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ULIET》 (01) 瀰漫着紧绷气氛的会议室内,箭拔弩张对峙着两方人马,各自佔据了会议桌的两边。而端坐在中线上的是艺扬经纪公司的总裁,钱雍曼。 她享受似地看着两边因隔空交战,幻想着在会议桌的上方彷彿擦撞出了火花。她与贾柏斯有着同样的想法,不怕公司内斗,就怕员工太过安逸,而丧失了斗志。 等享受够了,她才慢条斯理地轻咳了一声,准备发言。此时有人忍不住趁着大家的视线投向总裁时,很没志气偷偷揉了揉痠痛的眼睛。 「我想,大家一定很心急的想知道新任的副总裁人选。」她停下来,看了看两边的领导人物。 坐在左边面无表情的女人,姜成瑄。不但是她大学学妹,更是她的爱将。挑人眼光一流,一旦让他看上发掘的,很少有不红的,现今红透半边天的偶像里,十个有六个是她带出来的。 欲擒故纵是姜成瑄的拿手招数。她越是在乎的事物,就越会摆出不在乎的样子。就是这不冷不热的表现,总让钱雍曼激发出更多想虐人的念头,可惜的是,从来没有成功过。 坐在右边的男人,李大成。虽然其貌不扬,但不可否认的,他是个有能力的人。在公司创立后不久加入,几乎和姜成瑄同时间进的公司。交际手腕一流,只要把人交给他去安排宣传,没有敲不到的通告。不管是什么性质的节目,只要他想上,没有上不了的。将艺人送上晨间新闻主播台的风潮,进而使得新闻综艺化,就是他的壮举。 虽然在钱雍曼的心中早有定论,可还是压抑不住在她灵魂深处的搞怪因子,硬是要给她的小学妹来点生活上的波折,就当是最后的考验吧。要是万一姜成瑄失手了,那也只能当自己看走了眼。 她嘴角扬起得意地笑着,「下一任的副总裁人选就是……能创造出最受女孩欢迎的团体的经纪人。」 终于将今天会议最重要的一句话说出口了,她拿起杯子,凑到鼻前,深深吸着曼特寧的香味,一边欣赏着整个会议室里的人那措手不及的表情,一边缓缓地轻啜了口香醇的咖啡。 「换句话说,谁能做出下一年度票选,最受女孩欢迎的团体,谁就能坐上我隔壁房间的位子。请注意,必须是全新的团体,不能是旧瓶装新酒,也不能回锅重炒。如果对规则有任何疑义,可随时来敲我办公室的门,我很乐意为各位释疑。另外,若有未尽事宜者,我会随时公布新规则,但最后的结果是不会变的。」钱雍曼双手一撑,不疾不徐地步出会议室,留下满室的烟硝味。 李大成得意地将手按在会议桌上,身体前倾,全然的信心在握。「如果你不想让自己的不败神话破灭,就聪明地弃权吧。你不得不承认,在做男孩团体方面,你一向不如我。」 姜成瑄不屑一顾地走回自己的办公室。留下掛着满脸僵掉的笑容的李大成。 「你一定有办法的吧?我们的王牌经纪人。」傅品珍大剌剌地就坐在姜成瑄的腿上,一手曖昧的抚上后者俊秀的脸庞。 被骚扰的人像没有知觉一般,任由她的御用造型师,兼前任女友,在她脸上肆虐。 「你怎么这么闷啊?有没有办法都吭一声啊。」傅品珍见眼前的人没有回应,转头面向一旁桌子里的助理说,「欸!小珣,你有什么看法?」 长相清秀,留有一头柔顺长发的女孩,骆佳珣,是姜成瑄的助理,因为长期和上司坐在同一间办公室里,早已习惯了傅品珍各种看似放肆的行径。 「我没有什么看法。」骆佳珣不卑不亢地淡淡回着,起身拿起一份文件夹放到姜成瑄桌上,「老闆,这是之前你要我收集的资料。」 姜成瑄动都没动一下,因为她知道那份文件轮不到她拿第一手。傅品珍跳下姜成瑄的大腿,玉手轻扫过桌面,文件夹已被她抄到手里。她一面翻着,一面嘖嘖着发出声音。 「原来你早就准备好口袋名单。这些个都是极品啊。但是对我们这种人来说,你说是不是啊?小珣。」傅品珍站没站相地斜倚着骆佳珣的桌子。 「我现在哪种人都不是,别问我。」骆佳珣在听到傅品珍说到『这种人』三个字时,眉间明显不悦地纠结了起来。 姜成瑄看到骆佳珣的表情,知道神经大条的傅品珍又踩到骆佳珣的地雷了,为免事态扩大,她接过傅品珍手上的文件,一页页仔细地翻着。「我倒觉得,不管是不是跟你同一种人,都无法抗拒这几个人的魅力。小珣,这几个人就麻烦你先调查一下她们的作息,我会亲自去说服她们。」 「你真的决定要拿这几个人去跟那个猪头一决胜负?」傅品珍反客为主地坐到姜成瑄的位置上,极不雅观地将脚蹺到桌上,露出修长的美腿。 「纵观日韩演艺界,少男团体绝对是吸引少女迷恋的王道。虽说异性相吸是定律,但不可否认中性化是目前的潮流。如果我也拿男孩团体来比赛,在同性质的因素之下,光是要做出有效区隔就得花上不少功夫,那还不如出奇兵,来个反其道而行。如果胜出了,对李大成是双重的打击。再说,女孩团体本来就是我的强项,为什么要捨长取短呢?」姜成瑄信心满满地说着。 她将文件放在骆佳珣的桌上,后者抬头看了一下,在与她目光接触时,姜成瑄给了她一个安慰的眼神。自从骆佳珣分手后,每当说到类似的话题时,她就会显得抑鬱寡欢。倒真是难为了她,和姜成瑄待在同一个办公室,还得时不时的看着已分手的一对在她面前曖昧。 而至于傅品珍和姜成瑄之间的恩恩怨怨,真要说个明白,没有一千零一夜是说不清的。分分合合的一对,到最后都搞不清什么是激情,什么是衝动,她们永远学不会淡化与遗忘。即使对外再三宣称已分手,但看在外人眼里,她们每天都像已復合,久而久之,大家也不再深究,因为剪不断理还乱。 一阵阵篮球撞击地板的声音回盪在体育馆内,观眾的欢呼声则是这场比赛的配乐。场上球员的行动主宰着乐章行进的速度。 姜成瑄与骆佳珣站在场边,两人不时地交换着意见,视线锁定着场上那名穿着浅色球衣的前锋。 「大家都叫她luke,路克。是球队的队长,负责位置是前锋。因为体能极佳,不管是衝刺的速度,还是弹性在北区是数一数二的。据说已经有企业球队来与她洽谈,如果我们再不行动,要说服她可能会难上加难。」骆佳珣低声向姜成瑄说明调查来的情报。 「luke,这么光明的名字,怎么会套在这个人身上?」姜成瑄以犀利的眼神看着在场上奔驰的人,那眼神是带着毁灭的,是愤世嫉俗的。「她的腿是不是受伤了?」 「是的。在前两场比赛时,被对手绊倒,引起膝盖的旧伤。」骆佳珣闔上记载有路克所有情报的文件夹,「老闆,你是担心她的身体状况无法负荷我们的训练?」 姜成瑄还来不及开口,就看到路克因为抢一个篮板,被对方球队的中锋架了个拐子,手肘直接撞到路克的眼角。全场的观眾都大叫了一声,只见路克蹲在地上,手捂着眼睛。裁判立刻吹哨暂停比赛,判了那个中锋一记犯规,并让医护人员进场。 路克还没等医护人员走到她身旁,便自己站了起来,放下左手,眼角流下一道血跡。观眾无不倒吸一口气,那道伤口鲜红得吓人。医护人员近身看了路克的伤口,和她交谈了几句,连教练和裁判都靠了过去,只见路克摇了摇头。教练又和医护人员说了几句,最后还是露出了无可奈何的表情。路克就在场上接受了简单的治疗,在清理伤口后,贴上了止血胶带,从头到尾她都是站着的。接着她从裁判手中接过球,因为她在一碰到球后,就做出挑篮的动作,所以裁判让她罚两球。 她将球拍了几下,举球到胸前,屈膝几下做了放松的动作,深吸了口气,双手举起,球从她的手中拋出,沿着拋物线落到篮框的正中央,全场一阵欢呼。第二球,她仍是毫无悬念地进了。因为她两球都进,使得比数逆转,观眾鼓噪得更厉害了。 「她是不是几乎每场比赛都会受伤?」因为场边的呼声太大,姜成瑄不得不偏着头靠近骆佳珣的耳朵问着。 骆佳珣翻开文件夹看了一下,「是的。根据记录,她大概十场有八场会受伤,而且几乎都是见血的伤。」 「刚才她应该是可以躲开的,但她却没躲。」姜成瑄看到看板上的比数,了然的眼神透了出来。「原来是这样。她或许是想使苦肉计,但也许更多的是她有自虐倾向。不过,无论如何,我都要定她了。我欣赏她的个性。她那眼神足以迷倒大片的女生,听听这场边的尖叫声,全都是衝着她来的。」 依姜成瑄的理论,没有强烈人格特质的人是无法成为偶像的,就像不够凄美的爱情就无法得到歌颂。 比赛结束,路克的队伍以十分的差距赢得比赛,但她一下场就被教练训了一顿,内容无非是要她小心一点,这样每场比赛都受伤的情况,教练深怕赛程还没比完,他手下的大将就掛了。因为路克是球队的灵魂人物,只要她在场上,队友们就能平稳的表现,也是这个原因,所以刚才她坚持不肯下场时,他也没有勉强她,在与医护人员确定状况许可后,只能放任她。她不但是进攻型的前锋,在分数落后时,她还会兼任指挥型的后卫,通常都能很快地找出对手的漏洞进而将分数追上,即使在抢夺篮板球时,她仍能运用自身的灵活及弹性,穿梭在长人阵之中。 路克低头听着教练的训示,毛巾盖在头上,让人看不清她的表情。教练看到路克这样,他也唸不了几句,只好叹口气后便转身走开。 「路克,这给你。」球队经理小琦拿着一瓶运动饮料递给路克。小琦是路克同系的学妹,入学时在系馆看过路克一面后,便找上球队,要求担任经理一职。进了球队才知道,篮球校队的经理人数都快比候补球员多了,而且从大一到大四都有,全都是追随着路克而来。虽然人数眾多,但并未出现争宠之类的情事,大家反倒很自觉的轮流排班担任路克的专属服务员。没当班的球队经理则帮忙球队的事务,因此队友无不对路克感恩戴德的,儘管当事人本身并没有太多的认知,只要教练没意见,她也不介意这种异于常态的状况。殊不知,教练是被这些人给烦到没办法,只好点头让她们进球队。 「谢谢。」路克抬头对小琦低声道谢,便回到休息室去换衣服了,丝毫没多看她一眼。小琦那种热烈的眼神,她早已司空见惯。而她与队友的关係也是这样冷冷淡淡的,可是大家还是将她奉为队长。她天生就是这样疏离,可这份疏离却增添了神秘的美感,使得大家就像飞蛾扑火一般,即使撞上的是冷冰冰的墙,仍是义无反顾。 姜成瑄和骆佳珣在路克回家必经的路上守株待兔。当穿着鲜红色球衣外套的路克出现在路口的公车站牌下车时,姜成瑄便率先踏出步伐迎上前去。 骆佳珣正想做个开场,没想到被姜成瑄先声夺人。「你好。我是艺扬经纪公司的经纪人,想邀请你加入我们公司,成为我旗下的艺人。」 路克看着挡在眼前的人,本以为是球探,没想到却是星探。在听到艺人二字的时候,她的眉头不禁深锁了起来。她对艺人这行业是反感至极的,从小根深蒂固不可拔除的。她打算忽视面前的阻挡者,便从两人中间穿了过去。 「你就不考虑考虑?当艺人的待遇可比当球员好,可以让你相依为命的外婆过更好的生活,你确定要放弃这样的机会?」姜成瑄没有紧迫盯人地追上去,只是在与她擦身而过时以适当的音量说着。 路克的脚步因为外婆这称谓顿了一下,可这只是几不可察的一下,她随即让另一隻脚接着迈出,不想让人看出她心中的犹豫。 打开家门,一张名片翩翩落下,落在她的脚边。「艺扬经纪公司,姜成瑄。」她喃喃地唸出名片上的字。本想揉掉这张名片,但一个转念,将名片放进外套的口袋里。转身闔上门,面对的是冷清的房子。外婆住院了,否则通常这时间,外婆已经煮好晚餐等着她回来了。她深吸口气,冲淡鼻尖的痠劲,眨了眨眼睛,走进卧房连外套都不想脱,直接趴到了床上。 (02) 「老闆,你觉得我们现在这付模样没关係吗?」骆佳珣苦着脸,低声问身旁穿着一身牛仔装,蹲在s大校门边的围墙下,啃着手里从校门口早餐车买来的蛋饼的姜成瑄。她老闆大人今天穿得很随性,都坐三望四的人了,还能流露出这般浑然天成的痞子气息真不容易。虽然她很感谢老闆不忘替她买了份早餐,可是,她没说今天是微服出巡啊。她穿的可是正式的套装,总不能叫她擼起裙子,陪姜成瑄就这样蹲着,可她站在她身旁也很怪,有种鹤立鸡群的突兀。 「你如果觉得尷尬,可以去远一点的长椅上坐着吃,不用理我。人,我认得。你不在也无妨。」姜成瑄痞痞地笑着,还阳光灿烂地露出了洁白的牙齿。 骆佳珣望天长叹。老闆昨晚肯定有了艳遇,每当她快活了一夜之后,就会一扫平日的冰霜,变成这副模样。而且,姜成瑄身上的香水味,不时地刺激着骆佳珣的鼻子,那不是老闆平时用的清新味道的香水。幸好今天傅品珍到南部出差去了,就算进公司也不会被抓包,否则,她耳根子又难以清静了。 她一直都搞不懂这两个人,明明都分手了,怎么还干涉对方那么多,而老闆也不觉厌烦,一直纵容着前女友的任意妄为。不像她,分手了就两人老死不相往来,即使在公司碰到了,也装不认识,连点个头打招呼都欠奉。想到她,骆佳珣的心情又低落了起来。 「怎么?生气了?不过,看表情不像,倒像是想到不该想的人。」姜成瑄一手绕过骆佳珣的脖子,勾着她又咬了一口蛋饼,还不忘举到她嘴边,示意要她吃一口。 骆佳珣转头瞪着这个痞子,低头挣脱了她的束缚。「我可不想吃到你的口水,而导致和某个不知名的女人间接接吻了。」 「我可以把这句话解读为你在吃醋吗?」姜成瑄嚼着早餐,口齿不清地说着。 「不可以。」骆佳珣直接了当地否决了。 她直盯着老闆大人,打算她再有任何不当的言论,就要拿出手机录音,当做呈堂证供,回公司去当报马仔。有人让她心里不舒坦,她就要让那人难过日子。没料到姜成瑄的表情忽然转而严肃,那是工作时的表情。 「就是那傢伙吧?」姜成瑄吸了口奶茶,用吸管指了指那个方向。 一部白色跑车停在离校门口最近的车位里,她记得那里原本停了台粉红色的小轿车,不知什么时候开走了,看来应该是仰慕者特地为她保留的特定席。从车子里走出一个瘦瘦高高的女子,简洁俐落的短发随意地抓出造型,有型却不凌乱,配上她自信的表情,若让傅品珍看到,定会情不自禁地吹起口哨。不需要花费太多功夫,就能打造出色的形象。 只是,人家的条件是来自于先天遗传的优势,她的父亲是模特儿出身的,当时也是叱吒风云的当红炸子鸡,目前则经营了一家模特儿公司,依靠年轻时累积下来的人脉,算得上富豪之类的。 看看她在校门口引起的旋风,就知道她在校园里的人气很旺,一群女孩簇拥着她走着,而她也和善地回应每个人,眉头皱都没皱一下。但话说回来,如果人气不够旺,也不会进到骆佳珣的名单里。当初姜成瑄给她的任务要点之一,就是要年轻。她当然是从校园里找起,最快的方法就是上相簿网站去搜寻,那里是学生分享照片的集散地,其中不乏各校偶像的偷拍照。拜网站举办的跨校排行榜活动,激发了各校学生争相贴上自己学校偶像的照片之赐,骆佳珣得以循着排行榜进行筛选。排行榜上的第一名是jasper,贾思柏,也就是眼前的这个人。而第二名就是luke。 姜成瑄满意地看着贾思柏所经之处引起的骚动,尤其当看到远处的女孩不计形象,提着裙襬跨过树丛,那动作比之跨栏选手不遑多让,这一切就是为了能近距离看到贾思柏,她嘴角扬起的幅度越来越大。 如果路克是冷冽的蓝宝石,那贾思柏就是璀璨的红宝石。冰与火的对比,如果能把她们凑在同一个团体,一定会发生有趣的事。但这完全是姜成瑄的一厢情愿,骆佳珣在昨天和路克接触之后,再看看今天贾思柏的表现,她能肯定,这两个人绝对水火不容,如果在一起,一定让人十分头痛,只能祈祷别让她去负责这个团体。 姜成瑄带着骆佳珣一路欣赏着s大校园的鸟语花香,悠间地走到一处池塘边的凉亭里,那里有个身穿直条纹衬衫,黑色细版领带随意的垂在胸前的女子正坐在栏杆上餵鱼。儘管周遭的人努力地想保持低调,可还是会有细细碎碎的私语声传来。她们就这样不顾四周仰慕者的眼光,直直地走向贾思柏。 对这个凉亭,骆佳珣不算陌生,当初就是一张仰慕者在这凉亭外偷拍的照片,吸引了她的注意。当时贾思柏的表情及眼神,让她有种心疼的感觉,与其它所有贾思柏的照片都不一样。如果没有这张照片,骆佳珣大概会将贾思柏列入金玉其外的行列之内。 这次骆佳珣学聪明了,不再抢着说话,只是静静地跟在姜成瑄的身后。姜成瑄从口袋中掏出一张名片,不发一语地递到贾思柏眼前。而后者似乎很习惯有人向她递名片,没有太大的讶异,只是看了姜成瑄一眼,又看了一下她身后的骆佳珣,轻笑了一声才接过名片。 「有没有兴趣?」姜成瑄连自我介绍都省略,她相信贾思柏不缺这类的经验,便开门见山地说。 「如果贵公司的助理都这样可爱,那我很有兴趣。」贾思柏的眼睛从名片上移开之后,便定在骆佳珣的身上。 对于这样的眼光,骆佳珣已有了一套应对的方法,她安静地坐到姜成瑄身边,利用姜成瑄的身体阻挡了贾思柏的视线。 「我就当你答应了。下星期三下午两点公司见。」姜成瑄笑着回答贾思柏,牵起骆佳珣的手,头也不回地走了。她知道贾思柏绝对会准时出现,不论她是带着怎样的目的,总之,她的团体成员敲定了一位。 贾思柏将手里的鱼饲料一把洒了出去,抿嘴笑笑,看着骆佳珣的背影。其实,她倒不是真的被骆佳珣的美色引诱得不知南北,艺扬是目前来找过她的经纪公司里,最具规模的一家,如果她想在父亲面前证明自己,就要找一间有实力的公司才行。既然自己早就决定要往这条路发展了,看到合适的,就不需多加言语了。骆佳珣只是她为符合自己玩世不恭形象而抬出来的一个藉口罢了,当然,如果近水楼台有任何可能性,她也不排斥。 走出凉亭后,姜成瑄便低着头走路。骆佳珣知道她是在思考下一步行动,她自觉得担起了导盲犬的责任,在姜成瑄一脚要踩进水沟时,将她拉回小径中央,在她即将误入歧途走叉路时,再拉她一把导回正途。可就在她的目光被迎面而来,低头看书走路的女孩吸引去时,一闪神就听到姜成瑄惨叫一声,原来老闆大人撞到了路旁的椰子树,看她额头红红的一片,就知道撞得不轻。 她连忙走过去,扶起姜成瑄,正想问她头晕不晕,有没有任何脑震盪会有的反应时,姜成瑄抓着骆佳珣的袖子指着那女孩的背影大叫,「我要她。你去把她给我弄来。」 骆佳珣无奈地看着老闆,那口气,跟贪图女色的紈裤子弟有什么两样。不过,基于自己刚才也对那女孩起了兴趣,虽然还不清楚那是哪种功能的雷达响了,所以她选择拋下不知伤得重不重的老闆,遵从指示,弄人去了。 她尾随那女孩在校园里走着,女孩一路都在看着书,厉害的是并不会如姜成瑄一般的撞树,始终都走在小径上的安全范围里,路弯了,她能跟着弯,有叉路她也能选条路走。只是,这地方好像已经来回走过三遍了,她怎么还在绕? 正当她按捺不住,准备上前叫住那女孩时,女孩已停下脚步,左右张望着,似乎出了点麻烦,当她转身看到骆佳珣时,像看到救命的浮木般,快步走了过来,「请问,你知道法学院往哪走吗?」 骆佳珣没想到她们之间的第一个问题,并不是由她提出的,而看着女孩的样子,不像是新鲜人。「你能不能先回答我,你是几年级的还有你叫什么名字?」 女孩羞赧地摸摸自己的短发,「大家都喊我的英文名字urban,如果不好发音,你也可以叫我厄本。法律系二年级。」 二年级?还摸不清校园的路?骆佳珣清了下喉咙,正准备告诉她自己也不知道路,却在这一瞬间被厄本在黑框眼镜镜片之后的清澈眼睛给吸走了注意力,再看看她手上厚厚的书本,她十分确定厄本绝对是个书呆子。 「嘿!厄本,就知道你一定又迷路了,你这路痴。如果你能把对书本的兴趣拨出一点在认路上面,我相信你一定能天天准时到教室上课。」一名将长发扎成马尾的女孩从远处一路喊着跑来,看到骆佳珣才收敛了表情,「这位是?」 「啊!我正问路呢。」厄本对那女孩解释着。 女孩翻了翻白眼,跳起来一把拍在厄本的后脑勺,「说你丢人不丢人?都大二了,还有脸跟人问路?」 厄本抚顺了被拍乱了的头发,吶吶地说,「我就是怕你在教室等得不耐烦,才厚着脸皮问路啊。」 两人对骆佳珣道谢之后便转身离开,骆佳珣连忙喊住厄本,将自己的名片递上去,「下星期三下午两点,到名片上的这个地址来。」 骆佳珣深得姜成瑄的真传,理由说都不说,直接就命令人家到公司来。厄本看了名片一眼,张着嘴正想问些什么,先她一步跑掉的女孩又在不远处喊着她,她只好匆忙地将名片夹到书本里,对骆佳珣点点头,表示一定赴约,才转身追着那女孩跑去。 「如果你找不着路,就打名片上的电话给我,不管你在哪里,我都能去接你。」骆佳珣在厄本背后喊着。 看着那两个女孩的身影,她喃喃自语着,「天然呆配野蛮女友啊。真是经典。」她总算知道姜成瑄看上厄本的是哪一点了,天然呆的可爱有时候是种杀伤力十足的武器。多亏了她撞那一下,才能撞上这尾漏网之鱼。她不得不佩服姜成瑄,这样短的时间,要撞树,还要注意到擦身而过的厄本,还得第一时间感觉到厄本的特质。果然即将坐上副总裁位置的人一定不会是等间之辈。 回头找到姜成瑄时,她正捧着一颗椰子,用吸管喝着椰汁。「你从哪弄来的椰子啊?该不会是刚才撞下来的吧?」 姜成瑄皮笑肉不笑地撇了撇嘴皮,「你以为我是牛顿啊?刚才工友来整理椰子树的叶子,说是最近叶子枯了,怕掉下来砸到人,危险。爬上去之后,看到结了椰子,也怕那椰子熟了掉下来,就一道剪了下来,看我顶着太大阳站在这里痴痴地笑,便分给我一颗,让我消暑。」 「是工友先生还是工友阿姨呢?」骆佳珣看着姜成瑄那不甚诚挚的眼神,想必其中还有曲折。 姜成瑄听到骆佳珣的问题,差点让椰子汁呛到。「工友阿姨啦。不行吗?」 「无所谓行不行啊。不就是问问罢了。」骆佳珣耸耸肩,无所谓地回答。 「先别说这个了。我说,小倩啊,那个寧采臣,你给我弄到手了没?」姜成瑄捏着喉咙尖着声音问。 「都说椰子汁能清火润喉,你怎么越喝那喉咙越上火了?」骆佳珣斜睨着姜成瑄,不屑的意味溢于言表。 「那到底是弄没弄到?」姜成瑄还真玩上癮了,声音硬是掐紧着问。 「弄到了啦。姥姥。」骆佳珣没好气地回着。「约了下星期三的时间。」 「你先回公司吧。我要去另一个地方。」姜成瑄听到自己想听的答案,想起自己也该去一处地方,找寻下一个目标,便收起了玩心,认真地交待了些公事,便让骆佳珣独自回公司。 姜成瑄开着车到一个住宅区的路口,那里有间便利商店。她将车停在便利商店旁的路边,摘下墨镜,隔着玻璃窗看着店里正站在商品架前整理麵包的店员。看起来比几年前更成熟了些,但也瘦了点,少了以前的光鲜亮丽,却依然天生丽质。可惜,眼神依然是黯淡的。 那女孩是姜成瑄手下少数的失败案例,可是,失败却是非战之罪。因为家人的反对,让她在训练尚未完成前,只好放弃。姜成瑄始终相信这女孩可以发光发热,只要她给自己一个机会。 (03) 姜成瑄心疼的看着那女孩,父母在将她带回去之后,过不久便在一场意外中身亡,那年她才十六岁。之后她便一个人自立更生,虽然她离开时,她曾对她说过,随时都可以回来找她。 可是女孩却始终未再出现,而姜成瑄得到她家中发生变故的消息,已是在一年以后,她透过各种关係才得到她的消息,之后她便一直注意着女孩的动向。但她却没有去找女孩,她想女孩或许对她会有些抵触吧。如果不是她,女孩的父母不会採取强硬的手段将她带回家,之后的车祸一定让女孩将这两件事连结了起来。 但这一次,她决心要让女孩再次成为宝石。她走进便利商店,女孩清脆的声音传来,「欢迎光临……瑄姐?」 姜成瑄对她微笑着。女孩兴奋的扑了上来,紧搂着她的脖子。而她也温柔地回抱着。女孩温热的鼻息吐在她的颈间,她庆幸着还好先回家盥洗一番,否则一定会被闻到香水味。 以前她就曾经说过,不喜欢在她身上闻到别的女人的香水味。这一点她始终记得。 对于女人,姜成瑄总是温柔对待,百般讨好,这不是风流,只是习惯。因此,骆佳珣对于连工友阿姨都没被放过,也不觉得奇怪。反正,姜成瑄就是有这种本事,只要是女的,无论老少都会对她青睞有加,年纪最小的听说才一岁,一见面吧唧的就来个嘴对嘴招呼,吓得人家妈妈赶紧把女儿抱走,并勒令在女儿成年前,不许姜成瑄靠近她女儿,后来想想,那母亲又改口,一辈子都不准她接近她家女儿。唯恐姜成瑄这祸害将女儿魅惑得走上歧路。 「好久不见。」姜成瑄熟悉的声音响起,让女孩有种见到亲人的错觉,毕竟当初的朝夕相处,让她们有了家人的感觉。 「我是来问你,还想不想当艺人?」姜成瑄没留太多时间让女孩重温旧时感觉。 女孩的身体一下子变得紧绷,她放下双手,后退一步。「我……不想。」 「是不想还是不能?」姜成瑄上前一步,双手放在女孩的肩上,低头直视着她的双眼。 「我……不能。爸爸妈妈就是因为这样才死掉的,我不能再回去当艺人了。只要一站到台上,我就会想到爸妈,想到当时他们有多么的反对我走这条路。我的身体会变得僵硬,喉咙也发不出声音。」 她说的状况,姜成瑄都知道。原本在学校她就是风云人物,校庆之类的各种活动,她都会上台表演。有一次,学校照例让她上台表演,但据说那次相当失态,她站在台上站了十分鐘,最后是她自己崩溃,让人搀扶着下台。之后她就办了休学。她能理解女孩的心理障碍,但若不能让她突破障碍,她往后的人生还怎么走下去? 「小虞,你听我说,你父母的死不是你的错,那只是意外。当时你的年纪还小,所以我没向你父母极力争取,因为连我都不确定你是不是真的喜欢歌唱这行业。但你捫心自问,和朋友去ktv唱歌时,当你拿起麦克风时,难道你的心中不是充满着快乐?」姜成瑄抱着女孩,在她耳边以近似催眠的音频说着。 有一次姜成瑄被钱雍曼拉到ktv,说是要去民间明查暗访,想撞撞看有没有璞玉。在经过一间包厢时,里面传来的声音让两人都停下脚步,此时服务生正巧端着餐点推开门走进去。姜成瑄看到了拿着麦克风的小虞,在昏黄灯光投射之下,她的身体四周染上了一圈光晕,她的声音轻快,眼中闪烁着光芒,那时的她才是真实的她。 「如果你的父母还在世,他们一定也希望你快乐。问问你自己的心,是不是渴望着上台表演?想清楚了,随时都可以来找我,我的电话没有换,不论什么时间,都可以打给我。」姜成瑄在小虞的额头上轻吻一下,便转身离去。 走到门口时,小虞喊住了她,「品珍姐昨天来找过我。」 「噢?」傅品珍虽然是她的前女友,可是毕竟也是歷经了数任的前女友身份,儘管已经分手了三年,但对于她的事情,傅品珍比谁都上心。 「她都跟我说了,你要组建一个团体,以及这个团体能不能成功的后果。」 「是吗?那你愿意帮我吗?」姜成瑄的头有些隐隐作痛,傅品珍每次都要搞得这样戏剧化。她完全可以想像得到,傅品珍和小虞都说了些什么。 「在我决定之前,我先问你。你来找我,是为了那个团体,还是为了我?」 如果说是为了团体,那明摆着就是为了副总裁的位置。姜成瑄戴上墨镜,说出傅品珍想让她说的答案,也是小虞渴望听到的答案,虽然这是真正的答案,但她们所解读的,都不是她的原意。「为了你。」 她看到小虞的眼眶里积满了泪水,这次她并没有上前抱住她,只是对她笑了笑便离开。为了让小虞踏出这第一步,她说了个模稜两可的答案已经够糟糕了,不能再有任何举动加深这种误导。 对小虞,她可以这样含糊带过,但对于傅品珍,她倒是能打破沙锅追究到底。如果她真的不介意,那三年前何必藉着小虞的事,而和她分手?当初她的确是为了小虞而消沉了一阵子,也对小虞特别的关心,就算不能近距离安慰她,姜成瑄也总是透过各种方法为小虞在暗地里打点一切。 小虞那阵子老觉得自己应该是走好运了,否则怎会不论走到哪里都有贵人相助。 因为在小虞的事情上花费太多心力,公司的事务也繁重。而傅品珍又是那种无法忍受失去爱人关爱的眼神的女人。于是,她一脚踹翻了醋罈子,洒了姜成瑄一身。姜成瑄觉得傅品珍是个不懂得体贴的情人,于是开始夜不归营,虽然睡在公司,却还是故意製造出在别人的女人家过夜的假象。 最后,傅品珍如她所愿的提出了分手。这次是两人最长时间的一次分手。 五光十色的酒吧里,姜成瑄约了傅品珍到这里,但因为后者得从南部赶回来,到的时候大概也很晚了。于是,姜成瑄就在这里随意地打发时间。她身边的女人已经换过五六个了。毕竟,前任正室随时都有可能出现,所以她不敢和野花攀谈太久。这样即使被抓包,也能说是问路的……酒吧里应该不会有问路的人吧?算了,总之就推说是路人甲吧。姜成瑄在心里如此盘算着。 今天好像是学生之夜吧,小毛头来了不少,看那青涩的模样,再对比自己沧桑的姿势,果然薑是老的辣,还是自己这样成熟稳重的女人比较有魅力。反正想想也不用对谁负责,姜成瑄自我感觉良好地想着。 忽然一道打破酒瓶的声音传来,她皱皱眉头。小孩子多的地方就是这样,吵吵闹闹的。 「你别太过份,要妞自己带。不要越界,吃到隔壁桌来。」一个顶着刺蝟头的t拿着只剩半截的酒瓶,对着隔壁桌另一票人挥舞着。 「你才不要太嚣张,是你们家的菜主动跑到我们桌的,自己没本事看好妞,就不要大声嚷嚷,丢脸!」另一票人也站了起来叫嚣着,除了坐在靠外侧的那人以外。 那人双手抱胸,低头不语,一个女孩瑟缩着靠在她身边。看来那女孩应该就是所谓的菜了。而那坐着的,应该就是事主。 咬人的狗不会叫。看她一直坐着。姜成瑄直觉有好戏看了,不过,她得先看好逃生路线,真打起来,她还不想淌这浑水。 两边人马越喊越大声,连音乐声掩盖不住。眼看着只剩半截的酒瓶越来越多,那些人想必都喝了不少。却见原本坐着的人突然站起来,身体一个回旋,腿一扫,那些人手中的酒瓶全部不翼而飞。她一个大跨步上前,对着第一个嚷嚷的人迎面就赏一拳,在加速度的力道之下打得她鼻血汩汩地往外冒。但她似乎尚未解气,再踹上一脚,将那人踢倒在地,不等那人爬起来,便又狠狠踹了几脚,就在她曲膝一跃,整个人眼看着就要跳到倒地的人身上时,她被朋友给腾空抱住往后拉回来。 「你干嘛拉我?小心我连你都踹。」那人生气地对朋友大吼,又转头对隔壁桌的人说,「你们不要以为我不说话,就把我当病猫。等我开口的时候,就是你们躺下的时候。」她伸出食指,指向倒地的人,「她,就是最好的例子。」 那人的朋友簇拥着她走出酒吧,但却没有一个人理会那个纠纷的源头,那个女孩。女孩坐在原桌楞了一会儿,发现大家都在看她,她才悻悻然地走掉。 「老闆,看到那个人了吗?帅吧?」骆佳珣突然在姜成瑄身边出现,手里还端着半杯鸡尾酒,看来已在这里待了一段时间。 「你不要跟我说,那人也在你的名单上。」姜成瑄刚才转头看得有点久,脖子有些痠,便将头靠在她肩上休息。 「正解。」 「有奖品吗?」 「送你去死,要不要?」骆佳珣将老闆的头推离自己的肩膀,因为她看到傅品珍正推开门走进来。 傅品珍一靠近,连招呼都没打,就兴奋地说,「喂!你们看到刚才出去的那帮人吗?其中那个三更半夜还戴墨镜的小子还挺酷的,只要把头发再抓一抓,换套衣服,就可以直接送上台去当偶像歌手了耶。」 姜成瑄知道,能让傅品珍兴奋的,非极品莫属。她斜眼看到骆佳珣正得意地窃笑着。她伸手推了一下骆佳珣的头,「瞧你得意的。明天带我去找她。好了,你可以退下了。」 骆佳珣听到姜成瑄的逐客令,识趣地喊了句,「万岁万岁万万岁。」便华丽丽地退场了。 「找我什么事?」傅品珍心虚地明知故问,拿起姜成瑄的酒杯喝下一口,掩饰自己僵硬的脸部肌肉。 「为什么去找小虞?」 「劝她不要加入你的团体,以免又被你迷得晕头转向。」傅品珍故意说着反话。 姜成瑄凝视着她,看得傅品珍心底发毛得几乎要拔腿就跑,不料下一秒却被姜成瑄抱在怀里。但她一语不发,傅品珍也不知道该如何表态,只好说,「你别跟我提復合喔。我还没玩够。」 是的。她这句是百分之百的实话。在没有落了实的名份之前,她们还能有间时玩玩曖昧,没空就各忙各的。坐实了情人的身份之后,她就无法允许自己对姜成瑄的所有事情坐视不管,虽然现在只要让她看见了,她还是会去管一下,但不需带有品质保证的。例如小虞的事情,她只需出个场,当个引子,而不需要把人说服好了,再将人送到姜成瑄办公室签约。 姜成瑄推开了她,逕直走出酒吧,头也不回的。她知道,那人生气了。她又没提出要求,就算她赶在这之前先说出拒绝的话,也不能怪她伤了姜成瑄的心啊。再说,这样生闷气算什么?又不是十六七岁那会儿了,还闹小孩子脾气。 她看着姜成瑄喝过的酒杯,手指在杯沿上缓缓地移动着,彷彿还能摸到那里留下了姜成瑄双唇留下的馀温。她感叹着,自己年纪不小了,没有太多时间能挥霍了,如果復合之后,两个人一样吵吵闹闹的,再多的耐心都会磨没了,这样的日子能让她们走完一辈子吗?都说距离產生美感。那就让她们保持这样不远不近的距离好了。虽然不会时时刻刻都在一起,但想见的时候还是能见的。 说穿了,这就是两头刺蝟爱情的可悲之处。 这里发生的事情,骆佳珣从头看到尾,虽然没听到谈话的内容,但看两人的互动,不难猜到发生了什么事。只是,不是情侣的人为什么还这么爱玩小俩口吵架呢?她摇了摇头,不关自己的事,就假装没看见吧。 此时一个t靠了过来,骆佳珣在她开口之前,就放下酒杯跑了,她不是来寻欢取乐的。她今天纯粹是来看看她挑中的人是否真如网路上流传的那样火爆,没想到还真让她看到了全武行。突然觉得自己接连挑上的四个,个个都是问题儿童啊。睡觉前要记得祈祷,不要让老闆指派她去负责这个团体。 (04) 走在路上,姜成瑄猛打着喷嚏。 骆佳珣面无表情地递过一包面纸给她。「昨晚又干嘛去了?」 「退火。」姜成瑄用面纸捂着口鼻,含糊地说着。 连续两晚?这样夜夜笙歌的,还真看不出来老闆的体力这么好。 骆佳珣挑眉看着老闆大人。「那怎么不穿衣服也不盖下被子呢?」 盖被子?海边哪来的被子盖啊?昨夜她火气很大地走出酒吧后,就到海边去坐了一夜,想吹吹海风消气。 「你第一天认识我吗?我都有穿衣服啊。」姜成瑄的眼球无重力状态地往上飘去,有谁不穿衣服啊?她现在不就穿着吗? 「原来你一直都是穿着衣服的啊。」看着老闆多层次的半长发,虽说偶尔觉得有些阳刚味,但也不致于到铁t的程度吧? 「你现在是在考验我的耐心吗?我的耐心大约就只有鸡心那么大。你可以再继续哈啦下去试试看。」姜成瑄因为睡眠不足,脾气有些浮上来了。「不是说带我来找昨晚那个人的吗?」 各怀心事的两个人一致认同,不该再继续这样没有营养成分的对话,于是骆佳珣轻咳一下清喉咙,开始讲正事。 「昨晚那个叫伊格尔,下午才有课,如果这时间要找她,得到她租房的地方找。不过,听说她起床气挺大的,我们就别去撞在人家枪口上了。现在先带你去看另一个,叫尤恩。」骆佳珣一面对姜成瑄汇报一面走着,走到某高中校门口才停下。 「高中生?」姜成瑄抬头看着校门口柱子上的校名。 「嗯。高一生。」 「高一?那不就比国中生大一点而已吗?我不想开托儿所,走吧。」自从小虞的事件之后,让她对未成年的人有点抗拒。 「别这样。看看又不用钱。先去看看吧。我个人其实是最看好这个的。」骆佳珣鼓起三寸不烂之舌,兼之黏字诀,挽着姜成瑄的手,就往校门口里面走去。 骆佳珣如此坚持是有原因的。虽然尤恩才高一,但她从小就是一路读着音乐班上来的。各种乐器无一不通,小提琴和钢琴是他最擅长的。国小六年级就能谱出完整的曲子,到了国中毕业时,她的作品已经累积到了三百首,注意,不是唐诗,是乐曲。说她是音乐神童也不为过,若把时空背景换到古时候的欧洲,她的名字肯定是叫莫札特。 她领着姜成瑄走到尤恩练琴的琴房外,透过门板上的小窗,看到里面有三个学生,一个正弹着钢琴,而另外两个配合着音乐正在跳着街舞。画面是很超现实,但音乐却很实际。舞步与音乐很搭调,跳舞的学生动作也很有力度,一点也不拖泥带水。 「是弹琴的那个?」姜成瑄撇撇嘴问骆佳珣。 「错了。这里不是这样弹的。你仔细看看我写的乐谱,这里是不是有个渐强?你怎么这整段都一样的强度呢?」琴房里传来责骂声。 「我知道了。骂人的这个。」姜成瑄抬起手阻止骆佳珣开口。 她仔细地看着那对着乐谱比手划脚的人,一面解说着还不忘带动作,纠正另一个跳舞的同学。等她们练习完,走出琴房时,姜成瑄才拦下尤恩。 「想不想跟专业的人合作?你的音乐如果交给训练有素的人去跳,会更符合你创作的精神。」姜成瑄适时地递上名片,「当然,你也不会全然待在幕后,我希望能培养你走到幕前。看你的舞蹈动作,想必下过一番功夫苦练,但有些动作还是不到位,在接受专业的训练之后,应该可以发挥得更好。」 「你不是诈骗集团的吧?」尤恩满腹的怀疑,不信任地看着姜成瑄。 「你如果有所怀疑,可以到教务处去问问。敝公司和贵校有合作关係,贵校的舞蹈科曾经多次和我们的艺人同台演出。也可以拿着名片去比对我们留在贵校的资料,看是否属实。你不用担心,因为如果确定合作,还需请你到敝公司签约,这样应该可以让你放心了吧?」姜成瑄看得出这孩子虽然年轻,可是很老成,便拿出与成年人应对时的语气和她说话。说着说着,她也就忘了尤恩还未成年的事实了。 「我要考虑考虑。」尤恩的右手捏着下巴,这是她在思考时的习惯动作。 「没问题。如果考虑后决定接受的话,请在下星期三下午两点到敝公司来。」看着尤恩那可爱的动作,姜成瑄差点伸手捏她的脸颊,还好有个困扰让她及时醒悟。如果迷恋上尤恩这样的小孩,是算正太控,还是萝莉控呢? 吃过午饭后,骆佳珣与姜成瑄到伊格尔的学校扑了个空,这小子蹺课了。正巧遇见昨晚拦住伊格尔的人,询问之下才知道,走出酒吧后,她临时接到电话又去赴另一摊,不过不是去喝酒,是去干架。打完那一场后,天都快亮了,所以就理所当然的蹺课了。 根据骆佳珣的情报,伊格尔是d校有名的侠客,凡是被她仗义保护过的女孩,没有不爱上她的。可是她却有个致命的缺点,只要有女孩亲近,她就会紧张得全身僵硬,轻则面无表情,重则脸红得像关公一样。看样子,昨夜应该是属于轻微的状况。 姜成瑄在听完之后,先是紧蹙着眉头,随后又哈哈大笑。「没想到这么火爆的一个人,居然有着害差的个性。这太有趣了。你,负责去把人搞来,不管你用美色勾引,还是用金钱诱惑,我要定她了。」 骆佳珣看着姜成瑄远去的身影,无力地颓坐在一旁的花坛边。她的老闆真是太搞怪了,老是将卖点摆在这种奇怪的地方。不过,老闆似乎还有一个私人名单。她对于那个人好奇得要命,是什么样的人会让老闆这样看重,从不带她去,还学刘备三顾茅庐呢。她翻开手中的文件夹,人数应该够了吧?后面这几个就不需要了吧?除非,这几个人有人不肯来。 第一个该担心的,应该就是路克吧。 「小姐,我消费满一百元了,怎么没给我磁铁?」男子一掌拍在柜台上,发出不小的声响。几个胆小的客人纷纷放下手上的东西,跑出店外。 「先生,对不起,那是限量赠品,每家店只有两百个,今天的已经送完了。」店员无辜地发着抖回答。 「你骗谁啊?谁不知道你们店员都会暗槓下来,然后再拿到网路上去拍卖。赶快拿出来。」 男子高举的右手突然被一个戴着墨镜的短发女孩抓住,而左手则被另一个穿着红色球衣外套,绑着马尾的女孩折到背后。两个女孩长得不比男子矮小,让男子有种气焰被灭掉的感觉。 两个女孩相看一眼,大有互别苗头的意思,完全忽略了被她们抓住的男子。 「你们不要多管间事,我只是想要到我该得到的赠品。」男子双手被制,身体不由自主的往后扭曲。 「都说限量赠品送完为止,你是看不懂吗?」绑着马尾的女孩手一用力,将男子的身体往前压,让他看清楚就贴在柜台上面的活动海报。 戴墨镜的女孩火上加油地往男子的头上拍下去,「看清楚了没?能滚蛋了吗?」 男子不服气的用力一挣,将双手从两个女孩手中救回来,还来不及呛声,两眼就各被击中一拳。他闭着眼睛,随手一抓,抓起柜台上的捐献箱,胡乱挥着,手上感觉到有阻力,箱子也随之脱手而出,听到一声闷吭,他知道他打中人了。买的东西也顾不得拿了,碰碰撞撞的跑出店外,在门口时似乎还撞到一个人。 「小虞,发生什么事了?」姜成瑄才刚进门,就被一个弯着腰跑出去的男人擦撞到。「咦?路克?你又受伤了?」那语气就跟看到熟人也在场的打招呼差不多。 路克蹲在地上,手抱着另一隻手的手肘。虽然刚才戴着墨镜的女孩一个回旋踢将箱子踢飞,可是在踢飞之前,箱子已经先打到路克的手肘。 「囉嗦!」路克抬头看见是姜成瑄,忿忿不平地骂了句,就背起掉在地上的球袋走了。 「刚才遇到个找麻烦的客人,是她们两个帮了我的。」小虞惊魂未定地挽着姜成瑄的手臂。后者拍拍她的背安抚着。 「呃……你应该是伊格尔吧?」姜成瑄对着戴墨镜的女孩说。 昨晚灯光不是十分明亮,但靠着这墨镜,还是可以分办得出来。 「你认识我?」伊格尔紧抿着嘴,打量面前的女人。 是以前打架碰过的仇家吗?不可能。长相这么斯文的女人,如果打过应该会有印象。伊格尔在心里反覆搜索着记忆。 「我们即将认识。」姜成瑄递上名片,「我的助理会去找你,请你今晚不要再外出打架了。」 「你管我。」伊格尔不满地摘下墨镜瞪着姜成瑄,大有一言不和就要大打出手的态势。 姜成瑄看着伊格尔的绿色眼珠,原来这就是墨镜下的秘密。她那人畜无害的表情,让伊格尔的气不知该往哪出,只好哼地一声便走了。 「你没事吧?受伤了吗?」姜成瑄来回检视着小虞全身上下,没看到任何的伤口,才放下心。 「你是来问我考虑的结果吗?」小虞看着姜成瑄关心自己的模样,心中莫名的感动。 「不是。答应过给你时间,就不会逼你。几点下班?一起去吃饭吧。」姜成瑄捡起掉在地上的捐献箱,虽然已有了裂痕,她还是把它放回原处。 「你还记得?」 「当然记得。今天是你的生日。」 「自从爸妈死后,我就不过生日了。」 「那我们就当是普通的聚餐吧。」姜成瑄对小虞还是有些心疼。 「再两小时就下班了。」小虞愉快地说。 「两小时后,我来接你。」姜成瑄宠溺地对小虞笑着。 姜成瑄回到车上,看看手錶,「两小时应该够吧?」 她驱车到了一家医院,走进医院大厅,其实她是知道目的地的,但她不能去,只能在这里等着。她就坐在大厅里的椅子上,一个很显眼的地方。 看到路克从手扶梯下来,姜成瑄便站起来,迎向路克走去。 路克看到姜成瑄,不由自主心虚地往后望了一下,虽然明知道外婆不可能离开病床。 「你不用担心。我知道你外婆不喜欢跟演艺圈有关的人。」姜成瑄善解人意地说明。 「你知道?」 「是的。对于相中的人做些基本调查是必要的。」其实,不需要调查,姜成瑄也知道路克家的背景。在这个圈子工作久了,有些事自然而然就会知道。 「那你就该知道,我不会进演艺圈的。」 姜成瑄跟上路克的脚步,「刚才的伤让医生看过了吗?」 「没那种必要。小撞伤而已。常有的。」 「如果你的外婆知道你为了她的病,准备休学去工作。和你瞒着她,加入我们公司,既有钱让她治病,也能兼顾学业。哪一个更能让你外婆安心呢?」姜成瑄对路克剖析着利害。 路克沉默不语,右手紧握着球袋的背带。 姜成瑄等待路克的思考。她和路克保持着相同的速度走着。她知道路克的外婆的病,那不是什么急症,但却需要医疗照顾,这种病是最磨人的,时间拖得越长,花费的金钱就越多。路克和外婆是靠着母亲留下的保险金和遗產过日子的,母亲生前虽然曾经风光一时,可是死后却没留下太多的资產。母亲死时,路克才三岁。 「晚上九点,d大篮球场。」路克留下这句话,就迈开步伐,跑着离开。如果没有製造一个理由,路克没办法就这样照姜成瑄说的方法去做。 姜成瑄笑着目送路克。她知道,路克最后一定会答应的。她拿出手机拨着电话。 「小珣,晚上九点,d大篮球场。正式穿着。还有,我刚遇到伊格尔了,叫她今天不要出门了。你抓紧时间去找她。」 晚上有好戏看了。先去吃个饱餐,或许可以带着小虞一起去看戏。姜成瑄一肚子的坏水又在翻滚。 (05) 姜成瑄带着小虞到餐厅去吃大餐,开胃菜、主菜、甜点加饮料,吃得很满足。小虞不知是因为吃了顿饱餐,还是有姜成瑄的妙语如珠,脸颊染上了一层红晕。 「吃饱了吗?我们去运动一下吧。」 「吃这么饱,怎么能运动?」 「你放心。」 姜成瑄看看时间差不多,便起身结帐。 到了d大篮球场,路克和骆佳珣都到了,就连伊格尔都在。 「人都到了。路克,你说吧。」姜成瑄拿出面纸擦擦一旁的椅子,示意小虞坐下。 「和我比篮球,赢了,我就答应。」路克拿起篮球,在手指头上转着。 「小珣,上吧。」姜成瑄手指一挥,换来的是骆佳珣嗔怪的眼神。 「你早就知道要比篮球,还让我穿正式服装?」骆佳珣恨不得衝上去给她老闆大人一记飞踢。 「你也没穿得多正式啊。至少就没穿高跟鞋。」姜成瑄挑眉睨着骆佳珣的脚。 「就知道你约在篮球场没安好心,我再厉害也没办法穿高跟鞋抢篮板吧?」 「我相信你可以的。」 「真不知道你的信心是从哪里生出来的。」 「石头里。」 「又不是孙悟空。」骆佳珣一边和姜成瑄唇枪舌战,一边做着暖身。 路克虽然听到是骆佳珣要和她对打,有点讶异。穿着裙子,看起来有些柔弱的女孩,年纪应该比自己大不了几岁吧。但根据这几次的接触,如果姜成瑄没有十足的把握,应该不会让骆佳珣出场。 小虞看到伊格尔也在一旁,便点头对她打着招呼。虽然不知道路克和姜成瑄的打赌是为了什么,但应该和那个团体脱不了关係。骆佳珣是姜成瑄的助理,是刚才姜成瑄说的。伊格尔和骆佳珣一起,再加上今天下午姜成瑄对伊格尔说的话。伊格尔也是那个团体的成员之一吧。 看着这两个人,她不知道自己有什么能力可以加入这个团体。她们的性格形象都很鲜明,而自己只是一个曾经怀抱偶像明星梦的女孩,长得和她们也不是同一型的,甚至是有很大差距的,不可能共存在一个团体吧。团体成员再怎么说,都会有一些共通性。同中求异,是设计团体时的一个准则。 小虞虽然当时还来不及正式踏入演艺圈,可是因为姜成瑄很疼她,也教了她不少东西。 她主动走向站在一旁的伊格尔,「今天谢谢你了。」 伊格尔的脸突然红了起来,「呃……呃……」 「她是要说不客气。」姜成瑄听似好意,却带着一脸坏笑的说。 伊格尔似乎是听出了姜成瑄口气里的嘲弄,狠狠地瞪了她一眼。「为什么选我?」 「选你的人不是我,是小珣。你应该问过她同样的问题了吧?我并不是最后的决定者。我只是製造一个团体,最后要交由市场,交由观眾去决定你们的去留。」 「暂停!」姜成瑄突然停下和伊格尔的对话,往场上喊着。 骆佳珣中止带球上篮的动作,在罚球线停下步伐,原地运球。两人同时看向姜成瑄。 「补充规则,这场比赛不计犯规。」姜成瑄看到路克站到那个位置,就知道她又打算用苦肉计製造骆佳珣的犯规。这种不爱惜自己身体的习惯,开始受训后,得好好的纠正才行。 路克还想说些什么,却被姜成瑄阻拦掉,「这不是正式的五对五比赛,规则应该适用街头篮球比赛。」 路克无话可说,站到罚球线内侧,和骆佳珣重新开球。 对骆佳珣这个对手,路克不得不佩服,扎实的基本动作,看起来曾经受过正规训练。灵活性和自己有得拼。就是弹性没有自己好。在她投篮失准后,路克抢到篮板,将球运出禁区,重新进攻。骆佳珣的防守滴水不漏,黏得很紧,不管路克变换了几次行进方向,做了几次换手运球,都无法打出个间隙进攻。 骆佳珣看到路克将球运到背后,以为这又是一次换手运球,没想到球就在她背后拋出。背后投篮,不可能吧?不论力度比正面投篮小了许多,准度也无法兼顾啊。 路克确实没打算这样就能投进篮,她的目标是击中篮板。球没让她失望地,砰地撞击在篮板上,反弹回来时,她靠着自己本身优越的弹性,跳跃起来,手指一碰到球,手腕一弯,便将球挑进篮框。 骆佳珣讚赏地看着路克。这就是明星球员的实力吗?看来,还是得全力一搏才行。她以极低的角度从路克的手下将球抄到手,先做了一个往前跨的动作,却在路克贴近身时,举球做出投篮的假动作,路克反射性地跃起准备拦阻。她却在这时往后一步,退到三分线外,后仰投篮。三分球进。 再一轮,骆佳珣依旧打算靠三分球将分数拉开,可是同样的招数是不能连续用的。路克也早有防备,她没想到骆佳珣竟能灵敏到这种程度,靠着假动作骗过了自己。这次她防守得极黏,而且时时预留力气准备在她后退时,才能及时跟上。骆佳珣的脚似乎不小心绊到路克的脚,身体一倾往右边倒下,在大家都吓了一跳的时候,但她却在倒地的前一刻将球投出。因为她倒地前的脚是在三分线外。这一个,依然是个三分球。 路克伸手将骆佳珣拉起来,「你是故意倒下去的吧?」 骆佳珣笑笑没有回答。独门绝招怎么能洩露机密。这一招能发挥效果,靠的就是对方那一瞬间的停滞。运动员的反射神经比一般人更发达,在看到有人即将摔倒,通常都会很快地停下动作,以免撞上或踩上跌倒的人。她要的就是这一刻对方暂停动作的时间。只是,要往侧面倒下,远比往前后倒下更困难,加上手还要控制球的力道,无法保护身体,一不小心很容易受伤。 虽然两人实力相当,可是路克毕竟是专攻篮下,每次都是两分两分的拿。而骆佳珣却是大学时代校队的三分射手。即使和路克轮流各进一球,但每一回合她就赢了路克一分。 最后,不负眾望的,骆佳珣赢了。她瘫坐在姜成瑄的脚边,大方地将全身的重量都交给了姜成瑄,「我要加薪。」 「行啊。只要你去带这个新团体,我就给你加薪。」姜成瑄老谋深算地说。 骆佳珣却是欲哭无泪,原来祷告不见得有用的。「那我要留职停薪一年。」 「不用麻烦了。我直接给你资遣信。而且还会给你最高等级的资遣费。」姜成瑄算准了骆佳珣不可能放弃这份工作。 骆佳珣这下子完全想哭了,她好不容易才挤进艺扬这间公司。先不说公司规模大,员工福利是圈内数一数二的好,大家削尖了头都想鑽进来的公司,她怎么可能放弃。 「如果不是她负责这个团体,我就不加入。因为赢的人是她,不是你。」路克对着姜成瑄说。 姜成瑄给了骆佳珣一个意味不明的眼神。骆佳珣因为太累不想去解析老闆那眼神的含意,不用想都能知道,只能用四个字形容,不怀好意。 因为路克的落井下石,骆佳珣只好点头答应,不过留有但书,加薪的幅度必须要让她满意,否则,她不敢保证不会带着团体跳槽。当然,姜成瑄是不会把她的威胁放在心上。只是做人要留后路,她还是满口的答应。 而在姜成瑄送小虞回家时,小虞也答应了加入团体。其实,她早就想答应了,只是不知道如何开口。今晚看到了另两个成员,她更想看看姜成瑄策划的团体全貌是什么模样,于是就顺着晚上这热烈的气氛把话都说了。 当骆佳珣走进会议室时,看到姜成瑄正在拖曳电子白板上的方块,方块里写着每个人的资料。姜成瑄将每个人的英文名字及音译都标了上去,上下左右来回拖拉着变换位置。最后,姜成瑄终于满意地点点头。 「jasper、urban、luke、igor、ewan、toby。」骆佳珣按着由上而下的顺序唸着,「贾思柏、厄本、路克、伊格尔、尤恩、托比。小虞的英文名字叫托比?我以为她应该取个更可爱的名字。」 「她原本不叫这名字,为了让她融入这个团体,必须先让她拋弃过去的一切,包括造型都要全部改变。toby,是个男女都能用的名字,与团体的主要基调,中性,有同样的涵意。这是在我看过其他人的名字之后,才帮她取的,她的名字是很重要的一块拼图。」姜成瑄站在电子白板前面,左右扭动脖子,似乎为了这个名字已经思考很久。 「所以,团体的名字和她们每个人的名字有关?」 「没错。把每个人名字里的第一个字母取出来之后,就成了juliet,茱丽叶。」 「茱丽叶?你把一群看起来像t的人组成的团体叫茱丽叶?那几个小朋友应该会翻脸吧?」虽然有点多馀,也轮不到她来提醒姜成瑄,t的心态,姜成瑄应该比她更瞭解。但她就是觉得很疑惑。 「所以,我才用全大写的字母,而不用中文名。这是种反差效果,容易让人印象深刻。」 六个人陆陆续续地到来,厄本没有迷路,是她的野蛮女友送她过来的。儘管她一再解释那不是她的女朋友,可是骆佳珣为了满足自己的想像,命令她不许否认,否则她就让想像成为现实。 骆佳珣先是把合约文件发给全部的人,由于贾思柏的要求,她找来法律顾问在旁解说合约内容。所有人都没有意见后,姜成瑄打发顾问闪人,自己便开始说明成立团体的企划书内容,当说到团体名称时,大部份的人都有着不小的反应。令人意外的,贾思柏并没有意见,反而还替姜成瑄解释这个名字的用意及好处。 姜成瑄心想,果然是家学渊源,对演艺圈挺有概念的,但就是不知道她的合作性是不是如她的口才那么好。一个团体是需要领袖的。姜成瑄此时已经开始物色队长人选。概括看来,厄本太温和,伊格尔太火爆,尤恩太小,小虞弱女子一个,剩下的就是路克和贾思柏了。 路克天生就具有领袖特质,虽然话不多,但有股能让人折服的气势。贾思柏则是有贵族气质,王子型的人容易让人產生崇拜心理,但王子在这个团体里能发挥作用吗? 有个连警察在都没用的伊格尔,恐怕还是要身手能和她一搏的路克才行吧? 在贾思柏的解说,骚动才稍微平息,只有伊格尔的火爆脾气还是有些控制不住,最后是小虞让她冷静下来的。因为姜成瑄先是让小虞坐在伊格尔旁边的位子,伊格尔停止了挥舞肢体的动作,可是嘴上还是忿恨不平。于是姜成瑄就要小虞坐在伊格尔大腿上,真要小虞坐上去,她也不好意思,但威胁奏效,伊格尔当场石化。 姜成瑄继续说明训练计画。 训练期间採合宿制,并让所有人交上学校课表,以安排每个人的课程时间。白天会安排学校以外时间的个人训练,晚上则排有全部人一起上的训练课程。因为时间紧迫,若要赶上下一年度票选结果,只剩下半年的时间可以训练,最晚在七个月后就要正式出道。否则,就来不及报名参加票选。所以,週末只有星期六晚上及星期天上午可以休息。 在训练期间,公司除提供吃住外,还会发生活费津贴。因此,小虞就可以辞掉工作,专心训练。而路克有了一笔签约金,足以支付外婆的医疗费用。会有这么好的福利,一方面是公司想让艺人专心受训,另一方面是因为姜成瑄的职权握有比较多的预算资金。 会议中途,钱雍曼先是探头进来,环视一圈之后才光明正大地推开门走进来。当然先要正经地自我介绍一番,毕竟这些都是她的员工。说完之后,她转头问姜成瑄,「这是男女混合团体?」 骆佳珣正准备替姜成瑄添茶,差点把茶倒到姜成瑄头上。 「这些全是女的。只是走中性路线。」 「但我明明看着这个小朋友是小弟弟啊。」她指着尤恩,原来她看上的是尤恩。后者皱着眉,很不满被说小的样子。「不过,你这招果然是奇招。非主流路线。如果不是这个赛局,恐怕也逼不出你的秘密武器。」 虽然姜成瑄对于这个团体计划已久,可是非主流路线有可能只有小眾市场,如果不是放手一搏,她不会这么快就组织这团体。 「好吧。你们继续。」钱雍曼刻意绕路从尤恩身后经过,经过时还拍拍她的头。 等钱雍曼关上门之后,姜成瑄下巴一抬,示意骆佳珣去把风,确定钱雍曼是否离开。 「你们都给我听着。以后看到总裁,远远地就绕路,来不及的就低头快步通过。被她看到的次数太多的话,你们会有麻烦的。」姜成瑄之所以对于这个团体有所犹豫,最大的原因就是钱雍曼。这些几乎全是她的菜啊!她只是想组中性团体,并不是想组织取悦老闆的牛郎团体啊。 会议的尾声,姜成瑄宣布集训在两个星期后开始,让大家回去准备准备,该打包行李的打包行李,该跟家人交代的交代。最重要的是,注意自己身体的安全,因为她们的身体从脸到脚,都已经是公司的资產。她针对路克和伊格尔特别单独再口头嘱咐一次。 (06) 宿舍是两人一间房,住的地方和受训的地方中间只隔了一个中庭,有空桥连接。骆佳珣做为团体负责人,在宿舍里也分配了一间单人房,但她并不需要每天都住在那里,这只是为了让她工作方便。 贾思柏和路克住一间,伊格尔和厄本一间,小虞就和尤恩同一间。 入住宿舍后的第一件事,拜见前老闆夫人,也就是傅品珍。六个人一字排开地坐在化妆室里。傅品珍从她们背后一一走过,一边要助理记下造型重点。 第一个是路克。「头发太长,要剪短。大概和小瑄一样长度就可以。你的脸型不适合短发,但太长了会显得没精神,飞扬的发型更符合你的运动外型。皮肤嘛……还行,肤质不错,年轻就是本钱啊。不过,眼角那个伤是怎么回事?幸好还不用登台,不然还得特别遮掩这里的伤口。」 第二个是贾思柏。「品味不错。就是瘦了点。你是要当艺人的,不是模特儿,不需要这么瘦。头发最近不要再剪了,留点长度才好做变化。」 第三个是小虞,也就是托比。傅品珍把手放在她的肩膀上,透过镜子的反射对她笑了笑。「托比。」她强调地喊了她的新名字。「头发剪短。你的发型会是所有人里最短的。」 托比听到要把她留了好几年的长发剪掉,虽然知道艺人的造型一向是由造型师全权处理,但她还是忍不住红了眼眶。 「哭也没用。你们是一个团体,不是白雪公主与小矮人。全部的人都是中性化的,只有你一个人当公主吗?」傅品珍的口气虽然不是很盛气凌人,但还是让托比心里不舒服。 她吸了吸鼻子,「我知道。你说剪短就剪短吧。我无所谓。」 「不。你必须要有所谓。艺人不是只会唱歌跳舞演戏就可以了,还要有品味。如果你没有品味的鑑赏力,那你就是个布娃娃,只能任人摆佈。我刚才已经把必须要剪短的理由说了,你能接受吗?」傅品珍拍拍她的肩膀。她并不是在找托比的麻烦,但是她变动的幅度是所有人里头最大的,所以她必须在这个地方说服她,建立她的观念。 只是,在女王的世界里,没有和顏悦色这句成语。 「可以。」托比坚定地说。 「你听说过猫剃毛后,会耍自闭,躲起来不肯见人吗?那是因为猫无法接受那样的造型。你们就跟猫一样,如果剪出来的发型,你们都不能接受,那你们如何能在舞台上展现自信?」傅品珍抽张面纸递给托比,「你放心。剪完之后,保证你满意。如果不满意,你可以去找小瑄把我开除了。她那么疼你,一定会听你的话。」 说到姜成瑄,托比的脸不由自主地红了起来。 第四个是伊格尔。「绿色的眼珠啊?不错。头发挑染,这样才能衬托出眼珠的顏色。皮肤要再白一点。这阵子要做好防晒,我会安排一些美白的课程给你。」 「我有问题。」伊格尔怯怯地举手,看到傅品珍这种女王型的人物,伊格尔想把手举起来,都必须要用尽全身的力气。「能不能把我的眼珠的顏色掩饰一下?」 「不行。你是艺人,能露的地方就不准藏,而不能露的地方,我绝对会帮你遮得好好的。你的眼珠是特色,我要让全世界的人都看到。」开玩笑,像绿宝石一样的眼珠,遮个屁啊?很多人想要都要不到的。 第五个是厄本。「都没运动吧?我会请健身教练开课程给你。头发要弄捲,我要留住你的书卷气,去掉你的呆味。黑框眼镜虽然不错,可是挡住的范围太多了,换无框眼镜。」 最后是尤恩,因为是年纪最小的一个,不能做得太老气,但也不能像小鬼当家一样。傅品珍想了很久。 「头发染成金色的。再用发蜡抓竖起来。」她一边说,就一边试了起来。挖了点发蜡,在手上搓揉完后,从额头到耳际的地方将头发用手往上梳。再用手指沾发蜡,随意地东抓一撮,西抓一束地把头发搓出层次感。「差不多就这样吧。后面的头发剪短,上面的头发再留长一点。你的发质应该撑得住。这样就有摇滚吉他手的感觉了。」 傅品珍早就拿到她们全部人的背景资料。她花了半个月的时间在思考她们的造型,必须符合她们的个性气质,又要配合她们的脸型身材,不能太过突兀,也不能太保守。 六个人的工作量是很大的,她已经很久没睡个好觉了。决定了发型化妆,接下来还得决定服装。为了避免撞衫,傅品珍从来不用外面设计师的服装,全都是自己一手包办设计。正因如此,姜成瑄手下的艺人个个都独树一格,为他们在市场里建立很明确的形象。 当姜成瑄走入傅品珍的工作室时,看到她正趴在桌上,双手向前伸直,旁边散落着几张设计稿。她在她的肩上以不轻不重的力量按摩着。 「很累吗?」 「让你一个打六个,看你累不累?」傅品珍闭起眼睛享受着按摩。 「我不是给了你三个助手,不够用吗?」姜成瑄搬来板凳,坐在傅品珍的身后,双手环抱着她的腰,头就靠在她的背上。 「门锁了没?」 姜成瑄听到掺杂着胸腔震动的声音,有点闷闷的,有点空洞。「锁门干嘛?你不是什么事都不让我做的吗?」 「我们分手了,当然什么事都不能做。让你这样抱着,已经是最大限度了。」傅品珍又摆出女王的姿态,「锁门是怕有人这个时候进来,看到你撒娇的样子,会让你的形象毁于一旦的。」 「不知道是谁老坐到我大腿上,还老对我上下其手。」姜成瑄索性将脸埋到傅品珍的长发里,嗅着她颈间的香水味。 「给你面子,你还嫌了?」 姜成瑄听出傅品珍这有气无力的拌嘴,她起身将傅品珍打横抱起,后者没有任何抗拒,她当然知道姜成瑄想干嘛。 「把我放下,你就可以走了。」在往休息室走的途中,女王下达命令。 女王安稳地落到床上,可是姜成瑄也顺势躺了上去,还继续刚才的背后抱的姿势。 傅品珍感觉到姜成瑄的异样。「你怎么了?」 姜成瑄摇摇头,不肯说话。 傅品珍只好翻过身来,双手捧起姜成瑄的脸,看到那张带着委屈的脸,忍不住吻了上去。「说不说?再不说,我就强暴你。」 「那你强暴我好了。」姜成瑄益发委屈了。 「你这样是犯规的。并不是被提分手的人,就有资格一直要求復合的。你敢说你当初没有设计我?明明就知道我是相对衝动的那个人,你用夜不归营来激我,让我先开口说分手。现在又来装小可怜?」虽然嘴上说着抱怨,但说完还是又意犹未尽地再吻一次。 没办法。姜成瑄这模样实在太可口。不过,她的手什么时候跑到那里的? 「把你的手拿出来。」 「不要。」 傅品珍使劲地将姜成瑄的手从她的胸部拔下来。真是一刻都不能松懈,一不注意,魔爪就会伸到衣服里去。 「昨晚被女人拒绝了?」 「我已经被拒绝很久了。从半个月前的某一天晚上,在酒吧里。」 「那不叫拒绝,我只是阻止你。」其实傅品珍知道,就算她不阻止,姜成瑄也不见得能把要求復合的话说得明明白白。 姜成瑄对于没把握的事绝不轻易尝试,正如同她对于有把握的事绝对会做到底,她的处事方法就是这样两极化。傅品珍太瞭解她了,瞭解到了不管姜成瑄有没有把握,都不想让她去做。否则,要嘛是傅品珍为难,如果姜成瑄已经胸有成竹的话。要不然就是姜成瑄为难,想说又说不出口,如果她没有把握的话。 两人静默了一会儿,姜成瑄安静地将手抽离,低着头走出去。傅品珍一再地对自己说,她那是装可怜,不要心软,不可以追出去安慰她。从姜成瑄的举动,她知道她是没有把握的。而且,她又在耍脾气了。外人绝对想像不到,运筹帷幄胸有成竹的一个人,私底下却是个没长大的孩子。 当姜成瑄走进办公室时,骆佳珣突然觉得冷气的温度被调低了十度,正觉得奇怪准备起身检查空调,老闆大人已开始发话,询问训练进度,每个人的状况及学习成果。骆佳珣悄悄抬眼从文件的上缘偷瞄了下姜成瑄。八九不离十,老闆大人心情欠佳,即日起进入战备。 姜成瑄绷着脸的时候,其实比耍痞子的时候更迷人。但她寧愿姜成瑄不正经,至少那时比较平易近人,而且可以抬槓,荤生不忌。现在的状况,是满足了眼睛却伤了心。 「她们的单曲开始选歌了吗?」姜成瑄冷冽的语气又把骆佳珣冻得颤了一下。 「是。目前已收到二十首歌,下午会召开选歌会议。」骆佳珣战战竞竞地回答。 「下午的会议让尤恩列席,如果二十首里选不到好歌,不排除让尤恩自己创作一首。」 「但尤恩下午有课……」 姜成瑄挥手打断骆佳珣的话,「去找教务主任,给她公假。」 骆佳珣点点头,将工作事项记下。姜成瑄又像一阵旋风似地走出办公室。这下惨了,不但冰山重现,而且还是暴走的冰山。骆佳珣探头去看姜成瑄的去向,c栋?那是juliet受训的地方。 路克起了个大早,在中庭里跑步做完暖身后,就到健身房做训练。虽然她和贾思柏同住一室,可和她却没有太多的互动,她一向看不惯富家子弟,尤其当她知道贾思柏的父亲曾是模特儿出身后,她就更加疏离。而以贾思柏自身的傲气也不会主动去示好,除非对方是美女。所以,她们寝室里的气氛搞得像灵异第六感,有种阴阳两界共存在一个空间的感觉。 贾思柏在看了一会儿书后,决定活动活动筋骨,走到健身房外,看到驻足在那里的姜成瑄。 「经过这段时间的受训,你对这个团体有什么看法?」姜成瑄没有转头,逕直对贾思柏问着。 「目前基础训练都在上轨道之中,但如果我们是歌唱团体,应该儘快进入练唱阶段,毕竟并不是全部的人都有歌唱的经验,能有一首歌当做明确的目标,会让我们更清楚自身需加强的方向。况且,之后还有配唱排舞,都需要培养默契。」贾思柏头头是道地说着。 「嗯。」姜成瑄赞同她的论点,「如果要从你们之中选一个队长,你会选谁?」 「不可否认的,和我旗鼓相当的还有一个人,我想,队长的人选,不是我就是她了。」贾思柏靠在窗边,望着在里面骑着飞轮的路克。「只是我不知道为什么,她对我似乎总是带着敌意。」 「敌意?」姜成瑄始终觉得,路克这人对週遭一向是採取着不理不睬的态度。敌意,这种态度是不太可能出现在她身上的。除非,那个传闻是真的。 她转身看到骆佳珣就站在后面,「怎么?怕我吃了你的团员不成?」 骆佳珣没有回答,只是看着路克的背影。 「我想运动一下,正好有四个人,我们来分组比赛。」姜成瑄提议道。 骆佳珣知道姜成瑄的用意,附和道,「比什么?不要再比篮球了,都腻了。」 贾思柏两手一摊,「我没有特别擅长的。」其实,她言下之意也就是,什么都会一点皮毛了。 姜成瑄喊了路克出来,「你是不是对上次我没有亲自跟你比赛有些不满?这次给你个机会,我们四个人分组比。你跟贾思柏一组,我和小珣一组。」 「好。」路克淡然地说。 「双人排球。」姜成瑄没有徵询其他人的意见。 剩下的三个人一一点头。 上次比赛,姜成瑄没有下场,那是因为她的专长不是篮球,而是排球。骆佳珣曾经在员工比赛时看过姜成瑄的身手,她和傅品珍的配合简直是天衣无缝。除了钱雍曼外,没有人知道,她们两人本来就是搭档,一个是助攻手,一个是攻击手,再加上情侣的关係,怎么可能不天衣无缝。儘管那时候,她们已经分手了。 姜成瑄上场前就和骆佳珣沟通好,由她托球助攻,帮助她攻击。虽然两个人是第一次配合,但因为姜成瑄对排球的技巧纯熟,足以弥补默契不足的部份。她屡屡扣球,每次都刻意将球打到路克和贾思柏的中间。如果想挑拨两个人,尤其是好胜心都很强的两个人,只要利用中间球製造失误,就能挑起她们的矛盾。 (07) 可是,这两个人的默契反倒比她们这组好多了。路克只要感觉到贾思柏比她早了一步做出动作,她就会停下动作,改为等待接应。贾思柏的杀手并不很有力,可是她的举球总能配合着路克的动作,将球托到适合路克做出扣球动作的高度。 几回合下来,姜成瑄再也不能掌握比赛的节奏,反而处处受制于路克和贾思柏的合作。她与骆佳珣相对一视,她们都有相同的感觉。要说路克对贾思柏有敌意,如果不是贾思柏的错觉,那就是路克是一个为了求胜可以暂时放下恩怨的人。 姜成瑄看准了一个机会,将球打到离路克较近,却是很刁鑽的角度,而且离底线很近。路克判定应该是界内球,只好转身飞扑接球,她伸出手碰到了球,但没有馀裕可以控制球的方向,而身体也因惯性作用滚了两圈。贾思柏看到路克来不及起身接续攻击,只好跃起并靠着腰力伸展身体,准备在空中将球击向对方球场。 骆佳珣在贾思柏跃起之时,就已经准备跑到定位接球,不料脚却踩到场地中央上的一颗小石子,脚下一滑,此时球正朝向她而来,她来不及闪躲,球直接打到她的头,因为她反射性地偏头闪了一下,才没有打到正面,只是打到了侧脸。虽然贾思柏的攻击不如路克有力,但还是让骆佳珣的脸颊红了起来。 路克趴在地上看到的是,贾思柏对着已经倒地的骆佳珣做出攻击球。她怒不可遏,走过去扳过贾思柏的身体,迎面痛击了一拳。「你没看到她已经摔倒了吗?」 贾思柏起先还不可置信地捂着脸,但在看到路克的眼神后,她想起自己何时被人如此对待过,便开始还手。两人身材差不算壮硕,可是力道还是不小的。路克是篮球员就不用说了,贾思柏则是学过跆拳道。这是第一次她在道馆以外的地方动手,也因此姜成瑄此时才知道原来贾思柏的身手也不错。 她没空去理会这两个人,明明跟她们说过,身体不可以受伤,她们可是签了卖身契的,况且,两个人还很有默契地专挑脸打。她走过去察看骆佳珣的伤势,后者的脸只是红肿,只要冰敷就可以消肿,脚踝因为那一滑而扭到了。姜成瑄跑到最近的便利商店买了两包冰块回来,没想到那两个人还在打。看来,路克真的对贾思柏有所不满,否则不会藉题发挥到这种程度。 「这样不管她们可以吗?」骆佳珣有些担心地说。 「你刚才应该有喊过她们了吧?没用的吧?」 骆佳珣点点头。 「等她们打完,她们就死定了。竟然敢损毁公司商品。」姜成瑄细心地拿起打球前脱下的小外套,将冰块包在里面,然后才放到骆佳珣的脚踝上。 姜成瑄弯下腰走过网子,趁着两人出完拳分开的一瞬间,她站到两个人中间,分别朝她们的肚子各给了一拳。「不是禁止你们打架,只是打架要有技巧。真是不够专业。」 看着两人互不服气地怒目相视,姜成瑄摇摇头,「没看到有人受伤了吗?还不快把人送医院去?」 路克听到医院这名词,才想到骆佳珣的伤势,她偏头闪过贾思柏的直拳,跑向骆佳珣。「你怎么样?」 骆佳珣摇摇头表示没什么大碍。 路克还是将骆佳珣揹了起来,欲往街道的方向走去。但因刚才用力过度,有点力不从心。贾思柏跟上去,两人又吵了几句,最后在骆佳珣的调解下,路克才将骆佳珣放下来,两人一人扶着一边,将骆佳珣送去医院。而姜成瑄则是一路跟在后面观察这三个人的互动。 对于这类运动伤害,路克很清楚该如何处理。从医院回来之后,她一路照顾着骆佳珣,最后还是她坚持让骆佳珣住在宿舍,理由是方便照顾。至于为什么她要如此坚持,却没有人知道。在安顿好骆佳珣之后,两个人按照姜成瑄在医院时的指示,到办公室找她报到。 当两人灰头土脸地走进公司时,那模样就像两个刚打完架的小孩,低着头快步走向姜成瑄的办公室。因为她们不想再继续让人这样指指点点。而公司职员在看到两个长相俊美的人,却是一身的尘土,不但脸上沾到了沙土,衣服也脏了,除了掩面窃笑之外,倒也没有太多的猜测。 一进办公室,迎面飞来的是一份文件夹,两个人同时往反方向侧身,躲过了文件夹。 「捡起来。」姜成瑄命令道。 路克和贾思柏两人你看我我看你的,就是没人肯弯腰捡起来。姜成瑄又再丢了一份文件夹过来。「一人捡一个,公平吧?」 两人这才乖乖地各捡一个起来,柔顺地放到姜成瑄的桌上。又以整齐划一的动作,立正站在桌前,就像等着听训的小孩。 「你们知道错了吗?」 「知道。」两人异口同声地说着,同时又惊觉到自己和另一个人的默契,相视怒瞪后,各自撇开头,互不搭理。 「很好。我就知道你们都是聪明人。各罚五千元,当作团体的福利金,缴到小珣那里去。」姜成瑄抬手一挥,让她们出去。 办公室恢復安静之后,姜成瑄往后靠着椅背,双手放在脑后。 这两个人,竟然能这么有默契,只可惜互不对盘。但值得庆幸的是,两个人都不会忘了真正的目标,而拘泥于私人恩怨之中,只要不要让她们有发挥的藉口。这是件很有趣的事,但她现在却没有心情欣赏。她一手捂着双眼,长叹一口气,然后便闭目养神了起来。 傅品珍带着服装设计稿走进姜成瑄的办公室,原本在见不到骆佳珣在里面时,就想转身离开。但在看到双手自然垂放,额际散落着几丝瀏海,双目紧闭,眉间深锁的姜成瑄时,她停下脚步,远远地看着那熟睡的人。 有多久没看到她的睡脸了?虽然这中间,偶尔姜成瑄会耍无赖,硬是跑到她家去和她同睡。可大部份的时间,傅品珍抗拒着和她独处的机会,怕自己一时失去自制。她们两个都太好强了,虽然很多时候都是姜成瑄让着她,可是一旦让姜成瑄彆扭起来,那是八头牛都拉不回来的。三年前,就是姜成瑄彆扭的结果。 也是那一次,让她体认到了,对于两个人在一起这件事,必须要好好评估,不要再浪费两个人的时间在磨合,或是再玩分手与復合的游戏。她们都只剩下青春的尾巴还握在手里了,如果连这点尾巴都不剩了,她们还能剩下什么?可是,她真的还是放不下她。所以,才会一再的靠近她,又一再的推开她。 或许是毫无防备的睡脸让人失去戒心,傅品珍像被魅惑了似地往姜成瑄走去。她低下头在姜成瑄的额上印下一吻,肌肤相碰的触感让她浑然一惊,正想由这个让人心醉的氛围中抽离,不料却被人勾住颈项,双唇随即沦陷。 姜成瑄牢牢地抓住傅品珍,饥渴地吸吮着她的双唇,依旧不满足,用舌头突破了她的防备,深入令她着迷的境地,探求更多的慰藉。傅品珍被姜成瑄拖曳的力量牵引,坐在后者的腿上,头往后仰着,发出满足的呻吟。因为太过沉迷,完全忽略了悄悄抚上她大腿的手,她一边承受着姜成瑄的热情,一边伸手轻拂着姜成瑄的脸,一如她们还未分手前的习惯动作。 她闭上眼睛,侧过头与姜成瑄耳鬓廝磨,就像恩爱的天鹅交颈一般。姜成瑄突然含住她的耳垂,让她几乎受不住地紧抓着姜成瑄的领口,像要将她推开却又将她拉得与自己贴得更近。腹部传来一阵温热的触感,让她绷紧了身体,不由自主地又更加贴近了姜成瑄几分。两人都太过入迷,没注意到办公室的门只是虚掩着,以致于有人推开门时,她们一无所觉。 当姜成瑄的手探入那已许久没人走进的区域时,因为刺激太大,让傅品珍惊觉地睁开眼睛,这才发现托比正站在门口,一脸的不知所措。她挣脱姜成瑄的束缚,刚站稳马上就给了她一巴掌,指着她的鼻子说,「你竟然敢弄花我的妆了。」 她低头看着自己衣衫不整的样子,紧抿了下嘴,扣上钮扣后,又抬脚重重地踹在姜成瑄的腿上,不解气地再补一句,「还把我的衣服弄皱了。」 姜成瑄哭笑不得地看着被傅品珍甩上的门。她这个大造型师用的都是不掉妆的化妆品,能弄花到哪里去,明明害羞却还是盛气凌人。就连娇嗔的方式都与眾不同。她揉了揉大腿,被高跟鞋踢到,就算没蹭破皮,也该瘀血了。 「你们……?」托比艰难地开口。她第一次看到这么激烈的真人秀,虽然以前就对姜成瑄和傅品珍的事略有耳闻,加上那时候经常看到两人腻在一起,但没想到亲眼看到更深入一层的画面时,自己会吃惊到口乾舌燥。 「没什么。」姜成瑄没想多加解释,一来是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她们两人目前的状况,二来是不知道该从何说起。「有事吗?」 「噢!对了。我想请假一天。下週是我爸妈的祭日。」托比努力地镇静了心神,说出来的目的。 「嗯。哪一天?我陪你一起去。」姜成瑄想把过去来不及解释的,这次好好地对托比的父母说出来。 托比点点头说好,见姜成瑄低头回到公事上去,自己只好静静地退出办公室。她一路若有所思地走向宿舍,在天桥处却撞上了伊格尔。后者连忙扶住她的身体,她才不致于跌到地上去。 伊格尔看着脸红通通的托比,不知道该说什么。在托比还没剪头发之前,总让她一见到托比就忍不住面红耳赤。剪完头发之后,看着她清秀的五官,配上几乎能看到头皮的短发,加上不如路克和贾思柏的高度,看上去,和尤恩基本就属于同一类型的,都是小男孩的模样。伊格尔总有种不知道该把她当兄弟,还是当普通女孩子般的违和感。虽然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伊格尔已经能正常地和托比说上几句话。可是那道不正常的红晕,却让她浮想翩翩。 「谢谢你。」托比看到伊格尔那探究的眼神,垂下头躲避她的视线。 「上课的时间快到了。你还没准备好吗?」伊格尔看着旁边的树木,强做镇定地说。 等一下的是舞蹈课,而托比还没换上练舞的服装,她慌乱地对伊格尔说,「啊!我忘了。」 伊格尔看着托比慌张地跑向宿舍,不自觉地脸又红了起来。 路克为了骆佳珣特地回家一趟,拿来之前自己受伤时用的拐杖。她拿着拐杖敲着骆佳珣的房门,来开门的竟是贾思柏,她皱了皱眉,不悦地瞪了贾思柏一眼。走进房里,看到骆佳珣正坐在轮椅上面。 「贾思柏让人送来了这张轮椅。」骆佳珣注意到路克似乎有点不高兴,目光移到她手上的东西,「啊!拐杖!这个比较适用,坐在轮椅上太不方便了,再说也不是双腿都残了,只是一隻脚罢了。还是拐杖比较好用。」 骆佳珣稍稍看了贾思柏一眼,后者靠在墙边,给了她一个理解的微笑,她才放下心来。她撑着旁边的桌子站起来,要走过去拿路克带来的拐杖。 路克连忙走过去扶着骆佳珣,「你小心点。」 她甚至破天荒地对骆佳珣笑了一下,让她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忍不住便脱口对路克说,「欸!你笑起来还挺亲切的。」 「咳!咳!」贾思柏咳了两声,打断了两人疑似眉目传情,以及骆佳珣有调情之嫌的举动,「你们能不能矜持点啊?」 「你这个花花公子没资格说矜持两个字。」骆佳珣红着脸对贾思柏说。 而另一当事人,路克,则没有表示任何意见,只是简短地对骆佳珣说了些扭伤的照料事项后,便拉着贾思柏往外走。 骆佳珣对于路克的细心竟有些感动,只是她好歹也曾经打过篮球,对于扭伤这种事情,她算是有经验了,路克何必像个小媳妇一样的交待这个嘱咐那个的。 贾思柏被路克拉出房外后,她举起右手向外一翻,拍掉路克拉着她袖子的手。「干嘛拉我?你又哪里看我不顺眼了?难道……你怕我跟你抢小珣?」 路克没有搭理贾思柏的挑衅,背对着她往寝室的方向走去。 「我们来打个赌吧。看谁先追到小珣。赢的人……」贾思柏朝着路克大喊。 路克以百米衝刺的速度往回跑,一手捂着贾思柏的嘴,「你是想让骆佳珣听到吗?」 这个疯子,就站在人家房间门口,还喊得这么大声。路克在心里骂,并以眼神确定她不会再嚷嚷,才放开手。 「怎么?有兴趣吗?你一定很想赢吧?」贾思柏勾着路克的脖子一边走着,一边低声说话,彷彿她们是好哥儿们似的,彷彿她们脸上嘴角边的伤口并不存在似的。 「这是个烂梗。不管我赢了还输了,只要跟你打这个赌,到最后我一定是得不到她。别像个低能儿一样,提这种蠢主意,我还以为你是个聪明人的。」路克嫌恶地用手肘推开贾思柏。 (08) 路克坐在地毯上,靠在床边,手里翻着本书,可却一个字都看不下去。因为在不远的地方,有隻小鸟在吱吱喳喳地吵着。那隻鸟叫做贾思柏。她从来都不知道,平时怎么看都是贵公子的人,居然如此的长舌。她一直拿骆佳珣的事在烦路克,像小孩子发现了件好玩的事,就会乐此不疲地反覆玩着。 原本她们房间通常都是安静无声的,这阵子却突然变得热闹了起来,虽然只有一个人在讲话。贾思柏看得出路克喜欢着骆佳珣,而骆佳珣也似乎有那么点意思,只是两个人都还在探索阶段,探索对方也探索着自己。于是,骆佳珣就成了路克的软肋,也成了路克脸上唯一的色彩。