她的小手, “确实好看。” 今夜,是两国联谊之夜,宫中设下了一场巨大奢华的宫宴,用以接待南川国公主与侍者,参加者有满朝文武,以及他们的家眷,人很多、宴会的规模很大,十分热闹。 距宴会开始的前一个时辰,大臣们带着妻儿、陆陆续续的入宫了。 夜色降临,金碧辉煌的公司烛光通明、亮如白昼。 宫门外,停放着许多马车,大臣们衣冠楚楚,贵妇人们打扮华贵,年轻的千金小姐官家少爷们对上眼了,暗戳戳的搞着小动作,太监们带领着诸位宾客、进入正殿,他们一边走着、一边聊天,说的不亦乐乎,画面喧闹嘈杂的很。 正殿之中,两排长长的桌子摆放的整整齐齐,桌上放满精致的瓜果点心,美酒佳肴,引人食欲。 人很多,很热闹,一人说一句,闹腾至极。 当东陵夜牵着殷洛的手,两人并肩走来的时候,瞬间吸引了无数双注视的目光。 “看,那位就是夜王殿下迎娶的殷侧妃!” 殿中,不知是谁道了这么一句,数双目光不约而同的落在殷洛的身上。 有打量,有揣测,自然也有羡慕嫉妒恨……各种各样。 有大臣过来,与夜王打招呼,刷脸的刷脸,巴结的巴结,自然也有一些人走到殷洛的身边,讨好她。 “殷侧妃果然如传闻般美丽无双,难怪夜王欢喜。” “真羡慕殷侧妃呀,命真好~” “殷姐姐真好看~” 一些王权贵族的千金小姐们脸上笑嘻嘻的来讨好,目光却一直朝着夜王殿下的身上瞟。 不知是拥挤,还是怎么,一位千金像是没有站稳,脚下一崴,竟不受控制的朝着夜王摔去。 即将要撞进男人怀中时,男人不动声色的避开两步,捉着殷洛的小手,走了,那个千金一个没站稳、趔趄两步,扑在地上,惹得一阵笑话。 刹那间,她的脸色难看成了猪肝色,要多糗、便有多糗。 该死的! 可恶! 大殿之中,众人落座。 皇上驾到,数百人起身行礼,场面一度磅礴宏伟,难得一见。 礼毕,众人一一落座,皇上在最高的皇位之上,面向众人,威严扬声: “今夜,南川国拜访我东陵,以结两国之好,朕特地设下此宴,热情接待,务必让南川知晓我东陵的待客之道,来到这里,犹如归家般温暖。” 众人拱手齐呼:“皇上英明!” 殿外,太监尖细阴柔的通报声高高扬起: “南川国使者到——” 第258章 勾引 伴随着通报声落下,同时,传来脚步声,众人的目光不约而同的向外看去。 大殿之外,红毯之上,几名穿着异国风情、正装的青年男人昂首挺胸的走来,他们便是南川国的代表出使者。 然,众人在看见他们时,并没有太多的异常,眼睛反而四处瞟、到处看,这里瞧瞧,那里瞅瞅,像是在寻找什么似的。 七八个南川国的使者走了进来,除此之外,再无更多人。 就没人了? 公主呢? 那个传闻中,这次会出使东陵,南川国第一美人的公主殿下呢? 众人认真的瞅着看着,直到使者们走到大殿中央了,也没看见公主的影子,倒是使者们已经行至,开始行礼: “南川国威武大将军蒋某、见过东陵陛下。” 洪亮有力的声音扬起,说话的乃是站在最前方、一名约摸二十四五岁的男人,身着一袭暗褐色的锦袍,长着一张英姿飒爽、方方正正的脸庞,身上泛着征战沙场、嗜血肃冷的气息,既成熟、又稳重。 皇上扬手,笑道: “蒋将军风尘仆仆、远道而来,不必多礼。” 蒋瀚义拱手,声音铿锵有力: “久闻东陵陛下威名,一路前来,见东陵民众安居乐业,国富兵强,民风和善,其乐融融,不负其名,实乃我国学习之楷模。” 皇上闻言,笑的更甚开怀, “蒋将军实在客套,长途劳累,快快入座。” “谢陛下款待。” 蒋瀚义颔首道谢,便领着六名下属,行至指定的位置处坐下。 入座之后,人来齐了,不过,不少人仍在左顾右盼的张望着。 皇上自然知晓大家的心思,不过倒也没有点破,笑呵呵的道了句开始,乐声起,舞姬们鱼贯而入,今夜的晚宴正式开始。 融洽和悦的气氛升腾而起,宴会的热闹顿时展现开来。 殷洛坐在自己该坐的位置,该吃吃,该喝喝,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对宴会这些事倒是提不起太大的兴趣。 再看东陵夜,亦是如此,一直垂着眸,手中认真的弄着什么。 细看,那骨节分明的大掌之中,正捏着一枚暗褐色的板栗,五指一盒,轻轻一捏,坚硬的壳便脱了去,裸露出里面嫩嫩的果肉,甚是顺手的递给身边之人。 身边之人头也不抬的接过,扔进嘴里,吃了起来。 吧唧吧唧。 两人分工合作,一个输出,一个输入,配合的甚是好。 座中的那些妙龄小姑娘、千金小姐们看见这一幕,可谓是羡慕的眼睛都红了,咬着小手绢儿,盯着殷洛,那嫉妒羡慕恨的目光,恨不得在殷洛的身上盯出无数个窟窿。 殷洛自顾自的吃着,没察觉。 吸引她注意力的是空气中,突然扬起的一道倒吸冷气的声音。 嘶—— 声音哗然,令她瞬间注意到了。 她下意识的抬头看去,一眼便注意到那大殿中央、红毯之上,一群舞姬们包围着的那道纤细玲珑的身形,那是一个脸戴面纱、只露出一双美眸的女子。 薄薄的面纱下,小脸的轮廓若隐若现,泛着无形的勾人与诱惑,随着舞姿扭动,星眸泛着琉璃般的光彩,目之所到之处,竟诱人的令人睁不开眼睛。 她很美,是那种朦胧之美,越是不清晰,便越是吸引他人的好奇心,她就像是蒙着一团迷雾,让人恨不得靠近、探索、摸清一切。 女子扭着纤巧的腰身,随着悠扬的乐声起舞。 一群舞姬之中,她是最出彩的那一位。 异国风情的服装与新奇的舞蹈,瞬间抓住了众人的眼球,男子们看的移不开眼睛,拿着酒杯、忘了喝酒,呆呆的看着女子,目光笔直笔直、火热火热的,恨不得看清女子的真容。 殷洛看着她,看着那双眼睛,看着看着,不知怎的,竟觉得有些莫名的眼熟。 眼熟? 她们……见过吗? 殷洛捏着两枚板栗,偏偏脑袋,认真的搜索着脑中的相关记忆。 正当此时,女子一个柔软的扭身,竟朝着殷洛这边旋转而来,手肘里搭着的红绫随风轻盈飘转开来,在半空中划出一个优美的弧度,越过桌案,飞向那个一袭墨袍、正襟危坐的男人。 刹那间,所有人屏住呼吸,双眼微睁,几乎忘记了吸气。 红绫竟飞向了……夜王殿下! 只见红绫飞去,直入夜王怀中! 然,诡异的事情发生了,红绫在即将接触到男人的刹那,却像是触碰到某种无形的屏障似的,凭空弹了回来。 啪! 掉落在地。 众人:“??” 女子的动作顿了一下,俨然没有想到,不过只是须臾便恢复如常,只是,她不但没有退开的意思,反而再次扭着腰肢、接近男人。 她在男人的身边翩翩起舞…… 当着殷洛的面…… 那挑眉、那含笑默默的星眸、那撩人的舞姿…… 众人看见这一幕,明显察觉到了有戏可看,一个二个坐的笔直笔直的,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十分感兴趣的盯着看。 众所周知,多年以来,夜王殿下不近女色,就只迎娶了殷侧妃这一位妃子,成亲之后,爱之宠之,独宠一人。 这名舞姬竟胆敢在宴会之上,当着殷侧妃的面,如此大胆的挑衅夜王殿下,这不是不将殷侧妃放在眼里么? 他们倒是好奇,殷侧妃会怎么做? 女子腰肢款款、舞姿轻盈,围绕着男人,眉目含情、目送秋波,丝毫不掩饰自己的爱慕之意。 东陵夜漠然的端坐着,神色如常,墨眸之中波澜不惊、分毫不变,剥着板栗,递给身边之人。 “殷殷,少吃些,小心腹胀。”压低的嗓音带着很深很深的宠溺。 在场的所有人都震惊了。 他们可从来没有见过这么耐心、温和、宠溺、脾性好的夜王殿下。 从来没有! 殷洛扬起笑脸,笑眯眯的接过栗子,扔进嘴里,竖起一个食指: “再吃两个。” 要两个,竖一个手指。 男人有些无奈,又舍不得拒绝她,只好摇着头,揉着她的小脑袋,拿她没有办法。 翩翩起舞的女子见自己被完全忽视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不免有些尴尬。 她扭转着腰身,脑中思绪转着,突然脚下一软,朝着东陵夜摔去。 “哎呀!” 第259章 吃 只见,说时迟,那时快,女子就朝着男人的怀中倒去,所有人睁大双眼、震然的看着这一幕,已经预想到接下来的一幕了。 然,却只见男人扬手一摆,漫不经心的侧过身子。 噗通! 一声闷响,女子正不偏不倚的摔在地上,以脸着地,趴在那双黑色金丝勾边的皂靴旁边。 “噗!” 大殿之中,失笑声阵阵响起。 大家戏谑的看着这一幕,只觉得好笑至极。 在这样的场合上,当着众多之人的面勾引夜王不成、反而闹了笑话,真像是一场戏剧。 不过,这是哪里来的舞姬,竟敢当着皇上与夜王,以及南川国使者的面,这般大胆! 皇上见了,眉宇微蹙,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这时,南川国大将军站起身来,绕过桌案,大步走向舞姬,唤道: “公主!” 他紧张的扶起女子,那焦急的样子、嘴里道出的那两个字,令在场的所有人皆震惊住了。 公主?! 这位舞姬难不成是…… 女子优雅的理着身上微乱的衣裳,薄薄的面纱下,一张精致绝美的小脸若隐若现,散发着的朦胧之美、再加上身份的尊贵,更是让人移不开眼睛。 她扶了扶面纱,行至大殿中央,微微福身,微笑道: “南九歌见过东陵陛下。”声音轻柔、细腻,一开口、竟如黄莺般婉转好听。 南九歌! 南川国公主,南川陛下唯有的女儿,传闻中的南川国第一美人,从小到大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受尽万千宠爱的天之骄女! 如今一见,果然不如凡响,就连方才那蒙面一舞,都惊艳的令人移不开目光。 皇上笑着抬手虚扶一把,“公主不必多礼,远道而来,还带来这般精彩的南川国国舞,真是有心了,快快入座吧。” “谢陛下。” 南九歌身姿款款的福了福,便行至南川国侍者的位置坐下。 好巧不巧,她的位置正好在殷洛的对侧右下方第一个位置,两人是斜斜的对着,隔的不近不远,殷洛不经意的抬头,正好能够瞧见她,她也正好能够看见东陵夜。 是的,她在看着东陵夜。 这位公主殿下,当着殷洛的面,丝毫不掩饰自己的目光,直勾勾的盯着东陵夜。 盯着便罢,她开始说话了: “九歌久闻夜王殿下大名,今日一见,肃冷倨傲、贵气逼人、稳坐如钟,果然名不虚传。” 她笑意吟吟的看着男人,一双美眸里流转着琉璃般璀璨的光芒, “九歌自诩阅人无数,却还是第一次见到夜王这般……令人心动的男子。” 意味深长的笑言,霎时勾起无数人的兴趣,数双目光不约而同的瞟了过来,落在了殷洛的身上。 有的看热闹、有的期待、有的等待着…… 南川公主此言,很明显、她心怡于夜王殿下,但夜王殿下独宠殷侧妃一人,这不是在挑衅殷侧妃的身份地位么? 他们期待看看殷侧妃的反应。 不过,好几秒钟下来,那位殷侧妃除了嗑板栗之外,好像没有其他的动作了? “公主谬赞。”东陵夜淡淡颔首,便没有更多的语言了。 南九歌笑看着他,又道: “其实此次出使东陵,来的是蒋将军,并不是我,九歌央求了父皇足足半月之久,这才得以至此,就只为了见夜王一面。” 她付出甚多,只为一面之缘。 为此,她的情深、她的目的更明显了。 她就是为了夜王而来! 东陵夜抬眸看向上座之人,“皇兄,人已到齐,宴会可以开始了?” 皇上一笑,点点头,扬声道: “时辰不早了,公主与将军远道而来,不妨好好感受感受我们东陵的风情,宴会开始吧!” 伴随着皇上的一声令下,宴会正式开始,乐声盖过这里的气氛,歌舞美食佳肴一同上演着,热闹的气息主导宴会的气氛。 众人品着美酒、吃着佳肴、赏着歌舞。 南九歌端坐座中,捻着小巧的镀金酒杯,美眸流转着的目光一直朝着对面看,眉目含情、目送秋波,光芒款款,深情的令人无法忽视。 殷洛只想安安静静的吃个板栗,奈何这道目光太强了,怎么也忽视不了,盯得她浑身难受。 她皱了皱柳眉,侧眸瞥向身边的男人,眼中藏着几分抱怨。 都怪你。 没事长得这么好看,勾引得小姑娘眼睛都移不开。 还好她大度,相信东陵夜这丫的,要是感情稍微浅一点,看见有人当着她的面、勾引东陵夜,她不得活生生气死? 男人点着她的鼻尖,顺势将一枚板栗放进她的掌心。 “吃。” 殷洛努努嘴,扫了眼对面那个眼巴巴看着的南川公主。 方才在跳舞时,她就说这个舞姬怎么有些眼熟?她现在想起来了。 前两天,她在街上不小心撞到的女子,不就是这位南川国的公主殿下么? 她并未在意,该吃吃、该喝喝,继续玩自己的。 一场宴会下来,众人该干什么、便干什么,唯独那个南川公主、目光款款的看着东陵夜,全程眼睛都没有移开一下。 大家原本是准备看戏的,可是让他们失望了,全程下来,殷侧妃和南川公主没有半句话的交流。 在大家期待的目光下,伴随着时间的流逝,宴会进入了尾声。 宴会结束。 散场! 皇上首先离去,众人这才一一退场。 东陵夜牵着殷洛的手,如同来时一般,旁若无人的直步离开。 然,刚走出大殿时,便迎面撞上了人。 “原来是殷侧妃,上次相见,实在有缘。” 南九歌走来,微笑隐隐,说话时、目光却在东陵夜的脸上瞟。 东陵夜侧眸看了殷洛一眼,上次相见? 殷洛并没有告诉东陵夜,不小心撞到一个人,这种小事、她自然没有提及,只是没想到这随意一撞,就撞到了公主,只是不知这是巧合、还是有意? 南九歌抚着脸上的面纱, “殷侧妃,你上回撞掉我的面纱……按我们南川国的规矩,这面纱、只有此生最亲近的人才能揭开……” 第260章 二皇兄,你真是个没用的废物 而这最亲近的人,除了丈夫,还能有谁? 周围的朝臣们、家眷们、来往的宫人们听了这话,纷纷站住了脚、停了下来,赶紧围观看戏。 方才在宴会之上,气氛和祥的紧,这会儿南川公主把话挑开了说,这分明就是要有好戏看了! 南川公主心怡于夜王殿下,这真是一件有趣的事情。 南川公主身份尊贵、无可比拟,而殷侧妃乃是丫鬟出生,即便嫁给了东陵国最尊贵的男人,也抹灭不了身份低下的事实,她怎么可能和南川公主相比? 