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驀然风里飘如雪》 第一章:缘生 h城地小人稠,不只是世界上人口高密度地区之一,也是全球房价最高的城市之一,平均必须不吃不喝约18年才买得起房子;很早之前她就作为东南亚各地和世界各国交往之主要贸易通道,转口贸易便是当地居民的生计来源,而她也是世界少见的「自由港城」,更是国际金融中心、工商服务业及航运中心;回首她的歷史,她曾经被当朝政府割让,作为异国租借,也曾被外国军政府窃占,在如此多样化的歷史背景淬炼之下,造就一座中西文明所碰撞出来的城市,是那些点点滴滴的復古与现代元素交织作用,形成她的独特与不可取代。 h城的繁华至极也是世界知名的,从白天穿梭到日落,夸张的霓虹灯瞬间赶走夕阳馀暉,每根灯管大喇喇地亮着,不怕你看了眩眼,只怕你被其他霓虹灯抢走目光。身处在灯光中,感觉白昼没有远去,在红红绿绿的中国风霓虹灯下,陌生的人在互相擦肩而过时获得短暂的心灵慰藉,悄声告诉自己并不寂寞,还有同样的人在灯光下活动,而坐落在明媚海上的h城,今晚正要上演一齣戏,在波光粼粼又神秘的蓝色海域上,爱情的馀温散落在破晓的黎明前夕。 上官燏正在前往警局的街道上,她冷着脸越过拥挤的人们,终于穿过几条破旧的街道,突然间吱吱喳喳的说话声引起了她的注意,她听了几句就明白,又是地痞流氓在向观光客勒索,这是常有的事情,而且满街都是,她不想多管间事,所以她继续向前走,只是走没几步,越想越不对,她便决定折返回来。 「你们何必欺负这个人?」 「臭婆娘滚开!不关你的事。」 「你们是要钱吗?」 「是呀,我们要你身后那傢伙身上所有的钱。」 「真是贪心,不怕丢h城人的脸吗?」 「你又不是h城人,你管那么多做什么?」 这时上官燏身后的男人用怪异的眼神打量她,彷彿她和小混混是一伙的,莫名地,她讨厌这种被他误会的感觉,不自觉有些气恼,所以她对那两个小混混说:「是啦!我不是h城人,但我有朋友是警察,你们需要我打电话吗?」 一名混混终于按耐不住被上官燏坏事的恶劣情绪,拿着手里的刀子就往上官燏的方向衝去,现场的气氛顿时变得相当紧张,上官燏看见刀子不但没有紧张,反而灵巧地闪过攻击,另一名混混趁机抓住上官燏,上官燏挣脱不开,眼看刀子步步逼近眼前,她的心里突然慌乱起来,双脚一阵乱踢,正好踢中对方的要害,对方痛着蜷缩身体,而此时抓住她的混混也拿出刀子,正在高举刀子准备往下砍杀时突然他的手被人反剪,他痛得哇哇大叫便放开上官燏,解脱的上官燏看到的就是那名观光客把混混揍得满地找牙,高举双手求饶,等他回头时,上官燏看进他深邃的黝黑眼眸不觉得有些晕眩,听见他高喊:「小心!」 上官燏被他强而有力的臂膀抱在怀里,她看见他痛苦地惨叫一声,再看见他把她转了半圈,本来往下流的血液被拉横,顺着风势几滴落在她惊愕的脸庞,在这几秒鐘内,他的一双大长腿就往后面攻击的混混飞踢过去,混混飞了出去后再滚了几圈,最后整个人趴在地上喘气,染血的刀子也掉落在附近,他作势再攻击,对方才连滚带爬地跑走,另一个混混也早就不知道跑到哪去了。 「你没事吧?」 上官燏没有回应,只是目不转睛地盯着眼前的男人,一双俊逸非凡的脸蛋,有致的鼻线,丰厚又均匀的双唇,强壮又魁梧的体魄,霎那间,她被男人给吸引住,不只双颊染上緋红色彩,就连心脏也噗通噗通地快速跳起来。 因为男人的右背为了保护她而被混混用刀刺伤,醒目的鲜血把男人的白衬衫染红了大半,男人忍住剧烈的疼痛而不断滴落豆大的汗珠,最后整个人半跪在地上,表情看起来十分痛苦,上官燏这才迟钝地打散不该有的遐想,吃力地将他带去最近的医院进行治疗。 后来警方也派人到医院做了笔录,让上官燏感到不对劲的是警察局长的出现,局长满脸歉意,男人却说是他自己的问题,是他不要警方保护才会遇到混混,这是他自己必须承担的后果,他不怪任何人,只希望能让那两个小混混得到应有的惩罚,局长这才像隻哈巴狗似的连回应该的应该的,然后男人不再说话,局长便指示两名员警陪在身边,待会平安送人回家后就匆匆离开了,上官燏这才惊觉眼前的男人身分似乎是大有来头啊! 上官燏一直默默站在一边不说话,男人看在眼里,趁着两名员警一名去替他领药,一名去开车的空档他才幽幽地开口:「你为什么会救我?」 「因为你是日本人!」上官燏想都没想就直接把话说出口。 男人轻笑,「日本人?你跟日本人有仇?不对,有仇的话你干嘛救我呢?」 上官燏听着男人用着奇怪的腔调说中文内心有种异样的感觉,她想确实是因为他是日本人,她才愿意多管间事的,也是因为日本人和她有仇,只是那个和她有仇的日本人不是他,她想或许是眼前的日本人能让她快点找到那个她恨了15年的仇人吧? 她还记得15年前的深夜,她莫名地失眠,听着屋外的狗吠声不断传来,她的内心突然感到不安,所有人都深睡的凌晨四点,老时鐘噹噹地响起就有人破门而入,她被吓醒后就被警觉性很高的父母安排躲在衣橱里,透过缝隙看到几个黑衣人闯进父母的房间,父亲反射性地抱着母亲,然后大声询问对方是谁,对方当然没有回应,但她后来清楚听见父亲说了:「是你啊!由贵宙……我诅咒你不得好死!」接着就被对方的人马二话不说地乱刀砍死,鲜血四溅,血腥味飘散在空气中令人反胃作噁,她害怕地摀住口鼻,蓄满泪水的眼睛瞪得大大的,亲眼看着疼爱自己的父母惨死在眼前却束手无策,她想哭却又不能哭,因为她害怕被人发现后也被杀死,那就白费父母让她躲藏的苦心。 后来有人回报:「找不到!」领头的人便四处张望,最后定格在衣橱前,上官燏看见那张带着刀疤的脸后被吓得往后退,她听见在寧静的空间心脏狂跳的声音,还有脸上的汗水不断滴落,刷!染血的刀刃直插进缝隙里,然后左右搅动,把缝隙慢慢撑开,上官燏眼看自己就要被发现了,忍不住闭上双眼,边发抖边祈求上苍救她一命,此时对声音极其敏感的她听到有手搭在衣橱的声音,似乎是有人要将衣橱拉开来检查到底有没有躲人,她感觉自己越抖越厉害了。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衣橱上方掉落的东西砸中那个伸手要开衣橱的人,他痛得摀住头大骂脏话,睁开眼就看见两双眼睛狠狠地瞪他,他吓得往后跌,领头的人不屑地骂他没胆后就放弃衣橱的搜寻,因为他听见警车的警笛声,看来是附近邻居报警了,他气愤地踩碎掉落的相框,然后要其他人赶快离开现场。 最后被警方带出衣橱的上官燏不顾碎片地捡起地上的相框,那是父母的结婚照,是父母救她的,她忍不住抱着相框嚎啕大哭起来,哭得令人心疼,警方不让她看见父母最后惨死的遗容,让人把她带去医院治疗,经过医生诊断她得了创伤后压力症候群,她便一直接受专业的心理治疗到现在,而她活下去的动力就是要找到当年的仇人报仇雪恨,经过多年的调查和拼凑线索,已有眉目。 男人玩味地看着发呆的上官燏,笑着问:「嘿,你叫什么名字?」 「其实是你救我,还有,在问别人名字以前应该先报上自己的名字吧!」 男人的眼神扫向上官燏的手里,笑着说:「你知道的不是吗?」 「由贵亚斯?」上官燏看着手里的名片齜牙裂嘴地念了一遍,再把名片粗鲁地塞回男人手里,嘴里不自在地叨念着:「上官燏,不用指教,谢谢!」 「上官?」男人重复叨念了一次,上官这个复姓很少见,没想到眼前的女人居然和那个女人同姓。 他记得在他很小的时候母亲就生病过世,父亲后来带回一个美丽的中国女人当继室,那个女人就是上官芷,但他不喜欢她,所以他后来决定住校,甚少回家,就算偶尔被迫回家,彼此见面也是不冷不热的,不过留在家里的弟弟汉斯倒是和她相处得不错,汉斯还说上官芷会易容术,他以为那是汉斯沉迷于充满妖魔鬼怪的《聊斋志异》的幻想,汉斯却一本正经地和他说世界上最可怕的不是妖魔鬼怪,而是人心,人心也是最丑陋的,就像他们那个冷漠无情的父亲,当时他听见这话是没说什么,但在心里却是默默认同。 上官燏看男人欲言又止的模样正想开口就看见舒志萱朝她走来,紧张地关心她的情况,另一边她看见男人那边也有人出现,是一位身材婀娜有致,面容清丽的漂亮女人,男人看见她就笑了,然后给对方看看自己的背后,女人秀气地捂嘴笑了,他们不是说中文,看来那女人和男人一样都是日本人吧!她看了莫名觉得有种心酸的感觉,所以她转头不再看,结果就对上舒志萱疑惑的眼神;而由贵看见怜奈来了,对她露出惯常的笑容,解释自己受伤的原因,再给怜奈看看自己的背,笑着说没事,要她不要担心,眼光馀角却离不开那个叫上官的女人,再看见那女人和赶来的男人的互动,心里浮起异样的感觉;最后双方人马简单交谈几句后就被各自带开,在彼此擦肩而过的剎那,上官和由贵先后回头看着对方离去的背影,在心里同时浮现席慕蓉的诗句「前世的五百次回眸换得今生的一次擦肩而过」,然后彼此悵然若失如此的缘起与缘灭。 第二章:酝酿 这天上官躲在社团的画室里边恍神边画着画,此时窗户的银杏被秋风轻抚,顏色渐黄,黄得浓重,黄得璀璨,亮丽的顏色渲染了整片校园,她却无暇欣赏这幅美丽的秋天景致,好友季孙沐羽看不过去,忍不住伸手敲了她的头,让她的头往前撞到画板,她才抱怨地边摸头边回头问季孙想要干嘛,再继续画她的画,季孙一脸玩味地靠在墙上看她,问她:「你在画谁?」 上官白了她一眼,这么明显还看不出来吗?「维纳斯的诞生。」 「哦,我都不知道维纳斯什么时候变成男的,还是说是你的独特见解?」 什么男的?在胡说八道什么啊?正当上官要开口反驳时她才看见自己画的到底是什么东西,瞬间睁大眼,怎么会这样?不是维纳斯,是那天那个男人!她在想什么啊?她忍不住脸红,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才见过一次面而已,怎么就把人给画出来的,难道是她的潜意识作祟?她喜欢上那个男人了吗?天哪! 「嗯哼,画得还不错,还有进步的空间。」 上官看着她的画被人拿起来鑑赏,她想要伸手抢回来,却听见熟悉的声音,前几天才听过的声音,怎么可能?她歪头就看见由贵,而她画的人就是由贵,被当事人当面评论自己的画作这多么羞人啊!这让她的脸色越加红润,季孙在一旁看了也是很疑惑,不解眼前的两人在搞哪一齣戏,只好安静不出声。 「你,你,你怎么会在这里?」根本见鬼好不好?她终于把画抢回来了,但说出来的话却不由自主地结巴,而且还不敢看对方,就怕被看出什么来。 季孙笑着说:「由贵老师是社团新聘的老师,专长素描、速写和油画,参加过几次威尼斯双年展,你们认识的话就不用介绍了……」季孙没有再说下去,因为她看到上官不知何时走到由贵的身旁,让他用纤细修长的手指点出自己画画还有进步的地方有哪些,甚至拿出自己放在一边的素描本给由贵看,由贵也不吝嗇地提出自己的意见,上官边听边点头,一隻炭笔在手里转来转去,顺着由贵指出的地方马上做出修改,改完后再给由贵看,由贵看了不对会拿过她手里的笔亲自画给她看,她再拿去修改,来回几次后由贵才满意地点头,两人最后相视而笑,季孙看在眼里只是摇头笑了,真是画痴碰上画痴啊!一起疯魔。 本来上官和季孙以为由贵只是社团外聘的老师,没想到由贵还是她们系上请產假的中国文学史的代课老师,学歷还是国内某名校的中国文学博士候选人,研究专长除了中国文学史之外,还有女性主义、老庄哲学和现代文学,很好,让一个道地的日本人来教他们自己国家的文学史,上官觉得除了他那个奇怪腔调令人很难适应之外,其实他很料,所有的资料都是信手捻来,就像脑子有建档,也时常在国内知名期刊上发表自己的研究成果,更会日翻中、中翻日一些文学经典作品,而由贵之所以能担任美术社指导老师也是因为他念过苏富比艺术学院,并且拿到相关的硕士学位,在鼎鼎大名的拍卖行、大英博物馆和国家美术馆等工作过一段时间,资歷算是相当的丰富,而且理论与创作兼备。 年轻又帅气的由贵来到学校后很受到学生欢迎,尤其是女学生,一些青春洋溢的女学生各个化身狂蜂浪蝶围绕在他身边谈天说地,不论是正式的课程或是社团课程,由贵永远是那个被眾星拱月的存在,既灿烂又夺目,即使他上课是一板一眼,说一不二,即使他说的中文有奇怪的腔调,即使传闻他已经有了论及婚嫁的对象,仍然无法阻挡热情少女们分泌激情贺尔蒙,绕着他团团转。 坐在教室里的上官将视线从课后依然热闹的讲台移到窗户,看着婆娑摇曳的树枝洒落一地金黄,手里的笔没停过地画着画,她想银杏的季节快结束了,感觉有些惆悵,她想起银杏的花语纯粹的感觉和永恆的爱。 那天,由贵带着美术社成员到校园里进行写生,她不喜欢人挤人,所以她找了一个超级偏僻的角落想要专心画她的画,结果由贵巡视到她那,在背后看着她画了老半天都不出声,她感觉自己都要分心了,由贵才问她喜欢银杏吗? 她有些生气地回说不喜欢,她喜欢的是蒲公英,然后由贵又不出声了,她实在受不了画画的时候被人盯着瞧,于是站起来想要由贵哪边来哪边去,没想到动静太大,不小心撞到由贵,她才猛然想到自己背后是几十层的阶梯,想要伸手去拉由贵,结果两人一起滚下阶梯,由贵当了她的人肉垫背,而她是一阵轻微的晕眩,等她的症状缓过来后她又跌进由贵那双深邃的眼眸,彼此相视许久,最后四张迟疑的唇瓣情不自禁地碰触在一起,她感觉由贵抱在她背后的手臂力量,就像那天由贵为了救她而抱住她的力道,是如此的恰到好处,她不由得沉醉在这个温柔的吻里,吻完之后由贵还伸手,用怜爱的表情替她整理她凌乱的瀏海,再露出白牙,眉眼弯弯的笑了,她才尷尬地从他的身上爬起来,假装若无其事地走回阶梯上。 上官不会知道她背后的由贵站起来后就这样看着她整个人沐浴在阳光下的背影发呆了好久好久,直到下课鐘响才想到要叫学生收拾好后离开,他在银杏树下检视学生交回来的作品,正好翻到上官的作品,一阵风吹来,送来一株蒲公英,他拿起那株神来之笔的蒲公英,笑了,最后伸手轻抚他有些红润的唇。 后来,上官时常在社团教室里画到忘记时间,等到她回神时才发现人都走光了,只剩下她和在另一边画画的由贵,由贵见她在看他便抱以微笑,她转头连忙收拾画具准备离开教室去打工,由贵也没说什么,只是继续画他的画,她回头便发现由贵居然是在画她,这代表什么?她不敢多想。 隔天由贵便要他们画他带来的蒲公英,然后搭配人物,一开始她还沉浸在构图思绪里,没想到脑子里突然浮现那天他们亲吻时的画面,让她的心脏狂跳,她再也无法冷静作画,草草画了几笔后就画不下去了,季孙回头关心她,她只说没事,打工累了,那天她被由贵单独留下来,由贵看着她交上来的作品许久都没有说话,时间分秒流逝,眼看就要到她打工的时间了,结果由贵问她:「你在害怕什么?」 和季孙手挽手离开教室的上官仍在发呆,季孙问她什么她只是嗯就没下文,然后季孙要她小心,才刚说出口就看见上官和人撞在一块,在擦肩而过的剎那她看见那个人脸上的刀疤,和记忆重叠在一起,是那个人吗? 她伸手抓住那个男学生,男学生一脸疑惑地看她,不知道她要干什么,而她看到那个男学生的脸才发现自己看错了,男学生脸上根本没有刀疤,只是脸上的黑痣比较多,排列起来的形状有点像刀疤,她不好意思地向对方道歉,男学生这才一脸莫名其妙地离开,嘴里骂着神经病,她疯狂地摇头,她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 最近她的心里莫名的不安,住在医院接受专业治疗的阿姨一再提醒她,要她不要忘记找到仇人报仇的事情,不能只想到自己,更不能谈恋爱,因为这是她小时候在父母的墓前发过的誓言,在报仇之前她是不能得到幸福的,而她和舒志萱在一起也是权宜之计,因为舒志萱有他自己的官方人脉可以替她找到仇人,所以她必须以自己为代价,报答舒志萱的恩惠,舒志萱对她也很好,就像一个温柔的大哥哥,细心和贴心地照顾她的感受,可是这不是爱情,她知道自己并不爱舒志萱,更无法想像将来要嫁给舒志萱为妻,但是她还有选择吗? 突然有人拉住上官的手,要她快点走,她抬头就看见由贵出现在面前,但她不能理解由贵所说的话是什么意思,身旁的季孙也莫名其妙地看的他们,不懂到底发生什么事情,直到她们往后看,就看见一群黑衣人朝她们走来,那些黑衣人各个凶神恶煞,感觉要是被逮到就死定了,所以她和季孙互看一眼后,就顺着由贵的话跑了起来,他们奋力往前跑,加入前方拥挤的人群去过马路,到了对面,由贵要他们分开行动,结果上官的左右手分别被他们两人抓住,由贵要上官和她走左边,季孙则说自己是运动健将,跑很快,上官应该和她走右边,两个人僵持不下,追兵又近在眼前,不能再犹豫了,只能顺着心去走了。 「小燏?」 季孙看着上官松开她的手,跟着由贵走了,她呆愣在原地,是什么时候开始小燏会选择丢下她?小燏变了,因为由贵的出现,所以小燏打算见色忘友?她不由得握紧本来张开的手,咬着牙跑开,结果那群黑衣人根本没朝她的方向追来,是目标很明确地朝另一方追去,这意味着什么?她笑了。 第三章:坦诚 上官一直被由贵拉着跑,他们在热闹的街道跑来跑去的,一边要闪过人群,忍受行人投射过来的白眼和咒骂,一边回头查看追兵的动向,内心惶惶不安,只是随着华灯初上,在白昼蛰伏的夜行性动物纷纷出笼,让他们根本跑不动,被人群挤来挤去,也看不到对方的动静,只好暂时缓下急躁的步伐。 他们被迫慢慢跟随人潮流动,就在上官想要好好喘口气的时候,突然有人拉住她的手,她回头一看是黑衣人,而且对方想要把她拉过去,力气之大,让她的身形为之晃动,身旁的由贵也看到,用力将上官往自己身边带,两方呈现拉锯状态,最后是由贵拿出随身携带的画刀威胁:「快点放开她,听到没?」 「少爷?」黑衣人一脸无奈地喊着,几经挣扎,最后放开手让他们离开。 由贵拉着上官往前走没多久后就拉着她走进街角一间快时尚服饰店,出来后两人的装扮与原来的打扮风格迥异,原来由贵打扮成一名嫵媚妖嬈的时髦女人,举手投足间比女人还女人,真假音转换流畅自如,还有那头柔软的棕色长捲发搭配他的鹅蛋脸,最后是浓淡相宜的妆容,儼然就是一个倾国倾城的大美女再世,整个让她看了傻眼,果然是长相俊美的人才能男扮女装如此自然,只除了他那大约185公分的身高过于显眼,在女人之间也少见之外,其实真是毫无破绽啊!也让她这个真正的女人看了之后真是自叹弗如,想嫉妒也没办法。 至于上官当然是女扮男装,只是没有由贵那么惊艷,而且碍于她不够高的身高,加上她有一张娃娃脸,身材又纤细,穿上西装就像小孩穿大人的衣服,袖口和裤脚都要再折过后才能穿,由贵挽着她的手走路,还刻意压低身子依偎她,可是背后所呈现出来的画面并不是情侣逛街,反而像妈妈带孩子出门,让她气恼地忍不住碎碎念这不是个好主意,身旁的由贵则是拼命地忍住笑意。 「为什么那个人会叫你少爷?」上官终于还是问了。 由贵搔搔头,感觉不是很想回答:「你听错了,我不认识他们。」 「不认识?不认识他们为什么要追你?」上官不是很信任由贵的说词。 「好吧!我承认我们的确认识,他们是我父亲派来的……」由贵迟疑地看着上官,「我父亲希望我能赶快成家,对象就是那天来找我的女人……」 上官觉得一阵晴天霹靂,她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她努力调整好自己的语气:「所以,所以你已经有论及婚嫁的对象?所以在学校的传闻不是假的?」她看见由贵点头后忍不住伸手抓住胸口的衣服,她觉得有些呼吸困难,眼里充满湿气,「既然这样的的话……既然是这样,那你为什么要那样对我?对我表现得一副你很喜欢我的感觉?那不是我的错觉对不对?所以你是在玩弄我的感情?我只是你的假日甜品?有一天你还是会跟其他女人结婚是吧?你不爱我……」 由贵看着上官伤心的模样觉得一阵心疼,伸手就把难过哽咽的上官抱进自己怀里,上官一开始还挣扎着不要人抱,最后还是陷入由贵温暖的怀抱里。 「你知道你自己是老师吗?你还记得自己的身分吗?虽然我早就成年,可是师生恋是不被允许的,因为它违反道德伦理,更存在权力的不平等,你我的名声都会因此受到损害,所以我很挣扎,更不知道你对我是否为真心,可是我控制不住自己对你的感觉,从见面那天起就是这样,我会忍不住去想你,想到你会心跳加速,可是我必须控制自己的行为,不造成你的困扰,因为我想这只是我的单恋,你并不喜欢我,直到那天……我们吻在一起,还有后来我看到你画我的肖像画,虽然你什么也没说,但我能读懂你的行为,你应该也是喜欢我,你这么优秀的人居然会喜欢毫无起眼的我,简直是天上掉下来的礼物,我忍不住在内心窃喜却又觉得哀伤,我们的身分是不允许这样的,这样做无异于犯罪,不容于礼法的行为是会受到社会的谴责……原来这些只是多馀的想法,原来你早就有论及婚嫁的对象,原来我对你而言并不特别,我早该认清现实的,事实就是我就是一个无可救药的花痴!」说到激动处又挣扎地扭动身子。 由贵把上官抱得更紧了,一双大手拍在她的后背,轻轻地安抚,嘴里呢喃着李商隐的《无题》:「昨夜星辰昨夜风,画楼西畔桂堂东。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小燏,你还记得吗?那天我们见面,我来到学校以后,那些日日夜夜,我们挨着彼此画天地、画山水,我看你画,你看我画,你问我答,我修你改,在人生空白的画布上恣意挥洒想像,填满我们想要的色彩。」 「还有我吟诗,你作对,我们一起神游故国的眾多歷史事件和古典长篇章回小说,将所想到的画面用手中的画笔描绘,彷彿我们就是主角,那些是我们的故事,最后一起在花前月下感叹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復回。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那天你回头对我笑,看着你的双颊緋红,微醒微醉的媚态,我忍不住心神荡漾,心跳加速,这是我从未体验过的感受,也从来没有人能让我如此,你是唯一一个,我才知道我大概是爱上你了,我的心里有你啊!小燏。」 上官痴迷地看着由贵,「可是你有未婚妻了,你得和她结婚不是吗?」 「水无家千金和由贵家的婚约是有选择性的,我还有弟弟,所以不一定是我要和怜奈结婚,而且怜奈的年纪和我弟弟更相近,彼此更有话聊,我只当怜奈是妹妹,我对她只有疼惜,我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怜奈会成为我的妻子。」 「要是她喜欢的人是你,想要和你结婚呢?」 由贵撇开头,「我不去想那种可能性,就算是又如何?她不能逼我结婚。」 上官看由贵那种逃避的态度,决定转身离开,由贵看了赶紧拉住她的手,她想甩开却甩不开,像个橡皮糖一样,黏答答,她怒瞪由贵,气他的不老实和逃避,她质问:「所以你是故意把我捲入这件事的对吧?刚才那些黑衣人追的目标明明是你,你为何要把我拉进去?你到底想干嘛?为什么我觉得你接近我总是充满算计?就连刚才的告白也是如此,老师,我对你而言到底算什么?」 「对,我承认我刚才是故意的,因为我有话要和你说,只有这样你才不会逃避我,认真地听我说话,过去几天你是怎么逃避我的你忘了吗?我问你在害怕什么?从此你就刻意避不见面,我心里很慌,想着要怎么跟你说明我的心意,也害怕你消失,刚好他们来找我,因为我父亲到h城了,想要见我,问明白我的结婚意向,我觉得再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刚好我看到你和季孙,我就把你拉走,这是我的小心机没错……」由贵停顿一下,像是下定了决心,表情变得异常认真和严肃:「如果你觉得我们的身分会成为阻碍的话,那么,我可以辞职,我辞职以后就不是老师,你也不是我的学生,就没有道德伦理的问题。」 「不行!」上官果断地否定,因为她想到现在横亙在他们之间的不是只有师生这个身分的问题,还有由贵有论及婚嫁的未婚妻的事,甚至是她和舒志萱也是一个问题,严格说起来她也是有未婚夫的人,一时气恼,只想到由贵有未婚妻,为由贵心里有她却要和别的女人结婚的事实感到心碎和心痛,全然忘了舒志萱的存在,自私地把所有的问题丢给由贵,她生气由贵的逃避和不老实,她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他们两个还真是五十步笑百步,或许真是绝配吧? 「为什么不行?」 「我们还是别在一起吧!」上官闭着眼,心口不一的说着最残忍的话。 由贵不敢置信地望着上官,「你总要给我一个理由吧!」 「对不起!我也有我自己的问题要面对,而且这个问题不好处理,所以我想……我想我们还是别在一起吧!事情就到此为止,你回去你未婚妻的身边,我过我的日子,在彼此情根尚未深种以前,踩剎车还来得及,即使会痛苦也是短暂的……相信很快就会过去的,就当你我有缘无份吧!」上官撇头,不愿再去看由贵,她怕自己会心软,会想说就逃吧!两个人一起逃吧!逃到没有人认识他们的地方重新开始,可是她没办法,她要照顾阿姨,还有要报仇血恨,那是她身上肩负的责任,所以她没办法轻易地放下一切,只为了爱情而疯狂。 「小燏?」熟悉的声音响起引得上官回头,朝声音的方向看去,看见的就是那个温暖的笑容,从来没有变过,在那个无情的雪夜,给了走投无路的她和阿姨一盏希望的明灯,还有情感上的温暖,她说她要以一辈子为代价做报答。 第四章:对谈 舒志萱正在附近查案,刚查完案从店家出来后正准备离开,转头就看见一个感觉很熟悉的人影,于是他轻声唤了她的芳名,引得对方回头,确认没认错人后他笑了,走上前,一双大手习惯性地摆在她头上,用劲不大地轻轻揉动,把对方的毛发弄乱、弄得毛茸茸的,听见对方的埋汰,才露出一口白牙笑了。 「果然是你,不过,你这是怎么回事?」舒志萱刻意往后退,从上到下仔细地审视打扮成男人模样的上官,边笑边说:「你要参加派对?可是似乎……」 上官翻了白眼,没好气地否认:「不是,我要去打工。」 「打工?打工穿这样?沐羽呢?」舒志萱没看到总是跟上官形影不离的季孙感觉很奇怪,然后他看见站在一旁的由贵冷着脸,读懂了对方眼里的不友善,他笑着说:「是你?那天救了小燏的日籍观光客是吧?由贵先生?你好,那天还没来得及向你介绍,我是刑警,敝姓舒。」他向由贵伸出手,自顾自地说着,完全不怕冷场,只是他也预料到由贵根本不会跟他握手,所以他收手了。 上官有些脸色凝重地掛上电话,「刚才发生了些事,沐羽她已经回家了。」 「什么事?要不要紧?」舒志萱紧张地关心,「我看我还是送你去上班吧!」他拉着上官就要往停在附近的警车走去,然后警戒地四处查看,确认所处的环境安全以后才小声地问上官:「你应该不是遇到那个人吧?」 「不是!」上官很肯定地否定,但被拉走的她忍不住回头去看由贵,发现由贵不知何时离开了,她有些失望,身旁的舒志萱则把一切尽收在眼底。 其实在上官被舒志萱拉走的时候已经有黑衣人上前围住由贵,由贵自知逃不了,又不想引起太大的动静,只好由着黑衣人把他带走,上了一辆不远处的黑色加长型礼车,刚上车就闻到呛鼻的烟味,让他猛咳了好几声,整张脸都胀红了,好不容易不咳了,他赶紧把车窗按下,呼吸新鲜的空气,顺便喝口水。 「你到底何时才会长大?」坐在身旁的男人阴沉的声音响起。 「若是长大就得按照你的安排生活,我才不要长大,哼!」 「我现在只有你一个儿子,你不长大,我以后要怎么办?」 「不,你还有汉斯,汉斯很快就能长大,汉斯他比我更好。」 「汉斯?唉?」男人忍不住重重叹了一口气,再摸一摸他修改整齐的山羊鬍,努力克制心里难受的情绪,气氛凝结几分鐘后他才开口:「水无教授来了,怜奈已经到了适婚年龄,你也三十岁了,是该办婚礼了,结婚后我打算安排你到公司工作,慢慢接掌我的事业,当老师和画家哪能有出息?你就别耍小孩子脾气了,跟我回去c城吧!男人就是要成家立业。」男人伸手拍拍由贵的背。 「要结婚你自己去,准媳妇变成婆婆对你而言是家常便饭的事情不是吗?所以不要拖我下海,我不喜欢怜奈,我不会和她结婚,要结婚你自己去!」 「喂,有你这样埋汰自己父亲的吗?」虽然这是事实,由贵宙斯在心里默念。其实他一如古希腊统领宇宙的至高无上的天神宙斯,他们同样拥有眾多的情人,即使被身为正妻的亚斯和汉斯的母亲抓姦许多次,依然死性不改,最后亚斯和汉斯的母亲是抑鬱而终的,没了妻子的干涉,宙斯越来越变本加厉,甚至引诱多名人妻外遇,人妻完之后是轻熟女、少女,不少说过要给儿子当媳妇的女人最后都被他接收,他说过自己这生只对两种人没有办法,第一个是女人,第二个是儿子,所以他对于那句名言:『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可是极度赞同的,他也承认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可他不是英雄,他是梟雄。 亚斯从一开始的愤恨、羞耻,最后转为无奈、看淡,一个呼风唤雨的黑帮大老哪能女人缘不好?女人倒贴都来不及了,哪愁没有女人?而且他再怎么反对,再怎么反感也没用,女人对于父亲而言如同毒品,怕是一辈子都戒不掉了,即使母亲过世后的续絃妻子上官芷再怎么温良恭俭让也拴不住父亲的心,他该庆幸的是除了上官芷,父亲没有再带任何一个女人回家让他和汉斯叫妈妈,父亲身边的女人一个比一个还年轻,这声妈妈他可是叫不出口的,太羞耻了好吗?尤其是叫一个比自己还年轻的女人妈妈,太令人毛骨悚然了。 「老头,我们打个商量吧!」由贵见父亲没有反对便接着继续说:「你的目的不过就是要我成家立业,最好能在几年内让你抱孙不是吗?既然如此,你就让汉斯和怜奈结婚,我另外有喜欢的对象,我想要和我喜欢的对象在一起,如果你要我们结婚也不是不可以,不过我要问过她才行,反正我不会和怜奈结婚,怜奈对我来说就像妹妹,再说怜奈也不该嫁一个根本不爱她的男人,大人自己决定的事情何必害到孩子?都什么时代了还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宙斯闷不吭声地将由贵一把抓过来问他:「你喜欢谁?」 「现在不能说,哎呀,你滚远点,男人搂搂抱抱很噁心耶!」由贵用力把宙斯推开,他实在是很讨厌宙斯那刺刺的鬍子,还有身上浓厚的古龙水味道。 被自己儿子嫌弃实在很伤心,和小时候黏踢踢的模样真是天壤之别,宙斯阴鬱地说:「想要解除婚约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之后再慢慢说吧!今天晚上我和水无教授约好在茶楼见面,你芷姨会来,怜奈也会来,一起吃顿饭吧!」 「好,可是我要先处理一些事情,待会我自己过去,你先去接芷姨吧!」 黑色加长型礼车开到学校后宙斯再交代由贵要准时出现,毕竟他们是东道主,迟到是很失礼的,由贵只说知道了,便转头往学校走,他打算去教务处找主任,走没几步,由贵听到有人在叫他,他疑惑地回头就看见怜奈,由贵礼貌地微笑点头,不解这时候怜奈怎会出现?怜奈则是走上前伸手挽住他的手臂。 另外一边,舒志萱本来要送上官去打工,结果上车后上官突然说她不舒服,想要回家休息,舒志萱只好让警车开到上官的租屋处,停好车后上官无精打采地开门下车,跟着下车的舒志萱说要请同事吃一顿饭,然后就笑笑地关门目送警车离去,随后跟着上官进屋,才刚脱鞋就发现上官从卧室出来,而且已经换掉身上的男装,现在整个人是居家的状态,衣着打扮十分随兴,青丝随意用发圈绑起,有几缕散落在纤细的肩头,不施胭脂的脸蛋看起来更加的稚嫩。 舒志萱走到橱柜取出家庭常备用药,他走到上官面前伸手测量她的额温,温度确实有些高,脸色有些苍白,他再倒杯水,拿药给上官,语调温柔地说:「待会就会痛了,先吃药,然后我去弄热敷袋给你,你先去房间躺一下吧!」 上官听话地吃药喝水,只是她没回房间,拉开饭厅的椅子逕自坐下。 「舒,你没有话要问我吗?」 「什么话?」 「我和由贵的事情。」 「你想说你自然会说。」舒志萱手里拿着热敷袋正放到微波炉加热。 上官思考许久后才幽幽地开口:「舒,如果我以后不会和你结婚……」 「小燏,你在说什么?」 上官一回头就看到本来应该在医院接受专业治疗的阿姨不知道何时回家了,手里还提着两大袋的东西,此刻正放在地上,而阿姨的脸色十分的难看。 舒志萱赶忙上前接过上官苮手里的东西,笑着说:「小燏是说刚才在街上看见一家婚纱店的手工礼服很漂亮,如果她能穿上那件礼服结婚的话应该很棒,是说阿姨你怎么出院了?是不是又偷偷跑出来啊?医生和护理师都要气得跳脚啦!」舒志萱和上官交换眼神后快手快脚地把上官苮购买的物品迅速归位,再将上官苮拉到椅子那坐下,最后递上一杯消暑的冰水给满头大汗的上官苮去火,然后一边说笑话给上官苮听,一边细心地按摩,把上官苮逗得乐不可支。 上官苮看着温文儒雅的舒志萱记忆有些飘远了,十五年前她才刚从美国回国养病,打算先投靠姊姊和姊夫一阵子,没想到发生秦宅血案,警方将才七岁的上官燏交给她时她简直快疯了,不只是因为上官燏的精神状态出现问题,更令她恐慌的是兇手还派人追杀她们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她们只好一路逃跑,在那个飢寒交迫的雪夜敲开一间民宅的大门,当时开门的就是十八岁,英姿颯爽的舒志萱,当她们以为又会被无情地拒于门外之时,那双温暖的手却将她们快速带进屋子里,让她们披着保暖毛毯,在烧着柴火的暖炉前吃上一顿好吃的料理,她们不顾形象地一阵狼吞虎嚥,陪在一旁的舒志萱什么话也没说,只是走到面容严肃的舒警官面前请求收留她们,就连舒夫人也帮忙说话,舒警官才同意暂时收留她们,在听闻她们的遭遇后也同意会帮忙找出兇手。 只可惜舒警官英年早逝,后来在一阵与歹徒搏击的枪战中为了救同事而命丧街头,早已在警校就读的舒志萱后来继承父志,不只当上刑警,也延续对她们的承诺,一直照顾她们到现在,就连她住院治疗的费用也是舒志萱出的,上官苮的内心可是相当感念,就盼着日后小燏能和舒志萱结为连理,她想舒志萱应该是喜欢小燏的,因为她从来没听过舒志萱有交过女朋友,舒夫人说她儿子满脑子只有工作,和他爸爸一个样,只想要伸张正义,对其他事是没兴趣的。 「小舒,小燏毕业后你们就结婚吧!」 上官苮的一番话引来上官燏和舒志萱的互看,然后各自脑袋快速思索。 第五章:无踪 午后,最后一丝灿烂金黄伴随枫红在秋风萧瑟里摇曳,窗里窗外热闹的人声杂沓,或慢或快的脚步声在长廊响起,都无法干扰躲在社团教室里专心在画板前作画的上官,因为今天就是全国画展的徵件截稿日,她必须赶快完成作品,所以爱漂亮的她也不在乎手上或脸上沾了多少顏料,只管沉浸在其中。 画画对上官来说是救赎,父母在自己面前惨死后她食不下嚥,整日惶惶不安地过日子,害怕鐘声,害怕狗吠,只要忍耐不住就失控大叫,然后疯狂乱摔东西,检察官只好请警员先把她送去心理諮商师那里接受专业治疗,她记得很清楚,心理諮商师什么也没问,而她只是呆坐着,就这样持续好几天,直到某天她看着桌上摆放的白纸和画笔,她想都没想地拿起来就乱画,画完之后她就告诉医生她画什么,为什么要这样画,医生听完后只是微笑地点点头,什么话也没说,她看着自己画着又黑暗又恐怖的图画突然觉得有些气恼,忍不住要医生说些什么,医生只是语调平淡地说要她画,尽量画,想到什么都画出来,渐渐的,她的画也从一开始的晦暗逐渐变为明亮,如同她的心从谷底爬出深渊,也不再躁动和不安,她找到自己的安全感,在一张画纸上建立自己的堡垒。 说起来也真是有缘,那名医生刚好是舒志萱的姑姑舒珊,舒警官的龙凤胎妹妹,她后来问医生说为什么想让她画画,医生说那天她进诊疗室后就一直盯着墙上梵谷的复製画《星夜》,嘴里喃喃自语,《星夜》是梵谷住在圣保罗精神疗养院时所创造出来的经典画作,在那里梵谷经歷四次严重的心理治疗,不只透过吃顏料残害自己,甚至还偏执地认为有人试图谋杀他,而梵谷一生最出名的自残事件便是左耳事件,此事也留下不少谜团;再看《星夜》拥有相当强烈的笔触,主色调蓝色代表阴鬱、忧伤,与画中较粗的笔触所蕴含的情感类似,至于画中的树是柏树,梵谷却将它画成直入天际的黑色火焰,令人有不安之感,而在整幅画中底部的村落是以平直、粗短的线条绘画出来的,虽然表现出来是一种寧静的感觉却与上部粗獷弯曲的线条呈现强烈的对比,这种高度夸张变形和强烈视觉效果完整地体现出梵谷躁动不安的情感和迷幻的意象世界,与她当时的精神状态符合,所以医生就觉得或许可以让她画画,藉由画来说话。 画到最后上官满意地笑了,停笔后才发觉四周真的有点吵,窸窸窣窣的。 「你知道吗?由贵失踪了。」季孙不知何时来到她身边。 上官疑惑地抬头看季孙,她才想到昨天由贵不知何时离开的。 「茱蒂说她放学时看到由贵回来学校,然后有一个女人出现把他带走了,有学校老师要找他却是电话打不通,去家里也没人来应门,邻居说人没有回来,也去他可能去的地方找过,可是都说没有看到人,所以今天的课才会开天窗。」季孙的语气有些风凉,看热闹的心态,「夏绿蒂也说她有看到由贵和一个年轻漂亮的女人离开学校,他们一同上了一辆宝马,她还说那个女人全身珠光宝气,长得很漂亮,完全不输给电视上的女明星,你说,那女人会是谁呢?」 「我不知道。」上官低头收拾画具。 「小燏,你和由贵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这些日子以来的魂不守舍都是因为他吗?你是不是……是不是和由贵產生不该產生的感情了?」 上官先是转头查看在附近议论的同学没有注意到她们,才回头看季孙。 「没有那一回事,你不要想太多了。」 季孙正要开口时社长珍妮佛匆忙地跑进来宣布消息,说是由贵辞职了,是他的未婚妻水无怜奈请自过来帮他辞职,好像是说他们要回去c城结婚了,不再过来h城了,社团里对由贵心生的爱慕的眾女学生立刻一阵哀号,本来以为有机会近水楼台先得月,结果这美好的幻想也泡灭得太快了,才几个月的时间而已,传闻居然是真的,由贵真的有论及婚嫁的对象,于是心碎的花样少女们纷纷向社长请假去治疗情伤,社长根本无力阻止,只能眼睁睁看着本来吵杂的社团教室立刻安静下来,只留下社长、上官和季孙六双眼睛互看,气氛尷尬。 「你们?」珍妮佛推推滑落鼻樑的粗框眼镜,不知如何开口。 「社长,我要去交稿,我的画作完成了。」上官说完就消失了,季孙随后说她要陪上官也消失了,只留下双手插腰的珍妮佛看着空旷的教室大大叹气。 上官在想由贵会去哪里,那天由贵是有说假若身分会成为阻碍的话,他可以辞职,所以沐羽说他回来学校应该是辞职吧?可是后来怎么会跟一个女人离开,今天就变成他的未婚妻来帮他辞职?难道昨天和他离开的女人是他的未婚妻?他们真的要回去c城结婚?可是他也说过他没想过有一天水无家的千金会成为他的妻子,是他改变主意了?还是他真的是在玩弄她的感情?一想到这个可能性就让她的心剧烈的抽痛,她不愿再去想,却又觉得应该要找由贵问清楚,可是由贵会见她吗?所以由贵根本没失踪,而是人根本就在未婚妻那里? 因为上官一直低头思考,根本也没在看路,自然就撞上了人,她连忙道歉,才发现眼前的人应证了宋代诗人夏元鼎的那两句名言「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她有些惊喜,却在看到对方冷若冰霜的面容时有些退却。 水无怜奈拿着手绢轻轻擦拭方才被撞到的地方,然后嘴角弧度上扬,眼角下弯,眉眼温顺地笑着:「上官小姐,好久不见了,你好吗?」 「……好,你好,水无小姐。」面对如此温柔有礼的人让上官有些不自在。「不过,你中文说得真好……」和由贵的奇怪腔调相比真是差太多了。 水无一听便拿着手绢捂嘴轻笑,上官一看她的反应就觉得自己问了蠢问题,水无这才接着说:「家父是本地人,小时候我们一家住过本地一段时间,我也在本地受过教育,后来才到日本定居,我一直觉得中文是很美丽的语言,很荣幸我在小时候就接触博大精深的中文并且受过相关文化洗礼,回到日本后我也持续精进自己的语言能力,是你不嫌弃,其实我知道自己还能再进步的。」 上官面对水无是有自卑感的,后来她有私下上网去调查,水无是东大医学部毕业,接着念医学系研究科,专攻脑神经医学,现在和专攻病因、病理学的父亲水无文明教授在疾患生命工学中心服务,父女俩曾经在知名国际医学期刊共同发表过数篇具有突破性医学研究的文章,在国际间享有一定的知名度,尤其水无怜奈曾经加入无国界医生组织,在数年间深入战乱、贫穷和传染病氾滥的地区抢救无数人命,其年轻貌美、医术精湛又富有爱心早是远近驰名的,上官当下觉得水无和由贵才是绝配,门当户对,而自己与水无相比根本什么也不是,她只是一个会画画的平凡大学生而已,她很难相信没人会不喜欢水无的。 「上官小姐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要请教我呢?」水无依然客气有礼地询问。 「啊……是,由贵……由贵老师他……好像不见了?你知道他去哪吗?」 水无沉吟了许久后才慢条斯理地轻啟朱唇:「我昨天确实有来学校找亚斯,因为我有事要和他说,他便和我离开学校,到一家咖啡厅说话,我们说完话之后他拜託我今天到学校帮他辞职,他说叔叔态度强硬地要他回c城,准备接班,因为事情太过突然,他不知道要如何面对爱戴他的学生,也不知道要如何处理慌乱的感情……」水无一直注视着上官的表情,笑意则越来越深,「他说他要找一个安静的地方冷静一下,冷静完之后他就会和我联络,然后我们一起回c城,接着我们就失去联系,其实这对我来说没什么大不了的,因为以前他经常这样搞失踪,所以我不会感到紧张,我知道他心里有我,时间到了自然就会出现,只是学校老师不瞭解他的情况,找不到人才会以为他失踪,还把事情放大,我方才也和校方解释过了,他们表示能体谅他的情况,也希望将来有机会他能再回来教书,毕竟他真的很受学生欢迎,是这样吗?上官小姐。」 「所以老师到现在还没有跟你联络?」 水无的手机刚好响起,她看了一下来电显示,笑了,对着上官摇摇她的手机再接听电话,水无轻声细语地讲电话看在上官眼里实在是有点不舒服。 第六章:醉酒 上官坐在吧檯喝了一杯又一杯的酒,喝到整张脸都红了,嘴里还嚷嚷着没醉、没醉,被拉来作陪的季孙点了一杯琴酒却只喝了一口,因为她正无奈看着要把自己喝死的上官,还趁隙偷看手錶的时间,想着约好的人怎么还没来呢?没想到来的却是两个在一旁看她们许久的登徒子,还左右夹攻把她们包围,让酒保送来上等好酒招待,等到酒一来两人就手脚并用地性骚扰。 上官伸手推开后对方又黏上来,还趁隙摸上她的胸部,她气得甩了对方一巴掌,对方被如此当眾羞辱可是气得用力抓住上官的手腕,正打算往上官的脸颊搧去时季孙出手了,顺势将男子整个过肩摔在地上,引来看热闹的观眾拍手叫好,另一个男子为了挽回面子,把酒瓶砸破,拿着破碎的酒瓶逼近季孙,季孙被逼得后退,双手还在护着已经喝醉的上官,她打算找出空档攻击时就看到男子突然被人用手臂勒住脖子,整个身子往后,动手的人在男子耳边轻声说:「你要是敢动她们两个一根寒毛,我就让你一辈子吃不完兜着走,牙擦林!」 名叫牙擦林的男人将眼珠子往后一瞥,立刻吓得脸色铁青:「舒……舒警官,有话好说,咱们有话好说,哎呀,一切都是误会,误会啦!」 舒志萱看到牙擦林像一隻哈巴狗似的求饶,便将手松开,夺走他手里的酒瓶,再推了他一把,冷声地命令:「滚!给我滚!能滚多远就给我滚多远!」 牙擦林和同伙两人听话地倒卧在地上滚了几圈后才连滚带爬地闪出酒吧。 舒志萱发现上官不知何时又跑回吧檯前喝酒,赶忙上前夺过她要喝的酒,扫兴的上官便将季孙喝的酒倒在舒志萱的头上,看着原本乾净整齐、英气焕发的舒志萱被酒液淋得狼狈的模样让上官忍不住边笑边拍手,最后突然神情严肃地要舒志萱滚,季孙气到本想打巴掌让上官清醒却被舒志萱给阻止。 舒志萱接过酒保递来的毛巾稍微擦拭后递了几张钞票给酒保,之后便一手抓在上官的肩膀,一手抓在腰际,将她整个人打横抱起,她惊呼后要舒志萱立刻放下她,舒志萱充耳不闻,季孙走在前面开门,让舒志萱将不断挣扎的上官抱进停在路边的车里,她随后上车压制上官,舒志萱接着回到驾驶座将她们载回上官的家,到家时上官已经睡着了,由着舒志萱将她抱进屋里的卧室躺下,之后带上门,由季孙为上官更衣和稍微清洁,舒志萱则忙着在厨房做醒酒汤。 「说吧!她怎么会喝成这样?」舒志萱伸手轻轻抚摸上官白皙精緻脸蛋。 季孙双手抱胸,很不情愿地说:「还不是因为由贵,那个由贵失踪了,本来没人能找到,结果由贵的未婚妻跑来学校帮忙辞职,小燏好像有遇到她,两人有说话,说什么不清楚,一定是说他们要回c城结婚啦!小燏才会被刺激到,硬是拉我陪她喝酒,我问小燏她和由贵是怎么回事,她只说要我别乱想,可是小燏的态度很明显就是爱上由贵,我知道的,因为小燏明显就是对由贵和对其他人不同,所以我说老舒你到底在想什么?你是小燏的未婚夫,阿姨都说你们一定要结婚,为什么你给我的感觉却是不要紧?不在乎?你不爱小燏吗?那你守着小燏这么多年是为了什么?只是责任吗?还是说其实你有别的打算呢?」 「我爱小燏,而且我希望她能幸福,要是她的幸福不是我能给的,我愿意放手成全她和她所爱的人,她的幸福比什么都重要,她这生吃过太多的苦,她是该幸福地活着,而不是揹负仇恨痛苦地活着。」舒志萱语调温柔地说着。 季孙感觉自己快气炸了:「可是我是支持你们的,只有你才是真心对小燏好,只有你才适合和小燏在一起,那个由贵算什么?长得好看但内心却骯脏,自己有未婚妻还敢和小燏勾勾缠,自己不要脸还拉着别人一起不要脸的人真是下流,谁知道他还有没有和其他女人纠缠不清?这种不忠的男人绝对不能付出真心相待,更不能在一起,他会毁了一切的,但是你不同,你是如何待小燏的我都看在眼里,阿姨也是,我们都以为小燏非你不嫁,所以我不懂为什么小燏就是看不到你付出的一切呢?甚至把一切都视为理所当然?结果由贵出现,她整个心都掛在人家身上,真是太没道理了,小燏是不是被由贵下符下咒啦?」 「如果由贵敢伤害小燏,我也不会放过他的。」舒志萱将上官身上的被子拉好后站起来,伸手拍拍季孙的肩膀:「时间不早了,你们早点休息吧!对了,我拜託你的事情再麻烦你明天和小燏说,我先走了,晚安!」 隔天早上,上官就站在一栋豪华的独栋别墅前,先是叹了一口气后才伸手按门铃,按了两下便在原地等待,结果等了好几分鐘都没人回应,她又按了几次,还是没有人回应,是没人在家吗?可是对方不是说这个时候会在家吗?正当她准备拍门的时候大门打开了,迎接她的却是一颗毛茸茸的脑袋,她有些疑惑地看着那颗脑袋,然后就闻到酒味,忍不住拉拉自己的衣服仔细嗅闻,确定不是自己身上的酒味才放心,毕竟谁能应徵工作却全身酒味?根本找死好吗! 毛茸茸脑袋的主人开门后就往里走,根本不管上官如何表明来意,上官只好先关门,在玄关脱鞋后摆好再急忙地追在背后,就这样跟着进入窗帘紧闭的主卧室,发现那人以大字形的姿态大喇喇地躺在加大双人床上,还伴随着夸张的打呼声,再看地板上有不少酒瓶散落,都是名贵的酒,当然还有衣物之类的也被丢在地上,上官心想这人有够不会清洁卫生,好好的房间被弄得像猪窝,难怪要花大钱找包山包海的管家来帮忙打理家里,还好她刚才边走边看,发现要整理的地方其实不多,大部分的地方都维持原有的样貌,只除了这间卧室。 