路克自己或许没有发现,但只要一提到骆佳珣,就能让她的脸色变幻莫测。所以,贾思柏便玩心大起,一直骚扰着路克。 「欸!你说,如果我包下一间餐厅,让你和小珣去约会,你是不是就有办法向她告白?」贾思柏挨到路克身旁,右手搭着她的肩。 路克不习惯贾思柏靠得这么近,便伸手推了推贾思柏。但后者岂能容她这样反抗,在短兵相接的结果之下,两人擦枪走火又动起了手脚。 正当两人扭打成一块,贾思柏把路克压在身下时,厄本敲了门后立刻就开门,看到形成微妙姿势的两人,她显得有点尷尬,「呃……我是想来借一下列表机印报告……不好意思,你们继续。」 两人一阵错愕地看着缓缓闔上的门,贾思柏首先控制不住地趴在路克身上大笑了起来,而路克则是一脸不满地推开贾思柏,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衬衫后,开门走了出去,临走前还警告贾思柏不准跟过来。 贾思柏停下了笑声,看着路克的床舖。在枕头底下露出一角的日记本,她知道那里头应该有路克为什么对她抱持着敌意的原因。有一次半夜醒来,在檯灯的照映下,路克的侧脸有着明显的哀伤,那是在路克敌意的眼神中掺杂着的同样的情绪。可是,偷看别人的东西,不是她的做事风格,她要用她自己的方法找出原因。 只是,这几天一直闹着路克,让她意外地发现,也许路克并没有她想像中的那么讨厌她。 几天前,原本贾思柏看着脸上的伤口而长吁短叹时,只是习惯性地随口说说而已,没想到,路克意外地竟露出歉疚的眼神,似乎也觉得自己出手太狠了。使得贾思柏一时玩性大起,嘴里说着,「脸变成这般模样了,不能出去把妹,可是又觉得无聊,要不去找小珣玩玩吧。」 才刚走到门口,就让路克拖了回来,丢到床上。在惊觉自己失态后,路克又悻悻然地走回自己书桌前。贾思柏看到路克的样子,玩心又更重了,比起骆佳珣,她现在更想玩的是路克。不知道是因为同在一间房里住久了,还是路克对自己投注的目光太多了,导致了她的错觉,觉得路克给她的感觉就像是姐妹一样,从小到大,她从没遇过一个人,能让她有这种手足的亲切感,虽然还是个对她有敌意的手足。 路克走到骆佳珣的房门口,手抬了起来,正犹豫着该不该敲门,门就打开了。骆佳珣以手扶着墙倚在门边,看到路克正举着手,一付滑稽的模样。 「那个……下雨了,地上溼滑,用拐扙不安全,我来送你去上班。」路克看着骆佳珣微笑的脸,好不容易才把话说完。 骆佳珣笑而不语,只是看着路克进到她房里,推出轮椅让自己坐到上头。然后,路克将枴杖放到轮椅旁的支架上,这才缓缓地推着骆佳珣往办公大楼的方向走去。一路上两人都没再说话,路克将骆佳珣送到办公室门口后,便让骆佳珣独自进去,而自己则转身回宿舍去。 骆佳珣坐在椅子上,想起这几天路克对她的照顾,心头有股无法言喻的滋味。 「怎么?脚还没好?」姜成瑄看着门边的轮椅以及支架上的拐杖。 骆佳珣站起来,拿着杯子准备到茶水间去泡咖啡,面无表情地说,「差不多好了。」 看着骆佳珣那矫健的动作,姜成瑄摇摇头,心想,都好了还让人来推轮椅?明明就甜蜜得很,却还绷着张脸,八成是心里的魔障还没清乾净。 在舞蹈训练课程当中,托比因为以前就受过一部份训练,算是有基础的。贾思柏则是从小学舞,根基也算不错。尤恩喜欢跳街舞,用不插电乐器谱出舞曲是她的特殊才艺之一。这三个人之外,路克因为有运动细胞,除了有时会因反射神经太发达而抢拍之外,程度算中等。厄本则是发挥了好学生的态度,勤能补拙,勉强还能跟上,甚至持续在进步当中。最头痛的就是伊格尔了,除了打架,她再也没别的才能,动作僵硬不说,舞步记不住是致命伤。 托比经过舞蹈教室时,看到伊格尔正在里面练习着舞步,站在门口看了一会儿之后,终于看不下去。 「这个动作之后有一个走位的动作,接下来是这样。」托比走到镜子前示范着舞步。「这样看得懂吗?」 伊格尔两手抱头,原本就不很服贴的头发变得更乱了。看到托比示范的动作,完全就是有看没有懂,记了下一个动作,忘了上一个动作。加上示范的人是托比,她的心更浮躁了。「呃……懂了……等一下尤恩会来教我,就……不麻烦你了。」 托比看着伊格尔,那锐利的眼神看得伊格尔头皮发麻,心想,不会说个谎马上就被拆穿吧? 「尤恩今天要进录音室做编曲,不可能有空来的。你不想让我教?」托比板起脸,假装生气。 「不,不是的。只是……有点不自然。」看着原本该被归类在甜美的女孩,如今变得像小男孩般的可爱。原来的她是伊格尔不擅应付的类型,但现在,应该能像对待尤恩一样自然的啊。但事与愿违,伊格尔心跳得更厉害了,每次上课只要看到她,就没办法静下心上课。伊格尔觉得自己不正常到了极点。 看出了伊格尔的窘状,她笑了笑,「别紧张,跟你开个玩笑。你可以把我当成尤恩,要不我去做个尤恩的面具戴上吧。」 伊格尔被托比的最后一句话给弄得呛到了,一口水就这样喷了出来,「你……」 看到托比俏皮的笑容,她也不禁笑了起来,一团尷尬的气氛就这样烟消云散。伊格尔这才不再拒绝托比指导她舞蹈的好意。 「你知道你最大的问题是什么吗?你没有用心去体会这首曲子,只是强迫自己去强记动作。只有当你体会了,身体自然而然就会记住舞步。」托比看着一脸迷惘的伊格尔,轻笑一声,「不瞭解?没关係。你先坐在旁边,我跳一次给你看。」 伊格尔乖乖地拿着水瓶坐到一旁的地板上。托比按下音乐播放键,开始和着音乐律动起来。 「这里要仔细听鼓声,要配合着鼓声踏步,要踏在拍子上。手跟着动,否则动作会显得很硬。」托比一边跳着,一边解说,「这里你听,乐器增加了。摆头。转圈。定。solo动作。走位。」 托比跳完一曲之后,走到托比面前,伸出右手,「一起跳跳看吗?」 伊格尔像被催眠了似的,伸手拉着托比的手,随着她走到落地镜前面。托比一面帮她数着拍子,一面像刚才一样帮她将每个动作化为口令喊了出来。有了托比的指示,伊格尔觉得自己似乎比较记得住舞步了。之前她老觉得自己的动作跟音乐是分离的,现在总算有点跳舞的样子出来了。 练习完之后,两个人都觉得肚子饿得不得了。 「谢谢你陪我练习。我请你吃饭吧。」伊格尔经过这段长时间的相处,总算能正常点说话。虽然在托比笑着答应的时候,她看着看着又失了神,后来还是托比拉着她往外走,她才回过神来。 伊格尔带着托比到她最爱吃的拉麵店。 在等麵来的空档,托比主动和伊格尔聊天。「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伊格尔点点头。 「你的眼睛为什么是绿色的?」 伊格尔觉得自己的脸似乎又热了起来。「我的妈妈是德国人。」 「你是混血儿?好好喔。」托比兴奋地说。 「不。一点都不好。不管走到哪里,别人都只会看见和他们不一样的另一半血统。我小时候住过一阵子德国,在那里被德国小孩欺负。回国后,这里的人又说我是德国人。」 「所以你才要戴着墨镜?还那么会打架。」 听到打架两个字,伊格尔不好意思地摸摸后颈,「因为不想再被欺负,所以要让自己变得强大。」 「说到欺负,还是要谢谢你上次帮忙我。这一餐我请客吧。」托比握着伊格尔放在桌上的手。后者瞬间石化,以致于没有来得及出口拒绝,明明本来是自己先说要请客的,怎么到头来又被请了呢? 姜成瑄看着尤恩和製作人在音控台前讨论编曲的方式以及风格,在听完几个版本的曲子之后,她走上前去,「尤恩,这几个版本都不错,但是我想,是不是可以再做更大的变化?」 「你的意思是?」製作人对姜成瑄的话有了兴趣,通常姜成瑄提的建议都很有用。 「刚才我们听的都是比较轻快的节奏,使用的是电子乐器,属于流行音乐的曲风。如果让你改成爵士风格呢?」 尤恩的手扶着下巴,身体前后摇晃着。正当大家以为她会这样摇到天荒地老的时候,她停下动作,站起身戴上耳机,在音控台上飞快地移动控制键,又在电脑键盘上敲进几个指令,调整音轨的顺序及长短。她拿下耳机,按下播放键。相同的曲子却有着不同的节奏,就连使用乐器的种类都换成了钢琴和大提琴以及萨克斯风。 姜成瑄点点头,又说,「r&b呢?」 尤恩又重复了一次刚才的步骤,只不过这次思考的时间缩短了。 製作人在听完r&b版本后,忍不住拍起手来,「这样只要一首曲子,就可以出一张有许多首不同版本曲子的cd。反覆播放,容易让人记忆深刻,却又不会单调。」 姜成瑄却还不满足,「basanova?古典?」 尤恩往后一倒,瞪着姜成瑄,「你想玩死我吗?天才不是这样用的。」 「不这样用,怎么会有莫札特?」姜成瑄恶意地揉乱了尤恩的金色头发,「你能做几种,就做几种。顺便让我们看看天才的能耐究竟到什么程度。我可是很期待的喔。」 姜成瑄步出录音室,走到唱片公司大厅时,被一个女人拦了下来。 「走那么快去哪呢?」女人走到姜成瑄身旁,亲热地挽着姜成瑄的手臂。 「我脚长,一向都走这么快的。你呢?怎么有空在这里守株待兔?」 「谁守株待兔了?你真以为你是小兔子吗?」女人戳了下姜成瑄的额头。「我刚送完客人,一转身就看到你了。今晚去我那里吧。」 「又想拿我做实验?」姜成瑄挑眉看着女人。 「别说得我像疯狂科学家一样。明明就是请你来帮我鑑定一下气味。」 这女人是姜成瑄中学时代的死党,中学毕业后就出国去了,前几年才回国的。业馀嗜好是做香氛研究,自己发明了一种称之为香氛疗法的心理治疗法,唯一接受过治疗的人只有姜成瑄一人。美其名是和香氛沾上了边,说穿了,也不过就是点了自製配方的香精油,然后秉烛夜谈罢了。 「宋清秋,你这次又搞了什么味道的香精油了?能不能让我有个心理准备啊?每回从你那里出来,身上总是带着奇奇怪怪的香味。弄得我都得先回家洗个澡才能进公司上班,否则每个人都以为我前一晚和女人鬼混去了。」 「和女人鬼混,有比和我聊天更好吗?女人只能慰藉你的生理,可是我却能慰藉你的心理。」宋清秋骄傲地说着。 她说的倒不虚假,每次和宋清秋聊完天,真的都能让她心情转好。尤其,是在和傅品珍吵完架之后。 「你最近和那位有什么进展吗?」宋清秋指的是傅品珍,她一直都知道傅品珍的事,但傅品珍却不认识她。傅品珍一直都是姜成瑄口中的话题,也是主要的烦恼之源。 以前姜成瑄总把宋清秋当成她的秘密基地,一个像私人的圣域一样的所在,而不让傅品珍和宋清秋有接触。一旦让傅品珍认识了宋清秋,她会觉得什么秘密都再也不能对宋清秋说了,因为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要不想有会透风的墙,那就不要让墙存在。 姜成瑄大大地叹了口气。 宋清秋停下脚步,面对着姜成瑄,「看吧。这么一言难尽的样子,还说不想去我那里?明明就需要和我聊聊才行。」 她双手环上姜成瑄的肩膀,轻轻抱着她,「晚上去我那里吧。乖。」 临走前还在她脸上亲了一下,这个像哄小孩子一样的吻,看在傅品珍眼里就不是这么一回事了。 (09) 「新对象?不错啊。」傅品珍阴森森的语气吓得姜成瑄背脊都冒出冷汗来了。 宋清秋除去她那奇怪的业馀嗜好后,光看外表那头柔顺的长发,脸上化着淡淡的妆,绝对是个温柔婉约的美人。她和姜成瑄是推心置腹的好朋友,那种亲暱看在旁人的眼里,和情侣之间的亲密是很雷同的。 「事情不是你想像的那样。」姜成瑄近乎反射性地急忙解释。 「不用解释。我是你的谁?现在我们是互不相干的两个人。你不需要跟我交代什么。」傅品珍踩着高跟鞋快步往外走去,鞋跟敲击大理石地板的声音回盪在大厅里。 姜成瑄低着头,听着那声音远去,復而又靠近,当看到那高跟鞋又出现在自己视线范围时,她抬起头来,看到的却是依然生气的傅品珍。 「我是想跟你说,小心李大成那猪头,听说他又在搞花样。虽然不是很清楚细节,但应该和夏子清的演唱会有关。趁着小珣不在,先透露这个小道消息给你。」傅品珍虽是偏着头,不肯正眼看姜成瑄,但后者已明确地接收到了女王的关心。 「嗯。谢谢。」一句谢谢还没说完,女王又昂着头迈开步伐,气势磅薄地退场。看着风风火火的背影,姜成瑄心底浮上一股懊恼,为什么要解释?明明就是没关係的人了,就算真的是新对象那又如何?为什么每次都是自己先弱掉? 「你可以开始说了。」宋清秋今天点了以玫瑰为基调的精油,混合了尤加利及柠檬草,是她命名为『草木有情』的配方。 姜成瑄躺在长沙发椅上,在宽大的沙发上,低落的情绪让她显得更瘦弱了。自从少了傅品珍的照顾,她一年内就瘦了十公斤,原本就苗条的她,现在简直就是纸片人了。 「她今天看到你了。」姜成瑄悠悠的声音,在newage音乐的陪衬下更显得空虚。「她以为你是我的新对象。」 「她对你发脾气了?」 「没有。」 「那岂不是很糟糕?」 「就是。她那口气的样子,好像完全不在乎我。让我很生气。」 「今天还需要再复习一次,当年你为什么要赌气,老是窝在我这里睡觉,让她以为你花心,对你提出分手的事吗?」宋清秋的声音隔着杂志传来。 其实,每次聊天的内容都是大同小异,最多就是更新一下她们最近相处的内容,不过那还是千篇一律的互相勾引之后,又将对方推开,自己拍拍屁股走人,而且,永远都只有擦枪却没有走火。所以,宋清秋已经熟练到可以一边看着杂志,一边陪姜成瑄聊天,一心二用。中间还会穿插着……。 「瑄,你看这个包包,最新一季的,还不错吧?」宋清秋拿着杂志移到沙发旁边,高举着杂志好让姜成瑄能看到。 「看起来材质不错,顏色也耐看,重点是,这款包包强调的是功能性,里面多了一些小口袋,可以让东西放进去时方便隔开,不会全部混在一起,连要拿个手机都很累人。」姜成瑄点点头表示这是个值得买的包包。 宋清秋的头往后仰,就靠在姜成瑄的侧腹部上面。「你继续说吧。」 「我那天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想把话说出来,可是她却不让我说,还直接就拒绝了我。我难得想主动一次,她却不给我机会。之后,我就再也没办法说了。我不想再从她口中听到拒绝的话。」 「你最大的缺点就是,太不主动了。在工作上,你完全可以主导所有的事情,可是在感情上,你却是个百分之百的被动者。你以为被动的人不需要扛责任吗?你以为你这叫逆来顺受吗?你这叫不负责任吧?」宋清秋一连串的问句,以和缓的语气说出,非但不觉得尖锐,反而会让人进入自省状态。 「所以,我应该要主动吗?」 「看到女王,你主动得赢她吗?」宋清秋一语道破她的悲剧。女王最厉害的就是,会主动拒绝。一句话都还没说出口,硬生生地就被掐死在喉咙里。 姜成瑄与傅品珍的多年纠葛,最大的原因就在于她们都是表里不一的人。姜成瑄在外人面前是个强势的人,但在傅品珍面前却像是个小孩子,如果饭没送到嘴边,她是不会吃饭的。 傅品珍外在的表现完全就是个女王,可是内心却渴望着有人能为她张罗一切,能替她决定所有的事情,但前提是,这个人必须是她爱的人。她不爱的人,做越多只会让她嫌弃越多。 姜成瑄在精油里安眠的成份引导下,眼皮逐渐沉重。宋清秋听到姜成瑄和缓的呼吸声,转身趴在她身上,看着她寧静得像无波湖面的睡脸。她伸手轻抚着她脸的轮廓,从额头到鼻尖,再到嘴唇上,滑到下巴。她低下头,覆上姜成瑄的双唇。 「如果不是知道你忘不了她,我一定会当让你依赖的那个人。你说,我应该让你们快刀斩乱麻,不要再藕断丝连了吗?」宋清秋躺到姜成瑄身旁,一手从她颈下穿过,侧身环抱着她的身体,双腿与她的交缠着。「自从我回来之后,每天都在后悔,后悔当初不该出国的。如果我不离开那么长的时间,你现在应该是我的。更不用为了她难过这么多年。这一切都是我的错吧。」 宋清秋依恋地看着姜成瑄皎好的五官,细细地吻过她的额,她的双眼,她的鼻尖,她的嘴唇,她的脸颊。 「都这么多年了,她还不肯原谅你,甚至连机会都不给你。那表示她并不是个好情人。即使这样,你还是想回到她身边吗?」宋清秋看着沉睡的姜成瑄,无声地问着。 「如果我说,我想脱下好朋友的外衣,换上恋人的衣裳,你会愿意睁开眼睛看我吗?还是你的眼里永远只有她呢?」宋清秋收紧双手,紧抱着姜成瑄,「我已经快要等不下去了。」 她一一解开姜成瑄衬衫的扣子,俯身在她身上,热烈地留下只有她自己知道的痕跡,那痕跡是刻在宋清秋的心上,却不是在姜成瑄的身上。她褪去身上的睡衣,在和姜成瑄肌肤相触的时候,她几乎颤抖得不能自己。她牵起姜成瑄的手,覆在自己的胸前,想藉此告诉她,这里的心是为了她而跳动,可惜怀抱里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真切地感受到。 明天天亮之后,所有的痕跡,所有的情绪都不復存在,唯一留下的,只有在姜成瑄睡前闻到的香味。只是她不知道,宋清秋身上的香水和精油是一样的味道。 正所谓,睡不好容易老,睡得好精神爽。 姜成瑄是要嘛睡不着,一睡就到天亮,半夜就算有小偷进来把她从床上挪下来,再把床搬走,她都不会醒来的那种人。所以能有个好觉,对她来说简直就是天上掉下来的礼物。在宋清秋的家,她总是能睡得很好。 一早就闻到早餐的味道,简单的烤吐司抹奶油,就足以让她有幸福的感觉。以前和傅品珍住一起的时候,别说要她做早餐了,她能起床叫个早餐外送,你都得对她感恩戴德了。 「你先吃吧。我再煎个蛋就可以了。」宋清秋将吐司抹好奶油,放到姜成瑄面前的盘子上。 「每次来你这边,都能吃到早餐。你这么贤慧,怎么就嫁不出去呢?」姜成瑄坐在椅子上,双手一张抱着宋清秋纤细的腰,脸靠在她的腹部上说话。 「那是因为我都只在家贤慧,别人看不到啊。」宋清秋拍拍姜成瑄的头,又捧起她的脸在额头上吻了一下,让她赶紧吃早餐。 「下次让你在mv里演个贤妻良母的角色好了。帮你宣传宣传。」姜成瑄一边吃着吐司,一边满足地点着头,又突然想到了什么事的,「还是不要好了。万一你嫁出去了,那我就没地方窝了。」 「别那么多废话了。今天早上不是有个会?吃一吃赶快去上班吧。」宋清秋放下放着两片荷包蛋的盘子。 姜成瑄抬手看了下手錶,「又来不及回家洗澡了。我应该放套衣服在你这里的。」 「不如你直接搬过来住好了。」宋清秋表面上是随口说着,心里却是极度希望姜成瑄能答应。 但姜成瑄却是面有难色地看着她。 宋清秋不禁失笑,点了下她的鼻子,「好啦。知道你是离不开那个狗窝的。要不我搬过去住好了。」 「我怕你住不到三天,就被我的狗窝给弄疯了。你这么爱乾净的人,怎么可能容得下我那狗窝的存在。」姜成瑄整理东西有独树一格的习惯,总是把东西放在随手就拿得到的地方,这随手也就是随意的意思,简而言之,她那狗窝也就塞满了随意放置的东西。 宋清秋不再和她纠缠在这话题上面,只是和她安静地吃完早餐。随后就搭她便车上班去了,反正她今天也是要到唱片公司去,只是在门口就让她下车,姜成瑄再自己去停车。虽然知道等一下还是能见到面,可是宋清秋就是想玩一下goodbyekiss。 以前没注意过的人,即使一天擦身而过三次,都不会注意到。一旦在意上了,就会像冤魂一样时时出现在面前。傅品珍站在对街,把两人这股亲热劲看得一清二楚,她握了握拳,冷哼一声,头一甩,拖着行李箱进唱片公司去了。 姜成瑄进到化妆室时,发现钱雍曼已经混到六个人中间去了,这妖婆躲都躲不了,居然就这样直捣黄龙来了。 一进门就看到一脸为难的贾思柏,以及一脸惊慌的尤恩。还有剩下不知所措的四个人就乾坐在旁边。 「喂!喂!喂!自己的手管好一点。欸!那个才十六岁,你怎么一挑就挑最嫩的啊?」姜成瑄看着钱雍曼的动作,险些没有翻白眼外加口吐白沫。 钱雍曼依依不捨的把左手从贾思柏的腰上收回,又离情依依地把右手从尤恩的脸上拔开。 「你如果早点弄个这样的团体,我就直接让你坐上副总裁的位子了。」 「那岂不是太没挑战性了?」姜成瑄心里想的跟挑战性八竿子打不着,她是不想揹上老鴇的名号啊。 「你弄这个团体真的能赢吗?」钱雍曼把姜成瑄拉到外头低声说话,语气是诚挚的,但表情就是有点虚偽。 「看你口水流成这样,还会赢不了吗?」姜成瑄抽出一张面纸递给钱雍曼。 钱雍曼拍掉姜成瑄的手,换上严肃的表情,「别说学姐没提醒你。你要做这性质的团体,自己要小心,这是把两面刃,你能拿它当武器,别人也能拿它来攻击你的。」 姜成瑄浅浅一笑。钱雍曼的担心不是没有原因的。这样中性的六个人一站出去,首先要挑战的就是所有女性的接受度,第二就是男性的排斥感。最容易让对手拿来操弄的,就是散佈小道消息,让她们去面对社会上对同性恋的主流观感的挑战。之所以要求她们住在宿舍里,为的就是不要被抓到把柄。 这个团体是一个走在钢索上的团体。当有同性恋疑云的消息出来时,就算不能承认,根据姜成瑄的个性,她也不允许否认的。当然,她也早就想好要怎么应付这种事情了。再怎么说,如果不是同性恋这性取向的影响,她们六个人是不可能吸引女孩的注意,她绝对不会做那种消费完同性恋之后,把人家一脚踹开,再把当初支持自己的力量给眨得一文不值的事情。 姜成瑄正要说几句让老闆安心的话,就看到傅品珍的助手推着推车过来,因为走道狭小,她连忙侧身让开。不料跟在后头的傅品珍推着的行李箱却撞上了她的腿。那箱子里可是满满的都是傅品珍做造型的工具。 她皱着眉弯腰扶着自己的大腿,而肇事者却面不改色地还从她脚上踩过去。 「你又惹她生气了?」钱雍曼怜悯地看着她。 「我今天连句话都还没跟她说过。」姜成瑄的脸疼到都变形了,只能咬牙切齿地说话。 「那昨天呢?前天呢?」 姜成瑄连个字都还来不及说,钱雍曼就挥挥手让她不用说了。 「算了。你这个人,就算站在那里都能让人生气,真是碍眼。不跟你说了,我还是进去找幼齿的来养眼比较重要。」钱雍曼扭着水蛇腰,花枝招展地进去化妆室了。造型师都来了,接下来就是要换装了,今天等的就是这养眼的画面啊。 一抬头,姜成瑄看到宋清秋站在离自己不远处,正倚着墙掩着嘴,至于掩着的手底下是什么嘴形,她从她的眼睛就可以想像得到,除了笑还能有什么? 「都看到了吧?你还幸灾乐祸?快来扶着我一下啊。那可是高跟鞋啊,尖得能踩瞎眼睛的鞋跟哪。」姜成瑄的额头都渗出了薄汗。 「你家女王的功夫真不是盖的,人家脚下功夫讲究的是草上飞,她的却是千斤坠啊。」宋清秋笑着把姜成瑄的手放到自己颈后,一手扶着她的腰,两人身体紧贴得中间塞不进一张纸地走进化妆室。 幸好此时的傅品珍正忙着帮那六个人穿衣服,要不然可能姜成瑄的头上会再多把剪刀也不一定。刚才宋清秋可是看得一清二楚,那一脚是在看到自己之后才补上的,踩的时候眼睛是直视着自己的,活生生的就是在宣告主权。 (10) 进到化妆室之后,姜成瑄又恢復了工作的表情,宋清秋也瞭解她的个性,扶着她坐下之后,自己就坐到另一张椅子上。姜成瑄忍着脚痛,喊着钱雍曼,「总裁,介绍个人给你认识。」 其实,她真正想喊的是,请那位正伸出咸猪手的老闆给我滚过来。 钱雍曼一听语气不对,就知道有公务了。她换上正常的总裁表情,优雅地走过来。宋清秋恭敬地站起身,姜成瑄本来也想站起来的,但被宋清秋制止了。 「你好。我是华清唱片公司企画部经理,宋清秋,是juliet这张ep的企画负责人。」宋清秋朝着钱雍曼伸出手。 两人礼貌性地握了握手。 「她是我中学六年的同学。」姜成瑄对着钱雍曼说,又转头对宋清秋说,「总裁是我大学的学姐。如果你当初留下来唸大学,说不定也会跟我们同校。」 在生意场上,套套关係是必要的。姜成瑄这么一说,两人之间的距离就又近了一些。 此时却听到里面传来一阵声响。 「你这是什么鬼东西?」傅品珍又发飆了。 「是……晶亮……深邃黑……隐形眼镜……。」伊格尔囁囁嚅嚅地说。 「叫你不准遮,还给我戴隐形眼镜,你觉得我会没注意到吗?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忤逆我。」傅品珍一脚踹翻了伊格尔的椅子,托比怜悯地蹲在伊格尔身边帮她揉着后脑勺,伊格尔再度石化,因而没有顶嘴,逃过了被踹死的命运。 傅品珍瞪了姜成瑄一眼,后者背脊的汗毛像被人逆着梳过一样竖了起来,宋清秋则是低头掩嘴窃笑,这是典型的迁怒啊。 钱雍曼尷尬地拉着姜成瑄及宋清秋到外面,说是去喝杯咖啡,等一下再回来看她们拍宣传照,别在这里妨碍她们工作。这种时候,钱雍曼的罩子可是放得比谁都亮。没办法,在公司里早就训练有素了。 「厄本,不要边走边看书,等一下跟丢,迷路了,你就死定了。」 「伊格尔,不要跟尤恩打来打去的,像什么话,把衣服跟头发弄乱了,你们就等着看是要被傅品珍断手还是断脚。」 「贾思柏,你能不能不要笑得那么灿烂?路边倒了那么多人,很难走耶。」 「伊格尔!讲不听耶。托比,去牵着伊格尔。」 骆佳珣觉得自己像幼稚园老师一样,喊得嗓子都快哑了,都是这批问题儿童军团害的。唯一最让她省心的就是托比了。而最让她担心的却是最安静的路克,闷得就像颗不定时炸弹,人家定时炸弹至少还会滴答滴答的叫着,她连吭不吭,不知道什么时候要搞什么状况。 与她们一群人迎面而来的是一个长发气质美女,后面还跟着个助理。助理肩上的吉他,应该是前面那个美女的吧。路克之所以会注意到这两个人,是因为骆佳珣突然安静了下来,而且那挺胸示威的姿势太过明显,扬起的下巴并不完全代表骄傲,有时是种退却。 在那个助理肩上的吉他撞上骆佳珣时,路克第一时间扶住了她。 「喂!撞到人不用道歉的吗?」路克一把抓住吉他的袋子,不料那助理竟然弱不禁风地随着拉扯的力量往后倒下。 「不是有句话说,如果道歉有用,要警察做什么吗?既然如此,道不道歉都无所谓了。你们大可直接去叫警察囉。」长发气质美女斜倚着墙,不在乎地说着。似乎也没有想拉她助理一把的意思。 贾思柏拉住路克的手,要她不要衝动。但路克并不是那种会听她说话的人,挣脱了她的手就要去找长发气质美女理论。在她踏出一步后,没想到骆佳珣还快她一步挡在面前。 「哟。骆佳珣,最近混得不错啊。一次带了六个保镖,都可以横行无阻了。不过,你别忘了,你们已经分手了。」助理站起身,拍拍裤子上的灰尘,重新揹起吉他。 「夏子清,栓好你家的狗,不要乱跑乱撞的。如果可以的话,也不要让她乱吠,否则哪天被毐哑了,那就麻烦了。眼色这么不好,还没办法用眼神沟通。」姜成瑄一手搂着骆佳珣微微颤抖的肩膀,「虽然那是你私人请来的助理,我管不着。但请你教好职场伦理再带出门。小珣再怎么说,都是编制内的正职员工,而且资歷也比她久。」 夏子清看着姜成瑄的手,眼里饱含着隐忍,但最后还是转身离去。那助理见老闆走了,只好悻悻然地跟着走。 「咦?伊格尔怎么没动作?喔。原来是被托比牵住了。」姜成瑄看着juliet的团员,故做轻松地冲淡火葯味,「还楞着干什么?快走啊。摄影师等到相机镜头都发霉了。贾思柏,把路克带好。尤恩仔细盯着厄本,不要让她拐错弯了。托比,很好,继续牵着手。」 姜成瑄拉着骆佳珣落到队伍的后头,等隔开一段距离之后。 「你还好吗?小珣。」 听到姜成瑄温柔的声音,骆佳珣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声音有些哽咽,「没事。反正这也不是第一次了。」 「再忍忍吧。还剩下一年约。等一年过去,我不会再跟她续约了。」 「工作归工作。你不需要为了我这样做。」骆佳珣感激地看着姜成瑄。 「她那条看门狗太碍眼了,我看不下去。再说,夏子清再红也有限了,一个人的心胸如果不够开阔,创作的视野就会变得狭小,内涵就会变得浅薄。总之,我是不看好她的将来,所以也没必要再浪费时间在她身上了。」虽然,她很护短,但工作毕竟还是工作。姜成瑄完全是就事论事地说,并不完全是在安慰骆佳珣。「倒是你,你真的不想把事情解释清楚?」 骆佳珣摇摇头,「如果能解释清楚,我们也不用分手了。」 「唉。亡国之君身旁必有一个奸臣。分手的怨侣中间必定卡一个八婆。」姜成瑄煞有介事地叹气,把骆佳珣逗笑了。 看着破涕为笑的骆佳珣,她递了张面纸给她,「擦擦吧。为那种有眼睛却不会用的人流眼泪,浪费水资源。你去洗把脸,我先带她们进去。」 「路克,你惨了。小珣喜欢的是气质长发美女。你头发没人家长,气质也没人家好。」贾思柏趁着摄影师在测光的空档,低声对路克说。 第一组拍的是团体照。背景是全黑的布幕,中间是一张鲜红色的沙发,沙发的后面摆了一个比沙发略高的柜子。六个人穿的第一套服装是纯白的窄版短西装,不同的是每个人的领子及袖口镶上不同顏色的粗版编织缎带。 贾思柏的形象塑造是王子,所以她的缎带是金色的,脖子上系着黑色的丝质领巾。摄影师安排她单手撑着头,侧躺在沙发后的柜子上。 路克是走狂野不羈的浪子路线,她使用的缎带是黑色的,里面衬衫的扣子上面两颗没扣上,玄黑色的窄版领带打了个宽松的结排在脖子上。她斜倚在沙发的左侧。所以贾思柏才得以和她近距离说话。可惜路克此时心情不佳,没心情理她。 于是贾思柏转而和坐在沙发上的尤恩聊天。 尤恩因为年纪最小,所以傅品珍给她打上黑色的领结,缎带的顏色是蓝色的。尤恩按照摄影师的提示,斜躺在沙发的左边后,两人就开始聊起单曲的曲风了。 在尤恩的旁边是坐在沙发正中央的厄本,她的服装是搭配着宽版灰色领带,整齐地系着。因为还没开始,厄本坐在沙发上,右脚勾起放在沙发的边缘上,下巴就靠在右脚膝盖上,手里拿着本书在看。无框眼镜及那本书使他成为唯一有固定象徵道具的人。 托比此时有点紧张,这是她第一次以这种造型拍照。虽然剪完头发已经有段时间,差不多也习惯了,可是她还是学不来伊格尔那种与生俱来的瀟洒,或是贾思柏那种浑然天成的优雅,就更别说路克的狂野及尤恩的天真了。 傅品珍给她的西装是唯一有腰身的,缎带用的是粉绿色,里面的衬衫在钮扣的两侧镶有蕾丝,相对是比较偏女性化的。摄影师觉得她现在太紧绷了,要她再放松一点。可是她却怎么也无法表达出摄影师想要的感觉。 在场边看了一阵子,姜成瑄走到托比面前蹲下来,握着她的双手,才发现那双手十分冰冷,「你还记得以前拍过一组是穿着睡衣的照片吗?」 托比点了点头。 「想像你身上穿着的是睡衣,把伊格尔当抱枕靠着。不需太刻意,你只需要完全放松就可以了。」姜成瑄瞄了倚在沙发右侧的伊格尔一眼,本来想让她们拉着手的,但又怕这个松了,那个又绷了,于是作罢。 伊格尔就坐在沙发右边的扶手上,右手伸直放在沙发靠背上,上身完全趴在沙发上头。托比的头就靠在伊格尔的腹部上。 「你给我保持住,如果再身体僵硬,我就进来把你打到全身都散掉。」姜成瑄在伊格尔耳边威胁着。 伊格尔白色西装上的红色缎带以及直接垂掛着的领带表现出她性格中的暴烈,可惜与她现在的表情极不搭调。 托比照着姜成瑄的提示,将自己调整成慵懒的状态,身体完全的放松了。她仰着头看伊格尔,「你很紧张吗?要不你想像着,你现在正搭着公车准备去打架。那样的表情比较适合你喔。」 伊格尔噗嗤一笑,低头看着托比,「我在你心目中永远就只是个爱打架的人吗?」 两人相视一笑,在旁边侧拍的人抓住了这个瞬间,这张照片成为juliet团体的第一张照片。 路克的目光自从骆佳珣走进来之后,就一直跟随着她。 「好。全部的人看这边,该笑的就笑,该酷的就酷。」摄影师站在相机脚架后头,一手握着快门线,一边发号司令,「路克,眼神不要乱飘,看这里。很好。再一张。」 之后又拍了几张不同姿势的团体照,以及个人照。散发出高热的棚灯让六个人都汗流浹背。路克拍完自己的个人照之后,就换贾思柏上场。 贾思柏在和路克擦身而过时,拉着她的袖子,低声靠在她耳边说,「夏子清是小珣的前任,交往一年,分手半年。这情报不是免费赠送的,我会找你要报酬的。」 路克斜睨她一眼,「我又没说我要。」 「货物出门概不退换的啊。」贾思柏微抿着嘴笑了笑,拍拍她的肩,优雅地步上拍照用的高台。 看着坐在阴暗处的骆佳珣,那茫然的表情吸引着她的脚步,待走到人家面前了,才发现原因不明。 疑惑地看着面前的人,「路克,有什么事吗?」 虽然因为夏子清的出现,又打乱了她好不容易整理好的情绪,但工作时是不允许带入私人情绪的。 「有面纸吗?」路克面无表情地要坐到骆佳珣旁边的箱子上。 「等一下。椅子给你坐。衣服弄脏了就麻烦了。」骆佳珣连忙阻止了路克,站起来走到一旁的桌子,拿起自己的背包。说是助理,倒不如说是保姆,尤其是带着这么一大团的人,要准备的东西就更多了,这是她从事这工作以来,所带的最大的背包。 「我帮你拿吧。」看着吃力地以不自然的角度试图拿起大背包的骆佳珣,路克伸手帮她从一堆东西中间提起背包。每次比赛,队友的背包都是这样堆在一起,对于帮助背包突破重围的事情,她算是驾轻就熟了。 将背包递给骆佳珣,自己则静静地站在旁边。低下头拿东西的骆佳珣,头发顺着地心引力的牵引滑了下去,露出白皙的脖子。路克竟觉得有些心猿意马,她连忙将眼线转往别处,不料却对上在高台上的贾思柏玩味的眼神。 「给你。」骆佳珣抽了张面纸递给她。她拿了就想往脸上抹去,却被骆佳珣制止了,「不能这样的。被傅品珍看到你这样擦脸,铁定会被砍。」 骆佳珣拿回面纸,轻轻地在路克脸上拭着额头上的汗水。 「我也要。」贾思柏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完成了拍照的工作,笑嘻嘻地站在旁边伸长了脖子。 路克知道贾思柏在调侃她,恼羞成怒地抓着贾思柏的领子,贾思柏也不遑多让地反抓着路克的衣服,两人扭打成一块。骆佳珣还来不及喝止这两个问题儿童,尤恩这个小号的问题儿童不知从哪里冒出来喊了句「我也要玩。」,因为身材比路克和贾思柏都矮,她便跳到路克的背上掛着。 骆佳珣看着扭得像一团捏坏的麻花麵团的三个人,一边打着一边往摄影棚外面移动,瞠目结舌,完全不知道该拿她们怎么办。 (11) 那看似扭打的动作,其实是贾思柏拉着路克往外走,而路克在发现贾思柏的意图之后,试图反抗,不料半路杀出程咬金,也就是尤恩。尤恩是打探出骆佳珣和夏子清往事的间谍,靠的就是她那天真无邪的外表。如果是贾思柏亲自出马,骆佳珣必定会心生隔阂,所以贾思柏在拍照空档时,和尤恩以一组混音器成交。 当然,贾思柏也如实告知了为什么要这样做的原因。于是尤恩很尽责地做了售后服务,看到路克开始挣扎的时候,她就跳了出来,掩饰着路克的动作,并协助将人拖了出来。 「你们在干什么?」路克好不容易推开了两个人的拉扯。 贾思柏不怀好意地笑着,拉着路克蹲到角落,「我是来跟你索取报酬了。」 「嘿嘿嘿。」尤恩靠了过来一起蹲着,学着贾思柏的表情笑着。 「你们两个刚才是靠太近,互相传染了白痴病吗?」路克翻了翻白眼。 「别这样。我也是一片好心啊。小珣真的不错啊。你可别错过了。我好不容易才从她口中套出那些事情。」尤恩一手搭着路克的肩,平时路克总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虽然没兇过人,但也让人不敢靠近。难得有了贾思柏突破了这层隔膜,尤恩当然要来套下近乎。 「时间不多。我就直接说了,报酬就是,你去约小珣出去玩。」贾思柏勾着路克的脖子不让她逃走。 「这算什么?又不是玩真心话大冒险。这算哪门子的报酬?」路克十分的不以为然。 「难不成你想玩真心话?好,那你为什么总是对我有敌意?」贾思柏嘴角微扬地说着。 「我去约人。」路克用手肘撑了下,没成功把人推开。 「果然是个不坦率的人。」贾思柏紧了紧手,唯恐让人给逃了,「既然你答应了,那我们就来拟定约会计画。」 「凭什么?要怎么约人,要怎么玩,那是我的事。」路克抗议着。 「这是报酬的一部份。否则,万一你约了人,结果只是去逛个花园,那岂不是浪费了我们的心血。」贾思柏扬了扬下巴,尤恩立即会意地猛点头。 「你们在干嘛?」厄本突然站在她们的后面,让她们都吓了一跳。 贾思柏招手让厄本也一起蹲下,说明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厄本点了点头,马上拿出一本书,竟然是约会地点精选的书。 「纸上谈兵是有需要的。就算没有女朋友,也是要瞭解一下这方面的事。」厄本为这本书的出现做了解释。 「真不愧是书呆子啊。」尤恩拱手表示佩服。 此时托比和伊格尔从走廊的另一头走来。如果伊格尔是油罐车,那托比就是灭火器了。托比今天最重要的任务就是和伊格尔一同行动,这是骆佳珣指定的。看到那四个蹲着围成一圈的伙伴,伊格尔兴奋地跑过去。 「你们在做什么?打麻将啊?」伊格尔不分青红皂白地也跟着蹲了下去,之后还不忘拉着托比一起。 于是五个人就开始七嘴八舌地讨论起约会行程安排事宜。路克因为被贾思柏的手箍住而动弹不得,只好静静地听着。 「去电影院吧。路克这么不擅长说话,看电影最好了。」尤恩提议道。 「不行。这样加温太慢。去游乐园吧。欢乐的气氛最容易让感情快速增进的。如果有必要,还可以去坐摩天轮,让路克在那上面告白。」厄本分析着。 「游乐园太幼稚了,我们都是学生,或许还行得通,可是小珣已经是大人了。还是烛光晚餐吧。在餐厅里,我们还可以跟进去随时支援。」贾思柏依然念念不忘她之前的提议。 「如果要支援,在餐厅那种狭小的空间,很容易曝露我们的存在。游乐园可躲藏的空间比较大。」厄本坚持她的游乐园提议。 「空间大,反而不容易控制。以这傢伙的个性,有可能会想办法甩掉我们的监控。」贾思柏以不信任的眼神斜睨着身旁的人。 「如果要不着痕跡的监控,可以用doubledate的方式。」尤恩举手发言。 贾思柏讚赏地点点头,厄本也表示同意,但伊格尔有意见。 「那另一对要找谁?」伊格尔问道。 贾思柏两眼直直地看着伊格尔。 伊格尔不安地竖起食指比着自己,「我?可是我没有女朋友啊。」 「就你和托比啊。」第七个人的声音响起。 juliet的六个人吓得倒了一片,不约而同地伸出手指着那第七个人,姜成瑄。 「你什么时候冒出来的?还跟我们蹲在一起。」贾思柏总算是整个团体里最冷静的人。 「大概是从游乐园的时候开始的吧。」姜成瑄站起身,拍拍衣襬,走到宋清秋身边。后者看到juliet六个人的反应,正掩着嘴笑着。 「厄本!让你出来叫个人,你又迷路到哪去了?尤恩,轮到你了,还在玩。」骆佳珣怒不可遏地推开摄影棚的大门,看到全体团员都在,便走过来像牧羊犬一样,将六隻小羊赶回棚内。 「你们六个。回公司我们再开会讨论啊。」姜成瑄在后头乐不可支地喊着。 「juliet真是个有趣的团体。你居然也跟着她们闹。」宋清秋微笑着帮姜成瑄整理服装,还伸手将一綹乱了的瀏海拂顺了。这个动作又被傅品珍撞给正着。 一阵风来了又走,宋清秋只能目送着被傅品珍拽着领带走掉的姜成瑄的身影。 不能在公开场合和瑄走得太近啊。容易被捉姦在床不说,还会引起女王的佔有慾,以前不让傅品珍知道自己的存在,果然是正确的决定。宋清秋悲叹着一时失察,勾起了对手的斗志。她瞇着眼,看着走廊尽头的转角,姜成瑄消失的地方。 化妆室的门被傅品珍一脚踹开,手一甩,便将姜成瑄扔到化妆檯前的椅子上。她一转身再回来,手上多了把明晃晃的剪刀。 「你……你有话好说,先把剪刀放下,别衝动啊。」姜成瑄双手挡在前面,试图阻挡恶魔的步步逼近,「你……你别用剪的,这是我最喜欢的衣服。如果你嫌麻烦,我可以自己脱。」 「我剪你的衣服干嘛?也没有人要你脱衣服。」傅品珍笑得让姜成瑄毛骨悚然,「你的瀏海太长了是不是?我看是头发整个都太长了。才会需要让人来帮你整理。」 傅品珍的手指撩起姜成瑄的头发,似乎正在思考如何下手。 再迟钝的人都听得出来,这整件事和刚才碰了她头发的人有关,更何况是聪明如姜成瑄,她很快地归纳总结出原因。不过,现在的燃眉之急是头顶上的那把剪刀。 「你以前说过的。我不能剪短发,会太招摇。」姜成瑄抱着头,缩在椅子上。 「嗯。那理光头吧。」傅品珍放下剪刀,准备去找剃刀。 「不行。你说我的头型太扁,光头不好看。你让我顶着个难看的头,我会想不开的。」姜成瑄用力地吸了几下鼻子,假装眼泪已蓄势待发。 傅品珍最怕的就是姜成瑄的眼泪,只要她一抽鼻子,她的心就像被人抓在手里一样地揪了起来。姜成瑄也知道她的这个弱点,只是再怎么说,也不能老是当个哭鼻子的小孩,所以非到迫在眉睫不用。说穿了也就是,姜成瑄还是很爱惜自己的脸皮的。 一见傅品珍放下了剃刀,姜成瑄立刻就从椅子上跳了起来,站在门边,「我先去看看那几个死小孩。下次再讨论发型的问题吧。」 刚走出化妆间,姜成瑄的手机就响起。 「脑袋有保住吧?」宋清秋带着笑意的声音传来。 「真是托你的福了。」姜成瑄歪头夹着手机,空出双手好整理自己凌乱的衣服以及头发,要是这时候被别人看见,一定又要谣言满天飞了。 「别忙了。到我办公室去,我帮你整理。」宋清秋此时正站在警卫室的外头,警卫都去巡逻了,她好整以暇地欣赏着监视器里姜成瑄的狼狈模样。 姜成瑄抬头看到转角处的监视摄影机,对着摄影机做出鬼脸。「你办公室见吧。」 走进办公室就看到带着招牌微笑的宋清秋,只有对着姜成瑄才会露出的宠溺的笑容。 「先公后私吧。」宋清秋翻开笔记本,让姜成瑄坐在自己的对面,「预计棚内拍照的进度,今天看起来还不错,那几个小朋友训练得很好,默契也不错,各自的形象很鲜明。小朋友配合度很高,摄影师说拍起来很轻松。」 姜成瑄本来还在自己的行事历本子上涂鸦,听到这句话,得意地抬头说,「人都是我挑的,当然差不到哪里去。」 「是。你厉害。」宋清秋笑着将笔盖扔了过去,笔盖掉到姜成瑄身上,又弹到地上去,「去捡回来。」 「不捡,你当我小狗啊?」姜成瑄坏笑着回答。 「不捡算了。继续。外拍的时间定在后天,再拖下去恐怕会遇上坏天气,摄影师这两三天也只有那一天排得出时间。你们那边有没有问题?」 「没有问题。只是她们听到要去海边拍泳装照,应该会吓死吧。」姜成瑄已经能想像得到juliet团员们听到这消息的表情了,差点忘形地狂笑起来。 「她们跟到你,也不知道是福还是祸,心脏比较虚弱一点的人,早晚会被你吓死。不过,你是老闆,她们也拿你没办法。」宋清秋无可奈何地看着小人得志的姜成瑄。 「接着说吧。」这回轮到姜成瑄主导议事程序了。 宋清秋瞪了一眼喧宾夺主的姜成瑄,笑了一下才往下说,「编曲的部份,根据製作人回报的进度,目前已编好六个版本,听说尤恩还有四个版本要做,是不是就让她做到这里就好?因为最后我们只会选三个版本出来用,现在完成的六个版本,製作人已经很满意了。」 「不行。这是我给尤恩的功课,我想知道她的极限在哪里。」姜成瑄咬着笔说。 「那好吧。这是你们家的家务事,我不管,但三个版本的曲子,根据预定进度必须在下週五前决定。不管尤恩是不是能完成剩下的四个版本,都要赶在这时间之前做出决定。可以吗?」 「可以。」 「歌词的部份……如果找夏子清可以吗?你是她的经纪人,应该清楚她的排程。」宋清秋一边翻看进度表上的工作项目,一边检查是否还有遗漏。 「夏子清下下个月有一场演唱会,虽然不是很大,可是她的个性你也知道,光是排练就要磨掉不少时间。况且她这次还有新曲要发表,旧的曲子也有重新编排的版本。」 「所以你言下之意是排不出时间?」 「是的。」 「那你有推荐的人选吗?」 「我想找justbad乐团,她们也是团体,乐曲的调性和尤恩这次的创作很接近,比较能作出贴切曲子的词。」 宋清秋点点头,「那就照你说的去进行。我会和justbad那边联系,如果你有空,可以先去打声招呼会更好。」 「没问题。我会先找柯林聊一下。」姜成瑄手上也有一份进度表,看工作项目都讨论得差不多了,便闔上本子。 宋清秋放下笔,双手交握地撑着下巴,「那么……我们现在来谈私事吧。」 姜成瑄站起身,伸了下懒腰,走到比较舒适的沙发前坐下。「什么私事?」 「关于傅品珍的事。」宋清秋有点吊她胃口说着。 「你不会是要说,为了我的人身安全着想,以后我们要保持距离吧?」姜成瑄懒洋洋地躺在沙发上。 「虽然我对你是很好,但我不至于会这样委屈求全。」宋清秋淡然地笑,「我有办法让你们復合。」 在看到姜成瑄倏地坐起身时,宋清秋一时间不知该做什么反应,只好先低头假装察看自己的行程表。復合的方法,早在三年前,她就已经想到了,但她迟迟不肯说出来。现在她却带着自私的理由,决定说出来,也许这是孤注一掷,也可能是最后的尽欢。 这次是復合,还是永远分开,就看傅品珍对姜成瑄的信任到什么程度了。如果傅品珍对她的爱是那么的浅薄,那就不能怪她横刀夺爱了。 即使不能成真,至少我还能拥有这个梦。宋清秋下定决心后,抬起头,坚定地看着姜成瑄。「你跟我假装交往,要很逼真的那种,所以你要搬到我家来住。」 (12) 「有需要做到这样吗?」姜成瑄露出苦恼的表情,「搬到你家去……真做到这样,我怕她会直接把我丢掉,再也不理我了。」 「欲擒故纵不是你最拿手的吗?」宋清秋看到姜成瑄的表情,忍着笑对她说。 没想到姜成瑄的表情更苦恼了,「那是我最擅长的招数没错。可是,你不觉得我们这几年一直都是你纵我,我纵你的吗?我会用,她也会,还比我更沉得住气,用得更狠。我都搞不清楚我们哪个是诸葛亮,哪个是孟获了。」 宋清秋走姜成瑄面前,弯腰伸手抹平她紧皱的眉头,坐到她身边,将头靠在她肩上,「跟她相处了这么久,难道还看不清楚女王的本质吗?她并不是真的很沉得住气,只是她很确定你不会跑掉。你对她的在乎,是你自己系上去的一根隐形的绳子。如果有一天,你把绳子解开了,她还能沉得住气吗?」 「所以,你要我把绳子解开?」 「光这样是不够的。你还得把绳子放到另一个人手上才行。而那个人就是我。女王最不能忍受的,就是领土被侵略,你是她的领土,我就是那个侵略者。有侵略者才能激起女王的斗志,让她出手把领土抢回去。如果你想让她主动开口跟你復合,就只有这个办法了。」 对于宋清秋的提议,她思考了很久,确实是可行的。但是,她并不想把谋略权术这一套用在情人身上,所以她才会时不时地耍耍可怜,或是发发小脾气,却从来没有想过这些举动能带来什么收穫。 「我还是觉得不好。你先忙吧。我去看看那群小朋友。」姜成瑄给了宋清秋一个抱歉的笑容后就离开了。 宋清秋难掩失望之情地靠在沙发上。如果你不是一个这样在乎旧情人到了极点的人,我就不会将你珍藏在心底这么久了。 姜成瑄离开不久,juliet的六个团员就被骆佳珣像赶小鸭一样地带到化妆间。化妆间一下子像是炸开了锅一样,尤恩和伊格尔又闹成一团。令人意外的是,路克居然破天荒地和贾思柏耍起嘴皮子吵起架来了,这是她第一次在短时间内说了这么多话。只是骆佳珣有些纳闷,为什么她们两个吵架可以这么文雅,声音低到不靠近都听不到,可是当她一靠近,两人却又同时住嘴。所以她只能靠着她们两个的肢体动作和表情,看出这两个人正在吵架。 骆佳珣在第十次靠近那两个人,却受到静音对待之后,沮丧地坐在厄本和托比中间。 「你们知道那两个人是怎么了吗?」骆佳珣问着两旁的人,得到的是一致的摇头。「啊~气死我了,这群死小孩。」 她完全忘记两边还坐着两位死小孩,又将枪口对着另外两个不知死活的死小孩。「伊格尔!尤恩!你们两个再玩啊!再玩,不用等傅品珍回来,我直接就把你们两个抓起来从窗户丢下去。」 被骂的两个人停下动作,走到骆佳珣面前,学着绅士的动作,同时各伸出一隻手,示意骆佳珣拉住。她们将骆佳珣拉得站直了身体。尤恩伸手在她们三个人的头之间比划了几下。 「嗯。你看清楚喔。我跟你差不多一样高,你比伊格尔矮一点。你确定有办法把我们抓起来丢到窗户外面?」尤恩嘲弄地对骆佳珣说,伊格尔则在一旁忙不迭地点头附和。 听到骆佳珣大喊的声音,路克停下和贾思柏的争吵,不解地看着尤恩和伊格尔的动作,当她听到尤恩的话之后,她推开贾思柏,走到两人背后,一手圈住尤恩的脖子,一手圈住伊格尔。 「那你们觉得我跟你们比,谁比较高呢?我能不能把你们丢出去呢?」路克的手又加了几分力度。 「欸欸!我们是伙伴,是一国的,不能为了个女人坏了兄弟的和气啊。」伊格尔只比路克矮了两公分,比较有说话的本钱。尤恩则乖乖地闭上了嘴。 没有回答伊格尔那几乎所有人都明白的暗喻,路克把尤恩推到一旁的椅子上,又将伊格尔拖到另一边的沙发上,对着托比招手,「托比过来。麻烦你帮忙,顾好你家的油罐车。」 「什么叫为了个女人?最好是你们都不是女人。」骆佳珣火爆地踢着已经石化的伊格尔,踢完又扶着自己的脚,「果然是石化了,硬得要命,踢到都会痛。」 她转身一手搭在路克的肩膀,「谢了,路克。可是,你还没回答我,你跟贾思柏在吵什么?」 一阵静默之后。路克面无表情默默地往外头走去。骆佳珣茫然地看着贾思柏,「这傢伙在搞什么?」 「大概在练习默剧吧。戏剧老师下礼拜要抽考。」贾思柏耸耸肩回答。 逃避问题的路克走到化妆间外头的走廊上,不知道要去哪里,只好站在门外发呆。 「发什么呆呢?」姜成瑄学着路克靠着墙,站在她旁边。 「里面太吵了。」路克言不由衷地说。 姜成瑄将脸贴在化妆间的门上,「不会啊。挺安静的。」 「那是门太厚了,隔音太好。」路克死撑着。 如果不是怕敲门会招来人开门,姜成瑄真想当场敲给她看那门是会厚到哪里去。 「你喜欢小珣,对吧?」不让路克有心理准备,姜成瑄劈头就是开门见山地问。「如果你想追她,我可以帮忙。」 「她和夏子清为什么分手?」路克反问。 「这种问题,应该让小珣自己回答,我没办法代替她回答你。再说,旁人永远看不清情人之间过手的招数。我看到的,不见得是她们分手真正的原因。」姜成瑄偏过头,望向走廊尽头的窗外,「她们分手的原因会影响你对小珣的感觉吗?」 「不会。」路克斩钉截铁地回答。 「那这件事就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姜成瑄的眼珠子贼不溜丢骨碌碌地转了一圈,「我们一起进去吧。我有事要宣布。」 「我是来通知各位,由于气候的原因,临时决定后天要去海边拍外景照。到了海边,当然一定要拍几张泳装照……」姜成瑄故意停下来,等着看所有人的反应。 过了五分鐘之后,尤恩才从椅子上跳起来,直接站在椅子上面,「有没有搞错?叫我们穿泳装?那个摄影师想死吗?」 姜成瑄一把将尤恩从椅子上拉下来,重重的一掌拍在她的头上,「你才找死。居然敢骂摄影师?你如果想被拍成鐘楼怪人,可以继续骂没关係,我没意见。」 「我有意见。」厄本缓缓地举起手,「你确定让我们穿泳装能看吗?你敢看,我们还不敢穿呢。」厄本顿了一下,补充道,「托比例外……。」 「等一下。我现在顶着这样的发型,穿比基尼能看吗?会被歌迷说不男不女的吧?」托比也一下子激动了起来,站起来指着自己的头发说。 解除定身符咒的伊格尔跑到姜成瑄面前,一把抓起她的衣襟,举起右手握着拳头,在她的鼻子前晃着,「是你的餿主意吧?叫我穿泳装?我先打到让你全身穿石膏。」 突然伊格尔被人从后面踹了一脚,一个重心不稳便往前扑去,姜成瑄时间点抓得正好,侧身让开,伊格尔趴在地上。 「姜成瑄只有我能打,你在这里比手划脚的做什么?」傅品珍一脚踩在伊格尔背上说,低头发现伊格尔身上还穿着拍照的服装,「可恶。弄脏的衣服,你自己付洗衣费用。起来啦。还趴着干什么?拿一套两万块的白西装擦地板,会不会太豪华了?」 「大姐……你的脚得先抬起来啊……不然……我站不起来……。」伊格尔似乎被踩得很重,气若游丝地说着。 傅品珍坐到门边的沙发上,摆出女王的姿势,「说你们见识少还不承认。」 她拉开门,让助手推着一座衣架进来,上面有接下来要拍的第二套服装,是格子系列的,有衬衫也有背心。还有泳装,但不是比基尼式的,而是上衣是背心和短袖样式,下半身是七分裤的,比较偏潜水衣款的泳衣。 看到泳装的样式之后,六个人都松了口气。刚才吓到脸都白了的贾思柏此时才有力气开口,「吓死我了。想我这样玉树临风的一个人,怎么可以穿那种三点式的泳衣?」 「别说你们不敢穿了,我也看不下去。」傅品珍从衣架上一一抽出衣服,扔到每个团员的身上,「全部的人都快点换衣服。换好后要再上另一套妆,动作快!」 六个人被傅品珍一喊,纷纷各自背过身去换衣服。在化妆间里并没有其它的隔间,虽然全部都是女生,可是也还没有熟到可以袒裎相见,更何况还有托比这个定位不明的人,以及傅品珍和骆佳珣这两个明显非同类的人在。 平时大剌剌的伊格尔,是最害羞的一个,还特地跑到最角落的地方。 看到走路一拐一拐的伊格尔,傅品珍看不下去地喊着,「伊格尔,不要装死,你的皮有那么嫩吗?不过就是踹了一下。」 前一套服装比较正式,强调的是贵族风。第二套则是偏向休间风,运动型的路克和伊格尔分配到的是格子背心,展露出她们略有小肌肉的手臂。 贾思柏和厄本穿着的是长袖衬衫,虽然她们并不热衷运动,但她们天生都有着衣架子,肩膀够宽能撑起衣服,即使是轻松风格的格子衬衫,也能穿出挺拔的味道。 托比和尤恩在身高上是比其他四个人矮一些,于是傅品珍将她们塑造得较为活泼,两个人穿的是短袖的格子衬衫,是属于短版的,扣子完全不扣,里面搭配略长于衬衫的纯白色t恤,内外两件衣服的袖子一同往外褶起来,在袖口形成一圈白色的装饰。 六个人的身材比例都属于下半身较长的,穿上刷白的灰色小直统牛仔裤,更显得双腿修长。 傅品珍的手飞快地从一个人的脸移到另一个人的脸上,乾净俐落的手法,宛如伟大的画家。她左右换着角度,观察上妆之后的脸在光影变换下的效果,又根据每个人的五官轮廓做了些修饰。然后便将六个人赶去摄影棚,让助手整理了下工具和衣服,自己则像是虚脱了一样,靠在椅子上闭目休息。 姜成瑄走到她背后,温柔地为她按摩肩膀。 「你昨晚和宋清秋一起?」傅品珍没有睁开眼睛,不想让她有辩解的机会,随即补充上自己合理的怀疑,「你身上有她的味道。」 姜成瑄想反驳,那不是宋清秋的味道,只是精油的味道。可是,昨晚在一起又是事实,一时想不到适当的说辞,唯恐会越描越黑。 闭着眼睛的傅品珍正反省着稍早前想剪掉她头发的行为,活像个吃醋的老婆,一时衝动有损格调啊。 「今天不否认了?」傅品珍将姜成瑄的犹豫当成默认,她握住姜成瑄的手,放到自己的双颊上,「如果你决定和别人在一起了,一定要告诉我,好让我知道自己该站在什么位子。」 傅品珍云淡风轻的语气,撩拨起了姜成瑄的火气。 她深吸了一口气,「那你会站在什么位子?」 「当然是朋友的位子。」傅品珍的口气很轻松,但姜成瑄听得很沉重。 一时之间,姜成瑄一阵烦躁涌上心头,鬼使神差地脱口而出,「那我现在告诉你,我和宋清秋已经决定要在一起了。」 看着被大力甩上而发出巨响的门,傅品珍无奈地叹了口气。这傢伙老是改不掉爱赌气的坏习惯。可是,也唯有这个时候,她才能感觉得到这人还是最初爱的那个人。 她走到化妆间外的小露台,这里面对的是办公大楼的天井,往下看是一个小中庭。她弯腰往前靠在栏杆上,垂着头看着中庭里的喷水池,从西边大楼的间隙漏进夕阳的光线,照映在喷水池里,波光粼粼。 一个女人走到喷水池旁,一手还拿着手机在讲话,她认出那个人是宋清秋。过几分鐘后,宋清秋放下手机,面对着大楼的方向。从那个方向另一个人跑出来,将宋清秋拥入怀中。 傅品珍的手压在胸口。明明知道她是在赌气,但当亲眼看见她抱着另一个女人,竟然还是会心痛。 (13) 看着空无一人的中庭,傅品珍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玩得过火了?原来自己也没有想像中的那么放得开。 是不是应该找个机会安抚一下那个傻瓜呢?傅品珍在心里盘算着。 其实,傅品珍捫心自问,这安抚有七分是为了姜成瑄,三分却是为了自己。今天心痛这么一下,也不知道要多久才会好。最惨的是,没有医生能医这种心痛。 在姜成瑄抱着宋清秋的那一刻,宋清秋的第一个念头竟是想找傅品珍算帐。可转念一想,这也是抱着自己的这个人太没用了,总是心甘情愿地被人玩弄。不过,她倒是很有兴趣知道,傅品珍讲了什么话,把姜成瑄推到自己这边来了。在电话里,她只听到姜成瑄说同意进行她提的计划,随后就被她抱住了。 姜成瑄开着车往郊区的方向,过了半小时之后,她才又开口说话。 「对不起。刚才我只是一时之间太想找个依靠。」 「没关係。搂搂抱抱,对我们来说不是经常有的吗?」宋清秋握住她放在排档桿的手。 「那不一样。那是在玩。」 「不管是不是在玩,我都不介意让你抱着。再说,我们不是要假扮情人吗?要习惯这样的动作啊。」宋清秋打趣着。 姜成瑄笑了,却是勉强地笑着。宋清秋将目光转向窗外,她自忖无法心平气和地看着她现在的脸。那可是一种会诱发人类劣根性的不良表情啊。 这天是第一次姜成瑄没有在宋清秋家的沙发上睡着,而是安安稳稳地躺在床上。宋清秋看着背对着自己的人,她知道那人并没有睡着。她拒绝了点精油助眠,还挑明了说自己不想睡,只想躺在有人陪伴的地方。 如果还能说出口,那表示问题不大,要是连说都不想说,那问题就严重了。这是宋清秋对姜成瑄性格的认知。 隔天早上,宋清秋随口问了句是否搬过来住。姜成瑄不置可否。她也不勉强,在这个时候姜成瑄应该是最厌恶被强迫的吧。 连着两天,姜成瑄都在宋清秋家过夜,从她佈满红丝的眼睛看来,即使睡着,大概也只是短暂的浅眠。宋清秋开始计画是不是该去找一些书,看看古代那种无色无香的迷药是什么成分,不能再这样放任姜成瑄夜不成眠了。再不行,最后的手段就是灌醉她,反正她酒品好得很,喝醉了倒头就睡,只是宋清秋担心自己人品不好,会趁人之危。 为了两个人的安全,宋清秋自告奋勇开车。今天的外拍宋清秋也是要到场的。 到了海边的停车场,宋清秋停好车,却发现姜成瑄还在发呆,她没喊她,只是静静地等待。她喜欢看着姜成瑄发呆时的侧脸,不带任何表情,很纯粹的一张脸,完全的真实。 有人靠近车子,敲了敲车窗。姜成瑄松开咬着的手指,抬眼看着敲车窗的人,傅品珍。 她回头对宋清秋说,「什么时候到的?怎么不喊我?」 宋清秋笑了笑,没有回答。姜成瑄推开车门,戴上蓝色镜片的太阳眼镜,遮去红色的眼眸,紧抿着嘴唇,换上工作时的表情。她没有搭理站在一旁的傅品珍,逕直往沙滩走去。 「听说你们已经在一起了。」语气中带着明显的嘲讽,连问都不问了,直接拍板定案。难怪她找了她一整个晚上都找不着人,原来跟传说中的新欢在一起了。 「据说你们已经分手了。」宋清秋按下遥控器锁上车门,在经过傅品珍身边时,淡淡地说着既定的事实。 看着宋清秋穿着素色连身裙的身影,那雅緻的气质与刚才嚣张的态度极不搭调。原来坚定的心,在看到宋清秋的这一刻却动摇了。难道那傢伙在玩先斩后奏,而且还搞得像是她推着她去和别人在一起?傅品珍并不怀疑姜成瑄有这等能耐,当年她都能激得她主动提出分手了,现在再演这一齣,也不是不可能的。 海边的天气很好,艳阳高照,摄影师很轻易的就能取得足够的光源,拍出有青春朝气的照片。看到一望无际的大海,juliet的六个人心情似乎也变得很好,就连平时总板着脸的路克,脸上的线条都柔和了许多。 第一套拍的是夏日服装。六个人都换上短裤,以及清凉的短袖t恤或是背心。伊格尔总算能戴上她最爱的墨镜,而不会被傅品珍暴打一顿。 镜头下的六个人,在摄影师的要求下,分别展露出符合自己原始性格的表情。每个人的个性在摄影师的光影捕捉之下,表露无遗。这是姜成瑄在专辑筹备会议上坚持的,这六个人都是经过她精挑细选的,各自都有着在市场里能吸引某部份族群的特质。所以她要求不要强加东西在她们身上,最好是让她们表现出真实的自己。 摄影师原本还不太能理解为什么,一般的偶像不都是一层又一层的包装吗?但当他在摄影棚内,第一次看到路克和贾思柏之后,立刻就瞭解了,什么叫浑然天成。一块绝佳的宝石,不需要琢磨就能发出耀眼的光芒,如果经过雕琢却会适得其反。 例如,若是按照偶像定律,路克必定被要求要露出灿烂的笑容。摄影师光是想像着路克露出笑容的样子,就打了个寒颤,那必定是个杀气十足的笑容,不如别笑。 剩馀的四个人中,托比虽然有些许的经验,可是这次的风格取向和她之前的不一样,所以还在摸索中。伊格尔和尤恩在经过引导之后,都能表现出让摄影师满意的表情。而厄本,她不用特别地做什么,不管是发呆还是傻笑,那都是姜成瑄要的东西了。 姜成瑄和宋清秋站在摄影师的背后,从这里可以看到摄影师取景的角度,以及团员们的表现。她指派骆佳珣到一旁负责指引六个人的情绪及动作,但那也只是刚开始的时候,到后来就连托比也在骆佳珣的鼓励之下,玩得就像脱韁的野马一样。 骆佳珣在看到团员们不再需要她的指示之后,便拿出数位相机开始侧拍,捕捉到了不少路克被贾思柏逗弄时的无奈表情,以及托比偶尔露出的小女孩的娇羞神态,还有厄本被伊格尔和尤恩合力压倒躺在海水里的情景。 因为现场的气氛太好了,连摄影师都极度的投入,以致于大家都没有注意到缓缓飘来的乌云。海边的天气说变就变,前一刻还出着大太阳,下一刻乌云密布便下起了豆大的雨滴。原本大家都抱着头准备躲到临时搭起的帐篷躲雨,姜成瑄却站在原地说继续拍。 「这样不太好吧?今天拍不完的,可以改天再来补拍。」宋清秋皱着眉说。 「反正大家的衣服都已经溼了,而且平时要拍雨景还得洒水,这下子不是省下了一笔费用吗?」姜成瑄拍拍宋清秋的手,让她放心,又招来骆佳珣,「小珣,你去准备一下热薑汤,等拍完马上给她们喝。」 宋清秋见姜成瑄势在必行,便提议自己开车载骆佳珣去附近超市买材料。 juliet的团员们本来就已经玩得忘乎所以,听到不中止拍摄,她们也乐得像小孩子一样,在雨中玩水。摄影师在将相机套上防水罩之后,跟着团员们衝下海去捕捉近距离的镜头。在她们背后的天际线划过一道光芒,这一刻被摄影师抓个正着,拍下了六个人在海中玩水,背景是乌黑的天空中有一道开叉的闪电的画面。 这张照片后来被选做单曲唱片的封面。唱片发行之后,根据歌迷的反应,这张封面照片和尤恩做的交响乐曲版的意境很贴切,有种震慑人心的氛围。 傅品珍站在充当更衣室及化妆间的帐篷外,看着还留在雨中的姜成瑄,有工作人员走过去帮她撑伞,却被她拒绝了。她不用靠近去听,都知道姜成瑄是怎么拒绝工作人员的。在那一头还有六个她手下的艺人在淋雨,她怎么可能自顾自的躲雨呢? 看到姜成瑄额前的瀏海因为雨水的重量,垂掛在太阳眼镜的镜框上面,坚毅的表情,让她情不自禁地拿了把伞,走到她身旁。姜成瑄转头看了她一眼,很快地又将视线放到那六个人身上。 傅品珍并没有把伞分给她,只是静静地陪她站在雨中。正当她准备出声说话时,姜成瑄却迈开步伐,往摄影师的方向走去。她只能重新闭上嘴巴,看着她走到摄影师旁边,说了几句话之后,又指示juliet的团员摆出姿势,拍了几张静态的照片。 这份冷漠是对她的惩罚吗?还是有了新人忘旧人呢?傅品珍苦涩地笑了一下,转身走回帐篷。她得先把里面清出一块地,那几个淋得溼答答的过动儿进来才不会把其它的衣服沾溼了。 「在小瑄底下做事,很辛苦吧?」宋清秋从后座拿来一盒面纸递给骆佳珣,看她有些拘谨,便起了话头。看到骆佳珣瑟缩了一下,又将空调送风口调了下方向,不让它直接吹向人。 「还好,已经习惯了。而且瑄姐都会陪着我们一起做,如果要说辛苦,她才是最辛苦的那个。」骆佳珣微笑着回答。 「她那哪是陪你们,应该是在盯着你们吧?」宋清秋开玩笑地说。 「即使是这样,有她坐镇,我们都会安心许多。」 「看你把她说得像镇店之宝一样。」两人一同笑了起来。 「宋小姐和瑄姐是同学?」骆佳珣好奇地问着。 「你可以叫我清姐,不用这么生分。我们是中学同学了六年。国高中都在同一间私立中学,而且我们都住校,所以交情一直很好。」宋清秋想起以前住校的日子,不由得幸福地笑着。 「瑄姐小时候是什么个性啊?」骆佳珣大着胆子问。 宋清秋沉吟了一下,笑着说,「就跟刚才一样。只要是她决定要做的事,就没有人能阻止她。」 「这倒是可以想像得到。人家说三岁定终身,搞不好她三岁的时候,就是个小倔强了。」 这次宋清秋也不计形象地跟着大笑起来。她想像着小号的姜成瑄,彆着嘴皱着眉头的倔强模样。笑意盈满了眼底。 当她们终于拍完,进到帐篷里时,整个空间瀰漫着薑的香气。傅品珍的助手见六人一走进来,立刻就递上大毛巾,让她们擦拭头发及身体。伊格尔和尤恩站在门口还在甩着头,玩着将头发上的水甩到对方脸上的游戏。 「你们两隻小狗是想剃毛了吗?」傅品珍坐在一旁,手里握着捲起来的杂志,杀气腾腾地说,「还不快去换衣服?」 「路克,你的手怎么了?」骆佳珣紧张地拉起路克的手臂,那上面有着一道不小的伤口。 「是我的错。」贾思柏举手认错,「刚才玩得太疯了,推倒她的时候,不小心让贝壳割到的。」 「怎么不早点说呢?伤口发炎怎么办?」姜成瑄也靠了过来关切。 「路克不让我说。她说抓紧时间,早点拍完就算了。」贾思柏解释道。 宋清秋见气氛有点僵,便走过来打圆场,「好了。年轻人恢復力强,等一下上个药就好了。」 她看到姜成瑄的头发正滴着水,便对她说,「你先去换衣服吧。」 姜成瑄正想着自己又没带衣服,怎么换啊?此时,一套衣服却从天而降,落到她手上。 傅品珍低头翻着杂志,一边说,「帮你找了一套,先换上吧。」 幸好每次外拍时,急救箱必定都会准备。骆佳珣先是拿出急救箱,摸到路克身上的溼衣服,又直接将路克推到角落一处有帘子隔开的地方,不由分说地动手要帮路克换衣服。 路克紧抓着衣襟,「我自己来就好。」 「囉嗦!你的手受伤了,动作不方便,慢吞吞的容易着凉。」骆佳珣瞪了路克一眼,上次她的脚扭伤,某人还说要抱她进浴室的。现在也不过就是换个衣服而已。虽然那次某人的好意被她拒绝了,也没有什么损失,但她就是还记着这笔帐。 拗不过骆佳珣,只好闭着眼睛让她帮忙换衣服,假装眼不见为净。等路克涨红着脸走出帘子外时,其他团员早就听到刚才帘子后面的动静,带着看热闹的表情站在外面列队恭迎两人。骆佳珣此时才发现,自己刚才也太衝动了。不过,她年纪比她们都大,而且这六个人都还是归她管的,她撑起了底气。 「看什么看?赶快去喝薑汤。」她把五人推往外面,自己则拉着路克坐到一旁上药。 「嘶~」路克倒抽了一口气。 「很痛吗?」骆佳珣觉得自己下手已经够轻了。 路克红着脸没有回答。其实不是痛,而是痒。以往这种小伤,都是自己上药的,没想到让别人帮忙上药,竟是这种感觉,心底泛着一股痒,却又搔不着。 (14) 大队人马后来就移师到附近的饭店吃午饭休息,打算雨一停就要继续拍照。没想到这场雨从早上十点一直下到午后两点都没停,似乎还有越下越大的趋势。 「我看,今天就先收工吧。」宋清秋和姜成瑄坐在靠窗边的双人座喝着咖啡。 「再等等看。今天收工了,还是要找时间再来拍。接下来就是雨季了,再拖下去会延误进度的。」姜成瑄支着下巴,望着窗外绵密的雨丝。 「要不考虑换个主题吧。棚内搭景拍也行啊。」 「不行。那就不是我要的感觉了。」 「话说,我才是总企划吧?你居然比我还坚持。你还记得吗?那次和班上同学去露营,明明就下着大雨,你还是要去……。」宋清秋正回忆着往事,话还没说完就被姜成瑄打断。 「等一下。露营。我想到了。我们一起去找摄影师。」姜成瑄拉着宋清秋的手,像阵风似地掠过傅品珍坐着的卡座边。 傅品珍抬眼瞟了一下,又低头继续翻着手上的杂志,翻了几页之后,就停住不动了。 姜成瑄对摄影师说明自己的构想。露营对很多人来说,是一种青春的浪漫,而露营的高潮就是营火晚会。她记得饭店有一块搭建在沙滩上的场地,是个半开放的空间,即使是雨天也能办活动。她打算跟饭店租借这个场地,因为是非假日,所以场地还空着。现在的问题只剩下摄影师的时间。 今天拍摄的成果摄影师刚才已经检视完了,他觉得很满意,让他也有点欲罢不能,正为了下雨中断而觉得鬱闷。在听完姜成瑄的计画之后,他忙不迭地便答应了,但因为他明天早上就要搭飞机出国去拍摄,所以最晚只能拍到天亮。 在和摄影师讨论完拍摄的主题风格后,姜成瑄和宋清秋又找了傅品珍说明讨论后的定案,让她准备服装。 宋清秋顺着傅品珍时不时投射过来的目光,看到姜成瑄仍不自觉地握着自己的手。她抿嘴笑了,自己似乎也忘了手还在那人的手里。 傅品珍在笔记本上写下要准备的服装重点,看着姜成瑄,确认已没有下文,便撕下那有如医师处方笺的笔记,递给助手。「照这上面写的,回去把衣服带来。」 看到姜成瑄正移动脚步,她不着痕跡地插入两人中间,迫使两人的手分开。 「小瑄。」她取下姜成瑄的眼镜,心疼地看着佈满血丝的眼睛,「看到你戴蓝色的眼镜就知道是这样。又没睡了?」 姜成瑄将脸撇向右边,伸出手,「眼镜还我。」 傅品珍微笑着将眼镜放回她高挺的鼻樑上,顺手摸了她的脸颊,温柔地说,「去忙吧。」 「等一下。」傅品珍叫住正想跟着姜成瑄离开的宋清秋,她从托特包里拿出一盒药,「带着这盒药。她今天淋了雨,又睡眠不足,工作完肯定会发烧。她有药物过敏的反应,这盒是她惯用的不会过敏的退烧药。她一直躲着我,这就放你那里。记得让她吃下。」 如果不是手上的药,宋清秋绝对会以为刚才的傅品珍是幻觉,因为她又恢復看杂志的姿态,漠然的模样与世隔绝。儘管她知道,傅品珍一直在关注着姜成瑄,正如她一直在观察着这两人的互动。不过,她可不会因此而心软。 「怎么站在这里吹风?现在距离晚上还有一段时间,要不要去休息一下?」宋清秋握起姜成瑄原本扶着栏杆的手,凉冰冰的,「不想休息,也该进去里面坐,手都冰成这样了。」 如果不是知道两人的背后,还有一大群的工作人员,宋清秋真想抱着眼前这人的腰,靠在她的背上,幻想她的心是为了自己而跳。但是,她知道在这工作的场合,她绝对会避开这种过于亲密的举动。毕竟,自己不是傅品珍,是她唯一允许可以旁若无人地亲暱的人。所以,自己只能安静地陪着她,和她站在一起。 雨很坚持地下了一整个下午,到了天黑之后才小了些,只剩下若有似无的雨丝。 原本宋清秋为juliet团员们准备了房间,让她们好好休息,可是年轻人精力旺盛,根本没有人能静得下来。贾思柏还带头到饭店地下室去打球,并且不让其他工作人员跟着,说是juliet的家务事。 就连骆佳珣都被排除在外,骆佳珣生气地找姜成瑄抱怨,没想到后者只是淡淡地笑了下,说了句,「不错嘛。这么快就培养出团队默契了。」 「贾思柏,你到底想干嘛?把大家拖到这里来。」路克不满地抽出撞球杆,以双手横握在身前,似乎在做暖身运动。 「这种雨天最好是喝咖啡看书,你们大家玩就好,不用算我一份。」厄本抱着书准备走人,却被贾思柏提着后领抓回来。 「路克……别这样,把球杆放下,有话好说。」贾思柏看到路克以握着武士刀的姿势拿着球杆,还上下挥舞着,一滴冷汗从额头滴落。「我只是想让大家培养一下感情,平时在公司大家都忙着训练,还有自己的私事,难得有机会这样聚在一起嘛。」 「讲重点。」路克平举着球杆,指着贾思柏,不耐烦地说。 「是这样的。如果瑄姐是我们的师父,那品珍姐就是我们的师娘了……。」贾思柏的话才讲一半就被打断。 「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厄本疑惑地看着贾思柏,一边用手指着自己的领子,「还有……可以放开我了吗?这样勒住脖子,有点辛苦。」 贾思柏笑着松开手,「你一天到晚都在看书,当然不知道这件事。」 厄本看着其他人,想从中间找出同伴,不料得到的都是不屑的眼光。她低着头,坐到一旁的椅子上,委屈低声地说,「书上没写的,我怎么会知道。」 「那你想怎么玩?」尤恩摩拳擦掌着,一付跃跃欲试的样子。 「你就知道玩。不过……我们还真得大玩特玩一番才行。」贾思柏肚子里的坏水又在兴风做浪。 「等一下。有件事必须要先釐清。她们分手的原因是什么?不知道前因后果,就这样插手,似乎有点瞎搞的感觉。」路克直指重点。 托比一脸歉疚地站起来,「这个我来说吧。虽然我不清楚是什么原因,但是我应该是那个导火线。今天把大家叫到这里来,也是我拜托贾思柏的。她们平时的相处,大家都有目共睹,我相信她们彼此还是相爱的。所以,我想帮忙让她们復合。」 一听到是托比提出的,伊格尔的态度马上转为积极,「贾思柏,你有什么主意?」 「我们来打撞球吧。」贾思柏拿起球杆,在杆头抹着巧克。 「啥?」五个人被这个无厘头的回答搞得一头雾水。 贾思柏坐到球檯上,「瑄姐那边杀出了一个宋清秋,为了不让瑄姐被抢走,我们要派人帮忙品珍姐。」 「你的意思是说,我们派一个人去假装追求品珍姐,让瑄姐回头来把品珍姐追回去?」厄本想像自己和品珍姐一起约会的情景,应该会被揍得体无完肤吧。 伊格尔扶着自己的腰,那天被踹的地方还隐隐作痛。 尤恩抱着自己的头,被品珍姐的铁拳砸到,天才应该会立刻变白痴吧。 路克放下球杆就想闪人。 「这真是个好办法。」只有托比一个人很兴奋。 但当她看到四个人的反应时,不禁有点落寞,「你们不觉得很好吗?」 「好你个大头。那是号称活动绞肉机的品珍姐耶,跟她约会完,我们身上还能有一块完整的骨头吗?」尤恩暴躁地窜上窜下活像隻小老鼠。 「先别说约会的事。光是要约她,就不是件容易的事。再说,以她们两人的精明,会看不出我们的小把戏?还有宋清秋,她的聪明程度也不容小覷。如果计画不够周详,被拆穿之后,我们六个会死得很难看。」路克倚在门边,再度说出令人洩气的话。 「为什么不找小珣帮忙?」伊格尔突然想到被她们排挤的骆佳珣。 「那是因为我们还有另外一件事要商量。」贾思柏不怀好意地瞅着路克。她拿出两张门票交给路克,「票都帮你买好了。不准不去。」 「这是监控小组的。」她拿了两张分别给伊格尔和托比。 「这是机动小组的。另外还有作战装备当天会发放。」又拿了两张给厄本和尤恩。 最后,她扬了扬手中的两张,「这是总指挥大人的。以及……品珍女王的。」 大家都知道那忝不知耻的总指挥大人指的是她自己。可是当听到还有一张是给傅品珍的,全都傻了眼。 她拿起撞球檯上的球杆,「大家都知道撞球怎么打吧?」她拿起九号球,放到右边底袋的洞口旁,「这洞口是瑄姐,这九号球是品珍姐。这颗八号球就是宋清秋。而你们就是球檯四周的边。我嘛……。」她晃了晃手中的白色母球,「我就是这颗母球。」 她伸出左手架起球杆,瞄准八号球,推杆。母球将八号球撞进腰袋后,持续地往前跑,撞到球檯边,一颗星,两颗星,三颗星,最后以极小的角度擦撞到九号球,进袋。 「我们一边排除障碍,你们就一边负责敲边鼓,把气氛营造起来,而我就做那临门一脚,把品珍姐推进瑄姐的怀抱。」她对眾人拋了个得意的眼神,自负地说,「品珍姐这么高难度的目标,除了我,大概你们没有人能搞定的。」 虽然大家都有些不屑贾思柏的自信,可一想到傅品珍的暴力,又不得不点头同意。难得有人自愿去送死,能拦着人家吗? 「既然大家达成共识了,那就来拟定计画吧。厄本,你有什么意见?」公子哥儿贾思柏,一向是只管将火把点着,而火把要丢到哪些地方,她都是交给别人去负责。 厄本发挥了她的分析能力,将每个人的优势及角色做了下分配。 最后决议,由托比陪同路克去邀请骆佳珣,实际上是为了监视路克必须彻底执行贾思柏要求的报酬,有点像押解犯人的角色。尤恩则扮演爱神丘比特,去邀请傅品珍,主要是她长得可爱,能让傅品珍卸下心防。 这个计画成功与否,傅品珍的态度很重要,所以必须先取得登场的机会。尤恩必须先成功了,才能让贾思柏上场。 最后她补充,演了这么一场戏,没有观眾是不行的。所以在尤恩成功后,还需要给特别嘉宾出现的机会。 贾思柏满意地点点头,很有古时候书生要私会千金小姐,还让书僮去打头阵的感觉。 待juliet的团员们回到地面上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营火晚会的场地已经准备妥当。骆佳珣一见到六个人,二话不说,每个人先赏一个爆栗再说,接着就把她们赶去换衣服。好不容易把人交给了傅品珍,她已经快虚脱了,刚才太激动了,自从她进入这一行后,从来没有这么觉得辛苦过。 换好衣服后,除了正为了找藉口邀约骆佳珣而苦恼的路克外,其馀的人很有默契地将尤恩留在最后。 「品珍姐。」尤恩站在傅品珍身边,露出极其天真无辜的表情。 「有屁快放。」傅品珍没有回头,依然忙着整理凌乱的服装。 尤恩辛苦地吞嚥了下口水,才重整了下表情,鼓起勇气,「我们要去游乐园玩,你能不能跟我们一起去?」 「我跟你们这群小屁孩去游乐园有什么好玩的?」傅品珍没好气地说。 「拜託啦~人多才好玩啊。小珣也会去喔。」尤恩眨着眼睛,决定用a计画当藉口,啟动b计画,「路克和小珣要约会。你不觉得这样很好玩吗?」 其实傅品珍对于路克和骆佳珣的约会是没什么兴趣,只是尤恩的那句拜託,触动了她的某根思绪。当她转身看着尤恩时,在心里暗骂了一句,死人姜成瑄,没事干嘛找来的小孩一个个都有你的影子。 「要我去可以。要有专车接送,全程要有人服侍,否则免谈。」傅品珍将衣服放到衣架上,拍拍手坐到椅子上。 (15) 在火堆的四周,姜成瑄让人搬来了漂流木。六个人就以这漂流木为主要背景,各自摆出摄影师要求的姿势。 路克坐在被水流冲刷得发白的漂流木上的一端,伸直了修长的双腿。托比侧身躺在路克的腿上,露出迷离的眼神。贾思柏则坐在另一端,一手放在木头上撑着微斜的身体,高扬着下巴。伊格尔抱着屈起的双腿,坐在托比和贾思柏中间的沙地上,凝望着火堆。厄本躺在沙地上,头靠着漂流木上,双腿交叠地伸直,仰望天空。尤恩抱着把吉他,坐在火堆前快乐地弹唱着。 在营火的照耀下,摄影师拍下了juliet团员们围在火堆旁的影像。