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为青春的时光》 再、见 “有没有那么一张书籤,停止那一天,最单纯的笑脸和,最美那一年……” 耳里进的是一字一句动听的歌曲,身边是一群泣不成声的合声,我轻轻挥舞手中的萤光棒,看着满室星光斑驳,漫天飞舞的纸花飘得悠扬,如此感动的氛围,我却违和地笑了,原来这是长大的感觉,从前的激昂再也不会化作奔腾的洪水,有的只是无限的温暖,和那张笑脸。 离开了演唱会,我独自前往河滨公园享受夏天的微凉,无视手机显示的时间,纵使再过八个小时我就要上班了。我找了个舒适的位置,看向台北绚丽夺目的灯火跳跃,终于有点孤寂的感觉,我放下了俐落的高马尾,任发丝随着南风随意飘扬,好似回到学生时期,有个人曾这样拉掉我的橡皮绳,跟我说“你这样很好看”。 “叮咚” 现在约莫凌晨两点,了解我的人都明白我的睡眠品质相当差,非必要绝对不会传讯息,看来这个人很幸运,难得我现在非常清醒的在外间晃,于是我开了手机,看着逐渐陌生的名字映入眼中。 “欸,我在回台湾的天空上,中午吃个饭吧!记得别穿太高的鞋子!ps:我知道你睡了,但我就想吵你起来看我讯息!哈!” 嘿,还是一样没礼貌,看来人过了三十岁也不见得会有所成长。我的悠哉只能暂时打住,现在回家敷个面膜大概还来得及补救最近熬夜的脸吧? 陆苡蒨,芳龄32,身高168体重53公斤,长捲发披肩、深邃大眼、气质出眾,知名日商公司行销部经理,说得一口流利的日文,十分得上司宠爱,但因外貌太过冷艳、脾气古怪所以至今仍是,单身。 这是某次部门庆功时,有个刚来不久的小鲜肉喝多时说出来的,犹记当时其他同仁从纸醉金迷的酒店中清醒,惶恐的看向那个菜鸟,不时还要瞄一下我这当事人,其实我很想平反关于脾气古怪的部分,只是我真的很懒,所以我就愉快地接受了其他的描述,至少听起来挺好的。 「经理,这是今天需要签核的文件。」 「嗯,我知道了。」 「那个,经理晚上有空吗?」 我从文件堆抬起头,看着部门年轻貌美的小女孩,我记得才刚毕业不久吧,气质很清新、个性很开朗,是许多男同事的暗恋对象,这女孩求学时期应该很辛苦吧,我想。 「怎么了?」 「我们下班想去联谊!经理长得这么正,一定可以炒热气氛的!」 「嗯……你看过偶像剧吗?」 「看过呀,怎么了吗?」 「偶像剧中,大婶都是去喝闷酒然后冷场的。」 「啊?经理怎么会是……」 「呵呵,你们年轻人去吧,我昨天熬了夜,下班是真的没体力了。」 「喔……那下次经理一定要跟啊!」 我看着青春洋溢的女孩出了办公室,放松似的倒向椅背,我也曾经如此的享受青春吗?距离最绚丽的那年究竟多久了呢?我看向电脑右下角,是该准备离开公司了,难得中午我也能出公司吃中餐,鲜少的感到心情愉悦,在换上包鞋那刻,我才想起当时小小的自己,是多么渴望穿上大人的高跟鞋。 我赴约,公司附近不远的餐厅,穿着平底鞋的舒适让我难得走得比平常远,此时身后传来嬉闹声,紧接而来是一阵紊乱的脚步,我感觉到身旁呼啸而过的人群,是几个还穿着制服的学生,他们抓打着彼此玩闹着,红红的小花在他们胸前好不惹眼。 「原来又是一年毕业季啊。」 我没来得及感叹,却有人替我发声。 肩上传来重量,沉稳的男声从侧边传来,连确认都不用便往后送还对方一个肘击,依旧灵敏的,他轻松躲过了,看来高中跆拳道教练把他训练得不错,没忘本。 我转身看着眼前这幼稚无聊的男人,一身剪裁简单的衬衫,穿在他宽厚的身上,少了稚气多了雅痞,除去仍是没有长进的身高,嗯,看来还是有成长的。 「严圣崙,我以为你过三十岁以后会成熟点。」 「哈哈,我也以为你过三十岁以后会温柔点啊!」 我们相视而笑,嘿,16年前的我们,我们正要一起吃饭,你们相信吗? 冤家是故事的开始 『咦?孟孟你东西掉了……这什么啊?不会又是情书吧?』 大辣辣的阳光女声在晨间空荡的教室里格外清晰,目前是早上六点四十分,教室里头只有我们四个要好的女生,没有拘束的各做各的事,再不时插进对方话题,这是属于我们的早晨,无论颳风下雨都是如此。 『阿萱!不要这么大声啦!』 一头捲发的娇小女孩,正用着甜糯糯的声音抢回她的情书,我推了推眼镜看着她们的打闹,再一股脑儿鑽进我的课本里,一旁的热舞社社长正违规的补妆中,时不时再添个几句话。 『哪里奇怪,我们孟孟这么可爱,男生都要贴上去的好吗?』 『怎么小橘也这样说!苡蒨!你看她们!』 『你是小朋友回家找妈妈吗?以蒨妈妈,你家女儿收情书了!』 孟孟跑来挽住我的手,像隻猫咪似的蹭着我,看得阿萱和小橘两人更是闹得兇,我只是笑笑的阻止两人,那两位才突然被点醒般,想到了正事,这情书的主人。 『孟孟乖,我们看看是谁给的啊!』 『不要是严圣崙那傢伙就好,他一直……』小橘的话还没说完,只看到阿萱像是拿到什么脏东西一样,把信纸丢在地上,夸张的喊着她要消毒。 『真的又是严圣崙?』 『欸,那傢伙真的很痴情欸,一天到晚、三番两次找你,烦不烦啊他?』 孟孟不敢置信的确认过后,下意识的皱起眉头,我们都知道她喜欢的一直是严圣崙的好朋友,只是严圣崙这天杀的老是绕着孟孟转,让她不堪其扰。 『孟孟这次想怎么回他?嗯?我们可以帮你想想……』 不等小橘真挚的关切结束,我起身走到信纸旁,“唰”的一声我捡起那封被遗弃的信,接着将它撕成雪花般,全丢进了垃圾桶,拍了拍手,重新拿起我的课本,戴好眼镜,一切如初。 『……』 教室又恢復往常的静謐,纵使是沉浸在书中的我,也感受到三方炙热的视线,在我忍不住前,阿萱豪放的笑声充斥整个教室,紧接是小橘和孟孟止不住的浅笑。 『苡蒨真的很讨厌严圣崙欸,你这样会被大票女生追杀喔!』 『我们学校有这么多吃饱没事做的人?』 我无法控制的在心里翻了大白眼,对于阿萱所说的话压根没放在心上,于是这件事就在打闹中度过,直到当事人怒气冲冲的跑来我面前,对质。 『陆、苡、蒨!出来,我们谈谈!』 『为什么?我跟你很熟吗?』 『我叫严圣崙,你从国中到现在高中的同学,你叫陆苡蒨,全学年的高材生!好了,我们熟了,出来!』 严圣崙在班上是最高的男生,身高176公分、体重未知,喜爱打篮球,身材勉为其难称得上壮硕,此时正气得恶狠的拉着我,可是很不巧,我的身高也没矮到哪,这不拉还好,一拉倒显得他也没这么高了,我是不在意,但某人的表情却有点难看。 『干嘛让自己难堪?不是要谈,走啊。』 嗯,抓人对质的主事者被我甩在后头,看起来倒比较像我是个大姊头,他是我的跟班,原来这是走路能生风的感觉。 『你撕了我的情书!』 『没头没尾的,你有给过我情书吗?』 『谁要给你这书呆子情书啊!我说我给何孟孟的!』 严圣崙此时挤眉弄眼的表情堪称经典,长得其实就是还可以罢了,成天不学无术,没事学人家当什么小流氓,一身痞里痞气的,坏了父母给的好基因,大概最让我气不过的是,我居然跟他考了相同高中。 『孟孟不喜欢,我帮她整理了。』 『高材生了不起?可以这样目中无人,你知道尊重……』 『ok,不好意思,我疑似不尊重你的行为。可是你不断骚扰孟孟,又算什么?』 『我喜欢何孟孟……』 『可是她不喜欢你,更不喜欢你的骚扰。』 我义正辞严的说着,却丝毫没有察觉严圣崙神情的变化,当时的我太过趾高气昂,还不晓得什么叫做同理心,更别提一个青春少男纯情的心,嗯……至于是不是真的纯情我不太清楚就是。 叉子重新回到瓷盘里,我支着头重新正视眼前的男人,痞气被岁月洗礼的乾净舒适,若不是眉眼间的神韵犹在,谁也想不倒他有朝一日能成这模样,我笑了笑,当时的我大概也没想过我会是现在这样。 「笑什么,你当时真的超伤我的心欸。」 「捧什么心啦,东施效顰。我不是道过歉了吗?」 「你那哪门子的道歉,我的心碎的超大声!你知道吗!」 「严圣崙,都三十好几了,说话别那么浮夸。」 「陆苡蒨,都三十好几了,说话能幽默点吗?」 「创意贫瘠啊你,别老学我说话。」 我们又是笑着结束话题,服务生有礼的替我们收净桌面,亲切地询问我们餐后甜品,那是个可爱的年轻女生,高中刚毕业。至于我怎么知道的,多亏眼前不安于室的傢伙,说什么再年轻十岁就要追人家,嘿,原来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是如此。 「年轻十岁,人家还嫌你老,少不要脸了。」 「年轻十岁,我也才二十二岁欸,现在的妹妹不是都爱韩国欧巴吗?」 「醒醒,跟你一点关係都没有,好吗?」 我有点无奈,或许每个男人心中都还是有个大男孩,即使经过了多少大风大浪,那颗童心未泯的稚嫩,还是会如此吧? 服务生替我们送上甜品,浓郁的咖啡香飘散在我们周遭,严圣崙却难得收敛起嘻皮笑脸的模样,抽走了我手中的咖啡,把他面前的热红茶推到我面前。 「妹妹,不好意思,她不能喝咖啡,可以帮我换一杯一样的红茶吗?咖啡的钱照算,然后请你喝!」 「啊?可是小姐……」 「没关係,妹妹上班加油,咖啡喝完继续努力,记得少喝点就好,不然会和我这阿姨一样老得快。」 我没有推辞严圣崙的好意,也明白服务生的为难,毕竟这杯咖啡还真的是我点的,而他,还记得心脏病的我应该别喝咖啡。我看着妹妹收走咖啡,心里还有点遗憾,多么香的咖啡,回过头却看着严圣崙质疑的眼神。 「干嘛?」 「陆小姐,你该不会这几年养成了喝咖啡的坏习惯了?」 「嗯……偶尔,真的就偶尔。」 「你这女人,从以前就超不受控的!」 我有些心虚,只是我也不明白我究竟为何要在严圣崙面前心虚,大概是又想到从前的日子,那样难得被管着,却快乐的时光。 「唉,我还以为这些年,你变了很多,没想到是坏习惯变多了!」 「你也变很多啊,甜食是身材大忌,以前你从不吃欸,看看你面前黑糊糊的蛋糕是什么!」 「我、我是配合你欸!」 我们你一言我一语的拌嘴着,丝毫不忌讳旁人莫名的目光,争执着直到两人都觉得太愚蠢,我们开始没形象的大笑,一开始还努力的矜持全化为乌有,眼前的男人笑倒在沙发,男性的成熟叠加的是身穿宽松制服的男孩。 嗨,那位曾经属于我的男孩,好久不见。 回忆是部老电影 告别了严圣崙,我回到公司继续埋首繁杂的文件堆里,我踏上一旁被换下的高跟鞋,衬得一身剪裁得宜的装束更加端丽,透着玻璃窗看着自己,依旧是那张看腻的脸,却有几分陌生,原来这是长大的我,从前,我没想过。 突然感到疲倦和无力,环顾办公室的寂静,脑海却是许多奔腾的画面,被遗忘的、被尘封的、被压抑的回忆,慢慢浮现在眼前,像部老电影般,投射在四周洁白无瑕的墙面,我又想起了那段年少,那片绚丽的晚霞。 『请各位同学早点回家,最近治安不是很好,可以的话请结伴回家。』 『是。』 台上的老师话才刚说完,许多同学早就迫不及待的衝出教室门外,脸上洋溢的是青春的激昂;嘴里间谈的是昨晚的娱乐八卦;脚步赶忙的是校门外的珍珠奶茶,夕阳的馀暉披洒在那样明媚的风光。 『我好热喔!走啦,一起去吃冰!』 『阿萱很夸张,腿不要张这么开啦!』 孟孟笑得两旁的酒窝深邃,拉起书包跑到我身边,撒娇般地挽着我的手,另一边则抓着小橘准备离去,阿萱见状率先从桌子上跳下,摇头晃脑的走到教室门口,却突然停止那张笑得灿烂的脸。 『呃,我看到严圣崙的“小弟”往这里走来欸……』 『啊?他要干嘛,不会又要玩什么花招了吧?』阿萱和小橘的臆测好似春雷般响亮,孟孟抓着我的手又收紧了些,像隻小白兔般咬着嘴唇,那低到不能再低的头,全是困扰和委屈。 『嗨,何孟孟,我们大哥在楼下找你喔,我们一起……』 『欸,臭老鼠,严圣崙有什么毛病,干嘛叫孟孟去楼下?』 『欸!说话尊重点喔,我们大哥是请她下楼欸,反正你们也要回家,顺便一起下去啊!』 阿萱争不过伶牙俐嘴的老鼠,也不得不承认我们是一定得经过他们,我拍了拍孟孟的手,对于这样无聊的“邀请”,我根本不放眼里。 『走吧,阿萱不是还要吃冰?』 『欸……苡蒨等等我们啊!』 偌大的操场正围着一群人,不难瞧见正中间的人就是严圣崙,此时正一脸自得意满的神情,看得我十分不舒爽,我拉着孟孟就打算往校门走,却被他的小弟挡着,严圣崙这人大概是故意的,净找些小矮人来衬托他不高的身高,难为了我此时正居高临下看着他的小弟们。 『走开,不怕我找教官?』 『欸,陆苡蒨你这死八婆,没看到大哥在那吗?你现在是什么意思?』 我转头,看着狂妄自大的严圣崙,此时满脸愚蠢的笑意,我便挑衅的回以他一个“更温暖”的笑意,岂料他不领情,还打了冷颤。 『孟孟,喜欢就是喜欢,讨厌就说出来,大不了我替你挡着。』 回握着孟孟颤抖的手,谁都知道严圣崙根本是大魔头,打架闹事不说,听说还三番两次翘家流连非法场所,是家长和学校的头疼人物,我也明白孟孟的胆怯,而今天也不知怎么地,我就是不想再让严圣崙为所欲为。 『可是,苡蒨……你可能被针对……』 『所以呢?你只要负责说出来就好,其他我帮你处理。』 夕阳的馀暉打在白色的制服身上,我们都如同金黄稻穗般随风摇曳,那样恣意、不諳世事地放肆当时的鲁莽,夏天的风像是一种鼓舞,沸腾的衝动却如猛兽般,难以控制。 我还记得多年后,孟孟可是用着崇拜的眼神说着这件事,而我却不再那样年少轻狂,而是笑得温婉的带过去,毕竟,没有人知晓后头的事情,那只属于我和严圣崙的故事。 『何孟孟,我是真的喜欢你,跟我在一起,你会超风光……』 『我不要!』像是积了许久的洪水,在瞬间随着孟孟气极的声音溃堤,当然,还有孟孟泛红的双眼,和滚烫的眼泪。 『何……』 『你为什么要一直烦我!我根本不喜欢你,而且你明明知道我喜欢的人是谁!』 严圣崙的骄傲自大,跟着孟孟一字一句、一跳一颤的崩塌,总是痞气的笑意渐渐凝固,孟孟说着说着便蹲下大哭,阿萱和小橘早是受不了的上前安慰,严圣崙的小弟们则是愤愤地瞪着我,好像这样就能把我瞪出几个窟窿似的,可我根本不在意,只因为我疑似看见严圣崙转头那瞬间,哭了。 『陆苡蒨!你是不是见不得我大哥好?所以怂恿何孟孟……』 白痴,我在心里骂了句,我现在要认真思考我究竟为何和这些人同校,孟孟刚才说得够清楚了,怎么又是我的不对? 我嗤之以鼻的看着他们,许是我长得比他们来得高,纵使他们再气也不敢靠近我,也在同时,孟孟也跑出了校门,阿萱和小橘向我看来,我也只是笑着点头,就目送他们离开,自己捡起孟孟的书包就打算离开。 『你要去哪!我们大哥还没找你算帐!』 『臭老鼠,你是要挡我的路?』 我居高临下看着身高大约只有155公分的老鼠,压迫感大概是满点,他退了几步望向严圣崙求救,哪知道那人只顾沉浸在少男情怀,根本不理他。 『滚开。』 嗯,苦主说话了要我滚开,我也乐见其成,反正这局是他自己搞出来的,面子什么的也该是自己负责,我正要绕过老鼠时,却又听见严圣崙发话。 『我说老鼠,滚开,有多远滚多远。陆苡蒨,你留下。』 『……』 『是!』 我无言以对,看着眼前还在伤神的少男和一个得意洋洋的老鼠,大概他以为我要被揍了之类的,当时的我其实也是如此想的,觉得他大概很不爽我的行径,要找我谈判吧。 『我要走了。』 『陆苡蒨,你留下陪我一下好不好。』 很气馁,我这辈子都忘不了他当时第一次不再意气风发,是那样楚楚可怜的恳求我,虽然根本不是真的要徵求我同意的疑问句。 『给我个留下来的理由,或是条件。』 『嗯……明天我把欠你的作业抽查一次补给你,怎样?』 南风正邀着榕树叶起舞,沙沙作响的衬着舞曲,金黄的光辉透着细缝披洒在树下蹲着的严圣崙,略带稚气的脸庞此时正抬头看着我,笑得几分天真、几分无奈。 『成交。』 『你真的很势利欸,哈哈。』 我撩起裙子,蹲在他身边顺便观察石砖旁的蚂蚁,对于严圣崙说的我不置可否,毕竟没有利益的事情很吃亏,例如说在我们这个什么都没有的年纪还要谈感情,甚至未来根本是个未知数,投资报酬率实在太低了。 『我觉得你现在回家写作业还来得及,走吧。』 『哈哈,你真的很无聊欸,果然是高材生!不过你好歹也安慰一下我受伤的心吧?』 『你要我留下来是安慰你?刚刚没说,看来你要再加码跟我谈条件了。』 『……』 我看着严圣崙铁青的脸就觉得心情大好,愉快地踏着脚步要离开,却被一道强而有力的力道拉得踉蹌,我瞪着嫌犯此时扣在我手腕的手,不明所以的继续瞪着当事人。 『我要牵车……』 『再一次,我就剁了你的手!』 昏黄的背景是两个小小的影子,被拖得老长,我静静的走在严圣崙身边,虽然我对严圣崙可以说是厌恶,但此时如此安静的气氛,却让我感到愜意,直到了分岔的路口,我才打破沉静。 『欸,我要走这回家了,再见。』 『我陪你走吧。』 『你有毛病?我不觉得我们有好到可以一起回家。』 『笨蛋,没听教官说啊!最近怪人很多,你好歹也是女生,我都叫你留下来,至少该确保你的安全吧?』 『……』 严圣崙又笑得痞气,我却莫名的有些温暖,大概是今天一天被太阳晒过头,中暑產生的幻觉吧,当时的我如此的想着,直到我发觉我对自己说谎,不敢承认那是感动。 『欸,你要不要骑我的车?载我好了!』 『我不要。』 『干嘛?你该不会……不会骑脚踏车吧?』 严圣崙像是篤定了答案,笑得连脚踏车都不顾的让它倒在地上,我无奈,原来这是弱点被抓到的感觉,太差了。 『欸,你不要走啦,为了答谢你我教你骑车啦!』 『我不要。』 『哈哈哈,你不用怕啦,你跌倒我绝对不会笑你的!』 『你真的有毛病!』 严圣崙恍若什么事都没发生般,不断笑着跟我打闹,我虽感到奇怪却没有不自在,也是如此一来一往的回话着,直到很久以后我才知道,那样才是他,保护自己的方式。 现在的我们好吗 漫长的一天结束,漫步在灯火绚烂的台北,车水马龙、人声鼎沸的城市,我也独自这样走了十几年,或许我从来没想过在忙碌中寻求平静,所以那些记忆才会随着严圣崙的离开,一起掩埋。 拐进东区的闹巷,我来到了曾经最爱的居酒屋,充满日式氛围的建筑及熟悉的老闆,我自在的坐在窗边的角落,老闆也熟稔地替我送上我曾经最爱的餐点。 「好久不见,希望我没记错你的喜好。」 「呵呵,老闆也是念旧的人。」 近傍晚时下了场雨,滂沱地打在冰冷的台北街头,许多人抱头鼠窜地离开那片乌云密布的天空,使得夜晚的喧腾多了些孤寂的静謐,却没人发现洗涤后的天空,如此清新。 「也?看来你今天会回来是别有原由了。」 店里头大多是成双成对或是三五成群的好友,像我这样独自一人的却是难见,或许是不忙,老闆替我和他准备了热茶,自然地坐在我身旁,陪我看向外头星火斑斕。 「嗯,回味起以前的巷弄、以前的单纯。」 「这话很不适合你,你比较像走在尖端的时尚女性,看来是遇到不得了的人?」 「也没什么不得了,只是一段,有点遗憾的初恋。」 「喔?很难得呢!说来听听。」 「你这么八卦,你老婆知道吗?」 「哈哈,她是最了解我的人,也是我最适合的人,当然清楚不过啦!」 我转动手中的玻璃杯,让杯中的樱花随着我的晃动轻摇,如此粉嫩、美丽地拍动如蝶的翅膀。严圣崙也曾在那样美丽的季节,让我觉得这世上,恐怕无法再找到像他般,了解、理解我的人。 「恍神了,看来是很深刻的感情,你还介怀?」 「介怀?没有,只是现在回想起来,年少轻狂时真的不懂什么是珍惜,才会徒留给长大的我们,这么多可惜吧。」 「是吗?