上官不管床上睡得像死猪的人,决定开始动工,于是先把包包放在客厅沙发,穿上围裙,拉开双手的袖子再捲起,接着把披散的长发整理好,拿着叼在嘴上的发圈将头发绑好,再戴上头巾包覆,然后戴上口罩,走到工具间拿出必要的打扫工具,再提了一桶水,从客厅开始整理,打扫到一半她看到了掛在客厅两幅熟悉的复製画,是梵谷的《星夜》,另一边则掛了《在永恆之门》,又名《悲痛的老人》,《星夜》或许可以说是有钱人家的附庸风雅,但《在永恆之门》却不一样,知名度不高,梵谷说过:「它没有现实那般美丽而惊人,相比而言这只是一个模糊的镜像,而现实,就好像米勒所相信的那样,昭示着冥冥之中有神灵或永恆的存在。那老人安静地坐在火炉旁的角落里,甚至都不一定知道这一切……这不是什么神学——就算是最穷的樵夫或矿工也总有那么一剎那感觉到永恆之门的存在。」因为两幅画是同时期创作出来的作品,自然也反映出梵谷的精神状态,他创作时是悲痛的,饱受精神疾病困扰及抑鬱不得志又敏感的他宛若一隻囚鸟,神与永恆的信仰就像他时常仰望疗养院的蓝天,可望而不可及,神灵的存在与否时常搅乱他的思绪,让他痛苦,让他难捱,于是他就像画中老人一样将脸埋进双手里,或许是逃避,或许是尝试感受命运如何翻云覆雨地操弄他脆弱的性灵,他想振作却欲振乏力,而永恆之门或许只是想像。 谁会没事把一个糟老头的画像摆在客厅迎宾?要掛也是掛《向日葵》或者《夜晚露天咖啡座》,不只有视觉美感,还很有气氛呢!谈话才带劲,所以才说《在永恆之门》的意义不同,而且还真的不同,上官再仔细看才发现那两幅画不只是复製画,是手绘复製画,上面还分别署名「yuki」,名字旁边还有一朵花的形状,看起来像是蒲公英,所以是这间主人自己的作品?也就是在房里睡得像一隻猪一样的人画的画?某些画家确实是放浪形骸,像是后期印象派的许多画家,包括梵谷、塞尚和高更,给人的印象不是不修边幅就是混跡酒肆,生性浪漫风流,日子也过得相当随兴,自由又洒脱,唉呦,真是人可貌相哪! 好不容易把厨房流理台那里摆放好几天都生苍蝇蚊虫的碗盘、容器等清洗乾净,再把餐桌上的垃圾全扫进垃圾桶,拿了湿抹布擦一遍,乾抹布又擦一遍,最后再拖地,整整忙碌了一个上午,忙到满头大汗,身上的衬衣几乎湿透了,肚子感觉有点饿了,现在只剩下主卧室还没打扫,而且睡在里面的人还没动静,上官双手插腰,居高临下看着用蚕丝被把头包住的人,决定先转身把大片落地窗的窗帘用力拉开,让阳光整个照进暗无天日的主卧室,再转身把被子用力扯开,本来熟睡的人一下子被刺眼的阳光照在脸上,不悦地大声怒骂,再趁着上官愣住时伸手就把她用力往下一拉,上官就这样整个人躺在了床上。 第七章:汉斯 上官睁开眼睛,正想开口质问对方做什么时却与对方四目相接,很熟悉的场景,看着看着就这样跌进对方深邃迷人的眼眸里,直到上官看着对方褐色瞳仁映照出自己的模样顿时觉得有些羞涩,忍不住撇头,没想到对方却整个人瘫软在他身上,埋在她的发间,喃喃地说:「大嫂,我好累,让我再睡一下吧!」 大嫂?什么东西跟什么东西?她什么时候成了男人的大嫂?是认错人了吧?不过,眼前这个男人怎么给她一种熟悉的感觉呢?她将男人推到一边去,稍微起身后伸手去拨开埋住男人眼睛的头发,眉眼确实很像,但又有些不像,是她太思念了吗?沐羽说老闆叫汉斯,名字只差一个字,应该不可能吧!? 这么一想上官就只想赶快把工作做完,赶快去医院探望阿姨,再回去画画,所以她这次毫不客气地伸手拍拍还在熟睡的男人的脸颊,男人回应她的却是转身继续睡,她气不过,只好拉起床单让男人朝地上滚去,男人这下是彻底醒了,而且起床气相当大地对上官连骂十分鐘的脏话大全,坐在床上的上官掏掏耳朵,一派清间地问男人说骂完没?骂完就滚,她还要清扫呢!男人傻眼。 「你是谁?你怎么会在这里?谁让你来的?大嫂人呢?」 「我不知道什么大嫂不大嫂,我只知道打扫,打扫不是大嫂,我要打扫房间,你妨碍到我了,麻烦你,要睡滚去别的地方睡。」上官不理会男人的咆啸,赶紧动手做清洁,心里想的却是这男人找大嫂的样子怎么好像没断奶的小孩?是把大嫂当妈妈吗?那个大嫂会是找她来打扫,名叫rena的人吗?是日本人吗?怎么感觉最近跟日本人的缘分很深啊?她的仇人是日本人,由贵和他的未婚妻也是日本人,想到由贵又不自觉地心痛,为什么由贵可以不告而别? 上官第一天打扫完去刷存摺就发现她收到丰厚的酬金,她便请了介绍人沐羽吃了一顿好吃的作为答谢,想问rena到底是谁,沐羽却说她也不知道,只说对方很神祕,是用手机简讯和她联系,她也没见过本人,上官听完以后点点头,却没发现沐羽摸鼻子的动作别有深意,只当她又是鼻子过敏,之后便按照契约,有空间的时间就到别墅去做打扫卫生,若是屋主有要求做饭当然也照做,只是她想那男人光喝酒就饱了,根本不用吃饭吧!喝酒成癮的我的老闆。 汉斯时常无所事事,白天在家睡觉,晚上出去风骚,总是喝得酩酊大醉、天亮了才甘愿回家,带回来的礼物就是数不清的口红印和刺鼻的香水味,本来衣物都是固定时间送洗,可是老闆还记仇上班第一天把他推下床的事情,就命令上官亲自手洗他的衣物,还保证所有的衣物都要有太阳的味道,其实他这么做也有向上官炫耀自己女人缘太好的意味。 上官自知理亏,只是每当上官看见那些精彩的衣物总想直接丢进垃圾桶,反正老闆的衣橱里有一大堆根本穿不完的衣物,丢几件也不会被发现吧?想归想却没能付出行动,只好拿着洗衣刷子在浴厕咬着牙,双手猛力刷洗,如果不小心刷破了也不是她故意的,是衣服的材质不好,不耐刷,丢了就和老闆说一声,老闆没听到就算了,更多的时候是上官也记仇而让老闆穿了破洞的衣物。 还好老闆穿衣物前会先检查,出门也会照一下全身镜检查自己的状态,才没有在外面出洋相,他咬着牙心想要是和女人在一起的时候被发现自己的子弹内裤破洞,那要多丢脸啊?他是谁?玉树临风、风度翩翩的汉斯啊!怎么可以丢这种低级的脸?太不符合他的品味了,然后又摇头苦笑想着上官这个女人还真大胆,不怕骂,也不怕他把她辞退啊! 上官有时候在听汉斯炫耀自己和哪个偶像明星在一起时忍不住会想眼前换女人如换衣服的男人也真是不怕得病啊!一年365个女人还是低估他的能耐,应该是要倍数成长啊!比以前的皇帝还夸张也是有可能的,真是可怕,又想汉斯是有钱又有貌才能如此逍遥自在,甚至毫不在意地挥霍生命,全然不知道对于某些人来说活着是一件幸运的事情,比如七岁时的她。 唉,她该庆幸的是汉斯从来没有带女人回来家里过夜,不然她也不知道要如何面对那些女人,莫名地她会有些在意和汉斯在一起的都是什么样的女人,没看过倒也好,只是这样风流倜儻的男人是不会画出客厅那两幅手绘复製画的人吧?她觉得有些失望。 这天上官在教室画画画过头,回过神来才发现窗外已是薄暮时分,她赶忙收拾好画具,揹着包包小跑步到校门口打算招一辆计程车,反正到时候再跟老闆报帐就好,结果一辆黑色日系suv车停到她面前,舒志萱探头笑着要她上车,她赶紧上车坐好再拉好安全带,有礼貌地告诉舒志萱她要去别墅打工。 「小燏,我最近遇到一名被吊销执照的密医宝之林,他吸毒成癮,是因为曾经不小心得罪某一个黑道老大而被迫吸毒,变成那位老大的工具人,坏事做尽,有许多人命因此死在他手里,他受不了良心谴责才透过警方的线民找上我,我拿着根据你当年记忆製作出来的嫌犯肖像素描给他看,他一看就说那人叫上帝,也就是那个用毒品控制他的黑道老大,他说他不知道上帝的本名,可是他曾经帮助上帝整形,因为上帝的脸上有一道巨大的刀疤,从左边横跨到右边,和你描述的是一样的,而且也确定是日本人,但是中文说得不错,变脸之后的上帝曾经消失过一段时间,再出现时已经是一名成功的生意人,听说是某间药厂老闆,从黑洗到白非常成功,政商关係也维持得很好,我找了警局的许多档案发现上帝的资料都是不完全的,像是有人在刻意掩护罪行,还有当年在命案现场所採集的证据有部分居然在几次移交过程中遗失,我怕到时候真的找出兇手可能也没法要对方付代价,甚至可能逃过法律责任,真是太气人了!」 上官被迫回想起那个恐怖又充满血腥味的一晚,父亲曾经对那人说:「是你啊!」显然是认识的人狠下毒手,然后她又想起父亲用染血的双手抓住砍过来的武士刀时咒骂了一句:「由贵宙……我诅咒你不得好死!」接着,父亲的喉咙就被利刃划过,喷出大量的鲜血,她忍不住全身颤抖,眼神变得惊恐,嘴里喃喃自语,冷汗不停流下,湿透她的衣服,她突然大喊:「停车!马上停车!」 舒志萱急忙踩剎车,转头就看见上官匆匆地拉开车门下车,然后在附近走来走去,双手紧握地放在嘴边,舒志萱走到她身边将她轻轻抱住,她刚开始还有些挣扎,直到她听见舒志萱柔软而有力量的声音对她说:「是我,别怕,没事了,我在这里。」 她才扑进舒志萱怀里大声哭泣,就像以前一样,她和阿姨寄宿在舒家,第一晚她就做了恶梦,是舒夫人跑到房间安慰她,她在舒夫人怀里就像在母亲怀里一样,很快哭累就睡着了,而舒志萱是有样学样,没想到还能被上官接受。 舒夫人当时笑着和舒志萱说以后要好好保护妹妹,他一直记在心里,在小燏需要他的时候立刻出现,就算被沐羽说是工具人他也无所谓。 此时,在马路的对面汉斯正搂着一名风姿绰约的女人等着过斑马线,本来和女人卿卿我我的汉斯在眼角馀光看到上官后便转头,透过下滑到鼻樑的墨镜清楚看见上官正和一个男人在路边搂搂抱抱。 唉呦,没想到看起来正经保守的上官私底下是这么热情如火的啊!忍不住就在外面抱起来,是有这么猴急吗?再看那男人拿出手帕温柔地擦拭上官的脸颊,嘴里不知道在说什么,接着就看到上官笑了,笑得灿烂如花,他突然觉得好难受,又觉得生气,为什么会有这样复杂的情绪交杂他也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无法再继续看下去,身旁的女人敏感察觉对汉斯的情绪变化,关心问他怎么了,他回说没事,只是他觉得自己今天没法和女人鬼混了,倒是有想把自己灌醉的念头,所以他边笑边搂紧女人过马路,和正在说笑的上官和舒志萱擦肩而过,然后走入商圈的人群消失了。 上官像是有感应似的往舒志萱背后看去,没看到想要看到的人,她以为刚才看到酒鬼汉斯肯定是自己眼花了,所以她也没有放在心上,反正酒鬼汉斯现在绝对泡在温柔乡里不可自拔,不可能在大马路上间晃,她就想不通怎么会有人这么喜爱酒色和女色?她觉得酒鬼汉斯应该是酒精成癮和性爱成癮,才会不知道色字头上一把刀,石榴裙下命难留的道理是经得起考验的,阿弥陀佛啊! 「舒,我后来想起来我爸好像叫那个人由贵宙的样子。」 「由贵宙?好,我会往这个方向调查,另外我想和你说,宝之林说十五年前上帝曾经带了一个性命垂危的女人要他救命,然后变脸,听说后来那个女人成为上帝的继室,他在女人身上有看到蒲公英的刺青,我是觉得不可能啦!」 第八章:误事 某天,上官正在别墅做着打扫工作的时候,本该在外面风流快活的汉斯突然提早返家,把正在主卧室浴厕手洗贴身衣物的上官给拉出来,气势汹汹地质问她:「说,你是不是和大嫂一样都把我当成孩子看待了?」 上官拿着汉斯的贴身衣物笑着说:「或许吧!都那么大了还会尿床呢!」 汉斯看见自己的内裤被一个女人拿到面前晃来晃去的,忍不住脸色胀红,顺手把内裤抢回来,丢到另外一边去,结巴地辩解:「我…我才没有尿床……你胡说,那不是尿床……」看见上官脸上曖昧的笑容他也说不下去,乾脆闭嘴。 上官转头看看墙上的掛鐘显示才早上十点,汉斯习惯下午出去后通常到中午才会回来,今天确实是比较早了,一回来就问大嫂,搞得她满头黑线,大嫂是谁啊?他在外面见到传说中的大嫂了吗?他的大嫂还真是有够神秘啊!来这里好几个礼拜都没有见过,倒是薪水都很准时入帐,真是神龙见首不见尾。 「你要洗澡?还是要睡觉呢?」上官还是尽她职责询问。 汉斯给她的回应却是把她拉到楼下客厅的附设酒吧,拿出许多酒就开始喝酒,上官一看那些酒,哎呀,都是要价上万元以上,甚至几十万、几百万的名酒,结果给这个酒鬼汉斯当水喝也未免太糟蹋了吧?这就是有钱人的任性吗? 「喝啊!你为什么不喝?嫌酒不好喝吗?」汉斯不满地拍拍桌子。 「我哪敢啊?这些都是名酒。」上官只好顺从地喝了一杯汉斯倒的酒,她突然想到音讯全无的由贵,舒说他也打听不到由贵的消息,她想由贵或许是真的同意放弃这段感情了吧?然后回去c城和未婚妻成家立业,想到这里便觉得心痛到难以呼吸,马上举杯乾了一杯酒,接着又想这样也好吧!在彼此情根尚未深种以前就结束这段于伦理道德不容的情感,对彼此来说都是好事吧!各自的人生重新归位,虽然会有伤害,至少没有伤害到他们以外的人,就让时间来治癒情伤,久了就结疤,然后慢慢忘记彼此,她想银杏的季节是真的结束了。 「喂,你知道我为什么这么喜欢喝酒和玩女人吗?」 上官在内心吐槽因为你有酒精成癮和性爱成癮,你不知道吗? 「因为我想让大嫂在乎我、关心我,结果我得到的是什么?大嫂根本不关心我的死活,她的眼里只有大哥,她只把我当孩子,为什么?你说为什么?」 上官点点头,不失礼貌地微笑回应,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叔嫂恋吗? 汉斯一手撑头,一手将酒杯举高,对着华美復古的灯饰轻轻摇晃酒液,思绪有些飘远,「小时候父亲就告诉我和大哥,将来我们其中一个人会跟一位教授的千金结婚,那位教授因为工作的缘故,大部分的时间都不在c城,而我和大哥第一次见到大嫂是在她16岁生日的时候,父亲运用人脉帮忙操办体面的生日派对,也邀请许多重量级贵宾蒞临祝贺,那天最耀眼的明星非大嫂莫属,她先是在布幕的遮掩下一连演奏几首经典钢琴名曲,等到乐音停止,布幕掀开,就看见温柔贤慧又魅力动人的大嫂挽着她父亲的手臂出现,然后专心聆听她父亲的谈话,我还记得大嫂当时穿了一套jennypackham白色的晚礼服,飘逸轻盈的裙襬衬托出大嫂的优雅气质,再搭配大嫂大波浪的棕色捲发,还有浓淡相宜的唇色,举手投足就是仙女,令人移不开视线,我当时就觉得大嫂和穿着tomford晚宴装的大哥站在一起真的是郎才女貌,他们不在一起真的太没天理。」 上官也是一手撑头,一边想一个小屁孩居然对衣服的品牌这么有概念? 「虽然大嫂的将来的夫婿是要在我和大哥之间选一个,但我知道她喜欢的人是大哥,第一次见面时她的目光就一直停留在大哥身上,我不难过,所以我是心甘情愿叫她大嫂的,我也祝福她和大哥将来能有好的结果,后来教授就比较常留在c城,大嫂也时常出入我们家,父亲和教授都盼着他们在大哥毕业后能结婚,可是因为我出了一点事,大哥又为了躲避婚事,不告而别地跑到欧洲进修,父亲和教授都气炸了,立刻安排大嫂后脚追上大哥,也跟着到欧洲,再之后父亲用生病的理由把大哥骗回来结婚,大哥知道被骗后就把大嫂丢在机场,一个人飞到h城,我知道大嫂一定会很伤心难过,我想安慰她,所以我去教授家里找她,抱着大嫂安慰说大哥不要你,我要你,大嫂听了却笑了,笑着摸我头的说我只是个孩子,以后就会懂了,我很生气,什么叫做我只是个孩子,我已经是大人了,为什么要小看我?很生气的我还跑去h城和大哥打一架为她出气,然后跑出去喝酒、玩女人,大嫂刚开始知道时很担心,但是后来似乎就越来越不在意,她的心里只有工作和大哥,即使大哥不爱她,她也还是愿意陪在大哥的身边,我知道她在想什么,她想说大哥总有一天会看到她的好,会感受到她对自己的爱意,然后改变心意,可是我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她不是大哥要的女人,大哥只把她当妹妹看待,很残忍却也没有办法,我心疼大嫂的处境,可是大嫂要的不是我的怜悯和心疼,甚至爱意,她要的只有大哥,大嫂这么痴情、这么委屈看得我心里好难受,我想不通为什么大哥不爱她?」 上官一听,唉呦,误会啦!原来是小叔单恋大嫂啊!还真是苦情呦! 「喂,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可笑啊?你那是什么脸啊?」汉斯实在看不过去上官用那个看傻瓜一样的表情看他,忍不住伸手捏她的脸,但力道不大。 上官拍开汉斯的手,心情有些低落地说:「比起你,我才更可笑吧?第一次恋爱居然爱上一个不该爱上的人,我事后才知道他有未婚妻,也不能说他刻意隐瞒,是我没问,他也没说,而且他好像也没打算和对方结婚,后来他说他可以和对方讲清楚,他相信对方不会死缠烂打,虽然我反对他那么做,可是我心里却期望他说的是真的,我们最后可以真的在一起,因为我真的很喜欢他,很爱他,他是能和我產生心灵共鸣的人,我们有共同的话题,和舒给我的感觉完全不同,这是爱情,我知道,即使会伤害到他的未婚妻我也觉得没有什么不可以,我是自私的,或许就是因为我这种自私的念头吧,没想到那个说要去和未婚妻说清楚的人居然闹失踪了?我想或许不是闹失踪吧,而是觉得玩够了,他要回去未婚妻身边,只有我一个人被当成傻瓜,还傻傻地希望他能出现,和我讲清楚说明白,告诉我他只是有事被耽搁,他的心里确实只有我一个人,你知道吗?我才是那个可笑的人啊!你是痴情,我是太过纯情,才被当成白痴。」 本来在喝酒的汉斯一听到上官叙述自己和由贵的事情时突然觉得头痛欲裂,他以为自己酒喝多了,所以一手拿杯子,一手敲头,没想到越敲头越痛,越来越痛,怎么也止不住痛,最后痛到他大吼:「你才不是白痴!」 上官虽然被吓到,但很快恢復淡漠的表情看汉斯,边喝酒边叨叨絮絮地说出自己的想法:「你不用安慰我,我知道,我都知道,我还知道我比不上他的未婚妻,他的未婚妻那么漂亮,那么出色,喔对,和你说的大嫂一样呢,难怪你那么死心塌地,所以怎么可能有人不会爱上这么优秀的女人呢?和她相比,我就只是平凡的女人,这么平凡又不起眼的女人怎能奢望他爱上我呢?现实才不是童话故事,童话故事都是骗小孩的,我就是长不大的孩子,才会希望我和他就是童话故事里的王子和公主,我们在一起就可以永远幸福又快乐,真的很蠢对吧?又蠢又自私的我,连承认爱上他都没有勇气向朋友坦承,因为我们的身分其实是与世不容的,他是老师,我是学生,即使如此,我仍爱他,像是一种致命吸引力,从见到他的第一眼开始,我就沦陷在他深邃的眼眸里,再也不愿意出来了,所以我还是想等他,等他回来,就算最后他因为压力或者玩腻了想分手也没关係,反正我这辈子再也不可能爱上其他人了,我只爱他,我可以独自忍受心碎,我可以自己疗伤,就当作是我犯贱的报应吧,谁叫我下贱的夺人所爱呢,呵呵……不被爱的是第三者,那么被爱的就不是第三者吗?」 「你才不是!」汉斯听着越听越觉得心疼,忍不住转身抱住上官。 上官惊愕突然其来的拥抱,回神过来挣扎地想推开却推不开,在拉扯间她猛然看见汉神的眼神,莫名地,给她一种熟悉的感觉,幽深得像海洋,看似无情却又有一种奇异的包容力,让人想坠落其中,她忍不住伸手轻抚汉斯的脸,有那么一剎那,汉斯的脸和由贵的脸重叠在一起,彷彿在她眼前的人是由贵,不是汉斯,醉酒的幻像让她的心跳莫名加速,爱意氾滥,所以她没有拒绝汉斯吻过来的嘴,在四片唇瓣密切贴合的当下,她的眼角落下晶莹剔透的泪珠,最后,她的双手揽在汉斯的脖子后方,两人忘情地沉浸在相濡以沫的爱河深处。 两人就这样边吻边顺着有精美花卉雕刻图案的弧形楼梯上楼,彼此身上的衣物像花瓣一样掉落在一路上,最后两人双双倒在主卧室的大床上,吻了一阵后汉斯才双手撑着,面色潮红,居高临下看着身下的上官,强忍慾望的豆大汗珠不断落下,他用略带沙哑的嗓音轻声询问:「你知道我是谁吗?」 上官同样也是面色潮红,或许是酒精的作用,她的眼神迷离,上扬嘴角露出的笑意不停,甚至还微起身,伸手轻轻一拨她那头有如瀑布般散开的乌黑秀发,甜腻的发香发瞬间散在凝滞的空气,然后再微微一眨眼,轻啟朱唇,欲语还休的娇羞模样,让如此诱人的动作更增添些许媚意,略带高温的双手贴在汉斯汗如雨下的俊秀脸庞,像是对待珍宝一般,将唇瓣依序贴在额头、眼睛、鼻头,最后是嘴巴,边吻边笑说:「你是酒鬼汉斯,我的老闆,呵呵……」 「那你还愿意……?」汉斯亲吻上官放在她脸庞边的手,小心翼翼地问。 上官微起身吻住汉斯的嘴:「不要说话,只管抱紧我,好吗?」 她只觉得身体发冷,无尽的寒冷袭来,她突然的想要被人抱紧,想要被人需要,想要被人深爱,想要有人告诉她她不是被遗弃的,而眼前和由贵长相类似的汉斯就是她拼命想要抓住的大海中的浮木,她告诉自己他是由贵,他是自己爱着的由贵,在这孤苦无依的时刻她只想放纵自己贪欢,即使清醒过后会后悔也无所谓。 面对温柔的上官,汉斯再也关不住内心疯狂嘶吼的野兽,巨兽出闸,在寧静的午后时刻,两具不着寸缕肉体紧紧贴合在纯白色的大床上,随着满溢的慾望亲密交缠、滚动。 汉斯对待上官不像那些熟悉男欢女爱的欢场女子,又或者是那些和异性有丰富交往经验的偶像明星,只是纯粹逢场作戏的发洩身体慾望,不带任何私人情感,尤其是当汉斯意外发现上官是初体验以后变得更加心疼和怜惜偎进他怀里的女人,本来粗鲁的动作不自觉地放轻,再放轻,变得优雅,像一阵春风抚过,让痛苦拧紧柳眉的上官慢慢适应他带来的节奏,你进我退,我退你进,随之在相同的频率上,酣畅淋漓地跳一场火辣又曼妙的黏巴达贴舞。 在舞曲中的高潮来临之前汉斯用他强而有力的臂膀抱住意识早已涣散的上官,湿热的唇瓣贴在她的耳边,轻声呢喃:「小燏,我是亚斯,我爱你!」 两人共同浸淫在一阵午后急骤雨里许久,阳光才在大片乌云后露脸,柔和的光线慢条斯理地抚平躁动不安的灵魂,为两人劳动一个上午的身体带来深沉的睡意,尚未入眠的汉斯已经酒醒大半,伸手将被丢在一旁的蚕丝被拉上,盖在上官细緻圆滑的肩头,他拭去她脸上的闪着光芒的汗珠,再轻轻吻了一口她那令人垂涎欲滴的朱唇,然后搂进怀里,鼻息间都是上官的发香和体香,令他有些恍惚,他不禁去想等她醒来以后她会后悔吗?她会接受他对她的负责吗? 第九章:再会 在市区的大学附设医院里上官苮拿着空水壶要去装水,本来视线都在脚上的她突然抬头就看到前方有个身影很面熟,让她忍不住叫了一声:「姊姊?」 那个背影听到她的呼唤就转头,她的眼眶泛泪,伸手摀住嘴巴,她不敢置信十五年了,她是不是在作梦?其实她姊姊上官芷没死,还活得好好的? 她小时候常常追在姊姊身后,姊姊长得很漂亮,又会唸书,是她的偶像,就像姊姊的名字,芷,多年生草本植物,也可说是香草,北宋文人范仲淹在千古名篇〈岳阳楼记〉提到的岸芷汀兰都是指水岸边美丽的花卉,用来形容人品德高尚、谦让有礼,如同姊姊给人的形象就是如沐春风,所以她最喜欢对姊姊撒娇,姊姊也会纵容她的无理取闹,她从未想过有一天她最爱的姊姊会惨死,可那就是事实,也因为当年的刺激过大,她得了心病后加速身体败坏,持续在医院接受专业的治疗,她知道自己恐怕活不久了,现在的她不过是苟且偷生,没想到在生命的最后时刻她还能再见到自己心心念念的人,让她忍不住衝上前,想要拥抱那个和姊姊长得一样的人,结果她的身体却不给力,硬生生跌倒。 女人在她面前伸出手,她尷尬地伸手拉住女人的手,再吃力地站起来,这才能好好看清楚那个女人,她是失望的,女人和姊姊是长得有点像,并不是一模一样,而且给人的感觉也不太一样,是冷清、疏离的,女人也察觉到眼前喊她姊姊的女人的情绪变化,但她仍维持有礼的笑容:「你摔到没事吧?」 「阿姨?」 水无到处都找不到上官芷,终于在转角处看见人影,于是小心且维持礼貌地上前,柔和的语调带点迟疑地打量与上官芷接触的上官苮。 上官芷被水无拉走注意力,与此同时她也注意尾随在附近由贵派来的人,美其名是为了保护安全,实际上则是监视,看看她有没有和亲人联系,她也只好拍拍上官苮的手,轻声地说着:「你要好好保重身体。」随后让水无挽着她的手臂离开,只不过眼角馀光还停留在错愕的上官苮身上。 她想以前可爱又爱黏她的苮儿怎么会变得如此苍老和憔悴呢?而且骨瘦如柴,看着就让人心疼,分别的十五年来苮儿到底经歷过什么?后来她透过关係辗转通过苮儿的主治医生了解她的病情,已经是胰脏癌第四期,癌细胞已经扩散到其他器官,肿瘤难以切除,只能用化疗方式减缓癌细胞增生,还有适切的舒缓治疗及护理,只不过苮儿的情绪一直很抑鬱,心心念念要找出兇手,便也加重她的病情,所以主治医生对于她还能活多久是不太乐观的,这个结果让她唏嘘不已,她想到苮儿的苮是草名,可以用来编织草蓆,是强韧的代表,可如今的苮儿却宛如风中残烛,真的是命运捉弄人,不,都是由贵害的,她忍不住握紧拳头,咬紧牙根。 「阿姨,你怎么自己跑出来了?你要装水找我或者找护理师就好了。」上官和汉斯来医院探望上官苮,结果人不在病房,只好跑出来外面找人,终于找到人的上官把上官苮手里的水壶拿走,想要扶她回病房休息。 「你人就不在,我出来运动,走走路也好,在病房里快要闷死我啦!」 站在上官身后的汉斯看着不远处互相扶持的两个女人,面露疑惑的神色。 上官苮抬头看着挡路的傢伙,怎么壮得像是神木?「喂,你是谁啊?」 上官本来想说是老闆,但看到汉斯投递过来的眼神,只好笑着说:「阿姨,他是我朋友,他叫汉斯,他听说你是寇蒂斯音乐学院毕业的高材生,回国之前还在茱莉亚学院任教一段时间就吵着要我带他来见你,他还吹嘘说他小时候曾经被录取,没去念的原因是因为家里反对,说学音乐没前途,要是念了他会比莫札特还厉害,就连贝多芬都不是他的对手,你说这真是天大的笑话对吧?」 「小舒呢?」上官苮冷哼一声,她对出现在上官身边的男人没半点好感,除了舒志萱,其他人她是不放在眼里的,她突然思考起上官之前是否有带所谓的异性朋友来见她,好像没有,那么眼前这个叫汉斯的男人就颇值得玩味了。 上官收敛起飞扬的情绪,语调平淡地说:「他在工作,不过他说晚点会带你喜欢的那间茶楼的烧卖来看你,他问过主治医生,偶尔吃一点是没关係的。」 「还是小舒贴心,知道我在想什么,为什么这么好的男人你就看不上呢?有哪个男人能像小舒一样全心全意、无怨无悔地待你整整十五年?他甚至不求回报啊!没有舒大哥、舒夫人和小舒我们哪有办法活下去?我也知道恩情不等于爱情,只是做人要守信用,当初说好将来你们结婚,你们就得结婚,感情总能培养的啊!不要像阿姨我一样一辈子孤苦伶仃,女人还是要有依靠,小舒才是你最好的依靠,你要到何时才能明白啊?有时我气不过就骂他傻瓜,他还是傻笑着说就是因为傻才能一心一意地守护你,真是打也不是,骂也不是。」上官苮躺在床上,嘴上边叨絮,身体则是左乔右乔就是乔不到一个舒服的姿势,忍不住皱眉,躺了这么久的病床真是把她的骨头都给躺酥了,真是要命喔! 汉斯跟着她们进了病房后一言不发,只是盯着被摆放在病床旁的沙发椅上德国血统的gewa红色琴盒,gewa是着名百年老牌乐器製造商,汉斯所看的那个琴盒是gewa製作出第一个100%碳纤维idea系列琴盒,在gaew被竞争对手bam压在地上打时所推出的续命作品,充满设计师对琴盒应有的坚持,外观不怎么讨喜,但对上官苮这位职业大提琴演奏者而言,使用琴盒的重点在于安全和耐用,美观什么的并不在她考量范围。 「小子,学音乐确实没什么前途。」上官苮当然看到汉斯对着她的琴盒投射出闪闪发亮的光芒,那感觉就像孩子看到新奇玩具一样,让她回忆起父母首次买大提琴给她时的画面,她的眼神就和汉斯一样,对未知充满好奇和期待。 「怎么把大提琴拿过来了呢?」上官知道阿姨是知名的大提琴演奏家,曾经在卡内基音乐厅表演,也加入过纽约爱乐,更曾在总统就职典礼上表演,后来身体出现问题才想回国暂时投靠姊姊和姊夫,没想到迎接她的却是差点毁灭她一生的几近灭门的血案,在逃命途中上官从未见她演奏,直到在舒家的生活稳定下来,她才有机会偶尔演奏,更多的时候是尘封,像把记忆尘封一样。 上官苮搔搔头,脸色有些为难地说:「李大夫说我应该重新演奏大提琴,他说我现在心病影响身体,要是心病能治好,身体的状况也会有起色,他听到我有好多年没有演奏大提琴很讶异,不敢相信以前疯狂热爱大提琴表演的我居然能放下大提琴这么多年,所以他特别去请小舒到家里把我的大提琴带来,让我试着演奏,问题是都这么多年了,我还能演奏得起来吗?」她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摇头叹息,以前能全心全意投入表演是因为她没有后顾之忧,姊姊和姊夫在她背后帮她把所有的事情都处理得好好的,可是姊姊和姊夫早就不在了,她将醉心的音符换成了愤恨的杀意,她认为自己早就配不上纯净无邪的音乐了。 「漂亮阿姨,你没试过怎么知道自己不行呢?」汉斯用亮晶晶的眼神说。 于是,在上官和汉斯的怂恿下,上官苮来到金桂飘香的医院中庭,两旁还有凤仙花和一串红的植栽,花色丰富,空气也新鲜,她在楼上病房能看到医院中庭,平时这里除了偶尔有病患或病患家属偷偷躲在角落抽菸,基本上只有三三两两的人会坐下休息,更多的时候是空无一人,让她觉得很可惜,此刻,她想要是有音乐的话会是如何?所以她伸出颤巍巍的手去抚摸她的老朋友,慢慢将她抱在怀里,轻声低语的问候你好吗?再试着几个音,音色如常,彷彿是老朋友在回应她久违的问候,她忍不住眼眶泛泪,呢喃着对不起,对不起! 很快的,她的脑海中浮现许许多多的乐谱,还有那些年她们一起演奏的时光不停回转,在异乡求学的她只有大提琴这个知音陪伴她度过数不尽的霜凋夏绿,她们也在欧美崭露头角、共享无数荣耀,曾经她以为自己永远不会拋弃她的知音,没想到人情似纸张张薄,世事如棋局局新,她还是因为突如其来的家变而拋下她的知音,可是这位知音还是默默地陪伴在她的身边,等待她忆起她的时候。 上官苮将义大利製琴大师domenicomontagnana製作的大提琴着地,靠在左肩的脖子之间,右手持弓,左手按弦,闭目深呼吸几口后才演奏起脑海中所浮现的乐谱,虽然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演奏,但是之前她是全身心浸淫在大提琴的演奏里,几乎达到人琴一体的绝妙境界,很快的她就能找回过往熟悉的感觉,左右手快速且规律的移动,一首巴赫的《无伴奏大提琴组曲》的序曲音符霎时飘扬在萧条冷清的医院中庭,在林荫下流泻的音符像调皮的精灵,轻轻敲开住在七楼安寧病房里白发苍苍的老人家的窗户,又悄然转身,跑到九楼在枕被间辗转反侧的老太太梦里重新编织青春的回忆,然后下到五楼,走进正在为復健结果不理想而自怨自艾的运动少年的房里,最后是儿童病房里备受病魔折磨的小女孩,以及正在为小女孩诊断病情的热血住院医生,听了都不禁微笑。 上官芷刚才妇科门诊出来,水无还在诊间和医生说话,她便站在玻璃窗前,若有所思。 一阵悠扬乐音飘来,她顺着声音发现到在医院中庭的演奏者,是苮儿?她又惊又喜地看着沉浸在演奏中的上官苮,还有那些不知何时包围到她身边的住院病患、家属,甚至是医生和护理师,各个面露欣喜神色,顺着节奏拍手,最后还唱起歌、跳起舞,仔细一听,上官苮所演奏的都是耳熟能详的歌曲,难怪气氛热烈,完全不像是在医院,反倒像是在什么热闹的聚会场合,她感动得热泪盈眶,苮儿总算是能再次演奏她最爱的大提琴了。 记得她曾在苮儿成功演奏普遍被认为是近代大提琴协奏曲曲目中拥有艰深演奏技巧的《第1号大提琴协奏曲》说过苮儿不只是她的骄傲,更是上官家的骄傲,苮儿听后还很高兴地抱住她,其实上官家是军人世家,音乐只是业馀喜好,没想到上官家还能出现像苮儿这样优秀的音乐人才,父母也说这是上天的厚爱,要苮儿好好珍惜这与生俱来的才华,苮儿当然也没有漏气,表现杰出。 上官芷在泪眼模糊之间也看到了她的女儿,那个才七岁就与她分别的燏儿,明明之前还是稚气又爱撒娇的小娃儿,可如今见到却已是亭亭玉立的美人胚子了,她错过了自己女儿的成长,心痛且悔恨之馀忍不住伸手握紧胸口的衣物,她好想去和苮儿和燏儿相认,可是不行,由贵那个恶魔会杀了她们的,为了她们好,所以她必须忍耐,都忍辱负重十五年了,不差这点时间,而且她就要把由贵的所有犯罪证据都蒐集齐全了,很快的,她就要由贵付出代价了。 第十章:阳光 这天,上官正在偌大的别墅晾晒清洗好的衣物,吊好的衣物在蓝天白云之下随着风摆盪,幽幽发散清新的洗衣剂味道,让她忍不住扬起嘴角,因为医生说阿姨的身体状况有改善了,她也发现阿姨的笑容变多了,不再阴鬱着心情,躺在病床上哀声叹气,肯定是因为前些天的那场医院中庭演奏会带来的效果。 现在阿姨时不时就会演奏大提琴,嘴里还会哼着曲调,与音乐重逢的阿姨似乎变年轻不少,听说医院里的病患知道她是知名大提琴演奏家后便时常上门找她攀谈,还给她送好吃的,也有慕名而来的听眾请求她有空时就演奏几曲,更有病患家属希望她能抽空指导自己正在学习音乐的儿女,专心养病的阿姨因此变得异常忙碌,本来寂寥的病房充满欢腾的乐章,重新沉浸在音乐里的阿姨也没空管她和舒志萱能否依照约定在毕业后就结婚,这让她稍微能喘口气。 她稍微回头看向别墅,这个时间点她的老闆不会在家,可是很奇怪,他居然在家,还陪着她整理家里,她刚开始以为自己见鬼了,没想到酒鬼汉斯很认真,虽然将整理当成玩游戏一样让她很头痛,但她发觉酒鬼汉斯似乎变了,她抬头思量,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呢?是喝酒误事那天,想到那天她忍不住脸红。 那天,他们在楼下吧檯喝酒聊天,接近傍晚,人称「魔幻时刻」,那是摄影艺术用语,因为日落时分天空云彩变换最为瑰丽,如梦似幻,让人如痴如醉,她记得三谷幸喜有一部喜剧电影就是《魔幻时刻》,三谷为电影所下的註解是「幸福并非不会到来,只是它习惯迟到。」呼应剧中对白「只要等待,就有希望」相当让她有感触,当时陪着她看电影的沐羽笑到直流眼泪,她却陷入沉思,对于一个背负仇恨而艰难活下来的人来说,迎接她的都是绝望与黑暗,幸福还会愿意来敲她这个悲观的人的门吗?也因为如此她才想画画,想要用无数绚丽的色彩填满她太过黑白且绝对的人生画布,即使是自欺欺人也无所谓,因为那是她为了能活下去而做的,真正让她觉得可能是幸福的暗号是由贵的出现,可是他后来不见了,而酒鬼汉斯,记得初次见面时她也有些讶异,因为他和由贵很像,所以有时候她会恍神,以为汉斯是由贵,毕竟他们不只长得很像,就连名字也很相像,可是经过多日相处以后她渐渐发现他们之间的不同。 由贵个性比较内敛和成熟,或者该说是比较阴鬱,和她有点像,应该都是内心受过伤害的人,所以对人比较不信任,可是却又为了融入社会,而不被看成怪物,尽量假装自己和蔼可亲,与他人维持适当的距离,不过份亲密,也不过份疏离,一切都是冷淡有礼,让人挑不出毛病,内外在完全是两个世界,可能会彼此衝突,也可能会和平相处,而她时常会跌进由贵深邃的眼眸,或许就是因为她通过眼神看见同样受伤的灵魂,在黑暗的角落独自疗伤吧!然后彼此產生不可言喻的共鸣,互相吸引;至于汉斯,就是孩子气,喜怒喜形于色,凡事大喇喇的,有话直说,长大后还能保持孩童的纯真无邪真的人很少,每个成年人或多或少都会被社会这个大染缸所浸染,不管自愿与否,所以应该说是原生家庭给予很多爱的所致吗?又或者个性比较乐观,睡觉醒来就能忘记所有不愉快,总之,若要比喻的话,由贵是乌云,酒鬼汉斯是阳光,平心而论,她比较喜欢和酒鬼汉斯相处,无忧无虑的态度是她一直很嚮往的,而且酒鬼汉斯很能逗人发笑,那天阿姨虽然不喜欢他,可是还是被他逗得发笑好几次,还说怎么会有这么蠢的孩子?也难怪有那么多偶像明星和女人自愿倒贴,魅力天成。 反正,那天傍晚以后的事情是自然而然发生的,并不是谁强迫谁,她知道酒鬼汉斯有问过她的意愿,是她同意酒鬼汉斯这么做的,大家都是成年人,有慾望是很正常的,她不是什么婚前必须守贞的忠诚信徒,也不怕什么挞伐,更无须事后究责,所以凌晨她从酒鬼汉斯的臂膀醒来以后,即使很讶异事情的发生,但是她很快的冷静下来,她看酒鬼汉斯还在熟睡,她只好小心翼翼地转身下床,轻手轻脚地拾起掉落在地板上的衣物,无济于事地边遮挡边走进卫浴间清洗身体,她站在镜子前看着自己全身红痕,忍不住脸色胀红,脑子还浮想翩翩,只好快速摇头让沉浸在幻想中的自己清醒,赶快冲洗完身体,趁着酒鬼汉斯还没醒来之前赶紧离开可能令人尷尬的现场,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在害怕什么,害怕看见酒鬼汉斯对她愧疚的表情吗?毕竟这种事情对于女人来说是比较吃亏的,又或者害怕酒鬼汉斯后悔?就像失踪的由贵一样?她不敢细想哪个可能性比较大。 直到早晨,酒鬼汉斯居然反常地下楼要她煮早餐来吃,神色自若,好像什么事情也没发生一样,虽然她有些失望,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失望什么,只是想说既然对方的表现是如此,那么自己也该大大方方的,而不是扭扭捏捏的,也是在那时酒鬼汉斯听说她忙完以后要去医院探望阿姨,他说他也要去,甚至问阿姨是做什么的,一切的不对劲和反常就是从那时开始直到现在。 她觉得应该是灵魂交换,这个说法相当天方夜谭没错,但应该是如此,酒鬼汉斯不再是酒鬼汉斯,一夜之间改邪归正,不再喝酒,也不找女人,更不再生活作息日夜颠倒,天天醉生梦死的活着,那天他突然如梦初醒般和自己说想要振作起来,好好过日子,她还以为他发什么神经,又或者是生病发烧了,本来还想把酒吧里的藏酒全部丢到垃圾桶以示自己的决心,是她阻止他的暴行,她说那些酒那么贵,丢了很可惜,而且要她把那些酒全拿出去丢她一个女人家根本做不到啊!根本是职业伤害了好吗? 后来,他拿出自己的手机,把电话簿里所有的号码删除,还把身上所有能联系偶像明星的经纪人名片通通丢掉,她只是语气冷淡地回说为何不办一支新的号码?那些倒贴他的女人还是能打电话找到他啊!这样根本是欲盖弥彰啊!他听到后无力地趴在桌上,最后拿起手机朝着庭园的池塘丢去,扑通一声,沉入池底,她想明天早上那个负责园艺的大叔看到应该会气炸,大声嚷嚷着手机的电磁波会伤害他宝贝的锦鲤,接着,愤怒的大叔就这样化身绿巨人浩克,用力捏碎手机,失控地抓住酒鬼汉斯狂揍。 有时候上官觉得酒鬼汉斯太可怜了,哪有像他这样被员工爬到头顶撒野的老闆?不只园艺大叔抓狂时会揍人,还有管饭的阿姨根本没有按时做三餐餵养老闆,或许是因为酒鬼汉斯只喜欢喝酒吧?嗯,还有女人。她刚来时根本没看过酒鬼汉斯吃过饭,即使自己曾经刷洗过在流理台生苍蝇蚊虫的碗盘和容器,但那些很明显就是用来盛装外卖的,因为她当时就发现厨房那个时尚又美观的ih调理炉根本像是全新的,没用过几次,还有嵌入式冰箱gram里面的食材几乎没有动过,她见过管饭阿姨几次,阿姨时常坐在厨房玩手机和看连续剧,时间到了就丢下围裙闪人,偶尔还顺手摸几样食材回家,难怪酒鬼汉斯偶尔会要求她做饭,只是她都做她自己喜欢吃的,酒鬼汉斯挑不挑食她根本不在乎,她想她当时的嘴脸一定很可恶。 除了她、园艺大叔和管饭阿姨对酒鬼汉斯得寸进尺到令人发指的地步以外,就连外面的人对酒鬼汉斯似乎也是一样的,其实酒鬼汉斯的客人没几个,常来的几个都是舌粲莲花的酒肉朋友,有福同享,有难,抱歉,自己担,也是他们几个把酒鬼汉斯带出去花天酒地的,听说玩乐的费用都是酒鬼汉斯出的,有的还会跟酒鬼汉斯借钱,一借再借,从来没有还过,还会故意装穷,酒鬼汉斯不借就以绝交要胁,更有的白目把别墅当成自己家,大喇喇地带花枝招展的女人来炫耀说别墅是自己的家,鼻孔朝天的指挥她做东做西的,她都看到那男的没有修剪而跑出来的鼻毛了,还有那女的涂得妖艳长指甲根本藏污纳垢,太噁心了,她气不过就拿扫把满屋子追打那对白目的狗男女,酒鬼汉斯从外面回来还问她干嘛呢?一脸搞不清楚状况的呆萌表情。 另外就是上官从来没看过所谓家人在别墅走动,只在酒鬼汉斯嘴里听过所谓的家人,尤其是出场频率最高的大嫂,也是那个准时付她薪水的人,看得出来酒鬼汉斯和她的关係很好,既然关係这么好,都不用来别墅关心酒鬼汉斯的状况吗?还是忙着去追回未婚夫的心,小叔怎样不关她的事?这样说来酒鬼汉斯还满可怜的,一个劲的用热脸去贴人家的冷屁股;照理说家里应该会有家人的照片,可是她找过,完全没有,她问酒鬼汉斯他的家人有谁?都是做什么的?为什么都没看过?他还嘻皮笑脸地反问自己有对老闆身家调查的员工吗?然后就认真地掰手指数给她听,他家有爸爸、芷姨、大哥和大嫂共四个人,她问你不算啊?他说他不算,因为他不是人,她听了快笑死,酒鬼汉斯不是人,那她现在是和鬼在同一个屋簷下吗?他居然不置可否?接着再说爸爸是药商,工作很忙,根本没空管他,爸爸的眼里只有大哥,一心希望大哥日后能继承他的事业,可是大哥很厌恶商人为了利益,尔虞我诈;芷姨是爸爸后来再娶的,芷姨对他很好,他知道芷姨是被爸爸强迫娶来的,芷姨也不爱爸爸,他知道总有一天芷姨会杀了爸爸,因为芷姨的家人都被爸爸杀了;然后他妈妈因为管不住风流成性的爸爸,承受不住压力而上吊自杀;大哥是老师,也是艺术家,很浪漫,文质彬彬,大嫂是国际间颇有名气的医生,也是科学家;上官很认真地听完,只不过在听到芷姨那段时莫名地觉得心脏绞痛,她这是怎么了呢? 第十一章:恶魔 夜晚,在c城的由贵宅邸主卧室内,带着满身酒气的由贵宙斯把打算休息的上官芷粗鲁地压在榻榻米上,奋力地蠕动庞大的身躯,想在毫无反应的女人身上获得仅有的活塞快感,可是不管他怎么努力运作,感觉还是像在陆上行舟,费劲又无趣,满身大汗的他只好亲吻女人的脸颊,女人却是倏然偏头,他把她的脸扳过来面对自己,只见女人含恨的眼神直盯着他看,他不服输地吻下去,结果就是被咬破嘴唇,满腔热血的他彷彿被人淋了一大桶冰水,性趣全消,愤而甩了女人一巴掌,巴掌声在空旷的大房子内形成回声,似乎挑动了他的某根敏感神经,他抽动几下身躯,边抖索边发出雄性的怒吼,最后才整个人瘫软在女人身上,女人用力推开他,起身把被蛮横拉扯开来的衣物重新穿好,想要去卫浴间冲洗自己被玷污的身体,身后被推开的男人不知何时已坐起身。 「你去见你妹妹和你女儿了?」 上官芷不知为何感觉由贵宙斯的问话像是恶魔的呢喃,在耳边响起。 「为什么突然这么做?你应该知道背叛我会有什么下场对吧?」 上官芷皱眉咬牙,还是没说半句话。 由贵宙斯从裤袋里拿出菸盒,将菸叼在嘴上,再偏头点燃星火,烟雾随着烟捲被点燃后慢慢扩散,刺激的烟味毫无防备地衝入鼻腔,让泰然自若的上官芷忍不住咳嗽,由贵宙斯看着上官芷的背影,记忆有些飘远,那是十五年前他犯下生平第一件灭门血案时,在现场留守的小弟突然回报上官芷没死,他知道警方再过不久就会出现,所以他当机立断要手下把上官芷带走,带去他合作的密医宝之林那里救命,顺便变脸,他要把上官芷留在他身边,不只因为他喜欢上官芷,更重要的是上官芷知道秦养真的所有研究,他们不只是相敬如宾的夫妻,更是彼此的合作伙伴,秦养真似乎早就发现他和水无别有企图,所以早就在做销毁研究成果的计画,以至于他们根本什么也找不到,那么活着的上官芷就很关键了,另一方面他也要警方那边的人马对外宣称秦博士夫妻惨死,再随便找一具尸体给家属一个交代,事情都按照他所想的去发展,只除了上官芷。 他和秦博士夫妻会有接触那也是拜发生在1995年3月20日东京地铁沙林毒气事件所赐,那是日本自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以后较严重的恐怖攻击事件之一,由邪教及恐怖组织奥姆真理教首脑麻原彰晃所一手策画,当天早上多名奥姆真理教教徒在东京都营团地下铁的丸之内线、千代田线和日比谷线等五班列车上散布沙林毒气。 沙林是一种神经毒剂,透过抑制乙醯胆硷酯酶来破坏神经系统,其致死机制与其他神经毒气类似,通过妨害突触间隙神经递质的作用来麻痺肌肉,从而造成窒息,即使是非致死剂量的沙林侵入人体也会使人们发生瞳孔缩小、视力困难、胸部紧塞、头痛、噁心及呕吐等症状,更大浓度则会使人晕眩、焦虑、心智损伤、肌肉痉孪、呼吸困难,甚至死亡,德国人很快发现这种致命毒剂的军事价值,并且投入生產,但是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中并未使用,直到二战结束以后这种毒剂才在世界范围内生產,那是他和一些反政府的激进分子首次见到生物武器的威力,虽然生物武器的发展和使用已经遭到大多数国家的反对,不可否认的是生物武器在量產成本、性能,还是威慑力都有着核武器和化学武器所不能比拟的优势,也才会有些国家愿意鋌而走险,秘密进行研究开发的可能性,所以当时他找上在生物科技领域十分出名却颇为难相处的秦养真博士。 秦养真是个只知道研发,其他一无所知,也不关心的怪人,他知道秦养真的实验室一直都很缺资金,无法做大规模的研究,他便以赞助实验室的名义去接近秦养真,甚至为他和有可以进行人体实验能力的水无文明搭线,当然水无的医学背景对于秦养真来说也是相当有助益的,三人共同策划生物科技能为世界带来美好的愿景,希望秦养真能研发出改变人类命运的关键微生物技术。 果然,在无后顾之忧下,秦养真慢慢取得不小的成果,他也私下运用那些成果去对付反对他的仇敌,效果不错,只不过这件事却被上官芷知道。 他记得很清楚,那天首次到秦养真实验室时见到上官芷那种惊为天人的感觉,现在想来还是令他怦然心动,他是令对手闻风丧胆,令女人鬼迷心窍的黑道老大,要什么女人会没有?通常一招手就来了一堆各式各样的女人,哪个女人不为他的霸道帅气而发狂尖叫?可是上官芷不同,从第一眼见到他就不把他放在眼里,之后几次看他就像看虫子般的厌恶,他曾想过难道上官芷能看到他的内在本质?知道他好色,也意图不轨?所以才会避免私下和他独处? 那天,上官芷不施粉黛地专心帮秦养真做研究,全然没有理会他及水无和秦养真说了什么,只在秦养真的招唤下简单打声招呼就继续回去做研究,秦养真也不是个善于外交的人,说好合作以后也去忙他的工作,留下他和水无自知没趣的离开,离开前他依依不捨地回头看上官芷,那是他人生首次尝到挫败的感觉,从来没有一个女人能这样对他,他对上官芷產生极大的兴趣,他想征服那个看起来高傲如女神般的女人,那种成就感相信不会亚于性高潮带给他的通体舒畅。 越和秦养真相处他越不懂上官芷的品味,秦养真就是个无趣的男人,毫无魅力可言,除了研究能让他双眼发光以外,任何事情都激不起他的兴趣,难怪会被称为怪人,根本没有什么朋友,不过追随他研究的学生倒是不少,因为他是那种少有的怪才,研发能力相当突出,他想或许是因为专业相同,上官芷才会被那种人所吸引吧? 他去查了上官芷的身家背景,出身军人世家,家族大多从军,在军政界相当具有影响力,只不过这样的能力也敌不过国家内战,父母在与反叛军作战中失败被俘虏,最后被残忍杀害,直到政府军打败反叛军,才将其为国牺牲的父母名列壮烈成仁的烈士,入祀忠烈祠,而无奈成为烈士遗族的上官芷和妹妹上官苮在政府承诺照顾下总算是长大成人,而且两人也遵照父母生前的叮嘱不要再从事军职。 成绩优秀的上官芷从小学到大学都是唸名校,最后进入国家卫生研究院的生技与药物所工作,也是在那里她遇到秦养真,才知道秦养真是大她好几届的大学学长,在学校时就是出名的怪人,秦养真据说是三级贫户出身,从小由失明的奶奶一手扶养长大,虽然被邻居欺负和嘲笑是个白痴,满脑子只有数字,只会死读书的笨蛋,可是却跌破眾人眼镜地一再考上村子里的小孩梦寐以求的第一志愿,甚至因为特殊的研究才能而吸引在国家卫生研究院工作的教授注意,延揽他到自己的实验室工作,他也没令那名教授失望,帮助他完成好几个突破性的研究,声名鹊起,在取得博士学位前夕他便与上官芷结婚,听说是上官芷主动追求他的,甚至是上官芷主动求婚的,他听到以后就在想漂亮女人的眼光都是这么特别的吗?所以她才对他那样的蔑视? 「你到底喜欢秦养真什么地方?他根本不能,甚至没能力带给你幸福。」 