南川公主若是想要做夜王妃,也不是什么难事,只是这殷侧妃还没受宠两天,就要被人强压一筹,恐怕心里不会太好受。 他们实在期待,这件事发展到最后、会是什么样? 俗话说,三个女人一台戏,两个女人争抢一个男人的戏码,也是很精彩的。 殷侧妃肯定不是南川公主的对手! 南九歌的言外之意很明显:你撞掉了我的面纱,暴露了我的真容,你就得对我负责,虽然你是女子,但是我不介意让夜王代你。 她本来就是奔着夜王殿下而来的~ 东陵夜直言道:“本王竟不知有此事,不过,殷殷,本王听说你似乎有个失散多年的妹妹?” 殷洛顿了一下,眸光微转,勾起唇角笑道: “是啊,你不说,我还忘了呢,我确实是个走散多年的妹妹,难不成是……公主您?” 南九歌微顿。 妹妹? “难道真的是吗!” 殷洛甚是激动的奔上前两步,表情很是汹涌起伏, “多年来,我总是做梦,梦里有一只金色的凤凰在我的头顶盘旋,这场梦境不下百次,我睁着眼睛都能清楚的回忆出来,我以为、这是我飞上枝头变凤凰的寓意,没想到、原来还有另一层意思!” 她激动:“原来代表的是尊贵,我原来是公主!” 南九歌:“……” 围观众人:“……” 这到底是怎么扯的? 明明是两个女人争夺一个男人的戏码,怎么说着说着、变成了姐妹相认? 殷侧妃是个低下的丫鬟,而南川公主从小便是天之骄女、万千宠爱于一身,两人乃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怎么可能是姐妹?这个殷侧妃想要攀关系、睁眼说瞎话,撒谎也不打打草稿。 真是……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南九歌脸色有些奇怪,抿着嘴角,好一会儿,才道: “殷侧妃多虑了,我父皇钟情于我母妃一人,多年来,只孕育得有我与皇兄两个孩子。” 殷洛摆手,“说不定我是私生的。” “……” 殷洛:“其实,在看见公主的第一眼时,我便觉得分外眼熟,这难道不是血缘关系而导致的吗? “……” “真是缘分让我们相遇……” “殷侧妃,时候不早了,我先告辞。” 南九歌打断了殷洛的话,实在听不下去了,亦是不屑于与这个身份低贱的人瞎扯,与其拌嘴,有失她一国公主的身份。 她看了东陵夜一眼,便离开了。 殷洛看着女子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处,收起脸上虚伪的笑容,垮下一张脸,目光幽怨的看向东陵夜。 男人薄唇微挑,揉着她的小脑袋,“本王乖,独宠殷殷一人。” 殷洛想说的才不是这个。 你自己招惹的桃花,自己解决去~ 说什么面纱、什么负责,全部都是借口~ 她哼哼一声,走了,男人追去,直接把人打横抱起、大步离开了,围观众人:“??” 一双双目光甚是怪异的看着男人抱着女子离开的背影,他们还站在这里呢?能不能收敛一点!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的…… …… 帝都之中,驿站,一个房间被人严严实实的把守着,门口守着两个侍卫,房间门窗紧闭,任何人都无法靠近。 房间内,软榻前,一抹红影无力的跪坐在地上,男人攥紧胸口的衣襟,大口喘着粗气,额头溢满薄汗、脸色苍白,桃花眼中充满血丝,整个人看起来像是一头受伤的野兽,格外骇人。 再看旁边,端坐着一抹纤细的身影。 女子端着精致的青花瓷茶杯,优哉游哉的浅抿喝着,举手投足之间尽显优雅尊贵之态。 与男人相比,两个人真是极端,一个痛苦到几乎窒息,一个悠闲到享受惬意。 南九歌抿了口茶,轻轻咋舌,微眯起琉璃般的美眸,笑意隐隐: “二皇兄真是个没用的废物,这么多年来,从未办好事,最后,还得要我亲自过来一趟,这千里迢迢、长途跋涉,倒是让我好生疲惫。” 声音柔软的说着冷冷的话,两种极端在她的身上融合在一起,竟达到了一种极致的阴狠。 蛇蝎美人、或许就是这样。 男人撑着榻沿,虚弱的俯在那儿,喘着气、满目猩红着,痛苦的提不起丝毫的力气。 南九歌笑意款款,“不过,话说回来,二皇兄的眼光真是越来越差了。” 她盖上杯盖、放下茶杯,笑: “被一个贱奴出生的女人弄成了这般德性,倒也符合二皇兄宫女之子的身份,绝配。” 男人攥紧手掌,眼中的火气噌然升腾而起,却又是脸色乍变、捂着胸口跌坐回去,胸腔内似利刃搅动、痛到无法喘息,疼痛传到四肢百骸,每一寸、每一毫,深入骨髓。 南九歌居高临下的俯视着脚边之人,那睥睨的目光,犹如看蝼蚁一般不屑。 “呵!” 没用的东西! …… 南川国出使东陵国,为交两国之好,东陵国自然是要把南川国招待的周到俱全,要让南川国好好的感受东陵的民国民情民俗民风,让他们不枉来此一趟,也要彰显出东陵国的大度大气大怀。 于是,次日,东陵皇亲自接待南川公主,带领她去民间转悠,切身感受东陵国的民俗风情。 此行的队伍不宜过大,东陵皇挑了几个重臣,以及武功高强的武臣随行,隐匿身份、便装出行。 这一行,夜王自然是要去的,夜王去,殷侧妃自然也要去。 这一去,殷洛自然是又和南川公主撞上了。 见面的那一刻,南九歌的目光下意识的放在夜王身上,男人抬了一步,牵着殷洛的小小手,行至队伍的最后方。 南九歌:“……” 察觉到夜王心思的众人:“……” 第261章 本王亲自告诉你 行程开始。 所有人身着简装,行走在帝都热闹的街头之上,放下身段与架子,融入百姓民众之中,切身感受民风民情,似乎就是个普通人。 帝都的街头好生热闹,各色各样的百姓们行走着、交谈着,上演着一幕幕精彩的画面。 小贩吆喝、妇人讲价、孩子奔跑、说书人八卦、行走江湖的人表演杂技……无数个画面、无数种声音交织组合在一起,勾勒出一幅幅热闹喧哗的景象。 皇上与南九歌行至最前方,皇上既是接待公主,又是借着这次机会、视察民情。 当见到百姓们安居乐业、幸福满足时,他心中甚是开怀。 百姓们能够过上好日子,他这个皇上才算是没有白当。 毕竟一个国家的实力强弱,是从百姓们身上直接体现的。 后方,跟随着便装的重臣们,以及武功高强的侍卫,暗处,也跟随着不少保持高度警惕的暗卫,足足几十人融入百姓之中,看似漫不经心的走动着,一时之间,没有引起任何百姓的注意。 皇上笑着与南九歌讲述着东陵国的民俗、风情,以及一些有趣的习俗等东西。 南九歌礼貌的笑着点点头,时不时的答上一两句话,眼角余光总是状似不经意般的朝后瞟。 然,每次一瞟,都看见那两个人肩并肩的走在一起,有说有笑,恩爱有加,她看在眼里,吃味在心里,藏在袖中的双手微微握紧。 这个殷侧妃,竟能将夜王迷成这般,除却那张脸,莫非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过人之处? 她眯着眼,若有所思的沉吟着。 她在认认真真的想正事,然,后面那两个人该走走、该玩玩,丝毫没有注意到她。 这是真正意义上的、东陵夜第一次陪殷洛逛街! 想让东陵夜这等身份、这等脾性的男人放下身段,陪一个小女人逛街,这着实是与身份形象不符合的事情! 你看,东陵夜现在走在闹市之中,根本就没有一个人认出他来! 殷洛甚是新奇,这里瞧瞧、那里看看,对人类的小玩意怎么看都觉得有趣。 两边的小摊上,摆满了各种各样的商品,像什么手工发簪、动物花灯、胭脂水粉、智趣锁环、花脸面具……东西太多了,琳琅满目,根本看不过来。 她一会儿奔到这个摊,“这是什么?真有趣!” 一会儿跑到那边,“东陵夜,你看这个好不好看?” “那是什么东西!” 半刻钟下来,男人的手中已经拿满了东西。 百姓们瞧见了,投来嫉妒羡慕恨的目光,这个女子真有福气,有个这么帅气、俊朗的夫君疼爱! 随行的众臣们更是深深叹气,南川公主,你莫要再盯着瞧了,你看夜王与殷侧妃这般恩爱,你恐怕是插不进去啊! 南九歌不信这个邪,她只要找出殷侧妃吸引夜王的地方,便可想出应对之策。 殷洛突然又瞧见了什么,拔腿冲到一个小摊贩上,见上面罩着黑布,瞧不见东西。 不是卖东西吗?怎么将东西遮了起来? 她出于好奇,将那布掀了起来,看见了一些稀奇、但也平常的东西。 鞭子、蜡烛、铃铛、细小的绳索、还有些其他长长圆圆形状的、叫不出名字的东西。 小贩站在边上,脸色有些奇怪,掩唇低咳两声: “这位……咳,小姐,请问您需要些什么?” “这些都是做什么用的?”殷洛疑惑的问道。 为什么都要用布遮起来?而且还是花花绿绿的奇怪的眼色,好像有点不太正经的样子。 小贩听了她的话,脸色顿时变得更奇怪了。 殷洛正想弄清此事,就被一具修长宽厚的身体挡住了视线。 “东陵?” 男人拿着两手满满当当的东西,微微俯首,在她耳畔道: “殷殷,本王拿不下了。” “我不买,我就问问。” “……待回府后,本王亲自告诉你、它们的用处所在。” 殷洛一想,觉得这样也好,于是扭过身蹦蹦跳跳的走了,朝着下一个摊贩跑去,东陵夜凝眸看着她纤细的背影,意味深长的眯了眯眸子。 不远处,南九歌看见这一幕,似是寻到了机会一般,她唇角一挑,提步走去。 她穿过人群、一步一步走向男人。 然,却在这一瞬间,喧杂的空气中突然响起一道难以察觉的破空之声,直逼而来。 直到即将接近时,才有人猛然察觉。 “小心!” 一支暗箭划破空气,直逼皇上! 紧急时刻,距离皇上最近的东陵紫奋不顾身的挡了上去。 噗嗤! “紫儿!” 男人身体狠狠一颤,锋利的长箭笔直穿透他的肩胛骨,溅出的鲜血飚了很远。 这一刻,所有人都乱了,百姓们惊恐的散开,重臣惊慌失措的跑上前,潜伏在暗处的暗卫们持着长剑、冲了出来,以及一批早已埋伏在此的杀手也闪身而出,抓住片刻的慌乱时间,目的明确的攻向皇上。 赫连弋距离皇上较近,当即赤手空拳的迎了上去,挡住这一波攻击。 然而刺客们有备而来、且来势汹汹,赫连弋没有带剑、空手搏斗,不过三招下来,便是手臂后背各自中了一剑。 这三招的拖延时间,护住了皇上,暗卫们也及时赶来,与杀手们打作一团。 皇上揽住东陵紫的肩头,手掌心里沾了满满的两手血,脸色又沉又急: “回宫!安排御医,快!” 众臣们护送皇上与五皇子回宫,暗卫们也以最快的速度拿下刺客,无论死活,尽数押回宫中,清理场地。 短短半刻钟下来,现场已经只剩下殷洛与东陵夜,南九歌,以及受伤不轻的赫连弋四人。 殷洛看见那一袭白衣的他、身上血迹斑斑,明知他坏,但自从得知他的事迹之后,或许是因为同情吧,她能够理解他的心机与算计。 她大步走了过去,“你还好吗?” 赫连弋捂着受伤的手臂、怔了一下,他早已习惯了受伤,但他俨然没有想到,第一个关心他的人、竟然是殷侧妃…… 他有些怔神,更是下意识的朝着夜王看去。 殷洛去扶他没有受伤的那只手臂, “我送你去附近的医馆。” 别看了,再看,血就要流干了! 第262章 赫连皇子,我想帮你 帝都,一家医馆内。 大夫正在给赫连弋包扎伤口,他的手臂中了一剑,后背也伤着,正在内室包扎,殷洛和东陵夜则在外面等着,还有南九歌,她也跟着过来了。 南九歌站在殷洛的身边,笑意浅浅: “殷侧妃真是个乐于助人者,怪不得夜王殿下会这般喜欢。” 听听? 这都是什么话? 乐于助人就喜欢了?分明就是她殷洛魅力大。 别以为殷洛不知道,这个南九歌过来套话,就是为了接近东陵夜,或者从她嘴里知道些什么东西。 殷洛皮笑肉不笑着: “公主真是言重了,举手之劳而已,相信换做是你,也会这样做。” 南九歌又笑:“从殷侧妃的身上,我能够感受到一抹祥和、亲近的气息,仿佛能够照亮黑暗一般温和,与殷侧妃交谈,我感到很是舒服。” “……” 这绝对是在睁眼说瞎话。 一本正经的说着这些话,眼睛却朝着东陵夜的身上瞟,这不是讲鬼话么? 殷洛并不是很喜欢这个南川国的公主殿下,对于不喜欢的人,她自然是懒得应付,走开两步,把人甩给东陵夜自己去解决。 南九歌见了,自是开心,她与夜王之间没有人拦着,她上前两步,道: “夜王殿下,方才刺客突然出现、搅乱行程,也不知赫连皇子伤势如何,我好生担心……” “既然公主殿下挂念赫连皇子,正好在此看着,本王还有事,便先行回府了。” 东陵夜淡淡颔首, “殷殷。” “嗯?” “回去了。” 男人拿起方才买来的那些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自然而然的探臂搂住殷洛的肩头,与她一同出去了。 两个人优哉游哉的回府了。 南九歌站在原地:“……” 她浑身僵硬、脸色隐隐铁青难看,微风吹来,不满有些风中凌乱…… 她只是随口说说而已,没想到夜王竟然真的扔下她、带着殷侧妃走了,夜王殿下到底是听不懂她的话、还是故意的?这个没有情调的男人!却有散发着冷酷的、高傲的、独一无二的魅力,即便如此肃冷,她还是深深的倾心爱慕! 唰—— 内室的帘子掀开了,一道白色的身影扶着门框、堪堪甚虚的走了出来。 南九歌思绪微收,回眸看去。 赫连弋出来了,他已经包扎好了伤口,身上有一股血腥与药味,因为失血过多的原因,脸色有些苍白,看起来颇为难看。 他捂着受伤的臂膀,下意识的扫视大厅,似乎在寻找什么。 “夜王与殷侧妃已经离开了。”南九歌出声提醒。 赫连弋顿了顿,见自己的心思被看穿,也没有刻意的隐藏,对着南九歌颇为礼貌的点点头,道: “外面恐怕还有未知的危险,在下送公主回驿站。” 南九歌也没有拒绝,与赫连弋一同出去了。 外面的街道上,百姓们正热闹腾腾的议论着刚才的事情,说着刺客、打斗的惊险,现场的气氛紧张,以及吧啦吧啦…… 两个人并肩走着,身影夹藏在拥挤的人群之中,没有引起任何的注意。 