带不走的那些,往往都是人们怀念的。你不过是怀念,带不走的那些笑声和风景,可是别忘了会永久长存的,是感动。」 玻璃杯轻轻叩上木製的桌子,我看向笑得温润的老闆,不愧是比我嚐过更多岁月滋味的人,说起话来如此老气横秋,可是那句话却深深撼动了我的心。 『耶!恭喜孟孟有情人终成眷属啦!』 『唉唷,阿萱你不要这么大声啦!』 『苡蒨,看来今年圣诞要我们三个自己过囉!』 『吼唷!苡蒨你管管小橘和阿萱啦!我才不会重色轻友……』 书中说的内容早记得不清,几分无奈地看着满脸通红的孟孟,还有不断打趣她的两个好友,上週的校庆,孟孟的心上人居然和她告白,一切顺水推舟的如此顺利,小俩口的热恋可是眾所皆知,当然包括严圣崙。 不知道是他翘课成癮,还是不想见到孟孟如此幸福的模样,所以他一连三天,都没有出现,直到某一个午休,我经过了操场,看见艷阳下不顾热汗淋漓的少年,像疯了般一直拍打着手中的篮球。 习惯不管事的我,自然也不会管严圣崙此刻的心情,我们没好成那样。可我走了几步,却想起那天,被拒绝的他,那样受伤的神情和温柔的态度,一个闪神却没注意到向我飞驰而来的篮球。 『陆苡蒨!小心!』 没有痛楚,我的世界在听见严圣崙的声音以后只剩下作业掉落的声音,我放松放在头上的双手,小心翼翼地张开眼睛,却是被一片阴影笼罩。 我抬头向着严圣崙望去,原来是他衝过来替我接住了篮球,那样不可思议、超乎常理的剧情,就在我眼前真实上演了,我愣了愣,原来偶像剧演的是真的。 『吓到了?没想到你这么胆小欸!哈哈!』 『……你的汗滴到我了。』 『……陆苡蒨,你真的很会破坏气氛,这时候不该觉得我超帅,然后对我投以爱慕的眼光吗?』 嗯,好吧,我是看他了,不过是用一种“你有毛病”的眼神,后者回以我一个无可奈何的笑容,不过我是个知恩图报的人,还是向他道了谢,接过他替我捡起的作业簿。 『你要去哪?』 『班导那里交作业,你要去?』 『嘖,我才不要,她很烦。』 『你肯好好来上课,不打架闹事,她也不会烦你。』 『算了吧,班导只会喜欢你这样的好学生,我在他眼里就是冥顽不灵的不良少年!哈哈!』 急促的脚步停下,我回首看着严圣崙近乎白痴的笑容,剎那我有种错觉,其实他根本不是我表面看到的那样,或许他有很多的故事,选择用这样的自己去掩饰,和我一样,只是方式不同。 『你想过你的未来吗?』 『欸?没有,哈哈!那太遥远了,我们才几岁啊,要活在当下啊!』 『你在挥霍自己的人生。』 『我在享受我有限的青春!』 『……』 鸡同鸭讲,我转身朝着班导办公室迈步,却听闻背后那孔武有力的声线,响彻整个夏天的午后。 『十年后的陆苡蒨,你好吗!』 「现在的我们,都好吗?」 寧静的巷道,是我走了好多年,回家的路。街灯忽明忽灭的闪烁,像是在呼应我的喃喃自语,当时的悸动还暖暖的,在那空荡的心窝里,隐隐跳动。 我拿起手机,答答答答地在萤幕敲起了几个字,最后按下送出,静静地享受南风带来的微凉,耐心地等待严圣崙的回应。 “这週末我们约出来好好聊聊这几年的近况吧,我想知道,现在的我们都好吗。” 手机无预警的响起,却不是通讯软体的提醒,是手机铃声,我看着萤幕上跳出的名字,多少年了,我们没这样通过电话。 「喂?」 「陆苡蒨,你在写小说吗?哈哈!」 「严圣崙,几年后我发觉,你比我还煞风景。」 「哈哈,欸!你知道吗,我看到你的讯息以后,直接拨了电话给你欸!」 「嗯,所以呢?」 「你不懂啊?我是直接按着号码打给你的,十几年了,你没换过手机号码,我也从来没忘记,下意识按出号码时,我都吓到了欸!」 「……」 我也从来没忘记过,你的电话号码。 我没有说出口,电话中的静默让严圣崙不习惯,又耍了几分鐘的嘴皮,我们订下了这个週末。我打开家里的电灯,将喜爱的轻音乐打开,轻轻的哼着歌,恍若还是当年那个少女,也曾因为喜不自胜哼着乐曲。 『週末,我们一起出去玩吧!』 小橘兴高彩烈的说着,大概和她最近也交了男朋友有关,居然提出了一起去玩的提议,还等不到我反驳,阿萱已经嚷嚷着跳起脚来。 『不公平!你和孟孟有男友,我跟苡蒨又没有,凑什么热闹啊?』 『欸?不是这样说的啊,我们都要认识认识嘛!对吧,孟孟?』 『嗯,我赞成!』 『赞成你个头!苡蒨你说话,快!』 『星期天会很冷,我不要,而且我不想当电灯泡,你们玩得愉快,我去帮老师拿讲义了。』 我拋下后头一片吵闹,走在下课纷闹的走廊上,就不明为何大家看到我都敬而远之的感觉,将进入冬的秋风吹来,带着几分寒意,我拢了拢制服,一边在心中暗自骂着怎么还不换季时,我瞧见了一个同学看了我就往旁边厕所躲,只是这次我很明确的发现,他是看向我的后面。 我回头,看到严圣崙靠近的瞬间,头上的发圈也顺着他抚上发丝的动作掉落,散落于肩膀一袭的墨衣,我看着被风吹得凌乱的长发,几分恼怒的用眼神想杀死严圣崙这个蠢材,却只得到他笑得孩子气的脸庞,说着完全不是他会说的话。 『你这样很好看!』 那个幼稚的男孩,还在回忆里造反,却离开我的世界这么久,久到,我都遗憾着那些存在你记忆里,没有我的曾经。 成长的旅途 一贯的平底鞋,我简单挽起高马尾走出家门。总是被湿气笼罩的城市,很给面子地赏了我一片蔚蓝,于是我收起车钥匙,决定走个十分鐘的路程,坐上那班回忆的公车。 上车,我很自然地走到最后一排靠窗的角落坐着,学生时期就喜欢坐在这,那样安静不被打扰的角落,却能收纳车内的视野,也不错过窗外的风景。十几年过去了,这班公车的路线依旧,街景的模样却是绚烂的再也无法与回忆重叠,不自觉的叹息,耳边却好像传来那声痞气的笑声,和不甚自在的关心。 『陆苡蒨,叹气会变老。』 『……你为什么在这?』 我放下手上的教科书,最头痛的人来了,这绝对比书中的内容更让我想叹息。我往窗边再靠近些,试图和这自大狂离远点,但我确实低估他的脸皮厚度,还以为我是要让他坐得舒适,更自然地将书包扔在我放书的腿上。 『你的书包,有装书吗?』 『书?喔,有啊,漫画。』 『严圣崙,我说的是教科书。』 严圣崙像是听了笑话般,开始在公车上大笑。夸张的程度引来一堆乘客的“关心”,同校服的我表示,十分丢脸。正要发火之际,却看到他笑得如窗外的暖阳般,缓缓靠近我笑着。 『陆苡蒨,你看过我上课吗?哈哈!』 『靠太近了,滚开。』 我推了推他,试图拉开狭小空间的距离,却忘了眼前的人堪比水泥墙的脸皮,竟然抓了我的手若无其事的握着。嗯,听说今日是第三波寒流的第一天,而我的怒火却如夏日热浪扑天漫地而来,另一隻手正要招呼过去时,却是被摆了一道。 双手都被禁錮着的我,完全无缚鸡之力的,又被严圣崙拉开了发圈。我其实很不解他这个幼稚的行为,只知道现在我又被他晃着发圈的行为,彻底斩断理智的神经。 『严圣崙!』 悄然无声的公车本就因为严圣崙而吵杂,现在更是充斥着我怒吼的声音,随着乘客不悦的目光,我羞愧地瞪着一旁笑得欠揍的始作俑者,还不待我发火,公车停了下来…… 于是,我跟严圣崙在还未到校前,被“请”了下车。 『……』 『欸,坐公车满好玩的欸!』 『严圣崙……你这个王八蛋!我从来没这么丢脸!』 我气极,顾不得耳盼旁北风呼啸过掀起的几许发丝,拽着顏圣崙的耳根子直吼,却不见严圣崙生气,依旧向我卖痞。 『陆苡蒨,我在增加你的高中乐趣欸!』 『你给我闭嘴!我现在要走去下一个站牌,不要跟过来!』 『欸?发圈不要啦?』 『送你!别烦我!』 我还记得那天,严圣崙像个橡皮糖一直跟着我,重新搭上了公车,然后在眾人目光洗礼下进了学校,那是我第一次错过六点四十分的女生聚会,一切好像也从那个时刻,不一样了。 公车缓缓行驶着,沿途新旧交加的街景,好似成长的跑马灯,一幕一幕随着场景变化清晰、朦胧,最后落幕。下了车,坐在公车等候亭的人还是他,严圣崙向我递出了饮料。 「热红茶。」 「先生,你知道今天气温几度吗?」 「嗯……现在大概36度吧!谁叫你身体差,哈哈!」 「其实这几年我身体挺好的。」 虽然嘴巴上不让顏圣崙讨到好,我还是接了过来,看着严圣崙微微扯动嘴角,看着母校的大门,淡淡的说出,那句关于时光的流逝。 「那是我记忆中的你啊。」 不自觉地收拢了手,关于记忆,有多少是我们共同有过的?又有多少是关于我们的错过,以及那些再也没有重叠的遗憾? 「看你多久没有更新了。」 「说得好像是我先离开台湾的样子。」 我们相视而笑,走进了毕业多年再也不曾踏进的校园,操场上还有男孩们洋溢着青春汗水,朦朦胧胧我也记起严圣崙当时的影子,身旁的人也看向操场上的朝气蓬勃,突地笑得夸张的靠着我。 「你干嘛?」 「欸,我突然想起来,高中你是不是有因为我,差点被霸凌啊?」 「喔,你说我被围在操场中间的事?」 「对啊,我怎么可以这么有魅力啊!居然还有粉丝团要护航我欸!」 好吧,我真的不是故意要对他翻白眼,我对于我们都想着彼此的影子感动不过五秒,他的结论实在令我很想剖开他的大脑,看一下构造到底和我哪里不同。 「神经病。」 「哈哈,那也是特殊经验啊,陆苡蒨,如果我们从来不认识,你的高中生活绝对会很无聊。」 「怎么不说,我根本是你的生活调剂,你的生活也不至于太乏味?」 「唷,三十岁以后变幽默囉?」 像是呼应着我们的回忆,此刻场中向我们飞来一颗篮球,严圣崙眼明手快地接下,我看着前方虽称不上高大的背影,却在当时徬徨的青春中,带给了我如此多的安心。 「我又帮你挡了一次篮球,英雄救美,很浪漫吧?」 「原来你还记得。」 「我当然记得啊!关于你的、和那属于我们的,我从来都没忘记喔。」 树上的蝉鸣,吱吱喳喳地环绕在我们四周,几片落叶也趁着南风的到来,唰唰地伴着和弦。眼前的大男孩,早就褪去当时的稚嫩与傻气,有的是沉着与稳重,唯一不变的是他眼中的诚恳,和不曾世故的澄净。 「谢谢你,让我不至于觉得只有我保存那段回忆。」 「你不知道我有情有义吗?只是,陆苡蒨,你真的是我人生中最大的败笔欸!」 「败笔?」 「对啊,如果不是你,我的青春大概就是很疯狂得不值得被记住,想起来也只是觉得年少轻狂很荒谬,可是当时的我偏偏遇见了你,还莫名其妙为了你破例做了一堆改变,重点是,当时你根本不是我的菜欸!」 「严圣崙,你在发表这一长串之前,有保保险吗?」 「哈哈,我可没忘记高中学的防身术喔,别以为你还能揍我!」 严圣崙跑到一旁装模作样了起来,防身架势十足,却把我们俩都惹笑,或许是又回到了这个充满回忆的地方,我们像是拋开了初始见面的拘谨,肆无忌惮地聊起以前的陆苡蒨及严圣崙。 「你也是我的败笔啊,我可是全学年高材生,居然成天和你这混混在一起。」 「说到这,你还记得当时我要追你的宣言吗?」 当然记得。纵使再过一个16年,我想我还是说的出口。 「欸,从现在开始我要追你!」 「我不跑步的,省省力气。」 我率先说出口,当时严圣崙跑到我面前的狂妄言论,而他也自然地接了16岁的陆苡蒨说的话,现在听来,我真的是挺会破坏气氛的。我笑了笑,只见他对我伸出了他宽厚的手,做了一个邀请的动作。 「16年前的严圣崙是个笨蛋,当时不懂得什么叫做把握,伤害了当时我们的回忆,更造就了之后的遗憾。现在我能邀请16年后的陆苡蒨,陪一下这个不擅言词的少年,回顾一下青春吗?」 「可以,不过我修正一下说法,16年后的严圣崙,其实并没有比较聪明。」 我轻拍了他的手,然后冗自走在前头,就像那年我甩下了牵着脚踏车的严圣崙,自己走在前方,等着他赶忙的追上我。 对于这种走在他前头的优越感,我乐此不疲,他也总是任由我恣意挥霍着他的宽容,直到了那么一天,走在前头的我,再也等不到那脚踏车上,熟悉的铁鍊声。 以前和现在的我们 「你看!这是我以前的位置欸!」 教室后排最靠近门边的位置,是个很好溜进溜出的位置,而我们都知道,那是老师的三不管地带,当时的严圣崙是重老师头痛目标,与其让自己惹麻烦不如就放生他。 「一、二、三……陆苡蒨,你的位置,快坐下!」 手心传来温暖的温度,严圣崙拉着我到一课桌椅前,我仔细一瞧,原来他在找当时我和他的位置,由于我的身高偏高,总是被分发到后排的位置。至少在严圣崙爱来不来的上课过程中,我对此并没有什么意见。 「啊,好怀念的位置!你呢?」 「你是问哪个时期?」 「哇,你还分时期啊,说来听听!」 我看着把桌椅坐的慵懒的严圣崙,有些啼笑皆非,骨子里的个性果然还是不会消磨的,我伸了懒腰,看着擦得乾净的黑板,细细说着脑海里掠过的一个又一个,关于他的记忆。 「刚开始你不常来上课,对我没什么影响,所以我对位置也没什么感觉,后来我很讨厌你,这位置就很容易发现你的动静,尤其是一群混混来找你时,我就特别讨厌这个位置。」 「呃,说点好的好吗?哈哈!」 「有啊,至少在我开始在意你时,我很喜欢这个位置。」 「嗯……简单来说,你很喜欢我!」 「少做白日梦。」 他背着光,做了一个篤定的动作指着我,我又情不自禁的翻了一个大白眼,他望着我又是无声的笑了笑,我们安静的聆听盛夏的乐曲,虽然炎热的气温令人不适,我却从中感受平静的寧和。 我看着他,此时正微微侧过头向着窗外微笑着。严圣崙的位置除了在门边,还靠着最大的一扇窗,以前从我的位置瞥去,总是见他不是睡觉,就是不在,特别开始注意时,却发现他也曾安静的坐在教室一角,直愣地看着窗外,而我看不见他的表情。 看不见,那难得卸下痞气的偽装,难得懦弱的严圣崙。 「严圣崙,我离开的那年,你过得好吗?」 我轻轻地问着,一直在心中最在意的关心,毕竟我们曾陪着对方去面对最黑暗的梦魘,我只想知道,我的离开有没有曾经留下什么。 「啊?你还敢说,一声不吭的就搬家了,我还以为你家出事,我过没多久会在社会头版看到你欸!」 「胡言乱语,没事诅咒我啊?」 「哈哈,我是真的担心你欸!至于我嘛,那年我爸妈算是真正决裂了,我妈也带着妹妹离开了。」 「……那你呢?」 我没有忘记,我们曾经在那样的夜晚,揭露彼此最赤裸的伤疤。或许命运便是如此,我曾经那样地讨厌着严圣崙,却又被他和我相似的倔强吸引,进而绑在一块。 『陆苡蒨?现在几点了,你怎么会在外面?』 屋漏偏逢连夜雨,我在最狼狈的时刻被严圣崙“捡到”了。至于为什么是捡到,就要问严圣崙为何不断掛在嘴边说着了。 『不关你的事。』 『欸!』 我揉了揉酸楚的鼻子,撇下严圣崙直往回家的路上快步离去,大概是人在心情低落时,智商都会特别低,我压根忘了严圣崙骑着脚踏车,他十分轻易的追上我,再跩着我的手腕不放。 『陆苡蒨!你发疯啊!你现在这个样子是要让有心人有机可趁啊?』 『你说你吗?』 『嘖,我是大好人、活佛转世好吗?』 『噗……』 眼下我一头长发略微湿漉的披散着,身上的制服因拉扯早不復以往的整洁,确实看来相当可怜,平日要面子的我是觉不会跟严圣崙多说话,可我却再他挤眉弄眼说了一大串后,笑了。 『你笑什么?』 『严圣崙,你真以为自己是圣人啊?』 『呿,有我这么帅的圣人?』 『有自信很好,我现在要走了,放手。』 『走?去哪?回家?』 严圣崙不明所以的看着我,我却答不出来。 我无法若无其事地说着我要回家,因为我才刚刚跑了出来,换做平日,晚上七点前我早就在家了,眼下大约九点,其实我真的不知道我还能去哪。 大概是我的沉默又或是我的表情无意出卖了我,严圣崙扣住我手腕的手转而牵住了我,我有些不自然地皱了眉头,掀了眼皮正要开骂之时,却对上严圣崙难得温柔的神情。 『至少先把你这身弄乾吧。』 『你要干嘛?』 『哈哈,你放心好吗,我是圣人欸!』 他笑得像是没心没肺,我却没力气去骂他和挣脱他,大概是因为他是今晚唯一让我感到心安的人,而如此近乎错觉的感受我却难以言喻。 那晚,他带了我去朋友的美发店,简单打理了一身湿搭搭的装扮,再很不像他的准备送我回家。沿途他没问过我究竟发生了什么,只是一如往常的让我觉得很白痴,但也是那刻,我发现原来严圣崙不像我得知般,那样恶名昭彰。 『你不问我发生什么事?』 『喔,你想说就会说啊!我干嘛一定要问。』 『谢谢你,真的很谢谢你。』 『说谢谢太不实际了,要有行动啊!』 『什么行动?』 我很认真的问着,放下了对他的成见后,倒觉得他看起来顺眼多了,今晚的一切让我真心想感谢他,不至于让我如此孤独的面对漫长的黑夜。 『呃,你这么认真害我不敢调戏你了,哈哈!不然我们交换一下手机的号码吧!我知道你最近刚得到一支礼物!』 『为什么你知道?』 『因为我喜欢你,所以我注意你啊!笨欸!快啦,电话号码。』 严圣崙把手伸向我,示意我将手机给他,不做多想我下意识拿给了他,他看了还是黑白的萤幕微愣,紧接是快速的打下号码,再来我就听见他口袋里的铃声。 『走吧,你妈妈很担心你。』 『啊?』 我看着萤幕显示的未接来电,明白了严圣崙所说的,却不能明白他眼中的落寞。 『陆苡蒨,你是独生女对吧?』 『嗯。』 『我是领养的,我还有三个妹妹,在记忆中,我们好像从来没有被平均分过我爸妈的爱吧,久而久之,他们好像也忘记了我这个存在了。』 『……』 『所以,陆苡蒨,你还是幸福的,无论发生什么事,还是有人在乎你的。』 那晚,因为父母的争执,无辜波及而跑出家的我,始终没有哭,却在听见严圣崙的家世以后,溃堤了。 我还记得他的慌乱无措,急忙用着衣袖替我擦眼泪,一下柔声要我别哭、一下又佯装怒气的要我停下,那样的不像平日的痞气的他,却永远烙印在我的脑海里。 「我很好!真的,那年剩我和老爸和一个妹妹,居然才有了家的感觉。」 「是吗……」 「陆苡蒨,谢谢你。」 「谢我?有什么好谢的?」 「你替我上了一课,是以前的陆苡蒨造就了现在的严圣崙啊!」 严圣崙撑着头,衬着洒进教室里的阳光,那样纯净的笑容依旧,我也真的相信不再有我的回忆那年,他很好。 「神经。」 「陆苡蒨,轮到你说了。那年的离开,还有你好吗?」 我微笑,离开了座位,走向那熟悉不过的黑板,大大写下“我”、“我们”分开的两个词,回头看着严圣崙,他向我走来,也投以微笑。 「看来,我们要好好长谈了。」 是啊,那些错过的时光,岂能是三言两语交待的完呢? 关于青春 “嗶嗶” 正在准备明天小考的我还没睡,一页一页的翻着繁复的笔记,正当我看到重点时,严圣崙来了简讯。 “欸,早点睡觉!不要为了考试熬夜,你已经没有很漂亮了,不要让皮肤变差唷!” 『这个人……』 自从那日,我知道顏圣崙的家世背景后,我和他算是稍微破冰了,至少我不再老是和他针锋相对,而他也不知道为何,缺旷情形大幅降低,此举吓死大票的老师同学,上课一瞬间好像变得战战兢兢,当然他本人根本不在意。 墙上的时针走到了12,我简单收拾了书桌,突然想到顏圣崙上次说的话,此时已经是半夜了,他还没睡吗?这样的念头只闪过一瞬,更多的是困惑和好奇,我困惑自己的关心、好奇严圣崙那个我看不到的世界。 时间依然,我的胡思乱想迎来了晨曦,一夜没睡的我拖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而早晨的金辉晒得我有些睁不开眼,浑浑噩噩地走向公车站牌,却没注意茫茫的等车人海中,有个人正注视着我。 『谁?』 惊觉有人拉了我的衬衫,睡意瞬间被惊吓驱散,我回头却被严圣崙拉着坐至等候亭的椅子上,还来不及反应,就见一件冬季外套迎面而来。 