他记得自己私下这样问过上官芷,上官芷回应他的却是罕见的仰天大笑,笑了满长的时间,一位有教养的淑女是根本不会这样笑的,看着那样豪爽大笑的上官芷他却莫名觉得恶寒,全身止不住地颤抖,他觉得自己在这样纯洁无瑕的女人面前变得更卑微,也猥琐得如同一隻丑陋又该死的虫子不慎仰面朝天,奄奄一息地起乞求他人的垂怜,他明明是呼风唤雨的黑道老大,已经许久不曾体验到自卑的感觉,为什么偏偏在遇到上官芷以后会让他一直有自卑的感觉?他没想过这只是个开始而已,因为上官芷是个比他想的还要恐怖太多的女人。 那天自己把性命垂危的上官芷送去宝之林那里救命和变脸,以为能获得感恩,即使他杀了她的丈夫,毕竟他是自大狂妄的人,没想到清醒过来发现自己被变脸的上官芷只是冷静地拿出不知从哪里偷到的手术刀,威胁着察看她术后恢復情形的宝之林,要求宝之林立刻进行手术,完全切除她的子宫主体、宫颈和宫体,目的就是为了在她成为他的禁臠以后不再怀孕,如同古代贞洁烈妇为了守贞寧愿自杀一样,既然无法如愿死亡,那么就避免怀孕,甚至避免性慾,所以她不在乎手术的风险及术后长期的副作用。 宝之林听到时很讶异会有正值黄金生育时期的年轻漂亮女人会提出这种荒唐的要求,便以刚动完两个不小的手术为由,希望她调整好身体以后再做手术,没说出口的是希望她再好好考虑,毕竟这种手术是不可逆的,结果她很坚持非要立即动手术不可,因为她知道再过不久他就会来看她,她的机会只有现在,宝之林拗不过她,只好跟着瞒骗他说是出了些问题,要再动手术。 事后他知道当然是气炸了,差点想杀了宝之林,可是杀了也无济于事。 宝之林觉得由贵是恶魔,上官芷也是一个恶魔。 第十二章:黑白 依据由贵的情报上官芷是在国卫院工作时才遇到秦养真,然后日久生情,最后结婚生女,事实上早在上官芷念大学的时候就遇到秦养真,只是那时候两人没有擦出爱情的火苗,单纯是比较谈得来且有共同理念的朋友。 在枫红时节刚以新生身分入学的上官芷很早就听闻系上有一位如同科学怪人般的怪杰学长秦养真,他是在泛自闭症患者中出现比例相对低的学者症侯群患者,智商也比较高,只是不善社交,也不善于表达感情,社交生活的挫败却不妨碍他在数理界达成卓越的成就,因为他的执着与专注,使他在同龄的学生之中成为一则传奇,虽然活得像一个没有感情的机器人,但她还是对他產生了浓厚的兴趣。 突如其来的一场西北雨,把没带伞的人赶到有屋簷的地方躲雨,找不到地方躲雨的人只好用手或者拿书本挡在头上,边挡边跑,匆忙的色彩在青春的校园里不断映现,刚从教学大楼出来的上官芷暗自庆幸早上出门有看气象预报的习惯,所以她带了伞出门,才不至于淋成落汤鸡。 步伐才踏出去她就被一个淋着滂沱大雨还能泰然自若地看书的人给吸引目光,她拿着伞走近那人,看着那人手上的书本都被雨水浸泡得浮起皱摺,嘴里还在叨叨絮絮一连串数字她不禁笑了,果真是个怪人呢,全然没注意到大雨怎么没继续下了,这个怪人叨絮到最后还高举双手大声吶喊,结果碰到她的雨伞,一脸错愕地看着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雨伞,还有在一旁秀气地摀嘴轻笑的漂亮女人,他歪头,隐藏在布满雾气的黑色粗框眼镜下的黑黝黝的眼珠子不停打转,像在思索要说什么才好,最后勉强挤出两个字:「抱歉!」她笑着说没关係,然后向他介绍自己的名字和身分,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当时的自己要这样做,只见他小声地复诵,表情有些吃力,好像要把名字努力记住一样,她趁隙看了他手上的书页,原来他是在念被誉为最优美的数学定理-欧拉恆等式,整个公式看起来有一种高度严谨又简洁和谐的美感,彷彿只有神才能创造出来,所以又被称为「上帝公式」。 再后来,上官芷出色的外貌和成绩使她不只成为系花,更是校花,追求者眾,不只校内有追求者,校外也是一大票,但她似乎毫不在意,只是专心在自己的课题上埋头研究,有传言她和从小玩大到,也陪着她一路念书的朋友叶曼菲关係匪浅,毕竟两人太过形影不离,而且都从未交过异性朋友,所以她才会对追求者视若无睹,不过更多人认为这只是无稽之谈,也有人说事情真相为何只有当事人最清楚,不可否认上官芷因为太过出色,学校活动邀约一堆,基本上她能拒绝就拒绝,没法拒绝的她也只打算露面一下,就回去休息,像是系上的迎新舞会,她和叶曼菲手挽着手,穿着小礼服出席就坐到最角落,尽量不引人注目,没想到她们坐的那桌还有另外一个人,那就是穿着燕尾服的秦养真。 秦养真把黑色燕尾服外套披在椅背,身上只穿着一套白色且没扣好的背心,蝴蝶结歪一边,双手袖子被拉高至臂膀,只见他整个人趴在桌上,戴着黑色粗框眼镜,手拿着铅笔,嘴里一边叨叨絮絮地唸着,一边动手计算,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根本不管周遭发生了什么事,连有人来同坐一桌他也不知道或者说不在意,上官芷觉得他真是个有趣的人,于是她拿出身上携带的面纸和笔,在桌上摊开面纸,认真提笔写下:猜想n0(n)=2n?2+1,再轻轻的移到他面前,这则猜想来自于匈牙利数学奇才保罗?艾狄胥所命名的「幸福结局问题」,因为这个问题成就他的好友乔治?塞凯赖什和爱丝特?克莱之间的姻缘。 沉浸在秦养真认真计算氛围里的上官芷全然未注意到主持人的点名,直到身旁的叶曼菲用手肘碰她,她才反应过来,原来是主持人希望她能来跳开场舞,与会的男士皆跃跃欲试,希望获得女神点名共舞,没想到她轻声对秦养真说:「学长,你可以和我跳一支舞吗?」 秦养真停下动作,抬头看了满脸笑意的上官芷,突然脸色胀红地说自己不会跳舞,上官芷不依不饶地说可以教他,发现全场的目光焦点都在这边的秦养真也不再扭捏,将自己的衣物整理好后便跟着上官芷来到舞台中央跳起开场舞,音乐一下,他们跳起华尔滋,因其简单易学和自由舒畅。 在上官芷的温柔且耐心带领下,身体僵硬的秦养真也渐渐放松,顺着上官芷的教导,前进、后退、旋转、升降和摆盪,他那像沉浸在数学计算中的认真表情让上官芷觉得有些着迷,之后陆陆续续有舞伴加入舞池跳舞,上官芷用眼神示意秦养真他们可以离开了,结果对方不懂她的暗示,全神贯注在舞蹈及舞伴的美丽容顏上如痴如醉的。 由贵宙斯问上官芷她到底喜欢秦养真什么地方?她还真没认真思考过这个问题,只记得当时没礼貌的自己对由贵宙斯哈哈大笑,可是现在随着记忆像海浪回溯,她想起以前他们的相处点滴,她和秦养真成为朋友、秦养真相依为命的奶奶因病过世后他突然失踪,让大家都找不到他,就连他信任的老师也只说他可能在故乡。 那年夏天她戴上手工编织的草帽,揹着素色侧背包,穿着交错宽细直条,腰绑带棉麻蓝色洋装,独自一人搭上开往滨海小镇的列车,去他乡寻找失去联系的秦养真,没想到迎接她的是一片一望无尽的蒲公英田,站在原地回望,等到一阵风吹过,真是驀然风里飘如雪。 后来秦养真和她说蒲公英的花语是「永不停止的爱」,据说是他奶奶小时候常常告诉他的,因为他是父母都不要的孩子,可是他还有奶奶,奶奶对他是永不停止的爱,而她是在秦养真的老家找到他,老旧的屋子没开灯,他一人窝在奶奶的房间边哭边计算,她轻轻走到他身边拍他、喊他、再抱他,她只听见他叨叨絮絮地哭喊:「奶奶说爱我永不停止,我是她永不停止的爱,可是为什么不管我用哪个公式,怎么计算都没办法算出爱是什么?爱是多少?是不是因为我算不出来,奶奶才不要我?」 上官芷听到身穿黑色孝服,右手臂别上孝志的秦养真那样说感觉自己的心都要碎了,此刻的他就像一个被拋弃的孩子,无助又孤零零地在原地大哭,她听闻帮忙处理丧事的左邻右舍说秦养真到医院奔丧时很镇定,对着已经过世的奶奶不停说话,然后人家要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只在奶奶要被移送到太平间时突然情绪崩溃,跑出医院,原来是跑回家里躲起来独自疗伤。 她想秦养真是一个非常单纯的人,他的世界是白的,因为有奶奶全心全意的爱和照顾,让他那过于纯白的世界有了繽纷的色彩,也因为奶奶的鼓励,他可以专注在自己的世界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或许就是因为他的单纯和执着打动她的芳心吧? 秦养真是有些缺陷,可是他却是能让她感到安心和信赖的人,也的确是她主动告白和求婚的,她是以结婚为前提来提出交往的,她认为自己没有太多时间花在恋爱,只要确定对方是合适的人,那么步入婚姻也没什么不可,别人可能觉得他连自己都照顾不好,怎么可能照顾好别人,甚至是一个家?她却觉得家人是彼此之间互相照顾,谁说谁一定要照顾谁?而且他们是互相依靠,彼此相濡以沫。 婚前她将蒲公英刺青在胸口,表示她将秦养真对她的承诺永远放在心里,只是当时没想到惨案发生时他死命抱住她,为她挡住不停落下的刀刃,血液不断滴落在她胸口的蒲公英上面,将它染成红色蒲公英,她记得红色蒲公英的花语是「天涯海角,至死不渝」,她也听到他嘴里喃喃自语着:「永不停止的爱。」,模糊的视线全是泪水,然后看着他为了她居然转身抓住由贵宙斯砍过来的刀刃,诅咒那个魔鬼,魔鬼气不过就挥刀划破她此生最爱的男人的喉咙。 「youcan'tteachanolddognewtricks.」 上官芷说完后就拉开纸门,打算去卫浴间,她想和秦养真的白相比由贵宙斯就是黑,从初次见面她就不喜欢由贵宙斯,甚至是厌恶,之后由贵宙斯的行为更加深她的反感,她也是没想过这世间居然会有由贵宙斯这种纯黑的恶人,被迫和由贵宙斯在一起的这十五年来真是她人生中最大的污点,她想要是当时的自己能真正死掉就好了,可是又想到秦养真不顾一切的那么保护她,还有他们的女儿燏儿和妹妹苮儿,她就觉得应该活下来,虽然不能彼此相守在一起,至少她还能私下为她们做一些事情吧! 上官芷开门就和叶曼菲对上眼,四目相接几秒后叶曼菲就和她身后的由贵宙斯报告事情,上官芷听着嘴角稍微扬起,而后关上纸门,前往卫浴间。 在屋内的由贵宙斯听完秘书的报告后脸色变得阴沉,握紧拳头沉思几分鐘,之后便决定起身离开家里,打算回公司处理突发事件,叶曼菲在后面跟着也离开了,只在经过上官芷梳洗的房间时脚步稍微停顿了,在房内的上官芷也停下手里的动作,有些恍神地想起十五年前她在宝之林那里遇到叶曼菲,当时的叶曼菲高兴地又哭又笑地抱紧她,她强忍身上的不适告诉叶曼菲自己和由贵宙斯之间的宿怨及復仇计画,叶曼菲虽然反对说太危险了,但还是愿意默默地支持着她。 第十三章:返校 天空刚翻起鱼肚白的时候上官就骑着单车来到鹿鸣馆,一来就直接上去楼上的主卧室,也不管园艺大叔疑惑的目光,她只想把那个还窝在被窝里睡觉的人给挖起来,刚开始她还很客气地用手轻轻拍几下,只见床上包成一团的人蠕动一下后继续呼呼大睡,她翻了白眼,决定拿起床头柜的闹鐘,边倒数边拿到那人耳边,刺耳的铃声把那人惊得从床上跳起来,快手快脚从上官手里抢回闹鐘,用力地按掉,他怒气冲冲地逼近一派悠间的上官:「你这疯女人干嘛呢?」 上官回应他的只有冷笑,双手抱胸地说:「是谁说今天要和我去学校的?」 「学校?」汉斯想了几秒后才反应过来,是他昨天和上官聊到说她还在学校上课,他就说他要去学校,看看她上学的地方,上官回说他真无聊,不干!他就拼命吵上官,她被他吵烦了,才同意今天带他去学校看看的,记忆回笼,他怕上官反悔把他丢下就和上官说他很快就会准备好,她只好出去主卧室外面,一边靠在门边等他,一边背诵今天要考试的内容,眉毛不由得皱紧。 等到汉斯终于从卫浴间出来,她将课本塞回侧背包,拉着汉斯下楼,汉斯本以为可以吃饱出门就顺其自然地往餐厅走去,结果上官不理会他哭饿,拽着他拉往玄关,而本来满脸笑意地在餵锦鲤吃饲料的园艺大叔发现鱼池内有不寻常的光线,拿着渔网去打捞,结果给他打捞到一隻手机,气得一边把那支手机当场捏碎,一边大声怒喊:「汉斯你这个王八蛋!」 整栋别墅因为野兽的咆哮而剧烈震动,下楼的上官和汉斯还差点摔倒,不久,他看见汉斯和上官出现,步伐很重的,脚下咚咚响地进屋,上官眼光馀角看见园艺大叔就要变身成为绿巨人浩克了,赶紧加快脚步,衝出别墅后匆匆跨上单车后要汉斯不要发呆,赶紧上车,再看下去难保他不会变成肉饼,然后被管饭阿姨拿去炸来吃;汉斯上车后她就使尽吃奶的力气,拚死命地踩着踏板,想要逃离园艺大叔即将抓住他们的魔掌,千钧一发之际,园艺大叔的手抓到空气,气得大声咒骂,附加原地跺脚,上官骑的车很快经过姍姍来迟的管饭阿姨身旁,阿姨一脸莫名其妙,就连汉斯也是一脸莫名其妙,全然忘记自己昨天顺手把手机丢到鱼池的事情。 好不容易终于骑到学校的停车棚,上官就把汉斯赶下车,她快要气死,她骑车载一个比自己还重的男人,都快骑到没命了,结果那个男人什么不学,学什么芭乐爱情片的动作,双手张开,做什么飞翔的姿态,她的单车可不是铁达尼号,但她现在很想「铁定打你」。 被赶的汉斯意犹未尽的下车,然后好奇地东看西看,一脸刘姥姥逛大观园的神情,全身都是汗的上官现在没时间考虑换衣服,她也没带,眼看时间就要来不及了,她已经看到任课老师走在走廊上,她随口和汉斯说:「我现在要去考试,上午都要考试,考到中午,下午有空,所以我不能陪你,你自己拿着饭盒找个地方吃,吃完以后你就在校园里面走一走,不要乱跑,也不要离开校园,中午我们在这里碰面好吗?」 也不等汉斯说话,就把饭盒从侧背包里取出来,放在汉斯的手上,然后像一阵风似的颳走了,趁任课老师还没走到教室,先一步进入教室坐好。 打鐘的声音刚好响起,吵杂的校园恢復了安静,只馀下虫鸣鸟叫,斑驳的阳光从树缝洒落,风吹几片枯叶。 汉斯手里拿着饭盒,漫无目的地走着,走在那条林荫大道,经过被葱葱郁郁林木给包围的人工湖,湖面广大,波光瀲灩,有两隻白鷺鷥在湖面中央的山丘休憩,还有几隻站在树梢上远望天空,湖面上有鹅和鸭悠游其中,以及乌龟探头的身影,靠近路边的木造观景码头有家长带着稚童拿着一包鱼饲料餵食底下一张张浮出湖面,渴望饱食的鱼嘴,稚童每丢一次饲料就开心拍手欢呼,让人不自觉扬起嘴角,也有情侣牵手走在环湖步道上间聊,甚至有选手在慢跑。 临湖的几栋大楼倒映在湖面,予人海市蜃楼之感,偶尔阳光照在湖面与山丘喷水时的水气交织便会出现梦幻的彩虹,作家梭罗在华尔登湖独居时写出名着《湖滨散记》,他在里面写到:「我走入森林,因为我想慎重地过日子,只面对生活的基本要素,看看我是否能够学会生活的教诲,而不是在我行将离世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没有活过……我想深刻的生活,活出生命的深度与精髓。」他在自然简朴的生活中体验生命的真諦,而在这里,在芬多精围绕下五感会变得敏锐,性灵也会变得特别感性,虽然无法写出流传后世的大作,但能在此独享大自然的饗宴,算是人生中难得的享受,所以汉斯找了一个树荫处坐了下来。 汉斯没想到上官居然给他做两个三明治,知道他喜欢吃牛肉,肉的份量也有增加,没有他讨厌的小黄瓜和番茄,酱烧牛肉十分入味,炒蛋滑嫩,高丽菜爽脆,汉斯搭配眼前的美景吃饭真是心满意足,吃到一半他突然想上官不知道有没有吃饭?待会去找个商店给上官买东西好了,等到他吃饱,盖上饭盒,准备起身离开时有人叫他:「由贵老师?」 汉斯看对方的样子应该是个学生,对方因为他疑惑的反应而有些迟疑,最后脸红地说抱歉,认错人了就匆匆离开,汉斯看着那女学生的背影丈二金刚摸不着头绪,他没想到这只是一个开头而已。 汉斯再走回林荫大道,持续往前走,然后脚步像似有意识一样,往一个僻静的方向拐进去,然后走进一栋有些老旧的大楼,最后停在一间上锁的教室前面,他歪头看着招牌写着「美术社」,他的头突然莫名地抽痛起来,破碎的记忆在脑海里不断闪现,最后记忆停留在一片白色的蒲公英田,但他的头还是很痛,然后心脏剧烈跳动,好像有什么东西要从身体里面衝出来,他用力握紧拳头,豆大的汗珠不断从额头滴落,他咬紧牙根忍耐着身上不寻常的剧痛,感觉内心有声音一直在对他说不要,不要!为什么不要?不要出来吗?他又想,如果那个东西出来会怎样?他会不见吗?不见的话是不是再也见不到上官了? 那个总是对他口是心非,嘴很坏,心地善良的女孩总让她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她笑他就想跟着笑,她悲伤他也会觉得心情低落,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为何上官能如此牵动他的心呢?又为什么自己此时此刻他会想起她?他是喜欢上官没错,就像对爸爸、芷姨、大哥和大嫂那种喜欢没错,可是又有些不同,他想起酒醉误事的那天,因为喜欢所以可以做那种事吗?他觉得自己太下流了,根本是趁人之危的卑鄙小人。 在欢好的过程中他有听到上官对他喊:「亚斯。」亚斯就是上官所爱的那个男人,他觉得有些生气,那个不负责任落跑的男人有什么资格被上官爱上?他就想好吧,那你就不要出来,那我就不会不见,我就可以天天看到上官,你最好永远消失!没多久,汉斯渐渐恢復正常。 「由贵老师?」喊他的人是夏绿蒂,美术社成员,她喜欢由贵,个性内向害羞的她为了引起由贵的注意而拼命作画,画完之后都会请由贵给她意见,她再回去修改,要是由贵称讚她画得很好,她就会高兴得老半天,由贵失踪那天也是她看到由贵和一个宝马女人谈话的,那时她很心碎,女人的直觉告诉她由贵和宝马女人的关係绝对不单纯,而后由贵失踪她也是感叹和失落了许久呢! 汉斯顺着声音回头就看到一位个头娇小,面貌清秀,气质优雅的女性,他直觉联想到刚才在湖边和他搭訕的女学生,该不会都是认错人了?他想,自己和那个叫由贵的真的长得那么像吗?对了,上官喜欢的那人也叫由贵,是学校的老师,后来落跑,上官刚来鹿鸣馆时也把他误认为由贵,他觉得内心酸涩。 「难道你不是?可是有长得这么像的人吗?不,你明明就是由贵老师啊!」夏绿蒂见汉斯没有回应,也有片刻的迟疑,但因为细腻的心思又觉得自己没有认错人,毕竟她也暗恋对方好几个月,虽然对方只单纯把她当成自己的学生,可对方的一举一动都放在心里,例如刚才汉斯是用左手开门,由贵是左撇子,汉斯应该也是,另外就是他们同样都没有注意到掉落在肩膀上的树叶。 在女人堆里打滚许久的汉斯很快就察觉到眼前的女人对自己有意思,不,应该是对那个懦夫由贵有意思,没胆承认自己爱上的人,也没胆对对方负责的人到底有什么好的?他莫名觉得生气,为什么上官喜欢的人不是他? 再看眼前表情怯生生的女学生,他玩心大起,缓慢靠近对方,将对方逼到墙角,对方不敢抬头看他,只是脸色越来越红润,像一颗红苹果,他轻轻地对她呵气,然后幽幽地开口:「你知道吗?有人类学家算出人类分身的机率是一万亿分之一,而这是根据面部的测量值计算出来的结果,若是身体其他部分的话,机率会更加渺茫,所以,你认为我真的是那个令你喜爱的男人吗?我是很不想让美丽的小姐失望,但是呢……」 他的唇逼近她的唇,再近一些两人就会吻上,他听到对方心脏剧烈跳动的声响而加深了脸上的笑意,而她已经闭上眼睛,屏住气息。 第十四章:调戏 就在汉斯要吻下去的当下他的耳朵被人揪住,整个力量猛地往后倒,嘴里哎呀呀地叫着,作怪的双手也不停在空中挥舞,就像一隻被主人抓住教训的狗狗一样,夏绿蒂被汉斯的惨叫声惊得连忙睁开眼睛查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只见汉斯整个人缩在上官身边,原本一个高大魁梧的大男人瞬间变成乖巧听话的小男孩,如此巨大的反差令人发笑,只不过眼前的画面让夏绿蒂看傻眼,心想上官怎么会在这里?上官的身边还有社长珍妮佛?那么刚才她被壁咚的画面不就都被看光光了,哎呀,真是羞死人了,夏绿蒂此时真想自己挖个地洞躲起来。 「我让你到处逛逛,结果你在这里把妹,你真是狗改不了吃屎耶!」 汉斯陪笑脸地否认自己在把妹,一边在心里嘀咕怎么做坏事都会被抓到。 「夏绿蒂,他不是由贵老师,他是酒鬼汉斯,我的……朋友。」 「酒鬼汉斯?」夏绿蒂对于这个名字很意外,所以她挑了挑眉复诵着。 社长珍妮佛也在审视着眼前的男人,一边推着三角形眼镜,一边说:「难怪夏绿蒂会认错人,他和由贵老师真的长得很像,不,感觉就是同一个人吧?小燏,你确定他真的是叫那么奇葩的名字吗?会不会是由贵老师根本没有失踪,也许是出车祸然后丧失记忆?那些乡土剧还是偶像剧不是都这样演的吗?」 「我才没有出车祸咧,你怎么可以随便诅咒人呢?」上官终于放开汉斯的耳朵,汉斯这才悻悻然地将自己的服仪整理好,边生气地反驳没有根据的指控,「而且刚才我也和这位夏小姐解释过了,这世界上确实是可能出现同脸人,可是这个机率是很低的,我很确定我是谁,我是汉斯,才不是什么由贵呢!」 珍妮佛瞇着眼睛,表情还是不太相信:「你不是由贵老师,那你怎么会来这里?学校这么大,要逛也不这么刚好逛到社团教室来吧?这里这么偏僻耶!」 「我是来探险的。」汉斯抓抓头解释,整个头发被他抓得毛茸茸的,「不是说学校有鬼吗?鬼不是都爱在这种偏僻的地方出没吗?所以我是来看有没有鬼啦!我还没看过鬼长什么样呢!可惜还没遇到鬼,倒是先遇到一位小美女。」 汉斯讲完没多久后社团教室里摆放在靠窗柜子上的两个石膏像先后莫名地掉落在地上,它们发出的巨响引得珍妮佛和夏绿蒂抱在一起尖叫,汉斯翻白眼地双手捂耳,好奇地看着那两个石膏像,再看向原来摆放的位置,没关上的窗户有冷风吹动窗帘,他对那两个吓坏的女人伸手,然后握拳,她们果然乖乖闭上嘴巴,他便走过去把那两个石膏像捡起来放回原位,夏绿蒂颤抖着身子诉说隐藏在社团教室里不为人知的校园传说。 原来之前有个学姊和老师发生不伦恋,他们时常约在社团教室约会,彼此互诉情衷,直到某天深夜,警卫巡逻经过发现社团教室居然有灯光,警卫好奇地推开门就看见一具吊掛在天花板的尸体,吓人的是那具长发披肩的尸体死不瞑目地狠狠瞪着门口,舌头伸得很长,警卫当场是吓得屁滚尿流,连滚带爬地去通报同事报警,事后大家都以为是老师为了不让不伦恋曝光而杀了学姊,然后畏罪潜逃,结果老师居然也失踪,师母更作证说命案当天就没见过老师,案情陷入胶着时社团教室也出现闹鬼传闻,时常有人看到一名女子幽幽哭泣,若是上前关心询问,她就会对那人露出青面獠牙的恐怖面容,轻声询问对方是否有看到老师,更多的是教室内的物品会自动移位,每天看每天都不一样,直到现在都还会发生,只是学生彼此都心照不宣,害怕的人自然就退团,这也是为什么美术社成员都招不满的原因。 上官听了心中一凛,她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件传闻,没想到社团教室曾经发生过这么恐怖骇人的事情,她想知道真的是老师杀了学姊后畏罪潜逃吗?她不懂为什么有人可以对自己所爱的人下此毒手,她在想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莫名地她觉得故事的主角和自己的处境似乎有些类似,这会是某种预言吗?她还在竖耳倾听接下来的故事发展,却看见社长珍妮佛要夏绿蒂别再说下去,因为她感觉四周寒风阵阵,她听到了不属于在场的人所发出的声音,令她寒毛直竖,忍不住抱紧自己,还伸手搓搓裸露在外的光滑手臂,她想赶快离开教室。 上官只好失落地到她的画架那拿走她遗落的用品,她记得社长有灵异体质,莫不是社长看见什么了?她奇异地想到要是自己有阴阳眼的话是不是可以见到早逝的父母?甚至和他们说说话?她好想他们,真的好想,忧伤的情绪来得莫名,让她的眼角蓄积晶莹的泪水,离开阴暗的教室后她一直安静地走在后面,在她准备进教室以前汉斯拉住她,把手帕放在她的手上,她疑惑地看着汉斯。 「不要怕,没事。」汉斯直视上官的眼睛,话中有话地说着,然后比眼睛,笑了笑,原来他是示意上官拿手帕去擦眼泪,「我就在外面等你考试考完我们再去吃饭,我答应你我不会再乱跑,我坐在那。」汉斯比了比外面的石阶。 珍妮佛和夏绿蒂一脸玩味地看着上官和汉斯的互动,直觉两人的关係不单纯,也联想到之前有些同学在传闻上官和由贵老师有特殊关係,再看看眼前叫做汉斯却和由贵老师长得过于相像的男人和上官的互动,传闻恐怕不是空穴来风,她们的心里都有种嫉妒的感觉,毕竟她们都觉得自己的条件并不比上官来得差,所以她们若有所思地站在教室门口,直到上官搂了搂她们的肩膀,把她们带进教室,心里的感觉才稍微平復了一些,期间夏绿蒂还依依不捨地回头看汉斯,心想要是他是汉斯也好,由贵老师总给人一种道不清说不明的距离感,但汉斯明显好相处多了,至少感觉还满天真无邪的,虽然偶尔露出邪气来捉弄人,可那也是一种魅力啊!只不过汉斯似乎是对上官有意思?上官是哪里好? 汉斯这下真的不乱跑,乖乖地坐在石阶那,靠着墙柱就着光线翻阅方才上官借给他看的书,是喜欢数学的诗人贝琦?佛朗哥所写的《数学诗》,她和艺术家史帝文?沙莱诺合作,把诗的语言、简单的数学概念和优美的绘画结合在一起便形成「文字+数学+季节=数学诗」,那是上官的母亲给儿时的她所看的图画书,她一直带在身边,从不离身,是具有护身符意义的一本书,她觉得孤单寂寞的时候就翻书回忆母亲抱着她念书的场景,想像母亲拥抱她的温度,还有父母的声音,以及他们日渐模糊的面容。 本来她是不想借给汉斯的,只是汉斯一直吵她,还举手保证不会弄坏,她才答应出借的,其实她是想不到汉斯会想看书,在她的认知里酒鬼汉斯是一个只知道喝酒和女人,个性幼稚,虽然有大少爷脾气却也是欺软怕硬的孬种,家里是有书房,但书架上那些书摆明就是装饰用的,买来后连翻也没翻过就束之高阁的偽文青他倒是装得还不错,坐在教室里的上官偶然转头瞧瞧他那正经八百看书的模样,不知情的女人可能会被他迷得七荤八素的,要是像她这种知情的人可能就是满脸不屑他的装模作样了吧! 漫长的考试终于结束,监考老师抱着试卷离开后有人陆续从教室走出来,上官正在收拾她的书包,季孙走过来看她:「你和你的老闆处得还挺好的,居然还能带他来学校?」上官停下手边的动作,柳眉一拧地看着话中带酸的季孙,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沐羽自从由贵失踪以后就变得很奇怪,刻意疏离不说,现在连讲话都像吃话梅一样酸味十足,她不懂自己是哪里踩到沐羽的雷点,让沐羽这样酸自己?再说她会去鹿鸣馆帮佣也是沐羽介绍的,理由是酬劳比原来打工的地方丰厚许多,赚钱的速度也会比较快。 事实上她打工除了要赚取生活费、学费以外,还有阿姨的相关医疗费用,这些年来一直都是舒家帮忙出钱,虽然舒家从没和她提过要还钱,可是她也是有尊严的人,再加上她知道自己不会和舒志萱结婚,那就更没有理由一直厚着脸皮欠钱不还,还要人家继续负担阿姨的费用,而且这份工作既然是沐羽介绍的,表示她也知道鹿鸣馆的主人是谁,虽然出钱的人不是汉斯,可自己和汉斯关係不错不是很正常吗?为何沐羽会对汉斯这么不待见?难道是因为汉斯和由贵长得很像?还有她曾经否认和由贵的关係吗?她也不知道要从何说起,更何况由贵失踪了。 经过这些日子她也感觉自己似乎正在慢慢放下对由贵的感情,心情变得平静许多,所以她揹起侧背包,准备离开,只是语气冷淡地说:「是他自己跟来的,他好奇大学长什么样子,我刚好要上学就顺道带他来看看,省得他一直烦我,烦到我不能做事。」 季孙拉住上官的手,面容阴沉地说:「你应该不会是移情别恋了吧?」 「你在胡说什么?我本来就没在谈恋爱。」 因为沐羽一直支持着舒志萱,努力想要撮合她和舒志萱,让上官没法和沐羽坦白自己真正的想法,甚至说她和由贵的事情,当然连汉斯的事情更不可能了,明明她是最要好的朋友,为什么一谈到感情就让她们的情感蒙上一层说不清也道不明的阴霾呢?上官觉得头很痛,她伸手搓搓自己发疼的太阳穴,眼光馀角看见传闻中在追求沐羽的班长南宫尚书默默走到沐羽身后,似乎想搭话。 「你还是先处理好你的事情吧!」 季孙回头就看见南宫不知何时跑到自己身后,让她忍不住打个冷颤,然后让对方和她保持适当的社交距离,知道对方只是询问一些小事就忍不住翻白眼,脸色难看地藉口还有其他事情要离开,一旁的上官看在眼里就笑了,想到母亲也有一个很要好的朋友叫做叶曼菲,她们的关係如同她和沐羽一样是义结金兰的好姐妹,而且那个叶曼菲还是自己的乾妈,只不过命案发生后就与他们家失去联系。 后来阿姨住院后就一直按时收到芷草的花束,花店根本没在卖,她和阿姨就推测应该是自己栽种后再做包装,然后找人送来医院,可是为什么是芷草?芷草代表母亲,难道母亲没死?花束是某种讯号? 她找到送花的人想要问清楚对方是谁,结果送花的人也不知道是谁,只知道对方每次都挑固定的时间到店里送花和付钱,她就按照时间在花店外守株待兔,真的给她看到那个送花的人,只不过对方戴了墨镜,根本看不清楚长相,她决定上前问清楚,没想到走到店里老闆却告知那人说有人在跟踪她,所以从后门离开,还留给她一张卡片,上面用英文写着「curiositykilledthecat」,还画了一株曼罗陀,阿姨看了以后就提起叶曼菲的事情,认为应该是叶曼菲代替母亲在关心她们,只是出于某种理由不方便出面,才会用这种隐晦的方式,阿姨还说叶曼菲曾经为了母亲特地在自家庭院种了一大片白芷,花香浓郁宜人,这种情感是令她羡慕的。 「你好慢喔!你是乌龟吗?我把书都看完了。」汉斯终于看到上官出来后便从石阶上站起来,摇摇手上的书本向迟到的上官抱怨,「我肚子快饿死了。」 「抱歉,那我们赶快回家吧!让管饭阿姨给你做饭。」上官拉着汉斯往停车的方向走去,「对了,你说你把书看完了?那你可以告诉我你看到哪些吗?」上官说话的时候就把书从汉斯的手上拿回来,小心地收进侧背包的夹层里面。 汉斯很认真地掰着手指边念边数:「看到什么喔?枫叶加水塘等于红色的小船。雨滴加莲叶等于绿盘上的珍珠……」唸到后来汉斯玩性大发,即兴创作,把上官逗得发笑不止,他看到上官的笑容也情不自禁地笑了。 湛蓝天空里的几片白云缓慢飘移,风吹过树梢发出沙沙的声音,风吹过池塘引起阵阵的涟漪,美人银铃般的笑声让人心痒难耐。 他伸手拉住上官,将她按压在一棵小叶欖仁树前,斑驳的光影在葱绿的草地游移,他逼近上官,沙哑地呢喃:「你知道上官加汉斯等于什么吗?」汉斯的气息是呼在上官的朱唇上,彷彿不久前的场景。 第十五章:怦然 啪!鲜红的五爪印打在略为白皙的脸颊上,接着一声惨叫传出,然后是一阵哀鸣,汉斯一脸委屈地看着上官说:「吼,你干嘛打我啦?」双手摀脸。 「你玩不腻是不是?你忘记你刚才想对夏绿蒂做什么吗?」上官双手插腰,冷眼看着把玩弄女人当成家常便饭的汉斯,想不通怎会有女人吃这套。 汉斯听后突然笑得贼兮兮地说:「喔?你介意你不是第一个啊?那我……」 啪!这次换成右脸颊被印上一个鲜红的五爪印,上官毫不怜惜地对着装可怜的汉斯一本正经地说:「马太福音里面说不要与恶人作对。有人打你的右脸,把左脸也转给他。」汉斯好奇地问上官说你是恶人吗?你打我是因为欠打吗?上官瞇着眼,没好气地看着汉斯:「是,我确实是恶人,而你确实是还满欠打的,不过,耶穌的话不是这个意思,耶穌曾被差役打过脸颊,罗马人惯用右手,用右手应该打左脸,耶穌却说打右脸,换句话说就是反拍、蔑视和不屑的意思,耶穌想说的是当有人轻视、蔑视和不屑你的时候,你要知道你的价值在于上帝,所以你不必受伤,也不必难过,因为你的价值不在于那个人。」 「喔喔,可是我的价值在你啊!」汉斯边喊边像牛皮糖一样黏过来,上官只好伸手把他推开,要他别再闹了,都几岁人了,还这么幼稚,一脸的嫌弃。 「喂,你教我骑脚踏车吧!」汉斯画风一变,面容诚恳地看着上官提出请求,他虽然会开车,开的还是价值昂贵的超跑,车库里都是各种超跑,因为香车配美人,哪个女人不会被开超跑的男人吸引呢?不是有啥科学家说跑车对于男人就跟炫耀自己华丽羽翼的雄性孔雀一样作用吗?都是性选择理论,是进化得来短期的追求多个伴侣的求偶策略。 根据他的实践来看也没错,他总是在酒店停车场大声嘲笑那些开日系车被酒店小姐狠狠打脸的装阔上班族,他享受那些失败者对他投射而来羡慕嫉妒恨的神情,更享受被人比花娇的眾美女们包围,人比人气死人,老子就是有钱,虽然说含着金汤匙出身是他命好,钱都不是他自己赚的,没道理嚣张,甚至仗势欺人,可他就是天之骄子,一出场就是金光闪闪,瑞气千条,天生富贵难自弃,可是他不会骑车,不久前上官骑车载他的画面还歷歷在目,他坐在后座吹着风感觉很舒服,要是在前座,由自己掌控呢? 上官看看腕錶,「你不是说你肚子饿吗?你再不回去,管饭阿姨就有理由不做饭给你吃喔!当然你别寄望我做给你吃,我要去医院,阿姨的最新检查报告出来了,所以你别闹了,先回家吧!」上官牵着车走出停车棚,与其他牵车的同学擦肩而过,中午的阳光炙热,让她已经乾了的衬衣又湿了一些,额角有汗珠渗出,她拿出手帕擦拭时愣了一会,那是汉斯拿给她的手帕,她擦了一下又装作若无其事地收起来,幸好汉斯没看见,她随口问:「你说,杀了学姊的人真的是老师吗?我是不相信有人会狠心杀了自己所爱的人,兇手应该是别人。」 「你还在想那件事啊?我觉得吧,杀人的应该是师母,她在偶然的情况下发现这段不伦恋,为了丈夫的事业前程,也为了挽回丈夫的心,她假装是丈夫把学姊约出来杀害,结果被丈夫看见,丈夫无法接受事实就跑掉,可能后来无法承受压力发疯了,被人送去某间疗养院吧!我和你一样,也无法相信有人会亲手杀害自己所爱的人,那么最有可能动手的就是师母,因为学姊侵犯到她的领域,她只是想要保护自己的婚姻,才会痛下杀手,虽然杀人就是不对,但她也是值得同情的可怜女人,学姊也很可怜,可是学姊是有选择权的,她知道老师是有家庭的人,却依然选择介入其中,所以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女人就是太傻,太过感情用事,才会不被男人当一回事的玩弄,你看学姊到死还在找老师,她就是不甘愿才不想离开人间,她或许也是想要讨回公道,才会流连此处,而当中最不值得同情的就是毫无道德伦理可言却为人师表的老师,他是整件事情的始作俑者,他管不住自己的慾望,周旋在两个女人中间,轻易践踏别人的情感,到最后连承担的勇气也没有,他才是整起事件最该受到挞伐又该死的人,这男人如果到最后还可以逍遥自在就真的太没天理了不是吗?」 上官很意外汉斯的发言,再看汉斯的表情,好像他是当事人一样的愤怒,为什么会这样呢?然后她就看到不远处有一棵很特别的树木,是一棵很像爱心形状的树木,它不大,甚至有些瘦弱,明明是同一棵树却奇异地分成两边,一边是泛黄的枯叶,一边是青绿的嫩叶,如此相互对立又依存彷彿是中国传统哲学的二元论观念--阴阳,其中又包含天地、黑白、日月、昼夜、暑寒、牝牡、上下、左右、动静、刚柔、刑德,她也想到希腊哲学家柏拉图所提出的二元并存论,人有两个世界,一个是灵魂所处的理性世界,另一个是身体所处的现实世界,他认为身体上的感官所接触到的世界「并非是真实的世界」,唯有灵魂所处的世界才是「真实的世界」,因此,感官的世界只是灵魂世界的影子。 「难道没有殉情的可能?也可能老师和学姐相约殉情,死到临头老师突然反悔,不想死,只剩下学姊赴死,学姊找不到老师才会流连世间询问是否有人看到老师?也可能是老师被师母救回来后藏起来,再对警方谎称老师失踪?」 汉斯不以为然地说着:「反正不管是哪个都证明那个男人是个窝囊废啦!」说完后就快手快脚地抢过上官手里的脚踏车,嘴里嚷嚷着:「教我骑脚踏车,教我骑脚踏车,快点教我骑脚踏,我要骑脚踏车,我要御风而行,哈哈……」 上官实在是很受不了汉斯的无理取闹,可是又莫名地会想纵容他,所以她无奈地化身成为一名有耐心的老师,告诉汉斯如何上车、下车、停车、把手抓握方式、坐姿、剎车等,边认真讲解边让汉斯尝试去动作,确认汉斯把动作都做到确实以后再让汉斯坐在车上,请他用脚代替踏板划车,双脚轮流在地上划动,好让车子前进,等到汉斯熟悉以后再加快速度,试着把双脚举起来,用自己的身体和双手去平衡脚踏车,这关过了以后才是练习踩轮,上官让汉斯用脚背把右踏板划至上方,再把右脚踩上去,上官在汉斯旁边说:「右脚用力踩出去,记得眼睛要看前方,手抓好,等到车子往前跑的时候再把左脚放上去踩,知道了吗?」 汉斯本来全身贯注在学骑脚踏车这件事上,想表现出自己是个认真上进的好学生模样,可是这么一具温香软玉的身躯如此靠近他,讲话时更是吐气如兰,让他忍不住心猿意马起来,心脏甚至还不争气地砰砰跳起来,脸颊潮红,他猛一转头嘴巴就碰到上官的脸颊,上官被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到,错愕地放手,使得汉斯连人带车整个往旁边摔去,还跌个四脚朝天,就像一隻青蛙,上官看了是毫无形象地捧腹大笑,他觉得汉斯还满适合当喜剧演员的呢! 「笑什么笑?笑到你肚子疼没药吃,哼。」狼狈的汉斯从地上爬起来,从来没有这么丢脸过的他觉得有些气恼,甚至出言不善,啊啊,他一个玉树临风、风流倜儻的绝世帅哥怎会吃豆腐吃不成,反而闹出翻车的天大笑话来呢?不行,他要挽回面子,所以他不顾上官的劝阻,牵着脚踏车就想自己骑起来,结果脚踏车被他骑得歪七扭八、左拐右弯,一个没注意又是连人带车栽了,只是这次没栽在地上,而是栽进湖里,惹得上官惊呼连连,脚踏车漂浮在湖面,他在湖面载浮载沉,嘴里嚷嚷着说:「救……救我,我不会游泳,救我……」 沉在水里的汉斯想起他十七岁时的那年春天,他被美国常春藤名校破格录取,大哥知道后很高兴,直说他是家族荣光,偷偷带他去酒吧喝酒庆祝,位在地下室的隐密小酒吧很热闹,大哥还吆喝大家给他举杯庆祝,还有不认识的人走过来对他说他很棒,很厉害,他感觉心情飘飘然的,那也是他生平第一次喝酒,酒很苦,很难喝,不懂为什么大人这么爱喝酒?他还是喜欢喝可乐,酸酸甜甜的,所以后来他只喝可乐,他的酒被大哥喝完了,那晚大哥喝得有点多,也是那晚他才知道大哥会发酒疯。 深夜,他扶着大哥离开酒吧,两人一路摇摇晃晃地走在回家的路上,路灯把他们的影子照得很长,不远处的海面在圆月的照映下像一颗颗黑宝石闪耀,大哥突然跑去坐在栏杆上五音不全地大声唱歌,路过的行人纷纷侧目他们怪异的行径,还有人拿起手机似乎是想报案,他尷尬地想把大哥拉下来,大哥还抱着灯柱不放,事情就是在一瞬间发生的,大哥不知何时松手,整个人居然掉进海里,他紧张大哥就不管自己根本不会游泳,接着跳下海里想要救大哥,他不知道自己有没有救到大哥,他只知道自己的身体不断地往下沉,意识也陷入昏沉状态,他听不到声音,彷彿像在睡着。 最后,他睁开眼睛看到的就是有人在对他做cpr,终于酒醒的大哥呆坐在一旁抱头痛哭,安慰和陪着他的还有大嫂,就连父亲和芷姨也来了,还有一辆救护车。 第十六章:表白 上官听到汉斯说不会游泳,还看到他在湖中挥手挣扎,没多久就沉入湖中,上官本想丢树枝给汉斯,这下只好跳入湖中,游到汉斯消失的位置再往下潜就看见汉斯动也不动地随波涛摆动身躯,似乎是失去意识了,他的左脚踝还被底下的水草缠住,上官没办法只好游到最底下,想办法把水草解开,但水草缠得很紧,上官费了很大的劲还是没办法解开,她只好先潜到湖面上边吸气吐气边思考解决方案,她想到自己随身携带一把防身和求生用的瑞士刀就放在丝质长裤的口袋里,她伸手摸摸自己的口袋,找到瑞士刀后就再度潜下湖面,用劲割开水草,再把汉斯带往湖边,交给岸上等待的人,自己再慢慢地爬上岸。 接手的人刚好是学校出名的魔鬼兼大嗓门体育老师,她上岸就看到老师已经打开汉斯的呼吸道检查是否有异物,再检查是否有意识和呼吸,因为大部分溺水的人持续性心跳停止是因为缺氧所致,单纯的只有胸部按压的心肺復甦术效果可能不佳,所以老师是採用胸部按压三十次、吹气两次,再每隔一分半,五个循环的时间检查一次颈动脉有无跳动的方式进行心肺復甦术,持续几分鐘后汉斯终于恢復意识和呼吸心跳,睁开双眼用力推开老师后往旁边吐出吃进身体里面的脏水,老师看看汉斯没问题后这才把学生递过来的乾净毛巾盖在汉斯的头上,拍拍汉斯的肩膀后离开,身上也盖着毛巾的上官走近汉斯就听见他嘟嘟嚷嚷地抱怨:「吼呦,为什么不按照剧本来演啊?电视还是电影上不是都演英雄救美以后英雄给溺水的美女来一个口对口人工呼吸的间接亲吻吗?然后两人感动地相拥,一场美好的恋爱就此展开不是吗?为什么给我口对口人工呼吸的居然是一个虎背熊腰,脸上布满青春痘痕跡的彪形大汉啊?人家的贞操……」 上官用力拍了汉斯的后脑勺,翻白眼地说:「你够了没?起来吃饭了,我们去学校餐厅吃饭吧!吃完饭我帮你叫司机送你回去。」上官早就看过腕錶,再根据回程时间计算,到鹿鸣馆的时间已是管饭阿姨边午睡边看重播电视的时间,她绝对不会煮饭给汉斯吃,她没修理汉斯就不错了,所以为了这个被僕人压到底的老闆着想,她只好陪着到学校餐厅吃饭,一边思考鹿鸣馆司机的电话号码是几号。 其实司机也是间职,大多数的时候都是汉斯自己开车出门,司机只剩下负责管理车库里面那些名贵的跑车,必要时再开出去清洗和保养,就她所知那个司机大叔早已离婚,所以常常偷开汉斯的跑出出去把妹,有次还不小心把车撞坏,维修费用都可以买好几台日系车了,汉斯也是什么也没说,因为车子都有保险,保险公司会处理到好,所以司机大叔总是有恃无恐,有次更夸张,还把跑车拿去冒名抵押赌债,被债主知道不是他的车后就威胁要砍断他的手指当作教训,还说几天内不还钱就要他的命,他才跑回来向汉斯求救,汉斯确认他不会再犯后也是念在旧情帮他还清赌债,然后让他继续担任司机一职。 上官带着汉斯来到学校餐厅,汉斯进门就双眼发亮,没想到学校餐厅还能搞得如此气派典雅,而且餐点都是名厨精心烹调的各式料理,应有尽有,琳瑯满目,一点也不输给大饭店的buffet吃到饱,在校师生只要凭证件就能刷卡领取想要吃的餐点,吃多少都可以,不用再另外付费,至于校外人士也可以来用餐,不过要先付款,才能拿取餐盘去取餐,也因为物美价廉,时常可以看到校外人士跑来用餐,那些人知道在校师生可以免费且无限次享用料理都很羡慕。 汉斯儼然就是财大气粗的土财主,什么都想吃看看,所以挑了一堆食物,还很帅气地在结帐阿姨面前拿出黑卡来结帐,把结帐阿姨的眼睛都给看直了,想说活这么大的岁数了还没看过传说中无所不能的黑卡呢,再看拿着黑卡的小帅哥也是一表人才忍不住笑成瞇瞇眼,结完帐后他心情愉悦地就跟着上官来到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下巴抬得高高的看上官,好像自己干了什么了不起的事,需要人称讚似的,但上官没有回应他,只是安静地吃着饭。 她因为小时候和阿姨逃命过,过程中时常挨饿,能好好吃饭变成是一件很奢侈的事情,这也影响到她对吃饭的虔诚和不浪费、不挑食的态度,以及「食不语,寝不言」。 汉斯见上官恢復冷若冰霜的态度觉得有些无趣,看起来好吃的东西,吃在嘴里似乎没味道,他只是机械地一口又一口吃着,他想这是自己第一次和上官同桌吃饭,没想到竟是这种个人吃个人的场面,他放下碗筷,大少爷脾气发作,索性不吃了,他改用手撑着头,转头看着上官吃饭,他发现上官吃饭很文雅,细嚼慢嚥,坐姿也很端正,他还真没见过吃饭这么好看的人,忍不住嘴角上扬。 上官用餐完毕才发现汉斯笑盈盈地看着自己,桌上的菜色似乎没动多少,她有些不悦地皱眉问道:「你看我就饱了?不是说肚子饿吗?快点吃饭啊!」 汉斯哦了一声才拿起碗筷用餐,可是吃没几口就嚷着说:「我不喜欢吃这个,太油腻,我不喜欢吃那个,没味道,那个顏色太丑,吃不下去。」大少爷挑食的本性又不分场合地发作,明明已经是很棒的料理还能鸡蛋里挑骨头。 上官看了只能摇头叹气,刚才就要汉斯挑自己喜欢吃的,他说喜欢才都拿的,结果拿到喜欢的还有理由挑剔,真的是没穷过的大少爷,一辈子锦衣玉食,饭来张口,茶来伸手,完全不知道食物的珍贵,更不知道能吃饭对某些人来说是多么奢侈的一件事,无法接受任何浪费的她拿着盘子对汉斯说:「你把你确定不会吃的东西都夹到这个盘子里,剩下的你给我乖乖吃完,听到没有?」等到毛很多的汉斯终于挑完后,她才把盘子接过来,拿起餐具就吃起来。 汉斯看着上官把他挑过的东西都吃下肚觉得很开心:「我们间接接吻了。」 上官听到后只是赏给他一个大大的白眼,心想要是可以她也不想这样啊!吃别人的口水多么噁心啊!她也有洁癖啊!可是她又不能浪费食物,亲眼见到这些美味食物进入厨馀桶那是有罪的事情啊!她的良心也不安啊!而且那些大厨那么辛苦煮食,怎能对不起他们的用心呢?她暗暗发誓再有下次,她让汉斯喝酒就好,反正他是酒鬼汉斯,喝酒就饱,千万不要来糟蹋食物,真是气死她了,遇到这种不知人间疾苦的荒唐大少爷真是不知道她倒了几辈子的霉喔! 吃完后他们离开秋海棠,走在午后的林荫大道,树影斑驳,上官牵着脚踏车往校门口的方向迈步,汉斯走在她旁边,一阵风扫过枯叶发出沙沙的声响,有几名学生嘻笑地与他们擦肩而过,不远处的湖面有白鹅游泳,再过去的球场有几人在玩斗牛,展现他们热血青春,还有人或躺或坐在草地上热烈讨论议题,汉斯很庆幸上官有带他来,他想,要是没有那场溺水意外,他是不是也会在这样美丽的校园当一名认真上进的大学生? 可是人生没有如果,只有后果和结果,他并不后悔当下的选择,那时只有他可以救大哥,他不救大哥的话,大哥可能会溺死,父亲虽然常说自己是他的希望,可是他知道将来继承父亲一切的人绝对是大哥,他也从未想过和大哥竞争,即使大哥什么也不要,而且他想看到大哥和大嫂在一起,所以他牺牲自己是没关係的,他不会怨恨,只是他不通为什么大哥就是不爱大嫂?偏偏去爱一个他不该爱上的女人,为什么?他想知道那个女人到底哪里比大嫂好,结果他发现自己居然也沉沦在其中,老天爷也真是会开他玩笑。 他想或许爱没有理由,更无须比较,只需要确定心意吧! 「上官燏!」汉斯对着上官的背影呼唤。 上官停下脚步,不明所以地回头看他,脸上写着「干嘛?你皮痒喔?」 「我想我喜欢上你了。」汉斯终于把积压许久的话给说出来,他觉得自己的内心坦然许多,就像心中的大石头终于放下一样的轻松自在,所以他笑着。 上官听他的话再看他嘻皮笑脸的模样,只是冷淡地回应:「知道了。」 汉斯对上官的反应很意外,只差没摔倒,所以他跑到上官身边纠缠:「喂,若是按照剧本来演的话你不是应该也感动地回我说我也喜欢你吗?然后我们会拥抱、亲吻,接下来交往、谈恋爱不是吗?为什么你今天都不照剧本来演?你这个不合格的演员,怎会有被我这种大帅哥告白还能如此淡定的女人?你说,你是不是暗爽在心里才不说出来?你今天是哪根筋不对?为何如此不配合?」 「剧本?我还不知道你想当编剧啊?这是大少爷的特殊兴趣吗?」上官瞇着眼睛看汉斯,接着语气平淡地说:「还真是谢谢你的喜欢喔!我是不是要五体投地感谢你喜欢我的大恩大德?不过,你是不是有幻想症?你哪隻眼睛看到我喜欢你?你是长得不错啦!可惜不是我的菜,我不是说我有喜欢的人了吗?所以我怎么可能喜欢你,你把我想成哪种女人?你别闹了,恋爱游戏不好玩。」 汉斯突然觉得很生气,一向心高气傲的他人生从来都是一帆风顺,要什么有什么,没人敢对他说不,可是眼前这个女人居然不把他放在眼里,心心念念都是那个窝囊废,面对他的告白也只把它当成儿戏,这种心意被人糟蹋的感觉还真不好受,所以他用力拉住上官的手,让她面对自己,难得面容严肃地说:「我才没有在玩恋爱游戏,我是认真的,你不喜欢我,你喜欢那个窝囊废也没关係,我只是想要告诉你,我是真的喜欢你,我这辈子从来没有这样喜欢过一个人,看到她开心就觉得开心,看到她难过就觉得难过,为了你,我愿意洗心革面你看不到吗?