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也没能拒绝死对头的求爱》
今天也没能拒绝死对头的求爱_1
《今天也没能拒绝死对头的求爱》作者:藏姝
文案:
万年非酋玄赢唯一的神器是鸡肋的鸳鸯线。
鸳鸯线——被使用者绑定的任何人都会死心塌地的爱上他,当然使用者也会死心塌地地爱上被绑定的人。
玄赢迫于形势用神器鸳鸯线救了变成魂体状态的死对头后,他和死对头沈时冕的整个画风就变得不对劲起来
知道真相的玄赢面对态度逐渐改变最终求爱的死对头:为什么完全无法拒绝他的表白?!甚至还想反过来对他示爱
开始……
玄赢:你会这样都是因为被神器控制了,醒醒你根本不爱我
沈时冕:原来我想对师兄这样那样都是因为神器的缘故,那就请师兄多担待些
后来……
玄赢:醒醒我根本不爱沈时冕,会觉得心砰砰跳都是因为那根破绳子,我要快点解除它
沈时冕低声引诱:难道我对你言听计从的滋味不好吗
最后解除了鸳鸯线的玄赢:原来你早就暗恋我?我信了你的邪
沈时冕心满意足揽他入怀:那不重要
听说这世界上能让另一个人心甘情愿臣服的只有爱情
玄赢曾经动过鸳鸯线让死敌臣服的念头
而现在,他只想把这破绳子剪了:)
腹黑套路沈时冕攻x一不小心进套玄赢受
内容标签:强强年下仙侠修真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玄赢,沈时冕┃配角:《牵个手而已男主说他有了》求预收┃其它:
第1章
雾气轻绕、杀机四伏的阮南秘境中,生活着无数凶残妖兽,它们各自盘踞一方,守卫着自己的领土。
秘境东方一只名为青魇的妖兽生着圆咕隆咚的血色双瞳,被坚硬深黑色鳞片覆盖的四蹄不安地刨地,昂然立于悬崖边不时发出愤怒的低吼,不断有低级妖兽被他的吼声召唤来,又得了命令四散开去寻找青魇的目标。
而在妖兽青魇脚下的悬崖壁边,天然洞穴外的结界被终年不散的雾气遮掩,坐在里面的玄赢对着自己面前的尸体发呆,准确地说,是一具艳尸,作为玄江门这一代弟子中的大师兄,玄赢难得脑袋空白,对眼前的人束手无策。
一个时辰以前,这具艳尸还是他的死对头沈时冕,如今对方一动不动,是平时针锋相对的时候永远见不到的安静乖觉的模样,而过分苍白毫无生机的唇色和唇角的一缕刺目的红,都显示着沈时冕的躯体在渐渐失去了生机。
沈时冕无疑有着绝佳的样貌,此时唇边红与白的极端对比更是有种令人心惊的美,从前个人好恶影响了玄赢的观感,他还是第一次发现对方的皮囊如此出色,嗯和我不相上下,配得上做我的对手。
模糊混乱的念头一闪即逝,玄赢按了按自己额角,强行收束打击太大以至过于发散的思维,面对现实。
说是艳尸,其实沈时冕还没有死彻底,玄赢将身上带的所有丹药能塞的都塞过了,也只能延缓对方生机流逝的速度,外有青魇妖兽虎视眈眈,结界隔开了妖兽的感应,也断绝了他们求救的可能,这时候发求救信号先来的一定不是同门的救兵。
沈时冕伤得太重,再这样下去真的就死透了。
玄赢咬了咬牙,神色复杂地从芥子袋里掏出一截小指粗细色泽艳丽的红绳,这红绳模样简朴,似乎并无什么特殊,玄赢却看起来更加纠结,他犹犹豫豫地将红绳的一端系在沈时冕的尾指,另一端迟迟下不了手往自己身上系,如果此时有同门的师姐师妹在多好,她们一定很乐意代替自己来做这红线另一端的人。
看似不起眼的红绳名为鸳鸯线,是玄赢身上最贵重的东西,他唯一的一件上古神器,这件神器的核心作用原本在玄赢看来十分鸡肋,据说能让任何人都义无反顾地爱上使用者,可玄赢一心修炼,除了日常与沈时冕作对外没有别的爱好,也没有求而不得的人要用上鸳鸯线达成目的。
现在他之所以取出鸳鸯线,看上的却是它的副作用,鸳鸯线能将濒死之人的魂魄锁住,只要还没魂飞魄散,哪怕身体被撕碎成千万片魂魄都会安然无恙,玄赢走投无路之下才想借用神器的力量留住沈时冕的一线生机。
就在他犹豫之际,沈时冕眉心之中仿佛有透明的魂体向空气中溢散,玄赢眼一闭心一横,快速将红线另一端系在自己尾指,随后割开自己和沈时冕的手心,反手将红绳和沈时冕的掌心一起握住,鲜血浸染于上,发出柔和的红光,随后红绳变成了半透明的样子,除了被绑住的人,其他人便无法看见。
沈时冕的状况随之稳定,不再有生机逸散,魂魄离体的征兆,玄赢懊恼地盯着他一无所知的脸,喃喃道,“最后这破绳子还是让你给用了,大概天意如此。”
说来也巧,他唯一一次动使用鸳鸯线的念头的对象,确实也是沈时冕。
不是因为他暗恋沈时冕,所以表面和姓沈的作对,想引起沈时冕的注意,玄赢没那么无聊幼稚,纯粹是因为偶然听到师弟们闲聊时说到某个师弟痴恋凌霄阁的师姐求而不得,为了对方茶饭不思要死要活备受折磨搞得人不人鬼不鬼。
当时他表面淡然,实则想到了自己的神器鸳鸯线,若是沈时冕这个家伙爱上了身为仇敌的自己,一定也是求而不得,最终任他予取予求,那个场景想想也是怪美好的。
当然玄赢只是想想,他还不屑做这样胜之不武的事情,偶尔点背在沈时冕手中吃了暗亏才咬牙借着想象寻个心理平衡。
今天也没能拒绝死对头的求爱_2
现在只能寄希望于回去之后沈时冕的师尊能快点将他复活,这破绳子想解除再收回来只有两个人都活着才行。
“玄赢师兄,你在做什么?”
就在玄赢头痛之际,一个本不该出现的声音凭空冒出,玄赢蓦然抬头,只见一道有些透明的身影倚在石窟的墙壁上,神色淡淡地望着自己。
玄赢呆呆地看他,失去了束缚垂坠如瀑的黑发,俊美淡漠的样貌,目空一切的表情,不是沈时冕又是谁?
“你死了。”玄赢本能地回答,却答非所问。
半透明的沈时冕闻言并未生气,有些飘渺的身影悠然靠近坐着的玄赢,逼得玄赢的脸随着他的靠近而缓缓仰起,“我既已死去,为什么魂魄无法离开?甚至还能感觉到躯体的一点联系。”
沈时冕的修为还不足以让他以魂体形式存活下来。
他语气淡定得不像在说自己的生死,玄赢往常最烦他这个道貌岸然的样子,衬得别人都仿佛一惊一乍的俗人,今天却没心情计较,仰着脸自暴自弃地回答,“因为我用神器锁住了你的魂魄。”
玄赢隐去了鸳鸯线听起来很不正经的主要功效,他对这个东西也不是非常了解,只停留在浅显的表面描述中,打算视情况见招拆招,免得沈时冕知道了节外生枝。
沈时冕眸中难得露出意外之色,在他印象中,从小到大,玄赢和他从来没有一天是和平相处的,今天居然肯耗费难得的神器救自己,他与玄赢的关系应当没好到这个地步。
沉默片刻,沈时冕还是领情地说道,“多谢师兄的恩情,等我恢复,会还师兄两件神器。”
玄赢幽幽地,“我不要神器。”他已经看透了,自己就不是能保住神器的那个命。
玄赢的运气一直很差,无论探寻秘境还是根据蛛丝马迹寻找宝物都很少能有收获,即使千辛万苦拿回了宝物,也会发现它们有着各种各样不得不报废的问题,因此谁也不知道,看似独树一帜从不依赖外物的大师兄玄赢,是个不折不扣的穷光蛋,好不容易保住的一件鸡肋神器,一个时辰以前,他刚从偷盗者手中夺回,一个时辰后的现在,他再次一无所有。
沈时冕第二次感到意外,玄赢喜爱搜集宝物神器人尽皆知,虽然他搜集到之后从来不使用,也不影响他广为人知喜爱宝物的名声,并且玄赢得到的宝物从不外借外送,今天怎么如此大方?
事出反常必有妖,沈时冕顿时皱了皱眉,甚至怀疑眼前的玄赢是不是哪个秘境妖鬼假扮的。
见他神色有异,心虚的玄赢狠狠瞪回去,输人不输阵,“不要你还神器,但要答应我两件事。”
沈时冕眉头松动,颔首同意,并且按照玄赢以往和他针锋相对的作风,他已经做好了被对方刁难的准备。
稍微糊弄过去的玄赢暗自松了口气,又不自禁想起鸳鸯线的作用来,便悄悄去观察沈时冕,见沈时冕模样和从前没什么不同,对自己还是十分的冷淡,丝毫没有化身花痴爱他爱的要死要活予取予求的模样,就有些犯嘀咕,难道那神器的主要作用是假的,或者对灵魂不起作用?
要是这样,看不见沈时冕的另一面玄赢还略微觉得有些遗憾,毕竟机会难得。
沈时冕没在意他的打量,只是飘到洞口向外望去,外面依旧笼罩着浓厚的雾气,“师兄,我们现在何处?”
既然沈时冕似乎没受鸳鸯线的功效影响,不用面对尴尬因此放下心的玄赢拍拍衣袍站起身,“在青魇妖兽的领地,这个洞口被我暂时用结界封住,它灯下黑还没发现,就是撑不了太久。”
也就是仍然在阮南秘境中,沈时冕若有所思道,“我现在是魂体,妖兽对魂体感知很差可以由我出去做一下侦查……”他说到这里顿了顿,抬起手腕指着半透明魂体尾指上和玄赢以及自己的躯体相连的红线问道,“这是?”
面对沈时冕毫不知情的纯洁询问,玄赢眼神飘忽了一瞬,面不改色地回答,“就是锁住你魂魄的神器,如果解开你会魂飞魄散。”
他说的全部属实,沈时冕没读出心虚的味道。
“师兄怎会在此?”沈时冕若是没记错,这次的秘境之行,玄赢本来是没有参加的。
玄赢眸中燃起一簇怒火,“不知道是谁泄漏了我得到上古神器的事,三天前有个小贼将它偷走,我一路追着他进了秘境里。”
若这不是他硕果仅存的神器,他又岂会愤怒到亲自追贼三千里。
追回神器的玄赢遇到了奄奄一息的沈时冕,将他从青魇的爪下救走,思及此处,玄赢仅剩的风度阻止了他问候贼人和偷袭沈时冕的家伙的祖宗十八代,只能糟心地深呼吸平复心绪。
此时的玄赢丝毫没有意识到,红线并不只是系着沈时冕一个人。
“那神器会限制我们的活动范围吗?”沈时冕没有察觉他微妙的心思,继续发问,玄赢一脸无辜,“我不清楚。”
上古神器流传至今,许多功能都要靠得到的人自己摸索,沈时冕便不再追问,打算亲自试验一番。
结界不限制魂体,他很轻易就穿了过去,起初没什么异样感,红线似乎也会随着他飞离的距离而延长,但随着魂体向上飞到能看见崖边的青魇时,沈时冕忽然蹙了蹙眉,眸中掠过一抹红光,觉得有些焦躁,仿佛丢失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作者有话要说:没错,玄赢是个万年非酋,唯一的sr还是个鸡肋,于是不得已开发辅助功能
开新文啦,幼苗新文求收藏,这篇努力沙雕努力甜,用完结文保证he
谢谢郁秋白小可爱给我的手榴弹~
第2章
今天也没能拒绝死对头的求爱_3
这陌生的不对劲的感觉突如其来,激发了沈时冕平时隐藏很好的戾气,他眸中的红光明灭,好不容易才靠着强大的自制力将心里的戾气压下去,但也不肯再向着青魇靠近。
玄赢则一派轻松地倚在洞口,作势一只手搭在额上撑了个凉棚观看沈时冕探路,见沈时冕停住不动,蓦然产生了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慌,好像那家伙真的就会这么飞出自己视野似的。
他纠结了片刻,盯着自己尾指上的红线,鬼使神差地往回拽了拽,力气不大,可沈时冕却毫无抵抗地落了回来,就跟风筝一样听话。
玄赢与半透明的沈时冕大眼瞪小眼,过了好一会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尴尬道,“怎么又回来了?”
沈时冕盯着玄赢不说话,探究之意明显,刚刚那瞬间的心慌感消失无踪,仿佛是他的错觉。
他向来心思深沉,很快就收敛起自己的异样,迟疑道,“红线……好像有限制我的活动范围,只不知是因为我的躯体还是因为……师兄你。”
他一边说一边又抬起了修长的手指,红线一端系在玄赢尾指,另一端延伸出去,分叉成两根分别系在沈时冕的躯体和魂魄上。
玄赢又心虚地想起了鸳鸯线的本职功能,但他不能说,只能面不改色地甩锅,“应该是魂魄不能离开你的身体太远。”
沈时冕颔首表面认同了这个猜测,随后就摆出他们眼下最现实的问题,“师兄可有办法离开青魇的领地?”
先前事情紧急,又光顾着头秃鸳鸯线的问题,玄赢还真没仔细想过,见沈时冕询问自己的意见,一时间往日的习性又冒出来,“凌霄阁的小师弟会被这种小事难住?”
沈时冕被他针对不是一两日,早已习惯了玄赢的语气,仍然好脾气地回答,“我如今只有魂体,灵力无法动用,许多手段无法施展,还需仰仗师兄。”
和沈时冕作对的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享受到这样的待遇,以往遭到挑衅的沈时冕大多数时候都是当作没听见,实在躲不开也只会冷冰冰地像个机械的木偶人一样应付,玄赢颇感新鲜有趣,连带着看这人的脸也没那么讨厌了。
“青魇妖兽并不难对付,”玄赢欣赏够了宿敌的隐忍,“它的占有欲很强,被我抢走了你这个猎物才会愤怒发狂,把你还回去它自然就安静了。”
沈时冕露出些许无奈之色,知道玄赢是在占嘴皮子便宜,一时想起了曾经困扰他的问题,不禁试探着问,“玄赢师兄,从我进秀山院的第一天你就对我抱有敌意,但那时我只有五岁,实在不知哪里得罪了师兄。”
玄赢被问住了,他自然不能说这个梁子是从你在襁褓里就结下了,有损他大师兄的形象,便扬了扬下巴,“看你不顺眼。”
沈时冕便知道问不出真话了,玄赢救他的时候他意识已经模糊,不知道招惹上青魇的前因后果,玄赢说的话间接透露了他是青魇的猎物,知道了这点事情就好办多了,“既然如此,师兄可否到我的芥子袋里取一样东西?”
今天的沈时冕未免也太好说话,竟然一次也没有跟他抬杠,玄赢一边警惕他玩花样,一边谨慎地回答,“什么东西?”
“一件仿真傀儡,可代替我吸引青魇的注意力,如此我们便可趁机脱身。”
玄赢蹲到沈时冕倒在地上的躯壳边,忍着别扭伸到他腰上一番摸索,在感叹腰好细的内心活动中翻找出了不起眼的蓝色芥子袋,输入灵力后利用神识在其中翻找。
仿真傀儡很好找,玄赢取出后傀儡化作与人等高的样子木呆呆地站在一边,沈时冕坐镇指挥,“劳烦师兄将我的血滴到它的眉心,它就可以变化成我的模样,也能携带我的气息,短时间内可骗过青魇。”
玄赢忍住呛他的本能,粗暴地抓起沈时冕躯体的手指取了一滴血甩进傀儡的眉心,眼见傀儡变化成沈时冕的样子,玄赢不再犹豫,一只手将沈时冕的躯体揽到背上,一只手抓起傀儡打开结界飞出了洞口。
青魇瞬间察觉到自己丢失的猎物气息,怒吼着扑了过来,玄赢抖手将傀儡丢向青魇,随即头也不回地向反方向逃离。
他的身后跟着半透明的魂体沈时冕,玄赢背对他看不见他的表情,只是此刻的沈时冕目光幽深而黑暗,再不复刚刚忍耐温和的模样。
终于逃出青魇妖兽的领地,玄赢松了口气嫌弃地把沈时冕的身体扔在地上,沈时冕也不生气,魂体慢慢地飘过去往自己身上躺。
玄赢惊异,“你以为这样就能复活?”
沈时冕淡定地躺着摇头,随后在玄赢见鬼的眼神里他本该失去生机的躯壳真的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只是动作僵硬了些。
玄赢:“……”他刚刚为什么要背着沈时冕飞那么久?
仿佛看出了他的质问,沈时冕淡定地抹去唇角的血迹解释道,“这只是表象,能简单操控身体但是无法真正契合动用灵力,我们离开秘境必定要和秀山院的队伍汇合,若是师兄带着我的‘尸体’回去会有许多不必要的麻烦,何况对我的行踪有了解并设计暗算的人很大可能也在队伍中,假装安全回归更能让他露出破绽。”
他说的没错,玄赢必须承认,自己本没有报名阮南秘境之行,突然出现在这里还带着一向不对付的沈时冕的尸体一定会惹来怀疑。
玄赢接受了这个解释,拄着路边买来的两块灵石一把的破飞剑斜睨他,“难得听你说这么多话,信号要我发吗?”
沈时冕用张开双臂露出腰间的芥子袋回应了他的问题,玄赢是私自来的,理所当然没有带信号符。
玄赢啧了一声,熟门熟路地上去低头一通摸索,取出秀山院的信号符输入灵力后,信号符就会帮助同伴定位到他们,一旦使用就是有危险的意思。
等待同门师长寻来的间隙,玄赢时不时偷觑沈时冕,对方一幅身受重伤弱不禁风的模样靠着树,冲淡了平时的冷漠骄矜,再回顾今天沈时冕的种种表现,玄赢不禁发现了奇怪之处——和平时相比魂体的沈时冕未免有些不太对劲。
这厮绝对有阴谋,作为一生之敌,玄赢向来不惮以最大的恶意揣测对方,更何况一直拒人于千里之外不许任何人近身的沈时冕今天居然肯让自己摸来摸去,实在太不正常,但他又不确定这是不是鸳鸯线的“功劳”,心虚之下不敢问,怕被沈时冕察觉到,到时候他作为宿敌的脸面要往哪里搁?
琢磨来琢磨去,玄赢还是当作没发现,直到秀山院带队的东里长老匆匆赶来。
东里长老是秀山院的常驻长老,这次负责阮南秘境之行,因为队伍里有沈时冕这样的优秀弟子一直提着心,收到求救讯号很快就赶到了,但他到达之后第一个看见的却不是沈时冕,而是不该出现在这却还一脸无辜冲自己招手的玄赢,不由额角一跳。
玄赢怎么会在这?是不是他找沈时冕麻烦把人打伤了?还是要抢沈时冕的东西逼得人不得不求救?
幸好沈时冕及时出声打断了东里长老丰富的脑补,“长老,弟子遇到青魇妖兽受了重伤,是玄赢师兄救了我。”
今天也没能拒绝死对头的求爱_4
然而这句话的效果是东里长老和跟在他身后的其他弟子齐齐露出了惊悚的表情。
东里长老心情复杂,干巴巴地哦了一声,玄赢笑眯眯地凑上去,挠了挠东里长老的白胡子,“东里爷爷,我可是很有同门爱的,别这么惊讶嘛。”
东里没好气地拍开他的爪子,“你不是不来?又自己偷跑过来,回去再跟你算账。”
玄赢毫不在意,他玄江门大师兄的名声这么响亮,没在怕的。
东里长老懒得理他了,眼下把受伤的沈时冕带走更要紧,他刚想上前扶一把沈时冕,结果就他和玄赢说话的片刻功夫,沈时冕已经自己慢慢走到了玄赢旁边抓住了他的手臂,万分淡定地说道,“我有伤在身灵脉滞涩无法自行御剑,劳烦玄赢师兄捎我一程。”
其他弟子更加惊悚,让玄赢带你御剑,怕不是半途就把你丢下来摔成肉酱!
有个平时就很崇拜沈时冕的师弟自告奋勇道,“沈师兄,不如让我带你吧,这点小事还是不要麻烦玄赢师兄了。”
玄赢被沈时冕抓着的手臂处丝丝发麻,浑身不自在,刚想拒绝,沈时冕就凑近了些低声说道,“师兄,我的手很凉。”
随着这句话,沈时冕的指尖不经意地划过他裸露的手腕,那冰冷的感觉激得玄赢想起了对方的处境,再怎么看起来正常活动,沈时冕的身体也是接近死人的状态,和其他人近距离接触一定会露馅。
而沈时冕声音虽然低,但他无法动用灵力隐藏的情况下,在场其他人又都是修仙者耳聪目明,每个人都听得一清二楚,顿时投向玄赢的目光一个比一个复杂。
玄赢:“……”我不是,我没有,听我解释。
第3章
玄赢百口莫辩,偏偏又不能把沈时冕这个麻烦丢给别人,否则接下来的麻烦更多,要是让其他人都知道自己给一直以来不对付的沈时冕用上这么功能奇葩的神器,估计所有人都会想歪,怀疑自己有什么变态的癖好,玄江门大师兄丢不起这个人。
于是玄赢只能运了运气,咬牙道,“无妨,小事。”
说完反手拽住沈时冕踏上自己那两块灵石一把的小破飞剑,示意东里长老可以出发了。
沈时冕被他反握住小臂,踉跄了一步,嘴角意味不明地勾了勾,仍然“小声”说道,“师兄,我站你身后怕是不妥。”
没有足够支撑他很容易站不稳摔下去。
玄赢顶着那群弟子火热的视线硬着头皮假装不在意,“不站身后难道抱着你?”
结果沈时冕作势思索片刻,竟然觉得很不错,“那就需再劳烦师兄一次。”
玄赢无话可说,却实在克服不了心理障碍把沈时冕搂自己身前,只能粗暴地将对方双手环自己腰上,寻了个绳子把两只手打个结,就算安全绑定了。
沈时冕贴着他的背,下巴别扭地戳在玄赢肩窝,目光中却是若有所思,他找的借口固然都很合理,但玄赢真的想拒绝也不是多难的事,今天这位一直无理都要搅三分的师兄不但救了自己,种种表现让步也很多,是那根红线模样的神器有问题?还是说,你和暗算我的人有什么联系呢?
想到后面的可能,沈时冕眸中黑暗之色瞬间愈发浓重,随后又被他悄然隐去。
阮南秘境位于南大陆阮南山境内,距离他们的秀山院约有全速御剑两天的路程,东里长老带队来到阮南秘境快一个月,本来也该到了回程的时间,玄赢踩着自己寒酸得一枝独秀的破飞剑,背后带着个大包袱,悠哉悠哉跟在东里长老身后,其他弟子则自觉跟在他身后,复杂的目光时不时飘向前面的奇葩组合。
之前提出带沈时冕的师弟内心翻涌,觉得自己回去说给师兄弟们听都不会有人信,编都编不出这么离谱的剧情,玄江门大师兄玄赢与凌霄阁小师弟沈时冕的关系秀山院无人不知,除非不见面,否则不会有一天和平,虽说大多数时候是玄赢单方面挑衅,但能随意挑衅沈时冕还活蹦乱跳的也就只有这么一位,时间长了大家都习惯了,甚至有人私下下注下一次两人掐起来最多几天。
可现在,前面那两个身影叠一起的是谁?
还是说英雄救美的强大力量连沈师兄这样的人物都不能免俗?
一天的赶路在这位师弟丰富的内心八卦中悄然过去,玄赢一开始还别扭,后来见沈时冕很知趣,一直安安静静,连说话都很少也就能忽略他专心赶路,直到入夜,众人寻了个小树林落脚休整。
沈时冕灵脉淤塞,一天下来,莹白的手腕被绳子勒出了红印,加上先前吃的亏衣摆上有血污泥点,落地的时候看起来有些狼狈,他长到这么大还是头一遭如此无奈,玄赢明明该高兴的,却又莫名高兴不起来。
东里长老很心疼他,现在也安全了,便让沈时冕去溪边打理一番,玄赢这回很自觉地就到他腰间的芥子袋里摸出了一套新衣服,看的众弟子又是一阵惊悚。
等沈时冕离开,东里才对着心不在焉的玄赢训道,“你就不能消停些,我看沈时冕还是念你的恩情,有意跟你示好,你们斗了这些年累不累?不如就趁着这个机会握手言和。”
玄赢不接这个茬,装傻,“东里爷爷,我们都是友好切磋,哪有斗,您不能污蔑我,要真和他斗,我完全可以见死不救。”
东里长老又瞪他,仍然用灵力收束声音,“他是凌霄阁沈掌门的关门弟子,从出生开始教导,情分不一般,哪天你玩过火闹出大事,我老头子可保不住你。”
玄赢闻言收起了脸上的漫不经心,向溪边方向望了一眼,“放心吧东里老头子,一定让你全须全尾地退休回玄江门。”
东里长老知道玄赢向来有主意,也不再多劝,好在这次的事情看来玄赢还是有分寸的,要不然秀山院也不能容忍他十几年,早打包丢回玄江门了。
玄赢则趁着众人不注意,顺着他们看不见的红线溜去找沈时冕了,生怕现在弱小的沈时冕身体出点什么差错复活无望,到时候红线再也解不开对方岂不是要永远以魂体状态留在自己身边?
那可太恐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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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夜适逢满月,月光透亮,玄赢轻易地找到了沈时冕,对方已经恢复了往日的风采,坐在溪边一块巨石上,除了脸色不正常的苍白,看不出什么不妥,玄赢本意是确认他的安全,见他没事也不想欺负现在的玻璃娃娃沈时冕,就没出声。
沈时冕似乎在发呆,目光跟随着溪里一尾银鱼,环境太安静,玄赢看着看着忍不住靠着树睡着了,还做了个梦,梦到沈时冕当着全秀山院的弟子表白说师兄我爱你我不能没有你,玄赢理所当然地拒绝,结果被爱而不得陷入疯狂的沈时冕关起来折磨每天逼问你接不接受我,不由吓得清醒了。
睁开眼沈时冕还坐在那没挪动过,玄赢自嘲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沈时冕这样天性冷漠的人,就算被红线所控,也不会失态至此。
玄赢调整了一下心态打算接着睡,沈时冕却动了,玄赢没睁眼,只用神识锁定对方,感知里的沈时冕一步步靠近,玄赢不合时宜地想起刚刚的梦,悄然绷紧了神经。
“师兄,”沈时冕一贯淡漠的声音响起,“我知道你醒了。”
玄赢懒懒睁眼,“怎么,魂体不用睡觉就来扰人?”
沈时冕一贯不跟他斗嘴,“等回到秀山院,我会去面见师尊,他一定会想办法将我恢复,到时候师兄有办法将这红线系于旁人身上吗?”
谁也不知道恢复需要多久,如果时间很长又要一直和玄赢绑着,正常来说看他不顺眼的玄赢一定会相当暴躁。
玄赢脸色一僵,掩饰道,“和我绑一起很丢脸?”
沈时冕摇头,“只是怕耽误师兄的时间,如果神器能借我一用,我愿意赔偿师兄。”
玄赢也不想和他绑一起,红线的功效始终是很大隐患,谁知道会以什么形式发作,能换人他自然求之不得,问题是这破绳子根本不让换人。
沈时冕察言观色,通过玄赢的表情读出了答案,不由苦笑,“师兄为了救我受累了。”
玄赢也很憋屈,他还要守着鸳鸯线的秘密,有苦说不出,眼下只能装到底,假作无所谓地摆摆手,“反正你答应了我两件事,到时候可以连本带利讨回来,我不会手软的。”
两人这就算达成了共识,到了第二天傍晚众人顺利回到了秀山院。
修行界自百年前分|裂成南北大陆两大体系,大陆之间被罗刹海分割,秀山院是南大陆所有门派共同建立的新弟子培养院,每个门派都会派出几名长老来授课管理,只有最优秀的那部分弟子能得到秀山院的名额,而秀山院起初就是沈时冕所在的凌霄阁建立的,因此凌霄阁的掌门沈蕴同时也是秀山院的院长。
东里长老早已传讯给凌霄阁的人,说明了沈时冕灵脉受伤的事,因此他们刚到山门处,就有沈时冕的两位师兄来接他。
等两位师兄看清自己小师弟和谁共御一剑脸色都变了,小师弟动不了灵力,玄赢岂不是要逮着机会狠狠欺负他!
还以为这次秘境之行玄赢没去就会无事发生,他们还是天真。
玄赢见是沈时冕的三师兄和七师兄两个老熟人,不由一乐,落地后收起小破飞剑,挑衅十足地把身后的沈时冕揽过来,搂着对方肩膀假惺惺道,“沈师弟,你的师兄来接你了,看来我的任务完成,跟他们回去吧。”
被他亲密的动作刺激,七师兄唐愈差点拔剑,“放开小师弟。”
沈时冕又闻到了熟悉的味道,由于对玄赢的性格还算了解,知道怎么让他满意,抬手阻止了唐愈,“唐师兄,我想见师尊。”
随后又好声气地对玄赢说,“还请师兄再陪我一会。”
唐愈看看冲他挑眉的玄赢,又看看示意自己稍安勿躁的沈时冕,最终还是忍了。
更气人的是,玄赢的手一直就没从沈时冕肩上挪开,平时根本不搭理他也不让别人近身的小师弟竟然毫无意见。
三师兄唐致倒是沉稳,带着他们去了院长居住的孑立院。
对侍童说明了来意,侍童为难道,“掌门昨日闭关了,让我转告你们至少要半年才能出关。”
几位凌霄阁的弟子情绪还算稳定,玄赢则觉得天塌不过如此,靠院长快速复活沈时冕解除鸳鸯线的指望彻底落空,昨天的噩梦又浮现出来,身边的沈时冕仿佛化身獠牙饿鬼,随时会对自己出手。
第4章
不行,冷静,不能让他们看出问题,玄赢迅速收敛自己的情绪,现在是沈时冕有求于他,形势对自己有利,要是被对方发现自己的急切,以沈时冕的狡猾,接下来就很难说了。
想到这里,玄赢故作幸灾乐祸道,“看起来沈师弟的伤短时间内无法痊愈了,三月后的秀山院大比该怎么办?”
唐愈皱眉,“师尊怎么闭关这么急竟然谁都没通知?”
沈时冕不动声色,好像他真的只是灵脉受损,淡定道,“既然师尊闭关了,灵脉受损慢慢将养也能恢复,不必打扰师尊闭关。”
三师兄唐致便提议,“这段时间就住我那吧,免得有谁不安好心钻空子。”
沈时冕却摇头,“此事我已有计较,师兄不必忧心。”
他向来有分寸,唐致相信他的判断,也不强求,只叮嘱道,“如有什么事别一个人硬扛。”
沈时冕一一应了,再次坐了玄赢的破飞剑回了弟子们的居所,他和玄赢的院子比邻,以前方便了玄赢找麻烦,现在倒是方便了他们靠近些不引人怀疑。
今天也没能拒绝死对头的求爱_6
唐致和唐愈留下了不少温养灵脉的丹药,得知玄赢救了沈时冕,也没那么警惕他了。
这时已近深夜,玄赢心里浮躁,拎起自己的小破剑起身去院子里练剑,玄江门是剑宗,凌霄阁是术宗,各有擅长,玄赢的剑术天赋极佳,和他懒散任性的脾气不同,剑法凌厉,以只攻不守著称,若他不是那么克宝物,有一把神兵利器,会更可怕,今天兴许是受心绪影响,剑势凌乱毫无杀气,越练越烦。
尤其看到自己尾指延伸向隔壁的红线,就更烦了。
小破剑委屈地被丢在地上,玄赢干脆飞上院里的大树顶端,从芥子袋里拿了坛酒一口一口地闷。
就在玄赢为红线忧心的时候,隔壁的沈时冕也没闲着,理应无法动用灵力的他召出绿色的灵鸟,写了一张字条让灵鸟带走,字条上的字体隽秀,内容简洁:查一件红线形态能锁住魂魄的上古神器和阮南秘境中与我同去的人。
却是半个字都没提自己的状况。
做完这件事,沈时冕发现手指上的红线指向高空,意味着红线另一端的那个人并没老实躺着睡觉,沈时冕垂眸,内心挣扎片刻,还是遵循直觉让魂体脱离了躯壳,穿过房门和院子的结界悄然进了玄赢的院子。
那个平日嚣张肆意,总是找自己麻烦的玄赢,正躺在树梢上喝酒,沈时冕魂体轻飘飘地飞上去落在玄赢身边,玄赢已经有些醉了,目光飘忽地看着沈时冕,举起手里的酒坛邀请道,“来吗?”
沈时冕居高临下地俯视他,冷冰冰摇头,“我是魂体。”
魂体喝不了酒,也碰不到东西。
玄赢无趣地收回手仰头把这坛酒喝光,随后侧躺撑着下巴看沈时冕,“姓沈的,你在襁褓里的时候比现在可爱多了。”
沈时冕闻言心中微微一窒,目光扫过玄赢泛着水光的唇、略有迷离的眼神和因不羁的动作而略微凌乱的衣襟,猜测对方到底醉了几分,一边斟酌着问,“师兄见过襁褓中的我?”
玄赢年长他五岁,他尚在襁褓的时候,玄赢也只是个小萝卜头,他出生就被师尊带去凌霄阁,按理说不可能有见面的机会。
“当然见过,”玄赢肆意地笑,“我还喂过你羊奶,你饿的一个劲咬我的手指。”
沈时冕眼神变了,虽然这句话有玄赢式炫耀气人的意味,他仍然从中提取出了不一般的讯息。
如果玄赢不是为了逞口舌之快编的,那对方一直以来热爱盯着他挑衅的态度就值得琢磨了,从前沈时冕不太在意,现在想想,处处都透露着不同寻常。
玄赢没意识到自己惯常的挑衅泄漏了一件大事,他虽然醉,但还没醉到失去意识,关于襁褓的事只提了一句就住口,沈时冕怕引起他的警惕也不追问,很多事,并不一定要别人亲口说。
“既然如此,我与师兄也算是幼年的缘分,从前也许是我慢怠师兄,惹你不快,现在阴差阳错又被连在一起,可否摈弃前嫌?”
沈时冕说着示好的话,神情却依旧淡漠,玄赢摇摇手指,红线随着他的动作慢慢飘荡,“摈弃前嫌是永远不可能的,等你复活了把神器还给我,我还会继续找你麻烦。”
示好被毫不留情地拒绝了,沈时冕竟有种意料之中的感觉,于是他也点点头,“希望我能有再次被师兄找麻烦的一天。”
深夜谈心失败,玄赢似乎从他的示好被拒里获得了某种乐趣与动力,郁闷之情稍微缓解,从树冠上跃下,安安心心地睡觉去了,总之还没到最坏的时候,沈时冕这个半死不活的都不急,他也没必要提前丧。
沈时冕在他背后看着随着他的离开而逐渐拉长的三条线,伸手捻了捻,眸中红光微闪,莫名透出血色。
第二天,外出回到秀山院的弟子要去执勤阁销假正常上课,秀山院的各项考核中出勤率很重要,迟于辰时销假的今天就不算出勤,玄赢昨天喝多了,睡醒才想起这码事,急匆匆地收拾好,一路杀到执勤阁,揪住今天轮值的弟子,“快帮我销假。”
那弟子一头雾水,“你的假不是销了吗?”
玄赢一愣,又听轮值弟子说,“凌霄阁的沈师兄说昨日你和他们一起从阮南秘境回来,让我一块销了。”
沈时冕竟然会主动帮人销假,这个人还是跟他天天作对的玄赢,别说玄赢惊讶,值勤弟子也觉得不可思议,其他值勤的人看见玄赢这个八卦主角都在窃窃私语,莫名兴奋,感觉自己能见证冰山消融的历史性时刻。
然而玄赢感觉到的不是沈时冕破冰的友好与行动,首先想到的是那个该死的鸳鸯线,大意了!
万一沈时冕至今都表现得很正常是因为他天性面瘫心机深沉所以只是自己没看出来呢?
一旦想到这个可能,玄赢就待不住了,他要找到沈时冕,立刻!马上!
至于找到之后怎么样,他暂时没想好。
玄赢刚踏出执勤阁不远,就见那个想找的人送上门了,未免被八卦的师兄弟们围观,他趁着沈时冕无法反抗直接把人打包掳上小破飞剑一口气飞到了授课院的后山,这样待会还能来得及上课。
却不知被他甩在身后的弟子们更八卦了。
玄赢载沈时冕,秀山院奇闻!昨天的传闻竟然是真的。
等小破飞剑停下,沈时冕才提醒他,“师兄,你的丹药课快开始了。”
玄赢听见丹药课,眼神往授课院纠结地瞥了一眼,决定速战速决,“你什么意思,突然替我销假。”
沈时冕一派淡定,“只是顺手,早晨我出门后想试试神器限制我们活动的距离远近,所以做了个实验,恰好路过执勤阁便去销个假,师兄救我一命,这只是小事。”
对着他这张冷脸,玄赢怎么也吐不出“你是不是爱上我了”这种话,显得他自己很自恋,气氛和人统统不对。
最终他还是没能问出口,只能赶去上丹药课,等到踩着时间线进了课堂,就见他们玄江门的五师弟梁赋冲他招手,“师兄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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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位梁赋师弟消息十分灵通,自称情场诸葛,那位苦恋凌霄阁师姐的师弟的事就是他说给玄赢听的。
玄赢眼前一亮,坐到梁赋旁边,丹药课的授课长老还没来,玄赢抓紧时间用灵力收束声音问道,“小梁我问你,你判断一个人爱不爱另一个人准不准?”
梁赋虽然不明白他为什么问这个,还是老实说,“十有八|九吧,师兄问这个做什么?”
他不开窍的大师兄什么时候竟然会关心小情小爱了。
玄赢谨慎组织了一下语言,“那你能看出来沈……那种面瘫脸的人有没有动心吗?”
梁赋出于对师兄的负责仔细评估了一番自己的能力,笃定道,“没问题!”
玄赢松了口气,先用言语描述了一番,“假如一个冷冰冰的家伙,突然会对你示好,从来不帮别人做事突然帮你,那他是不是爱上你了?”
梁赋傻眼,不确定地问,“师兄你在说凌霄阁的沈师弟吗?”
玄赢一惊,矢口否认,“关他什么事?”
梁赋怜悯地看着他,“师兄,昨日你和沈师弟共御一剑回山去了孑立院,今早沈师弟替你去执勤阁销假你们又一起御剑离开,全秀山院都传遍了。”
玄赢哑口无言,他是真没想到流言传的这么快。
梁赋一副我懂的样子拍拍他的肩膀,“没关系师兄,我和那些跟风乱猜的人不一样,你不必把他们的胡话放在心上,要我说,他一定是在借机谋划什么报复你的阴谋,所以才刻意示好的,听说他在阮南秘境受伤灵脉受损,怕是好长时间都恢复不了修为,要么是虚弱期斗不过你才这样。”
玄赢这才放下心,觉得小梁说得很有道理,刚扭头坐好,就见丹药课的授课长老带着沈时冕走了进来。
作者有话要说:小梁:我的一世英名…被沈师弟毁了
封面自己做的,不可以嫌丑v
第5章
嗯?沈时冕不是没选丹药课吗,他怎么来了?
玄赢的疑惑也是其他同学的疑惑,负责丹药课的澹台长老则笑眯眯地介绍,“这是凌霄阁的沈时冕,如今灵脉受损上不了灵力课,自请来我们丹药课旁听,若你们有什么治疗的想法,可以与他交流。”
随后澹台长老巡视全室,发现其他小组都是三四人一组,唯有玄赢与梁赋是两个人,便又笑眯眯地指了指他们,“沈时冕你就跟着玄赢和梁赋两位师兄一起学习吧。”
梁赋瞅了眼玄赢的脸色,抗议道,“可是我们组还有一个人,等他回来了怎么办?”
澹台长老丝毫不以为意,“四个人和三个人区别不大,先这样,等他灵脉恢复还照旧就是。”
梁赋只能讪讪地“哦”了一声,接受现实,随后以眼神向玄赢传达我尽力了的讯息。
玄赢绷着脸,无视了自觉坐到身边的沈时冕,专心听课。
澹台长老讲了两个时辰的理论,下午是自由练习时间,玄赢怎么瞅怎么觉得今天的药草们丑不啦叽的,格外不顺眼,嫌弃地挑拣起来,梁赋早就挑好了需要的部分,摩拳擦掌继续研究他的回春丸,其它弟子也纷纷掏出丹炉开始练习。
玄赢照旧取了个十块灵石一件的小破丹炉摆在身前,只有刚来的沈时冕面前空空如也,显得格格不入。
沈时冕动不了灵力打不开芥子袋,各方面都有诸多不便,他倒是一如既往地淡定,丝毫不见窘迫之色。
玄赢终于从一堆歪瓜裂枣的草药里挑够了勉强顺眼的,扔进炉里开始炼丹,只是思绪并不像表面一样平静,他猜沈时冕应该也是记挂着红线和复活的事,所以有话要和他说才来丹药课,可是玄赢心虚,他对这神器也是一知半解,就连主要功效都摸不清到底怎么个爱法,让他能告诉沈时冕什么?
“师兄,你炸炉了。”冷冷的声音,陈述着令人羞耻的事实,玄赢今日的第一炉丹药宣告报废。
沈时冕依然不能用灵力收束声音,室内顿时一静,众弟子都放慢了手里的动作,不动声色地挪了下屁股离风暴中心远一点。
玄赢脸差点红了,一般用来暖炉的第一炉丹都是最容易的,只有资质最差的弟子才会在暖炉的时候炸炉,实在有点丢人,点出这个事实的还是他的死对头,羞耻度瞬间加倍。
梁赋很担心大师兄和他的丹药一起炸。
但今天的大师兄已不是从前的大师兄,他学会了忍辱负重,于是只愤愤瞪了沈时冕一眼当作警告,便继续他的炼丹,众弟子啧啧称奇。
沈时冕总是毫无波澜的眸中则漏出一丝不明显的笑意,在场谁都没有发觉。
直到傍晚今日课程结束,最终在沈时冕时不时的“提醒”下,玄赢没有交出任何一份成品丹药,黑着脸回去了。
梁赋跟他一起去吃饭,沈时冕则不知道去了哪里,玄赢根据红线延展的方向只能大致判断对方去了西南边。
师兄弟两人拐过一个拐角,梁赋忽然听见有人在嘀嘀咕咕小声说话,似乎是不懂灵力收束的小弟子,还提到了玄赢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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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真的,我兄长和玄赢是丹药课的同期,他下午传讯告诉我的。”是个声音软软的少女。
“我还是觉得太不可思议了,好想知道阮南秘境里发生了什么事。”这是个变声期的少年。
少女忧心道,“唔,我也想知道,但是又好担心现在有人趁沈师兄灵脉受损,院长闭关的时机对他不利。”
少年笨拙地宽慰她,“不会的,秀山院的规矩严明,以前玄赢找他麻烦想动真格的也要去……”
声音渐渐远去,梁赋皱了皱眉,咂摸出一丝不对劲来,“怎么人人都知道沈时冕灵脉受损变成了弱鸡,这是把自己变成靶子等人来打吗?”
玄赢哼了声,“想钓鱼呗,沈时冕脑子里坑那么多,敢随便咬钩的死都不知道怎么死。”
梁赋想想也是,就连他大师兄也吃过沈时冕不少暗亏,顿觉自己咸吃萝卜淡操心,“他是院长的关门弟子,天赋又好,凌霄阁肯定会上心的。”
秀山院表面和谐,实际上等于南大陆修仙界的缩影,众多门派的优秀弟子齐聚一堂,每个人都有外在立场,代表着不同门派,难免会有些暗地里的污糟事。
玄赢点点头认可了梁赋,只是想到凌霄阁,他总觉得有些不安。
脑子里坑很多的沈时冕去了藏书阁,虽然已经发信让人去查红线神器,但他还是决定亲自到秀山院的藏书阁找找看,除了各门派的独门秘籍,藏书阁的古籍还是很丰富的,积年累月的充实下非常可观。
通过他几次接近试探玄赢,玄赢的让步容忍逃避来看,一切都显示红线神器的不同寻常,红线的确锁住了他的魂魄,也保住了他躯体的一丝生气,有了彻底复活的可能,这个功能上玄赢并没撒谎,沈时冕想知道的,是其它的作用,让玄赢改变态度的作用。
究竟是神器有问题,还是玄赢故作姿态给他设的圈套?以往的经验告诉他,玄赢给他挖过太多坑了,这次也必须谨慎。
为什么会这么凑巧,玄赢的神器被人偷了,偷盗者还一路逃到阮南秘境里,又这么凑巧玄赢追回神器就遇到了被偷袭的他,最后那件被偷的神器还恰好能救他的命。
以及在青魇领地中,那一丝烦躁和心悸的感觉也让沈时冕十分在意,差点诱发了他一直压制的内心黑暗。
他对了解红线神器的迫切甚至远远超过追查暗算他的幕后黑手。
沈时冕从藏书阁的上古时代传说看起,既然是上古神器,从传说里应该能找到一些蛛丝马迹。
玄赢本月的丹药课是三天一次,上次上完课后接下来两天倒是再没见到沈时冕,有一回顺着红线去找,发现人在藏书阁,估摸着他在找复活的办法后玄赢放下了心,只要沈时冕不被红线的功效影响像梦里一样做出些丢人的事,也能在秀山院自由活动不用时刻绑定像连体婴,玄赢还是可以接受的。
再一次的丹药课,沈时冕准时出现,脸色却比之三天前更加苍白,梁赋本着长袖善舞的原则问候了一句,“沈师弟你不要紧吧,如果实在不舒服就别勉强自己了,身体重要。”
沈时冕摇头不语,玄赢看他脸色估摸着是没进展,也有些着急,寻思着这件事也不能纯靠沈时冕,决定提供一点不惹怀疑的小小帮助,于是悄悄问他,“找到办法了吗?”
澹台长老此时走进来简单说了两句便开始讲解丹药知识,沈时冕听到他的声音,抬眸看到他漫不经心似乎什么都没说的样子,周围人也没察觉,便幅度很轻地再次摇了摇头。
玄赢又表面端着一幅冷待他的架势悄悄传音,“要不要我给你输灵力?”
沈时冕现在是靠魂体支撑躯体,只是假装灵脉受损,实际上无法摄取能量,一直消耗魂体不是长久之计。
半天没有等到回应,沈时冕只是目光沉沉地看着他,看的玄赢背后一阵发凉,总觉得他这眼神跟那个噩梦里把自己囚禁起来的时候莫名相似,他一阵不自在,挪开目光,“不要算了。”
沈时冕却轻轻甩了下袖子小幅度调整姿势,他们本就坐在一处,又是角落里,宽大的袍袖遮住了手,在那袍袖的掩护下,冰凉没有温度的手掌轻轻试探着握住了玄赢的手。
玄赢一惊,差点维持不住面具,条件反射去看梁赋,见梁赋正襟危坐满面严肃地听课才松口气,要是让梁赋知道自己跟死对头悄悄握手,实在是丢不起那个人,手掌接触的位置又有那种丝丝发麻的感觉,再去看沈时冕,就见他嘴唇蠕动,吐出几个无声的字,“多谢师兄。”
自己提出的事情玄赢向来很有信誉,再不自在也借着袍袖的掩护给沈时冕输了灵力,澹台长老正讲到激动处,玄赢却一个字也没听进去,明明沈时冕的手那么凉,却像比他的小破丹炉还热,烫手的很。
上午的课变得格外难熬,等灵力传输完玄赢简直觉得手不是自己的,缩回来使劲掰了半天才找回知觉,别扭感却始终挥之不去。
沈时冕袍袖下的手指悄悄捻了捻,仿佛还能感知到一丝陌生的余温。
好不容易熬到练习时间,梁赋从听课结界里脱离,发现他师兄今天老是做掌指运动,不由问道,“师兄是手痒了吗?”
玄赢动作顿了顿,扔给他一个充满杀气的眼刀,梁赋很无辜,最近师兄的专用找茬对象沈时冕动不得,他师兄很显然是无聊了嘛。
玄赢突然微微一笑,“没错,手痒了,今天我们去演武台练练,让我看看最近你的剑法有没有进步。”
梁赋打哈哈,“师兄,我答应四师姐给她炼回春丸,下次吧。”
沈时冕冷淡安静地坐着,只是趁他们说话的功夫从袖中取出一只折叠整齐的小纸鸟再次借着袍袖的掩护塞进了玄赢手心。
于是梁赋惊奇地发现他师兄突然卡壳了。
第6章
看起来一本正经的沈时冕竟然会干塞小纸条这种事,玄赢一瞬间怀疑自己产生了幻觉,他赶紧把纸条收起来,也没兴致收拾梁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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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赋误打误撞逃过一劫,暗地里祈祷沈时冕赶紧好,大师兄好去找他发泄精力,放过他们这些可怜的师弟师妹。
到了傍晚,沈时冕照旧去了藏书阁,心不在焉的玄赢找了个借口吓走梁赋后揣着小纸鸟回去,他把小纸鸟搁桌上苦大仇深地与它对峙,好像里面装着什么邪修。
玄赢真怕打开以后里面是沈时冕的突然告白。
藏书阁里的沈时冕丝毫不知道他的担忧,送纸鸟的原因也很简单,他不确定暗中下手的人是不是还盯着自己,除了故意露出的消息以外其它东西都需要适当掩藏。
而除非肯定玄赢有恶意,他不打算主动拉对方下水,会保持一个适当距离,无法使用灵力传音限制了他和玄赢的交流,只能暂时用了很简陋原始的小字条,一切都取决于玄赢自己的选择。
心理活动异常丰富的玄赢,最终还是打开了小纸鸟,发现纸鸟的内部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小字,不由松了一口气,按沈时冕那个家伙的性子就算告白也不会这样长篇大论,玄赢不禁自嘲了一下,最近真的是被鸳鸯线给搞得神经过敏。
危机解除后他才仔细看了看沈时冕到底写了些什么,看完后感觉自己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字条里大致的意思是沈时冕想让玄赢这个唯一的知情者帮他掩盖异常之处,给他查出暗中敌人的时间,为此对方愿意再答应他两件事或者用两件神器作为交换。
回来这几天尽管玄赢态度奇怪一直都没给沈时冕使绊子,但沈时冕不敢寄希望于他的好心,字条其实早就写好了,直到玄赢主动询问需不需要灵力,才让他下定决心抛出橄榄枝。
毕竟比起暗中的敌人,他更愿意相信玄赢。
玄赢经过了鸳鸯线这件事,已经对神器失去了任何幻想,沈时冕答应两件事的条件他也不是很动心,纸鸟上的字如其人,倒是很好看,他坐在床边把纸条夹在指尖举到眼前微微仰起头眯起了眼睛。
突然院中结界被触动,玄赢侧过脸不满地嘟囔,“真烦。”
字条在他手中无声化成灰烬,泯灭了一切痕迹。
来人是玄江门的现任掌门玄清子,玄赢收起平日懒散的做派,走到院中恭敬地站在玄清子身后,“师尊。”
玄清子看起来三十来岁的样子,他背对着玄赢,目光却落在了隔壁沈时冕的院中。
“我听说沈蕴突然闭关了,”玄清子的声音浑厚沉稳,“有何异常之处?”
玄赢琢磨了一下这句话在问什么,谨慎回答道,“沈掌门闭关时弟子外出了,不知内情。”
玄清子微微颔首并未追问,“明日剑诀练得如何?”
玄赢自信道,“已经第三层了,请师尊放心,弟子从未懈怠。”
“沈时冕练到何处?”
玄赢想了想,“他去阮南秘境前我试探过一次,应当和我进度差不多,不过他前几日灵脉受损,沈掌门又闭关,接下来可能会停滞不前。”
“如此甚好,幸好你将他救下没有耽误为师的大计,你母亲很想念你,有空回玄江门看看她。”说完这句,玄清子再次无声无息地离开。
玄赢肩膀垮下,暗骂一句死老头一天到晚查岗监视我,舔舔后槽牙,突然很想找沈时冕麻烦。
想到就去做,玄赢现在找沈时冕的行踪比以前方便多了,他顺着红线一路找到藏书阁,最近沈时冕几乎都泡在这里。
沈时冕一袭白衣站在书架前,捧着一本古籍眉心微皱,偷袭他的人线索已经有了眉目,反而是红线神器毫无音讯,根据他收到的消息,想查清楚至少还需半月,他没把握玄赢会接受合作的条件,实在很不习惯被动的状态。
忽然他若有所感地抬起头,让他烦心的玄赢嘴角噙着诡异又隐隐兴奋的笑从书架尽头转过来,沈时冕心中一悸,脑海里闪过无数类似的情景,无一例外都代表着玄赢要对他下手的信号。
以往他可以无视让玄赢一拳打到棉花上,现在却不行,眼中闪过一丝不明显的无奈,沈时冕还是放下书向玄赢走去,玄赢舔舔唇,按耐了一下自己的急切,传音道,“我可以帮你,但是不要神器和你的承诺,恰好我对复活本身有些兴趣,只要你答应配合我实验,直到沈掌门出关,其它都好说。”
沈时冕更无语,玄赢的目的实在太明显了,不就是想借着研究复活的理由使劲折腾自己,他示意玄赢将手递过来,玄赢会意,这是怕隔墙有耳要在他手上写字。
手再一次被沈时冕抓住,玄赢凝神看他写些什么,却只有一个字——可。
玄赢十分满意,虽然他严重怀疑沈时冕脑子坏了一样答应自己是鸳鸯线搞的鬼。
予取予求,予取予求啊。
交易达成,玄赢按不住兴奋之情,提议道,“我们开始吧。”
沈时冕跟在他身后离开藏书阁,一路凝视着他的背影。
——师兄,这可是你自己答应的,你不可能不清楚答应我代表了什么,踏入这一池浑水里,让我看看,你到底是怎样的立场。
玄赢把人带回了自己院子,哗啦啦翻出一大堆典籍堆在地上,指着那堆典籍理直气壮地指使沈时冕,“你现在不用休息,今天晚上把这些典籍里所有提到复活的内容都整理出来,然后我们一个个尝试。”
沈时冕没有异议,玄赢心气顺了,背对着他躺下,听着身后轻微的翻页声很快沉入了梦乡。
然后他做了个美梦,梦里的沈时冕言听计从,让他往东绝不往西,也不摆冷脸了,总是微笑着很好脾气的样子,让睡梦中的玄赢勾起了唇角。
熬夜翻典籍的沈时冕不知道他在做什么美梦,翻了几本后开始产生疑问,他起初以为玄赢是随便找的书折腾自己,可这几本翻完却发现每一本都言之有物,可行性极高,再翻剩下的也全都是相关书籍,竟没有一本是多余的,这些书不像临时搜集来的,玄赢是真的对复活感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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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他想复活谁?
玄赢的美梦做到最后,言听计从的沈时冕突然变脸,“我知道是你用鸳鸯线控制了我的感情,只要拉着你一起下地狱就能摆脱,我们一起死吧。”
玄赢又吓醒了,猛地坐起来,呆滞的目光正对上床前看了一晚上书的沈时冕冷冷瞥过来的眼神,才堪堪捡回了自己的理智。
沈时冕指了指桌子,“师兄醒了,晨食我已经取回放在桌上。”
说完又低头去看典籍。
玄赢晃晃脑袋打了个哈欠,从芥子袋里取了一套新衣,就把身上那套扒了当着沈时冕的面换衣服,他的动作挺快,但沈时冕又不是真的死人,视力还很好,该看的不该看的一点没少,不由把书挪上来点挡住了自己的视线。
等玄赢收拾完坐到桌边,看着一桌子食物瞪大了眼,“你是猪吗每天都吃这么多?”
沈时冕翻页的手一顿,不带感情的声音飘出来,“师兄需每日为我输送灵力,两人份的食物是有必要的,否则会亏空身体。”
玄赢脑子里莫名飘过一句话——先让你吃饱了,再吃你。
他玄江门大师兄受不了这委屈,搁这养猪呢?
最后玄赢含着满腔怒气把一桌食物全扫光了,别说,东西还是很好吃的,沈时冕拿的食物都很符合他的胃口,不算太亏,怎么也不能跟自己身体过不去。
之后玄赢给沈时冕又输了一次灵力就把人扔屋里读书,自己照常上课。
沈时冕如今除了丹药课今年所选别的课都上不了,倒也没什么意见,他将自己提取归纳的几个可靠性较高的办法一一抄录下来,等玄赢回来再商量具体实施的方式。
今天玄赢的课是术法课,梁赋年纪不够还不能学,因此术法课他一直是一个人上的,他记挂着在沈时冕身上实施各种长久以来的理论猜想,练习的时候就比较激进,有个同期原本离他比较远,却自以为不着痕迹地一点点挪近,玄赢假装没发现,只要对方不真的凑上来,他一般都懒得搭理。
这个师弟貌似是岩弧宗的,磨蹭了半天,等玄赢捏出一个新的雷系法诀后,他也慌忙捏出一个,和玄赢的碰到一处,两个法诀相撞,把练习用的山丘炸出一个大坑,那弟子离得近,差点被炸伤。
玄赢:“……”看起来像是碰瓷的。
授课长老眼尖,一眼就发现了玄赢这里的动静,骂道,“都说了练习要隔开足够距离,你们当耳边风?”
那弟子慌忙道歉,“对不起长老。”
等长老骂够了才走近玄赢,看似诚恳地道歉,“对不起师兄,是我连累你了,只是我一直都很仰慕师兄,不由自主才想离你近些好学习一番。”
玄赢抱臂瞧他,等他说完了才随意“哦”了一声,“雷诀捏的不错,你可以接着学。”
那弟子内心有点迷惑,不是都说玄赢脾气暴躁,看见沈时冕一言不合就相约演武台,怎么他这么明显的真激怒假无辜的白莲花套路,玄赢竟然不生气?
作者有话要说:岩弧宗弟子:是我长的太像真正的白莲花了吗,天生丽质难自弃
玄赢:智障.jpg
第7章
玄赢的确不生气,这人的套路是他欺负七岁的小沈时冕时玩剩下的,他看着只觉得好笑,对方动作背后有什么深层意义他还真的不感兴趣。
于是玄赢相当“善解人意”地说道,“你想看多久看多久,我不介意。”
语毕甚至十分“温柔”地笑了笑。
那弟子莫名害怕地退后两步,旋即想起自己的目的,勉强稳住心神,“那……多谢师兄。”
玄赢无所谓地点点头,便继续练自己的法诀,那弟子头脑发懵地观摩片刻,一时不知道该怎么继续自己的计划,玄赢的表现和预计的不一样啊。
平时那个无风也要起浪,看见沈时冕就像打了鸡血一样的惹事精是谁?
怎么换到他,就这么让人平和生不起气来?
岩弧宗的弟子不甘心地碾了碾脚底松软的土,碾出个小坑,又把玄赢平日的事迹回想了一遍,试图找到突破口,但无论怎么想,每次玄赢主动惹事好像……全都是冲着沈时冕去的。
玄赢嚣张跋扈不受管束的名声由来已久,都说他如何肆意欺负没有背景的小门派弟子,直到背景能和他分庭抗礼的沈时冕入院,才转移了主要目标,救了其他人,之后传言就变成连沈院长的关门弟子都逃不了他的毒手,久而久之玄赢的形象渐渐变成了秀山院小霸王,似乎和他说句话都能挨打。
结果这弟子无论如何都没想到,计划会在第一步——让玄赢揍他上遭遇了难关。
接下来的时间直到课结束之前,这位岩弧宗不知名弟子都在坚持不懈试图不明显地激怒玄赢,却无一例外被玄赢无视或“恰好”避开。
折腾到最后,玄赢也没有如他所愿上手揍人闹事,堪称模范好师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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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至玄赢临走前还笑着跟他说,要是还有不懂的下次课可以继续请教,把这弟子气得内出血,又在其他人惊讶的眼神中不得不憋住假装感激。
玄赢含笑离开,等周围只剩自己一个人,才拍了拍手若有所思,对方以为自己不会认识他这么个不起眼的小弟子,玄赢却记得很清楚,前几天在阮南秘境,东里长老的队伍里,这位一直试图碰瓷的弟子也在,他会和沈时冕被暗算的事情有关系吗?
本来这不是玄赢需要关心的问题,但自己的神器被偷的时机实在太巧,沈时冕会背地里怀疑,玄赢一样也怀疑是不是有人算计好了引他过去,如果是,对方的目的又是什么?
把沈时冕遇害的事栽赃嫁祸给我?这个可能性最大,但未免太麻烦,不确定因素太多。
有人提前知道了暗算者的计划,借我的手去救沈时冕?同样太麻烦了,而自己和沈时冕不对付人尽皆知,指望玄赢救人还不如指望东里长老靠谱。
最后,偷神器的人理应修为极高,却留下了痕迹让玄赢一路追上,玄赢最后杀死对方还十分轻松,处处都透露着可疑的味道,这些他都没和沈时冕提过,因为他很清楚,沈时冕一定也在怀疑自己。
两个互相不信任的人,目前不可能坦诚相对,他们是合作,也是互相试探互相牵制。
梁赋兴冲冲地跑去他大师兄的院子,玄赢给了他进出结界的牌子所以习惯性地冲了进去,结果院子里坐着的不是他大师兄而是沈时冕,沈时冕面前堆着许多古籍,听见梁赋的动静抬眸扫了他一眼。
梁赋一时脑子打结,迭声道,“对不起我走错了。”
说完风风火火地冲出去,不一会又一脸纠结地举着牌子走进来,沈时冕冲他淡淡点头,“坐,师兄还未回来。”
说完又继续埋头看书。
梁赋懵懵地坐下,沈时冕甚至抽空给他倒了一杯茶,他才找回自己的思维,不是,这难道不是大师兄的住处吗,沈时冕明明是住隔壁的,为什么一脸主人样地出现在这里?喝茶看书好不惬意。
听听他说的话,什么师兄还没回来,语气活像女主人说我相公还没回来,梁赋不由被自己的联想雷到了,怀疑自己整天给人做情感导师做出了幻觉。
他迫切需要见到一个正常的师兄来解释这一切。
在梁赋眼巴巴的期盼下,玄赢终于踏入了院子,见梁赋和沈时冕都坐在院子里,一时想起自己忘了把沈时冕赶回去,也忘了把结界牌给过梁赋的事,对上梁赋写满欲语还休的眼神,摸摸鼻子感受到了某种偷偷做坏事被抓包的尴尬。
不过玄赢向来心大,只尴尬了不到一个呼吸,就神态自若地走过来把食盒放下,他回来晚就是先去取了食物。
梁赋被投食,暂时放下了怨念,重新捡起自己来的目的,一边吃一边说,“师兄,过两天秀山院放假,龙首山下有集会,你去吗?”
秀山院坐落在龙首山毓秀峰中,古有天神斩恶龙,龙首落地成山,故名龙首山,山脉积聚了丰厚的灵气与煞气,曾经是邪道的老巢,后来邪道被剿灭,仙门开发了毓秀峰的灵脉,并派遣弟子长年累月净化祛煞,如今煞气渐渐消弭,变成了现在的秀山院所在。
玄赢想了想那些书里提到的东西,“去。”
沈时冕闻言抬头,“集会?”
梁赋嗯嗯两声,“每年都会有这么一次大型集会,沈师弟你好像从来没去过?”
他说的挺笃定,玄赢是集会常客,要是沈时冕去过,这集会多年来绝对不会这么平静。
今年嘛,梁赋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忽然有些好奇。
沈时冕没有辜负他的好奇,思索片刻便道,“两位师兄可否带我同去?”
梁赋虽然想看热闹,但还是瞅瞅自个大师兄,等他发话。
玄赢无所谓,沈时冕大概也是想买些需要的材料,他不至于在这种事上拧着来。
找茬是为了自己痛快,不是为了让自己跟着一起不痛快。
梁赋吃饱喝足离开时,颇有些满意地想,大师兄还是大师兄,就算因为不欺负弱小暂时和沈时冕休战,但是却没让沈时冕碰他带回来的食物,还是很有原则的,我不该怀疑大师兄的立场。
很有原则的玄赢把沈时冕手里的书抽出来,“总结好了?”
沈时冕将抄录的一叠纸递给他,“暂时抄录了这几种比较符合我的情况的。”
玄赢大略看了看,没什么意见,“那就从第一种开始尝试。”
他话音刚落,沈时冕忽然起身抬手按住他的肩膀,玄赢不明所以,眼见沈时冕越靠越近,举起拳头警告,“离我远一点!”
沈时冕却不听他的,脸色变都没变,丝毫没有自己现在手无缚鸡之力的自觉,“师兄你最近有没有觉得哪里不对?”
玄赢顿时又紧张起来,瞄了眼沈时冕的神色,没什么底气地强撑,“我好得很,是你变成魂体才总觉得不对吧?”
沈时冕冷淡的面容露出些许困惑,“近日只要看不见师兄,我就觉得心绪翻涌,无比烦躁,需要十分的克制才能压下这种烦躁感。”
玄赢眼睛微微睁大,因为他觉得这种情绪他好像也有一些,但没有沈时冕形容的那么夸张,只有一点点,所以他默许了沈时冕留在院子里看书。
若沈时冕这样是被鸳鸯线影响了,他作为使用者应该是占据主导权的,不应该出现这种情绪,所以也说不过去,玄赢下意识拒绝了最尴尬的可能,开始思索其它原因,不知不觉,沈时冕的距离竟与他呼吸相闻,他回过神时,被近距离放大的沈氏美颜晃了下眼睛,才微微恼怒地把他推开,“别问我,我不知道。”
沈时冕却已笃定,玄赢一定有什么事瞒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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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烦躁感第一次出现就是在他魂体离开山洞的时候,那时他毫无防备,差点被引出心魔,后来有了准备倒是很好地压制下来再没让他人看出异样,他为了确认,刻意有两天没见玄赢,最终证明那不是错觉。
玄赢提到红线神器就会产生防备与警惕也不是错觉。
为了转移话题,打断沈时冕的联想,玄赢把他拽进屋,抱臂冲他点点下巴,“把衣服脱了。”
第一个方案就是,如有身体损伤,一定要将躯体修复,看到这个玄赢才想起沈时冕是受了重伤的,鸳鸯线锁住他的魂魄,却治不好伤,沈时冕既然将这一项列出来,就证明他的伤还在。
沈时冕明白他的意思,并不矫情,背过身,白色的衣袍从肩上缓缓褪下,露出流畅的肌理,还有心脏位置触目惊心的剑伤,玄赢上手去摸,伤口被仔细清理过涂了药膏,但几天过去伤势没有丝毫好转,裂口狰狞可怖,破坏了整个背部的视觉观感。
玄赢碰了碰伤口边缘,感受到了药膏上残余的灵力,的确是上好的伤药没错,鸳鸯线果然有利有弊,相当于冻结了沈时冕的躯体,死是死不了,却也阻止伤势恢复。
背对着玄赢的沈时冕感受着背部温热的手指拂过伤口边缘的麻痒,还有变得不敏感的微微痛感,不动声色地吐出一口气,垂眸敛去眼中的情绪,捏紧了被裹在宽大衣袍内的手指。
第8章
沈时冕身上最严重的便是这处几乎致命的伤口,能让他伤成这样,不像是普通弟子实力能做到的,玄赢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总之这趟浑水自己是趟定了。
沈时冕的伤不能通过普通伤药恢复,就只能走炼体法,简而言之,就是需要用天材地宝炼制出和他身体契合的材料代替被损坏的部分,最后熔合在一起,也能达到修复的目的,有些体修追求极致的身体强度,甚至会用熔炼的天材地宝将自己的胳膊和腿之类的整个置换掉。
难怪沈时冕主动提出要去集会,他也需要搜集特殊材料。
等研究完伤口有了初步方案,沈时冕拉好衣服背对他整理腰带的时候,玄赢想起今天那个莫名其妙一直想碰瓷的弟子,随口问沈时冕,“你认识岩弧宗的人?”
沈时冕想了想,“岩弧宗是个小门派,如今在秀山院的弟子大概只有两三人,我并不认识。”
玄赢倒不意外,他摸摸下巴,“看来还得再观察一下。”
“师兄遇到了何事?”沈时冕把衣服整理好转过身,神情已经恢复了往常的冷淡。
玄赢对他这种样子更习惯,看来沈时冕不是那种会随便被某件神器影响到失智的没用的家伙,就算有那么点小小的影响,也还在可控范围内,玄赢再一次安慰了自己,丢掉鸳鸯线的问题,和沈时冕交换情报。
说完今天上课发生的事,玄赢若有所思,“他想招惹我让我动手,可是这样对他有什么好处呢?”
沈时冕则再次垂下眼睑,掩盖住眸中的戾气,压下对那个弟子陡然升起的血腥想法,没让玄赢发现自己的异常,“师兄,我想起一件事。”
玄赢顿时挺直脊背,目光灼灼地盯着他,“你说。”
沈时冕收敛好情绪抬头与他对视,“在阮南秘境中,有个陌生弟子自称一直很崇拜我,并不断诋毁师兄,言语之中对师兄嚣张跋扈的作风十分不满。”
玄赢对被人背后说嘴的事情相当习惯,眉毛都没动一下,“他说的没错,秀山院里这样想的没有一千也有八百,这没什么奇怪的。”
沈时冕眉心轻蹙,对他满不在乎或者说厚脸皮的样子无可奈何,左思右想也不明白当年五岁的自己是怎么惹到了玄赢,一进秀山院打个照面就被火眼金睛挑出来成为十五年来对方专用的找茬对象。
其他人不了解内情的总以为玄赢整天闲的没事就是找看不顺眼的弟子的麻烦,实际上只有沈时冕最清楚,玄赢从头到尾就没瞧过别人一眼,所有的精力都放在自己身上了,他除了上课修炼打沈师弟,根本没时间再去欺负别人。
沈时冕年幼无知之时,还试过与他修复关系,结果却被毫不留情地拒绝了,玄赢日日依旧以把他逼上演武台为乐。
还是个小萝卜丁的沈时冕委屈过,不解过,他不明白生的如此玉雪可爱的小哥哥为什么这么讨厌自己,又因为倔强和自尊心不愿因这种小事向师尊求助,后来师尊知道了这件事,他也要求交给自己解决。
作为院长的关门弟子,他本可以换个院子,却因不愿示弱而一直和玄赢做了许多年邻居,后来他学会了用冷漠和面无表情来自我保护,因为玄赢看到他没反应常常会气的跳脚,达不成欺负沈时冕的目的也会垂头丧气。
随着两人渐渐长大,那点年龄的差距变得可以忽略不计,沈时冕的身高甚至窜得比玄赢更高一截,他开始能在两人的较量中进行反击,玄赢从绝对优势变成互有输赢,到现在,玄赢只有极少数时候能占据绝对上风了,比如现在。
见玄赢毫不在意别人的闲言碎语,沈时冕只好继续说下去,“那个弟子告诉我,他有师兄你的把柄,可以替我出气。”
玄赢“啊”了一声,顿时来了兴趣,眸眼微亮,“什么把柄?”
沈时冕顿了顿,玄赢嗅到了一丝不妙,“你不会没听吧?”
见他点头承认,玄赢无趣地瘫回去,“哎,没听算了。”
沈时冕道,“师兄想知道我再去问他便是,只是现在未必问得出来了。”
自从他们共乘一剑的消息传开,恐怕很多人都猜测他们关系修复,沈时冕已不能再算进玄赢敌对方里,那人未必肯说。
玄赢听懂了,“你把当时在阮南秘境的人都查过一遍了?”
沈时冕神色淡淡地点头,玄赢狐疑地瞥他一眼,忽然拎起自己的小破飞剑剑柄杵在他胸口,逼问道,“包括我?”
“是。”沈时冕面不改色地承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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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赢脸色一沉,“啊,沈师弟,你就是这么对待你的救命恩人,嗯?”
沈时冕勾唇一笑,伸手握住剑柄,嗓音压低,“师兄做事岂会给我抓到把柄?”
这句话说的声音好听极了,明明是句正常的话,经过他的嘴一说,却变得特别撩人,玄赢上一次看见这家伙笑还是沈时冕刚进秀山院是个天真的小萝卜头的时候,笑容加上声音,让玄赢蓦然有些脸颊发烫,差点忘了自己要说什么。
过了片刻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了半天,差点恼羞成怒,“放开我的剑!”
随后才想起现在沈时冕那么弱,自己直接抽出来就行,不由脸面挂不住,开始赶人,“回你自己院里去。”
沈时冕见好就收,表面乖乖回去了,只是刚踏进自己院中,便有荧绿色的纸鸟飞落,他捻过纸鸟,面色凝肃地把里面的信息快速扫过。
“尊上亲启,红线神器之事,属下找到了几个疑似相关的上古大能,要具体锁定仍需一些时日,尊上遇刺一事,通过阮南秘境中残留的线索,初步确认偷袭尊上的人是魔门余孽……”
沈时冕看完后将讯息毁去,再次提笔回讯,“红线神器先查有情感方面传闻的上古大能,魔门余孽的线索继续追查即可,切勿打草惊蛇。”
见传信灵鸟消失在空气中,沈时冕回忆了一下今天玄赢的表现,发现对方的耐心好了很多,没有从前那么易怒,换做以前,他今天的行为足够玄赢拉他上演武台打个三天三夜。
沈时冕不由想起自己刚进秀山院时的黑历史。
五岁的小沈时冕是顶尖仙门凌霄阁沈掌门的关门弟子,他是个孤儿,据说他尚在襁褓中时,出生的村子便被魔门血屠,亲人都不在了,是沈掌门救了他带回了凌霄阁。
他天赋卓绝,小小年纪又已经生得十分好看,凌霄阁中无论是师姐弟还是师叔们都十分喜欢他,按照规矩,他通过考核获得了秀山院的修行名额,除了身世,可以说是顺风顺水。
他刚进秀山院便被安排到另一个顶尖仙门玄江门大师兄的隔壁,不出意外对方会是玄江门的继承人,秀山院安排住处原意大概是希望他们搞好关系。
带沈时冕过来的沈掌门指着一墙之隔的院子告诉他,“隔壁住的是玄江门的师兄,名叫玄赢,你可多与他亲近些。”
小沈时冕牢牢记住,并在安顿好后,就带着自己师叔塞的小点心矜持地敲开了隔壁的院门。
玄江门的玄赢师兄,约摸十岁上下,精致的眉目间满满都是活力,见到门口的小娃娃,先是一愣,随后十分热情地一把把他抱起来揣进自己院里,笑容灿烂,“你是刚来的小师弟吗,长得真可爱。”
小沈时冕有些害羞,偷偷地想,这位师兄长得好看,性格也很活泼,一定能和他好好相处的。
玄赢带着小沈时冕分食了带来的小点心,期间玄赢时不时帮他擦去嘴角的碎屑,还告诉他许多秀山院的事情,并承诺会照顾他,尚且天真的小沈时冕也很愉快,他在玄赢师兄身上感到了亲近和温暖的气息,凌霄阁的人碍于他的身份,并不会像这样逗弄他,他觉得玄赢很像一个想象中的好哥哥。
只是好景不长,小沈时冕第二天再去找玄赢师兄的时候,昨天还对他笑得阳光灿烂的师兄却冷着脸,“以后不要再来找我,否则我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小沈时冕十分茫然,有些委屈,不懂为什么那么亲切阳光的师兄会突然变脸,是他做错了什么吗?
玄赢什么解释都没有,丢下一句“昨天的点心我会还你”,就把小沈时冕关在了外面。
起初,小沈时冕以为是自己做错了什么惹玄赢生气,乖乖等到玄赢出门的时候,拉着玄赢的袖子努力诚恳地道歉,“师兄,若是我做错了什么,我会改的。”
尚是孩童的玄赢眉目间划过一丝隐藏得不是很好的不忍,仍旧冷酷地拽掉了小沈时冕的手,举起拳头,“既然你不听劝告,那就如你所愿,从今天起,我每看见你一次就揍你一次!”
玄赢说到做到,这么多年真的把这句话贯彻得十分彻底。
十几年过去,沈时冕有时候会怀疑当时自己看到的不忍,究竟是不是渴望之下的错觉。
第9章
很快到了和梁赋约好去集会的那天,玄赢一身轻巧地出门,沈时冕已经在门外等着了,他今天换了一身月白色的劲装,墨色长发被梳起,用一根玉簪固定住,露出饱满的额头和略带寒意的眉眼,整个人如高山上的冰雪,又冷又飒,完全瞧不出幼时乖巧可爱的影子了。
将他改变成这样的大“功臣”玄赢出于最近的新习惯仔细观察了一番,没察觉什么异常,稍微放下心,今天的沈时冕也很好地控制住了自己,玄赢觉得还能再坚持一下,苟到沈时冕复活把那个该死的鸳鸯线解开,之后一切回归正轨。
玄赢取了小破飞剑,扬扬下巴示意沈时冕自己站上来,沈时冕微抬眉眼看着半空中踩剑的玄赢,沉思片刻,不确定玄赢是又在逗弄他,还是单纯忘了他飞不上去。
尴尬的沉默,玄赢意识到了问题,摸摸鼻子,不动声色地悄悄让小破飞剑落地,沈时冕便也当什么都没发现般神色自若地踩上去,并顺理成章地伸手环住了玄赢的腰,两人尾指上相连的红线暧昧地交缠在腰身前,玄赢一阵别扭,但两人既已达成短暂合作休战,他也不好再像之前那样把沈时冕的手绑住。
小破飞剑划过天空,极速飞向秀山院出口,梁赋已经到了,身边还站着一个身材娇小脸颊圆润可爱的女弟子,几人汇合后,梁赋介绍道,“师兄,这位是岩弧宗的张晓雅师妹,他想和我们同去。”
梁赋交游广泛,和专注互相使绊子的玄赢沈时冕不是同一个路线,所以他几乎什么朋友都有,这回居然带来一个岩弧宗女弟子让玄赢都说不出话了。
五师弟,你行的。
张晓雅原本笑容甜甜地和梁赋在聊天,见到玄赢和沈时冕共乘小破飞剑停在面前,哪怕已经在传言里听过了,仍然为这秀山院奇景面色古怪了一瞬,轻咳一声掩盖自己的惊讶,“见过两位师兄。”
玄赢随意点了下头,不着痕迹地观察了一下张晓雅,见她举止正常,没有像其他那个岩弧宗弟子一样试图作妖,或者是还没开始。
沈时冕也对岩弧宗三个字有印象,最近接二连三遇到这个宗门的弟子,其中的问题值得深思,和玄赢暗地里对视一眼,达成了按兵不动的共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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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人御剑离开毓秀峰,很快到了龙首山下,山下原本是个繁华的大镇,因为背靠秀山院,发展出了独特的模样,来往修仙者众多,加上最近快到各门派送新弟子进秀山院的时间,来了许多门派的人,鱼龙混杂,也因此每年一度的集会才会在这个时间办。
梁赋订好了客栈,十分识趣地带上张晓雅和玄赢他们分开逛,甭管他师兄想干嘛,旁边有个陌生人总归不方便,梁赋很有分寸。
张晓雅跟着梁赋离开,颇有些依依不舍地回头望了眼,似乎还没看够戏,梁赋笑吟吟地跟她介绍集会的情况,秀山院的弟子不是每个人都像沈时冕一样能在五岁就通过考核入院,大多进来时都十一二岁上下,因此很多年长的弟子依旧要尊称沈时冕一声师兄,进来秀山院前几年是不被允许离开毓秀峰的,所以这是张晓雅第一次来集会。
“梁师兄,”张晓雅忽然开口打断梁赋,“一直听说那两位师兄不太合的来,可我今天见到的似乎他们关系还不错,是否外人以讹传讹,故意诋毁玄赢师兄的名声?”
梁赋一脸惊讶,“你从哪里看出师兄和他关系好?”
张晓雅噎了噎,心说长眼睛的都能看出来吧,你管共乘一剑搂搂抱抱叫水火不容?谁家水火不容长这样。
梁赋了然,给她解释,“的确有人故意散播谣言,不过那也是师兄的习惯,他和沈师弟不对付,从小到大一直这样,师兄占有欲也强,沈师弟是只能他自个欺负,别人不能碰的,有一回哪个心思阴暗的弟子给师兄出了个阴毒主意,想暗算沈师弟,后来他被师兄揍得退出了秀山院,现在沈师弟身体出了岔子,师兄肯定是怕别人趁机下手,抢了他的乐子。”
这也是明明玄赢和沈时冕关系紧张,梁赋却不像凌霄阁的师兄们警惕玄赢一样防备沈时冕的原因。
张晓雅听得无语,行吧,你们天才真的会玩,玄赢废了人家灵根以至于在秀山院待不下去的传言她也听过,谁知道中间还有这样的内情,最后她一言难尽道,“原来如此。”
梁赋笑而不语。
另一边的玄赢和沈时冕则莫名沉默,沈时冕冷峻,玄赢散漫,两个风格迥异相貌出众的男人走在一处,引起了许多人的偷偷注视,最终还是玄赢受不了了,打破了窒息的氛围,“最近岩弧宗的存在感很强,你有什么头绪。”
沈时冕道,“师兄可否拉个隔音结界?”大庭广众讨论这个,玄赢能传音,沈时冕有些无能为力,上课的时候不能用,现在总是可以的。
玄赢倒是想,但是建小范围隔音结界的灵器他也没有,只能耸耸肩问他,“你有隔音灵器?”
沈时冕点头,指了指自己的芥子袋,玄赢秒明白,熟门熟路地从里面摸索出了隔音灵器,沈时冕想了想,主动道,“这芥子袋中的东西师兄可随意使用,我自己打不开,不如就交给师兄保管也可方便些。”
玄赢摆摆手,干脆地拒绝,“就放你那吧。”
放玄赢身上,谁知道突然就会出什么奇奇怪怪的故障,他自己芥子袋里除了灵石和几个廉价的灵器几乎什么都没有,稍微贵重些的平日都是让梁赋替他收着。
有了隔音灵器,沈时冕顺利接上刚刚的话题,“根据收到的讯息,上次偷袭我的人与魔门余孽有关,也许可以从岩弧宗与魔修的关系入手查。”
“魔门余孽……”玄赢咀嚼了一番这几个字,神色变得有些凝重,沈时冕见他脸色不对,心中一动,“师兄可有什么线索?”
玄赢回过神摇摇头,“只是觉得与魔门余孽有关不是什么好事。”
他说了句废话,当然沈时冕也没指望玄赢和他交心,神色如常地继续分析,“岩弧宗的人先来找我表明有师兄的把柄,后又想激怒师兄对他宗门之人下手,现在更是跟着我们来了集会,动作如此频繁,想必和他们的目的有关,幕后之人应当是有某些缘由等不及了,我们只需提高警惕,守株待兔便可。”
玄赢心不在焉,敷衍地应了声,目光在周围的人群中梭巡,想找出可疑的人,忽然眼神一凝,示意沈时冕噤声,拉着他迅速拐进了路边一家灵器店,随后撤掉了隔音结界。
这家灵器店凑巧是玄赢经常光顾的,店主正在柜台上闲得打哈欠,见玄赢拉着一个陌生俊美的男修进来顿时打起精神笑道,“你可有日子没来了。”
玄赢道,“你的破店东西质量差的很,没事谁来买东西。”
这是大实话,外面因为集会热热闹闹人流如织,店里却冷清极了。
店主撇撇嘴,“你这是诋毁,嫌我卖的东西质量差你还每次一搬一大片。”
沈时冕闻言目光从店里一堆灵气暗淡的灵器上移到了玄赢的芥子袋上,原来他那些破铜烂铁的灵器全是在这买的,收集的高级灵器为什么从来不用?
玄赢不想自己羞耻的秘密暴露,随后扯开话题,“小九在不在?”
店主说了声在,随后扯着嗓子冲后面喊道,“小九,冤大头找你。”
玄赢嘴角抽了抽,实在不想承认这个“冤大头”是指他自己。
随着喊声落下,一个小不点的身影从店铺后面的帘布里窜出来,蹦到玄赢面前,绞着小手眸眼晶亮,“玄赢哥哥好久没来啦,小九特别想你。”
玄赢笑眯眯地蹲下摸摸小不点的脑袋,“最近比较忙,小九帮我去做一件事好不好?”
小九严肃点头,“没问题!”
玄赢便拿了几块灵石给小九,让她去买两张普通的传讯符,多的算跑腿费,小九开开心心地出去了。
店主酸溜溜道,“明明是我的伙计,替你做事比替我做事还积极。”
玄赢叹气,“没办法,谁都看出来你这破店随时会倒,作为伙计不给自己多赚点外快还能指望你?”
进店后一直仿佛透明人的沈时冕,从玄赢笑着和小九说话开始,瞳孔中的血丝又开始闪闪烁烁,脑海中不断闪现出幼时玄赢对他灿烂的笑容和后来冷酷的变脸。
为什么,你对所有人都可以和颜悦色调笑玩闹,唯独对我,充满看不见的冷酷与明显的偏见?
兴许是他神色越来越冷,溢出的寒气让店主注意到了,店主拍了下脑袋指了指沈时冕,“对不住,这位是你未来道侣?消失许久就是解决终生大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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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氛霎时凝固,玄赢的笑容挂不住了,“你胡说八道什么?”
店主挠了挠头,“我看你俩面相,姻缘相合,现在不是道侣也快了,早晚的事。”
作者有话要说:梁赋:信我.jpg
第10章
玄赢为了隐瞒鸳鸯线的事辛辛苦苦周旋,兢兢业业演戏,结果猝不及防被拆了一半的台,一时懵在原地,不知道给出什么反应。
反应太大怕沈时冕怀疑,没反应就更奇怪了,只能暗骂死算命的哪壶不开提哪壶,知道你铁口神算,看出姻缘相合多半是拜鸳鸯线所赐,但我又没给钱你算什么算?
对着他杀人的视线,店主心道难道是还没追上,就被我戳破窗户纸了?
店主暗道失策,立刻补救道,“我最近在学算命,根据相面学我觉得没看错!”
他没有否认自己之前说的话,玄赢却松了口气,佯怒道,“半桶水就不要晃了,好好卖你的破灵器。”
店主无所谓地摊了摊手,“学以致用嘛,万一哪天店倒闭,我还能带着小九去摆算命摊。”
随后拿余光去瞄沈时冕,意外发现这与玄赢姻缘相合的陌生男修脸色缓和了不少,不由嘀咕道,明明就是两厢情愿嘛,现在的年轻人,真是看不懂了。
沈时冕抿了抿唇,问玄赢,“师兄为何突然拉我进店?”
玄赢见他似乎没放在心上,也很乐意转移话题,“刚刚我在街上看到了岩弧宗的弟子,不想被他发现。”
“是上课时想激怒师兄的那个?”沈时冕也没避讳店主,玄赢既然主动提起,说明店主可以信任。
店主绕到柜台后面,听到他们说岩弧宗,饶有兴趣地加入话题,“怎么又是岩弧宗?”
玄赢本就有意向他打听外面的消息,闻言问道,“最近外头岩弧宗也有动静?”
店主点点头,“昨天镇上有人和岩弧宗弟子起了冲突,仗着自己修为高,失手把岩弧宗弟子打死了。”
这个剧情听起来有点熟悉,玄赢不禁想起上课不断挑衅自己的那个,难道当时他真的如传闻中一样一言不合就暴脾气发作打人,对方也会在面前突然暴毙?
玄赢虽然是玄江门大弟子,身份不一般,但要是在秀山院做出这种事,也免不了陷入巨大的麻烦里,当年玄赢废了那个弟子的灵根,也是因为拿到了对方做的污糟事的证据才轻轻揭过。
什么人会为了陷害别人搭上自己一条命,结合沈时冕透露的与魔门余孽有关的消息,玄赢倒是有些理解了,的确像魔修的作风。
沈时冕垂眸,随后问店主,“可知失手打死人的是谁?”
店主回忆了一下,“好像是来自罗刹海那边的散修,罗刹海的修士大多脾气暴烈,一言不合就动手的事很多,所以也不奇怪,只是失手打死人事情就严重多了,现在那散修已经被岩弧宗扣下,不知道会被怎么处置,散修也有同伴,怕是不会坐视不理。”
目前看岩弧宗瞄准的目标,罗刹海的修士,玄江门大弟子,凌霄阁关门小弟子,似乎没有什么共同之处,玄赢嗅到了不寻常的味道,不由暗道倒霉,这些事情再加上鸳鸯线和沈时冕的虚弱,实在不是什么有利的局面。
浓重的危机感让玄赢立刻抽出一张长长的单子递给店主,“我要这些材料。”
店主还没从凶案分析的气氛里抽离,突然被兜头砸了一桩大生意,立刻眉开眼笑地接过来,角色转换毫无压力,“我看看。”
然后越看越惊讶,“你挖了哪个上古大能的秘境,居然有钱买这么多贵重东西?”
往常玄赢的需求可是什么两块灵石一把的飞剑,或者十块灵石一件的丹炉,再看看手里的单子,“千年蚕的蚕丝,万年太岁的灵核……”
玄赢理所当然一指沈时冕,“他付账。”东西都是给沈时冕买的,他付款理所应当。
沈时冕点点头,默认了。
原来是这样,店主顿时放下心,打包票,“两天之内,都给你弄来。”
这时小九蹬蹬跑进来,“玄赢哥哥,我把东西买回来了。”
玄赢接过来,又摸摸小九的头,夸了句能干,就接过了那两个普通的传讯灵符和沈时冕离开了灵器店。
小九不太开心地挥手送他们,店主拎起小丫头的后领把她放在柜台上,严肃道,“最近别打扰他。”
小丫头不明所以,“为什么?”
店主坏笑,“他在追求心上人,你个小丫头别掺和。”
小九顿时也跟着严肃起来,“玄赢哥哥对小九很好,小九绝对不会捣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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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丫头早就听店主说过玄赢命途姻缘坎坷的事,这回能出现个姻缘太不容易了。
店主十分满意,心说我神算子都自毁招牌贬低自己了,你们俩可得争点气!玄赢本来姻缘线并不清晰,想必是最近有了什么际遇,作为好朋友,他绝不能拖后腿。
出了这件事,玄赢两人已没有继续逛的兴致,要买的材料也让店主代买了,便直接回了梁赋定的客栈。
表面上玄赢和沈时冕各进各的房间,门刚关上,沈时冕就感应到尾指上红线的躁动,仿佛能看到那边的人卯足了劲在拽,要把他的魂体给拽过去。
沈时冕不理他,就当没感觉,玄赢心里犯嘀咕,上次在阮南秘境不是随便就拽过来了吗,这次怎么没反应?
离天黑还有很久,他们可以趁梁赋和张晓雅没回来商量一下钓鱼的对策,沈时冕倒是配合一下啊!
和沈时冕脑回路对不上,玄赢拽了半天只好放弃,开了房间的后窗研究了一会。
于是片刻后狠心不理玄赢的沈时冕便看见自己的窗户被光明正大地推开,玄赢身姿潇洒地跳了进来。
沈时冕冷眼瞧他,“师兄有事为何不走正门,爬窗不是君子所为。”
玄赢忽然觉得以前那个冰冰冷冷的沈时冕又回来了,跟前两天也许是碍于救命恩情态度缓和的沈时冕判若两人。
玄赢不气反喜,瞬间也找回了自己以前的状态,一吐这些天担惊受怕的郁气,挑衅十足道,“我就乐意爬你窗,不高兴你把我打出去。”
沈时冕神色更冷了,转过身不去看他,红线被掐紧,颤巍巍地晃悠。
玄赢便喜滋滋地凑上去继续撩,“沈师弟,现在可是你有求于我,我想对你做什么你都反抗不了,就认了吧,再说我这不是跟你商量岩弧宗的事么。”
沈时冕依旧冷着脸不说话,有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架势。
玄赢又体会到了拳头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沈时冕不想搭理他的时候就跟蚌壳一样,嘴巴撬都撬不开。
他也不在意,反而更觉放心,转而自言自语起来,“张晓雅跟着梁赋,应当是对我有所企图,外人一般想不到我们俩会一起行动,但现在你和我一道,如果你也是他们的目标,对方很可能会临时调整计划,也许就此放弃,也许想一石二鸟,这个时间,张晓雅应该已经把情况汇报了。”
沈时冕沉默地听,玄赢就很专注地看着他说,“沈师弟,你现在手无缚鸡之力,未免被抓住弱点变成突破口,我们还是不要分开比较好,所以我们表面住两间房,实则住一间。”
听到住一间的时候,沈时冕目光微动,玄赢不等他拒绝,一锤定音,“就这么决定,你反对也没用。”
说完转身直接趴到了沈时冕床上,闭目养神——反正沈时冕现在不用睡。
玄赢需要养精蓄锐,沈时冕则一动不动仿如一座雕塑,复杂的目光黏在玄赢的背影上,其中有憎恨、有不解、有迷茫还有被玄赢注视时小心掩藏的一丝爱慕。
最终都被悉数敛去。
第11章
梁赋逛到天色擦黑才返回客栈,集会期间三教九流的人太多,不是头特别铁的修士最好不要选择夜晚出行,梁赋给各位师姐师妹师兄师弟买了一大堆礼物,他的家族是很有名的梁氏家族,经济十分宽裕,和小白菜穷光蛋玄赢不一样。
玄江门给玄赢的份例其实不少,加上玄赢自己到处搜集的,本来他也能过的很滋润,奈何前些年不信邪买了许多灵器最后统统报废,榨干了玄赢的芥子袋,他又不能开口和玄清子要让玄清子察觉到异常,只能隔段时间去破灵器店主那里批发破烂灵器凑合用。
梁赋敲了敲玄赢的门,“师兄你在吗?”
彼时玄赢正霸占着沈时冕的床,听到隔壁的动静懒洋洋地翻身抬眼瞧瞧沈时冕,见人家依旧坐在桌边不动如山,提醒道,“别告诉他们我在这。”
沈时冕凉凉地瞥了他一眼,起身去开门,隔壁门口的梁赋没敲开师兄的门,还以为玄赢没回来,冷不丁转身瞧见沈时冕,随口问道,“我大师兄没和你一起回来?”
他发誓就是那么随口一问,谁知道沈时冕居然指了指自己屋里,“他在里面。”
梁赋张了张嘴,玄赢听他开口就知道坏事,趁着梁赋没反应过来赶紧又从窗口跳出去了。
沈时冕让开半个身子,让梁赋能看见屋里,梁赋狐疑地伸长脖子脑袋探进去扫了一眼,里面窗户大敞,晚风把窗帘吹得扬起,就是人影都没一个。
梁赋干笑,“沈师弟你居然会开玩笑了,真是看不出来。”
沈时冕依然冷着脸,见张晓雅没和梁赋一起,便问道,“那个女人呢?”
梁赋反应了一下才知道他问谁,“你说张师妹?她听说自己宗门派来的人被罗刹海的散修失手打死,有些担心,中途就和我分开去找岩弧宗的人了。”
这事和沈时冕预料的差不多,等梁赋回去,他关好门,玄赢又撑着窗台边缘轻巧地跳进来,把房间自带的隔音结界打开,气愤道,“你为什么告诉梁赋?”
沈时冕不为所动,“只是实话实说,不如师兄擅长隐瞒和欺骗。”
玄赢听出他话里有话,心里嘀咕了一下不会是知道鸳鸯线的事了吧,想想应该不会,早上下山的时候还好好的,一整天沈时冕都和他待在一起,没有机会发现真相,不必草木皆兵,于是又理直气壮起来,“我骗你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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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时冕眼眸暗了暗,一步步欺近他,嗓音沉沉,“师兄可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你说过的话。”
玄赢愣了一下,第一次见面,那都多少年前了,他那时不知道沈时冕的身份,把人家当个普通的好看娃娃又抱又捏,谁还记得为了哄人家高兴顺嘴说了些什么。
第二天他就对沈时冕放了狠话,从此再没和平共处过,怎么沈时冕忽然旧事重提?
玄赢绞尽脑汁也只想得起小沈时冕那时候笑的多么好看,满满属于孩童的纯真和信赖,后来年复一年,沈时冕为了应对他,越来越冷漠越来越喜怒不形于色,他记忆里的那个小孩也逐渐褪色,玄赢已经很久没想起来了。
看他的样子沈时冕就知道他忘了,神色更冷了几分,心中自嘲,别人根本没当回事,只有你记了许多年,还存着对方有什么难言之隐的期盼。
“忘了就忘了吧,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沈时冕背过身,“那个女人已经去找岩弧宗的人,快则今晚,慢则明晚,他们应该会有所行动。”
玄赢点点头,也想起正经事,认真叮嘱沈时冕,“如果有危险,记得用明日剑诀。”
明日剑诀的使用不靠灵力,只看神魂与剑意,无疑是现在最适合沈时冕的自保手段,这一点只有同样修习到明日剑诀第三层的人才知道,而此剑诀虽然于世间流传几乎人手一份,但能入门的都寥寥无几,更别提练到第三层领悟其中的奥妙,据玄赢所知,只有他和沈时冕两个人做到了而已。
玄赢说这句话态度很认真,沈时冕感觉到了,玄赢是真的不希望他死,但这份希冀中有几分是出于秀山院同窗的情份,又有几分是出于想和他解除红线?他却看不清楚。
天色彻底暗下,客栈楼下的大堂里依旧灯火通明,许多低阶修仙者聚集在大堂中高谈阔论。
“我听说罗刹海来的散修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岩弧宗一个小门派这回怎么这么强硬,只是死了个杂役弟子罢了。”一个虬髯大汉杯酒灌下肚,摇头疑惑。
旁边有人出言应和,“兴许是看上他们从罗刹海带来的什么宝贝吧,不过依我看岩弧宗来的人和那几个散修实力差的不多,怕是有一番恶战。”
一个看着面嫩的少年坐在自家长辈身边,听见他这么说,好奇道,“罗刹海有很多宝贝吗?”
众人为他幼稚的言语哈哈大笑,“罗刹海分割南北大陆,曾经是天柱所在,后来天柱崩塌,罗刹海形成,据说承载了天柱的无上灵力,形成了许多宝物散落于海中,那边的散修但凡不怕死的会下海碰运气,都是亡命之徒。”
少年第一次跟着长辈出行,对这些传说十分感兴趣,津津有味地听着,随后悄悄扯了扯长辈的袖子,“天柱为什么会崩塌呢?”
长辈低声告诉他,“因为支撑天柱的剑魄碎了。”
少年仍然不解,“为什么支撑天柱的是剑魄?它是被人打碎的吗,怎样的威力才能打碎它?”
说到这里少年不由双眸发亮,对那样的浩瀚力量心驰神往,长辈道,“传说天柱原本是上古天神的剑,这儿不是龙首山地界吗,那恶龙的头颅就是天柱那把剑斩断的,剑的核心自然就是剑魄,剑魄怎么碎的没人知道,它化为数百碎片,如今散落在各个大势力手中,都说剑魄聚集就能重建天柱再次连通南北大陆。”
少年发出渴望的声音,“好想看一眼剑魄和重建的天柱啊。”
与客栈楼下大堂的热闹喧嚣不同,沈时冕的房间安静得只剩玄赢一个人的呼吸,玄赢双手枕在后脑,仰面霸占了沈时冕的床,床的里侧则是被他生拉硬拽无奈也躺到一块的沈时冕,沈时冕浑身僵硬得像个真正的尸体。
第12章
周围太黑暗,玄赢等得枯燥无聊,正琢磨着是不是不会有人来了,想逗逗沈时冕打发一下时间,突然楼下喧闹的声音尽数消失,房间里黑暗更浓,玄赢只能靠着神识掌握周身的环境,沈时冕就更为被动,但他并不慌乱,眸中一片冷静地判断现状。
来人应该带了某件能隔开一片空间的罕见灵器,这样一来房间里发生的任何事都不会被其他人察觉。
袭击者显然很清楚这是沈时冕的房间,深谙柿子挑软的捏的道理,先对付灵脉受损的这个,却又小心翼翼地用空间灵器掩藏动静,力保不被隔壁的玄赢和梁赋察觉任何一丝异样。
黑暗的空间忽然亮起一抹雪白的剑光,来人一时大意,以为灵脉受损的沈时冕没有还手之力,更想不到会有别人在这里,剑尖擦着来人的颈侧划过去,留下细细的伤痕,来人伸手摸了摸,摸到了一手濡湿的痕迹,雪白的剑光再次靠近,速度极快,秋水惊鸿,来人眸中闪过惊艳之色,随后意识到自己怕是踩了圈套,当机立断想撤回灵器呼叫同伴接应。
玄赢却不会给他这个机会,深厚的灵力灌入小破飞剑中,剑光交织成一片密不透风的网,将战斗空间锁定在方寸之间,局限在房间范围,把来人紧紧缠住,让对方疲于招架,根本腾不出手来收起灵器,原本是为了隔绝沈时冕求救可能的灵器,现在却成了他自己的催命符。
来人神色凝重起来,手中法诀连掐化解玄赢的剑势,一边寻找沈时冕所在,企图抓住人质翻转局面,来人不是剑修,小范围的近身战斗对他十分不利,被玄赢死死缠住,明日剑诀的特性之一便是越战越勇,越打越会陷入剑诀带的节奏里。
突然玄赢卖了个破绽,来人脸色一喜,转身直扑床铺的位置,刚刚的缠斗中,他已经用神识探索到了一个灵力微弱的生命正在床上,很大可能是他的目标沈时冕,只要抓住沈时冕,他就有了谈判的筹码。
只要抓住……抓住……
沈时冕面无表情地盯着他,手在床沿轻轻一拨弄,顿时周身灵力暴涨,来人忽觉四肢凝滞,整个人如陷泥沼中,寸步难行,被扭曲成一个奇特的姿势凝固在半空中。
早在猜测有人会偷袭的时候,沈时冕就让玄赢拿出了自己芥子袋的灵器挨个挑选,最后为了活捉审问,选定了这件定身的灵器安在床边,关键是这件灵器启用不需要注入灵力,非常适合现在的沈时冕。
玄赢把房间的照明恢复,手持小破飞剑,笑嘻嘻地绕过来,拿剑尖戳着蕴含着愤怒的下巴,左右瞅瞅,发现既不是上课时试图碰瓷的岩弧宗弟子,也不是跟着他们来集会的张晓雅,是个身材矮小的男人。
不过也是,那两个人修为不高,还在秀山院里学习,这种任务应当轮不到他们,万一失败了还会给岩弧宗落下把柄。
玄赢对着人家气的喷火的眼睛,不解道,“你好像很不服气?”
“卑鄙。”矮小男人恨恨开口,他现在停在半空,四肢大张,活像被钉在墙上的壁虎,这个姿势实在太丢人。
玄赢惊了,“你半夜偷袭,好意思说我卑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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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居然还有比他自己脸皮还厚的人。
沈时冕从床上站起身,冰雪般的神色透露着冷漠和杀意,“谁指使你来杀我?”
矮小男人还存着一份侥幸,觉得秀山院的学生大多没有沾过人血不敢直接杀他,他还有机会周旋,只要拖到他在外望风的同伴察觉便有可能获救,于是梗着脖子道,“没有谁,我只是见财起意。”
玄赢把剑尖往前送了送,剑下顿时渗出一串血珠,他仍旧笑嘻嘻的,“再给你一次机会,是岩弧宗让你来的?”
矮小男人眸光闪了闪,“你怎么知道岩弧宗?”
玄赢“唔”了一声,冲沈时冕嘀咕道,“居然不是岩弧宗,你到底招惹了多少仇人?”
沈时冕也有些意外,张晓雅去找岩弧宗的人,是没来得及今天行动?
矮小男人顿时意识到自己来的太早,进了这两人给别人准备的圈套,一时不知道该庆幸自己的计划和目的没泄漏还是恨自己太倒霉和别人撞上结果成了代替别人进瓮的鳖,不由后悔不迭。
玄赢没纠结这个,甭管是谁派的,总归抓住了人就是个突破口,没有好借口对付秀山院的同窗,外面的人总不需要顾及,于是他唇角微扬,心情好了一些,兴致勃勃地拿出了四条穿脉锁链,这玩意也是从沈时冕那里找到的,至于沈时冕为什么有这个,他拒绝去想。
随着矮小男人的惨叫,穿脉锁链被毫不客气地穿入了他身上的四处大灵脉,他再也使不出丝毫灵力,虾米一般蜷缩在地上。
玄赢扯扯穿脉锁链,那男人脸色惨白地抽搐起来,灵脉被封穿给他带来了极大的痛苦,几乎生不如死。
沈时冕垂眸看他痛苦挣扎了一会充分感受了穿脉锁链的威力,才依旧淡淡地开口,“你为何而来?”
矮小男人浑身被冷汗浸透,看这两个年轻人面不改色地折磨自己,终于意识到他们和普通的秀山院弟子不同,权衡之下,哆嗦着回答,“是……是有人在黑市发布悬赏,提供了你的消息,说要活捉一个灵脉受损的秀山院弟子,还提供了空间隔绝的灵器。”
矮小男人并不认为自己被骗了,只恨敌人太狡猾,他的运气又太差。
幕后黑手比玄赢他们想象的更狡猾,居然在黑市发布悬赏,黑市的交易来源很难查,况且经过这一次,下一次对方有了防备,怕是更加难以捉摸。
玄赢苦着脸,深觉事情的棘手,沈时冕思索片刻,点点头,“岩弧宗为了不露痕迹地杀我竟然连黑市的人都找来了。”
矮小男人再一次听到岩弧宗的名字,结合之前玄赢二人的表现,不由得也怀疑是岩弧宗的人坑害了自己,顿时心中郁愤,岩弧宗虽是小仙门,但弟子也有资格进入秀山院。
在矮小男人的猜测中,八成是对方有谁在秀山院里和沈时冕结下梁子,这才趁着沈时冕虚弱雇凶抓沈时冕为了得手后泄愤,若非如此,沈时冕一个秀山院学生能得罪什么人?雇主又怎么会对他的情况了解?
玄赢立刻反应过来沈时冕说这话的用意,不由暗自感叹黑还是人家黑,轻轻巧巧就给岩弧宗找了个仇人,让他们去狗咬狗牵扯精神。
难怪他总是吃沈时冕这家伙的暗亏。
第13章
玄赢向来喜欢热闹,所以不但热爱自己创造热闹也喜欢看别人的“热闹”,领悟了沈时冕的用心后,他抢走了矮小男人带来的空间隔断灵器,楼下的喧嚣声再次传进来。
袭击者的同伴一定能发现这里的异常进而做出反应,矮小男人也明白了玄赢他们的打算,眼中升起希冀之色,只要同伴来救,哪怕是陷阱,也有一线生机,他还是很相信自己的同伴的。
玄赢扯着穿脉锁链问他,“发布悬赏的人长什么样子?”
袭击者一声惨叫,动静大到周围的房间都能听见,但这种事情实在很正常,别的人根本不会多管闲事,只有梁赋听到了沈时冕这边的声音,记挂着失踪了一天的大师兄,犹豫着站门外敲敲门。
沈时冕看了眼门,又看看玄赢,让他决定要不要把梁赋牵扯进来。
玄赢无所谓地走过去开门,梁赋便毫无心理准备地看到他大师兄从沈时冕的房间探出头,还嗖地一下把他拖了进去。
梁赋一脸懵,他师兄已经进化到半夜摸到沈时冕房间这样那样的地步了吗,刚刚发出惨叫的难道是……
没等他脑内出大师兄的凶残夜袭场景,就和地上那个快虚脱的家伙四目相对,还好还好,他师兄还没有丧心病狂到那样,看起来是抓住了什么小鱼,沈时冕的钓鱼政策真的生效了?
玄赢道,“你来的正好,给我点效果特别的丹药。”
梁氏擅长炼药,梁赋在这方面的天赋和兴趣更是出类拔萃,找他准没错。
也是因为梁赋的炼药能力,他才能和谁都有一点交情,毕竟没有谁不需要一个厉害的丹师。
梁赋目露凛然之色,“我只有给师姐师妹们准备的养颜丹回春丸,绝对没有什么歪门邪道的丹药!”
玄赢一巴掌拍他背心上,“少啰嗦!”
梁赋唉声叹气地掏出一堆瓶瓶罐罐,“穿肠散,吐真丹……师兄你要哪个?”
他每念一样,地上的俘虏神色就难看一分,玄赢挑挑拣拣半天,选定了一个名叫蝶香的丹药,随后掐着俘虏的下巴给他灌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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俘虏干呕两声,目露恐惧,“你给我吃了什么?”
生为无门无派的散修,袭击者自然不知道梁赋自己捣鼓出来的蝶香有什么作用。
梁赋立刻给他解释,“这是我的得意之作,吃下去的人会无比喜欢吃蝴蝶,还会散发吸引蝴蝶的异香,可以被特殊方式追踪到,你还是第一个有幸用到的人。”
他说到丹药就两眼放光,恨不能抓住眼前的人聊个三天三夜,袭击者很想表明他一点也不想要这种幸运,先不说生吃蝴蝶,修仙界里不乏品种奇异的蝴蝶,出名的剧毒蝴蝶就数目繁多,更别说还有成了妖兽的蝴蝶,一不小心会死的特别难看。
这丹药不算特别毒辣的那种,却很能折磨人,而且时时刻刻不得安生,还会被追踪。
袭击者原本就是强撑着一口气,现在心里防线终于崩溃,“你们想知道什么我都说。”
玄赢满意了,“发布悬赏的人你见到了吗,长什么模样?”
袭击者听见还是这个问题,不由暗骂梁赋,这么简单的问题,要不是梁赋突然过来,他早就回答了,也许不用被喂蝶香,怀着怨恨剜了梁赋一眼,才喘着气回答,“她是个女人,用面具遮住了大半张脸,穿着灰色斗篷,气质很阴沉,说话有点北方口音。”
“没了?”玄赢皱起眉,这信息也太少了。
袭击者苦着脸,“真的没了,她给了一万灵石做定金,约定事成之后再给一万。”
玄赢打了个响指,“这不就得了,你就假装事成,我跟着你去。”
袭击者瞪大眼睛,还没来的及发表意见,就听见一个陌生的声音响起,“可以。”
他不自觉松了一口气,求助地看向和玄赢一样从窗户进来的人,这是个穿着黑色劲装的瘦高女人,她未免瘦的有些过分,两颊呈病态的凹陷,只有一双眼睛精光四溢,饱经沧桑。
秀山院三人打量着眼前的不速之客,瘦高女人自我介绍道,“我是华融月,是个散修。”
又指指地上那团,“他是猴子,是我的同伴,带你们去可以,但你要给他解药。”
华融月神色没有太多慌乱,内心却在叹息自己大意了,雇主给了珍贵的空间灵器,又提供了沈时冕灵脉受损的相关信息,她觉得猴子可以一个人完成任务历练一下,她在外面压阵即可,谁知却出了这么大的纰漏。
世人总以为秀山院的学生并不可怕,因为超过一定的实力他们就会从秀山院毕业,可怕的是他们背后的宗门势力和师长的人脉关系,现下华融月却踢到了铁板。
散修生存不易,华融月的求生欲很强,相比较而言,那两万灵石就不那么重要了。
几人达成了共识,梁赋还在状况外,“师兄你们在说什么,什么悬赏什么女人?”
玄赢没时间跟他解释,事不宜迟,“回来再跟你说,你看好沈时冕。”
莫名被托付了师兄死对头的梁赋,“……”
玄赢跟着华融月和猴子离开,梁赋探头朝外张望片刻,再回头一看沈时冕,只见人家居然已经合衣躺好一副已经睡着的模样,不由目瞪口呆。
而在梁赋看不见的地方,沈时冕毅然抛开了自己的身体,以魂体状态跟着玄赢飞了出去。
华融月把猴子装在他原本给沈时冕准备的麻袋里,背着在前面御剑,玄赢靠着蝶香远远坠在他们身后,玄赢余光看见沈时冕的魂体,也没说什么,反正别人瞧不见他,只有绑着鸳鸯线的自己有特权。
很快到了野外约定的地方,猴子的穿脉锁链虽然撤了,他受伤还是很重,一路被装在麻袋里各种担忧自己会不会引来蝶类妖兽。
沈时冕垂眸看着自己和玄赢之间相连的红线,蜷了蜷手指,不合时宜地想起那个破灵器店主的话。
“你俩姻缘相合。”
他眸色微暗,果然是江湖术士吧,如果不是因为自己被偷袭让玄赢别无选择时用了红线神器这个变故,玄赢根本不会与他像现在这般靠近,每天都像炸毛的刺猬,只有自己冷漠以对,并适当反击,玄赢才会在吃瘪之后不服输地愤愤不平地把目光和精力全都倾注在自己身上。
他们之间,哪来的姻缘相合的可能,除非……这件红线神器有什么意想不到的惊喜。
作者有话要说:真的有!
第14章
今夜月光不太明亮,时而还会被乌云遮掩,风则越来越大,看起来像是要下雨的模样,玄赢握紧手中的小破飞剑,隐藏在远处的山头向华融月停下的地方眺望,修仙者的视力本就极佳,身为纯剑修的玄赢更是如此,所以他哪怕离得远,也不担心错过什么场景,只要华融月拖住来人片刻,他就能以最快的速度加入战场。
华融月把麻袋轻拿轻放在地上,等待了片刻,才有一个巨大的身影从山林中现身,华融月警惕地看着眼前悄悄走近的狮形巨兽,直到巨兽开口,“人带来了吗?”
惊愕之色一闪而逝,华融月勉强镇静下来,指指地上的麻袋,“带来了。”
巨兽点点头,张开口吐出一个芥子袋,“剩余的报酬在这,人我带走了。”
华融月假作弯腰去捡芥子袋,巨兽则低头要把装着猴子的麻袋吞入腹中,猴子正嘀咕着怎么雇主从女人的声音变成了男人,只觉一阵腥风扑面,又突然消失,随后就传来震耳欲聋的兽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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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兽猝不及防被华融月偷袭,锋利的爪子抓向华融月被早有准备的她轻巧躲过,顺便一脚踢开了地上的麻袋,免得被战斗波及,巨兽更怒,想要再次去咬住麻袋,却一次次被华融月阻拦,猴子神色扭曲,他本就受了伤再被这样折腾实在苦不堪言。
雷声隆隆,暴雨倾盆而下,雨幕中亮起耀眼的剑芒,正是及时赶到的玄赢。
两人一兽一麻袋缠斗在一处,华融月有心偷懒,只在边沿释放各种术法骚扰,让玄赢能更专心对付巨兽,近距离看玄赢的剑势,没了屋子的限制和遮挡,只觉锐利又绵密,气势惊人,且只攻不守,看一眼都让华融月神色凝重头皮发麻,他还这么年轻,竟已有了如此强悍的修为,按理说早该从秀山院毕业出来了,怎么还待在那,让华融月错误地估计了对方的实力。
天才果然与凡人不同。
玄赢也打得很痛快,巨兽皮糙肉厚耐打耐摔,明日剑诀的剑气招呼得实实在在,很快把巨兽身上的皮肉割裂,撒点调料就能上架烤了。
沈时冕平静地袖手旁观,目光渐深,玄赢以往和他的打斗中果然隐藏了实力,对方的明日剑诀最起码已经练到了第四层,比沈时冕整整高出一个境界。
沈时冕的修剑天赋不及玄赢,他于术法之道更为精通,其实和玄赢并不是一个路数,但他们同时修炼明日剑诀,沈时冕的师尊沈蕴掌门曾严厉叮嘱他必须认真修炼明日剑诀,不可懈怠,玄赢又时时以剑术相逼,以至于他也跟着提高剑术修为。
但玄赢不知出于什么缘故,一直都表现得和沈时冕的剑诀修习进度差不多,沈时冕隐约能察觉到比斗时的违和,但直到现在他才确定。
那又是出于什么原因,玄赢不再隐藏自己?明明眼前的巨兽还没到逼得他不得不使出全力的地步。
玄赢打得过瘾,眼神愈发明亮,最后戏耍够了才将巨兽蹬在脚下,“我知道你会说话,把你主人叫过来。”
巨兽嘶吼一声,徒然挣扎着,眼神嗜血。
忽然一道蕴含恐怖灵力的攻击从天而降,玄赢反应极快地闪身,躲开了致命攻击,那道攻击擦过他轰在地面溅起焦土,沈时冕眼神变了变,目光投向攻击袭来的方向,只见一个身姿窈窕的女性踩着黑色半透明纱带飞身而来,与此同时,酝酿了许久的大雨瓢泼落下。
雨水冲刷着巨兽身上的伤口,重获自由的巨兽舔舐了一番狰狞的伤口,踩着黑纱的女人甩出黑纱裹住巨兽往回拖拉,巨兽呜咽一声,配合着主人的动作。
这女人太嚣张了,玄赢轻哼一声,小破飞剑化作流星直直砍向黑纱连接对方和巨兽的中间带,“铮”的一声,竟似金铁交击,小破飞剑毕竟质量不行,承受了不该承受的大量灵力又撞着了铁板,寸寸断裂落在泥地里,享年一个月零八天。
玄赢挑了挑眉,那看似轻薄的黑纱带,竟毫发无伤,和他的小破飞剑质量果然是云泥之别,玄赢心里有些酸,站直身体又拿了把一模一样的小破飞剑,持剑而立,直指半空中戴着面具的女人。
女人接到了巨兽,低头看着站的位置低气势却很盛的玄赢,并不知道沈时冕魂体在附近的她缓缓开口,“玄赢,我的目标和你无关,铲除沈时冕,对你也有好处,你又何必多管闲事。”
玄赢一动不动,“哦?我怎么不知道沈时冕死了对我有什么好处?”
女人顿了顿,声音有些不易察觉的迷惑,“你不是最讨厌他?”
玄赢嗤笑,“没错,我最讨厌他,所以他死了,你去哪里赔我第二个让我找茬发泄的人?”
女人似乎难以理解他的逻辑,面具下露出来的红唇蠕动了两下,又放弃了和他讲理,既然今夜事态败露,她的目标只是沈时冕,没有必要与玄赢缠斗,抢回了巨兽便步步后退,最终消失在远处。
被踢来踢去的麻袋里的猴子终于从麻袋中挣扎出来,只看见她远去的背影,莫名道,“就这么让她跑了?”这女人害他吃了这么大苦头,猴子十分记仇。
华融月脸色难看,“她的修为很高。”语毕扫了一眼玄赢,把玄赢也留不下她这句话咽进了肚里。
玄赢却只是捡起了地上那个脏兮兮的芥子袋和散落的被雨水打湿黏在一起的巨兽毛发,他的确留不下那个女人,但他看的出来,那个女人是魔修,魔修死灰复燃了,目标则直指沈时冕。
这件事情和沈时冕提供的讯息吻合,玄赢抬眸望了眼只有他能看到的沈时冕,魂体沈师弟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飘到了他身边,两人之间连接的红线格外显眼,玄赢收束声音郑重地悄悄问他,“你最近招惹魔修了?”
沈时冕的魂体用旁人听不见的声音回答,“没有。”
他说没有,那肯定没有,而且沈时冕的性格平时冷冰冰的谁都不爱搭理,别人在他面前吃毒蝴蝶他恐怕都能视而不见,更别说主动招惹谁,玄赢脸色就很难看。
他的思绪正被自己各种可怕的想象绑架,沈时冕却又道,“所以师兄耗费神器救我,只是为了继续找我茬发泄郁气?”
玄赢:“?”你什么关注点?
作者有话要说:猴子:我怀疑你们内涵我
突然发现有被投喂营养液,感谢妙啊、一眠久梦不成书小可爱的营养液,顺便继续求有营养的液体
第15章
玄赢刚刚其实就是习惯性呛声,打乱那个魔修女人理所当然的思维,让她露出更多破绽,救沈时冕当然不是为了自己这点无聊的爱好,但现在沈时冕摆出来问了,身为宿敌的脸面他还是要的,于是眼神不着痕迹地飘了一下,斜睨沈时冕,“当然,不然还能为什么?”
沈时冕垂下眼睑,淡淡地嗯了一声,玄赢从他表情欠缺的脸上辨不出他的真实想法,只好转移话题,“要想办法弄清楚魔修抓你的原因。”
旁边的猴子还在忿忿,突然耳边响起一点轻微的振翅声,他身体一颤,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僵硬地转过脸,见到一双邪异的眼睛,不由惨叫。
被他的动静惊动,华融月回过神,把猴子拖过来,远离了陡然出现的有人形大小的蝶类妖兽,蝶类妖兽身上笼罩着一层妖力隔绝了雨水,很好地保护了它五彩斑斓的美丽鳞翅,它妖异的眼睛紧紧盯着猴子,似乎有些困惑于这个人类身上传来的强大吸引力。
猴子则拼命咽口水,克制自己想撕下妖兽的翅膀生吞活剥的变态欲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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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融月护着猴子,伸手和玄赢讨要解药,“我已经完成了约定,你该给解药了。”
玄赢向来守信,并没在这件事上赖账,猴子忙不迭吞下递来的解药,直到妖兽远离视野才缓过一口气。
华融月正要离开,玄赢却拦住了他们,华融月警惕地按住自己的芥子袋,“我们两清了。”
玄赢微笑,“有没有兴趣做个交易?”
猴子拼命摇头,华融月却不理他,径直问,“什么交易?”
他们既然是散修,自然不会放过和大仙门的人建立交情的机会,华融月实力不错,在散修中一定也有名气,否则不会让魔修选中,玄赢点出她的顾虑,“你们临阵倒戈,已经在女魔修那里挂上了号,这件事对你们也是隐患,帮我暗中查访岩弧宗和魔修的关系,事成之后我会付五万灵石作为报酬。”
散修的消息和仙门消息来源不同,能探听到许多暗地里的事情,还可以避开玄江门的渠道,瞒过他的师尊玄清子。
猴子倒吸一口凉气,五万灵石,对散修来说是无法拒绝的数字,华融月思索片刻,同意了这桩交易。
等华融月和猴子离开,沈时冕探究的眼神落在玄赢身上,“师兄何必如此麻烦,派玄江门和我凌霄阁的人去搜查拷问一番,定能让岩弧宗露出马脚。”
玄赢面不改色地扯谎,“我看你灵石太多,替你用些。”
沈时冕那么多灵石,他看着堵心也是真的。
玄赢,在有意避开玄江门的势力,沈时冕很快得出了结论,他的这个师兄,秘密比想象的还多,从前却骗过了所有人。
看来,结合襁褓中的事,沈时冕有必要从玄赢身上下手,查一查他们之间的渊源和玄赢的来历了。
玄赢不知道他心中所想拐了百八十个弯,两人往镇上客栈的方向飞去,玄赢照旧走窗户进了沈时冕房间,却见梁赋正举着一个鸽蛋大小的丸子试图往沈时冕嘴巴里塞,沈时冕眼神顿时冷下来。
梁赋忽然觉得有些冷,扭头看见他师兄回来了,赶紧扑过去一阵嚷嚷,“师兄他好像没气了。”
起初梁赋以为沈师弟是太累休息了,想想又不对,沈师弟那么龟毛的人,怎么可能在有别人的情况下睡熟,梁赋探探他的鼻息,发现微弱的像没有一样,顿时使出浑身解数试图把人唤醒全都无效,最终取出了自己的“独门秘药”打算死马当活马医。
玄赢闻言瞟了眼旁边的沈时冕,抿唇一乐,伸手接过梁赋手里的药丸,“放心没事,我来吧。”
梁赋如释重负,脚底抹油地溜了,甚至贴心地关上了门开启了隔音结界方便他师兄下手。
沈时冕没立刻躺回去,盯着玄赢手里的丸子,“这是何物?”
不得不说,刚刚给猴子喂的蝶香给沈时冕也留下了不小的阴影,梁赋捣鼓的东西总是让人警惕,玄赢又不是他这边的人,沈时冕始终记得他们的关系。
玄赢笑得坏坏的,“好东西呀,沈师弟我喂你吃啊。”
沈时冕道,“我只消回去便可,不必浪费师兄的药。”
玄赢无所谓地点了下头,举起药丸自己咬下了一半,下一瞬却趁沈时冕放松警惕飞速地挪到床边,作势要把剩下那半塞进沈时冕口中。
沈时冕反应极快地躺回去,但和身体相融还是耗费了片刻功夫,等能够动弹时,剩下的一半药丸已被玄赢推入他口中一半,沈时冕以舌尖抵住药丸,顿时尝到一点青涩的苦味,他正欲挣扎,玄赢却手脚并用整个人压上来,四肢交缠,过于近的距离,玄赢的气息扑面而来将他紧紧包围,沈时冕不由恍惚了一下,动作也停顿了片刻。
玄赢何等敏锐,立刻抓住机会把一半药丸都塞进去,正要捂住沈时冕的唇不让他吐出来,沈时冕却动了动唯一没被禁锢的脑袋,下巴微抬,准确地吻住了玄赢的唇,两人口中都有着同样的药丸的苦味,药味交织缠绕,玄赢的动作顿时凝固。
他瞪大眼睛,难以相信发生了什么,沈时冕,他的死对头,居然和他唇唇相触,玄赢就是个傻子也知道这不是个正常的反应,他和沈时冕四目相对,对方向来结满冰霜的眸中,漾起一点错愕的涟漪,似乎事情的发展也超出了沈时冕的预料。
“咕噜”两声,错愕的两个人同时咽下了嘴里的药丸。
玄赢的脑海中先是飘过一句话,你错愕个什么劲,难道不是你先亲我的吗?
随后又有鸳鸯线三个字蹦出来。
完了,玄赢心想,鸳鸯线终于开始发挥它邪恶的作用,沈时冕一定会爱我爱到不能自拔,从此人设崩塌,因为求而不得一直在痛苦中煎熬。
他的思绪一路跑偏,一时忘了爬起来,突然梁赋又举着玉盒冲进来,“师兄我这里还有……”
话没说完,“啪嗒”一声玉盒落地,梁赋迎着那两人一致的杀人视线,木然地捡起地上的玉盒,木然地转身再次关上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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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玄赢如梦初醒,火烧眉毛地从沈时冕身上爬起来,手背蹭着自己的唇,那架势恨不得皮都蹭掉,沈时冕也有些晃神,刚刚那一瞬间,他冲动得不像自己,脑子里的弦仿佛断掉了一般,失去理智地吻了玄赢。
最近他失控的次数越来越多,似乎不是什么好事,有些东西在悄悄地萌发,又悄悄地生长,愈发茁壮起来,让沈时冕都有些难以招架,也许,他应该和玄赢保持一点距离,不该再放任自己。
玄赢蹭了一会,终于平复了情绪,他倒没有怨怪沈时冕,因为很笃定是鸳鸯线的问题,现下其实机会不错,他琢磨了一下用词,谨慎开口,“你为什么亲我?”
沈时冕不动声色地观察他,发现玄赢没有想象中那样雷霆大怒,这很反常,于是沈时冕选择部分坦白,“若我说冒犯师兄是无意的,我也不知缘由,师兄可信?”
玄赢扯了扯嘴角,无力道,“信,我对你那么差劲,你肯定不会因为喜欢我是吧?”
沈时冕看他纠结的神情,垂眸,“师兄也知你对我有偏见。”
玄赢哑口,喃喃道,“其实不是偏见。”
沈时冕闻言又抬起头,“不是偏见又是什么?明明我第一次拜访师兄时,师兄还是很喜爱我的,是因为我的身份吗?”
玄赢想问的又问不出口了,他迟钝地察觉到气氛的诡异,沈时冕是在……问他幼年的事情?
为什么忽然旧事重提,玄赢一点也不想回忆那些对他俩来说都算糟糕的过往,他悄悄吸了口气,把话题扯回来,佯作恼怒,“是我问你还是你问我,接下来的问题你给我老实回答!”
沈时冕见他再次避开这个话题,愈发察觉到其中的问题,玄赢的表现根本不符合他一贯的性格,于是也点到为止,“师兄还有什么要问的?”
玄赢回忆了一番梁赋平时在他耳边叨叨叨的那位求而不得的师弟苦恋史,郑重地问道,“你最近是不是变得特别想见我,如果没看见我就做什么都心不在焉,想方设法要见我?”
沈时冕没想到是这样奇怪的问题,但他没有轻视,而是仔细审视了一番最近自己的状态,给了个诚实的回答,“没有,只是和先前说的一样见不到师兄时会觉得有些烦躁。”
第一条不完全符合,玄赢眉心舒展了一点,“你看见我和别的人关系亲密时,有没有特别郁闷甚至有想杀人的冲动?”
据梁赋的转述,那位师弟每天都处在暗恋的师姐又和谁谁一起修炼了,又同谁谁一起出行了的愤怒中,师弟总是酸水直冒嚷嚷着要找他们决斗。
沈时冕眼神暗了暗,再次垂下眼睑掩去眸中的讶色,试探着半真半假地反问,“师兄可以举个具体的例子吗,比如和谁?”
玄赢想了想,最近玄江门在秀山院的师弟师妹只有个梁赋,于是毫不犹豫地拖了梁赋下水,“比如小梁。”
沈时冕失笑,“当然没有。”梁赋是不可能的。
第二条也否决了,玄赢又放松了一点,“最后一个问题,你有没有心上人?”
这个问题是玄赢随便问的,以他对沈时冕的了解,对方应付自己层出不穷的挑衅都来不及,哪有时间找个心上人。
沈时冕沉吟片刻,居然点了点头,“有。”
玄赢卡壳了,瞳孔一缩,脱口而出,“不会是我吧?”
沈时冕目光微动,“难怪师兄会问这些问题,是觉得我喜欢上了师兄?”
玄赢头皮一麻,总觉得沈时冕的话内含深意,他勉强一笑,“开个玩笑,我知道不可能。”
如果沈时冕真的有心上人,那鸳鸯线会带来两种可能的结果,一是因为对方已经有喜欢的人,无法强行更改,效用残缺,这样可以解释沈时冕的古怪表现,二是就算对方有心上人,也能一点点强行掰过来,沈时冕会被潜移默化地喜欢上玄赢。
玄赢第一万次咒骂这该死的命运,并对于复活沈时冕这件事愈加急迫起来,不过在那之前……玄赢还需要安抚一下沈时冕。
于是在沈时冕若有所思的目光中,玄赢急中生智,脸上浮现一抹恰到好处的愧疚之色,沉痛道,“沈师弟,我对不起你。”
沈时冕静静看他信口开河,“师兄屡次救我性命,为何要说对不起我?”
玄赢凑过来拍拍他的肩膀,叹气,“本来我还想瞒着你,怕你有什么负担,现在看你的样子大概是瞒不下去了,我决定跟你坦白。”
沈时冕:“……愿闻其详。”
玄赢分享了自己刚编好的说辞,“其实那根红线神器名叫忠诚线。”
“忠诚……线?”沈时冕缓缓重复。
玄赢毅然点头,“这件神器是我偶然得到的,一共有三根,它的作用除了用来救你的锁住魂魄留住一线生机外,还能让被使用者对使用者无比狂热而忠诚,似乎是上古天神用来保证追随者忠心的东西,当时我确实没有别的办法才会用它。”
这个答案和沈时冕的预期相差太远,他有些理解不了,眸光落在玄赢充满愧疚的脸上,还是顺着他的逻辑问道,“具体的表现就是师兄刚刚问的那些?”
玄赢硬着头皮继续点头,“所以你以后可能还会一直寻求我的关注,得不到我的正面情感回应会有非常难受的感觉,并且我说什么你都觉得对,愿意为我赴汤蹈火以及类似的感觉,到时候你不用惊慌,这只是神器的影响,我相信以你的心智坚定,是不会被区区神器影响的,等到完全恢复,它就能解开。”
他把梁赋提到的那个倒霉弟子的表现都描述了一遍,自觉很符合瞎扯的主题。
沈时冕一点也不惊慌,他只觉得荒谬,“所以师兄肯帮我恢复,是怕我真的变成你的追随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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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赢暗道不是追随者,是追求者,表面上还是继续沉痛着,“你要真变成我的追随者,我会失去很多乐趣,你知道我从不对自己人下手。”
听见自己人三个字,沈时冕的目光冷了冷,声音也随之降温,“我明白了。”
玄赢估摸着他应该很生气,换成玄赢自己突然要向一直针锋相对互相使绊子的人效忠任对方予取予求,他也受不了会气得杀人,于是贴心地给了沈时冕一点消化的时间。
房间里陷入诡异尴尬的寂静,忽然有一点绿芒凭空浮现,玄赢目光一凛,将绿芒抓过来,玄清子的声音从中传出,内容很简单,“两日后泉源宗宗主的爱女将抵达秀山院。”
玄赢喃喃道,“死老头终于把相亲对象给我送来了。”
沈时冕想起偶然听过的一些相关传闻,眸中血色翻涌,差点压抑不住。
第17章
玄赢能感觉到沈时冕糟糕的生人勿进的气息,他以为是刚刚“坦白”的缘故,也没太放心上,苦恼地瞪着自己手心,琢磨怎么应付泉源宗宗主的女儿,死老头一年前就开始张罗这件事,估计最近终于和泉源宗勾搭成奸达成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交易。
玄赢合计来合计去,也没想出什么自然委婉的拒绝方法,只好等着见面后见招拆招,看情况应付了。
今天事情太多,想到明天还不知道怎么跟梁赋解释,玄赢就有些头痛,干脆破罐子破摔地蒙头睡了。
睡梦里他思绪纷杂,竟然梦到了被锁在记忆角落的小时候,那是他和小沈时冕见面的第二天。
稚嫩的雪雕般的小娃娃,攥着一块自己刚学会做的传讯灵符,想要送给昨天刚认识的笑得好看的小哥哥,这样以后想要找他就很方便了,小沈时冕熬夜做了半宿,一大早有些精神不济,还是很努力地站直小身体眼巴巴地等在门口。
拜访别人不能给别人添麻烦,小沈时冕牢牢记得掌门师尊的教诲,等待着玄赢到时间起床出门。
但他等了很久很久,门才终于打开了,脸色苍白的十岁玄赢沉着脸走向他,扔下了绝交的话语,告诉他见一次,打一次。
小沈时冕起初并不相信,他坚持来找玄赢,玄赢便践行了他的诺言。
“我不和弱者做朋友,”玄赢低头看着还是小不点的小沈时冕,“如果想和我一起玩,就向我证明你很强。”
于是十岁的玄赢把五岁的沈时冕带上了演武台——用修仙者的方式决胜负。
小沈时冕一脸错愕,他只是想找小哥哥做朋友,为什么会变成站在演武台上?
十岁的玄赢道,“我听说你刚出生就被带回了凌霄阁,我五岁进入玄江门,虽然比你早入秀山院两年,但我们进入仙门的年月相同,我们比斗,并不算占你便宜。”
当时围观的人都惊了,时间是这么算的?太无耻了吧。
玄赢却不管这些,歪理邪说亮完后就亮了剑,玄江门一门都是剑修,出名的攻击只需一把剑,甚至修炼到极致根本就不需剑,他以攻击力见长,却以此欺负术宗出身小他五岁的沈时冕,围观者无不诟病,这也是后来许多年玄赢风评极差的原因。
但却没有人可以阻止,秀山院的规矩,只要不出人命,所有人自愿站上演武台旁人便不可插手,沈时冕自愿,旁人无从置喙,哪怕他只有五岁。
修仙界神秘,风光,但也赤|裸残酷。
小沈时冕当时并没想太多,认真地绷起小脸,“赢了,做朋友?”
玄赢无所谓地点头,小沈时冕便也取出了自己的剑,他们年岁尚小,所佩剑都是统一制式,倒是不存在兵器的不公平。
比斗开始,演武台的结界遮蔽了旁人的视线,术宗的沈时冕和玄赢便以入门都谈不上的明日剑诀在其中比斗。
结果显而易见,五岁的娃娃自然被玄赢压着打,但他小小年纪已显露出性格的坚韧和沉着,哪怕剑气划烂了衣服,在他的皮肤上留下道道血痕,都咬牙一声不吭,直到筋疲力尽,再也使不上点力气。
玄赢将剑刃抵在他脆弱的颈项上,声音有些哑,喘着气对他说,“你太弱了,弱者活该被欺凌。”
……
清早,玄赢准时从睡梦中清醒,其实以他的修为其实睡一两个时辰也就够了,睁开眼的时候沈时冕在擦拭昨天玄赢拿给他防身的一把量产小破飞剑,清晨的光线柔和地洒在他脸侧,把他冷淡的表情也柔和了些许,玄赢想起昨天的梦,嘴唇无声蠕动,吐出一句话,“弱者活该被欺凌。”
小时候他欺凌沈时冕,现在他打不过玄清子,就被玄清子欺凌,都是一样的道理。
沈时冕若有所觉,扭头看向玄赢,两人目光相触,玄赢脑海里划过弱小可怜又无助的幼年沈时冕,就有些尴尬,当时他也才十岁,思虑不成熟,找不到更好的办法做的事情欺负小孩实在很丢人,但事已至此,也没什么好后悔的,好在现在看来,结果也不算太坏。
清醒完,刚想起梁赋,梁赋就小心翼翼地来喊门了,他昨晚受了不小惊吓,其实没看清那两人是不是吻上了,只看到了惊悚的玄赢压在沈时冕身上,但回去左思右想,又觉得师兄肯定不是那个意思,很快安抚好了自己,这会又淡定了。
玄赢开了门,见他表情正常,估摸着应该是自己想通了,便直截了当地问,“小梁,我今天有事,你是和我一起还是自己去逛?”
梁赋思考了一下,“张晓雅师妹说回去岩弧宗看情况,刚刚我去敲她门没人应,应该是还没回来,我一个人也无聊,还是跟师兄一起吧。”
玄赢便点点头,拖着两个尾巴直奔破灵器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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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器店店主还没开门,心急的玄赢直接去了后院闯入他的房间把人揪起来。
店主一脸睡眠不足的暴躁,“收集材料哪有这么快,你当我开仓库的吗?”
玄赢不管那些,“双倍灵石,三个时辰内把东西给我找齐。”
梁赋捂着脸偷瞧沈时冕的神色,心里默念师兄注意你的形象,希望沈师弟还有命回秀山院。
店主又打了个哈欠,“知道了知道了,你把灵石准备好。”
梁赋这才有时间打招呼,“好久不见啊长生。”
长生店主眼前一亮,睡意都跑了不少,高兴地和梁赋拥抱了一下,“你上次给我的药卖的很好,顾客们反馈很棒,无论如何都再给点。”
梁赋相当痛快,“没问题,我还炼了好多新丹药,你看看要哪个……”
店主便把梁赋拖到一边嘀嘀咕咕做交易去了,玄赢把手心摊到沈时冕面前,沈时冕莫名地看了一会,迟疑道,“这是忠诚线的什么特殊仪式吗?”
玄赢诡异地顿了一下,有点不好意思地慢吞吞道,“我没灵石,把你芥子袋给我。”
刚刚喊价喊得痛快,其实玄赢囊中羞涩。
第18章
饶是沈时冕这样表情缺乏的人,也有种想扶额的冲动,玄赢真是永远不按他的预想走。
长生一边和梁赋讨价还价,余光还有空闲盯着那两个人,见玄赢伸着手,沈时冕就毫不抵抗地解下了自己腰间的芥子袋递过去,不由老怀安慰,暗自点头,看看这关系多亲密,一个男人肯把自己身家所在的芥子袋交出来,还有什么可挑剔的?
满意满意。
梁赋不知道面前的神算子兼职店主在想什么,不然一定会认真纠正他,不,师兄只是穷,而沈师弟欠着债。
等长生和梁赋敲定了价钱,玄赢就把数出来的灵石放到了从女魔修那里抢来的芥子袋里递给长生,女魔修的两万灵石则全都给了华融月作为定金。
长生接过来神识探入点了点数,忽然发现里面除了灵石还有别的东西,他把那个格格不入的东西取出来,原来是一团金色的妖兽毛发。
玄赢指了指这团毛发,“从一个魔修的妖兽身上掉下来的东西,你帮我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
长生摸摸下巴,捻出一根毛看看又嗅嗅,谨记自己是菜鸟相师的身份,没当着沈时冕的面掐指去算。
梁赋则好奇地问,“师兄这是你们昨天的战利品吗?雇凶的是魔修?”
玄赢嗯了声,声音不是很愉快,“修为很高,起码有破境的修为。”
梁赋倒吸一口凉气,喃喃道,“我才初境修为,幸好没去,不然就给师兄拖后腿了。”
修仙界自天柱崩塌,许多人境界跌落,如今破境已经是在外能看到的相当高的修为境界了。
修炼的境界划分很简单,一共三大阶九小阶。
三大阶从低到高依次是境阶,圣阶与仙阶,每阶分初、入、破三小阶,譬如梁赋就是境阶中的初境,女魔修大概在破境,天柱崩塌后,世间再无仙阶,圣阶里入圣和破圣的则大多闭关不出,而境阶之下就没人有闲心给你划分等级了,统称——凡人。
秀山院弟子通常会选择在破境修为前修完必要课程回自己门派,不愿意回去的最晚可以待到初圣,但一般他们破境后就会离开,因为到了破境,再待在秀山院也不会有什么进步,大多数人不会浪费时间在无意义的滞留上。
仙阶的修士不复存在,则意味着再无成仙之人,因此各大仙门都在想办法重聚剑魄重塑天柱,从而再次触摸到成仙的通天之门。
只是百年过去始终没有人成功。
长生装模作样地看了会,实际悄悄在掐指算,算出了结果后神色也有些古怪,对玄赢使了个眼色才说道,“我好像在镇子北边见过这头妖兽。”
玄赢领会了他的意思,实际上长生算出了妖兽的位置在北方。
一个谎言要用无数谎言来圆,被迫隐藏技能的长生店主如是想到。
果然灵石的力量无穷,价格翻倍后,原本要两天才能收集齐的物品很快就陆续有人上门送货,长生虽然自己炼制拿来卖的灵器都是破烂货,人脉却很可观,加上最近是集会期间,材料搜集相对容易。
长生将玄赢给他的芥子袋里的灵石拿走,换上了各种材料,玄赢便不再耽搁,马不停蹄地和沈时冕回了秀山院,魔修和岩弧宗都在虎视眈眈,外面实在不怎么安全。
泉源宗的人还有一天多就到了,玄赢必须抓紧时间把沈时冕的问题处理好,至少不能让泉源宗的大小姐看出什么破绽到时候跟死老头打报告。
沈时冕看着玄赢忙活,神色莫测,“现在就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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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赢瞪他,“你还想拖延,赶紧过来,把衣服脱了。”
他这句话说的坦荡,沈时冕却觉得有些耳根发热,抿抿唇不太自在地走向玄赢,背对他盘膝坐下,感受着玄赢将拿到的材料取出来一点点炼化融入他的身体,不由开始思考玄赢所说的忠诚线,其实他并不相信,多年与玄赢相斗的经验让他多疑而警惕,不可能玄赢说什么听什么,但既然玄赢提到了那些表现,就说明一定有关联性,还是值得去探索的。
寻求正面情感回应以及愿意做任何事吗?
玄赢第一次做这件事,动作有些粗暴,他发誓这种时候没有折腾沈时冕的意思,但实在不熟练,磕磕绊绊的,沈时冕感觉到伤口处涌动的灵力和玄赢不时挨蹭到的手,没觉得生气,反而像羽毛在挠,又挠不到痒处,不由得心浮气躁。
这情绪不对,沈时冕心中一凛,赶紧收束自己的思维,不被那个奇怪的神器影响。
玄赢对他的情绪变化一无所觉,好不容易弄完了,松了口气,绕到沈时冕面前充满期盼地望着他,“你试试能不能和身体融合了?”
沈时冕和玄赢认识这么些年,除了第一天以外,不是在演武台就是在去演武台的路上,从没见过玄赢用这样期盼而友善的目光看他,让他回忆起被玄赢笑脸相待的感觉。
他不敢多看,闭上眼试图调动身体里的灵力,却如石沉大海,灵脉依旧淤塞,毫无动静,于是睁开眼对玄赢摇摇头。
玄赢眼中掩不住的失望和焦虑,沈时冕淡淡道,“既然被神器影响的是我,师兄亦可借此机会享受我的忠诚,不必如此急躁,这期间无论我如何失态,都不会怨怪师兄。”
玄赢一噎,心道如果真的只有属下的那种忠诚也就罢了,问题是,死老头要给我送相亲对象,谁知道你到时候看见了会不会被神器影响受什么刺激做出奇奇怪怪的事来。
他往常再针对沈时冕,也没想过要让他在大庭广众下丢人,更不想两个人一起丢脸。
可惜这个顾虑不能告诉沈时冕,只好苦着脸假装被说服了,忧心忡忡地把单子上的方案中修复躯体那项打了个叉,示意失败。
沈时冕今夜没有在玄赢院中留宿,他回去后,果然有绿色的灵鸟现身,给他带来了新的消息。
“尊上亲启,与红线形态相关的神器仍在追查中,偷袭尊上的魔修已经抓住,该如何处置?”
沈时冕沉思片刻,回道,“带到老地方等我。”
他之前实验过,他能离开玄赢的距离其实很远,只是越远就越有焦躁不安仿佛要失控毁灭什么的感觉,只要能克服,理论上问题不大。
沈时冕换了件暗色的衣服,在夜色的掩护下直接往约定地点飞去,根本不像在玄赢面前表现的那样是个废人。
第19章
秀山院只占了龙首山一座毓秀峰,另外的山峰因为灵气匮乏,一般都只作为练习场地,其中人迹罕至曾是恶龙角的最高峰顶,已经有着三个影影绰绰的人影,沈时冕一路小心地抵达,两个站着的人低头向他行礼。
沈时冕打量了一下地上被穿脉锁链穿了八处灵脉比猴子还惨的人,开口问道,“他就是偷袭我的人?”
其中一个名叫颜右的属下回答道,“是的尊上。”
地上那人听见声音,因疼痛而哆嗦了一下,勉强睁开眼,看见沈时冕的样子后瞳孔放大,脸色发白,明白自己逃不掉了。
沈时冕垂眸看他的神色变化,低声问,“谁派你来的?”
那人咬着牙一声不吭,看起来是个硬骨头。
沈时冕眸光冰冷,伸手点在那人眉心,一丝黑气从指尖冒出,钻入他的体内,在他体内游动,俘虏浑身瞬间湿透,抖得像筛糠,不多时,黑气又回到了沈时冕的指尖被他收起,沈时冕收回手,“你不说我也能猜到,是沈情吧?”
那人眼中讶色一闪而逝,大概没想到沈时冕猜的这么准,沈时冕不在意他的回答,只自言自语道,“果然是沈情,那师兄与我被偷袭的事便没有关联了。”
想到这里,沈时冕露出个古怪的笑,明明是仙人般完美的面孔映着昏暗的月光却格外瘆人,正面对他的俘虏不由得又哆嗦了一下。
确认完俘虏的来历,颜右请示道,“如何处置他?”
沈时冕心情还算不错,便道,“给个痛快吧。”
颜右应了一声,羞愧道,“尊上让我查红线形态的神器,又说要查有情感方面传闻的,神器稀有,它们很少现世,具体形态很难查,属下只找到了几个可能有情感瓜葛的上古天神的传闻。”
沈时冕显然对这个更在意一些,原本冷淡的神色变得专注,“都说一遍。”
“是,”颜右道,“上古时期,天神与魔神经常降临人间,现在世间流传的神器都是那时候的天神魔神遗留的,其中一个传闻说魔神厉霄爱慕变成天柱的湛赢剑的主人——天神羽画,追逐羽画降临人间,还曾助羽画斩除恶龙,但羽画对他无意,从未给过回应,后来魔神痴爱成狂,囚禁了羽画,并以湛赢剑为阵眼布阵隔断了仙界通向人间的道路,从此天柱也成了人间升仙之路的唯一途径,羽画不堪受辱,最终与魔神厉霄同归于尽。”
这个故事听起来和红线神器似乎没什么关联,沈时冕恩了声,示意颜右继续说。
“第二个上古传闻也是关于天神羽画,羽画和厉霄双双陨落后,曾有个女子站出来说她怀有天神羽画的骨肉,并向湛赢剑求证,湛赢剑确实对她的请求有所回应,于是这个女子靠着生下的孩子是天神之子的名声建立了如今的崇羽宗,那个孩子就是明日剑诀的创始者,很多人都认为就是因为羽画和崇羽宗的先祖生情并有了骨肉,才刺激了厉霄致使他囚禁羽画。”
“第三个传闻和上古天神倒没什么关系,只是前几年,有人在罗刹海附近的黑市求购红线形态的神器线索,属下正着人去查他的踪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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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林总总,颜右一口气说了十来个自己得到的消息,沈时冕没从上古传说里找到相关启发,唯一称得上有价值的就是有人求购红线神器线索相关,那么只要找到那个人,也许对方会知道与之相关的情报,颜右也已经在查。
沈时冕便点点头,低声念了下沈情的名字,“阴魂不散。”
旁边一直没吭声的颜左此时才出声,语气颇为担忧,“属下听说尊上灵脉受损,会不会因此暴露身份?以防万一是否要借故离开秀山院一段时间?”
沈时冕摇摇头,“暂时不行。”红线神器还在,他和玄赢半绑定状态,去哪都会被玄赢轻易找到,到时候会暴露一些他想隐瞒的东西,而且他也已经习惯了要弄清楚玄赢的目的,否则总觉得心里搁着事,做别的都集中不了。
他积威甚重,下了决定后颜左不敢劝,便闭了嘴,虽然他们找到尊上不过短短五年,却已心服口服。
最后沈时冕吩咐了颜左和颜右分出人手去追查镇北带着狮形妖兽的女魔修,才离开了峰顶,回到自己院中。
玄赢其实能察觉到他离开,不过沈时冕有手有脚,爱去哪去哪他也管不着,便趁此机会自顾自地去了山腰的灵泉放松一下,顺便苦恼修复躯体的方案失效,下一步怎么办。
于是沈时冕回来的路上便发现红线那端的人根本不安分,而是有闲心跑去泡灵泉了。
沈时冕在院中驻足良久,一直等到红线那端的玄赢泡够灵泉回来,才收回视线。
次日一早,由于假期尚未结束,玄赢还不必上课,他一早就察觉到了结界被人触动,有人进来了,秀山院有他结界牌的人只有梁赋,但梁赋从不会这么早到,玄清子也不会这个时间找他,于是唰地睁开眼。
等他匆匆出来,已经看见院子里坐着一个穿着鹅黄衣衫的女子,正慢条斯理地把带来的食盒里的食物一样样往桌上摆。
听见玄赢的动静,女子转过脸来,冲他温柔一笑,“你醒了。”
玄赢愣在原地,顿时有些手足无措,“你……你怎么来了?”
女子闻言低头,语气颇为伤心,“你好像很不想看见我,一点也不想我。”
玄赢更无措了,不自在但是很认真地回答,“没有的,我很挂念你。”
女子这才满意地抬起头,冲玄赢招手,“过来。”
玄赢听话地走过去,女子刚握住他一只手,玄赢忽然若有所觉,扭头去看沈时冕的院子,只见半透明的沈时冕不知什么时候立在墙头,正神色莫测地垂眸看着他和女子接触的手。
玄赢一个激灵,条件反射地抽回手。
随后转回脸紧张地清了清喉咙,对女子道,“我给你介绍一个…朋友。”
作者有话要说:咦,不知不觉中秋节啦,祝大家节日快乐呀,看到的都是我的小可爱
第20章
沈时冕就站在那,看着玄赢表现出了截然不同的样子,玄赢平时没干劲就很懒散有干劲就十分张扬,但沈时冕从未见过这样小心翼翼,不知所措模样的玄赢,竟然意外有些……可爱。
他眸色沉沉,见那陌生女子面容素净柔美,噙着温柔笑意,却不知为何讨厌不起来。
隔着一道结界,沈时冕听不见对面的声音,只见玄赢和那女子说了几句话,又指指他这边的院子方向,那女子眼含讶色地投过来一个眼神,显然看不见沈时冕的魂体,却点点头不知应了什么,接着就起身和玄赢走出了院门。
玄赢很少这么紧张,想到要带女子去见沈时冕,他的手心就攥着一股汗,直到站在沈时冕的门口还在缓缓吸气,女子看出了他的紧张,打趣道,“介绍什么朋友给我让你紧张成这样?难道是心上人?”
心上人这个词让玄赢想起沈时冕身上那根要命的红线,一时间十分心虚,对着女子,他的嚣张跋扈天不怕地不怕全都消失了,怂得厉害。
女子眉眼弯弯,“放心吧阿赢,就算是你的心上人,我又不是恶婆婆,你放松些,我不会和玄清子告状的。”
玄赢懊恼地咬了咬唇,暗骂自己没用,镇定了一下情绪假装无事地敲了敲沈时冕的门。
不多时门就缓缓打开,身量高挑,神色淡然的沈时冕就出现在眼前,女子眼前一亮,要不是盯着人家脸看太不礼貌,她都想多看一会。
玄赢双手背在身后,紧张地掐着手心,尽量用平常的语气对沈时冕介绍道,“沈师弟,这是我……我娘亲,娘,这是凌霄阁的沈师弟,沈掌门的关门小弟子。”
娘亲两个字几乎只剩气音了,沈时冕却还是听得清楚,眉宇间的冷厉微微消散,有些怔忡,却依旧十分懂礼貌地对女子行礼。
玄赢的娘名叫姜潋,姜潋是第一次来秀山院,往年玄赢有空都会回玄江门去看她,今年她自己来了,把玄赢吓了一跳。
姜潋对沈时冕的印象很不错,沈掌门的关门弟子名声也是听过的,看着就端庄沉稳,她瞧着也很亲切,于是温柔地对沈时冕道,“你和阿赢住处相邻,他性子闹腾,肯定没少麻烦你,你多担待些。”
沈时冕眼睛的余光瞄到姜潋身后的玄赢,见玄赢苦着脸做出个拜托的姿势,可见是个怕娘的,让自己别拆穿。
这样可爱的玄赢让沈时冕有些难以抵抗,艰难地收回视线,把注意力重新放回姜潋身上。
不知是不是因为姜潋气场温柔没有攻击性,又或者因为她是玄赢的母亲,沈时冕对她有着令他自己都难以置信的耐心,而且姜潋虽然样貌年轻宛如少女,却似乎没有修为,是个凡人。
今天也没能拒绝死对头的求爱_27
寒暄过后,姜潋邀请沈时冕一起回玄赢院里,沈时冕竟也没拒绝。
姜潋走在最前面,两个小辈走后面,玄赢悄悄传音给他,“我们俩的恩怨是我们俩的,我相信你不会迁怒我娘。”
沈时冕偏过脸,仗着姜潋没修为,凑到玄赢耳边声音极小地说道,“自然,只是师兄今日让我很惊讶,阿……赢?”
阿赢两个字明明只有姜潋会这么叫,从沈时冕口中叫出来又多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玄赢面上无光,一直以来在沈时冕跟前的形象逐渐崩塌,他也很绝望啊,但有些事情是无法避免的,只好愤愤瞪了眼沈时冕,扭过脸去不理他。
沈时冕似乎沉浸在挖掘不同的玄赢的乐趣中了,直到几人坐下,姜潋开始劝他们吃晨食,玄赢才拦着她,“沈师弟现在不能吃东西。”
姜潋闻言有些担忧,“我听说你们修行者总是会受奇怪的伤,阿赢也是。”
玄赢连忙保证自己没事,沈师弟也不会有事,他会尽全力帮助沈师弟的。
这句保证说得格外认真,玄赢对着姜潋,总是有种奇怪的拘谨和乖巧,就连沈时冕都察觉到了。
他不着痕迹地皱了下眉,总觉得玄赢和他娘的相处有些不自然,但玄赢常年在秀山院,母子间有些生疏又好像很正常,何况他自己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与长辈的相处经验只有和严肃的师尊和各位师叔,其实并不清楚正常的母子该如何相处。
姜潋是个很好的母亲,对玄赢关切,对玄赢的“朋友”也很友好,沈时冕不由得想起那个即将抵达的泉源宗宗主之女陈清泉,他曾听自己的师尊沈蕴提起,玄江门一直想和泉源宗结盟,所以玄清子会想撮合陈清泉和玄赢再正常不过,到时候,对着自己的准儿媳,姜潋想必也会这样温柔吧。
熟悉的烦躁与戾气再次升腾,沈时冕闭了闭眼,强迫自己转移注意力,以免失态,红线神器会不会让他对玄赢产生忠诚感他不知道,占有欲与排他性,倒的的确确与日俱增了。
玄赢不知道沈时冕心中的疑虑和烦躁,见他们俩相谈甚欢也松了口气,拿手撑着脑袋歪头一边吃一边看眼前俩人聊天,时不时插两句,嘴角含着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满足笑容,偶尔沈时冕的目光扫到他,都觉得再次见到了小时候那个阳光活泼的玄赢,身心都变得宁静了。
不知不觉到了午时,玄赢伸了个懒腰,“娘,你陪沈师弟坐一会,我离开一下。”
姜潋不疑有他,“好,你要去接泉源宗的人吗?”
玄赢撇了一下嘴,嘟囔着,“我就知道死老头让你来不安好心。”
姜潋含笑揶揄,“玄清子让我来看儿媳妇怎么就不是好心了?”说着眼神朝沈时冕飘了一下,“除非你早有心上人了。”
玄赢捏了下耳朵,否认道,“没有的事。”
沈时冕盯着玄赢的背影,神色有些冷,姜潋的笑容也略微收起,“这孩子,心思太重了。”
“您为什么这么说,师兄每天都很……活泼。”沈时冕艰难找了个中性词来形容。
姜潋看看他,她实在有些喜欢沈时冕,也愿意和沈时冕倾诉,“阿赢很听我的话,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没有记忆,他和我总是有些不够亲近。”
沈时冕心中一动,“没有记忆?”
姜潋点点头,“阿赢五岁的时候我们家出了变故全村的人都遭难了,我受了伤醒来后就忘记了阿赢和所有人,是玄清子掌门救了我们母子,带到玄江门,还教养阿赢。”
玄赢五岁的时候,沈时冕尚在襁褓中,结合玄赢说过他抱过襁褓里的沈时冕,他们两家都是在同一年遭遇变故,有个不可思议的答案缓缓成型。
沈时冕瞳孔微缩,保持着最大的冷静问姜潋,“您说的村子,在哪里?”
第21章
姜潋没察觉他的心绪起伏,歪头想了想,“我们的村子好像是在北边,据说离罗刹海不是太远,玄清子说是流窜的魔修作案。”
她说到这个,脸上流露出心疼的神色,“阿赢那么小就经历了这么可怕的事情,我作为娘亲却把什么都忘得一干二净,没有尽到职责,醒来以后还要阿赢安慰我。”
沈时冕心道果然如此,十有八|九玄赢的村子和他被沈蕴发现的村子是同一个地方,玄赢……一定目睹了当年的人间炼狱。
所以师兄是不是也对他的身份有所知晓?才会……后来突然态度骤变?
沈时冕忽然有些不敢去想,他迫切地想见玄赢,想问清楚。
姜潋对他的急躁有些感觉,安抚道,“都是过去的事了,现在阿赢和我们都很好,还认识了你们这么多的朋友。”
朋友……
沈时冕心中自嘲,我们从来都不是朋友。
姜潋是个很随和的人,总是温柔地笑,沈时冕有时候会想幼年第一次见到的玄赢身上那些温暖的气质是不是都源自于这位母亲的教导。
不多时,姜潋作为受过重伤体质不好的凡人有些犯困需要午睡,沈时冕就告辞了。
他面上不显,其实心里一直记挂着玄赢去接陈清泉的事,在秀山院里随意走了走,却收获了许多偷偷摸摸的注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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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时冕从小的确是在凌霄阁长大,但五年前,颜左和颜右却找到他,奉他为主,他才得知自己真正的身世。
他的身上,流着魔修的血脉。
颜左和颜右都是魔修,但属于魔修里的苦修派,除了修炼方式不同,和修仙者区别不大,魔修中还有血修派,喜欢血祭和用活人修炼。
沈情就是血修派的现任魔尊,也是沈时冕血缘上的叔叔,他五年前对沈时冕下过一次手,目的是沈时冕身上的一丝魔神血脉。
上古时期魔神厉霄虽然陨落,但留下了一丝血脉本源被魔修的祖先得到炼化入自己的血脉,这一丝血脉本源代代相传,偶有激发,但大多数时候都是沉睡着。
沈时冕幸或不幸,出生时就激发了血脉本源,因此被他的亲叔叔沈情盯上想利用血修的方式夺过去,也许能冲破天柱崩塌的限制,重新获得飞升的契机。
于是沈情设计害死了他的父亲,沈时冕的父亲临死前拼命将妻儿送走,封印了沈时冕身上的魔神血脉,匆忙中他的部下只有一部分跟随,后来包括沈时冕的母亲在内全数被杀。
就连他们临时歇脚的村庄也被屠戮殆尽,只剩沈时冕一个被沈蕴救走,沈蕴只当他是普通的幸存者,并不知道他是魔修的后人,今天以前,沈时冕一直是这样认为的,他背负着血海深仇,要全数还给沈情,叫他血债血偿。
而今天,姜潋的出现却告诉他,当年的村庄,活下来的不止他一个,玄赢和姜潋也是受害者之一,这就让沈时冕难以遏制地去猜想,玄赢究竟知道多少。
五岁的玄赢,有没有听到追杀的人的话语,是不是知道了被沈蕴带走的小孩的身份,所以第一天见面的时候玄赢还对他很好,第二天知道他是凌霄阁的关门小弟子才会恶语相向。
玄赢会是因为沈时冕的魔修出身并给他的家带来了灭顶之灾才对他有所偏见吗?但又因为稚子无辜,不能将全部的罪孽算在沈时冕的头上,才会仅仅做些无伤大雅的小针对。
沈时冕心中各种猜测纷纭,忽然有人叫他打断了思路,“小师弟。”
凌霄阁的七师兄唐愈从空中的飞剑上潇洒跃下,“小师弟真的是你,好几天都没看见你,灵脉恢复得还好吗?”
沈时冕略微颔首,唐愈又气呼呼地说,“我刚刚回来到处都在说你最近和玄赢那家伙走得近,他诡计多端,可千万别被他的假象骗了。”
沈时冕顿了一下,替玄赢说了句公道话,“师兄其实不坏,他做事也许有他的原因。”
唐愈更气了,“你小时候也这么说的,结果呢,这么多年你吃过他多少亏,我永远记得你五岁刚来的时候,和我说他不会那么坏,可是哪次你见到他不是遍体鳞伤地回来?”
沈时冕小的时候也是自尊心极强的人,每次被玄赢激上演武台,明明打不过,却从来都不会主动认输,于是最后总是伤痕累累,还不肯让别人上药,这种状况直到沈时冕长大变强,才渐渐消失,后来就变成两人一起挂彩。
唐愈想到就恨,他原本可爱软糯的小师弟,就这么被玄赢给逼成了表情匮乏的大冰块。
他正想再多提醒小师弟两句,就见被他防备的家伙领着一个穿粉白层叠长裙的女孩走了过来,那女孩鹅蛋脸杏仁眼,颊边甚至还有若隐若现的小酒窝,只是表情说不上开心。
玄赢是在给陈清泉介绍秀山院,陈清泉小时候身体不好,一直在泉源宗调养,于是直到十七岁才来学习,以后就算是师妹了。
陈清泉一脸怨气,玄赢就当没瞧见,只挂着惯常的懒散笑容按部就班地介绍每处地点,转过弯来和沈时冕他们面对面碰了个头。
沈时冕脸色沉了沉,目光从陈清泉脸上一扫而过,明白这位大概就是玄清子要给玄赢撮合的姻缘。
陈清泉也看见了沈时冕和唐愈,诧异道,“唐大哥?”
唐愈也很吃惊,“清泉,你也要来秀山院了吗?”
陈清泉顿时把玄赢丢在一边,跑到唐愈身边抱怨道,“还不是我爹……”
他们故人相逢,沈时冕眸光微敛,淡淡道,“我有些事想借玄赢师兄一用,师妹可介意?”
陈清泉正说得起劲,闻言头也不回地摆摆手,“随便你们。”随后拖着想反对的唐愈直接走了。
玄赢小声喂了一句,刚抬起手就被沈时冕握住了。
“师兄,”沈时冕薄唇轻启,“你今日还未给我输送灵力。”
玄赢想起这回事,早上被姜潋的事打岔,只顾着紧张,确实给忘了。
只是看看陈清泉和唐愈飞远的背影,玄赢不由得替玄清子的计划担心,唐愈可算是对他的“光荣”事迹知道的一清二楚,陈清泉向他稍微打听一下就什么都知道了,死老头的如意算盘还能成吗?
想到这里,玄赢忽然通体舒泰,抿唇偷偷乐了一下。
把他的窃喜收入眼底,沈时冕神色也缓和了一些,想到刚刚自己的猜测,于是目光也带上了一点温度,“师兄,是我误会你了。”
什么都不知道的玄赢回过神,满眼疑惑,“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把情敌送给师兄的黑粉,计划通
第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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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对一头雾水的玄赢,沈时冕有些话忽然说不口了,事情已经过去那么久,若是玄赢和姜潋当年只是被殃及池鱼,现在也已经回归了平静的生活,沈情的目标毕竟只是他而已,他不该再去揭那块伤疤,再让玄赢会想起幼年惨痛的经历,比起求证,他更应该弥补。
于是沈时冕顿了一下,最终没有选择把话说清楚,只是抓着玄赢的手指紧了紧,冷冷淡淡的嗓音透着坚定,“没什么,只是希望师兄不要因为神器的事有所负担,若有什么需求也尽管可以向我开口。”
玄赢眼睛睁大了一点,沈时冕这句话岂不是和我的东西你随便拿一个意思?鸳鸯线也太厉害了点吧,这么快沈时冕就态度改变了一大截。
没有给玄赢仔细思考的时间,沈时冕再次提醒道,“输灵力。”
“哦……”玄赢眼神古怪地瞅瞅沈时冕,不确定他在抽什么风,手里却毫不含糊地给他输送灵力,心大地一时忘了他们还站在大庭广众之下,这样手拉手的样子实在很不符合他们往常的形象,于是有几个师兄师弟已经一次两次三次无数次地“路过”。
最后刚刚平息下来的谣言又再次满天飞了。
玄赢对此一无所知,他心里已经预设了鸳鸯线的作用,无论沈时冕做些什么,他都能自行找到合理的解释,注意力全集中在了对方身上,根本没察觉自己的异常之处。
沈时冕却感觉到了,但他只当是玄赢嘴硬心软,从自找麻烦也要用神器救他也能窥探出玄赢并不如表面上那般厌恶他。
这个认知让沈时冕的眼神愈发柔和,又小心翼翼地掩藏,生怕别扭的玄赢被他吓跑。
玄赢给他输完灵力,想起姜潋,不满道,“不是让你陪着娘,你怎么跑出来了?”