『就叫你别熬夜了,难看死了!』 『……你为什么在这?』 『还要问啊?等你啊!』 『你知道现在几点吗?』 『六点十五,赶得及你那姐妹聚会。』 严圣崙痞里痞气地回话,丝毫不在乎旁人的眼光,我看向他一头略长的头发正随着十二月的寒风飘逸着,有些放浪不羈的随意,竟然有些羡慕着。 『我真搞不懂你。』 『不会啊,你还有两年时间可以认识我,如果你赶快答应我的追求,那大概有一辈子可以认识我!』 『白痴,一辈子有那么容易吗?』 『容易啊,因为世上找不到像我一样专情的男生了!』 『有梦最美。』 我将外套丢回给严圣崙,逕自准备上公车,他也不慌忙地等我上了车才跟上,甚至很自然地陪我坐至后方的位置,一切都太过理所当然,终于让我忍不住青筋直跳的衝动,只是还来不及大骂,昏沉沉的头就被严圣崙略带粗鲁的动作,压在他的肩膀上。 『睡吧、睡吧!我不介意借你我的肩膀。』 『可是我介意睡在你肩膀。』 『嘖,陆苡蒨,很多女生想这样靠着我欸!』 『很自豪吗?』 『是啊!怎么,你吃醋啊?』 我挣扎的起身,将制服拉得整齐,看向不明所以又沾沾自喜的严圣崙,我有点无语问苍天的感觉,本要正义凛然说出的话却好像哽在喉头,一点也不是滋味。 『你自豪的是被女生崇拜的感觉,而真正该自豪的不是只为一个女生留下这样宽厚的安全感吗?』 『……喔,我懂了。』 『最好是,这样你又懂了什么。』 对牛弹琴是这样的滋味吧?我无奈地看向窗外,本以为对话会结束在此刻,只因为严圣崙安静了许久,静得我都开始感到不自在,一个回头,只见他那张放大的脸在我眼前,惊吓过度的我向后敲到了后脑,严圣崙却笑得开怀。 『有没有这么惊讶?痛不痛啊?哈哈!』 『你干嘛离我这么近!』 『因为我有话要说……』 突如其来的急煞,使得侧着头说话的严圣崙直接和前座有了亲密接触,而这一撞力道看似不轻,尤其在严圣崙近乎扭曲的面孔上表露无遗,由于我从未看过他如此憋屈的模样,我终究是忍不住笑了出来并调侃他。 『噗哈哈,严圣崙痛不痛啊?』 『嘖,真是不贴心欸,这时还拿我的话打我的脸。嘶……超痛的欸!』 『……撞坏脑子了?』 『陆苡蒨,你还是不要关心我好了。』 恭敬不如从命,看着他还能嘻嘻哈哈的样子,我从书包拿出笔记打算恶补,却小看这人的脸皮及生命力,一隻手伸来盖住了我的笔记,再将他自豪的脸蛋凑到我面前。 『你找死?』 『我刚刚话没说完啊,我懂你的意思了,所以这里,以后给你一个人靠的意思?』 他重重地向着肩头拍了几下,对我不明所以的挑了挑眉…… 啊……原来他完全误会我的意思,我忍不住扶额的衝动,也完全没有力气和这天才争辩,他到底哪来的自信…… 『你还是给别人吧。』 幸亏车程不远,眼看就要到站了,看到眼前一票绿衣的教官们,终于觉得我要解脱了,只是这人不害死我大概不肯罢休,楼梯下了一半……差点摔死在校门前。 『陆苡蒨……你该不会是害羞了吧?』 『……』 『呼,还好我抓住你了,不然你可能是今天晨会的焦点……请各位同学上下车注意安全,本学年第一名便是……』 『教官!严圣崙骚扰我!』 忍无可忍,我望向前方如明灯的教官们,不顾顏面的……大吼起来。 让我有点得意的是,严圣崙用着一种近乎不可思议的眼光看我,大概就是玩游戏被队友背叛的感觉吧?欸,不过我不是他的队友,明确来说,我们现在是稍微破冰的敌手。 『陆苡蒨,此乃小人之举……』 『看来国文造诣不错,那你应该知道,唯女子与小人……』 我微微笑,送给严圣崙一抹“阴森森”的回眸一笑,再和他相当有默契的说出…… 『难养也……』 『难养也!』 我轻松地脱离严圣崙的魔爪,看着他和教官勾肩搭背的解释,突然觉得有些好笑,这人大抵也是天不怕地不怕吧? 我带着笑意向着教室而去,我们的教室风水不是太好,在楼层的最高层,旁边多的是空置的教室,自然也容易招来一堆间散之人,何况这层还有个大魔头的存在? 我走着楼梯,果不其然又听到了窃窃私语的声响,本想装作无视地走过,却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欸,严圣崙不是真的在追那书呆子吧?』 『当然不是啊!想也知道是打赌啊!跟那个谁……何孟孟的男友打的赌啊,所以才会去和她表白好吗!』 一群人对话的嘻嘻闹闹,我却无法恍若未闻,甚至还思考着我这当事人该不该就这样上楼,约莫半分鐘,自觉自己又没有见不得人,于是我便陷入之前的一段对话,在眾人目光下走进教室…… 『陆苡蒨,从现在开始我要追你!』 『我不跑步的,省省力气。』 『没关係,你就坐好等我吧!』 『……你是真心话大冒险输了?』 『欸,才没有!』 …… 是了,严圣崙没有输了真心话大冒险,我却输了,有一瞬动摇的真心。 诚实 『陆苡蒨!你害的我好苦啊!』 晨会结束的下课总是格外安静,尤其是在即将小考的时刻,被教官抓着一阵子的严圣崙终于还是回到了教室,佯装一副小媳妇的模样走近我。 我闔上课本,将它放在我头上,然后起身。 『嘶!陆苡蒨你干嘛,超痛的欸!』 面对严圣崙惯性走近就要把头放我头上的烂习惯,这样撞的刚刚好,看他吃痛的憋屈模样,心情好了不少。 『找班导。』 『你吃错药啊?早上不是还……欸!陆苡蒨我在和你说话!』 我走出教室,将严圣崙的咆哮丢之于后,我不懂我对他的不悦和愤怒源自于何处,只是暂时不想看到他。 果不其然,找班导这个藉口成功阻挡严圣崙的脚步,至少他没有跟上来。 这样也好,最近的陆苡蒨已经太奇怪、太失常了,什么稍微破冰的敌手根本就是在做梦,我跟他果然就是天生水火不容啊! 『陆苡蒨!你给我站住!』 『……』 不知道走了多久,后方传来是严圣崙吵到不行的大嗓门,我没有停止脚步,却也没有加快,以致严圣崙很快的追上我,只是这些在他握着我的手后,都不重要了。 『陆苡蒨!我在叫你!』 『嗯,我有听到。』 『那你还跑?』 『严圣崙,走廊禁止奔跑,何况,我刚才是用走的。』 『嘖!这不是重点,你不高兴为什么不说?』 不高兴? 这三个字进入耳膜再到达我的大脑,完全无法被消化吸收,于是只好当机般,看着眼前似乎有点慌乱的严圣崙。 『欸,你有话可以问我啊?干嘛听别人乱说……』 『你又知道我听到什么了?』 『唉……你果然误会了,我跟你说……』 『严圣崙,我跟你好像没有到无话不谈的程度,还有,我没有要你解释什么。』 趁其不备,我轻易甩开他的手,再漫无目的的朝着班导办公室走去,何谓漫无目的? 因为班导压根没有要找我去办公室,这不过是我为了甩掉严圣崙的谎话,心里过不去的是对班导的抱歉,我居然用这个藉口说谎,最该死的是,我居然为了严圣崙说谎。 陷入自己思考的汪洋大海,突然眼前一片黑暗,头上竟然莫名罩了件外套,还来不及拿下,严圣崙极度愤怒的脸孔出现在我眼前,和我,两个人在这宽大的外套底下。 『严……!』 『闭嘴!你这骄傲自大的女人!从来没有人跟我说话可以这样甩头走掉的!何况,你给我走了两次!』 外套掩住外头明亮的阳光,不自觉放大的眼眸出卖我的错愕和无助,下意识便想低头鑽出这狭小、令人近乎窒息的空间,严圣崙却好像早已料到,紧抓着我双手不放,如此曖昧,终于让我受不了的开口。 『放开。』 『先答应我不跑。』 『……好。』 嗯,我非君子,我早就打算在他松手一刻马上拔腿就跑,管他走廊不能奔跑,更不管我到底为什么要跑,感受到手腕的力道渐弱,我的预备动作却被严圣崙忽然地靠近,彻底瓦解。 『陆苡蒨,你再一副随时要跑的样子,我就直接吻你了喔。』 『你敢!』 『你再乱动,我就敢。』 严圣崙的语气十分平淡,却让我无法忽视他话中的认真,于是我相当没胆识的妥协了。 『这样很难看。』 『我不在乎面子啊,是你比较吃亏。』 『你到底要怎样?』 『听我把话说完,还有,你把误会问出来。』 头一次,我并不敢直视严圣崙的眼睛,有如做错事的孩子,明明心虚还倔强地装没事,可我疑惑的是,我明明没有做错任何事。 『好,我不跑,外套拿掉。』 『嗯,很好。』 阳光再度降临到我的眼前,却有些刺激的令我睁不开眼,下一秒却感受到一隻温柔的手,替我拨了拨被弄乱的头发。 『说吧,等等要上课了。』 『呃,我想想……其实应该是你要质问我,然后我再解释的,现在好像情况有些不对……』 『你要我质问什么?于公于私,我大概都没有和你好到有什么事需要对质,现在,是你想对我说什么。』 『嗯……我懂了。』 严圣崙笑得几分阳光又几分狡黠,令我摸不透他究竟想干嘛,如同我永远不了解他的世界般,那样模糊、那样困难。 『陆苡蒨,我喜欢你。』 『……脑子坏了?』 『你……我真情告白欸!』 『你很无聊,不要再拿这个开玩笑。』 『为什么你觉得我在开玩笑?因为听到别人这么说了?』 『……别人怎么说,跟我有什么关係?』 『没关係的话,为什么要在意我怎么对你、怎么靠近你?』 啊,这大概是我讨厌严圣崙的另一个原因。 他的伶牙俐齿没去参加比赛真的很可惜,因为善于言论与驳斥他人的陆苡蒨,总是能够在他的话语下,无地自容。 『懒得理你,要上课了。』 『陆苡蒨,我话还没说完,你确定又要甩头走掉?』 侧身到一半,严圣崙带着曖昧的笑语响起,却让我深感阴风阵阵,一股毛骨悚然的凉意爬满全身,自尊、面子什么的全都无法移动我的脚步,就这样定住在原地。 『很好、很好!看来陆苡蒨学乖了呢!』 『我只是不想在学校揍你,然后因为这样进入教官室。』 『哈哈,不闹你。陆苡蒨,我还是当初那个回答,我没有跟别人玩真心话大冒险,更没有因为输了跟你告白。』 『所以呢?因为追不成孟孟,所以要来报復我?』 『欸,你是小说看太多还是太会幻想?我谁?严圣崙欸,怎么可能计较这种小鸡肚肠的事?』 鐘声响起,我急忙看了手錶,瞪向那说话拖拖拉拉的人,真心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决定要回教室,却又想起严圣崙不要脸的威胁。深呼吸,正准备开口时,严圣崙又牵起我的手。 『惨了,我们的学年高材生要迟到了,就破例一次跑一下走廊吧!』 来不及回答,风声已经在我们之间穿梭并敲击乐章,在我们的耳际旁呼啸而过,纵使夹杂着些许严寒的刺骨,却不及掌心上的温暖,向前看到的是严圣崙侧着的右脸正衬着几许阳光,熠熠生辉,如同他带给我的温暖,那样斑斕。 『陆苡蒨!最早的时候,我是真的想开你一个玩笑,所以我打赌要去追到你!』 『……』 『可是我没想到,你还没认真,我却先认真了!你赢啦!我这个赌输得心甘情愿!』 『……白痴。』 我没有生气,虽然严格来说,他这样和骗我也没有差别。但是,我就是无法生气。 谢谢你,愿意对我如此诚实,总使我不存在你世界里的任何位置,你都愿意顾及我的感受,或许我们离真正破冰并不远了吧? 时光机 「嗯,我收回不生气这句话。」 「哈哈,你很小气欸!不过就是罚站五分鐘而已啊!」 「撇除我第一次被老师罚站这点,最受不了的是你这白痴,进教室还忘记放开我,完全不懂当时你干嘛这么大声喊报告。」 我和严圣崙坐在逐渐熟悉的教室里,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那些风光,最难忘的往往都是最丢脸的。 教室后方依稀可以看见当时气呼呼的陆苡蒨,以及嬉皮笑脸的严圣崙,还不断在老师背过身的瞬间耍起白痴。 「哈哈,当时我这么单纯可爱欸,你绝对是喜欢上我这点!」 「你真的不觉得当时……我只想杀了你吗?」 「打是情、骂是爱嘛!我懂的!」 曾经的我或许会因为他这番言论大翻白眼,甚至不想理他,如今我却觉得眼眶似乎有点湿热,原来这样的日子早不復存在,而我们与那些单纯岁月渐行渐远。 「陆苡蒨,你到底喜欢我哪里啊?」 「你怎么会这样问?」 我们撑着头在老旧的书桌上看着对方,任由外头枝叶沙沙作响、蝉鸣鸟叫,此刻空荡的教室静的像部默剧,任由老机器慢慢倒映那些璀璨,我们任由回忆坐上时光机,陪我们再度回到这里。 『陆苡蒨,放学囉!』 『……所以呢?』 『该回家了啊,冬天天色暗的快,很危险欸!』 『我要再看一下书。』 『喔,那我陪你吧。』 书页沙沙地飞舞,显得只有两人的教室格外沉静,严圣崙也难得安静的坐在我的前方闭目,鲜少看到这么安静的他,竟是让我意外的出神。 『嘿,我很帅吧!』 『……』 我若无其事的移开双眼,回到密密麻麻的书本上,遮掩我刚才莫名的尷尬,却像是逗乐严圣崙般,让他不断向我凑近。 『承认一下,是不是被我的样貌迷住了?』 『你好烦,不闭嘴就回家。』 『哈哈哈!』 严圣崙笑着,深褐色的眼眸看向窗外逐渐落下的火轮,搧动着长长的眼睫,竟然有些默然了起来,我才又发觉,这样的他偶尔会出现,却永远不在人多时出现。 『陆苡蒨,你是像爸爸还是妈妈啊?』 『妈妈吧,很少人说我像爸爸。』 『喔,你妈应该也是个大美人吧!』 『也?我以为你从来没觉得我好看。』 『你很在意我怎么看你吗?』 『并没有,单纯是你给我的感觉。』 感觉,觉得我们像是会互相打闹的兄弟,他世界里的女孩子应该都是像孟孟那样的,也只有那样的女生得到过他的称讚,还有自大中难得的靦腆。 『呿,你太不了解我了!我觉得你很好看啊,可惜这副模样被你糟蹋了!』 『你找死?』 『我是说真的,明明你气质就不错,为什么老是要绑着老土的马尾还有厚重的眼镜?』 『……马尾是全世界最轻松、简单的发型,眼镜是为了补足我过深的近视!』 受不了眼前狂妄自大的笨蛋,我丢下教科书里的丰富涵养,开始和这个人较起真来,虽然我也不懂为何要和他解释,但就是无法接受他替我下的设定。 『哈哈哈,陆苡蒨你真的太可爱了啦!居然这么认真回答我!』 『……你真的太吵了。』 严圣崙止不住的狂笑,还夸张的坐在地上大笑,我也当全没看见地继续读书,只怪自己定力太差,不一会就被他安静无声的瞬间分心,一个回头又是无法自制地瞧着他。 因为此时此刻,他金褐色的头发正披着橘金的夕阳,耀眼地令人挪不开眼,却不是我真正注视的原因,而是他略带湿润的眼眶。 『欸,陆苡蒨,你绝对没办法想像我在你身边总是可以这样,很放松的做自己。』 『……平常你不是都这样恣意妄为吗?』 『哦?所以你觉得那样才是我?』 『或许是,或许不是,很重要吗?』 『啊……也是,对很多人来说,严圣崙确实不是这么重要,对吧?小陆陆?』 『很噁心。我是说,别人眼中的你,真的这么重要吗?』 『不然呢?』 『与其成为所有人理想的那个人,不如做好你自己。世界太大,我们太渺小,所以做好自己、成就自己,那才是你的世界。』 严圣崙的目光没有在我身上,而是直愣着看着地板出神,我简单收拾了教科书,准备起身叫起坐在冰冷地板的那个人,却发现他率先起身了。 『想通了?』 『啊?没有,我觉得你太老成了,这话太深奥了!』 『我以为我们能够难得有点深度的对谈……』 『有啊,至少我改变了想法。』 『说来听听。』 『咳咳,陆老师教训的是!严同学不才,只得出一结论!』 『嗯,论资质已经不错了,快说吧!』 『就是……陆苡蒨要我做她的全世界!』 啊? 我盯着严圣崙笑嘻嘻的嘴脸,不断瞪大眼眸,不可置信地给了他一个厌恶的眼神。严圣崙,你真的是太无可救药了! 『我的世界此时此刻已经崩塌了,你可以滚了。』 『哈哈哈,干嘛这样!』 『……』 我轻轻的叹了口气,其实我明白他只是在掩饰他的脆弱,如同我总是难以对待每个人都温暖一般,只因为我们都受过伤害,我们都会害怕。 『干嘛叹气?』 『希望长大以后的你,是真正的强大,而不是再用这种方式保护自己。』 『……陆苡蒨,你曾经问过我为什么喜欢你,对吧?』 『嗯,我只是好奇,我有什么地方吸引你。』 『大概就是这样的感觉吧,你懂我,这么简单。』 『我才不要懂你,太噁心了。』 『口是心非欸!』 我们走在宽阔的操场,没有了暖阳的支撑,风传来的只有寒冷,我拢了拢外套,严圣崙却停了下来。 『你干嘛?』 『给你!穿好啊,感冒了很麻烦的。』 『你会冷死。』 『这是关心我吗?小陆陆?』 『我现在觉得满温暖的,心中有把怒火叫我打死你!』 『哈哈!』 我被他半推半就的拉到后门离开校园,更在他的坚持下,正与他走在回我家的路上,那条路走来相当安静,却令人自在,我永远都记得,当时严圣崙一直带着满足的笑意护送我到家,原因不得而知。 「告诉你,其实当时我在教室是在想,自己长得这么帅,是像爸爸还是妈妈呢?很无聊吧!」 「不会,因为你的重点根本是要强调你自我感觉良好。」 「哈哈,你真的很会破坏气氛,这样一点都不像偶像剧了。」 「就叫你多看书了,别无聊。」 「我看了不少好吗?不然怎么能跑到国外去?」 「少拿出来现了,你根本待在外面找金发妹子。」 「你根本就是心里不平衡,在吃醋!」 「你以为现在的陆苡蒨还是16岁啊?」 我们打打闹闹了一阵,严圣崙的表情始终都带着真挚的笑容,不再是痞痞的掩饰心虚,而是真正的成长、茁壮了,也不再被自卑的出身和家境笼罩,而是充满自信的光辉。 那样令我掛心的男孩,原来没有坐上时光机和我来到这个世界,而是将另一个强大的自己送来了,小陆苡蒨,你可以放心了。 悸动 「走吧!」 「去哪?」 「我们学校不小吧?还有很多地方有很多回忆啊!」 严圣崙向我递出了他的手,我却有些愣神。 在从前来说,这个动作是熟悉不过,只是现在,我却不知道该不该牵住这隻手。模模糊糊地,我又看见了穿着松垮白衫的小严圣崙,彷彿我们还是当年那样纯真无忧的孩子,虽然也是有些青春的忧愁就是了。 「陆小姐,发什么呆啊?走啦!」 「欸等等......」 严圣崙二话不说的拉住我的手,也不等我反应就拉着我跑,差点连人带包从椅子上跌落,肇事者不以为意,还笑得几分痞气,我也仅有几分无奈,便顺着他的意走了。 「哇,其实学校都没什么改变欸!」 「嗯,除了翻修了一些地方,以前我们常去的地方都没有变。」 「我们去以前的音乐教室好了!」 「你还记得怎么走?」 「呿,小看我!忘记当时为了逗你开心,我天天中午跑来这找老师弹琴欸!」 严圣崙沉稳的嗓音带着得意,回盪在空无一人的走廊上,我低着头看着白色的包鞋,跟随着严圣崙的指引,一步一步的走向音乐教室。 我永远记得那年,我的生日。 『请大家准备好换教室喔,准时到音乐教室上课。』 班长的宏亮不敌下课鐘声的吸引,座位上的大家早是嬉闹一片,在班长的催促下,缓慢向着音乐教室行进。 『苡蒨,难得严圣崙今天下课没来烦你欸!』 『阿萱没说我们还没注意,怎么没听到“小陆陆”呢?哈哈!』 『小橘不要闹苡蒨啦……苡蒨不要生气喔,我们知道你很讨厌严圣崙……』 『其实也没这么讨厌了。』 …… 喧嚣的教室,彷彿在我这句话之后冻结,眼前的几个人全冻成冰雕般瞧着我收拾,我则是稳如泰山的准备换教室,直到看到了孟孟男友也在一旁。 我没有忘记这个人是严圣崙好友,也没忘记严圣崙被孟孟拒绝以后,这个人隔天就向孟孟告白了。 老实说这些都不关我的事,只是最近看到这个人就莫名反感,最反感的莫过于他一直出现在我的生活圈,我却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 『苡、苡蒨?