我不再喝酒和玩女人,是因为我发现有比那些更重要的事情,那就是你,不知从何时起,我发现自己很在乎你,每天都迫不及待想要看见你,和你相处很开心,你是真的不懂我的心意吗?」汉斯步步进逼上官,他的雄性气息吐在上官精緻漂亮的脸蛋上,他可以感觉到上官很紧张,忍不住伸手搂在她的后背,他想告诉她别紧张,他不会对她做什么,他会很珍惜她的。 此时,突然有个熟悉的声音传出来:「臭小子,我准许你碰她了吗?你给我放手,我不准你碰她,她是我的,她爱的人是我,不是你,你到底何时才要清醒?把她还给我你听到没有?你给我出来!我们讲清楚!喂!」 汉斯闭眼,重重地吐气后用右手掏掏耳朵,流里流气地说:「闭嘴!你这个窝囊废没资格讲话,是你自己要躲起来的,不是我让你躲起来,现在不是你的场合,你就不能给我安静看戏吗?我们就来看看上官最后选择的人是谁吧!」 汉斯睁开眼,正要再对上官说什么的时候,上官立刻回以巴掌,他无言又不解地看着她。 第十七章:曙光 这天,舒志萱正在办公室里使用暗网和秘密线人联系,突然有人和他搭上线并且传送一份档案给他,他看了那个署名叫「曼珠沙华」。 这个名字别有深意,是石蒜的别称,另外也有称为「彼岸花」,此种称呼很明显是受到佛教影响,在日本因其色泽鲜红似血,花期又近秋分,便被附会成《法华经》中的接引之花曼珠沙华,加之叶落花开,花落叶发的特徵,使其染上死亡和分离的不祥色彩,另外,在传说中彼岸花是开在黄泉之路的花朵,因其花红似火又被喻为「火照之路」,人类便透过彼岸花的指引通向幽冥地狱,就此与阳世分离;至于它的花语在日本是「悲伤的回忆」,在中国则是「优美纯净」,又有「恶魔的温柔」之寓意。 这几年来曼珠沙华都提供他许多十分有利且精准的情报,包括贩毒、人口、枪砲弹药和违禁药品走私,让他和组员立下不少功劳,他想这位素未谋面的线民可能是卧底在某个黑帮内重要的干部,才能精准掌握到人事时地物等关键让他带队埋伏,然后一举破获,几次合作下来他觉得对方取这个名字实在是取得太适合,他在明,对方在暗,他们联手将不法分子绳之以法,可是他也担心对方的身分曝光为自己带来致命危险,幸好这件事还没有发生过。 因为之前培养的信任感,所以舒志萱立刻打开档案来看,就在他仔细查看时曼珠沙华突然问他:「舒警官,我知道你在调查秦宅血案,我这里有些东西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 没多久,曼珠沙华就传来一些早在案子移交过程中就遗失的某些关键性物证,舒志萱看完后大感兴奋,因为他追查到宝之林后就陷入瓶颈,他认为宝之林即使不知道上帝的本名,也该知道变脸后的上帝是以什么名字来重生,并且在做什么才对,被人用毒品控制十几年的人怎么不可能知道对方的底细,所以他推测宝之林不老实的原因可能是惧怕上帝背后的势力。 父亲在世时也曾依据多年办案经验推论秦宅血案的背后原因不会是单纯的财杀、仇杀或者情杀,这和身家背景单纯的秦博士夫妻根本连系不起来,最有可能的原因是多方利益纠葛下所闹出的命案,毕竟秦博士所研究的可是能带来庞大利益的生物科技,而且已经取得不小的成果,要是认真追查起来可能牵连甚广,黑白两道可能都参与其中,所以才会一直找不到兇手,就连证据也是东缺西漏,像是有人不愿意案子被侦破一样,即使当年案子再受瞩目也敌不过时间的威力,逐渐淡忘在人们短暂的记忆中,可是当事者却一直活在痛苦折磨中,日日夜夜被恐怖梦魘摧残身心灵,因此,他发誓此生必定要侦破此案。 舒志萱把资料列印出来后便起身想要去档案室,结果和同事撞个正着,两人手里的文件全都混在一起并且掉在地上,舒志萱蹲下来拿起文件就给他看见老鹰符号,再细看文件内容区分,他知道同事手里的是宙斯製药的相关案件。 宙斯製药的创办人由贵宙斯是个相当神秘的日侨,过往的经歷全部找不到,只有创办宙斯製药后的相关经歷,说起来宙斯製药也是个传奇,本来是一间名不见经传的小药厂却能在短短几年内透过不断收购其他製药公司、生物技术公司、药物及医疗设备製造商、非处方药生產商等,成为国内最大的药厂巨兽,以小搏大的经营手法为由贵宙斯赢得商业奇才的称号,可是在由贵宙斯风光的背后却不断有人传说他之所以有源源不绝的资金可以进行收购是因为他曾是道上令人闻风丧胆、心狠手辣的鹰扬会老大--上帝。 上帝本名未知,本身在黑白两道都吃得很开,而且生财有道,人称「陶朱公再世」,是雄霸一方的黑道老大,也是政坛大老的金库,假若「不小心」出事也会有人出面护航,让他及帮会全身而退,如果这个推论是正确的,那么他创办药厂的目的或许就是很单纯的是以合法掩护非法。 药毒本是一家,药厂里面「出现」毒品也能有正当理由脱罪,而且药厂的存在也能把一些脏钱变乾净,甚至是替政府祕密进行生物和生化武器的研究,研究成果不只能对付政敌,还有敌国,比起过于招摇的黑道老大身分,也许单纯的生意人角色更适合野心分子的偽装,而他们之所以会调查宙斯製药也是因为有离职员工向警方密告宙斯製药私下成立工厂违法提炼各式毒品,再以高价贩卖给各个黑帮大赚黑心钱。 事后他们有派员到工厂带回负责人,可是负责人却矢口否认和宙斯製药关係,只是因为开在药厂旁边容易掩护,没想到还是曝光,有同事发现负责人居然是以前上帝很信任的手下,绰号「师爷」,再调查相关资料及毒品流向,发现全都是供应给鹰扬会辖下和有合作关係的帮派,较特别的是师爷名下居然没有任何财產,同事问他钱呢?他訕笑着回答花光了;而宙斯製药的律师团得知被「无辜牵连」后也扬言要提告毁谤,并且要求离职员工出面对质。 结果那名离职员工居然离奇失踪,传说中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由贵宙斯也罕见地特地到警局喊冤说自己是正当生意人,卖药比卖毒还要好赚,光是卖药就一辈子都赚不完了,怎么可能赔上自己的名誉去製造和贩卖毒品害人?而且那是要下地狱的啊! 他当时看着和局长说话,手戴佛珠,不时呢喃阿弥陀佛的由贵宙斯顿时觉得好噁心,先叫律师团提告,再出来装和善,两面手法玩得如此灵活,心里没鬼那才是奇怪的事,可惜的是他们至今还是抓不到由贵宙斯的任何把柄。 舒志萱将资料交还给同事并且说了声抱歉,再稍微将手中的资料整理好,看了看手中关于上官芷的相验尸体证明书上关于外部检验的部分以及相关照片,赫然发现居然没有记载蒲公英刺青的相关说明,小燏和阿姨都明确说过上官芷的胸口有蒲公英刺青,这不会错的,还有奇怪的地方是尸体居然有毒品反应,而且经过判断应该是一名患有毒癮的死者,生前遭受惨无人道的凌虐后猝死,身上的刀伤是死者死后补砍的,不是被乱刀砍死的? 所以也就表示死者有极大的可能不是上官芷,上官芷没死的可能性是存在的,但上官芷人在哪里? 舒志萱很快联想到宝之林说过上帝曾经带一名身上有蒲公英刺青的女人来给他治疗和换脸,所以上官芷是和上帝在一起?如果上帝是由贵宙斯,那由贵宙斯十五年前再娶的妻子会是上官芷吗? 他记得没错的话由贵宙斯的再婚妻子就叫上官芷,可是长相和上官芷完全不同,就连可以查到的资料也和上官芷不一样,据说身体不太好,深居简出,对外是由由贵宙斯的秘书叶曼菲代行总裁夫人职权,有传闻叶曼菲是由贵的小三,人称「二夫人」,其实叶曼菲背后的来头也不小,有人说也许是由贵要靠叶曼菲才能立足製药。 不管怎么说他觉得自己应该去见见由贵的妻子,确认一些事情,所以他打电话到宙斯製药表明自己的身分,希望有办法可以见到总裁夫人,结果一如他所预料的被对方以总裁家务事为由狠狠拒绝代为联系,但是他并不气馁,简单收拾好东西就跑出办公室。 另外一方面,打算离职的上官正在鹿鸣馆做最后一次的打扫工作,突然的门铃响起,她想大概又是汉斯不知道跑去哪里喝得烂醉了,所以她走到大门那,正准备开口说话时就看见来者并不是汉斯,而是一位雍容华贵的贵妇人笑脸盈盈地表示自己要找汉斯。 上官看着眼前的贵妇人有些恍神,不知道为什么眼前的贵妇人让她想起已逝的母亲,破碎又凌乱的回忆不断涌入,让她呼吸有些急促。 直到贵妇人轻声唤她,她才回过神来,有些尷尬地说:「酒鬼汉斯……少爷他出去了,可能要很晚才会回来,请问您是哪一位呢?」 贵妇人有些迟疑,只不过没几分鐘她就立刻恢復优雅得体的笑容:「是吗?汉斯不在?也是,这个时间点他应该泡在酒吧,他喜欢把酒当水喝,呵呵……我知道是rena派你来打扫卫生的,你叫上官燏对吧?对了,我是汉斯的……阿姨,亚斯都叫我……不,是汉斯都叫我芷姨,那我方便进去坐坐吗?」 上官往旁边站,还做出一个请的手势,贵妇人这才慢条斯理的步入屋内。 园艺大叔停下手边工作,扬起斗笠看着,煮饭阿姨也难得殷勤地上前询问是否需要茶点,贵妇人有礼貌地点头道好,煮饭阿姨这才赶忙回到厨房去准备,上官则引着贵妇人到客厅的顶级全牛皮沙发坐下,才坐下没多久,煮饭阿姨就很快地递上精緻茶点,然后站在一旁看着贵妇人享用茶点,脸上还一直带着笑容,让上官觉得有见鬼之感,但也能理解为何煮饭阿姨要如此巴结的心态。 「rena说你不想做了?」贵妇人稍微移开装着红茶的骨瓷杯询问。 上官看到庭院里的一向不苟言笑的园艺大叔停下手边餵鱼的工作,本来满脸笑容的煮饭阿姨也收起笑容,转为严肃的面容看向她,表情彷彿在说着怎么没人通知呢? 她有些尷尬地抓抓头解释:「是,因为我快要毕业了,阿姨不同意我一直在别人家里帮佣,她对这件事情一直很介意,所以她希望我赶快去找一份稳定的工作,我私下也找了一些工作,准备面试,当然对于老闆愿意高薪聘用我来工作我是相当感激的,只是我……」她想起汉斯那天和她告白的场景。 第十八章:冷暖 上官苮做完例行检查后被护理师推着轮椅回到病房,不料,病房里早有人在等她,她疑惑看着那人的背影,那人听到声音后便转头,然后站了起来,礼貌地表明自己是上官苮的好朋友,有些话想要单独和上官苮说,护理师知道那人的身分,低声嘱咐上官苮要记得吃药后便不疑有他的离开病房。 上官苮一脸莫名其妙地用双手推着轮椅到病床那,那人想帮忙却被严词拒绝,那人也只是笑笑地承受上官苮对他的反感,然后开口说:「我想我应该唤你一声小姨子。」 上官苮停下动作,惊愕地看着那人:「你在胡说八道什么东西?」 由贵宙斯边笑边掐捻手里的高级沉香佛珠,「呵呵……我可没有胡说八道,我由贵宙斯从来不说谎,你姊姊上官芷没死,她后来嫁给我,和我一起生活十五年,对了,你应该见过她,上次在医院你不是遇到一个和你姊姊很像的女人?她还要你好好保重身体不是吗?事实上你还真没认错,或许是血缘的力量吧!那个女人就是你姊姊,也是我的妻子,上官芷,她被我藏起来,所有人都不知道,还以为她十五年前就死了,与你见面的那天她和我未来媳妇到医院看病,想到你就在医院治疗,才会特意去你病房外面等你出现,她很想你,那是你们姊妹俩十五年来第一次见面,她的情绪很激动,可是你却不知道她的存在,还以为她只是和你姊姊长得很像的人,你说这是不是命运捉弄人啊?」 上官苮努力整理由贵投放出来的资讯,越想越不安,忍不住握紧拳头。 「不可能,你骗人,我姊姊这一辈子只爱我姊夫,她是个对感情十分忠诚的人,她不可能再嫁给别人,除非有不得已的原因,你是不是……?」 「对感情十分忠诚?」由贵想到自己拼命救上官芷,还给她换脸,让她过上生活无虞的富足生活,虽然强逼她和自己结婚,但自己对她是捧在手掌心疼爱,要什么有什么,即使上官芷从来不曾跟他要过任何东西,他也会把各式稀奇珍宝捧到她面前,只为了博得美人一笑。 但上官芷只是反应冷淡地用眼神扫过,一再强调自己想要见女儿和妹妹,他当然不可能同意这种要求,要知道上官芷已经死了,而且他也害怕上官芷见到亲人后决定离开自己,再者,他当初帮上官芷变脸就是为了将她永远留在自己身边,即使上官芷心里只有秦养真那个废物也无所谓,可是他心底仍有盼望,盼望哪天上官芷被他的爱给感动,愿意爱他。 结果他等了十五年,上官芷还是没有爱上他,他心里有气,却又不好对上官芷发作,只好不断用粗暴的方式侵占她的肉身,想让她正视自己的爱,想当然尔是失败了,这也没关係,只要上官芷继续留在他身边就好,不过,上官芷私下跑来找上官苮的举动让他不安起来,他感觉有什么东西在慢慢改变。 「是,她就是死脑筋,不懂得感恩的女人,心里只有秦养真,也不想想要不是我救她,她能过上十五年不愁吃穿的富裕生活吗?她能成为总裁夫人吗?因为我救她,她嫁给我也是刚好而已,没有什么逼不逼,她本来就是我的。」 由贵慢慢逼近上官苮,看着那张和上官芷颇为相似的面容不自觉有些心动,他訕笑地说:「你和她真不愧是姊妹,同样漂亮,同样让人热血沸腾,你要不要考虑一下也成为我的女人呢?这样你就可以永远和你姊姊在一起,不分开了。」 上官苮朝由贵的脸上吐了一口唾沫,满脸不屑地道:「你休想!姊姊被逼着嫁给你真是好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姊姊和姊夫才是天作之合,郎才女貌,和你这隻好色猪公在一起未免太糟蹋人,我替姊姊感到悲哀,十五年真是度日如年,我真难想像姊姊的日子要怎么过?还有,你说你是总裁?哼,是人面兽心的衣冠禽兽吧!你不值得拥有爱,因为你不懂爱,你就该一辈子孤单到死。」 由贵气得甩了上官苮一个响亮的巴掌,双眼发红地怒道:「你这个下贱的女人,你懂什么?能让我由贵宙斯爱上的女人是三生有幸,别人想要还得不到,为什么你们这对姊妹都是一个样?说我糟蹋你姊姊,是你姊姊在糟蹋我好吗?想我由贵宙斯这辈子要什么有什么,什么样的女人我要不到?十五年来我全心全意对待她,我的心里只有她,从来没有女人能让我和所有女人都保持距离,结果我换到什么?她的冷漠和鄙视,她还和我说我根本不用这么做,她一点也不在意我和谁在一起,即使我搞出私生子女也不关她的事,因为她生是秦家的人,死是秦家的鬼,多年前她早就死了,现在是被迫吊着一口气,行尸走肉的苟活,对了,你知道吗?你姊姊还真是个疯子,我真没见过比你姊姊还要疯狂的人,她知道日后会被我佔有,她居然威胁医生帮她做绝育手术,目的就是不想生下我的骨肉,她就这么厌恶和憎恨我到寧愿失去女人的生育能力,如果我还不明白她的心意,那我由贵宙斯这辈子也不用混了。」 本来上官苮对由贵宙斯说姊姊没死的事还有些迟疑,可是一听到由贵宙斯说姊姊为了怕生下仇人的孩子,果断地做了绝育手术时便相信了姊姊可能还没死的事情,以及那天遇到的女人或许真的就是她日思夜梦的姊姊。 姊姊确实是一名贞洁烈女,还记得小时候住的村子里有一个不学无术的恶霸总爱放话说她们是剪刀柄、铁扫把的煞星命格才会剋死父母,然后教唆手下来欺负和捉弄她们,目的就是想把她们赶出村子。 某天她和邻居朋友放学回家就被恶霸和手下挡路,不只抢走她的大提琴,还把大提琴摔坏,她和朋友很害怕,因为他们一群人似乎喝了酒,气氛不太对,就在她被恶霸的手下抓住,恶霸噙着淫笑步步逼近的时候姊姊来了。 姊姊拿着菜刀追过来,那把用战场上砲弹做成的菜刀被姊姊一甩,刚好精准地削掉恶霸半边的头发,黑色的一大撮毛发飘散空中,最后快速坠落,恶霸吓得当场下跪,还尿了一裤子,只见姊姊一脸怒气地走过来,将插入墙壁的菜刀拔出来,再把她拉过去,护在身后,接着姊姊准备再次挥舞菜刀砍向恶霸命根子的同时,恶霸的母亲不知道何时出现,何时挡在恶霸面前,似乎打算抢走姊姊手里的菜刀,还好姊姊从小就跟父母习武防身,三两下就把恶霸的母亲,那个村子里远近驰名的河东狮吼的陈太给制伏。 陈太自知理亏,恼羞成怒便当眾教训恶霸给她们看,并且保证日后相见必当保持距离,以为这样就没事了,结果姊姊当场把人叫回来,要他们处理被摔坏的大提琴。 几天后是恶霸在担任高阶警官却惧内的父亲亲自上门将大提琴完璧归赵,日后恶霸和手下见到她们姊妹俩还真是能闪多远就闪多远,只是她们住在村子没多久姊姊便觉得这种环境不适合久留,决定搬到城内,让她可以好好学习琴艺。 「你笑什么?连你也觉得我很可笑是吗?」由贵看着上官苮那张和上官芷极为相似的脸蛋有些恍神,彷彿回到十五年前他把上官芷带回家中的情形。 上官芷真的不是普通的女人,即使身体再不适,也死命强忍着,脸上总是掛着一抹似笑非笑的笑容,一副冷若冰霜,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姿态,好像他也问了上官芷这句话,上官芷笑而不语。 他气不过就强吻了上官芷,没想到上官芷狠狠地咬破他的嘴唇,他满嘴鲜血地看着上官芷又是那种蔑视的眼神,他很生气,用劲抓住上官芷,一手把她的衣物扯开,一手贪婪地抚摸她凝滑如脂的肌肤,即使衣物如片片雪花掉落也不改她的神情,她就像是不容侵犯的女神不断挫败他的男性气概,让他羞愤地变回幼稚的男孩,只能用摔东西发洩自己的怒火。 上官苮不再看由贵,转头看着窗外摇曳的枯枝残叶,心想要怎么才能再次见到姊姊,她有好多的话想和姊姊说,她放在心里十五年的话。 以前她只能对着坟墓诉说,心碎到无以復加,可是现在知道姊姊还活着,她必须赶紧恢復健康,不让姊姊担心,姊姊这辈子活得太辛苦了,婚前为了照顾自己,婚后为了照顾姊夫和小燏,还有她这个不想长大的妹妹,这辈子从来没有考虑过自己的姊姊是如此让人心疼,记得那天那个女人也是让她保重身体,对,没错! 可是眼前这个男人到底找她有什么目的?一个兇手跑来向自己自白?还把姊姊当成禁臠,囚禁在身边整整十五年,真是个心理变态,也不知道他要如何对付她,她必须留些线索给小舒,让小舒可以赶快去追查这个叫做由贵宙斯的男人。 另外一边,午后斜阳打在鹿鸣馆黝黑的屋顶,散发异样的光泽,庭院里园艺大叔正在操作除草机,厨房里管饭阿姨又在看着重复的狗血八点档边点头边打盹,口水来从嘴角牵丝流到桌巾,不远处的水龙头有水珠往下滴落瓢盆,发出滴答滴答如雨声的声响,偌大的客厅里两个同姓上官的女人正在间话家常。 上官芷的视线停在客厅的两幅梵谷的复製画上面,想起大学时期曾经和同学一起去登山露营,那天眾人齐聚在营火堆取暖和谈话,她往天空看去看见的星空就和梵谷画的画一模一样,在那一瞬间她感知到信仰虔诚的父母时常叨念的永恆,她不知道父母在另外一个世界过得好不好,如果此刻就是永恆,或许在某种程度上她和父母是在一起的,他们在永恆的时空里灵魂再次交会,她不再感到孤单,甚至思念成疾,肩上所背负的压力也可暂时获得舒缓,而在那个永恆的剎那,有一个重要的男人即将走入她的生命。 那天,秦养真在眾人的鼓譟下化被动为主动地和她求婚了,虽然她早就和秦养真说过明年他们就结婚,他也答应了,还说会以博士学位作为聘礼,没想到看似木訥的秦养真还是有一点浪漫的基因,准备一枚高贵不贵的鑽石戒指向她求婚,结巴说着彆脚的求婚台词,再一脸盼望地看向自己,她答应后就被他抱起来,不断说着我爱你,我爱你。 这个一向纯真如赤子的男人在生命的最后一天也是这样,一边护着自己一边说着爱,永不停止的爱,最后被恶魔夺去的性命,她永远失去他,她的心也破碎到再也无法修补了,一想到那天她就觉得心脏绞痛,忍不住抓紧胸口的衣物。 「阿姨,你怎么了?身体哪里不舒服吗?」 上官芷从回忆醒来就看见女儿对自己的关心,虽然对方还不知道自己的真实身分,但她还是感觉很温暖,忍不住慈蔼地笑了,还伸手摸摸女儿:「没事,老毛病了,我只要一想起一些事情就会这样,忍一忍就没事了,谢谢你。」 没想到,上官芷才刚说完墙上那个日製吊掛古老鐘摆时鐘在三点零五分的时刻居然敲响,这引得上官燏回头叨念着时鐘秀逗了,要找人来修理,同时也感觉心脏莫名地疼痛起来,有点难以呼吸,就好像什么事情要发生一样令人坐立难安。 上官芷当然也看见女儿的反应,她觉得这难道是母女间的心电感应? 等她想开口时就是她系在脖子上的婚戒莫名地断裂,婚戒掉在大理石地板上发出响亮的声音,她皱着柳眉,稍微弯腰去捡拾那枚婚戒,边想难道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吗? 婚戒是秦养真送给她的求婚戒指,她被迫活下来后就对戒指发誓将来定会报仇雪恨,希望惨死的夫婿能给予她力量,后来她就把戒指拔下来,掛在母亲留给她的遗物项鍊上,她的手指,无论左右手从此不再有任何装饰品,就连由贵宙斯也没法逼她戴上她根本不想要的戒指。 神奇的是只要苮儿或者燏儿发生危及性命的事情时戒指就会给她提醒,她就能拜託叶曼菲去救命,现在的情况也是一样的吗? 她突然感觉到有些晕眩,脖子紧紧的,好像被人用什么东西紧紧勒住一样,越来越难呼吸,耳边似乎传来由贵宙斯如同恶魔般的呢喃。 她想要听仔细对方在说什么却没办法,意识开始飘渺,是那种濒死的感觉,和十五年前一样,最后她清楚听见「姊姊……救我……」,是苮儿的声音? 等到上官芷终于回过神来时她发现自己被女儿抱着,她空出的双手在女儿的背后犹疑,她不知道该不该伸手回抱。 已经十五年了,当年才七岁的燏儿已经长成亭亭玉立的美少女了,还记得命案发生后的那几年她总是在梦里梦见自己抱着燏儿,燏儿在她怀里撒娇,丈夫在一旁边看书边微笑地看着她们母女。 第十九章:底线 「阿姨,请你原谅我的失礼,不知道为什么,看着你总是让我想起我的母亲,你和她一样,总是这么温柔,这么温暖,安静地听我说话,对着你就不知不觉让我多话起来,也让我忍不住想要亲近你……」上官燏觉得自己相当失礼,对于第一次见面的人,才没说多少话就抱住人家,感觉好像变态,她也庆幸自己不是个男的,不然做出这种近乎性骚扰的举动肯定会被人家打死吧! 上官芷看着女儿自责的模样有些于心不忍,她伸手抚摸女儿红肿泛泪的眼睛,笑得十分温柔:「没关係,你不要介意,我很高兴你把我当成你的母亲……不,我是说,我不知道你家发生什么事情让你这样情绪激动,但是,我很喜欢你,也很高兴你把我当成亲人般对待,我已经好久没有感受到这种温暖了,是我要谢谢你才对。」上官芷也忍不住眼眶含泪,在心里不断呼喊女儿的名字。 「不过,你真的下定决心辞职?是不是汉斯有对你做什么让你不开心?」 上官芷的问话让上官燏回想起来到鹿鸣馆工作以后的种种,包括两人酒醉误事的那天,酒鬼汉斯没有提起,她自然也不会说,她不是那种提不起又放不下的女人,再说那是两情相愿之下发生的事情,无关于情爱。 真要说的话,卑劣的人是她,她当时是把和长得像亚斯的酒鬼汉斯当成亚斯,她以为自己是和亚斯发生关係,她也就没有怪责对方的理由,而且她早就忘记了,说真的,她和酒鬼汉斯真的不太合,她也自认为不是一个合格的帮佣,总是和其他佣人一起「欺负」酒鬼汉斯。 酒鬼汉斯真的是一个紈裤子弟,还很天真善良,有时表现得像个没长大的幼稚屁孩,有时又很成熟体贴,完全没有身为主人高高在上的架子,只是脾气有点大,但也顶多咆哮几句而已,毫无杀伤力可言,平心而论是相处起来会很愉快的人。 难怪他以前身边会围绕那么多的女人,对他恋恋不捨,听说那些女人知道他要戒除女人以后还抱在一起痛哭,虽然她觉得有点太夸张,情敌和情敌还会抱在一起哭?不要太搞笑好唄!只是不知道何时酒鬼汉斯对她的态度好像有点不一样了,现在仔细想想好像是发生关係之后吧! 酒鬼汉斯突然说他要戒酒和戒女人,她还以为酒鬼汉斯只是随口说说,没想到酒鬼汉斯还是来真的,然后变得喜欢黏在她身边,最后甚至向她表白。 她本来还以为酒鬼汉斯是在开她玩笑,直到她看到酒鬼汉斯认真的神情时她就知道有些东西确实变了,即使刻意不去注意,总有一天那个自己亲手点燃的火便会烧到自己,将自己和对方燃烧得体无完肤。 在被告白的当下她突然產生一种强烈的自我厌恶,因为她觉得自己背叛了亚斯,她出轨了,精神和肉体双重出轨,这对失踪的亚斯来说并不公平,所以那天她打酒鬼汉斯巴掌其实也是在打自己一个巴掌,她以为自己能清楚区分酒鬼汉斯和亚斯的不同,事实上她从见到酒鬼汉斯的那刻起她就把对方当成亚斯的替代品,利用酒鬼汉斯弥补失踪亚斯不在身边的缺憾。 她根本不是遗忘亚斯离开所带来的痛苦,而是将所有的情感转移到酒鬼汉斯身上,她不是失恋,她是移情别恋,她利用这种曖昧不明的关係来惩罚欺瞒和报復她有未婚妻却又失踪的亚斯,她憎恨亚斯无法兑现诺言,让她痴痴等他回来,虽然有时候她能清楚分辨他们之间的不同,更多的时候却是耽溺于这种不计后果的危险游戏,最后引火上身,跨越道德的底线。 她和酒鬼汉斯有了肌肤之亲,也因为她的态度让酒鬼汉斯產生某种错觉,以为她心里有他,只是碍于亚斯的关係而无法坦然,使得怜惜同情变质为倾心之爱,那个巴掌或许也代表害怕,害怕自己变心的事实被公诸于世,也是为了捍卫早就不存在的专情守候,她悍然拒绝酒鬼汉斯并且表明自己要辞职,即使错误早已造成,她也仍要想办法收拾所有乱成一团的东西,这是她的最后傲气。 「我和他之间就是很正常的主僕关係,他待我很好,虽然有时候他白目到令人火大,但是我真的很感激他愿意配合我的作息而不刻意刁难,让我的工作都能顺利完成,只能说是时候到了,缘分尽了,就该彼此互道珍重的分开。」 上官芷其实早就通过叶曼菲知道亚斯到学校任教后便和女儿谈恋爱的事情,她也不是那种彼此父母有不共戴天之仇就禁止儿女互相往来的古板思想的人,再者上一代的恩怨根本就和下一代无关,上一代是孽缘,下一代若是有缘可以谈恋爱,甚至共结连理这或许便是神的安排。 只是亚斯是有未婚妻的人,由贵宙斯当年为了取得水无文明的信任,让水无心甘情愿帮自己工作,便答应让两人的孩子长大后结婚,彼此是亲家后命运便是休戚与共,这让生性多疑且刚愎自用的水无相当高兴,两人本来以为会是汉斯和怜奈这两个年纪更为相近的孩子会在一起。 不料,怜奈似乎更钟情亚斯,相当疼爱女儿的水无教授自然也尊重女儿的意愿,想要撮合他们两人,可是亚斯却表现得意兴阑珊,这让水无教授十分生气,无法忍受自己的宝贝被别人当成垃圾,由贵为了安抚水无教授,打算在亚斯毕业后让他们结婚,结果汉斯出事,严重影响到亚斯的精神状况,亚斯突然不告而别地逃到欧洲,美其名是为了读书和治疗,实际上大家都知道他是在逃避婚事,由贵和水无教授也安排怜奈后脚跟上,之后再装病把人骗回来结婚,亚斯知道后就把怜奈丢在机场,找了藉口转机去h城一去不回。 再说女儿,她也真没想过苮儿居然老早就给燏儿安排婚事,而且居然是以找出秦宅血案真凶为代价的婚姻,她看过叶曼菲给的舒警官的资料,舒警官是一个相当优秀的青年,和他父亲一样有强烈的正义感与爱打抱不平,也相当保护燏儿,可惜的是燏儿并不喜欢舒警官,只当舒警官是哥哥。 她和亚斯一样彼此都被一段错爱给绑住,然后被对方互相吸引,进而相恋,该说命运捉弄人吗? 「汉斯他其实和我说过一些事情,他说他本来以为你是披着少女外表的欧巴桑,总是囉哩囉嗦、东管西管、嘴巴恶毒、不苟言笑,让他刚开始很不能适应你,可是慢慢和你相处下来他发现你是一个刀子嘴豆腐心的善良女人,而且对爱情很专情,不时露出的哀伤神情让他觉得心疼,也嫉妒,让他对以前耽溺的女人和酒精渐渐无感,反而觉得有你在身边那才是真实的快乐,不是虚幻的,所以他不想再次经歷酒醒后感到荒唐,梦醒之后感到空虚,他想振作起来,他想让你看到他的另外一面,私下的他也会因为你哭而哭,因为你笑而笑,是的,你该知道的,他喜欢你,他说这是从来没有发生过的事情,连他自己也很意外,可是他马上就接受了,他说这是很自然的事情,因为你是会让人喜欢的,而且如此善良、真诚,轻而易举地就佔据他的心,即使你心里已经有别人他也不介意,他想要默默守候你,所以那天的事情他感到很抱歉,他只是一时无法压抑住情感而吓到你,他接受你打他巴掌,也接受你拒绝。」 上官芷说到最后稍微停顿,仔细审视女儿的表情,然后再次开口:「那么你呢?你是真的打从心底无法接受他?无法接受到必须离职?连见面都不愿意?」 上官燏低下头来,情绪变得低落,「他搞错了,他喜欢的人应该是他大嫂才对,虽然他说过他大哥和大嫂很相配,是天生一对,可是他也心疼和不捨被大哥冷暴力对待的大嫂,甚至会为了大嫂去和大哥打一架,这样还不是喜欢?或许他只是把我当成他的大嫂,才会让他產生那种错觉。再说我从头到尾喜欢的人只有一个人,即使他现在失踪,我的心意还是不会改变,所以没有什么接受不接受的问题,更不是因为他才离职,甚至不想见面什么的,没有这回事。」 上官芷本来想否认汉斯喜欢怜奈的事情,后来想一想又不对,不只是她没有理由替汉斯发言,也因为汉斯他其实…… 「好吧!我知道了,我会转告他的,这些日子以来真的是辛苦你了,你做得很好,虽然现在才月中,不过,薪水会让你很满意的,也祝福你未来能有好的发展。时间差不多了,我也该离开了。」 上官芷起身时发现她的手机响了却没有去接,而是逕自往玄关的方向走去,女儿则一言不发地跟在后头,似乎还在想事情,只是因为要送客,才跟在后头,没想到才帮忙开门就看见舒志萱不知何时站在门外,一脸错愕地看着。 「舒?你怎么会来这里?」上官看见舒志萱出现突然升起不好的预感。 上官芷优雅地向舒志萱点头致意,接着,负责载她的凯迪拉克已经开到鹿鸣馆的门口,司机见她出来后立刻下车为她开门,她准备上车时舒志萱出声挽留她,还说有些话想要和她说,她沉思几分鐘后说自己只给他十分鐘的时间。 他说十分鐘就够了,她点头笑着让司机在鹿鸣馆等她十分鐘,然后和舒志萱到附近边走边谈,上官很讶异他们的举动,没想到舒和汉斯的阿姨还认识啊? 晚上回到c城的上官芷被管家询问是否需要用餐,她以没有胃口拒绝,管家便去忙了,然后边扭脖子边打算回到寝室休息,才刚伸手拉开纸拉门就发现房内已经有人,她将疲惫的神色转换为冷淡的神情,逕自走入房内做自己的事情,也不理会那人,即使这个时间点那人根本就不该在c城她也毫不在乎。 「你知道吗?今天我到h城去见一个亲戚,她的脾气不太好,我想说我们是第一次见面,她可能对我不熟悉,太过紧张才会这样,我也不在意,我就和她说我再婚的事情,她本来还不信,你知道为什么她不信吗?她认为不会有人想嫁给我,后来她是不得不相信了,然后我就和她说你的事情,她听得津津有味,还拜託我下次有机会带你过去见她,她很想见你,可是我觉得没有这个机会了,因为这是我这辈子最后一次见到她了,很可惜,本来我还想说若是她能和我在一起的话,你们肯定会相处得很融洽,你也不会觉得生活是如此寂寞难耐,也不会再背着我去做一些让我很不高兴的事情,不过,她有让我带一个礼物给你,她还说希望你会喜欢,你看看吧!」 由贵宙斯难得笑脸盈盈,轻声细语地说话,然后把一条佛珠放在桌上,上官芷一看便知道那是由贵宙斯随身携带,由某位得道高僧加持的檀香佛珠,根本不可能是什么亲戚送的见面礼物。 由贵边笑边抚摸佛珠说着:「你都不问我为什么是我这辈子最后一次见到她吗?因为她生病了,好像是胰脏癌吧?癌王,医生说她活不久了,可惜啊!音乐界要痛失一位优秀的人才了,对了,她还和我说她生病很痛苦,痛不欲生,拜託我可以的话给她一个痛快,不是都说出家人慈悲为怀吗?我相信大慈大悲的佛祖也不愿意看到眾生痛苦,所以我就大发慈悲地对她说我可以让她获得解脱,她不敢置信地看着我,然后我就把这条佛珠掛在她的脖子上,代表佛祖的祝福,愿她能早日脱离苦海,早日往生西方极乐世界……」 由贵说着说着突然用劲把好不容易重新串起来的佛珠当着上官芷的面前扯断,一颗又颗的佛珠散落在榻榻米上头,滚来滚去的,还没等上官芷回神,由贵就用双手抓住她的肩膀将她拉到自己面前。 他从原本的怒视变成微笑,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容,低沉的嗓音慢条斯理地在上官芷耳边呢喃:「后来她后悔了,可是我没有放手,我用力地勒住她,不断地加重力道,感受她越来越难以呼吸的痛苦,我突然觉得我好快乐,不是说助人为快乐之本吗?真的是如此,哈哈……上官芷,我容忍你是因为我爱你,若是你一再得寸进尺的踩到我的底线,下次就换你女儿了。」 第二十章:彼岸 由贵离开后上官芷趴伏在地上捡拾那一颗颗掉落的佛珠,将它们全数揽进怀里,泪水像是断线的珍珠不停落下,但她没有哭出声音来,只是压抑地低声哭泣,想要藉由佛珠感应苮儿最后的体温却是徒劳无功,拿着佛珠的手还不停地颤抖。 原来下午那阵没来由地心悸以及戒指掉落是有预感的,她的苮儿没了,她好恨由贵,真的好恨,她恨不得当下立刻和他拼命,拚个你死我活,好替枉死的夫婿和苮儿讨回公道,可是不行,还有燏儿,她就只剩下燏儿了。 叶曼菲拉开纸门走进房内,她看着上官芷窝成一团默默哭泣的模样很是心疼,她忍不住伸手抱住上官芷,用她哽咽的声音说着:「对不起,小芷,对不起,我不知道他今天怎么会突然跑去h城,他临时找我去做别的事情,是我后来觉得不对劲,逼问他的司机才知道的,等我好不容易赶到医院想要阻止他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他刚好开门出来要我收拾好一切,我进去看以后……小苮她已经……对不起,我答应过你要保护小苮和小燏的,是我失约了,对不起,你怪我吧!都是我的错,我真的没想过他会那么残忍对一个病人下手,他真的是一个疯子,杀人魔王,可恶,为什么这样的人都没有报应?为什么?」 「曼菲……曼菲你知道吗?下午我和燏儿在一起的时候我突然听到苮儿的声音,她痛苦地向我求救:『姊姊,救我,姊姊救我……』我感觉到好难呼吸,十五年前那种快要死掉的感觉瀰漫我的全身,还有养真的戒指也掉在地上,这是某种心电感应对吧?可是我却不知道要怎么救她,在我和燏儿温馨相聚的时候,在另外一边的苮儿,她的生命点点滴滴在流逝,在某种程度上来说我也是害死她的人,她是因为我而死的,该死的人是我,她不是我妹妹就不会遇到这种事情,都是我害的,一切都是我害的,我是失职的姊姊,我没脸去见父母和父母说我有照顾好妹妹……」 上官芷回抱叶曼菲,这个她最要好的朋友,然后越说越激动,最后像一隻受伤的野兽不断凄厉地咆哮和大哭。 「苮儿一定觉得很孤单,苮儿一定想要我去陪她,苮儿,你再忍一忍,姊姊很快就会去陪你了,姊姊会亲自带着由贵宙斯这个杀人兇手亲自向你赔罪,你一定要等姊姊知道吗?」 上官芷的情绪变得反覆无常,这下突然不哭了,摸着一颗佛珠,双眼红肿却无神地呢喃,才说完没几句又被胸腹中强烈的反胃感逼得作噁起来,等她好不容易平復后又把手中的佛珠像天女散花一样散落在地,笑得十分诡异。 另外一方面,离开鹿鸣馆的上官才刚上了舒志萱的车就接到医院来电告知上官苮因为病情突然恶化而过世的消息,要她赶快过来医院办理相关手续。 舒志萱听完上官的转述很是错愕,明明李大夫前不久才和他们说阿姨的病情已经有很大的好转,病情都在可以控制的范围,还说可能是音乐的缘故,所以继续鼓励阿姨有空时就玩音乐,怎么可能才过没几天阿姨就过世了? 但他还是大力踩下油门,一路往医院的方向快速驶去,到医院后马不停蹄地搭电梯到上官苮所住的楼层以及专属病房想要搞清楚到底发生什么事情。 只是开门见到的却不是负责治疗阿姨的李大夫,而是甚少谋面的胃肠肝胆科的王主任,他客气地向熟识的护理师询问李大夫去哪里了,一直沉默的王主任才说李大夫因公出差。 上官衝上前想要看看阿姨却被几名护理师阻止,「为什么不让我看阿姨?」 「小姐,通常人类死后的样子并不是很好看,我们怕你看了以后伤心过度,伤到身体这样就不好了,而且医院很忙的,还要处理应激性晕倒的患者家属实在是浪费时间,又浪费资源,所以我个人建议,为了你好你还是不要看比较好,再者,负责的人员很快就快抵达,相信他们专业的处理会令你满意,还有这是上官小姐的死亡诊断书,请你节哀。」身材高瘦的王主任推了推脸上的粗黑框眼镜,边不苟言笑地说着冷血的话语边递出早就写好的死亡诊断书。 舒志萱个性温柔内敛,甚少被情绪牵着鼻子走,可是当他听到王主任说医院处理应激性晕倒的患者家属是浪费时间又浪费资源的话时,内心也不禁升起一股怒火。 可是没等他发话就见上官用力又粗鲁地推开挡路的护理师,一个劲衝到上官苮床前,将已经被覆盖的白布的上官苮掀开,舒志萱也立刻反应过来而跟上前去查看上官苮的状况,根本不管王主任已经打电话找保全上来楼上。 「这个……阿姨怎么会?」擅自掀开白布的上官还真是有点被吓到,因为上官苮杏眼圆睁,然后脸色发紺到近乎黑色,而且感觉有些浮肿,还带着一些伤口,上官本能觉得这不太像是因病过世会出现的样子,忍不住皱眉思索着。 舒志萱当然也看到了些许怪异,多年办案直觉告诉他上官苮的脸色问题很可能是因为颈部血管被压迫所致,虽然颈部静脉回流受阻,但动脉仍然有一定量血液供给头面部及大脑组织,藉此延缓脑部缺氧的过程,使得顏面部分及颅内出现明显瘀血和浮肿的状态,还有眼瞼和眼结膜也出现斑点状出血。 另外,更引起他注意的是上官苮颈部居然出现形状怪异的一、两圈深浅不一的索沟,在索沟处还有表皮剥脱和皮下出血的状况,明显就是外力造成的伤痕,可能是勒死或縊死,可是附近没有看见符合的物品,不论是哪一个都证明上官苮不是因病过世的,明显有人在说谎。 他愤怒地抓住王主任,王主任被他的举动吓到,本来不苟言笑的面容变得近乎惨白,淡漠的眼神也变得有些惊慌失措。 「你说谎,身为医生你也敢说谎?我代表家属要求解剖遗体,并且保留院内所有监视设备以及相关记录,我要搞清楚上官小姐过世以前到底有谁来看过她,这是杀人案,上官小姐根本不是因病过世,说,你到底在帮谁隐瞒?」 王主任被舒志萱厉声质问给吓到,但是很快恢復冷静,反过来质疑舒志萱的身分,舒志萱这才拿出证件表明身分,然后指着上官苮脖颈处的痕跡反驳王主任推论的死因。 没想到王主任听了以后居然厚顏无耻地说是病人发病时太过痛苦,下意识想要藉由勒住脖子的举动来转移痛楚,才会在脖子上留下痕跡,这是很正常的,还说没有医生会拿自己的专业乱说话,也没有医生愿意见到自己的病人死亡,他也进行过急救,他觉得很遗憾,并且再次强调病人确实是因病过世。 等到舒志萱还想再说什么的时候,保全已经来了,还有带着他的上司,他才不得不放开睁眼说瞎话的王主任,组长要他尊重医生的专业,不要无理取闹,他不是没看见王主任推眼镜时所露出的窃笑,他不甘心就此败北。 「小燏,你是阿姨唯一的亲人,你对这件事情有什么想法?」 上官当然接收到舒志萱的讯息,舒志萱是警察世家出身,担任刑警多年,有丰富的办案经验和直觉,她当然相信舒志萱的观察和判断,而且阿姨的样子看起来也不太对劲,王主任的说词莫名给她一种狡辩的感觉,她伸手握住阿姨已经僵硬的手指希望阿姨给她力量,她缓缓地开口:「我不认为舒警官会是无理取闹、无的放矢的人,他并不是一位多话的人,他会开口多半是因为他有自信和证据可以证明自身的推测无误,我很相信他,也愿意支持他,所以我希望能解剖了解阿姨的真正死因,还有,我也想知道我不在医院的时候有哪些人来拜访过阿姨,尤其是在阿姨过世之前的几个小时,对了,还有相关巡房记录。」 上官话才刚说完,王主任就说随便,事实会证明我是对的,然后就摆手离开病房。 舒志萱看着他和护理师离去的背影突然认知到犯下案件的可能不是一个普通人,而是很有势力的人,如此的话可能最后也查不到什么东西,最后真的如王主任和真兇所预料的被依疾病致死而结案,这个可能性让他觉得有些气馁,但又突然想到真兇该不会是犯下当年秦宅血案之人? 可是阿姨并未目睹到真兇,真正目睹到真兇的人是当年才七岁的小燏,那么真兇杀阿姨会是想要杀鸡儆猴吗?真兇知道他在调查秦宅血案的事,而且已经有些进展了? 舒志萱越想越不安,他怕要是真兇知道调查进度,那么给他通风报信的曼珠沙华不就有危险了?可是他又没办法联络上曼珠沙华,都是曼珠沙华主动联络他,这下该怎么办才好? 还有,今天下午他到鹿鸣馆找由贵宙斯的夫人,想要搞清楚她到底是不是十五年前被宣告死亡的上官芷,对方并未否认他的猜测,也未能回应他所有的问题,只是语气平淡地对他说时间还没有到,然后就不再开口,回来之后他就一直在思考这个时间是指什么时间,接着就是阿姨突然过世的事情。 「舒,你觉得这是什么?」上官发现上官苮的手里有几丝红色长条状的物品,轻抚触感不是人造物,感觉应是天然的物品,她便拿给舒志萱看,舒志萱仔细看了看再嗅闻味道,有些讶异,怎么会是彼岸花?曼珠沙华有来过病房? 第二十一章:印证 上官和舒志萱坐在地检署法医室附近的座位等待解剖结果出炉,因为已经很晚了,气温骤降,舒志萱将自己的大衣披在上官的身上,再拿着热饮要给她暖身子,她红着眼睛抬头看舒志萱,轻声道谢,双手握住手中的热饮,将头再次压低,似乎是又陷入沉思,又或者陷入不为外人道的悲伤之中。 舒志萱看了很不捨,同时却又很生气,他们在医院看过所有监视设备,就这么刚好,上官苮死前一小时所有监视设备都故障,看不到什么东西就算了,就连访谈记录也没有访客,巡房记录正常,只是当天值班的护理师在事后突然请了长假,她可是最后见到上官苮的人,他想要跟院方取得相关联系资料却被以个人隐私为由拒绝。 看来这个真兇是有备而来,而且有权有势,才能瞒天过海,他想那个王主任恐怕早就被收买,说谎才会脸不红气不喘的,现在就看宋法医能不能证实他的猜测了,宋法医是正义凛然的良心法医,她一定会替枉死的上官苮说话。 「上官,仙女阿姨她……她怎么会?」汉斯跌跌撞撞地跑到上官和舒志萱面前,不敢相信上官苮突然过世的事,而沐羽跟在他后面,显然是她带来的。 上官很讶异沐羽会带汉斯过来,她想说什么时便闻到一个味道,激起她压抑许久的情绪,她愤而起身推开迎上前来关心的汉斯:「你有没有良心?阿姨她虽然嫌弃过你,可她也只是嘴上说说而已,你要她教你演奏,她也花时间教你,她也和说我过你虽然漫不经心的,可是认真起来也是满不错的,她很高兴在她生命最后可以收你当弟子,结果你在干什么?喝酒!你不喝酒你会死吗?阿姨她死了,你还有心情喝酒?怎样?阿姨死了你很开心是不是?你真是狗改不了吃屎,是不是边喝酒边玩女人?你怎么可以这么可恶?」她边说边用双手不停地捶着一脸错愕的汉斯,说到最后突然哭起来,似乎是情绪获得了释放。 汉斯面对上官没来由的责怪虽然很不开心,但他也能体谅是因为上官太过伤心,他想要安慰上官,所以他伸手抓住上官的手臂,想要把对方抱进怀里,却回想起上官为了拒绝他而打他巴掌的往事,他变得犹豫起来,直到一旁的舒志萱和沐羽介入,分开他们两人,他看着上官被沐羽抱住安慰,上官哭得撕心裂肺就觉得心痛,他默默无语地走到一旁,冷眼看着那三人,独自思索事情。 舒志萱看到葬仪社人员带着法师经过时留意到法师手上轻捻的佛珠,再想到上官苮脖子上奇怪的痕跡,以及不久之前宙斯製药老闆由贵宙斯到警局为自己喊冤时也是手里拿着一串佛珠,他想该不会真兇是拿着佛珠勒死上官苮? 这个猜测让他觉得恶寒,佛珠其实谐音弗诛,意为不要诛杀生命之意,而且医院向来被视为救生和护生的神圣场所,结果现在居然有人胆敢在医院用佛珠杀人灭口?真是令人发指的病态人格犯罪者,他忍不住握紧拳头,想不通是谁会用这么兇残的手段对付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上官苮只是生活单纯的音乐家啊!虽然身患重症,可是她也乐观的在接受治疗,甚至用她那富有魔力的音乐去治癒和她一样饱受病痛折磨的患者,带给他们勇气和力量继续坚持下去,如此心地善良又聪明早慧的音乐家为什么要遭受这种命运?他觉得上天真的很不公平,小燏一家都是好人,可是好人却不被保佑,现在独留小燏一个人,小燏该怎么办才好?小燏之前好不容易稳定的精神疾病会不会又发作? 夜越来越深,上官靠在舒志萱的臂膀稍作休息,沐羽则靠在上官的身边,也在闭目养神,只有汉斯,酒醒之后就一直站在离他们有点距离的地方守候。 舒志萱看着汉斯的眼神变得复杂,他不知道自己当初赌着一口气和怜奈合作是对还是不对,虽然目的看似达成了,小燏渐渐忘了失踪的由贵,可是她对和由贵长得一模一样的汉斯似乎不太一样,他不太确定是不是爱情,可是小燏见到汉斯时的那种近乎失控的情绪发洩还是头一次出现,如果小燏喜欢上汉斯,等于一切又回到原点,到时候他要怎么告诉小燏真相?说他和她的情敌私下联手设计她,想让她忘记脚踏两条船的负心汉?小燏会恨他吗? 不论是哪个,其实都在告诉他,小燏永远不会爱上他,这个推论让他忍不住叹气,身旁的上官也因他的动作而稍微移动有些僵硬的身子,只是看来还没醒,他才松了一口气。 法医室的门终于被人推开,走出来一位身穿白袍,身段婀娜多姿却看似有些不修边幅的漂亮女人,她及腰的黑色长发被几个顏色鲜艳的鯊鱼夹随意夹在头上,还有几缕发丝掉落在戴着鑽石耳针的耳边,一手插在大口袋里,一手拿着纸杯,边迈着一双大长腿边打呵欠地走到舒志萱面前,身后跟着穿着白袍却戴着黑色大粗框眼镜,绑了两条粗辫,身材较为短小的年轻女性。 那女人对着身旁疑似助理的女人摆动几下她的头,助理便将手里的报告递给舒志萱,女人这才用她独特的菸酒嗓开口说话:「脆笛酥,你的猜测是对的,记得啊,你欠我一顿吃到饱……」说着就将助理往自己身边拉,再伸手戳了戳对方饱含胶原蛋白质的脸蛋笑着:「我的助理也很辛苦,所以你这次要多花一点喔!我对吃的是不怎么挑剔啦!但我这个助理嘴巴很刁,麻烦你挑一下有米其林的餐厅吧!」助理突然红着脸推开女人,然后低着头,女人见状只是豪迈地仰头大笑。 「没问题,只是你可以不要再叫我脆笛酥了吗?」舒志萱对这个从小跟到大的绰号很不以为然,他和宋慈法医曾是国小同班同学,宋慈年纪比较大,因为家里因素晚读,来到国小儼然就是老大姊的姿态,但不是大家都怕她,而是喜欢和她打成一片,因为她喜欢抱打不平,见不惯别人欺负弱小,即使面对老师也是直言不讳任何不公不义的做法,甚至能提出让人心悦诚服的论点,加上她天生有一双笑眼,可说是上至校长、老师,下至同学都十分受欢迎的人物。 某天点心时间宋慈吃着乖乖,眼里瞟到他正在乖巧地吃着脆笛酥,就笑笑地对喊他:「脆笛酥!」他一脸莫名其妙,还以为宋慈想吃他的脆笛酥,就把脆笛酥递到宋慈面前,宋慈却笑笑地摸着他修剪整齐的瀏海说叫他小瓜呆太没创意了,刚好他姓舒,于是,脆笛酥这个绰号就跟着他直到国小毕业两人分开,他进入警校就读才与久别的宋慈重逢,宋慈看着他还是笑笑地喊他:「脆笛酥!」 宋慈听后噙着笑意转身挥手:「我还是喜欢吃脆笛酥胜过乖乖。」然后把纸杯里最后一些红茶一饮而尽,再丢入旁边的资源回收桶里,助理跟在后面叨叨絮絮地不知道在说什么,宋慈就把多话的助理揽到身边,此刻已是晨光微熹。 舒志萱拿到报告副本后想把奔波一天,已经累坏的上官和沐羽送回家休息,结果一行人才刚上车舒志萱就接到属下来电,「什么?住在上官阿姨隔壁房的患者在命案当天下午午睡时有听到上官阿姨大喊由贵宙斯?也听到上官阿姨病房传来奇怪的声音,他想关心便走出病房就看到有人从上官阿姨的病房走出来,他说他知道那个人是谁,因为曾经有过生意有往来,那个人就是上官阿姨口中的由贵宙斯,也是宙斯製药的老闆?然后呢?什么?病患做完笔录人就不见了?也没有回去医院,家属也不知道他去哪里,所以向警方报了失踪?好,我知道,待会我送完朋友回家之后我再过去,你辛苦了,再见!」 舒志萱掛完电话以后便透过后照镜看到坐在后座的汉斯脸色惨白地喃喃自语,以及上官一脸疑惑地呢喃着由贵宙斯,而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将车子发动后向前缓慢滑行,载着他们离开已经被太阳照得发亮的地检署,那个象徵公义的政府机关。 车子开到上官家门口,上官和后座的沐羽准备解开安全带要下车,舒志萱转过头来和上官说话:「小燏,先好好睡一觉,什么也别想,你太累了,睡起来以后先吃点东西,如果你想要瞭解案子的进度就打电话给我,我会过来接你,不要太勉强自己知道吗?」