沈时冕耐心解释,“她说自己有些犯困要午睡,我不便打扰。”
玄赢闻言犹豫了一下,用藏的很好的小心问他,“你……你觉得娘她怎么样,你们相处得还好吗?”
“娘?”沈时冕语调微扬,玄赢这种说法,好像姜潋也是他的娘一般,让沈时冕心情变得很好,“她很温柔,虽然我娘亲不在了,如果活着想必就是这样的感觉。”
玄赢便松了口气,随后也觉得自己问的奇怪,解释道,“你现在要时常和我待在一起,我不希望娘她知道真相过于忧心,所以让你以朋友的身份出现,你们能相处得来她会高兴些。”
沈时冕颔首示意自己明白了,更觉得玄赢和从前装出来的模样并不相同,所以幼年时的自己真的没感觉错,玄赢本质上还是那个温柔灿烂,承诺会照顾他的小哥哥,他们之间会变成今天这样,全都是……沈情的罪孽。
思及沈情,沈时冕目光骤冷,但现在还不是时候,他还需要变得更强大。
玄赢不知道他的想法,但感觉今天的沈时冕态度更好了,不像以前那般多少怀着礼貌和敷衍的成分,心理上似乎更亲近了些。
自从介绍了姜潋给沈时冕,玄赢气场上就强硬不起来了,既然沈时冕有意和解,玄赢也觉得大家都成年了,做事情不该再像年少时那般意气用事,应该更成熟些,便默许了现在的状况。
两个人在无声的默契中达成共识,玄赢苦恼道,“怎么办,你的身体用各种材料修补好了,却还是无法与魂体契合,要试试下一个方法吗?”
沈时冕想了想下一个方法,是温养魂体,其实他先前出于防备有件事没和玄赢说,他的确灵脉淤塞动不了灵力,但属于魔修的修为却丝毫没受影响,红线神器似乎专门限制了灵脉,却没有限制他的魔脉,因此沈时冕怀疑这件神器是属于魔神的,玄赢所胡扯的什么忠诚线也符合魔修的特性。
毕竟修仙者很少用这种歹毒的手段来控制别人的思维。
但这些他都不打算立刻告诉玄赢,若是轻易地解除,玄赢很可能就会再次回到从前的态度,沈时冕隐隐有些抗拒,他希望借此机会改变和玄赢的关系。
于是沈时冕面不改色地同意了,“那还要继续麻烦师兄。”
玄赢摸摸鼻子,再次对沈时冕的好说话不适应,他尽量催眠自己习惯就好习惯就好,随后发现周围远处树丛里、石碑后面鬼鬼祟祟的人影越来越多,虽然在探听不到任何东西的范围外,还是让玄赢非常不自在。
他想了想,扯住沈时冕的胳膊,踩上量产的小破飞剑,远离了这片区域。
剩下一群看八卦的无聊人士扼腕叹息。
沈时冕发现玄赢是往灵兽院方向去,停在灵兽院的登记处后,负责登记的执事见是玄赢和沈时冕一起来了,饶是最近听了不少小道消息,还是有些活久见的惊讶,不过他很快收敛好表情,问道,“你们要租借灵兽还是购买灵兽?”
玄赢本想说租借,沈时冕却财大气粗地直接回答,“购买。”
想想接下来要做的事,这灵兽大概率不会还回来,玄赢也就默认了。
灵兽院里有大型凶猛的灵兽也有可爱灵活的小灵兽,沈时冕以为玄赢是想要用灵兽保证安全,结果玄赢却让执事带他去挑小型灵兽。
秀山院的灵兽都住在兽园,大型和小型分开,许多小灵兽的笼子挂在兽园里,周围是郁郁葱葱的灵木,玄赢转了一圈,相中了一只看着莫名高冷的幼年雪豹,小雪豹只有普通的小猫大小,但却莫名淡定,玄赢瞧瞧它,又去偷看一眼沈时冕,觉得这俩莫名相似,于是喜滋滋地打开笼子,把小雪豹抱出来,“就你了,跟我走吧。”
小雪豹四肢划拉了一下,高冷破功,挣脱不开魔爪,委屈地耷拉着耳朵,发出呜呜呜的小奶音,惹得玄赢又一阵揉捏。
沈时冕突然升起一阵不太好的危险预感,迟疑道,“师兄购买灵兽是?”
玄赢把小雪豹捧到他跟前,理所当然道,“当然是为了给你住啊,再没有比用灵兽温养魂体更好的办法了。”
沈时冕看着被玄赢亲密握在掌心的小雪豹,陷入了沉默。
做师兄的灵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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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见沈时冕不说话,玄赢又把小雪豹往前凑凑,差点怼他脸上,“你看它和你像吧?”
一边说还一边抓着小雪豹一只前爪摇了摇,表情同步,沈时冕顿觉心跳漏了一拍,情不自禁地伸手想去捏一把玄赢的脸,随后呼吸困难地移开目光,手指半途变了个方向,戳在小雪豹的脑门上,指尖陷入柔软的毛发里,触到小雪豹温热的体温,垂眸应道,“都听师兄的。”
玄赢很满意他的识时务,一想到沈时冕要被他握在手心里揉圆搓扁不得反抗,他就有些隐晦的激动,毕竟十几年来养成的习惯没那么轻易改变,玄赢从骨子里已经变成了一天不和沈时冕作对就浑身不舒服。
沈时冕大概能猜到他的想法,但和往常被盯上时的心态却大不相同,竟然觉得有些奇怪的期待。
玄赢兴冲冲地把小雪豹抱着和沈时冕离开了兽园,其实他对其他人和动物都不错,这点从小九身上也能看出来,小雪豹被他怼在怀里,护得密不透风,时不时扒拉着小爪子试图把脑袋钻出来看看外面的世界,又很快被玄赢摁回去,它还太小了,不能承受高速飞行的罡风。
沈时冕则轻车熟路地将手臂环在玄赢腰间,经过几次的乘坐,自行找到了最舒适的姿势,他个子比玄赢高一点儿,正好能透过肩窝的位置看到玄赢的侧脸,又低头瞧见玄赢怀里正费力挣扎的小雪豹,凑巧和小雪豹偶然冒出来的湿漉漉的眼睛对上。
小雪豹僵了僵,默默地把头埋回去。
呜呜,这个人看它的眼神好可怕。
很快回到了沈时冕的住处,由于姜潋住在了玄赢那边,他们想避开姜潋就只能这样,玄赢偷偷摸摸回去看了眼,姜潋还在熟睡,便放心地把小雪豹搁在沈时冕床上,小雪豹伸长四个爪子,抵着千年冰蚕丝织就的床单弓着背伸了个懒腰,又懒洋洋地趴好,身后的尾巴轻轻甩动,自在的很,适应力相当好。
那可爱的小模样招得玄赢心痒痒的。
不得不说沈蕴的表面功夫做的不错,起码他给沈时冕的待遇算是极好的,和身为掌门的深蕴相比都不遑多让。
用灵兽的躯体来温养魂体是一种非常普遍的做法,被作为容器的灵兽在魂体附着的时候自身意识会沉睡,人类的魂体离开后会苏醒,很适合修仙者,越幼小的灵兽排斥越小,血修的话则会直接夺舍灵根资质比较好的婴孩,速度更快,更残忍。
血修的魔尊沈情据说养着许多资质上佳的孩子,若有需要,就全都会变成他的祭品。
沈时冕走近小雪豹,坐在床的一侧,很快半透明的魂体就从身体中脱离,小雪豹对危险一无所觉,忽然就失去了意识。
玄赢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直到小雪豹重新睁开眼睛,才试探着问,“沈时冕?”
“小雪豹”矜持地点了下脑袋,沈时冕不习惯雪豹的身体和突然变低的视角,玄赢在面前整个放大,他试着站起身,四肢却不听使唤,摇摇晃晃了两步就互相绊倒摔在了柔软的蚕丝床单上。
玄赢看得乐不可支,果然自己的预感是对的,沈时冕变成小雪豹真是太有意思了,要不是需要尽快解除鸳鸯线,玄赢还真想让沈时冕在雪豹身体里多待一段时间。
他坏心眼地凑过去,拿手指戳戳小雪豹柔软的脊背,把刚刚撑起身的沈时冕又戳趴下了,眉眼间笑意更浓。
沈时冕心下叹息,玄赢的恶趣味真的改不掉了,但他并没生气,只在心里给玄赢默默记了一笔。
玄赢尚不知道沈时冕给他准备了什么待遇,沉浸在新奇的体验中,最后得意忘形,甚至把魔爪伸向了雪豹的耳朵,眯眼感受那小小软软的触感,和冷冰冰的沈时冕完全不一样。
沈时冕瞥他一眼,忽然脱离了小雪豹的身体,回了自己身体中,玄赢刚发现小雪豹不动了,自己的腰身就被禁锢住,沈时冕的气息吐在他耳边,“师兄玩的很开心?”
玄赢浑身一僵,这才意识到自己太忘形了,心虚之余清咳一声掩饰道,“只是看你不太适应,帮帮你。”
随后察觉到沈时冕和他的距离过近,想挣脱开,沈时冕却手下用力,不让他离开,“师兄很喜欢摸我的耳朵?”
玄赢心想这话听起来好奇怪,辩解道,“不是你的,是小雪豹的。”
沈时冕却不为所动,“来而不往非礼也。”
玄赢:“?”
疑惑还没冒完,沈时冕冰凉的手指就触上了玄赢的耳垂,并轻轻捏了捏,玄赢的耳垂很小,耳朵的形状却很漂亮,玉白的耳廓上隐约能看到淡青色的血管,沈时冕捏他耳垂的力道其实很轻,玄赢却觉得仿佛被虫子咬了一口,反应极大地跳开,捂着耳朵瞪他,“你怎么……怎么……”
沈时冕唇角上扬的幅度极小,面上一本正经地反问,“只许师兄放火,不许我点灯?”
玄赢暗骂谁放火了,我就是手痒而已,被沈时冕摸过的耳垂才是被放了一把火,热的发红,他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再次高度警惕起来,继续捂着耳朵警告沈时冕,“你别忘了红线神器,克制一下你自己!”
沈时冕顿了一下,神态自若,“师兄放心,我分得清自己的本心,更何况这应该和忠诚没有联系?”
玄赢心想我放个鬼的心,本来就和我胡扯的忠诚没有一丁点关系,但自己扯的谎还是得自己圆,坚决不能让沈时冕往歪了想,否则他能预感到自己的生活会变得多么“精彩”。
玄赢,和沈时冕作对这么多年的死对头,找人家这么多次麻烦,忽然被求爱,秀山院小霸王不要面子的吗?
于是玄赢咬牙挤出个笑来,“分得清就好。”
随后一手捂耳朵,一手抄起睡得香甜的小雪豹夺门而出,沈时冕目光幽邃地盯着他的背影,喃喃道,“晚上还是要回来。”
果不其然,天色擦黑,玄赢就黑着脸又把小雪豹抱了回来。
姜潋住他的屋,玄赢不可能让她一个人去住很远的客房,理所当然孝顺地表示好朋友就住隔壁,他可以来借住。
沈时冕自然没有异议,白天要掩人耳目,他本来也需要在晚上借小雪豹的身体温养魂体,于是玄赢刚把小雪豹丢给沈时冕自己躺好,就见沈时冕抱着小雪豹躺到了他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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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前几天玄赢在山下强迫沈时冕和他躺一块还那么僵硬不情不愿的,今天怎么就这么自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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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沈时冕无视了他的疑惑,十分自然地把小雪豹搁在两人中间,双手规矩地平放在腹部。
小雪豹这会醒着,肚皮朝上夹在中间扭头看看左边又看看右边,打了个滚刚费劲地翻过身,就再次失去了意识。
沈时冕第二次进了小雪豹的躯体,玄赢经历了下午的事,不敢再随便去揉捏他了,新鲜感过去,就正经了些,“你能说话吗?”
沈时冕试了试,只能像小雪豹一样发出低低的呜咽声,玄赢笑嘻嘻道,“原来不能说话啊。”
雪豹沈时冕瞥他一眼,再次尝试用小雪豹的身体走路,这回没了玄赢捣乱,他很快掌握了四肢活动的诀窍,然后在玄赢惊奇的眼神中,迈着优雅轻盈的小步子跳上了玄赢胸口,安稳地趴下闭上了眼睛。
玄赢吃惊于他的得寸进尺,按以往的习惯,沈时冕绝对会被他扔下去,可小雪豹实在太幼小脆弱了,稍微使点劲都怕捏坏,玄赢手指碰了碰雪豹尾巴,看它甩到另一边,只能捏着鼻子认了,为了尽快解除鸳鸯线,忍了。
于是心大的玄赢也就保持着这样古怪的姿势进入了睡眠。
沈时冕做了个梦,之前他因为身体缘故,一直无法进入睡眠状态,这还是受伤以来第一次睡觉,自然也是第一次做梦。
梦里他看见了一座血色暗黑的宫殿,极其空旷,一片死寂,他则是透明的存在,沈时冕可以肯定自己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宫殿,恢弘威严又邪恶的感觉压的人喘不过气。
沈时冕知道他在做梦,意识是清醒的,他没有急着尝试苏醒,而是在宫殿中探索,但整个宫殿确实一个人都没有,他找过了大殿偏殿,全都空空如也。
正当他想要脱离梦境时,忽然听到了一声极其压抑的喘息,声音是从地底传来的,沈时冕若有所思地盯着地面,突如其来的古怪的梦,让他心生警惕,修仙者不会无缘无故梦到从未见过的场景,一旦出现,说明有第三方的力量侵入了他的魂体,无论出于什么角度考虑,他都应该弄清楚梦境的来源,从根源上将危险彻底扼杀。
梦境外,玄赢和沈时冕尾指上的红线熠熠闪着微弱的光,把玄赢拉入了同一个梦境,玄赢也是透明的状态,他们都只是梦境的旁观者。
沈时冕试着想象沉入地底,果然视线下移,穿过了地面的阻隔,来到了一间豪华的地下室。
说是地下室,在沈时冕看来更像是地牢,虽然里面的装饰和布置都十分奢华,但昏暗的环境、密不透风的布局,还有中央大床上被锁链禁锢的男人,都证实了这里是个地牢。
沈时冕目光沉了沉,眼神锁定了那个被禁锢的男人,仗着自己是透明的慢慢靠近,那个男人抱膝垂着头,如瀑青丝从肩上披落,裸露在外的手腕和双脚上都被细细的银色锁链缠绕,沈时冕不认识这是什么锁链,但能感觉到它蕴含的危险。
垂着头的男人一动不动,只偶尔发出极度压抑的喘息,刚刚沈时冕在地面听到的就是他发出的声音。
喘息里透露了他的痛苦与隐忍,叫人心生怜悯。
沈时冕倒没被影响产生什么怜悯的感觉,只是觉得古怪,还有一点莫名的熟悉。
玄赢则直接出现在了另一个地底房间,这里的布置和沈时冕那里差不多,他有些迷惑,眼神从房间各处扫过,只发现了无数倾倒的杯盏,和被杯盏淹没的一个黑袍男人。
沈时冕能想到的他也能想到,梦境一定有古怪,玄赢迟疑着略微上前,凑近去看黑衣男人的脸,黑衣男人似乎醉死了,半边脸埋在胳膊里,露出的半张脸浓眉斜飞入鬓,眼睛紧闭,鼻梁高挺,哪怕只看到一半脸也能确定他是个难得一见的美男子,只是气质略有些粗犷颓废。
玄赢暗道我从没见过这个人,看起来不太好惹,他是谁,为什么会侵入我的梦境?
他耐心等了一会,黑衣男人始终没有苏醒的迹象,玄赢便想离开这个房间去别处看看能不能找到其他线索,但这个房间似乎是封闭的,他没找到出去的门。
不知过了多久,黑衣男子终于发出一声低低的呻|吟,从宿醉中醒来,他眸眼睁开的瞬间,玄赢都感到了心惊,这个男人一定非常强大,就算只是一个梦,也掩盖不住他浑身的戾气和强者的气场,玄赢心下叹息,自己身上还有一屁股债没解决,可千万不要再给他增添活下去的难度了。
幸好黑衣男人再怎么强大,这里也只是玄赢的梦境而已,对方真身不在,留下的只有这样类似情景重现的梦境,玄赢暂时不担心自己的人身安全。
只见黑衣男人迈步走到墙边,手中光芒一闪,墙上便打开了一个隐蔽的结界,黑衣男人抬步走了进去,玄赢略一犹豫,也跟了进去。
眼前场景变化,竟然是另一个房间。
这里正是沈时冕待的房间,玄赢一眼就看到了被锁在床上的那个垂着头的男人。
但沈时冕和玄赢都是透明的,彼此看不见对方,也不知道对方和自己相隔不远,只能维持这样的状态,默默看着黑衣男人走向被锁链禁锢的男人。
黑衣男人表情很烦躁,他在床边踱步,走了一会后,忽然低头对着床上的男人说道,“对不起。”
床上的男人并不理他,黑衣男人神色一变,恶狠狠地抓住被锁住男人的双肩,低声愤怒地质问,“你就没有什么想跟我说的吗?”
对方还是一言不发,似乎打定主意用沉默对抗到底。
这两个人玄赢和沈时冕都不认识,他们不知道前因后果,只从眼前的场景看,黑衣男人不知缘由地囚禁了另一个人,却像是冲动作案,现在有些后悔的样子。
玄赢却比沈时冕多了一点不同的感受,他觉得愤怒,见到床上被禁锢的男人的第一眼,他就从心底涌现出了滔天的愤怒,甚至想不顾一切地将这个黑衣男人撕成碎片。
今天也没能拒绝死对头的求爱_32
黑衣男人被对方的沉默激怒失去了耐心,伸手掐住他的下巴强迫他抬头,“羽画!你别逼我!”
玄赢和沈时冕终于看清了被禁锢的男人的脸,那竟然是……一张和玄赢有七分相似的面孔。
作者有话要说:你们肯定能猜到搞囚禁的是厉霄啦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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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玄赢和沈时冕齐齐震惊,也许是情绪波动过于激烈,梦境世界受到了他们的情绪干扰,忽然消散了,他们从梦境中脱离,玄赢喘息着坐起身,还沉浸在刚刚忽然激荡的感情中,有些回不过神来。
雪豹形的沈时冕从他胸口骨碌碌滚下去,落在玄赢的大腿上,慢悠悠地睁开眼,肉垫踩在玄赢紧绷的大腿上,仰头去瞧玄赢,见他瞳孔有些失焦,鬓角一滴汗珠缓缓坠落,沿着下巴滴在小雪豹的脸上。
沈时冕抬爪抹去那滴水珠,因为不能说话,只能用肉垫使了点劲踩踩玄赢的大腿引起注意。
玄赢低头去看沈时冕,一时没反应过来雪豹身体里现在住的是他死对头的灵魂,伸手一捞就把沈时冕捞进了怀里,脸埋在柔软的皮毛上蹭了蹭,随后才想起事实,抬眼和“小雪豹”对视,不由有些尴尬。
沈时冕淡定地伸出肉垫在他脸上拍拍,示意自己并不在意。
玄赢脸颊有点热,试图挽回自己的颜面,解释道,“我只是梦到师尊冲我发火,说我最近疏于练剑了。”
沈时冕没追究这个解释,点了点雪豹脑袋,接受了他的说辞。
做戏做全套,外面虽然只是天边擦亮,玄赢还是收拾好自己提起小破飞剑去院子里练剑。
练剑既是搪塞沈时冕的借口,也有助于他平复心绪,他练剑的时候“小雪豹”就端正优雅地蹲坐在一根树枝上,目光追随玄赢的身影,发现他再次毫不避讳地使出超过第三层的明日剑诀,若有所思。
玄赢也在回想刚刚的梦境,黑衣男人叫那个与玄赢有七分相似的人“羽画”,他知道的羽画只有一个上古天神羽画,天神羽画因被他的爱慕者魔神厉霄囚禁最终同归于尽的事他自然听说过,让他震动的则是羽画竟然和他自己长的很像。
换作别的人一定会觉得玄赢是羽画的转世,甚至觉得他只是梦到了前世,修仙者的轮回玄妙无比,这种事并不奇怪,玄赢却很清楚不对,他绝不是羽画的转世,会梦到厉霄和羽画一定有别的缘由,嫌疑最大的当然是最近存在感超强的鸳鸯线。
玄赢再次在心里哀叹,这破绳子真的太麻烦了,才几天啊他的生活已经翻天覆地。
唯一不用担心的大概是侵入他梦境的人是两个上古天神级别的,残留的力量影响虽大,却早已陨落,不会突然冒出来对他们产生什么危害。
沈时冕则是在想玄赢是不是天神羽画的转世,根据传说天神羽画留下的子嗣创立了明日剑诀,如今世上成功掌握了明日剑诀的两个人,都在这里了,玄赢的进境还比沈时冕快,玄赢若是羽画转世,符合情理。
而沈时冕身上则怀着一丝魔神血脉,看起来不是什么好事,那两位上古神魔的悲惨下场总透着不详,让沈时冕心情有些烦躁,魔神厉霄近乎疯癫的行径把他自己和羽画的关系推向了绝路,仿佛给沈时冕和玄赢的关系也蒙上了一层阴翳。
望着玄赢挥剑的身影,沈时冕暗暗警告自己,一定不能重蹈覆辙。
现在的玄赢不是羽画,沈时冕也不是厉霄第二。
直到天光大亮,玄赢才意犹未尽地停下,扭头一看小雪豹沈时冕还端端正正地坐在低矮树枝上,坐了这么久要是原来的小雪豹怕是坐不稳了,现在是沈时冕才能撑着,玄赢心里涌起一股莫名温暖的感觉,原来遇到苦恼的时候,有一个人在旁边默默陪伴你是这样舒服的,和往常的孤独感完全不同。
玄赢忽然觉得沈时冕没那么不顺眼了,也许是雪豹可爱的模样柔和了沈时冕外貌上的冰冷尖锐感,让玄赢想起了幼年的沈时冕,没长开的时候,小沈时冕也是像小雪豹一般可爱。
其实一开始,玄赢欺负沈时冕时是怀有愧疚感的,等到二十岁过了叛逆期,他也曾经检讨过自己年幼时的鲁莽和愚蠢,为此他消停了几个月,当时是认真下定决心洗心革面,哪怕找沈时冕切磋也有许多正当的理由和借口,不用那么幼稚的挑衅找茬。
谁知道玄赢消停了,沈时冕反而不消停,那时沈时冕约莫是十五岁的年纪,他的脾气变得很坏很乖戾,但他的坏脾气外人一般看不出来,只有玄赢能感觉到,似乎是因为玄赢从小对他的欺压,导致沈时冕只有面对玄赢才会稍微卸下外人眼中的完美面具,展露更真实的自我。
具体表现就是玄赢觉得他说话格外气人,还抓不住把柄,让玄赢十分憋屈。
也是从那段时间开始,总是被玄赢压制的沈时冕开始了反击,和主修剑诀的玄赢不同,沈时冕同时兼修各类稀奇古怪的术法,在玄赢的咄咄逼人之下充分展露了作为术宗传人惊艳的天赋,玄赢第一次尝到了吃亏的滋味。
年轻气盛,谁也咽不下这个委屈,在比自己年幼的师弟手上吃亏,玄赢深感面上无光,偏偏沈时冕还要说什么,原来师兄不过如此之类气人的话。
于是刚检讨了自己不到两个月的玄赢再次被激起斗志,这回不是单方面的摩擦,而是双方面的碰撞与争斗,那年是玄赢和沈时冕交锋最频繁的一年,也是真正意义上结怨的开始。
两人因违反学院规定不知道被罚了多少次思过。
玄赢最后完全忘了自己的初衷,开始一心一意地和沈时冕过招,常常被沈时冕表面平静实际气人的言语弄的咬牙切齿。
但这还是不是最气人的,沈时冕在疑似叛逆期的一年过完后忽然冷了下去,他好像突然就对玄赢反击战失去了兴趣,性子沉淀下来,表情也越来越匮乏,玄赢再怎么激他都很少能让沈时冕在平日生活里和他一起搞事受罚了,只有演武台这一项作为他俩的传统节目被保留,但凡玄赢实打实邀战,沈时冕就没有不应的。
玄赢很强,和玄赢战斗对沈时冕的实力提升很有好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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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赢的性格比较直接,他越避让,玄赢就越牙痒痒,更积极地追着沈时冕使绊子,怎么都对自己一个人唱独角戏不甘心。
于是玄赢后来琢磨着,沈时冕这是拿他当人形陪练?
很气,但还是要保持陪练,毕竟能光明正大揍沈时冕的地方就剩演武台了,为此他不惜以自己挨揍作为交换,实实在在的损人不利己。
一个月多前的玄赢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现在他们俩关系会变成这样。
瞧瞧眼前这个浑身透着矜贵的小雪豹,玄赢任命地走到树枝边把沈时冕抱下来,嘴上占便宜道,“爹爹疼你。”
作者有话要说:后来某天,沈时冕:爹爹疼我
玄赢:住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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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小雪豹跟了玄赢,目前就是玄赢的儿子,他已经自封了雪豹亲爹的身份,现在对着沈时冕的芯子也一时口快地说了出来,说完后又觉得不对,连忙补救,“我忘了现在是你不是斑斑。”
斑斑是小雪豹的新名字。
沈时冕都懒得同他计较了。
玄赢见他不出声,满心以为这关算是过去,沈时冕通常来说都会无视自己的大部分挑衅行为,这次应该也不例外?
今天是秀山院统一假期的最后一天,昨天陈清泉遇上唐愈后就自己跑了,今天玄赢还是要去找她的,把该做的事情都做完,沈时冕也离开了斑斑,目送玄赢抱着小雪豹出门后又脱离了自己的躯体,他想去一个地方——他的师尊沈蕴闭关的孑立院。
玄赢抱着斑斑,御剑到了陈清泉的住所,陈清泉见了他,脸色比昨天还难看,想必被唐愈灌输了不少关于玄赢的光辉事迹,玄赢本就对她无意,陈清泉主动抗争也方便了他,于是也不在意,只假作没发现,仍然含着惯常的微笑问,“明天秀山院才开课,聊一聊?”
陈清泉皱了皱眉,严肃道,“我绝不会和你结婚契,没什么好聊的。”
玄赢撑着下巴,悠悠地说,“玄江门要与泉源宗结盟,这是两位掌门的意思,好像轮不到我们自己做主。”
陈清泉浑身写满了拒绝,呛声,“你还是个男人吗,师尊怎么摆布你就怎么听,还有一点儿自己的主见没?”
玄赢故作无所谓的样子,“这不是八字还没一撇,如果陈姑娘坚决不肯,我相信这件事也成不了。”
陈清泉脸颊鼓了鼓,心想我要是能做主还能被打包送来秀山院?
面上依旧是咄咄逼人的泼辣模样,“提前告诉你,我可是个脾气极坏的性子,你若是真的娶了我,保证你没有一天能过安生日子。”
玄赢暗叹这姑娘心思简单,提醒她,“那岂不是正好,我在秀山院的名声陈姑娘想必也听说了,也许就是这样两位掌门才觉得我们合适呢?”
陈清泉没料到这一出,眼睛睁大,里面装满了迷惑和茫然。
玄赢被她逗笑了,又说,“不如陈姑娘从今天开始尝试收敛自己的性子,变得温柔善解人意,令尊看见你的改变,可能就不忍心送给我糟蹋了。”
陈清泉回过神,气呼呼道,“你这是歪理,为什么不是你改改性子,让玄清子掌门不舍得送给我糟蹋?”
玄赢假装哀叹,“你毕竟是泉源宗宗主的爱女,你父亲肯定心疼你,可我一个被掌门捡回来的小白菜有什么资格挑三拣四呢?”
陈清泉又傻眼了,总觉得哪里不对,可是又无法反驳的样子。
斑斑在玄赢怀里探出脑袋,乌溜溜的眼睛盯着陈清泉,玄赢心情愉快地撸了一把斑斑的脑门,忽然想起若是眼前的陈清泉变成以前的沈时冕会怎么回答。
他一定是板着脸,然后心情好就会回一句师兄没试过怎么知道,心情不好了就一句话都不说,让玄赢自言自语。
现在的沈时冕嘛,由于鸳鸯线的影响,玄赢就拿不准他会说什么了。
他兀自想的出神,说服不成反被绕进去的陈清泉甩甩头,开启蛮不讲理模式,“总之我会努力反对,你也不能就这样认命!”
玄赢无所谓地答应,“但是我不能保证结果。”
陈清泉哼了一声,嘟囔道,“我父亲究竟为什么非要和玄江门结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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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赢状似随意地接话,“好像是为了天柱的剑魄吧。”
陈清泉听见了,果然如玄赢预料的那样揪住不放,“什么剑魄,你怎么知道我泉源宗有天柱的剑魄碎片?”
玄赢假装惊讶道,“难道你不知道,我修习的剑法便是明日剑诀?”
“明日剑诀?!”陈清泉愣住了,“这怎么可能,怎么会有人学会明日剑诀?”
她看玄赢的眼神和刚刚完全不同了,三分敬畏七分怀疑。
玄赢却点到即止,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等着陈清泉自己上钩。
陈清泉毕竟年岁小些,没那么多心思,忍不住问道,“所以……玄江门的剑魄碎片在你身上?”
玄赢暗道抱歉了,一步步给陈清泉埋下陷阱,“没错,泉源宗的剑魄碎片应该是在你身上吧。”
陈清泉捂住脸,冷静了一会才捋清楚玄赢的意思,似哭非哭地说,“原来是这样。”
玄赢也不想这么残忍,但这是他们无法回避的问题,剑魄碎片无数,每个仙门都想成为第一个集齐剑魄碎片掌握飞升之门的门派,碎片有大有小,如玄江门、凌霄阁、泉源宗这样的大宗派掌握的就是比较大的碎片,而剑魄有自动聚集的特性,只要搜集超过一半的剑魄,剩下的剑魄就能自动召回和补齐。
剑魄在外单独存放会有消散的趋势,只有转入人体中以剑气温养才能保持和壮大,玄江门的剑魄在玄赢身上,泉源宗的在陈清泉身上,凌霄阁的自然在沈时冕那里,世人只知道明日剑诀难以入门,却不知道只有拥有足够多的剑魄碎片才能学会,就连陈清泉也不会,因为这世间最大的两块剑魄属于玄赢和沈时冕。
明日剑诀的剑气则是剑魄最好的养料。
如果只有这些,那剑魄的存在可以说没什么问题,但显然不止如此,想将一个人体内的剑魄转移只有两种方法,一是成婚,通过双修将剑魄自然转移,二就是等宿主死亡,自然就能析出分离。
这也是玄清子和泉源宗的人要让玄赢和陈清泉成婚的原因,如果玄赢得到陈清泉的那部分剑魄,玄江门将比凌霄阁速度更快,只要最后能抢在凌霄阁之前聚齐过半的剑魄,即使沈时冕不愿意,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剑魄自行回来融合。
最让玄赢感到恶心的,是玄清子的计划,玄清子打算如陈清泉这样的名门之后都让玄赢挨个婚娶过去,作为伴侣动手脚神不知鬼不觉地杀人再娶下一个很容易,一些名不见经传的就直接杀了夺取剑魄。
玄清子关心沈时冕的明日剑诀的修炼进境,只是为了确保将来剑魄回归后足够强大。
玄赢有时候会想,要不是凌霄阁绝不会和玄江门合作,也许玄清子还想让他和沈时冕结契。
作者有话要说:没问题,可以的
第27章
沈时冕保持着魂体状态,穿过秀山院的各处建筑,直奔孑立院而去,沈蕴突然闭关的事一直让他有所疑虑,但出于某些担忧他没有在第一天就鲁莽地去探个究竟,和低等级的修仙者不同,深蕴是接近破圣修为的大能,很可能会发现他的魂体。
但沈时冕还是决定冒险一探,即使被发现,他也可以如实坦白自己的状况,以不愿让他人知晓为借口,沈蕴应当不会怀疑。
沈时冕目光扫过孑立院,侍童正在分拣药草,对院中多了一个魂体毫无所觉,沈时冕无声地靠近孑立院的结界,试探着伸出一根手指触碰向结界,指尖顺利穿过了透明结界,有些微刺麻的感觉但可以忍受,孑立院的结界和玄赢那里的有所不同,玄赢的结界完全不会限制魂体,当然也有玄赢懒得研究结界和术法的缘故。
深蕴作为术宗的掌门在这方面的造诣比玄赢深的多,但似乎并没有刻意针对,大概只是为了阻挡一些游魂野鬼,对沈时冕这样肉身尚在,魂体凝实的就没什么作用。
沈时冕确认了结界的危险性,便忍耐着穿过结界时浑身僵硬刺麻的难受,强行穿了过去。
随后等待了片刻,见孑立院一切如常,无论是侍童还是闭关的沈蕴都毫无反应,才继续向内院行进。
孑立院作为院长居所,不是他们简陋的弟子院能比的,弟子只有秀山院共有的闭关室,院长却能在院里独自拥有一个高纯度灵石打造的闭关室,可以吸纳充沛灵气,补充循环,是绝佳的修炼场所。
就在沈时冕进行师尊地盘探险活动时,玄赢达成了自己的目标,心满意足地拎着斑斑晃悠回去陪姜潋,姜潋十分喜欢斑斑,一见面就把斑斑征用了,小雪豹一脸惬意地躺在美人膝盖上享受撸毛待遇,半眯着眼喉咙里发出咕咕的声音,随后姜潋才问道,“你那个朋友阿冕呢?”
玄赢一口茶呛在喉咙里,艰难地咽下去,“阿冕?你和他已经这么熟悉了吗?”
姜潋反而对他的话觉得奇怪,“不是你总写信告诉我这里有个长得好看又很有天赋的邻居,还跟我分享了许多趣事嘛,大概是这样,我一见到他就很亲切,完全没有陌生感。”
玄赢嗯嗯两声,完全不敢和姜潋争辩,只回答说沈时冕受伤在疗养。
母子俩人闲聊了片刻,玄赢有些心不在焉,这是很罕见的,他和姜潋聚少离多,以往每次都非常专心地听姜潋说话,今天却总是走神,姜潋向来细心,很快就发现了。
“阿赢,你要是有重要的事可以去办,不必担心我。”
被亲娘看出来,玄赢有些窘迫,秉持着以往的习惯认真和姜潋解释,“娘,真的没事,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今天总是不定心。”
姜潋闻言思索了片刻,“以往你要离开玄江门的时候,我也会有这样的感觉,这是亲近的人叫你挂心的表现,阿赢可是在挂念谁?”
玄赢愣了一下,挂念谁,这秀山院里,他最时常“挂念”的只有一个沈时冕,从前是挂念着怎么使绊子,现在则是担心他出什么事,今天他心不在焉的感觉这么强烈,说明沈时冕很可能离他有些远了。
思及此处,玄赢的神色有些凝重起来,他不露声色地瞅了眼自己尾指的透明红绳,见它果然在远端分岔延伸向了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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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赢想了想那个方向的建筑,愕然发现竟然是孑立院的位置,他便有些坐不住了,安抚好姜潋就揪着斑斑的后颈直奔孑立院而去。
一路上小破飞剑风驰电掣,生生飞出了神器名剑的速度,但到了孑立院附近玄赢又犹豫地慢下来,他和凌霄阁向来没有往来,贸然跑去院长闭关的孑立院,怕是门都进不去,还会引起怀疑,直接利用红线把沈时冕拉回来也不可行,上次在山下客栈就证明了除非沈时冕自愿,否则是拉不动的。
思来想去,玄赢在离孑立院一段距离的地方落地,确定旁边没有其他人,才小心翼翼地向孑立院靠近,地面有林木掩护,加上山体本身有坡度,只要他小心点,正常不会被发现。
斑斑不明所以,咕呜咕呜了一声试图引起注意,立刻被玄赢捏住嘴,严肃道,“不可以出声。”
幸好雪豹虽然年幼,好歹是只灵兽,基本的意思能领会,便安静了下来。
玄赢满意地挠挠它的下巴,心想我儿子真乖,就继续前进,直到孑立院进入视线,才再次犯愁,沈时冕八成是利用魂体进去的,他总不能把自己魂体分出来照办,万一有危险可就是买一送一了,深蕴可不是好相与的。
在外面徘徊了片刻,玄赢突然察觉到自己尾指上的红线微微发热,他心中一动,尝试着拽了拽红线,果然看见孑立院的结界里冒出一个半透明的人影,他松了口气,赶紧又拉了一下,把沈时冕的魂体快速扯回来,就在沈时冕落在他旁边的一瞬间,孑立院中传出一声饱含威严与怒气的冷哼,这一声的攻击性让毫无准备的玄赢都脑袋发懵了一会。
他迅速意识到不妙,反应极快地将显然受了重创的沈时冕的魂体塞到斑斑身上,快速远离了孑立院。
但刚刚的动静已经引起了骚动,孑立院中很快涌出一些人飞向空中在四周搜寻,玄赢不敢御剑升空,只能尽力躲避空中的视线,为此甚至使出了自己半吊子的各种隐身术法,好不容易才到了公共区域。
一路提心吊胆,把沈时冕芯子的斑斑送到他床上那个闭着眼的身体边,玄赢才感觉自己活回来了。
要是被深蕴的人当场抓住真是说不好什么结果,沈时冕又被鸳鸯线救了一次,要不是鸳鸯线锁魂的特性,他可能就被沈蕴当游魂野鬼给灭了。
第二天,秀山院宣布假期延长三天,因为疑似有闯入者,整个秀山院都开始戒严。
玄赢守了雪豹体内的沈时冕一夜,临近天亮才靠着床沿打了个盹。
睁眼时,竟发现沈时冕不知什么时候回了自己身体,正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玄赢正待问清楚他在孑立院看到了什么,就见沈时冕迟疑地伸出苍白的手指,碰了碰玄赢温热的脸,问他,“你是我的道侣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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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摆好了兴师问罪的姿态的玄赢瞬间傻眼,“你说什么?”
沈时冕蹙了蹙眉,苍白手指收回去按住自己的心口,那里看见眼前的人时出现的心悸、欣喜、甜蜜,酸楚的复杂感觉做不得假,他的记忆一片空白,茫茫然找不到归处,只有眼前的玄赢,让他抓到了与世间联系的真实感。
于是沈时冕认真道,“虽然我好像什么都不记得了,但感觉告诉我,你是我的挚爱。”
玄赢被他吓到了,“失忆?”
沈时冕拧着眉严肃点头。
玄赢敲敲自己额头,明白这是什么倒霉状况了,沈时冕冒险查探沈蕴的孑立院,由于只去了魂体导致魂体受创,产生了临时性的记忆混乱,这是很常见的事,通常来说记忆混乱过个几天到几个月不等就能逐渐恢复,慢慢想起一切,不是什么大事。
可沈时冕的问题却出在了鸳鸯线上,他清醒的时候也许能抵抗那种不自然的情感控制,受到的影响还在可控范围内,现在神魂受创大概就被鸳鸯线彻底误导了不该有的感情,简单来说,失忆的沈时冕非常自然地觉得自己爱玄赢。
玄赢一时间哭笑不得,千防万防,没想到居然是这么翻车的,但现在直说鸳鸯线的事恐怕也于事无补,沈时冕什么都不记得,又怕说了反而刺激他,到时候不知道会发什么疯。
反正记忆混乱只是暂时的,熬过这几天,等沈时冕自己慢慢想起来就没事了,玄赢乐观地想着。
见玄赢不说话,沈时冕垂下眼睫,“难道我们不是道侣吗?但只有你守着我。”
玄赢充分发挥新开发的胡言乱语天赋,继续分享他刚编的说辞,“是这样,我们只是秀山院的同窗,偶然碰到了受伤的你才把你送回来,你不可能喜欢我,不信你出去打听一下,所有人都知道我们的关系非常水火不容。”
沈时冕显然不信,“既然如此,你怎么能进我的地方?”
玄赢反应迅速地回答,“从你身上找到的结界牌。”实际上是之前沈时冕给他的。
沈时冕目光很平静,玄赢看不出来他信了没有,现在又在想什么,当然关系也不能说得太僵,不然失忆的沈时冕一个人很可能会暴露很多事,比如被盘查闯入孑立院的人时露出破绽,或者因为失忆引起凌霄阁的人注意,也会暴露。
于是玄赢又恰当地补充,“不过最近因为某些事我们在合作所以暂时休战了,你受伤的原因是闯了不该去的地方,很可能会被盘查,所以你最好不要暴露自己失忆的事。”
沈时冕慢慢点了一下头,示意自己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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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赢从来不担心他的智商,相信他能掩盖好,便将秀山院大致的情况和他说了一遍,着重强调如果有熟悉的人来看他一定不能露馅,装病装虚弱都可以。
沈时冕都一一应了,最后才问手上的红线,玄赢照旧用锁魂的借口搪塞过去,至此他觉得万无一失了,反正沈时冕照旧在晚上靠斑斑温养魂体,过几天开课,他只需要去和玄赢一起的丹药课,剩下的只要熬到沈时冕恢复就行。
这么想想,好像也没那么糟糕。
玄赢向来是个豁达的性格,想明白了也就不再纠结,沈时冕却望着他若有所思。
他的感觉不会骗人,玄赢再怎么说,他都不信自己和对方就是单纯的前对手后合作的关系,可玄赢的话里又没什么破绽,难道说……是他单方面地暗恋玄赢吗?
思及此处,沈时冕心里泛起一些苦涩感,那是情感诉求得不到满足被无情推开的滋味,但他很快调整好,沈时冕不是那种自怨自艾甘于沉默的个性,如果真的是因为单方面暗恋,玄赢才对他的感情一无所知,那么就趁这个机会,让玄赢正视他的感情。
玄赢尚不知道沈时冕决定了什么,提心吊胆地等着盘查,期间不断给沈时冕灌输各种注意事项,力求不要被人看出异常来。
终于在他们逃回来的第二天傍晚,有执法阁的人上门了,他们先来了沈时冕这边,等看到玄赢也在表情一个比一个魔幻,有个人甚至退出去看了眼门口的牌子,确认自己没找错。
玄赢当作没看见他们的惊讶,看沈时冕应答自如,把嫌疑撇干净,轮到玄赢时,他说自己事发时在陈清泉那边,不可能□□去孑立院,一般人魂魄离体的时间不能太长,不会将肉身扔在很远的地方,沈时冕是托了神器的原因才能做到。
玄赢去找陈清泉的事有很多人都看见了,因为最近和沈时冕的八卦风头正劲,不少人都很注意他。
执法阁的人没纠结他们,本来他们的嫌疑就很小,只是来例行问话罢了。
但结束时,他们还是要求玄赢让他们盘问一下刚来两天的姜潋。
玄赢一听他们要找姜潋问话,满脸都写着不高兴,“我娘就是个没修为的普通人,神魂离体早就不能活了。”
执法阁的执事无奈道,“但这是院长亲自吩咐的,我们也不敢违抗,你就配合一下吧。”
姜潋是玄赢的逆鳞之一,沈时冕瞧出他的怒意,冰凉的手握住他的手腕,“师兄。”
被他手上冰凉的温度一激,玄赢总算冷静了点,沉着脸把他们带去找姜潋,但是一路上严辞警告他们不许吓唬姜潋,要和声细语的。
执法阁的人暗暗擦冷汗,心想谁敢给你这个小祖宗的娘受气,还不够你折腾的呢,随后又更疑惑玄赢和沈时冕是怎么能做到化干戈为玉帛,和谐相处的?
沈时冕全程的表情都是虽然跟往常一般冷冷淡淡的,但细节处他们都感觉到了对玄赢的迁就。
执法阁的人瞧瞧天上,最近太阳也没从西边升起啊。
等到他们确认完姜潋的确没有修为离开,玄赢主动要去买些姜潋爱吃的东西回来当晚饭,沈时冕则有意留了下来。
姜潋疑惑地看看他,沈时冕道,“您有什么话想和我说吗?”
姜潋犹豫了一下,“你们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沈时冕不动声色,安抚道,“没什么事,您放心,我能问您一个问题吗?”
姜潋不疑有他,“什么问题?”
沈时冕微微垂眸,“您知道,师兄对我的看法吗?”
姜潋更奇怪了,“问这个做什么呢,你们应该比我更了解对方吧?”
沈时冕抿了抿唇,微微偏过脸,“我喜欢师兄,想让师兄做我的道侣,可师兄似乎并不清楚我的心思。”
作者有话要说:要追师兄先搞定娘亲v
第29章
沈时冕这样直白,姜潋撸了一下回来的斑斑,一时不知怎么接话,她不是那种习惯替玄赢作主的母亲,虽然玄赢非常听话,但面对向来有主意的孩子,她极少试图去给玄赢安排什么。
玄赢在她的印象中十分早慧,玄赢五岁的时候,她失忆醒来,身边陪伴的只有这个孩子,玄赢用远超五岁小孩的成熟和镇定安抚了她,并告诉她忘记了以前的事没有关系,反正都那么可怕,他会照顾姜潋,不会让任何人欺负姜潋。
而玄赢确实做到了,以掌门大弟子的身份为孤儿寡母在偌大的仙门争出了一个容身之所,玄清子掌门也很回护玄赢,不管闯什么祸都会替他料理干净。
眼前的沈时冕是她很喜欢的孩子,玄赢若是与他情投意合姜潋由衷地觉得高兴,玄赢若是不愿意姜潋也是帮不上什么忙,于是她斟酌了一下谨慎地回答,“阿赢时常给我写信,信里总有一大半是在说与你有关的事,其他人哪怕是和他一起长大一起来秀山院的梁赋也没有这样高的频率,我想你在他心里一定有着不可替代的位置。”
沈时冕眸中划过一丝亮光,玄赢原来是在骗他,他们俩根本不是玄赢口中那样一直水火不容,也许师兄和他一样,表面上针锋相对,实际上抱有不为人知的感情?
姜潋见他整个人透出愉快的气息,也跟着弯唇微笑,“虽然我无法介入你们的事情,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一些阿赢的小秘密,你喜欢他的事我也不会挑破,让你亲口说可好?”
沈时冕自然愿意,将姜潋说的话一一记下后,郑重道,“若师兄应允我,您从此也是我的娘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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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潋笑意更盛,“我也想看到你叫我娘的一天。”
斑斑不明所以,只知道抱着自己的温柔美人很高兴,于是也高兴地呜呜了两声。
两人私下达成了共识,玄赢尚不知道自己被亲娘给卖了,惦记着姜潋今天受了打扰,卯足了劲带了很多她爱吃的东西回来。
进门后,见沈时冕安静坐着有些小心翼翼地替姜潋捧着一团毛线球,刚换的雪青色长袍铺泻垂地,长发被玉簪简单固定,显出沉着清隽的味道,斑斑嘴里咬着一团毛线在姜潋膝盖上打滚,最后被毛线缠得到处都是,姜潋则在专心给斑斑织小衣服,整个画面说不出的安宁与和谐。
玄赢有片刻的失神,世人都向往寻仙问道,追求强大的力量,玄赢也从未松懈过修炼,但谁也不知道,在他的内心深处,最大的渴望其实就是眼前这样的平静与幸福。
沈时冕见他回来,眉眼间都透出放松,“师兄。”
玄赢特别不习惯他这个样子,顿时就从刚刚的情绪里抽离出来,默念别和失忆的人计较别和失忆的人计较,才将食盒一一取出。
沈时冕不能吃东西,姜潋今天一反常态吃得很快,吃完就说自己乏了开始赶人,玄赢懵懵地被娘亲扫地出门。
玄赢太委屈了,转身就怀疑地盯着沈时冕,“是不是你跟娘说了什么不该说的?”
沈时冕一派镇定,“我什么都不记得了,自然也不会记得什么不该说的东西。”
玄赢狐疑地抱臂,“我现在有理由怀疑你是假装失忆,想背后给我使绊子?”
沈时冕走近他,随着他的动作,身上传来一股淡淡的丹药冷香,他微微低头,轻声呢喃,“若如师兄所说,我们是水火不容的存在,如果没失忆我又怎会觉得师兄是我的挚爱,难道其中还有什么我不清楚的事吗。”
挚爱两个字,说的低沉而缱绻,配上沈时冕独特的嗓音,让玄赢的耳根都有些微微发麻,他不自在地略微后仰,捏着自己不争气的耳垂恼怒道,“说话就说话,靠那么近干什么?”
沈时冕见好就收,略微拉开一些距离,他身上的冷香没有那么绵密地包裹着玄赢后,玄赢才悄悄揉了揉自己刚刚似乎心跳加快的胸口,忽然意识到某个严重的问题。
一般来说,正常人会使用鸳鸯线,必定是因为所爱之人求而不得,才想着走歪门邪道,利用情感控制达成目的,他们的目标往往十分明确,就是扭曲别人的意愿,这个过程应该是潜移默化的并非一蹴而就,不让目标察觉到违和感产生潜意识的警惕就十分重要。
若是主导者利用得当,期间正常地追求,并做些容易使人感动的事,那么他的目标正常都会觉得动心是自然的结果,从而忽略其它,最后心甘情愿地落入情网。
可实际上,他和沈时冕,在这件事发生前完全没有一个人爱另一个人的情况存在,玄赢作为本来应该“先爱”的那一个主导者,就失去了大部分人使用鸳鸯线的原始动机,所以他什么引人误会的事都没做,也利用一套胡编的忠诚线的说辞提醒沈时冕警惕被控制,沈时冕有了警惕心之后,才能抵制神器的作用,延长过程,拖到复活解除就行了。
但现在沈时冕忽然失忆了,鸳鸯线趁机给了他他深爱玄赢的错觉,也就是说,沈时冕成了“先爱”的那个人,他会下意识地来追逐玄赢,主导者与目标互换,玄赢反而成了他的“猎物”。
想明白了这一点,玄赢的脸都黑了,这个鸳鸯线真的是史前巨坑的神器,也就是说,从现在开始直到沈时冕恢复记忆能控制自己的行为和意识,玄赢都会处在经常被沈时冕撩拨动心的状态。
而玄赢比沈时冕知道的忠诚线更清楚这是个什么玩意儿,他的警惕心更强,自然不会轻易被鸳鸯线这个魔鬼诱导误解,可总是错觉自己动心害羞也是很羞耻的体验啊。
对着从小到大的死对头脸红害羞之类,光是想想玄赢都觉得暗淡无光。
见他忽然一脸生无可恋的表情,沈时冕刚要开口,就被玄赢抬手制止,一脸严肃地说道,“再说一遍我是你的挚爱。”
作者有话要说:玄赢:我要以毒攻毒
另外,我可以拥有一个甜文标签吗
第30章
玄赢忽然提出这个要求,沈时冕不明所以,“师兄不是说我们不可能,忽然提这个要求怕是不太合适。”
当然不合适,玄赢心中忿忿地想,但问题就在这里,总不能不解决,等它发展壮大,怕是更糟糕了。
任何一件神器,哪怕是鸡肋的神器都不是好相与的,等他们彻底为鸳鸯线所控就迟了,现在玄赢还能清醒理智地明白状况,再过段时日,也许他就会明知如此,也不愿意不舍得离开沈时冕,贪恋这份原本不存在的感情,从而失去自我。
于是玄赢假装无所谓地解释,“是这样,你现在不是失忆了吗,忽然产生爱上我的错觉不觉得奇怪吗,所以我想听你再说一遍,也许我们能找出原因。”
沈时冕若有所思没有立刻答应,玄赢等了一会忍不住伸出食指戳戳他的手臂,怂恿道,“这有什么好考虑的,多简单的事啊,明明是在帮你,一句话而已难道你怕被我赖上?”
被戳了个准的沈时冕无奈心想,倒是希望你赖上我,但你显然不愿意,在打什么坏主意呢,于是面上也很正经地拒绝,“我觉得师兄说的对,向他人倾吐心意是非常郑重的事,我与师兄既是误会,便不该再加深这个误会,先前孟浪的言语也请师兄不要放在心上。”
玄赢傻眼了,沈时冕失忆了还这么本能地踩中他的气点,深呼吸按捺住揍人的冲动,再次试图说服他,“我们都知道这是特殊情况,权宜之计,没人会当真的。”
沈时冕不满地蹙眉,漂亮的眼睛瞪了他一眼,甩袖走人了。
这还气上了,玄赢始料未及,被晾在原地,苦恼地锤锤额头,然后把斑斑举到眼前问,“儿子,你说我该怎么办?”
斑斑:“呜…呜…”
玄赢:“你说我该去跟他道歉?能屈能伸才是大丈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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斑斑:“咕呜咕呜。”
玄赢:“不行吧,我可从没跟他低过头,到时候沈时冕恢复记忆嘲笑我怎么办?”
斑斑:“咕噜咕噜。”
玄赢:“你说的对,一时丢人总比一世丢人好,道完歉我就哄他说那句话,看看我被影响到什么地步才行。”
斑斑:“?”
于是快到深夜时,沈时冕坐在院里看书,明珠挂在树梢上,照亮了树下的桌面,玄赢磨磨蹭蹭靠过来,举着斑斑问他,“你是不是该进来了?”
沈时冕放下书,从他手里把斑斑接过去,微微点了下头,“辛苦师兄了。”
玄赢轻咳一声,“傍晚的事是我不对。”
沈时冕手指一顿,抬眼望他,柔和的明珠光芒下,玄赢面色微赧,平时有些懒散的气质被冲淡了些,那张年轻人俊美又肆意的面庞显得无比有吸引力,沈时冕清晰地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这一刻他无比确定自己的心意,那是发自灵魂深处的吸引,不被任何东西左右。
他又听见自己端着冷淡的语调问玄赢,“师兄何错之有?”
玄赢试探着说,“因为我没有尊重你的意愿?”
沈时冕摇摇头,起身走近他,“师兄与我不过暂时合作,是我逾越了,特殊时期的确不该拘泥小节。”
玄赢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没想到沈时冕竟然自己想通了,失忆的沈时冕可比平时明事理的多,玄赢高兴了,“本该如此。”
沈时冕意味深长地注视他因达成目的而神采飞扬的面孔,“那么师兄想让我怎么说?”
玄赢想了想,忽然也觉得不好意思起来,他从没与人相恋过,这些粘粘乎乎的话往常只在梁赋那边听到别人的故事里出现,自己一下子主动要求听这些,音量瞬间低了八个度,“就……就随便说,意思对了就行。”
他这样纯情的样子,让沈时冕悄悄吸了口气,偏过脸平复了一下情绪以免失态,他真是……真是恨不得将这个人拆吃入腹。
偏偏玄赢毫无自觉,还在疑惑地催促,“沈师弟,你愣着做什么,快说完还要温养魂体呢。”
沈时冕咬了咬后槽牙,忽然把斑斑放在桌上,按着玄赢的肩膀把他推到了树干上。
玄赢背后靠着古木的树干,倒也没反抗,现在沈时冕又没灵力,这个动作对他构不成威胁,他想反手也很容易。
沈时冕双手的手指微微用力,扣着玄赢双肩,低沉而悦耳的声音,在静谧的夜色从慢慢传出,“玄赢,你是我的毕生挚爱,是沈时冕唯一的心之所向。”
虽然是应了玄赢的要求说的,但这句话隐藏的缱绻与情意显然已经超出了玄赢要求的范围,沈时冕的神色也完全没有轻浮随便的意味,他的双眸映着明珠的微光,还是向来冷淡而缺乏表情的脸,但眸中灼灼的光华瞬间侵入了玄赢的心,让他瞬间失神了片刻。
玄赢混沌的脑袋里晃过模糊的念头——沈时冕犯规。
他一时傻在原地,忘了去研究鸳鸯线的反应,也忘了去探究自己的心思,只忽然明白了为什么许多女弟子总是会飞蛾扑火,明明被沈时冕毫不留情地拒绝,甚至话都说不上一句,却还是不撞南墙不回头。
玄赢胡思乱想着,沈时冕真的不愧是有些魔门血脉的人,他是不是自带什么蛊惑人心的天赋?
“阿赢?”沈时冕见他没反应,在心中强烈情感的驱使下轻声唤他,“你可愿意接受我的心意?”
玄赢捏了捏手指,回过神来想起自己原本的目的,这才感觉到自己浑身血液奔流的声音都仿佛十分清晰,心跳得快要蹦出来,他艰难地锤了锤自己的心口,让它安分些,不断告诫自己美色误人,不能沦陷不能沦陷,这才吐了口气重新看着沈时冕。
目光对视,沈时冕又叫他,“阿赢?”
“闭嘴,不许这么叫我!”玄赢恼怒地打断,“谁让你说这个?”
沈时冕从善如流,改口道,“师兄,你有何发现?”
玄赢默默仰起脸,不知如何回答,总不能告诉沈时冕“我发现我说不出不愿意”?
作者有话要说:斑斑:傻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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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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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赢发现但凡沈时冕说出意思明确的示爱之语,他就说不出拒绝的语句,只能顾左右而言他,强行把话题揭过去,原来不是错觉。
一旦他试图想要干脆拒绝,就有种特别难过悲伤的感觉,还有难以名状的危机感在强行阻止他。
玄赢听说过,每件神器自身都蕴含某种虚无缥缈的法则,使用它就意味着订立了契约,需要遵循一定的规则,如果非要反抗,逆行规则,要么拥有足够强的修为,要么可能会走火入魔最后身死道消。
看起来鸳鸯线的规则就是这个方面的,他不能强行打破规则限制,明确拒绝沈时冕的表白。
他不想死的这么窝囊,玄赢还有仇人没有手刃,还有娘亲需要奉养,现在又多了个儿子嗷嗷待哺,大好的人生,绝不能因为这种奇怪的理由全毁了。
沈时冕仍近在咫尺,放大的俊美面容,冷淡的表情下却是饱含侵略的眼神,也许沈时冕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是用什么目光盯着玄赢,那种攻击性和占有欲看得玄赢心惊,他眼神闪了闪,强行低下头,掩盖住自己异常的反应,含糊其辞,“好……好像没什么发现,是我想岔了。”
沈时冕依旧没有松开手,“是吗,可我却有了新的发现,师兄要听一听吗?”
玄赢心中顿时危机感爆棚,浑身肌肉绷紧,目光锐利,警觉道,“我不想听!”
沈时冕眸眼微眯,低头凑近些喃喃道,“这可由不得师兄……”
玄赢心中暗骂,这沈时冕一失忆简直原形毕露,他有记忆的时候可没这么嚣张,人五人六装的一本正经,现在简直什么都敢说敢做了。
玄赢浑身寒毛都炸了,灵力运转就要将沈时冕掀开,灵力微光闪动间,沈时冕条件反射般运转了身上魔脉中的力量。
因为顾及沈时冕没有修为,玄赢所用灵力很少,有意控制在了不伤人又有效的范围,谁知这一掀却没掀开,竟被沈时冕的力量给挡了回来。
没有达到预期效果的玄赢惊讶地瞪大眼睛,发现了沈时冕双手间涌动缠绕的黑色气息,顿时就懵了,沈时冕不是应该灵脉淤塞,修为尽失?为什么还可以动用非凡的力量。
他危险地眯起眼睛,这回不再收敛自己的力量,灵力奔涌,压制在小范围内攻向沈时冕,沈时冕虽然失去记忆,但修炼的本能还在,再次使用魔脉的力量化解了玄赢的攻击,玄赢这次完全确认了沈时冕并不如他想象的那样成了个没有修为的普通人。
沈时冕尚不知道自己暴露了,失忆的他忘记了要隐瞒的东西,只是本能地在利用自己能利用的力量达成目的。
他甚至还皱了一下眉头,不满于玄赢的不配合,捉住玄赢乱动的两只手禁锢在掌心,“听我说完。”
玄赢气急了反而冷静下来,也不挣脱被禁锢的双手,“你说。”
沈时冕慢慢吐出一口气,深觉自己告白的困难,“阿赢,我刚刚的那句话绝对是出自我的本心,不是出于你的要求,也不是错觉,如果我们从前关系僵硬,我想也一定是因为我由于某些原因不曾向你吐露的缘故。”
玄赢面无表情地听着,“你说完了?”
沈时冕微微颔首,玄赢抽回自己的手,抱臂靠着树干,“那到我问你了,你刚刚所用的力量是怎么回事?”
“下意识的本能,”沈时冕不知道他为什么问毫不相干的问题,回答后顿了一下,“自然就用出来了。”
玄赢冷冷一笑,“看来你是真的失忆了,失忆前的你可瞒我瞒的紧,在我面前装弱不经风的样子。”
沈时冕哑然,但仔细想想好像的确是他会做的事,只是出于什么考虑,失忆的他就无从得知了。
玄赢撇了一下嘴,又继续刻薄他,“你还敢说自己失忆前就喜欢我,就连这么重要的事都瞒着,就算你是真的喜欢,我也要好好掂量一下这个‘喜欢’的分量。”
沈时冕这个道貌岸然的大骗子,亏他还当真以为对方没自保之力。
有记忆的人就是占上风,沈时冕发现自己即使想反驳也不知道如何反驳,只能无奈地看着玄赢。
玄赢终于讨了一回嘴皮子便宜,颇为扬眉吐气,暗自得意自己的反应快,抓住了沈时冕的理亏巧妙地绕过了这个话题,随后又假作大度地拍了拍沈时冕的肩,“今天先不讨论这个话题,你失忆的时候说这些毫无意义,万一哪天恢复了,说不定还要记恨我趁着失忆怎么你了。”
快速地说完后,趁他无法反驳,玄赢绕过沈时冕,抱起坐在桌上摇尾巴的斑斑,警告道,“不许再说这个话题。”
沈时冕明白今天是不可能有什么结果了,也只能跟着玄赢和斑斑进屋,魂体附着到斑斑身上,自然地窝到了玄赢胸口,玄赢最近已经习惯了这样的事,也没察觉哪里不对。
又过了两天,秀山院终于解除了戒严状态,所有人都要恢复课业。
凑巧第一天的课就是丹药课,玄赢就带沈时冕一块去了,反正最近他们的流言已经很多,也不缺再多的这一点。
一站上小破飞剑,沈时冕就自觉地环住他的腰,和从前有意保持了一点空隙不一样,这回沈时冕靠的很近,就像是从背后拥抱着玄赢的姿态,明晃晃宣誓了他的占有欲,玄赢咬牙拿手肘催动灵力拐他胸口,沈时冕也面不改色,就是不松。
最后玄赢没辙了,心里默念不能怪他不能怪他,都是鸳鸯线的问题,他也不想的,把自己骗过去,才御剑升空。
小破飞剑在丹药院的门口停下,梁赋正巧也到了,他最近沉迷完成长生店主的订单,秀山院放假不让随便外出最高兴的就是他。
梁赋也看到了沈时冕,完全不知道他师兄这几天经历了什么的梁赋打了个招呼,“师兄,沈师弟,你们听说了这几天戒严是因为掌门居所被人冒犯的事了吗?”
玄赢心想不止听说,参与的两个人都站在你面前呢,但还是面不改色地说谎,“嗯,听执法阁的人提了一点。”
几人说着话,走近了丹室,往常他们坐的位置却多了一个人,梁赋眼前一亮,向那人挥了挥手,“二师兄你回来了。”
多出来的这个人正是先前不在的和玄赢同组的那个,玄赢却没有梁赋那么高兴,看见二师弟玄真后眼神就暗了暗,但他面上却没表现出来,只有一直关注他的沈时冕发现了他的不快,不由也侧目打量了一下玄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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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真高鼻深目,轮廓深刻,有着明显的北域人的长相特色,玄真笑着和梁赋对了下手掌,才转向玄赢,“师兄,别来无恙。”
玄赢收敛好眸中的情绪,也笑着和他说话,“回来还挺快,也没通知我们。”
玄真说道,“想给师兄一个惊喜。”
沈时冕微微眯起眼,给师兄一个惊喜,而不是给你们惊喜,这两者可有区别呢。
作者有话要说:沈时冕:醋
第32章
沈时冕如今失去记忆,玄赢只给他显示过他常见的人的影像,梳理了关系,好让他不会在偶遇时暴露自己不认识人的真相,至于玄真这样暂时不在的,他自然就忽略了。
因此沈时冕认识梁赋,并迅速在见面的一瞬间用本能判断对方没有威胁,却不认识玄真。
玄赢没料到玄真今天回来,确实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惊喜”,那边梁赋问着,“二师兄,你这次回北域除祟有没有给我带点新鲜的材料?”
“自然是有的,”玄真边说边掏出个容量小的芥子袋丢给梁赋,“都在里面。”
梁赋眉开眼笑,而玄真又拿出一个容量很大的芥子袋走过来托到玄赢面前,“师兄,这是给你带的礼物。”
玄赢慢吞吞地接过去,看也没看就收起来,还是笑笑地和玄真说话,“师弟有心了,晚些请你喝酒。”
玄真丝毫没有察觉什么不对,“那我就等着蹭师兄的好酒了。”
随后玄真瞥了一眼沈时冕,刚刚他就想问了,原本与师兄水火不容的沈时冕怎么会在这,还一副和师兄同进同出的模样,丹药课沈时冕今年原本可没选择,他半柱香之前才急匆匆回到秀山院去了执勤阁销假,还没来得及有幸听到最近传得沸沸扬扬的小道消息。
他正待询问,丹药课的澹台长老却到了,玄真只能暂时按捺自己的疑惑,几人不再言语,一一坐好,轮到沈时冕时,他自然坐到了玄赢身边,两人靠的很近,玄赢还很自觉地挪了点位置给他,玄真挑了挑眉,这可不太正常啊,但他没有立刻去问,一直等澹台长老讲完上午的理论,到了实践炼丹时间,才和沈时冕搭话。
“我不过出去不到一月,没想到师兄沈师弟竟已和师兄冰释前嫌了,看来错过了不少事。”
他说话没有刻意用灵力收束,其他丹药课的弟子表面不动声色,个个都在忙碌地挑拣丹药,实际上每一个耳朵都竖得老高,并在心里十分感激玄真,这个问题他们老早就想问了,碍于玄赢的霸王名声和沈时冕的冷淡性格根本不敢,玄真可真是个好人啊,满足围观群众的八卦欲望。
瞬间成为了众人焦点的沈时冕冷冷淡淡地扫他一眼,“你是谁?”
玄真一噎,他根本没想到沈时冕会装作不认识自己,玄赢和沈时冕冲突频繁,和玄赢经常在一起的梁赋和玄真出现的频率也很高,沈时冕怎么可能不认识他?
这必定是挑衅,玄真自然而然下了结论,面上自然带出恼怒之色,冷哼,“我还以为沈师弟与从前不同,不再那么傲慢,师兄才会与你握手言和,没想到竟还是这样。”
失忆的沈时冕的确是不认识他,但换做平时,他也不会表现出来,一定会不着痕迹地圆过去,可他厌恶玄真看着玄赢的那种眼神,也厌恶他宣誓自己与玄赢关系亲近的姿态,索性就说了实话,看起来效果还不错。
被玄真强行带出场的玄赢懒懒地托着下巴,嘴里叼着一根药草的根茎,暗爽了一会玄真吃瘪的样子,才假惺惺地出来打圆场,“这是我二师弟玄真,以前你们也没说过话,趁着今天认识一下吧。”
随后玄赢又对玄真笑笑,“沈师弟最近受了伤,免得别人以为我总是恃强凌弱呢,特殊情况嘛。”
他话中似乎含着某种暗示,玄真自以为自己接收到了玄赢的隐藏信息,才缓和了脸色,隐含不屑地瞥了一眼沈时冕,就着台阶下来,“既是如此,那往后就请沈师弟多多指教了。”
沈时冕不置可否,只瞧着玄赢的眼神更暗了点。
玄赢心虚地移开目光,“都开炉炼丹啊,小心一会澹台长老检查课业你们一个都没完成。”
没心眼的梁赋丝毫没察觉他们的暗流汹涌,一听玄赢的话顿时哈哈大笑,“师兄你上回第一炉就炸炉了,最后一炉丹都没炼出来,澹台长老那个脸色你看见没,他肯定想把那些废丹都塞给你吃了哈哈哈。”
玄赢作势抬脚要踹他,梁赋一边哈哈哈地躲来躲去,一边美不滋地把玄真刚带回来的材料拿出来分拣整理。
被梁赋这么一打岔,气氛缓和了不少,几个人都取了丹炉各自热炉,玄赢的丹炉依旧独树一帜地烂,他正专心地开炉,忽然两个声音同时在耳边响起。
沈时冕:“师兄炼丹的样子很好看。”
玄真:“师兄我很想念你。”
玄赢额头青筋一跳,这两个一个比一个不省心,偏偏他一个都不能撕破脸,沈时冕就不说了,这糟心的玄真现在还不是撕破脸的时候。
玄真是他的师尊玄清子的养子,也约等于玄清子放在他身边的眼线,这么多年,玄赢的一举一动都要格外防备玄真,且要做出与他关系亲近的样子,以免引起玄清子的警觉。
深呼吸一口气,玄赢先是回了沈时冕一句“闭嘴”,又和玄真打哈哈,“师弟旅途劳顿了,丹药课结束我们好好叙叙旧。”
玄真这才满意了,他向来自持身份特殊,又喜欢玄赢,觉得自己同玄赢从小一起长大,情分非同一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玄清子的计划他也知晓一二,但他都不在乎,觉得那些都是无关紧要的人,到最后玄赢必定会选择他。
玄赢心情糟糕,炼丹天赋本就一般的他理所当然又炸了一下午炉,气的要砍了梁赋这个乌鸦嘴,梁赋为求保命,不得不贡献出了自己的作业帮师兄应付澹台长老的检查。
今天也没能拒绝死对头的求爱_41
好不容易熬到丹药课结束,玄真和沈时冕都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他还没想好怎么解决,忽然一抹桃粉色的身影从空中御剑落下,梁赋定睛一看,是个陌生的有酒窝的女弟子。
来者正是与玄赢有着口头婚约的陈清泉,玄赢第一时间就下意识地去看沈时冕,顿时眼前一黑,深觉自己的人生无比悲惨,他好像……忘记告诉失忆的沈时冕,自己有个名义上的未婚妻。
作者有话要说:一二三,排排坐
第33章
陈清泉向来是我行我素的性子,这些天秀山院下禁令给了她充分的思考时间,一旦拿定主意,她的行动力也很快。
今天解禁后,完成了报道的她就去问了沈时冕的七师兄唐愈打听到了玄赢的课是丹药课,一到结束时间就掐准了点飞过来。
玄赢估摸着她是想说剑魄的事,这姑娘应该是有了什么想法要和他通气,就是选的时间不对,这边已经够乱了,陈清泉还跑来添乱,简直是他的克星。
玄赢只能暗自祈祷沈时冕别受什么刺激,也别从什么蛛丝马迹发现陈清泉的身份才好。
要冷静要冷静,沈时冕是人不是神,他不会开天眼知道的,陈清泉也不会无缘无故自曝这件事,玄赢努力让自己显得有梁赋故事里各种脚踏几条船的渣男的心理素质,表面上游刃有余。
天知道他明明哪条船都没踏,为什么非得有这种心理素质?
对着已经走近的陈清泉,玄赢还是咽下委屈微笑以对,“陈姑娘怎么来了?”
陈清泉轻哼,“当然是有事找你,不然难道是追求你?”
沈时冕打量了一遍陈清泉,年轻的小姑娘,修为不是很高,说话做事很张扬,看起来颇有身份,玄赢的影像里没有提到,应该不是自己的熟人,他的占有欲也没有发出危险的警报。
不等玄赢回答,陈清泉又扫了眼周围的人,催促道,“你快跟我走啊。”
虽然是理所当然的语气,但陈清泉其实没多想,剑魄的事不合适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她这样的行为本来是很正常的。
不正常的是玄赢旁边的人,玄真蓦然觉得自己不过离开一个多月,为什么好像秀山院的世界已经不是他认识的那个世界了,师兄不再针对沈时冕也就罢了,哪里还冒出个黄毛丫头这么理所当然地要让玄赢跟她走?
“这位姑娘,你作为一个女子怎可在众目睽睽下邀请男子与你单独离开,对你的名声不好。”玄真不赞成地阻止道。
陈清泉脾气本就不好,突然冒出个人来指责她,顿时毫不客气地呛回去,“你是什么棺材里爬出来的思想龌龊的老古板,我找玄赢关你什么事,单独离开又怎么了,你自己思想肮脏看什么都脏!”
玄真从小依仗掌门养子的身份,从没人这样不给他面子过,被陈清泉一阵数落顿时脸色青白,好不难看。
梁赋赶紧出来打圆场,“这位……陈姑娘,我二师兄是措辞不太好听,但他没有恶意。”
陈清泉才不管那些,气鼓鼓道,“我管他有没有恶意,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是他先招惹我陈清泉。”
梁赋哑然,顿感头疼,他二师兄平时挺冷静一人,今天踢到铁板了,同时又有些惊讶,原来这姑娘就是师尊想配给大师兄的未婚妻,于是颇有些同情地瞄了一眼他大师兄。
玄真也想到了这件事,于是又要顾及师尊交代的计划为重,没法对陈清泉怎么样,脸色更难看了。
玄赢更头疼,这陈清泉是个爆竹一样的火爆性子,玄真在人家爆点上来回蹦,可不得被炸个灰头土脸。
见沈时冕嘴唇微动似乎也要开口,害怕他一出声就引燃战场的玄赢当机立断地打断,“我与陈姑娘有要事相商,先行离开,几位师弟你们自便。”
陈清泉闻言才不甘心地瞪了一眼玄真,毕竟剑魄的事要紧。
玄赢莫名不敢去看沈时冕的神情,明明他又没对不起沈时冕,为什么心虚得仿佛出轨的丈夫?
好不容易逃也似的离开,把陈清泉带走,玄赢才暗自抹了一把冷汗。
被玄赢集体丢在原地的师弟三人组,沉默而尴尬的气氛蔓延,梁赋摸摸鼻子,暗自责怪大师兄太狡猾了,居然把烂摊子丢给他这么一个柔弱可怜的师弟。
但有什么办法呢,自己的大师兄,还能换一个不成?
思及此处梁赋邀请玄真,“二师兄,不如今天去我那里喝酒吧,大师兄那个炼丹炼药的水平,能有什么好酒。”
玄真脸色已经缓和了一些,冷哼,“她要不是陈清泉,我岂会容她如此放肆。”
一直保持沉默的沈时冕突然开口,“陈清泉,很特殊?”
玄真颇为不快地“啧”了一声,“那丫头是师尊给大师兄选定的道侣,要不是……我一定给她一个教训。”
沈时冕神色有些微妙,语气难辨,“道侣?”
梁赋自觉自己和玄赢如今和沈时冕的关系还过得去,帮忙补充道,“是的,虽说还只是口头上的来往,不过大师兄向来听师尊的话,这件事泉源宗应当也有意促成,不说板上钉钉也差不离了。”
今天也没能拒绝死对头的求爱_42
他的本意是让沈时冕看在玄赢的面上不要太介意陈清泉的言语,殊不知自己的补充捅了什么篓子。
“哦。”沈时冕语气依旧是如往常一般冷淡,听不出他的情绪和想法。
玄真斜睨他,“姓沈的,以前你让师兄吃的亏我可都给你记着,既然师兄不让我恃强凌弱现在就算了,不管你打什么歪主意都给我收着点。”
和中立派的梁赋不同,玄真是坚定的仇沈派。
沈时冕却根本不理他,玄真看着玄赢的眼神,他看的一清二楚,谁是没有威胁的人,谁又是心思不纯的人,他也明明白白。
三人分道扬镳后各自离去,等玄赢从陈清泉那边轻车熟路地回去沈时冕的院子,突然发现天天畅通无阻的结界牌居然被阻拦在外了。
玄赢一脸疑惑,把结界牌往对应的位置放了几遍都没用,只好强行触动结界叫沈时冕出来解决。
很快抱着斑斑的沈时冕就出现在了结界对面,玄赢示意他赶紧打开结界,这结界牌似乎坏了,沈时冕却一动不动,甚至还拒绝他,“师兄住我院中怕是不太合适。”
玄赢还不知道自己已被玄真和梁赋卖了,不明所以地问,“哪里不合适?”
沈时冕眸光沉沉,一字一句地说,“我对师兄有意,师兄却已有了未来的道侣,继续住我这里,恐怕惹人非议。”
斑斑摇摇尾巴,仿佛应和般地“咕噜”一声。
玄赢眼前又是一黑,天杀的沈时冕,你先把我儿子还回来再说这种假话。
作者有话要说:玄赢:梁赋,专业卖队友一百年
沈时冕:回来再和你算
第34章
玄赢对沈时冕的性格可说摸的比较清楚了,人是失忆了,性格却没变,还是这么喜欢挖坑给他跳。
他以自己的小破飞剑起誓,沈时冕的话里没有一个字是真心,他要是敢真的干脆走人,沈时冕绝对能做出惊天动地的事来。
要真不想让他住,直接把斑斑丢出来让他们爷俩爱哪哪去就行了,以沈时冕的性格何必在这啰嗦?
所以想丢他出去是假,另有目的才是真。
沈时冕面上一派淡定,撸着斑斑的手指修长好看从容不迫,也看不出生气的样子,玄赢先是在心里把出卖他的梁赋和玄真揍了一遍,又开始揣摩沈时冕的想法。
越想越觉得沈时冕没理由生气啊,他又没答应什么,除非沈时冕是在气他没说陈清泉的事。
玄赢决定先迂回婉转地试探一下,“陈姑娘的事你都知道了?”
沈时冕指尖一顿,语带不善地问,“师兄还想瞒着我?”
玄赢心道我哪敢,失忆的人惹不起,还不是怕你多想,于是解释道,“没想瞒你,我和陈清泉不是他们说的那样,本来就想回来跟你说,谁知道他们提前告诉你错误的信息了。”
沈时冕这才缓和了神色,默默打开结界放玄赢进来。
斑斑满眼期盼地望着它爹,玄赢把小雪豹拎过来悄悄数落,“到底谁是你爹,你刚刚跟着谁狐假虎威?”
小雪豹一脸无辜,甚至讨好地伸出小舌头舔了舔他的指头。
沈时冕则径直问,“既然不是未来道侣的关系,师兄方才为什么要和陈姑娘单独离开?”
这件事玄赢本就没打算瞒着沈时冕,除了沈时冕失忆有些不方便之外,对计划总的影响不大。
于是他给自己倒了杯茶,组织了一下语言,“我和陈清泉都对师门做的让我们结为道侣的决定不满,但都人微言轻无力直接反对,今日陈清泉来找我便是为了说她新想到的主意,决定联手破坏这桩决议。”
沈时冕点点头,玄赢悄悄打量他的神色,总觉得沈时冕现在因为鸳鸯线的影响,对他的偏执与占有已经超过了理智范围,所以有意无意中玄赢都会迁就他一些,比之从前,态度确实温和了不知多少。
“既是这样,陈姑娘有什么打算?”
听见这个问题,玄赢抽了下嘴角,“她说自己可能会找到第三种引渡出剑魄的方法,只要她身上或者我身上没有剑魄,那师门就没有理由再撮合我们了。”
但实际上只有陈清泉能这么办,玄赢是不可能也不愿与剑魄分离的。
“剑魄?”失忆的沈时冕显然不知道这个东西是什么。
玄赢简单和他说了剑魄的性质和转移剑魄的两种途径,反正沈时冕失忆前这些本都知道,现在告诉他也无妨。
今天也没能拒绝死对头的求爱_43
凌霄阁在搜集剑魄,沈时冕也练明日剑诀温养剑魄,这些基本常识在他们身怀剑魄的人之间不是秘密。
沈时冕听见双修和杀人掠夺的方式之后,眼神透出些许凛然杀意,“师兄难道就甘愿成为他人达成目的的傀儡?”
玄赢微微一笑,笑容里透出无比的自信和些微傲然,“他们休想。”
沈时冕被他的自信感染,眸中阴郁略有消散,但也察觉到玄赢的处境似乎不像外人以为的那般光鲜肆意。
他喜欢这样的玄赢,心态充满活力,像一束光,即使身处逆境也不曾让自己落入情绪的深渊,虽然没有记忆,但沈时冕十分确定自己失忆前一定也是被这样的玄赢所吸引的。
玄赢说完后转过脸,目光恰好和沈时冕的对上,蓦然发现沈时冕看他的眼神太难以言表,有一些势在必得,有一些心疼怜惜,又有些温柔迷醉,简直像最醉人的酒,染得玄赢都有些微醺。
玄清子做的一切玄赢都不敢让姜潋知晓,姜潋一直都只当玄清子是他们母子的救命恩人,是负责任的师尊。
其他人也不会窥见他困难的处境,从来都没有人用这样的眼神看玄赢,他一直都在踽踽独行。
玄赢只觉得是不是那个倒霉的鸳鸯线又在作怪,否则他怎么会觉得沈时冕这样令他有些心动?
但他很快清醒过来,想起沈时冕只是失忆了为鸳鸯线所误导才会有这样的表现,等他恢复记忆一定会对现在发生的一切避之不及。
思及此处,玄赢有些不承认自己内心深处有丝隐蔽的失落。
他与沈时冕,还是要回到原本的轨道。
解释完陈清泉的事,玄赢便抱着斑斑去看姜潋,母子俩聊了一会,玄赢跟她说了一些炼丹的趣事,忽然神情微变。
姜潋见他忽然不说了,问道,“怎么了?”
玄赢缓缓吐出一口气,“师尊来了。”
姜潋便催着他快去见玄清子,别怠慢了。
玄清子仍旧站在他的树下,背对着玄赢。
玄赢照旧收敛起懒散随意的姿态,恭敬行礼,“师尊。”
玄清子也不与他叙旧,单刀直入,“你和沈时冕最近走的很近?”
玄赢又暗骂死老头又监视我,不知道是玄真还是其他眼线,面上仍旧乖乖巧巧,“因我救了沈师弟的缘故,他似乎想与我化干戈为玉帛。”
玄清子习惯了玄赢的顺从听话,向来都以为玄赢对他有着对师尊的孺慕之情,他可随意掌控支配玄赢,并没对这个答案产生什么怀疑,思索片刻后说道,“既是如此,这便是绝佳的机会。”
玄赢顿生警惕,谨慎问道,“师尊的意思是?”
玄清子道,“既然他承你救命之恩,又想与你修好,你便假意与他亲近,这就是夺取他身上剑魄的机会,凌霄阁对他看重,和陈清泉一样你不能直接对他下手,但若能哄他对你动心于你瞒着凌霄阁和你双修,你可趁机夺取他体内的剑魄碎片。”
玄赢没想到玄清子会提出这么个建议,一时间愣在原地。
因玄赢迟迟不归而心生担忧,悄悄以魂体飞过来恰好把玄清子的话听个正着的沈时冕:“……”
作者有话要说:玄赢:?玄清子你好熟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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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沈时冕是魂体状态,玄清子也没有刻意开启神识搜索,对院中多了一个旁观者毫无所觉,玄赢余光瞄过半透明的沈时冕,情况所限也看不清沈时冕是个什么表情,只好努力憋住笑意,低下头不让玄清子察觉他的情绪变化。
玄清子也许是这世界上阴谋败露最快的人了,刚说出口的一瞬间就被人家受害者撞个正着,玄赢实在是不知道该同情他还是唾弃他。
玄清子没听到玄赢的回答,威严的声音从头顶压下,“你可明白了?”
玄赢暗自翻了个白眼,还是假作不解地问,“可是师尊,沈时冕即便因救命之恩愿与我交好,师尊又怎会肯定他会对我产生爱慕之情?”
他这话说的自然极了,完全当旁边的沈时冕不存在一般,好像先前他脸红心跳被按在树干上告白的情景是沈时冕臆想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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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清子沉吟片刻,“我相信你能做到,你从来不会叫为师失望。”
玄赢都不知道对方哪来的信心,是他玄赢的盛世美颜还是霸王名声?还是暗示他必须不择手段?
再托词下去按玄清子的多疑就该觉得奇怪了,玄赢只好先稳住他,应了声是。
随后余光再次瞄到沈时冕的身影在动,还向着自己的方向靠近,玄赢被他惊到了,沈时冕实在胆大包天,玄清子就在不远处,不说赶紧回去,还敢嚣张地靠过来,在对方眼皮子底下做小动作。
他一边应付玄清子,一边还要分神注意沈时冕想干嘛,担心沈时冕这个疯子因为玄清子蔑视他的话语恼羞成怒到时候难以收场。
有些人表面上看起来冷静自持,实际上骨子里全是不要命的疯狂,玄赢却是表面上嚣张肆意,实则谨小慎微,从不给他人抓住他弱点的机会。
但沈时冕只是停在了玄赢身后,依仗红线神器的力量隐藏好自己,好在这里是玄赢的主场,玄清子也怕惹人关注刻意收敛了自己的感知,沈时冕好比在刀尖上踏行。
玄赢一心二用,这边玄清子继续说道,“非常时刻须用非常手段,近来罗刹海异变频繁,为师已经查出沈蕴突然闭关就是秘密去了一趟罗刹海,未免夜长梦多,收集剑魄的事要早日完成。”
“为师知道此事委屈了你,但沈时冕也算人中龙凤,与他有一段露水情缘也不算辱没。”
玄赢抽了抽嘴角,忽然听见沈时冕的声音细小地钻入识海,“师兄,你师尊的意思是说我俩相配吗?”
额头青筋有些跳,玄赢简直服了他哪壶不开提哪壶的本事,心惊胆战地去看玄清子,发现没有异常后才把心放下,又碍于修为不够不敢在玄清子面前回复,只好假装什么都没发生一般对玄清子表忠心,“弟子明白,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沈时冕继续唯恐天下不乱,“师兄是答应了他的提议,要哄我与你双修吗?”
玄赢羞耻极了,被沈时冕听见这种事,还拿来挤兑他,不由耳根发热,一瞬间简直想把玄清子和沈时冕这两个祸害一块扔罗刹海去喂妖兽。
玄清子对玄赢水深火热的处境一无所知,扔下这一堆烂摊子潇洒离去了。
玄赢不敢立刻放下心,怕玄清子去而复返,表情动作都如常地回去和姜潋道晚安。
沈时冕似乎从这样的模式里找到了乐趣,仍然跟着玄赢。
姜潋见他回来,随口问道,“玄清子掌门怎么忽然来了?”
玄赢笑得有些心累,“他来看看娘在这里还习惯吗,要不要接你回玄江门?”
姜潋柔柔一笑,“天下最好的地方,便是同我的孩子在一起的地方,娘在这里挺好的,只要阿赢不嫌弃娘就行。”
玄赢握住她的手,郑重道,“怎么会,娘你放心,我定会护你一世平安。”
姜潋拍拍他的手,忽然有一双半透明的手也覆盖上来,虚虚握住了姜潋和玄赢,玄赢微讶,不着痕迹地抬头看了一眼旁边的沈时冕,不由蜷了蜷手指,抿唇和姜潋告别。
等回到沈时冕那边,玄赢气冲冲地拍拍床铺,示意魂体状态的沈时冕回他自己身体里去,沈时冕悠然地望他一眼,不紧不慢地回去。
等魂体暂时栖息进躯壳中,玄赢才开始秋后算账,“你刚刚都听见了吧?”
沈时冕淡然地点头,玄赢双手抱胸,“先给你一个问问题的机会。”
“所以,我的身上也有师兄和陈姑娘一样的剑魄?”
玄赢绷着脸点头,本来是不想让失忆又被鸳鸯线影响的沈时冕因为这件事产生不必要的思虑才没说,谁知道玄清子忽然跑过来,顿时掀了个底儿掉,玄赢简直被卖得猝不及防。
沈时冕靠着床沿,丝毫没有处于弱势的觉悟,听见肯定的答复后,似笑非笑,“所以师兄现在难道不该稍微讨好我一些吗?”
玄赢不明所以,“我为什么要讨好你。”
沈时冕慢吞吞地揭示残酷的现实,“你的师尊让师兄与我交好,伺机令我对师兄动心。”
玄赢还没回过味来,傻傻地追问,“所以呢?”
沈时冕站起身,修长挺拔的身影一步步靠近玄赢,伸出手臂将玄赢困在手臂与身后桌子之间的方寸空间,“可我现在已然对师兄动心了,师兄觉得接下来该怎么办呢?”
玄赢被他绕进去,皱眉道,“这只是因为你失忆了才会产生的错觉。”
沈时冕不置可否,又继续提醒他,“现在师兄应允了你的师尊要完成这件事,但我又知道了你们的计划和目的。”
话说到这个份上,玄赢忽然醍醐灌顶。
沈时冕知道了一切,就意味着有了防备,不可能按照玄清子计划的来,可玄赢为了与玄清子虚与委蛇却不得不执行这一项实际上注定已经不可能成功的计划。
要想让沈时冕配合他麻痹玄清子,那么结果显然易见。
见玄赢明白过来,沈时冕低低一笑,“那么总是拒绝我的师兄,你现在要怎么挽回我的心意?”
怎么挽回沈时冕的心意?在玄赢前二十几年的人生中,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他居然需要考虑如此匪夷所思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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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至于他一瞬间觉得自己在做梦,今天发生的一切其实全都是虚假的梦境吧?
但很快沈时冕就残酷地打破了他的幻想,声音从容不迫,“师兄,不要逃避现实。”
玄赢略有恼怒,试图垂死挣扎,“我又不是非要这样做不可。”
沈时冕轻声叹息,“师兄你可是告诉过我,失忆前的我和你是水火不容的关系。”
玄赢沉默,沈时冕便继续一点点给他剥开分析,把试图鸵鸟的师兄挖出来,“我只是神魂受损才会暂时失忆,也许明天也许后天我就会恢复记忆也说不准,到那时师兄要讨好我的难度可比现在高了不知多少。”
他说的全都对,假如玄赢不知道鸳鸯线的存在的话。
自从玄赢发现沈时冕实则能够动用修为,并不是非要他的灵力续命后,就失去了谈判的筹码。
多了这一根线在,加上沈时冕确实有意缓和关系,就意味着其实玄赢真要去讨好没失忆的沈时冕也……
打住!玄赢摇摇头驱逐出脑海中突然出现的奇怪画面,自己怎么会被沈时冕给绕进去了。
谁要讨好沈时冕,真这么干岂不是要加速鸳鸯线的作用过程,太危险了。
沈时冕见他神色纠结难以抉择,知道此事急不得,玄赢对他的防备心很重,不会轻易同意也在意料之中,于是见好就收,故作大方地放开玄赢,“我可以容师兄考虑一日,明日这个时候再给我答复。”
玄赢警惕且怀疑地盯着他,琢磨着里面会有什么阴谋,即使失忆的沈时冕也不是个省油的灯,玄赢可不敢掉以轻心。
不过不管怎么说,多一天时间对他来说总是好事,玄赢便没拒绝。
到了休息时间,沈时冕照旧附着在斑斑身上,玄赢瞧着沈时冕芯子的小雪豹,小胳膊小腿一步步地往自个胸口爬,那有恃无恐的样子看的人牙痒痒。
失忆什么都忘了,这倒是没忘。
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仗着沈时冕失忆,玄赢再一次伸出魔爪摸了摸小雪豹的耳朵。
小小软软的触感真是好的不得了,尤其想到里面是沈时冕,玄赢就更加暗爽。
沈时冕以雪豹之身对他投以询问的目光,玄赢一本正经道,“你失忆之前喜欢让我这样摸你的耳朵,是你要求的。”
沈时冕眼神里透出不信,玄赢趁他不能说话胡说八道,“既然你希望我讨好你,就提前预演一下嘛。”
说完又拧了拧雪豹耳朵,感觉出了一口气,浑身舒爽。
沈时冕凉凉地瞥了他一眼,都给他攒一块,忍住了没有发作,依旧拿小肉垫踩着玄赢的胸口,施施然趴好。
玄赢没有如预期中一般收获沈时冕的屈辱羞愤,只能承认自己脸皮不如沈时冕厚,自我检讨了一番,也没再折腾。
因为沈时冕突如其来的反将一军,玄赢心里搁着事,一整晚都在做乱七八糟的梦,一会是自己变成了被囚禁的天神羽画,手腕脚腕都缠着锁链,魔神厉霄则变成了沈时冕的模样,甚至坐在床边拽着锁链十分“温柔”地问他,“师兄现在能接受我了吗?”
一会又是沈时冕端着高冷的面孔,示意小可怜玄赢上去“讨好”他,玄赢又是给他端茶倒水,又是捶背捶腿,献上所有灵石,只为博君一笑,过得堪比冬天的小白菜一般凄惨。
以至于他睡醒后整个人都是飘的,外面时辰尚早,玄赢捏着小雪豹的后颈把它从自己胸口的位置摆到旁边,深深怀疑是被沈时冕“鬼压床”了。
沈时冕慢悠悠睁开眼,今天没有他的课,他不必和玄赢一道出去,玄赢起的太早了。
玄赢见沈时冕魂体回到自己的躯体中,由于一晚上的噩梦,产生了一点沈时冕恐惧症,现在无比想逃开,便借口有事要问梁赋早点出门。
但他还没走几步,就听见身后斑斑咕呜咕呜的声音,沈时冕竟然把他儿子放出来了,可能是有事要去做,不方便照看斑斑,玄赢无奈,又不能这么早去打扰身为凡人的姜潋,只好抱上斑斑一块儿走。
梁赋一大早被大师兄从地上拽起来,整个人都是蔫的,他昨天为了安抚二师兄玄真,陪着对方喝了老半天酒,还被迫听了一耳朵苦水,此时双手捏着自己的眼皮看玄赢,“师兄你怎么这么早?”
他的旁边地上则躺着四仰八叉的玄真,看来昨天梁赋很卖力地灌他了。
玄赢思来想去,觉得应付沈时冕的这种“讨好”的要求,应该还是梁赋最在行。
“小梁我问你,假如有一个很喜欢你的人要求你去讨好他,要怎么做才合适?”
他说这句话的同时,地上的玄真悄悄睁开了眼睛,恰好听到了,他心中一喜,难道玄赢终于有了要对喜欢的人示好的觉悟了吗?
梁赋恍惚以为自己没睡醒产生了幻听,“你确定是你去讨好他,不是他来讨好你?”
玄赢立刻反驳,“不是我,假设是你。”
梁赋:“……好好好,假设是我,有一个很喜欢我的人,需要我去讨好他,那肯定我也喜欢他啊,不然为什么要去讨好他?”
玄真暗自点头,师兄与我本就情投意合的。
玄赢噎了一下,不知道怎么跟梁赋捋清楚这复杂的一团乱麻,于是含糊道,“就是……假如你之前做了点让他不开心的事,现在要对这件事弥补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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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赋虽然还是不大明白这个逻辑,不过玄赢的要求还是听懂了,于是拿出自己爱情军师的经验提议道,“既然他本就喜欢你……额,不对,喜欢我,那我要讨好他应该是很简单的事,送他一件我精心准备的礼物或者如果我也喜欢他就反过来与他表明心意应该都是不错的方法。”
玄赢受了启发若有所思。
玄真暗暗捏紧拳头兀自激动,提醒自己不可“醒来”,不可失态,以免被师兄发现,这样会破坏师兄给他准备惊喜的“心意。”
师兄一定是因为昨日陈清泉的到来觉得伤了他的心,才会想弥补他。
作者有话要说:玄赢:我可以选择放弃吗,这道实践题好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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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玄赢心思漂浮,根本没空关注地上的玄真,听完梁赋的话后,心中有了个大概的方向,虽然在沈时冕面前死要面子嘴硬,实际上他们都明白不过是时间问题。
玄清子的要求放在那里,除非玄赢有把握现在撕破脸,否则必要的表面工夫绝对是要做的,玄赢越想越恨那个偷袭沈时冕的人,要不是他,自己怎么会陷入这样两难的境地。
沈时冕他是一定要救的,不管出于哪方面的考虑都非救不可,别无选择。
梁赋好不容易打发走最近奇奇怪怪的师兄,正准备爬回去睡个回笼觉,就见玄真含着一脸古怪的笑意从地上坐起来,梁赋丝毫没把他和师兄的要求联系起来,见他醒了,忍住困意打了声招呼让他自便,就又睡的人事不省。
玄真的兴奋则完全驱散了他的困意,一路嘴角疯狂上扬,准备回去精心打扮一下,一定要用最好的状态迎接玄赢给他准备的“惊喜”。
然而这种愉快的心情维持到他收到玄清子的讯息后就消散了。
“为师已授意玄赢接近沈时冕并伺机诱他双修夺取他身上的剑魄,你可见机行事,必要时给予玄赢协助。”
玄真神色微微有些扭曲,喃喃道,“凭什么?”
协助,说的好听是协助,实际上不就是要他玄真眼睁睁看着师兄去和旁人亲密,还要伸手推他们一把?
对象还是他和师兄都讨厌的沈时冕。
一个陈清泉也就算了,为了大局着想,玄清子向他承诺过只要他们玄江门收集齐剑魄,助玄清子问鼎修真界,那么下一任掌门就是身为义子的玄真。
玄赢曾经私下向他表露过自己没有承袭玄江门的意愿,收集剑魄一是为了报答玄清子,二是为了将明日剑诀练到极致,玄真才一直觉得自己与师兄不互相挑明只是时候未到,等到一切尘埃落定,自然水到渠成。
从前虽然知道计划,但还没有确切的人出现,玄真才能按捺住自己的嫉妒,现在横空冒出的陈清泉与沈时冕,迫使他正视摆在面前的现实。
玄真掐紧手心,吞回心中的暴躁情绪,想象一切都成功之后会是怎样意气风发呼风唤雨,才说服了自己平复下来。
——————
玄赢今日是术法课,一边琢磨着要送沈时冕什么礼物才算擦着他要的“讨好”过关,一边把梁赋的第二条建议否决了。
有鸳鸯线在,他可不敢随意触碰表白这种禁区,一个弄不好把自己搭进去,到时候沈时冕恢复记忆清醒了,他反而陷进去,乐子就大了。
他来的有些早,其他人还没到,斑斑扒着他的手臂好奇地看来看去,玄赢揉揉它的小脑瓜,正想着要不要放它下来撒欢,就听见一个声音,“这不是玄赢师兄吗?”
玄赢不动声色地把斑斑收进袖中遮掩住,循声望去,竟然是上次在术法课试图碰瓷他的岩弧宗弟子。
之前在山下因为华融月和猴子的提前一步行动,岩弧宗兴许是被打乱了计划没能做什么手脚,才安静了几天。
眼前的岩弧宗弟子和沈时冕一起去了阮南秘境,有很大的嫌疑与偷袭沈时冕的人是一伙的,玄赢有些警惕,如今多事之秋,他不是很想节外生枝。
岩弧宗弟子神色得意,“天助我也。”
随后取出一只巴掌大的小鼎抛向玄赢,玄赢反应极快地催动小破飞剑将它打落,飞身远离,坚决不肯沾染这古怪小鼎一丝一毫。
岩弧宗弟子咧嘴一笑,“没用的,你今天插翅难飞。”
随着话音落下,小鼎飞速旋转放大竟然形成了一方单独的空间将玄赢和岩弧宗弟子都吞没进去,随后又恢复到巴掌大小落在一边的草丛中,隐去身形。
玄赢心中凛然,小鼎看似不起眼,但却是禁锢类的神器,是和他那个鸡肋的鸳鸯线完全不同的类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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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一件神器都非常强大,蕴含一丝天地规则,无法违背,那岩弧宗弟子也和他一起被吞进来了,不知会有什么异变。
玄赢想起在山下的事情,岩弧宗因为一件宝贝,赔了一个杂役弟子的性命扣留了某个罗刹海的散修,难道就是这一件?
他倒是没太慌乱,尾指上的红线仍然好好的,说明他还有可以向沈时冕求援的可能,和沈时冕遇险时自己有感应一样,真的遇到险境,沈时冕应该也能察觉到。
退一万步说,这小鼎真能隔绝了红线的影响,他就抢过来,将来还能把自己和沈时冕轮流丢进去“清醒”一下,免得假戏真做。
鼎中的世界充斥着白茫茫的雾气,玄赢提着剑催动剑气劈开白雾,试探着前行,很快看到了一抹绿色,从这一抹绿色出现开始,周围的白雾开始飞快地消散,最后周围变成了野外树林的模样。
玄赢听见了流水的声音,他循着声音找到了一条河流,再逆流而上,发现了上游的小村庄。
斑斑从袖口探出小脸,玄赢也没心思把它按回去,反正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了。
村庄中炊烟袅袅偶有人影,村外则是大片的农田,村民在田间劳作,玄赢举目四望,有些不明所以,为什么鼎中世界会是一个普通的凡间村庄?
出于谨慎,他并未去接触那些看似平凡的村民,而是在村外远远绕行了一圈,没发现什么异样,便避开了行走的村民潜入村中。
这个村子建在了河流的两侧,中间以木桥相连,村民都在外劳作,里面人很少,玄赢行至木桥附近,隐隐产生了一丝熟悉感。
然后他听见一个小小的稚嫩的男童的声音,“从今以后你就是我的弟弟了,哥哥会好好保护你的。”
他顿住脚步,目中划过一丝茫然,垂头望向木桥下那个幼小的怀抱一个襁褓的男童,小男孩姿势笨拙地抱着襁褓,脸上是毫无阴霾的幸福笑容,见襁褓中的娃娃看自己,吧唧在人家脸上亲了一口。
玄赢的瞳孔中,一瞬间血色弥漫。
玄赢曾以为自己已经忘记了那一天,事实却证明有些伤痕永远也不会消失,他看见幼年的自己以超过普通幼童的力气稳稳的托着襁褓,襁褓中则是乳牙都没出齐的沈时冕。
两个小娃娃,大的抱着小的在桥边玩耍,幼年的玄赢充分展现了作为一个刚刚走马上任的小哥哥的素质,时不时关注一下弟弟的状况,姿势虽然别扭,神态却无比小心。
玄赢闭了闭眼,掩去眸中血色,沉默地跟随着那两个小娃娃一路行走,他已经明白了,这鼎中世界是放大他的心魔,重复他最恐惧最在意的事情,以达到击溃他的精神的目的。
如果撑不过去,那持鼎的岩弧宗弟子就能轻易擒住他,也许是为了他身上的剑魄,也许是为了别的,总归不会是什么好事。
沈时冕与他的命运原本该是两条永不相交的线,却奇异地在这样一个不起眼的小村庄里交汇,甚至短暂地做过几日“兄弟”。
玄赢目睹着幼年的自己将“弟弟”抱回了“家”,家里只有姜潋等待着他们。
“阿赢,”农妇打扮的姜潋备好了饭菜,唤他们,“你带着弟弟玩的开心吗?”
小小的玄赢谈吐清晰,对答切题,是远超普通小孩的聪慧和懂事。
玄赢原本不姓玄,但姜潋只是叫他阿赢,并没有给他一个姓氏,于是他被玄清子带回去后便随了玄江门的姓氏。
他近乎贪婪地望着眼前的一切,虽然时光无法倒流,死去的人永远不会再复活,玄赢却还是希望那一切没有发生过,他们还生活在这样一个平静的村庄中。
幼小的玄赢给弟弟喂了羊奶,又和姜潋分享了饭菜,对接下来的一切毫无所觉。
不管玄赢的期冀如何,噩运还是不可避免地到来了,血和火燃烧着,无数灵力和魔力的交汇,无情摧毁了平静的村庄。
那些身怀逆天之力的修士在高空中穿梭斗法,有人在掠夺,有人在守护,有人在搜寻,还有更多的人只能在血火中哭嚎求救。
幼小的玄赢被和襁褓中的小孩一起裹入了一件球状的囊里,球囊缩小到拳头大小后被姜潋趁乱丢入了河底。
玄赢记得困在球囊里的感觉,黑暗、麻木、饥饿,外面可怕的声响一直传进来,时间无限拉长,怀中的婴儿发出难过的呜咽,他很饿,玄赢没有食物,只能让婴儿含着自己的手指,用尚未长齐的乳牙磨蹭。
真正的玄赢则注视着眼前的一切,这都是他记忆中的东西,但又有所不同,最起码,当年玄赢被困入球囊中后并没有看到后面的战斗情景。
他很清醒地认识到,眼前的战斗只是神器的推演,虽然以假乱真,但终究不是真的,他看见浑身是血的姜潋向自己伸出手,看见年过半百的邻居大婶拖着焦黑的双腿向自己爬行,真正的人间炼狱。
玄赢的情绪起伏很大,以至于尾指的鸳鸯线开始发出明灭的红光,带动着红线另一端的沈时冕也有所察觉。
他原本是想要尝试恢复记忆,却被红线的异动打断,当机立断地起身沿着红线的方向去寻找玄赢。
一直找到术法课的练习点,才在那些上课的弟子们不远处寻到一个连着红线的小鼎,玄赢却不知所踪。
术法课的授课长老正在发脾气,怒斥玄赢和另一个弟子逃课的恶劣行径,沈时冕听了一耳朵,脸色凝重地把小鼎揣入袖中,又悄悄离开。
回到安全的地点后,沈时冕尝试拉拽红线,但小鼎中的规则排斥它,虽然无法弄断却也限制了它的作用。
鸳鸯线毕竟只是个促成姻缘的神器,再多神奇的作用确实没有。
沈时冕无法通过红线神器联系到玄赢,只能靠自己,他想起今日玄赢是带着斑斑出去的,于是集中精神全力感知斑斑的踪迹。
他最近靠着斑斑温养魂体,与斑斑有一丝细微的联系,最终成功感知到了斑斑的位置恐怕也在鼎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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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时冕心知事不宜迟,玄赢与斑斑被困在鼎中,不知会有怎样的异变,只能铤而走险以魂体投入鼎内。
他半透明的身影很快被吸入鼎中,靠着红线和与斑斑的感应很快找到了他们的位置。
沈时冕来的不凑巧,正好将村庄毁灭的场景尽收眼底,但因为他失忆了,不记得与玄赢幼年的那些渊源,也忘记了自己的一些猜测,因此并没看懂这些场景的含义。
他快速找到了眸中映着火光麻木地漂浮在空中的玄赢,见他一脸茫然,不由心中一痛。
沈时冕毫不犹豫地伸手将玄赢拥住,玄赢木然地被他按进怀里,却仍旧侧过脸直勾勾地盯着球囊所在的河的位置。
眉头轻轻皱了皱,沈时冕顺着他的目光把他带过去,发现了黑色的球囊,因为鼎中世界的特殊,他心念微动,就发觉自己和玄赢可以缩小自己进入那个球囊中。
球囊里藏着两个小孩,四五岁的抱着襁褓中的,沈时冕看见四五岁小男孩的模样,总觉得有些熟悉,但一时没有多想。
随后他们听到了球囊外两个人的交谈,是两个成年男人。
其中一个粗犷的声音说着,“尊主,我们已将反抗的人全部斩除,整个村庄也搜寻了一遍,不曾发现有婴儿的踪迹。”
另一个声音微哑仿佛带钩的男人则说道,“本尊的属下也未发现四五岁的男童。”
粗犷男人怒哼,“魔尊沈情不过就这么点能耐。”
沈情反唇相讥,“罗刹海霸主也不过如此。”
两人最终不欢而散,等一切都安静下来,幼小的玄赢摸了摸小婴儿的乳牙,“他们在找你啊。”
沈时冕把目光投向两个小孩,心中始终有挥之不去的怪异感,随后他听见男童说,“对不起,以后再也不能保护你了。”
一阵尖锐的刺痛,沈时冕神魂有些震荡,一些凌乱的画面和记忆都呼啸着涌现出来,有玄赢抱着他吃点心的,有玄赢冷酷地向他举剑的,还有他们互相针对捣乱后一起被罚去面壁的情形。
玄赢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没有发现紧紧抱着他的沈时冕,正在经历过往记忆的洗礼。
作者有话要说:趁人家小占人家便宜
第37章
失忆是一件很玄妙的事情,一瞬间恢复记忆的感觉则更加奇特,你过往的人生和现在新的认知产生了偏差,同时被打破的则是双份的壁垒。
沈时冕现在是神魂的状态,只因鼎中世界特殊,他才能触碰到玄赢,玄赢的样子很不对劲,他却腾不出空来问清楚。
恢复记忆的时机过于糟糕,对他们俩来说都是最差的情况,失忆前后的记忆交替显现,若不是他神魂强大,可能会短暂地失去意识。
随着玄赢记忆中最深刻的场景重现结束,周围的血色与烈焰都悉数褪去,重新回到了白雾的形态,仿佛刚刚的人间地狱从未存在过。
玄赢仍被沈时冕紧紧嵌在胸口,沈时冕的力气已经大得超出了正常范围。
没有了场景刺激,玄赢渐渐脱离了那种可怕的情绪,感知到了沈时冕勒着自己的地方传来的疼痛,不由“嘶”了一声。
灵力涌动间玄赢好不容易才挣扎出双手把勒着自己的手臂往下掰了掰,见沈时冕双目紧闭眉心紧锁,一副难受得不行的样子,嘟囔道,“明明是针对我的,怎么你也受这么大影响。”
说归说,玄赢明白沈时冕是为了他才会冒险进来,神魂被摄和玄赢这样完整进来的危险程度不是一个等级。
沈时冕在失忆状态下如此毫不犹豫地为了他以身犯险让玄赢的心情十分复杂,一方面他觉得对方是被鸳鸯线影响了,一方面又不能不承情。
若不是对方的存在与心魔幻境不符合,打破现实与虚幻的分界线,玄赢清醒不了这么快。
玄赢看在沈时冕是为他而来的份上,安静地任由对方抱靠着,正好可以麻痹仍然不见人影的持鼎者,一直没出现想必是在憋什么大招。
同时小声凑到沈时冕耳边传音,“你怎么了?”
沈时冕双目微睁,记忆融合的滋味很不好受,还是被不知名的力量刺激神魂导致,比之自然恢复的痛苦成倍数增长。
其实这些都是其次,再痛苦的事情他都经历过,相较于神魂的痛苦,更让他心情复杂的则是那些记忆带来的冲击。
失忆的他居然,把玄赢按在树干上对着他吐露了思慕之情,而且现在还把玄赢牢牢地护在自己怀中,几天前的沈时冕绝无法想象现在的情景。
玄赢不是说红线神器只会让他产生忠诚吗,现在又是怎么回事?是他误会了什么还是有人没说全部的实话。
沈时冕嗓音低缓,忍耐着不适试探着回答玄赢,“神魂有些震荡,适应一下就好。”
但失忆后自己与玄赢相处的种种画面却不断涌现,干扰着他的心神,玄赢羞赧无措的样子,被他逼的炸毛的样子,还有玄清子让玄赢来哄自己与他双修,自己趁火打劫要求玄赢讨好的情形,让沈时冕不自觉地咽了下喉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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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玄赢还有这样的一面,从未见过的一面,看样子失忆并不全都是坏事。
沈时冕好不容易忍耐过最初的难受,眸眼低垂,正对上怀中玄赢凝重的神色,忽然不太想放开手,也不想……回到从前那般的相处方式。
他还没有看到玄赢会如何来讨好他,他甚至丧心病狂地希望玄赢去执行玄清子的计划,自己主动送上门来。
这样强烈的渴望让沈时冕自己都颇感心惊,像是压抑得太久的熔岩,忽然喷发,注定要焚毁一切。
玄赢听到他的回答,心中也有些担忧,这神器小鼎十分古怪,按理说放大他的心魔之后会趁着他露出破绽攻击他,但现在居然恢复了白雾的状态。
事出反常必有妖,他如果在平时,一定能发现沈时冕的不对劲之处,现在却因为先入为主和被别的事物牵扯心神,而失去了疑心。
两人等待了片刻,沈时冕的神色越来越舒缓,玄赢估摸着差不多了,就从他怀中挣脱,再次释放剑气试图劈开白雾,看看能不能找到破解的线索。
岩弧宗的持鼎弟子修为低微,堪堪踏入初境的层次,越强大的神器操纵起来越困难,对方迟迟没有动静,想必是分不出精力来,当然对方敢真身来最好,玄赢一个能打十个,只是那人颇有自知之明,并不敢正面交锋,只敢依靠神器。
剑气融入白雾,白雾再次涌动,沈时冕走到玄赢身边,冰凉干燥的手抓住他的左手,见玄赢侧头看过来,十分理所当然地说,“此处古怪,未免与师兄失散,还需师兄忍耐片刻。”
玄赢不知道他已想起了一切,还以为他被鸳鸯线影响着,也不去计较趁机亲近的行为,忍耐度不知提高了多少,闻言就继续劈开白雾寻找生门。
沈时冕在他身后挑了一下唇角,玄赢对失忆的自己真的很宽容。
随即他想到刚刚来到鼎中世界时,看到的玄赢所处的场景,恢复记忆的沈时冕很轻易猜到了那是玄赢记忆中家乡被毁灭的情形,而在球囊外对话的两个人则是沈情和所谓的“罗刹海霸主”,唇角的笑意也瞬间消散。
五岁的玄赢在经历这一切的时候该有多么无助和绝望?
他看到了一切,听到了一切,最后那句以后不能保护你了,又是什么意思?
在那之后,姜潋是怎么逃出生天,玄赢和她为何去了玄江门,自己却又被沈蕴带走?
在沈时冕的暗自疑惑中,很快白雾中重新出现了绿色,一切就像情景重复,玄赢警惕之下皱眉叮嘱沈时冕,“你刚刚是被什么影响了?小心不要再中招。”
沈时冕颔首应了,“刚刚神魂震荡间,我想起了很多术法,师兄不必担心。”
玄赢偏过脸,不自在地蜷了蜷手指,“我是怕你拖我后腿,你……还想起别的什么没有?”
沈时冕却更加抓紧他的手指,神色如常,“暂时只有术法,其它还是什么都没印象。”
毕竟,若是现在就告诉玄赢自己已经恢复记忆,那又怎么能挖掘出冰川下藏着的真实的师兄?
作者有话要说:沈时冕:恢复记忆?不存在的,我才没有恢复记忆
第38章
玄赢哪知道自己身边的已经不是那个随便他编瞎话忽悠的沈时冕,从绿色的树林重新出现开始就精神高度紧张起来。
沈时冕感觉到了自己握着的手变得僵硬,无声地用拇指在玄赢手背上轻轻摩挲了两下,玄赢深呼吸了两下,牵着沈时冕继续向前。
眼前的场景和他第一次见到的差别不大,他轻车熟路地找到那条河,忽然开口,“等一会你无论看见什么,那都不是真的。”
沈时冕扬了扬眉,这句话不像对他说的,倒像是给玄赢自己说的。
但他还是很配合地回答道,“我明白,但师兄最好不要放开我的手。”
玄赢总觉得他的语气哪里怪怪的,又说不出什么不对,不过被这么大个存在感极强的人往那一杵,确实冲散了很多他被激发出来的情绪。
再一次见到抱着婴儿襁褓的年幼的自己时,玄赢发现自己找不到第一次看见时的那种冲击感了,他不着痕迹地瞅了一眼身边这个高大俊美气度非凡的男人,又瞅瞅那个小不点的襁褓,忽然有点发愁。
沈时冕长大了,不再是柔弱的毫无自保之力的小婴儿,如果当年沈时冕和姜潋都死于这一场剿杀,那么给玄赢留下的心理阴影绝不是现在可比的。
神器小鼎确实抓住了他内心最柔软最害怕的东西,但它毕竟只是死物,做不到随机应变,那暗中操纵神器的岩弧宗弟子的目标是玄赢,中途沈时冕的忽然闯入破坏了他的计划,却也只能咬牙继续下去。
他做不到同时引出两个人的心魔幻境。
玄赢和沈时冕自然也察觉到了这一丝微妙的异常,明明有两个人,产生的场景却还是依据玄赢一个人的记忆,他们对视一眼,常年互相掐架带来的也是远超常人的默契,隐约抓到了破局的线索。
心魔幻境脱胎于玄赢,却又因神器的作用独立运转,因此有些事情是真实发生过的,有些却包含着危险的陷阱,第一次玄赢被拉进幻境中因为毫无准备被翻出过往,他受到了极大的影响。
按照正常的发展,心魔幻境循环往复,不断叠加影响,玄赢从第一遍踏入幻境开始,只要被拖进去一点点,最终只会越陷越深。
而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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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赢闭了闭眼,再睁开的时候眸中全是锐色,他心里最不能触碰的地方之一,就是幼年的事情,对着桥边那两个一无所知的孩子,玄赢提着小破飞剑一步步走近。
沈时冕没有插手,这是玄赢需要面对的过往,他应该做的,只有陪伴,就算想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他也可以等玄赢对他敞开心扉,自己开口告诉他,而不是通过这种方式,强行去挖开玄赢的伤口。
幼年“玄赢”面色讶异,目露茫然,面对着眼前的长大版自己,微微蠕动了一下唇瓣。
玄赢没有给他机会说话,小破飞剑凌空,毫不犹豫地将两个小孩刺了个对穿。
原本平静的村庄被他违反常理的行为搅乱,两个小孩的身影和村庄的场景都化作一片血雾,隐约的哭嚎声传出,血雾涌向玄赢和沈时冕,试图侵入他们的精神和躯体。
沈时冕表情沉着,手中掐诀,构建出透明的结界屏障,将血雾隔绝在外,构建屏障时,沈时冕微微犹豫了一下,最后构建的屏障十分狭小,玄赢和他几乎挤在了一起。
玄赢咬牙,手臂贴紧了沈时冕,被他这小动作气笑了,“你故意的吧,就不能把空间放大点?”
沈时冕一脸坦然,“我现在是魂体,所能动用力量有限,师兄稍微忍耐一下。”
玄赢心说我真的信了你的邪,要不是故意的他跟着沈时冕姓,这家伙一肚子坏水,失忆了也是本性难移。
沈时冕却自在的很,面不改色地拉着玄赢躲过一道血雾的攻击,顺便叮嘱道,“师兄莫分心。”
玄赢一口气噎住,没好气道,“我是因为谁?”
这人还好意思倒打一耙。
沈时冕见他恢复了从前的活力,眸中透出一丝笑意,玄赢还是适合这样,那样绝望悲伤的情绪,都不应该出现在玄赢的身上,不管是慵懒的,还是使坏的玄赢,都比他刚进入鼎中时见到的模样更顺眼。
两人拌着嘴,手中动作却不含糊,玄赢劈出道道剑气打散血雾,沈时冕则维持着屏障将漏网之鱼牢牢隔绝,多年的对手,合作起来也默契十足。
渐渐的,血雾的攻击频率越来越低,看样子背后操纵的那个人快支撑不住了,玄赢唇角扬起,“让我看看你是什么妖魔鬼怪。”
剑气的攻击愈发凌厉,明日剑诀有多霸道,所有见识过的人都不会怀疑,鼎中世界隐隐透出崩坏的征兆,最后一道剑气没入血雾,有碎裂的声音响起,鼎中世界彻底无法维持,外界的小鼎边缘竟然出现了一道裂缝。
有三个人影被从小鼎中吐出,逐渐变大,出现在了沈时冕的院子里,半透明的沈时冕迅速回到自己的躯体,玄赢把小破飞剑一抛,精准地刺穿了另外一个陌生的人影,将他钉到了墙壁上。
飞剑透胸穿过,那岩弧宗弟子吐出一口血,含恨地瞪着玄赢,“你怎么可能打破神器。”
玄赢慢条斯理地伸手按住他胸口的剑柄,缓缓转动,岩弧宗弟子发出哀嚎,被明日剑诀霸道的剑气钻入灵脉中,痛苦可想而知。
玄赢脸上带着轻慢的笑,眼神却极冷,“想知道吗?因为……”
岩弧宗弟子眼中闪过惊惧之色,见玄赢俯身靠近,唇瓣微动,对他传音说了一句话,那岩弧宗弟子瞪大双目,“原来你竟然是……”
话没说完,便被玄赢的剑气绞碎了心脉,失去了声息。
这人必定是被下过锁魂术的,即使搜魂也很难得到什么信息。
沈时冕见他处理好了,才托着那只小鼎靠近,玄赢揉了揉眉心,“今日多谢你了。”
“师兄也曾救我,投桃报李罢了。”
玄赢垂目看了看那只神器小鼎,忽然想起梁赋说可以送礼物的事,顿时觉得这个小鼎很合适,反正什么神器到他手里最终都很难逃脱毁坏的命运,不如送给沈时冕。
于是清清嗓子,提到这个话题,还是有些别扭,“你说,要我讨好你,我问过梁赋了,他说送你一件礼物就好,所以这件神器送给你算是我们达成交易吗?”
沈时冕听见他这样神奇的问题,为他的不开窍头痛,不由摇摇头,冷淡地启唇,“师兄,我要的,可不是这样。”
玄赢察觉到他似乎生气了,纳闷道,“神器还不够珍贵?”
沈时冕将小鼎抛给玄赢,“我不稀罕这些。”
随后伸手按在玄赢心口的位置,“你应该用这里来取悦我。”
作者有话要说:沈时冕:想这么简单打发我,那不行
有小天使问什么时候看到评论,根据通知是16号,大家再忍耐一哈
第39章
隔天一早,梁赋又被强行挖起来,他感到自己已然习惯了现在的节奏,心情稳定地问道,“师兄今日有什么问题?”
问完后在心里为自己的先见之明得意了片刻,毕竟他昨天可是得到了充足的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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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赢揽过梁赋的脖子,笑眯眯道,“师兄带你出去见见世面。”
可怜的梁赋人算不如天算,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直接被打包带离了秀山院——作为一个优秀的丹师,玄赢怎么肯放过他。
玄赢带着姜潋和其他人一起在长生的店里集合,顺便补充一些符箓和灵器,店主贺长生一碰面就找上了梁赋,跟他讨要预定的丹药,梁赋努努嘴,“师兄要去罗刹海,我的丹药还没炼完。”
贺长生稀奇道,“怎么想起要去罗刹海,你们几个的修为是还过得去,但只有修为可是在那里混不下去的。”
梁赋挠挠头,转过来问玄赢,“对啊师兄,我们为什么忽然要去罗刹海?”
玄赢早就有准备,“我前段时间接了秀山院的历练任务,任务地点就在罗刹海,只是一直没到任务规定的时间。”
贺长生闻言扫了一眼姜潋,“这位姑娘可是毫无修为,你去那么危险的地方还带着她?”
“这是我娘,”玄赢介绍了一下,“我会先把她送回玄江门的。”
贺长生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没再提出异议,只是说道,“既然小梁的丹药还没炼完,不如我跟着你们一起吧,正好有事要去一趟。”
玄赢嫌弃道,“你修为更差劲,纯属拖后腿的。”
梁赋不明所以,疯狂拆台,“可是师兄,沈师弟现在灵脉淤塞,修为等同凡人,你不还是带着他吗?”
所有人的视线瞬间都集中到了沈时冕的身上,姜潋抿唇笑得有些揶揄,玄真则是暗含不屑与嫉妒,就连小丫头小九也捂着嘴偷偷乐。
贺长生幽幽叹道,“那我自然不能和他比。”
人家是姻缘天定的心上人,他贺长生只是一个时时坑玄赢灵石的灵器店主。
梁赋很纳闷,怎么就不能和沈时冕比了,论交情来说,玄赢和贺长生应该更好些啊。
他正待问清楚,贺长生却忍痛从芥子袋中掏出一个小小的核舟托在掌心,“别说我蹭你们的保护占你们便宜,我提供赶路的灵器,这总行了吧?”
那核舟样式精巧,灵气十足,是不可多得的上等飞行灵器,只需提供灵石,它便能持续飞行,且自带防护结界,实用性一流。
梁赋顿时忘了自己的疑问,双眼放光地接过核舟,爱不释手地研究了一会,替贺长生说话,“师兄我们便带着长生店主吧,他常去罗刹海,对环境熟悉。”
玄赢本就是为了让贺长生出点血,眼见贺长生主动放血也就松口了。
核舟变大升空,一行人进入舟中,舟内有许多隔间,众人可以各自休息,姜潋虽是凡人,但常年在仙门生活,对此也不觉得稀奇,她身体不好,今日又起的早,便直接进了隔间补眠。
梁赋被贺长生和小九拖走继续说丹药的事,核舟甲板上便只剩下玄赢沈时冕和玄真三个人,以及第一次出门眼睛里充满好奇的斑斑。
玄真想伸手摸一下斑斑,斑斑却昂着小脑袋躲开了,玄赢不动声色地把它挪开,“斑斑有点小,怕生。”
闻言玄真也未强求,他本就不是喜爱灵兽的人,于是对玄赢道,“师兄你说要请我喝酒的,马上要去罗刹海,那里危险未必还有时间。”
玄赢听出了他的意思,笑着点头,“行,那我们今日不醉不归。”
玄真一直悬着的心放下了一些,师兄并未疏远他,对沈时冕和陈清泉全都是逢场作戏罢了,昨日那沈时冕如此嚣张,他一定要提醒师兄不能上当。
沈时冕站在他们身后,知道玄赢是想从玄真那里套出些消息,很贤惠地把斑斑抱过来,目送他们进去。
核舟在云层中穿行,周围全是白茫茫一片,沈时冕抱着斑斑在甲板上矗立良久,忽然有人声从后面传来,“沈时冕?”
沈时冕侧过头,见是只有两面之缘的贺长生,这位店主第一次见到自己就说他和玄赢姻缘相合,他印象深刻。
“贺先生。”沈时冕颔首回应他。
贺长生摸摸下巴,他的长相是属于丢到人群中都找不着的那种普通样貌,唯有一双眼睛极其好看,完全掩盖了容貌的平庸,“还是第一次听见有人叫我先生。”
沈时冕淡淡道,“我与先生并非友人。”
贺长生啧了一声,“有兴趣让我替你算上一卦吗?”
沈时冕抬眼,“算姻缘?”
这是还记得自己说的话呢,贺长生干咳两声,极力推销自己,“不是,算算你的命途和过往,其实我只是姻缘算的不太准,其它还是很准的。”
沈时冕却不动心,“不必了,我从不相信虚无缥缈的命运。”
贺长生挺遗憾,嘟囔道,“但是我对你的命运很感兴趣。”
沈时冕的余光看见有人走到甲板上,目光微动,“若是先生实在想算,不如就替我算姻缘吧,上次你说没算准,这次可以仔细点。”
刚走过来的梁赋正好把这句话听见,眼神一亮,顿时凑过来问,“长生你还会算姻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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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长生抽了一下嘴角,不情不愿地回答,“是吧。”
他堂堂一个神算子,怎么有种沦为媒婆的错觉。
梁赋来劲了,“那你替沈师弟算完了也替我算一算呗,为什么我这么英俊潇洒,风流倜傥,那些师姐师妹们都只拿我当兄弟?”
贺长生嘲笑他,“那自然是因为你还不够英俊潇洒。”
梁赋笑着捶他,“别贫,快替沈师弟算算,我也好奇沈师弟这样的人物,姻缘会在哪里。”他上次没在,不知道贺长生已经断过一次。
贺长生却有些为难,上次他说实话被玄赢给瞪了,这次他说实话还是不说。
沈时冕仿佛看出他的顾虑,善解人意道,“先生可以只帮我判断一下我说的这个人是不是。”
贺长生放心了,再一想,玄赢要是真喜欢沈时冕,以至于现在抓紧时间在追,去罗刹海都要把人拴在身边,那他完全可以推一把嘛。
梁赋兴致勃勃地支起耳朵,准备听第一手八卦,就听沈时冕慢慢说道,“我心悦之人,比我年岁略长,平日常以寻我麻烦为乐,是我秀山院的同窗。”
这个形容听起来有些熟悉,梁赋慢慢思索了一会,蓦然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梁赋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是核舟飞太高,影响了他的听觉?
沈师弟说的每个字他都听的懂,合起来怎么就这么难以理解,秀山院同窗,年长,总是寻沈时冕麻烦,这……除了他大师兄玄赢还有第二个人吗?
这不可能啊,梁赋扪心自问,被他大师兄这么折腾,神仙都得冒火,沈师弟看起来不像是喜欢自虐的人。
呃,也不一定,梁赋忽然想起被他丢在记忆深处的幼年,玄赢警告过沈师弟不要来找他,沈师弟还是倔强地跑过来,每次都在演武台上带一身伤,难道真的是……
他这厢浮想联翩,贺长生听着这形容却有些失语,他比梁赋确定对方的姻缘就是玄赢,却不知道原来玄赢平日在秀山院和沈时冕是这样的相处状态。
什么幼稚小男孩欺负心上人的滥俗剧情,贺长生忽然对玄赢的情商产生了怀疑。
沈时冕本意只是岔开贺长生想给他算命途的话题,正巧在梁赋面前挑开这层窗户纸,此时见贺长生和梁赋沉默,倒是皱了一下眉,就这么……难以接受吗?
好在贺长生是个人精,很快调整好心态,笑着说,“没错,就是他,你们会有些许波折,但结果是好的。”
沈时冕唇角不着痕迹地微微扬起,结果自然会是好的,他不会允许出现第二种可能。
梁赋嗫嚅了一下,小心翼翼地问,“长生你说的是我大师兄玄赢?”
可大师兄不是有了陈清泉这个师门选定的未来道侣了吗,怎么命定之人突然变成了沈师弟?
贺长生摆出高人姿态,笃定道,“自然。”
梁赋便又转向沈时冕,“沈师弟,你……什么时候喜欢上我大师兄的,他知道吗?”
沈时冕面上波澜不惊,语气中却带出一丝落寞道,“他知道,但不愿意正视我的感情。”
梁赋顿时有些同情心爆棚,他听过太多痴男怨女的爱情故事了,你爱他,他爱他,他爱我这种事总是层出不穷,沈师弟看起来这么清高冷傲一人,怎么就看上自己大师兄这块难啃的骨头呢?
他也没什么好办法,只能拿出自己秀山院解语花的职业精神安慰道,“那什么,沈师弟,我师兄他是个没有情爱这根筋的木头,秀山院里喜欢他的人多了去,师兄他是一概不理会的,不过长生说了,你们有波折但结果是好的。”
话到这里,梁赋总觉得有哪里怪怪的,怎么贺长生的意思是他师兄最后还是会被沈师弟拿下?
他有些说不下去了,师兄会和沈师弟在一起这个事实极大地超过了他的认知范围,他需要静静。
沈时冕却不给他多做思考的时间,目光微敛,“梁师兄与贺先生可以帮我吗?”
贺长生早已默认了他们的关系,闻言倒是爽快,“能帮上的就帮。”
顺便拉上梁赋,“小梁也不会妨碍他师兄的姻缘的,错过你,他可很难再有这么契合的对象了。”
梁赋被拉上贼船,目光飘忽,“如果师兄他愿意,我自然不会妨碍。”
贺长生自觉自己刷到了好感,仍然不死心地问沈时冕,“那既然我都同意帮你了,真的不能让我看看你的命途?”
沈时冕微微抬眼,对上贺长生充满期盼的目光,“抱歉贺先生。”
贺长生:“……”亏了。
他们说话的功夫,核舟已飞出去了很远,沈时冕估算着玄赢该问的应该都问到了,让玄赢离开他的视线这么久已经超出了他最近能忍耐的范围,便抱着斑斑去找玄赢。
梁赋出于不死心的求知精神,厚脸皮地跟在沈时冕身后,眼见沈时冕敲开玄真的隔间,开门的是玄赢,玄真则四仰八叉地醉倒在地。
玄赢也有些微醺,他为了灌醉玄真下了血本,选的是很烈的灵酒,仗着自己修为比玄真深厚才没醉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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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见沈时冕身后的梁赋,玄赢揉揉眉心,脚步有些发飘,“小梁你来的正好,你照看一下玄真。”
梁赋没什么异议,只习惯性多嘴问了一句,“那师兄你怎么办?”
话音刚落,就见沈时冕无比顺手地扶住玄赢,帮他拉好有些凌乱的衣襟,梁赋瞬间想起刚刚的对话,于是默默闭上嘴,又去看玄赢。
结果发现平日里总是对沈时冕咬牙切齿的师兄,居然很自然地接受了沈时冕的照顾,肢体上半点排斥都没有。
梁赋心说是我太迟钝了,长生才是对的。
沈时冕把玄赢带走,梁赋一边给玄真喂丹药一边整理自己的思绪,师兄明明说过,他现在和沈师弟和平相处是因为沈师弟没有修为,他不屑做趁人之危的事情,现在再看,保不齐是拉不下脸承认,啧。
玄赢还不知道梁赋已然洞悉一切,他醉的难受,为了撬开玄真的嘴是真的下了血本,他嘟嘟囔囔地被沈时冕带回去,最近因为习惯和沈时冕同住,半点也没想起来现在有许多隔间,可以分开的事情。
加上脱离了玄真的地盘,下意识地觉得沈时冕身边很安全,思绪就醉得乱了。
沈时冕的目光掠过玄赢有些被酒气薰染的面孔,试探着问,“师兄,你还认得我吗?”
玄赢嗤笑,“你是沈时冕啊,真当我醉死了?”
沈时冕眸中露出一丝不明显的笑意,“那师兄,你还记得答应过我的事情吗?”
玄赢反应有些迟钝地在脑海里搜索相关讯息,答应过沈时冕的事情,“取悦……你?”
沈时冕矜持地点了一下头,“师兄让我等着,我却已经等了很久了。”
玄赢眼神朦胧地歪头想了想,“我知道怎么让你高兴,不就是跟你表白吗?”
沈时冕眼神深邃了些许,低声道,“师兄明知道怎么做,现在是在故意折磨我吗?”
玄赢忽然揪住他的衣襟,“我才没有故意折磨你,我是为你好。”
沈时冕淡淡“哦”了一声,反问道,“怎么为我好?”
玄赢撇了一下嘴,慢慢道,“怕你越陷越深。”
沈时冕抓住胸前玄赢的手,“我不怕越陷越陷,只怕师兄不与我一起泥足深陷。”
“不怕……”玄赢喃喃重复他的话,“那你可别后悔。”
话音落下,玄赢仰起脸,见沈时冕清贵俊朗的面容与自己靠的太近,鬼使神差地揽过沈时冕的脖子,莽莽撞撞地在他唇上咬了一口,他用的力气不大,沈时冕只觉唇上一麻。
第40章
玄赢只是一触即分,咬完了就得意地挑着眼角去看沈时冕,完全是个傻乎乎的样子,沈时冕这才确定他是有点不太清醒了。
玄赢在玄真面前一直勉力维持着清醒,到了他面前却如此放心地醉过去,这样的认知让沈时冕无比愉悦,甚至超过了玄赢蜻蜓点水碰他这一下的愉悦。
沈时冕虽然欣喜于玄赢的主动亲密,却也明白这不是出自玄赢的本心,一半大约是被他逼得狠了,另一半却是出于沈时冕看不透的缘故,使玄赢无意识地迁就自己的得寸进尺。
沈时冕揽住玄赢的腰,在玄赢亲完就觉得足够了想撤的时候,把他强行拉回来,语气轻柔而略带诱哄之意,“阿赢,这可不够。”
玄赢不满地指责道,“你太贪心,我没有在别人面前这么做已经给你留面子了。”
这话的逻辑很奇怪,为什么不在别人这么做却是给沈时冕留面子,沈时冕尝试着引他说话,“阿赢,你知道我希望你这么做的,真的不用给我留面子。”
玄赢难受地皱眉,“你又没大没小,我是你哥……可是你失忆了,失忆的人说的话都不算数的。”
“别人也许不算数,”沈时冕生怕把他吓跑,“我绝对认,只要阿赢肯踏出这一步,即使恢复记忆我也绝不会反悔。”
玄赢半倚着他,闻言不服气地“哼”了声,“现在说的好听,到时候你知道……就不会这么想了。”
沈时冕见自己伪装失忆的行为反而让玄赢束手束脚的,对他充满了不信任,不禁有些微妙的后悔起来,难道要告诉他实话?
但冥冥中的奇异直觉阻止了沈时冕,不告诉玄赢,玄赢只是有些别扭,告诉了他,有什么机会将就此失去。
于是沈时冕按捺住这个想法,告诫自己要有耐心,这么多年都忍下来了,不能在这种时候功亏一篑。
玄赢灵酒灌得太猛,感觉很难受,拽着沈时冕的袖子低声嚷嚷,“你到底高兴了没有?”
沈时冕沉吟片刻,没有立刻回答,玄赢迟钝的意识里分析出不说话等于不满意,不满意就是他做的不够,顿时火爆脾气不耐烦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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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次不够?那就多来几次。
……
几个时辰后,玄赢从醉酒的状态中脱离,睁开眼,就是一片雪白但凌乱的衣襟,他八爪鱼一样横扒在沈时冕的腰腹间,手指把沈时冕的衣服攥得皱了一大块,一看就知道经历了怎样的摧残。
玄赢懵了一瞬,记忆霎时回笼,忍不住想原地失忆,好不用去面对沈时冕。
但天总是不遂人愿,沈时冕原本就只是闭眼小憩,他被发酒疯的玄赢折腾得够呛,一开始玄赢还只是缠着亲一下问一句,够了没,沈时冕就故意不说话,玄赢基本把他脸和脖子啃了个遍,后面就开始胡搅蛮缠,颇有恢复以前针对他时的风采。
此时玄赢一动,沈时冕眼珠微转,却没有立刻“醒”,玄赢敲了敲脑袋,再一次开始思考把沈时冕杀人灭口的可行性,结论当然还是不行,有鸳鸯线在,即使彻底毁了沈时冕的身体,魂体还是能好好的。
玄赢苦大仇深地盯着自己尾指上颜色艳丽的红线,想用视线把它给砍断。
都怪这个破绳子,肯定是因为自己醉酒后自我意识薄弱,破绳子趁虚而入,潜移默化地影响控制了他,他才会在沈时冕面前那么丢脸失态。
他同意让沈时冕高兴没错,但预想中绝不是这样的高兴法。
红绳被玄赢攥入手中,发泄般地蹂躏了一会,一会拧成一个形状,玄赢才算认命,怎么办呢,自己做的决定,再苦再难也只能咽下去。
好在沈时冕的魂体最近恢复得不错,他只能用老办法安慰自己早些解除鸳鸯线就好了。
等玄赢做好心理建设,沈时冕才体贴地适时“醒转”,神色如常地站起身一边整理自己的衣物一边问玄赢,“师兄可舒服些了?”
玄赢怀疑沈时冕是故意挤兑自己,咬着后槽牙死不认账,假装无事发生过,“现在好多了,我喝醉了没有麻烦沈师弟吧?”
沈时冕失笑,这人醉酒的时候还嚷嚷着怕他恢复记忆不认账,结果自己耍赖的时候比谁都快。
玄赢怕失忆状态无所顾忌的沈时冕说出什么破廉耻的话来,赶紧先发制人,“我们现在到什么位置了?”
沈时冕估算了一下路程,“大约到了和田国境内。”
修仙界只占人间的一小部分,这世间数目繁多的还是普通人,人间自然有国家之分,和田国便是最靠近玄江门的国家。
玄赢想了想,差不多该与姜潋分别了,神色间便有些惆怅,沈时冕见他表情略显黯然,目光微动,走到玄赢身边,轻声叫他,“阿赢,刚刚你说……”
他一提刚刚的事玄赢便没空伤感了,警惕道,“刚刚我喝醉了,说的什么都不记得。”
沈时冕便语气颇为遗憾道,“本来还觉得阿赢已经做到了答应我的事,但既然你不记得,我也不介意让阿赢再讨好我一次。”
玄赢再一次陷入两难的纠结中,如果沈时冕能把他酒醉丢脸的事算成已经完成要求当然再好不过,可那样一来岂不是变相要他承认自己主动搂着沈时冕啃来啃去。
要不承认的话,那不是白白丢脸,半点好处都没捞到。
正纠结着,沈时冕又道,“阿赢,先前是你主动的。”
玄赢疑惑地扭头看他,“主动……什么?”
沈时冕语气平淡,表情还是那样波澜不惊,“主动与我有肌肤之亲。”
玄赢差点被他这句话吓死,从地上跳起来,“谁跟你有肌肤之亲!”
沈时冕蹙了一下眉,俊秀的面容染上一抹不满,细数玄赢的罪状,先是指了指自己的薄唇,“阿赢碰了这里十三次。”
而后又指着脸侧和脖颈侧,“这里和这里分别是七次和八次。”
玄赢喝醉了当然不可能一次次给他数着,目瞪口呆地听沈时冕计数,一个个地方都数完了,沈时冕才说道,“我从未与他人如此亲近。”
言外之意,玄赢是主动占他便宜了。
毕竟就算沈时冕按着玄赢强行表露心迹的时候,也最多是抓住了玄赢的肩膀,没有去亲吻玄赢。
修仙界虽说没有如凡人一般严重的男女大防,但也没谁会随便和他人有肌肤之亲,尤其是沈时冕平日里冷淡的表现,其他人更是难以近身,玄赢不由哑口无言,他有罪。
可他真的很冤枉,冤枉的理由还不足为外人道。
沈时冕见他注意力被转移了,才见好就收,“不过阿赢若是不记得了,那就毕竟只是醉酒后的失态,我不是那么不讲理的人。”
玄赢顿时松了一口气,蓦然觉得有些愧疚的同时,却开始盘算着等沈时冕过两天恢复记忆了,就把鸳鸯线的真相告诉他吧,玄赢实在有些扛不住这一波接一波的后遗症了,委实过于刺激。
心里做了决定,玄赢便算放下了一块大石,转而关心沈时冕,“你今天有没有想起更多的东西来?”
他的眼神带着期盼的味道,沈时冕不着痕迹地移开目光,面不改色道,“尚未。”
玄赢倒也没有很失望,毕竟他早已先入为主地认为沈时冕一旦恢复记忆是不可能再维持这样鬼迷心窍的状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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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收拾好自己不久,贺长生就来通知他们快到和田国了,他有事要在和田国降落一下。
玄赢随口问,“你去和田国干什么?”
贺长生神神秘秘道,“我收到消息,和田国有人贩卖天柱剑魄碎片。”
玄赢和沈时冕对视一眼,玄赢假装不在意地说,“怎么还有人卖这个,天柱剑魄散落在外上百年了,就算有些小的漏网之鱼没被大宗门得到,余下的也没什么用吧。”
贺长生摇头,“那毕竟是天柱的剑魄碎片,正因为如今在外散落的十分稀有,哪怕没用也会让众人争相追逐,也许能找到勘破境界的契机,我对剑魄碎片也有些好奇,想去瞧一眼。”
玄赢不露声色地垂下眼睑,“既是如此,你不介意我跟着一起去见见世面吧?”
贺长生奇道,“你们身为玄江门和凌霄阁掌门的亲传弟子,竟也没见过剑魄碎片吗?”
沈时冕接过他的问题,“我们年纪尚轻,修为低微,不能担当大任。”
贺长生一想也是,他既然将这个消息告诉玄赢,说明他本身并不是特别在意这件事,也许只是想凑个热闹,但玄赢却不同,他对每一片剑魄都势在必得。
贺长生不疑有他,笑眯眯地说,“多你们几个强力帮手我自然求之不得。”
因着剑魄碎片还有两天才会出现,玄赢便决定先将姜潋送回玄江门,之后再折返回和田国。
几人商定完后,梁赋溜达过来,他已知道贺长生要去和田国的事,听说玄赢也要去看剑魄碎片,忽然想起一个事来,“师兄,你还记得之前你得到的那件红线模样的神器吗?”
第41章
梁赋不是故意要提红线神器,实在是凑巧赶上了,那神器的作用梁赋其实根本不知道,但当初玄赢从一个陌生人手中买下时,那个人确实说过,红线神器是在和田国附近偶然发现的。
一般来说,神器现世的地方,通常会有隐藏的秘境和遗迹之类的东西,梁赋本意只是想提醒一下玄赢,是不是能通过神器的感应,查探一番和田国的秘境,也许有意外收获。
结果他一说完,玄赢脸就黑了,“你怎么忽然提它?”
对于一个刚刚因红线而饱受摧残的人来说,梁赋无疑是踩在了他的痛点上,但他又不好表现出什么异常来,沈时冕若有所思地垂眸望了一眼手指上与玄赢相连的红线,其他人都看不见,不知道它的存在。
沈时冕恢复记忆后,无比确定玄赢在说谎,红线神器的作用绝对不是什么让他产生忠诚,也根本不是天神控制下属心神的工具。
玄赢对红线的在意程度让沈时冕也跟着上了心,梁赋自然不晓得自己师兄心中的万般苦处,自然地回答,“神器都是上古天神的遗物,也许附近会有上古遗迹。”
玄赢情绪稳定了些许,想想也是,作为一个与宝物无缘的人,玄赢其实已经很久没买过搜集过珍贵的灵器了。
他会鬼使神差地买下鸳鸯线,就是因为从它们身上感知到了莫名熟悉的气息,才想买回来研究一下,后来误打误撞得知了鸳鸯线的作用,又阴差阳错地和沈时冕绑上,是他始料未及的。
梁赋说的有道理,如果鸳鸯线真是从和田国里出来的,他万一能找到那个秘境,也许能研究出鸳鸯线更多的讯息,解决一下他和沈时冕这种不正常的状态。
沈时冕也有类似的想法,不过他只是想弄清楚这根红线究竟是做什么的,恢复记忆后,魔修那边的颜左和颜右也说没有查到,就连求购红线的人也失去了线索。
梁赋这才感觉自己周身的气息一下子温暖起来,玄赢拍拍他的肩膀以资鼓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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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江门山门下,玄赢与姜潋相对而立,玄赢已比姜潋高出了一个头,颀长挺拔的身躯昭示着他已然是个成熟而可靠的成年男子,姜潋有些欣慰,心里又有些酸涩,想说点什么,最后还是只轻声道,“我回去了,阿赢要小心。”
玄赢喉咙动了动,最后仿佛下定决心般对她说,“娘,你……想不想和沈师弟说点什么?”
姜潋面露讶色,侧头望了一眼他身后的沈时冕,仿佛心领神会了什么一般微微一笑,对沈时冕招了招手,“阿冕你过来一下。”
沈时冕自然记得自己失忆时与姜潋说了些什么,又是怎样剖白对玄赢的心意的,此时面对姜潋竟有些难得的不自在。
终于醒酒了的玄真则不断告诫自己小不忍则乱大谋,师兄只是为了剑魄,才压下自己的嫉妒心。
沈时冕走到姜潋面前,与玄赢并肩而立,姜潋有些感慨地望着面前这两个无论怎么看都十分般配的人,莫名的就非常放心,于是对玄赢叮嘱道,“阿赢你年岁稍长,以后多照顾点阿冕,娘……很喜欢他。”
玄赢没听出自个亲娘的言外之意,沈时冕还以为他会反驳,但玄赢却认真应了姜潋的话,显得无比乖巧懂事。
沈时冕侧头望着玄赢,眸中是平日见不到的温柔,随即又小心敛去。
姜潋回了玄江门后,玄赢一行人折返和田国,为了不引起凡人的混乱,在离京城不远处的某个山头落下,贺长生收起了核舟,几人步行进城。
凡间也有散修活动,各国京城更是众多散修聚集之处,会有人放风出来交易剑魄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他们一行人个个容貌气度不凡,不同于常见修士的秀山院脚下,凡人的城市里修仙者稀少,他们走在城中未免过于显眼了,梁赋便分了易容丹,变幻了众人的容貌,找了一间客栈住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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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长生随后就不见了人影,想必去找他的消息来源打听情况了。
玄赢三人坐在客栈大堂里,收敛了属于修仙者的气息,难得能感受凡人的生活。
这间客栈属于凡间比较昂贵的一种,因此环境不错,大堂里还搭了台子,有歌女在唱曲,显得很有情调。
玄赢懒懒地单手支额,随着歌女的曲调点着手指,虽是陌生的面孔,却是熟悉的神情,他向来是这样,不管情况多恶劣,都能苦中作乐,每次和沈时冕一起被罚关禁闭的时候,也能自得其乐,仿佛被关的只有沈时冕一个人似的。
玄真则也一直默默地注视着玄赢,玄赢只当没发现,唯有梁赋兴致勃勃地点了些和田国的特色吃食挨个尝过去。
忽然窗外街道上一队官兵骑马飞奔飞过,惊扰了街边的小贩,行人也纷纷躲避,不敢与官兵正面碰上。
玄赢皱了皱眉,这些官兵都带有灵气的气息,不是纯粹的凡人,应该是被教导了粗浅的修行法门,他们身上还带着探查灵气的东西,像是在找什么人。
凡间国家因与散修有交流,借助修士的力量武装自己的官兵也很常见。
玄赢只在心里存了点疑惑,却也没有多管闲事的想法。
直到入夜,贺长生还没有回来,玄赢便再次偷偷翻窗进了沈时冕的房间,沈时冕正在宽衣,见他进来,只能又把衣服穿好,“阿赢?”
玄赢已经没有力气计较他的称呼了,开门见山,“你想不想跟我一起提前找到那个剑魄碎片?”
他现在和沈时冕有红线相连,无论去哪都能被找到,行踪毫无秘密可言,还不如主动告诉他,一起行动还有个照应。
沈时冕:“你有办法找到它?”
玄赢笃定道,“一般人不知道剑魄碎片必须用剑气温养,如果没人引导,它们会自行寻找宿主,所以与其说要找的是剑魄碎片,不如说要找它的宿主。”
沈时冕拢好衣襟,“阿赢好像对剑魄碎片很在意?”
玄赢顿了顿,“我也不想骗你,我对剑魄碎片势在必得。”
沈时冕看起来有些意外,他曾以为聚集剑魄是玄清子的意思,没想到玄赢居然也是这么想的,势在必得吗?
“那么阿赢,”沈时冕唇角微抿,“我身上的剑魄和陈清泉身上的,你打算怎么办?”
玄赢愣了一下,沈时冕和陈清泉身上的剑魄他必定都是要得到的,原本玄清子是想先拿到陈清泉身上的剑魄,再去搜集别人的,玄赢得到的剑魄超过半数后,沈时冕的剑魄也会被吸取过来。
但现在因为他们关系的变化,玄清子打算直接拿走沈时冕那份剑魄,玄赢将直接拥有超过半数,其余的部分自然都会聚集过来,也能达到目的,或者说——是最快的达成目的的方式。
可是剑魄的转移过程中,宿主要么双修,要么……死。
陈清泉和沈时冕都不能死,那他正常来说必定要选一个人……双修。
沈时冕问得可真够隐晦的,玄赢憋了半天,只觉耳根发热,不知道怎么回答他,选谁都好像是个必死答案,最后只能选择反将一军,“陈清泉不是在找引渡出她身上剑魄碎片的办法了吗,而且难道你真的甘愿被我拿走剑魄?”
凌霄阁将剑魄碎片放在沈时冕身上,他就是直接的责任人,如果丢失,沈时冕也吃不了兜着走,这也是玄清子的阴险之处,若杀了沈时冕取剑魄,凌霄阁复仇师出有名,对玄江门名声有损,玄清子是面子里子都想要的人,怎么肯做的这么明显。
但若是沈时冕因与玄赢有了私情把持不住自己,从而丢失剑魄,本身却无碍的话,凌霄阁就拉不下这个脸来问责玄江门,情况便完全不同,一切的罪孽便全都在沈时冕的身上。
玄赢这么一问,顿时就把难题抛给了沈时冕——我倒是想选择你,可是你敢吗?
沈时冕被他反问这么一句,并未立刻应答,而是走到玄赢面前,低于常人的体温带来一阵凉风,“阿赢你忘了?”
玄赢略微抬起下巴,“忘了什么?”
沈时冕面不改色道,“我失忆了,关于宗门的一切都不记得,现在阿赢问我这样的问题,期盼得到什么回答?”
玄赢彻底懵了,一个失忆的、被鸳鸯线误导了以为自己深爱着玄赢的沈时冕,在可以与玄赢亲密和保住不知何物的剑魄碎片之间,选什么似乎的确没有悬念,而且失忆的人说的话他信了又怎么样呢,根本没有任何保障。
可恶,玄赢咬牙想,我又输了。
沈时冕又把人欺负了一次,恢复记忆的他很好地把握了分寸,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问道,“你有什么头绪?”
玄赢踩着这个台阶下来,含糊道,“总之距离不远的话我有办法找到它,你跟我走就行。”
“嗯。”沈时冕没有异议。
等到趁着夜色掩护玄赢跃上小破飞剑,却发现身后多了一个人,他不满道,“现在又没别人,你不用装,下去自己飞。”
沈时冕却说,“阿赢专心寻剑魄,这次换我带你。”
语毕揽过玄赢的腰,接过小破飞剑的控制权,疾驰而去。
风声猎猎,罡风却被沈时冕制造的屏障悉数挡在外面,玄赢没想到他会这样,一时不察被迫享受了一下乘客的待遇,后背被沈时冕圈在怀里,就好像他是对方小心翼翼守护的珍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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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赢从小背负了太多东西,姜潋太弱,他从不敢肆无忌惮地撒娇,玄清子又因剑魄对他时时紧盯,看起来行动自由却从没脱离过掌控。
这是第一次有一个人强硬地把他护在怀里,不是因为他弱小或者怎么样,就只是想这么做,那个人甚至比他年纪小,玄赢内心有些羞耻,又其实有些贪恋这样的感觉,但很快清醒,告诫自己这都是鸳鸯线的问题,不是出自沈时冕的本心,最终却没有选择跳出去。
等沈时冕恢复记忆,他们就不会这样和平相处下去了。
一路上两人异样沉默,只时不时在玄赢的感应下变换方向时交流一句,期间玄赢偶尔察觉到沈时冕变换方向时泄露的力量,确实不是灵力,玄赢便有些忧心,看来把沈时冕带出秀山院是对的,否则继续待下去,没有记忆的沈时冕说不定就会在什么时候暴露他是魔修的事实。
沈时冕不知他心中所想,他们在京城上空搜寻良久,玄赢最终只能模糊地感应到在西北方向,沈时冕便径直向西北飞行,一直出了京城到了郊外。
到了玄赢感应最强烈的位置,四周却是一片空旷的山脉,玄赢拍拍沈时冕的肩膀,示意他降落,“奇怪,贺长生说原本约定的交易时间就是明晚,剑魄碎片怎么会出现在荒野外,而且这里一览无遗,却有很强烈的气息。”
沈时冕淡淡道,“我却感觉不到。”
同样拥有剑魄,玄赢却似乎比他了解得更多,沈蕴对剑魄也知之甚少,向来都要靠沈时冕自己摸索。
“你当然感觉不到。”玄赢顺嘴回答,丝毫没觉得有什么不对,他理所应当的态度让沈时冕若有所思,难道玄赢真的是天神羽画的转世吗,变为天柱的湛赢剑本就是天神羽画的剑,若是这样,便能解释玄赢为什么对剑魄势在必得,还有特殊感应。
如果羽画真的转世成了玄赢,魔神厉霄会不会也随之转世?
玄赢没想到自己一句话已经让沈时冕产生了这么多联想,他在这个位置转悠了许久,皱眉道,“他会不会进了什么秘境?”
上古时期遗留了许多秘境在人间,它们原本大多都是被单独开辟出来作为洞府的小世界,与人间重合,却又无法用肉眼捕捉,只能在机缘巧合之下凑巧被触发进入。
沈时冕被偷袭的阮南秘境是其中一处比较大的,经过千年的演变,独成一方世界,并被摸索到了稳定的进入方式成为各门派弟子的历练之所。
有了这样的猜测,玄赢便开始思索为什么携带剑魄碎片的人可以进入秘境,是凑巧还是因为剑魄碎片?
沈时冕也和他想到了一起,两人对视一眼,颇为默契地开始尝试激发沉睡在丹田处的剑魄碎片。
两人体内的剑魄碎片被明日剑诀的剑气所激,开始震荡起来,感应到身边同类的气息后更为躁动,玄赢和沈时冕周身的剑气交融汇合,形成一片剑域气场。
起初还没有什么异样,但随着剑气增强,他们尾指上相连的红线却颤抖嗡鸣起来,与肌肤相触的位置开始绞紧勒入皮肉中,殷红的鲜血渗出,被红线悉数吸收。
玄赢和沈时冕都察觉到了红线的异动,警觉之下试图停止激发剑魄,却发现为时已晚,剑气越来越盛,脱离了他们的掌控。
京城郊外剑气冲天,但凡有些修为的人都察觉到了,这种动静很像是异宝出世,所有修士全都动身向动静传来的地方赶去。
而玄赢和沈时冕却猝不及防被拖入了另一方小世界。
等玄赢恢复了意识,就发现自己正高坐于一个豪华的殿宇上首,一位侍女模样的少女正捧着华丽的礼服恭敬地呈上,“神君,结契大典即将开始,魔君已准备完毕,请神君移步。”
第42章
玄赢只着一件中衣,茫然端坐,蹙眉盯着尾指上一截延伸向不知名远方的红线,潜意识里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他是神君吗?
好像是,他是羽画神君,今日是他与魔君厉霄的结契大典。
他和厉霄经历了许多误会与折磨,好不容易才解开了心结排除万难决定结契,从此以后,命运一体,生死不离。
捧着华服的侍女眸中划过焦急之色,想到魔君可怕的手段和对这一场结契大典的重视,躯体微微颤抖,却只敢小心翼翼地催促,“神君,吉时将至。”
玄赢从茫然中回过神,接过她手中那件厉霄精心准备的礼服,虽然做工华丽,从材质和细节上可以窥见其用心,但款式并不张扬,唯有鲜艳的红色,彰显着它的用途——这是一件大喜的婚服。
玄赢将婚服披上,侍女如释重负,招呼同伴替玄赢整理衣摆,坠上丝绦,一切都整理完毕,侍女不小心抬头,将玄赢的容貌尽收眼中,不由得屏住了呼吸。
神君平日里穿着十分素净,虽有卓绝的容貌,但威势更盛,第一眼注意到的永远不是他的模样,而是气质,神君性子冷淡,看一眼都觉得是一种亵渎,而今日这件颜色夺目的婚服,却中和了他的冷淡气质,更衬的他眉目如画,天人之姿。
侍女不由偷偷地想,难怪魔君为了羽画神君疯魔至此,甚至不惜将人囚困起来,使尽百般手段,如果别人也有魔君那般的修为地位,恐怕也难以自持。
如今魔君也算守得云开见月明,等到神君点头同意结契,全修真界上下其实都松了一口气,神仙打架,殃及池鱼,魔君一意孤行将羽画神君囚禁起来之后,到处都充斥着无形的暗涌,仙修与魔修的摩擦不断升级,眼见差点失控的时候,却传来结契大典的消息,不知有多少人赶来龙首山观礼。
玄赢等侍女打理好礼服,才悠然行步,凭直觉顺着红线延伸的方向,身影闪现间已离开原地很远去往他未来道侣所在之处,原本波澜不惊的心里也似乎为了即将发生的事而感到了一丝隐秘的甜和雀跃。
羽画神君斩除恶龙,亲自镇压恶龙头颅化成的龙首山,如今又在此举行结契大典,算是一大盛事。
无论是仙修还是魔修,有头有脸的人物都收到了结契大典的邀请函,不管他们心中作何感想,有什么打算,面子上却都必须到场。
魔君厉霄是要用这种方式向全天下宣告他和羽画彼此归属,并警告所有人不要打歪主意。
巍峨的正殿中,已逐渐有许多大能的身影聚集,有仙修也有魔修,当初羽画神君被囚时,他们时常明争暗斗,甚至大打出手,如今却集聚一堂,场面显得有些尴尬又莫名诡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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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宇上首,同样身着红衣的魔君“厉霄”垂目高坐,他的面容却不是玄赢曾经梦境中含着煞气气质狂傲的厉霄的模样,分明是沈时冕的样子,与玄赢一般,他的尾指上红线隐现,延伸向虚空远处。
沈时冕却和玄赢一样陷入了认知的混乱,所有人都唤他魔君,他是魔君厉霄,即将与神君羽画结契成为道侣。
殿宇中那些大能依次向魔君表达了恭贺之意,丝毫没有发觉魔君的样貌变了有什么不对。
沈时冕则罕见地产生了紧张与期盼的情绪,作为魔神,他尸山血海里走过也毫无惧色,如今却要靠轻捻摩挲那根红绳才能稍微获得平静。
潜意识里似乎也觉得这根红绳是非常重要的东西,牵连着他比他生命更重之物,若是丢失,会有什么可怕的事情发生。
一片表面虚假的和平中,有一抹红色的身影从虚空中行来,明明刚刚还极远,却在瞬息间行至魔君的身前。
沈时冕难以自制地站起身,深深凝望着面前红衣明艳的玄赢,情不自禁地向他伸出手。
玄赢见到“魔君厉霄”的瞬间,心中不太明显的违和感一闪而逝,但随即被熟悉感冲淡,眼前的人是如此熟悉,他的样貌、神态、眉眼的弧度都是见过千百次的,朝夕相处的感觉不会骗人,仅剩的一丝警惕也随之瓦解,不会错的,就是他。
玄赢抿了一下唇角,想到从今以后将与这个人共度,成为一体,慢慢伸出手与沈时冕的交握,随后被用力攥紧,两人并肩而立,站于殿宇上首,指尖缠绕的红绳也随之缩短被两只手攥入掌心,与红色的礼服交融。
神君与魔君全都到场,有飘渺的丝竹之声响起,龙首山上空鸾鹤飞舞,祥云缭绕,场面之盛大令没有资格入山观礼的人都为之惊叹。
担任司仪的羽画好友——天神蒙宿却满面忧色。
魔君向来行事嚣张,曾有人不知死活当着他的面向神君羽画表达爱慕之意,被厉霄警告后仍不放弃,最终被挫骨扬灰,羽画因此怒斥厉霄满手血腥,乖戾恣睢,言称道不同不相为谋。
诸如此类的血腥事件不胜枚举,因此本来和厉霄关系尚可的羽画与他渐行渐远。
羽画被囚时,蒙宿正巧回了仙界,等他再次降临人间,却得到了羽画与厉霄即将结契的消息,羽画甚至邀请他担任大典的司仪。
蒙宿注视着眼前的一对璧人,冲动逐渐滋长,他有太多的疑惑,理智告诉他,羽画不会是因为熬不过囚禁的苦楚就屈服的人,当初厉霄能得手也是钻了羽画斩除恶龙受伤尚未恢复,蒙宿回仙界寻药的空子,到底发生了什么,会让羽画忘记被囚的屈辱,愿意原谅厉霄,甚至不计前嫌地与他结契?
眼前的羽画和厉霄,十指相扣,婚服红艳如火,丝毫看不出经历过不堪回首之事的样子,蒙宿作为司仪,不能在这种场合给好友难堪,于是只传音问“羽画”一个人,“我最后问一次,你是否真的心甘情愿与他结契?”
玄赢骤然被问,神思有一点恍惚,侧头转向也正深情注视自己的沈时冕,心甘情愿……吗?
沈时冕的目光很纯粹,手心却冰冷干燥,不似活人的体温,玄赢心里某种违和感再次一闪而逝,但又想不出来哪里违和,尾指上的红线倒是微微发热,让玄赢不由把沈时冕的手抓得更紧了一点。
玄赢听见自己的声音,遵从直觉轻悠地传给蒙宿,“我不后悔。”
蒙宿没有从他的表情、肢体和语言中看出哪怕一丝的勉强,玄赢的眼神和动作,都昭示着他是自愿甚至期待着接下来的结契大典。
作为好友,只须对方给蒙宿哪怕一丁点犹豫迟疑不甘的暗示,蒙宿都会拼上性命带羽画脱离这场在他看来十分荒谬的典礼。
但是没有,“羽画”全程都非常平静且愉快,蒙宿只能接受眼前的现实,好在厉霄虽然恣意妄为,却没有人会怀疑魔君对羽画的真心。
他们结契后,厉霄绝不会背叛羽画,这是蒙宿唯一放心的地方。
经历过一点无人察觉的小插曲,大典正式开始,蒙宿取出天河水,灵力翻涌间,将天河水铺成两条透明的水带,环绕在结契的两人身周,后又两端交融在一起,玄赢和沈时冕的潜意识都对这个阵仗非常陌生,但又好像冥冥中知道该怎么做。
两人的眉心中,各自飘出一滴殷红的本命精血,从中溢出的浓郁灵气和魔气让在座的几位大能都忍不住有点眼红,神君与魔君的本命精血中蕴含的好处足以让人脱胎换骨。
本命精血飘至半空,分别融入主人旁边透明的天河水中,瞬息间被稀释至透明状态,两条水带交互流动,将两滴精血融合,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最终不分彼此。
只有天河水能包裹承载并融合神魔的精血,等水带流转完毕,蒙宿将水带灌入准备好的容器中,最终变作两杯与众不同的合卺酒,修士的精血,牵连着他们的本源与心神,将被天河水交融过的精血化作的合卺酒喝下并吸收,他们从此就不只是名义上的道侣,而是真正意义上的生死与共。
这种仪式是非常古老的结契仪式,后来因为出过一些道侣死亡后,另一半也遭受重创境界跌落,落入淤泥中的悲惨之事,逐渐的,就没有人再进行了。
玄赢接过酒杯,抬眸望向沈时冕,人好像没错,气息也没错,他慢慢地举杯,递到唇边,然后——一饮而尽。
沈时冕则更无犹豫。
结契大典至此最关键的部分便已完成,从今日起,他们便是苍天见证,命运一体的道侣,再无后悔可言。
蒙宿虽仍有心忧,却不能再干涉什么了。
他只是担心,羽画的性格是否真的因厉霄而改变,或者厉霄愿意为了羽画控制他自己?