闪烁不定的火光,让路克的脸庞显得更加忧鬱,让贾思柏的气质变得更神秘,让托比的身形越发慵懒,让伊格尔的五官看起来更深邃,让厄本的书卷气加倍的浓厚,让尤恩的天真尤其无邪。摄影师刻意让照片的曝光不足,昏暗不明的光线,使得看的人会在六个人原有的基础之上延伸了更多的想像。 原本摄影师希望路克能表现出狂野的样子,好和另一端的贾思柏產生明显的对比,但在看到路克的表情后,发现她更适合这种忧鬱的神情,便由着路克的心情拍摄。 殊不知路克的忧鬱是来自于骆佳珣,她的心完全不在工作上,就连要换姿势,换位子,都是靠托比提醒。 在拍了按照摄影师设计的构图,而指定的姿势后。姜成瑄又与摄影师沟通后,希望能拍些更自然的照片。于是摄影师在考虑了光线及背景后,划出了特定的区域范围,让六个人在那块区域内自由活动,交谈或发呆都可以。姜成瑄则指定尤恩用吉他弹些能让人放松的音乐。 在音乐的渲染之下,团员们听着浪涛声,看着忽明忽暗的火光,彷彿置身于无人岛,纷纷松懈下来。 路克完全不再理会摄影师的举动,整个人靠在漂流木旁,侧着头,微瞇着双眼,看着海面上的渔船灯光。偶尔想起骆佳珣时,会将视线扫向四周,搜寻骆佳珣的身影,在找不到时会流露出失落的眼神。这些全都被拍了下来。 傅品珍站在不远处看着拍摄的进行,路克的眼神让她有种心疼的错觉,就外型来说,她和姜成瑄是属于同一类型的。 当摄影师喊了句休息之后。伊格尔向后一倒,呈大字形地躺在沙地上。尤恩则完全沉浸在音乐的世界里,并没有停下演奏的意思。 贾思柏则走向傅品珍,她故意瞟了姜成瑄一眼后,刻意地站在能挡住傅品珍表情的地方,「我是负责接你去游乐园的人,工作结束后,我送你回家,顺便认下路。」 傅品珍看着笑得温文儒雅的贾思柏,想起第一次在图书馆遇见姜成瑄时的情景,又陷入了另一种情绪,只能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表示同意。一时失神,就连贾思柏刻意做出疑似亲密的举动都忘了闪避。 在贾思柏朝傅品珍走去时,厄本便走向姜成瑄,故意引导着她的视线看见那两人站在一起,先做了下伏笔。在看到自己想要的表情之后,便说了游乐园的计画。 虽然,此刻的姜成瑄并没有太多的心思在逗弄路克和骆佳珣上头,但宋清秋在一旁听到了,则是私心地想和姜成瑄一同出去散心,便让姜成瑄答应了。 刚才路克的表情,细心的托比都注意到了,休息之后,她坐到路克身旁。 「小珣在帐篷里休息,好像是有点累了。」托比一找到空档就拉个工作人员问了骆佳珣的行踪。 路克依然保持着望向漆黑的海面的姿势。 「你不去看一下她吗?如果你想单独和她相处,我不会跟去的。」托比并没有打算贯彻被分派到的任务,只是好心地提醒路克,她知道她的彆扭有很大一部份,是来自于其他人的起鬨。 路克看了托比一眼,不发一语地站起身,朝着大帐篷走去。当她走进帐篷时,看到的是闭着眼睛,靠在椅子上的骆佳珣。她的双手交叠放在胸前,似乎有点冷。路克拿起她放在一旁的外套,盖在她身上,却因此惊动了她。 骆佳珣低头看了身上的外套,坐直了身体,「谢谢你。有事吗?是不是瑄姐找我?」 「这给你。」路克拿了杯热茶,蹲在骆佳珣面前,将温热的杯子放到她的双手之中。「没有事。」 骆佳珣看着蹲在身前的这个人,一如往昔的惜字如金,她知道这已是她最大限度的温柔了。她笑着啜饮着热茶,看了下手錶,十一点。 「累不累?」她以手背贴着路克有点苍白的脸,在看到路克霍然睁大的眼睛时,才发现自己逾距了,连忙离开有些冰凉的脸颊,变换手势捏着她的脸颊,恶狠狠地说,「叫你们休息就不休息,知道累了吧?」 路克喊了声疼,其实也不是太痛,只是一时没有防备,被突然变脸的骆佳珣给吓到了。她往后退,急忙站起身,远离了骆佳珣的魔掌。在站起身时,两张门票随着路克的动作散落到地上。骆佳珣先路克一步捡了起来。 「游乐园的门票?」骆佳珣挑眉看着路克。「还两张。跟谁去?你不要以为还没有出道,就可以乱搞喔。」 「这个有一张是你的。」路克吶吶地说。 「我的?为什么?」骆佳珣不解地说。 「就……。」路克的脑筋一辈子可能从来都没有这么快速地运转过,幸好她的脑袋还算灵光,「就伊格尔要约托比去玩,可是她害羞,要我们陪她们一起去。」 反正都要被监视了,不如就拿她们当挡箭牌吧。路克此刻心中,是有一丝丝得意的。 「为什么不找别人?」因为路克一口气说了太多字,让骆佳珣心生疑竇。 「我也不知道,伊格尔就指定要你去。」路克拼命地回忆着尤恩装无辜的眼神,使出浑身解数地模仿着。 看着路克额头上渗出的汗,骆佳珣不禁失笑,「算了。我答应了。」 这是她第一次看到路克也有可爱的一面。骆佳珣忍不住拿起门票,轻轻地拍了下路克的头。「外面好像在喊你了,快去吧。」 开始第二场的拍摄时,摄影师发现气氛有些微妙的变化。 最明显的就是路克了。之前还一付忧鬱小生的模样,再回来之后,竟变成了怀春少女。路克的中长发让她并不会非常男性化,傅品珍巧妙地用发型中和了路克刚硬的气质,造就出一种恰到好处的中性美。原本还苍白着的脸,现在竟泛着红光。 托比也感觉到了路克的不同,便坐到她旁边和她讲话,形成一幅姐妹淘促膝间谈的画面。后来连尤恩都丢下吉他,跑来靠在托比身边,无视伊格尔嫉妒的眼光,将头放在托比的肩上休息。她们两人住同一间寝室,尤恩早就把托比当姐姐看待,托比也是唯一能让她撒娇的人。 伊格尔因为不能像尤恩一样赖着托比,只好退而求其次。她跪在厄本身后,双手垂放到她身前,整个人掛在不动如山的厄本背上,拿下厄本的耳机,撅嘴在她耳边叨唸,耍无赖着。贾思柏觉得好笑,蹲在一旁,幼稚地拿树枝戳着伊格尔。 最后惹毛了伊格尔,她抢过贾思柏的树枝,两人围着火堆追逐。结果贾思柏脚下一不注意,绊到了戴着耳机正在听音乐的厄本,跌到厄本身上,随后而至的伊格尔剎车不及,三个人压成一堆。厄本被压得哇哇大叫。坐在一旁的三人则是幸灾乐祸地笑着。 夜已深。六个人的体力也已渐渐不支。摄影师将照片传到电脑上,正在做最后的检视。他回头看到六个人挤在一起,盖着毛毯,倒在火堆旁睡着了,一个个睡得像新生儿一般。他拿起相机,以覆着灰濛濛深蓝的天空,和远处海岸线上朦胧的山崚为背景,以冒着白烟的火堆馀烬为前景,拍下六人的睡相,为这一天的拍摄画下句点。 姜成瑄在看完照片后,十分满意。她揉了揉眼睛,初昇的太阳刺痛了她的眼睛,又重新拿出太阳眼镜戴上。整夜她都坐在一旁看着拍摄工作的进行,而宋清秋则默默地陪在她身边,没有太多的嘘寒问暖,单凭自己的感觉,为她端来咖啡,覆上外套。 傅品珍在确定不再需要换装之后,便躲进帐篷小憩。骆佳珣则是被姜成瑄赶进去休息。当juliet团员走进帐篷时,看到两个人各自佔据了两张相接的椅子,睁着睡眼惺忪的眼睛,高举着双手很没形象地伸懒腰。 看到六人惊讶的眼神,傅品珍瞪了她们一眼,「没见过美女伸懒腰吗?再看就把你们的眼睛挖下来。」 六人连忙抱头鼠窜,躲到帘子后面换衣服。傅品珍冷哼一声,走出帐篷看到的是正送走摄影师的姜成瑄,以及牵着她的手的宋清秋。 这两人不会是牵了一晚的手吧?傅品珍暗自腹诽着。她转身走进帐篷,交代助手后续工作后,便拖着刚换好衣服的贾思柏,走到姜成瑄面前。 「这边工作都结束了吧?还有要用到小朋友的地方吗?如果没有,那我们就先走了。」傅品珍有如连珠炮般地一口气说完,不等姜成瑄回过神便扯着贾思柏的衣服走向停车场。 在走到贾思柏的银色蓝宝坚尼旁边时,傅品珍的手腕被人从后面拉住。贾思柏看了一下,便独自打开车门坐了进去。 姜成瑄透过蓝色的镜片,看着傅品珍的脸。后者举起被握住的手,覆在前者的额头上。暗暗叹了口气,早知道你会跟来,我就不用白费力气,还把药寄放在别人那里了。随即对着海滩的方向喊着,「宋清秋,你家姜成瑄发烧了,来把她带回去吃药。」 坐在车里正喝着咖啡的贾思柏,噗哧地将咖啡喷到了方向盘及仪表板上。她摊着双手,翻了下白眼,这内装很难清的,大姐啊。 「你……?」姜成瑄始终说不出完整的话语。 「别看我。你的退烧药不在我这里。回去找宋清秋。乖。」傅品珍摩挲着姜成瑄的脸,「你想玩多久,我都会放你去玩。」 说完便坐进车里。看到正忙着擦拭咖啡渍的贾思柏,她漫不经心地说,「干嘛?吐奶啊?」又瞇起眼睛仔细看了下,「嗯。不对,都长这么大了,是吐咖啡了。」 因为姜成瑄追过来,让她的心情大好,这才有了心思逗弄贾思柏。 看着一脸得意的傅品珍,贾思柏只能陪笑着求饶道,「大姐啊。你下次要那样喊之前,先敲敲车顶,让我有个准备,把嘴里的饮料吞下去。你看,现在这样,我都不知道该握着哪里开车了。」 宋清秋原本就远远地尾随姜成瑄走着,在听到傅品珍的大喊之后,她才加快了脚步过来。她先以额头碰着额头,确认真的发烧了。想起药还放在包里,而包放在海滩那里,想牵着姜成瑄走,却发现她像脚底生了根似的。循着她的目光,看到坐在车里的两个人正谈笑风生着。 一直到贾思柏开着车,扬长而去,姜成瑄的视线仍未收回。她站到姜成瑄面前,双手捧着她的脸,强迫她看着自己。 「你不要露出这种被拋弃的眼神,会让人忍不住想把你捡回家的。」宋清秋爱怜地说。 「那你会把我捡回家吗?」姜成瑄眉目低垂,看着地上说。 「你们两个啊。一个是女王,一个是王子。各自有各自的骄傲,同时又想着要征服对方。你们就不能过过平民的生活吗?」宋清秋看着眼前这个自己心目中的王子,心里百般复杂,不想把话说得这么明白,却又忍不住不说。 「女王跟王子,听起来很像乱伦的关係。」姜成瑄闷闷地说。 宋清秋哑然失笑,只能捏捏这个强作俏皮的人的鼻子,「别再撑了。我们快去吃了药,我载你回家休息了。」 不料姜成瑄还在拗着,正转身要走的她反被姜成瑄拉了过去,她失去重心地贴在姜成瑄的胸前站着。 「如果我们是女王和王子,那你是什么?」姜成瑄的下巴有一下没一下地碰着她的头。 索性将脸就这样靠着姜成瑄的胸膛。 我是什么?我是个没有王子的公主吧。宋清秋在心里回答着。 (16) 当贾思柏戴着浅灰色镜片的太阳眼镜站在门口时,看到的是穿着黑色背心白色紧身七分裤,头发捲着大波浪的傅品珍。 「请问女王可以出发了吗?」贾思柏露出白皙的牙齿,微弯着腰,献上一朵红色玫瑰。 她瞟了眼那朵花,有多久没收过来自姜成瑄以外的花了呢?超过十年以上了吧? 「嗯。」女王戴上墨镜,手上的提包顺便掛到举着玫瑰的贾思柏的手上,「拿好。」 贾思柏苦笑地看着还在手上的玫瑰,以及多出来的提包。看着女王走进电梯,只得快步跟上,到了楼下,还得抢先一步,走到红色保时捷旁打开车门恭迎女王。 车子才刚停好,贾思柏就被抓着领子,身子歪向一侧,在还搞不清楚状况时,傅品珍的鼻尖已抵着自己的颈间。 「element……。」傅品珍一边嗅着,一边说出香水的名字。这是一款基调是沉稳木质香,前调则如水般清淡的香水,也是姜成瑄惯用的。刚才这味道一直縈绕在鼻尖,她还以为是错觉,车子行进间她不好做出这么大的举动,一直等到车子停好了,才能把贾思柏抓来确认。 「喜欢这味道?」贾思柏抬眼看见姜成瑄的车就停在不远处,她低下头製造出曖昧的角度。 「不讨厌罢了。」傅品珍推开贾思柏,逕直推开车门,才站直就看见姜成瑄站在她的爱车黄色法拉利旁边,脸色以乎有些不善。在车子的另一侧则是宋清秋。 傅品珍挑了挑眉,波澜不惊地转身敲敲车顶,「贾思柏快一点,我快被太阳晒死了。」 尾音才刚落下,头上就多了顶阳伞。她回过头看着举伞的人,厄本。贾思柏这才从车里出来,左手压着耳后的某样东西,嘴巴对着右手手腕说话,「尤恩,听得到吗?嗯。好,那你先去跟着她们。」 「厄本,刚才话质还可以吧?」贾思柏趴在车顶,瞇着眼睛说话。 「很清楚。」厄本举起手腕上的手錶型对讲器说话。 贾思柏绕过车子,接过阳伞,对厄本笑了下,后者知趣地退下,像训练有素的执事。 她一手扶上傅品珍的腰,侧着头靠近她的耳边说,「这样的服务还满意吗?」 在看到姜成瑄的那一刻,傅品珍终于知道那天嗅到的阴谋味道是来自于什么了。她也不戳破,便配合着贾思柏,想看看这群小朋友能玩出什么高明的把戏。 相较于游乐园外的暗潮汹涌,游乐园内的四个人倒是和乐融融。 戴着黑色贝雷帽覆盖住还不习惯的短发的托比,挽着戴上米白色造型军帽的伊格尔。似乎只要不是手牵着手,伊格尔就不会被托比的定身咒束缚住。 第一次发现被托比挽着手居然没有石化时,伊格尔开心得跳了起来,以为从此就有幸福快乐的日子可以过。但思绪清晰的厄本马上发现问题所在,要托比改牵着伊格尔的手,果不其然,还是石化了。 跟在两人后面的是肩并着肩走路的路克和骆佳珣。骆佳珣一直以为自己是来陪衬的,所以拉着路克走在后面。而托比为了避免路克尷尬,便也不以为意地和伊格尔走在前面。神经大条的伊格尔则完全忘记自己的任务,只是高兴地和托比逛着游乐园。 因为托比和伊格尔都是短发,不方便用耳机,所以她们必须要随时注意在场中穿梭的尤恩的暗示。尤恩此时偽装成一个戴着棒球帽穿着垮裤的少年,正躲在离她们不远处的一棵树后面。 注意到路克一直摸着耳朵后面的动作,骆佳珣疑惑地问着,「你怎么了?耳朵不舒服吗?」 「没……没事。只是有点痒。」路克压了压耳后,那里贴着利用耳骨振动传导音波的隐藏式耳机。她今天早上接到贾思柏唯一的一条指令,那就是让她待命听令行事。换句话说,她下什么指示,路克照着做就对了。 「去买冰淇淋给小珣。」 路克背对着骆佳珣,翻了翻白眼,这是什么战略指示啊?但她还是乖乖地,和骆佳珣走到卖冰淇淋的摊贩那里去各买了一球后,坐在一旁的花坛边吃着冰淇淋。 「我好久没来游乐园了。」见路克一直很拘谨的模样,骆佳珣只好自己先开口。 「我第一次来。」路克有些木訥地说。 「是吗?那好吧。姐姐今天就带着你好好玩。咦?伊格尔她们呢?」骆佳珣环顾四周,才发现刚才还在视线范围内的人不见了。 伊格尔和托比刚才拿到尤恩塞到她们手里的纸条,要让她们两个人独处,便趁着刚才经过一群大学生时,混进人群里闪到一旁卖纪念品的摊贩后面躲起来了。 「姐姐?」路克听到这个称谓,突然有点恍惚。 「你得了失忆症吗?我的年纪比你们都大,我都毕业好几年了。」骆佳珣笑着舔了口冰淇淋。 看到那粉红色的丁香,路克又有一瞬间的闪神。 「啊!滴下来了。」骆佳珣慌张地伸出手接着融化滴落的冰淇淋。 路克的背后突然被人用手指捅了下,接着一包溼纸巾就被塞进自己手里。她转头一看,只看到一颗戴着棒球帽的头,那颗头快速的往旁边移动,似乎还跌了一下,然后便不见踪影。 虽然有点哭笑不得,但她还是抽出纸巾,低着头温柔地帮骆佳珣拭去掌心里那融化的冰淇淋。 骆佳珣看着自己的手被握在另一个人的手里,而那人正仔细地用溼纸巾替自己擦拭着。看着那专注的神情,想起了许久前曾有个人也这么做过。只是……这纸巾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她狐疑地看着面前的人,明明就两手空空,连个背包都没背,穿着的也是轻便的服装。 「你从哪里拿出这溼纸巾的?」她忍不住还是问了。 「呃……。」路克抬头看着骆佳珣,楞了一下,「喔……口袋啊。」 骆佳珣蹙眉打量着她全身上下,衬衫只有胸前那个小口袋,下半身是紧身牛仔裤,这么大一包溼纸巾塞得进那裤子的口袋吗? 感觉到那质疑的眼光,路克自己也发现了癥结所在,擦完之后,便将整包纸巾丢到旁边的垃圾桶,回头有些僵硬地笑着说,「那包只剩最后一张了。」 「到摩天轮去。」 耳机里又传来指令。路克很想接着问,如果晚了一秒鐘,是不是要引爆炸弹啊?随后又摇了摇头,真是看太多柯南了。 骆佳珣不解地看着表情怪异的路克。后者则报以一个淡淡的微笑,「去搭摩天轮好吗?」 骆佳珣迟疑了一下,最后还是轻轻地点了头。 在她们走到摩天轮下排得长长的人龙后面时,路克先是被人撞了一下,又是那个戴着棒球帽的少年,之后便觉得手里多了两张票,她拿起来察看。 「咦?你怎么会有fastpass?什么时候拿的?」骆佳珣拿过那两张票卡,上面印着时间,她看了下手錶,「时间刚刚好。」 她牵着路克的手,往另一条通道走去,没有经过排队,很顺利地就搭上了摩天轮。路克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但也知道此刻不该发问。 「你不会想在摩天轮里跟我说什么话吧?」骆佳珣靠在玻璃窗边,强顏欢笑地对着路克说。这样虽然有些杞人忧天了,但在摩天轮上告白,不一定都会有好下场的,甚至在不欢而散时,这样浪漫的告白更显得讽刺。 虽然她脸上是笑着的,但路克从她的眼底看到了苦涩,佯装没看到,只好装傻说,「搭摩天轮不准聊天的吗?」 骆佳珣忍俊不住笑了出来,这傢伙装傻的时候,还挺可爱的。她不禁身体向前倾着,伸手揉了揉她的脸颊,「这样多好啊。真是可爱。比平时老是绷着张脸好。」 突然骆佳珣的笑容凝结,她的视线定在前面略低一点的车厢里。路克看了过去,里面只坐着一个人,那女子的短发应是经过发蜡造型,抓出看似紊乱却有个性的发型。女子的额头靠在玻璃上,眺望着远方。 「那是谁?」 「夏子清。」骆佳珣下意识地回答,话说出口后却又捂住自己的嘴。 路克的眼神一下子黯淡了下去。骆佳珣看着她的眼睛,心像被人揪住了般,动弹不得。 「不。我看错了。」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要解释。只记得第一眼看到那个人的时候,脑海里浮现的是夏子清的一首歌,一个人坐摩天轮。里面有两句歌词。 独自坐在摩天轮里,转到最高点,就能看见你在那远方。曾与我同坐的那个你,是否就在那远方。 这是在她们分手后,夏子清写的一首歌。她每次听到这首歌,都会不禁想着,那个你,指的是谁? 下了摩天轮之后,两人都沉默了。路克对于耳机里传来的指令置若罔闻,只是独自走在前头,让骆佳珣落在后面。 「你怎么了?」骆佳珣看着落寞的路克,有些内疚地追上,牵起她的手。 路克停下脚步,转头看着她,「夏子清不是长头发吗?」 骆佳珣不知道路克的思想是如何跳跃的,只能囁嚅地吐了句,「嗯。」 此刻耳机里传来贾思柏的指令,可却是傅品珍的声音,「带小珣进鬼屋。」 傅品珍对游乐园的设施一点兴趣都没有,贾思柏只好带着她到高台上的露天咖啡座喝咖啡。在看到贾思柏一直对着手腕上的手錶讲话,她也来了兴致,抓过贾思柏的手,压下通话键,便要路克带骆佳珣去鬼屋玩。 「鬼屋啊?会不会太老梗了?」贾思柏记得路克是最讨厌老梗的人。 「小珣最喜欢鬼屋了。能在鬼屋里玩得哈哈大笑的,在我认识的人里面,除了她和夏子清,没有第三个人了。」傅品珍啜饮了一口杯中的冰拿铁。「你别告诉我,路克怕进鬼屋。」 「这个我倒是不清楚,但路克胆子应该不至于太小吧。都敢跟人家打得头破血流的人。」贾思柏低头看见正朝这里看着的姜成瑄,站起身双手撑在傅品珍两侧的椅子扶手上,低下身靠近傅品珍,「你一直坐在这里不觉得无聊吗?不如我们也去坐摩天轮吧。」 傅品珍往后仰,躲避贾思柏喷吐在脸上的鼻息,这距离近得有些危险,超出她能控制的范围了,「你最好别靠得这么近,会给你带来危险的。」 贾思柏瞇起眼睛,一面防备着傅品珍的动作,一面难得严肃地说,「是我就不行吗?难道我不能代替她吗?」 「我们的年纪差了十三岁,如果真要在一起。不是你的目标太高了,就是我的标准降低了,怎么说都不好听。」傅品珍没好气地说着。原以为贾思柏只是在玩儿的,现在看着她的表情,却是有几分认真了。 虽然贾思柏知道危险不见得会迎面而来,也有可能会从背后偷袭,却没想过这会印验在她身上。当她从傅品珍墨镜的倒影中看到身后的人时,已来不及闪避。 姜成瑄抓住她的肩膀,将她往后一拉,翻转过她的身体,一出拳就打在她的脸上。她捂着脸,坐在地上,不满地说,「不是说不能打脸的吗?你也没有专业到哪里去啊。」 她举起手,制止了正要扑来再施毒手的姜成瑄,皱起眉头,一手压在耳后专注地听着,随后又说,「路克出事了。」 她一边对着对讲机说,「尤恩、厄本,快,路克发生状况了,快进鬼屋支援。伊格尔,带着托比过来集合。」 一边对姜成瑄说,「等一下再打。先处理路克的事。」 「怎么回事?」姜成瑄跟着贾思柏跑下高台。 「刚才从耳机里传来小珣喊着路克的声音,却没听到路克的声音,小珣似乎很紧张。」贾思柏飞快地跑着。 尤恩和厄本原本就离路克她们不远,在她们进了鬼屋后,这两人就在外面待命。因为厄本容易迷路,尤恩也不敢带着她进那迷宫般的鬼屋。在她们进到鬼屋后,因为绕路又花了不少时间,鬼屋走了一圈都没看到路克,出了鬼屋后,才看到骆佳珣和另一名女子搀扶着昏迷的路克,而贾思柏和其他人全都站在出口处。 「夏子清?」姜成瑄看着另一名女子。 贾思柏疑惑地看着这名短发女子,有着比之伊格尔丝毫不逊色的帅气。她喃喃自语着,「夏子清不是一直都长头发的吗?」 (17) 「先把人放到阴凉的地方吧。」宋清秋对骆佳珣说。 大家这才回过神来。以路克的身高来说,骆佳珣和夏子清即使有两个人,也显得有些吃力。贾思柏和厄本接过路克,合力将人抱到树下。 「我们在鬼屋里走着,后来不知道为什么,路克突然就昏倒了。」骆佳珣说明当时的状况,「幸好后来夏子清出现了,我才能把人带出来。」 骆佳珣扶起路克的头,让她靠在自己的腿上。 「难道路克怕鬼?被吓晕了?」贾思柏一边说,一边解开了路克衬衫的扣子,露出里面的背心。厄本则在一旁拿书搧着风。这时候托比也拿着打溼了的手帕过来,放在路克的额头上。 「路克怕的不是鬼,是血腥的画面。」姜成瑄深呼吸之后说。 「为什么?」贾思柏抬头看着姜成瑄。会害怕血腥的大有人在,可是以路克这种硬脾气的人来说,不会没有特殊原因就吓到晕过去,应该对她是极大的刺激才会这样。 面有难色的姜成瑄紧抿着嘴,「这个我不能说,这是路克的隐私。」 「既然她对血腥的画面反应这么大,那为什么还提议要去鬼屋?」骆佳珣始终不解。 贾思柏转身看着傅品珍,她微微摇着头,不让傅品珍说话。 在接收到贾思柏的眼神之后,她也知道这个时间点,不适合说这件事,便转过身不再搭理这件事。但她们两人眼神的交流,并没有躲过姜成瑄的眼睛。 「她自己应该也不知道会有这么大的反应。」姜成瑄解释道。 「为什么大家都在这里?」路克醒来后,看到所有的人都在,还有那个在摩天轮上看到的女子。那女子在看到她醒来之后,就悄悄地离开了,她想喊住她,却又不知道该用什么理由留住她,只好任由她走掉。 「你晕过去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骆佳珣轻拂着路克的脸,轻柔地说。 路克撑起自己的身体,「我没事了。」 大家都想知道路克为什么会昏倒,可都不知该如何开口,只好面面相覷,没人再开口说话。路克也感觉到了周围诡异的氛围,她看着骆佳珣,以眼神询问着。 「我先送路克回去休息吧。」骆佳珣扶起路克,「你还能走吗?」 路克有些虚弱地点点头。「你一个人怎么带我出鬼屋的?」 「还有……。」骆佳珣环顾四周,夏子清早已不见人影,「还有厄本跟贾思柏。」 大家都知道夏子清和骆佳珣的关係,在听到她有意回避时,也都心照不宣地沉默着。 虽然路克一再表示自己没事了,可是骆佳珣仍是不放心地牵着路克的手,直到路克和贾思柏同住的房间。 「你很怕血吗?」骆佳珣将路克安置在床上后,自己坐在床沿,手依然还牵着。 「没有啊。」路克的眼神慌乱地闪躲着。 「是吗?那下次陪我去看夺魂锯。」骆佳珣直视着路克的眼睛,看着她为难的样子。她轻叹一声,「真的不能对我说吗?」 看到路克隐忍的模样,想起自己也并非对路克全然的坦诚,实在没有立场逼迫路克。她站起身,背对着路克说,「你休息吧。我先走了。有事可以拨房间分机给我。」 「等一下。」路克拉住骆佳珣的手,「你先看看这个。」 路克从枕头底下拿出一本相簿。骆佳珣接过来,才翻开第一页,就露出惊讶的眼神,相片中的女子虽然脂粉未施,仍然是个美女。 「这是?」骆佳珣坐到路克身边。 「是我妈。她跳楼的时候,就掉在我的面前。那年我五岁。」路克闭起眼睛,彷彿仍能看见那舖天盖地的猩红色。 骆佳珣紧紧抱着路克,「不要说了。我知道了。这样就好了。」 面对路克这样的坦白,骆佳珣突然觉得无力承担,她不知道该拿什么来回应路克,只能紧紧地抱着路克颤抖的身体。 「后来我发现,血对我而言就像吗啡一样,适量的血能让我亢奋,所以每次比赛,我一定都会见红。虽然我一直避免,可是也觉得应该不会怎样,所以今天才会进去鬼屋。」路克察觉到骆佳珣的泪水,只好再解释着。 「以后不要再让自己受伤了。」骆佳珣心疼地抱着路克的头,在她额上印下一个吻。 站在门外的贾思柏听到了这一切,她的手停在门把上。松开了手蹲坐在门边。 原来这就是她心里的阴暗。而那本相簿里的人是她的母亲。难道她的母亲和我有什么关係吗? 贾思柏抓乱了自己的头发,呻吟一声,决定不再想了。她的嘴角好痛,得先去冰敷。 一天之内,贾思柏第二次按下傅品珍家的门铃。 「你来干嘛?」傅品珍已换成背心短裤的居家服,长发随意地盘在脑后。没有太多的招呼,只是任由门开着,随便门外的人要不要进来。 「来找你要冰块做冰敷啊。」贾思柏无所谓地跟着走进去,顺手将门带上。 「关我屁事。」傅品珍咬下一口手中的苹果。 「被你前夫打伤的,只跟你要些冰块,已经很好了。」贾思柏看了一下室内的隔局,这只是一间小套房,所以她很快就找到冰箱的位子,非常宾至如归地拿出冰块,没有毛巾只好多抽几张餐巾纸包着冰块。 「你都知道是『前』了。那还来找我?你应该去找宋清秋。」 「她真的跟宋清秋在一起?」贾思柏歪着嘴忍着痛把冰块贴上嘴角。 「谁知道呢。」傅品珍把脚蹺上茶几,整个人半躺在沙发上,肚子上还摊着一本杂志。 「那我可以追你囉?」贾思柏坐在茶几上,将傅品珍的脚移到自己腿上。 「你说真的还假的?」傅品珍在翻页的空档,瞟了她一眼。 「真的。」贾思柏眨巴着晶亮的眼眸,极尽真诚地说着。 「去死。」傅品珍带着不屑的眼神,非常发自内腑地说着。 「何必把话说得这么绝呢?」贾思柏站起身欲往傅品珍靠近,却被后者的玉腿抵住身体,无法再往前半步。 「欸。坐那里就好,我们是什么交情?没必要坐这么近。」傅品珍毫不留情地划清界线,「为了你的眼睛着想,劝你不要轻易越雷池一步。」 贾思柏看到傅品珍从旁边抱枕下拿出防狼喷雾剂时,差点从茶几上摔下去,「为什么会有这个?」 「在被人骚扰了三年之后,这绝对是居家必备的良品。」傅品珍笑得无害,贾思柏却看得胆颤。 这个骚扰了她三年的人,不需做第二人想,除了姜成瑄没别人了。贾思柏为自己的老闆大人默哀了一秒鐘。不过,既然知道了她的秘密武器,就能做出制敌策略。只要想办法把那个喷雾剂拿走,就不用怕了。 「大姐啊。能不能给条毛巾?餐巾纸不好用呢。」贾思柏捧着那快被水浸烂的餐巾纸,极其可怜地说。 「不好用,可以不要用啊。」傅品珍咬下最后一口苹果,站起身去丢果核。 贾思柏见机不可失,先把喷雾剂扔到茶几的抽屉里,悄无声息地走到正在洗手的傅品珍身后。双手绕过傅品珍的腰,在腹部前交扣。她的下巴靠在傅品珍的肩上,轻声地说,「我要怎么做,你才会接受我呢?」 傅品珍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洗好手,关上水龙头,抽了张餐巾纸擦乾手。贾思柏得不到回应,便将怀中的人翻转过身体,正准备一亲芳泽。傅品珍一抬手,她的眼睛立刻刺痛无比,她哀嚎了一声。 「为什么?」她明明就把喷雾剂藏得好好的,这里除了碗篮,没别的地方可以藏东西了。 「你果然还是嫩了些。小瑄至少还能撑到第四关的。你才第二关就出局了。第一关还是我放水先警告了你。」傅品珍摇摇头。她不顾贾思柏的眼睛根本睁不开,直接把人踹出门外,又用力地甩上门。 贾思柏坐在墙边捂着自己的眼睛,听到旁边传来一阵笑声,那里还有着回音,应该是在楼梯间吧。 「姐姐是不能随便泡的。知道了吧?小朋友。」姜成瑄坏心的用力拍了下正在揉眼睛的贾思柏的头,差点害她把自己的眼睛戳瞎。 「你怎么会在这里?」 「大人的事,小孩子不要问。」姜成瑄扔下贾思柏,逕自去按了门铃。 贾思柏正忿忿不平中,耳边就传来姜成瑄的惨叫声,还被姜成瑄踩了一脚。接着就听到门又被甩上的声音。不用看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姜成瑄在傅品珍气头上去按门铃,结果被不分青红皂白地也喷了防狼喷雾。 「你也没厉害到哪里去嘛。」贾思柏睁着眼泪不停流着的模糊双眼嘲笑着。 「笑屁。我只是不小心中了池鱼之殃。」姜成瑄从随身的背包里摸出一瓶水,洗了洗眼睛,又把剩下的三分之一瓶给贾思柏。 两个泪眼婆娑的人相视一笑,看了下那门,今天还是别再去按门铃了。两人一同搭了电梯下楼。 「等一下开着车跟我走。」姜成瑄拍了下贾思柏的肩膀。 「去哪?」 「上山。」 「干嘛?要玩头文字d啊?」贾思柏看了看两台并排的跑车。 「没那么间。」 嘴上虽说没那么间,可是两个车痴一上了路,怎么可能安份守己地开车,平路上每到一个红灯总要并排停着,一转换成琭灯就是两部车比谁的扭力强,谁的瞬间加速度快的时候。只是贾思柏并不知道目的地,在几个大路口总是要减速让带路的人先走。 待走到了没有叉路的山路时,那路况更是让她们技痒难当,贾思柏也不管目的地了,反正先到山顶的人就是赢家。没想到贾思柏兴冲冲地一路飆到山顶,连姜成瑄半路拐进一家茶馆也没注意,直到姜成瑄在电话里不冷不热地说让她调头回去,为之气结。 她以比上山更快的速度开回那家茶馆,看到姜成瑄已坐在靠窗的包厢泡着茶,看她优雅地品茗,自己也觉得这山上真有点凉了。 「你说上山,为的就是泡茶?」贾思柏一掌拍在桌上,手里的钥匙敲在厚实的桌面,发出不小的声响。 「年轻人都这么沉不住气吗?这样怎么追得到姐姐呢?」姜成瑄放下茶杯,又再斟了杯茶。 「那要怎么才能追得到她?你应该很有经验吧?」贾思柏明知故问。 「你这不是废话吗?我那已经不是用有经验可以形容的了,简直就是熟练了。」姜成瑄不言不惭着。 「如果是熟练,为什么现在还没復合?」贾思柏当头棒喝地给予重击。 她挑眉斜眼看着贾思柏,「这个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觉得我会传授你绝招,好让你来撬我墙角吗?」 贾思柏揶揄地笑着,「我也不奢望你。我自然会有办法。反正,品珍姐都说了,你现在是名符其实的前夫了,已经归宋清秋管辖了。」 她得意地看着姜成瑄放在桌上的左手握成了拳。 「是吗?不说这个了。」姜成瑄手里的杯子重重地敲在桌上,如果怒气可以化为内力,那杯子现在应该已经嵌进木桌里了。 之后不管贾思柏再如何挑衅,姜成瑄都不再动怒,反而天南地北的侃侃而谈,如果不是贾思柏心怀不轨,一定会觉得姜成瑄是个见识广博,很能聊的一个谈话伙伴。 夜里的山上,即使是夏天也会有凉意,加上露气重,贾思柏回到宿舍时,觉得喉咙沙沙的,不知是感冒症状还是说话说得太多。 她走到房间门口时,刻意轻轻地打开一条小缝,就着月光,她看到骆佳珣和路克一起躺在床上睡觉,虽然两人的衣衫都还齐全,骆佳珣从背后抱着路克。 她想了想,还是决定寧可以打扰厄本和伊格尔,也不要进去破坏这画面,更何况明天早上起床时,路克那傢伙一定又会害羞到不行,把她惹恼了,一定又是自己遭殃。 因为宿舍都是配备单人床,她只好跟厄本要了条薄被,在木质地板上打地舖将就。养尊处优的她,当然睡不惯那硬梆梆的地板,加上眼睛本来就不适,早上起床时,完全就是小白兔转世了。 但今天有歌唱课,不得不早起去上课。一开口,她就知道死定了。沙哑的声音,紫青的嘴角,红肿的双眼,数罪齐发,上课时被老师破口大骂不知自爱,毫无做艺人的自觉。这一刻,她完全相信姜成瑄是个百分之百的女人,而且是上了年纪的,因为最毒妇人心。 (18) 早晨起床就看到还在睡觉的姜成瑄,宋清秋忍不住扶额摇头,给她钥匙不是让她来家里睡沙发的,明明有床的。她在沙发旁坐下,纤细的食指在姜成瑄的脸上勾勒着,滑过鼻尖绕过下巴,来到她又长又翘的睫毛。姜成瑄的眼睛在她碰到睫毛的时候,轻微地抖了下眼皮。宋清秋调皮的笑容在脸上漾开。 望着那紧抿着的薄薄的嘴唇,宋清秋缓缓低下头,闻到了露水的味道,她的双唇没有接触到预定的目标,只是贴上了姜成瑄的掌心。 「我还没刷牙。」姜成瑄坐起身,瞇着双眼,似乎还是睏极了。 「怎么不进房间睡?」宋清秋好笑地看着跌跌撞撞,差点一头栽进浴缸的姜成瑄。 「怕吵到你。再说,看到沙发就一点力气再也提不起了,倒头就睡了。」姜成瑄吐掉最后一口水后说。 「你不是去找傅品珍了吗?」宋清秋抱胸站在浴室门口。 「你怎么知道?」 「如果你是回家去了,又怎么会跑来我这里?」宋清秋用姆指拭去她嘴角的水渍,欲再靠近完成刚才的任务,却遭到了抗拒。 「现在你刷完牙了,是不是可以亲一下了?」宋清秋不屈不挠地踮起脚尖,逼近往后仰的姜成瑄。 姜成瑄看着眼前的女人,不知该如何回答,如果照实话说,刚才那是委婉的拒绝,那就变得不委婉了。宋清秋趁她闪神,在她脸颊上轻吻一下,浅浅笑着又捏了她一下,便转身去准备早餐了。这就是宋清秋处事圆滑的地方,各退一步又各取所需,这也是姜成瑄期望中的宋清秋。看着她的背影,不禁反省起自己是否太过有恃无恐了。 「瑄,你这样是不行的。」宋清秋用手捏着一片吐司,坐在姜成瑄的腿上,递到她嘴边。姜成瑄虽然迟疑了一下,还是张嘴咬下吐司,静候后话。「你都已经下战书了,但你却人在曹营心在汉,昨天还差点投奔敌营去了,这仗还打不打呢?」 无语的姜成瑄让宋清秋又想再佔下便宜,她把头靠在她肩上,闻到她发间的香味。 「我只是被贾思柏给气恼了。」姜成瑄狡辩着。 「那现在不恼了吗?想清楚了吗?」宋清秋看着那双盪漾着无辜水汽的眼睛,无声地叹了口气,傅品珍需要的是刺激,而你需要的是压迫,半斤八两啊。「没想清楚的话没关係,我已经替你想好了。」 她看着姜成瑄的脸,「你都放话说我们在一起了,还一天到晚黏在她身边,我岂不是成了跳樑小丑?所以基于配角演员的尊严,不许你再和傅品珍这样暖昧不清。」 一番半真半假的话说下来,让姜成瑄自己都觉得内疚了起来。幸好这还只是她们几个人之间知道的事,要是自己是男的,事情又传了出去,那宋清秋可就名节不保了。可是真要答应,又觉得为难,只好沉默了。 「从今天开始,搬过来住。以后同进同出,如果你嫌累,我可以每天接送你上下班。不管在家里还是外面,不得拒绝我的亲暱举动。要把牵手拥抱当成习惯性动作,还要把接吻当成反射性动作。」宋清秋洋洋洒洒地订下了规则。 那一头说得欢乐,姜成瑄的脑袋却成了浆糊,这明摆着是一纸完全不平等条约,宋清秋正拿着笔等她签定。如果宋清秋是个称职的演员,姜成瑄肯定会毫不犹豫地答应。 但早上当她睁开眼睛,看到宋清秋的唇即将吻上自己的嘴时,回想起重逢之后的点滴,她明白了一些事情。原来青涩年少时,曾经以为无疾而终的爱情,实际上一直在另一个人的心中成长着,只是自己一厢情愿地扼杀了。在遇到霸道却又吸引自己的傅品珍时,她便将它遗忘了。 有些事情在错过了时机之后,就再也不可能追回,尤其是爱情。爱情不但要有对的人,也要有对的时间,缺一不可。更何况在经过这么多年之后,她已不再是那个对的人了。姜成瑄感到万分为难。毕竟这个游戏是自己喊下action的,现在再喊cut就伤人了。她第一次痛恨起自己的优柔寡断。过去的几年因为对象是傅品珍,她对于优柔寡断的折磨是甘之如飴,如今换成宋清秋时,她却只有左右为难。 「瑄,你在为难吗?如果你想喊停,我可以配合你。只是……。」宋清秋看到姜成瑄的脸色随着她的话语再三转变,比那九弯十八拐的路还精采,只是此刻却没有心情欣赏,后面的话还要再说下去吗?说出口就不能回头了,喊了showhand之后,是不能再把筹码拿回来的,除非赢了这场赌局。 姜成瑄惊觉到眼前的人,已不再是她期望中的宋清秋了,她伸手捂住宋清秋的嘴,不让她再说下去。 可是宋清秋却坚定地拉下她的手,在掌心亲吻着,缓声说道,「不管你是捂住我的嘴,还是掩住自己的耳朵,那都表示你知道我接下来要说什么了。你为什么不再一如既往地装傻问我只是什么?这样或许我还能陪你装傻,过了这一秒,我们还是可以像往常那样相处。但现在……。」 她捧着姜成瑄的脸,奉献上浓烈的吻,不理姜成瑄紧闭的双唇,只要能感受到她的温度,她就满足了。 「不要问我是不是认真的,从以前到现在我一直都是认真的待你。」宋清秋贴上才刚离开的双唇,「没有逼你,是因为我知道你会为难,可是到了现在,如果我再不逼你,那就换我为难了。就三个月吧。如果三个月内,傅品珍肯松口让你回去她身边,我就能毫无遗憾地放手。但这三个月,你要完全照我的方法做。可以吗?」 姜成瑄低着头,久未修剪的瀏海滑了下去,遮住她的眼睛,「那如果三个月内,傅品珍都不松口呢?」 「那我们就全部从头再来过。这三个月就当是一场梦。」宋清秋捧着姜成瑄的脸,「瑄,陪我做这场梦吧。」 看着眼神迷濛的宋清秋,姜成瑄似乎又看到了高二那年的宋清秋,一时恍惚便点了头。 「小珣。」在录音室外,长发飘逸的夏子清喊住骆佳珣。 此时骆佳珣正赶着六隻小鸭要进录音室配唱。她看了一下夏子清身后,没看到那个小助理,松了口气。她下意识地回头再看路克,却只见到那人的后脑勺,消失在即将掩上的门后。她站在原地等待夏子清主动开口,听到门后有些声响,她重拍了下门板,这才安静下来。 「我把她开除了。也知道了那时候的事完全是个误会了。我想要你再回来当我的助理,好吗?」夏子清向骆佳珣靠近一步,站在一抬手就能摸到她的距离。 「你确定那是误会?可是,我对你并不是误会喔。」骆佳珣看着眼前的人,那隐藏在长发之下的帅气脸庞,曾经让她又爱又恨,可事到如今她仍是难以割捨。「你要的并不是助理,你只是要一个佣人。把之前请助理的钱拿去请个管家就好了。」 分手之后,她终于想清楚问题的癥结,虽然夏子清因为旁人的话,而对她產生误会,才提出分手。可是,她却从此认清了夏子清并不是如她外表般的温柔,也没有如她歌曲里描写的那样善解人意,她只是一个以自我为中心的人。 当初,她是很崇拜夏子清的,所以当夏子清对她告白时,她一下子就答应了。 但当在一起之后,她才发现夏子清是一个极度自我的人。她会在半夜把她从床上挖起来,就为了让她听刚写好的歌。她会窝在工作室里三四天,完全不见任何人,包括骆佳珣,甚至在骆佳珣好心送饭进去时,还会连人带饭都被轰出来。可当她工作到一个段落,觉得肚子饿了,又会拨电话让她立刻送饭过去,不管是清晨半夜或是颳风下雨的。 「我知道我以前的态度不好,一投入工作就会忘了你。可是,你是我的繆思女神,自从分手之后,我就很难再写出好歌了。」夏子清直视着骆佳珣的双眼,这双眼睛曾经载满了对她的崇拜,甚至从来不敢与她眼神接触,但现在却能这样理直气壮地和她说话,「你变了。是因为上次那个女孩吗?」 「上次的事谢谢你。」骆佳珣想起那天晚上的路克,心头浮上一股温暖。「现在我是juliet的负责人,所以,我不可能再去当你的助理了。如果你愿意,我可以请瑄姐帮你配一个助理。」 「她已经给我一个助理了。演唱会快开始了,没有助理会一团乱的。可是,我还是想要你。」 骆佳珣看着她纯净无瑕的眼神,她知道此刻的她是真诚的,说不心动是骗人的。可是,殷鉴不远啊。她回头透过门上的小圆窗,看着站在麦克风前面的路克,正专心地唱着,那是路克最迷人的表情。骆佳珣不自觉地露出微笑。 「就算你不回来当助理也没关係,我们可以不用一起工作,但我想和你一起生活。」夏子清情不自禁地握住骆佳珣的手,却被无情地甩开。 「我现在不想说这些,你走吧。」骆佳珣原本想严辞拒绝的,一看到夏子清微红的眼眶,她就心软了。 「那我再打电话给你,好吗?」夏子清温言道。 骆佳珣只能无力地点点头。她低下头,不愿再看夏子清,可却从大理石地砖的倒影中看到一步三回头的夏子清。不在工作状态内的夏子清是很温柔的,可是她的温柔是很自我的,是非得强迫人接受的。她说要打电话,不管你回答好或不好,她都会打。 姜成瑄看着躺在臂弯里的宋清秋,自从答应宋清秋之后,她收拾了简单的行李就搬了过来。宋清秋对她照顾得无微不至,几乎要到把她当小孩般的地步了。说也奇怪,自从和宋清秋同睡之后,以前睡不好的症状都好了,每天还能早早醒过来,看着像睡美人一样的宋清秋。 虽然她很想告诉宋清秋,她不喜欢把事情加上期限,尤其是爱情。她很想跟宋清秋说,我们不要有三个月的设限了。可想了又想,她们之间这算爱情吗?万一不是,那三个月过后,她们要如何继续? 宋清秋的心态或许是爱情,而自己呢?只是在弥补年少时候的一场梦吗?还是其实自己也是还爱着宋清秋的? 可是,现在她只感觉到宋清秋对她生活上的照顾,而爱情在哪里呢?当爱情遇上了生活之后,爱情都变得不像爱情了。 恋人相处久了,很自然的都会走向家人的境界。知道她的生活习惯,会准备她爱吃的东西,但除了这些之外呢?好像就是少了那一股浪漫,没有那种爱得浓烈到忘了工作,忘了吃饭,忘了生活上的一切。难道平淡的生活也是爱情的一环吗? 姜成瑄想着想着,不禁皱起眉头。 「你怎么了?大清早的就皱眉头?做恶梦了吗?」宋清秋的手轻柔地拂着她的眉毛。 「没事。」姜成瑄微笑着亲吻宋清秋的手。 「那起床吧。等一下送你去上班。」宋清秋跨过姜成瑄的身体下床。 看着丰盛的早餐,她回想着自己有多久没过这种安逸的生活了?应该是从和傅品珍住在一起以后吧。 她们两个都是那种三餐有两餐会忘记吃的人,傅品珍也不是那种会侍候人的情人,姜成瑄就更不用说,她连自己都照顾不好了。 她坐在车里,看着专心开车的宋清秋。看得都不知道车子开到哪了,直到宋清秋停下车,在她的唇上轻吻一下,她才看到已经到了公司楼下。她笑着说再见,便蹦跳着下了车,跑进公司里去。 宋清秋看着姜成瑄离去的身影,嘴角上扬形成好看的菱角嘴,那轻快的脚步表明了那人今天的心情绝佳。这是她梦想中每天生活的目标,以前她从没想过有一天能名正言顺地达成这目标。 正准备离去时,看到应该还在南部工作的傅品珍从一辆银白色的蓝宝坚尼下来,走进大楼。 瑄,不要让我失望,好吗?宋清秋抬头望着姜成瑄办公室所在的五楼。 (19) 走进办公室就看到正发呆的骆佳珣,姜成瑄经过时还用食指敲了敲她的桌面。 「发什么呆呢?」姜成瑄双手撑着下巴,看着骆佳珣。 「夏子清说要復合。」骆佳珣神情鬱闷地说。 「你当初不也哭得死去活来的不想分手,现在人家都说要復合了,你应该高高兴兴地答应啊。」 骆佳珣不用看姜成瑄的表情,都可以想像得到她那种揶揄人家的嘴脸。「谁哭得死去活来了?你不要造谣。我只是被搞得心情很不好而已。」 「她怎么说的?」姜成瑄拿起文件夹挡掉骆佳珣瞪人的眼光。 「她说我是她的繆思女神,没有我就没有灵感。」骆佳珣的语气平缓。 「嘖。就说她已是穷途末路了,这么噁心的理由都说得出来。那如果你死了,她还要不要写歌啊?」姜成瑄文件夹啪地一声丢在桌上。 「说什么事这么激动呢?」傅品珍靠在门边说。 姜成瑄简要地把夏子清的事又再说了一遍。傅品珍听完之后,走过来坐到姜成瑄腿上。 「至少人家敢说啊。总比有人没种说出口好啊。」傅品珍伸出右手,以食指和中指夹住姜成瑄的瀏海,正盘算着该如何帮她换个发型。 「我如果有种,你早就儿孙满堂了。」姜成瑄歪着头不以为然地说。 办公桌上,姜成瑄的手机震动得在原地团团转。傅品珍稍一转头就看到那大萤幕的手机上,掛着大大的宋清秋三个字。她面无表情地离开姜成瑄的腿上,在她接起电话的时候,自己也拿出手机。 「喂。贾思柏,晚上的餐厅订好位没?」傅品珍背对着姜成瑄说话,「好。给我准时到。否则就不用来了。」 她再回头时,姜成瑄已经掛断电话。「小瑄,我们去剪头发吧。我可是特地回来帮你剪头发的,再不剪,你应该就快抓狂了吧。」 骆佳珣想起昨天晚上训练课程结束时,贾思柏接到傅品珍的电话时的那张苦瓜脸,掛完电话之后,拉着骆佳珣的手直嚷着,「小珣,姐姐都是这样的吗?可是我以前遇到的姐姐,从来没有这么霸道的啊。你不可以这样对我们家路克喔。」 说完后,还是很认份地开着车下南部去了。贾思柏的表现,让她都怀疑该不会是认真的吧?根据她的调查,从来就没有人能这样让贾思柏不辞辛劳的,因为她长得就是一付很需要人呵护的样子。 姜成瑄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又狐疑地盯着傅品珍看。她今天是被雷打到了,还是吃撑了?居然把自己的头发剪短了,还怎么帅就怎么剪,这不是她一直以来的大忌吗?更可疑的是,她从头到尾都带着微笑,是中彩券了吗?不对,钱财于她是身外之物。难道是贾思柏逗得她很乐? 一股危机感从心底油然而生,不自觉得眉头又纠结了起来。突然眉心被弹了一下。 「剪好了,自己去那里冲一冲头。」傅品珍又拨了一下姜成瑄的头发,又在她的唇上印下一吻,「不错。这样总算出得了门了。等一下吹乾抹下发蜡抓一下就可以了,这发型越乱越帅。晚上可以和宋清秋去约个会了。」 瞠目结舌的姜成瑄手里拿着莲蓬头,另一隻手下意识地开了水龙头,水从莲蓬头喷洒出来时,直接冲刷上她的鞋子。她连忙跳开,再回头时,傅品珍已经不见人影了。 为什么她似乎是像嫁女儿一样的要把自己推给宋清秋呢?难不成是清仓大拍卖了?姜成瑄一边擦着鞋子,一边纳闷着。 贾思柏站在车门边等着女王驾到,她懒懒地靠着。这女王真不好伺候,昨天紧急徵召她当司机,今天又莫名其妙打了通电话,劈头就问订位订好没。见鬼了,明明一早问的时候,还说不去的,相隔不到一小时,马上又改变心意了。等到她好不容易订好位,又打来说要改地点,还指定餐厅,让她再去订一次。 她百无聊赖地转过身,看到女王正走出来,她连忙换上笑脸。没想到女王竟然走到她面前,直接就来个拥抱,将脸埋进了她的颈窝,心想女王什么时候变这么亲民了?却听到女王开口说,「嗯。没有换香水,很好。」 搞半天,竟是把自己当香包了。贾思柏的五官皱得像小笼包一样。 服务生将贾思柏和傅品珍领到指定的座位,那是一个靠近露台的落地窗旁的方桌。点好菜之后,贾思柏无聊地左右张望,忽然间映入眼帘的是一道熟悉的背影,可是那发型却不太一样,而那道身影对面的人就是宋清秋,所以可以推论那道背影绝对是她们家老闆大人。 她心有馀悸地摸上嘴角,今天不会又要被扁了吧?不要啦。就快要登台演出了,而且还是很重要的第一次耶。 她看着坐在对面,若无其事地喝着水的傅品珍,不禁又在心里哀嚎着。明明一开始是自己贪玩,现在反倒成了被玩的人了,可是自己明明出发点是好意的,由此可见,女王的良心肯定是被狗叼走了。她好想和女王换个位子啊。要不然老闆大人回过头时,岂不是很尷尬吗? 「干嘛?椅子上有虫吗?一付坐立难安的样子?」傅品珍前倾着身体,靠近贾思柏的脸说。 看着笑得嫵媚的女王,贾思柏有苦说不出,「没。没事。你常来这里吗?指定的这个位子风景不错。」 她故作优雅地望向窗外山下的点点灯光。 傅品珍抿嘴浅笑,看着贾思柏身后,「分手后,第一次来这里。」 贾思柏好奇地转头看自己后面有什么好风景,结果什么都没有,只有一面镜子。 突然一隻白皙的玉手伸过来,扶着她的下巴,将她转回去,温热的双唇印上自己的。她眼角的馀光看到老闆大人正看向这里。 女王啊。你这不是要置我于死地吗?贾思柏在心里喊着苦。 「给我表现专业一点。」耳边传来女王的威胁。 如果我直接倒地装尸体,应该会比现在更专业的。贾思柏在桌下的手握成拳,真想仰天长啸。 那道温热离去时,贾思柏眼睁睁地看着女王还舔了下嘴唇。她不禁有种被吃幼齿,当养眼圣品的物化感。 「干嘛摆那种表情?要知道,出来混是要还的。想玩,就得付出代价才行。」女王支着头,斜倚在窗边,狡黠地笑着。 贾思柏很肯定,这句话不是只对自己说的,要付出代价的,绝对不只自己。至于这一场晚餐的约会,她是在脑袋一片空白的状况下度过,她的眼睛始终望着逃生门,幸好最后还是没用上。 单曲录音工作结束后,姜成瑄便安排了一场小型表演会的开场,让juliet当热身,也算是先露个脸。表演的前一天,骆佳珣带着她们先到场地去彩排。因为进度有些延误,等工作人员把场地布置好,让她们上台去的时候,已经是三个小时后了。 「还好吗?」姜成瑄突然出现在骆佳珣身旁。 「你怎么来了?不是说我带她们来就好了吗?」 「我不放心。」姜成瑄环顾着这个礼堂,以及正要步上舞台的juliet。 「不放心我?」骆佳珣不解地问。自己虽不算很资深,但好歹也有两年的经验了。 「不是你,别多想。」姜成瑄目不转睛地盯着台上。 音乐响起,骆佳珣走上前去,准备指导她们走位和动作。所有的人都已经开始动了起来,因为是彩排,并不需要像正式演出一样卖力,所以大家都只是把动作做到。前奏结束,因为是播cd,所以音响里传来录好音的歌声。 「托比,你怎么了?」骆佳珣看着前奏结束却停下动作的托比。 因为托比不动,使得走位动作受阻的伊格尔也停下动作,站在原地,担心地看着托比。 「托比。」姜成瑄抬手让音控停下音乐,招手让托比过来。后者绞着十指,走到台前蹲下,低着头。 姜成瑄举起手,分开托比那绞得紧紧的十指,握在手里,「托比,看着我的眼睛。在台上有你的伙伴,你不是孤单的一个人。在台下有我在,为我表演一次好吗?」 原本茫然的眼睛逐渐变得有神,托比回头看着背后的五个人,又转头看着台下的姜成瑄。她紧咬着下唇。 「坚强起来,你已经站在梦想的路上了,难道你要走回头路吗?」姜成瑄对着托比张开双手。后者竟跃下舞台,跳进姜成瑄的怀里,抱着她哭了起来。 姜成瑄感觉到肩上的溼热,她轻拍着托比的背,「没有人会因为你唱歌而责怪你的。你放心地唱吧。」 托比紧抓着姜成瑄背上的衣服,无声地哭着。站在礼堂里的舞台上,让她想起那次让她崩溃的表演。她站在台上,突然觉得台下的人都变成了她的父母的脸,全都在指责着她,如果她不固执己见,如果不坚持要当艺人,她的父母就不会死。 「我们上次都在你父母的坟前说清楚了,你还记得那天温暖的风吗?你说那是你爸妈的怀抱。他们从来就没有怪过你。对吗?」姜成瑄将嘴贴在托比的耳边,轻声说着。 托比靠在姜成瑄的颈间点了点头,她深呼吸着,接过骆佳珣递来的面纸,拭去脸颊上的泪水。 站在台上,看着紧紧相拥的两个人。伊格尔的心里有股酸酸的味道,这和平常那种衝动得想打架的感觉很不一样,有点像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有种无法发洩的无力感。 虽然她不知道怎么回事,而姜成瑄的声音很轻,让她听不清楚。但她还是跳下台,一手扶着托比的肩,「别害怕,你有我们。」 她牵起托比的手,对她微笑着,重新走上台。 「你居然牵着托比的手,还没有被石化?」尤恩很煞风景地指着两人交握的手。 伊格尔低头看着自己的手。石化了。 托比这才红着脸,松开伊格尔的手,让她恢復动作。 站定位之后,骆佳珣示意音控重头再来一次。 「你早就料到会这样了?」骆佳珣不得不对料事如神的老闆大人献上崇敬之意。 「不。我只是知道她有过那一次经验,今天看到地点,才觉得不放心,就过来看一下。」姜成瑄不顾自己穿的一身白色服装,将自己缩成一团,抱着膝盖蹲在台下,身体微微地前后摇晃着。 「那你可以通知我,让我注意一下就好了啊。」骆佳珣还是有种不被信任的感觉。 「傻瓜。不是每个人都能当心药医心病的。」 骆佳珣气结,斜眼瞪着那蹲在地上,朝她咧嘴笑得没心没肺的傢伙。 隔天的表演,姜成瑄跟主办单位要了第一排的座位,就坐在台下观看。这里不但可以清楚地看着台上的表演,也能完整地感受到背后传来的声浪。她没有到后台去关心juliet的准备状况,她知道骆佳珣能把一切搞定。第一次登台,绝对会紧张,像她这种位阶的人出现,只会让她们更紧张。还是交给像保姆一样亲近的骆佳珣就好。 灯光暗下。还是能靠着微弱的光线,看到juliet成员出场准备的样子。姜成瑄手肘靠着扶手,右手捂着嘴,看着台上的人一再地深呼吸。很紧张吧?她在心里问着台上的人。其实,自己并不会比她们轻松到哪里去。就像迎接新生儿一样,她也在等待,在迎接她们的第一次表演。 音乐响起,是舞曲版的。五光十色的灯光打在juliet的六个人身上,她一一巡视着每个人的表现。贾思柏依然笑得优雅。路克一贯地淡漠。尤恩果然够活泼。厄本虽然有细微的小碎拍掉了,但还算过关。伊格尔一样是那么有活力,和她打架的时候如出一辙。托比还是带着以前的甜美,但更多的是自信的慵懒。 一开始的静默,姜成瑄并不怀疑,毕竟是第一次听到的歌曲,第一次看到的团体。她的脚跟着音乐打着节拍,她闭上眼睛等待。十秒之后,她张开眼睛,迎来了juliet的第一道欢呼声。 她微笑地看着台上卖力劲舞的六个人。尽情地享受吧。当你们听到这热烈的欢呼声之后,就会明白以后再也没有任何事能让你们甘心走下舞台。 (20) 表演结束后,姜成瑄才缓步走向后台。在后台的门口遇见一名不速之客。 一拉开后台的门,就看到抱成一团的六个人,闹得像小孩子一样。骆佳珣则站在一旁红了眼眶。 「不是说很有经验吗?怎么也哭了?」姜成瑄戏謔地看着骆佳珣。 「谁哭了?是刚才灯光太刺眼了。」骆佳珣嘴硬地说着。 「好。没哭。把眼泪擦一擦,外面有人找你。剩下的我来就好。」姜成瑄把整包面纸都塞进骆佳珣手里。还替她拿起背包,推出门外。 她拍拍手,提高音量,「好了。赶快卸妆,我们去庆祝吧。」 欢呼过后,六个人都坐到化妆镜前忙碌了起来。 「老大,我们要去哪里庆祝?我肚子好饿。」伊格尔对着镜子挤眉弄眼的擦着卸妆油。 「吃火锅吧。夏天吃火锅,再喝一打的可乐。爽。」尤恩一脸陶醉地说着,彷彿她的嘴里已经充满了可乐的气泡。 「那可以吃麻辣锅吗?麻辣最过癮了。」厄本一边褪下上衣,一边说着。 「幸好我们不是走美声路线,不用保养喉咙。」贾思柏拿起自己的衣服穿上。 「虽然不是美声团体,可是喉咙还是要顾的。」姜成瑄轻描淡写地说着,「不过,要吃麻辣锅也不是不行。吃完后,喉咙出现异状的人,罚款五仟。」 「那有什么问题?一万我都付了。」伊格尔豪爽地说。 就这样,一群人浩浩荡荡地开了三台车,到火锅店去了。在店门口,路克拉住姜成瑄,「小珣呢?」 「有朋友来找她,她先走了。」姜成瑄一边招呼着大家落座,一边回答。 路克面无表情地坐到厄本旁边,最靠角落的位子。 随着桌面下可乐的空瓶越来越多,桌面上杯盘狼籍之后,大家都满足地靠在椅子上。姜成瑄走到柜檯结帐,六个人则是走到店外等姜成瑄。外头突然传来一阵喧哗,听到伊格尔骂了句脏话,姜成瑄转头一看,大事不妙,顾不得还没找钱,推开门就往外跑。 拉住正要往前衝的尤恩,「怎么回事?」 「那几个痞子想调戏托比。」尤恩说完推开姜成瑄又想往前跑,却被姜成瑄拉住。 她拿起伊格尔丢在地上的外套,在口袋的地方一压,确认钥匙还在。她把外套塞给尤恩,「带托比离开这里,去开伊格尔的jeep来。」 尤恩拉起托比的手,头也不回地往停车场跑去。此时又传来伊格尔骂脏话的声音,算不上洪亮,可也是很有气势。她衝进战圈,一边喊着,「你们几个,保护好自己。擦伤两仟,瘀血五仟,见红七仟。自己看着办。」 本来打算徒手应对的路克,很不甘愿地拿起店门口让排队等待的客人坐的板凳。觉得拿傢伙很丢脸的伊格尔,也只好一脚踹开对手之后,抄起隔壁正在装潢的店面门口放着的一根铁棍。贾思柏和厄本则各自挑了个看起来比较好对付的傢伙。 姜成瑄快速地评估了情势,决定先去帮厄本。她将厄本往后一拉,躲开了对方的一脚。自己则一个侧踢,将还没恢復站立姿势的对手踹翻在地。此时,右边巷子里出现一道闪光,她暗叫不好。虽然juliet还没出名,可是自己这张脸却是最大的招牌,跟在自己身边的,都跟演艺圈脱不了关係。 可是此时却无暇处理巷子里的人。她往前一步,踢了倒在地上的人一脚,见他整个身体蜷缩得像煮熟的虾子。她才又往贾思柏那边跑去。拉开正混战着的两个人,差点被贾思柏的右鉤拳打中,她侧身格挡住贾思柏的手,让她看清楚自己。贾思柏的动作因此一滞,随后又推开她,躲开从背后偷袭的对手。 最后她们两个同时抬腿下压,将那人压得跪在地上。姜成瑄屈起膝盖,击中那人的下巴,那人捂着嘴巴,眼泪几乎流了出来,应该是咬到舌头了。 一道煞车声传来,她推着厄本和贾思柏先上车,又喊了伊格尔和路克,看她们都摆脱了对手后,自己才打开车门跳上去。看到开车的人是尤恩时,她楞了一下,还来不及问话,感觉车身震动了一下,外面有人拍着jeep软盖车顶。车子随即飞快地往前衝去。 尤恩拐了两个弯,停在五个街区外的距离。伊格尔和路克从车后跳了下来。全部的人也都下了车。姜成瑄抱着惊魂未定的托比。 「尤恩,为什么是你开车?你还没有驾照吧?」姜成瑄一边轻拍着托比的背,一边问着尤恩。 「可是,托比不会开车啊。幸好我在同学家有开过车。」尤恩得意地摸了下自己的鼻子。 伊格尔笑着揉乱了她的头发,「技术还不错。就是油门踩得太杀了,差点把我和路克甩下车去。」 全部的人哄然大笑。 「好了。别笑了。路克跟贾思柏,和我一起搭计程车,去停车场拿车。其馀的人先回宿舍,回去我要验伤啊。自己心里有数的,先把钱准备好。」姜成瑄挑眉看着这群半大不小的孩子,打起架来,个个都不手软的。 姜成瑄拦了台计程车,坐上去之后,跟司机说了目的地,便拿出手机拨了通电话。 「小许,帮我打听一下,今天晚上復兴北路那里盯哨的是那一组,让他们把十一点左右,火锅店外面拍到的照片删了。不要让我看到那些照片见报。」她的口气阴狠,让坐在一旁的贾思柏忍不住侧目。 她是要出名,但并不是要这种出名。再说,她是打算要让照片曝光,却不是流传这一批出自狗仔队之手的照片。 回宿舍之后,姜成瑄把六个人都找到娱乐室,坐在电视前,玩着恶灵古堡五,脚边摆着一个牛奶罐。头也不回地说,「来。自己往里面投钱,还需要我再说一次价码吗?不要想短报啊。敢暗槓罚款的人,小心我把你们剥光衣服验伤。」 「可是,有一些是在你喊之前就被打到的。」伊格尔心有不甘地说。 「好啊。如果你能证明哪几道伤口是在那之前被打到的,那就打八折。」姜成瑄无所谓地说。 「又不是尸体,还能靠尸斑来确认时间。最好是伤口还会烙上製造日期。」伊格尔低声碎唸着。 最后,伊格尔是大户,上缴了一万四仟元。路克是小头,罚了七仟。厄本和贾思柏则各缴了五仟。尤恩和托比,因为跑得很快,全身而退。 姜成瑄瞟了眼牛奶罐里头,「很好。路克,明天把这个罐子拿给骆佳珣,当做你们的公积金。全都回去睡了,不要太兴奋啊。」 如果不兴奋,那就不是juliet了。如果兴奋的时候,不搞点事情,那就不是juliet了。 「我不要去。」路克揉着眼睛,坐在床上。听完伊格尔的计画之后,毅然决然地拒绝了。 三更半夜的,还要出去玩?路克对这种事,一向都是兴趣不大的。 「全部的人都要去,你不能例外。要是你跑去告密怎么办?」尤恩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以为路克能因此被激到。 「我不会告密的,况且明天我睡醒之后,你们就回来了,不是吗?」路克又想倒头就睡,还没沾到枕头,就被贾思柏捞起来。 贾思柏坐到路克背后,让她靠在自己身上,却不让她躺下,「如果你不起来换衣服,那我就动手囉。顺便可以让大家看看你那性感的腹肌。」 路克闻言睁大眼睛,紧抓着被子,将自己的身体包覆得严实。可是因为靠着贾思柏,根本包不到。贾思柏的手从背后伸了过来,有点凉的手指触到她的腹部。路克跳了起来,「我去换衣服了。」 看着衝进浴室的路克,大家都笑了起来。 「小声点。不要把别人吵起来了。」托比举起双手,让大家小声点。 「路克,别想躺在浴缸里睡喔。我可是有浴室钥匙的。」贾思柏敲敲浴室的门说。 「囉嗦!」路克的声音回盪在浴室里,听到外面又传来哄堂大笑。 她穿着鲜红色帽t,浅灰色滑板裤,顶着因为睡眠不足,而有些苍白的脸,走出浴室,不耐烦地说,「要走就快,我要去车上睡觉。」 贾思柏笑笑看着逕直走出房门的路克,幸好这次她没动手打人,那傢伙的起床气可不是普通的小,下次还要叫她起床的话,就找大家过来旁观好了,似乎有旁人在的时候,她就不会那么大脾气。 贾思柏不知道的是,路克是不想让旁人看到她的身体,否则她并不在意在别人面前扁她。 一群人躡手躡脚地走到楼梯间,正要踏下阶梯,却见一道黑影从下面走上来。 「去哪啊?」微弱的光线,照映着骆佳珣看起来有些疲累的侧脸。 贾思柏和伊格尔对看一眼,不由分说,架起骆佳珣就往楼下跑。就这样,骆佳珣被一起捲上路。她们还很贴心地安排路克和骆佳珣同坐在贾思柏开来的舒适房车后座。 司机贾思柏开车前,回头看着后座的两人,「你们好好睡吧。醒过来就能看到日出了。」 坐在助手座的厄本已经打开卫星导航开始设定路线了。 在车子行进到开始上坡的路线时,贾思柏看着后照镜里的两人,头碰头地靠在一起睡觉,她的嘴角扬起完美的弧度。看到幸福的两人能让自己也觉得幸福。 「你为什么老是撮合路克和小珣?我记得你之前也说过要追小珣的。」厄本推了推鼻樑上的眼镜,手放下后又再翻了下书页。 「上山了,车很晃,不要再看书了,小心眼睛看坏了。」贾思柏手指一挑,闔上厄本手上的书,「我那时候是觉得小珣不错啊。虽然有时候挺兇的,可是大部份时间都很会照顾人。但你又不是不知道,路克也喜欢她啊。君子有成人之美。我又还没喜欢小珣喜欢到非她不可,顺水推舟这种省力的活,何乐而不为呢?」 「你有喜欢过谁而且非她不可吗?」厄本侧身看着贾思柏。在她眼中,贾思柏一直都是玩世不恭的模样,她很好奇让她认真起来的话,会是怎样的光景。 「有啊。我妈。」贾思柏咧嘴笑着。 「原来你是个有恋母情结的傢伙。那怎么放假也不见你回家去抱妈妈?」厄本戳戳贾思柏的手臂。 「我妈已经不在了。」贾思柏依旧笑着。 厄本却笑不出来了。「抱歉。」 「没事啦。很久了,久到我几乎要忘记她的脸了。」路灯的光线飞快地在贾思柏的脸上扫过。 「路克还是一样对你不冷不热的吗?」厄本清了下喉咙,转移话题。 「是啊。最近比较少摆脸色给我看了。因为她一回房间倒下就睡,也没讲到什么话。」贾思柏苦笑着说。 「这真不知算好现象还是坏现象。」厄本恢復正坐,因为蜿蜒的山路让她有点晕车。 「我也不知道。」 从小到大,贾思柏向来都是人见人爱的那种,第一次遇到这种不理她就算了,还会摆张臭脸给她看,有时候还会饱以老拳。如果不是贾思柏的记忆力很好,她几乎就要怀疑自己小时候,是不是调戏过路克,还是曾经许诺过要娶她,却对她始乱终弃。 她曾经去找骆佳珣,比对了两个人的生活经歷,包括就读的学校,住过的地方,确定不可能有重叠的生活圈,也就是说她们从小到大,加入juliet是唯一的交集。实在是没理由会让路克这么不喜欢她。 她从后照镜再看一眼路克的睡顏。她曾经在多次的夜晚,看过这样的脸。这是她第一次,这么想让一个人喜欢她,但不是会爱上她,或是崇拜她的那种喜欢,只是单纯的喜欢,像姐妹一般的喜欢。 当路克听到车外传来伊格尔大骂脏话的时候,她的眼睛还没睁开,但直觉反应就是,不会又要打架了吧?刚睡醒,全身还软绵绵的,打不动啦。 鼻尖传来阵阵芳香的洗发精味道,又有点痒痒的感觉。她睁开眼睛一看,一头乌黑的头发就近在眼前。她把压在自己身上的人挪开,才想起半夜时,被团员们拉上车,最后连骆佳珣都被架来。想也知道,她们只是想组成共犯结构,这样谁都不能去告密。 她回头透过起雾的玻璃,看到伊格尔正和一群人互相推拉着,可又不像在打架,倒像是好朋友见面一样,只是动作狂野了一点。 「吵醒你了吗?正想过半小时再叫你们的。」贾思柏的头从车窗外探了进来,「是伊格尔遇到朋友了。听说这里本来就是她们常来看日出的地方,没想到在这里遇见了。伊格尔正兴奋着,以前都没注意到,她骂脏话比正常讲话还溜。」 「是吗?那回去之后,一定要改掉她这个习惯,当偶像的人怎么可以满嘴脏话。」骆佳珣往后仰,靠着车窗,眼睛仍然紧闭着。 「小珣?你是在说梦话吗?」贾思柏好奇地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梦你个大头啦。我快累死了。还把我带来这个鬼地方。」骆佳珣睁开眼睛瞪着贾思柏。 (21) 「下车吧。天还没亮,有些星星,那边有块草地,她们已经喝起来了。」贾思柏走到车后,打开行李厢,拿出一件长大衣。 「尤恩放下你手中万恶的酒瓶!小孩子喝什么酒?」骆佳珣推开车门,朝着草地的方向大喊。 「姐姐,她们喝的是可乐。」贾思柏把大衣递给下车后,正缩着脖子的路克,「你们两个穿得太少了。不过,大衣也只有一件,你们两个一起用吧。」 路克看着手上的大衣,一起用?一人穿左边,一人穿右边吗?她看了下骆佳珣,穿得比她还少,便将大衣掛到她手臂上。「给你吧。」 「一起吧。」骆佳珣拉住路克的手。 路克以质疑的眼光看着骆佳珣手上的大衣。 「虽然我很想把大衣剪成两截,上半截可以当小外套穿,下半截可以当披肩。可是,这件看起来料子不错,应该不便宜吧?」骆佳珣笑着说。 路克用几乎看不出来的角度笑着,原来她们都想到一块儿去了。 骆佳珣拉着路克翻过路边的水泥围栏,示意路克坐上去,自己则站在路克身前,背靠着她,再将大衣盖在自己身上,并将路克的手拉到大衣的袖子里,「这样就可以了,你在背后温暖着我,我在前面帮你挡风。」 挡风的是大衣吧?路克很想这样反驳她,可是那句在背后温暖着,让她觉得很有成就感,于是就算了。 在日出之前,总是会有一阵子觉得天特别黑,空气特别冷冽。路克收紧了双手,骆佳珣也配合地完全靠在她身上。当太阳跃出山头,曙光穿过云层时,她们瞇起了双眼看着。路克闻到随风飘来的,属于骆佳珣身上的味道,她想低下头,将自己的鼻子埋进骆佳珣的发间,可是这样的动作毕竟还是太唐突了,她光是想着就红了脸。她自嘲地别开头,强迫自己不要沉溺在那道芳香之中。 骆佳珣专注地看着日出,感受阳光照耀在身上的那股温暖,以及背后的那团温热。路克明明比自己年纪还小,可总是能带给她安全感,即使是在疲累不堪的时候,只要在她的臂弯里待着,就能让自己恢復元气,心情也能从谷底里攀升上来。 「贾思柏对你挺好的,为什么你老是不给她好脸色看?」骆佳珣仰着头问路克。 被骆佳珣的头发蹭得脖子痒痒的,路克不得不把头往后缩了缩,又重新集中注意力,思考着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可惜她的动作再加上迟疑的秒差,让骆佳珣產生了误解。 原来她还是有不能对自己说的话啊。骆佳珣自暴自弃地想着。 另一边的路克,心里也在挣扎着。总不能说,因为贾思柏很倒楣的有着某种她讨厌的生活背景,于是就让她给打入黑名单吧?这样岂不是显得自己很黑白不分? 一阵沉默散佈在清晨的曙光之中,瀰漫在她们的四周。 「你们两个躲在这里,是在排挤我们吗?」煞风景的伊格尔不知从哪里冒出来。 路克循着喧嚣的引擎声望去,发现伊格尔那票朋友正骑着重型机车扬长而去。 「听说你脏话说得比普通话还溜,是吧?下次再让我听到你骂脏话,你就死定了。」骆佳珣正兀自尷尬着,伊格尔的出现,无疑是让她转移话题的好时机。 无故遭到池鱼之殃的伊格尔,低声骂了句脏话,迎上骆佳珣狠戾的眼神时,只得抱头鼠窜,跳进队友们围起的圈圈里寻求庇护。 「过去她们那边吧。」骆佳珣站直了身体,大衣从她肩上滑了下来。 路克收紧了双手,禁錮住了骆佳珣的脚步,在她耳边以略微沙哑的声音说,「等我想好再回答你,好吗?」 骆佳珣无意如此紧迫盯人,毕竟自觉也没什么立场这样打破沙锅问到底,只好轻轻地点了点头,便拉开大衣,从路克温暖的怀抱中离开。突然接触到冷空气,她不禁瑟缩了一下。才刚在托比的身旁坐下,肩上就多了一份重量,温暖又重回自己身上。 路克默默地将大衣覆在她的肩上,她转头似乎还能从那上头闻到路克身上的味道,混杂着露水的味道,一股清新的感觉,让她的头脑好像又清醒了一些。 回程时,路克将贾思柏和厄本塞进了后座,让骆佳珣坐在助手座上,自己则从贾思柏口袋里掏出钥匙,坐上驾驶座。当她倒车准备回转下山时,贾思柏还一个劲地将头从后座探到前座,质问路克是不是真的会开车。 路克没有回答,只是用力踩下油门,将嘮叨的贾思柏甩到贴在后座椅背上。车子下到山脚下时,路克才恢復了开山路应有的速度,当她停到了路边,正转头准备说要换司机时,贾思柏和厄本已夺门而出,衝到路边的水沟吐了起来。 贾思柏虚弱地走回车旁,弯着腰,攀着车窗,「老兄啊。这台是volvo,你居然把它当porsche开?」 想起自己和厄本刚才在车里,被甩得就像骰鐘里骰子一般,忍不住酸水又涌了上来。 路克做出无辜的表情说,「不都一样是车吗?」 「你知道为什么跑车没有后座吗?因为在跑车的后座放人,是不人道的。」贾思柏一手搭着已瘫坐在车门边,似乎连爬上车的力气都没有的厄本。 「噢。不好意思啊。我对车子没研究。接下来要开高速公路了吧?我没驾照,让你开吧。」路克拍拍手,打开车门,一付过足了癮的模样,绕到后车门,逕自鑽了进去。 听到路克没有驾照,贾思柏顿时傻了眼。这……应该就是所谓的报復吧?报復她们扰人清梦,将她绑架上山的吧? 因为习惯了云霄飞车,一路也没啥大碍,跟着路克换到后座坐着的骆佳珣,侧着头看向路克,看到她正闭着眼,嘴角有着微微上扬的跡象。她终于知道路克和姜成瑄的相似之处了。 她在心里想着。路克这行为,应该也算是一种破冰吧? 骆佳珣站在舞蹈教室外,将头伸出栏杆外,整个人掛在栏杆上,像极了等待日晒的棉被。 「怎么?夏子清很难搞吗?」姜成瑄流露出曖昧的神情。 「你少来。明明就看到我被她们架走,干嘛不出来救我?」骆佳珣看着欠扁的老闆,实在很想用脚下的高跟鞋踏上她那闪亮的皮鞋。前半夜是夏子清造成累的,但绝对比不上后半夜那juliet那个问题儿童军团的破坏力。 「难道你是因为年纪大,没办法像年轻人那样活力充沛了?」姜成瑄透过门上的玻璃,看着室内那努力练舞的六个人。年轻真好啊。彻夜未眠,还开车开得大老远的,就为了上山去看那稍纵即逝的日出。回来之后,还有体力接受严格的舞蹈训练。 「没错。我是老了。下次能不能好心点救救我啊?把我累坏了,你就去找别人来带juliet。」骆佳珣有气无力地说。 「身体上的累,比不上心理上的累吧?亏我还好心的给你和路克机会,就是想让路克用她青春的肉体来抚慰你那衰老的心理,怎么?路克没有安慰到你吗?」姜成瑄一手搭上骆佳珣的肩,几乎把身体一半的重量都交给她了。 想起清晨那一个温暖的怀抱,骆佳珣的耳朵悄悄地红了起来。心虚地想着,自己这样算不算勾引幼齿呢? 「好像还挺甜蜜的?」姜成瑄的食指轻挑着那红透了的耳垂。 骆佳珣手肘外往一撑,放声大叫,「非礼啊~~」 被用力推开差点踉蹌跌倒的姜成瑄,靠在墙边,摀着耳朵,嘴上抱怨着,「你要死了。还真的喊得那么大声。」 转身看到打开窗户,探头出来的六个人,姜成瑄急忙解释,「小珣在吊嗓子,没事。」 转头又看到转角那一抹远离的白色身影,想起傅品珍今天会进公司,因为夏子清演唱会有一个会议。刚才那么大动静,她应该听到了,怎么不像以往一样过来把自己逮走呢?她迈开步伐,追着那道身影而去,这里也懒得善后了。 「又被瑄姐调戏了?」夏子清笑兮兮地站在骆佳珣的身旁。 看着夏子清那温柔的脸,一时之间还拿不定该用什么表情面对这个人,只好若无其事地说没事,又对还掛在窗边的小孩们说,「还不去练舞,看戏啊?」 正想假藉监督之名躲进舞蹈教室,不料右手却被抓住。 「如果你不喜欢曾经的我,那我们重新开始好吗?我会从头追求你,让你看到不一样的我。」夏子清情意真切地说。 骆佳珣摇摇头说,「何必呢?没有人必须要为了谁而去改变自己,如果你觉得现在的自己很好,又何必为了我硬要变成另一个人。」 「我没有要改变自己,每个人都有很多面。我只是想让你认识更多层面的我。」夏子清自信地说。 骆佳珣差点翻白眼。自我的人不管在什么时候,都能坚持自我。夏子清就是最好的例子,从头到尾,她都不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好。可是,这就是夏子清最初吸引着自己的地方。 她看着倚在毛玻璃后的背影。那是路克吧。六个人里面,只有她穿着红色的衣服。如果她在意,刚才的眼神为什么会如此淡定?如果她不在意,为什么又要站在窗边聆听? 「既然你这么有自信,那我就等着你的表现囉。」骆佳珣的语气轻快,但表情却一点也不飞扬,搞得夏子清一头雾水。 「你?这是答应了?」夏子清不确定地说。 「不管我答不答应,你应该早就有定见了吧?」骆佳珣甩开夏子清的手,走向办公室,此刻的她,什么人都不想看到。 「刚才我们只是玩玩的。」姜成瑄追上傅品珍,和她并肩走着。 「去跟宋清秋解释就可以了。」傅品珍没有转头,只是昂着下巴直视着前方。 「但我就是想对你说。」姜成瑄无耻地赖上了。 傅品珍停下脚步,转身面对着姜成瑄,纤细的手指在姜成瑄的头上摆弄了几下,「头发乱了。」 「你说这发型越乱越帅的。」姜成瑄嘟着嘴。 「囉嗦。」傅品珍没好气地说。 「那要掌嘴吗?」连续剧里都是这样演的,姜成瑄自以为是地说。 「随便你。」傅品珍不置可否地回答,自顾自地往前走,走不到三步,就听到背后传来清脆地巴掌声。转头看到姜成瑄俊秀的脸庞掛上了红红的巴掌印。她皱着眉走到姜成瑄面前,举手弹了下姜成瑄的额头,「你白痴吗?等一下还要开会,你这张脸能见人吗?」 一向对自己的外表很注重的姜成瑄,此时却一反常态地撇了撇嘴,似乎毫不在意。牵起傅品珍的手,走向会议室。 在会议进行中,姜成瑄可以感觉到室内淡淡地飘着一股骚动,每个人都忽视不了她脸上的红色印记。当大家的骚动愈形愈烈时,她眼里故作的哀怨就越盛,看着傅品珍的表情就更加楚楚可怜。如果她的手上能有条手帕,她绝对会毫不犹豫地咬在嘴里。 傅品珍手上的笔已经穿透了桌上一份十页纸张的文件。为什么自己莫名其妙地就成了眾矢之的?明明甩那一巴掌的是怨妇本人,为什么自己要扛着这黑锅?偏偏会议还在进行中,此刻跳出来说明,是件很丢脸的事。即使能发声,也难保不会被解读成此地无银三百两。真是见鬼了。没错,是遇上无赖鬼了。 总裁大人钱雍曼走进会议室,坐到姜成瑄身旁,捧起爱将委屈的脸,「被小珍打了?好可怜啊。红成这样。」 随着那句好可怜,姜成瑄满腹莫须有的委屈一股脑地涌了上来,泫然欲泣地点了点头。啪地一声,傅品珍手里的笔拍在桌上,当她的玉手离开桌面时,那里躺着的是断成两截的笔。那故作委屈状的人儿还为此瑟缩了一下。 「好了。热闹看够了,会议继续。」钱雍曼甩了支笔给傅品珍,举起咖啡杯遮住窃笑的嘴形。 (22) 「原本预定要当开场嘉宾的客行兄弟,因为国外的拍摄工作延误,确定赶不上演唱会了。」统筹小组负责人报告着,他抬头看了下姜成瑄的表情,又接着说,「李经理的意思是,他手上的新团体sunnyboys可以接替这项工作。」 「我拒绝。」姜成瑄丢下手上的文件夹,看着钱雍曼说,「当初让客行兄弟当嘉宾,是因为总裁想藉此哄抬一下被誉为公司明日之星的新团体的声势,在考量公司整体利益的情况下,我才答应的。现在他要拿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团体来顶替,跟原来的状况不同了。要说新团体,我也有一个,凭什么要让他的人上,却不用我自己的人。」 即使是同公司,不同的派系也要维持自己的利益。这是钱雍曼明言许可的。无法捍卫自身利益的经理人,绝对无法维护公司的利益。她面不改色地点了点头,表示认可姜成瑄的言论。心里又是另一番表情。李大成啊李大成,你本来想製造混乱趁火打劫,没想到却白白给了对手一个机会。幸好自己看好的人不是这个男人。 李大成走在路上,平白无故地打了个喷嚏。在他身后的三个男孩就是sunnyboys的团员。清一色地都是奶油小生型的人物,白皙的皮肤,足以让不少的少女相形见拙。高瘦的身材,绝对是让人不得不仰望待之。 迎面而来的是juliet的六名团员,她们刚结束舞蹈课程,那间教室接下来的使用者就是sunnyboys。 「贾小姐。」李大成喊住贾思柏。后者对伙伴们点点头,示意她们先走。 贾思柏静静地站在路中央,眼睛越过李大成看向他身后的男孩,「sam,好久不见。」 sam和贾思柏曾经共同组团,都是团里的主唱,但贾思柏还身兼吉他手的身份。sam对贾思柏并没有太好的脸色,只是微微地扯了下嘴角,表示听到了。 「贾先生最近好吗?很久没去拜访了。」李大成早就打听过juliet六个人的背景,他主观地认定,贾思柏应该是juliet里的灵魂人物,不论是她的外表,还是她的身家背景。 「如果你要找我父亲,可以直接打电话。我也很久没见到他了,他好不好,我完全不知。」