舒志萱伸手摸摸上官硬是挤出来的笑容很是心疼。 「舒,你刚才在电话里说的由贵宙斯难道是我爸爸说的那个人?」上官突然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停住动作,然后拉住舒志萱的手问道,虽然当年秦养真是说由贵宙,但她想最后的斯字可能来不及说出口又或者是她少听了那个字。 第二十二章:旧雨 舒志萱在局内调阅相关路口监视设备发现假姓商人从警局做完笔录离开就失去踪影,所有监视设备都拍不到他的身影,像是刻意躲避监视设备一样,就连发现疑似尸体的偏僻山区也没有,正当他懊恼之际,学弟拿了报告来找他。 「学长,家属已经和山区发现的尸体进行dna比对,确定那具尸体就是失踪的假姓商人,家属说假姓商人根本不会去山区,那个山区他根本不熟,也没去过,怀疑是被人带去的,还有,假姓商人的女儿说那天她有打电话给她父亲,她父亲有接电话说和人在一起谈事情,晚一点会回去医院,接着就掛断电话,她说她父亲过了很久,电话快断线才接电话,在掛电话之前她有听到奇怪的声音,感觉好像有人在她父亲身边说话,但又不太确定,还有那个奇怪的声音她强烈怀疑是扣板机的声音,她在美国有听过,毕竟美国是全球枪械最氾滥、枪械暴力最严重的国家,人民可以合法拥有和使用枪枝来自我防卫。」 舒志萱翻阅报告及观看假姓商人的个资,讶异地发现假姓商人曾经是鹰扬会的副会长,因其行事大胆狂放,犯下多起当街掳人勒索的案件,人称「疯面仔」,在秦宅血案发生后不久因为一些细故和上帝闹翻,从此金盆洗手,做一名规规矩矩的生意人。 所以假姓商人的女儿说她父亲和宙斯製药的老闆曾经有生意的往来是指在黑道时期?如果两人曾经有过嫌隙,这样可能会影响假姓商人的证词,可能会被认为挟怨报復而故意栽赃,再加上假姓商人现在死于非命,死人不会开口说话,所以情况明显是比较有利于被列为命案重要关係人的由贵宙斯。 至于那个由贵宙斯,警方已经多次通知他到案说明他每次都派律师来说一些无关紧要的话,明显就是没把警方放在眼里,也是,如果他真是传闻中的上帝,他当然有那个底气没把警方放在眼里,他没把警方耍得团团转就不错了,听说,在我方三催四请之下他终于答应今天和律师过来应讯,所以舒志萱抬手看一下手錶的时间,早就过了约定好的时间人却没出现,难道又被耍了? 「学长,人来了。」 舒志萱看向门口,身材高大且西装笔挺的由贵宙斯在律师的陪同下慢条斯理地走进来,手里还是捻着一串佛珠,在他的座位旁边与他擦身而过。 照例他又闻到由贵宙斯身上烟味混杂着古龙水的味道,然后他感觉那串佛珠好像和之前的那串不太一样,可是又无法说出是哪里不一样,只是觉得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让他忍不住起了全身的鸡皮疙瘩,他看见律师恭敬地拉开椅子,由贵宙斯坐下后是斜着身子倚靠在椅子上,不只翘着腿,一手还放在椅背上,一脸老神在在的模样好像不是来应讯,倒像是来质问的高姿态令他不悦地皱起眉头。 「警官,事发当天我的当事人在g城谈生意,根本没来过h城,连路过都没有,你们可以去向希波克拉底连锁药局老闆张博士查证,这是铁一般的事实,另外,那天我的当事人除了谈合约,缔约双方还一起去吃饭庆祝,吃完之后我的当事人就打道回府,哪里也没去,除此之外的时间都是在c城总公司办公,再者,我的当事人根本不认识上官苮小姐,彼此也没有过节,他知道上官苮小姐过世的消息还是从电视新闻上知道的,他很难过这么优秀的人才这么年轻就过世,也惋惜彼此没有合作的机会,他怎么可能知道上官苮小姐在h城的哪间医院治病,还特地跑去医院杀人?谁会没事随便杀人?这怎么想都是不合理的事情不是吗?我的当事人根本不知道为什么有人会说在医院看到他,也许是看到和他长得很像的人也不一定,又或者是挟怨报復,随意栽赃,总结就是我的当事人没有理由,也不会杀了上官苮小姐,他是被冤枉的,还有这种不实且恶意指控严重妨碍他和宙斯製药的名誉,所以我方决定保留法律追诉权。」 做笔录的警员边写边道:「我们当然会去查证,只是我们查过在案发当天由贵先生的座车的确出现在h城的市区,沿路和医院的监视器设备也有拍到。」 律师正要开口时由贵突然抬手:「抱歉,我突然想起来了,那天我本来和医院的李院长有约,正巧人在国外的张博士刚好回国处理事情,也想和我见面,分身乏术之下只好委由我的机要秘书叶曼菲小姐代替我并且坐我的车前往医院代表我谈事情,事先我有向李院长致歉,表示我会再找时间亲自登门拜访。」说完后话锋一转:「听说那位毁谤……不,是作证我有出现在医院的人是我的旧识,好像姓假对不对?我又听说他好像出事了,本来是失踪,结果好像被人杀了?看来他的仇人还真不少,我怀疑的是这样他的证词还有公信力吗?」 正当警员和由贵一来一往时,由贵的机要秘书叶曼菲和希波克拉底连锁药局的张博士也在律师的陪同下先后来到警局接受问询,其中美丽优雅的叶曼菲一出现立刻吸引办公室内男警员的目光,包含舒志萱在内,舒志萱看着叶曼菲温和有礼地和他学弟说话,两人讲没几句他发现学弟居然脸红了,讲话还结结巴巴的。 他不由得小声骂说真是没出息,不过他也发现到叶曼菲的气质确实相当不同,明显就是受过良好家教的世族大家的名门千金,这样的人怎么会去当由贵的机要秘书?让他觉得有种鲜花插在牛粪上的感觉,粗俗却很贴切的形容。 夜幕降临,由贵宙斯等人的笔录做得差不多,准备离开警局的时候和上警局来关心案情发展的上官及沐羽碰上,上官先看到叶曼菲,叶曼菲对她嫣然一笑,她觉得有些恍惚,然后再看到站在叶曼菲身边的由贵宙斯。 由贵宙斯也在看她,四目相接之下,那双眼睛竟和她小时候透过衣橱缝隙窥探的眼睛重叠在一起,即使长相完全不同,但她能确定眼前的人就是十五年前的那个人,那个摧毁她的家,也摧毁她人生的兇手,她不知道眼前的人是不是认出她了,她看见对方笑了,为什么要笑?她感觉自己此时此刻颇像一隻待宰的羔羊,无助地在原地哀鸣,她想对方肯定是认出她是谁了,才会那样对她笑,像是一名猎人终于猎杀到猎物的得意笑容,那她要逃吗?可是她能逃去哪里? 小时候逃命的记忆像浪潮般涌上心头,使她心悸,使她全身起了鸡皮疙瘩,当时的社会氛围像冷漠无情的疯狗浪快要将她和阿姨捲入海底深渊,最后是舒志萱一家人对她们伸出温暖的双手,将她们拉出死亡渊藪,庇护她们人身安全数年。 现在阿姨死了,舒志萱说可能是被人杀死的,不管如何她的确是孤家寡人了,也会被人杀死的恐惧让她双手抱胸,不自在地转移视线,而且还绕了半圈走到迎上前来的舒志萱面前,她用颤抖的双手抓住舒志萱的臂膀,身子还微微躲在其身后。 细心的舒志萱当然察觉到上官的不对劲,他用厚实的大手拍拍上官,上官怯懦地抬头看他,他笑得温柔,和那天对她和阿姨伸手援手时的笑容一样,那个笑容好像是在对她说放心,有我在,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的,请你相信我,然后将她揽在身后,换他挺身向前,替她对抗所有的风风雨雨,纷纷扰扰,这些小动作令她觉得安心,为着这样真挚的温柔让她的眼眶蓄积的泪珠。 倒是由贵宙斯,看到长大后出落得亭亭玉立的上官反而是眼睛一亮,嘴角上扬,他有些庆幸还好十五年前没有追根究柢杀了她,不得不说上官芷把自己的优良基因都完整遗传给上官燏,女儿和她一样都是标准的美人胚子,眉目如画,杏腮桃颊,秀而不媚,清艷脱俗,完全不像秦养真那个不知变通的老学究,长得人高马大,虎背熊腰,却是皮肤黝黑,囚首垢面,还有从骨子里透出来的酸腐气质,令人不敢恭维。 不看秦养真的话,上官芷生出来的女儿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他想要是能把这对母女都留在自己身边的话不知道会有多好?虽然违背道德伦理,但他由贵宙斯哪里把道德伦理放在眼里过?这个齷齪的想法让他浑身燥热,兴奋难耐,和他见到上官苮的时候一样,上官苮也是漂亮的女人,而且有才华,可惜不识相,想他由贵宙斯活这么久了,漂亮女人见多了,却从来没有一个女人能让他魂牵梦縈,想要据为己有,只有上官芷不一样,他也不知道是为什么,或许是因为上官芷从来没有正眼看过他,也或许上官芷就是他此生命定的剋星吧! 想到上官芷,不知道她现在在家里做什么? 比起由贵宙斯,叶曼菲看到上官倒是有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感慨,虽然她一直默默代替上官芷私下关心上官姨甥俩,也透漏一些讯息让她们知道上官芷当年其实并没有死,并且一直关心,适时给予帮助,但她在秦宅血案发生后就没有和她们见过面,也没有联络,即使当时知道上官芷惨死,可是她却不愿意去相信当年那个对遭受同学排挤的她释出温暖的上官芷就这样死了。 她怨恨上天太过不公平,竟然狠心夺去她生命中灿烂的阳光,让她从此乌云罩顶,痛不欲生,她纵然伤心欲绝却也透过家族关係看是否能找出一点希望,就在她绝望地想随上官芷一同死去之时,终于让她在密医宝之林那里看到悬着一条命的上官芷。 她不敢置信上官芷还活着,她激动地抱着上官芷,难得失态地对上官芷哭诉自己的想念,上官芷虽然身体极度不适,却也像以前一样温柔地安慰她,还笑她怎么像个找不到妈妈的孩子一样幼稚呢?她边擦着眼泪和鼻涕边傲气地回说你还欠我一个咖啡约会呢!她的话把上官芷逗笑了。 她看着心目中的女神终于再次重展笑顏使她忍不住伸手抚摸女神的脸庞,呢喃着说不管你要做什么我都会支持你,我会动用我家族的所有力量来帮助你达成心愿,我只要你活得好好的,不要再离开我,不要比我早死,你活着就是对我最好的救赎,然后她就听到女神对她愧疚又感激的话语言犹在耳,所以她看着上官自然地笑了。 上官就是年轻时的上官芷,她还记得上官芷会对在座位上默默看书的她说,叶同学在看什么书那么好看?曼菲和我一组吧!我好怕自己一个人一组。 事实上是班上的同学都抢着和身为人气王的她一组,因为她能力好,待人和气,但她却懂得照顾自己的感受,并且适时化解尷尬。 还有一次上官芷打工太过劳累,上课时精神撑不住,请她掩护,她看着上官把书摆在桌上挡住自己趴睡的模样不自觉地觉得心疼,为了避免老师点名,她在老师准备转移话题时多次举手发言或提问,直到下课鐘声,上官芷还是安静地睡着。 她转头就看见上官芷面对她的容顏,柔顺又乌黑长发随兴的披在肩后,搭配长长的睫毛,高挺的鼻梁,红润的嘴唇,加上阳光正好透过没有拉上窗帘的窗户照射进喧哗的教室里面,使得上官芷整个人好像浸沐在暖阳的天使,她看着不自觉怦然心动,伸出的手悬在半空中,因为她发现上官芷准备醒来。 醒来后的上官芷不拘小节地伸了伸懒腰,边伸懒腰边向她道谢,两朵緋红的云彩浮上她的脸颊,她不自在地假装收拾东西,没想到上官芷突然靠过来将她抱住说我们是一辈子的好姊妹,我爱你! 她有些讶异,上官芷并不是擅于表达情感的人,这还是她第一次听到上官芷如此直白地说出那三个对于某些人来说不得了的字眼,但同时又觉得悵然,因为上官芷日后一定会和某个人步入婚姻,共组属于他们的家庭。 由贵和叶曼菲走出警局后和后脚来关心的汉斯撞个正着,由贵瞇着眼睛看着眼前的汉斯,再仔细察看汉斯的装扮,沉着嗓子开口:「你是……汉斯?」 汉斯也很讶异在这里碰到由贵,同时也想起前几天在车上舒志萱和人说的话,脸色不自觉变得难看,假如由贵真的是杀了上官苮的兇手,那么,他和上官可以说是完全没有任何可能了,虽然他本来就觉得他们之间没有任何可能,因为上官的心里自始至终只有那个遇事就逃避的窝囊废,无论他再怎么努力也是无济于事,这个挫败的认知让他不打算理会由贵,所以逕自往警局内走去。 由贵转身看着他和上官等人会合的情形不免有些担心,他们何时认识的? 第二十三章:心结 这个冬天异常的寒冷,大雪提前来临,片片纷飞的雪花将寂寥的枯黄校园变成银白世界,蚀骨的寒意让上官伸手调整脖子上的围巾,再将厚重的保暖外套拉紧,然后听见不远处的笑闹声,原来有几名学生在玩丢雪球的游戏,她看见男学生的脸被砸了全白,不服输地再捧起一团雪球往女学生的外套里面塞,女学生边尖叫边抖动身躯,想将身上因为碰触到高热体温而开始融化的雪球甩出外套,而旁边围着的学生看了女学生怪异的动作更是一阵捧腹大笑。 几个人在教学大楼外嘻嘻哈哈的,上官饶有趣味地路过他们时突然觉得青春真好,这年经歷太多料想不到的事情,让她觉得自己瞬间老了许多岁,是心态上的老成,而且再过不久她就要毕业,她要离开这个生活四年的校园,这个庇护她成长的园地,然后展翅高飞,去寻找属于她的未来,可是她还有未来可言吗?阿姨死了,她现在真是孤家寡人了。 以前阿姨还在,她知道阿姨需要自己,所以她努力打工,也努力念书,为的就是给阿姨更好的生活,阿姨如同她的母亲,她们相依为命十五年,虽然知道阿姨总有一天会和父母一样永远离开自己,但是她不想再去面对那个残酷的事实,所以她一直都没做好心理准备,不料,命运之神还是喜欢捉弄她,将阿姨永远带离她的身边。 在医院时她没有哭,她告诉自己要坚强,要让阿姨放心,回到家后却再也忍不住放声大哭,哭得撕心裂肺,哭累了倒头就睡,也不管是睡在哪里,她还记得那天做了好几个噩梦,让她在睡了就醒,醒了就睡之间反覆摆盪,幸好还有沐羽一直陪在她的身边,舒志萱也会关心她的状况,可是再怎么不愿意面对,事实也不会因为她的逃避而有所改变,现在的她到底该何去何从?她感觉自己全身充满无力感。 「嘿!上官,上官同学!」 上官顺着声音回头,赫然发现是由贵辞职后社团新聘的指导老师凌师宣,专长东方绘画创作、赏析与书画修復,年约四、五十岁左右,标志为一头杂乱的银色长发和长至胸口的银色鬍鬚,身穿退色且沾染不少油彩的衬衫和过时的黑色西装裤,因为年轻时车祸所留下的后遗症而使他走路一拐一拐的,又被画坛人士称为「跛宣」,话不多,却字字句句都是重点,艺术涵养极高,作育许多画坛人才。 近来因为身体因素而不再教授学生,是社长珍妮佛千拜託万拜託他才答应重出江湖,接手由贵未竟的工作,听珍妮佛说由贵曾经是他的门下弟子,可惜学没多久就出国了,上官觉得他就是标准且传统的美术老师,她敬爱他的专业,却与他没有太过亲近以及太多的交集,所以他会叫她颇令她意外。 凌师宣先是开口关心上官的情况再话锋一转:「恭喜你,你参加全国画展得到优选了,我果然没看错,你是有能力和天赋的,可惜太容易感情用事了。」 凌师宣的话让上官短暂陷入脑袋当机的状态,然后她就看到汉斯捧着一大束鲜花缓缓朝她走来,凌师宣貌似欣慰地拍拍汉斯的肩膀后便转身离去,留下她与汉斯在原地。 她看着汉斯满脸笑意地将花束捧到她面前,嘴巴蠕动着,好像在说什么恭喜,感觉下雪好像停了,是温度回升了吧?附近也不再有喧闹,他俩好像被世界隔离,又或者站在被打上聚光灯的舞台,在表演什么似的。 「你怎么会来这里?你认识凌老师?」上官没有打算接手花束,她觉得现在的情况十分的尷尬,毕竟他们当初是在校园不欢而散的,也是因为酒鬼汉斯突如其来的告白让她下定决心辞职,不再与他有任何牵连,本来她以为他在开玩笑,没想到他是认真的,他是真的喜欢她。 她不懂自己到底哪里吸引他?甚至会让他產生喜欢的感觉?在鹿鸣馆工作期间她对他那么恶劣,那么不好,连她也觉得自己十分不讨喜,所以当时他的态度让她害怕,害怕自己背叛和变心成真,这样对亚斯不公平,亚斯只是因为某些因素失踪,亚斯还会回来,她说好要等亚斯回来,她相信亚斯。 可是他的告白让她恐慌,让她羞耻,原来她在不知不觉之间也被他吸引,对他產生不一样的感情,不是老闆与员工,也不是朋友对朋友,她知道那是什么,她对他的心结来自于她无法接受自己的罪恶。 汉斯笑着将手中的花束放到上官的手里,她讶异汉斯的手心竟然如此温暖,她有些贪恋在县在天寒地冻时刻给予她的温暖,所以她没有拒绝汉斯的动作,她听着汉斯带有磁性的嗓音对她说:「凌老师是我大哥的老师,他曾经来我们家教我们画画,只是我没有像大哥一样的画画天分,再怎么努力也是画得不像样,可是他总是很有耐心地给我意见……」说着有些不好意思地搔搔头。 画画?上官猛然想起她刚到鹿鸣馆工作时于那个大得过分夸张的客厅看到的两张署名yuki的手绘复製画,梵谷的《星夜》和《在永恆之门》,她本来以为那是汉斯的作品,可是她在鹿鸣馆工作期间从来没有看过汉斯作画,汉斯也从来没有进去过那间位在阁楼的画室。 在某个阳光明媚的上午,她终于抑制不住好奇心而推开画室的大门,一进去就好像进入另外一个时空,画室维持得十分乾净和整齐,以白色为基调的大片墙面有四个镶在墙面的大型透明置物柜,两个置物柜里摆放的全是绘画会使用到的各种稀有或常见的顏料,按照三原色光模式依序排列,另外两个置物柜则摆放各式绘画工具和相关艺术书籍,另一面墙上则掛了几幅色彩鲜艳的完成品,中间对照窗外绿意盎然的位置则是摆放画架和一张小椅子,画架上有一本速写本,几张白纸上有可见的铅笔轮廓,感觉应该是在描绘一名少女。 偶尔有几缕阳光带着些许微风溜进屋内,翻动着纸张的沙沙声,好像画室主人正在埋首作画,有那么一瞬间她好像看见了亚斯。 「你说你大哥有画画天分,所以客厅的那两幅画作都是你大哥画的?那个yuki就是你大哥?」果然和她想的一样,画出那两幅画的人不是酒鬼汉斯。 「是我大哥画的没错,他最喜欢的画家就是梵谷,梵谷不是天才,而是脚踏实地的地才,二十七岁开始投入画画,到他举枪自尽前的三十七岁前总共完成两千多件油画、素描和版画作品,虽然起步晚,又被认为毫无才华,但他仍是扎扎实实地把艺术的基本功夫给学好,只是身心状态却长期处于不稳定,加上个性古怪、脾气暴躁,使得他把自己的人生活成悲剧,他人生最大的痛苦大概是不论他再怎么努力,也始终获得不了他人的赏识,我大哥常把他那句:『我越来越相信,为工作而工作,是所有一切伟大艺术家的原则,即使濒临挨饿,弃绝一切物质享受,也不能灰心丧气!』掛在嘴边,因为我大哥想摆脱家族带来的盛名,想让大家看到的是他的艺术才华,而不是背后的金钱与权势,却总是事与愿违,所以后来他发表作品时不再使用本名,而是使用yuki,yuki是日文罗马音,下雪的雪,雪和画纸一样都是白色的,他希望以此做为起点。」 上官顺着汉斯的话语想起被认为是梵谷生前最后一幅画作《麦田群鸦》,画作的地点可能是在梵谷特别钟爱的瓦兹河畔奥维小镇的麦田,他经常去那里散步、思考或者写生,并且度过人生最后的十个星期。 在画作中他的表现主义手法展现了不祥的徵兆,画中的乌鸦看似乱飞,却又好像朝观者袭来,而那三条不同方向的岔路没有目的地,在转弯后消失,诡异天空的色彩令人焦虑不安,似有山雨欲来风满楼,一场猝不及防的雷雨即将笼罩麦田。 1956年美国传记片《梵谷传》里由寇克?道格拉斯所饰演的梵谷在为《麦田群鸦》收尾时突然有一群乌鸦从麦田里起飞,并在他周围压迫式地盘旋,他衝动地用粗黑笔触将乌鸦画进画里,接着步履蹣跚地走出镜头,几秒后早已移转的镜头传出一声惊天的枪响,砰地一声,让当时的她没来由地心悸。 现在她彷彿能听见当时观影所听见的枪声,就像某种预兆,那时的她没想明白,可是数月后她却突然懂了。 上官陷入沉思而未能注意到汉斯在说明yuki时的神色不自然,最终她还是收下汉斯递来的花束,她想自己果然还是无法抗拒鲜艳欲滴的红色玫瑰,虽然恶俗,却也是送花之人的一番心意,再者,她怕要是自己一再拒收,这些玫瑰可能要献给不懂得欣赏的垃圾桶了,她相信总是习惯铺张浪费的汉斯是做得到的,所以她说:「这些玫瑰应该在它本来的地方,绽放它的美丽给懂得欣赏它的人一饱眼福,而不是被拿来当作奉承他人或收买人心的礼物,这样太过贬低它的美丽了,下次别送花了,我不忍它的美丽因为人类的私心而如此短暂。」 「好,那我们可以去吃饭庆祝你得奖吗?我订了一间有名的网美餐厅,我想你应该会喜欢,我们现在是朋友对吧……那个,其实我也想感谢你这段日子以来对我的生活起居的照顾,从来没有人能这样……」汉斯很开心上官能收下他送的花,然后小心翼翼地试探对方的态度,一察觉对方的不适就立刻停下。 第二十四章:冒险 上官与汉斯来到隐身在市区僻静小巷弄里的网美餐厅用餐庆祝,那是一间运用老屋翻新手法所打造的復古怀旧餐厅,店前种有许多绿色植栽,显得生机盎然,推开压花毛玻璃大门,耳边先是响起门铃鐺清脆的声音,接着是黑胶唱片所发出的悠扬乐音环绕整个屋内,上官认得出来那个富有特色的甜美歌声,音色又细又柔,是阿姨生前最喜欢的歌手邓丽君所演唱的《难忘的一天》。 穿着改良式旗袍,扎着马辫的女服务生噙着笑意迎上前来招呼、带位,他们来到靠窗的座位坐下,听着女服务生悉心地介绍餐点后顺着自己心意点了餐点,上餐速度很快,一如往常,上官食不言地用餐,汉斯谨小慎微地观察着上官,根本无心在美味的餐点上,上官怕他又要浪费食物,所以开口问他还要不要吃,他不要吃就换她帮忙吃,汉斯看着对待自己如往昔的上官心里倒是安定了不少。 餐后,服务生送上一杯焦糖玛奇朵,在义式咖啡中倒入一些厚实绵密的牛奶泡沫,芬芳的香草糖浆和软滑的焦糖所带出的香甜口感不只能中和咖啡的酸涩,也能保护咖啡的温度,这层奶泡就像咖啡上面的印记、点缀,给味蕾留下甜蜜的印记,记得有人说:「不要轻易尝试浓缩咖啡,小心它勾了你的魂!」 浓缩咖啡真的是一喝就上癮的勾魂饮品,喝了一口就把奶泡掛在嘴边,汉斯见上官没有发现便拿出手帕想替她擦嘴,才刚要递上手帕就见她伸出粉嫩的舌头往颊边顺势一舔,场面变得有些尷尬,汉斯只好边假装咳嗽边收回自己的手帕。 「阿姨过世那天我很抱歉,对你的态度很差劲,我应该控制好自己的情绪,而不是将情绪发洩在你身上,你是无辜被我牵连,我真的很抱歉!」上官觉得再憋下去迟早会给她憋出病来,所以她还是把话说出来,只是手指从本来敲着咖啡杯边变成敲桌子,声音不大,也没有看汉斯,像是在思考什么一样。 汉斯赶紧挥手说:「没关係,我确实也有错,我不该带着酒气出现在那种场合,我真的还满白目的,所以你骂我是应该的,我也希望你可以骂醒我,你不用感到抱歉,是我先做错了,至于我为什么又会去喝酒……」是因为我无法接受你即将离开的事实,我想要把一切都恢復到你还没有出现之前,可是我失败了,不论我再怎么喝,也喝不醉,更无法改变事实,汉斯想着情绪也低落了。 「……还有,我确实不会再到鹿鸣馆工作了,已经有国内美术馆联系我毕业后可以过去工作,那是我梦寐以求的工作,不过在那之前我想我会先处理好阿姨的后事,先不论阿姨是否为他杀,我还是希望能早日让阿姨入土为安,她一定也希望能尽快和我父母早日相会,所以我会把她和我父母合葬,做家族墓园,虽然阿姨生前的友人和学生提议举办追思会,但我觉得这并非必要……」 上官自言自语地说着,完全没发现汉斯在她说到上官苮的时候脸色变得很难看。 汉斯自从那天听到舒志萱的电话后他就认定是由贵宙斯杀了上官苮,而他和由贵宙斯的关係将为他和上官的关係增添许多变数,这让他惶恐不安,他不懂由贵宙斯和上官苮有何恩怨,恩怨到了必须以人命为代价,这是怎样的深仇大恨?他也不想去问由贵宙斯,他害怕由贵宙斯承认犯行,那样就真的无法挽回了,在这件事情上他确实寧愿当一隻鸵鸟,将自己再次浸泡在酒精里。 和上官分别后,汉斯开着车又跑去酒店买醉,熟识的妈妈桑见金主来了自然笑脸迎人,要他点几位年轻美眉坐檯,他却说要自己喝酒,别让任何人来烦他,说着就拿了一大叠钞票给妈妈桑,妈妈桑让服务生送来汉斯常喝的酒后就把包厢的门关上,笑嘻嘻地数着钞票。 她还真巴不得汉斯多来几次,汉斯是好客人,有酒品,不会闹事,出手也很大方,再加上他长相帅气,店里的小姐都很喜欢陪他喝酒和聊天,只是前几个月不只是何缘故居然不再光临,让她有些遗憾,幸好最近又来了。 就在她数钱的当下有一叠支票递到她的面前,她顺着支票就看见戴着墨镜,身穿黑色西装的魁梧男人站在她的面前,她皱了柳眉。 至于上官本来与汉斯分道扬鑣后想去警局找舒志萱,但分别前汉斯那少见的阴鬱脸色和不断恍神的态度总让她掛心,她在想自己对汉斯是不是太过份了? 平心而论汉斯除了态度吊儿郎当之外,其实是一位心地相当善良的人,和孩子一样毫无心机,有话直说,虽然有时还满白目的,可是会为他人着想,适时照顾他人的感受,汉斯的光明对比自己的阴暗让她羞愧,原来她也会害怕被艳阳灼伤而不断地逃避,她无心伤人,但她的举止却完全相反,也只有汉斯能如此鍥而不捨,甚至委屈求全到只求当朋友。 她叹口气后便伸手拦了一辆计程车,尾随汉斯到常去的「酒池肉林」,一看这露骨的店名让她当场傻住,再看眼前这一座充满欧洲宫廷风格的挑高式巴洛克建筑,原来风俗场所都是这么「大器」,果然又是去喝酒了,她忍不住想,汉斯那人身上流的不是血液而是酒精。 现在的问题是她要如何进去找汉斯?女人根本不可能上酒店,除非是来上班的,也不会有男人带女人上酒店。 就在她思索该如何混进酒店时驻守在门外的一名黑色西装男子走上前来,用毫无感情的语调问她是否来上班的?边问还边上下打量她的装扮和身材,让她有些毛骨悚然,她还没开口男人就喝令她立刻滚到后门去,前门是贵宾在走的。 接着就有一位小姐上前来挽住她的手臂,边道歉边将她往后门拉去,她就这样愣愣地被小姐带入一群似乎是要应徵酒店坐檯小姐的队伍里面。 那位有着月亮笑眼的漂亮小姐问她是不是初次做这行?她摇头,对方似乎以为她被刚才的凶神恶煞吓坏了,所以有些恍神,于是热心地和她说一些应徵的注意事项,对方温和有礼的态度让上官的心稳定下来。 只是她真的要跟着去应徵吗?好不容易混进来了,不是应该先去找汉斯在哪吗?所以她用了最笨的方法,假装肚子痛来脱身,她摀着肚子,好看的脸皱成一张苦瓜脸,很难受地说要去上厕所,就悄摸摸地溜走。 月亮笑眼小姐想拦她也拦不住,因为妈妈桑已经等她们很久了,而离开的上官确定没人注意她以后便脱下不合时宜的外套,还好她今天穿了体面的衬衫到学校办事,然后拿了不知哪位客人遗留在大理石桌上的贝雷帽,边走边将黑色的秀发收进帽子里面,再顺手摸走正在盥洗室洗脸的男人放在一旁的黑色粗框眼镜,只是一戴上便觉得有些头昏眼花,所以她只好把镜片拆卸下来,先放在外套口袋,戴着镜架在酒店的包厢里来回穿梭,就是没有看到汉斯,她在想汉斯该不会回去了? 在她没有防备的当下,突然有人拉住她的手,她一旋身就撞进充满香气的温柔乡里,差点窒息波涛汹涌里的她听到有人在訕笑。 她扶着差点被挤掉的贝雷帽,踉蹌地往后退,想要搞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结果给她看见一名风情万种的美女在对她拋媚眼,她痴愣地张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见美女伸出她的葱莹玉白,然后抚在自己的下顎,笑吟吟地替自己闔上差点没脱臼的下巴,有些亲密的举止让她的双颊泛红,她赶紧低着头,不让对方有机会看出破绽。 美女正在开口说什么的时候又冒出一个穿着西装又秃头的矮胖男子边拉着她往一间闹哄哄的包厢方向走去边说话:「小李你第一次来不熟就不要乱跑,不是和你说上完厕所就回来?我们的包厢在这里……」然后回头对双手抱胸的美女说:「米兰,我们副总向妈妈桑点你的檯了,你要赶紧过来,他很想你。」 「等等,米兰,你先把这瓶酒送去给汉斯少爷再过去,这瓶酒一定要亲自送到他的包厢,确定他有喝,知道吗?我先替你去招呼吴副总,吴副总喝酒后他那个牛脾气肯定又要上来,你到时可得吃苦了……」说话的是穿着合身剪裁的紫色长旗袍,留有一头棕色大波浪捲发,手里拿着长烟管的女人,女人的烟酒嗓令人印象深刻,她身后还跟着一位捧着昂贵名酒且面无表情的服务生。 上官发现那位叫米兰的美女对来人的态度很是敬畏,想必应该眼前这位气场强大的女人就是传说中的妈妈桑吧? 妈妈桑?不好,刚才打算摆脱的,这下好了,撞上枪口了,她女扮男装被发现的话肯定会被酒店围事的黑道兄弟打成肉酱的。 她左看右看,思索如何才能逃出险境,却不料她诡异的举动全被米兰看在眼里,本来沉默不语的米兰扬起了笑容,似乎是发现什么好玩的事情了。 眾人开始行动时又冷不防被一个从厕所出来的冒失鬼给撞得跌向四处,但这个冒失鬼并不知道自己干了什么,只是嘴里不停嚷着我的眼镜在哪。 上官才发现原来冒失鬼是被她摸走眼镜的失主,不戴眼镜就什么也看不到,难怪她戴上眼镜会头眼昏花。 不对,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她应该趁乱溜走才对,所以她慢慢后退,在其他人即将抬头的空档准备加速转头落跑时,竟然一头撞进软玉温香,场景再现的感觉让她惶恐,因为她看到米兰不知何时来到她身后,还对她发笑,笑得她全身起鸡皮疙瘩,她嘿嘿笑了几声想要假装没事,结果她就听到米兰对她说跟我来! 跟我来?她还来不及反应就看着米兰抓着她的手腕往一间关着门的包厢走去,再用力关上门,喀噠一声,落锁了,孤女寡女同处一室,这下她逃不了,她感觉自己此刻就像待宰的羔羊,只能任人摆布,但她转念一想方才碰见米兰的状况还算和谐,如果她解释的话是不是有机会获救? 「说吧,你是谁?来酒池肉林有什么目的?又或者是谁派你来的?」挡在门前防止上官跑掉的米兰身高很高,目测约有170公分以上,留着一头及腰的公主头黑发,身穿一套十分辣眼的红色爆乳短洋装,交叉的修长双腿之下趿着一双顏色比较淡的鱼口鞋,曲线曼妙,真是一个令男人血脉賁张的魔鬼身材。 上官边搔着脸颊边后退,语气结巴地说:「我……那个,我是来找人的。」 「找人?找谁?你和隔壁的在水一方没有关係?彪哥说前几天他才逮到一名经纪人上门消费却藉机挖角,结果被他的手下打得半死,到现在还没法离开加护病房……」 原来就是非常要不得的挖角文化,行话是「洗妹妹」,不只店家会洗,同行经纪和店里的小姐都会洗,手法除了常见的高薪挖角,还有感情挖角、借钱挖角,甚至最恐怖,最没办法脱身的就是药物挖角,而这些不遵守游戏规则的挖角行为时常引来衝突和杀机,也经常跃上社会新闻。 「还是…你要我找彪哥来你才愿意说吗?」米兰提高了声调,一双好看的桃花眼也瞇了起来。 上官赶忙边挥手边说:「不,不,不,拜託姑娘你行行好,千万别撂人来,好,我说,我说,我来找汉斯,刚才妈妈桑说的汉斯就是我要找的人……」 「汉斯?你为什么要找他?」米兰对她的话半信半疑,怎会有人跑来酒店找人呢?依她打滚多年的经验来看,男人来酒店多半是因为纯粹尝鲜、男性本色、公务需求、想找初恋的感觉,又或者想尝试当大爷的感觉,被酒店美眉阿諛奉承,但也不是所有男人都喜欢上酒店,喜欢上酒店的男人属于特定族群,在她来看那些男人根本就是没有安全感,而且自卑,才会透过酒店特殊环境所营造出来的「驾驭感」和「被重视感」来证明自己还有存在的价值,这是最简单的解决方法与抒发管道,也是酒店多奥客的原因,毕竟有钱说话就大声。 本来趴在桌上休息的汉斯听到好像有人在叫他,声音还有点耳熟,于是坐起身,朝着声音的方向喊着:「谁找我?」 上官顺着声音看过去,米兰仗着身高优势,眼明手快地往上官的头顶一伸,把她的贝雷帽拿走。 少了贝雷帽的掩护,让上官隐藏的乌黑秀发瞬间如瀑布般散开,汉斯整个清醒并看直了眼。 第二十五章:危机 由贵宙斯和叶曼菲搭乘劳斯莱斯幻影离开警局后坐在后座的由贵宙斯边看着窗外风景边思考。 他记得亚斯之前和他说已经有喜欢的女孩了,而且还说会介绍给他认识,所以他不会和怜奈结婚,那么亚斯所说的人会是上官燏吗?是亚斯到大学教书后认识的?就这么刚好别的女人不认识,不爱上,偏偏看中上官燏?这是什么样的缘分? 当时他看亚斯没有这么认真过,要是亚斯知道他的继母就是上官燏的母亲会如何呢?更进一步来说,亚斯知道他的父亲是毁了他心爱女人的家庭,甚至逼疯对方,又会如何?他会为自己的父亲放弃一切吗? 再说上官燏,人如其名,如火光般耀眼又美丽的存在,才会吸引他那眼高于顶的儿子的目光,将亚斯迷得团团转的,让他得对不起水无教授和怜奈,可是现在这个是汉斯啊,汉斯也喜欢上官燏?真不亏是上官芷的女儿,那样的美人所生出来的女儿怎么可能是庸俗之花?就连他看到都忍不住动心,想要染指这样一个美好又纯真的存在。 上官燏和上官芷肯定不同,上官芷总是冷冰冰的,怎么也捂不热,他想,或许他在上官芷那里找不到的可以在上官燏那里找到他遗失的男性尊严,甚至可以藉此逼迫最近愈来愈不安分的上官芷,让上官芷再次乖乖地做他的女人,所以他打了电话,知道汉斯在酒池肉林,上官燏也跑去那里以后他就让司机将车往那里开去,在前座的叶曼菲身影晃动了一下。 「曼菲,你知道你父亲何时回国?我记得他上个礼拜不是早该回国了?」由贵想他应该和到日本参访的叶子龙通知一声。 水无教授和怜奈这些年通过秦养真残留的资料、秦养真实验室的助手,并且利用毒虫、罪犯、无知的穷人、失踪的孩童、精神疾病患者等在偏乡的实验所做大量人体试验,终于研发出比秦养真所研发的更为理想且更容易致命的新式生物武器,水无教授还兴奋地和他说可以马上利用在那些蠢蠢欲动的反动势力身上验证其效果如何,双眼发亮似乎是迫不及待看见那些人痛苦发作的模样,是比秦养真还恐怖的科学怪人。 「是,内阁官房长官是家父在留学时的旧识,他不只安排家父与内阁总理大臣见面,还安排家父在日本同游数日,预计下週才会返国。」叶曼菲突然被由贵点名有些错愕,但很快就恢復情绪,一板一眼地回覆由贵所提出的疑问。 由贵摸着蓄鬍的下巴呢喃:「下週吗?」 或许他该先去拜会叶家最受宠的孩子,同时也是引领他「入门」的老师叶子驍,虽然他们曾经因为秦宅血案闹得很不愉快。 谁知道秦养真那个怪胎居然曾经救过叶子驍?叶子驍为人强势霸道,却也是有恩报恩,有仇报仇,命案发生后他差点就被叶子驍清理门户,幸好叶子龙为他担保,才保住他的一条命,毕竟叶子龙还需要他做为和水无教授之间的桥樑,只是叶子驍万万没想到自己尊敬的兄长也会和命案有所关联。 另一边,在酒池肉林的某个包厢里,上官和酒池肉林的红牌米兰彼此呈现对峙的状况,上官错愕自己不小心曝露了真身,而米兰则应证了自己的猜测。 「你果然是女的!」米兰边点头边说。 「我从来没说过我是男的,而且我哪里像男的?」上官有些生气地挺胸。 上官的动作明显就是想表示自己是女儿身却没想到米兰对她使出「抓奶龙爪手」,她吓得花容失色,赶紧双手护胸,还退后好大一步,保持安全距离,结果那个当场猥褻她的人的双手还伸在半空中,甚至动了几下,像在计算什么似的意犹未尽地说着:「是还不小,不过在我们店里只能算是中上水准,但我看胸型应该是不错,圆润饱满,让男人无法一手掌握,而且很嫩,手感很好,我想男人应该会喜欢……」 米兰讲着就发现上官在看她的胸部,所以她挺了胸,让对方看得更仔细,不料自己那一动一晃的动作所造成的视觉衝击太过刺激,吓得上官两眼发直,而且还流出热热的鼻血,米兰看了真是又惊又喜,没想到会有女人对自己的身材流鼻血,这让她產生某种优越感,也心疼对方吓傻的表情,于是她拿出手帕想帮忙擦鼻血时就发现上官像是突然醒过来一样,整个人往后弹跳,她发现怎么像个可爱动物似的,她幽幽地说:「你怕我?为什么?」 拜託,我当然怕你啊,怕你去通风报信,让那些肌肉男保鑣把我抓去宰了啊!上官在心里吶喊着,但她不敢明说,就怕动静太大,为自己招来麻烦,所以她摆手,要米兰和她保持距离,她自己再去桌子那抽几张面纸擦鼻血。 哎呀,还流了不少血,回家得找些补血饮品来补补身体才行,不过她最近的身体是不是有点太虚了? 以前阿姨还在,身体还健康的时候都会帮她燉汤药补身体,还说母亲以前也是这样照顾她,现在阿姨不在了,不会再有人对她叨叨絮絮得没完没了,家里那些造价不斐的大提琴再也等不到它的主人与它融为一体,演奏出世界上最美妙、最动听的乐音了,一想到阿姨就让她情绪低落。 「上官?你是上官?不可能,你怎么会来这种地方呢?」汉斯从座位起身,跌跌撞撞地来到上官面前。 上官怕他跌倒便伸手扶住他,让他可以站稳,没想到自己再次被袭击,只见他的一双大手毫无防备地摸上她的脸,摸就算了,还连摸带搓,把她的嫩豆腐给吃到饱,她见对方喝醉了,暂时原谅这没礼貌的举动,只是她的默不吭声换来对方的得寸进尺,完全把她的脸当成麻糬似的,那双扶着的手便改为用掐的,用力掐,使劲掐,掐得对方喊疼,五官扭曲。 「吼,不对,你这么『赤爬爬』怎么可能是上官?上官很温柔的,只是嘴巴很毒而已,毒到我觉得她的嘴巴根本可以喷出砒霜,杀人于无形,可怕。」 天杀的,如果我的嘴巴可以喷出砒霜,那你怎么还没死?还杀人于无形咧,当她是什么人形兵器啊?上官听了忍不住翻了白眼,然后想到自己来酒店的目的她便说:「你先别管我是谁了,你喝够了吧?走,我们回去了。」 「我不回去,我要喝酒,我还要喝酒,你别管我,你再吵我,我就把你赶出去!」汉斯甩开上官拉着他的手,又摇摇摆摆地走回去座位上,这次直接拿起酒瓶来灌酒,部分酒液顺着嘴巴缝隙流到脖子,最后流到衣服,湿了一片。 「浪花有意千里雪,桃花无言一际春。一壶酒,一竿身,快活如儂有几人。」边唸李煜的诗词边喝酒,有论者认为这首作品为李煜被情势所迫,想要沉潜避祸,隐遁世尘并写词表露自己的遁世之心,以释兄长文献太子李弘冀的疑嫉。 上官很讶异汉斯居然出口成章,而且竟莫名地和她过往与亚斯相处的情形重叠。 亚斯很喜欢古典诗词,三不五时就唸几句,他们应该是不同人,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是她太过想念亚斯了吗?而且他们真的是不同人吗? 可是她怎么有一种他们其实就是同一个人的感觉,虽然性格是南辕北輒,但是他们不只长得一模一样,某些地方还很像,譬如喜欢蜷缩着身体侧睡,如同回到母亲子宫一般的胎儿,她记得有人说过这种睡姿代表容易杞人忧天,同时也很没有安全感,有很强的防卫心、嫉妒心,而且脾气还不小,容易波及无辜的他人,汉斯确实是如此,另外就是下意识地呢喃诗句,这是不符合汉斯的人设的。 反而是汉斯的某些人设,喝酒和玩女人有种刻意之感,像是为了隐藏什么而做的。 「喂,既然他不愿意跟你走,你就自己走吧,赶紧离开这里,这里太危险了,不是你该来的地方。」米兰将手机悄悄放回晚宴包后脸色就变得很冷,冷若冰霜,一边说话一边将耳朵贴着门,似乎是在掌握门外的动静。 汉斯像是想到什么似的,转头拉住发呆的上官的手,将她整个人往下拉,上官被迫只好坐下,结果汉斯整个人抱过来,用他那带点鬍渣的脸颊贴着她的脸颊,喃喃地说着:「如果你是上官,你会原谅我吗?我做了很可恶的事情,你知道以后肯定会恨死我的,不,不是我,是……那个人做的也会被算在我的头上吧!毕竟我们之间的关係是无法分割的,所以我对不起你,我不敢奢求你的原谅,甚至是你的爱,是我毁了你的人生,你应该恨我,对不起,真的……」 上官一边听汉斯告解,米兰在另一边拉她,态度异常强硬地要她赶快离开,因为米兰已经看见从包厢上方空调所释放出来的迷药烟雾,再不走真的会来不及,也不好对人交代。 可是上官却被汉斯箝制,米兰只好拿出手帕想要遮住上官的口鼻,就在当下,原本被锁上的包厢大门硬是被人撞开,米兰回头就看见妈妈桑带着几名服务生出现。 惨了,米兰感觉她抓住上官的手变得软弱无力,在意识模糊之间她看见汉斯与上官都倒卧在包厢的沙发上,上方空调已经停止释放迷药,身体摇晃之际她听见妈妈桑说:「把她带走!」她被那些服务生带离,不,是抱离包厢,那些有色无胆的服务生还趁机揩油,她气疯了却没办法做出任何回应,在彻底失去意识之前她闻到一股古龙水混杂香菸的味道。 一阵喧闹过后包厢的大门重新被关上,门外有两名黑衣保鑣镇守,间杂人等不得进入,而门内本来倒在一块的汉斯与上官被人分开,各自躺在不同的沙发上。 而距离上官最近的地方,沙发陷落,烟雾裊裊,从一根雪茄里缓缓向上飘移,像极了各式各样的鬼魂被上方的空调尽数吸入,有着和汉斯相似眼神的男人优雅地为自己倒了一杯採用繁复三次蒸馏法所打造出复杂饱满、入喉后口感清爽的伦敦蓝色琴酒,这款琴酒和普通琴酒不同,酒液呈现淡淡的土耳其蓝是从梔子花中所提炼出来的天然蓝色色素,烘托出这款琴酒神秘优雅的气质。 他喜欢琴酒,也喜欢蓝色,琴酒的主要原料杜松子,杜松子的雌性毬果会散发出清新的松香味,更被当时的人们认为具有强健肾脏与血液的医药用品,所以它的名字juniperus含有给予青春的意思,青春是美好时光和珍贵年华的集合体,青春多好哪!女人总爱把青春掛在嘴上,其实男人比女人更重视青春。 男人边喝酒边抽菸地看着陷入昏迷的上官,眼神里有些疑惑,又有些痴迷,真是年轻版的上官芷,和初次见到上官芷时的印象完全重叠在一起,冷漠、高傲,又不近人情,前不久见到的上官苮也是一样,不亏是有相似的血缘,只是他就这么让他们姓上官的讨厌吗?他不懂自己是哪里不好了? 想着想着就不自觉地伸手,从上官的腰臀轻轻地抚摸,触感很好,他已经很久没有碰到年轻的肉体了,然后顺着身体曲线一路往上,感觉自己身体有些异样的上官忍不住轻哼一声,附带翻身的动作,让动作过于冒犯的男人停下手里的动作。 男人小心确认上官没有醒来以后稍微喘息,然后将朝向沙发缝隙昏睡的上官翻过来面对自己,再次伸出狼爪,东摸西摸,愈摸愈上癮,内心的野兽不断地咆啸,想要猛虎出柙,吞没眼前的美味猎物。 可是被他压抑了,他顺手解开衬衫最上方的几颗钮扣,把领带拉松,接着,缓缓靠近上官,雄性气息扑打在上官的脸上,上官再次伸手抓脸,以缓解脸上莫名的搔痒,还是没醒,然后他贪婪地伸手拨开上官的衣物,感觉自己的呼吸变得愈来愈急促,他都听得到自己的心跳声了,随着上官的衣物一件件被拨开,眼看上官的身体就要曝露在他的面前,他的嘴角也愈来愈上扬。 不晓得亚斯或者汉斯有没有碰过她?他们是男女朋友的话,这种事应该是很自然会发生的,如果没有,那他就会成为她第一个男人吧?这个可能性让他兴奋,突然他想亲吻上官,嚐嚐看她的味道是不是和她母亲一样美味可口,所以他压低身子,靠近上官鲜艳欲滴的红唇…… 「住手!」 第二十六章:软肋 由贵宙斯顺着声音回头就看见上官芷,上官芷脸色铁青地看着自己,而上官芷后面站的人是叶曼菲,他想也不用想就知道是谁去通风报信的,但他还是不为所动,他想知道上官芷会和他说什么,他在等上官芷走过来,他只是用眼神屏退看门的两隻狗,那两隻狗于是乖乖把门带上,偌大包厢便剩下五个人。 「由贵,你这是在做什么?你想要对做我女儿做什么?」 「我要做什么你看了不就知道了?」 「小燏,小燏她是亚斯的女朋友。」 「不对,亚斯是有未婚妻的人,他怎么会有女朋友呢?」 「你明知道亚斯根本不爱怜奈,也根本不会和她结婚。」 由贵哈哈大笑以后便从沙发那站了起来,走到叶曼菲面前,用力甩了她一巴掌,让她的嘴角流血,整个人还差点跌倒,他怒视叶曼菲说:「你这个下贱的东西,要不是看在你父亲和你叔父的面子上,我是根本不会想把你留在我的身边让你帮我处理事情,我不该相信你对我会有什么忠诚,女人就是女人……」由贵没想到一向表现寡情的上官芷居然会挡在叶曼菲的面前,并且为她说话。 「是我让曼菲通知我的,你要怪就怪我,不关曼菲的事情,而且,我想要保护女儿的决心你是知道的,你已经杀了我的丈夫,我的妹妹,现在连我的女儿你也不放过吗?」上官芷在由贵伸手用力握住她下顎的时候露出了惯常的嫌恶表情,她想扒开由贵那隻沾了眾多她所挚爱之人鲜血的手,但她强忍住了。 又是这种嫌恶的表情!好,老子就让你嫌恶到底!「本来我在想自己能像古代贤帝尧舜一样娶了娥皇和女英两姊妹做为妻子,从此逍遥快活,怎料你妹妹这么不识相,看不见我的好,也不想陪你,我不捨得看她为病所苦,只好亲手送她往西方极乐世界,既然没法娶到姊妹花,那么母女应该是不错的选择,我想你女儿要是知道你没死肯定很开心,她应该也会愿意陪你才是,再说,要是她和亚斯谈恋爱,我是亚斯的父亲,亚斯的一切都是我给的,比起亚斯她应该更喜欢我这个金主才对,我说我能给她全世界应该不会太夸张,所以我才想赶快生米煮成熟饭,因为我捨不得你女儿在我和亚斯之间为难,只要她选择了我,我会对她比对你更好的,前提是她爱我,听我的话,她就是我的宝贝。」 「禽兽!」上官芷觉得由贵这个人真是不断在刷新她的三观,太噁心、太下流了,真是卑鄙无耻,想要娶姊妹就算了,居然连母女都考虑,而且还想抢自己儿子的女人,甚至当着儿子的面非礼他的女人,被发现他邪恶企图以后还一副没做错事,理所当然的模样,上官芷忍不住握紧双手,将指甲刺进肉里。 由贵听了怒极反笑,甚至笑着拍手:「谢谢你中肯的讚美,为了更符合你的讚美,我想我应该要这样做才对……」由贵边说边走回沙发,将昏迷的上官整个人抱进怀里,一手拉开她的衣服露出白皙无瑕的肌肤,他把嘴贴上去亲吻,吻完后就转头对上官芷露出胜利般的笑容,「年轻的肉体就是这么美味可口。」 上官芷看了只觉得太过挑衅,聪明的她很快就明白由贵这么做的理由为何,她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悄悄拍了拍叶曼菲拉住她的手,想告诉她没事,她走到由贵面前,然后下跪,憋了好久才轻啟朱唇:「我求你放过我的女儿,你要我做什么我都愿意,只要你不动我的女儿,拜託,不要把她牵涉进来,我答应你不会再做任何让你不安、不开心的事情,只求你放过我女儿。」 「你求我?冰山女王上官芷也会有求我的一天?真是令人受宠若惊哪!」由贵不想那么快就放过上官芷,他要把以前从上官芷那里所受到的屈辱一次讨回来,他就是睚眥必报的小人,谁让他不舒服,他就让那个人整天都不痛快,所以他继续说:「可是怎么办呢?我是真心喜欢你女儿,也是真心想要娶她,而且她这么年轻,应该很快就可以帮我传宗接代才是,我的事业这么庞大,亚斯他不愿意接手,我就必须找其他女人来帮我生孩子,你女儿长这么漂亮,生出来的孩子相信不会太差,既然你不想帮我传宗接代,那就让你女儿替你代劳,一年生一个,所以你别破坏我的好事,赶紧和姓叶的滚出去吧!」 他说一说突然暂时停下动作,对着上官露出猥琐的笑容,「还是说……你对我和你宝贝女儿的活春宫有兴趣?我都不知道你有这么变态的嗜好,还真是小看你了,本来以为你是禁慾系的,没想到你是这么闷骚的女人?或许你也可以加入我们……」 叶曼菲这个外人在一旁听了由贵如此无耻下流的话语后都觉得怒火中烧,连她都为由贵的行为和话语感到如此愤怒了,何况是芷儿呢?她觉得好心疼好心疼芷儿,十五年前芷儿被由贵害得家破人亡,结果命大没死,被由贵的手下发现,由贵为了满足自己的私慾,命令密医宝之林救芷儿,还给她私自变脸,知道自己终将成为仇人的禁臠后她为了自保,以命要胁宝之林替她断了生育机能,独自忍受手术后遗症,十五年后自私的由贵再次夺去她至亲的性命,然后将狼爪伸向她在这世上唯一个骨肉。 叶曼菲很清楚由贵是没有道德底线的,既然他敢在自己儿子面前猥褻儿子的女友,那么,当着母亲的面强暴女儿又有什么困难的? 思及此,叶曼菲再也不想管蒐集由贵犯罪证据的事情,她想要替芷儿解决由贵这个恶魔,只要由贵死了,芷儿就不会那么痛不欲生了,所以她准备拿出身上预藏的枪械,慢慢靠近上官和由贵,只要再一下,恶梦就会结束。 由贵是个精明的人,他察觉到叶曼菲的神色有异,再加上他推估上官与汉斯再过不久就会醒过来,他是想要掐着上官芷的软肋,斩断上官芷的痴心妄想。 但作戏也要有限度,能让一向高傲的上官芷为了女儿向自己当眾下跪已经是很不得了的大事情了,而且这种耻辱应该会让她记住教训,她是不可能离开自己,也没人可以把她带离她的身边,她永远都是他的女人,就连那个早已作古的秦养真也有没办法,上官芷到死都是他由贵宙斯的女人,所以他粗鲁地将上官芷拉近自己,用着带有菸酒味的嘴吻了她,不是单纯的唇碰唇,而是舌吻。 