他们真的能相携走过以后千万年的人生吗?
魔君厉霄平日里行事嚣张恣意,但其实这只在羽画看来是问题,修真界本就弱肉强食,魔君强大,他人弱小,哪有资格反对与斥责,唯有羽画,肯拼上性命斩恶龙,惠苍生,也对厉霄的行径多有不满。
而如今,羽画也屈服了,世间再无人可制约厉霄。
两位主角退场后,大殿之上,各修士推杯换盏,各有心思。
寢殿之内,则气氛旖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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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赢心中泛起一丝丝不甚明显的紧张,这与他现在身为神君羽画永远冷淡波澜不惊的性格不太符合,但现在情况特殊,紧张似乎也挺正常。
沈时冕一步步向他走近,平时瞬息就能抵达的距离,他却走的很慢。
脚步声一下下随着心跳的节奏靠近,玄赢不由捏住了自己的手指,忍不住抬头,谁知刚刚还有一段距离的沈时冕,竟忽然与他呼吸相闻。
玄赢耳后微热,眼神也有些不太明显的飘忽不定,嘴唇蠕动,“厉……厉霄。”
明明叫的是眼前人的名字,玄赢却再次感觉到了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违和感,好像对方并不是与他刚刚结契的厉霄。
沈时冕也顿了下,心里泛起一点不舒服,随后又为自己的感觉奇怪,他是厉霄,对方叫个名字有什么好不舒服的?
于是他刻意忽略掉这不合时宜的感觉,将注意力集中在红衣的玄赢身上,玄赢极力隐藏的忐忑与羞赧,让他心生躁动,手指触到玄赢的脸,轻缓地摩挲了一下,缓缓开口,“羽画,经过了这么久,你终于是我的了。”
玄赢听见他叫自己羽画:“……”
沈时冕:“……”
两人相顾无言,都有些不在状态起来,怎么听都不太对劲。
玄赢望了望眼前沈时冕模样的“厉霄”,一时恍惚,喃喃问道,“你是厉霄吗,该不会为了报复我找了谁来冒名顶替与我结契?”
沈时冕听见他的问题,瞬间抛开了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违和与不舒服,进入了厉霄的状态,面沉如水,语带煞气,“那我不是要报复你,是跟我自己有仇,好不容易等到你点头,居然找别人顶替?”
玄赢也回过神意识到自己问了个蠢问题,偏过头,“对不起,是我太紧张了。”
想想也不可能,谁能神通广大骗过天神的感知?
沈时冕挑了一下眉,脸色缓和些许,“原来神君也会紧张,是因为我吗?”
玄赢嘟囔道,“新婚之夜谁都会紧张。”
沈时冕的听力何等强大,他就算只有气音也听得一清二楚,“神君也知在凡间今日是新婚之夜?”
玄赢耳根更热了,看明珠看穹顶就是不看沈时冕。
对方一口一个神君,他没了刚刚的不适,气氛又重新奇怪起来,理智上很明白接下来的事是理所应当的,他是心甘情愿地结契,没什么好别扭,情感上却难以避免羞涩。
以至于一直在说不符合羽画神君的性格的话,若是让旁人见到,就不会再说什么羽画神君天性冷淡这样的话了。
沈时冕却不肯放过他,现在他是厉霄,眼睛略微眯起,语带危险与侵略,嗓音低沉,“神君可知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第43章
发生什么……
玄赢脑海里闪过一些零碎的画面,好像是他和眼前之人缠绵的身影,却很模糊,不像是来自自己的记忆,又有一丝痛苦绝望的情绪升起,但怎么会呢,明明他们是互相倾心,才会结契不是吗?
在一起的时候又怎么会有痛苦的体验呢?
赶走这丝莫名的情绪,玄赢又不免被沈时冕的话带进去更紧张了。
但沈时冕话音落下,只是拿手指挑起玄赢的一缕发丝,那缕漆黑的头发缠绕在他莹白的指尖,加上尾指的红线,黑白红三色的对比强烈,吸引了玄赢的视线,一时忘了思考刚刚沈时冕的话的意思。
这缕黑色的发丝很快被沈时冕的力量切断,落入他的掌心,玄赢跟着他的动作,有些不解,“为什么要削我的头发?”
沈时冕没有回答,只是挥手间也削断了自己的一缕头发,将两缕发丝缠在一起,打了个结。
玄赢呆住了,刚刚沈时冕故意逗他引他误会,他都没有的感觉忽然涌现,这种感受很奇妙,有人愿意把你放在心上,用最珍重最隆重的方式对待你,所寻求的,也只是你的同等回应而已。
结发啊,这是凡间的方式,凡人没有精血交融的结契仪式,也没有天道的约束,只有用这种方式宣誓,玄赢伸出手,触摸了一下那个发结,沈时冕放开手,任由玄赢将发结攥入掌心。
“神君愿意保管这个发结吗?”
玄赢抿唇点头,将发结收起,熠熠生辉的眸子转向沈时冕,忽而灿烂一笑,毫无阴霾,“你说错了,从今以后是你属于我了。”
沈时冕漆黑的双眸贪婪地凝望他的面孔,那种平时被掩藏被隐瞒的占有欲再次升腾而起,仿佛刻进骨子里的本能,想要将玄赢的每一滴血肉都与自己融为一体。
他打横抱起玄赢,走向寝殿中央的大床,将玄赢轻轻放下。
玄赢微微仰头,好像又有凌乱的画面出现,歇斯底里的,血腥黑暗的,与眼前的幸福和谐格格不入,但他看不清楚,便只能刻意去忽略,将精神集中到现在的事情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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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时冕俯身,捧着玄赢的面颊,克制住心里狂肆生长的占有欲和破坏欲,在他唇上吻了一下,冰凉的触感让玄赢有些不适应,闭上眼,眼睫微颤。
但沈时冕却只是这么轻轻地吻了一下,并没有如玄赢所预想的进行下一步的动作,随后就搂着玄赢也躺到了旁边,彻底安静下来。
神魔不需要睡眠,该做的事不做了,漫漫长夜显得愈发寂静,玄赢却平静不了,曾经羽画言辞激烈地拒绝厉霄时,厉霄的反应十分暴怒,第一次被拒时,险些毁灭了附近的某个宗门,还是羽画在旁才出手阻止了他。
可现在,“羽画”点头,两人结契,什么仪式都完成了,“厉霄”反而平静下来什么都不想做了?
玄赢琢磨了一下,怎么想怎么感觉不对,依据他印象中的“厉霄”的性格,此刻怎么会放过他,太不正常了。
于是玄赢扭了一下,在沈时冕手臂中翻过身,犹豫着问,“你没事吧?”
厉霄树敌无数,唯一的解释便是他受伤了,有心无力?
沈时冕咬咬后槽牙,他已经尽了全力克制住自己了,这人却还凑上来毫无所觉地撩拨他,他呼吸粗重了一点,声音微黯,“没事,今天什么都不做。”
以他现在的情绪状态,只是表面平静罢了,若真的碰了玄赢,情绪高涨时后果可能他自己都无法控制,万一伤到玄赢,那不是沈时冕愿意看到的结果。
玄赢更纳闷了,没受伤,还忍得住,这是大家认识的那个魔君厉霄吗?
不管玄赢怎么想,沈时冕最后就是忍住了,真的纯洁地抱着玄赢安安分分地休息了一晚。
就在此时,他们没有察觉到彼此连接的红线似是不满地跳动了一下,虚空中传来一句他们听不见的“蠢货”。
第二天,前来观礼的宾客还未散去,蒙宿来向“羽画”辞行。
“羽画,此间事了,我便告辞了,来日再聚。”
玄赢印象里似乎知道蒙宿是自己的至交好友,但情感上却仿佛隔着一层,有些陌生且亲近不起来,闻言也只是点了一下头,与蒙宿客气地告别。
临别前,蒙宿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若有需要帮助的,尽管来找我。”
沈时冕见他辞别了好友蒙宿,对玄赢道,“我有一样东西要赠与神君。”
玄赢好奇地跟着他前往龙首山最高处,此处极高,天幕低垂,罡风凛冽,似乎什么都没有。
沈时冕带着玄赢悬浮在半空,抬手间忽然撕裂了天幕,一柄古朴但充满锐气的长剑从中飞出,悬于空中发出剑吟之声。
“羽画”认出这是自己的爱剑“湛赢”,一股亲近与喜悦的感觉升起,令“羽画”向来冷淡的脸上露出惊喜之色。
湛赢剑跟随羽画南征北战,先前与恶龙之战中,斩断龙首后被恶龙的利爪缠住和龙躯一起落入极寒深渊,那之后,羽画身受重伤,又被半陷入疯狂的厉霄所囚,无力去寻湛赢剑。
现在他们关系改变了,厉霄竟主动深入危险的极寒深渊,将湛赢寻回,虽然湛赢剑仍旧受了创需要修复和温养,却也是极大的惊喜。
玄赢再一次感到了那种难言的酸胀感,有人时时将你的事情放于心上,在你去做之前都替你解决,夫复何求?
稍微召唤了一下,湛赢剑就温顺而兴奋地钻入玄赢的丹田中。
玄赢转向沈时冕,情不自禁地凑上去,在他脸侧落下一个吻,轻声道,“谢谢你。”
他的眸眼亮晶晶的,眉眼间是纯然的喜悦与幸福,好像曾经那些伤害,争执,囚困,就此消失。
从这一日开始,他们携手修行,踏遍了每一处山川河流,探寻各处秘境,自从两人结契后,从前的矛盾好像都不存在了,“厉霄”再也没有在“羽画”的面前展现自己暴躁易怒的一面,并杀人灭口,很长的时间,玄赢都以为他们可以一直这样平静而愉快地携手走下去。
至少这个时候,“羽画”觉得“厉霄”是真的改变了的。
唯一的不对劲,就是沈时冕的克制,情到浓处不是没有走火的时候,但每次沈时冕都会点到即止,仿佛突然变身成了无欲无求的圣神。
玄赢虽感到纳闷,但他也不是重欲的人,再者那些时不时跳出来寻找存在感的凌乱画面也让他对此内心有些抗拒,沈时冕不愿意刚好。
直到某一日,在玄赢的提议中,他们隐入凡间,封锁全部的修为,入世体验人生。
沈时冕做了某个王朝的将军,玄赢则以普通书生的身份生活,做了一个教书育人的夫子。
两人约定不可动用神魔之力,须完全按照顶替之人的身份生活,行事也要符合逻辑。
对他们来说,十年百年都只是弹指一瞬间,因为要遵循凡人的轨迹,两人有八年从未碰面,按照这两个凡人命运的轨迹,大将军与小书生,基本不会有相交的一天。
但凡事总有例外,某一日大将军打马游街,遇到地痞流氓言语调戏书生,手起刀落,地痞们人头落地。
玄赢仿佛再次看到了从前暴戾恣睢的“厉霄”的影子,眉头微皱,感到了一丝担忧。
恶霸地痞死不足惜,神君担心的是魔君嗜血的本能被唤起,小书生被大将军救下,带入将军府。
等周围人都退去,沈时冕才揽住玄赢,“神君,多年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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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赢也觉出一丝挂念来,并未推开沈时冕,甚至略微抱紧了他,这对玄赢来说,已是难得的主动了。
他从未想过,会有一天因与一个人分离短短八年,就觉得想念,羽画与蒙宿身为好友,几十上百年不见也很寻常,到了魔君这里,却仿佛变得时光漫长起来。
两人相拥之时,指尖红线光芒明灭,微微发热,涌动着不知名的力量。
沈时冕再次察觉到了那股奇异的违和感,好像和真实的世界隔着一层膜,不是很厚,却模糊不清,但现在的人生又太过完美,叫人不忍打破这层隔膜。
大将军与小书生意外地凑到了一起,大将军向所有人宣告了与小书生在一起的事实,唯一的不对,还是只有沈时冕绝不肯碰玄赢。
在这样的表面平静中,终于有什么东西按耐不住了,在某次沈时冕独处时,指端红线缓缓蠕动,在沈时冕面前形成了“主人”两个字。
沈时冕容色骤冷,盯着自己尾指上的红线冷声问,“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在红线主动彰显自己的存在感之前,他和玄赢都有意无意地忽略了它的存在,明明一直都在,他们却从来没有想起要去探究一下这个东西是什么。
在沈时冕含着煞气的质问中,红线缓缓弯曲,再次在空中构成几个字的形状:“吾名鸳鸯线,主人。”
这句话显示完,好像有什么东西被打碎,沈时冕骤然从这一场大梦中清醒。
第44章
虚假的情境感知逐渐碎裂,沈时冕的真实记忆和认知回笼,再回想这段时间的所有经历,产生了无比荒谬的感觉,眼前的场景倒是还在将军府,并没有因为他的清醒而消失。
沈时冕按了按自己的眉心,压抑下心中滔天的怒火,估计眼前的一切都是所谓的鸳鸯线搞的鬼,这根红线是玄赢给他系上的,从一开始沈时冕就莫名关注且上心,叮嘱颜左和颜右优先去查,只是一直都毫无线索。
现在红线主动暴露出自己的存在,竟然还有灵智,沈时冕无论如何都要抓住这个机会弄清楚,他厌恶这种被动无知的感觉。
红线似乎是见沈时冕没什么反应,颇为忐忑地又开始变幻形状,“主人,您为什么不彻底拥有神君呢?”
“神君?”沈时冕重复了这两个字,这根红线是把玄赢认成了真正的羽画神君?
红线再次变幻,“吾之力量快要耗尽,若主人不尽快拥有神君,吾将不能再维持此间幻境。”
沈时冕不为所动,表面仍然冷静而淡漠,“先把你的来历交代清楚。”
红线遭到了冷酷无情的不信任对待,却好像很习惯了一般,又形成几行字,“吾乃主人前世魔君厉霄所炼神器鸳鸯线,融合了羽画神君的本源,被主人所绑定之人将在潜移默化中死心塌地地爱上主人,曾经主人使用我得到了羽画神君。”
沈时冕瞳孔微缩,这个答案意料之外,但似乎又在清理之中,玄赢这段时间种种异常的表现,还有对他若有若无的迁就,都和鸳鸯线的说法能对得上,但沈时冕还有许多疑问。
玄赢知道鸳鸯线的作用吗?应该是知道的,既然知道又为什么肯冒这么大的风险救他,仅仅是为了他身上的那部分剑魄碎片?
难怪玄赢对他失忆后的行为不觉得奇怪,还一个劲强调一切只是错觉,恢复记忆就好了。
还有鸳鸯线为什么认为他是魔君厉霄的转世?
沈时冕虽不了解这位魔君,但从之前鸳鸯线让他经历的一切中可以感觉到,魔君厉霄性情暴戾,反复无常,唯我独尊,和沈时冕可说毫无相似之处,他们之间唯一的联系便是沈氏家族的血脉,沈时冕觉醒了身上流传的属于魔君厉霄的魔神血脉,莫非是这个原因才让鸳鸯线认错?
鸳鸯线只限制了他的灵脉,不限制魔修的力量,大抵也是这个原因,毕竟是为羽画神君“量身定制”的神器,所以才针对受伤状态下的他的灵脉吧。
沾染了神魔的鲜血与本源,难怪鸳鸯线拥有如此强大的力量,让他们无知无觉地陷入幻境,比先前的神器小鼎更逆天,除了用途鸡肋外可说相当可怕。
沈时冕绝不相信自己是那个暴戾魔君的转世,即便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是,那他们也是毫不相干的两个人了,毕竟沈时冕对所谓的羽画神君毫无兴趣,他从始至终喜欢的只有玄赢。
他皱了皱眉,继续问道,“但使用你的人并不是我,为何认我为主?”
红线有些混乱,怎么可能呢,不是魔君用的难道是神君用的,神君的转世明明对魔君转世没有爱慕之情,怎么会主动使用鸳鸯线?
空中的红线愣了片刻,又缓缓形成另外的字,“您身怀魔君血脉,自是我的主人,且只有其中一人怀有诚挚的爱,鸳鸯线才能生效。”
沈时冕猝不及防被一根红线戳破了自己的心思,曾经玄赢对他自然不会有什么其它的想法,从玄赢时时警惕逃避的表现来看,是不希望鸳鸯线生效的,那这个怀有爱慕之情的人自然只有沈时冕了。
他深呼吸了一口气,没有表现出什么异常来,哪怕对面只是一根线,他也不想让自己被看穿,但这根绳子确实是巨大的隐患,也是无法回避的问题所在。
“你蕴含的天道法则是什么?”沈时冕相信这方面的问题它应该不会回避。
鸳鸯线果然乖乖地显示,“被绑定的双方不能明确拒绝对方的心意。”
不能明确拒绝,难怪他失忆之时对玄赢表明心意,玄赢都只会顾左右而言他,却不曾正面说过一次“我拒绝”或者“我不喜欢你”。
没有察觉沈时冕的若有所思,鸳鸯线还在尽职尽责地表忠心,“主人,吾吸收了您与神君血脉中的力量,才能借助此方小世界神君原本遗留的力量构建出前世的情境重现,如今力量即将耗尽,请主人早做决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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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段话太长了,红线几乎密密麻麻铺满了眼前,沈时冕目光冷淡地扫过,丝毫不在乎鸳鸯线的焦虑,开始思考其它的问题,“你怎么确定他是羽画神君的转世?”
红线:“因为他身上有强烈的湛赢剑剑魄的气息。”
沈时冕淡淡地提醒它,“我也有。”
红线:“您身上不多,一般人不能承载过多的剑魄。”
居然是这么判断的,这和沈时冕所预估的差不多,但鸳鸯线想必不知道如今世上拥有湛赢剑魄碎片的人很多,并不止他们两个人,如此说来,红线认为的也不一定是真相。
沈时冕在心里尽量冷静地分析着,见鸳鸯线一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样子,便不动声色地继续询问,“怎么解除你?”
鸳鸯线的线条僵直了一下,委屈巴巴地显示,“是否吾做的不好?”
沈时冕无情地启唇,“我不需要这种靠外力构成的虚假的爱。”
他要的是玄赢的心甘情愿,而不是被什么力量绑架的欺骗,他与魔君厉霄想法和做法不同。
至少现在,他理解不了厉霄将羽画囚困又实用鸳鸯线控制他的情感的行为,以羽画神君高傲的性子,恐怕会与厉霄同归于尽,很大程度是因为这个鸳鸯线,与自己所憎恶之仇人交颈而眠,极尽温存,比之被囚的屈辱更容易让他崩溃,至此事情再无转圜的余地。
鸳鸯线更委屈了,但还是老老实实地显示,“主人您的身体与灵魂无法契合,不能彻底复活吾就暂时无法解除,但吾的力量也快耗尽,即将无法维持对神君的影响,除了天道法则不能违背,吾将等同于不存在。”
明明是为了完成主人的意愿,它真的很不容易。
沈时冕对此有心理准备,玄赢一直也是这么说,便转而问道,“你的力量还能支持多久?”
鸳鸯线勤勤恳恳地变幻形状,“真实世界的时间大约一个时辰左右,小世界的时间流速不同,近一个月。”
沈时冕沉思片刻,一个月足够他确认很多事,正想说够了,鸳鸯线又十分狗腿地变幻形状,“若主人与神君能再次提供血脉之力,时间可延长。”
这个提议理所当然地被沈时冕驳回了,他不想再体验厉霄的人生,他就是他自己,沈时冕的骄傲不容许他成为别人的影子,即使那个人是他所谓的“前世”。
沈时冕现在还没摸清楚鸳鸯线的底细,而且他不确定玄赢究竟知道多少,在脱离这个古怪的小世界并与玄赢交换讯息之前,他决定暂时容忍鸳鸯线的存在。
何况鸳鸯线只是一件神器,它的存在价值全看使用者,是玄赢主动使用了鸳鸯线,沈时冕也不好欺负一个兢兢业业履行职责的器物。
玄赢还沉浸在羽画神君的虚假身份中,完全不知道自己的倒霉体质似乎又作祟了,好好的神器鸳鸯线已经成了别人的所有物,他兢兢业业扮演着一个凡间的小书生,今日仍旧去书塾教课,他回到将军府的时候,就发现沈时冕竟然站在庭院中在等他。
等他走到沈时冕身后时,沈时冕适时感知到他的存在,慢慢转过身,沈时冕着一身利落的常服,眉眼间沾染的戾气尽数散去,几乎再没有分毫魔君厉霄的影子,甚至连现在作为将军该有的血腥煞气都消失不见,甚至比之玄赢更像个神君。
玄赢愣了一下,眼前的人和这段时间给他的感觉不一样了,变得更冷、更淡,气质内敛,那些暴戾的东西都被掩藏收起,不再嚣张地流露出来,但熟悉与安心的感觉却不减反增,起码玄赢的潜意识对现在的他更熟悉。
沈时冕没有如往常一般与他亲近,而是重新打量玄赢的面庞,玄赢其实也和羽画神君不一样,他们虽然面容有七分相似,但气质也不相近,之前有鸳鸯线的误导,也只是形似而神不似,羽画神君是那种清远高洁,高傲淡漠的性格,玄赢和他根本不同。
脱出了鸳鸯线的误导,恢复自我的沈时冕更明确地认识到玄赢和羽画的区别,他喜欢的就是这样的玄赢,而不是什么羽画神君,玄赢就要永远有活力地在他心上蹦跶下去,就算是那些本该恼人的恶作剧,也将他带出了曾经最可怕的情绪深渊。
但是阿赢,沈时冕想,这是你先招惹我的,给了我靠近你、抓住你的机会,那我就不会再放开。
玄赢迷茫地望着沈时冕,不知道今天这人怎么如此反常,平日见到他总要温存片刻,仿佛怕他丢了一般粘人,今天却忽然矜持起来了。
他觉得自己作为羽画神君,也应该矜持些,有时候想要放纵一下,都顾及着自己的形象,束手束脚的。
玄赢便尽力忽略心里的不舒服与一点突如其来的委屈,状似无意地问,“今日将军无事?”
沈时冕望定他,唇线抿直,淡淡道,“有些累。”
玄赢便不解了,若对方真的是凡人将军,说句累还可以理解,但作为“魔君”,凡间的事也能让他真的感到累吗?
就这么累,累到对他都冷淡了?
沈时冕看出了他的不满,谁也不知道沈时冕有多想上去拥抱他,但是不行,他厌恶玄赢把他当作另一个人的感觉,骄傲地不愿意接受一丁点的瑕疵。
可是他也愿意忍耐,为了将来破开天光最为美好的那一瞬间。
玄赢心里有气,一时习惯做了个破坏羽画神君形象的动作——抱臂而立,抬杠的话脱口而出,“将军怕是觉得应付我累了。”
说完后他自己也有点懵,这不对,这不是羽画神君的性格会说的话,他刚刚为什么熟练地就说了?
沈时冕暗自无奈,若不是在鸳鸯线的幻景里,而是阿赢扮演旁人,怕是早就露馅无数回了,即使给了他暗示,阿赢也只是套了个能唬人的壳子,内里一点也不像。
如果阿赢真是羽画的转世,沈时冕就要佩服轮回的力量了——确实是脱胎换骨,前尘尽散。
沈时冕不忍见玄赢因为自己的冷待而委屈生气,却又不得不硬下心肠,仍然保持着平淡的口吻,“不必多想。”
玄赢就纳闷,明明结契了,结发了,早上出门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回来就变了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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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契的人要是腻烦了会怎么样,他一点经验也没有,魔君厉霄会对神君羽画腻烦冷待,这话说出去都不会有人信,当年追的轰轰烈烈,闹的天翻地覆,也会有索然无味的时候吗?
沈时冕见他神情茫然,眼角微红,终是不太忍心,从前玄赢与他针锋相对的时候,他出手反击让玄赢也吃过不少暗亏,为了勾着玄赢将全副心神都放在自己身上,再也顾不上旁人,那时候不觉得有什么,现在只是经历过一场幻境,沈时冕就开始舍不得他难受了。
玄赢忿忿地想着,有什么了不起,不就是对我冷淡了吗,不就是腻味了吗,我堂堂神君还找不到一个真心相待之人?
思想不服输,手指却摩挲着芥子袋,想去碰碰他们的发结,寻找一点踏实感。
正乱七八糟着,就见沈时冕仿佛妥协般叹了口气,随后走到近前,执起玄赢的手,“真的不必多想,与你无关。”
玄赢心中顿时安定下来,不知道为什么,眼前的人越来越不像厉霄,他却越来越习惯,但是鸳鸯线的作用还在,他没有余力思考更多,全靠着本能判断。
沈时冕本想隐晦地提醒玄赢,让他自己从鸳鸯线的幻境中醒悟,现在却有了另一个更为隐蔽的想法,他想让玄赢习惯他。
他从来都不是什么清风皎月的好人,不想依靠鸳鸯线的力量强行扭曲玄赢的意愿,也只是因为他比厉霄更贪心,想要玄赢真正对他动心,不希望重蹈覆辙最后惨淡收场,而不是觉得这种方式本身有什么不妥。
玄赢没有察觉他晦暗难言的心思,正在唾弃自己的立场不坚定,沈时冕一抓住他的手,他就什么怒气都没了,甚至反手紧握,生怕人家跑了似的。
一边懊恼,玄赢却抓得更紧。
沈时冕自然感觉到了,他的阿赢,反应真是坦率得可爱,要不是潜意识里觉得不妥,他恐怕早就按捺不住将人拆吃入腹了。
玄赢放下心,忽然想起原本的打算,抿了抿唇,假装不在意地问,“今日是凡间的佳节,你……要出门吗?”
他是听沈时冕说累,虽然不知道具体是为什么,但是想带他出去散散心,凡人弱小,心思花样却别样的多。
沈时冕略微颔首,两人便携手出门。
因为过节,书塾也提早放课,他们行至书塾附近,正巧有个老婆婆在卖婆婆饼,吆喝着,“婆婆饼勒。”
见到玄赢后,老婆婆认出他是书塾那个神仙般的先生,随后又注意到先生旁边的男人,大家都知道先生是沈将军的人,婆婆心领神会,
乐呵呵地拿了两块饼递给玄赢,“先生尝尝我的饼吧,刚出炉的。”
玄赢自然地接过,取出铜板放在婆婆的摊位上,一点也没有神君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架子。
见他边走边小口小口啃着饼,沈时冕不由失笑,阿赢怕是完全忘了自己还顶着羽画神君的名头,恣意洒脱的本性越来越掩盖不住。
二人继续前行,一路上吸引了许多人的目光,本来今日过中秋人就多,眼见若有似无地往身边凑的人越来越多,玄赢无奈只能拉着沈时冕上了僻静的高楼屋顶。
此处视线极佳,能俯瞰万家灯火,沈时冕自小在凌霄阁与秀山院长大,人生中全部的事情就是修炼和生存,他很少能感受人间烟火的味道,反而玄赢仿佛很习惯。
气氛似乎正好,玄赢站在屋顶上,双臂伸展感觉了一下自由的味道,却忽然有些不真实的迷茫,沈时冕感觉到的,他其实也有感觉,与世界隔着一层的膜越来越清晰,眼前的一切似乎都只是虚假的幻想。
于是玄赢困惑道,“你有没有觉得,一切都太顺利了?”
从结契,到相携,到共同游历修行,每一段都完美无缺,可正是这种完美无缺让玄赢产生了浓重的违和感。
起初还能忽略,最近却越来越不安。
沈时冕心中叹息,阿赢也察觉到了,罢了,这段时光本就是偷来的,的确到了该收场的时候,他们不可能一直待在这里,逃避现实。
玄赢原本背对着沈时冕,忽然被从背后环住,沈时冕微凉的吐息近在耳畔,他好听的声音低缓地传来,“阿赢,该醒了。”
阿赢?阿赢是谁,我被当作什么阿赢的替身了吗?
玄赢先是冒出了这样不靠谱的想法,随后瞳孔骤缩,真实的记忆被唤起,四周的一切都如潮水般退去,再一看,眼前哪里还有什么高楼,什么万家灯火,取而代之的只是一片破败荒凉的殿宇,他与沈时冕正在一片残垣断壁中相拥。
是了,他们只是在追寻身怀剑魄碎片的人,因怀疑对方卷入了什么特殊的小世界,才想激发剑魄进行尝试,却似乎触动了鸳鸯线的异变,被小世界的力量吞没后,他和沈时冕竟然经历了一遍他人的人生。
玄赢现在可以肯定,那破绳子上一个祸害的人就是名叫羽画神君的上古天神——湛赢剑的主人,所以记录了与他相关的景象,又被意外触发,才将他和沈时冕卷入了先前的情境。
魔君厉霄是真的狠,他直接使用鸳鸯线,最终竟真的能抱得神君归,可惜最后神君一定是清醒了,得知真相不堪受辱,才走了极端。
玄赢一时唏嘘不已,同时也更为忧心,就连上古天神都无法逃脱鸳鸯线的影响,不知不觉爱上了魔君,他和沈时冕这点修为真的不够看。
但多想无益,沈时冕一天不能复活,鸳鸯线就解除不了,玄赢只是被这件事狠狠敲醒,明白不可以再抱着侥幸心理隐瞒下去了,沈时冕必须立刻知道真相,哪怕失忆了也得知道。
于是他深吸一口气,把沈时冕缠在自己脖子上的手臂掰开,一脸严肃地转身,“沈师弟,我有件事要跟你说。”
沈时冕挑了一下眉,是要跟他挑明了?看来这件事的确给了玄赢很大的危机感,让玄赢不得不正视鸳鸯线的危害性。
但沈时冕却阻止道,“师兄若是不急,等出去再说吧。”
玄赢却很急,非常急,他恨不得马上怼着沈时冕的耳朵大吼,“现在、立刻、马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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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没能如愿,因为有个浑身鲜血的人影忽然闯了进来,那是个看起来二十出头的年轻人,打破了他们奇怪的氛围。
那人拄着一把破破烂烂的灵剑,身上简直没有一处完好的皮肉,见到沈时冕和玄赢时显然也非常意外,十分警惕地将灵剑横在自己身前,狠狠啐出一口血,声音嘶哑,“你们是谁?”
玄赢头一次见到用的灵剑比自己还惨的人,加上这个人身上剑魄碎片的气息,不由多了点耐心,他不得已暂时放弃和沈时冕说明的计划,来应付眼前的剑魄碎片载体。
“我们是来找你的。”
还顺便被鸳鸯线坑了一把,这笔买卖亏大了。
那人听见玄赢的话,更为警惕了,“司马老贼派你们来的?”
玄赢摇摇头,“不认识。”
那人显然不信,冷笑一声,“我秦山越就是死在这里,也绝不会让司马老贼如愿。”
沈时冕淡淡道,“你死又何妨,我们要的只是你身上的剑魄碎片。”
那人瞪大眼,恨恨道,“还说不是司马老贼派来的,除了他,还有谁知道剑魄碎片在我身上?”
大多数人都以为剑魄碎片是单独地存在着,鲜少有人知道它会自行寻找载体,若是不用特殊方法剥离转移到固定的人体内,它就会溜走。
这也是玄清子觉得沈时冕该救的原因之一,沈时冕若死在那种情况下,玄赢什么东西都没准备,无法将剑魄收为己有,到时剑魄自行寻找下一任主人,想要再找到它的踪迹会更为耗费时间精力。
玄赢“啧”了一声,“那办法可就多了,你不知道是你孤陋寡闻。”
那人怒极,粗鲁地抹去唇角鲜血,“我秦家的人传承剑魄上百载,司马老贼狼子野心想拿剑魄牟利,你们竟能找到这里是天要亡我。”
玄赢和沈时冕见他一脸悲愤苍凉,舍身取义的表情,一时不知怎么告诉他真相。
而在荒山之外,已经聚集了大量的散修。
众人都是被那冲天剑气吸引而来,其中自然包括了梁赋和玄真。
他们从小与玄赢沈时冕一起长大,两人的争斗看过无数次,自然认出来了那剑气属于明日剑诀,梁赋正抱着师兄晚上塞给他的斑斑,忧心忡忡。
他试图摸摸斑斑的脑袋缓解一下,却被小雪豹毫不留情地咬了一口,小雪豹奶凶奶凶的,虽然牙都没长齐,梁赋却也不敢再造次,乖乖地把这位小爷捧在手心里。
玄真看起来有些烦躁,“师兄为何要与沈时冕单独出去?”
还闹出这么大动静,莫非是师兄厌恶了虚与委蛇,想趁着沈时冕灵脉受损又远离秀山院的机会强行下手?结果两人爆发了冲突?
被自己的脑补气的不行,玄真一想到那两人可能会发生些什么,就不由醋意滔天,语气也越发急躁。
已然洞悉沈时冕心意的梁赋自觉知道了大秘密,拿不准师兄是个什么想法,现下只能和玄真打哈哈,“二师兄,师兄一向有主意,等他回来我们再问他。”
周围的其他散修的关注点则完全在异宝上。
“如此强烈的剑气波动,恐怕是什么剑类的灵器。”
“何止,也许是神器也说不定。”
……
为了一个还不知道是圆是扁的莫须有神器争执起来,梁赋开始默默数数周围有多少人,实力如何,估算到时候自己几个人能不能杀出重围顺利逃生,要是敌人实在强大,他还是先带着斑斑先逃一步吧。
梁赋正悲观着,忽然肩膀被拍了一下,“小梁。”
他吓了一跳,转身一看竟然是贺长生,“长生店主,你怎么在这?”
贺长生道,“这里动静这么大,想不注意都不行,我刚刚去找这边的熟人,还没弄清楚剑魄碎片的事,就感觉到了剑气,怕是京城附近有点能耐的修士都跑来了。”
梁赋哀叹,“哪有什么异宝,就是师兄和沈师弟的剑气,他们要是离开了也就罢了,万一还出现,恐怕浑身长满嘴也说不清。”
他们说话自然是传音避着旁人的,玄真瞥了他们一眼,也没心情管。
贺长生吃惊,“玄赢有这么强吗,如此强烈的剑气波动都快赶上神器出世了。”
他这么一说,梁赋也回过味来,好像是不太对,师兄的修为最多破境大圆满,尚未入圣,那剑气感觉是对的,强度却对不上。
梁赋更忧心了,要是没神器好说,万一真的有,周围这些人还不得像闻见肉腥味的秃鹫一般全都扑上来。
他瞅了眼贺长生,突然想起来这不是个会算命的吗,便拉着贺长生商量,“长生店主你帮我算算今天能不能渡过这一劫吧。”
贺长生不知从哪摸出一把折扇,照着梁赋额头敲了一下,“别遇事就依赖算命,命途只能看个大概,算不了那么精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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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赋被他敲懵了,心说当初追着沈师弟要看人家命途的不是你?居然还倒打一耙,答应给他算姻缘也不了了之了。
不管外面如何混乱,小世界里的情况依旧紧张,姓秦的年轻男人已经身受重伤,却还没有放弃抵抗,倒是一条铁骨铮铮的好汉。
玄赢现在没心思和他辩驳,干脆掠身上前,把他打晕,随后强行塞了一枚疗伤丹药给他。
梁赋的丹药都极好,秦山越的伤势顷刻间稳定下来,经过这个插曲,玄赢和沈时冕都先把注意力放到了小世界里,秦山越身上的伤大部分都是爪印,不是人类修士所为,说明小世界里有妖兽活动,并不只是鸳鸯线造出来的幻境。
沈时冕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手上的红线,红线默默抖了抖,随后又问玄赢,“师兄打算如何夺取他身上的剑魄?”
转移剑魄要么双修,要么死,真要秦山越死,又何必浪费丹药去救?
玄赢看他冰冷的神色就知道沈时冕恐怕想歪了,叹了口气,幽幽道,“你现在失忆了,一定忘记了转移剑魄的方式。”
沈时冕点了点头,虽然他恢复了记忆,但也没见过转移剑魄,他尚在襁褓中时,凌霄阁就判断出他适合承载剑魄,记事起,剑魄碎片就已被转移到他的体内了。
这些年来,并没有得到新的剑魄给他补充,所以沈时冕一直无从知晓转移剑魄是什么样的场景。
剑魄碎片的载体不是谁都可以,越强大的碎片,需要的载体资质越严苛,所以凌霄阁选择了沈时冕,玄江门选择了玄赢。
他们会被救下和带走,从来都不是单纯的巧合。
玄赢回忆起当年的事,神色有些冷,“我第一次见到剑魄,是刚到玄江门的时候。”
沈时冕静静听着,没有开口打断。
“那时,我们村庄被魔修血洗,只有我和娘亲活了下来,玄清子把我们带到玄江门,说要收我做他的大弟子,”玄赢不屑地哼了一声,“他只当我是五岁孩童单纯好骗,又被魔修吓傻了,带着看起来浑浑噩噩的我去转移剑魄。”
沈时冕不由屏住呼吸,知道接下来就是重点。
玄赢的眸中燃起一丝怒火,咬牙道,“他在我的面前,把曾经的剑魄载体抽干了血液,辅以阵法与丹炉,活生生炼成了还有灵智的尸傀,只有这样,剑魄碎片才不会因为宿主生机断绝而立刻寻找下一个宿主,又能和原先的宿主剥离。”
上一个剑魄载体,只因资质不足,承受不住剑魄,就被放弃,被资质更好的玄赢取而代之,丝毫不考虑一个五岁刚刚经历巨变的孩子是不是能承受。
沈时冕这边的情况大概也差不多。
骤然说起这些陈年往事,玄赢还是觉得十分恶心,所以之后不管玄清子怎么对他好,作出一个好师尊的样子,玄赢都不买账,始终保持着警惕,并且逐渐发现了自己周围的异常和危险,发掘出玄清子的真面目。
情绪变化间,忽然沈时冕冰凉的手抚上了他的后颈,让玄赢兜头冷静了下来,“阿赢,别怕。”
玄赢垂下眼,眼眸藏于睫毛的阴影之下,嘟囔道,“我有什么好怕的,早都过去了。”
两人收拾好情绪,玄赢拎着秦山越和沈时冕小心地探索这处废弃的建筑,建筑的四周好像有一层结界阻挡着外面的妖兽,只偶有兽吼声传来。
秦山越运气不错,要是玄赢和沈时冕没来,他哪怕跑到安全地带也会因伤势过重而亡,现在却意外捡回一条命。
沈时冕记得鸳鸯线说过,它是借用了小世界里羽画神君残留的力量,加上秦山越和他们都是因为湛赢剑剑魄才能进入小世界,不难猜测这里曾经是羽画神君开辟的小世界,趁着玄赢不注意,他问鸳鸯线,“怎么出去?”
鸳鸯线在玄赢看不见的地方悄悄扭动,“吾不知。”
要你何用?
沈时冕面无表情地想,隐约间虚空中好像又有什么声音骂了一声,“蠢货。”
他们却都听不见。
这处废墟似乎是被什么强大的力量震塌的,玄赢对其中残留的力量有种说不出的亲切感,凭着直觉一路往废墟中央前去。
沈时冕默不作声,鸳鸯线噤若寒蝉,再也不敢动了,它还记得前世魔君的可怕,没摸清楚沈时冕的脾性前决定夹着线圈做线。
废墟中央是唯一稍微完整一些的建筑,却是一座祭坛,玄赢对术法阵法的研究非常浅,招呼沈时冕来看,沈时冕绕着祭坛走了一圈后神色颇为凝重,“我需要研究。”
玄赢摸了摸鼻子,连沈时冕都需要仔细研究,看来祭坛上的阵法确实很难,他看不懂是应该的。
心安理得地偷了会懒。
过了会秦山越悠悠转醒,刚睁开眼就一骨碌爬起来,发现自己的剑没了,还没来得及变脸,玄赢就从自己芥子袋里拿了一把自己批发的小破飞剑丢给他,“三个灵石一把。”
贺长生卖他两个灵石,他赚一个灵石不过分。
秦山越云里雾里地抱住剑,这才感觉到自己的伤势好了些许,脸色缓和了一点,但还是警惕地问,“你们到底是谁?”
现在他的伤势好转,情绪平静了点,也意识到眼前的人不可能是司马老贼的人,司马老贼那种货色,怎么可能有这种气度相貌的手下。
玄赢靠着一根断掉的柱子,笑眯眯的,“来抢剑魄的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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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山越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点,“剑魄就算我死了你们也得不到。”
玄赢毫不在意,“我自有办法。”
秦山越沉默了,他现在处于弱势,能活着谁也不想死,既然眼前两个人不是那么穷凶极恶,看起来也在找出去的办法,也许他可以跟着一起出去再寻找逃脱的机会,秦家满门的血海深仇,他还想找司马老贼报复。
两人算是短暂地达成休战,玄赢无聊地问,“外面是不是有很多妖兽?”
秦山越脸色白了白,“很可怕,我遇到了许多初境的妖兽,要不是逃的快,可能已经死在外面了。”
对秦山越来说,初境的妖兽已相当可怕。
玄赢点了点头,阮南秘境里也有很多妖兽,这里有并不奇怪,却又听秦山越说道,“那些妖兽,好像听从什么人的指挥,行事很有章法。”
这就有些奇怪了,莫非秘境里还有活人存在?
玄赢皱了皱眉,这个秘境很可能与鸳鸯线有着莫大关联,他在去不去查探间摇摆不定。
这时沈时冕走回来,声音沉着淡定,“我研究了一下祭坛的阵法,也许可以启动它带我们出去。”
玄赢犹豫地转头望了眼废墟结界外的方向,又转回来看沈时冕,对方正淡然地望定自己,平时冷淡的面容显得无比安定和可靠,玄赢脑海中掠过幻境中那些场景,惊觉自己与沈时冕曾经多么亲密过,哪怕已经脱出幻境,沈时冕真的就此清醒放下了吗?
原本失忆的沈时冕就觉得自己喜欢他,现在他说要去冒险,沈时冕怎么想也不会放任他一个人。
想到这里,玄赢下定决定,“我们走吧。”
在进入祭坛前,沈时冕忽然拉住玄赢,“阿赢。”
玄赢面露疑惑,眼看着出路就在眼前,沈时冕要说什么不能等出去吗?
沈时冕容色仍旧冷淡,攥着玄赢的手却十分坚定,“此去凶险未知,我怕有的话不说会后悔。”
玄赢莫名有点紧张,咽了咽口水,“什么话?”
“你是我认定的唯一道侣,幻境虽假,我的心意是真。”
玄赢睁大眼睛,喃喃道,“可是……”可是你这个心意明明也是被神器影响的错觉。
沈时冕不容他反驳,“除非阿赢明确地告诉我,你和我绝无可能,否则我绝不会放弃。”
玄赢哑口无言,鸳鸯线的天道法则摆在那,他拿什么明确地拒绝沈时冕?
而沈时冕还在说,“你拒绝我吧,阿赢。”
第45章
沈时冕的目光捕捉着玄赢的目光,不容他有丝毫的逃避。
“拒绝我,”沈时冕吐字清晰,“让我知道没有丝毫希望,阿赢对我一丝丝动心都不存在,一切都是自作多情,从今以后绝不纠缠。”
玄赢心中一片乱糟糟,理智上他知道自己应该立刻和沈时冕说清楚,但鸳鸯线的法则存在让他难以开口,另外还有他不愿意承认的抗拒,真的拒绝了,沈时冕就会潇洒地放手吗?
原本应该是,以沈时冕的性格和骄傲来说,有什么人值得他一而再再而三地开口求爱呢?
但很快他又觉得不对,现在有个鸳鸯线,沈时冕自己想放手也会身不由己,玄赢默默地给他预定了食言的未来,心中忽然安定下来,为了掩饰自己的慌乱,他故意扬了扬下巴,作出一副从前的又嚣张又胡搅蛮缠的样子,“我就不说,这是你的事,凭什么要按你说的来?你爱放手不放手,与我何干?”
沈时冕眸底微光闪动,玄赢的反应在他预料之中,洞悉了鸳鸯线的用途后,他心中已有计较,鸳鸯线是玄赢主动送给他的机会,无论如何沈时冕都不会放弃。
等玄赢说完,沈时冕就快速地接过话茬,“既是如此,我便当做阿赢并不讨厌我,虽然现在不能接受我,但我与其他人拥有平等的机会对吗?”
他答得太快,玄赢被他绕进去了,这个逻辑似乎没问题,愣愣地点了一下头,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但也只能说,“现在不方便,有一件事你知道以后还能对我说出这样的话,那就随你。”
他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旁边一直被忽略的秦山越弱弱地出声,“那个……两位,我们是不是该先逃出这里出去再说?”
这两个人说话的内容他虽然听不见,但是那个氛围,作为一个曾经游戏花丛的世佳公子哥,秦山越一看就明白怎么回事了,他面无表情地想,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打情骂俏。
玄赢顿时瞪了眼沈时冕,觉得在陌生人面前丢脸了,干咳一声转向祭坛,“这怎么出去?”
沈时冕达成目的也没揪着玄赢的回答不放,心情愉悦地变幻手中法诀激发祭坛上残留的阵法,祭坛中光芒冲霄而起,他给玄赢解释,“祭坛上的阵法作用是传送,但是具体传送到哪里我不确定。”
玄赢默默瞄了眼沈时冕,“你连阵法都记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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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时冕面不改色地点头,“术法与阵法都是每日练习使用的东西,许是因此看见就会自动想起来。”
玄赢不满地想,我还每天都跟你大打出手呢,怎么看见我没想起我来?
祭坛传送阵因为目的地的不明确存在一定的风险,传送本身没问题,只是后果可能出去小世界,也可能传送到不知名的地方。
沈时冕让开一个身位,示意秦山越先进去。
秦山越人在屋檐下,早有心理准备,心情平静地捂着受伤最重的胸口踏入祭坛,只要这两个人还需要剑魄碎片,就不会故意坑害他。
沈时冕和玄赢等待了片刻,确认没有发生什么异变,才跟着秦山越一起进去了。
玄赢从阵法的眩晕中恢复感知的瞬间就提高了警惕,小破飞剑被握紧,发出铮然的剑鸣声,四周是一片寂静的树林,似乎不是他们进来的那片野外荒山。
先一步到的秦山越不见了踪影,想必是趁着玄赢和沈时冕没来,抓紧时间逃跑了,只是他不知道玄赢能感知剑魄碎片,逃到哪里都没用。
沈时冕走到他身边,蹙眉道,“不是外界。”
看来传送寻找出路的尝试失败了。
玄赢点点头,“我们先去抓秦山越。”
他们冒险进来小世界就是为了剑魄碎片,怎么可能让他逃走。
可怜的正在狂奔的秦山越打了个喷嚏,裹紧了自己破破烂烂的衣服,他的芥子袋早就在漫长的逃生路上不知道丢到了哪里,全身上下唯一的完好物件就是玄赢扔给他的三个灵石的小破飞剑,还是赊账的。
秦山越越跑越慢,脸色也越来越迟疑,四周的环境怎么看怎么眼熟,他好像……不久前刚来过一次。
“混蛋啊!”在发现了自己丢失的一块玉佩后,秦山越发出一声怒吼,那个坑爹的祭坛传送阵把他送回了废墟外面的世界,他拼死拼活逃到了废墟里,那两个人又把他送回来了。
秦山越恨不能以头抢地,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这么久他还没遇到那些可怕的妖兽,但他不敢赌自己的好运,现在已经受了伤,还没先前的状态好,再走下去说不定就殒命了。
于是玄赢和沈时冕不一会就见脸色灰白垂头丧气的秦山越自己走了回来。
玄赢挑了一下眉,故意问他,“我还以为你跑了。”
秦山越勉强笑了一下,笑容有一丝扭曲,“怎么会呢,我只是先去探探路。”
沈时冕保持沉默,对着别人他向来话少,玄赢便继续问,“有什么发现?”
秦山越沮丧道,“这里就是我逃到废墟之前待的很多妖兽的外界。”
玄赢顿时明白了他为什么乖乖回来,看来那些妖兽给他留下了不小的心理阴影。
“但我们却没看见妖兽的影子。”甚至在废墟中还能听见的隐约兽吼,到了这儿却反而十分安静起来。
秦山越自暴自弃,“信不信随便。”
沈时冕环顾四周,沉思片刻,“你先前在这儿有没有发现什么比较异常的地方。”
秦山越思索了一下,指了下北方,“那里,好像很多妖兽都不敢往那边去。”
玄赢一听就知道沈时冕想做什么,一锤定音,“就去那里。”
秦山越没有发言权,只好闭上嘴做一个称职的小尾巴。
出于谨慎,他们并未御剑升空。
在玄赢看不见的角度,鸳鸯线地在沈时冕手指边缓缓扭动形成特别小的几个字,“主人,吾感觉到了北方有熟悉的气息。”
沈时冕问,“羽画神君?还是厉霄?”
这处小世界一定与他们两人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果然鸳鸯线又缓缓形成两个字,“都有。”
沈时冕心中有数,小世界的范围不是特别广阔,三人走了不久就到了另一片殿宇中,这儿比之前的废墟保存得完好些。
秦山越道,“当时我看到妖兽都避着北方,我便也往南方跑了。”
言外之意原本的废墟是在南方,与这处殿宇遥遥相对。
他们总不能一辈子困死在这里,玄赢从靠近殿宇开始就有些沉默下来,沈时冕手指搭到他肩上,“感觉到什么了?”
玄赢死死皱着眉,“我想进去。”
沈时冕早有预料,淡淡“嗯”了一声,“我陪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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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语中没有丝毫犹豫,平淡地仿佛吃饭喝水一样,玄赢一时心情复杂,他又再次不合时宜地想起了幻境中的事情,虽然重复的是上古神魔的记忆,但是从始至终他们都是自己的面孔,无论是游历还是怎么样,沈时冕始终都陪伴他。
摇摇头赶走那些记忆,警告自己那不是他们而是上古神魔,玄赢才深呼吸,打头走入了殿宇的入口。
等走到里面,玄赢还没什么异样,恢复记忆的沈时冕却认出来,这里是他先前第一次梦境中出现的地方,他在梦境中前后搜寻过一遍,记得很清楚,正是魔君厉霄囚禁羽画的宫殿,颓败的气息,荒凉的味道,全都一模一样。
好在厉霄与羽画早已陨落,小世界的主人死亡,他们不用担心碰上。
宫殿中和沈时冕的梦境一致,很快搜寻过一遍,地面上的建筑里都是空旷的,沈时冕想起羽画被囚的“地牢”,心念微动,在记忆中梦境里听见羽画神君喘息的地方停下。
玄赢和秦山越都不明所以地看他,只见沈时冕取出自己的灵剑,那柄剑光芒内敛,一看就知道是上等灵器,秦山越嫉妒地想,我也想有这么好的剑。
沈时冕毫不犹豫地对着地面劈出剑气,剑气没入地面,震动间,居然露出了一个通道。
秦山越目瞪口呆,喃喃道,“你怎么知道这里有通道?”
玄赢顿时感觉到了强烈的召唤,他有些迫不及待地冲入通道里,沈时冕紧随其后,秦山越犹豫了一下,望了望周围阴森森的环境也跟着跳了进去。
通道很短,几乎走不了几步就进入了沈时冕梦境中那个奢华的“地牢”房间,但和梦境中不同的是,原本中央锁着羽画的大床,变成了一具灵棺。
秦山越被灵棺晃瞎了,这么大一块极品灵晶,说价值连城也不为过。
玄赢迫不及待地冲到灵棺前,他感受到了强烈的召唤,越是靠近,召唤的感觉越强烈,当下毫不犹豫地抬手掀开了棺盖。
极品灵晶做成的棺盖哐当落地,玄赢紧张地向里面探望,秦山越也十分好奇里面装着什么,悄悄凑过去往里看。
等他看清灵棺里的东西时,不由吃惊地跌坐在地。
第46章
玄赢也愣住了,他曾经设想过灵棺里可能是羽画神君的遗体或者遗物,却怎么也没想到对他产生了强烈呼唤和共鸣的居然是这样的东西。
灵棺里只有一只血色的人头大小的眼珠,瞳仁却是纯黑的,单独的一颗眼珠孤零零地被放在灵棺中,也许是极品灵晶将它保存得完好,看起来甚至像是活着的,瞳仁颤动间似乎在凝视着他们。
刚刚秦山越便是猝不及防间与眼珠对视了一下,才吓得不轻。
真的不是秦山越胆小,原谅他真的只是个普通的落魄修仙世家的人,从没见过这么大的一个单独的完好的眼珠,居然瞳孔还会动!
沈时冕举着被秦山越眼红的灵剑,丝毫不心疼地探入灵棺中就要去拨弄那件东西,玄赢回过神拦住他,“别动,小心危险。”
“无妨,”沈时冕一如既往地冷静,平时冷若冰霜的面孔转向玄赢,轻声道,“阿赢是在担心我吗?”
玄赢嘴硬,“我是担心你身上的剑魄,花了那么大代价救你,到时候又换人我不是白白救。”
沈时冕也不与他争辩,径直将剑尖缓慢地递向那颗巨大的眼珠,并凝神观察对方的反应,秦山越也默默爬起来,假装自己刚刚丢脸的行为没有发生,又颇为心大地凑到另一边看热闹。
然而直到剑尖与巨型眼珠的瞳孔毫无间隙,只需向前再递一分就能戳破它,眼珠也没有任何异常的反击之举,可见其实它并非活物。
玄赢莫名松了口气,竖起的戒备略微放下,既然这东西不是活的,那就好办了,他到芥子袋里翻找出一根腰带,丢进灵棺中缠住眼珠拖出来,隔着一层灵力将它托在掌心,秦山越这回不敢凑过来了,隔着灵棺问,“这什么?”
玄赢作势要把眼珠丢给他让他自己看,秦山越瞬间一蹦老远,“不用了不用了,我一点也不好奇。”
巨大的眼珠失去了极品灵晶做的灵棺的保护,整个暗淡下去,像是一下子丢失了全部的生机,再也没有起初那么诡异恐怖的氛围。
玄赢把它托在手心后,便能分辨出对他产生吸引力的并不是眼珠本身,而是它内里的什么东西。
正寻思着这东西会不会很坚硬,要不要和沈时冕借他的灵器把眼珠劈开时,巨大的眼珠却自己崩解碎成了无数颗粒,散落到地上。
秦山越浑身鸡皮疙瘩都集体起立了,生怕这俩人把自己给作死,默默地又离远了一点,差点缩到角落里去。
结果眼珠崩解之后,却露出了它中心泛着柔和的莹白色光芒的圆珠子。
看这个样子,圆珠子应该是吸走了眼珠中所有的能量,只是因为极品灵晶的笼罩,那眼珠才维持着多年前的鲜活模样。
它一出现,玄赢的全副心神就都被它吸走了,好像这个东西是他丢失的一部分,是他灵魂中缺失的组成,以至于沈时冕叫他都完全听不见。
沈时冕见玄赢小心地托着莹白的珠子,一副只要有它就够了其它都是浮云的样子,不由皱了皱眉,他不喜欢玄赢的注意力不在自己身上的感觉,更讨厌玄赢重视别的东西超过他,哪怕那只是一件死物。
捏了捏尾指上的鸳鸯线,沈时冕冷静了一下,压下自己那些时不时冒出来的黑暗情绪,现在知道了鸳鸯线的作用后,他大概也想明白了,起初玄赢和他刚刚绑定时,为什么他总是有些情绪不受控,鸳鸯线会放大他的情绪波动,尤其是涉及到他喜欢的玄赢,这种影响也会更明显。
玄赢对身边沈时冕的心理变化一无所知,他凭着本能用灵力将莹白色的珠子包裹着,小心地向自己丹田的位置引导,竟是要把小珠子纳入自己的丹田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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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山越看见他的动作,不由捂住了自己的丹田,丹田是修士的命脉所在,玄赢这么乱来,就不怕他的丹田毁损吗?
沈时冕却只是退后了一点,持剑而立,替玄赢护法。
被他淡漠而冰冷的视线扫过,秦山越识趣地把双手往自个眼皮上一拍,捂住眼睛转过身,不再看玄赢,以免被当作别有用心想伺机做些什么,那得死得多冤枉。
那莹白色的小圆珠子在玄赢手中无比乖巧听话,丝毫不抗拒地向他丹田中钻去,到达丹田中就滴溜溜地转了两圈,舒舒服服地安家落户了。
玄赢闭上眼,灵力在全身经脉中游走又归纳于丹田处,经过莹白小珠子的过滤,变得更纯粹更凝实,浑身气势也有了些许变化,隐隐摸到了初圣境界的门槛,只差临门一脚,运气好也许明天就能突破。
而那莹白色的小珠子却才只是刚刚发挥了一点点作用,玄赢惊喜极了,他从来都和宝物无缘,没想到今日只是来寻剑魄,却能得到这么大的好处。
“恭喜阿赢。”沈时冕等玄赢调整好状态,才出声。
玄赢见他护法的姿态,惊觉自己潜意识里对沈时冕的信任已经超出了他的想象,曾经他们是见面就不得安宁的关系,玄赢别说在沈时冕的护持下进阶,就是靠近点都十分警惕。
是因为鸳鸯线吗,他潜意识觉得沈时冕现在失忆了,还爱慕自己,不会对他不利。
可魔君厉霄也爱慕天神羽画,最终还不是对羽画极尽伤害,落得悲惨收场。
玄赢左思右想也只能想到,是因为在幻境中的时候沈时冕的克制吧,克制着他的欲望,在那种情况下也不愿违背玄赢的意愿与他不明不白地更进一步,让玄赢对他产生了极大的信赖。
否则当他们清醒后,玄赢绝不是现在这样的轻描淡写,假装无事发生。
沈时冕看他神情,又是懊恼又是欣喜又有些不可置信的样子,也不拆穿,假装没注意,只问他,“那颗珠子是什么?”
玄赢从懊恼的情绪中脱离,想了想也没瞒着沈时冕,“你还记得羽画天神斩恶龙的传说吗?”
沈时冕何等聪明,立刻联想到了那颗巨大的眼珠,皱眉道,“那个就是龙眼?”
传说恶龙瞳生暗晦,眸生血色,倒是的确符合刚刚的眼珠的特征。
玄赢点头,“应该是,这颗珠子我也不知道是什么,但似乎吸收了龙眼的精华,蕴含着巨大的能量,和我的剑气相辅相成无比契合。”
说到这里,玄赢有些不好意思地对沈时冕说,“这个东西很适合我,但是不太适合你们魔修,所以我把它拿走了,极品灵晶做的灵棺就给你好吗?”
随后又强调,“如果你觉得我占你便宜了,还需要什么补偿都可以提。”
玄赢从没有这么窘迫过,他和沈时冕作对久了,什么坏事都干过,但就是还从来没占过沈时冕的便宜,话出口,自己觉得有些脸热,又色厉内荏地说,“你不同意它也是我的了。”
沈时冕故作沉吟,随后在玄赢有些紧张的目光下,缓缓开口,说的却不是补偿的话题,“阿赢,你似乎早就知道我是魔修?”
玄赢呆住了,他刚刚说了什么?
“不太适合你们魔修。”明摆着他已经知道了沈时冕不是纯粹的仙修,只是一个隐藏在秀山院的魔修。
虽然沈时冕似乎没有刻意隐瞒他的意思,但玄赢向来都装作没发现的。
本来隐藏的事实被玄赢忽然挑明,沈时冕眸眼微眯,淡淡的语气变得危险起来,“阿赢竟然洞悉了我魔修的身份。”
玄赢赶紧补救,“都是因为幻境,你在幻境里变成了魔君厉霄,所以我刚刚一时习惯。”
沈时冕并不买账,“幻境中我们还做了更多的事,阿赢为什么没有习惯那些?”
眼见糊弄不过去,玄赢憋了一会,投降了,“好吧,我确实早就知道,但那是你们凌霄阁的事,与我何干?”
“可是阿赢,”沈时冕继续剥开他试图披上的伪装,“你说过以前和我水火不容,想将我赶出秀山院最简单的方法不就是将我魔修的身份公之于众吗?”
玄赢又没词了,恼怒道,“我才不屑用这种方式,我现在修为大涨,等你恢复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话音未落,沈时冕忽然捉住他的手指,将红线在他们两人手腕上绕了几圈,缠在一起,举到玄赢的面前,“阿赢其实并不讨厌我对吗,否则不会在生命垂危之时冒险救我。”
玄赢不知道沈时冕已然得知了鸳鸯线的用途,甚至做了鸳鸯线的主人,见到这破绳子就止不住心虚,好像他故意欺骗人家的感情似的。
幸好他已经决定告诉沈时冕真相了,只要离开这里,就能脱离窘境,现在不说,是怕沈时冕受到刺激,到时候在这小世界里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
想想羽画神君的凄惨遭遇,又想了想自己做过的可怕的梦,玄赢决定再忍忍。
他想了想,还是认真回答了沈时冕的问题,“其实……我以前没那么讨厌你的。”
沈时冕淡淡“嗯”了声,没有指出他小时候劣迹斑斑的事实,“后来呢?”
玄赢瞪他,“十几岁的时候,我都决定不再找你茬了,那时候是谁成天又凑上来气我?”
沈时冕垂眸想了想,十几岁,似乎是颜左和颜右刚找到他的时候,他得知了许多出乎意料的事情,人生受到了巨大的颠覆,许多情绪无从发泄,便缠上了玄赢,确实做了不少很气人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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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赢大概永远也不会知道,沈时冕真正喜欢上他,就是在那个时候。
见沈时冕不出声,玄赢终于找回了底气,“怎么不说话了?”
沈时冕淡定道,“抱歉阿赢,我都忘了。”
玄赢:“……”行吧,失忆的人了不起。
秦山越觉得自己腿都站酸了,身后还是静悄悄的,终于忍不住开口,“我可以转过身了吗?”
他可是伤员,受不了这么折腾。
结果他话刚一说完,外界就响起了此起彼伏的愤怒的兽吼声,把他吓了一跳,赶紧撇清,“不关我的事,不是我招来的。”
玄赢当然知道他没这个能耐,妖兽的脚步声隆隆震耳,正在向着这里围拢,脸色凝重起来,“可能因为我拿走了那颗珠子,秦山越说的能控制妖兽的那个人坐不住了。”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这里明明没什么阻挡别人进入的结界和阵法,那个人也不来还收束了妖兽放他们通行,但当务之急肯定是要离开小世界。
他们收起了灵棺,开始在殿宇中搜寻,果不其然找到了一处和废墟遗迹里类似的祭坛。
秦山越忍不住道,“这个阵法不会又把我们送到妖兽的活动区域去吧?”
沈时冕看都没看他,专心启动祭坛上的阵法,因为有过一次经验,这次启动很快,玄赢见祭坛上阵法的光芒亮起,直接拎过秦山越丢了进去,随后又和沈时冕一起进入阵法,等他们的身影都消失在阵法中,忽然有一只体态轻盈的雀妖从远处飞来,一头也扎进了阵法中跟着他们离开了小世界。
祭坛彻底关闭,小世界再次封闭起来。
外界,京城郊外荒山,此处聚集的修士已经散去不少,大多数人只是感知到了剑气的波动才赶过来,守了一夜一天后有些只是凑热闹的人觉得没戏了便三三两两离开,只有一些执着的人还在四处搜寻。
梁赋捧着小雪豹斑斑,坐在树杈上数还剩多少人,祈祷师兄别搞什么惊天动地的出场方式,只要安静点,还是有希望全身而退的,这里的散修不成气候,只有一些看起来像是世家的修士有些麻烦。
玄真倒是坐不住,也在到处查探,试图找到异常的地方,贺长生坐在梁赋旁边,梁赋瞅瞅他,“长生店主你不是要去看剑魄碎片的热闹吗,怎么还坐在这?”
贺长生甚至在树杈上摆了一张小桌子和一套茶具,悠哉悠哉地沏茶,闻言惊讶道,“我没跟你说吗,因为这里的异动,卖家把时间推迟了。”
他就把小九留在了城里自己溜过来了。
梁赋挠挠头,“看来师兄回来还能赶得上。”
贺长生啧道,“玄赢还是这么会惹事,走到哪都不安生。”
梁赋深表赞同。
两人正说着话,就见面前不远处凭空掉出来一个浑身衣着破烂的男人,手里还抓着贺长生独家制造的小破飞剑。
梁赋惊讶地盯着他,就见这男人警惕地站起来,抓着小破剑就要逃跑,贺长生眼尖,一眼认出他来,喊了一嗓子,“秦兄?”
掉出来的男人正是秦山越,他本来想打个时间差赶紧逃,却听见了熟人的声音,扭头一看,“贺兄?”
正是这么一耽搁,沈时冕与玄赢也被小世界吐出来了,谁也没注意到跟着一起出来的还有一只弱小的雀妖。
贺长生抓着杯子上下打量了一眼秦山越,看他这一身狼狈,一言难尽道,“秦兄你怎么变成了这样?”
秦山越苦笑,“说来话长。”
玄赢挑眉,“你们认识?”
“认识啊,”贺长生自然道,“这是和田国修仙世家秦家的小公子秦山越。”
玄赢道,“认识那就好办了,不过你们怎么在这?”
梁赋心道果然师兄是和沈师弟一块,想想沈师弟对师兄的心思,梁赋不由得打量了他们一下,总觉得明明只过去了一天一夜,沈师弟和师兄之间的气氛就好像变得更亲密了。
沈师弟这么厉害的吗,这才多久就改善了关系?
他正琢磨着要不要拉下面子向沈师弟讨教几招,就听贺长生道,“还不是你们搞出来的动静,赶紧先离开吧,不然待会就走不掉了。”
玄赢点点头,几人正打算离开,却正好撞上某个搜寻小队,他们穿着统一的制式铠甲,看起来是凡间的军队,和之前玄赢在客栈看到的一模一样,这些士兵看见秦山越立刻围拢过来,个个都带着一件灵器,指着秦山越道,“总算抓到你了。”
秦山越恨狠咬牙,“你们这些司马老贼的走狗。”他现在伤势未愈,这些士兵也能抓着他羞辱。
领头的士兵呵斥道,“大胆,国师岂容你一个阶下囚侮辱!”
随后他们一拥而上抓住了秦山越,利用灵器将他锁住。
贺长生跳下树,玄赢问他,“这个司马老贼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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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长生看起来对和田国颇为熟悉,“他是和田国的国师司马擎苍,据说修为很高,还是和田国现任太子太傅。”
“修为很高?”
贺长生点头肯定,“据说他有入圣的修为。”
天柱崩塌的现在,圣阶就是修为最高的那批,除了半只脚踏入仙阶不能轻易现身的破圣,入圣几乎是世间行走的顶尖修为了。
贺长生看出玄赢对秦山越有些关注,他们又是同时出现,便顺势问道,“能救吗?”
他和秦山越相识一场,若是能救还是想帮一把的,随后又补充,“大不了我们现在就乘着核舟去罗刹海,司马擎苍手再长也伸不到罗刹海,到时候我会把他安排好。”
毕竟现在在场的只有一些小喽啰,不是入圣的司马擎苍。
沈时冕淡淡道,“你可知道叫卖剑魄碎片的是谁?”
贺长生摇头,“对方瞒得很严实,又临时取消了,我的消息渠道没查出来。”
玄赢却若有所思,如果要抓秦山越的是这个司马擎苍,那么想要剑魄碎片的必定也是他,一个入圣的修士,要这么一小片剑魄碎片干什么?
费这么大劲只是为了公开贩卖剑魄碎片?还是说,是为了引出同样对剑魄碎片感兴趣的其他人呢?
比如……玄赢。
但凡与剑魄有关的事都会引起玄赢的注意,他看了看那边被五花大绑的秦山越,转身对贺长生道,“先不救。”
梁赋手里的斑斑扑腾着跳进玄赢手里,玄赢弹了弹它的小耳朵,惹来一声不满的呜呜。
沈时冕扫它一眼,斑斑顿时怂怂地卷起尾巴。
贺长生琢磨了一下这个“先”的意思,了然点头。
士兵们盯着秦山越把他押走了,因为玄赢这边几个人从始至终都仿佛无动于衷,就被当成了和其他在巡山的散修一样的人。
他们也不欲多招惹麻烦。
而还在四处乱转的玄真则意外地碰上了山贼强抢民女欲行不轨之事。
本来按平时他的性格,绝不会管这种闲事,凡人如蝼蚁,玄真从来不把凡人放在眼中,但今天,他迟迟寻不到玄赢和沈时冕的踪迹,心情正差,见这个山贼就格外不顺眼,灵气透胸而过,山贼瞬间咽气。
凡人女孩顿时吓晕了过去,玄真却懒得管他们,把他们丢在原地就离开了。
过了一会他却忽然顿住,从这件事中得到了启发。
师尊只说过,要他帮助师兄得到沈时冕身上的剑魄碎片,却从来没说过一定要让沈时冕心甘情愿与玄赢双修。
就如这个强抢民女的山贼,难道民女是自愿的吗?
可最终如果不是有玄真在,那个凡人女孩不还是要被抢上寨子,不情愿又如何?
玄真霎时茅塞顿开,比之让师兄与沈时冕虚与委蛇,先哄他动心再行夺取剑魄,明明直接强取豪夺才是达到目的的捷径。
师兄已经将沈时冕带出了秀山院,一个灵脉受损的废物,就算身上带着什么保命的手段,也逃不出他们的手心。
玄真终于找到了自觉万无一失的法子,觉得沈时冕平日里看起来一脸冷淡高傲又不好惹,可等他失去剑魄,凌霄阁还能让他好过?
正巧此时梁赋发了他们约定的信号,示意玄赢已经找到,玄真便急匆匆地赶了回去。
玄赢正发愁找个什么合适的时机和沈时冕坦白鸳鸯线的事,首先要不能太过刺激沈时冕,一定要和缓,尽量减少意外产生的可能性,其次要做好沈时冕知道真相后忽然恢复记忆的准备,等等。
这时玄真回来了,他们一起回城,路上玄真悄悄凑近玄赢,传音道,“师兄,我有个快速达成目的的提议。”
第47章
玄赢听见他的话,不着痕迹地离玄真远了一点儿,面上假装配合地问,“什么办法?”
玄真刚想把自己想到的绝佳的主意分享给他,却忽然顿住了,他想起玄赢除了热爱寻沈时冕的麻烦之外,从来不用这些手段,哄一哄沈时冕还能说是你情我愿,真要让他霸王硬上弓也许会让玄赢觉得不适。
见他没了下文,玄赢心里有点没底,玄真这人心思阴的很,平日里向来装的道貌岸然,只有玄赢知道他有多没底线,为了达成目的说不择手段都是轻的,这回不知道又想了什么馊主意。
他心里一边发愁,嘴上还是催促道,“师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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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真刚刚激情之下想让玄赢配合,现在真要和盘托出又觉得有些难以启齿了,稳了稳心神,玄真才道,“对不住师兄,我刚刚一时想岔了,这个办法还有些许不妥之处,待我仔细合计,确保万无一失后再和师兄商量。”
玄赢心里更是发毛,再让你仔细合计还得了?
他顿时拍了拍玄真的肩膀,努力和颜悦色地问,“你一个人合计总会有疏漏,说出来我们一起计划不是更加万无一失?
玄真这会却坚决地摇摇头,“不行,师兄,你别问了,等到时候我会给你一个惊喜的。”
玄赢心想,你别给我什么惊喜了,不是惊吓都谢谢你,于是不自觉又凑近了一些玄真,试图套出点话来,把危险扼杀在摇篮中。
结果因为有些心切,没注意到自己与玄真的距离近了,从旁边角度看,仿佛他们俩凑在一块说什么悄悄话似的。
身边的沈时冕自然不能容忍玄赢在他眼皮子底下和他人过从甚密的行为,尤其沈时冕并不知道玄赢对玄真存有的警惕和防备。
在他看来,玄真和梁赋一样是玄赢正儿八经的师弟,从小一起长大,玄真又对玄赢有着明显的暧昧心思,玄赢还是和他保持一点距离的好。
于是玄赢就感觉到沈时冕捉住了自己的手腕,从玄真的肩膀上拉开,面上淡淡道,“阿赢,有什么话慢慢说,你这样会让玄真师兄为难的。”
玄赢纳闷,“啊?”
沈时冕这句话刻意没有用灵力收束,以至于走在前面的梁赋和贺长生都听得清清楚楚,贺长生还没觉得有什么,毕竟在他心里,玄赢和沈时冕本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这俩人再怎么进展神速都正常,梁赋心里却掀起了惊涛骇浪,阿赢?
沈师弟你真是太强了,这才两人一起失踪多久,居然师兄都不叫了,直接叫上了阿赢。
再偷偷看一眼师兄,一副很习惯的样子,显然不是第一次被这么叫了,平日里可只有他的娘亲姜潋能这么叫玄赢,现在沈师弟直接跳到这一步,真是让梁赋想顶礼膜拜了。
玄真也听见了,而且沈时冕这副姿态,让他想起了那天晚上,沈时冕也是如此,语气神态都彰显着与玄赢的亲密,好像他们才是一体的,而他玄真只是个外人。
所以沈时冕早就对师兄动心了吧,以前故意做出针锋相对不屑一顾的样子,都只是为了勾着玄赢把注意力放在他身上而已?
难怪师兄稍微给了他一点好脸色,他就巴巴地凑上来,怕是蓄谋已久。
从某种角度来说,玄真无意间洞悉了一部分真相。
自觉看透了沈时冕的玄真脸色一时非常难看,以沈时冕的资质相貌,爱慕他的男男女女有如过江之鲫,如果他刻意示好,难保师兄不会真的有些心动,玄真以己度人,并不觉得自己胜算非常大。
浓重的危机感顿时笼罩在玄真的头顶。
不行,玄真想,我不能放任师兄和沈时冕走培养感情的路线,眼下形势大好,即使我提出那个方法,师兄也很可能会拒绝,因为明显沈时冕并没有释放出难以接近攻克的气息,师兄没有必要强取豪夺。
但玄真却不敢冒这样的风险,他决定自己悄悄地将沈时冕控制住,到时候师兄骑虎难下为了剑魄也不得不配合,师兄和沈时冕的关系也绝不会再修复,以沈时冕的高傲,能忍受自己被人强迫?
趁现在他们还没真的有什么,单纯的身体关系,还能让他们彻底决裂,总比真的动感情好。
玄真的算盘拨得噼啪响,玄赢却被沈时冕擒住了手腕拉到了他身边,玄赢一时也没察觉不妥,幻境中的那些场景终究还是对他产生了潜移默化的影响,这些动作他们做过无数次,他根本没觉得哪里不对。
一直偷偷看他们的梁赋心里却“哇”了一声,感慨师兄虽然嘴上说着讨厌沈师弟,实际上接受起来很快嘛。
被沈时冕这么一打断,再看玄真的表情就知道问不出来了,玄赢只好放弃追问,心想到时候见招拆招吧,沈时冕既然没失去修为,要应付一个玄真总没问题。
小雪豹斑斑不明所以地在玄赢臂弯里打了个滚,找了个更舒服的姿势,又打了个哈欠,感觉困困的,为了等玄赢回来,它也很努力地一直没合过眼,玄赢屈指弹弹它的小脑瓜,“睡吧。”
几人各怀心思地回到客栈里,等着贺长生去打听秦山越和剑魄碎片交易的新消息,贺长生这人也不知道多大年纪,看起来很年轻却仿佛交游满天下,角角落落都有他认识的人似的。
此时正是半夜,玄赢回自己房间后,把斑斑放下,才觉出饥饿感来,他想从芥子袋里找点食物,却意外摸到了一个玉盒。
玄赢顿了一下,心情复杂地把那个玉盒掏出来,一边吃东西,一边盯着它发呆,吃的东西都变得没滋没味起来,那玉盒里装的,正是他和沈时冕在幻境中结契那晚缠下的发结,脱出幻境后他们急于逃生,玄赢刻意没有去想幻境中的事情,现在就剩他一个人,那些记忆就一股脑涌了出来。
没错,由于是幻境,所以结契大典是假的,真正结契的人是曾经的魔君厉霄和神君羽画,他和沈时冕只不过是重复了别人的经历,幻境中也不会有真的天河水给他们融合血液完成结契仪式,仪式会产生的血脉羁绊当然就不存在了。
玄赢明明该高兴的,否则他和沈时冕就这么稀里糊涂地结了契,血脉羁绊绑定在一起,麻烦会更多。
现在只有这么一个什么约束都没有的发结,只要毁掉它,就可以将幻境的一切抹灭,当作一场荒唐的梦抛诸脑后。
可是玄赢的手指触到光滑微凉的玉盒,却觉得自己有些舍不得了,也许是结契那晚的气氛太好,好到他不忍心忘记。
玄赢握住了玉盒,慢慢打开它,里面是两缕纠缠在一起,分不清彼此的发丝,好像他和沈时冕纠缠不清的命运。
指尖的灵力涌动,纯粹的灵力包裹着发结,只需稍稍用力,它就会彻底毁去,再不留丝毫痕迹。
玄赢却下不了手。
一定是那个该死的鸳鸯线影响了我,玄赢面无表情地想,是它在影响我的选择,我怎么会喜欢沈时冕呢,他明明那么招人恨的牙痒痒。
无辜的鸳鸯线背了个黑锅,沈时冕既已让它认主,它便已经收束了自己的力量,不再试图影响他们,除了天道法则它也不能违背外,可以说没什么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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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玄赢还蒙在鼓里,执着地觉得一切都是鸳鸯线的错。
沈时冕的魂体依旧脱出了躯壳,静悄悄地潜入玄赢的房间,玄赢一看见他,立刻手忙脚乱地把玉盒收起来,恼怒道,“你怎么不说一声?”
“抱歉阿赢,”沈时冕语带歉意,“我一时习惯。”
他们做了许多年的幻境道侣,同行同住实在平常,幻境截取的人生虽然不属于他们,但他们却是实实在在经历过一遍,许多事情的确早已成了习惯,玄赢自己也一样,便没什么立场去指责沈时冕,垂眸问,“有事吗?”
沈时冕假装没看见他收起玉盒的行为,指了指床上的斑斑,“阿赢莫非忘了,我仍需温养魂体,才能彻底恢复。”
之后又意有所指地补充,“只有这样才能早日解除‘忠诚线’,毕竟,我从来不是想做阿赢的属下。”
玄赢见沈时冕的目的与自己无关,不知为什么有些失落,又听见沈时冕提起鸳鸯线,努力忽略那点异样感,忽然觉得现在是一个非常好的坦白时机,再拖下去说不定夜长梦多,于是玄赢严肃地板起脸,“你来的正好,我有件重要的事情想告诉你。”
沈时冕眸光微闪,大概猜到了他要说什么,却假装疑惑,“阿赢想告诉我什么?”
玄赢深吸一口气,不自在地偏过脸,为自己接下来要说的难以启齿的话而感到耳尖有些发烫,“就是我们手上绑的这根线,它……它其实不叫忠诚线。”
沈时冕低低地嗯了一声,脸上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讶色,“所以……阿赢一直在骗我?”
第48章
就在玄赢试图挑明鸳鸯线的用途时,不远处房间的玄真也没闲着,在自己的芥子袋中翻找许久,终于找到了一件合用的药物,不由露出了满意的笑容,随后就敲开了梁赋的门。
梁赋挺纳闷,“二师兄你找我有事?”
玄赢在的情况下,二师兄居然有空单独找他,也算稀奇了。
平日里玄真总是围着玄赢转,有时候梁赋都觉得二师兄是不是喜欢玄赢,但玄真又从未明确表露过这方面的意思,每次提到陈清泉的时候,也似乎没什么异样,好像一直默认大师兄会和陈清泉结为道侣,所以梁赋才觉得是他自己多心了。
他年少时也旁敲侧击地试探过,每次都被玄真以不是你想的那样挡回来,这么多年过去,梁赋也快忘了这个猜测,习以为常了。
玄真点点头,把梁赋推进去,“想请你帮个忙。”
梁赋一听不疑有他,把他让进去,“什么忙啊?”
玄真取出自己找到的药物,递给梁赋,“帮我去除一下里面的杂质。”
梁赋接过来一瞧,是宿眠花的种子,大多用于安眠类丹药的制作,宿眠花种子本身不算特别难得的材料,只是去除杂质需要十分精细的操控,需要经验丰富的丹师来做,他稍微嗅了嗅,点了下头没多想,“没问题,过两个时辰师兄来取吧。”
玄真却没动,梁赋奇怪地看他,“二师兄还有事?”
似乎是有些难以启齿,玄真沉默了片刻才开口,“梁师弟,你能炼制摄魂丹吗?”、
摄魂丹其中一味主材料便是宿眠花种子。
梁赋皱眉思索了一下,“可以是可以,不过这种旁门左道的丹药,师兄用了不好吧?”
玄真心中对梁赋的酸腐坚持不屑一顾,表面上还是维持着自己的形象,解释道,“师弟不常离开秀山院在外游历,不知外界人心险恶,有些时候不需做些无谓的坚持,否则容易丢了性命。”
梁赋听了觉得也有道理,也就没再纠结摄魂丹,答应给玄真一块炼制好,并挖了玄真不少材料灵石做补偿,怎么也想不到玄真的摄魂丹是给谁做的准备。
玄真离开梁赋的房间后,路过玄赢门外,里面安安静静的,他们都知道了玄赢和沈时冕刚经历过一场小世界的惊险,需要充分的休息,玄真便自觉体贴地没有打扰,唇瓣蠕动了一下,无声道,“师兄,我会帮你的。”
而被玄真以为在安静休息的玄赢和沈时冕实际上却在房间内经历一场单方面坦白。
玄赢难得有些紧张,他咽了咽喉咙,甚至开始羡慕沈时冕失忆,失忆了就能忘记从前,不用和他一样深刻感受如此丢脸的情形。
倔强的玄赢始终觉得曾经沈时冕和他一样视对方为对头,而作为对头居然有相爱的“风险”这件事像话吗?
沈时冕的目光滑过他滚动的喉结,不由克制地垂眸。
“其实,”玄赢小声反驳沈时冕说他骗人的话,“我也不是故意骗你,都是为了我们双方着想,本来你知道了红线的用途,对我们也没什么好处。”
沈时冕本来只是装作惊讶,听见玄赢这样没心没肺的辩解,一副想要就此撇清干系的样子,却真的有些怒气泛起,冷声道,“那我还要多谢师兄体贴?”
玄赢本来一直试图纠正沈时冕的称谓,现在沈时冕主动改回去叫他师兄而不是阿赢,他又觉得不太习惯,但还是忽略了这点小小的不舒服,专注原本的话题,严肃道,“我没有在和你开玩笑。”
说着将手指伸到沈时冕面前,半透明的只有他们俩人能看到的红线就弯坠在他们中间,“这东西根本不是所谓的忠诚线,而是名叫鸳鸯线。”
早已得知了鸳鸯线的一切讯息的沈时冕面不改色,“鸳鸯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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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赢点头,“这线是我偶然买到的,一共有三根,当时只觉得上面有熟悉的气息,后来研究以后才发现了它一部分的用途。”
沈时冕配合地问,“什么用途?”
深吸一口气,玄赢艰难地挤出了剩下的话,“它能让被绑定的两个人死心塌地地相爱,就算一方死去,灵魂也无法脱离,之前告诉你的都是真的,除了它的作用不是为了让你产生忠诚之外。”
沈时冕听他这么说便知道自己猜的没错,玄赢并不知道鸳鸯线的触发条件是需要其中有一个人本身就怀有爱意,毕竟,一般只有其中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爱而不得,才会想要走这种歪路子,比如厉霄魔君。
鸳鸯线所附加的锁魂作用,大概也是厉霄魔君怕羽画走极端,让他即使死亡也无法逃脱。
而两个互不相爱的人,正常来说,谁会想要用鸳鸯线这种东西?
像玄赢这样单纯为了救人的,实在是凑巧了,凑巧他没有别的选择,又凑巧……沈时冕真的喜欢他,才误打误撞地起效。
鸳鸯线偷偷告诉过沈时冕,虽然一共有三根,但实际上力量最强盛的就是他们用的吸收过神魔之血而开了灵智的这一根而已,其它的两根线并没有这么逆天,只能说玄赢的运气实在有些差,三选一也能挑出影响最大的那个。
沈时冕作势皱了皱眉,在玄赢期待又羞耻的眸光中,缓缓吐出三个字,“我不信。”
玄赢愣住了,“为什么不信?”
难道是他哄骗沈时冕太多次,没了可信度?还是鸳鸯线的功能听起来太奇葩,让人难以接受。
沈时冕道,“师兄的意思是,你为了救我这个从前日日针锋相对之人,而愿意承受与我相爱的可能?”
相爱两个字被他说得低缓又清晰,不可抗拒地钻入玄赢的耳膜中,让玄赢的耳朵有些麻麻的感觉,又开始不可遏制地回想起小世界中鸳鸯线捣鬼弄出来的幻境,那些冲动而又最终克制的亲呢,无数个夜晚,沈时冕也是这样在他耳边低声诉说心意,让玄赢觉得燥热起来。
他强行收束心神,不去想无关的事,虽然沈时冕说的是事实,但被直截了当地摆到台面上还是听起来非常奇怪,玄赢想找个地洞钻进去,深感无脸见人,他揉了揉自己耳朵,硬着头皮解释,“我当时没有其它东西救你,情况紧急,这是唯一的办法。”
言外之意,他也不想的,沈时冕眸中闪过一丝红芒,只觉得自己要被玄赢这样彻底撇清干系的态度激得发狂,闭了闭眼提醒自己不可操之过急,才继续装作失忆的模样,“可我听梁赋师兄说过,师兄曾经热爱搜集宝物,难道就连一件能锁魂的事物都没有?”
玄赢面无表情地想,说出来可能没人会信,但他,是真没有。
他沉痛地点头,“没有。”
眼见沈时冕看起来还是不太信的模样,玄赢痛快地解下自己的芥子袋递给沈时冕,“我平日带在身上的都是这个芥子袋,没有临时调换的可能,你可以自己看。”
沈时冕抿直唇线,接过芥子袋,粗略地扫了扫,果然没有什么特殊的宝物,只有两根红线孤零零地缩在角落里,沈时冕便直接取了其中一根出来。
玄赢知道他想自己研究,便没有阻止,指了指红线,“你输入灵力或者魔修的魔力,能模糊地感知到它的一部分作用,听说神器需要认主才能彻底运用,我知道的也有限。”
已然成功让红线认主的沈时冕丝毫没有露馅,假装研究了一番,十分坦然地说,“什么都没有。”
玄赢不信邪,拿过去自己输入灵力,果然也是什么都没出现,他拧起眉心,“不可能啊,之前明明可以。”
他有点无措的样子正戳中沈时冕心里的怜爱之情,也许是从前被玄赢欺负狠了,他有时候会克制不住地想小小欺负一下玄赢,看他炸毛,会涌起某种诡异的满足感。
沈时冕猜测他之前查看的是他们身上特殊的这根,其它两根只是次一级的普通神器,却没提醒玄赢,转而和缓了语气,“阿赢,即使我对你的心意让你感到困扰,你也不该用这种方式来拒绝我。”
玄赢冤枉极了,他闷闷道,“但我说的是事实,信不信由你。”
沈时冕语气淡淡,“阿赢既然要让我相信,总要做出一点令人信服的证明。”
证明?这怎么证明?
玄赢纳闷地看着沈时冕,等对方说出他认可的证明方式,好摆脱现在奇奇怪怪的状态,齐心协力地应对鸳鸯线造成的困扰。
沈时冕早知以玄赢的性格只能拖一时,早已想好了应对之策,蓄谋已久的答案缓缓吐出,“阿赢要否认我的心意,将它全数推到一个神器身上,首先就要先证明它确实起作用了。”
玄赢立刻说道,“它真的有用,不然从前我们关系那么僵,你怎么可能一失忆就觉得自己爱上我?”
沈时冕唇角微不可察地勾起,“我不记得从前的事,也许从前我也心系阿赢,只是你不知道,这些暂且不谈,若真如你所说,鸳鸯线的作用是让绑定的两个人死心塌地地相爱……”
玄赢自然地点了一下头,暂时不计较他关于失忆前的假设,等着沈时冕的下文。
沈时冕却快速闪身到了他身边,按住玄赢的后颈,与他四目相对,平日冷淡而深邃的眼眸攫住玄赢的目光,“既然是两个人,又岂会只影响我一个,所以阿赢,你是否也是在鸳鸯线的影响下察觉到自己已经爱上了我呢?”
“若你说是,我便相信。”
第49章
玄赢再一次见识了沈时冕缜密的思维,以及无懈可击的推理,完全无法反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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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该说是还是不是?
若说是,等于承认他对沈时冕动心,不管是不是鸳鸯线捣鬼,他都丢不起那个人,他可不像沈时冕一样失忆了,毫无过往的包袱,到时候小梁和秀山院的其他弟子还不得偷偷笑掉大牙。
可要说不是,就等于否认了鸳鸯线的作用,他下大决心跟沈时冕坦白的意义在哪?
结果还是要回到坦白前的状态,似乎……毫无改变啊?
玄赢一时难以抉择,深深感觉到沈时冕虽然失忆了,但是给自个出难题的能耐却不减反增,明明该震惊慌乱的是沈时冕,为什么现在接过烫手山芋进退两难的却是自己?
而沈时冕虽是魂体状态,按着自己后颈的手指也只是虚虚地放在那,并没有真实的触感,玄赢却感受到了莫大的压力。
他从来不是一个在感情上含糊不清的人,向来认为对待感情问题不该拖泥带水,梁赋当八卦说给他听的那些爱情故事,玄赢一直都能非常冷静地评判,抽身事外。
现在轮到他了,玄赢忽然发现自己没有那么想象中那么干净利落,现实远比别人口中的故事复杂得多。
哪怕起因不是他胡乱撩拨始乱终弃,而只是一个鸡肋的神器。
玄赢迟迟不肯给出答案,沈时冕眸眼微眯,“阿赢,回答我。”
回答什么,他玄赢又不傻,难道会跳你这个明摆着是坑的坑,可鸳鸯线的问题也不能不解决,玄赢简直左右为难,一时紧紧抿着嘴巴不说话,生怕自己哪句话说错了,沈时冕又有什么新招数在等着他。
沈时冕被他跟蚌壳似的样子气笑了,他的阿赢,怎么总是这么可爱。
不说话难道就能逃避问题吗?
显然是不行的,沈时冕拿着自己作为魂体唯一可以碰触的鸳鸯线递到玄赢面前,提醒他接受现实,“阿赢,你不答我就当这个鸳鸯线的效果是你编出来的,从今天开始就不提了好吗?”
玄赢脱口而出,“不行。”
终于肯说话了,沈时冕故作为难,“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阿赢想要如何?”
玄赢欲哭无泪,沈时冕就不能蠢一点吗,说什么信什么多好,为什么现在变得这么黑,他开始怀念小时候那个软糯糯的乖乖叫自己师兄的小团子了。
不过想了想,那个可爱的小团子沈时冕也是玄赢亲手扼杀掉的,玄赢不由有种自作孽不可活的感觉。
他艰难地试图垂死挣扎,“你是因为失忆,才会被鸳鸯线误导了,我从一开始就知道它的作用,所以它对我没影响。”
沈时冕眼睫微垂,似乎有些受伤,“真的……一点都没有吗?”
玄赢上一次见到沈时冕露出失落的表情还是幼年,玄赢对长大的沈时冕没有愧疚,毕竟他们你来我往谁也没吃亏,可是他对幼小的沈时冕却怀着一份心虚,又因为幻境的习惯,见到他这个样子顿时心里就难受起来,呐呐道,“也……也不是。”
沈时冕放开他,稍微离他远了一点,背对着玄赢道,“既然师兄情愿将我们相处的一切都归咎于死物之上,也不愿承认我的感情,那就用事实来说明,神器还有两根,若能用神器让两个毫不相干的人在一起,我便信你。”
玄赢顿时松了一口气,这个办法可比先前的两个死亡选项容易多了,却又听沈时冕补充道,“如果不行,我希望阿赢可以正视自己真正的想法,不要再被所谓的神器束缚。”
他话里的意思玄赢瞬间明白了,证明后一切都会结束,明明是一直期待的结果,玄赢却不知为何心里有些酸酸的,捏着被沈时冕递回的红绳低低“嗯”了一声。
沈时冕压下自己想回头的欲望,淡声道,“今日似乎不适合再与师兄待在一处,我先回去了。”
玄赢下意识挽留,“不用。”沈时冕不是来温养魂体的吗?
沈时冕仍然背对着他,声音有些低哑,“在一切明朗之前,我怕会再次冒犯师兄。”
听见冒犯两个字,玄赢不知为什么有些耳热,便没再说什么。
沈时冕魂体离开后,玄赢捏着鸳鸯线发呆,过了会才慢吞吞地拿手指戳了戳红绳,“都怪你,你就不能作用单纯点吗?”
单纯点,他就不用这样顾虑重重了。
至于是顾虑沈时冕喜欢他还是知道真相后不会再这样追逐他,玄赢鸵鸟地暂时不愿去想。
红绳一动不动,显得异常无辜,就在玄赢苦恼的时候,他身后床上本来睡的正香的斑斑抖了抖耳朵,忽然睁开了圆溜溜的眼睛,小爪子抓抓床单,疑惑地扭头看见玄赢还不睡,“呜呜”了两声试图引起注意。
玄赢被它的声音唤回神,收起思绪走过去戳戳它的小肚子,“你怎么醒了?”
斑斑原地得意地转了一圈,又躺下摇摇尾巴,示意自己睡足了。
玄赢又晃了一下神,突然想到若是刚刚沈时冕没走,现在躺在这的就该是他了,要是沈时冕,一定不会原地傻乎乎转圈圈,肯定是理所当然地趴自己胸口。
玄赢摸了摸胸口的位置,那里空空的,惊觉他似乎已经很久没有和沈时冕分开过,尤其是幻境中拉长的时光,每天形影不离,有什么东西在慢慢地变化,以至于沈时冕只是一晚上不在,他竟然有些不习惯了。
“斑斑啊,”玄赢叹了口气,“你说我是不是在还小时候欠他的债?”
小时候欺负沈时冕太狠,所以上天才会让他经历这么多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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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早梁赋本想去客栈大厅里接着品尝凡间小食,就被一直关注他动静的玄真堵在了门口,“师弟,摄魂丹可炼好了?”
梁赋张大嘴,“不是吧二师兄,你要累死师弟我吗?”
摄魂丹炼制不易,光处理宿眠花的种子等材料就需要不少时间,再赶着立刻炼制,一晚上就要劳心劳力地弄完,梁赋怕不是要累到猝死。
玄真意识到自己过于急切了,稳了稳声音,“对不住,我只是有些急。”
梁赋倒没在意,只是暗自嘀咕了一下他急着拿摄魂丹干嘛,感到有些古怪。
随后梁赋和玄真先去敲了敲玄赢的门,“师兄你起了吗?”
过了片刻,玄赢懒洋洋地打开门,“贺长生还没回来?”
梁赋道,“他昨天说有消息会给我们传信,应该快了。”
说完后梁赋总觉得今天的师兄格外没精神,是昨天在小世界遇到什么危险太累?
几人结伴往楼下走,路过沈时冕的门口时,玄赢不自觉地停了一下,就这一停顿,门就开了。
沈时冕目光淡淡地扫过他们,随后神色如常道,“几位师兄早。”
虽是打招呼,语气却是冷的,仿佛又变回了从前那个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沈时冕。
梁赋和玄真倒挺习惯,沈师弟本就是这个样子,平日总让人觉得他太傲,目中无人似的,玄真则想着让你再得意两天,等你落在我手里,看你还能不能傲得起来。
只有玄赢,心中微微一跳,这是……被他伤到了?
以沈时冕的心高气傲,他把话说到那个份上,又把对方的心意全都推到了红线身上,对失忆的沈时冕来说其实是非常沉重的打击吧。
沈时冕不在他面前示弱,莫非也只是强自忍耐?
玄赢顿觉头痛起来,他宁可沈时冕和他打一架,也不想处理这样复杂的问题。
果然直到梁赋点的晨食全数上齐,沈时冕也没有再开口说一句话,甚至没有给玄赢一个眼神,让前些天苦恼于沈时冕的粘人的玄赢心里堵堵的。
几人中只有梁赋毫无心思,边吃边问玄赢,“师兄,昨日你们是误入了什么小世界吗?”
左右无事,梁赋便按捺不住自己的八卦心理了,上古大能遗留的小世界,只有靠机缘才能进入,他们从没亲身经历过,听起来很刺激。
他一开口,桌上几人的目光顿时都集中过来,梁赋咬着筷子期盼地望着玄赢,玄赢心不在焉地“嗯”了声。
梁赋双眼发亮,“那师兄,跟我讲讲里面的见闻吧,我好回去和师弟师妹们说。”
见闻……
玄赢顿时想起小世界里的经历,除了最后带着秦山越一起找到的那颗白色小珠子和极品灵晶做的灵棺,他全部的经历就是在和沈时冕举行结契大典,在和沈时冕卿卿我我,在和沈时冕携手游历。
玄赢:“……”这让他怎么开口和梁赋说,别人发现小世界是去历险的,他发现的这个让他莫名结了个契、体验了一把神魔大婚的场景,还惹了一身情债。
情债的主人甚至现在正坐在同一张桌子上等他还债。
梁赋还在催促,“师兄你别小气啊,我还是不是你最疼爱的师弟了?”
玄赢冷酷无情道:“今天开始不是了。”
梁赋顿时哀嚎一声。
玄真也挺想知道小世界里发生了什么,侧面了解一下玄赢和沈时冕关系的进展,便附和道,“是啊师兄,说给我们听听,以后若是我们也碰上,好有些准备和应对之策。”
应对什么?玄赢面无表情地想,应对如何提前排演有道侣的生活吗?
玄真这一番火上浇油让玄赢无言以对,就你话多,干脆拿鸳鸯线把你和害得秦山越逃跑进小世界的司马老贼捆在一起,让你们俩祸害凑成对,顺便向沈时冕证明鸳鸯线的作用算了。
第50章
玄真对自己差点被拉郎配的危险命运毫不知情,玄赢则在思考要不要参考阮南秘境随便编点情节先糊弄过去。
正在这时,一只白色的小纸鸟穿过窗户落在了他们的桌上,是普通的传讯符。
由于自带障眼术,大堂里的凡人看不见纸鸟,纸鸟口吐人言,传出贺长生的声音,“跟着纸鸟过来,拍卖会的事有消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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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赢从来没有觉得贺长生这么顺眼过,传讯符来得太及时了,解除了他的窘境,他当机立断,“下次有机会再说,走吧!”
梁赋露出遗憾的目光,三两下把东西吃完,扭头看见沈时冕面前的东西一口没动,纳闷道,“沈师弟你不吃吗?”
玄赢习惯性替沈时冕回答,“他受伤不能吃这些。”
见沈时冕没反驳,梁赋愣愣地哦了一声,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但玄赢又一副自然的样子,又感觉是自个想多了。
不过还没等他想出个所以然,玄赢已经带头跟着纸鸟出了客栈。
几人低调地行走在街上,今日的京城气氛比之前两天似乎更为肃穆,摆摊的小贩都少了许多,零星有几个也愁眉苦脸地缩在角落里。
他们身后,一只小雀远远地坠着,因为身姿娇小,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玄赢他们脚程极快,跟着传讯符纸鸟很快就到了贺长生所在之处,是某个装饰奢华的庭院,似乎是对纸鸟有所感应,他们刚到门口,贺长生就出来接他们了。
几人进了庭院,梁赋边走边问,“长生店主,这是哪里?”
“我一个朋友家,这几天都是在这打听消息,”贺长生答了一句,“他已经先一步去了拍卖点,我在这等你们,顺便跟你们说些事。”
几人在大厅落座,贺长生又忍不住打了个哈欠,浑身都透着睡不醒的困意,可见最近几天把他折腾坏了。
玄赢挂心剑魄碎片,直截了当地问,“是卖剑魄碎片的人有问题?”
贺长生点点头又摇摇头,“司马擎苍把控整个和田国,只手遮天,前些日子有人放风要卖剑魄碎片,也是出于他的授意,我说这些是想让你们考虑清楚还要不要掺合剑魄的事。”
毕竟司马擎苍修为高深,不知道幕后藏的人是他去凑个热闹也就算了,现在既然浮出水面,有一位入圣的大能参与其中,这件事的风险就远远超过了预期,若只是为了看热闹,这代价就有点大。
玄赢却面无惧色,果断道,“我一个人去。”
“师兄,”梁赋叫了一声,“太危险了。”
他们修为不如玄赢,去了确实是添乱,但又怎么可能真的放心玄赢一个人?
沈时冕倒是不意外,一直回避玄赢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却也是淡淡地扫过,又垂下眼睫,不知道在想什么。
玄真也知道玄赢的目标,他们为了剑魄碎片努力很久,每一片都不会错过,但玄赢想一个人去实在太冒险了,他们完全可以通知师门的长老,让他们来收取碎片。
司马擎苍再厉害,对上玄清子也只有退败的份,只是这些话不好在其他三个人面前说。
玄赢却道,“我一定要去。”
否则剑魄碎片真的流落出去,下次再要寻找焉知不会更加麻烦。
见玄赢一副铁了心的模样,玄真暗暗着急,最后咬咬牙,“我也去!”
“不用,”玄赢把他的自告奋勇打回去,毫不留情,“你们去了都是给我添乱。”
贺长生又打了个哈欠,“那我不管了,我就在这等你,顺便去看看秦山越是怎么回事。”
梁赋知道玄赢说一不二的倔强脾气,知道劝不动了,暗自打算到时候偷偷接应后,转而问贺长生,“秦山越是谁?”
“就是昨天和玄赢他们一块从小世界掉出来,又被士兵抓走的那个,我问了朋友,他说秦家前段时间被满门抄斩了,就剩秦山越一个独苗,相识一场我看看能不能救一下。”
梁赋由衷道,“长生店主你真是个好人。”不然怎么对只是见过几次的面朋友都上心。
玄赢跟贺长生要了拍卖点的地址,又从梁赋那里搜刮了一堆丹药,出门的时候沈时冕一言不发地跟在他身后,玄真拦着他,“师兄说了一个人,你去也是添乱没听见?”
沈时冕淡漠的目光滑过玄真的脸,“又如何?”
玄真被他满不在乎的态度气到,“带着你这个废物一起做任务是师兄的仁慈,你应该学着乖一点。”
沈时冕本不欲搭理他,玄真却忽然收束声音传音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抢走剑魄碎片,今日休想踏出这个门。”
他刚悄悄放完狠话,就听见玄赢的声音,“玄真师弟,你放他过来。”
被光速打脸的玄真:“……师兄,他是凌霄阁的人!”
玄赢抱臂不耐烦地啧了一声,“让你放就放,别啰嗦。”
玄真只好恨狠收回手,又恨狠地看着那两人无比般配的背影一块远去。
“该死的沈时冕,再让你得意两天。”
梁赋看他一个人嘀嘀咕咕的,脸色阴沉,凑过去拍拍他的肩膀,“二师兄别气了,师兄不让我们跟着也是为我们的安全着想,到时他要逃生也不必顾及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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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真还是咽不下这口气,“凭什么沈时冕就不会拖累师兄?”
梁赋挠挠头,“这个,沈院长偏爱沈师弟,肯定给了他不少保命的东西,我们应该比不上吧。”
见玄真还是意难平的样子,梁赋偷偷告诉他,“二师兄,有件事你恐怕还不知道,沈师弟喜欢我们师兄很久了。”
玄真脸色一僵,“你胡说什么?”
梁赋很无辜,“沈师弟亲口和我说的,还说希望我们理解,他追求师兄已经很不容易了,毕竟从前师兄那么仇视他。”
玄真脸色更难看了,咬牙切齿道,“该死的沈时冕,我就知道他不安好心,平日那副样子果然都是装出来的。”
梁赋不赞同,“那倒也不是,我观师兄的态度,近日来对他多有纵容,好像有所软化,也许哪天他们真的成了呢?”
“他休想!”玄真瞪着梁赋,“你也不怕他不安好心,诓骗师兄,其实是为了先将师兄哄到手再狠狠抛弃报复师兄?”
梁赋从没这么想过,玄真一说他顿时恍然大悟般拍手,“你这么说也有道理,那等师兄回来我得把这件事告诉他。”
结果玄真瞪着他的眼神更吓人了,梁赋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怎……怎么?”
他想举例自己曾经无意间撞见过师兄和沈时冕疑似抱在一起可能亲吻过,当时没多想觉得是自己看错了,后来知道沈时冕喜欢玄赢又觉得应该是真的。
玄真却从没觉得他这么欠揍过,捏了捏拳头跟贺长生要了一间房把梁赋塞进去,“你给我先把摄魂丹炼出来。”
他要抢在沈时冕有所行动前,先一步让他们的关系再也无法挽回。
…………
另一边玄赢和沈时冕并肩走着,气氛过于安静,玄赢浑身都别扭,他自然知道沈时冕实际上没有失去修为,可对方明明才被自己伤了心,却还是义无反顾地跟着冒险,让玄赢实在对着“失忆”的沈时冕说不出什么狠话。
沈时冕平时就非常安静,想和他比不开口的耐心,玄赢向来比不过。
眼神游移了片刻,玄赢还是忍不住道,“我还没想到绑鸳鸯线的人选。”
毕竟不是什么好事,玄赢也不会去祸害无辜的人,必定要仔细挑选。
但刚说完就有些后悔,这不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又把话题带回去了。
沈时冕淡淡“嗯”了一声,语气中听不出有什么急切的情绪。
同时心中暗道,你就算找到那么两个毫不相干的人,鸳鸯线也不会起作用。
玄赢对他这样的态度最没辙了,简直狗熊咬刺猬,无从下嘴,干脆继续坦白,“其实也不一定要找别人证明,你应该知道我们以前关系很差,如果你没失忆,绝不会对我表露爱意,先前本该直接拒绝你,但因为鸳鸯线所蕴含的天道法则,我才做不到。”
沈时冕还是只“嗯”了一声,示意他知道了。
玄赢咬了咬唇,恼怒道,“不信……不信我现在对你表白一次,你试着想着要拒绝我看看,绝对也是说不出口的。”
沈时冕终于偏过了脸,淡漠的目光定格在玄赢有些急切的脸上。
“师兄,”沈时冕总算肯开口,“你说的出口吗?不必为了让我相信勉强自己,到时候让被鸳鸯线绑定的人向我证明即可。”
说是这么说,但沈时冕的表情和语气都彰显着他根本不相信玄赢会说。
这是被小瞧了,玄赢什么都服,向来就是不服输,被沈时冕这么一激,顿时热血冲头,脱口而出,“不勉强。”
沈时冕便点点头,站定在原地,凝视着玄赢,四周是空无一人的小巷,安静、私密,正适合表白。
玄赢被他的目光捕捉到,意识到要说什么,顿时脸上就觉得有些发烫,天可怜见,他从没没说过这种话,这是实实在在的第一次。
他深呼吸一口气,再缓缓吐出,正要开口,却听沈时冕道,“既然是为了证明师兄先前拒绝我是因为鸳鸯线,那么现在,师兄也该重复与我同样的话,才有证明的价值。”
玄赢反驳不了这个严密的逻辑,回想了一下前几次沈时冕都说了些什么。
一遍催眠自己是情势所迫,玄赢一边缓缓开口,“沈时冕,你是我的毕生……挚……挚爱,是唯一的……心之所向,你……你和我在一起吧。”
他的声音小小的,一点点断断续续飘入沈时冕的耳中,让他心窝发烫,虽然是不得已之下被哄着说出口的,沈时冕却也勾了勾唇角。
“好。”玄赢听见沈时冕低沉悦耳的声音。
“我也是。”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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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不是,”玄赢闪了一下神,“不是这个意思。”
沈时冕一点儿也不慌,声音淡定极了,“我确实没能拒绝。”
玄赢心道是让你尝试拒绝我,不是干脆接受好吗?你还记得我们是为了证明什么吗?
他回过味来,手里的小破飞剑怒气冲冲地抵上沈时冕胸口,“是不是故意占我便宜呢?”
沈时冕盯着他不知道是气的还是羞的有些泛红的耳廓,想起那柔软温暖的触感,不由得捻了捻手指,“没有,师兄别误会,我试着想拒绝,但我的本心并不想拒绝,只是顺应本心罢了。”
说着还蹙了一下眉,“可我分不出是自己不想拒绝,还是鸳鸯线不许,要不然师兄再说一次,这一次我一定记得仔细分辨。”
玄赢又开始牙痒痒了,沈时冕自从失忆以后他都险些忘了这家伙是有多能气人,还再说一次,真当他傻的么,能连上两次当。
沈时冕眸中微光闪过,观玄赢的面色,颇有些遗憾地想着,看来不能再听一次了,偷来的快乐终究不能长久。
果然玄赢哼了一声,“我改变主意了,等着我去抓两个人绑鸳鸯线。”
沈时冕本就没寄望玄赢能就此开窍,尝了点甜头便见好就收,闻言也只是点了一下头,很好说话的样子,“随师兄的意愿。”
他这么懂事自觉,让玄赢狐疑地盯着他看了一会,没琢磨出什么陷阱,便只能暂时放下心。
既然沉默的气氛被打破了,玄赢就能跟他谈一下剑魄的事,说到正事,玄赢面色严肃了一点,“先提醒你一下,司马擎苍是入圣的强者,跟着去会有巨大的危险,我对剑魄碎片势在必得,但是你大可不必冒险。”
沈时冕却道,“师兄明知我的答案。”
玄赢不意外,面色却反而有些纠结,“我知道你现在失忆了,又觉得自己喜欢我,所以跟着我冒险毫不犹豫,以你的性格,就算不让你去,也会跟过来。”
沈时冕静静地注视着他,玄赢从他眸中看到自己的倒影,没有任何其它东西,满满都是他,心中微微抽了抽,却还是定定神说了下去,“有朝一日,你恢复记忆,也许会为了现在的选择后悔。”
“这就是师兄编出鸳鸯线来骗我的原因吗?”沈时冕打断他,“但师兄既与我曾势如水火,为何要替我考虑?”
玄赢愣了一下,沈时冕替他拂去肩头悄然落下的一片落叶,语带蛊惑之意,“这是难得能理直气壮指使我的机会,师兄真的要放弃?”
他说的很有道理,玄赢一时忘了反驳鸳鸯线不是他编的,忍不住思索了一下,也是,他当初气急了,不也想过用鸳鸯线可以让沈时冕这般那般,言听计从,为什么临到头了,自己却总是束手束脚。
这个诱惑不是一般大,玄赢差点就动心了,不过也只是差一点,他艰难地把这个念头从脑海中抹去,扭头就走,“我才不稀罕,反正提醒过你了。”
沈时冕眯了眯眼睛,也没有再追得太紧,他是一个很有耐心的猎人,只要玄赢还未对他人动心,他就能按捺住,不动声色地一点点将玄赢捕获。
——————
和田国京城郊外的行宫,隶属于和田国皇族的地盘,如今却有许多修士在此聚集,三三两两地落下后,这些修士就拿着邀请函一个个进入了行宫大门。
玄赢也从贺长生那边得到了邀请函,贺长生的朋友看样子在和田国很有些势力,秦山越的家族本来也在和田国有些地位,现在大概是因为剑魄碎片怀璧其罪被司马擎苍盯上了才灭族。
他们稍微改变了容貌,进去之前玄赢问沈时冕,“你这次有没有带什么厉害的保命之物?”
沈时冕什么都没说,只是把芥子袋递给玄赢,“师兄可以随意使用。”
架势好像乖乖上交财产的夫君,玄赢摇摇头甩掉这个不靠谱的联想,没接,“你既然还能用魔力,自己把握就行了。”
沈时冕想到他空空如也的芥子袋,皱眉道,“师兄你呢?”
玄赢握紧了小破飞剑,露出自信的笑容来,“我只需要剑。”哪怕只是一把烂大街的灵剑,他也能发挥出极大的威力。
沈时冕目光微暗,他爱极了玄赢现在的模样,所以如果不到绝境,他绝不会学厉霄魔君,用锁链和神器来禁锢他,折断他的翅膀。
两人走至行宫门口,守卫的凡人士兵拦住他们,“请两位仙长出示请柬。”
玄赢看似漫不经心地递过请柬,实则精神高度紧绷着,准备随时应对可能的异变。
好在卫兵检查过请柬便放行了,有专门的侍女将他们向请柬上安排的座位领去。
行宫内部先是一座奢靡的花园,沿着园中小道走了一会,便到了一片开阔地带,中央是碧波微漪的池子,上建翘角小亭,池子四周用许多屏风隔开了一块块区域,安置了不少桌椅,其中有些桌边已经坐了人,有些还是空的。
玄赢不动声色地打量在场的人,见都是生面孔,那些人自然也在观察他和沈时冕。
为他们领路的侍女将他们带到一个写着甲七的桌边,恭敬道,“请贵客入座。”
等玄赢和沈时冕坐好后环顾四周,由于在场都是修士,他们也不能放出神识查探,别人若觉得被冒犯,也许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只能安静坐着等待主人露面。
很快持有请柬的人都陆陆续续到齐,玄赢忽然看见了两个一闪而过的身影进了乙六的位置,不由皱了一下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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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时冕和他一样看到了,但鉴于自己“失忆”的状态,只能假装不知道地问玄赢,“师兄怎么了?”
玄赢摩挲了一下手中的剑柄,“是华融月和猴子,曾经我雇佣他们去查一个魔修的消息。”
随后简单和沈时冕说了一下这两个散修的事情,“难道那个女魔修来了?”否则追踪女魔修的华融月怎么会出现在和田国。
魔修也对剑魄碎片感兴趣?
沈时冕眸中厉色一闪而逝,女魔修大概率是沈情的手下,沈情阴魂不散,又势力强大,沈时冕的父亲给他留下的旧部尚不足以抗衡。
虽然这几年沈时冕也在暗中壮大自身的力量,却还是不如沈情树大根深,又背靠罗刹海这片混乱之地,身边强者环绕,只能暂时留在秀山院和凌霄阁,迟迟无法找到合适的时机复仇。
玄赢只当他失忆什么都不知道,心中盘算着既然华融月在和田国,那等他们从行宫中脱身后,便可以联系他们了解一下情况,至于现在,还是剑魄碎片要紧些。
等人都到齐后,一位修士从天而降,落在池中小亭中,向在座的人行礼,“感谢诸位赏脸前来,今日需竞价之物各位应心知肚明,废话不便多说,竞价这便开始。”
玄赢挑了一下眉,这修士大约有入境修为,一个主持竞价的都有这般修为,难怪言语中颇有些嚣张之意。
有人不满地出声,“所竞价之物连个影子都瞧不见,焉知不是在唬我们?”
其他人也有出声附和的。
那修士面带倨傲,“此间主人乃是和田国司马国师,以国师的修为身份,又何需诓骗尔等?”
听见司马擎苍的名号,底下安静了些许,可见司马擎苍名声赫赫。
主持的修士又缓和了语气,“竞价获胜之人,可面见我家主人,亲自验明宝物的真伪。”
“还挺威风,”玄赢嘀咕道,“司马擎苍所图不小啊。”
竞价的底价为一万灵晶,在场有资格收到请柬的都颇有身家,玄赢掂量了一下自己的芥子袋的分量,后知后觉地发现,他似乎……没有那么多灵晶。
一块灵晶相当于十块灵石,起步便是一万灵晶,也不知道华融月和猴子是怎么混进来的。
小世界里得到的极品灵晶做的灵棺倒是价值连城,可问题是玄赢选择拿了白色小珠子,所以那东西现在属于沈时冕了。
玄赢:“……”
忽然意识到他比华融月他们也富有不到哪里去,或者开口和沈时冕借用一下,以后再还?
正在玄赢纠结的时候,竞价已经喊到了五万灵晶,沈时冕扫过他纠结的面孔,又见他攥着芥子袋,想到昨日检查袋中之物时里面可怜空旷的情形,顿时了然,他的阿赢,似乎意料之外地有些拮据。
按理说玄赢的资源不比沈时冕差,沈时冕有些不解,莫非玄赢特别能败家?
思及此处,沈时冕默默估算了一下自己的全部身家,嗯,极品灵棺一个,宝物灵石若干,自制符咒无数,还有父亲给他留下的资源,也许……大概能支撑阿赢的消耗?
沈时冕蹙了一下眉,不知道这样能不能让阿赢多考虑他一些。
玄赢只纠结了一会,就下定了决心,转向沈时冕,小声传音,“沈师弟,借我点灵晶。”
似乎是不习惯这种借债的行为,玄赢边说边不好意思地垂下了眼睫,沈时冕盯着他长长的睫毛,手指有些发痒,不动声色地“嗯”了声,“可以。”
玄赢被他的痛快惊到,忍不住问,“如果借很多呢?”
沈时冕仍旧点头,“都可以。”
玄赢微微睁大眼睛,沈时冕才是冤大头吧,不怕他欠债不还?
这时忽然有个人喊价道,“我出二十万灵晶。”
玄赢回过神,跟着喊价,“二十五万。”
沈时冕便默默地开始数灵晶。
第52章
喊价的人没料到玄赢一上来就加价五万,场面瞬间寂静了片刻,主持的修士多看了玄赢两眼,“二十五万一次,可有加价?”
凭良心说,天柱的剑魄碎片这样稀奇的东西,卖个二十五万灵晶并不过分,甚至是便宜的,因此只是片刻冷场,其他人便再次开始竞价,慢慢加到了三十五万。
玄赢略有些忧愁地撑着额头,听着价格逐渐抬高,那些人报的不是灵晶的数目,分明是他即将欠沈时冕的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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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时他还有些犹豫,凭借自己对剑魄碎片的敏锐感应,到了行宫附近后已经能确认秦山越就在行宫里。
司马擎苍坐拥和田国的资源,却在发现秦山越家族拥有剑魄碎片后灭了秦家,只为了赚这么几十万灵晶的拍卖钱?
要么司马擎苍只是想灭了秦家,剑魄碎片是顺带的,要么就是想利用剑魄碎片钓出玄赢这样对剑魄有特殊关注的人,很大概率是为了反向摸到其它剑魄的线索。
在座的其他人大多不了解剑魄,只当它会独立存在,殊不知剑魄是要以剑气温养,留存在人体中的,否则会自动寻找其他宿主,更不是想拿走便拿走的东西。
玄赢若最终竞价成功,最大的可能会先见到司马擎苍,而不是秦山越。
这也是玄赢放任秦山越被抓回来的原因,只有这样,他才能接触到司马擎苍,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此时敌明我暗,玄赢沉住气,思考竞价的利弊,是直接夺得最终的竞价胜利还是让其他人拿到,看看司马擎苍打什么歪主意?
但这些人很大可能只是一知半解,司马擎苍发现对方不是自己要找的人,一定会找个借口应付过去,玄赢就失去了一次机会。
正在他进退两难之际,沈时冕终于弄清了自己身上的灵晶数目,在竞价到了四十万时缓缓开口,“五十万。”
他比玄赢刚刚一次性加五万的行为更财大气粗,更惹得其他人都把目光投注过来,尤其他们俩还坐在一起,哪怕隔着屏风玄赢也能感觉到那些热切的视线。
玄赢也被他的报价惊了一下,刚刚他报二十五万时,是估算过沈时冕的身家应该有这么多,先前沈时冕装失去修为时,他曾经扫过对方的芥子袋,没想到沈时冕报起来直接翻了一倍,忍不住传音道,“你有这么多灵晶吗,是打算把灵棺拆掉?”
那个灵棺的价值不是普通灵晶能衡量的,真要拆掉抵偿灵晶实在太亏了,完全暴殄天物。
沈时冕眸光转到他身上,带上了些许温度,“正好是全部,师兄放心。”
他一口价抛出了自己的全部灵晶,竟是毫无保留,若还争不过,那就只能动用其它手段了。
玄赢表面放心地点头,转过身心都在滴血,感觉和这份沉重的债务比起来,司马擎苍的威胁简直都不算什么了。
他一边盘算自己还有多少身家放在梁赋那里,到了罗刹海能不能抓几个悬赏的恶棍填补一下这个大窟窿,一边听着主持的人一锤定音,“五十万最终价。”
在两次巨大的加价之下,其他人没有再和他们竞争。
主持的修士则道,“行宫中为贵客们准备了厢房,贵客们可先各自休息,待这两位客人确认了交易无误,各位可自行离去,不愿等待的也可现在离去。”
看来司马擎苍很谨慎,提前对出价最高的不是他要找的人的情形作出了预防,而且愿意留下等待结果的,也更可能是他的目标。
其他人三三两两跟随者领路的侍女离开,玄赢观察了片刻,发现他们大多数都选择了留下,其中有个蓄着短髯的中年男子则多看了他们几眼,见玄赢回望,善意地对他点了点头。
玄赢猜测对方可能是贺长生那个也来参加竞拍的朋友,请柬是对方弄来的,自然知道玄赢他们的位置,于是也点了点头作为回应。
主持竞拍的修士则来到他们跟前,“此间主人在等两位,请随我来。”
他身上之前那股倨傲的味道轻了很多,看得出对玄赢二人的重视。
跟着他穿过九曲回廊的行宫,很快到了一处奢华的殿宇,玄赢感知了一下秦山越的位置,不出预料对方并不在这里,司马擎苍根本不打算真的将带有剑魄碎片的秦山越交出来。
秦山越倒也离得不远,想是经历过一次秦山越的逃跑,司马擎苍怕他再跑一次,才就近放在自己旁边看守。
这更坚定了玄赢的想法,司马擎苍,果然是放饵钓鱼,大有问题。
沈时冕和玄赢走得近了些,忽然抓住了他的手,玄赢感知到他手指冰凉的温度,换做从前肯定第一时间甩开,但经过那一场幻境,玄赢没有反应过激,目光紧张地移到前面带路的修士的背上,生怕对方发现。
一颗圆滚滚的东西被塞进玄赢手心,玄赢反手握紧,却正好抓到了沈时冕的手指,他快速地缩回手,将圆球捏在掌心。
沈时冕的声音裹在灵力中姗姗来迟,“这是防护灵器,能抵挡一次入圣强者的全力一击。”
玄赢错愕地抬起眼,顿觉这个灵器烫手起来,从灵晶到灵器,沈时冕可说倾囊相助,甚至以身犯险。
这份情意……这份情意玄赢突然觉得比单纯的灵晶灵器难以偿还。
诚然他救了沈时冕,沈时冕即使是报恩,付出这些也是理所应当,可玄赢却清楚地明白沈时冕的动机绝不在报恩。
他是不是应该……采取点非常手段帮助沈时冕恢复记忆?
沈时冕见他目光逐渐诡异,驾轻就熟地提醒,“别想太多。”
玄赢目光闪了闪,和沈时冕一同进了那座奢华的殿宇。
殿宇上首拉着珠帘,有若隐若现的人影在珠帘后。
见到沈时冕和玄赢二人,珠帘后的人影微微晃动,领路的修士恭敬垂首,“国师,人已带到。”
从进入殿中就精神高度紧绷的玄赢和沈时冕闻到了淡淡的香气,像是搀着安神的草药,让人不由得想要放松警惕,降低防备,几乎要忽略对面坐着一个入圣强者的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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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赢假装松弛了一些,“司马国师安好。”
沙哑的男声从珠帘后传出,“两位道友,似乎不是我们和田国之人。”
玄赢不动声色,“我等听说司马国师有宝物售卖,便想见见世面,拍卖会请柬上并未规定需和田国修士才能参与,莫非犯了国师的禁忌?”
司马擎苍沉默了一下,“并无。”
玄赢装成一个颇有身家财大气粗的愣头青,不耐地催促,“国师答应的剑魄碎片在何处,我等花了大价钱拍下,现在它应该属于我了。”
司马擎苍的视线扫过玄赢,似是在斟酌他的价值,“先前有一事不方便昭告各位,本座拍卖剑魄碎片,有一个附加条款。”
玄赢抱臂在胸前,满不在乎的模样,“国师请说。”
司马擎苍沙哑的声音在殿中响起,“本座想知道关于剑魄的一个秘密,若能让本座满意,可抹除灵晶的费用免费将剑魄赠予你。”
这个条件的诱惑让玄赢差点就心动了,他艰难地摆脱司马擎苍的蛊惑,默念陷阱陷阱,继续保持着愣头青的形象,“若我说不出来,国师对的意思便是要反悔?”
司马擎苍沙哑地笑了一声,声音说不出的古怪,“岂会如此,只是价值不够的话,两位就需如数付出灵晶。”
玄赢见识了对方的无耻,明明秦山越连个影子都瞧不见,还敢大言不惭地要把剑魄碎片卖给他们,空手套白狼的本事可称数一数二,若他们不知剑魄的秘密,最后拿回去的“剑魄”就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了。
而他们一旦表现出对剑魄的了解,司马擎苍也会毫不犹豫地出手,真是阴险之极。
不过这回玄赢可以确定,司马擎苍确实醉翁之意不在酒,亲自与他们交接也是为了宁可杀错,不能放过,他的猜测是对的。
玄赢拧着眉,外表大大咧咧,心中谨慎应对,“国师的意思是可用秘密交换剑魄碎片?”
“正是。”
玄赢微微一笑,十分大方,“好啊。”
司马擎苍沉默了一下,似乎是没料到玄赢这样好说话,停顿片刻正要回答,有一个批着黑袍,身姿曼妙的女人径直闯入殿中却无人阻拦。
“司马擎苍,你什么意思?”那女子语带愠怒,上来便说出了诘问的话。
玄赢定睛一看,真是冤家路窄,这黑袍女人不正是在龙首山下雇佣华融月偷袭他们的那一个?
明明只有破境修为,却敢对着入圣的司马擎苍公然叫板,有点意思,堂堂和田国国师,竟与魔修有所勾结。
沈时冕和玄赢变幻了样貌,那女人丝毫没有将注意力放在他们身上,所说的话也未用灵力收束,看起来极其生气。
“稍安勿躁,”司马擎苍安抚道,他却没忘记使用传音,“拜血使者来了,正巧能看一场好戏。”
玄赢和沈时冕听不见司马擎苍说了些什么,只见女魔修被安抚下来,一双妖异狭长的眸中扫过他们两人,像在评估他们的价值,随后似乎被说服了,点点头,走进了上首的珠帘之后。
还说悄悄话,玄赢想,你们能说,我们也能说。
然后公然在司马擎苍眼皮底下和沈时冕悄悄传音,“那个女魔修就是我让华融月去追踪的人。”
沈时不动声色地想,我本就知道,他忽然有些发愁,等玄赢知道他没失忆,自己是不是吃不了兜着走。
现在玄赢是很放纵他,到时候知道真相,得花多少心力去哄?
第53章
在场几人各怀心思,看起来氛围还是安静而和谐,在安神香气织就的表面平静下却藏着汹涌的暗流。
司马擎苍见女魔修平静下来,继续转头问玄赢二人,“二位可想好了交换的秘密?”
沈时冕牢记自己失忆的现状,安静地把话语权交给玄赢,玄赢拿定主意,半真半假地道,“国师至少要让我看过剑魄,确认真假。”
他没有否认自己知道一些剑魄的秘密,放出了一点诱饵,以司马擎苍的修为碾压,应该会毫不客气地吃下这个饵。
果然司马擎苍点了点头,吩咐带路的那个修士把剑魄带来,至于有没有暗中嘱咐什么,玄赢就不得而知了。
很快浑身散发着绝望气息的秦山越蹒跚着捧着一个半人高的玉盒进来,他整个心如死灰,再次被司马擎苍抓住后,几乎生路断绝,但不到最后关头,他又不甘心就此放弃生命。
玄赢走向了秦山越,空气中流动着看不见的紧张,几双眼睛的视线都聚集在他的身上,随着他和秦山越之间距离的缩短而愈发刺人。
由于玄赢变幻了容貌,秦山越没有认出他,自顾自沉浸在自己悲怆的情绪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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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赢走近他,此时司马擎苍再次沙哑地开口,“此处便是剑魄,还有本座赠送的一件礼物。”
司马擎苍狡猾地布下了一个陷阱,他没说谁是剑魄谁又是附赠的礼物,若玄赢不知秦山越才是剑魄的宿体,一定会惯性思维下认为玉盒中装的才是剑魄。
玄赢伸出了手,即将碰触到玉盒时,那珠帘后的女魔修却轻笑一声,声音中充斥着说不出的魅惑,她瞬息间便来到玄赢身前,掀开了自己挡住大半张脸的黑色斗篷,露出一张明艳又张扬的面孔,她滑腻的手指按在玄赢手背上,阻挡了他的动作,传音道,“刚刚没有仔细看,竟然是熟人呢?”
这是……认出他们来了?魔修最擅长稀奇古怪的法门,女魔修与玄赢修为相差不多,能看穿他们的伪装并不奇怪。
玄赢不动声色,回传音,“你待如何?”
女魔修舔了舔嘴唇,想起玄赢真正的模样,暧昧道,“你有一副好皮相,若是从了我,我便不在司马擎苍面前拆穿你。”
言外之意,要是不从,玄赢就要直面司马擎苍这位入圣强者的怒火,一旦他是玄江门大弟子的事情暴露,司马擎苍立刻就能回过味来。
玄赢哦了一声,“那沈时冕呢,你也会放过?”
女魔修眼神变了变,声音黏腻,“你与他不是向来势如水火,我将他带走解决,明明是在帮你。”
她的动作太突兀,司马擎苍沙哑的声音透露着不满,“拜血使者,请不要耽误我的交易。”
魔修果然恣意放纵,百无禁忌,出了沈时冕这个异类大半还是因为对方是在仙修中长大的。
玄赢刚要叹气,沈时冕却难以再忍受女魔修的手还按着玄赢的手背,冷着脸掐出一个诀轰向女魔修。
女魔修一时不察,被他强大的力量震退几步,捂着心口伤处,美艳的脸孔有些扭曲,“沈时冕!”
沈时冕已站到了玄赢身边,声音冷漠而充满杀气,“放开你的脏手。”
司马擎苍瞬间意识到了不对,他手中灵力翻涌,凝成一双大手抓向秦山越,玄赢却在沈时冕出手的同时就举起小破飞剑,剑气溢出霎时切断了秦山越身上的锁链,在他呆滞的瞬间把他推走,同时传音道,“去柳府找贺长生,告诉他是玄赢让你去的,找到后立刻就走。”
秦山越瞬间回神,听见贺长生的名字再不迟疑,咬牙望了眼玄赢手中眼熟的小破飞剑,丢掉手中掩人耳目的玉盒拼命往外逃。
司马擎苍的灵力大手呼啸而来,玄赢调动丹田中刚得到的白色小珠,单手挥剑劈出一道剑气,轰在灵力大手之上,阻住它的去路,秦山越循了这个间隙扑出门外。
司马擎苍自信于自身修为,又因为剑魄碎片之事需低调,这处殿宇四周无人看守,玄赢正是进来之前看准了才做了这项决定。
只要秦山越聪明点,逃出去稍微远一点,很难轻易被人抓住。
他会拦下司马擎苍,就算司马擎苍比他修为高深又如何,玄赢只要有剑,便不惧任何人。
或者说,除了握着姜潋生命的玄清子,他不惧任何人。
灵力化成的手被玄赢用剑气劈散,两方人对峙着,女魔修退到了司马擎苍身边,唇角挂着一丝鲜血,指着玄赢二人道,“国师,他二人是玄江门和凌霄阁掌门的爱徒。”
大的修仙门派都握有剑魄碎片,两人身份曝光,司马擎苍瞬间就意识到了问题所在,沙哑的声音阴冷极了,“我司马擎苍纵横一生,敢算计本座的人都被我挫骨扬灰了。”
女魔修抹去唇角血渍,又指了指沈时冕,“这人是魔尊要的,希望国师交给我,另一个留给国师拷问。”
说实话,女魔修其实很惊喜,上次任务失败后她被魔尊沈情狠狠地惩罚了一通,要不是自己出手会留下魔修的痕迹,她也不会雇佣华融月二人,之后被派遣到和田国完成新的任务。
现在重新碰到沈时冕,是上天要给她一个将功折罪的机会。
沈时冕不乖乖待在秀山院,居然跑出来逞能,简直就是找死。
女魔修咬牙想着,若不是魔尊的惩罚使她受了伤,怎会轻易被沈时冕所伤。
司马擎苍不置可否,即使女魔修不说,他也不会放过玄赢二人,至于秦山越,跑了再抓便是,一个伤重的废人,逃不出他的地盘。
周围的灵压缓缓攀升,司马擎苍的修为优势凸显无疑,整座大殿都成了他的主场,空气中的能量为他所控,其他人都很难再夺取使用权。
这就是入圣强者的可怕之处,一般低修为的修士绝无法抗衡这种领域的控制,调动不到外界的能量,就意味着失去了战斗的能力。
以往司马擎苍百试百灵的招数让玄赢和沈时冕面色凝重,毕竟修为高出他们两个境界,司马擎苍即使天赋不如他们也绝非泛泛之辈。
玄赢持剑在手,剑气开始内敛、凝聚,作出似乎无法反抗的模样,口中故意问道,“司马国师,我玄江门与你往日无冤近日无仇,只是交易剑魄而已,这是何意?”
司马擎苍冷笑,“你都将剑魄放走了,再来说这种话未免可笑。”
玄赢“啊”了一声,看起来十分无辜,“我只是看那犯人可怜,才顺手救下,剑魄不还是在玉盒中?”
饶是在这种紧张的气氛中沈时冕都忍不住露出一丝笑意,玄赢真是什么情况都记得气人,对着自己的时候自然是可恨又可爱,对着别人那沈时冕就纯粹觉得可爱了。
司马擎苍眉心抖动,“你也就仗着嘴皮子利落,待本座擒住你,献给尊主,看你还能不能利落得起来。”
玄赢眸中闪过凌厉的光,尊主,果然是那个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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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被称为尊主又能有司马擎苍这等修为的属下的,只会是魔尊沈情,和罗刹海的霸主罗禅,女魔修显然是沈情的属下,她和司马擎苍是半合作的状态,结合他幼年听到的那些话,司马擎苍所说的尊主,必定是罗禅。
这么多年了,玄赢终于又遇上了罗禅的人,小村庄沐浴在血火中的模样反复浮现,烧的他双目有些发红,若不是罗禅与沈情,他何必要忍受玄清子的搓磨。
“阿赢,冷静。”沈时冕平淡的声音传进玄赢的耳朵,忽然极大地安抚了玄赢,让他在滔天怒火中守住了理智。
女魔修抽出了她那件黑纱状的灵器,环绕在自己周身,司马擎苍则再次用灵力凝聚出一柄剑的模样,巨大的灵力之剑高悬于空中,充满危险的气息,相比较之下,玄赢手中的小破飞剑看起来可怜无助又弱小。
胜负看起来似乎毫无悬念。
司马擎苍势在必得,巨大的灵力之剑势如破竹劈向玄赢,千钧一发之际,玄赢和沈时冕周身剑气暴涨,明日剑诀可怕的威力悉数爆发,他们二人同修明日剑诀,剑气同出一源,相辅相成,又都有湛赢剑的剑魄碎片在身上,剑气无比契合,凝成一股轰向司马擎苍灵力凝聚的巨剑。
剑气与灵气交锋,双方三人齐齐吐出一口血来。
司马擎苍没料到被他掌控住能量的领域中,玄赢和沈时冕竟还有如此强悍的反击,顿时又惊又怒。
周身灵压再次攀升,几乎抽空了周围的灵气,沈时冕探手抓住玄赢的掌心,传音道,“防护灵器。”
玄赢心领神会,沈时冕给他的防护灵器可抵挡入圣强者全力一击,只要使用得当,他们不难逃走。
此时,玄赢却忽然感觉到自己丹田内刚刚得到的白色小珠开始躁动起来。
它试图冲出玄赢的丹田,想要扑向司马擎苍,玄赢尝试安抚它无果,随后想到它是在羽画神君或者魔君厉霄的小世界里发现的,便不再强行阻拦,任由它飞了出去。
司马擎苍只觉眼前一道白光闪过,丰富的战斗经验让他升起浓重的危机感,灵力呼啸而出,却不是轰向白色小珠,反而向玄赢攻去。
这一击司马擎苍毫无保留,再也没有了对付低阶修士的轻视之心,攻击中蕴含的恐怖气息让玄赢和沈时冕齐齐色变,瞬间启动了防护灵器。
玄赢感觉到沈时冕握住自己的手一紧,随后他就被整个拢入了沈时冕的怀中。
司马擎苍的全力一击撕碎了防护灵器的保护罩,灵力波动冲天而起,玄赢下意识环抱住沈时冕的背脊,却摸到了一手濡湿。
第54章
玄赢有一瞬间的呆怔,声音有些自己都察觉不到的颤抖,“沈时冕……”
现在的情形仿佛和曾经重合,当年的小婴儿也差点死在他的怀里。
沈时冕缓过一口气,有些微凉的吐息近在耳畔,“我没事。”
刚刚生死关头,即使沈时冕心知肚明防护灵器能挡下,却还是本能般护在了玄赢的身前,最后受到了一点余波的伤。
由于鸳鸯线的存在,他倒是不会觉得痛,先前那样的致命伤都撑下来了,这点伤势根本无所谓。
玄赢回过神,也想到了鸳鸯线,只要他自己还活着,沈时冕就不会有事,才放下心来。
同时心中涌起复杂的情绪,鸳鸯线真的让沈时冕改变得这么彻底吗,一向冷淡骄矜的人也愿意为了曾经可劲欺负他的自己舍身相护。
当初气急了,想着沈时冕若为了他神魂颠倒求而不得该是何等快意,现在幻想中的事情真的成为现实,玄赢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另一边本想围魏救赵的司马擎苍将全力一击给了玄赢二人,却没收到预想中的效果,白色小珠还是径直扑向了司马擎苍的丹田,司马擎苍瞬间僵直了一下,调用全身的灵力驱赶白色小珠,小珠却开始疯狂地吸取他的灵力。
司马擎苍决策失误,轻视了小珠,瞬间陷入困境,暂时腾不出手对付玄赢他们。
“拜血使者!”司马擎苍大喝,“你要看到何时?”
女魔修气血翻涌,有苦说不出,刚刚沈时冕那一下攻击看似轻描淡写,结果就片刻功夫,现在她却连魔力都难以调动,是谁说沈时冕灵脉受损现在只能任人宰割?
这等修为和手段,比之她全盛时期明明也不遑多让,他居然装弱小!
女魔修强行抑制住自己乱窜的魔力,趁着两人还没调整好的间隙,黑纱灵器绷直攻向沈时冕和玄赢。
她瞅准了沈时冕血肉模糊的脊背处,瞬间划破衣物,在沈时冕原本受过致命伤的地方,又添了一道伤口,加上刚刚司马擎苍造成的伤,看起来相当可怖。
沈时冕眉头都没皱,女魔修一击没有收到预想中的效果,见势不妙,当机立断收回黑纱,扭头便要逃。
反而是玄赢,瞧见沈时冕背心那处他亲自修补过的地方,又添了这两种新伤,瞬间怒不可遏,本已因灌注太多剑气而到了崩溃边缘的小破飞剑又一次盈满剑气,脱手而出,径直飞向女魔修。
小破飞剑撞上自动护主的黑纱灵器,同它的前辈一般碎裂开来,女魔修还未来得及松口气,体内紊乱的魔力再度失控,黑纱灵器呆滞了瞬间,被小破飞剑碎裂时溢出的剑气趁虚而入,贯穿女魔修的琵琶骨,,切断了她一根主要的魔脉。
听着女魔修的惨叫,司马擎苍脸色愈发难看,眼前两个小辈着实恐怖,不但身上有稀奇古怪的灵器,狠辣难防的手段,本身实力也远超他们的表面境界,这等人物居然一直待在秀山院中,从未在修真界听过他们的名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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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他们太低调,还是玄江门和凌霄阁有什么谋划?
事已至此,司马擎苍不得不承认自己大意了,难怪他们敢两个人就来算计自己。
这厢殊死搏斗即将分出胜负,同时他们造成的巨大动静也惊动了等待结果的其他人。
华融月与猴子对视一眼,猴子苦着脸,“老大,我们太冒险了,司马擎苍是入圣强者,万一被他察觉异常,我们会死无葬身之地的。”
对猴子的丧气话不置可否,华融月瘦削得凹进去的双颊动了动,打开门,见其他参与拍卖的买家有的艺高人胆大,往动静发生的地方聚集而去。
他们的目标是追踪女魔修,现在异变发生,不一定还能找到女魔修的踪迹,随后华融月从那边溢散的能量气息中嗅到了熟悉的味道,下一瞬猴子就见刚刚还有些舍不得走的老大,拎着他后领直奔行宫外。
猴子:“……?”
白色小珠吸足了司马擎苍的灵力,最后从他的丹田中剥离出一片亮闪闪的东西,也一并吞没,司马擎苍浑身颤抖起来,双目充血,“这是什么鬼东西。”
说起来他可能不信,玄赢也不知道,只是本能的直觉告诉他小珠不会害他。
沈时冕脸色苍白地被玄赢扶起来,玄赢感觉到他全身的重量都毫不客气地压在自己肩上,抿了抿唇,偏过头竟然没说什么。
玄赢直视司马擎苍,感觉到外面聚集了越来越多的人,心知不宜耽搁,平日散漫的表情悉数收起,透出杀伐锋锐之色,“司马擎苍,你的尊主是不是罗禅?”
“尊主名讳岂是你能直呼的!”司马擎苍气急败坏,偏偏那小珠难缠的很,他一时无法脱身。
玄赢了然,喃喃道,“果然是罗禅。”
沈时冕若有所思,沈情想抓自己,是为了自己身上的魔神血脉,罗禅要的似乎和玄清子一样是完整的剑魄,才会让司马擎苍这样的属下以剑魄为饵吸引其他可能持有剑魄碎片的人。
看起来目的并不相干的两个人,当年却联合起来,只为剿灭一个凡间村庄。
沈情的动机好猜,可当年尚未被带回玄江门的玄赢和没去凌霄阁的沈时冕身上不存在剑魄碎片,罗禅又在找什么,他也许是……冲着玄赢本身去的。
可玄赢又有什么特殊,是他与羽画神君那过分相像的面容,让罗禅也以为他是羽画神君的转世,进而想通过羽画神君与湛赢剑的联系集齐剑魄?
但也不对,当年玄赢只有五岁,从神器小鼎具现的幻境来看,眉眼都没长开,要看出相似之处也有难度。
他们两个人值得两位大人物兴师动众甚至亲自出手的理由值得深思。
沈时冕总觉得自己忽略了什么重要的线索,一时却抓不住那一闪而逝的灵感,此时女魔修还欲挣扎逃走,他只能暂时放下疑惑,取出之前岩弧宗弟子留下的神器小鼎。
小鼎的口子边沿裂开了一道缝,却不负它神器之名,依然功效强大,要不是秀山院守卫严密对方难以临时安插厉害的人,也轮不到岩弧宗那个修为低微的弟子来吃力地操纵神器,最后落得人器两失。
神器小鼎在岩弧宗弟子手中功能受限,到了精于各种奇门术法阵法的沈时冕手中却不可同日而语。
司马擎苍与女魔修只见那小鼎在面前旋转放大,以它的法则之力将司马擎苍和女魔修一并吞入。
玄赢愣愣地接住千钧一发之际逃回来的白色小珠,任由小珠重新回到丹田内安家,才转向虽然受了伤一脸苍白但依然很可怕的沈时冕,“你不用进去吗?”
之前岩弧宗的弟子使用小鼎,可是被迫要和玄赢一起进入鼎中的。
沈时冕摇摇头,“他修为不足,必须也进去才能一定程度地操控神器。”
言外之意就是沈时冕很强,不用那么麻烦。
玄赢不服气地撇了一下嘴,正要习惯性损他两句,话到嘴边又瞥到沈时冕身上的血迹,忽然就说不出来了。
既然抓到了司马擎苍和女魔修,他们也不必再多留,外面已经一片混乱,等其他人察觉里面战斗平息,一定会进来查看,到时他们想走也难。
经历了这一场惊险的战斗,玄赢的消耗自不必说,看似没怎么动手的沈时冕其实也精疲力尽,玄赢带着沈时冕御剑趁着混乱逃离了行宫,一口气到了无人的荒野才寻了个山洞歇脚。
两人一停下,玄赢就迫不及待地把沈时冕转过身查看他的伤势。
沈时冕拦住他的手,声音淡淡,“我真的没事。”
玄赢一脸你当我傻的表情,“少啰嗦。”
沈时冕无奈,“师兄,不合适。”
“什么不合适?”玄赢很纳闷。
沈时冕为他的迟钝沉默了一下,是他表现得不够明显,追的还不够用心吗,时至今日,玄赢居然没有丝毫避嫌的觉悟?
玄赢总算回过味来,自己扒人家衣服的行为好像是不太合适,尤其沈时冕觉得现在喜欢他。
可玄赢又实在有些不放心沈时冕的伤势,对方本身就是被鸳鸯线吊着命,别看平时好像没事人一样,事实怎么样以沈时冕的骄傲估计不肯向他坦诚,眼下再一次伤上加伤,却还是替自己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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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赢这个人,最见不得别人替他付出和牺牲,于是稳定了一下心情,装作没关系的样子,“以前你的伤也是我帮你治的,再说你小时候我照顾你哪里都见过了,看一下后背真没什么,事急从权。”
沈时冕故意问他,“小时候照顾我……可师兄不是与我水火不容?”
玄赢说漏了嘴,恼羞成怒,“想知道吗,想知道自己回忆,早点恢复你的记忆。”
沈时冕眸光暗淡下去,“原来师兄一点都不稀罕我的感情。”才会催着他恢复记忆。
玄赢心里又好像被拧了一下那么酸酸胀胀的,呐呐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你现在真的是因为失忆才会被鸳鸯线影响,现在我们抓到了司马擎苍和女魔修,我可以……可以用他们绑上鸳鸯线给你证明的。”
越说玄赢越觉得这是个好主意,物尽其用嘛。
被困在神器小鼎中的司马擎苍和女魔修不由齐齐打了个冷颤。
沈时冕不置可否,只是默默转过身把后背对着玄赢,似乎是接受了现实。
玄赢撕开他后背的布料,露出血肉模糊的伤口,女魔修的的魔力带有腐蚀性,黑纱划破的地方已经泛出乌青的颜色,也就是沈时冕被鸳鸯线冻结了生机才停留在表面伤口,没能渗入内里。
在沈时冕看不见的背后,玄赢眸中却实在地流露出了心疼之色。
沈时冕背对他,声音悠悠地传过来,“师兄,我现在倒希望你说的鸳鸯线是真的。”
玄赢给他疗伤的动作顿了一下。
“年深日久,阿赢总会喜欢上我。”
第55章
这句话说的很有水平,若鸳鸯线是真的,玄赢最终就一定会爱上他,哪怕玄赢因为提前知道了鸳鸯线的作用而有所警觉,沦陷也不过是早晚的问题。
一个迂回的表白。
玄赢憋住一口气,默念别当真别当真,用灵力将沈时冕背后伤口上残留的其他人的灵力和魔力都洗刷掉,取出上次给沈时冕修补伤口剩下的材料仔细地填补上去,接着开始犯愁。
他很确定自己还是开不了口拒绝沈时冕的心意,说明鸳鸯线依旧在持续发挥作用,不管他们有多强烈的感情,玄赢都觉得问题出在鸳鸯线的身上。
玄赢发愁的是,如何让沈时冕相信鸳鸯线确实有这个作用,再让他这么肆无忌惮下去,谁顶得住?
鸳鸯线架好了柴,沈时冕则在不断添火,玄赢已经察觉到了自己的动摇。
这才是他急着向沈时冕证实的根本原因——把那个让他动摇的源头扼杀掉。
沈时冕感知到他弄完了,从芥子袋中拿了一件新的袍子披在身上,遮住了背后狰狞可怕的伤口,他的脸色愈发白的厉害,两次受伤还是对他造成了一些影响,体温也低得可怕。
玄赢看他一眼,又看他一眼,沈时冕不动声色,装作没发现他纠结的表情和眼神,闭目休憩了片刻。
最后还是玄赢急性子忍不住,凑到沈时冕身边问他,“你控制神器吃力吗?”
沈时冕白着唇,慢慢吐出两个字,“还好。”
看在玄赢眼中,就是沈时冕在逞强,他顿时过意不去,不管怎么说,沈时冕都是为了他才以身犯险,出人出力,还得不到想要的回应,玄赢赔不了他一个情真意切的道侣,不能再这么压榨一个失忆又受伤的人。
他主动提议道,“要不然神器交由我来控制吧。”
沈时冕却摇头,“师兄对术法阵法不熟悉,要学习操控需要时间,转移也会有风险。”
里面关的有个入圣强者,很容易产生变故。
他说的倒没错,玄赢便苦恼地咬了咬唇,一时陷入了僵局。
暂时没什么好办法,玄赢给贺长生传了信,让他带着秦山越过来汇合,既然司马擎苍和女魔修都抓到手,秦山越也救出来了,和田国就没了继续留下冒险的价值,司马擎苍的老巢一定还有其他罗禅的下属,早走为妙。
山洞中安静下来,这个情形有些像阮南秘境里,玄赢用鸳鸯线救了沈时冕的那天,玄赢回忆起当时的选择,类似的场景却是完全不同的心境,现在鸳鸯线正给他展示属于神器的威力。
为了打破尴尬,玄赢随口挑了个话题,“白色小珠好像从司马擎苍那里吞了点什么,我查看一下。”
沈时冕点了点头,就见玄赢从丹田中引出了吃得十分满足的白色小珠,让它出来还懒洋洋的不大乐意的样子。
玄赢用灵力探入,片刻后面色变得有些古怪。
沈时冕问道,“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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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赢用灵力勾着一片亮晶晶的东西从白色小珠中分离出来,散发着熟悉的气息。
沈时冕也沉默了一下,迟疑道,“剑魄碎片?”
白色小珠竟然从司马擎苍的丹田中剥离了他身上的剑魄碎片,剑魄碎片一离开白色小珠,顿时仿佛要飞走,玄赢神情一凛,立刻调动明日剑诀的剑气包裹住它,再熟练地将碎片引入了自己丹田中。
新的剑魄碎片与玄赢原本拥有的融合,又壮大了一分。
等做完这一切,玄赢才惊喜地喃喃道,“没想到它的作用是这样。”
竟然可以剥离宿主身上的剑魄碎片,白色小珠的价值就远远超乎了玄赢的想象。
沈时冕:“阿赢不是说,剑魄碎片的转移只有双修与死亡两种方式?”
玄赢也不太清楚,纳闷地摇头,“我也是第一次见。”
随后眼前一亮,如此一来,他岂不是可以用白色小珠来搜集剑魄,困扰多年的难题似乎就此迎刃而解了。
看出了玄赢在高兴什么,沈时冕失笑,阿赢真是太可爱了,他这样纯粹的心性,怎么做到经历了那么多邪恶的往事,还保留下来的?
十岁的玄赢,明明亲眼看到了村庄的毁灭,见到了玄清子残忍的手段,但在不知道沈时冕身份的时候,还是笑的那么温暖灿烂,丝毫看不出阴霾。
即使当时被情绪所控,过后也能调整好,绝不会被拖入只有仇恨的黑暗世界。
而他不同,沈时冕的嘴角绷起,自嘲地想,我早就身在地狱了。
此时山洞外有信号亮起,玄赢将白色小珠收回,仅这一项收获,就值得他冒险。
当然他没忘记沈时冕的功劳,主动将沈时冕扶起来,避开他后背的伤,小声道,“谢谢你。”
面对失忆的沈时冕,他终于收起了那些尖锐的刺,变得容易接近和触摸到柔软的内在。
沈时冕轻轻“嗯”了声,近在耳边的气息拂过来,挠得玄赢耳朵痒痒的,“阿赢想好用什么交换我的剑魄碎片了吗?”
既然有了办法,下一步玄赢肯定是付诸行动,玄赢顿时想把这家伙扔出去。
别人的剑魄碎片威逼利诱都好说,唯独沈时冕,以对方现在的状态,他得付出什么代价才能拿回剑魄?
玄赢不由眼前发黑,刚刚的兴奋如泡沫一样破碎得极快。
他忧心忡忡地与前来接他们的贺长生碰头,两人飞上了天空的核舟,果然看见了劫后余生的秦山越。
核舟再次启动,朝着罗刹海方向而去。
贺长生瞅着沈时冕苍白的脸,顿时明白这一趟比他想象的更惊险,不过当时他算过卦,结果是好的才没阻止。
梁赋则掏出一堆瓶瓶罐罐的丹药让玄赢挑,沈时冕对梁赋的丹药有阴影,不是很想吃那些丹药。
玄赢却很严肃地在翻找,不是最好的看都不看,最后举着一枚丹药自然地递到沈时冕唇边,沈时冕再不情愿也就着玄赢的手指将丹药含了下去,吞食丹药时,他冰凉的唇瓣不小心碰到了玄赢的手指,玄赢顿时烫了手一般缩回去。
梁赋看得目瞪口呆,心想,这进展未免太快了,才多久,师兄就会主动给沈师弟喂药了。
他拼命给玄赢使眼色,“师兄,我有话要和你说。”
玄赢不放心地瞧瞧沈时冕,见他好像没什么问题才随着梁赋心不在焉地走到舢板的另一边,“什么事?”
虽然是和梁赋说话,玄赢的视线还是时不时地飘到了沈时冕那边。
梁赋挠了挠头,终于憋不住心中的好奇,“师兄,你现在和沈师弟到底是什么关系?”
对着梁赋好奇的眼神,玄赢惊觉自己最近的行为在梁赋看来必定奇怪极了,他被鸳鸯线困扰,全副心神都放在了沈时冕身上,梁赋能忍到现在才问已经很沉得住气了。
他故作镇定,“什么什么关系?”
梁赋:“就……师兄是不是喜欢上沈师弟了?”
听见喜欢两个字,玄赢不自在地挪开目光,正好对上沈时冕看过来的眼神,心跳不由乱了一瞬,他含糊地应付梁赋,“没有的事,只是最近沈师弟帮了我许多忙,我们冰释前嫌罢了。”
梁赋啊了一声,“可是沈师弟好像喜欢师兄,虽然他不希望我和你说,但我觉得还是告诉师兄比较好。”
玄赢没想到沈时冕竟然早就和梁赋坦白了,表情空白了片刻,咬牙想到,傻小梁,他哪是不希望你告诉我,明明自己都说过好多次了,还在乎你说不说呢?
沈时冕分明是向梁赋宣告他的决心罢了,让梁赋有点意识自动避嫌,别总是动不动跑不过来。
但这话不能告诉梁赋,玄赢只好默默点了点头,“好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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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赋还是有些忧心,“我对沈师弟不如师兄你了解,二师兄说沈师弟可能记恨你以前欺负他的行为,会借此机会报复师兄,师兄你自己拿捏。”
把你骗到手再狠狠抛弃什么的故事,他听的也不少。
玄赢默默替沈时冕反驳,才不是为了报复,他明明失忆了,失忆的人哪有这些阴暗的想法,是因为鸳鸯线才产生的误解。
心里这么想着,面上还是假装思索了一下,“没事,我自有分寸。”
梁赋终于说出口了,感觉卸下了一个重担,顿觉浑身轻松。
玄赢见梁赋只是担忧自己被骗,丝毫没有揪着不放的意思,松了口气。
目光再次移到因为受伤倚靠着船舷的沈时冕身上,却见本来十分讨厌沈时冕的玄真走到了沈时冕身边。
玄真若有所思的眼神落在沈时冕身上,他已经催着梁赋炼出了摄魂丹,正苦于没有机会下手,结果上天就送给了他一个机会,沈时冕受伤了,看起来还是重伤。
他收起自己的敌意,假作不在意地问,“沈师弟好像伤的不轻?”
沈时冕眯了一下眼,垂眸敛去眼中的杀意,“无妨。”
无妨就是有事,玄真更为笃定,笑着说,“沈师弟不必如此警惕,你为了师兄以身涉险,我们都很感激,从前的恩怨自此一笔勾销,小梁的丹药虽然不错,但我也有更好的方法能让你早日恢复,沈师弟若是不介意,可以让我试试。”
沈时冕终于把目光放到了玄真的身上,玄真居然对他示好了?
他看着别人的眼神和看玄赢截然不同,一点温度都没有,玄真感觉到他的冷淡,心中冷笑,再让你得意几天。
玄真脸上还是一派真诚,随后伸手按住沈时冕的肩膀,“沈师弟,我是真心想跟你和解。”
玄赢则盯着玄真放在沈时冕肩上的手直皱眉,怎么那么碍眼呢,好想拔剑。
第56章
玄真丝毫没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什么问题,在他看来,沈时冕既然对玄赢有所图,就不会故意和玄赢的师弟们作对,只要他放出一点友好的信号,沈时冕自然会上钩。
毕竟沈时冕不知道他和师兄早已心意相通,应该不会对他有警惕。
玄真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沈时冕与玄赢同时这么想到。
玄赢思及曾经玄真找过他说有个好主意,后来再问又不肯说了,顿时有点不安,可是上次他故意灌醉玄真得到的讯息里也没有这方面的,玄赢一时迷惘起来,难道还要再把他灌醉一次套话?
可玄真也不是傻子,时隔不久玄赢莫名其妙地又去和他单独喝酒也会引起他的疑心。
身为一个正常人,怎么猜得到不正常人的想法?玄赢想破脑袋也想不到玄真的“好主意”是什么样。
玄真的手还搭在沈时冕的肩上,玄赢不满地瞪了眼沈时冕,以前我和你作对的时候碰你一下你不是都很生气的吗,怎么现在就任由玄真随便乱放?
沈时冕莫名被他瞪了,解读不出这个眼神的含义,只能看出来玄赢很不满意,一双明亮的眼睛都要喷出火来了。
玄真说完后,信心十足地等着沈时冕的回答,沈时冕转过头,淡淡地扫他一眼,忽然勾了一下嘴角,“那就麻烦玄真师兄了。”
玄真从来没有见过沈时冕笑,这一点细微的笑容,像冰雪消融让玄真呆愣了一瞬,暗骂了一句妖孽,果然他的计策是对的,越让他们相处越久,变数就越大。
随后玄赢终于忍不了了,绷着脸走回来,玄真才挪开了那只碍眼的手,对玄赢道,“师兄,我是想帮沈师弟治他的伤。”
玄真是怕他误会自己对沈时冕有什么想法,说完这句话果然玄赢的脸色好看了些,玄真不由暗自得意自己的机智。
玄赢心情是阴转晴了,他有些唾弃自己反应过激,沉不住气,随后又反省自己一定是被鸳鸯线影响,才产生了和沈时冕的前期一样的错觉。
排他性、占有欲,都初露端倪,令玄赢感到了陌生的恐慌。
但这些担忧思索都没表现出来,其他人都没察觉异常,秦山越见气氛似乎缓和了,小心地开口,“多谢两位助我逃离司马老贼的魔爪。”
贺长生却突然打了个哈欠,困倦感涌上来,嘟囔道,“我先去睡一会,到了叫我。”
秦山越眼睁睁看着自己唯一认识的救命稻草悠悠然走了,顿时苦笑地嘟囔,“贺兄……”
玄赢现在知道了白色小珠能剥离别人身上的剑魄,面对秦山越就没了多余的顾虑,对他亲切了许多,“秦公子就安心在此歇息养伤吧。”
秦山越张了张嘴,“我可以问一下,司马老贼现在怎样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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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见到了重伤的沈时冕,其实不太乐观,司马擎苍的境界摆在那,这两个年轻人再强大,能顺利逃生已经是奇迹,他又怎么能有更大的奢望?
果然玄赢露出遗憾的样子,“让他跑了。”
秦山越古怪地扫了他一眼,心说难道你们不是你们跑了吗,不过面上还是不露声色,郑重道,“两位需要我付出什么报酬来换取救命之恩?”
玄赢唔了声,上下打量了一遍秦山越,“有没有兴趣做个交易?”
秦山越不由打了个寒颤,“说说看。”
玄赢传音给他一个人,“我让你亲手杀了司马擎苍为家族报仇,你将身上的剑魄碎片给我如何?”
秦山越愣在原地,难以置信,“你说真的?”
以他自己的能力,现在失去了家族的庇佑,不知猴年马月才能杀了司马老贼复仇,但要让他以剑魄碎片作为交换,他又难以决断。
玄赢善解人意,“你有足够的时间考虑,到时候我把司马擎苍带到你面前,再决定不迟。”
横竖司马擎苍现在在他手里,确实不急。
秦山越失魂落魄地点点头,随后梁赋把他带去休息了。
玄真记挂着自己的计划,盛情邀请沈时冕,“沈师弟,现在随我去疗伤吗?”
玄赢抢在沈时冕前面回答,“现在不行。”
“师兄……”玄真脸有点僵,“沈师弟答应了……”
玄赢霸道地打断,“我说不行就不行。”
他向来说一不二,玄真只能闭嘴了,谁也改变不了玄赢的决定,核舟上不是最好的机会,他本也不打算立刻动手,便没太坚持。
玄赢绷着脸把沈时冕拉走,沈时冕一点异议都没提出,安静地任由玄赢摆布。
直到他们进入单独的隔间,玄赢才忍着怒气问,“你怎么会答应他?”
沈时冕淡定道,“引蛇出洞罢了。”
“他的心思向来险恶,你现在的状态还敢冒险?”
沈时冕抬手碰了碰玄赢的眼睛,轻声问,“阿赢在担心我吗?”
玄赢眼神闪了闪,避开沈时冕深邃的目光,“你要是出事,我就拿不到剑魄碎片了。”
沈时冕莫名听出了一点口是心非的味道,颇为愉悦道,“好吧,阿赢没有担心我,也一点都没有动心。”
玄赢脸又开始耳根发热,对着沈时冕祸国殃民的脸,幻境中无数耳鬓厮磨的画面自发跑出来动摇他的信念,对沈时冕的气息太熟悉了,竟然完全生不出远离的想法,他的心跳又变得不规则起来,脸上从沈时冕指尖碰到的地方开始慢慢升温,一时竟说不出反驳的话。
“阿赢你的脸红了。”沈时冕偏偏不放过他,甚至凑近了些许,仔细观察玄赢的表情,指尖能感受到玄赢脸上变化的温度,
玄赢呼吸困难地再次按住心口,艰难推卸责任,“我跟你说过鸳鸯线的事吧,都是正常反应,虽然你不信,但我有什么异常都是因为它,以前你没失忆的时候也问过我这个问题。”
“失忆”的沈时冕故作不信,嗓音沉沉,“我怎么问的,阿赢能帮我回忆一下吗,可能会记起什么来。”
玄赢狐疑地看看他,沈时冕的表情无懈可击,他犹豫了一下,觉得这也是办法,也许能刺激一下沈时冕的记忆,便回忆了一下当初的情形,忍着羞耻复述。
“当时,我想给你喂丹药,但是你不愿意吃,”玄赢比划了一下丹药的大小,想起来竟然觉得挺有趣,抿唇乐了一下,“然后我咬了一口,趁你不注意把另一半塞你嘴里了。”
沈时冕低低恩了声,“再然后呢?”
“之后……”玄赢清了清嗓子,试图让自己看起来经验老道混不在意,“你想吐出来,我就去捂你的嘴,你却忽然亲了我一下。”
当时固然震惊得仿佛天塌了一样,但经历过更亲密的幻境后……玄赢忽然觉得那都是小意思。
人的底线就是这么一步步被拉低的。
沈时冕呼吸重了一些,“原来那么早之前就……”
玄赢生怕他说下去,胡乱点头,“那时候我就察觉到你应该是被鸳鸯线影响了,还问过你一些问题。”
明明把那些问题都记得一清二楚的沈时冕:“什么问题?”
“就是,有没有变得特别想见我,有没有看见我和别人走进些就觉得郁闷想杀人,有没有心上人什么的……”
玄赢一口气说完,偷觑沈时冕的表情,见他好像在思索什么,略微屏住呼吸,“有没有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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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时冕瞧他期盼的表情,明明不是毫无感觉,有点气他到了这个地步还不开窍,死不承认,吊了会玄赢的胃口,才缓缓点了一下头,“听起来有点熟悉。”
玄赢本应该觉得高兴,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反而有点堵,闷闷道,“我没骗你,所以你真的别沉浸在现在的错觉里。”
沈时冕看他一个人晴转多云,暗叹阿赢这是自己折腾自己,再次升起不舍的情绪,真想告诉他自己记得一切,从少年时就心悦于他,鸳鸯线也不再起作用,让玄赢别钻牛角尖。
但他太了解玄赢了,以玄赢的性格,没了鸳鸯线这个借口,怕是永远都会缩在自己的壳子里,不肯正视不肯承认,生生扼杀掉刚刚萌芽的朦胧情感,像从前的二十年一样,将沈时冕固执地推离。
沈时冕冒不起这个风险,他看似游刃有余,其实也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害怕哪里决策失误,以致功亏一篑。
尝过了与玄赢携手同行,不被排斥的滋味,再让他回到从前,沈时冕觉得自己会发疯,继承的属于厉霄魔君的血脉也许会让他重蹈对方的覆辙,他也怕自己会忍不住,也将玄赢关起来,从此再也不能离开。
但那样,他也会彻底失去玄赢,毕竟羽画神君的前车之鉴还历历在目。
缓缓闭上眼又睁开,沈时冕掩藏住自己眸中那些黑暗矛盾的念头,定定地凝视玄赢,“那么阿赢,你现在是不是也有你问过我的这些感觉呢?”
既然已经说到了这个地步,玄赢也不在乎更丢脸一点了,为了证明鸳鸯线确实有用,他轻轻颔首,“有一点,刚刚我看见玄真把手放在你肩上,心里就特别难受,甚至想拔剑砍了他的手。”
沈时冕竭力敛去眸中迸发出的欣喜,唯恐玄赢察觉到异常,假作沉吟,“既是如此……”
话到一半他将冰凉的食指点在玄赢唇角,“你会有亲吻我的想法吗?”