你发烧吗?』 『我很好啊,是说……为什么你在这?』 我淡淡地扫过惊恐的好友们,淡淡地回覆下巴快脱臼的阿萱,再面无表情的盯着孟孟背后的男孩。 『啊?苡蒨你忘记他是我……』 『我没有忘记,只是,我们不同班吧?』 『……嗯,我们不同班,我只是来找孟孟而已。我好像没有认真跟你自我介绍,我叫方愷。』 虽然我不是真的想知道他叫什么,我就是很难得的、纯粹地看这个人,相当不顺眼。 我也知道我没有表情的面孔到底多骇人,大概不输严圣崙在外面耍小混混那样,只是我也不想,天生脸臭。 『嗯,我想你知道我是谁,就这样。我要去教室了。』 『欸?苡蒨……』 我突然地觉得自己非常幼稚,我好像是要为了严圣崙出一口气般,那样无聊的挑衅。 而我却明白这样一点意义都没有。 或许是长得高,向来我都走的相当快,这时早就是一个人在闹腾的走廊上,满是黑压压的人群里,有相约去厕所的、有在走廊捉弄女生的、有聊着八卦和游戏的,我却无法融入这个景色里。 我从来不是个话多的人,身边的好友少之又少,更别提真正理解我的人,虽然不能怪他们,毕竟我真的是个拥有老灵魂、很怪的人。 越接近音乐教室,越能感受到跳跃的音符活灵活现地悠然在钢琴声中,我轻轻地跟着哼着,好像这样就能平静我紊乱的心,还有未知的情绪。 对一个没有音乐天份的人来说,只能体会喜不喜欢、好不好听,此刻我就是如此,觉得好听而沉浸,然后羡慕着音乐老师,直到我看见教室外一群不进门的同学们,才停止了自己的小世界。 『天啊……我有看错吗?』 『没有,我们都看到了啊!』 『不会是放录音带吧?』 我走近,让自己悄然无声地融入人群,跟着同学们望向教室,却让我满手的书本全掉落在地。 严圣崙? 悠然的钢琴声还在持续,坐在前方的是那个痞气的男孩,此刻正认真的看着手指,慢慢在琴键上舞蹈,讶然的我自然没发现身边的同学让出一大块位置给我,好像是我的专属位置般,那样欣赏着。 『苡蒨,你刚刚是怎么了?怎么不等等我们……』 孟孟甜甜的声音也唤不回我的神智,想当然的,她们也一同被眼前的画面吓得不轻。 『我是不是在做梦啊?小橘,快让我打一下。』 『陈阿萱,你可以打自己!』 『……』 上课鐘响,同学们慢慢入座,而严圣崙依旧认真地弹着琴,而我却觉得有些好笑。 他黝黑的皮肤早是汗水一片,可见这件事对他来说多么吃力,真不懂他又是玩什么把戏,看来耍帅才是他的真本领了。 『呼!弹完啦!』 『谢谢严同学,大家来点掌声吧!』 『老师不用这样啦,我怕我这样太帅,会有太多爱慕者,这样我会很困扰耶!』 哄堂大笑,严圣崙除去爱翘课、打架跟老师顶嘴外,就是这有点白痴的行为能逗得大家大笑,当然也仅次于在喜欢的老师面前。 『是吗?那应该让大家看看你最近午休来练习的模样才对!』 『欸!老师喔,给点面子啦!』 『那告诉我们,是为了谁这么努力啊?肯定是班上的女生对吧?』 老师话锋一转,原先还热闹一片的教室瞬间静默,几个同学看向我来,其中还不乏看好戏的阿萱和小橘,孟孟则是拉拉我的制服,有些担心的看着我。 『没有啦,只是意外知道她喜欢轻音乐,才想耍一下帅啊!』 『呵呵,那希望那个女生知道,你真的很努力看着琴谱,却连音符都看不懂,但还是努力记得指法,然后弹完囉!』 『哈哈哈……』 严圣崙爽朗的笑声和同学们一同响起,我却没有参与。 一股莫名而来的酸楚漫延至鼻头和眼眶,吸了吸鼻子,才能强装镇定。 我没忘记,那个带着橘红夕阳的黄昏、那个幽静的图书馆,严圣崙拔下我的耳机,硬是要和我分边听着我的音乐,然后静静地在我身边睡着。 却没想到,原来他认真地听完了所有歌曲。 『陆苡蒨,你的音乐好无聊、好想睡啊!』 『这能让我沉淀心灵、好好念书,懂吗?』 『为了念书吗?这样会更想睡欸!』 『不听还我。』 『不要,我要参与你的一半!』 『……你有毛病。』 『不能用肯定句,你没礼貌!』 『你很无聊,干嘛一直吵我?』 『因为我喜欢你啊,所以想了解你的世界、参与你的生活啊!』 『……可是你知道,我们的生活圈有多大不同吗?』 『我知道啊,可是我们念了相同国中、相同高中,现在还同班欸!缘分告诉你,我们密不可分啊!』 『可是我不可能走进你混杂的世界里,严圣崙,我没办法一直虚度光阴。』 『嗯,我也知道啊,所以,我不是在走向你了吗?』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当时的我早就知道这句话,却在很久的以后,才真正明白这句话。 坦然 「我记得啊,大概是鲜少做过最不适合你的事。」 我们到了当初的音乐教室,过了这么多年,早已经被翻修了几次,不再斑驳的墙面、焕然一新的桌椅,好像那些记忆早不復存在。 我悄然地放开了严圣崙,他也似乎没有察觉的寻找四周的回忆,我们之间的距离是如此靠近,那些日子却很遥远。 「没想到我们就这样毕业了好久。」 「这句话也很不像你会说的。」 「哈哈,是啊!都过了这么久,我们都和以前不同了。」 「当然不同,谁也想不到严圣崙这个小混混现在这么有成就。」 我靠在走廊向外看,从这里可以看见整个校园。 以前从来没想过学校是这样美好的地方,风景、笑声、教室、足跡,虽然我并没有从这里有始有终的开始及离开,就像我和严圣崙那段感情,还没开花结果,就淹死在遗憾的眼泪里。 「想什么?」 「想说,没从这里毕业,好像有点遗憾。」 「你才知道,我个人觉得你是没有跟我一起毕业觉得遗憾!」 「你少来,你确定当时你敢跟我一起领毕业证书、一起拍照?」 严圣崙背对我看到的景色,侧着脸对我笑着,少了当初的纯净、多了令人嚮往的成熟沉稳,微微瞇起的双眼带着岁月的刻划,瞳孔里我的倒映仍然清晰,只是也和记忆中不同了。 我们都长大了,都曾经歷没有彼此的生活,独自体会酸甜苦辣、寂寞和思念的日子,然后学会自己舔拭伤口,再回到属于我们的现实当中。 「或许当时的我不敢,但绝对是很想和你一起走出这个校门。」 「唉,这段话听在当年的我耳里,绝对不相信的。」 「你也知道你固执的讨人厌?」 「我那是直率,坚持自我原则好吗?」 「那......你有曾经后悔过吗?」 后悔吗? 我曾经想过时间再度回溯,我依然会是那样地固执吗? 「严圣崙,你超没资格问我的。」 「哈哈,我只是很想知道,你有没有难过而已。」 我们一同看向校园的风景,我听出严圣崙话语中的小心翼翼,就像心爱的玩具曾经坏了,修復后虽不完美了,我们都会谨慎地不再损坏它。 我们的友谊也是。 「很难过,离开以后的我,哭了三个月。」 「......」 我笑着,原来坦然地说出自己真实的感受,也没有这么难。 严圣崙呆滞地看着我,本来还在嘴角的笑意无跡可寻,而浓浓的愧疚却是如此无所遁形。 「该瞎了吧,三个月欸。」 「你心疼我可以直接说,都几岁了。」 「陆苡蒨,你还要不要脸啊?」 「啊,我的人生有没有这么悲惨,居然被一个没有脸皮的问要不要脸,你怎么好意思?」 「我只是,没想到你真的会难过而已。」 「废话,你是我的初恋,我和你约定过、完成过这么多事,你以为我没血没泪啊?」 「......」 最难说出口的,一旦说了开头就不再令人胆怯了。 尤其是那些我们曾以为是人生中最轰轰烈烈的,现在也都能云淡风轻的谈论着,这大概是成长的代价以及丰硕的果实,我们都曾经嚐着,现在才如此珍惜着。 「好吧,陆苡蒨我说错了,你不是我的败笔,我大概才是你人生中的败笔吧?」 「嗯......你也是有好处的啦,至少开啟了我的少女心,让我开始注意仪表,不然也没现在的我了。」 「还敢说,我呕死了!」 「干嘛?」 「如果不是当时我跟你开了玩笑,你也不会认真注重外表,后来害我每天要面对一堆不要命的男生!」 「哈哈哈!」 被唤醒的回忆中,严圣崙曾那样地开了玩笑,说是没办法想像还有人会追我,只因为我太不照顾外表了,而当时已经开始在意严圣崙说的话的我,当然是很介怀,于是那个暑假就成了我蜕变最多的时机。 『我们家苡蒨说有身高有条件有脸蛋的,如果就这样和严圣崙在一起也太便宜他了!』 『阿萱说的对!不要以为他现在有点改变我们就能卖了苡蒨!』 『孟孟......我不是东西。』 『唉唷,只是打个比方呀!如果我们都交了男朋友,我们可以像漫画一样来个多人约会!』 『欸,这样对我不公平啊!你、苡蒨、小橘都有对象,我又没有!』 嬉闹的我们散发青春的光辉,我大概没想到自己也能被囊入“男朋友”的话题里,虽然我和严圣崙根本连八字都没有一撇。 笑了笑,最近我和严圣崙已经没有这么针锋相对了。 只因为越和他相处,才发现这个人其实没有想像中难懂,他爱笑、爱热闹的环境、爱耍帅展现自己,讨厌念书、考试、被老师找碴,然后心眼特别小,非常护短。 或许是因为自己的家庭背景,所以才老是装痞、装不在乎,但我都明白那是他不擅长表现真正的他,更是因为我们,太像了。 『陆苡蒨、陆苡蒨!』 『呃,你谁啊?找我们家苡蒨要干嘛?』 阿萱挡在一个我不认识的男生面前,透过空隙我看见对方满头大汗地跑来家政教室,苍白的脸和颤抖的唇瓣透露出紧张和仓皇,顿时我便心生不安,除去某人的翘课外,就是家政时间会和男生分开。 『陆苡蒨,你、你快去体育馆,严圣崙他、他快把人打死了!』 『什么?!』 在场的眾人听到只觉得惊恐和不屑,惊恐的是那人说的言辞,不屑的大抵是不意外严圣崙的举动,而我却是赶忙起身衝出教室,只怕再晚一点,严圣崙真的要酿大祸了。 体育馆内充满了人群,使得我无法马上看清发生什么事,更让我总是沉稳的心随着人声鼓噪着。我不知道教官来了没,也顾不得老师在不在旁边,推开人群后,却是看见一群人不断拉着严圣崙不让他往前,而前方坐在篮球场地的男同学早是满脸眼泪和鼻血,看在所有人眼里如此触目惊心。 严圣崙向来力气都非常大,而他正气头上,几个人也无法拉住他,几个动作就将抓住他的同学们甩开,恶狠狠的表情又是要向那受害者衝过去。 那是我第一次看到那样的严圣崙。 我知道他的名声是多么败坏,知道他是多么令老师同学头痛的人物,可是我从来没真正亲眼看见这样的他,如此像猛兽般,打人打的如此兇狠的他,和在我身边的他截然不同。 我第一次心生胆怯,甚至感到严圣崙是个令人害怕的存在,但是我只觉得想哭。 我知道这是他的世界、他的生活方式,我明明也清楚我跟他的世界从来不曾有所交集,明明自己也曾经说出了与他不同的话,却在这个时候,兴起了想避开他的念头。 可是被那句“我不是正在走向你了吗”感动的是我。 『严圣崙!』 在他又在度揪住对方衣领时,我开了口,阻止了他即将再度落下的拳头。 浓眉还紧紧的被怒火缠绕着,却是因为我的声音冻结了他的动作,全场定格在那一瞬间,他没有很戏剧般的错愕、慌乱,也没有同小说般形容眼神里万般翻腾的情绪,只是面无表情的放开了那惨不忍睹的同学,再向着另一边大门走去。 没有解释,甚至不愿走向我这里,最令我恼火的是他毫不在乎的态度,彷彿告诉我“一切就像你看到的那样,我就是这样的人”,自以为的耍帅。 我忍不住满腔的衝动,上前几步将落在地上的蓝球拾起,使出全身的力气向着严圣崙丢去,向来准度相当好的我,直接重击了他的头部。」 『去你的自大狂严圣崙!』 『......』 严圣崙一脸傻楞的回头看我,在场眾人及准备去保健室的伤者全向我看过来,我这句话很不合时宜地在体育馆回盪,吓坏了所有人,当然也包括严圣崙。 而我像是被抽去全身的力气般,感到相当无力和难过,然后,眼泪就不争气的溃堤了。 『欸!陆苡蒨你干嘛!』 对,我哭了,而我却不知道原因。 严圣崙更是吓得一边喊话一边衝过来,同学们早不知道什么是上课和避开,直勾勾地盯着我们,我觉得相当丢脸,可是却停不下眼泪。 严圣崙跑到我面前,把他随手丢在地板的毛巾捡起来盖住我的头,试图要替我挡下这丢脸的画面,事后我也还听说,他当时可是很狠地用眼神凌厉了眾人的眼光,才让大家纷纷回避。 『不准哭!再哭我就亲你!』 『你有毛病吗?是在安慰我还是威胁我?』 『你才有毛病,哭什么哭啊?』 『我哪知道啊!』 『......我真是服了你,我一世英名全栽你这了!』 『是一世臭名好吗。』 严圣崙胡乱地揉着我头上的毛巾,再用毛巾的一角替我擦去眼泪,明明你就是这么体贴的人不是吗? 『毛巾很脏,你刚刚丢在地板。』 『还嫌咧,闭嘴啦!我现在真的很挫折欸!』 『挫折什么?』 『我打人从来没有理由,也没有人可以阻止我,凭什么你叫我一声我就停下了?唉呀!烦死了,你明明也不是长得多可爱,不懂得撒娇、脾气也很拗、很固执、很讨人厌,到底为什么......』 『严圣崙,你去死好了!』 眼泪嘎然而止,我把毛巾丢还给他,却没忘记他打人这件事,他真的没打算解释。 『你为什么要打自己班上的同学?你明明这么护短。』 『突然手痒,没有原因啊。』 『......是因为我吧?』 我记得有次一个男同学交作业时,是用扔的扔给我,本来我并不以为意,却在下一堂下课时看见他顶了一堆作业在走廊半蹲,不断地和我道歉,我才知道这个人心眼到底有多小,虽然他告诉我的理由是“打狗还要看主人”。 『你太厚脸皮了,你脱掉眼镜、放下马尾后,或许我可以考虑为你打一下......喷嚏!』 『你这个人......』 『严圣崙!你又打架闹事!跟我回教官室!』 『嗨,教官你可不可以不要说“又”啊?我已经很久没打架了啦!』 『哼,如果你到毕业前都这么乖就好!爱校服务想做几次啊?』 『唉唷,教官给点面子啊,这里还有女生欸!』 『面子?哼!陆同学这么优秀哪里会跟你扯上关係,还不跟我回去!』 我看着严圣崙和教官走远,却忘不掉教官说的话,原来不只我觉得我们世界如此遥远,大家都这么觉得吗? 我顺路去了趟保健室,看了被打受伤的同学,一进门只感受到眾人莫名钦佩的目光,好似我刚才做了什么大事,我向着受伤同学的休息床去,却没想到他竟然哭哭啼啼地一直向我道歉,说不该说我个性古怪、是个自甚清高的老巫婆。 唉...... 连我听了都有点想揍人,也难怪他会被揍成这样,只是我没想到严圣崙竟会如此生气。 听了保健室老师说了男同学没什么事,只是被打了鼻子破皮才一直流血,其他身上也没什么伤,完全健康宝宝来着,我放心许多才离开。 对严圣崙的担心之馀,我也开始莫名在意起严圣崙的玩笑话,回到充满女生的家政教室中,才意识到自己好像有些格格不入的模样,才开始了我向小橘学习打扮的第一步。 「现在想来,觉得以前自己也太可爱了吧!」 「哪里可爱?你说兇猛的大喊我名字吗?」 「是我居然会在意你说的话,觉得自己好单纯啊!」 「这倒是,我也绝对想不到你这么无聊,干嘛认真起来啊!」 严圣崙一副懊恼的样子惹我发笑,教室的玻璃窗透着我们的倒影,我早就没了从前厚重的眼镜,开始学会打扮、保养、展现好的自己,严圣崙也早摆脱一头厚重的鸟巢头,剪了乾净舒适的短发,我们都那么不一样了。 「当时当然认真啊,谁叫我居然开始对你有好感了啊。」 「所以当时很在意我说过的话?」 「嗯。」 「那么现在呢?」 「不知道,不然你说说看好了。」 我微微地笑着,期待一下严圣崙这吐不出象牙的嘴能说些什么,却看见他带着异样温柔的笑意回敬着我。 「现在的严圣崙还是喜欢着陆苡蒨,所以回来圆满当初的遗憾了。」 如同回到当初,严圣崙仍是自信满满地说着,丝毫没有害臊和扭捏,而我却和从前不同,不再如此地冷静...... 因为是你 「......你很无聊。」 「从你认识我的第一天我就是这么无聊了,只是现在的我,真的没有开玩笑。」 严圣崙还是笑着,和孩子般的爽朗不同,是浅浅地、温柔地笑着,看着我。 当时伤心哭了三个月的我,大概没办法想像有这么一天,严圣崙还会在我的眼前,再一次告诉我,何谓喜欢。 或许可以圆满曾经的遗憾,或许我也能再次肆无忌惮地待在他的身旁,或许。 或许? 我的静默并没有带给严圣崙不安,他仅是像小媳妇般嫻静地看向我们回忆中的每条走廊。 我有点想打死自己的衝动,约他出来的是我,来到学校的也是我,怎么我就不怕回忆如洪水猛兽袭来,再将我们这好不容易捡回来的感情,再次蚕食鲸吞。 「是吗……」 「我们都是成年人了,我也不会再像从前般死缠烂打,只是希望你能认真地想想。」 「成年是岁数的增长,没有人说是内心的茁壮啊。」 「哈哈,陆苡蒨,现在你是在说自己还是很幼稚吗?」 「听说,我向来都比你成熟很多。」 大概是无法接受被严圣崙说幼稚,我翻了个大白眼,而我的举动也被他看的清楚,进而笑到不行的蹲在地上,从前我就很不解他的浮夸,还有笑点相当低。 「你的笑点,完全没有成年。」 「你告诉我,什么叫做成年的笑点呢?」 「不知道,但你实在太容易被逗笑了。」 「喔,那大概是因为你是陆苡蒨吧!」 “因为你是陆苡蒨!” 其实我不清楚究竟为何,今天严圣崙的话语中总是充满眼泪,那些关于时光的酸楚,还有我想忘又捨不得忘的字句。 『这次的段考,苡蒨同学表现依旧优异,其他同学要向她看齐!』 『是!』 在眾人的掌声以及好友的笑脸中下了讲台,我慢悠悠地走回位置,却不知道严圣崙早已经回到座位对我慵懒地笑着。 『高材生就是不负眾望呢!』 『……你的成绩呢?』 『名次跟你的距离为38位,哈哈!』 『……』 轻声微叹,坐回自己的位置。 我知道严圣崙还看向我这里,只是我却不想看向他,就算一旁的同学把视线空间让给严圣崙,坐的相当痛苦,我也无暇顾及。 直到侧脸受到了纸团的攻击,我怒视那笑得白痴的脸,捡起它摊开看了,却有些意外,这是我第一次看见严圣崙写的字,相当工整、好看。 “干嘛不理我?” “你有病,快上课!” 从来不曾传过所谓纸条的我,也莫名地回復了他,只是我是非常有礼地请同学传回去,还带着担心被老师发现的心情,忐忑了一番。 自从遇见了他,我就一直在做着很不像自己的事,像现在这样违规的传着纸条、在走廊奔跑等,甚至现在我居然带起了隐形眼镜这种事,陆苡蒨都不陆苡蒨了。 纸条回来,却是一张崭新的纸,打开来后却是截然不同的字跡,见了属名后我看了左前方的男同学,也见他向我笑了笑。 “恭喜你,又是第一名呢!” 我有些无语,手上的字条还不知道怎么回覆,馀光看到我的侧边向着男同学飞去一不明物体,原来是略大的纸团,我转头瞪着严圣崙,这个人,真的很幼稚。 男同学顺着我的目光看了严圣崙,后者自以为帅气的做了一连串的挑衅动作,或许是严圣崙近来表现乖顺,所以这位同学才敢瞧他吧,只是令我意外的是,他居然也回敬了严圣崙纸团...... 两人就如此幼稚的在教室里丢起纸团,直到老师衝过来把这两个扰乱秩序的笨蛋揪出来大骂才停止。 而这两人正在我后方罚站着,我白了严圣崙一眼,没好气的继续听着前方老师的谆谆教悔,只是我却听的不是很真切。 『陆苡蒨!』 『......』 『陆苡蒨!快理我!』 『......』 『你再不理我,我要大吼囉?』 严圣崙的气音在我后方回盪,另一名男同学倒是认真罚站着,唯独这全身爬满虫般的男孩,就是静不下来,我回头瞥了他一眼,却只见他笑得十分傻气。 『喜欢。』 『啊?』 『我喜欢你!』 『严圣崙,你到底有什么毛病!』 这次我是认真地坚决不再理会后面的动静,把严圣崙无聊的打闹拋往云霄之外,却没办法忽视我无法冷静的心跳,以致于我根本没听懂老师说了什么。 