两人走着,走着,目视前方、谁都没有说话,明明处于热闹的街头,但是在二人之间,却似安静的连呼吸声都能够听见。 也不知走了多久,南九歌的声音突然响起: “赫连皇子真是卑微,在东陵皇眼皮子底下生活了二十年之久,但情况危急时,东陵皇的眼中只有五皇子,连一个目光都没有注意到你。” 赫连弋步伐顿了一下。 方才,危急时刻,他与东陵紫一同去救皇上,亦是都受了伤。 但是,皇上紧急的带着五皇子回宫了,却丝毫没有发现受伤的他。 相比之下,他确实是卑微的…… 他目光微垂,没有说甚,更像是没有听到似的,步履如常的缓缓行走着。 “再过两个月,你便可以回国了吧?” 南九歌偏偏脑袋,笑意吟吟的看着男人, “多年未归,对于母国来说,你就像是一个陌生人,而对于中淼国的那些皇子们而言,你就是他们的竞争对手,恐怕没有人会愿意你回去。” 她的话说得很直,但确实说的是事实。 对于中淼国来说,赫连弋的存在可有可无,他若是回国了,拥有继承皇位的竞争权,原本就争得头破血流的皇子们怎么会再情愿增加一个竞争对手? “在东陵国,你处境尴尬,在中淼国、亦是如此,说来,我真是同情赫连皇子。”南九歌笑笑,声音柔柔软软的,但说出的话,却似带着尖锐的利刺,句句见血。 赫连弋垂眸,没有说话。 天地之大,确实没有他的容身之地。 中淼国、回不去,东陵国、即便他真心付出,一心一意的讨好东陵皇,也始终是个外人。 南九歌又笑言了几句,且句句话直戳赫连弋的痛处。 赫连弋站住了步伐,抬眸看向面前蒙着面纱、眉目温和的女子,声线淡淡: “不知公主与在下说这些,是为何意?” 南九歌唇角轻勾,她的意思难道还不够明显吗? 他有想要的东西,而她也有想要的东西,一个人的力量有限,可若是能够互帮互助、各取所需,岂不是一个很愉快的事情? 她笑笑,走近男人的身侧,在他的耳畔、声音细柔: “赫连皇子不必警惕,我……想帮你。” …… 皇宫之中,气氛严肃。 御医正在给五皇子拔箭,众臣在外面候着,雅妃着急的走来走去,捏着小手绢,担心的两眼红红,哭的不成样子了,皇上很生气,担心之余,命人严查刺客的身份,然,刺客们已经全部服毒自尽,查不出任何身份。 在这之余,皇上还要处理南川国的事情。 今天的意外,是他没有做好安全保护措施,但是接待南川国的行程还是需要继续的。 他即刻吩咐下去,接下来的行程、加强三倍的防守,务必保证安全。 …… 夜王府。 回府之后,殷洛一直惦记着那件事情。 在街上,她看见的那些奇奇怪怪的小皮鞭啊、蜡烛啊、铃铛啊,那些稀奇古怪的东西,一回来,就缠着东陵夜问东问西。 “东陵夜,你还没告诉我呢。” “你不是说回来后就亲自告诉我吗?” “那是干什么用的?” 第263章 殷洛笑嘻嘻 吃饭时,殷洛在问。 办公时,殷洛在问。 就连沐浴的时候,殷洛还在问。 东陵夜扯过一块又厚有绒的毯子,裹住湿漉漉的殷洛,把人放在床榻上,顺带掀出一记掌风、掀灭了蜡烛。 殷洛疑惑,这不是还没到时间吗?这么早就要睡觉了? 其实不然。 看着殷洛求知欲这么强烈的份上,东陵夜打算切身力行的告诉她,那都是些什么东西。 殷洛是真的不知道,但是当她知道了以后,她就再也不想知道了。 …… 次日。 刺客的事被压了下去,亦是在严查之中,但是行程还是要继续的。 这一天,游皇家庄园。 随行的还是昨日的那些重臣们,不过,增添了两倍的人手与护卫,将整个庄园包裹的严严实实的,纵是连一只苍蝇也别想飞进去的森严。 白日里,游逛庄园,观看东陵国山河的大好风光。 夜晚,便在空着的草地上扎营安寨,烧烤野味,载歌载舞,体验东陵国的风俗与热情。 夜幕降临,十几座帐篷拔地而起,一堆大大的篝火燃烧的十分旺盛,众人围着篝火、盘腿而坐,烧烤的烧烤、奏乐的奏乐、跳舞的跳舞,气氛融洽,热闹至极。 皇上看向右手边坐着的女子,颇有些歉意道: “昨日一事,是朕疏忽不当,让公主受惊了。” 南九歌礼貌的微笑道: “皇上言重了,昨日身处于闹市之中,情况混乱、情势危险,幸好有五殿下与赫连皇子及时拦下,您才没有受伤,若是您因为陪伴我而受伤,九歌心里才是真正的过意不去。” 声音软软的一番话说得圆润好听,皇上却捕捉到了话内的突出之处。 五殿下和赫连皇子? 昨日,情况危急,他只知紫儿受伤一事,因为着急,便赶回了宫中,莫非赫连皇子也受伤了? 他即刻扭头,看向赫连弋。 东陵紫因为受伤,今日的行程便没有参与,赫连弋则坐在他的左手边,隔着不过极近的三十公分的距离,这么近,一眼就能够看见男子略显苍白的脸色。 他显得不同于往日的虚弱,眉宇夹藏着病态的无力,即便跳跃着的暖黄色的火光投射在他的脸上,也扫不去那丝丝虚弱之感。 他受伤了! 皇上怔神,是他的疏忽,竟没有察觉此事,若非公主提及,他或许一直都不会知道。 “来人,唤杨御医去赫连皇子的帐篷中候着。”皇上压低了声音道。 赫连弋瞬时明白了皇上的意思,有些受宠若惊。 “皇上,赫连已无大碍,不劳挂心。” 皇上拍着他的手臂,道,“快去看看,朕要确保你当真无事,才会放心。” “皇上……” “去吧。” 赫连弋张了张薄唇,欲言又止了几下,最后,拗不过皇上,唯有拱手行了礼后,在侍卫的带领下,先行离开了。 南九歌看着他的背影远去,眯了眯眸子,没有再说什么。 烤肉很快便制作完成了,宫人们一一端来方方正正的小桌子,每两个人之间便摆放着一张,将精心制作的食物摆放在上面,奉上美酒。 皇上执起酒杯,道: “这是我们东陵特有的雪阳酒,用开春的露水、盛夏的莲心、初秋的枫叶、深冬的第一场雪熬制酿成,深埋于地下八年之久,公主不妨尝尝?” 一杯酒,说的这么天花乱坠,好像很好喝的样子? 殷洛偏偏脑袋,见自己的桌上也有酒,于是便端了起来,喝了一大口。 “咳咳!” 突的酒味呛得她咳了出声。 东陵夜蹙起剑眉,不悦的夺走她手中的杯酒,扬手轻拍着她的后背。 “九弟放心,这酒入口辛辣、回味甘甜,少酌些许,驱散夜里的寒意,不容易醉。”皇上笑呵呵道。 殷洛砸吧砸吧嘴,发现口腔内残留着的酒味甜甜的、十分香浓,哪怕是舔着唇瓣都能尝到那抹浓浓的香味,令人回味无穷。 好喝! 她要去端酒杯,却被男人扬手绕开了。 殷洛伸手,怎么也拿不到,她坚持的要去拿,男人直接仰首一饮而尽,喝完了,将空酒杯放进了她的手里。 殷洛:“……” 当殷洛喝不到酒的时候,就在这个时候,对面的南九歌喝起酒来,还浅尝般的咋舌,叹道: “果然好喝!” 南九歌一饮而尽,侍奉的宫人又倒了一杯。 于是,殷洛眼睁睁的看着她喝酒喝酒、一杯接着一杯,殷洛就在那里默默的咽口水、咽口水,就尝到了刚才那一口,怎么也喝不到第二口了,再看身边自斟自酌着的男人,目光有些幽怨,恨不得在他身上戳出一个洞来。 然,男人没有搭理她,再怎么眼巴巴的看着,也别想碰一滴酒。 殷洛咬着黑乎乎的烤肉,只有肉,没有酒,总觉得缺点什么。 她有点儿不高兴。 再看一群人,载歌载舞,兴致勃勃,气氛融洽,其乐融融。 不一会儿,南九歌脸颊绯红、目光迷离,头晕目眩,明显是喝醉之状,在这一杯一饮而尽时,手软的拿不住酒杯,摔落在地。 哐当! 一声响,引起众人的注意。 皇上看见她醉醺醺的样子时,有些怔,“公主,你醉了?” 这酒性子温和,一般是喝不醉的。 蒋瀚义道,“公主殿下平日里不沾滴酒,这雪阳酒异常好喝,竟贪杯了。” “是朕大意。” 南九歌笑着摇摇头,“陛下盛情款待,九歌怎能拒绝?我甚好,陛下不必担心。” 皇上扬声:“来人,送公主去休息会儿。” 声音落下,两个宫人走来,小心的搀扶着公主的手臂,扶着她去后方的帐篷区休息了。 殷洛笑嘻嘻,不能喝酒,还能那么多,自作自受了吧? 后方。 十几个帐篷坐落着,宫人将醉醺醺的公主扶进一顶帐篷里,将人小心的扶上榻,盖好被子,吹了蜡烛,这才离开。 脚步声逐渐远去。 直至消失…… 床榻上、昏暗中,原本醉意浓浓的南九歌突然睁开双眼,坐起身来,这一刻,竟像是变了个人一般,没有丝毫醉意,掀开被子,起了身。 她走了出去,进入另一顶昏暗的帐篷里…… 第264章 凤九妖,南九妖 篝火旁,晚会还在热闹的进行着。 大家喝着美酒、吃着精心烹制的烤肉,相互说着话,气氛热闹融洽,这个夜晚,甚是开心。 殷洛吃着吃着,隐隐觉得脸颊烫烫的。 她抬手摸了摸,明显察觉到温度的提升,同时感觉到脑中有些涨涨的、晕乎乎的,有点儿难受。 她这是……醉了? 不可能吧! 她刚才就喝了一口酒,就只喝了一口,那么小小的一口,怎么会这么容易就醉了? 但是,她现在的反应正在告诉她,她就是醉了! 她醉了! 一道夜风吹来,从她的后背拂来,从领口灌了进去,冷得她缩了缩肩膀,有些不适的朝着身边的男人靠去。 东陵夜探臂揽住她的肩头,发现了她的不对劲之处,用手背试了试她额头的温度,蹙眉: “本王带你去休息。” “不!” 殷洛抱住他的胳膊,拒绝了。 还有这么多的烤肉没有吃完。 夜王府的菜肴虽然好吃,但是没有烤肉,特别是在这种野外的环境下,吃烤肉更是意境。 “我就是有点儿冷,我喝口酒就没事了。” 男人皱起剑眉,岂会不知她的那点儿花花肠子?变相的找着借口要喝酒?想都别想。 门都没有。 “在此乖乖坐着,若是碰着杯中之酒,晚上再收拾你。” 东陵夜起身,朝着帐篷走去。 殷洛缩着肩膀,不禁想起了昨晚的事……看着杯中晶莹的酒水,她咽了口唾沫,硬是忍住了自己的手,没有去拿。 晚上和喝酒,她一个都不想要! 篝火后。 帐篷区。 昏暗的夜色下,男人颀长的身形在地上投射着淡淡的暗茫。 东陵夜步履笔直的朝着某个帐篷走去。 只是,还未走近,一道暗影不知从何处走了出来,竟挡在东陵夜的面前,抬臂拦住了他的去路。 此人竟是……赫连弋。 东陵夜淡漠的看着他,赫连弋亦是直视他…… …… 夜色里,篝火熊熊的升腾着,暖黄色的光芒照射在每个人的脸庞上,驱散夜里的寒意,增添暖和之感,大家言笑晏晏,聊的乐融融。 前后不到半刻钟,东陵夜折了回来。 他手中拿着一件白色的厚厚的外套,随着他一同过来的还有赫连弋、以及杨御医。 东陵夜将外套披在殷洛的身上,系上带子,把她严严实实的裹了起来,又瘦又小的她完完全全的被毯子罩住,整个人显得小小的,还没有巴掌大。 对面,赫连弋盘腿而坐,杨御医则俯首在皇上的身边回话: “皇上,赫连殿下的伤得到了及时的处理,除了失血过多之外,并不会危及性命,暂无大碍,微臣开了两剂补气养血的药,调整两日,便可见效。” 皇上闻言,这才稍稍放心。 “昨日情况紧急,朕未注意到,你既无事,朕便安心了。” 赫连弋颔首,“劳烦皇上挂念。” 皇上点点脑袋,对这孩子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心疼吧,这孩子平日里言语较少,不善于表达,且面对任何人都是笑意吟吟的模样,什么事都藏起来、自己扛,从不会主动提起说起什么。 昨日,他为了救他而伤,这等救驾的功劳,他丝毫没有要提及的意思。 若不是南川公主所言,他或许永远都不会知道。 这孩子,真是…… 晚会继续进行着。 吃吃喝喝着,约摸小半个时辰过去,蒋瀚义起了身,说是要去看看公主殿下,先行离开一步。 他走了,不到片刻,又箭步折了回来,且神色匆匆、步履着急。 “公主呢!” 他一来,说的三个字,令在场的所有人都愣了一下。 公主? 公主不是去帐篷里休息了吗? 蒋将军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公主难道不在吗? 皇上察觉到情况的不对劲,侧头看向方才的那两个宫人,两个宫人上前两步,道: “皇上,方才奴婢们将公主安全的送至帐篷里休息,便离开了。” 她们确定将人安全的送到了,再后面的事,便不知道了。 蒋瀚义抿紧嘴巴,脸色隐隐难看的紧: “公主……不见了。” “!!” 所有人大惊失色,更有不少人下意识站起身来。 这好端端的,公主怎么会突然失踪了? 皇上起身,“蒋将军先不要忧心,这是皇家庄园,防守森严,严密的连只苍蝇都难以飞出去,公主或许只是在附近走动走动。” “来人!”他扬声,“速去寻寻公主。” “是!” 领命的侍卫们即刻扩散开来,开始寻找南川公主。 虽然说庄园内的守卫很是森严,但这里是城郊野外,又是晚上,庄园极大,光线也不好,想要寻找起来,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侍卫们提高警惕,认真的寻找起来。 公主不见了,宴会也没有了热闹的气氛,大家站在原地,神色各异,左看看、右看看,小声议论着公主的事情。 寻找进行时…… 然,大半个时辰过去了,也没有消息…… …… 与此同时。 昏暗的夜色之下,山林之间,有车轮碾压着地面、滚动的声音,咕噜咕噜的声音听起来很沉重,在安静的夜里格外突兀,惊飞了枝头的几只鸟儿。 一辆看似普通的马车在林间穿梭着。 咕噜咕噜…… 马车轻轻的摇晃着,晃的有些不舒服。 “嗯……”女子的嘤咛声无意识的响起。 南九歌隐约之间、觉得后颈阵阵作痛,脑中晕乎乎的,甚是难受。 晃着晃着,她迷蒙的将眼睛撑开一条细缝,入目的是一片昏暗,以及一片红色的影子……下意识的抬起头来,竟看见一张雌雄莫辨的俊脸。 “你……嗯!” 一动,才发现自己的双手被反捆在身后,双脚也被牢牢的捆住,整个人匍匐的趴在地上,跟条狗似的,提不起丝毫的力气,难以动弹。 该死! 她怎么会在这里! 她昨天分明与赫连弋达成交易,她帮助他回国、做他身后的支撑力量,助他回国站稳脚跟,而他则帮助她接近东陵夜,借助今日的游园醉酒一事,协助她制造醉酒、上错夜王床榻一事…… 可她刚刚走到夜王的帐篷时,后颈猛然一痛,被人打晕。 再一睁眼,便到了这里。 