玄赢被他的话带的去看沈时冕的唇,他的唇因失血过多透出苍白的颜色,双唇微薄,弧度优美,玄赢还记得幻境中接触的感觉,不自觉咽了下喉结,在鸳鸯线这一层遮掩和心理安慰下,仿佛被蛊惑了一般,喃喃道,“好像……也有点。”
沈时冕喉中溢出一声轻哼,食指指腹摩挲了下玄赢的唇角。
“只说不够。”
第57章
只说不够,意思是真的要亲他一口才信?
玄赢艰难地开口,“喂,不用这么齐全吧?”
他好慌。
“用的,”沈时冕坚定地打碎他的幻想,漆黑的瞳孔将玄赢的倒影锁住,“阿赢应该明白如何说服我。”
毕竟只是口头说一句嫉妒不需要任何代价,玄赢可以随便哄他。
玄赢捏了捏拳头,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觉得沈时冕有点欠揍,他哪能看不出来沈时冕搞什么鬼,绕这么大一圈不就是想骗自个主动亲近他,说什么证明鸳鸯线都是借口罢了,但该死的他居然有点想上套。
这种心机怎么让人讨厌得起来?
一个在你生命中占据了极其重要分量的人费劲心思不是为了坑害你,只是想要亲近你。
沈时冕也不催他,静静等他做决定,将玄赢纠结变幻的神色尽收眼底,暗叹自己想走到最后还有很长的路。
默默掐准了时间,沈时冕估计玄赢应该做好了决定才放下手指,以拳抵唇轻轻咳嗽了一下。
司马擎苍的攻击还是对他造成了影响,勉力支撑这么久已经很不容易,沈时冕不是仙,也会觉得疲惫。
就在这时,玄赢趁他不注意,快速地蜻蜓点水一般凑到沈时冕颊边啄了他一口。
沈时冕顿时忘记了咳嗽,愣在了原地,手指挪到玄赢碰过的地方轻轻摩挲了片刻。
这还是玄赢第一次在清醒的意识下主动亲近他。
玄赢反将一军,原本的一点别扭也在看到沈时冕难得意外的样子时被兴奋取代。
“咳,这是你要求的。”玄赢先发制人,“现在总信了?”
沈时冕缓慢地眨了一下眼睛,从喉间溢出一个意味不明的“嗯”。
玄赢顿时觉得自己的一切牺牲都变得值得了,他乘胜追击,“所以你要学会分辨自己对我的感情,不可以再被鸳鸯线左右。”
沈时冕装作消化讯息的模样思考了片刻,在玄赢紧张的视线下,轻轻点了一下头。
玄赢没料到向来不相信他的沈时冕只是被蹭了蹭脸就这么好说话,一直以来努力的事情猝不及防就达成了目标,明明对方接受了现实的荒诞,却反而叫玄赢觉得哪里怪怪的,他忍着不舒服向沈时冕确认,“真的信了?”
沈时冕的黑眸微微流转,最终定格在玄赢的脸上,淡淡道,“阿赢希望听到什么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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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赢被他问住了,竟然回答不出来,想听到什么答案,他也不知道。
沈时冕清楚他的矛盾在哪,并未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不放,而是向着自己期望的方向引导,“既是如此,那我若有什么不该有的反应,是否都能归类为鸳鸯线的作用?”
玄赢想了想,觉得没毛病也不能推翻自己的说辞,点头认可,“是吧。”
沈时冕便就着这一个台阶,顺势而下,“那我若情难自禁,对阿赢有什么冒犯之处,也希望阿赢能多担待些。”
玄赢被他顺着逻辑绕进去,没察觉有什么问题,只能点了点头。
再说……沈时冕“冒犯”的次数已经很多了,俗话说债多了不愁,玄赢就有点类似的破罐子破摔的心态。
沈时冕拿到这块免死金牌,费了这么半天劲终于满意了,体贴地转移话题,“师兄可要去审问司马擎苍与女魔修?”
玄赢瞅瞅他的脸色,感觉自己再没人性也不该这么剥削沈时冕,便摇摇头,“你先疗伤吧,不急,我把斑斑给你带来温养魂体?”
两人说定后玄赢便去找梁赋接斑斑。
被忽视了许久的斑斑小爪子勾住玄赢的袖子就不肯撒手了,玄赢抱着儿子在外面走的时候,偶尔瞥了一眼核舟之外,核舟飞行在厚厚的云层之上,此时已经是夜晚,他仿佛看见一个娇小的影子一闪而逝,凝神去看,却又不见了。
玄赢没把它放在心上,径直回了沈时冕那边,斑斑和沈时冕甫一照面,就久违地再次失去了意识。
玄赢察觉到手中的斑斑芯子换人了,想起刚刚被沈时冕盯着承认动心的样子,胡撸了一把斑斑的短毛,假装不记仇地开始修炼补充先前的消耗。
他将灵力探入丹田中的白色小珠,小珠欢快地吸收了这部分灵力,又吐出来融入玄赢的灵脉循环中,将他的灵力凝练得更为厚实纯粹,只要一直这么做,假以时日,玄赢的修为将有恐怖的增长,他所修明日剑诀本就拥有极强的攻击力,本身早不惧一般的初圣修为的人,如今多了白色小珠的辅助,又多了一块剑魄碎片,他更是如虎添翼,距离将玄清子和玄江门的压迫掀翻,又更进了一步。
令玄赢顾虑的,其实是小珠与羽画神君的关系。
修仙之人最重因果,他拿了羽画神君的东西,就会在冥冥中与他的命运攀扯上联系,尤其对方还是一位曾有通天伟力的天神,即使羽画神君陨落多年,这份因果也会在别的地方生效与体现,绝不可能又什么侥幸心理,天道盯着它辖下的每一个人,谁也无法逃脱。
玄赢担心的,是这份因果会以怎样的方式让他偿还,加上鸳鸯线应该是魔君的东西,他同时沾染了神君与魔君的因果,听起来就是非常奇妙的命运。
至于为什么小珠不属于厉霄?因为它充斥着灵力,想想它吸收融合了龙眼的力量还能是纯粹的灵力味道,就不像是魔修的所有物。
司马擎苍既然原本依靠了剑魄碎片的力量才能达到入圣,现在失去剑魄碎片,危险性一定大打折扣,也算是一个好消息了。
玄赢冷静分析着,这样一来他进入神器小鼎中的顾虑又更少了一点。
有核舟日夜兼程,他们很快离开了和田国,即将抵达罗刹海,沈时冕整日都抓紧时间待在斑斑体内温养魂体,想要让玄赢对他宽容是一回事,真的因此翻车就是另一回事了。
玄赢为了就近看护沈时冕,这段路程都与沈时冕待在同一个隔间看的梁赋啧啧称奇,以往他师兄能与沈师弟和平相处超过一个时辰,整个秀山院都要开始烧高香,对比现在的和谐,简直像换了两个人似的。
梁赋不由默默地想,这就是爱情的力量?果然还是好想请教一下沈师弟。
距离罗刹海还有一日路程的地方,梁赋主动去找玄赢,理由是贺长生想和他商讨落脚点。
玄赢仍旧习惯性抱着沈时冕芯子的斑斑,闻言站起身与梁赋去找贺长生,给留下的“沈时冕”下了个结界保护。
梁赋与“斑斑”打招呼,“我是你师叔还记得吗斑斑?”
沈时冕用雪豹的眼睛扫了眼这个刷新了他以往观感的梁赋师兄,高冷地选择不答话。
梁赋顿时伤心地捂住胸口,“师叔太伤心了,小没良心的,亏我照顾你这么长时间。”
玄赢就静静看他耍宝,简直怀疑梁赋的心理年龄有没有五岁。
梁赋试图和之前一样撸雪豹的毛毛,玄赢却不着痕迹地把沈时冕芯子的斑斑移开,幸两句话就到了贺长生的隔间外,玄赢巧妙地转移话题,“卖灵器的,是我。”
贺长生又是一副没睡醒的样子,核舟看起来不大,但是它身上具有空间阵法,因此每个隔间进去后都很宽敞,贺长生甚至非常享受地早早放了一张床在里面,小九乖乖窝在旁边的软垫上也睡的香甜。
玄赢开门见山,“你到罗刹海来干什么?”
他需要知道贺长生的目的才能更好地制定接下来的计划。
贺长生掩住嘴巴,含糊道,“买点材料,顺便找个人。”
梁赋道,“长生店主,师兄想在贺云镇降落休整,你的核舟太稀奇,直接飞进罗刹海会惹来麻烦。”
这点贺长生没有异议,“我都行,小九可以待在核舟里,不会给你们添麻烦。”
玄赢见降落地点达成了共识,“还有一件事。”
贺长生顿时警惕地看着他,“说说看?”
玄赢将神器小鼎掏出来,“帮我算算这个东西会不会给我带来生命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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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长生相当痛快,“可以,但我需要相应的报酬。”
窥探天机需要付出代价,贺长生出于自身好奇主动掐算的不算,玄赢这样上门要求的就需要用某些报酬作交换。
贺长生闭眼掐算起来,玄赢时常怀疑贺长生不是普通的算命的,他见过玄清子问天机,每次都小心翼翼且结果模糊,像贺长生这样随手随时随地算的,玄赢只见过他一个。
“如何?”玄赢尽量让自己不要显得太在意结果。
贺长生手中动作渐停,神色变得严肃,“喜忧参半,但能化险为夷。”
就在他们讨论的间隙,沈时冕芯子的斑斑抖了下耳朵,眼神冰冷起来,他察觉到有人靠近了他的身体。
沈时冕身体待着的隔间,凭空出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正是察觉到玄赢出去了的玄真,他竟然绕过了玄赢的防护结界,直接出现在了沈时冕面前。
第58章
玄真一直关注着他们,玄赢前脚出门他就发现了,由于身处相对安全的核舟,临时结界只是做个提示,玄真不知借助什么灵器绕过了简易结界直接进了沈时冕的身体待着的隔间。
沈时冕的魂体顿时与斑斑分开,呈半透明状站立到其他人旁边,梁赋和贺长生并未察觉,只有玄赢眼神一凝,又赶紧装作没发现移开视线。
半透明魂体靠近玄赢的耳畔,用只有他听得到的声音说,“我先回去。”
之后魂体就消失了,玄赢手中的斑斑也因此变成了闭眼呼呼大睡的样子,梁赋惊讶地看了眼斑斑,刚刚还一脸高傲矜贵,这会睡的像小雪猪。
玄赢有些记挂沈时冕突然回去的理由,却也不能放弃听贺长生的解答一走了之,只能暂时相信沈时冕的判断力,对方不会逞强,如有大问题应该会让玄赢和他一起。
加上鸳鸯线的保障,玄赢才安下心。
贺长生没有察觉,继续说道,“此物品阶不低,有干扰的能力,我能得到的讯息不多,只能提醒你,最好三日之内不要动用它。”
梁赋插嘴,“你算的真的准?”
贺长生斜他一眼,“不信可以不找我算姻缘。”
他不说还好,一提这个梁赋就生气,“说好给我算姻缘,这都过去多久了?”
贺长生理直气壮,“你连个对象都提供不了,我拿什么算,不然现在说个人我立刻给你算。”
梁赋顿时卡壳,只能忿忿道,“我还没找到,难道算我和你?”
玄赢被他们的斗嘴闹的心情轻松了一点,接着问贺长生,“三日之后危险会降低?”
贺长生肯定地点头,随后掌心向上伸手到玄赢面前,“承蒙惠顾,一万灵晶。”
梁赋张大嘴,“这么多,你不是说象征性收一点报酬就行?”
一万灵晶就是十万灵石,剑魄碎片这样稀罕的东西最终也不过报了五十万灵晶的价。
玄赢拍了下贺长生手心,把他手按下去,“到贺云镇再给你。”
现在他还真没那么多,唯一的好消息是司马擎苍被抓,拍卖会的五十万灵晶天价作废,他即将欠沈时冕的债从五十万变成了一万,一下子就觉得好像自己赚大了一样。
另一边沈时冕飞速地回到了自己打坐的身体旁边,果然看见身边多出来的人是玄真,他眸中闪过一丝血色杀意,若不是因为杀了玄真会引起玄清子的警觉,给玄赢带来麻烦,他早就将玄真料理掉了。
当然现在,还不行。
玄真的表情显示他还保持着警惕,观望着沈时冕的状态,沈时冕从容地附着回自己的躯体,感觉到身体的感官逐渐回拢,才慢慢睁开眼睛,直视面前的玄真。
玄真瞬间收起警惕露出了一点笑,示意自己并无恶意,“沈师弟,我来看看你的情况,师兄他任性,恐怕会耽误你的伤势。”
沈时冕没有追究他的行为,眉眼微松故作放松些许,“虚弱”地问,“玄真师兄有何妙方?”
玄真从芥子袋中取出一个巴掌大的小香炉,摆到沈时冕面前,“此乃我偶然得到的融香炉,将疗伤的药丸放入其中,辅以特殊手法点燃,可以最大最快地发挥丹药的作用,加快你的伤势恢复。”
沈时冕似乎信了,修长略带薄茧的手指轻轻拨弄了一下香炉,玄真又取出一枚丹丸放入香炉中,指尖溢出一缕灵气操控香炉将丹丸点燃。
他的动作很快,沈时冕眸光冰冷,却没阻止玄真,也没有提出要检查丹丸的要求。
玄真暗自屏住呼吸,不等沈时冕反应就一气呵成地完成这系列动作,香炉中开始溢出淡淡的绿烟,萦绕在隔间中。
沈时冕自从被鸳鸯线锁魂,身体活力与机能下降,丹药对他的作用变得微乎其微,玄真却蒙在鼓里,满心以为自己计策已然奏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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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后,等确认沈时冕吸入了绿烟,他才紧张地盯着沈时冕的表情。
玄真燃的丹药里有宿眠花的种子,但只是种子,点燃后吸入可以让人放松,降低戒心,沈时冕闻出了它的味道,作出有些怔松的样子。
单独的宿眠花种子无害,玄真也不是想通过它怎么样,若沈时冕处于全盛状态,这点宿眠花种子的味道根本影响不到他。
可现在,玄真露出志在必得的笑,你不是重伤了吗,这是上苍都在帮他。
玄真手指法诀连掐,对着沈时冕开始施秘术,口中念念有词,“沈师弟,到了贺云镇,你会想办法摆脱其他人与我单独会面,刚刚是你放我进来的。”
连续重复了三遍,玄真才收起了自己的术法,并驱散了宿眠花种子的气味,换了一枚新的丹丸。
他给沈时冕种下的暗示是非常浅显容易操作的类型,不会受到对方太大的排斥,太复杂的反而容易失败。
做完这一切,在沈时冕的高度配合下,距离他潜入也不过短短一会。
沈时冕缓慢地眨了一下眼睛,玄真假意问道,“沈师弟感觉好些了吗?”
根本没有感觉的沈时冕点了点头,“多谢。”
玄真很满意,“不客气。”
此时玄赢终于从贺长生那边赶回来,见到隔间中果然是玄真,又回想起了那种想砍他手的冲动,他控制好自己的语气,尽量自然地问,“二师弟怎么在这。”
玄真将早就准备好的说辞道出,指了指仍旧飘着绿烟的香炉,“想起有个疗伤的小玩意便给师兄送来。”
离开前,玄真还给玄赢传音,“师兄可别假戏真做,记得我们的目标。”
等他消失,玄赢才拎起还在飘绿烟的融香炉轻轻嗅闻了一下,“普通的疗伤丹药,他有没有对你做什么?”
沈时冕眸光微闪,摇了摇头,“没有,也许只是想降低我对他的戒心才来示好。”
他故意隐瞒,玄赢便不疑有他。
沈时冕不动声色地转移话题,“阿赢,你还记得离开秀山院那日,引他醉酒的事吗?”
最近被沈时冕时不时撩拨他的态度搞得草木皆兵的玄赢,思维一下子就滑到了自己酒后失态,啃了沈时冕很多下的事情上,顿时表情僵了僵,很想说不记得了。
毕竟他刚为了证明鸳鸯线的存在向沈时冕承认了某些事。
沈时冕这回提起倒确实很正直,但架不住玄赢自己心虚。
“阿赢方便告诉我,当时你灌醉了玄真后,问出了什么吗?”
先前一直没问,是因为玄真和沈时冕没有多大关系,现在玄真已经把手伸到了沈时冕这边,情况自然不同。
玄赢见他问的是正事,思绪拉回那天的灌酒行动,“我问了他,玄清子有没有交代他做什么。”
沈时冕轻轻嗯了声,示意玄赢继续,整个人却不知何时已经靠到了玄赢身边,身上传来丹药的一丝苦香味。
被融香炉分解融化的丹药,气味淡化却持久,很快沾染在沈时冕宽大的衣袍上,直往玄赢鼻腔中钻,彰显存在感,玄赢定定神,“他只说,玄清子让他协助我……协助我……把你哄到手。”
沈时冕低哼,“那他可太不称职了,阿赢替我向玄清子告状。”
玄赢被他的话成功带偏,不自禁地回忆了一下一路上玄真的所作所为,好像……真的不称职。
摇摇头赶走这个不靠谱的联想,玄赢没好气道,“你哪里还需要他协助。”
沈时冕自个一波波不带喘的行为,加上鸳鸯线这个真神器的存在,他们甚至连模拟道侣结契的生活都体验过了。
真要等着玄真动手来协助撮合,恐怕梁赋的孩子都会打酱油了。
他赶紧把话题拉回来,“不过上次我们离开和田国京郊的小世界后,玄真向我提过说他有个什么新的好主意,之后我再三追问他都不肯说。”
说着玄赢的眉毛拧成了结,“我有预感他要行动了,刚刚真的没做可疑的事?”
沈时冕仍旧摇头,之后提醒玄赢,“阿赢你是不是忘了什么事”
玄赢困惑地转向他,“什么?”
他没忘记什么吧,除了上次玄真醉酒后大半时间都在说胡话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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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玄赢确实想不出来自己忘记了什么,一双明亮的眸子里透露出些微渴求的味道,沈时冕作疲惫状靠在玄赢肩头,慢悠悠地提示,“阿赢答应过两次的事情。”
答应了沈时冕两次的……
玄赢瞬间瞪大了眼睛,那不就是要在其他人面前和沈时冕修复关系,并作出主动亲近的姿态,将沈时冕追到手吗?
这段时间发生了太多事,又是小世界又是擒获司马擎苍和女魔修,加上沈时冕一直主动,玄赢光想着说明白鸳鸯线的事都来不及了,所以才有意无意把这个约定忘得一干二净。
沈时冕这时候提出来,显然是不准备让玄赢蒙混过关了。
玄赢硬着头皮道,“那个……你知道我们现在还绑着鸳鸯线是吧……”
沈时冕“虚弱”地打断,“阿赢要不认账?”
玄赢最见不得别人说自己不守信,顿时脱口而出,“怎么可能?”
沈时冕早有准备地“嗯”了声,“我知道阿赢一定会信守诺言的。”
玄赢僵硬了片刻,试图垂死挣扎,“这样的话,会加重鸳鸯线的作用的,明明你之前说相信我了。”
“信归信,”沈时冕却丝毫没有被说服,“可我想要阿赢这么做。”
玄赢苦着脸,戳了戳沈时冕靠在自己肩上的额头,“喂,鸳鸯线影响越来越大的话,总有一天我们会分不清自我意志还是被它影响的,到时候迷失了本心,即使这样你也不怕?”
沈时冕垂下眼睫,声音听起来有些飘渺悠远,“我只遵从现在这一刻的感觉,难道阿赢不相信自己的心智吗?作为一个剑修,你应该不会轻易迷失自己,羽画神君最终也摆脱了桎梏遵从了自己的心意。”
玄赢这才惊觉,自己确实太过在意鸳鸯线了,他把过分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鸳鸯线的身上,无论沈时冕有什么反应,他都下意识与神器联系起来,甚至由此本能地认为自己也会被鸳鸯线影响。
拥有警惕固然是对的,但若警惕到杯弓蛇影患得患失的地步,对他的剑心极其不利。
玄赢顿时严肃起来,沈时冕的话无意间把他点醒,让玄赢意识到了一个潜在的危险,确实,这件事既是威胁,也是磨练他剑心的一次契机。
神器再厉害,玄赢也不会轻易任由它摆布。
胸中一口隐约的郁气散去,玄赢顿觉自己道心明澈了许多,像擦拭掉了镜上遗留的尘埃,再一次隐隐触到了晋级的壁垒。
沈时冕察觉到了他的气质变化,暗叹玄赢真的是他见过最适合修剑的人,再给他一点时间,他会成为世间最厉害的剑修。
玄赢少了一个严重的顾虑,彻底放开手脚,自觉承了沈时冕一份人情,让沈时冕高兴些也无可厚非,沉思片刻,郑重道,“我明白了。”
沈时冕听出了他语气中心甘情愿的味道,瞳孔更深邃了些许。
玄赢既然跨过了那道别扭的坎,看着沈时冕心态都变得完全不同起来,但要他立刻对症下药去逗沈时冕开心暂时又没什么头绪,只能先掏出神器小鼎递给沈时冕,“我问过贺长生,他说三日之内不要动用它,三日之后危险会降低。”
沈时冕点点头,“和我预计的差不多,这件神器会抽取进入其中的人最恐惧的记忆制造幻境,一遍遍重复之后,若是心志不够坚定,就会被拖入永无止境的幻境中最终迷失,三天之后司马擎苍即使打破幻境,也会因为过度消耗变得虚弱。”
随后他好像想起什么来,“贺先生原来还善于卜算吗?”
他倒是把自己失忆的形象维持得滴水不漏,玄赢僵了一下,想起当时为了不让沈时冕追根究底“姻缘相合”的问题,是说贺长生是个神棍来着,现在鸳鸯线的事都说明白了,他干脆说了实话,“嗯,他卜算还挺灵的。”
沈时冕眸子眯了一下,当时阿赢果然是为了不让他察觉鸳鸯线,才强行逼着贺长生改口,所以他们,果然是姻缘相合吧,只不知这其中,鸳鸯线有多大影响。
这时玄赢担忧道,“你还能支撑那么久吗?”
神器的操控消耗极大,沈时冕这样的状态玄赢横看竖看都觉得不放心。
沈时冕注视了一下面前玄赢的手指,抬手握住,低声道,“阿赢再给我输些灵力就好。”
玄赢能感觉到对方冰凉的手指温度,抿唇给他输送灵力,自从知道沈时冕还能动用魔力后,还是第一次给他输灵力,灵力安静地输送着,仿佛打破了玄赢一直以来固守的某种界限与隔膜。
他模糊地想着,我好像,真的讨厌不起沈时冕来了。
核舟很快进入了预定的贺云镇范围,几人照旧轻悄地从外面走进去,贺云镇是罗刹海比较繁华的小镇,说是镇,其实很大,也很繁华,来往修士络绎不绝,大多都是想来罗刹海寻机缘的散修,但贺云镇中却缭绕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阴冷气息,让玄赢非常不舒服。
玄真从进了贺云镇就时不时瞄一眼沈时冕,等待着自己给沈时冕种下的暗示生效。
玄赢却不知道这件事,但现在已经下了核舟,众人不再分散,他必须开始做些事情来误导玄真的判断。
几人行走在热闹的贺云镇街道上,两侧开着许多丹药和灵器店,贺长生提出要看看有没有他需要的东西收购,几人便挑了其中一间比较大的店铺进去。
店铺中与核舟一样用阵法扩大了内容空间,里面比外面看起来宽敞得多,指示的牌子上写着二楼是药材灵果,三楼是成品丹药,四楼是灵器法宝,规整严明,装饰也奢华。
玄赢瞧了瞧,毫不客气地挖苦贺长生,“死奸商,看看人家的店铺,这才是做生意的,再看看你的,怪不得一副要倒闭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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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长生的店就一进院子,一层平房,就连写着“长生店”三个字的招牌都破破烂烂摇摇欲坠。
贺长生不屑,“你懂什么,高人才不会把心思花费在表面功夫上,我可比你富裕多了。”
玄赢顿时想起他刚讹了自己一万灵晶的事,不得不承认贺长生的确比他富有,那一万灵晶还是他临时同沈时冕借来的。
梁赋哈哈哈地笑得开心,显然很清楚自个师兄窘迫的财产状况,最终收获了师兄亲切的“锤背”服务。
只有玄真格格不入,心不在焉地等着沈时冕找个什么合适的时机与借口单独离开。
几人先去了二楼,丹药灵器他们不缺,反而是药材,有些罗刹海附近常见,别处没有的可以囤一些。
二楼值守的一个漂亮的白衣女子见到他们主动迎上来,“几位需要点什么?”
贺长生瞧不上外面放的这些普通货色,径直道,“你们都有什么罗刹海特产的高等级药材,都可以拿来看看。”
刚得了玄赢一万灵晶的贺长生显得财大气粗。
白衣女子美眸流转,见他们几人有些面生却容貌气度不凡,与一般刀口舔血的散修一看就知道不同,想必是什么大门派出来的弟子,语气便十分柔和,“几位贵客若所购量大,可与我去茶室详谈。”
白衣女子名叫柳蓝云,是这件店铺的店主之女,店铺则隶属贺云镇柳家,是贺云镇上一方强大的势力,待他们坐定后,柳蓝云将一块记录灵晶抛至半空,循环显示着一些罕见药材的样貌和简单介绍,堪称服务周到。
几人都认真挑选着自己需要的药材,不一会所有种类药材都显示完毕,贺长生与梁赋各自报了自己所需的东西,玄赢本来囊中羞涩,炼药也不是他的强项,便没打算买,却在药材显示到最后一个的时候目光一凝。
最后一个严格来说并不算药材,而是一枚通体泛着微绿的胖嘟嘟的果子,沈时冕察觉到他表情的异常,顺着他的目光去瞧那个果子,顿时瞳孔骤缩,险些失态地捏碎手中的杯子。
玄赢和沈时冕的记忆同时被带到了十五年前,那时候,五岁的小沈时冕第一次被玄赢以“赢了做朋友”为赌注带上了演武台,并很快以多处挂彩为结局落败。
当天晚上,沈蕴听说沈时冕受伤,亲自来探望他。
小沈时冕郁郁寡欢地抱膝躲在角落里,谁都不想理,七师兄唐愈对他束手无策,才把师尊沈蕴请来。
和玄江门的玄清子严肃冷厉的气质不同,沈蕴是个面目温和俊美的男人,脾气也相当温和,对沈时冕向来关心体贴无微不至,常常说沈时冕自出生就没了双亲,待沈时冕如同亲子,在旁人看来,亲生父亲也不过如此了。
面对遍体鳞伤的小沈时冕,沈掌门温和地询问,“阿冕这是怎么了?”
唐愈气愤地告状,“小师弟一片好意想与玄江门的玄赢相交,他倒好,利用小师弟的单纯骗他上演武台,仗着自己年纪稍长,把小师弟伤成这样。”
沈时冕仍然低着头,听见唐愈的话却不自主地轻声反驳道,“不是的,那位师兄应该没有恶意。”
他还记得第一次见面时,玄赢脸上的灿烂笑容和眼底的细碎阳光,有着那样笑容的人,怎么会有恶毒的心思。
唐愈恨铁不成钢,“那都是假的,现在不就暴露真面目了吗?”
沈蕴叹了口气,拍拍小沈时冕的背,拉过他的胳膊,检查上面留下的剑痕,过去这么长时间,剑痕已经结痂了,褐色的血痂交错在幼童白皙的胳膊上,显得十分触目惊心。
“阿冕没事,”沈蕴下了结论,温和的目光移到隔壁院子,“都是皮外伤,加上他修为太浅,才脱力了,那个孩子还是没有下狠手。”
小沈时冕听懂了,慢慢抬起头望着沈蕴,“师尊,那位师兄说我赢了就可以和他做朋友,是我太没用了,才输给他,弱者没有资格成为他的朋友是吗?”
沈蕴怜惜地摸摸他的发顶,面对幼童乌黑纯粹满是信赖的目光,温柔地安抚,“阿冕只要快快乐乐的就好,能不能成为最强者是一件很复杂的事情,你的前面还有那么多师兄可以承担责任,为师希望你能按自己的心意活着。”
“按自己的心意。”小沈时冕似懂非懂地重复,他虽然早慧,天资惊人,却也只是一个五岁的孩童罢了,不能理解过于复杂的东西。
沈蕴见他的情绪好了些,不再那么排斥别人,才取了两颗泛着淡绿色泽的胖嘟嘟的果子出来,递到沈时冕小小的手心里,“师尊会陪着阿冕,这个果子是阿冕最喜欢吃的,吃了它就别伤心了,去和隔壁的师兄说清楚,别留下什么误会。”
小沈时冕便攥紧了果子,对师尊的话深信不疑,默默咬了一口果子,沁甜的滋味流入喉咙,有效地安抚了他的沮丧。
沈蕴离开后,沈时冕握着剩下的那枚果子,鼓起勇气再一次去找玄赢。
玄赢其实一直贴着墙根听隔壁的动静,哪怕知道听不见什么还是忍不住想听,他也是第一次伤人,伤的还是那么小的孩子,他的心中也是惶惑不安的。
不知道自己下手重了吗,沈时冕会哭吗?
想到那个精致的小脸上挂上泪痕的样子,十岁的玄赢就觉得自己十分罪恶。
虽然这一切都是他的想象,真正的沈时冕根本不是个脆弱的哭包,最多不太想搭理人。
这时他门口的结界被触动了,玄赢顿时紧张地捏紧了手里的灵剑,猜测是不是凌霄阁的人找上门替小师弟出头。
他早就有了对方会找来的觉悟,欺人者人恒欺之。
谁知他见到的还是一个单独的,小小的沈时冕。
沈时冕身上的伤口依旧凌乱地交错着,他不肯让沈蕴和唐愈给他抹药,玄赢不敢直视他的伤痕,对上了小孩乌黑的眸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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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绿的果子摊平在掌心,小沈时冕真诚道,“师尊给的,我最喜欢吃的果子,师兄,我们和解吧。”
但是那个果子最终被玄赢打落在地。
在那以后沈时冕再也没有吃过这个果子。
久远的记忆被翻出来,一模一样的果子出现在面前,玄赢顿时如坐针毡,偷觑沈时冕的脸色,见他眉心微拧,显然不怎么愉快,玄赢心虚地想,他是不是想起来了,自己小时候那么恶劣地欺负了他。
柳蓝云善于察言观色,见他们似乎对那果子有兴趣,主动介绍道,“此乃罗刹海特有的运果,据说吃了它可以使人一段时间内变得运气好些,而且罕见地可以温养受伤的魂体,每枚果子价值约五千灵晶,本店共有十枚。”
梁赋倒抽一口冷气,这果子是真的贵,正感叹着哪个冤大头会花这么大价钱买个听起来很玄乎的虚无缥缈的转运果,就听玄赢的声音响起来,“我买了,全部。”
第60章
梁赋的第一反应是,师兄哪来这么多灵晶,随后才想起一件事,不由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师兄不会是想……
他僵硬地咽了口茶水,有些不明白玄赢为什么突然为了几颗鸡肋的果子豪掷万晶。
玄真也被大师兄的反常举动吸引了注意,一时把视线从沈时冕身上挪到了微绿果子的影像上。
柳蓝云惊讶了,大多数购买运果的人都是图个新鲜,它本身并无大用,不过是赢在稀奇,获取难度高,旁人买一两个尝尝鲜便罢了,斥巨资一口气买十枚实在少见。
玄真则被巨大的惊喜砸晕了,他不过曾经提了一次想尝尝罗刹海昂贵的运果,师兄就记住了吗,这是不是师兄想要给他的礼物?
几人的视线都移到了玄赢的脸上,想知道他是出于什么考量才做出这个决定。
玄赢轻咳一声,目光犹疑着,想到答应沈时冕的事,信守承诺道,“这十枚运果,我要全都送给沈师弟。”
全场寂静。
柳蓝云眨巴了一下眼睛,流露出欣羨之色,“这位沈师弟可真是极有福气。”
结果她说完这句话后,玄真的脸色彻底黑如锅底,全靠着一丝理智支撑,告诉自己,师兄不过是计策,才勉强安抚下自己心中的嫉妒。
梁赋比他好一点,却也震得不轻,他呆呆地把目光移向沈时冕,又移回说完惊人之语的玄赢身上,梦游般恍惚地问,“师兄你为何要送沈师弟运果。”
玄赢还没回答,玄真就铁青着脸咬着牙插话,“这还用问,自然是为了感谢沈师弟以身犯险相助师兄。”
处于风暴中心的沈时冕却冷着脸,对自己的幸运丝毫没有反应,只淡淡反问,“是吗,师兄?”
玄赢看他神色摸不清他的想法,又心虚从前打落他运果的事,不知道沈时冕是不是想起了什么,心中一时有些没底,原本想要退缩顺着玄真的话说的,这会却鬼使神差地脱口而出,“不是。”
梁赋茫然地问,“莫非是因为师兄心悦沈师弟了?”
他发誓就那么随口一说,主要是最近沈时冕总是在反复加深他关于这两人有暧昧的新认知,他才第一时间冒出这个想法。
沈时冕还是那句话,那个表情,“是吗师兄?”
玄赢脑子打结,不知怎么慌得不行,不是两个字怎么都说不出口。
人一脑热,常常就会把判断交给直觉,而玄赢的脑子里一直记着沈时冕要求让他高兴,又记着要迷惑玄真显示自己没偷懒,两相叠加的结果,就是玄赢听见自己的声音笃定地回答,“是,我心悦沈师弟。”
全场再次寂静。
梁赋恍惚觉得自己在做梦,否则怎么居然能听见有朝一日他天天寻沈师弟麻烦的大师兄,当着自己的面承认他心悦沈师弟?
玄真的喷出火来了,但想到沈时冕已被他种下暗示,现在仍然来得及,只要他控制住沈时冕,强行挑破师兄的真正目标,他们就永远都不可能。
沈时冕一直盯着那个绿果的影像,终于听见了梦寐以求的玄赢的承认,也只是目光幽邃地看了他一眼。
柳蓝云后知后觉地回过味来,原来幸运的“沈师弟”就是看起来气质冰冷面无表情的这位,玄赢与他容貌各有千秋,气质也截然不同,她一开始还真没往上面想,不过此时再看又觉得理当如此。
她笑吟吟道,“客人若是购买了全部的运果,那先前的药材都可免费赠送。”
玄赢胡乱地点头,根本不敢去看沈时冕的表情了,柳蓝云让他去付账的时候甚至觉得自个是不是个过于无情的满身铜臭味的无良商人,不然为什么这位财大气粗的仙门弟子表情很凝重的样子。
好吧,柳蓝云默默地想,我就是个满身铜臭味的商人,即使你现在后悔,我也不会主动把送上门的生意往外推的。
付账的时候梁赋被玄赢一起带过去,他心领神会,差不多能猜到原因。
两人走在柳蓝云身后,玄赢悄声对梁赋传音,“小梁,把剑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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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赋沉默了一下,才严肃地问玄赢,“师兄,你忘了自己说过,无论如何都不能给你吗?”
玄赢说的剑,是一件罕见的灵器飞剑,同时也是他最后一件没有祸祸掉的宝贝,梁赋还记得师兄有多么喜爱它,当初交到自己手中有多不舍,认真强调叮嘱将来无论如何不能给他,尤其不能拿出来给他换灵晶用。偶尔玄赢还会让梁赋拿出来给他过过眼瘾,剑是好剑,就是碰到的主人不合适。
梁赋疯狂暗示,“师兄我可以借你点灵晶,咱不至于。”
玄赢却异常坚持,“就它了。”
梁赋就心情复杂起来,“师兄你认真的?真的喜欢沈师弟?”
问是这么问,心里早就有了答案,一个剑修,肯把自己最喜欢的剑拿去换不知所谓的灵果,送给沈时冕,还不能说明问题吗?
玄赢停顿了一下,告诉自己是为了演戏演全,低低地嗯了声算是承认。
等他们交易完毕,回到原先的茶室时,发现玄真居然不见了,贺长生道,“玄真说他想单独逛逛,就先走了。”
沈时冕的指尖仍然捻着杯子不发一语。
贺长生与梁赋对视一眼,也主动与玄真一样说想单独逛一下,约定好汇合的时间地点后,便携手离去了。
又只留下他们两个人,玄赢从芥子袋里掏出一只玉盒,打开放到沈时冕跟前,“这是……你最喜欢吃的运果。”
以沈蕴的能耐,要弄到运果也不算难,所以他能供得起自己小徒弟隔三差五地吃一个。
沈时冕垂眸去瞧运果,表情看不出喜怒来,他现在尽了极大的努力,才能克制住自己的情绪,当年运果被玄赢无情地打落后,他再也没有碰过,后来沈蕴也就不给他拿了,怕勾起他的情绪。
玄赢偷觑他,有些紧张地问,“你是不是想起什么来了。”
沈时冕冰凉的指尖碰了碰胖嘟嘟的果子,淡淡道,“好像是有点不太愉快的画面。”
玄赢心说完了,他已经这么努力,甚至在梁赋他们面前承认了自己喜欢沈时冕,怎么好死不死这会想起来。
沈时冕却转移了话题,“师兄为何要送我运果?”
玄赢现在已经能敏锐地分辨出,沈时冕叫他师兄就是有些生气,叫他阿赢就是情绪正常,以至于他居然更想听沈时冕叫阿赢。
现在显然是有点生气,玄赢提起十二分的精神应对,“因为是约定好的。”
沈时冕不喜欢神器,但是喜欢吃运果,玄赢记得唐愈说过沈时冕小时候喜欢吃绿色的果子,他答应要让沈时冕高兴,只能笨拙地投其所好。
同时……也想稍微弥补一下幼年的错事。
约定好的,沈时冕戳戳运果,胖果子在玉盒里滚了一圈,被沈时冕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指捻在指尖。
玄赢期盼地望着他,沈时冕示意他靠近点,玄赢便挨蹭到他旁边,结果绿果子就被抵到了玄赢的唇边。
沈时冕深邃幽暗的眸光落在玄赢的唇上,好听的声音响在耳畔,“可我更想看师兄吃。”
玄赢心说这是幼年造成的阴影吗,当时拿过来给他,被打掉了,于是成了沈时冕潜意识中的执念。
想归想,玄赢还是张不开嘴,这不是一个果子,分明是活生生的五千灵晶。
见他神色为难,沈时冕淡淡地问,“不是想让我高兴吗,莫非师兄只是说说而已。”
玄赢嘟囔道,“当然不是。”
谁的说说而已,值得了五万灵晶的代价,让玄赢惊讶的是,他拿灵剑换取运果,竟然丝毫都没有觉得心痛。
沈时冕霸道的本性初露端倪,语气中带着一丝危险的不容拒绝的味道,“既是如此,师兄就将它吃了。”
玄赢怀疑他有些恢复记忆,才表现得异常,暂时不敢刺激他,无奈试探性地张开口,咬住了一点果子,入口滋味沁甜,灵力充沛,一口而已,就能感觉到灵台清明,果然很好吃。
胖果子上留下了一个玄赢的齿印,沈时冕收回手,“滋味如何?”
玄赢谨慎道,“很甜,很好吃。”
沈时冕目光更为深邃,扫过玄赢被果汁润泽的唇瓣,低声道,“那我也尝尝。”
被咬了一口的胖果子又被转移到沈时冕的唇边,又挨了一口,瞬间剩下了三分之一。
“确实很甜。”
明明是很普通的动作,玄赢却看得有些口干舌燥,在小世界的幻境中,他们也常常分食一枚果子,但那时他们是以道侣的身份生活,和现在完全不同。
而往往分食完毕,沈时冕会凑过来亲亲他,气氛就会奇怪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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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的气氛也很奇怪,类似的情形勾起了玄赢极力想掩盖的记忆,总觉得下一秒沈时冕就会亲他,玄赢不自觉地握了握拳,又觉得克制不了脸上温度的攀升了,垂下眼睫,视线却正好落在沈时冕滑动的喉结上,莫名有些色气。
生怕被沈时冕察觉自己在想些有的没的,玄赢从芥子袋里取出剩下的运果推给沈时冕,“这些都是给你的。”
沈时冕没有立刻接,反而问道,“师兄同梁赋借的灵晶?”
如果他没记错,玄赢昨天还和自己借了一万灵晶还贺长生,今天哪来的五万去买运果。
玄赢莫名听出了不高兴的味道,好像他和别人借灵晶也让沈时冕嫉妒一样,对危机的直觉让玄赢本能地选择了正确答案,“不是,只是以前小梁替我保管的。”
沈时冕的脸色更黑了。
第61章
保管财产,是极其亲近的人之间才会发生的事,在民间,多为夫妻之间的行为,即使明知玄赢和梁赋不可能是那样的亲密关系,沈时冕还是感到了落后于人的不快。
加上运果勾起的往事,让他回忆起一次次被玄赢拒绝的情形,沈时冕的心情真的算不上美丽。
即使面前是难得安分的玄赢,也安抚不了他多年来无法被满足的深层渴望。
玄赢对他的情绪很敏感,以往是习惯性观察揣摩为了抓准沈时冕的痛点对症下药,这时候却意外地有了新用处,他琢磨了一下沈时冕不快的原因,试探地问,“你是因为我有灵晶不还你才不高兴吗,我可以解释的。”
沈时冕的骄傲自然不能让他直白地说自己醋了,既不说是,也不说不是,差点被玄赢的偏离重点气笑,“我听着,师兄你说。”
表面如此,其实沈时冕真正想听的是玄赢将财产存放在他人处,宁可自己捉襟见肘的原因。
玄赢苦恼地眨了眨眼,“其实,我是真的没有灵晶了。”
沈时冕扫了一眼桌上整齐的玉盒,显然不太信。
玄赢没想到自己有一天居然要和曾经的死对头解释欠债不还的原因,脸上热意难以消褪,声音变得有些不好意思,“这些运果都是用灵器飞剑换来的,普通的灵晶确实没了。”
言外之意,真的不是故意欠债。
“灵器?”显然这个答案有些出乎沈时冕的意料,价值五万灵晶起步的灵器飞剑,绝非凡品,玄赢一直用的飞剑都是那种烂大街的小破飞剑,但身为剑修,明明有强大的飞剑却弃之不用,甚至交给别人保管,这个行为本身就非常奇怪。
要不是沈时冕失忆了,我还真的说不口,玄赢这么庆幸地想着,补充道,“这个唯一的灵器一直存放在小梁那里。”
唯一的灵器也是很奇怪的说法,沈时冕迅速捕捉到了里面的违和之处,玄赢搜集的宝物之多,哪怕是他也有所耳闻,之前猜测囊中羞涩大概是这个原因,如果飞剑是他唯一的灵器,剩下的都去哪了?
玄赢见他还是将信将疑的样子,不由火了,“信不信随你!”
沈时冕只好暂时收起自己的疑惑,只存了个心思下次探究,见玄赢气呼呼的模样,深呼吸一口气,把剩下三分之一的运果再次递到玄赢唇边。
果子清甜的味道丝丝传过来,玄赢没能经受诱惑,张嘴把剩下的果子都吞下去,气鼓鼓地拿它当沈时冕在嘴里咬。
吃完一颗昂贵的果子,玄赢不自觉地侧过脸,明亮的双眸盯着沈时冕,“你现在,想起了多少从前的事?”
沈时冕面不改色,“只有一些凌乱的画面。”
“啊,”玄赢说不清自己是庆幸还是失望,“好吧。”
沈时冕问,“师兄希望我想起来还是想不起。”
玄赢张嘴想说当然是早点想起来,可是心里有个声音却在说不要想起来了,就这样也挺好。
一旦沈时冕恢复记忆,他们的关系就会滑向不知名的方向,就算沈时冕欠着他的救命之恩,也早已还清了。
他不说话,沈时冕便靠过去一些,近得他身上的气息缠绕着玄赢,让玄赢又不自觉回想起幻境中的相处情景,瞬间再次紧张起来。
沈时冕突然伸手碰了碰玄赢的耳垂,玄赢差点跳起来,反应迅速地捂住耳朵。
沈时冕轻笑,“师兄你的耳朵好红。”
他还记得上次捏耳垂的触感,叫人指尖发痒,舍不得放开,可惜那时他被蒙在鼓中不明真相,不敢做的太过火。
玄赢古怪地看着他,犹豫道,“你是不是想起了什么奇怪的东西。”
沈时冕道,“好像曾经我也这样捏过师兄的耳朵是吗?”
玄赢服了,咕哝道,“怎么净想起些没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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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时冕假装没听见他的抱怨,又抬手打开一个玉盒,捻出枚运果,这回自己先吃掉三分之一,再递到玄赢面前,玄赢对分果子吃已经很习惯了,也没想太多,咬了一口后,沈时冕才说,“师兄,你终于肯吃我递的果子了。”
玄赢买运果本就是为了弥补,小时候打落他的果子,不止沈时冕记得,他也记得,只是尘封在记忆中,加上长大后的沈时冕太过可恶,时常让他有种割裂感,现在沈时冕狡猾地示弱,玄赢哪里挡得住,心中涌起些许愧疚感,还有点心疼。
等他咽下口中的果肉,沈时冕才故意皱了下眉,“这是你讨好我的方式吗?”
玄赢不明所以地点点头,迷茫道,“这是你的要求啊。”
沈时冕意有所指地压低声线,“我的要求,师兄就全都照做?”
玄赢警惕了一下,“当然是合理的才行。”
沈时冕颔首,“合理的……”
明明是俊美又清冷的面容,却混合着危险的眼神,玄赢默默往后挪了一点,直觉不太妙,来了来了,之前沈时冕对他说“你是否也爱上了我”、“只说不够”的时候也是这样的表情,沈时冕一定又想给他挖坑。
他没猜错,沈时冕沉吟片刻,缓缓开口,“师兄既然当着大家的面承认心悦我了,是愿意确认关系的意思吗?”
玄赢对这个问题早有准备,对答如流,“当然不是,我们说好的,我让你高兴,你配合我瞒过玄真,迷惑玄清子。”
所以送果子是为了让沈时冕高兴,承认心悦沈师弟是为了麻痹玄真,双管齐下,倒是两不耽误。
玄赢的嘴巴很严实,坚决不给沈时冕发挥的余地,沈时冕心说狡猾的阿赢,却又舍不得把他怎么样,好在明面上玄赢给了他独一无二的待遇,他可以光明正大地独占玄赢的心上人这个身份,已经是很大的进步。
有了这个身份,其他人就休想再染指阿赢一丁点。
这么劝着自己,心里还是不太甘心让玄赢如此得意,沈时冕道,“可我觉得还不够高兴。”
沈时冕果然难伺候,玄赢腹诽着,接过沈时冕手中还剩三分之一的果子,粗鲁地怼到沈时冕唇边,“喂你吃,张嘴,啊。”
沈时冕猝不及防被塞了剩下的运果,心知玄赢这个样子是在掩饰他的不好意思,也不客气地吃下去,随后捉住玄赢的手腕,在他手腕上轻轻咬了一口。
玄赢烫了一样缩回手,脸上也泛起一丝可疑的红,“你……”
沈时冕低叹,“师兄对不起,可能是鸳鸯线影响了我,我有些控制不住自己。”
玄赢哑口无言,鸳鸯线是他自己说的无法反驳,只能讷讷道,“那……那也要控制一下。”
沈时冕眸光闪了闪,表面上毫不含糊地答应着,“好,但它毕竟是神器,我只能尽力。”
玄赢不信任地瞄他两眼,直觉他又是嘴上说的好听,毕竟连他这个一开始就知道的人都被影响了,更别说失忆的先入为主了的沈时冕。
在这儿耽误了很久,沈时冕收起剩下的运果,临出门的时候,玄赢刚推开门,沈时冕突然说,“我有事要离开一下,到时候在约定地点汇合。”
玄赢扫了扫他的背后,明明担心他的伤势,张了张嘴却没说什么,他没资格干涉沈时冕的事。
想到这里,心里却有点古怪的闷。
梁赋和贺长生秦山越一块走着,梁赋还有点恍惚,他戳戳旁边的贺长生,“我在做梦吗,居然有生之年能听见师兄亲口承认喜欢沈师弟。”
一直先入为主觉得他俩天生一对的贺长生闻言挑眉,无情地点破现实,“是真的,不是梦。”
秦山越忍不住插嘴,“他们在小世界的时候我就看出来了不清不楚的,只是你迟钝吧。”
梁赋撇撇嘴,不服气道,“那是你们不了解师兄和沈师弟的关系才不觉得奇怪。”
贺长生和秦山越便都看着他,等他说下去。
梁赋挠了挠头,“这么说吧,师兄和沈师弟作对不是一两天也不是一两年,甚至就在三个月前,师兄还和沈师弟上了一回演武台,打了一场各自负伤后被罚去净化洗砚池的煞气,那会师兄气坏了,天天在我耳边念着要给沈师弟好看。”
结果这才多久,那两个人突然从掐来掐去的死对头,变成了互诉衷肠情比金坚的样子了?
沈时冕还好说,梁赋不太了解他,可玄赢的态度他这么多年看的清清楚楚,说变就变实在让梁赋摸不着头脑。
等他们回秀山院,梁赋已经预感到了接下来的腥风血雨了,弟子们知道这件事,整个秀山院,加上玄江门和凌霄阁的人怕不是要翻天。
结果秦山越闻言嗤笑,“梁兄你还是太年轻。”
梁赋纳闷,“愿闻其详。”
曾经的风流公子哥秦山越比起总是纸上谈兵的梁赋来自然是经验老道,“这世间总是盯着同一个人寻他麻烦的,不是有什么深仇大恨,就是爱不自知。”
他说的好像很有道理。
接着秦山越又问,“他们起初结怨有深仇大恨吗,那位沈师弟是先做了什么不可原谅的事惹怒了玄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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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赋凝眉思索良久,十分肯定起初一直是师兄在挑头,沈师弟是无故遭殃的那个,便缓缓摇头。
秦山越合掌一拍,笃定道,“那就没跑。”
梁赋竟然差点被他说服了,仔细想想,好像其他想对沈师弟不利的人,被师兄知道以后,的确每一个都吃不了兜着走。
另一边的玄真则马不停蹄地去了贺云镇上一处名叫云暖阁的地方,玄真来过贺云镇,对这里比其他人都要熟悉点,云暖阁暗地里其实是魔修开的,专供修士们寻欢作乐,以各种稀奇手段招揽顾客,罗刹海散修众多,许多人都是刀口舔血,有今天没明天,需要这样放松的地点。
玄真也来过,因此先前他想到计划后,第一时间就定下了云暖阁,摄魂丹还躺在他的芥子袋中等待着发挥作用。
他一进云暖阁,就有个貌美讨喜的少年笑盈盈地迎上来,殷勤道,“这位仙师想要些什么?”
玄真表情中透出狠色,“雇几个入境修为的散修来。”
他要在这里,彻底将沈时冕的骄傲摧毁。
玄真为了他的大计忙活的同时,沈时冕也与玄赢分开,他指尖飘出一点绿芒,随后进了其中一个有着特殊印记的酒楼。
要了包间后坐下不久,很快就有人敲门。
来者竟然是颜左。
沈时冕其实刚从秀山院出发后就给颜左下了指示,让他跟过来,因此没有在和田国耽误的颜左甚至比他们更快到达贺云镇。
颜左恭敬垂首,“尊上。”
沈时冕淡淡道,“你假扮我的样子去一趟云暖阁。”
颜左闻言神色凝重,“是,尊上,是否沈情追踪到了尊上的踪迹?”
沈时冕微微摇头,“你到了云暖阁,只要不危及性命,不管发生什么,都要作出伤重无法抵挡的模样。”
随后将玄真的模样展现给颜左,告诉他见机行事,本来他可以自己去,但考虑到鸳鸯线会暴露他的位置,未免让玄赢发觉,才让颜左代替。
颜左心领神会,马不停蹄地按照沈时冕的嘱咐照着沈时冕的装束打扮并变幻了容貌,前往云暖阁。
跟着沈时冕五年,魔修又善于旁门左道,颜左扮起沈时冕来乍一看有七八分相似,最起码瞒过玄真没什么问题。
玄赢则一直心不在焉漫无目的地走了一会,尾指上的红线延伸的方向指示着沈时冕的位置,只要顺着找,想找到他很容易,玄赢却没这个想法。
他需要一个人静静。
玄赢此刻非常懊恼,最近一直和沈时冕待在一起,他就和中邪了一样,种种迹象都表明,他确实对沈时冕有些动心了,以前是他和沈时冕关系差劲,他找茬,沈时冕反击,两个人从来没有停下来交过心独处过了解过。
而以沈时冕的条件,一旦他积极主动起来,没有几个人能抗拒他的魅力,这段时间玄赢被他反复撩拨,直接间接的轮换来,觉得自己快顶不住了,加上鸳鸯线肯定还掺和着,玄赢对着沈时冕越来越难冷静自持,有时候不自觉地就会做出些冲动的举动。
现在一个人待着,玄赢就会反复告诫自己,醒醒我根本不可能爱沈时冕,都是鸳鸯线的错,不可以沉迷,不可以误解,不可以输。
再看见沈时冕一定要注意和他保持距离,然后尽量不要看他的脸避免被美色迷惑,除非必要的事别和他交流,从根源上杜绝。
就在他给自己制定各种防范规则的时候,闲逛的梁赋忽然眼神一凝,看见一个眼熟的背影进了挂着“云暖阁”牌子的地方。
他突然停下,秦山越和贺长生顺着他的视线也看到了云暖阁三个字,贺长生颇为揶揄地问,“你看云暖阁,是也想去玩一下?”
梁赋:“云暖阁是什么地方?”
秦山越摸了下鼻子,不好意思地含糊道,“就……找乐子的地方。”
他遮遮掩掩的样子让梁赋瞬间恍然,生怕被误会,梁赋赶紧撇清,“不是我要去,我是刚刚好像看见沈师弟……进去了。”
贺长生和秦山越:“?”
玄赢前脚刚对大家宣布他喜欢沈时冕,沈时冕也早就表明自己的心意,在他们看来,这两个人几乎等于在一起了,所以现在他们不是该单独相处卿卿我我的吗,沈时冕一个人跑去云暖阁是要怎样?
三人面面相觑都感觉到了不知所措的尴尬。
梁赋默了默,提议道,“我们跟进去看看吧,万一是我看错,冤枉沈师弟了呢?”
以他和玄赢的关系,怎么也不会坐视不理。
这个提议很合理,他们便结伴进了云暖阁,同时梁赋给玄赢传了个讯:“师兄,我们在云暖阁,你能来一下吗?”
后面附上了云暖阁的地址。
他动了点小心思,如果沈时冕和玄赢在一起,里面的当然就不会是沈时冕,就算真的是,那也该让玄赢亲自处理比较合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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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赢接到梁赋的传讯,他没来过贺云镇,自然也没听说过云暖阁,便不疑有他地循着梁赋给的地址过去了。
那边厢沈时冕本来想待在酒楼中等颜左的信号,谁知尾指上的鸳鸯线忽然扭曲了一下,缓缓显示出几个字,“主人,神君去了云暖阁。”
沈时冕脸色一沉,玄赢是察觉了什么吗?
玄真在那他不放心,想过去又怕被玄赢通过鸳鸯线察觉,便问鸳鸯线,“能否暂时不让玄赢发现你?”
鸳鸯线:“可,但不能与神君距离过近。”
沈时冕模样的颜左刚踏入云暖阁就感觉到了几股若有若无的视线,他维持着尊上的形象,不动声色地观察四周,也许是尚未入夜的缘故云暖阁大厅里很冷清,只有负责接待迎客的模样讨喜的少年少女,先前接待玄真的少年眼前一亮,小心翼翼地走过来,“请问是沈仙师吗?”
颜左沉默颔首,少年道,“有位仙师在天权院等您。”
少年给他带路往后面走去。
梁赋他们进来后再次只看到了颜左的背影。
贺长生:“装束一样,看起来是很像。”
秦山越则保持沉默,玄赢和沈时冕都是他的救命恩人,他居然莫名体会到了父母吵架不知该帮谁的两难处境。
另一个少女走过来有些紧张地偷觑他们,嗓音微颤,“几位仙师需要些什么?”
梁赋和贺长生没经验,贺长生还一副想睡觉的样子,秦山越看看他们,经验丰富的他只能硬着头皮站出来,“刚刚那个人附近的院子给我们安排一下。”
少女应了声,转身安静地带路。
修士们的恩怨他们无力插手,如果要闹事也自然会有人出手,轮不到他们置喙。
到了天权院附近的天枢院,梁赋打量了一下,环境竟然很雅致,隔音结界也做的挺高级,看的出来背后的势力不小,少女问道,“几位仙师需要美人作陪吗?”
秦山越颇有风度地摇摇头,少女又问了些其它玩乐的项目,都被秦山越拒绝了,最后只象征性要了些食物酒水。
等少女离开,梁赋才犯愁,“我检查过了,这边的结界我没办法神不知鬼不觉地破开,去窥探隔壁的情况。”
贺长生悠悠然地寻了个园中的吊椅躺上去,单手遮住眼睛,“我倒是有办法。”
梁赋凑到他旁边,“快说快说。”
贺长生便丢了个古朴的铜镜给他,梁赋接住镜子,没看出个所以然,贺长生只能口头一步步告诉他用法和口诀。
梁赋不由嘀咕,“你这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还真多。”
贺长生得意道,“那是自然,我还有好多稀奇玩意,改天都拿给你瞧瞧。”
他们研究铜镜的功夫,天权院中的颜左坐到了玄真的对面。
玄真见“秘术”奏效,“沈时冕”真的自己送上门终于松了口气,院中已经埋伏了几个雇佣来的入境的散修,颜左甫一坐下,玄真打了个手势,甚至没和颜左说一个字,那几个散修便同时出手。
几人显然是经验丰富的老手,一出手便是全力以赴,颜左压下反击的本能,谨记沈时冕所说让他假装重伤不敌,不到半盏茶的功夫就被散修们擒住。
此时玄赢也终于到了,梁赋把他迎进来,玄赢莫名看他一脸紧张兮兮的样子,“到底什么事?”
梁赋将铜镜架好,按贺长生所说的方法对准天权院的结界,灵力注入铜镜,铜镜中便出现了清晰的画面。
“师兄我们先看。”梁赋没把话说死,万一隔壁不是沈师弟那就闹乌龙了。
事实上他看见只有玄赢一个人的时候心里有些紧张,沈时冕没和玄赢在一起,说明很大可能会在隔壁。
铜镜里显示出几个散修的身影,他们合力将一个白衣男子的四肢锁住,随后另一个男人走近白衣男子的身前,手中夹着一枚褐色的丹丸,往白衣男子的唇边递去。
天枢院的几人凝神细看,白衣男子赫然长着沈时冕的容貌,而递丹丸的竟然是玄真。
梁赋看到玄真的一刻就呆住了,再看看那枚丹丸,想起之前玄真催他炼的摄魂丹,涌起不详的预感。
第62章
摄魂丹是极其霸道的丹药,服下它的人,意识是清醒的,身体却不受自己控制,通常被用来达成一些难以启齿的邪恶目的,比如这看起来精致奢华的云暖阁里,不知有多少美人都是被摄魂丹所擒获后,加以□□控制的。
不过摄魂丹本身只有这个作用,想达成别的目的还需辅以其它丹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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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枢院的几人万万没想到铜镜一上来就显示了这样刺激的画面,玄真抓住了沈时冕,看起来不怀好意,一时不知道做什么表情好。
玄赢第一反应是去看手上的红线,结果红线依然延展向不知名的远方,根本不通向隔壁的天权院,便也一时有些愣住。
铜镜里的人不是沈时冕?可明明容貌装束都和刚刚分开的沈时冕别无二致。
玄真脸上浮现隐隐兴奋的笑容,一手捏着摄魂丹,一手狠狠掐住颜左的下巴,目光在他的脸上梭巡,“沈师弟,你总算落在我的手上了。”
颜左顶着沈时冕的容貌,眼神却满是属于魔修的冷酷和阴寒。
他的眼神无疑惹怒了玄真,他冷笑一声,将摄魂丹在颜左眼前晃了晃,“沈师弟你可认识此物?”
颜左沉默不语。
此时一道半透明的人影落入天权院中,院中的几人却无一人察觉,来者正是魂体状态的沈时冕。
他将自己的躯体放在了天璇院里。
玄真正在给颜左介绍摄魂丹:“等沈师弟吃下它,就会任由我们摆布,沈师弟这容貌,比之云暖阁中的美人恐怕更胜几筹。”
颜左听到玄真如此侮辱尊上,眸中怒火更炽,却又谨记沈时冕的话,没有立刻拔刀将这些人一一料理。
沈时冕听见玄真的话,眉心微微蹙起,没想到玄真怀的竟是这样龌龊的心思。
为什么,因为嫉妒所以要毁了他?可玄真不是受到玄清子的命令要暂时撮合他和玄赢,现在就按捺不住动手难道不怕功亏一篑,他应该明知道玄赢需要自己身上的剑魄碎片。
与此同时,天枢院的玄赢几人都如梦初醒,梁赋差点被这惊人的转折吓得抖手打翻铜镜,虽然听不见那边的对话,可这场景本身已经够可怕了。
玄真师兄怎么会抓了沈师弟,沈师弟现在可是大师兄的心上人啊!
梁赋万万没想到他只是怕师兄被欺骗伤害而已,结果扯出了更颠覆他认知的事,玄赢则冷着脸扭头就出了天枢院站到了天权院的门口。
贺长生也不睡了,和秦山越梁赋一起跟着玄赢出去。
小破飞剑被握在手心,玄赢眸中泛起冷色,不管里面的人是不是沈时冕,玄真的目标都毫无疑问,玄赢心想,他怎么敢,竟试图用他的脏手染指沈时冕?
剑气在凝聚,天权院外杀意弥漫,玄赢抬手一剑,白色的剑气势如破竹地劈开了天权院最外层的警示结界,顿时惊动了云暖阁驻守的一位修士。
玄赢正欲劈出第二剑,剑气涌出即将落在第二层结界上时,却被突如其来的灵力屏障阻拦化解。
瞬息间一个人影闪现,挡在了玄赢与天权院之间。
来者是个身姿婀娜的美丽女人,只是嘴唇泛着不正常的乌青色,见到持剑的玄赢时,轻笑一声,“这位客人,如有什么不满为什么不坐下好好商量,却要一上来就动手呢?”
玄赢没空和这个女魔修掰扯,满心记挂着铜镜里看到的场景,剑尖指向她,薄唇微动,吐出一个字,“滚。”
由于玄赢只劈碎了最外层的结界,天权院里的玄真丝毫没有察觉外面的混乱,这也是云暖阁的目的,有许多人在冲突结束之后离去,也不知道外面发生过什么,因此云暖阁才有源源不断的客源。
玄真志得意满地将指尖的摄魂丹推入了颜左口中,掐着他的下颌强迫咽下去,欣赏了一下颜左隐忍而扭曲的表情,不由心中快意。
女魔修神色丝毫不变,“这里可是云暖阁,我作为贺云镇上的责任人,怎么能容许阁下乱来?”
玄赢的一句滚女魔修完全不以为意,坐镇这样鱼龙混杂的场子,她的修为早已达到了破镜大圆满,除非圣境亲临,她不惧任何人。
眼前几人看起来是大仙门的弟子,所以才锐气十足,恐怕没经历过罗刹海地界的残酷,她也不需要伤人,只要拦住即可。
天权院中的玄真看着颜左逐渐涣散的瞳孔和木呆的表情,心知摄魂丹起了作用,他示意锁住颜左四肢的散修将人放开,颜左果然也不再有反抗之举。
沈时冕犹豫了片刻,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个烂摊子,玄赢很快就会闯进来,也一定会发现颜左不是他。
如何解释玄真引他过来,却来了一个假扮他的魔修的问题?
沈时冕从来都干脆利落,只有碰到玄赢才会犹豫不决。
幸好玄真只是给颜左喂了摄魂丹,还没有进一步的举措,暂时可以按兵不动。
玄真虽有心毁了沈时冕,但那是在拿到他体内的剑魄碎片并使他和师兄决裂之后的计划,目前也就是过过嘴瘾。
几个被雇佣来的散修用贪婪的目光上下扫视颜左,想着玄真许诺的种种好处,玄真则觉得一切就绪后,取出身上的传讯灵符给玄赢传讯,“师兄,我在云暖阁的天权院,给你准备了一份惊喜,请师兄独自前来。”
正在门外同女魔修的对峙的玄赢和其他人便看到一点绿芒从天权院里飘出落在玄赢面前。
玄赢左手握住绿芒,认出是玄江门的传讯灵符,以特殊手法打开后,玄真的声音便传了出来。
女魔修看了全程,闻言放松了些许,“这位客人,既然你们是认识的,何必作出这副姿态,招致误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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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笑盈盈地一边说一边让开了位置,示意玄赢用正常的方式进去。
玄赢却抬手捏碎了传讯符,小破飞剑一声嗡鸣,裹挟着凌厉可怕的剑气瞬息间砍断了女魔修的一只手臂,鲜血喷涌而出,染红了断口附近的衣物。
女魔修被剑气的威势所摄,惊惧地捂住伤口,再看玄赢的目光已经隐有恐惧。
她轻易被断一只手臂固然有大意的原因,玄赢的修为才是根本,修仙界胜者为王,力量为先,女魔修顿时不敢再出声。
玄赢经过她身边的时候,女魔修听见他清亮的声音,“我生平,最恨魔修。”
语毕召回小破飞剑,再次甩出一道剑气,强行打碎了天权院剩下的结界屏障,一个人走了进去。
梁赋本想跟进去,却被贺长生拦下了,冲他摇摇头。
里面不知是怎样的情形,进去的人越多也许只是给玄赢和沈时冕难堪罢了。
梁赋忧心地朝里面瞧了眼,没想到原本是抓沈师弟的,结果变成了撞破玄真师兄对沈师弟下手,今时不同往日,玄赢既已和沈师弟互相表明心意,沈师弟就不再是他们的对立方,希望玄真师兄没来得及做太过火的事情,还有挽回的余地。
玄赢心中燃着可怕的怒火,他无疑在乎沈时冕,不管是从前和现在哪一种在乎,都让他无法容忍其他人对沈时冕的糟践,更何况沈时冕还是为了他才受了重伤,若是因此才被玄真钻了空子出了什么事,玄赢永远不能原谅自己。
玄真刚发出讯息不久,天权院结界却忽然碎裂,让院中的玄真和其他散修都有些吃惊,玄真和沈时冕的魂体都认出了玄赢的剑气,沈时冕扫了一眼双目无神的颜左,当机立断地附着到了颜左身上,颜左服下摄魂丹,正是神魂飘乎难以控制躯体的时候,他很轻易就成功了。
此时持剑的神色冰冷的玄赢也出现在了众人面前,玄真愣了一下,“师兄,你怎么把结界打碎了?”
这种行为等同于对云暖阁的挑衅,虽然破碎的结界会自动修复,却不免要解释一番。
玄赢扫了一眼颜左的方向,见他只是木木地站着,没有遭受其他伤害,心情才平稳了一点,随后又皱了一下眉,确实没有在颜左身上看到鸳鸯线的影子,何况如果是沈时冕他应该能以魂体状态脱离。
这人真的不是沈时冕?
玄真见他皱眉,似乎不太高兴的样子,主动解释道,“师兄,我抓住了沈时冕。”
玄赢再次握紧了剑,按下暴打玄真的冲动,“你莫名其妙抓他干什么?”
玄真尚未意识到自身的处境,给其他几个散修递了个眼色,让他们先离开,随后得意道,“师兄不是需要他身上的剑魄碎片吗,现在我给他吃了摄魂丹,便可任由师兄摆布。”
玄赢下意识又看了一眼颜左,那是沈时冕的模样,玄真说到任由摆布的时候,玄赢冷声打断,“我要想对他用强早就用了,用得着等到你来动手?”
“师兄下不了手,”玄真表情也维持不住了,“就由我替师兄来。”
玄赢不断告诫自己,这人是玄清子的眼线,目前还不到和玄清子撕破脸的时候,深呼吸一口气,“把他放了,今天这事就当没发生。”
玄真脸色骤黑,忍不住脱口而出,“难道师兄真的对他动心,假戏真做了?”
“当然不是,”玄赢否认道,“这事不是你想的这么简单。”
玄真却听不进去,有些失态地低吼,“师兄,开弓没有回头箭,沈时冕只是吃了摄魂丹,他的意识是清醒的,刚刚我们说的话他全都听得到,你今日不与他双修抢夺剑魄,以后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玄赢烦躁道,“我自有办法。”
玄真这一招本该是极有效的做法,以他对剑魄碎片的势在必得,如果沈时冕真的对此蒙在鼓里,玄赢此刻便是被强行赶鸭子上架,必须一不做二不休,否则现在放过沈时冕,以后想再接近他以美色追求打动他就几乎成了不可能的事。
到时候玄赢就会因为这种反常而引起玄清子的怀疑。
可惜玄真所看到的信息都是玄赢想让他看到的,玄赢多年来藏的太好,从未流露出过对玄清子和玄真的不满,对方自然出现了判断失误。
玄真抓的要真是沈时冕也就算了,那反而好解决,明明是其他人,却在这里说些有的没的,玄赢回头还得想办法让沈时冕这个手段多端的魔修消除人家的记忆。
结果玄真完全听不进去,扭头就走,径直停在天权院中央的池水边,沈时冕正为玄赢的一句当然不是而不快,玄真没来招惹他,他附在颜左身上便也没什么举动,全神贯注地思索如何与玄赢解释。
把责任全都安在玄真身上?还是就势与玄赢摊牌,把自己恢复记忆的事过个明路,如果是现在,玄赢应当比之前更容易接受些。
这时玄真迅速将一样东西抛入水池中,水池里骤然弥漫出粉色的雾气。
玄赢警惕地躲开那些粉色雾气,以灵力屏障将它们隔绝在外,同时飞身到颜左的身边,也将他护在灵力屏障之内。
沈时冕操纵着颜左的眼睛微微动了动,不着痕迹地看了眼自己尾指上努力隐身的鸳鸯线,确认这个距离好像也没有被发现。
玄赢神色颇为凝重,“玄真,你在做什么?”
玄真有些神经质地咧嘴笑了笑,露出森森白牙,“师兄,这是好东西,云暖阁之所以如此昂贵还被众多散修青睐,我选在这里可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玄赢不详的预感更重,他干脆执剑劈出一道剑气,在玄真的侧脸上划出了一道血痕,“你疯了,清醒一点!”
玄真被剑气打得偏过头,伸出手指摸了摸伤口的血迹,伸出舌头将血渍舔净,粉色雾气渗入他的伤口,眼眸慢慢泛出赤红的颜色,“师兄,你伤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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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赢气道,“你肆意妄为,打乱我的计划,逼迫我与他人双修,难道不该被教训?”
玄真却抓不住重点,“师兄,你不愿意同他双修的是吗?”
“我……”玄赢简直和他无话可说,玄真看起来已经不正常了,必须尽早远离不知名的粉色雾气。
玄真喃喃自语,“师兄我知道你也喜欢我,你只需稍微忍耐一下,抽取掉他的剑魄碎片,将来玄江门和这天下都是我们的。”
只是不能动弹但意识还算清醒,被迫听了一耳朵隐秘的颜左:“……”
原来这两个人竟然是觊觎尊上身体里的剑魄碎片,设计引尊上前来想要用强进行双修吗?他是不是知道得太多了?
玄赢已经放弃说服玄真了,剑气连闪间,刺穿了玄真身上的几处灵穴,暂时让他失去了行动力。
这个行为一定会让玄真愤怒,玄赢却顾不了这么多了。
此时那些萦绕在玄赢周身的粉色雾气,竟然腐蚀了他的灵力屏障,被猝不及防的玄赢和颜左各自吸入了一点,玄赢迅速加强了灵力屏障,将它们重新隔绝。
玄赢还好,只是沾了一点,除了觉得呼吸急促,浑身血液流动更快之外,似乎没什么异样,旁边的颜左因为摄魂丹的缘故自控能力稍差些,吸入粉色雾气后,沈时冕隐隐感觉维持颜左假扮他的样貌的幻术开始崩溃,露出了颜左的本来面目,身形也变得更为瘦削。
失去行动力的玄真看不见颜左的变化,旁边的玄赢却看的真切,这人果然不是沈时冕,他是谁?
但颜左中了摄魂丹,玄赢心知此时也问不出什么结果,只能压抑住粉色雾气引起的身体的异变,走到玄真旁边,拎起他的后领,“这到底是什么?”
玄真虚弱地笑了笑,神情却很亢奋,他呼吸炽热,“是蛟龙淫毒啊师兄,你会很快活的,双修很快就会过去,我知道你极其讨厌沈时冕,以后就不用勉强自己装作喜欢他了,只需要忍耐一点点。”
沈时冕眸光愈发冷了,至此他已经彻底明白了玄真的打算,不仅想要借此夺取他的剑魄,更能阻止玄赢与他假戏真做日久生情,以自己的性格,若真的被欺骗算计,那必然从此和玄赢不死不休,却又会因丢失剑魄而成为凌霄阁的罪人,加上玄真一定还有一些龌龊的后手,从此以后他将永无翻身余地,沉沦在地狱中煎熬。
真是极其阴狠毒辣的心思。
杀人不过头点地,玄真这一招却是诛心之举。
幸好,沈时冕缓缓吐出一口气,玄真获得的片面信息误导了他,自己与阿赢,永远不会走到那一步,也幸好他足够强大,不会被玄真的种种伎俩算计入套。
从一开始玄真对他下暗示的那一刻,就注定了玄真的失败。
不能控制自己的颜左突然觉得自己的视野变了,他的身体居然自发行动起来,走到了那个强大的剑修身边,按住了那人的肩膀。
玄赢一惊,迅速转身将小破飞剑戳在颜左的胸口,惊疑不定,这人不是中了摄魂丹吗,怎么还能动?
沈时冕低声道,“阿赢,是我。”
玄赢有一瞬间怔忡,犹豫道,“沈时冕?”
沈时冕点了一下头,“此处被蛟龙淫毒充斥,我的身体在隔壁的天璇院,我们离开再说。”
玄赢瞬间明白了,是沈时冕附在了眼前陌生人的体内,他一手拎起地上的玄真,将他弄晕,随后跟着附身颜左的沈时冕离开满是粉色雾气的天权院。
门外梁赋心焦不已地等着,此时终于看见玄赢拎着玄真出来,急急迎上去,玄赢将手里的人丢给他,“他中了蛟龙淫毒,你看着解决一下,要是醒了先看好他,另外有没有能解摄魂丹的东西?”
梁赋偷偷看了眼玄赢身后的颜左,见他仍然与沈师弟有着相同的装束,容貌却变了,顿时明白这不是沈师弟,虽然不知道其中的缘由,但也贴心地暂时没问,只是摇头,“我没有摄魂丹的解药。”
贺长生插嘴,“我倒是有。”
说着抛给玄赢一个盒子。
玄赢接住盒子,松了口气,“谢了,你们在天枢院等我,我去找一下沈时冕。”
语毕等梁赋他们进去了天枢院,才和沈时冕去了他临时定的天璇院。
一进天璇院,沈时冕就离开了颜左的躯体,颜左看不见魂体的沈时冕,却隐约明白刚刚自己是被沈时冕附身了,倒也没什么反应。
玄赢用你等着待会和你算账的眼神扫了眼沈时冕,看他回到自己体内,才将贺长生递给他的解药塞给颜左吃了。
颜左终于能感觉到了身体的控制权,捏了捏手指后,单膝跪地朝向沈时冕,等他的下一个命令。
玄赢见到颜左的举动,心里也隐隐有些猜测,果然这个人是沈时冕派去的。
沈时冕表面不动声色,“你先出去吧颜左。”
颜左:“是尊上。”随后悄无声息地退出了天璇院。
玄赢眯了眯眼睛,朝向沈时冕,“尊上?”
沈时冕心里掠过无数念头,最后只是走到玄赢面前,“阿赢,你听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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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赢双手抱臂,斜睨他,“看起来,你有不少事情瞒着我。”
语毕自言自语般地点点头,“连属下都有了。”
沈时冕顿了一下,心知今天这关不好过,他实在没想到,玄赢会比自己更快一步发现玄真的计划,以至于来不及召回颜左,也没能瞒着玄赢悄无声息地解决玄真,若是他知道一切只起因于梁赋的偶遇,不知道会作何感想。
他稳了稳心神,斟酌了一下从哪里开始坦白会让玄赢不那么生气,玄赢却没给他机会,直奔主题地问,“你没失忆?”
玄赢紧紧盯着他俊美的面容,原本只是为了观察沈时冕是不是在试图说谎,谁知看着看着,心思却忽然飘乎起来,看到沈时冕形状完美的薄唇微张,他的注意力顿时就被吸引过去。
沈时冕道,“我确实失忆了。”
玄赢却一个字都听不进去,他忽然回忆起了小世界里,他们以为自己是厉霄和羽画时,沈时冕常常从身后抱着他,那唇瓣温软微凉的触感,印在颈侧肌肤上。
玄赢开始觉得热,倒是不至于失去理智,却让他难以克制地泛起种种琦思,明明该是在审问沈时冕的时候,他却在想些奇怪的东西,难以集中精神。
他艰难地找回自己的思绪,想起刚刚自己也稍微吸入了一些蛟龙淫毒,原以为不要紧,谁知道这东西比想象得还要霸道些。
沈时冕说完一句话,却见玄赢皱眉捂住了自己的脖子,眸中也泛起一些朦胧的涟漪。
第63章
“阿赢?”沈时冕察觉了他的不对劲,暂时停下了解释的话,试图靠近玄赢一点。
玄赢却警觉地后退两步,捂着脖子瞪他,“不许过来。”
可惜原本是凶狠的话,一出口却变得沙哑又绵软,毫无威慑力。
玄赢闭了嘴,怎么回事,这是他的声音吗,怎么听起来……听起来这么奇怪。
沈时冕眸光微暗,也想起了之前的蛟龙淫毒,玄赢显然是被毒素侵袭,受到了影响,他们从未接触过这种东西,自然不了解会有多大的反应。
玄赢眸光茫然,一脸无措,暂时忘记了审问沈时冕的事,艰难地对他说,“去帮我问问梁赋蛟龙淫毒怎么解。”
作为炼丹世家的传人,梁赋应该对这个有研究,刚刚把玄真丢给他的时候梁赋也没什么异议。
沈时冕不动声色地应了,但他不放心让玄赢一个人,这里可是云暖阁,魔修的地盘,便转身走到院门处,唤来颜左。
颜左一直尽职地守着,因此来的很快,沈时冕垂眸扫视他,颜左比玄赢吸入的蛟龙淫毒更多,但颜左肤色黝黑,沈时冕从他的表情看不出什么异常来,略微思索才问,“你是不是中了蛟龙淫毒?”
突然被问到这个问题,颜左尴尬地垂首回答,“属下无碍。”
沈时冕皱了一下眉,明明玄赢像是被影响得情动了,为什么吸入更多毒素的颜左看起来却一切如常?
被尊上的目光盯着,颜左浑身僵硬,冷汗都快下来了,本来刚刚还有点蛟龙毒的残留影响,这会儿也在巨大的压力下跑得无影无踪。
沈时冕注视了他片刻,还是对玄赢的在意占了上风,“你对蛟龙毒很了解?”
颜左不明所以,但还是习惯性老老实实地回答问题,“回尊上,龙性本淫,蛟龙毒是烈性淫毒,但一般只对初次接触的人影响较大,属下……属下接受训练时接触过,所以这点分量对属下无碍。”
沈时冕微微颔首,接着问,“不解会如何?”
“如果是属下所吸入的这点分量,除了会心思浮动点,不会有其它危害。”颜左一五一十地把自己知道的都告诉沈时冕。
玄赢吸入的分量甚至比颜左更少,沈时冕若有所思,心中已经有了计较。
挥退了颜左后,沈时冕半个字都没有提让颜左去找梁赋拿解药的事,又转身回了天璇院。
玄赢难受得已经蹬掉了脚上的靴子,将双足浸入院中冰凉的池水里,微微眯起眼睛,吐出一口气,好像身上的燥热感都被池水分走了一些,思维也重新恢复了清晰。
沈时冕回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一幕,他心心念念的人毫不设防地倚在池边,因为燥热,玄赢的衣领被微微扯开,露出一片白皙的肌肤和若隐若现的锁骨,耳根泛着淡淡的潮红,衣摆顺着笔直的双腿滑入水中,浸湿了一大片。
听见沈时冕回来的动静,玄赢纳闷地嘟囔,“这么快,我的解药呢?”
沈时冕面不改色道,“我不放心你一个人,让颜左去拿了。”
玄赢略微睁大眼睛,眸中映出细碎的阳光,忍着身上的难受,追问道,“颜左是刚刚那个人,他叫你尊上?”
沈时冕轻嗯一声,“阿赢你是不是很难受,我们待会拿到解药再说?”
玄赢不依不饶,一只脚从池中缩回,作势想站起来,“不行,今天你必须给我说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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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时冕坐到他身边,握住玄赢的脚腕阻止他的动作,玄赢从喉间溢出闷哼,他浑身都热,沈时冕手指正好是冰凉的,低于常人的体温让他舒服得不想离开,但沈时冕极有分寸地将他的腿重新放入池中,低沉好听的嗓音显得可靠而正直,“阿赢你泡着水会舒服点。”
随后他的手便放开了玄赢的脚腕。
凉凉的触感远离了,玄赢蹙着眉,甚至想按住沈时冕的手,幸好理智阻止了他,眼神飘忽了一瞬,艰难地继续努力维持审问的气氛,“不要转移话题。”
可惜沙哑的嗓音没什么威慑力,沈时冕却仿佛被他威胁到了,“阿赢想知道的一切我都告诉你。”
玄赢愣住了,沈时冕还是那样冷冷淡淡的表情,可是他的眼神不同了,染上了温度,与他冰凉的体温截然相反,那样专注而深邃地望着自己,让玄赢再一次听到了自己鼓噪的心跳。
沈时冕的手让他降温,但沈时冕的眼神让他升温。
他恍惚地重复,“什么都告诉我?”
沈时冕毫不犹豫地微微点头,“只要你想知道。”
玄赢却不知从何问起了,不止沈时冕有秘密,他也有,甚至他的秘密比沈时冕更难以启齿,即使沈时冕愿意与他坦诚相待,玄赢又拿什么和他坦诚?
沈时冕隐含侵略的眼神仍然缠绕在玄赢身上,玄赢先一步移开了目光,问了个自以为最安全的问题,“你是根本没失忆还是早就恢复记忆了?”
他竟然没有继续问颜左和尊上的问题,这就和玄赢早就知道他是魔修却选择只字不提甚至有意回避一样不符合常理,玄赢明明是憎恶魔修的。
沈时冕心中存疑,面上还是信守诺言地回答,“我真的失忆了。”
玄赢撇了一下嘴,忽然像个恶霸一样伸手勾住沈时冕的脖子逼近沈时冕,作出恶狠狠的表情,“什么时候恢复记忆的?”
沈时冕望着他近在咫尺的面孔,玄赢长着一张十分有欺骗性的脸,不说话很安静的时候就像一幅美丽的画,和羽画神君有七分相似,可一旦动起来,有了表情,就与羽画神君的气质完全不同了,很轻易就能分辨。
在小世界中,要不是被鸳鸯线强行影响认知,谁也不会把玄赢和羽画神君错认。
玄赢被蛟龙淫毒影响,就连呼吸都仿佛带着滚烫的温度,催促道,“老实交代。”
沈时冕表面不慌不忙,心中其实没什么底,玄赢从来不按常理做事,一个回答不好,他能闹翻天,好久没有这种紧张感了,居然还有久违的新鲜。
“其实,在第一次进入神器小鼎中后,我就恢复记忆了。”
玄赢再次睁大了眼睛,他有想过沈时冕是在小世界里,或者离开小世界以后才恢复记忆的,谁知道竟然那么早。
他面露迷茫之色,想到了一个可能,忽然警觉,“你……难道假装失忆就是为了反将一军?”
曾经梁赋也这样提醒过他,但当时他觉得失忆的沈时冕不会有这个意识,失忆的沈时冕明明只认识他一个人,全身心地信赖他,却原来都是装出来的,全是虚假的谎言。
玄赢越想越觉得委屈,他对待失忆的沈时冕时,卸下了从前的心防,付出了十分的真诚,甚至因为救他用鸳鸯线差点把自己的心都搭进去了,可对方居然只是为了报复他吗?
沈时冕见到他眼角也泛起一点似怒的薄红,察觉到玄赢委屈的情绪,这段时间以来养成的习惯让他根本舍不得,立刻低声哄道,“阿赢别乱想,我怎么会这么做?”
玄赢不信,“但是我们以前关系那么差,你一定非常恨我。”
恨他,所以会借机报复他,这个逻辑非常严密。
沈时冕轻叹,知道他钻了牛角尖,只能用玄赢认可的事实来慢慢引他往别处想,“你不是信誓旦旦我们之间的感情有鸳鸯线掺和的因素,甚至承认你自己被鸳鸯线弄得动心,现在怎么又不信我也动心了?”
玄赢一顿,被他绕进去了,一时不知道怎么取舍,好像哪边都很合理。
只要动摇了他原本坚信的东西,那就好办一点了,沈时冕不动声色地松了口气,继续说道,“我若是想要报复阿赢,又何必把自己也扯进来?”
玄赢没听懂,“什么意思?”
沈时冕目光暗了暗,他们脸的距离已经很近,近到呼吸相闻的地步,玄赢的手臂还绕在他的脖子上,甚至因为自身的燥热,而无意识地在他脖颈侧摩挲着获得些许清凉,神仙也要被磨出火来了。
玄赢还用那种迷惘又含着水光的眼神看他,沈时冕再也忍不住,抬手按住玄赢的后颈,双唇准确地捉住了玄赢的唇瓣。
玄赢只觉唇上一阵微凉,沈时冕竟然吻了他,这是他们清醒状态下的第一次吻,小世界里,醉酒的时候都不能完全算他们本人的意志。
在他反应过来之前,沈时冕与他的双唇已一触即分,额头贴着他的额头,声音也变得黯哑,“现在信了吗,有人会这样报复仇敌?”
玄赢懵了,等等,不是,好好的审问着呢怎么就吻上了?
更可怕的是,他竟然觉得很舒服,被他强行忽略的蛟龙淫毒甚至有卷土重来的趋势,他更热了。
玄赢迷迷糊糊地胡思乱想,我的解药呢,天枢院那么近,颜左就算用爬的也该爬个来回了吧,这个属下效率太低了。
“阿赢你好热。”沈时冕冰凉的吐息拂在他脸颊上,手指在玄赢的后颈揉按着。
玄赢完全不知道怎么接这个话,沈时冕还不放过他,“阿赢难道想过用这种方式报复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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否则怎么会觉得沈时冕是在报复他?
玄赢愣愣摇头。
沈时冕食髓知味,低声诱哄,“怎么办,你的鸳鸯线太霸道了,我好像控制不了自己。”
玄赢也觉得鸳鸯线太可怕了,他竟然也想吻沈时冕,对方的唇那么软那么凉,完全中和了他身上的热,引诱他去追逐。
第64章
莫名背负了全部责任的鸳鸯线僵硬了,试图弯曲出几个字来为自己辩解,明明是主人让它停止施加影响的,主人和神君的行为根本与它无关。
可惜它只敢在玄赢看不见的地方显示,结果当然是被沈时冕无视得彻底。
玄赢的喉结轻轻滑动了一下,出卖了他微小而隐秘的渴望,但他很快捡回了自己的理智,毕竟这点分量的蛟龙毒只会让他心思浮动,容易产生些不该有的旖旎念头,还不至于让他不管不顾地扑倒沈时冕。
只不过沈时冕的存在和行为严重干扰着他,让气氛一直往暧昧又危险的方向蔓延。
沈时冕将他眸底的渴望和挣扎尽收眼底,不自觉地舔了下没什么血色的唇,“阿赢信我了吗?”
玄赢不敢说不信,他怕沈时冕亲到他信了为止,此时心思混乱脑子打结,压根没想到沈时冕受伤了他想逃开是很简单的事,只能胡乱点了下头,熟练地转移话题,“颜左怎么还没把解药带回来?”
沈时冕一点也不心虚地胡扯,“也许是没那么恰好有成品,解药调配需要时间吧,阿赢很难受?”
在恢复记忆的沈时冕面前,玄赢习惯性输人不输阵,“区区一点毒素,无所谓。”
沈时冕眸中流露出轻微的笑意,也不拆穿他,“如果阿赢觉得还好,不如继续审问我,嗯?”
玄赢觉得他是故意的,这种情况谁还审得下去,急性子如玄赢,此刻也没了审问的心思,可是形象不能崩塌,玄赢怎么能在沈时冕面前认输?
他艰难地找回自己的思路,“你不是恢复记忆了吗,为什么还能这么自然地叫我阿赢?”
这点也是玄赢最奇怪的,沈时冕还记得他们是水火不容的死对头吗,还记得自个是高傲冷淡的玄江门小师弟吗?
沈时冕早知他要问,却不能表现得过于胸有成竹,只能假作思索的模样,“可能是阿赢的鸳鸯线让我情不自禁吧。”
随后自顾自地下了结论,“不愧是神器。”
玄赢哑口无言,玄赢目瞪口呆,他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又说不出来,沈师弟,你引以为傲的自制力呢,你冷若冰霜的本性呢,就这么屈从于一件小小的神器是不是太没有骨气了?
但他好像没有资格说,因为到了现在玄赢也否认不了自己的心动,最后只能归咎于沈时冕失忆过,失忆期间比他受到的影响更大,所以这很合理。
合理个鬼,玄赢的手臂还揽着沈时冕的脖子,沈时冕的手指还按在他的后颈,两人的距离太近了,修仙者视力又毋庸置疑,以至于玄赢难以控制自己的视线往沈时冕的唇上飘,又不断告诫自己不要被鸳鸯线和蛟龙毒影响,这一切都是暂时的。
但他现在要是突兀地推开沈时冕就好像他先认输了一样,长年累月的习惯让玄赢拉不下这个脸,只能强撑着不放开,等沈时冕先意识到或者颜左快点将解药拿过来解救他于水火之中。
可沈时冕丝毫没有放开的意思,表面仍然不慌不忙的,“还有吗阿赢?”
玄赢别提多煎熬了,甚至怀疑沈时冕是故意挑这个时候说,但审问的话题的确是自己挑的头,似乎又怪不到沈时冕身上,玄赢嗓音微颤,“你既然恢复记忆了,为什么要一直骗我?”
沈时冕声音也有些哑,现在的情形考验的不止考验玄赢的自制力,更考验他的,“因为我怕阿赢再次拒我于千里之外,失忆的待遇好像更好些。”
待遇,什么待遇?可以亲可以抱的待遇吗?
听起来很正常的话语,玄赢的耳根却红透了,他以前怎么会以为沈时冕是一座冰山,分明这才是沈时冕的本性。
揭开了鸳鸯线的事实和挑明恢复记忆后,就毫不客气地显露出来。
对方充满独占欲和侵略性的眼神让玄赢莫名心慌不敢与他对视,眼神游移,不经意看到了池水中的倒影,他和沈时冕的姿态是那样亲密,宽大的衣摆层叠交缠着,不分彼此。
玄赢垂下眼睑,“你都知道了鸳鸯线,还敢放任它吗?”
“阿赢担心这个?”
不担心才奇怪吧,玄赢怀疑沈时冕过于心大了,“羽画神君前车之鉴,你确定不担心?”
沈时冕淡淡道,“我们和他们不一样,羽画神君是被魔君蒙在鼓里,以欺骗为目的,而阿赢的目的是救我性命,我分的清。”
玄赢有些错愕,又有些隐蔽的难以言喻的不安被他的话抚平了,在沈时冕笃定的语气中,似乎这的确不是什么大事。
“若你真是和厉霄有一样的心思我会更高兴,何况,”沈时冕顿了顿,另一只手从玄赢腰间下滑一点,按到了玄赢的芥子袋上,“就算阿赢不认,但在我心里,我与阿赢早已是结契结发的道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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芥子袋里装的是他们在小世界里稀里糊涂结契那晚缠下的发结,玄赢的目光随着他的动作也落到芥子袋上,泡在池水中的脚趾不自觉地蜷缩了一下,荡起一圈涟漪。
“那只是幻境,是假的,”玄赢忍不住提醒他,“鸳鸯线影响了我们的认知,经历的是别人的人生。”
沈时冕却不以为意,“它只是给出一个幻境和前提,真正经历的是我们自己,难道阿赢觉得自己的性格有哪一点像羽画神君?”
玄赢:“?”我怀疑你在攻击我。
他有些羞恼,“我是怕你解除鸳鸯线以后想起现在要和我拼命。”
结果沈时冕听了以后毫无反应,只若有所思地盯着他的唇看,看得玄赢头皮发麻,不由自主地抿了一下唇。
沈时冕眼神又是一暗,玄赢根本不知道自己现在的姿态有多惹人犯罪,让他情不自禁就想欺负,
玄赢则越来越热,他实在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凭什么,他吸入的毒雾明明最少,蛟龙淫毒就这么烈,吸入更多的颜左岂不是要□□焚身,那还拿什么解药,难怪这么久都不回来。
他忍不住隐晦地提醒沈时冕,“我都这样了,你的属下吸了更多毒雾,会不会路上出了什么意外?”
说着自己有些坐不住,“要不然我传讯让小梁把解药送过来。”
沈时冕怎么能容许玄赢现在的模样被旁人瞧去,梁赋也不行,他微不可查地压了一下嘴角,按住玄赢,“他无碍。”
玄赢不太信,“难道他的修为比我还高?”
沈时冕摇摇头,在玄赢茫然的眼神中,捉住玄赢的手指按在自己心口,轻声问,“阿赢感觉到了吗?”
玄赢条件反射地按了一下手指,感觉到了隔着几片薄薄的布料下,沈时冕结实的胸膛里有力而急促的心跳,和他的如出一辙。
沈时冕见他还是不明白,只能轻叹着说得更明白一点,“我没有吸入蛟龙毒。”
玄赢瞬间懂了,沈时冕没有吸入毒雾,还是和玄赢一样觉得情动,他的意思是玄赢的反应根本不来自蛟龙毒,分明是因为他们本身。
“不可能……”玄赢才不承认,“你等着我让小梁送解药。”
沈时冕提醒他,“不合适。”
随后指了指他们的样子,两个人都衣衫凌乱,呼吸急促,一看就不像做的什么正经事,梁赋只要不是个傻子都能看出来发生了什么。
玄赢顿时僵住了,沈时冕无疑抓住了他的弱点,要是丢脸丢到梁赋和贺长生跟前,他不如找个豆腐撞死算了。
“不要太有负担,”沈时冕将他一缕被汗水湿透的额发捋到一边,“不管是不是鸳鸯线,至少现在我们两情相悦不是吗?”
玄赢下意识觉得不太对,但事实是他否认不了自己的动心,沈时冕则表现得更明确,说是两情相悦似乎也对。
沈时冕见他陷入沉思,趁热打铁,“世间的许多人也会分分合合,他们没有鸳鸯线的困扰,最终也逃不脱天各一方的命运,谁能说得清以后呢,不如把握当下?”
玄赢其实有些动摇了,沈时冕的话该死的有吸引力,这段时间包括小世界幻境里他们共同生活的时光太美好,他嘴上不承认,心里其实很不舍,如果是之前他一定不会考虑,因为沈时冕失忆了。
他害怕沈时冕一旦恢复记忆,一切平静的表象都会被撕碎,从前也许可以忍受沈时冕的无视,现在却有些面对不了沈时冕可能会出现的厌恶。
可现在沈时冕居然早就已经恢复记忆了,那这个顾虑就不再存在。
沈时冕眸光微动,刻意放低声音,“和我在一起,阿赢难道不快乐?”
玄赢暂时不能昧着良心说是,小世界里相处的情形,即使偶尔梦回,也让他醒来时嘴角挂着细微的笑容,便保持了沉默。
沈时冕又问,“想再试一次确认吗,确认鸳鸯线到底对你的感觉有多大影响?”
刚刚的吻太短暂了,浅尝辄止根本满足不了沈时冕骨子里叫嚣的深层渴望。
玄赢被他的话吸引,情不自禁地看沈时冕有些苍白的嘴唇,犹犹豫豫地凑上去轻轻舔了一下唇角,与冷淡的外表相比截然不同的温凉柔软的触感,和刚刚一样的感觉。
沈时冕呼吸一滞,五指骤然用力,垫着玄赢的后脑勺将他压在池边,近乎凶狠地欺身吻了上去。
池水被突如其来的动作溅起,也沾湿了沈时冕的衣摆,这是一个绵长而激烈的吻,有些人看起来神圣不可侵犯,其实亲起人来又凶又狠,玄赢觉得自己的嘴唇都木了,沈时冕究竟是忍了多久,明明在小世界里也没少亲昵。
第65章
天枢院里,突然接手了被玄赢打昏了的玄真的梁赋把人搁在吊椅上,盯着玄真潮红的脸研究了一会,确认他的确是中的蛟龙淫毒,不由嘟囔,“玄真师兄这是做什么,突然要抓沈师弟,还用上了蛟龙毒。”
贺长生以前不认识玄真,此刻悠哉悠哉地看戏,“啧,他是不是喜欢沈时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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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般人会用上这种手段的,不都是什么爱而不得的套路,贺长生有这个联想再正常不过了。
梁赋闻言果断否定,“不可能的,玄真师兄平时那么讨厌沈师弟……”
他声音忽然小下去,和贺长生面面相觑,这句话听起来好耳熟啊,好像前不久他也那么形容过玄赢,结果……没几天功夫,玄赢就宣布自己心悦沈时冕了。
梁赋脸色变来变去,喃喃道,“不会吧。”
这是什么魔鬼修罗场,贺长生看热闹不嫌事大,颇感兴趣地煽风点火,“我看很有可能,他以前没动手是因为沈时冕没有喜欢的人,最近玄赢和沈时冕依次承认了自己的心意,他才忍不住了吧。”
梁赋仔细想了想,这件事的确是发生在玄赢当着他们的面承认喜欢沈时冕之后,玄真借口有事先走,随后便成了这样。
“我差点被你说服了,”梁赋扶了扶额头,感觉不能跟贺长生讲话,这人洗脑能力简直太强了,“不过玄真师兄抓到的人好像不是沈师弟。”
贺长生手指撑在下巴上做出思考的模样,“我们在铜镜里看到的人明明是沈时冕,出来却不是了,伪装吗?”
秦山越抱着被塞过来的斑斑完全插不上话,这群人的关系他基本不了解,只能和怀里的小雪豹大眼瞪小眼。
梁赋想不出个所以然,目光移到因为难受而发出细碎呻|吟的玄真身上,挠了挠头,翻出芥子袋里的各种药材丹药给玄真调配解药,不管怎么样,先把玄真蛟龙淫毒的问题解决吧。
梁赋在忙活的时候,贺长生无趣地打了个哈欠,吊椅被玄真占用,他又不想进屋里去,便在院里随意转了转,然后就发现了不少有趣的东西。
贺长生从前还真没来过云暖阁,虽然云暖阁名声在外,交游广阔的贺长生没少从各色散修口中听说它,但他一直没合适的机会见识一下,此时正站在一颗灵木前研究上面固定的细细的银色禁灵锁链。
秦山越有些犹豫地蹭过来,他为了玄赢的话好几天都七上八下的,迟迟下不了决心究竟要不要拿剑魄碎片换取司马老贼的性命,此时终于忍不住找上了贺长生。
“贺兄,”秦山越干咳一声,“方便说几句话吗?”
贺长生捻着手中的银链,强行提起精神挑了挑眉,“秦兄想问什么?”
秦山越谨慎传音,“玄赢是个怎样的人?”
“玄赢啊……”贺长生好像在回忆什么,手中银链不自觉地在自己手腕上绕了一圈,“他是个很有意思的人。”
“有意思?”秦山越一时无法将这个评语和本人对上号。
贺长生点了一下头,“表面看起来和我一样散漫,除了修炼对别的都兴致缺缺,其实很有想法也相当固执。”
秦山越对这些不感兴趣,“那他是个有信誉的人吗?”
贺长生又把银链绕到了自己的另一只手腕上,发现上面似乎有个卡扣,一时手痒就扣上了,严丝合缝,看起来十分对称。
嘴上回答着秦山越的问题,“信誉吗,那是绝对没问题,他答应的事就没有抵赖的。”
秦山越暗暗松了一口气,感觉少了一分顾虑,又想到剥离剑魄自己要付出的代价,一时心情十分悲怆。
忽然贺长生一声惊叫,秦山越抬头,就见贺长生从地上强行拔高了一米左右,挂到了树干上,被他自己扣在手腕上的银链闪着光,贺长生漂亮的眼睛瞪大,浑身都没了力气,原来是不知道怎么触动了禁灵锁链,自己把自己给挂上去了。
秦山越:“……”不知道为什么觉得贺长生说的话突然变得不可靠起来。
天枢院里几个人手忙脚乱,天璇院的玄赢也没好到哪里去,沈时冕像饿狼一样亲吻着他,他被吻得晕晕乎乎,呼吸不畅,总有种沈时冕想把他吞吃干净的可怕感觉。
最后还是玄赢艰难地撇开脸,深呼吸两口气,羞怒地制止,“你够了!”
好好的审问因为该死的蛟龙毒变得奇奇怪怪,本来是兴师问罪的,最后这种气氛谁还严肃得起来?
多好的机会就这么溜走了,玄赢略微清醒过来后懊悔万分,只恨自己脸皮不够厚。
再看沈时冕一副餍足的表情,简直让人牙痒痒。
沈时冕等他喘匀了气才把脸埋到玄赢的颈窝,双手霸道地揽着玄赢的腰,惹得玄赢身上的燥热迟迟退不下去。
本来么,一点蛟龙毒素,他如果像颜左一样独处,清心寡欲地修炼一会也就挨过去了,结果因为沈时冕的存在,一直撩拨他,助长了蛟龙淫毒的气焰,才搞得一发不可收拾。
明明一个人的时候反复告诫自己了一堆原则,事到临头却被沈时冕彻底绕了进去,也不知道该怪鸳鸯线还是怪蛟龙毒,又或者该怨沈时冕太狡猾。
玄赢仰躺着不自在地用赤着的脚踢了沈时冕一下,“你再招惹我,我不保证还能做个正人君子。”
沈时冕闷笑,一只手下移握住他不安分的脚踝,“阿赢想如何不正人君子?”
玄赢咂了一下发麻的嘴唇,威胁道,“知道玄真抓你想做什么吧,再惹我我就强行拿走你的剑魄。”
沈时冕眸中划过暗芒,“怎么拿走,用那颗珠子还是双修?”
玄赢冷哼,“想的美,当然是让小珠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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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时冕摇头,垂落的发丝扫过玄赢的脖子,让他痒得缩了一下肩膀。
“不行,剑魄可以给你,但要你亲自拿。”
玄赢脸上的温度又有升高的趋势,强行转移话题,“我的蛟龙毒素好像清的差不多了,云暖阁毕竟是魔修的地方,我们去看看玄真的情况,如果没事还是尽快离开。”
沈时冕也不拆穿他,顺着玄赢的话点点头,拉着他站起身。
玄赢还赤着脚,湿透的衣摆上滴着水,他低头从芥子袋里拿了一套干净的衣服,将外衣换掉,沈时冕招手将玄赢被仍在一边的靴子抓到手中,单膝跪地给玄赢穿上。
玄赢愣住了,他和沈时冕关系最差劲的时候也从来没想过沈时冕会帮他穿鞋,这个场景的冲击力太大以至于玄赢像被烫到一般缩回脚,无措道,“你做什么?”
沈时冕倒是很坦然,“我们既已是道侣,这些都是小事。”
玄赢微微睁大眼,半晌才理解了沈时冕的话。
他们把鸳鸯线的事说开了,沈时冕说试试,然后他鬼使神差地舔了沈时冕一口,接着就再一次被亲了。
如果说小世界里还能都归咎于鸳鸯线的情境再现的误导,今天玄赢就再没有任何理由否认刚刚的亲密行为了,沈时冕并没有强迫他。
吻也吻了,亲密的事情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做了大半,玄赢如果这会再来说我们不是道侣,不用别人评判,玄赢都觉得自己是个人渣。
他好歹比沈时冕年长一些,就算以修仙者的寿命来看,这点岁数可以忽略不计,那也是年长,自觉应该负责任,便没有纠正沈时冕的话。
在鸳鸯线解除之前,多说什么也都是徒劳。
沈时冕抓住他的手,两人相携走出天璇院,玄赢后知后觉地再次感觉到了缠绕在一起的鸳鸯线的存在,一时心情有些复杂。
人生委实太奇妙了,至于解除鸳鸯线以后的事,他暂时不愿意去想。
玄赢散开神识感知了一下,没能发现颜左的踪迹,奇道,“你那个属下呢?”
拿个解药拿的失踪,玄赢这会也后知后觉地明白,一切恐怕都是沈时冕胡扯的,看他刚刚的表现,这个一肚子坏水的沈时冕恐怕根本没让颜左去拿,那么颜左应该还在附近才对。
沈时冕心知颜左平时不会跟着他,一旦完成任务,确认沈时冕的安全后,颜左就会隐入他不远处再次等待传唤和沈时冕的命令。
玄赢当然是找不到他的。
“需要我把颜左叫来吗?”
玄赢想了想居然摇头了,他并不想过早地和沈时冕谈论魔修相关的话题,现在还不是时候。
两人走到天枢院门口,玄赢忽然道,“对不起。”
沈时冕驻足看他,玄赢艰难开口,“现在,我们还不能动玄真,让你受委屈了。”
如果沈时冕不是故作重伤虚弱,如果不是梁赋凑巧撞上,也许玄真就真的得手了,想到沈时冕可能会遭受的折磨,以及他们可能会产生的误会,即使明白一切都没有发生,玄赢还是气得发抖。
沈时冕原本没将玄真放在心上,之所以配合玄真的诡计,也不过是出于谨慎想弄清楚玄真的目的,拔除一个隐患,此时察觉到玄赢的愤怒和维护,更不在乎一个区区的玄真了。
但他还是垂下眼睑,抿直了唇线,玄赢更内疚了,凑上去亲了亲他的侧脸,哄道,“等我解决了玄清子好吗?”
沈时冕心中满意,抬眸正要再追讨些福利,忽然天枢院的门开了,梁赋愣愣地盯着他们交握的双手,和玄赢还没来得及收回的亲吻的姿势,又砰地把门关上,面无表情地想,下次再开什么门之前应该让贺长生给他算一算。
第66章
两次亲密的情形都被梁赋撞个正着,玄赢有点想捂住脸,深感没有颜面。
上次还能归咎于误会,这次可是实实在在的他主动吻了沈时冕。
青天白日,梁赋又不瞎,一定看得清清楚楚的。
从前被沈时冕气得狠了,他没少在小梁面前碎碎念沈时冕有多可恶,他要怎样报复,并筹划了许多奇奇怪怪的报复计划,梁赋从小可说是全程见证了他给沈时冕使绊子的一千零八百种方式。
此刻玄赢有一种把梁赋的神魂揪出来给他一个震荡的冲动,让梁赋和沈时冕一样失忆,把从前的事都忘光。
沈时冕见他神色变来变去,一会杀气腾腾,一会又莫名沮丧,却觉得十分可爱,从前玄赢对他凶巴巴的挑衅,此时再回忆又似乎不同起来。
可惜不能再多索取点什么,得寸进尺的话,玄赢很可能会炸那就不值当了。
很快心性坚韧的玄赢安慰好了自己,横竖他已经承认了喜欢沈时冕,亲一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梁赋肯定有心理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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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片刻,梁赋估摸着外面两人应该腻歪得差不多了,小心翼翼地在门里问,“师兄你们要进来吗?”
玄赢便从沈时冕手心抽出自己的手指,假装无事发生一般进了天枢院。
梁赋使了浑身解数后玄真已经醒了,正神色难看一脸放空地躺在吊椅上发呆,梁赋叫了他许多声都没有反应,谁都不理,实在也没辙。
贺长生则好不容易在秦山越的帮助下摆脱了让他丢脸的禁灵锁链溜达过来,手脚还有点发软,“你们回来了,要离开云暖阁吗,这里的收费可是按时辰计算的。”
他们几个人竟然包了云暖阁三个顶级的院子,也是灵晶烧的慌。
关键是并没有哪个人享受到任何乐子,一堆大男人穷折腾了半天。
玄赢便对梁赋道,“小梁,麻烦你带着贺长生和秦山越把天权院和天璇院先退掉,待会我们就出去。”
玄真做了这样过分的事,玄赢和沈时冕要和他单独解决也是无可厚非的,梁赋担忧地瞟了一眼玄真的方向,欲言又止,“师兄,玄真师兄是师尊的义子,你……你们别冲动。”
梁赋和玄真的关系向来不错,在梁赋看来玄真又受玄清子看重,就算做了什么错事,也绕不开玄清子那关,他也担心玄赢处理不好惹怒师尊。
玄赢心里划过一丝暖流,锤了一下梁赋的肩,“放心我有分寸。”
梁赋走了以后,只剩下玄赢沈时冕和玄真三个人,玄真仍旧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样,脸上的伤口被梁赋简单处理过,只是残余的剑气没那么容易消散。
玄赢叹了口气,尽量不让自己的愤怒形于表面,“二师弟,你可知错?”
玄真眼珠动了动,听见是玄赢的声音才挣扎地坐起来,梗着脖子道,“我没错,是师兄错了。”
沈时冕扫他一眼,大概明白玄真仗着自己的身份有恃无恐,也自以为是为了玄赢考虑,对付的人只是敌对方的沈时冕而已。
因此玄真气愤于计划失利,却丝毫不觉得自己有错。
玄赢眸光冷了冷,“我什么时候允许你越过我自作主张?”
玄真呼吸一滞,发热的头脑略微冷静了一点,想起了玄赢的可怕之处,秀山院小霸王不是说说而已,平日里玄赢对他们这些师弟师妹们的修炼也抓的很紧,最近是心神都被沈时冕牵扯让玄真有些得意忘形了。
见玄真闭了嘴,沈时冕适时走入他的视线,“玄真师兄,阿赢都与我说清楚了,看在阿赢替你说情的份上,这件事就此过去下不为例。”
玄真刚冷却下来的情绪又炸开了,他难以置信地死死盯着沈时冕,“阿赢?”
他明明在沈时冕面前将一切打算都戳穿了,师兄竟然没有对沈时冕下手?沈时冕还说玄赢解释清楚了。
沈时冕仍然是冷淡的表情,微微颔首,“阿赢已与我互表心意,你不必费心挑拨。”
玄真懵了,“怎么互表心意?”
沈时冕眸光微动,执起玄赢的手与他十指相扣,“那就不便告诉玄真师兄了。”
玄赢的五指与沈时冕根根交缠,昭示着他的存在感,玄赢有些不好意思,却垂眸默认了沈时冕的说法。
玄真脑子里开始混乱,他想起昏过去之前院中遍布的蛟龙淫毒,再看眼前两个人无比和谐的身影,一个猜测浮上心头。
是,他是想逼迫玄赢和沈时冕双修,但同时更想让他们彻底决裂,让玄赢直接拿走剑魄碎片,一箭三雕。
结果现在看起来,他们似乎只是双修,而没有因被拿走剑魄而决裂。
玄真本就被玄赢伤到了灵穴,又经历了不少蛟龙毒的折腾,身体虚弱,此刻瞬间急怒攻心,张嘴吐出一口血来。
玄赢:“……”
他看了一眼沈时冕,默默想道,黑真的还是沈时冕黑,一句听起来很普通的话就能气到人吐血。
论不动声色地气人沈时冕真的天赋异禀,从前被气的人是自己,他当然觉得不忿,此时换成了别人,感觉就截然不同了。
沈时冕又道,“师兄已向我证明他的真心,不是因为剑魄碎片,我当时其实并未被摄魂丹所控,只是想知道你的目的。”
玄赢又奇怪地转脸去看沈时冕,沈时冕从来不是多话的人,今天怎么反复和玄真强调这件事,要说单纯为了气玄真似乎没有必要。
玄真眼神一凝,喃喃道,“没有被摄魂丹所控。”
他呼吸急促起来,目光移到玄赢身上,试图寻求证实。
玄赢福至心灵,明白了沈时冕的意思,便配合道,“是,你太小看沈师弟了。”
玄真自觉恍然大悟,气息平静下来,“师兄,是我错了,我不该妄自揣测,自作主张。”
玄赢端着大师兄的架子,高深莫测地点点头,“这件事我不会告诉师尊,你自己反省反省,收拾一下离开这里,云暖阁的所有花费都由你承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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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真颓然点头。
以玄真的多疑,听到沈时冕没有被摄魂丹所控时,惯性思维下,自然就会往玄赢是为了稳住沈时冕上面考虑,他在沈时冕面前戳穿了玄赢的目的,如果沈时冕是故意的,那也可以说是坏了师兄的计划。
师兄为了不让沈时冕生疑,才会借着蛟龙毒用双修证明不是贪图剑魄,沈时冕若是有防备,师兄也抢不走剑魄,是他害了师兄。
玄真瞬间由愤怒变为愧疚,闭嘴不言。
他把责任归咎到自己身上,就不会去找玄清子说些有的没的,这关算是过去了,玄赢松了口气,几人离开云暖阁,玄真默默掏了灵晶。
那个断臂的女魔修不敢阻拦他们,以她的修为都被玄赢轻易断了一只手,叫其他人也是徒劳,但她还是略作疗伤后,打开了云暖阁的固定传讯灵镜。
灵镜涟漪晃动,里面出现了一个男人的身影。
女魔修捂着断臂虔诚伏地行礼,“魔尊。”
灵镜中的男人正是沈情。
沈情披着红色的长袍,胸口四开大敞,慵懒地把玩着手中一颗婴儿的头骨,“何事?”
女魔修不敢抬头,恭敬道,“魔尊,有修为卓绝的仙门剑修出现在贺云镇,还打伤了属下。”
沈情问清了当时的状况,若有所思,剑修啊,天下剑修出玄江,年轻又修为惊人的剑修,十有八|九是玄江门的人。
但看当时的情况,那些人应当不是冲着他们来的,女魔修因着阻拦的缘故才被伤了,最后临走还交足了灵晶,也不像故意惹事。
沈情点点头,“本尊知道了,湫心会去替换你,你办事不力,罚去看守罗崇岛吧。”
影像消失了,女魔修抖如筛糠,却咬着牙不敢有丝毫异议。
沈情捏碎了手中的头骨,骨粉漱漱下落,自言自语道,“玄江门的剑修,罗禅应该会有兴趣的,这回要点什么交换好呢。”
很快他面前的传讯灵镜里换了一个人影,正是刚刚提到的罗禅。
罗禅身材高大,体格壮硕,加上修为身份的威势,宛如上古魔神。
沈情道,“有玄江门的剑修出现。”
罗禅冷笑,“你想要什么?”
沈情沾着骨粉的手指抹了抹艳红如血的嘴唇,“罗禅,我要你在罗刹海的荒古秘境。”
“口气不小,”罗禅哼了一声,“成交。”
沈情露出个满意的笑,“人在贺云镇,祝你早日找到满意的容器。”
罗禅扯了扯嘴角,“也祝沈尊主早日找到你的侄儿。”
沈情眸光一冷,“承你吉言。”
————
玄赢一行人离开云暖阁后,由于玄真受了伤,需要休息调养,贺长生便领着他们去了一个朋友在贺云镇的别院。
梁赋惊叹道,“看不出来啊长生店主,你的朋友居然比我还多。”
梁赋人缘虽好,却也只限于玄江门和秀山院里,比不上贺长生真正的交友满天下。
贺长生十分谦虚,“这都是小意思,我曾经帮他们避开过人生的大劫。”
梁赋对他算命的本事愈发好奇了,琢磨着哪天一定要缠着贺长生给他算一回姻缘,他是真的服了,看看自个师兄,曾经和沈师弟那叫一个闹腾,现在呢,都能手拉手一起走,师兄还会主动亲沈师弟,啧,活生生的例子摆在面前,真是不得不信邪。
分房间的时候,玄赢自然被分到了与沈时冕同一间,玄真一直用那种沉痛而后悔的眼神看他,看的玄赢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有多忍辱负重了。
折腾了一大圈,玄赢心累地瘫到床上,雪豹斑斑在他身边爬来爬去,但很快就被沈时冕捏着后颈的皮毛拎到了一边,斑斑小爪子在空中扑腾扑腾,发出委屈的呜呜声。
玄赢闭着眼伸手想去捞斑斑,“别欺负我儿子。”
沈时冕低笑地抓住他的手,“阿赢什么时候有的儿子?”
玄赢皱眉嘟囔,“别闹,斑斑就是我儿子。”
沈时冕迷恋地吻了吻他的指尖,少年时想过无数次这样的场景,想得到这个人想得发疯,最黑暗的时光里甚至扭曲地想着要把他拉入深渊地狱中,却只能克制着自己,用幼稚的办法去吸引玄赢全部的注意力。
在他以为永远都无望的时候,也许是苍天眷顾,让玄赢用鸳鸯线救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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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那一刻开始,仿佛雪霁天晴,他们冰封的关系终于有了融化的迹象。
现在虽然还有问题没解决,最起码玄赢不再排斥他,不再拒绝他,他可以光明正大地向所有人宣布,他们彼此归属,谁也不能插手。
这种满足感抚平了他内心的黑暗,即使只是静静地待着也觉得足够了。
玄赢被他的呼吸和亲吻弄得指尖发痒,蜷了蜷手指,闭眼指挥,“斑斑,挠他。”
沈时冕淡淡扫了眼小雪豹,小雪豹顿时僵着脊背默默挪到了枕边角落里,尾巴往眼睛上一搭。
斑斑睡着了,斑斑什么都不知道。
玄赢成了光杆将军,半晌也没听见动静,挣扎着睁开眼,就见沈时冕躺到了他身边,小雪豹则打起了小呼噜。
“啧,小叛徒,白疼你了。”
沈时冕抬眸,提醒他,“说到这个,阿赢可忘了什么?”
玄赢茫然,心道我记性变得这么差劲了吗,怎么还有什么忘了的?
沈时冕眼神微暗,“阿赢说要疼我的。”
玄赢艰难地从记忆力扒拉出自己什么时候说过这句话,顿时脸热,“那时候说着玩的。”
沈时冕可不认他说着玩,凑近了点,认真地低声重复,“爹爹疼我嗯?”
玄赢不想认怂,在恢复记忆的沈时冕跟前他怎么能输呢?
结果他一抬头,就看到了沈时冕距离极近的脸,完美的容颜放大,他再次感觉到了被沈时冕按在树干上表白那天的受到的冲击,顿时有点晕晕乎乎。
那时候他还不喜欢沈时冕都有些把持不住,此时动心了更抵挡不了了,不由得觉得嗓子发干。
“怎么……怎么疼?”
沈时冕提供灵感,“再生个儿子我看看。”
玄赢又抬腿踹他,并翻身压到沈时冕身上,作恶霸模样,“我觉得你更适合,沈师弟如此风华,若有个孩子定是颠倒众生。”
沈时冕倒不在意,“阿赢喜欢我都可以。”
玄赢贫不过他,嘟囔道,“你要能生才见鬼了。”
沈时冕若有所思,“我听说罗刹海鬼蜮有一种妖兽雌雄同体,取了它的内丹辅以秘术……”
玄赢听得头皮发麻,赶紧堵住他的嘴,“那种生出来的都是怪物,别想了。”
修仙者往往子嗣艰难,曾经有人不信邪,用这种方式孕育后代,最后培育出一个怪物,却还鬼迷心窍地想要掩藏怪物的存在当亲子抚养,最后怪物失控,毁了好几座城池。
沈时冕似乎颇为遗憾,玄赢赶紧扯开这个危险的话题,“玄真暂时稳住了,根据贺长生所说,明日我们就可以进入鼎中审问司马擎苍和女魔修,你可以吗?”
“嗯,”沈时冕对这个话题兴致缺缺,表情淡淡的,“随时都可以。”
“那就明天进去。”
这个问题解决了,沈时冕想起来他们出来的借口,“师兄你说接了秀山院的任务是什么?”
这才是他们此行罗刹海的最初目的。
玄赢抽出一块玉简展示给沈时冕看。
任务并不复杂,要求在罗刹海中找到一种名为天星草的植物。
沈时冕从未听过天星草,“阿赢知道在哪?”
玄赢无辜道,“不知道,只知道天星草会在不久之后成熟。”
沈时冕顿了一下,“我记得秀山院的任务可以选。”
委婉地询问玄赢为什么不挑个知道的东西来找。
玄赢还趴在他身上,精神头过去又开始犯困,语调含糊,“管它是什么呢,回头打听一下就好了。”
横竖他也不是真为了找天星草来的。
说着说着脑袋戳到沈时冕胸口,慢慢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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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时冕按住他的后脑勺,怎么办呢,还不是只能跟着玄赢任性。
第二天,除了受伤的玄真,众人都休息好了,梁赋和秦山越贺长生约了要继续昨天因偶遇“沈时冕”而未完成的闲逛活动,玄赢和沈时冕打算进入鼎中世界,便没与他们同去。
神器小鼎再一次旋转放大,将玄赢和沈时冕吞没。
他们第二次进入了鼎中世界,第一次的痛苦经历让玄赢回忆起来神色不是太好看,他便有些沉默,这一次他们是以操控者的身份进入,看到的和上次就不太一样。
司马擎苍与女魔修身处一座奇怪的宫殿中,司马擎苍晕倒在地,女魔修则被穿脉锁链吊在架子上,浑身是血的模样。
看来他们也是被神器小鼎引出了心魔幻境,司马擎苍不知为什么竟然晕了过去,眼前的幻境应当是女魔修的,神器着实可怕,不用玄赢沈时冕动手,他们已经快把自己玩死了。
见到这个情形,沈时冕绷直了唇线,心中涌起些许后怕,幸好当初对玄赢使用神器的人修为低微,若是换做圣阶的亲自来,玄赢不知要多受什么折磨。
虽然他相信玄赢最终不会被心魔所困,可重新被唤起痛苦的记忆,一遍又一遍经历也叫他心疼。
玄赢沉默了一下,想起沈时冕也是在这个里面恢复的记忆,那沈时冕一定也把幻境中的情形看在眼中,他会不会有所怀疑?
“你当时为什么要去沈掌门闭关之处?”纠结片刻,玄赢还是忍不住问了沈时冕一个迂回的问题。
沈时冕神色变了变,似乎不愿提起这件事,他扫视浑身是血的女魔修,垂眸道,“这件事比较复杂,一时半会说不清楚,阿赢幼时怀里抱的那个婴儿是我吗?”
玄赢轻轻“嗯”了一声。
沈时冕便从背后揽住玄赢,一如在小世界里经常做的一般,异常娴熟,“是阿赢保护了我,阿赢是我的哥哥吗?”
玄赢点头又摇头,“虽然当时我想做你的哥哥,但你并不是我的亲弟弟。”
“不是亲弟弟,”沈时冕低笑,“如此甚好,否则我与阿赢岂不是乱lun?”
这样说的同时,又有一丝灵光在脑海中一闪而逝,沈时冕还是没能抓住那点,总觉得自己忘了什么重要的线索。
玄赢听见乱lun俩个字,那点伤感和低落的情绪顿时被驱散,捡都捡不起来,耳根悄悄红了,皱眉道,“你胡说什么。”
沈时冕成功转移了他的注意力,视线所及是玄赢形状好看的耳朵,忆及手捏的触感,一时冲动侧头含住了他的耳廓,牙齿轻轻摩挲了片刻,从喉间闷闷溢出两个字,“哥哥?”
玄赢本来只有耳根有点红,听见哥哥两个字,顿觉全身都红了,从沈时冕怀里钻出来捏着自己耳朵,“别乱叫。”
沈时冕低笑,“明明很喜欢,阿赢……哥哥。”
哥哥两个字被他说得低缓又动听,玄赢暗骂这个妖孽,死也不承认自己喜欢,听见他叫哥哥,简直想命都给他。
玄赢好不容易说服自己肯定又是鸳鸯线捣鬼,他才没有这么奇怪的爱好。
伤感的气氛彻底没了,玄赢先去检查了昏迷的司马擎苍,给他搭了一下灵脉,灵力从指尖注入司马擎苍的灵脉中游走了一圈,发现司马擎苍灵脉彻底损毁了,也不知是小珠夺走他剑魄碎片的后遗症还是在他自己的心魔幻境里发生了什么可怕的事情。
如果真的是小珠做的,那玄赢就需要正视它的作用了,这么霸道的话,和玄清子所用的残忍方式似乎也相差无几,就比较麻烦。
玄赢想搜集剑魄没错,但他和玄清子意见不一致之处便是他既不想欺骗别人的感情用双修来夺取,也不愿伤无辜之人性命。
玄赢皱着眉,用灵力刺激司马擎苍的灵台将他强行唤醒,司马擎苍睁开眼,涣散的瞳孔慢慢聚拢,见到玄赢后瞬间变成了恶狠狠的表情,恨不能吃人,“你们究竟是什么人?用什么方式夺走了我的剑魄。”
沈时冕没说话,把话语权交给玄赢。
“你的?剑魄碎片从来都不是你的,”玄赢干脆利落地断了他的手筋脚筋,开门见山地问,“罗禅除了找剑魄碎片还想要什么?”
此时自身难保的司马擎苍也无心计较玄赢的称呼,他已经毫无反抗之力,他的入圣修为本就是被剑魄碎片强行提上去的,因此才会如此轻易被打败,所以剑魄丢失后他遭遇了严重的反噬。
第67章
司马擎苍难以动弹,他失去剑魄碎片后根基尽毁,强撑着维持修为的几天又被心魔幻境折磨,现在已是强弩之末。
玄赢好不容易抓到一个罗禅的爪牙,也不能一上来就做的太过分,万一司马擎苍撑不住一命呜呼,他的损失就太大了。
不但得不到罗禅的情报,还会因为交不出司马擎苍让秦山越亲手报仇而损失一片剑魄。
司马擎苍缓了一会,从刚清醒的愤怒中平静下来,看起来不再要发疯,“尊主的心思,我们做属下的怎么猜得到。”
玄赢也没想一开始就能撬开他的嘴,很有耐心地和他周旋,“你现在根基尽毁,落在我手里,继续维护罗禅也没有任何好处,不如用你知道的消息与我交换活命的机会。”
司马擎苍很警惕,“本座凭什么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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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的是凭什么信你而不是我绝不会出卖尊主或者什么都不知道,玄赢当即敏锐地察觉到了其中的区别,唇角微扬,“我可以发心魔誓言。”
心魔誓言由天道作证,违背誓言的结果往往会使自身道心受损,心魔丛生。
虽不至于立刻殒命,但也相当于自毁仙途,从此沦为凡人,没人会拿心魔誓言诳人。
司马擎苍面色稍缓,却也没有立刻松口,“容我考虑一段时间。”
玄赢早有心理准备,心中并不焦急,面上却露出几分苦恼之色,眉头微锁,“多久?”
他如此急切的模样被司马擎苍看在眼中,心道还是太嫩了。
涉世未深的仙门子弟,不过是占了法宝和无名的便宜,可先虚与委蛇,再伺机逃脱向尊主求救。
司马擎苍便道,“给我两天时间考虑,另外你们不能再用心魔幻境折磨我。”
他说着警惕地看了一眼四周,他们还处于女魔修的心魔幻境中。
司马擎苍的目光移到浑身是血奄奄一息的女魔修身上,似乎对自己经历过的心魔幻境心有余悸。
玄赢内心很能理解司马擎苍的恐惧,毕竟被迫经历最害怕的场景,一遍又一遍的滋味的确难受。
不过同情敌人就是慢性自杀,玄赢理解他却没有丝毫同情,司马擎苍心狠手辣,为了一片剑魄杀了秦家满门,他不需要别人的怜悯。
“可以,”玄赢笑吟吟地答应,“但你不说罗禅的事,魔尊沈情的总可以说?体现一下你的诚意。”
他边说边指了指旁边不省人事的女魔修,示意他不要试图抵赖。
司马擎苍宛如躺在玄赢的砧板上,面前的青年正磨刀霍霍,他眼皮跳了跳,很快权衡利弊做出了选择,“沈情与尊主偶尔会有合作交换讯息,他在找一个人。”
找谁,玄赢和沈时冕都心知肚明,这个消息毫无价值,但玄赢还是假装感兴趣地追问,“找谁?”
由于出卖的不是自己尊主,司马擎苍没有什么心理挣扎,动了动干裂的唇回答得挺干脆,“找他失踪的侄儿。”
沈时冕站在玄赢身后,听见侄儿两个字,面对玄赢时目光中的柔和瞬间消散,眼神冰冷摄人,却没有插话,只是安静地听着。
“沈情竟然有侄儿,”玄赢仍是一副好奇的样子,“他侄儿怎么会失踪?”
司马擎苍沉默了一下,“据说是沈情的兄长被伏击身亡后,被仇家掳去,失踪近二十年了。”
二十年前,司马擎苍刚刚坐稳和田国国师的位置,并未参与那一场血夜屠杀,对此了解有限。
最近沈时冕接二连三的遇袭明明和沈情脱不开关系,显然沈情已经发现了沈时冕,只是苦于沈蕴的存在和秀山院的特殊难以得手,但罗禅的人似乎不清楚。
玄赢心中转过几个念头,看来罗禅和沈情果然只是表面盟友,合作的同时也在互相提防,当然这是傻子都能猜到的事情,他也不过是顺便确认一下。
万一对方两个人跟自己和沈时冕一样,突然化敌为友了呢?
玄赢可不想做另一个被蒙在鼓里的玄清子,谨慎起见还是需要防范的。
司马擎苍不知眼前两个人其中之一就是沈情的目标,很自觉地将话题进行下去,“尊主同意帮助沈情寻人,交换资源,其他的本座牵涉不多。”
玄赢的灵识在鼎内的空间蔓延,察觉到女魔修有苏醒的迹象,沈时冕是神器的使用者,比他更快发现,于是白雾涌动,掩盖住那边的动静,没让司马擎苍发觉。
女魔修恢复意识后,便听见司马擎苍的声音断断续续传来,“拜血使者是沈情送来监督共同开采和田国新的灵晶矿的。”
她下意识地想要阻止,“闭嘴司马擎苍。”
一出口却发现自己的声音嘶哑又轻微,加上白雾遮盖根本传不到司马擎苍的耳朵里。
对方的声音便仍在继续,“你们放了本座,本座可将属于沈情的那部分灵晶矿交与你们。”
女魔修更为愤怒,随后眼前白雾忽然散去,玄赢拎起司马擎苍的一只胳膊拖行至她的面前。
那张曾经吸引了她的清华无双的脸挑起一抹恶劣的笑意,“都听见了?”
司马擎苍蓦然察觉不对,“你阴本座!”
玄赢理直气壮地摇头,“我可没逼你说出罗禅的秘密,你愿意说沈情的事是自愿交换,怎么是阴?”
司马擎苍明白大势已去,脸色阴沉地闭上嘴,幸好女魔修对罗禅之事应当也所知不多,只要他还有利用的价值,就能暂时保住性命,等他逃出去,自然叫这两个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沈时冕将心魔幻境撤除,女魔修身上的穿脉锁链与周围古怪的宫殿便都消失不见,她软软地趴到地上,含恨道,“沈时冕,我和尊主都小瞧了你。”
玄赢按住心中涌动的愤怒,“是你派人在阮南秘境偷袭沈时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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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魔修冷笑,“不错,是我,可惜那个蠢货失手,没能活捉还被青魇抢去了猎物。”
这么说来,青魇还算救了沈时冕一命,沈时冕才能撑到玄赢发现他。
女魔修本以为沈时冕定是命丧青魇之口,谁知他居然被玄赢所救,还敢在重伤时去集会。
收到信后,女魔修不敢在龙首山暴露自己魔修的身份,当机立断雇佣了两个散修,结果又被玄赢坏了好事,思及此处,女魔修很恨咬牙,“所有人都被你们骗了。”
都说玄赢沈时冕水火不容,谁能想到,正是整个秀山院最厌恶沈时冕的玄赢一而再再而三地破坏她的计划。
玄赢反而愣了一下,“这么说,我的东西不是你们偷的?”
他之前猜测是偷袭沈时冕的人想嫁祸给他这个与沈时冕有仇的人,如此一来,神器鸳鸯线既然追回,本不该出现在阮南秘境的玄赢就是百口莫辩,就给沈情的人制造混乱逃离的机会。
女魔修倒是不愿担这个莫须有的罪责,警惕道,“我没让人去偷你的东西。”
沈情的目标只是沈时冕,她怎么会节外生枝,再去招惹玄赢。
玄赢眉头便锁得更紧,心中疑惑更甚,不是魔修的人偷的,引他去阮南秘境的人又是什么目的,莫非真的只是凑巧?
当时玄赢对鸡肋的鸳鸯线并不上心,随手搁在了房间某处,谁知就遭了贼,现在细想来,处处都是问题,秀山院就连沈情都不敢放肆,那个贼凭什么悄无声息潜入还全身而退。
玄赢一直追他到阮南秘境对方才口中告饶将鸳鸯线还给他,人却是跑没影了。
的确像是故意把他带到重伤的沈时冕面前,让他用鸳鸯线救人。
这件事不能细想,越想越觉得其中诡秘曲折令人如坠深渊。
女魔修微微仰头,“你们若是杀了我或者使我失踪太久,尊主自有感应,现在可不是在秀山院。”
言外之意失去沈蕴的庇护,他们将插翅难飞。
玄赢似乎认同地点了一下头,忽然低头问她,“你知道现在过去几天了吗,我们早就回秀山院了。”
女魔修表情凝固了,喃喃自语着,“不可能,鼎中时间与外界相差无几,我一直在心中默数。”
玄赢睁着眼睛说瞎话,“那是你们根本不了解神器小鼎,暴殄天物。”
女魔修几番语句,沈时冕反而有些事不关己的冷漠,好像差点死在女魔修手里的人不是他一般。
玄赢回头瞧他,见他表情是从前一般的冷淡而拒人于千里之外,目光深沉黑暗看不出在想什么,一瞬间有些莫名心慌。
玄赢甩头赶走自己奇怪的思绪,将精神集中到眼前的问题上,“沈情抓他想干什么?”
这个问题他看起来问的有些随意,实则掌心悄悄攥紧,手中遍布尽是冷汗,就连呼吸都有些放缓。
即使明知轻易得不到答案,他还是紧张极了。
女魔修起初不肯答,沈时冕却在此刻上前一步,指尖溢出一缕黑气钻入女魔修的眉心,若是颜左颜右在,必定能认出这缕黑气和那晚抓到偷袭者时沈时冕所用的一模一样。
玄赢便发现女魔修开始颤抖,嘶哑的声带却发不出声音,他皱了一下眉,“你在做什么?”
沈时冕望着他,冰冷的目光缓和下来,轻声道,“师兄你回避一下好吗?”
他又叫玄赢师兄了,玄赢敏锐地察觉到其中的异常,“为什么要我回避?”
沈时冕眸中似乎极力压抑着什么,冲玄赢扯了一下唇角,“师兄,这件事与你没有干系,你不要看。”
随后白雾涌动,将玄赢与他隔绝开来。
玄赢懵了一下,就找不到沈时冕的身影了,忙低头去找红线,顺着红线的方向去寻沈时冕。
上次那个岩弧宗弟子持鼎,他可以用剑气强行破开,现在却担心伤到沈时冕,只能用最笨的方式去找。
一边找一边发誓等他抓住沈时冕一定让他扒一层皮,最近实在是被美色迷昏了头,太纵容他,叫他嚣张起来了。
沈时冕回过头,眼中隐隐有血色闪过,走到女魔修的跟前,声音冷的像冰,完全不复对着玄赢时的低沉柔和,“你知道搜魂术吗?”
女魔修痛苦极了,根本听不清沈时冕在说什么,沈时冕心神控制着钻入她眉心的那缕黑气,渐渐侵染了她的灵台。
当黑气快要破开她的灵台进行搜魂时,玄赢愤怒的声音从白雾中传来,“沈时冕!”
沈时冕的手一顿,玄赢灿烂的阳光的,毫无阴霾的笑容蓦然浮现,那么美好的人,如果他彻底走入地狱,是不是就会永远失去玄赢。
曾经他不需要考虑这些,因为玄赢与他针锋相对,永远在他触摸不到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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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现在,玄赢也喜欢他了,他的奢望成了现实,比得不到更可怕的,是得到了再失去。
黑气侵染灵台的动作停下来,沈时冕鬼使神差地散去了白雾,玄赢重新出现在他的面前,就连生气的脸都那么生动。
玄赢原本气急了,可是再见到沈时冕,又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沈时冕的样子显然不对劲,他不能冲动。
他忍着怒气走过来,“你到底干什么?”
沈时冕贪婪地凝视他,“只是觉得阿赢不会喜欢我要做的事。”
他不说还好,一说玄赢反而生气,脑中一根弦绷断,脱口而出,“我们不是道侣吗,你有什么需要瞒着我和我无关?”
沈时冕愣了一下,暂时丢下女魔修,眸中黑暗略有消散,甚至有一丝喜悦泛起,“阿赢你亲口承认了。”
玄赢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不自在地偏过脸不和他对视,“你自己说我想知道什么都会告诉我,难道只是哄我开心而已?”
沈时冕的喜悦褪去,上前抱住玄赢,垂下眼睑,“我不想让阿赢看到我可怖的一面。”
玄赢闻着他身上清淡好闻的药香攥紧他的衣袖,心中纷乱,“你再狼狈的时候我都见过,还有什么我见不得?”
不管是饿的咬手指的婴儿,还是被他在演武台上打的浑身是伤的样子,或者故意使绊子让他出糗的样子,没有人比玄赢更清楚了。
沈时冕溢出一声叹息,“我怕阿赢厌恶我,就像从前那样,前一天还笑脸相迎,第二天就无情地将我推开。”
“不会的,”玄赢小声反驳,“从今以后,再也不会了。”
沈时冕眸中闪过一丝光亮,言语却仍旧苦涩,“纯粹因为鸳鸯线罢了,一旦鸳鸯线解除,你会将我弃如敝履,现在你只是无法拒绝我。”
玄赢如今听不得他这种语气,“鸳鸯线又不止影响我一个,将来,将来解除了,你也会恨不得与我撇清关系的。”
“若我心意不变,阿赢就不会离我而去?”沈时冕不确定地向他求证。
玄赢正是对他压抑不住喜爱的时候,闻言肯定道,“不会。”
他的话音落下,似乎极大地安抚了沈时冕,沈时冕身上可怕的气场缓缓收敛,心中野兽重新被关入牢笼,他低头吻了吻玄赢的额头,喃喃低语,“你答应我的,若是你骗我,我就将阿赢关起来,哪里都不能去。”
玄赢又有些晕乎地应了,他本能地知道现在不能刺激沈时冕,也不去计较沈时冕的诨话。
刚刚那一瞬间他觉得沈时冕是那样陌生,像是……像是回到了对方十五岁那年,压抑着浑身戾气的少年,一言不发地对他进行无声的挑衅。
这一刻玄赢似乎明白了,那不是幼稚的挑衅,而是无声的呼救。
幸好,幸好他本能地抓住了,没有视而不见弃之不顾。
玄赢不喜欢那样的沈时冕,他希望沈时冕永远是五岁初见时目光纯澈无忧无虑的孩童,小心翼翼又矜持地敲开他的门,乖乖地叫他师兄的样子。
但那样的沈时冕迟早会死去,与其被别人扼杀,不如让他亲自来。
女魔修还在颤抖,她不知道刚刚短短的时间逃过了一劫。
沈时冕抬手将钻入她眉心的黑气收回,她这才挣扎了两下,气若游丝。
沈时冕虽然恢复了平静冷淡的样子,玄赢却又觉得今天不适合继续问下去了,女魔修摆明了不配合,而一问到沈情沈时冕就不对劲。
玄赢觉得必须要正视这个严重的问题,便拉着沈时冕出了小鼎。
离开了那个氛围,和代表着沈情的女魔修,沈时冕就回到了玄赢熟悉的样子。
玄赢却饶不了他,点点下巴示意沈时冕在跟前站好,眯了眯眼睛,“你刚刚怎么回事?”
沈时冕这会倒是乖乖站着,试图走上前,却被玄赢瞪了眼,“站好。”
斑斑端坐在玄赢身边,严肃地“呜呜”一声,附和他的话。
一人一雪豹架势十足,沈时冕站在原地,“阿赢答应过不会厌恶我。”
玄赢一噎,轻车熟路地耍赖,“没厌恶你,就是让你好好解释一下。”
沈时冕便道,“阿赢不是早知我是魔修吗,魔修做事自有魔修的手段,我不愿污了你的眼。”
玄赢皱了一下眉,“你刚刚是不是想给她搜魂?”
沈时冕垂首默认,玄赢有点头疼,他忽然意识到,在沈时冕从前冰冷尖锐的外表下,有什么东西早已面目全非。
以前沈时冕藏的很好,玄赢只能窥见冰山一角,只知道沈时冕不像外表一般冷漠无害,现在沈时冕却愿意将虚假的表象剥离,向他展示最真实的一面,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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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赢自认比沈时冕年纪稍长,如今他们关系今非昔比,他应该负起责任来。
但他也不知道从何说起,女魔修作恶多端,对沈时冕屡次下杀手,若不是被他碰上,又有鸳鸯线能救,沈时冕早已埋骨阮南秘境,从这点上来说,沈时冕再怎么过分都没错。
女魔修不肯交代关于沈情的事,沈时冕想要搜魂获得先机以对付有着性命威胁的敌人更没错,他对女魔修仁慈,沈情可不会对他仁慈。
可从情感上,玄赢绝不愿意沈时冕用搜魂之术。
搜魂术是血修常用的法门,有伤天和,类似术法用得越多,就越容易产生心魔,阻碍修为进境,甚至最后走火入魔,神魂俱散。
有些问题终究是无法逃避的。
玄赢轻轻吸了口气,“你走了血修派的路子?”
沈时冕摇了摇头,“只是用些法门。”
玄赢稍微放下心,只要不是根子上就歪,就还有挽回的余地,他严肃道,“你能不能答应我,以后再也不用血修的法门?”
沈时冕定定地望着他,“这是条件还是命令?”
是和他在一起的条件,还是单纯的命令。
玄赢好一会才明白他的意思,继续瞪他,“难道你要我堂堂玄江门大弟子,因为道侣走火入魔而成为全天下的笑柄?”
沈时冕读出了他的口是心非,轻轻勾起了唇角。
玄赢很少看见沈时冕笑,他冷傲的面容因为这一个发自内心的笑而瞬间光华夺目。
玄赢又想捂住自己的心口了,他觉得自己栽得一点不冤,就算有鸳鸯线的存在,要爱上玄真的难度和爱上沈时冕也绝对不是一个等级。
换做玄真,他可能十年八年也未必能克服心里障碍,说不得还能突破鸳鸯线的禁制。
为了掩饰自己的心动,他继续摆出一副凛然的表情翻旧账,“你刚刚说什么,还想把我关起来?”
沈时冕笑容僵了僵,刚刚有些失了心智,说了不该说的话。
简言之,一不小心吐露了真心话。
玄赢哼了一声,莫名想到刚给沈时冕绑上鸳鸯线时做的梦,沈时冕先是表白,被拒绝后因求而不得发疯用锁链将自己禁锢在只有他的地方,日日夜夜温柔又变态地在耳边低语,“你爱我吗?你接受我吗师兄?”
当时做梦的时候吓得不轻,觉得太恐怖了,根本想不到还有他答应与沈时冕结为道侣的一天,此时再想,似乎感觉又变得不一样起来。
玄赢耳朵热了热,赶紧甩甩头甩掉这个危险的思维,从芥子袋里找出一条锁链来。
这锁链本是高级禁灵锁链,后来跟着玄赢久了渐渐就成了一堆废铁,玄赢也没丢掉它,此刻倒是派上了用场。
他掏出了锁链,对沈时冕招招手,等沈时冕走过来就唰地一下把锁链扣在他手腕上,嘟囔着,“竟然想关我!我先关你。”
银色锁链一端被缠在沈时冕雪白的手腕上,另一端被扣在床栏杆上,玄赢得意地拍拍手道,“今天就把你关这里好好反省一下自己的错误,现在还想把我关起来吗?”
沈时冕瞧他神采飞扬的脸庞,低声而诚实道,“想。”
想,但是,舍不得。
第68章
玄赢怀疑自己听错了,沈时冕还敢说想?简直是忘记了他玄赢的厉害吧。
沈时冕伸手拨了拨手腕上的银链,一点禁灵禁魔的效果都不存在,看起来就是个精美的玩具,别说扣住沈时冕了,恐怕扣小九都够呛,最多也就能锁得住斑斑。
玄赢按住他的手,严肃眯眼警告,“你敢把它拿下来试试?”
随后扯住链子中间拉了拉,确实挺脆弱的,清清嗓子先下手为强,“别做梦想些不可能的事了,现在被关起来的人可是你。”
链子结不结实根本不是重点,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只要鱼愿意,就算这链子是豆腐做的,沈时冕也挣不开。
沈时冕淡淡嗯了声也不反驳,果然一副任人宰割的样子,与他冷淡的外表截然不同的深邃而炽热的目光一直在玄赢脸上流连,“把我关起来之后呢?”
什么之后?
玄赢愣了好一会没明白他的意思,犹豫着回答,“之后……你就好好反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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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然还有什么之后。
沈时冕眉心跳了跳,语气里透露出一丝无奈,“我反省,你呢?”
玄赢冥思苦想片刻,眼前一亮,“我去打听一下天星草?”
提高效率,不浪费时间。
沈时冕忍无可忍,从床上站起身,银链随着他的动作发出细碎的碰撞声,那声音听在玄赢耳中不知道为什么有些叫人心慌。
玄赢起初条件反射想后退,但又觉得这种行为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硬是克制住了,扬着下巴与沈时冕对峙,“你不能出去,求我也不行。”
说好的要关人,那必须关,不然以后还有威严可言吗?
但沈时冕并没有求他,而是抬起未被锁链缠绕的右手碰了碰玄赢的耳朵,语气低沉,“若是我捉住不听话的阿赢,可不会这么简单就放过你。”
不放过?怎么不放过法,不合时宜的梦境又跳出脑海彰显存在感,玄赢眼神飘了飘,唇瓣启了一条缝,“你还想要惩罚不成?”
沈时冕短促地笑了下,忽然凑过来吻了吻他的唇角,含糊道,“换做是我捉住阿赢,会将阿赢每一处都打上我的烙印,叫任何人都不敢再觊觎,如果阿赢想逃跑,自然也会惩罚你。”
猝不及防地又被亲了一口,玄赢堕落地发觉自己竟然已经觉得习惯了,关键是沈时冕的话,把他刚刚硬忽略的梦境又拽了回来,那些荒唐的细节甚至纤毫毕现,惹得玄赢竟然有些心动。
他愤愤地在心中谴责鸳鸯线的不要脸,我都承认喜欢沈时冕了,破绳子怎么居然得寸进尺,非让我化身野兽不成。
好吧,它成功了。
玄赢不是会委屈自己的人,沈时冕都过分到这个地步了,再不反击岂不是要被当成软柿子,当机立断扯住沈时冕的领口,把人推回床沿坐下。
沈时冕好整以暇地微微抬起头,墨色双瞳中看不出丝毫慌乱,玄赢顿时对他的淡定十分不满,故意恐吓道,“你现在身负重伤,就算想反抗也是徒劳的。”
沈时冕就摆出从前最常有的冰冷神态,一副凛然不可侵犯的样子,凉凉地瞥他一眼,保持了沉默。
他最知道怎么激起玄赢的情绪,以往玄赢一见他这个表情就血气上头,现在也一样,不过是换了个方式上头。
玄赢果然上当,他对这种状况也没什么经验,原本下意识学着梦境里沈时冕的做法,想靠在沈时冕耳边威胁,说些你不能离开我之类的话,但是话到嘴边又觉得不对。
沈时冕本来就没有要离开他啊?自从失忆开始一直就毫不掩饰自己的心意,这不就成了一句废话?
玄赢愣在那一时不知如何进展,沈时冕等了好半晌都没动静,偏头望他,呼吸还是凉凉的,“嗯?阿赢你要说什么?”
没有经验就是这么悲惨,实践好困难,脑中空空如也,竟然扒拉不出一句合适的词来。
话说回来,正常人谁会有这种经验?突然置身这样的情境里,词穷才是理所当然的。
玄赢强撑着面子,搜肠刮肚,试图还原梦境里沈时冕对他做过的事,词句不能照搬,行为总可以,他顿时又有了底气。
颤着手指探入沈时冕的衣襟,他温热的手指与沈时冕脖颈处的冷凉相触,如玉般的肌肤触感吸附着玄赢的手指。
玄赢将沈时冕按在zhen上,沈时冕漆黑双瞳一错不错地盯着他,如墨长发散落在四周,玄赢被他看的心乱,低头吻他的眼睛,沈时冕睫毛颤了颤,放任了玄赢的动作。
但玄赢亲了半天眼睛和侧脸,完全不得章法,沈时冕被他liao拨得有些难耐地攥了攥手边的银链,手背青筋浮现。
沈时冕看出了他的窘迫,沙哑地开口,“阿赢我教你吧。”
玄赢还未来得及说不,他和沈时冕的位置便掉了个个,转眼间处境不妙的人就变成了他,沈时冕居高临下的俯视他,冷淡的面容下是灼热的目光,长发垂落在玄赢脸侧,衣襟也因为刚刚的动作g开了些许。
玄赢懵了一下,就见沈时冕垂首咬住了他的。
“把你关起来,谁都不能夺走你。”
“只能爱我一个人,只能看我一个人。”
“永远别想逃走……”
霸道包含独占欲的言语、低沉的喘xi、无声的厮磨,小小的房间不断升温。
玄赢觉得自己疯了,明明是偏执又疯狂的话,他却只想沉溺在这样疯狂又堕落的感官中。
不管是沈时冕在他唇齿间肆虐的嘴唇还是四处撩拨完全不守规矩的指掌,都让他又痛苦又快乐。
衣服已经完全不成形状地堆叠着,玄赢迷乱之余听见沈时冕似真实似虚假的声音,“你再也跑不了了。”
玄赢在心里重复,我确实跑不了了,但你也跑不掉。
你拉着我,我拽着你,两个人互相缠绕着对方跌入无法逃离的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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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放出核舟的小九正在院子里玩耍,路过玄赢的门口,大眼睛里漾起一点疑惑,玄赢哥哥还没起来吗,日上三竿了都没有出门呢。
小丫头沉思片刻,小心地敲敲门,“玄赢哥哥你在吗?”
她玄赢哥哥正被沈时冕按着,脑海因为过分的愉悦而变得一片空白,好不容易被小九的声音唤回理智,艰难地回答,“什么事小九?”
小丫头快乐的声音传进来,“玄赢哥哥你醒了呀,要和小九一起玩吗?”
玄赢正要说话,沈时冕低头叼住他的喉结用牙尖轻轻厮磨,玄赢倒抽一口冷气,咬牙回答小九,“小九乖,今天哥哥要修炼,下次再陪你。”
嗯,是“修炼”没错,就是不是修炼什么正经功法。
小九闻言有些失望,转身的时候,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好像听见了丁零当啷的锁链撞击声。
“哥哥?”沈时冕声音低哑的重复。
明明是同样的两个字,不知道为什么从沈时冕嘴里叫出来和小九感觉天差地别。
玄赢被他叫得浑身发软,喉结像被危险的野兽扼住,气恼道,“不许叫我哥哥。”
“可是我好嫉妒那个小丫头,”沈时冕喃喃的,“她可以得到你的关爱,还可以光明正大叫你哥哥,幼年时你却对我那么狠。”
玄赢顿时理亏,气弱道,“那怎么一样。”
沈时冕嗯了一声,“确实不一样,阿赢现在是我的道侣了。”
玄赢喘了一会气,平复好才秋后算账,“你从哪学会这些?”
他都不懂的花样,为什么沈时冕会知道这么多?虽然只是互相帮助了一下,也是玄赢从未有过的经历,哪怕在小世界里,每次沈时冕也都很克制,从未像今日一般放肆。
沈时冕自然不能说我肖想你很久了,只是餍足地埋在玄赢颈窝,闷闷出声,“下意识。”
玄赢:“……”我信了你的邪。
云收雨霁,两个人都得到了暂时的满足,玄赢回过神,把褶皱得不成样子的衣衫毁尸灭迹,艰难地推开沈时冕给自己收拾好。
沈时冕便也慢吞吞地换衣服。
玄赢觉得这里怎么待怎么别扭,借口要出去打听天星草,勒令沈时冕继续“反省”,有些狼狈地跑出来,把沈时冕一个人丢在房间里。
在抓蜗牛的小九见玄赢慌乱地直接出了院门,完全没注意到她,小丫头好奇地瞅了瞅大敞开的房门,小心地探进去一个小脑瓜。
只见床边坐着一个穿着白衣服的很好看的哥哥,是长生店主说过的玄赢哥哥的姻缘,小九不自觉地屏住呼吸。
白衣服的沈哥哥,垂首敛目,面上表情淡淡的,不知在思索些什么,小九摇摇小脑袋,目光移到沈哥哥手腕的链子上。
沈哥哥是被玄赢哥哥锁在屋里了吗,小九同情地看了看沈时冕,正要走开,白衣服的哥哥忽然抬头扫了她一眼。
小九被抓包,缩缩脖子,却见沈哥哥对她点点头。
沈哥哥好像也没那么凶,而且他长得真好看呀,小九晕乎乎地想,不知不觉挪挪脚步走了进去。
沈时冕放缓声音问小九,“你叫小九?”
小丫头怯怯点了一下脑袋,“你是玄赢哥哥的道侣吗?”
沈时冕有些意外连小九都知道了,顿了顿,“你怎么知道的?”
“长生店主告诉我的,”小九十分爽快,“他还说玄赢哥哥原本姻缘坎坷,好不容易遇到你,让小九不要捣乱。”
“姻缘坎坷……”沈时冕唇角微勾,似乎被这几个字取悦了,这说明天道注定,玄赢就是他一个人的。
小九的眼睛又瞄了眼他手腕上的链子,犹豫道,“是玄赢哥哥欺负你了吗,他把你锁在这里?”
沈时冕的目光不动声色地扫过因为刚刚发生的一切而有了些许裂痕的银链,面不改色地睁眼说瞎话,“嗯,师兄不让我出门,小九能帮我去说说情吗?”
小九顿时睁大眼睛,更同情好看的沈哥哥了。
第69章
玄赢埋着头一口气冲出去老远,感觉脸上的热度好久都退不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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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开始不是去审问司马擎苍和女魔修的吗,怎么事情突然急转直下就……那样了呢?
到最后鸳鸯线也忘了给司马擎苍和女魔修安上,玄赢懊恼地敲了敲自己的额头。
虽然过程他也很享受,整个人都仿佛飘在云端,可是这和说好的发展不一样啊。
难道不该是他把沈时冕锁住关起来,随意捏圆搓扁,掌控一切吗?
为什么会变成他在沈时冕手中慌乱无措,尽显笨拙。
而且从鸳鸯线的事情发生到现在,沈时冕竟然一点都不纠结,就好像……好像蓄谋已久似的。
随后玄赢又否定了这个一闪而过的荒谬念头,沈时冕从小被他欺负得那么狠,后面又成天和他互相掐来掐去,怎么可能早有图谋。
他还记得沈时冕十五岁那年,就是沈时冕性情大变刚刚变得冷漠起来的那段时间。
有一回在藏书阁碰上,玄赢彼时本来已经放弃了欺负沈时冕计划,面对沈时冕也心平气和的,加上当时沈时冕出去历练了好几个月,两个人也几个月没碰面,玄赢几乎将欺负沈时冕这件事抛出了日常规划里。
于是沈时冕历练回来突然出现在藏书阁时,玄赢只是稍微愣了一下,甚至奉送了十年来第一个堪称友好的笑容。
当时他想的是什么呢,是希望从即刻开始,与沈时冕逐渐恢复正常的交际状态,不再刻意冷漠,不再用暴力拒绝。
结果从前一直沉默地被动挨打,甚至坚持不懈想要完成“赢了,做朋友”这句承诺的沈时冕,望着他的目光从不屈不挠渴望亲近,变得带着一丝恨意。
那恨意一瞬间很浓烈,随后很快如烟雾般隐去,以至于玄赢偶尔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
时隔多年,玄赢再一次回忆起沈时冕带着恨意的眼神,大街上此刻人流如织,玄赢却一时间如坠冰窟。
当时沈时冕恨他什么呢?
是恨他十年如一日的排斥欺辱吗?但也没道理欺负了十年都不恨,在他想改邪归正的时候开始恨。
恨意是一瞬间的吗,还是被他藏起来此后年年月月地积累下来了呢?
沈时冕现在的确是非常喜欢他,那种迷恋和骨子里透出的疯狂占有欲玄赢感受得清清楚楚,即使在小世界里他们都被误导的时候,沈时冕也能压抑住本能的欲|望不和玄赢越界。
从今天沈时冕的样子来看,沈时冕才没有对玄赢不感兴趣。
可也正因为如此,玄赢更觉得不安。
因为他也一样,若不是动心与迷恋,他怎会容许沈时冕对自己一再放肆,甚至在对方面前屡次失态。
他们之间的感情,到底有几分是发自真心,又有几分是出自天道规则的安排?
玄赢扪心自问,他觉得自己的感情根本没有被|操纵安排的痕迹,相信沈时冕也是一样,搞不好沈时冕根本就没相信鸳鸯线的作用,一直在哄他。
他突然焦躁起来,恨不能立刻冲回去抓住司马擎苍和女魔修将鸳鸯线缠上向沈时冕证明。
至于证明之后想得到什么答案,是想沈时冕对他敬而远之吗,还是想让沈时冕给他一颗定心丸?
玄赢发现,他想要的竟然是后者,原来不知不觉间,他居然已经这么喜欢沈时冕了。
小世界里度过的时光,比想象中对他影响更大,尝过了美好与甜蜜的味道,潜意识里想要再次抓住,本来就很难再回到从前。
所以需要决断的人不止沈时冕一个,玄赢也需要。
这两天被沈时冕带着,沉浸在他营造的氛围里,被设下各种陷阱,玄赢都快晕头了,此时才终于让发热的头脑冷却了一些。
他从来都不是优柔寡断的人,有了这样的决断之后也轻松了很多。
就在玄赢下定决心后,他偶遇了回程的梁赋三人,梁赋惊讶道,“大师兄,你不是说今天要修炼疗伤吗?”
梁赋哪壶不开提哪壶的本事真是炉火纯青了,“修炼”了一天的玄赢瞬间被梁赋驱散了那点伤感,咬牙道,“我修炼完了。”
贺长生却眉心一皱,神色凝重地盯着玄赢。
这神棍向来语出惊人,玄赢心中如临大敌,生怕他说出什么,我观你桃花旺盛,阳气虚浮之类的话。
梁赋对紧张的气氛毫无所觉,颇为遗憾地咂嘴补充,“师兄你们今日没同去真是可惜了,我在西市见到有人卖珍奇异兽金丝翠鸟,据说整个修真界也不超过五指之数。”
玄赢一想到如果现在就要回去面对沈时冕,刚刚两个人胡天胡地的画面就不受控制地涌入脑海,赶都赶不走,立刻揽住梁赋的肩膀,装作很感兴趣地往西市方向走,“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金丝翠鸟,去瞧瞧。”
顺便堵住了贺长生可能冒出来的语句。
梁赋哎哎地被带着回头,突然鼻子动了动,“师兄你身上怎么有药味啊,服了什么疗伤丹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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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赢先是莫名其妙,随后在梁赋发挥炼药师特长一项项报成分的时候,头皮一炸。
这些药材都是沈时冕用的,一定是他们耳鬓厮磨时沾染上去了,一切结束后,玄赢只用灵力简单清理了一下,因为过于慌乱,根本没想到要掩盖,现下靠近了点就被梁赋逮了个正着。
等下梁赋要是回去不小心闻到了沈时冕身上的味道,玄赢拒绝去想那个可怕的公开处刑的情形,赶紧装作随意地回答道,“嗯,一点小伤。”
梁赋恍然,“小伤的话用不了这么名贵的丹药的师兄,除非伤到沈师弟那样。”
玄赢有时候挺佩服他,为什么他每说一句话都能准确地在挨打的界限上反复横跳?
贺长生则摇摇折扇,星辰般的双眸中盛满了智慧的光芒。
几人重新回到西市,玄赢趁着梁赋不注意,赶紧给沈时冕传讯,勒令他务必把自己身上的药味都掩藏得干干净净。
彼时沈时冕刚刚博得了小九的同情,并让斑斑陪小九玩了一会,收到玄赢的讯息后眸中露出一丝无奈的笑意来。
等小九抱着刚睡醒的斑斑去花园里继续抓蜗牛,沈时冕才将床头的锁链摘下,珍惜地握在手心重新进入了神器小鼎中。
司马擎苍和女魔修分据两方,表面看谁也不搭理谁,沈时冕并不在意他们是否暗中勾结,从白雾中出现的身影让他们瞬间警惕。
女魔修简直恨极了沈时冕,咬着唇恨不得用眼神将他千刀万剐。
沈时冕面容冷淡,在他们警惕的注视中,从容地将一截红绳捏在掌心,挥手间将司马擎苍和女魔修都摄到跟前。
不给他们反应的时间,司马擎苍与女魔修的掌心被划破,沈时冕催动手中鸳鸯线将它绑定在司马擎苍两人手上,红绳红光明灭,最终变作半透明状连在了他们二人中间。
虽然司马擎苍和女魔修没有爱慕之情存在,按照鸳鸯线器灵的解释不会生效,但沈时冕的目的倒也不是这个。
只是他古怪的举动让女魔修嘶声质问,“你又有什么恶毒的招数?”
一个魔修里的血修说别人恶毒,倒也好笑。
沈时冕无意理会他们,垂眸俯视女魔修,淡淡启唇,“你是不是觉得差一点就能将我杀死或者带回去给沈情?”
女魔修数次功亏一篑,闻言顿时激动起来,“没错,要不是玄赢捣乱,我早就能立下功勋,将你献给魔尊,成为魔宫正妃。”
沈时冕丝毫不为所动,面容冷漠如同万年不化的冰川,“你该庆幸没有将我杀死。”
女魔修愣了一下。
沈时冕眸中墨色更浓,声音低沉而悠远,凝视着女魔修被不甘扭曲的脸,“如果我告诉你,若是阿赢不救我,我的魔神血脉就会彻底激活,使我成为人不人不鬼的存在呢?”
女魔修难以置信地瞪大双眼,想到一个可能,哆嗦着求证,“你……你是故意被我们偷袭?”
沈时冕微微低头,怜悯地看着她,“你和沈情都该庆幸,阿赢救了我。”
玄赢救了他,才将他留在了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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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赢拖着梁赋在西市与一群人一块围观金丝翠鸟,一直到金丝翠鸟被人买下,天色昏暗,实在磨蹭不下去才视死如归地和梁赋他们回了院里。
此时沈时冕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讯息,离开了神器小鼎中,银色锁链再次被扣回床头,一切都恢复原样。
随后沈时冕走到屏风后,将衣袍解开,捏诀使了个聚水术,将屏风后的浴桶装满了水,跨入其中按照玄赢的意思将自己身上的药味仔细除去。
玄赢几人走到厢房门口时,小九就抱着斑斑一脸严肃地跑过来,扯扯玄赢的袖子示意他弯腰要说悄悄话。
玄赢毫无戒心地低头,小丫头把手掌掩住嘴巴悄悄凑到玄赢耳边小声说,“玄赢哥哥,沈哥哥说他知道错了,你不要关着他了好不好,小九悄悄看到了,那个链子都把他的手腕捆红啦。”
小丫头没有修为,也不懂传音,自以为隐蔽的悄悄话就这么被在场几人听了个一清二楚。
此时玄赢的房门忽然打开,白衣的沈时冕带着一身刚刚沐浴过的水汽,手腕上还挂着银链,出现在门口一步之遥的地方。
梁赋微微张嘴,扫了眼玄赢房间门口的沈时冕,结合小九的话,我的天,师兄居然还有这种爱好?
我是不是知道太多了?
第70章
场面一度陷入诡异的寂静,沈时冕没料到玄赢会和梁赋他们一块儿,结果小九的求情突然变成了火上浇油,在众人面前造成了这么大一个误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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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时冕表面淡定自若,脑子却开始高速运转,今晚要用什么方式才能安抚即将必定炸毛的师兄。
美人计可以吗,好像不行,刚用过,次数太多会导致玄赢审美疲劳,以后可能就不管用了。
苦肉计?唔玄赢还是很心疼他受的伤的,姑且可以再试试。
玄赢则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是他把沈时冕关起来反省没错,链子也是他锁上去的没错。
但是话从小丫头嘴里说出来怎么就变了味,他辛辛苦苦拖着梁赋他们不让回来图什么?
梁赋艰难地把下巴合上,若无其事地打圆场,“哈哈,沈师弟是又做了什么错事惹我们师兄生气了?”
以前玄赢生气是去给沈时冕找麻烦,现在可好,直接演变成闺房情趣,梁赋暗自摇头,不过转念一想,也是好事,起码以后秀山院其他人不会再被殃及池鱼。
哎,梁赋真是迫不及待想回去了,这种酸爽曲折的感受怎么能让他一个人独享呢?