贾思柏厌恶地回答。 李大成呵呵地赔着笑脸,「贾先生贵人事忙,我也不好意思打扰。听说你和sam以前是同一个团的,我想如果你们能再度合作,再加上我的力量,一定可以一炮而红的。」 「要我加入你们?」贾思柏挑着眉,「有没有搞错啊?我一个女的加入名为boys的团体,结果还是里面最帅的一个,像话吗?」 她犀利的眼神一一扫过那三名男孩。sam不由自主地低下头去。从以前还在同一个团里的时候,贾思柏的女粉丝一直都比他多,搞得他老是被哥儿们笑话,明明摆在男生堆里就是最帅的,怎么和一个女的站在一起就逊掉了。 后来,贾思柏大概是玩腻了,拍拍屁股就说要退团。哼!比他一个男的还公子哥儿的女人。sam在心里鄙视着。 贾思柏懒得看李大成那僵掉的表情,嗤笑一声便想走人,经过另一名昔日的战友身边,她拍拍前战友的肩,「ken,上次那首曲子不错,只可惜主唱唱坏了。」 那个把好曲子唱坏了的主唱青着脸怒视着贾思柏的背影,「不负责任,随意来去的人,没有资格批评。」 「sam,事情不是这样的。」ken看着两位曾经的好伙伴,忍不住出声想劝阻。 「ken,不用你替我解释。」贾思柏没有回头,只留下这句晦暗不明的话。 走出会议室后,姜成瑄顿时有些气弱。刚才貌似演戏演过头了,都怪观眾太多了,让她戏癮一上来,就止不住地发挥。她默默地跟在傅品珍后头,不知道该不该上前攀谈。冷不防地前一刻还在前头走着的人,下一刻就停下了脚步,转身正对着她。 傅品珍的脸算不上狰狞,可就是嘴角的笑有点冷,「你还记得圣经上的那句话是怎么写的吗?」 「我不是教徒,跟圣经不熟。」就算不是教徒,也知道那句打巴掌要成双的名言。姜成瑄双手捂着脸颊,只差没有大喊升起防护罩了。 傅品珍哼地一声,轻巧地用鞋跟踩上姜成瑄闪亮亮的皮鞋。姜成瑄痛得弯下腰,抱着腿。不料事情还没完,她连脚都还没摸到,脸上就挨了一巴掌,她自己亲手印上的巴掌有了伴侣。 当姜成瑄回到宋清秋的家时,虽然她已经在公司一再地冰敷,直到那五爪痕跡不再明显才敢下班,可是在深爱自己的人面前,即使是一点点小小不同,都能让人像拿着照妖镜一样,无所遁形。 「被傅品珍打的?」宋清秋端来饭碗,轻轻地放在姜成瑄面前,自己坐到对面去。 只说对了一半是要不要点头呢?管它的,总不能说有一边是自己皮痒打的吧?姜成瑄的心理活动完成后,咬着牙点了点头。 「一定是你又去招惹了人家。」宋清秋挟起青菜,放到姜成瑄碗里。 姜成瑄咬着一片菜叶,不满地瞪着坐在对面的人。竟然一点都不同仇敌愾,还胳臂肘往外弯? 「难道不是?」宋清秋放下饭碗,抽了张面纸,起身向前拭去姜成瑄下巴被菜叶沾上的汤汁。「都不知该不该责备你招蜂引蝶了。毕竟,你们在一起那么久,有些事情已经习惯成自然。你还记得你的现任是我吗?」 看着眼前双手交握支着下巴的女人,就算抱怨还是维持着一贯的优雅,唯独那紧抿的嘴唇洩漏出一丝丝的幽怨。 「对不起……」姜成瑄还没说完,剩下的话语就被温柔的吻堵在嘴里。 宋清秋捧着姜成瑄的脸,轻柔地细细地吻着,单纯的双唇相触,没有攻城掠地的霸道。她不是想佔有姜成瑄,只是希望她能稍稍记住自己短期内的所有权。 「不需要说对不起。如果你信任傅品珍,如果你珍惜我,请你心无旁騖地陪我度过这段时光。」宋清秋拉起毫无作为的姜成瑄的双手,环上自己的腰,加深了尚未完结的吻,闭上自己的双眼,全心全意地感受那令她心醉的温热。 难得的星期天,既不用上课,也没有安排训练课程。贾思柏却早早就醒了,主要是因为路克整理东西的声响吵到她了。她翻身侧卧,看着来回拿着东西放进背包里的路克。 「你要离家出走啊?」贾思柏还没开嗓的声音有点乾涩。 「比赛。」路克没有回头,手上的动作也没停,隔了一秒又补充,「最后一场。」 因为加入juliet,路克打完这一次的联赛,就要退出球队了,今天是总决赛。 听到路克的补充,贾思柏倒在床上,仰躺望着天花板,想了一下。加入juliet,大家或多或少都要放弃一些以前所拥有的吧。路克要放弃球队,伊格尔可能要放弃和兄弟一起出去打架的机会,尤恩可能从此和同学的距离又更远了。相较之下,自己和托比竟然算幸运,因为他们本来就没有拥有什么。 看着路克消失在阳光里的背影,她突然想起,最后一次和第一次是一样重要的,因为都是绝无仅有的一次。她跳下床连鞋都忘了穿,跑到伊格尔和厄本的房间,用力拍打着门板。门的另一侧传来重物撞击的声音,随后又传来厄本吃痛闷哼的声音。 厄本一边开门,一边碎唸着,「伊格尔,不想起床也不要用闹鐘砸门啊。害我踩到零件,痛死了。」 贾思柏看着散落一地的闹鐘零件,碎得可真彻底。她走进房内,从伊格尔的书桌下拖出一个箱子,里面是一箱的闹鐘,捡起地上的电池,装进新闹鐘,对着自己的手錶调好时间,放到伊格尔的床头。 「你们别睡了,今天是路克的最后一场比赛,我们去加油吧。」王子又开始发号司令了,「尤其是你,伊格尔,你和路克是同校的,她还是你的学姐呢。」 「我们又不同系不同学院。」伊格尔趴在床上,怀里抱着另一个枕头,含糊不清地说着。 反观厄本已经从浴室走出来,将自己整理得清清爽爽的,一头过肩的长发带着微微的捲度,柔顺地披在背上。 「路克给你甜头吃了吗?看你像打了兴奋剂一样。」厄本拿起桌上的书,推了推鼻樑上她平常戴的黑框眼镜,双脚交叠侧坐在椅子上。 「她本来只说要去比赛,后来又说是最后一场。这是很明显的暗示吧?」贾思柏乐得嘴巴闔不拢。 「听不出来有什么暗示的,是你想太多了吧?」伊格尔被贾思柏摇得不耐烦,将头从枕头里抬起来,那姿态活像隻小乌龟。 「不管怎样,告别作总是要去捧场一下的。」贾思柏不理会伊格尔的冷水,依然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中。 「告别式都不一定去了,更何况是告别作。」伊格尔虽然嘴上唸唸有词,不过总算是起床了。 贾思柏接着又去叫醒了尤恩和托比,这两个小朋友倒是没有太多异议,乖乖地起床,不到半小时就整顿好,准备出发。自从剪了短发之后,托比觉得自己出门前的准备工作省事许多。 「小珣,这么巧。我正要上去找你。」夏子清刚停好车,就看到走下楼的骆佳珣。 骆佳珣举起手看了下手錶,「你是早起了,还是没睡?」 这才早上九点鐘,不像是夏子清会出门活动的时间。 「昨天白天睡多了,所以就不睡了。我是特地来找你的,想约你出去玩。」夏子清帅气地压了下帽沿,虽然不怕被认出来,还是下意识地想遮掩一下。 「我有事。」骆佳珣直截了当地拒绝了。 夏子清一时反应不过来。在她印象中的骆佳珣,不应该是这样的。她记得以前骆佳珣不管对她说什么话,总是会小心翼翼地加个问句,徵询过她的意见之后再做决定。 「我陪你去。」夏子清楞了几秒后,追上正走向公车站牌的骆佳珣,不知不觉地语气也变了,「我开车送你去吧?」 骆佳珣停下脚步,看着夏子清的眼睛,隔着灰色的镜片,其实也看不清楚什么。更何况夏子清这个人,总是把心事藏得很深,就算能看到眼底也看不进心里。 在前往d大的路上,担任司机的伊格尔喋喋不休地抱怨着,「为什么要我开车?」说完接着又打了个呵欠。 坐在副驾座的托比伸手想安抚一下伊格尔,手伸到一半觉得不妥,往上抬拍拍伊格尔的头,「乖嘛。去你们学校的路,你比较熟啊。」 坐在后座中央的尤恩伸到一半的手放了下来,松了口气,要是让托比摸到伊格尔的手,将石化术施展在司机身上,那可不是开玩笑的。 托比的安抚似乎挺受用的,伊格尔抿了抿嘴,「等一下你们要去买咖啡给我提神。」 「好。你乖。下车我就去买给你喝,好吗?」托比温柔地说。 伊格尔这才满意地点点头。 在伊格尔的带领之下,一行人很快地找到了比赛的场地,在体育馆门口却遇上了骆佳珣,以及站在一旁的夏子清。夏子清又变成了短发,还戴了付墨镜,如果不是上次在游乐园看过,恐怕没有人能把眼前的人和那个长发气质美女想在一起。 远远的贾思柏就已经看到骆佳珣了,两人虽然是并肩走着,但却称不上亲密,于是她很放心地卡位进到两人中间,无视夏子清不满的眼神。 「小珣,你觉不觉得周围的气场怪怪的?」贾思柏神秘兮兮地附在骆佳珣耳边说着。 「气场怪怪的?大白天不会闹鬼吧。」骆佳珣跟这群问题儿童在一起久了,也学会了胡言乱语。 「不是这个意思啦。我们刚才一路走来,都觉得有人对我们指指点点的。」贾思柏决定以后会在骆佳珣面前谨言慎行,以免带坏老人。 骆佳珣先是看了下眼前五个人的装扮。伊格尔带了墨镜遮住绿色的眼珠,再说,这里是她的地盘,同学应该也见怪不怪了。尤恩显眼的淡金色头发也被球帽挡住了。五个人的穿着,也很像普通的学生,没有特别招摇。唯一无法掩盖的,就是她们天生的气质了。再有的一个原因,大概就是姜成瑄的战术奏效了,只是她没想到这么快。 (23) 在球员休息室里,闹哄哄的一片,大家都对今天的比赛摩拳擦掌着,毕竟撑了三个月,才走到现在这一步,最后一场的决赛,是完美的句点,还是留待明年再来的问号,就看这一场了。 「路克,你真的打完这场就要退队吗?」小琦坐到路克旁边,手里似乎还捏着什么。 「嗯。」路克低头将鞋带拉紧再重新系上。 「那我们以后见面的机会就很少了。能不能请你帮我签个名?」小琦从背后拿出几张照片。 路克接过照片,全是在拍照现场的侧拍照,儘管心里质疑着这照片是怎么流传出来的,看到小琦紧张地闭起眼睛的模样,她还是拿起笔签在最上面那张,是她和托比坐在火堆旁聊天的照片。 「只签一张喔。」她一边说着,一边签上自己的名字,写完后想了一下,又补上juliet的字样。 这时她突然发现休息室里的声浪平静了下来,抬头只见大家都在翻着自己的背包,年纪小脸皮厚的几个学妹,以神速的动作蹲到路克身边,「学姐,也帮我签一下吧。」 「学姐,juliet其他的人今天会来看球赛吗?」 「学姐,能不能帮我把照片带给其他人也签一下?」 「学姐,你跟贾思柏熟不熟啊?我最喜欢她了。」 「叛徒!贾思柏是s大的,你怎么可以喜欢她。」 路克被七嘴八舌的学妹吵得有些头大,眼角还瞄到几个学姐和同学似乎也有些蠢蠢欲动。 「停!不要吵。」这是她当队长以来,第一次这么大声地喊。「出场的时间快到了。比赛结束后再签。」 骆佳珣眼尖地从一旁议论纷纷的人手里看到照片,果然不出她所料。她转头低声对夏子清说,「你先回去吧。我怕等一下会有骚动,我没办法同时照顾这么多人。」 「多我一个就算多了?」夏子清不满地说,明明那一头的是五个气质出眾的人马大队。她早就觉得骆佳珣对juliet过份投入了,虽然这是她一贯的工作态度,即使当初在带她的时候也是如此,但对象不再是自己的时候,免不了是要吃味的。 「她们六个算一个,你自己一个人算一个,我没办法同时照顾两个艺人。再说,你不就是为了怕曝光,才苦心经营建立起和私下的你完全不一样的形象,要是有歌迷眼尖一点的,还是有可能发现你的。」骆佳珣虽然有些不耐烦,但还是耐着性子分析利弊。 夏子清从驻唱时期开始,就是留着一头长发。正式出道之后,因为狗仔风气盛行,她便剪去长发,只有在登台时,会先进公司戴上假发,装扮好才出门。因为长发的标记太明显,一般人会去注意绑起马尾的,会去注意戴上帽子的,却不太会注意顶着一头短发的人。所以狗仔队通常只能跟踪到公司与表演地点这中间的路线,至于夏子清住在什么地方,平时在哪里出没,没有人抓得到。 「那为什么不乾脆带着她们一起撤?」夏子清还在做最后的挣扎,天知道过了今天,下次要什么时候才有机会再和她一起出来。 「这是我的工作。」骆佳珣严肃地回答。这就是姜成瑄要的效果,所以她不能带着人撤离,而错失了免费曝光的大好机会。她很庆幸今天她来了,要是她没来,这几个小孩虽不致于闹出什么大事,但也难保不会有什么小意外。 「我开始怀疑你当初是因为投入工作才爱上我,还是单纯的爱上我这个人了。」夏子清撂下这句话,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骆佳珣苦笑了一下,夏子清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对任何事都要求完美,甚至连事情的前因后果只要有一点瑕疵,她都能全部一笔抹杀。她转身对五个人说,「你们几个听着,不管是站在台上或台下,不要忘了你们的身份是艺人。从今天起就要有身为艺人的自觉,习惯这种被指指点点的感觉。」 「干嘛说得像我们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活该要被指指点点的。」伊格尔不满地扁着嘴,她是在指指点点中长大的,好不容易靠着武力让别人至少不会当着她的面比手划脚,现在居然还要求她要对这种事逆来顺受。 「伊格尔,收起你的刺,不要对这个世界抱着全然的敌意。你当了艺人,就要接受群眾的目光,给我习惯它。你再不乖,我就让托比今天都牵着你的手,就当蹓狗了。」骆佳珣见伊格尔还在闹彆扭,丝毫不肯受教,只好直接放狠话了。「贾思柏、托比,你们应该瞭解我的意思吧?你们进去找位子,我先去找路克,有些事得先跟她说一下。」 骆佳珣走进通往球员休息室的通道,正巧遇到要出场的路克。身穿白色球衣及球裤的路克,因为头发已被剪短,只能勉强绑起一根小尾巴,显得可爱许多。 她把路克拉到一旁,可以感觉到路克的队友们都在好奇地注视着她,「不准再故意受伤了,知道吗?」 「我知道。我也不想打场球赛,搞得我的零用金都没了。」姜成瑄的惩罚制度果然发挥了最大的效果。 「嗯。那你好好打球。贾思柏她们也都来了,我们会在上面帮你加油。」骆佳珣伸出双手,突然有股衝动想抱抱眼前这个有点可爱的帅气女孩,但顾忌着背后好几道的目光,只能拍拍她的肩膀。 「欸。那个照片是怎么回事?」路克抓住骆佳珣的手,她只是想再和骆佳珣多说几句话。 「你看到了?」骆佳珣先是想了一下,「也是。你是今天最明显的目标。你们的相关讯息流了出去,要查到你今天有比赛,也不是太难的事。没事。你就当从今天开始你就是个艺人了,签名什么的,要开始练了。自己好好调整吧。」 骆佳珣走上看台,根本不需费心寻找那五个人的身影,只需找到团团围起的人群,八九就不离十了。她早知道会有这种状况,比赛还没开始,大家间着也是间着,只要有几个胆子比较大的靠过去,贾思柏她们也不愿得罪人,必定会签名,然后就像蚂蚁见了蜜糖一般,juliet如同糖一样,被蚂蚁大军包围了。 当路克走进球场,也发现了看台上的骚动,她心中窃笑着,这几个傢伙应该算是自投罗网吧?而自己虽然理应是今天目光的焦点,却因为身在比赛中,竟份外地安全。 「路克,当了偶像之后,记得要多笑一些啊。不然观眾缘会不好的。」担任后卫的副队长靠过来碰碰她的肩。 「学姐,有活动记得通知一声,我们会带人去捧场的。」连打小前锋的学妹也靠过来耳语。 路克收起未形于色的笑意,摆出平时那付淡漠的表情,「你们给我认真点打,我的最后一场比赛,不要让我遗憾。」 明明是很严肃的话,可是队友们却都笑了起来,笑得路克差点要跺起脚来,幸好路克的自制力一向很强,只是瞪了一下眾人,便没再说什么。路克一直没有发现,她说话的字数与冷冻力成反比,刚才说了那么多话,和她相处已久的队友当然知道她只是在掩饰自己的害羞,自然就没人把她的话当威胁了。 骆佳珣好不容易挤进人群之中,看到递来的照片不只有姜成瑄刻意外流的侧拍照,还有上一次担任开场的校园表演的照片。看到那些照片,她高兴地笑了起来,这才是她们想要的结果,因为这表示有人开始注意到juliet了。至于那些外流的侧拍照,只是找了些歌迷聚集的网站,将照片丢上去,再配合一些团员们的资料,单靠她们的外表,以及她们在原来学校里的人气,就能製造一小部份的粉丝。如果再加上首次登台表演的照片,还有当天观眾的心得分享,就能像滚雪球一般,将气势越滚越大。 今天路克的比赛,无疑的又是另一波的造势。只是身处于造势风暴中心的六个人,竟然是最后才知道的,甚至可能还不太清楚这就是所谓的操作手法。骆佳珣虽然心中有些许歉意,可看到五个人自然不造作地与歌迷应对的样子,又觉得隐暪她们是正确的,一旦让她们事先得知,说不定反而会有反效果。就像邯郸学步,越是刻意越是不知如何自处,不是自然而然的就感受不到诚意。 在姜成瑄决定要放出小道消息时,就曾经叮嘱过骆佳珣,绝对不能透露半分。在这个时候,她们必须要相信自己找来的艺人,相信她们是有天赋的,是天生的艺人。当初在组成juliet时,不就是看上她们这一点的吗? 她担心地把全部精神都放在伊格尔身上,没想到这傢伙还真一付如鱼得水的样子,笑得毫无芥蒂,彷彿跟这群歌迷相熟已久。而尤恩虽然年纪最小,却很会装乖卖小,哄得几个大姐姐笑得闔不拢嘴。厄本平时呆呆的模样,此刻也能做出斯文有礼的架势,完全切合公司给她的定位。托比始终维持着淡淡的微笑,就像优雅的波斯猫一样,带着点神秘的气息,而她确实也可能是这六个人里最神秘的一个,因为她并未就学,少了校园这层人际关係,有很多事就不容易被查出,造型也变了,即使遇到以前的同学,一时之间大概也很难被认出来。至于贾思柏,骆佳珣连看都不用看,她应付这种事应该是最得心应手的一个了。 场中裁判吹起哨子。骆佳珣连忙挤到贾思柏她们身边,委婉地告诉歌迷们,「比赛要开始了,请大家回座观赏球赛,谢谢。」 贾思柏也加入了劝说的行列。如果不赶快将歌迷们安抚下来,搞不好她们就要被驱逐出场了。再怎么说,她们也不能砸了路克的场子。好不容易才让一群人做鸟兽散。 各自坐下后,只见伊格尔直揉着手腕嘴里叨唸着,「太久没拿笔写字了,手好痠。」 骆佳珣斜睨了她一眼,「你一个堂堂文学院的学生,好意思说很久没拿笔?」 「现在都用电脑打报告了,就连上课笔记也是用笔电记的,姐姐。」伊格尔反驳道。 「幸好我的指力还不错。」厄本伸直了双手,不停地张合着修长的十指。 「指力好能干嘛?」尤恩不解地问着。 骆佳珣的脸悄悄地红了。厄本的手停在半空中僵住了。贾思柏忍不住多咳了几下。伊格尔缓慢地转过头去喝着咖啡。托比若无其事地拿出麵包塞住尤恩的嘴,以免她再爆出令人尷尬的无知言论。 比赛开始后,路克打球的风格明显地和以往不同,她像泥鰍一样穿梭在场上,不论是底线、中线还是禁区。她就像在丝丝缕缕中来回穿梭的梭子一般,带动了队友的攻势,场上白色球衣的球员灵活地动着,使得对手防不胜防。骆佳珣不解地看着路克跑步的身影,这才刚开始,为什么要用这么耗费体力的方式打球呢? 在路克拿下第十分之后,她终于看明白了。路克的队友在为她清除障碍,拓宽道路。当她们之间的距离拉大时,因为对手採用的是人盯人的战术,人与人之间的空隙变大了,路克凭着自身扎实的基本动作,以及灵巧的身手,如鱼得水地悠游其中。 对方教练似乎看出了路克的战术,在一次暂停之后,对方球员的防守动作变了,不再随着路克队友的步调起舞,反而是以更省力的区域联防应对。而路克在一次罚球机会的短暂时间内,快速地与队友交换意见,她们进攻的队形也变了。区域联防虽然省力,但却容易被对手形成多打一的状态,如果队友过来协防,又容易形成空洞,此时战术的优胜劣败便全视球员的临场反应了。 看着路克这一队几乎完全不顾防守,只是一味地进攻,且大多数的出手都是由路克主投,似乎是对方教练始料未及,而有些措手不及,就连对方球员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种状况,第一次看到有人把第一节当第四节在打,将球赛的节奏在一开始就拉到最紧绷。如果用武打戏来比喻,那路克他们的打法就是不要命的无赖打法。 (24) 场边的人看到这场比赛几乎可说是路克的主秀,对于路克帅气的身影无不印象深刻。可是在场中的路克却是有口难言。 哨声响起。对方球员犯规,路克的队友主罚。路克站到三分线外,弯着腰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队长,这样的告别作精采吧?」副队长双手撑在膝盖上,虽然她是后卫,可是刚才为了配合演出,也算是拼了老命。 「什么时候才能把这样的传统取消掉啊?很累人啊。」路克上气不接下气地说着,她从来没有这么累的感觉,幸好再三分鐘就结束了,只要撑过开场后的十分鐘。 「这么良好的传统怎么可以取消呢?非正当理由退队的人,就该接受这样的报应。」副队长依然是那无关紧要的语气。 「你自己都快喘到暴毙了,还在嘴硬。」路克不甘示弱地说。 「这不只是你的报应,也是队友们发洩的管道啊。再说了,如果不是相信你的能耐,我们是不会在总决赛这样的比赛里让你去当眾矢之的。」副队长笑着拍拍路克的背,要她节哀顺变。 在d大篮球校队的传统里,除非是因为毕业、受伤或是学业上的需求而提出的退队申请,否则都会被视为非正当理由退队,一律都要接受这样的惩罚。 路克本来以为队友们不会拿总决赛开玩笑,故意留到总决赛前才提出退队申请,没想到还是被惩罚了。这可是总决赛啊。她怎么可以让这场球因为她的被惩罚而输掉,于是她打得比平常更认真,出手比以往更谨慎,全身的肌肉都在配合的球的节奏在动着。 路克因为被惩罚做为主投,一旦出手的次数多了,理所当然地就成了严守的目标,对方球员几乎每当她一拿到球,就认定了她会出手,对她进行紧迫盯人的防守,要摆脱这样的防守是很累人的,更何况还要找机会出手。所以她才会在一开始就拼命地出手,以争取在尚未引人注意之前拿下尽可能多的分数。 结束了如闹剧般的第一节,教练大发慈悲地将路克换下场休息。在上半场还没打完就下场休息,这在一向有如拼命三郎的路克以往的比赛中是未曾有过的,场边的球迷都在议论纷纷。 「路克是怎么了?当了偶像体力就下降了吗?」 「你白痴啊。刚才打得那么激烈。是人都会吃不消的。」 「路克不是普通人。路克是超人。」 骆佳珣不需回头看,都能想像得到说这句话的球迷眼中应该正冒着爱心。 「看样子,她在这里的人气,和我不相上下啊。」贾思柏的身体微微倒向骆佳珣。 「她这是靠血汗挣来的,哪像你光顶着这张脸就有无尽的光环。」骆佳珣伸出食指将贾思柏的身体推回去。 「别说得我好像是靠脸吃软饭的小白脸嘛。」贾思柏扬起一边嘴角笑着,看到自己学校的粉丝就坐在不远的前方,还优雅地举起手打招呼。 骆佳珣没再接话,只是以鼻孔里哼出的气回应。 路克再度被换上场,她站在场边等待队友下场时,还抬头往骆佳珣所在的地方看了一下,脸上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 上场后,对方球员以为路克又要展开另一波攻击,对她进行了严密的防守。不料路克这次上来,并不急着自己进攻,甚至连带球的时间都变少了。她以时快时慢的速度配球给队友,又以自己的身体做为掩护,餵球给队友轻松上篮得分。如果不是球场上明显的有两种不同顏色的球衣存在,场边的观眾几乎要以为她们只是在进行平常的上篮练习,竟然能做到这样如入无人之境的地步。 路克在球场上的霸气逐渐浮现,她目中无人的态度惹恼了对手。对方球队打的是双中锋的战术,她防守的是其中一名中锋,身高一百九十一公分,体重九十公斤。因为路克的灵活度及弹性都比对手优越许多,对手在无法摆脱路克的状态下,心情越来越浮躁,一个转身收球于胸前,准备反身投篮,不料手肘却撞上路克。 路克见对手的手肘往外朝着自己挥来,急忙用手护住身体,但人还是被撞飞了出去。在光滑的地板上,滑了一段不小的距离。 场边的观眾纷纷都站了起来,看起来那一下撞得并不轻。包括骆佳珣在内,全部的人心都提了起来。只见路克的身体停了下来之后,她慢慢地放松了四肢,翻身双手撑地,重新站了起来,还踮起脚尖跳了几下,活动活动手脚。队友也过去问了她几句,但她只是连续地摇了几下头,又回到场内。 「看起来应该没事,坐下吧。」贾思柏拉着骆佳珣的手让她坐下,「她刚才有做出保护动作,球场上是木质地板,摔那一下不会严重到哪去的。」 自己也打过篮球的骆佳珣当然知道在那样的场地摔那一下,会是怎样的状况。贾思柏说的保护动作,她刚才也有看到。只是路克的前科不良,让人很难放下心来。此时她看到路克从场上投来的目光,路克没有做出任何动作,只是就这样看着。骆佳珣知道那是路克要她安心的眼神,她报以微笑的表情,表示自己收到了。 看着路克重新活跃起来,骆佳珣才算是真正地放下了心。 也许是一开始的突袭,打乱了对手的节奏。如闹剧一般的开场,竟造就了一路领先的局面。球赛毫无悬念地以d大获胜结束,也结束了这一年度的联赛。 「伊格尔,这里你最熟,应该能安全撤离吧?」骆佳珣趁着观眾的目光仍停留在场上时,开始部署撤退战术,「贾思柏,你们能应付吗?我还得去接路克,今天她的目标太显着了。」 「你去吧。我们可以的。」贾思柏给予骆佳珣一个宽慰的笑容,在紧要关头,她就是会有让人信赖的魅力。 骆佳珣走到通往休息室的通道时,头就大了起来,那里已经被围得水洩不通。球迷们不知从哪里听来的消息,知道今天是路克的最后一场比赛,群情激昂着。而对刚才路克在场上矫健的身手着迷的粉丝们也跑来了,看着那里三层外三层的人群,她头疼得不知道要怎么过去。 她感觉到口袋里的手机震动着,把手机翻出来一看,原来是路克打来的。 「小珣,你离开学校了吗?」路克轻柔的声音传来,带动着骆佳珣的心也跟着柔软了下来。 「还没。外面好多人,我被堵在通道这里,没办法进到休息室里。你那边状况怎样?」骆佳珣强忍着心急,缓缓地说着。 「我知道外面很多人。队上的人去找梯子了,我等一下会从休息室的气窗爬出去,你别在那里等了。我会自己想办法离开的。」路克举重若轻地说着,彷彿所有的事情都在她的掌握之中。 骆佳珣没有表示意见,只是要路克小心安全。她走到外面后,绕着体育馆走,听到草丛后有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她好奇地探头过去看着,草丛后出现一个穿着粉红色衬衫,洗得发白的牛仔裤的女孩。 「路克?」骆佳珣狐疑地问着。 当那女孩抬起头来,她才确定真的是路克。 路克靦腆地摸摸后脑勺,「这是队友的衣服,她们说穿得跟我平常完全不一样,才不会又被逮到。」 骆佳珣上前整理了下她的衣领,又顺了顺她肩膀上的头发,「挺适合你的。」 「你别笑了。我们快走吧。我对粉红色过敏,等一下又该起蕁麻疹了。」路克撅着嘴抗议。 「没那么严重啦。走吧。」骆佳珣对着露出娇羞模样的路克差点克制不住地想拥抱着,只好赶紧拉着她的手离开。 当她们跑到一间没有人跡的校舍后面时,两人靠在墙边稍作休息。骆佳珣突然想起什么,「路克,你的背包呢?」 路克扯了下嘴角,现在才想到要问啊? 「队友晚点会帮我送过来。扛着那些家当,逃命太累赘了。」路克伸手准备用手背抹去额头上的汗水,马上就被制止。 「别这样擦,脸会脏掉的。」骆佳珣拿出面纸,轻轻地拭去路克脸上的汗珠。当她的手放下时,才发觉到两人的距离近得有些过份。迎上路克略微炙热的目光,想起刚才两人手牵着手奔跑的模样,竟有些私奔的意味。她的脸莫名地热了起来。 「这是你第二次帮我擦汗。」路克的脸缓缓地靠过去,却又有些自抑地停住。 校舍旁的铁栏杆外隔着没什么人行走的人行道旁就是马路,平时车流量并不大。此时传来尖锐的喇叭声。 「小珣!上车。」夏子清开着车就停在路边。 骆佳珣这才如梦初醒地瞇着眼转头看向声音的来源。路克虽然不太清楚那是谁,不过听到那人喊着小珣,便没再多想,先帮着骆佳珣翻过栏杆,自己则俐落地双手一撑双脚一蹬便翻越了过去。 上了车之后,骆佳珣转身对坐在后座的路克说,「路克,这是夏子清。」 路克眼中的惊讶一闪而过,随即便恢復了面对陌生人的淡漠,不同的只是眼神比平常稍微锐利了些。骆佳珣将路克的转变尽收眼底。 「子清,你怎么会在这里?」骆佳珣对路克微笑了一下,便回过身去坐正。 「我一直开着车在这附近绕,就是想试试看能不能接应上你,幸好被我遇上了。」夏子清趁着停红灯的空档,摘下眼镜,转身对路克说,「你就是上次在游乐园昏倒的女孩?你叫路克,是吗?你也是juliet的吧?」 路克微微地点了点头,并没有出声的意愿。 夏子清见路克无意交谈,不以为意地笑了下,「你要去哪里?我先送你过去。我和小珣还有私人行程。」 听着示威意味颇浓的话语,路克不自觉得皱了下眉头,「前面捷运站放我下就可以了。」 听了夏子清的话,骆佳珣的心中也有些不快,自己根本就没有答应什么所谓的私人行程,就算有,她也不想让路克知道这些事情。于是,当夏子清在捷运站旁停车时,骆佳珣也跟着路克下车,她靠在车边对夏子清说,「你自己去所谓的私人行程吧。请你以后不要再擅自把我划入你私人的范围内。」 她转身看到呆站在一旁,完全状况外的路克,有点好笑地拉起看来有些傻气的路克的手,「你没事的吧?陪我去逛街。」 虽然带着问句,但却全然没有要让路克反对的空间,便拉着比她还高的路克往地下街走去。 地下街里有一段是小摊子聚集的区域,大多都是卖些小饰品。骆佳珣一手牵着路克,一边随意地看着旁边摊子架上的小东西。 「你刚才生气了吗?」骆佳珣低头拿起一对耳环看着。 等了许久,她放下耳环,抬手将路克的头发拨到耳后,拿起一对纯银耳骨夹,踮着脚尖在路克耳边比划。此时路克才缓缓地吐出两个字,「没有。」 她问老闆耳骨夹多少钱,觉得价钱合理,便付了钱,也不要老闆包起来,无视路克的闪躲,直接将它戴上路克的耳朵,两个都夹在右耳上。接着又牵着路克的手往下一摊走去。 「不要以为老是一号表情,就能掩盖一切。喜欢这对耳骨夹吗?」骆佳珣看到前面一摊卖帽子的,拉着她又快步走过去,压根也没想让路克发表意见。 她挑了一顶黑色的帽子,又是直接往路克的头上扣去。随后又稍微整理了下路克的头发,将她的耳朵完整地露了出来。白皙的耳朵上附着闪亮的耳骨夹,在黑色帽子的衬托之下越发明显了。 走着走着,又看到一摊卖皮带的,骆佳珣蹲在地上,在一堆皮带里翻找着,从里头捞出一条宽版的,没有任何纹饰的单色皮带。转头便拉着站在一旁的路克的裤子,让她靠过来。她将皮带放在路克的裤头上,左右换着角度看了一下,又买了下来。她站起身,将皮带穿过牛仔裤的扣环,最后在前面在皮带扣上。 她往后退了一步,仔细地上下打量着路克,一手支着下巴。路克细瘦的腰身,在皮带的装饰之下,显得更瘦了,可是又多了分随性的味道。路克的外表并不男性化,甚至以身材来说还算是偏纤细的那种,她的中性气质是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在她加了几样配件之后,那种气质就又显着了许多。 她打了个响指,「这些东西果然就是应该要放在你身上。」 以后要是被姜成瑄炒了,还可以去投靠傅品珍。她在心里得意着。 (25) 当骆佳珣的手绕过她的身体时,她忍不住深吸了口气,而不敢呼出来。直到骆佳珣往后退一步时,她才恢復了正常的呼吸。看着自己一身的行头,再加上骆佳珣那得意的表情。难不成她把自己当成芭比娃娃在打扮了? 「为什么买这么多东西给我?」直到走出地下街,路克才发问。 「我以为你不会问呢。还打算要接着买咧。」骆佳珣挽着路克的手,走进骑楼下躲避刺眼的阳光。「就当是你今天赢球的奖品吧。」 「不行。回去我会把钱还给你。」路克固执地停下脚步。 「如果你硬要还我钱,那现在就把东西丢到路边的垃圾桶吧。」骆佳珣不以为意地说。 两人就这样站在路中央对峙着。骆佳珣看着路克紧闭的薄唇,又看着路克那倔强的眼神。 「这样好了。你请我喝下午茶,就当是抵这些东西的钱吧。你自己算算啊。刚才那些东西多少钱你也是知道的,这样差不多吧?」骆佳珣不想再陪一个小孩站在人潮汹涌的路上闹彆扭,只好想出一个折衷的方法。 路克听完之后,脸上的线条才柔和了下来。她点点头表示同意。这才又迈开脚步往前走去。骆佳珣不知道的是,因为路克从小家庭环境的关係,她对于这样的金钱行为是分得很清楚的。 这是骆佳珣第一次买给她的东西,路克打死都不会把它们丢进垃圾桶,但又没那种口才可以争得赢,只好用无言的抗议。幸好骆佳珣先提出了折衷的办法,否则路克可能真的会和她在这里耗到两人不支倒地为止。 虽然路克是个青春无敌的大学生,可是下午茶之类的行为却是与她绝缘。这点是骆佳珣早就知道的,她也没再多事地询问路克的意见,直接把人拉到闹区中的巷子里。这条巷子里三步一个咖啡座,五步一间甜点店,是下午茶的圣地。巷子不大是条单行道,所以也没有人行道这种东西,人车争道是时有所见。 两人并肩走着。骆佳珣一面指着旁边的店,一面介绍每家店招牌甜点特色,而路克只是带着浅浅的微笑侧着脸聆听。 「小心。」路克将几乎要走到路中间,还差点被后面驶来的机车擦撞到的骆佳珣拉到自己怀里。 突然被拉过去的骆佳珣,险些失去重心,只能抱着路克的腰维持平衡。在这一刻,时间似乎静止了,她只听到路克稳定的心跳声。 「咳。」路克轻咳了一声,骆佳珣才发现路克的手已经松开,静静地垂放在身体两侧,只好尷尬地放开自己的手。 「这巷子好像挺危险的。」骆佳珣言不及义地说着。看到路克平静的脸,彷彿感到尷尬的只有自己,她心有不甘,便开口说,「还是让姐姐牵着你吧。免得你不小心走到路中间去。」 路克将视线从路旁围墙内的树梢上往下移到骆佳珣的脸。刚才走到路中间去的人,是那个自称姐姐的人吧? 她决定不予理会,逕直往前走去。骆佳珣看着自己悬在半空中的手,立刻追上路克,从后面牵起路克的手。掌心里的温热,让她的心里油然升起一股喜悦,无奈这道温暖并没有维持太久,她正想提出抗议,质问路克是否真的这么不喜欢和自己牵手,却发现自己的身体被路克以双手扶着,两人的相对位置互换了。路克将骆佳珣推到安全的内侧,而自己则牵着骆佳珣的左手,走在外侧。 她悄悄地斜着脸看依旧不发一语的路克,微微昂起的下巴,看起来很倔强的嘴唇。即使温柔,也是用这种冷漠的方式执行着。相较起夏子清那种黑白分明,温柔时是发挥到了极致的温柔,而冷漠也是霸道到了极点的冷漠。路克这种不冷不热的态度,有时还挺让人恼火的。 因为週末假日,大多的店都满座。路克提议外带后,再找个地方坐下来吃,骆佳珣心有不甘地死盯着蛋糕柜,又转身看着人满为患的空间,不只没有座位,就连候位的人都挤在店外。 路克微笑着欣赏骆佳珣执拗的表情,那轻咬下唇的模样,充分表现出了她不甘愿的心情。不料自己那抹微笑被逮个正着,骆佳珣飞快地伸出两手的食指,顶在路克两边的嘴角上,将那完美的弧形固定住,「以后都要保持住这个表情。知道吗?」 路克只能僵着脸,乖顺地点了点头。 最后,骆佳珣还是妥协了。路克带着骆佳珣到美术馆旁的公园,那是都市沙漠中的一块绿洲,公园的中央有一座喷水池。喷水池里的水很浅,有两个小男孩在里头玩耍着,看衣服溼透的程度,应该玩好一阵子了。 两人找了块有阴影的地方坐下,微风徐徐,十足的夏日午后悠间风情。 骆佳珣靠着路克的背,捧着蛋糕盒,小心翼翼地打开盖子,取出小叉子,切下一小块柠檬起士蛋糕。酸酸甜甜的味道滑入嘴中,她满足地瞇起眼睛。 路克手里的波士顿派,松松软软的,看着那纯白无瑕的表面,一时之间不知从何下手。正当她举棋不定时,横空飞来一叉子,三角形的蛋糕顿时成了梯形。 「呣~幸好不会太甜。干嘛不吃?」骆佳珣的身旁有个空掉的蛋糕盒,手里正端着杯加了柠檬片的热红茶喝着。 「我很少吃甜食。你还要吗?这给你吧。」路克将波士顿派重新盖上,整个盒子交到骆佳珣手上。 一架准备降落的飞机掠过两人的头顶,低空飞行呼啸而过。路克仰着头,目光追随着飞机,直到飞机消失在树林的后头。引擎声逐渐远去,才发现一支叉子叉着蛋糕,就在自己的嘴边待命着。 「嘴巴张开。」骆佳珣命令着。 接收到命令的路克,没有想太多,几近反射性地服从着。入口即化的蛋糕,不需要过多的咀嚼,一下子就滑入食道。她看着骆佳珣拿着同一支叉子,自己也吃了一口。路克不自觉地舔了舔嘴唇,她有些怀疑骆佳珣的味蕾,这蛋糕明明就很甜,都甜到心头去了。 「路克,刚才走进来的时候,我看到旁边有一栋很漂亮的房子,那是什么风格的建筑啊?」骆佳珣的头往后仰,整个人的重心都放在路克的背上。 「那是巴洛克风格,以华丽着称的,当然漂亮。圆弧形的复折式屋顶,拱形的窗户,鱼鳞状的瓦片,很多人都喜欢这种富丽堂皇的装饰。不过,我比较喜欢简洁的线条,稳重朴实的风格。」说到路克的老本行,一句话里用的文字就多了起来。 「是吗?那下次带我去看看你喜欢的建筑。」骆佳珣闭上眼睛,勾起嘴角。这样悠哉的时光,真是种享受。 路克依然话不多,但对骆佳珣则是有问必答。两人在微风及飞机引擎声的陪伴下,消磨掉了一个下午。直到天边被晚霞染红,路克看了下手錶,说要到医院探视外婆。骆佳珣知道路克是瞒着外婆加入juliet的,心想自己并没有适当的身份,还是不要出现比较好,叮嚀了几句后,便与路克分道扬鏕。 与路克分开后,骆佳珣沿着人行道缓缓走着。绿树如荫的马路,在经过一整天阳光的照射后,瀰漫着清新的味道。她抬头看见一块黑色的书店招牌,歪着头想了一下,决定进去逛逛。她走到建筑艺术书籍区,随手拿起一本台湾古建筑的书翻阅,里头有许多着名古厝的图解示意图。 不知道路克喜不喜欢这样古朴的建筑?骆佳珣一边瀏览一边想着。 她将书放回原处,又拿起相邻的一本有关古希腊建筑的书。里面有许多古希腊神殿建筑的照片,这些建筑经过岁月的冲击,大多都已毁损不堪,只剩下石柱依然屹立。 这样的石造建筑应该会让路克喜欢吧?不过,石柱上的装饰大概还是会被她嫌弃吧?骆佳珣不禁浅浅地笑着。 她抬起头活动了下脖子,看到在书柜上有一本精装本,正面朝外地摆放着,封面是科隆大教堂的照片。整齐划一的线条外观,虽然气势磅礡,但那高耸的尖塔应该会让路克皱眉吧?感觉那小孩还挺挑剔的,只要让她有一丝一毫的不舒服,都会毫不客气地表现出来。 「哟!举着这么厚的书,手不痠吗?」姜成瑄如鬼魅般地出现在骆佳珣的右方。 「老闆,你说,世界上线条最简洁,最朴实稳重的建筑是什么?」骆佳珣头也不抬地发问着。 「金字塔。基本上,只要是装死人的建筑,都很线条简洁,而且绝对稳重。」姜成瑄那看似认真的表情,骨子里却透着戏謔。 骆佳珣大叹了口气,将书放回书架上,转头瞪了姜成瑄一眼。 「干嘛这么生气?难不成踩到你哪隻痛脚了?」姜成瑄随手拿起另一个书架上的旅游书翻着。 「我双脚健全好得很,没有痛脚。只是觉得你的话不大中听罢了。你怎么会在这里?」骆佳珣双手抱胸站在一旁看着姜成瑄的动作。 「不中听?不会是因为我凑巧玷污了你对某人的遐想吧?和清秋出来逛书店,就看到你在这里。」姜成瑄侧着脸,闪着贼亮的眼睛对骆佳珣做着莫名的暗示。 骆佳珣轻咳一声,假装没看到那暗示。「那清秋姐呢?」 「她刚接到电话,回公司去了。」姜成瑄放下书,伸手欲揽着骆佳珣的肩,不料却被轻巧地躲了过去。 「这么忙啊。」骆佳珣深知这一行的甘苦,经常是一通电话就能让人随时销假的。看似自由的行业,却是束缚最大的。 「陪我吃晚餐吧。」姜成瑄讨好地拉拉骆佳珣的衣服。 「你可以去找品珍姐陪你啊。」骆佳珣完全不留情地,往姜成瑄最痛的那隻脚踩下。 「你好小气。今天路克的球赛打得如何?」姜成瑄一点都不怀疑,自己是遭到报復了。于是决定直捣黄龙,切入主题。她一手放在骆佳珣的腰后,将人带出书店外,一点拒绝的馀地都没留给人家。 走出书店时,天色已完全暗下,昏黄的路灯纷纷亮起。两人一高一低的影子,投射在人行道的地砖上。 「今天的效果看起来不错。上次的校园演唱会开场,已经有学生开始注意到了。」骆佳珣不想在路克的话题多作逗留,直接向姜成瑄汇报今天看到的状况。在面对老闆时,想成功转移话题,啟动工作机制准没错。 侧拍照是姜成瑄下令散布的,要造就一个偶像团体,除了檯面上的包装宣传之外,檯面下的操作也是很重要的。对于偶像的形象,在极力维持之馀,偶尔也要泼点墨上去。就像山水画一样,水墨游鱼固然重要,但适当的留白更能引人入胜。 「那几个小朋友今天也去了吧?那么爱凑热闹,以后要怎么过深入简出的日子。」姜成瑄低头看着行道树的落叶。 「小孩子难免都爱玩,原以为最爱玩的应该是伊格尔,再不然也是尤恩,没想到实际上却是贾思柏。」骆佳珣就像和邻居谈论自家小孩的妈妈一样,开始聊起小孩的性格。 「贾思柏那种人,一定从小就没什么朋友。难得一下子多了五个朋友,她肯定会很努力地想维系她们之间的关係。」姜成瑄在路灯的映照下,大范围的阴影佔据在她脸上,看不清楚表情。 骆佳珣转头看着姜成瑄,她最佩服的就是姜成瑄的识人能力。她总是有很强的观察力,在剖析一个人的时候,也必定是一针见血。只是刚才她说话的口气,不像是在谈论别人,倒像是在做自己的内心独白。 姜成瑄在公司员工的心目中,一直是个传奇。除了她身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高层位阶外,她这个人的行事风格都让人着迷。公司里不少女人都羡慕她能在姜成瑄身边工作,尤其是当她被姜成瑄揽着肩,行经大办公室时,她总是有着很深的危机感,感觉那些注视的目光里一定不乏想将她除之而后快,并取而代之的人存在。 只是,姜成瑄太高不可攀了。即使她对自己做出亲密的举动,也不表示自己和她的距离有多近。看起来越是清澈的水,越是深不可测。姜成瑄就是像这样一汪湖水的人。 「你还没回答我路克的问题。别想闪过去。她今天该不会又受伤了吧?」姜成瑄感觉到骆佳珣的目光,急急换上痞痞的笑脸,穷追猛打。 想起路克,骆佳珣脸上洋溢着甜死蚂蚁的笑容。受伤?她今天摔那一下,应该没事吧?只顾着吃蛋糕,都忘了问她有没有伤到哪里。抬眼又看到那令人讨厌的眼神,她恶狠狠地瞪了回去。 「她今天打得挺好的。没有受伤。」她带着兇狠的眼神,语气平静地说着。 「哎呀!你这表情真不错,对比够强烈。」姜成瑄宠溺地捏捏骆佳珣的脸颊,「她没受伤,我都不知道该不该高兴,这样一来,明天的新闻就少了个爆点。做这行最不好的就是这种矛盾。」 「做这行最好的就是,不到最后绝对不知道结果如何。这是你自己说的。」骆佳珣拍掉在自己脸上肆虐的手。 「是啊。子非鱼,安知鱼之乐。我们不是歌迷,谁知道歌迷到底喜欢的是什么。」姜成瑄故做深沉地说。 「不要随便引经据典!」骆佳珣用小指头想都知道姜成瑄在玩什么把戏。 「对不起啦。」姜成瑄彷彿有了预知能力,拔腿就跑。留下已经举起脚的骆佳珣还在原地。 (26) 跑了一段距离之后,是骆佳珣先停下脚步。她气喘吁吁地靠在电话亭旁边,心想着,自己体力怎么退化得那么快?难道要提早进入老人组报到了吗? 「不是每个人进去电话亭再出来就能变成超人喔。」姜成瑄往回走,走到离骆佳珣还有五步距离的地方停下。这样的距离是安全的,即使骆佳珣突然发难,以她的自豪的反射神经,还来得及拔腿跑开。 「我不玩了啦。你很烦耶。你这样,跟贾斯柏她们有什么不一样?」骆佳珣看到姜成瑄那防备的眼神,也知道这人正在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我和她们不一样的地方可多了。首先,我成熟稳重的气质,是她们难以望及项背的。」姜成瑄从口袋里拿出面纸,轻拭着额头上的薄汗。 「稳重?在哪里?」骆佳珣伸手向姜成瑄要了张面纸来擦汗。 「你没看到啊?那大概是我今天放家里,忘了带出来了。」姜成瑄又递了张面纸给骆佳珣,「你是水做的吗?流这么多汗。」 女人是水做的。这句话被姜成瑄这么一詮释,顿时什么优雅浪漫的,都烟消云散了。骆佳珣气恼地瞪了她一眼。 「好好好。别生气。请你吃饭算赔罪,好吗?」姜成瑄看到骆佳珣亮晶晶的小虎牙,打了个寒颤。 「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姜成瑄坐在餐厅里的沙发上,懒懒地靠在手把上。 「不可以。」骆佳珣翻开菜单,直接从最后一页翻起,从最贵的那样餐点开始考虑。 「你跟路克进展到什么地步了?」坏笑着的姜成瑄,话里的揶揄毫不掩饰。 「什么都没有的地步。」骆佳珣没好气地回答。 「那你跟夏子清呢?」存心要把骆佳珣往死里整的姜成瑄,依然不肯松口。 「保持距离的地步。」骆佳珣翻着菜单的手停顿了一下,深吸了口气后才回答。 「所以你现在比较喜欢路克,不喜欢夏子清?」姜成瑄恶劣地推测。 「请不要随意曲解别人的话。」骆佳珣忍无可忍地闔上菜单。 她瞪了姜成瑄一眼,也不管姜成瑄是否决定好了餐点,逕自叫来了服务生。点了一客最贵的牛排,还开了瓶红酒。当服务生的目光投向另一个人时,没想到姜成瑄一点窘迫也没有,直接点了份沙拉。 「可是你的眼睛是这么说的。说到路克时,眼睛是柔和的,说到夏子清,则是目露兇光。」等服务生走了之后,姜成瑄又继续刚才的话题,彷彿一段剪辑良好的影片。 「我哪有?」骆佳珣开始后悔干嘛那么早点餐了,现在手上没有东西可以遮掩。 「你自己去照照镜子就知道了。」姜成瑄抬了抬下巴,指指洗手间的方向。 「无聊。」骆佳珣翻了个白眼,一付懒得理她的样子。过了一秒,她彷彿又想到了什么,挺直了腰,身体往前倾,「那你跟清秋姐已经在一起了吧?」 姜成瑄连忙举手遮住眼睛,点了点头,嘴里含糊地嗯了一声。 「那品珍姐怎么办?你们真的分手了吗?」骆佳珣不屈不挠地问着。 姜成瑄整个人趴在桌沿上,「我们一直都是真的分手,从来都没有假的分手过。」 「那为什么分了手的情侣,还能够每天搂搂抱抱的,在人们面前从来不掩饰地曖昧着?」骆佳珣是真正地被挑起了兴致。 「那是因为习惯。」姜成瑄终于抬起头,似乎抱着正向面对的心态,「从以前就听说过,在一起久了的情侣,会变成像家人一样的关係。可是,我没有想过像家人一样的关係是这样的无趣。」 「这是你们分手的真正原因?」骆佳珣是第一次听到姜成瑄这么坦白直率的言论。 「嗯。」姜成瑄拿起水杯啜饮了一口水,「可是,每次分手之后,我们又会回到像刚认识的时候,对彼此都有着强烈想靠在一起的吸引力。」 「你们真是变态的一对。」骆佳珣对姜成瑄这种理所当然的语气,非常的不以为然。 「我也不愿意啊。只是控制不了自己。」姜成瑄叹了口气,拿起一旁的红酒杯,摇晃着杯子,侧着头,眼神迷离地看着杯中闪烁着迷幻光芒的葡萄酒。 「瑄姐,你说旧爱到底是不是最美的?」骆佳珣说出一直以来心中最大的疑惑。 「你自己也有旧爱。怎么不问问你自己呢?」姜成瑄反问着。 「看到你和品珍姐,我觉得旧爱一定是最美的,所以你们才会对于分手復合,这样的乐此不疲。可是,夏子清之前对我的疏离,我实在找不出旧爱的美好在哪里。分了手的情侣,就像破碎的杯子,即使黏好了,裂痕是无法抹灭的。更何况是像夏子清那样,不但不黏粘修復,还像看到垃圾一样地厌恶,甚至连碎片都不想保留。」骆佳珣一口气地说出之前一直闷在胸口的苦闷。 在那段时间里,她一直把姜成瑄和傅品珍当成自己的一丝希望。如果她们能和好,就表示自己和夏子清的復合是有希望的。只是她们之间相处的模式,无时无刻地刺激着她的神经,幸好夏子清除非有需要,否则是不进公司的。要是还得与她朝夕相对,那绝对是折磨。 「夏子清的性格里,同时有着浪漫与绝对。所以,如果不能当她的情人,就只能当她的仇人。而当她的情人时,会很幸福。当她的仇人时,会很痛苦。」姜成瑄缓缓地说出自己对夏子清的观察。 骆佳珣苦笑了一下。姜成瑄完全说中自己的心情。她试图冲淡自己心中的那份苦涩,便转换了话题,「和清秋姐在一起,应该是件很舒服的事吧?」 「如果说品珍是湍涌的河水,那清秋就是潺潺的溪流。和她在一起,每天都很安稳。」姜成瑄想起宋清秋,总是会想起那满屋子的香氛,虽然多变,可不变的是那份安定感。 「那和品珍姐在一起的时候呢?」在骆佳珣的印象中,姜成瑄不应该是甘于安稳的人。 「每天就像打仗一样。」姜成瑄仰着头,像是在欣赏天花板上的吊灯,「在谈恋爱的时候,会觉得热烈刺激。到了只剩家人的感觉时,那就像在和父母闹家庭革命一样。」 回想起那段日子。姜成瑄会抱怨傅品珍不肯多花点时间陪伴自己,而傅品珍就像所有不回家吃饭的父亲一样,总是说那是因为工作。最后,姜成瑄觉得自己就像青春期的少年,只好叛逆地外出寻找乐子。然后,傅品珍就会以她的不安于室为理由甩了她。 「可是,和清秋姐在一起,不是更平淡无趣?」骆佳珣终于可以理解姜成瑄所说的家人的无趣。 「如果,只是想找个伴,清秋绝对是个很好的伴。」姜成瑄刻意地避开了自己的矛盾,像在说服自己一样,说出宋清秋与爱情无关的最大优点。 即使她现在和宋清秋每天出双入对,只要两个人在一起,宋清秋总是把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她身上。这是当初她对傅品珍最大的要求,如今有人做到了,她却不知足地还是觉得少了爱情的感觉。 姜成瑄头一仰,饮尽了杯中的酒。她转换了下心情,开口说,「其实,你还没忘了夏子清吧?」 在骆佳珣的耳中,姜成瑄的声音彷彿从遥远的地方传来,连带的自己回答的声音也因为心虚而变得空洞,「从哪里看出来的?」 「如果你真的淡忘了,就不会还在意着她。也不会再对她有任何情绪的波动。」姜成瑄轻轻放下酒杯,再斟了一杯。 她看了一眼骆佳珣的表情,又再拿起酒瓶,倒进骆佳珣左手边的空酒杯。她在心里苦笑着,要揭伤疤就一起揭吧。想挖人隐私,就得拿自己的隐私来交换。 骆佳珣回想着今天的情景。她是对夏子清的擅作主张感到不被尊重,于是才跟着路克下车。下车后,又因心情受到影响,便想藉着逛街买东西来发洩,正巧身边有个像模特儿一样的优秀人材,便把全部心力都投注到路克身上。到了最后,路克那冷淡却又温柔的对待,竟让她完全忘了夏子清。 直到刚才姜成瑄恶劣地挑起夏子清的话题,她便开始心虚了。虽然一直以来,并没有说出会让人误会的话,可是在行为举止上,她知道自己已经隐隐有了越线的趋势。而要命的是,她也感觉到路克对待自己,与对待别人有着极大的不同。她这样对待路克,算不算玩弄小朋友的感情呢? 儘管她很努力地想让姜成瑄多说点她自己的事,可没想到那隻老狐狸,最终还是把话题绕回自己身上。 她举起酒杯,逆时针轻轻地摇晃着,又浅浅地沾了一口,深褐色的液体,带着些许涩涩的味道。 看到骆佳珣紧锁的眉头,姜成瑄心底油然生起一股歉意。她虽然是有意挑起这令人难堪的话题,可也是带着同病相怜的意味。 在某种层面上来说,骆佳珣比她幸福,因为前任情人主动要求復合,这对她来说却是求之不得。但从另一方面来看,自己又比她幸运,因为她有宋清秋温柔的包容,而路克毕竟年轻,对于感情的事终究是羞涩多过于坦率。 「别苦着脸啊。主菜都还没上,带着这表情,一顿饭还怎么吃得下去啊。」姜成瑄微笑着与骆佳珣轻轻碰了杯,「你还年轻,有的是时间可以选择,可以尝试。何必把自己往牛角里塞呢?」 (27) 走出餐厅,姜成瑄就接到宋清秋的电话,告知有紧急工作,要到中部出差。宋清秋在电话中,一再叮嚀姜成瑄三餐要正常,晚上要好好睡,姜成瑄看到一旁带着揶揄眼神的骆佳珣,只好转身轻声回答一一应诺着。 第二次看到姜成瑄这种回避的姿态,骆佳珣不禁失笑。她在心里猜测姜成瑄的心情,应该是自白之后的羞怯吧。她在姜成瑄的面前,始终是直白坦率的,姜成瑄也总能给她一种安心吐露心事的氛围。像刚才那样的谈话,在她单方面来看,是很正常的。可是,她没想到这么多年之后,还会看到姜成瑄的这一面。 老闆大人在她的心目中,一直是无所不能,不论任何事,到了她手头上,没有解决不了的。任何人到了她眼前,没有她看不清的。在刚到姜成瑄身旁工作时,她也曾对姜成瑄抱持着淡淡的綺丽幻想过。只不过不到一个月,就被姜成瑄无情地抹杀掉了。 儘管当时姜成瑄一再地用打趣的语气,向她明示不想和同事曖昧不清,尤其是身为贴身助理的她。年少轻狂的她,每次听了都想任性地掀桌,很想拉着她的衣领,拖到傅品珍跟前,质问她这是个什么样的存在。在那个时候,她还是隻小菜鸟,并不清楚姜成瑄与傅品珍的恩怨情仇。 直到有一天,姜成瑄在办公室里,勾着她的下巴,贴近她的耳朵,以近乎呢喃的语调说,「保持距离,以策安全。」 那柔软的嗓音依旧,曖昧的表情如常,一句再平常不过的警语,在那一刻却让她打了个激灵。从未想过自己会在这样温柔的气氛下,竟然会感觉到颤慄的心惊。短短的一句话,姜成瑄并没有伸手推开她,还与她保持着亲密的距离,她却真实地感觉到自己与姜成瑄之间,隔着像大峡谷一样深的鸿沟。 突然之间,她懂了。总是对每一个女人很温柔的姜成瑄,也是可以很温柔地在女人心上划下一刀。看起来老是不会拒绝女人的姜成瑄,当她不想要的时候,任何人都无力反对。 于是,她后退了一步,退到小助理的位子,从姜成瑄的迷恋者行列里脱队了。对于姜成瑄的诱惑,她自己发展出了一套解毒法。然后就过了这么多的年头。 而此刻的姜成瑄,就像刚蜕下旧壳的龙虾一样软弱。她隐约可以感觉得到。 因为姜成瑄的电话还没结束。她站到一旁的路灯下,抬头欣赏着在灯光下飞舞的金龟子,没想到在这大都市里,还能看到金龟子。就像当初看到夏子清时一样意外。 就在她经过姜成瑄的洗礼后,就在她以为这圈子里的人,都像姜成瑄一样没心没肺的时候,夏子清像是闷热夏日午后,一场清新的小雨般,落在自己的心头。夏子清带着乾净又冷漠的气质,就像第一次见到姜成瑄时的感觉。顿时她觉得自己像个花痴一样,老是被这种人迷了眼。 但这次她学乖了,她保持着适当的距离,远远地观察。直到姜成瑄把自己一脚踢到夏子清身边。那天姜成瑄站在她的办公桌前面,扔了份资料夹在桌面上,宣布她不能只当个小助理,她要培养她朝经纪人的路线前进。夏子清就是她的第一个客户。 夏子清和姜成瑄不同的地方在于,姜成瑄温柔地在她们之间划出了界线,而夏子清高傲地对她伸出了双手。 在她眼带桃花的次数渐渐多了起来之后,姜成瑄只是淡淡地说了句,「你是经纪人,不是保姆。不需要对客户付出多馀的爱。」 姜成瑄没有拦阻她与夏子清的爱情路,但她知道姜成瑄并没有支持,她只是冷眼旁观。以致于最后她们不欢而散时,她没有在第一时间去找姜成瑄诉苦,带着点赌气的意味。她对姜成瑄的作壁上观感到不满,她对姜成瑄的放任觉得生气。一时之间,她忘了这一切都是自己咎由自取,即使姜成瑄阻拦了,她也不见得会乖乖听话。 最后,是姜成瑄在pub里找到了她。她并没有像失恋的人一样,喝了个烂醉,她只是坐在环绕着舞池的单人座位上,默默地掉泪。 姜成瑄像拯救公主的屠龙骑士一般,出现在她泪眼婆娑的视线中,带着五光十色的背景。她绅士般地对她伸出左手,她像被蛊惑了似的,伸出手交到她的掌心。姜成瑄牵引着她走到舞池里,她随着恰恰电音舞曲的节奏,不顾骆佳珣蹣跚的步履,踩起规律的舞步。但双手始终握着她,支持着她,不让她跌倒。 激烈的电音舞曲终了,轮替上的是轻柔的慢舞音乐。姜成瑄的双手一带,骆佳珣落入姜成瑄温暖的怀抱。骆佳珣自始至终都没有抬头看看姜成瑄的表情,也没有听到姜成瑄对她说出一句话,即使如此她还是觉得安心,像渔船停泊在港湾一般。 在她的脸颊接触到姜成瑄柔软的衬衫衣料时,那身体就像海棉一样,吸出了她啜泣的声音。一个人的时候,可以独自坚强。两个人的时候,另一个人却像镜子一样,引得她顾影自怜。 待她哭完停歇时,她们已坐到舒适的卡座里,姜成瑄微笑着递给她一条带着香味的手帕。 「这年头还有人带手帕的啊?可是,再怎么也轮不到你带啊?」骆佳珣擦乾了眼泪后,看着手帕,又看看姜成瑄的模样,没来由地笑了出来。 「这不是我的啊。刚才一个美女给我的。」姜成瑄无所谓地靠在骆佳珣的肩上。 「来路不明的手帕,你竟敢拿给我?搞不好上面有迷药之类的东西。」骆佳珣气结,将手帕扔回姜成瑄的身体。 「有迷药不正好?你晕了过去,我扛你回去。睡一觉之后,明天又是一条好汉。」姜成瑄坏坏的笑声,让骆佳珣气得掐了她一把。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骆佳珣伸出纤纤玉指,支着姜成瑄的太阳穴,将她推离自己的肩头,语气又在下一刻低落了下来,「你知道我们的事了?」 「大隐隐于市。这里够热闹,越是孤独的人,越会往这里鑽。」姜成瑄起身拿起啤酒瓶,仰着头喝掉了半瓶。 「又乱用成语。」骆佳珣笑着又拧了她一把。 「哎唷!下手这么重。」姜成瑄急忙放下啤酒瓶,免得摔破了。抚着被拧痛的地方,呲牙裂嘴着,又接着回答,「你们在录音室搞出那么大的动静,要想我不知道都难。」 「你早就知道,我们会有这下场吧?」骆佳珣举起酒杯,带着点苦涩味道的鸡尾酒,很符合她此刻的心情。 「有时候,太早看清楚事情的结局,会少了活下去的动力。而且,如果不去做,又怎么有机会证明自己的悲观是错的呢?」姜成瑄从她手中取下已经空了的酒杯,将她揽进自己的臂弯中,「如果你不和夏子清走过这一回,你只会一直抱着遗憾,继续带着对她的憧憬沉沦下去。与其这样,还不如让你去试,试过了就该认清了。」 骆佳珣低着头,反覆咀嚼着这段话。而就在这一夜,她终于从姜成瑄的口中,知道了她和傅品珍的故事,那一段热烈却混乱的年少岁月。她这才知道了,傅品珍之于姜成瑄,是个什么样不可割捨的存在。那一夜,也是她第一次看到姜成瑄蜕壳后的模样,第一次接触到那闪躲的眼神。 而她从那一秒起,从小助理的位子往前跨出了半步。与姜成瑄保持着可以打闹,可以肢体上曖昧,心灵却仍隔得像太平洋一样辽阔。她安心地接受姜成瑄的宠溺,在面对其他女人的嫉妒时,她可以很坦然,因为她很清楚,她们之间不存在爱情,没必要心虚。 只是,她的心中仍然带着遗憾,她没有明说,可是她知道姜成瑄都明白。所以,她还是沉沦了,她的自我认同动摇了。每当傅品珍说着,像我们这样的人时,她总在心里反问着,那我呢?我是哪样的人呢? 每当这个时候,她一抬头总能看到姜成瑄包容的眼神。姜成瑄不只一次对她说过,「不要管自己是哪种人,你可以自成一格,自己就是自己。不需要为了寻求同类的安慰,而硬要把自己归到某一类人里去。」 她说得轻巧,可骆佳珣却不可自抑地,仍然找不到自己的方向,即使要自成一格,那也要有明确的定位啊。就像她们在规划艺人的路线时,总是会针对他们本身的特点,放大了长处,掩盖了短处,包装后推到世人面前。 骆佳珣在心里寻思着,自己的长处在哪啊?身处在这卧虎藏龙的环境里,先不说那些光鲜耀眼的明星们,光是姜成瑄和傅品珍这样拥有强烈风格的人,就能让她自惭形秽。哪还能在这样的夹缝中,建构起自我呢? 在过了几年之后,她逐渐靠着资歷及年岁上的优势,在工作上不再畏缩,连带的走路时,腰桿子也直了起来。在她第一次将文件夹甩在后进同事桌上时,姜成瑄正巧经过,站在一旁欣赏她发飆的功力,待她骂完了,才风姿绰约地走过来揽着她的肩膀,像孔雀般地走回办公室。 关上办公室的门时,姜成瑄倒在沙发上,将头埋在软软的抱枕里,闷闷地笑着。骆佳珣红着脸,总觉得刚才的自己像个泼妇一样,尤其是姜成瑄那玩味的眼神,让她无地自容。她走回自己的座位,不好意思地趴在桌上,不肯抬起头。 「有什么好害羞的?」姜成瑄久久等不到骆佳珣的声音,便走到她的身旁,抬手轻柔地抚摸着骆佳珣的头发,「即使是婴儿,也要经过十个月才能成形。我们都是这样过来的,没有人一出生就能如此自信。」 (28) 骆佳珣转了转头,脖子仰得有些僵硬了。她低头看到抱着膝盖,蹲在一旁的姜成瑄,嘴里还叼着根棒棒糖。后者感觉到她的视线,抬头咧着嘴,从口袋里掏出一根棒棒糖,朝她递来。 「又想抽菸了?」骆佳珣了然地抓着她的手,将她拉了起来。 「是你的表情让我想抽菸了。幸好那里就有家超商,我都吃掉两支糖了,你才回过神来。」姜成瑄像淘气的孩子一样,两脚不停交替地踢着路旁的花圃,又用埋怨的眼神看着她,「都是你,害我蹲到脚麻了。」 「是我逼你蹲着的吗?干嘛不喊我一声?」骆佳珣没好气地说着。 姜成瑄没再说什么,但是骆佳珣看得出来,陷入沉思的人,不只她一个。姜成瑄刚才那落寞的神情,丝毫不差地被她收进眼底。于是她体贴地提议各自回家,两个刚揭了伤疤的人,该回家抱被子痛哭的,回去哭吧,而想躲起来舔舐伤口的,就去舔舐吧。 因为宋清秋不在家,姜成瑄便决定回去自己的房子,这样的夜晚适合独处。 走进屋子时,她没有开灯,单凭着记忆,在黑暗中行走。走到厨房打开冰箱,从里头拿出一瓶冰酒,藉着冰箱的光线,她打开橱柜看了一下,本来想拿个酒杯的,想了想又关上柜门。转身从抽屉里拿出开瓶器,冰箱发出了嗶嗶声,她嫌吵地关上冰箱门,又随即打开,熟练迅速地开了酒,关上冰箱,提着酒瓶走回房间。 她拉开窗帘,窗外的月光洒落一地。她打开窗檯下的柜子,犹豫了一下,摸出了一包菸和菸灰缸。她背靠着柜子,点燃了菸,深吸一口,用力地吐出,裊裊的白色的烟瀰漫在空间里。她皱了皱眉头,太久没抽了,味道果然很差劲。拿起酒瓶,就着瓶口喝下一大口,冰凉的酒差点让她呛得咳了起来。酒精和香菸的味道混合,充斥在她的口腔。她已经无力辨识是因为心情不好,而厌恶着一切的事物,还是那样的味道真的很难受。 不知道是太久没有抽菸,还是酒喝得太猛,很快地她就开始头晕。她四肢并用地爬上床,整个人趴在床上,一手伸进枕头下,一手从上面抱着枕头,脸颊贴着埃及棉枕套,那滑顺又柔软的触感,让她忍不住来回不停地蹭着。她隐约闻到傅品珍的味道,将整个脸埋在枕头里,贪婪地吸着枕头上那令人神往的味道。 她抬起头,换成侧躺的姿势,笑着望向窗外,漆黑的天空。 一定是今晚想她想得太多了,所以才会出现幻觉。也罢,就让这幻觉陪伴着入睡吧。到梦里继续想她吧。 姜成瑄带着微笑睡去。 一辆银色的丰田汽车,停在大楼楼下。傅品珍坐在车里,抬头看了一下六楼的窗户,确定那里头没有灯光,她才打开车门,下车时还踉蹌了一下。 开车的男人皱着眉开口,「你确定不用我送你上去?」 傅品珍用力地甩上车门,绕到驾驶座旁,语带不悦地说,「囉嗦。我自己上去就可以了。」 她没有道别,逕直走开。彷彿走路这件事必须耗费掉她全部的精神般,她专心地迈着步伐,直到电梯到达六楼,她才放任自己松懈了下来,蹲坐在门边,打开手提包,摸出一串錀匙,扶着墙站起来,打开门。 一进门,她就觉得似乎有什么不一样了。 这里是姜成瑄的房子,也是以前她们共同居住的房子。分手的时候,姜成瑄执意要她留着钥匙,理由是,万一有一天她发生什么不测,至少不需要费力撬门就能进来。再说那门也不是容易撬的,因为是傅品珍特地挑选的,用市面上最厚实的门板,配上号称防盗性最佳的锁,安装时,女王还特别监工,要求必须达到零空隙。 当时买下这间房子的时候,傅品珍考虑到屋里只住了两个女人,所以特别注重安全性。楼层选在中间,小偷爬也爬不上来,也不能从楼顶垂吊下来。窗户是气密度最高的气密窗,而且因为面对马路,还选了防爆玻璃。大门是最重要的出入口,要求也就特别多。 这阵子,她知道姜成瑄都在宋清秋那里住,没到外地工作的时候,大部份时间她都会回到这里来睡。除非那天晚上,这房子里的灯亮了,她就会调头回自己的房子去。因为姜成瑄只要在家,就一定会把灯打开,即使睡觉时也一样。 而她今天早上才从这里离开,进门时却闻到一股异样的味道。 她快步走向房间,一打开门,扑鼻而来就是浓重的菸味。她一踏进房间,脚就踢翻了什么东西,随之而来的是酒香。她低声咬牙咒骂了一句,「竟敢喝了我的冰酒?」 她望向床上那团黑影后,刚才的怒气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浅浅的笑意。这傢伙还是喜欢趴着睡,不管入睡前的姿势是什么,到了熟睡的时候,一定会变成趴着的睡姿,有时候还会抱着枕头,就像现在这样。 她弯下腰,拿起酒瓶,在眼前摇晃了几下,还剩下三分之一。她喝了一口,酒还冰凉着。再往前一步,又踩到了某样东西,她低头看着脚下的东西,是一盒菸。笑意不见了,一阵怒气涌了上来。竟被她那可爱的睡姿迷惑得忽略了这满屋子的菸味,不是已经戒了的吗?什么时候又抽了起来? 她大步流星地跳上床,一把捞起还在睡着的姜成瑄。她用力地摇晃着姜成瑄的身体,「你给我醒过来。」 姜成瑄睁着惺忪的睡眼,眼前的人那张脸有些模糊,可是味道是熟悉的,虽然混了酒味,但她还是认出了傅品珍。她傻笑着想窝进傅品珍的怀里,不料额头却贴上了一样冰冷坚硬的物体。她被冷得清醒了过来。 「喂。别衝动啊。那可是水晶菸灰缸,砸下来会头破血流的。」姜成瑄举起双手,挡在她和菸灰缸之间。 「你喝掉我的酒也就算了,还敢偷抽菸?」傅品珍拽着她的衣领,将两人之间的距离缩短。她并不是刻意想拉近两人的距离,只是醉意迷濛了她的双眼,不这样就看不清楚姜成瑄的表情。 姜成瑄听到酒,想起那瓶从冰箱里拿出来的酒。拿的时候,她没有多想,只是在入口的时候,才觉得口感和自己以往喝的酒有点不同,并不是自己喜好的味道。正想陪着笑脸,企图耍赖矇混过去,鼻尖前的菸灰缸飘来了菸味,这才想到了菸。要命。 「我可以解释!」姜成瑄伸出颤抖的食指,推开菸灰缸。 「说。」傅品珍松开手,将姜成瑄推回床上。 「是小老鼠抽的菸,不是我。」姜成瑄完全是吓到慌张的极点,口不择言。 傅品珍冷笑了一声,手往后一拋,菸灰缸脱手而出,砰地一声,靠在墙壁上的穿衣镜应声破碎。碎玻璃无声地洒落在地毯上。 她俯身贴上姜成瑄的双唇,四片唇瓣辗转廝磨着。感觉到姜成瑄吸吮的力道逐渐加重,她的手掌悄悄贴上姜成瑄的肩膀,藉着下压的力量,撑起自己的身体,同时也阻止了姜成瑄欲跟着起身的动作。在她离开姜成瑄的嘴唇时,还挑逗地舔了她的上唇。 「你确定是小老鼠抽的?那为什么在你的嘴里有菸味呢?还是你被外星人的α射线照到,变成小老鼠了?」傅品珍笑得极其妖艳,可惜面对如此强大的女王,在姜成瑄还来不及享受的时候,她的骨气就已经被摧毁殆尽。 姜成瑄的双手垂放在身体两边,头无力地侧向一旁,咬了咬牙,眼角彷彿还闪着泪光,很无耻地点头,「是。这么悲惨的事,本来不想让你知道的……」 话还没说完,她的脖子就被大力地掐住,脸颊又被狠狠地咬了一口。正当她张嘴要惨叫的时候,连这点小小的权利都被剥夺了,傅品珍的柔荑准确地覆盖在她的嘴上。 「不准叫。三更半夜的,你想让整栋大楼的人都起床打老鼠吗?」傅品珍在她耳边威胁着。 姜成瑄噙着泪水,默默地点了点头。她只能在心底嚎啕大哭,为自己这过街老鼠般的命运。难道自己真的被外星人变成老鼠了吗?为什么她不知道呢? 「好了。你睡吧。我走了。」傅品珍站在床旁,整理着自己的衣服。 听到傅品珍说的话,姜成瑄一个鷂子翻身,跪坐在床沿,双手拉着傅品珍的腰,「为什么要走?这么晚了。」 「因为我怕再待下去,你就要做出不守妇道的事了。」傅品珍的手放在姜成瑄的头上,抚摸着后者柔细的发丝。 姜成瑄不依不挠地将头埋在傅品珍的胸前,「你还喝了酒?那就更不能走了。」 「喂。注意一下你的头,再不放对位置,小心我把它拧下来。」傅品珍托起姜成瑄的头,让她的脊椎与地面保持直角。「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宋清秋不要你了吗?」 「如果她不要我了,我就可以不守妇道了吗?」姜成瑄大概是因为喝了酒的关係,肝没变大,倒是胆子先变大了。 (29) 有些讶异姜成瑄的直白,傅品珍抿着嘴笑了一下,经过月光的照射,那一抹笑毫无保留地被姜成瑄接收了下来。姜成瑄正想狼嚎的时候,傅品珍的手又摀住了她的嘴,「那就是还没被甩了。好了。别乱嚎了,快睡吧。再见。」 姜成瑄的脸一下子垮了下来,不知道为什么,她今晚变得特别执拗,无论如何就是想留下傅品珍。 「你不能走。你砸坏了我们一起买的镜子,还弄得一起买的地毯上面都是碎玻璃。你必须要留下来和我一起清理这残局。」姜成瑄站在床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傅品珍,「但是,现在我们必须要先一起睡觉,明天早上再来讨论后续事宜。」 看着说完就逕自躺下,还顺带盖好被子的姜成瑄,傅品珍很想将她解剖开检查一下,她的胆是从狼狗身上移植过来的吗?居然敢用这么狂妄的口气,对着她发号司令。不过,想想这傢伙似乎也喝了不少酒,大概是发酒疯吧。 她从皮夹里拿出三千元,一掌拍在床边柜上,「明天把镜子和地毯都丢了,不用费劲清理了。这里的钱是赔偿你的那一半股份,多的不用找,少的我也不会补。就这样了。」 听到傅品珍关上房门的声音,姜成瑄急忙从床上翻身起来,她拉开房门,正巧看见傅品珍的身影消失在浴室的门后。她这才笑着躺回床上,安静地等待女王的临幸。 当傅品珍带着一身沐浴乳芳香回到床上时,姜成瑄闭着眼睛计算时间,抓准了机会翻身想抱住傅品珍,不料时机是对了,但距离却错了,扑空的感觉很失落。她闷哼了一声,在黑暗中哀怨地看着傅品珍,回报她的却是一阵轻笑。 傅品珍的笑却带着叹气声的尾音,她挪了下身体,主动将手臂穿过姜成瑄的颈下,左手轻轻磨挲着姜成瑄的耳垂,「瑄,去和一个爱你的人在一起好吗?只有这样,你才能得到你想要的幸福。」 「难道你就……」不爱我吗? 姜成瑄迟疑了,同时也让傅品珍有了机会打断。 「你不用问了。你没有把握我会说出肯定的回答,所以犹豫了,对吧?」傅品珍知道这傢伙的毛病又犯了,欲言又止,因为害怕听到不想听到的答案,「我是你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看不清的人,是吗?是我让你少了安全感。」 小孩子会对父母撒娇,是知道父母一定会安抚他,因为这对父母来说只是举手之劳。小孩子不敢对父母说想买某样玩具,是因为知道父母有可能否决,而小孩子害怕被拒绝。 姜成瑄翻身背对着她,低声地说,「正是因为看不清,所以你成了我活下去的动力。」 上一次说这句话,是很久很久以前了。当时她们两个人都还很年轻,可是姜成瑄却总是迫不及待地想把一隻脚跨进棺材里。姜成瑄小小地缅怀了一下过往,马上又回到现实,她知道现在还不是携手话当年的时候。 儘管姜成瑄刚才一度是想否认的,她想告诉傅品珍,她并不是她世界里不安的存在。可是事实上,她的确是因为傅品珍的捉摸不定,而感到沮丧。这份不安使得她们的復合之路越来越漫长,姜成瑄的退缩也让这条路始终看不到尽头。 傅品珍可以感觉得到姜成瑄此刻的踟躕,她不想逼她往前走,也不想为她舖路,这一切都是她自做自受的。她闭上眼睛,今晚喝了不少酒,刚才又这样折腾,没有酒醉呕吐已经是很神奇的事了。 原本在门口差点控制不住想就地躺下,如果不是顾虑到明天早上对面邻居的眼光,她绝对会放任自己躺平。但进门之后,看到姜成瑄就清醒了不少,太久没见面了,忍不住又逗了她一下。这傢伙总能勾引出她想虐待人的恶趣味,而她也会很配合地被虐。 她感觉到腰上多了隻手的重量,姜成瑄搂着她的腰,将头放到她的肩上,软语呢喃道,「我不要你的钱,明天和我一起再去买回来就好。」 傅品珍嗤笑一声。这傢伙又转移话题了,真是年纪越大,越没斗志了。 「找宋清秋陪你去。」傅品珍真的觉得带孩子带得累了,还是把孩子交给别人去照顾吧。 「我不要!」姜成瑄一听又要被她往外推,便来了气,声音也大了起来。自己离家出走是一回事,但被扫地出门是孰不可忍的事。 「囉嗦。」傅品珍的气势并没有因为姜成瑄的音量而减弱。 「又要掌嘴了吗?」姜成瑄的骨头瞬间又萎缩了,她故作可怜状。 傅品珍的食指在姜成瑄的脸上转了几圈后,右手倏地紧扣着姜成瑄的下顎,语气带威胁地说,「你敢再打我的前任,我就打死你。」 姜成瑄的嘴被抓得成了嘟起的形状,无法发出正确的咬字,只能默默地点了点头。当下顎恢復自由时,她像牛嚼草一样,动了动下巴,庆幸自己没被扣得脱了臼。 与其让她打死,她寧愿自己掌嘴,至少力量能控制。不过,杀人放火是女王的权利,她这种平头百姓阶级的,是连点个小灯都不行的。 听着姜成瑄在自己耳边的呼吸渐趋平稳,她轻轻地握住放在自己腰间的手,提了提却纹风不动,这傢伙拽得挺紧的。她伸出食指在她脸上轻挠了几下,姜成瑄抬手在脸上挥了挥。傅品珍趁着那隻魔掌尚未落下,她缓缓地抽出在她颈下的手,这才得以挣脱姜成瑄的拑制。 她趴在床缘,伸长了手,捞回菸灰缸。打开窗户,坐在窗檯上,点燃一支菸。她没有吸,只是将菸架在菸灰缸边缘,像点蚊香一样。她突然怀念起这菸味,听说二手菸也是会上癮的,果然是真的。那时候大家都很年轻,每天只会恣意挥霍着青春,不论是时间还是身体。要是有人提起要注意健康这回事,不是被当成异类,就是被当成玩笑话,压根儿没人睬理。 姜成瑄并不是她的第一任,可是她却是姜成瑄的第一个女人。或许是因为这样,她能容许姜成瑄在外逢场作戏,只是大家都以为姜成瑄是个花心大萝卜,却没有人知道那些都只是烟雾。姜成瑄从来就没有过别的女人,搂搂抱抱会有,牵牵小手是经常性的,可是要说到上床接吻,她总是谨守份际。 因为她瞭解她,即使嘴巴上不饶她,可心里从来没有怪过她。只是,这么多年了,如果还是如此不安于室,那往后的日子应该只是无限循环吧。这样和鬼挡墙的恶梦有什么分别? 这一次,她是真的想放手了,她看得出来,宋清秋对姜成瑄的感情绝不是一天两天而已。或许放姜成瑄走,对两个人都好。她从手提包里拿出一把錀匙,看了一会儿,又放回去。 昨晚没有拉上的窗帘,漏进的阳光晒醒了姜成瑄。她睁开眼睛望着天花板,右手摸了摸另一半的床褥,依旧是凉凉的没有温度。她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双手撑起身体。镜子破了,碎片洒落在地毯上面。没有关上的窗户,吹进的微风带起窗帘轻扬着,窗檯上的菸灰缸,里面放着一支燃到滤嘴才熄掉的菸,菸灰还完整地维持着原来的形状。 她一边拍着肩膀,一边打着呵欠走进浴室。抬头望向镜子,赫然看见脸颊上的那道咬痕。她笑了一下。镜子可以自己砸,菸可以自己点,但脸上的咬痕,她再神通广大也不可能自己咬上去。 满怀希望地走到客厅,看到空盪盪的空间,她失望地走回房间,趴到枕头上,只剩下若有似无的味道。她记得那人不是进了浴室又走回房间吗?为什么连待到她醒过来都不肯? 进公司之前,她绕到傅品珍的工作室外,那人在里头说忙似乎也不怎么忙。她就坐在工作桌旁,一边修着指甲,一边拿着挫刀指挥两个小助理整理分类衣服。她站在门外看了一会儿,没有走进去,就算走进去了,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叹了口气后,转身搭电梯回自己的办公室。她讨厌最近一直叹气的自己,怀念以前可以肆无忌惮的自己。可是,这一切都是自己挖下的陷阱,只能莫可奈何地接受了。 「你的脸怎么了?喝醉酒拿脸去拖地板了?」骆佳珣看着姜成瑄脸颊上的伤口垫片,看那大范围的样子就是不轻的伤。 「被狗咬了。」姜成瑄语带怨恨地说着。 「谁被狗咬了?」傅品珍的声音从门口传来,脸上还带着挑衅的表情。 「没有人。」姜成瑄走到办公桌后,随手拿起一份文件遮住自己的脸。 「那请问没有人小姐,我们可以开会了吗?我可是很忙的。」傅品珍拉下那份文件,伸手摸了摸姜成瑄的脸,末了还做势要撕下那片伤口垫片,只是被眼明手快的姜成瑄给拍掉了。 「开什么会?」姜成瑄有些状况外。 「juliet第二张ep的企划会议。姜大经纪人,你该不会忘了吧?」傅品珍看到那臭得可以醃臭豆腐的脸,想了想还是别再逗她了,便坐到一旁的沙发上,远离战场。刚才她就看到姜成瑄站在门外的身影,原本可以等到开会才碰面的,但还是习惯性地想过来逗逗她。 姜成瑄翻开笔记本,果然看到行事历上记载着会议的时间,就在十分鐘之后。她正想打电话问问宋清秋来不来得及赶回来,就看到宋清秋从容不迫地走进办公室。 「还以为你赶不及回来了。」姜成瑄带着炫耀的意味,走上前去拉着宋清秋的手。 「那里场地出了点问题,找了厂商协调完之后,又回演唱会场地去和工作人员开了一晚的会,早上就赶回来了。」宋清秋朝坐在一旁的傅品珍点了下头,便松开姜成瑄的手,坐到沙发的另一头。 「你自己开车吗?」姜成瑄看了下,只剩下两个女人中间的位子可坐,她索性靠到办公桌旁。做夹心饼乾的滋味可不好。 「不。跟我一起下去的同事开的。我们可以开始开会了吗?」宋清秋嘴上问着姜成瑄,眼睛却是瞟着傅品珍,「还有,你的脸是怎么回事?」 (30) 「没什么。」姜成瑄闪烁其辞,「你累不累?先休息一下吧。」 「那我们先去喝杯咖啡,会议推迟到半小时,应该没问题吧?」宋清秋见姜成瑄的态度,便也不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前逼她,只好製造两人独处的机会。 「我先去会议室准备一下,顺便看看那几个小鬼起床了没。」骆佳珣见情势紧张,逮着机会就往外跑。 「半个小时之后再叫我,再晚的话,我就不保证我还在公司里。」傅品珍瞄了一眼那十指交扣的双手,以及面对面站立的两人,撂下一句话之后,便踩着高跟鞋离开。 等到关门声一响起,办公室内也响了惊呼声。 「嘶!」