南九歌这一刻即便是再傻,也想到了什么,她抬头怒视凤九妖: “你竟然串联赫连弋、算计我!” 凤九妖目光极淡的扫了她一眼。 南九歌握紧双手,挣着绳索,眼中蹦射出愠怒的火光: “南九妖,你敢绑架我,我皇兄是不会放过你的!” 第265章 我自然是更相信夜王 …… 郊外,皇室庄园内,朦胧的夜色之下,数名侍卫的身影紧急的来回穿梭着、奔走着,他们扩散在庄园的每个位置、每个角落,认认真真的寻找着可疑的痕迹。 帐篷、树林、湖泊、假山,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每一个位置都找的格外认真。 漫长的一个时辰过去了…… 夜色渐深,公主却毫无下落,在这座守卫森严的庄园内,她竟似人间蒸发了一般,消失的无影无踪。 篝火的火焰已经弱了下去,火势较小,夜风较大,夜里不免有些凉飕飕的。 所有人都在等待着,抿着嘴、沉着脸,神情肃穆认真,就连空气都沉沉的压抑着。 殷洛扒着身上暖和的外套,缩着自己,防止冷风从领口灌进来,她吸吸鼻子,看看这些人,又看看周围,再瞄瞄远处侍卫来回跑动的影子。 这都这么久过去了,还没有找到人,人或许早已不在此处了。 之前,公主是醉酒的状态下去休息的,醉酒之下、行动不便,思绪不清,她莫非是被人……劫走了? 公主若是在东陵国的地盘上出事,得罪的必定是南川国,届时,两国起了矛盾,严重的话,很有可能会挑起两国之间的战争…… 殷洛若有所思的想着,扭头看了东陵夜一眼。 方才,他去帐篷那边取外套,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行踪? 对了,还有赫连弋。 方才东陵夜和赫连弋是一块儿过来的,这两个人不是对头么?怎么会一同过来? 殷洛狐疑的瞄着两个男人,然,却又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寻找还在紧张的进行之中…… 约摸又是两刻钟过去,侍卫们纷纷跑来汇报: “启禀皇上,西边没有发现南川公主的踪迹。” “皇上,北边已经找了整整三遍,没有发现可疑的踪迹!” “皇上,属下已经检查过,帐篷里布置完好、如出事之前一模一样,没有挣扎、打斗、可疑的痕迹,公主就像是……像是……自己主动离开的……” “不可能!”蒋瀚义第一时间否决。 公主若是要去哪里,不可能不和他说。 再者,公主已经失踪了整整两个时辰了,一定是出什么事了。 皇上严肃着一张脸,沉声道: “蒋将军莫急,今夜,务必寻到公主。来人!加派人手、扩大范围,再继续找!” “是!” 侍卫们领命,再次扩散开来、继续寻找。 却在这个时候,一道破空之声猛然划破空气。 咻—— “小心!” “有暗器!” 事出突然,警惕着的几个人第一时间往皇上的身前挡去,只见黑暗的林间、一支箭羽疾射而出,穿破空气,擦过众人的身子,直挺挺的钉进一棵粗大的树干上。 啪! 一声脆响,入木三分。 细看,锋利的箭锋上插着一张薄薄的纸条。 一位大臣快步走了过去,将那纸条取了下来。 “皇上,上方有字!”大臣惊讶,赶忙将纸条交给皇上。 皇上接过,垂眸看去,微顿。 ——突有要事,先行一步。 纸条上只有这简短的八个字,字迹小巧工整、娟秀整齐,字里行间的走动笔画温婉柔和,颇有一种怡人温和之态。 且看字句的内容,这似乎是出自于南川公主之口。 皇上夹着纸条,看向蒋瀚义,“蒋将军,你不妨看看此物?” 蒋瀚义皱着眉,上前两步,接过纸条,这一看、便愣住了,眉头也皱的更加紧了。 “是公主的笔迹……” 他跟随公主多年,自然第一时间就认出了公主的字,这是公主亲手所写的,可是,公主到底有何要事,竟要如此匆匆、连夜回国? 圣上交代的事情还没有开始进行……公主怎么就这么走了? 难道是突然发生了什么意外的要事? 蒋瀚义盯着纸条,脑中思绪飞转。 按理来说,他随同公主前来出使东陵国,身怀协助公主的重任,可要事公主走了,他一个人挑不起大梁,再者,他觉得此事另有蹊跷。 虽说这是公主的笔迹,可他总是察觉哪里不对劲,心中更是隐隐不安…… 出事了……恐怕真的是出事了…… 蒋瀚义抿紧嘴,盯着字迹、认真的沉思了数秒之后,抬起头来,道: “东陵陛下,公主突然回国、恐有要事,还请恕蒋某不得不随公主而去,以确保公主当真安全无虞。” 皇上闻言,觉得很妥,也不过多挽留, “蒋将军的忧心、朕能理解,明日一早,朕便为蒋将军备上最好的千里马,为你送行。” “不,蒋某现在便走。” 蒋瀚义折好纸条,收入袖中,拱手道, “这几日以来,多谢东陵陛下的盛情款待,下回,蒋某定与公主共同前来、谢过陛下。” 皇上还想留留人,但蒋瀚义担心公主心切,与皇上道别之后,便带着自己的侍从,立马出发折返了。 南川国真可谓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大晚上的,公主走了,南川国的使者们全部都走了,侍卫们也收队了,大臣们觉得这节奏未免太快了?接下来还有很多行程没有进行,皇上皱着眉,总觉得哪里隐隐不对劲,可又不知是何处不对。 最后,不得不一声令下,打道回宫。 殷洛离开之前,若有所思的看了赫连弋一眼。 一坐上回府的马车,她便忍不住的开始问了起来: “方才,你与赫连皇子在帐篷那边,没有看见南川公主?” 这句话状似在问公主,其实她是想知道,为什么这两个人会一起过来?巧合吗? “没有。”东陵夜摇头。 殷洛有点儿狐疑,“当真?” 男人掀起眼皮、淡淡的看了她一眼,墨眸有些深邃,却没有说话。 方才…… 两个时辰前。 东陵夜去往帐篷,准备取一件厚外套,却在进入帐篷前,被赫连弋拦下。 赫连弋压低了声音,道: “夜王当心,南川公主在内,且下了催情的媚药,若是信我,便不要进去,若是不信,请便。” 东陵夜步伐顿了顿,扫了眼昏暗漆黑的帐篷,凭借着高强的内力,隔着短短十来米的距离,自然能够隐隐察觉出,在这里面,有一道很轻很浅的呼吸声。 男人收回目光,看向赫连弋, “赫连皇子有何目的?” “南川公主允诺我,若是助她成功当上夜王妃,便助我回国、站稳脚步,可在南川公主与夜王殿下之间做选择的话,我自然是更相信……夜王。” 第266章 你找到凤九妖的下落了吗? …… 南川公主离开了,原本安排的满满当当的行程空了下来,众臣们也一下子空闲下来,再加上最近临近年关,快要过年了,家家户户忙碌的准备着,大臣们也准备过年,皇上也不安排过多繁冗的事物,准备让大家过个好年。 夜王府。 殷洛是个心思敏锐的人,她觉得哪里不对劲,就一定要弄清楚。 若是知晓个朦朦胧胧、模模糊糊的,她会一直想,心里就会不舒服。 于是,她总爱追着东陵夜问东问西。 “东陵夜,你真的没有看见南川公主吗?” “我觉得她突然离开、很是奇怪,那张纸条会不会是他人模仿她的笔迹而制成?” “万一南川公主真的出事了,必定会怪在东陵国的头上,两国之间若是起了矛盾,会打仗吗?” “东陵夜……” 她就跟个好奇宝宝似的,一闲下来,就爱追在男人的身上,无论是什么时候、什么场合、什么情况下,只要东陵夜在,就少不了她殷洛的身上。 一段时间下来,下人们已经习惯了这一幕,同时也感叹不已。 王爷真的好宠殷侧妃啊! 好羡慕,好嫉妒~ 东陵夜无论是在睡觉、沐浴、吃饭、办公,身后总跟着那小小的一团身影,虽然很粘人,但是很乖很可爱,每当看见那张求知欲非常强的小脸时,男人的心底总是会泛起深深的悸动。 殷洛好奇,不问出个所以然来不罢休: “你觉得南川公主真的回去了吗?” “她会不会是被绑架了?” “对了,你找到凤九妖的下落了吗?” 东陵夜握着折子的手掌微顿,目光从折子上缓缓抬起,捏着女子那削瘦细腻的下颔,墨眸微眯: “想知道?”低沉的嗓音。 殷洛点头如捣蒜,“想!” 男人声线沉而危险:“还没吸取上次的‘教训’,嗯?” 殷洛浑身一震,上次…… 上次,她好奇那些小皮鞭啊、蜡烛啊,那些奇怪的东西到底是干什么用的,然后,当天晚上就切身体会到了,并且非常深刻、再也不想知道了。 对上男人危险沉沉的目光,她身子一抖,扒着桌子嗖嗖嗖的退回去。 这后退的动作,要多快便有多快。 “你……你真无趣……不和你说了,我找月儿玩去……” 殷洛脸颊红红的,唰唰唰就跑出去了,脚底抹油,跟见鬼似的。 不想告诉她,就不告诉她,还威胁她、勾引她,嘤嘤,这个坏男人! 他不说,那就是没找到凤九妖! 凤九妖真的离开了帝都了? 人间蒸发了? 走了? 消失了? 回去了? 认识了他这么久,竟还不知他的真实身份。 他若是就这么走了,那柳姨的死……柳姨不会白死,该有的交代,无论早晚,她一定会找回来! 殷洛沉着心思,回到院阁里。 “小殷,你又在王爷那儿吃瘪了?”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 殷洛下意识抬起脑袋,就看见月儿坐在大树下的石桌旁,绣着什么东西,正笑的一脸坏意。 这丫头,真是没大没小,不过她喜欢,哈哈哈~ 殷洛走了过去,瞥了眼: “你绣的这两只鸭子真好看。” “……” 月儿手一顿、脸一红,赶忙将荷包蹭蹭藏在身后。 什么鸭子,这分明是……鸳鸯! 殷洛看她这面红耳赤的样子,用脚趾头想都能想到这两只鸭子、不是什么清纯干净的东西。 这里的空气泛滥着一股狗粮的酸臭味。 殷洛嫌弃的用手扇了扇,皱着眉,看来这里也不能呆着了。 “我出去走走。” “我陪你!” 于是,主仆二人上街去了。 行走在热闹的街头,置身于喧嚣嘈杂的氛围之中,感受周边百姓的不同生活、不同处境,不乏是一件有趣之事。 殷洛这里走走、那里走走,买了袋香辣小鱼干,叼在嘴里,自然而然的想起了凤九妖的事情。 他到底去哪了? 她心思沉沉的,认真的想着。 想着想着,走着走着,也不知走到了何处,便听到空气中响起了一道较为尖锐突兀的声音: “哟,瞧瞧,这不是夜王府的殷侧妃么?” 这道声音拉回了殷洛的思绪,殷洛抬起头来,看见面前站着几位穿着、打扮、气质皆上乘的妙龄女子,殷安洛也在。 在这些人之中,殷安洛甚是显眼。 如今,她是七皇子妃,穿着打扮皆与从前不同,现在的她更加贵气,更加气度,就像是变了个人一样,她与从前判若两人,就连看向殷洛的目光、都疏离的跟个陌生人一般。 殷洛看向她,嘴角张了张: “安洛……” 殷安洛移开了目光,扭开了头,就像是没看见殷洛似的。 倒是旁边三个富家千金掩唇低笑出声,出言打趣着: “殷侧妃,你如今可算是飞上枝头变凤凰了,七皇子妃见到你,还得行礼呢。” “照这么算呀,你还比七皇子妃大上一个辈分呢~” “噫?好像还真的是,七皇子唤夜王为九皇叔,那七皇子妃岂不是得喊你一声九皇嫂?” “噗嗤……” 几个妙龄女子娇俏的笑得花枝乱颤,字里行间的打趣与嘲讽十分明显。 世间的事事啊,真是难料的。 昔日的主仆,变成了现在长辈与晚辈的关系,谁能想得到呢? 再者,这殷侧妃啊,一飞上枝头,就抛弃了昔日的主子,还害死了柳姨娘,说是白眼狼也不足为过了。 一个粉色衣裳的小姐叹了一声,“安洛,你当初是什么眼光呀?这样的人,怎么能带在身边呢?” 另一个紫色衣裳的女子附和着叹息:“柳姨娘尸骨未寒,殷侧妃竟有闲情逸致来街上游逛,瞧这舒适的小模样,恐怕是从来都没有将柳姨娘的事放在心上。” “你们!”月儿恼火的上前一步,正要发火时,殷洛按住了她的手臂,用目光示意她不要多言。 月儿气不过,眼睛都气红了。 没有确切的证据,不能表明柳姨娘是小殷害死的,这些人分明就是在故意往小殷身上泼脏水! 几个女子颇有些咄咄逼人之势,见殷洛未语,她们便得寸进尺的说得更加厉害。 殷洛抿着嘴角,始终没有说什么,她的目光一直落在殷安洛的身上。 不管他人怎么说、说再多,她也堵不住悠悠众口,她只在意安洛对她的看法。 她没有做过的事,不会承认,她会抓住凤九妖、带到安洛的面前。 殷安洛侧着目光,没有去看殷洛,听着那些阴阳怪气的话语,她不禁想起了惨死的母亲…… 她闭上双眼,握紧双手,用力的压制着内心的波涛涌动,根本不想再继续听下去了,拔腿便走: “你们逛吧,我先走了!” “哎?” “安洛……” “喂……” 第267章 他有极大的可能去了南川国 殷安洛步伐匆匆的,说走就走,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人群之中,三下两下就不见影踪。 三个千金小姐见七皇子妃走了,她们的身份又没有殷侧妃高,不敢再在这里颐指气使、自讨没趣,纷纷也溜走了。 月儿握着拳头,很生气。 这群迎高踩低、欺软怕硬的东西!和墙头草有什么两样? 殷洛拍拍她的肩膀,示意她不用将此事放在心上,若是气坏了自己,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月儿,去给我买袋小鱼干吧。” 月儿气呼呼,小殷怎么还是这般若无其事的样子呢?哦,她知道了,小殷胸怀气度大,才不会与这些人一般计较。 想到这里,她的心里才稍微舒服了一些,从荷包里取出两粒碎银子,去旁边的摊贩前购买小鱼干。 商贩手脚麻利的将一袋香辣小鱼干装好,接过银子,递给月儿。 月儿捧过,再一回头时,只见身后空落落的,连小殷的影子都没有瞧见。 人呢? 小殷呢? 刚才还在这里的,怎么眨眼就没了? …… 与此同时,在两条街道开外的一家青楼里,一袭男装的殷洛正光明正大的踏入醉梦春中。 几天前,温柔乡买下了醉梦春,这可是众所周知的事情,殷洛来了,大家自然是认识殷洛的,醉梦春的姑娘们、小厮们一一前来迎接新主子。 殷洛对这些人的脸庞并不陌生,相反,甚至多多少少还有些眼熟。 