沈时冕将被银链缠着的手往身后藏了藏,一派镇定的样子,“阿赢回来了。”
玄赢剜他一眼,心说关起门来再跟你清算,揉揉小九的脑门。
这时斜对门一直闭关养伤的玄真也出来了,和吃惊的梁赋不同,他的脸色好看了很多,外面的动静瞒不过修真者的耳朵。
但因为先入为主的观念,玄真的理解就和梁赋截然不同了,他听到小九的求情、看到被锁链锁在屋里不被允许出门的沈时冕,目露快意之色。
果然师兄不愧是师兄,这么快就把沈时冕治得服服帖帖,假以时日,等沈时冕放松警惕,剑魄碎片便能手到擒来。
梁赋瞧见他伤势好得差不多了,怕他和沈时冕见面又闹出什么夭蛾子来,赶紧借口给玄赢看伤把他拖回房间,沈师弟可不是会吃亏的性子,还是不给他们发挥的余地比较好。
贺长生意味深长地扫过玄赢和沈时冕,感叹道,“年轻真好啊,小九来,今天我教你修炼,起码学会传音入密。”
小九一脸懵懂地跟着贺长生走了。
玄赢憋着一口气,等人走光了才咬牙将沈时冕拽回去,“谁让你跟小九胡说八道。”
沈时冕长睫微垂,甚是无辜,“我只是想让阿赢不那么生气,看你很喜欢那个小丫头,想让她帮忙说情。”
玄赢噎了噎,因着刚刚在外面想起了幼年的事,心里的愧疚感还没过去,对着沈时冕实在发不出火来,那个幼小的常常被他打得遍体鳞伤的沈时冕总是跳出来找存在感。
沈时冕不愧是与他作对多年的人,敏锐察觉到了他的纵容之意,低声道,“我答应阿赢,往后再不用血修之法了可好,现在有了你,我会仔细珍重自己,绝不丢下你一个人。”
玄赢嘴硬地嘟囔,“关我什么事。”
唇角却不自觉地微微扬起,显然这话其实让他极为受用,原来沈时冕对他言听计从的感觉,比从前让沈时冕吃亏上当还要舒爽许多倍。
这下最后一点火也散了,玄赢绝望地想,怎么办,我真是拿他一点办法也没有。
轻哼一声,玄赢还是把沈时冕腕上的链子解开了,算是给他解禁。
只不过解链子时,果然看到了沈时冕腕上的红痕,玄赢便给他输了些灵力,消去痕迹。
沈时冕见他这么简单被哄到了,默默在心里给玄赢喜欢他的程度又加深了一点。
距离坦白真相又近了一步,沈时冕也想将一切告诉玄赢,让玄赢明白他自己的感情全都是发自内心,却又不敢冒一丁点风险。
想着玄赢可以喜欢他一点,再喜欢他一点,喜欢到和他一样,无论如何都无法割舍,他才有勇气。
解决了一点小矛盾,玄赢想起刚刚在外面的决定,尽量若无其事地提起,“对了,上午我们似乎忘记了要让司马擎苍两个人帮忙验证一下鸳鸯线的作用的,抓紧时间把这件事做了。”
随后紧张地观察了一下沈时冕的表情,见沈时冕仍是波澜不惊的样子,显然早有心理准备,才松了口气。
沈时冕却道,“刚刚阿赢出去时,我已试着将鸳鸯线绑定于他们二人身上了。”
玄赢微讶,“你绑了?”
动作也未免太快,让他觉得有点古怪。
尚未来得及细想,玄赢便被沈时冕再次带入鼎中世界,果然在背靠背互相倚靠着的司马擎苍和女魔修的手上看到了半透明的红线相连。
司马擎苍如今灵脉全毁,脸色阴沉,他掌握和田国权势几十年,向来呼风唤雨,今日却看不清沈时冕这样一个年轻人的心思了。
从女魔修和沈时冕的对话中,他能猜出沈时冕就是沈情要找的那个侄儿,沈时冕并未避讳他,这说明对方要么狂妄自大,要么就是自信他绝对逃不出去,懒得避开他。
沈时冕看起来不像是个蠢的,那他的处境就太糟糕了,唯一的生路,就是指望他们双方立下心魔誓言。
司马擎苍心念电转,已然认清现实,见到玄赢二人回来,立刻开口道,“我答应你们的条件,可将我所知一切关于罗禅的事和盘托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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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改口倒是快,没像女魔修一般咬死不放,对罗禅也不称呼尊主了。
玄赢挑了挑眉,心说沈时冕又干了些什么,把司马擎苍吓成这样?
随后去看女魔修,见她表情放空,呆呆愣愣,一副打击过度的样子,就更确信了。
不过他没表现出自己的疑惑,反而爽快地发下心魔誓言,“我玄赢若能从司马擎苍处得到想要的讯息,将放走司马擎苍,永远不会与沈时冕追杀伤害他。”
沈时冕也跟着发了心魔誓言,司马擎苍才缓和了脸色,同样发下心魔誓,确保自己说的一切都是真的,才缓缓开口,“尊主搜集了一些天柱的剑魄碎片,分发给我们,帮助我们突破境界。”
玄赢点点头,这点和他猜的一样,但罗禅想要剑魄碎片,难道就只是想多培养几个厉害的手下?
就连玄江门和凌霄阁都想通过收集剑魄重塑天柱,寻找飞升的契机,他不信罗禅没有这个野心。
果然司马擎苍继续说道,“我们资质有限,所能承载的剑魄很少,尊主便想要寻到能承载大量剑魄的完美容器,剑魄只有在同一个人体内才能发挥最大的功效,同时找到重塑天柱的方法。”
沈时冕低声重复,“完美容器。”
这指的很像他和玄赢,他与玄赢身上承载的剑魄岂止是司马擎苍的几倍,但沈时冕有感觉,他还远远没有达到承载的极限,而比他明日剑诀进境更快的玄赢显然更没有达到极限。
他和玄赢,便是玄江门和凌霄阁分别找到的完美容器吗?
沈时冕隐隐觉得事情恐怕比他想象得更为复杂,曾经他猜测,玄赢和姜潋生活的村子是当年沈情追杀他才毁掉的。
那么从玄赢的心魔幻境里看,当时也出现了的罗禅是早就与沈情勾连在一起,罗禅要找的完美容器也是他吗,沈情是用抽取掉了魔神血脉的自己来与罗禅交换,各取所需?
玄赢绝对是从出生起就在村子里长大的,他们是否知道玄赢的存在?
一个小小的村子,竟然出现了两个能作为剑魄容器的人,未免过于巧合。
更巧合的是他们两个人还被最大的两个修仙门派分别捡回去做了掌门弟子,承载了两门的剑魄。
当年玄赢分明是抱着他与他共同躲藏的,最后却分开了。
瞳孔微缩,一个猜测缓缓浮现,所以是玄清子与沈蕴发现了他们两人,最后一人带走了一个“完美容器”?
是玄清子和沈蕴分开了他们。
这时贺云镇外有几个初圣级别的修士正在飞速掠近。
贺云镇本就距离罗刹海极近,罗刹海的一方霸主罗禅是在这混乱地带里威名赫赫的存在,近年来罗禅明里暗里地扩张势力,手下高阶修士越来越多,犯下无数血案,众多散修和罗刹海附近小的修仙门派俱是敢怒不敢言。
此刻罗禅的派来的几个初圣强者分据贺云镇四方,各自取出一件作为阵眼的灵器开始布阵,很快,贺云镇便被笼罩在一片恐怖的结界中。
而鼎中的司马擎苍并未察觉沈时冕的心思,“尊主得到了许多次完美容器的线索,却始终没有找到。”
话到这里,司马擎苍又说了许多罗禅的其他谋划,玄赢没有打断他,暴露自己只对剑魄感兴趣的事实,等他说完了,才把目光移到司马擎苍手上被绑上的红线上。
玄赢在司马擎苍莫名的眼神中,将他和女魔修面对面摆好,神色变得严肃起来。
司马擎苍浑身一阵恶寒,只觉得玄赢比之前盘问的样子更恐怖。
玄赢很严肃,非常严肃,秉持着严谨的态度认真开始求证,“现在你看着对面的这个女人。”
司马擎苍警惕地把目光移到女魔修脸上,只见女魔修面色苍白,神情恍惚。
他暗自猜想,玄赢是想用这个女魔修的下场来警告他不要耍花样吗?
出于谨慎他并未出声,而是安静地观察了片刻。
玄赢等他看了一会,才开口,“你有没有感觉她长得特别漂亮,让你心动不已?”
司马擎苍:“?”
沈时冕默默撇开了脸。
第71章
司马擎苍摸不准玄赢的意思,这个年轻的剑修身上谜题太多,现在的下场已经证明了他先前的轻视是多么致命的错误。
对于玄赢的一切问题,他本能地开始提起十二万分的小心,以防再次不小心踩入陷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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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赢问完后,见司马擎苍面露迟疑之色,迟迟不肯回答,不耐烦地又问了一遍,“你到底觉得她是不是很漂亮?说实话。”
司马擎苍沉着脸,又瞥了一眼女魔修,老实说,作为沈情的手下又有想成为魔宫正妃的心思,女魔修的确长相美艳,即使现在受了伤,显得有些憔悴,那也是漂亮的。
因此司马擎苍谨慎地回答,“是个美人。”
玄赢便再接再厉,“你心动吗?”
司马擎苍沉着摇头,“魔宫女子个个都毒辣无比,本座并不贪图她们的美色。”
被女魔修的美色吸引的,最后往往死无葬身之地。
他以为玄赢是怕自己和女魔修有染,会私下勾结。
玄赢闻言却蹙起了眉,显得有些不满,怎么回事,给他们用的这根是伪劣神器不成?不起作用?
他不死心地追问,“你看她受伤难道不会觉得心痛,不忍,怜惜?”
司马擎苍闻言嗤笑,“本座自身难保,岂有那个心思怜惜他人。”
看来司马擎苍是没受太大影响,玄赢又不死心地转向女魔修,“你觉得司马擎苍英俊潇洒风流倜傥吗?”
女魔修本来一副打击过度沉浸在自己世界的样子,这下也被玄赢的惊天之语震得有些回神,下意识看了眼司马擎苍,“老匹夫。”
女魔修的眼光本就是盯着玄赢这种标准,自然看不上司马擎苍。
司马擎苍怒目而视,“女魔头!”
得,不用接着问了,别说心动,估计已经彻底反目成仇了,连一点曾经合作的情谊都没剩下。
玄赢眉头蹙得更紧,有些心虚地去瞄沈时冕,沈时冕却望着别处,似乎并不关心结果。
此时仿佛察觉到玄赢的视线,沈时冕才回视玄赢,安抚道,“阿赢不必如此急躁。”
这件事不方便在司马擎苍和女魔修面前讨论,沈时冕言语间驱动小鼎用白雾重新将无关的两人隔绝开,又操纵着白雾将他们四周的场景具现成秀山院他自己的院落模样。
玄赢眼睁睁看着那两人消失不见,捏捏自己耳朵,有些不自在,“他们好像没什么反应。”
沈时冕倒是无所谓的样子,“也许需要反应时间,鸳鸯线刚用上不久,还没起效,再观察一段时间才好下定论。”
他这么一说玄赢却不太赞同,“根本不是,明明我当时……”
“当时什么?”沈时冕见他话说一半停了,不由得倾身靠近了一些。
玄赢本不是扭扭捏捏的性格,既然鸳鸯线的事已经暴露,他只是停顿了片刻就坦白道,“当时你刚醒来,我就觉得,怎么才发现你长得特别好看。”
这是他第一次正视自己当初的心思,反正已经抛开顾虑做了道侣,今时不同往日,玄赢也不必自欺欺人,把事情说清楚才有助于解决。
而沈时冕眼中的玄赢,努力假装是在讨论一件正经事,却掩不住神情中的不好意思的样子,让沈时冕呼吸有些急促。
他很早就知道自己的心思,明知不应该,却管不住自己沦陷的心。
而他沦陷了,另一个人却一直置身事外,所以他爱玄赢,有时候却又恨玄赢,既戒备,又忍不住想要靠近。
这样矛盾的思想陪伴了他好几年。
沈时冕垂眸掩饰自己眼中过于汹涌的情绪,略微平复后才低低地“嗯”了声,捧起玄赢的脸,“阿赢觉得我好看?”
玄赢呼吸一滞,“难道有人说你不好看?”
秀山院的狂蜂浪蝶那么多,不然他们都是瞎了不成?
沈时冕却说,“在我眼中阿赢才是最好看的。”
饶是玄赢一向对自己的容貌自信,却也第一次听见沈时冕夸他,被自己喜欢的人说好看,这样专注地盯着,他只觉得心跳又开始不规律起来,指尖都有些微的麻痹感,艰难地找回自己的声音,“可是司马擎苍的反应不对。”
这种时候还能提别人煞风景,沈时冕有点无奈,他低沉好听的声音传入玄赢耳中,“阿赢希望鸳鸯线生效吗?”
玄赢被问住了,这也是他纠结很久的问题。
希望还是不希望,要是真的生效了,铁板钉钉的现实摆在眼前,真的不会动摇沈时冕吗?
他们这么多年的恩怨,却在短短时间内彻底化解,变得亲密无间起来,现在的美好与甜蜜就像海市蜃楼,缺乏根基与生存的土壤,似乎一碰就会碎裂。
于是玄赢只能说,“这与我的希望无关,它本身就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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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时冕被他脸上的犹疑与迷惘打败,只得再次咽下了想要坦白的话,他赌不起玄赢的感情,更赌不起唯一的一次机会。
再等等吧。
他不想去看玄赢的表情,便拥住玄赢将他抱起,让他坐在院里的石桌上,闻着玄赢身上被沾染的原本属于自己的药味,才觉得黑暗的情绪再次被安抚下来。
玄赢搂住他的脖子,小声道,“你希望鸳鸯线生效吗?”
沈时冕闷闷的声音响起,“无所谓,它真的也好,假的也罢,我只相信自己现在的感觉。”
玄赢嘴角有些不受控制地勾起,不知道为什么,听见沈时冕这么说,他就是觉得开心,他在心里小声对自己说,只要沈时冕不后悔不放弃,他就不会主动放开。
毕竟,他从来没有真的厌恶过沈时冕,即使这几年屡屡被沈时冕气的够呛,那也不足以让他产生真正的厌恶,他害怕的介意的还是当年藏书阁里眼中带着恨意的陌生的沈时冕。
沈时冕冷静了一会,才主动提起一件事,“阿赢不是想知道我为什么要去沈蕴闭关的地方,又看到了什么吗?”
玄赢确实问过,但当时被沈时冕敷衍过去了,玄赢便自觉没有追问,谁知此刻沈时冕竟然主动提起,他自然还是好奇的,便点点头,“嗯,能说吗?”
沈时冕的声音变得平静而不含感情,“阿赢你觉得我师尊沈蕴是怎样的人?”
玄赢在沈时冕看不见的方向捏了一下自己的拳头,垂眸道,“他是个强大的院长,凌霄阁的掌门,据说已摸到破圣大圆满的门槛,与玄清子境界相同。”
入圣与破圣,听起来司马擎苍是入圣,只与他们相差一个等级,但实际上的差距却是天差地别,玄赢可以靠着其他因素的帮助越阶打败入圣的司马擎苍,却绝无可能现在杀死玄清子和沈蕴。
沈时冕淡淡道,“师尊对我极好,除了要求我练习明日剑诀绝不可懈怠,其它事情对我都是有求必应,师尊性格温和,虽与我只有师徒之名,却与父亲无异。”
玄赢安静听着,没有打断他。
这一点玄赢也清楚,与玄清子强势的作风相比,沈蕴更温和,如师亦如父,对待沈时冕这个从小村子里捡回去的孤儿也尽心尽责,将他培养成材,才有了现在耀眼的沈时冕。
沈时冕的声音却越来越冷,“当日我们回到秀山院,师尊突然闭关,我心有疑虑,便仗着自己处于魂体状态悄悄潜入了他的闭关之处。”
玄赢想起玄清子曾经说过的话,忍不住插嘴道,“玄清子说他是偷偷来了一趟罗刹海,才会受重伤。”
沈时冕摇摇头,“我不知他因何受伤,但我潜入他的闭关之所后,发现他的状态很奇怪,像是活着,又像是死了,只是实力依旧强大。”
所以沈时冕的魂体才会震荡受伤以至于暂时失去了一段时间记忆。
玄赢觉得这个描述有些熟悉,“和你现在差不多?”
沈时冕肯定了玄赢的猜测,“是,但他的魂体似乎不能离开躯壳,这点与我不同,”
像,但是不一样,当世谁能将沈蕴伤成这样?
罗禅、沈情、玄清子这几个与他旗鼓相当的人现在都毫发无伤,玄清子也不敢贸然出手试探,说明不是他们三人所为。
简单的几句话让玄赢嗅到了不一般的味道,他下意识攥紧手指,敏锐地察觉到了沈时冕和沈蕴之间的问题,“你是不是在怀疑沈蕴什么?”
否则简单的对师尊的关心,沈时冕不会隐瞒身份冒险用魂体潜入,若是他们真的是师徒情深,沈时冕完全应该听沈蕴的话,乖乖等着沈蕴出关,或者直说自己的真实情况,而不只是默认自己灵脉受损。
果然沈时冕的回答印证了他的猜测,“我怀疑他在修炼邪术。”
不是魔修中血修的做派,而是被称之为邪术的东西,一个正道翘楚的门派掌门,却在修炼邪术。
玄赢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唇,“你从什么时候开始怀疑他的?”
这下沈时冕沉默良久才回答,“五年前。”
玄赢愣住了,五年前,不正是他记忆深刻的,几个月不见后,沈时冕变了一个样子并对他怀有恨意的时候吗?
他有些不确定地问,“所以你那时性情大变,是因为发现了沈蕴不如你想象中那样是个完美的师尊?”
沈时冕抬起头,凝视玄赢,“不是。”
这个答案显然有些出乎玄赢的预料,他不自觉地咽了咽喉咙,手心里渗出一点汗意,“那……”
沈时冕却不给他逃避的机会,“若我说,是因为阿赢呢?”
玄赢不可思议地指了指自己,“因为……我?”
第7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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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时冕是因为自己的缘故性情大变?
玄赢被震住了,平日里的能言善辩都仿佛被丢到了罗刹海,捞都捞不起来,心虚的感觉又泛滥,难道真的是他十年如一日的摔打欺负,把沈时冕给逼成那样了吗?
仔细想来,十五六岁正是一个人性格形成的关键时期,好像也说得通。
沈时冕见玄赢的震惊模样,小小出了一口气,如今玄赢被捉住禁锢在自己怀中,自是舍不得真拿人怎么样,可又想欺负他,只能用这种方式似真似假来逗弄他一番。
好一会玄赢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坚决不承认,“别想趁机把责任赖在我身上,我那时候都几个月没看见你了。”
沈时冕眯了一下眼睛,眸中透出危险之意,“阿赢不想负责?”
玄赢一窒,条件反射地不肯示弱,“没有,我怎么会不想负责。”——前提是真是他的责任。
沈时冕方才满意,在他耳边喃喃低语,平日冷漠的声线最近对着玄赢说话总是透出丝丝缱绻依恋,“阿赢可是师兄。”
师兄怎么能占了师弟的便宜就抹抹嘴巴不认账?
玄赢被兜头裹上了一张名为师兄的网,紧紧锁在里面。
但玄赢又的确是这样的人,他既然和沈时冕已经这样地纠缠不清,自然不会不负责任地甩手走人,最起码现在不会。
就算过程稀里糊涂一片慌乱,结果也是既定事实了,多想无益,不如从心所欲,修行也是修心,强要逆着自己的心意来并不一定是好事。
沈时冕说得对,不受鸳鸯线影响的人也常常分分合合,只要记得一定要解除鸳鸯线就好了,到那以后的事,自然有以后的他们来解决。
他们和厉霄羽画终归是不同的,没有不可饶恕的伤害和处心积虑的欺骗,退一万步来说,也不过是桥归桥路归路。
但玄赢还是从沈时冕反复的确认中敏锐地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
那样骄傲的人,用不同的方式来寻求自己的承诺,即使只是玩笑般的承诺。
一遍又一遍,看似游刃有余在给玄赢布下圈套,实际上玄赢却察觉到了表象下潜藏的不安,所以他总是能被沈时冕拙劣的套路套住。
在感情里,人的理智常常不起作用,反而是本能更有助于做出决断。
头脑发热,冲动莽撞,不顾一切地飞蛾扑火只争朝夕,正是情爱最疯狂的模样。
它是修仙也无法根除的最深层的欲|望,玄赢和沈时冕不行,就连上古神魔也摆脱不了这份魔咒。
玄赢晃了一下头,认命地就此背下这个黑锅,“那你总得说清楚缘由,不然我怎么知道要负责到什么程度?”
他的语气轻松,眸里的神色却是认真的,他是真的试图了解沈时冕,走入沈时冕的内心世界,跨过多年时光,回到那个时期去加以弥补。
这回轮到沈时冕久久不语,期待了太久的东西,轻易被玄赢捧到了面前,他反而有些不敢触碰,那些年少的纷乱心思已经很久远了,人格早已固定,爱也罢,恨也罢,已经在近日的时光中逐渐模糊。
短短几日而已,他几乎记不起玄赢对他横眉冷对的无情,或者是不愿记起。
沈时冕正犹豫是否将埋藏多年的秘密略微诉诸于口,去试探一下玄赢的心意,却感觉到有人触动了他们房间的结界,心念一动就带着玄赢离开了鼎中世界。
玄赢没得到明确答案自然不甘心,却也知道今天没空追问了,触动结界的是贺长生,玄赢挥手打开结界,贺长生便懒洋洋地摊手说道,“有人封锁了贺云镇。”
玄赢和沈时冕稍微感知一下也察觉到了,看不见的结界笼罩在了贺云镇的上空,带来恐怖压抑的气氛。
四周的天空里已经漂浮着许多修士,大多是初境和入境,他们胡乱晃动的身影将慌乱表现得淋漓尽致。
“诸天锁神阵。”沈时冕看出了结界的种类,薄唇微启。
阵法上沈时冕是专业的,既然他说出口,就断没有错的道理,贺长生暗骂一声,“居然连诸天锁神阵都拿出来了,想屠尽贺云镇不成?”
诸天锁神阵,上古时期开始就赫赫有名的凶阵,据说神魔都能困死,但也要看布阵者的修为,修为越高,阵法威力自然越强。
这次的布阵者是四个初圣修士,不算逆天,却也足够恐怖,一个不小心所有人都会交代在这里。
气氛凝重,梁赋和秦山越玄真也都出来了,贺长生轻吐一口气,先将抱着斑斑的小九装入核舟,“我们人数众多,以我与秦兄的修为只能是累赘。”
他说事实倒是很平静,还是那副睡不醒的慵懒样子,丝毫没觉得自己性命危在旦夕了,对自己的累赘身份也很有自知之明。
秦山越很想捂住他叭叭的嘴,你说自己累赘就算了,带上我做什么?我还有大仇未报并不想现在就去死。
玄赢扫他一眼,“不急,现在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况。”
话音还没落,一股巨大的声浪就响彻贺云镇,“交出所有剑修,否则血洗贺云镇。”
这句话总共响了三遍,产生的威压甚至让有些原本飘在空中的修士承受不住从空中跌落,一时间仿佛下饺子,热闹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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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修,这院子里的剑修有好几个,玄赢的脸色便不是太好看,原本有机会挖掘到沈时冕的秘密听他说说年少的事,无端被打断也就算了,还碰上点名找茬的。
玄赢向来脾气不好,对方既然触霉头,他眸中便也渗出冷厉的光。
结合司马擎苍交代的事,想抓剑修的多半是罗禅,能容纳剑魄碎片的人必然有着卓绝的修剑天赋,罗禅方向没错。
可是早不抓晚不抓,偏偏这时候来抓,玄赢不想都知道罗禅冲谁来的,报信的八成是沈情。
前几日和田国郊外剑气冲天,司马擎苍随后失踪,罗禅一定早有察觉,这回才能反应迅速。
贺云镇虽然繁华热闹,但也和大多数城镇一样没什么高阶修士,只是因为处在进入罗刹海的必经之路上才发展起来,来了四个初圣强者又布下诸天锁神阵,一时之间人人自危,加上这里的几乎都是散修,根本组织不起有效的抵抗。
有些家族在贺云镇有根基的,似乎也事先得到了有效沟通,保持安静根本不出头,剩下的散修就更是一盘散沙不成气候。
而对方要的只是剑修,进一步分化了人心,剑修枯燥难练,没有传承更难。
众多散修中法修还能四处寻摸一些零散功法,剑修除了能看到却练不了的明日剑诀,几乎无路可走。
所以天下剑修出玄江虽然夸张了点,却也反映了一部分事实,最优秀的剑修总是在玄江门的。
能修炼明日剑诀的沈时冕例外。
交出一部分剑修,放大部分修士存活,这是一个其他人无法拒绝的条件。
等最后一遍的声音结束,玄赢不快地撇了一下嘴唇,对方倒也不笨,如此一来,非剑修的就会同仇敌忾搜索城内的剑修,布阵的四人只需等待即可。
血洗贺云镇多半就是个恐吓。
可惜其他修士不这么想,哪怕不认识诸天锁神阵的人也能感觉到结界中蕴含的恐怖能量,恐慌自然蔓延。
眼看空中人影攒动,有的修士已经自发开始抓捕剑修,贺长生提议,“要不然你们都到核舟里待着?”
“馊主意。”玄赢照旧毫不客气地呛他。
贺长生耸肩,“不乐意算了,或者我们进去待着,你带着核舟比带着我们几个大活人方便,不过人多了我撑不了太久。”
绕了一下,贺长生毫不纠结地立刻改口,反正让他一个无辜的灵器店主兼职神算子去打打杀杀那没门。
这倒是好主意,玄赢点点头,问清了贺长生的极限是一天后,示意梁赋和玄真都进去,梁赋是丹师,玄真刚被玄赢伤了,留着也是拖后腿。
本来神器小鼎也可以让他们暂避,但是现在关着司马擎苍和女魔修,玄赢顾虑沈时冕的伤势,不肯给他添额外的负担。
这种细微处的在意和体贴,比玄赢嘴上说的话要坦诚得多,沈时冕目光柔和了一瞬间又溢出杀气。
最后剩下个沈时冕,玄赢眼睛瞄了瞄他背后的伤处,“你进去吗?”
沈时冕淡淡道,“我不是琉璃娃娃。”
幸好他这句话没被核舟里的几个“琉璃娃娃”听见,玄赢思维发散地想着,此时贺云镇中开始弥漫起浓雾来。
沈时冕给对阵法不太了解的玄赢解释,“诸天锁神阵成型后,会诱发阵中人杀戮的欲|望,修为越强,杀戮心越重,随着阵中死去的人增多,怨气滋生,枉死之人灵魂无法入轮回,影响他人心智使杀戮欲|望进一步加重,则会开始无限循环,除非能找到阵眼薄弱处一举打破阵法。”
时间拖得越久,杀戮愈多,就会愈发不可收拾,所以有些看出来这是诸天锁神阵的散修都很快倒戈去寻剑修了。
他们个个双目中逐渐渗出血丝,戾气滋生,无言的恐怖降临在贺云镇。
玄赢深吸一口气,心知此事因他们而起,必须速战速决,以免造成太大的伤亡。
他与沈时冕对视一眼,沈时冕冷静道,“云暖阁应该是沈情的地盘,来的却是罗禅的人,想必沈情不知道我在这。”
玄赢点了点头,忽然又觉得不对,“你说这个做什么?”
沈时冕道,表情是一种近乎麻木的平静,“沈情之所以想抓我……”
玄赢却扑过去捂住他的嘴,“我不听。”
第73章
玄赢的动作极快,一刹那的功夫就贴近了沈时冕,别人捂嘴巴是从面前捂着,他是直接绕后一只手环过胸前,一只手绕过脖子捂住嘴,凶巴巴地警告,“别告诉我。”
沈时冕浑身肌肉那瞬间都绷紧起来,从来没有人从背后靠他那么近,以往都是他拥着玄赢,陡然转换位置,他靠着绝佳的自制力才抑制住本能的反击,好一会才松驰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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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赢排斥他说沈情和身世相关的事,以前也就是顾左右而言他地岔过去,今天倒是行动迅速地直接制止了。
要是不想听,为什么还要问女魔修,如果想知道,又为什么放着自己这个当事者拒绝交流?
玄赢在他眼中仍然笼罩着层层迷雾,目前他能剥离触碰的,只有那么一小部分。
不过那些都不重要,只要玄赢对他的心意是真的就够了,其余的他都不在乎。
沈时冕垂下眼睫,能看到眼睛下玄赢的手,对方指腹温暖而略有粗糙的薄茧贴着他的脸颊肌肤,嘴唇动了动,“为什么不想听?”
声音被手掌捂着,传出来有些失真,沈时冕嘴唇开合间唇瓣刷过玄赢的手心,凉凉的气流带来一丝痒意,玄赢缩回手,干脆就着这个姿势挂在沈时冕背上,耍赖,“就不想听他,一个字也不准说。”
他蛮不讲理的姿态一向让沈时冕毫无办法,只好先放下沈情的事,专心应对贺云镇的灾难,“阿赢对诸天锁神阵有什么想法?”
玄赢还挂在他背上,闻言便知沈时冕没抓着不放,也松了口气,好像更喜欢沈时冕了,越相处越满意,怎么早没觉得沈时冕这么好。
他轻咳一声,“我对阵法没你了解,听你的意见。”
离开了危险话题,玄赢又听话起来,沈时冕暗自摇头,暂时不与他计较,“诸天锁神阵的阵眼数目和布阵者相同,布阵者越多,阵眼就越多,因此诸天锁神的布阵者修为越高,数目越少就越牢不可破。”
这个道理很好理解,与其用一堆乌合之众来布阵,导致阵眼数目太多,容易被找到个个击破,当然是每一个阵眼都用厉害的修士,贵精不贵多更强大。
罗禅倒是很舍得,他和玄江门、凌霄阁对待剑魄的方法都不同,没有集中在一人身上,以至于承载剑魄的人在凄惨死去后,隔一段时间就要换一个“容器”,而是散开放在几个人身上提升手下的修为,既能收买人心,又能提高己方实力。
再用提升的实力不断搜集其余剑魄,如此便像滚雪球,罗禅的势力才强大到今天的地步。
唯一的美中不足,是想要集中剑魄的时候,现在的“临时容器”就会全废,这也是玄江门和凌霄阁不这么做的原因。
玄赢叹了口气,还绕在沈时冕胸前的两只手互相捏了捏,发出清脆的声音,“走吧,会会他们。”
说起来很久,其实他们的对话只是短短一会,一踏出原本有结界维持的别院,外界雾气更浓,和刚开始的白雾相比,现在的雾气中仿佛流动着淡淡的红色,玄赢嗅到了杀戮与鲜血的味道。
白雾中跌跌撞撞地飞出一个陌生人,满面惊惶,玄赢作为剑修的直觉感应到了同类的气息,手一翻,小破飞剑出现在掌心,拦在了那人面前。
那人本就如惊弓之鸟,突然撞见两个陌生人,更是如临大敌,手中灵剑指向他们,倒是没手抖,修为虽低还挺稳。
根据诸天锁魂阵的特性,修为越高的人受影响越大,尤其是本身就杀孽太重的就更容易失去理智。
玄赢和沈时冕打量了他片刻,刻意泻出一丝剑气,那人才稍微放松点,“剑修?”
剑修对剑最为关注,随后他的目光就移到了玄赢手中的小破飞剑上,不由嘴角抽了抽。
身为剑修,就算是刚入门的孩童,也不会用这么破烂的剑吧,这人是有多穷,想着他又去看沈时冕,可惜沈时冕没出剑,他看不出底细。
玄赢面上表情挺懒散的,“有人追你?”
那人张嘴还没来得及回答,浓雾中又跑出几个身影,他顿时脸色沉郁,咬牙切齿,“该死的!”
后来的几个人眼珠里浮出根根血丝,表情是怕里夹杂着疯狂,修为约在入境后期。
先跑出来的那人咬咬牙,“两位,我是出云剑宗的何淼,既然同为剑修,此时就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何不联手?脱险后我出云剑宗绝不会亏待二位。”
后来几人也察觉到了剑气,像嗅到血腥味的鬣狗都兴奋起来,多抓几个剑修,交出去换取离开贺云镇的机会的念头占据了他们的思维,顿时一拥而上。
何淼急了,灵剑攻向后来的追杀者,但他的灵剑还未与对方的灵力接触,就见一道雪亮的剑芒从他身边闪过,劈向敌人,对面几人哼都没哼就被剑芒打晕过去。
玄赢没有伤他们性命。
何淼呆了呆,咽了口口水,没想到用着那么破的灵剑的人,竟有如此惊人的修为。
愣神的功夫,玄赢已走到他面前,“这里的院落有结界,你进去躲一会吧。”
何淼又愣愣点头,下意识道,“大恩大德……”
玄赢却不听他说什么,时间紧迫,随手将何淼推入别院,就拉着沈时冕离开了。
何淼背心已被冷汗浸透,死里逃生的感觉并不好,此刻进了结界,才感觉诸天锁神阵带来的如附骨之蛆般的阴冷感稍微被驱散了一些,烦躁嗜杀的感觉也被隔绝。
随后他皱了皱眉,既然此处结界厉害,那两人又为何离开?想到某种可能,何淼的眼中隐隐有了希望。
核舟中的几人看不到外界情况,灵器暂时隔离了诸天锁神阵的影响,几人面面相觑地站在甲板上。
梁赋自然是担心的,还有些负罪感,“我们这样躲在里面,留着师兄和沈师弟独自面对是不是不太好。”
贺长生就毫无负担,“出去也帮不上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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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赋想起他的能耐,“你要不算算我们能不能闯过这一劫?”
贺长生却摇头,“涉及我自身安危算不准。”
玄真还是保持沉默,自从云暖阁里出来,他就基本没说什么话,梁赋怪不适应这样的二师兄的,小心翼翼问他,“二师兄,你到底为什么要对沈师弟下手?”
玄真眼中闪过一丝阴霾,避重就轻,“看他不顺眼,想教训教训他。”
梁赋倒是没怀疑这个理由,“哎,何必呢,从前大师兄天天跟他对着干也就罢了,现在师兄都放下了,喜欢上了沈师弟,我们做师弟的何苦给他添乱?”
玄江门与凌霄阁明面上还是同为仙门翘楚,在梁赋看来,玄赢和沈时冕在一起应当没什么问题,毕竟和陈清泉也就是个口头意向,算不上毁约,沈时冕的身份比陈清泉更适合,只不过从前他们两人不对盘罢了。
玄真瞪他,“师兄是有不得已的苦衷。”
“苦衷?”梁赋惊诧道,“他能有什么苦衷,大师兄不愿意的事,我还真没见过有谁能强迫他,除非是师尊逼他做的。”
大师兄天不怕地不怕,也就师尊和他的娘亲能让他忌惮让步。
无意中说出了真相的梁赋却没能点醒走入死胡同的玄真,他被师尊逼的这句话戳到痛处,“总之师兄不会和沈时冕在一起,这件事都怪我。”
他一脸自责,梁赋一头雾水,暗自嘀咕,二师兄受的什么刺激,就因为这种莫名的理由跑去绑架沈师弟?
梁赋愈发担忧,“二师兄,你是不是喜欢沈师弟?”
他不得不开始想起贺长生随口说的话。
玄真差点没被这句话气到伤势复发,却又不能解释内里的行为逻辑,无力地摆摆手否定这个说法,“你先别跟我说话。”
他怕被梁赋一无所觉地气死。
梁赋放下心,只要两位师兄不搞什么争抢一人的烂俗戏码,一切都不是问题。
玄真轻抚了一下自己的芥子袋,表情里有些犹豫,他有能直接联系玄清子的紧急传讯符,但那是玄清子让他盯着玄赢防止玄赢离经叛道所用的,现在是遇到危险,而不是玄赢有异常,他便拿不定主意。
手指摩挲片刻,他还是放开了芥子袋,对自己说,再看看情况,也许布阵的人找到想要的目标他们就能脱身了。
外面的贺云镇上,大多数人都找了隐蔽的地方躲藏起来,只有一些定力差的或者本就嗜杀的人被诸天锁神勾起杀戮的欲|望,在四处寻找猎物。
玄赢和沈时冕走得很近,沈时冕冷凉的手指扣着玄赢温热的手心,在越来越红的雾气中,玄赢恍惚觉得全世界就剩下他们彼此依靠,这种感觉也不赖。
他们路过了云暖阁,原本光鲜亮丽的门庭,因为缺少了人气,变得萧瑟起来,但他们没有多看。
一路行来,玄赢打晕了不少想要袭击他们的散修,让沈时冕可以专心地感应阵法中灵力的流转方向,好找到诸天锁神阵的阵解决这件事。
红雾中掠过的剑气,像是初晨的阳光,劈散阴晦和邪气,明日剑诀是最为正气的剑诀,正如它的名字一般,明日永远充斥着希望。
——和玄赢相配极了,他是那种可以劈散一切黑暗的人。
沈时冕一边寻找阵眼,剩下的心神都系在玄赢的身上,从前他见到玄赢出剑基本都是对着他,惊艳也有,但更多的,是被剑气所伤的愤怒与黯然。
而现在他却可以以道侣的身份站在这个人身边,被接纳了。
余光扫过尾指的红线,他们的手那么亲密地靠在一起,沈时冕嘴角勾起一个很轻的笑,望着天空的诸天锁神阵,眸色沉沉。
玄赢救他那天,他站在深渊边缘,只差一点点就会万劫不复,但是本该在千里之外的玄赢忽然出现了,于是名为沈时冕的“人”勉强活了下来,被一根可笑的绳子吊着,如果玄赢放开他,他就会继续坠入那个深渊。
所以,谁都不能来破坏这一切,求生,是人的本能。
“继续向前。”沈时冕指挥着玄赢继续靠近阵眼的位置,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随着他们的前进,四周的雾气越来越浓。
起初只是那种薄雾,视线也能穿透,后来就变成了浓稠的血雾,即使散开神识,也只能感知到周围很小的范围。
“我有点烦躁,”玄赢忽然蹙眉开口,眼睛有点发红,“想杀人。”
沈时冕捏了捏他的手,低于常人的体温带来一丝清明,“靠近阵眼的时候诸天锁神阵的影响会变大,你会有嗜血杀戮的欲|望是正常的,不要去想它,一旦开了杀戒,只会越来越嗜杀,最后沦为阵法的奴隶。”
玄赢明白这个道理,所以一路上他都只是把人打晕,他深呼吸一口气,再一次侧头看了看沈时冕有些冷的脸,沈时冕的状况特殊,他不会被诸天锁神阵影响,谁能想到本来是救命维持的不生不死的状态,却误打误撞有了更好的作用。
沈时冕忽然转过脸,把偷看的玄赢抓个正着,玄赢立刻撇开眼睛,不承认自己一路上都靠着沈时冕的存在感压抑内心的烦躁。
玄赢是人不是神,诸天锁神阵自然不会对他一点影响都没有,白色小珠在丹田内自发运转,引动剑魄碎片抵抗着血雾的侵蚀。
但只要看一眼身边的人,那种杀戮的欲|望就会退却,内心被喜悦和满足占据,当你觉得幸福的时候,杀戮的吸引力自然就无限褪色。
沈时冕眨了眨眼睛,空着的手抹去雾气在玄赢鬓角凝结的淡红色水滴,靠近玄赢的耳朵说,“我喜欢阿赢现在的表情,你的表情总是比你的言语更诚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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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赢有些被戳穿的恼羞成怒,刚刚的烦躁感进一步削弱了存在,他的眼神也愈发清明,隐约明白沈时冕是用这种方式帮他保持清醒,一时间不知道该谢谢他,还是该恼怒他。
越来越红的雾气中,有谁的声音响起,“咦,居然能找到这里。”
同时他们面前的红雾涌动,竟然勾勒出一个人形的身影,“看来尊主要找的人就是你们了。”
对方是布阵的四个初圣强者之一,沈时冕的阵法造诣真的很可怕,几乎是准确地以最快速度找到了阵眼。
玄赢有一瞬间的疑惑,一直遵从沈蕴的意思努力修炼明日剑诀的沈时冕,是什么时候有了这么强的阵法与术法造诣,而且还瞒得很好,以至于玄赢一直以为他就是不错的水平。
可现在看来对方于术阵的精通,岂止用不错两个字概括?
明日剑诀有多难修炼没人比玄赢更清楚,他修炼至第四层耗费了多少心力,沈时冕也有三层的修为,这样就显得对方有些可怕了。
不过眼下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他把精力放到眼前的人身上。
守在阵眼的修士迟迟没有等到答复,冷哼一声,“乖乖束手就擒,我们就放过贺云镇。”
玄赢骨子里的叛逆又冒出来,故意道,“贺云镇与我何干,我为什么要为了一群不相干的人牺牲性命?”
那人噎了一下,似乎没料到玄赢把无情的话说得这么理直气壮又随意。
“你们不是玄江门的剑修吗?玄江门自诩仙道第一剑派,他们的弟子遇到这种事却为了保全性命苟且偷生,传出去你也不用在修真界立足了,还不如乖乖跟我们走。”那人语气森然,透着成竹在胸的味道。
玄赢心中一动,却见不远处浮现几个踉跄的身影,看样子是误闯来的散修。
那人桀桀怪笑,“来得正好,你的豪言壮语可与这些道友再说一遍。”
闯来的散修互相戒备着,他们眼中也有疯狂的风暴在积聚,但因为修为低微反而没有被诸天锁神阵影响太大,只是神情颇为烦躁,像堆满油的木桶,只需一点火星,就能燃烧爆裂。
那人便毫不客气地提供了火星,“几位道友,我等布下诸天锁神阵只为抓眼前的玄江门弟子,本与你们无关,可惜他们不愿意发扬第一剑派的正道精神束手就擒,牺牲自我拯救全镇的人,只能为难你们继续呆在阵中了。”
他的语气中满是猫戏老鼠的恶意,后来的散修有人脸色大变,显然是听过诸天锁神阵的凶名,都面色不善地盯住了玄赢和沈时冕。
只有一个年纪小的少年露出迷茫之色,“诸天锁神阵是什么?”
可惜没人有空回答他。
玄赢握着小破飞剑,毫不在意,“不管当着谁,我玄赢敢做敢当,谁也别想逼我牺牲性命救不相干的人。”
那些散修眼神更是凶狠,除了那个少年外,都向玄赢聚拢。
沈时冕眼神冰冷,“可笑。”罪魁祸首当前,没人想着破阵手刃,只想抓住对方索要的东西来换取性命。
少年张了张嘴,他也是这么想的,可是那几个人几乎失去理智,他修为太低,根本无力阻止,不由满面羞愧地咬紧了唇。
玄赢根本没把这几个人放在心上,包围圈尚未形成,少年便看到惊鸿般的剑芒驱散红雾,凌厉可怕的剑势席卷向四周,一瞬间心跳都疯狂起来,近距离感受明日剑诀的剑势的惊艳,满心满眼都没有别的了。
那几个试图围攻玄赢的散修全都被剑势震晕过去,少年也觉得有些腿软,久久缓不过气来。
玄赢扫他一眼,驱动灵力将他推出去,少年的视线便再次被雾气占据,再看不见那两个面容俊美,气度卓绝的修士和诡异的红雾人影。
红雾化成的人影沉默片刻,“呵呵,原来是口是心非,还说自己不愿救人,却连杀人都下不了手。”
玄赢一派轻松的模样,笑道,“我开了杀戒岂不是如你所愿?”
杀人才会让他失去理智,被杀戮的欲望所控,要是狂性大发,整个贺云镇都不够他杀的,到时才是一百张嘴都说不清。
那人又桀桀怪笑起来,“看来还很清醒。”
玄赢懒得与他废话,从芥子袋中取出了剩余的所有小破飞剑,御使它们环绕在四周。
一时间空中被小破飞剑占据,密密麻麻,红雾人影不屑地扫过这些劣质破飞剑,嘲笑他,“堂堂玄江门如此穷酸,竟连一把像样的飞剑都买不起。”
他倒是误打误撞戳到了玄赢的痛脚,如流水般消耗的财富和永远留不下的灵剑是心里永远的痛,他难道不想有一把趁手的神兵?
玄赢不笑了,重新对沈时冕伸出手,头也不回道,“借我剑魄一用。”
沈时冕意会,按住他腕上灵穴,玄赢的灵脉瞬间与沈时冕的魔脉相通,两人体内的剑魄和明日剑诀的剑气有了共鸣。
有沈时冕做后盾,玄赢操控着上百小破飞剑挟着翻倍壮大的剑气齐齐斩向红雾的人影。
只听一声惨叫,红雾人影溃散开来,玄赢的上百小破飞剑也因为明日剑诀的剑气过于霸道充盈而全部碎成了齑粉。
红雾人影是布阵者的化身,他猝不及防的溃散也给布阵者带来了极大的伤害。
今天也没能拒绝死对头的求爱_132
但因为诸天锁神阵的运转,其余三人的修为可以涌过来帮他恢复。
片刻后,那声音又咬牙切齿地响起来,“小瞧了你们,玄江门把你们藏的真好。”
玄赢眸中再无笑意,这么多小破飞剑一口气碎光了,他面上不显,却心疼极了,真的是一把都没了。
他的芥子袋沈时冕翻过,望着玄赢空空如也的手,沈时冕福至心灵,瞬间就明白了他的心情——阿赢没有剑用了。
尽管是这么严肃的氛围,沈时冕还是不免失笑,他自己的佩剑名叫敖渊,见此情景,毫不犹豫地将敖渊递到玄赢手里,“阿赢用这个吧。”
玄赢握住敖渊,眼神有些古怪,他和沈时冕常常打架,哦不,切磋,自然也吃过敖渊不少亏,没想到敖渊还有被他握在手里的一天。
玄赢想了想敖渊的身价,又看了看满眼纵容,根本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决定的沈时冕,顿觉烫手,万一这剑撑不住毁了,他又要背上一笔沉重的债务,不知道沈时冕看在他们目前是道侣的份上,会不会少吐两口血。
那就……速战速决吧,争取敖渊落在他手中报废之前解决,以免沈时冕的珍贵灵剑步了玄赢曾经的宝贝灵剑们的后尘。
此处阵眼中刚被打散了红雾化身的初圣修士忽然觉得换了一把剑的玄赢,气势更为可怕。
第74章
一直以来,玄赢都用的是廉价的小破飞剑,他的明日剑诀足够霸道强大,所以也不是非常强求神兵利器。
即使是最廉价的剑,也没有几人敢撄其锋芒。
但这不代表一柄好剑没有用,起码敖渊这个等级的神兵对玄赢来说,绝对是如虎添翼的。
玄赢握着敖渊,剑气再次开始凝聚,上次的百道剑气粗暴地齐发打了守阵者一个措手不及,对方再也不敢轻敌,红雾化身不肯放出来,只隐在阵法中观察,催动诸天锁神阵,伺机出手。
来之前布阵的四人只当尊主大惊小怪,捉一个破境的修士罢了,即使剑修的战斗力比同等级的都强悍,出动四个初圣也实在过于谨慎,何况还要布下诸天锁神。
现在事实却证明尊主是对的,眼前的剑修,绝不是破境那么简单。
四人终于开始正视玄赢的实力,诸天锁神阵更加凝实,影响也更大。
玄赢眸中隐隐发红,想杀戮,想撕裂的欲望逐渐强烈,就连想着沈时冕都渐渐不管用起来,他的眼前逐渐出现玄清子的身影,更进一步诱发了他的杀意。
慢慢的整个阵眼四周都仿佛被玄清子的身影所充斥,等玄赢凝神去看又什么都看不见了。
他不耐烦被困在这种不太受控的境地中,一心想着快点解决,体内灵力运转,手中剑气盎然,不明来历的白色小珠在丹田中滴溜溜地转得更欢,玄赢只觉灵力运转更为顺畅,再次肯定小珠是个不可多得的宝贝。
守阵的四人似乎交流过了,不一会此处阵眼便换了一个人,玄赢的气势不断攀升,看起来是在蓄力,刚刚的百余道剑气未能攻破诸天锁神,他便要将剑气蓄积凝聚到一个点来作尝试。
沈时冕的指尖则不断飘出一缕缕黑气,不着痕迹地融入四周的红雾中,因为每一缕都只有很细的小股,守阵者只当他是在做些无用的尝试。
新的守阵者察觉到了魔气,发出嘲讽的声音,“难怪你不愿救贺云镇的无辜百姓,原来是与魔修勾结到一起,堂堂玄江门弟子,嘿嘿嘿……”
玄赢脸上重新挂起漫不经心的笑容,“对啊,我就是和魔修勾结,有能耐你昭告天下,看看天下人信玄江门还是信布下诸天锁神的罗禅的人。”
守阵者有一瞬间的静默,“你居然知道。”
玄赢挑了一下眉,又听那个守阵者阴森森地继续说道,“既然如此,更不能放你出去了。”
他们的目的是活捉玄赢,所以才以困为主,折腾到他筋疲力尽为止。
他一副势在必得的样子,玄赢勉力维持着灵台的一点清明,听见沈时冕悄悄传音,“再坚持一盏茶的时间。”
敖渊逐渐发出不堪重负的剑吟声,玄赢捏着它的指节用力得有些发白,不断地想着我赔不起敖渊的损失,以此来阻止自己的失控,表面上还要装作游刃有余的模样,不给对方可乘之机。
这里如今只有阵眼和他、沈时冕,万一他失控了,只会和沈时冕拼个两败俱伤,罗禅的人就会坐收渔利,无论如何他也不能再伤害沈时冕。
沈时冕则趁着玄赢吸引了对面全部的注意力,继续寻找诸天锁神阵此处阵眼的薄弱点。
双方对峙着,不断有散修被布阵者引来,短短的时间里以玄赢和沈时冕为中心往外辐散的地上躺的全都是人,要不是玄赢一直强撑着保持理智,这些人都会成为诸天锁神阵的祭品。
终于剑气攀升到了顶峰,明日剑诀原本就有愈战愈勇的特质,玄赢屏气凝神,保留着灵台的一丝清明,专心等着沈时冕的消息,终于那漫长得好像千百年的一盏茶时间过去,沈时冕的声音传入他的耳畔。
“阿赢,坤位,全力。”
敖渊瞬间长吟,积蓄已久的剑气如长虹贯日被玄赢刺向坤位,剑气穿透的瞬间玄赢仿佛听到了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不过那只是错觉罢了,只有身周越来越红的雾气翻涌起来,昭示了阵法受到的伤害。
有四声闷哼和惨叫响起,守阵者也集体受到了巨大的伤害,一时再无余力来对付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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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是最后的反扑,玄赢有短暂的晕眩,阵法的影响达到了顶峰,他的眼前好像出现了很多个玄清子和其他的什么人,让他的杀意也攀到了极致,甚至想不顾一切与他们同归于尽。
玄赢停滞在半空,喘着气,敖渊则不断震颤着,仿佛想要脱离玄赢的掌控。
在混乱中,四周忽然安静了,只有沈时冕掠身上前搂住玄赢的腰,将他从空中摘下来,急促的呼吸拂过玄赢的耳畔,“阿赢,清醒点。”
玄赢却听不见他在说什么,眼前一片血红,心中升腾起暴戾与杀戮的欲望。
沈时冕见他表情冷酷嗜血,神情陌生,一时被勾起曾经玄赢冷酷对待他的回忆,掐着玄赢腰的手指收紧,声音低沉,“快醒过来,不许再用这个表情看我。”
玄赢的眼睛慢慢转向他,眸中一丝清明挣扎着闪过,凭本能喃喃道,“沈……时冕?”
依靠这一点本能,他任由沈时冕把他禁锢在怀中。
“是我,阿赢,你要杀了我吗?”
玄赢脸上划过痛苦的神色,“不可以,不可以杀沈时冕,我要……保护阿冕。”
沈时冕愣住了,玄赢是在混乱状态中说出的这句话,对他的震撼就比清醒时说更大,玄赢潜意识里想要保护他?
明明玄赢曾经那么讨厌他,拒绝他的靠近,可是不仅顶着鸳鸯线的羞耻作用救他,意识混乱的时候却不排斥他的靠近,甚至本能要保护他,沈时冕的眼神凌厉起来,阿赢,你从前的样子是装的吗?
他扳过玄赢的脸,仔细地审视这张脸上的表情,想从中找到答案,但玄赢几乎被诸天锁神阵的反扑影响到了极致,能控制住自己的杀戮心已经耗尽了全部的力气。
沈时冕揽着他,眉间与鬓间也都被红雾沾染,让他的侧脸透出些许邪气,片刻后,他俯下头,咬住了玄赢的耳垂。
玄赢在混乱中感觉不到痛,沈时冕直接咬破了他的耳垂,舌尖舔掉溢出的一滴鲜红的血珠,犬齿抵着伤口,丝丝缕缕的红色雾气被从那个细小的伤口吸出。
随着红色雾气被吸出得越来越多,玄赢僵硬的躯体逐渐放松,眼中的红色也慢慢褪去。
诸天锁神阵的阵眼受到巨大的伤害,整个阵法摇摇欲坠,溃散之前的反扑都反噬到了玄赢和布阵的四人身上。
玄赢承受了最大的反噬,但他身边有个完全犯规的沈时冕,替他转移了反噬过来的力量,其他四个人都没那么好运,终于诸天锁神阵再也无法维持,溃散开来,笼罩贺云镇的红雾也开始逐渐消散,杀红眼的人们却没那么轻易停下,混乱还会持续一段时间。
空中浮现出四个狼狈的人影,正是布下诸天锁神的四个初圣强者。
他们却也因为阵法溃散的反噬只能停滞在那调息,凝重的眼神扫过旁若无人的玄赢和沈时冕,最初幻出红雾化身的那个愤怒开口,“魔修里竟有你这号人物!”
到了这个地步,他当然也明白了,一直都是玄赢在吸引他们的注意力,真正找到阵法弱点的则是沈时冕,这两个人的配合堪称恐怖。
另一个布阵者接口,“地点是沈情通知的,他可没说对方身边还有个精通阵法的人。”
他们显然觉得自己被沈情坑了。
沈时冕则一直埋头专心消除阵法对玄赢的影响,根本不搭理他们。
双方都在疗伤,一时间保持了微妙的平衡,但看谁先调息好。
良久,沈时冕方才抬起头,寒星般的眸子扫过那四个初圣修士,苍白的唇被玄赢的血染出一抹红,让他原本清冷的面容忽然邪异起来。
明明沈时冕的修为不如那四个人,他们却同时感到了胆寒,就像刚刚面对玄赢那一剑的感觉,即使有诸天锁神阵的隔绝,也能体会到那种扑面而来不容喘息的惊艳和窒息感。
修仙界有这样两个后起之秀,所有人却完全不知道。
沈时冕的身上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复苏,伸出黑暗的爪牙,在缓缓将他们缠绕。
幸好这种窒息感只是转瞬即逝,一股更为强大的力量倏然降临,陌生的男人无声无息地出现。
四位初圣强者大喜,转身向他躬身行礼,“恭迎尊主。”
来人正是罗禅。
沈时冕比他们先一步察觉到了罗禅的到来,身上的气息收敛,又重新垂眸去看怀中的玄赢。
今天的情形,已经恶劣到了极致,刚刚尽全力打破诸天锁神阵,下一刻罗禅便亲至,沈时冕却很平静。
罗禅打量着他们,沈时冕还有悠悠清醒的玄赢,眸中神色深沉。
其中一个布阵者向他禀报,“尊主,这两人破了属下的诸天锁神阵,属下等反噬严重。”
罗禅并不答话,那种沉重的威压笼罩了贺云镇,让人直面一个破圣强者的恐怖气息。
作为当世最顶尖的修士之一,罗禅很少离开他的老巢,今日却亲身前来,可见他的重视,今日这关,无论如何也不能轻易过去。
玄赢倚靠着沈时冕,目中神色渐渐清醒,他也感觉到了罗禅恐怖的气息,不由攥紧了沈时冕的手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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偌大的贺云镇,此处却只有他们两个互相扶携着,宛如两页孤舟,在罗禅的滔天威压中浮沉。
罗禅审视着仍然剑气充盈尚未消散的玄赢,嘴角勾起残忍的笑,“明日剑诀,本尊有多少年没有见过它了。”
玄赢不退不避地直视罗禅残忍的双目,自二十余年前在那个无名的小村子里,躲在球囊中听过罗禅与沈情的声音,这是他第一次直面罗禅。
罗禅自然不会认识他,别说当年罗禅并没见过他,就是见过,二十余年过去,玄赢早就不是当初的五岁娃娃,对方只是想要一个剑魄的完美容器,当年与沈情的交易没有达成的目的,如今在找一个也是一样。
玄赢却永远忘不了,黑暗中那两个人恶魔般的交谈,轻松的几句话,毁掉了他们平静的人生。
罗禅似乎因为终于找到目标而心情不错,并未直接出手抓人,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还有心情多说几句话,“你们出自玄江门?玄清子果然找到了完美容器,还藏的很好,本尊找了二十多年都没发现。”
玄赢眸中有压抑的仇恨,但他没有发作,反而转脸看了眼沈时冕,沈时冕却也很平静,唇上血色未去,美得有些妖异。
玄赢苦笑,“事情好像糟糕起来了,你怕吗?”
沈时冕静静摇了摇头,“这都是可以预见的。”
从云暖阁中,玄赢断了那个魔修一臂,却放走她开始,沈时冕就有心理准备了,玄赢是故意的,只是他们低估了自己的吸引力,对方来的太快手段也过于残忍,以至于来不及离开贺云镇,甚至罗禅也来得太快了。
玄赢见他一点都不怕,不甘心地撇了一下嘴,转向罗禅,“你就是罗禅?”
罗禅这才发现他们身上交融的剑气不止有玄赢的还有沈时冕的,玩味道,“本尊今日倒是好运,苦寻多年一无所获,一找便是两个,你们不是本尊的对手,跟本尊走吧,即使玄清子亲至本尊也不怕。”
若是玄赢和沈时冕识时务,便该知道他们已是笼中之鸟,逃不出罗禅的掌心。
玄赢忽然笑了,“罗禅,你知我们是谁?想带我们走也要考虑一下可能性。”
罗禅皱了皱眉,“玄江门的弟子,剑魄容器罢了。”
他的言语中只当他们是一起的,在他的认知中,玄清子与沈蕴的人绝不会走到一起,更不会如此亲密甚至为对方付出性命,完全没有想过他们分属于玄江门和凌霄阁。
玄赢扯了扯嘴角,闭眼捏碎了一直藏在袖中的某样物件。
霎时间,此处威压更重,有新的人影浮现。
小小的贺云镇迎来了第二个破圣大圆满的强者——玄清子。
百余年前天柱崩毁,所有修士境界跌落,升仙无门,玄清子、沈蕴、沈情、罗禅原本都是仙阶的强者,距离成仙只不过一步之遥,成仙之路骤然被斩断,他们心中的惊怒可想而知。
境界跌落到破圣,再无寸进,无论怎么尝试,都无法回到曾经的境界,尝过了呼风唤雨的滋味,哪怕权势未变,但百年千年,终有陨落的那一天。
再强大的人也怕自己化骨成灰,越强大的人越是如此,谁不想永恒不灭,唯有成仙成神可以,偏偏唯一的道路也消逝,怎能不叫人疯狂。
罗禅嘴角的笑容并未消失,凝视着突然出现的玄清子,“好久不见,玄掌门。”
玄清子面容冷漠,对罗禅的话不为所动,他负手而立,一派仙风道骨,“罗禅尊主要对我的徒儿做些什么?”
罗禅哈哈大笑,“徒儿,哈哈哈,本尊以为只有沈蕴那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才会做这种事,没想到你玄清子也会。”
他说话并未收束声线,以至于玄赢和沈时冕也能听得清清楚楚。
玄赢却面无表情地摸了摸自己的耳垂,那里还残留着沈时冕咬破的伤口,嘟囔了一句属狗的吗沈时冕,才继续看玄清子和罗禅的好戏。
沈时冕则更小心地将身上的魔修气息收敛起来,他本就灵魔同修,在秀山院掩藏了多年都没露馅,这件事并不困难。
果然玄清子的注意力都被罗禅牵扯,并没多注意沈时冕,“罗禅,不必挑拨离间。”
罗禅见他丝毫不慌,一时也有些意外,转而问玄赢和沈时冕,“两个娃娃,你们可知自己的存在是为了什么?”
玄赢倒挺配合,“为什么?”
罗禅察觉到一丝不妙,“你们只不过是剑魄碎片的容器,玄清子岂会真心待你们,总归是牺牲品。”
玄赢眉梢扬了扬,“那又如何,师尊对我大恩大德,做个容器罢了,只要师尊需要,要我性命也无妨。”
玄清子眸中露出满意之色,他看着玄赢长大,二十余年玄赢从来不曾忤逆他,就算有二心,也要顾虑他的娘亲姜潋的安危。
罗禅被他的“大义凛然”噎住,对方自愿做容器送死,玄清子竟也不瞒着他,看起来真是感天动地的师徒情义呢,看的罗禅冷哼了一声。
一时间威压更重,玄赢和沈时冕只觉喉间泛起腥甜。
好在玄清子很快挡掉了这阵威压。
罗禅挑拨不成,便打算强抢,多年来他修生养息,自信比玄清子维持得更好,罗刹海又是他的地盘,强龙不压地头蛇,今日大量剑魄碎片和完美容器送上门来,他断没有放弃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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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破圣强者的气势互相试探着,碰撞着,在接触的边缘发出轻微的爆裂声,地上有些人本来在苏醒的边缘,又被他们的气势震晕过去。
眼见战斗一触即发,忽然一个温和的声音响起,“两位这是何意?”
此刻一个不该出现在这里人也出现了,正是宣称需要闭关半年的沈蕴。
从外表看来,沈蕴的模样丝毫不像需要闭关的样子,更不像是沈时冕描述中那样不生不死修炼了邪术,面容依旧温和儒雅,像是最可靠的师尊与父亲。
罗禅脸色变差,不屑地瞟了瞟玄清子,“你为了保住容器,连沈蕴都能叫来。”
明明这两人面和心不和,却在这装什么同仇敌忾。
玄清子依旧冷冷的,哼道,“本尊可没有能耐使唤沈掌门,他能过来,你不如问问他是为什么。”
沈蕴面色仍旧温和,“罗禅尊主,劣徒顽劣,若有冒犯,希望尊主看在本座份上莫要与他计较。”
罗禅皱了下眉,不着痕迹地扫了眼玄赢和沈时冕,这两人竟然真的分别是玄清子和沈蕴的徒弟,脸色不免古怪起来。
玄清子和沈蕴的徒弟在一起了,这件事实在超出了他的理解范围,要不是那两个人在玩什么花样,就是两个年轻人自作主张?
这可真是有趣极了。
玄赢则悄悄问沈时冕,“你叫来的?”
沈时冕无辜摇头,“他在闭关,我联络不上。”
玄赢若有所思,莫非是跟着玄清子来的。
有了沈蕴的加入,形势瞬间逆转,虽然沈蕴受伤,但罗禅并不知道,他以一敌二,再怎么狂妄也心知没有胜算。
若要找沈情来,他又没有足够吸引沈情出手的筹码,当年村子里是有对方想要找的魔神血脉沈情才会出手。
气氛愈发凝重起来,双方都有顾虑,一时间三人僵持在原地,玄赢和沈时冕反而没人在意了。
玄赢看戏看得十分满足,不枉费他冒着巨大的风险引来罗禅,甚至效果出乎了他的预料,就连闭关的沈蕴都到场。
罗禅不甘心就此离开,嗤笑道,“本座只需一个容器,你们若是让出一个,本座自然不会纠缠。”
玄清子冷冷道,“有了容器,难道不需要剑魄碎片?”
这种鬼话谁也不会信。
罗禅十分镇定,“搜集剑魄碎片那就各凭本事了。”
沈蕴则一脸淡然,“我的爱徒不是容器,本座也绝不会将他视作容器。”
语毕目光与沈时冕相触,温和而安抚地对他点了点头,沈时冕则垂下了眼睑。
玄赢握住他的手腕,用温暖的体温传达着无声的安慰。
沈蕴与玄清子似乎不同,对方没有像玄清子一样握着姜潋这个把柄,似乎是走了慈师的路线,若没有沈时冕说的他修炼邪术的事情,外表几乎看不出破绽。
玄清子和沈蕴身周的灵力在凝聚,难得抛开成见隐隐有联手之势,无论如何,玄赢和沈时冕他们都不会容许落入罗禅之手。
敌强我弱,罗禅再是不甘也只能接受现实,“既是今日两位都在,本座便不打扰你们师徒了。”
罗禅被逼带着几个属下退走,玄清子和沈蕴的目光不约而同地落到了亲密相靠的玄赢和沈时冕身上。
他们向来针锋相对的好徒弟,如今却看起来有些不太该有的情愫。
玄清子对玄赢的效率很满意,离开秀山院的短短时日,玄赢就已经拿下了沈时冕,除了惹了些小麻烦。
沈蕴却皱起了眉,他不过被迫闭关没多久,这是发生了什么?
沈时冕近年来多么清高冷傲的性子,竟会对一直欺辱他的玄赢动了心?否则以沈时冕谁也不肯靠近的性子,怎能容忍与玄赢如此亲密的姿态。
沈蕴温润的眉眼也不由浮上一抹困惑。
第75章
沈蕴来的真不是时候,原本他设计玄清子与罗禅对峙,很大可能会使他们两败俱伤,玄赢便可借此获得更多喘息的时间,现在多了个沈蕴,罗禅只要聪明点就不会硬碰硬,他的计划也就付诸东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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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赢和沈时冕面对两个师尊压迫十足的目光,都有点不自然的僵硬,尤其是玄赢,在玄清子了然欣慰的目光中简直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玄清子要是知道他不但超计划完成“任务”,甚至假戏真做动了真心,不知道还能不能笑得出来。
沈蕴起初一直皱眉打量他们,渐渐察觉到沈时冕身上一丝灵气也没有,只余激荡的明日剑诀的剑气,想开口问又顾虑玄清子的存在,只能暂时按捺住,对沈时冕温和道,“先离开贺云镇。”
贺云镇遭逢此难,诸天锁神阵破了之后,其他人陆续苏醒恢复,确实不适合他们待下去。
四人在一处灵脉山谷中停下,这里距离罗刹海更近了一点,是从前沈蕴布下迷踪镇圈起来的地盘,一般散修难以进入,此时倒是派上了用场。
两对师徒分别站到两个阵营,玄赢和沈时冕再难舍难分也不得不暂时分开,各自站到自己师尊身边去。
沈蕴没有先追问沈时冕的身体状况,而是关心了一下他们的关系,“本座闭关有些时日,玄赢似乎与时冕化干戈为玉帛了。”
玄清子负手而立,“小辈之间本就无甚大仇,玄赢贪玩爱闹罢了,如今误会解除,我徒儿还救了你徒儿一命,亲近些也无妨。”
他嘴上这么说,实则心里暗暗皱眉,沈蕴来的不是时候,这个老狐狸闭关莫不是装的?
玄赢看起来已将沈时冕哄到手,就是还未成功夺得剑魄,想也应该需要更多时日获取信任再趁其不备才能得手,本想趁着沈蕴闭关钻个空子,谁知沈蕴此刻竟提前出关横插一脚,也不知会不会功亏一篑。
不过玄清子虽有顾虑,却也不太放在心上,最差的结果,也不过是仍旧回到从前的境地,玄赢做这一切都避开了秀山院的其他人,届时事败,回去仍能与陈清泉继续婚约,左右不亏。
沈蕴似笑非笑地扫了眼睁眼说瞎话的玄清子,还是一副脾气很好的样子,不知信了没有,转而问沈时冕,“时冕,是这样吗?”
沈时冕看似恭敬地垂眸,淡淡道,“是的师尊,上个月的阮南秘境历练中有人偷袭,徒儿险些命丧青魇妖兽之口,若非玄赢师兄及时赶到,恐怕徒儿已然殒命。”
沈蕴便微微颔首,旁人说的话他不信,沈时冕却从未对他说谎,但这不足以解释他们亲密的行为,“还有?”
短短两个字,语气虽是温和,久居上位的气势却一分不少,沈时冕仿佛被敲了一记闷棍,尽量不动声色地回答,“徒儿与玄赢师兄互生情愫,还望师尊成全。”
沈蕴终于听到了确切的答案,目光移到玄赢身上,很轻地笑了一下,似乎有些欣慰,“时冕幼时,本座常叮嘱他要和一墙之隔的玄赢师兄交好,这两个孩子却似乎有些奇怪地不对盘,时冕又寡言,如今倒是出乎本座预料。”
他不反对,还在幼时让沈时冕与玄赢交好?玄清子顿生警惕,他自己有着歪门邪道的打算,自然就要防备对方想反将一军,绝不能叫玄赢反被抢去剑魄碎片,富贵险中求,想拿到第二大块的剑魄,必然要冒这样的风险。
沈蕴的提前出关已让玄清子在考虑放弃这个危险计划。
玄清子虽对玄赢有信心,但玄赢对剑魄碎片的驾驭程度他也无法肯定,这个方案风险巨大,但同样立竿见影,玄江门将轻而易举地得到所有的剑魄碎片,届时沈蕴再不甘心又如何?
沈蕴不知玄清子心中的反复斟酌,他笑容不变,转而问玄赢,“时冕说的可都是真的?”
玄赢挺配合,“是,沈院长。”
沈蕴轻叹一声,叹得玄赢心中发紧,生怕沈蕴来一句“你以前欺负我徒弟太狠”,然后驳回他们的所有交往决定,顺便把沈时冕抓回去关禁闭。
幸好沈蕴向来的表现不是这种性格,他保持微笑道,“玄赢,本座能否单独和你说几句话?”
沈时冕手指掐进手心,指尖甚至发白,他不由自主地抬头,目光和玄赢碰在一处,玄赢对他眨眨眼,示意没问题。
别说他在秀山院沈蕴的眼皮子底下待了这么多年,还欺负沈时冕这么久都活得好好的,就是眼下荒山野岭,那还有玄清子在,沈蕴不会太过分。
沈时冕心知自己关心则乱,稍微放下心,不去胡思乱想,沈蕴并不知道他发现了什么秘密,表面上会继续将慈师的角色扮演下去。
得到了玄赢的首肯,沈蕴挥手布下隔断的结界,他作为术宗的掌门,修为又摆在那,布下的结界就算玄清子也探听不了内里乾坤。
玄赢相当镇定,“沈院长想知道什么?”
沈蕴沉默片刻道,“是什么使你改变主意?”
玄赢被他的威压包围,“沈院长指的是?”
“时冕刚入秀山院那年,本座嘱咐他与你修好,你却将他拒之门外,他死心眼,一直都不曾放弃。”沈蕴旧事重提,面上却无怒色。
玄赢揣摩他的意思,尽量使自己显得坦然,“年幼时我见沈师弟天姿极高,不免起了攀比之心,唯恐他抢走我的风头,才处处针对他,如今我们早已成年,趁着这次救人,我们才打破了隔阂。”
沈蕴微微颔首,对这个答案有所预料,他想知道的当然不是这些明面上的东西,继而道,“你可知你们身上身负天柱的剑魄碎片?”
这话是肯定的语气,玄赢自然不好说不知,继续与他打太极,“略知一二。”
沈蕴便道,“你是真心喜爱时冕,还是只打他剑魄碎片的主意?”
玄赢没料到他问得这样直白,就连拐弯抹角的试探都省了,玄赢耳根染上一抹热意,被沈时冕咬破的地方也丝丝发热,七分真三分假地回答,“自是真心喜爱,我还不屑于用如此下作的手段。”
沈蕴十有八|九没信,但他不漏丝毫破绽,反而一副很欣慰的模样,“时冕从小就喜爱你,若真能得偿所愿,本座便放心了。”
玄赢愣了一下,心里升起些许怪异的感觉,沈蕴在说什么,沈时冕从小就喜欢他?怎么比玄清子还能睁眼说瞎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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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只是沈蕴的客套话?为了麻痹他?
毕竟沈蕴是一个即使玄赢带着对方修炼邪术的预设立场来看,都看不出任何不对劲的厉害角色,玄赢还是提起十二万分的小心,务必使自己看起来天真纯良,绝无二心。
他又想起结界之外留下的沈时冕和玄清子,不由自主地走了一下神,沈蕴意外地接受良好,是因为他是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还是沈时冕有什么秘密瞒着他。
沈蕴又道,“玄江门与凌霄阁对剑魄之争本座其实并不在意,两派之人各自搜集,纯看本事,一切如旧,只要你们真心相待就不必有所负担,相比虚无缥缈的登仙之路,本座更在意时冕的心情,他是本座看着长大的,若你伤他,本座绝不善罢甘休。”
一番话下来,玄赢微微睁大了眼睛,所以沈蕴是特地来敲打他的?
沈蕴表面上对沈时冕实在尽了所有师尊的责任,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挑不出错来。
玄赢诡异地体会到一种岳父嫁女儿来敲打女婿的感觉,居然有点新鲜,低头忍笑。
“沈掌门请放心。”
结界之外的沈时冕则用几年如一日的冰冷目光盯着脚下的草地,还是玄清子主动找话题,他故作对他们的事情不知情的模样,“你们如今真的两情相悦?”
沈时冕淡淡点头,“还望玄掌门成全。”
玄清子故意皱了皱眉,“你该知道,我早已给玄赢定下与泉源宗宗主爱女的婚约,玄赢怕是意乱情迷,未曾告知与你。”
他主动将这个问题挑明,乍一看是将沈时冕往外推,实则正是他的高明之处。
沈时冕听到陈清泉的名字,眸色微暗,“阿赢说过此事,但玄江门与泉源宗尚未正式达成书面协约,便不算毁约,既是作为结盟对象考虑,我凌霄阁应当不输于泉源宗。”
玄清子不动声色,“本座如何信你,你与玄赢不和尽人皆知,如今短短时日便倾心,本座怕你伤了他。”
这就是倒打一耙了,一个让徒弟用身体和感情去骗取剑魄碎片的人,岂会真的在意这些,他不过是做给沈时冕看,打消他的顾虑。
“玄掌门,”沈时冕厌恶他的惺惺作态,却要暂时忍耐,“我可发下心魔誓言,绝不会伤害他。”
玄清子制止了他,“本座不是为了迫你发誓,沈掌门尚在,本座不会如此霸道令人诟病。”
说话间沈蕴也撤除了结界,玄清子的目光注视着玄赢,玄赢对他轻轻点了下头,示意沈蕴那关暂时过了,玄清子眉心舒展,放下心来。
沈蕴敲打完玄赢,就将沈时冕单独带到一边,“你的灵气呢?”
沈时冕冷静回答,“回师尊,徒儿灵脉受损,本欲找师尊修复,但恰逢师尊闭关。”
从他的表情神态,完全看不出曾经因怀疑探过孑立院的心虚。
沈蕴温润的面庞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探手抓住沈时冕的手腕,灵气钻入他的灵脉中游走,脸色凝重起来,“你可知自己岂止灵脉受损,甚至灵力淤滞,神魂漂浮。”
沈时冕点头,沈蕴沉下脸,“胡闹,你怎能这样独自在外,可知有多危险?”
“徒儿有分寸,”沈时冕垂下眼,淡淡道,“多谢师尊关心。”
沈蕴一声叹息,“从你长大,就不再与为师亲近了。”
沈时冕仍然是冷冷淡淡的样子,即使面对沈蕴也是这副模样,只有近些日子对着玄赢,他才会露出真实的一面。
沈蕴似乎也习惯了,并未纠缠这个问题,“你是否要同为师回秀山院?”
沈时冕道,“徒儿要帮玄赢完成一些事,之后才能回秀山院。”
“罗禅已盯上你们,继续待在罗刹海地域会更危险。”
“我们会更小心。”沈时冕还是油盐不进的样子。
沈蕴也不意外,沈时冕虽没了灵力,还有明日剑诀,自保没有太大问题,他其实有伤在身,不能在外久待,时间久了,说不得会被玄清子看出破绽。
“不用为师替你疗伤?”
沈时冕的伤势其实牵扯的不只是灵脉和神魂的恢复,还有恢复之后面对的可以解除鸳鸯线的现实,他一时不能确定玄赢会怎么做。
他迟迟不答,沈蕴便取出一个玉盒丢给沈时冕,“凝魂丹,神魂稳固后,便能重新契合躯体,只是慢些。”
沈时冕攥紧了盒子,“多谢师尊。”
沈蕴与玄清子很快就离开了,这处隐蔽的山谷灵脉只剩他们两人,玄赢看沈时冕一副神思不属的样子,握着敖渊过来,把这难得的灵剑递到沈时冕跟前,“还你。”
沈时冕被他的话唤回神,垂眸看着敖渊,却没接过去,“阿赢喜欢敖渊吗?”
玄赢眨眨眼,“喜欢啊。”敖渊作为上等的灵器,一直用小破飞剑的玄赢怎会不喜爱,手感说是天差地别也不为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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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指摩挲了一下敖渊的剑柄,玄赢笑嘻嘻道,“喜欢难道你要送我?”
他不过习惯性贫嘴,随口一说,沈时冕却丝毫犹豫也没有地点了下头,“敖渊从我记事起就跟着我,若阿赢喜欢它,就送你。”
这不是心血来潮,玄赢将自己的灵剑换了十枚果子,他记得,算是对那把剑的弥补。
玄赢顿时烫手一般把敖渊塞回他手里,使劲摇头,“不行我不要。”
沈时冕脸黑了,揽过玄赢的后颈,威胁意味十足地问,“阿赢嫌弃我的东西?”
这是哪跟哪,天大的冤枉,玄赢立刻否认,“怎么会,就是……就是……”
向来爱面子的玄赢,丢脸的事情真不愿意告诉给沈时冕听,沈时冕敏锐地察觉到其中的问题,玄赢明明最爱搜集宝物了,怎么会既无一件灵器可用,唯一的灵剑还要放在梁赋身边保存,又拮据到这个地步。
沈时冕声音压低,贴着玄赢的额头,强迫玄赢和自己对视,“阿赢,我们是道侣了,你还有什么事不能告诉我吗?”
玄赢被他眼中的温柔深情击中,脸颊又开始发烧,有些晕淘淘的,讷讷道,“你干嘛突然送我剑啊?”
沈时冕道,“阿赢真的不知道吗?”
玄赢理直气壮地摇头,“我怎么会知道。”
沈时冕一窒,无奈道,“阿赢你真是……”太迟钝了。
后半截话在玄赢威胁的眼神里吞了回去,沈时冕只能从芥子袋里拿出一个玄赢重晶买下的运果,塞进玄赢嘴里。
好好说着话,突然被投喂,玄赢叼着果子,费力咀嚼着,用眼神询问沈时冕他要干嘛。
沈时冕看他的嘴唇被果汁润泽,泛着一点水光,忍不住凑上去亲亲他,舔去唇上的汁液,“好吃吗?”
其实在小世界的幻境中,每当玄赢吃果子的时候,他们也会自然地交换一个吻。
玄赢揪着他发尾拉开点距离,狐疑道,“你好奇怪。”
沈时冕捉住他的手,“阿赢送我珍贵的运果,我投桃报李送你灵剑有什么不对?”
这个理由很充分,玄赢皱眉冥思,还是坚决道,“那我也不要敖渊。”
敖渊再一次被嫌弃拒绝,沈时冕深呼一口气,提起十二万分的耐心,“敖渊跟着我近二十年,是我最喜欢的灵剑,送给阿赢,你真的不知道是什么含义吗?”
迟钝的玄赢终于后知后觉地望向敖渊,“是…定情信物?”
总算明白了,沈时冕见他表情可爱,握住玄赢的手让他把敖渊重新握紧,“这是我的心意,阿赢还要拒绝吗?”
拿了他的剑,牵扯再深一些,玄赢将来即使想断,总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可以挽留。
玄赢却觉得敖渊更烫手了,紧张地瞪视敖渊,生怕下一刻敖渊就滋出火花来,宣告报废,简直拿也不是,不拿也不是,左右为难。
沈时冕感觉到了他的为难,眸光暗淡,“所以阿赢与我结为道侣的话只是权宜之计吗,实则心中从未接受我。”
他伤心的样子瞬间让玄赢揪心,他牙一咬,不就是丢丢脸吗,和伤了沈时冕的心相比简直不值一提。
“不是,”玄赢下定决心,闭着速说道,“我是怕敖渊在我手中毁坏,从幼年开始,我所得到的所有灵器无一例外都会毁掉,随着我长大,灵器毁坏的速度就越来越快。”
没想到会得到这么个答案,沈时冕愣了好一会,见玄赢闭着眼,睫毛紧张地颤抖着,泄露了他的不安。
总是这样的,玄赢总能在不经意的地方给他难以预料的惊喜,不由啼笑皆非,瞬间觉得自己刚刚的担忧和猜测都是多余可笑的,玄赢根本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的心思。
既然是这个原因,沈时冕便不想强求玄赢接受敖渊了,难怪玄赢什么都没有,这个败家的原因比他想过的都更离奇。
也就是说,玄赢不接受敖渊正是对他心意的珍惜,而非拒绝和践踏,这个事实无意间取悦了沈时冕。
玄赢小心地将眼睛睁开一条缝,观察沈时冕有没有偷偷笑话他,却被沈时冕捂住了眼睛,微凉的吐息拂过他的鼻端,“那么我送别的定情信物阿赢就接受吗?”
眼前一片漆黑,玄赢什么都看不见,世界只剩下沈时冕的声音,他微微点了点头,“只要不是灵器。”
沈时冕忍不住道,“鸳鸯线也可以?”
玄赢僵了一下,睫毛刷过沈时冕的掌心,“它不合适吧。”
这始终是他们之间跨不过去的坎儿,鸳鸯线一天存在,他们之间就似乎没有那么纯粹。
沈时冕低沉好听的声音传过来,“阿赢既有如此特殊的体质,鸳鸯线难道不会也失效吗?”
玄赢确实想过这个问题,但是一直以来都无法拒绝沈时冕对他的表白证明鸳鸯线还是有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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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时冕从他的沉默中明白了玄赢的意思,“刚刚沈蕴给了我一枚凝魂丹。”
玄赢睫毛又颤了颤,“那……你很快就能蕴养完好魂魄,解除鸳鸯线了。”
沈时冕低低嗯了声,“沈蕴一定是因为自身的奇特状态才会有凝魂丹。”
凝魂丹炼制条件苛刻,材料难得,一般人都不会花费巨大的代价炼制它,因为沈蕴不人不鬼的状态,才会特意去寻凝魂丹,倒是正好让沈时冕也用到了。
沈时冕还好好地站在面前,说明沈蕴并没怀疑他就是闯入孑立院的那个魂体,玄赢松了口气,又紧张起来,“那,你快吃了吧。”
“吃了然后呢?”沈时冕淡淡问。
玄赢看不见他的表情,心中没底,试探道,“你不想解除鸳鸯线?”
这回是有些长久的沉默,山谷中生长着白梅,梅花的清淡香气萦绕在周身,玄赢呼吸中都充盈着香气,却都比不上眼睛上覆盖着沈时冕的手掌的存在感。
他听见沈时冕问他,“你想吗?”
玄赢心中有一瞬间的茫然,想不想解除他也不知道,似乎是想的,又似乎不愿意。
他是个对感情迟钝的人,生平第一次动心了,却傻傻分不清是因为神器还是因为本心,他也想弄清楚,不喜欢他和沈时冕中间埋藏着一个隐患。
沈时冕屏住呼吸,等着玄赢的答案,仿佛很漫长,又仿佛只是一瞬间,玄赢轻声说,“想的。”
这是可以预料的结果,沈时冕倒也没什么失望的,总有那么一天,鸳鸯线还能存在只是因为沈时冕还需要它续命,一旦这个功能失去,鸳鸯线也就同时失去了存在的价值。
他所做的一切也不过是为了稍作拖延,增加自己在玄赢心里的分量。
玄赢的心智坚定,绝不会一辈子都稀里糊涂被鸳鸯线牵着走。
两个字落下,沈时冕轻哼一声,将玄赢揽入自己怀里,“没关系,如果你忘记现在,我会让你重新记起现在的心意。”
玄赢鼻子忽然有些酸酸的,他反手抱紧了沈时冕的背,“现在嘴甜了,以前怎么就知道气我?”
沈时冕道,“等鸳鸯线解除,我再告诉你。”
玄赢泄愤般一口咬住他肩膀,“还吊我胃口。”
第76章
玄赢咬他这一下丝毫没有口下留情,沈时冕仗着自己状态特殊面不改色任由他咬,甚至伸手抚上玄赢的后脑,轻轻揉按了几下。
被咬的人毫无反应,玄赢自然就觉得无趣,片刻后也就松开嘴,懒洋洋地把下巴搁到沈时冕肩窝里和他说话,“你知道吗,刚刚沈蕴跟我说了一件很好笑的事。”
沈时冕一点也不配合他问说了什么,玄赢“嘁”了声,自顾自嘟囔道,“他居然说你从小就喜欢我。”
说完自己先笑起来,“你小萝卜头的时候好像是挺喜欢我的,但肯定不是那种喜欢,等你到十五岁情窦初开的年纪,又开始讨厌我了。”
沈时冕目光深邃,静静听他自顾自否定沈蕴的说法,也不反驳,只是轻轻磨蹭着玄赢的脸颊,“那你呢,小时候为什么那么讨厌我?因为我把灾难带到了村庄,破坏了你和娘亲的平静生活,还让你受玄清子所控吗?”
这是萦绕在沈时冕心中觉得最有可能的猜测,这样的理由最好解释玄赢的行为。
他的声音很轻,似乎怕惊扰了玄赢,玄赢偷偷侧脸看他,见沈时冕表情还算平静,好像只是单纯的疑惑,想要弄清楚这个问题。
玄赢张了张嘴,一时不知道从哪里说起,当年的他也只是个小孩子,心智不成熟,采取的手段可说是幼稚又伤人。
小沈时冕明确地表达自己的亲近喜爱之意,他却每每都无情地把人推离,若是一见面就这么做也就罢了,偏偏要在第一天给了对方愉快温暖的相处机会,第二天突然翻脸,给那么小的孩子一定带来了巨大的打击。
玄赢表情中流露出一丝愧疚,被沈时冕敏锐地捕捉到了,如果真是他说的理由,玄赢不可能觉得愧疚。
沈时冕屏住呼吸,察觉到这中间还存在着更多的问题,玄赢究竟有什么东西在隐瞒他?
原来过了这么多年,沈时冕表面放下了与他作对,实际上从来没有忘记过,玄赢深刻地察觉到,伤害造成了,伤口形成了,即使自然愈合也永远会存在一道疤。
也许,是时候稍微解除一下沈时冕的心结了,不能让人家挨了许多年欺负,还要背负莫须有的负罪感。
他下定决心,突然更紧地抱住沈时冕的腰身,“对不起,当年是我不对,不是你的错。”
沈时冕声音沉着,“不是因为我引来了杀身之祸?”
玄赢摇摇头,“那与你一个襁褓中的婴儿有什么干系,罪孽都是沈情与罗禅犯下的,当年……当年我只有五岁,许多事情也都记不清了,是玄清子告诉我,村子里还有一个和我一起被发现的幸存的婴儿,做了沈院长的关门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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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沈时冕也回抱他,“其实我是流落到村子里被你和娘亲捡回去的对吗?”
玄赢这才注意到他几乎很自然地称呼姜潋为娘亲了,脸上泛起一丝可疑的红晕,却没纠正沈时冕的称呼,“是娘把你带到我面前,告诉我以后我就有一个弟弟了。”
沈时冕轻笑,很少笑的人,这一声短促的笑撩动着玄赢的耳膜,“娘亲一定没想到,给你捡回来的不是弟弟,是夫婿。”
玄赢脸上更热,逞强反驳道,“明明是小媳妇。”
沈时冕笑而不语,也不与他争,调戏了一下玄赢,让他心情别那么沉重,才把话题拐回去,“既然不是因为我带来灾难,那阿赢是为什么要赶走我?”
玄赢深呼吸一口气,“我是害怕,玄清子知道我们的关系会对你不利,娘亲已经被他握在手中,再让他和沈蕴知道我们的关系,你也会被他们利用,届时互相掣肘我们处境会更艰难。”
不如就当成毫无关系的陌生人。
沈时冕一个婴儿什么都不知道,姜潋又失去记忆,唯一知道真相的玄赢,不得不将这个秘密烂在肚子里,唯恐被发现破绽。
就像这一次,他们稍有破冰的迹象,玄清子便立刻提出双修骗取剑魄的主意,实在是不择手段,玄清子为了剑魄与长生升仙,已然疯了。
幼年的玄赢对玄清子充满天然的恐惧,他拼命地把想要靠过来的沈时冕推走,用一切手段划清界限,态度过激之下确实十分伤人,不能把握好分寸。
但这个理由不足以说服沈时冕,他的声音里透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控诉,“那就直接冷待我便是,为何还要用暴力,每每在演武台上阿赢仗着年纪优势对我可是一点都没有手下留情。”
玄赢尴尬地继续把脑袋埋到沈时冕的肩窝里,声音微弱地辩解道,“我是为了督促你修炼,如果不是我一直鞭策你,你也不会进步那么快对吧?”
沈时冕若有所思,“这么说来,我还得感谢阿赢对我的欺负。”
玄赢不敢领这个功劳,其实沈时冕非常刻苦,天分又极高,即使没有玄赢的“督促”,他也不会懈怠,可惜玄赢直到他十五岁的时候才醒悟这个道理,想要挽回自己的错误,但那时已经晚了,沈时冕已然在年复一年的失望中对他萌生了恨意。
玄赢难得服软,蹭蹭他的脖子,“是我错了,你和一个十岁小孩计较什么呢,他什么都不懂的,再说你后来不都欺负回来了。”
沈时冕眸眼微眯,玄赢灼热的呼吸喷吐在他颈侧,让他眸光更暗了点,声音也有点哑,“阿赢承认是自己不对了?”
玄赢一下下地点头,下巴磕在他的肩窝,存在感强极了,沈时冕按捺住自己与他亲近的欲望,放长线钓大鱼,“既然是你不对,是不是应该补偿我?”
“唔,你要什么补偿,除了暂时没有灵晶,其它的都行。”玄赢敢作敢当,毫不犹豫,他早就料到了有还债的一天,虽然现下和他想象的解除误会以后兄友弟恭的情形有些偏差,但勉强也算和解了。
沈时冕当然不需要灵晶,他偏过脸在玄赢脸上啄了一下,随后又沿着脸颊一路寻到还残留着运果香气的唇,不容拒绝地噙住他的唇瓣,这次不再是蜻蜓点水的吻,融入了沈时冕压抑的渴望与得知真相的狂热喜悦,把玄赢卷入了疯狂的风暴中。
白梅香气萦绕的山谷里,传出几句耳鬓厮磨中漏出的低语,“现在为什么愿意告诉我了?”
玄赢喘着气回答,“因为你长大了,可以承担了。”
随后声音又被打断覆盖,模糊不清起来。
他们在这山谷里说了许久的话,玄赢几乎使出浑身解数才把沈时冕哄好,这个债可比灵晶的债难还多了,还到后来几乎舌尖麻痹,大脑晕晕乎乎,好不容易才被沈时冕放过。
等玄赢想起来还有几个人在核舟里等着的时候,一天的时限几乎快要过去,再拖延一会,搞不好贺长生就会因为支撑不住,突然带着几个人大变活人了。
到时候岂不是要被看个正着。
想到那样的后果,玄赢愤愤地一脚踢在沈时冕小腿上,抹抹嘴巴,又捏了捏自己滚烫的耳朵,等温度降下来才若无其事地通知核舟里的贺长生现在安全了。
沈时冕挨了一脚,却面不改色,只觉得这一招很好用,盘算着什么时候再用一下。
同时也因为玄赢的坦白,而使他对解除鸳鸯线之后玄赢的选择多添了一分信心。
此处山谷有沈蕴留下的结界遮掩,距离贺云镇也有一段距离了,罗禅一时半会发现不了,只要他们不主动现身挑衅,想在茫茫人海找几个人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核舟在玄赢手心旋转放大,悬停在山谷中央并未升空,玄赢和沈时冕一起飞入核舟的甲板,其他人果然都聚在了甲板上。
贺长生走到船舷边往外望去,见外面已不是贺云镇,而是开满白梅灵气充裕的山谷,口中问道,“我们脱险了?”
玄赢并不打算说罗禅和两个掌门都出现了的事,含糊道,“嗯,我们破了诸天锁神阵后,找到了这里暂时休整。”
梁赋和玄真闻言都担忧地把目光集中到玄赢的脸上,贺长生仍在啧啧赞叹,“后生可畏啊,连诸天锁神阵都能破,那可是四个初圣强者。”
玄赢想的却是要不是罗禅杀到,他说不定能拿到四片剑魄,一时间肉痛起来,心不在焉地回答,“他们都是强行提升的初圣,加上诸天锁神的弱点被抓住我们才能逃走。”
玄真紧紧盯着他的脸,“师兄你没受伤吧?”
玄赢摇摇头,梁赋却忽然插嘴,“师兄你嘴巴好红,真的没受伤吗?”
一般修士受伤后,灵气紊乱,逆冲灵脉,嘴唇和其它地方就会呈现不自然的嫣红,梁赋一边说一边撸起了袖子,准备给他师兄把把脉,作为丹师,他对伤势自然也颇有研究。
玄赢僵了一下,又是狠狠瞪了一眼沈时冕,这家伙仗着自己嘴巴没有血色,亲个没完,沈时冕与他目光相触,却是毫无悔改地对他眨眨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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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赋不由分说搭上他的灵脉处,玄赢只能佯装无事任由梁赋检查,左右他好得很,梁赋也查不出什么来。
果然在玄真的注视下,梁赋舒展眉头,拍拍手,“师兄无事。”
玄真便继续同那种痛心的眼神望着玄赢,时不时对沈时冕奉送眼刀。
玄赢无视了他的眼神,见他们都安静了才继续说道,“现在我要去找天星草,根据贺云镇里打听到的消息,天星草需要在罗崇岛附近海域才能找到,那里是罗刹海最凶险的地域之一,你们修为不足,最好不要跟我一起,长生,你来罗刹海的事是什么,我可以先陪你去做。”
答应贺长生来罗刹海庇护他,玄赢向来说到做到的。
贺长生听见他们要去罗崇岛,眼神有一瞬间很复杂,随后道,“我是想来罗刹海看韶日极光。”
“韶日极光?”梁赋对这个陌生的词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那是什么?”
贺长生摇摇自己的装饰折扇,见所有人都看着自己,颇为得意道,“你们这些小娃娃不知道了吧,韶日极光每十年才有一次,据说在它出现的瞬间,会重现天柱崩塌的壮观奇景,但是它只会出现在原本天柱的位置附近,寻常人根本到不了那个地方,所以知道的人也很少。”
贺长生真的很神奇,作为一个常年生意惨淡的破灵器店主,他总是有各种诡异的渠道得到各种奇异的消息,偏偏大多数还都是玄赢感兴趣的。
梁赋好奇道,“既然如此,你也到不了吧,所以你不是和我们一样没见过?”
贺长生有瞬间的僵硬,掩饰性地摇摇折扇,嘴硬道,“我自然有办法,不然我来罗刹海干什么?”
他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梁赋就更好奇了,缠上去摇着贺长生的胳膊,“长生店主,我也想看韶日极光,你告诉我什么办法吧。”
玄赢听见了天柱崩塌四个字,目光微动,没有阻止梁赋去缠他,贺长生被缠得没办法,最后举手投降,“韶日极光出现之前,会有一小段时间产生一条安全的通路,但是通路极小,我也是花了大代价才从别人那里买来的消息,到了里面原先天柱的位置,具体情况也不能保证,你要是跟我去,说不得会命丧罗刹海。”
梁赋当然是很惜命的,闻言纠结了一会,不甘心道,“我不信这么危险你还敢去,你又不能算自己的安危。”
贺长生笑眯眯的,“你没听过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吗,能看到如此奇景,一切冒险都是值得的。”
语毕转而对玄赢说道,“你将我送到通路入口就行了,算是这一路的路费。”
他的意思,并不需要玄赢送他进去,到了通路入口他独自去看韶日极光,玄赢他们则继续去寻天星草,便是分道扬镳了。
玄赢却没答话,反而问他,“韶日极光具体的时间是什么时候?”
贺长生微讶,还是回答道,“根据我得到的消息,还有七日。”
玄赢盘算了一下,七日时间他们不一定可以寻到天星草,而罗崇岛又很凶险,沈时冕现在伤势未愈,即使对方依靠魔脉的力量仍然强大,但只要出手就很容易暴露自己魔修的身份,有玄真在一旁虎视眈眈,暴露了会十分麻烦。
最好的选择就是趁这七日功夫让沈时冕复原,之后再去看韶日极光,最后寻天星草,这些地方虽然危险,但同样能避开罗禅的爪牙,找到天星草就回秀山院,应该没什么问题。
他打定主意,便朝向沈时冕,“那我也先去看韶日极光。”
贺长生用不能理解的眼神看他,玄真第一个反对,“不行师兄,为了一个不知道真假深浅的韶日极光以身犯险实在不值得。”
梁赋则有些纠结,他当然也想看的,有玄赢和沈时冕在的话,众人自然更安全,可他又担心出事,一时间难以抉择,顺便感动地对玄赢说,“师兄我错怪你了,我果然还是你最疼爱的师弟,如果太危险的话,我也可以不看的。”
他话一说完,玄真和沈时冕的脸色就都不太好看,玄赢看着沈时冕的脸色撇开脸偷笑了一下。
沈时冕无奈,“阿赢去看我就去,左右做好准备便是了。”
显然知道玄赢的意思是要他在七日内服用凝魂丹好恢复。
梁赋更感动了,心说沈师弟真是个不错的人,师兄选他是对的。
没人问贺长生的意见,他兀自嘟囔,“真是的,你们这些人,死了可不怪我。”
事情就这么定下了,好在这座山谷中有一条很小的灵脉,被沈蕴截取隔断,相当隐蔽,经过贺云镇的事,众人都极有默契不再提进入城镇的事,每人各自挑选了喜欢的山洞,修炼疗伤,安静了几天。
第二天时玄赢对沈时冕摊开手掌,“凝魂丹我看看。”
虽说沈蕴一直以来对沈时冕都没有恶意,玄赢也不会掉以轻心,沈时冕将凝魂丹的玉盒递给他,玄赢拿去找梁赋鉴别,确认丹药无害才重新拿回来,有些紧张地托腮盯着沈时冕服用凝魂丹。
沈时冕将凝魂丹含入口中,丹药入喉,化作一股暖流流向四肢百骸,一点一滴安抚修复着曾经因重创而损伤的魂体。
玄赢一边给他护法,一边凝神注意沈时冕的各种变化,同时心里乱糟糟的,一直以来他都非常想把沈时冕的身体恢复好解除鸳鸯线,事到临头了,却又有些不安和不舍。
沈时冕则淡定的多,他感受着凝魂丹的药力点滴修复,熟悉的灵气逐渐向着灵脉中充盈,神魂与躯体分离的不适渐渐消失,联系逐渐紧密,说明凝魂丹的确有效。
随着魂体的愈发凝实,沈时冕低低喟叹一声,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舒适。
良久沈时冕睁开眼睛,他的唇重新有了血色,这段时间总是苍白的脸也变得生动起来,身上冰凉的体温也逐渐回暖,血液欢快地奔流,带来勃勃生机,玄赢看着他有一瞬间的痴迷,沈时冕真的拥有一张得天独厚的脸,虚弱时已是令人心醉,恢复后更添强大而自信的魅力。
沈时冕抽出被玄赢拒绝的敖渊灵气奔涌间,敖渊发出铮铮剑吟声,像是在庆祝主人的回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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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赢垂眸掩饰自己的失态,干咳一声,“你觉得怎么样?”
沈时冕道,“挺好,我入定了几天?”
玄赢掰指头数,“有四天了,再过一日便可动身去看韶日极光,醒的正好。”
沈时冕嗯了一声,人却悄悄靠近玄赢,从背后抱住他,“我的魂体修复好了。”
玄赢胡乱点点头示意知道了,“唔,那你是不是彻底恢复了?”
沈时冕道,“我也不知道,阿赢帮我检查一下。”
玄赢便捉住胸前沈时冕的手,灵气钻入他的灵脉中,一时间畅通无阻,沈时冕竟是敞开了任由他的灵气游走,半分也不设防。
玄赢不由恍惚了一下,若自己真的听了玄清子的话来哄骗沈时冕,双修后夺走剑魄,这人该有多惨,虽然这事不会发生,玄赢想着想着却还是被气到了,收回手,“恢复得挺好。”
然后就屏息紧张地等待沈时冕跟他说解除鸳鸯线。
结果沈时冕却说道,“我以前体温是不是很凉。”
玄赢愣了一下,下意识点头,“是很凉。”
有时候玄赢碰到他冰冷的体温,心中都会十分恐慌,生怕鸳鸯线忽然就步了那些灵器的后尘突然失效了,那沈时冕就会死去。
所以沈时冕常常亲吻他,他表面上生气,心里其实是愿意的,因为只有长时间的接触,才能让沈时冕染上他的体温,不会显得那么冰凉虚弱,仿佛随时都会离开。
沈时冕又问,“现在呢?”
现在沈时冕是温热的,环着他的手臂是热的,贴着后背的胸膛是热的,贴在耳边的吐息更是灼热,呼出的气流甚至烫热了玄赢的耳廓。
玄赢感觉自己的心在怦怦跳得厉害,清清嗓子,装作若无其事地问,“现在要解除鸳鸯线吗?”
沈时冕气他迫不及待地想摆脱鸳鸯线的行为,惩罚般地舔了一下他的耳朵,那里还有被他犬齿咬破的痕迹,因为被诸天锁神的红雾污染,留下了一点小小的纪念记号,被沈时冕仿佛滚烫的舌尖滑过,玄赢顿时觉得自己腰有些发软。
因为背对着沈时冕,他勉强克制住自己的失态,催促道,“回答我。”
沈时冕却故意不理他,专心地玩他的耳朵,良久才淡淡道,“我说不解除你同意吗?”
玄赢的心又忍不住狂跳起来,“别说傻话了,你要被鸳鸯线控制一辈子吗?”
沈时冕低哼一声,“那阿赢先告诉我,你最疼爱的师弟是谁?”
玄赢有一瞬间的懵,良久才从记忆的角落里扒拉出最疼爱的师弟几个字,是梁赋说的,他总自诩是大师兄最疼爱的师弟,沈时冕居然这个醋也吃,当时没反应,现在来个秋后算账,玄赢有些哭笑不得,稳稳心神,“小梁是我师弟,严格来说你可不是师弟。”
沈时冕显然不满意,玄赢又小声说,“你是我最喜欢的人。”
这回沈时冕才放过他,回答了玄赢的问题,“我觉得暂时不能解除鸳鸯线。”
“暂时?”玄赢有些疑惑。
“嗯,”沈时冕淡淡道,“鸳鸯线能锁住我的魂魄危难之时救我性命,到了罗刹海危机重重,难保不会再次遇险,届时不管是我还是你出了意外,至少能保住性命,等脱离险境,再解不迟。”
第77章
沈时冕说得非常自然流畅,有理有据,玄赢仔细琢磨了一下,完全无法反驳,为什么沈时冕总是这么有道理?
好好一个管姻缘的神器,被他们找出了新用途,若厉霄魔君有知,不知会作何感想。
他纳闷了一小会就不纠结了,心里甚至还有点高兴,察觉到自己心态不对,他立刻告诫自己,只是权宜之计,等离开罗刹海一定立刻马上就解除鸳鸯线,一点时间都不耽搁。
下定决心后,他还是压了压嘴角严肃地板起脸提醒沈时冕,“可以暂时不解除,但是你要记住拖延时间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沈时冕见他口是心非的模样,就更是心痒,但此时再逗玄赢他估计就翻脸了,便只能淡淡地应了,“阿赢放心。”
鸳鸯线得以再延续一段时日,悄悄扭了一下,被沈时冕淡漠的眼神一扫,顿时又僵住不敢动。
沈时冕的魂体伤势好了,与身体契合后,身体的伤就不是大问题,他又服了一部分灵药,这次没有效果微弱,借助曾经补全伤口的稀有材料,以免再次崩溃回到半死不活的状态。
沈时冕伤势好转后,玄赢告诉其他人他们准备好了,再休息一晚,第二天就可以出发去往韶日极光的安全入口。
当晚玄赢和沈时冕坐在洞口,并肩看着山谷中的漫天星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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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手边远处的洞口是玄真和梁赋,右边是贺长生和小九,他们看样子都休息了,让玄赢有种整个世界只剩他和沈时冕两个人的错觉。
玄赢指着罗刹海方向的星空,“其实我一直想去看看天柱曾经矗立的地方。”
沈时冕转头看他,“你对天柱和天柱的剑魄碎片总是很执着。”
玄赢点了点头,“我有预感,它们对我很重要。”
沈时冕想起玄赢与羽画神君容貌相似的事,眉心蹙起,“阿赢你觉得自己是羽画神君的转世吗?”
玄赢先是愣了一下,随后古怪地看着沈时冕,“你怎么会这么想?”
沈时冕分析给他听,“你与羽画神君长相相似,且总是关注天柱与剑魄,又有绝佳的承载剑魄的体质和剑修天赋。”
羽画神君是剑修尽人皆知,玄赢占了这么多的巧合,正常人都会这么想。
玄赢托腮认真听完,“说的我都快信了,但肯定不是。”
他如此笃定让沈时冕失笑,“你怎知自己不是,不然为何想要完整的剑魄。”
玄赢理直气壮,“不知道,剑魄是我的,就是想要,但我对羽画神君并没有感同身受的感觉,肯定不是他的转世。”
“我也希望你不是,”沈时冕说着,俊美淡漠的面容朝向外面的星空,没去看玄赢,“但所谓轮回就是洗去记忆,成为全新性格身份的人,没有人会觉得自己曾经是别人。”
玄赢眯眼凑近他,“你话里有话。”
心上人离得这么近,沈时冕不动心就不正常了,但他占着自己常年冷脸的便宜,不动声色道,“若阿赢是羽画神君的转世,难保厉霄魔君不会也跟着转世,以厉霄魔君的执着疯狂和神魔之能,也许还会纠缠你。”
玄赢在他肩上用力一锤,“别咒我,被那种神经病缠上,我会比羽画还惨,没有那种可能。”
沈时冕闷哼一声,“我比你更不希望,一个魔神转世与我抢你,我岂不是更艰难。”
玄赢眨眨眼,忽然又笑嘻嘻地啄他一口,“万一你就是那个转世呢,毕竟在小世界里我是羽画,你是厉霄,完全有可能。”
他越说越离谱,沈时冕脸沉下来,“我不会是他。”
如果他们真是厉霄和羽画转世,沈时冕用什么立场去和玄赢在一起,上古时期的伤害不会随着轮回消逝,只会成为他和玄赢的阻碍。
玄赢摊手,“你看,你也不觉得,理解我的心情了吗?”
沈时冕拿他没办法,只能略过这个话题,“龙眼中藏的白色小珠是什么你有头绪吗?”
玄赢顺着他的话去感受了一下丹田中旋转的小珠,“应该是羽画神君遗留的东西,其实我有一个想法,虽然我应该不是羽画神君转世,但你知道传言说崇羽宗的先祖是羽画的骨血的事吗?”
这件事颜左颜右说过,似乎正是激化厉霄与羽画的矛盾,使魔神彻底失控的根本原因,沈时冕颔首,玄赢便道,“相比我是转世,说是崇羽宗旁支的血脉更有可能。”
崇羽宗也是剑宗,但是他们先祖靠明日剑诀立派,后来却无人能传承明日剑诀,以至于逐渐没落下去,说来也很唏嘘,谁能想到如今要习成明日剑诀非得有足够的剑魄碎片才行。
崇羽宗也许知道,但他们式微没有足够的实力搜集到玄赢和沈时冕体内那么多数量的碎片,就是恶性循环。
沈时冕指出他的漏洞,“我也能承载大量剑魄。”
总不能他们俩都是崇羽宗流落的血脉吧。
玄赢便咕哝道,“说得也是。”
算是放弃了这个猜测。
关于转世的谈话不了了之,玄赢捂嘴犯困,自觉地靠着沈时冕嘟囔着,“守着你好几天,我睡会。”
沈时冕侧头看着自己肩上多出来的脑袋,玄赢睡着的时候安静极了,他又转头去望漫天星辰,在满山谷的白梅香气里,只觉心中一片难得的宁静。
只有这个人可以,只有玄赢能让他从噩梦中解脱,所以他不会放手,玄赢向他走了第一步,他可以走完剩下的九十九步。
也许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他们再次被拉入了之前被打断的梦境。
玄赢有点懵地环顾四周,确认自己真的重新来到了关着羽画神君的地方。
上次的梦境断在厉霄掐着羽画的下颌对他嘶吼着“羽画你别逼我”,之后玄赢和沈时冕就被因为看见羽画的容貌产生的震动而脱离了梦境。
这一次重新回来,眼前的地牢房间却又只有羽画一个人了,羽画一脸麻木,似乎对外界失去了一切兴趣和感知。
玄赢想起现实中小世界里这个地方变成了装着龙眼和白色小珠的极品灵晶做的晶棺,一时也想知道后来羽画发生了什么,看着羽画的时候他总难以遏制自己心疼的情绪。
沈时冕就站在距离玄赢很近的位置,皱眉扫了眼尾指上的红线,“你搞的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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鸳鸯线委屈地弯出几行字,“不是我主人,因为我沾过神魔之血,所以他们残余的精神会透过我影响你们。”
沈时冕也想弄清楚上古时期发生过什么,摆脱转世的困扰与阴影,便没再揪着鸳鸯线不放。
果然很快厉霄便重新出现在这里。
这次他好像收拾好了心情,没再喝酒,便又是那个无坚不摧的魔神。
厉霄带着满身戾气,到了羽画面前却尽力收敛起来,玄赢冷哼一声,明白这些都是过去的事了,再生气也无法时光回溯改变一切,便耐着性子看下去。
“羽画,我要的只是你,”厉霄起初还控制了自己的脾气,“那个女人和她腹中的孩子我都没动。”
羽画眼珠微微动了一下,显然对孩子两个字有反应,厉霄妒火中烧,还是尽量放缓语气,“过去的一切我都可以不计较,但从今以后我们就好好在一起好吗?”
这番话显然已是不可一世的魔神让步的极限,羽画却显然并不领情,轻轻将头偏到一边,没说答应也没说不答应,以沉默抗拒一切。
厉霄俯身抬起他的下巴,羽画神君清华无双,即使这样狼狈的姿态也无损他的气质和风华,反而更添几分颓败的美感,厉霄双目中划过痴迷之色,低头去吻羽画的唇。
羽画一动不动任由他蹂|躏自己的双唇,只当他自己是个没有生命的木偶。
厉霄终于如愿以偿攫取了心上人的吻,心中的不满足却丝毫没有消减,反而愈演愈烈。
他将羽画的唇咬出了血,又将那些甘美的血液都舔舐干净,暗哑着声音道,“你用这种方式反抗我?”
羽画却闭上了眼睛,看都不愿看他一眼。
他心知自己重伤之下逃脱无望,四肢和脖颈也都被锁链禁锢,并不作无谓的挣扎。
厉霄冷笑,“我吻你你装作无动于衷,更进一步你还会无动于衷吗?”
话音未落,厉霄捏住他的颈项,将羽画按得仰躺下去,墨发铺满了床沿,羽画仍然一动不动,他似乎封闭了自己,只恨当初对厉霄有所软化,才给了对方可趁之机。
“羽画,”厉霄低头靠在他耳边低语,“你如果继续保持这样,我就不敢保证那个女人和孩子会发生什么事了。”
羽画握紧了拳头,毫无征兆地一拳砸在厉霄的脸上,即使被禁锢了灵力,他的身体也是天神之躯,全力之下将厉霄打得偏过头去,手腕的锁链被带出“叮当”脆响。
玄赢被他突如其来的一拳吓了一跳,暗道打得好,解气。
厉霄却神经质地“呵呵”低笑,“我说过,你别逼我。”
他有多疯狂,羽画再清楚不过,神君被魔君缠上,似乎就注定了悲剧的结局,羽画清冷的嗓音响起,“为什么是我?”
厉霄眸中血色闪过,“只有你,我势在必得,羽画,我只要你,其它的一切我都不在乎。”
之后他炽热的唇瓣贴上羽画的眼睑,呢喃道,“如果不能得到你,我会摧毁你在乎的一切。”
羽画仍然用那种淡漠而无情无欲的眼神看他,“你囚禁我,得到的也只是肉|体的欢愉。”
第78章
羽画毫无波动的语气让厉霄明白,他是真的不在乎,即使厉霄真的对他做些什么过分的事,也坏不了羽画神君的道心。
两人再次陷入了僵持,厉霄可以吻他强迫他,却始终得不到最想要的东西。
厉霄显然更为狂躁,他想要的当然不是肤浅的肉|体,要的是羽画爱他的心,可羽画从来对他不假辞色,他从天界追到凡间,算得上尽心尽力。
可羽画一直醉心修炼和惩处妖邪,清心寡欲,他便一直忍耐,神魔寿元无尽,他以为自己等得起。
直到那个女人的出现。
“忘记那个女人,羽画,”厉霄再次开口,“我们可以回到从前,你不接受我也没关系,只要你不去找她。”
羽画的目光终于落在他身上,“厉霄,你何必这样,小情小爱,儿女情长都只是过眼云烟。”
厉霄冷笑,“既然都是过眼云烟,那个女人又是怎么回事,堂堂羽画神君,爱上了凡人女子?”
羽画闭上眼,“我不爱她,与她无关。”
他终于说了一句厉霄爱听的话,魔君的脸色瞬间好看了许多,他亲昵地靠着羽画,低声道,“你想要那个孩子,我可以接过来当自己的孩子养。”
羽画却再也不睁开眼,也不搭理他,厉霄硬话软话都说遍,都得不到更多的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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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赢捏了把汗,生怕下一秒厉霄就耐心告罄做出什么非礼之事,那他出于对羽画神君的尊重只能下次再看了,同时心里也不免产生了一点奇怪的感觉,这个厉霄如果不是手段太过分,倒真是如传言中一般痴情。
幸好厉霄最后只是拥着羽画休息了片刻,就脸色阴沉地离开了。
玄赢犹豫着靠近羽画,虽然知道这只是神魔的残余精神构造的梦境,但他还是充满了好奇,鸳鸯线真的有这么神奇可怕吗,眼下油盐不进的羽画神君最后也像在小世界里他经历的那样,心甘情愿与厉霄结下契约,成为生死与共的道侣。
随后玄赢安慰自己,他们现在不解除鸳鸯线是为了安全,和上古神魔并不一样,才重新把精神集中到羽画身上。
这是他第一次近距离打量羽画,第一次粗略看的时候只觉容貌有七分相似,此刻仔细看就会发现他和羽画的区别确实很明显,气质与神态完全不同,谁也不会认错。
玄赢低头在床沿跪坐下来,伸手想去触摸羽画的脸,指尖却穿了过去,提醒他这只是虚幻的梦境。
他只好收回手,盯着羽画喃喃道,“你和我究竟是什么关系,为什么我看到你会这样亲切?”
可惜羽画听不见更不会回答他。
梦境仍在继续,厉霄来来回回,每一次会面都使他和羽画的矛盾愈加激化,只有厉霄提到那个孩子,羽画才会给予回应,厉霄越来越痛恨尚未出世的孩子,另一方面却更不敢动那个孩子,害怕没有了唯一能抓到的弱点之后,就更拿羽画没有办法。
他要是早能顺到羽画的毛,就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两人日复一日地僵持下去,梦境中的时间过得很快,让玄赢惊讶的是,除了一开始厉霄有侵|犯羽画的行为,后面都没再这么做,每次都只是靠着羽画休憩,看起来做好了持久战斗的准备。
直到某一天,厉霄阴郁的眉眼忽然舒展,他再次来到了羽画面前,“羽画,我要离开几天,以后我们就能好好地生活在一起了。”
他的心情之好,让向来视他为无物的羽画都感到了反常,他心中涌起不安,清冷的嗓音问道,“厉霄你要做什么?”
厉霄摸摸他的脸,索了个几乎堪称温情的吻,“等我回来。”
相比一无所知的羽画,玄赢隐隐察觉到了厉霄的意图,应该是去做鸳鸯线了吧,下意识跟着厉霄离开了地牢房间,他看不见的沈时冕也和他想法一致地跟了出去。
随着他们两人离开,梦境的场景变了一个地方,眼前是一片昏暗的空间,飞沙走石中闪动着危险和邪恶的气息,只是残留的梦境就这么可怕,可想而知真实的场景有多恐怖。
这个地方在玄赢和沈时冕的记忆中并没有对的上的,也许被隔绝在罗刹海的另一边,也许是天界的禁区,就连不可一世的魔神面上都露出凝重之色——即使身为魔君,他也不是无敌的。
玄赢目睹厉霄站在被翻卷的沙石掩盖的宽大洞口前,沉默片刻后走了进去,厉霄本可以瞬息移动,但他选择了徒步,可见谨慎。
跟随着厉霄的脚步,玄赢见到了一个黑暗诡谲的世界,洞中墙壁上不断浮现出类似亡魂的面孔,用贪婪的目光注视厉霄的身影,又碍于魔神强大的力量不敢靠近。
通道两侧的水流中也有或幽绿或鲜红的眼眸在水下窥伺,那种恐怖与恶寒,透过遥远的时光与梦境传递给玄赢。
百年前天柱崩塌影响的不只有人类修士,所有吸取着天界传递的力量的生物邪物都受到了影响,所以玄赢从未见过这些恐怖的东西,更别说上古时期的邪物种类更加丰富如今早已绝迹,他搓了搓自己的手臂,默念都是梦都是梦,才驱散了一点那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恐怖。
厉霄快速地走着,这个洞穴中似乎布有天然的结界,他的力量受到了抑制,直到走入洞穴最深处,前方没有通路他才停下。
在洞穴的尽头,幽暗的水潭中央,一朵大红色的重瓣花含苞待放,在这样邪佞的氛围中,它显得遗世独立,美得惊心动魄,花瓣以肉眼难以察觉的速度缓慢地绽放,在它的衬托下,环境更为死寂而幽谧。
就连旁观的玄赢都忍不住想要屏住呼吸,生怕打扰了它的开花。
沈时冕眼看着鸳鸯线似乎雀跃地跳动了一下,又乖乖装作什么都没干,猜测它是鸳鸯线的主材料之一。
在众多眼睛的注视中,水潭中鲜红的花朵终于完全绽放开来,厉霄毫不犹豫地化出一只巨手试图摘花,魔气大手却被水潭中钻出的东西突兀地打散。
那是一只人面鱼身的怪物,沈时冕隐约记得自己翻上古传说的典籍时见过,应当是叫赤鱬(ru),不同于传说中生活在天界的人身鱼尾的美丽鲛人,赤鱬只有头部长着人面,其余完全是鱼的模样。
赤鱬口吐人言,“你是谁,敢来抢我守护了千年的共生花?”
厉霄根本不与它废话,魔气再次聚集,卷向共生花,赤鱬大怒,与他缠斗起来。
可怕的战斗情景震撼了玄赢与沈时冕,魔神级别的战斗气势近乎毁天灭地,随后他们竟从这些残留的梦境中悟出了一些修行的道理,赤鱬占据着主场优势,最终还是被厉霄杀死,让他拿走了共生花。
之后厉霄如法炮制,又去了冰天雪地的雪域拿到了一颗银色的石头,在火山熔岩世界拿到了在那里生活的岩蛟的内丹……
等到所有材料搜集完毕,厉霄重新回到囚禁羽画的宫殿时,他已是伤痕累累,受了重创。
可他的表情却愈加狂热而喜悦,一回来就闭关着手炼制鸳鸯线。
玄赢和沈时冕眼睁睁看着他炼出三根熟悉的红色绳子,心情一时都很复杂,谁知这远远不是结束,厉霄竟取了其中一根,生生逼出一滴心头精|血融入其中,使它的力量更为增强。
逼出心头血后,厉霄的脸色就更为难看,算是给他重伤的身体雪上加霜,他却只是擦干净了唇边血渍,重新梳洗打理后,略有疲惫地带着三根新鲜出炉的神器,再一次踏入了囚禁羽画的房间。
羽画心神不宁地一个人度过了许多时日,他实在虚弱,伤势没有好转,挣不开厉霄专为他精心准备的锁链,又因为天神的躯壳不需要进食,厉霄连侍女都没有留一个,整座小世界里的宫殿只有他一个人。
本来厉霄不见了羽画更自在,可厉霄临走前的神态表情都预示着不平常的事情发生,他无法不在意。
第一次,他迫切地希望厉霄赶快重新回到这里,以免对方发疯给人界带来无上的灾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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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知的事情总是让人更为恐惧,羽画也不例外,以前最起码明白厉霄做那些事的目的,现在他却想象不出来。
直到厉霄重新出现,羽画竟隐隐有种放下心的感觉,他目光依旧淡漠无情,抱膝坐在巨大的床上,听见厉霄的动静才侧头望他一眼。
厉霄坐到他身边,“神君,我带来了一样好东西,以后,你就可以不被关在这个暗无天日的地牢中。”
羽画很沉得住气,根本不问是什么。
厉霄也不在意,自己取出那根沾了他精血的鸳鸯线环住羽画托到他的跟前,姿势很像是怕羽画跑了。
羽画已习惯了他各种亲昵的姿势,一点反应都没有,垂首去看厉霄手中的红绳。
“我找到了代替这些碍眼的锁链锁住你的东西,”厉霄缓缓说着,看起来像是商量,“让我为你系上它好吗?”
羽画语气仍是淡淡的,“你离开就是为了它?”
厉霄纠正道,“是为了你。”
短短的时间羽画已从他的呼吸和神态中分辨出厉霄受了伤,可见这个不起眼的红绳并不像外表一般普通,羽画本能感到了危险。
但他不会说出让厉霄不要用的话,与厉霄相识的漫长岁月,他已经充分了解了对方的固执和说一不二,往昔他还自由时可以不理会厉霄,现如今身为阶下囚,开口祈求除了让他更难堪之外并不会换来心软与怜悯。
他的沉默让厉霄满意,厉霄执起他的手,将红绳的一段系在羽画的尾指上,另一端系于自身的尾指,划开自己手心后,便欲再去划开羽画的掌心。
羽画的直觉疯狂叫嚣着危险。
第79章
羽画本能地缩回了手,握紧了拳头,“它是什么?”
厉霄却不计较,低笑道,“是我耗费了无数心血铸造的神器,它会将我们连接在一起,从此以后,无论你去哪里我都能找到你。”
听起来是个更方便的范围更大的禁灵锁链罢了,羽画却始终觉得哪里不对劲。
厉霄付出了巨大的代价才炼出了鸳鸯线,事到临头岂容他退缩,夜长梦多,他深知要得到的东西就要牢牢握在掌心的道理,再次握住羽画的手强行割开了他的手心。
鲜红的血液溢出,浸入鸳鸯线中,容貌出众的两个男人靠在一处,不考虑实际的渊源,单看画面还是挺美好的,红绳逐渐变为半透明状,显示神器已经绑定生效。
这个情景玄赢自然也是见过的,他对沈时冕用的时候没想太多,眼前轮到羽画神君就气的差点头顶冒烟了,想扭过脸不看又怕错过些什么。
红绳绑定后,羽画脸色更苍白了点,他屏息等待着什么事情发生,但厉霄只是心情颇佳地玩弄着他的手指,帮助羽画修复掌心的伤口,直到那只手再次变得完美无缺。
羽画没有察觉到异常,这才是最大的异常,厉霄耗费了无数心血的东西,怎么会这样悄无声息。
他的神色凝重起来,“你究竟想做什么?”
以前的厉霄再怎么恣意发疯,目的都很明显,羽画自然不惧,他道心纯澈坚定,厉霄做什么都动摇不了他。
厉霄低笑着放开他,眼神是从未有过的明亮与期待,“从今天开始,我不会再强迫你了羽画。”
羽画冷情的双眸中划过一丝茫然,“你要放我走?”
“对,但不是现在。”厉霄站到一边凝视他,“只要你答应与我和平相处一年时光,届时我会无条件放你走。”
羽画沉默片刻,“不要拐弯抹角,你明知道经过这件事我不可能与你和平共处。”
厉霄扬了扬眉,“话别说太满,不是让你忘记对我的恨,只是让你这一年放下一切,一年之后你想做什么都可以。”
“一年……”羽画低声重复这两个字,厉霄虽然狂妄嚣张,但一直说话算话。
厉霄与他的目光相碰,“羽画,从前你对我有偏见,就一年,你忘记一切,我们重新相识。”
羽画冷冷地看他,“你会让我疗伤?”
“会。”
“一年之后我恢复了会与你决战。”
“随你。”
不管羽画说什么,厉霄都满口答应,情况已不会比现在更糟糕,羽画便同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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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赢看得更心痛,单纯天真的羽画神君,根本不知道自己答应了什么,厉霄争取的就是一年的相处时间,到那时鸳鸯线作用之下,羽画一定会不知不觉地爱上他。
一旦相爱了,还决什么战,走什么人。
道侣之间亲亲抱抱的事能叫仇吗?
可惜玄赢没有发言权,他只是一个千万年后的旁观者,再咬牙切齿,也阻止不了事情的发生。
他和沈时冕一路看着羽画在一年中与厉霄真的和平相处,起初解开了禁灵锁链,后来厉霄全力替他疗伤,因为有了信心与希望,厉霄暴戾的脾气收敛起来,羽画与他的关系也逐渐缓和。
因为魔神好战嗜杀的名声,羽画的确从一开始就对他避而远之,直到斩恶龙的时候,情况危急厉霄以身犯险助他,羽画才对他有所放松,谁知就是这一丝丝的心软,给了厉霄囚禁他的机会。
时间走到八个月的时候,厉霄主动提起那个孩子即将降生的事,问他是否要去看看,羽画却说不急,孩子降生还有许久,将这个话题岔开了。
玄赢始终觉得羽画对那个孩子的态度不对,以羽画神君的为人,应该不可能做出让他无意的女子怀孕生子还不闻不问的事情来,偏偏羽画还默认了孩子的身份,玄赢心中盘算着,是不是该去崇羽宗看看,也许那里会有什么上古秘辛。
一路的梦境越来越和谐,玄赢却越看越生气,恨不得冲进去告诉羽画真相,随后想到羽画早已陨落,又泄气了。
他实在看不下去了,按照这个发展,一年之期后,羽画会以为自己是逐渐爱上了厉霄,随后如小世界幻境中一般,两人举行双修大典结下契约从此双宿双栖,直到多年后羽画得知真相。
在他的怒气值达到顶点之前,梁赋叫醒了他们,“师兄,沈师弟,我们该走了。”
玄赢睁开眼,他还靠着沈时冕的肩膀,沈时冕也恰好醒来,玄赢受着梦境里怒气的影响,一副气呼呼的样子,沈时冕心中微动,试探道,“阿赢也梦到了羽画神君?”
被他的话打断思绪,玄赢顿时揪住他的衣袖,“你也梦到了?”
见沈时冕点头,玄赢也大概猜到了是鸳鸯线的缘故,烦躁地抓抓自己的头发,“算了,我们走吧。”
几人重新坐上贺长生的核舟,最近因为两位爹有事要做,一直被小九捉着玩的斑斑委屈地爬回玄赢怀里蹭蹭,玄赢摸摸他的小耳朵小爪子,见它没瘦,甚至还长大长胖了不少,软软的肉垫之间的爪子暗藏锋利,默默感叹儿子长得真快。
核舟由贺长生操控着,路线不用担心,玄真的伤也好了,连日来他终于找到机会和玄赢说话,“师兄,你们如何能破开诸天锁神阵?”
面对玄真说话就有讲究了,玄赢提起十二分精神回答他,“凑巧而已,你们在核舟之中不知道,当时师尊及时赶到,才将我们救走了。”
玄赢狡猾地用春秋笔法误导了玄真,果然玄真脸色微变,“师尊来了?”
“嗯,师尊和沈院长都来了,不过带我们去到山谷后他们又走了。”
玄真追问道,“沈院长不是在闭关吗,怎么会来?”
沈时冕自然地接话,“师尊无碍,他是担心我。”
玄真看见他就想到自己为他人做嫁衣的事,恨恨转过脸只看着玄赢,“师兄与沈师弟的事,沈院长知道了吗?”
沈时冕又接话,“师尊并无意见。”
玄真一口气梗在喉间,咬牙劝慰自己,等师兄拿到剑魄碎片,沈时冕就万劫不复落入淤泥里了,到时候想怎么搓磨他都可以。
玄赢瞧他一眼,用嘴型对沈时冕说,“幼稚。”
沈时冕面不改色,大方承认自己就是幼稚。
一路暗潮汹涌中,众人抵达了罗刹海边缘。
从外表看,罗刹海的海水都是鲜红的,它具有淡淡的腐蚀性,一般生物无法长久在其中存活,能活下去的无不是变异的妖兽,修士落入其中则要一直以灵力屏障保护自身,或者一直御空。
他们到达罗刹海的时候正是太阳落入海平线以下的时刻,梁赋眺望着海上黑暗的景象,搓搓自己的手臂,“这里好可怕,百闻不如一见,罗刹海真不是人待的。”
随后梁赋很没出息地躲到玄赢身后,“师兄我的小命就拜托你了。”
玄赢摸摸他的头,目光也投向罗刹海的海面上,看起来风平浪静,却暗藏危机,各种海岛影影绰绰地矗立在远方,他又产生了一点奇怪的熟悉感。
梁赋问玄真,“二师兄,你不是刚来过一次罗刹海吗,海上有什么危险。”
玄真摇摇头,“我只是去了罗刹海附近的修士聚集的城镇,并未入过海。”
梁赋有些失望。
贺长生给他介绍,“罗刹海地域辽阔,海另一边的大陆与我们分隔已久,没人能够到达对岸,据说能探索到的罗刹海的区域,只到原先天柱的位置为止,这边的海域有十大危险的岛屿,几乎被列为禁区,你们要找天星草的罗崇岛,就是其中之一。”
随后贺长生在那神神叨叨地掰手指掐算,“安全通道开启的时间约还有两个时辰,我们要先进海。”
玄赢点点头,“你带足了驱动核舟的灵石了吗?”
他不说还好,一说贺长生就很肉痛,“别提了,我们都躲在核舟中的时候,灵石消耗巨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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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赢丝毫不同情他,“别装了,你从我那讹走了一万灵晶呢。”
贺长生不服气了,“一万灵晶你以为有多经花?不过够这核舟用个几天。”
梁赋惊到了,看着脚下的核舟,“它这是吃灵晶?”
他忽然担心起来,“长生店主,你到底还有多少灵晶,万一我们到了海上,突然没有灵晶了,岂不是大家都要掉海里喂妖兽?”
贺长生干咳一声,“那倒不用担心,这点还是够的。”
几人说话间,核舟驶入海面,海风中夹杂着淡淡的腥味,罗刹海地域特殊,核舟似乎受到了某种限制,贺长生试过几次,无法离开海面太高,非要往上升的话,灵晶的消耗就会成倍增长。
权衡了一下,他们保持在了一个合适的高度,向海的中央驶去。
进入海面后,沈时冕去和贺长生说了几句话,在贺长生点头后,他开始在核舟的各个地方雕刻一些奇怪的符号。
因为伤势恢复,他不需要再在外人面前束手束脚,玄赢抱着斑斑溜达过去,“你在刻什么阵法?”
沈时冕卖关子,“刻好就知道了。”
玄赢好奇心重,不肯等那么久,举着斑斑的爪子扮可怜,“小爹爹,斑斑想知道这是什么阵法,快告诉斑斑吧。”
沈时冕被他的奇怪称呼震了一下,又放不下手中的阵法绘制,铁石心肠地拒绝,“现在不能说。”
玄赢撇了下嘴,从后面搂住沈时冕的腰,“说啊说啊,不告诉斑斑告诉我总可以。”
“真的不能说。”
他软硬不吃,玄赢故意激他,“难道是你没把握能刻成功,怕夸下海口丢脸?”
沈时冕却嗯了声,默认了他说的怕丢脸。
玄赢咬牙,好你个沈时冕,这么快我就没魅力了吗,鸳鸯线还没解除呢,你就不冷不热起来了,他颇觉无趣,伸手去掏沈时冕的芥子袋。
反正沈时冕的芥子袋他都看过很多次了,简直熟门熟路,丝毫没觉得哪儿不对,沈时冕也没对他设禁。
玄赢想看,就让他随意摸索。
结果玄赢子啊芥子袋里找了一大圈,都没找到想要的东西,“神器小鼎呢?”
沈时冕手中刻阵的动作不停,口中逗他,“阿赢不是把它送给我了,又想出尔反尔要回去?”
玄赢反驳,“明明我拿它讨好你,是你说不要。”
当时沈时冕还说不稀罕,把玄赢气个半死。
沈时冕:“今时不同往日,当时我和阿赢什么关系都不是,我自然不能要你不明不白的东西。”
言外之意,现在就有什么关系了,玄赢哑口,他觉得鸳鸯线的作用可能不是让人相爱,明明是偷走了他的辩论能力。
当时沈时冕没要,但是为了对付司马擎苍时,玄赢还是将它给了沈时冕,毕竟这种阵法类神器在沈时冕手上才能发挥出最大的作用,何况玄赢还有个毁坏灵器神器的特殊体质。
玄赢不和他争这个,直接要,“把鼎给我。”
“你要鼎做什么?”沈时冕还是追问。
玄赢倒是没想瞒他,“我有话要问司马擎苍他们。”
沈时冕在刻阵确实没有空陪玄赢,把他送到鼎中也好,便示意玄赢去自己怀里拿。
玄赢又是从身后探入沈时冕怀里翻了一会,才找到了小鼎。
他翻找的功夫,梁赋偶然路过,不管看几次,他都觉得大师兄和沈师弟现在这么如胶似漆的样子实在太不可思议了。
沈时冕将玄赢送入了鼎中,才能继续刻阵法。
玄赢上次进来还是在贺云镇里,后来就没空再进来了。
司马擎苍和女魔修分据两方,形容更加萎靡,鼎中得不到外界灵气补充,他们在这里待得越久,就越无望。
鼎中世界时间格外漫长,尽管沈时冕没再驱动心魔幻境折磨他们,司马擎苍和女魔修还是濒临疯狂。
此时重新见到玄赢,他们俩的眼睛都红了起来,充满了阴鸷。
玄赢想了想她们俩绑上鸳鸯线的时间,感觉应该有点变化了,他带了一些富含灵气的食物给司马擎苍和女魔修,他们吃完后才显得平静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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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马擎苍沙哑的嗓音响起,“你什么时候遵守承诺放走我?”
玄赢盘腿坐到他们面前,“不是我不想放你们,只是现在我们身处罗刹海域,你身上灵力全失,放出去能活下来吗?”
“你!”司马擎苍又吐出一口血来,脸都绿了,“你不是回了秀山院,怎么又到了罗刹海上?”
玄赢无辜道,“计划赶不上变化啊,不过这都是次要的,我有更重要的事。”
相比于迫切期盼着出去的司马擎苍,女魔修只是冷笑。
玄赢又把他们俩面对面摆好,“你们互相看对方。”
司马擎苍警惕地看向女魔修,女魔修回瞪司马擎苍,“你又想问我喜不喜欢这个老匹夫吗?别做梦了。”
玄赢皱着眉,很是发愁地看着他们,“真的一点点动心都没有吗?”
司马擎苍忍不住问,“你为什么总觉得我会喜欢那个女魔头?”
玄赢眼睛眨都不眨地胡扯,“我听说在一个极端危险密闭的环境里,如果只有一对陌生人存在,他们会对对方产生爱慕之情,我在秀山院的典籍中看到过,所以想验证一下。”
司马擎苍和女魔修瞬间都用看神经病的眼神看他。
玄赢面不改色,“可能这个理论的生效需要更多的时间,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离开小鼎后玄赢没再打扰沈时冕刻阵,他感觉有些苦恼地躲到了其中一个隔间,当初他明明刚系上了鸳鸯线就有些不同寻常的感觉的,为什么到了司马擎苍和女魔修身上就什么反应都没有?
他不信自己的定力还不如对鸳鸯线一无所知的司马擎苍和女魔修,一定是鸳鸯线的问题。
仔细想来,他和沈时冕用的那根鸳鸯线有什么不同吗?
梦境中厉霄一共炼了三根鸳鸯线,他自己用了一根,司马擎苍和女魔修一根,还剩一根,玄赢将最后那根拿出来捻在指尖仔细研究。
他先是尝试输入灵力,果然这根也没有浮现出类似功能说明的东西,假冒两个字浮现在玄赢脑中,三根鸳鸯线,难道除了自己身上的,其余两根都是假的?
当初他也只检查了其中一根,无从比较,就也不清楚到底剩下两根是原本就假,还是被偷走的小贼调换了。
玄赢皱紧了眉,要是这样的话,难怪司马擎苍和女魔修没感觉。
可也不对,手中鸳鸯线的神器气息很明显,假冒到这个程度也太夸张。
思来想去心情乱糟糟的,玄赢惊觉自己对此过于关注了,明明不管鸳鸯线的真假,离开罗刹海后就能解除了,为什么还要追究这些?
他对此实在不擅长,便去找专家梁赋。
“小梁,我有事问你。”
梁赋十分乐意效劳,“师兄你说。”
“我有一个朋友,”玄赢组织了一下语言,“他前段时间有了心悦之人,但是他总是试图找出喜欢的人和他分手的可能性,证明他们之间的感情不是真的,是为什么?”
梁赋冥思苦想,一拍手,“我有个朋友也跟我说过,他总是跟着自己的道侣,想找出道侣背叛他的证据,后来他终于找到了,和道侣分开后来找我喝酒诉苦。”
玄赢听到背叛两个字,嘴角抽了抽,心说沈时冕敢背叛他,他就把沈时冕剁成饺子馅分给贫苦百姓包饺子。
梁赋继续说,“后来那朋友跟我说他想明白了,起初他疑神疑鬼想找出道侣背叛他的证据,其实是为了拔掉自己的刺,名义上是说找背叛,实际上是为了安自己的心,找不到证据的话,最后不就证明了道侣是真心的吗?”
反其道而行之啊,玄赢仔细思索,按照这个逻辑,他一直在找他和沈时冕是因为鸳鸯线在一起的证据,与其说是为了说服沈时冕,不如说是为了向自己证明他和沈时冕的感情与鸳鸯线无关。
所以他潜意识是希望自己和沈时冕是真心而不是被神器控制的吗?
玄赢想到这一层,有些怔忡,到了最后他会不满足于神器的控制,而想要更纯粹的感情,曾经的厉霄是不是也这样想,所以向羽画神君坦白了一切,才会导致最后的悲剧。
是那么几百年的甜蜜相处给了厉霄信心,让他坦诚一切并解除了鸳鸯线吗?
否则羽画神君怎么会醒悟真相。
但最后的结局,向厉霄证明了他的天真,羽画神君选择了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也许情爱中一切悲剧的发生都源于贪心不足吧,但凡能够知足,很多事都会不一样,可是人类的本性,就是贪心的,神魔亦不能免。
想到这种可能,玄赢心情更沉重起来,唯一的安慰是,他和沈时冕没有这种欺骗,不至于闹得同归于尽。
梁赋举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师兄,师兄,你在想什么?”
玄赢恍恍惚惚地答道,“我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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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梁赋的地盘,玄赢正好碰上了差不多刻完最后一个阵法的沈时冕,偏头避开了沈时冕的目光。
沈时冕察觉到他的不对劲,正要走过去,原本平静的海面上,却突然巨浪翻滚起来,形成了许多巨大的漩涡。
众人都聚到甲板上,秦山越脸色发青地指着海面最大的漩涡中心,“那是什么怪物?”
在场都是修行者,小九和斑斑被赶到核舟中心区域,其他人视力都很好,将漩涡中心的东西看了个大概。
那是一个头生独角的条形生物,长长的躯体顺着漩涡的水流游动,只有独角露出水面,搅动着海面的风暴。
风暴顷刻而至,海水倒灌,从天而降,幸亏贺长生及时激发了结界,让众人不至于瞬间变成落汤鸡了。
巨大的风暴使核舟真的变成了暴雨中的一叶扁舟,随着风浪左摇右晃,混乱中沈时冕拉住玄赢的手,玄赢却挣开了他,转而护住修为最低的贺长生和梁赋,沈时冕愣了一下,也抓住了玄真和秦山越的后背。
风暴持续了很久,漩涡中的怪物也从海中探出了身体,玄赢偶然一瞥,才窥探到原来它是恐怖的巨蛟,巨蛟直立在核舟之前,发出恐怖的嘶吼声,梁赋脸都白了,冲玄赢右手的贺长生吼道,“你不是说我们走安全通路的吗?”
这巨蛟起码也是等同于入圣修士的修为。
贺长生在甩动中头晕眼花地吼回去,“还没进入安全通路呢,谁知道这里为什么会有巨蛟!”
这个倒霉运气,也是没谁了,明明走的应该是相对安全的航线。
在贺云镇云暖阁,玄真曾经用过蛟龙淫毒,但那都是普通的蛟龙淫毒,眼前这只巨蛟已经长出了角,眼看化龙也指日可待,大概是因为天柱的崩塌,才会境界跌落迟迟无法化龙。
玄赢想到自己和沈时冕、秦山越体内的剑魄碎片,一时有些心虚,莫不是妖族特殊的感知察觉到了大量剑魄的存在才会追过来?
闪电和风暴,暴雨和漩涡,像是末日降临一般的恐怖场景,让所有人的表情都无比凝重。
玄真的手探向自己的衣襟,想去摸那个通知玄清子的符咒,却被沈时冕阻止了,“用不着。”
沈时冕的语气冷冷的,却带着一股让人信服的气势,玄真咬咬牙又放下手,“姓沈的,你以为自己可以单挑入圣的蛟龙吗?”
沈时冕却不搭理他了。
此时风浪稍缓,沈时冕将玄真丢给秦山越,走到玄赢旁边对贺长生伸出手,“把核舟的控制权交给我。”
原本抠门的贺长生二话不说,让出了核舟的控制权,核舟换了一个使用者,瞬间平稳了许多。
梁赋惊魂未定,巨蛟口中吐出一股蕴含恐怖灵力的水箭射向核舟,沈时冕控制着核舟躲过了这一下攻击,巨蛟更怒,仰天嘶吼一声,“人类!”
秦山越抱着被丢过来压在身上的玄真呆呆地说:“说话了……”
玄真缓过一口气,下意识嘲讽道,“这种级别的妖兽当然会说话,妖兽到了破境就能口吐人言。”
没见过世面的秦山越只是听过,还是第一次看到。
风暴更狂暴了,巨蛟在海上如虎添翼,玄赢他们则处于劣势,气氛凝重,还是玄赢想起来,扯住贺长生,“安全通道还有多远,多久能开?”
贺长生迅速掐算,“还有半个时辰,直接冲过去应该来得及。”
蛟龙狂暴的攻击开始密集起来,沈时冕沉着地控制核舟,周身灵力如流水般消耗,表情却依旧那么冷静淡然。
直接冲过去,说得简单,可前面横着的是一只巨蛟。
不同于掉以轻心和强行提升了境界的司马擎苍,眼前的巨蛟是境界跌落的大妖,入圣与入圣也是不同的。
玄赢放开贺长生和梁赋,“谁给我一把灵剑,品阶不要太低。”
梁赋苦着脸,“师兄我只会炼丹。”
平日里习剑的课梁赋用的都是普通灵剑,梁家作为炼丹世家依附玄江门,梁赋虽然也是玄江门弟子,但他真的不热衷剑法,要不是玄赢严格督促他,他的修为还会更差,有灵石也不买剑,当然是买药材。
贺长生便取了自己珍藏的一把灵剑丢给玄赢,玄赢掂了一下,这剑比敖渊差些,但比他从前的小破飞剑要好不知道多少,事不宜迟,他对沈时冕喊道,“我去引开巨蛟的注意,你带着他们去安全通道。”
沈时冕只见眼前白芒闪过,玄赢已御剑升空。
他阻拦不及,巨蛟抬起长尾甩向了核舟。
相比于巨蛟庞大的身躯,核舟与御剑的玄赢可谓娇小,沈时冕只能重新集中精神驾驭核舟躲开巨蛟的攻击。
玄赢挑衅地对巨蛟喊话,“大黑蛇,你的对手是我!”
巨蛟震怒,“吾乃罗刹海蛟龙,只差一步便可化龙登天,岂敢将吾与低贱的黑蛇相提并论。”
玄赢才不理它,“大黑蛇,天柱崩塌后,你永远也化不了龙了,就乖乖待在这里做一条蛇吧,别做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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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蛟的注意力彻底被他吸引过去,狂怒地卷起浪涛与水箭,攻击转而对向玄赢,“无知的蝼蚁,就凭你一个境阶的人类也敢挑衅我。”
玄赢松了口气,对沈时冕比了个手势示意他们先过去,随后操控着灵剑灵活地躲闪巨蛟的攻击,继续气它,“我到底是蝼蚁还是人类,你是老眼昏花分不清吗。”
玄赢只有一个人,自然比核舟灵活得多,巨蛟却身躯庞大,难免有些笨拙,巨蛟一时拿他无能为力,见玄赢暂时没有危险,沈时冕迅速操纵核舟在贺长生的指挥下冲向安全通路。
贺长生紧张地盯着玄赢,口中不停给沈时冕指方向,那种熟练的样子好像对罗刹海了如指掌。
巨蛟几击不中,又发现了核舟的逃逸行为,终于失去了耐心,长尾乱舞,一边向着核舟追去,一边铺天盖地的无数水箭以巨蛟为中心齐齐发射,冲向玄赢与核舟。
水箭实在过于密集强大,饶是玄赢和沈时冕再强,也无法全数躲开,玄赢追着巨蛟移|动,他的左臂被水箭洞穿,核舟也中了三箭,穿透了甲板和舟尾。
贺长生心疼得脸都抽筋,这核舟虽不是神器,也属于极品灵器,世间都难有几件。
换做普通的灵船,根本无法抵挡巨蛟这么久。
沈时冕却还能分心去观察玄赢,见他中箭,人在空中摇晃,仿佛下一刻就要坠海,不由得脸色难看。
其他人都没注意沈时冕的眸中隐隐约约地泛出血色,他周身灵气暴涨,却逐渐难以为继,中间夹杂着一小股一小股无法控制而溢出的魔气,只是有巨蛟的妖气掩盖,极度紧张的气氛中,众人都忽略了过去。
沈时冕的颈项也逐渐爬上一些红色妖异的纹路,被衣袍和散乱的长发遮掩,于黑夜雷鸣电闪中也不太明显。
幸好玄赢稳住了身形,只有手臂受伤还不至于叫他失去战斗力。
在他的不断挑衅拖延时间中,核舟渐渐接近了安全通路,越靠近那里,巨蛟所引起的海域风暴就越小,众人明白了这个选择是对的,都不由得捏了把汗。
此时沈时冕却再次将核舟的控制权丢给了贺长生,驭驶着敖渊冲向玄赢的方向,只丢下一句话,“接下来你们自己应该可以。”
他的身影消失得极快,那一瞬间空中亮起闪电,玄真似乎瞥见了他后颈有什么红色的纹路,他追上前两步想看仔细点,沈时冕却已经离得很远了。
巨蛟对核舟失去了威胁,便将全部的怒火倾泻到玄赢的身上,水箭瞬间都化为冰棱,刺向玄赢。
玄赢以剑气与灵气为屏障,拦在自己身前,与冰棱僵持不下,忽然有磅礴的魔气呼啸而至,帮他震碎了那些冰棱。
“沈时冕。”玄赢喃喃喊他的名字,却在看见沈时冕的瞬间噤声。
第80章
沈时冕人未至,而魔气先行,那魔气之磅礴,一时间让玄赢怀疑来的人是沈时冕还是沈情了。
等玄赢借着闪电的光看清楚沈时冕,他的心中寒意顿生,沈时冕几乎完全变了一个样子,原本漆黑明亮的双眸变得鲜红,一些红色的妖异纹路也沿着颈项爬上了他的面庞,原本寻常冷淡的表情让他在这种情形下看起来像是夺命的杀神。
玄赢从未见过这样的沈时冕,幼年时的沈时冕表情虽少,双眸却明亮而温暖,看着他的时候总是充满孺慕与渴望,少年时的沈时冕是个冷淡的大冰块,看着玄赢的眼神偶尔会有恨意,又很尖锐,却都不是现在这样。
现在的沈时冕像脱离了人性的装饰,纯粹被名为魔性的东西绑缚,既无情又陌生。
玄赢觉得有些头疼,一个巨蛟已经让他左右支绌难以抵抗,沈时冕要是现在控制不住他属于魔修的血脉之力,在这种情形下失控彻底堕入魔道,玄赢就可以扔掉剑,躺平等死了。
明明已经修复好了魂体,按理说沈时冕应该实力恢复,对自身的掌控力能更进一步才对,怎么会出现这种临阵失控的反应?
玄赢百思不得其解,众多猜测纷乱地从脑海中闪过,眼下的情形却容不得他分心。
巨蛟使出了冰棱攻击却被玄赢和沈时冕联手化解,顿时更为愤怒,在他的怒吼声中此处风浪几欲遮天,海水疯狂上涌,形成了四面封闭的水墙,将玄赢和沈时冕关在了中间。
水墙的顶端距离海面很远,是曾经贺长生试过核舟要飞在那里需要耗费三倍灵力的高度。
这巨蛟看似愤怒得失去了理智,实际上十分狡诈,它判断出逃走的几个人都是无关紧要的,最重要的对象就在它的眼前,因此直到现在才做好蓄力发大招造出了水牢。
玄赢为了拖延它的脚步,根本脱离不了水牢的范围。
它将水牢造好的功夫,沈时冕也已经到了玄赢的身边。
玄赢捂着手臂,踩着新得的灵剑,谨慎地传音给沈时冕,“你还认识我吗?”
他要说不认识,玄赢打算先给他两剑清醒一下。
沈时冕停在他身前,猩红的眸子注视着玄赢,在玄赢紧张的等待中,缓缓点了下头,“阿赢别怕我。”
他看到了玄赢眼中的错愕与疑惑。
玄赢总算放下一半的心,还有理智就好,趁着巨蛟造水牢的片刻消停,他抓紧时间,“你的脸和眼睛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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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时冕摸摸自己的脸颊,没有摸到什么东西,玄赢忍不住伸出手去按他脸上那些被水洗过的红色纹路,“你的脸上有很多红色的花纹,眼睛比兔子还红。”
沈时冕大概知道了,他体内属于魔神的血脉在躁动,催促着他毁灭一切,以前也不是没有过类似的感觉,但只有今天他的外表出现了异变,他不清楚这种异常的征兆预示了什么。
此刻在贺云镇边缘的一座荒山中,曾经跟随他们从小世界秘境中出来的那只不起眼的雀妖,忽然把目光投向了罗刹海的方向,随后向着那里振翅飞行。
“只是魔修功法的副作用,”沈时冕下意识说了个谎话,“全力运行魔修功法的时候会出现。”
玄赢这才彻底放下另一半心,重新把注意力放到了虎视眈眈的巨蛟身上,口中叮嘱沈时冕,“还是别用魔修功法了,看着怪吓人的,我都以为你等下就要变身对我大打出手。”
同时心里咕哝着,看来以前沈时冕和他比斗时和他一样隐藏了实力。
沈时冕没有用屏障隔开从天而降的雨,他的长发被水浸透了,在时不时划过的闪电映照下,确实有些诡异妖异的感觉。
其实玄赢还有一句话没说,他竟然觉得这样的沈时冕也该死地充满致命的吸引力,平日里沈时冕的吸引是纯正的,玄赢会觉得心跳加速,而暴雨中妖异的沈时冕让他想做些不太纯洁的事。
这种感觉太危险了。
玄赢体内白色小珠感应到了主人的危险处境,嗡嗡震颤着,跃跃欲试着想要冲出来,它的行为引动了玄赢体内的剑魄碎片,溢出的气息甚至影响到了旁边的沈时冕。
沈时冕尽力安抚着自己体内的剑魄碎片,把询问的目光投向玄赢,玄赢本来也用灵力屏障隔绝了狂暴的风雨,此刻额头却冒出汗来,他感觉到自己体内的灵力顺着灵脉疯狂运转,如江海奔流,生生不息。
这是在巨蛟超绝的威压和生存的压力下,玄赢摸到了进阶的壁垒的征兆。
玄赢的修行向来顺风顺水,明日剑诀以剑入道,剑气越强盛,灵力越浑厚,他平日里根本不需修习别的功法,别人为了引气入体艰难熬打,他却从接触明日剑诀的那天开始就直接踏入了修行之路。
其实早在五年前,他就已经进入了明日剑诀的第三层境界中,他每日与沈时冕互相纠缠比斗,一方面是对方真的很气人,激得他手痒难耐,不打不舒服,另一方面也是趁着这些光明正大的机会探探沈时冕修炼明日剑诀的进度。
进入明日剑诀的第四层后,他修炼的进度便慢了下来,半年前他破境大圆满,已经很久都没有寸进,玄赢急于复仇,心中不无焦躁,但修炼之途根本无法操之过急,除非他也拐向魔道和邪道。
这个修炼的瓶颈一直持续到他在小世界里找到白色小珠,玄赢终于隐约触摸到了进阶的门槛,只差临门一脚,谁知这临门一脚来的如此不是时候,眼前这个巨蛟一看就不是善茬,岂会眼睁睁看着他进阶初圣?
破境的玄赢对上巨蛟只有逃命的份,可初圣的剑修就有了一战之力,加上有了魔化征兆的沈时冕,胜负尚未可知。
天空中的雷光更为剧烈,有种巨剑悬在头顶,随时都会劈下来的错觉。
玄赢咬咬牙,对沈时冕喊道,“我恐怕要渡劫了。”
境阶之下不用渡雷劫,只有圣阶开始需要,沈时冕目光一凝,意识到了情况的险峻。
他面上却没有丝毫慌乱,只是选择性无视了玄赢叫他不要运转魔修功法的要求,反而将魔气更为疯狂地运行起来,他脸上红色的纹路颜色更为艳红,身上的魔气也铺天盖地地涌出,将他和玄赢身周隔绝出一个暂时的安全空间。
沈时冕的气势逐渐攀升,远远超过了他本该有的修为境界,玄赢瞬间意识到他恐怕在强行驱动什么禁|忌危险的密法来暂时提升自己的功力。
玄赢担心他的身体,下意识想要阻止,“不行,你快停下。”
沈时冕摇摇头,血红的眸子却透出一丝截然相反的缱绻味道,“你渡劫,快。”
心知现在不是矫情的时候,玄赢咬咬牙,御剑冲向水牢顶部,那里雷光隐现,只是被巨蛟的妖气阻挡,一直找不到目标。
巨蛟也察觉到了其中的异变,嘶声发出又一记怒吼,“你想渡劫!”
玄赢引动剑魄和白色小珠,蓄力劈出一道剑气,将水牢结界劈出一小道缝隙。
此时巨蛟新一轮的攻击也铺天盖地地涌来,却都被护着玄赢的沈时冕尽数挡下,沈时冕喉中发出一声闷哼,感觉到自己体内的血脉之力更为紊乱,再一次确定是罗刹海的特殊状况在影响他们的剑魄碎片和魔神血脉。
他闭了闭眼,不可以,当初他的确想过放弃一切彻底激活魔神血脉,但现在他不想了,玄赢已经答应了他,他们两情相悦了,只剩最后一道坎就能在一起,他决不允许别的什么东西阻拦他,让他功亏一篑。
沈时冕异常的魔气自然也引起了巨蛟的注意,它惊怒异常,“魔气,强大纯净的魔气!”
随后巨蛟又发出一些古怪的韵律,似乎在呼唤什么东西。
水牢的水墙上,逐渐冒出许多形态各异的妖兽,睁着残忍的眸子牢牢盯住了水牢中的人。
不同于人类的声音,巨蛟的声音穿透力极强,就连快到达安全通路的几人都听见了,几人同时一惊,什么魔气?
随后他们果然看到巨蛟的方向妖气、魔气、灵气纠缠着上升,梁赋脸色煞白,冲那边喊着“大师兄”,却得不到丝毫回应。
贺长生的表情也不好看,这股魔气之磅礴可怖,预示着在那里的战斗中出现了一个修为超绝的魔修,不考虑巨蛟的威胁,突然出现的大魔头就让玄赢和沈时冕的处境变得无比危险,绝对的九死一生。
他们也太倒霉了一些,为什么所有事情都聚到了一起发生,望着远处恐怖的高出海面数丈的巨大水牢,所有人心头都被阴影覆盖。
忽然玄真揉了下眼睛,激动道,“那是雷劫吗?”
劫云在空中聚集,粗壮的闪电如同巨大的银蛇窜入水牢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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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牢中央的玄赢生生扛住了第一波突然落下的雷击,却因为仓促而没能调整好体内的灵息,吐出一口血来。
他却面不改色地抹掉了唇角的鲜血,眼神隐隐透出疯狂之色。
此刻的情形已经是背水一战,沈时冕和他的性命都危在旦夕。
开什么玩笑,谁要葬身蛇腹,这个死法也太窝囊了,玄赢也看到了水墙上那些丑陋的深海妖兽,又看了看明显在透支自己力量强行提升的沈时冕,抓紧时间引来了第二道雷劫。
而被巨蛟召唤来的妖兽,开始听从巨蛟的驱使前赴后继地扑向他们。
第81章
玄江门的清云山是掌门玄清子的居所,清云山脚下有一所别院,里面住着一个与仙门格格不入的凡人,她的身份特殊,即便不合规矩也没人敢置喙。
玄清子外出归来,照旧来看姜潋,姜潋正在给一株人参精浇水,人参精半边身体埋在灵土里,半边脑袋露在外面,细小的童音嚷嚷着,“再来点,还要还要。”
姜潋摸摸它脑袋上长歪了的一根参须,笑容很是柔软。
这个小人参精是玄赢给她找来的,说是她一个人寂寞,玄赢又远在秀山院,这样有个陪她说话的。
小人参精天真可爱,嘴巴也甜,姜潋养着他,多少能慰藉一点想孩子的心。
玄清子面容冷漠威严,“姜夫人近日可好?”
他常常来问候自己,姜潋不疑有他,摸摸自己二十来年从未有过变化的犹如少女的面孔,“多谢掌门关心,一切安好。”
玄清子微微颔首,声音沉着,“玄赢的婚事,原本定了泉源宗宗主之女,夫人在秀山院可见过了?”
姜潋听他提到陈清泉,想起那个名叫沈时冕的孩子,面露一丝忧色,摇摇头,“究竟只是口头之言,我若急不可待去见她,会无端坏了人家姑娘的名声,若事情有变,总归难堪。”
何况她去秀山院本意只是看望玄赢,不是真的要去相看什么儿媳妇,说的一些话不过是逗玄赢的。
虽然最后好像确实误打误撞看到了“儿媳妇”。
姜潋抿抿唇,本来不打算说沈时冕的事情,却听玄清子主动提起,“如此也好,玄赢他好像有自己更中意的对象,等他从罗刹海回来,我会让他先回来一次玄江门,带着那个人与你见见。”
这是……定了?
姜潋心中浮现出某种猜测,犹豫道,“是住在阿赢隔壁的那个?”
这回轮到玄清子惊讶了,玄赢的动作竟有这么快吗,看来玄赢的确还彻底在他掌控中,对他的命令言听计从,他眉心抽动了一下,“是他。”
若是玄赢在这儿,必定要在心里骂玄清子无耻,利用真诚的一无所知的姜潋来进一步降低沈时冕的戒心,都见了母亲了,谁能想到只是一个计策呢?
玄清子离开后,姜潋将小人参精从苗圃的灵土里拔|出来,带回了屋里。
下雨了,姜潋的院子没有设结界,她喜欢凡人的感觉,雨滴顺着屋檐落下,姜潋开了窗,闻着雨中夹杂的泥土气息,无端有些心慌,阿赢和阿冕该到了他们要去的罗刹海了吧,那里地处险恶,希望他们可以平安归来。
而她心中牵挂的两个孩子,正在经历凶险的渡劫。
水墙上密密麻麻涌出来的妖兽头颅,充分显示了巨蛟在海域中的绝对号召力。
雷劫一旦撕开一道口子,水牢结界就完美闭拢不了了,玄赢迅速发现了这一点,随着第二道天雷落下,他临时构建出一道剑气与灵气混合的屏障来抵挡第二道雷劫,但终归还是太匆忙了,雷劫迅速撕开了他的屏障,余力落在玄赢的身上,他又吐出一口血来。
吐啊吐的就习惯了,玄赢安慰自己,还好有屏障阻拦,剩下的伤害他还扛得住。
话是这么说,但玄赢的气息确实萎靡了一些,没有起初那么强盛,沈时冕敏锐地察觉到他的气势变化,猩红的双眸望向已经在积聚蓄力的第三道天雷,焦躁地拍碎了几只试图偷袭的海妖。
但渡劫旁人无法插手,硬要介入也只会让雷劫更强,大家一起遭殃,还会影响玄赢渡劫后灵气的纯粹性。
身体中的魔神血脉胡乱冲撞着,似乎想要脱离禁锢,获得身体的控制权,沈时冕除了一双眼睛,妖异的纹路已经爬上了他的眼角,更衬得血眸诡谲。
他一边要借用血脉之力震退无数海妖,拦住巨蛟的攻击,一边又不能放弃自身的主控权,双方拉锯,并不比正在渡劫的玄赢轻松多少。
因为水墙的遮挡,远处核舟上的人看不见里面的情形,只能感觉到雷劫的可怖声势,此刻玄赢和贺长生算是分开,命运不再算是一体的,贺长生抽出空来掐指算了算,形势却混沌不明——他算不出结果。
梁赋握紧了手指,“一定是师兄在渡劫,师兄的运气为什么总是这样差?”
玄真则双目赤红,不管他有多少私心杂欲,总归是真心喜欢玄赢的,他有一瞬间想要冲上去,也想和沈时冕一样去到那个人身边和他一起并肩作战抵抗风险。
但他还是停下了,心里有一个声音说,你的修为太低了,上去也只是送死给玄赢添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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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年纪的确比沈时冕大,可他的天分不如沈时冕,沈时冕还有剑魄碎片,对方能办到的事,他办不到。
同时这里发生的一切也吸引了罗刹海附近散修的注意,如此声势想不注意都难,冲天的妖气魔气和剑气,加上最高规格的天雷惊呆了一众罗刹海修士。
“是哪个大能在渡劫?”
“虽然很像渡劫,但是谁家渡劫不挑个安全僻静的地方,还带妖魔一块舞的,嫌命长?”
“这魔气,是魔尊沈情?”
“我是魔宫的人,传讯回魔宫帮你问问。”
……
终于第三道雷劫落下,玄赢的余光瞥到他和沈时冕之间始终一线相牵的红线,心中忽然安定了一些,除非他和沈时冕同时瞬间毙命,否则总有一线生机。
玄赢将被冰棱洞穿过的左手握拳举过头顶,竟以肉身相抗,雷电淬炼了他的骨血,带来痛苦的时候也在拓宽他的灵脉和丹田,使他能够承载更庞大纯粹的灵力。
随后玄赢惊喜地发现,那些涌入他身体中原本要将他撕裂的雷劫能量,竟全都被丹田中的白色小珠吞掉了,白色小珠外表更为光泽,表皮隐有碎裂征兆。
这种情况下,玄赢竟然还能一晃神想着,莫非这是个蛋,能孵出个什么神兽幼崽来吗?
考虑到它是神魔留下的东西,也不是不可能。
九重雷劫,已去其三,水牢结界也无形中帮助玄赢承担了一部分雷劫的威力,巨蛟更为愤怒地搅弄风雨,它既不愿撤除水牢结界给他们逃跑的机会,又觉得自己做了玄赢的渡劫工具而分外恼火,却无计可施。
它不敢在这个节骨眼插手九重雷劫,只能将怒火尽数宣泄到了沈时冕的身上。
总归这两个人类是一伙的,抓住一个另一个也跑不了。
巨蛟不再理会玄赢,忽然水牢底部海面窜出一只粗壮的蛇尾钉向沈时冕,这一招足够阴险,巨蛟不愧是差一步就能化龙的伪龙,沈时冕堪堪避开这致命的一下,还是被尾尖擦到了一点。
沈时冕的修为提升已经强行接近了入圣,距离被压制了境界的巨蛟还有一些距离,这一下让他觉得血气翻涌,理智更是摇摇欲坠。
此时第四道雷劫也落了下来,照亮了狼狈的玄赢的身影,沈时冕的神智暂时回笼,如果在此刻认输,就是前功尽弃。
随后是第五道、第六道雷劫,玄赢都依靠白色小珠硬扛了过去,小珠吸足了雷劫的力量,表面光华更盛,那种仿佛蛋要破壳的感觉也愈加强烈。
还剩最后三道雷劫,也是最危险的三道,黎明前的黑暗,破茧前的煎熬,小珠嗡鸣着想要冲出玄赢的丹田,勇悍地直面雷劫的洗礼,玄赢一开始就觉得它气息亲切充满吸引力,此刻也仿佛更为心意相通,放任它飞了出去。
小珠悬在水牢结界顶端的位置,与玄赢之间还有气机相连,暂时转移了注意力的巨蛟也被玄赢的异常吸引,沈时冕得到了喘息的机会,也把目光投向了小珠。
第七道、第八道雷劫接踵而至,潜能越大的人,渡劫时雷劫威力越强,玄赢晋阶初圣的雷劫,几乎压过了别人突破破圣的雷劫声势,因此许多围观的散修才以为是某个大能在渡劫。
等第八道雷劫结束,巨蛟的水牢结界缝隙变得十分明显,巨蛟盛怒之下却毫无办法,只能被动等待雷劫结束。
幸好一直抵挡它攻击的那个魔修人类到了油尽灯枯的边缘,熬完最后一道雷劫,这两个人便都是他的囊中之物。
它在罗刹海待了很久了,从前这里只是一片普通的海,天柱矗立在海的中央,它从一条拇指粗细的小蛇成长为海域的霸主,天柱的四周被它霸道地圈为所有地,漫长的修炼时光,即将蜕去蛟身,化龙飞升。
它每天都在期待着化龙的那一天,沿着这根连接着天界的天柱破云而上。
可天柱毫无预兆地崩裂了,像是再也承担不起肩负的伟大职责,化作无数流光飞向了全世界的各个角落,巨蛟化龙的信念也随之崩塌,境界跌落后,它狂躁愤怒,却都无济于事,整日在罗刹海兴风作浪。
而现在,它却再一次察觉到了剑魄的气息,很多很多的,就在这两个人身上。
无论如何都要抢过来,它要化龙登天。
没有散修敢靠近,那吞没一切的气势,惊呆了所有人,罗刹海有一条凶恶的巨蛟尽人皆知,但对方一向在深海活动,从未到过浅海区域,是以修为低微只在浅海活动的散修还是第一次见到。
九道雷劫已去其八,只剩最后一道,众人都屏息等待,所有人都隐约察觉到,雷劫结束之后必有大事发生,在罗刹海讨生活的骨子里都有不要命的精神,人便越聚越多,根本没有几个人因恐惧而散去。
“最近咱们罗刹海不太平啊。”
有人嗤笑,“罗刹海哪天太平过?”