下了课的我,只觉得非常懊恼。 看着白花花的笔记,我气馁的将头直接磕在木桌上,全身的力气像是被偷走般,谁也无法理睬。 『陆苡蒨!』 『……』 『陆苡蒨,你再装死我要抱你囉?』 『你很烦,干嘛一直叫我?』 『嗯……因为喜欢啊!』 『为什么喜欢?什么又叫做喜欢,你真的明白?』 『因为你是陆苡蒨,没有为什么。』 因为,我就是我。 后来你说,没有一个人能够像我这样,让你认真地,不再随意堕落自己的青春,只因为那些时光,没有我。 「又发呆?陆小姐,长大了却更多愁善感、爱发呆?」 「才没有,只是想起来你曾经说过这句话。」 「喔,我记得!你还说完全不懂这样对我的意义是什么,我还证明给你看欸!」 「……拜託,别说了,那次考试绝对是我人生最丢脸的一次。」 「哈哈哈,就和你说啦,我认真起来可是连我自己都怕欸!」 为了我一句不了解“陆苡蒨”三个字对严圣崙的意义,他居然和我打了赌,要在期末考上随意赢我一科。 对于第一名常胜军的我,完全被挑起了好胜心,一口答应了如果让他证明成功,我和他牵着手回家。 岂料天不从人愿,我居然在国文考卷上写错了字,以两分之差,输给了严圣崙。 「那时候其实我很生气。」 「干嘛啦,好胜心很强欸,输给我虽然有点丢脸,但好说歹说我也是凭自己努力考上和你相同的高中啊,代表我还是有实力的。」 「不是这个,是当时国文老师居然怀疑你作弊。」 「喔,你没怀疑过吗?」 严圣崙半开玩笑地对我质疑着,把他那颗不知道装什么的大头靠向我,带有清爽肥皂香气的他,确实令人怦然心动。 可惜我早过了少女情竇初开的年纪,现在能轻易忽视地推开他的头。 「完全没有,所以对于他们的猜测,让我觉得很愤怒。」 「会吗?当时的严圣崙是人尽皆知的混混,很难想像他能考出好成绩啊!」 「你就是这样一天到晚妄自菲薄,我当时才没办法接受你这白痴!」 「哈哈,当时的我在你面前可是会自卑的欸,不然我干嘛这么辛苦让你注意我?」 「是吗?那现在该换我自卑一下囉?」 我也回以怀疑的笑容,几分好笑的看着他。 我们的相处模式一直没有改变,依然能够侃侃而谈、依旧自在,并没有因为岁月的推进而变质,这是我的幸运,我最为感谢的事。 「现在,是我努力成为可以和你并肩的人。现在,是我终于有勇气来到你的身边。」 「……」 「我清楚我究竟错过了多少你的曾经,也知道后来的你有过几段感情,我不敢说自己会不会比他们好,但至少我很努力的想要走向你。」 「你怎么知道,这不是你记忆中的感情?不是作为遗憾產生的移情作用?」 我开口,有点颤抖的喑哑。 原来正视自己封存多年的感情,需要很大的勇气,像是挖掘出深藏已久的秘密,连自己都胆怯的无法自制。 尤其是那段感情,曾经断送在最美好的时光里。 「陆苡蒨,活在回忆里的人是你。我喜欢上的,也不仅仅是我记忆中的你。」 「我才没有活在回忆里,我只是认为,你分不清楚遗憾和眷恋。」 「我是眷恋以前的时光,所以和你回到这里,可是更是为了证明我心中的情感,是随着你而摆动,而不是靠记忆存活。」 「可是……」 「陆苡蒨,你究竟是为了什么,才和我回到这里来?」 为什么? 我只是想知道从前的我们和现在有何不同,只是想知道在分开以后,你是怎么过着那些,没有我的风景。 只是怎么如此想着,却不明白自己是怎么想的了? 「我不知道,或许只是想关心你的近况,还有这几年的生活……」 「你比以前更不坦率了,但或许是我的原因,才让你一直规避着吧!」 「我没有逃避任何东西,我只是以朋友的姿态欢迎你回来,还有分享彼此的生活而已。」 「那好吧,可是你也没和我说说你在台湾的这几年过的如何,倒是很会和我讨论高中生活?」 …… 不知道是不是我太久没和人争辩什么,我觉得这个人实在比以前来的伶牙俐齿多了,连同那可恶的笑容也是。 虽然我还有些气恼严圣崙的自以为是,尤其一副判定我也对他还保有情感的模样,实在让我无地自容到想直接杀了他。 当然,只是我在心中的腹诽而已。 「那别说话啦,反正我也没差。」 「噗……哈哈哈,陆苡蒨,你根本没长大!」 「……笑点呢?」 「你现在是小朋友在耍赖?」 「你!我觉得我们的对谈到此结束,你自己慢慢逛。」 转身,我将慌乱和羞恼一起带走,佯装镇定的留给严圣崙一个帅气的背影,直到那披在他肩上的薄外套袭来,我才晓得自己根本徒劳无功。 「欸?高中我是不是也做过同样的事?」 「嗯,只是当时是气冲冲的来到我面前,还硬是要鑽到外套里头威胁我,不像现在,单纯就是一直压制我!」 被外套盖住头的我看不到外面的路,只能任由他压着我不放,只是这不挣扎还好,越挣扎却发现越往某人怀里靠了。 「新招?」 「算是,只是你一直挣扎,我只好一直收拢我的手。」 「你才没长大,几岁了还学以前那样偷吃豆腐。」 「笨蛋,这才没在分年纪好吗?男人对于喜欢的人一向都是幼稚的!」 「……滚开。」 我低沉的严肃一回,使严圣崙不得不把我放开,或许是外套里闷的紧,我略带淡妆的脸庞此时更加红润起来,仲夏果然相当炎热。 「哇,这样粉嫩粉嫩的,真是可爱!」 「白痴,对一个三十好几的女人说可爱,该掛眼科了。」 「哈哈,看来事业有成、驻顏有术啊!」 「驻顏有术……听起来只适合老女人用。」 「你再不努力抓点青春的尾巴,也快接近那个阶段了,只不过……你现在可能只能抓住青春的残骸了。」 严圣崙一脸遗憾的叹起气来,实在令我忍不住心中的怒火想撕烂这张脸。 于是我也付诸行动了,衝上前死死地捏着他的脸,以洩我心头之恨,从前他也就只能自豪这张脸了,现在更是不能让他太得意! 「欸、欸!痛啊!」 「痛死你这混蛋!让你知道什么是痛……」 我们一边打闹一边大笑,彷彿回到最单纯的那时候,没有人说开始,就那样每天开怀大笑的时候。 那时候我们都十分坦率,开心就互相嬉闹、难过就逗着另一方喷笑,我们从没想过青春的日子是这么容易流逝,更没想过,时光会偷走一切,例如说我们的勇敢、我们的直率,还有,我们的幸福。 过往是数不清的伤疤 离开学校,时间来到热闹的下午,週末的人声总是能把这座城市沸腾起来,和往常不同的是,平日一个人走在热闹的街头,只会衬得孤寂多么可怕,今天看来却融洽许多。 现在的我坐在严圣崙的副驾驶座,这是我第一次坐在别人的副驾驶座。 从前因为对人事物防备心太高,纵使是后来交的男朋友,我也不曾坐过这个位置,所以也因为这件事还吵过非常多次架。 啊,其实不能算是吵架,因为我真的很懒,绝大部分都是男友抱怨自己这样很像司机、很难看,然后我就会淡淡地说句“想多了”,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以前看着不说话的你,只会觉得你很高深莫测、总是心事重重的,现在为什么怎么看……怎么呆呢?」 「……你想找我聊天可以说。」 「你现在脸皮真的变厚了。」 严圣崙轻轻地笑了,这大概是我最不习惯的地方,从前的他总是爽朗的大笑,鲜少像这样淡淡地笑。 纵使有,也是他正在极力隐藏心里的悲伤。 从前? 我突然地抽出往事的思绪,才发现自己又再度怀念以前,而讽刺的是,严圣崙刚才的一番话也跟着清晰起来。 “活在回忆的人是你” 「又来了,看看你这张呆滞的脸。」 严圣崙把我前座的遮阳板扳下,我透过镜子看见自己若有所思的脸,少了从前的稚嫩,多的却是更多的老成。 而重点是,我也觉得我的表情似乎有点太放松,嗯……自己都很难驳回呆滞这个词。 「不洗一下我的脸,你是不是浑身不自在?」 「哈哈,我只是好奇你哪来这么多事可以思考。」 「你不知道高材生的头脑不是你这笨蛋能参透的?」 「是,你在我心中永远都是智慧的化身好吗?」 严圣崙紧握着方向盘,双眼带笑的直视前方,原来他是这么沉稳,令人感到安心。 或许是我从来没坐过这个位置,更别提从旁观察驾驶人,突然我觉得这个人似乎挺帅、挺可靠的。 只是念头才出现一瞬,我便被自己逗笑了。 他可是严圣崙,那个幼稚和笨蛋的代名词,怎么能够让我有这种错觉呢? 「笑什么?」 「没事。」 「明明就在笑。是说,我本来以为你不会坐副驾驶座。」 「嗯……」 「记得以前光是要骑脚踏车载你,都要说服你很久,看来后来的男友比我还有本事啊!」 酸味。 不知道为什么,我感觉到严圣崙似乎在吃醋。 稍早我们谈话中提到在分开以后,我在这几年也谈过两场恋爱,虽然是无疾而终,但也够他闷的,尤其是他和我计较他也才和一个学妹在一起过而已。 「很酸,你吃柠檬了?」 「你真是越来越幽默了,我是吃醋啊!如何?」 「没有啊,满足了一下优越感。」 我接过严圣崙挑衅的眼神,再回以一个“你奈我何”的微笑和动作,他也十分给面子的接受了,轻轻地晃了一下脑袋,还带着一丝无可奈何的笑。 我记得,我曾经称这个模样为宠溺。 因为他对我的小动作总是不以反击,总是带着几分无奈的笑,接受我的为所欲为。 当时的我和他经歷了一年的日子,外貌变了不少,内心也是。 『陆苡蒨,回家!』 『等等,我看完这一小段!』 『又是什么厉害的书?』 『嗯……算是轻品文,大概是你不会想看的书。』 『我觉得也不像你会看的,没什么营养。』 『我都没计较我成天跟你在一起也没什么营养了,好意思说我。』 『嘖,伶牙俐齿的,谁教的啊?』 『天生的,有意见?』 『嗯……不敢,你要看多久就看,要看多少都可以,不够我再帮你拿好吗?』 严圣崙轻笑,最近这个表情变多了,爽朗依旧,只是多了几分温柔。 『……你最近感觉柔和多了。』 『柔和……你这样形容好像我是什么猛兽,被驯养以后变得像家猫一样。』 『家猫?应该没有这么笨的才是。』 『好啦,我有毛病,自从遇见你以后,自己就甘愿跑进你的捕兽笼啊!唉,你是不是回家都对我下蛊啊?』 『神经病,回家了。』 『陆苡蒨要和她心爱的严圣崙回家囉!』 『吵死了,小心我把你从楼梯推下去。』 『你这是谋杀亲夫欸!难怪古人云最……』 『最毒妇人心!毒死你这个白痴!』 『欸!会痛啦!』 后来的我们常常一起回家,下课后我总会拨时间到图书馆看书,他则是打打篮球,和被我推进去的跆拳道练练身体,然后再回到图书馆等我一起回家。 那时候的日子很平静,每天的橘红夕阳是我们的陪衬,因为我们打闹嬉笑的声音,璀璨的令人无法介入。 记得他曾经问我为什么要他选跆拳道当社团活动,我也丝毫没有隐瞒的回答他,纵使他听了答案后不禁叹了一口气,他也依旧听了我的建议去了。 “消耗你多馀的体力,你就没力气打架了” “其实你可以说希望我保护你的……” 我们都在无形中改变彼此,严圣崙不再流连黑夜的街道,甚至出席率也提高许多,除去某几堂他说绝对无法和老师共存的课。 而他也试着和家人好好相处,记得他第一次回家煮了晚餐给家人,后来他边哭边笑着告诉我,他妈妈抱了他。 这些,该如何忘怀? 「其实我没坐过他们的副驾驶座。」 「嗯?不然他们都不开车的?」 「……我都坐在后座。」 「……陆苡蒨!」 「干嘛?」 「我真心觉得长大的你比较难相处,居然坐男友车子后座?」 「看来,这真的是很令人费解的事?」 「废话,哪有一个男人愿意像司机一样载女友啊?」 红灯,严圣崙适当地踩了煞车,我稳稳地依靠着椅背,他则是一脸不可置信的趴在方向盘上看我,把我看得有些心虚。 「呃,可是我也没办法,因为……」 「因为没办法相信对方?」 我轻轻地点了头,这大概是造成我孤僻的原因,因为我无法轻易相信任何人。 却没料想到之后的我,还是没改掉这样的坏毛病,听说算是一种疑心病,担心别人的背叛,于是无法好好建立情感。 「还是一样呢,活得这么不自在、不放心。」 我不置可否,总之我就是这样的人,后来的两段感情会无法持续也不是没有原因,而我却不怪他们,人家都愿意掏心掏肺了,我却还怀疑人家,确实怎么想都过不去。 「后来你那个父亲呢?」 「嗯……还是和我妈离婚了,现在我妈自己一个人还满快乐的。」 「我以为你妈会再来个三度婚姻。」 「喔,我本来也以为,结果她说被两个男人背叛已经够难看了,再凑一个她受不了,还不如一个人开心。」 「最不该的就是你的原生父亲,才造就你的心里阴影。」 我的原生父亲在我国小时外遇,后来和我妈离了婚。 其实离婚也没什么,可怕的是长期建立的好爸爸形象一下破灭,对当时心灵尚未健全的我,确实难以抹灭。 何况他还相当残忍地把我和我妈扫地出门,自立自强一段时间后,我也不习惯依赖他人了。 「不知道,我对他其实没什么意见了,对你倒是不少。」 「……」 「你是知道我这些事情的,却……」 「呃,好了,我们谈谈开心的事好了!」 「例如?」 「例如……我们等等要吃的晚餐!我很久没回来了欸,在洛杉磯时我还特地找了一下哪里好吃……」 我没继续那未完的字句,只是静静地听着严圣崙的夸耀,大多是什么在国外也想到我,还买了一堆零食这种。 严圣崙急于撇开的话题,是我们已经癒合的伤疤。 花了16年,才看不见的伤口,只是却转移至我们心中,变成了想起都会窒息的疼痛。 我们吃完了晚餐,一切仍是如初的寧静纯粹,严圣崙像是刻意地回避在学校里说的话,并没有再度提起,而我也乐见如此,毕竟我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 「这次打算回来多久?」 「不知道,看我心情。」 「……这么随意?看来你在洛杉磯混的不好。」 「你这女人……明明就是我表现优异,所以随我放长假好吗?」 「哈哈,所以是混的风生水起囉?」 「嘖,陆小姐,刚刚叫你少喝点了吧!现在跟个疯婆子没两样!」 我们停在河堤旁吹风,两个人就倚着车头看着淡水河,然后享受着夏夜舒适的微风,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 其实我没喝醉,只是单纯觉得心情很好,毕竟过了这么多年,我们还能如初的谈天说地。 纵使我明白,很多事情早不能如初了。 「我是心情很好,才有间情逸致多开你玩笑,谁知道你下次回来是什么时候?」 「你会想我?」 「想啊,真的好想回到16岁那年啊!」 「我比较想回到17岁那年,我还亲手替你送上蛋糕庆祝欸!」 「喔,我记得,你大半夜跑到我家楼下,差点没被我妈打死。」 「哈哈,那时候觉得自己超浪漫的好吗?」 「呵呵。」 年少不经事。 我常常这样形容以前狂妄自大的陆苡蒨,还有那些愚蠢的可爱记忆,里头有太多无所畏惧的自己、超乎理解程度的疯狂行径,最后都归纳成这样一句话。 「但是我又有点不敢回到17岁那年,又或者说,想回去改变些什么。」 「嗯,只是时间给人们最大的恩典就是无法回头。」 「听起来是很残忍的恩典好吗?」 「无法回头就只能往前走,走着走着,就会淡忘那些伤痛,是恩典。」 「……」 南风徐徐吹着,手錶上的秒针随着微风和流水慢慢流淌,我们还不知道疲倦,还和彼此一通享受此刻的幽静,即使我们心思各异。 「出国前,最后要见你的那次,我很想道歉。」 「嗯。」 「前一晚我思考了很久,我该怎么跟你开口,很害怕又去触碰到你还没痊癒的伤口。」 「嗯。」 「我是真的想好好地……」 「但是你,没出现。」 「……」 「严圣崙,你还是逃避了。可是我不怪你,至少你没有忘过我。」 平淡地回应着,我听见自己的声音是如此平静无波,像是在叙述一件家常小事,说了、听了就可以忘了。 「可是你还是会怪我吧?还能重新相信我吗?」 「信任是人与人之间最深的羈绊,同时也是最脆弱的存在。严圣崙,我对你曾经有多么信任,受伤时,就瓦解的多么彻底。」 「……」 「所以,不要再和我谈感情了,好吗?」 因为我无法再一次接受,第三次的背叛。 情书 就像灰姑娘回到家般,如此现实的现实。 随意地丢了包包、衣服,再躺在我某天发神经买下的超贵沙发,现在躺来,满值回票价的。 昏暗的光线令我有点昏昏欲睡,直到我的猫踏上了我的身体,我才清醒一点。 「除了叫我餵饭、清猫砂,还会做什么?」 我默默地做着猫奴的一切,再静静地在一旁看着,等猫老大吃饱喝足以后来讨摸,我也跟着慵懒起来,顺了顺牠的毛。 其实这才是现实。 我们日復一日做着同样的事,为了生计、家计,甚至为了更多的名利及自我实现,我们追求的早不是轰轰烈烈、不切实际的理想。 当然,还有那些努力在梦想道路上的所有人,正努力享受青春的色彩,不分年纪、不分老幼,多么令人憧憬。 然而却丝毫跟我没有关係。 陆苡蒨从前就是过分现实的人,一直到后来追求工作时,我仍然是如此,去计算对自己有利的事,去争取自己的权益,然后牺牲了所谓的爱情。 『所以,不要再和我谈感情了,好吗?』 『嗯,放心,我也不是回来追求空虚的情感。』 严圣崙笑着,没有任何不悦或无奈,仅仅是绅士地替我开了车门,保护我的头免于身高撞到的机率,一切都像没有发生般,那样地过了。 而我不明白他说的话,总感觉和他的莫名告白有所牴触,我却没有任何心思去想那句话的意思。 “叮咚” 桌上突然明亮的手机吸引了我的注意,我看了墙上的时鐘,已经是晚上十点,严圣崙也该到家了。 “早点睡,还要上班呢。” 「怕是很难睡了。」 虽然不至于失眠,但连续的梦境让我睡不安稳。 梦里面有着我的好友们,我看着她们一个一个迎接属于自己的幸福,我笑着替她们在头上别上约定的花朵,而我始终是默默离开婚礼会场的人。 只是这次,会场外有一个人,他身穿白色衬衫,汗水浸湿了额前的瀏海,却浇不熄他笑容的温暖,此时他的手上还带着我最爱喝的饮料。 “累了吗?我还在。” “……” “陆苡蒨,我一直都在。” 骗人。 惊醒,我头痛的厉害,赶忙吞了颗止痛药就到了公司,或许是我的精神不济相当明显,今日没有过多的同仁到我的办公室打扰我,让我可以趴在办公桌清静一会。 原来平静以久的心、平静到以为强韧的心,还是能够被一个人的话语轻易瓦解,甚至崩盘。 「三言两语就能把你弄得这么累,陆苡蒨,修行不够啊......」 自言自语着,直到了手机来电,竟然是好久不见的阿萱。 「喂?怎么突然想到我?」 「才不突然咧,我每天都超担心你、超想你啊!」 「都做妈妈的人了,可以不要这么浮夸吗?」 阿萱是我们四个好友里最早结婚的,记得当时所有人都觉得很不可思议,甚至还在她的婚礼上大谈这件事,非常热闹,就像个小型同学会一样。我们几个好友全成了她的伴娘,小橘、孟孟也带着当时的男友一同参与当了伴郎,唯独我。我们带着笑容祝福小俩口,却都绝口不提我和那个缺席的人。 我们就像说好的,一直在彼此重要的时刻缺席。 虽然结婚的不是我,目光当然不该在我身上,只是没有人忘记我们过往的日子,自然而然就把焦点多少放在我身上。 何况大家都明白,严圣崙的缺席,不过是对我的逃避。 轻抿了一口微凉的咖啡,试图让自己清醒些,虽然阿萱大的吓人的嗓门已经足够让我来了精神,但也足够加剧我的头痛了。 「才不浮夸,我只是想说,你是不是很久没来看看你乾儿子?」 「喔,好像是。」 「嘖,有没有乾妈这么事不关己啊,回应这么冷淡!距离上次快半年没有来我家了耶!」 「好啦,我会过去。」 「就今天晚上吧!我要煮饭唷!」 「你的口气像是我去蹭饭一样……」 「哈哈,你一个人住啊,老是吃外面吧?给你家的温暖啊!」 