曾经,她来过醉梦春多回,楼内的这些姑娘,还是以前的那些人。 她让小厮将门关上,清点醉梦春的所有人数。 无论是小厮、还是姑娘,或者打手、打杂的,全部聚集于此,足足有四五十号人。 殷洛站在最前方,看着这一张张或陌生或熟悉的脸庞,开始问道: “你们都在醉梦春里当差多久了?” 大家对殷公子突如其来的问题虽然感到疑惑,但还是十分有秩序的一一回答: “我来了五年了。” “我自十二岁起就来到了这里,到今日已有整整八年。” “我已经有十一年了……” 他们纷纷说着各自的年份,最短的有三年,最长的也有十一二年,也就是说,在十二年前,就已经有醉梦春了,也是从那个时候起,凤九妖就已经在这里了。 殷洛记下了几个呆的时间最长的人,一一问过一遍之后,遣散了众人,留下了两个姑娘、三个小厮。 这五个人待在醉梦春的时间最长。 殷洛将他们带到了楼上问话。 进入密室,关上门,在封闭安全的空间内,她直接把话说开了: “你们既然在此待了多年,应当知晓醉梦春之前的真正管事,其实是凤九妖吧?” 几个人先是一顿,然后犹疑着点点脑袋。 他们确实知道,醉梦春的花魁凤妖姑娘、其实就是醉梦春的主子。 “我想知道有关于他的事情,事无巨细,若是对我有帮助,我必定重重有赏。”殷洛今天就将话放在这里了。 凤九妖在此待了多年,不可能走得一干二净,多多少少必定会留下些什么。 若是能够知晓他的身份,想要找他,便不是什么难事了。 五个人相视一眼,从对方的眼中,皆看见了疑惑的光芒。 公子想要知道凤妖姑娘的事情,难不成‘他’买下了醉梦春,就是为了凤妖姑娘而来的? 但是凤妖姑娘早已离开了,不是吗?没有人知道凤妖姑娘的下落,凤妖姑娘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般,不知所去,不知所踪。 五人酝酿了字句,站在为首的女子上前一步,首先说道: “公子,自我进入醉梦春起,对凤妖姑娘的印象便很朦胧,印象中,‘她’虽然是青楼的花魁,但是‘她’从来不接待客人,更多时候待在三楼的密室内,那就像是一个禁地,平时除了老鸨之外,鲜少有人能够上去。” 最了解凤妖姑娘的人,必定是老鸨了,但自从凤妖姑娘消失了,老鸨也跟着消失不见了。 第二个女子突然出声: “对了,我突然想起,曾两度瞧见夜里有黑衣人潜入青楼,去往凤妖姑娘的厢房,还不小心听见他们在说什么任务……废物……宫、宫女……” 殷洛拧眉。 宫女? 宫女与凤九妖有什么关系? 这时,一个小厮也想起了什么,说道: “公子,凤妖姑娘虽然常年待在醉梦春内,但她似乎并不是东陵国的人,有一次,我在打扫‘她’的厢房时,看见了一块牌位,还看见了一枚玉佩。” 小厮想起来了,语气有些激动, “那玉佩上印着旗帜的图案,那纹路、那样式,是南川国的国旗!” 对! 就是南川国! 殷洛沉声:“你确定?” “公子,不会有错!”小厮非常认真、肯定的点头,“南川国的旗帜是祥云火凤,寓意为凤翔九天,小的不会看错。” 那块玉佩放在牌位前,他不经意间扫到了一眼,就是南川国的旗帜纹路。 殷洛心思微沉。 倘若凤九妖与南川国有关系,那南川公主的突然消失…… 她仿佛发现了什么,更仿佛捕捉到了两者之间存在的某种联系,但是没有确切的证据,又无法证据,这种感觉就好像是真相就在眼前,随时能够发现,但是又隔着一层薄薄的迷雾,怎么也拨弄不开。 凤九妖,南川国…… 他若是失踪,有极大的可能是去了南川国。 那么遥远的地方,她必定是去不了,可是应当要怎么寻找到他的具体位置呢? 五个人陆陆续续的又说了些有关于凤妖姑娘的情况,那些微不可查的小疑点,皆指向凤九妖神秘的身份,他极有可能是南川国的人,是……潜伏在东陵国的卧底么? 殷洛百思不得其解,最后,拿了钱银票、奖赏给他们,并命令他们保密,不许胡说,这才离开。 出了醉梦春后,她一直在想着凤九妖的事情。 “殷公子?!” 不远处,一道声音突然响起。 殷洛抬头,就看见了一张熟悉的面庞。 一袭白衣的男子快步走来,手中拎着两只乳白色的雕花小瓷瓶,脸上挂着温和的笑意: “正欲来寻殷公子,没想到竟在此处相撞,看来果真是有缘,在下今日带了上好的美酒,愿与殷公子共赏。” “……” 第268章 我喝酒是有原因的! 赫连弋! 可千万别再折腾她了! 他难道忘记了,上一次,他喝醉酒后,变成什么样子了吗?今天竟然还要再找她喝酒!他的身上还有伤不是吗?这个男人怎么就这么不爱惜自己的身体,是想把自己搞死吗? 殷洛的内心其实是拒绝的,但是赫连弋已经找上门来了,拒绝无效。 然后,她不得不被赫连弋牵到了温柔乡里去,开始喝酒。 上一回,他带来了几坛好酒,这一次,又带了酒,说是什么他亲手酿制的,虽然殷洛也不知道他为什么酿了那么多的酒。 庭院内,大树下的石桌旁,两个‘男人’对座于此,人手之中各执着一只小巧的白玉瓷酒杯,碰杯对饮。 赫连弋喝酒甚是猛,仰首一饮而尽,一杯接着一杯。 殷洛小抿了些许,不想喝醉,有所保留,但看着男人一连五杯酒下肚,还在不断的倒着、不停的喝着,这般模样,像是要不醉不归似的。 他……是有什么烦心事么? 殷洛看着他一口气喝了一坛,又打开了一坛,要继续喝时,她终于没忍住,出声劝阻: “你这是不开心,来我这里撒气了?” 且看这般架势,不就是喝酒求醉,一醉解千愁么? 男人动作微顿,只是一瞬,他打开了第二坛酒,笑了笑: “认识殷公子,很是开心。” 开心,所以就要喝那么多的酒? 这是什么道理? 依殷洛看,这个男人或许是心里有事,又无处宣泄,这才故意喝酒来了。 赫连弋倒了满满的一大杯酒,捻着酒杯,目光深邃莫名的看了一两秒,随之仰首、一饮而尽。 他没有说话,继续喝酒。 一杯,接着一杯。 他的脸颊开始泛起一层淡淡的绯红,再这样下去,他定会喝醉。 殷洛可不想再照顾醉酒的他,在他抬杯的时候,按住了他的手腕: “你的身上还有伤,别喝了。” 话音落下,她猛然顿住。 一抬头,便对上了男人探寻的目光,她心弦一紧,暗道不好。 他受伤的事,几乎没人知道…… 她脑中思绪一转,解释般的笑道:“那一日,你为护皇上,挺身而出,伤得并不轻,今日这酒、便到这里吧。” 她顺势拿掉了他掌中的酒杯,将酒水洒进了花坛里。 赫连弋笑笑,目光一直落在殷洛的脸上,男人的目光有些朦胧,像蒙着一层迷雾,他像是醉了,笑意呵呵的,看着呆呆的,竟有点儿傻乎乎的。 “殷公子,”他笑,呼吸里带着浓浓的酒意,“我要走了。” 过了年,他便要离开了。 年后,他即将年满二十四岁,按照东陵国和中淼国当初的合约,他为质期满,即将可以回国了。 这一走,千里迢迢,恐怕再也不会回来。 “一路顺风。”殷洛什么都没有过问,笑着道出祝福的话。 赫连弋默了默,又道: “我这一去,恐怕此生再也难以与殷公子相见。” 在东陵国,殷公子是他唯一认可的朋友。 这些年来,他一直期盼着回国的这一日,为了这一日,他付出了无数的努力,做了无数的准备,但当这一日真的快要到来的时候,他竟然有些……舍不得? 是,他舍不得。 一想到要离开东陵,再也难以见到殷公子,他的心中竟然有些不舍。 “若是有缘,自会相见。”殷洛沉默。 赫连弋沉默…… 看殷公子这样子,仿佛他有点儿自作多情了? “殷公子,何许人士?” “帝都。” “年方几何?” “十六。” “可有……妻儿?” “……没有。” 查户口吗? 殷洛微默,男人也沉默了,没有再问,两个人静静的对座着,这样的气氛沉沉的,无声之中,显得有点儿奇怪。 良久,男人又问: “殷公子……可有心怡的女子?” 殷洛嘴角暗抽,“没有。” “哦。” 她本身就是个女子,哪里还心怡什么女子?她家月儿算不算?她家东陵夜算不算?不过,赫连弋这是找不到话题了吗? 殷洛觉得气氛有点儿尴尬,正想找点儿什么话题说说,男人却突然起身: “我还有事,便先行回去了,殷公子,明日我再来找你。” 话音落下,踱步走了。 殷洛张着嘴巴,还想再说点什么,却是眼睁睁的看着男人行至拐角处,走得没影儿了。 明天再来? 又来? 继续喝酒? 不要啊! 她想拒绝的,但赫连弋似乎并没有给她拒绝的机会。 殷洛扒着头发,一番无奈之下,不得不就此作罢,待了一会儿,和锦娘说了一会儿话,然后就回去了。 夜王府。 殷洛走进王府,刚刚踏进第一步,管家直愣愣的突然出现: “娘娘,王爷让您去一趟书房。” 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殷洛一跳,且看管家这正着脸色的样子,怪吓人的。 殷洛拍拍胸口,难道东陵夜找到凤九妖的下落了? 这么一想,她拎着裙摆,赶紧快步赶往书房。 “东陵夜!” 她直接推开门进去,“我回来了,有什么事……” “喝酒了?” 男人抬眸,合上手中折子,甚是敏锐的察觉到女子身上那抹淡淡的酒味。 殷洛脚步微顿,酒……她就只抿了两三口的样子,回来之前,还特地吃了些香辣小鱼干,掩盖气味,这也能闻得出来?这个男人莫非是狗鼻子不成? 她眼珠滴溜溜的一转,目光四处瞟了瞟: “咦?哪里有酒?有酒吗?你找我过来,是要带我去喝酒吗?” 她开始装傻中…… 东陵夜盯着那张白嫩嫩的小脸,墨眸危险的眯起,扔了折子,折身而起,绕过桌案,踱步走向殷洛。 殷洛下意识倒退一步。 男人大步逼近,俯首凑到她的颈窝处,细细的闻了闻,眸底之色霎时变得危险更甚。 这般浓的酒味,还说没有? “不老实?” “我……呵呵……” 别用这样的目光看着她,真吓人! 殷洛傻笑着,目光这里飘飘,那里看看,企图转移话题, “对了,我还有点事,我就不打扰你办公了!” 话音落下,拔腿开溜,转身就跑,努力的跑了十几步,却发现自己还在原地踏步。 扭头一看,就见自己的后衣领正被男人拎住,对上那双似笑非笑的目光,她有点儿想哭。 “你听我说,其实我喝酒是有原因的……” 第269章 东陵夜,你变了 “听我解……” 话没说完,已经没有后文了。 两个时辰后。 厢房内,床榻上,殷洛拉着被子、严严实实的盖住自己,瞪着身边那个一脸春风得意马蹄疾的男人,目光恨恨的,有一种咬牙切齿的冲动。 这个该死的男人! 一言不合就动手动脚的,简直没有一点风度! “殷殷为何这般看着本王?莫非、还没有喂饱?”男人声线沉哑,带着一丝魅人的气息,沙哑沙哑的,光是声音便足以令人无限遐想。 殷洛黑脸:“……” 她拉紧被子,她的腰还痛着呢。 “东陵夜,你变了!”她字句铿锵的控诉道。 男人微顿,“何意?” “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殷洛气呼呼的,鼓着腮帮、十分生气,“你以前很疼我的!” 从前,他们还没有成亲的时候,他对她可谓是言听计从、百般宠爱,要什么给什么,惯着宠着,自从成亲后,他就变得霸道不讲理,一言不合就回房间。 他变了。 他的本性终于暴露出来了! 男人侧过身子,慵懒的撑着头颅,笑意吟吟的看着她,“本王日后只会更疼你。” 他状似不经意的咬重了‘疼’这个字眼,内含某种隐晦的气息,令殷洛的脸颊止不住的一下子就红了。 哦,该死,这个散发着魅力的、该死的男人! 一言不合就勾引她! 殷洛努力的板着一张脸,正着脸色,佯怒着说道: “疼人的方式有很多,你却偏偏选择我最不喜欢的一种。” “胡说,殷殷方才分明很享受。” “……” 闭嘴! 殷洛涨红着一张脸,实在是受不了这个男人一本正经、调戏她的样子。 平日里,这个男人高高在上、义正言辞的,跟块冷冰冰的、说一不二的冰块似的,但是在床上,他就像变了个人一样,变得超坏超坏的。 真坏! 殷洛懒得搭理他,抱着被子,腰板一挺,就背着男人睡去了。 “别和我说话了,你这个无理取闹的男人。” “……” 男人靠了上去,从背后抱住她,“殷殷?” “别说了,我不想听,我现在很难过,你变了,你不再是以前的东陵夜了,我好难受,我心里堵得慌,噢,像被人从背后、冷冷刺中了心!” “……” …… 殷洛甚是难过的唉声叹气,于是,第二天,一大早,起了床,吃了饭后,东陵夜便带她出府了。 当行走在热闹的街头,被一群妙龄女子们疯狂围观的时候,殷洛良久没有回过神来。 东陵夜牵着她的手,与她并肩行走在街头,除此之外,没有其他人,男人那丰神俊朗的容貌、很快就吸引了周围女子们的目光,街道更是被堵的水泄不通。 “啊啊啊!这个男人好俊,我活了这么多年,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看的男人!” “他简直就像是从画里走出来一般好看!” “好羡慕他身边的那个女子啊,能够嫁给他,那个女子上辈子肯定是拯救人类家国天下了!” “祖坟冒青烟啊简直……” 无数女子堵在周围的街头,前仆后继的涌着、看着,眼冒星星、秋波泛滥,欢喜尖叫,或羞涩,无数双嫉妒羡慕恨的目光投射而来,简直将这里堵的无法走动。 殷洛目光幽怨,一大早的,把她带出来,就是为了来街上,被当做猴子观看的? 东陵夜剑眉微蹙,眉宇间似有不悦之色,沉声: “厉影!” 声音落下,暗影一闪,厉影不知从何处闪身而出,护在王爷的面前,用双臂隔出一条容纳两人通行的小道来。 在厉影的护送下,两人出去了。 为了防止再次被人盯着瞧,殷洛走到旁边的小摊贩上,拿了一只动物模样的面具,罩在了东陵夜的脸上。 容貌一遮,周身顿时清净得多了。 两个人继续逛街。 不过,走着走着,没有女子盯着东陵夜看了,却多出了一大堆男人,探头探脑的对着殷洛看。 “这个姑娘真好看……” “是啊,漂亮的跟仙女似的……” “她身边的男人怎么戴着面具?难不成是容貌太丑、无法见人?真是糟蹋了这个姑娘……” “就是就是……” 一群男人怼着殷洛的脸一顿猛瞧猛看。 