“那不一样,平时只能说小打小闹,前些日子贺云镇被诸天锁神阵封了,仙门的人斥责是罗禅尊主所为,罗禅尊主却说是仙门包庇魔修,听说连玄江门和凌霄阁的两位掌门和罗禅尊主都亲至了。”
“诸天锁神,嘶,仙门真的包庇魔修?”
“那就不清楚了,前有诸天锁神后有九重雷劫和巨蛟现世,总觉得有大事要发生了。”
……
这种对话比比皆是,就在众人猜测有大事发生的时候,遥远的海域边缘,有一个狂放不羁的红衣修士现出了身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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瞬间转移,世间寥寥几人才会,红衣修士正是得到属下禀告说罗刹海出现了异变的沈情。
沈情凝视着巨蛟和水牢,感到了与他一脉相承的魔修气息,眼神中透出嗜血的兴奋。
他低声笑道,几乎妖冶的面容绽出一个危险的笑,“我的好侄儿,二十多年你终于肯出现了。”
只可惜罗刹海上不是人类的地盘,沈情的手也伸不进去,只能独身前来抓他心心念念的侄儿。
就在沈情出现的瞬间,玄赢的第九道雷劫也随之而下,不偏不倚地劈在了白色小珠身上。
白色小珠外表的裂痕倏然间扩大,真的和玄赢预料般,如蛋一样的外壳剥落,露出了里面的东西。
玄赢沈时冕和巨蛟的注意力都被它吸引过去,那清脆的“喀嚓”声竟然盖过了雷电的声音,小珠裂开后,里面竟然是……一柄光华夺目的迷你小剑。
理想是丰满的,现实是残忍的,这和玄赢猜测的神兽幼崽反差极大,霎时斑斑就少了一个未来的神兽兄弟。
随着小剑的出现,水牢结界也已经被九道天雷弄得千疮百孔,玄赢只愣了一小会就飞身上前将迷你小剑握在了手心。
与小剑接触的瞬间玄赢便感到自己身上的灵力被它疯狂地吸取过去,刚刚度过雷劫的他,体内旧灵气枯竭,新生的灵气刚回转一点,都尽数被小珠吸了个干净。
玄赢体内灵气和剑气都为之一空,全喂给了小剑,他顿时维持不了自己御空的状态,毫无征兆地向着海面坠去。
沈时冕闷哼一声,再次震碎四周的海妖,扑向玄赢的方向,将他紧紧搂住,堪堪将人截在距离海面仅有一丈不到的位置,差一点玄赢就要喂了海中妖兽。
海面也有妖兽,它们吃了沈时冕大亏,记恨非常,趁此机会一只妖兽咬住他的脚腕。
随后玄赢就看见了钻空子咬住沈时冕的丑鱼,不由大怒,不知道哪来的力量,攥住迷你小剑对着丑鱼的脑袋就是一道剑气劈过去。
丑鱼瞬间如冰雪消融,玄赢没料到自己这一剑威力竟这么强,隐隐猜到自己的明日剑诀应该是进入了第五层。
玄赢仰头,沈时冕面目全非的妖异面孔就落在他的瞳孔中,他感到了一丝陌生与不安,还有疯狂背叛他的意志的心跳声。
一对陌生人,在极危险的情境下都可能对对方动心,更何况是对着他本就喜欢的人呢?
此情此景,玄赢感到了一种血脉偾张的魅力和刺激,也许所有男人骨子里都渴望这种刺激,酣畅淋漓的战斗,并肩作战的激狂,都让玄赢难以自拔。
除了姜潋,只有沈时冕会这样义无反顾地保护他。
唯一的沈时冕。
于是他做了一个不可思议的举动,就着沈时冕抱他的姿势狠狠拉下了沈时冕的头,对着那双染了血色的唇重重地吻了上去。
四周的一切喧嚣都仿佛失去了声音,这个吻没有以前的吻那样缱绻柔软和暧昧,带着血腥和海水的腥咸气息,狂浪又恣意。
一触即分。
沈时冕眼中的猩红之色瞬间淡去了许多,理智也跟着清醒了不少,怔怔地腾出一只手摸了摸自己的唇。
玄赢手中的小剑仍在吸取他体内的灵气与剑气,最后随着剑气的充盈,快速变成了普通灵剑的大小,诡异的是,小剑出现之后,巨蛟仿佛被按了暂停,眸中隐有畏惧之色。
“完了……”趁着这会难得的平静,玄赢皱眉感知了一下自己的境界,“我渡劫了进入初圣,就再也不能留在秀山院了。”
秀山院的弟子最多只能赖到初圣为止,这样的修为一般回自己门派都是能分派个长老席位的了,再占着后辈的资源就不像话。
玄赢却不想回玄江门,回去了,就意味着有些事情再也无法逃避。
沈时冕:“?”现在是担心这个的时候吗?
他素来冰山般的面孔再次有些维持不住,玄赢总是有办法让他情绪跟着波动。
被忽略的巨蛟居然不再搅风搅雨,风浪小了很多,水牢墙上的妖兽也退了回去,这么明显的异常让玄赢挑了一下眉,“大黑蛇,你不玩了?”
这回巨蛟没对他的称呼感到恼怒,居高临下地俯视着玄赢和沈时冕,丝丝吐信,“把你手中的剑给我。”
玄赢摸了摸新得到的剑,它似乎本来体型极小,却让玄赢感到无比亲切,和白色小珠一样,借着闪电的光亮打量它,隐隐觉得似乎在哪里见过。
沈时冕也看到了剑,他想了想,提醒玄赢,“是不是小世界里那把。”
他一说玄赢就想起来了,小世界中他们重复厉霄魔君和羽画神君的结契大典的那天,“厉霄”将“羽画”在与恶龙战斗中毁损的湛赢剑修复了作为礼物送还了羽画,和他手中这把的确一模一样。
看起来不起眼的白色小珠中蕴藏的竟然是羽画神君的湛赢剑!从它被发现的地方考虑,倒是也有可能。
可湛赢剑明明应该被厉霄化作天柱了,怎么会藏在灵晶棺椁和恶龙之眼中?
玄赢再次抚摸了一下手中的剑,才感觉到它不是一个有材质的状态,更像是依靠玄赢的灵气和剑气构建出的特殊形态,莫非也是剑魄碎片所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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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倒是能解释小珠为什么能强行剥离司马擎苍的剑魄碎片了。
巨蛟再次开口,“把它给我,你们就可以走了。”
巨蛟只要小剑,放弃了其余剑魄碎片的态度更肯定了小剑的来历,玄赢顿时觉得它烫手起来,给他们带来无数麻烦和灭顶之灾的东西不就是湛赢剑的剑魄碎片吗,此刻又多了一个类似湛赢剑的东西,不知是福是祸。
他们迟迟没有回应,巨蛟不耐烦起来,风浪有再度掀起的趋势。
此时一个陌生的声音突兀地出现在水牢结界之外,“呵呵,我的好侄儿,我们终于见面了。”
一身红衣的沈情嘴角含着微笑,从水牢结界顶端向下盯住了玄赢和沈时冕,将玄赢持剑和沈时冕红纹覆面,眸色鲜红的模样尽收眼底。
突然又来了一个厉害人物,巨蛟警惕道,“你是何人?”
沈情一出手,魔气瞬间补全了玄赢借用雷劫毁坏的水牢结界,再次封锁了他们逃生的道路。
随后根本不理会巨蛟,漫不经心道,“好侄儿,你现在是叫沈时冕吗,我那短命的大哥,甚至都没能来得及为你取名,就驾鹤西去了,还有短命的嫂子,很快也随他而去,只有你被仙门掳去,认贼作父。”
“叔叔一直想把你从沈蕴那个伪君子的手里解救出来,可惜他将你看的紧,幸好你也很想叔叔,才出了秀山院来找我是吗?叔叔一定带你回魔宫好好安置。”
沈时冕面无表情地注视着他,面容是亘古不化的冷漠,并未被沈情假惺惺的态度激怒。
玄赢脾气就没他那么好了,冷哼一声,“装模作样的老妖怪。”
突然从主角变成被无视的巨蛟吐出一片冰棱扎向沈情,“他们是我的猎物,滚开。”
玄赢手心渗出了汗,和着雨水一起向下滴落到海中。
他的眸中蕴藏着怒火,永远都记得在原本安详的村庄中,那些燃烧的火和猩红的血,打碎了平凡安静的生活,姜潋失忆、亲人分离,而那一切的始作俑者之一就是面前的这个男人,魔尊沈情。
沈情却根本没将玄赢看在眼中,他要的只有流淌着真正的魔神血脉的沈时冕。
沈情被玄赢骂了一句老妖怪,也不生气,从容地躲开巨蛟的攻击,含笑低头,“要说妖怪,难道不是你旁边那个更像妖怪,看他猩红冷漠的眼睛,和那些代表堕落的纹路,虽然真的很美,我的兄长也没有他美,你一个仙门剑修,为何要与魔修为伍,不怕毁了自己大好前程?”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
玄赢想要保住沈时冕,等于承认了自己与魔修为伍,沈时冕从前在秀山院,沈情即使空口指认凌霄阁和沈蕴也不会信,但现在一个活生生的运转着魔修功法的沈时冕暴露在沈情面前,沈情就有了把柄。
沈时冕静静看着玄赢,目光是冷静的,“阿赢你要放弃我吗?”
沈情含笑等着面前的两个人为了生存而反目,很美的场景。
第82章
罗禅找到他们的时候,玄赢并不慌,因为他可以随时将玄清子搬过来,让他们互相震慑,最好能两败俱伤。
但现在不行,沈时冕浑身魔气缠绕,一看就知道不正常,此时将玄清子或者沈蕴叫过来只会让事情变得更复杂。
就算他们看在剑魄碎片的份上救了沈时冕,沈时冕也完了,他再也无法以一个正常的仙门弟子的身份生活下去。
玄赢和沈时冕投鼠忌器,沈情应该也是看出了这一点才有恃无恐。
沈时冕的目光一直落在玄赢的身上,根本不去看沈情。
他们从未明确讨论过沈时冕的身世,猝不及防被沈情戳破,玄赢究竟知道多少?
知道他是魔修,知道村子是因为追杀他的人而毁灭,现在也知道了他是沈情的侄子。
玄赢被他看似平静却内藏炽烈的眼神看得浑身不自在,内心嘀咕了一句傻瓜,我是那种随便抛弃道侣的人吗?
沈情似是将他们视为囊中之物,并不急着动手,和沈时冕一起等着玄赢的决定。
玄赢轻轻叹了口气,挣开沈时冕的手臂,在沈时冕眼神骤暗,肌肉绷紧的瞬间,踏前一步持剑挡在了沈时冕的面前。
那是一个很明显的维护姿态,在静默无声中表明了他的决定。
沈时冕怀里的温度消失,眼前也变成了玄赢的背影,但他眸中血色却又淡了一分,眼角的花纹也褪去了些许。
沈情嘴角的笑意淡了淡,有些失望,他迫不及待想在沈时冕的脸上看见被抛弃的绝望,“如今仙门的弟子令我刮目相看,即使同伴是魔修也不离不弃,要同生共死。”
玄赢刚刚灵力和剑气都消失一空,屏障碎裂,也和沈时冕一样被淋了个通透,现在小剑吸够了,他刚晋级后新生的灵气源源不断地涌出填满了灵脉,身上气势便开始强盛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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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沈情?”玄赢忽然开口,一双眼睛坚定又明亮,“都说魔宫的主人如何盖世枭雄,我看你好像脑子不好使。”
沈情听见他的话笑意不减反增,目光中反而露出兴味,第一次正视这个被他随手当作工具的仙门剑修,“难道本尊有哪里说得不对?”
玄赢抿了一下唇,夜色掩盖了他有些发红的耳朵,“自然是因为他是我的道侣我才和他同生共死。”
沈情这次是真的意外了,身上属于破圣顶峰强者的气息缓缓溢出,他认真了,“道侣?”
巨蛟也被他的气势所摄,一时沉寂下去。
离得不远的核舟上的几人终于踏入了安全通道的入口,紧张地回身望去,确定雷劫已经结束了,巨大的水牢还矗立在原处,少了巨蛟的搅弄风雨和玄赢的雷劫,隐约能看清半空中多了一个红衣的人影。
贺长生喃喃念出他的名字,“魔尊沈情。”
其余三人都愣住了,他们都想起刚刚冲天的魔气,莫非是因为沈情才会……可是沈情堂堂魔尊,怎么会出现在罗刹海,对玄赢和沈时冕两个境阶的修士出手,还是说是冲着巨蛟来的?
众人自然倾向于后者,玄真握着联络玄清子的符咒的手指隐隐发白,衬着他难看的脸色犹如鬼魅,接着他终于下定决心捏碎了符咒。
然而什么事都没有发生,玄清子并未出现。
玄真跌坐在甲板上,脸上划过茫然之色,怎么会这样,玄赢会死吗,和沈时冕一起。
梁赋还有点理智,他问贺长生,“长生店主,你怎么肯定他是沈情,以前见过?”
贺长生沉默了一会,才慢慢点了下头,“见过几次。”
而沈情重复了道侣两个字后,表情就变得更为危险,“竟然与仙门的弟子结为道侣,眼光倒是不错。”
挑了个无论资质还是容貌都首屈一指的玄赢。
不过即使玄赢渡过雷劫进入初圣,沈情也不把他们的实力放在眼里,仅仅是出于预测出错才会恼怒。
玄赢身周剑气盈然,这样的危险情境也不能阻挡他的好心情,从此以后他终于有能长久使用不用怕忽然失效的剑了,摆脱了倒霉的体质,明明是更好的开端。
沈情眯了眯眼,一缕魔气蓦然攻向玄赢,十分恶劣地再次洞穿了之前被冰棱伤到的位置,原本被雷劫暂时止血的伤口又洇出了血色。
玄赢咬牙没吭声,反而是沈时冕原本收敛的魔气又爆发开来。
“哦?”沈情像是发现了什么,“原来伤害他,会让你更愤怒。”
他舔了舔唇,“看来伤害他才是激发你的血脉的正确方式。”这真是意外之喜。
沈情要的,自然是彻底激发的魔神血脉,当年沈时冕出生便有血脉激发之兆,却被沈时冕的父亲强行压制封印,时至今日,终于重新激发,沈情自然不肯放过机会,定要推波助澜。
玄赢心念电转,隐隐察觉到不妙,他刚要反击,就被沈时冕从身后抱住了,沈时冕身上那股熟悉的丹药气息被血腥和海水的味道彻底掩盖,有些陌生,玄赢喉咙紧了紧,“你看看场合。”
沈时冕充耳不闻,有些沙哑的嗓音钻入玄赢的耳朵,“阿赢等一下别看我,如果我失控,你就解除鸳鸯线后杀了我。”
玄赢心中一惊,“你让我杀你?”
沈时冕很冷静,“失控了就不是我了。”
而后他伸手盖住了玄赢的眼睛,玄赢对他没有防备,这样近的距离,玄赢只觉得自己浑身气机都被锁住,动弹不得,沈时冕的气势却又再度攀升,周身魔气疯狂凝聚,这一回比刚刚对战巨蛟还要可怖,竟与沈情形成了分庭抗礼之势。
沈时冕又在强行提升境界了,玄赢想阻止他,但失了先机后面对的又是强大太多的沈时冕,他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沈情的表情也终于变了,忌惮中又有一些贪婪与炽热,“再彻底一点。”
只有彻底激发的魔神血脉,才是他追求的东西,原本沈氏一脉应该都有继承一丝魔神血脉,但只有沈时冕出生后有了唤起沉睡血脉的预兆,那是沈情飞升的希望。
而再次开始激发魔神血脉的沈时冕,猩红的双眸竟渐渐变回了漆黑的颜色,脸上红色的纹路竟也沿着原来的路线逐步消退,从外表看去,他反而正常了。
沈情更为警惕兴奋,因为沈时冕的气息更强大了,外表的正常伴随的不是失控的消退,反而是更可怕的境界提升。
从初圣,入圣,破圣,直到破圣大圆满,一直都未曾停下。
极致的反常带来的是极致的毁灭。
巨蛟察觉到了危险,他吐着信,稍微拉开了一点距离,现在水牢结界已不是它一条蛟掌控的东西,想强行插手眼前的战斗不是不行,但必然会付出巨大的代价,巨蛟有些犹豫。
由于升仙之路断绝,世间本该无人能突破破圣,进入传说中的仙阶,沈时冕的境界却违背了这个规律,沈情愈加兴奋,这就说明他的猜测是对的,魔神血脉拥有冲破限制的能力。
玄赢只觉得身后拥着自己的人如同缓慢苏醒的极恶凶兽,激得他寒毛直竖,却偏偏说不出话也动不了,他心中焦急,这个傻瓜沈时冕,简直又气又心疼。
幼年时想要保护沈时冕的心意从未消失,此时却要接受沈时冕燃烧生命的庇护,玄赢感觉自己仿佛又变回了那个五岁的无能的孩童,只能眼睁睁看着一切的发生,什么都改变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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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多年过去,为什么自己却还是这样弱小无力,明明已经非常努力,却还要被玄清子所控制,他的修炼速度已经很快,可是不够,远远不够,当遇到罗禅、遇到沈情,他这点修为就非常危险。
包括现在,沈时冕就在他的身边,在走向灭亡,他也还是什么都做不到。
他忽然理解了沈时冕的选择,想保护重要的人的信念,压倒了一切,只要能获得力量和掌控的主动权,其它的都不重要,只有先活下去,才有资格考虑其他。
有什么一直束缚着压抑着他的屏障逐渐碎裂,眼前视线原本被沈时冕的手掌所阻挡,此刻玄赢却主动闭上了眼睛。
手中握着的湛赢剑轻颤嗡鸣,感应主人的心意,再次从玄赢的身体中吸取着一切灵气和剑气。
雨滴顺着他的脸颊滑落,沿着他的脸和沈时冕手心的缝隙渗入,一片湿濡,感官上仿佛是玄赢在落泪。
沈时冕自然感觉到了他闭眼的动作,却没有心思去管了,他的神智逐渐模糊,只剩下一个要杀了沈情的信念,只可惜,他原本想要等回去解除鸳鸯线就告诉玄赢,他偷偷喜欢了玄赢很久。
到那时玄赢即使再生气,也会嘴硬心软地原谅他吧,真的很可惜。
现在他即使活下去,极大的可能也会彻底失控,变成不知什么东西的怪物,那样的他会伤害玄赢,到那时,玄赢只会觉得他们的感情都是因为鸳鸯线吧。
那样……也好。
沈情注视着他的变化,面上表情愉快轻松,周身却魔气四溢,将水牢结界向中心缩小,来压制沈时冕。
沈时冕抬起脸,淡漠的视线牢牢锁住了沈情的身影,缓缓抬起没有盖住玄赢眼睛的手,对准了沈情。
又一道闪电划过,他的手指修长白皙,却是索命的武器。
沈时冕缓缓地握紧了那只手,随着他的动作,沈情感觉到身周的压力倍增,像是被沈时冕攥在了手心,巨大的压力以他为中心涌来,让他有种将被活活捏碎的错觉。
第83章
沈情已经很久没有感觉过这样的性命威胁了,隔着水牢结界,隔着数丈距离,沈时冕冰冷无情的目光,反而激发了他的胜负欲。
能站到修行者顶端的人,都是心智强大坚定不被危机动摇的人,尤其以心魔著称的血修,能碾压一切心魔一路晋级的沈情可见其无情残忍,不为他人所动。
沈情借用了巨蛟设下的水牢结界,指尖微动,水牢终于缩小到只有三个人并肩的直径,黑色的魔气夹杂在海水中,巨蛟已经看明白了局势,能活到现在它也不是笨的,忍痛看了一眼玄赢手中的湛赢剑,当机立断地钻入海中游走了。
核舟上的几人见到巨蛟退走,都愣了一下,随后又是更深的担忧,巨蛟的动作充分说明了风暴中心的危险性,出场的时候多么威风,结果连它都跑了……
梁赋扒着核舟的栏杆,喃喃道,“不行,师兄有危险,我们该去帮他。”
贺长生毫不客气地打碎他不切实际的提议,“我们去不过是送菜,告诉我,玄赢和沈时冕其中一个的生辰八字。”
梁赋茫然地转过头,“为什么要他们的生辰八字?”
跌坐的玄真也仿佛抓到救命稻草一般望向贺长生。
“只有详细的生辰八字我才能算出他们的生机。”贺长生盯着远处的水牢,嘴上毫不犹豫地回答。
梁赋更绝望了,“我不知道师兄的生辰八字啊,沈师弟的就更别提了。”
贺长生便只能去看玄真,“你呢?”
玄真脸色暗淡,“我也不知。”
梁赋下意识道,“怎么会,二师兄你不是师尊的义子吗?”
相比较十岁上下才被打包丢到玄江门的梁赋,玄真是和玄赢一块儿长大的,又是玄清子的义子,应该很清楚才对。
但事情已然这样,再去埋怨玄真也毫无意义,只能原地打转想着有什么其它办法。
玄真忽然眼前一亮,迅速从芥子袋里找出一对特殊的高级传讯符,不会轻易被毁坏的那种,“这个传讯符的母符能追踪师兄的位置,子符可收到师兄的反馈,直接问他。”
说完后,玄真就对着传讯符说道,“师兄,快告诉贺长生你或者沈时冕的生辰八字,或有一线生机。”
随后玄真将传讯符送出,几人都紧张地盯着一道流光飞向玄赢的位置,生怕中途被什么东西截住。
而刚刚钻进海中试图游走的巨蛟却被一种莫名的力量掐住了脖子,巨蛟发出愤怒的嘶吼,还是被迫跟随着那股奇特的力量又回到了水牢的位置。
巨蛟的独角再一次露出了水面,它巨大的双眼盯紧空中的沈情,又去看水牢中央的玄赢和沈时冕,一时无法确定是谁将它拉了回来。
沈时冕仍然一只手捂着玄赢的眼睛,另一只手则在与沈情斗法,玄赢虽不能动,手中湛赢剑却还在吸取他的灵气剑气,像是在积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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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情一边抵抗周身要将他压碎的气势,一边嘴唇微动,十指指尖各冒出一滴血浮在四周,与魔气结合后,其中五滴穿透水牢结界射向沈时冕的位置。
沈时冕揽着玄赢躲开了这五滴血,只有一滴擦过了他的衣角,接触的瞬间,衣角被腐蚀了一大片,露出了沈时冕的半条手臂,沈时冕脸色毫无波动,他失去了一切情感的波动,只剩下意识的冷静本能。
玄赢什么都看不见,只能干着急,就在周围惊险的斗法和玄赢眼前的黑暗中,一点流光像误入狼群的兔子,战战兢兢千辛万苦地停在玄赢的颈侧,沈时冕没有察觉到它微弱的灵力有威胁性,就让它钻了空子。
玄真的声音从传讯符中传出,玄赢耳朵颤了颤,听清了玄真的话,要他们的生辰八字……吗?
玄赢有点想苦笑,他和沈时冕的生辰八字,他也不清楚,自己就不提了,沈时冕的生辰八字,恐怕全世界只有沈情知道。
而沈情会友情提供吗?显然不会。
再说他就算知道,也无法开口回应。
沈情一击不中,深知自己时间不多,一旦被沈时冕操控了周围的魔气,胜负就成了定局,他的生机就在于时间。
沈时冕激发魔神血脉后,毕竟是强行提升境界,哪怕暂时进入仙阶,只要沈情拖过他爆发的短暂时间,撑过去,沈时冕就成了砧板上的鱼,任由沈情处置。
两人互相交手几次后,沈情忽然艰难开口,“你可知体内魔神血脉的来历?”
玄赢不自觉屏住了呼吸,魔神血脉,沈时冕居然身怀魔神血脉?不是单纯的运行魔修功法失控的缘故?
他直觉沈情要说的事情非常重要,沈时冕却充耳不闻,根本不和沈情对话,继续对着沈情做出新的攻击。
沈情却不放弃,“我们沈氏一脉,之所以能称霸魔道,就是因为我们拥有魔神血脉。”
玄赢心里很乱,他被动地跟着沈时冕的脚步,听着沈情一边反击一边说着,“旁人修习一般魔修功法,会因进境过快而有走火入魔的风险,我们的魔神血脉却能将那些心魔全都阻拦在外,只要资质足够,不碰血修之路,就能飞升天界,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沈时冕不知道还能分辨他的话多少,攻击的强度丝毫没有降低,只有冰冷的眼眸出现了些许波澜。
“若非天柱崩塌,我早已飞升天界,又何必转修血修,还要与你在此纠缠,魔神来自天界,天柱也是他所立,想要找到突破限制的方法,自然要从魔神血脉入手,只有你能彻底激发魔神血脉,也许能依靠它冲破飞升的壁垒,比那虚无缥缈的重塑天柱的方法简单得多,只要我将这个消息昭告他人,天下之大再无你容身之地。”
说到这里沈情张狂地轻笑,“我的好侄儿,你不如束手就擒,待我抽去你完全激发的魔神血脉,定会善待你,替我早死的兄嫂照顾你,让你在魔宫一生衣食无忧。”
玄赢听懂了,沈时冕一旦失去所谓的魔神血脉就会成为一个任人宰割的废人,沈情却还说得如此冠冕堂皇。
玄赢手更痒了,迫不及待想将沈情大卸八块,但沈时冕抱他抱得太紧,他的背靠着沈时冕的胸口,原本被雨水浸湿的衣服也被沈时冕的体温烘干,干巴巴地贴在身上,难受极了。
别说教训沈情,就是阻止沈时冕伤害他自己都办不到。
难怪沈时冕会说失控了就不是他了,想必也是因着魔神血脉的缘故,从沈情的话语里,透露出了惊人的信息,这个魔神血脉竟是来自厉霄,由沈氏族人代代相传,玄赢心里不由涌出些许不安。
湛赢剑的出现,魔神血脉的流传,还有阴魂不散的鸳鸯线沟通的连续梦境,似乎都预示着上古时期的那一段悲剧收场的孽缘并未结束,他和沈时冕都深陷其中。
沈时冕说过,他会失控,失控了便不是他,让玄赢杀了他,不是沈时冕那会变成谁?
一个没有神智的疯子吗,还是说……魔神厉霄呢?
沈氏先祖为什么能得到厉霄的一丝血脉,莫非是做了什么交易,比如最容易想象的,答应厉霄可以借助沈氏后代的身躯……重新降临人间。
虽然只是玄赢单方面的猜测,却让玄赢生出了浓重的后怕的情绪,厉霄从不是那种慷慨地借出自己血脉之力的人,而只有沈时冕能激发魔神血脉更佐证了这个猜测,恐怕这才是真相。
果然沈情见沈时冕攻击稍弱仿佛难以为继,勾起一抹势在必得的笑容,“你当这魔神血脉是什么好东西吗?你自幼流落在外,没有听过先辈遗留的祖训,它是魔神复活的媒介,你留着,也只能将躯体献祭给那位魔神,灵魂堕入轮回,不如成全我飞升的愿望,从此魔神血脉断绝,你也好与怀里的道侣双宿双栖,魔宫还养得起两个人。”
沈情不断以言语试图扰乱沈时冕的心神,不让他彻底发挥自己不熟悉的仙阶力量。
曾经的沈情是接近破仙的存在,修为虽然跌落,修为境界的感悟还在,一时竟与沈时冕僵持得不相上下。
巨蛟则被迫观战,它庞大的身躯成了天然的震慑其余散修的存在,有些毫无自知之明的宵小之辈想要靠近就要掂量一下自己的分量。
大黑蛇再次暴怒地甩动尾巴,企图摆脱那股陌生的力量,又始终无法成功,竟在沈情与沈时冕疯狂的术法风暴中被削掉了头顶的一半独角。
巨蛟仰天长啸,断角的巨大痛苦摧毁了它的理智,刺耳的声波以它为中心无差别扩散,再次掀起滔天巨浪。
玄赢也被那声波所冲,一时耳中嗡嗡作响,一直跟着他的传讯符也彻底被震碎化为灰烬。
玄真浑身一震,被梁赋扶住,脸色难看,“师兄不回我,不知是无暇顾及还是遭遇了不测。”
玄赢却在这个意外的冲击中再次感觉自己掌握了身体的控制权,他动了动手指,也能感应到湛赢剑的存在了,全身的灵气剑气喂足,湛赢剑气势更盛。
这怎么可以,玄赢想着,沈时冕是他的人,即使是魔神想要抢,玄赢也绝不答应,厉霄是吗,害了羽画神君还不够,还想复活抢走沈时冕的躯体?
他决不允许沈时冕就此认输。
沈时冕在混沌中,感觉到怀里唯一的暖意不再乖巧得被他抱住,一只手覆上了他盖住玄赢眼睛的手背,玄赢的声音好像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放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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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玄赢声音挺平静的,但沈时冕模糊的意识就是能分辨出来,他生气了。
理智虽然大部分离家出走,沈时冕对玄赢在意的本能还在,玄赢的一句“放开我”竟短暂地唤醒了一瞬他的本来意识,又或者是鸳鸯线真的起了作用,来自血脉中的疯狂没能彻底吞噬他的灵魂。
玄赢确实气得不轻,沈时冕自顾自地做了决定,问过他这个道侣的意见没,有他这个哥哥和师兄在,怎么也轮不到沈时冕出头牺牲自己的性命,他玄赢又不要面子了吗?
趁着沈时冕这一瞬间迷茫的停顿,沈情立刻抓住机会将他看似躲闪中准备良久的阵法完善,水牢结界瞬间变为黑红蓝交替的颜色,海水中渗入大量的魔气和沈情的血。
沈情本就是血修,他对沈时冕势在必得,所用血修的法门十分阴邪,此阵法名为血炼魂阵,和诸天锁神攻击神魂诱人残暴嗜杀的路数不同,困在血炼魂阵中的修士都会逐渐被阵法抽干血液,补充给布阵者。
血修的术法都靠血液,阵成后此消彼长之下,更容易拖延时间,沈情面上浮现出隐隐的嗜血与兴奋之色,说了那么多都是为了扰乱沈时冕的心神,实际上怎么可能得手后还让沈时冕活下去。
他并不知道魔神血脉的激活会使沈时冕意识模糊,说的一堆话反而让玄赢听得清清楚楚,也更为激发了玄赢的愤怒。
玄赢和沈时冕都觉得血管中的血液几乎沸腾,想要冲破血管和皮肤的阻隔,被阵法抽走,事态紧急,玄赢一把撸掉沈时冕的手,将湛赢剑悬在身前。
新鲜出炉的湛赢剑光华大放,明亮的白光霎时笼罩了整个战场,属于明日剑诀的剑气窜入水牢结界中,从核舟的角度看,便像是水牢里装着一只小太阳般,光亮穿透黑暗,驱散了邪佞阴冷的氛围。
梁赋激动不已,“是师兄的剑气,师兄还活着!”
秦山越的心也一直拧着,玄赢二人既是他的救命恩人,也是他复仇的希望,若是那两人死在这里,接下来他的复仇之路会更加漫长,此刻听梁赋所说,才伸手擦了擦冷汗。
贺长生手指飞快点动,没有生辰八字的情况下,他只能通过模糊的信息强行去算,去寻找一线生机,他咬破自己的舌尖,顿时脸色萎靡,含着舌尖血喷出,利用玄机妙法将一滴舌尖血送入远处的战场范围。
舌尖血与他性命相连,等同于他的替身,深入战场便能借此窥探天机。
玄赢有神剑相助,明日剑诀又似乎专克血修,沈情对他没有防备,瞬间被剑气削弱了血炼魂阵的一半威力。
沈情与阵法心神相连,这一下他也受创,退后几丈捂住脸孔,低笑道,“倒是小瞧你了,这么强悍的剑气,想必你就是前几日断我属下臂膀,罗禅亲自去找的剑修容器,没想到你们胆子那么大,从罗禅手中逃走还敢在罗刹海逗留。”
尽管如此,沈情却没想找来罗禅,他为了抓住沈时冕必然付出巨大代价,此时找来罗禅对方一定会选择作一个观战的渔翁,等他们两败俱伤。
他与罗禅的联盟关系实在很脆弱。
沈时冕意外地垂着头,俊美的面容划过一丝茫然之色,他的怀抱空了,温暖的玄赢不见了。
是谁抢走了他的宝贝,无论是谁,都触怒了他。
狭小的水牢中,玄赢在前,沈时冕在后,情势紧张,玄赢根本无暇回头去看沈时冕,只能通过口头的警告与他交流,“快停下,如果你敢变成疯子,我真的不要你了。”
不要你了……沈时冕模糊地接收到了玄赢的意思,无边的愤怒涌上来,身上气势反而更甚。
不可以,不允许……
沈情便感觉到周身那股要把自己捏碎的压力瞬间增加,沈时冕竟又变得更可怕了。
玄赢说完这句话结果适得其反,沈时冕根本没有听话,一时不知是气还是心疼,只能仰天长啸,将全身灵气和剑气都灌注给湛赢剑,趁沈情被沈时冕缠住,一鼓作气劈开了水牢结界。
湛赢剑这一下不但将水墙破开,余力落入海面,竟将海面生生劈出了一道巨大的鸿沟,顿时海下无数妖兽哀嚎起来。
巨蛟再次近距离感知到了湛赢剑的气息,竟不只有剑魄,他巨大的眼睛眯了一下,看看狼狈的沈情又看了看沈时冕和玄赢,只剩断角的巨蛟头颅微微晃动,它已经确认,抓住自己的人是那个与剑修站在一起的年轻魔修。
年轻魔修的气息让它颤栗难安,妖兽有着规避危险的本能直觉,此刻玄赢破除水牢,它瞬间搅动海面,充分发挥了自己造水牢的能力,将他们三人都圈入了新的水牢。
沈情对抗着压力,喘着粗气道,“蛟兽,你意欲如何?若你要剑修,自当与我联手。”
巨蛟甩了一下尾巴,圆滚滚的眼珠瞪大,“从今日起,我愿奉剑修为主。”
远处的贺长生心神俱震,捂住胸口跪坐在甲板上,“有了,生机在海中,潜入海中,往我们安全通路的方向逃走即可。”
可是他算出来了,又怎么通知玄赢他们?
秦山越低头看看海面密密麻麻的海妖影子,头皮一阵发麻。
旧的水牢刚被破,新的水牢又再度立起,玄赢不知道这大黑蛇葫芦里卖什么药,瞥了它一眼,假作镇定地伸手握住空中大发神威的湛赢剑,而后转向沈情,“我看你也不像嘴上说的那么厉害,想拖延时间?”
沈情等了这么多年,找了这么多年,目标终于近在咫尺,岂会甘心放弃,他的红衣在空中猎猎生风,因为刚刚的连番战斗,衣襟大敞,露出大片覆着薄肌的胸膛。
同为沈氏血脉,沈时冕往清贵冷感的方向长,沈情却是往妖孽男祸的方向长,简直一点也不像是有血缘关系的叔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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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时冕也缺了一只袖子,见此情形,下意识拘了一只妖兽八爪鱼糊上沈情的胸口,八爪鱼碎裂开来,这一下攻击没什么威胁,沈情警惕不足避之不及,却被乌黑的墨汁涂满了胸口,掩去了胸口的景色。
沈情一时有些想不通沈时冕的用意,却还是专心对抗着沈时冕来自四面八方的攻击,沈时冕站在玄赢身后也并未停止对他的攻击。
如今情势,他要以一敌三,也终于感受到了巨大的压力,一个不小心也许会阴沟翻船。
对面三人中,目前最弱的是玄赢,沈情有心想抓他做人质,使沈时冕投鼠忌器,但先前沈时冕一直将他护在怀里,沈情找不到机会。
此时玄赢主动走出来,沈情眸光闪烁,魔气幻化出一只巨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抓向玄赢。
刚刚一直面无表情的沈时冕忽然抬眸,另一股魔气瞬间将巨手击碎,沈情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把主意打到玄赢身上,玄赢是他的逆鳞,是他的的软肋,谁敢碰一下,他都会发疯。
这一下的反击比之前的每一次都更可怕,沈情瞬间感到一股强悍的力量顺着伤口与魔脉涌入,破坏着他的魔脉,在其中肆虐。
要不是沈情当机立断,他的丹田可能都会被那股力量顺势搅碎。
沈情神色阴沉,玄赢敏锐地抓住时机,握住湛赢剑向沈情刺去,沈情匆忙抵挡,玄赢却是虚晃一招,狡猾地冲他一笑,瞬间变了个方向,换了刁钻的角度刺向沈情的丹田。
丹田是修士之本,魔修也是如此,沈情飞掠后退,玄赢和沈时冕却紧随其后,趁他病要他命。
沈情心中一沉再沉,今日变数太多,原以为刚刚渡劫初入圣阶不足为惧的玄赢竟有如此逆天神剑,原以为短暂爆发后继无力的沈时冕也支撑了太久,就连原本逃走的巨蛟,都临阵倒戈。
天时地利人和,沈情一样都不占,是他大意了。
他从胸腔发出一声粗沉的喘息,咬牙从丹田中唤出他的本命法器,一轮巨大的弯刀升上半空,万年寒冰铸成的法器,甫一出现,就吸走了周围所有的热量,沈情周围的海水,包括水牢结界都结了冰。
玄赢眉梢瞬间挂上了冰霜,感知到了极寒的温度。
熟悉的气息紧跟在玄赢身侧,玄赢闭了闭眼,沈时冕还在等他,虽然神智不清楚了,但有鸳鸯线在总有救的希望,第一次,玄赢如此庆幸鸳鸯线的存在。
而电光火石之间,玄赢脑海中模糊闪过了一个画面。
画面中的湛赢剑被羽画神君握在手中,具有毁天灭地之能。
玄赢本能地学着羽画神君的模样,将湛赢剑悬空树立于自己身前,一些拗口的古怪的口诀从他的喉中发出,湛赢剑瞬间剑光大放,再一次融入他的丹田中。
玄赢一霎那感觉自己变成了湛赢剑,你中有我我中有你,面前的沈情和那轮万年寒冰所制的法器都成了纸糊的工具,在他眼中变得脆弱不堪一击。
他停下,沈时冕却未停下。
沈情已然唤出了本命法器,压力却不减反增,他惊怒地看着玄赢的气势在攀升,沈时冕则在逼近。
命悬一线之际,沈情当机立断选择了血遁之术,化作一团血雾依附着弯刀法器。
玄赢的剑气与沈时冕的魔气顷刻而至,将沈情所化血雾从中劈散。
血雾中仿佛传出了沈情的惨叫,随后弯刀不退反进,冲到玄赢和沈时冕面前,即将爆破之际,贺长生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入海,快!”
沈情的本命法器弯刀自爆,发出的冲击直指刚刚以剑气攻击完尚未恢复的玄赢。
第85章
人剑合一的奇妙状态只维持了短短一会,那一下攻击彻底耗空了玄赢的精神与所有灵气剑气,他几乎像第一次被湛赢剑抽空一般再次无法在空中立足,罗刹海域天然的巨大吸引力拉扯着他直直下坠。
就在此时弯刀法器自曝的巨大冲击向玄赢涌来,玄赢下意识看了一眼愣住的沈时冕的背影,想着沈情已被他们击退,短时间不会卷土重来,竟有些安心。
玄赢想,我要死了吗?只可惜没能彻底杀死沈情,也还没有杀了玄清子,将姜潋从他手中救出,希望沈时冕能清醒过来,替他完成一切。
沈时冕显然已经没有清醒的理智,这样的情况,还能腾出手来救他吗,巨蛟刚刚虽然认主却自顾不暇,身为魔尊的本命法器,沈情逃跑的最后筹码,自爆的威力足够杀死十个玄赢。
在这生死一线之间,玄赢的眼前闪过很多画面,最多的竟然是沈时冕。
沈时冕高傲冷淡的样子、故意气他的样子、小时候执着地跟着他到处跑的样子,还有……他们结契、结发、厮混的样子,每一个沈时冕原来都早就牢牢地刻在他的心里。
最后画面定格在沈时冕淡漠的脸,他面无表情,像是一尊没有灵魂的木偶,不是故作矜贵自持的冷淡,也没有藏着淡淡的仇恨。
唯余陌生。
玄赢睁大眼去看旁边沈时冕的背影,下意识抬起手,下一瞬沈时冕便仿佛感应到他的心意般转过了身,弯刀法器爆发的风暴顷刻便至,沈时冕身影微闪就到了玄赢身边,抓住他抬起的手。
贺长生的声音适时响起,“入海,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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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只手在巨大的危险中交握,以寒冰弯刀为中心,呼啸的冰棱碎屑席卷了海面,沈时冕将玄赢拥入怀里,带着他顺势扎入了海面。
海妖四散而逃,他们没入海中的同时,头顶的海水都被弯刀冻结,周围温度骤降,沈时冕速度极快,冰棱冻结的速度追不上他下潜的速度,玄赢反手搂着他的腰,虽然浑身一点灵气都没有,此刻竟感觉无比安心。
他们在往海底躲避弯刀自爆的余波,被迫自爆本命法器不惜血遁逃离的沈情则在半途遇到了一只……弱小的雀妖。
终于头顶的冰棱不再追逐玄赢和沈时冕,他们浑身都浸在海水中,远处巨蛟庞大的身躯游动靠近,沈时冕冰冷的目光落在巨蛟身上,这个妖兽先前伏击了他们,害得他们险象环生,甚至招来了沈情。
即使沈时冕现在没有理智只剩本能,也记得它的“功劳”,因此刚刚那么惊险的战斗中,沈时冕也拘着巨蛟不让它跑。
玄赢倒是记得刚刚巨蛟向他投诚了,安抚地捏了捏沈时冕的手,沈时冕垂眸看他,陌生的神情中竟有一丝信任,玄赢张嘴吐出一串水泡,“大黑蛇,你为什么认我为主?”
巨蛟低下了头颅,“你能助我化龙飞升。”
看在刚刚与沈情的战斗中它也出了力的份上,玄赢带着沈时冕踩上它的头顶,看到断角的时候摸了摸鼻子。
巨蛟在玄赢的指示下向着安全通路的方向在海底潜游,玄赢低头看了眼自己腰间铁箍般的手,又狐疑地去瞧沈时冕的表情,还是那副陌生的样子,身上仙阶的气息消退,大约停留在了入圣左右。
此时他才有了点他们从沈情手中逃脱的实感,那可是与玄清子沈蕴分庭抗礼的魔尊沈情,竟被他们重伤,至少十年八年出不来祸害人间了。
果然巨大的危险伴随着巨大的机遇,富贵险中求,经此一役,他们两个人倒是境界提升,玄赢还得了湛赢剑这个利器,距离复仇更近了一步。
眼看安全通路的入口近在眼前,玄赢犯愁地盯着沈时冕,表面上倒是看不出异样了,脸上的花纹和眸色都恢复了正常,就是表情不对劲,还有箍着他腰的手死活不肯放,刚刚的魔气可以用沈情搪塞背锅,不至于被玄真发现魔修的身份。
至少沈时冕没像他说的那样彻底失去理智,似乎还认得玄赢,会保护他,会救他,还会抱他。
玄赢心里有点酸,又有点甜,他看了看手指上的红线,默默在心里说了声谢谢。
沈时冕感应到他的目光,垂眸凝视他一会,玄赢与他对视片刻,忽然沈时冕毫无征兆地向他倒了过去。
玄赢手忙脚乱地接住他,探了探他的脉,结果不管是魔脉还是灵脉,里面都极其紊乱,他心一横,将神识分出一丝去探丹田,也是一样的混乱。
这下糟糕了,玄赢皱着眉,沈时冕的血脉激发真的造成了很大的伤害,他抱着沈时冕,心里生出一种陌生的慌张。
巨蛟很快就带着他们从安全通路的入口冒出了头,巨大的头颅停在核舟之侧,把面露悲伤之色的几人都吓了一跳。
随后他们就看到了巨蛟头顶的玄赢和沈时冕,梁赋眼前一亮,“师兄和沈师弟还活着!”
刚刚寒冰弯刀自爆产生的巨大冲击他们都看在眼中,水牢结界还化作了冰雕结界,他们都以为玄赢二人凶多吉少了,结果他们竟乘坐巨蛟平安归来,梁赋怎能不惊喜。
玄赢抱着沈时冕跳上核舟甲板,其他人都聚拢过来,贺长生也擦了擦唇角的血迹,不枉费他的一滴舌尖血。
“沈师弟没事吧?”梁赋瞧了瞧玄赢的脸色担忧道,“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玄赢沉默片刻,“他没事,只是需要休养,我们按原计划去看韶日极光。”
梁赋心有余悸,“还看啊?”命都快丢了。
玄真也满是不赞成,“不如先回秀山院再从长计议吧师兄。”
贺长生却说,“我同意继续去看韶日极光,如今我们已在安全通路中,此时反而不会有危险,刚刚沈情离开,我们如果原路返回,势必会碰到魔宫的追杀,不如从韶日极光处的出路离开更安全。”
玄赢点点头,那停在旁边的巨蛟忽然插话,“我可以带你们去天柱所在。”
事情便这么定了,玄真紧盯着玄赢,“师兄你进阶初圣了?”
玄赢嗯了一声,“刚刚度过雷劫。”
梁赋抚了抚自己胸口,掏出一堆在山谷中新炼的丹药塞给玄赢,“长生店主说魔尊沈情来了,刚刚真的吓死我了,你们是怎么赶走沈情的?”
玄赢知道这件事糊弄不过去,若有异常,玄真必定会报给玄清子,扫了一眼玄真,果然对方也在等他回答。
“沈情似乎原本就受了伤,他只是路过,加上这个大黑蛇帮助……”玄赢用巨蛟为借口编造了一套说辞,暂时消除了玄真的疑心,后带着沈时冕随意找了一个隔间疗伤。
巨蛟主动托起核舟继续沿着安全通路向原本天柱所在游去,倒是省了他们许多驱动的灵晶。
梁赋看着他们的背影,“希望沈师弟真的没事,那可是魔尊沈情,幸好只是凑巧碰到,不是真拿我们当目标。”
玄真却总是想起他之前看到的以为是错觉的沈时冕后颈的纹路,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还有突然失效的符咒,也让他百思不得其解。
玄赢将沈时冕安置在小隔间的软塌上,沈时冕睡颜安详,冷漠俊美,玄赢探手摸摸他的衣服,浸透了海水又被玄赢的灵力烘干,变得硬邦邦的,一只手臂的袖子还不见了,感觉十分狼狈。
沈时冕在昏迷中似乎不舒服地蹙起了眉,玄赢便伸手去解他的衣服,想帮他换一套,随后又觉得应该顺便洗一洗,便从芥子袋里翻出个沐浴的桶,使了聚水术将浴桶装满,才继续剥沈时冕的衣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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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果外衣和里衣黏在一块儿,玄赢没经验怎么都无法顺利地脱下来,折腾半天才想起来这衣服横竖是报废了,还能再穿不成,便理直气壮地直接撕开了。
剥的时候倒是心思纯净,等人真的赤条条地躺在自己面前,玄赢才后知后觉的有点脸热,眼睛都不知道往哪放。
好在他是个心大的人,默念了几句我们是道侣是道侣,何况都互相帮助过,现在看看没什么大不了,才偏头伸手去抱沈时冕,触手是滚烫的肌肤,玄赢感觉自己的手臂都被烫熟了。
将沈时冕抛进浴桶,玄赢又从梁赋给他的各种药里找出能化在水里浸泡的倒进去,靠着桶沿撩起沈时冕的一缕头发给他洗。
他抿着唇,神情严肃,仿佛不这样就会有人跳出来指责他占沈时冕便宜似的。
他从未帮他人做过这些琐碎的事,此时心中却是一片宁静,若是让其他秀山院的人看到必定会大跌眼镜,小霸王一样风风火火的玄赢,竟也有替他每日寻麻烦的对象细心擦洗的时候。
从头发开始,洗完后手指搭到沈时冕的颈侧,指尖下是勃勃的脉动,昭示着对方的生机。
玄赢凑近看他的脸,手指拨了拨他纤长浓密的睫羽,忍不住偷了一个吻,嘴角有些翘起,小声说,“我会对你负责的。”
随后他给沈时冕换了一桶水和药,让他继续泡着,才感觉自己身上也是硬邦邦的衣服穿着很不舒服,他如法炮制将外衣撕了,眼睛瞧瞧沈时冕的浴桶,也觉得不洗一下难受。
可他也就带了这么一个浴桶,被沈时冕占了,他可没有第二个。
他想去翻沈时冕的芥子袋拿他的用,但沈时冕昏迷,没人给他开权限。
玄赢抱臂沉思了一会,眼睛瞄到那个足够大的浴桶上,好像坐两个大男人也是绰绰有余的。
第86章
玄赢迟疑地揪着自己中衣的衣带,沈时冕的药浴还需要泡一会,给沈时冕折腾完后,他一闲下来就觉得自己身上哪都难受。
不知道是不是罗刹海的海水有什么古怪,玄赢渴望地盯着浴桶里的淡水,想象凉凉的水流淹没肌肤的触感,几乎没有纠结就做了决定。
他清清嗓子略微弯腰对沈时冕说,“条件有限,忍耐一下。”
昏迷的沈时冕当然不会有所反对。
随后玄赢背过身不好意思地垂下头,也不像刚刚那样豪迈地上手撕了,慢动作一般除去了剩余的衣物,虽然知道沈时冕昏迷中什么都看不见感觉不到,他还是有种难以言喻的羞耻感。
玄赢一直低着头,目光落在别处,完全不看闭眼歪头斜靠在浴桶内壁的沈时冕,衣服都除去后耳根再次染上一抹红晕,仍然背对着沈时冕抬起匀称紧实的长腿踏入了浴桶另一边,仿佛只要他看不见沈时冕,自己就还好好穿着衣服似的,典型的掩耳盗铃。
终于踩到桶底,双腿被水浸没,玄赢好像过了什么艰难的关卡一般松了口气,继续保持背着沈时冕的姿势曲腿坐下去。
玄赢平日也挺喜欢沐浴,才会随身携带这么个舒适豪华的玉制浴桶,有水流的遮掩,他自在了一些,专心打理梳洗完墨色长发,用灵力烘干发丝的水分后,拿簪子将长发都盘起固定在后脑,露出了原本修长白皙但此刻泛着淡粉色的脖颈和光滑的背脊。
有滴水珠顺着脊背中央的凹陷从肩颈处滑入水面,荡开一片细小的涟漪。
洗完了最费事的长发,玄赢长手长脚却要缩在浴桶的一边角落里,这个姿势当然是不舒服的,他便下意识动了动,脚腕却碰到了一个温热的东西,是沈时冕的小腿。
玄赢瞬间就判断出了不明物体的属性,和清醒着知道屈腿坐的玄赢不同,昏迷的沈时冕自然地舒展着他得天独厚的四肢,所以玄赢稍微一动就碰到了他的腿。
玄赢僵硬着背,立刻缩回迷路的脚腕,往另一侧挪了一点。
结果另一侧竟然也是小腿,玄赢聪明灵活的脑袋很快就构想出了眼下的情形,原来他没看仔细,坐在了沈时冕的双腿中间。
这下玄赢更是一动不敢动,定在了原地,脑子里有瞬间的空白,不知所措。
而原本昏迷的沈时冕此时却皱了皱眉,也许是血脉激发的后遗症消退了,也许是梁赋的药起了作用,他的意识恢复了一点,只是浑身乏力,暂时控制不了躯体。
沈时冕的双眼略微睁开一些,就见到一片光luo的弧线优美的背脊,他有些怔忡,不太明白这是什么情形,随后玄赢咕哝的抱怨声低低地传入他的耳中,“没事腿长那么长干嘛。”
沈时冕动了动薄唇,却没发出什么声音来——他还需要一点时间恢复。
玄赢随口抱怨完,适应后认命地仰起脖子,往脖颈处泼了一捧水,水珠溅在肌肤上,有细小的水滴顺势飞溅到他身后的沈时冕鼻尖,带来了一点清凉的触感。
清凉的水滴却点燃了火焰,沈时冕一时气血上涌,忍不住闭上了眼睛。
再看下去,沈时冕就不保证自己想做些什么了,有心无力的情况下,这就纯粹是甜蜜的折磨。
只是眼睛虽然闭上了,哗啦啦的水流声却不绝于耳,他甚至有些痛恨修真者的超强感知。
玄赢的动静终于小下去,沈时冕心浮气躁,呼吸也粗重了些许,他的异常呼吸频率当然瞒不过玄赢的敏锐感知,玄赢顾不上自己的害羞心理,对沈时冕的担忧压倒了别的顾虑,立刻转过身去查看他的状况。
他见沈时冕还是闭着眼,胸膛起伏的速度却变快了,不由又是惊喜又是忧虑地凑过去摇了摇沈时冕的肩膀,“你醒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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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时冕这才重新睁开眼,再次尝试发声,这回从喉咙中挤出了一个沙哑的“嗯”。
玄赢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的眼睛,从中感知到熟悉的炽热温度和浓郁情感,才确认是他喜欢的沈时冕回来了,不是那个陌生的魔神容器。
上天还是眷顾他的,没有夺走沈时冕的灵魂,巨大的喜悦让玄赢有些失态地扑过去抱住沈时冕,口中却气愤地骂道,“要你逞英雄吗,我是哥哥,你怎么可以抢走我的风头,让别人知道苦痛的活都被弟弟抢光了,我的面子往哪搁?”
沈时冕静静听着他的数落,玄赢微颤的手臂却泄露了他的后怕,沈时冕眸色幽暗,垂眸时落入眼底的是玄赢湿漉的肩背和淡粉的脖颈。
玄赢仍未意识到他们是以怎样暧昧的姿态不着寸缕地拥在一起,尽情地宣泄着劫后余生的情绪,尽管知道有鸳鸯线在,沈时冕应该不会有事,但真正确认之后才觉得尘埃落定。
他喋喋不休的话最终被沈时冕落在自己肩上的吻打断,一肚子的责骂都被堵了回去,理智回笼。
“对不起阿赢,是我太逞能了。”沈时冕安抚地吻了吻他的肩膀,过了这一会,沈时冕觉得自己的右手也能动了,便抬起手落在玄赢的背上轻轻摩挲了两下,却没什么力气。
于是玄赢便觉得对方的手指像是轻飘的羽毛,带来了一点痒意。
玄赢噤了声,沈时冕才问道,“阿赢为何与我共浴?”
他这句话问完,就看到地染上了薄红,玄赢故作镇定地抱着他回答,“哦,你太脏了,又需要泡药浴,我只有一个浴桶,就一起洗了。”
沈时冕低笑一声,“嗯。”
他明明没说什么,玄赢却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似的,恶狠狠地抓紧沈时冕的背,“怎么,你还觉得自己吃亏了?我们不是道侣吗,看你天经地义。”
越说越觉得自个理直气壮,玄赢底气十足道,“反正我会对你负责的。”
沈时冕沉吟片刻,故意问他,“怎么负责?”
玄赢趴在他颈窝想了想,“我们回去就办双修大典吧,先回一趟秀山院把咱们结业的事情办好,再把鸳鸯线解了之后。”
说到鸳鸯线,玄赢明显有些别扭,沈时冕心中微动,看似随意实则紧绷地问,“万一阿赢解了鸳鸯线不认账呢?”
换做从前玄赢必定是要说解了以后自然有以后的选择,这回玄赢却斩钉截铁地说,“不会。”
随后他好像想到了什么,反问道,“莫非你想不认账?”
沈时冕感觉到他的手指都快把自己背上掐青了,哪敢说自己不认账,淡淡道,“我本就不是因为鸳鸯线才喜欢阿赢。”
但他并未挑明自己从前便喜欢玄赢的事,因为现在说,玄赢一定将信将疑,而玄赢肯说出那句不会,已经足够了,他等了很久,终于等到了柳暗花明的希望。
玄赢这才满意,但他其实还有一些疑虑,自动将沈时冕的这句话翻译成对方一直没相信过鸳鸯线的作用。
没关系,玄赢默默地想着,到时如果沈时冕不喜欢他了,他也可以再追沈时冕一次,这世界上就没有能难倒他玄赢的事。
沈时冕一边与他说话,一边努力地恢复着其余肢体的知觉,心上人与他坦诚相对,还主动愿意对他“负责”,要是毫无反应,他恐怕才是真的废了。
于是不一会玄赢便感觉沈时冕另一只手臂揽住了自己的腰,才后知后觉他们的姿势太容易出事了,但现在沈时冕清醒着,他立刻放开只会让情形变得更羞耻,一瞬间他想把沈时冕继续打晕,好解决眼前这个尴尬的局面。
沈时冕的手指灼人,呼吸也灼人,语调仍然是沙哑的,“阿赢难道不要证明一下负责的决心?”
玄赢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忽然觉得有些渴,“什么?”
沈时冕掐着他的腰往下按了按,“至少先帮我把这个澡洗完?”
因为他要泡药浴,玄赢八成还没给他仔细清洗。
玄赢如临大敌,迟疑道,“你不能自己洗吗?”
总觉得有什么陷阱的样子。
沈时冕无辜地垂眸,“我好像使不上力气。”
玄赢纠结了片刻,倒是也没矫情,他只是在沈时冕面前有些莫名的不好意思,“那你先闭上眼。”
其实明明之前玄赢还能心大地面不改色地当着沈时冕换衣服,也许是现在关系与心境不同了,才会觉得难为情。
沈时冕心知不能逗得太过分,依言照做。
玄赢这才放开抱着沈时冕的手臂,确认他没偷看,翻身拿过一旁的巾布替沈时冕擦洗。
从脖颈处开始,指尖溢出灵力裹着巾布很快就洗完了上身,接着是双腿,最后还剩一个地方,他胡乱地清理了一下,长舒一口气,“好了。”
沈时冕闭眼抓住他的手腕,“阿赢方才是不是说,以后苦痛的活都由你来?”
玄赢不明所以地应了一声,“怎么?有什么事要我去做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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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时冕微微颔首,示意玄赢附耳过去,玄赢神情严肃地低头听他说,结果沈时冕低声在他耳边说了一句话,玄赢顿时面红耳赤地反驳起来,“不行。”
“这么快便反悔了?”沈时冕仍然闭着眼,不紧不慢地问。
玄赢立刻反驳,“当然不是,但是……这怎么一样?”
沈时冕低声引诱他,“自然是一样的,我不看你便是。”
玄赢摸摸自己滚烫的耳垂,妥协了,“那好。”
随后玄赢一只手探入水中,另一只手搭在桶沿,咬住唇角,努力回想了一下上次在贺云镇学会的东西,学以致用。
他搭在桶沿的手指逐渐用力,一点点地抓紧了桶壁,沈时冕随后握住了这只手,与他十指相扣。
浴桶中的水浊了又换,最终换了三四遍。
第87章
沈时冕说的苦痛的事经过实践检验,倒是不痛,但果然很累,起码玄赢觉得特别累。
想到以后也许还会痛,他觉得有点前途黑暗,揉揉自己的手腕瞥了一眼沈时冕,对方似乎恢复得挺好,就连掐着他腰的手力气都变大了。
胡天胡地了好一会,玄赢深刻地反省了一下自己的堕落,艰难地拒绝了沈时冕的诱惑,按着沈时冕认真泡药浴,顺便问他,“你的灵脉和魔脉都一团糟,沈情说的是真的吗?”
沈时冕却只剩一些模糊的影像记忆,根本不记得沈情说的话,眼见玄赢默默披了件崭新的衣袍跨出浴桶,他沉默片刻,“沈情都说了什么?”
玄赢束好腰带,不知是因为刚沐浴过还是累到了,战斗时锋芒毕露的气质又变回了惯常的慵懒随性,转身道,“他说你们沈氏流传着魔神血脉,是魔神复生的预备容器。”
沈时冕神色便冷了些,“是真的。”
玄赢想到梦境中那个偏执疯狂不择手段的魔神厉霄,颇感头痛,“这都多少年过去了,真要复生也早该复生了吧,羽画神君若是转世为人,也已经前尘尽忘,魔神就算占了你的身体,也找不到他,毫无意义。”
“也许是放不下这份执念,”沈时冕其实有些能理解厉霄的癫狂,得到又失去,比从未得到过更痛苦,但他并不想走到厉霄那一步,“我不会轻易让给他。”
厉霄有放不下的执念,他更有放不开的人,玄赢若不是羽画转世,他自然不会放弃,即使玄赢真的是羽画转世,他也不会把自己的躯壳与爱人拱手相让。
玄赢听他这么说,忧虑并没有少一点,刚下定决心和沈时冕在一起,甚至做好了再追一次人的准备,玄赢可不想好好的道侣变成了厉霄这个煞星。
但这件事的决定权不在他们手上,血脉已经激发,沈时冕的父亲留下的封印彻底失效,有些事情一旦开了头就再也没有转圜的余地,早晚都要面对。
玄赢长叹一声,算了,虱子多了不怕咬,债多了不愁,现在愁也愁不来,他一向是个豁达的性子,暂时没法子的事情便很快被他抛开,叮嘱沈时冕道,“尽量压制着些,总会有办法的。”
沈时冕微不可察地动了动眼睫,若有所思道,“阿赢之前不是很抵触与我聊魔修的身世话题?”
他还记得在贺云镇,沈时冕想主动坦白,却被玄赢强行捂住嘴,死活不愿意听,现在倒是很自然地与他说了起来。
玄赢眼神飘了一下,之前不想牵扯过深是有些特殊原因,他一时不知道怎么和沈时冕说。
沈时冕见他有些心虚的样子,眯了眯眼眸,“如此说来,阿赢好像早就知道我的魔修身份这件事也很奇怪。”
原本他以为玄赢是通过小时候沈情追杀的事推断他是魔修,但现在想想魔修追杀的人是魔修的说法不合理,否则作为被魔修所灭村子的幸存者,他和玄赢怎么能安然无恙地被玄江门、凌霄阁接受,还大大方方地放出来。
显然沈时冕被封印后,就连沈蕴都看不出端倪,玄赢又怎么肯定的?
玄赢嘴硬,“这有什么奇怪的,你自己不小心,被我偶然撞见用了魔气。”
沈时冕的视线淡淡扫过他的脸,玄赢明显没说实话,在偶然失忆前,他从未在秀山院暴露过,依靠魔神血脉的遮掩,沈蕴也被瞒了过去,他与玄赢势如水火时,就更不可能不防备。
之前不问是他们关系没到那个地步,如今都知道玄赢幼年那么对自己的原因,沈时冕也多了信心,只有坦诚说开,他们的关系才能圆满,更进一步。
玄赢原本还想强撑一下,结果沈时冕忽然不问了,有些失落地垂眸,身体下沉将自己的脸浸入水中,他顿时就绷不住了,上去把沈时冕的脑袋从水里捞出来,妥协道,“我告诉你就是。”
沈时冕向来淡漠的脸,露出一个浅淡的笑,一闪而逝,水珠氤氲了他的面容,把玄赢给看呆了,沈时冕是继承了得天独厚的外貌,也不知道是像谁。
待沈时冕泡足了时间起身背对玄赢穿戴时,玄赢又看到了他背部残余的伤势痕迹,一部分是沈时冕替他挡了司马擎苍和女魔修的攻击遗留的,玄赢的心便又更软了一些。
是了,沈时冕已不再是襁褓中的柔弱婴儿,这些日子以来对方的所有表现都说明,玄赢可以试着更多地相信他,与他共同分担。
穿戴完毕的沈时冕被玄赢勒令躺在软塌上调息,玄赢自己则趴在软塌边琢磨着从哪里开始说起。
沈时冕手痒般卷弄着他一缕散落的发丝,气氛难得温馨宁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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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赢瞄了他一眼,尘封的记忆缓缓开启,神态也凝重了些,“在当年被灭的村子,我偶然遇见了你的娘亲,她重伤垂死时把你交给我,请求我保护你,也是她亲口告诉我,你们是魔修。”
这是沈时冕第一次从玄赢的口中听到自己母亲的消息,颜左颜右他们只称呼她为尊主夫人,身为当年跟随沈意死战最后死里逃生的属下,他们对尊主夫人了解有限,后来也是因为封印有所松动,根据沈意留下的线索才找到了十五岁的沈时冕。
根据颜左颜右的说辞,沈时冕的父亲沈意毫无防备下被沈情暗算,匆忙中送走他们母子,想必是中途又有一番恶战,以致他的母亲重伤濒死后逃至小村子。
“她是想把我交给凡人,好混淆视听躲过沈情的耳目?”沈时冕猜测道。
玄赢摇摇头,“我不知道她的想法。”
沈时冕摸摸他的面颊,“五岁凡人的你便明白何为魔修了?”
玄赢竟然皱了皱眉,“好像模模糊糊有些感觉,其实那时的许多事情我都记不清了,从玄清子强行将剑魄碎片转移给我之后,我迷迷糊糊地混乱了许多时日。”
“你不该将我带回去,惹来杀身之祸。”
玄赢还是摇头,“不是你的缘故,罗禅也一直在找我,想必他们是有什么特殊方式能分辨出我是剑魄的完美容器,否则怎么会那么凑巧,罗禅前脚到,后脚玄清子和沈蕴便追了过来。”
沈时冕沉默了一下,“我十五岁时,那年你外出历练,去了足足两个月之久,回来后我便性情大变。”
说到这个玄赢就有兴趣了,有些控诉道,“从那时开始,你就从一个整天追着我跑的乖巧小尾巴变成了气人的沈冰块。”
沈时冕被他奇特的关注点堵了一下,无奈道,“真的那么生气?”
玄赢坚定地点头,他对幼年沈时冕的冷漠严苛大多出于保护之心,谁知对方变了个人以后,能把他气得七窍生烟,起初沈时冕针对他,玄赢还安慰自己天道好轮回,他欺负沈时冕,沈时冕找回场子很正常。
可玄赢的性格,根本不是那种能忍气吞声的,沈时冕好像摸准了他的命脉,每次都能准确地踩在他的痛点上,在经历了近一年的花式摧残后,玄赢的理智彻底崩断。
玄赢欺负沈时冕,只有一个花样,就是在演武台上虐他,用冷漠拒绝他,不管怎么说总是没什么新鲜感的,秀山院的同胞们都麻木了,但沈时冕回击的花样就多了。
当年玄赢与沈时冕同修一门术法课,习的是冰系术法,沈时冕术法天赋卓绝,玄赢就不太开窍。
沈时冕表面不动声色,在玄赢好不容易辛苦凝出一块脸盆大小的冰块时,沈时冕一脸淡然地举着一块双倍大的冰块“路过”,然后玄赢的冰块就化作了原始的水,兜头浇了他一脸。
秀山院的考核很严格,譬如丹药课每次都需要交出足数的合格丹药,连续三次交不出,就要扣光分数,而术法课达不到要求,玄赢就被罚去抄术法典籍,抄得他头晕脑胀怀疑人生,做梦都是密密麻麻的字。
诸如此类,不胜枚举。
想起往事,沈时冕也觉得自己有些幼稚,他和玄赢都有过不成熟的时期,思路走偏了。
沈时冕又不傻,不会到现在还嘴硬,偏头亲了亲玄赢的嘴唇,轻声哄道,“是我不好,不气了,嗯?”
他的声音低沉好听,含着说不清的暧昧情意,漆黑的双眸中,装满的是玄赢的影子。
玄赢刚提起的情绪,像膨胀的筏子,瞬间就被戳破,他惊觉明明是自己年长一些,为什么好像反而成了被哄的那个?
他为了挽回自己的面子,抿唇不服气道,“我才是哥哥,是我先欺负你的。”
身为哥哥,敢做敢当,怎么能让所有锅都让沈时冕一个人背了。
沈时冕眸中含着一丝不明显的笑意,从善如流地改口,“那都是哥哥不好,哥哥应该怎么补偿我?”
玄赢傻眼,他就是习惯了逞口舌之快,却被赶鸭子上架。
沈时冕也太会顺杆儿爬了,玄赢暗自咬牙,可是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他皱眉冥思苦想片刻,“要不然让你打回来?”
他如今也初圣了,一点伤痛完全不在话下。
沈时冕故作沉思,“可我们既已结为道侣,我岂会再对你动手,让旁人瞧了也会有闲言碎语。”
玄赢想想也是,一时不知道怎么补偿好,只好去问苦主,“你想要什么补偿?”
沈时冕早有计较,“其实哥哥已经补偿我了。”
每当沈时冕叫他哥哥,玄赢都莫名觉得羞耻,他不解道,“什么?”
沈时冕便凑近他,“哥哥不是自愿承担了所有苦痛的事情吗?”
第88章
沈时冕的话成功转移了玄赢的注意力,缓和了有些沉重的气氛,玄赢有些顶不住,干咳一声,假装没听见,“当初你到底遇见了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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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十五六岁的少年沈时冕,在他不知道的地方可能遭受了不知名的折磨,玄赢竟觉得有些喘不过气。
沈时冕面对着玄赢闭上眼,“你见过颜左了,就是那年,颜左和沈情的人找到了我。”
虽然明知沈时冕现在好好的躺在自己面前,玄赢还是呼吸一窒,联想到沈时冕在他不知情的时候遭遇了危险,就有些自责,感觉自己不称职,明明是想要保护沈时冕的却似乎疏忽大意了。
他没打断沈时冕的话,沈时冕继续回忆道,“你离开秀山院去历练后,我也接了一个小任务下山,颜左与颜右都是我父亲沈意的旧部,他们当时通过我父亲留下的法子找到了我,也是那时候,我身上的封印出现了裂痕,他们才有所感应。”
玄赢把下巴搁在软塌边,心里又酸又软,他原想独自扛起所有的仇恨,却还是让沈时冕触碰到了痛苦的真相,“你自幼在仙门长大,突然得知自己的魔修身份,心情一定很复杂。”
他原以为颜左是沈时冕自己发展的魔修势力,没想到是承袭了沈意的旧部。
沈时冕沉默了一下,“也许是血脉的缘故,我对魔修的身份并无什么感觉,颜左颜右希望我承袭父亲的势力,做他们的尊主,我拒绝了,父母之仇我会报,但我原本只想继续待在凌霄阁修行,待到修炼有成,自会手刃沈情。”
可颜左现在仍称呼他为尊上,想必中间又有变故,果然沈时冕继续说道,“颜左颜右被我拒绝后,沈情的手下也找上了门,我在外躲避着沈情的追杀,几乎九死一生。”
玄赢忍不住握住他的手,指腹安抚地摩挲他的手背,“是谁让你改变了主意?”
“是沈蕴。”
这个答案在情理之外,却是意料之中。
沈时冕重新睁开眼,目光中是熟悉的冷漠,“我身受重伤,在颜左他们的掩护下逃回秀山院,沈蕴助我疗伤,我便暂时留在了他的孑立院。”
“他只当我被血修派重伤,又修为低微,不曾太防备,当时我血脉封印松动,灵感极强,发现了他身上泄露出的一丝强大邪气。”
“邪气……”玄赢喃喃重复,即使是作为血修派顶尖的沈情,所拥有的也只是一丁点的邪气,邪气的诞生,需要无数怨魂与生灵的冤死才能铸就,能被称为强大的邪气,可见沈蕴手上必定沾染着无数血腥,就连沈情都比不上的血债。
能沾染这么多的怨魂鲜血以至于生出强大的邪气,沈蕴绝不是他外表那般慈和无害。
玄赢又将沈时冕的手握紧了一些,对当年的沈时冕十分感同身受,一直作为仙门弟子长大,被师尊和师兄们爱护的沈时冕,骤然要面对身世的冲击,被追杀的危险,还有信任的师尊面目全非,那段时间,他的煎熬与痛苦可想而知。
是了,那时候他察觉到了沈时冕的性情变得乖戾暴虐,但因为外表和身份,其他人几乎没有发现,沈时冕所有的情绪都在与他对战中宣泄,他不动声色地挑衅着玄赢,反过来激玄赢与他比斗,不这样做,他几乎会发疯。
玄赢心疼得无以复加,如果早点发现就好了,早点知道一切,他就不会那么傻乎乎的被沈时冕一激便上当。
沈时冕见他皱起眉头,一脸自责,也就停了下来,“不说这些往事了,一切都已过去,从今往后有阿赢陪着我,我们重伤了沈情,待将玄清子和罗禅都解决,就逍遥自在可好?”
玄赢闷闷地点了下头,他本也是这样打算的,仇自然要报,但仇恨从来不是他人生的全部,所以他在秀山院会认真学习,也努力生活,心态从未因此变得阴霾黑暗,在仇恨中迷失。
复仇结束了,他会过得更好,绝不会被仇恨拖入深渊。
也就是这样恣意的态度,像最美丽的阳光,让沈时冕不自觉的被他吸引,朝着他努力生长。
但太阳太远了,沈时冕一度觉得自己永远无法触摸,在阮南秘境中被偷袭的时候,他是真的想毁灭一切,放弃一切,就在那时,他的太阳主动扑到了怀里。
后面的话,他想在真正结契解除了鸳鸯线的时候亲口告诉玄赢。
沈时冕这回确实伤到了根本,说了一会话便再度沉沉睡去,玄赢轻手轻脚地走出去,见甲板上只有玄真在发呆,其他人都各自在休息。
巨蛟顶着核舟在海上穿行,天空露出了鱼肚白,朝阳从远处海平面冉冉升起,景色十分壮美,罗刹海此时无比平静,果然是贺长生所说的安全通路。
玄真若有所感,转身见到玄赢,眸光有些痴了,“师兄。”
明明离开秀山院不是很久,玄真却觉得很久都没和玄赢单独相处过,一切都天翻地覆,他心心念念的师兄,如今却是别人的道侣,还是他亲手促成的。
哪怕安慰自己这都是权宜之计,玄真也还是嫉妒得快疯了。
玄赢正好有事想问他,便没刻意避开,走上前去,问玄真,“二师弟,没事吧?”
玄真摇摇头,“我们都离得远远的,没受什么伤,师兄你呢?”
沈时冕伤成那样,玄赢却似乎完好无损,他有些怕沈时冕做了什么舍身相救的事,动摇了玄赢的决心。
玄赢是个重情的人,从前沈时冕与他水火不容,玄赢的目光都一直在对方身上,如今要是沈时冕真的以性命相救,玄赢很可能会心软,哪怕顺了师尊的意思骗走沈时冕的剑魄,也难保不会因为怜惜愧疚,从此护着沈时冕。
反正拿到沈时冕的剑魄后,就不用再去搜集其他人那里的小部分碎片,而沈时冕必定实力大损被凌霄阁厌弃,从此做个依附师兄的菟丝花也不是不可能。
总之玄真越来越危机感爆棚。
玄赢忍着他含义丰富的目光,“我很好,还进阶了初圣,二师弟你有办法联络师尊吗?”
玄真眼神微动,“师兄何出此言?”
玄赢面不改色,“师尊给我的保命符,我在贺云镇用掉了,你是师尊义子,我怕再遇到这种情况,我们好向师尊求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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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真以为他在埋怨自己见死不救,顿时急了,“师兄,我是原本有个召唤师尊的符咒,可不知为何,当时失效了,我不是故意见死不救。”
一边说着,玄真一边将那个碎裂的符咒拿出来,急切地证明他的清白。
玄赢接过碎裂的符咒,仔细查看,确认的确是召唤玄清子的那个,玄真果然用掉了。
他心中舒了口气,这个符咒是上次他哄着玄真醉酒时让他拿出来悄悄动了手脚,玄真便无法及时召唤玄清子,以防关键时刻,他万一要对玄真动手,除去这个毒瘤的时候被玄清子横插一脚。
但他对符咒并不精通,不能确定自己破坏成功,此时他看到碎裂的符咒,才放下心来。
幸好沈情的出现掩盖了魔气的来源,否则,这回玄真是真的留不得了。
玄真尚不知自己在死亡之线上走了个来回,解释清楚后,咬牙传音道,“师兄你打算什么时候夺走沈时冕的剑魄?”
玄赢瞄他一眼,勾了勾唇角,“哦,为了让他放心,彻底放下防备,我打算回秀山院办好结业后,回玄江门举办双修大典。”
玄真怀疑自己幻听,表情一片空白,“什么?!”
说好的只是骗心再抢剑魄呢?为什么突然就走到了办双修大典这一步?
他急道,“可是师尊不是说……”
玄赢打断他,“师尊从贺云镇将我们救走后,我已向他说明此事,他与沈院长都对我和沈时冕的事没有意见,为了消除沈院长的疑虑,也为了安抚沈时冕,这是最稳妥的做法。”
玄真哑口无言,仍然不死心地挣扎道,“可是……”
玄赢最后给了他会心一击,“这还不都怪你吗二师弟。”
玄真瞪大眼,听玄赢幽幽道,“要不是你在云暖阁里跟他挑明了我的目的,我又何必付出这么多心血来换取信任,取剑魄时他若有所防备,我可是有可能反被他抢走剑魄的,你做的事我都替你瞒着师尊,还有什么意见?”
“都是我的错……”玄真如同斗败的公鸡,耷拉着脑袋,一脸追悔莫及。
虐了一下玄真,玄赢觉得神清气爽了一些,正巧此时贺长生拎着斑斑出来,见到玄赢后把斑斑丢给它爹,“快把你儿子带走,一晚上折腾得小九都没睡着。”
玄赢接过斑斑,斑斑讨好地蹭蹭他手心,打了个哈欠,安分地睡着了。
贺长生也是一脸萎靡之色,看样子那滴舌尖血给了他很大的伤害,玄赢难得关心了一下他,“长生店主你需要什么药材吗?”
贺长生摆摆手,“药材倒是不必,但是我想知道你们的生辰八字。”
玄赢皱了下眉,“生辰八字?”
玄真见状替他解释道,“昨晚长生店主想借助你们的生辰八字算出生路,却苦于无从得知而失败,后来是他用自己的舌尖血强行算出的。”
贺长生点点头,“罗刹海十分凶险,此时安全不代表后面没有危险,你们是所有人里战力最强的,只有保证你们的安全大家才能平安回去。”
玄赢若有所思,贺长生想要他们的生辰八字,为什么?
这个理由并不足以说服玄赢。
第89章
出于本能的谨慎,玄赢没有同意告诉贺长生生辰八字,当然理由也很充分。
他无奈道,“我倒是想给你,但沈时冕是孤儿,我娘亲也因为失忆不记得我的生辰八字,自己都不知道的事也没法告诉你。”
贺长生疲惫的面孔上就露出丝失望之色,但也没纠缠不放,“既是如此,便算了。”
玄赢却开始对贺长生上心了。
天色已经彻底亮了,朝阳的光落在贺长生有些憔悴的脸上,给他添了几分血色,玄赢回想了一下自己是怎么认识贺长生的,发现似乎也没什么特别。
贺长生在龙首山脚下开了个店卖灵器,已有许多年,玄赢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是刚来秀山院的时候,贺长生这人也看不出年纪,玄赢跟着秀山院的人在龙首山下的小镇走过,当时贺长生跟现在没什么区别,懒洋洋地倚在他那个店的破牌子底下,见到玄赢的时候,两人四目相对,冲玄赢捂嘴打了个哈欠。
贺长生长相十分普通,但是眼睛很有特点,玄赢便一眼记住了他。
后来玄赢在秀山院待过禁止下山的时间,头一次去镇上参加集会,又路过贺长生的灵器店,竟还能清晰地记起那个长相普通对他打哈欠的男人。
玄赢对他很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好奇,也没深思就踏入了贺长生的破灵器店,他起初是想买点趁手的灵器的,不管店面看起来怎么破,总归是在龙首山下这样寸土寸金的镇上拥有一家店,单纯的玄赢就这么走了进去。
彼时小九尚未出生还不知道在哪,贺长生便一个人靠着柜台打盹儿,对店里来了个小不点的娃娃毫无所觉,玄赢又不好跳上柜台去叫醒他,便先自己四处看,令他失望的是,店里的架子上摆放的灵器都是些次等的货,根本没有一个能入玄赢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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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年的玄赢还不知道,就是这些不入眼的灵器灵剑他都无缘拥有,甚是嫌弃了一番,才敲敲柜台的壁发出声音叫醒了贺长生。
贺长生被他敲醒,睁眼后眼前却是空的——玄赢太矮了,贺长生瞧不见他。
玄赢等了一会,结果贺长生又接着打盹了,才愤怒地引起了他的注意。
与贺长生算是不打不相识,之后玄赢提出要买一些灵器,贺长生就取了店主亲手打造的“镇店之宝”,玄赢自从第一把从师叔那里买来的灵剑莫名毁坏后,还是第一次郑重地购买灵剑。
他一开始侥幸地觉得以前也许是凑巧呢,结果这第二把剑也没能避免爆裂的命运,没错,上一把剑至少只是灵气流失,还留了个全尸,这回直接尸骨无存了。
于是贺长生便瞅着玄赢很快来了第二回,又要了一把灵剑,毕竟上一把是以“镇店之宝”的名义卖出去的,贺长生也不好立刻又拿出第二个镇店之宝,便拿了次一等的灵剑。
小孩玄赢闷闷不乐的样子,贺长生便多了句嘴,“怎么,这么快就要换剑了?”
他其实是觉得,那把剑应该是出了问题,结果这小孩居然没来找他麻烦,还又来买剑,莫不是个傻乎乎的冤大头。
心虚那是半点不心虚的。
玄赢对他有些莫名的好感,自然也没怀疑那“镇店之宝”有什么问题,颇有些迷惑地跟他分享自己的经历,贺长生听完后,沉默了好一会,问他,“你是剑宗玄江门的弟子?”
得到了肯定的答复后,贺长生又仔细评估了一下他的年纪,忽然良心发现了似的:“其实我不止做灵器的生意,我还会算卦。”
这话听起来就很江湖骗子,还是小孩子的玄赢狐疑地盯着他看了好一会,把贺长生这么脸皮厚的人都看的有点脸红,像诱拐小朋友一样摸摸鼻子蹲下身问他,“我替你算算吧,当是你照顾我生意的附赠,不额外收费。”
玄赢是个好奇心很强的人,闻言也有些兴趣,“算什么?”
贺长生笑眯眯地盯着他,吐出几个字,“算财运。”
这确实是玄赢关心的,便乖乖给贺长生写了个字。
从算财运开始,每回他去贺长生那里买东西,对方都会以附赠为由,免费给他算卦。
有时候是财运,有时候是危险,甚至也有姻缘这种玄赢根本不感兴趣的东西。
一晃十多年了,玄赢从一个小孩子成长到现在,贺长生的样貌丝毫没变过,虽然认识的时候玄赢年岁小,但贺长生从未将他视作小孩子一样相处。
他和贺长生见面不多不少,但对方算是他在宗门和秀山院之外难得的朋友,关系一直维持着,玄赢还是会去他那里买灵器和其它东西,从未怀疑过贺长生的来历。
毕竟当年他只是一个小孩子,贺长生能从他身上算计到什么呢,也就一点儿灵石罢了。
可现在,玄赢忽然开始重新审视起贺长生来。
诸多巧合从他的脑海中掠过,但玄赢不动声色,敛去了眸中的怀疑之色,在没有证据之前玄赢不打算与他对峙些什么,至少贺长生尚未害过他,还在关键时刻帮了他们一把。
罗刹海上平静得有些过分,巨蛟快速地穿行,看起来对路途十分熟悉,玄赢跳到他的断角旁边,“大黑蛇,你认得路?”
巨蛟已经对他的称呼麻木了,“我是在天柱旁边长大的。”
哦那也难怪,这是找到行家了,玄赢又问,“你常年在罗刹海域,有天星草吗?”
他们起初就是以寻找天星草的名义来的,若是能顺便找到它就更好了,作为一个轻微的完美主义者,玄赢挺想为自己的秀山院生涯画上一个完美的句点。
前提是不会节外生枝。
巨蛟沉吟片刻,“天星草生长在罗崇岛,是种驱邪的灵植,你要它作甚?”
“驱邪……”玄赢忽然想到那个隐藏着强大邪气的沈蕴,难道和他有关系?
但也不对,沈蕴本身便是邪,世间会有人自己驱自己吗,大概只是个巧合,何况沈蕴想要天星草,自己去找便是,犯不着在秀山院给能力不足的学生们发布这么一个难以完成的任务。
这么想着,玄赢却没表现出来,“我要它的理由和你没关系,你就说有没有。”
巨蛟想摇摇自己巨大的头颅,忽然想起自己脑袋上还顶着这么个煞星和一艘核舟,便改为甩尾巴,“我没有,但是可以替你去一趟罗崇岛采一些。”
这样也行,避免他们亲自冒险,巨蛟这么狡猾,能主动提议应该心里有数,这件事便算是解决了。
玄赢举目眺望一望无际的海域,“还有多久能看到韶日极光?”
巨蛟沉声道,“还有三个昼夜左右。”
他们所走的“安全通路”虽然风平浪静,但是玄赢能感觉到不远处有些扭曲的力量屏障,肉眼难以捕捉,要是不小心碰上绝对粉身碎骨。
这样开阔壮美的海面景象,让他丹田中刚得到的湛赢剑有些共鸣,玄赢沉心感受湛赢剑的存在,他其实有些迷惑,湛赢剑现在到底是什么状况呢?
似乎是没有实体的存在,但又被羽画神君妥善保存在白色小珠中,如今孵化出来也像是一团能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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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若说它就是湛赢剑,玄赢和沈时冕体内的剑魄碎片都还好好的,剑魄不聚,湛赢剑岂会完整。
玄赢对湛赢剑感到十分亲切,如臂使指的感觉也很明显,他喜欢湛赢剑,仿佛对方就是自己的一部分,比剑魄的亲近感更强烈。
他从前对剑魄碎片无比执着,便是有所感应,当他只拥有一小部分剑魄的时候,总是会渴望更多,不愿将它拱手让人。
迎着海风,玄赢静心修炼了一天,直到傍晚,才回到核舟上,去看沈时冕。
沈时冕仍旧沉沉睡着,眉心拧起几道皱痕,似被梦魇所扰,玄赢给斑斑喂了些食物,捧着斑斑拿它的梅花垫去拍沈时冕的鼻尖。
软软的肉垫加上茸茸的毛拍在沈时冕鼻子上,力道是不重,却足以吵醒沈时冕了。
沈时冕缓缓睁开眼,眼前是放大的斑斑,见他睁眼了,斑斑怕怕地缩了缩爪子,回头直往它爹怀里钻。
玄赢好笑地捏了捏这个小怂包的梅花垫,不知道它怎么就那么怕沈时冕。
沈时冕有什么好怕的,多好看,多稀罕的人,容貌修为无可挑剔,为了他更能舍身忘死。
从与沈情一战开始,玄赢就明白自己完了,他再也逃不开名为沈时冕的网,哪怕心中还怀有对方是因为鸳鸯线才这么对他的疑虑,他都认了。
全然忘了几个月前自己天天都记挂着怎么整沈时冕,怎么被他气得七窍生烟,已是从心底里接受了自己全新的感情。
看着看着玄赢就发现他的脸色苍白得厉害,他心中一悸,想起刚用鸳鸯线那会醒来的沈时冕也是这样苍白的脸色,浑身都是冰凉的,仿佛下一刻就会撒手人寰。
玄赢下意识就握住了沈时冕的手,直到触到对方温热的属于正常活人的体温,剧烈的心跳才稍有平复。
沈时冕捏捏他的指尖,嗓音低沉沙哑,“我睡了很久?”
玄赢摇摇头,取了新的丹药和食物喂沈时冕,又在沈时冕的默许下拿出对方芥子袋里的运果,想起运果的那个虚无缥缈的获得好运的功效,嘟囔道,“也不知道我们算好运还是坏运。”
沈时冕用一种仿如置身梦境般有些飘渺的目光看他,目光中的复杂情意让玄赢有些招架不住,他还是高估了自己。
玄赢将掰了一小块糕点捻在指尖凑近沈时冕的唇,对方薄唇微张,将糕点含入口中,在玄赢想要缩回手时,又顺势含住了他的手指。
第90章
玄赢没料到他来这一出,被含住的手指触碰着沈时冕温热的唇瓣,像有一股电流从指尖窜入心肺中,他赶紧缩回手指警告道,“好好吃你的东西。”
沈时冕含笑不语,仍然用那种在梦里一般的眼神看他。
玄赢拿他没办法,现在的沈时冕在他心里脆弱得跟个琉璃娃娃似的,打不得碰不得,如今又和沈时冕刚用不了灵力的时候不一样,那时候他还能狠心拿绳子捆着沈时冕,各种吓唬他,现在,光是想想他都有些受不了。
人的改变看似不知不觉,再一回头就发现早已面目全非。
沈时冕一边吃东西一边贪足了福利,养伤的日子看起来十分惬意,身体是难受的,心灵却很平静。
三个昼夜很快便过去了,玄赢估算着时间,果然过了某一个界限后,明明上刻还是阳光普照,下一刻就变得星河万里,四周已经完全暗了下去,风也停了,海水也不再起伏,巨蛟似乎有些畏惧地低下了头颅。
玄赢走上甲板,沈时冕无视众人复杂的视线理直气壮地靠在玄赢肩上,看起来十分弱不经风的样子,梁赋干咳一声,玄真抓着他发泄了半天对玄赢和沈时冕即将结契的不满,梁赋已然被迫知道了这件事,如今真是迫不及待想回秀山院,想分享这个惊天消息。
他觉得这一天不会很远了,毕竟韶日极光已经近在眼前。
想想竟然很兴奋,梁赋检讨了一下自己的幸灾乐祸,但完全不打算放弃看热闹的心情。
师兄那么要面子的人,到时候要怎么解释他竟然和死对头沈时冕在一起了的事情呢,真是太期待了。
玄真则一如既往用那种愤恨的眼神盯着沈时冕,真恨当时自己计划不周全,被沈时冕反摆了一道。
沈时冕无视了他,搂着玄赢挪到巨蛟的断角上占据了绝佳的位置,其他人就没这么好的待遇了,想坐到它的断角上那是做梦。
巨蛟低声道,“我经常会来看韶日极光,想要从中找出天柱崩塌的原因,并找到重塑天柱的办法。”
它既然这么说,应该是有所发现,玄赢低下头看看深不见底的海面,“有什么结论?”
巨蛟犹豫道,“你们先看吧,只用说的我说不清。”
四周的环境越来越暗,到了韶日极光的地点后,就有种说不出的诡秘气氛,安静,太|安静了,风声、水声、兽吼统统都不存在,至于危险应该是没有的,否则巨蛟不会来去自如很多次。
众人都屏住呼吸,等着传闻中那惊天动地的一幕。
不知过了多久,黑暗的环境中忽然亮起了光线,给了他们一种天亮了的错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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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所以说是错觉,是因为四周的温度仍然很低,没有阳光照在身上应该有的温暖,同时环境还是那样死寂,空中盘旋的海鸟妖兽的叫声也像被什么东西屏蔽了。
这种感觉其实很难受,像在看一幕应该有声音的哑戏,明明对方发出了声音,却怎么都听不见,不符合人的心理期待,就想拼命去听,来获取本该听到声音,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就容易怀疑自己聋了,或者干脆出现幻听。
玄赢睁大双目,他觉得有些难受,但还能忍,扭头去瞧沈时冕,发现对方也浅浅地蹙着眉头,俊美的面孔有些发白,他不知道是因为伤势还是因为韶日极光。
沈时冕见他看自己,淡淡勾起唇角,凑过来蹭了蹭玄赢的脸,轻声道,“你看。”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原本空无一物的海面,光线覆盖的地方,从天而降一柄巨大的剑,那剑的模样说不上美丽或者好看,但含着杀伐与锋锐的气息,初见的第一面就震慑人的心神。
那剑所有人瞧它第一眼,便知它是传说中的湛赢剑,呼吸都为之夺,沈时冕也习剑诀,自然看得出剑的好坏,没有剑修不爱剑,与湛赢剑相比,他的敖渊简直就像小孩子的玩具一般。
目中划过惊艳与痴迷之色,放大的,极速坠落的湛赢剑,带给他的震撼比从小白珠里孵出的那把更强烈。
玄赢也屏住了呼吸,它实在太美了,不是普世意义的美,但符合人慕强的本性,玄赢难以移开自己的目光。
湛赢剑以摧枯拉朽之势劈开平静的海面,溅起巨大的波涛,巨浪席卷而来,玄赢等人下意识地在身前竖起灵力屏障来抵御波涛的侵袭,等波涛洗过他们,才发现那只是逼真的幻觉,呼吸便都轻缓凝滞起来。
梁赋低声喊了句刺激,又闭上嘴。
眼前的画面仍在继续,湛赢剑落入这方海域,上达仿佛无尽的云层深处,连接着那处令人心往神驰的仙家神界,众人都仰起头,想要透过这巨大的天柱去窥探那个神秘的所在。
湛赢剑立在这里,云雾缭绕,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再也看不出剑的模样,他锋锐的剑锋一点点被岩石和草木覆盖,逐渐化作世人熟悉依赖的天柱。
玄赢忽然觉得很难受,他好像能感同身受这把剑心中的悲鸣,剑主杀伐,作为一柄杀伐的神兵,却被迫站在这里,做它不该有的用途,是何等的悲哀与无奈。
他的鼻尖有些酸酸的,眼眶泛红,瞬间竟有种想要冲上去拔|出它带它离去的冲动,他丹田中与湛赢剑一模一样的那柄小剑也嗡嗡直颤,似乎与那千万年前的影像产生共鸣。
沈时冕看出他情绪的起伏,一声声在他耳边低唤着阿赢,不让他过于沉浸,比起其它的,他更担心自己体内的魔神血脉是复活厉霄的关键,到时,哪怕万一,阿赢若是羽画神君的转世,那他岂不是成了厉霄再度犯罪的媒介。
他该如何面对成了间接破坏玄赢人生的罪人的自己,又怎么能忍受旁人占据自己的躯壳,去伤害和掠夺自己最爱的人。
玄赢与湛赢剑的共鸣越强,他心中的担忧便愈演愈烈。
而玄赢并未察觉他在想什么,只痴痴地凝望着眼前的天柱,天柱在飞速地变化,屹立了不知道多久之后,它好像有些颤抖起来,仿佛不堪重负。
众人心神均是一颤,其余几人修为略低的,竟有血线从鼻中蜿蜒而下。
贺长生目光深邃地盯着湛赢剑,又望了一眼站在断角上呆呆的玄赢,抹去鼻下血迹后神色有些难言的复杂。
玄赢原本只是看着,但湛赢剑颤抖的瞬间,他好像神魂出窍般,视角完全改变了。
他“看”到自己身周无垠的海,他“看”到绵延无际的白云,他“感觉”到自己的躯体即将崩溃,他“体会”到自己的神魂被撕裂粉碎,化作无数流星飞向各个方向。
被撕裂的感觉是那样痛楚而清晰,仿佛最深沉恐怖的噩梦,纠缠在灵魂深处。
玄赢重重地喘了口气,重新睁开眼时,海面又重新恢复了黑暗的死寂,巨蛟修为高,他沉默地等待韶日极光结束了,才看向浑身溢出剑气的玄赢。
沈时冕将唇从他唇上挪开,刚刚他渡了一口自己的灵力本源给玄赢,帮他稳住了神魂,沈时冕自己的神色却更虚弱了一分。
玄赢如梦初醒,赶紧推开他,阻止沈时冕再给他继续渡灵力本源,难以置信地喃喃道,“我居然,居然是湛赢剑。”
那片刻的神魂离体,让玄赢再无怀疑,他做梦也想不到,一直作为人类长大的自己,怎么会是……一把剑。
可事实摆在面前,他感受到了湛赢剑的一切,那种亲切与亲密,还有模糊涌出的碎裂的记忆都昭示着他是湛赢剑的事实。
只有沈时冕听见了他呓语般的低喃,眸中先是不可置信,后又是难以掩盖的狂喜,难怪他看到湛赢剑的片刻就那么喜爱,明明武器对他来说,原本都没什么区别。
若玄赢是湛赢剑,那很多事情便有了解释。
难怪他长得那么肖似羽画神君,物似主人形,玄赢跟着羽画神君那么漫长的时间,在对方的潜移默化下,化形相似再正常不过,他才会看到厉霄囚禁羽画时那么愤怒。
难怪他会对湛赢剑魄势在必得,一直本能地追寻,因为那些都是他的一部分,他想要自身的完整,才会获得了白色小珠的认可。
难怪他身上携带的灵器都会逐渐失效,作为最顶级的神兵,一般的灵器怎么承受的住他的长期影响,好一些的会逐渐流失灵气,差一些的干脆分崩离析。
玄赢一时不知是喜是忧,虽然他不知道一把剑是怎么转生成人的,又为什么湛赢剑崩毁近两百年他才转生,他身体的每一处血肉明明都是真实的,他也是从一个幼小的孩童逐渐长大,与普通的人类毫无区别,根本不是一般器灵那样。
沈时冕则真的非常高兴,只要玄赢不是羽画神君的转世,他就不会成为厉霄的目标,无论厉霄会不会复活,对方都不会祸害玄赢,他不由分说再度吻住了玄赢的唇,用疯狂的吻来宣泄自己劫后余生的心情。
沈时冕往常的吻都是克制的,诱惑的,他怕过度释放自己的欲望会将玄赢吓跑,再放纵都有一个限度,更倾向于勾着玄赢主动与他纠缠,这也是玄赢之前一直没真的和他翻脸的根本原因。
现在他却完全不再克制,炽热的唇几乎要将玄赢吞吃干净,一直担忧的事情,彻底被否认,移除了这块大石,他便少了更多的顾虑。
幸亏四周很暗,核舟上的人应当看不清楚他们在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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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的念头一闪即逝,玄赢被沈时冕抓着吻了好一会,才听巨蛟的声音响起在他们耳边。
“我先前看到你丹田中的珠子孵出了湛赢剑的剑魂,便有所猜测,湛赢剑,我的主人,希望您能助我化龙飞升。”
玄赢浑身沸腾的血液霎时冷却下来,他不是羽画神君转世这一点固然值得高兴,但更糟糕的是,他更会成为所有人都想得到的目标了。
先前只是剑魄容器而已,容器固然难找,也不是独一无二的,玄清子培养他,但他若是不听话,也可以毁弃他重新再找一个,现在的话玄清子则无论如何都不会放过他了。
幸好玄清子、沈蕴与罗禅不在这里,否则……
玄赢不由打了个冷颤,不愿再去想那个可怕的结果。
他知道了自己的身份,但现在他仍是血肉之躯,仍要按部就班的修炼,知道了身份也不能一步登天。
这让玄赢稍微有些沮丧。
见他表情变来变去,沈时冕却低笑一声,“如此说来,阿赢有很大一部分剑魄都在我的身体中呢,有些不舍得还你了。”
第91章
“有些不舍得还你了。”这种反悔的话如果换一个人说,玄赢能打的他满地找牙,但从沈时冕的口中吐出来,玄赢竟咂摸出了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
他偏过头轻咳一声,嘟囔道,“别胡说,不还我就直接抢回来。”
沈时冕单是笑,“怎么抢?”
玄赢对着受伤的沈时冕想恶都恶不起来,硬着头皮道,“我自有办法。”
和沈时冕不着调的对话稍微缓和了一点得知身份的冲击,其实他还没太大的实感,一个人忽然变成了一把人人趋之若鹜的神兵,也是特别离奇的体验了。
他们傻傻地在那站了一会,玄赢还有些恍惚,就听核舟上梁赋和玄真在对他喊,“师兄,回来吗?”
韶日极光已然结束了,他们此行的目的算是圆满完成,虽然中途有些波折,两个人还险些丧命,最终却得知了一个巨大的秘密,只是不能告知旁人。
稍微平复了一下心情,玄赢与沈时冕回到核舟上时已经收敛了表情,其他人都以为他们和自己一样只是看了一场旧日奇景,惊心动魄的事情太多,玄赢也没什么理由再拖下去,沈时冕的魂体分离也治好了,他们是时候该回去解决其它问题。
梁赋听说后有些兴奋,“回去我一定要和师姐师妹们讲述一番此行的见闻。”
有他缓和气氛,核舟上的氛围还算不错,虽然玄真还是阴着脸,一副不甘心的模样,却没什么借口找事,气得待了一会就回里面隔间了,斑斑在船舷上爬来爬去,小尾巴摇摇,小九则一直碾着它玩耍。
贺长生微笑道,“谢谢你们陪我来看韶日极光,我们可以启程返航了。”
玄赢瞄了眼他无懈可击的脸,“你这么客气,我好不习惯。”
贺长生僵了一下,冲他翻了个白眼,“对你客气还不习惯,好歹已经晋升圣阶,算得上半步大能了,自重身份好吧?”
玄赢便笑着揽他肩膀,“我们认识那么多年了,怎么会因为一个晋升就六亲不认,往常怎么样现在还怎么样就是了,你不会跟我生分还拿我当朋友的是吧长生?”
贺长生听到朋友两个字,眸中闪过一丝不明的情绪,“是,我们永远是朋友。”
返航的时候,巨蛟听从玄赢的话独自去取天星草,韶日极光的地点有另一条离开的路,他们不需要原路返回,避免被魔宫的人所劫。
核舟再次独自漂浮在罗刹海上空,想到此行回去,就要解除鸳鸯线,与沈时冕结契,并取回剑魄碎片,面对接下来的狂风暴雨,玄赢心中既有期待,又有紧张与担忧,心绪十分复杂。
不知道该不该庆幸,回程的路似乎更为漫长,比他们来时的路线要耗费更多的时间,沈时冕也有足够的时间可以疗伤,他的身体恢复得还算快,也许是魔神血脉的激活打开了他身体的什么开关,他身上的魔气愈发蓬勃|起来。
起初玄赢还担心,魔气的壮大会让其他人察觉异常,但就像从前沈时冕很好地瞒过了沈蕴那样,除非他主动外泄,否则就是天衣无缝的。
安全通路果然很安全,一路上别说海中妖兽看不见,就连海浪都特别温柔的样子,顺利得让玄赢都有些无聊了,他守着沈时冕无趣地撑着脑袋,靠汲取未来道侣的美貌缓解一下旅途的空虚。
怎么以前没发现沈时冕长得这么好看,怎么看都看不腻呢?
沈时冕运转完一个周天的功法,吐出一口浊气,睁开眼的时候,就和玄赢晶亮的双眸对上了,他喜欢玄赢现在的眼神,那里面纯粹的满满的装着一个他,且剃除了怒气与不甘那些多余的东西,是真的完完全全的喜欢。
玄赢见他眼睛睁开了,有一瞬间心虚地想移开偷窥的目光,但随后又理直气壮地移回来,看自个道侣光明正大,又不是以前做对的时候了。
被他这一点微小的细节动作触动,沈时冕觉得心中那些黑暗的东西都存不住了,失去了生存的空间。
沈时冕再次深刻地体会到自己的泥足深陷,玄赢不喜欢他的时候,他每天都像活在深渊里,被仇恨、被愤怒、被魔神觊觎的绝望、被暗无天日的阴翳所裹挟,找不到出路。
表面上他是凌霄阁的掌门的关门弟子,身份尊贵,天赋卓然,他维持着冰冷淡漠的表象,让所有人退避三尺,无人能透过他冰冷的外壳,窥探到那些黑暗疯狂的内里,他在所有人眼中,都是矜贵高冷的青年才俊,前途不可限量,谁又能想到,他的内心即将腐朽,他的信念即将消失,堕入无边的黑暗炼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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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神复生又如何,谁也不会在乎他,只要复仇就可以了,只要杀了沈情夺回生父的一切就可以了,只要脱出沈蕴的掌控就可以了,这样的念头不断地反复着。
名为“沈时冕”的人是否存在着,活着,都无关紧要,所有人需要的只有他能带来的结果。
不是沈时冕的信念不坚定,只是他没有坚持下去的念想与必要。
唯有玄赢,不在乎他“完美”的表象,不需要他的魔神之力,也与他一般被视为剑魄的容器,当他知道剑魄的存在时,就不知不觉地将玄赢划为了他的同类,想靠近,想汲取温暖,但那个温暖却总是将他拒之门外。
现在,他的“温暖”主动靠近了他,那么即使利用鸳鸯线这样“卑劣”的误会,他也在所不惜。
玄赢与他深邃幽暗的目光对视良久,终于撑不住地败下阵来,恶人先告状伸手去戳他脸,“你干嘛一直看我?”
沈时冕淡定地拆穿他,“阿赢盯着我久多了。”
玄赢起初还绷着脸和他比较谁更能装,结果过了一会就破功笑出来,懒洋洋地勾住沈时冕的脖子,蹭着自家道侣的肩膀,畅想未来,“你说我们回到秀山院,告诉你三师兄和七师兄,我把你拐走了,他们的表情会有多好看。”
说着说着,唇角就扬起来,仿佛已经看到了那两位师兄想打他又拿他没辙的气得跳脚的样子了。
似乎完全忘了先前他自己是怎么害怕别人知道了以后自己面子没地搁的忧虑。
沈时冕顺着他的话想了想,也不由失笑,竟也罕见地生出些许期待来。
唐致和唐愈两位师兄,一向视玄赢做洪水猛兽,沈时冕就是他们弱小可怜又无助,从小被玄赢欺负大的倒霉师弟,乍一听闻这件事,绝对要急。
虽然还有许多的事情,许多的困难要跨越和解决,但此时此刻,在这回程的路上,他们什么也不想去考虑,只享受着片刻的温存。
玄赢开心够了,想起了贺长生的事,现在他已经完全认可了沈时冕,从心底里觉得对方和自己一样能扛得起事来,不再拿他当一个柔弱的婴儿,因此遇到事情也愿意与他分享和讨论。
“我总觉得贺长生有些不对劲。”
沈时冕目光幽暗了片刻又掩去那丝异样,维持着波澜不惊的表情,“他是你的朋友,我对他不了解。”
玄赢分析道,“虽然去和田国和来看韶日极光的事情都是我做的决定,但为什么就这么巧,贺长生就有这些消息,我知道了就不会坐视不理,一定会去看看,而且他好像一直想要拿到我们的生辰八字。”
沈时冕垂眸思索片刻,“你怀疑他是故意引我们去的?”
玄赢苦恼地蹭他,“可是引我去找剑魄碎片和看韶日极光对他有什么好处,他也不像是要害我的样子,如果从幼年时期认识他开始,他就在算计我,也太能忍太有心计了。”
沈时冕被他们幼年便相识还做了朋友的事实酸了一下,脸色愈发冷峻,按下心里疯狂冒头的嫉妒,劝诫自己,玄赢还没有彻彻底底地属于他,他要克制些,不能现在就暴露了本性,再给自己增加难度。
他便装作冷静公正丝毫不嫉妒的样子不偏不倚地回答,“如果你的猜测是真的,他这样做的前提便是知道你是湛赢剑的真实身份,有可能吗?”
玄赢也想了许久这个问题,但始终觉得不太可能,要是贺长生知道,他又在这所有的事情中扮演一个什么样的角色?
沈时冕听他提起贺长生索要生辰八字的事,也想到当时刚从龙首山出发时,贺长生一直缠着自己说要给他算具体的姻缘,莫非也是变着法在试探他的生辰八字?
玄赢没想到还有这一出,听了沈时冕的复述后第一反应却是秋后算账,眯了眯眼睛,“你一说我就想起来,那会你明明早就恢复记忆,还在我面前装作什么都不记得,那时候是什么居心,嗯?”
上回摊牌的时机不对,他被蛟龙淫毒折腾着,脑子里全是一团浆糊,被沈时冕糊弄过去了,那种暧昧的情形下,他晕晕乎乎的,就失了主动权,最后的“审问”也是彻底变味,结果就不了了之。
沈时冕半真半假道,“因为我本就喜欢阿赢,阿赢主动送到我的面前,我岂能不抓紧机会?”
玄赢自然不信,只当是沈时冕哄他开心,尽管如此,他还是觉得自己被取悦了,抿唇笑道,“也许贺长生真的只是想做红娘吧。”
虽然玄赢说话的语气很轻松,但沈时冕就是能察觉到他话语下隐藏的不安和抗拒。
玄赢这是……在跟他撒娇吗?
被这种可能性诱惑,沈时冕心里涌起一股热流,传递向四肢百骸,这样美好的感觉,他在最奢侈的梦境里也没有梦到过。
第92章
不管怎么猜测,贺长生的目的现在暂时看不出来,玄赢也不能冲过去撬开人家的嘴逼他说,也只能先搁置。
核舟在罗刹海上飘了一些时日后终于看到了海岸的影子,沈时冕身体中乱成一团的灵气和魔气也暂时压制下来,但他们都知道只要魔神血脉的问题一天不解决,沈时冕一天就要提心吊胆着。
在核舟靠岸的时候,分头去找天星草的巨蛟也及时赶了回来,大口一张便将芥子囊中存放的一堆天星草吐出堆在玄赢的面前。
梁赋羡慕不已,师兄真是幸运,这么厉害一妖兽,竟然被玄赢给驯服了,实在太威风了。
随后他又想起玄赢收服巨蛟的时候经历了什么,那点羡慕之情就被浇灭了,他一个炼药师,还是一个绝佳的炉鼎比较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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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赢手指一勾,一株火红的天星草便乖乖飞到他指尖,天星草通体泛红,其貌不扬,但蕴含着浓郁的灵气,玄赢点了点天星草的草尖儿,居然还害羞似的往里头缩了缩,玄赢收起一部分任务需要数量的天星草,剩下的一股脑给梁赋,“给你炼药。”
梁赋开心得不行,双眼放光美滋滋地把剩下的天星草都收起来,感动坏了,“师兄要结契了也还是对我那么好!”
玄真虽然这段时间喝了沈时冕的不少醋,但不知道为什么,今天梁赋一句无心的话却让他心里特别不是滋味。
他难得有些反思:我错了吗?我为了能与师兄长久地厮守共踏巅峰,谨守师尊的吩咐将他推入别人的怀抱里难道做错了吗?
可是不这样做,要怎么在众多师兄弟中脱颖而出,接过玄江门这个庞大的宗门,快速摆脱别人的控制,将所有人都踩在脚下。
他想得表情有些扭曲,见玄赢一眼也不看自己,心中空茫茫地升起些许不安来。
师兄生他的气吗,仔细想来,从离开秀山院,玄赢就一直对他不咸不淡的样子,即使是为了安抚沈时冕,也未免太敷衍了。
要是为了避嫌,为什么和梁赋就毫不避讳,他像个多余的人一样被排除在这一行人的气场之外。
玄真被气怒与嫉妒冲昏的头脑试图从这段时间玄赢的种种表现中,从那些真真假假的态度里找出玄赢对他的真实想法,却一无所获。
见他神色阴晴不定,玄赢权衡了一下,还是当作没看见,他早就厌恶了与玄真虚与委蛇,趁着要哄骗沈时冕这个堂而皇之的“任务”,乐得撇开玄真不需要费心应付。
在真相暴露之前,他和沈时冕现在越亲密,玄清子就越高兴,玄清子满意了,玄真就没有置喙的余地。
巨蛟的身形过于显眼,就这么跟着他们回去,恐怕要引起轰动,在玄赢的要求下,巨蛟便化作一条小蛇模样缠到了斑斑的脖子上,乍一看像是一条水润光滑的黑玉颈环,斑斑好奇地用爪子拨拨,甚至打了个滚,发现“颈环”完全不会掉以后,惊奇地瞪大了圆眼睛。
实在看不下去斑斑那个傻样,不知道是不是小奶豹都这么缺心眼,玄赢有点愁,这傻孩子像谁?明明第一眼把他从兽园挑出来的时候看起来还是那么矜贵傲慢的样子,混熟了这段时间后,就越来越暴露本性。
众人继续乘坐着核舟返回秀山院,当然这一路会先经过玄江门,玄赢犹豫了一下要不要先回去一次,他私心里当然不想看见玄清子,但姜潋在那里,自己要和沈时冕结契了这么大的事情,于情于理都应该告诉她。
心里被无数困扰不断地纠结着,玄赢表面上还是悠哉悠哉的样子,直到眼看接近玄江门的地界了,玄真才按捺不住地来找他,“师兄,我们是否该先回一趟玄江门?”
玄真憋了很久,他觉得师尊不会那么轻易就同意玄赢和沈时冕结契,一定还有别的办法能阻止,只有说服师尊,这件事才有转机。
上次在贺云镇玄清子出现的时候,玄真却躲在核舟中没能见面,始终是不撞南墙心不死的。
玄赢对上玄真隐含希冀的目光,眸光闪了闪。
他一向是个记仇的人,玄真对沈时冕的恶意筹划不会因为沈时冕技高一筹就能抹消,只是为了麻痹玄清子不能动手罢了,并不意味着玄赢忘记了这件事并放过了玄真,如今对方主动送上门来,不好好利用一番,玄赢都觉得亏。
于是他假作思索的样子说,“与沈师弟结契之事的确尚未禀告师尊。”
在贺云镇也只是在双方师尊面前将他们的情意过了个明路,估计玄清子和沈蕴谁都没想到他们这么雷厉风行的要结契,玄赢也觉得有些快,但他想要剑魄是刻不容缓的,想拿走沈时冕的剑魄又不想让沈时冕受委屈,就势必要先结契。
这是玄赢没有向任何人宣诸于口的私心。
玄真眼眸微亮,更觉有希望,师尊同意的是麻痹沈时冕,好借双修之机夺取剑魄,并未说过同意双方结契,若能将沈时冕骗进了他们玄江门,要做其它的手脚也很容易,若是真的结契,反而会增添不少麻烦——比如违反与泉源宗的约定,他相信玄清子会尽力阻止拖延正式结契的时间。
怀揣着这样美好的念想,玄真迫切地想说服玄赢,恨恨瞄了眼旁边打坐疗伤似乎没有听他们说话的沈时冕,“师兄,你要和沈师弟结契总要过师尊那关,泉源宗的婚约也要解决,并不是你们……两情相悦这么简单的。”
“两情相悦”四个字咬的特别重,也没刻意避讳沈时冕,等到沈时冕因为他们说话的声音睁开眼睛冷冷淡淡地瞥过来时,玄真更是意有所指地说,“泉源宗也算是老牌宗门,虽比不上凌霄阁,也不是好相与的,师兄为了沈师弟退掉与泉源宗宗主之女的婚约,又那么快就要重新结契,对方一定会不满。”
他说的倒也是事实,除非陈清泉那边也有什么变数,玄赢还没来得及回答,却听沈时冕起身走了过来,语气淡淡的抢在玄赢前面说道,“泉源宗的事我会负责,还有吗?”
沈时冕的波澜不惊让玄真暗自咬牙,生硬地呛声,“那等你解决了再说。”
两人间的气氛有些剑拔弩张,玄赢揉揉眉心,“别吵了,玄江门不许外人进入,我要先把秦山越他们安顿好。”
上回是停在山门外送姜潋,这次他们却是要进去的。
随后他看了眼沈时冕,“你跟我一起去吗?”
沈时冕自然受用他不自觉的黏糊,尽管玄赢自己可能都没察觉到。
玄真本也想去,但此时已经接近玄江门,可以用普通传讯符联系玄清子,想了想还是联系玄清子更重要,便没出声。
玄赢猜得到他的心思,心中不屑地冷笑,玄真也许是真的喜欢他,感情也不是假的,但每当遇到这种需要选择的时候,玄真都会选择对他自己有利的那一条路,他再喜欢玄赢,玄赢也比不过他心中玄清子给他的承诺的权柄与未来。
而玄赢对他的意义,便是那权柄的附赠,锦上添花的添头。
玄真永远也做不到像沈时冕那样能牺牲一切来护他周全,不管玄赢强大还是弱小,那都不是沈时冕会心安理得站在他身后享受他的保护的理由。
幸好现在沈时冕基本行动如常,令玄赢惊喜的是,沈时冕的修行境界竟然维持在了初圣与入圣之间的位置,并未随着魔神血脉重新被压制而跌落回境阶。
虽然之前信誓旦旦,要让绑定了另一根鸳鸯线的女魔修和司马擎苍两个人向沈时冕证明自己没说谎,但路上这么久的时间,那两个人却还是相看两相厌,玄赢也对此失去了兴趣。
管他呢,反正自己这边的鸳鸯线都要解开了,到时候是不是鸳鸯线的作用都不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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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时冕要是敢不认账,他就……大不了霸王硬上弓!
既然司马擎苍失去了这部分的价值,那么玄赢就可以履行和秦山越的约定,用司马擎苍的项上人头,换取秦山越手中的那片剑魄碎片,也能验证一下现在他用自己的剑魂去剥离剑魄碎片会不会对宿主造成损伤。
毕竟……玄赢装作不经意地偷偷看了一眼沈时冕的侧脸,他现在舍不得拿沈时冕的身体冒哪怕一丁点的风险。
核舟现在停在了玄江门的山脚下,尚不知道自己被锁定为实验对象的秦山越下了核舟,收到玄赢的消息后便寻了个僻静处等着。
秦山越见玄赢与沈时冕相携而来,两人都是一样的风姿俊秀,无可挑剔,心中没来由的紧张起来。
他咽了口口水,把玄赢找他的可能原因都猜了一遍,在他眼中,司马擎苍应当还好好地呆在和田国,玄赢也是在罗刹海才刚刚晋级初圣,没那么快完成约定,要是其它原因找他,他又实在没什么头绪。
秦山越对他两人还是十分畏惧的,在小世界里的事情给他造成了不小的心理阴影,之后贺云镇破诸天锁神阵,罗刹海斗恶蛟,以及逼退魔尊沈情都给秦山越带来了极大的震撼。
这辈子都没经历过这么多惊心动魄的事,要不是他认识贺长生,都差点怀疑这一切都是自己的幻觉。
怎么会有这样厉害的人物,比他年岁更小,天资如此可怕,还一来来两个,两个人竟然还要结为道侣了,让别人活吗?
借着内心不断的嘀咕缓解紧张,秦山越表面上还挺沉得住气。
玄赢在他面前站定,见他强自镇定的样儿,坏心眼地不直接挑明来意,反而像朋友一般同他闲聊,“玄江门不许外人进入,你跟着我们一路了,现在有何打算?”
沈时冕对他了如指掌,一听玄赢这个语气就知道他在使坏,不由无奈又纵容地轻轻摇头。
秦山越不疑有他,闻言立刻道,“我与贺兄商议过此事,想先在他的店中做事,他的店就在龙首山附近,以后你要找我也方便些。”
他现在已经无家可归,秦家满门覆灭,家族财物也都悉数被司马擎苍私吞,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散修,总要先谋生计。
贺长生与他算是有那么一丁点儿微末的交情,正好对方说店里缺人手,秦山越一想也是个不错的去处。
玄赢心说你还乐,那个奸商肯定会榨干你最后一点价值,不过也没挑明,只是点点头,“如此也行,不过司马擎苍的性命你是一定要拿剑魄碎片换的,你做好心理准备了吗?”
在外人眼中,剑魄碎片的转移意味着双修或者死亡,秦山越已经知道眼前两人的关系,自然明白对方不可能自降身份用双修之法取剑魄,他满面悲怆,却又大义凛然道,“只要能复仇,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玄赢便欣慰地拍拍他的肩,“我果然没有看错你。”
随后示意沈时冕将司马擎苍放了出来。
与他一块儿出来的还有女魔修,秦山越眼见他们突然大变活人,眼睛都直了,语无伦次,“你们……他……司马擎苍?!”
司马擎苍已然奄奄一息,这些天来,沈时冕得空便驱动神器小鼎生成心魔幻境,他与女魔修都只剩一口气在了,此刻刚被放出来,司马擎苍便哑声质问,“你们想违背心魔誓言?”
明明说会放他走,不会伤他性命,却这么多天都没动静,只一个劲地折磨他们。
玄赢勾起唇角,幽幽道,“怎么会呢,我们受心魔誓言约束,绝不会破坏誓约,这不就放你走了吗?”
司马擎苍目光狠戾,却顾及小鼎中受到的折磨暂时没有发作,四下扫了眼,见环境的确是在空旷的野外,有些信了玄赢要放他走,毕竟心魔誓言的约束效力是很强的。
由于他背对着秦山越坐,并未注意在场站着的除了玄赢沈时冕外还有一个秦山越,秦山越震惊之后便用极度仇视的目光盯着司马擎苍,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
秦家上上下下几百口人,上至耄耋老妪,下至他吃奶的外甥,司马擎苍一个都没有放过,若不是他身为剑魄的载体,恐怕也早已魂归黄泉,哪里还能有机会逃出去,到了小世界里遇到玄赢和沈时冕才救回一条命,还有机会复仇。
秦山越咬着牙,“司马老贼,又见面了。”
司马擎苍跌坐着,听见秦山越的声音后后仰起脖颈,便对上了秦山越恨毒的目光,不由一惊。
“秦山越!”
“正是我。”秦山越做梦也没想到司马擎苍会这么快就落入他的手中,他起初还有些恍惚,听见司马老贼叫他的名字,才逐渐捡回一些实感。
司马擎苍惊惧不已,昔日猎物与猎人身份对调,他不由头皮发麻。
瘆人的视线移向玄赢二人,他意识到自己被骗了,嘶声怒吼,“你们竟然骗我,我司马擎苍一世英名,竟然被两个毛头小子骗了!”
玄赢嘴角含笑,目光却很冷,“你伤了不该伤的人,我岂能饶你性命?”
司马擎苍以为他说的是秦山越,连道三个“好”字,“是我小瞧了秦家,没想到秦山越这个废物也能找到这样的靠山,是我大意了,死的不冤。”
心魔誓言约束的是玄赢与沈时冕,约束不了秦山越,沈时冕将他从鼎中放出来,就算是放了他自由,至此约定已然完成。
而一个备受折磨,被夺走了剑魄根基,废除了灵力修为的老头,秦山越便可以尽情复仇。
将司马擎苍丢给秦山越,玄赢拎着女魔修,临走前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扫了一眼女魔修和司马擎苍之间的那条红线。
沈时冕修长的手指勾起半透明的红线,那红线在场的只有秦山越看不见,他也无暇去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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属于沈时冕的清冷嗓音响起,如附骨之蛆钻入司马擎苍的耳膜,“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此物的作用吗?”
但现在的司马擎苍已知自己难逃一死,根本听不进去沈时冕的讲解,反倒是女魔修偷偷将目光落在了沈时冕的手指上。
她还有一丝侥幸心理,期盼着自己能找到机会逃走。
沈时冕将他们的红线在指尖缠绕了一圈,他的动作配上他俊美的面容,看起来赏心悦目,声音却是刻骨冰冷,“它的作用是,你二人其中一个不死,另一个即便受尽折磨也不会死去,劝你们不要尝试自尽。”
女魔修顿时面如死灰,她被抓这么久,第二次感觉到了沈时冕的可怕。
是她错了,她小瞧了沈时冕,她以为这个人在仙门长大,受着仁慈的教育,享受秀山院的安全庇护,就会有天真的心性,软弱的手段。
魔修修行进度快,而仙门修行进度慢,血修派又比苦修派进境更快,作为魔修血脉的沈时冕,却一直修习仙门功法,在女魔修的眼中,他便是半个废人,所以她一直是用高高在上的心态在抓捕沈时冕。
不过是个二十出头的小年轻,能厉害到哪里去?
包括在阮南秘境里,她派去的人偷袭沈时冕成功,她都觉得丝毫不意外,温室里长大的仙门弟子,从未经过残酷的磨砺,怎么会是她的对手呢?
直到沈时冕告诉她,他是故意的,故意被偷袭,故意想要放弃他的生命,女魔修才不寒而栗。
这是多么可怕的人,世间无论是谁,都应该在乎自己的生命,而一个根本不在意自身生死的人,舍得用自身做诱饵的人,一定是恐怖的魔鬼。
此刻这个魔鬼再一次用匪夷所思地手段让她尝到了什么叫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玄赢与沈时冕将女魔修带到另一处,给了秦山越和司马擎苍充分的“独处”空间。
司马擎苍的身上已没有了任何束缚,他可以尽情地逃跑。
秦山越也听到了沈时冕的话,他知道沈时冕是在暗示可以放手施为,不必担心下手太重将司马擎苍不小心弄死。
司马擎苍在地上蜿蜒爬行,想要逃离秦山越的身边,沈时冕的话斩断了他最后一丝念想,就算想死都做不到。
秦山越一脚踏在了他的背上,眸光渐渐猩红,“听说圣阶的大能生命力都很顽强,即使被断手断脚,都能自行长出……”
玄赢看不见秦山越的影子后,还是能隐约听到那里传来的声音与动静,沈时冕便替秦山越顺手布了简易的阵法遮掩一下,毕竟这里还是玄江门的地盘,不能太明目张胆了。
女魔修魂不守舍,玄赢挑选的位置让她能隐约听见司马擎苍的惨叫,给她造成巨大的心理压力。
沈时冕倒是对她没什么感觉,不过是沈情的爪牙罢了,只是玄赢一直记得就是因为她,才会害的沈时冕命悬一线,以至于他动用了鸳鸯线,这笔帐无论如何都过不去。
虽然最终结果是好的,也不能抹消女魔修对沈时冕造成的伤害。
沈时冕虽不在意女魔修,却在意玄赢因此对他产生的心疼,他享受这种被玄赢牵挂和在意的滋味。
他微微垂眸,再心疼我一点,才会更不舍得离开我。
因此他只是瞥了一眼女魔修,不发一语。
玄赢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我知道你的指使者是沈情,想要一个痛快,就拿出足够诚意的筹码来做交换。”
女魔修微微发抖,这么长时间的折磨,让她的意志早就处在崩溃的边缘,有时候不间断的没有尽头的折磨,比直观的死亡威胁更可怕,她正是处在这样的死亡威胁中,心魔幻境已让她不堪重负,此刻又因为红线求死无门,心理防线终于垮塌。
“我……我说,尊上……不,沈情,他每逢朔月之夜,就会献祭九名孩童,以期与上界魔神沟通,其它的真的不知道,沈情喜怒无常,我等都无法揣测他的心意。”
玄赢没听明白,迷茫的视线转向沈时冕寻求解说,沈时冕精通各种阵法诡术,应该能了解沈情的用意。
沈时冕在脑海中的术法里搜寻之后,找到了一个比较靠近的,“应该是降神术。”
湛赢剑碎裂后,凡界与天界的通路隔绝,许多术法便被迫废弃了,事实上,天柱崩毁前,神降术还是比较常见的术法,用祭品向上界天神求取力量,有些宗门的先祖飞升后,也会借用神降术来给下界的后辈提供援助。
但是天柱崩毁后,神降术再也无法沟通天神,就逐渐废弃了。
仙门的祭品比较简单,一般是一些稀有的灵果,血修请魔神就是用灵根纯净的孩童或者灵兽。
魔神有很多,厉霄则曾是顶尖的魔君,严格来说,厉霄属于苦修派,而非血修派。
沈情身上属于厉霄的血脉来源觉醒不了,他便转修了血修派,用孩童献祭不奇怪,只是明知无法获得回应,却仍然不断使用神降术,就有些奇怪了,是不死心吗,想要抓住微小的奇迹?
这些恐怕只能当面去问沈情。
女魔修苍白着脸,听着耳边属于司马擎苍的惨叫,她手指上与司马擎苍相连的红线颤动着,昭示着对方所受的折磨,她现在只祈求,等秦山越复仇完毕,她可以得个痛快。
大约过了一两个时辰,司马擎苍的声息逐渐弱了下去。
又过了一会,秦山越茫然地跑向他们,声音里有一丝古怪,“司马老贼,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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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魔修身躯一震,低头确认自己还活着,眸中透出不可置信之色,她尾指上的红线随着司马擎苍的死亡也脱落了下来,变回了原本那根不起眼的红绳模样。
秦山越是真的没想明白,不是说司马擎苍和女魔修同命相连,一个不死,另一个再痛苦也不能死吗?
虽然他已经出够了恶气,可他打算最后用赊欠玄赢的小破飞剑一剑杀死司马擎苍的时候,对方却直接咽气了。
玄赢也是满脸疑问,怎么回事,所以司马擎苍和女魔修所用的鸳鸯线真的是伪劣品吗,不但没让他们相爱,连锁魂的功能都没了?
他神色凝重地从女魔修手边捡起脱落的红绳,的确是他交给沈时冕的那根鸳鸯线没错,为什么对这两个人不起效。
女魔修渐渐缓过神,抬头的时候,与沈时冕毫无波澜的目光相碰,一瞬间什么都明白了。
也许从头到尾就没有这么一回事,沈时冕不过是打了个心理战术,利用这么一个小小的道具和周围人的反应,暗示他们不会死,也许司马擎苍早就挺不住了,却因为对方这一个暗示觉得自己不会死,愣是撑到了秦山越打算给他最后一击的时候。
平白撑着一口气,多受了无数的罪。
女魔修面容愈发惨淡,她从没有什么时候比现在更深刻地体会到沈时冕的可怕,他甚至不需要自己动手,轻描淡写的几句话,用一个无关紧要的道具,就将他们折磨得生不如死。
“她自杀了。”秦山越目光移到女魔修身上后忽然叫了起来。
玄赢和沈时冕早就猜到了她的反应,司马擎苍的死,打破了她心理上觉得自己死不了的枷锁,便果断地自绝魔脉寻求解脱,而从始至终,沈时冕都没真正意义上对她动过手。
沈时冕用神器小鼎中她自己放大的心魔,用一根其实毫无作用的红线,就让她自杀了。
他甚至不愿让这种肮脏的血修脏了玄赢的手。
玄赢将女魔修丢给秦山越,让他把女魔修和司马擎苍的尸首一块儿处理掉,秦山越燃了灵火,将他们的躯体堆在一处,燃成灰烬。
秦山越眼眶有些湿润,他曾以为自己一辈子都复仇无望,他的资质摆在这,若不是有玄赢和沈时冕,他恐怕还被司马老贼困着,成为对方的棋子,最终和所有亲人一般毫无意义地丧命。
是玄赢他们,救出了他,还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助他复仇,秦山越心中逐渐宁静,他挺直腰背,大步走到玄赢面前,闭上眼,含笑道,“你动手吧。”
那视死如归的模样和气度,同小世界里他们相遇时判若两人。
玄赢扬了扬眉,问他,“剥离了剑魄意味着你很可能会死,你做好准备了?”
秦山越颔首,仍旧没睁开眼,“我这条命本就是你们救的,没有你们也就折在司马老贼手中了,我没什么可遗憾的。”
玄赢意味深长地“奥”了一声,“那你和贺长生说好了要去做伙计的事怎么办?”
秦山越苦笑,“是我对不住贺兄,恐怕要失约了。”
玄赢丹田中的小湛赢剑浮出,耀眼高傲的小剑悬停在他们身前,秦山越感觉到了一股吸力在撕扯自己丹田中的剑魄,却听玄赢的声音又响起,“那可不成,贺长生这人最是斤斤计较,要是知道我弄丢了他的伙计,恐怕我得一直不得安生了,他肯定会敲我竹杠。”
秦山越没听懂,正要再问,忽觉丹田中一阵剧痛,便失去了意识。
玄赢操控着小湛赢剑让它重新回归丹田,原本秦山越丹田中的那片剑魄碎片也成功被他吸取出来了,玄赢见秦山越晕了过去,赶忙上去查探他的状况,灵力在灵脉与丹田中游走了一圈后,才缓缓舒了口气,“他没事,只是丹田有些轻微损伤,用些丹药将养些时日便可。”
沈时冕一直很淡定地看着,并未发表什么意见。
玄赢不知为什么,面对他有些心虚气短,一想到要是也用这种方式取走沈时冕体内的剑魄碎片,沈时冕虽然不会有事,但终归要经历一番疼痛和疗伤的过程,他就觉得自己失信了。
明明自己承诺过,所有苦痛的活都自个来的,总不能为了这个就失约,莫非……真的要用双修之法吗,也太突破他的下限了。
想着想着玄赢就觉得脸上热度开始攀升,不敢想下去,赶紧转移话题,“那我们,回去吧?”
沈时冕不置可否,目光幽邃地望着他,“都听阿赢的。”
他这样言听计从乖巧不做对,玄赢瞬间就有些飘飘然起来,沈时冕最近真的好乖啊……他的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秦山越恢复意识的时候还有些茫然,直到贺长生的手搭到他额头上试探了一下嘟哝道,“没烧啊,怎么一副傻了的样子。”
他蹭地坐起来,“我还活着?”
贺长生撇了撇唇,毒舌道,“给我做伙计就这么难接受,宁愿去死吗?”
秦山越伸手就紧紧握住了贺长生的手,摇晃着哈哈大笑,“我还活着,还活着!”
……
玄赢一路飘飘然把秦山越送回给贺长生,再飘飘然带着沈时冕进玄江门,又飘飘然地直接把人带到了玄清子住的山脚下,直到站到姜潋小院的门口,飘飘的脚步才踩到实处。
玄真已按捺不住先回来去找玄清子了,梁赋许久没回来,也跑去找各位师姐师妹的叙旧,眼下,竟然就剩他带着沈时冕和斑斑来见姜潋了。
和上次见姜潋不同,这一次,他是抱着要喝沈时冕结为道侣的心情来告诉姜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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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这一刻,玄赢才真切地意识到,这意味着什么。
面对罗禅、巨蛟和沈情都不曾变色的玄赢,忽然手心冒汗,原本小小的温馨的小院,突然就变成了凶猛的巨兽,让他有些踌躇。
沈时冕见他僵硬地站在门口不动,眼眸微暗,“阿赢怎么不进去?”
玄赢眼神飘忽了一下,试图垂死挣扎,“那个,娘她不知道会不会舍不得我结契,万一她觉得我还小……”
沈时冕淡声打破他的幻想,“娘是凡人,凡人在我们的年纪早已儿女成群了。”
言外之意便是娘在我们这个年纪都有你了,她还觉得你是大龄青年呢,这个担心纯粹多余。
玄赢噎了噎,瞬间又找到另一个理由,“可是上回娘去秀山院的时候还以为我要娶陈清泉呢,现在忽然换了一个人,还是你这么个大男人,她会不会有些难接受啊,毕竟凡人不比修士,很少有男子之间在一起的。”
说着,他貌似认真地苦恼起来,斑斑不明所以地仰头和他对视,纯净的大眼睛里写满“你在说什么胡话?”
玄赢心虚地把斑斑的脑袋按下去。
沈时冕依旧从容不迫,“娘亲失去了在凡间生活的记忆,她在玄江门耳濡目染这么多年,不会难接受的。”
玄赢词穷了,脑袋高速运转,正试图再找出一个拖延一下的理由,院门忽然开了。
姜潋揣着小人参精立在门内,见到玄赢和沈时冕并肩站着,脸上浮现惊喜之色,“阿赢,你和阿冕平安回来了,怎么不进来?”
玄赢立刻抢答,不给沈时冕说话的机会,“刚要敲门。”
姜潋眉眼弯弯,宛如少女的面孔焕发了光彩,把两个孩子拉进去,像全天下所有母亲那样左看右看,担心他们有哪里伤了病了。
沈时冕望着姜潋,心中也泛起淡淡的温暖,原来这就是母亲的感觉吗?
小人参精和斑斑很快打成一片,两个小不点在院子里疯窜,姜潋激动过后,才问道,“你们那个什么任务做完回来了吗?什么时候回秀山院?”
玄赢干咳一声,“过两天便回去,以后就一直待在玄江门了。”
姜潋呆了一下,不敢相信地问,“是……是结业了?”
玄赢点点头,姜潋眼中隐有水光,“回来就好,虽然你们修仙法我也不太懂,但回来我就有更多的时间能看到你了。”
玄赢心中也有些酸涩,他也想承欢膝下,孝顺姜潋,可世间的事总是有那么多无奈,即使回来了,也不代表危机过去,而是代表所有的平静都将被彻底撕碎,他和玄清子,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沈时冕见玄赢一直不提两人要结契的事,竟也不着急,玄赢越不好意思开口,就说明他越在意,越把他放到了一个郑重的位置上。
姜潋含笑看了一眼沈时冕,“阿冕呢,有什么打算?”
这孩子跟她说过他喜欢玄赢,姜潋可记得牢牢的,出去这么长时间两人朝夕相处,总该有点什么进展吧。
面对她满含期待的目光,玄赢突然有种被母亲大人看穿一切了的窘迫感,随后又安慰自己,不会的,他们上次见面的时候,自己和沈时冕还处在一个很尴尬的情境下,娘不会知道的。
这样自我安慰了一番后,玄赢再次抢答,“沈师弟也要结业了,应该会回凌霄阁。”
这个答案显然不符合姜潋的预期,她不满地蹙了下眉,“你回玄江门,他回凌霄阁,你们的事可怎么办?”
玄赢呆住了,硬着头皮垂死挣扎道,“我们……什么事?”
姜潋挑眉,“当然是……”
她尚未说完,沈时冕忽然开口打断了,“伯母放心,我自有打算。”
姜潋对沈时冕的印象向来极好的,他这么说姜潋瞬间就放下心,也不追问了,“那就好。”
随后姜潋催促玄赢去拜见一下玄清子,她便开开心心地去给两个孩子准备饭食。
玄赢感觉这么短短时间的谈话,自己的心一直七上八下,姜潋走了他才松口气,“吓死我了。”
沈时冕趁他放松的这一瞬间,速度极快地啄了一下他的唇角,“吓什么?”
玄赢刚放下的心瞬间又提起来,紧张地频频瞄着门口,全然忘了自己可以布个结界,身为凡人的姜潋绝对无法窥探里面的动静。
他佯怒道,“光天化日,让娘看见了你害臊吗?”
沈时冕面色淡定极了,“她不会看见的。”
玄赢小心地布了个结界,刚布完就被沈时冕的气息包围了,沈时冕从背后抱着他,啄了啄他泛红的耳廓,闷声低笑,“阿赢你这样,会让我觉得我们在偷|情。”
“胡扯什么!”玄赢坚决不能承认了,“我们马上就要结契了,哪里需要偷……什么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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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时冕故作纳闷,“既然如此,阿赢为何要在娘亲面前遮遮掩掩的,害我亲你一下都像是做贼,要防着娘亲发现,可不就像是偷情?”
玄赢耳根更红了,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就连他以为会最丢脸的梁赋面前承认他喜欢沈时冕都没有那么窘迫,怎么换到姜潋这边,那种羞耻简直要把他淹没了,以至于根本张不开嘴和姜潋说这件事。
见他低头不语,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沈时冕更觉心痒难耐,他真的特别沉迷玄赢这些细微的表情,以至于觉得自己快要病态了,或者早就病态了,玄赢平日里会故作潇洒大方的模样,其实这些细微之处时不时的都泄漏了他的可爱。
沈时冕沉迷于挖掘这种感觉,舍不得放手,“阿赢你可记得那个叫做岚岚宗的小门派?”
玄赢被他的话转移了注意力,拧眉思索了一下,“你说的是那个全门派不到初圣不许有道侣的门派?”
沈时冕微微颔首,“秀山院有个岚岚宗的师姐,岚岚宗也有个授课长老在秀山院,那位师姐与我凌霄阁一位师兄相恋,整个秀山院的师兄弟们都被她送礼封口,坚决不想让那位授课长老发现。”
玄赢想了想好像是有这么回事,然后他偶然发现了凌霄阁的师兄和岚岚宗师妹的事情,还故意拿这件事去威胁沈时冕替他做术法课的功课,其实他根本不关心岚岚宗师妹和沈时冕的师兄如何,就是找个借口折腾沈时冕罢了。
沈时冕忽然提这件事干什么?
琢磨了一下,玄赢才回过味来,“好啊,你是说我们俩就跟那位岚岚宗师姐一样,还是在拐弯说我藏着你偷!情!”
沈时冕一脸高山冰雪般纯洁凛然之色,“怎么会呢,阿赢连梁赋都告诉了,又有什么理由瞒着你娘。”
玄赢轻哼一声,开始犯拖延的毛病,“我肯定会说的,今天刚回来,给我娘一点心理准备的时间,明天,我明天肯定说。”
沈时冕其实并不在乎他什么时候说,横竖玄赢逃不掉的,就算玄赢一直不好意思说,他也早就告诉姜潋自己的心意了,但他还是很坏心眼地反复确认,“真的明天?”
“真的,我发誓。”
“明天什么时辰?”
玄赢终于在他的“咄咄逼人”下恼羞成怒,“你烦不烦的!”
两人拌了一会嘴,最终以玄赢受不了沈时冕那张嘴逼的他无路可退,直接吻了上去,封住他那些多余的话。
直到姜潋来催,“阿赢你怎么还不去拜见师尊?”
玄赢才手忙脚乱地理顺了自己的呼吸,恨恨咬了一口沈时冕的唇泄愤后,匆忙离开单独去见玄清子。
姜潋见他走了,含笑望着沈时冕,“阿冕喜欢的口味是不是这些?”
她报了一些仙门常见的食物,沈时冕眸中闪过奇异之色,“伯母你怎么知道?”
姜潋笑道,“我不是告诉过你,阿赢时常给我写信,总是长篇大论告诉我你的事情吗?”
那还是沈时冕失忆期间的事情,那时候他没有细想,此刻再回味,的确有些不同寻常。
他唇线有些严肃地抿直,直觉这些信里会有很重要的东西,便试探着问姜潋,“伯母能把那些信给我看一眼吗?”
姜潋歪头想了想,觉得信里面也没什么私密的东西,大多都是玄赢报平安的内容,玄赢对她向来是恭敬有余亲近不足的,基本记载的都是一些秀山院趣事给她解闷,看看也无妨,便点点头,“你一个人也无聊,看看打发时间也好。”
在姜潋的心里,沈时冕一直以来的形象都是玄赢的好友,后来变成了喜欢玄赢的人,她不会防备,玄赢也告诉过她,沈时冕是可以信赖的人。
姜潋从一个精致的木盒中找出了那些普通的信纸,由于她是凡人,玄赢和她通信反而不会选择用修士的手段,倒是保留了这么多的信纸。
沈时冕有些呼吸急促,这里面记载了许多玄赢对他的印象吗,在他以为玄赢讨厌自己,但实际上只是伪装的那些年,玄赢的真实心情是怎样的?
他缓缓翻开了信纸,像是捧着最为珍贵的宝物,虔诚地一字一句仔细翻看起来。
玄赢则已经站到了玄清子的面前,玄清子旁边是垂着头的玄真。
玄清子高坐在殿宇上首,双目微阖,威严而压抑。
玄赢静默不语,在这样严肃而窒息的氛围中,玄赢忽然感觉自己格外想念沈时冕,从前支撑他对抗的力量是姜潋和不屈服的对自由的渴望,如今,又多了一个与沈时冕携手同行的信念。
良久,玄清子才开口,“你自作主张了。”
这句话语气轻描淡写,玄赢却听出了平静表象下蕴含的风暴,若他不能好好解释,等待他的必然是巨大的灾难。
玄赢收敛心神,“师尊,我绝对是按照您的意思在走。”
玄清子冷哼,“我可没答应让你们结契。”
玄赢再度在心里暗骂玄清子这个人渣,他只想要剑魄碎片,根本不在乎沈时冕失去剑魄碎片后会怎么样,更不愿意用玄赢道侣的身份来给沈时冕提供暂时的庇护。
他定定神,装作愁苦地叹了口气,“师尊,我也是迫不得已的。”
玄清子双目微微睁开,“迫不得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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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赢目光悠远而复杂,“我也想不结契就直接双修拿走剑魄碎片,可是沈时冕非常警惕,他根本不给我机会。”
玄真忍不住道,“不可能,你们一路上都非常亲密。”
玄赢更愁苦了,“只有表面上,根本不许我深入。”
第93章
不许深入,这句话玄赢说起来可是理直气壮的,虽然沈时冕哄着他,装可怜,装病弱,美人计,什么手段都使上了,骗他这样那样互相帮助了不少次,但是不肯有更深层次的接触也是真的。
毕竟血气方刚的年纪,玄赢是个剑修,又不是佛修,后来到最后,他都忍不住要抛开矜持了,沈时冕却会穿上衣服不认人,一副特别正派的模样,好像刚刚引诱玄赢的不是他似的。
别说玄赢从小到大都在和玄真玄清子两人周旋,在他们面前装样子瞒天过海炉火纯青,现在说的可是真的不能再真的实话,他更是一点负担没有,表情神态毫无破绽,任玄清子怎么看也不可能发现有问题。
只有玄真,一心误会他们曾在云暖阁已经有了肌肤之亲,觉得有一就有二,还是对玄赢持极大的怀疑态度,可那件事说到底他自己也心虚,并不敢当着玄清子的面挑破,否则到时候他也要吃不了兜着走,一时间脸上青青白白的,神色变幻十分难看。
玄赢早就拿捏了他的顾虑和弱点,当时就做了后手的准备,此刻果然让玄真哑巴吃黄莲。
玄清子见玄赢表情无辜坦荡,权当是信了,但他对两人结契之事仍旧不太赞成,这样做的风险甚至超过了先前的方案,陈清泉和其他人,都很容易解决,沈时冕却很棘手,私下哄骗和正式结契,就风险和需要付出的代价来说根本是两个概念。
最大两个仙门的掌门在外人眼中公认的继承人结契,那真的不是简单的两人结契,其中涵盖的各种意义和需要解决的问题可太多了。
因此玄赢说完这句话,玄清子就陷入了沉默,玄赢明白这人是在权衡利弊,也不催促他。
玄赢心中自有计较,他虽暂时受制于玄清子,却不会事事真的任由玄清子摆布,他想做什么,终归能做得成,绝不肯真的吃亏委屈自己,他的性子,要能闷不吭声什么事都依着玄清子意思来,不阳奉阴违恐怕天要下红雨了。
又是长久的令人窒息的沉默,玄清子不表态,玄赢也不松口,无声的博弈后,玄清子旁敲侧击,“你可与沈时冕商议好入门的事?”
所谓入门,便是不同门派的弟子若要结契,势必要有一方放弃掌门继承者的身份,严格来说,等于半入了另一方的门派,表面身份虽然不变,但再也不能接触自己门派核心了。
玄江门和凌霄阁的未来掌门是一对道侣,听起来好像不错,但实际执行起来却根本不现实,除非他们有能耐立刻把两派合二为一。
玄赢早有准备,面对玄清子犀利的问题,他唇角微扬,“师尊放心,我与他说我会自愿放弃掌门继承者的身份。”
他这么说,玄清子会觉得他是为了稳住沈时冕所做的口头承诺,同时玄真在场,也能稳住玄真,可谓一箭双雕。
毕竟玄真一向认为玄赢的确没有觊觎掌门之位的心,只是目前他作为掌门大弟子,又身怀剑魄碎片,暂时还需要承担一些责任,掌门之位迟早是他玄真的。
当着玄真的面,玄清子也不会表现什么异样反驳玄赢的话,他还要利用玄真,那两人各怀鬼胎,玄赢早看得透彻。
与这两人斗智斗勇许多年,玄赢早已驾轻就熟。
玄清子表示他还需慎重考虑,暂时让玄赢回去了。
玄赢心知此事十拿九稳,毕竟沈时冕身上那块巨大的碎片到手,玄清子多年筹划便可一朝达成,这个诱惑实在太大了。
他心情还算不错,离开玄清子的住所下山回到姜潋那里时,姜潋已将饭食准备好了,见玄赢回来,将东西摆上院中石桌时随口催着玄赢,“阿冕那孩子在你房里玩,你叫他出来。”
其实晋级圣阶后,他们对食物的需求就很低了,但蕴含灵气的食物总没有坏处,加上姜潋作为凡人,总是要吃三餐,玄赢也乐意陪她便没告诉她这件事。
玄赢丝毫不晓得亲娘把他给卖了,毫无心理准备地推开属于自己的房间门时,表情有一瞬间的空白。
沈时冕……在干嘛?
对方修长白皙的指尖夹着的,是信纸?
沈时冕手边摆着一个精致的盒子,盒中密密叠着的确实是一种特制的信纸,其中一张正被沈时冕漂亮的手指捻着,捧在面前细细读着。
听见玄赢推门的动静,抬起头来看他时,俊美的面孔上表情一时复杂得难以解读。
但他立刻收敛好情绪,没让玄赢察觉,不动声色地将信纸放回盒子里,“该用饭了?”
玄赢的目光随着那张信纸落在盒子上,仿佛没有灵魂的声音垂死挣扎地从他口中飘出,“你在看什么?”
沈时冕微微一笑,明明看起来十分正常的笑,却笑得玄赢不知为何后背发凉,“娘亲给我解闷的读物。”
他如今不当着姜潋的面,一声娘亲也叫得十分顺口了。
最后一丝希望破灭,玄赢一时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他干巴巴地“哦”了一声,刚刚面对玄清子和玄真运转如飞的脑袋瓜如今塞满了浆糊,完全充斥着,“他看到了看到了看到了……”这样的字眼。
在玄赢的空白目光下,沈时冕悠悠地盖好盒盖,十分顺手地将盒子收入自己的芥子袋里,好看得不像话的脸逐渐靠近玄赢,居然十分淡然,“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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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赢差点同手同脚,仿佛灵魂出窍般走了两步,好不容易捡回一丢丢理智,艰难地扯住沈时冕的袖摆,声音有些虚弱,“你都……看到了?”
沈时冕便又笑了,平日里冷冰冰的表情彻底消融,“还没来得及看,阿赢便回来了,是有什么重要的讯息吗?”
他说着作势又要去取芥子袋里的盒子。
玄赢一瞬间仿佛从地狱回到了人间,顿时活了回来,抓住沈时冕的手打断他的动作,拉着就往院子里去,“没什么好看的,走吧走吧。”
一顿饭吃得玄赢食不甘味,往日喜欢的统统没了滋味,双眼频频瞄向沈时冕腰间的芥子袋,盘算着怎么从沈时冕那里神不知鬼不觉地把盒子弄回来,再彻底销毁。
娘亲也未免太细心,这些家书为什么要保存得这般好,他可真的没想过还有被沈时冕看到的一天。
想到家书里的内容,玄赢只想捂脸。
叫沈时冕看到了他还不如找块豆腐撞死算了。
沈时冕对着姜潋,全程春风和煦,有问必答,风度教养无可挑剔,姜潋越看越满意,这两个孩子回来时的气氛和上次不同了,姜潋虽有心想证实,但她知道阿赢看似大大咧咧,实则最要面子,并不点破,只作不知,也不问。
等这顿漫长的晚餐结束,玄赢也顾不得要多陪姜潋了,迫不及待地把沈时冕拖回房间。
沈时冕心知肚明他急什么,面上还是一贯的云淡风轻。
此刻金乌西沉,玉兔东升,这个房间玄赢虽不常住,毕竟还是玄赢的屋子,他又有些紧张起来,试探着对沈时冕说,“你的芥子袋让我看一下?”
他已经不是第一次看沈时冕的芥子袋,从在阮南秘境救了沈时冕开始,为了给沈时冕找衣物第一次打开了这个芥子袋,之后已经不知多少次了,沈时冕的芥子袋中无非就是些灵石符箓和法器,并无什么见不得人的。
所以玄赢提出这个要求表情十分镇定,好像根本没有私心。
沈时冕毫无异议地点头应了,毫不迟疑地解下腰间芥子袋,在玄赢紧张的目光下,正要递给他,忽然又停了停,手一翻,掌心便多了一个让玄赢心跳加速的盒子。
正是那个玄赢想拿走的要命的盒子,玄赢屏住呼吸,强装镇定地问,“你怎么又把它拿出来了?”
沈时冕神色淡然,“左右阿赢翻找我的符箓找些合用的要不少时间,我在旁也是闲来无事,不如将娘亲给的消遣读物看了,既不辜负娘亲的心意,也可打发时间。”
玄赢本就是要拿走盒子,闻言自然不应,立刻说道,“不行。”
沈时冕眸眼微闪,“为何?”
玄赢硬着头皮道,“你伤势刚愈,应当多打坐休息,这盒子里不过是些消遣读物,写给娘亲解闷的,其实都是些寻常修炼之事,你看了也无趣。”
沈时冕故意蹙了下眉,“可打坐未免枯燥,在不在乎这几个时辰,此刻时辰尚早,阿赢没时间陪我,我总归要自己寻些事做,阿赢写的,再无趣我也不介意。”
玄赢闻言立刻从他手里抢过盒子,装作毫不在意地扔到旁边桌子上,随后掰过沈时冕的脸,强迫对方的视线离开盒子,“看它也是无趣,我陪你便是。”
沈时冕眸色有些深了,凝视着玄赢的眼睛,“要有趣些。”
玄赢豁出去了,主动吻了一下沈时冕的唇,垂眸道,“这样有趣吗?”
沈时冕眸中暗色愈浓,“不够有趣,阿赢不翻找符箓了?”
玄赢的余光瞄到那个要命的盒子,心说我哪有心思翻符箓,搞定你才是正经,“不翻了,也没什么要紧的。”
心里想着,待会等你忘了它,我就偷偷把它销毁。
沈时冕抬手按住玄赢后颈的位置,指尖微微摩挲了下,两人呼吸相闻,“娘亲在隔壁,阿赢可以吗?”
一种隐秘的禁忌感突然笼罩了他们,玄赢被他提醒,把心一横,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布个结界即可。”
第94章
昏暗的室内,月光溜进窗框,它似乎也有自我意识似的,知道寻了两个美人的肌肤落脚,把美人莹润的肌肤更镀上一层迷蒙的光晕。
榻上交叠着两个人影,时不时还传出几声压抑细碎的低喘,仿佛不堪忍受,又被另一个低沉粗重的吐息掩盖。
玄赢为了达到自己“不可告人”的目的,今日吻得格外卖力,可惜水准毫无进步,幸好沈时冕并不介意他乱七八糟无甚章法的吻。
对沈时冕来说,玄赢的存在本身就比最浓烈的蛟龙毒更有效,便是不说话不动也足够让他心摇神驰,更别说对方还主动地吻自己。
玄赢的衣带已松松地散开,双眸紧闭着,里衣也早在混乱的撕扯揪拉间从肩头滑落,露出一半肌理分明的脊背,唇齿间火热的吐息都被沈时冕尽数吞噬,双唇被吮咬着,泛起酥酥麻麻的感觉。
即使上涨的修为让他们不需要呼吸,但玄赢还是有种要窒息而亡的错觉,良久,他才和沈时冕分开,双唇在微弱的月光下水润微光,眼眸中泛起迷离的雾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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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时冕的目光牢牢粘在他的脸上,每当玄赢露出这种与平时不相符的迷离沉醉的表情时,他都有些关不住自己心中黑暗的欲望,想狠狠地蹂|躏他,欺负他,又克制不住想要疼爱他,占有他,这种分|裂的感觉时常让他在悬崖边缘徘徊。
修长的手指按上了玄赢的唇,沈时冕嗓音有些低哑,“好甜……”
玄赢起初有些茫然,沸腾而迟钝的思维里反应不过来,什么甜?他这次没吃运果啊。
后知后觉沈时冕在说什么后玄赢脸更热了,沈时冕总是一本正经地说些让他羞耻的话,光看人家的表情,谁能想到那禁欲的脸上正经的嘴巴里会吐出这些话。
这方面说是说不过沈时冕的,他决定用行动证明自己的主导权,只是他刚俯下身就浑身微不可察地僵了僵,同时他也感觉到了手下沈时冕与他一样僵硬了一霎那,又很快若无其事地放松下来。
有什么人的神识悄悄笼罩了这个温馨又火热的房间。
玄赢心中十分不满,玄清子这是本着求知精神亲自偷窥求证来了?不然在玄江门的地界,有这个能耐的,谁会无缘无故有胆子把神识散到掌门居住的山峰来。
这人比他想象的还没底线。
沈时冕不给他表达不满的机会,按着玄赢的后脑勺便瞬间换了个位置,玄赢被他压在了身下,沈时冕瞬间反客为主,只是这下两人心中失控的情感都冷却下来,清晰地感觉到那股不受欢迎的神识。
玄清子知道玄赢晋级了,但他自信于自身强大的神识高出他们很多,才这么肆无忌惮,结果玄赢得到湛赢剑的剑魂、沈时冕觉醒过一次魔神血脉后神识也十分强大,不至于彻底压过玄清子,也不会毫无察觉。
但是眼下察觉了也要当没察觉,玄赢总觉得这都是他招来的祸事,原本是不想要牵扯沈时冕的,只是如今的情况,不想也已经这样了,玄赢只能用有些愧疚的目光无声的望着沈时冕。
沈时冕喉结动了动,他觉得自己很卑鄙,利用玄赢的心软,利用玄赢的愧疚,来达到自己的目的。
但他就像一个即将在沙漠里渴死的旅人,名为玄赢的甘泉出现时,他无论如何都不愿放弃。
沈时冕主动吻住了玄赢,玄赢闭上眼,感受这个与刚刚的疯狂截然不同的,堪称温情的吻,他的手环在沈时冕的背上,轻柔地抚摸着对方的背脊,逐渐向胸口和向下挪移,随后被沈时冕心领神会地捉住,意味深长道,“现在不可以。”
那语气七分真,三分假。
玄赢便“不满”地抱怨,“我都和师尊说了结契的事,你还不信我吗?”
沈时冕口不对心地陪他表演,“不必急于一时。”
说来说去就是不同意的意思,玄赢便佯作薄怒,顺势狠狠推开沈时冕,拢着衣襟坐起身,顺着这点似真似假的怒意将桌上的雕花木盒打得粉碎,毁灭干净了,拼都拼不出来那种。
这下玄赢心里总算松了口气,随着他们气氛的僵持,窥视的神识也静默地褪去,玄清子应该看明白了。
沈时冕对玄赢这种行为不置可否,他的阿赢,总是这么可爱,借着给玄清子的表演,把木盒毁尸灭迹,真亏他想得出来。
完了玄赢还一脸遗憾的样子,“好像装过头了,忘了这个盒子里装着东西,这下你没了读物要不还是去打坐休息吧,”
沈时冕被他用完就丢,靠过来环住他的腰,温热的唇不经意蹭过他的耳垂,“刚刚阿赢不是说要陪我做些趣事,这才一会儿。”
玄赢偏了偏头,眸中透出狡黠之色,“玄清子这么煞风景,我没兴致了,你还是打坐休息算了。”
他是故意的,沈时冕拿他没辙,再者他也爱极了玄赢使坏时候的样子,这种用完就丢的无情样子,又坏心又迷人。
沈时冕再不甘心也知道今天没法继续了,微微叹了口气,“眼下实在定不下心打坐,免得不慎走火入魔。”
玄赢想想也是,想起玄清子的反应,索性与他说会话,“你刚刚表现不错,配合得天衣无缝。”
玄清子突袭得猝不及防,玄赢压根没想到沈时冕会瞬间就领会他的意思,还能做出适当反应,玄清子被骗得不冤。
沈时冕是真的心黑手狠,他还记得有一回自己偷偷给沈时冕的饭菜里掺了千日醉,指望沈时冕醉酒失态,结果沈时冕跟没事人似的。
出于对自己究竟放了千日醉没有的怀疑,玄赢又不信邪地去把剩下的糕点偷回来尝尝,自己醉的晕晕乎乎,和强撑着延迟发作的沈时冕抱在一块儿跟小孩儿似的扭打起来,幸亏两人关在自己院子里,才没丢人丢到外面。
秀山院禁止醉酒,闹大了两人都得挨罚。
玄赢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没少干。
没想到沈时冕竟然与他如此有默契,玄赢颇有种相见恨晚,浪费了许多时间的懊悔感。
沈时冕则仍旧语气淡淡,谦逊极了,“是阿赢提示得好。”
玄赢扭头和他对视了片刻,端了会严肃的面孔还是忍不住笑了出来,那笑容在月光下依旧神采飞扬,明媚动人。
“那个老狐狸亲自看见,我们的阻碍就更少了,沈师弟等着我亲自去凌霄阁求亲吧!”
沈时冕不与他争口舌之快,只眸色深暗地瞧他。
玄赢解决了木盒的危机后,少了要命的把柄的他又忍不住嘚瑟起来,忍不住摸着沈时冕的脸,“乖,师兄对你负责。”
沈时冕只能闭了闭眼,隔绝他无意识的撩拨,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忍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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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的甜蜜时光总是过得飞快,玄赢再怎么磨磨蹭蹭,白天还是到来了,他便不可避免地面临与姜潋坦白的问题。
姜潋对儿子的纠结一无所觉,高高兴兴地准备了晨食,沈时冕与玄赢被勒令坐在石桌旁,看着姜潋忙来忙去。
玄赢单手托着下巴,看着姜潋的眼神很温柔,忽然听见沈时冕问他,“为何不让娘亲修炼?”
凡人寿数有限,无法陪伴玄赢长久,而姜潋明明住在顶级仙门,若有心修炼,不说飞升成仙,延年益寿总是很简单的,玄赢重视母亲,却坐视对方虚度光阴,其实有些反常。
沈时冕虽然很想独占玄赢,让玄赢永远只能看着他,只在乎他,但他也很清楚姜潋的重要性。
玄赢的目光跟随姜潋的身影,闻言眸光有些暗淡,“娘亲的体质无法修炼,而且她也不想。”
沈时冕皱了一下眉,终究还是没有追问。
姜潋端来最后一份精致的糕点后也坐过来,她很少有这样的机会能和玄赢好好相处,肉眼可见有些兴奋。
玄赢郑重地拿起一块云灵糕,尝了尝味道后,毫不吝啬地夸赞,“娘亲的手艺又进步了。”
这倒是实话,姜潋无事可做,整日种些灵植研究灵食,手艺自然越来越好。
姜潋眉眼含笑,得到了玄赢的肯定后,立刻将云灵糕往沈时冕面前推了推,“阿冕也尝尝。”
三人其乐融融,忽然桌下沈时冕的手握住了玄赢的手。
玄赢百忙之中抽空飞给他一个询问的眼神,“干嘛?”
沈时冕明明可以传音的,他却偏偏要像在秀山院时装作灵力全失时一样在玄赢的掌心一笔一画地写字。
玄赢只能边吃边分心去分辨手心的字迹。
那种酥酥痒痒的触感让他指尖直颤,好不容易分辨出沈时冕写了什么。
沈时冕其实就写了两个字,“明日。”
这是催他坦白呢,说好的明天已经到了,玄赢噎了噎,颇有种自己挖坑自己跳的感觉,他瞅了瞅姜潋含笑的脸,又瞅了瞅沈时冕冷淡矜贵的侧颜,磨了磨后槽牙。
姜潋见他不吃了,投来一个询问的目光。
玄赢感觉一股热气从脖领处直往脸上窜,偏偏沈时冕还强硬地抓着他的手不放,用那种看似淡淡的目光凝视他,谁能想到他在桌子底下搞了什么名堂。
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他最迟明日就要暂时离开玄江门,总归跑不掉。
于是玄赢艰难地对姜潋开口,“娘,我有事告诉你。”
姜潋继续投以纯洁的询问的目光。
玄赢清清嗓子,“娘,是这样的,我从秀山院回来就要举办结契大典了。”
话题转得有点快,姜潋一时没反应过来,“啊?”
第95章
毕竟在姜潋的眼中,玄赢几个月前还是个不开窍的单身修士,甚至在送她回玄江门的时候也没有任何表示,为什么一张口就是要结契了?
在信息不对等的情况下,姜潋唯一能想到的对象就是玄清子所指定了口头婚约的陈清泉了,可她明白玄赢和陈清泉根本没见过两次,哪来的感情?
担忧的目光在玄赢和沈时冕之间梭巡,沈时冕之前和她表达了决心,还让她帮忙,一眨眼阿赢却要火速和别人结契,沈时冕会不会……
她的担心尚未出口,玄赢已明白她误会了,这种被误会的急切瞬间竟然冲散了他的别扭,辩解的话脱口而出,“是和沈师弟结契。”
姜潋更惊讶了,她下意识瞧了瞧旁边淡然自若的沈时冕,得到了沈时冕一个清浅的微笑,“以后您也是我的娘亲。”
玄赢恨不得捂住他的嘴,有你这么直接的吗?
斑斑窝在姜潋怀里,好奇地睁着大眼睛,瞅瞅这个又瞅瞅那个,对自己即将多个爹的命运一无所知。
姜潋晕晕乎乎,如坠梦中,“真的吗?”