要是以前,他的嘴巴早就被咬破了,可是现在他却能大胆地为所欲为,边吻边用力扯开上官芷身上的衣物,一隻手冷不防地袭上她的胸口,冰冷的触感让上官芷的娇躯不自觉地一抖,他满意地笑了,然后伸出舌头露骨地继续舔吻她的耳朵、天鹅颈,他看到隐忍着不敢反抗的上官芷以及身为摇滚区观眾却不尽责地撇开头,不愿看他们的叶曼菲让他觉得异常的兴奋,但他懂得适可而止的道理,而且自己这阵子头眼昏花、四肢无力发麻、倦怠的老症状又发作了。 「小芷,我们好好过日子不好吗?上官燏和你没有关係,是吧?」 依然保持跪姿的上官芷幽幽地回话:「是,我本来就是孤家寡人。」 「好,今天到此为止,再有下次,你应该知道会有什么后果。」由贵将跪着的上官芷给拉起来后,再将自己的西装外套披在她的身上,藉此遮挡上官芷身上被自己扯烂的衣物,他觉得风度还是要有的,即使对方不领情也无所谓,然后将上官芷带离包厢。 反正烂摊子总会有人帮他收拾的,他也不用做交代。 叶曼菲留意到刚才由贵伸手拉芷儿时突然手脚一软的动作,还有由贵的精神明显比刚来时还要没精神许多,应该是老毛病又发作了,只是真的是老毛病吗?她冷笑了一下,随即又想到由贵这次真的做得太过火,昔有勾践卧薪尝胆,十年生聚,十年教训,芷儿可是比勾践还要多出五年,依照芷儿那种寧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性格,怕到时候是两败俱伤了。 不行,她得好好看着芷儿,然后赶快找出由贵最后一块犯罪拼图,就差那么一点就可以把所有的一切都串连起来了,不过,由贵还真是老狐狸,方才他似乎在提防她了,她可能没机会再帮由贵处理一些机密事务了,她也确实是衝动了些,差点举枪对准由贵,真是如此的话芷儿这些年的隐忍就白费了。 她意味深长地看着昏迷的上官与汉斯,由衷希望那两人不要受到上一代恩怨的影响,好好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把他们带去车上,送回去鹿鸣馆。」叶曼菲才下令就接到叔父的来电。 第二十七章:冤家 在鹿鸣馆的主卧室的大床上有两个抱在一起熟睡的人,睡在右边的女人睡得似乎不太安稳,因为她一直听到隐隐的雷声在耳边响起,听到最后忍不住皱了眉头,一隻手就朝声音的来源伸去,暂时安静了以后让她满意地笑了。 这下换成睡在左边的男人觉得难受了,梦里他感觉自己被一条大蟒蛇死死地缠住,为了活命,他的一隻手在空中乱挥,好不容易抓到一把利刃,他毫不犹豫地就举起手中的利刃往那隻大蟒蛇刺去,大蟒蛇一阵惨叫伴随巨大声响以后就消失了,再次呼吸到新鲜空气的他满意地翻身继续梦周公,梦里的他已成为英雄。 跌落床下的上官感觉自己的腰似乎闪到了,腹部也被不知名的东西给刺到,清晰的刺痛感让她暂时清醒,环顾四周,有些陌生却又有些熟悉,然后忍着疼痛想站起来,看到床头柜闹鐘显示的时间是隔天下午四点? 这次午睡得有点久,还睡到跌下床,她伸手揉揉自己发疼的腰部,看到床上有一团蚕丝被隆起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她的床上怎会有这种东西? 她顺手拿了刚才被刺到的玩具剑去戳戳那团不知名生物,不知名生物被戳了以后只是蠕动几下就没动静,她再戳,他再动,你戳我动几次后那团不知名生物终于不耐烦地掀开被子发出带有脏话的河东狮吼,她冷眼地接受对方的咆啸,最后一戳,让他往后躺,她再欺身而上,将食指放在他的嘴上,「嘘-!」安静下来的他只能任人摆布。 从来都是自己压别人,没让别人压过的汉斯对于现在这个情况有点茫然,脑袋当机的他愣愣地看着在自己上方的上官用拇指和食指抬高自己的下巴,两人靠得很近,气息交融在一起后他终于明白字典上所写的气若幽兰是怎么一回事。 上官真的很美,美得让他心动不已,忍不住嘟起嘴巴靠近,希望能一亲芳泽,结果却换来笑声,他皱了颇显英气的剑眉,不解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形。 「你就这么期待我吻你?」 被嘲笑的汉斯窘迫地坐起身来,「没有,怎……怎么可能?」 「是吗?那你现在是怎么回事?」上官用玩具剑戳了戳汉斯潮红的面容。「不过,怎么会有人把这玩意放在房间?」上官饶有趣味地把玩着玩具剑。 汉斯察觉到自己身无寸缕,为了怕走光,他想用蚕丝被将自己包得紧紧的,不料有一半的蚕丝被都被上官压着,他努力拉啊拉,还是不为所动,于是气恼地用力一拉扯,在被子上的上官受到力量的反弹,整个人即将往后跌,再次掉落床下,汉斯见状本能地伸手去拉,一来一往间两人又交缠在一起,没跌落的上官感觉自己撞到硬物,痛得发出闷哼,在她撑起身子想看清楚是什么东西的时候,一阵尖叫声划破寂静的鹿鸣馆,引来在楼下的工人连忙上楼查看。 「你这个色狼!你想要对我做什么?」 躺在床上的汉斯无奈地接受上官对他左右脸颊的五爪指印的招呼,然后重重地叹了口大气,有些懊恼自己怎会习惯裸睡,裸睡就睡了,男性早上自然的生理反应更坐实了自己意图不轨的罪名,他翻了白眼。 因为他看到管饭阿姨对他不常裸露的身材流口水,口水都滴到地板了,嘴角还附带一抹令人不舒服的淫笑,他真的不想知道这个爱八卦的管饭阿姨在对他意淫什么,另外就是时常板着一张脸孔的园艺大叔此时看自己像是十恶不赦的坏人,眼神里充满鄙夷,还有那个老是欠债又常出包的司机表现得像是看黄色影片的猥琐大叔,他彷彿能听到嘿嘿嘿的笑声,到底是有什么好看的? 他气不过地大喊:「滚出去!」然后从床上起身,这次不遮了,大摇大摆地把门用力关上,再走进浴室做清洗。 回过神来的上官擦了擦嘴巴上的口水,想着以前怎么没发现汉斯身材这么好?看起来瘦瘦高高的,没想到居然有如此超兇猛的结实腹肌,难怪管饭阿姨会对着汉斯流口水,听说管饭阿姨的老公在婚后几年已经变成秃头,有啤酒肚,又邋遢不爱洗澡的中年大叔,相比起来汉斯就是可口的小鲜肉,可能黑山老妖看了也想抓来吸食精气,汉斯比那个文弱的宁采臣还要好太多。 不对,现在想这么做什么?对了,他们昨天不是在酒店?她记得自己想把汉斯带走,结果汉斯不肯,然后那个酒店红牌叫什么米兰的要自己赶快走,说什么很危险,之后呢?为什么她想不起来?而且他们是怎么回到鹿鸣馆的? 在昏倒的时候她好像有看到一个长得很像母亲的人,可是这怎么可能呢?母亲早在十五年前就被人杀死了,警方也证实了,所以应该是她的错觉吧? 上官愈想头愈痛,直到汉斯在卫浴间唤她拿衣服,她恍神地走到衣帽间随手拿了几件衣物,再走到卫浴间外敲门,汉斯开门取走衣物后迅速关上门。 她转身靠在门上,想到在她要从长长的睡眠醒过来之前他们所在的包厢除了三个人之外,还有另外三个不请自来的人,只是米兰之后被人带走,那三个人她不认识,可她的情绪却被牵动,她不自觉地心疼而流泪,她想说什么,想要赶快醒来却总是徒劳无功,最后又再次陷入第二次睡眠,等到她醒来,莫名觉得自己的未来是阴霾笼罩。 汉斯敲了几次门都没被理会,他只好把门打开,没有防备的上官整个人往后倒,眼看就要撞上浴缸,汉斯赶紧伸手把她往自己的方向拉,没有偶像剧男女主角四目传情的粉红泡泡画面,只有上官手里的玩具剑戳到自己额头,然后翻白眼如此煞风景的画面。 汉斯庆幸当初大哥送剑给他的时候没有开锋,否则现在肯定血流成河,他也觉得这女人是玩剑玩上癮了是不是?还是真以为自己是古装剧里的侠女?动不动就拿他的剑东戳西戳,想他脸上的爪印还没消,方才洗脸时真是快痛死他了,惹他生气的下场就是把剑拿回来,然后将扶在上官腰后的手给收回来,眼睁睁看着上官跌到地上,发出凄厉的哀号。 他真的不是不懂得怜香惜玉,只是他怜香惜玉的举动老是被误会,倒不如保持社交距离。 跌在地上的上官本来很不爽,想要骂人,可是当她看着汉斯慎重地将玩具剑放回橱柜的背影,感觉汉斯与以往似乎有些不同了,不再追着她,问她喜不喜欢他,对她的态度也变得很冷漠,虽然以前对她的态度也没多好就是了,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为什么她的心里会觉得有些难受?因为汉斯放弃喜欢她吗? 「你知道我们昨天怎么回来的吗?」 「司机送回来的吧!以前就是这样。」汉斯并不觉得有哪里奇怪,毕竟自己以前可是无酒和无女人不欢的出名酒鬼,喝到掛是常有的事,司机大叔也知道,时间到了就到酒店把他接回家睡觉,这样醉生梦死的情形可是持续了好几年呢!也因为他常常醉到不醒人事,司机大叔在扛他去休息的时候就会趁机打劫他口袋里剩馀的现金拿去赌博,他都知道,只是选择睁一隻眼闭一隻眼。 「你为什么又跑去喝酒?你之前不是戒酒了?还有……」上官想到在酒池肉林包厢里汉斯突然向她懺悔,乞求她原谅,还说自己做了很可恶的事情,她绝对不会原谅他什么的,「你说你做了很可恶的事情是什么事情?和我有关?」 汉斯没想到自己酒后吐真言的话会被上官记在心里,然后拿来质问自己,但他怎么可能说得出口? 「我只是酒癮发作,才会跑去喝酒,而且酒鬼说的话怎能当真?哪有什么我做了很可恶的事情?昨晚我难得大方地让你在我的床上睡一晚就当作饯别礼,你不是已经辞职了?不是已经找到新工作了?赶快离开去做你想做的事吧!反正这里也没什么值得你留恋的不是吗?」汉斯边说边推着上官到房门那边,他怕上官再继续和自己待在同一空间他会控制不住一切。 「够了,你别碰我,我自己走,要喝酒喝到死就随便你,反正你的事和我无关,我根本不该多管间事的。」 上官被汉斯抗拒和疏离的态度惹怒,不准汉斯再推她出去,要走她自己走,她才不想摇尾乞怜,她也不稀罕留在汉斯的房间里,什么叫做睡一晚当作饯别礼?还大方咧?有这么无耻的说法吗?如果可以她还比较想回家里睡觉,而不是来鹿鸣馆给人蹧蹋,到底是哪个可恶的傢伙把她送来的?送来就算了,还让她与汉斯睡在一起,根本找死!要是被她知道是谁这么多此一举,她肯定要掐住他的脖子,赏他几个不识相的巴掌,哼! 上官看着身后被关上的门忍不住叹气,接着就有种奇怪的感觉,等她抬头就看见方才被汉斯赶出去的三个人站在门外看她,眼神和表情各异,想到自己把汉斯压在床上的情形莫名觉得羞赧,虽然那只是意外,但情况实在太曖昧。 尤其是现在,那个爱八卦的管饭阿姨又踩着雀跃的步伐,神秘兮兮地在她耳边问她:「噯,你啥时和少爷在一起的?所以你们早就在一起,那你辞职是为了让自己的身分配得起少爷吗?难怪少爷改变那么多,原来是因为喜欢上你啊?那你们是谁先开始的?少爷以前那么爱玩,我从来没看他对哪个女人上心过,现在想来少爷对你还真的不太一样,我都不知道你那么厉害,来当女佣就是为了钓有钱人家少爷,你还真聪明,要是我再年轻一些,少爷肯定会喜欢上我,想当年我也是我们村子里的第一美女,人称尼玛村西施。」边说还边搔首弄姿。 较年轻的司机大叔听了管饭阿姨自吹自擂的话则是笑弯了腰,「你这个欧巴桑再年轻个几岁和少爷一比还是姨甥恋啊!你年轻,少爷也年轻,少爷又不是有白内障,怎会选你?而且和小燏相比你就是母猪赛貂蝉的母猪……」说着就被管饭阿姨气得一路从楼上追打到楼下,再从屋内追打到屋外,一阵闹哄哄。 上官和板着脸孔的园艺大叔面面相覷,然后尷尬地乾笑几声,没想到一向寡言的园艺大叔居然对她说了不少话:「你不要小看她,她的确是尼玛村西施,可是尼玛村最漂亮的是尼玛村东施,以前是东施效顰,现在是西施效顰。」说完就下楼离开,留下无言的上官呆立在原地。 上官心想这三位前辈还真是一对宝,司机姓倪,煮饭阿姨姓郝,园艺大叔是十分少见的吗姓,记得她刚来鹿鸣馆报到的时候他们很罕见地列队在她面前自我介绍,不只摆了奇怪的姿势,还说他们是「倪郝吗」(你好吗)依照年龄顺序间接向自己问好,之后就各忙各的鸟兽散,她当下的想法只有额头三条粗黑线,附带这个老闆还真会挑人。 比较认识三人以后她知道倪司机离婚,贪财好色,嘴巴很毒,狐假虎威;郝阿姨守寡,喜欢八卦,贪小便宜,厨艺精湛;吗大叔未婚,退役军官,沉默寡言,橐驼之技,现在她还知道园艺大叔是个冷面笑匠,居然讲了尼玛村西施的笑话。 在房里的汉斯没注意到自己站在镜子前面,也没发现镜中自己的面容有些改变,他还陷在愤恨和不甘的情绪之中,该去找由贵宙斯问清楚为什么他要这样做吗?可是他要用什么理由去找由贵宙斯? 这些天来他一直想不懂的是上官阿姨和由贵宙斯有什么天大的冤仇,让由贵宙斯非得置她于死地不可?他听上官和舒志萱说阿姨为人很好,而他和阿姨只有相处个短短几天,但他能感受得到阿姨是严师,这是因为她对音乐的重视与深爱,撇除音乐,她真的很好相处,他们也说阿姨从来没有跟人结怨,人生除了音乐之外就是从小与她相依为命的姊姊最为重要,也就是上官的母亲,只是她姊姊结婚以后多了个姊夫而已。 他知道十五年前秦宅血案的事情是在上官来这里工作之后,上官和舒志萱私下似乎一直在追查秦宅血案的真相,难道由贵宙斯和那桩秦宅血案有关? 「所以你打算放弃小燏了是吧?」镜子里的人出声问了汉斯。 第二十八章:虚实 某天,汉斯让司机载他去宙斯製药。 司机本来有点好奇他去那里干嘛,结果被他一句少管间事给打发,只好默默地开着车,再偷偷把车内音响开大,重金属音乐立刻充满整车,司机乐得边摇头边开车,冷着脸的汉斯看到摇头晃脑的司机便拿面纸盒砸向他的头,还对他骂了一句脏话,只见他嘻皮笑脸地回头说:「呦,动起来!」 无奈的汉斯只好双手摀住耳朵,看着车窗外快速向后的风景思考事情,到了宙斯製药大门本来想下车为他开门,没想到宙斯製药的大门警卫看到他们的车,脸色难看地上前敲了敲车窗。 司机摇下车窗,不知道汉斯是谁的大门警卫大声咆哮,不准他们在大门口下车,因为大门口是给公司老闆、高级主管和贵宾专用,间杂人等全部都得滚去停车场,司机回头看汉斯。 汉斯摇下车窗,冷冷瞪着大门警卫,「一隻看门狗也懂得颐指气使?是给你这样的勇气对我说话?你进去问你的上司汉斯是谁,你再跟我说不准下车。」 「骂人看门狗可是触犯公然侮辱罪,我已经录音和录影存证,法院传票你收定了,现在立刻把车给我开离大门口!」 虎背熊腰的大门警卫已经看到机要秘书叶曼菲的专属坐驾保时捷718boxster即将驶入公司大门,使得他情绪有些紧张,偏偏汉斯的个性是吃软不吃硬,硬是要司机留在原地,不准把车开走。 叶曼菲看到停在大门的车子和车牌号码有些熟悉,于是她把车先停在一边,走下车前去关心发生什么事情,大门警卫一看到叶曼菲态度立刻一百八十度大转变,恭敬地向她报告事件始末。 车里的汉斯和司机看到戴着墨镜,身段婀娜多姿的长发美女同样有些兴奋,等到汉斯再确认对方身分后便伸手向她打招呼,她疑惑地看着从来不曾出现在公司的汉斯,「怎么是你?你来找总裁?」 汉斯在大门警卫靠近车门的时候用力推了一下,见大门警卫踉蹌地差点跌倒便故意开门下车,笑笑地对叶曼菲说:「对,我有些事想问他,他在吗?」 叶曼菲把车钥匙交给大门警卫让他找人把她的车停好,她自己则带着汉斯往公司里面走去,她边走边和其他经过的部属微笑地打招呼,而汉斯在经过大门警卫身边时还刻意抬高下巴,傲娇地冷哼一声,再用眼角馀光扫视对方气到满脸通红,还跺脚的画面,最后在心里窃笑一番,然后看着领头的叶曼菲背影内心感慨不已。 她和芷姨同岁,都是四、五十几岁的女人,照道理说谁都无法阻挡衰老,随着年龄的增长,无论容顏还是身材都会发生巨变,甚少有人可以维持少女身材和年轻时的容顏,偏偏她和芷姨就是特例,在他的印象中完全没变,依然那么年轻漂亮,身材又好,而这样的女人居然未婚,也没有任何緋闻,比较神奇的应该是好色的由贵宙斯居然从来没有对她下过手,反而很倚重她,让她帮忙处理一些重要事情,虽然有点不正常,但他却莫名觉得庆幸。 叶曼菲有点讶异汉斯没有问她那天在酒池肉林发生的事情,想想也是,毕竟当时他和小燏都在由贵的设计之下吸入迷药而陷入昏迷,后来送他们回去鹿鸣馆时为了怕中途醒来,不知道要如何解释,只好再用一些迷药,不论是汉斯或是小燏应该都不知道她、芷儿和由贵在酒池肉林那段屈辱性的过往。 送他们回去之后她去龙虎堂面见自从秦宅血案发生之后就和父亲分道扬鑣的叔父叶子驍,叔父是叶家最小的孩子,是生育计划之外的孩子,和她父亲,叶家长子兼长孙差了将近二十五岁左右,只比她大了几岁,对她而言是如同兄长般又敬又爱的存在,所以当她见到许久不见的叔父居然早生华发时相当讶异,而且看起来苍老了许多,比父亲看起来更像一名老人。 听说叔父一直很自责血案的事情,也支持她到由贵那里查出真相,还比父亲提供更多资源给她,没想到当叔父请她坐下喝茶时,叔父居然对她说:「菲儿,不要再查了,到此为止吧!这十五年来你为上官芷做的事情已经够多了,而且大哥、大嫂只有生你这么一个孩子,你也早过了适婚年龄,清河张家少爷一直在等你,还说非你不娶,你也该为自己的将来打算了,不要再不顾一切去做危险的事情,不值得,知道吗?」 「为什么?叔叔你不是也想知道是谁害死你的救命恩人的吗?现在就放弃不会太可惜了吗?只差一点就能让由贵宙斯受到应得的报应,我不甘心,由贵宙斯毁了芷儿的人生和一切,一命抵一命都不够,我要连由贵宙斯背后的人都一併抓出来受到制裁,我要让他们生不如死……」 叶曼菲注意到叶子驍的表情在听到她说要把由贵宙斯背后的人一併抓出来受到制裁时变得有些奇怪,甚至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她在想难道叔父已经知道血案背后的影武者是谁?既然知道为何还不要她继续追查下去?这不太像是有恩报恩,有仇报仇的叔父,太奇怪了。 「再说我也早对父亲和母亲说过,在替芷儿报仇之前我不会考虑自己的事情,芷儿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对于芷儿,我的想法里没有不值得这三个字,只有值得与甘愿,为了芷儿即使是赴汤蹈火,我也甘之如飴,至于那个姓张的我从来不曾列入我的人生考虑,他非我不娶是他的事情,我为何要对这件荒谬的事情做出回应?我的将来也不会有他的存在。」 她一想到姓张的就全身起鸡皮疙瘩,一个男人为了一个女人终身不娶说好听是痴情,寧缺勿滥,说难听点就是恐怖,谁知道那个男人有没有什么毛病?而且她又不是没看过姓张的表里不一的模样,在自己父母面前极尽讨好之能事,转身又换成另一张嘴脸。 暂停回忆的叶曼菲回头就看到汉斯看着她的背影发呆,因为她扬起嘴角微笑的模样让汉斯觉得一笑倾城这句成语真不假,怎会有人笑得这么好看?直到他对上叶曼菲的目光才慌乱地收拾自己脸上失礼的表情,就连本来要说什么也忘了,然后他看到有几位穿西装和套装,疑似部属的人拿着文件过来找她。 她才稍微停下穿着杏色尖头系踝高跟鞋的步伐,大致翻看文件内容后再签名,间或几缕发丝掉落她细緻的脸庞,她不慌不忙地用修长的手指将其塞向耳后,正巧远处的玻璃窗户透光,让她整个人浸染于灿烂的阳光,显得熠熠生辉。 看到眼前的画面让汉斯有种想画画的衝动,可惜没带工具,他也不确定自己能否画好,便先用双手隔空比划,人走了以后,叶曼菲就看到汉斯奇怪的模样,于是再次被逗乐了。 汉斯才尷尬地把双手收到背后,找话题问叶曼菲说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有结婚,说出口以后才发现这个问题很失礼,想让她不用回答的时候就发现她将目光转向树影斑驳的窗口,眼神变得深邃,像是在陷入回忆里一样。 「其实我心里早就有一个人了,我一直在等那个人……解开束缚。」 解开束缚?汉斯想再问什么意思之时就看见被人簇拥而来的由贵宙斯,由贵看了他一眼后就走进已经被打开门的办公室。 汉斯和叶曼菲随后进门就看见由贵将名牌黑色大衣和围巾交给秘书,秘书稍微清洁后小心地掛在衣帽架上,之后离开办公室,再进来时手里已经端着一盘精緻的茶点,由贵则站在镜子前端详自己的仪容,另一个秘书站在他旁边报告今日的行程。 他透过镜子看着站在自己身后面容不善的汉斯与叶曼菲,汉斯是第一次来宙斯製药找他,无事不登三宝殿,他伸手挥退秘书,边摸手腕戴的佛珠边转身问汉斯找他什么事。 「你为什么要杀了小燏的阿姨?她和你有什么仇?」汉斯不是个性扭捏,做作的人,开门见山就问出他现在迫切想知道的问题答案,他也不管叶曼菲和秘书投射过来诧异的眼神,他只管盯着由贵宙斯看,就差没把人给盯出火来。 一向镇定的由贵宙斯被汉斯过于直白的问话给吓到,没法立刻做出回答,但是很快就恢復如常的神色,再次用眼神示意叶曼菲先离开。 等到门关上后再走到汉斯对面的沙发,採用右脚在上的蹺脚坐姿落坐,一隻黑得发亮的皮鞋还微微晃动,再往上看,由贵手里拿着cohiba雪茄却没有要抽的意思,只是看着汉斯说:「小燏是谁?你喜欢的女孩子?她阿姨又是谁?我应该不认识。」 「上官苮!她是国际知名大提琴家,你明明就知道。」汉斯知道由贵在跟他装蒜,他也知道由贵一直有派人跟在他身边好汇报他的事情,美其名是为了保护,实际上是为了监控,而且由贵就是附庸风雅,哪会不知道上官苮是谁?再者,上官苮突然死亡的新闻当时报得还挺大的,部分报导还连结到十五年前轰动全国的秦宅血案,有些名嘴言之凿凿地说血案背后是重大国安危机,才会到现在都快过了追溯期,还查不出真相和兇手,因为是有力人士在背后所策划的秘密行动,自然什么也查不到。 他也私下去查过血案,秦氏夫妇都是被人用武士刀砍死,武士刀,汉斯的目光扫射到办公桌旁的矮柜上所摆放的武士刀,那是由贵家家传的武士刀,由知名刀匠村正所打造的日本刀,其刀锋利无比,重量轻,是一等一的好刀。 村正最有名的就是「妖刀村正」,因为曾多次造成德川家族成员伤亡,德川家康便言:「村正刀是专门作祟德川家的妖物。」,所以下令毁弃所有村正刀,也因为幕府的压力,导致现存村正刀的真品极为稀少。 由贵听了以后做出讶异的表情,再用遗憾的口吻说着:「原来是她啊!那我知道,毕竟新闻报那么大,英年早逝的音乐家,国家损失了优秀的音乐人才,可惜,不过,汉斯你喜欢人家的外甥女?是从什么开始的?你大哥知道吗?」 「那不是重点,也不关你的事,更不关那窝囊废的事,他知道又怎样?我想做什么他可以阻止我吗?他都没办法处理他和大嫂的感情纠纷,只想躲起来,不想面对,怎么还有馀力插手我的事?再说,现在是我在做主,我让他消失他就消失,他能拿我怎样?以前我的退让只是因为我尊敬他是我的大哥,自从他的自私伤害无辜的大嫂以后我再也不会退让了……」 汉斯话锋一转,「现在我只问你一件事,为什么舒志萱会怀疑你是兇手?在我的记忆里你和小燏阿姨的生活是完全没有交集的,而且她生病后就深居简出,还有,芷姨和秦家真的没有关係吗?长相是不像,但名字和小燏的母亲完全一样,而且是在命案发生后你带回家里的,这十五年来芷姨都没有办法融入我们家,脸上总是掛着忧愁的神色,可是对我和大哥却是极好的,只有对待你时才散发出对待仇人的目光,我问过芷姨,她说那是大人之间的事情,孩子是无辜的,本来就不该被牵连进来,甚至揹负所有的爱恨情仇,是大人自己要面对和处理,所以她要我只管开心过日子,我却没办法不去介意她说不出口的,与你之间的秘密往事。」 由贵听到上官芷的话忍不住嘴角上扬,真像是她的作风,恩怨分明,绝不牵连无辜,所以她可以同意两人的孩子彼此相爱?那天在酒池肉林确实似乎是如此,她还拿亚斯来压自己不要动上官燏呢!而他不听只是为了逼上官芷乖乖听自己的话。 回去之后上官芷确实是听话了,不再和亲人有所联系,只是关在房里看书和插花,对他的态度变得更冷而已,不过现在想来还是觉得有点可惜,与其将上官燏让给亚斯,不如自己拥有,因为他的条件比亚斯好太多了,但他也知道强摘的瓜不会甜,上官芷这十五年来已经让他吃够多的苦头了,只是现在看汉斯和相关的报告,上官燏似乎移情别恋了?亚斯知道会很难过吧? 「汉斯,如果我说我是无辜的你会相信吗?」由贵本来想点燃雪茄,但他想到亚斯与汉斯兄弟俩都不喜欢他抽菸,所以他只是把雪茄拿在手里把玩着。 汉斯没说话,只是站起来,然后走向家传武士刀的位置,伸手轻轻地抚摸,接着就拔刀转身对准坐在沙发上的由贵,「我信与不信并不重要,但要是你真的做错事情,杀人以及夺人所爱,不管什么理由,你都得以生命为代价。」 汉斯没说出口的是:希望最后不是我把你的所有犯罪证据都交给警方去调查。 第二十九章:百日 火红的凤凰渲染驪歌轻唱的初夏,别离的哀伤漫溢青青校园,学习有成的青年学子将学士帽纷纷拋向湛蓝的天空,宣告自己即将扬帆啟航,决胜千里。 上官有些感慨地看着同学与家长或哭或笑的神情,想到了猝逝的阿姨,阿姨是很期待她毕业的,本来也说好要带着蒲公英来参加她的毕业典礼的,没想到不能如愿,而阿姨的另外一个心愿就是希望她毕业后能和舒志萱结婚。 此刻,她就看到舒志萱抱着两束不同花束朝她和季孙的方向走来,身后还跟着舒志萱的母亲、姑姑和一名可爱的小萝莉,看到故人前来让她笑得眉眼弯弯的。 舒志萱先将玫瑰花束递给季孙,祝福她毕业,再转身将蒲公英花束递给上官,两人有默契地互看一眼,接着是舒夫人上前来给她拥抱,然后是牵着可爱小萝莉的舒志萱姑姑,也是她的心理医生舒珊带着女儿舒志莃和她打招呼,她特意蹲下来和抱着洋娃娃的舒志莃对看。 小舒志莃记得眼前这个人就是会陪她玩和陪她画画的漂亮大姊姊,所以嘴甜地喊她,再扑向前讨抱抱,她开心地抱起混血小萝莉,忍不住朝她粉嫩的小脸颊亲一口,还给她飞高高,嘹亮的笑声划破苍穹,在场所有人的情绪都被童稚的天真无邪所渲染,纷纷嘴角上扬。 躲在远处偷看一切的汉斯觉得眼前的场景就是一家团圆,和乐融融的模样刺伤了他,让他觉得既难受又心酸,因为这只会不断提醒他自己只是一个毫不相干的局外人,他们,上官和舒志萱才是一家人,所以不断在内心告诉自己不要再看下去了,又自虐似的想要看,看上官,想上官,那个令自己魂牵梦縈的可恶女人。 他很早就知道今天是上官的毕业典礼,毕业以后上官就不会再去鹿鸣馆工作,有自己的生活要过,她在美术馆工作的待遇似乎不错,而且还可以持续进修,如此和他就形成两条完全不相交的平行线,所以他是希望那天越晚到来越好,可是时间一直向前,不知不觉就到今天了,即使知道自己无法如愿献上祝福,可他还是让司机帮他准备花束,再一早载他来学校找那可恶女人。 「少爷,我们还要在这里躲多久?你为什么就不去找上官?你人都来了不是?躲在这里干嘛?你在怕什么?怕她拒绝接受你的祝福?」倪司机抱着花束无奈地说着,跟着汉斯吃香喝辣多年,对女人,尤其是那些长相漂亮,身材火辣的美女向来都是呼之即来,挥之即去态度的汉斯怎会变得这么患得患失? 他是不知道上官的魅力在哪里,就是普通姿色的女人,而且还刀子嘴豆腐心,这样的女人有这么让人喜欢吗?汉斯都变得不像汉斯,他怀疑汉斯是否被调包了,否则怎会看上个性还满兇悍的上官呢?还是说汉斯有潜藏的受虐性格啊? 汉斯回头打了倪司机的头,然后挺起胸膛,一副很有志气的模样,「我是谁?我是汉斯,天不怕地不怕的汉斯,我会怕吗?我怕什么?这个笑话并不好笑,而且我哪有在躲?我不是正大光明的站着?拜託,我这是在侦察敌情你懂不懂?我要找适当的时机出现,这样上官看到我才会感动,而不是惊吓,他们现在的气氛那么欢乐,我出现不是很尷尬?我是脸皮厚,但又不是不要脸。」 倪司机在汉斯滔滔不绝地为自己没出息的举动辩护之时好意提醒他对方似乎要移驾到其他地方,汉斯这才停下嘴巴,转身察看,再跟着一起移动。 只是走没几步就撞到东西,汉斯撞得眼冒金星,在他愤怒想开口是谁这么好大胆子敢挡他的路之时就看见自己撞到的是一副厚实的胸膛,再将视线往上,与一脸凶神恶煞的汉子四目相交,汉斯感觉下一刻对方就会像电影里面的恐龙喷火,将他彻底燃烧殆尽,所以他乖乖地收起即将骂出口的脏话,小声说句抱歉就想和倪司机逃离现场。 结果他的衣领被对方拉住后提起,知道自己逃不了的他听到对方用着低沉的语气说:「我是警察,我观察先生你的行为很久了,你很可疑,请你现在跟我到警局去一趟。」汉斯心想大概是舒志萱为了保护上官的人身安全而派来暗中保护的便衣刑警,边想舒志萱真贴心边想自己这下完蛋了。 因为舒夫人觉得在外面讲话不方便,加上前阵子舒珊运动时不小心伤到脚,不适宜久站,便提议到附近的知名茶楼蓬莱阁用餐,据说该茶楼得名于中国山东省蓬莱市北濒海的丹涯山上的同名楼阁,老闆兼大厨也是道地山东人,拿手的便是中国四大菜系之一的鲁菜,鲁菜又分为济南菜和胶东菜,济南菜选料考究、技艺精湛却烹飪费时;胶东菜则以海鲜闻名,另外还有独居一格的孔府菜,而舒夫人单挑这里的另个原因便是其为曲阜孔氏出身,想在异乡吃到家乡味,刚好季孙的先祖也来自山东,所以舒夫人对季孙和对上官一样的关爱。 眾人点完菜,在等餐点上桌的时刻,舒志萱把一个纸袋拿给舒夫人,舒夫人将里面装的小盒子分别递到上官和季孙的面前,然后笑着说:「我知道小燏喜欢梵谷,就把他的代表作之一的《星夜》放在手錶里,星星象徵着神灵的指引、守护和希望,这是我给小燏的祝福;而沐羽喜欢竇加,所以给沐羽的手錶我放了《调整舞鞋的舞者》,沐羽很优秀,调整后再出发绝对能舞出自己的一片天地,麦肯锡说过,时间是世界上一切成就的土壤。时间给空想者痛苦,给创造者幸福,愿你们都是创造和实践者,都能努力且勤奋地为自己创造幸福,恭喜你们毕业!」 两人打开盒子,看到做工精美的腕錶后表情都十分惊艷,舒珊看了边羡慕边微笑地补充说这两支手錶世上独一无二的艺术品,由她大嫂花了许多时间设计和製作,要她们好好珍惜,因为採用了工艺难度最高的「微绘珐瑯」技艺,将名画浓缩至錶款的面盘,相当考验製錶师的功力,就她所知大嫂已经很久没有製作手錶,做完以后还拿给她看是否要再做修正,结果她一看,大嫂的功力完全没退步,手艺依然精湛,连她看了都想要一支当作传家之宝。 相比之下,舒珊觉得自己送的名牌包倒是普通了,不过这也是自己的一番心意,所以她边送礼物边说:「哎呀,我和大嫂所送的无价礼物一比真是相形见絀了,不过我的讲究实用性,可以带出门,小燏,小羽,要知道你们面前那生活之海的沙滩,是一张金色的稿笺。愿你们在这张无边的素笺上,用理想的霞光写出人生的诗篇!恭喜你们毕业!」 上官和季孙听了以后相视而笑,纷纷相信自己的未来会是美丽灿烂的诗篇,然后把礼物慎重的收好,等到美味上桌。 在距离他们不远处有两个拿着菜单默默移动到某一桌的诡异的身影引起舒志萱的注意,方才已有同事私下向自己匯报汉斯在跟踪他们的消息,所以他不动声色地观察汉斯所为何来,边聆听眾人愉悦的谈话。 而好不容易摆脱警方纠缠的汉斯在有些空旷的茶楼,是连大气也不敢喘一声,就怕引起上官他们的注意,只是当他转头,看到倪司机居然大摇大摆把双脚放到桌上,他气到拿菜单狂打倪司机的头,倪司机边哀号边躲,因为动静不小便引起上官那边人的注目,幸好汉斯的反射神经还不错,立刻坐回座位,正经八百地看菜单,只是在桌下偷偷踹了倪司机几脚以洩愤,倪司机痛得再次哀号。 汉斯看到上官那桌已有人起身,他想也没想就把倪司机抓过来亲吻,从背后来看就像是太过热情的情侣不分场合地晒恩爱,于是,舒夫人让舒志萱坐下,别去打扰人家,一边感叹现在时局真的不同了,自从政府开放同性结婚以来,这种情况是屡见不鲜。 上官默默听着舒夫人的话,边觉得那对当眾亲吻的同性情侣似乎有些眼熟,靠近他们方向的人,也就是主动亲吻的那个人看起来像汉斯,而离他们比较远,被亲吻的那个人很像倪司机。 可是他们怎么可能在这里?再说要是真的是他们两人,想她在鹿鸣馆工作也不算短的时间,汉斯和倪司机就她的观察来看就是正常的主僕关係,没什么特别的,还是说她被骗了?汉斯喜欢女人,和她搞曖昧,还有之前听他说不捨和同情他大嫂被他大哥冷漠和无视其实都是为了掩饰他其实是一名同性恋?所以管饭阿姨说汉斯对倪司机特别容忍,不断帮倪司机擦屁股,还让居无定所的他住在鹿鸣馆是因为他们早就有一腿?她只是汉斯的工具人?这个认知让她觉得很不舒服,又同时觉得她一定是认错人了。 汉斯确定安全以后才放开倪司机,想要继续假装是客人,不料他看到倪司机投射过来令他寒毛直竖的热情目光,暂时转移了他的注意力。 他感觉那种目光颇像之前流连酒店时那些酒家女看他的眼神,尤其是他拿出一整叠钞票打赏酒家女时那种更热切的目光,现在是怎么回事?他成了狮子口中的猎物是不?然后他就看到倪司机的嘴唇似乎还泛着光泽,立刻想到刚才自己亲吻了倪司机,一阵反胃袭来,也不管现在是什么情况,摀着嘴巴,没形象地翻着白眼,摇摇晃晃地找服务人员询问厕所在哪里。 只是在厕所前又不争气地滑了一跤,巨大声响不只引来服务人员,还引来经理关切,大字形倒在地上的汉斯终于忍不住破口大骂,经理边道歉边扶他站起来,伴随着东西撕裂的声音,站在一旁的年轻女服务生见状忍不住放声大笑。 原来是汉斯的裤子裂开露出花色内裤,经理边憋笑边用眼神示意服务生别再笑了,赶紧去买新裤子,汉斯则气到满脸通红,一辈子都没有这么丢脸过,他帅气英武的形象都没了,真是欲哭无泪。 「夫人,你知道我阿姨生前最大的心愿就是我毕业以后和舒可以结婚,她以主婚人的身分出席我的婚礼,可惜天不从人愿,阿姨带着遗憾离开人世,这段时间我思考了很久,舒及夫人都待我和阿姨极好,是把我们当作一家人,我真的很感激我的人生有你们的存在,假若没有你们,我还真不敢想像我现在会是过怎么样的日子,你们是很重要、很珍贵的人,而舒是一位外貌和条件极为优秀的男性,配我是我高攀了舒,委屈了舒,我想,要是夫人你不嫌弃我,我想和舒在阿姨的百日之内完婚,不知你是否有何想法?」上官认真地说着。 第三十章:冰火 舒夫人听了上官的话以后什么也没说,只是端起茶盏喝茶,想起夫婿舒琙在街头枪战之前和她少有的长谈,那天,舒志萱为了几天后的射击比赛和同学留在学校练习,上官陪阿姨聆听音乐会,独留他们夫妻坐在开阔的庭院,仰望着满天的星斗,舒琙拨弄几下吉他却一直抓不到感觉,本来沉浸在书中世界的舒夫人抬头一看就知道这是有心事,于是笑着问他茶凉了,要不要倒新的? 「令鑑,今天我又去墓园祭拜上官老师和师母,上官老师和师母有武德,有信仰,有忠贞气节,无视个人生死,誓死守土卫民的精神一直我很敬重的,虽然老师只教我一年,但一日为师,终生为父,我有幸在多年后出手拯救他陷入危难的女儿和外孙女,并且尽全力庇护她们的安危,这是上天给我报恩的机会,感恩都来不及了,怎会趁人之危要求报答?这让我百年以后有何顏面去面见老师和师母?说出来也是让人笑话,原来我舒琙是个偽君子?」 舒琙那双好看的剑眉忍不住皱了起来,「小苮小姐大概不喜欢欠人恩情,我也不想她为难,才答应她说将来让小燏和萱儿结婚,如果小燏和萱儿是郎有情,妹有意是最好,可就我这些年的观察,小燏是把萱儿当作哥哥看待,我是喜欢小燏,希望她将来能成为萱儿的妻子,可惜我们没有那个福气可以和上官家结为亲家,令鑑,假若将来小燏遇到她所爱的人,并且想要共度一生的话,我想,我们能不能祝福他们?父母和长辈的想法是一回事,我觉得最后还是要尊重孩子的想法,毕竟那是他们的人生,孩子有权利决定自己的人生,做父母的可以给予指导,却不能强迫孩子必须完全按照我们的想法来做,这是我们的共识对吧?」 当时的舒夫人觉得自己的夫婿真是个不开窍的木头人,因为今天是西洋情人节,也是他们结婚二十五週年纪念日,大家都贴心地留空间给他们过节庆祝,结果自己的夫婿完全没有想到,还疑惑今天这么刚好大家都不在家,疑惑就算了,连她别有用心准备的大餐也吃得心不在焉,现在居然在烦恼自己儿子和上官家千金父母之命的婚约。 但她转念一想,要不是夫婿如此忠厚老实,自己怎会看上并且和他结婚呢?想当年她的追求者多的是会耍浪漫,玩花招的男人,她喜欢浪漫,也浪漫,但她知道浪漫是生活的调味却不是过日子的必需品,所以她选择不会说甜言蜜语,个性实际的舒琙做为自己的夫婿。 舒琙也没令她失望,除了是称职的夫婿,也是称职的父亲,以及称职的刑警,情人节隔天舒琙没吵醒她,早早就上班,等她醒来看到舒琙留在灯檯上的纸条和一个小盒子,她满脸笑意地拿起纸条,舒琙在纸条的最后写着希望他们能共度下一个二十五年,只是一通电话打碎了这一切。 舒琙在街头枪战为了救同事而丧命,被舒琙救的同事受了颇重的伤却坚持来丧礼致敬,不断责怪自己拖累团队,还害死舒琙,舒夫人强忍住哀伤地宽慰他,她想,丈夫也不乐见对方如此自责。 舒珊知道自家大嫂不笑的时候就是冰山美人,给人距离感十足,虽然知书达礼,却是外柔内刚,十分有原则的人,她怕上官这是踩到自家大嫂的底线,自家大嫂才会沉默不语地喝茶,而她是知道上官之前有和别人交往过,但好像后来不了了之,现在却突然说想和舒志萱结婚,总觉得不太对劲,她想说什么的时候,女儿舒志莃却抢先她鼓掌叫好,似乎是迫不及待上官成为她的表嫂。 舒夫人觉得自个喝的茶初入口有些苦,后来苦化为涩,却始终未能尝到回甘的滋味。 其实她也私下问过儿子对上官有什么想法,儿子和她说上官是个好女孩,好妹妹,自己会保护和照顾她一辈子,这是他的责任,无关男女之情,他也从未想过,更不想要上官因为长辈说好的事痛苦和烦恼,所以他多次想说能不能取消两家订好毕业后就结婚的约定。 当下她听了以后只是叹了一口长气,她早知道上官和学校老师交往的事情,而且那个老师还是有未婚妻的人,她想不通上官怎会去介入人家的感情,甚至有些生气,寧愿背德,搞不伦恋,去当人家的第三者,也不愿意和她儿子在一起,她儿子哪点比不上人家? 后来想想或许就是因为没有爱吧!上官从来不曾爱过她儿子,所以他们的相处一直都是相敬如宾,她可以容忍上官错待她儿子,却无法容忍上官把她儿子当成备胎、工具人在利用,这是欺人太甚,所以她有些用力地放下茶盏,看着上官。 「我不准!」 上官、季孙、舒志萱、舒夫人、舒珊和舒志莃等六个人都一齐看向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汉斯,倪司机在后面是劝不住,也拉不住,只能无奈地被汉斯拉过去,等着被鞭尸。 早知道就不要跟汉斯说上官想跟舒志萱结婚的事情了,他不懂汉斯是在不高兴什么?难道汉斯真的和上官在一起了?如果真是如此,上官现在是在玩哪招?欲擒故纵?而且为什么知道他们可能在一起以后他会觉得有点难过呢?是因为刚才被汉斯吻出感情来吗? 就在他陷入苦恼之时,响亮的孩子哭声传遍整个茶楼,原来是舒志莃被汉斯给吓到,正在哇哇大哭,汉斯没料到自己的行为会招来孩子的哭声,让他觉得又慌又烦,下意识地大声喝令闭嘴,面对如此凶神恶煞,舒志莃哭得更大声、更委屈了。 舒珊骂了一句:「你兇屁?」赶紧把女儿抱进怀里拍哄,边拍哄边瞪着眼前没礼貌到极点的汉斯。 在场辈分最高的舒夫人不动声色地看着动作颇多的汉斯,还有双手抱胸,用复杂眼神看着汉斯的上官、脸色十分不悦的季孙以及若有所思的舒志萱。 最后还是舒夫人开口挽回所有人涣散的注意力,舒夫人用她好听又富有磁性的嗓音,温文儒雅地说着:「这位先生,今天在这里是我们个人的家庭聚会,是很私密的,本来我们一家和乐,相谈甚欢,可现在因为你,打破了这一切,不知我们和你有何恩怨,让你非得出现,甚至吓哭我的外甥女?还有你说的不准又是什么不准?我希望你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否则我是不会轻易放过你的。」 「啊?」汉斯确实被气场强大的舒夫人给震慑到瞬间无语,只是脑袋当机没几秒,他就转头看向冷漠看着自己的上官,上官还能悠间地品茗,他一咬牙,唱作俱佳地用哭腔表示:「我说不准是对小燏说不准,哪有把人家睡了两次以后拍拍屁股走人的道理?女人的贞操是贞操,男人的贞操就是狗屎?女人被男人睡了都要男人负责,男人被女人睡了就不能找女人负责?现在不是讲求两性平权?她不顾我的意愿睡了我两次,我才不管什么睡前山盟海誓,睡后昨晚抱歉,我就要她对我负责,她再渣、再负心,我也要她只成为我的甘蔗汁。」 上官本来还想置身事外地看汉斯想玩什么把戏,她没料到汉斯的脸皮比树皮还厚,居然可以当着眾人的面,厚顏无耻地说出看似正经却十分不正经的控诉,让她忍不住把喝下去的茶饮喷了汉斯一脸,汉斯边伸手抹脸边说好茶,上官听了以后彻底无语。 不知道是谁曾经无酒不欢,无女人不欢,整天泡在酒精和温柔乡里醉生梦死,现在居然有脸跑来控诉自己夺去他的贞操?第一次应该是两厢情愿,第二次她记得只是睡在一起而已,什么事也没发生,再者,要说贞操她的才是贞操,汉斯的贞操绝对不是她夺走的,在她认识汉斯以前汉斯就是风流成性的衣冠禽兽,到底谁才是渣? 不过,现在似乎不是追究这个的时候,因为她看到其他人投射过来疑惑又不谅解的眼神,尤其是舒夫人看她的眼神,一直以来她待舒夫人就像母亲一样,她是不捨让舒夫人受伤和难过的,此刻她感觉自己犯了不可饶恕的罪,所以她伸手摀住汉斯连珠炮似的讲得没完没了的嘴巴,结果反被快要失去理智的汉斯抓住手说:「你现在跟我离开这里!」 「小燏,留下来。」舒志萱也伸手抓住上官,与汉斯一人拉一边形成僵持的状态,他瞪着汉斯,此刻他不想让步,不想让上官跟汉斯离开,上官要是离开的话,他就真的什么希望也没有了,而且他的立场就会变得既尷尬又难堪。 汉斯看见另一方的舒志萱就不太高兴了,继续口无遮拦地说着:「喂,姓舒的,你来插什么花?干你什么事?做人应该要有自知之明,小燏和你在一起十五年都没把你睡了,她却睡了我两次,这就表示小燏对你根本就没有意思,一个大男人和女人拉拉扯扯是成什么体统?你现在就把手给我放了听到没有?」 汉斯的脑子里完全忘记两家有恩怨情仇的往事,现在满脑子只想把上官留在身边,让她只看得到自己,只能想着自己,其他男人全部都给他闪边,少碍事。 上官转向汉斯,伸手把他的手放开,冷着脸问他:「汉斯,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你是忘了,还是害怕想起来?我和舒是未婚夫妻,怎么不干舒的事呢?再说,你是认真的吗?你是否问过你自己你对我是什么想法?你是真心喜欢我吗?还是说你只是把习惯错认为喜欢?你喜欢的人难道不是你大嫂吗?我可不想当任何人的替代品,因为我就是我,我不是你喜欢就呼之即来,讨厌就挥之即去的那种随便女人,我知道我要什么,所以也请你想清楚你到底想要什么。」 上官感觉汉斯现在的态度就像是玩具被人抢就开始无理取闹的小屁孩,那种吊儿郎当,不负责任的样子让她很不安,彷彿失踪之前的亚斯说要离职和她在一起,却从来没有想过要如何处理和水无家千金的婚约,只想要得过且过,敷衍了事,甚至直到现在还音讯全无,而她当时会想踩剎车除了舒志萱的缘故,还有亚斯那种看似游戏人间的态度让她暂态清醒,若是拿开了爱,这样的男人还值得自己共度一生吗?所以她希望给彼此一点时间冷却燃烧旺盛的情爱,不要到最后灰飞烟灭,现在的汉斯却给她重蹈覆辙之感,她觉得很无力。 「我和大嫂?你在开什么玩笑?大嫂和我是清白的,我说过了不是?你问我想要什么?好,我告诉你,我要你,我要你啊!因为我喜欢你,我讨厌看到你和别的男人在一起,你是我的,你听清楚没有?」 汉斯被上官欲拒还迎的态度弄得心烦意乱,明明之前上官给她的感觉就是对自己也有意思的,既然有意思,那为什么还要和舒志萱结婚?女人都这么口是心非的吗?还是说所有的一切都是自己在自作多情? 不对,或许上官对自己的好感和喜欢来自于那个窝囊废,她说过他们长得很像,他们当然长得像了,此刻,他彷彿听到有人说自己输了的声音,是那个窝囊废,他不甘心,他怎会输给那个窝囊废和舒志萱呢? 舒志萱知道他们是互相喜欢的,只是现在还有一些问题需要解决,才会造成彼此僵持不下的局面,他知道自己从来没赢过,不论是亚斯还是汉斯,自己在上官的心里是比不上他们两个的,虽然这个认知让他很挫败,但他想要上官幸福的初衷却是从未改变的,既然上官想要自己当工具人来逼汉斯正视自己的感情,那他就顺水推舟,所以他刻意把上官搂向自己,挑衅的意味十分明显。 「如果我说我是亚斯呢?」汉斯变得认真且严肃,不像是在开玩笑。 第三十一章:残心 水无怜奈此刻正在採用会员制的私人弓道场练习射箭,其实她在小学的时候就被水无教授带到弓道场练习射箭,拜在本多流派门下,目前是射形、射术与体配已达优秀标准,射品高超已达到精炼的地步,而在品德、技艺、眼界齐备,有教导他人学识、能力和行动并功勋卓绝,且具有鍊士称号之教士六段。 她之所以独钟弓道是因为弓道讲求真、善、美信念,透过正确射法所射出的箭,表现出为对准目标物,直接飞射而出是为真;接着探究真实,屏除邪恶意念,使心中保持平静之事物的伦理是为善;最后的弓人合一的姿势即为美。 这是和自己内心所做的决斗,如此反覆锻鍊身心对她在医学的研究十分有帮助,所以她的事业相当的成功,可是在爱情上却是失败的,一如此刻她射出靶心外的箭,无论她再如何做足准备且平心静气地面对目标,始终无法「正射必中」,所以她决定放空自己的心思,搭箭、扣弦、举弓、放箭,最后终于正射必中。 「哇,怜奈小姐太厉害了。」鹿鸣馆的管饭郝阿姨兴奋地鼓掌叫好。 水无冷眼扫射过于嘈杂的郝阿姨一眼后继续射箭,郝阿姨继续叨叨絮絮地说着:「我一直觉得怜奈小姐和少爷才是天生绝配,不只外貌登对,连家世都如此匹配,反观那个上官只是无父无母的孤儿,长得又普通,不对,只比普通人还要好看一点,但还是输给怜奈小姐的盛世美顏,性格也满差的,哪像怜奈小姐是家教良好,举止优雅的大家闺秀、金枝玉叶,她这个小家碧玉哪能端得上檯面?真不知道少爷看上她哪一点了?高大上的熊掌不吃,偏偏要吃她那尾乾瘪无肉的小鱼,还被她刺得满身是伤,有这么爱自虐、爱倒贴的人吗?」 郝阿姨话锋一转,「那怜奈小姐打算何时拆穿一切?我等不及看到上官的屎脸了。」 水无想起前几天中午她和同事到医学研究大楼附近的蓬莱阁用餐,她匆匆点了餐点后就专心拿出纸笔思索方才研究上所碰到的难题,不料隔壁的同事用手肘碰了她,再用眼神示意她,她就顺着同事那略带戏謔的神情看到熟识的身影正在大庭广眾之下上演一齣滑稽的戏剧,大吵大闹,她愈看脸色是愈凝重,尤其是她亲耳听见汉斯对上官的表白更让她握紧拳头。 虽然汉斯当下的表现像一名放飞自我的搞笑小丑,但她觉得自己才是聚光灯下被眾人大肆嘲笑的小丑,同事早就知道她和亚斯的婚事,也知道亚斯是谁,可同事却不知道亚斯与汉斯的差别,只知道自己的未婚夫婿当眾出轨,纷纷用同情的目光看向自己,甚至还拍了拍自己的后背,好言安慰,让她觉得既荒唐又好笑,同时也愤恨。 为何不管是亚斯还是汉斯都会被上官吸引?亚斯就算了,汉斯以前多么护着自己,多么心疼自己被亚斯冷落,现在却变得和亚斯一样,去巴着上官不放,死缠烂打,这种落差让她感觉心痛,甚至是难堪,这是一向性格高傲的她从来没受过的羞辱,她便决定要让他们痛不欲生。 有一片翠绿的落叶在水无准备放箭时飘落,她以为自己能射穿落叶,正中靶心,结果有箭从旁射出,抢先射中那片落叶,再带着那片落叶正中靶心,她转头就看到面带笑意的叶曼菲和自己打招呼,基于礼貌水无也向她点头致意。 水无看着绑着马尾辫,如此青春活泼的叶曼菲觉得真是天生丽质难自弃,叶曼菲已经是四、五十岁的女人了,长相却和自己初次在叶家见到她时没差太多,两人摆在一起不说的话,别人可能以为自己是长辈,叶曼菲是后辈,是少女。 