这一回,轮到东陵夜不高兴了。 于是,他也去拿了一只兔子面具,给殷洛戴上。 随后,两个人手牵手,甚是愉快的逛街了。 这会儿,清净多了。 眼下正至年关,快要过年了,帝都的街头甚是热闹,百姓们忙碌的准备着过年的事宜,商铺摊贩里,也多出了许多喜庆的年货。 像什么对联、爆竹、蜡烛、橘子花生水果,坚果…… 等等,坚果! 殷洛看见那摊贩上摆放的满满当当的栗子、开心果、碧根果、夏威夷果、核桃……双脚灌铅似的走不动了。 她抱着男人的胳膊,指着小摊, “东陵夜,我要吃那个。” 东陵夜忽然发现,这个小丫头真是没大没小的,从始至终,一直唤他的全名,放眼整个东陵国,还没有一个人像她这般大胆。 “你唤本王什么?” “……”殷洛微顿,有三个字张嘴就要说出来,但看见男人的目光时、又止了止。 有什么不对吗? 她抿抿嘴角,认真的琢磨了会儿,试探般的小小的唤了一声: “东陵……夜?” 男人蹙眉,似有不悦,殷洛连忙改口: “夜!” 这一声单音调,就像是一盆冷水,瞬间将男人身上的火气浇灭掉了,取而代之的是眉宇带笑、宠溺满足,眨眼间就跟换了个人似的。 男人甚是满意的揉着她的小脑袋,“买。” 东陵夜牵着她的手,走到小摊前。 “公子,小姐,看看要买点什么?”商贩笑呵呵的问道。 男人从袖中摸出一张银票,“全都要了。” 商贩一震,全、全部? 当看见男人手中的银票数额时,他赶紧说道: “公子,这太多了,您的贵府在何处?小的亲自给您送去吧!” 东陵夜将银票放在小摊上,赤手抓了两手板栗,收进袖子中,淡淡的留下三个字: “夜王府。” 语罢,牵着殷洛走了,一边走,一边剥板栗。 商贩站在原地,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有点儿风中凌乱。 夜王府……夜王……这两个人是…… 刚才,男人空手抓板栗,用袖子装,这举止、这模样……这是那个传说中高高在上的夜王殿下?! 第270章 剪窗花 大街小巷,人头攒动,热闹不已,数抹身影之间,一抹纤细的身影娇俏的蹦跳着,一会儿跑到这里,一会儿跑到那边。 “这个怎么样?” “好不好看?” “这是什么?” 殷洛凑到各个小摊贩前,拿起摊上那些稀奇有趣的东西,这里比比、那里划划。 跟在后方的东陵夜取出大面额的银票,手掌一挥: “买。” “这个好看。” “买。” “这个真有趣。” “打包。” 于是,两刻钟下来,便买了许许多多的东西。 厉影不知何时来的,跟在后边,专程帮忙拿东西,他拿不下来,又叫来了四个暗卫。 画面则变成了六个男人跟在殷洛身后走,走到哪,买到哪,一个时辰下来,六个人都拿的满满当当的,果然,无论是现代、还是古代,女人的购买能力都是不容小觑的! 临近新年,买了许多年货,像是对联、灯笼、贴纸……足足等到殷洛逛累了,一行人这才打道回府。 夜王府。 回府的第一件事,殷洛大口灌了两杯水,这才稍稍缓过一口气来,累的她不停的捶腿,还没捶上两下,东陵夜走来,抬起她的双腿、轻轻摆放在他的双腿之上,轻轻的按揉起来。 现在才知道累,方才在街上时,那股子冲冲冲、买买买的劲儿呢? 这是殷洛在人界过的第一个新年,对万物都充满了新奇与好奇,兴奋的劲头上头,对什么都感兴趣。 靠在东陵夜身上休息的这会儿,她瞧见月儿在外面嘀嘀咕咕的弄着什么,她腰板一挺,一抬脚又溜了出去。 “月儿,你在作甚?” 只见,月儿手里拿着剪刀和红纸,手边的篮子里摆满了零零碎碎的纸张,或大或小,还有折叠着的,碎纸屑,看那认真剪着的样子,似乎很有趣。 “窗花。”月儿挥挥手中的红纸。 说完,她担心小殷不懂似的,加上一句: “快过年了,府里的一切用度需要更陈换新,那些粗活都交由其他人做,像这种剪纸贴花的小事,以前都是我做的。” 殷洛新奇,从篮子里拿起一张剪过的纸,摆弄着打开后,惊讶了。 是一只龙! 这小巧的纸竟然被剪成了这么复杂的图案,真神奇。 她接连又打开了三张,见张张都是不同的模样,小巧可爱,精致有趣,甚是喜欢。 “月儿,你快教教我!”她手忙脚乱的去拿剪刀和纸,刚刚拿起,就被一只手掌凭空夺了去,回头一看,就见男人皱着眉。 东陵夜:“这种事、交由下人做便好。” 要自己做才有意义~ 殷洛狐疑的打量着他,“你该不会是……不会吧?” “……” “月儿,你教教他。” “……” 月儿顿了顿,看着王爷那吃瘪一般的脸色,没忍住暗暗偷笑一声,王爷这般模样,还真是前所未见。 于是,三个人坐在一块儿,在那里剪窗花。 月儿将红纸对折了四次,拿着剪刀,比划着位置,讲着方法,手把手的教导起来: “王爷,请看,要这样……” 殷洛积极的很,认真的看,认真的学,认真的剪,再看边上的东陵夜,脸色虽然有点怪异,不过却也没有拒绝,手中拿着剪子,动作甚是僵硬的剪着。 让一个日日拿剑、运筹帷幄的男人来剪花,真是为难他了…… 咔擦咔擦。 在月儿的指导之下,殷洛完成了第一个。 她迫不及待的打开一看,小脸垮了垮。 一只兔子被她剪得歪歪扭扭,左右不对称,眼睛比身上还要大,完全看不出兔子的模样,再看月儿手里的剪纸,红色的小兔子栩栩如生、活灵活现,一对比,天壤之别。 “丑。”东陵夜蹙眉。 殷洛:“……” 她皱皱眉,扭头看向男人,把他手中的剪纸打开,然后,爆笑出声。 “你的更丑!” 哈哈哈! 这是什么东西? 她剪得虽然歪歪扭扭,但好歹能看出是只兔子,但是再看他剪的,只有几个僵硬的线条,豪放不羁,没有形状,没有图案。 殷洛丝毫不吝啬的嘲笑他,男人的眉宇隐隐蹙的更紧,又拿起一张红纸,再次剪了起来。 第二张,殷洛捶桌大笑,毫不客气,一点儿面子都不给。 月儿坐在边上,看看狂笑不止的小殷,再看看脸色很臭的王爷,突然觉得自己是个多余的…… 院外,不少路过的下人听闻到笑声,不由自主的纷纷扭头看来,当看见那个高冷的王爷竟然在剪窗花的时候,震惊的下巴差点儿跌到地上。 他们真的没有看错? 真是见鬼了! 自从王爷成亲之后,一天比一天不正常。 半个时辰下来,两个人深受月儿的耐心教导,在剪坏了无数张纸后,终于有了小小的成果。 殷洛甚是满意的看着手中的小猴子,眯起眼睛、点脑袋,一本正经的夸赞自己。 这么好看,应该贴起来! 她搬来椅子,就正正方方的贴在院阁的正门上,再将东陵夜剪坏的那个贴在旁边,按压整齐,看着这一美一丑的对比,她心中甚是有成就感。 强压某人一筹的成就感~ 她压平了剪纸,准备再继续贴两个,想要下来的时候,左脚踩到凳子的边沿,一个没站稳,猛然滑了一下,整个人朝后仰去。 “啊!” 完球! 这么矮的地方,也要摔! 殷洛做好了摔倒的准备,腰上却猛然一重,下意识睁开眼,就对上一张黑沉沉的俊脸。 “毛躁。”男人的薄唇里溢出两个字,有挑剔、有不悦。 殷洛:就你精致。 她心里腹诽,嘴上嘀咕:“马有失蹄、人有失足,这不是你们人类的俗话……哎哟!” 话还没说完,额头就咯嘣一痛。 她抱着脑门,甚是恼火的瞪着男人。 “你竟敢弹我脑壳!” 东陵夜不满的睥睨着她,“如此急躁不稳,若是伤到孩子,可怎么办?” “?!” 等等,孩子? 哪来的孩子? 殷洛呆愣愣的,下意识低头看向自己平坦的肚子,再抬头看见男人目光深邃的样子,脸色黑了黑,扬起手就是一巴掌挥了去。 “你在瞎说什么?八字还没有一撇呢!” “说不定真的有了。” “胡说!!” “月儿,找位大夫过来。” “……” 第271章 皇上,公、公主回来了 东陵夜真是个行动派,并且还不是说说玩而已,说叫大夫,不一会儿,大夫就真的来了。 大夫一把脉,直到殷侧妃的身体很健康,无病无灾无痛,中气十足,脉搏有力,身子康健,就是没有怀孕。 东陵夜蹙眉,遣散了大夫之后,抱着人就朝着厢房走。 殷洛拒绝。 拒绝无效。 殷洛拗不过男人的霸道,抽空就跑,东陵夜追去,两个人在王府中跑来跑去、打打闹闹、吵个不停。 整个王府的下人就眼睁睁的看着王爷殷侧妃跑过来、跑过去,跑过来、又跑过去,面对这波秀恩爱,表示已经面无表情、习以为常了。 狗粮、他们早都已经吃饱了! 在整天的打闹追逐之中,时间点滴的流逝着,弹指便到了年关。 过年了! 大年三十,这一天,帝都之中烛火通明、热闹不已,照亮的黑夜如同白日一般璀璨,夜深,子时,天空绽开一朵朵绚烂的烟花。 嘭! 嘭! 烟花大朵大朵的绽开,五颜六色将天空映的色彩交织、甚是好看,夜空之下,夜王府的屋顶之上,两抹身影紧紧的坐在一起,肩并着肩,紧密无间的挨着。 色彩斑斓的烟花映衬着两人的面庞,似打上了一层柔和的暖光,彰显的格外温润和谐。 殷洛曲着双腿、托着下巴,看着天空的绚烂色彩,眸底满是晶亮与璀璨。 烟花,真是个新奇又好看的东西。 这是她在人类世界过的第一个年,三百年来,第一次体会到与众不同,人类的习俗、美食、过年该做的事,比貂族的丰富好玩多了。 她笑的嘴角弯弯,“真好看!” 她入迷的看着烟花,丝毫未察觉,身边的男人正侧眸看着她,目光深邃、分毫未移。 东陵夜凝视着那张精致的侧脸,看着她眼角的光芒璀璨,她的情绪似乎就是他的情绪,她开心了,他的薄唇也情不自禁的轻轻上扬。 他褪下外袍,披在她的身上。 殷洛回神,要把衣服脱下来时,男人握住了她的手,修长的指尖探入她的掌心,与她十指相扣,紧紧握住。 “殷殷。” “嗯。” 男人顿了许久,“往后每年,每日,每时,我们都要在一起。” 他从来不会说情话,可一旦说起来,即便是最简单的字句,用不太自然的声音说出来,也似天籁一般好听。 殷洛偏偏脑袋,笑意满满的点头: “嗯!” 他们会一直在一起。 …… 嘭! 烟花蹿上半空,绽开,紫色的花朵绚烂了两三秒后,逐渐熄灭,消失的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又是一大朵。 夜深,子时,家家户户烛火通明、热闹不已,家人团聚、团团圆圆、其乐融融。 街上,一家家店铺全部都关了门,只有零星的几家店还在开着,看起来有些萧条。 温柔乡。 生意素来极好的烟花之地今夜也不免清冷,所有人都在过年,待在家里,温柔乡了的生意并不好,小厮们姑娘们都放了假,该回家的、都回家了,剩下一些无家可归、无处可去的人,便待在温柔乡里,报团取暖,一起过年。 大家高兴的庆祝着新年,无论何处何地,都是热闹的,但唯独有一个地方,像是被人类遗忘了一般…… 温柔乡的后院内。 庭院之中,大树之下,石桌之旁,静静的坐着一抹萧条的身影。 男人着着一袭月牙白色的长袍,手边摆放着两坛还未开封的好酒,他坐在那里,一动未动,犹如一樽石像般悄无声息,男人垂着目光、看着酒杯,足足两个时辰一声未吭,深藏着眸底心思,不知在想着什么。 锦娘远远的站在廊道口,凝望着男人孤寂的背影,眼底有着心疼之色。 这半个月以来,他每日至此,一坐就是大半日,不要姑娘作陪、不说话、不作甚,就那么静静的坐着…… 她知道,他是在等公子。 可他似乎并不知道,‘公子’其实就是……当今夜王独宠的殷侧妃。 …… 这个夜晚,所有人都在庆祝新年的欢愉喜庆,东陵国如此,其他的国家也不例外。 在遥远的万里之外、遥遥的南川国境内。 南川国,皇宫。 宫中金碧辉煌,一望无际,偌大宏伟,磅礴大气,处处张灯结彩、喜庆热闹,大家都沉浸在开心的氛围里,但是在一座宫殿内,气氛却是凝重压抑的。 大殿之中。 一个身着明黄色龙袍的中年男人坐在桌案后,一个身着暗蓝色蟒袍的年轻男人则立在桌前,一站一坐,再加上气氛的沉重,彰显着事态不凡。 年轻男人抿紧薄唇,神情肃穆: “父皇,据蒋将军来报,歌儿确实是先行回国了,但实际上她却是迟迟未归,儿臣前后派出五拨人,也从未打听到歌儿的下落……” 说着说着,声音越发的凝重了。 此人乃是南川国的太子,南九歌的大皇兄、南九枫,而上座之人则是南川国的当今圣上。 南川皇沉着一张脸,神色阴翳到了极点,沉冷的气息几乎从骨子里弥漫了出来,压抑的空气沉甸甸的,似乎足以凝固空气。 人不见了? 好端端的去,就传来了人间蒸发的消息? 东陵国不管不顾,漠不关心,难道还想就此撇清关系不成? 他的孩子失踪了,要是出了什么事,他要东陵国偿命! “找!” 冰冷的嗓音, “派出所有的人手,即便是将苍茫大陆翻个底朝天,也要将歌儿找到!” 他这一生,就只有这么两个孩子,特别是最小的歌儿,是他的心头肉,从小到大,他是捧在手里怕飞了,含在嘴里怕化了,他是绝对不会接受无故失踪这个解释的。 南九枫抿紧嘴,“是!” 他正欲出去时,殿外,一个太监脚步着急不稳的跑来: “皇上,皇上!公、公主回来了!” “你说什么?!”南川皇噌然起身,南九枫亦是一怔。 歌儿回来了? 太监跑的满头是汗,急的是上气不接下气,他大喘着粗气,还没来得及再重述一遍,殿外,一抹纤细的身影正迈着从容的步伐、缓缓走来…… 第272章 是凤九妖 “歌儿?!” 南九枫见到来人,怔了一下。 近半月以来,派出了无数人,怎么找都找不到人,却没想到人竟然自己回来了? 等等! 歌儿若是在国都出没,怎么会没有消息? 女子身着一袭白色的衣裳,妆容淡淡,发间只插着一支简单的木簪,眉宇间藏着深深的疲倦之色,那般风尘仆仆的模样,就像是多日未休息好一般。 “父皇,皇兄……”女子开口,声音沙哑,泛着一丝虚弱,无力的让人心疼。 南九枫盯着她,出于本能的反应,他的心中存着一丝未消的疑虑。 南九歌来不及多说什么,走了两三步,身子太虚弱了,双腿撑不住的软了一下,整个人朝前扑去。 “歌儿!” 一道明黄色的身影快步冲了上去,扶住女子虚弱无力的身子,南川皇扶住她的双肩,见女子眉间倦意,心疼至极: “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事?