姜成瑄脸上一痛,便低声叫了起来。 「能把咬痕弄上你的脸,除了她,应该没有别人了吧?」宋清秋将撕开的伤口垫压回原处,推开姜成瑄,走到落地窗前。 姜成瑄看着落地窗前的人,逆光的效果,让她只能看到一道黑影。她缓步走到宋清秋身后,双手环着她的腰,在小腹前交扣,下巴靠在她的肩上。 如果宋清秋执意要追问她。如果她不分青红皂白地向傅品珍宣战。如果她激动地指责她藕断丝连。姜成瑄没有把握自己还能不能这样淡定。 幸好刚才宋清秋什么都没有做。可是却比她做了什么,更让她难以应对。 宋清秋期待却又不想听到,从姜成瑄的口中说出任何类似道歉的话。久久等不到姜成瑄的声音,对她反而是种安慰。她转过身,给姜成瑄一个温暖又轻柔的怀抱。 「我的咖啡呢?再不喝点咖啡,我怕等一下开会开到一半就睡着了。」宋清秋笑着在姜成瑄的唇上轻吻着。 「如果你想睡,我的肩膀会让你靠着。」姜成瑄收紧了双手,加深了这个吻,她喜欢这种安心舒适的感觉。在疲累的时刻,在排除掉激情的因子之后,她是真的享受这一刻。 在上一张ep,juliet是走摇滚乐团风,而这一次的企划是以青春校园为主题。会议上主要是由宋清秋的下属做简报,姜成瑄和骆佳珣则站在经纪人的立场给予意见。 姜成瑄和宋清秋一起坐在会议桌靠近投影布幕的这一头。傅品珍因只是列席的身份,主要是听取这次企划的风格取向,并不需参与太多,所以就坐在离她们稍远的会议桌左侧。姜成瑄正看着简报,准备起身针对曲风的部份提建议,却看到傅品珍的眼睛紧闭着,头已歪向一侧。她向坐在傅品珍旁边的贾思柏使着眼色。 贾思柏原本就因会议室里微暗的灯光而感到有些萎靡,在接收到姜成瑄的眼神时,还以为自己闪神被逮个正着。仔细一看,似乎不是针对着她的,往旁边一看,赫然发现一山还有一山高。坐她旁边的大姐已经睡到脖子几乎要折断了,骑士精神已经根深蒂固的她,赶紧伸出手,将傅品珍的头扶到自己肩上,并挪了挪身体,让傅品珍可以用最舒适的角度靠着自己。 她得意地望向姜成瑄,正准备邀功,却看到一个复杂的眼神,她打了个激灵,若不是肩上的重量,她大概会从椅子上跳起来。她不由得在心里叫苦,难道是自己会错意,还误闯雷区了? 姜成瑄听到企划人员准备要换下一张投影片,她连忙出声制止,转移了视线,投入讨论。贾思柏这才松懈下来,看样子自己是没做错。只是这一松懈,让她又陷入昏昏欲睡的境界。 昨晚赶报告赶到快死掉,期中考要到了,眼见就是交报告的旺季了。不只是她,除了托比和尤恩之外,所有的人都在报告地狱里修炼着。每天只见尤恩拉着托比,像示威游行一般,两人天真无邪地穿着蓝白拖,踩着轻快的脚步,在宿舍里晃悠着,看着就觉得刺眼。 偏偏尤恩那白目小孩,还理直气壮地说,她在为曲子找灵感。说是看着她们赶报告,才能理解校园是怎么样的青春。 为了不让尤恩那小鬼太好过,贾思柏已经开始策划一个月后,尤恩的段考读书计画了。路克肯定是不会掺和的,不过,有她和厄本还有伊格尔就够了,到时候就让尤恩尝尝三娘教子的天伦之乐。 她想到这里,精神就来了,阴惻惻地望向尤恩,那傢伙正在乐谱本上涂鸦着,一付死到临头犹不自知的天真模样。 会议结束之后,姜成瑄让宋清秋等人先离开,而留下了juliet团员,以及她们的负责人,骆佳珣。 她发给六个人各一张纸,让她们在纸上写下自己的名字。收回纸张后,她将六张纸排开放在桌上,看了一会儿之后,又把骆佳珣叫到自己身边,让她一起看着。 「看出什么了没?」姜成瑄支着下巴,歪着头看向骆佳珣。 「嗯。看出来了。」骆佳珣以不亚于姜成瑄的深沉回答道。 「感想呢?」姜成瑄将六张纸收成一叠。 「见不得人。」骆佳珣坐到椅子,双脚一蹬,椅子向后滑了去。这是一种保护自己的姿态,远离战火。 姜成瑄抽出第一张,像发牌一样,将纸推向托比,「字太小。作为明星,怎么可以这样畏畏缩缩?给我大器一点。小珣,等一下去弄些纸,上面画些方格,让托比想办法把那些格子给写满了,以后签名,不能再小于那些格子的大小。」 第一张还算温和。骆佳珣又将自己滑得更远了。 「尤恩,你是鬼画符吗?写这什么字?要说龙飞凤舞,你写这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做啥?没有一个字,能够分得出头尾的。该突的没突,该蹺的也没蹺。你是国小没毕业吗?」只能看得出两团由缠绕在一起的线条组成的不明物体,如果不是一团线条少了点,另一团线条多了些,还真不知道尤恩是习惯由左至右书写,还是由右至左书写。 「伊格尔!你是中风吗?为什么写个字可以抖成这样?你以为你是参加登山社,在画山岭的稜线吗?我都不知道中文字可以这么富有变化性,明明就是个简单的木字,你都能写出苍劲挺拔的枯木感来。你就不能好好的写出个直线来吗?明天我让小珣拿永字八法的练字帖给你,顺便在宿舍外面再放一水缸的水,让你练到水缸里的水乾了,看你的中风会不会改善。」姜成瑄将伊格尔的纸揉成一团,直接扔到会议室远远的角落去。 姜成瑄深呼吸了一下,缓缓地坐下,再抽出一张,「路克,字写得不错啊。」 路克挑着眉,看着姜成瑄。她才不相信姜成瑄会这么和善,尤其是前面才刚把两个人骂得狗血淋头。 停顿了一下之后,看到路克那质疑的眼神,她浅浅笑着,「我说,你有必要把名字写得这么刚正不阿吗?一笔一划像刻上去的一样,幸好我是亲眼看着你写的,要不然,我会以为你的每一笔划都是拿尺画出来的。你就不能活泼点吗?需不需要我放音乐来让你放松一下呢?」 姜成瑄将纸往前一推,那张纸平稳地滑到路克面前,力道用得恰到好处,停下时,纸张的边缘正好贴着桌沿。 「贾思柏。」 贾思柏对于刚才姜成瑄的那一眼,还馀悸犹存,再看看刚才的五个人,没有一个有好下场的,她虽然骄傲,却也没有自负到认为自己可以倖存。 「看起来很习惯签名啊?以后在学校,每天不准签超过五张。如果让我知道你的签名在外面满天飞,你就等着把手卸下来休息。」姜成瑄将纸平放在指尖上转着。 贾思柏以为危机解除,正想松一口气时,那张纸被姜成瑄猛一拍,拍到了桌上,发出巨响。 「你以为你已经单飞了吗?为什么不把团体名称签上去?怎么可以这样妄顾团队意识?你真当你自己是老大了吗?」一连串的问句,把贾思柏轰得差点从椅子上摔下去。 姜成瑄在会议室里的玻璃被震得还嗡嗡不停时,就像一阵风一样地走出会议室。留下五个被吓傻的小孩,还有一个撇着嘴,极度不满的路克,以及掩着嘴窃笑的骆佳珣。 她走到路克身后,趁着大家还沉浸在各自的打击之中,轻轻地捏了捏路克的脸颊。路克不解地回头看着骆佳珣,只见到一个俏皮的笑容。 「好了。」骆佳珣走回白板前面,拍拍手要大家注意,「刚才开会时,没有睡着的人应该都知道,我们即将举办第一次的签名会,这也是今天老闆为什么要看大家的签名的原因。刚才老闆也针对每个人的缺点说明了,应该都知道要怎么改进了吧?伊格尔,等一下去找清洁阿姨,借个水桶放在宿舍外面。我会每天去检查进度的。」 伊格尔哀嚎了一声,「还真的要啊?」 「不然呢?我都已经把水缸换成水桶了,那容量可是少了很多的。只是这年头,要去哪弄水缸啊?老闆也真够逗的了。」骆佳珣真是佩服自己家老闆,总是这样假公济私地利用这六个小朋友发洩情绪。 要不是刚才姜成瑄的气势如虹锐不可挡,她很想跟姜成瑄说,就伊格尔那块料,当个闯祸的司马光就有她的份,要想摆个水缸就让她变成王羲之,恐怕是生生世世都没那个机会。 而自家小朋友,那嘴蹺得都能吊猪肉了,看着就觉得可爱。她大概没料到自己什么都做到了,却因为字跡太工整,而被情绪欠佳的老闆硬是挑出来当毛病。不过,从字看人,就知道这位小朋友是拘谨到了家的。看她打球还挺灵活的,在其它方面却是一板一眼的。 如果不是她的那张脸皮,还有那股酷样,她真想不出路克为什么可以上了当初那个人气榜。如果没有那个人气榜,大概她们也无缘认识了。说到人气榜,她又该去补新货了,得去看看最近有没有什么新面孔,以防万一哪天老闆突发奇想地说要组二军的话,她还得再生出一些人来应付。想到这里,她打发了小朋友,让她们回去该唸书的唸书,不用唸书的也该练练字了。 当姜成瑄留下一屋子饱受惊吓的小孩,走出会议室之后,看到在门外等候的宋清秋。 「还不回去休息吗?」姜成瑄换上温柔的脸,牵起宋清秋的手。 「你心情不好吗?干嘛对那几个小朋友发脾气?」宋清秋停下脚步,伸手揉了揉姜成瑄的脸,似乎以为这样就能把姜成瑄的坏脾气揉散了。 被宋清秋揉着自己脸的动作逗笑了,这是她们小时候常做的动作,只要其中一个人绷着脸,另一个就会这样揉着,说这样才能避免因为生气而长出皱纹。明明那时候才十三、四岁,长皱纹之类的事离她们还很遥远,这动作放在今日,倒是意外地符合时宜。小时候总会嫌长大得不够快,长大之后却又嫌老得不够慢。 姜成瑄将宋清秋纳入自己的怀中,全然不顾週遭偶尔路过的同事,反正她在公司里的流言也不会因为忍了这一次而少了。只是她忘了,她不在意并不表示宋清秋不在意。宋清秋面有嗔色地推开姜成瑄,往外走了几步,又回头看着还站在原地,满脸揶揄的姜成瑄。她伸出手,等着姜成瑄上前来牵着。 站在环状大楼对面楼层的傅品珍,看着姜成瑄故意放慢了脚步,拖了好久才走到宋清秋身后,牵起那人的手。她忍不住在心里叹了口气,难道那傢伙就爱这种矜持的调调吗?她深深地自省着,是不是自己的作风太大胆了,那傢伙要抱要亲,自己也不管是不是大庭广眾地总是任她予取予求。 背后走过两个女孩,虽然她对于来者何人毫无兴趣,可是那两人却是对她兴致盎然。音量不大,但还是一字不漏地被她听得一清二楚。 「最佳分手情侣的神话,总算要破灭了。」那两人的低语如是说。 她没有转身求证说话的人是谁,其实也没这必要。已分手的情侣,根本就当不起「最佳」二字。要说神话,还不如说是无稽之谈。她没有太多的不满情绪,对于这样的流言也没想过要去攻防,两个人的事与他人何干?解释了倒变得多馀。 看着走远的那两人背影,她竟自虐地觉得赏心悦目。这样的局面,真是怪不了任何人。姜成瑄今日的痞子样,全都是她一手调教造成的。突然好怀念那傢伙以前青涩又彆扭的模样。想起当年听到她喊自己学姐,自己还沾沾自喜着,谁知那傢伙重考过一年,明明两人就是同样的年纪,硬生生地被她佔了个便宜。 她摇了摇头,提醒自己,好汉不提当年勇,这是老年人才会做的事。自己还风华正茂着,怎么能遥想当年呢? 对面的会议室打开了门,里头传出一阵喧哗声以及哀嚎声。骆佳珣站在门口,掩着嘴巴,两眼笑到瞇得几乎成一条线了。她抬起头,看到对岸也正看着自己的傅品珍,她想了想,决定鼓起勇气,过去找那位在公司一向不苟言笑的女王,或许准确来说,该说是只对一人言笑。 (31) 「那几个小鬼又被电惨了吗?」看着朝自己走来的骆佳珣,她突然很有聊天的兴致。 骆佳珣抿着嘴笑了下,「老闆看完她们的签名,狠狠地全部批了一顿,无一倖免。」 「呵。无一倖免。听起来挺悲壮的。」傅品珍低低地嗤笑了一声,她忽然想起一件事,「小鬼们几时开始忙碌呢?」 「你想借用谁吗?」骆佳珣灵光一闪地问着。 「你放心,我不会把路克抓来用的。」傅品珍不怀好意地浅浅笑着。 「路克?你要就拿去吧。」骆佳珣的脸非常可疑地红了,但一咬牙还是得说些场面话,她翻开手上的笔记本,「根据计画,大概还能让她们过一个礼拜的好日子。」 「嗯。我知道了。」傅品珍转身要走,又停下脚步,「过阵子我会消失一段时间,那傢伙你盯着点,有事不用找我,找宋清秋去。不过,就算想找我,你们大概也找不到。」 「工作吗?」骆佳珣喊住傅品珍。 傅品珍难得心情好地回头,「嗯。工作。你也知道,傅大导演最爱搞秘密拍摄这种鬼玩意。每个工作人员还得签保密协定,只要一开拍,就是与世隔绝。」 「你父亲又原谅你了?」骆佳珣想起这位传奇人物,禁不住一阵笑意爬上了脸庞。傅大导演与傅品珍之间的家庭伦理悲剧上映的次数,与姜成瑄和傅品珍分手的次数同步成长。 「我们都分手了,他还能不原谅吗?是他自己说的,有瑄就没有他,有他就没有瑄。我和瑄分手了,自然就有了他的一席之地。」即使在谈论自己的父亲时,女王依旧不改世界绕着她转的立场。 当贾思柏现身在晚宴场地外头时,她的心里还掛念着未完成的报告。她轻轻扯了扯傅品珍的披肩,「你不要忘了答应我的事。」 「放心。我会帮你找个刚从国外留学回来的菁英,替你完成那份报告的。」傅品珍面无表情地拂掉贾思柏的手,抬起下巴,姿态优雅地挽着贾斯柏走进会场。 「姐,你终于来了。」上次载傅品珍到姜成瑄家楼下的男人从会场里走了出来。 「品仁。爸来了吗?」傅品珍站在原地等傅品仁走过来,一边侧着头对贾思柏说,「这就是我说的菁英。」 「还没。他晚点到,让我们先进去。这位该不会是姜成瑄吧?不是说和你差不多年纪吗?看起来怎么这么嫩?」傅品仁双手抱胸地打量着贾思柏。对于姜成瑄,他一向都是只闻其名未见其人。对于这个老把家里搞得鸡飞狗跳的名字,他很是好奇。 「如果是姜成瑄,我还能来这里吗?」傅品珍翻了个白眼,嘲笑没常识的弟弟。但是,退一步想,这也不能怪傅品仁,谁让他从小就出国,直到上个月才回来。她随意地介绍了下两个人,「贾思柏。傅品仁。」 两人友好地握了握手。傅品仁在称呼贾思柏为小姐时,犹豫了一下。贾思柏对这状况也见怪不怪了,静候着傅品仁决定好称谓,毫不在意地微笑着回了礼。 三人走进会场之后,傅品仁就转向一旁对着某人打招呼去了。贾思柏还来不及看清会场佈置,就被傅品珍直接拉到舞池里去。她们一圈又一圈地转着,一曲接着一曲跳着。 「姐姐啊。你刚才好像忘了对你弟弟提写报告的事?」贾思柏小心翼翼地选择措辞。 「等一下有机会再说。你专心点,踩脏了我的鞋,你就死定了。」傅品珍继续维持着曼妙的舞姿跳着,只是视线的焦点总是定在远方的某个点,贾思柏丝毫没有受到女王目光垂怜的机会。 当贾思柏转到头昏眼花,跳到四肢发软之际,傅品珍才停下脚步,牵着贾思柏到一旁觅食。 「思柏,你怎么在这里?」一道低沉富有磁性的声音,在两人的背后响起。 贾思柏正准备夹取食物的手,停在半空中,不上不下。傅品珍就很淡定,从容不迫地回头看着这个中年男子,时尚又富有个人品味的穿着,削瘦的脸,与贾思柏有几分神似的五官。她侧眼瞄着贾思柏的反应,不难猜到来人是谁。 贾思柏自额头流下一滴冷汗。近年来极少涉足交际场合的父亲,好死不死地居然被她遇到。早知道会遇到老头子,她绝对会坚持穿着晚礼服出场,不管女王要杀要剐,她都该坚持的。低头看着自己,一袭白色燕尾服,死惨了。 「爸。」贾思柏咬着牙转过身,面对着自己父亲。如果不知道贾赫川是自己的父亲,光是看这外表,没人想得到老头子已经年逾半百。以这一身打扮,加上保养有方的身材,绝对是自己的一大竞争对手。 「你为什么穿成这样出席?太没礼貌了。出席宴会就该穿着符合自己身份的服装才对。」贾赫川双手交握自然垂放在身后,挺直的身姿,依稀还有着当年头号男模的风光。 傅品珍看着贾赫川的侧脸,不知为什么,突然想起了路克。当她听到贾赫川对自己亲手挑选的服装有异议时,正想出言反驳,手上却多了股力道。她转头看着贾思柏,这小孩对着她猛使眼色,想阻止她发言。 「这位是?」看到两人牵着的手,又看到女儿公然在他面前对他人眉目传情,于情于理,自己都该问一下。 「贾先生,是小女冒犯了您吗?」傅安达洪亮的声音从傅品珍正前方不远处传来。在片场吆喝习惯了,傅安达若是有意提高音量,恐怕会场里再热闹的舞曲音乐,都会被他盖了过去。 「傅导演,好久不见。原来这位是令嬡,若是我没有记错,应该是位有名的造型大师吧?敝公司有几场走秀,原本想情商傅小姐跨刀的,但傅小姐贵人事忙,总是安排不出时间。」贾赫川嘴上说着客套话,在礼貌性地看着傅安达之外,还有意无意地瞟着两人交握的手。 「被你害死了啦。」贾思柏趁着双方家长寒暄的时候,靠近傅品珍的肩膀低声说着。她的手心已经直冒冷汗了,却还不能不给女王面子地松开手。 「死不了的。顶多被骂个几句,连皮都脱不了,怕什么。」傅品珍挑衅地对两位家长瞄了一眼,故意更靠近贾思柏一点,「你以为你爸爸这种老江湖会什么都不知道吗?成天看你开着那令男人没面子的跑车,他会天真到以为你是去泡小开,而不是把妹吗?」 「问题是,我没打算这么早把事情讲白了啊。自作主张替别人出柜,是不道德的。」贾思柏咬牙切齿地说着。 谁知这表情竟被老人家们误以为是打情骂俏,两位家长很有默契地同时咳了一声。 「这位是令千金吧?」傅安达的老狐狸眼上下打量着贾思柏,深沉地嗯了一声,「果然是有乃父之风啊。」 贾赫川怎会听不出傅安达话中有话,那挖苦的意味,生嚼莲子芯大概也没这么苦。他不动声色地说,「小女受令嬡照顾颇多啊。」 傅安达皱了皱眉,小老弟竟一脚就踩上了自己的痛处。他转向傅品珍说,「还以为你分手之后,会安份一阵子的。」 言下之意是,走了个姜成瑄,竟然还用个贾思柏补上位了。傅品珍冷笑着说,「你不是老怀疑我的行情吗?总说着以我的条件,怎么可以和瑄凑和着。现在我找了个年轻的,让你看看我的行情有多好囉。」 一席话毕,不但傅安达的脸绿了,就连贾赫川的脸色都好不到哪里去。两位老人家的心,就这样被一支冷箭给射穿了,没有心心相印的热烈感,只落得个透心凉。 「姐姐啊。你别拿我开玩笑了。」贾思柏谋定而后动,再不出声,接下来就是自己要血溅当场了。「爸,品珍姐是我们团队的造型师,她今天找不到男伴,看我身材够格,就拿我顶着用了。你也知道,这样的美女,参加宴会是不能没有男伴的。这都是你教我的,不是吗?」 她悄悄抬眼望向傅安达,面有喜色,这父亲就爱听人家夸他女儿漂亮。再望向贾赫川,还在沉吟之中,生死未卜啊。她决定再加把劲,「爸,你常说要以工作为重,我这造型其实也是为了工作需要,品珍姐让我们平时就要适应这样的服装,上台时才不会显得生疏。」 傅品珍脸上纹风不动,心里却是笑翻了。她的食指在贾思柏的掌心轻挠着,想看看贾思柏还能睁眼说瞎话到什么程度。 「咦?贾小姐没选择贾先生的公司出道吗?」傅安达听出了点奚蹺。 「年轻人嘛。总是喜欢自己到外面去闯盪,老说着不想靠家里,想秤秤自己的斤两。」贾赫川接过傅安达的话,替贾思柏圆滑地解释着,将贾思柏塑造成了有骨气的热血青年。 贾思柏见父亲替自己说了话,这才放下了悬在半空中的心。看到父亲投射过来的眼神,连忙摆出甜美的笑容,对着两位老人家灿烂地笑着。一个侧眼,却看到傅品珍对着自己似笑非笑的,好像在责怪自己拆了她的台。再次中箭落马。 (32) 不料,傅品珍不怒反笑,露出前所未见的华丽笑容,客气地对两位老人家说,「贾先生,爸,如果没事,我想和贾思柏再去跳个舞,顺便转转,看看有没有青年才俊,可以介绍给贾思柏。」 贾思柏无辜求饶的表情,映入她的眼帘,恰恰击中了她心底的柔软处,决定暂且放了她一马。再说,贾思柏说的没错,擅自替别人出柜是不道德的。再逼下去,很难保证这小鬼会不会狗急跳墙,当场把自己甩得一乾二净。与其冒着权威被挑战的风险,倒不如想想怎么把小鬼头啃得一乾二净了。 儘管不喜欢这样吵嘈的场合,但因为工作的关係,傅品珍还是认识了不少出席的女明星。她勾着贾思柏的手,沿着舞池外围顺时针绕着,遇到认识的人就停下来聊几句,还很符合礼仪地将贾思柏介绍了一番。 一个两个还没什么感觉,五个六个之后,贾思柏就觉得怪怪的了。感觉自己像是被妈妈桑带着绕场,对客人们打招呼致意的舞女,尤其是在接收到第十个不怀好意的眼神之后。不远的地方,好像还有好几个小集团的女人不时地把目光投射到这里来。 自恋的贾思柏对于自己是很有信心的,对于这样的眼光也是习以为常了,但是,可不可以不要这样刻意地绕场一周啊?又不是在扫街拜票。 「姐姐,你又在玩什么了?」贾思柏忍不住停下脚步,不让傅品珍再往一旁那撮女人靠近。 「介绍美女给你认识啊。难道你不想看美女?」傅品珍站得像个专业模特儿似的,抬头挺胸,高高扬起的下巴。 「可是,我家老头子的眼睛直盯着我背后,让我背脊发凉,能不能改天再认识?」贾思柏要不是怕对不起身上这套挺拔的服装,真想拱起双手来放到下巴,装无辜求饶。 「了不起啊。居然有美女还会不想看了。那算了,既然你这么顾忌你父亲的眼光,就如他所愿地带你去认识小开吧。」傅品珍拉着贾思柏的领带,将她带到一个不小的更衣间。神奇的是,里面就像是傅品珍的工作室,各式化妆品应有尽有,礼服也是琳瑯满目。 「这就是江湖传言中消失的密室啊?晚宴上如果有女明星神秘消失了,相传是躲到某个密室里,再度出现时,身上的服装必定是全套换新,即使到了现场才发现撞衫了也不怕。原来就是这样的房间提供了女明星们争奇斗艳的本钱啊。」贾思柏没有那种打扮得花技招展的衝动,也没有那种和女人在服装上一较高下的需要。所以,对这间密室一向是只闻其名未闻其详。 「停。说什么书啊?要不要我给你一把扇子?过来这里坐下。」傅品珍拍拍化妆镜前的椅子柔软的椅背。 贾思柏不疑有他地坐下了,等傅品珍不容她拒绝地拿起粉扑时,她深深地懊悔着,不应该如此轻易相信人的。当她的身上掛了一件削肩的晚礼服时,她知道大势已去。对她来说是惨剧,对老头子来说却是喜剧。 当傅品珍牵着贾思柏,走到贾赫川面前时,贾赫川没有激动得老泪纵横,但眼里的骄傲与称许是掩不住地溢了出来。 她并不是第一次穿着礼服,也不是没有穿过高跟鞋,以淑女的身份和男人应对也不会太生疏。只是……能不能别在这种时候,才刚在整个会场里,差不多有五分之一女人的面前帅气地招摇完,紧接着又换上这一身衣服,虽然没有戴上假发,可是在知名造型大师的巧手之下,原本凌乱却有型的短发,已经被梳理整齐得服服贴贴,隐隐约约地透着女人味。 从小的教育训练,让她已被制约,穿上这样的服装,她很理所当然地换上合适的表情。她几乎是僵着脸,听着身边不时传来女人的心碎声。她很肯定,如果可以选择,她寧愿先以现在的打扮去和男人交际完,再换上白色燕尾服去结识美女。男人与女人,她比较想照顾的是女人的心情,至于男人,她只能说:男儿当自强。 不知道是贾思柏的苦瓜脸取悦了女王,还是那逆来顺受的小媳妇样,满足了女王的恶趣味。在马车即将变回南瓜时分之前,女王带着她再度回到密室,换回原来的服装之后,还不忘提醒她鞋带要系紧点,别跑到半路掉了,到时候找来的是公主还王子,这可是很难说的。 女王一如来时的优雅,拉着贾思柏优雅地走出会场。只是不知道是否女王的耳朵也很优雅地聋了,当两人背后传来傅大导演的叫唤声时,女王竟然无视,还有如拍摄动作片般,一个九十度回旋,白玉般的手臂揽上贾思柏脖子,两人的嘴唇像彼此缺失的一角般,紧密地贴合着。 国际知名导演瞠目结舌后,旋即又满脸涨红的表情,很有夺取奥斯卡金像奖,最佳惊悚片的实力,但贾思柏关心的却是,老爸千万别在这时候出现。 「刚才干嘛那样?」贾思柏拍拍惊魂未定的心脏,随后才发动引擎。 「吻别。」傅品珍云淡风轻地说。 「要吻别也该是去找你家老头子吧?干嘛拉我当炮灰?」贾思柏心生不满,脚下便多用了几分力,在惯性作用的牵制之下,两人同时往后顿了一下。 「你开车小心点,我还年轻着呢。」傅品珍挑眉看着专注在生气上比在开车上还多的司机。 「你放心。棺材不会因为你年轻,就拒绝让你躺进去。」贾思柏没好气地回答。 傅品珍突然大笑了起来,笑到眼角都掛着泪滴,「欺负你们这种,以好修养自詡,又注重面子的人,真是有种难以言喻的快感。如果你在换礼服的时候,对着我跳脚,我绝对会放过你一马。可是你寧愿自己闷着头死撑,就是不肯发一丁点的脾气,让我不得不把你使劲地整着。」 「最好是这世界都没公理正义了。照你这么说,今天晚上还是我自找的了?」贾思柏气愤地用力拍了一下方向盘。 傅品珍笑着抚摸着贾思柏的头发,就像安抚黄金猎犬一样,「你们这个样子真是可爱。」 贾思柏在过了一个弯道之后,逮了个馀裕,空出一隻手拍掉在自己头上做怪的手。「现在明明被整的就只有我一个,别老是一口一个你们。在这没有路灯的半山腰上,挺毛的。」 其实,贾思柏隐约猜得那所谓的「你们」,除了她还有谁。只是她正在气头上,没心情理会这些枝微末节。现在如果直拳就能打到敌人,她绝不会浪费手脚去比划降龙十八掌。 傅品珍收回自己的手,低头苦涩地笑着。恶整贾思柏这件事,如果除去了那道影子,就会变得毫无乐趣,甚至会让她连动机都不见。贾思柏不明究里地撇清,反倒提醒了她这个事实。要到什么时候,她才能不需要依靠想着她而开心地笑着? 当贾思柏送傅品珍到楼下时,若是按照以往的行事风格,她绝对会自告奋勇地将女士送到家门口。但今天她的情绪恶劣到了极点,当傅品珍下车后关上车门,她连再见都没说,也没给傅品珍机会道别,车子便像发射升空的火箭一样衝了出去。 看着扬尘而去的跑车,傅品珍觉得自己似乎做得有些过火了,连好脾气的小鬼都受不了自己了。 傅品珍自嘲地笑了笑。贾思柏毕竟还是个小孩,没办法坚持到最后。再长大一点的话,应该能撑到回家后才摔东西吧?如果今天是那傢伙……恐怕一走出那个门,就甩开自己的手了吧?这个彼得潘,时间过去了,她的心智年龄却不会跟着长。 傅品珍甩了甩头,仰头看着路灯。 还是回家整理东西吧。离出发的日子不远了,也许让自己隔离一段时间,就会好的,应该会好的,希望会好。傅品珍在心里喃喃地告诉自己。 贾思柏怒气冲冲地随意将车停在停车场,完全不管自己的车横在两格停车格上,用力地甩上门,朝她和路克的寝室走去。刚踏上那个楼层,就看到在她前面缓缓走着的骆佳珣,她有如看见妈一样,疾步上面双手从后抱上骆佳珣。 被猛然抱住时,骆佳珣还以为是歹徒,幸好贾思柏及时出声安抚了她。 「我真是太生气了。」贾思柏既委屈又生气地说。 「是我惹了你吗?」骆佳珣笑了笑,双手攀着贾思柏的手,「请你手下留情啊。别勒死我了,给我机会解释。」 「小珣,你真的学坏了。把姜成瑄的痞样,学了个十成十。」贾思柏没有松手的意愿,依然把自己掛在骆佳珣的身上。 「第一次见你生气,原来你生气时会撒娇?」骆佳珣没有回头,只是用手轻拍着贾思柏的手。 贾思柏正想反驳,不料身体却被人往后拉扯,为了不把骆佳珣给带得摔倒,只好赶紧放了手。她转头看见路克,正提着袋从便利商店买回来的东西,脸色似乎不太美妙,穿着高统球鞋的右脚,有规律地点着地。贾思柏很想告诉她,那是篮球鞋,可别拿来踢人,很痛的。 (33) 路克没有抬脚踹她,但也没给她解释的机会,越过了她,从袋子里拿出一瓶热牛奶和麵包,递给了骆佳珣。 「开会开到现在,肚子饿了吧?这个给你。」路克温柔地把东西放到骆佳珣手上。 如果不是刚才要出门买东西前,经过会议室看到里头灯火通明,又看到骆佳珣支着脑袋,听着前面的姜成瑄滔滔不绝地说话,投影布幕右上角打着juliet的字样,她还不知道原来为了打造一个偶像团体,背后竟然是如此多心力的投入。回来的路上,她还担心这会议怕是要开到天亮,幸好牛奶还温热着,会议就结束了。 骆佳珣的脸微微红着,轻声说了句谢谢。正准备间聊几句,怎么这么晚还出去买东西,看那一袋的粮食,应该是要熬夜了。路克却换上冷漠的表情,右手往后一捞,拎起贾思柏的领子。 「你报告写完了吗?还不快回去写。」路克不假辞色地说着,彷彿是贾思柏的家长似的。 「你别这样拖着我,我会跌倒的。」贾思柏一路被拖得往后走着,一路对着骆佳珣挥手无言地道别。 隔壁房的伊格尔和厄本听到动静,打开房门,探出头来,看到站在一旁的骆佳珣,投以询问的眼神。 「你们报告写完了吗?还来看热闹?」骆佳珣像被传染了一样,和路克的口气如出一辙。 伊格尔和厄本莫名其妙地被乱枪扫中,吐了吐舌头准备把头缩回去。隔壁已关上的房门又开了,路克提着刚才的袋子,但东西明显少了一些。 「给你们的。」路克平举着袋子,送到伊格尔的眼前。 这大半夜的还要耗费脑力,让人很难不肚子饿。伊格尔激动地接过袋子,「路克,原来你真是个好人,以前是我误会你了。」 「那个凉麵是给厄本的,你别抢去了。」路克没对伊格尔的话有太大的反应,只是像例行公事一样地交代着。 「你怎么知道我爱吃凉麵?」连一向淡定的厄本都吃惊了。 路克没有解释,只是微微地笑了一下,转头看到骆佳珣还站在那里,多看了一眼之后才进房。 骆佳珣笑着听到伊格尔和厄本,一口一个好人,一句一个善心员外地叨唸着,直到房门闔上,还能听到隐约传来的谈话声。她手里的牛奶温暖着她疲累的身躯,能在半夜时收到这样的宵夜,是个不错的享受。不过,这几个傢伙一闹起来就无法无天。刚才应该有不少人被吵醒了吧?明天大概又要接到投诉了。 贾思柏坐在书桌前,一边啃着路克买回来的饭糰,一边从书架上抽出书,打开电脑准备写报告。 报告?等一下。是不是有什么事被遗漏了?贾思柏一口饭糰还含在嘴里,忘了继续嚼。 可恶!今晚真是被吃乾抹净了。不但出卖了肉体去取悦女王,竟然连赏赐都没拿到。说好的菁英呢?说好的报告呢?亏大了。贾思柏悔恨地拍着自己的胸腔。 「怎么?噎到了?」路克冷冷的声音传来。 贾思柏侧着头看她,路克的右掌缓缓举起,她连忙伸出双手阻挡,「我没噎到……咳咳……」 原来是没事的,但太急于解释,贾思柏壮烈地被米粒呛到了。路克也被贾思柏那惊天动地的咳嗽给吓到了,连忙走到她身后,轻拍着她的背,又倒了杯水过来,放在贾思柏的书桌上。 「你真是够没用的了。」路克见贾思柏稍缓了,她坐回自己的椅子上。 不料,贾思柏听了之后,又咳了起来。如果不是因为手上的饭糰是她最爱的口味,她一定会朝路克扔过去,大不了就再打一架。今天真是她的灾难日,被人欺负了一波又一波。 下课鐘声响起,伊格尔难得的没有毛躁地往外衝,因为托比就坐在她身边。托比说想体验一下大学生的生活,伊格尔便带着她来旁听,教室里挤了近百个人,教授根本就没注意到还有不在学生名单里的人。 「伊格尔……」伊格尔的死党,郑于,手里捏着笔记本,跪在她们前一排的位子上,有点乞求地看着伊格尔,「能不能让托比给我签个名?」 如果不是托比在场,伊格尔肯定会一掌拍飞郑于,哪还给他把话说完的馀地。 「扭扭捏捏,非奸即盗。」伊格尔慢条斯理地收拾着桌上的东西,很酷地说着,「所奏驳回,无事退朝。」 郑于用力地拍了下桌子,看到托比吓得抖了一下,把到了嘴边的脏话硬生生地咬碎吞下,「你太过份。不管。」 他完全不理伊格尔的反对,硬是把手里的笔记本翻开,连同签字笔递到托比面前,「对不起,刚才吓到你了。我们都是这样玩的,是粗鲁了点。不过,我们都是好人的。」 「没关係。」托比接过笔记本,低头签着自己的名字,签好之后,闔上本子,双手交还给郑于,「我们下个礼拜六有个签名会,欢迎你来。」 「好的。我会多带一些朋友过去。谢谢你。」郑于看着笔记本上的签名,有些醺陶陶。 「不必了。你不要来,叫其他人也不许来。」伊格尔背起书包,牵着托比的手站起来。 「是托比邀请我的。你会害羞是你家的事。我是去定了。」凭着和伊格尔的交情,郑于当然知道伊格尔为什么不要他们去。 「要去可以。记得把保险买足了。」伊格尔语带威胁地说。 「不要这样。」托比拉了拉伊格尔的衣角,又对郑于抱歉地笑了一下,便拉着伊格尔的胳臂往外走。 「伊格尔,下礼拜六我们都会去喔。」几个大四的学姐看到伊格尔,就拦下她说着,看到一旁的托比,像是发现新大陆一样,「伊格尔,原来你喜欢的是正太型的?」 托比一走出教室就戴上太阳眼镜和帽子,虽然她的头发已经长了一些,可是帽子一戴上,还是几乎看不到头发。加上比伊格尔还矮小的身材,就这样被眼前的几个长发女孩给误认了。她摘下太阳眼镜,对几位女孩打招呼,「你们好。」 「托比?你怎么会来我们学校?」其中一个比较大方的女孩,直接靠过来,将伊格尔挤到一旁去。 「伊格尔带我来玩。」托比柔顺地有问必答。 「她除了带人去打架之外,应该也不会知道哪里有好玩的吧?」另一个长发绑成马尾的女孩,头一甩差点扫到伊格尔的脸,上前拉着托比的另一隻手,「不如我们带你去逛逛吧。」 「喂。没礼貌。我哪次打架不是为了救人,再不然也是去讨公道的。」伊格尔几乎被挤到了墙角,忍不住扒拉着人墙,才进到了圆圈的中心,「人是我带来的,别想从我这里拐走。」 「这么紧张?有问题喔。」学姐们异口同声地叫了起来。 「学姐,你们别闹了。我们等一下还有训练课要上,得赶回公司去了。」伊格尔最受不了女人在她面前鬼吼鬼叫的了,打又打不得,赶也赶不走,只好用低姿态求饶。 托比心知肚明,根本就没有什么训练课,这礼拜骆佳珣特别帮她们争取了报告週,除了尤恩已经被抓去编曲之外,几个还在读书的人都安心地在写报告跟上学。 「算了。饶了你。」毕竟学姐还是很有母爱的,看到伊格尔这样,也只好心软地放过她,不再取笑她,「一起走吧。我们都没课了。走。」 伊格尔眼睁睁看着托比被几个学姐簇拥着朝楼下走去,她只能乾巴巴地跟在后头。 走到土木系系馆外时,有几个女孩正在发着传单。走在前面的托比拿到了一张,她看着上面的文字,竟然是在宣传她们下週六的签名会。而那几个女孩没注意到托比,只看到走在后面垂头丧气的伊格尔,纷纷围了上去。 「伊格尔,你振作一点,下礼拜六的签名会,你别给我们家路克扯后腿啊。」其中一个女孩打趣道。 「见鬼了。看来学校要推行礼貌週才行,怎么没礼貌的人这么多?」伊格尔低声碎唸着。 学姐转头把伊格尔从重围中拉走,「听说土木系学妹在计画动员学校里的人去助阵。她们说,s大的人也在动员,说什么输人不输阵,搞得像要去火拼一样。」 伊格尔受不了地翻了翻白眼。 「嘿嘿。说到火拼,你应该很有经验啦。」学姐恶劣地撞了撞她的肩膀。 伊格尔紧张地推开学姐,「你别乱讲啦。我是良民一个,不要说得好像我是混黑社会的啦。托比在这里,干嘛这样污蔑我啦。」 学姐们笑成了一团,伊格尔曾几何时这么想改邪归正过。托比看着伊格尔紧张的模样,也跟着笑了起来。虽然,伊格尔对她总是温柔有加,可是她那狠样在公司里,从来就没有收敛过,特别是和尤恩在打闹的时候。托比突然想起刚才在课堂上偶然听到的一句成语,掩耳盗铃。 「欸。伊格尔,听说篮球社连海报上面,都在替路克做置入性行销。你说,我们是不是也该在校刊上面,帮你做下宣传?托比也可以一起来喔。」大方学姐侃侃而谈着,「要不,你们拿几张签名照来,我们来办个有奖徵答好了。」 (34) 「签名照现在是管制品,我回去问问公司,如果可以,再给你们答覆。」伊格尔走到托比身旁,准备走人。 「咦?那是路克。」托比指着正从楼梯走下来的人。 虽然已经退出球队,但还是习惯穿着运动服装的路克,脸上依旧带着清冷的表情。可惜这样的表情,威力并不足以将她周遭的人净空。她看到托比,似乎也有点小小的惊讶,本想逕直走开,可是这里这么多人看着,同属一个团体的人,这样各走各的,似乎不太好。于是,便朝着她们走去。 「路克,你也没课了吗?」托比没等路克开口,因为等待的时间,可能会冷场。路克话少,是全世界公认的。 「学姐,我们有训练课,先走囉。」伊格尔迫不及待地想摆脱这么一大群人。因为路克的到来,旁边围观的人又多了三层。 「哪来的训练课?」路克不明所以地放了一炮。 「伊格尔……欺骗学姐,罪该万死。」学姐们看着心虚的伊格尔,以及一旁窃笑的托比,明白了一切。 伊格尔大叫了一声,便往人群外跑开,几个学姐追上去要打伊格尔。留下微笑着的托比,和还在状况外的路克。 在听完托比的说明之后,路克才知道自己的无心之过,害伊格尔变成了伯仁。她看着伊格尔矫健的身手,想想应该也死不了,便对托比说,「你要在这里等伊格尔吗?我看她没跑个绕校园三週,可能回不来。你看她学姐,还打电话,似乎在烙人,她们没那么快闹完。」 托比这才发现事态好像有点严重,虽然是不会死人,可以在这里枯等也不是办法。 「要不,跟我一起走吧。这个校园虽然不算大,可是跟迷宫差不多。因为是在山坡地上,看到的一楼有可能是三楼,在这里迷路的人也不少。」路克徵询着托比的意愿。 托比想了一下,决定还是先跟路克走,等一下再打个电话给伊格尔。 一路走着,托比发现沿途都有对路克感兴趣的人,可身边的这个人倒是很淡然。但比起路克,托比更觉得有趣的是那些女孩。路克并不像贾思柏,会友善地对每个人回应着,可是,还是有这么多人前仆后继的尾随着路克。 「你很习惯这样被人跟着?」托比忍不住好奇,终于发问。 「嗯?」正专心走路的路克,被突如其来的问句给矇住了,顿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嗯。习惯了。」 两人的耳边传来一阵怪叫声,循声望去,看到一路狂奔的伊格尔,像在参加奔牛节似的。伊格尔看到托比时,还朝她挥了挥手,看到后面的追兵,才又撒脚就跑。 伊格尔的后头是刚才的那群学姐,其中一个还大喊着,「姐妹们,别让这小子逃了。系里的壮丁怎么还没来?这几个大男人跟娘们一样,手脚慢得要死,到底是就定位了没,人都朝他们那里跑过去了。这次一定要让她知道,所谓的困兽是长什么样子。」 路克似乎被眼前的阵仗吓到了,她睁大了眼睛对托比说,「我第一次发现,原来中文系也这么有活力。一直以为他们只会抱着书,摇晃着脑袋,嘴里唸着跟唸经没两样的古文。」 托比被路克逗得笑了起来,「路克,你的话好像变多了。表情也变丰富了。看来戏剧课的训练,效果还是很不错的。」 路克没有因为托比的而害羞,只是微笑了一下,「小珣说,要多讲点话,以后工作上会有需要的。」 看着距离拉近不少的路克,托比说话变得大胆了起来。她意味深远地说着,「真不知道该夸你敬业,还是要说你听话。」 「这两方面好像并没有牴触吧。」路克很认真地思考。 托比绝倒。「难怪小珣姐总说你可爱。」 「我并不觉得。」路克摸了摸自己的脸,自认应该无法归类到可爱的行列里头。 「路克,你是喜欢小珣姐的,没错吧?」托比鼓起了勇气,决定八卦一回。 路克停下脚步,这种问题似乎不能边走边聊地等间视之,就像签约绝不会在餐桌上进行一样。她沉默地看着托比,使得托比忍不住发毛。最后,路克判断托比应该不是单纯的八卦,于是点了点头。 「刚才为什么那样看我?」托比虽然得到了路克的点头承认,可是刚才那眼神实在太可怕,就像被安检的x光机扫过一次的感觉。 「我只是想知道,你是和贾思柏一样,单纯想看热闹的,还是真心的关注。」路克如实回答。 当她相信了一个人之后,就会坦然以对,这也就是为什么她总是和贾思柏及伊格尔保持距离。因为这两个人是唯恐天下不乱型的人物,让她们知道太多讯息,只是徒然地把自己的把柄交到她们手里罢了。不过,贾思柏这个人精,对于她的心思一向都猜得很准,即便她什么都不说,贾思柏仍然会搞出天大的动静,就像发酵异常的自发麵粉,只要受一点点潮,就能膨胀到无法无天。 「那你为什么不告白呢?」托比在心底暗自庆幸自己通过的检验,于是问了心中最大的疑问。 「上次在游乐园,本来要很俗套地在摩天轮上告白的,可是,小珣不让我说。后来,就不了了之了。」路克思考的时候,习惯性地伸出食指及姆指,扣住上唇及下巴,那细长的手指成了脸上最漂亮的装饰,让托比忍不住欣赏得恍神了一下。 「我想,你一定不愿意让我们再帮你製造机会吧?上次在游乐园,看你的表情还挺勉强的。」托比贴心地帮路克说出她真正的想法。路克平时的面无表情,与为难时的僵硬表情,如果仔细观察,还是能看得出差别的。 「是。可以请你不要把我们今天谈话的内容告诉别人吗?」路克喜欢按照自己的步调行事,就像在球场上,她想快就快,想慢就慢,不会随着对手的节奏而凌乱。 托比点了点答应。她环顾四周,刚才伊格尔製造出来的喧闹似乎已经远离。「不知道伊格尔玩完了没?」 「我打个电话给她看看吧。」路克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拨给伊格尔。电话接通了,却只听到伊格尔骂了句脏话,接着手机就传来掉落到地上的声音,似乎是掉在草地上,声音钝钝的。紧接着就传来伊格尔的惨叫声。 「喂。路克,谢谢你的通风报信。这傢伙还挺会躲的,居然连树都爬上去了。如果不是你的来电铃声,我们还真找不到她。谢囉。」某学姐的声音透过手机传来,告知了路克,今天她又放了第二炮。 「学姐,伊格尔是公司商品,请勿任意损毁,否则可是要照价赔偿的。」路克好心地提醒学姐。 「放心。之前伊格尔已经说过了。总之,不要打脸,不要流血,这样就可以了吧?我保证,就算让她生不如死,也不会让她留下痕跡。」学姐豪气地说着,彷彿是来自极道的大姐。 「伊格尔玩完了?」托比等路克掛断电话,才开口发问。 「对,玩完了。被逮到了,等被修理完,就可以回去了。」路克说话的语气不轻不重,就像在描述着,带病人到医院去,等着领完药就能回家去了。 「那我们还要等吗?」托比没有花费力气在担心伊格尔上面。看伊格尔刚才逃命时,还游刃有馀地跟自己打招呼,想必是经验丰富了。 「听说学姐要让她生不如死,应该会花不少时间。我们先回去吧。」路克想到伊格尔可能遭遇的惨烈,忍不住笑了笑说。 路克带着托比在校园里走着,因为独自行走惯了,加上步伐较大,让托比为了跟上路克的速度,走得气喘吁吁的。路克过了好一会儿才发现托比的异状,她放慢脚步,对托比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对不起。我一向走路习惯很快,因为一个人走路,除了起点跟终点,中间的路途其实是没有意义的。让你很辛苦吧?」 「跟你们这群长脚的人走路,真的很累。」托比索性停下脚步,刚才其实走得还挺鬱闷的,可是碍于和路克还没熟到那种程度,也不好意思抱怨太多,「跟伊格尔一起走时,我都要拉着她的衣服,才能让她放慢脚步。」 「如果只是拉衣服,我还可以接受的。」路克觉得耳根有些发烫。她不喜欢不熟的人对她有肢体接触,所以打球时,她不会防守得很黏,也不让对手黏上来。认识她的人,几乎也全都知道她这个怪癖。 在公司时虽然没有明讲,可是因为她的态度,托比自然而然就保持了一段距离。只有贾思柏她们,才会不怕死地黏上来。记得有一次尤恩训练课时,一时太兴奋,整个人跳到路克背上,结果被过肩摔。如果不是教室里有墙壁,尤恩绝对会被摔到天涯海角去。托比足足听尤恩哀嚎了一个礼拜,直嚷着腰痛。从那次之后,托比就更不敢随便碰触路克了。 (35) 虽然路克的脸红不是很明显,可是托比可以感觉得到。这是路克对她极大态度上的开放,她高兴得对路克露出甜美的笑容说,「好。那就这么说定了喔。你不可以拨开我的手喔。」 看着眼前这个像妹妹一样的女孩,路克终于明白,有一种人就是有能力轻易地卸下别人的心防,也许这就是托比会被选入juliet的原因吧。 「好。」路克微微地点了头。 路克与托比在公车站等着公车,因为路克沉默着,托比一时也找不到话题,于是两人只能肩并着肩安静地站着。 「路克,你这傢伙!今天被你害死了。」伊格尔突然无声无息地站在她们身后。 托比被吓得跳到路克身后,两手还紧抓着路克的手臂,在那一瞬间,路克差点甩开托比的手,幸好忍住了,要不然托比一定会被甩到马路上去。 「如果不是你先欺骗学姐,又怎么会有这些事?」路克一点都不觉得自己有哪里做错了。 而伊格尔本来也只是想让路克说句对不起就算了,没想到路克完全没有这种觉悟。「你打电话来,害我暴露了位置。为了接你的电话,我还从树上摔下来。」 「这是意外。怪不得别人。」路克还是搞不懂,伊格尔为什么要计较这个。 「你太过份了。」伊格尔的语调忍不住激昂了起来,「托比,你到旁边去。」 托比担心伊格尔衝动的个性,恐怕会对路克动手,连忙走到路克身前,隔开两个人。 「托比,让开。」伊格尔耐着性子再说一次。 「我不要。你不要乱来啦。」托比张开双手护着路克。 伊格尔看托比这么坚定,伸手去拉托比,要将她拉开。没想到托比居然反抗她的力量,伊格尔不禁手上又多加了几分力气,把托比的手腕都勒得红起来了而不自知。 路克看这两个不知道在演哪一齣,只是看到托比的手被勒出痕跡了,便出手想分开两人的手。伊格尔看到路克的手上来,便反手拉着路克的手。因为伊格尔不是托比,当然就没有托比的那种优待。路克双手往外一推,伊格尔被推得往后退了几步。 「我说过,不要随便碰我。」路克语气冰冷地说。 「那你刚才又让托比碰你?」伊格尔不服气地说着,看到托比担心路克的表情,那双眼睛并不是停留在自己身上,而是在路克的身上,她的心中油然生出一股怒气。她猛然拉开托比,往路克身上撞去。路克被撞得踉蹌倒地,穿着短袖的手臂直接与地面摩擦,剎时间血和砂混合附在手肘处。 「伊格尔!」托比上前察看路克的伤势。伊格尔看到托比的反应,心里的火又轰然熊熊燃起,头也不回地跑掉。 看着伊格尔的背影,托比只能叹口气,扶起路克,「你还好吗?流血了。」 「没关係,这个还算小伤,消毒一下擦个药就没事了。」路克艰难地把手肘转过来看,手肘关节的地方,被磨掉了一层皮,伤口周围已经肿了起来。 路克先用随身带着的矿泉水清洗了伤口,然后又到药局买了些药。到公司楼下时,她拉住托比,「这件事不要让小珣知道,更不能让老闆知道。不然,不只我有麻烦,伊格尔也会有麻烦。」 托比点点头表示知道。她虽然无法理解伊格尔为什么会这么生气,但她知道如果被老闆知道了,伊格尔应该会有大麻烦。她让路克在后面走着,自己在前面看着,避免遇上不该遇见的人,因为伤口完全无法遮掩,如果被撞见了,那就什么都不用说了。 因为伤口的位置不好上药,托比坚持要帮忙,路克只好妥协。当她们进寝室时,骆佳珣正好在远远的对面看到,托比拉着路克的衣服,跟在后面进去。虽然,团员和团员共处一室是没什么问题,但那两人躲躲藏藏的样子,让人很难不怀疑点什么。 她靠在栏杆边,盯着那扇门许久,托比一直没有出来。直到眼睛发痠,她摇摇头笑了笑,心想,没什么大不了的,不是吗?不过是团员们之间的交流,再说路克能这样和其他人相处,也算是一大进步啊。 她在心里笑着自己,何必想那么多,还有一堆工作要做呢。除了签名会外,姜成瑄给juliet安排了好几样工作,实在不应该太好心,还帮她们争取什么报告週的,进度都有点落后了。 正想走回办公室,却看见尤恩从另一头,低着头走路,心不在焉的样子,和平时活泼的她落差很大。她站在原地等尤恩走过来,不料尤恩竟提早一条走道转弯了,还弯错了边,那里是往总裁办公室的方向,她是想去送羊入虎口吗? 「尤恩,你要去哪里?」她追上去喊住尤恩,那小孩抬起头时,她看到的是红通通的双眼,像是睡眠不足,又像是刚哭过。 「小珣。」尤恩走到骆佳珣前面,那眉毛拧得都快打成死结了,整个人贴在骆佳珣身上,双手扣在她腰后,抱得紧紧的。 骆佳珣听那口气不对劲,可是又不知道怎么问,只能任由她抱着,故作轻松地说,「没礼貌,要叫姐姐。」 尤恩没有回应,如果是平常,尤恩一定会反驳又耍赖,明明年纪就小,又硬要装得跟大家一样大。可是,今天竟然什么反应都没有,安静得让骆佳珣有些发怵。 「尤恩,你怎么了?」骆佳珣小心翼翼地开口。尤恩这小子是很纤细的艺术家性格,虽然平时好像天不怕地不怕的,可是有时候又特别脆弱,像是随手一碰都能碎掉。 「我做不出曲子。」尤恩哽咽地说,「我抓不住那个旋律,它们一直跑掉。我抓不住。」 骆佳珣知道尤恩大概是遇到瓶颈了,以前夏子清也曾经这样过,只是反应没有这么温和。夏子清曾经气到把房子的落地窗整个砸碎,让她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进屋时差点踩到玻璃碎片。 她抱着尤恩,轻声安抚着。尤恩没有哭出来,只是压抑地鸣咽着,双手越来越用力,什么都没做,就只是抱着。她感觉到身后有人经过,本能地回头看。只来得及看到路克那闪躲的眼神,以及托比拉着路克衣襬的手。 「路克,你怎么突然走那么快?还好能抓着你的衣服,不然我一定又跟不上。」托比刚才经过骆佳珣和尤恩时,本来想停下脚步问问怎么回事的,尤恩看起来好像有事。可是路克一直往前走,只看了骆佳珣一眼,丝毫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没事。我想回去休息了,伤口都消毒过了,不去医院也没关係的。」路克没有回头看托比,也没等托比反应过来,便挣脱了托比的手,拐到另一个方向走去。 其实,要下楼有更近的路可以走,只是看到骆佳珣的身影,她便控制不了地想往那里走去。可当靠近时,却发现她又被另一个人抱住,儘管那个人是年纪最小的尤恩,可是抱得那么紧,她又那样温柔地安慰着尤恩,两隻手也同样地抱着尤恩。看到这光景,她有种想逃离的衝动。 从小她就认为,不要跟别人争,不要跟别人抢,这样就不会受伤。因为她的母亲就是太执着,太坚持着要抢到不属于她的东西,结果最后把生命弄丢了,不属于她的东西,依然不是她的。 自从打了篮球之后,她更坚定小时候的想法,每次打球总是受伤,虽然这里面有大部份的原因是因为她想发洩,可是受伤的起因仍然是为了抢那颗球,为了争排名。只是身体上的伤,永远都比心理上的伤要容易得恢復。 所以,她从来不问,自己的父亲在哪里。她从来不和邻居小孩争辩,她的母亲并不是因为不要她,才选择了自杀。如果父亲从人生的最初就不在,那就表示不是她的东西。这些事情是既定事实,至于原因什么的,都没有了争论的必要,没有探索的必要。 她撩起袖子,撕掉托比细心贴上的包扎,手一松便任由伤口护垫掉在路上。这种擦伤,理论上是不该闷住的,应该要让它能保持乾燥,才会好得快。只是,刚才托比专心包扎的样子,让她不忍心纠正她,便由着她去。 她绕了一大圈,从另一边上楼,回到房间。她脱下长袖衬衫,只剩下背心。虽然天气不是很热,但刚才走得太急了,有点出汗。她走进浴室,拧了溼毛巾擦脸,站在镜子前面,看着自己的脸。她一直觉得你争我夺的嘴脸是可憎的,她细细地看着自己。 她很清楚,骆佳珣是juliet六个人共有的经理人,并不是她专属的。但为什么她看到贾思柏抱着骆佳珣,会很衝动地上前去把人拉开。看到她安慰尤恩时,她会觉得有种不满的情绪在胸中蔓延。 她不断地在内心告诉自己,骆佳珣只是在工作,与其他事无关。可是仍然压不住脑海里盘旋不去的,想要独自佔有骆佳珣的怀抱,骆佳珣的安慰,这样的想法让她很挣扎。 她愤怒地将毛巾摔到墙壁上,溼毛巾在撞上墙壁之后,发出了很大的声响,随后又掉落到浴缸里面。 她对于这样的自己感到生气。自己定下的原则,怎么会做不到呢? (36) 骆佳珣看着路克的背影,心里疑惑着,这种天气还穿着长袖? 「小珣,怎么了?」夏子清从另一边走道出来,看到骆佳珣抱着尤恩。 「没什么。」骆佳珣下意识地回答,转念却又觉得不对。她觉得,夏子清应该可以给予尤恩一点帮助。便又改口说,「你来得正好。这位小朋友遇到了点麻烦,也许你可以帮点忙。」 尤恩听到骆佳珣这么说,抬头看见夏子清,她连忙往后退出骆佳珣的怀抱。想起夏子清和骆佳珣的关係,又想到路克,她不想当叛徒去和敌人接触。 「不用了。我自己能解决。」尤恩撂下一句话后,就撇下骆佳珣,一个人跑开。 「小傢伙怎么了?撞墙了?」对于juliet团员的分工,夏子清已有耳闻。尤恩上一张ep的表现,让她印象深刻。 骆佳珣默默地点点头。 「这是难免的。」夏子清平静地说着。 可是骆佳珣的脑袋里却是浮现了,夏子清真的撞墙的画面。那次她拉不住夏子清,只能拿起一旁的椅垫,垫在墙壁上让她撞。她老是觉得这些创作人一定都有双重人格,明明自己的行为是那么的激烈,现在居然可以心平气和地说话。 「我还是跟去看一下吧。」骆佳珣不想再和夏子清多所牵扯,便想就此别过。 夏子清拉住骆佳珣的手,「让她独处冷静下吧。你说再多,也比不上让她自己想通。再说,你忘了我们还有一个会吗?」 「啊!juliet要当你演唱会开场嘉宾的事,幸好你提醒了我,差点忘记了。」骆佳珣说着便与夏子清一同往会议室走去。 「小珣,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夏子清一路走着不忘观察骆佳珣的脸色,看她今天心情无恙,才敢再度试探。上次骆佳珣给她的难堪,她还心有馀悸。 一直低着头的骆佳珣,看到地上有样可疑的东西,隐隐约约觉得和什么事关连上了,却又想不透彻。听到夏子清的问题时,她脑筋还没转过来,只能随口用另一个问题充当答案,「为什么这么问?」 「没什么。只是想知道自己是不是还有机会。不过,就算你已经有喜欢的人了,我还是想有个公平竞争的机会。」夏子清经过反覆思考,才发现骆佳珣之所以一直拒绝她的原因。她怎么会忘了,骆佳珣是吃软不吃硬的,只能怪自己之前太自信了。 听夏子清这么回答,骆佳珣的心有种被敲动的感觉。那语气和措辞,在在表明了夏子清为她做了某些改变。 「如果我说,是我先喜欢上别人,而那人还没有接受我的追求。那你是想和谁公平竞争呢?」骆佳珣停下脚步,眼光灼灼地看着夏子清。 骆佳珣的话,有点像在兜着圈子,幸好夏子清也不是头脑昏庸的人,自然没被绕晕了。 先喜欢的人,与被喜欢的人,如果用图表来表示,就是两个物体之间用箭头相连,被喜欢的人在箭头指向的终点,而另一个人则在起点。以夏子清来说,她就在箭头的起点,而骆佳珣是她的终点。但以骆佳珣的话来说,她是在起点,而另一个人在终点。不是同样在起点的人,是无法构成竞争条件的。 以骆佳珣的说法来看,夏子清把自己放到了一场没有对手的竞争当中。但事实上,夏子清并不认为骆佳珣的话完全是真的,也许是真假掺半,她觉得这只是骆佳珣给她的一个考验。 「如果你真的喜欢上别人了,那我可以等,等你不喜欢那个人了,可以等你回头看我。我会一直在原来的地方等着你。」夏子清再度让自己的姿态更加柔软,如果她想赢得骆佳珣的芳心,她必须在骆佳珣面前放低身段。为了骆佳珣,她可以苦守寒窑,但前提是,她一定要让骆佳珣知道。 「夏子清,你这是在为我而做改变吗?」骆佳珣不得不说,夏子清还是那个夏子清,她的创作之所以能在乐坛佔上一席之地,就是因为她擅于打动人心。 「如果我说是呢?你会回头看我吗?」夏子清话里带着一丝乞求。 「瑄姐曾经说过,如果爱一个人,就不要改变她。否则,到头来,你会分不清楚,你爱的究竟是原来的她,还是被你改造过后的她。」骆佳珣想起姜成瑄曾经对她说过的这段话。虽然姜成瑄没有明说,但她深刻地感受到,这是姜成瑄对她和傅品珍的爱情所做的一则註脚,这是刻划在她骨子里的一条过往。 「但现在是我主动改变,并不是你改变了我。如果我们分手,是因为之前的我和你不合,那我愿意改变自己,以求让我们能变得契合。这样难道不对?」夏子清试图从文字里寻求突破点。 「夏子清,你还是一样能言善辩。恭喜你,你还是原来的那个你。」骆佳珣带着一点挖苦的意味说着。 「不。我已经不是原来的那个我了。我变得比以前更成熟,更沉稳了。」夏子清牵起骆佳珣的手,举到自己的唇边,轻轻地吻了她的食指,「小珣,给我个机会好吗?我们虽然还年轻,但也不能任意蹉跎。我们好不容易都成长了,难道你还要再去陪着另一个小孩长大?」 听出了夏子清的意有所指,那个小孩指的是谁?夏子清真的知道吗?骆佳珣在心里想着。 夏子清并不是瞎子,上次她眼睁睁看着骆佳珣挽着路克的手,消失在地下道里。那时候,让她產生了莫大的危机感,向来都能轻易掌控的骆佳珣,竟然没有按照自己的剧本演出。再三对照刚才骆佳珣的话,夏子清已有八成的肯定,路克是不得不防的人。 她抓住了骆佳珣的心理,她向来是依赖人的,需要的是一个能让她產生崇拜心理的恋人。这年头已经不讲究门当户对了,但是心智思想的差距是考虑的必要条件,而年龄和生活经验与这又是息息相关。她觉得年龄相近的自己,和骆佳珣又有交往过的经验,在这方面是佔尽了优势。 夏子清举起右手看了下手錶,「时间快到了,我们去会议室吧。我不逼你,只希望你能好好考虑我说的话。」 在骆佳珣感觉到为难之前,夏子清主动松开了对她的压迫,没有对她步步进逼,反而让出了空间给她。夏子清似乎真的如她所说的,有了些不同,甚至可以说是变得更沉稳了。若是换作以前,骆佳珣一定会被追到墙角,在夏子清凌厉的眼神之下被逼得要说出答案。 骆佳珣笑了笑,没有任何回答,而夏子清也像是信守承诺一般,很坦然地面对骆佳珣的反应。只是骆佳珣的手挣扎了几下,终究没有挣脱夏子清的手。即便在夏子清的心理是改变了,但她肢体仍然是一如往昔的霸道。 跑掉的尤恩和返回的托比没有遇上,反倒是在外面的马路上,遇到了骑车经过的伊格尔。机车的剎车声在尤恩身旁响起刺耳的声音,把尤恩吓得往里跳了一步。低沉的引擎声轰轰地响着,尤恩彷彿被那声音吸引着,规律得让她觉得安心。 「尤恩,你怎么了?脸怎么皱成这样?谁欺负你了?」伊格尔心情不好,便向死党强借了他的爱车。本来只是满城地乱骑着,看到路旁熟悉的人影,她立即停了下来。不料却看到尤恩这副苦大仇深的模样,人都是这样,心情好的时候,可以不分对象拉着想分享喜悦,但心情不好时,则只会找同类诉苦。当她看到尤恩的表情时,她就知道,她终于找到人了。 「曲子作不出来,正苦恼着。」尤恩一边说着,一边听着引擎声。难道是少了低音的关係?她回想自己的曲子,试图让引擎声融入在自己脑海里演奏的音乐里。 「苦恼吗?我们去散散心吧。上车。」伊格尔拿出安全帽,帅气地扔到尤恩怀里。 尤恩没有犹豫,戴上安全帽便跳上车子。她也想听听奔驰时的引擎声,想知道这是否能带给她更多的刺激。 因为有了同伴,伊格尔直接将车子往山上骑去。如果是独自一个人,在山上那样的情境,只会更加寂寥,而有了个伴,那心情就不一样了,反而会有种探险的乐趣。 一路上伊格尔不断地左右压车过弯,原本还沉浸在无声演奏音乐的世界里,因为身体摆动的幅度太大,尤恩不得不从自我的世界里抽离出来。她的手原本是抓着后面的,最后她不得不双手抱上伊格尔的腰,脸颊紧贴着伊格尔的背。只有这样,她才不会觉得自己快要被甩了出去。 「伊格尔,骑慢点。我还没有当成莫札特呢。」尤恩努力地靠近伊格尔的耳朵说着。 伊格尔伸手按上一个开关,尤恩的耳边清楚地传来伊格尔的声音,「刚才忘了开,这安全帽有无线对讲装置,可以不用这么大声喊。」 「干嘛不早点开?害我刚才吃了好多沙子进去。」尤恩贴着伊格尔的背,嘟着嘴,不满地说。 「不是说忘了吗?干嘛这么计较。」伊格尔毋需回头,都能想像得到尤恩现在的表情。她的心情也因此有了点转变,似乎变得好些了。 (37) 到了山顶时,伊格尔挑了个可以眺望山下的地方。伊格尔坐在路边的水泥栏杆上,双脚晃个不停,彷彿她如果不这样晃着,双脚着地就会跑了起来。她转身看看尤恩,那个奇怪的傢伙居然要她别把引擎关掉,自己蹲在机车旁边不知道在想什么。 「喂。尤恩,你在做什么?引擎再不关掉,等一下机车会没油的,虽然现在是在山上,可以用滑的下去,可是这中间还是有小爬坡的,这么重的车子,要用推的,还是会死人的。再说,你蹲在那里是怎样?不食人间烟火,改吸废气了吗?」伊格尔自顾自地唸着,反正从刚才开始,尤恩就没对她的话有反应过。 「哗!」尤恩突然出现在伊格尔背后,把伊格尔吓得差点从山下跳下去。 「你要死了。」伊格尔扭腰转身,朝尤恩的肩膀重击一拳。 「你才要死了。打那么用力,要是害我从此长不高,你就死定了。」尤恩揉着肩膀,笑笑坐到伊格尔旁边。她将脚跨到另一边的栏干上,一边踩着拍子,一边哼着刚刚想出来的旋律。 「新歌?不错听。」伊格尔从来没对新歌感兴趣过,因为她还不知道,为什么她会被选进juliet。她压根就还没完全投入juliet之中。 「不要说得这么疏离。你怎么了?有心事?」尤恩一开始并没有察觉到伊格尔的异样,待她解决了自己最大的问题之后,敏锐的雷达才重新啟动了。 「没事。」伊格尔不知道该怎么说,只好转移话题,她指着山下的某栋建筑物说,「你看,那间就是厄本的学校。叫她来一起玩吧。」 伊格尔说完便朝着山下大喊着。尤恩觉得伊格尔的行为真是个白痴,她默默地从口袋里拿出手机,一边翻着白眼,一边打电话给厄本,「喂。厄本,我们在山上,你要不要抬头看,看能不能看得到我们。」 刚才尤恩不屑的表情完完全全地被伊格尔拦截到了,听到尤恩的话,她瞪了尤恩一眼。她有比自己好到哪里去吗? 「最好是我有千里眼。」厄本躲到桌子底下,掩着手机低声说着。幸好自从加入juliet之后,她就不再坚持坐在第一排了。原因就是,她时不时地会接到其他团员的来电,就像现在。 「来山上一起玩吧。你找贾思柏一起来吧。」尤恩兴奋地说,「喔不。你待在原地,我打电话叫贾思柏过去接你。我可不想再像上次那样,明明就是约在你们学校外的必胜客,你都能走三个小时才到。」 厄本没有抗议尤恩的话,因为她知道真话无需抗议,即使抗议也会被法官驳回。 尤恩又拨了电话,说了相同的开场白。贾思柏正坐在凉亭里餵鱼,听到尤恩的话,她头抬也不抬地说,「喔。是那个穿红色衣服和绿色衣服的吗?」 「贾思柏,你太神奇了。你怎么看得到?快教我怎么看。」尤恩一听就更亢奋了。 伊格尔觉得她快疯了,明明自己这时候应该心情很不好的,可是被尤恩搞得都有一点亢奋起来了,两相中和之后的结果,就是心情不上不下的,就卡在半空中。就像想大声吶喊,却发现自己喉咙发不出声音一样难过。 贾思柏听到尤恩的话,抿着嘴低声笑着。她隐约听到周围好像有一堆东西倒地的声音,以及草丛不停晃动的感觉。她笑着答应了尤恩,等一下厄本下课就去接她。 掛掉贾思柏的电话之后,尤恩又再拨了一通电话,伊格尔连忙把手机抢过来掛掉。 「你干嘛?我还要打电话给路克和托比。」尤恩大概是对juliet最有归属感的人了,因为在这里可以让她发挥自己的专长,还让自己有找到家人的感觉,所以她向来都习惯拉着全体成员行动。就连路克都无法逃脱她的魔掌。 伊格尔嚅嚅囁囁地说,「不要找她们。」 「为什么?」尤恩不解地问。 「没有为什么?」伊格尔很坚持地说。 「那既然没有为什么,就表示没有理由,那我要找她们来。」尤恩这下子确定了,伊格尔心情不好的原因,和这两个人绝对有关。 在尤恩的一再追问之下,伊格尔只好将上午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尤恩双脚蜷曲抱在胸前,身体一前一后地摇晃着,她将伊格尔描述的情形,以及平时路克和托比相处的状况,怎么想都不觉得这两个人能擦出什么火花。再加上,路克喜欢骆佳珣是大家都知道的事,路克不像是见一个爱一个的人,更准确地说,能让路克喜欢上一个人,就已经是难能可贵了。 但是,伊格尔现在在气头上,不管说什么,她都不可能听得进去。尤恩拿回自己的手机,并再三保证不会打给路克和托比,伊格尔才放心地把手机交还给尤恩。尤恩一边敷衍应付着伊格尔的话,一边发出一条简讯给贾思柏。 贾思柏看了下时间,差不多该去接厄本了,如果再不去,厄本有可能会自己跑出来,要再找到她,就得花上一番功夫了。贾思柏信奉的座右铭是,时间就是金钱,所以她绝不想把时间浪费在这种完全是可以预防的意外上头。 据说,在贾思柏从法律系接走厄本之后,在法学院里开始流传一则谣言。法律系的系草兼系花,正式定位为系花,而且正被s大第一校草贾思柏追求中。而这则谣言辗转流传到商学院之后,自从那天起校工的工作量大增,老是有扫不完的少女心碎片。 当她们从山下一路狂飆到山上之后,尤恩看到的是,厄本脸色苍白地坐在副驾驶座上,双手紧抓着安全带,久久不肯放开。贾思柏气定神间地推开车门,并从后座抱出一箱啤酒。 「有没有搞错?天还没黑,喝什么酒?」伊格尔看到啤酒,吓了一跳,不知道贾思柏是哪里来的灵感,居然想到要带酒来。 「有什么关係?再过一小时就天黑了,提早喝也没关係啊。」尤恩在一旁鼓动着。 伊格尔在还搞不清楚现在是什么状况的时候,就成了被灌酒的目标。就连厄本都意外地热情,直嚷着要伊格尔多喝点,而自己的杯中也没空过。 「为什么伊格尔搞情伤,路克也没出现?」贾思柏趁着伊格尔不注意时,拉着尤恩询问。在尤恩的简讯里,她只知道伊格尔为了托比心情不好,要她扛酒上山。可是,照理说不可能漏了路克没找。 「因为路克就是卡在她们两个中间的那个啊。」尤恩啜饮了一口可乐。 「什么?」贾思柏被惊吓到了,「怎么可能。路克那个万年大冰山,怎么会做这种事?」 「我也觉得是伊格尔想太多。」尤恩仰头喝下易开罐里最后一口可乐,右手一捏,将可乐罐捏扁,顺手一拋,可乐罐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可惜准头不够,可乐罐落在她们拿来充当垃圾桶的纸箱外,连纸箱边都没擦到。 当伊格尔呈现少有的沉默时,大家都知道,伊格尔喝醉了。她的眼晴没有想像中的迷离,反而清澈得不像话,她抱着双膝,望着山下由路灯和车灯构成的银河,没有人知道她在想什么。 「时间不早了,我们回去吧。」从头到尾滴酒不沾的贾思柏站起身,拍掉身上的杂草说。 「我不要回去。」伊格尔的声音很低沉,像是闷了好几天没说话的那种闇哑。 「你不要闹了,该回去了。有什么事,回去再说。不管你想怎样,我们都帮你,好不好?」贾思柏拉着伊格尔的手臂,试图将她拉起来。 伊格尔甩开贾思柏的手,自己撑着草地站起来,摇晃着身躯,「我不要回去。我要退出juliet。」 「你不要甩孩子气了。先回去好吗?」厄本也过来帮忙扶着伊格尔,免得她摔倒了。 「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伊格尔甩着头,发起了酒疯。 尤恩从车上拿出厄本的书,朝伊格尔后脑勺敲下去。伊格尔眾望所归地晕了过去,她的头软弱无力地靠在厄本的肩上。三个人又七手八脚地将人抬到车上。贾思柏叫来拖吊车把伊格尔的重型机车运回山下,自己则开着车载大家下山。 「厄本,看不出来你的酒量这么好。」贾思柏忍不住讚赏厄本的酒量,那一箱的啤酒完全是她和伊格尔消灭掉的。 「厄本不只酒量好,还会变魔术呢。哄得伊格尔喝掉了一箱啤酒,自己连一瓶都没喝完。赚很大喔。」尤恩一边在车窗玻璃上随意画着五线谱和音符,一边说着。刚才厄本劝酒的情形,她可是看得一清二楚,厄本倒来倒去就是那一瓶酒,压根就没开过第二瓶酒。 「想不到啊。厄本竟然也是个江湖骗子。」贾思柏抬手拍着坐在旁边的厄本的肩膀,那人除了脸微微红了之外,一点醉态都没有。 (38) 厄本不好意思地摸着自己的头发,「因为我们家族的人很爱拼酒,为了生存,不得已只好练了这一手功夫。其实我是一瓶就能摆平的人,酒量一点都不好。」 听到家族,尤恩的手在玻璃上停顿了一下,才又有一笔没一笔地划着。 「幸好尤恩有先见之明,让我们带酒上来。不过,你怎么知道她会闹这齣?」贾思柏透过后照镜望向尤恩。 「喔。没什么,只是她突然关心起我们的新歌。有种像离别的徵兆。」尤恩的眼色闇然。对于离别,她向来都有很敏锐的感觉。 「我觉得,我们有必要重啟路克告白大作战。」贾思柏若有所思地说着。 「嗯。赞同。」厄本推了推鼻樑上的黑色胶框眼镜。 「不过,这次恐怕只剩下我们三个了。经过上次,路克大概不会想再任我们摆佈了。」尤恩靠着椅背,将头歪向自己的伊格尔推回原处,双手抱胸地说着。 「三个臭皮匠,胜过一个诸葛亮。我们可以搞定的。」贾思柏不知道哪里来的自信心。 「我不想跟你们一起当臭皮匠。」尤恩撇了撇嘴,划清界线。就算要当皮匠,她也要当香的,不要臭的。「你们的报告都写完了吗?听说下礼拜不但要开始录音,还有一场签名会。而且,据说,我们还要去拍戏,剧本都谈好了。」 「喔!shit!」贾思柏骂了一句之后,脚下重踩。 厄本立刻抓紧了安全带,尤恩则紧抓着前方的椅背大叫,「不要开那么快啦!我还没有成为莫札特啦!」 几个人有惊无险地度过了报告週,也考完了期中考,紧接而来的就是第一次的签名会了。签名会地点选在闹区的百货公司楼下广场,六个人分别乘坐两辆厢型车到现场。尤恩自告奋勇地上了路克和托比所在的车子,而贾思柏和厄本则陪着伊格尔。 那天下山后,伊格尔酒醒后,没有再提退团的事,可是却持续抗拒着托比的接近,同时也在疏离着路克。于是,现在的组合是这段时间以来最常见的配对。 为了不让托比和路克感觉被排挤,尤恩、厄本和贾思柏经常轮流和她们套近乎着。而为了不让伊格尔又夜不归营,跑出去飆车,三个人又要以两个为一组地盯着她。三个人一致认为,这种团体搞分裂的事,比所有的训练课程加起来还累。 到了现场,一下车就看到广场上满满的都是人,先行到场的工作人员回报给姜成瑄歌迷人数之后,她决定加派人手到现场维持秩序,避免场面失控。所以,juliet的六个人在台上坐下时,就看到在舞台和群眾的中间站着一排身穿制服的保全人员。场地中还拉起了绳子,使得人群中出现了排队的线条,想要先避免掉了因为争先恐后会造成的混乱。 因为座位的安排,和舞台上的队形安排一样。伊格尔和路克分别坐在两端,让三个人又松了一口气。要是今天又再闹了起来,一定会被老闆砍头的。 骆佳珣站在台下,紧盯着台上的人,唯恐她们又惹出什么麻烦。自从接了这个团体之后,她觉得自己老了十几岁,每次出门都跟打仗一样,能回到家都像是劫后馀生一般。不过,最近伊格尔比以前安静了些,尤恩也不常和伊格尔在一起。巴掌少了一个,果然是响不起来。突然觉得自己的左手被人握住,她转头看见夏子清,竟然还是长头发的造型。 「老闆让我过来一趟,借你们的场子,宣传演唱会。」夏子清看着前方,面无表情地说,但口气却很温柔。 一个工作人员过来通知夏子清可以上台了,她才松开骆佳珣的手,那藕断丝连的手指被贾思柏的目光逮个正着。她的眼睛一动也不动地盯着骆佳珣,却只见骆佳珣心虚地躲开去了。 贾思柏转头低声对厄本说,「赶快把作战计画订出来,再不快点行动,小珣就要被抢走了。」 主持人介绍夏子清上台后,先是充当主持人搭档,介绍了juliet这个团体,台下开始炒起一阵热烈的气氛,附近的人潮被扩音器给逐渐吸引了过来。最后,她还不忘宣传了自己的演唱会,并公布juliet将会是她的开场嘉宾。 而事先不知情的六个人都面面相覷,纳闷着自己为什么没有被通知到这件事。夏子清在下台前,经过路克面前,留下了一个挑衅意味浓厚的眼神。但令她意外的是,路克正面迎接了她的目光,却没有任何反应,只是冷冷地回看了她一眼,那种不在乎的态度,让夏子清像踢到包着棉被的铁板一般。 随后签名会正式开始,由juliet先在台上表演了一首歌之后,便开始签名。歌迷们依序上台让juliet团员们一一签名。但随着时间过去,台下的人群不但没有减少,反而越来越多。因为天气越来越闷热,虽然太阳还高掛在空中,空气里却濔漫着一股溼气,似乎就快要下雨。 因为气温的高热,使得人群的情绪愈来愈浮躁,渐渐地台下出现了鼓噪的声音。推挤的状况慢慢地激烈了起来,口角不时地在各个角落发生。骆佳珣皱着眉站在台下,她招来一个工作人员,让他去通知保全加强戒备,并派了几个工读生到后面的角落去排解纠纷。 此时天公不作美地,竟开始下起毛毛雨。细小的雨丝所带来的水汽,并不足以降低现场的火爆,反而把群眾的情绪带往更高层面的躁动。后面的歌迷担心下雨会使签名会提早结束,开始催促并推挤着前面的人。事先围起的绳子,逐渐失去作用,界线开始变得模糊,栏杆倒在地上,任由人们随意跨越。 随着雨势慢慢加大,现场气氛开始失去了控制,骆佳珣打着手势,让台前的保全慢慢地往下台的阶梯处靠拢,准备要让juliet的团员撤离。充斥在人群之中的不满情绪,在juliet团员站起身之后,到达了最高点。台下的叫嚣,一时之间沸沸扬扬了起来。保全的人手出现了捉襟见肘的窘态,骆佳珣只好亲自上前线指挥,却使自己陷入了混乱的中心。 「小珣,跟我走。」夏子清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换回了平时的装扮,还戴了顶帽子,出现在骆佳珣身边。她拉着骆佳珣的手臂,要往后方走去。 「不行。这是我的战场,我不能临阵脱逃。」骆佳珣没有跟着夏子清走,反而将她往外推,「你快走吧。你不能留在这里,演唱会快到了。你不能出任何意外。」 夏子清不死心,仍然一边用身体保护着骆佳珣,一边对她进行劝说。 站在台上的路克并没有认出戴着帽子的夏子清,只以为那是某个工作人员,她看到骆佳珣陷在汹涌的人潮之中,急忙要跳下台去,却被贾思柏抓住。 「你不能去。小珣已经在想尽办法保护我们了,你怎么还能去给她添麻烦。现在的火源是我们,只要我们离开了,现场就会冷却下来。」贾思柏拉着路克的衣领,不让她再往前一步。 路克听了贾思柏的话,冷静下来之后,她环顾四周,发现了眼熟的人。她走到伊格尔身边,指着台下某处,「那里的几个人是我们学校橄欖球校队的吧?」 伊格尔看了一下,点头说,「对。都是我的死党们带来的。」 「让他们过来帮忙,他们体格壮硕,比台下那些瘦弱的保全好用多了。另外,你有看到学姐她们吗?能不能让她们带人去灭火?这里有很多都是我们学校的,让她们去劝劝,应该会有用。」因为四周太过吵嘈,路克只好攀着伊格尔的肩,几乎是贴着她的耳朵说话。 伊格尔转头看了路克一眼。路克再催促道,「现在不是呕气的时候,我知道你对我有些不满,但现在最重要的是解决问题。有什么不满,晚上回宿舍再解决。」 在这个时候,为了骆佳珣,路克觉得她什么都可以放弃。即使伊格尔现在要求让她打一拳,路克也一定会马上答应。 伊格尔看着路克,没有再犹豫,抢过一旁工作人员的帽子和外套,趁乱套上衣服和帽子,从后面跳下舞台,往人群里挤去。 贾思柏和厄本商量了一下,便转身对一个工作人员说了几句,自己则和其他的团员直接从刚才伊格尔跳下的地方,临时搭了个梯子下去。五个人被工作人员簇拥着,回到来时搭乘的厢型车上。 因为车子离现场没有很远,还能听到那里传来的声音。工作人员在取得骆佳珣的同意后,便上台宣布,因为雨势过大,签名活动暂停,请歌迷们在附近找寻避雨的地方,稍后将由juliet带来表演,并在之后视情况重新开放签名。 由于这项宣布,使歌迷们的情绪得到安抚。而伊格尔的朋友们也发挥了很大的作用,所有d大的同学们都加入了自制与劝说的行列。s大的学生看到d大的行为,也起而效尤。场面终于得到了缓解。 伊格尔淋得全身溼淋淋的回到车上,托比从随身的背包里拿出毛巾帮伊格尔擦着溼头发。当两人发现其他人那暖昧的眼光时,不约而同地都脸红了起来。 (39) 姜成瑄接到工作人员电话时,她正在唱片公司和宋清秋的企划部门开会,担心现场失控,和宋清秋便一同开车赶了过来。当她看到夏子清还在现场时,不禁头疼了起来,早知道就不要叫她来了。如果不是夏子清最近的态度转变,姜成瑄可能就要彻底放弃这个艺人了。 「小珣,现在状况怎样?」她刻意忽视了夏子清,逕直找上骆佳珣。 「场面暂时控制住了,正在准备juliet上台表演的器材。」骆佳珣有些气弱地说。经过刚才一闹,她觉得体力消耗太大,差点要承受不住。幸好这场面也不是第一次遇到的,而她也已经不再是菜鸟了。 「juliet还要表演?原来的流程里并没有这一项啊。」姜成瑄意外地说。 「那是贾思柏提出的建议,她认为这样有助于安抚歌迷。」骆佳珣也觉得这个方法很好,便如实说了出来。 姜成瑄沉默不语。宋清秋听了之后,点头说,「这方法是不错,不过,有些后续的事情,你们考虑到了吗?」 骆佳珣这才发现,她只想到了眼前的问题,却忘了场地租借时间的问题,还有后面万一雨势继续下着,或者人潮越来越多,签名会要到什么时候才能结束。都怪刚才让夏子清捣了乱,自己的精神都被分散了。 「没关係。」姜成瑄考虑之后说,「小珣,你在这里压阵。我去处理场地问题。另外,让人从印刷厂先带一批海报过来,等一下表演完,就让贾思柏宣布不会再签名,但会发送500份限量签名海报。另外,再宣布在夏子清演唱会结束之后,juliet会再办一次歌迷见面会。总之,先以安抚歌迷为首要工作。」 骆佳珣点头答应后,便转身到车上和团员们协调等一下的处理措施,留下夏子清在原地。 宋清秋看姜成瑄似乎无意对夏子清说话,便逕直走过去说,「夏子清,你先回去。演唱会快到了,你应该还有很多工作要做吧?」 夏子清看了姜成瑄一眼,老闆看起来脸色不太好,她也不想惹怒了姜成瑄,只好乖乖地离开。 「虽然是有点自作主张。但她们能做到这种程度,已经很优秀了。」宋清秋挽着姜成瑄的手,安抚着她。她知道姜成瑄此刻只是在隐忍着,并不是如表面上看来波澜不惊。 「没事了。」姜成瑄对宋清秋笑了笑,「我们都是这样过来的。如果我对她们没信心,我一早就会过来盯着场子。现在不管出了什么问题,只要还在我能控制的范围内,就不算什么大紕漏。」 「你果然是个好上司,难怪她们都这么喜欢你。」宋清秋陪姜成瑄缓缓走着。 「如果她们喜欢我的方式是,给我找一堆麻烦,那我寧可不要。」姜成瑄打趣说。 「你少嘴硬了。你还不是一样的喜欢这群小孩,要不然你刚才早就摔东西了。」宋清秋毫不留情地吐她槽。 「你又知道了。」姜成瑄不以为意地回答。 「姜大经纪人的坏脾气,可是业界里出了名的难搞。你自己算算,在这个城市里,有几座摄影棚是你没有砸过的。」宋清秋举起和自己十指交扣的手,准备让姜成瑄自己掰掰手指数数。 「那都是年轻时候的事了,何必逼我重提当年勇呢。」