玄赢不自在地垂首找了会桌上有没有蚂蚁爬过,超小声,“是真的。”
姜潋才算放下心中大石,相比较联姻的陈清泉,她自然更希望有一个真心喜欢玄赢的人能陪伴他,她自己无法修炼,等她百年之后,会有人一直陪在玄赢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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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时冕对玄赢的感情她感觉的到,两人算是青梅竹马地长大,玄赢在信中没少夸他,在姜潋看来,这真是再好不过的结果了。
因此直到第二天玄赢离开,姜潋的情绪都很好,和以前送玄赢回秀山院的伤感不同,这一次充满了期盼,巴不得玄赢立刻就到秀山院办好一切,马上就能回来。
贺长生的核舟停在山门之外,梁赋和玄赢沈时冕一起回秀山院,令玄赢不安的是,玄真并没有露面,只说要过几天单独回去,这让玄赢有些犯嘀咕,心里隐隐不安。
好在没了玄真这个眼线,玄赢与沈时冕便无需时时顾虑对方,倒是自在了很多,于是梁赋就间接被迫吞了不少并不太想要的精神食粮。
秦山越大仇得报,今后的去处也有了着落,倒是平和了很多,大起大落之后颇有种想要遁入空门的释然,玄赢怪不习惯的。
回龙首山的路上,贺长生没有“得到”其它节外生枝的消息,他们很顺利地直接回去了秀山院,到了龙首山下时,沈时冕私下找了贺长生,用另一件厉害的灵器与贺长生交换了核舟。
玄赢纳闷,“核舟不过舒适些,但以你我的修为,其实并不需要它吧?”
沈时冕没瞒他,“此核舟所用的材料是桃核,且应当是顶级灵木的桃树上结果所留的桃核,如今也很稀有。”
桃木辟邪自古有之,玄赢联想到沈蕴身上的邪气,大约能猜到沈时冕的目的,包括之前在核舟上刻的阵法,恐怕也是为了沈蕴吧。
玄赢张了张嘴,想问清楚沈蕴的事,却又觉得一时间恐怕没什么办法,便又忍住了没去戳沈时冕的痛处。
与贺长生和秦山越在龙首山下小镇中,贺长生的破店面前分别的时候,玄赢一直在持续观察贺长生的言行,贺长生却再也没提起生辰八字,仿佛当时索要的确就是单纯地为了解决危机。
玄赢现在是一脑门官司,加上不愿意打草惊蛇,就只字未提。
相隔两个月不到,他们又重新回到了秀山院,然而这回感觉和之前截然不同。
走的时候玄赢和沈时冕还是被一根鸳鸯线被迫绑定的合作对象,回来的时候就成了正儿八经的恋爱对象了。
有点不好意思,又夹杂着期待,复杂得不行。
进了秀山院,众人先去将明面上的寻找天星草的任务交了,发布任务的人是匿名的,因此他们交了之后需要回去等待,发布者拿到东西,确认了物品无误后,由历练阁分发报酬。
交完任务,梁赋早已通知了与他相熟的师姐妹们,忙不迭地溜了,玄赢与沈时冕两人便慢慢走在秀山院中。
说来也是奇妙,他们可说是在秀山院长大的,却从未这样心平气和地闲逛过,沈时冕记得先前玄赢带着陈清泉给人家介绍的样子,执意要步行。
秀山院里氛围似乎有些紧张,玄赢歪头想了想,嘟囔道,“好像快到秀山院大比了。”
难怪一路上都没什么人,玄赢也暗暗舒了口气,要是被熟人看到了,他还真不知道怎么解释,他和沈时冕亲密走在一起的和谐样子估计要吓死一堆人。
世事无常,出门前还想着要参加的,出一趟门回来却要结业了,此次大比自然和他俩没什么干系。
沈时冕不置可否,只是固执地抓着玄赢的手与他并肩走着,兴许是命运的安排,当他们走到一个熟悉的地方时,对面的拐角处,走来了一个身着粉色裙子的女修,竟然是陈清泉。
玄赢心中暗暗叫苦,他头一次带着陈清泉参观秀山院,就是在这里碰到了沈时冕,结果刚回来和沈时冕走到这里又碰上了陈清泉。
这是怎样的孽缘,沈时冕抓着他的手力气变大了不少,玄赢不用回头都知道对方特别在意这件事。
彼时陈清泉与他的婚约心照不宣,现在他却已决定与沈时冕结契。
心里如何翻江倒海,玄赢都没表现在脸上,陈清泉瞧见他俩还挺意外,“你们回来了?”
看陈清泉的脸色,显然这段时间过得不是很好,想必是没能找到有效的解决方案,玄赢反而找到了,因此面对陈清泉就没那么别扭,微笑地回应道,“陈姑娘好。”
陈清泉秀气的鼻子里哼了一声,假装不在意地拿眼睛瞄沈时冕与玄赢交握的手,眼眸亮了亮,难得看玄赢顺眼了些,试探道,“你们在一起了?”
沈时冕面对这个差点与玄赢建立婚约的女人,神色淡淡,仍旧是别人熟悉的冷清模样,云淡风轻地答了句,“劳陈姑娘挂心了。”
这是默认的意思。
玄赢暗道幼稚,心里却对沈时冕幼稚的宣誓主权的行为感到甜丝丝的,他知道自己是真的栽在沈时冕身上了。
陈清泉如释重负,有些憔悴的脸上头一次对着玄赢浮现出笑模样,“那就恭喜两位师兄了。”
说完后粉裙飘舞起来,眨眼间竟是踩上了飞剑飞走了,那心急如焚的模样不知道是去找谁。
玄赢呆了呆,人已经被沈时冕拉走,拐进了路边密林中的僻静处。
沈时冕呼吸有些重,“阿赢怪我吗?”
玄赢莫名,“什么?”他本就不喜欢陈清泉,陈清泉也不喜欢他,所以对方的想法根本不重要,他们意见一致就够了,怎么可能为了陈清泉来责怪沈时冕。
沈时冕冷锐的目光瞬间柔和下来,将玄赢按在参天巨木的树干上抱住他的腰,下巴蹭着他的肩窝呢喃低语,“阿赢最喜欢我是吗?”
玄赢后知后觉沈时冕在意什么,抿唇笑了一下,在沈时冕耳边轻声嘲笑,“你个醋坛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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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现在和沈时冕两情相悦了,可骨子里有些坏习惯一时间还改不过来,总要逗一下沈时冕才开心。
沈时冕在玄赢看不见的角度眯了一下眼,刚要让玄赢见识一下醋坛子的威力,就听见树叶被踩碎的声音,匆匆向这边靠近。
玄赢见沈时冕反应迅速地布了个结界,松了口气扭过头去看来人是谁。
原来是两个不认识的小孩儿,约莫十三四岁的样子,很面生,起码秀山院小霸王玄赢没见过,想必是前两月和陈清泉一起的新进弟子。
这俩小孩儿不知是不是跑来偷懒的,这处倒是的确僻静,是个风水宝地,沈时冕还挺会挑地方。
玄赢毫不别扭地反手搂着沈时冕,把重量压在未来道侣身上,去看两小孩儿消遣。
两小孩修为浅薄,哪里能察觉这儿还有两个师兄,结伴在玄赢他们对面席地而坐,拿了把普通的灵剑就开始挖土,边挖边聊天,“我们跑到这里没事吧?”
另一个小孩头也不抬地说,“没事,今儿澹台长老不是都没来看着咱们整理药材嘛,长老们肯定都在忙秀山院大比的事不会发现的。”
先说话的小孩闻言有些向往,“我们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有资格参加传说中的大比。”
“过两年吧,听说入门满两年就有报名的资格了,你知道秀山院有两位叫玄赢和沈时冕的师兄吗?”
这怎么还有他俩的事,玄赢和沈时冕目光一碰又默契地移开,听这两小孩怎么说。
第一个小孩显然消息不太灵通,茫然地问,“那是谁?”
第二个小孩颇有些得意,“是秀山院修为最顶尖的两位师兄,听说跟咱们差不多年岁的时候就已经是秀山院的风云人物了,出身名门,修炼奇快,下个月的大比,指定是这两位师兄争夺魁首。”
第一个小孩听得一愣一愣的,“那他们岂不是对手?”
看起来像个万事通的小孩就笑嘻嘻的,“岂止是对手,他们两人关系可差劲了,还分属凌霄阁和玄江门,大比的时候我们也能去观战,一定是一场好戏。”
愣愣的小孩愣愣地点头,“两位师兄的战斗一定很精彩,我们须仔细观摩学习。”
万事通翻了个白眼,“木头,才不是让你去看战斗呢,听说往年这两位师兄总会在大比上闹大事,这次我总算能赶上亲自观看了。”
玄赢忽然压力有点大。
第96章
不知何时开始,每次的秀山院大比,成了玄赢和沈时冕互相较劲的地方,单论战斗,平时他们打的已经够多了,哪怕近年沈时冕改变策略,以无视玄赢的时候居多,他们也还是常常演武台见。
这就导致了纯战斗根本满足不了围观群众的看戏欲望,都盼着秀山院大比的时候靠长老们出的稀奇古怪的题来增加趣味。
玄赢想起这一茬,脸上忽青忽白的,最近日子过得太滋润,这俩小孩的对话提醒了他一件很重要的事。
鸳鸯线的解除一刻也拖不下去了,也许解开以后沈时冕会翻脸不认人,到那时这结契大典也不知道能不能办的成,但不管是因为两情相悦还是为了计划,这结契大典都必然是要办的。
虽然玄赢可以选择仗着鸳鸯线在的时候把大典办了,生米煮成熟饭沈时冕就跑不掉了,但他不愿意这样委屈沈时冕,这么重要的事,总要心甘情愿的才好。
两小孩嘻嘻哈哈片刻,从地里挖出一个包裹,开开心心地换地玩了,玄赢心思上头,表情若有所思。
沈时冕眼中聚起幽暗的风暴,轻声问,“阿赢在想什么?”
玄赢勉强勾了勾嘴角,“我们回院里再说。”
一路沉默地回到他们相邻的院落,玄赢从袖子里放出斑斑和小蛟,让它们待在沈时冕的院中,自己则带着沈时冕回了自己院里。
这里和他们临走之前毫无变化,沈时冕扫了眼堂屋的桌子,上面甚至还有先前翻看寻找复生之法的典籍,那时玄赢不甘不愿充满戒备。
曾经一闪而逝的疑惑重新浮起,玄赢一直就有搜集复活相关的典籍,他想复活谁吗?但这个疑惑很快被别的东西压下去。
回想当时情景,玄赢一副随时都要炸毛的警惕模样,因为揣着鸳鸯线的秘密,一直战战兢兢地观察自己,沈时冕又咂出了一点悸动的味道,只能深呼吸了一下,压下心中琦念。
因为他知道,最大的困难即将来临。
玄赢把沈时冕领回来了,琢磨着怎么开口,他虽然偶尔拖延,大多数时候却还是雷厉风行的,既然决定了,就不会磨磨蹭蹭,于是让沈时冕坐下后就假作不在意地问,“我们把鸳鸯线解了?”
沈时冕沉默了一下,颇有些“落寞”地点点头,将修长如玉的缠着鸳鸯线的手递到了玄赢眼前,自己则不堪忍受似的偏过头去。
玄赢一阵心疼,握住跟前这只从冰凉变回温热的手,苍白无力地补充,“很快就好了。”
沈时冕干脆闭上了眼睛,表情一如既往高傲冷漠,似乎真的不太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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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赢忽然下不了手,总觉得要好好哄哄沈时冕,“你是不是不开心啊?”
沈时冕闭着眼回答,“没有。”
惜字如金,没有就是有,玄赢顿时警惕起来,抓着沈时冕的手微微施力,“我……我知道你一直不大信这个破绳子的作用,但是我们在梦里见过羽画神君的模样,若是没用,厉霄就不会费那么大力气了。”
沈时冕仍旧一言不发。
玄赢苦恼地吸了一口气,其实沈时冕不信的话不是更好吗,他也希望这破绳子无效,就像司马擎苍和那个女魔修一般不起效。
那么解除之后,就不会横生枝节,他们还是心意不变,明明是皆大欢喜的事,沈时冕却很抗拒。
玄赢思来想去想不清这是什么缘由,他对感情的事确实是不大擅长,无从揣摩沈时冕的心思,但他又本能地意识到,不问清楚就不管不顾地解除的话一定会引起其它什么问题,因此没有立刻动手。
沈时冕迟迟未感觉到他的动静,纤长的睫羽微颤,片刻后无奈地重新睁开眼,“怎么了?”
玄赢不开心地撇了一下嘴,控诉道,“你这样我下不了手。”
沈时冕反手握住玄赢的手,“哥哥,我只是有些怕。”
玄赢一听他喊哥哥就全身酥了一半,讷讷道,“又不疼的,一下就好。”
沈时冕扬了扬眉,“你以为我是怕疼?”
玄赢说完后也觉得这个猜测很无厘头,在司马擎苍的攻击中,和在罗刹海的战斗里,沈时冕一直都义无反顾地想要保护他,没道理这会怕疼了。
沈时冕见他自己想不明白,就着两人双手交握的姿势一口气把玄赢拉过来。
玄赢对他毫无防备,一不留神人已经被拉得跨坐到了沈时冕的大腿上,这个姿势太羞耻了,玄赢不自在地挪了挪。
沈时冕对这个充满掌控性的姿势却十分满意,一手与玄赢相握,一手牢牢圈着玄赢劲瘦的腰,嗓音低沉,“自然是因为哥哥总是说我们的感情是因为它的缘故,我是怕没有它之后,哥哥便又会如从前那般对我。”
他十分心机地用了哥哥的称呼,果然玄赢顿时愧疚起来,一点没想起来后面那几年沈时冕是怎么气他的,连忙保证,“不会的,我仔细想过,鸳鸯线起效不应当有这么快,我定是真心喜爱你,而且你也知道幼年的事是事出有因的。”
在这种时候玄赢也顾不得自己的面子,脸色微红地承认,“其实我小时候很喜欢你,但是不敢表现出来。”
沈时冕立刻追问,“当真?”
玄赢被迫说了实话,一时间十分窘迫,却还是诚实地点点头,“要不是后面你突然开始气我了,我还是很喜欢你的。”
沈时冕意味不明地勾了个不甚明显的笑,“谁叫当初哥哥总是排斥我,叫我伤心了许多年。”
锅又回到了玄赢身上,他一时无法反驳,不过他还是没往沈时冕早就喜欢他上面去想,毕竟他欺负沈时冕的时候是事出有因,沈时冕要是因为喜欢才和他处处做对,超出了玄赢的常识范畴。
毕竟那会沈时冕也就十五岁,应当不懂什么爱与喜欢的复杂问题吧,玄赢这么想着。
玄赢观察他的脸色,垂眸道,“我……我不喜欢这个神器,也不喜欢被控制的隐患。”
若不是当时情况别无选择,玄赢打死也不会动用鸳鸯线。
沈时冕当然明白,但他只是想要更多的保证,来安抚自己躁动不安的心,话铺垫到这里,已经差不多了。
他便把玩着玄赢的手指,用平淡的语调提出一个他最在意的问题,“若是解除后哥哥反悔呢,对我说这段时间的亲密全都是因为鸳鸯线,叫我忘记,我该如何自处?”
玄赢立刻反驳,“不会的。”
沈时冕的目光有如深潭,流动着浅淡的担忧,低语的嗓音里含着难言的诱惑,“毕竟得了救命之恩的人是我,届时我也不能说这是哥哥的错,哥哥,我们不解除可好,难道我对哥哥言听计从的感觉不好吗,哥哥不是一直想让我对你乖顺些?”
玄赢有霎那心虚,起初他的确这么想过,而且只以为鸳鸯线对沈时冕有效,可以说没他什么事,谁知后来他也动了心,这就是一笔糊涂账了。
心虚归心虚,强烈的求生欲告诉玄赢这时候敢说实话就死定了,他目光一凛,“绝对没有,我不是那种人。”
而且,沈时冕什么时候对他言听计从了,好吧,大多是时候还是听话的,可是明明到了亲密的时候,他叫停,沈时冕什么时候真的听话地停过?
这明明是选择性听从。
沈时冕趁势追问,“那么哥哥保证不会用鸳鸯线作为将我甩开的借口吗?”
玄赢在那瞬间也感到了难言的心悸,他觉得沈时冕有什么秘密,但又无暇细想,只能负责任地保证,“若是想反悔,就不会告诉娘亲了。”
娘亲两个字显然很有分量,沈时冕终于轻笑了一声,声音似真似假,“哥哥若是骗我,我会发疯给你看。”
终于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保证,沈时冕心满意足地吻了吻玄赢的眼睫,
是玄赢先来招惹他的,本来……他都已经放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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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沈时冕对玄赢说过的最出格的话,玄赢却听得心跳如鼓,其实相较于知道内情的沈时冕,他的担心也不比沈时冕少,但他身为哥哥,又是主动使用鸳鸯线的那个人,许多话都说不出口。
沈时冕这样反复寻求保证,从某种角度也是对玄赢的安抚,让玄赢明确感受到对方的在意,不知不觉就忘记了自己的那份担心。
玄赢抿了抿唇,至于发疯什么的,他不会给沈时冕这个机会的。
沈时冕冷淡外表下疯狂的不顾一切的本质他已经见识过了,怎么可能当他只是开玩笑。
酝酿了这么半天,玄赢小心翼翼地抓起沈时冕的手,回想和鸳鸯线的使用方式一起看到的解除方法,薄唇开合着,念着那些复杂的口诀。
随着口诀一句句吐出,指端缠绕链接的红线颤抖起来,发出细细的嗡鸣。
最后玄赢将两人的手指割破,各自逼出一滴指尖血,幻化出两根红丝,附着在鸳鸯线上从他们指尖拉扯出来。
那根改变了他们紧张的关系,将沈时冕从深渊边缘拉回来的神器红线,终于在玄赢和沈时冕的注视下脱落了。
束缚着他们的枷锁就此解除,玄赢呼吸略显急促起来,竟不太敢抬头去看沈时冕。
鸳鸯线曾经束缚了作为他主人的羽画神君,毁掉了两个神魔的生命,当它就此解除后,会发生什么事情,玄赢其实也很忐忑。
尽管心中已经做足了准备,但真事到临头了,玄赢又不能不紧张。
他在心中反复回想着这些日子以来和沈时冕相处的快活感觉,来获取一点信心,沈时冕一直没有动静,半晌玄赢才鼓起勇气抬头看他。
第97章
怀着莫名忐忑的心情,玄赢终于将视线落在了沈时冕的脸上,随后目光一凝,呆在了原地。
沈时冕!竟然!晕过去了!
不知道该松口气还是该气急败坏,他做了这么久心理准备,结果人家直接晕了,难怪一点反应都没有呢。
简直是媚眼抛给瞎子看,仙乐奏给聋子听。
他又看了看沈时冕和自己交握的手,力道十足,死死缠着自己的手指,像是在装睡。
玄赢盯着他毫无破绽的俊美睡颜,气的牙痒痒,就着离自己近在咫尺的下巴狠狠咬了沈时冕一口,沈时冕还是毫无反应。
看样子是解除鸳鸯线的后遗症,当时绑上去的时候,沈时冕几乎离死亡只有一步之遥,神魂受创,现在解除了才会受到其它影响。
玄赢瞪了他半天,只能无奈地接受现实,又狠狠咬了两口泄愤后,才从跨坐在沈时冕腿上的姿势换到站在地上,试图将沈时冕挪个位置。
沈时冕这会一无所觉,玄赢单手抄到他背后想抱他时,难免就与他的脸离得很近,那莹润光洁的肌肤,浓密纤长的睫毛,淡色微阖的薄唇,都让玄赢的心砰砰跳了起来。
玄赢一时忘记了自己本来的目的,竟然盯着昏迷的沈时冕有些发呆,他发现鸳鸯线好像真的没什么影响,解除之后还是觉得沈时冕好看得不行。
空闲的手抚上自己心口,那里毫无疑问地多了一个人,为了眼前这个小他五岁的男人蓬勃跳动。
怎么就爱上沈时冕了呢,明明前几个月想到这个家伙都恨的牙痒痒,每时每刻都想给他找麻烦,可沈时冕一对他好,对他温柔撩拨,玄赢居然就那么迅速地沦陷了。
起初一直拿鸳鸯线做挡箭牌,其实心中一直都有小小的声音在提醒他,哪有那么快,鸳鸯线的目的是悄无声息地改变人的思想,反而不会给他这样迅猛的改变。
只是玄赢一直刻意地忽略了,一开始是面子上过不去和要隐瞒沈时冕实情,后来则是想着万一沈时冕反悔了,他还能留一块遮羞布。
玄赢记得一切,记得在司马擎苍和巨蛟沈情的攻击下,沈时冕是怎样舍生忘死地保护他,记得在云暖阁里有些混乱糊涂的定情,记得沈时冕那些语言陷阱,还有无数或清浅或疯狂的吻,以及山谷中并肩观星的悸动和那些火热缠绵的夜晚。
所以鸳鸯线是真的对他没什么效果吧,那些悸动与感知都毫不虚假,此刻解除了,玄赢更能清晰地分辨出自己的心意,他心悦沈时冕,认真地想要和他结为道侣。
那么沈时冕是不是也一样呢?
对方和他不同的是,沈时冕曾经有过神魂虚弱和失忆的时期,他会是在那时候被鸳鸯线趁虚而入的吗,这也是玄赢一直为之忐忑的地方。
但沈时冕居然狡猾地晕过去了,让他的心被悬在半空中,迟迟得不到答案。
玄赢想到这里,又有些不甘心地想去咬沈时冕,却在唇齿触及先前浅浅的齿痕时又化作了温柔的吻。
他轻轻啄了两口沈时冕,小声对什么都听不见的沈时冕说,“其实我也受不了你反悔,不止你会疯,我也会,趁你现在还没醒,多占你点便宜。”
说完后仿佛觉得自己真的占了很大便宜似的又自顾自地笑了一会。
只有在沈时冕无知无觉的时候,玄赢才会放下矜持吐露些许不安的担忧,沈时冕最近对他太黏糊了,实在太不真实,玄赢也怕这是一场美好的梦境,梦醒了,沈时冕又会变回那个不假辞色的,假人一样冰冷而遥远的沈时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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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知道沈时冕什么时候会醒来,醒来后还会不会用那种幽深而炽热的目光看他,还是说恢复清醒后就会划清界限。
只要想想沈时冕会对他说“多谢师兄救命之恩,一切都该回归正轨”这种话,玄赢就气得想打人。
被遗忘在地上的鸳鸯线僵硬着偷窥两个曾经的宿主,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它以前一直沉睡,直到魔神之血将它唤醒,继续忠诚于“魔神”,收束了自身的法则,此刻似乎到了功成身退的时候。
变回短短红绳模样的红线心累地翘了一下绳子的头部,感觉到了自己将被雪藏的命运,有些自怜自伤,上一次被使用,神魔两人至少还系了它几百年,这一次才两个月不到就完事了。
沉迷美色的玄赢并没有发现它的这点小动作,抿唇想了一会,胳膊正要使力将沈时冕抱起,就感觉到自己院外的结界疯狂地晃动起来。
有人在攻击他的结界。
玄赢怒气冲冲地抿直唇线,是谁在这个节骨眼上来找他麻烦?
瞅瞅眼前的沈时冕,玄赢还是不甘不愿地先把人放下,扭头去查看外面的情况。
结界有隔音的功能,玄赢走到院落中仰头望去,才发现半空中御剑攻击他结界的,居然是沈时冕的七师兄唐愈。
玄赢心知麻烦来了,不快地撇了下嘴,也没御剑,直接借着浑厚的灵力飞出了结界,与唐愈在半空对峙。
唐愈满脸怒容,“玄赢,交出我小师弟!”
玄赢抱臂而立,完全没把他的愤怒当回事,“凭什么?”
唐愈气得不行,“我不知你用了什么花言巧语诓骗小师弟,竟哄的他与你在一起,但师尊嘱咐我要照顾好小师弟,我不会坐视不理。”
玄赢略微一想就明白了,“陈清泉告诉你的吧,她动作还真快。”
“不管是谁告诉我的,你肯定不安好心!”
玄赢本想条件反射地与他呛两句,话到嘴边又想起沈时冕与他关系今时不同往日,又咽了回去,只骄傲地撇撇嘴,“就算我不安好心好了,你要怎么坐视不理?”
唐愈一副果然如此的模样,痛心疾首道,“你明知小师弟从小就爱跟着你转,你却一直伤他,从来不假辞色,如今突然转性要同他在一起,谁能信你真心?”
玄赢眨眨眼,觉得好像是没什么说服力,可是他明明就是真心的啊,只能说从前欠的债,如今都得一桩桩还,但他可不是任由别人占上风的人,立刻回答道,“阿冕信我。”
管你们这些妖魔鬼怪呢,沈时冕信他爱他,想和他在一起就够了,别人玄赢根本不在乎,他从来都是这样任意妄为的性子。
唐愈闻言果然更气了,“你就仗着他喜欢你,才敢这么使劲作贱他。”
迟钝的玄赢只当他说的是幼年,十分不服气,“我才没有作贱他,明明好好在一起的,我已经禀明师尊,要与他结契。”
唐愈听到结契俩字,差点气晕过去,“你连结契都能拿来诓骗,明明你的结契对象是陈清泉师妹。”
玄赢知道这个传言还流传甚广,严肃地为自己开脱,“难道陈师妹没告诉你我们的婚约根本八字没一撇吗?”
果然底下有个女声急急道,“唐大哥,我早说我和他没有关系了。”
“看吧,”玄赢很无辜地两手一摊,“你别冤枉我,阿冕听到了该误会了。”
唐愈神色一滞,理智稍微回来了一点,有些底气不足道,“总之我要见小师弟,要带他回去见见师尊,师尊提前出关了,让小师弟回来就去见他。”
先见到人,再徐徐图之。
玄赢对沈蕴的戒备可不比玄清子少,现在沈时冕昏迷中,还不知道醒来是个什么光景,斟酌地推脱,“过一会我会转告他的。”
唐愈心中铃声大作,“你为什么不让我见小师弟,你对他怎么了?”
这人也太敏锐了,玄赢很无奈,“他没事,就是有点累,在休息。”
“累?”唐愈声音又拔高了,“你对他做了什么,他这么累?”
不知道唐愈想到什么,神色顿时愈加悲愤,“你不让我见小师弟,我就禀明师尊亲自前来。”
玄赢心里暗骂唐愈这家伙,这么大了还动不动跟师尊告状,他暂时的确惹不起沈蕴,加上唐愈闹下去的话,他们又会被围观了,只好摸摸鼻子,退一步,“他真的没事,那你只能看一眼。”
唐愈毕竟是关心沈时冕的师兄,玄赢也不能对他太凶了,哪怕他能打十个唐愈,也得对自家道侣的娘家人好一点。
达到了目的的唐愈总算平静了一点,他这样和玄赢在这闹下去会引起别的弟子注意的,幸好大家都在准备大比,没被其他人发现。
两人落入院中,唐愈跟在玄赢身后进了客厅,见沈时冕气息均匀地靠在椅子上,好像真的在休息。
唐愈轻声唤他,“小师弟,醒醒。”
玄赢苦恼地瞅了一眼沈时冕,要是叫不醒,唐愈估计又要炸了,自己往日的形象太糟糕,唐愈总是不吝以最大的恶意揣测他,以前玄赢乐此不疲,现在倒是有些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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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想着怎么办,沈时冕竟真的睁开了眼睛,玄赢心脏差点停跳。
刚苏醒的沈时冕俨然还有些茫然,眼神聚焦后,眼前出现的人竟不是玄赢,而是唐愈。
沈时冕的目光霎时有如冰雪覆盖,他的记忆停留在鸳鸯线解除的那一瞬间,玄赢为什么不见了,变成了唐愈?
他后悔了吗,才把自己交给了唐愈?
无数可怕的念头呼啸而来,沈时冕的神色几变,豁然站起身。
唐愈见他神色不对,“小师弟,玄赢是不是又欺负你了?”
沈时冕根本无暇听他说什么,目光在屋内梭巡,直到锁定到玄赢身上,才缓和了心绪。
两个人隔着一个唐愈,眼神一碰,瞬间碰撞出无声的风暴。
第98章
两人心中都仿佛藏着千言万语要告诉对方,焦灼地想要互相确认鸳鸯线解除后的变化,但又碍于唐愈在场无法开口。
要传音也不是不行,但他们谁也不愿在这么重要的事情上默默传两句话就算完了。
好在两人观对方神色,焦灼急切是有,却没看到怨怼愤怒之兆,七上八下的心都互相安了两分。
沈时冕勉强自己定下心,转头看向唐愈,“七师兄何事?”
唐愈见他醒了,神完气足,不像是被欺负以后伤郁的样子,也冷静下来,“师尊出关了,方才令我寻你回去见他。”
沈时冕蹙了下眉,“现在?”
唐愈不疑有他,连忙点头,“师尊似乎有些急事,快随我去吧。”
沈时冕脸色更冷了几分,他一点也不想这个时候抛下玄赢去和沈蕴斗法,但沈蕴指名道姓要他去,还不用传信的法子而是遣了唐愈亲自来找他,就说明的确紧急,生怕他不去,也不知是要作什么妖。
玄赢也想到了这一茬,但现在沈时冕醒着,就不好找借口硬把人留下,他挠心挠肝地想问清楚沈时冕的意思,却实在不是时候,不由气闷地瞪了眼不请自来坏他好事的唐愈。
唐愈见他不高兴的模样反而得意,深觉师尊英明,才没叫小师弟继续跟玄赢待着,受他蛊惑。
其实玄赢平日里人缘不错,只要不是对上沈时冕,他总是不拘小节又亲切爱闹,天赋又十分出众,秀山院的长老们嘴上斥他没个正形又爱惹事,实则暗地里都颇为回护,玄赢总无事招惹沈时冕,也算有些分寸,所以依旧风生水起的。
也许是将修炼之外的所有精力和小肚鸡肠都放在沈时冕身上了,玄赢没空呼朋唤友,与他相熟的弟子甚少,寥寥相熟的那部分才知道玄赢不像传言中那样青面獠牙,反而很喜欢和玄赢交往,要不然幼年的沈时冕也不会锲而不舍地要往他身边去凑。
玄赢要是对一个人和颜悦色的好,极少有谁能真抵挡得了他的魅力。
唐愈作为沈时冕关系略近的师兄,他其实对沈时冕幼时心思稍有察觉,少年慕艾,沈时冕十几岁的时候,眼神仍旧跟着玄赢,那一点萌芽的情意唐愈后来也咂摸出一点。
只不过后来沈时冕态度大变,唐愈不明所以,还当小师弟终于被玄赢伤透才幡然悔悟,也就把这点萌芽抛诸脑后,结果现在不知是什么孽缘,这两人出去一趟又搅合在一起,真叫唐愈不放心。
小师弟怕不是旧情复燃,见玄赢示好就昏头了。
玄赢不知道他想些什么,郁闷地去看沈时冕,沈时冕也望着他,眼神幽深,表面上看不出什么端倪。
唐愈见不得他两人“含情脉脉”地隔着自己对望,感觉自己浑身鸡皮疙瘩都要冒出来了,又催道,“小师弟莫耽搁。”
尽管极其不情愿,玄赢也分得清轻重缓急,开口道,“你去吧,回来再说。”
说是这么说,一双明亮的眼睛却眼巴巴盯着沈时冕。
生存问题尚未解决,儿女情长只好靠后站了。
沈时冕喉头滚动,心里竟生出千般不愿来,玄赢瞧他一眼,他的脚就仿佛生了根。
但此时窗户纸没捅破,他只能先去看看沈蕴要做些什么,玄赢留下来也好,免得出了什么变故,两个人全军覆没,思及此处,沈时冕再有什么不甘愿也只好放下,跟着唐愈走了。
玄赢和沈时冕莫名被打扰,不约而同地把这笔账算到了沈蕴的头上。
擦身而过的时候,沈时冕悄声给玄赢传音,“等我回来。”
玄赢心头一热,思虑又定了几分,微微向他颔首,随后看着沈时冕与唐愈御剑升空的背影,后知后觉地生出些许不舍来。
这段时间他与沈时冕形影不离,此次竟是头一次要和沈时冕分开,又是在这样紧要的时候,便是本来只有一分不悦,也硬生生拔到了七八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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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赢收回目光,便重新注意到被冷落丢弃在地上的鸳鸯线,一时有些怔忡。
说起来,这鸳鸯线起初被他百般嫌弃,系上之后更是心中忐忑了许久,当时日日观察沈时冕的神态举止,恨不得把他的每一个举动都掰开了揉碎了地分析,加以提防,生怕对方把持不住被鸳鸯线所控,平添一分情债,也间接让他对沈时冕多生了许多关注。
谁知后来事情变成那样,意义又大有不同,若不是鸳鸯线的存在,玄赢恐怕也不会往那方面去想,沈时冕做些什么他都不会多心,玄赢本就对情感之事不太开窍,要等他自己发觉自己有什么动心动情的心思不知道要等到何年何月。
想到这里,玄赢看它也没那么讨厌了,何况鸳鸯线还救了沈时冕一条命,玄赢便伸了伸手指将那截鲜红的线绳摄到手心,指尖点点红绳,嘴角抿出一个笑来。
但随后又想到正是它间接害死了羽画神君,一时心绪又很复杂,这东西好生厉害,
鸳鸯线不知他所想,只谨记主人的告诫,装作全无灵智的样子,一动不动地窝在玄赢的掌心中。
玄赢想到另一根鸳鸯线在司马擎苍和女魔修身上不起效,心里始终放不下,便重新按照当初得到这几根线的时候那样,向着手中鸳鸯线输入灵力,又将另外两根一并取出也同时输入灵力。
不多时三根线的不同反应就显现出来,他自己用过的那根果然和从前一般在他神识中浮现出部分用途和用法来,而余下两根则没什么反应,玄赢捻着三根线陷入思索中,试图找出它们的不同之处。
思来想去,恐怕只有他用的那根沾过神魔之血这一点不同了,莫非只有沾过神魔血,才算是神器真的炼成?
但也不对,当初它第一次被使用,明明也起了效的,玄赢如今已经知道自己身为湛赢剑的身份,每每想起羽画神君就更添几分愤懑不平,可惜罪魁祸首与羽画神君都早已陨落不知多少年,他就算想复仇也无从着手。
说来说去,神器不过是一件工具,最终结果的导向还是看人本身,非是鸳鸯线有罪,而是用它的人有罪。
他捻着鸳鸯线的时间太久,器灵整个线都十分僵硬,玄赢偏偏把它翻来覆去地弄,直叫它苦不堪言,希望主人能尽快想起它,救它水火之中。
而另一边的沈时冕跟着唐愈去了孑立院,陈清泉见他们出来了,也一声不吭地跟在身后。
到了孑立院门口,唐愈停下对沈时冕道,“师尊在里面,我就不便陪你进去了。”
沈时冕颔首,正要进去,唐愈目光不经意间扫过他的下巴,又迅速叫住他,“小师弟等等。”
原来刚刚唐愈光顾着和玄赢吵嘴,并未细细观察沈时冕,这会才发现沈时冕唇下的部分,竟有淡淡的齿痕,不由大惊失色。
小师弟向来注重形象,怎会在脸上留有齿痕这种亲昵的痕迹,略一想便知是刚刚小师弟闭眼休憩的时候玄赢弄出来的痕迹,唐愈更为痛心疾首,直道玄赢有心机手段,还行事张狂无忌。
他小师弟就是这样被玄赢吃得死死的吧。
沈时冕见他神色有异,顺着唐愈的目光抬手抚了抚齿痕的地方,顿时了然,玄赢的性子,是能做出这种事来的。
他本想运转灵力直接消去这点痕迹,却又有些舍不得,就捏了个诀,使了障眼之术将那点痕迹掩盖住,实际上仍然保留着。
随后向唐愈点了点头,转身进了孑立院。
身后隐隐传来陈清泉的声音,“唐大哥,你快告诉我致哥哥在哪儿啊。”
唐愈显然十分头痛,“三师兄在闭关,大比的时候你便能瞧见他了。”
随后那些声音远去,沈时冕收敛思绪,强迫自己不再去想玄赢,表情再度变回了冰冷淡漠的样子,沈蕴火急火燎地找他,十有八|九没什么好事,须得小心应对。
如今他已不是一个人,为了来之不易的与玄赢相守的可能,他也不容许自己在沈蕴这里栽倒。
孑立院中空无一人,连侍童都被遣走,沈时冕眸光微暗,径直去了沈蕴闭关的石室前,隔着一道石门恭谨道,“师尊。”
石门内传出沈蕴的声音,“你回来了,身体调养得如何?”
还是那样温和关切的语气,叫沈时冕想起年幼时那些被他殷殷教导的时光,沈蕴对他一直没得挑剔,如师亦如父,相较于玄清子对有恃无恐的强硬态度,他不知好过多少。
沈时冕从襁褓时就在沈蕴身边长大,曾经的确对他怀有师父的孺慕之情,闻言却只是淡淡地答,“劳师尊挂心,已无大碍了。”
他的回答找不出错漏,却着实生疏而恭敬,沈蕴轻叹一声,“玄掌门传讯与为师,言称你决定与玄赢结契,并同意半入玄江门?”
他的语气谈不上兴师问罪,仍旧温和可亲,沈时冕却绷紧了心弦不敢有丝毫轻视,“徒儿正要禀明师尊。”
沈蕴却与玄清子不同,并未有动怒的意思,仍旧和蔼地说,“师尊总是希望你过得好,你同那玄赢既是没了从前的龃龉,想要结契本也无可厚非。”
沈时冕心知后面的才是重点,并未露出欣喜之色,波澜不惊地等他的下文。
果然沈蕴话锋一转,“只是你身负凌霄阁许多先辈千辛万苦集来的剑魄碎片,为师身为掌门,倒要想个万全之策。”
沈蕴很少和他提剑魄碎片的事,每每总说只是让他保管着,一切以沈时冕自己的心意为重,现下便到了真正见分晓的时候。
第9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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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赢则百无聊赖地摆弄着手中的鸳鸯线,不断向其中注入灵力,试图弄清楚神器的秘密,鸳鸯线的器灵不堪其扰。
玄赢作为顶级神兵,他不自觉带出来威压和锋锐的气势都让器灵苦苦招架,还不能让玄赢发现自身的存在,装作一个死物,可谓左右支绌。
好不容易等到玄赢暂时放弃,器灵才能稍微喘口气,并再次祈祷主人早日归来。
玄赢见一时半会搞不清楚,就先收起三根鸳鸯线,转而趁着现在一个人有空,整理自己的院子,他既然要从秀山院结业,这屋里的东西便要收拾收拾,该丢的丢,该带的带。
视线先是瞄到了之前丢给沈时冕看的那堆复活典籍,就想起曾经他把这堆书丢给沈时冕故意折腾他的行为,又不自觉地笑起来。
玄赢感觉自己没救了,不管想到沈时冕的什么事,都觉得开心,从前那些气得牙痒痒的事情,再翻出来琢磨竟也能琢磨出开心的滋味,虽然中间有很多变故和波折,但他们毕竟还是住在这么近的两个院子里长大,算得上竹马竹马。
除了最初五年的空白期,他是看着沈时冕长大的,看着沈时冕从一个小小的肉团子,长成现在这样一个让他心动的无可挑剔的男人。
当年幼的他从姜潋手中接过襁褓中的沈时冕时,怎么预料得到将来这个漂亮可爱的娃娃会变成自己的道侣,人生的境遇实在说不准。
但想到这些典籍最初搜罗回来的目的,玄赢的脸上微不可察地闪过一丝郁气,他想复活的那个人,希望真的很渺茫。
不过很快他就调整好心态,继续整理院子,好心情一直持续到了第二天,玄赢感觉到了不对劲。
沈时冕已经跟着唐愈离开了近八个时辰,沈蕴到底有什么事要把他叫过去那么久?
无数不好的念头在脑海中翻转,玄赢从开始的有点惦念,发展到焦躁不安,东西也没心思收拾了,干脆坐到隔壁沈时冕的院子里的树梢上往孑立院的方向看。
他想了很多,想到上次沈时冕的魂体闯入孑立院被沈蕴所伤,尽管后来沈蕴的表现不像是发现了闯入者的身份,但沈蕴心思深沉也可能隐而不发,又觉得沈蕴应该是听说了他们要结契,可能会突然发难。
直到日落月升,又一个白天过去,沈时冕依旧没有消息,玄赢终于坐不住了,他给斑斑喂了食物后,把小雪豹丢给巨蛟,颇像一个把孩子扔给奶娘孤身去给孩子找娘的爹,直接找上了唐愈。
唐愈见到他就横眉立目的,“我和你无话可说。”
玄赢压根不在意他的排斥,仗着自己修为高,堵住唐愈不让人跑,无辜地说,“我也不想和你说话啊,但是你把我道侣弄走了一直不还我就不对了。”
唐愈愣了一下,“小师弟还没回去?”
随后又嫌弃道,“谁是你道侣,什么承诺都没有,你倒自说自话。”
玄赢满不在乎,“马上所有人都会知道的,到时候你就不会担心我始乱终弃了,你先说把他藏哪儿去了。”
唐愈皱眉,“我才不关心这个,小师弟进了师尊的孑立院之后我就没见过他,想必是师尊留他说话吧。”
相比于玄赢的焦灼,唐愈一点也不担心,师尊对小师弟再慈善不过,他哪里会有沈蕴可能对沈时冕不利这种念头。
玄赢不可能当着对方的面说自己怀疑他师尊不干好事,眼看唐愈一问三不知的模样,没好气地瞪他,“你才是怎么做师兄的,人是你带走的,我当然跟你要,反正你得还我。”
唐愈一向嘴笨,不知道怎么反驳他的歪理,打又打不过,骂又骂不过,白皙的娃娃脸涨红,暴躁地抓抓头发,“我去帮你问问师尊行了吧?”
玄赢这才满意,带着唐愈就走,唐愈被他飙升的速度吓了一跳,暗自嘀咕怎么玄赢出去一趟变得这么厉害,他竟然毫无还手之力。
到了孑立院外,唐愈触动了孑立院的结界,等结界分开一个小通道,地拦在想冲进去的玄赢身前,“这是院长居所,你不能不得允许随便进入。”
沈时冕身上的剑魄没有动静,想必暂时还安全,但玄赢生怕沈时冕在里面受什么委屈,一刻也不想等,和唐愈僵持了一会才不高兴地退步,催他道,“你快点。”
唐愈神色古怪地觑他,默默腹诽了一会莫非玄赢是真的转性了,才进了孑立院。
玄赢在外面团团地转了几圈,才见到唐愈神色更奇怪地出来,立刻上去抓着问,“人呢?”
唐愈轻哼一声,“师尊留小师弟考校指点修为,小师弟要在此处闭关暂时没空见你,他让我转告你秀山院大比见。”
玄赢满脑袋疑问,沈时冕这家伙搞什么名堂,两人都准备去办结业了,还参加什么秀山院大比,难道不是赶紧回去结契才是正经事,现在这样避而不见,还说要闭关准备参加大比简直太反常。
沈蕴肯定干了什么。
无数念头闪过,玄赢眯了眯眼,气机锁定唐愈,“你没骗我?”
唐愈懒得理他,“信不信随你,有能耐自己进去问。”
玄赢勉强相信他,但还是百思不解。
沈时冕葫芦里卖什么药呢,又觉得自己有点委屈,刚解除鸳鸯线,想要确认自己的道侣变心没,对方就不见了,还有比他更惨的人吗?
玄赢觉得没有,他现在觉得自己天下第一惨,又想起沈时冕临走前说的那句“等我回来”,就更加怒火熊熊,磨了磨牙,他以为等一两天,结果人家的意思是等一个月?
唐愈见他像个不安分的小猫一样转来转去,差点被他转晕,“停下停下,我有话问你。”
上回比较仓促,唐愈也没空跟玄赢多说话,现下倒是有空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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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赢蔫蔫地瞥他一眼,“不想回答。”
好不容易得来的道侣仿佛要飞了,玄赢实在没心情想别的,一个月见不着沈时冕,玄赢想想都快窒息了,一时都有些怀疑沈时冕是不是缓过劲来发现自己根本不爱他玄赢,故意躲着他呢。
唐愈又被他气得要炸,为了小师弟还是按下脾气,“你同我小师弟都是掌门的继承人,想结契要谁放弃继承掌门之位?”
“不知道。”
“小师弟是被我们凌霄阁寄予厚望的,师尊肯定不同意他做个闲人。”
这也是唐愈一直不看好他们的原因之一,两人都是百年难遇的天资,若是在一起,势必有一个要退居闲人地位,实在有些可惜。
恐怕也没人会信其实他们俩一个都没有继承掌门之位的心思。
玄赢和他聊了两句,实在兴致缺缺,敷衍了一会就回去了,冷静下来后手里撸着斑斑开始分析沈时冕的目的。
沈时冕临走时的确依依不舍,所以要么就是被沈蕴找什么借口绊住了,要么就是鸳鸯线解除后忽然醒悟,无法面对玄赢才想一个月不见互相冷静一下。
这两种可能对半开,玄赢自然希望是前者,却又不能不考虑后者的可能性,一时有些为难。
前者让他想打爆沈蕴的头,后者他却舍不得打爆沈时冕的头。
胡思乱想中玄赢清晰地意识到问题恐怕还是出在鸳鸯线的身上,冥冥中的直觉告诉他弄清楚鸳鸯线的秘密就能弄清楚什么重要的真相。
于是暂时躲过一劫的鸳鸯线再一次被从芥子袋里揪出来落入了玄赢的魔爪中。
玄赢这回终于想起自己作为神器湛赢剑的有利身份,他以人类身份生活了二十多年,思维难免有惯性,昨日才会还用人类修士的方式来探寻鸳鸯线的秘密。
今天他想起这个茬,便左手持着鸳鸯线,右手唤出丹田中的湛赢剑剑魂,一手一个都举到跟前,玄赢的意识沉入湛赢剑的剑魂中,霎时与它合为一体,感觉颇为新鲜。
随后变幻了视角的玄赢操控着湛赢剑融入了左手的鸳鸯线中。
每件神器都有一个独特的广域空间,有大有小,本是器灵栖居的地方,玄赢本能中似乎就知道搜寻这样的地方,他便顺利闯入了属于鸳鸯线的独特空间。
这里竟生长着大片大片的血红色的并蒂莲,填满了整个空间,玄赢怔了一下。
鸳鸯线的器灵瑟瑟发抖地躲在一朵花苞中,它没想到玄赢会发现器灵空间,完全方寸大乱。
玄赢危险地眯了一下眼睛,几乎是立刻就嗅到了不同寻常的味道,直觉告诉他器灵空间不是一片荒芜说明存在器灵。
鸳鸯线既然有器灵,就好办多了,没有谁会比器灵更了解神器的秘密。
玄赢打定主意,散开神识,在众多并蒂莲中搜寻着那个藏得极好的器灵,器灵终于还是被他发现,垂头丧气地让玄赢给揪了出来。
玄赢舔了舔唇角,抱臂打量眼前的器灵,是个嫩生生的小娃娃,胳膊腿儿都是一节一节的,像是藕节拼出来的样子。
器灵缩成一团,努力装成一个无辜的样子。
玄赢不吃它这套,毫无怜悯之心地把它拎起来,“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器灵老气横秋地说,“吾名鸳鸯线,乃是上古魔神厉霄魔君所炼。”
玄赢最不待见厉霄,而且他要知道的也不是这个,干脆晃着器灵直接问,“告诉我你的一切作用。”
器灵垂死挣扎,“你不都知道了?”
玄赢抬手就弹了它一个脑瓜嘣,“少废话,我要知道了的话,怎么另一根线对司马擎苍没用?”
第100章
没道理沈时冕就救得下,司马擎苍却死了,这中间肯定有玄赢忽略的点。
沈时冕余威犹存,鸳鸯线的器灵还是很畏惧他,坚决不肯说,玄赢倒没往沈时冕身上去想,只觉得是器灵不老实,横竖沈时冕要躲他一个月,玄赢有的是时间跟它耗着。
不过玄赢也没着急这一时半刻,既然抓到了器灵,总有办法逼它开口,他索性先退出了器灵空间。
第二天他去找了一回来就不见踪影四处应酬的梁赋,梁赋这两天被众位师姐师妹包围,忙得不亦乐乎,玄赢差点没排上队。
玄赢去的早,梁赋还没出门,但已经有两个女弟子在里面和他说话,玄赢一进来,那两个女弟子都不约而同地噤了声,眸中闪过隐晦的惊艳之色。
她们很少见到玄赢,只觉现在的玄赢比之她们的印象中更多添了一分不同的风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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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个人看起来少了什么沉重压抑的桎梏,变得更为恣意张扬,神采奕奕的,衬得他眉目都特别清隽明亮,像拭净尘埃的玉,剔透极了。
身在秀山院,俊秀的天才不知见过多少,这两位女弟子却都忍不住有些失神,目光停在玄赢脸上的时间也格外久。
往日玄赢的凶名可比他的容貌震撼多了,不过玄赢再凶也就冲着那一个人,旁人还引不起他的兴趣。
直到再看下去就过于失礼了,两位女弟子才和玄赢互相见了礼。
梁赋将说好的丹药交给她们,转头问玄赢,“大师兄有什么事吗?”
两位女弟子方依依不舍一步三回头地告辞走了。
玄赢与他没什么好矫情的,开门见山地说,“我记得你认识执勤阁的人,能不能弄到大比的名单?”
梁赋是知道他已经晋级圣阶即将结业的事的,按理说玄赢这会不是该心急火燎回去筹备结契吗,冷不丁关心什么秀山院大比,不由纳闷,“认识倒是认识的,不过师兄你不是要结契了吗?”
说完习惯性往玄赢身后望了望,居然没瞧见沈时冕,不由颇为惊奇地眨眨眼。
这段时间他大师兄和沈时冕总是形影不离的,今日居然分开了倒也稀奇。
小梁师弟哪壶不开提哪壶的能耐一如既往,玄赢脸色黑黑的,轻哼一声,“不急于一时,你去拿一份名单,我可能还要在秀山院待到大比结束。”
梁赋挺高兴的,他还得在秀山院混着,以后见玄赢的机会就不太多,大师兄能在秀山院多待几天他也高兴,因此痛快地应了。
随后梁赋整理丹炉的时候,想起一件事来,小心翼翼地觑了眼玄赢的脸色,见他心情似乎不是特别好,但梁赋没往沈时冕身上想,就琢磨着这件事要不要等师兄心情好了再坦白。
玄赢对他欲言又止的样子太熟悉了,“有话直说。”
梁赋磨蹭到玄赢身边,“那个,我说了师兄不许责罚我。”
玄赢瞬间有些手痒痒,知道要被责罚还干,怎么这么有自个的风采,不愧是他玄赢带大的人,不过面上还是很大度的,“可以。”
梁赋皱了皱脸,“师兄还记得在云暖阁的时候,二师兄抓了沈师弟的事吗?”
玄赢当然不可能忘,为了避免打草惊蛇,哪怕明知玄真包藏祸心,他也没能真的惩治玄真,这件事一直让他很不痛快,梁赋旧事重提,他为了掩饰情绪,便只淡淡点了点头,示意梁赋接着说。
梁赋低下头,有些懊恼,“当时二师兄催我炼摄魂丹,我……我真不知道他是想抓沈师弟。”
摄魂丹竟然是梁赋提供的,玄赢也不是特别意外,不过梁赋太信任玄真实在不是什么好事。
小梁心性率直,所以平日里才人缘极佳,但凡有关系好的开口求他炼丹,他一般都不会拒绝,更别提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二师兄,梁赋不清楚玄真的弯弯绕绕,自然不会多想,让他炼也就炼了。
玄赢待梁赋也一直很好,结果梁赋炼的摄魂丹却险些害了他的道侣沈时冕酿成大祸,梁赋就更内疚了,只是路上大师兄和沈师弟一直很亲密,他怕和师兄说了让沈师弟知道会生出龃龉来,这才拖到现在。
梁赋坦白了当时的情况,蔫蔫地等着师兄发落,他虽自知自己并非有意害人,但出于对玄真的信任替他炼制摄魂丹这种偏门的丹药却不追根究底,说完全无辜也不算。
玄赢却比他多想了一层,近日与沈时冕相处让他的想法有了许多不同,最大的感触便是对亲近的人不该全盘隐瞒。
他虽是好心,怕梁赋对玄清子和玄真有了芥蒂后万一不慎暴露了,很可能就成了牺牲品。
但目前看来,就算梁赋什么都不知道,也难以避免被牵扯进来,他不能说透,也可以做些提示,也许梁赋就能有些防备,不至于傻乎乎的替别人做了手中的刀。
思及此,玄赢就幽幽叹了口气,把梁赋吓得躲到药柜后面,警惕道,“师兄可以罚我,但别罚我去练剑。”
玄赢真是要被他气笑,“不罚你最怕的还叫什么罚,你过来。”
梁赋哭丧着脸,玄赢却只是取了一份玉简递给他,“罚你把里面的东西看完,然后尽快把大比名单给我。”
梁赋逃过一劫眼睛一亮,喜孜孜地接过去,快乐地送走了大师兄。
玄赢念着秀山院大比就能见到沈时冕,再怎么焦急也于事无补,只能按耐住自己,强行去修炼,但从前能心无旁骛的修炼,如今却只能浅浅地入定。
不过总的来说,修炼的时间过得比较快,期间梁赋来过两次,送大比名单,精神有点差,几次望着玄赢欲言又止,最终却什么都没说。
有些事情只能自己消化,别人帮不了他,玄赢在玉简中记述了一部分他搜集的玄真替玄清子所做的部分见不得人的事情,想必梁赋能明白他的意思。
手中拿着大比的名单,玄赢果然在其中看到了沈时冕和自己的名字,他们晋升圣阶后尚未向秀山院报备,沈蕴也未将他们的名字勾去。
沈时冕也许是通过这种方式在暗示他什么?
意思是大比那天碰头吗?
玄赢知道自己该多信任一些沈时冕,对方出于某种考量而选择暂时不见的可能性远大于突然醒悟想躲他的可能,但他就是说不清地难受啊。
他觉得自己好像被沈时冕惯坏了,这段时间的耳鬓厮磨,沈时冕对他毫不掩饰的迷恋和亲密,都让玄赢食髓知味,难以割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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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赢长到这么大,一直都孤独地前行着,没有人可以帮他,没有人能成为他的依靠,其实沈时冕也一样,两个孤独的灵魂碰在一处,催生出了可怕的热情,最终燃成了滔天烈焰。
现在和他一起燃烧的那个人忽然不见,玄赢会焦躁也在所难免。
原来有些东西,尝过了,就再也回不到从前。
以前沈时冕对他冷冰冰的或者一两个月不见面他也不觉得怎么样,现在的每一天却都这样度日如年,而一旦去想沈时冕会收回对他的痴迷和纠缠,重新戴上冰冷的面具,对他和旁人一样礼貌疏远,玄赢就一点都忍不下去。
玄赢叹了口气,本来想逼问器灵的,最终也变得兴致缺缺起来。
可怜的器灵还战战兢兢地想着自己要怎样宁死不屈捍卫主人的秘密,玄赢却再没出现。
想出门散散心吧,结果不管走到哪里都充斥着他和沈时冕从小到大的记忆,有好的有坏的,于是更郁闷了,只好又回去修炼。
就这样焦躁不安地熬到了正式大比,他和沈时冕的修为足够直接进入最终几轮的八人之一。
轮到玄赢那天,玄赢振奋精神,早早就守在了演武台的区域,他知道今天沈时冕一定会出现,而玄真则依然没有消息,缺席了本次大比。
玄赢是第一个上场的,他此次的对手竟然是沈时冕的三师兄唐致,梁赋站在台下冲他挥手,为大师兄助威。
除了梁赋,演武台下也是围得水泄不通,大比中最后胜出的八人,他们的战斗足以给其他弟子很多启发,观战得到的好处不言而喻。
唐致先出现,玄赢却只关心沈时冕的事,“唐师兄,沈师弟出关了吗?”
唐致应该得知了他们要结契的事,脸色颇为复杂,避而不答,“你的对手是我,莫在演武台上闲聊。”
这个小古板,玄赢总怀疑后来沈时冕那么冷淡的样子,有一部分就是被唐致影响了,唐致不告诉他,他无法,只能尽快击败唐致,就能尽快轮到沈时冕出场。
演武台上灵压一时暴涨,两人气势针锋相对,一触即发。
众目睽睽下,玄赢才想起,之前他所有的小破飞剑都毁了,一时竟拿不出一件灵剑来,当然他现在并不需要一个灵剑做媒介了,便摒除一切杂念,专心应对唐致。
唐致的战斗以术阵为主,不愧是术宗的弟子,和身怀剑魄碎片又因为莫名坚持用剑与玄赢战斗的沈时冕风格迥异。
一眨眼的时间,演武台上便多了不少简易阵法,唐致以这些阵法起手,来争取下一步布下更强大术阵的时间,一般人只要被他绊住一点,唐致便能将此处化作天罗地网。
可惜这次他遇到的是玄赢,还是一个心急想见沈时冕的玄赢。
起初玄赢并没有动,他虽不懂阵法,但知道对付阵法不能胡乱冲撞,唐致的阵法不能说差,但在连诸天锁神阵都能强破的玄赢面前就不够看了。
玄赢屏气凝神,灵气不断凝聚,气势疯狂攀升,剑修以力破巧,明日剑诀更是霸道,待唐致阵法渐成,玄赢并指一划,可怕的剑气汹涌而出,层叠的阵法便如纸糊一般瞬间溃散。
胜负已分。
众人都有些回不过神的时候,唐致已苦笑一声,“我输了。”
玄赢向他点了下头,便离开演武台继续等待沈时冕的出现。
终于在其它两组的战斗结束后,玄赢听见了他期盼的声音。
“下一组,凌霄阁沈时冕对泉源宗陆必应。”
第101章
玄赢听见这句话,目光就开始四处搜寻,过了好一会,才有个人影从孑立院的方向飞驰而来,陆必应站在演武台中间,神色也有些凝重地盯着沈时冕落在他面前。
和他一样盯着沈时冕的还有玄赢,他的目光几乎要将沈时冕烧出一个窟窿来了,这人可真沉得住气,说是大比的时候出来,就真的拖到最后一刻才现身。
而且居然一眼都不看玄赢,只专心盯着眼前的对手陆必应。
陆必应是第一次和沈时冕比斗,却完全不敢轻视这个比他小许多的师弟。
沈时冕五岁就通过资质审核进秀山院,沈时冕能与玄赢一争高下,而先前玄赢刚刚一招就击败了唐致,这一切都让陆必应十分紧张。
陈清泉挤在人群中,拳头捏的紧紧的,默念着要大师兄给沈时冕好看。
她来秀山院时间太短了,虽然听过不少传闻,但沈时冕实在太年轻,她自然觉得传闻中有夸大的成分。
刚刚玄赢打败了唐致,速度快得陈清泉都没反应过来,回过神以后气得不行,现在看到玄赢的未来道侣沈时冕和自家师兄对上,陈清泉自然怀着一种隐秘的,你打败我心上人,我就让师兄教训你心上人的心思。
陈清泉旁边和她关系不错的女修见她一脸愤慨,不由纳闷,“陈师妹你很讨厌沈师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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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清泉哼了一声,“我讨厌他道侣。”所以恨屋及乌。
那女修差点被自己口水呛到,关注点瞬间就歪了,难以置信道,“怎么可能,沈师兄性子特别冷,对哪位师姐师妹都不假辞色,他怎么会有道侣?”
言外之意是大家都觉得他会注孤生的。
陈清泉一不小心说了个惊天消息,结果别人还不信,特别不服气地继续揭露,“怎么没有,知人知面不知心啊,他道侣就那个玄赢嘛,是唐愈大哥告诉我的,不会有错。”
唐愈是沈时冕的师兄,他说的话自然可靠,那女修在原地愣了好一会,才消化完陈清泉话里的意思。
开什么玩笑,玄赢?见面必找沈时冕麻烦的玄赢,他们俩不打得天昏地暗就不错了,结为道侣是什么恐怖故事?
因为陈清泉说话的时候根本没避讳,周围的人都听见了,这个消息瞬间便如瘟疫般在演武台下观战的人中间传播开来。
以至于沈时冕和陆必应尚未开始战斗,就感受到了台下无比灼热的目光洗礼。
玄赢起初一直看沈时冕,过了片刻也被那些目光搞的芒刺在背,不知道这些人又怎么了。
他们俩是秀山院当之无愧的话题人物,平时针锋相对就够引人注目了,这回居然还传出结为道侣的话,有人信也有人不信。
传着传着,就传到了梁赋那里,有的弟子向梁赋求证,梁赋不像陈清泉那样对师兄的面子毫不顾忌,又不能把话说死,只好尴尬地含糊地推说自己不清楚。
同时梁赋也替他大师兄和沈时冕捏了把汗,众所周知,大师兄曾扬言和沈时冕势不两立,沈时冕小时候追着玄赢后面跑的时候,态度就更差劲了,这会要是公布,梁赋都能想象会引起怎样的轩然大波。
就在这样的高度关注下,沈时冕还是一如既往的冷静,甚至神色更为淡漠疏离,他清俊的侧脸映入玄赢的眼帘,让他的心不可遏制地疯狂跳动。
也许是察觉到玄赢的注视,沈时冕此时竟短暂地将目光移到了玄赢身上,还是那样幽暗深邃的眼神,既熟悉又陌生。
只是一眼,沈时冕又转回去看陆必应,快得像是错觉。
玄赢又咬了咬后槽牙,心说你行。
沈时冕取了敖渊剑,陆必应则拿出一把古琴席地而坐,泉源宗擅长凝练魂魄与神识攻击,他要用神识击溃沈时冕,进而控制他。
演武台上上演着在其他弟子看来惊心动魄的战斗,玄赢是唯一一个知道沈时冕在藏拙的人。
沈时冕向来冷淡的表情让人看不透他的虚实,而且只是被动地接招,并不主动攻击陆必应,一直过了一炷香左右,陆必应忽然发觉自己的动作变得迟滞,手指也沉重地难以移动,最后无法弹拨古琴的琴弦,像是认输般坐在了原地。
原来沈时冕在不知不觉间,竟然布下了繁复地阵法将陆必应一点点缠绕在中间,最终控制不成反被控。
沈时冕这才从容地仿佛什么都没做一般走到陆必应身前,将敖渊抵在了陆必应的喉咙上。
这一场,沈时冕胜得毫无悬念。
顿时台下对沈时冕和玄赢的八卦热度下降,所有人都有些茫然。
上回大比的时候,玄赢和沈时冕有这么厉害吗,为什么他们今年都赢得如此轻易?
陆必应黯然退场,玄赢舔了一下唇,目中闪着灼灼的光彩。
“下一场,玄江门玄赢对凌霄阁沈时冕。”
话音未落,玄赢已落在了演武台上,与沈时冕相对而立。
台下霎时沸腾起来,虽然大家都不信道侣的事情,但只要见到沈时冕和玄赢同处一个演武台,就知道接下来有好戏看了,所有人都打起了十二分精神观战。
玄赢试图从沈时冕的冰冷面具中找出破绽,沈时冕却仍旧用那种看不透的目光与他对视,以至于玄赢愈加心浮气躁,这人一声不吭消失一个月,见面了一句话都不解释?
以玄赢“丰富”的经验来看,就是欠揍,玄赢下了决定,别管什么原因,把沈时冕揍一顿扛走就是了,大不了扛回去慢慢审。
他这么想着,眼神自然就带出了那种味道,台上的气氛瞬间就紧张起来,台下的人却莫名松了口气。
有个弟子小声嘀咕,“我就说嘛,他们俩要能结成道侣,我把这演武台吃下去。”
这弟子恰巧站在梁赋身边,梁赋闻言颇为同情地扫了眼他的嘴巴。
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在空气中缓缓流动,玄赢瞬间意识到是沈时冕在布阵。
沈时冕在阵法上的造诣并非唐致可比,唐致布阵有迹可循,沈时冕却如润物细无声,刚刚陆必应便是在毫无察觉之下就陷入了沈时冕的无形阵法中。
玄赢如今修为远高于陆必应,当然不会栽得稀里糊涂,灵力汇聚于丹田,丹田中的湛赢剑缓缓转动,随时能为玄赢所用。
但沈时冕只是专心布阵,直到整个演武台化作一片白茫茫的区域,遮住了所有人的视线。
台下有人惊呼,“迷踪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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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下他们别说肉眼了,就连神识都侵入不进去。
玄赢也有一时的怔忡,他以为沈时冕布的是杀阵或者守阵,谁知竟是迷踪阵。
迷踪阵中外界的神识难以侵入,里面的人也会失去方向,神识被扰乱,但这种阵法不分敌我,玄赢被影响,沈时冕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可谓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行为。
底下观战的弟子都在抗议,前面虽说也没怎么看懂,好歹还能看见,这下连人都藏起来了,他们自然不甘心。
玄赢警惕地祭出湛赢剑,悬在自己身周,他实在不知道沈时冕奇奇怪怪的都在做什么。
从去见沈蕴开始,沈时冕的每一个行为都显得十分怪异。
就在他的警惕中,迷雾中出现了沈时冕的身影,他竟是径直走到了玄赢面前,且似乎毫无防备。
玄赢却更警惕,“你到底在干什么?”
他甚至怀疑是沈蕴做了什么手脚,一时类似夺舍炼魂的可怕猜测都冒了出来。
沈时冕却不为所动,一言不发地盯着玄赢,敖渊也被他收了起来。
面对玄赢的疑惑,沈时冕只是缓慢而坚定地靠近着。
玄赢心里有两个声音在疯狂撕扯,一个叫嚣着危险,一个却叫嚣着渴望。
他一个月没见到沈时冕了,思念与日俱增,到今天已然到了极限,而眼前的沈时冕既熟悉又陌生,既想让他靠近又被本能提醒危险。
以至于玄赢迟迟下不了决定。
就在他的犹豫中,沈时冕已走到了他一步之遥的地方。
这是一个多么危险的距离,以他们的修为,互相近身到这个地步,说是门户大开也不为过了。
就在这时,沈时冕双唇微动,吐出了两个沙哑的字,“师兄。”
玄赢有瞬间的恍惚,喃喃地说,“你到底……怎么了?”
沈时冕还是叫他,“师兄。”
玄赢被他叫得心浮气躁,稳了稳心神,“沈时冕,你给我一个准话,你是不是……解除鸳鸯线后悔了?”
沈时冕依旧用幽暗深邃的眼神定定地看他,不肯回答。
玄赢与他隔着一把悬空的湛赢剑,抿唇道,“要是你发现那两个月的感情都不是出自你的真心……想和我一刀两断……”
他说到这里,似乎有些说不下去,停顿了下来,偏偏沈时冕竟接着问,“你会如何?”
玄赢咬了咬牙,被沈时冕毫不否认的话气得有些晕,往日对着沈时冕不依不饶的诨劲又往外冒,“你了解我的。”
沈时冕淡淡道,“那师兄应该也了解我。”
他们互相打着哑谜,玄赢依旧云里雾里。
忽然沈时冕又问他,“鸳鸯线,师兄收起来了?”
话题转得太快,玄赢皱了皱眉,“当然,你先把话说清楚。”
沈时冕神色便有些古怪的样子,“师兄……什么都没发现?”
他这样问,玄赢就想起被搁置了的鸳鸯线器灵拷问计划,沈时冕没消息,他哪里有心思去管那个古怪的器灵。
此时沈时冕忽然提起,玄赢隐约意识到,自己是不是错过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第102章
玄赢此刻很有一种把鸳鸯线器灵揪出来问个明白的冲动,又不想在沈时冕的面前这么做,万一问出点不好的东西呢?
沈时冕倒是明白了为什么玄赢会说那些话,原来玄赢真的以为他摆脱了鸳鸯线控制后后悔了。
两人相对无言了片刻,玄赢刚刚的气势汹汹都被沈时冕的几句话打散,这会发热的头脑就冷静下来,光瞪着沈时冕等他给个准话。
沈时冕有些无奈,他本以为以玄赢热爱刨根问底的精神,鸳鸯线落在玄赢手里不出两天就会抖落干净,一个月够了解一切了,有些话他自己说了玄赢未必会信,毕竟玄赢早就先入为主,借鸳鸯线之口才更有说服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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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赢向来没什么耐心,眼见沈时冕还是冷着脸,都不像以前那样粘糊自己了,从前他还觉得沈时冕总是趁自己不注意或者花言巧语偷个吻什么的很烦人,现在不这样了他又不舒服。
沈时冕弄清楚他的意思后反而不动声色起来,抬眸用一种很平静的语气和他说话,“师兄既是这样觉得,现在想如何?”
玄赢想怎么样?他想在众目睽睽下把沈时冕打晕扛走,对所有人宣布沈时冕是他的人了,他说了要对沈时冕负责,向来说话算话,沈时冕不乐意让他负责都不行。
但他只能想想,现实是沈时冕不是任他揉圆搓扁的弱者,首先打晕带走这件事就特别难实施,更别说后续了,玄赢作为一个毫无感情经验更无巧取豪夺经验的人,陷入了不知如何是好的茫然。
沈时冕理解他的茫然,十分贴心地给他提供选项,“当初我说过,师兄若是反悔,我会将师兄关起来,哪里都不能去。”
玄赢更茫然了,可现在是沈时冕反悔又不是他。
沈时冕循循善诱,“我曾经说过的话都记得,如今是我对不起师兄,我愿意任由师兄处置。”
在迷踪阵这样与世隔绝的环境中,沈时冕用一脸禁欲冷淡的表情对他说任由处置,玄赢差点就心动了,贺云镇中那一次的“囚禁”的滋味不受控制地浮现出来,让玄赢的耳根发热,不自觉咽了一下喉咙。
这是个很好的机会,沈时冕实在是很自觉。
迷踪阵掩盖了他们的动静,底下的弟子都十分躁动,人往往都是这样,越不让你看,就越好奇。
里面的两个人有没有打起来,打到什么程度,是在暗暗斗法吗?
然而真实的情况和他们的猜测完全不同,沈时冕说完后,手指抬起,摸了摸他们中间悬浮的湛赢剑,没有人知道,被所有势力趋之若鹜的神兵就在这里。
湛赢剑是玄赢的一部分,沈时冕这样摸剑,就等于在摸他,玄赢耳根烧了又烧,忍不住阻止他,“别摸了。”
沈时冕点点头,“它便是师兄,是我唐突。”
他这样一本正经的样子却惹得玄赢更心痒,以前怎么就觉得沈时冕这幅模样气人,现在再看,分明十分招人。
越正经的人,越想让人推倒。
玄赢又气他,又想他,眼神显得特别凶。
沈时冕差点被玄赢的眼神打败,一时都要心软,想说实话又忍住了,玄赢是这样的性子,沈时冕不逼他一下,有些话玄赢永远都不会说。
这样的机会不是一直有的。
既然沈时冕主动承认错误,玄赢也不好说什么,毕竟鸳鸯线的问题不能全都怪沈时冕,他抿了一下唇,“还打吗?”
他们还在秀山院大比的比斗中,沈时冕眸光闪了闪,主动靠近玄赢,微微侧头将颈项的要害暴露在玄赢眼前,“师兄将我打晕吧,便算是分出胜负了。”
玄赢微微瞪大了眼睛,沈时冕竟然主动让他打晕,一时心里的不快与火气散了大半。
他到底舍不得,就撇过脸,“你自己装一下,我不打你。”
沈时冕便道了声得罪,执起玄赢的手环到自己腰间,低头靠在玄赢的肩上十分敬业地“晕”了过去。
玄赢对他几乎没有防备,等回过神,他已经和“晕倒”的沈时冕抱在了一起,傻乎乎地站在演武台中央了。
还没想明白事情是怎么发展到这个地步的,沈时冕竟毫无征兆地撤除了迷踪阵,顿时他们的身影就暴露在了所有观战弟子的眼中。
裁判的长老也对他们的姿势感到迷惑不解,“你们可分出胜负?”
玄赢愣愣道,“他被我打晕了。”
那就是玄赢胜了,长老点点头,“玄江门玄赢胜,下一场……”
唐致见状飞上演武台,对玄赢伸出手,“把小师弟交给我即可。”
玄赢顿时把肩头的沈时冕抱紧了些,“不必了。”
台下的目光顿时又刷刷地集中过来,每个人都保持着诡异的安静。
唐致不解道,“小师弟既然败给你,失去意识,自然该由我们带回去,便不劳烦你了。”
玄赢再次感觉到那些火热的目光,“晕倒”的沈时冕眼睑动了动,也反手抱紧了玄赢,他在等,等玄赢做选择。
不得不说,两个俊秀至极的男人拥在一处,画面是很美,可这幅画面带来的冲击也极大,那个扬言他俩结契就吃演武台的弟子更是张大了嘴巴,脑子打结。
玄赢要用什么理由在沈时冕的师兄面前光明正大地把人带走?答案不言而喻。
在唐致和众弟子面前,玄赢深呼吸了一口气,感觉喉咙口仿佛塞了一团棉花,吐出每个字都十分艰难。
但他确定自己舍不得将沈时冕交给别人,再怎么艰难,他也一定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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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时冕是我的道侣,我照顾他理所当然。”
话音落下,全场寂静,“昏迷”的沈时冕在他看不见的角度唇角微微上扬,因为是垂首靠在玄赢的颈侧,唇瓣便似有若无地擦过玄赢的肌肤和发丝,带来一点轻微的痒意。
玄赢又把他抱得更紧,生怕唐致直接上手来抢。
唐致很震惊,他之前一直在闭关,还没来得及从唐愈那里得知这件事,玄赢的话直接把他给砸懵了。
而其他人虽然之前也刚听说了这个传闻,但大多数人都不信,尤其是和玄赢差不多时期进秀山院的弟子,当年玄赢对沈时冕有多凶是有目共睹的。
结果就么快传闻就得到了证实,这样的两个人,玄赢竟然亲口承认他们是道侣,天要下红雨了吗?
没有人会怀疑这句话的真实性,谁会用当众宣布自己和死对头结为道侣的方式来恶作剧呢?
在众人极度的震惊中,唐致机械地转头去找唐愈,试图得到确切答案,唐愈不甘不愿地给他传音,“是真的,放他们走吧。”
唐愈从沈时冕带着玄赢的齿痕去见沈蕴开始就明白这事板上钉钉了,小师弟的性格有多固执他太清楚了。
唐致得到了确切的答案,恍惚地让开了位置,而他的动作也进一步证实了玄赢的话。
玄赢面上十分镇定,实际上耳垂红得都要滴血了,未免继续被人围观,他赶紧揽着沈时冕离开了演武台,临走前告诉了裁判长老,他们放弃大比的资格,让被淘汰的唐致和陆必应重新赛一场。
等他俩身影消失得彻底,台下的弟子们都沸腾起来。
“居然是真的,我怀疑我在做梦。”
“玄赢不是特别爱找沈时冕麻烦吗,以前是另类的引起沈时冕注意的方式?”
“沈时冕对玄赢看起来不假辞色,是欲擒故纵呢?”
“所以我们都被骗了,有些人明面上针锋相对,实际上是在暗度陈仓。”
……
梁赋眼见场面即将失控,十分机智地跑了,否则等下他一定会被众弟子淹没。
大师兄总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每次都玩这么大。
玄赢心跳快得要跳出胸腔,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类似表白的话,他也是头一遭。
好不容易飞回自己的院子,在树梢上爬来爬去的斑斑懵懵地看着傻爹爹抱着那个可怕的人冲回房间里,抬起的爪子慢吞吞地挥了挥,又顾自己去玩了。
到了房间里,沈时冕就不用装晕了,他从容地睁开眼睛,从玄赢肩上离开,挑眉问,“师兄就这样公开了?”
玄赢眨眨眼,“谁让你晕了,失去了反驳的机会。”
沈时冕呼吸一窒,恨不得立刻把玄赢拥入怀里狠狠地吻,一口一口都吞吃干净,他觉得自己越来越爱玄赢,若说从前还能忍受玄赢不爱他,自己捂着这份爱意默默地毁灭,现在就绝无可能,谁都休想阻止他。
玄赢见他沉默不语,得意地在沈时冕唇上亲了一口,“现在所有人都知道你是我的人了。”
他这纯粹是把自己卖了还帮沈时冕数钱,沈时冕嗓音低哑,“师兄果然言而有信。”
两人一个月没见,心里都很想对方,玄赢刚刚的一个浅尝辄止的吻根本不足以满足他们。
沈时冕尽管很想压着玄赢吻个够,还是记得自己现在的情况,只淡淡地说,“师兄接下来要怎么做,关着我?”
玄赢刚刚也是头脑一热,此时把人掳回来才开始认真思索,苦恼道,“你……你都忘了我们在外面那两个月的事了吗?”
沈时冕摇头,“怎会忘记。”
玄赢双眸微亮,“既然没有忘,为什么……”
沈时冕偏了一下头,深邃的眼神捉住玄赢的目光,“我没有忘,只是那种感觉有些模糊,像是做了一场梦。”
玄赢望着他开合的薄唇,“模糊的梦?”
“嗯,”沈时冕应了一声,忽然伸手摩挲了一下玄赢红润的唇瓣,“也许师兄能帮我回忆一下梦里的感觉?”
第103章
回忆一下“梦里”的感觉,沈时冕说话暗示得够委婉的,玄赢直觉有些古怪,但沈时冕说的话正中他的下怀,他便没多想,生怕现在的沈时冕反悔,立刻抓紧机会凑近对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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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热的呼吸喷到沈时冕的脸颊上,玄赢毫不客气地先在沈时冕侧脸上啄了一下。
玄赢的性格并不扭捏,虽然面对沈时冕总是动不动脸红耳热,但那只是因为动心后感到不好意思的正常反应,真要是扭捏的话,他不会当着那么多人面承认,更不会主动把沈时冕扛回来。
以前抗拒的时候是真抗拒,但下定决心后也非常豁得出去,从啄吻开始,玄赢观察了一下沈时冕的脸色。
见他还是没什么波动,好像不是被亲了一口只是被什么无害的植物蹭了一下那般云淡风轻。
玄赢登时骨子里的好胜心就又起来了,就不信只是没了一根线而已,他就失去魅力了?
不服气的玄赢立刻又亲了一口沈时冕的唇瓣,仿佛自己占了很大便宜一样笑盈盈地问,“现在有没有想起一点梦里的感觉?”
沈时冕当然说,“我记忆里与师兄好像不止做了这些。”
言外之意这点小打小闹还不足以勾起他的感觉。
尽管实际上玄赢哪怕什么都不做,沈时冕都对他毫无抵抗之力,早在鸳鸯线之前,沈时冕就怀疑玄赢是不是为了针对他给他下了蛊,否则一个对他根本谈不上好的人为什么能如此叫他着魔。
玄赢微微瞪大了眼睛,他还怕一上来会吓到沈时冕,所以想着可以循序渐进地来,结果对方居然一点也不介意。
那他还顾忌什么?
玄赢立刻拖着沈时冕站起身,在他疑惑的目光中,解释道,“我带你去个地方。”
说完兴冲冲地拉着沈时冕就走。
玄赢带他去的,是他自己常去的后山灵泉,此时正值秀山院大比,所有人都去看热闹,灵泉附近没什么人,玄赢挑了个僻静的池子把沈时冕带过去按坐在池边,“你设个阵法。”
恐怕普天之下只有他会这么理直气壮地要求即将被他“欺负”的人助纣为虐主动给他设阵法了。
偏偏沈时冕就喜欢助纣为虐,闻言二话不说,就布了个完美而坚固的阵法,将这方池子与外界隔绝开来。
总算不用露天席地还要担心有人路过,玄赢更放松了一点,同时侧头歪到沈时冕肩上,“你应该也记得云暖阁的池子。”
沈时冕当然不会忘,那是第一次玄赢肯正视他们的关系,放下了其它的顾虑,愿意和沈时冕试一试,当时那种淡淡的幸福和疯狂的喜悦交织的感觉再度泛起,让沈时冕难以遏制地握紧了自己的拳头。
玄赢当时绯红的脸、情动的模样还有握在他掌心的光洁如玉的脚踝触感都一一浮现,玄赢被池水浸湿的衣摆又沾湿了他的衣服,纠缠在一起,暧昧又慌乱。
他好想,好想在这里把玄赢按在水中,亲到他喘不过气,亲到他眼睫濡湿,难耐地求饶,水中没有其它东西能让玄赢借力,只能无力地缠着他的腰攀附着他,含着哭腔承认爱他,永远不会离开他。
沈时冕闭了闭眼,压下自己黑暗的欲望,这种理智与渴望互相拔河的感觉他已经习惯了,最终都能被他强大的自制力完美化解,除了眼神更暗了一分外,外表依然保持着完美的冰山模样。
玄赢丝毫没有察觉到自己的危险处境,还在试图帮助沈时冕找回当时的感觉。
他怎么会知道那时候的自己,在沈时冕眼中是怎样引人堕落疯狂的模样,又怎么知道为了不伤到他沈时冕付出了多大的努力。
沈时冕一边享受玄赢的主动,一边又要压抑自己内心的可怕欲望,一时分不清乐趣居多还是痛苦居多。
玄赢已再次除去了自己的鞋袜,赤脚踩进了及腰的池水中,他衣袍的下摆被水流托起散在水面上,随后发出一声舒适的叹息。
沈时冕端正地坐在池边,垂眸望着池中的玄赢,神色波澜不惊。
他与玄赢想象中完全不同,心里很清楚地知道自己能享受的美好时光不多了,他提醒过玄赢后,玄赢必然会去逼问出鸳鸯线真相,所以现在……就是他最后的狂欢。
作为一个心黑手狠的魔修,沈时冕云淡风轻凛然不可侵犯的永远都只有外表,他的心早就黑透了,怎么会放弃任何一个能榨取出玄赢对他的爱与在意的机会。
池水很浅,玄赢几乎与坐着的沈时冕视线平齐,这正方便了他的动作,玄赢靠近了池边的沈时冕,冲他扬眉一笑,笑容灿烂又带着一点不明显的羞涩,之后便伸手揽住沈时冕的脖子将他的的脑袋拉下来,准确地吻住了沈时冕的唇。
四片火热的唇瓣相贴,玄赢闭着眼,睫羽颤动着,这么久过去,却还是只会贴着笨拙地摩挲。
接下来的情形就变得似曾相识起来,沈时冕眼神骤然凶狠,反客为主地按住玄赢的后脑,另一只手臂收紧玄赢的腰身,用近乎凶恶又万分珍惜的力道碾磨着玄赢的唇。
这是熟悉的沈时冕吻他的感觉,如狂风暴雨,充斥着渴求的味道。
百忙之中,玄赢好不容易寻了间隙问他,“你是不是想起来了?”
沈时冕一边掠夺索取他口中的甘美,一边含糊道,“好像是本能知道怎么做。”
他也是一个月未见玄赢,也未与玄赢亲近,这会被彻底撩拨起来,吻了片刻,便不满足地将玄赢从池中拦腰抱起,两人换了个位置,沈时冕也踩进了池水中,玄赢则被他压在池壁上。
天然的灵泉,池壁凹凸不平,硌着玄赢的背,当然伤不到圣阶的玄赢,但那种粗糙的触感不知为何格外明显。
玄赢一时腿软得竟然站不住,眼前一片眩晕,不自觉靠着池壁滑坐下去,又被沈时冕的手臂拦住,强硬地按在池壁上,亲得没有躲藏的余地。
他晕乎乎地想着,为什么,为什么沈时冕记忆模糊了,被动的那个还是他自己,明明先动嘴的人是他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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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道不该是他把沈时冕带回过去的情境,让沈时冕如痴如醉吗?
熟悉的吻,虽然总是过于激烈,但是毫无疑问,玄赢是喜欢的。
沈时冕早就摸清了这一点,因此吻起来从来不留情,他单膝跪在了池中,大腿分开了玄赢的双腿,与他严丝合缝地密密地贴着。
等到这一吻告一段落,玄赢才抹了抹自己似乎有些肿的双唇,狐疑地看着他,“现在有回忆起那段时间的感觉吗?”
沈时冕虽意犹未尽,却也知道见好就收,靠着玄赢平复了一下身体的躁动,才沙哑地回答,“回忆起来了一些,我很喜欢。”
玄赢微微松了口气,要是这样沈时冕都还说完全回忆不起来,他就要杀人了。
见这种“回忆”的方式卓有成效,玄赢顿时受到了鼓舞,接下来就更有信心,不知是不是被灵泉的热气熏蒸,他俊美的面容泛起薄红,“我要继续了。”
沈时冕喉结滚动了一下,再次升起期待。
玄赢不知他心中所想,微微喘了口气,忽然从芥子袋里取出一个盒子。
沈时冕不明所以,吻过的“唤醒”之后不是应该更亲密一些吗,为什么会突然拿出个盒子?
玄赢却十分郑重,将盒子递到沈时冕的面前,期盼地望着他,“你打开。”
沈时冕伸手接过,打开后发现盒中静静地躺着一绺发丝。
准确来说,是两个人的发丝结成的一绺。
玄赢期待地看着沈时冕,“看到它呢,有什么感觉?”
发丝是他们在小世界幻境中被误导身份结契时的结发的凭证,玄赢竟一直都仔细地收着,并未因为它是幻境的产物而不放在心上,这也是在虚假的幻境中,证明他们度过的时光的真实性的佐证。
对玄赢来说,它具有的含义不言而喻。
沈时冕猝不及防,没想到玄赢这么快就祭出了发结,沈时冕可以贪心地要求更多,但在这发结面前,一切都黯然失色。
玄赢这是误打误撞戳中了沈时冕心中最柔软的地方之一,沈时冕便再舍不得向玄赢讨更多的福利了,只好顺势沉默了一下,对玄赢道,“感觉……很幸福,好像能想起当时我们结发之时的心情。”
玄赢眸眼便亮了亮,“真的想起来了?”
沈时冕无奈点头,“是我向师兄求了一绺发丝,主动要求与师兄结发的。”
玄赢开心极了,觉得自己成功了一大半,并不贪心地想要一步到位,加上再贴在一起恐怕就出事了,便艰难地从池中爬出来,把沈时冕一个人晾在里面,十分快活地说,“你再泡会,灵泉对你有好处。”
沈时冕搬起石头砸自己脚,也不好反对,只能听话地继续泡在泉水中。
玄赢便趁着这个时间把鸳鸯线揪了出来,解决了最重要的问题,他便迫不及待想要知道鸳鸯线隐藏的秘密。
他把无处可逃的鸳鸯线逮到掌心,这一次,他没有再给鸳鸯线喘息的机会。
不堪折磨的鸳鸯线,受不了顶级神兵的威压,委委屈屈地吐露真相。
“吾生效的基础条件,需要其中一人对另一人怀有纯挚狂热的爱。”
玄赢消化了一下鸳鸯线话中蕴含的讯息。
厉霄和羽画,显然是厉霄狂热地爱着羽画,因此鸳鸯线生效了,而他和沈时冕,他从前绝对对沈时冕没有超出界限的感情,所以怀有爱意的人自然便是沈时冕。
分析出这个事实后玄赢立刻扭头去看池中的沈时冕,这个意思是……沈时冕从前便一直喜欢他?
第104章
玄赢揪着鸳鸯线问的时候,没想避开沈时冕,两人都是绑过鸳鸯线的,理应有同等的知情权,结果却问出了这么不可思议的结果。
见过许多大风大浪的玄赢,因为一个简单的回答足足在原地愣了半盏茶的时间。
破绳子的用词则更叫他难以置信,不是简单的爱或者喜欢,而是纯挚和狂热。
难怪司马擎苍和女魔修那根毫无效果,那两人别说有什么爱意喜欢,恐怕都不太熟悉。
玄赢被鸳鸯线的话给砸晕了,不是因为鸳鸯线沈时冕才喜欢他,而是因为沈时冕爱他鸳鸯线才能生效。
前一刻他还在为了唤起沈时冕对他的感情而抛弃节操,结果闹了半天,沈时冕根本就一直都爱他?那他费这么多劲都是在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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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赢没离开灵泉,就坐在池边的地方,鸳鸯线的回答无比清晰,沈时冕站在池中,自然也听得清清楚楚,他一个字也没开口否认。
两人目光交汇时,沈时冕再不克制自己眼神中浓烈的渴望,“哥哥……”
玄赢一阵战栗,他觉得沈时冕的眼神想把自己给吃了,一时差点忘了兴师问罪。
沈时冕的目光间接佐证了鸳鸯线的答案,最终被欺骗的恼怒还是占据了上风,玄赢重新跳入灵泉中,溅起一大片水花,咬牙切齿地揪住沈时冕因为刚刚的动作而散开的衣襟,“骗我好玩吗?”
“阿赢,”沈时冕反手抓住玄赢,叫了一声又迅速改口,“哥哥不高兴吗?”
玄赢……玄赢不能否认自己心中一闪而逝的喜悦,但他不能让沈时冕看出来,不然以后岂不是被这个家伙抓得死死的,他还怎么树立作为师兄与哥哥的威信?
再者高兴和这个是两码事,沈时冕把他骗得团团转,他也是真的有点气,非要好好教训教训这人不可。
所以玄赢只是板着脸“啧”了一声,“别想蒙混过关,这事你不说清楚没完。”
沈时冕垂眸,“哥哥不想要我的喜欢,我明白的。”
这个狡猾的家伙,又开始一口一个哥哥模糊重点,博取玄赢的心软,玄赢牙根发痒,却还是不自觉地稍微软了一点语气,“我没说不想要,但这不是一回事。”
沈时冕掩住眸中的神色,他知道玄赢不会轻易揭过去,也早有心理准备,他有一万种方法能将鸳鸯线彻底解决,不让它吐出一个字,但他不会这么做。
除掉了鸳鸯线,谁替他打破玄赢心中的固有观念,传达他掩埋在内心深处无法宣诸于口的隐秘感情,以玄赢的迟钝,要什么时候才能发觉他真正的心思。
沈时冕从不否认自己的贪心,他想要玄赢的回应,想得到玄赢全部的、最浓烈的感情,陪他一起深陷,再也爬不出爱欲的牢笼。
而对玄赢来说,想得到他毫无保留的,最纯粹的爱,只有用同等的爱才能换取。
于是沈时冕闻言依旧垂着头,干脆利落地“认罪”,“它说的都是真的,我一直喜欢阿赢。”
亲口听到肯定的回答,玄赢明明该因为被骗了生气的,却克制不住自己本心,耳根又红了,心里乱糟糟的。
玄赢很想维持审问的严肃氛围,上一次沈时冕假装失忆的事,因为蛟龙淫毒的存在,那种暧昧的气氛下,稀里糊涂地不了了之,这一次玄赢怎么都要吸取经验,不能重蹈覆辙。
因此玄赢定定神,没有被沈时冕的剖白蛊惑,依然把脸板得像执法堂的行刑人,“什么时候?”
沈时冕抬眸看他,“什么什么时候?”
玄赢心里默念,我这是正经在审问,不许脸红,才能继续严肃地把问题问出口,“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
明明是问罪,怎么搞得好像他在逼沈时冕表白似的,这糟糕的问题和糟糕的地点气氛。
沈时冕听到这个问题,眸中闪过一丝暗光,抓着玄赢的手腕在池水中逼近一步,“阿赢想听吗?”
玄赢莫名其妙,有些不自在,“不想听我问你做什么?”
随后又觉得自己气势不够足,立刻警告地瞪他,“好好说话,不许靠我那么近。”
“嗯,”沈时冕的声音又低了下去,好听的嗓音吐出的话让玄赢开始发晕,“我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也许是十几岁的时候,有一天,我看到一个师姐给你递书信。”
玄赢艰难地从记忆里找出好几年前有谁给自己递过书信,不确定地说,“是洛云云师姐?”
沈时冕向来波澜不惊的面孔沉了沉,不满地咬了一口玄赢的手指,“不许提她。”
玄赢哭笑不得,“不是你提的吗?”怎么还倒打一耙。
醋缸沈时冕有理有据,“我记得她是因为她喜欢你,你记得她难道也是因为她喜欢你?”
这是一道送命题,玄赢极有危机感地转移话题,“当然不是,她递书信和你有什么关系?”
沈时冕深深地凝视他,“因为我发现她喜欢你,所以嫉妒了。”
玄赢下意识去想洛云云递书信是哪一年,惊讶地得出结论,当时沈时冕才十四岁。
竟然这么早,玄赢又懵了,他恍惚道,“你那么小就知道什么是喜欢了?”
相比较而言,在鸳鸯线的阴错阳差帮助下才初次明白什么叫喜欢的玄赢,简直输的体无完肤。
沈时冕又逼近他一步,平日淡漠的目光透出了危险的光彩,“哥哥是在怀疑我的感情吗?”
玄赢被他灼热的目光逼的无路可退,不知不觉,后背竟又碰到了粗糙的池壁,招架不住地撇开脸,咕哝道,“也许是你的错觉呢,只是因为我从小都对你很差劲,你不甘心?”
沈时冕表情还是冷冷的,弧度优美的薄唇中吐出的话却让玄赢从头顶到脚趾都快冒烟了,“看来也是错觉让我想亲你抱你,做梦都全是哥哥,还想在床上弄哭你?”
玄赢简直不敢抬头和沈时冕的目光对视,垂着脑袋怒斥,“我没问你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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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时冕微微勾唇,“我喜欢哥哥,所以想吻你,想和哥哥双修,其他人都不会让我有这种冲动,这不算喜欢了吗?”
玄赢问出了个让自己想找个地缝钻进去的答案,只能承认沈时冕就是那么早熟,十四岁就知道自己喜欢谁。
但他还是觉得很不可思议,“你到底为什么喜欢对你那么差劲的我,被虐狂吗?”
沈时冕说的洛云云给他递信的时候,正是沈时冕又一次锲而不舍与玄赢战斗,想让玄赢履行赢了做朋友的承诺结果又被打得一身伤的时候。
他被打成那样,却懵懂地发觉了自己的感情,玄赢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心里有点甜,更多的却是酸涩与心疼。
沈时冕察觉到了玄赢的口是心非,低声道,“哥哥心疼我了?”
玄赢说不出不是,却又不想让他得意,便不肯回答。
不知不觉,两人的姿态再度暧昧起来,不久之前玄赢还被沈时冕压在同样的位置吻的喘不过气,难免有点影响玄赢的发挥,他艰难地保持着自己的气势,继续问道,“那你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还借着鸳鸯线骗我,害我白白担心那么久?”
说到这个,玄赢再度找回了自己愤怒的感觉,明亮的双眸瞪着沈时冕,坚决不被他蒙混过关。
沈时冕这回倒是痛快认错,“是我太贪心了。”
不等玄赢反驳,沈时冕便直接解释道,“我以为哥哥讨厌我,骤然因为鸳鸯线的缘故才与我亲近些,哪怕知道这种方式不正当,也希望能借此机会感受到一点你对我的在乎。”
玄赢生气地反驳,“万一我只是因为神器,像羽画那样,你怎么办?”
他是推己及人,自己担忧的事情,也替沈时冕担忧着。
偷来的虚假的爱,终有泡沫破碎的时候,厉霄与羽画的前车之鉴始终让玄赢心有余悸。
虽然语气很糟糕,但沈时冕品味到了玄赢语气中的在乎,心软得像要化开,他的阿赢、他的哥哥就是这样的人,所以他本能地爱上了玄赢,单方面地承受着爱而不得的酸楚与对方冷漠的拒绝,许多年也舍不得放手。
事实证明,他的本能是对的,剥开玄赢外层那个冷漠的表象,内里的甜美与柔软让他疯狂。
沈时冕便勾起一抹浅淡的笑,“那也值得。”
一句简单的那也值得,猛然就把玄赢的怒火扑灭了大半,就剩一点小小的火苗,一旦知道沈时冕默默地喜欢他这么多年,就实在难以生气。
自己只是喜欢沈时冕几个月,一个月不见沈时冕也不确定对方的心意就这么坐立难安,神思不属,在自己对沈时冕不假辞色的这么多年,沈时冕又是怎么过来的?
只是心软归心软,要给沈时冕一个教训的念头还是根深蒂固,不然沈时冕这个黑到骨子里的家伙,不知收敛,还不知要怎么把他啃的骨头都不剩呢,玄赢又不傻,明白了沈时冕的心意后,先前那些沈时冕用言语陷阱给他下的套自然都回味过来了。
好你个沈时冕,在小世界幻境里还假惺惺说让自己拒绝他,后面还有什么诱导自己说是不是也爱他之类的言语陷阱显然也都是早有预谋的。
玄赢越想越气,扑灭的火苗又窜了起来,猛地将沈时冕的手拍掉,斜睨他,“你还想在床上弄哭我?”
沈时冕用眼神回答了这个问题,玄赢却冷哼,“很好,从现在开始你都不要上床了。”
我看你还怎么弄哭我。
第105章
玄赢这回是铁了心,暗下决定无论沈时冕说什么做什么都不心软,势必要给他一个警告,不然按沈时冕的性子,一定会得寸进尺,一步步压榨更多的福利。
——和沈时冕斗了这么几年,有些事情玄赢还是摸清楚了的。
他也确实没冤枉沈时冕,沈时冕对他从来不知餍足,不加抑制和打压的话,玄赢觉得自己可能很快就招架不住了,虽然现在招架起来也很艰难就是。
玄赢放完了狠话,满意地看着沈时冕的表情凝固了一瞬间,但很快又古怪并迟疑地确认,“只是不让睡床吗?”
还只是?玄赢狠狠皱了皱眉头,检讨了一下自己是不是过于仁慈了,但还没等他检讨出结果,非常善于观察他的沈时冕立刻转换口风,“那么总该有个期限吧?”
玄赢被他带偏了思路,认真考虑了一下,“看你表现。”
沈时冕心里已经软成一片了,他的阿赢总是嘴硬,想想那些被销毁的信纸上的内容,他就更想把玄赢的好全都据为己有,只能说玄赢真的很能装,而那时候沈时冕也真的太小太单纯,看不透玄赢凶狠的态度下的柔软与温柔。
只是他发现得太迟,在玄赢无从察觉的地方,沈时冕已经一步一步扭曲到了现在的地步,他的性格在最重要的少年时期被重塑与定型,再也不可能回到曾经单纯的童年。
但只要有玄赢在,玄赢陪着他不会离开抛弃他,他就能管住自己心中的野兽,看起来像一个正常人。
玄赢自然不知道他心里的想法,见沈时冕一直盯着自己不说话,还以为惩罚生效了,十分满意地补充道,“不许找借口蹭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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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时冕却低笑一声,“好,都听哥哥的,哥哥要早点原谅我。”
每次听沈时冕叫他哥哥,玄赢都觉得耳朵发麻,不自在地抬头看天,光天化日的,他和沈时冕躲在灵泉里干嘛呢?
亲得抱得差点出事,终于从情感危机中脱离的玄赢捡回了自己的理智和羞耻心,灵泉也泡得够够的,道侣也确认没丢,感觉颇为志得意满,摸摸沈时冕被灵泉热气熏得格外好看的脸,“回去吧?”
沈时冕却自然地凑过来亲了一下他的脸,“哥哥还有什么要问的,不一次性问清楚?”
玄赢心里冷酷无情地想,问也不在这里,再问下去,天知道能发生什么,刚掐灭了你在床上把我弄哭的可能性,换个地方就行了吗?
斗争经验丰富的玄赢怎么可能给沈时冕钻空子的机会。
于是玄赢不动声色地撇开脸,“回去继续说,这里不方便。”
沈时冕似乎有些失望,还在试图引诱玄赢犯错,“我的阵法很安全,不会有人发现的。”
玄赢自然知道他阵法厉害,但这是重点吗?灵泉实在是个过于危险的地方,两个人衣服都湿透了,玄赢对自己的定力更是不太有信心,必须远离这个不安全的情境,免得一不小心就把持不住。
因此玄赢不为所动,扬扬下巴,“你不回去我自己走了。”
沈时冕计策失效,无奈只能跟着玄赢离开了灵泉。
两人回到玄赢的院子,斑斑豹脸懵懵地看着他们来去如风的模样,深沉地沉着小脸舔了一下脖子上凉凉的巨蛟缓解压力。
到了客厅中,气氛就正常多了,玄赢颇为满意,继续先前的询问,“你闭关一个月到底怎么回事?”
既然沈时冕不是因为解除鸳鸯线后躲着他,那就没必要一个月都完全不露面也不联系,要说真是跟着沈蕴闭关,玄赢也不信,这其中肯定有问题。
沈时冕顿了一下,轻飘飘地答道,“师尊留我闭关,要帮我疗愈之前沉积的暗伤罢了。”
玄赢信他才有鬼,不满地撇唇,“你这话骗别人可以,想骗我还差点。”
沈时冕眸中泻出一丝浅淡的笑意,“阿赢原来这么了解我?”
玄赢又被无意识地撩拨到了,暗骂了一句妖孽,现在不和他做对了,改变策略专门使美人计,还是这么卑鄙,玄赢艰难抵御他的阴谋,仍然严肃地板着脸,“啧,别转移话题,心虚得太明显。”
沈时冕不但要转移话题,他还避重就轻,“先前说过师尊身怀邪气,我看不透他的来历也不知他的目的,只是避免节外生枝最好顺着他的意思。”
玄赢完全没被糊弄过去,追问道,“那他为什么突然要留你闭关?”
除了感情,玄赢在其它方面一直很敏锐,沈时冕微微叹气,无奈地看他,“此事已经解决了,阿赢不必担心。”
玄赢收敛了表情,沉默了一下,认真地盯着沈时冕,“我想知道,以前是我没能力护住你,现在我们已经是道侣了,我不能再逼着自己对你的事视而不见。”
从前因为怕自己和沈时冕的关系会引起沈蕴和玄清子的警觉,而给沈时冕带来更多的祸端,玄赢只能硬下心肠,加上沈蕴的表面功夫一直做得很好,玄赢偷偷观察过很久,确认起码沈蕴对沈时冕明面上一直很好,他和沈时冕不相认会更安全,才放心地想要赶走疏远沈时冕。
只是沈时冕实在太执着了,每次都被他打伤了打不过,还要坚持凑过来,每每让玄赢又气又心疼。
沈时冕心中一动,好像被什么东西轻轻蛰了一口,又酸又痛,原来得到玄赢的感觉比想象中的滋味还要美好千万倍,玄赢这样,叫他如何能放手?
不可否认,沈时冕对玄赢那种沉寂下来的一点微妙的恨意,其实一直没有消失,但这份恨意最后催生的不是怨毒,而是让他有些扭曲的心思,他想折腾玄赢,看他哭,看他难耐的样子,也来自于这份奇特的恨意。
而现在,这份恨意逐渐消融了,玄赢给他留下的创伤,都在一点点被抚平,他表情略有怔松,竟认真地考虑了一下坦白。
“哥哥,”沈时冕走近玄赢一步,“可我不愿意让哥哥看到我糟糕的一面。”
玄赢疑惑道,“你还有什么糟糕的样子我没见过的?”
沈时冕眼眸暗了暗,“当然有,还有很多,哥哥永远不知道,我能有多可怕。”
玄赢认真考虑了一下沈时冕能有多可怕,严肃道,“你不说我怎么知道?”
沈时冕被他完美的逻辑噎了一下,玄赢永远能给他意外之喜,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颇有些自暴自弃地抬手遮住自己的眼睛,“阿赢想听,我说便是。”
玄赢方才满意,“这才乖。”
语毕奖励地亲了一口沈时冕的眉心。
沈时冕趁机抓住他的腰,磨蹭着玄赢的脸颊,讨价还价,“但是我说了,阿赢不能害怕我。”
玄赢不屑地嗤笑他,“我发现你最近很飘,哪来的自信我会害怕你,嗯?”
沈时冕的表情就有些不对劲起来,“真的不害怕?”
玄赢直觉他说不出什么好话,果然沈时冕的下一句便是,“不害怕为什么要罚我不许睡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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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赢耳根发烧,“这是一回事吗?”
沈时冕又开始仗着自己长相和表情的优势,端着高岭之花的面孔说不着调的话,“原来哥哥不是怕被我弄哭才故意用这个惩罚我?”
至于怎么弄哭,就不必再多重复了。
玄赢再次恼羞成怒,“有完没完?再啰嗦,你连凳子都没得睡了。”
沈时冕这才意犹未尽地放过玄赢,“我们回来那天,唐愈师兄说师尊有事找我,我去了之后,师尊便提起了我们要结契的事与剑魄碎片。”
这两件事都是玄赢关心的,他一时忘了沈时冕可恶的言行,“他想要剑魄碎片吗?还是不同意结契?”
毕竟沈蕴不一定和玄清子一样存着欺骗感情趁机双修夺剑魄的心思,不符合一直以来沈蕴建立的形象——不像玄清子根本没掩饰。
鉴于当初玄赢和沈时冕被玄清子和沈蕴一人一个瓜分的过往,这是比较合理的猜测,玄清子想借用结契让玄赢强取沈时冕的剑魄碎片,沈蕴未必想不到这一层,应该会有所防范。
沈时冕点点头又摇头,“是也不是。”
玄赢便有些茫然,沈时冕继续道,“师尊说,他作为我的师尊,半个父亲,不愿意干涉我寻找道侣的自由,但剑魄碎片是凌霄阁无数先辈用鲜血与生命换来的,他没有权利决定它的风险,若我执意要与阿赢结契,就需想出一个万全之策。”
玄赢下意识就着这个逻辑猜测,顿时紧张起来,“他想把你身上的剑魄碎片拿走?”
剑魄碎片要转移,沈时冕要么双修要么死,除了玄赢外,其他人无非是这两种方式,无论哪一种,只要想想,玄赢就忍不住浑身的火气,想杀了沈蕴,哪怕现在沈时冕还好端端地站在自己面前。
谁敢碰沈时冕伤沈时冕,玄赢都受不了。
见他这么气,沈时冕倒挺愉悦,说明玄赢真的很在乎他。
沈时冕没吊玄赢胃口,“师尊说,他有两全之策,有第三种方式可将我体内的剑魄碎片转移给他。”
“不可能。”玄赢立刻否决,得知自己的身份和得到小湛赢剑后,他隐约会有些感觉。
沈时冕道,“师尊是这么说的,我没有质疑的余地。”
基于这个理由,沈蕴便顺理成章让沈时冕留在了孑立院,务必要在玄赢和沈时冕结契之前将碎片转移。
现在沈时冕好端端的,剑魄碎片也仍在在他体内待着。
玄赢放缓了呼吸,想知道沈蕴的“第三种方式”蕴含着什么样的阴谋,沈时冕又为了度过这次危机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做了什么。
第106章
玄赢心里转过许多念头,面上却没显露,只托着腮等沈时冕分辨清楚。
沈时冕这回没卖关子,一旦确认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了,他就会立刻从善如流,不做无谓的挣扎——那样除了会让玄赢生气之外毫无用处。
“师尊的意思是,他最近得到了新的方法,能尝试直接剥离剑魄碎片。”
玄赢自然知道那不可能,他自己能做到是因为剑魄碎片本就是湛赢剑的一部分,即使这样也会对宿主造成一定的损害,剑魄碎片数量越多损害越大,因此他能直接取走秦山越的剑魄,却舍不得这么对沈时冕。
但沈蕴会这么说已经够奇怪了,他蹙了下眉,“怎么尝试的?”
沈时冕轻描淡写道,“师尊将自身灵气探入我的丹田,包裹住剑魄碎片强行剥离。”
玄赢忽然后知后觉地察觉到沈时冕的称呼不对劲,迷惑道,“他不安好心,想害你你为什么还叫他师尊?”
耿直如玄赢,在背地里都是直呼玄清子大名的,从来没当玄清子真是师尊,沈时冕这样称呼就……很违和。
沈时冕顿了一下,一副淡然的样子,“他作为师尊是事实。”
哦,明白了,不管哪个人干了什么,身份都是既定事实,人渣师尊也是师尊,不代表任何意义。
玄赢忽然有点牙酸,沈时冕这往好听了说叫心态平和,尊重事实,往难听了说就是性格有缺陷,虽然看起来严谨恭敬,其实眼里根本没有你,一点都没带上心。
无论叫什么,都只是一个区别于旁人的称呼而已,总算明白为什么沈时冕提起沈蕴总是那么个不咸不淡的态度了。
于是玄赢久违地再次体会到了沈时冕的那种打从心底里的冷淡,只不过现在沈时冕的冷淡不对着他了,他成了为数不多拥有特殊优待的人。
不知道为什么,居然有点高兴,玄赢思维歪了一下,立刻端正自己的态度,告诫自己这样不可取,他应该引导沈时冕积极向上,拥有常人的喜怒哀乐,喜欢就喜欢,讨厌就表现。
但随后又心虚地想到沈时冕会这样莫不是因为默默喜欢一个总对他很凶的自己,才学会了隐藏情绪,自我消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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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才沈时冕承认一直喜欢他的时候,玄赢有一点点被骗的生气,更多的却是喜悦,现在高兴的劲头过了,又开始心疼沈时冕单恋的难过,一时竟有些走神。
沈时冕对他的情绪很敏锐,干脆停下不说了,等玄赢缓过那阵情绪才问,“哥哥不喜欢我叫他师尊?”
玄赢很痛快地点头,实力表达自己对沈蕴的嫌弃,“他要真对你真心也就算了,跟玄清子一样不安好心,只是更加道貌岸然点,不必对他那么客气。”
沈时冕原本并不在意这个,对他来说,沈蕴固然是他面前的绊脚石,但从来都不是最大的那个难题。
和时常为了生存问题忧心的玄赢不同,他从十五岁开始一直抱着有些厌世的态度,所以很多事都不怎么在意,一个任由他人偷袭随便魔神占据自己躯壳的人,更不会在乎那点称呼问题。
如今被玄赢特意点出来,他的心情也有些奇异,沈时冕望着玄赢认真的脸,聪明地选择不把当初阮南秘境被偷袭濒死的真相告诉玄赢。
他现在也是有求生欲的人了。
沈时冕眸光微动,低声问玄赢,“那么哥哥教我该怎么做?”
玄赢对他勾了下手指,沈时冕欣然上钩,侧耳过去听玄赢的意见。
玄赢理直气壮地说,“老家伙,老不休,伪君子,随便怎么叫都行。”
沈时冕垂眸盯着他开阖的唇,眼神暗了一下,方才灵泉中的余韵仍在,玄赢表面上摆出要和他谈正事的架势,却又无时无刻不在撩拨他,实在考验他的自制力。
而毫无疑问的,沈时冕对他根本没有自制力可言,在玄赢挑眉示意他跟着学的时候,猛地欺身过去,将玄赢按在冷硬的椅背上重重地吻了下去。
玄赢象征性地挣扎了两下,双手攥着沈时冕后背的衣服扯了扯就心安理得地享受了这个激烈的吻。
良久沈时冕才舔了一下唇角放开他,心里默默盘算着让玄赢此刻在椅子上哭的可能性,和哭完以后自己会得到什么新的惩罚。
玄赢自然不知道他的险恶思维,懒洋洋地倚着沈时冕,不走心地抱怨,“为什么最近我们不能好好说会话?”
沈时冕一抹嘴还是那朵高岭之花,餍足后有些漫不经心道,“有助于缓解气氛。”
他说得也有道理,玄赢琢磨了一下好像是这么回事,就更心安理得地窝在沈时冕肩侧,听他说未完的话题。
短短一件事,愣是耽误了许久,沈时冕才接续下去,“师尊将灵气探入我的丹田后,我一直蓄力准备应对他的反目,但他自己身上又似乎有两股不同的力量在角力。”
当时沈蕴作出一副胸有成竹的慈师模样,说他有完全的把握不会伤到沈时冕还能取出剑魄,同样得知了玄赢身份的沈时冕自然不信,但还是不动声色,任由沈蕴把灵气触角探入自己命脉的丹田中。
当然他也不是想找死,而是很清楚自己身上的魔神血脉有多么霸道,剑魄碎片几乎可以说是半融入了他的血脉中,他得到的碎片又多,完全不是秦山越那般容易剥离,沈蕴多半也不会一上来就下猛药,定会逐步尝试,确保能顺利取出剑魄碎片为止才会露出真面目。
至于为什么忍到现在才动手,沈时冕猜测与沈蕴之前的闭关有关。
沈蕴闭关时,沈时冕以魂体状态悄悄探过孑立院,以前是不关心,但从玄赢把他救回来,沈时冕就有意识地探查沈蕴的秘密,默默给自己和玄赢的未来铺路。
事实也的确证明沈蕴有问题,还是非常严峻的问题。
沈蕴身上隐含着恐怖的邪气,也许正是这丝邪气的浸染与影响,使沈蕴的神魂分离,状态诡异,随着邪气不知名原因地壮大,沈蕴的力量增强,同时神魂分离的症状也更严重。
沈蕴急于夺得剑魄的理由也不难猜,作为羽画神君的顶级神兵,又承载了天柱之责无数年的湛赢剑,本身就具有浩然正气,它是邪气的克星,沈蕴应当是被邪气所侵,想借用湛赢剑魄压制邪气,同时又能借助邪气的力量剥离出湛赢剑魄。
这个行为自然非常危险,稍不注意就会打破两者的平衡。
沈时冕利用体内觉醒了部分的魔神血脉,轻易察觉到了沈蕴探入自己丹田中两股力量的博弈,却完美克制住了自己反击的本能,假装不知道沈蕴遭受的一切。
而沈蕴,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二十出头的沈时冕有着如此深沉的心机和稳如泰山的心境,二十来年间,沈蕴装慈师无懈可击,沈时冕又何尝不是扮演优秀安静一心修炼的徒弟毫无破绽。
沈蕴的灵气与邪气互相使绊子,纠缠着试探沈时冕体内的剑魄,这个过程并不短暂,期间玄赢见沈时冕久久不归,自然找上了孑立院,沈时冕未免玄赢牵扯进来,才谎称自己要闭关,并以大比时间为限。
届时若自己失约,玄赢自然会察觉到异常,以玄赢的聪慧定能妥善应付,自己则尽力将沈蕴的计策破坏,争取更大的优势。
他想得很周全,玄赢被顺好的毛却再次气得要炸开,勉强按捺住自己的暴脾气,默念沈时冕还好好的,要相信他不能随便给人定罪,这才勉强保持平静,“现在沈蕴那老头人呢?”
虽然沈蕴看起来一点也不老,但不妨碍玄赢觉得他年纪一大把的事实。
沈时冕轻描淡写的,“被我用阵法困在孑立院。”
玄赢:“???”
为什么沈时冕能这么自然地说出这种惊悚的话,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知道吗?
玄赢彻底震惊了,他以为沈时冕彻底解决了那家伙,才有心思跟他打情骂俏,结果沈时冕只是把人关起来就迫不及待地跑来心安理得地哄他表白,还泡灵泉放狠话,完全没在怕的。
就不怕作为术宗宗主的沈蕴闯出阵法?就不怕沈蕴出来就追杀你?就不怕暴露魔修的身份?
见玄赢又不说话了,沈时冕这回也摸不准他在想什么,轻唤他,“哥哥,我都告诉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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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赢默默地瞅他一眼,一言不发地垂下头,片刻后又抬眼瞅他,神情|欲言又止。
沈时冕被他的样子可爱到,这回毫无危机感地揉捏着玄赢后颈的软肉,主动送上门去,“哥哥应该不会在意,事急从权。”
玄赢当然不在意沈蕴,只是再次在心里默念一百遍还不是时候还不是时候,孩子要教训也得等安全了,才叹了口气,“他还活着吗?”
沈时冕一派淡定,完美诠释了什么叫风度与从容,“活着,但情况挺糟糕。”
玄赢继续:“?”
他想象不出来一个破圣大圆满的沈蕴,要怎么才会在一个被拔苗助长在初圣与入圣中间徘徊的沈时冕的手中变得情况挺糟糕。
玄赢顿时危机感爆棚,迟疑道,“你对他做了什么?”
沈时冕一副十分无辜的样子,“师尊是被自身邪气反噬,与我没什么干系。”
玄赢信他才有鬼,生无可恋地说,“带我去看看。”
沈时冕自然不会反对,他虽然对囚困沈蕴这件事毫无心理负担,但也知道其中蕴含的风险。
路上玄赢神思飘忽地想着,还没结契呢,沈时冕就把自个师尊给囚了,结契大典上岂不是成了玄清子的独角戏,这样似乎……不太好吧。
第107章
路上玄赢思绪乱糟糟的,沈时冕不声不响地居然办了件大事,原本他们俩对付沈情差点没命,其中的艰难程度简直不堪回首,剩下的三个人玄赢早就做好了足够艰难的心理准备,结果沈蕴就这么解决了?
他有点不真实感,迫切地想要亲眼看见沈蕴来获得准确结论,证明自己不是在做梦,或者过于迫切产生了幻觉。
此时秀山院大比正如火如荼,他们想要去孑立院得绕开大比的演武场,鉴于先前闹出的动静,两个人跟做贼似的,默契地悄悄地绕路过去。
玄赢难免想起自己为了沈时冕当众说的话,进而又想起这一切都是因为沈时冕瞒着自己他的心思,便愤愤瞪了一眼自己腰间的手臂。
由于湛赢剑太引人注目,玄赢此时是和沈时冕共乘敖渊的,沈时冕理所当然地霸道地把他抱在怀里,玄赢也不和他争,既然沈时冕喜欢这样,那就这样吧,都是小事。
沈时冕速度很快,他们回到孑立院时,院中空无一人,沈蕴为了自己的计划支走了其他人,如今反而成了囚困他自己的有利条件,也算是自作孽。
玄赢很少来孑立院,更是第一次进去,他看着沈时冕轻车熟路地控制着阵法的变幻,眼神逐渐狐疑起来。
沈时冕对阵法好熟悉,沈时冕脸色很自然啊,沈时冕说到囚困沈蕴也太淡定了吧?
玄赢的思路一不小心就拐到了沈时冕曾经说过的话上面去,彼时只当是嘴贫的玩笑之语或者是寻求安全感的行为,但是看沈时冕这对阵法和术法的钻研精神,搞不好真的想过?
沈时冕莫名就被玄赢洞悉了内心的想法,两人进去孑立院的时候,沈时冕察觉到玄赢古怪的目光,转身去看的时候,玄赢又正常了。
没关系,玄赢想,沈时冕受了那么多煎熬,一时想岔了也是难免,只要以后跟自己在一起,迟早会忘记那些糟糕的事情,我会把他掰过来的。
完全不知道玄赢定下了什么伟大计划的沈时冕把玄赢径直带到了沈蕴闭关的石室。
甫一靠近,玄赢就有些不太舒服的感觉,他下意识观察了一下石室周围的环境,发现这处石室独|立于所有的建筑。
孑立院的地理位置很特殊,秀山院坐落在龙首山的毓秀峰上,而所有人都知道龙首山实际上是恶龙头颅所化,毓秀峰在龙首上的位置应该是处于眉心,作为历代院长的居所,孑立院则在眉心正中。
沈蕴闭关的石室,所用的材料是不是一般的石头,而是上古时期流传下来的一种珍贵的辟邪石,曾经这里是用来净化恶龙邪气的阵眼,联系这些一想,玄赢猜测沈蕴是被阵眼中遗漏的邪气所侵。
其它的,则需要见到沈蕴本人才知道了。
石室大门缓缓开启,玄赢紧张地抓住沈时冕的手腕,作出轻微保护的姿态,生怕下一瞬间石室里窜出个狂化的沈蕴来。
幸好那种恐怖场景并未发生,他们相携谨慎地踏入石室,便见到中央被困在另一个阵法中悬空的沈蕴。
沈蕴双目紧闭,平素温和而不失威严的面容此时仿佛失去了生机,身周流窜着灵气与邪气交织的能量,似乎在艰难地互相对抗着。
沈时冕的阵法既是困住他,同时也阻止了邪气外泄祸害他人。
沈时冕淡淡解释,“师尊试探着想剥离我的碎片,我便利用他身上的邪气与灵气的斗争,用魔神血脉喂食了他的邪气,使邪气壮大,他猝不及防下,便陷入了现在的困境。”
这人说得轻描淡写,玄赢却能想象当时的凶险,以魔神血脉喂食邪气,沈时冕真的很胆大,也不怕邪气瞬间压垮沈蕴,使沈蕴彻底失去理智,那样的话,首当其冲的就是沈时冕。
而且……沈时冕为什么还是称呼师尊?玄赢郁闷地瞥了他一眼,自个教的东西沈时冕完全没听明白似的。
沈时冕读懂了他的不快,安抚地按住玄赢的肩,“事情不是阿赢想的那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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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其中还有内情?玄赢一边内心习惯性反驳你又知道我在想什么了,一边困惑地把目光投向沈蕴,却见沈蕴竟然睁开了眼睛,与猝不及防的玄赢四目相对。
玄赢没有心理准备,瞬间戒备地拉着沈时冕退后一点,随时准备召唤玄清子,让他们两人进行一下“友好会晤”。
想必凌霄阁掌门被邪气所侵这种事情,玄清子会很乐意插一脚。
半空中忽然睁眼的沈蕴垂眸扫过他们俩,竟然开口说话了,“你们来了。”
玄赢就更不明白了,眼前事情的走向和他想象中可以说天差地别,沈时冕却很淡然地拉着玄赢对他行了个礼,“师尊,我把玄赢带来了。”
沈蕴疲惫的面孔勉强露出一点过往的温和之色,语调却显得有些沙哑低沉,“为师这些年,对不住你们。”
玄赢微微张了张嘴,竟不知道说什么,沈蕴……居然在和他们道歉。
早就把沈蕴定位成一个人面兽心的无良师尊的玄赢,谨慎地扫过沈蕴周围那些叫人不寒而栗的邪气,又想了想他谋夺沈时冕碎片的行为,合理怀疑沈蕴是为了脱困在装腔作势。
沈时冕抢在他质疑之前答道,“师尊只是为邪气所控,祛除邪气便无碍了。”
玄赢不明所以,干脆闭上嘴,听他们讲。
沈蕴微不可闻地轻叹一声,“你们既都到了,为师有些事也不必再瞒,一转眼竟已过去二十多年,你们也都长成了。”
玄赢直觉他要说的事很重要,继续保持了安静,沈蕴全身上下似乎也只有嘴巴能动,“百余年前,天柱彻底崩塌,其实天柱的崩塌早有征兆,那时修仙界与魔修中的顶尖修士都对此有所预感,所有人都在拼命修炼,以期抢在升仙之路断绝前飞升,有人成功了,更多的人都未来得及,为师与玄清子便是其中之二。”
临门一脚,却被迫从破仙大圆满跌落至破圣,那种落差可想而知,于是所有被留下的修士,都开始疯狂地搜集重塑天柱的方法,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将天柱恢复重建升仙路。
沈蕴得知天柱剑魄化作无数碎片后也是气怒攻心,希望被打碎后滋生的绝望,让他心境不稳,竟被石室中镇压的一缕邪气所侵,道心有了破绽。
所谓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沈蕴几乎走火入魔,在那时,他与玄清子一样,四处搜集碎裂散落的剑魄碎片,整整八十多年,依靠各自门派的力量,搜集堆积出了两份巨大的剑魄。
伴随而来的便是剑魄容器的问题,有许多天赋不错的剑修都受不住神兵剑魄的诱惑,自愿成为剑魄的载体。
但随着碎片的增多,他们渐渐发现自己到了极限,承载碎片越多,身体就容易崩溃,沈蕴本身并不是剑修,他们门派中天赋卓绝的剑修更少,能承载剑魄碎片的人坚持的时间也少。
也不是不能将碎片分散,但一来分散开后,丢失剑魄的风险会增大,二来到了需要取出剑魄的时候难度也会增大——当时他们并不知道可以通过双修转移。
出于种种考量,凌霄阁在死了两任剑魄宿主后,沈蕴找上了一个善于卜算的隐世门派,从那里得到了完美容器的线索。
事有凑巧,玄清子也遇到了差不多的问题,不过自私自利的玄清子是自己不愿意成为载体的试验品,万一有什么损害,都不是玄清子愿意承担的后果。
两人最后几乎同时找到了隐世门派,同时找到了完美容器所在的地点。
玄赢听到这里,心中一动,隐世门派善于卜算,贺长生也善于卜算,他是不是与这件事有什么联系?
沈蕴不知他与贺长生的事,神情晦暗,“当年,为师受邪气浸染,心智癫狂,与玄清子同时抵达了你们生存的村庄,但我们晚了一步,村庄竟已被魔修与罗禅的人摧毁,剑魄容器自然也不知所踪。”
沈时冕恰到好处地接话,“这些并非师尊的错。”
玄赢从不知道沈时冕是这么大度的人,不由侧目,想当初,哦不,也就几个月前,不知道是哪个人因为玄赢对着他的墙练术法炸了一堵墙后烧掉了玄赢最喜欢的一双靴子。
沈蕴闻言苦笑了一下,“是为师的错,这些年来与邪气相抗,逐步沦陷,至二十多年前已彻底失去自我,心里眼里,只剩下剑魄容器,为师与玄清子假作路过,逼走了罗禅与沈情,后又掘地三尺将你们找了出来。”
彼时玄赢年幼,沈时冕更只是襁褓中的婴儿,沈蕴不知玄赢早慧,记得一切前因后果,继续说道,“你们当时被藏在一个囊状的灵器中,我们为了确认谁是完美容器,再次将你们带去了隐世门派中,想必这些你们都不知道。”
结果竟出乎所有人的预料,两个孩子都具有完美容器的资质,无形间解决了沈蕴与玄清子的争端,两人心照不宣,各自带了一个孩子回去抚养收作弟子,并顺理成章地转移剑魄碎片。
事实上玄赢确实不知道还有去隐世门派这件事,他醒来时,已经从囊状灵器中到了玄江门。
沈蕴看他们脸色都还好,显然不是一无所知,也不卖关子,“为师擅于术法,在不伤害玄赢的基础上,引出了玄赢记忆中娘亲的样子,后来她被玄清子找到救回,玄赢便归了玄清子。”
沈时冕一个婴儿,获取记忆无从下手,一个奶娃娃能记得什么,自然是从玄赢的记忆下手。
第108章
好在沈蕴和玄清子顾忌剑魄容器的作用,不敢伤害玄赢,玄赢又早慧,便主动配合让他们发现了姜潋的存在,玄清子果然为了多一个把柄将姜潋找了回来。
但他们也被玄赢误导,认为沈时冕这个小婴儿与他没干系,只是凑巧碰到一起,被不知名修士用灵器护住。
当时罗禅和沈情闹出那么大动静,小村子一看就经过一场多人恶战,有修士动了恻隐之心临时用灵器保护两个孩子也不奇怪——这种保护灵器算是比较寻常的,并无什么特殊。
好处是使用的一段时间很隐蔽,坏处是过了时效就没用了,幸好在失效前罗禅和沈情并未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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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蕴将这一切都缓缓道来,其中补充了一些玄赢没看到的东西,比如他们找隐世宗门的事,还有他自己被邪气侵蚀做下的事。
“我收养时冕前十五年中,为了弄清楚他身怀剑魄的情况,对他十分温和,他作为婴孩的时候,我会肆无忌惮地探查他与剑魄的状况,后来他逐渐晓事,我便想办法让他失去每一次的记忆,每年我都会利用邪气,对他进行几次探查,每次期间有一日时间,他都会非常痛苦,万箭穿心也不外如此。”
沈蕴说这些的时候,声音嘶哑而颓废,似乎本身也无法接受如此不择手段又肮脏的自己,但他再痛苦也没法抹消过去,罪孽已然铸成。
玄赢乍听此事,愤怒得手指微颤,他万万没想到,看起来较为温和的沈蕴,会这样折磨沈时冕,就连玄清子,也没有这样对待玄赢。
不,也许只是因为玄清子没有抹去记忆的手段,也没有邪气可以利用,才未对玄赢下手。
玄赢咬了一口自己的舌尖,感受到一丝痛楚,避免被愤怒冲昏头脑,他气狠地盯住沈蕴,“你简直禽兽不如。”
难怪,难怪有的时候他会觉得沈时冕不明原因地特别虚弱,这件事,他悄悄地打听过,却始终没有收获,要不是每次借着打架确认沈时冕进境和身体都正常,他恐怕早就怀疑沈蕴对他下黑手了。
沈时冕作为当事者,反而很冷静地揽住玄赢的肩,捏了捏他的肩侧的肌肉,示意他放松。
沈蕴并不反驳玄赢的指责,惆怅道,“三月余前,体内邪气暴动,不得已我只能悄悄躲至罗刹海试图压制,最终邪气被我镇压在身体中,未免彻底失去自我意识,才强行将神魂与身体分离,免受邪气完全侵蚀。”
至此他已没脸再自称为师。
玄赢听到这里,感觉颇为怪异,沈蕴说出这一切是想把所有责任都推到邪气的身上,再认真地忏悔?
但邪气虽然影响了他的心智,事情却终究是他自己做出来的,入了邪瘴的沈蕴,也还是他。
无论如何,玄赢都不会原谅沈蕴,他对沈时冕造成的伤害又岂是简单的几句忏悔就能抹平的。
他想起沈时冕是从十五岁开始性情大变,这其中有对方喜欢自己,自己却拒他于千里之外的原因。
更多的,恐怕是因为那段时间沈时冕的父亲沈意的部下找到了沈时冕,告知他背负的血海深仇,又在那时,沈时冕身上的魔神血脉逐步觉醒,想起了沈蕴让他忘记的所有伤害。
沈时冕原本是个性情不错的孩子,虽在玄赢那里一直碰壁,其它地方还算顺风顺水,那时却在短短时间内,接连得知自己是魔修,想起被沈蕴掩盖的记忆,又被迫背负血海深仇,甚至很可能继续经历被沈蕴折磨的事。
这么多的打击接踵而至,十五岁的少年,性情便扭曲得理所当然。
那时候的沈时冕并不是现在这样强大而不可撼动的。
一直当作半父的师尊,隐秘地折磨他,一直以为是仙门正统的出身忽然变成了邪恶的魔修,一直喜欢的人却只是欺负他,玄赢忽然想不下去了。
他的心为什么这么难受,如同被无形的手攥住,肆意揉捏,简直像要被活生生捏碎成齑粉般痛苦。
自己什么都不知道,沈时冕对他的所有激怒的行为,原来是在本能地抓住他,想让自己的目光与注意力都集中在他的身上。
幸好,尽管玄赢不知前因,还是本能地向他靠近,哪怕做的时候看似是互相较量恶作剧,也给沈时冕死气沉沉的生活中注入了活着的感觉。
也幸好,玄赢及时用鸳鸯线救了沈时冕。
玄赢想着这些,垂下脑袋,脸上已经没有了一丝表情。
沈蕴咳嗽了两声,“我自知无力回天,时冕青出于蓝,吾心甚慰,暂时可将我囚于此处,待时冕在凌霄阁站稳,我也可谢罪。”
他存了求死的心,玄赢冷冷地想,凭什么让你死得这么舒服,沈时冕遭的罪,是一个凌霄阁掌门之位能换来的吗?
不知不觉间,玄赢的拳头已死死握紧,指尖掐入掌心,脑中划过无数让沈蕴偿罪的方法。
沈时冕却握住他的手,将他的手指一根根掰开,和自己十指相扣,对玄赢传音道,“我没事,都过去了。”
玄赢终于眼眶微红地瞪了他一眼,也传音回去,“你打算怎么办?”
沈时冕在他掌心摩挲了一下,“这件事,我只是想着不该瞒着哥哥才带你过来,但哥哥让我自己处理好吗?”
玄赢继续瞪他,“你保证会给自己讨回公道?”
沈时冕心里的满足,简直比亲手了结十个沈蕴更多,他在玄赢的目光中从容地点头,“我想单独和师尊说几句话。”
他们互相悄悄传音完毕,玄赢也不想待下去了,看见沈蕴就生气,又不能动手把他怎么样,还不如眼不见为净。
目送着玄赢离开后,迎着沈蕴颓败的目光,沈时冕淡淡开口,“我与阿赢即将结契。”
沈蕴略有怔松,不知为什么忽然在这种时候又提出这件事,他被邪气侵染的时候,便是以他们要结契的借口光明正大想要剥离沈时冕的剑魄,在应该决断的此刻,这件代表着幸福美好的事显得格格不入。
沈时冕却仍旧从容,“我与阿赢结契之事绝不可被耽误,师尊曾经所作所为,并不比这件事重要,若玄清子掌门得知师尊的变故,缺少了制衡他的人,结契大典定会横生许多波折。”
沈蕴好一会才理解了沈时冕的意思,“你要……我装作无事发生一般继续出席你们的结契大典?”
沈时冕颔首,“有劳师尊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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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蕴苦笑,“我不能出去,一旦离开现在的阵法,邪气必定重归我体内,我会再次失去理智,到时候对你们会做出什么事来就不能保证了。”
极端状态的沈蕴,并不会像现在这样温和好说话。
沈时冕却浑不在意,“我有办法助师尊彻底去除邪气。”
沈蕴这回沉默了良久,沙哑道,“你不恨为师?”
不但要放他出去,还要助他去除邪气,沈蕴并不怀疑沈时冕说谎,这种谎言没什么意义,沈时冕完全可以一直把他关在阵法里,没必要放他出去,万一邪气不能去除,倒霉的肯定不是沈蕴。
沈时冕摇摇头,面容维持着往常一般无二的冰冷,一副万物不萦心的超脱模样,“那并非师尊本意,往后师尊还能照拂我们小辈,徒儿岂能欺师灭祖。”
沈蕴怔怔片刻,“你真的是个好孩子,没想到你长大后面容冷了,心却还如同幼时一般柔软。”
沈时冕在心里冷冷反驳师尊想得太多了,自己性格早与从前天差地别,只是为了利用沈蕴,压榨他身上的最后一丝价值。
沈蕴却似乎很欣慰,同意了沈时冕的要求,“助你达成心愿后,为师自会给你一份交代。”
沈时冕无可无不可,只干脆利落地助沈蕴剥离邪气。
玄赢在外面等了几个时辰,才等到沈时冕与沈蕴达成共识,当沈时冕重新走出来的时候,早已天差地别。
沈时冕本心只想早日结契,再者留着沈蕴的确有更大用处,他悄悄在邪气身上做了手脚,一旦沈蕴表现出异常来,便会再次被邪气反噬,沈时冕一切都准备得很妥当,将自己所拥有的魔神血脉这一筹码利用得淋漓尽致。
沈蕴和其他人一样,都以为沈时冕只是变得不爱说话,从未意识到到,他已经从内到外,彻底地变成了另一个人。
玄赢对沈时冕这种不计前嫌的行为很不满,但他答应在前,只能捏着鼻子认,“万一他撕破脸,你就完了。”
沈时冕歪了一下头,从身后抱住玄赢的腰,蹭了蹭玄赢的脖颈,喃喃低语,“哥哥心疼我,已经足够了,我自有分寸。”
玄赢蹙眉,“随便你吧。”
沈时冕轻声短暂地笑了一下,“若哥哥真的心疼我,应该给我其它的补偿。”
玄赢尚没什么危机感,“你要什么?”
他这时的确心疼,恨不得将心掏给沈时冕,弥补他受到的伤害。
沈时冕却道,“不如师兄将惩罚的时间缩短些?”
玄赢迟钝的思维好不容易将这句话消化,惩罚是不许沈时冕睡床,这种玩笑般的惩罚,沈时冕竟是这么上心的,还一本正经地问他能不能时间缩短点……
沈时冕却没当他在开玩笑,见缝插针地要让玄赢改变心意。
玄赢:“……”心疼的感觉瞬间就被赶跑了,想答应又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沈时冕犬齿抵着他一块颈侧的软肉轻轻厮磨着,“都快结契了,哥哥不能这么狠心。”
第109章
沈时冕一会哥哥,一会师兄,不同称呼随意切换,试图用糖衣把玄赢层层缠裹,达到不可告人的目的,玄赢觉得自己差点就成了话本里写的凡人中的昏君。
但是“被弄哭”的效力还是更高一筹,玄赢艰难地撇开脸,任由沈时冕细碎又磨人地啃咬着他修长柔韧的颈侧,呼吸有些紊乱地拒绝,“不……不行,惩罚和补偿是两回事,不能互相抵消。”
沈时冕顿了一下,心思阴暗地想,果然同一种法子用多了就没那么奏效了,只能遗憾地下次再琢磨点什么别的新方法,沈时冕总是对发掘玄赢的各种心态乐此不疲。
越发掘就越想把这个人彻底地据为己有。
玄赢却为自己的定力暗自点头,十分满意,转了个身问沈时冕,“其它的呢?”
沈时冕倒没坚持非要这个安慰,只含着一点很浅的笑意说,“其它的就随便什么都行?”
玄赢本能地产生了一点危机感,但刚刚已经拒绝了一个要求,再拒绝一个显得自己毫无诚意,讨价还价多跌份,便点点头认真地说,“随便什么都可以。”
他相信沈时冕不会害自己,就算沈时冕要害他,那也是他欠沈时冕的,他……没有保护好沈时冕,没有尽到做哥哥的责任,才让他经历了这么多痛苦的事。
沈时冕没料到玄赢这回这么好说话,微微愣了一小会,才略有些异样地说,“那我记住了,到时候哥哥可不许抵赖。”
玄赢强行忽略了心底里危险的呐喊,十分豪气地点头。
沈时冕周身的气场就变得温柔起来,虽然还是不苟言笑的模样,但玄赢能感觉到他的心情很好,好得玄赢心里毛毛的,总觉得自己是不是一不小心又把自己给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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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他为什么要说又?
沈时冕及时打断了他的思绪,状似不经意地说,“师尊已经同意结契之事,所有障碍都已扫除,哥哥打算什么时候办大典?”
他的语气很正经,表情也不急切,仿佛是认真为了玄赢的原计划考虑,一点也不带催促的意思,玄赢跟着严肃点头,“夜长梦多,是该越快越好。”
两人愉快地达成共识,一起又回了石室中,沈蕴周围的阵法已经消失了,他正盘膝坐在原地调息,见他们重新进来,双目微睁,仿如大梦初醒。
其实沈蕴身上的邪气并不是那么容易分离的,前面的一个月,沈时冕就是在做这件事,刚刚只不过是彻底收尾,否则几个时辰根本不够。
玄赢见到他自然还是没什么好脸色,但出于对沈时冕的尊重,他没出声。
沈蕴便姿态疲惫地说道,“你们的结契大典,为师会去与玄清子商谈。”
有沈蕴出面,玄清子才不敢妄动,也避免过早地将沈时冕和玄赢推到玄清子面前,让玄清子的注意力和警戒心都放在沈蕴身上,他们做事才会更方便。
沈时冕的决定是理智而冷静的,只是却忽略了他自己受到的委屈与伤害,他这番作为,似乎是选择了与沈蕴和解,来换取更快速安全的结契大典。
玄赢有些出神,随后听沈时冕回答,“多谢师尊。”
玄赢和沈蕴都看着他,试图从他的表情中看出不甘与怨愤,但是没有,沈时冕平静得可怕,好像是真的一点也不在意了。
沈蕴对他有愧,但他身上担着凌霄阁的责任,还是提起了一个敏感的话题,“你们身上肩负着两派许多修士用性命换来的剑魄碎片,玄清子会同意你们结契的原因我大概也能猜到,你们究竟是何打算?”
玄赢轻嘲道,“难道你不是这个打算?”
沈蕴见玄赢如此维护沈时冕,反而挺欣慰的,“你幼时对时冕态度冷淡,我原本不信你真心喜欢他,如今再看,倒是我错了,你与玄清子,并非一路人。”
他顿了一下,声音黯然,“被邪气所侵的这百余年,我做了许多错事,也的确想着等时冕发现你的目的,以他性子,定会反过来与你相争,若他失败,剑魄碎片到底也合二为一,届时我再出手,也算名正言顺。”
沈蕴想得比玄清子还美,他身负邪气,虽说心智受控,但实力确实突破提升许多,玄清子不是他的对手,他便可坐收渔利了。
玄赢深呼吸一口气,告诉自己别冲动别冲动,才压下那份邪火,“现在呢?”
沈蕴道,“玄清子心思险恶,你既早知他真面目,不如干脆入我凌霄阁,于情于理都无可指摘,时冕接任掌门之位后,你们便无后顾之忧。”
玄赢偏要和他唱反调,“若我不呢?做凌霄阁的掌门道侣岂有做玄江门的掌门痛快?”
沈时冕无奈又隐含宠溺地看了眼玄赢,他知玄赢根本对做掌门毫无兴趣,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能把他烦死,也许是身为湛赢剑的缘故,玄赢对修剑最为痴迷,他这么说不过是存心给沈蕴找茬。
沈蕴没料到玄赢这样自信,有些词穷,“但我现在的修为,并无把握能彻底压制玄清子,可能护不住你们。”
经历了邪气的剥离压制和沈时冕这番折腾,沈蕴确实元气大伤。
玄赢满不在乎,“那你就不用管了,就说想怎么办吧?”
“好了师兄,”沈时冕出言打断玄赢的质问,“你问师尊不如问我,师尊会尊重我的意见的,对吗?”
话题被沈时冕拦下抛给沈蕴,沈蕴原本还想说些什么,触到沈时冕捉摸不透的淡漠目光,一时哑然,最后也只是点了点头。
沈时冕和玄赢都很清楚,剑魄本就属于湛赢剑,不管旁人再怎么打算,剑魄是一定会回到玄赢身上的,其他人的意见根本无关紧要。
玄赢还是像个随时要被点燃的爆竹,不过沈时冕都这么说了,他也就偃旗息鼓,不满地啧了声,倒是的确放弃了自己幼稚的行为。
沈蕴瞧得颇为惊奇,他确实没料到,这个从来和沈时冕针锋相对的玄清子的大弟子,竟是真的喜欢沈时冕,那股回护之心毫无掩饰,纯粹热烈地几乎灼伤他。
事情就这么定下了,玄赢去办他们被耽误了一个月的结业手续,沈时冕则留下来帮助沈蕴巩固之前的成果。
此时秀山院大比只剩最终的决赛,玄赢却根本不想留下来看决赛。
开什么玩笑,不趁现在赶紧跑更待何时?
现在所有人还处在震惊中,加上秀山院大比吸着他们的注意力,没彻底回过味来,等他们反应过来,玄赢恐怕要被所有人围观了。
当众宣布一时爽快,面对后果玄赢忍不住就头皮发麻。
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但那些小弟子能甩脱,负责办理结业事务的长老就没那么好打发了,更倒霉的是,今日当值的恰巧是带沈时冕去阮南秘境中历练的东里长老。
面对东里长老震惊中带着揶揄的眼神,玄赢一瞬间想拔腿走人。
这回轮到东里长老笑眯眯的,“你小子很有能耐嘛。”
玄赢挠挠耳根,装傻,“我本来就是公认的天才,如今升入圣阶结业根本不值一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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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里长老没好气地捋捋自个的白胡子,“别跟我装傻,你当我老头子耳目闭塞什么都不知道?”
玄赢之所以星夜前来,就是图个人少清静,谁成想碰到东里长老,暗道倒霉,面上装傻到底,“东里爷爷舍不得我结业吗,我也舍不得东里爷爷的。”
东里长老不知从哪变出根拂尘,照着玄赢手臂上抽了一下,“还装,是不是连结契大典都不准备通知我老头子?”
玄赢顿时又羞耻感爆棚,一时垂眸不语。
东里长老又和普通弟子不同,因为对玄赢很关照,每次玄赢和沈时冕闹出事来,基本都是东里长老解决的,对他们俩的“恩怨情仇”可算是知根知底,还劝解过玄赢不少次,冷不丁来这么一下,把老人家都给整懵了。
东里长老瞧他的样子,好气又好笑,“你动作倒是快,什么时候的事,我在阮南秘境就瞅你们俩不对劲,那会你们就有意思了是不是,我老头子白替你们担心。”
玄赢无奈,但东里长老说的也不完全错,可不就是在阮南秘境绑了那么根夭寿的鸳鸯线,才启发了他,只能打哈哈,“没有的事,我们就是突然开窍了。”
东里长老笑骂了句臭小子,随后又皱眉警惕道,“你该不会是想出了新的馊主意,把人哄到手再始乱终弃吧?”
玄赢服了东里长老丰富的想象力,自己在对方眼里是怎么个小恶魔的形象啊,揉着额头嘟囔道,“谁会用这种方式来整别人啊,整他还是整我自己。”
沈时冕可快让他招架不住了。
修真者耳朵尖,东里长老把他的话听在耳朵里,这才稍微放下心,“也是,你虽然皮了点,但向来有分寸,不会做到这个地步。”
说罢东里长老自顾自点了下头,“时间这么紧,我得抓紧去准备贺礼。”
玄赢又羞窘又感动,虽然玄清子和玄真不做人,但他身边还是有梁赋和东里长老这样对他好的人,正因为他们的存在,玄赢从未把消灭玄清子和他同归于尽作为目标,他要好好地活着,活得比任何人都恣意潇洒。
有些人不能想,一想就到,梁赋一阵风似的冲进来,“大师兄,我就知道你在这。”
东里长老接过玄赢的申请玉简去给他和沈时冕办手续,玄赢转向梁赋,就听这位五师弟张嘴就说,“大师兄,你要益神丸吗?”
玄赢从没听过这种丹药,“什么?”
梁赋理所当然地说了一句话,玄赢差点把他丢到罗刹海去喂妖兽。
小梁简直没有廉耻!
第110章
梁赋见他如此震惊,不明所以道,“许多有道侣的师兄师姐都会拜托我炼制益神丸啊,拿这个做结契礼物师兄不喜欢?”
他说着还挺苦恼,极力向玄赢推荐,“师兄你肯定是不了解才觉得它不好,他们说服用过的都觉得很不错,有益壮大神魂,很实用。”
玄赢想把他的嘴缝上,黑着脸说,“我神魂很强大。”
梁赋了然,“可以给沈师弟服用的嘛,师兄你要替沈师弟着想,就这么说定了,别的贵重的礼物我真的出不起!”
玄赢沉默地盯着自己把贫穷写在脸上的师弟,到底没忍心继续压榨他,贫穷的滋味,玄赢还是很清楚的。
总之……阿冕应该不缺小梁的这点礼物吧,玄赢回忆着沈师弟饱满的芥子袋不确定地想着,大不了到时候混在一堆东西里面,沈时冕估计不会那么闲一样样清点的,糊弄过去不成问题。
梁赋的穷和玄赢的原因不同,每一个炼药师都是拿巨量的灵石灵晶堆出来的,有再多份例都不够他烧,玄赢便迟疑地同意了,随后又忍不住补充,“其实随便送点什么都行。”
梁赋大手一挥,“那怎么成,师兄结契这么大的事,我送的太寒碜,岂不是让凌霄阁的人看轻了咱们玄江门,到时候师兄你在沈师弟面前多没面子。”
玄赢心说你送这玩意难道我就很有面子了?但他也不能说你送给沈时冕是在存心折腾我,只能把话咽回去。
幸好这时候东里长老回来了,把玉简交还给玄赢后笑眯眯地嘱咐,“确定了日期后一定要通知我。”
玄赢欲哭无泪地答应下来,东里长老绝对是冲着看热闹去的。
算了,反正都已经这样,调侃着调侃着也就习惯了,玄赢自我安慰地想着,赶紧拖着梁赋逃离了东里长老的视线。
他连夜回到自己住的小院,将剩下的东西都收拾干净,揣上了斑斑和巨蛟,梁赋这会真有些依依不舍了。
玄赢回秀山院这一个月,因为沈时冕不知所踪,所以除了修炼外,玄赢还经常去找梁赋转移注意力,打发时间,梁赋就没什么师兄要走的实感。
这会手续都办完后,梁赋眼看着玄赢的院子逐渐空置,表情就没那么愉快了,磨磨蹭蹭到玄赢身边,“师兄,我能再请几天假跟你回去,等你大典结束再回来吗?”
玄赢目不斜视地打开隔壁沈时冕的结界,无情地打破了梁赋的幻想,“不行。”
梁赋可怜兮兮地垮下脸,“可是师兄你肯定有很多事情要忙的,带我回去能帮帮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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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赢继续拒绝,“凌霄阁和我们玄江门那么多人,用不着你一个炼药师来帮忙。”
梁赋借机逃学的愿望被玄赢打回,苦着脸想自己哪里得罪了师兄,眼看玄赢熟练地开始收拾沈时冕的院子,忍不住问了一句,“沈师弟人呢,为什么东西都是师兄收拾?”
玄赢顺口答道,“他在孑立院,他的东西我收拾有什么不对?”
梁赋被他理所当然的态度噎了一下,心里的小人偷偷嗷嗷地哭,我再也不是师兄最疼爱的师弟了,面上却只是继续像个小尾巴一样跟着玄赢,“那师兄,我舍不得你嘛。”
玄赢轻拍他的脑袋,“人总要学会断奶的。”
梁赋计划失败,撇撇嘴,看玄赢将沈时冕摆在各种架子上的玉器、芥子袋、灵器都扫荡一空,也上去帮忙,不过沈时冕的东西并不多,重要的也大多带在身上,这里也就剩下些琐碎的物件,不一会就收得差不多。
梁赋没去碰沈时冕卧房里相对私密的物件,他晃悠到了摆放丹炉的房间。
看到丹房,梁赋也不得不对沈时冕说声佩服,相比较痴迷习剑的纯剑修玄赢,沈时冕的涉猎就广泛多了,他于修剑天赋上逊于玄赢,其它的奇门巧术上却是玄赢完全没法比的。
玄赢要按时保质地完成澹台长老的功课都灰头土脸,更别说深入钻研。
梁赋随手摸起一本《丹术注解》翻了两页,目光居然黏在上面挪不开了,沈时冕于丹术上也只是略有涉猎,当然不如梁赋家学渊源,但这本丹术注解上记录的只言片语却给了梁赋不少的启发,让他一时看得入迷。
玄赢收拾完其它地方后,不见了梁赋的影子,一路摸到丹房,就见梁赋盘膝坐在那,捧着一本书专注地读着。
梁赋完全没注意到玄赢的动静,直到书被抽掉,梁赋才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脸。
玄赢随手翻了翻丹术注解,见都是些炼丹心得,顿时失去了兴趣,正要把书一扔,却发现随手翻到的一页涂着潦草的几个字:玄赢是我的。
不由心头一跳,扭头去看梁赋,见他面无异色,应当还没看到这一页才松口气。
先前从鸳鸯线那儿得知沈时冕一直喜欢自己,玄赢其实一直不是特别有实感,这会看到这种不起眼的地方发现蛛丝马迹,迟来的真实感才漫上心头,玄赢抿了抿唇,维持着表情不出现异样,耳根却悄悄热了。
梁赋卖可爱,“师兄,你和沈师弟说说,这些丹术书借我看看吧?”
玄赢猜不准沈时冕在这些书的角角落落到底写了多少类似的话,要让梁赋看到了还得了?
面上却不动声色,“那我去问问他,哪些能借给你。”
梁赋被迫留守秀山院学习的郁闷感顿时一扫而空。
沈时冕回来的时候东方已经晨光熹微,他一进院中就感受到了院里的空旷,神识微动便知道东西都被收拾干净了,玄赢却斜躺在树杈间,手边放着酒坛,在慢慢地饮着。
玄赢的表情又恢复了没干劲时候有些懒散的模样,上一次沈时冕看见他喝酒,还是为了灌醉玄真套话,醉酒后的玄赢着实很考验沈时冕的定力,上一次也让沈时冕趁机得了不少甜头。
沈时冕眸色又暗了下去,飞上树杈旁落在玄赢身边,按住他捏着酒坛的手,“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喝酒?”
玄赢见到他,自然不像从前那样横眉立目的,嘟囔道,“沈蕴都解决好了?”
沈时冕略颔首,将酒坛抢去,就着玄赢喝过的位置,慢慢也饮了一口,灵酒入口香醇,唇齿留香,是有名的仙源酿。
玄赢拍拍自己身边,给沈时冕让出一块位置,沈时冕观他神色还是清醒的,就坐过去,玄赢很自然地靠着他的肩,猫咪一样懒散缱绻地蹭了蹭,“我们今天就走吧,手续都办完了。”
沈时冕自然没有异议,玄赢又把酒坛拿过去喝,唇上沾染着酒渍,显得莹润饱满,沈时冕伸出手用指腹摩擦他湿润的嘴唇,声音有些低,“别喝了,有烦心事?”
玄赢没说有也没说没有,仰头冲沈时冕笑了一下,那有些懒洋洋的、却俊美绝伦的脸在沈时冕眼前瞬间放大,玄赢捧着他的脸结结实实地亲了两下,咬着沈时冕的唇角低声道,“我有点难受。”
沈时冕眉头抽动了一下,放缓呼吸,“哥哥可以跟我说。”
玄赢却捉住他的手按在自己胸口,“哥哥以后会对你好的,会很好很好的。”
沈时冕曾经等了他这句话很多年,如今如愿以偿反倒很平静了,只呼吸有些热,艰难地保持理智,一只手抚在玄赢胸口上,触到对方暖热的体温,和蓬勃跳动的心脏,另一只手横过玄赢的腰,瞬间收紧,将玄赢牢牢锁在自己怀里。
玄赢有些不舒服地挣动了一下,又被沈时冕更重的力道阻止,也就放弃了,两只手臂挂在沈时冕肩上,指尖还挂着酒坛——修士一根手指也不会让酒坛摔了。
他下巴搁在沈时冕肩窝,用灵力将坛子里的酒液弄出来,在他们身周绕出了透明酒液形成的环带,在空中飞舞,映着点点晨光,有种晶莹的美丽。
“在小世界里的那种契约,你想要吗?”
玄赢说的,是厉霄同羽画结的契,那是最高等级的古老结契仪式,道侣双方自愿结契,从此性命相连,境界相关,永远也解不开。
沈时冕反应过来,冷静道,“但我们没有天河水。”天河水是古老契约必须的东西。
玄赢追问,“有天河水就愿意?”
沈时冕自然点头。
玄赢得到他的答案就心满意足了似的,含糊不清地嗯了一声,将眼前酒液环带的一点吞进口中,侧头找到沈时冕的唇将酒液哺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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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香流转在唇齿间,两个人都觉得酒太浓烈,他们都好像醉了。
玄赢与沈时冕的唇互相纠缠厮磨着,混乱粗重地喘息着,沈时冕啃噬他的唇,从他口中夺取每一滴酒液和津液,间隙中漏出的言语几乎有些很恨的,“哥哥是故意的吗,故意这样招惹我。”
明知道不能真对他做什么,还总是来挑他的火。
玄赢才不管那些,都怪沈时冕,为什么要偷偷喜欢他,害他那么难过,他也要让沈时冕难过。
沈时冕的手臂越收越紧,手背上青筋也再度浮出,忽然碰到一角硬硬的东西,迷乱间将它从玄赢怀里抽出来,竟然是一本《丹术注解》。
他瞬间就明白了。
玄赢喘着气,眸中染着迷离的雾气,交织着酒意和情意,让沈时冕根本不敢多看一眼,只能把玄赢的脸按在自己肩上,哑声道,“哥哥喜欢这个,我可以亲口说给你听。”
“嗯?什么?”玄赢恍惚地问。
沈时冕翻开一页,凑到他耳边低声说,“哥哥是我的。”
“我想让哥哥看着我。”
“只看我一个人。”
第111章
玄赢第一次看到那些书上边边角角的细碎语句时,只是觉得心里堵得慌,又不知道怎么发泄,但同样的话经由沈时冕现在亲口说出来,感觉就变得完全不同。
也许是因为沈时冕的语调很轻很淡,那些曾经零散记录的话语悠悠钻入玄赢的耳膜,驱散了玄赢心里的阴翳,甚至能咂摸出一点淡淡的甜味来。
无论如何,沈时冕本就喜欢他,确实比是被鸳鸯线影响好太多,玄赢有些飘飘然的思绪渐渐在他的语调中沉淀下来,埋头在沈时冕的肩窝里不说话。
沈时冕其实情难自禁时写下的话并不多,很快就念完了,玄赢略微挪了挪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酒意上涌,声音也更懒散沙哑,“你就是个小醋坛子。”
沈时冕面不改色,不打算反驳这个评语,将《丹术注解》收起来,见玄赢有些醉态,便顺手横抱起他,从树杈间站起来,“哥哥我们走了?”
玄赢越过他的肩头,最后回望了一眼他们在秀山院的两个院子,它们沐浴在晨光中,已经彻底空置下来,却仍旧并肩依偎着。
这里承载了他们算不上美好的童年与少年时光,也的确是该说再见的时候了。
玄赢便潇洒地抬起手对着空院子挥了挥,沈时冕唤出敖渊御剑而起,向着东升的旭日飞去,仿如飞向他们的新生。
在他们身后,一只小雪豹趴在变得比它稍大一些的黑蛟身上睁大圆眼睛也随之腾空追了上去。
这一次,玄赢跟着沈时冕先去了一趟凌霄阁。
他们前脚进了凌霄阁,不足一日时间,沈蕴也回来了。
凌霄阁的宗主常年镇守秀山院,不经常回凌霄阁,这次突然和沈时冕一道回来果然惊动了几位长老,沈蕴将长老们召集过去,沈时冕就和玄赢留在沈时冕的居所。
作为掌门的关门弟子,沈时冕的待遇极好,有独立的住所,建在一处清净的山头,玄赢转悠了一下就霸占了风景最好的房间,面前铺开了些玉简在思索什么。
沈时冕坐到他旁边,随手捻起一根玉简查看,里面却是空的,“哥哥在做什么?”
玄赢毫无形象地趴在桌上,闻言头也不抬地说,“写请柬啊。”
沈时冕状似不在意地说,“哥哥想好要请谁了?”
玄赢眉头拧得紧紧的,仿佛这是世纪难题,“宗门方面他们会搞定的,我们俩毕竟也就是两个小弟子结契,应该不会闹很大,我要请的也就是秀山院的一些人,就是拿不定要不要请贺长生。”
沈时冕了然,“你担心长生店主与那个隐世宗门有关,届时会因剑魄碎片产生变数。”
玄赢确实很纠结,他本心不愿意怀疑贺长生,但对方的种种行为实在很可疑,结契大典不止事关他与沈时冕的终生,还事关剑魄碎片和对付玄清子的计划,贺长生是一个巨大的不稳定因素。
沈时冕倒不似他与贺长生有交情当局者迷,很冷静地说道,“如果有心,即使你不请他,他也会有办法过来,不如放在能看见的位置,还能有个准备。”
他说的也有道理,玄赢颇为忧愁地叹了口气,“我与长生,相识有十几年了,从我还是个小孩的时候就认识他,十几年我一点都没发现他有什么不对劲。”
沈时冕眼神暗了下,表情仍旧是冷静淡然的,“事情总要有个分晓,自欺欺人不是你的性格。”
玄赢就懒懒地趴着侧头瞧自己的未来道侣,沈时冕今日简单地用一根发带将长发拢在脑后,穿着一身洁白得晃眼的宽袍,端坐在那里仿佛从骨子里都透出禁欲冷淡的气息,玄赢却知道这个人骨子里有多表里不一。
他撇了一下嘴,心说装的可真像,以前的自己也给他骗过去了,只知道沈时冕心黑,哪知道内里还是那么个占有欲强到可怕的火山,稍微点点火就能把玄赢给烧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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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时冕察觉到他的视线,眉眼微抬,向他投来询问的目光。
玄赢丝毫不对自己看他有什么心虚的,看自己道侣天经地义,嘴上继续跟沈时冕商讨,“我还想,请崇羽宗的人来。”
出于对羽画的忧心,玄赢始终想从这个号称羽画神君后裔的宗门中挖出点秘密来,这次也是个好机会。
沈时冕自然无有不应。
玄赢见沈时冕这么乖,一种满足感油然而生,嘴上笑着调侃他,“早知道我的对头变成道侣就会对我言听计从,我就该一拿到鸳鸯线就把你牢牢绑住。”
沈时冕哪能听不出他话里的调皮,玄赢这是故态复萌,刚说要对他好,才离开秀山院几天,就开始嘴巴不饶人了。
换做以前沈时冕定是不假辞色,也许冷淡地扫他一眼,用肢体语言和不经意的暗示撩动玄赢的怒气,让玄赢主动送上来和他纠缠,不过现在,他有更好的办法。
于是玄赢说完后就发现沈时冕长腿一迈,瞬间就到了自己旁边,身上幽幽的冷香沁入玄赢的鼻端。
“何需鸳鸯线,”沈时冕把掌心按在玄赢肩上,微微俯身凝视他,“明明只要哥哥点个头,就够了。”
玄赢调侃失败,反而让沈时冕将了一军,竟然也没觉得生气,想继续扳回一城的时候,沈蕴的传讯灵符触动了外面的结界,沈时冕将灵符放进来,沈蕴的声音便响起,“速来青云殿。”
沈时冕蹙了下眉,似是对被打扰感到不快,玄赢戳戳他的腰,催他,“快去快去。”
无奈地舒了口气,沈时冕轻声凑到玄赢耳边说,“回来再与哥哥分辨。”
……
沈时冕到了青云殿,沈蕴与其他几个凌霄阁的太上长老都端坐在上位,见他进来,众人神色各异,沈蕴开门见山道,“为师与各位太上长老商议过,意欲将结契大典定在启阳城,你可有异议?”
玄清子定不会同意将地点设在凌霄阁,沈蕴也不会愿意放在玄江门,启阳城是修士聚居的最大城,放在那里大家都放心。
沈时冕自然无异议,这时一位太上长老缓缓开口,“掌门师侄向我等保证你不会因私废公,丢失剑魄,否则他愿意担全责,你可清楚?”
沈蕴对他轻轻颔首,示意沈时冕回答。
这位凌霄阁掌门的行事作风甚至语气表情都和沈时冕记忆中分毫不差,若不是沈时冕亲自参与分离了邪气,几乎都察觉不出两者的区别,被邪气所控的沈蕴表面上维持了一贯的作风,所作的阴暗之事全都抹得一干二净。
除了激发了魔神血脉的沈时冕,他找回了所有背后阴暗的记忆,对沈蕴再也生不出丝毫孺慕之情。
沈时冕意味不明地抬眸掠过沈蕴,波澜不惊地回答道,“弟子明白。”
那份从容让沈蕴暗暗欣慰地点头,沈时冕半点也没有在几位破圣强者的威压下露怯,确实也只有玄赢那样的合配。
玄赢毕竟是被不择手段的玄清子养大,却难得没有长歪,不但心中有丘壑,还能骗过玄清子。
沈蕴颇有些出神,当初从偏僻的村庄中找到这两个孩子的时候,他们谁也料不到会变成现在耀眼夺目的两颗新星。
另一位太上长老压着不满哼了一声,“掌门真是太宠着这个徒弟了。”
沈蕴温声而不容置喙道,“玄江门有这个气度答应,我凌霄阁岂能输与他们。”
他拿两派多年的意气之争出来说事,众长老方才闭了嘴,谁也不能承认自己气度不如玄江门,自己的弟子不如玄江门。
沈蕴说服了几位太上长老后把他们送走,才对沈时冕说道,“你与玄赢可行前往启阳城,为师与玄清子商定之后会前去寻你们。”
恢复清明的沈蕴堪称雷厉风行,一眨眼,眼前便没了沈蕴的踪影。
启阳城作为最大的修士聚居城池,玄江门与凌霄阁都有产业,其中一处就是位于繁华的城池正中央的天宫台。
玄赢与沈时冕都是来过启阳城的,也住过天宫台。
天宫台的位置特殊,因它建得高耸入云,仿如直达天宫,说起来还有一段旧闻。
当年凌霄阁与玄江门作为修真界巨头的两大宗门,势必要争夺启阳城的正中央的地点,最终两派谁也奈何不了对方,便一派一半地占据了天宫台的所有权,因此天宫台一半是灵晶铸成,一半则由上古奇石堆成,形成了半白半黑的建筑奇观,也是启阳城的标志之一。
原本天宫台是两派斗争的产物,如今作为两派弟子结契的地点倒合适得令人吃惊了。
玄赢与沈时冕在各自门派中地位都特殊,两人相携踏进天宫台一楼大堂时,两派各自负责的管事都有些怀疑自己眼花。
管事们自然没得到什么风声,玄江门的邱管事率先上前来,“师兄是有事要办?”
玄赢唔了一声,“算是吧,我要住顶层的房间。”
天宫台最顶层的房间一般是给宗门里身份很高的人留着的,不过玄赢往日为了省灵石并不会这么奢侈,这回突然要住顶层让邱管事惊讶了一番,不过他很识趣地应了,反正不花他的灵石。
凌霄阁的木管事也得到了沈时冕同样的答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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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管事与木管事不约而同地想,“他们俩应该是为了斗气才这么奢侈吧?”
到了顶层比邻的房间里,玄赢从袖子里掏出呼呼大睡的斑斑丢到桌上,斑斑睡眼朦胧地翻了个身,沈时冕最近给它喂了不少好东西,以至于它总是犯困,每天吃饱睡,睡醒又被沈时冕塞一堆灵药吃完接着睡接着消化,因此体重也长了不少。
沈时冕就住他隔壁,他们就要在天宫台办结契大典,玄赢在桌子前转了几个圈,心里有点雀跃,又有点担忧,这次他没和沈时冕住一起,打算独自睡一会缓解一下自己复杂的情绪。
——沈时冕不许睡床的惩罚视玄赢心情而定尚未结束。
圣阶修士虽能用修炼替代睡眠补足精神,但睡眠总是能带给人另一种放松与舒适的调整。
玄赢很快沉入了睡眠中,隔壁的沈时冕则取出玄赢准备好的那些请柬玉简,开始逐个写请柬,日期都先空着,写到贺长生的时候,他缓慢地眨了一下眼,良久,才在这份请柬上添上了日期。
随后他将窗户打开,悄无声息地在天宫台的的阵法上开了个小口,不一会颜左就轻烟般飘进来,行礼道,“尊上。”
沈时冕敲了敲桌子,淡声道,“将此玉简亲自送到龙首山下贺长生手中,另外召集所有麾下达到破境的人,以不起眼的方式进入启阳城或者守在启阳城附近,但凡遇到血修,能杀则杀,不能杀的跟住行踪,如有可疑迹象,你与颜右酌情处理。”
颜左垂首应了,随后迟疑问道,“尊上,启阳城是否有事发生?”