「我知道了,晚点见。」 或许是感染了阿萱的活力,放下了电话后也终于能够好好上班,也才突然意识满桌的文件,居然都还没看完啊…… 「呃,再不加把劲怎么吃晚餐啊!」 终于忙完公司的所有事务,我赶忙开了车到阿萱家,不是太远的距离,也因为塞车耽误了时间。 「陆大小姐,终于盼到你来啦!」 「抱歉,路上塞车了一下……」 「哈哈,没事啦!台北一向都是车水马龙的,快进来吧!弟弟啊,看看谁来了!」 阿萱的老公是大学的同学,个性稳重、谨慎,和成天活蹦乱跳、天真活泼的阿萱截然不同,一直是好友的两人毕业后交往了两年就步入礼堂,再没多久就有了个宝贝儿子,可以说是人人称羡的夫妻。 如今儿子也已经5岁了,长得相当俊俏的模样,现在正躺在我身边卖萌,只因为我今天顺路还带了他喜欢很久的遥控汽车。 「陆苡蒨,你这样会宠坏小孩的!」 「哪有关係,我也不是常常这样,偶尔一次,小朋友开心比较重要。」 「嘖嘖,看看你这样,好像才是他的亲妈,显得我好像后母一样。」 「……真不知道你老公怎么忍受你这浮夸的个性。」 「哎唷,婚姻嘛!就是互相磨合、相互让步囉!」 我陪伴阿萱从大喇喇的女孩成了人妻、人母,这些过程恍如昨日般歷歷在目,突然觉得时间过的太快,快到我还来不及准备好,就消逝了。 我们都在各自的人生奔驰着,努力和时间争取更多的时间去留下什么、证明什么,甚至成为某个人心中的“什么”,然后独自笑着、哭着去接受结果,过程中的灿烂辉煌、孤独徬徨,终将随着领悟而永存心底。 只是留下在我心中的全是我不想、却不得不面对的寂寥,和空虚。 「严圣崙回来了。」 「喔……是喔。」 「……你怎么这么冷静?」 「咦?呃,我刚刚在看儿子啦!发了一下呆!你说严圣崙吗?他终于回来啦?」 「嗯,是啊,终于。」 「你们见过面了吗?有好好聊天吗?」 「他一回来就来找我了,很意外吧?」 我一边吃着水果,一边漫不经心的说着,并没有察觉阿萱言语中的意思和表情,顺着她问的问题,像个乖孩子般回答着。 或许是平静太久的心一时被搅乱的不知所措,而我需要一个出口,让我说出口的地方。 「那么……你们都还好吗?」 「嗯?哪方面?」 「呃,各方面,例如说相处的时候啊,这种的。」 「很好啊,撇开他的胡言乱语不谈,一切都很自然,自然到我週末还和他处了一天。」 「胡言乱语?」 「嗯,他说他还是喜欢我。」 「那你呢?」 那我呢? 若是真的毫不在意了,又为何会被翻动心底的疼痛,又为何会因为他而惊慌失措? 全是令人头痛的问题。 「我不知道,难道你真的相信他说的?」 「嗯……为什么不相信?因为当初那件事吗?已经16年了,苡蒨。」 「……」 我当然知道,时间早就过了这么久,可是我没有忘记任何有关严圣崙的一切,当然包刮他对我的伤害。 那些记忆全和那些笑声一起被我好好封存着,一直一直用眼泪珍藏着。 『好了,陆同学你一向优秀,相信你会知道什么是对自己好的,回家休息吧。』 『是,谢谢班导。』 鞠躬敬礼,我转身离开班导办公室,差点没被门外的严圣崙吓死。 『……你干嘛?我差点被你吓死!』 『喔,看你做了什么坏事被班导找来啊。』 『白痴,我是全学年的高材生,哪可能被班导抓来训话。』 『不然呢?找你泡茶聊天?』 『找我来感谢我,把你这个不受控的马匹驯养成一隻小绵羊了啊!』 『……绵羊?谁要像那白白、呆呆的动物啊?』 严圣崙露出无比嫌弃的表情,我忍不住笑了出来,把刚才老师所说的一切全都暂时忘却了,只顾和严圣崙打闹的回家。 夕阳的馀辉总是陪伴我们走过这条路,一次又一次、一天又一天,让我们沉浸在两个人长长的影子中,连踩影子都能玩的、那样快乐的时光。 “陆同学,你的成绩一向优异,真的不该和严圣崙那样的男生在一起,他只会拖垮你的成绩。” “班导,我自认不会被谁影响,我的成绩也并没有因为严圣崙有所改变,反倒是他,不但减少了翘课,成绩也渐渐起色……” “可是本性是不会被改变的,他是个不学无术的男孩,你是有更好前途的女生,再一年就要考大学了,老师真的不想看你错过好学校啊!” “……” 我没有说,没有告诉严圣崙,因为我知道他会有多么受伤。我不怪班导的偏见,也不怪她将我找去谈话的举动,我明白她是为我好,怕我陷的太深,最后受伤。 所以这成了我对他的秘密,只因为我想我真的可以改变他,只因为我知道他真正的样子、还有单纯的本性,我深信不疑。 『离开学校视线范围!陆苡蒨,伸手!』 『白痴。』 我笑了笑,将左手伸向了他,他笑得像个孩子一样满足地牵起了我的手,我们通常就这样走着,直到家门外的巷子口才放开。 我们没有人说了开始,一切都在时间的滋润下变得温柔,缓慢地将我们带刺的稜角磨得平滑,如此融洽。 同学们早对我跟严圣崙的同进同出见怪不怪,连教官都乐见如此乖顺不闹事的严圣崙,毕竟我们两个真的相当安分守己,就连我喜欢他的心情,也是相当安分。 『你一定很不喜欢一直进班导办公室吧?』 『谁喜欢啊?就算是拿个讲义都觉得压力很大好吗?』 『我想也是,太可怕了。』 回家的路途不算太远,只是我们都会以一种散步的姿态走着,今天更是夸张地停在我家附近的公园前,只因为某个男孩居然吵着玩盪鞦韆。 『几岁了?』 『欸,童心未泯欸!走啦、走啦!』 我拗不过他,任由他推我到了鞦韆上,再任由他推起了鞦韆,微风随着摆动,将我的一头长发洋溢在金黄的天空中。 『好玩吗?』 『不是你要玩的吗?为什么变成你推我?』 『我怕你念书压力太大啊,舒压欸,超贴心的吧!』 『嗯,很好,只是这样下次你还要想新招了!』 『哈哈,才用一次就厌倦了,陆苡蒨你什么时候胃口这么大啊?』 『几乎每天跟你在一起,潜移默化的变贪心了吧!』 鞦韆不再被力道影响,慢慢地停下,我回头看着有些犯傻的严圣崙,怎么突然有点遥远的感觉? 『怎么了?我说错什么了?』 『没有啊!我只是手酸,你很重。』 『你找死?』 『哈哈,陆苡蒨,你真的很可爱。』 『……你干嘛?』 『没有啊,趁机表个白啊,看你会不会答应和我在一起啊!』 『……』 『上个月我才冒着生命危险帮你庆生,再过几天就是白色情人节,你是不是该表示什么呢?』 严圣崙笑眯眯地蹲在我面前,十足讨好的将手托在下巴向我示好,我却有些惊慌地说不出话。 『我以为,你很清楚我的感觉。』 『不知道啊,严圣崙是笨蛋欸!』 『……回答很重要吗?』 『当然啊,我表白了这么多次耶!』 『我知道了,很爱面子欸你。』 『哈哈,走吧!回家!』 回到家的我还是无法安抚焦躁不已的心跳,或许是太习惯和严圣崙的一切,当真正摊开来说明白时,我才知道自己也会如此招架不住,也会慌乱害羞。 在约定的日子前,我们依旧和平常一样一起回家、一起打闹,一切的一切都不曾改变,直到了让我心神不寧的那天。 『哇!我们家苡蒨是要告白吗!我好期待唷!』 『阿萱不要再让苡蒨紧张了好吗?』 『小橘说的对,阿萱这样很坏!』 『你们都不要吵了,我只是回覆严圣崙的表白,又不是我要告白。』 『喔,那你有准备什么吗?』 『准备什么?』 对于小橘的疑问,我感到困惑,不就是好好的回覆他就好了?为什么还要准备东西? 『好歹今天也是白色情人节,虽然不是要你送东西给严圣崙,但也写个信啊!写写你的感受之类的啊,不然你们等等一定是尷尬到不行,怎么开口啦!』 『呃……我不知道啊,所以我现在要写信?』 『孟孟有信纸!来来来!苡蒨快坐下!』 『可是现在写还来得及?等等严圣崙就来了……』 『我帮你把风!快去写!』 阿萱一副男子汉的模样向外走去,和小橘、孟孟一副备战状态一样的陪我在教室等着严圣崙结束社团,我欣然接受了她们的提议,毕竟有些话我还真的是无法说出口。 『奇怪……社团该结束了吧……』 认真于写信的我没有注意到时间,更别提走廊上阿萱的喃喃自语,教室里的两位也开始坐立难安,毕竟社团活动已经结束半小时了。 『啊!终于来了!严……』 『来了吗?苡蒨写好没啊?』 『等等,我还没写完,我先收拾一下!』 『小橘,阿萱的表情怎么怪怪的啊?她在比什么啊?』 孟孟单纯的声音打断了我的动作,我回头直接看向外面的阿萱,只见她像是被我抓到什么坏事般,心虚的收敛了动作,却让敏锐的我感到不对劲。 『我出去看看。』 『苡蒨等等!』 或许是小橘明白了阿萱的动作,又或许是她也察觉事情有所蹊蹺,上前拦住我的瞬间,我听见了那个再熟悉不过的声音。 『欸,阿萱怎么还没回去啊?在等谁啊?』 『白痴严圣崙,快走!』 『你说什么?太小声了啦,很不像你欸!』 严圣崙笑着向着阿萱走去,并且经过了教室,只是太过于专注在阿萱身上的某人没有看见我在教室里,我却看见了他右手牵着的,另一个女孩子。 『严圣崙,你到底在干嘛!』 阿萱早是无法冷静,面对眼前的画面她更是不知如何是好,小橘更是被燃起了怒火,也不顾严圣崙曾经多么可怕,直衝上前拉着他向教室里头指着,孟孟则是担心的红了眼眶拉着我,努力握着我的手想给我温暖,我却感觉不到一丝愤怒。 可是很冷。 明明是即将暑假的天气,我却打从心底的觉得好冷。 『你……还没回家?』 『你他妈的问什么问题啊?你跟苡蒨约好了,她当然是一直等你,你是……』 我无法回答严圣崙的问题,也没有力气介入他和小橘的拉扯中,我简单收拾桌面的所有物品后,背着书包走向教室门口,背对着所有人,离开。 原来,真正的愤怒和悲伤是没有情绪的。 原来没办法传递的情书,这么沉重,原来。 真正的离开 我没有哭,回家的路上,我完全没有哭。 而我头一次觉得家里的路很远,远到快禁不起这一路曾经的笑声,还有各个角落的影子,严圣崙的影子。 我没有矫情地关闭手机,也没有漏接任何人的电话,也没有发呆或是自暴自弃的窝着,好友们的简讯仍然好好地回覆,然后一如往常地将功课好好写好、好好温习考试内容,只是多了更多的时间让我做更多的事。 从前吵着要做甜点而买的烤箱,因为课业而放在角落积灰尘,今天也有时间拿出来做了甜点。我看着偌大的烤箱烤着一块小蛋糕,只觉得它好像和我一样,一个人接受所有想接受或无法接受的,再自己消化这些情绪,独自在自己的世界舞蹈。 我突然想起从前的小烤箱,那时我很常做甜点,虽然蛋糕们在里头看起来拥挤,却很热闹,而且有个人曾经说着很好吃。 像是放弃了所有情绪,只剩下胸口闷闷地痛着,而万能的陆苡蒨却抵抗不了,什么也无法做,连挣扎都无法。 「阿萱,时间只会带给人成长,而不是真正的伤口癒合,只是我们变得强大了,足够去直视那狰狞的结痂而已。」 「嗯……我明白你说的,可是这么多年来,你们各过各的人生,却没有忘记过彼此不是吗?何况,你也试过再去和另一个人相处,都无法像严圣崙一样,不是吗?」 「……」 「苡蒨,现在的我们早不是孩子了,更不是追求一份轰轰烈烈的爱情,相处的好的陪伴,才是永久的。我看着你跌跌撞撞这么多年,我是真的心疼你。」 「我知道,做了妈妈都会充满母爱不是?」 「欠揍!我很感性欸!」 我当然知道我追求的不再是多么壮烈的爱情,那是因为我已经不把希望寄託在别人身上,不再寄望爱情了。 「唉,毕竟严圣崙当初也是为了你,虽然手法白痴了点,但是他也是不希望你再被班导找去啊!而且我相信当初他能为你改变这么多,对你的感情绝对不一般。」 「他可以告诉我前因后果,既然我决定了要和他去尝试何谓爱情,我们就应该一起面对,而不是在我掏出真心时,破坏殆尽。」 「……我知道他很混蛋,只是你知道了原因后,就没有一点点、一丝丝感动?」 「你说他自以为是、觉得很帅、很偶像剧的行为?他没有资格替我预设立场。」 「哎唷,他的本意也不是要让你伤心难过,他只是……」 「当他决定牵着另一个人来到我面前时,就该知道我会怎么做。」 我会离开,从此消失在某个人的世界。 身体一向不好的我那天晚上发了高烧,于是隔天妈妈替我向班导请了假。 我将头埋在被窝里,听着偌大的屋子从热闹渐渐变得寧静,直到剩我一个人在家,我才翻过身来瞪着天花板,因为寂寞已经放肆的让我无法抗拒。 我终于还是去看了手机,心里还冀望着能看到什么,萤幕亮起,却只看到现在是下午一点十一分,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 原来,我还是败给了孤单。 原来,我是这么习惯你的陪伴,原来,你不需要我可以这么简单。 吃了药以后又沉沉睡去,直到门铃响起。是我亲爱的三个女孩,孟孟还顶着红红的眼眶,很明显是哭过了。 『苡蒨!你没事吗?』 『没事,我只是发了点烧,头昏脑胀的,才不能去学校。』 『嗯……真的还有点烫,吃药了吗?』 『嗯。』 我淡淡地回应了小橘的关心,将她们请到了我的房间以后,再度回到床上窝着,只是我始终都没有漏掉,阿萱和孟孟的静默。 『你们两个怎么都不说话?』 『嗯……』 『嗯?』 『那个,我说了,你不可以不高兴喔……』 『孟孟,我一向最疼你了,怎么了?』 『我、我和阿萱以为、就是你,是因为……所以不来学校……』 我昏涨的脑袋因为孟孟的支支吾吾,好像更疼了,只是我还是耐着性子等着,直到了阿萱的急性子爆发,才听懂了整句话的意思,她们以为我因为严圣崙而不去学校。 『我没有这么无聊,课业还是比他来的重要。』 『我有替你带笔记喔!』 『孟孟谢谢你,只是你们真的担心太多了。』 三个女孩面面相覷,那关心和担心全流露在稚嫩的脸庞,我只觉得捨不得,原来感情也不只两个人的事,我们身边的人也会收到影响吗? 『苡蒨,你可以不用逞强,大不了我明天去打严圣崙一顿,向他问清楚……』 『不用了,我也不想知道。』 『那你的回答……』 『我的回答?对严圣崙还重要吗?』 『苡蒨,其实你走掉以后,严圣崙有很想追上去的,所以我觉得应该是有什么误会……』 『孟孟,你心肠好,却不该用在他身上,太浪费你的好心了。』 本来就过份安静的屋子,没有因为她们三个的到来而增添光彩,反倒更加衬托出此时的我多像个输家,输了感情、输了自己,输给了可悲的孤寂。 『我相信他曾经对我是认真的,但也是曾经了,我从来都不是个不讲理的人,他其实可以不用这么做,我也会离开。』 『苡蒨……』 『回去吧,无论严圣崙和你们说了什么,都不要让我知道,而你们告诉他,我只有一句话给他。』 『什么话?』 孟孟向来是个单纯的女孩,这样简单的几句话就套出,严圣崙真的找过她们。 『谢谢你。』 『就……这样?』 『嗯?不然我该一哭二闹三上吊?』 『不是……只是,真的没有其他话了?』 『阿萱,你被收买了?』 『哎唷,我只是觉得你们的一切我们都看在眼里,你真的不听听他的解释吗?』 『他如果真的要解释,昨天就不会让我自己回家了,况且,真的要听,也不该是从你们这里听。』 『早点回去休息,我真的没事,连滴眼泪都没有掉。也许,我也没有这么喜欢他。』 这句话,说给她们、严圣崙听,更是说给自己听。 陆苡蒨其实也没有这么喜欢严圣崙,只不过是感动罢了。 后来的我依旧同样的路线上下课,只是不再是走路,而是恢復了坐公车的习惯,而我开始会戴着耳机,把自己关进自己的世界。 距离暑假剩不到几週,班导在黑板上写着暑期辅导的事宜,叮嚀各位同学都要参加,我埋头写着讲义,和往常一样。 唯一不一样的是,从那天后,严圣崙不再那么常出现在教室里了。 『咳咳……』 『没事吧?』 『没事,喉咙有点痒痒的。』 『这样你明天还要和我去看补习班吗?』 约好要去看补习班的阿萱正陪着我在图书馆晃悠,也不催促地陪着我一遍又一遍的找书,每当这时候我都会有一瞬的恍神,以为又回到了严圣崙陪着我的时光。 『嗯……到时候再联络好了。』 『嗯,好!』 那是我和阿萱在高中时期最后一次见面,后来我因为不舒服没有赴约,而在那天,我答应了妈妈一直想说服我的,搬家。 搬家的时间不过花了一天,我就来到了我的新家,我没有告诉任何人,就这么静悄悄地离开了充满回忆的地方。 却在到新家的那个晚上,溃堤。 好像有个人进入内心的深处,将你从没发现的伤口挖掘开来,疼痛和着眼泪排山倒海而来,那是我和严圣崙分开以后第一次哭了出来。 原来回忆一直都在,只是我还在那些看得到的地方缅怀,如今真正地离开了才发现,回忆鲜明地刺眼,而我真的很在意严圣崙。 我花了三个月适应新环境,也花了三个月才终于不会再被半夜溃堤的眼泪惊醒。 严圣崙,我终于真正的离开你了。 离开阿萱家,我独自开着车到了河滨公园附近,独自回想着阿萱说的话。我当然明白自己早过了感情用事的年纪,严圣崙的出现确实令我意外,就连带那些被挑起的情绪,都让我在意。 只是我却耿耿于怀那一次又一次的伤害。 我碰亮了手机萤幕,才惊觉严圣崙回国后都会固定来条讯息,今天却一反常态地安静。 念头才刚浮现,我就嘲笑了自己的不争气,有一就有二、无三不成礼啊…… 我大概是还没长大吧,明知道飞蛾扑火会疼,还是拿起了手机拨起了那再熟悉不过的电话号码,而严圣崙好像也有所感的迅速接了电话,我却忘了先打招呼。 「陆苡蒨?」 「嗯,是我。」 「这么晚了,为什么在外面?」 「散步当然要在外面。」 「一个人很危险,你在哪,我过去。」 「严圣崙,我该相信你呢,还是该离你远一点呢?」 「……」 「你知道吗?你第一次找来我的大学时,我很开心,却又很难过,因为我不能表现我的喜悦,因为你是个混帐。」 「……嗯。」 「可是我却没办法无视当时还是会为你慌乱的心跳,很没用,我知道。」 「陆……」 「但是最没用的是什么?是我明知道那天你不会出现,我却还是在那个公园等了你一天,只因为我怕,怕你突然回心转意的时候,找不到我了。」 「对不起……」 「这是欠了我16年的道歉吗?」 我听着微风徐徐鼓譟着,直到黑夜被绚丽夺目的烟花笼罩,划破了我和严圣崙电话中的僵持。 我在严圣崙电话那头,听见了同样频率的烟火声。 「被发现了?」 「……你也在这?」 「居然会被烟火出卖,我绝对是世界倒楣的人。」 「……」 我不敢环顾四周,就算我已经知道了他在我附近,我仍然像是怕失望的孩子般忐忑,动也不敢动的僵直在原地。 像是过了几个世纪般,那带着清新肥皂香气的男人,从后方轻轻地在我肩上披了他的夹克,再轻轻地将他的头抵在我的肩上。 「还好你没有喝酒,你突然打给我,我还以为你在车上偷喝了酒,神智不清才会打给我。」 「你跟踪我?」 「可以这么说,只是我美化了以后是“护送你到家”。」 「从哪里开始?」 「猜一下吧,以前你很爱猜谜的。」 「……我会杀了阿萱。」 「别这样,你乾儿子会没有妈妈的,这样就和我一样,很可怜的。」 「我这个乾妈会负责养他长大的。」 「……你把他爸放哪?」 「如果他不介意,我也是可以直接升格当后妈的。」 「……」 很明显地,我感受到严圣崙僵了僵身体,大概是没想到我会这么说,所以一时间还没想到应答,而我耸了下痠疼的肩膀,示意严圣崙滚开,却忘了这个人的脸皮厚度,他居然将下巴放的更用力,将全身的重量压上。 「我先杀了你好了。」 「你捨不得。」 「并不会,我无时无刻都想把你碎尸万段。」 「呵,换句话说,你无时无刻都在想我呢。」 「……」 「我是真的对不起,所有的所有,包刮那些我的预设立场,自以为的对你好。」 「偷听狂,我现在想把你跟阿萱都打成肉酱。」 「嗯,可以分开吗?