姜成瑄的嘴角不自主地往上扬。那些年轻气盛的丰功伟业,到这时候再回头去看,自己都会觉得不好意思,其实当时应该有更好的解决方式的。只是,她没想到,宋清秋竟然能追溯到她那么早以前的事蹟。 从场地管理部门办公室出来后,姜成瑄一脸坏笑地看着宋清秋,「宋经理,这场地增加的费用,我们一起分摊吧。」 「不好意思啊。这紕漏是贵公司人员搞出来的,贵公司得概括承受才行啊。」宋清秋随着姜成瑄的口气打着哈哈。 「别这样嘛。大家都合作这么久了,大不了晚上请您吃顿饭囉。」姜成瑄搓着手,彷彿在她手臂上掛条毛巾,就能变身成西餐厅的服务生了。 宋清秋忍不住笑了笑,「姜大经纪人,您这么能言善道,死的都被您说成活的了。看样子以后我们合作,有必要针对各项活动单独签定合作备忘录,订定收益及成本费用分摊比例了。」 其实,不用姜成瑄开口,这些费用本来就是要平均分摊了。毕竟,唱片公司的宣传人员也在场,宋清秋到了之后,也找了自家下属过来瞭解过状况。她的宣传人员也觉得这样的做法,比较不会给后续的活动带来麻烦,因此并没有什么需要争论的。刚才只不过是宋清秋配合着姜成瑄,让她过了下戏癮,只是她不懂为什么工作时很认真的姜成瑄,每回演这戏码时,总要摆出那副店小二的姿态。 等回到了签名会现场,姜成瑄又恢復了正经的模样,想起刚才姜成瑄的表情,宋清秋差点一时忍不住噗嗤笑了出来。姜成瑄从两人牵着的手,发现了宋清秋的异状,她挑着眉看了宋清秋一眼,看她紧压着双唇的表情,不难猜到她正在想什么。姜成瑄抿着嘴对她笑了一下,甚至还眨了下眼睛,那俏皮的表情,让宋清秋彻底崩溃,一下子便笑了出来,还差点发出声音。 可恶的是,那个把人逗笑了的罪魁祸首,竟然还能道貌岸然地和工作人员继续讨论。 她独自走到一旁,和骆佳珣站在一起,一同观看台上juliet的表演。「几天不见,她们又长大了不少。」 「是啊。小孩子的成长都很惊人地快。」骆佳珣笑着回答。 刚才贾思柏宣布不会继续签名时,台下果然掀起了一阵失落的惊呼声,不过又被贾思柏的妙语如珠给带了过去。贾思柏当起了主持人,和歌迷玩起了小游戏,将送来的海报送出去。现在就等她们表演完,被伊格尔戏称为机车之歌,juliet的新曲之后,今天就能圆满落幕了。 惊心动魄的一天,终于要过去了。骆佳珣大大地叹了口气。 「今天辛苦你了。」宋清秋轻轻揽了揽骆佳珣的肩,温柔地安慰了她。 「还让你和老闆赶过来,看来我也没有很称职。」骆佳珣有些沮丧地说。 「你们老闆很满意今天的处理方式,虽然她没有说出来,不过,你应该能感觉得到。」宋清秋传达着不算假的假圣旨。因为姜成瑄确实并没有直接讚许今天的处理,不过她也没有大发雷霆。 「清秋姐,你不用安慰我了。我已经做好明天要被瑄姐削一顿的心理准备了。」骆佳珣苦笑地看着宋清秋。 「你跟着她那么久,你应该能理解她的。」宋清秋拍拍骆佳珣的背。 「当然。」骆佳珣看着台上表演结束,开始调动人手,要围出一条通道,好让juliet团员们顺利回到车上。 juliet团员回到厢型车上后,让司机先别开车,不知道这几个小鬼又在搞什么的骆佳珣,丈二金刚摸不着脑袋地看着她们。 伊格尔拿出手机,拨了通电话。不一会儿,一群年轻人就到了车子外头,故作神秘地敲了敲车窗,还是标准的三长两短。伊格尔拉开车门,是她的那群死党和学姐们。 「学姐,今天谢谢你们的帮忙。」意外地竟是路克先开口。 搞不清楚状况的骆佳珣,她根本就不知道,除了贾思柏报备过的安排之外,路克还使了一招渗透战术。尤恩从座位后面拿出一捆海报,交给伊格尔。 「学姐,这是我们暗槓下来的海报,送给你们。」伊格尔将那捆海报放到死党的怀里。 刚才在找歌迷上台玩游戏时,也是学姐们先起了鬨,气氛才会这么热烈。因为海报有很多,六个人偷偷地商量了一下,便决定留下一部份要送给这群劳苦功高的同学和学姐们。看到海报,当然大家都很高兴。儘管伊格尔的死党们还很不知死活地说想要托比的签名,伊格尔还是大方地答应了,主动地让开位置,让托比过来在死党的衣服上签名。 学姐们则是想要路克和贾思柏的签名,贾思柏就不用说了,路克也笑着答应了。甚至学姐说要握手,路克也大方地伸出手。 当尤恩很不满地说,自己和厄本也要帮学姐们签名时,学姐则坏坏地说,「好啊。让你们签在手臂上,回家就洗掉。」 尤恩大呼不公平,而厄本则无所谓地笑着。最后,学姐们受不了尤恩那眼眶闪着泪光的委屈模样,便也贡献了随身的背包让尤恩和厄本签名。 等这群年轻人闹够了,终于喊着司机开车。骆佳珣已经忍了很久,坐在副驾驶座上,转头看着挤在一起的六个人。 「你们什么时候感情这么好了?明明有两辆车,六个人都挤在一起,是怎样?」骆佳珣故意摆出横眉竖眼的表情。 「你没听过秦始皇的故事吗?另一辆车是欺敌用的。」伊格尔得意地说。 「是。你以为只有你唸过书吗?骄傲的咧。问题是,你想欺什么敌?有人想刺杀你们吗?」骆佳珣不屑地回答。「还有,那些暗槓的海报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没有先报备?」 六个人的头上都顶着大大的惊叹号。要死了,居然当着警察的面前交易赃物。 (40) 五个人都偷偷戳着路克的背脊,想让她说句话,殊不知她自己也在冒着冷汗,毕竟骆佳珣那闪着绿光的眼睛,没被吓死也会被吓坏。 可是,终究还是眾怒难犯,屈服于舆论,是身为现代人不得不遵守的潜规则。她支支吾吾地说,「那个……我可以解释……。」 骆佳珣举手打断路克好不容易鼓起勇气的发言,「不用解释。让我来教你们。首先,那是印刷的海报,签名是印上去的。如果真的要感谢人家,应该要拿空白海报,亲自签上名字,这样才有诚意。其次,外面还下着雨,连个袋子都没给人家装着,真是一点人情世故都不懂。」 听着骆佳珣劈哩叭啦地讲完这一串话,全部的人都傻了眼。怎么跟自己想的都不一样?只好乖乖地点点头,表示受教了。骆佳珣见小朋友们都听进去了,便满意地转过身去坐好,嘴上还掛着微笑。偶尔吓吓小朋友,有助于身心健康。 回到宿舍,下车后,骆佳珣把路克和贾思柏留了下来。 「今天谢谢你们两个。」骆佳珣双手一张,将两人同时抱住。 两人互看一眼,在路克眼神的威胁之下,贾思柏举到一半的手,连忙放了下来。 原本骆佳珣还想再和路克说些什么的,看到托比站在楼梯口,似乎在等路克,便放弃了。双手一推,将两人推往楼梯,要她们先上去,自己则走向办公室,准备等老闆回来开检讨会。当然,是她被检讨的会议。 进到办公室,没看到姜成瑄,倒是看到了傅品珍。 「听说今天差点闹出事情了?」傅品珍缩着脚,盘坐在沙发上,撅嘴吹着未乾的指甲油。 「消息这么灵通?该不会等一下连总裁大人都要大驾光临了?」骆佳珣大叹一口气,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放心。她来过了。被我赶回去了。」傅品珍面无表情地说着。 「你来找瑄姐吗?我不确定她会不会来。」骆佳珣最近对姜成瑄的行事,是越来越抓不准了。就像今天,她既没骂人,也没说处理得对不对。不置可否的态度,最让人讨厌了。 「我来找你的。」傅品珍走到骆佳珣办公桌前面,侧坐在桌沿。 骆佳珣抬眼看她。她才不相信傅品珍是来找她的。在这办公室里有两隻兔子,来这里守株待兔是有可能的,但那隻兔子绝不会是自己。 「我要出门去了。就上次跟你说过的那件事。」傅品珍垂下眼帘,目光就定在她桌上的电子鐘。 「为什么不直接和瑄姐说一声?」骆佳珣不解。 「和她说了,还会有秘密可信吗?以她的个性,一定是要打破沙锅问到底的。太囉嗦了。」傅品珍轻笑一声。 「她也只有对你会这样胡打蛮缠的。」骆佳珣以一种身在福中不知福的责怪口气说着。 「你又知道了。」傅品珍不以为然地说,「总之,我是来说一声的。至于给不给她知道,你自己决定。我走了。」 傅品珍走到门口,手才刚摸到把手,就听到背后传来骆佳珣的声音,「如果可以,当面和她说一声吧。」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爱管间事了?最近很幸福吗?」傅品珍转身,背靠着门板,「给你一句忠告。千万不要当先告白的那个人,也不要当提分手的那个人。」 骆佳珣还在思考着这句话背后的意义,傅品珍已拉开门走出去了,关上门之前,还不忘帮她开了灯。骆佳珣在桌子后面坐了半晌,才旋转椅子,滑到落地窗前,很不顾形象地把脚蹺到窗边的沙发上,看着外面因刚下过雨,而出现的红色晚霞。 想起上次在摩天轮上面,如果不是因为看到夏子清,或许她会让路克把话说完。她可以猜得到路克想说什么,但她却不确定自己会怎么回答。那孩子应该会就此驻足不前了吧?她和托比在一起,看起来就是青春无敌。小孩子还是应该要和小孩子在一起才行吧。虽然自己也没比她们大几岁,可心境上就是觉得老了很多。 她等到天色全部暗了下来,还是没等到姜成瑄,决定回去了,今天想回自己的住处。虽然想是这样想,但脚步还是忍不住往宿舍的方向走去,经过娱乐室,听到里面一阵吵嘈。那声音听起来十分熟悉,她推开门,看到路克和伊格尔分别坐在桌子的两侧,似乎正在比腕力,但不确定的是,为什么左右两边还要放两盘蛋糕。 厄本站在两人中间,手覆在两人交握的手上,正在等待时机,准备要喊开始。 「她们在干嘛?」骆佳珣不动声色地坐到尤恩旁边,低声问着。 尤恩没有回头,很自然地回答,「在决斗啊。赢的人就可以得到托比。」 骆佳珣很惊讶自己居然没有太大的心情起伏,继续冷静地问着,「那蛋糕是干嘛的?」 「谁的手背先沾到蛋糕,谁就输了。有记号为证,比较明显。」尤恩似乎被问得有些不耐烦了,转头要看是谁,嘴巴还来不及张开,就被人摀住了。 第一次看到这种决斗,这群小朋友还挺有创意的。她看了一下,发现托比不在。想必是伊格尔单挑路克的吧。厄本和贾思柏全神贯注在决斗场上,完全没注意到自己走进来。路克的脸都被厄本的身体挡住了,看不到她此刻的表情。 厄本一声令下,两人一起用力,可以看到她们的手臂上的肌肉,很明显地紧绷着,没有很突出的肌肉,但还是看得出有着些微的线条。两人僵持了许久,是贾思柏先看到了骆佳珣,当然也看到了被摀住嘴巴的尤恩,她不禁喊了一声,「小珣?」 沉不住气的伊格尔先松开了手,整个手掌被压得陷入蛋糕里去。路克顾不得伊格尔的抗议,急忙站了起来,椅子被撞得往后倒去。骆佳珣松开摀着尤恩嘴巴的手,露出理解的笑容,没有说任何话,便往外走去。 路克在看到尤恩那闯了祸自责的眼神后,便追着骆佳珣而去。她拉住骆佳珣的手,后者转身看着她,两人却都没有说话。看着路克越来越红的脸,骆佳珣想想自己的年纪是比较大,还是由年长者先开口吧。 「你想说什么?」骆佳珣的笑容没有想像中的勉强。 「事情不是那样的。」路克挤了半天,只挤出了没头没脑的这一句。 「那是哪样呢?」骆佳珣好整以暇地等着。 「是伊格尔不相信我的话,硬是要一个光明正大的决斗。」路克拉着骆佳珣的手,轻轻地晃着,空气中飘着一丝淡淡的撒娇意味,「我并没有要和她抢托比。真的。」末了还加重了语气强调。 骆佳珣笑了笑,「我明白的。」 路克看着骆佳珣的笑容,完全是应付小孩的笑,没来由地一股火窜了上来,「不。你不明白。」 「那你说,我又不明白什么了?」骆佳珣看着路克紧蹙着的眉头,不自觉地也跟着皱眉了。 「我对你而言,到底是什么?」路克忍不住脱口而出,说完之后,她恨不得咬断自己的舌头。 骆佳珣想起傅品珍的忠告,没想到这么快就用得上,但并不是她不想当先告白的那个人,而是她不知道该不该告白。她甚至都还理不清,自己对路克是什么感觉。她的手轻抚着路克的脸颊,「路克,我……。」 路克拉下骆佳珣的手,制止了她,「算了。你不用回答我。刚才是我发神经了。」 骆佳珣目送着路克的背影。原来犹豫的人不是只有自己呢。 在路克追出去之后,厄本看着尤恩的表情,从自责转为自鸣得意,她无力地扶着额头说,「尤恩,你演戏的功力越来越强了。」 「欸欸。还有我,我喊那一声是不是很有戏剧强力?」贾思柏猛拍着厄本的肩,要她给句讚美。 「万一,路克真的以为她赢了,不肯把托比还给我怎么办?」伊格尔好不容易才弄乾净手上的奶油。 「你放心啦。路克本来就没有要跟你抢托比。」尤恩跳到伊格尔背上,双手攀着她的肩膀说。 「可以拨分机叫托比下来,一起吃蛋糕庆祝了。」贾思柏拍拍伊格尔的肩膀,要她放心。 路克推开门,看到里面一团和乐,又听到庆祝之类的话,疑惑地说,「庆祝什么?」 (41) 尤恩跑到路克面前,端详了许久,转身对三人摊开双手,露出哀悼的表情,「失败了。」 「什么?」贾思柏激动地跑过来,揪着路克的衣领说,「你没有跟小珣告白?」 路克不快地拨开贾思柏的手,「为什么我要跟小珣告白?你们又设计我什么?」 看到四个人不约而同地看着地板,了然于胸的她冷笑了几声,走到桌边,拿起切好两盘蛋糕,猛地一盘砸向贾思柏,另一盘砸向尤恩,一边喊着,「你们又设计我。可恶。」 被砸的人也不甘示弱,跑到桌边也拿起蛋糕还击,原本想隔山观虎斗的厄本也被波及,但切好的蛋糕都被砸了,她便直接用手挖了一块起来扔出去。伊格尔最后直接抱着整块蛋糕,一边跑着,一边挖起蛋糕砸人。而没有蛋糕可以挖的人,则从地上或椅子上拿起残馀的奶油,不分青红皂白地就砸。 一时之间,整个会议室里只见到蛋糕奶油满天飞,以及抱头鼠窜的五个人。原本是一打四的局面,到后来根本就变成了大乱斗,完全是敌我不分的状态。 经过一场蛋糕奶油大战之后,五个人都气喘吁吁地躺在地板上或桌上,根本顾不得那块地方还乾不乾净,只想要躺着就再也不要动了。贾思柏和路克头靠着头,躺在桌子旁边的地板上。 「路克,为什么不直接跟小珣说呢?」贾思柏一边喘着,一边拨着脸上的奶油,皱着眉将奶油刮到桌脚上。 「说什么?」路克明知故问。在发洩过后,路克才觉得自己又恢復成原来的自己。 「说你喜欢她啊。」贾思柏翻了翻白眼,受不了地回答。 「但她不喜欢我啊。」路克小小声地说。 「屁啦。你怎么知道她不喜欢你?」伊格尔忍不住直接爆粗口。 「她应该还是喜欢夏子清的。」路克有些底气不足。 「把她抢过来,就是你的了。」贾思柏为路克打气。 「我不想硬抢。重要的是,她觉得幸福就好了。」路克主动把气洩掉。 「你不把她抢过来,她怎么知道跟你在一起不幸福。」尤恩也加入打气的行列。 「勉强没幸福的。」路克又自己戳了个洞,把气放出去。 伊格尔大叫一声,跳到路克身上,「你这个懦夫!」 不料路克身上的奶油,使伊格尔的手一滑,整个人朝着路克压下去。此时托比正巧推开门走进来,「不是说要吃蛋糕庆功?」 托比看到的连环动作是,伊格尔曖昧地趴在路克身上,接着路克使出一招寝技,将伊格尔摔出去,伊格尔几乎是贴在墙壁上滑下来。她张大了嘴巴,看着伊格尔被摔出去,又看到整间娱乐室都是蛋糕奶油。楞了一会儿之后,她闔上嘴巴,冷静到近乎冷漠地说,「你们死定了。」 伊格尔被摔得直不起腰,只能趴在地上,伸直了手,对着托比的背影说,「托比,不要走啊。」 早先说要请宋清秋吃一顿的话,不是戏言,姜成瑄依约和宋清秋一起吃了晚餐。之后又在街上间逛了一会儿。姜成瑄突然很想独处一个晚上,便带着满怀的歉意,藉口要回公司工作,让宋清秋自己回去。 回到家之后,她从袋子里,拿出和宋清秋在娃娃专卖店买来的玩偶,摆在茶几上,桌灯的灯光刚好照在玩偶的侧面,并将玩偶的影子投到白色的窗帘上。 以前她很喜欢收集成双成对的东西,放在家里面。那时候,不管什么东西,都要买两个。就连小摆饰,也要买两个一模一样,或是一样款式但顏色不一样的两个。她看着两个玩偶投射在窗帘上的影子,竟然羡慕起这两个没有生命的小东西。虽然它们不会交谈,但至少它们有彼此可以互相陪伴的。 她不停地变换着玩偶的位置及角度,欣赏着影子带来的想像空间。她一边笑着一边摆弄着,玩得不亦乐乎。最后,影子停顿在因错位而造成像两个玩偶在接吻的形状。她往后仰,头靠在沙发的扶手上,静静地看着那影子,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傅品珍回家整理好行李之后,打电话让傅品仁开车过来接她,她要回家住一晚,准备明天直接和傅安达一起出发。车子开到一半,傅品珍突然一声令下,要傅品仁右转。车子开到姜成瑄的屋子楼下。 「原来这里是你们以前住的地方。上次我还以为这是你现在住的地方。」傅品仁停好车子,但没有熄火。 傅品珍抬头,看到客厅的灯是亮着的,表示姜成瑄在家。原来只是想,如果有缘就和她说一声,自己会有段时间消失。现在看来,似乎还真是有缘。她笑了笑,推开车门,下了车,面向大楼时,发现阳台隔壁的窗户也透着灯光,那是主卧房的窗户。但是,那窗户却映着两道人影,而且还是如胶似漆的两个人。 这是她们两个人的房子,她曾经说过,不会带其他人回来的。现在竟然还让人都登堂入室了?傅品珍觉得自己的心冷到了极点。 看着下了车,又立刻回到车上,脸上结的冰霜几乎就要整片掉下来的傅品珍,傅品仁满腹狐疑,「怎么了?」 「没事。你没看那屋里亮得很,不差我一个电灯炮。不上去了。」傅品珍气冲冲地要傅品仁马上开车。 傅品仁根本也搞不清楚自家姐姐怎么会这样喜怒无常,但听到话里的醋意,大概猜得到是怎么回事。自然就不敢再多嘴发问,放下手煞车,连忙踩下油门,儘快离开是非之地就没错了。 睡到自然醒的姜成瑄,看着一旁的床舖,苦笑了一下。明明床就近在咫尺,为什么自己要蜷缩在这张小沙发上面,睡得腰痠背痛的?她转头看到只剩下镜框的穿衣镜,就是上次被傅品珍砸破的那一面镜子。因为地毯真的不好清理碎片,于她就也就从善如流,照傅品珍说的,捲一捲直接丢了。可是那面镜子,她还保留着,像是要保存着一个念想。 她看着木质的镜框,看了好一会儿。想了又想。既然人家都那么说,那就照她说的吧。她从被随意扔在地上的外套里,掏出手机,咳了一下,清了清喉咙,拨给宋清秋,约她一起去市集逛逛。 假日市集里,人不算少但因为悠间的气氛,人们都缓慢地漫步着,没有拥挤的不适感。 姜成瑄牵着宋清秋的手,「下次安排juliet来这里现场演唱吧。逛街的时候,还有好音乐听,这真是人生一大享受。」 「姜大经纪人真是财大气粗啊。这么奢侈的bgm真亏你砸得下去。」宋清秋浅笑着,拍了姜成瑄的背一下。 「反正,宋经理一定有办法找到赞助厂商,这样就不算太奢侈了。」姜成瑄四两拨千斤地把担子交到旁人身上。 「再这样下去,你肯定会习惯性的把我当老妈子使唤。」宋清秋莫可奈何地说。 「那你就别太宠我了。」姜成瑄得了便宜又卖乖地说。 「宠你是一种绝症,治不好的。」说完之后,抬头看到姜成瑄神情一暗,宋清秋自己就后悔了。宋清秋拉了拉姜成瑄的手,往一旁的摊位走去。她知道姜成瑄还是有些保留,与其等她沉默了,尷尬了,还不如自己先转移话题。「你看那面镜子。」 姜成瑄循着宋清秋手指的方向望去,深色木质的外框,上面有捲曲叶状的装饰,椭圆型的镜面,与外框相同顏色的脚架,和原来的那面浅色木质外框的穿衣镜,有种背道而驰的感觉。原来的那面镜子是傅品珍挑的,如果说眼前这座穿衣镜是新古典风格,那之前的就是现代极简风。 对于这种东西,她一向是抱持着顺眼就好的标准在挑选。她微微地点了点头,便交由宋清秋去和店家商讨其它细节,诸如价钱和送货事宜之类的事。她便转往隔壁的摊位,随意拈起一条手鍊,银白色的光泽,看不出是什么材质,有点重量。她看中的是那上面暗刻的十字架纹路,必须要从某个角度看过去,才能发现上面的纹路,很符合宋清秋低调的风格。 她转头看着宋清秋的侧脸,婉约内敛的气质,和傅品珍那张扬外放的性格是大相逕庭的。如果送这样的一条手鍊给傅品珍,她绝对不会有耐心及细心去发现那隐晦的花纹,而是直接从材质色泽做工上开始大肆批评了。末了可能还会来一句,没有衣服可以搭配,风格不符,然后原封不动地退还。 她笑了笑。带着某种决心,付了钱,买下这条手鍊。 (42) 会议室里,一股诡譎不安的气氛,淡淡地瀰漫在空气中。除了坐在会议桌一端的人之外,落座在两旁的人都有如坐针毡的感觉,如果可以,大家都想儘快离开这个空间。 在会议桌旁有一特殊的座位,没有坐人,但桌上却有一张纸,看起来是张清单。那座位的后面坐着一个小助理,长得面貌清秀,如果摆到牛郎店里去,绝对是个当小白脸的料。小助理的表情,是整个房间里最惊惶不安的。 「你家老闆去哪了?」坐在会议桌一端的姜成瑄发言了,如果她把脚蹺到桌上,肯定非常有极道风。 小助理颤颤巍巍地站起来,两手交握在小腹前,手指绞得跟麻花一样。他的声线就像他的身躯一样,颤抖得不像话,「我……不知道。」 「她就只留下这张清单?」姜成瑄看到那张清单,气就不打一处来。如果这时候在她头上放个茶壶,绝对可以把水煮沸了。 小助理不知道该点头还是摇头。老闆并不是只留下清单,还有的是一大箱的衣服。可是,那些衣服又不会说话,显然不会是眼前这位老大想要的答案。 小助理委屈极了,虽然她耳闻过这位老大和自家老闆的关係,但平时也没什么往来接触的。儘管应徵面试的时候,与录取之后,他都曾见过姜成瑄。而说最多话的那次,都是姜成瑄单方面在说话,内容全都是交代了与傅品珍喜好相关的事项,理由是她不想再这样大费周章的帮傅品珍面试助理了。 进到工作室之后,他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姜成瑄会如此周全地耳提面命。傅品珍挑剔的功力一流,稍有不慎,虽不至于万劫不復,但被骂到无地自容是逃不了的。当初一起进来的助理有三个人,到现在倖存的只剩他一个。这也就是为什么要由他代替老闆来开会了,虽然只有短短几个月的资歷,但他已经荣升最资深的老鸟宝座。 原本老闆还说如果有人问起,就说去工作了,但确切地点老闆也没说,据说是保密的。可是后来老闆出发的前一天晚上,却又接到电话,不管是谁问,都只准说不知道,特别是那位姓姜的。小助理苦着脸,你们大人吵架,何必殃及小孩呢? 骆佳珣看着小助理的可怜样,不由自主地又母性光辉氾滥,差点要替他回答,可一想到那通电话里的威胁口吻。她还想颐养天年呢。想想还是锁好嘴巴,总之一时半刻,也不会有人想到她会知道傅品珍外出的目的,再怎么着也轮不到来怀疑她。她啜饮了一口咖啡,抿了抿嘴,下次再多加一匙糖好了。 坐在椅子上的姜成瑄,再也耐不住性子,看着整间屋子里的人,倒像她大人在欺负小孩了。她站起身,像阵风一样走了出去,关上门的时候,还捲起了门边的窗廉。 她连门都没敲,直接走进总裁办公室。一掌拍在胡桃木海湾办公桌上,「她去哪里了?为什么我一点都不知道?」 钱雍曼连眼睛都懒得抬一下,闔上文件夹,再拿来另一份,摊开细看,「我不知道。听说,你们已经分手了,你也有新欢了,她要去哪里,你应该管不着吧?」 「她参与了我的案子,我总该能掌握工作人员的去向吧?」姜成瑄恼羞成怒地抽走桌上的那份文件,迫使钱雍曼抬头看着自己。 「她应该派了接手支援的人吧?」钱雍曼支着下巴,看着眼前这个气急败坏的学妹。她也只有在遇到她的事情的时候,才会这样失去冷静,「你也知道,她不是普通的工作人员。精确点的说,她是合作厂商的老闆,和我一样,是一间公司的经营者。她有权力可以指派任何人来接手工作,并不一定要她亲自上阵。」 姜成瑄无力地把文件放回桌上,拉开钱雍曼对面的椅子坐下,「所以,当初她才会坚持,一定要自己独立成一间工作室?」 「其实,你早该知道的,不是吗?」钱雍曼拿回文件,继续批覆,「你一直是我们之中最聪明的,你最自豪的不就是能一眼看穿结果的吗?你只是不愿去想,只要一遇到她的事,你就想含糊打混,得过且过。她让你放心了那么久,你总也该还一点了吧?」 「她一直在为分手之后的日子做舖陈吗?她就这样迫不及待的想甩掉我吗?」虽然钱雍曼的语气平淡,可是姜成瑄的心情却是止不住地澎湃,胸中的怒气持续地翻涌着。 「我无法代替她回答你这些问题。你们两个都是我的学妹,任何一个过得不好,我都会觉得难过。你们分分合合那么多次,我始终没有插手,是因为我相信你们最后一定会和好。但如果有一天,她想走了,我也希望你能和她好聚好散。」钱雍曼大笔一挥,签下自己的名字,抬起头看着姜成瑄,「她的想法,一直以来都只有你懂,否则她也不会在你身边待那么多年。你自己回去想想吧。」 姜成瑄紧蹙着眉,看着眼前这位昔日最疼爱她的学姐,不自觉地撅起了嘴巴。 「别撒娇啊。现在是上班时间,只能公事公办的。」钱雍曼觉得自己就快弃械投降了,难道自己刚才说了那么多,这傢伙就只顾着生气,一个字都没听进去?现在还对自己放大绝,她明明知道自己对她这表情最没有抵抗力的。她连忙站起来,「我还有会要开。走的时候把门带上。」 站在门外,钱雍曼松了口气,幸好把持住了。要是被逼得说出傅品珍去哪,等她回来,还不把自己的皮给剥了去做皮草。 回到会议室的姜成瑄,又恢復成了工作时的表情,只是更冷冽了点。 小助理刚才已经在大家的安慰之下,补充了点胆汁,这才有办法拿着那张清单,手虽抖着,声音却没颤地唸完。也真难为他了,那张纸让他连照本宣科都要唸上十分鐘。也亏得姜成瑄没有打断他,否则难保小助理不会一个腿软,就瘫在桌子下面。 而宋清秋在骆佳珣的通风报信下,半个小时之后赶到现场。 当她走进会议室时,唱片公司的企划人员还以为自己看花了眼,不是说由自己全权负责的吗?直属上司突然现身,让他怀疑自己是不是工作不保了。幸好有宋清秋的眼神,说明了不关他的事。最近公司里对于宋清秋和姜成瑄的事,大家都传得绘声绘影的。现在看来,倒像是真有其事了。不过,这也不是他这种小咖能置喙的,所以还是别想太多比较好。 有宋清秋的陪同,大家才觉得会议气氛和缓了些,也比较敢就会议内容发表意见。整场会议里,宋清秋的手一直握着姜成瑄,不轻不重的,恰到好处地安抚了姜成瑄。 她没有直接问姜成瑄怎么回事,也没有出声安慰姜成瑄。只是在某人发言时,触动了姜成瑄的眉毛,她便会介入引导话题,将讨论的方向转移到不会让姜成瑄发飆的主题上。她了解姜成瑄的个性,如果让姜成瑄持续静默着,等她想通了,就能雨过天晴了。在这个时候,谁去问了,就是在即将决堤的堤防上扒了个大洞,自找死路。 而会议中,除了某人的心理活动频繁之外,还有两个人也是暗潮汹涌着。等骆佳珣发现时,夏子清已经坐到了路克的旁边。因为她要就近和唱片公司的企划人员交换意见,于是坐得离juliet团员们远了点。夏子清似乎是一进门,就打定了主意要坐到那个位子,虽然她的表情从容,但骆佳珣知道她是故意的。即使是已分手的情侣,但昔日情人的一点小动作,还是能让另一方接收到某些资讯。 「第一次参与这么大的演唱会,很紧张吧?」对于自己的演唱会,夏子清已经是瞭若指掌,这场会议主要是针对其他配合演出的人员而开的。身为主角的她,当然不能置身事外,但经验丰富的她还是能小小分心一下的。而看似间聊的一句,言下之意却是,老鸟在对小菜鸟示威来的。 「还好。」路克不慍不火地回了句。 气定神间的态度,惹恼了前来挑衅的老鸟。其实路克也不是刻意为之的,从小个性就是这样,自然而然地反映出来的就是这种语气。只是心思细腻的创作人,就容易想得太多了,把路克平舖直叙的一句话,硬生生地曲解成了东折西绕的意有所指。 「好好表现。说不定这场演唱会,能让你们一战成名。」夏子清持续挑弄着。 「表现是一定要的。但这并不是我们的第一战,成名也已经有了。上次你不是看过了吗?」贾思柏的声音越过路克,直接代替了路克回答。 「噢?口气倒是不小。那我就等着看你们的表现,不要让我失望了。」夏子清不意外贾思柏的回答,但她更想知道的是路克的回答,「路克也是这么想的吗?」 「我怎么想不重要,重要的是怎么做吧?」路克不答反问,但倒也是个务实的回答,完全没有落了把柄给夏子清,好让她去向骆佳珣嚼舌根。 (43) 从那天开始,姜成瑄就成了生人勿近的最佳典范,她让人不敢靠近,自己也不接近任何人。又过了两天之后,她乾脆就来个与世隔绝,所有的工作,她都用电话遥控,根本没有人能见得到她的面,也没有人敢主动打电话给她。在老闆闹彆扭的时候,身为头号助理的骆佳珣,成了公司的大红人,大家都只敢透过她联络姜成瑄。 但骆佳珣也不是不爱惜生命的人,她把从四面八方如雪花般飞来的工作,条列之后,在姜成瑄每天仅有的一次电话里,完整的匯报了。然后,再录下姜成瑄所说的一字一句,整个部门就靠这样运作下去。骆佳珣在分送完所有人等着用的回覆之后,她虚脱地从椅子上滑了下去。每天接完这通电话之后,她觉得自己应该下班回家休息了,比在外面跑一整天还累。 除了工作量变多之外,最累的是在那通电话的过程里,精神之紧绷,短短不到一小时的电话,简直要把她的神经给绷断了。她不是没想过办法,除了想找也找不到的最佳解药,傅品珍,那是谁也没办法的之外,能动用的人她都找过了。 因为是公事,她不得不越级上报,直接敲开了总裁办公室的大门。平时就常见总裁和自家老闆之间没大没小的互动,所以对于总裁的威严,也只剩下和那扇门板差不多厚的敬畏了。当她说完这几天的状况之后,很荣幸地看到总裁花容失色的模样。 钱雍曼没想到姜成瑄居然会来这么一齣,早知道那天就小小的透点口风给她了。她连忙拨了姜成瑄的手机,能拨通,但被拒接了,摆明了是不想接她的电话。不管拨了几次,总是被拒接。她看了骆佳珣一眼,坐在对面人给了她一个,早就跟你说过的眼神。 她走到办公室外,跟秘书借了手机,再拨一次,仍然是被拒接的。如果连认识的号码都不接了,那陌生的号码应该就没有接通的道理了。她这个学妹的疑心病超重的,她不该存有这样的妄想。 「打电话给宋清秋,我直接过去她家逮人。」钱雍曼不敢心存侥倖,决定再拉上一个帮手。 当钱雍曼赶到姜成瑄的家时,已经是天黑了,屋里明亮的灯光,说明了主人就在家。可是,门铃几乎要按到烧掉了,那扇门说不开就不开,而且里头的人还不给点回应。在她敲门敲到手软的时候,宋清秋也赶来了。 「我这几天没见到她,还以为她到外地去出差了。」宋清秋来不及等电梯门完全打开,便侧身挤出了电梯。 「我也是今天才知道这件事。因为工作项目都照常进行,完全没感觉到她已经那么多天没进公司了。」钱雍曼不知道该夸奖姜成瑄的工作能力一流,还是该自责公司管理疏漏。 宋清秋知道这就是姜成瑄。如果她想一手遮天的话,绝对是滴水不漏。 她拿出手机,拨打了姜成瑄的号码。在来的路上,她就一直拨着,没有停过,但一次次的拒接,让她是既放心又不安。放心的是,还能拒接,表示人还活着;不安的是,为什么不肯接自己的电话? 她把耳朵贴近了铁门,似乎还能听到屋里传来的手机铃声,但没响多久,铃声就停了。自己的手机里,也同时传来对方无法接听的回应声。但是她不死心,又再一边拨着手机,一边按着门铃。钱雍曼看着宋清秋接手了,便站到一旁去休息,她深深感觉到自己老了,可能再也无法应付这个任性的学妹了。 但是,她们的奋斗并没有持续太久。警卫搭着电梯上来,说她们吵到了邻居,要求她们离开。当她们说屋主是她们的朋友时,警卫却说打电话通知他们来赶人的,就是屋主本人。钱雍曼气得差点不顾形象地抬脚踹门了,还好宋清秋及时拉住她,并将她劝离。 她们站在楼下,相对无语了好一会儿。宋清秋咬了咬唇,有些挫败地说,「能联络得到她吗?她的电话能打得通,却又不肯接我们的电话。这表示,我们并不是她想要的人。她的电话,只是为了某个人,而保持开机的吧?」 钱雍曼知道,让宋清秋说出这样的话,对她是多大的打击。她大大地叹了口气,「我也联络不到她。但我回去会想办法。」 隔天,骆佳珣在接到姜成瑄的电话之后,决定再怎么苦也要撑下去,绝对不再搬救兵了。老闆大人虽然没有火冒三丈地骂人,可是比起那冷得能冻死人的语气,她寧愿姜成瑄对着她破口大骂,至少骂完就没事了,现在这样她都要开始担心,明天还能不能接到老闆大人的电话了。 「你还好吧?看起来好像很累。」夏子清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在沙发上。 这几天骆佳珣的办公室几乎可用门庭若市来形容,听着开门关门的声音,就让她觉得烦躁,索性就不再关门,直接门户大开地随便人进出了。正因为这样,她才会没发觉夏子清进来。 骆佳珣抬头看着夏子清,皱着眉,揉了揉眉心,「快被老闆搞疯了。」 「瑄姐又做了什么好事?」夏子清走到骆佳珣背后,两手扶着她的肩膀,轻柔地按压着。 温柔的按摩,让骆佳珣舒服得闭上眼睛,「她每天只来一通电话,剩下的事全丢给我。虽然,我是她的助理,可是我也是一个经纪人,也是有艺人要照顾的。」 「要不要再考虑一下,回来我身边和我一起工作?」夏子清看着站在门口的人,俯下头靠在骆佳珣耳边说着,「除了一些联络的工作,其馀的我都可以自己处理。你也不用再像保姆一样,老是要瞻前顾后的。」 以骆佳珣现在的心情,夏子清还一股脑地提工作的事,被她逮着机会,让满腔的怨气,藉此找到了渲洩的出口。她将椅子往旁边一滑,避开了夏子清的手,转身面对夏子清,「我说过。我现在是juliet的经纪人,没有空再接其他艺人的工作了。而且,在我快被工作烦死的这个时候,你还来提加重我工作量的事,你是哪根筋不对?」 夏子清正想再做辩解时,敲门声不轻不重地传来。她含着怨恨的眼神,望向那个站在门口很久了的人。她放弃了解释,只想着骆佳珣应该是工作压力太大了,下次有机会再提,再则,也是不想再给那人看笑话的机会了。 骆佳珣看着夏子清逕直走出办公室,心想,这人这次怎么这么好打发?她转向那个敲门的人,「路克,有事吗?」 「没事。只是路过,看你好像很累的样子,进来看看而已。」路克乾净的眼神,看不出任何一丝心机的存在,但她也确实只是因为关心才过来的。只是有人想演戏给她看,她便驻足了一会儿,看了场戏。 「和小王处得还行吗?你们有没有找人家麻烦?」骆佳珣走到路克面前,替她抚顺了被折到衣领里的头发。 小王是唱片公司的宣传助理,是宋清秋派来协助骆佳珣的,因为骆佳珣一个人要应付六个人,负担太大。再加上,现在juliet的宣传工作比第一张ep时,多了很多的通告及活动,所以宋清秋便主动从部门里,指派了一个壮丁过来充当人力。只是这段时间以来,骆佳珣已经有好几天没有跟着juliet出门了。光是待在公司里,就够她忙得焦头烂额了。 路克没有回答,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 「你的点头,是指处得不好?还是你们找人家麻烦了?」骆佳珣在路克的眼睛里看到了闪烁,和刚才的眼神两相比较,很容易地就看出端倪。 「我们处得很好。」路克低下头,不肯再让骆佳珣看出蛛丝马跡。 骆佳珣毕竟也不再是嫩薑了,她伸出食指,抵在路克的下巴,将她好看的脸抬起来,「看着我的眼睛,再说一次。」 路克乖乖地,深吸了一口气,又再说了一次。 「乖。那现在告诉姐姐,是谁在找小王麻烦?」骆佳珣觉得自己很有当人肉测谎机的天份。 路克别过脸,「不可以逐一地问我人名。」 骆佳珣冷笑了下,这小孩还挺聪明的,但这小孩一点都没自觉到,她那种不直爽的个性吗? 「我不这样问,你会很乾脆的告诉我吗?」骆佳珣淡淡地说。 「不会。」路克咬着牙回答。 「这就是囉。来嘛。路克,乖啊。把人犯供出来吧。」骆佳珣连哄带骗地说。 「你最近很忙,这件事我会处理的,你不要管啦。」路克说完便跑掉了,连就站在旁边,几乎是贴着身体的骆佳珣都来不及拉住。真不愧是最佳前锋,那爆发力真是惊人啊。 骆佳珣笑了笑,坐回椅子,看着空无一人的门口。心里想着,如果这是你彆扭的体贴,那我就等着看你的表现囉。 (44) 窝在家里的姜成瑄,并没有眾人想像中的颓废。她白天上网,晚上泡酒吧,一点也没间着。不进公司,只是想给学姐一点教训,谁叫她不肯招供。还有那个不知道跑哪去的傅品珍,居然敢封锁消息,她问了好几个人,每个人都跟她说不知道。不知道去哪里就算了,连干嘛去了,都没有人肯说。气得她,幸好没长鬍子,否则肯定把鬍子给气到炸毛了。 姜成瑄蹺着脚,安坐在沙发上,看着舞台上抱着把吉他,边弹边唱的男孩。是个不错的人材啊。可惜,被猪头签走了。 「老大?你怎么会在这里?」熟悉的声音在姜成瑄耳边响起。 要死了。都打扮成这样了,还会被认出来。姜成瑄挪了挪屁股,让出左边的位子,等着那个不请自来的小毛头坐下。 「真的是你?」贾思柏坐下之后,看清了帽沿下的脸,惊讶地喊了起来。 没想到姜成瑄手臂一勾,将她的脖子勒得紧紧的。「不要跟我说,你刚才只是随便喊喊,乱枪打鸟瞎矇的?给我听好。不准跟任何人说,在这里见过我。」 贾思柏努力地挤出一点空间,好让头能点下去。感觉到脖子上的力道轻了点,连忙躲到沙发的一端,缩起了脚,蜷曲着身体,坐在角落。「你这几天跑那去了?小珣都快被你操死了。」 「那是她活该。以为我不知道吗?她绝对也是共犯之一。」姜成瑄仰头饮尽杯底最后一口威士忌。 「我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喔。」贾思柏赶紧表明清白,以她前科累累的记录看来,难保姜成瑄不会连她都怀疑。 「我相信她的眼光。」姜成瑄说了句看似毫无相关的话,但贾思柏这么聪明的人,怎会不知道,姜成瑄在拐着弯说她还不够格呢。 贾思柏决定明哲保身,暂时不跟这个在爱情里发了狂的女人计较。沉默不但是金,还是保命的良方。 「听说这个人是你以前的团员?」姜成瑄指着台上的人,对贾思柏说。 「你知道ken?」贾思柏对于姜成瑄会知道ken并不惊讶,毕竟,ken是对手祭出的棋子,就像她们六个人是姜成瑄手中的棋子一样。但是,她和ken的合作时间很短暂,而且那个乐团也只是在小圈子里出了名,并没有红到街知巷闻的地步。 「嗯。知己知彼是一定要的。」姜成瑄压了压帽沿,不知是为了躲避周围的窥探,还是被舞台上旋转的灯光刺到了眼睛。「你觉得,他和sam,你比较喜欢跟谁合作?sam也是你的团员,对吧?」 贾思柏点了点头,「那你肯定也知道,我和sam的关係不好了吧?那又何必明知故问呢?」 「只是再确认一下而已。」姜成瑄无所谓地往后靠着椅背,双脚踩在桌沿上。 如果不是刚才试探性地喊了那一声,引得姜成瑄抬起头来,贾思柏实在无法想像,眼前这个穿着嘻哈风的女人,是平时那个精明干练的姜成瑄。明明就比自己还大了一截的年龄,穿成这身衣着打扮之后,竟然会觉得她的年龄其实并没有比自己大多少。加上那随意狂放的坐姿,看得她都快想不起来,以往姜成瑄在会议室里开会时,严肃的模样是什么样子了。 「你想挖人家墙角?」贾思柏大概知道姜成瑄在打什么主意。 「何止。我不但要挖了他的墙角,还要拆了他的樑柱。」姜成瑄得意地勾起了嘴角。贾思柏都快听到她肚子里,坏水沸腾的咕嚕声了。 「难道光凭我们,还无法赢他们吗?」贾思柏有些受伤,原来她们六个人并没有办法让姜成瑄获胜,而且还得靠这种勾心斗角的手段,才能赢得了。 姜成瑄靠到贾思柏身边,「不管什么时候,都不要失去你的自信心。把ken挖过来,并不只是单纯的想赢这场比赛,更重要的是,我不想让人才被埋没了。」 贾思柏眼底的光芒重新亮了起来,「埋没?」 「是的。你不会不知道,ken的创作功力吧?」姜成瑄伸了个懒腰,斜倚在贾思柏的身上,「以李大成目前的走向看来,他是想包装出一个偶像团体。没错,他们三个人是各有长处,sam的唱功不错。可是,李大成更想要的是他的外貌。ken的创作,martin的吉他,都只是sam的装饰品而已,只是sunnyboys的点缀。」 「但我们已经有尤恩了。」贾思柏听姜成瑄提到创作,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一样具有创作能力的尤恩。 「难道,juliet永远就只能唱一种类型的歌曲?」姜成瑄拍拍贾思柏的腿,要她帮忙拿酒过来。贾思柏没想到这人能大爷到这种程度,可是终究还是不敢挑战老闆的权威,只能乖乖地倒了酒,拿了杯子过来。 姜成瑄喝了一口酒后,继续说,「尤恩是天才,但她还小,我希望她能花更多时间在学习上面,而不是把全部的精神都耗在创作上。如果我一直压榨她,让她每天都在写歌。没错。短期内,她可以进步神速,可以大量创作。但这是揠苗助长,并不是真的对她好。」 她拉来贾思柏的手,把酒杯放到她手里,儼然是把贾思柏的手当杯架了,「juliet并不是单纯为了那场比赛而存在的团体。你们是我真的想要做的团体,我当然需要为你们做长远的规划。所以,物色新的创作人材,做出不一样的乐曲给你们表演,这都是必要的。」 姜成瑄仰着头,望向贾思柏的眼睛。她知道,这几个小孩都以为自己只是她手中的棋子,即使是和她认识最久的托比,也只会说,她会为了姜成瑄的前途而努力。但她并不想因为这样而感谢她们,反而有种不被理解的落寞。如果她真的在意那个位子,她大可去做更大眾市场取向的团体,而不需抱着这样的一颗不定时炸弹。 她甩了甩头,觉得有些头晕,大概是喝多了,要不就是这里的灯光太迷醉。否则,她怎么会跟一个小毛头说这么多话呢?再不然,就是因为太久没有人听她说了。 「当然,如果能藉此击败那个讨厌的猪头,是再好也不过了。」姜成瑄又恢復成了最初的痞子模样,狡黠的笑容,不屑的眼神。 这时候,ken的表演结束,贾思柏招了招手,让ken过来。两人寒暄了一会儿,贾思柏想了想,还是介绍姜成瑄给ken认识。 再怎么说,都是同公司的人,ken当然认识姜成瑄,尤其姜成瑄在公司里,又是个极度高调的人,想不认识都很难,而一旦认识了就会忘不掉。贾思柏没想到,姜成瑄竟然毫不掩饰地,一下子就开门见山地说出来意。 ken以不解的眼神看着贾思柏,「你也想让我跳槽过去吗?」 「我尊重你的意愿。我老闆的意思,并不代表我也一样。」贾思柏看着姜成瑄,后者肯定地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ken露出松了一口气的表情,「jasper,你应该还记得,我们都欠了sam的。我不能在这个时候,遗弃了他。你的离去,已经让他觉得难堪了,我不能再步上和你相同的路。」 他歉然地对姜成瑄摇了摇头,「很抱歉。我必须要拒绝你的邀请。」 姜成瑄释然地对他笑了笑,「没关係。如果哪天你觉得时机对了,随时都可以来找我。」 ken站起身,准备要离去,却又回过头来,「你们要小心一点。最近可能会有不利你们的消息出现。」 「是什么消息?」贾思柏抬头问着。 「这个我就不清楚了,只是听到了一点风声。这些事情,李先生并不会对我们说。」ken摇了摇头。 他其实是很羡慕贾思柏的,每次看到她们六个人在公司里打打闹闹的,姜成瑄和她们似乎也是无话不谈地打成一片。相较起来,他们这边就显得死气沉沉的,人和人之间都带着疏离。即使是他和sam,两个人是这么久以来的伙伴,都不能完全信任,让他觉得工作时,总是缺少了些什么。 在酒吧里待到天快亮,才回到家的姜成瑄,并没有睡到天黑才起来。她中午就起床,先是在床边发了一会儿呆,然后喝了杯咖啡,就当是午餐了。接着就开始上网,这几天她持续地在网路上搜寻有关juliet,以及对手sunnyboys的资讯。这种事情本来并不需要她做的,但现在因为不在公司,而且,间着也是间着,就做这些最耗时的情报蒐集工作来打发时间。偶尔还会偽装成歌迷,上去散佈一些半虚半实的小道消息。 偶尔听到类似装潢施工的声音,她并不以为意。在大楼里面,住户来来去去的,每两个月至少会有一户在进行装潢。直到一声轰然巨响,似乎就在自家门口。她才跑到客厅,眼睁睁看着门就这样在她眼前被打开,而门外还倒着一扇铁门。她揉了揉眼睛,没错,那是她家那扇号称牢不可破的铁门。 而一向对那扇铁门最引以为傲的昔日监工者,正踩过那扇铁门,走进屋里。她反手关上刚才被打开的门,鞋子也不脱,直接踏上光亮的地板,发出喀喀的声响。就像君临天下的女王,进入了属于她的宫殿,正一步步地走向她的王座。 (45) 傅安达的古怪行逕,在业界内是出了名的,其中最让人津津乐道的,就是秘密拍摄。据说,傅大导演曾经因为拍摄工作被提早曝了光,以至于让对手砸了大笔的钱,硬是赶在他前面,做出了一部相同题材的电影。从此,只要是他看重的剧本,他就会要求所有工作人员都要签下保密合约,不管是剧本内容、拍摄地点、时程,都不得外洩。 曾经有人不知是蓄意的或无意的,洩露了拍摄工作内容,结果,被傅大导演封杀得,从此在这一行里消声匿跡。也曾经有对手,派了卧底的间谍,混进了剧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傅大导演总是有办法揪出间谍。自此,再也无人敢挑战傅大导演的保密工作。 钱雍曼当然不可能尝试突破这样一个固若金汤的神话,但她算准了,那么大一群人,不可能躲到了一个地方之后,就再也不出来。总是得有人负责外出採买,补充物资或是设备之类的吧。所以,她没有花费太多时间去找人在哪里,她只求把话传进剧组里。但是,因为不得不顾忌着傅大导演的缘故,这话就不能传得太明白。因此,她只能透过各种管道,以极为隐晦的字句,把消息散播了出去。 于是,某日傅品珍正握着支眉笔,有一划没一划地在纸上涂鸦。听到旁边经过两个人的交谈,那两人合力提着一个大箱子,里面似乎是整个剧组的食材,因为他们腰际都绑着围裙,正往煮饭的帐篷走去。 「听说,最近圈子里流传着一个有趣的消息。某家公司的王牌经纪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竟然两个礼拜都不见人影,也不知道是生是死。」走在左边的人说着。 「他们老闆都不紧张吗?」右边那人反问着。 「紧张也没用啊。据说,那个经纪人比他们总裁还大牌,根本不买任何人的帐。」左边那人回答。 「那么大牌?那他们老闆还不早炒了他?」右边那人不解道。 「他们好像是校友,交情深厚,那个经纪人似乎还是老闆的爱将,割捨不掉啊。」那两人渐渐走远,话也就越来越听不清楚。但已足够让傅品珍听完重点了。 眉笔的笔尖断在纸上,滚下了桌子,落到傅品珍的穿着高跟鞋的脚边。 当面带杀气的傅品珍带着两个工人,以及一个锁匠,走进大楼时,警卫一度想上去拦阻,却被另一个较资深的警卫拉住。 「你别去。那人也算是这里的半个屋主,以前住过这里的。她很兇悍的,你就算打得赢她,也说不赢她。你就当那是人家的家务事,别插手去管了。」资深的警卫语重心长地说。 傅品珍先是指挥两个工人,用割枪将铁门铰鍊硬生生地烧红切断了,再将整扇铁门给卸了下来。除去了那扇连锁匠都打不开的铁门之后,里面还有第二扇的隔音门,就让锁匠开了锁。付完钱,打发工人和锁匠走了之后,她才踩过那扇已经变成废物的铁门,走进屋内,看到的就是穿着背心短裤的姜成瑄,瞪大了眼睛,张着嘴巴,顶着一头比鸟窝好不到哪里去的头发,一副就是才刚起床的样子。 她走上前去,用手闔上了姜成瑄的嘴巴,接着走进房间里面。床上的被子堆在一旁,像揉坏了的麵团,被单则是凌乱得像越野机车的赛道般起伏。床上还摆着一台笔记型电脑,她拿起那台电脑,看着萤幕上的画面,转头望向畏缩着站在房门口的姜成瑄。 「你不要跟我说,躲在家里,就是为了上网扮小女生?」傅品珍挑眉看着姜成瑄。 「当然不是。」姜成瑄坐到傅品珍旁边,拿走电脑,躺在她的大腿上。 「那你这两个礼拜都在做什么?为什么不接学姐的电话?」看着姜成瑄撒娇的姿态,傅品珍再难以板着脸,口气也不自觉地变得温柔,「就连宋清秋的电话,你也不接。你究竟是在惩罚谁?」 姜成瑄扁了扁嘴,她很想回答,惩罚的就是正抱着她的这个人。但这么一回答,她恐怕会被推下床去,再附赠踹上一脚。她贪恋着此刻的温存,不想因为贫嘴,而毁了这美好的时光,儘管她很清楚地知道,这是偷来的美好。 但是,她想掩耳盗铃,不表示铃鐺就会乖乖配合。 傅品珍捏着姜成瑄圆润的耳垂,咬牙切齿地说,「说。你到底在想什么?」 姜成瑄嘶地一声,伸手要护住耳垂,却被一巴掌拍掉。 「还想躲?你把学姐吓得魂都快飞了,还不老老实实地交代。」傅品珍看着手下的耳垂渐渐红了起来,便放轻了力道。见赖在自己身上的人,依然嘴硬地不肯说话,最后也只好莫可奈何地轻轻揉着那耳垂。 姜成瑄瞇着眼睛,像隻慵懒的猫一样,懒懒地开口说,「以前也没见你这么尊重学姐过。」 「最目无尊长的人就是你。你还好意思说别人。」傅品珍气不过,又用足了力气,掐了下去。 这次姜成瑄再也无法忍受,整个人从床上弹了起来,跪在床尾的地方,不论傅品珍如何招手,她只是摇着头,再也不肯靠近。 在女王的眼皮之下,岂能容她放肆。傅品珍扑过去,一把拽起姜成瑄的衣服。姜成瑄为了接住傅品珍,被扑得往后倒去,上半身几乎是悬空的。 「可不可以……让我先起来?虽然大家都知道我的腰力很好……」姜成瑄双手抓着床沿,吃力地说。 「大家?」傅品珍挑着眉问。 「不。我是说,我们。」姜成瑄连忙改口回答,「虽然我们都知道我的腰力很好,可是,毕竟还是上了年纪,要一直维持这种姿势,有点吃力。」 傅品珍把她拉起来,两人面对面地跪坐在床上。 「去打通电话给学姐和宋清秋。」傅品珍觉得自己简直跟幼稚园老师没两样了,「知不知道你把一堆人都给急坏了?」 「我不要。」姜成瑄倔强地扁着嘴,坐在原地一动也不动。 「那至少打个电话给宋清秋。」傅品珍急急忙忙赶回来,着实有些累了,不想再和姜成瑄有任何肢体上的较劲了。 「为什么?」姜成瑄嘴硬地反问。 「你还好意思问为什么?你惩罚学姐就算了,明明知道宋清秋是无辜的,为什么连她的电话也不接?」傅品珍的头疼极了。 「那是为了计画的完美性。如果我接了她的电话,那其他人就会觉得无关痛痒。」姜成瑄理直气壮地扬起下巴。 傅品珍看着那下巴就有来气,她揽过姜成瑄的脖子。被揽的人还以为吵完了,就有甜头可以吃,还美滋滋地靠过去。不料下巴却被傅品珍咬了一大口,耳朵还被人掐在手里,「你还敢说。你都把人带回家了,难道不用对人家负责?」 「我对谁负责啊?我什么时候带人回家了?」姜成瑄脾气也上来了,她大声地嚷着,这样一再的被骂,又要遭受皮肉痛。她本来就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能忍到这种程度,完全因为面前的人是傅品珍,换了别人,早被她一脚踢到北极去陪北极熊游泳了。 「你……你什么时候才能不再这么幼稚?」傅品珍正想发作,却听到门铃响起的声音。她走出房间去开门,是工人已经把门装好,来交钥匙的。 她走回房间时,递给姜成瑄一串钥匙。 「这是什么?」姜成瑄不解地看着傅品珍,「还有,你干嘛有钥匙不用,要大费周章地拆门?」 「以前的钥匙被我弄丢了。」傅品珍匆匆忙忙地从片场赶回来,到半路才发现忘了带钥匙,又不能折回去,再回去就不见得能溜出来了。只好在路上找了工人,一起带过来,直接拆了门。又为了姜成瑄的门户安全,便让工人再装上新的门。 姜成瑄对于门被拆了这件事,没有太大的意见,只要傅品珍能回来,就算她要拆了这房子,她也不以为意。她拆下一把钥匙,放到傅品珍的手里,「这把给你。」 「我不需要了。你还是留给宋清秋吧。」傅品珍把钥匙放到床头柜上,走出房外。因为她觉得房里的穿衣镜,看得有些刺眼。 姜成瑄从背后抱住傅品珍,「你不想要钥匙没关係,至少今天晚上留下来好不好?」 傅品珍还来不及回答,手机便响了起来。是傅品仁打来的,要她儘快过去和他会合,否则就要东窗事发了。她溜出来时,是使了点障眼法,让傅安达以为她还在片场,所以回去时还得靠傅品仁的掩护。要是被傅安达知道,她溜出来是为了姜成瑄,绝对会被唸到烦死,就算没烦死,她也一定会想办法自我了结,之所以不是了结别人,纯粹因为那人是她的父亲。 「我要走了。」傅品珍在姜成瑄的怀抱里转身,和姜成瑄面对面地站着。她轻轻地在姜成瑄的嘴角吻上一吻,「今天不能留下来。你去找宋清秋陪你。别任性了。」 姜成瑄拉着傅品珍的手,拉得死紧,「为什么一定要把我推给别人?」 「我们已经分手了。还记得吗?」傅品珍轻叹一声。 姜成瑄一听,火气又上来了。她又不是得了失忆症,何必一直提醒她这件事?况且,以往每次分手,不都是这样过日子的吗?傅品珍从来就没有像这次一样,总是要把她推到另一个人身边。 「那要怎样,你才肯回到我身边?」姜成瑄一咬牙,决定豁出去了。 (46) 「你已经有宋清秋了,忘了吗?那个位子已经有人了,除非你想练练拉筋,试试劈腿。不过,恕我不奉陪了。我只习惯当那个唯一的。我一向没有什么分享的精神。」傅品珍拍拍姜成瑄的脸颊。能这样说出来,已经算进步了。只可惜,太晚了。 自从傅品珍走出大门之后,姜成瑄就一直趴在窗台上,看着楼下。十分鐘后,她看到楼下停了一台银色的车子,从车子里出来一个男人,绕过车子,为傅品珍打开车门。直到车子扬长而去,她才闭上眼睛,任由阳光撒在她的侧脸上。 原来她的身边也已经有了别人。这是在姜成瑄睡着之前,最后的一个念头。 傅品珍在车上拨了通电话给宋清秋,只是简短的一句话,「她没事了。」 她靠在椅背上,闔上了双眼。傅品仁看到姐姐疲累的神情,也不敢打扰她的休息。这是他第一次看到姐姐这么紧张,如此不辞辛劳地为一个人奔波。他很好奇姜成瑄到底是怎样的一号人物,竟然能让从小娇生惯养的姐姐对她这样无怨无悔。 而闭上眼睛的傅品珍,虽然很累却睡不着。她的眼前反覆出现着姜成瑄的脸,和那天映在窗廉上,两人接吻的剪影。是她自己说的,如果有一天她认真了,她就会把人带回家。但现在真的把人带回去了,为什么又不肯好好对待宋清秋?她非常确定,那天的人除了宋清秋,不会有别人。难道姜成瑄变得开始玩弄爱情,她也变成那种不能信赖的人了吗? 傅品珍的眉头紧蹙着,她在心里抗拒着这种可能性。她所深爱的姜成瑄是那种一旦认定了,就不轻易更改原则的人。如果在还没说出口之前,或许还会改变,但只要说出来了,就表示那是铁律,连她自己都不会打破。她总是强调自己是择善固执,但这也是种固执啊。更何况,谁知道今日的善,会不会变成明日的恶。她始终为着姜成瑄的这种个性担心,担心她因此而吃了亏,只是那人是听不进劝的,所以她也只好索性撒手不理,放牛吃草去。 在夏子清演唱会的前一天,傅品珍提早回来了。当她出现在公司的时候,全公司的人几乎要欢呼了起来,大家都知道,只有她治得住姜成瑄。只是,傅品珍的身边多了个人,而且是男人。这是自公司创立之后,首度见到的场面,女王居然有除了姜成瑄之外的护花使者。 不但是公司的人傻眼了,就连姜成瑄都大吃一惊,危机感顿时油然而生。她听到傅品珍进公司的消息,手上拿着在市集买来的手鍊,兴冲冲地要去送给傅品珍,打算再做最后的挣扎。没想到迎接来的不是只有傅品珍,还有这个貌似情敌的人。 她在转角处遇上了两人,惊讶之馀,手一松,手鍊便掉了下去。傅品珍弯腰捡起了手鍊,交到姜成瑄手上,「这十字纹路挺特别的,算你有眼光。」 姜成瑄以为傅品珍不会注意到这个的,一时之间竟哑口无言。再看着傅品珍挽着的男人,温文尔雅的仪表,眉宇之间透着一丝精明。和傅品珍的精明不同,傅品珍是刁鑽的精明,而这男人的却是温和的。 旁边不知什么时候,聚集了一群工作室的员工,居然侃起来了。全都说着那男人和傅品珍有夫妻脸,更有好事者,还开始问起男人的身家背景,以及两人是什么时候开始交往的。而傅品珍竟破天荒地没有把人都轰走,反而是笑嘻嘻地听着,不痛不痒地回应着。这是她第一次看到傅品珍和一个男人这么亲近。 「不介绍一下吗?」姜成瑄冷冷地开口。 傅品珍薄眉轻挑了一下,抢在男人之前说话,「这位是patrick。这是知名经纪人,姜成瑄。」 男人友好地笑着伸出手,与姜成瑄轻握了一下。他从刚才就悄悄地打量着姜成瑄,果然是个干练的女人,很有气魄,宽而不厚的肩膀,穿着衬衫看来颇为挺拔。难怪能把自家姐姐迷得不惜与老爸翻脸。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姐姐居然不肯说出自己的身份,还刻意地用英文名字掩饰。 「瑄,原来你在这里。时间快到了,我们该出发了。」宋清秋和姜成瑄约好,要一起到演唱会现场去看最后一次的彩排,在楼下等了又等,手机打了也没人接,她只好亲自上来找人,到了楼上才被告知,姜成瑄到楼下来找傅品珍了。 姜成瑄听到宋清秋的声音,强打起精神,转身换上灿烂的笑容,「对不起。我差点忘了,一起上去拿个东西,就可以走了。」 待要跨出脚步时,姜成瑄想到了什么,牵起宋清秋的手,当着傅品珍的面前,将手鍊系到那纤细的手腕上,「这个是要送给你的。喜欢吗?」 宋清秋持疑地看着姜成瑄的笑容,面具就算装得再好,也是会有缝隙。她对姜成瑄不是才认识一天两天而已,这种程度的偽装,怎么可能看不出来。她的目光投向傅品珍,却见后者表情有些不自然地别过头去。 如果这是要送她的手鍊,不会所有的东西都还摆在楼上,唯独这手鍊带着身边。而且,刚才系上手鍊的动作,太过于刻意了,表演的意味太浓厚了。她在心底苦笑了一下,聪明的姜成瑄怎么会犯这种低级的错误呢?摆明了就是在赌气。 她没有揭穿了姜成瑄的把戏,还配合地笑了笑,「什么时候买的?好漂亮的手鍊。你怎么知道,我最喜欢的就是有十字架的饰品?这还是第一次看到把十字架做成纹饰的手鍊。」 如果这是你想要的,我都会配合。她在心里苦涩地想着。 等到姜成瑄和宋清秋搭着电梯离开时,周围的人都散去了,傅品仁才开口,「姐,那么好的人,你怎么捨得放手?」 「有一种人,你越是把他栓着,他就越是想往外跑。非得让他到外面去游盪一回,他才能安分下来。可是,一次次地这样放着,就像放鸽子一样。不但鸽子习惯了被放飞,就连主人都会习惯性地,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把鸽子带出去放。」傅品珍斜倚着雪白的墙面,仰头看着头顶上的灯。她的语气让傅品仁一时之间,竟然分辨不出是开玩笑的,还是认真的。 坐在车上,宋清秋看着专心开车的姜成瑄,她拿下手腕上的手鍊,既然明知是做戏,就没有理由留下这手鍊。「这个还给你。」 姜成瑄转头看了一下,抿了抿嘴,「这是送你的,为什么要还给我?你刚才不是还说喜欢的吗?」 「你觉得自欺欺人会比较舒坦吗?」宋清秋深吸了口气,决定还是该把话说明白的,「这手鍊原来并不是要送我的吧?刚才你只是在做给傅品珍看,对吗?」 姜成瑄苦笑了一下,「果然还是瞒不过你。我很抱歉,利用了你。」 她打了方向灯,将车子停到路边,解开安全带,侧身看着宋清秋。她执起宋清秋的手,「对不起。我知道,一直以来都对你不公平。可是,你却始终都不介意我的心里还有别人。刚才你也看到了,她的身边已经有别人了,而我也有了你。我很庆幸,我还有你。」 宋清秋没想到会听到姜成瑄这么说,剎那间泪水盈满了眼眶。 姜成瑄靠过去抱着宋清秋,她吻了吻宋清秋的脸颊,「当我第一眼看到这手鍊时,其实首先想到的是你。所以,这手鍊我是不会拿回来的,如果你不想要,可以扔了它。我会再找一条适合你的手鍊来送你。」 宋清秋低头看着被握在手心里的手鍊,泪珠禁不住地心引力的拉扯,掉落在姜成瑄的肩上,深色的外套被渲染出一块圆点。 「我们把之前的什么鬼约定,什么烂计画都忘了,好吗?我们从头来过。」姜成瑄扶着宋清秋的肩膀,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她勾起食指,拭去宋清秋眼角的泪水,「我会尽我所能的爱你,直到你不再需要我的那一天。你愿意和我在一起吗?」 宋清秋紧抱着姜成瑄,泣不成声地点着头。姜成瑄轻声安慰着宋清秋,她知道宋清秋的心里有很多的委屈,是自己亏欠她太多。她捧起宋清秋的脸,先是轻柔地吻着宋清秋的唇瓣。当宋清秋的啜泣声越来越明显时,姜成瑄的心便开始抽痛了起来,她从轻啄变为吸吮。彷彿这样就能把宋清秋的哭泣吸乾,就能把自己心中的哀伤抽尽。 啜泣声逐渐平息,姜成瑄轻轻地推开宋清秋的身体,好让自己能看着她的脸。宋清秋的脸在她眼中,就像熟透了的水蜜桃一样,眼睛、脸颊、嘴唇,全都是红的。她温柔地拨开散落在宋清秋额前的头发,细心地将它们放到了适当的位置,又忍不住在她额头印上一吻。她觉得自己似乎很久都没有这么仔细地看过宋清秋的脸,在她的脑海里,一想到宋清秋三个字,浮现的都是年少时候的面容。 年少时候的宋清秋,双颊比现在更圆润。当年还是清汤掛麵的发型,现在却是清雅婉约的长发。岁月没有在她的脸上刻划上任何痕跡,却捏塑出了因歷练而產生的棱角。 原来遗忘和回忆,是一样地轻而易举。在这一刻,姜成瑄感觉自己像是回到尚未认识傅品珍之前的时光,回到她还和宋清秋在一起读书的那段日子。她的灵魂彷彿经过了某种转换器,过去的她回来了,而现在的她逝去了。 (47) 在演唱会场地看juliet彩排的骆佳珣,看到姜成瑄与宋清秋十指交扣地走进来时,她隐约觉得有什么不一样了。在那两个人的周围,似乎有座谁也无法介入的围篱。据公司那边传来的消息,傅品珍回来,应该等一下也会过来。可是,姜成瑄的表情却和平时不同,不但没有疏离,更多的却像是交往已久心灵契合的情侣。 这场演唱会的音控,是个短发美女,总是穿着背心及七分裤,所谓的热情洋溢,在她身上发挥得淋漓尽致。她看到姜成瑄走进来,便从音控台上跳下来,「瑄!听说你闭关去了,这么久都不来现场看看。」 姜成瑄拉着宋清秋,侧身站在一旁,使得飞扑过来的音控落了空,差点一个踉蹌摔倒了。 「你干嘛这样啦?」音控美女觉得姜成瑄不知道是哪根筋不对劲了,以前她们一向都会搂搂抱抱的,等她看到两人交握的手时,总算明白了是怎么回事,「怎么?从良了?以前有品珍姐的时候,你都没这么守规矩。看来宋经理比较会管教人喔。」 在场的,不只音控美女意外,就连宋清秋也觉得意外。 以前她总觉得姜成瑄和每个人都保持着距离,就连女同学想牵到她的手,都是求之不得。当时,只有她能牵着姜成瑄的手,因为姜成瑄对她表现出的特殊,才让她对姜成瑄始终带着别样的情感。 当她回国后,却看到变了个样的姜成瑄,几乎要认不出来了。她可以随意地和别的女人谈笑风生,虽然依旧是温柔的,又多了些放荡。她不知道是什么改变了她,但可以确定的是,她并不喜欢这样的姜成瑄。 她狐疑地看着姜成瑄,后者却是对她笑了笑,没有说什么。她看着音控美女,依然保持着微笑,可是却还是维持着她们之间的距离,丝毫不让那人越雷池一步。 「设备一切都没问题吗?所有的音响都测试过了吗?」姜成瑄一一问着,和音控息息相关的检查项目。 音控美女见姜成瑄一副要公事公办的表情,便也不再纠缠,她知道姜成瑄工作时,也是极度认真的。「嗯。都测试过了,一切都正常,待会儿等夏子清来,就会和乐团试一下音。大致上就是这些了,明天不会有问题的。」 姜成瑄客气地笑了下,「谢谢。」 她牵着宋清秋的手走开,留下一位直搔着头的美女。她百思不解,难道姜成瑄被雷打到了? 骆佳珣感觉到姜成瑄和宋清秋走到自己身边,她转身对两人点了个头,重新又把注意力放到舞台上。比起这两人的八卦,台上的人更让她担心。路克很明显地心不在焉,而伊格尔和托比因为位子相近,又频频撞在一起,不知道是哪里犯了冲。 「路克怎么了?还有,伊格尔和托比怎么回事?两个人吵架了吗?」姜成瑄开口说话了。 「她们都不肯说是怎么回事。从一早开始,就这样了。」骆佳珣心想,果然被看出来了,话说回来,那么明显,除非把老闆的眼睛戳瞎了,否则她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连你都拿她们没輒吗?」姜成瑄松开宋清秋的手,往前走了一步。 骆佳珣听出姜成瑄语气里的责难,可的确也是她的失职,竟然不能妥善地排解团体里的纠葛。她含泪默默地点了点头,心情顿时变得低落。 「伊格尔、托比,你们两个下来。」姜成瑄没理会骆佳珣的低落,直接先喊了有问题的两个下来。她把两人带到一旁,其馀的四个人只好就地坐在舞台上休息,等两人回来。 「你们两个怎么了?」姜成瑄拉来一把椅子,反坐在椅子,下巴靠在椅背上,抬眼看着两人。 「没事。」伊格尔的脸别向一旁,倔强地回答。 「托比?」姜成瑄侧着头,看着托比。 托比没有回答,只是低头看着脚尖。 「都不说?好。没关係。想憋着不说,有本事就给我憋到表演完。再让我看到你们彩排不专心,我不介意临时抽掉你们的表演。」姜成瑄没有耐心哄小孩,直接恐吓了起来。「回去叫路克过来。」 两人这才四目相交,她们不懂,为什么平时总是谈笑用兵的老闆,今天情绪好像很恶劣的样子。两人吐了吐舌头,回去喊了路克,同时也决定要好好认真了。 看到路克时,姜成瑄的眼神抽走了凌厉,变得温和了许多,「你外婆的事不用担心。我早上去看过了,你安心准备彩排,晚点工作结束,就可以去看外婆了,好吗?」 路克的外婆是由她安排住院的,所以医院有什么状况,都会通知她。能让路克这样心不在焉的事并不多,当她看到路克的时候,就知道是因为这件事了。 路克沉默不语,她咬着下唇,轻轻地点了点头。姜成瑄也不逼她开口,语气依旧温和,「有什么事,直接和小珣说,她很担心你。她是你们的管理人,如果你有事不告诉她,会让她很难做事。你也不想为难她吧?」 路克的眼中闪过一丝讶异,很显然的,她并没有想到这一层,便又再点了点头。 打发走路克之后,姜成瑄招手让骆佳珣过来,她拍了拍旁边的椅子,要她坐下。 「刚才我的口气是不是太兇了?」姜成瑄微笑着对骆佳珣说。 骆佳珣原本强忍着的鼻酸,在此刻溃堤,她的泪水滑落脸颊。先是点了点头,復又摇头。 姜成瑄笑了出来,从口袋里拿出面纸,放到骆佳珣的手里,「对不起啊。你也知道我的毛病,一旦投入工作,就容易变得严肃。」 虽然姜成瑄这么解释着,可是骆佳珣并不以为然。 姜成瑄继续说着,「路克的外婆昨晚病情加重,所以她很担心,你多关心她一下。伊格尔和托比,那只是小孩子闹情绪,吓一吓就好了。我刚才已经对她们说过了,再不认真彩排,明天就不用来表演了。」 骆佳珣听到不用表演,睁大了眼睛看着姜成瑄。 「别担心。那只是吓唬她们的。你哭傻啦?」姜成瑄好笑地揉了揉骆佳珣的头发。骆佳珣被姜成瑄这一摸头,也破涕为笑了。 她瞪了姜成瑄一眼,埋怨她干嘛突然那么认真,害她被吓到。 其实她自己心里也清楚,姜成瑄刚才的话,不过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这几天,她早就因为压力太大,有些承受不住。再加上团员们,一个比一个还难管,打是打不得的,骂了也没用,让她很懊恼。偏偏一向最乖的路克,今天又不知道为什么,四小节的舞步,她可以跳错三分之二。再加上又是个闷葫芦,让她很想拿把电锯来把壶口锯开了。 她擦乾了眼泪,看看还站在原地的宋清秋,深吸了口气,调整了下心情。「你和品珍姐怎么了?」 姜成瑄的手颤了一下,冷淡地回答,「这件事你不要管。你过去盯着她们吧。我和清秋到后台去看看。」 她陪着骆佳珣走回去,揽着宋清秋的腰,往后台走去,临走前还给了台上的人一个警告的眼神。 「你是故意吓小珣的吧?」宋清秋到后来总算看清楚了姜成瑄的把戏。一开始对那个音控的态度,就是一个舖陈了。到最后把骆佳珣弄哭,就算是整齣戏的高潮了。 「如果所有的管理方式都无效的时候,那最快的方法就是用哀兵政策。这几个小孩虽然调皮,可是心肠都很软,看到小珣哭了,绝对会变得很乖,就不会再捣蛋了。」姜成瑄扬起嘴角笑着。有个心有灵犀的伴侣真好。 她们到了后台,这里的场地有提供隔间的化妆室。姜成瑄找到夏子清的化妆室,象徵性地敲了两下,便逕直开了门进去。夏子清在里面正和傅品珍讨论着明天的造型,看到两人进来,也没太搭理,继续造型的话题。 姜成瑄牵着宋清秋的手,随意地在一旁的椅子坐下,没有中断两人的讨论,耐心地等待着。她时不时地将嘴附在宋清秋的耳边,轻声细语着,旁若无人的态度,让宋清秋有些不自在。尤其是当她从镜子的反射里,看到傅品珍有意无意扫射过来的眼神时。 突然听到傅品珍的声音提高了一些,「这件事,你和经纪人讨论吧。」 姜成瑄这才坐正了身体,问道,「什么事?」 「明天我想用短发的造型登台。我不想再过着双面人的生活了。我想要以真实的面目在舞台上表演。」夏子清旋转椅子,面对着姜成瑄说。 宋清秋看着夏子清的长发,「难道现在这个模样,不是你真实的外表?」 在演艺圈,大部份人指的真面目,多是指心理层面的,一般都是想让自己台上台下的性格能统一。现在的歌迷口味和以前不太一样,比起包装粉饰过的偶像,他们更喜欢自然真实的歌手。所以,就连顶着马桶盖头的宅男,都能唱片大卖。但现在夏子清说的却是外型。她不懂的是,外型还有分真实的跟虚偽的吗? (48) 「你大概还不知道吧?这件事,圈子里是保密的。夏子清平日生活里是短发,上台时才是长发。这主意是品珍想出来的。」姜成瑄淡淡地看了傅品珍一眼,「当时,是夏子清讨厌狗仔队的紧迫盯人,所以选择用变化差异最大的发型做偽装。一般人会想,会从短发戴上假发,变成长发来偽装成平时外出的造型。但我们却是反其道而行。一般出现在眾人面前时,都是以长发的造型,所有人就会开始想,这样的偽装应该就不外乎戴帽子眼镜。却没有人想到,会有人是顶着短发,连眼镜都不用戴,也不会被认出来。」 「这倒也是。从短发变长发很容易,但长发要变成短发,除非剪掉,否则就算戴假发,也会很不自然。当然也就不会有人注意到了。如果不是很熟悉的人,也无法一下子从短发的造型认出人来。」宋清秋拍了下膝盖,她觉得想出这办法的人,真是清楚人的心理。 「这个我没有意见,以后你自己出入会麻烦点,如果你能忍受,我无所谓。但是,在外面的行为,不要和公司规定的差距太大,自己要多加自律。」姜成瑄蹺着二郎腿,看着夏子清说。夏子清在外面的作为,姜成瑄是心知肚明的,所以她不知道夏子清为什么会突然提出这样的要求。 夏子清默默地点了点头。 因为演唱会是由姜成瑄主导的,宋清秋所代表的唱片公司只是负责统筹。故而她也就没有太多要说的,大部份时间都是听姜成瑄在发言,傅品珍则偶尔就造型师的立场发表几句建议。 末了,姜成瑄语重心长地对夏子清说,「演唱会你自己努力点,我们的约还剩下没多久了,这会关係到你明年的合约。你明白吧?」 夏子清的脸色变了变。宋清秋则拉拉姜成瑄的衣服,明天就要开演了,在这时候说这个,岂不是在打击士气吗? 可是姜成瑄却是面无表情,摆摆手,便牵着宋清秋走出去,看都没看傅品珍一眼。倒是宋清秋临出门前,还望了傅品珍一眼,心里却浮上一句话,只见新人笑,不见旧人哭。傅品珍会哭吗?看起来,是自己比较想哭吧? 一向给人安全感的姜成瑄,此刻却让她有了危机感。如果姜成瑄在面对傅品珍时,能够更坦然一点,或许自己就能更释怀。但现在看来,姜成瑄还是在意的。宋清秋凭着自己对姜成瑄的认识,做出了结论。转念一想,姜成瑄才刚刚确定地选择了自己,要她一下子就拋开和傅品珍的一切,也是太为难她了,如果她真能在短时间内做到忘了傅品珍,那就太无情无义了。 在爱情中扮演接收者的人,总是会有这样的矛盾心理。想让恋人早早也忘了前任,可若恋人太快遗忘了,又会担心自己将来,是否也会变成那个被很快遗忘掉的人。宋清秋忽然觉得,自己并没有想像中的那么大度了。 排演总算顺利结束,骆佳珣喊住了路克,并让小王盯着几个小魔头回公司,自己则要陪路克去医院。 「我自己去就可以了。」路克的脸微微红着,囁嚅地说。 「我陪着你去吧。如果有什么事,我也能帮忙。」骆佳珣与路克并肩走着,右手摆动时,不经意地拂过路克的手指,「对不起。我没注意到你的心情。」 被骆佳珣的手撩拨得有些心痒,路克顺势勾起骆佳珣的手指,「是我不好,我应该直接告诉你的。就不会害你被瑄姐骂了。」 骆佳珣加重了些力道,回握了下路克的手,停下脚步,看着路克的脸,「那你以后不管有什么事,都会告诉我吗?」 路克轻轻地点了点头,同时也默许了让骆佳珣一起去医院。 到了医院之后,路克才松开了骆佳珣的手。骆佳珣也知道,以手牵手的姿态出现在家长面前,似乎太过于唐突了,便也不觉得有什么,只是不疾不徐地跟着路克的脚步。 进到病房后,路克看到外婆正安睡着,没有太多的插管,和平时一样,她才放下了心。一路上骆佳珣都握着她手的,让她安心不少,在进到医院后,自己主动放开了手,那颗心就这样又提了上来。现在看到外婆没有什么大碍,总算放松了脸上的肌肉,对着骆佳珣露出浅浅的微笑。 「你在这里陪外婆,我去找医生问一下状况。」骆佳珣拍拍路克的肩,让她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 骆佳珣走后,路克就静静地坐在那里看着外婆佈满皱纹的脸,从小就和外婆相依为命,却没有这么仔细地看过外婆的脸。或许是有点抗拒,不想承认外婆老了,外婆有一天也会离开自己,所以就不肯去细看外婆脸上,那代表年岁的皱纹。 她看到外婆的眼睛缓缓睁开,连忙握着外婆的手,「外婆,你还好吗?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小路。外婆没事,倒是你,怎么又瘦了?」外婆慈爱地摸着路克的脸,「你化妆了?怎么想起要化妆呢?刚才好像还听到另一个声音,那是谁?」 路克心底一凉。因为彩排时,有记者採访,还有一组负责拍花絮的摄影,所以就上了点妆,刚才走得太急,都忘了卸妆了。 「外婆,您好。我是路克的学姐。今天学校篮球队有记者来採访,因为要拍照,化点妆比较上相。」骆佳珣去而復返,推开门正巧听到外婆的问话,再看到路克低垂着的头。这小孩一定又是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了。 「这样啊。你好,那里有椅子,拉过来坐吧。」外婆对骆佳珣微笑了一下,又看着路克说,「小路,你真是越来越像你妈妈了,尤其是上了妆之后。」 路克听到外婆又提起母亲,心情又低落了下去。从小她最不想听的,就是有关母亲的事。虽然外婆很快地就从丧女之痛中,振作了起来,一肩挑起了扶养路克的重担。可是这样的坚强,却没有感染到路克。路克始终无法摆脱母亲给她带来的恶梦,只要一闭上眼睛,就会看见舖天盖地的红色。幸好外婆很快地发现了路克的梦魘,每晚都陪着路克睡觉,直到路克长大了,自己变得坚强了,外婆才放心让她一个人睡。 病房里突然安静了下来。路克才惊觉到自己似乎应该说句话。 「学……学姐。」不擅长说谎的路克,在喊骆佳珣时,还是不小心吃了下螺丝,「医生怎么说?」 「医生说没有什么大碍,只要再调养一下就好。年纪大了,要多注意一点。」骆佳珣把医生描述的病情,再稍加修饰一下,挑些听起来顺耳的讲。她在心里小小地埋怨了下,这路克也真是太心急了,怎么可以在病人面前说病情呢? 路克和骆佳珣又陪着外婆坐了一下,直到外婆说自己累了,路克原本要留下照顾外婆,但外婆却说自己没事,让路克回去好好休息。路克才在照顾外婆睡下后,又和骆佳珣一起离开。 站在医院外头,骆佳珣拉着路克,「外婆的事,你别太担心。瑄姐和我都会帮你的,你安心工作。知道吗?」 路克点了点头后又说,「那没工作的时候,我能来医院看外婆吗?」 「你放心,没有人会拦着你的,只是……算了,你想来就来吧。」骆佳珣本来要告诉她,接下来的工作,可能会多到让她连睡觉的时间都没有,怎么可能还有时间来医院,但为了让她不再那么浮躁,还是给她点希望吧。「我还有事,你先回去吧。」 打发路克走了之后,骆佳珣走到路旁,敲了敲停在路边车子的玻璃窗。车窗缓缓下降,驾驶座上坐着的,是夏子清。 「你在这里做什么?」骆佳珣有点不耐烦地靠在车边说着。 「想知道为什么你要和路克来医院。」夏子清倾身打开车门,示意让骆佳珣上车。 「你跟踪我们?」骆佳珣不想节外生枝,便上了车,并要夏子清赶快开车。 「我是关心你。」夏子清伸手要握骆佳珣的手,却被躲开了。 对于扛着关心的旗号,行监控之实的夏子清,骆佳珣并不陌生。最初的时候,自己也曾被这种谎言给感动了,但到最后却成了恶梦一场。 「你以为我还会相信你吗?」骆佳珣挑眉说着。 「我是真心的。你一定要相信我。」夏子清猛一踩煞车,后面传来不绝于耳的喇叭声。 骆佳珣转身看了车后的长龙,开始紧张了起来,「你快开车啦。别惹出麻烦。」 后面车子不停地按着喇叭,如果再不开车,等到后头的车主上来理论,被认出是夏子清,又是一条不小的新闻。 「你相信我,我才要开车。」夏子清将自己的把柄,硬是转换成骆佳珣的软肋。 「好啦。相信你了,快开车。」骆佳珣不得已只好顺从夏子清的意愿。 (49) 夏子清没给骆佳珣选择的机会,一路上车子开得飞快,直奔自己在山上的家。骆佳珣对这个房子十分熟悉,夏子清买的第一栋房子,还是自己陪着她来看的。之后她也在这里住过不短的一段时间,直到她们分手。 一进到屋子里面,夏子清便紧紧抱住骆佳珣,不让她逃离自己的怀抱。 