其实叶曼菲是她的偶像,父亲带她到叶家拜会叶子龙的时候叶曼菲正在落地窗前弹奏着一台史坦威白色平台钢琴,曲目是《蓝色多瑙河圆舞曲》,叶子龙则坐在欧式奢华真皮沙发上闭眼聆听,直到管家向他报备,他才起身相迎,而她的眼角也扫到叶曼菲向他们微笑地点头致意,琴声未断,让她彷彿置身美丽的蓝色多瑙河畔,如梦似幻。 叶曼菲是她的学姐,从小叶曼菲就跟着叶子龙夫妻参与无国界医生组织,本来也要跟父母一样成为医生,后来因故改念生科,据说还曾引起家庭纷争,在叶子龙依循祖例,转战政界后就替父亲与母亲共同经营自家医院,叶曼菲在学校很出名,不只长得漂亮,成绩又优秀,追求者眾却没见过她和任何人交往,但她和上官的母亲交情深厚是全校都知道的事情。 水无后来在好友的怂恿下参加一次无国界医生组织的活动,水无教授知道后勃然大怒,和她冷战,没去送机,她知道父亲害怕噩梦重演。 曾经的水无教授在妻子的影响下也一起加入人道救援和紧急医疗援助的行列,结果他们的医疗团队在战乱地区的一个小村庄遇到敌军砲火袭击,正巧水无的母亲临盆,好不容易找到地方躲起来,不巧却陷入难產且大量失血的状态,水无教授看向其他躲起来的医疗团队成员以及居民,那些他们曾经出手帮助过的人,还有总是说着要救死扶伤,医者仁心的成员,在大敌当前的状态下还是展现了人类自私的本性,没有一个人愿意伸出援手。 水无教授只好拿出方才逃命时带出来的公事包,边观察敌情边为自己的妻子接生,几经波折下终于在战地迎接嘹亮的婴孩的哭声,不料,水无的母亲都还来不及为自己孩子餵奶就过世,敌军的枪口也正好抵在水无教授的太阳穴,要他不要动。 返国后的水无教授受到国民英雄式的欢迎的代价是他失去自己的妻子和自己的一隻手,从此以后他的性格大变,变得孤傲不群,愤世嫉俗,时常掛在嘴边的话就是人性本恶,他要所有冷血无情、袖手旁观的人付出悽惨的代价,所以他疯狂地投入生物武器的研究。 被水无教授的愤怒餵养长大的水无其实对于无国界医生组织的活动是应付了事的心态,不能说是全身心投入,但该做的她还是会去做,因为她不能容忍自己留下缺点而为人所詬病,是强迫型的洁身自好,因为认同父亲世态炎凉,冷暖自知的观点,所以她予人的印象是冷冰冰,不近人情的,直到她再次遇到叶曼菲。 她以为叶曼菲根本不会记得她是谁,没想到叶曼菲知道她是谁,还主动和她招呼,称讚她有爱心,也有行动力,对她也特别的照顾,叶曼菲的温柔慈悲让出生即失恃的她忍不住将对母亲的情感转移到她的身上。 真正让她冰封的心解冻的契机是在他们团队驻扎的地方发生激烈武装衝突时,她的脚在逃跑的时候不慎扭伤,旁边刚好还有一个哇哇大哭的婴孩,眼看砲火在不远处陆续炸裂,她忍痛抱起那个孩子想要逃跑却使不上力,正当她绝望,想要放弃之时突然有人拉住她的手。 只见叶曼菲俐落用大块布巾地将哭泣的婴孩揹在胸前,再微蹲身子要她上背,叶曼菲就这样将他们带到安全的地方,之后她看着叶曼菲温柔地将孩子交给孩子的母亲,与骨肉重逢的母亲满脸感激,叶曼菲不断地挥手说没什么,还伸手逗弄襁褓中的孩子,孩子欢快的笑声润色了战场的血腥,抚平了人心的恐慌,那是带来希望的春风,百草回芽,万物復甦。 她后来才知道叶曼菲的脚也受伤了,却能不顾自己的伤势及步步进逼的危险前来救她,而她永远会记得叶曼菲回头看她时那张满脸脏污和血渍中所漾起的微笑。 「怜奈,你这是玩够了,准备要亮出底牌了吗?」 怜奈停下离开的步伐,皱起好看的柳眉反问叶曼菲:「阿姨怎么会觉得我是在玩?玩字并没有收录在我的字典里,因为我父亲向来崇尚『业精于勤,荒于戏;行成于思,毁于随』的道理,所以他从小就禁止我玩,我没有玩伴,只有书本陪我长大,『富家不用买良田,书中自有千钟粟;安居不必架高堂,书中自有黄金屋;娶妻莫恨无良媒,书中有女顏如玉。』也是我父亲奉行的理念,他让我看书,教我研究,我一向以高标准看待自己,不论任何事我但求无愧于心,我也曾经相信付出会有回报……」 水无教授小时候跟着父母到中国住过一段时间,也在当地受过几年教育,对中国文学相当着迷,更将所学的传授给水无,水无自然信手拈来,而她此刻想起亚斯与汉斯兄弟俩对自己的绝情绝义,连番羞辱就觉得气愤不已。 虽然这都在她的算计之内,可她水无怜奈何时变得如此卑微?卑微地不断祈求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卑微到可笑,连她自己也唾弃的地步,她要面子,所以只是微微扬起嘴角,「至于底牌……我是一定会亮的,但是现在还不是时候。」她要等到上官真正接受汉斯,忘记亚斯的高潮时刻。 「可是你应该知道小燏她是无辜的,在她知道亚斯和你有婚约之时她就想要踩剎车,她不是刻意去介入你和亚斯之间的,就连现在的汉斯也是……」 水无听了叶曼菲的话后难得不顾形象地哈哈大笑,「第三者是无辜的,那元配和正宫就该死?在小三的眼里她和人家丈夫或未婚夫才是相见恨晚的天赐良缘,身为无缘且孽缘的元配或正宫就应该识相地成人之美?是,亚斯不只一次和我说过他根本就不喜欢我,也根本不爱我,可我们未婚夫妻的身分却是真实,两方家庭都认可的,而且只差一个仪式,结果亚斯他隐瞒这一切去和上官交往,上官或许是无辜,她也是被亚斯欺骗,可是后来知道了她又怎么做?她继续爱着亚斯,继续等着亚斯回来和她再续前缘,这样的她还能说是无辜的吗?第三者终究是第三者,无辜只是脱罪的藉口,我记得你们中国人不是有一句这么说的吗?婊子立牌坊,现在上官又和汉斯纠缠不清不就坐实了这句话?我真是从头到尾都看不起上官,也始终无法理解亚斯与汉斯的眼光,或许就是如此便注定了我们今后将分道扬鑣的命运吧!」 此刻,水无决定放下那两人。 「阿姨,你与其在这里担心你朋友的孩子,不如好好担心你父亲当年的作为将会引来怎样的命运反扑吧!你可曾想过当年对不起秦家的真的只有由贵伯父吗?其实,由贵伯父不只是执行者,也是策画者,他和我父亲及你父亲当年是一伙的,我知道他们要做什么,也知道你在找由贵伯父的犯罪证据,而且剩下最后最为关键的部分始终找不到对吧?」 水无再次重新举箭,瞄准了靶心。 水无想起自己曾经到水无教授的秘密实验室去探班,本意是想帮助父亲的研究,没想到自己会看见彷彿旧日本帝国陆军于日本以外领土从事生物战、细菌战和人体,包括活体试验相关研究的场景再现。 她隔着大片玻璃窗看到几名不具实验价值的试验者全身被绑住,不能说话,表情却十分惶恐,而身旁站着穿着实验服的人员正在为他们注射毒药,没几分鐘后那些人痛苦地倒地,挣扎几下就断气,接着,有人抬来担架把他们带去隔壁进行解剖,解剖完后再送进外面的焚化炉毁尸灭跡,这种毛骨悚然的事件不断重复上演。 实验室的隔音设备很好,但她感觉还是能听到那些实验者凄厉又痛苦的叫喊,对应远处父亲正为新发现而雀跃的大笑,如此令人恶寒,这是进得来却出不去的人间炼狱,主导这一切的就是对人类恨之入骨的她的父亲,水无文明教授,不,是已经丧失人类文明,回归野蛮本性,连老弱妇孺都不肯放过,满心只想復仇的人魔。 她于心不忍,她没办法阻止自己父亲在实验室的所作所为,因为在实验室里父亲就是王者,六亲不认的科学怪人,但她想她可以阻止更大的悲剧在当地发生,而能帮助她的就只剩下叶曼菲了,她也相信叶曼菲绝对有那个能力可以做到。 叶曼菲听到水无的话又联想到叔父说的话,叔父那天看自己坚持己见也不再劝说自己放弃找出真相,只是问了自己一句耐人寻味的话,假如事情到最后要她在亲情和友情之间做出选择,她会选择哪一个,她没有多想地回说:「正义和邪恶之间我永远选择正义的一方。」 难道秦宅血案背后的影武者是自己的父亲?她一直以为自己的父亲是为后代子孙的尊严、自主与幸福着想,而致力于公共事务的政治家,更是以政治为业,遵守基本职业道德的人,事实上却是一名想尽办法、用尽手段,只为保有一己的权力、地位或利益的政客? 她看到水无射箭后仍保持完美的姿势时脑中突然闪过「残心」一词,命中靶心本来就是水到渠成的事情,可要是过于专注靶心,忽略了过程,结果往往会事与愿违。 第三十二章:冰释 在蓬莱阁不欢而散的一行人回到了舒家,舒夫人沉默不语地坐在大厅品茗,舒珊带着女儿舒志莃陪坐在一旁,但眼睛却看着跪在地上反省的舒志萱,她想大嫂这次肯定很生气,生气舒志萱和她大哥舒琙一样都是死脑筋的木头人,追犯人是第一名,追爱人却是倒数第一名,追到被人傻傻利用,之后又被狠狠打脸,然后笑脸嘻嘻,当作什么事也没发生,她想帮忙说话又不知从何说起。 她想,要是舒志莃将来像舒志萱一样被人卖了还帮忙数钞票肯定会气疯,比大嫂还要气上百倍吧!她知道小燏可能不是故意的,但她终究还是利用了舒志萱对她的善良与包容去成就自己的爱情,大嫂可以接受她不爱舒志萱,因为他们的相处一直以来都像是兄妹,不像爱人,可大嫂最不能接受的是她想要榨乾舒志萱最后剩馀价值的偏差心态,大嫂气她,也气舒志萱只会傻傻地维护。 「母亲,真的很抱歉让您如此不开心,但我的初衷自始至终从来没有改变过,而那也是您自幼教导我的道理,还记得您说小燏是苦命的孩子,亲眼目睹父母亲在自己面前被杀害,自己和阿姨又被真兇追杀,往后的人生绝对是狂风暴雨,所以您希望我能扮演她生命中那道璀璨的阳光,给她温暖,让她幸福,也许是我不够好,也或许是前世修得的缘分还不够,所以,我无法成为她心中唯一的挚爱,可我却能成为保护她不受任何伤害的兄长,这就够了,接下来照耀她人生花路的那道阳光就交给她心有所属的那个人,而我会默默地祝福她一切顺利,当然,要是对方对她不好,我也不会轻易放过那个人,因为我是小燏的守护者。」 舒志萱话锋一转,语调从慷慨激昂变得温和有礼,姿态变得更低,「我也知道您是心疼我,不捨我被利用,是我自私的选择让您难过,这是我的过错,您不要生气,您罚我吧!任何处罚我都能接受,只要您不再生气。」 舒志莃一开始歪头,左歪右歪的想要理解自己舅妈和表哥说的话却听得似懂非懂,后来看到一向疼爱自己的表哥情绪变得有些激动,还说愿意接受处罚,这下她可紧张了,赶紧从椅子上滑下来,小跑步到表哥身边跟着跪下,睁着她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看着生气的舅妈说:「舅妈,我也要和哥哥一起受罚。」 「誒,小莃你……」舒夫人吓得赶紧放下茶盏,她把舒志莃当成孙女般疼爱,即是舒志莃和舒志萱同辈,但年纪最小,自然是宝贝得要紧,连打骂都捨不得,这下看到舒志莃为了袒护舒志萱居然一起下跪,还想一起受罚真是让她肉疼,她无奈地看向孩子她妈,孩子她妈却两手一摊,表示自己也没办法,她只好改瞪自己不争气又没出息的儿子,眼神示意呆头鹅的蠢儿子快点想办法。 接收到亲妈讯息的舒志萱才后知后觉地哄着舒志莃说:「小莃,哥哥这次做了错事,惹了你舅妈生气,你舅妈处罚哥哥是应该的,哥哥知道你心疼,可是哥哥是男子汉大丈夫,必须自己一个人勇敢接受处罚,你乖,去妈妈那里,哥哥待会就陪你玩人鱼公主的游戏好不好?你不是说不想要看到人鱼公主变成泡沫吗?那我们就来想办法要怎么帮助人鱼公主重新回到她热爱的大海好吗?」 舒志莃本来一脸忧心忡忡的,但她看到舒志萱拿着她心爱的人鱼公主玩偶在她面前摆弄,演了一齣短剧就让她的两眼瞬间发光,看得目不转睛,最后边笑边点头说:「哥哥,我们上次让人鱼公主阅读和学习,不能说话的人鱼公主也顺利和王子表达自己的情意,虽然王子还是不太相信她就是当初救了自己的恩人,可是王子的心已经动摇,决定延后和邻国公主的婚事,知道人鱼公主真实身分而不甘心的邻国公主和深海女巫合谋,想要斩断两人的姻缘,深海女巫便将邻国公主变为人鱼公主的姊姊,说服人鱼公主用匕首杀死王子,王子的血若能滴到她的脚上,她就可以变回人鱼之身,重新回到她热爱的大海,但是她心软的话,她就会在黎明来临时变成泡沫,她这么善良,她怎么可以杀人呢?」 「小莃觉得人鱼公主和王子真的相配吗?」 舒志萱看到舒志莃摇头后继续说:「那我们可不可以让人鱼公主和王子坦白自己的身分?让王子好好想想自己是否真的喜欢人鱼公主,也让人鱼公主想想自己想要的到底是什么,是王子的爱,还是家人的爱,又或者是在可以在天堂得到永恆的灵魂?人鱼公主可以成全王子和邻国公主,代价是王子的血能滴到她的脚,就当作她救王子一命的报偿好不好?小莃不是说人鱼公主不一定要爱情?人鱼公主可以统治大海对不对?像是用她好听的歌声为所有迷航的船隻指点方向对不对?」 舒志莃小小年纪却很聪明,有着相当丰富的想像力和创造力,她常常为许多童话故事改变结局,因为她觉得公主和王子从此幸福的生活在一起都是骗人的,她讨厌所有公主都被设定为需要被人解救、保护或是弱不禁风的角色,她认为公主应该是勇敢、坚强和独立自主,可以掌握自己的命运,所以她相当认同舒志萱的想法。 看到那两个表兄妹跪在地上聊得热火朝天的舒夫人还满想翻白眼的,于是她乾咳几声想要引起那两个表兄妹的注意,贴心的舒志莃一听到舅妈在咳嗽赶紧跪爬到舅妈面前说:「舅妈你身体不舒服?小莃拿枇杷膏给你喝好不好?妈咪说小莃泡的枇杷膏是世界上最好喝的喔!」 舒志萱本来也想关心,只是接到同事的来电,要他赶快回局里,他向舒夫人请示后答应晚上回来再受罚,便匆匆忙忙地朝着大门的方向离开。 舒夫人看着舒志萱离开的背影忍不住叹了一口气,边抱着向自己撒娇的舒志莃边想到如果小燏最后真的决定和那个叫汉斯的男人廝守终生的话,她也该把夫婿早就准备好要给小燏的嫁妆亲自交给小燏,随即又想到小燏现在是孤家寡人,即使自己对小燏的行为再怎么不谅解,小燏终究还是她看大和照顾大的孩子,她真的把小燏当成女儿,小燏将来结婚她有那个义务要代替她的家人帮她好好举办,这样才对得起夫婿和小燏的阿姨吧! 另一方面,上官无奈看着从蓬莱阁离开后一直跟着自己的汉斯及倪司机,汉斯发现上官停下脚步看他后就边抓头边看向他方,然后被没看路的倪司机撞了后背,差点跌得狗吃屎,他生气地回头怒骂一脸了无生气的倪司机,倪司机虽然态度唯唯诺诺的,但好像根本没有听进去。 她双手抱胸地看着那对主僕,一阵风吹过,被英桐绿叶筛落的阳光点点洒落在汉斯那件黑色衬衫上,她记得那件黑衬衫,不,汉斯的衬衫都是黑色的,他对黑色有一种近乎变态的迷恋。 在色彩心理学中黑色代表的是掌控和力量,若在青少年时期特别渴望穿着全黑的衣物,除了代表人生某一个阶段的结束和开始,也蕴含着不想面对变成大人的这件事,黑色是他们暂时逃避世界的保护色。 她一直觉得汉斯给人的感觉是处在小孩和大人之间的尷尬位置上,不晓得是为什么,或许只是她的错觉吧! 「喂,你为什么会说你是亚斯?」 「我不是说我是亚斯,我是说我会比亚斯更爱你,更适合你。」 「你不知道亚斯是谁,你只听我说过,你怎能就如此断言呢?」 汉斯差点把一切都说出来,还好他忍住了。 「因为我是真的很喜欢你。」 汉斯边说边来到上官身旁,「你也答应我不会和舒志萱结婚,你不能反悔,刚才在场的全都是人证,而我会帮你实现诺言,我会对你负责,你是我一个人的。」 汉斯想到刚才在蓬莱阁因为自己问上官说如果他是亚斯,上官虽然很疑惑,不解他为何要这样说,之后便发现自己还是忘不了对亚斯的情意以及两人的过往,所以没办法继续欺骗自己说已经不爱了,同时也想到这些日子以来和汉斯相处的点点滴滴,所以决定埋葬对亚斯的情感,她还说她对不起舒志萱,她不该自私地利用舒志萱,也很抱歉始终无法回应舒志萱对她的种种付出,她不敢奢求舒夫人的谅解,只希望舒志萱能早日找到适合自己的另外一半。 他在旁边听了很高兴,还陪着上官一起接受舒家人的责难,可惜舒夫人很有教养,不会泼妇骂街,只是语调平静地要上官好好地想清楚,然后就带着一家人离开了。 「可是我还没原谅你……」 上官巧妙地挪移身体,想要保持距离,就在她旋身的时候她发现汉斯的表情很奇怪,不只一脸痛苦,还满脸大汗。 她越过汉斯,看见一双陌生却又有点熟悉的眼神正盯着她看。 记忆快速回溯,在好几个月之前,那个她和亚斯初次相见的夜晚街头,亚斯遇见当地小混混敲诈勒索,她看不过去而出手相救却遭遇对方的反击,亚斯抱着她替她挡下小混混砍向她的那一刀,当下血液飞溅,但她却只看得到亚斯那双的深邃眼眸,因为她的灵魂已然被触动,被撩拨的心弦不自觉地快速跳动着,她从来就不相信一见钟情这种鬼话,可是就在那个当下她相信了,之后在学校重逢就是再见倾心之时。 第三十三章:甘冽 眼前发生的一切就像影片倒带一样,被汉斯护着的上官看到他忍着痛旋身飞踢攻击他的人,那人被踢到后在地上滚了几圈才停下来,手上沾血的兇刀也掉落在地上,但他不像上次一样想再次攻击结果被亚斯吓到就跑走,反而是咬着牙,抓起兇刀快速起身,与汉斯形成了敌我对峙的状况,似乎是在找时机再次下手。 汉斯边注意他的动静边看向最后面已经愣住的倪司机,心里暗骂真是没出息的傢伙,想叫他从背后抓住那个人怕是没希望了,于是他决定先放开上官,将上官护在身后,避免被对方攻击,但他没料到是自己才是对方的目标。 在汉斯有动作的时候对方冷不防地持刀再次杀上来,腹部挨了两刀的他忍不住疼痛地哀嚎出声,在对方想要拔刀之时他用力抓住那人的手,不让他如愿。 两方互相拉扯之际,倪司机终于回过神来,找到空档就从背后伸手制伏对方,对方发现自己被人抓住,动弹不得之下便张嘴开咬,发狠地啃咬,倪司机感觉自己不只流血,可能肉也被咬烂了,是错把他的肉当成鲜嫩多汁的牛排是不是? 「娘的,你是狗是不是?咬这么狠!」 倪司机边说边从西装口袋里掏出瑞士刀,然后将冰凉的刀刃抵在那人的脖子上,生气地要他不要再动了,否则他会做什么事连他自己都不知道,那人似乎是听懂了,乖乖地不再有动作。 汉斯生气地走到杀手面前,瞇着眼睛瞪他,问他:「说,是谁派你来的?」 杀手听了以后只是眼睛转了一圈后继续看着汉斯,眼神感觉有些曖昧,汉斯被他看得莫名其妙,也有些恼怒地说:「说话啊!你哑巴是不是?你这个傢伙……」汉斯觉得杀手有点眼熟,只是才想没几下就觉得头痛。 「你找我来配合你演戏的你忘记了吗?你不是想要英雄救美?现在你想要翻脸不认人,装无辜是不是?他妈的,我真是吃饱太间才会答应你。」杀手忍不住大喊,还一边扭动身躯想要摆脱束缚,一张纸就这么从他的身上掉出来。 汉斯弯腰拾起那张纸,发现那张纸居然是一张署名自己,付款数目还不小的支票。 上官也凑到他身边看那张支票,再用疑惑的眼神看着汉斯。 愣住的汉斯看到上官投射的眼神感觉这下自己真是百口莫辩,可问题是他是这么爱惜自己,受点伤就哀爸叫母的人,怎么可能用苦肉计这种下三滥又过时的招数来博得他人的关注?虽然刚才的效果好像不错,上官看起来也满担心自己的,可现在乍看曝光了阴谋,他想自己怕是要被上官彻底拉入黑名单了,明明就不是他做的,到底是谁想要害他?要是被他知道是谁干的,他非得剥了他的皮不可。 「小倪,把这个可恶傢伙给我送到警局去!让警方好好查查他的幕后主使者到底是谁!」 汉斯本来要跟着一起去警局,结果他转头发现上官往不同方向走去,而且有愈走愈远的跡象,他只好让倪司机先把人带去警局,随口说说自己待会就过去,然后赶紧跟上上官的脚步。 他庆幸父母给他生了一双大长腿,因着身高优势,很快就追上比他矮小的上官,他怕上官生气,所以语气略显焦急地边走边解释:「上官你听我说,我根本不认识他,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说是我找他来演戏的,你应该知道我最怕痛了对不对?一点痛我都不能忍耐,那我怎么可能找他来演苦肉计?再说我为什么要找人来演戏?这对我有什么好处? 我喜欢你就是喜欢你,我才不想用什么旁门左道来赢得你的芳心,我也不会,要说我会的,我只会洒钱,因为我的钱最多了,以前那些酒店小姐最喜欢我洒钱了,我知道她们工作也很辛苦,再被抽成根本没有赚到多少,能多给我就多给,她们快乐,我也快乐,可是你不同,不对,不该拿你和她们比较,你是不同的,是唯一,也是特别,我要用我自己的魅力让你也喜欢上我,而且我知道你也不屑,不屑别人使用手段,你要的是对方的真心诚意,独一无二的爱情,虽然我不太知道我自己的魅力是什么,可能是我长得还满帅的,也满有钱的,你应该不是外貌协会,可外表好看,你看着也顺眼,带出去也能长脸,至于讲钱是满俗气的,可是没钱的生活是万万不能,为了维持好的生活品质,有钱其实还满重要的,若是你的另外一半两者兼具,别人看了可是会羡慕得流口水,或许你不想嫁入豪门,想要自己成为豪门,可是现在是豪门自己来倒贴你,那是你有魅力,别人还求之不得呢! 总之,我没做的事情就是没做,还有,我是真的喜欢你,从哪时候开始我也不知道,或许是你来鹿鸣馆工作的时候吧!」 显然汉斯全然忘记自己的腹部中了两刀的事情,鲜红的血液不断从衣物冒出,最后滴落在地上,点点滴滴的,刺眼的红总是让人觉得肉疼,上官看在眼里觉得汉斯真是很奇葩的人,有时间为自己的行为做解释,虽然大部分的内容是他在老王卖瓜,自卖自夸,说得难听点就是马不知脸长,猴子不知屁股红,丝毫没有反观自照的意味,若是确实如汉斯所说的,那名杀手根本不是他指使而来的,汉斯倒也是不知道要反省什么,难怪可以解释到最后变成告白。 其实汉斯并不是一位多话的人,主要是因为他很懒,没必要的话连一句都懒得说,除非他很在意,才会说个不停,像是话匣子被打开一样,囉唆,非常囉唆,而且很吵,很像在校园行道树上有数十隻麻雀嘰嘰喳喳地吵闹。 她很怕吵,遇到时总是加快脚步地离开,所以她伸手拍了拍了还在说不停的汉斯的脸,汉斯一脸懵逼地看着突如其来对他伸出狼爪的上官,嘴巴还在动,却顿时没了声音。 「你不痛吗?」上官宛若林籟泉韵一般好听的声音传来。 汉斯如沐春风,迟迟没有意会过来,直到上官再次用眼神示意要他看自己的腹部,本来他想说自己健美的腹肌有什么好看的,结果一阵剧烈的痛楚袭来,痛到他差点没有下跪。 他都忘记他被杀手刺两刀的事情,他痛到流眼泪地向上官求助,就这么刚好计程车来了,原来是上官刚才趁着空档叫的车,车来了以后上官吃力地扶着汉斯上车,再让司机快点将车开往最近的医院急诊室。 急诊室医生紧急帮汉斯处理伤口和止血后建议汉斯住院观察,确认没事后再出院,医生说刀伤最致命的原因就是出血性休克,幸好行兇的人武艺不精,刺了两刀都没有刺中要害,当然也可能是行兇的刀子不长,刚好汉斯在被刺第二刀的时候没有把刀子拔出来,可能忘记了而减缓了一些伤害。 一般而言腹部器官外面都会一层厚厚的腹壁,这层腹壁包括皮肤、筋膜、脂肪和肌肉,厚度因人而异,虽然汉斯之前生活糜烂,酒精成癮和性爱成癮,但还是会每天挪出固定的时间做各种身体锻鍊,锻鍊的强度比一般人还要强上许多,所以他皮下的肌肉十分健壮发达,要说是铜墙铁壁也不为过,那两刀或许才没办法顺利穿透腹壁,进入腹腔,伤及腹部重要的脏器。 病房内的上官先把舒志萱送给她的蒲公英花束插在她向医院借来的花瓶里面,阿姨说母亲生前喜欢插花,甚至为此特地前往日本拜在华道家元池坊门下习艺一段时间。 她后来才稍微瞭解池坊华道是从尊重自然生命的角度出发,深刻呈现植物歷经风吹雨打和日晒雨淋后,仍然骄傲地面向阳光的生命哲理,花艺家便得抓住植物瞬间的美感,表现其剎那之美,让观者留下难忘的印象。 一如母亲最后给她留下的形象是温柔贤淑、自信坚强地保护她的安危,她才能不被兇手找到以后杀害,就像眼前这株蒲公英花束,不得不说舒志萱真的是细心又体贴的人,知道蒲公英对他们家有特别的意义,是她父母的定情植物,再说蒲公英的花语也有「我在远处为你的幸福而祈祷」之意。 舒志萱待她一直是真诚至性,默默地守护她多年都不曾改变心意,无奈他们注定有缘无份,无以回报的她只希望舒志萱能早日找到属于他的真爱,为一脉单传的舒家开枝散叶。 上官摆弄完花瓶后就坐在一旁传讯息给在私人美术馆工作的前辈致歉,本来预计今天参加完毕业典礼后就到美术馆报到,先完成职前训练和熟悉环境,不料舒志萱带着舒夫人出现,他们又一起去蓬莱阁用餐,虽然并未耽搁到她要报到的时间,可她后来与汉斯在街头纠缠不清以及之后发生的事实就真的耽搁到报到时间。 这种不守信又不守时的行为让她相当羞愧,也有了可能无法在美术馆工作的心理准备,她也不想为自己的错误辩解,只是单纯的致歉,不料对方却直接打电话过来关心她的状况,还要她明天再早一点报到,因为有一大堆事情等着她来做,这令她惶恐又感激。 对方其实是她的同校同社团学姊,她本来不知道,是工作录取以后对方后来私下和她说的,原来对方早就注意她很久,知道她参加全国画展得名的事情,非常期待将来和她共事,也知道她今天不是故意放鸽子,才能如此体谅。 但有点令她无言的是对方以为受伤的人是她男朋友出事,要她好好照顾对方,还说恋爱重要,更重要的是经济独立,女人要有工作和存款,才能真正选择自己的婚姻又或者去做自己真正想做的事情。 多数的女人总是将爱情和事业当成二选一的选择题,没了爱情就专心拚事业,反之亦然,甚至结婚后还要在家庭和工作之间二选一,为什么女人永远只能进入退而求其次的二选一循环?为什么不能两者兼顾?我全都要并非代表贪婪,而是代表自信,我有能力承担风险和享受成果,这是大人和小孩不同的地方。 和前辈通完电话的上官放下手机后将视线移到窗外,病房外面已将降下黑幕,有几颗星辰闪烁,没有银盘,只有几片较黑的云朵在飘移。 床上的汉斯安静地睡着,只是似乎睡得不太安稳,微微皱眉,双手还在空中挥动,嘴巴喃喃自语,不知道在叨唸什么,最后猛然睁开眼睛,上官担心地凑上前去看他。 「你醒了?感觉好多了吗?还会不会痛呢?」 有那么一瞬间,上官以为眼前的人就是亚斯,太过相似的眼神让她的脑海中闪过在蓬莱阁时,气急败坏的汉斯问她的那一句话:「如果我说我是亚斯呢?」那个表情很认真、很严肃,并不像在说谎,也不像在无理取闹的样子。 可是会有这种事吗?失踪的亚斯变成汉斯?又为什么他要这样做?逃避难解的三角习题? 是说亚斯也失踪一年多了,要想什么也该想清楚了才是,怎么还是音讯全无?她也不好意思去找水无小姐打探消息,毕竟人家是正牌的未婚妻,而她没名没份的,什么也不是,最多就是小三,小三去找正宫问人家未婚夫在哪里的事情传出去岂不是要被人笑掉大牙?哪有这么不给力的小三? 再说这些日子与汉斯的相处明显可以感觉得到他们就是不同的人,怎么可能一个人会变来变去的?不,还是有可能的,只是她需要验证自己的猜测,确认不是错觉。 汉斯才发愣几秒就伸手把上官抱进自己的怀里,还不自觉地加重力道,语带哭腔地说着:「你知道吗?我以为自己快死了,我是怕死,但我更怕的是我再也见不到你,我不敢想像再也见不到你的日子,所以我和那个要把你带走的人争抢,我告诉他,你是我的,或许我曾经因为某些因素懦弱地想要放弃,可是现在我很清楚我自己的心意,无论任何理由都无法阻止我爱你,我就爱你,别的人来我都不要,除非你并不喜欢我,但是这不可能啊!我感觉你也是对我有意思的,你告诉我这不是我的自以为是对吧?」汉斯睁着灵动大眼看向上官。 上官伸手抚摸汉斯的脸,被摸的汉斯还有点茫然,直到他听到上官对他说:「确实是喜欢你的,汉斯。」便笑开了花,笑得白牙都露出来了,让他更开心的是上官居然主动亲吻他的脸颊,被亲的他感觉自己像是一道甘冽的泉涌。 第三十四章:伺机 汉斯后来确定身体无大碍便就让倪司机给他办理出院手续,他要回家休养生息,而他和上官两人确定了彼此的情感以后也甜蜜和腻歪了好一阵子,他表现得就像孩子得到新玩具一样地新奇,对上官像痴汉一样痴缠,不只吵着上官每天给他的伤口换药,还让他做补汤给自己喝,说是这样他才能比较快好起来。 上官无奈,只得下班后到超市採买食材,再回家上网研究食谱,边看边做,隔天再带去鹿鸣馆给汉斯喝,以前阿姨还在的时候,阿姨很少让她下厨,所以她的厨艺到底如何她也没底,挑嘴的汉斯也难得的没有嫌弃,倒是吃得津津有味的,或许是因为情人做的料理都自带糖分,吃起来就是甜蜜蜜的吧! 反倒是郝阿姨难得做的补汤汉斯没什么喝,所以上官接收了她几天的白眼,她就继续在她的厨房里尸位素餐,翘脚、吃零食、追剧和打电话八卦,豪爽的大妈笑声在偌大的鹿鸣馆里回盪,偶尔走到客厅看到他们腻在一起的场景就是一脸被噁心到的白眼翻到后脑勺,嘴里还碎念着疑似戏剧节目的台词:「总有一天要让你这个坏女人下地狱。」;至于吗大叔则戴着斗笠,在艳阳下辛勤地修剪花草树木,最后再慈爱地餵养池塘里几尾要价不菲的锦鲤,偶尔因为郝阿姨过于放肆的大笑而抬头;而倪司机因为汉斯受伤要休养,不想出门便恢復了以往间间没事干的状态,心血来潮时就偷开汉斯名贵的跑车出去把妞,发懒的时候就边简易地清洁车子边玩手游,又或者偷喝汉斯的名酒,日子过得十分愜意又逍遥。 看似一切生活似乎恢復如常,平静的海面之下却又是暗潮汹涌。 逮住空档的上官便笑着问正在喝补汤的汉斯:「汉斯,你的家人我只见过芷姨,我很喜欢芷姨,她给我的感觉很像妈妈,如果我妈妈没过世的话应该和她一样温文尔雅,端庄漂亮,让人有孺慕之情,至于你爸爸我还没有见过,也很少听你提过,不知道为什么?还有我觉得相当神秘的你的大哥和大嫂,显然你和你大嫂的感情是相当好的,她还帮你处理一些生活琐事,也是她託人找我到鹿鸣馆工作的,出手相当大方,还会给奖金,明明我只是做我的份内事而已,但我从未见过她,只知道她叫做rena,这种名字唸法应该是日本人对吧?她和你大哥最后还是没有结婚吗?那我是否有机会和他们见面,打个招呼呢?」 汉斯听到上官在问他的家人让他呆滞了几秒鐘,恋爱的滋味太美妙、太甜蜜了,都让他忘记一些重要的事情了。 「你要媳妇见公婆是可以啦!但会不会太早了一点?还是说我们现在是以结婚为前提在交往呢?他们现在分散四处,要集合起来彼此见面需要一点时间,如果你真的很想见他们,我再去问问看他们有没有时间,本来我们一家就比较难团圆在一起,总是各忙各的生活……」 另一方面正在c城的由贵宅邸,跟着上官芷一同插花的水无接收到郝阿姨传来的讯息,正好她插花告一段落,便拿起手机来查看。 得知上官向汉斯提出要与他家人见面的要求后不自觉地扬起了嘴角,螳螂已经补蝉成功了,她这隻伺机而动的黄雀也该露面,和螳螂打打招呼了,再说她已经知道叶曼菲想要的最后犯罪证据拼图藏在哪里了,分别在她父亲的实验室以及宙斯製药,她们预计几天后分开行动,最后匯合,将所有资料和证据都交给舒志萱。 虽然她不清楚叶曼菲在知道自己敬爱多年的父亲犯罪以后能否不徇私情、大义灭亲,反正她自己是不能继续看着父亲为虎作倀下去,她也管不了父亲知道自己在破坏他的计画时会如何对付她,她只知道没有人有权利剥夺他人的性命,尤其是为了个人私利。 所以她没有多少时间了,手上这张底牌压着这么久也该亮牌了。 上官芷气定神间地投入插花技艺之中,最后把蒲公英插上,才完成作品,最后定名为「驀然风里飘如雪」。 虽有黄绿白三色植物,基调却是以白色为主,在一片草地里有黄花红心的蝴蝶兰翩翩飞舞,忽然一阵风吹来,大片蒲公英飘如雪,就像当年她到夫婿的家乡找寻失去音讯的夫婿所见到的场景一样,美丽动人。 还有一次她很想将在夫婿家乡所看到的场景画下来,便整天待在蒲公英田里画画,画到忘我,直到日落西山突然听到有人在唤她,她仰头一看就看到夫婿将女儿背在肩上,手里拎着一篮食物来看她,本来哭哭啼啼的女儿一看她就露出兔牙,笑得开心,接着又是一阵风吹来,随风飞舞的蒲公英就像下雪一样飘扬在那个魔幻时刻,被时光凝滞,永恆不变的初心是她能活下去的希望。 水无放下手机后告诉上官芷说她的作品名为「飘香送艳春多少」,来自诗魔白居易的《十一月山茶》,诗里写道:「似有浓妆出絳纱,行光一道映朝霞。飘香送艳春多少,犹如真红耐久花。」其所讚扬的便是山茶花。 山茶花又称椿,据说它只长在远离尘嚣的天然幽谷之中,花期一般是在冬至春季,花色秀丽脱俗,香气清新怡人,在日本椿花与樱花齐名,被誉为「圣花」,她喜欢花落之时,一树山茶同时凋零,虽然满地凋零却完好如初的那种壮烈、悲愴之美,所以她的作品是以一株带有分枝的艳丽山茶花为主轴,搭配两枝花头大小不等,顏色各异的山茶花,以长短错落、前后有致的插製手法呈现在手做陶土花器之上。 她自比为隐隐散发香气的山茶花,亚斯是春天,可惜她的春天异常寒冷。 「怜奈,你真的是我看过最适合山茶花的人,艷冠群芳却不骄矜自满。」 水无笑笑地说着:「谢谢,我也觉得自己很适合山茶花,不过,阿姨,曼菲阿姨还知道要提醒我别太过份,得饶人之处且饶人,可阿姨似乎并不介意我做什么?你应该知道我迟早会出面拆穿一切,到时候受伤最重的怕是阿姨的女儿了,我记得她曾经因为秦宅血案而罹患精神疾病,难道阿姨都不会心疼她?」 「我阻不阻止从来就不是重点,重点是你想做的向来没有人可以阻止你,包括你的父亲在内,再说在我知道以前你已经做好的打算,我已经错过阻止的时机了,不如就静观其变,而且坦白说这是燏儿欠你的,你是最有资格向燏儿索讨的,还有向亚斯,甚至汉斯索讨公道,确实你也是最无辜的,他们不该这样伤害你,尤其是亚斯不该瞒着一切和燏儿在一起,做错事不能凡事以爱为藉口来脱罪或者降低自己罪责,既然他们选择在一起,那就得一起承担为爱自私的后果,而我之所以能如此淡定的原因是因为我知道怜奈是有分寸的孩子,不甘心的你只是想出一口气,就算输也不能输掉面子,所以你不会太过分的。」 水无心想上官芷还真能看透人心,个性沉稳内敛,知书达礼,比上官燏那个幼稚又低俗的女人好太多了,她就想不明白亚斯到底看上上官燏哪一点?亚斯为何能为那个女人动了凡心?她是哪一点比不上上官燏?脸蛋?身材?性格?脑袋?家世?诚如上官芷分析的,有部分原因是她不甘心,人生向来一帆风顺的她是无法接受自己的尊严一再被人践踏,她也是要面子的人。 本来水无和由贵两家的姻亲并没有确定对象是谁,她可以在亚斯与汉斯兄弟俩之间二选一,不论和谁她以为她可以得到理想的家庭生活,夫妻俩琴瑟和谐,鸞凤和鸣,儿女承欢膝下,毕竟当时的由贵家是外人称颂的完美家庭,夫妻相敬如宾,兄友弟恭,这是从出生即失恃的她梦寐以求的理想。 美国家族治疗大师萨提尔曾表示一个人的性格塑造、成长经歷、一段爱情、婚姻里的状态都无法与原生家庭做切割,所以和由贵家的婚事她是顺水推舟,父亲认为她和年纪相仿的汉斯比较适合,虽然汉斯看起来有点玩世不恭,但给人的感觉是如同太阳般温暖和活泼,相比之下年长的亚斯就是比较拘谨和保守,有点太过完美主义的性格会让人很有压力。 偏偏就是亚斯对家庭具有很高的责任感以及他的性格压抑吸引到她的目光,他的冷漠淡然成功激起了她的挑战慾,还有一点就是,科学家发现影响人类择偶的条件不仅是父母的外表,还有孩童时期与异性父母相处的经验,心理学家也证实在童年时期与父亲有良好关係的女孩,在成年以后会带着这些「印记」,继续寻找在生理与性格上都与父亲相似的另外一半,是的,她在亚斯身上找到了与父亲相似的特点。 「我有点好奇,亚斯与汉斯,阿姨比较喜欢哪一个呢?」 「两个人并没有差别不是吗?燏儿喜欢谁我就支持谁。」 上官芷伸手接过女侍为她所倒的茶汤,她看了一眼,难得用日文对水无说:「茶柱が立つと、今日は縁起が良い。」(茶梗立起,今天一定会有好运)因为今天将是十五年前秦宅血案的分水岭。 十五年前秦家、叶家、由贵家和水无家等四大家族因为彼此的私利和野心而环环相扣,互利共生,但这是一个随时可能崩塌的恐怖平衡,她和她的夫婿开了第一枪,所有人就此深陷罪恶的渊藪,就连下一代也被牵扯在其中,没有人可以全身而退,想要结束这一切唯有回到事件最初的起始点。 第三十五章:衝击 下班前的由贵宙斯难得抽出时间保养村正刀,只见他从剑鞘里小心地拔出村正刀,再用软布从剑柄一路擦拭到刀尖,将刀片上原有灰尘仔细擦拭乾净,接着用粉球轻轻敲击刀面,搭配乾净的软布擦拭以此来拋光刀片,确认刀片两侧都被拋光后再拿乾净的米纸去除到刀片所沾染到的粉末,然后检查刀片是否有生锈,将油滴在乾净的软布上,于刀片的两侧仔细、均匀地擦拭、涂抹,最后运用乾净的米纸抹去多馀的油分,留下一层薄薄的油膜,他的神情肃穆,间或有噁心感,甚至打呵欠的情形出现,但他并不以为意。 十五年前的深夜他也是这样,在宙斯製药里小心翼翼地清洁村正刀上所沾染的秦养真的鲜血,其实在秦养真的实验室里初次见到上官芷的时候,他就下流地想用这把村正刀夺人所爱,像上官芷这样优秀又漂亮的女人本来就该和他在一起,所以他杀秦养真的时候是毫不留情,下手之狠的,尤其看到秦养真死前拼命护着上官芷的样子更让他气恼,那对他而言是一种宣战的行为。 他记得秦养真还说什么「永不停止的爱」,真是噁心,甚至还做了最后的抵抗,他气不过,乾脆就往他的脖子砍去,一刀毙命,让他永远闭嘴,虽然秦养真的血全都喷到他的脸上,骯脏到令他全身起鸡皮疙瘩,但他很高兴,高兴的是上官芷终于能脱离秦养真,正式成为他个人的所有物。 坐在劳斯莱斯幻影上的由贵宙斯放下手中的文件,转头看向车窗外的风景,方才在办公室时叶子龙来过,当时水无教授正在和他报告研究成果,甚至也派手下做好了縝密的安排,一切就等明天好戏上场了,然后他向面目不善的叶子龙报告他派去的细作给他的消息,他说叶子驍是反动份子人民阵线党背后最大的资助者,他们预计在明天,叶子龙正式在议会宣誓就职总统的典礼上发动阴谋政变,推翻以叶子龙为首的民主独裁政权,再次触犯到他的底线。 由贵宙斯早就看叶子驍不顺眼,自他不顾叶子驍的劝戒,坚决从其火凤会门下独立出去创立鹰扬会开始,偽善的叶子驍及其门眾就时常以维持黑道秩序为由,一而再再而三地破坏鹰扬会的好事,他碍于叶子驍是他的恩师只能敢怒不敢言,直到秦宅血案爆发他才与叶子驍正式撕破脸。 没想到叶子驍居然与秦养真有交情,也是叶子驍要秦氏夫妻不要助紂为虐,暗地里破坏他们的计画,知道秦养真被他杀死后,难得暴怒地想把他杀了,是叶子龙阻止他的。 虽然叶子龙也很气叶子驍坏事,但叶子龙对叶子驍是无限包容和疼爱,彷彿叶子驍是他儿子,为了平衡叶子驍的怒火及确保他们的计划能继续进行,叶子龙命令他正式解散鹰扬会,又气又无奈的他只好藉此洗白成一名製药商,另闢蹊径。 他记恨叶子龙兄弟的翻脸无情、绝情绝义,他不甘心自己沦为一颗棋子,也怕十五年前功亏一簣的事件再度噩梦重演,如若无法让叶子龙彻底对叶子驍死心,杀了叶子驍这个叛徒,那么将计就计,趁着叶子龙找人软禁叶子驍的时候,让叶子驍成为水无教授新研发出来的生物武器的实验品也是不错的选择。 回到家里的由贵来到厨房,满意地看着上官芷为他烹调红豆汤的背影,嘴里喃喃自语地唸着:「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擷,此物最相思。」 上官芷将滚得冒泡的红豆汤熄火后,舀了一碗端到桌上给由贵宙斯,每次她听到由贵宙斯用他不甚标准的中文王维的《相思》就觉得颇为尷尬,更别说由贵宙斯的目的是想藉诗传情。 为了不让由贵宙斯有任何超出她本意的想法,所以她总是表现得很冷淡,好像没有听到一样,而由贵宙斯表现得倒是不以为意,心满意足地喝着红豆汤,明明就是不喜欢吃甜的人,却在她被迫来到由贵家生活以后,让她每天在他下班以后煮一碗红豆汤给他喝,十五年来从不间断。 除了红豆汤之外,她还真没见过由贵宙斯吃过其他甜品,所以她感觉这碗红豆汤肯定意义不凡,但这不关她的事,她也不在乎,煮完以后她就想要回房歇息了,没想到由贵宙斯居然叫住了她,她想今天或许还真的是不一样了呢! 「你知道吗?十五年前我曾经在一个私人实验室外的一棵大树下看到一对男女彼此依偎,共饮一碗冒着热气的红豆汤,他们两人的眼中只有彼此,我看了很羡慕,也很感叹,曾经我也有过这样不离不弃,生死相依的情感,亚斯与汉斯的母亲早年陪我吃过很多的苦,却从来不曾对我喊过苦,她一直相信总有一天我会发达,后来我逮住机会,一举枪杀病重的帮会老大及其遗孤,嫁祸给老大的仇敌,自己再以復仇为名,并与帮会其他势力合作,跃居帮会第二大人物,结果被叶曼菲的叔父,最有可能成为火凤会首领的叶子驍看穿手脚,我为了不受制于他而决定出去创立鹰扬会,独自带领手下南征北讨,终于成为唯一能与火凤会抗衡的势力,我发达了,变得喜欢流连花丛,将我与她约定的『愿与君相约,白首不相离』,拋至脑后,她被我的花心气到一病不起,最后抑鬱而终,她死的那天是我向她求婚的日子,她在等我想起来,结果却等到满室的冷清,对于她的死我一直感到很惭愧,她配我真是委屈她了,我以为自己早已吃惯山珍海味,直到我看到那个画面,我才恍然明白,最是无法忘怀的就是同甘共苦的朴实滋味,可惜我此生再也没有机会嚐到,只能喝红豆汤追忆过往。」 上官芷面无表情地听完后转身离开,她对由贵宙斯的故事根本没有兴趣,回到房间后的她拿出手机,等待叶曼菲传给她的最新消息。 早先叶曼菲传讯息告诉她自己与父亲谈判后结果被父亲派人软禁房间里面,打算明天再放她出来参加就职典礼与舞会,她说她会想办法逃出来,逃出来以后她就会潜入宙斯製药,找出被由贵宙斯所隐藏的犯罪资料。 现在还没消息,表示叶曼菲还没有脱离叶子龙的掌控,那她也没办法做什么,倒是另外一边,怜奈已经明白告诉她今晚就是「拆弹之日」,她担心燏儿受不了打击,身心崩溃,可是现在由贵宙斯在家里,上次在酒池肉林时由贵宙斯的态度已经很明显了,她不能再触碰到他的底线,她只能拉开纸门,眺望十五月圆,再倒一杯清酒,慢慢地等待时机。 另一方面,已经在美术馆工作的上官今天休假,她就被汉斯拉着去医院做复诊,然后再去游乐园约会。 上官很讶异汉斯居然会想来游乐园玩,没想到汉斯红着脸反问她说女孩子不都喜欢到游乐园玩? 后来才说原来是他小时候因为身分特殊,家人害怕他被仇人绑架,就禁止他到游乐园去玩,因为他只能做家人允许的事情和家人允许去的地方,所以他从小到大的生活过得相当乏味,长大后流连酒店倒是颇有报復性的意味存在。 上官听完以后觉得有钱人家的小孩表面上是令人称羡,实际上也有不为人知的艰辛一面,基于同情心,她决定补偿汉斯匱乏的童年。 她陪汉斯去坐吓破胆的云霄飞车,下来以后不只脚软,还吐到昏天暗地,都还没吐够又被拉去坐旋转木马,和一群天真无邪的孩子一同坐旋转木马让她觉得特别尷尬,坐玩旋转木马再去坐旋转咖啡杯,咖啡杯的公转和三百六十度旋转再次让她觉得头昏眼花,结束后又跑去吐了一轮,嘴巴都还没擦乾净就又被汉斯拉去坐摩天轮,好吧,摩天轮的速度不快,只是她有惧高症啊!所以她双手紧紧抓着可以抓住的地方,眼睛也不敢乱瞟,等到他们坐的摩天轮升到最顶端的时候,汉斯来到她的身边,靠近她,献上温柔地亲吻。 直至暮色渐深,看着一些玩得意犹未尽的孩童被家人带离游乐园的背影,终于让根本是玩疯的汉斯有了回家的慾望。 上官看着汉斯只有一个想法「没有童年的人是很可怕的」,又饿又累的她只想赶快回家休息,不过,在回家之前他们还是先到住家附近的超市简单的採买一些食材,因为汉斯吵着要让她做饭。 一路上他们在后座腻歪也接收到不少倪司机投射过来的白眼,汉斯说他是单身狗的嫉妒,让她别管他,可她还是克制自己不让汉斯太过分。 到鹿鸣馆后倪司机把车停好后就先帮她把食材带进屋里,她下车后汉斯非要牵着她一起进屋。 两人刚到客厅汉斯的脚步就停了,上官察觉到汉斯的脸色似乎不太对劲,难道客厅有客人?她本能地想上前察看却被汉斯用力拉住手,然后就听到有点陌生却又有点熟悉的声音传来,但手上被抓的疼痛感让她无暇顾及其他的。 「大……大嫂?你怎会来这里?我记得你工作不是很忙……?」 水无怜奈听到声音后就从沙发优雅地起身,满脸笑意地看着一脸错愕的汉斯说道:「怎么?你不欢迎我来?再忙我也要关心你,因为你是我最关心的亲人,以前不都是这样吗?还是说……」 稍微歪头她就看见站在高大汉斯附近的上官,脸上的笑意更深了,「汉斯你居然交女朋友了?不介绍我们彼此认识一下?小姐你好,我是汉斯的大嫂,敝姓水无,你叫我怜奈就好了,那你呢?」 「大嫂?水无小姐你就是汉斯的大嫂?所以汉斯你和亚斯是兄弟?」 「同时我也是rena,找你来鹿鸣馆工作的幕后老闆。」水无很满意看到上官惊愕的神情,只是现在就惊愕不会太早一点了?还只是小菜呢! 「不过,我还真没想到原来你是这种女人,拋弃了亚斯,结果勾搭上人家的亲弟弟。」 第三十六章:天窗 「我没有拋弃亚斯,我更不知道汉斯是亚斯的弟弟!」 上官否认指控,眼前却看向一旁惶惶不安的汉斯,以及掛在这间客厅里面显得有些突兀的《星夜》和《在永恆之门》,汉斯说是他大哥画的,他大哥就是亚斯?难怪她会觉得那两幅画作的手法有些熟悉,她还曾看见亚斯在这里画作的身影,最后就是署名「yuki」这件事,亚斯的画作也会这样署名,但当时的她却未曾想到过。 早在汉斯与上官返回鹿鸣馆之前水无就已经抢先一步在鹿鸣馆做好等待,她好整以暇地让郝阿姨从酒柜里给她拿来有「天堂佳酿」美名的romaneeconti品嚐,在这种打开天窗说亮话的时刻最适合喝这种好酒了,这是一种仪式感,当猎人看到猎物掉进陷阱里面拼命挣扎时所需具备的庆祝仪式,所以她边摇曳酒杯边说:「然后你也不知道亚斯已经有未婚妻的事情,就算知道了还是继续喜欢亚斯,想要等他想清楚以后再回来和你再续前缘,你的藉口永远都是不知道,你永远都是这么楚楚可怜,这么委曲求全,可是这世上真有不知者无罪这回事吗?还有,你是真的不知道,还是装作不知道?譬如汉斯,你和他也相处好一段时间了,难道你都没有觉得他和亚斯很像吗?在某些方面应该也让你產生错觉过是吧?所以你只当是错觉,从来没有想过要追究?最后就顺其自然地在一起?还是说你习惯逃避?就像你和舒志萱的婚约,其实认真说起来,你和亚斯还真是的半斤八两,难怪最后你们会彼此互相吸引,你们真的很自私。」 上官这次没有再反驳,水无说得很有道理,自己和亚斯一样都被违反自己意愿的婚约束缚多年,却碍于长辈之命而迟迟不敢做出反抗,只想要逃避,逃得了一时逃不了一世,另外他们确实也很自私,以爱为名伤害了一直真情守候在自己身边的痴情人,撇除无法推諉的罪责外,她感觉水无似乎是话中有话。 「大嫂,我知道你不高兴,你要怪就怪我好了,你要怎么报復我都接受,是我先喜欢上官的,她是被动的,因为她的心里一直有大哥,是我努力了许久才让她看见我,慢慢喜欢上我的,她没错,错的人是我,是我自己控制不住对她的感情,从来没有一个人可以让我如此牵肠掛肚,除了她,她是唯一一个,就算要我和大哥翻脸我也不在乎,爱情它本来就不讲道理,也没有先来后到,我只想和上官在一起,我是真心爱她的。」 汉斯想要牵着上官的手却一再被拒绝,只好强硬地扣住她的手,再抓紧她的手不放,他想藉此向水无表明心跡。 水无看着两人拉扯的模样感觉有些恍惚,一年多以前也是这样,被父亲的车送回学校的亚斯打算到教务处找主任职辞,亚斯打算先解决横亙在他和上官之间违背道德伦理的问题,之后再去解决自己和她之间的婚约,让上官从备受指责和谩骂的第三者身分脱身,最后将之扶正,彼此共结连理。 她很生气亚斯全然未曾顾及过她的感受,眼里、心里都只有上官一个人,还记得那天她难得动怒地厉声质问亚斯,结果亚斯不但不愧疚,还理直气壮地解释他们的关係,甚至一个劲地在为上官说好话,满嘴的心疼与不捨,将所有的过错全揽到自己的身上,要她不去怪罪上官,要怪就怪他,怪他终于找到自己命定,想要廝守终生的女人,所以他不在意她父亲会如何怪罪他,甚或向他报仇,所有的一切他都概括承受,水无听了之后确定亚斯这下真是铁了心,她反而是怒极反笑。 「上官,你爱的人真的是汉斯吗?还是说你爱的人自始至终都是亚斯?」 「当然是汉斯,亚斯已经失踪,我对他的爱也早已经放下,我很确定。」 「亚斯失踪?」