你都去哪了?” 看她这般状态不佳的模样,便知这半个月以来,她过的并不好。 事实上确实如此,她过的糟糕透了。 南九歌撑着虚软的身子,启开微白的嘴角,声音嘶哑: “是他……是南九妖……” “怎么回事!”南九枫沉声问道。 南川皇即刻将人扶入殿中、坐下说话,南九歌道: “南九妖绑架了我,企图用于威胁父皇皇兄,好在在回来的路上,我寻到机会,侥幸逃脱,马不停蹄的赶了回来,否然,还不知……” 还不知那个贱蹄子会押着她,威胁父皇,作出什么样的事情来! “这个逆子!”南川皇愠怒。 在南川皇室之中,众人皆知,有两位皇子,一位公主,但他们只知皇后所生的太子、三公主受尽宠爱,从小便是天之骄子,而对那位宫女所生的二皇子不闻不问、不尽关心。 在众人的印象里,二皇子从小便不受宠爱,不被重视,没有存在感,更是在年幼时,就被皇上雪藏了起来,也不知被打发到了什么地方去。 事实上,南川皇将其安插在了东陵国,让其去做卧底。 这些年来,他一直掌控着南九妖,亦是掌控着有关于东陵国的消息,没想到竟然是养虎为患,这逆子竟然生出了野心,差点害了他的歌儿。 南九枫冷绷着一张脸,脸色颇为难看。 真没想到,他这个皇弟竟然生出了这种大逆不道的心思,不难看出,其必定深藏着更大的野心。 “父皇,二皇弟阴谋败露,恐怕不会再隐藏了,说不定、他此时就在国都之中!” 南九妖一旦暴露,等待他的只有死路一条。 但是他的母亲还在皇宫之中,他说不定会铤而走险…… 南川皇意识到这一点,自然是引起警惕,即刻扬声: “来人!” 心腹太监走了进来,“皇上。” “吩咐下去,将凤才人关押起来,派人把手,任何人不得出入凤然宫,违者、格杀勿论!” 严肃的语气令太监心头一紧,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还是第一时间出去办事了。 凤才人,便是凤九妖的生母。 原本是一个宫女,后因一夜承蒙龙恩,生下凤九妖后,被封作了才人,多年以来,一直如此。 南川皇又道:“枫儿,让御林军加强宫中防守,一有异常情况,立刻汇报,若是见到南九妖这个逆子,便直接抓来,若其不从,先斩后奏!” 冷厉的声音落下,毫无温度。 说这话时,他仿佛面对的是一个陌生人,而不是他的亲生骨头。 南九歌的眼底闪过什么…… 南九枫领命,即刻要出去时,南九歌伸手拉住了他: “皇兄,等等!” 男人步伐微顿,目露不解之色,“歌儿,怎么了?” 南九歌看着他,嘴角挂着浅浅的弧度: “皇兄,南九妖虽然绑架了我,但是这些年来,他不受父皇重视,从小便远离家国,心生不满,他会愤慨、会做出一些偏激的事情,也是在情理之中,不是吗” 南九枫与南川皇皆是一顿。 先不管是不是这样,他们怎么觉得歌儿说这些话、隐隐的有些奇怪? 换做往日,歌儿是绝对不会这样说的。 南九枫脑中猛然滑过什么,他警惕的反手扣住女子的 手腕, “你不是歌儿!” 南九歌微顿,眉头微微皱起,不悦道: “皇兄,你针对自己的亲兄弟便罢,如今,连自己的亲妹妹也不认了吗?你们皇室的人就这般冷血无情?” “你不是她!” 南九枫此时更加确认,面前之人不是他熟悉的皇妹,他不再客气,提起内劲,要直接动手时,体内力气却像是猛然被掏空一般,整个人无力的趔趄在地。 “唔……” 刹那之间,浑身乏力,像是没有骨头一般瘫软。 南川皇见其不对,“来……额!” 他的身体狠狠的颤上一颤,就也像是被掏空了力气一般、虚软的摔坐在地上。 两个身形高大的男人皆倒下,金碧辉煌的大殿之内,唯有女子纤长的身影淡漠的站立着。 两个男人艰难的抬起头来,看向女子,逆光的方向,竟看见那双冰冷无情的目光,似霜雪般冷冽迫人。 ‘南九歌’立在原地,看着南川皇,唇角冷扯: “同是父皇的孩子,为何差别这般大?同是皇子,为何待遇天壤之别?当初,若不是你醉酒犯浑,欺辱我母亲,也不会有我,可笑的是你竞对我母亲不管不顾,甚至视我为耻辱,难道这一切不是你亲手造成的吗!” 南川皇怔然的看着‘她’…… “还有你,” ‘南九歌’侧眸看向南九枫,冷声道, “这些年来,你拿捏着我的母亲,利用我打探消息,逼迫我做各种不愿为之之事。” 越说、声音越冷,也越发的铿锵凛冽: “你们胁迫我、利用我,欺我,辱我,从不将我们母子放在眼中看待,多年以来,母亲受尽冷嘲热讽、艰难度日,你却只顾一夜贪欢,从来不去看她一眼,我更像是一个弃子、一个耻辱,被你扔得远远的,这是一个父亲干得出来的事吗!” “你……” 南川皇虚弱无力的仰着头,眼底溢出诧然, “你是……” ‘南九歌’冷笑一声,扬手揭开脸上的伪装。 唰啦! 伪装之下,一张雌雄莫辨的脸庞赫然入目。 凤九妖! 第273章 政变 …… 过了年,时间过的很快,一天一天,眨眼便是一个月过去。 一个月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但足以发生很多事,其中,最为令人议论不止的、莫过于南渊国新皇登基一事。 一个月前,南渊公主出使东陵国后,便无故失踪了,怎么也寻不到下落,南渊皇因为太过思念公主,再加上积劳成疾的原因,一病不起。 南渊皇病重后,还在思念着女儿,惩治了太子保护公主不当之罪,顺带处置了这一行出使东陵国的所有人。 半个月前,南渊皇病重,将皇位传给了多年以来名不经传的二皇子。 对外宣称:南渊皇原来一直看重的都是二皇子,但有碍于皇后母族的势力太大,不得不立大皇子为太子,为了护二皇子周全,故而特地将其养在民间,让其韬光养晦、逐步发展。 如今,二皇子已经年满二十四岁,南渊皇将其立为太子,传授皇位,即刻登基。 新皇南九妖登基之后,迅速整理朝堂、清理官员,对朝廷进行了一次大换血,押禁前太子南九枫,架空皇后的势力,并以养病为由让皇上养在深宫之中,不见任何人。 接下来的半个月,新皇手段雷厉风行的掌控整个南渊国。 事情发生的太快,犹如一把火、来势汹汹。 对此,众人议论纷纷,有赞成的、有怀疑的、也有不敢置信的,不过,事情都已经发生了,谁都阻止不了,即便是有人不满,也不得不忍着憋着。 南渊国的事,自然也传到了东陵国。 东陵国,帝都,百姓们茶余饭后,也爱议论着这件事。 百姓们喜欢八卦,脑补出了各种各样的可能性,谈论起来,话题十分的热闹丰富…… 温柔乡。 街头热闹,店中客人不少,亦是喧嚣热闹,人来人往、数抹身影之间,一道修长的人影立在原地,犹如一樽木桩般,站在那里、始终未动分毫。 男人站立着,看着温柔乡的位置,目光沉沉的,隐隐的有些深邃,像是藏着什么心思,沉甸甸的,令人揣测不透。 锦娘在招呼着客人,不经意间,瞥见街头外的那抹身影,脸上的笑容顿了顿。 又是他…… 已经是第几天了? 这两个月,小姐没有来温柔乡,倒是他,每日必来,往日在院内坐,现在只是在外面站着,每日站上三两个时辰,又悄无声息的离开。 很多次,锦娘很想冲去夜王府,告诉小姐,可每次都忍住了,没有小姐的吩咐,她不敢贸然前去。 看着人群之中,那抹甚是孤寂萧条的身影,锦娘的眼中有些心疼。 赫连皇子这么执着,又是何必? 毕竟在他眼中,小姐是一位男子,难不成他对男子…… 想到这里,锦娘的心紧了一下,赶紧打散脑中那荒谬的想法。 不可能。 不会的。 一定是她想多了! 锦娘捏紧了手中的小帕子,抿了抿嘴角,招呼着客人进去,寻着片刻的空隙,提步走了出去。 “公子,我们家公子今日仍是不在,您……还是先回去吧。” 待公子来了,再通知他也不迟,不是吗? 赫连弋缓缓垂下眸光,微抿着薄唇,吞咽着喉间的心思。 “罢了。”男人的声音沉哑极了,还带着一缕微不可查的落寞。 他从袖中取出一封信,“此物……劳烦小姐转交给‘他’。” 锦娘双手接过,还没来得及说什么,男人已经转身离去。 男人走远,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人群之中,找寻不见,犹如从未出现过一般。 锦娘站在原地,看着街头的人来人往、人头攒动,一时之间,心中竟不知是什么滋味。 “锦娘,你怎么站在路上?” 一道疑惑且熟悉的声音突然响起,锦娘惊了一跳,扭头就看见了那张熟稔的面庞。 “公子?!” 真是不敢置信。 整整两个月未见的公子,竟然突然出现了,还是在赫连皇子刚刚走的时候,她不禁感到惋惜,倘若赫连皇子再等上片刻,说不定就能和公子撞上了。 整整两个月的等待,就换来一次的擦肩而过。 锦娘赶紧将手中的信递了出去: “公子,这是赫连皇子给您的信,他刚刚离开,这两个月以来,他每日都会来此待上几个时辰,似乎在……等您。” 殷洛微顿。 等她…… 这段时间,忙着过年,过完年后,东陵夜也似乎格外的闲,每日皆在陪她,她在府中一来二去的,这才会忘了这边的事。 她接过信,打开看去。 这是一封辞别信。 过完年,赫连弋年满二十四,到了该回国的时候,去年约好要喝的酒,终是没有喝上。 殷洛看完信,将它好好的折了起来,放入袖中。 看着人潮杂乱的街头,心中默默道了句:一路平安。 第二天,宫宴。 中淼国使者到来,接赫连皇子回国。 第三天,赫连皇子辞别东陵,去往中淼国。 赫连弋回国后,半个月不到,突然发生了战事:南渊国攻打东陵国,原因是公主在东陵国的国都失踪,不知下落,怀疑是东陵国绑架了公主。 南渊国想要要回公主,直接发兵攻打。 战事快马加鞭、送达帝都时,已经是三日后了。 在这三天的时间内,南渊国势如破竹,攻破边关,一举拿下东陵国的两座城池,还在大张旗鼓的朝内进攻着。 东陵皇收到消息,立刻派兵出征。 战事打响! 七日,东陵战败。 南渊国新继位的新皇为寻公主,亲自领兵出征,带着二十万将士,攻城略地、势不可挡。 十五日,南渊国攻下七座城池。 一时之间,东陵振荡,百姓不安,为躲避战役,颠沛流离、四处逃离。 国家危难之际,夜王殿下亲自领兵出征。 殷洛原本是想去的,却被东陵夜严令拒绝了,于是,东陵夜去出征了,她则在帝都里待着,可是她哪里待得住? 她打算去往战场时,宫中、却突然发生了意外事件。 皇上突然下了一道圣旨,将皇位传给五皇子,三日后,立马登基。 消息一出,所有人都愣住了。 在家国大战的关键紧张时刻,皇上的身子骨也好好的,非常健康,怎么会突然传位?况且,夜王殿下刚刚离开……明眼人都知道,这其中恐怕是有什么变故。 殷洛察觉不对劲,不得不暂时打消去战场的想法,立即进宫一趟。 但是到了皇宫,没有见到皇上,等待着她的反而是…… 第274章 虎符在此 大殿之上,那个尊贵的位置上,坐着的并非皇上,而是一道紫色的身影。 东陵紫! “皇上呢?”殷洛赶来,第一句话,便是质问。 男人站起身来,“父皇身子不适,不宜见人,殷侧妃若是有事,与本宫说即可。” 殷洛蹙眉,看着男人笑意淡淡的模样,心生丝丝疏离不喜,她踱步正想往外走,门却‘嘭’的一声关上了。 她的眉头皱紧两分,回身看去,男人迈下台阶,缓步走向她。 “我知道你会来。” 东陵紫行至她的面前,凝视她,“我在等你。” 等她? 什么意思? 殷洛倒退一步,“五殿下,我还有事,恕不奉陪。” 她不愿多留,提步就要走时,背后,男人的声音突然冷淡的响起: “他会死。” 噌! 她的步伐猛然顿住。 东陵紫口中的‘他’,她自然知道指的是谁……东陵夜! “你什么意思?”她冷视男人,质问道。 东陵紫笑,什么意思?自然是字面意思。这一天,他已经等待了多年之久。 这些年来,父皇偏袒夜王,放权放势,什么都想着夜王、什么好东西都给夜王,他这个皇子几乎没有任何存在感。 他受够了! 为了这一天,他已经忍受了十多年。 他终于登上了皇位。 他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要除掉东陵夜! “殷洛,我对你的心,你不可能不知道,你不如弃暗投明,我封你为后,你我一同共赏东陵这万里河山,如何?”东陵紫看着她,这番话、说的格外认真。 从初遇她的那一刻起,从第一次相见,他们之间的渊源便注定斩不断。 喜欢她的自由不羁,思念她的生性无拘,即便是她成亲了,他也止不住对她的思念。 殷洛皱紧眉头,不想与他多说什么,抬步往外走,身后却是猛然一重,男人抱住了她。 她身子一绷,抓着男人的手腕,用力的甩开他。 东陵紫抓住她的双手,不由分说的将人摁在柱子上,俯首压去。 他竟然想强来! 殷洛奋力挣扎,抵死不从,东陵紫圈禁住他,硬是要强来。 两人之间挣动撕扯起来。 殷洛挣不过男人,想要变成貂的模样逃窜时,东陵紫的身体却突然狠狠一颤。 “唔!” 男人晃上一晃,颀长的身体踉跄了两步,摔倒在地,而男人的身后出现了一道意外的身影……东陵萧! “九皇嫂,你没事吧!” 东陵萧扔掉手中的砚台,紧急冲到殷洛面前。 “无妨!”殷洛摇头,示意无事,“皇上怎么样了?” “九皇嫂,父皇被五皇兄软禁住了,我趁乱跑了出来,他现在不敢动父皇,你别担心,眼下最要紧的是九皇叔!” 东陵萧急切道, “我偷听到五皇兄他们谈话,九皇叔出征时、所带的虎符是假的,五皇兄准备给他安一个通敌叛国之罪。” 事情太复杂了,来不及多说了。 东陵萧赶紧从怀中取出一只明黄色的小锦盒,放进殷洛的手中。 “这才是调遣二十万精锐的虎符!” 殷洛抓紧锦盒,得知情况后,看来她必定第一时间去往战场,可是……她若是去了,那东陵萧他们怎么办。 东陵萧催促殷洛去,不用多虑,眼下,他们所有的希望都放夜王身上了,只有夜王能够扭转一切,若是夜王被安上通敌叛国的罪名,那可就完了。 什么都完了! 殷洛得知事情不容耽搁,即便是不放心,也不得不先行离去。 