「你说吧。要怎样才能让你重新相信我?」夏子清的嘴巴贴着骆佳珣的耳朵亲密地说。 「放开我。」简短的命令句,夏子清把它当成了回答。 夏子清爽快地放开双手,「没问题。」 在审时度势之后,骆佳珣知道自己暂时是走不了的,反而静下心来,想趁这机会和夏子清一次谈清楚。她在走到客厅里的沙发上坐下,客厅是这房子的中心,坐在沙发上,有种君临天下的感觉,因为环顾一圈,便可览尽整间屋子的风景。 夏子清见骆佳珣没有要走的意思,便走进吧檯,「喝咖啡好吗?」 骆佳珣不置可否地看了她一眼,便推开落地窗,走到露台上。这里最让她怀念的,就是这个露台了。露台的外面是一片草地,坐在露台上的躺椅,就可以看到山下的风光。不管是白天还是夜晚,都是一样的安静,不同的只是照射在这片大地上的光线,是自然光还是人造光了。 「你还是喜欢这里的是吗?」夏子清端着两杯咖啡,放到两张躺椅之间的茶几上。「回来和我一起住吧。」 在进门之后,骆佳珣就注意到了,房子整理得有条不紊,和以前总是被弄得乱七八糟的不同。夏子清基本上是个不懂得照顾自己的人,她懂得什么是生活情调,她讲究的是气氛,因为这些都有助于她创作的灵感。可是,她却不擅长做家务,以前这方面的事,她也不需要烦恼,因为骆佳珣会帮她处理得好好的。 「我保证,你真的不需要再帮我做些什么,我们只需要住在一起,平时可以各自忙碌工作,有空的时候,我们也可以什么都不做,静静地坐在这里发呆都无所谓。我只想要你回到我身边。」夏子清双手放在脑后,躺在椅子,双脚交叉着,侧着头盯着骆佳珣看。 骆佳珣看着夏子清的眼神,有种被猎豹盯上的感觉。她端起咖啡,轻啜了一口,这咖啡还是一样的好喝。 「有些事情是回不去的,就像摔碎的茶杯,黏得再好都有裂缝。我已经说过很多次类似的话了,为什么你还不死心?」骆佳珣没有激昂的情绪,有的只是平舖直叙。经过几次的交手之后,她总算明白了,夏子清比以前更死缠烂打。而她也知道夏子清的个性,如果不好好处理,难保她不会做出什么让人难受的事。 「你爱上别人了。」夏子清斩钉截铁地说。 「没有。」骆佳珣叹了口气,否定了。在她的心里,她甚至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爱人。 「我看到你们手牵着手。」夏子清坐正了身子,面对着骆佳珣。 「那又代表什么?你上次不是还看过尤恩抱着我?」骆佳珣理直气壮地说。 「我……」夏子清欲言又止,她知道现在不是撕破脸的时候,「好吧。那算我误会了。」 「你是不是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你并不是真的只是想和我在一起吧?」骆佳珣合理地怀疑着夏子清。以她对夏子清的认识,她并不是会这样低声下气的人,她一向是没理说到有理,有理就要说到赢的。 「我真的只是忘不了你,想要和你在一起。」夏子清握着骆佳珣的双手,真诚地看着骆佳珣的双眼。 「如果你只是因为寂寞,想要找人陪你,我可以偶尔陪陪你。但是,要重新在一起,我现在还没办法接受。你可以理解吗?」骆佳珣看着夏子清的脸,纯净无瑕的眼神,就像刚认识的时候。如果不是夏子清后来带给她的伤害是那么的大,或许她现在就会一口答应了。真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了。 「我理解。那如果我需要你的时候,你一定要来喔。」夏子清笑得灿烂,让骆佳珣不知不觉地也跟着笑了起来,并点了点头。 夏子清没有再继续就復合的问题纠缠,反而像个好朋友一样,陪着骆佳珣聊天,还煮了一顿美味的晚餐和骆佳珣共进。晚餐过后,虽然她想让骆佳珣留宿,但骆佳珣没有同意,因为她放心不下juliet的团员们。夏子清也很有风度地表示能理解她的工作态度,并且贴心地开车送她下山。 演唱会是晚上开唱,中午吃过午餐之后,骆佳珣便像赶鸭子一样,把六个小鬼头赶上了车,载到演唱会现场。外面已经开始聚集了人潮,眼尖的托比发现人潮里面,竟然有举着她们名字的牌子。车子里像炸开了锅似的,骆佳珣暗自庆幸,这车子还好贴了隔热纸,外面是看不见里面的,要不然外头的歌迷准会以为这是一车子的猴子。 下午是最后的彩排,主要是确认音乐器材各方面都没有问题,因此在舞台上的六个人只是小小地动着,只是走走位做下热身,为晚上的正式演出保留着体力。但儘管如此,骆佳珣还是不敢大意,仍然时时地盯着那六人,直到有人来请她过去夏子清的化妆间。 当她推开化妆间的门,看到仍然保持短发造型的夏子清,以及坐在一旁看杂志的傅品珍。骆佳珣的眼里有着掩不住的诧异,「你怎么还没戴上假发,出了什么问题吗?」 「这就是我今天的造型啊。」夏子清看了傅品珍一眼,后者会意地站起身,准备空出这个房间给两人。 在傅品珍经过骆佳珣身边时,骆佳珣担心地看着傅品珍,但傅品珍却没有任何回应,像没事人一样地走了出去。 夏子清走上前,抱着骆佳珣,推上房门将之半掩着,「小珣,我想在台上做回真实的自己,不想再过着双面人的日子了。就像我对你是毫无保留的坦白。」 「但是,这样不会影响到你的生活吗?当初,你不就是为了保有隐私,才特地将造型做出区隔的?」骆佳珣不解。 「以前是我贪玩,但现在我只想一心一意地对你。」夏子清搂着骆佳珣的腰,将两人点得更近了些。 骆佳珣终于听懂了,夏子清这是在对自己表明心志来着。「你想清楚了?瑄姐呢?她没有意见吗?」 「她说无所谓的。」夏子清将脸埋在骆佳珣的颈窝,眼睛却透过门缝飘向走道。 既然老闆大人都说没关係了,骆佳珣也不再继续追究了。她轻轻回抱了下夏子清,说了句祝表演成功,便要回去看看juliet的准备状况。一走出化妆间,就看到前面那个熟悉的身影,她快步追上。 「路克,你怎么在这里?」骆佳珣跑上前去,拍了下路克的肩。 「我来找你的。」路克的眼神闪烁着。 「找我?什么事?」骆佳珣对路克这眼神再熟悉不过了。 其实,路克是被一个工作人员通知过来这里,说是骆佳珣有事找她。但在门外看到那一幕的时候,她就知道了,那是夏子清搞的把戏。但她下意识地不想让骆佳珣知道这原由,便结结巴巴地胡诌了下,「伊格尔和尤恩又闹起来了,小王搞不定,我来找你回去帮忙的。」 骆佳珣挑眉看着路克,前几天是谁说要处理的?现在又说要她帮忙? 「是真的。她们闹得太兇了,我也搞不定。」路克摊开双手,耸了耸肩。 骆佳珣半信半疑地跟着路克回去,她姑且将路克那闪躲的眼神,解读为是她无力解决难题的心虚。她已经不想再去猜忌什么了,不管是人心还是眼神,好不容易和夏子清讲得明白了些,她不想在面对路克时,还得怀疑着猜测着。累啊。她寧愿跑十公里,也不愿去推敲一个人的心理。 juliet顺利地表演完开场,揭开序幕后,接着便由主角上台表演。juliet的团员们,藉着观摩的理由,下台后换下表演服装,便待在后台看夏子清的表演。 路克看着钢琴前的夏子清,她正拿着麦克风对台下的歌迷说话,不得不承认,夏子清是个有魅力的人,她的举手投足,都带着艺术家的飘逸。尤其是当她细长的十指放在琴键上,流畅地弹奏着乐曲时,会让人忍不住闭上眼睛,只想聆听她的音乐。她侧眼看到尤恩正陶醉在夏子清的音乐之中,就证明了自己的感觉是正确的。 她情不自禁地看了下站在另一侧的骆佳珣,后者那专注的眼神,像在欣赏一件完美的艺术品,正兀自沉醉着。她知道在这一刻,没有人不被夏子清吸引着,包括自己。 夏子清表演完三首歌之后,下台要换下一套服装,经过路克身边时,低声说了句,「我一定会把小珣追回来的。」 路克撇了撇嘴,没有回应。心想,如果她真能把骆佳珣追回去,那表示自己就是想横刀夺爱也是枉然的。 (50) 夏子清在经过骆佳珣面前时,还拉了下骆佳珣的手,并给了个迷人的笑容。骆佳珣只当是个友好的招呼,却没注意到在视角的掩护下,夏子清对着路克的挑衅。 演唱会结束后,照例要举办庆功宴。因为对夏子清的牴触情结,juliet的团员各显神通地搬出各种理由,最后骆佳珣不得已,只好代表juliet出席。第一个说有事的贾思柏,一看到骆佳珣要单独赴约,当场又把路克推出去,说可以陪骆佳珣去参加庆功宴。 这一说,让路克一脸错愕,原来她并不知道大家是推託不去的,虽然她是最后一个才说不去,但她却是真的有事。 「路克,你要去医院看外婆的吧?那你去吧。我自己一个人可以应付的。」骆佳珣拍拍路克的背,让她放心地去,又转头瞪了贾思柏一眼,「贾思柏,你别欺负她。」 贾思柏苦着脸。平时都是她被路克兇的,怎么可能有那能耐欺负她。她正想发出不平之鸣,可惜女王的手一勾,贾思柏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就被塞进车子里,运往庆功宴的会场。 看到贾思柏被叼走之后,其馀的人连忙做鸟兽散,唯恐骆佳珣一个心情不好,倣效傅品珍的做法,将她们一个不剩地押去。 「你去医院吧。路上小心。」骆佳珣帮路克整了下衣领,便拍拍她的脸颊,让她先走。 她看着路克上了公车,正想转身找辆同事的顺风车,路边停下了一辆她昨天才坐过的车。她弯腰看了下车内,只有夏子清一个人。 「你怎么还开车?今天的庆功宴,你是主角,不可能不喝酒的。」骆佳珣进到车内,系好安全带,转头对夏子清说。 「所以我来载你了。今天我的人身安全,就交给你负责了,接送的工作麻烦你了。」夏子清俏皮地笑着。 「姐姐啊。我又哪里惹到你了?我不想去,放我下车。」贾思柏在后座,如坐针毡。傅品珍无视前座开车的助理,直接把脚放到前座的椅背上,头枕在贾思柏的肩膀上,稍稍一偏头,嘴唇就能碰到贾思柏的耳朵。 傅品珍没有说话,只有脚还持续地随着音乐敲着节拍,证明她还有回话的能力。 「等一下。」贾思柏微微地侧着头,小心地避开傅品珍的嘴唇,「你喝酒了?还没到会场,你就喝到醉了?」 傅品珍嗤笑了一声,「我没醉,只是累。让我靠一下,等到了那里,你下车后就能回家了。」 「有没有搞错?你把我推上车,就是让我来当你的靠枕的?」贾思柏嘴上抱怨着,手臂还是抬了上来,调整了下姿势,让傅品珍靠得更舒服些。 「为什么总是找我?」虽然贾思柏对自己的魅力很有自信,可是明明就这么多人,傅品珍每次都专找她麻烦。 「因为你身上的味道好闻。」傅品珍闭着眼睛说。 「所以,别人是睹物相思,你是闻味相思?」贾思柏随口说着。 「囉嗦。」傅品珍皱着眉说。 「自欺欺人是种不好的习惯喔。」贾思柏放松了自己,整个人往后靠着椅背,揶揄地说着。 傅品珍踢了踢在前座担任司机的助理,「前面停车,车子留下,你自己想办法回去。」 助理吓得小白脸差点变绿了,以为自己哪里没做好,忐忑地从照后镜观察老闆的表情,又看不出有什么问题,只好开到最近的公车站便停下。 车子就这样停在路边,两人都坐在后座,没有人想动。 最后还是年轻人沉不住气,「姐姐,我们要这样坐在路边等天亮吗?」 「有何不可?」傅品珍简洁扼要地回答。 贾思柏叹了口气,自己坐到前座去,「你真的要去庆功宴?」 没了靠枕,傅品珍索性整个人躺在后座上,「随便你吧。」 她当然知道贾思柏在提醒她什么。去那里,绝对会看到那个爱闹彆扭的傢伙,还会很招摇地牵着某人的手,一直在她眼前晃来晃去。可是,她还是执意要去,带着那么点用痛来证明自己的存在的意味。 想到骆佳珣孤身入虎穴,贾思柏想了想,还是往庆功宴开去,大不了自己累一点。她忍不住用力拍了下额头。为什么她要扮演这种大善人的角色?既要替这些女人担心这个担心那个的,又要贡献自己的体力劳碌。自从加入juliet之后,她觉得自己越来越像老妈子了。 到庆功宴会场时,大家都已经喝开了。宋清秋挽着姜成的手,在会场里四处游走着。除了向高层长官敬酒之外,还要和工作人员打成一片,宛如她们的婚宴一般。 贾思柏悄悄地观察着傅品珍的表情。 「不要一直瞄我,这样我会以为你在挑逗我。」傅品珍冷冷地说着,牵起贾思柏的手便往一旁走去,避开了姜成瑄所在的那条走道。 听到傅品珍的话,贾思柏吓得花容失色,连忙用手捂住自己的嘴巴。深怕傅品珍又要在大庭广眾之下,表演接吻秀。她真是被女王吓怕了,动不动就要拿她当冷箭。要知道,箭射出去之后,没射中就算了,要是射中了,那就是被敌人捏在手里的把柄。换句话说,她就是那个被推出去死的角色。 在傅品珍的带路之下,她们坐到了离主桌有点远的地方。贾思柏看到骆佳珣被夏子清带到主桌去,她在心里盘算着,要不要过去劫囚。 「你很担心她?」傅品珍循着贾思柏的目光望过去。 「兄弟的女人当然要保护好。」贾思柏大义凛然地说。 「你兄弟自己都不紧张了,你还替她紧张上了。」傅品珍不屑地说。 「路克只是懒惰,她懒得跟人争。」贾思柏解释。 「那倒是个不错的个性,知足常乐。」傅品珍噗嗤一笑。 「皇帝不急,急死太监。真是累死我们这些旁观者。」贾思柏举起装着红酒的杯子,才放到嘴边,就被人夺走了杯子。 「你今天晚上是我的司机,不能喝酒。」傅品珍专制地将酒杯抢来,自己一口就喝完了半杯。「你们这些人,老是喜欢多管间事。你就不怕管得多了,小珣不要路克,反过来喜欢你,最后变得是你横刀夺爱。」 「该不会是某人有过这种惨痛经验吧?」贾思柏先是调侃了下傅品珍,后来觉得不对,又想了一下,这才发现自己掉进了陷阱,这下子她就是想走也走不了了,「原来你把助理赶走,为的就是想留住我?」 「是啊。等一下我们还可以单独约会喔。」傅品珍露出甜美的笑容。 贾思柏觉得背后突然一阵冷风袭来,反射性地回过头去看,只来得及看见姜成瑄疑似拂袖而去的背影。她满腹委屈地说,「姐姐,你又陷害我。」 「你放心,再撑一下,很快就能解脱了。」傅品珍的笑容消失了,又回到之前那个似笑非笑的表情。 「希望你说的解脱,不是指我的死期不远了。」贾思柏没好气地说。 傅品珍意味不明地笑了下,「别想太多,你还年轻,想得多了会老得快。你快去救救小珣吧。」 「为什么要救她?」贾思柏看着骆佳珣那桌,夏子清正被灌酒灌得七荤八素的,「她又没被灌酒。」 「果然是年轻见识少。夏子清喝醉了,小珣就会被强迫去当司机,然后送她回去之后,酒后能干嘛,就不用我说了吧。」傅品珍把剩下的半杯一口气喝完,像朗诵八点档剧本般地说着。 贾思柏本想直接衝过去把人拉走,但被傅品珍制止了。傅品珍从贾思柏的口袋里拿出手机,按了几下,放到桌上,用下巴指了指手机。贾思柏看着桌上的手机,萤幕上正显示着路克的号码,她这才意会过来。 她又沉吟了一下,决定把计画再搞得更完美一些。她走到骆佳珣身边,弯腰耳语了几句,最后一脸诡言得逞地回到座位上。她观察着骆佳珣的举动,等到骆佳珣往外走去,还一路按着手机,她又站起身,从后尾随而去。 骆佳珣对于自己坐在主桌上,正觉得彆扭。因为自己并不是夏子清的经纪人,职位层级也不够高。再怎么了不起,也只是演唱会开场嘉宾的经纪人。无论如何,都轮不到自己去坐主桌。正巧贾思柏说路克在找她,便趁着这理由,想出去外面透透气。 她走到一处僻静的角落,电话刚接通,才喂的一声,什么话都还来不及说。一道白色的身影掠过,便抢走了她的手机。骆佳珣吓得大叫了一声,可惜这个角落很少人经过,她只能蹲在原地发抖,希望有人能来救她。 (51) 贾思柏跑到隐密处,才褪下覆在身上的白色桌巾。她一边想办法摆脱桌巾,一边咒骂着这条让她看起来像阿拉伯人的东西,还弄乱了她的头发。正当她愁着没有镜子可以整理头发时,手机响起,她看着萤幕,没想到路克的动作这么神速,她记得路克应该没有她的手机号码,居然这么快就弄到。 掛断电话后,她看着手里的赃物,骆佳珣的手机。刚才她在那声尖叫之后,便将手机关掉。她想了想,拆掉电池,振臂一挥,将手机丢进湖里。 大不了她再买一支手机送骆佳珣就好。她得意地笑着。 「小珣,你怎么了?」贾思柏看到蹲在墙边发抖的骆佳珣,这才觉得自己好像做得有些过火了。她心怀愧疚地抱着骆佳珣,轻拍着骆佳珣的背,轻声安慰着她。 手机再度响起,贾思柏不知道路克是用什么样的速度飞奔过来的,听到手机里传来的喘息声,似乎是一路跑过来的,难道路克外婆住的医院离这里不远?那真是幸运,否则,时间拖得越久,变数就越多。 路克按照贾思柏的指示,很快地找到她们所在的地方。贾思柏识相地将骆佳珣转移到路克的怀抱里,并留下她们,自己回到庆功宴上。 「你还好吗?」路克将骆佳珣抱得很紧,彷彿她一放开,骆佳珣就会消失似的。在听到那一声尖叫时,她明显地感觉到骆佳珣的恐惧,顾不得跟外婆说一声,便抓着手机往外跑。 她用尽全身力气在路上跑着,这才想到她根本不知道该往哪跑,她先是拨了电话给伊格尔,问了庆功宴的地点,又问了贾思柏的手机号码。幸好地方不算远,但还是让她跑了一段不小的距离。在情急之下,她完全忘了计程车这种交通工具。 她一边跑着,一边讲电话。一点时间都不肯浪费,跑到肺几乎要炸了,心跳也到达空前的快。她觉得自己就快暴毙了,一方面是因为跑太累了,一方面是骆佳珣的恐惧已经透过手机传到她的心里。 感觉到骆佳珣的身体不再颤抖,她才缓缓地将骆佳珣扶起。她的双脚已经几乎麻痺,她想骆佳珣应该也是一样的。她靠着墙,依然保持抱着骆佳珣的姿势,直到骆佳珣轻轻地推了推她。 骆佳珣在看清路克的脸之后,才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路克没有再问发生了什么事,只是轻轻地拂去骆佳珣脸上的泪水,復又将她抱在怀里,静静地感受那温热的泪水滴落在自己颈上的触感。 「你怎么会在这里?」骆佳珣哭够了,才将下巴靠在路克的肩上,说话的时候,下巴频频敲打着路克的肩膀。 「我听到你的尖叫声,就急忙赶过来了。」路克看着高掛在天上的圆月,轻声细语着。 「谢谢你。能看到你真好。」骆佳珣将手放在路克的腰上,拢了拢双手,更贴近了路克的身体。 「你能走吗?我送你回去吧。」路克在确认过骆佳珣并没有受伤后,便放下了悬在空中的一颗心。 「我还不能回去,夏子清可能喝醉了,我要送她回去。」骆佳珣擦乾了脸上的泪水,想起刚才还在被灌酒的夏子清。 「我陪你一起去。走吧。」路克思考了一下,决定今天晚上,她再也不要让骆佳珣单独一个人了。 贾思柏回到傅品珍身边时,女王已经喝到脸红了,还在跟一旁的工作人员豪迈地划酒拳。她看到贾思柏一头的乱发,挥手打发走工作人员后,一手搭上贾思柏的肩,脸颊贴上贾思柏的脸,「你去杀人越货了吗?头发乱成这样。」 「这个你也知道?」贾思柏大吃一惊。她还真的是去当了一回强盗。 傅品珍帮贾思柏整理了下头发,「没闹出人命吧?我会先问清楚奖金,再决定要不要把你供出去的。」 「记得拿到奖金要分我一半。」贾思柏坏笑着回答。 「没问题。」傅品珍拍拍贾思柏的脸颊,细緻的皮肤,让她忍不住又捏了一下才放手,「路克来了吗?有没有把人完整地交过去?要是少块肉,你就死定了。」 「嘖!我办事有这么不让人放心吗?」贾思柏喝掉整整一大杯的果汁,不满地说。 「因为这是你的第一次啊。生疏是难免的,不要害羞。」傅品珍看着贾思柏可爱的表情,忍不住又咬了她的脸一口。 「噢!很痛耶。你醉了啦。我们走吧。」贾思柏觉得目的都达到了,应该可以闪人了。 傅品珍难得没有提出异议,一反往常地像隻柔顺的小羊一般,乖顺地让贾思柏牵着手走出会场。 路克牵着骆佳珣走进会场时,正巧和贾思柏擦身而过。 贾思柏看到骆佳珣红通通的双眼时,心中有些不忍,深深为自己的恶作剧懺悔着。偏偏骆佳珣看到她时,还对她露出了感激的微笑,更是一脚将她踹进了自责的地狱。果然是坏事不能做啊。贾思柏在心里发誓,再也不自己干这种勾当了。下次还是让伊格尔去做吧。 好不容易把傅品珍安稳地放到后座上,贾思柏觉得自己手都软了。虽然从傅品珍的眼神来看,应该还很清醒,可是她却不肯自己出力站好跟走路。 「这是代替路克惩罚你的。」傅品珍斜躺在后座上,目光清澈着,显示刚才贾思柏又被整了。 「你可以去当美少女战士了,这种台词你都说得出来。」贾思柏憋着气,不敢发作。 「我老了,离美少女太远了。」傅品珍自嘲着,「你到底做了什么,把小珣吓成那样?」 贾思柏踌躇了一下,才把刚才做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傅品珍听了之后,手支着额头,像被打败了,「你真是……玩得太过头了。不过,也算是一帖猛药。只是,让她们两个知道的话,你一定会被剥皮的。」 看着刚才路克紧握着骆佳珣的手,傅品珍心中竟油然生出一股羡慕的情绪。那种青春的感觉,是她们所欠缺的,即使看着外表并不觉得老,但她的心是真的老了。老得再也没有时间,去玩曖昧的游戏了。 「开快一点,甩开后面的车。」傅品珍拍拍驾驶座的椅背。 贾思柏从照后镜看了一眼,「那是谁的车?」 那车子是她没看过的,开车的人因为光线不足,也看不出来是谁。 「你们家老闆。我的前任。」傅品珍淡淡地说。 「她还追来干什么?」贾思柏还有后半句没说,因为她看不清楚副驾驶座有没有坐人。姜成瑄这种时候,还追着傅品珍而来,那宋清秋要如何自处? 「你也觉得她不该追来,对吗?那就甩掉她吧。不要让她做错事。」傅品珍稍稍转了下头,看着在后面紧追不捨的车子。 「你真的对她很好。竟然连这种事,都帮她想好了。」贾思柏有些心疼地说。 从昨天看到姜成瑄和宋清秋两人并肩走进来的时候,贾思柏就开始为傅品珍担心。虽然不管是在工作中看到傅品珍,还是刚才的表现,傅品珍看起来都是一如往昔。可是,贾思柏还是很介意傅品珍意有所指地说的解脱,那恐怕不是只有她自己解脱,或许也是傅品珍的解脱。 当路克和骆佳珣进到庆功宴会场时,夏子清已经是眼神迷离地,用手支着下巴,兀自坚持着。骆佳珣看了路克一眼,「她真的醉了。」 「那我们送她回去吧。」路克知道只要让骆佳珣视为自己责任的事,不管怎么说,都不可能让她中途而废。只是骆佳珣还微微发颤着的手,让她担心不已。 「小珣,你怎么了?脸色怎么有点苍白?」宋清秋走过来,关心地问着。 「没什么,只是刚才出了点意外。」骆佳珣看到宋清秋关切的眼神,连忙补充道,「现在没关係了,还好路克过来陪我。瑄姐呢?怎么没看到她?」 「她有事先走了。」听到姜成瑄的名字,宋清秋的表情剎时间变得有些为难。「你们要送夏子清回去吗?没问题吗?」 骆佳珣浅浅地笑了下,「没问题,路克会开车。」说完之后,骆佳珣自己也楞了一下,上次虽然路克有开过车,可是后来她却说自己没有驾照。 「我有驾照的。放心。」路克感觉到骆佳珣的不自然,在心底笑了一下,上次的恶作剧,好像全部的人都信以为真了。她在骆佳珣的耳边轻声地说。 「你们两个不要在我面前眉来眼去的。」夏子清不知道什么时候,插到两人中间,只是连站都站不稳,应该是醉惨了。 「清秋姐,我们先送子清回去了。」骆佳珣有点尷尬地扶着夏子清,转头一边对宋清秋说着,一边对路克使了个眼色,让她帮忙扶一下夏子清。 路克的驾驶让骆佳珣很放心,一路平稳地开到夏子清的家,她们将车停进车库,又将夏子清安置妥当后,已经是半夜了。骆佳珣有点不习惯和路克一起待在这个空间,这里是她和夏子清的过去,让她有些不自在。叫了车之后,便拉着路克走到屋外,等车子来。 「你住过这里?」路克看着山下的灯光,「刚才看你对里面很熟悉。」 没想到路克会开口发问,骆佳珣深吸了口气,「嗯。以前……在当夏子清助理的时候,经常在这里住,还有……后来的时候。」 听到骆佳珣语焉不详的解释,明明知道她应该不想再提这件事,但路克却压抑不住自己内心的好奇,她看着已略为西斜的圆月,「那你们……?」 (52) 「我们在一起过,后来分开了,虽然最后误会解开了,但破镜已不能重圆。就这样。」骆佳珣一口气说完那个很短的故事。说完之后,还觉得有点喘。 儘管重点都说了,可是没有一点有关细节的部份。路克有种被敷衍的感觉,有点受伤,因此有些赌气,不想再问下去了。 骆佳珣看到路克微微突起的眉心,知道这小孩大概是有点不爽吧。她走到路克身后,勾着路克的脖子,懒懒地靠在她身上,「你想知道更详细的故事吗?」 路克轻轻地点了点头。 「那你就该说出来的,你不说,谁会知道你心中在想什么呢?」骆佳珣把脸埋在路克的背上。 「我的想法?连我都不知道了,要如何说出来呢?」路克觉得有些累了,眨了眨乾涩的眼睛。生活作息规律的她,这时间早该躺在床上睡觉的。 「你该转系去唸哲学的,再不然就是我去唸心理。否则,你这问题,我们两个人都无法解决。」骆佳珣侧着头靠在路克的背上,看到远处逐渐靠近的车灯,她松开自己的手,重新站到路克的身边,「其实,有个不用解决但能避免这问题的方法。」 「什么方法?」计程车停在两人面前,路克打开车门,让骆佳珣先进去。 坐进车子后,骆佳珣报了公司的地址之后才接着说,「什么都不要想。有什么说什么。」 路克沉默了。不经过思考的话语,自从她长大后,就不曾被她放行过,除非是无关紧要的话。就像吃惯了精緻食物的人,要他去吃粗食淡饭,一时之间恐怕还是难以适应的。 路克在心里反覆思考着,骆佳珣建议的可行性,想到后来,路克有些丧气。她发现,在她思考的这经过,本身就牴触了这个原则。 下车之后,路克还在想着。骆佳珣突然拉住路克,因为这小孩想到出了神,差点撞上玻璃门。 「想不通吗?我们来练习一下。」骆佳珣打开玻璃门,让路克先进去。可是她并没有往宿舍的方向走去,反而牵着路克的手,往办公室顶楼上去。 这个时候的顶楼,已开始有些凉意,甚至还带着些薄雾。骆佳珣与路克面对面站在栏杆旁边。 「你是不是,不喜欢我和夏子清在一起?」骆佳珣直接开口发问,「欸。不准想,直接回答。」 「这是你的自由,我不能干涉。」路克回答了。 「这题不算,你还是先想过了。再来一题。」骆佳珣看着路克的眼睛,「你有喜欢的人了?」 路克反射性地低下头,逃避骆佳珣的目光,却又被骆佳珣捧着脸,回復到原来的角度,「快点回答。」 路克点了点头。 「用说的。」骆佳珣带着点霸道说。 「嗯。」路克很没出息地用了语助词代替肯定的字眼。 「真是败给你了。」骆佳珣有些无奈了,可是她还是想再努力一下,「不准再想了,要听完问题马上回答,知道吗?」 这次路克很快地就回答了,「好。」 「有没有交过女朋友?」骆佳珣再度发问。 「没有。」这种问题压根就不需要想太多,以路克诚实的本性,当然会直接说出唯一的答案。 路克的答案让骆佳珣傻了眼,她知道路克很单纯,但没有想到她在这方面可以单纯到这种地步。但转念一想,又想起了另一个可能性。「那……男朋友?」 「有。」路克依然是很听话地快速回答了问题。 骆佳珣彻底呆掉了,曖昧了半天,路克竟然是异性恋?那之前她们都在干嘛?耍花枪啊?还是在搞笑? 「国小的时候。」路克又补充了一句。 这才让骆佳珣松了口气。年纪太小的,是可以忽略的。她抚了抚胸口后,再接再厉又继续问着,「那你现在比较想和男的还是女的谈恋爱?」 「瑄姐有说这段时间内,暂时不要谈恋爱。」路克把公司规定搬出来回答。 这答案让骆佳珣差点跌倒,这路克真是太老实了。可是,另一方面又显得自己很不会问问题。骆佳珣觉得自己应该再进修,去多上点谈话技巧的课才行。 「但你刚才说,已经有喜欢的人了。」骆佳珣指出路克的语病。 「那只是喜欢,不算谈恋爱的。」路克义正严辞地说着。 骆佳珣想想也对,好像再专制,也不能这样鸡蛋里挑骨头。 「好吧。不挑你毛病了。再来一题。」骆佳珣看着路克的脸,左思右想,最后还是决定问出口,「你喜欢的人是谁?」 路克猛然打了个喷嚏,这清晨的露水,即使是夏天,还是有些冻人的。骆佳珣这才想起,路克有过敏性鼻炎,真是不该在这时间,把她拉到这里来受凉的。她看着猛打喷嚏的路克,心中有些不忍,那些问题的答案都已经不再重要,连忙说,「我们快下去吧。」 「等一下。」路克强忍着打喷嚏的衝动,「让我把话说完。」 「真的可以吗?好吧。你说吧。」骆佳珣看着路克认真的脸,自己也被感染了。 路克又深吸了一口气,调整好呼吸之后说,「我喜欢的人是你。」 骆佳珣的脸上没有意外,这答案本来就在她的预料之中,只是她在考虑要怎么回应,才不会让路克太受伤。 「你想知道我和夏清的事,对吧?现在我重新再回答一次。」骆佳珣往前踏出一步,抱着路克,想给予她一点温暖,同时也想给自己找个支撑,「我当过她的助理,那时候我才刚入行不久。因为她是创作型的歌手,一年当中,大概只有三分之一的时间,是用在唱片销售宣传及表演活动上。剩下的三分之二,她都窝在她的工作室里写歌。她一工作起来就废寝忘食,身为助理的我,便要二十四小时待命,随时应付她的需求。」 「那不是很累吗?」路克有点难以想像这样的工作,要付出多大的精神和体力负荷。其实她自己都忘了,骆佳珣经常和她们同住在宿舍里,和二十四小时待命也是差不多了。 「是很累啊。所以,我经常待在她家,到后来,她也觉得我这样跑来跑去的太麻烦了。她觉得麻烦的是,有什么事还得浪费时间打电话。因此,她就让我住到她家去。」骆佳珣感觉到怀里的路克挣扎了一下,便放松了一些,「她很有才华,每次写完一首歌,不管是白天还是半夜,她都会很兴奋地让我当第一个听眾。后来,有一天,我早上醒过来,看到她就坐在床尾,外面的阳光照在她的身上,彷彿形成了一团光晕。那是她第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没有在完成曲子之后,马上就把我叫醒。」 骆佳珣的表情似乎回到了那天清晨。路克看着她的表情,心中百感交集,其中一种叫嫉妒,她很想知道,是怎样的举动能让她有这样美丽的表情。 「她说,她写了一首歌。她说,那首歌是为我写的。是一边看着我的睡顏,一边写出来的。所以,她不想破坏那激发她灵感的表情,于是,就静静地坐在那里,等我醒过来。在那一刻,我觉得她是世界上最温柔的人。而当我醒来后,听到的第一句话,就是她的告白。她说,她爱上我了。」骆佳珣停了下来。 她忽然觉得自己似乎又陷了下去,回到当初爱上夏子清的情景。而她同时也感觉到,现在的这种状态,对路克是不道德的。她怎么可以在逼路克说出喜欢自己之后,又让自己摆出一副对夏子清馀情未了的表情。 「路克。」骆佳珣的声音变得有些乾涩,「你还想再听下去吗?」 路克没有考虑太久,立刻就回答,「嗯。我还想知道,你们为什么分手。」 路克并没有骆佳珣想像中的难堪的情绪,她只是想知道,什么样的人,会让骆佳珣念念不忘。什么样的人,会让骆佳珣爱到数次情绪崩溃。她没有忘记,第一次看到夏子清时,骆佳珣流下的眼泪。而现在,她又多了一个忘不了的表情,就是骆佳珣在谈论夏子清告白时的表情。 「有一天,杂志爆料,夏子清与助理有地下情。虽然没有指名道姓,照片也只是在阴暗的环境下拍摄的背影,可是,只要是认识夏子清的,都知道那个助理指的就是我。」骆佳珣想起当时的委屈,又红了眼眶,「夏子清的朋友指证歷歷,说是我去向杂志爆料,因为公司想炒作新闻,而我则是想利用新闻,将两人在一起的事情公开化,藉此绑住夏子清,从此就能赖在夏子清身边。」 「这种新闻对公司有什么好处?而你更不可能佔到什么便宜啊。万一夏子清觉得这段感情,对她是种负担,她大可跟你分手,再对外澄清表明绝无此事。」路克在这圈子待了一段时间之后,也渐渐地明白了新闻炒作的内涵。 「呵。你的脑筋倒是清楚。可是,夏子清是个衝动的人,她没有仔细想过,便把所有的压力都推到我身上。那段时间,她和瑄姐的关係也很紧张。因为她认为瑄姐必定是主谋,而我只是一个执行者。」骆佳珣寥落地笑了下,「当时的她,气势如日中天,不可一世。而她又爱泡夜店,身边总是一群狐朋狗党,每次她去夜店,我就在家等她电话,再去把喝醉的她接回家。所以她才需要一个完美的偽装,来将工作和生活完全地切割开来。到最后,她竟然说,她最大的失败,就是让爱情和工作在同一个人身上交集了。」 (53) 路克离开了骆佳珣的怀抱,站到栏杆边,面对着大片的风景,看着已经西沉的圆月。这个月圆的晚上真是奇异,月亮没有引发狼人的兇残,却引起了人们的好奇心。她的好奇心,骆佳珣的好奇心,撞击在一起之后,就是一场不太浪漫的告白。她没了温暖的怀抱,又被冷空气侵袭,忍不住又打了个喷嚏。 少了路克的怀抱,骆佳珣顿时也觉得有点失落。她正在组织着下一段话。 「那……你能接受我的告白吗?」路克还是想知道答案。 骆佳珣望着路克的背影,那明显的逃避姿态。终究还是会有所胆怯的吧?小朋友。 「我不能接受。」骆佳珣平静地说,「从那次之后,我就决定,不再和艺人,尤其是我手下的艺人谈恋爱。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只要和艺人在一起的一天,就无法保证绝对不会有緋闻传出。我不想再被误会,也不想去承担这样的风险。」 路克听到骆佳珣的回答,倏地转身,看着骆佳珣。虽然肢体动作有点大,但她的表情还是很冷静,「我知道了。我们下楼去吧。」 「路克,我希望我们还能跟以前一样。」骆佳珣站在原地,并没有跟着路克的脚步。 听到骆佳珣的声音,路克停下脚步,她转过身看着骆佳珣,淡淡地笑着,「没问题。」 平静无波的溪水,比波涛汹涌的海面更让人畏惧,因为你不会知道,在看似平静的水面之下,是不是有着暗流。 路克没有放慢速度等待骆佳珣跟上,一直保持着自己的步伐,逕自下了楼,但她没有回寝室,而是步行回到学校,回到她第一次和骆佳珣接触到的球场。 「姐姐,我甩不掉她啦。我们两个的技术差不多,从来就没有分过胜负。」贾思柏紧张得眼睛眨都不敢眨太多下,这个时间,车子虽然不多,可是因为正在进行道路维修工程,原本笔直的马路,被弄得坑坑巴巴的不说,就连车道都得被迫时左时右地切换着。 傅品珍转头看了后面的车子,突然灵光一闪,「停到路边去。」 贾思柏马上打了方向灯,切到外侧车道,停在路边。急煞车的声音,引得一旁的工人都抬起头来看。而原本在后面紧追不捨的车子,此刻却呼啸而过,看起来并没有片刻的迟疑。 「你是不是认错车了?」贾思柏百思不解。 「我认错车?那台车难道也跟错车了?还跟着你跑了大半夜?」傅品珍伸手拍了贾思柏的脑门。 「那她为什么没有停车?跑了一个晚上,是想让我们明白,被狮子追杀的羚羊的心情?」贾思柏还是无法理解。 「她没停车,是因为她还没有想清楚,她只是凭着本能追上来的。如果她想清楚了,而你又说你们的技术差不多,那她准会一早就把你截下来了,不会等到这个时候还没动作。」傅品珍有些疲惫地闭上眼睛。 「你们大人的世界好复杂。明明就还相爱着,为什么要分开?」贾思柏对于自己一再地提出相同的问题,都有些觉得恼怒了。偏偏每次傅品珍都还是有换汤不换药的新理论可以回答。 「完美的爱情与完美的情人无法并存,就像鱼与熊掌不可兼得一样。一个太看重爱情的人,和她一起生活会很累。因为她不会知道什么是柴米油盐酱醋茶,而这样的人也不会是个完美的情人。」傅品珍幽幽地说着。 看到前面的车突然停下来,姜成瑄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反应,只能踩下油门,加速通过。跟了这么久的时间,她还是想不出来该用什么样的表情面对傅品珍,就连停车之后要说些什么的剧本,都还是一页空白。她们在一起那么久,若是摆在异性恋的圈子里头,这算是老夫老妻了,早该心有灵犀的,再不济至少也该瞭若指掌。可是,为什么她还是不知道该拿傅品珍怎么办才好? 她恼怒地用力抓着方向盘,急转弯进右边的马路,车子的轮胎在高速的状态下与柏油路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 当姜成瑄旋开大门的门锁的时候,宋清秋就醒了过来。她走出房间,迎来的是全身透着凉气的姜成瑄。姜成瑄异常热情地紧紧抱住宋清秋,却没有一丝情人之间的感觉,反而像受尽委屈的小孩,回家之后看见妈妈撒娇着。 「事情都办完了吗?」宋清秋踮起脚尖,在姜成瑄的额上印下一吻。 「嗯。解决了。」姜成瑄违心地回答。 「我们去睡觉吧。」宋清秋牵起姜成瑄的手,走回房间。 姜成瑄进到房间后,就站在原地,任由宋清秋将她身上的衣服尽数褪去,简直就像古代的帝王一般。宋清秋看着昏暗灯光下的姜成瑄,姣好的身材,光滑的皮肤,就像完美的希腊雕像。她的手指微微颤抖着,轻轻地拂过姜成瑄的背部,引得姜成瑄从喉咙深处发出一阵呻吟。 「我们一起去度假吧。」姜成瑄抬起手,拉开宋清秋睡袍的带子,将手从衣料与肌肤之间穿进去,冰凉的手指让宋清秋瑟缩了一下。她无视宋清秋的身体反应,没有体贴的询问。她揽起宋清秋的腰,将两人之间的距离消除,她们脸颊贴着脸颊,与所有亲密无间的情人无异。 「好。地点你决定,不管你去哪里,我都会跟着你去。」宋清秋拉下姜成瑄的头,贴上她的双唇,满意地听着姜成瑄的呼吸开始变得急促。 同时,姜成瑄手上的力道也变得富有侵略性。姜成瑄略微沙哑的声音,在宋清秋的耳边响起,「你累不累?」 「你想做什么呢?」宋清秋轻俏地笑了一声,推开姜成瑄的手,躺到床上,衣衫半掩着,露出圆润的大腿。 她喜欢姜成瑄冰冷的身躯在她的怀中变得温暖。她喜欢姜成瑄在她的身上尽情绽放。她喜欢姜成瑄对她显露出的需索。因为这些喜欢的聚集,构筑起了她的充实感以及存在感。即使她知道姜成瑄只是在别处得不到的,转而从她这里索取。但她还是自傲着,因为在此时此刻,傅品珍无法给予姜成瑄这些满足,这是属于她专用的权利。 忙完演唱会之后,juliet开始投入偶像剧的拍摄。因为必须要在短时间之内,将juliet的人气炒作起来,姜成瑄特地找了名编剧写剧本,还找业界内知名的导演来拍摄,不惜成本地要在最短的时间内将偶像剧拍完,并且还透过各种管道,打通了电视台里的关节,让这部剧很快地就排上档期。 开镜的那天,贾思柏看到傅品珍居然在剧组里现身,着实大吃了一惊。 「你怎么在这里?」贾思柏以为拍偶像剧这种工作,还用不着这么大牌的造型师。 「因为这里的距离刚刚好。」要她每天待在公司里,和姜成瑄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还是有些难过。而这里,因为有juliet,偶尔也会看到姜成瑄现身。她觉得自己像是力争小孩子监护权的妈妈,而为的只是想在孩子的爸爸来探视时,也能偶尔地见上一面。 真是凄凉啊。她怎么能让一向骄傲的自己,沦落至此?她在心里暗叹。 贾思柏隐约能理解这句话的意思,却又不敢太深入地探询,她只好随口说道,「剧组怎么可能负担得起你的费用?」 「我削价竞争不就得了。你们老闆不计成本地要拍这部戏,我只要降一点价,就能拿到这份工作。统筹还以为他捡到大便宜了,直说欠我一份人情。」她高傲地说完,便不再理会贾思柏,逕直走进为梳化人员准备的小房间。 这时,导演也走了过来,先是向贾思柏打了招呼,当然是看在贾赫川的面子上。贾思柏父亲的名气,远超过她的想像。导演拿出剧本,上面有块地方涂改过了。 「剧本有些修改,你们四个过来一下。」导演指了指贾思柏、路克、伊格尔和厄本,「今天要加场打斗的场景,所以这里拍完之后,你们几个要留下来,我们换地方拍摄。」 导演把修改后的剧本发给四个人,然后针对下一个镜头的剧情,和贾思柏沟通着。贾思柏边听边点着头,表示明白了,导演才转身走开准备开拍。 导演走没几步,有点鬼鬼祟祟,又有点幸灾乐祸地,低声对着贾思柏说,「贾小姐,你是不是得罪了谁?晚上那场戏,你要跑四条街,摄影师会在车子上面取镜,按照剧本上的描述,是要一镜到底的。」 贾思柏一听,脸都绿了,四条街那是多远啊? 看出贾思柏的疑虑,导演很好心地解释,「其实四条街也没多远啦,大概八百公尺。你还年轻,应该可以的。只是要一镜到底,你可能要想办法控制好脸上的表情,因为是正面拍摄。」 导演的言下之意,就是要贾思柏再累也要忍耐,不能露出呲牙裂嘴的表情。 「噢。对了。听说编剧是你们家老闆亲自找的。」导演没有说的是,他也是姜成瑄找来的,要不然怎么会知道这些内幕,「而且很大牌,所以,对剧本的完成度要求很高,向来只有她自己说要修改剧本的份,没有让别人擅改剧本的事。就连像我这样高层级的导演,她的剧本还是很固若金汤的动都动不得。」 之所以即使是他也不能改剧本,因为编剧是他的学姐,在学校就被欺压惯了,这辈子也没妄想过要翻身。能拿到她的剧本,他就该杀猪宰羊敬谢天地了,这一拍绝对又是一部佳作,求之不得的好作品。 导演又拍拍贾思柏的肩膀,友善地说,「你自求多福吧。」 (54) 天色变暗之后,导演宣布这个场景今天的拍摄到此为止。托比和尤恩被带往另一处场景拍摄室内的戏。而之前被指名的四个人,则被带往另一处外景。下车之后,她们发现原来是上次她们吃火锅的店外。更让她们惊讶的是,来和她们演对手戏的临时演员,竟然就是上次和她们打架的那几个人。 原来她们还没有认出人来,是对方先喊出声,她们才想起来。上次打架,也只是一时衝动,这次再见面,倒也没有任何火药味。对方几个人都没有固定工作,原本就会接些临时演员的工作,这次原来本是没空的,只是剧组付了高于一般行情的酬劳,指名就是要他们来,所以这才推掉其它工作来的。 动作指导先演练了一次动作,之后又让全部的人排了一次动作和走位,在这过程中间,还有另一组人是拍摄花絮的,拿着轻便的摄影机在摄录,时不时地穿梭在他们周围。 当导演正式拍摄时,很快地就拍完了。双方人马还意外地结交上了,伊格尔原本对于这样的人就容易打上交道,而对方也不是什么地痞流氓之类的人物,只是血气方刚了些,结果就成了不打不相识。 因为拍戏的工作并不属于唱片公司的工作,所以没办法让小王来帮忙。这段时间,就只有骆佳珣带着她们去拍戏,得知juliet要被分成两边拍摄,在权衡之后,骆佳珣决定陪着托比还有尤恩到另一个地方拍摄。贾思柏她们因为人比较多,年纪也比较大,互相可以照应,就让她们随着剧组去。 当托比和尤恩的拍摄结束后,她赶过去贾思柏这边时,一下车就看到伊格尔扁着嘴,站在路边,就在导演的监控萤幕区旁边。 「伊格尔,你怎么了?被导演骂了吗?」骆佳珣笑着对伊格尔说。 「她们是你老闆的掌上明珠,我怎么敢骂?」导演和骆佳珣也算认识,听到她的话,便头也不抬地接着答了。「是被摄影师骂了。刚才她跟着上车去看贾思柏拍戏,结果太顽皮了,一直控制不住笑出声音。那又是现场收音的,最后就被轰下车了。」 导演说完之后,自己都忍不住笑了起来。第一次看到这么会捣蛋的女孩,明明长得就一副混血儿美女的模样,可举止动作又很帅气,个性却很调皮。通常被说过一次之后,就该收敛的,可这位妹妹却是像开关开了却关不了似的越演越烈。 当他从耳机里听到摄影师破口大骂的声音时,同时看到萤幕上传来的影像,贾思柏的手扶着路边的花圃,咬牙切齿着,就算想骂也发不出声音,这样反覆跑个三趟之后,她没有叫救护车送氧气罩,还能站立着,就已经很厉害了。 他就觉得这次的工作,应该会很有趣。难怪姜成瑄会看上这几个年轻人,真的是有些斤两的,如果能不那么会惹事生非就更好了。他的视线越过骆佳珣的肩膀,看到站在她身后的人,「这不是夏子清吗?」 夏子清对导演笑了笑。因为她坚持要专心创作,所以并没有让公司再接拍戏的工作。可是导演却是对这个前几天製造了话题的歌手有了印象,媒体全都在问,夏子清的长发为谁剪? 骆佳珣原本要夏子清在车上等的,她没料到夏子清居然能打听到她工作的地点,还开车过去接她。如果不是她急着赶过来这里,原本夏子清还说要先送托比和尤恩回去。她从没见过夏子清对其他人这么友善过。 自从演唱会她在台上以短发造型曝光过后,她出乎眾人意料地没有变得沉潜,反而高调地出现在各个场合,其中大部份都是骆佳珣所在的场合。因为她还放话说会为juliet写歌,一般媒体都以为她是为juliet站台来的,但只有骆佳珣知道,她是衝着她来的。 虽然夏子清的举动,并没有让骆佳珣感到不快,可还是隐隐约约地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这一切都太反常了。她多次地让夏子清不要再这样现身,曝光过多,对她这种走单一路线的歌手并不是好事,稀释了她的神秘感,只会让她的独特性降低,大大地提高了被歌迷厌腻的机会。 可是,夏子清却可怜兮兮地对骆佳珣说,她直到约满前,并没有其它的工作了,就连最后一张唱片,都是可有可无的了。这让骆佳珣有些同情她,因为这表示,夏子清已经被榨完了最后的剩馀价值。 演唱会只办了一场,唱片公司没有要她新创作的专辑,但据说会出精选辑。姜成瑄也没有要和她重谈合约的表示。夏子清知道自己已是穷途末路,如果再不争取曝光机会,并在这中间寻求製造话题,她很快就会玩完了。 因此,骆佳珣也只能默许夏子清沾着juliet舞台的边。只是她不懂,为什么夏子清总在接受採访的时候,要拉着她一起,还牵着她的手不放。 当导演喊了收工之后,骆佳珣才看到贾思柏很不计形象地趴在路克背上,让她揹着回来。厄本则在一旁,拿着面纸帮贾思柏擦拭着额上的汗水。 「我应该已经跑完这辈子的路了,接下来的日子,我都要在轮椅上度过。谁再让我走路,我就杀了他。」贾思柏在路克背上,振振有辞地咒骂着。 「很抱歉。贾思柏,我必须要通知你,我们这部戏,并不是让你演肢障的角色。所以,你还是得用双脚走路,希望你理解,饶了我一命吧。」导演故作严肃的表情,但其实大家都看得出来他在调侃贾思柏。 「喔。可恶。」贾思柏被路克丢到一旁的椅子上,她握紧拳头仰天长啸着。她转头看到站在一旁偷笑的伊格尔,「臭伊格尔,我的下半身,你要给我负责。」 伊格尔听到之后,脸颊诡异地泛着粉红色,她做出娇羞的表情,「我比较想对别人负责。」 全部的人都趴在一旁吐去。伊格尔带着帅气的造型,真的不适合这种羞涩的表情。不舒服啊。 突然伊格尔往前踉蹌地走了几步,勉强撑住才没沦落到趴在人行道上的惨状,她生气地往后大骂,而且是带着前缀词要被消声的那种破口大骂,「谁啊?干嘛踹我屁股?」 「你姐姐我。」傅品珍踩着高跟鞋,抱胸就站在那里。「我帮你做那么帅的造型,你给我摆出那么猥褻的表情,对得起我吗?」 在场的工作人员全部哄堂大笑。这一幕也被花絮拍摄小组拍到了,但据说后来他们被某女王级的人物威胁,只好含泪剪掉这段影片。听说那捲带子尸骨无存。 虽然这段时间以来,juliet的几个小朋友对夏子清的偏见已经逐渐消除,可是路克对于有夏子清在场的地方,总是避之唯恐不及,也许她自己没有感觉,但骆佳珣却是充分感受到了。 因为人太多了,夏子清的车子坐不下。路克第一个就先说要自己回去。贾思柏因为已经残废,有便车可以搭,当然马上答应。于是伊格尔和厄本也没有理由说不要。就只有路克自己单独离开。 「路克,去医院不要待太久。我会找空档,代替你去看外婆的。你自己要把握休息的机会。」骆佳珣上车前喊住路克。她知道路克会抓紧时间去医院,因为接下来还要到外地去密集拍摄,这么一来就更不可能去探视外婆了。 路克看了骆佳珣一眼,不带任何情绪地点了下头。她知道这段时间,骆佳珣经常带着鸡汤去看外婆,外婆一直提醒她不要忘了谢谢骆佳珣,可是她却始终一句感谢的话都说不出。她甚至不想要骆佳珣知道她晓得这些事。 是为了什么呢?为了不要让自己觉得有所亏欠?还是不想让骆佳珣知道自己对她带有任何情绪,即使是感谢都不可以?路克不懂自己的心情为什么会这样。她只知道,她想要的是没有任何拉扯的关係。她希望她们之间的联系,就像拉着一条线,而这条线不松不紧,只要保持水平直线,不要有任何起伏就可以了。 当姜成瑄的车子后座,还坐着一位美女时,宋清秋错愕地站在车门边,不知道该不该上车。她从来没有想过,她幻想中的度假,竟然是三人同行。 姜成瑄很绅士地下了门,绕到另一边,在宋清秋的颊上轻吻一下,同时为她打开车门,还做了个邀请的动作。幸好副驾驶座还是保留给宋清秋的,这让宋清秋稍稍宽慰了些。 「这位是?」宋清秋扭转着身体,看着姜成瑄的侧脸。 「喔。这是马磬言,juliet最近开拍的那部戏,就是她写的剧本。」姜成瑄没有转头,只是轻描淡写地介绍着。 「宋小姐,你好。」马磬言难得主动对宋清秋打招呼,只是眼神里带着玩味。 宋清秋侧坐着,转头伸出手,与马磬言握了下手,「马小姐,久仰大名了。」 握手的时候,宋清秋对于那双柔弱无骨的手印象深刻。露出在衣服外面的皮肤,白皙得像从未晒过太阳一般,青色的血管清晰可见。马磬言的五官很细緻,配上鸡蛋脸,简直就像古代仕女图上走出来的美女。身上散发着惹人爱怜的气息,绝对有成为姜成瑄呵护对象的潜力。 宋清秋没有马上质问姜成瑄,为什么她以为的双人假期,会变成三人同行。她甚至将这次的旅行,视为她们的蜜月旅行。但她不问,不表示姜成瑄会闷不吭声,儘管她已经是先斩后奏了。 「你不会怪我没有事先通知你吧?磬言说她需要换个环境写剧本,我想我们订的房间也够大,就让她跟着了。毕竟她写的剧本是juliet要用的,还是我拜託她在百忙之中抽空写的。」姜成瑄话里说得歉然,但脸上却没有任何歉意。 宋清秋太熟悉姜成瑄的这种表情了。漫不在乎的表情,没心没肺的笑容。 (55) 宋清秋开始为姜成瑄的眼神心疼了起来,但她却什么都不能说。她等了这么久,只要能让她留在自己身边,不管她要做什么,她都不会反对,「没关係的。」 她还想再和马磬言说些什么,转头却发现她已旁若无人地,闔上眼睛休息着,自然也就不好意思再出声打扰。宋清秋算是领教到了,大牌编剧传说中的我行我素。 到了饭店之后,宋清秋发现,姜成瑄订了一间楼中楼的房间。楼上和楼下各有一张床,楼上除了床,还有书桌。据说,原本是没有书桌的,是姜成瑄要求饭店搬来的。楼下则有一个阳台,阳台上有一座双人摇椅和小茶几。 进到房间后,马磬言不发一语地,就往楼上走去,似乎那是专为她准备的。姜成瑄看到宋清秋诧异的眼神,便开口解释,「因为她要写剧本,楼上的空间就分配给她。来之前,我就对她说过了。」 宋清秋没有表示意见,只是在心里纳闷着。这原本该是她们两人的假期,突然多了一个人不说,那个人对度假所掌握的资讯,竟然比自己还多。 她们抵达的时间,已是当天下午。在山上的午后,经常会下场雨。姜成瑄抱着宋清秋,坐在摇椅上,看着从天而降的细小雨丝,空气里飘荡着溼气,就像每次在清晨回家的姜成瑄身上散发的味道。 两人相依偎着,共读一本书,宋清秋知道姜成瑄并不够专心,便经常停下来等待暗号,姜成瑄会用下巴轻轻碰触着宋清秋的脸颊,提醒她翻页。 好不容易,绵绵的细雨停歇了。留下白雾般的水气,在脚下轻轻飘过,偶尔有几缕在飘得较高的会拂过身边。姜成瑄伸出手,探出阳台外,试图抓住那若有似无的雾。宋清秋笑着拍了下她的手,嘲笑她幼稚的举动。 姜成瑄提议,既然雨停了,就出去散步吧。宋清秋欣然同意了。宋清秋下意识地想儘快走出房外,想忘了房里还有第三个人。但姜成瑄似乎也忘了马磬言的存在,头连抬都没抬下看楼上,牵着宋清秋,顺手还为她拿了件薄衫,担心外头的溼气让她受了凉,有备无患。 宋清秋看着姜成瑄手上的衣服,虽然两人都没开口说话,可是有种默契在两人之游移。她拿起姜成瑄放在玄关处矮柜上的眼镜,交到姜成瑄手上。虽然外面的阳光不强,但她知道姜成瑄习惯在外出的时候,戴上太阳眼镜,就像骑车一定要戴安全帽一样。 姜成瑄从路旁的草丛里拔来一支芒草,宋清秋看了后,玩兴大起,把芒草抢了过来,当成逗猫棒一般,直拨弄着姜成瑄的脸。姜成瑄也很配合地,像猫一样,伸出爪子想把芒草拨开。最后玩得累了便停下不玩了,还不忘瞪了宋清秋一眼,谴责宋清秋的调皮。 雨后的林间小径,使得路旁的杂草尖端都带着水滴,儘管只是偶尔掠过叶梢,姜成瑄的裤管还是被沾得溼了一片。而宋清秋则在姜成瑄的刻意保护下,一点都没有感受到那水滴的冰凉。 「你靠过来点吧。裤子都溼了。」宋清秋体贴地提醒姜成瑄。 「没关係。这条路就这么宽,你穿裙子,直接沾到水会很冷的。太阳已经下山了,我们回去吧。不然会越来越凉的。」姜成瑄轻柔地将衣服为宋清秋套上,又扶着宋清秋的腰,往饭店的方向走去。 姜成瑄突然觉得这里清澈乾净的黄昏天色,很适合搭配咖啡,看到下面不远处有星巴克,便和宋清秋散步从小径旁的石阶,走到星巴克,带回了三杯咖啡。 宋清秋端着自己的咖啡,拉开落地窗外的纱门,走到摇椅前面,弯腰靠在栏杆上,双手握着咖啡啜饮着。这里的空气很清新,即使在闷热的午后下了雨,也不会有难闻的燥热的味道,让她很享受。 她好奇送咖啡去给马磬言的姜成瑄,为什么去了那么久还不回来。转身望向楼上,书桌就在楼上靠外侧的地方,看到马磬言坐在姜成瑄的大腿上,两人似乎正在讨论着剧本。 「那是我的咖啡,你拿错了。」马磬言拿笔敲了下姜成瑄的手指,制止了她。 「我只是想喝喝看你这杯的味道,你不会这么小气吧?」姜成瑄无辜地眨着大眼睛,表现出一级良民的姿态。 「谁叫你要骚包,故意要点不同口味的,现在才需要干这种偷喝人家咖啡的勾当。没事找来那么多种选择,不是在自寻烦恼吗?」马磬言拿回自己的杯子,喝了一口,下一刻却贴上姜成瑄的嘴唇,将咖啡渡到她口中。她露出魅惑的眼神,用食指拭去嘴角的液体,「不过,你说的对,我不小气,而且还很大方。这咖啡的味道不错吧?」 没有理会马磬言那暗示她在自寻烦恼的意有所指,姜成瑄心里想的却是另一件事。 「大编剧,你写就写,有需要这样自己还照着剧本先演一次吗?」姜成瑄看到站在阳台的宋清秋,说心里毫无愧咎是骗人的,可是,却也没有想为自己辩驳的意思。她淡淡地看了宋清秋一眼,又强迫自己把视线移回剧本上的文字,「这段是给谁演的?」 「贾思柏和路克。」马磬言轻描淡写地说着。 姜成瑄听了之后,伏在马磬言的背上,闷声笑着,「她们看到剧本之后,一定会脸绿的。大编剧,你的剧本可真是刁鑽有趣啊。观眾看得高兴,只有演员才会苦在心里。你的这个恶趣味,让我好庆幸,幸亏我不是演员。」 「最阴险的是你这个大老闆吧?第一次看到这么小气的老闆,要整手下的员工,还这样借刀杀人的。」马磬言又喝了一口咖啡。 「那也是看中你这把刀够利啊。」姜成瑄接过马磬言手上的杯子,自己也喝了一口。「还是这种纯净无杂质的咖啡最好喝。」 马磬言往后伸出纤纤玉指,在姜成瑄脸上摸索着,找到目标后,便用力一捏,准确地捏着姜成瑄的耳垂,「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说我的口水是杂质。」 其实也没多痛,只是还是得应付应付。姜成瑄陪着笑脸哀求,「是我错了,我失言了,求你饶了我吧。」 「别耍嘴皮子了。你不下去陪陪美女吗?把那么漂亮的一张脸,给搞得都黑掉了。你罪不罪过啊?」马磬言从刚才就一直悄悄地注意着楼下的宋清秋。从她转过身来之后,就没有再转回去,即使刚才上演了那一幕。如果是心理状态不够坚强的女人,兇悍点的,直接衝上楼来兴师问罪,柔弱些的,至少也该掩面泪奔而去。 她不懂,宋清秋眼里的坚毅是从何而来。难道是因为和姜成瑄这样的祸害在一起久了,思考模式都和常人不同了。 「是你脱稿演出,才害得人家脸都黑了的吧?」姜成瑄不以为然地放下手中的杯子,换拿了自己原来的咖啡。 「你还好意思说?我那一吻,顶多是让她吓得脸绿了。你不但不去解释,还抱得更紧,才让人家气得脸都黑了。」马磬言学着姜成瑄,抢来她手上的那杯咖啡,喝了之后,又嫌恶地塞回姜成瑄手里,「果然还是喝了第一口的咖啡最好喝。」 姜成瑄浅浅地笑着,「你连喝咖啡都有处女情结的吗?」 「你别再哈啦了。快去安慰安慰美女吧。跟我在这里把美女的脸当调色盘一样的讨论,有什么好玩的?」马磬言在第一眼看到宋清秋时,并不觉得她有什么魅力,顶多就值个舒服二字的评价。 但在这半小时的观察之后,她承认宋清秋是个很耐看的美人,尤其是在咬着下唇,强忍着什么的时候,有股莫名的吸引力。但同时也会让人很想虐一虐她,挑战她忍耐的极限。 天色暗了下来,没开灯的屋内,只剩下马磬言桌上的这盏檯灯是亮着的。姜成瑄轻轻推开马磬言,好让自己得以站起来,她才刚踏下第一层阶梯,宋清秋就用力推开纱门,走出房外。 她向上看着马磬言,后者却是连抬个头都懒,只是冷冷地说,「我欠你的吗?整人要我去整,现在连追人都要我追?我是摇笔桿的,不是跑腿的。这种事,我爱莫能助。」 姜成瑄还想说些什么,却被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打断了。她拿起手机,还没贴近耳朵,耳边就传来骆佳珣着急的声音,「老闆,这期週刊登了一则juliet的新闻……。」 「逞兇斗狠的女子团体。对吧?」姜成瑄并不意外,根据她得到的消息,也差不多是爆发的时候了。「去找老王。就是拍花絮的那个摄影。叫他把我之前吩咐他洗的照片拿给你,你去找另一家週刊的记者,小方。把照片拿给他,他知道怎么做。」 姜成瑄缓缓走下楼,坐在单人沙发上,双腿放到茶几上,指挥若定着。 「老闆,你早就知道会有这个新闻?」骆佳珣听完姜成瑄的指示,口气也缓和了许多。 「嗯。是李大成搞的鬼,小许应该没料到那个狗仔会一鱼二吃,两边都收钱。让小许去处理一下。」姜成瑄觉得有些累了,这种事也该让骆佳珣去经手一番了,自己没办法一直照顾这么多事。 听到小许的名字,骆佳珣在脑海里搜索着这号人物的资料,发现自己对这人只有一点点概念,连认识都称不上。她知道小许专门替姜成瑄处理一些棘手的事,尤其是檯面下的事。 「不用担心。电话在我桌上的本子里,第三页就是他的联络方式。他不是什么坏人,只是讲话大声了点,动作粗鲁了点,脾气火爆了点……。」姜成瑄还想往下说,却被骆佳珣打断了。 「停。够了。老闆,本来我是不担心的,被你越说我越害怕了。」骆佳珣知道事情有解决的馀地之后,便放松了心情,还能说起笑来了,「可是,老闆,你既然知道,为什么不直接封杀那个新闻?」 「如果我阻止了这则新闻,juliet就少了个曝光的机会啊。同时也会让李大成有了警戒,我后面还为他准备了份大礼,那就送不出去了。而且,要拦下那篇报导,我得花多少钱啊?怎么比得上四个临时演员一场戏来得便宜呢?」姜成瑄看着外面庭园的照明亮起来,开始有了要到餐厅吃晚餐的人经过的说话声。 (56) 听到插拨的声音,姜成瑄结束与骆佳珣的谈话,接起插拨进来的电话。是宋清秋打来的,要她和马磬言到餐厅去吃饭,她在那里等她们。 两人走进餐厅时,看到的是表情平静的宋清秋坐在餐桌前,正一边喝着柠檬水,一边等待她们的到来。 「因为餐厅准备餐点需要些时间,怕等太久,我就擅做主张为你订了清淡风味的餐点,希望你不会介意。」宋清秋看着马磬言,像招待工作上的客户般客套。 「嗯。我正好喜欢口味清淡的东西,谢谢你。」肚子饿了的马磬言显得很和善可亲,对宋清秋笑了笑,彷彿很满意这样的安排。 在餐点上来之前,有一大段的空暇时间,姜成瑄带了本书过来,马磬言原本也带了笔电,在看到宋清秋轻柔地支着头,望着窗外。她也跟着好奇地看着外头,漆黑的一片,除了山坡下一栋民宿,从窗户穿透出来的灯光。 「你一直都是这么好脾气的人吗?」马磬言无视寧静的气氛,恣意地打破。 姜成瑄看也不看一眼,专注在自己的书上。宋清秋对于姜成瑄的漠视,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可是也只能逆来顺受。她知道姜成瑄这些日子以来,一直在强顏欢笑,她不想勉强姜成瑄快乐起来,只能尽可能地顺着姜成瑄的性子,任她予取予求。 她调整了自己的情绪,放下手,在椅子上坐正,直视着马磬言,「马小姐一向都这么直接吗?」 马磬言笑开了,这种反应很有趣,再次证明了自己的眼光,宋清秋是个猫一样的人物。她不是没有利爪,只是隐藏起来了。 「有个问题想和宋小姐讨教一下。不知道宋小姐觉得女人,是否就该为了爱情忍辱负重?」马磬言饶富兴味地看着宋清秋。 听出马磬言语中带着嘲弄,除了姜成瑄之外的人,并不值得她忍气吞声,「不知道马小姐是否遇过真爱?如果你遇到了,你就不会再问这个问题。」 「那你的答案是,是或不是呢?」马磬言没有对宋清秋的反讽,有任何情绪起伏,她只想听到所要的答案。 「我的答案是,因人而异。」宋清秋不想随着她的言语起舞,她甚至觉得这是场浪费时间的对话。 「因人而异?」马磬言嗤笑出声,「没想到你会给这么滑头的答案。」 宋清秋微微地抿了下嘴唇,露出礼貌性的微笑,没有回话。 马磬言的笑声嘎然而止,换上没有一丝笑意的表情,「你对自己的答案没有信心。因为你以为遇到了真爱,却不知道对方是否也如你一样这么想。」 宋清秋的脸色变了,她必须要极力维持,才能让自己的五官像平常一样放松。她推开椅子,往外走去。 「早就警告过你,不要玩得太过份了。」姜成瑄依然是低着头看书。她没有抬头,却对两人之间气息的流动瞭若指掌。她不需抬眼去看,也知道宋清秋刚才有多难堪。而自己就是她难堪的源头。 「知道心疼了吗?是谁不闻不问的?情人之间,没有比漠视更让人受伤的了。」马磬言透过窗户,看着走下坡道的宋清秋,「你不去看看吗?」 姜成瑄重重地把书放在桌上,恶狠狠地瞪了马磬言一眼,「我们没有回来,你不准开动。」 马磬言无所谓地耸了耸肩,摆了摆手,让姜成瑄赶快追上去。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姜成瑄的脚却像钉在地上,一动也不动。 「我等一下就回去了,你不需要特地跑出来的。」宋清秋听到后面的脚步声,直觉地认定是姜成瑄。她抹了抹脸,揩去眼角的泪水。 「我不会跟你说对不起的。」相同的彆扭,但和姜成瑄的嗓音有明显差异的声音,让宋清秋不得不转身看着说话的人。 「你来做什么?」宋清秋对着马磬言完全没了好口气。 「其实,刚才我们只是在打赌。赌我在十句话之内的对话,能把你引得离开座位。她不知道我会这样说,也不知道你会反应这么激烈。」马磬言完全的违心之言。反正,她编剧编习惯了,这些也不能算是谎话,只是剧本的一部份。 「那你赢了吗?」宋清秋没有质疑这番话的真实性,反而问起胜负来了。 「姜成瑄的标点断句方式与眾不同,她坚持我们一共用了十一句,所以我输了。」马磬言侃侃而言,脸不红气不喘的。 她不知道自己是哪个动作,或是哪个眼神,让姜成瑄看出了她的惻隐之心。这种只会给自己带来麻烦和困扰的玩意儿,她一向都藏得极深,没想到姜成瑄竟一口咬定她对宋清秋有着歉意,然后就逼着她来找宋清秋。 当然她也没有因此就乖乖听从,只是,号称拳王的她,竟然比剪刀石头布输给了姜成瑄。她早就听闻姜成瑄最厉害的,就是洞察人心,但没想到她会这么敏锐。之后她缠着她又比了几次,非上诉性质的剪刀石头布。姜成瑄真的可以猜到她的下一拳会出什么,甚至到了后来,连试探都不用试探了,直接一拳就赢了她。 马磬言跟随着宋清秋的步调,慢慢地走回餐厅。姜成瑄竟然独自大快朵颐了起来,什么餐桌礼仪的,她早就当它是狗屁了吧。马磬言一直觉得姜成瑄只是个痞子,但此刻却觉得姜成瑄很可恶。经过姜成瑄身边时,她故意用力踢了姜成瑄的椅子一下,使得她叉子上的鮭鱼排掉到了她的腿上,正巧落在餐巾没有覆盖到的地方。 没有马磬言预料中的横眉竖目。姜成瑄若无其事的捏起掉落的鮭鱼排,放到桌上,又装出这才看到她们进来的样子,绅士地站起身,微微弯着腰,做出邀请她们入座的姿势。 马磬言在心中暗暗地给了姜成瑄评价。纯正偽君子一枚。 姜成瑄往右挪了一步,为宋清秋拉开了椅子,等宋清秋入座后,又把椅子移到适当的位子。还替她摊开餐巾,放到她的腿上,一脸的殷勤。 而马磬言站在椅子边,连咳了好几声,却连姜成瑄一个瞟都得不到。只好自己拉开椅子,冷冷地说了句,「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姜成瑄曖昧地靠近宋清秋的脸,嬉皮笑脸地说,「如果我想偷香,不知道美女能不能赏脸配合一下?」 宋清秋红着脸,推开姜成瑄,低头专心与盘中的牛排奋战。 马磬言气不过,拿着刀子轻敲姜成瑄的盘子,「这里有个大活人,能不能尊重我一下?」 「这是惩罚。谁让你把清秋气哭了。」姜成瑄刚才就看到宋清秋微红的眼睛,不需要询问,也能知道宋清秋方才的心情变化。 「哼。不要以为你都没份。」马磬言冷言冷语道。虽然是她的恣意独行造成的,可她就是看不惯姜成瑄置身事外的态度。「你赢了。你想要什么?要不今晚我陪你睡吧。」 对于马磬言对宋清秋说的那套剧本,姜成瑄一无所知,对于她赢了什么,她也完全没有概念。一抬头却先触及到宋清秋受伤的眼神,她知道宋清秋已经累积够多的压抑了,她不想欺人太甚,尤其是对无辜的宋清秋。 她不需要思考,也知道马磬言挖了个坑,想坑了她。「我今晚有人了,先让你欠着。」 宋清秋听到姜成瑄的回答,竟笑了出来。在她的想法里,姜成瑄和女人搞曖昧是常有的,这次她也只当是一场曖昧的对话,甚至姜成瑄也正面拒绝了,让她有些欣慰。 吃完晚餐之后,姜成瑄又抱着宋清秋坐在阳台上的摇椅赏月。马磬言仍然是连招呼都不打,就逕直上了楼,继续工作去。等到夜深了,姜成瑄才抱起已体力不支的宋清秋,进到屋内,将她放到床上。 「我睡着了?」宋清秋感觉到自己身下的触感变得柔软,便醒转过来。 「嗯。」姜成瑄随口答道。手上的动作没有停歇,开始褪去宋清秋身上的衣服。 当冷空气鑽进被窝里时,宋清秋被冷得惊醒过来,她拉住衣服,对姜成瑄低声说,「楼上有人。」 「不用担心。她一旦开始工作,就没空理会旁边的动静。这时候,就算是地震,她连头都不会抬一下。」姜成瑄轻声做着无用的安慰,拉开宋清秋的手,将最后一件衣服脱掉,接着开始脱自己的衣服。 知道在自己头顶上有人,更何况还时不时地能听见敲打键盘的声音。宋清秋怎么可能不担心。 宋清秋用被子,将两人捂了个密实,唯恐春光外洩。她的头枕在姜成瑄的手臂上,左手放在姜成瑄光滑的腰上,姜成瑄几乎是整个人和自己是贴在一起的。 纵使她们每天晚上都睡在一起,可是姜成瑄从未对宋清秋做更深入的行为,这点让宋清秋觉得有些难过。这也让她知道,姜成瑄的人虽然在她身边,可是心却从未放在她身上过,但她还是深信,只要耐心等待,就能等到一个回首。 刚开始,每回睡觉时,姜成瑄主动褪去她的衣裳,总让她满怀期待。后来才明白,姜成瑄只是贪恋肌肤相触的亲密感,她想要的只是另一个人的温度。姜成瑄的体温很低,只要让她在夜深露凉的环境下待上一会儿,就能把身体弄得冰凉冰凉的。所以,她才会经常在独处的夜晚无法成眠。 (57) 当宋清秋醒过来的时候,身边空出了一大块的位置,而原本躺在那里的人,已经不知所踪。她侧耳倾听,楼上一点声响都没有。拿起放在枕边的手机,看了一眼,早上六点鐘。她穿上衣服,才看到姜成瑄的衣服还随意地躺在床舖的一角。她躡手躡脚地下了床,走到落地窗前,阳台上空无一人。 她忐忑不安地步上楼梯。映入眼帘的,是马磬言光洁无瑕的背部,被子褪到腰部,露出整个背。而床的另一边,明显的突起,显示那里还躺着一个人。 宋清秋麻木地安静走下楼梯,放轻了动作,推开落地窗,走到阳台。清晨的云嵐在山谷里游荡,宋清秋的不安在心底扩散。她搞不懂姜成瑄在做什么,时冷时热的态度,让人捉摸不定。当你想开口埋怨时,就会被她温柔的表情堵了回去。而当你放心地深溺在她的温柔里时,下一刻又会被她的冷酷伤害到。 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身后乍然出现的温暖怀抱,宋清秋才脱离了雕像状态。她伸手摸到鼻尖上的冰凉,以及两颊上的泪痕。 「你怎么站在这里?」姜成瑄略微沙哑的声音,在宋清秋的耳际,近距离地传入。 「我要回去了。」宋清秋语气平缓地说。 「为什么?我们还有两天的假。」姜成瑄瞇着眼睛,躲避着刺眼的阳光。 「有些事要回去处理一下,你留下来继续玩吧。」宋清秋挣脱了姜成瑄的怀抱,回到屋里,将自己为数不多的东西整理后,一股脑地塞进旅行箱中,便走了出去。 刚睡醒,还在犯迷糊的姜成瑄没了怀中的依靠,悵然若失地坐在摇椅上,右脚蹬在栏杆上,前后摇晃着。等到房门关上的声音传来,她才意识到宋清秋离开了。她没有追出去,只是把脚缩回摇椅上,靠着惯性,让摇椅缓缓地晃着。 马磬言起床时,已是日正当中。她发现楼下空空荡荡的,随意套上一件衬衫和短裤,便走到阳台上,看到姜成瑄独自蜷缩在摇椅上,眼睛紧闭着睡着了。阳光若隐若现地洒落在她的身上,似乎挺暖和的。 她坐到摇椅剩下的一半空间,把整个身体的力量都放到姜成瑄身上。直接姜成瑄被压得受不了,呻吟着醒了过来。 「没睡饱啊?谁让你昨天半夜还坐在外面发呆。」马磬言毫不留情地批评了姜成瑄,「宋清秋呢?你把人家搞丢了?」 姜成瑄伸了个懒腰,看看四周,刚才好像做了个梦。发现自己还在饭店里,而靠在自己身上的也不傅品珍,她才意会到马磬言的问题,轻描淡写地回答,「她回去了。」 「什么?她为什么会突然说要回去?你昨天晚上是不是没回自己床上去睡?」马磬言昨晚写完剧本后,便想到阳台上透透气。却看到刚洗完澡,换了一身黑的姜成瑄窝在摇椅上,如果不是灯光还算明亮,恐怕也不会发现姜成瑄坐在那里。 后来,马磬言想睡了,洗完澡便围了条浴巾,就鑽进被窝。看姜成瑄从室外移到室内的沙发上,依然在发呆。她不知道这人怎么半夜不睡,老是在发呆。便对姜成瑄招了招手,让她上来陪她聊天。以前她曾经在睡前必须要有一通晚安电话,就养成了睡前一定要找个人说说话,才睡得着的习惯。正好有个姜成瑄无所事事,便让她来物尽其用一回。 「嗯。后来你睡着了,我也睏了,眼一闭就睡着了。醒过来的时候,清秋就已经站在阳台上了。然后,她就说有事要回去处理。」姜成瑄瞇着眼睛,因为还没完全清醒,口齿还有些含糊。交代事情也讲得零零落落的。 「你是故意的吧?你这个没神经的白痴。」马磬言恼怒地掐了姜成瑄的手臂一把,掐得姜成瑄当场跳了起来,头还撞到摇椅上面的遮篷支架。她跑进房里,换上长裤,连衣服都来不及换,只拿件背心外套加在衬衫外,便出了房间,往车站跑去。 没过多久,甚至姜成瑄按下咖啡机上的按键,连杯咖啡还没煮好,就看到宋清秋推开门走进来。姜成瑄一点意外都没有,彷彿她一直都在等着宋清秋回来,她走过去接过宋清秋手上的旅行箱,在宋清秋的颊上轻轻地吻了一下。 「咖啡快好了,等等喔。」姜成瑄走回柜子前,一手撑着腰,一手扶着柜子,衬衫的扣子半数是解开着的。 宋清秋没预料到姜成瑄是这样的反应,深吸了口气,从手提包里拿出一串钥匙,对着姜成瑄质疑说,「这是什么?」 「我的车钥匙啊。」姜成瑄慵懒地打了个大呵欠,向上伸直了双手,轻轻拉了下懒腰。 「为什么在我的包里?」宋清秋临上车前,才看到这串钥匙在她的手提包内。原本以为是姜成瑄不小心把钥匙塞进了她的包里,但想了又想,以姜成瑄的个性,不可能犯这种错误,她不至于会把她的手提包当成自己的,也不会轻易去动别人的包。 原本她大可把钥匙寄放在饭店柜檯,让饭店转交给姜成瑄的,但她在车站那里坐了很久,反覆思考着,又觉得这一定是姜成瑄的一种暗示,所以决定亲自来问个清楚。 姜成瑄浅浅笑着,将咖啡放在茶几上,又将宋清秋拉到沙发前,让她安坐在其上。她捏起那串钥匙,在宋清秋眼前晃了晃,又拉开手提包将钥匙放进去。 宋清秋看着耍俏皮的姜成瑄,忍不住瞪了她一眼,很没力地埋怨道,「给我一个解释。」 「在你这里永远都会有我的一把钥匙。」姜成瑄端着自己的那杯咖啡,硬是挤进宋清秋和沙发扶手中间不大的空隙里,她把头靠在宋清秋的肩上,「对不起。」 听到从姜成瑄口中说出对不起三个字,宋清秋知道她已经想清楚了。姜成瑄不是个会轻易认错的人,但如果能让她说出那三个字,那绝对是真心的。她也明白了,她的梦就到此为止了,该醒了。 「那为什么只是车钥匙?」宋清秋还是想逗一下姜成瑄。 「呃……那个……因为跟你在一起的时候,就像开车兜风一样轻松舒服。」姜成瑄没想到宋清秋还不放过她,一时无法招架,幸好喝了咖啡,头脑清晰多了。 「为什么不是房子的钥匙呢?」宋清秋轻拍着靠在自己肩上的姜成瑄,本来还想捏一把的,只是最后终究没狠下心。 「哎呀~你知道的嘛。干嘛一直问啦。」姜成瑄装不下去了,只好嬉笑着,用撒娇来逃避问题。 这时候房门被人猛然推开,发出了好大的声响。一个戴着帽子,衣衫稍嫌凌乱的纤细美女,气冲冲地走进来。 「宋清秋,你不要又被她哄得忘了所以。我们说好的剧本呢?你为什么没有照着演?」大编剧马磬言最痛恨的就是剧本被擅改。 「对不起。我毕竟不是专业的演员,而且,瑄都已经说对不起了。」宋清秋知道马磬言是在帮她,想替她出一口气,可是,她就是下不了手。 「我不是跟你说,一进来就先打她一巴掌的吗?然后再扒了她的衣服,让她不能逃走。你看看,她那个扣子,有扣跟没扣一样,不是很好脱的吗?她随便放把钥匙,就能让你心甘情愿地回来。这早就超越了洞察人心的道德标准,已经是玩弄人心的卑劣了。你怎么还能相信她?」马磬言劈哩趴啦地说了一连串的话,说完之后,又扶着自己的额头。情绪太激动了,让她有点头晕。刚起床的她本来就会习惯性低血压的,还跑了一小段路去追宋清秋,她压根就忘了问宋清秋走多久了,如果没有那串钥匙,她跑到车站时,宋清秋应该早就离开了。 看着姜成瑄示威似的笑容,她这才察觉到自己刚才的行为有太多思虑不周的地方,还免费替宋清秋即兴编了那套剧本,倒显得有些枉做小人了。她一摆手,大吼一声,决定不再理这两个人,毕竟她们是多年的好朋友,根本就没有旁人插足的馀地。转身朝楼上走去,她决定再补个回笼觉,今天的体力已经被她消耗殆尽了。 宋清秋淡淡笑着目送马磬言的背影上楼,这个传说中特立独行的大编剧,似乎也有可爱的一面。她转头注视着姜成瑄,「你就不怕我没发现钥匙,坐着车离开了。那你怎么回去?」 「你一定会看到的。」姜成瑄篤定地说,「首先,我把其它的小东西都挪到手提包里其它的夹层和口袋。再来,把钥匙和钱包放在同一个夹层里。你想搭车,一定就要拿钱包,拿钱包时,就一定会看到它。」 「我单独一个人离开,你不会担心吗?」宋清秋刚才就是被马磬言以这一点说服的。马磬言就是觉得她自己一个人走不安全,更何况这里还是交通不便的山上,所以她才会追出去。再拿这一点攻击姜成瑄,将她形塑成无情无义没血没眼泪的负心汉,最后要求宋清秋一定要赏她一个巴掌,给姜成瑄一点教训。 「会。」姜成瑄环着宋清秋的腰,「可是,我相信你可以把自己照顾得很好。而且,现在是白天,如果是晚上,我就不会让你自己一个人离开。」 「就算你想让我离开你,也不需要绕这么大一个弯。还特地拉了马磬言来山上,我都不知道你还有当红娘的爱好。」宋清秋的话才说到一半就被打断。 「我比较想当丘比特。红娘听起来就很娘,我不要。」姜成瑄嘟着嘴,不满地说。 「瑄,你一定要学会主动开口。不管是分手还是復合。这是你最大的缺点,什么都想自己承受,又什么都不想说。跟你在一起的人会因此而觉得很累的。不是坏坏就一定会惹人爱的,好吗?」宋清秋一边取笑着姜成瑄,一边留恋地轻轻拂过姜成瑄脸上那细腻的皮肤。 「噢。」宋清秋说的这些,姜成瑄又何尝不知道。只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时候,她自己都不得不承认,自己真的是个很固执的人。 「你有没有爱过我?」宋清秋仍然有些愁悵,自从听到姜成瑄说完对不起之后,这种感觉就一直挥之不去。 「有。」姜成瑄笑了笑,肯定地回答,「小时候。」 宋清秋笑了。以她们这个年纪来看,中学生的年龄,确实已能称为小时候了。只是,年少时的情感,真的是不可靠的吗? (58) 接下来的两天,马磬言像是和姜成瑄槓上了。除了写剧本的时间之外,她总要黏着宋清秋,就连晚上睡觉时,都会把宋清秋唤到楼上,不让她再和姜成瑄同床共眠,彻底执行着隔离姜成瑄的计画。早上看到姜成瑄明显睡眠不足的红眼睛时,便得意洋洋地发出嘖嘖的声音,再嘲讽她一番。 姜成瑄对于马磬言的行为,没有太大的反应,就算被讥誚了,都一笑置之。只在晚餐时,那是马磬言精神最好的时候,也是攻击火力最强大的时候,偶尔会提醒一下马磬言,她正住在她订的房间,吃着她招待的晚餐,只差没说手里牵着的也是她的好朋友。 「为什么那场戏没有了?」姜成瑄站在树荫下,神情不悦地对马磬言说。原本计画中的路克和贾思柏接吻的戏居然被删了。但她的不满还不仅如此,更生气的是,明明她才是出钱的大爷,所有的资金都是她去筹措来的,为什么编剧有椅子坐,她就没有。 马磬言大驾光临片场,让所有工作人员都诚惶诚恐的,招待名编剧当然得准备好专用的舒适椅子。而片场里最舒服的椅子,就数导演坐的那张了。副导不等导演开口,二话不说便把椅子搬走,还让道具把椅子上刻着导演名字的牌子撬掉,换上临时製作的,刻有马磬言名字的牌子钉上。毕恭毕敬地将椅子抬来树下让马磬言坐。 「因为不想让你太得意。」自从山上回来之后,马磬言就没给姜成瑄好脸色看。因此,她们狼狈为奸的整人计画,也就因为这样而破局了。 「何必这样呢?我们明明也是好朋友。」姜成瑄随即口气放软,不再咄咄逼人,改採怀柔政策。 