我没有很想跟她混在一起。」 「你的头很重,可以滚开吗?」 「可是我话还没说完啊,陆苡蒨,当时我是真的很喜欢你,所以不想你因为我一直被班导训话,所以才找了个人陪我演演戏,让你生气。」 「喔,很成功呢,拍拍手。」 我说着,就跟着拍起了手。 而严圣崙就更过份的顺势用双手包起了我的双手,完全形成一个环抱的姿势,现在的情况大概就是,我说我们只是朋友都不会有人信的状态。 「吃豆腐狂,放手。」 「听说以前我也只不过牵了你的手,一牵还是一年,这样哪算吃豆腐狂?」 「不记得了,我只知道你再不放手就跟变态没什么两样了。」 「好吧,如果可以让我暂时这样,那当一下变态好了。」 「……」 「总之,我只是希望你会因为生气而暂时跟我吵架,然后我们不会常常在班导面前同进同出,或许她就不会再找你麻烦了。」 「嗯。」 这些我知道,因为后来离开以后,我有听说过。 只是那时候的我,已经不在意这件事的可信度了。 「对不起,你隐瞒我的,我都知道。而我隐瞒你的是班导也找过我。」 「什么?」 「她不希望我影响你的课业,她怕你的国立大学会因为我而擦身而过,所以告诉我,离开你,不然就是通知你的爸妈,可是谁都不会比我清楚,当时你家里的情况,我又怎么会让你的爸妈再因为这种事吵架?」 「为什么不告诉我?」 「因为我和你想的一样,都不希望对方受伤,就像你不希望我觉得跟你有距离一样,我也想自己埋藏这件事。」 「原来我也预设立场了?」 「是啊,我天才美丽的陆小姐,也曾经自以为是过呢。」 「……闭嘴。」 「哈哈,只是在看到你面无表情的离开我视线里时,我就后悔的想死,因为你连受伤的眼神都那么坚定,将心痛包装的令人心疼。」 我能感受隔着夹克后方,严圣崙温暖的体温慢慢地传至掌心,再传到我的手中,从前的我们自然是没有这么靠近过,而他也没有再更过分的逾矩,我们这样安静的听着彼此的心跳。 「都过去了,你也没什么好自责了。」 「嗯,但是我从来没忘记对你的心疼、对你的担心、对你的感情。」 「……都说了你是移情作用。」 「那些回忆确实一直跟着我,但那只是促使我更坚定回到你的身边。16岁的严圣崙喜欢着16岁的陆苡蒨,现在32岁的我,不只是回来道歉,是想和现在的陆苡蒨重新开始的。」 「……」 「我说过,我不是要空虚的情感。不是对回忆的缅怀、不是追求爱情的壮烈,是期待一份安寧,和有你在的日子。」 「还记得我说过的信任吗?我没有把握还能再给你一次机会,因为那就像我给了你一把刀,你可以选择为我煮饭烧菜,也可以选择再一次将我的心,彻底粉碎。」 严圣崙攒紧了手心,将我的手包覆在里面,深怕我感受不到他的体温,还有他满怀的诚恳,他慢慢地放开了手,转过身,无比温柔的笑着看我。 「岂止煮饭烧菜,洗衣打扫都可以。陆苡蒨,我不会要你现在马上相信我,只要你愿意给我时间,去证明你还能相信我。」 「是吗?」 我问的很轻,眼神也不再停驻在严圣崙身上,只是默默地低着头,好像这样我也能听见我的真心,究竟还敢不敢冒险一次。 「走吧,车钥匙给我。」 「要干嘛?你的车呢?」 「放这啊,我送你回家吧!」 「我可以自己开车的。」 「你上了一天班,又被我言语折磨了好大一圈,还是好好的坐在车上,让我送你吧,至少也比较安全,看你这副心神不寧的样子,谁放心啊?」 「还好你还有自知,知道自己有多糟糕。」 「好了,很晚了,陆宝宝该回家睡觉囉!」 「白痴。」 我笑了,也或许是我真的累了,坐在副驾驶不过一会就睡着了,再次醒来却是在自己床上了,我看了一旁矮柜有张纸条,而且桌灯没有熄,他还是清楚我的习惯,怕黑。 “好好睡觉,我替你煮了桂圆茶,放在电锅保温,早上喝了再去上班吧!还有,你怎么可以买咖啡机在家啊?” 「真的很囉唆欸这个人……」 原来这是安心的感觉,是可以很放心、很温暖的感觉,严圣崙,谢谢你。 对不起 现实就是,无论今天发生了什么事,隔天还是要为了养家餬口的去上班。 我现在深有所感,头一次开着车都觉得鬱闷,脑海满是昨天严圣崙的模样和他说的话,整个人昏沉沉的。才想着这样不行,该到超商买杯咖啡清醒一下,我就和同是通勤的车辆发生擦撞。 向来是优良驾驶的我,头一次因为精神恍惚和他人產生擦撞,我急忙下车看了对方的车,有些头疼的盯着擦撞的地方,赶忙向对方道歉,幸好对方是个讲理的人,谈好了理赔就结束了。 只是我却无法忽视车前的刮痕,太不符合我的完美主义了,我把车停在公司附近,开始思索到底要进公司还是要去维修车子时,严圣崙来了电话。 「喂?你到公司了吗?」 「嗯,只是还没进去。」 「怎么了?」 「刚刚发生了点擦撞,现在正在思考要不要翘班去维修车子。」 「噗……真的是很完美主义者欸,等等我啊!」 「嗯。」 我蹲坐在车子旁,神智还是没有回神,更让我不解的是,不过是严圣崙的几句话,我就能打破所有的规矩、忘了生活的轨道? 难道,我也还是那样喜欢着他吗? 我摇了摇头,答案不得而知。纵使我还会感动、还会跟着有所喜怒哀乐,却都好像还是有什么遗失了,一切都不再如此纯粹,而我也无法好好地将那些情感整理好。 「哇,刮痕不小呢!陆苡蒨你开车这么可怕啊?」 我的脸颊触碰到一个冰冷的杯子,下意识的皱起眉头,偏头看了笑嘻嘻的严圣崙,有点想揍这个幸灾乐祸的人。 「只是不小心恍神了,理赔也谈好了。」 「真不愧是你,做事还是这么条理分明。好了,早餐拿去,车钥匙给我。」 「干嘛又要车钥匙?」 「帮你开去维修啊!不然你以为我还能干嘛?」 「……我知道了。」 「嗯?」 「我的车,就是因为你昨天碰过了,所以受到了诅咒。」 「……」 严圣崙收起笑脸,情不自禁的对我露出了,睥睨的眼神。 「把你那欠揍的表情收回去。」 「陆小姐,你脑袋还好吗?」 「挺健康的,承蒙你的关心。」 「白痴,哈哈!如果被我碰过就受诅咒,那你这辈子大概都跟我脱不了关係了。」 「……我觉得背脊凉凉的,好噁心。」 「会吗?我觉得很好!哈哈,快上去吧,晚点我来接你。」 「别把我的车卖了。」 「你不要再逗我笑了。」 我提着严圣崙带来的早餐进了公司,有些不明心里的滋味为何,这就是被人照顾的感觉吗?这样好像瞬间打翻了和前男友相处的情形。 因为严圣崙才能够让我觉得温暖和放心。 「经理!我们看到囉!」 「嗯?看到什么?」 「你的神秘男友呀!」 「……啊?」 「对啊、对啊!好帅唷!」 才刚进办公室,椅子还没坐热,突然衝进来一群心花怒放的女孩们,劈哩啪啦的说了一堆我听不懂的话,各个眼睛里都流露着异样的光彩,亮的我都要瞎了。 「我什么时候说我有男友了?」 「哎唷!经理不要害羞!大家早就在传说经理的条件这么好,怎么可能没有男友呢?」 「对呀!我们可是亲眼看到囉!你看,爱心早餐还没吃呢!」 啊…… 原来严圣崙是这些妹妹们的菜啊! 想了想好像不意外,从以前他就一直很受欢迎,尤其后来还有学妹整天来送情书的。 我笑了笑,对她们的问题不予置评,赶紧把她们全赶回去工作,才还给自己热闹的早晨一个平静。 我敲了敲手机,把刚才的事情简略地传了讯息给严圣崙,不过三十秒的时间,就收到了回覆。 “欸,工作的妹妹们看见了你,觉得很帅。” “嗯,我知道。” 太不要脸了。 “脸皮真的很厚,原来你是年轻妹妹的菜。” “嗯。” 略微简短的回应让我不太习惯,等了一会没有再看到通知的我将手机放回桌上,准备一天的工作,却又看见萤幕的讯息。 “可是我比较想做陆苡蒨的主餐。” 「……搭配什么笑脸,噁心死了。」 我不由自主地笑了,看来这个大男人本性不变,甜言蜜语的招数还是一把罩,只是对我还是不太管用。 “甜言蜜语只能骗骗妹子。” “你是啊,每个女强人心中都住个小女孩的。” “胡扯。” “陆苡蒨,还说你不在意我,你现在是上班偷懒,打混摸鱼也要跟我聊天?” 论耍嘴皮,大概没有人能赢过严圣崙了。 只是我却好像被说中般,直傻着看着萤幕,无法敲下任何字句。 原来我的心并没有事过境迁,当我这么想时,心却隐隐作痛,痛的连自己都觉得很没用。 “不闹你了,上班加油。” 我看了讯息却迟迟无法回应,而讯息再度传来,或许是认为我过久没有回覆,自己才赶紧收尾,而我更加无法上班了。 那些年少的日子都是如此美好,我都还攒在手心里,连当初我们说的各种梦话,都没有因为时间荏苒而遗落。 『陆苡蒨,你的梦想是什么?』 『……不知道。』 『不知道?天啊,你也太夸张!每个人都有构思过自己的未来吧?』 『我没办法做不切实际的幻想,自然是不会去想了。』 『嘖,你可不可以像我们这个年纪一点呀?不是都该幻想一下以后的自己?』 『……那你想过未来的你会怎么样?』 『哈哈,我当然想过!未来的我一定很有钱,有自己的车、自己的房子,然后在里面养一大窝猫!』 『猫?你也喜欢猫?』 『不可以吗?』 『没有,只是很不像你。』 『猫跟我这种神秘的人很配啊!』 『白痴。』 『是,我白痴,我这个白痴还幻想着你会答应跟我在一起很久、很久,久到我们会忘记日子的那种程度。』 『……你要知道,现实是很残忍的,在一起很久的人,也可能分开的。』 『喔,那绝对不会是我,因为月老已经帮我写好伴侣的名字了啊,陆苡蒨,这是天意喔!』 『看来月老是累坏了,才会把我们绑在一起。』 『随便你怎么嘴硬啦!陆苡蒨就是要和严圣崙在一起!』 那个阳光的男孩在操场的大喊,到现在都还回盪于心,多么响彻云霄、多么撼人心扉,只是我已经失去了勇气,再一次全心去喜欢一个人的勇气。 拖着疲惫的身体离开了公司,一出大门就能看见某人灿烂的笑脸,我向他走了过去,虽然严格来说我是向我的车走去。 「辛苦囉,我们去吃饭吧!」 「当然辛苦,我可不像某人整天晃来晃去的。」 「嘖嘖,这样我觉得我好像小媳妇,你努力工作、我在家享福一样!」 「……你比较像小狼狗。」 「哈哈哈,好啊!陆大小姐的小狼狗大概是吃的好、睡的好!」 「谁要养你这个笨蛋,我快饿死了!」 「好的,大小姐请上车!」 我们到了间颇温暖的小居酒屋吃着串烧,严圣崙不断地点着小菜,送上桌后,我只觉得自己很像被供奉的什么一样,满桌的菜餚够我吃一天了。 「你也点了太多了……」 「喔,我的记忆里能记得你爱吃的不多,又不知道你这几年有没有改变了口味,只好猜一下的都点囉!」 「可是你这跟餵猪大概没差别。」 「哈哈,快吃吧!」 「小菜不是该配点酒吗?」 「陆小姐,听说我们开车来的。」 「我说我喝,又没有找你。」 我笑的奸诈,在他无奈的笑容底下点了几瓶啤酒,接着大快朵颐了一番,或许是黄汤下肚,胆子大了,就更肆无忌惮地聊起以前的种种,讲着、说着,就开始逐渐沉默。 「我觉得很烦,你的出现还是替我带来的欢笑和温暖,可是我却很茫然、很糊涂,关于你说的一切,是不是真心的。」 「嗯,我懂。」 「懂什么?你才不懂,我觉得自己这样很幼稚、很矛盾,很像得了糖还在吵闹的孩子,可是我真的不明白我对你的情感,可是为什么过了这么久,你还是可以轻易说,你还喜欢我?」 「陆苡蒨,我只问你一句话。」 「嗯?」 「我们分开以后,没有我的这些年,你过的好吗?」 「……」 「或许我把自己在你心中的位置想的太高,但至少,我很想你,而我过的不好。」 我,过的好吗? 那天我没有等到严圣崙,也没有等到他的道歉,只有我一遍又一遍不停流淌的眼泪,然后,离开台湾。 独自在日本的三年,我学会自己更独立,让自己更精进,纵使会觉得孤单,我也没有让软弱肆虐我的一切,因为我只能往前走。 所以我也没有时间回过头看,更没有问过自己究竟好不好。 「为什么要哭?」 「……」 「傻瓜,不好就说出口。」 「去你的,我不好有一半是你害的!」 「我知道,所以我不是回来补偿了吗?」 补偿? 那些已经逝去的青春,在岁月的列车上早就不復以往,是能够补偿的回来的吗? 酒精到底还是麻痹不了内心最理智的神经,纵使我眼里还是严圣崙温柔的神情,我却无法欺骗自己,原来那些都是过去了,我的感情也已经埋葬在那个地方,没有跟我一起再次出现在严圣崙眼前。 我没带走的太多,唯一跟着我的、陪着我成长的只是心里头最深的遗憾。 遗憾当年我那封没有写完的情书、遗憾那句没说过的喜欢、遗憾从没认真紧握住一个人的手、遗憾我在严圣崙和回忆中间,迷了路。 「你还记得,阿萱后来告诉你那天我写了一封信吗?」 「……记得。」 「那你还记得当时我做了什么?」 「……我和你要了那封信,你在我面前撕了它。」 「那是我第一次写情书,却来不及写完,就如同我和你之间,一切都来不及,最后和我的那句结束了,一起进入盛夏。」 「……」 「我们终究无法改变当时的决定,我也不可能再写出一封一模一样的信了,那么你告诉我,什么叫做补偿,我们之间该怎么补偿?」 「我明白我的决定很愚蠢,也知道我对你的伤害,可是陆苡蒨……我对你的感情还在。」 「那不是爱情,严圣崙,你只是爱上了我们当初的遗憾,而我只是还眷恋着我们当初的回忆。」 「……你这是在否决我的感情。」 居酒屋内昏黄的光线让我看不清楚严圣崙此刻的表情,却能从他的声音里听见,他在害怕,甚至受伤。 不是为了报復或是幼稚的较劲,只是我真正的清醒过来了,原来我们都只是爱上了这一段遗憾。 「严圣崙,当初的我们真的是爱情,可是现在的我们,并没有爱上彼此。」 「你是要告诉我,我们终究输给了时间?」 「我们输给了自己,深陷在过去的自己。」 「……我明白了。只是我暂时无法去釐清你说的,又或许,我们都搞错了。」 「嗯……」 「我送你回去吧,别想多,只是因为你喝了酒。」 「好。」 一路上我们没有言语,昏昏沉沉的我几度快睡着,却还是撑到了家门口,只因为不希望再让他抱着我上楼。 「还好吗?」 「只是累了,不是喝醉,我的酒量很好的。」 「呵,这点也是变了很多。」 「我们都变了很多。」 「嗯,我知道,因为我比以前更帅了。」 「少臭美了。」 「快去休息吧,好好照顾自己。」 「你回家注意安全。」 简单的叮嚀,我目送严圣崙离开,直到他落寞的背影消失在巷口,我才掉了眼泪,失声痛哭。 我还是那么喜欢你,不过不是现在的你。 原来我真的如你说的,只是活在回忆里的人,太过美好的记忆困住了我,让我失去了理智,才让我间接的伤害了你,这次是我,对不起。 『陆苡蒨!』 『……』 『那是谁啊?我们学校有这么帅的人?』 『应该是别校的吧……天啊!他走过来了!』 『哪个女生这么幸运啊,男友超帅的!』 为什么你在这? 我没有说,只是面无表情的佇立于原地,看着严圣崙慢慢地向我走来,然后再想起那句痛彻心扉的话,像是一把利刃,来回刮伤我的左心房。 “所以,我不是在走向你了吗?” 或许你这辈子都不会懂,看着你的脸向我靠近,比看着你的背影和我渐行渐远还痛苦。 『我顺利毕业了,甚至保送国立大学了!』 『……』 我很想恭喜你,我很想和你一起狂喜,可是我已经没有这个权利了。 『陆苡蒨?』 『我跟你,很熟吗?』 『……』 你怔然的表情让我难过,可是我知道我什么也不能做,只能转身,再次离开你的世界。 『我叫严圣崙,你国中、高中的同学,而你是我心里最重要的人,现在我们熟了。』 如初的一句话,就能轻易瓦解我的坚强偽装,才会再一次给了你背叛我的机会,可是我却不再对你愤怒,只是明白了我们最终不是走在同一条路。 谢谢你最后在32岁还给了我那句对不起,等了16年的道歉。 可是严圣崙,你知道吗? 我真的不想在这时候没有认清对你的感情,直到下一个16年,换我给你这句,对不起。 严圣崙 我叫做严圣崙,目前在一间贸易公司上班,旅居在洛杉磯。 这里什么都很好,我的工作、我的车、我的房子,所有的一切都比从前好的太多。 只是我的内心却总是空荡。 因为我还忘不掉一个人,一个令我成长、陪我成熟的女孩,陆苡蒨,你好吗? 我翻着手中的明信片,一张一张都是台湾的家人转寄过来的,上面是娟秀的字体,工整地落在每张美丽的风景背后,就像我和她,被遗忘在美丽的回忆背后,而我只能怪我自己。 「在看什么?」 「从日本来的明信片......应该说,从日本寄到台湾的明信片。」 「喔,我记得,你的初恋!」 我的好友每到周末便会来到我的住所,一起喝酒聊天看球赛,这是我们两个华人最悠间的时刻,毕竟在陌生的环境要找个知心的朋友真的不容易,想当然,他也知道了非常多我的事。 例如说,我和陆苡蒨。 「严格来说,她不是我的初恋,毕竟我意气风发、风流倜儻,在她之前也是交过女朋友的。」 「交过又如何,最难忘的不就一个?还记了这么久。」 「嗯,是不怎么骄傲,即使我纵横情场多年,还是输给了她。」 「拜託,当时你们才几岁,还情场多年咧!」 「呵。」 「怎么想到要寄明信片给你了?你们不是没联络了?」 「不是现在的,是我刚到这里的那段日子。」 「那你家人怎么会现在才寄给你?」 「他们最近搬家,才翻出了替我收着的这些明信片,想来要回信也没办法了。」 我苦笑,我就这样一声不响的离开,连一眼都不敢去看你,懦弱的连我都鄙视自己。我没说的是,陆苡蒨,当时说要出国是骗你的,因为不这么说,我知道你不会见我。 只是我万万想不到,你又会再一次从我的人生中消失,而这次,我真的再也找不到你了。 那一年,你的名字进入我的耳里,而你的模样第一次映入我脑海里。 『陆苡蒨真的很厉害欸,感觉念书对她来说根本不难。』 『对啊,几乎看不到她有为过哪个科目苦恼过。』 『她们在说谁啊?』 『喔,大哥我告诉你,就是一个只会念书的呆子而已啦!这次又是全校第一名啊!』 『第一名有什么难的?我只是不念书而已,不然她哪有机会啊!』 不懂得忌讳和婉转的年纪,是我国中时期的荒唐,最为目中无人的时光,自然是看不过只懂得念书的人,一个没注意就耍起了嘴上功夫。 『是很容易,所以我随时等你抢走这第一名。』 『......』 一道清新悦耳的声音传来,我转身只看到一个绑着马尾的女孩,脸上还戴着金丝细框眼镜,似乎还不到意识爱漂亮的阶段,还穿着过份守规矩的长裙和长袜,十分土气。 只是说出来的话却是如此高压,令人不悦。 『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 那是第一次,我话还没说完,你就离开我的视线范围。 后来的两年我们都曾在走廊、操场、活动中心见过面,你不断地上台领奖,我不断的翘课打混,和你相差甚远地,一起毕业。 只是我更没有想到,我会和你上了同一所高中。 虽然也没人能够相信少数能和你一起上这间学校的,居然有我。 而我头一次认真看你,是在新生训练的第一天,在台上已经截然不同的你。 清爽乾净的白衬衫在你高挑的身材上尽显朝气,俐落整齐的高马尾充满了神采,金丝眼镜换成了黑框,衬托出你原有的气质,最令我意外的是,你终于不再穿着不合适的长裙,而是刚刚好的规矩。 原来你长得挺好看的,当时我这么想着。 分配位置时,你坐的离我不远,却没发现我,直到了我的自我介绍,我看见了你的意外和不可置信,从那时我就知道,我们真的挺不对盘的,而我也不在意,毕竟我们本来就是两个不同的世界,仍是彼此不会干预到彼此。 可是我却慢慢的靠近你的世界,再把你捲入不属于你的世界。 「回去找她吧!」 「什么?」 「当时你骗了她,那不是第二次伤害了她?