沈时冕并未瞒着颜左,轻飘飘吐出一句,“本尊要在此结契。”
颜左顿时悚然,虽说他在贺云镇上撞到了尊上与那仙门弟子的事,但颜左从未想过尊上会这么快结契,速度快得简直像有谁怕对方反悔,忙不迭想要套牢似的。
应该不是尊上……吧,颜左瞄了一眼尊上看起来清心寡欲高冷自持的面容,不确定地这么想着。
出于谨慎,颜左不怕死地硬着头皮又追问了一句,“属下斗胆,敢问尊上是真结契还是……”
沈时冕只是扫了他一眼,颜左寒毛直竖,二话没说揣起桌上的玉简就从窗口跳了出去。
他要去找颜右好好表达一下自己的震惊!
想当初他们找着尊上的时候,尊上才是个年仅十五岁的温柔少年,没想到他和颜右光棍了这么些年,竟然是年纪这般小的尊上第一个找着道侣,明明他们跟着沈意的时候沈意也是孤家寡人,结果沈意的儿子都要结契了,他和颜右还是孤家寡人。
是不是他们不够努力!
颜左心中的复杂简直难以言表,但他还是明智地选择了先去送玉简再去找颜右。
沈时冕不知道自己属下心中的苦楚,交代完后便侧耳去听玄赢的动静,他俩住的房间虽说比邻,却正好分布在两派分割线的两边,中间隔着一道结界,他便不动声色地在墙边摆弄了一下,于是这两个房间中间的结界便消失了。
玄赢此刻却皱着眉,沉浸在了一个奇怪的梦境中。
他很久不做梦了,从鸳鸯线解除,因为忧心音讯全无的沈时冕,他也没怎么睡,此时忽然生梦,让他颇觉奇怪,更奇怪的是,他在梦里再次看到了羽画。
而且不是被厉霄囚禁哄骗的羽画,只是一个单薄的背影。
第112章
玄赢很清晰地意识到自己在梦境中,见到羽画后就放弃了强行脱离梦境的心思,他会梦到羽画一定有什么特殊的缘由。
自从知道自己是湛赢剑后,玄赢对羽画的感情也变得十分复杂起来,无可否认的是,他并不排斥见到羽画。
原本背对他的羽画神君,转身时露出了白皙到几乎透明的面容,他的眼神如一潭净水,无波无澜,玄赢本打算如前几次一样,静静地跟着他,看看他的经历,却见羽画神君的目光落在了自己的脸上。
玄赢心中一震,一方面是因为对方与自己相似的面容,会恍惚有种照镜子的错觉,另一方面则是他竟然觉得羽画神君活过来了。
死去千万年的天神,活回来的可能性有多大?
好像是奇迹的发生,羽画神君的身影眨眼就到了玄赢面前,那个活在传闻与梦境中的主人,让玄赢产生了强烈的亲切感。
羽画伸手虚虚描摹了一下玄赢的眉眼,眼神难以捉摸,轻声道,“阿赢?”
玄赢从失神中回转,简直难以置信,羽画神君竟在与他交谈,不似从前的梦境视他如无物,是真真切切在和他说话,还叫自己“阿赢”。
一瞬间无数画面在脑海中呼啸而过,它作为一把剑陪伴羽画神君的时光,那些并肩作战的画面都栩栩如生,让玄赢情不自禁地抓住了眼前羽画神君的手指,语气艰涩,“是我,神君……”
羽画轻轻抽出自己的手指,表情仍旧平静无波,“又见面了,看起来你很好。”
玄赢手心空了,他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很快收敛了情绪,“神君还活着,我以为你已经……。”
羽画却摇摇头,“我确实已经身陨。”
玄赢便自然流露出疑惑,“那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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羽画神君垂眸,与玄赢相似的面孔上却不见和玄赢一般的迷人活力,他的侧脸苍白消瘦,带着清冷忧郁的味道,“这是我驻留世间的一魄,一直沉睡在你的剑魂中。”
剑魂便是养在灵棺中的龙眼里,后从白色小珠中孵出来的湛赢小剑,玄赢没想到对方竟是在那里藏了一魄,也不知是什么时候苏醒的。
仿佛读出了玄赢的疑惑,羽画薄唇开合,轻轻说道,“剑魂孵化的时候,我便醒来了。”
居然这么早,玄赢忍不住问,“既然如此,为何到现在才见我?”
羽画的眼神便难得流露出茫然之色,“我感觉到了那个人的气息。”
以玄赢的聪明,瞬间就想到了鸳鸯线曾经属于厉霄,而沈时冕身上又有厉霄的血脉传承,某种角度来说,类似于厉霄的后代,玄赢又和沈时冕以鸳鸯线相连,所以羽画才会感知到厉霄的气息。
羽画应该是恨着厉霄的,因此不愿意见到与他相关的人或物,直到鸳鸯线解除的现在,才和玄赢相见。
玄赢缓缓吐出一口气,“神君如今有何打算?”
他没有去问当年的事,那无异于揭开羽画的疮疤,在他模糊的记忆中,虽然曾经只是作为羽画神君的佩剑陪着羽画,但自从湛赢剑开了灵智,羽画神君对他来说便是亦师亦友的存在。
他陪伴着这位师父与友人,看着他斩除恶龙,消灭邪物,成为人间膜拜的传说,又遇到一生的劫难厉霄,最后身死道消。
如今羽画神君成了上古的传说,作为器灵的自己却稀里糊涂变成了一个人类。
羽画听到他的问题,抬头静静地凝视着玄赢,“我不知,一开始是为了护住你的剑魂才留下这一魄,现在我却不愿魂魄重归完整,彻底入轮回。”
至于为什么不愿入轮回,自然是不想再次遇到那个了带来巨大变数的魔神。
玄赢悄悄观察了一下羽画的神情,对方很平静,像一潭死水,无欲无求,不由心中难过,他见过羽画神君风华绝代的模样,如今却只剩这么一缕残魄,依附于自己的剑魂中,迷茫度日。
生也不能,死亦不能。
玄赢捏紧了拳头,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羽画却似乎并不在意,将话题转向玄赢,“那个人的气息属于谁?”
羽画同厉霄结的契就是最高等级的那种,生死与共,羽画已然只剩一魄,厉霄绝不可能还活着。
玄赢踌躇片刻,实话实说,“是有他一部分的血脉传承的人。”
羽画淡淡道,“如此,厉霄会将血脉传承给旁人,应该是想借助他们的躯体复活。”
玄赢心中一凛,这也是他一直担心的事情,沈时冕在罗刹海上神智迷失的模样一直是他心中的隐忧,哪怕沈时冕对他一再保证不会有事,玄赢又怎能真的放心。
羽画观他神色,“那人对你很重要?”
玄赢对羽画没有什么好隐瞒的,简略地将沈时冕的沈时冕的身世和鸳鸯线的事情讲了讲,只是担心羽画对沈时冕有偏见,犹豫道,“不知神君有无办法解决这个隐患,他……他和厉霄不同的。”
羽画神君凝神细听,沉默良久,“你说你爱他。”
玄赢毫不犹豫地点头,他喜欢沈时冕毋庸置疑,也许爱上沈时冕是最近的事,但从小沈时冕对他就很重要,多年复杂的感情交织,如今只是发酵变质,成为了爱情。
羽画神君似沉浸在了自己的思绪中,他想起那个人也不止一次对他说爱,爱到底是什么,让厉霄一路追逐,做出鸳鸯线,让他迷失了自己,甚至自愿结下生死与共的契约。
与厉霄交颈缠绵的那些年羽画不愿回忆,清高冷傲的羽画神君,视那些时光为耻辱和洪水猛兽。
哪怕厉霄真的强迫于他,羽画都不会感到如此难堪,偏偏厉霄让他心甘情愿。
立场的差异,信念的动摇,变得陌生的自己,都让羽画无所适从。
可是同样是始于鸳鸯线的感情,为什么解除后玄赢和沈时冕就没有受到与他一样的困扰?
玄赢见他久久不语,心道自己是不是刺激了羽画神君,偷偷争取道,“神君帮他解决这个问题,厉霄便无法再纠缠你了。”
羽画语气便有些缥缈,“我要先见见他。”
没有一口气把话说死就证明有希望,玄赢盘算着一定要让沈时冕好好表现,千万不要让羽画想起厉霄,免得勾起羽画神君的不美好记忆。
玄赢悄悄松了口气,看着眼前的羽画神君,心里却是止不住的难过,厉霄为了自己疯狂的爱,强行介入羽画神君的人生,用一种几乎难以抵抗的方式将羽画神君拉入了他的世界,陪他一起沉沦。
造成现在这样的结果,再去评判什么已经没有意义了,事情已经过去千万年,尘埃落定,当事人也已身陨,玄赢明白羽画神君需要的绝不是他人的怜悯。
所以玄赢并没有流露出多余的异样情绪。
不过他也忍不住想到沈时冕,沈时冕也是本就喜欢自己,但从未主动伤害自己,做出真正的过激行为,虽然总是嘴上说些不着调的话,什么想把他关起来,这样那样的一系列黑暗操作,但一直也就说两句,让玄赢羞恼有余,又提不起什么怒气。
但也说不准,沈时冕才忍了几年,要像厉霄那样上千年得不到半点除了冷漠之外的回应,事情又不知会怎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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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赢也不敢想要是自己一厢情愿喜欢沈时冕,沈时冕毫无回应是怎样的光景,这种时候他就会格外想见沈时冕,确认对方的感情,确认他们不会步羽画与厉霄的后尘惨淡收场。
和羽画见过面后,玄赢有些恍惚地睁开眼,接下来就要在结契大典之前,让沈时冕身上的隐患解除得越早越好。
他想着与羽画神君在梦境中的交谈,还有些不真实的感觉,感觉了一下天色,他大约睡了三个时辰,天宫台的顶层万籁俱寂,有顶级结界隔离外界,这里安静也安全。
玄赢坐起身,一缕墨发从颊边滑落,黑色的发衬着他白皙的皮肤,有种凌乱又随意的美感,很快敲门声响起,沈时冕的声音同时传来,“哥哥醒了?”
不等玄赢回答,门就像没有任何防护一般打开了。
玄赢赤足飘下地,沈时冕尚未看清,就被玄赢扑了个满怀,对方还在他怀里懒声道,“我有事跟你说。”
沈时冕熟练地打横抱起他,握了握玄赢赤|裸的脚踝,趁机把人抱到自己房间去,“关于结契大典?”
玄赢懒懒地窝在他怀里摇头,犹豫片刻小声说,“是关于羽画神君。”
沈时冕眸色顿深,“他?”
玄赢简单地说了一下刚刚的梦境,指指自己的丹田,“他的一魄附在湛赢剑魂中。”
沈时冕就着横抱他的姿势,伸手摸了摸玄赢的腹部,却没感觉到里面有另一人的魂魄存在,也许是因为湛赢剑本就是羽画神君所打造,所以他们的气息相融,难以分辨。
玄赢被他摸得有些不自在,拍掉他的爪子,捂着自己小腹,“我又不是怀上了,你这什么表情?”
他话音刚落,沈时冕眸色更暗,“哥哥能怀上我的孩子吗?”
玄赢斩钉截铁道,“都说过不能了,别想歪心思。”
沈时冕就抿了一下唇,意味深长道,“不试试怎知?”
玄赢听出他在使坏,搭在沈时冕臂弯的腿略一使劲,就踹了一脚沈时冕,“跟你说正经的呢。”
结果人沈时冕比他还正经,“传承血脉哪里不正经了?是哥哥思想不纯正。”
玄赢气笑了,“好我思想不纯正,你找个思想纯正的去传承血脉吧。”
说着作势要走,沈时冕见好便收心知不能逗的太过火,抓住他纤瘦的腰认输,“是我不对,哥哥别着恼了。”
玄赢一时忘形,差点忘了自己丹田里还有个羽画神君,虽说羽画神君会自我封闭,对方也不屑于窥视,玄赢还是有些不自在,把歪了十万八千里的话题拉回来,“你千万别让他想起厉霄魔君,引起神君的恶感。”
沈时冕却对神魔的关系有别的看法,“哥哥有没有想过,羽画神君并非那么厌恶厉霄?”
玄赢想也不想就否决了,“怎么可能,他宁愿同归于尽鱼死网破还不能说明问题吗?”
沈时冕若有所思,“也说不准,让我先见见这位神君吧。”
玄赢又不放心地嘱咐,“神君对我恩重如山,你对他要客气些。”
沈时冕在外人面前向来冷淡,羽画神君比他还冷淡,两个冷淡的人凑在一块,玄赢都能想象到会怎么冷场。
沈时冕瞥了一眼玄赢忧心忡忡的脸,忽然问,“哥哥说你作为湛赢剑时陪着他许多年?”
玄赢不明所以,“是啊,神君将我亲手造出,又并肩作战,生出器灵之前就一直与神君相伴,生出灵智后更是教了我许多事情,算的上真正的师父,若没猜错,我能转世为人,也是神君帮的忙。”
沈时冕就很不是滋味地说,“他陪着哥哥,比我久那么多,我是不是永远比不上神君在哥哥心里的地位。”
“傻子,”玄赢按着他的脖子亲了亲沈时冕的额头,认真道,“神君是师父,你是我喜欢的人。”
他们未来会有很长很长的时间永远相伴。
这句话玄赢说得难得的温情,有效地缓和了沈时冕的情绪,他轻轻恩了一声,又觉得等待结契的时间格外漫长。
玄赢话音刚落,两人就察觉到房间里多了一个人。
羽画神君半透明的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们旁边,平静如水的目光落在他们身上。
而此时玄赢还毫无形象地窝在沈时冕怀里,足踝还是赤着的,毫无形象可言,羽画神君出现得太突然了,玄赢毫无准备!
他脸唰的一下红到耳根,手足无措地从沈时冕手臂上跳下来,尴尬地垂着头,“神君怎么不打声招呼?”
沈时冕不快地摩挲了一下空掉的手心,淡声道,“见过神君。”
玄赢心说神君不会刚刚他们的对话和动作都看在眼里了吧,顿时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羽画神君沉默片刻,撇开脸,“入梦术后对外界的感知就隔绝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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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外之意是他不是故意要听要看的。
玄赢还能怎样……只能强行当作无事发生,熟练地转移话题,“神君出来无妨?”
羽画神君点点头,“离你不远便无妨。”
语毕,才转回脸去看沈时冕,羽画能从沈时冕身上感知到熟悉的那个人的血脉气息,但眼前这个俊美冷漠的男人,却和厉霄完全不同。
厉霄在他的印象中一直狂傲恣意,张扬无比,沈时冕外表却如一块极冷的寒冰,不管其中藏着多少炽热的情感,单从外表旁人并无法窥探。
羽画神君自己也冷,但他的冷,更多的其实是一种淡泊平静,而且表里如一,不像沈时冕一般外表冷的尖锐摄人,内里又裹藏着无数暗涌。
只一眼,羽画就分辨出沈时冕不是那个人的转世,只是携带了那个人一丝血脉而已。
他说不清自己是高兴还是失落,自从鸳鸯线的事情败露,羽画时常也难以解释自己的心情,只能归咎于是神器的影响,便也习惯了忽视。
羽画神君的视线并未在沈时冕身上多做停留,他扫视沈时冕的同时,沈时冕也在观察他。
从长相来说,玄赢确实与羽画神君有几分相似,可玄赢给人的感觉是热烈又充满光茫,即使靠近会被光芒灼伤,也舍不得放手,羽画神君却如寡淡的白水,仿佛滴落后就会快速蒸发不留丝毫痕迹,这位神君太淡太缥缈。
沈时冕似乎有些理解厉霄为什么那样极端了,一个抓不住的人,眼中似乎不存在任何事物,难免要让喜欢他的人一直生出随时要失去的恐慌。
所以即使是作为阶下囚被厉霄锁在牢笼中时,厉霄也无时无刻不在体会那种抓不住的挫败,以至于要用上鸳鸯线。
两人不动声色地将对方打量了一番,羽画神君平静道,“要阻止厉霄依靠血脉之力复活,首先你要有强大的意志,不能被他的意志压倒,其次要彻底激发魔神血脉,在激发中掌控它,让它彻底属于你,厉霄就再也无法夺走。”
他说得轻描淡写,玄赢和沈时冕却清楚地感觉到了其中的危险,神色都凝重起来。
羽画轻飘飘说完,透明的身影便离开了这个房间进了隔壁玄赢的房间,意思很明显是要住那里了。
玄赢趁机将衣物靴子重新穿戴整齐,捂住发烫的脸,“完了,都让神君看去了。”
包括结契的事和那些诨话,自己在神君心里的形象再也不是从前那个纯洁的器灵了。
沈时冕却毫不在意,“神君见多识广,不会放在心上。”
就羽画神君的性子,应该根本不在意这些事。
而一直平静如水的羽画心中却并不平静,他的脑海中一直不受控制地回想着刚刚玄赢与沈时冕相处时的情景,望着窗外的云层与星斗怔怔出神。
玄赢和沈时冕自然亲密的气氛,其实很熟悉,曾经他与厉霄也有这样一番亲密的时光,在受鸳鸯线影响的时候,羽画变得不像自己,他的心一直追逐着另一个人,大梦初醒时得知真相也就格外难堪。
那两个孩子要结契了啊,为什么他们可以毫无芥蒂完全不在意鸳鸯线呢,这是羽画神君无法诉诸于口的困惑。
同时沈时冕的话又变得格外清晰,“也许羽画神君并不是想象中那样厌恶厉霄。”
羽画的眸光暗了暗,将这些乱糟糟的思绪抛开,无论如何厉霄已经陨落了,他绝不会容许对方再复活,一切都该就此终结。
至于他的疑惑,羽画决定自己去寻找答案。
接下来的几天,玄赢和沈时冕一直在为了结契大典做准备,准备私人请柬、购买一些装饰、列出需要的物品清单,两位天宫台的管事莫名采购了一堆东西,偶尔在门口碰上,习惯性互相吵两句嘴之余,心里都爬满了疑问。
这两位掌门嫡传弟子突然住到天宫台来,还采买一堆典礼用的东西,是宗门要在这里办什么盛会吗?
很快两位管事的疑问就得到了解答,沈蕴与玄清子谈妥了日期,两位管事便收到了要在天宫台办结契大典的通知,从今天开始不再接受其他无关人员入住天宫台,并被勒令互相协作,务必将大典准备妥当。
邱管事和木管事在大堂碰头,两人都十分尴尬。
玄江门和凌霄阁一直明争暗斗,天宫台这种两派共占的地方更是重灾区,邱管事和木管事平日里互相扯后腿使绊子惯了,忽然要团结协作,简直仿如做梦。
不过掌门的命令,也只能捏着鼻子上。
天宫台开始一边清场一边忙碌起来,大典日期定在了五月初十,整个天宫台都洋溢着莫名的喜气。
在一片忙碌中,发往各派的请柬也雪花般飞了出去,不多时,全修真界都得知了凌霄阁与玄江门的掌门弟子要结契的消息,玄清子和沈蕴都有意要办大,结果竟是出乎了玄赢的预料。
结契大典的前三天,沈蕴和玄清子结伴也到了天宫台,住到了顶层。
玄清子在玄赢的传讯要求中带来了姜潋。
跟着玄清子一起来的还有玄真。
玄真的精神很差,见到玄赢却没说什么多余的话,只是拿一种阴鸷的眼神看沈时冕。
他大概隐约意识到,结契大典办得如此郑重,昭告天下,玄赢就算取走了沈时冕的剑魄,短时间也不可能过河拆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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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宫台顶层之上的天台便是大典的地点,如今已经摆满了白玉案几。
沈蕴与玄清子端坐高台之上,玄赢与沈时冕站立于他们身前,几人各怀心思,沈蕴先温和询问,“大典准备得如何?”
玄清子则有些不快地冷哼一声,“这等小事都办不妥当岂非无能。”
沈蕴摇摇头,“他们并无这些经验,有些疏漏也难免。”
随后沈蕴将事项大略过问了一遍,见沈时冕做得面面俱到,才放下心。
大典前两天,有一位客人先于所有人早来了一天,沈时冕得到颜左的传讯后,独自离开了天宫台,将贺长生截在了启阳城外。
贺长生仍旧是那副普通的面容,眼睛灿若星辰,“是你通知我提早一日到?”
沈时冕淡漠颔首,“我不愿让师兄受不必要的伤害。”
贺长生摇摇头,“痴儿,你想知道什么?”
沈时冕手指掐诀,眨眼间便布下天罗地网,冷声道,“说说你接近玄赢的目的。”
第113章
贺长生被沈时冕堵在路上,周围遍布的是沈时冕的杀阵,沈时冕以有心算无心,贺长生本就修为不高,算得上插翅难飞了。
这位长生店主幽幽道,“是玄赢让你来问我的吗?”
“他不愿意怀疑从小认识的朋友,便由我来做这个恶人。”
贺长生又习惯性摸出自己的折扇,却说了个风马牛不相及的话,“我说了,你会让我仔细地算一次你的命途吗?”
沈时冕眉心蹙起,不知这人为何三番五次执着于要看自己的命途,自己的特殊之处也就只是拥有魔神血脉,贺长生知道些什么?
出于谨慎,沈时冕并未一口回绝,斟酌道,“如果你的答案让我满意。”
贺长生的眸子瞬间就亮了起来,立刻道,“一言为定。”
那兴高采烈的模样,好像占了什么大便宜似的。
贺长生装模作样地又摇了两下扇子,“虽然我不介意现在说,不过我觉得玄赢也会想一起听的,你认为呢?”
沈时冕顿生警惕,玄赢向来嘴硬心软,如果让贺长生见到玄赢,保不准会不会耍什么手段利用玄赢的心软糊弄过去,便毫不犹豫地拒绝了贺长生的提议,“我暂时不想对你用非常手段。”
他的话中含着淡淡的杀气,贺长生手指微顿,对沈时冕有了进一步的了解,这是个内心与外表一般坚硬的人,贺长生与他本就不熟悉,人情行不通,似乎只剩乖乖合作一条路可走了。
贺长生却没立刻和盘托出,反而饶有兴趣地问沈时冕,“什么样的非常手段?”
沈时冕没答,周围的阵法开始散发出威压,贺长生不多时便额头见汗,艰难地笑道,“你这个脾气可不行,一言不合就使用暴力,玄赢怎么受得了?”
他不提玄赢还好,一提玄赢就是在捋沈时冕的逆鳞,阵法的压制瞬间又增强了一个等级。
贺长生捏着扇子的指骨已有些泛白,却还是不松口,“在即将结契的日子,我想你也不愿意见血,何必在这里与我僵持,让我见见玄赢又能如何?”
沈时冕冷声道,“你把话都说清楚,我自会视情况而定。”
两人都不肯退让,一时间僵持不下。
贺长生见他如此固执,暗叹一声,思绪转动间冒出一个主意来。
他将折扇一合,转而说道,“虽然玄赢的事我想当面告诉他,但为了取信于你,我可以先告诉你另一件事。”
沈时冕沉沉的目光落在他身上,无声示意他直说。
贺长生便道,“我算间接救了你一命,数月前,你于阮南秘境遇险,是我雇了一位旧友,偷去了玄赢一件物事,将他引去了阮南秘境找你。”
沈时冕瞳孔微缩,当初因为玄赢救他这一巧合,两人都有过许多猜测,谁也不曾想到,间接促成这件事的居然是贺长生。
难怪能知道玄赢得了一件神器,还能摸准玄赢的脾气知道玄赢会紧追不舍,最后又轻易交出到手的神器逃得杳无踪迹。
一切都显然是有预谋的,只是预谋的人和他们想的方向都天差地别。
贺长生观他神色,却从外表看不出什么端倪,“我若对你们有恶意,便不会花心力救你,也不会帮玄赢找到他的道侣了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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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玄赢一个人待在天宫台的房间,因为大典的事情有人接管了,他也就干脆躲在房里,避免被围观,顺便趁着沈时冕不在陪一下羽画神君,羽画神君陨落多年,不知后世种种。
虽然羽画神君话很少,但玄赢其实很高兴能再见到他,和他简单说了一些神君陨落后修真界的事,羽画却一直是那副游离世外的表情,只有说到湛赢剑作为天柱连通神界千万年,后又崩碎的事情,才有了些许反应。
“厉霄一意孤行,将你囚困于罗刹海,承担了原本不属于你的职责,当年是我思虑不周,一心只想与他同归于尽,留你独自受罪。”羽画淡声说着,透明的身影愈□□缈。
玄赢忙摇头,“这不是神君的错,神君护我剑魂,才有今日的我。”
语毕玄赢有些迟疑地问,“神君,我转世为人,是你的缘故吗?”
羽画长睫低垂,“算是吧,当年你与我一道斩除恶龙,那恶龙临死反扑,致使你剑灵受损,险些湮灭,我将你的一部分剑魂与剑魄分离蕴养,剑魂送入了轮回,后来厉霄……为了哄骗我,将湛赢剑修复,我便将你的剑魄送回湛赢剑中。”
人分魂与魄,而器则多出灵,玄赢现在的躯体中主宰的便是灵与部分剑魂,丹田中藏着剩下的魂和部分魄,可以说非常复杂。
厉霄赠送湛赢剑的情景玄赢在小世界幻境中也见过,不过玄赢不能用自己的感受去揣度羽画的感受,毕竟他自己经历的只是一个前置场景,实际上操纵着场景发展与感受的是他和沈时冕,与当年的厉霄羽画肯定不同。
玄赢不忍再问下去,似乎无论说什么,都不可避免地要牵扯到那个人,便主动转移了话题,扬起笑脸,“神君醒得赶巧,过两日便是我的结契大典,你能在我真的很开心。”
他没提玄清子、罗禅、沈蕴、沈情那一堆人的糟心事,羽画神君只剩一魄,知道了也只是徒增烦扰。
羽画琉璃般的双眸注视着玄赢,“见你过得好,我便放心了。”
玄赢见他眼中终于有了些许温度,便挑些自己在秀山院的一些乌龙事说给他听,羽画静静听着,眸中偶有涟漪,又归于平静。
时近夜半,沈时冕仍未归来,玄赢便有些心不在焉,总是凝神听着门外的动静,鸳鸯线解开后,他就无法通过那根相连的红绳感知到对方的位置了。
终于在子时,门外传来了敲门声,玄赢迅速地冲过去开门,首先见到的竟不是沈时冕,而是贺长生,不由露出惊讶的表情。
贺长生仿佛颇为困倦地揉揉眼睛,打了个哈欠道,“小九病了,我让秦兄留在镇上照顾她。”
玄赢当然不是想问这个,结契大典是可以预见的腥风血雨,小九一点自保能力都没,不来才是安全的,他写的请柬上也隐晦地暗示不要带她来,只是正常都该明天才到,贺长生提前一天半夜来怎么看都觉得奇怪。
仿佛读出了他的疑惑,贺长生嘟囔道,“有事别问我,问你沈师弟去,我住哪?”
玄赢愣了一下,取了邱管事给他的一个门牌递给贺长生,贺长生就直接踏入了不远处的小距离传送阵法中去了自己房间。
天宫台每个房间都有门牌,即使是同一层,也不似凡间的普通客栈那样能随意走动,有的房间是独立的,有的是几间靠在一起,以阵法隔开,所以一般人只有通过门牌才能摸到自己的房间,否则只会迷失在阵法中胡乱转悠。
也因此,虽然沈蕴玄清子他们和玄赢一样都住在顶层,却不会随意碰面。
沈时冕站在一旁没出声,玄赢和羽画神君道了别就把他拉走,“贺长生这种懒骨头,肯提前半夜到是不是你做了什么?”
“这都瞒不过哥哥,”沈时冕供认不讳,“是我改了请柬日期。”
玄赢仍旧狐疑,眯起眼睛,“那你肯定不能就这么放他过来,刚刚偷偷干什么去了?”
对着玄赢,沈时冕就没那么冷硬的心肠,眉眼一派无辜,“只是向他确认有没有祸心。”
说话间玄赢已经坐回了床上,拍拍自己身边的位子,“仔细说说怎么确认的。”
沈时冕却卖关子,还不动声色地转移话题,“不是说罚我不许睡床,我站着便可。”
玄赢刚想说你怎么还记得这事,不过的确最近沈时冕都没睡床,一直在旁边打坐修炼,行为也很规矩,倒是十分遵守了。
这个惩罚是玄赢自己定的,他当然无话可说,抿了一下嘴唇,假装不经意地说,“这个惩罚就……”
他想说惩罚就此到期,沈时冕却打断他,语带警告道,“后天便是结契大典,哥哥别现在招我。”
玄赢噎了噎,琢磨了一下沈时冕话里的意思,敢情最近是一直忍着?
他还以为沈时冕转性了,结果都给他攒着呢,玄赢忽觉背后有点发凉,不安地握了握拳。
让沈时冕这么一打岔,玄赢差点忘了贺长生的事,也忘了说惩罚就这么算了,瞪大眼睛,沈时冕见他表情无措可爱,垂下眼,“我只是从贺长生那里得知了,哥哥会出现在阮南秘境的真相,其它的,他不肯说。”
玄赢的惊讶半点都不比沈时冕少,差点跳起来,“是他引我去的?”
“他雇了一位朋友。”
玄赢脸色变来变去,最后揉揉眉心,“他藏得可真够深的。”
而一直藏得很好的贺长生却在那之后故意引导玄赢去搜集剑魄,给他递剑魄碎片和韶日极光的消息,让玄赢也无法理解。
贺长生到底想做什么,真的和当年卜算的隐世门派有关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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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已经是大典前的最后一天了,玄赢却一直都没能找到机会去问清楚贺长生的事,而且对方未必肯坦白,只能暂时相信贺长生对他们确实没有恶意,此时此刻根本没有多余的心神去管贺长生。
好在贺长生一直窝在房里呼呼大睡,没有想闹事的迹象,玄真似乎也被玄清子禁足一直没露面。
从早晨开始,抵达的客人便络绎不绝,大多数都是各门各派前来观礼的代表,玄赢作为主角之一,免不了要见这个见那个,他招待玄江门交好的仙门,沈时冕负责凌霄阁的。
临近午时,跟着玄江门其他人的姜潋和终于脱离秀山院课程苦海的梁赋都到了,玄赢陪姜潋安顿,梁赋就一溜烟跑去了凌霄阁那边找沈时冕,沈时冕见他神神秘秘的样子,纳闷道,“此处是凌霄阁的待客区。”
言外之意梁赋走错地方了,梁赋却嘻嘻一笑,掏出个玉白的瓶子塞给沈时冕,偷偷传音道,“结契的贺礼,三十颗益神丸。”
说完溜溜达达地跑回去了。
留下沈时冕握着瓶子失笑,若是让玄赢知道,估计又要恼了,他把益神丸收起,表面仍旧淡然无波。
一切都有条不紊,将所有重要的客人都招待完毕后,不喜交际的玄赢头都晕了,回房时,甚至回了自己原来的房间,打开门见到面前飘着一本修炼功法的羽画神君才意识到自己走错了。
羽画神君并不介意,将功法收起,平静道,“都好了?”
玄赢苦着脸,吐出一口气,“原来结契这么累。”
羽画竟破天荒翘了翘唇角,笑意一闪而逝,“还未问你,想要什么结契贺礼?”
玄赢顿时不好意思起来,小声道,“神君能在我已经很高兴了。”
羽画神君给他的,是他永远还不完的馈赠,玄赢甚至不知道能用什么报答他。
之后玄赢随口道,“若神君非要送,不如告诉我哪里能弄到天河水?”
羽画居然真的沉吟片刻,回答道,“你若能集齐自身剑魄,重踏巅峰,便可重新连通天界,自然能引出天河水。”
玄赢愣了一下,他原本没想得到答案的,结果羽画神君不愧是上古天神,竟真的给出了一条明确的道路。
他正愣着,羽画神君却侧过脸,提醒他,“你的道侣在外面。”
玄赢便对羽画道过谢,兴奋地冲出去。
沈时冕见他一脸喜色,“哥哥何事如此开心?”
玄赢想给他一个惊喜,抿唇一笑,“暂时不告诉你。”
不过他的好心情没能持续太久,接下来就跟着沈时冕悄悄去见沈蕴了。
沈蕴对他们深夜来访没表达什么意见,只温声问,“何事?”
玄赢表情难得严肃,“有一件事,想要拜托沈掌门。”
沈蕴略微思索,“你说。”
“我娘,她今日已经到了天宫台,大典之后变数未知,我担心玄清子会对她不利,希望沈掌门能护她周全。”
竟是这个要求,沈蕴并不笨,瞬间就明白玄赢和沈时冕是在大典上有什么计划,至于姜潋,沈蕴也对她有一分愧疚,便答应下来。
玄赢紧绷的精神才稍微松懈,他相信沈时冕的判断,才会将姜潋的安危交托于沈蕴,这是多么沉重的分量,沈时冕一清二楚。
这份请求中蕴含着的更深层次的意思,就是要将姜潋彻底从玄清子的掌控中脱离,如今能腾出手做这件事的,唯有沈蕴。
届时大典上,姜潋作为长辈,一定离玄清子和沈蕴最近,沈蕴是最合适的人选。
回到沈时冕的房间后,玄赢忍不住再次嘱咐沈时冕,“如果明日,娘亲有任何危险,你一定一定要保护好她。”
沈时冕捉住他的手,摩挲着玄赢暖热的掌心,“那阿赢务必答应我,保护好你自己。”
玄赢上前抱住他,“成败在此一举,我们都会守得云开。”
沈时冕沉默了一下,溢出一声低沉的嗯。
正式大典那日,天刚蒙蒙亮,就有管事送来了赶制的大典礼服,礼服款式并不算华丽张扬,却内蕴光华,以罗刹海特有的深海冰蚕蚕丝织就,这种蚕天生吐丝便是红色,十分难得。
玄赢独占了整张大床,懒懒地蜷在被窝里,侧头看沈时冕从外面将礼服拿进来,正红色的礼服,一模一样的款式,红得甚至有些刺目。
沈时冕拿了礼服后,并未立刻穿戴,而是取出了许多灵石和稀有材料,在那里忙活,玄赢看出他是在礼服上刻阵法,模模糊糊地想着阿冕真厉害,不愧是他看中的人,他好有眼光。
仅仅是这样看着,沈时冕忙碌的侧脸逆着晨光,就让玄赢看得入神,几乎意识不到时间的流逝,不知过了多久,沈时冕将改造过的礼服捧过来,“哥哥试试?”
玄赢一骨碌坐起身,白色中衣领口有些凌乱地敞开,沈时冕扫了一眼,眸光暗了暗,就不动声色地撇开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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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了翻衣物分内衫外衫和头冠靴子,玄赢拢了拢鬓边垂下的长发,将头冠比了比,发现不是他常戴的简单款式,有些闹不明白戴法,就先搁在一边,站起身踩到地上。
沈时冕抽出内衫递给他,玄赢本想和从前似的直接换衣服,手指摸到领口时,不知为什么觉得沈时冕存在感高得可怕,竟然迟迟下不去手。
见他僵在原地,沈时冕唇角微勾,故意问,“哥哥怎么不动了,不快一些恐怕赶不上。”
玄赢咽了下喉咙,小声商量,“要不我去隔壁换?”
沈时冕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哥哥要当着羽画神君的面换?”
玄赢卡壳,他当然不是这个意思。
沈时冕莹白的手指插|入玄赢耳后与发的间隙,帮他将长发归拢到背后,温热的气息喷在玄赢耳侧,满意地看着那个漂亮的耳垂慢慢染上绯色,含笑道,“阿赢从前与我针对时,也不曾避讳过,今日结契怎么反而羞怯?”
玄赢想起和沈时冕刚绑上鸳鸯线时,的确为了折腾对方,让沈时冕坐在床边看了一晚上的典籍,晨起时,自然毫无顾忌地扒了内衫随意地换衣,当时沈时冕还知道拿书移上来挡住视线,非礼勿视。
现在再要找回那个隐忍克制的沈时冕怕是做梦了。
于是玄赢只能以肉眼看不清的速度赶紧把衣服换掉,最后还剩一个头冠实在没辙。
沈时冕看出他的笨拙,主动将头冠接过去,一点点细心地帮玄赢将长发束起,最后用那个银白色的头冠稳稳固定住。
玄赢背对着他,却心如擂鼓。
头冠束好后,玄赢整个人便焕然一新,刚起时慵懒随性的气质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鲜红明媚,神采飞扬,玄赢着一身火红的礼服,银白头冠将墨发尽数收拢,露出修长柔韧的颈项,红衣衬着莹白的肌肤,明亮的双眸,尽显风华。
沈时冕眸色沉了沉,实在不想,不想让别人瞧见这样的玄赢,他的手指握紧又松开,好不容易才驱逐掉内心黑暗的欲念。
相比较穿戴整齐的玄赢,沈时冕却长发披散,两人站在一处,竟有种一热一冷一静一动的和谐。
玄赢转过身,本还想问沈时冕需不需要他帮忙,结果还未开口,就被沈时冕按住后背,往怀里重重一带,温热的嘴唇堵住他的,唇齿厮磨,又是那种想要将他拆吃入腹的力道和急切。
身体已经对沈时冕的亲密很熟悉,玄赢习惯性攀住他的背,含糊道,“我的发冠会乱。”
但沈时冕很快就让他没空考虑这些问题了,玄赢被放开的时候,沈时冕似乎意犹未尽地舔了下唇角,眸眼微眯,“我用灵力帮你固定了。”
玄赢只觉自己唇舌都发麻,今天的沈时冕似乎格外急躁。
他心道这屋里待不下去了,丢下一句你好好穿戴,头也不回地跑了出去。
玄赢径直去了天台,那里已经陆陆续续坐了一些宾客,等着吉时观礼。
其实按玄赢自己的性格,根本不喜欢这种张扬的仪式,沈时冕应该也不喜欢,可是事到临头,玄赢却又能挖掘出一种隐秘的激动。
终究还是被气氛感染有些不一样。
在天台旁边的独立房间中,梁赋见到自个一身火红的大师兄,突然感觉玄赢的嘴唇格外红,也不知道是不是被礼服的颜色影响产生的错觉。
梁赋冲他招招手,随后玄赢就看到了他旁边的贺长生,犹豫片刻还是对贺长生点点头打招呼。
贺长生拿折扇挡着嘴,似乎又打了个哈欠,也毫无异样地跟他打招呼。
时机不对,玄赢忍住了没有询问贺长生其它事情。
在玄赢的忐忑不安中,吉时悄无声息地到了,沈时冕的身影也出现在天台,避开了宾客到了旁边的房间。
随着“吉时已到”的声音响起。
沈时冕与玄赢并肩站上传送阵,身影浮现到仪式高台之上。
高台上坐着的,是玄清子、沈蕴两位各自的师尊,还有姜潋。
玄清子眸光闪动,仿佛看到自己多年的愿望即将达成,他再深沉的心机,也掩不住本心的激动,沈蕴则似有欣慰与担忧,至于姜潋,她望着眼前的场景,竟是有些出神。
这种景象好像有些熟悉,她似乎在什么地方见过。
不过很快姜潋就收敛了思绪,专心望着眼前一对俊美非凡的道侣,他们并肩而立,是无可挑剔的璧人。
司仪站在旁边,台下坐着无数宾客,斑斑脖子上围着黑蛟蹲在梁赋肩上欢快地扑腾着,一切都显得和谐美好。
而玄赢的感知中,能察觉到羽画神君的视线不知从何处隐秘地投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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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4章
世间最庞大的两个仙门的掌门弟子结契,其中涵盖的意义让其余仙门的人都捉摸不透,他们怀着各种各样的心思,颇为重视此次大典,门中所派的都是地位不低的人,有些小门派甚至是掌门亲至。
修真者结契,与凡人的吵闹不同,大家都很自觉地保持安静观礼,场景并不嘈杂,这让玄赢心中的紧张减轻了许多。
玄赢同沈时冕立于高台之上,玄赢的目光触到玄清子眼中的暗流,那种略微飘忽的喜悦瞬间沉淀了下来,看着玄清子,就深刻地意识到这场大典不是真的单纯给他和沈时冕结契用的喜事,而是他们要度过的劫难。
不过其实结契的典礼在小世界幻境中也经历过一次,虽然那次玄赢的意识是被误导了,但场景确实大同小异,他很快就淡定下来,遵循着司仪的种种指引,完成所有结契的步骤。
如今修真界的结契,一般也就是请自己的亲朋好友聚一聚,像这样大规模的已经很少了,一方面是近年来飞升之路的断绝,高层次的修士都在忙着打破天界屏障,另一方面则是顶层修士如玄清子沈蕴之流很少会选择与人结契。
多疑自私如玄清子,清心寡欲如从前的沈蕴,他们都觉得多个道侣弊大于利,只是会分薄他们对于大道的注意力,道侣于他们而言,不但是桎梏,也是隐患。
因此玄赢与沈时冕的这一次结契算得上一次难得的盛事,更多嗅觉敏锐的人,则能窥伺到其中的不同寻常。
修士结契最重要的一点是需要上诉天道,天宫台之上白云缭绕,理论上来说确实更接近天界,司仪将各种珍惜的材料摆出一个祁天阵。
众宾客见到祁天阵后也不由露出些许讶色,如此正式的结契仪式也是罕见,只有那些真的情深不渝的道侣才会选择祁天阵,一旦契约缔结,道侣双方的气运会彻底相连,要解除自然千难万难,相比于传说中生死与共的最高契约也只是差了一级。
玄赢二人此前名声一直在秀山院流传,很少在修真界露面,只有同在秀山院的各派弟子传回宗门的只言片语让其他人知道玄江门与凌霄阁新出了两个惊才绝艳的后辈,这次算是他们正式在所有人面前登场。
只是这登场方式……和从前的那些天才比起来是如此与众不同,叫人想不印象深刻都不成。
在众人各异的心思中,祁天阵已成,玄清子脸色猛然一沉,颇为不快地瞪视玄赢,对他这种先斩后奏的行为十分不满,却又不能当场发作。
玄赢和沈时冕镇定自若地将血液滴入祁天阵,玄清子明白了玄赢是铁了心想要保住沈时冕,不惜用上祁天阵,但同时也说明玄赢没有放弃剑魄的意思,否则不必用这种方式来保沈时冕性命。
玄清子的脸色轻微变幻了一会,感知到身边姜潋的存在,又放下心来,玄赢能重感情也未必不是好事,这样握着姜潋这一最重要筹码的自己便立于不败之地。
其实玄清子完全想歪了,玄赢两人选择祁天阵,只是因为没有天河水,结不成最高契约后退而求其次的选择,只是因为他们互相倾慕,想要相携余生,根本没有什么复杂的外因。
在众人各怀心思的注目下,祁天阵成,阵法图案化作两枚灿金的光点钻入玄赢和沈时冕的丹田中,他们便同时感到了一种奇妙的联系链接与两人之间,和鸳鸯线有些相似却不完全相同。
台下的梁赋、贺长生、唐愈、唐致,包括来看热闹的陈清泉,心情都有些复杂。
谁能想到,秀山院出名的两个死对头,竟也有对天道宣誓结契的一天,简直可以入选奇迹的诞生。
暗处的羽画神君则不被任何人注意,他身影缥缈而无形,此时也难免触景生情,想到自己经历过的结契大典,也是一样的万人来贺,他也记得自己对着好友蒙宿毫不迟疑地说“我不后悔”,结局却让这句话变得十分可笑。
自己陨落后,不知蒙宿又是怎样的心情。
眼前的两人虽然情景与他相似,但羽画很清楚,他们和自己并不相同,他们是发自内心地想要结契,不是被厉霄的诡计欺骗。
礼成时,新鲜出炉的一对道侣被传送阵送离了天台。
最重要的仪式算是完成了,众宾客见事情如此顺利,便松懈了心神互相攀谈起来,一时间席间觥筹交错,在沈蕴的示意和玄清子的刻意安排下,众人都被绊在了天台,谁也不好意思也不甘心立刻散去,甚至开始坐而论道。
作为此次大典的主办者,沈蕴与玄清子自然成了所有人请教的对象,修真界许久没有这样的盛会,交流修行心得,谈论结盟事宜,天台上不复刚刚的严肃,逐渐热闹起来。
而本该是主角的玄赢与沈时冕,离开后就默契地回了他们的房间,隔壁的羽画神君也不在,其他人又都聚集在天台,时机似乎正好。
沈时冕一进门,玄赢就感觉到房间周围的阵法变了,变得更为诡异缜密,成了一座独立的孤岛,显然是沈时冕不知什么时候对阵法动了手脚做了改造。
玄赢张了张嘴,察觉到腰间多了一双熟悉的手臂,沈时冕从背后拥住他,下巴轻轻磕在玄赢肩头,“哥哥,现在你逃不掉了。”
他的语气很正常的样子,玄赢习惯性呛他,俊美的脸微抬,“为什么不是你逃不掉,和我结契,你可没有后悔药吃了,以后都要乖乖听我话,挨我欺负。”
沈时冕心情显然很好,并不与他计较口舌之利,圈在玄赢腰间的手臂略略收紧,低声道,“哥哥想怎么欺负我?”
玄赢皱了一下眉,艰难地找出一个欺负的方式,“抢走你身上的剑魄?”
沈时冕便微不可察地轻笑,“好,那哥哥自己来取。”
说完后,他真的放开了玄赢,悠悠然坐到了玄赢面前的一张灵晶打造的摇椅上。
灵晶是玉白中透出些微红光的高级血灵晶,沈时冕真的有很多稀奇古怪的宝物,玄赢思绪飘忽地东想西想,目光偶尔滑过沈时冕的脸,隐约意识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不自觉紧张地清了清嗓子。
到了这个时候,沈时冕反而愈发沉得住气了,根本不催促玄赢,单手支着额头斜撑在摇椅的扶手上,幽深的眸子盯着玄赢,他向来是个耐心的猎人,现在是他收获成果的时候,他要仔细地、一点点地品尝。
玄赢又有点不得章法地在原地站了一会,就听沈时冕淡淡地说,“上面的天台有很多人。”
“啊?”玄赢显然有些茫然于他的话题跳跃。
沈时冕提醒他,“哥哥若不快些,待会玄清子打发完那些人,恐怕就要来亲自催促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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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赢霎时脸色发红,简直不敢想那是个什么地狱一样的尴尬情景,指望玄清子有自觉,显然不可能。
他定了定神,游离的目光终于固定在沈时冕的脸上,其实一直到现在,玄赢都没太敢认真去看沈时冕的样子,似乎心里有预感。
此时不再逃避,饶是玄赢有心理准备,也不由放缓了呼吸,沈时冕和玄赢一样,平日里穿的服饰颜色以素色为主,从来没有穿过如此张扬的红,若说玄赢穿红是加倍的明媚灼热,沈时冕就是冰上燃火。
那热烈的红中和了他天生面容中的冷淡疏离,吸引着玄赢不自觉就挪到了他的跟前。
玄赢回过神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弯下腰与沈时冕呼吸相闻。
沈时冕双唇开阖,气息略微急促,“哥哥?”
玄赢闭了闭眼,先是在沈时冕眉心蜻蜓点水地吻了两下,又沿着高挺的鼻梁一路梭巡向下,找到了淡色削薄的唇。
沈时冕的嘴唇不似他容貌上看起来的冷硬,吻上去一直意外地温暖又柔软。
玄赢吻了片刻,脸色绯红地睁开眼,见沈时冕还是无动于衷,坏心地伸出一截舌尖舔了一下沈时冕的唇角。
这下一直好整以暇的沈时冕眸中风暴瞬间难以遏制,什么享受,什么品尝通通都扔到了一边,他高估了自己的自制力,玄赢哪怕无意识的任何行为,都比什么都能撩起他最深的冲动。
玄赢腰间一紧,人已经被按到了沈时冕的腿上。
他居然还毫无危机感地得意地想,“看你还能不能假装对我无动于衷。”
但立刻,沈时冕就让他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了代价,沈时冕放开了对摇椅的掌控,玄赢瞬间就感觉到身体在上面失去了稳定的平衡。
摇椅晃动着,玄赢几乎忘了自己的修为,只能依靠自己身体的本能随着摇椅的上下起伏,因为突然的失衡,他只能搂住沈时冕的脖颈。
“去……去床上……”感到使不上力很难受的玄赢意乱情迷地吐出这几个字,脑海中却隐约掠过什么自己说过的不得了的话。
第115章
四周的气氛在一点点被点燃,玄赢说了“去床上”三个字之后,摇椅竟短暂地停了停,沈时冕扶着他的腰背,极轻地喘了一下,那声音听得玄赢气血都有些躁动,结果沈时冕毫不犹豫地拒绝了他的提议。
“不要。”沈时冕这么斩钉截铁地说着。
玄赢略微挣动了一下,却拿捏不好力道,眉心蹙起,不满地控诉道,“椅子摇摇晃晃的,我都使不上力。”
要动用灵力又未免小题大做,这让玄赢觉得很被动。
“哥哥难道忘了?”沈时冕忽然伸手去按他头上的银冠,竟是不紧不慢地提醒,“是哥哥自己说不许我睡床的,惩罚视你的心情而定尚未到期,我好不容易找到这么一件替代的物事,绝不耽误哥哥取回剑魄的大计。”
玄赢身体中的弦霎时绷紧,嗅到了危险的味道,但某种程度上来说十分纯情的玄赢有点分析不出具体的危险来源,一时傻傻地说道,“可是我听说会不太舒服,摇椅你应该会更不舒服的。”
沈时冕呼吸微滞,和他表情的平静不同,他指尖用力,几乎是隐蔽却暴力地扯掉了玄赢的银冠,那只早晨被他精心戴上的头冠,最终又在他的手中被轻易弄坏了,头冠落在地上的一声钝响,砸得玄赢心中一跳,危险的预感再次疯狂的叫嚣起来。
他能感觉到,沈时冕现在不对劲,哪怕只是眸色比平时更深些,其它地方和以前被他撩出火时区别不大,可玄赢都仿佛能闻到他身上侵略十足的味道。
关键时刻玄赢的求生欲超常发挥,玄赢几乎是福至心灵地想要从沈时冕腿上蹭下去,唇瓣擦着沈时冕的脸颊含糊道,“惩罚结束了……结束了。”
沈时冕垂下长长的眼睫,手中的力道却丝毫不肯松,手臂如硬热的烙铁掐着玄赢的腰身,反而将玄赢更紧地按在自己胸前,不许他有半点逃离的念头,“哥哥现在才说……”
他缱绻地碰了碰玄赢的眼睛,吐出的话却很残酷,“晚了。”
玄赢被迫攀着他的肩,散落的黑色长发铺满两人身上红色的礼服,黑与红的交织格外刺目,身上激动时溢出的灵气都被沈时冕尽数化解,他要想做出有效的抵抗,就难免要将好好的洞房花烛演变成战斗现场,一时间进退维谷。
沈时冕却没立刻怎么样,只是维持抱着玄赢的姿势,从旁边的桌上凌空取来了两杯酒,一杯递给玄赢,一杯握在自己掌心,提醒道,“莫忘了合卺酒。”
玄赢这才稍微放松一点,紧绷的心弦略有松懈,双唇微张,杯中灵酒就准确地被他含入口中。
很烈的灵酒,一杯就让玄赢思绪变得放松又些许飘然,不至于醉,却也舒缓了玄赢的神经,无形间降低了他的防线。
刚刚建立的危机感又被压下去,玄赢的目光再次被沈时冕的面容占据,随后他的唇就被沈时冕毫不留情地捉住,唇齿交缠间,沈时冕的手探入了他的领口,指尖带入一点凉意,游离在玄赢的肩颈处。
玄赢本能地战栗了片刻,又被沈时冕的吻安抚下去,仿佛温水煮青蛙,沈时冕耐心地、悄无声息地侵蚀着玄赢的警戒心,他们有过许多次的吻了,还有过更亲密坦诚的接触,这样的程度让玄赢很快就找到了熟悉感,并迅速地适应。
渐渐的,玄赢便也不满足于此,似乎习惯了摇椅这种有些晃荡的感觉,挪换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反而将沈时冕锁在了摇椅内部的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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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uanyingshenshangdehongselifubeirouzhou沈时冕一点儿也不在乎自己撕掉了多么昂贵的东西,却对玄赢还有心思关心这种小事而不满lt;bgt;<a href=http:/// target=_blank><a href="http:///</a>" target="_blank">http:///</a></a> 文字首发无弹窗lt;/bgt;alt;bgt;<a href=http:/// target=_blank><a href="http:///</a>" target="_blank">http:///</a></a> 文字首发无弹窗lt;/bgt;iqiangyingdecharuqizhongxuanyingbianzlt;bgt;<a href=http:/// target=_blank><a href="http:///</a>" target="_blank">http:///</a></a> 文字首发无弹窗lt;/bgt;zah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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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赢无意识地摇头zaizheyangpiaoyaodedongxishanggenbenchedifanlt;bgt;<a href=http:/// target=_blank><a href="http:///</a>" target="_blank">http:///</a></a> 文字首发无弹窗lt;/bgt;ao他的拒绝却似乎激怒了沈时冕duifanggfaxingd
“别抗拒我。”沈时冕又重复了一遍,这回玄赢没精神摇头了,沈时冕便当他默认,从玄赢的腰间将被撕破的礼服彻底扬起,变成了一块红布遮在摇椅上方,盖住了玄赢惊鸿一瞥中的身影。
玄赢在失神中一时不察,被沈时冕反压到了身下,因此没能看到对方眸中隐忍的红,因为这个剧烈的动作,摇椅前后晃得更凶,玄赢觉得自己在一片汹涌的海浪中沉浮。
“感觉得到我吗哥哥?”沈时冕的衣物相对玄赢来说还算齐整,玄赢身上蹭着沈时冕红衣的柔软触感,眼前一阵阵发晕,又觉得有些难以启齿的羞耻。
玄赢从不肯吃亏,当即就忘了前一刻自己对冰蚕丝的心疼,反手扯住沈时冕的袖子,也不甘示弱的撕裂了他的袖口,接下来每一处都被撕得稀碎,这下两人就“公平”而“坦诚”了。
一块红布挡住了摇椅上的风光,只能听到沈时冕时而用低沉的声音说,“哥哥分开点。”
又时而是玄赢恼怒的声音,“别碰那里。”
随后又“啊”地一声,咬住自己的嘴唇,“再碰就滚出去,唔……”
回答他的是沈时冕变得有些沉重的喘|息,“哥哥……”
“你好热……阿赢。”
玄赢不知道是自己有问题还是沈时冕有问题,好好的一声哥哥怎么能让他叫得那么不正经,甚至叫得自己血液都沸腾起来,明明被压着又苦又痛的人是玄赢,竟也丝毫提不起反抗的心思。
几个月以前,他用鸳鸯线救了沈时冕的时候还担心得要死,生怕沈时冕爱上他了无法收场,可是现在,他竟然心甘情愿地和沈时冕滚做一团,甚至乐在其中。
沈时冕则开始肆无忌惮地动作起来,摇椅前后晃动的幅度越来越大,也越来越激烈,玄赢一时又快活又难受,迷迷糊糊中想着,这破摇椅,回头就把它扔了,不,还是碎成齑粉吧。
不知过了多久,摇椅仍未停下。
“你不是说要快些?”玄赢已经从背趴换到了仰面,手指揪扯着插/进沈时冕的发丝中,含着有些沙哑的哭腔咬着沈时冕的肩怒斥着他,是谁说不快一些玄清子就会找上门?
沈时冕低缓的话语含糊地飘出来,饱含着沙哑又罕见的□□,“就快了,哥哥再忍耐片刻。”
于是这片刻又变成了良久,向来言而有信的玄赢,第一次想要对自己说的话反悔,苦痛的滋味就该让沈时冕也尝尝,看他还能不能不断地说着就快了,结果却漫长得叫人发疯。
“不要!”这回轮到玄赢说不要,他断断续续地喊着,“不要了不要了……”
沈时冕却不应,仍然时快时慢地折磨着玄赢温暖紧窄的方寸之地。
玄赢被他楔在身前,无法逃离,无法推拒,被动地承受着又热又麻又酸又胀的感觉。
生理性的泪水溢出眼角,玄赢真切地体会到了什么叫自作孽,本来以为不让沈时冕睡床,他就可以避免被弄哭的命运,结果现在却变得更加不堪忍受,他从不知道,世间还有这样恐怖的快/感,几欲将他吞没。
duodekepadekuaigailt;bgt;<a href=http:/// target=_blank><a href="http:///</a>" target="_blank">http:///</a></a> 文字首发无弹窗lt;/bgt;xi都是玄赢没有经历过的,他本以为先前那些互帮互助yiranshicidaozhongjilededianfeng此刻才知道那些只能算是开胃的小菜
不知过了多久,沈时冕的神识触角尝试着探入了玄赢的灵台,与玄赢的神识纠缠在一起,捉住玄赢试图躲避的神识触角。
玄赢察觉到了不对,蓦然睁大了眼睛,“别……”
沈时冕却不听他的,仍然死死缠住那一缕神识的触角,裹缠在一起,亲密无间。shenshiqinmideganjuebishentidehuanyugengyaoqiangliebaibeilt;bgt;<a href=http:/// target=_blank><a href="http:///</a>" target="_blank">http:///</a></a> 文字首发无弹窗lt;/bgt;liededongqiidaidongzheshentideganguanheshenshimianyitongpanshangdianfeng余韵尚未散尽。
沈时冕眸光越来越暗,声音却带着满足的愉悦,他凑近玄赢的耳边哑声问,“哥哥,剑魄怎么还在我的体内,你忘了取走吗?”
玄赢一瞬间觉得自己又死了一回,为什么他会忘记这么重要的事,他有那么一瞬间怀疑沈时冕是故意的,故意让他失了神志,忘记最重要的事情。
可是太快活似乎也怨不了沈时冕,自己失了神,更怪不到沈时冕身上,只能怪自己定力不够。
一旦想到刚刚攀至巅峰的仿佛接近死亡的极致快感还要再经历一遍,玄赢竟有些不想拿回剑魄了。
体力是充沛的,灵力是丰盈的,作为修真者,这一点点的运动量几乎可以忽略不计,还不如往日玄赢习剑耗费的万一,但玄赢精神上却有种不自然的亢奋和过度兴奋后的难言惫懒。
沈时冕却不肯饶过他,恶魔般的语调钻入玄赢的耳膜,“哥哥这一次可真的要快些。”
到底是谁不肯快一些,玄赢心中气闷,嘴上却懒得一个字都不想说。
沈时冕见他有些着恼,又像是兴致缺缺的样子,忽然想起了梁赋塞给他的结契贺礼——三十枚益神丸。
他便摄来芥子袋,当着玄赢的面取出瓷白的瓶子,“哥哥可知此物?”
玄赢瞥了一眼,不感兴趣道,“不知。”
沈时冕抿唇,呼吸已然恢复了平稳,“是梁赋师兄送的贺礼。”
玄赢顿时有种不妙的预感,果然沈时冕继续道,“是益神丸,能助道侣壮大神魂,缓解哥哥神识的疲惫。”
梁赋这小子,玄赢还以为自己没收到他的贺礼是对方改变主意了,没想到他真的直接送给沈时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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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他呆在原地,想必已经在心里把梁赋骂了个狗血淋头,沈时冕又火上浇油道,“梁师兄说他想借我的丹术注解瞧瞧,我便作为回礼送他了。”
玄赢这下有反应了,“你怎么能把那个给他!”
丹术注解上可写着不少沈时冕没羞没臊的话,让小梁看去还得了?
沈时冕却面不改色,“无妨,我拓印了一份新的。”
玄赢虚惊一场,刚要瘫回去,就听沈时冕补充道,“哥哥没有精神,可要服益神丸?”
“不要!”玄赢一口回绝,开什么玩笑,他又不是真的累瘫了,哪能沦落到靠丹药,他可以的。
沈时冕轻飘飘地嗯了声,目的达到,也就将益神丸重新收了回去,“也不急这一时半刻,我们先去沐浴。”
玄赢巴不得休息一会,闻言忙不迭地点头。
沈时冕用刚刚遮盖他们的红布将玄赢裹起,就这么把懒得一根手指都不想动的玄赢抱去了屏风后的浴池里,池中镶嵌有恒温的阵法,水里散发着淡淡的草药味,都是有益舒缓的。
玄赢下了水,靠在池壁闭目养神,再调整自己体内的气息,沈时冕也一样,他最近总是能察觉到身体中血脉之力的暴动,因此总要费神去压制它,今日双修之后,也许是内心最强烈的渴望得到了满足的缘故,血脉之力竟然安分了些。
过了一刻钟左右,玄赢吸收完池水中草药的药效后睁开眼,眸中的慵懒淡去了一些,抬腿踢踢沈时冕,着重强调,“回床上去。”
等他好了就把那破摇椅碎干净,再值钱也不能留着,更不能卖了或者送人!
幸好沈时冕没再说什么惩罚到期之类的话,否则玄赢现在就想弄掉那张摇椅。
沈时冕从表情里看不出乐不乐意,反正是点了头,玄赢吸取教训,没敢放心太早,沐浴完毕后,没再让沈时冕抱,径直把沈时冕仍在池子里,披了新的袍子慢吞吞往回飘。
浴池里也是个高危险性的地方,玄赢不会忘记曾经他们也在狭小的浴桶和灵泉中胡来过。
但他走了,沈时冕当然也不会继续待在原地,便随着玄赢一道离开。
走到离床不远处,玄赢目不斜视,一眼都没再看那个即将倒霉的摇椅,结果经过书桌时,却被沈时冕拉住,“哥哥。”
玄赢顿生警惕,精神一下绷紧,“你说要快一些的。”
言外之意就不要在别处浪费时间了。
沈时冕反而被他惊弓之鸟的模样惹得愈发难忍,刚刚销魂蚀骨的滋味还留在神魂中,根本经不起玄赢的一丁点撩拨,他握住玄赢的手腕,“嗯,只是让哥哥看个东西。”
玄赢瞄了眼旁边的书桌,得出了危险性远低于浴池和摇椅的结论,才跟着沈时冕的力道靠过去,“什么?”
沈时冕将他圈在自己怀里,坐到书桌前,从芥子袋里拿出一叠眼熟的纸,玄赢顿时浑身僵硬,不可思议地说,“这些不是……”被他毁掉了吗?
明明是在玄江门就被他连着盒子一起毁了,为什么这些信纸还能出现,沈时冕果然心黑手狠,连他都骗,还说没来得及看,肯定全都看过了。
后面的话淹没在沈时冕的动作中,沈时冕抽出其中一张,摊开在玄赢面前,“我想听哥哥亲口说这些,哥哥可以满足我吗?”
玄赢的目光落在信纸上,匆匆一眼就拒绝读出来,试图用别的转移沈时冕的注意力,“以后再读,现在我们……”
沈时冕却不吃这套了,亲了一下玄赢的耳朵,却还是态度强硬地说,“哥哥读一张就好。”
玄赢没辙,毕竟自己的剑魄还捏在人家手上,只能硬着头皮去看信纸。
“今日,我……我与阿冕一同去后山寻药草,阿冕纯善……可爱,见到一只会讲话的人参精,一直说想要送给娘做礼物,他费了许多力气才抓住人参精,我真喜欢阿冕,希望娘见到他也会喜欢……”
“纯善可爱”的沈时冕侧耳听着,时不时打断。
“哥哥原来觉得我纯善可爱吗”、“看信的日期,那天哥哥明明是从我手中抢走了人参精”
诸如此类烦不胜烦。
玄赢声音越来越低,当面被拆穿编的瞎话实在是一种很羞耻的体验,尤其是写信的日期他和沈时冕明明水火不容的,他在信里却一直以一种至交好友,最喜欢沈时冕的态度说话。
如果单纯看信,就会同姜潋一样,认为沈时冕是个完美的青年,觉得玄赢喜欢沈时冕喜欢得不得了,全天下没人比得上沈时冕的聪慧可爱。
可实际上,信上的内容都是玄赢编造的,都是把他们互相使绊子的事情曲解了写下来,那些美好从来不曾发生过,沈时冕也不是那么个绵软可爱的师弟,而是一头心中有万千曲折的狼。
沈时冕却似乎很满足,留恋地蹭了一下玄赢的脸颊,“看着这些信,我会有种那些年哥哥真的特别喜欢我,从来没有排斥过我的感觉。”
玄赢想到沈时冕是真的喜欢他这么久,立刻觉得自己输了,见沈时冕似乎是真的高兴,那些被迫读信的羞耻感也淡去了许多。
不过他是真的不想读了,当机立断地回首舔了一下沈时冕的喉结企图转移沈时冕的重点,预料之中换来沈时冕更凶狠的反击。
一边读着信,一边坐着被qin入,宽大的长袍掩去了内里的情形,断断续续地读完信,又被压在书桌边沿再次紧密相连的时候,玄赢欲哭无泪地想,不就是惩罚你几天不让睡床吗,至于让他想正经去床上都那么困难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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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沈时冕还不知收敛地唤着他,在玄赢仰头失声的瞬间更凶狠地咬住他的喉结,“哥哥为什么等不及?”
他这样恶人先告状的行为让玄赢百口莫辩,想说难道不是因为你把我带到书桌边非要我读信吗,书桌明明就该单纯读书。
桌子的边角又冷又硬,玄赢被硌得难受,胡乱地说,“换……换个地方。”
沈时冕也觉得这样不够尽兴,却并不与玄赢分开,竟维持着与他相连的样子,将玄赢抱在怀中缓慢地往床边走去。
玄赢简直要被他折磨疯了,话都说不完整,短短的几步路仿佛走不到尽头,颠簸的感觉比摇椅还要折磨,玄赢这才意识到,不是摇椅的错,明明还是沈时冕坏。
好不容易摸到床沿,玄赢有种快要虚脱的错觉,被沈时冕握住脚踝的时候,他简直浑身战栗,而这一次沈时冕也没忘记提醒他,“哥哥,要记得取走剑魄。”
第116章
“要记得取走剑魄。”
沈时冕的话让玄赢昏沉的头脑清醒起来,他当然没忘,经过了刚刚的一次,这回刨除了心理准备不足和没有经验的因素,玄赢牢牢地记着,再也不想来第三次了,沈时冕这家伙逮着他就没完没了。
虽然滋味不能说不好——应该说太好了,好得玄赢脊背发麻,害怕自己被那种感觉吞噬理智。
见他一副有些走神的样子,沈时冕不满地咬了口玄赢饱受蹂/躏变得嫣红的唇,又顺着低下头舔舐添了他牙印的喉结,玄赢便闷哼一声,下意识搂紧了沈时冕的脖子。
沈时冕则更用力地掐紧了他抬起的脚踝。
房间中气氛彻底点燃,天台上的人却都心不在焉,梁赋无聊地听着一堆人讲着修行大道,他是个炼药师,于修炼一途很没有兴趣,难免如坐针毡,就在这样无聊的情形下,梁赋发现玄真竟然不在大典上。
梁赋起初没有多想,可渐渐觉出不对劲来,二师兄明明是和师父一起来的,不过好像今天大典一直没见到他。
环顾整个天台在座的人,前排大能无数,修真者的极佳目力能看到后面陈清泉、唐愈一些眼熟的人,梁赋坐个小角落,想偷偷溜走应该也没人会在意,他盘算了一下,果断撤场。
沿着传送阵回到自己房间后,梁赋摸摸下巴,玄真会去哪儿呢?
玄赢隐晦的提醒梁赋并未忘记,但他怎么说都是和玄真一起长大,他们一起去罗刹海的那次,玄真的反常着实惊到了梁赋,本着多年的师兄弟情谊,梁赋觉得有必要去找一下他看看能不能挽救一下失足的二师兄。
梁赋先去了与他同处一个空间的玄真的房间,意料之中玄真并不在房中。
他便又下了天宫台,到了一楼大堂却遇上个熟人,见到拿扇子挡着脸揉眼睛的贺长生时,梁赋也想揉眼睛了,“长生,你怎么下来了?”
经过罗刹海一行,梁赋对他的称呼顺利从长生店主变成了长生。
贺长生一脸无聊,“听他们说话犯困,看你跑了我也跑了。”
梁赋嘿嘿一笑,“我找人嘛,而且我不是修行的那块料,你多听听其实有好处。”
贺长生毫不见外惺惺相惜般地搂住梁赋的肩,“我也不是修行的料,我更喜欢卜卦炼器。”
说到卜卦,梁赋眼前一亮,“对了,你擅长卜卦,我要找个人,你帮我算算他的行踪。”
贺长生颇为意外,沉思片刻后郑重地说,“我不会帮你伤害无辜的女修。”
梁赋愣了好一会才愤怒地甩掉他的手,“我在师姐妹里人缘可好了,才不需要干这种缺德事。”
贺长生便弯下腰乐得困意都飞了,梁赋这才知道他是在说玩笑话。
好不容易安抚了快要炸的梁赋,贺长生卖身换取了梁赋的和解,随梁赋回了他房间,取出几枚卦石摆在面前。
梁赋挺好奇:“我以前怎么没见过你用卦石。”他一直觉得长生店主的卜卦水平和他的炼器水准一样烂。
贺长生给外行解释,“你给出的讯息太模糊了,我和你那位二师兄也不够熟悉,所以得借助卦阵提高准确性。”
梁赋似懂非懂,便看着贺长生摆卦阵,又拿了点以前玄真送他的东西给贺长生来增加联系。
贺长生摆完卦阵,看着卦阵的显示摸摸自个的扇子,“卦阵显示他就在天宫台。”
“不可能啊,”梁赋反驳,“大典的天台和他自己房间都没人,其它地方他又去不了。”
贺长生却对自己卜卦的水平很自信,不以为意道,“他不一定在自己房里。”
说着又摆弄了一下卦阵,整个托在掌心中,“走吧,卦阵会给我指示。”
两人在天宫台中搜寻着玄真的踪迹,玄赢与沈时冕的纠缠也到了尾声,玄赢将沈时冕的肩头都咬出了斑斑血痕,显然沈时冕又骗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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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次缓过了第一次的急躁,沈时冕更有耐心和经验,更快是不可能更快的,他忍得实在够久了,在小世界幻境中仅剩的一丝清明让他守住了底线,没有在那种稀里糊涂的情况下彻底和玄赢融为一体,而现在,他则无须再忍。
玄赢在被他侵袭摆布的同时还要分神去感受沈时冕体内的剑魄,一心二用,着实辛苦了一回。
两人的神识随着身体的契合再次交融的瞬间,玄赢能触摸到沈时冕丹田中剑魄的一角,剑魄在躁动,也许是感觉到了与它同源的气息,它不再安分,而是自动追逐着玄赢探入的触角开始游离靠近。
沈时冕额头见汗,彻底容许另一个人进入他的领地,对他而言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于他来说,需要莫大的勇气与信任。
他虽然一直在玄赢面前对于送还剑魄表现得轻描淡写游刃有余,但实际上,他要克服的东西太多了。
只是他愿意,愿意信任玄赢,玄赢能彻底将自己交付给他,他便一样能努力去做到。
剑魄嘶鸣着,从待了二十多年的地方被剥离,转移进入玄赢身上的刹那,玄赢开始颤抖,同时沈时冕将他紧紧嵌入怀里,难以启齿的黑暗欲望被稍微安抚,剑魄的转移动静没有传出这个房间。
玄赢也出了一身汗,整个人如同又去水中洗过,剑魄被他取回来,但因为沈时冕身上这份过于庞大,他暂时没立刻尝试将两块剑魄融合。
沈时冕嗅着他身上的气息,将玄赢被汗湿的一缕额发拨开,得寸进尺道,“哥哥再念一封信?”
玄赢面无表情眼神涣散地想,我刚念了一封你就这样了,再念一封还得了,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念了什么邪恶的东西,天地良心只是一些家书而已。
沈时冕见他不肯理会自己,心知刚刚是真的把玄赢惹恼了,现在玄赢是没精神和他算账,但肯定都给他一笔笔记着,等着秋后清算,玄赢以前就是这样,从不肯吃亏。
这回吃了这么大亏,不讨回来就不是玄赢了,沈时冕一边想着这些,一边思考该怎么补救,哥哥还是疼他的,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玄赢绝不会再罚他不许睡床了。
目的得逞的沈时冕微眯了一下眼睛,此时却感觉到房间里的传音阵法被触动,应该是有人通过大堂在找他们。
所有人都知道今日是他们的结契大典,宾客应该都聚在天台,而明确知道他们住哪个房间的应该寥寥无几。
玄赢也察觉到了,挣扎着从沈时冕肩上探出头,有气无力地打出一道灵力接通了阵法,“谁?”
结果一出口,就被自己沙哑的嗓音吓了一跳,这种慵懒的又无力语调却刺激了沈时冕,让他眸光闪了闪。
幸好阵法另一端的人似乎很焦急,并未察觉他的异样,竹筒倒豆子般嚷嚷着,“师兄师兄,你快出来,有急事。”
玄赢精神处在懈怠罢工阶段,听出是梁赋,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声音,“什么急事?”
梁赋没想到他们在做些什么,快速说着,“二师兄好像有生命危险。”
玄赢漫不经心的表情立刻没了,他虽不在意玄真的性命,但玄真也没道理无缘无故地遇险,联想到前几日玄真就一直没露面,不详的预感浮上心头,玄赢严肃起来。
他和沈时冕匆匆将身上的痕迹打理干净,装作无事发生一般与梁赋碰头,意外发现贺长生也在。
玄赢现在对贺长生始终抱有一份警惕,见贺长生也掺和在里面就开始怀疑是不是又是对方在故意引导些什么。
梁赋苦恼地把情况说清楚,原来他发现玄真不在天台后遇到贺长生,贺长生应梁赋的邀约进行卜卦,随着卦阵的指示,显示玄真竟是在顶层,且生命垂危,可顶层的房间阵法复杂,梁赋不得其门而入。
他下意识没敢去打扰在论道的玄清子,自然便只能求助于玄赢。
玄赢将他们带到顶层的阵法出口,没直接往自己房间传,扭头问沈时冕,“这里的阵法你应该有办法破开?”
疑问的话,语气却很笃定。
沈时冕沉默颔首,他在外人面前向来没什么话,梁赋一直觉得他是块寒冰,殊不知自个师兄刚刚被这“寒冰”融化到几乎失态。
于是贺长生负责指引,沈时冕负责破开阵法寻找玄真的具体位置。
期间沈时冕传音给玄赢,“剑魄碎片有什么影响?”
玄赢回他,“暂时无碍。”
话是这么说,其实剑魄碎片并不安分,它们同属一源,此时又有湛赢剑魂和玄赢本体的灵存在,凑在一起本能想要互相靠近重归完整。
在贺长生与沈时冕的配合下,他们找到了卦阵所指的玄真的位置,望着眼前的房牌,众人心中的猜测得到了证实。
玄真在玄清子的房间。
玄赢心里掠过不太好的预感,玄真来的时候还是好好的,只是精神很差,身体应该很正常,天宫台里玄清子和沈蕴在,谁在这短短几日有能耐将他重伤至垂死,还留在玄清子的房间?
答案呼之欲出,玄赢对沈时冕使了个眼色,沈时冕耗费了一会才打开玄清子房间的阵法而不惊动玄清子,众人进入其中,果然见到奄奄一息的玄真浑身是血地昏迷在地。
梁赋顾不得其它,迅速跑过去给玄真塞了些吊命的丹药,焦急道,“二师兄二师兄,这是怎么回事?”
玄赢则沉默地望着形容凄惨的玄真,心里不知什么滋味,他固然对玄真的自以为是和与玄清子一脉相承的自私自利感到厌烦,也想过饶不了他,但玄真毕竟和他一起长大,对方被玄清子如此无情地折磨,玄赢不免有种兔死狐悲的感觉。
玄清子是玄真的义父,哪怕利用居多呢,玄真着实替玄清子做了不少事,如今却落个这样的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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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梁赋的努力之下,玄真终于短暂地清醒过来,他浑身因疼痛而哆嗦,目光凝聚时看到眼前几人,尤其是玄赢时,眸中闪过一丝光亮,痴痴地喊道,“大师兄。”
玄赢暗叹一声,“师尊做的?”
玄真听到师尊二字,恐惧之情回笼,沾满血迹的躯体颤抖,“师兄救我,师尊他疯了!”
梁赋心里难受,扶着玄真有些茫然。
所以风平浪静的表象真的只是他的错觉吧,从来没有什么威严但爱护徒弟的师尊,也没有和乐融融的师兄弟关系,快乐的秀山院求学生涯,只是虚假的画卷。
玄赢居高临下地看他,“师尊发现了什么?”
第117章
玄真被如此折磨,唯一的解释便是玄清子想拷问他,从他口中获得什么讯息,但显然玄真什么都没说,才会这样凄惨。
听到玄赢在问他话,语气却轻飘飘的,玄真心中升起怒气与黯然,玄赢对他的关心还不如梁赋,玄真眼前阵阵发黑,有什么根深蒂固的认知在逐渐碎裂。
他曾经真的觉得自己和玄赢是心照不宣,未来完成一切就会在一起的,这种错觉不知从何而起,却根植在他的心里。
也许是玄清子的灌输或者是玄赢的沉默。
而现在玄赢冷漠的表现却打碎了这个虚假的错觉,让玄真逐渐从幻想中清醒,他咬了咬牙,紧紧盯着玄赢的表情,不答反问,“师兄,你是发现我不在了,特意来寻我的吗?”
他还含着最后一点微小的期盼,却被梁赋截断,他纠正了玄真的话,“是我发现二师兄一直没在结契大典上露面,所以拜托长生店主找你。”
玄真只觉喉口的血腥气泛滥,心神都被梁赋的话扯碎了,结契大典,他们真的办了结契大典,原本他被关在这里,根本分不清时日,见到玄赢和沈时冕时,他们的礼服早就碎成了许多片换了平日的衣服,玄真并未想到结契大典上去。
可现在梁赋一句无心之语却硬生生将事实塞进了玄真的耳朵里,叫他目眦欲裂。
他瞬间就忘了自己原本要说什么,一双眼睛红得可怕。
玄赢被他这样死盯着,垂眸看着状若疯狂的玄真,却仍旧无动于衷地又问了一遍,“师尊发现了什么?”
玄真喉中发出“赫赫”的声音,看起来十分恐怖,梁赋身上发凉,劝道,“要不我们先离开,再仔细问?”
玄赢迟疑了片刻,他其实有些怀疑这是玄真和玄清子共同设下的计策,若是这样,那其实他们已经暴露了。
只不过如今安全拿回了剑魄的玄赢,已不再恐惧玄清子,羽画神君告诉他,剑魄归位一体,玄赢回到巅峰时期指日可待,玄清子将无法再胁迫玄赢。
此时沈时冕淡淡出声,“恐怕玄真师兄并不需要救,也许是强人所难。”
他话一出口,所有人的视线都聚到了他身上,这话说的也太有水平了,若玄真一心求死,要同他们鱼死网破,就没必要救了,若玄真还想活下去,就要咽下所有的不甘乖乖合作。
不愧是沈时冕,一如既往会抓重点直戳人心窝子,而且他与玄真说什么都无须顾忌。
玄真果然也被他的话转移了注意力与仇恨对象,满是血丝的眼睛换做盯着沈时冕,咬着字句说道,“师尊好像发现了我在贺云镇上的事情里说谎了。”
在玄真的认知中,玄赢与沈时冕是早就有了双修之事的,他当时被玄赢以话拿住,害怕自己的行为被玄清子得知,自发地守口如瓶,因为他很清楚地知道,玄清子绝不会容忍他的自作主张。
但玄清子还是产生了怀疑,当时玄赢即将结契,玄真的利用价值也差不多到了尽头,若是被玄清子抓住尾巴,他一定会没命,还不如强撑着不说,更有一线生机,他盼着玄赢能来救他,玄赢真的来了,却是这样残酷的光景。
不过事已至此,玄真倒是从自己的幻想中清醒过来,意识到玄赢并不喜欢他,贺云镇的事也是在骗他,玄赢分明是真的爱上了沈时冕,对方欺骗了他和玄清子,但他也笃定,玄赢不会放他一个人在这里,他便有了获救的可能。
玄真这样的人,自己的性命永远是第一位的,绝不会因为玄赢不爱他就自暴自弃想死,他很快就抓住了沈时冕话里的生机,“快救我出去,师尊好像打算对我搜魂。”
玄赢和梁赋都露出讶异的神色,搜魂之术有伤天合,修真者贸然使用便是心魔诞生的开始,玄清子这样渴望飞升的人,怎么舍得搜魂?
但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天台上的论道会随时可能结束,玄赢把求助的目光放在沈时冕身上,对付阵法的问题要使巧术,沈时冕意会,上前往玄真体内打入一道灵力,果然在他灵脉中探知到若隐若现的禁制之术,一旦玄真离开,玄清子必有感应。
贺长生静静看着,多数时候含着朦胧睡意的双眸,此时又变得如同被沈时冕截在启阳城外时一般明亮璀璨,“我能助你们暂时屏蔽天机。”
天机紊乱,玄清子感知也会迟钝,足够他们逃离这个房间。
他本来一言不发并无什么存在感,此时出声让玄赢挑了一下唇角,露出个复杂的笑,“长生你真有本事。”
贺长生却是苦涩地摇摇头,“我知道你想问什么,待时机成熟,会全都告诉你。”
毕竟,那是他的罪孽。
玄赢瞧他片刻,点了一下头,对待这个多年的朋友,他愿意多给出一些信任,哪怕看在贺长生间接引他救了沈时冕的份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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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贺长生和沈时冕联手的作用下,玄真体内的禁制顺利被压制,众人带着不知所措的梁赋快速撤出了玄清子的房间。
到了门外,玄赢先将梁赋推入了传送阵,认真嘱咐道,“待在自己的房间,你什么都不知道。”
梁赋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张张嘴想说什么又闭上了,重重地点了下脑袋,随后消失在传送阵中。
玄赢用灵力托着玄真,不让他倒下,剩下四人回到了玄赢的房间,这里最近都是羽画神君待着,玄赢见羽画神君不在,想必还待在天台上。
玄真粗重地喘着气,他的身体状况非常糟糕,禁制堵塞了他的灵脉,又受了重伤,倒是没什么余力再去想玄赢的态度,现在活下去要紧。
几人都很清楚瞒不了玄清子太久,气氛一时沉重,玄赢开门见山地问,“他是怎么怀疑你的?”
玄真却说,“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哪里露出了破绽惹得师尊起疑,你们回秀山院的时候,师尊就找借口将我留在了玄江门,期间一直有询问我罗刹海之行的各种细节,我都仔细推敲过才回答的。”
但玄清子还是嗅到了异常,直到来了天宫台,玄清子忽然发作,对玄真下手,唯一庆幸的是玄清子只是有所怀疑并没有确切的了解。
再去追究这个怀疑的起因已没什么意义了,玄赢沉思片刻,正为难时,贺长生主动说道,“我帮你把他藏起来吧,应该能藏一天。”
一天之后他就无能为力了。
玄赢还未回答,就听沈时冕抢先一步说道,“可,我送你们出去。”
有沈时冕帮助,贺长生才能安全又不扎眼地把人带出天宫台。
他们分开行动,贺长生先出去,玄真自然就落到了沈时冕手上。
沈时冕擅长幻阵幻术,带一个人避开天宫台中的眼线轻而易举。
玄真与沈时冕被他的幻阵包围,瞬间就在修为稍低的人眼中失去了踪迹,玄真对这个从小的针对对象、如今的情敌怀着难以名状的愤怒与羞耻,像是被一个一直不在意的人将他的骄傲踩踏在脚下。
沈时冕甚至什么都不用做,他的存在就足够让玄真难堪,玄真防过许多对玄赢抱持着好感的秀山院同窗,但从未将沈时冕看在眼里。
他一直觉得玄赢是对沈时冕有敌意的,从幼年开始,沈时冕被一次次拒绝的情形就根植在玄真心底,加上玄赢对沈时冕从来都不手软,沈时冕又愈来愈冷漠,玄真根本就没往这方面想过。
可偏偏就是这个最不可能的人,因为玄清子的一个念头,因为对方怀有剑魄的一部分,玄赢去接近他,进而假戏真做。
想到这里,玄真就无比痛恨玄清子还有旁边这个被他忽略的沈师弟。
沈时冕带着他,清晰地感知到玄真充满妒恨的目光,面色却依旧冷淡,一点儿也看不出他的心情其实不错。
相比较其他人的紧张,沈时冕十分镇定,他根本不在意玄真,也不在意那些可能的危险,眼下所做的一切不过是帮玄赢。
于他而言,他已经得到了最想要的东西,玄赢心甘情愿与他结契,并与他融为一体,再也无法分割,他便对其它事物提不起兴致。
即使下一刻他要与玄赢一起毁灭,他也觉得值得。
这就是表面冷静而内心存着疯狂的沈时冕,他的性格其实是这样扭曲的,带着一点轻微的难以察觉的自毁与厌世,唯一能让他压住这份扭曲的唯有玄赢。
玄真的妒恨更像是败者的无能,沈时冕甚至不觉得在贺云镇玄真做的,那件根本不可能成功的事对他造成了什么困扰,若是沈时冕不愿意,玄真连一片衣角都碰不到他,反而似乎要感谢对方帮助玄赢打破了别扭的隔膜,迈过了那个口是心非的门槛。
玄真不知道他心中所想,以己度人,若有人想要用那种手段侮辱自己,玄真定会郁愤难平,沈时冕却根本不在意,仿佛非常符合他的冰山般的外表。
牙齿咬磨,即将离开天宫台的时候,玄真还是忍不住出声,“你只是师尊的计划目标而已,别得意得太早。”
沈时冕淡淡扫他一眼,看似并不愿意搭理他。
玄真于是被他这种完全不将自己放在眼里的行为激怒,口不择言,“凭什么师兄选择你,我与师兄从小一起长大,你不过与他冰释前嫌几个月。”
他的锲而不舍终于有一点刺中了沈时冕心底的软肋,他最不愿意听的,就是别人说玄赢曾经不喜欢他。
于是玄真便发现沈时冕停下了,他们正身处人来人往的天宫台大堂,因为阵法的遮掩,旁人都没发现他们的存在。
这时沈时冕操控着魔力扼住玄真的咽喉,漆黑的双眸中闪过一丝不甚明显的杀意,“你想知道?”
第118章
玄真的心头升起一丝凉意,从某种角度来说,这是沈时冕第一次看着他认真地对着他说话,从前他就看不顺眼沈时冕目中无人的样子,只是想教训沈时冕的时候总被玄赢抢先。
可现在沈时冕真的凝视着他,真正把他放进眼里和他对话了,玄真又有些说不出的恐惧。
是的,恐惧,沈时冕扼住他咽喉的魔力,暴露了对方的身份,沈时冕再不掩饰,玄真这才知道他竟是一个深藏不露的魔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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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时间震惊又盖过了恐惧,玄真想不明白,凌霄阁出身,秀山院长大的沈时冕是怎么瞒过所有人,以魔修之身走到今天。
沈时冕问完后,却只见玄真惊讶又恐惧地看着他,不由皱了一下眉,也为自己的反常而不快,也许他不该搭理玄真。
他本想放开玄真,对方却艰难地开口,“你告诉我,输也输个明白。”
沈时冕漆黑的眸中闪过一丝意味不明的微光,那张冰雪般冷漠的脸微微靠近了一点,玄真感到了一种混合着惊艳与危险的窒息扑面而来,他有些失神道,“是因为你的脸吗?”
“他不是纯看容貌的人,”沈时冕淡淡否认,“我并非现在才长这样。”
玄真自嘲道,“也是,可师兄以前那么讨厌你,我真的想不出他忽然动心的理由。”
沈时冕带着他重新往天宫台外走,情绪已经平静了下来,当玄真以为他不会再回答的时候,沈时冕的声音又清晰地飘了过来,“大概是因为我不会给别人下药送给他吧。”
哪怕初衷是为了让他们决裂,玄真都犯了致命的错误。
在独占欲和偏激方面,没有人比得过沈时冕,别说用这种手段撮合别人和玄赢,哪怕玄赢是自愿的,沈时冕都一定会发疯,这么多年沈时冕能沉住气,很重要的原因也是玄赢根本没有其他亲密的对象。
玄赢所有除去修炼之外的时间,大部分都被沈时冕占据了,挑战也好,互相下绊子也好,玄赢的心神都是牢牢牵扯在沈时冕身上的。
若不是那样,沈时冕也不能保证自己能维持外表的冷淡。
玄真瞬间僵直,他不愿相信,自己就输在那一个在极度的不安与嫉妒之下做出的决定里。
事实当然不止这么简单,一个用全部去爱玄赢的人燃烧的情感,和一个能将玄赢推出去换取自己的前程的人的所谓的爱,玄赢纯粹的本能会向谁靠近不言而喻。
更何况,沈时冕怎么会告诉玄真,他和玄赢从幼年就有着剪不断的渊源,玄赢恼他居多而非厌。
很快就到了与贺长生约定的地点,沈时冕将人交给贺长生便毫不留恋地回去了。
留下失魂落魄的玄真,心中的悔恨难以言明。
望着沈时冕的背影,他咬咬牙,不甘心地最后问道,“师兄最恨魔修了你知道吗?”
沈时冕却头也没回。
沈时冕动作很快,与玄真的交谈也没耽误多久,玄赢等他去而复返的间隙羽画神君也回来了。
今日的羽画神君看起来有些魂不守舍的样子,玄赢想帮他又无从下手,其实他想劝羽画神君去转世忘记一切重新开始,世界这么大,厉霄也陨落多年,再次碰到的几率微乎其微,可羽画这样过刚的性格肯定是不愿意的。
厉霄给他留下的不只有伤害,还有随着那人的陨落而解不开的心结,想要让羽画神君放下,就要解开那个心结。
沈时冕见到羽画神君时对他行了个礼,羽画轻声道,“你们该行动了。”
他指的自然是玄赢融合剑魄和沈时冕吞并血脉之力的事。
玄赢慎重点头,沈时冕便主动给他护法。
在玄赢正式入定前,沈时冕坐到他身边,撩起他一缕发丝,“刚刚玄真说哥哥最恨魔修。”
玄赢愣了愣,眨眨眼,“他说的对,但你不是魔修,你是我的道侣。”
沈时冕被他直白的话噎住,玄赢坦诚的时候,总是半点遮掩都没有,热烈又明确地表达他的感情,完全不会扭扭捏捏。
玄赢亲昵地弹了弹沈时冕的额头,轻哼,“现在才担心那个,刚刚对我胡作非为的勇气去哪了?”
沈时冕眸中便透出危险的光彩。
玄赢见好就收,收回手,片刻不耽搁地开始入定。
天台上的玄清子直觉有些不安,玄赢和沈时冕已离开了许久,他觉得玄赢应该得手了才对,可剑魄融合一定会有很大的动静,玄清子想趁着此次难得的机会,将天柱剑魄聚齐的功劳揽在手中,昭告天下。
这也是他同意举办结契大典的原因之一,加上沈蕴答应的条件很优厚,做了很多让步。
但此时,修真者强烈的直觉告诉他有什么不对劲。
玄清子的目光扫过淡然温和地解答着各个修士提问的沈蕴,又扫过什么都听不懂,茫然端坐毫无异样的姜潋,接着转向台下的众人,他们都如痴如醉地沉浸在修炼的交流中,气氛和谐又严肃。
到底是哪里不对呢?
只要姜潋在他手中,按理说他就不怕玄赢能翻天,可玄清子的脸色还是沉了下去。
等沈蕴说完,再去看玄清子,对方便是一副神色难辨的样子。
沈蕴这一次清醒,深刻地感觉到了物是人非的味道,他和玄清子都不复从前的模样,只是他的伪装更完美,玄清子则并不掩饰他的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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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氛依旧热烈,姜潋张了张嘴,她有些想提前离开这样不属于她的场合,因为那些人讲的东西都和她一个无法修炼的凡人无关,可她又无法开口——因为她不会灵力传音,只要说话,不管多小的声音都势必会被所有人听见。
她不知道为什么玄赢要把她留在这个地方,留在众目睽睽之下。
玄赢也没法提前告诉她,这是为了让沈蕴能更好地看顾她的安全,也为了让玄清子有所顾忌,加上玄清子也想将姜潋牢牢掌控,造成了现在的唯一结果。
可惜这样的表面和平并没能维持多久,玄赢与沈时冕尚未有动静,天宫台之外却迎来了不速之客。
沈时冕收到颜左的传讯时,玄赢已经彻底入定在对剑魄做融合。
颜左的声音十分焦急,“尊上,沈情与罗禅亲自来了启阳城,他们轻易突破了属下设下的防线,已经到了天宫台。”
传讯的速度比不上两个当世大能的速度,而颜左设下的防线甚至察觉不到那两个人的经过。
沈时冕皱了一下眉,罗禅来了他可以理解,但沈情分明伤得极重,他和玄赢付出了不小的代价才把沈情打成那样。
按理说沈情至少要修养三五年时间,到那时他们也一定有能力彻底收拾沈情了,可现在对方竟然不躲着疗伤而是跑来这里也叫人费解。
不过沈时冕并没有沉不住气跑到天台上去,天台上有沈蕴有玄清子还有无数修真界翘楚,他现在最重要的事就是守着玄赢,不让任何人打扰,度过最艰难的关卡。
手指虚虚从玄赢的眉眼上拂过,沈时冕的眼神深邃而坚定。
此时自觉避开的羽画却感觉到了什么,他的目光投向头顶的方向,冥冥中的独特感知让他的眉宇间笼上了一层阴翳。
天台上轻松和谐的气氛瞬间一扫而空,天宫台最顶部的天台,位置极高,可以说是泡在云层中,也属于天宫台阵法的护卫范围内,众修士发觉他们竟被不少人包围了。
其中有人认出了来者,神色凝重地道破了对方的身份,“罗刹海的一方霸主罗禅和魔尊沈情。”
由于沈时冕父亲沈意掌控的苦修派隐匿,近年来,世人已然默认魔门就是血修派,魔尊也只有一个沈情,可沈情向来鲜少露面,上一次听到他的动静,便是之前罗刹海的那一次大战。
罗禅和沈情怎会共同跑来,虽然他们当世难寻敌手,可今天修真界的人更是阵容可观,挑这个日子来踢馆?
众人都觉得古怪起来。
还是沈情率先打破了僵局,笑着说,“今日各位仙长好生热闹,是有什么喜事,不如让本尊和罗尊主一起沾沾喜气。”
沈蕴不动声色地温和说道,“不过是与众道友开坛论道。”
玄清子则满面不渝,眼见他的计划就要成功,却来了这么两个搅弄是非的人,未来顿时增加了许多不确定因素。
罗禅很不耐烦沈情的拐弯抹角,不知为何这次却没插嘴。
沈情仍然笑道,“沈掌门说笑,今日难道不是你爱徒的结契大典?”
沈蕴心知他是有备而来,也不慌乱,微一颔首后回答,“两位尊主可要一起论道?”
罗禅不屑地哼笑,沈情抚掌,身形漂浮在天台之上,居高临下,“论道就不必了,本尊只是想来讨两个人。”
众人都隐隐有什么预感,果然沈情张口就来,“今日结契的两位新人,本尊就带走了。”
他的态度如此猖狂,瞬间激怒了在座的其他修士。
玄清子对他们这种不请自来想要横插一脚的行为更是厌恶,他是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若有人想要阻碍他达成目标,下场可想而知。
沈蕴脸上温和的笑意也散去了一些,露出了一直掩藏在下面的犀利与强大,“魔尊才是说笑了,两个新人是我凌霄阁与玄江门的弟子,魔尊说要就要也未免欺人太甚。”
沈情似乎早料到他会这么说,唇角翘起一个愉悦的弧度,“就凭,沈时冕是本尊的亲侄儿,本尊自然有资格将他带走,另一个既与沈时冕是道侣了,总不好叫他们刚结契便分离,只好一并带走。”
第119章
沈情突如其来的宣言让全场修士都鸦雀无声。
沈时冕,今日主角之一,凌霄阁当作未来掌门培养的天之骄子,竟被一个血修魔尊指出是对方的亲侄儿。
沈情的名声就不用说了,叫无数修仙者闻风丧胆、咬牙切齿的存在,而沈情的身世更不是什么秘密,他的父亲在天柱尚未崩塌的时期,也是腥风血雨的象征,飞升之后才算让众多修真者都松了口气,现在提起那个大魔头的名字仍然如雷贯耳。
沈氏的血脉据传来源于上古魔神,一直都被修仙界忌惮,他们和普通的魔修不同,得益于魔神血脉,会更少地遇到心魔和瓶颈,就能更快地修炼,也更不容易身陨。
如果沈时冕是沈情的侄子,那么沈时冕身上便流传着从古至今都令人忌惮的魔修血脉,和他是普通魔修的亲属有着极大的不同。
而一旦这件事属实,包庇着魔修后人,还将沈时冕当作掌门继承人养大的凌霄阁的名声也将毁得一干二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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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蕴深知此事的严重,温和的面孔也带上了冷凝之色,“血口喷人,凭你一面之词就想污蔑我凌霄阁的弟子,带走两派传承者?”
他在理智昏聩控制不住自己反复伤害沈时冕的时候,也从未发现沈时冕有什么魔修的特点,相反在自己的邪气暴露之后,反而是沈时冕助他一臂之力压制了邪气,还从不提及当初自己对徒弟做的孽。
这样一个好孩子,怎么可能有着魔修沈氏那种疯狂的魔修血脉,何况沈时冕是他亲自去问了隐士门派,从小村庄和玄赢一起带回来的婴儿,知根知底,沈情一定是想要剑魄容器。
沈情鲜艳的红衣张扬刺眼,“是不是一面之词,把他叫出来对质就一清二楚了。”
这一来一往的语言交锋,双方都看似胸有成竹,面上都不露怯,倒是叫围观者难以判断了。
玄清子也皱着眉,对方指正沈时冕的行为符合他的利益,不但可以打击凌霄阁,还可以解决沈时冕,但同时对方也对玄赢露出了贪婪之意,此刻若是推波助澜,玄赢如果还未成功取得剑魄,很容易功亏一篑。
思索片刻后,玄清子决定拖延时间,至少拖延到玄赢成功。
玄清子便沉声道,“你二人各执一词,确实不能为了魔修一句话就叫无辜弟子出来对质,这样的仙门盛会,还是他的结契大典上,对他如此质疑,往后他将如何立足?”
言外之意,便是逼着沈情拿出决定性的证据来,玄清子便可以表态将玄赢与沈时冕分割开来,以免影响到玄江门和他自己。
沈蕴对这人的想法颇为了解,不过玄清子说的话表面上挑不出错来,沈蕴即便气怒也无话可说。
众仙门的人也纷纷点头,觉得玄清子所言在理。
沈情倒也不急,眯着眼睛道,“证据自然有。”
一直在旁看戏的罗禅则说,“沈时冕的道侣,是我摩罗宫跑出去的,被玄江门藏起来这许多年,也该归还于本尊,可叫本尊好找,不过看在他已是沈尊主侄儿道侣的份上,一并归还即可。”
这下又是一记闷棍,打得所有人更懵了,就连玄赢都有问题?
今天这场结契大典可别到最后演变成一场浩劫。
可惜两个主角都退场了,众人暂时无从求证。
面面相觑中,玄清子先反驳道,“玄赢五岁便被本座从魔修袭击的村庄中救出来,他的母亲也一并被救出,岂会是从你摩罗宫出来的。”
一个五岁的小孩怎么跑得出摩罗宫,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罗禅听说玄赢竟然有母亲倒是微不可察地皱了下眉,玄赢若真是那个跑出去的小孩,哪里来的娘?
不过罗禅没把这个疑点说出来,他只是来搅浑水的,沈情告诉他玄赢是他当初要找的小孩,是或不是其实都无关紧要,拿到一个完美的剑魄容器就行。
外面双方你来我往,融合剑魄的玄赢已到了关键时刻,他的呼吸急促起来,胸口起伏着,额头也见晶莹的汗珠,沈时冕安静地注视他,帮他化解掉周身逸散出来的灵力,不让这些灵力的波动引起上面人的注意。
他能猜到这一次沈情来势汹汹,必定有备而来,不排除对方找到了揭穿自己魔修身份的办法,所以他也不会主动露面,只要守到玄赢融合完毕,就是胜利。
沈蕴一定会替他竭力阻拦,玄清子为了剑魄也会拖延时间,他猜得很准。
而玄赢,在剑魄的互相融合之中,有更多被他遗忘的记忆也在渐渐复苏。
终究是丢了大部分的剑魄,对他造成了许多表面上看不出来的影响,如今剑魄回归,记忆自然也跟着回来了。
他看到许多记忆的碎片在脑海灵台中闪现,作为剑灵的那么多时光,从一个懵懂的灵,到产生完整的人格衍生出魂与魄,到被恶龙重创,险些消散,又有许多与羽画神君相伴的时光,还有作为天柱半睡半醒的日子,最后因为缺失剑魂,灵与魄崩碎散入人间。
他重新在一个黑暗的地方诞生,生而早慧,拼尽力气从可怕的宫殿中逃离。
记忆的复苏与剑魄的融合一样难熬。
此时沈时冕神色微动,察觉到了天宫台中气机的改变,天宫台里的阵法比较特殊,此时阵法有异,沈时冕立刻就察觉到了。
刚刚离开的羽画神君也重新出现在他面前,轻声说,“诸天锁神。”
沈时冕也分辨出了有人在天宫台之外布下了诸天锁神阵,但他不能离开玄赢。
仿佛读出了他的为难,羽画神君道,“我去吧。”
与此同时,天台上的众人也察觉到了气机的改变,都意识到周围有阵法在成型,顿时有认出的人惊呼道,“诸天锁神!”
先前罗禅在贺云镇中已经用过了一次诸天锁神,但被玄赢破解,后又有沈蕴与玄清子赶到,罗禅计策失利,今日又故技重施。
沈蕴蹙了蹙眉,他是术宗宗主,于阵术上的了解让他立刻认出了诸天锁神,但这一次的诸天锁神和一般的并不相同。
天宫台里厉害的修士不知凡几,和当时的贺云镇有着天壤之别,一般的诸天锁神,要想关住这么多人包括玄清子和沈蕴,所需要的灵力能抽干几十个罗禅,罗禅不可能找得到那么多高级的修士来布阵,哪怕加上沈情的人手也不行,毕竟罗禅和沈情二人并未参与布阵。
有修士开始试图闯出诸天锁神,趁着阵法没有完全成型阻止破坏,但都不行,沈蕴也当机立断地出手,可这个异常的诸天锁神却异常强大坚定,他使出了所有快速的手段,都不能阻止诸天锁神的闭合。
他和玄清子的确可以独自逃出去,但这样一来,留在其中的罗禅和沈情,就如狼入羊群,再无人能制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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阵中还有玄赢和沈时冕,他们不可能就此离开。
气氛胶着起来,羽画很快就回去了,表情淡淡地告诉沈时冕,“他们拿到了一件厉害的阵器做阵眼。”
所以沈蕴拦不住诸天锁神的成型。
沈时冕神色愈发冰冷,阵器这种堪称上古奇珍的东西现世,他们的处境很不妙,而阵器,除了用作阵眼外,本身也自带秘境幻景,他们要面对的,是双重的危险。
羽画观他神色,似乎想问什么,又最终没有问。
有些小门派的凑热闹的修士,慌不择路想要逃离,却被罗禅和沈情逼落,也有一部分在沈蕴的帮助下成功离开,他们都是无辜的,如今的沈蕴并不想连累他人,能救一个是一个。
玄清子见到他的举动只是不屑地哼了声。
熟悉的红色雾气开始在启阳城中弥漫,最先受到影响的仍然是那些修为低微的修士,这一次的诸天锁神算是贺云镇的升级版,不过这一次有了沈蕴在,他应急的措施稍微缓解了红雾的攻势。
沈情恶劣地抱臂而立,戏谑道,“两位掌门还不肯将爱徒叫出来吗,叫出来之后要是我不能证明沈时冕的魔修身份就自动撤离如何?”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已经容不得沈蕴和玄清子推脱了,如此多门派的人,还有启阳城中无辜的修士,沈情和罗禅自然做不到真的一网打尽,但他们要是再不把人叫出来,就是罔顾其他修士的性命,凌霄阁和玄江门的公信力会一落千丈。
沈蕴闭了闭眼,溢出深沉的叹息。
玄清子却行为反常地去抓一边坐着的姜潋,想要将姜潋控制,沈蕴心神一凛,记起沈时冕的话,抢在玄清子之前将姜潋夺了过去。
玄清子未料到他会抢夺姜潋,竟被沈蕴得手,微微一愣。
突然天台下方传出了剧烈的灵力波动,直接击碎了中间阻隔的建筑,直冲云霄,顿时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在被击碎的洞窟中,众人低头望去,只见一个俊美的修士,周身流窜着强烈的剑气和灵气,像一团烈火,从洞窟中升入天台上。
玄清子眸中掠过喜色,玄赢成功了,他将剑魄从沈时冕身上夺走了,不由畅快地大笑出声。
沈蕴则护着姜潋有些愣住,玄赢抢走了沈时冕的剑魄?可沈时冕明明向他承诺他与玄赢结契与剑魄无关,这种情形,莫非是玄赢欺骗了沈时冕的感情?
玄赢则对周围的一切一无所知,他的剑魄在复原,隔着千山万水,召唤着它剩余的那些部分,天台上各宗之人都有,其中不乏身怀剑魄碎片的,比如陈清泉,还有被玄赢特意邀请来的崇羽宗的人。
陈清泉和崇羽宗的舒惊宇都感觉到自己丹田中原本安分的剑魄碎片在蠢蠢欲动,想要强行脱离他们的身躯束缚,奔向空中所在的玄赢。
第120章
陈清泉和舒惊宇惊诧之下都想全力阻止剑魄碎片的异动,但玄赢就在他们不远处,无论如何,碎片想回归完整的力量不是他们可以抗衡的。
全世界各地散落的碎片也同样受到了玄赢的召唤,如此大的动静自然惊动了天台所有人,他们认出了成为焦点的玄赢正是今日结契的两人之一,众人下意识去找另一位主角,被沈情点名的“侄子”。
沈时冕神色依旧冷凝,拒人千里之外的样子,很快跟随着玄赢的身影到了他的身边,以一种护卫的姿态面对着其他人。
这时外有诸天锁神阵和沈情罗禅虎视眈眈,内有玄赢的异变和沈时冕的身份之谜,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先解决哪一个问题。
刚刚畅快大笑的玄清子,见到沈时冕保护的姿态,心里掠过一丝异样,玄赢抢了他的剑魄,他还这么护着玄赢,是自己小看了玄赢的魅力?沈时冕竟丝毫不生气?
沈蕴也觉得十分古怪,但事已至此,总不能让旁人和魔修看笑话,他维持着对抗诸天锁神的反阵,幸好对方的目的是天台的众人,诸天锁神的力量集中在这处区域,启阳城中还算安全,尚未引起骚乱。
沈情看着被冲天灵气与剑气包围的玄赢和守护着玄赢的沈时冕,狭长的双眸中闪过奇异的光彩,“哦,终于肯出来了。”
他的话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有人对沈情的话信以为真,沉不住气地质问沈时冕,“沈时冕,你可是魔修沈氏之后?”
玄赢在意识混乱中模糊地听到了一些语句,却拼不出完整的含义。
沈时冕若是承认,等于今日浩劫因他而起,从此以后他将再无立足之地,连带着凌霄阁的名声也会一落千丈。
沈情不等他回答,周身魔气忽然暴涨,沈时冕瞬间就察觉到自己体内的魔神血脉开始躁动,牵引着体内魔气开始沸腾狂暴,只要魔气溢出,他便百口莫辩。
但上一次在罗刹海,沈情并无这样的能耐,加上伤势的飞快愈合,可见沈情一定是碰到了什么奇遇。
沈时冕不敢轻忽,一边阻止魔神血脉想要吞噬他的理智的行径,一边将敖渊剑取出,用行动表达出了他的态度。
以他在阵法上的超常造诣,他能感觉到诸天锁神已经彻底成型了,那些修士的暴躁态度,一部分就是被诸天锁神引出来的。
众人正要继续逼问沈时冕,周身的场景就变了。
天宫台所在的地方,忽然与某个小世界重合,众人再也看不见彼此的身影,处在了一座巍峨巨大的空中宫殿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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隐于暗处不被任何人注意的羽画神君也被拉入了宫殿里。
羽画苍白消瘦的身形仿佛变得更为透明,不详的预感在疯狂叫嚣,他知道这是那个上古奇珍的阵器自带的幻景。
每个人都被分开,只有一开始就抓着姜潋的沈蕴还和姜潋在一起,就连沈时冕和无比显眼的玄赢都失去了对方的踪迹。
身为凡人的姜潋捂住了嘴巴,一直处于惊慌中,但她一点声响也没有发出,她知道自己不能给那两个孩子惹麻烦,可现在的情形,她竟然是和一个完全不熟悉的沈蕴在一起,姜潋也实在无措极了。
见到姜潋惊惶的样子,沈蕴暗叹一声,以他的修为,想要打破阵法和阵器的阻拦冲出去固然不算太难,但出去之后想要再摸到进来的门路就难了,对方正是抓准了这一点,才肆无忌惮。
“夫人莫怕,”沈蕴嗓音温和醇厚,他的气质本就温润柔和,极有亲和力,稍微安抚了一点姜潋的恐慌,“本尊会护夫人周全的。”
姜潋沉默地点点头,小声道,“那两个孩子……”
沈蕴苦笑摇头,“此阵古怪,本尊会尽快找到他们。”
姜潋便不再说话了。
而落单的玄清子则非常愤怒,本来眼看玄赢将要成功,他的愿望很快能实现,却半路杀出罗禅和沈情,坏他好事,实在可恶。
他深吸一口气,浑厚的灵气带着他的声音扩散,“你们无非是想要剑魄容器,如今玄赢已在做最后的融合,重塑天柱指日可待,我们的目的并不冲突。”
回应他的是罗禅,“玄清子掌门愿意,可自行突破阵法离去,我等绝不阻拦。”
玄清子脸色难看,心知这是没得谈了。
他不擅长阵法,在这诸天锁神中自保无虞,想走也可,唯独想要找到阵中的其他人很难,他深吸一口气,想到了被他关在房里的玄真,他在玄真身上下了禁制,凭借禁制应该能找到对方。
但玄清子尝试一番后,随着禁制的指引前行,却发现禁制只是一个误导的假象,顿时明白玄真被人救走了。
他更加脸色阴沉,玄真果然有问题。
幸好他留了一手,玄赢体内有剑魄碎片,他做不到在玄赢身上放奇特的丹药或者禁制,对玄真就没有那么多顾虑,玄真的性命与行踪一直都牢牢地握在他的手中。
被贺长生藏起来原本躲在启阳城中修养的玄真也不例外地被阵器的小世界带了进去,与贺长生分开了,贺长生为他做的隔绝天机的措施也在阵器的影响下快速失效。
在重新见到玄清子的那一刻,玄真的脸快速失去了血色,终究,还是没能躲过。
而意识混沌的玄赢由于自身强烈的不受控制的灵气与剑气,切割开了一部分阵器的法则空间,让与他有着强烈联系的陈清泉和舒惊宇被动地跟随着丹田中剑魄的牵引见到了玄赢。
陈清泉一边抵抗,一边气急败坏地对着玄赢喊,“这是我们泉源宗的剑魄,你把它抢走了我怎么跟父亲交代?”
舒惊宇则默默地站在一边不说话,只是望着玄赢的眼神十分奇异,隐隐还有些闪烁的光亮。
玄赢对陈清泉的怒吼充耳不闻,那些本来都是他的,被旁人捡去,他拿回来有什么不对?
最后陈清泉和舒惊宇还是眼睁睁地看着剑魄化作两道流光融入了快化成剑气本身的玄赢身上,这两道碎片离得最近,玄赢收回之后,记忆与魂魄都进一步完整,原本被他收在丹田里的剑魂蓦然变大,浮现在玄赢身后。
陈清泉失去了言语,眼前的场景超出了她的认知,因为从前的偏见她从来不知道玄赢可以这么好看,不是那种外貌带来的美,而是一种强大,耀眼,自信的光彩喷薄出来的好看。
舒惊宇眸中异彩更甚,深吸一口气,正想出声,就见不远处浮现出了一个身影,他瞳孔微缩,喃喃道,“沈情。”
沈情也注视着玄赢,根本不在意陈清泉和舒惊宇的存在。
他双唇微动,仿佛在和什么人说话,片刻后,笑着低语,“果然是他。”
玄赢终于睁开了双眼,与沈情四目相对,眼神尚且是木然的,还未彻底恢复神智。
沈情身上的魔气再度涌现,对准了玄赢,忽然出声说道,“还不出来吗?你不是最在乎他,此时竟舍得让他独自面对危险?”
陈清泉不知道沈情是在对谁说话,与同样茫然的舒惊宇面面相觑。
他们猜测沈情是在找沈时冕,可沈情既然能找到玄赢,找到沈时冕应该也不难,没必要通过这种方式啊,莫非沈时冕躲得连布阵者都找不到?
何况以沈时冕当时那样维护玄赢的样子,也不可能迟迟忍得住不出现。
沈情话音落下不久,他们所处的这一处宫殿顶部,华丽的装饰被轰然打碎,一个白衣的人影驭使敖渊强行闯入。
正是依靠与玄赢结下的契约快速找来的沈时冕。
见到沈时冕,沈情不喜反怒,明艳的眉眼轻挑,“好侄儿,又见面了。”
沈时冕不答,只身上强烈的杀气汹涌而出,杀机锁定了沈情。
沈情与他也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他在罗刹海被玄赢与沈时冕重创,险些丧生,眼下沈时冕想去到玄赢身边,却被沈情挡在中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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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殿中红雾弥漫开来,阵器与诸天锁神的双重影响下,陈清泉和舒惊宇也开始心神不稳,心中杀戮的欲|望逐渐升腾,陈清泉只觉得抢走她剑魄碎片的玄赢怎么看怎么可恨。
沈时冕也好不到哪里去,他本就被沈情用不知名的方式引动了体内的魔神血脉,此时又不像在贺云镇那样因为鸳鸯线的存在魂体分离可以不受诸天锁神的影响,他的血脉在暴动,杀戮之心面对着想要伤害玄赢的沈情更是愈演愈烈。
他的眸中漆黑之色愈发浓重,深不见底的墨色双瞳凝视沈情,沈情很快就意识到他再次激发了魔神血脉,这是沈时冕的理智被吞噬进而疯狂的前兆。
沈情眼中划过一丝忌惮,上次在罗刹海,他已然吃过了轻敌的苦头,但他见到沈时冕的动作,还是勾起了唇角,“做得好,继续激发。”
沈时冕剑指沈情,“你的背后是谁?”
如果沈情早就有阵器这种东西,如果沈情有能耐这么快就复原,上次在罗刹海根本不会那样狼狈,所以一定是他重伤逃走后遇到了什么人。
沈情为他的敏锐而心惊,此时一道半透明的人影从沈情躯体上剥离出来,浮现在沈情旁边。
沈时冕瞳孔骤缩,这个人,他在好几次的梦境中见过,他身上的魔神血脉的来源于这个人,他曾经经历过这个人的部分人生,他是……这个人为了复活准备的容器。
那道身影转向玄赢,口中吐出的话令人压力剧增。
“羽画,出来见我。”
“我知道你在。”
“你不是最在乎你的剑吗?”
“你说过,剑修永远不会离开他的剑。”
第121章
剑修永远不会离开他的剑,而羽画是顶级的剑修,自然湛赢剑在哪里,他便在哪里。
沈时冕明白了厉霄的意思,羽画当时斩钉截铁地说厉霄已经死了,他和玄赢信以为真,谁能想,厉霄也留着残缺的魂魄徘徊在人间,还精准地追逐着羽画。
难怪沈情可以复原这么快还找到了阵器这种东西,全是厉霄在背后帮他吧。
这两人的冤孽怕是十天十夜都说不完,即使是沈时冕都头痛起来,心绪波动间,升级版诸天锁神的影响也更加严重,沈时冕迅速收敛心神,尽力守住自己的理智。
有厉霄在,他更不能放任自己的理智被吞噬瓦解,否则就是将自己的身体对厉霄拱手相让,厉霄得了躯壳,对羽画对玄赢都是一场灭顶之灾。
羽画曾和厉霄同归于尽,厉霄逼上门,很难说他是旧情难忘还是想复仇,玄赢曾是羽画的剑,于情于理厉霄都不会放过玄赢。
不管是想利用玄赢找到羽画复仇还是重新囚困他。
厉霄的话音落下,此处空间仍是寂静,只有玄赢唇边不时溢出低沉而压抑的呻/吟牵动着每一个人的心神。
羽画并未出现。
厉霄的眸底酝酿着不知名的风暴,沈情观他神色,自觉释出磅礴的魔气包围了玄赢,试图冲开玄赢周身的剑气封锁,去影响和破坏他融合剑魄的步骤。
本身玄赢融合剑魄时,应该会有自我保护的机制,不出意外的话,没人能打断这个过程并伤害玄赢,何况沈蕴已经倒戈,玄清子也乐见其成,并不会想到玄赢就是湛赢剑本身,等融合完毕,玄清子也回天乏力了。
可偏偏,就出了厉霄这个本该早已死去的“意外”。
陈清泉已彻底呆住,就连眸中逐渐积聚的血色都因震惊而有所消退,她和舒惊宇成了透明人,那半空的四人没有谁把注意力投注过来,他们却还是被疯狂蔓延的灵压和魔压笼罩,压制得动弹不得。
舒惊宇听到羽画二字时,神色惊讶极了,他来自崇羽宗,宗门一向是以羽画神君的后人自居,在这里听到羽画的名字,看起来对方还打算把早已陨落成为上古传说的羽画神君逼出来,他受到的冲击可想而知。
原先他在结契大典上见到玄赢,竟与宗门内流传的开派祖师——创立明日剑诀的羽画后代的样貌有几分相似,他还以为是巧合,可玄赢又能召唤他体内的剑魄,让舒惊宇猜测玄赢会不会是那位祖师的转世。
玄赢这个疑似祖师转世的在,羽画神君似乎也在,今天注定是不平常的一天,剑魄重聚现世,也许意味着飞升之门再次开启,也许又意味着这个世界修士的希望彻底灭绝。
沈时冕知道自己必须做出决定,是选择放任自己彻底激发体内的魔神血脉获得瞬间的修为提升,但要承担被厉霄夺走躯体的风险,还是选择耗尽力气压制血脉之力,再无余力抵挡沈情和厉霄。
他想去到玄赢身边,那个总是想对自己恶作剧,又总是反被自己逗得炸毛的哥哥,每次都气鼓鼓的和自己一起被关禁闭的日子,如今想起来是那么安宁静谧,要不是有玄赢陪着他,他早就在沈蕴的一次次折磨下发疯了。
看似平静的秀山院生活,其实他一直都在夹缝中生存,一边想要自毁,拉着沈蕴和沈情一起下地狱,一边又舍不得玄赢。
在阮南秘境中,玄赢起初不在他的身边,他有那么一刻想着,就这么放弃吧,任由自己的理智被魔神血脉吞噬,那样他就能瞬间获得超绝的力量,不管是沈蕴还是沈情,或者还有什么其他的仇人,都能瞬间将他们毁灭。
他就还清了父母生养他所欠下的债。
可是那个时候,玄赢来到了他的身边,没有放任他跌落深渊,现在理应轮到他去把玄赢救出来,从那两个人的手中把他带到自己身边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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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玄赢,曾经是他的光,现在是他的道侣,值得他付出一切。
沈时冕身上魔气开始沸腾,巨大的动静惊动了厉霄,他的注意力暂时从玄赢和羽画那边转回了这个理应作为自己复活的最佳容器的年轻修士身上。
厉霄第一次正视这个容器,“你想让我立刻夺取你的躯体吗?”
沈时冕冷淡的眼神中燃烧着隐秘的疯狂,他不闪不避地直视着厉霄,“你可以试试。”
他狂妄的态度,招来沈情的嗤笑,沈情笑盈盈地释放出更多的魔气去侵蚀玄赢的剑气屏障,“好侄儿,也许你不知道他是谁,他可是你我血脉的源头,奉上你的身躯,你就解脱了,他会重新打开天界与人界的通路,也算一件功德。”
沈时冕唇角勾起,双眸黑暗浸染,“他才不想打开通天之门,那道门本就是他亲手关闭的,他只想找到羽画而已。”
这是在挑拨离间。
沈情皱了一下眉,想起那些上古传闻,也有些许不安的预感,但转念一想倒也不必这么早就受沈时冕挑拨,厉霄看不上自己的血脉契合度,也需要他做事,他的安全还不成问题,等真的事有不对再随机应变也不迟。
于是沈情不再答话,专心对付难啃的玄赢。
全世界散落的碎片遗珠在聚拢,只是被诸天锁神阵和阵器阻隔暂时“迷路”了,但汇拢也只是迟早,若是玄赢聚拢了所有碎片,沈情有预感他就再也伤不到玄赢了。
羽画迟迟不出来,厉霄显得很暴戾焦躁,沈时冕却从未指望过羽画,那个曾经的天神只剩下一魄,他对厉霄逼之不及的态度不管是因为什么,都不是那么容易哄他放弃执念出来见厉霄的。
即使厉霄认为羽画最在乎玄赢,沈时冕却不会那么乐观,他很现实清醒,玄赢与羽画分开的时光已然那么漫长,只剩一魄的羽画在想什么他并没有把握,而厉霄可以赌他却赌不起。
玄赢的双目虽然睁开了,眼神却很木然,对外界的感知极弱。
厉霄迟迟见不到羽画出现,耐心逐渐告罄,他的戾气越来越重,沉声道,“羽画,你的心是石头做的吗?”
“就连你的剑灵,他都知道爱人,你的感情还不如一把剑。”
“我们在一起的时光你一点都不开心吗,就因为我用了鸳鸯线,你就要判我死刑,做得那么决绝?”
“就算我犯了再多的错,你也用同归于尽的方式惩罚了我,还不够?”
话语中蕴含的巨大信息量震晕了陈清泉和舒惊宇,他们在巨大的压力下唇角已经溢出了鲜血,沈时冕心念电转,一边构建阵法想要破开阵器的影响,一边习惯性对着沈情劈出几道剑气,试图阻断对方对玄赢的侵蚀。
但失去了剑魄碎片后,他的明日剑诀威力削减了很多,沈情被打断片刻很快就化解了,沈时冕试探之后,果断放弃了剑诀的攻击,转而使用魔修的攻击手段。
沈情没想到他身在仙门还能毫无障碍地熟练运用魔修手段,不得不分出更多的精力来应付沈时冕。
沈时冕十分聪明,他不去管厉霄,只针对沈情,只有沈情才是直接玄赢的人,厉霄只是一门心思用言语相激逼羽画出来。
战况胶着中,有一个清淡的声音飘入所有人耳中,“我只希望你魂飞魄散。”
只闻其声不见其人,厉霄却精神一振,“羽画!”
羽画并不现身,只声音继续传来,“放了阿赢,与他无关。”
厉霄冷笑,“你说与他无关就无关?”
羽画沉默了一会,语气竟罕见地有些情绪波动地咬牙的意味,“你该死。”
对于清淡缥缈似乎毫无人气的羽画神君来说,只有在厉霄面前,他才会这样意气用事乃至些许失态。
厉霄带给了他太多从未有过的体验,被误导的爱和被打碎的恨反复发酵,最后产生的感情,就连羽画神君自己都很难说清,他认为自己应该恨,可他从未恨过谁,厉霄也是唯一一个。
对方的恨意一点都不出乎厉霄的意料,他只是觉得嫉妒,“如果你对我,有对这个剑灵一半上心,我们又何必走到今天这一步?”
羽画冷声道,“事已至此,你再执着又有什么意义,两道残魂,即使见面又能如何?”
厉霄一边说一边以神识搜寻羽画的藏身之处,“你以为我对你还有什么期待吗羽画,我只要找到你,然后折磨你,再让你彻底魂飞魄散。”
羽画沉默片刻,“我也一样。”
短短几句话的交谈,两人的语气已是不死不休的局面,厉霄越说恨意也逐渐泛起,“当初我就不应该放你出来,就该把你永远锁在小世界中。”
羽画却已经恢复了平静,“你的确该那么做。”
厉霄转身去看玄赢,“你不肯出来,要是你最在乎的剑灵灰飞烟灭还能这么淡定吗,你对他比什么都上心,甚至超过崇羽宗的那个血脉,那个血脉陨落的时候你也毫无反应。”
羽画并不上当,“你伤不了他,他的……道侣不会允许。”
舒惊宇的宗门忽然被点名,他只能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神仙打架,殃及池鱼,同时若有所思地看着彻底不掩饰自己的魔气与沈情战在一处的沈时冕。
沈时冕脸上与手腕再度被那些妖冶的红色花纹爬满,此时任何人只要看一眼都知道他是个不折不扣的魔修,再也无法隐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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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想到玄赢就是湛赢剑本身,而他竟与一个魔修结契了。
厉霄被羽画油盐不进的态度气得几欲发狂,“看来你对湛赢的感情也不过如此,再疼爱他也比不过你自己。”
羽画不如他能说会道,干脆不再出声,厉霄连道三个好,阵器的宫殿空间中红雾愈发浓,帮助沈情去腐蚀玄赢外面的剑气屏障,同时将目光投向沈时冕,“还差一点。”
他的身影向着沈时冕靠近,似乎想要融入沈时冕的身上,这种残魂,沈时冕是无法用常规手段阻拦的,一旦厉霄进去,他们必定要开始争夺身体的控制权,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羽画终于不能再躲,他的半透明身形在厉霄身前凝聚,厉霄凝视他熟悉的眉眼,眸中情绪十分复杂,在小世界里,他操控着那些妖兽,日复一日,等着羽画会醒来,从那个灵棺中出来。
也想过无数次,等再次见到羽画,又该怎么做。
毫无疑问他爱羽画,为了这份爱用尽了他所有的疯狂和手段,做尽了强求之事,换来几百年的美好时光。
但沉浸在那份幸福的人仿佛只有他,解除鸳鸯线知道真相的羽画还是那个无情无欲的神君,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最极端的做法,他觉得的幸福只是那个神君的耻辱。
羽画同归于尽的行为触怒了他,厉霄有他自己的骄傲,到了这个地步,他情愿彻底杀了羽画,自己得不到的,宁可毁去。
厉霄的眼神越来越凶狠,羽画从未见过他这样恨意满满的眼神,厉霄面对他的时候,目光总是饱含赤/裸的占有欲和专注感,总是热情得可怕,这是第一次,厉霄流露出这样明显的恨来。
只剩一魄的羽画面容苍白,长睫颤动,目光透过死死盯着他的厉霄,投向正在关键时刻迟迟未醒的玄赢,又看了看越战气势越攀升的沈时冕,他好像,再一次将危险带给了阿赢。
他本来早就该死去了,那么就最后再为阿赢做一件事吧。
羽画眉眼上抬,堪称清隽的面孔直面厉霄,“我爱过你。”
厉霄怔住。
跨过这么久远的时光,跨过生死的鸿沟,他居然听到了羽画说爱他。
即使在对方被鸳鸯线绑住的时候,羽画也矜持地从来不肯开口说这个字,后来鸳鸯线的事曝光,羽画更是不愿意承认。
他有一瞬间的恍惚,羽画却抓住他露出的破绽欺身而上,两道残魂撞在一处,羽画动手便是杀手——冲着魂飞魄散再无法入轮回的那种。
厉霄挡住他的攻击,怒火熊熊燃烧,“你骗我,你就只想要我死。”
羽画沉默不语,两人战得极狠,互相怀着无数的仇怨,没有人留手,没有人退让。
这时玄赢的剑魄融合也到了尾声,剩余的小部分碎片聚集到了他身边,等最后一片也到齐,它们都集体冲入了玄赢的体内。
玄赢觉得自己做了一场很漫长的梦,这一次融合,将他所有残缺的记忆都补全了,但那些遗漏的记忆大多都很零散,只有一个记忆让他惊醒过来,映入眼帘的便是混战中的羽画厉霄和沈时冕沈情。
他本人被自己的灵气剑气还有沈情的魔气所包围。
厉霄和羽画的战斗极狠同时也极快,最终因为羽画只留了一魄而被厉霄扼住了修长的颈项。
羽画的神色一片平静,他最后看了一眼度过融合的玄赢,知道他没有危险了仿若安心地合上了双眼,他已经很累了,原本作为游魂的这几天就让他迷茫不已,所以厉霄想杀他,其实他也没有多么认真抵抗。
厉霄更气得发狂,自身的魂魄力量侵蚀羽画的残魄,只要再一会,羽画就会彻底魂飞魄散。
玄赢见到羽画神君的惨状,大脑一片空白,情急之下脱口而出,“神君根本没有后代!你会后悔的。”
羽画睫羽颤了颤,厉霄的攻击顿时松动。
玄赢见有效,剑气涌出斩向他们中间的位置,他正是气势修为最盛的时候,一下就斩断了他们之间相连的气机,厉霄退后见玄赢将羽画扶住对自己怒目而视。
厉霄却只不相信地追问,“你说什么,他没有后代?崇羽宗那个……”
玄赢恨恨瞪他,“神君斩恶龙后,我受了重创,神君为了救我,想让我转世为人,便寻了一个女子,放出神血助她蕴养我的身躯,以庇护女子的宗族为交换,所谓的羽画神君的后人,从头到尾都是我。”
记忆补全后,玄赢才知道招致厉霄那一场万恶的囚禁的误会,起因竟是自己,若不是他,厉霄不会这样急功近利,也许事情会有另一个结局。
玄赢自然不会把所有责任都揽在自己身上,但他却要为了神君所受的委屈而不平。
羽画淡声道,“阿赢,别说了,与你无关。”
厉霄的霸道和我行我素才是悲剧的根源,即使他真的有一个孩子,那也不是厉霄这么做的借口,从厉霄动手囚禁他的开始,他们的结局就似乎注定了。
厉霄如遭雷击,他吃了那么久的醋,为了那个女人和莫须有的孩子几欲疯狂,甚至说服自己为了留住羽画而忽略对方的存在,到头来,那一切都是假的,羽画从不层有过别人,他一时不知该高兴还是该失落。
就算都是假的又如何,他们走到如今的地步,已再难回头了。
到了现在起因都不重要了,厉霄的走神只有一刹那,随后面色又沉了下来,他的身影忽然变淡,随后沈时冕空中的身形忽然一僵,直直坠落下来,玄赢反应迅速地冲上去截住他,见沈时冕双眸紧闭,不由焦急地唤道,“阿冕!”
羽画手指拂过沈时冕手腕的魔脉,神色凝重道,“厉霄在与他抢夺躯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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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时冕身上魔气涌动着,外溢的魔气间接昭示着内部斗争的激烈。
玄赢咬牙,“有什么办法能帮他?”
羽画看到他脸上的担心,曾经他被蒙蔽与厉霄在一起时也曾这样担心过,厉霄为了炼制鸳鸯线受过的伤修养了很久,如今却都不堪回首。
他摇摇头,“除非厉霄放弃,否则只能靠他自己战胜。”
沈氏与厉霄有血脉契约,沈时冕还能抵挡厉霄的掠夺已经是奇迹。
玄赢沉默地把面颊贴着沈时冕的侧脸缱绻地摩挲,哑声道,“我相信他可以。”
羽画再一次发现厉霄至少有一句话说对了,他的剑灵甚至比他懂得感情,眸中便一闪而过迷茫之色。
沈情也停手了,谨慎地观察片刻,得出了玄赢觉得守着沈时冕比与他战斗更重要的结论后也干脆落在一边等待最终的结果。
而在沈时冕的神识世界中,厉霄的身影逐渐浮现,沈时冕戒备却也冷漠地面对他,“这是我的身体,不管你和祖上的人有什么契约,我都不会承认。”
躯体的抢夺战争无声而残酷。
厉霄环顾他的神识世界的记忆碎片,从眼前掠过的部分碎片让厉霄看到了鸳鸯线的存在,也因此确定了沈时冕的执念,他若有所思,“湛赢剑知道你的心思有多黑暗吗?”
他想借此击溃沈时冕的心理防线,一旦谁退缩,谁就彻底输了,会迎来魂飞魄散的结局。
沈时冕心里的裂缝已经被玄赢填了很多,不会被他一两句激将法击溃,反唇相讥,“他接受我的一切不好,总比你的好也不会被神君接受来的强。”
厉霄冷笑,“那个铁石心肠的羽画,我现在只想彻底毁了他。”
沈时冕不与他争,专心对抗厉霄的神识侵蚀。
随着时间的流逝,玄赢捧着沈时冕的脸,不时去看他的眼睛,生怕再睁开时,已不是他爱的那个人。
羽画有心想转移一下他的注意力,便问了一个问题,“你不会怀疑自己爱他是因为那根神器吗?”
玄赢和羽画神君讨论这个问题还是有些别扭,羽画神君在他心里和父亲无异,他抿了一下唇,低下头小声说,“一开始想过的,但是这种感觉很奇妙,似乎在鸳鸯线生效之前我便动了心,他……跟别人不一样,是特别的。”
特别的,羽画想,厉霄也是特别的,他从未恨过谁,却在厉霄身上破例了,也许他确实在那个绳子的影响爱上了厉霄,但厉霄这种行为又无异于折辱,羽画受不了,他是矛盾的,又是极端的,死也不得解脱。
玄赢看着羽画茫然的脸,也很为他着急,他鼓起勇气说道,“神君,你不要太为难自己,有些事该放下应该放下的。”
羽画没料到有朝一日还会被自己的剑灵开导,他垂下眼,“太迟了。”
玄赢摇摇头,纯澈真挚的眼神盯着羽画神君,那是他受过了苦难与恶意也没有屈服的象征,“不迟的神君,你别用别人的错误来困囿自己,就算转世再碰到他又如何,你可以无视他,你可以打败他,我认识的神君不会这样逃避。”
羽画轻声重复,“放下……”
玄赢点头,“放下吧神君,现在厉霄没有转世,你去转世,茫茫人海,他想找到转世的你不知有多困难,留下来只会被他无止境地纠缠与伤害。”
他说的很令人心动,羽画琉璃般剔透的双眸里荡起一丝涟漪,他避开了玄赢殷切的眼神,注视着斗争的沈时冕,“我先帮帮他。”
玄赢想说神君不该冒险,但他的喉头哽住了,因为他发现自己承受不起失去沈时冕的后果,他欠羽画神君的也许只能等对方来世才能报偿。
羽画神君的身影投入了沈时冕的体内,于是识海世界又多了一个身影。
他进去的时候,厉霄正在沈时冕的记忆碎片中游览,越看脸色越严峻,并伴随着不断翻腾的嫉妒,凭什么这个小子能这么好运,明明是羽画教出来的剑灵,却没有羽画那么软硬不吃。
羽画出现在他面前时,其中一片记忆气泡碎裂开来,展示了玄赢和沈时冕在小世界幻境的结尾场景,鸳鸯线在沈时冕的面前暴露了之后。
本应该见面就不死不休的厉霄和羽画竟莫名地没有动手,而是都在看这一段记忆。
鸳鸯线说明后,他们俩也许都在期待沈时冕的做法吧,只见沈时冕得知真相后的第一反应竟是想要解除鸳鸯线。
厉霄冷冷吐出“蠢货”两字,明明是最佳的机会,沈时冕就这么放弃了,最后在高楼上拥着玄赢对他说“该醒了”的时候,更是让厉霄觉得不可思议。
羽画神君的唇角却难得地勾起一丝笑意,他想也许他稍微能明白玄赢和沈时冕为什么可以这样毫无芥蒂,因为他们不是我们。
厉霄见他笑了,更觉得不可思议,那个淡漠出尘的羽画也会笑得这样简单纯粹。
因为厉霄不应该的分心,他与沈时冕对躯体的争夺厮杀开始落入了下风。
羽画终于扫了他一眼,提醒道,“你要输了。”
沈时冕比他想象的更坚韧强大。
厉霄皱了一下眉,“他的求生欲很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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羽画怔了怔,“你没有求生欲吗?”
厉霄负手而立,“我只想杀了你,之后同归于尽,本尊不屑做个游魂野鬼,更不屑借用旁人的躯壳。”
羽画沉默了许久,“厉霄,是你欠我。”
“是,我欠你,但不影响我恨你。”
“我杀过你一次,我们扯平了。”
厉霄不同意,“我还是恨你。”
羽画轻叹一声,“阿赢劝我放下,我决意去轮回了。”
厉霄顿时暴怒,“你想一个人逃走,你休想!”
羽画看着那些记忆碎片,他说,“我不恨你了,厉霄。”
厉霄却更怒了,羽画不爱他,如今连恨都要抽离。
羽画见他如困兽般失去了爪牙,一瞬间是真的放下了,他困扰的问题有了答案,爱也好恨也罢,是玄赢点醒了他,这样执着于某个人的不是他羽画神君,他几乎失去了初心。
眼见厉霄面对着沈时冕节节败退,厉霄现在只是一道残魂罢了,羽画轻声说,“轮回之后也许不会再见。”
沈时冕正全力与厉霄抢夺,他感觉到了厉霄的虚弱和心不在焉,抓住时机步步逼近,他和厉霄不同,有玄赢牵挂着,无论如何都会踩出一条求生之路。
正在此刻,沈时冕忽然感到压力一轻,体内不属于他的灵魂力量潮水般退去,他惊愕间感觉到手上玄赢的温度,反手紧握,身边那两道半透明的身影,属于羽画神君的那道对玄赢和沈时冕点了点头,“阿赢,再见。”
羽画神君真的去轮回了……
他和沈时冕的目光落在难以置信的厉霄身上,厉霄咬牙切齿,“你休想就这么逃走。”
随后不知是不是一时冲动,他竟追随着羽画去转世了。
玄赢握着身边安静的沈时冕的手腕,喃喃自语,“会再见的。”
沈时冕劫后余生,吻了吻玄赢的发顶,轻轻恩了一声。
玄赢忽然担忧道,“轮回后,厉霄还会纠缠神君吗?”
沈时冕淡淡地说,“轮回后就是全新的人生,婆娑世界,亿万生灵,也许会也许不会。”
随着那两个人身影的彻底消失,被厉霄控制着作为诸天锁神的阵眼的阵器力量也开始消退,众人逐渐缓慢地被放出了那个宽阔压抑,却又分割了所有人的阵器世界。
而在玄赢和沈时冕送羽画入轮回的同时,玄清子已经将玄真握在掌心中逼问,“你竟敢逃走,究竟瞒着为师什么?”
玄真浑身冷汗,阵器空间中他孤立无援,再度落入了玄清子手中他几乎能预见自己悲惨的下场,这段时间的折磨已经让玄真彻底不对玄清子还抱有义父的期望,玄清子冷酷地撕掉了他们中间的那层糖衣。
可玄真也不敢说实话,说了等于自己为了私利背叛玄清子的事实暴露。
说和不说他的下场都不会好,原本玄真心理防线崩塌,有那么一瞬间他想和盘托出。
正在此时,他们四周的宫殿墙壁忽然坍塌,露出了受伤戒备的沈情和抓着沈时冕的玄赢。
两边的人一见面都是片刻的怔愣,阵器尚未完全撤除,因此这片空间竟只有他们。
沈情见势想逃,却被沈时冕抬手一指,以气机暂时锁定在原地,就像在罗刹海上一样,如今沈情失去了他的靠山厉霄,处境极其不妙。
玄清子见到玄赢,警告地瞥了一眼玄真,面上依旧端着师尊的威严架子,“你来得正巧,身边那个魔修余孽与我们玄江门无关,剑魄既已到手,不必再与他纠缠,正好顺势撇清。”
可玄赢已彻底融合了所有剑魄,如今他便是湛赢剑与玄赢的结合,再也不惧玄清子,自然不会听他的,加上刚刚和羽画神君分离,心情很糟糕,闻言扯了一下唇角,“师尊如此过河拆桥,恐怕不妥。”
沈时冕脸上的红色纹路还剩下一半,这纹路的出现消失似乎没什么规律,只有完全收敛时沈时冕才算正常。
他与玄赢并肩而立,纯白的衣袍,冷漠的表情,唇角的鲜血与红纹给他添上了一丝奇特的妖异感,神智还处在一个过于兴奋混乱的状态里。
玄清子声音骤冷,“你忘了,是魔修毁掉了你的村庄,险些杀了你娘,此等深仇大恨你不记得?”
旁边的罪魁祸首沈情狠狠地瞪着玄清子,这迂腐的老匹夫,还没看出来这俩人早就暗通款曲,深仇大恨的对象是他沈情可不是沈时冕。
玄清子却对玄赢这些年的乖巧先入为主,还试图继续控制他,“既然当时和你一起被发现的沈时冕是魔修,还是沈情的侄子,当年那些魔修必定也是他引来的,他毁了你和你娘平静的生活,还要同他纠缠不清?”
玄赢哼笑一声,“我娘更不会在意,既然我们两个当事人都不在乎了,师尊可能放过他?”
嘴上说着师尊能不能放过,但玄赢的语气神态根本不像要听话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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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清子最后的一丝侥幸也消失无踪,他面无表情地说道,“你很好,从什么时候开始有了叛逆之心?”
玄赢扫了一眼震惊的玄真,“可能是,从你把剑魄碎片送给我的那天开始。”
那就是玄赢刚入门的时候,他才五岁,竟能藏得这样好……
玄清子不愿相信是自己走眼,他更愿意相信玄赢是被沈时冕蛊惑了,正欲再问,他们四周的其余宫殿也都片片剥落,众人重新站到了天台上。
而原本都仙风道骨的众修士,此刻大都十分狼狈。
诸天锁神是时间越长威力越大的上古阵法,又配了个增幅威力的阵器,众人被引爆心中戾气,被单独隔开,杀戮之欲越来越重,但暂时找不到屠戮的目标,这股欲/望会逐渐积压。
等到阵器觉得足够了,将阻隔去除,接近疯狂的人们瞬间有了发泄对象,大多会彻底失控,将周围变成炼狱。
幸好没能等到无可挽回的情景,就解决了阵器的主人厉霄。
尽管如此,众修士也变得比平日更为暴躁冲动易怒嗜杀,他们见到浑身魔气四溢,看起来异样恐怖的沈时冕,顿时纷纷按耐不住。
“他果然是魔修。”
“凌霄阁养虎为患引狼入室。”
“杀了沈氏的魔头。”
……
唐愈和唐致几个师兄师姐都难以置信地叫着“小师弟”。
沈蕴也是大吃一惊,他从未想过一直在自己被邪气侵蚀期间肆意伤害的孩子竟真的是个魔修,且看起来还已经修成了大魔头。
他不得不站出来说道,“诸位,我以凌霄阁掌门的身份担保,一定会给大家一个交代,请稍安勿躁。”
现在诸天锁神阵在消退,那些人也勉强可以抵抗心里杀戮的欲望,沈蕴都这样说了,他们也就暂时安静了一点。
众修士的攻击虎视眈眈,玄清子心念电转间,朗声道,“诸位道友,凌霄阁沈时冕虽与我玄江门弟子结契,但今日之前我们也都蒙在鼓里,玄赢,你该做出选择了。”
言外之意,玄赢如选择“改邪归正”,与众人一起对付沈时冕,他就还是正道仙门的嫡传弟子,若不肯,那就和沈时冕一起被群起攻之。
姜潋死死捂住自己的唇,不肯发出一点动静,她作为一个凡人,原本在诸天锁神阵中应该随时会崩溃才对,沈蕴起初还准备给她输点灵力保护,可她却完全没被影响的样子,倒是省了沈蕴的事。
眼前的玄赢与沈时冕处于人群的中心,沈时冕握着沈情的性命,不远处是同样显出身形的罗禅,形势一触即发。
玄赢眸中光芒并未熄灭,就像从前的每一次,在贺云镇,在罗刹海,玄赢依然坚定地站在沈时冕身边。
众人躁动的情绪在天台蔓延,沈时冕成了众矢之的,玄赢的身影却一分也没挪动。
玄清子见状面沉如水,看来玄赢是真的倒戈了,要不是不符合身份他简直想骂沈时冕是狐狸精了,也有些后悔让玄赢去“欺骗”沈时冕的感情,原本玄赢那么言听计从的人,竟试图脱离掌控。
他不得不拿出了自己的杀手锏,指着姜潋道,“玄赢,你可想好,我玄江门救你母子性命,给予庇护,你是否真要不思报答与魔修为伍,何不问问你的娘亲,是否愿意你做出这样忘恩负义之事?”
姜潋被玄清子推上台前,玄赢怒道,“此事与我娘有何干系?她只是一介凡人。”
他想去保护姜潋,但是姜潋现在有沈蕴护着才是最安全的,他和沈时冕在风暴的中心,姜潋过来更危险,而沈时冕孤单一个人,他走不开,在自己融合剑魄的时候,是沈时冕拼了命地护着他,这种时候玄赢不可能丢开他。
玄清子又感到了那种掌控的快意,又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的稻草,转向姜潋,“夫人,你的孩子走在悬崖边缘,要与毁灭你的村庄的魔修为伍,自毁大好前程,你是不是该劝劝他?”
姜潋缓缓放下了唇上的手指,表情混合着茫然和怀疑,注视着玄赢和沈时冕的方向,其他人则都在看她,看玄清子将劝导玄赢改邪归正的重任放在她身上。
明明早晨起来以后,她还换上了新做的衣裳,开开心心地看着两个孩子结契,为什么事情就变成了这样。
像是花了漫长的时间去消化,姜潋抿了抿干涩的唇,对玄赢问道,“阿赢,你师尊说的是真的吗?”
对着姜潋,玄赢向来没有脾气的,他迟疑了一下,“村庄是因为沈情手下的魔修毁掉的……”
玄清子打断了他后面的话,“夫人你都听见了。”
姜潋其实没什么感觉,她不记得了,村庄里生活的记忆,都随着她的受伤而消失无踪,所有的一切都是玄赢和玄清子补充给她听的,但玄赢对她叫娘亲的模样很熟悉,起码她对这是她的儿子的事实并不排斥。
哪怕玄赢很少见她,她心里也是真的挂念着自己唯一的儿子,和那些所谓的仇恨的相比,她更在乎的当然是玄赢和沈时冕。
姜潋眼中的茫然逐渐退去,她的声音温柔而坚定,“我知道了,阿赢,如果我希望你对你的道侣下手,用他的性命换取你的前程,你会同意吗?”
玄赢了解她,姜潋是一个很好的母亲,她会不顾一起地保护她的孩子,但是姜潋如今的孩子只有一个玄赢,他不确定是不是已经包括了沈时冕,眸中闪过一丝挣扎,他看了看注视着自己一直保持安静的沈时冕。
然后玄赢坚定地摇了摇头,“我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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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潋便叹了口气,扬起一个温柔的笑来,“没关系,娘永远不会逼迫你们互相伤害。”
沈情却忽然望着她的脸神经质地笑了起来。
姜潋的被推出引起了沈情的注意,这个人先前一直都没发现姜潋的存在,因为她太不起眼了,此刻虽被沈时冕捏在手里,大笑出声,“哈哈哈,嫂子,原来你还活着,怎么连自己的儿子都能认错,还要求别人杀了你儿子,我大哥泉下有知,不知是何感想?”
这个巨大的反转震惊了所有人,甚至有人眼里的红血丝都消退了一些。
姜潋怎么会突然变成了沈时冕的娘?玄清子难以置信地瞪着他们,无法相信自己握在手中多年的筹码是虚假的,玄赢又骗了他。
守了许多年的秘密再也不能隐瞒下去,现在即使他想瞒,被沈情点醒的沈时冕也会自己意识到真相了,玄赢闭了闭眼,对着姜潋说,“我不是你的亲生儿子,我只是你捡回去的一个养子。”
他的确是从罗禅的宫殿里逃出来的,他体质特殊,沉睡时回到幼年的体态,幼时自己确实时常梦到湛赢剑和天柱,且拥有湛赢的一些特殊能力,为了逃出去,他耗尽了那些能量,命悬一线时,遇到了逃往小山村避难的姜潋母子。
在那样危难的情势下,姜潋也没抛下他,给了他作为母亲的温暖,认他做子,悉心教导照顾,给予保护。
不过后来变故发生,玄赢透支了作为湛赢剑的能力,对罗禅宫中发生的事和关于湛赢剑的记忆逐渐模糊起来。
只是养子……
沈时冕握着玄赢的手骤然收紧,聪明如他,脑海中飞快地闪过一些他曾经觉得违和的地方,为什么玄赢总是将自己的事情似真似假地告诉姜潋,为什么当年村庄里守卫自己的魔修还在,他的母亲却似乎人间蒸发了。
虽然玄赢说的只是自己是姜潋的养子,但沈时冕却迅速地把所有线索串联起来,得出了一个匪夷所思的结论,沈情说的是真的,他自己才是姜潋的亲子,姜潋就是那个被沈情害死的父亲的妻子,带着他逃亡的传说中的母亲。
她竟然没死。
当年的事很复杂,此中缘由玄赢不可能在所有人面前全数吐出,他只是更紧致地抓紧了沈时冕的手,他有些担心沈时冕会觉得自己是故意抢走了他的娘亲。
沈时冕却只是轻轻地用指腹去摩挲玄赢的掌心,玄赢想起他刚给沈时冕绑上红线的时候,他们在一堆人的丹室里,沈时冕装作灵力全失,扣着他的掌心缓慢地划着各种字迹,仿佛时光倒流,现在换了个环境,有些感觉却是相通的。
玄赢的心一下子就安定了下来,他悄悄给沈时冕传音,解释给他一个人听,“娘失忆了,我怕她和你都被利用,她不是真的要你死。”
所以尽管当时只有五岁,玄赢还是独自扛下了这个重担,至少他知道真相,会反抗与挣扎,也会有意识寻求解救姜潋的方法,而他的年纪和沈时冕对不上,会拖延沈情的人通过年岁相当的母子的身份查到沈时冕和姜潋的时间。
事实证明,沈情花了十五年才找到沈时冕,而那时沈时冕已经可以保护自己,至于姜潋更是被保护得很好,过了很多年平静安稳的生活。
沈时冕一直淡漠的面容上露出了一个好看的笑容,“我知道。”
从那些他留下的信里,沈时冕真正感觉到了玄赢的用心,他怎么可能为了这种事去责怪玄赢。
简短的两句话,一切信任与温情都蕴含在其中。
真相的忽然揭露并未离间他们的感情,反而使他们再无芥蒂。
而姜潋却只是怔了一下,神色似是并不意外,她一直觉得沈时冕很亲切,竟是血浓于水的缘故,再者从沈时冕与玄赢结契开始,她已经接受了自己有两个儿子的现实,如今也没差,与玄赢和沈时冕遥遥相望间,她轻轻点了一下头,笑容也很释然。
可玄清子就没有那么高兴了,他所紧握的筹码一件件消失,他意识到再等下去事情只会越来越糟糕,他瞬间变了脸,“如此倒是本尊识人不清,救回了魔修的遗孀。”
随后他顿了一下,做出了最后的决定,“玄赢若是执迷不悟,本尊一定大义灭亲,不会容许我玄江门花费心血收集来的完整天柱剑魄落入魔修手中。”
玄清子的行为明晃晃地撕破了脸,点出了玄赢身上剑气旺盛是因为拥有天柱剑魄的缘故。
这话一出,原本还是看戏居多的众人都开始心思浮动起来,本来沈时冕不管是不是魔修,也只是凌霄阁和玄江门的事,他们为了仙门的颜面可以帮忙,但也不是为了自己,可现在天柱剑魄一出,事情性质就不一样了。
谁都知道天柱剑魄也许就等于通天之门,修仙之人所求,大多是飞升,活生生的希望摆在面前,其他人都呼吸炽热起来,盯着玄赢的眼神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比看沈时冕的时候更狂热百倍。
天台上灵压在此攀升,各种灵气在躁动着,如果通天之门落在魔修手中,他们以后岂不是都要仰魔修鼻息。
玄赢和沈时冕都有心趁着今天解决所有问题,才迟迟没有动手,眼看玄清子逐渐沉不住气,玄赢觉得今日总算能做个了断。
一直观望的罗禅看准时机,趁着众人躁动时,忽然发难,一道灵力攻击扑向玄赢,这一下被玄赢很快化解,但却引爆了一触即发的气氛,有些克制力弱的霎时在先前杀戮之欲的驱使下御剑攻了上去。
玄清子趁机想去夺姜潋,即使玄赢不是姜潋的亲子,他也不信对方对姜潋毫无感情,只要抢过来总有用处。
但沈蕴阻止了他。
沈时冕郑重地将姜潋交托给了沈蕴,虽然他也对沈时冕的魔修身份十分惊愕,但想起自己被邪气侵蚀时所作的行为,比之血修也不遑多让,又有什么立场去指责沈时冕,现在得知姜潋是沈时冕的生母,更要尽力保护弥补自己犯下的错误,这与凌霄阁的利益并不冲突,哪怕沈时冕有罪,也牵连不到姜潋身上。
玄清子对上了沈蕴,玄赢二人那里则赢来了群修的攻击,起初只有几个修为低的修士,被玄赢几道剑气扫清后,对方的师长见自己弟子受伤,也开始出手,渐渐的被带动的人越来越多。
沈时冕手指翻动在空中划出道道虚影,魔气窜入四周空间,以天宫台的阵法为基础,迅速建了好几层抵御的结界。
沈情终于缓过一口气,与罗禅和众修士联手,攻向玄赢二人,沈时冕却依旧脸色冷静,一道道魔气溢出,阻挡了很多小鱼小虾的扰乱。
玄赢对付他们也显得游刃有余,他和沈时冕联手的力量堪称恐怖,罗禅的目光移向抵挡着玄清子的沈蕴,当机立断收手转而对准了姜潋,从沈蕴身边将姜潋劫走了,沈蕴立刻放下了玄清子,转而追向罗禅,玄赢的巨蛟也收到命令带着斑斑追着罗禅沈蕴和姜潋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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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清子发现玄赢的修为竟攀升到了这个地步,心中的危机感不断扩散,犹豫了片刻,也加入了攻击玄赢和沈时冕的阵容。
两个破圣大圆满,加上越来越多的修士,沈时冕和玄赢也吃力起来,通天之门一天没恢复,玄赢和沈时冕的修为也不能超过天道法则的限定,他们也只是破圣大圆满而已。
沈时冕的白衣猎猎,几缕墨发遮住了脸上的红色纹路,与玄赢互相保护。
玄清子心火燃起,他的掌控欲一向很强,今日意识到自己一直在被玄赢戏耍令他怒不可遏,游刃有余的表皮被扒下来,自然恼羞成怒。
天台的大战惊跑了城中的的散修,但沈时冕的属下,包括颜左颜右都赶了过来,尊上被围攻,他们顾不上其它,瞬间也加入了混战中。
玄清子身上剑气盎然,作为破圣大圆满的剑修,他的战力绝对是世间顶尖,他的加入使玄赢二人压力倍增。
玄赢则一直忍耐着,现在若是直接杀了玄清子,他和沈时冕的罪名便洗不清,这不是他要的结果,他将玄清子的攻击全数接下,沈时冕则对付沈情和其他的修士,他擅长阵法,彻底吞噬魔神血脉化为己用后最适合以一敌多。
战斗的间隙,玄赢不时对着玄清子嘲讽道,“师尊也不过如此。”
玄清子则说,“就算你不是姜潋的亲子,作为养子你便不顾她的性命了?即使你不在乎,沈时冕呢?”
玄赢眸中含怒,他知道玄清子在姜潋身上动了手脚,握着姜潋的性命,可姜潋……其实早就是个活死人了。
玄清子把持着她的魂魄和躯壳,让她看起来还活着,所以姜潋修为全失后,作为凡人活着,无法修炼也不会变老,时光在她身上停滞,玄赢准备的那些复活的典籍,都是为了姜潋搜罗的。
玄清子以为他不知道,其实他早就一清二楚了,但姜潋仍是姜潋,是母亲,以这种方式存在下去暂时也没有其它办法。
如有一天,他们打开了通天之门,也许还能救回姜潋,因为她的魂魄与身躯都是齐全的。
玄清子见他似有所动,再接再厉,“不过是助我玄江门打开通天之门,对比我给予的恩情,这些并不过分。”
玄赢的声音忽然放大传遍了整个战场,“我的剑魄是师尊给我四处搜集的,是否该感谢师尊杀了莫兰师叔祖,萃乔师叔,将他们的剑魄换给我?”
玄清子脸色一僵,“你欺师灭祖还敢大放厥词。”
这几个师叔都曾是玄江门的剑魄容器,但他们也都是玄江门曾经耀眼的天才剑修,玄江门始终对他们的陨落讳莫如深,不管外人还是门内弟子都猜测纷纭,没想到是死在玄清子手中。
闻听这话的玄江门的人都愣住了,当年与玄清子声名相当的天才,竟然是死在同门手里,许多人都忍不住猜测是不是玄清子在排除异己。
玄赢唇角勾起,气质张扬起来,那种嚣张耀眼的感觉不再压抑,第一次在玄清子面前彻底绽放,“徒儿自然有证据。”
他也跟着沈时冕学坏了,此时一口一个师尊和徒儿只会让玄清子更为暴怒。
天地失色,灵力、魔气、剑气在这一方区域交替爆裂,原本笼罩的云雾尽数被驱散。
玄赢与玄清子的战斗惊到了剩下的人,更多人开始蠢蠢欲动,玄赢原本只是秀山院刚结业的弟子而已,为何能拥有与玄清子旗鼓相当的力量,很容易就会往剑魄身上去想。
修士们渴求力量,在诸天锁神的影响下,理智与道德在消退,取而代之的是混乱和贪求。
玄赢深吸一口气,体内湛赢剑魂化作巨大的身形对着玄清子当头劈下,玄清子御剑相迎,却被顶级神兵斩碎,双手鲜血淋漓,手臂收回掩盖住双手的抖动,神色是掩不住的震惊。
“就算有剑魄,你也不该有这等修为!”
没人比他更清楚,剑魄应该是类似增加修炼天赋的东西,碎片数越多,天赋越高,所以他借此骗他的师兄师姐容纳更多的剑魄,天赋暴涨的同时也会加速毁灭。
哪怕玄赢是完美容器,也该有个修炼的过程。
玄赢快速扫了一眼沈时冕的方向,确认他还撑得住,放下心来,专心应对玄清子,他将放大的湛赢剑抛入上空,巨大的剑影无比显眼,玄赢的声音传遍每一个人的耳朵。
“我名——湛赢。”
所有人的的动作都有片刻迟滞,玄赢的声音裹挟着凌厉的剑气,那一瞬间,谁都兴不起怀疑的心思。
他就是湛赢剑本身。
玄赢的身影凌驾于半空中,亮明了自己的身份,满意地看着玄清子脸色变化,其他人也开始投鼠忌器,攻击渐渐有些缓慢,若玄赢就是湛赢剑,那么岂不是意味着所有人追求的通天之门就在他身上,如果他只是拥有剑魄,还可以抢,可人家就是剑灵本身,把一个有完整人格的剑灵抢回来就不是什么明智之举了。
强烈的剑气灵气的驱使下,剑气直冲云霄,竟生生将天幕撕开了一道裂缝,那种做了无数年天地连接的感觉瞬间回来了,玄赢下意识地抬手,意识玄妙地探入了一个奇异的地方,瞬间大量灵气从裂缝中倾泻而出,众人都感觉修为的枷锁有所松动。
虽然只有短短一瞬,所有人都意识到那是重新连接了天界的标志,顿时激动不已。
玄清子所有的希望全数破灭,从志得意满到跌落谷底也不过短短的时间。
玄赢剑气将他全身都锁定,那些剑气都如针刺般抵着玄清子的皮肤。
玄清子难以动弹,他稍有异动便会被剑气过筛般刺穿,彻底明白自己大势已去,他还想挣扎,“本尊毕竟救了你。”
“救我们的恐怕另有其人吧,”玄赢不为所动,这回话是单独说给玄清子听的,“若我没猜错,你和沈掌门被隐世门派的人暗示过,可以用某些条件交换剑魄容器的下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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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救我们的应该是隐世门派的人。”
自顾自地下了结论后,玄清子仿佛第一次认识了这个他从来都只视作满意的棋子的徒弟。
心思之隐忍深沉,伪装之完美,玄清子竟觉得自己输得不冤。
即使他暴跳如雷也改变不了自己手下败将的事实,玄清子双臂颤抖,捏着手指保持着最后的体面。
在一声刺耳的爆响后,一道血线浮现在沈情的颈部,他从空中僵硬地坠落,一代魔尊沈情就此陨落,沈时冕终于亲手为自己的父母和他自己报了血仇。
与此同时沈时冕对血脉之力的忍受终于到了极限,他的神智又开始进入罗刹海时一般的混沌中,这一点是他融合吞噬魔神血脉的后遗症,随着修为的稳固会逐渐消失。
但此时,他还是要从空中掉落,颜左一惊,正要去接住尊上,就见一道熟悉的人影倏忽间出现,接住了沈时冕。
随后,围绕着玄清子的剑气刺入了他的丹田,玄清子的修为尽废。
连续两个大能的落败暂时震慑了杀红了眼的人们,他们渐渐意识到玄赢的强大恐怖,已不是他们能左右的了,要是得罪他,相当于自我断绝了升仙之路。
但仙门的脸面又不能不要,一时间场面僵持起来。
此时一个懒洋洋的声音飘出来,“你们总算打够了?”
贺长生的身影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这里打得如火如荼,他似乎一点也没被波及到。
玄赢抿了抿唇,纳闷地看着他,同时暗自希望贺长生不是忽然要和他反目成仇。
贺长生倒没叫他失望,他淡定地扇着扇子说道,“在下来自千门。”
千门的名字在场有些家底的修士都有所耳闻,正是沈蕴和玄清子所找的隐世门派。
玄赢的猜测是真的,贺长生果然是擅长卜算的隐世门派的人,所以也是贺长生……提醒了玄清子和沈蕴去带走他和沈时冕吧。
也许还因为把他们送入虎口的愧疚,才会对幼年的玄赢略有照拂,并与他相交。
贺长生并未废话,直接发下天道誓言,“二十多年前,在下粗略地算出重塑天柱的关键在某个小村庄中,当年沈掌门与玄掌门亲子登门,在下便将此消息告知,盼望两位掌门能重塑天柱,谁知玄掌门竟是人面兽心,让湛赢剑受了莫大的委屈与折磨。”
众人面面相觑,贺长生交友满天下,其中也有人是认识贺长生的,他的身份没什么疑问,千门的人发下天道誓言更是不能说谎,否则当场会受天道反噬,贺长生安然无恙,可见他说的都是真的。
有人还是抹不开面子,坚持道,“可我等仙门与魔修不死不休,湛赢剑我等自是不敢不敬,那个沈时冕又作何说?”
玄赢不快地瞪了他一眼。
贺长生抢先道,“这一点我也略知一二,沈时冕并非血修,他的父亲是苦修派的,早已叛出沈氏,因此才与沈情兄弟反目,他的父亲死于沈情之手,沈时冕又在凌霄阁长大,如今与湛赢剑结契,本不是大家的对立面。”
他这番话一说,所有人的脸色都缓和了,有了这么一个台阶下,又是出自千门之人口中,大家都开始倾向于接受了。
玄赢也松了一口气,他不介意为了沈时冕与这些人为敌,可他们都还有朋友在秀山院,在凌霄阁、玄江门,能完美解决自然是最好的。
于是其中几个修为颇高的大宗门长老中其中一个上前一步,“我等一向敬重天柱,今日之事到此为止,但能否向湛赢剑讨一个准确的说法,重塑天柱打开通天之门之事?”
这是所有修仙者关心的问题,玄赢顿时被所有人的目光包围了。
他淡淡道,“众生平等,通天之门不是一家一人之物,我会尽力助各位重新打开。”
得到了他的承诺,众修士都放下心来,实际上他们不甘心也没办法,那么多人围攻两个人,却反而损失惨重,还想怎么样?
不如各退一步。
诸天锁神阵的影响也彻底散去了,阳光穿透一切照入了天台,一切都结束了。
玄赢眯了一下眼,紧紧地抱住了怀中的沈时冕。
另一边沈蕴与罗禅的战斗也有了结果,他以全身修为作祭,困死了罗禅,却也和玄清子一般修为尽废了,在巨蛟的帮助下夺回了姜潋,巨蛟将姜潋带回来时,见到的就是遍地狼藉,和抱着昏迷沈时冕的玄赢。
玄赢对贺长生和梁赋他们轻轻颔了颔首,带着昏迷的沈时冕和姜潋离开了启阳城,无人敢拦。
事已至此,其他修士再留下去也无甚意义,纷纷借口暂时告辞,急着回去商量能飞升之后的门派事宜。
陈清泉离开的时候,还有些恍惚,她反复地回想那两个惊艳至极的人,并肩而立的身影,忽然又甩开了自己的师长,冲回去找唐致。
沈蕴注视着他们离去的身影,又垂眸扫了一眼同样丹田碎烂的玄清子,冥冥中感觉到了命运的味道。
这一日启阳城的大战流传后世时许多人都对它的起因讳莫如深,其中的百转千回更是众说纷纭,有人得知它本是两位修士的结契大典时,无不目瞪口呆。
此战被后世称为“启阳之战”,传说正是这一战重新打通了通天之门,修仙界得以重新开始踏上飞升之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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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重新睁开眼的时候,映入沈时冕眼帘的便是玄赢熟悉的脸,玄赢见他醒了,露出一个毫无阴霾的笑容,语气也十分快活,“等你醒好久了,有一样东西送给你。”
沈时冕垂眸,目光落在玄赢紧攥的拳头上,只见玄赢将手掌在他面前摊开,露出掌心一团晶莹剔透的水团。
那是他在打通天界通路时从天河中抓出的第一捧水。
沈时冕望着玄赢灿烂的熟悉的,他五岁时第一眼就喜欢上的笑容,伸出指尖碰了一下颤巍巍的水团。
双方眉心的一滴精血融入天河水中,淡红色的水带环绕中,契约渐渐生效,沈时冕伸手将玄赢揽入了怀中。
他们从此互相命运交融,再也无法分割。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