踏出大殿,殿外,一批侍卫听闻动静声、冲了进来。 殷洛身形一闪,化作一只貂,跑了出去。 白影一晃,谁都没有看见。 …… 千里之外,辽阔的战场之上,正在进行着一场激烈的大战。 南渊东陵两军交战,打的格外激烈,不分敌我,尸体堆积如山、鲜血淋漓,嘶吼声、痛呼声、刀剑相撞声,交织在一起,勾勒成一幅幅嘈杂凌厉的画面。 大战进行中。 数万道身影之中,一道颀长肃冷的身影持着长剑,每一招一式、皆带走数条性命。 鲜血染红了剑刃,空气中,飘荡着浓浓的血腥气息。 打的正热火朝天时,将士之中,一道尖锐的声音突然响起: “将士们,我们被欺骗了!” 战场外,一个副将策马赶来,手中高高的扬着一把信函,声音夹杂着内力,扩散的非常远: “这是夜王殿下与北燕国来往的书信,原来他早已暗地里勾结北燕,企图联手北燕,一举吞并东陵国!” 嘶—— 将士们听到这话,不敢置信的睁大双眼。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夜王殿下通敌叛国? 不! 这绝对不可能! 他们不相信,这名副将又道: “皇上察觉夜王的野心,又有碍于夜王的权势,故而给了夜王一枚假虎符,将夜王支走,好让五皇子殿下在都中主持大局,不信你们看,夜王身上的虎符是假的!” 将士们心头大震,数万双目光纷纷看向马背之上的夜王。 无论事情真假,他们都要一个交代,一个真相! 东陵夜取出金色的虎符。 正当此时,一支利箭破空刺来,笔直的飞向东陵夜,刺中男人手心中的虎符。 叮! 一声脆响,虎符掉在地上,碎裂成两半。 假的! 这枚虎符真的是假的! 刹那之间,东陵国的众将士们皆哗然了,既然虎符是假的,那夜王殿下通敌叛国的事就是真的…… 一时之间,军心振荡。 东陵夜沉着眸光,看着军心动荡、士气不稳的众人,抬眸眺望远方。 数十米外,一匹黑色的骏马之上,一道火红的身影昂首挺胸的端坐着,男人身形似火,一袭红裳随着战场上激烈的冷风呼呼的飘扬着,刹那间,那股子王者冷厉之气,更为逼人。 将士们动荡: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夜王殿下,虎符怎么会是假的?” “你难道真的叛国……” “你说!你说话啊!将士们难道全部都被你蒙在鼓里了吗?” 众人凌乱了,一人一句,声音嘈杂的犹如大山倾塌。 数万人包围东陵夜,索要交代,声音汹涌犹如潮水,几乎要将男人吞噬殆尽。 马儿乱了,不安的扬着蹄子,来回走动着。 正当此时,空气之中,一道清亮的声音重重扬起: “虎符在此!” 第275章 你没有猜错,是我 声音落下,数万人的目光下意识的扭头看去,战场外,不远处,一匹枣红色的骏马疾驰而至,马背之上,女子高高的扬起手中之物。 一枚明黄色的虎符! 这真是真正的虎符! 殷洛策马而至,还未停稳,一道红影似箭般闪来,还未看清,就被另一道黑影截了去。 一黑一红两道身影打了起来。 这时,殷洛也看清了男人的脸庞。 凤九妖! 竟然是他! 看着两军交战、这般架势与模样,殷洛瞬时明白了什么,南渊国新登基的帝王,原来是……凤九妖! 两个男人持着利剑,激烈对打,招式格外凌厉逼人,一招一式,皆直逼要害之处,手下丝毫不留情,更是将对方往死里逼。 两国的士兵见此,二话不说,也打了起来。 刹那之间,数万人打斗起来,场面极其激烈,凌乱的声音阵阵破空,殷洛胯下马儿受到惊吓,不安的走动起来。 有战争便有流血牺牲,便有无数的死亡。 士兵们一个个倒下,鲜血流淌而出,汇集在一起,汇成一条条殷红的小河。 这一幕幕映入殷洛的眼中,深深的震慑着她的心。 这是她第一次上战场,亦是第一次看见这等血腥可怖的画面,生命脆弱,尽在眨眼之间,每一个呼吸、都会流淌无数条性命。 她震然住了。 她不喜欢战争,这种画面深深刺痛了她的眼。 她本是来送虎符的,可当知道南渊国的新皇是凤九妖时,她知道,此事必定有商量的余地。 殷洛抓紧缰绳,策马而去,“别打了!” 她冲向两个男人,“住手,别再打了!” 她呼喊着,阻止着,但是两个男人仍然打的十分激烈,丝毫没有将殷洛的话听在耳中。 殷洛着急,每耽搁一刻,就会流逝无数条无辜的性命,她翻身下马,奋不顾身的冲了进去。 “殷殷!” 刀剑无眼,危险至极,东陵夜险险的收住剑锋,抓住殷洛的手腕,要将人拉过来时,凤九妖眼疾手快的抓住了殷洛的另一只手。 刹那间,一人抓住一边,起了一番拉锯战。 殷洛抬头,对上了凤九妖的目光。 从这双眼睛里,她看见了猩红与疯狂,亦是看见了可怕的占有欲。 “小洛儿,我说过,我是不会放过你的!”凤九妖扯开殷红的薄唇,那双狭长的桃花眼里,闪烁着的光芒,犹如一头发疯的野兽。 这一刻,殷洛明白了,这场战争是因她而起的。 凤九妖攻城略地,百姓们颠沛流离,将士们惨死身亡……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她而起的! 周围不断有士兵倒下,鲜血飞溅,深深刺痛殷洛的眼。 都是因为她…… 不…… 这个包袱太沉重了,殷洛若是背上的话,这一辈子都不会心安。 “凤九妖你疯了!” 殷洛喝道,“快停下来!” “除非你跟我回南渊。” “痴心妄想!” 东陵夜冷喝一声,扬剑扫向凤九妖。 凤九妖敏锐的持剑扫来。 两人又打了起来,一手抓着殷洛,另一只手握着武器,直逼对方要害之处。 “住手!” 殷洛着急的阻止二人,手腕被他们紧紧的握住,根本挣不开,身子被迫的甩来甩去,身不由己。 眼看着两人越打越激烈,没有要停手的意思,看着周围倒下的士兵越来越多,殷洛的声音被淹没了,根本没有人听她的。 她又急又乱,脑中一片空白,突然她用力的挣脱一只手腕,捡起地上的半截断剑,横在自己的脖子上: “我让你们都住手!” “殷殷!” “小洛儿!” 东陵夜与凤九妖齐齐一震,纷纷收住了手中之剑,神色迫切的看向殷洛。 “殷殷,听话,把剑放下。” 殷洛不能放,她若是放下,这两个人必定又要打的不可开交。 她握紧剑柄,喘着粗气,看向凤九妖: “你不是想要我吗?可是我不爱你,你即便攻破了东陵国,得到了我的人,也得不到我的心,这就是你想要的吗?你会开心吗?” 凤九妖眸光微闪,瞬间恢复了阴冷无情的模样。 “得不到你的心,那我便要留住你的人!” 只要是她,他都要! 殷洛哽了一下,疯子!这个疯子! “凤九妖,你太过分了!” “过分的人是你!” 凤九妖厉喝道,“当初,你欺骗我的感情,为了东陵夜,扔下我,抛下我,算计我,造成今日这一切的人,是你殷洛!” 他是来索取的! 殷洛听了这番话,直想仰天大笑。 她仿佛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哈哈哈! 她从前说过,是他开的头,一切是因他而起,他怎么就不明白? 殷洛笑了一声,提步走向凤九妖。 “殷殷?”东陵夜心头一紧,下意识上前一步。 殷洛步履如常的走向凤九妖,一步、一步,靠近他。 凤九妖神色微喜,见她选择了他,既意外又欣喜,赶紧伸手去牵她,“小洛儿,跟我回南渊,这一生,我凤九妖只有你一位妻子。” 殷洛笑着伸出手。 她的手没有放进他的掌心,而是拿住了他手中的……龙炎剑。 她拿住了龙炎剑,她拿了起来。 凤九妖脸上的表情逐渐凝固住…… 龙炎剑与水镜剑乃是一对极有灵性的上乘之剑,它们具有一定的智慧,就和人一般,它们认主。 当初,为了拿到这把剑,他受了重伤,差点儿丢掉性命。 得到了这把剑后,龙炎剑认他做主,便不允许任何人的接近,但凡靠近它者,皆会被震开,可为何殷洛能…… 凤九妖震然的看着这一幕,脑中猛然闪过一幅画面。 当初,他是和小貂一同去拿龙炎剑的。 他和小貂一起碰过龙炎剑,龙炎剑上除了他之外,还沾染着小貂的气息…… 他怔然的抬起目光,看向面前这张熟悉的小脸,脑中涌出了一个念头、几乎要将他淹没,吞噬殆尽。 她…… 她是…… 不,不可能,这怎么会?这绝对不可能!这两者根本说不到一块去,这等诡异之事,就连话本里都没有,怎么会…… “小洛儿……” “你没想猜错。” 殷洛将剑还给了他,淡声道, “是我。” 第276章 大结局 凤九妖浑身一震,不敢置信的倒退两三步,她……它……怎么会……这怎么可能? 脑中,刹那间有无数画面在交织放映,一幕幕、一幅幅,是她娇俏嬉笑的面容,是小貂调皮捣蛋的身影,这两者分明毫无瓜葛的竟突然联系在一起…… “当初,你利用我入宫,对东陵夜下毒,害得我与他之间产生误会,也导致了后面发生的事。”殷洛淡声道。 后来,她将她的内丹给了东陵夜,化作人形,险险就要丢了性命。 幸有安洛相救,她在左相府得以生存,并且再次接触到东陵夜与凤九妖,当弄清了当时的事实真相之后,她自然是要去偷解药的。 凤九妖下的毒,凤九妖解得毒。 这本就是他种下的因,后来之事,不过是因果关系罢了。 即便是再来一次,她还是会想办法从凤九妖的身上骗取解药,她依旧是相同的选择,她从不后悔。 殷洛抬眸看着他,道: “我从来不觉得自己欠了你什么,若是亏欠,顶多是抵消了吧。” “到了现在,你若是还想打仗、还想要我,可以,带着我的尸体回去,放过这些无辜将士与百姓,可好?” 她语气淡淡的,甚至带着一丝微不可查的请求。 凤九妖怔然的倒退三四步,不敢看她的眼睛。 此时,在他脑中回放着的仍是那些过往的画面。 无论是小貂的,还是她的,无数道画面在他脑中飞快的交织闪烁着,每一幕都是那么的深刻,又是那么的不敢置信。 倘若她真的是那只貂,那他当初所做的…… 他确实是带有目的的靠近它,也确实利用过它、害过东陵夜,可当时的他很愤怒。 那个时候,他与东陵夜皆是刚才城外回来,取得龙炎水镜剑,皆身受重伤,他昏迷的那段时日以来,它竟没有去看过他一眼! 她的心里根本就没有他! 从始至终,她都是为了东陵夜! 凤九妖握紧双手,不愿接受这个事实,用力的压抑着胸腔的翻涌,企图挽回她的心, “他都快死了!” 东陵夜身体虚弱,活不长了。 殷洛道:“他若是死了,我便随他一起死。” “你!” 凤九妖被她坚决认真的模样刺痛了双眼,她愿意随东陵夜同生共死,那他算什么?从始至终、那么久以来,难道他的存在,对她来说,就只是一个笑话吗? 他不信! 男人愤然的上前一步,抓住她的手腕,质问道: “洛儿,你可有……爱过我?” 哪怕是那么一点点,一瞬间都好。 殷洛用力的抽出自己的手,却是怎么也抽不动,罢了,她放弃挣扎,冷淡的回答了两个字: “从未。” 男人浑身一震,颓然的倒退数步。 从未…… 从来都没有过…… 凤九妖的心口像是突然空了,又好像是终于知道答案、终于甘心了一般,胸腔内的情绪五味陈杂,什么都有,一时之间,他竟不知是何等滋味。 痛苦?辛酸?麻木?解脱? 到底是什么?他不知道。 过往一切如同云烟,风吹云散,似指尖流沙,飞速流逝,任是怎么努力也弥留不住。 看着她陌生的目光,似乎在否定他们所有的过往,他不愿,却没有阻止的力气。 从未爱过…… 她真绝情,竟连一点点的希望都不愿给他。 他凤九妖到底做错了什么,生来不受宠,苟延残喘活至今日,就连心爱的女子也留不住,仿佛全天下都抛弃了他,他为什么要承受这一切! 男人捂着胸口,颓然绝望。 她宁愿死,也不愿待在他的身边,即便得到了她的尸体,他也不会开心,他那般爱她,又怎么舍得逼她? 他看着他们站在一起,并肩而立,天生一对,而他只是一个多余的…… 看着看着,凤九妖便笑了。 呵…… 好,既然她的选择如此,那他便成全她! 男人执起火炎剑,扬剑隔断衣袍衣角。 唰啦! “从今往后,我凤九妖不再踏入东陵国半步!” 男人冷冷的扔掉衣袍一角,盯着殷洛的眼睛,沉声喝出一个字音, “撤!” …… 南渊国退兵了! 消息第一时间传荡开来,百姓们高兴极了,有关于战场上的事也传递开来。 有人说,是殷侧妃以死相逼,才换得两国和平。 有人说,殷侧妃是红颜祸水,这一切都是因殷侧妃而起。 也有人说,殷侧妃是东陵国的恩人…… 不过,这些都是次要的了。 南渊国撤兵的当天,东陵夜便整顿军队、打道回国。 此时的帝都早已变了天,乃是东陵紫的天下。 东陵夜携带二十万精锐,兵临城下,以上位者的姿态强势的碾压东陵紫,成功拿下帝都,救出皇上。 皇上得到自由后,立即下了一道圣旨,封七皇子为太子,夜王为摄政王,辅佐太子,操持国政,同时,因战争一事,减轻百姓三年赋税,大赦天下。 百姓们兴高采烈,直呼圣上英明。 一切都回归到了正轨,似乎谁都没有提及五皇子东陵紫的事,至于他,在帝都被攻破的时候,早已带着母妃亲信,弃城而去,失去权势、处处受阻,日后倒也翻不出什么浪花来。 三个月后,皇上退位,七皇子登基。 摄政王代理朝政,以雷厉风行的速度清理朝堂、整顿大局,短短半个月内,将东陵国政务打理的井井有条,任何官员兢兢业业、不敢犯事,生怕掉脑袋。 一个月下来,东陵国稳定发展,相安无事。 此时,东陵夜辞去了摄政王一职,带着一些精锐将士,以及爱妃,退居封地,休养生息,安然度日去了。 新皇极力挽回,“九皇叔,您不愿参政,朕不逼您,您想做什么、便做什么,但您一去封地、千里迢迢,朕会想你的!” 不少大臣也认为此举不妥,纷纷挽留: “摄政王殿下,皇上登基不久、根基不稳,您此时若是离去,怕是要被有心人钻了空子……” “殿下,还请您以东陵国的大业为重啊!” 众臣留人:“殿下三思,大局为重!” 东陵国离不开摄政王殿下主持坐镇。 东陵夜去意已决,不愿多留,名曰: “有何事比传宗接代更重要?” 众人:“……”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