可是她在日本,却是每个月寄一张明信片到你台湾的家,能说没有感情吗?三年耶,我都没有这个毅力。」 「你说,没有写任何话的明信片吗?」 「呃......」 陆苡蒨寄了三年明信片,可是除了地址和属名,就只剩下风景的地名,里头隻字片语都没有提到我和她。 我归类的结论,就是她还是生气,气我的不告而别,虽然先离开台湾的人并不是我,但是背离我们这段感情的人,是我。 「唉,这么多年了,或许她也结婚了,叫你回去找她好像挺不厚道的......只是我觉得你还是该了结这段回忆吧?」 「她还没结婚,仍是单身。」 「你怎么知道?」 「我这几年还是有在关心她,只是不是跟她本人得知她的消息罢了。」 「......看看你这痴情种!赶紧回去吧,别让你的后半人生继续后悔你的不勇敢。」 「可是我不知道,该怎么去见她。」 「想见就去见!想念就去告诉她!设想这么多干嘛?赶紧把人追回来,顺便带回来让我看一下是怎样的女生,让你记了十几年!」 「呵。」 向公司请了假,我踏上了义无反顾的旅途。 带着忐忑不安,发了条讯息给你,像是个孩子般上了飞机,将一览无遗的蓝天收录在眼中,然后像是开啟了某个开关,我想起了许多关于你和我的记忆,那些我忘不了、放不下的陆苡蒨。 我从来没想过我会喜欢上你,只因为你不会是我喜欢的类型。 太过冷漠、太少笑容,令人难以亲近,纵使你的身高在班上突出的令我想不发现也难,只是往往见到你的冰山脸都会让我退避三舍,换句话说是非常反弹。 于是我喜欢上围绕在你身边的何孟孟,相较下来她娇小可爱、温柔甜美,完全是我心仪的类型,所以我开始展开了对她的追求,即使我知道和孟孟有喜欢的人,还是一样幼稚至极的追求她。 这过程中间难免会和你有所接触,只是我还是那样的个性,狂妄自大的目中无人,完全能够忽视你眼中的嫌弃和鄙视,因为我一向是我行我素,当然不会在乎你这书呆子到底怎么想,想来脸皮也是够厚,你明明露出过那么讨厌我的表情。 直到听说你撕了我写了三天的情书,我才终于对你正视了起来。 『陆、苡、蒨!出来,我们谈谈!』 『为什么?我跟你很熟吗?』 你没有被我的怒火给吓到,甚至还是那个万年冰山脸,那是第一次我这么想打一个女生。尤其在你高傲的神情和言语下,我真的差点失手打了你那张嚣张的嘴脸,后来的后来,我都很庆幸没有真的打下去,否则这部接近偶像剧的乡土剧,恐怕是演不下去了。 『你撕了我的情书!』 『没头没尾的,你有给过我情书吗?』 那时我没想过,有这么一天我会为你写下一封,你永远收不到的情书。 后来那天,你又再次在我面前转身离开。 和国中一样,很率性、帅气的掉头,当时我的气燄早就熄了一大半,我从没遇过像你这样不怕我的女生,或许说,讨厌我讨厌的如此明显的女生,我到底哪里惹了你? 我不明白,也没想过要去明白,只把你当成神经病的对待,直到我看见了你从来没表现的那面。 『严同学,教官是为了你好,我也不想一天到晚找你麻烦啊!拜託配合一下好吗?』 『是,教官我扫完啦!掰掰囉!』 『严圣崙!』 我逃也似地狂奔,确认了教官没有追上来后,拐进活动中心想去喝个水,居然看见了你独自一个人坐在楼梯间,自己包扎着手臂的伤口,伤口处没有流血的痕跡,看来是受伤了几天,只是让我困惑的是,哪来这么大片的伤口?如果不是制服的袖子够长,恐怕是很难遮的住。 可是我不明白为什么要自己躲在这里包扎,而且旁边的用具看来非常一般,这样的伤口竟然没有去看医生吗? 所有的疑问我都没有问出口,甚至没有出现在你面前,只有静静地看着,我知道像你这样骄傲的女生,大概不能接受被讨厌的人看到狼狈的一面吧? 我看着你从消毒时的深呼吸到包扎好的松口气,我就能感受你有多痛,可是却没有看见你掉任何一滴眼泪,坚强到令人费解,我们不是才16岁吗?为什么你好像提前长大了很多,多的让我自叹不如。 又是很久的后来,我才知道你独自回家时发生车祸,由于担心妈妈与第二任丈夫又因为你发生争执,所以才不敢去医院,随意的买了些消毒伤药等自行包扎了几天,直到你和我说的时候,手臂都还有淡淡的疤痕。 从那时候我开始注意到你,而非常不刚好的,我也曾在你回家的路上碰过你,但相当有自知的我,一样避开了你会看见的视线,然后好奇你的回家路上会做什么。 从学校离开后就很平常的走着,平常到我都觉得自己无聊的想走时,看见了你进了超商买了猫罐头,于是我又继续跟着你,直到看见公园溜滑梯下的一隻小猫。 太令人不解了,我们有如在拍狗血偶像剧般,我在远处陪你餵完了小猫,再看你开心地和牠玩了一阵子,那是笑得多么灿烂,多么值得被吸引。 『我要回家了,明天再来餵你吧!』 小猫不能理解你的话,用着稚嫩的叫声像是要留下你般,让你的表情充满难受。 『我也想给你一个家,可惜我也没有一个完整的家,一个可以收养你的家。你这么可爱,一定会有人收养你的,要乖喔!』 完全不像陆苡蒨。 这跟我记忆中的陆苡蒨完全是不同人,误差值大概可以到百分之百,可是我却在意起你的话,甚至在你走远后,鬼使神差的抱起了那隻小猫。 『有点太可爱了,跟我回家吧!』 第一句话的念头很突然,不知道是和你说的还是猫,总之我养起了这隻猫。 我对你重新改观,当然你不知道。 所以那天,我才会希望你留下来陪我,而我也不知道哪里来的信心,相信你真的会留下来,大概是我看过你照顾过那隻小猫,认为自己当时和那隻可怜小猫相差不远。 『陆苡蒨,你留下陪我一下好不好。』 很没用,我这辈子都忘不了我当时第一次和你低声下气,是那样萎靡地拜託你。 『给我个留下来的理由,或是条件。』 『嗯……明天我把欠你的作业抽查一次补给你,怎样?』 我没想到你会这么势利,居然看在我难过也不放我一马,但后来想想这才是你,如果不是这样的你,我又怎么会一次一次的闹你,再一次次的深陷进本来只是玩笑话的追求? 『陆苡蒨,从现在开始我要追你!』 『我不跑步的,省省力气。』 『没关係,你就坐好等我吧!』 『……你是真心话大冒险输了?』 『欸,才没有!』 我没有和谁玩真心话大冒险,不过幼稚的我,曾经和一群幼稚的无聊男生打赌,没有追到公认最难最难追的你,就要光着身体在游泳池大喊“我是输家,我没有追到陆苡蒨”。 事实就是,我在体育时做了这件事。 我永远记得你才刚换好泳衣,我也只看了你一眼,就突然意识到自己喜欢你到这样看着你都能害羞的程度,纯情的太不像我。 后来你连水都还没碰到,我就履行了我的输家承诺,只是在那句话前后多加了几个字。 『我是白痴输家,不该打无聊的赌,无聊的我没有追到陆苡蒨,但是未来认真的我一定会追到她!』 伴随着所有人的尖叫声,我游完了25公尺的来回,最后我只看到你面色铁青的瞪着我,以及快气炸的教官。 那样的时光很荒唐、很随意,却让人永生难忘。 陆苡蒨,我正在飞往有你的世界,现在的你好吗? 最后的青春 我终于见到了你,仅只是一个背影,我也能认出那是你。 从我们身旁呼啸而过的是又一年的毕业生,大概是高中生,我走向了你,让记忆中的白衬衫重叠你的模样,我真的很怀念,当时的我们。 因为那时的我可以很恣意地在你身边打扰着,欣赏你因为我而有的喜怒哀乐,甚至更多,至少不是现在,每跨一步都鼓动着焦躁的心跳。 多久没有和你这样面对面,我已经记不起来了,或许久到足够我去忘掉很多事物,例如那些我让你难过的时刻。 忐忑已久的心在看见你的微笑后踏实,时间就是如此神奇,过了这么久,我们依旧能够有说有笑,好像我们曾经的不愉快都没有发生。 我突然有点感慨,你和记忆中的陆苡蒨已经有了不同,现在的你更加成熟,也更加亮丽自信,却是依然牵动着我的心跳。 陆苡蒨,如果这一次我愿意勇敢一点,你愿不愿意走出我的梦中,重新回到我的世界? 我们回到了校园,点点滴滴的回忆全都经由我们的对话翻涌而来,我为你做的、你为我让步的,都美好的让人鼻酸,怎么当初我不懂得好好珍惜? 『你会不会不能毕业啊?』 『陆苡蒨……你可以不要这么欠揍吗?』 『喔,我只是担心你不能和我一起毕业。』 『喔?看来你很想跟我一起领毕业证书,我就勉为其难努力一下好了!』 『白痴,我怕你现在努力可能还是只能肄业。』 『不要再看衰我了喔!别忘了我考试赢过你喔!』 『闭嘴!才一科而已,那是我失利!』 『陆苡蒨要有运动家精神啊!怎么可以这么兇!』 『啊!痛啦!』 『这样你才会安静一点!』 『你一个女生力气也太大了吧!』 我们紧握的手,还因为打闹而红着,衬着夕阳的光辉,居然像是一副美丽的画,永远烙印在我的记忆里,因为,我们真的没有一起毕业。 『即将升上高三,各位同学请绝对要努力!我们来点名……』 台上的班导有如机关枪般说着一堆烦人的话,我正兴起翘课的念头时,我发现班导没有唸到陆苡蒨的名字。 我撇头看向那个空荡的位置,不明所以的望向讲台,等待班导解释为什么陆苡蒨缺旷,只是等了许久我都等不到答案,深怕她身体又出状况,我终于举起了手。 『呃,严同学有什么问题吗?』 『有,我想问为什么点名时,没有叫到陆苡蒨。』 『……』 我无暇顾及所有同学的视线和静默,我只想寻求我要的答案,只是看着班导用着疑惑的表情回应我,正要开口时,黑板另一侧的区块出现了动静,好像是因为何孟孟突然哭了,而一旁全是陆苡蒨的好友,阿萱还瞪着我,让我更加混乱。 『陆同学……转学了,你不知道?』 『转学?!什么时候的事……』 『咳咳,总之就是如此,都好好上课!唉……本校痛失一位好学生啊……』 班导的碎念不太小声,让我篤定了这句话的真实性,虽然我也明白,这没有什么值得拿来开玩笑的。 不过才一个暑假不是吗?我以为我们还能冰释前嫌的谈天说地、还能在功课上较劲、还可以一起毕业,最后我还有机会重新追回属于我的女孩。 『严圣崙,你是真的不知道还是装死?』 『听不懂你说什么。』 我还没恢復思绪,面对阿萱的质问我无法回答,甚至她是唯一来找我的这点,我也没发现。 『苡蒨的转学、她的离开、她的消失,不都跟你有关吗!』 『……』 『你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对她?她是比所有人坚强,但不代表她不会受伤!你绝对无法想像苡蒨那天,是多么小心翼翼地写信给你,每个字句都是她认真地一个字一个字写好,你真的以为她撕掉那封信很容易?』 关于那封信,我没看到过,因为我是这世界最愚蠢的人。 『陆苡蒨,听说你写了信……』 『你说这个?』 『你真的写了……』 “唰啦” 我亲眼看见几张信纸被撕开,慢慢地变成碎屑,而我无能为力,因为我根本也没有阻止你的权利,只是当时我觉得心很冷,因为跟你离的太远,感受不到所谓的温暖。 你的表情没有一丝捨不得和动容,从前你的体贴、你的温润全随着碎屑和落叶一起归根,而我只能接受你的淡漠,和那句“结束了”。 接着我们的回忆进入黑白。 『我不知道,她会这样离开……我只是不想她因为我,连父母对她的爱和期待都落空,毕竟我没有这么好。』 『……严圣崙,你当初为什么不好好和她说……』 『我以为她只会气我一阵子,我以为我们都是为了彼此好。』 全都是我以为。 原来陆苡蒨,你会气我一辈子。 我怎么就忘记了,你是一个多么小心眼的人。 重新见面以后,我很想赶紧融入你现在的生活,于是又和以前的同学们联络上了,聊了许多才发现时间很残忍,因为你的改变早不是我能追上的,有太多都和以前不同,但我只能尽力去弥补。 看着你眼神里忽明忽暗的飘忽,我知道我还离你相信我这么一大段距离,但是我依旧愿意走向你,只要你还能为我敞开心扉,一切就都够了。 只是我错了。 不是所有的事情都能弥补,不是所有感情都能回头,不是所有人都那么无可取代,就像我明白了,我之于你的定位、我之于陆苡蒨的意义,是曾经,曾经重要过的人。 『那不是爱情,严圣崙,你只是爱上了我们当初的遗憾,而我只是还眷恋着我们当初的回忆。』 当我们缅怀过去的回忆时,我觉得你还陷在那段静止的时间,所以我希望你能走到这里看看现在的我,于是我要你别活在回忆里,我以为我是最清楚、最理智的人。 可是怎么现在,我却成了没有前进的人? 眼眶有点湿热,却感觉不到悲伤,像是一种极为苦涩的闷痛,彷彿血液中被灌入了大量的无力,最后衝刺进心脏最深处,我除了接受,并没有宣洩的出口。 我一个人坐上了计程车,听着电台点播的歌曲,竟然每首歌都在替我难受,每一段的歌词、每一首旋律都翻搅着无法夺眶的眼泪。 这算不算一种报应,报復我曾经这样伤害我爱的女孩、报復我曾经的自以为是? 最后,我还是没哭出来。 这是一种惩罚我知道,所以最后我愿意承受,算是我对这段感情必须负的责任。 「喂?怎么了吗?」 「陆苡蒨,我想我大概有点懂你说的话了。」 「……嗯。」 那天晚上过后,我们两天没有跟彼此联络。 一部分为了沉淀自己的心情,另一部分是我不想再去过份打扰你,毕竟我的再一次出现,对你就是一种打扰,让你的生活又再一次因为我消失了平衡、规律。 「那么,我们重新开始吧!」 「……严圣崙,你真的有听懂我的意思吗……」 「喔,是你想多了,我只是想和你重新做朋友,所以今天下午有空和新朋友喝个咖啡吗?」 「白痴。」 我们在电话里都笑了,或许这才是我们,成长以后的我们。 既然那些疯狂的日子追不回来了,那就努力製造不遗憾的未来吧。 陆苡蒨和严圣崙,这是属于我们之间,最后一段青春的时光。 遗憾、结果、我们 台北是个小城市,却容纳了很多人的故事。 所以咖啡厅林立,足以让所有活在回忆的人静下来,去回顾那些过往,也足以成为许多作家取材的地方,譬如我坐在这的一个小时内,就好像看了一部又一部的电影。 陆苡蒨没有迟到,她向来都是个准时的人,就像她这么刚好地在我最精彩的阶段出现,带给我这么多绚烂的美梦,美到做梦即使是哭了出来,也能笑着醒来。 你一直都在等我,在我们的曾经、我们的记忆、我们的约定,是我迟到,而且一迟到就是16年。 所以这次换我先等你,因为我知道你不会在未来等我了。 「很准时,跟以前爱迟到的习惯不同囉!」 你笑着调侃我,我却只是回以笑容,轻轻地替你拉开椅子,看着你坐下。 「高中我也是有很多时候没有迟到的。」 「你说坐公车的时期?」 「对啊,我就搞不懂你干嘛一定要这么早出门,很累欸!」 我没有说的是,我只知道你在哪里等车,却不知道什么你时候坐车,所以我总是在发车的第一班就在公车站等你,最蠢的是,我还要假装不甚在意的样子,然后维持我在你心中的模样。 「还说,你害很多人都不敢在那时候搭车了。」 「很好啊,这样你都有位置坐耶!」 「算了,不跟你计较了,也算你倒楣,认识我以后每天都有可以出糗的事。」 「啊,这倒是真的,还有不是因为打架而进入教官室的次数也变多了!」 「少用这个来讨安慰。」 以前也说过类似的话,关于我的运气问题,说着我是个没有运气的人,而我也永远忘不了我的回话,曾经让你动心的那么难以忘怀,只是原来都是曾经了。 不记得也罢了。 我这辈子的幸运都用在遇见你身上了,我是真心的这样认为着,和你的相遇是我这辈子最幸运的注定。 如果没有你的出现,我大概不明白什么是深刻、什么是后悔、什么是遗憾,我会一直骄傲自负下去,会继续挥霍自己的人生,不会想为一个人,成为更好的人。 「陆苡蒨,我们会一直这样吧?」 「哪样?」 「能够远远地关心彼此,偶尔想起时或是有空时,能够和彼此分享生活。」 「当然,严圣崙你还欠我很多,别想又再一次跑的远远的。」 我看着你笑的自然,眼神是豁然开朗的纯净,像是好久好久以前的陆苡蒨,曾经那样地,眼里只倒映着我。 我想,我还是没办法放下你,或许是因为遗憾无法圆满,又或许是其他我没找到答案的答案,可是为了你,我会学着不再这么在乎你。 「不会了,只不过……我还是得回洛杉磯工作呢,不然你跟我过去好了,或许我们会由此產生新恋情喔!」 「白痴,不过我的确没有打算继续待在台湾了。」 「什么?你……干嘛,是因为我?」 「你还没有这么大的影响力好吗?」 可是你有,而我也曾经对你有过。 我只能掩下心里的苦涩,静静地听着眼前这个大女孩的话。 「只是经过了你,我突然觉得自己困在台湾太久了,好像该回到从前追求生活的自己,毕竟当初在日本的那三年,我还是惦记着你,完全没有好好地享受。」 「我知道,我有收到明信片。」 「那你还真没良心,连一封回信都没有。」 「你在明信片上也没写上任何话啊。」 「那是因为,有太多话想说、太多事想问,只是我写不出来,最后就是这样了。」 「真是任性……陆苡蒨,对不起。」 「你对不起我的事很多,现在是哪一件?」 「明信片……其实我从来没收到过。」 「……」 「后来你离开了,我还在,可是在我真的找不到你了以后,我才去了洛杉磯,所以我从来没有亲自收过,甚至最后还是我爸和我妹要搬家了,才记得寄给我。」 「终究是错过了,严圣崙,我们注定是要错过彼此,在彼此心中留下遗憾的。」 「是啊……错过了,真的是错过了。」 「也好,至少我在你心中永远不会被遗忘,也永远没人比得过了!」 「傻瓜。」 你得意,我只能笑着包容你。 这绝对会是我仅剩,可以对你的温柔。 「严圣崙,陪我去看演唱会吧!」 「嗯?轻音乐也有演唱会?」 「嘖,近年我已经改变很多喜好了。在我最后离开以前,陪我看一场演唱会吧!」 「好。」 我附约,和她走进了会场,和她一首一首的摇着萤光棒,从狂欢的歌曲到动人心弦的旋律,我都陪着她一起感受。 我默默地瞧着你的侧脸,因为我知道总有一天,这个位置不会再是我。 最后一首歌曲响起,是关于从前、关于青春、关于每个拥有故事的人们,如同歌词般,我们忘记时间一直在走着,日子一直在变少,不小心的挥霍着,就长大了。 「陆苡蒨。」 「嗯?」 「我喜欢你。」 「……」 「不过,是以前、是曾经了。」 「嗯……」 「答应我,未来的你只能幸福,不然我会更后悔的。」 「后悔什么?」 「后悔我没把你追回来,因为你遇不到像我这样好的男人了!」 「不要脸欸,哈哈!」 「所以你绝对要好好照顾自己,好好地幸福。」 「我会,你也是,交个洋妞生个混血宝宝吧!」 「哈哈!」 我们走出会场,跟着微风一起散步,两个人虽然无语,却很自在。陆苡蒨似乎心情很好,还哼着刚刚听到的歌。 「心情很好?」 「嗯,没想到有这样的机会和你一起看演唱会!」 「我想也是,我们没有经歷的太多了。」 「嗯……凡事都留点缺陷吧!或许会更美吧!」 「呵呵。」 「严圣崙,当时的我们,算的上爱情吧?」 「我认为是,你呢?」 「我也是,大概是我这辈子最纯情的爱情了!」 我没有说,你对我来说又何尝不是呢? 「未来,还是要各自生活,但别忘了我还担心你。」 「未来,我们还要参加彼此婚礼,记得寄给我喜帖!」 「好!」 那个夜晚,我永远都会记得,最后属于我们之间的青春,那样辉煌灿烂。 我们一直走在成长的道路上,没有要或不要,只有当我们意识到时,才能停下回顾青春的印记。 谢谢你,让我成长的女孩。 为了你、为了我们,请忘掉那些遗憾,因为那时的我们是认真的深爱过彼此,再见,我爱过的那个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