水无冷笑一下后继续说着:「并不是这样的,亚斯根本就没有失踪,他人现在就站在你的眼前,你以为的汉斯其实就是亚斯,真正的汉斯早在多年前就已经死了,汉斯十七岁时被美国长春藤名校破格录取,亚斯很高兴,偷偷带着汉斯去酒吧庆祝,两人都喝多了,亚斯不知道什么原因突然坠海,汉斯见状很紧张,完全忘记自己不会游泳就跳下去想救亚斯,最后,亚斯是被救起来了,可是汉斯却溺死了,虽然事后伯父并没有责备亚斯,可是伯父丧子之痛所表现出来的种种行为,一再的提醒亚斯他害死弟弟的事实,加上家里还留有汉斯的物品,承受不住压力以及过度自责的亚斯终于衍生出了想要逃避和保护自己不再受到伤害的第二人格,也就是汉斯,他想像中的汉斯,和亚斯性格完全相反的汉斯,那时他大学毕业,刚好又被我父亲逼婚,便以治疗精神疾病和读书为藉口趁机逃到欧洲,在欧洲逍遥快活,之后不得已回国,本来精神逐步恢復正常的他是在被意外刺激之下又发作,这个意外刺激就是我设计的,我不甘心凭什么你们可以幸福快乐的在一起,而我却要独自忍受被拋弃的耻辱过日子?我要让你们也嚐到和我一样爱而不得,爱而不能的痛苦滋味。」 这个事实太过刺激让上官觉得不太舒服,头很痛,身子突然一软,汉斯想要伸手扶她被她严词拒绝了,她努力克制自己即将山洪爆发的情绪。 「水无小姐,你说你是找我来鹿鸣馆工作的幕后老闆,可是介绍我这份工作,想让我转移注意力的人是沐羽,所以沐羽也是知情的?她甚至知道汉斯就是亚斯?」 「上官,你还忘记提到一个人喔!那个人就是你的未婚夫舒志萱呀!我当初是私下直接去找他们,你的朋友季孙小姐本来就不太喜欢亚斯,她听到亚斯玩弄你的感情时甚至还暴跳如雷,只差没有直接去找亚斯算帐,她还真是替你着想,是个心肠很好的人,至于舒志萱,或许他很早就知道你不喜欢他的事情,所以他表现得倒是很平静,其实我的计划倒也不一定需要他们来介入,但若是为了加深你的痛苦,让你知道你信任和敬爱的朋友也和我一同算计你,这对你而言应该是一个重大的打击,所以我以让你看清楚自己的心这个理由,让他们配合我将你带到我设计的地点,鹿鸣馆,然后与已经化身为汉斯的亚斯朝夕相处,最后情不自禁地爱上汉斯,鹿鸣馆一名出自《诗经?小雅》,有宴乐之曲的意思,也是我为你细心准备的礼物,感谢你让我找回真正的自己,不用再卑微地祈求不属于自己的爱情,以为付出一定会有回报,也不是因为我不够好,所以亚斯才不愿珍惜、疼爱我,而是因为亚斯根本配不上我,也不值得我爱,是我拉低自己的格调,才会让自己陷入进退两难的处境,就像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真是多亏你,我才能拨开眼前重重的迷障,所以我对你和亚斯已经没有恨了,因为我想要放过我自己。」 水无话锋一转,「或许季孙小姐和舒志萱曾经怀疑汉斯就是亚斯,但毕竟汉斯是真实存在的人物,当时伯父为了不刺激亚斯,其实汉斯死亡的消息只有家族亲近的人才会知道,所以我只和他们说汉斯是亚斯的弟弟,设下弟弟可能追求哥哥喜欢过的人这个假设条件,说好听点是让你看清楚自己的心,难听一点,你的本性就是水性杨花。」 「好了,大嫂,你不要再说了,你真的太过分了。」汉斯心疼已经脸色惨白的上官,他感觉现在的上官就像枯枝残叶,只要再一阵风就会把她吹散。 水无看着眼前亚斯所化身的汉斯,果然与汉斯完全不同,真正的汉斯虽然未获得她的青睞,却一直温柔对待她,也敬爱她,会为她说话,甚至和亚斯吵架,只因为不捨和心疼她一再被亚斯无情冷落,付出的一切都得不到报偿,只有被无尽的伤害,她看过汉斯为她掉眼泪,在那一刻她有种怦然心动的感觉。 可是她被亚斯不爱她的不甘心与愤恨遮蔽了双眼,所以她压抑住了对汉斯的情感,她也曾想过要是当时淹死的人是亚斯,会不会所有的一切都有所不同? 不,不会不同,那个真正在乎她、爱护她的善良汉斯死了,为了救亚斯而死,没有留下隻字片语,但她可以想像汉斯会说什么,在汉斯心目中亚斯才是由贵家的骄傲,由贵家的将来也必须依靠亚斯,所以汉斯一定庆幸死的人是自己。 「汉斯,你说我过分?难道你就不过分?你真以为自己能毫无顾忌地和上官在一起吗?你明明知道不论你是亚斯或者是汉斯,你都没有资格的不是吗?要不要我提醒你一下?y?u?k?i……」 水无说着就看向已经快要支撑不住的上官,「上官,亚斯姓由贵你是知道的,但你知道由贵的唸法就是yuki吗?yuki是你追查十五年想要知道的真相,秦宅血案的真兇之一就是由贵宙斯,宙斯製药的老闆,你父亲当年就是想说出由贵宙斯这个名字,而由贵宙斯就是亚斯与汉斯兄弟的父亲,你所爱的男人的父亲是杀了你父母,毁了你家庭的兇手,汉斯,不,亚斯他知道了却瞒着你,这样你还能继续爱下去吗?你对得起在九泉之下的父母吗?所以我才说要让你们嚐嚐爱而不得,爱而不能的痛苦滋味,你听完以后有没有觉得很崩溃呀?是不是觉得你的心快要炸裂了?」 水无佯装发出爆炸声后便将酒杯砸向地板,然后边笑边挥手地拎着名牌包离开。 第三十七章:绝歌 回到房间的上官芷并没有马上就寝,因为叶曼菲那里一直没有最新消息传来让她很担心,她在想要是叶曼菲始终无法脱身的话,自己是不是应该私下派人去帮助叶曼菲顺利离开叶家。 随即又想到她认识叶曼菲这么多年,她知道叶曼菲外表谦逊,实则骨子里爱争抢好胜,不到最后关头不会轻易认输,她若是真的出手,叶曼菲知道后肯定会不开心和闹彆扭,到时候她可有得哄了。 一想到她们都已经是中老年人了,叶曼菲性子还是像孩子一样就觉得好笑又可爱,也幸好这么多年叶曼菲依然保持她欣赏的稚子之心,不被世俗社会所污染。 上官芷正在阅读《西藏生死书》所提到的「如果在我们还活着的现在拒绝死亡,那么我们的一生、死亡的那一刻和死亡之后,都将付出昂贵的代价。拒绝死亡的结果,将毁掉这一生和未来的生生世世。我们将无法充分利用这一生,且将受困于终将一死的自己」时听到门外有杂沓的脚步声传来,接着就听到应该在休息的由贵宙斯对着来人说现在立刻赶到宙斯製药去的话,之后又恢復了平静。 上官芷推测由贵宙斯出门了,正巧水无传讯息来给她说已经亮牌了,她马上查了女儿的位置后就匆匆拿了一件大衣和一瓶不明药物,不顾下人的阻挡,逕自出门,也不管下人回头就向由贵宙斯回报她跑出去的事情。 她现在只想去到女儿的身边陪伴,也许今晚就是此生最后一次和女儿好好相处的机会,所以她不自觉地加重油门,一路扬长而去,去到今晚没有星星照亮之处。 另外一边,在叶家的叶曼菲趁着夜深人静时抱着擦伤的右手,忍着痛意坐上母亲专用的休旅车,在驾驶座的她知道母亲有在车内放医疗急救箱的习惯,便将它找出来,为自己的伤口做简易的包扎。 在离开叶家之前她抬头审视了叶家这栋五楼豪华别墅,父亲以为被关在四楼寝室内的她不会为了逃离软禁而跳楼,她确实是不会跳楼,但她会爬墙,她以前学过攀岩,虽然耗费了一些时间,可她还是顺利离开,轻喟一口气后便双手转动方向盘。 从小路驶向大路,像流星般疾驶,成为绚丽的车流轨跡一环,最后将车停在路边停车格,再手脚轻盈,似猫一般潜入沉眠巨兽--宙斯製药的内部核心,由贵宙斯的办公室。 叶曼菲小心翼翼地躲过巡逻警卫的目光,再轻手轻脚地地上楼,终于来到由贵宙斯的办公室前,由贵宙斯的办公室是运用指纹辨识和密码锁,这对她来说并不难,因为她的身分有很多办法可以获得,所以她只花费几分鐘时间就顺利进入办公室,再马不停蹄地找寻保险箱。 保险箱就放在村正刀之下,她打开柜子就见到转盘式密码锁的保险箱,在她思索可能的密码之时也想到会不会东西根本没有在保险箱里面? 她的眼里突然闪过摆放村正刀的木製刀架,所以决定站起来,小心地拿起村正刀,果然发现刀架别有玄机,她从夹层抽出文件,藉着窗外的微弱月光察看内容,确定是自己要找的东西后就将村正刀放回刀架。 在她准备转身离开之际,她感觉自己的腰际有一个坚硬的东西正抵着她。 赶到鹿鸣馆的上官芷看到在庭园徘徊的汉斯就走上前去关心,汉斯看到上官芷就像看到救星般开心,他说大嫂走了以后上官也想离开,是他要上官留下来,因为他怕上官会出事,也为了怕影响到上官的心情,所以他自愿到外面留守。 上官芷拍了拍他的肩膀后就走进屋内,才来到客厅就看到上官拿起酒杯碎片想往自己的手腕刺下去,她吓得快步走上前去抢走上官手里的东西,丢到一旁,再用另一隻手甩了上官一个巴掌。 上官错愕地抬头看她,脸上满是未乾的泪痕,乾了又流,流了又乾,一脸狼狈,上官芷看了很不捨,随即伸手将她揽进了怀里,被人抱进怀里的上官本来还有些挣扎,但最后还是忍不住埋进温暖的拥抱里放声大哭,哭得撕心裂肺,上官芷听到女儿的哭声更是心疼得不得了,加重了拥抱的力道,边亲吻她的头发边柔声地安慰,沉浸在悲痛情绪而无法自拔的上官便未能看到在她拉扯上官芷衣物时胸口所露出来的蒲公英刺青。 上官芷对于造成女儿这么大痛苦的怜奈是有埋怨的,可是一想到她赶来鹿鸣馆的路上和怜奈会过照面的情形,她也是于心不忍的,虽然怜奈最后是以胜利者之姿挥别造成她痛苦根源的亚斯和上官,可是当她走出鹿鸣馆,坐在自己车上的时候她感觉自己的心态也彻底崩塌了,她边哭边捶打方向盘,甚至拿头去撞方向盘,把额头都撞红了,眼睛哭成像兔子,虽然她是出了一口怨气,可事实上,看到上官那么痛苦的她也是开心不起来的,她在笑,可是她的心在滴血,嘴里说着不恨,却还是恨得咬牙切齿,她气自己的心胸狭窄,为何就是无法打从心底祝福他们呢?她想或许是因为自己到底是有血有肉的平凡人吧! 所以她在上官芷安慰她的时候,她忍不住告诉上官芷该让上官知道自己的母亲根本没死,不要让上官再次承受失去亲人的打击,上官芷听了后却是沉默不语。 后来怜奈说要到水无教授的实验室去找出最后的犯罪证据,她以太危险为理由想阻止,怜奈却说今晚是最后的机会,只要她和叶曼菲都找到被刻意隐藏多年,现在终于知道在哪里的关键证据就能将所有犯罪者绳之以法,更避免一桩可能祸延国内外的惨剧发生,而且就她所知父亲为了明天的好戏上场,便让所有实验室人员回家休息,只留下一些无法离开的人员留守,这就是她要潜入实验室找寻证据的好时机,所以她不能再拖延了,因为距离天亮已经不远了。 上官芷看着怜奈开车离开的背影觉得自己的胸口闷闷的,她抬头就看见乌云遮蔽了嬋娟,正巧叶曼菲终于传讯息来说自己已经离开叶家,准备开车前往宙斯製药,那她留在鹿鸣馆的时间不能太久,可惜事与愿违,因为女儿的情绪起伏过大,她花费好长一段时间安抚和陪伴,好不容易女儿哭累了,睡着了,便让她躺在沙发上休息,自己再脱下大衣,盖在她身上,她相信女儿会听进去她所说的话,她不应该承受、揹负上一代的恩怨情仇,而是放下所有的一切,去过自己想要过日子,听从自己心里真正的声音,做出正确的选择,爱自己是一切的前提,不要委屈自己去求得一段痛苦的爱,因为那样的爱根本不是爱,只是佔有,既然相爱就不要相互折磨,彼此各退一步,站在对方的立场思考,很多的问题都能迎刃而解,好好珍惜可以相守的缘分。 最后,她不捨地看着女儿的睡相,慈爱地抚摸女儿的秀发,嘴里呢喃着:「对不起,燏儿,妈妈是自私的,我寧愿你把我当成和妈妈很像的人,和我撒娇,和我说心里话,我也不要让你知道妈妈其实还活着,因为你失去一次已经很痛苦了,我不想再让你失去第二次,我没有其他选择,欠由贵宙斯的我必须要还,他也必须还你爸爸一条命,今天我打算把所有的恩怨情仇一次算清楚,一切就到我这里做一个结束,你和亚斯,无论最后你的选择是什么,我和你爸爸都会诚心祝福你能苦尽甘来,这次我真的要说声再见了,我的宝贝。」她俯下身亲吻女儿,泪水滴落。 在屋外惶惶不安的汉斯一看到上官芷推门出来就迎上前去,上官芷看着一点担忧的汉斯,柔声地说:「没事了,一切都会过去,不是有人说黎明的前一刻总是最黑暗的?我相信你对燏儿是真心诚意的,不论燏儿最后做出什么选择你都会尊重她,好好守护她的是吧?在这之前先好好解决你和亚斯的问题吧!」 翻山越岭,歷经千辛万苦终于来到实验室的水无因为先前已经找到过关键证据,也确认过真偽,但为了怕水无教授发现,她只好不动声色地物归原主,再找适当的时机将关键证据掉包,所以她这次便决定直捣黄龙,逕自进入父亲的办公室,在书架上找到一本名为《衝破封印的心灵魔物:奥姆真理教事件未解之谜》的书籍,她志在必得地准备翻阅,可才翻开就看到书里藏着一把制式手枪,接着一隻手伸过来,拿起那把枪对准她的太阳穴,再把她的身体转动,只见她瞪大双眼看着眼前的人,那人的另一隻机械手就狠狠地掐住她的脖子。 「我一直以为我豢养一隻温顺乖巧的猫咪,没想到却是一隻假装温驯的老虎,然后等待时机反咬我一口是吧?」 水无愤恨地看着自己的女儿,早先他就通过由贵宙斯知道他们之中可能有内鬼的事情,再加上某天他突然想要找一份研究资料而来到办公室,本来找到东西就要离开的他无意间瞥向靠墙的书架,他发现书籍排列的位置有些微的不同,在他身边能堂而皇之进入他的办公室而不被怀疑的人只有那么几位,藏在书里的东西没被拿走却被动过,他猜测那个人可能会再次出现,所以他决定守株待兔。 「怜奈,连你也要背叛我是吧?是谁让你这样做的?你要把东西拿给谁?舒志萱?还是别的人?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做会害死我?姓叶和姓由贵的都不是好惹的人物,他们是怎么对付秦养真夫妇的需要我提醒你吗?我死了对你有什么好处?你应该是最能理解我的人,我的丧妻之痛,你的丧母之痛都是谁造成的?是那些你母亲帮助过的人们啊!他们对你母亲恩将仇报、忘恩负义,害死你母亲,凭什么我们要承受这些?我们终生活在失去挚爱的痛苦深渊,那些人却活得好好的,什么善有善报,狗屁!」 水无教授还是不忍心对自己的女儿下手,毕竟女儿是这世上自己仅存的亲人,而终于能呼吸的水无感受到父亲对自己的心软,也知道父亲并未丧失最后一点人性,所以她说:「爸爸,我当然能理解你的心情和你的痛苦,也知道从我出生开始你就承受许多不为外人知的身心折磨,为了分担你的辛苦,所以我放弃最爱的艺术,跟着你一起研究,我努力让自己跟上你就是想让你有妈妈在你身边的安心感,还好我稟性不差,只吃了一点苦头,以前的我一直相信不论任何事情只要付出就会有回报,可是后来当我面对始终不爱我的亚斯,以及那些受益于我们的研究而康復的病人时,我才终于想通一件事情,也明白为何妈妈即使遭受过伤害,却还是执意的要帮助那些受苦受难的人们,因为付出是必然,回报却不是必然的因果关係,我们总以为自己的付出能得到爱、顺从,却没想到这其实是一种控制的心态,下意识地期望被付出的那方能按照自己的期望做出回报,若是对方没有,便严加指责,甚至将过错推到对方身上,不只恶化彼此的关係,也终将失去爱人的能力,我想妈妈她是懂得自己的付出是自己想要的,她是真正的不求回报,只希望能付出自己的所有来拯救身陷水深火热的人们,让他们重拾幸福的笑容,爸爸你不也说过妈妈最后是带着微笑死去的吗?可见妈妈的心中是没有恨的,妈妈的心灵是富足的,真正放不下的是我们父女,也因为放不下,我们一直被囚禁在过去的阴影里,无法自在地生活,想尽办法让别人也体会这种痛苦,到头来最痛苦的还是自己,爸爸,真的够了,到此为止吧!你做得够多了,够好了,妈妈一直都知道你是爱她,你心里没有一天忘记过她,如果她还活着的话,我想她应该会对你说一声,你辛苦了!」 听到女儿语重心长的话让水无教授终于崩溃地大哭,他伸手抱住女儿,语带哽咽地说着:「小雪,我愿意拿我所有的研究成果换你一条命,我只要你活得好好的,只要你在我身边,我什么都可以不要,为什么上天对你这么残忍?」 水无也想伸手抱住此刻哭得像婴孩一般的父亲,可是当她伸出手之时她就看见父亲的身后不知何时站了一个人,那人满脸笑意地拿着手枪抵住父亲的脑袋,说出来的话像是地狱传来的恶魔呢喃:「你应该知道你是没有选择权的,你的命从你来找我的那刻起就掌握在我的手里,我要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我要你为了我的野心,毁灭我所有的敌人你也得照办,就算赔上了你或者你女儿的性命也是应该的,这是为了我们伟大的理想世界大同而牺牲,所以你应该继续乖乖地扮演好你明天的角色,这次,我们所有的准备绝对不允许再次功亏一簣,你听明白了吗?」 叶子龙顺利软禁女儿和弟弟后就隐密地跟着水无教授来到实验室,想要知道他是否能顺利抓到内鬼,没想到内鬼居然是他女儿,他就知道他会心软,就像他对叶曼菲同样心软,所以他的左手也拿着手枪对准水无怜奈的额头,接着瞇眼睛,毫不迟疑地扣下板机,着火的弹药立刻顺势击发。 第三十八章:蜂起 「我就知道敢背叛我的人除了你,没有其他人了,既然你的父亲无法对你痛下杀手,那么就由来我来结束你的性命,他去结束水无教授千金的性命,正好,所有不想乖乖听话的人都会受到制裁,这样就不会有人阻止我们伟大的计画,只要明天你父亲正式就任总统,我就会有一辈子享用不尽的荣华富贵,也不会有人再追究十五年前秦宅血案一事,甚至是上官苮之死,以及我过往所做过的事情也能烟消云散,只是可惜你这么漂亮又这么有能力,为什么好好的千金小姐不做,要做这种玩命的事情?有你这种孝顺父亲的做法吗?真是不肖子女。」由贵宙斯拿着手枪抵住叶曼菲的额头,一手用力地捏紧她的下巴。 「要杀要剐随便你,你要是不解决我,就换别人来解决你。」 叶曼菲在赶来宙斯製药之前就先和上官芷报备,上官芷说由贵宙斯突然急忙出门,怕是事情出现变化,要她多加注意,自己也会派人到宙斯製药去帮忙,所以她有心理准备可能会和由贵宙斯碰头,没料到由贵宙斯这么快就出现了,现在自己似乎被箝制住行动,可也不是没有转机,因为她并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软弱女人。 「除了你和怜奈,难道还会有其他人?反正不管是谁,我们全部都会解决的,你放心,现在你就好好担心你自己吧!」由贵宙斯其实也知道叶曼菲并不是寻常的女人,所以他用力把叶曼菲转身,半压制在地上,他继续说:「曼菲,我一向很怜香惜玉,我并不想看到美女脑袋开花的画面,那样太过残忍,虽然画面可能会很唯美,但我会不捨,也很心疼,怜奈已经在路上等你了,不要让她等太久,你们一起作伴才不会太孤单,下辈子投胎到好人家去吧!然后千万要记住,不要再多管间事,以免又害得自己短命。」他边说边准备扣下板机。 「在那之前我们先来算一下帐吧!」上官芷抓住由贵宙斯准备开枪的手。 由贵宙斯惊讶上官芷的出现,虽然下人有向他回报上官芷偷跑出门的事情,他以为上官芷又跑去找女儿,打算等事情都处理完以后再回去处理不听话的上官芷,没想到上官芷居然是来这里?为什么她要来这里?叶曼菲看到她出现好像意外又不太意外,难道她们两个早在私下算计他多时? 在他惊讶之馀更发现自己的手居然开始颤抖,变得无法出力,心脏感觉也有点不舒服,让他冒了一些冷汗,该死,这个老毛病怎会在这个关键时刻出现? 他不能让叶曼菲跑了,即使力道无法精准控制,他还是对着叶曼菲的方向开枪,没中,可恶,等他想再瞄准目标时感觉眼前一片模糊,愈来愈有种喘不过气来的感觉,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手里的枪枝被上官芷夺走,自己再被推到在地,却无力爬起来。 「曼菲,你先走,快点走,由贵宙斯我来处理,替我好好照顾燏儿,不要让她知道我的事情,知道吗?」上官芷边拿枪对准由贵宙斯边对叶曼菲交代。 叶曼菲却抓住上官芷的手,「不要,要走一起走,反正由贵宙斯他也死定了,不会有人阻止我们离开的,更不会有人知道由贵宙斯最后死于慢性硒中毒,只当他心脏疾病发作而死。」 自从由贵宙斯不断拿亲人来威胁上官芷的时候,上官芷就决定在由贵的每日饮食之中加入一些过量的硒,譬如每日必喝的红豆汤,让他慢性中毒。 其实硒是矿物质的一种,也是人体必需的营养素之一,硒缺乏可能导致男性不孕症、心肌疾病、甲状腺异常以及免疫功能变差,若是硒过量便可能掉发、头晕、噁心、呕吐、忧鬱、疲劳、情绪不稳、颤抖与肌肉瘫软。 由贵后来有到医院看诊,医生先是诊断为流行性感冒,后来又判断为心脏疾病,就连他自己也是这样认为,一切的发展都在她们的意料之中,最后他的病情会恶化,可能会住院接受治疗,但都逃不过心脏衰竭而死。 「来不及了,曼菲……」 叶曼菲不知道的是上官芷在今日的红豆汤加重了剂量,目的就是想让由贵在数小时之内暴毙身亡,而她为了避免由贵怨恨她下此毒手,也为了彻底了结两人之间延续十五年的恩怨情仇,她同样也对自己过分残忍。 早在赶来宙斯製药之前她就先在车上注射了番木鱉硷这种推理小说时常出现,会攻击中枢神经的化学剧毒,致命量介于一百至一百二十毫克之间,约在十至二十分鐘内起作用,它无色、无味但极苦,她感觉苦涩的滋味就像被捡来的这十五年人生,唯一能让她人生有不同滋味的就是女儿和叶曼菲,而她能送给她们的最后礼物就是结束一切罪恶的循环。 「我用了番木鱉硷,没救了,别哭,不是你的错,是我真的累了……」 番木鱉硷是她让叶曼菲给她找来的,叶曼菲肯定没想到她会把番木鱉硷用在自己身上,她怕叶曼菲自责,所以她努力抑制住身体对毒物的反应,想要伸手拭去叶曼菲脸上的泪水,无奈天不从人愿,本来只是脖子和脸部变得僵硬,现在连手脚、全身都开始痉挛不已。 叶曼菲听到番木鱉硷时很吃惊,一般都是拿来对付他人,像是南唐李后主被迫服下的牵机毒极有可能是番木鱉硷,根本不会有人拿番木鱉硷来自杀,因为毒物发作时真的太过痛苦,她在想上官芷是不是被由贵宙斯逼疯了才会这样做?而且番木鱉硷没有已知的解药,着急的她边哭边说:「不,芷儿你听我说,实验室就在楼下,我去找找有没有巴比妥类的镇静剂和肌肉弛缓剂好不好……」 可话还没说完,她就感觉到自己怀里的上官芷全身肌肉剧烈的抽蓄,将她的身体拉成违反人体工学的弓状,最后因呼吸肌肉僵直性收缩而窒息。 「疯子,真是疯女人……」由贵宙斯看到上官芷诡异的死状以及那抹诡异的死亡笑容真是吓得全身发抖,后来想想也就只有上官芷这种寧死不屈的女人才会做出玉石俱焚这种疯狂事情,不亏是他爱上,也要不择手段获得的女人,随后他感觉自己愈来愈喘,愈来愈呼吸不到新鲜空气,然后彻底地失去意识。 完全不知道在自己睡着之时发生什么惊天动地大事的上官其实也睡得不太安稳,尤其是上官芷离开后她又梦到十五年前那晚所发生的事情,她梦到身心俱疲,全身大汗淋漓,最后是在兇手要发现躲在衣橱里的她之时猛然惊醒。 清醒过来的她害怕地环顾四周,确认自己在鹿鸣馆之后才稍微安心,然后又有种悵然若失之感,她记得没错的话,在她睡着之前她有看见汉斯的阿姨,她还和她说话,在她怀里像个哭闹的孩子寻求母亲的安慰,最后她的情绪慢慢平静下来,只是现在想来她好像遗忘了什么重要的东西,可是无论她再怎么努力也想不起来,她气得用力捶打自己的头,才捶打几下就感觉有人抓住了她的手,她顺着那隻手就看见汉斯。 她马上想起水无和她说的话,她很生气,要他放手。 汉斯在上官芷离开后重新回到上官身边,他看着好不容易才睡着的上官决定和亚斯达成协议,而亚斯当初会躲起来是除了因为怜奈的设计,很大的原因也是如汉斯辱骂的,他确实是一个窝囊废。 身为长子的他必须是父母眼中完美的孩子,听话、负责、尊重权威、不敢犯错,希望获得别人的敬仰和尊重便会勉强去做自己不喜欢做的事情,变得性格压抑与保守,随着汉斯出生与母亲骤逝让他顿失安全感,开始自我保护,以高标准看待自我与他人,表面上责任心强、可靠、办事认真,实际上却是霸道且控制慾强,容不得失败或是令他所重视的人失望,所以当他和上官相爱时却懦弱地不敢向对方坦白自己有婚约之事,直到上官发现。 虽然躲起来之前他有心也有行动想要解决三角习题,可又想到父亲只剩下他这个儿子,他若是毁约便会导致父亲顏面尽失,在进退两难之下怜奈才有了可趁之机,说到底其实也怪不了怜奈,或许他该感谢怜奈给了他反省自身的机会,他必须正视自己当时不敢承担的错误,真正地解决问题。 「你可以告诉我你现在是谁吗?」 上官甩不开亚斯的手,只好抬头问他,她也在想自己爱的人到底是亚斯?还是汉斯?是亚斯吧?因为她所知道的汉斯都是亚斯所构思出来的人物,是亚斯理想中的弟弟形象吧?并不是真实的汉斯,真实的汉斯早就死了,她并未接触过,感觉有些遗憾。 「你从一开始就知道你父亲是害我家破人亡的兇手?所以你是刻意接近我,引诱我爱上你?目的是想要替你父亲赎罪?你以为你是罗密欧,我是茱丽叶?我们的爱情如同他们一样被包围在黑暗和仇恨之中?又或者一切只是你个人私心的算计?你其实是把我当成脱离你父亲和家族掌控的浮木,从头到尾你爱的人只有你自己对吧?」 亚斯想要大声否认他是带有目的性的接近上官,可是他忍住了,因为他想到自己父亲不仅残忍地杀害上官的父母,更杀害了一直与上官相依为命的阿姨上官苮,他后来去追问叶曼菲才发现更令他崩溃的事实。 原来汉斯小时候说芷姨会易容术不是说假的,当然不是说汉斯知道父亲对芷姨做过的事情,而是他看过芷姨以前的相片,也问过芷姨年轻时的事情,只是芷姨没有多说什么,心思敏感又细腻的汉斯自然察觉不太对劲,对父亲的敬爱之情也產生些微变化;至于他也真没有想到父亲居然丧心病狂,令人发指到这种地步,杀了人没死以后就把人救走,再给人变脸,最后据为己有,甚至以亲人的性命为要胁,不准她和亲人相认,除了怕被发现自己是兇手之一,也怕她离开他,芷姨就这样毫无选择地成为父亲的禁臠整整十五年的时间,不仅错过自己女儿成长和需要父母陪伴的时光,更葬送许多美好的人生光阴。 叶曼菲说过芷姨很优秀的,难怪自从芷姨来到由贵家后他就甚少看她笑过,总是一脸生无可恋的模样,把自己变成安静的由贵家装饰品以及满足父亲虚荣心的战利品,只有在对待他与汉斯时才比较有笑容,也显得温柔和有生气,不再是一具毫无感情的人偶。 莫名地,他觉得芷姨和自己的处境有些相似,相似到令他害怕,所以他随意找了藉口搬离开家里,他也没想到多年后他会与芷姨的女儿相爱,命运真是捉弄人。 「怎么?不敢否认?被我说中了?所以傻的人只有我,我果然是傻瓜。」 上官想到既然水无都把事情呛明了,那就代表水无不会和亚斯或者汉斯结婚,两家的婚约应该到此为止,只是也如同水无所说的,不论是亚斯或汉斯,他们的父亲都是毁了她一家天伦之乐的兇手,面对杀人兇手之子她还爱得下去吗?这种狗血又芭乐的八点档剧情怎会在她身上上演呢?她觉得真是荒唐又好笑。 亚斯正打算说什么的时候他的手机响起,不认识的号码,可是他还是按了接通,电话那头居然是舒志萱,舒志萱语气沉重地告诉他宙斯製药发生命案。 死气沉沉的黑幕在东方初晓,云蒸霞蔚之时退去了令人压抑的色彩与气氛,金灿灿的光芒从远处,如水墨画一般的山峦逐渐放射四周,照亮沉眠的大地,寧静的街道巷弄开始蒸腾、喧闹,与之对比是在市中心的行政机关所在位置,一早就为了因应总统就职典礼和舞会而进行交通管制措施,尤其是通往国会大厦的道路不只完全封闭,只进不出,其外围更被大量铁网、纽泽西护栏包围,还有大批精锐警察部队、警犬训练员和维安人员倾巢而出,驻守在外,本应该热闹庆祝的节日在此种诡譎多变的气氛之下显得暮气沉沉,不像国庆,倒像国殤,本来的目的是为了让总统交接顺利,可是情报单位接获的情资显示在这天会有反动势力闹场和进行武装抗议行动,为了保护总统、准总统、准总统家人及各国元首和高官的人身安全,故而不得不提高维安规格。 有家转播画面的电视台的摄影机将画面拉近,就看见国会大厦此刻宛如一座荆棘之城,还有几隻毛色乌黑亮丽的乌鸦聒噪地在屋顶、树上大叫,几位名嘴看了就猛摇头。 距离市中心不远的近郊草坪上,有一群武装部队虽然感觉到一股瀰漫在首都上空挥之不去的诡异肃杀气氛,但他们仍然蓄势待发地等待偽装潜入国会大厦的内应啟动暗号,里应外合,杀得叶子龙等人措手不及。 没人注意到脚下所踩踏的蒲公英种子已然成熟,形成毛茸茸的白色雨伞,准备在风起之时飘扬。 第三十九章:凛冬 亚斯本来决定自己到宙斯製药了解到底发生什么事情,结果上官知道由贵宙斯,这个让她和舒志萱追查十五年的真兇居然死了是有点不敢置信,所以她向亚斯表示自己也要去宙斯製药,她要亲眼确认这件事情。 于是,亚斯让倪司机开车载他们去宙斯製药,期间亚斯打了电话给芷姨,对方没接,直到电话转进语音信箱,打家里电话时管家表示由贵宙斯出门没多久后上官芷也跟着出门了,而且两人出去后都没有再回来。 亚斯依照时间判断芷姨应该是来鹿鸣馆找上官,难道芷姨没有回家?唯一知道芷姨会去哪里的人就是叶曼菲,于是,亚斯打了叶曼菲的电话,电话关机,车子开了一段时间终于开到宙斯製药。 此刻,公司外围已经聚集一些闻讯而来的新闻媒体,一位拿着麦克风的记者察觉有光线逼近,回头就看到有车子朝他们的方向驶来,他吆喝一声,跟在身旁的其他记者立刻围上前去,连番用闪光灯和机关枪似的问话伺候,车子因突如其来的人群包围而动弹不得。 在车内的三人看到眼前的情形吃惊到说不出话来,最后还是舒志萱看不下去,带着一些人出来解围,才让他们摆脱记者的纠缠。 亚斯再次踏入父亲的办公室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父子俩最后一次见面还是他为了上官的事情来质问,最后不欢而散,没想到这次再见却是天人永隔。 检察官告知亚斯说经过法医初步判断死者应该是死于心脏衰竭,亚斯对此没有意见,早先他就听管家说过父亲心脏不好的事情,只是他有点疑惑为何父亲半夜还会来公司?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处理? 检察官接着出示相关物证给亚斯看,其中一份资料是由贵宙斯用电脑缮打的遗书,上面的署名初步认定是由本人亲签的,在遗书中由贵亲口承认自己是鹰扬会的老大上帝,十五年前和时任卫生及公共服务部长的叶子龙、秦养真夫妇和水无文明教授等人合作,企图以非法手段篡夺国家政权。 不料秦养真夫妇良心未泯,打算破坏计画,于是他私下策动秦宅血案来反制秦养真夫妇的叛变行动,再追杀秦养真夫妇的遗孤和小姨子,斩草除根。 本来一切都很顺利进行,结果国家级实验室突然爆发致命病毒外洩事件以及重大医疗採购弊案,导致叶子龙提早结束政治生命,他也跟着韜光养晦十五年,等到世人逐渐遗忘的十五年后他再藉机杀了秦养真的小姨子上官苮,也杀了耳闻一切,与自己素有嫌隙的前手下假姓商人,他还说他最该杀死的人应该是曾经目睹秦宅血案发生的秦养真夫妇的遗孤,上官燏。 只是他没料到自己的儿子会在多年后与秦养真夫妇的遗孤在一起,他自认为亏欠儿子太多,所以他决定放过上官燏,用一桩美好的姻缘化解两家仇恨。 一旁的上官也凑前去看遗书,终于看到由贵宙斯这个恶魔亲口承认他不只杀了她父母,连阿姨也不放过,都十五年了,这是多大的怨恨?真的是挡人财路如杀人父母?所以对那些有权有势的人来说真是人如螻蚁,命如草芥,想利用就利用,想杀就杀,目无王法、寡廉鲜耻,因为官商勾结、以权谋私,自然有恃无恐,无所顾忌,难怪由贵宙斯到最后还是一副自以为是的施恩态度,什么时候她的命在他手里了?她还得乖乖照他的安排不成? 她看着倒在地上,貌似死不瞑目的由贵宙斯冷笑了几声,觉得让他心脏衰竭而死真是太便宜他了,应该让他遭受千刀万剐的酷刑,他才能真正体会自己父母当时被他乱刀砍死时所承受的痛苦,可恶! 随即她又想到还在逍遥法外的叶子龙和水无文明。 她没记错的话,叶子龙应该是母亲的好姊妹叶曼菲的父亲,虽然是权贵世家出身,却以廉洁、亲民、务实、勤奋的正面形象活跃于政坛。 十五年前是最具行情的政治明星,本来有机会成为我国最年轻的总统,却因为在担任卫生及公共服务部长任内爆发国家级实验室致命病毒外洩事件,造成国内外民眾重大伤亡,国际社会同声谴责,加上辖下部门爆发重大医疗採购弊案,两把火从下往上延烧,烧掉了他的政治前途,最后以监督不周、用人不当等理由引咎辞职。 沉潜十年,修復民心,蓄积爆发能量,终于脱胎换骨成功,在五年前重返政坛,并以军师身分带领所属政党夺回执政权,甚至挟带强大民心登上大位。 再说水无文明,他就是怜奈的父亲,听说在二十多年前从战乱国家返国后,因为对祖国的一切感到失望,遂带着怜奈以专业优秀人才的特殊待遇资格入籍我国,然后被安排在国卫院进行研究工作,也是父亲的同事。 虽然专攻病因、病理学,但对生物科技也颇有兴趣,所以他和父亲是有一些交集的,之后因为结识在政坛声势如日中天的叶子龙才离开国卫院,进入叶家医院,尤其是叶子龙的私人实验室工作,在叶子龙失势期间才频繁来往两国,于祖国大学母校的疾患生命工学中心兼职研究。 没想到怜奈的父亲也是害死自己父母的兇手之一,和亚斯的父亲、曼菲阿姨的父亲原来都是一伙的,彼此狼狈为奸,各取所需,命运还真是有趣,不是冤家不聚头,可是现在还有另外两人逍遥法外。 舒志萱走到上官身边,他知道上官现在的心情一定很复杂,最大的仇人由贵死了,不只是因为由贵是亚斯的父亲,更因为还有两条漏网之鱼未能归案,所以他轻声细语地对上官说:「小燏,我的属下刚才向我回报说宝之林想起来上帝是谁,没意外的话应该就是由贵宙斯,他加上你的证词,还有亚斯刚才说他们家传的村正刀极有可能是当时犯案的兇刀之一,我们会拿去验证,总之,由贵宙斯是罪证确凿的犯人,虽然很可惜因为他的死亡无法让他接受法律的制裁,可是我们还能让其他共犯付出惨痛代价,另外就是你知道的我有一个祕密线人曼珠沙华,在由贵宙斯死后没多久她就把他们一行人所有的犯罪证据全部都交给我,而且还透露当年和由贵宙斯一起行兇的那些人的下落,我相信经过我们的调查和验证,一定能将所有犯罪者绳之以法,不论是叶子龙,还是水无文明,一个也逃不掉,秦宅血案肯定会沉冤得雪,还有叔叔和阿姨当年被某部分人诬指为造成国家级实验室致命病毒外洩的元兇一事也能洗刷冤屈了。」 「每个人都因着此前的某一决定自食其果,及至走上救赎,亦或是沉沦,就像我因为不知道亚斯有未婚妻的状况下而和他相爱,我们确实违背伦理道德,所以我现在还在承受当初决定所种下的果报,那么你呢?你是真心想要我得到幸福,还是想要摧毁我?我还真没想过有一天那个口口声声说会守护我的男人居然和沐羽、水无小姐联手陷我于不义的境界,表面上说是为了我好,想让我看清楚自己真正的心,不论汉斯到底是不是亚斯,我皆因为你们的设计变成一位用情不专的女人,舒,你觉得我这样的坏女人还有资格得到幸福吗?」 舒志萱知道上官这么说肯定是因为水无说出了一切,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却不料这一天来得这么快,他的角色确实是不该掺和其中,任何冠以我是为了你好为名的理由听在当事者耳里都是冠冕堂皇的情绪勒索,让他想辩解也无能为力,或许在他堂而皇之说着不奢望得到上官的爱的同时也是心存侥倖,私心希望她知道真相后对亚斯绝望,就能将目光转移到默默守候的他身上。 上官并不期待能从舒志萱口中得到什么答案,她见舒志萱沉默不语时只是冷笑几声,然后她就将目光移到亚斯身上,她可以感觉到眼前的人已经变回她爱过的亚斯,而不是那个让她心旌动摇,个性温暖又多情的汉斯。 原来他们都是精神疾患,受过重大身心创伤,难怪会彼此互相吸引,在交会的剎那,灵魂为之颤动是因为你懂我的孤寂,我懂你的荒芜,相恋与相守便是必然的结果,孩子无法选择父母、环境,父母的过错怎能要孩子来承担?她若是要怪责其实也是没有道理的。 以前听亚斯说过虽然他父亲是严父,对待他都是以高标准,可是他和父亲的关係并非是紧张的,两人是亦师亦友的相处模式,现在父亲突然骤逝,他一定很伤心难过,只是现在不方便表现出来,所以她趁着离开的空档把他拉去没人的角落,再把手帕交到他的手里,什么话也没说就打算离开。 亚斯看着手里的手帕他就明白了,不需要任何言语,因为我懂你的悲伤,允许悲伤是对自己最大的温柔,所以他对着上官的背影说:「我能否抱抱你?」 第四十章:雪骤 被关押在监狱里的水无文明披头散发,意志消沉地颓坐着,身旁的叶子驍看不过去就对他说:「喂,你现在后悔帮助我大哥了吗?你知道我大哥是怎样的人了吧?他不是你说的明君,他是暴君,他疯狂的野心会为国家带来重大灾难,算了,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就连我也不是……咦?外面怎么会下雪?」 下雪?没了求生意志的水无像是得到力量一般站了起来,然后往窗口望出去,颤巍巍地把右手伸出栏杆,张开的手上面没有伤口却佈满乾涸的血液,血液一接触到从天而降的雪花就化开,点点滴落,把一切看在眼里的他突然诡异地大笑,接着喃喃自语地说着:「叶子龙,你就下地狱去做你的春秋大梦吧!」说完就觉得胸口闷痛,呼吸困难地倒地不起。 意识矇矓间他看见一家三口在蓊鬱的山林间野餐,欢歌笑语,他伸出手想要抓什么却抓不到,只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愈来愈热,全身像是被火烧一样疼痛难耐,翻滚几圈后便彻底失去意识。 叶子驍对水无的状况都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他自己也陷入和水无同样的状况之中,在意识点点流失之前大声怒喊由贵宙斯的名字。 铁窗外的白雪持续下着,在首都近郊埋伏的武装军队也察觉到不太一样的氛围,一位士兵倒下后发生恐怖的骨牌效应,有人暴毙,有人发狂,主事者见状赶紧对着呼叫器求救。 曙后星孤,准总统叶子龙一早就站在穿衣镜前整理自己的服装仪容,想他叶家三代都是弃医从政,药王孙思邈曾说:「古之善为医者,上医医国,中医医人,下医医病。」济世救人的祖父虽然救人无数,但始终认为救国才是根本,因着对救人与救国都需要择善固执的坚持而立下叶家子孙弃医从政的典范,只是从政之路并不平顺,也不被政府当局所重用,苦于才能无法发挥,最后抑鬱而终;父亲理解祖父壮志未酬的憾恨,化被动为主动,结交权贵,挤身仕途,可惜时运不济,敌不过所属政党盘根错节的利益结构及党内互斗,只能当一个不上不下的部长,接着蓄积已久的国家内战爆发,被迫代表和反叛军谈判,正巧反叛军首领痼疾復发,父亲施以援手解决其长年痼疾,反叛军首领才同意停战协议,不料,主战派的上官将军一路攻城掠地,即将直捣黄龙,害得父亲差点被拿来祭旗,为了活命,只好里应外合设计陷害上官将军,结果深孚眾望的上官将军英勇就义后反而激起政府军强烈的斗志,打败反叛军并收復失地,迎来战地和平,父亲怀着对上官将军的愧疚和有志难伸的憾恨,最终抱病而终。 从祖父到他总共被压制四十年岁月,四十真是别有深意的数字,尤其是身为基督徒的他,首先想到的就是四旬期,从圣灰礼仪那天开始直到望復活为止,前后共有四十天,在这段时间必须守斋祈祷,准备自己,才能迎接教会伟大的復活典礼,以求和主耶穌一起死亡、一起復活。 四十是一段不短的时间,也是上主考验、破坏和重建以色列子民的日子,包括洪水氾滥四十天和流徙旷野四十年,他是认同鲁迅提出「救国救民需先救思想」的观点,国家现有的七大病症:道德沦丧、贫富不均、环境污染、能源耗竭、军备竞赛、分化衝突、金融危机皆因缺乏对自身国民劣根性,譬如奴性、愚昧、自私、好偽、卑怯、麻木、贪婪的痛切反思所致,歷经考验和破坏,现在是对症下药的重建时刻。 叶夫人翟津桐身穿华服走进房内,心情愉悦的叶子龙从镜子看见自家夫人似乎面容不善,于是笑着问道:「今天是我们的大日子,夫人何以如此忧愁?」 叶夫人并不像以往上前帮忙夫婿整理仪容,而是逕自往沙发上一坐,什么话也不想说。 其实她的内心很不安,特别是一早起床就觉得心神不寧,好像有什么大事要发生,她对于夫婿软禁女儿和小叔的行为是颇有微词的,她问是什么原因非得如此,夫婿只推说是观念上的衝突,还说他们很快就会理解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大家好,并不是为了个人私心。 听说女儿被软禁后还设法逃跑,之后还是被夫婿派人给抓回来,并且派更多人看守,甚至强逼她以准第一千金的身分参加今日的总统就职典礼和舞会,女儿气到不吃不喝一段时间她可是心疼得要命,好说歹说才让她勉强吃点东西,可是夫婿却视而不见,好像那只是无关紧要的小事,以前他们父女的感情明明好得要命,怎会一夕骤变? 她见夫婿一门心思在今日的重头戏上,也不好意思扫他的兴,毕竟夫婿从出生的那一刻起就被寄予厚望,期待将来能光耀门楣,成为家族荣光,而夫婿从小到大的表现也没令家族长辈失望,一路顺风顺水,成为政坛明星,却在十五年前重重跌了一跤,起初萎靡不振、怨天尤人,后来才重振旗鼓、浴火重生,但她也发现夫婿的性格有了变化,一反从前过于锋芒毕露、急功近利、实事求是、择善固执而得罪权贵的作风,学会用宠辱不惊、去留无意、无欲无求的儒雅文士形象包装自己,拉帮结派,培植党羽,再看准时机,伺机而动,下剋上除掉檯面上下的主要和潜在对手,即使面临挫败,他也能迅速盘点手中的优势和资源,处变不惊地将仅剩的优势和资源发挥到极致,反败为胜,最后成为党内共主,那是叶家三代累积的从政经验,没变的是他对国家正在发生的事情有种深深的责任感,这种责任感驱使他对至高无上的权力有着近乎病态的追求,而且不容置喙,在他温柔慈悲的语调下其实是令人不寒而慄的阴险恶毒。 叶子龙知道自己的妻子还在生气,他也不在意妻子回不回应他的关心,他只在乎今天的一切能否顺利进行,数十年前人民阵线党为了推翻贪污腐败、专断滥权的祖国荣光党而与外国势力联手,以正义之师为名引爆国家内战,虽然最后全数被剿灭,但时任总统昏庸无能又沽名钓誉,大方同意叛国罪名不及于亲族,让人民阵线党有了死灰復燃的契机,甚至逐渐壮大,拥有与执政党再次抗衡的力量,美其名为人民而生,因人民而兴,却是越反越腐,腐而不败,居然还有那个脸皮组织军队破坏他的登基大典,这次就好好清算一下陈年旧帐! 有人敲了几声门后就把门打开,进来的是在禁卫军陪伴下身穿华服的叶曼菲,她用依然红肿的双眼瞪着意气风发的叶子龙,叶子龙笑着走到她面前,「我已经照你期望和安排让由贵宙斯在死后坦承所有罪行,也把证据都让你交到检警的手里了,这样你还不满意?呵呵……今天会下雪呢!你不是说下雪是你和上官芷最美好的回忆?我很抱歉不能让你跟她好好告别,但你会感谢我的。」 叶曼菲和叶夫人听了都心头一凛,这种天气怎可能会下雪?不过叶子龙一反往例地将就职典礼提前举办本来就是很奇怪的事情,虽然理由很冠冕堂皇。 几分鐘后国安局长亲自匯报在市中心近郊捕获一支武装军队,也逮捕潜藏在政府部门的间谍,大大重挫反动势力,奇怪的是他们都是自愿投降的,因为突然下雪,士兵出现诸多反常的现象,甚至有人员大量死亡,在不得已的情况下只好向医院求助,叶子龙听了便扬起微笑,可是笑容却在部长接着报告被软禁的水无文明和叶子驍莫名其妙暴毙身亡后就僵住了,他用力捏紧拳头,咬牙切齿地说着:「由贵宙斯,你连死了也要陷我于不忠不孝,不仁不义是吧?你这个死人怎么就不能乖乖闭上你的嘴巴呢?」气得把桌上的东西全部扫往地上。 本来还想在说什么的时候叶子龙就看到一直站在叶曼菲身边禁卫军有些古怪,于是他慢慢走到那名禁卫军面前,「抬头!」 就在两人四目相接时,他冷不防地伸手掐住对方的脖子,对方的枪也在他伸手的剎那就抵住了他的胸口,他瞇着眼睛,加大手里的力道就把那人慢慢往上提起,军帽掉落,流泻出一头乌黑亮丽的长发。 他冷笑又语带嘲讽地说着:「你外祖母生前是神枪手,是巾幗不让鬚眉的女英雄,你呢?你开得了枪吗?还是说你只是虚张声势?再说,杀了你父母和阿姨的人是由贵宙斯,你来找我干嘛?喔?因为你爱上人家的儿子,这么老梗又狗血的剧情,所以为了消除你无顏面对亲人的罪恶感,以后才能心无芥蒂和人家在一起,你就要找我这个替罪羔羊算帐是吗?唉呦,我多么的无辜啊!」矫情完后话锋一转,「由贵宙斯就是一个傲慢、自私又无能的垃圾,连一件小事都办不好,黑道老大不是应该身手俐落,杀人如麻吗?难怪连祖国的人都唾弃他,他不得已才来巴结我,哈巴狗就是哈巴狗,死有馀辜,你也是!」 「是吗?死人是不会说话,但是他的亲人不是哑巴,明明你就是所有事件的始作俑者,是你的野心将所有人推入深渊,你却要当个不沾锅,把所有的责任都撇得一乾二净,你以为这样做你就能无罪是吗?小燏不会开枪,可是我会,我不会让小燏的双手沾上你这罪恶之人的鲜血,我手上的这把莱恩鲍尔.500可是子驍叔叔送给我的礼物,他说你曾经跟他借用这把手枪猎杀一头大型野猪,你们还一起烤猪肉来吃,你在意猪肉的口感,他却在意兄弟情深,那场打猎之行暗示了你们的分道扬鑣,他心碎之馀便把手枪送给我,告诉我你最喜欢的贝多芬曾说过的话,我要扼住命运的咽喉,绝不能让命运使我屈服!」 砰!砰!枪响吓跑了群聚在国会大厦屋顶的乌鸦,惊动了在外守候的各国媒体,人人都想知道发生什么事了,所以躁动,闪光灯四起,而被勒住喉咙的上官在意识涣散前脑海中快速闪过人生的跑马灯,包含与亚斯相识相恋的过往,画面最后定格在梵谷的《麦田群鸦》及他说过的话:「我内心燃烧着火,而其他的人只能看到一小撮烟雾。」 她感觉被勒紧的地方突然地放松,自己的双脚也能触及到地板,终于能呼吸到空气的她在昏迷前见到落地窗外下着大雪,她惊愕,随即无声流泪。 几天后,副总统继任总统职位直到任期届满,从备位元首跃升为国家元首可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因为国内从总统就职典礼及舞会之前就爆发不明的疫情,传染力极强,致死率极高,累积轻中重患者和死亡人数还在不断攀升,甚至有扩散到国境之外的跡象。 眾多专家学者都在拼命地想解开疫情起源之谜和找出零号病人,少数被掩盖的声音指出这是生物武器攻击,和发生在国会大厦的枪击事件脱不了干係,可能还和极端气候也有关係,才会在炎热的夏天反常地下起大雪,因为从过去的流行疾病中可以得知温度、降雨量和湿度变化都会对传染病的传播產生深远的影响,大大加剧病毒对人类健康的威胁。 总之,疫情改变了人类的生活,医疗系统濒临崩溃,失业、裁员、减薪、通货膨胀,加上严格的管制措施引发民眾怨声载道,执政当局为了疫情也疲于奔命,应付不暇。 一场无声,没有烟硝的战争持续蔓延,关不住的恐惧流窜大街小巷,人们不再近距离地耳语八卦,有虔诚的信徒在教堂祈祷,十字架上的耶穌还要再为人们承受多少的邪恶与苦难?魔鬼无处不在,上帝无跡可寻,罪恶使美地变荒地,深陷水深火热之中的人们依然等不到曙光来临,这是被眾神遗弃的乱世。 上官燏在叶曼菲的扶持下从地检署缓缓走出来,精神有些萎靡。 午后阳光依然炙热,舒志萱从里面急忙追了出来,对着她们的背影叫唤了几声,上官听到熟悉的声音便回头,看到是舒志萱就笑了。 舒志萱拿着《美人鱼》走到她的面前,记得小时候寄居在舒家时舒志萱都会给她说好多的童话故事,其中她最喜欢的就是《美人鱼》,百听不厌,舒志萱虽然无奈却还是耐心地讲给她听,于是她笑着对舒志萱说:「以前我一直很惋惜失去爱情的人鱼变成泡沫消失,也怨恨王子为什么移情别恋,明明当初救王子的人就是她,才不是什么邻国公主,人鱼应该杀了王子,谁让王子辜负了她?直到现在我才明白,虽然人鱼失去了王子,可是她得到了自己,爱不是勒索,更不是对价关係,懂得爱,也要懂得放手,看似失去,其实是得到,人鱼的结局不是缺憾而是圆满。」 她的手轻抚在书封的人鱼脸上之时一片白色物体从天降落,是蒲公英?她像是有感应地转身,一阵风顺势吹起,在驀然风里飘如雪的场景里她看见亚斯正对着她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