马磬言站起身,斜睨着姜成瑄。这人的脸就长得一副童叟无欺的模样,难怪宋清秋会对她死心塌地。这人的情史,在娱乐圈若真有记者为她立传,保证能比追忆似水年华这部鉅作还鉅作。有一次,几个朋友凑在一起八卦时,拿她的情事对象的名字当行酒令来绕,洋洋洒洒地还真能写下一大篇。 当然,其中最让人津津乐道的,还是她和那位名造型师的恩怨情仇。此刻,她正瞄到傅品珍就坐在不远处的小房间里,似乎正支着下巴在发呆。 她转身抱着姜成瑄,勾下她的头,状似温柔,实则咬了姜成瑄一口的黑寡妇之吻,还恶意地拑制住姜成瑄的动作,不让她挣脱。 「你啊,就是过得太滋润了,得让你有些波折才行。要不然,收视率会不好的。」马磬言三句话不离本行地将收视率掛在嘴边。 「你傻啦?收视率跟我八竿子打不着吧?」姜成瑄手捂着嘴唇,伸出手指一看,果然流血了。 「不明白就算了。」马磬言挽着姜成瑄的手,往外走去,「陪我去喝酒。」 当傅品珍看到姜成瑄的身边出现的是马磬言,而不是宋清秋,两人之间的互动还极其曖昧,她立刻拨了电话给宋清秋。宋清秋的态度轻松,只说姜成瑄有她自己的路要走,而那条路上不会有宋清秋的同行。傅品珍当下一口咬定,是姜成瑄的花心病犯了,把宋清秋给甩了。 那时候,她觉得宋清秋可以给姜成瑄所想要的安定,所以才心甘情愿地把她推向宋清秋怀抱。但现在看来,她错了。姜成瑄从来就不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姜成瑄註定了就是个贪得无厌的自私鬼。一种失望透顶的情绪,将她从头到脚淋了一遍。 在偶像剧开拍一个月后,距离杀青还剩下半个月,傅品珍辞去了剧组的工作,很爽快地付了违约金,然后不知所踪。 小助理正被一堆工作压得焦头烂额着,偏偏姜成瑄还像个兇神恶煞似地,一脚踹开了工作室的大门,一进来就逮着小助理的衣领,差点没勒死他。 「你们老闆去哪了?」姜成瑄双眼泛着红色的血丝,她已经好几天没睡了。这几天,她跑遍了所有傅品珍可能去的地方,包括傅安达的住所,但那里却是空无一人。原本以为傅品珍跟着傅安达去工作了,后来终于查到傅安达到澎湖拍片去了,她也跑去了。可是,还是没看到傅品珍。而她也没大胆到跑去质问傅安达,有关傅品珍的行踪,只能黯然回来,欺负小助理。 「我真的不知道。老闆只说,这些工作做完之后,我们就能去放假了。假期长短不定,如果想换工作,她也会发资遣费。」所以他才会那么勤劳地,想在最短的时间内做完全部的工作。 姜成瑄听了之后,推测傅品珍这趟大概要很久才会回来,但也有一个可能性是,根本不会回来了。这个结论让她更心急了。上次她能那样淡定地玩弄眾人,是因为她虽然不知道傅品珍在哪里,但她知道她绝对会因为她回来。可是这一次,连手机号码都变空号了,这让她方寸大乱,所有能猜测到的状况,都被她一一打破,剩下的却是未知。 手机在这时候响起,姜成瑄很自然地松开了手,伸进口袋里去拿手机。小助理因为刚才被吓得脚软了,一被放开之后,便跌坐在地上。 「瑄,我已经帮juliet准备好国外的录音室了。」宋清秋轻柔的声音传来,让焦躁的姜成瑄平静了些。 「什么国外的录音室?我怎么不知道有这件事?」姜成瑄丈二金刚摸不着脑袋地说。这应该不在之前拟好的计画里吧。 「是这样的。尤恩这次的曲子,在国外有一组新设备正好能把它发挥到最好,目前国内并没有这样的器材,也没有能控制这器材的录音师。所以,我想带着她们过去,顺便让她们见识一下外国人的做事方法,对她们也会有所成长。」宋清秋以谈公事的理性语调说明着。 「五五分帐?」姜成瑄对于不在计画内的支出,第一个总是先想到预算。虽然这趟行程,对juliet的确有帮助,可是该算清楚的帐,依然不能含糊。 「那当然。」宋清秋明快地回答。 「那我等一下就去通知小珣,你会跟着去吗?」姜成瑄开始计画分工,而她自己还有事情没解决,当然不会跟着去那么远的地方。 「你不去吗?」宋清秋的语调突然变得不像工作,而带着些许私人的调侃。 姜成瑄深锁着眉头,她不想对宋清秋发脾气,可是她现在是真的很焦虑。「我还有事,不能跟着去。小珣应该可以应付得来。当然,如果你能跟着去,我会更放心。」 「不行。你一定要去,我坚持。如果你不去,你会后悔的。」宋清秋语气坚定地说。 「你是不是知道什么?」姜成瑄和宋清秋一样,她们都很瞭解彼此。她相信宋清秋不会不明白,她说的有事是什么事。既然宋清秋会坚持要她跟着去,一定是掌握了什么她没有的消息。 「瑄,你相信我吗?」宋清秋话锋一转。 「我当然相信你啊。」姜成瑄没有迟疑,不需任何思索地回答。 「那就和我一起去。」宋清秋掛断了电话,没再给姜成瑄犹豫的机会。她不是不想明说,只是她还需要一点时间布署。若是直接对姜成瑄说了,恐怕她等不到一小时,就会立刻飞往国外去了。 对于傅品珍的失踪,宋清秋自觉也有一份责任,那天接到电话时,不该那样语焉不详的。如果她能把话说得更清楚些,傅品珍就不会这样拋下一切,跑到美国去了。只是,傅品珍或许也没那么多的耐心听自己把话说完吧。她和姜成瑄都是主观意识很强的人,听话只听片段,解读也是由着自己的性子去揣测。 刚才那通电话,着实让她煞费了苦心。她特地隐去了国家的资讯,只说去国外,没说美国。否则,以姜成瑄敏锐的反应,大概连傅品珍在哪里都能猜得出来吧。所谓的关心则乱,在姜成瑄的身上得到很完整的验证,她之所以在这里像隻无头苍蝇,就是因为她完全忽略了,傅品珍会跑到国外去的可能性。 宋清秋笑了笑,心想,姜成瑄大概也忘了,傅品珍还有个长年旅居国外,和她素未谋面的弟弟吧。那天如果不是她走得太匆忙,或许当场就能拆穿了傅品珍的骗局。这两个人真应了那句,不是冤家不聚头。这样你追我赶的,就不累吗?年纪都这么大了,也该消停些了吧。 她知道傅品珍对她的信任,否则那天就不会在见到马磬言之后,就心急火燎地打电话来,做出疑似通风报信的举动。当然,那人绝对不会承认自己是在通风报信。同样的,她也相信,姜成瑄的幸福,除了傅品珍,没有人能给得了。当然,这是在她努力过,自知无能为力后才得到的结论。 姜成瑄真是个让人又爱又恨的坏蛋,可是,即使是恨也只是牙痒痒的,真要对她恶言相向,还是说不出口的。宋清秋在心里又把姜成瑄编排了一番。她后来才明白,为什么马磬言会对姜成瑄那么不满了,就是因为姜成瑄的身边有太多人在为她设想。使得她看起来像个大恶人,却又有着无限的福报。 她一边笑着,一边拿起桌上分机,拨了通到美国的电话,「hello,patrick。」 (59) 和宋清秋讲完那通电话之后,姜成瑄的心情开始变得平静,不再像无头苍蝇一样到处乱窜。马上转而投入到工作里去,她走进办公室,开始联系各方人马,包括当初那个双面谍狗仔。李大成趁她不在公司,给了她一个惊喜,她当然也要礼尚往来,出国前也该给他一个临别礼物。 「小许,你说那个狗仔有不错的照片?」姜成瑄的脚不安份地踢着桌脚。 「是李大成的当家小生sam始乱终弃,在街头殴打女人的照片。」小许兴灾乐祸的声音透过电话传来。 「这种烂人,那我决定放弃原来那则新闻,给我换这个上报。而且,一次只能爆一部份,我要连续三个礼拜都能看到那烂人的新闻。份量不够爆三週,那就叫那个狗仔给我扒出来,越脏越好。」姜成瑄的语气阴狠,对于对手,她一向是不手软的。 掛断电话之后,姜成瑄在原地旋转着椅子,她闭着眼睛,仰着头靠在椅背上。 「老闆,你不要再转了,椅子都被你转坏几张了?」骆佳珣从外面走进来,就看到童心未泯的姜成瑄又把椅子当游乐器材在玩。 「小珣,帮我个忙。」姜成瑄停下旋转,趴在桌上。 「什么忙?」骆佳珣看到姜成瑄的举动,有点紧张地问。 「我头晕了。」姜成瑄无力地说。 「你傻啦?头晕这种事怎么帮?乖乖坐一下就好了,不要这么爱撒娇。」骆佳珣翻了翻白眼,只觉得老闆这种爱撒娇的态度真让人火大。 「我现在只剩下你了。」姜成瑄抬起头,两眼通红地看着骆佳珣。 「别撒娇。清秋姐呢?」骆佳珣还记得傅品珍之前的嘱咐,有事就找宋清秋。 「我们已经不在一起了。噢,不。正确来说,我们一直都没有真正的在一起,之前只是在做戏。」姜成瑄神情愉悦地解释。 「是只有你一个人以为在做戏吧?」骆佳珣对于姜成瑄的分手宣言并不意外,她本来就不觉得这段感情能长久。但实在受不了老闆这种得了便宜又卖乖的态度,可是她是老闆,她也莫可奈何。她走上前去,探了下姜成瑄的额头,又走回自己的桌子后面,从抽屉里拿出一盒药扔到姜成瑄桌上,「把药吃了。要是烧成白痴了,你一定会生不如死的。」 姜成瑄第一看重的是自己的外表,第二看重的是自己的才智,剩下的东西她都可以置之度外。 「你多久没睡了?」骆佳珣又端来一杯水,盯着姜成瑄把药吃了。 「一……二……三……四……。」姜成瑄吞下药之后,举起手,掰着手指数数。 「小朋友学数数吗?四天?你还活着真是个奇蹟。」骆佳珣不可置信地看着姜成瑄。 「我天赋异稟。」姜成瑄得意地笑着。 那表情让人很想咬下去,但骆佳珣还是忍了。要是不小心把姜成瑄咬掉了一块肉,还不知道会有多少人要来找她算帐。 「喂。你说,你会不会碰巧知道某人去哪了呢?」姜成瑄整个上半身趴在骆佳珣的办公桌上,食指点着骆佳珣的鼻子。 骆佳珣心虚地假装不耐烦而拨掉姜成瑄的手,企图藉着这种弱弱的气势混过去,「我什么都不知道。」 「那这盒药哪来的呢?」姜成瑄在骆佳珣的眼前晃着刚才吃的那盒药。那是她惯用的退烧药,只有傅品珍才会为她准备。 「我们还有通告要赶,我走了。」骆佳珣挥舞着双手,落荒而逃。 姜成瑄也知道这样玩弄小朋友很过份,可是,难得她在这么多天之后,心情还能好起来,当然要玩一下囉。她坏坏地笑着看骆佳珣狼狈逃走的模样,一点也没有要喊住她,让她别紧张的意思。 她温柔地看着手上的那盒药,走回自己的椅子前坐下,将药妥善地收到抽屉里。 当姜成瑄踏上美国的土地时,她正处于昏昏欲睡的状态,起先是为了找傅品珍而没睡,之后却是为了即将见到傅品珍而睡不着。 宋清秋看着连路都走不直的姜成瑄,无奈地摇着头,她没想到姜成瑄能这么耐得住性子,能忍到都上了飞机还不开口问她,甚至连傅品珍三个字都没有说出口。她以前从来没发现姜成瑄会如此矜持,在面对与傅品珍有关的事时。只是,姜成瑄越是如此,就让她越觉得傅品珍才是姜成瑄世界的唯一。因为只有越是不在意的,才越是可以轻易说出口。 过了三天之后,宋清秋安排了满满的工作行程,而且要求姜成瑄要全程跟到,让姜成瑄一度以为自己被骗了,差点要去质问宋清秋,是不是搞了隻大乌龙给她。幸好,在姜成瑄的耐心即将磨光之前,宋清秋邀请所有的juliet相关人员一同外出用餐。能够离开工作环境,又让姜成瑄燃起一丝希望的火光。 姜成瑄趁着空档,溜到录音室附近的一个小公园,午后有几个父母带着小孩出来玩耍。她躲在一处树荫下的长椅,佔据了整张椅子,放松地整个人躺在长椅上,双手自然地垂放到了地上,不顾沙土沾上了她未扣上的袖口。 暖暖的阳光,让她昏昏欲睡。她隐约觉得有人在拉她的衣袖,睁开眼睛,看到一个小女孩,正蹲在她旁边,小小的手正扯着她的衣服。 「有什么事吗?」姜成瑄举起手,放在额头上,遮去刺眼的光线。 「我只是在想,你还活着吗?」小女孩天真地看着姜成瑄,认真地回答。 姜成瑄笑了笑,坐起身来,握起小女孩的双手。那小女孩也不怕生,竟就这样牵着姜成瑄的双手,整个身体往后仰,也不怕姜成瑄一旦放开双手,她就会整个人倒到地上去。反而是姜成瑄被吓了一跳,连忙抓好小女孩的手,以免施力不当,拉伤了小朋友脆弱的骨骼。 小女孩似乎觉得很有趣,一边轻轻摇晃着身体,一边还愉快地唱着歌。 「嘿。小美女,你的歌声很好听,但我不得不打断你,你的头发快碰到地上囉。」姜成瑄用一手抓住小女孩细小的两隻手,另一手则扶着小女孩的头,让她站直了身体。 小女孩站直后,突然抱着姜成瑄的脖子,「我喜欢你。」 面对小女孩突如其来的告白,姜成瑄很有经验地回答,「我也是。但你能不能别吊在我的脖子上,你虽然很瘦,可是我的脖子也很细。」 小女孩听了姜成瑄的话,咯咯地笑了起来。不过,她还是乖乖地松开手,让姜成瑄将她放回地面上。 「小美女,你的爸爸妈妈呢?」姜成瑄不认为现在的父母,会这么放心地让小孩和陌生人说话,但她环顾四周,并没有看到在注意这边的成人。 「他们去工作了。你要跟我一起回家吗?」小女孩对着姜成瑄伸出手,带着乞求的眼神看着她。 姜成瑄心想,如果这是个成年的美女对她提出的邀约,应该会更浪漫一些。不过,只要是美女,不管年纪大小,她都不该拒绝才对。 她正要伸出手握住那小小的手掌,没想到手还在半空中,那小小的手掌就被拦截了。 「小朋友,这个人是坏人喔。姐姐带你回去吧。」尤恩笑得几乎能滴出蜜了,姜成瑄从未见过笑得如此甜美的尤恩。 小女孩似乎也被这样的笑容给掳获了,她报以甜甜的笑容,露出洁白的牙齿,有了新欢忘了旧爱的用力地点了点头,「好啊。」 姜成瑄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几乎要到手的小美女被半途拦截走了。她的心里浮动着一丝丝的失落,虽然她也不是很认真的想和小女孩回家,但这种被拋弃的感觉真不好。 可是,姜成瑄不知道,这只是个小小的序幕。她甚至没有注意到,在远远的那一头,有一个卷发的成熟美女正在凝视着她,耳朵上戴着蓝芽耳机,「我要她周围所有的雌性动物都净空。」 由于宋清秋订的餐厅离录音室不远,大家决定步行过去,顺便欣赏欣赏附近的风景。自从来了之后,juliet的团员们都被关在录音室里工作,就连姜成瑄也莫名其妙地被一起关着,只有骆佳珣还能和宋清秋一起出去逛逛。 半路上,有个老太太拉着姜成瑄问路,姜成瑄努力地从老太太的乡音里辨识着她的目的地路名,还没回答,老太太就被厄本接了过去,还很亲切地对她说了路线。 姜成瑄站在一旁,挑眉看着厄本,「你在台湾都会迷路了,在美国倒成了卫星导航了?大路痴。」 厄本不以为然地说,「就是怕迷路,我已经把这附近的地图都背下来了。」 「背下来有什么用?分不清楚东南西北,还不是白搭?」姜成瑄不屑地回应。 「我不要单独行动就好了。」厄本送走老太太之后,又回去和贾思柏走在一起。扔下姜成瑄一个人孤零零地走在后头。 姜成瑄跟在眾人后面,假装自己是牧羊犬,很无聊地玩起数羊的游戏。 走在最前面的是宋清秋和骆佳珣,两人互相挽着手,一边指着旁边的行道树,不知道在讨论什么。第二排是托比因为脚短,走得比较慢,便拉着路克的衣服,缓缓走着。第三排是伊格尔和尤恩,两个定不下来的弹簧小丑,又在边走边闹,几次差点撞到一旁的消防栓或路灯。第四排是厄本和贾思柏,一个长发一个短发,一样高瘦的身材,不得不说,还真有点郎才女貌的味道。 姜成瑄看着自己空荡荡的双手,撇撇嘴,将手插进后面的裤袋里。 自己一个人走,不用在意另一个人的步伐,落得轻松。她这么安慰着自己。 (60) 到了餐厅之后,姜成瑄本想坐在宋清秋旁边,她的脚还没走到,那个位子就被骆佳珣坐走了。她想了想,那就坐骆佳珣旁边吧。没想到托比又脸不红气不喘地,一屁股坐了下去,接着又喊了路克,让她坐在自己和骆佳珣的中间。 姜成瑄深吸了口气,换到另一边,想坐到宋清秋对面的位子。她的身体被撞得偏到一边去,差点要扶着柱子才能站稳。伊格尔和尤恩又在打闹,只不过因为是在餐厅里,她们打闹的动作已经收歛到最小,但还是撞到了姜成瑄。这两个人走到她原本要坐的位子前面,双双坐下。 贾思柏和厄本则无视于她的存在,绕过她的身边,紧邻着尤恩坐下。最后,姜成瑄只剩下最后面的一个位子可以坐,她再不满也只能坐到那个角落的位子上。 或许是她流露出来的眼神太落寞,也许是餐桌上没有和她交谈的人,以致于显得她很孤单。隔壁桌一位独坐的女子,稍稍地挪了下位子,使得自己更靠近姜成瑄一些,她微微倾斜了下身体,对姜成瑄轻声打了招呼。 姜成瑄连回打招呼都还来不及,贾思柏便快速地移动到那女子对面的位子。贾思柏迷人的笑容,很快地勾引走了女子关爱的视线,再也回不来。姜成瑄终于像霜打了的茄子一样,蔫了。 宋清秋悄悄看着那又缩回角落的姜成瑄,忍不住窃笑了下。 「清秋姐,这样真的好吗?」同样看到老闆吃了瘪的骆佳珣,虽然有种大快人心的兴奋感,可是老闆的眼神实在是太引人怜爱,她不知不觉地就心软了。 「这是为了她好。」宋清秋切下一小块牛排,叉起送至口中。抬眼正好看到傅品珍走进餐厅。这是来验收成果的吧。宋清秋一方面替姜成瑄感到可怜,一方面又希望老朋友能争气点。 姜成瑄当然不可能错过这道日思夜想的倩影。她立刻将视线投向宋清秋,只见宋清秋正和骆佳珣聊得欢快。她想直接过去,又有些胆怯。看不到人时候的那种急切,在此刻却变成了却步。 她把还在隔壁桌攀谈的贾思柏拖回来,侧着头低声说,「喂。你看那边。」 贾思柏抬头看了一下,不解地摇摇头,「看什么?」 「你傻啦?我明明指左边,你给我看右边。」姜成瑄恼怒地敲了下贾思柏的头,还伸手把她的脸调整到正确的方向。 贾思柏不得不顺着姜成瑄指的方向看去,正好迎上傅品珍威胁的眼神,「什么都没有啊。」 姜成瑄生气地用力拍了贾思柏的背一下,「你瞎啦?傅品珍明明就在那里。」 「你幻视啦。明明就没有。」贾思柏胆大包天地推开姜成瑄,有如移形换影般地挪回隔壁桌去坐。她放在桌面下的手,以及两条腿还止不住地抖着。 姜成瑄从鼻子用力地呼出气,噘着嘴巴,独自坐在那里生闷气。她想了想,还是觉得不死心,像个忍者一样,弯着腰,潜行到了宋清秋旁边,下巴靠在桌面上,鬼鬼祟祟地问着宋清秋,「你看那边,傅品珍在那里对不对?」 宋清秋听了之后,很认真地看了整个餐厅一圈,动作明明白白地表示出了她的慎重,接着很严肃地伸出手,摸了姜成瑄的额头,「瑄,你身体不舒服吗?傅品珍不在这里啊。」 姜成瑄火大了。她任性地拨开宋清秋的手,又挨个把整个长桌上的所有人都问了一次,全都得到同一个答案,没有人看到傅品珍。她坐回自己的座位上,抱着胸,靠在椅背上,双眉纠结到了几乎绞在一起,嘴巴翘得能吊上十斤猪肉了,原本薄薄好看的嘴唇,已经皱得不像样了。 她一拍桌面,决定直接杀过去。她无视坐在傅品珍对面的男人,逕直站到傅品珍身边,她轻敲着傅品珍的桌面,昂首站在一旁,等待傅品珍抬头看她。可是,坐在那里的人却没有任何反应,就连对面的男人也没有一丝表情变化。她觉得自己彻底地被无视了。 小孩子如果出声还不能吸引别人的注意力时,就会想动手去引起别人的注意。姜成瑄正准备伸手去抢傅品珍手上的叉子,手才伸到一半,傅品珍就优雅地放下手中的刀叉,让姜成瑄落了空。当傅品珍举起水杯时,姜成瑄又想去抢那杯子,不料傅品珍好像临时改变主意,又放下水杯。 姜成瑄滑稽地伸出手,又缩回手,茫然失措地抓着头的样子,让坐在一旁的骆佳珣笑弯了腰,她只好把头埋在桌下,几乎要鑽到桌下去了,唯恐笑出声来。 傅品珍又支着头,和坐在对面的男人相谈甚欢,完全无顾站在一旁的姜成瑄。只是姜成瑄夸张的动作,已经引起了整间餐厅的注目,服务生站在一旁,不知道该不该过来关心。姜成瑄也察觉到了周遭眼光的注视,极为注重形象的她,此时才发现自己的窘态。 此时正好傅品珍站了起来,往厕所走去。姜成瑄见机不可失,立刻尾随了上去。傅品珍进了厕所之后,站在洗手檯前补妆。姜成瑄原本是站在门口,踌躇佇足,抓了抓脸,又抓了抓脖子,进退失措。最后终于鼓起勇气,走上前去,傅品珍却已收好化妆品,准备往外走去。 在两人擦肩而过时,姜成瑄抬起手,但在最后一刻却没有勇气抓住傅品珍的手。万一被傅品珍甩开了,姜成瑄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承受这样的打击,所以她选择了放弃。 她颓丧地走回宋清秋身边,蹲在地上,头靠在餐桌的桌沿上,靠了好久。当她重新抬起头时,额头上明显地浮现了压痕,显得既可爱又好笑。她嘟着嘴委屈地说,「清秋,那边是异次元吗?为什么那一桌的人都看不到我?」 宋清秋好笑又好气地轻揉着姜成瑄的额头。在心里暗叹,刚才去厕所,明明是个好机会的,绝对又是姜成瑄不争气了。 「瑄,你好像有点发烧,我们先回饭店去吃药好不好?」宋清秋刚才摸到姜成瑄的额头,才发现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发烧了,一定是又想太多了。 「我不要。我要去喝酒。」姜成瑄的嘴依然撅着,她赌气地说着。 其实,在原来的行程里,是有喝酒这一项的。宋清秋拗不过任性的姜成瑄,只好让骆佳珣回饭店去拿药,然后再到酒吧会合。 一进到酒吧,juliet的六个人头都疼了起来。满屋子的女人,要怎么净空啊?偏偏姜成瑄还哪里女人多,就往那里鑽,连宋清秋都抓不住她。六个人只好轮番上阵,把晃到姜成瑄面前的女人劫走。就连对人最没兴趣的路克,都在人力缺乏的状况下,被推了出去。 姜成瑄从下午就一直纳闷着,为什么到自己面前的女人,不管老幼,总是无一倖免,绝对都会被半路拦截。这下子她总算看明白了,又一个女人朝她这边走来的时候,她一记凌厉的眼神,射向坐在一旁的六个人,威胁她们不准走到吧檯这边来。 女人坐到她身边的高脚椅上,「嗨。可以请我喝杯酒吗?」 姜成瑄迷人地笑着,「没问题。」 手都还来不及举起唤来酒保,女人的后面就出现了另一个美女。 「这杯酒请你喝。」傅品珍对女人递来手上的酒,而女人竟也大方地接过那杯酒,轻啜了一口。 傅品珍对着女人伸出左手,露出魅惑的眼神。女人柔顺得像被蛊惑了一般,伸出自己的手放到傅品珍的掌心,站起身就要跟着走。 姜成瑄这次再也忍不住了,直接抓住两人交握的地方,「品珍。」 傅品珍缓缓地转过身,「你是谁?我不认识你。」 在傅品珍如利刃般的目光之下,姜成瑄不自觉地松开了手。她只能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傅品珍高举着两人的手,牵着那女人走开,只留给她如迎风摇曳的柳枝般曼妙的背影。 把妹最大的打击,不是技不如人,而是技不如自己的女人。 从这时候开始,姜成瑄对所有的事情都兴趣索然。不想和女人攀谈,不想喝酒,就连宋清秋拿来的退烧药,她都只是无意识地吞下药,连水都忘了喝。即使在一旁的juliet团员那一桌,因为劫走的女人太多了,越来越热闹,多到都能开流水席了。但她还是连看都不看一眼,只是专心地看着傅品珍和那女人在舞池里,随着音乐摆动着身体。 傅品珍像不会累的似,一首接着一首音乐舞动着,时不时地和那女人交头接耳地说话,亲密的态度让姜成瑄都快不认识她了。姜成瑄觉得自己今天像是掉入了异次元的时空,先是在餐厅宛如上演了灵异第六感,她成了除通灵者之外,没有人看得到的鬼魂,现在又遇到了一个和傅品珍长得一模一样的陌生人,彷彿穿越到了另一个平行世界一般。 当傅品珍牵着那女人的手往外走去时,姜成瑄像跟着吹笛人的老鼠一样,傻楞楞地就跟了上去。最后,姜成瑄跟到了一栋大楼底下,就没再跟了进去。她站在大楼底下,抬头看着后来亮起灯的那一扇窗。 「你这样真的没关係吗?」跟着傅品珍回家的女人揭开窗帘的一角,看着站在楼下的姜成瑄。 「不要理她。」傅品珍毫不在意地走到吧檯后面,拿出一个大啤酒杯,打开威士忌酒瓶,倒了八分满。她端着啤酒杯,走到沙发前坐下,将杯子放到沙发前的茶几上,「叫你不要理她,你还过去要她请你喝酒,故意跟我作对是不是?那么爱喝酒,这杯给我喝完。」 那女人转身看到那杯威士忌,眼珠子差点掉出来,「那杯喝完,我就该酒精中毒了吧?」 (61) 「真的酒精中毒,我会帮你打电话叫救护车。给我喝下去。」傅品珍一脸逼良为娼的表情。 「你怎么可以这样?我还没进门,你就这样虐待我。等我真的嫁给patrick后,我还有好日子过吗?」那女人忿忿不平地说,但脚下却是动也不动,一点都不想靠近那杯可怕的酒。 「你放心,如果你这么担心,我可以叫傅品仁悔婚。如何,安洁?」傅品珍又敲敲那杯酒,挑眉示意让安洁赶快来受刑。 「你再不理楼下那个,让她在那里站一个晚上,恐怕我救护车得先让给她用。」安洁假装没看到那眼神,又挑开窗帘的一角,偷偷窥视着楼下的人。 「放心。这里是洛杉磯,夏天是不下雨的。」不知道为什么,傅品珍此刻脑海里浮现了某人站在楼下淋雨的画面。如果那人是打着这样的鬼主意,那她可就要失望了,这里的气候和台湾不一样,乾到不能再乾了,一年到头下雨的次数大概屈指可数。 这时楼下传来汽车急遽的煞车声,接着传来一道撞击声。这个时候,醉鬼也差不多上路了,所以傅品珍也没太在意。 「可是……真的下了。」安洁一脸见了鬼似的表情,缓缓转过身来看着傅品珍。 「怎么可能?」傅品珍跑到窗前,推开那女人,看到姜成瑄全身都淋溼了。后面路上有一台车撞倒了路旁的消防栓,消防栓正冒出大量的水,就像喷泉一样。喷出来的水,落到了姜成瑄的身上。 「我没骗你吧?」安洁端起桌上的啤酒杯,在眼前晃了晃之后,又放回桌上,做了个受不了的表情。 「那台车子怎么没撞死她。」傅品珍脸上表情瞬息万变,快到旁人几乎察觉不出来。 看到傅品珍又坐回沙发上,安洁连忙坐得离那个大啤酒杯更远些。「你真的狠下心不理她了?她做了什么事,让你这样深恶痛绝?」 「我没有说我恨她喔。」傅品珍躺在沙发上,双脚蹺到另一头的扶手上,紧抿着嘴,时不时地左右撇着,「嗯……你可以把这视为……管教小孩子的一种行为。」 「让小孩半夜站在外面淋水?」安洁张大了嘴巴,差点让下巴脱臼了,「幸好这个小孩看起来比较有抵抗力。」 听到抵抗力三个字,傅品珍开始有些不安,那傢伙只是外表看起来体面,骨子里柔弱得要死。她什么都有,就是欠缺抵抗力,凡是盛行感冒的季节,她绝对会去跟人家赶流行。 她翻身从手提包里拿出手机,「宋清秋,快来我家楼下把人领回去,她正在楼下淋雨。」 「淋雨?」宋清秋不解地说,「外面看起来没有下雨啊。再说,这季节也不会下雨。」 「唉。是淋水啦。不过,跟淋雨也差不多了。这边发生了车祸,车子撞断了消防栓,水喷了出来。那傻瓜也不知道要躲开,就站在那里硬撑。」傅品珍难得地解释了一下。 「嗯。那个状况我明白了,可是,很抱歉。是你自己下达禁令,要所有雌性动物不准出现在她身边的。」宋清秋假意说着。 「你放屁。晚餐那会儿,你就没这么贯彻这个指令。」她还记得姜成瑄当时像隻小狗似的,趴在宋清秋的桌边。 「那我从现在开始贯彻吧。」宋清秋简洁地回答后,便明快地掛断了电话。 傅品珍手里还捏着电话,暗自生着闷气。但当她抬头看见安洁时,嘴角又勾起优雅的弧度,「安洁,你去帮我把楼下的人形柱子移走,我就免你一死,那杯酒就不用喝了。」 安洁认真地看着傅品珍,企图从她的眼神里看出这个交换条件的诚意度,「不行。光是这样还不够。」 她看出了傅品珍现在是急切地想要把人赶走,更重要的,应该是不想让她在楼下淋水吧。她露出邪恶的笑容,有把柄不逮着用是笨蛋,「你把这杯酒喝光了,我就下去帮你把人赶走。」 啤酒杯在安洁的推动之下,缓缓地朝傅品珍靠近。傅品珍眼睛眨都不眨一下,杯子还没完全靠近,便抓起杯子,豪爽地仰头饮尽,她咬着牙,瞇着眼睛说,「我会让你付出代价的。快去。」 安洁没想到傅品珍会在这事上这么较劲,居然一口气就喝下了那一大杯的威士忌,连讨价还价都没有。听到傅品珍的威胁之后,只能慌乱地站起身,往楼下跑去。在搭电梯的这段时间,她才稍稍回过神来,在心里暗自成形了一项计画。 当傅品珍头痛欲裂地醒来时,意外地发现自己正安稳地躺在自己的床上,但房里似乎还有另一道呼吸声。她翻身看见躺在一旁的姜成瑄,讶异得倏地坐起身,被子滑落后,露出美好的胴体。她皱着眉,把姜成瑄一脚踹到床下去。 姜成瑄痛得醒了过来,刚要张口说话,却先发出了呻吟声。她按着自己的嘴角,又拉拉身上被撕得破烂的衣服。眼底流转着无辜的眼神,直楞楞地盯着傅品珍。 「你那什么眼神?给我闭上眼睛,不准盯着我看。」傅品珍霸道地指着姜成瑄的鼻子,用眼神威胁着她。 趁着姜成瑄闭上眼睛的时候,傅品珍下了床,打开衣柜,穿上乾净的衣服。她这时才有馀裕检视房内的状况,凌乱的被单在床上纠结成一团,地上散落着应该是她昨晚穿着的衣服,依稀还能看到几块衣服碎片伴随在那些衣服的周围,比对之后的结果,那碎片和姜成瑄现在身上掛着的破烂衣服吻合。 她的目光从衣服移到姜成瑄的脸,那张脸就像调色盘一样,有红的绿的青的紫的,真是色彩繽纷,原本白皙的脸上,现在白色的部份反而几乎看不见了。她忍不住低头笑出了声音,再抬头时,就看到姜成瑄睁一隻眼闭一隻眼,正在偷看着。她轻咳了一声,姜成瑄又连忙闭上了眼睛。 「你怎么进来的?」傅品珍坐到梳妆檯前,沿路还得跨过一件又一件的衣服,看起来连衣柜里的衣服都被拉出来丢到地上了。 「你带回来的那个女人让我上来的。」姜成瑄闭着眼睛,靠在床边,歪着嘴,轻轻抚摸着脸上的伤痕。 傅品珍手上的眉笔被用力拍到桌上,发出了好大的声响。她在心里腹诽着安洁,叫她赶人,竟然把人赶到她房里来?山水有相逢,她就不信这笔帐讨不回来。 「那这房间是怎么回事?」傅品珍深吸了口气。 「都是你捣的喔。我想制止你,还被你打了好几拳。」姜成瑄委屈地看着傅品珍,却又被瞪了回来,只好乖乖地再闭上眼睛。「我上来的时候,你就醉了。」 「花瓶!这是我最爱的花瓶。」傅品珍看到窗台边的瓷器碎片,指着那已看不出花瓶形状的碎片大叫,兇狠地看着姜成瑄。 姜成瑄指着自己的额头,「你拿那花瓶朝我扔过来,先撞到这里,然后又掉到地上,碎掉了。」 「我拿花瓶砸你?我都醉了,还能认得你?」傅品珍说得像除了姜成瑄以外,她都不会对别人施加暴力似的。 「你应该是把我认成别人了。因为你还对我喊着大浑蛋。」姜成瑄试图做出迷人的笑容,却因为扯动了嘴角,又痛得哀嚎了起来。 傅品珍按住发胀的太阳穴,「那是在叫你没错。」 「是吗?」姜成瑄歪着头,看向傅品珍,讨好地笑着,「好吧。不管你叫我什么,我都会自动转换成宝贝的。」 「停!」傅品珍高举着右手,制止姜成瑄,「你别再说了,我会想吐。」 「你怎么了?怀孕了吗?」姜成瑄关心地跪到傅品珍身边,把头靠近傅品珍的小腹。 傅品珍受不了地一脚把姜成瑄踹开,「我怀孕,你会比较高兴吗?是宿醉啦。」 「我无所谓啊。只要是你的小孩,我都会当成自己的小孩。」姜成瑄全身上下已经痛到不知道该揉哪里了,只好随便挑了块地方,一边揉着一边爬向傅品珍。 她还没贴到傅品珍的身体,又被踹得远远了去,头还撞到了床头柜,上头原本就放着的大蜡烛掉了下来,正好砸到她的头,痛得她抱着头惨叫了一声。 「你白痴啊!谁准你又露出那种傻瓜表情的。」傅品珍表面上不动声色,却在心里暗叹了口气,稍一不注意,又被这傢伙越了雷池,差点还被蛊惑了去。 她转过身去,不想再看姜成瑄,唯恐自己会把持不住,「那你的衣服呢?不会是被我撕的吧?」 「就是你。」姜成瑄咬牙切齿地说,说完之后,看了掌心一眼后,便开始痛苦地呻吟了起来,「流血了。」 傅品珍紧张地转过身去,看到鲜血就顺着姜成瑄的侧脸的线条流了下来。她连忙走过去察看,掉落在一旁的大蜡烛尾端装着的烛台上面还沾着血。她轻叹了口气,用力戳了下姜成瑄的额头,正好顶到她另一侧额头上的瘀青,痛得姜成瑄又哇哇大叫,「我欠你的吗?」 「你欠我的可多了。你看。」姜成瑄掀开盖在腿上的衣服,露出一丝不掛的下半身。 「你暴露狂吗?这并不能代表什么。」傅品珍偏过头去,再亲密的恋人,要这样直视那个部位,还是会有些害羞。她抓起衣服,用力地甩到那里,把赤裸的重点部位重新遮盖住。 「你想要证明吗?我们可以实地再演练一次,唤醒你的记忆。」姜成瑄傻笑着,轻轻拉扯着傅品珍的衣服,「不过,我现在头很晕,血一直流。可以先帮我包扎伤口吗?」 说完后,姜成瑄便昏了过去。 (62) 傅品珍久久听不到背后传来的声音,转过身去,才发现姜成瑄脸色苍白地靠在床头柜旁,双眼紧闭着。她紧张地拍着姜成瑄的脸颊,却得不到一丝回应。她检查了下伤口,才发现血已经止住了,就在她们进行毫无建设性的对话的同时。 她吃力地将姜成瑄搬到床上,因为那衣服已经破烂到没有解扣子的必要,她便用平常都想不到的方式把衣服脱了下来。映入眼帘的是,与脸上的色彩不遑多让的身体。她实在想不出来,自己是下了多重的手,才把她全身上下打成这样。再加上这一房间的狼藉,昨晚肯定战况惨烈。 她把姜成瑄全身上下包得只露出一颗头,拿起床边的话机,拨了出去,「安大医生,马上给我拎着你的医药箱滚过来。」 「是。」安洁在电话的那头飞快地回答。 过不了多久,她就敲响了傅品珍家的大门。傅品珍厌恶地打开门,瞪着门外穿着白袍的安洁,「有电铃不会用吗?还敲那么轻,要是我耳背点,就听不到了。」 安洁委屈地看着自己红了起来的手掌,上次明明就是傅品珍自己说电铃太吵的。 「先看病人。等一下再算帐。」傅品珍将人拉了进来,关上门,领着她走进自己的房间。 「嘖嘖嘖!这房间……昨晚很激烈啊?」安洁以为这么说,会让傅品珍害羞一下的,没想到女王的脸却是纹风不动,连个微小的颤动都没有。 「囉嗦。快过来。」傅品珍坐在床边,勾勾食指催促着。 安洁只好乖乖地走过去,正要掀开被子,却被有力的手握住。 「你想干嘛?」傅品珍看到安洁的动作,猛然想起那被子底下的春光。姜成瑄可以不在意被别人看到她的裸体,但她是她的所有物,她不准自己以外的人看到姜成瑄的身体,尤其是在她面前。 「检查身体啊。」安洁挑着眉,身为医生的专业,即使在面对恶人,也是不能屈服的,「看她的脸,她的身体应该好不到哪里去吧。」 安洁想起昨晚,她才刚把人带进来,就看到眼神迷离的傅品珍,衝了过来,一把抓住姜成瑄,就来了个过肩摔。她拍拍自己的胸口,幸好不是抓她。傅品珍一看就是醉了的样子,喝下那一大杯的酒,想不醉都很难,喝得那么多又那么急。但令人意外的是,傅品珍跑过来时,是直线前进的,而且摔那一下,动作简直就是快狠准。因为被这一下吓到了,便也不敢久留,立即转身离去,关上门的时候,隐约还听到里面传来东西纷纷掉落的声响,以及某人的惨叫声。 「身体不用检查了,都是些小伤。先看看她为什么会昏倒吧。」傅品珍将被拉皱的被子整理了一下。 安洁看了下傅品珍,决定还是顺从病人家属的意见。她检查了姜成瑄的瞳孔反应,又量了下脉膊。不能掀开被子,能检查的有限,不过也已足够。 「简而言之,感冒,发烧,且有轻微脱水现象,等一下打支退烧针,吊瓶点滴。额头的伤已经止血了,擦擦药就好。瘀伤嘛,热敷。剩下的,没有我能做的了。」安洁拍拍双手,准备收工。 傅品珍对于姜成瑄动不动就发烧的症状已经见怪不怪了,所以也没怎么放在心上,反正医生都说没什么大碍了。正想站起来送客时,却听到安洁轻呼了一声。她转身望去,看见安洁抓起姜成瑄的左手,上面有一片不寻常的瘀青。 「这个看起来疑似有骨折现象。」安洁仔细地看着那道痕跡,手指轻轻地在上面按压着。 「骨折?严重吗?」傅品珍一听到骨折就紧张了起来。 「还好。应该只是骨头裂开了,上夹板固定一段时间,骨头就会自动癒合了。不过,慎重起见,还是把她送到医院做x光扫描,确定一下比较好。」安洁轻轻放下姜成瑄的手,心想,这应该就是昨天的第一下造成的吧。她昨晚亲眼看着姜成瑄在被摔到地上时,好像是用这隻手撑了一下,所以刚才才会趁傅品珍不注意,把这隻手从被子里拉出来,从手臂到肩膀未着寸缕的样子看来,不难推断出被子底下的情景。安洁露出曖昧的眼神,望着傅品珍。 「等她醒了,我再送她过去。」傅品珍转过头去,闪躲着安洁的目光。 「好吧。」安洁也不坚持,因为她最大的目的,只是为了能安全地离开。趁着傅品珍心虚的时候,安洁快速地弄好一切,便收拾东西快步离去。 安洁走后,傅品珍就坐在床边看书,直到天黑了,姜成瑄还是没醒过来。她有点不放心,再次拨了通电话,「安大庸医,你的病人为什么这么久还不醒过来?」 「你家小孩有严重睡眠不足的现象,我顺便在点滴里加了些药,让她多睡了一会儿。」安洁心里还有些话没说。让她醒过来,两个人又不知道会搞到如何不可开交,还是让那个倒楣鬼多睡一下,要挨打也会比较持久。 傅品珍听完之后,才发现姜成瑄眼眶下淡淡的青色。又睡不着了吗?还是不想睡呢? 姜成瑄睡到半夜三点,才慢慢醒转。房间里的灯还亮着,没闔上的门可以让她看到外面的客厅也还亮着灯。她挣扎着起了床,看到一旁放着件睡衣长袍,直接拿来穿上,只是上了夹板的左手让她花了点时间适应。 走到客厅,看到的是正独自饮酒的傅品珍。 「你醒了。那我们去医院吧。」傅品珍放下杯子,走到姜成瑄面前,抓着她的衣服就要往外走。 姜成瑄后退着,拉回了自己身上仅有的一件衣服,「穿这样怎么出去?」 傅品珍不由分说地把她推进房间,随意地拋了几件衣服在床上,她双手抱胸站在一旁,用下巴指了指,一点都没有可怜她手不方便,而要帮忙的意思。姜成瑄接收到指令,只能乖乖地换上衣服,但嘴里还是忍不住嘟噥着,「为什么还要去医院?」 「要再做进一步的检查。」傅品珍看到姜成瑄身上的伤痕,不由自主地皱着眉头。 姜成瑄走到换衣镜前,整理着自己的衣服,抬头看到脸上青的红的紫的,她扁着嘴巴,指着自己的脸,有些迟疑地说,「这样子……不好出去吧?」 「纸袋跟面纱,挑一个。」傅品珍走过来拉着姜成瑄的衣领,就往外走,出了道二选一的题目。 这两项,姜成瑄当然都不会选,先不说纸袋,她又不是中东地区妇女,也不是古代的侠女,怎么可能拿条丝巾掛在脸上。所以,下场就是,直接被拖出去。 幸好半夜的医院人不多,但姜成瑄没想到那个女人是医生,而且在她们言谈之间,似乎还是熟识。虽然傅品珍的态度还是很冷淡,但仍然可以从说话的数量判断出来。姜成瑄受伤的心灵,得到了一丝丝的安慰。 全程从头到尾,姜成瑄的眼睛只敢定在傅品珍身上,就连话都不敢多说,即使回答问题,也会力求用最少的字回答。彻头彻尾地当个乖宝宝,直到傅品珍受不了地推开她的脸。 「干嘛推开我?」姜成瑄故作委屈地说。 「你的眼神像要吃了我,我能不害怕吗?」傅品珍看都不看一眼地回答。 反正也没人看,姜成瑄索性收回装出的表情,「你也会害怕?」 「只是给你面子而已。」傅品珍冷哼一声,「你自己回饭店吧。我要回家了。」 姜成瑄看傅品珍要把她丢在这里,二话不说,直接扑过去抱着傅品珍的大腿,不让她走。 安洁拿着x光片走进来时,正好看到这一幕,也看到傅品珍脸上的杀气,连忙大喊,「脚下留人。」 傅品珍按捺下自己的脾气,手插着腰,倒竖着柳叶眉,准备听理由。 「她的手不能再受到重击了。确定手骨有裂开,就连用力都不能用力。」安洁把x光片放到灯箱上,指着白色骨头上一条黑色的线条。 姜成瑄痞痞地爬上傅品珍的肩膀,在她耳边轻佻说,「幸好我是右撇子。」 「想干嘛?」傅品珍挑眉看着姜成瑄欠揍的脸,一巴掌贴在姜成瑄的后脑,打得姜成瑄抱着头趴在床上假哭,这时才又问了一句,「那她的脑子没问题吧?」 「有问题也已经打下去了。还问什么问?」安洁无奈地看着这两人在她面前打情骂俏。 傅品珍懒得再唇枪舌战,反正已经知道没什么大问题了,撇下姜成瑄就想走。还兀自趴在床上演戏的姜成瑄,听到高跟鞋的声音,抬起头才发现人已经不见了。她带着询问的眼神看向安洁,后者用食指指了指门外,姜成瑄便飞也似地跳下床追了出去。 从医院出来时,天已经亮了,天空很乾净,姜成瑄差点因为欣赏蓝天,而丢失了傅品珍的行踪。幸好她低下头时,还来得及捕捉到闪入转角的那一抹红色身影。 她跟了上去,老是这样当跟踪狂也不是办法,想打破僵局,只好鼓起勇气,抓起走在前面那个身穿红色外套的女人的手。 「看来,你见一个爱一个的死人个性还是没改啊。」姜成瑄循着发声来源看去,发现傅品珍就站在一旁。她再转头看着自己握着的那个人,是张陌生的脸,她连忙道了声对不起,便慌张地松开了手。 姜成瑄带着懺悔的表情,走到傅品珍面前,「我不是故意的,是认错了人。」 「最好是你的眼睛瞎了,连我都能认错?」傅品珍不以为然地反唇相讥,推开姜成瑄的身体,走到马路边招了辆计程车。 姜成瑄见傅品珍正要鑽进车子里,只得赶忙跟在后面,很不要脸地也坐上了车。诡计得逞后,还不忘对傅品珍灿烂地笑了一下。 傅品珍并不搭理她,直到车子开到了威尼斯海滩。身为女王,付钱这种事当然要由跟班来做。她逕直下了车,留下姜成瑄在车上付钱。 (63) 虽然因为时间还很早,路旁的店都没开张,但只要有墙的地方就有涂鸦,这地方依然散发出让人觉得很轻松的气氛,是个充满创造活力的地方。傅品珍走在柏油路和沙滩的交界处,沿路与许多慢跑者或是溜直排轮的运动者擦身而过。 姜成瑄依然不改非礼勿视的态度,她决定要在傅品珍面前贯彻乖宝宝运动,也怕又再认错人,一改以后走路向来漫不经心的习惯,勉力地目不斜视地跟着傅品珍。 只是太久没进食,姜成瑄已经有些头晕,可是又不敢说出口,只好默默地跟着。她眺望着远方,圣塔莫尼卡海滩码头的摩天轮,犹如曹操手下的士兵,遥望着前方幻想中的梅树,想像终点就在不远处。 走在前面的傅品珍突然跨进沙滩里,走到靠近海岸线的地方,坐在沙滩上,正好能藉着救生员高台的阴影躲避逐渐增强的阳光,从背包来拿出素描簿,翻开空白页并放到腿上,静静地看着远方的摩天轮。 姜成瑄不敢随意打扰,只敢悄悄地坐到傅品珍的旁边,却又在傅品珍的冷哼声中,翘着嘴唇不情愿地挪移着身体,直到离开木製高台的阴影下,整个人曝露在阳光下。她百无聊赖地看着在沙滩上漫步的海鸟,她不自觉地开始研究起海鸟尖喙前端弯曲的角度,还很无聊地比较起每隻海鸟之间的相异处,企图找出高矮胖瘦各类型的海鸟。 扣除掉姜成瑄昏睡的时间,这一天一夜的相处下来,让姜成瑄有如履薄冰的压力感,已经使得她有些体力透支,加上低血糖,她开始昏昏欲睡。顾不得身下的细沙会沾上自己的头发和衣服,她累得躺平下来,不知不觉地闭上了眼睛。 傅品珍原本就喜好拍摄风景照,这阵子因为时间突然多了出来,她便养成了素描的习惯。她会随身携带素描簿,看到不错的风景,就会花上半天画一幅素描。当她画完一幅之后,转头便看到毫无遮掩地,随性地躺在沙滩上的姜成瑄。 这人还是一样注重形象,即使是在累惨了的状态下,也没睡得变成大字形。真的睡得很沉,就算海鸟在周围走来走去,她也没醒过来。傅品珍收起素描簿,走到姜成瑄身边,看了一眼之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听到久违的笑声,让姜成瑄犹如反射动作般地睁开眼睛。她瞇着眼睛,只能勉强看见傅品珍的剪影。太阳已是日正当中。 「你现在连纸袋或面纱都不用挑了,根本派不上用场了。」傅品珍调侃着姜成瑄。 「为什么?」姜成瑄很自然地摸了下自己的脸,才刚一碰,就传来一阵刺痛。不用等傅品珍回答,她已经知道为什么了。她晒伤了,只要轻轻触碰,都能让她疼得要命。 傅品珍大笑了起来。原本姜成瑄色彩繽纷的脸若是用白色画布做比喻,那现在就是用红色布料做底了。她画完一幅画的时间,绝对是不会太短的,再加上现在这时间的太阳。她已经能预知姜成瑄未来一週的命运了。 看着笑得正起兴的傅品珍,姜成瑄突然有股回到过去的熟悉感。她撑起身体,贴上傅品珍的双唇,将她清脆的笑声掳进了口中。但她的甜蜜没有持续太久,她被傅品珍推得倒在沙滩上,肚子上还传来一阵剧痛。 「你跟我是什么关係?居然敢吻我?」傅品珍即使横眉竖目,还是让姜成瑄着迷。 「我……我是你老公。」姜成瑄想了一下,还是闭着眼咬着牙,豁了出去。 「噢?我记得我们分手了,而且还是我开的口。」傅品珍挑着眉,居高临下地看着被她踏在脚下的姜成瑄。 「回来我身边好不好?老婆。」姜成瑄双手抓着傅品珍的脚踝,不敢擅自挪动,怕傅品珍重心不稳,只好忍着呼吸不顺地说话。 「谁是你老婆?」傅品珍转过身去,不肯再看姜成瑄一眼。 姜成瑄站起身,顾不得拍去身上的细沙,双手环抱着傅品珍,撒娇地说,「你说吧。要怎样你才肯回到我身边?」 「等你长大的时候。」傅品珍没有挣扎,只是冷冷地说着。 「我已经长大了。」姜成瑄把下巴靠在傅品珍的肩上,凑近了傅品珍的肩窝,嗅着傅品珍身上若有似无的体香。 「这是你自己以为。」傅品珍不屑地说。 「你不是说,做人要有主见?」姜成瑄几乎要把脸埋进傅品珍的颈窝里,发出闷闷的声音。 「有主见,不是要你自以为是。」傅品珍的耐性已接近临界点。 「你不能因为人家的认知和你不同,就说别人是自以为是。」不知死活的姜成瑄仍在回嘴。 「囉嗦。」傅品珍懒得和姜成瑄耍嘴皮子,不耐烦地说。 「又要掌嘴吗?」姜成瑄挑衅地说着。 「你敢?」傅品珍转过身来,挑着眉,语带威胁地说。 「小的不敢。」姜成瑄气势瞬间弱掉。 「我没有要制止你喔。你的脸现在只要随便一摸,就能让你痛死。」傅品珍一边说着,一边捏着姜成瑄的脸颊,把姜成瑄痛得很没形象地哇哇大叫。即使傅品珍已经放开了手,她在沙滩上来回滚个不停,看来后劲很强。 看到姜成瑄泫然欲泣的表情,傅品珍心中又生一计,「这样吧。如果你肯现在跟着我去步行街逛一圈,或许我可以考虑考虑。」 姜成瑄几乎要被傅品珍眼里流转的光芒给闪瞎了眼,那表情是再熟悉不过的了,每次只要看到这个徵兆,就表示姜成瑄又要遭殃了。她弱弱地问,「是那个有很多街头艺人表演,路边还有很多露天咖啡座,然后很多人走来走去的那个步行街?」 傅品珍用挑眉代替肯定的答案,一脸多此一问的不屑。她知道爱面子的姜成瑄在现在这种状况下,是不可能去人多的地方丢脸的,她不相信人言可畏,却很怕别人的目光。理由是,可畏的人言大多都在背后流传,但可畏的旁人目光,却总是面对面地接收到。 「那这次有没有纸袋或面纱可以选?」姜成瑄还在做垂死的挣扎。 「并没有。」傅品珍爽快地回答。 就在傅品珍正打算再施加一点压力,准备转身离开时,就听到姜成瑄微弱的声音,「好啦。」 「什么?」傅品珍故意再问一次。 「好啦。」姜成瑄又大声了点。姜成瑄咬着牙,心想,反正这里是国外,应该不会那么倒楣遇到熟人,大不了不要看旁人的眼睛,再把耳朵关上,不闻不视,切断与外界的联系就好了。 傅品珍满意地笑了笑,扯着姜成瑄的衣襟就往步行街走去。其实,现在才中午,那里的人并不会很多。这里大概要到黄昏,人潮才会开始出现。这一切都在傅品珍的掌握之中。其实,带着这种疑似受家暴妇女的人在路上走,傅品珍自己都觉得丢脸。只是为了要考验姜成瑄,不得不走个形式。 一颗心七上八下地从街头走到街尾之后,站在步行街的另一头,姜成瑄骄傲地高举双手,宣告自己的胜利,和刚才走在路上藏头缩尾的模样,有着天壤之别。傅品珍受不了地翻了翻白眼,站在路边冷眼旁观。 兴奋过后,姜成瑄想起自己的奖赏,摇着尾巴跑到傅品珍眼前,只差没把舌头吐出来了,露出如小狗般的期待眼神。 「干嘛?」傅品珍明知故问。 「要不要先来个长吻,庆祝我们復合?」姜成瑄很不矜持地说。 「我还没答应喔。」傅品珍露出嫵媚的笑容,食指顶在姜成瑄的眉心,阻止她的靠近。 「你要求的我都做到了。」姜成瑄不服气地说。 「我只说,做到了,我就会考虑。而且,是或许。」傅品珍狡猾地回答。 姜成瑄的两肩都垂了下来,垂头丧气地说,「我就知道。」 她并不是笨蛋,傅品珍的话她听得很清楚,也知道这是个陷阱,但她就想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就想试一次。 傅品珍看着姜成瑄的模样,几乎要上去抱着她,拍拍她的头,实在太可爱了。听到姜成瑄的话之后,她觉得很惊讶,因为姜成瑄是个不做没把握的事的人,如果没有一定的胜算,她会努力收集成功的要件,等到时机成熟,才会进行一搏。可是这次,她却甘愿打一次明知会一无所获的赌。 「那你为什么还要答应?」傅品珍收起逗弄的心情。 「因为是你,只有你,值得我不顾一切地尝试,即使没有结果都无所谓。」姜成瑄露出傅品珍没见过的表情,那眼神有如深渊一般,透着一股神秘却又可靠的气息。 傅品珍尽可能地放轻了力量,轻柔地拂过姜成瑄的眉毛,「为什么你以前从不这么做?」 「因为我现在长大了。」姜成瑄微笑着。 看着傅品珍逐渐积累泪水的眼眶,姜成瑄习惯性地想製造欢乐的气氛,没想到还是止不住傅品珍的泪水。傅品珍眼里的热泪,渐渐变成了一条小溪,往下滑落。姜成瑄伸手接住滴落的泪水,看着手心里的小池塘,她眨了眨有些发热的眼睛。 姜成瑄不顾还在大街上,紧紧地将傅品珍抱在怀里,这么久以来,终于再度感觉到拥抱是真实的。但她还没来得及发表感言,便被傅品珍使劲地推开。 「我还没有答应你。」傅品珍声音沙哑地说着。同样的一句话,在此刻已变得柔软许多。 「如果你不答应,我就在这里吻你。」姜成瑄语带威胁地说。 傅品珍挑眉看着姜成瑄,「你敢吗?」 姜成瑄笑了笑,牵起傅品珍的手往前走。傅品珍又把姜成瑄拉了回来,指着她的鼻子说,「你不敢。对吧?」 「我是要去找个人多的地方。」姜成瑄带着一如往常的痞子笑容。 「最好是。」傅品珍还是站在原地不肯动,「如果你现在答应我一件事,我就同意復合。」 「什么事?」姜成瑄的眼睛闪亮亮的,如果现在是晚上,绝对可以充当车头灯。 「以后要分手,只能由你提出。」傅品珍严肃地说。 姜成瑄这次是真的希望可以天长地久,如果把主动权握在自己手上,至少可以确保只要自己不开口,就不会再有分手这种事情发生。只是,她并不确定,傅品珍为什么会提出这种要求,这么一来,傅品珍就丧失了自主权不是吗? 虽然心中有些疑惑,不过她还是点头答应了,还再三保证,自己一定会做到。 「可是……。」傅品珍语带玄虚地说,「这种事情光是你的保证也不可靠,毕竟现在无从得知,你能不能做得到啊。」 「那不然你想怎么证明?」姜成瑄无奈地说。 「这样吧。你现在说分手。」傅品珍的语气让姜成瑄有种被哄小孩的感觉。 「这样很无聊耶。」姜成瑄几乎要跺起脚来了。好不容易才让傅品珍松了口,过了最后一关,干嘛还来这一记回马枪啦。 「不说拉倒。就当我今天什么话都没说。」傅品珍转身时,头发在空中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 「等……等一下啦。好啦。我说。」姜成瑄的五官就快纠结在一起了,她撇了撇嘴,极度不情愿地说,「我们分手吧。」 「嗯。好啊。」傅品珍转过身来,直爽地回答。接着便逕直走开,留下姜成瑄还楞在原地。 这次是分真的还是假的啊?姜成瑄欲哭无泪。 (64) 姜成瑄楞了一会儿后,才想起要跟上去。她从后面抓住傅品珍的手,「真的还假的啊?」 「真的啊。」傅品珍故意摆出天真的表情,甜甜地笑着,那口洁白的牙差点闪了姜成瑄的眼睛,「分手这种事,是不能开玩笑的,只要说出口,就是真的。」 「可是,我不是真心的啊。而且,我们刚才已经復合了吗?」姜成瑄对于这个命题不明确,且条件成立有疑义的问题,感到非常迷惑。她好像掉进了鸡生蛋蛋生鸡的迷思里了。 「你做到了,所以我们已经復合过了。但是因为你提出分手,我也同意了,所以,我们又分手了。恭喜你,刚才创造了一个记录。」傅品珍像绕口令一样地说着,露出最迷人的笑容,隐约还能看到她可爱的小虎牙。她的虎牙只有在她装可爱的时候,才会出现。 「什么鬼记录啊?金氏还是傅氏?」姜成瑄快被搞疯了。 「都不是,是姜氏。你创下了最短復合时间的记录,不到三分鐘喔。」傅品珍轻轻吻上姜成瑄的唇,还拍拍她的脸颊,很有恭喜的意味。 可是被恭喜的人一点都高兴不起来,只有被耍的感觉。「那我要求现在再復合。」 「你以为感情是儿戏吗?可以说分就分,说復合就復合的吗?」傅品珍紧蹙眉头,做出认真思考的表情。 姜成瑄差点吐血。当儿戏的人是她吧?竟然做贼的喊捉贼? 「那你想怎么?」姜成瑄已经到了无语问苍天的地步了,她只想苍天能给她一个答案。 「我要慎重认真严肃地考虑一下。」傅品珍的食指压着上嘴唇,双眼微瞇着,用性感的眼神诱惑着姜成瑄,让姜成瑄差点想在大马路上把她扑倒。 「麻烦请再加上积极这一项。」姜成瑄不想再把时间浪费在这种荒谬的事情上了。 「我考虑考虑。」傅品珍无关紧要地回答。 「不要再考虑了啦。」姜成瑄拉着傅品珍的手,像个哭闹的小朋友一样,左右不停地晃着,只差没嚎啕大哭了。 「这可不行。这种事,是关係到我一辈子的幸福。当初就是太快答应你了,所以才会分手分了二十次。不要以为没结婚就会比离婚二十次好到哪里去。」傅品珍虽然只是故意在刁难姜成瑄,但她也趁机说出自己心中最深的迷惑。 以前一直分分合合的,也不觉得有什么严重的,反正终究还是会回来在一起。年轻时候的姜成瑄,一直是抱持着这样的想法。但随着年龄的增长,就开始对这种游戏厌倦了起来。尤其是在经过这三年的分开时间之后,只是她没想到,傅品珍居然挖了个洞让她跳下去。 她还想再说些什么的时候,傅品珍的手机响了起来,她不得不闭上嘴,先让傅品珍接电话。 傅品珍掛断电话之后,神情凝重地对姜成瑄说,「出状况了,你的假期结束了。」 「什么事?」姜成瑄刚才从傅品珍的回应中,已差不多能知道那是骆佳珣打来的了。 「一边走一边说吧。」傅品珍伸手拦下了一辆计程车,上了车之后,她才又接着说,「你还记得之前夏子清和小珣的事吧?现在歷史又重演了,只不过,这次应该是夏子清自编自导自演,小珣被利用了,在不知情的状况下当了临时演员。」 姜成瑄皱着眉头,在心里盘算着。这应该是因为她把夏子清逼得太紧了,才会让她连这种招数都搬出来做困兽之斗了。 到了饭店之后,骆佳珣和宋清秋正在商量处理方式,见到姜成瑄和傅品珍进来后,骆佳珣马上站了起来,像发现新大陆一样,「老闆,你的脸怎么了?」 姜成瑄的那张脸真是太惊人了,即使是正被夏子清弄得心烦意乱的骆佳珣,都无法忽视那么精采的一张脸。倒是宋清秋,表现得就比较人道,她以责怪的眼神看着傅品珍,这张脸绝对是她的杰作,完全无需做第二人猜想。 「不要以为你就没责任。」傅品珍嘴角轻微抽搐了下,走到宋清秋身边淡淡地说着,说完又走到离宋清秋最远角落里的椅子坐下。 宋清秋垂下了眼帘。她没有忘记,是她拒绝去把姜成瑄带回来的。只是,她自觉已经没有再就眼前这两人的事,进行介入的馀地了。 虽然搞不清楚傅品珍在打什么哑谜,但看着宋清秋黯然的表情,不自觉地就想安慰她。她往宋清秋的方向走去,双手按着宋清秋的肩膀,「无论如何,我都要谢谢你。」 她又降低了音量,靠近宋清秋的耳朵说,「还有,对不起。」 宋清秋轻轻地摇了摇头,示意姜成瑄毋需在意。她从来要的就不是对不起这三个字。她将话题导回了正途,「先商量一下,夏子清那件事,你们打算怎么处理?这事由你们经纪公司出面处理会比较妥当,我这里的立场能处理的很有限。」 「夏子清已经是穷途末路了,才会藉着炒作同性恋这个话题,企图哄抬自己的新闻价值。但现在的重点是,她出面承认了没?」姜成瑄很快地分析总结。 「目前得到的消息是还没,她可能还想再欲语还休,拉长炒作时间。」最先收到消息的宋清秋回答。 「如果她还没承认,那小珣就还有机会。」姜成瑄看着骆佳珣,虽然她很肯定,但还是想从当事人口中得到正确的答案,「你应该没有和她在一起吧?」 骆佳珣摇摇头。或许是因为她的歷练丰富了,也或许是她很清楚整个新闻事件就是场闹剧,加上她没有一丝的心虚,所以显得很理直气壮。如果她想要,直接飞回台湾,找几个记者来澄清一下,靠着公司的势力,事情也就烟消云散了。只是,这么一来,夏子清的立场会变得很艰难。 记者是嗜血的,当这一条路被堵了,他们绝对会另找生路。记者的话题会从夏子清性向问题,转而探讨夏子清放出假消息的背后目的,也许还会再加上一些莫须有的背景故事。这时候,夏子清就会被反噬,落得个引火自焚的下场。 骆佳珣并不忍心让夏子清沦落到这地步,所以迟迟无法下决定该不该出面澄清。 「那你想为牺牲吗?」姜成瑄蹲在骆佳珣的面前,抬头看着骆佳珣的眼睛,「如果……你喜欢的人以为这新闻是真实的,她会怎么想?你要她跟着你一起沉默吗?」 姜成瑄没有明指是路克,根据她这段时间以来的观察,这两个人一直保持着距离。即使在餐桌上,所有人都故意撮合她们两个坐在一起,但她们却从未聊过工作以外的话题。她可以明显感觉到两个人在相互逃避。 「没有……」骆佳珣犹豫了一下,最后才又下定决心,「没有这样的人。应该无所谓吧。」 「应该?」姜成瑄刻意挑出骆佳珣的语病,「所以,你现在是决定要帮夏子清了?」 「毕竟我们在一起过。她现在事业出了问题,能帮就帮吧。」骆佳珣低声说道。 「你要顾念旧情就对了?」姜成瑄直接往后坐到地毯上,双手撑在身后,莫可奈何地说,「她有好到能让你做到这种程度?」 骆佳珣低头不语。 「那你觉得,站在公司的立场,该怎么回应?」姜成瑄转换立场,改以公事的角度谈论。 「尊重每个人的性向,是这个社会应该要有的宽容。」骆佳珣仍然低着头说。 「真是冠冕堂皇的说辞。」姜成瑄眼神锐利地看着骆佳珣,「那就这样办吧。你去找夏子清把话说清楚,公司不允许她公开承认,但公司可以这样回应。你找个人去对记者说明,不要自己去站在风头上。」 骆佳珣没想到姜成瑄会答应,她知道姜成瑄在性向这问题上,一直都是用很谨慎的态度在处理,能躲的就躲,能闪的就闪,唯一不会做的就是否认。如果今天这件事,只有牵扯到夏子清,姜成瑄这样的处理态度是很正常的。可是她知道一旦自己也牵涉其中,还是会有些后续效应的,这些效应有可能提早引发juliet这个团体的性向问题爆发。 juliet的形象明确,外界本来就是迟早会有这种推测的。现在加上同经纪公司的夏子清,在这个新闻的推波助澜之下,就会让外界產生联想。她都能想像到,届时报纸上可能还会有对比,开始分析juliet六个人,推论有哪些特质和夏子清类似,然后再加以归类,再套用到坊间流传的同性恋型态。 她看着姜成瑄,有些不知从何开口。 「干嘛?难道你还想让我出面?我这张脸能见人吗?」姜成瑄故意曲解骆佳珣的意思,「我要闭关一阵子,直到我的脸痊癒为止。」 骆佳珣被姜成瑄逗得笑了出来。 「笑什么笑?还敢笑?」姜成瑄曲指轻弹了一下骆佳珣的额头,「去通知小朋友,准备回家了。」 (65) 骆佳珣走出房外后,宋清秋才开口说,「你为什么不阻止她?她这样做,会带来多少不好的影响,难道你不知道?」 「清秋。」姜成瑄走到窗前,看着窗外蔚蓝的天空,「女人爱上女人是件很可耻的事吗?」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这件事一点都不可耻,只是我们的工作和大眾的观感是息息相关的,如果失去了大眾的支持,那我们的工作也算是毁了。」宋清秋解释道。 「既然不可耻,就不需要担心。」姜成瑄声音有些沙哑,她清了清喉咙继续说,「再说,这是为了让小珣和夏子清做个了断。我不想再让她们……」 姜成瑄的声音戛然而止,傅品珍眼明手快地扶住姜成瑄摇摇欲坠的身体,将她放在窗前的单人沙发上。 「她怎么了?」宋清秋担忧地看着姜成瑄的脸,以现在这个像调色盘一样的脸,如果不是毫无血色的嘴唇,还真看不出来姜成瑄的身体状况。 「大概是低血糖,再加上感冒了。」傅品珍紧锁眉头,转身看着宋清秋,「她的房间是哪一间?」 「她没有房间,这几天她都是待在录音室里。」宋清秋面有惭色地说。 「难怪会把身体搞得这么糟。」傅品珍很想把姜成瑄揪起来暴打一顿,不管她是不是病人。 「你先让她在这里休息吧。我去处理些事情。」宋清秋没给傅品珍拒绝的机会,便逕直走了出去。 姜成瑄虽然全身发软,可是意识还是很清楚的,她们两人的对话,她都听得很清楚。她拉了拉傅品珍的裙襬,「你不要生气,好不好?」 傅品珍叹了口气,听到她这种语气,谁还生气得起来。姜成瑄脾气硬起来的时候,会让人想把她剥皮剉骨大卸八块,可放软的时候,又会让人想把她捧在手心里呵护。她扶起病懨懨的姜成瑄,把她放到床上,拉来被子盖好,便侧卧在姜成瑄身边,轻轻拨弄着姜成瑄额前的瀏海。 「你这个笨蛋,处理公事就那么厉害,生活却搞得一塌糊涂。」傅品珍轻戳着姜成瑄的额头,接着语气又转为柔软地说,「你睡一下吧。」 「你陪我睡。」姜成瑄握着傅品珍的手不放。摆脱不了姜成瑄的纠缠,傅品珍只好抱着她,一起躺在床上。 「陪我说话。」姜成瑄的眼睛才闭上没多久,又睁开。 「再不睡觉,我就回去了。」傅品珍没有睁开眼睛,只是把手穿过姜成瑄的颈后,从另一边轻轻拍了拍姜成瑄的脸颊。 「噢。」姜成瑄心不甘情不愿地再度闭上眼睛,可是才维持一下子又睁开,「你会跟我一起回台湾吧?」 「如果你乖乖睡,我就跟你一起回去。」傅品珍的声音听起来比姜成瑄更想睡。 姜成瑄微微笑了下,「那好吧。乖乖睡喔。」 「到底是谁才要乖乖睡?」傅品珍的声音又更含糊了。 姜成瑄没再出声,因为她知道傅品珍已经睡着了。她闭上眼睛,侧了侧身体,一手环上傅品珍的腰,和她额头靠着额头睡着了。 当傅品珍醒来时,外面的天色已经暗了。她拨电话叫了餐,便到浴室去洗漱。哗啦啦的水声把姜成瑄吵醒了,她知道是傅品珍在浴室,便静静地躺在床上,这是一种安心的感觉,即使看不到人在哪里,但还是能感觉到那个人就在这里。 很快地,餐点送来了。傅品珍和姜成瑄各自佔据了床上的一角,除了叉子碰撞餐盘的声音之外,没有别的声响。 最先按捺不住的是姜成瑄,「你要不要说点什么?这样太安静了。」 「你如果不怕消化不良,我是可以说啦。」傅品珍无所谓地回答着。 「比起担心消化不良,我更想要听你的声音。」姜成瑄才吃一点东西,就有了力气甜言蜜语。 「那你说,你和宋清秋是怎么回事?」傅品珍叉起水煮花椰菜,放进嘴里。 「啊~我的胃好痛。」姜成瑄放下餐盘,抱着肚子大喊。 「不要装了,你的演技退步了,以前额头还会渗出汗的,现在都没有。」傅品珍抹了一把姜成瑄的额头,装模做样地检查指腹,当然是乾的,又敲敲姜成瑄的餐盘,让她赶快吃。 姜成瑄傻傻地笑着,「那是空调太强了,汗一渗出来,就被吹乾了。」 「快点回答。」傅品珍瞪了姜成瑄一眼,这傢伙明明一副就是很想坦白的样子,又爱玩这种欲迎还拒的游戏。既然她想坦白,那索性就来个逼供大会吧。 「那个……她想帮我把你追回来,就假装跟我在一起,想……。」姜成瑄半推半就地回答着。 「想气死我?」傅品珍挑眉道。 「不是。是气气你而已。」姜成瑄连忙解释。 「我看,是只有你一个人这么想吧。你明明知道宋清秋喜欢你的。」傅品珍缓和了脸色,又回復到淡然的模样。 「那是因为我太生气了。」姜成瑄理直气壮地说。 「你还有理了?生气就可以肆无忌惮,不顾他人心情地利用人?」傅品珍开始教训小孩,「宋清秋那么好的人,你就捨得这样玩弄人家?」 「我没有玩弄的。只是小小的利用了一下。」姜成瑄的头越来越低,声音越来越小声。 「抬起头看着我。」傅品珍伸手抵着姜成瑄的下巴,「宋清秋的幸福,就由你来想办法,除了以身相许之外的办法。这是你欠她的。」 傅品珍在心中暗叹,为什么自己老公的感情债,要她这个做老婆的人当监督执行官? 姜成瑄听到除了以身相许之外的但书,几乎要笑得闔不拢嘴,有股甜蜜的感觉在胸中蔓延。「我已经想好办法了。」 「马磬言?」傅品珍想起马磬言那天的行为,不禁又用力地嚼了几下牛排。 「这个你也知道?」姜成瑄睁大了眼睛,不过很快地她就想通了,「清秋都和你说了吧?」 「她没有说得很清楚。所以你可以从头到尾再说一遍。」傅品珍斜睨着姜成瑄。 宋清秋找到傅品仁之后,又过了几天,傅品珍才同意和宋清秋通电话。从她的谈话中,第一次听到马磬言这个名字出现在姜成瑄的生活里,傅品珍和马磬言并不认识,名编剧的大名在这圈子里的人多少都会听过。她不意外姜成瑄可以找来这么强的编剧为juliet量身定作剧本,在听到她们一起去山上度假的经过之后,她就料准姜成瑄绝对是心怀鬼胎。 姜成瑄很会为别人着想,如果她无力照顾一个人,也会想办法带进一个人来取代自己,标准的会代表后事的类型。而马磬言就是被她定位成这样的一个角色,不过,傅品珍却不明白,姜成瑄是基于什么样的理由而找上马磬言。 「你不觉得,两个美女在一起,是很赏心悦目的一件事吗?」姜成瑄的双眼陶醉得几乎要冒出粉红色泡泡了。 「那我和你在一起,岂不是太委屈了?」傅品珍揶揄着姜成瑄,一边怀疑着,姜成瑄到底是什么时候染上这样的恶习,居然会开始意淫pp恋了。 「话不能这样说,我长得也不差啊。」姜成瑄放下餐盘,擦乾净自己的嘴巴,飞快地找好位子,躺在傅品珍的腿上。 「喂。刚吃饱不要躺下。」傅品珍提着姜成瑄的耳朵,逼她坐正了身体,「那天马磬言为什么要吻你?难不成,你又漏电,招惹上人家了?」 「那天那个才不是吻咧。她咬了我一口,你看看,伤口还在呢。」姜成瑄撅着嘴,身体往前倾,几乎要贴上傅品珍的脸。 「哪有什么伤口?」傅品珍瞟了姜成瑄一眼,那已回復血色的嘴唇,看起来还是一如既常地粉嫩。傅品珍看着送到眼前的粉唇,都宅配到府了,乾脆地吻了一口,吻完之后,又把人推回去。「那她为什么要咬你?」 「她在替清秋报仇吧。」姜成瑄漫不经心地回答,她抚着自己的嘴唇,还兀自沉醉在刚才的那个吻里。 「你果然已经招致天怒人怨了。明天开始吃素吧。」傅品珍用力地戳了下姜成瑄的额头,嗔怪地看着她。她这样作恶多端,就连站在路边,都能让经过的车子撞断消防栓,明明不下雨的洛杉磯,也因为她而下起了局部性阵雨。再不把她收回来管教,很快地就要恶贯满盈了。 姜成瑄露出令人发毛的笑容,靠到傅品珍的肩上,一手还在傅品珍的肩窝上划着圆圈,「你吃饱了吧?古人不是说,饱暖要思淫慾的吗?」 「古人什么时候这样说的?」傅品珍没好气地回答,却没动手推开她。 「有啦有啦。某本古书上头是这么写的。」姜成瑄手脚俐落地将餐盘放到地上,重新扑到傅品珍身上,「这么久了,你一定很想。嗯……绝对是。」 傅品珍抓住正要解开她扣子的姜成瑄的手,「不要随便替别人决定生理需求。」 「你不是别人,你是老婆。」姜成瑄开始吻着傅品珍的耳垂。 「我要回去整理行李了。」傅品珍翻身压住姜成瑄的身体,不让她再轻举妄动,她嫵媚地笑着,戳戳姜成瑄的鼻头,「你就从今天开始吃素好了。」 姜成瑄拉住正要翻身下床的傅品珍,引来后者的白眼,「怎么?有意见?」 「小的不敢。」姜成瑄松开双手,摊在胸前以示清白,「刚才你问了那么多,该换我问了吧?」 傅品珍深深地看着姜成瑄,叹了口气,「有屁快放。」 「为什么要我说分手?」姜成瑄就连做梦都在思考,却还是想不出为什么。 傅品珍嗤笑了下,那笑容彷彿在嘲笑姜成瑄的无知。「你这么聪明,怎么会想不出来呢?」 姜成瑄无辜地摇摇头,「我真的想不出来。」 「因为这是你欠我的。要是哪天我想分手了,我会逼你说出分手两个字,然后再把分手的责任往你身上一丢,我就可以拍拍屁股瀟洒走人了。」傅品珍坏心地捏了下姜成瑄的腰,让怕痒的她大叫了一声,整个身体缩成一团。 在缩成一团的同时,姜成瑄的心中有着数不尽的哀怨,这是活生生的现世报啊。而且是涵盖了身心灵以及现在与未来,各层面无所不在的报应。 (66) 在姜成瑄的不依不挠之下,傅品珍只好放弃劝姜成瑄休息,让她跟着回去整理行李。她一推开门,就看到傅品仁和安洁坐在客厅里喝咖啡,很明显地是在等她。 姜成瑄越过傅品珍,直接走到傅品仁面前,自在地拉开椅子坐下,朝着傅品仁伸出右手。「你好,傅先生。」 傅品仁被姜成瑄流畅得如行云流水般的动作吸引住了,那优雅又充满自信的风度彷彿世界上对她而言,没有所谓的难事。但下一秒,却又被她正确无误地喊出自己的姓氏,而吓了一跳。 他伸出右手,轻轻握上姜成瑄的手,「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出发到美国的前三天,无意间翻到一张你们小时候的照片。」姜成瑄微笑着回答。 「多小的照片?」傅品仁觉得惊讶,就算看到他小时候的样子,也不可能认得出来他。 「你三岁时候的。」姜成瑄交握着双手放在桌面上,轻松自在地说,「不要怀疑。做这一行做久了,这种眼光是必要的。」 经常要从人群里发掘新星,造就了姜成瑄的这一手功夫,再加上明星的培养训练多则三四年,年纪小的人在这三四年间有可能產生极大的变化,所以要避免挖到小时了了的假性明星,从小时候的脸就能揣摹出长大时的模样,这种技能在这一行算是绝技。 「见鬼了。你怎么可能这样就能认得出我?」傅品仁不可置信地大笑着喊了出来。 「事实摆在眼前,你不得不相信。」傅品珍拎着行李箱,靠在矮柜边上,冷冷地说着。「瑄,我们走吧。宋清秋刚才打电话来,三小时后的班机。」 「等一下。我怎么知道,不是宋清秋对你漏了口风?」傅品仁犹不死心地纠缠着。 「你放心。这傢伙已经快成了狗不理了,没有人会对她洩密的。」傅品珍不耐烦地用后脚跟敲着矮柜。 看着一来一往的两姐弟,姜成瑄的优雅自持一点一点地流失,她拍了拍差点僵硬的脸,把握时间再问一个问题,「你和清秋怎么认识的?」 「留学生的圈子很小啊。」傅品仁看到傅品珍的脸已经开始有点僵了,连忙收起夸张的笑容,「好了。下次有机会再聊吧。你再不站起来,恐怕一辈子都不用站了。」 姜成瑄对傅品仁会心地一笑,傅品珍的表情她也看到了。她向坐在一旁的安洁点头微笑下之后,会站起身走到傅品珍面前,在她的颊上轻吻一下,「我帮你提行李吧。别生气了。」 「你不提,难道要我自己提?」傅品珍挑眉斜睨着姜成瑄。 姜成瑄赶忙作出諂媚的表情,煞介其事地说,「是是是。就由小的为您服务,女王陛下,我们出发吧。」 看到哈着腰扶着傅品珍走出门外的姜成瑄,傅品仁和安洁双双笑倒在桌上。 「原来姐姐的幸福是这个模样。」傅品仁拭去眼角的泪水说。 「也只有这样的人,才禁得起傅姐的摧残吧?」安洁靠在傅品仁的肩上,柔柔地说。 「哈哈哈。」两人又齐声笑了起来。 回到台湾,骆佳珣一下飞机,在公司派来的车子里,就开始联系工作事项。姜成瑄倒在傅品珍的怀里大睡特睡,juliet成员们则是看书的看书,打电动的打电动,体力充沛得和姜成瑄这个老人形成强烈的对比。而傅品珍也没间着,一边通知员工明天恢復上班,一边翻开行事历,开始规划工作排程,与悠间得像无业游民的姜成瑄又是另一种风格的对比。 路克透过玻璃的反射,看着身体靠在一起的姜成瑄和傅品珍,那种契合的亲密感,在她的心中酿出一股酸酸的感觉。对夏子清搞出来的飞机,她已经听伊格尔八卦过了,也从刚才骆佳珣在电话中的谈话,间接地明白了骆佳珣的态度。 她不明白,骆佳珣为什么不直接澄清,而要这样遮遮掩掩的。夏子清已经不是她手下的艺人,和她在一起,并没有违背她的原则吧?况且,她们年龄相当,比起自己,夏子清的成熟更能带给骆佳珣安全感,不是吗? 在半路上,路克就先下车,换车到医院看外婆。一进病房,路克便觉得气氛有些凝重,抬头看到平时并不会打开的电视,正在播放着新闻。她觉得自己像被人从头到脚淋了桶冰水一样,她的脚步就定在那里,一动也不敢动。 「这是怎么回事?」外婆扔出一份报纸,就落在路克的脚边。 路克的手微微颤抖着,拾起报纸,第一眼就看到夏子清和骆佳珣状似亲密的照片。儘管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张照片里的姿势是因为角度的关係,才显得这么亲密。只是,这张照片把骆佳珣的脸拍得额外清晰,即使外婆有老花眼,还是能轻易地认出来。但她们两个亲不亲密,对路克一点关係都没有,有关係的是,外婆知道骆佳珣和她不只是学姐学妹的关係,还是同事关係。 「你这几天去哪里了?一份小小的打工,会需要出差到美国去?」外婆疾言厉色地说着,一口气接不上来,猛烈地咳着。 路克连忙丢掉报纸,跑到外婆身边,轻拍着外婆的背。「外婆,您不要生气了。」 「小路,你老实说,是不是进演艺圈了?」外婆一边深呼吸着,一边看着路克问道。 「您都打电话到公司问过了。」路克虽然不敢对外婆不尊敬,可是,外婆既然知道她去了美国,那一定就是已经到公司打听过了。这让她有种谎言被直接戳破的难堪感,以致于有些恼羞成怒。 「我想听你亲口说。」外婆的声音又变得严厉。路克的脾气和她的母亲一样,总是吃软不吃硬,若是要硬碰硬,那就註定要两败俱伤。而她们两个人的脾气,全是遗传自外婆的。所以,路克才会迟迟不敢坦白自己加入juliet的事实。 路克咬了咬牙,点头说,「是。我加入了一个叫juliet的团体。」 「你……我不是跟你说过,你的妈妈就是被演艺圈给毁了的。为什么你还要违背我的话?」外婆推开路克的手,不再让她碰触到自己。 「我也没办法啊。因为这样才能用最快的方式,赚到钱让您养病啊。」路克怯怯地回答。 「你这样说的意思,好像反而是我对不起你了?是我才让你跳入火坑的?」外婆的呼吸开始急促了起来。 路克不顾外婆的眼神阻止,持续地拍着外婆的背,还按了呼叫铃。「外婆,您先不要生气,听我解释。」 「没什么好解释的。去辞了这份工作,否则就不要再来看我。」外婆使出最后的一丝力气,将路克推倒在地上,而自己也躺在床上昏了过去。 幸好护士及时赶到,医生也随后赶来。路克呆若木鸡地站在墙角,看着医护人员进进出出地忙碌着,而自己只能无力地站在一旁。 「老人家情绪不太稳定,不要再让她受到刺激了。」医生为外婆打完一针之后,对护士叮嘱了几句,最后才对路克说。 路克默默地点了点头,坐在一旁的椅子上,静静地看着外婆满佈皱纹苍老的脸。虽然,她很想亲眼看着外婆醒来,但又怕刺激到外婆,便悄悄地起身,走出病房外。一打开房门,就看到骆佳珣站在外面,似乎正在犹豫着要不要敲门。 「你怎么来了?」路克有些意外。 「医生通知我的。是因为那个新闻吗?」骆佳珣自责地低着头。回到台湾之后,她才发现事情比她们想像中的夸大,在夏子清演唱会短发造型话题的延烧之下,这件事已成为近日来最多人关注的新闻了。 「嗯。」路克的声音有点低沉,就像沉默了几个月都不曾说过话一样。 「那我以后应该也不能再来了吧?」骆佳珣红了眼眶,泪水滴落在乳白色的地板上。 「最好不要了。就连我大概也不能来了,除非我退出juliet。」路克低声说道。 「那你会退出吗?」骆佳珣抬起头,紧握着路克的手臂,「可以不要吗?」 路克沉默以对。要或不要,她自己也无法决定。 「路克,外婆的情况如何?」姜成瑄在接到骆佳珣的通知之后,马上就赶了过来。看到骆佳珣的红眼睛,也大概猜到了外婆突然发病的原因。「算了,我们先回公司再说吧。」 姜成瑄安慰地拍拍路克和骆佳珣的肩膀,「我刚才去找过医生了,外婆会得到很好的照顾的,不用担心。好吗?」 骆佳珣感激地看着姜成瑄,她光是站在这门外,就不知道耗去了多少时间,完全忘了应该先去找医生的。姜成瑄牵起骆佳珣的手,右手则扶着路克的背,带着两人搭电梯下楼。傅品珍开着车,在医院门口等待。 从医院到公司的路上,四个人都不发一语。如果不是车上还有着轻音乐流动着,会让人误以为身处在无声的空间里。 到了公司之后,她们到姜成瑄的办公室。姜成瑄坐在椅子上,身体微微摇晃着,直到被傅品珍按住才停下,可是过没多久,又开始动了起来。看到傅品珍嗔怪的眼神,她才抱歉地笑了下,「不这样动,我的脑筋就会转不动。」 「你以为你是机械表啊?」傅品珍没好气地说。 姜成瑄朝着傅品珍傻傻地笑了下,随即才想到这个笑容的不合时宜,轻咳了一声之后说,「路克,我希望你能以不退出为前提,考虑这件事的处理方式。」 在这关头,突然有成员退出,会造成外界的多加揣测。所以,姜成瑄才会不希望路克退出。 「对不起。如果我再多注意一点就好了。」骆佳珣终于忍耐不住自责的煎熬,语带哽咽地说。 「小珣,现在不是说对不起的时候,控制一下情绪。」姜成瑄的语气平缓地说着,却还是让骆佳珣一口气地哭了出来。 「这种事情,是没有办法注意的。」傅品珍在一旁淡淡地说着,「这是暗箭不是明枪。」 虽然大家都没有责备骆佳珣,但骆佳珣却深陷在自己的情绪里不可自拔。今天的这种局面,说要怪谁都没办法,就算是夏子清,虽然她是事件的源头,但她和路克的外婆却没有直接的关係。所以骆佳珣想来想去,也只能把责任揽到自己身上了。 如果她不要和夏子清走得那么近,就不会被拍下照片。如果她不要因为怀着自私的,想补偿路克的心理,而和路克的外婆这么常接近,那么今天的事情就不会搞到这种地步。 (67) 路克见状,坐到骆佳珣的旁边,递给她一盒面纸,「你别哭了,没有人会怪你的。当初是我自己决定要隐瞒的,现在东窗事发了,也该是我自己承担责任。」 看到骆佳珣哭得像个泪人儿似的,而路克则是无能为力地坐在一旁,机械化地反覆着抽出面纸递出面纸的动作。姜成瑄对傅品珍使了个眼色后,又在经过路克身旁时,拍了拍她的肩,表示这里就先交给她了。她认为,情绪激动的骆佳珣,此刻不适合谈公事。 听到办公室的门关上的声音,路克知道这里就只剩下她们两个人了。自从上次在顶楼的那一番话之后,她们就不曾再单独在一起了。这段时间以来,骆佳珣的态度表面上看来落落大方,而路克相形之下就显得有些生疏。路克在爱情方面毕竟还是个生手,这还是她第一次认真告白,却也得到了认真的拒绝。告白被拒,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都足以对告白者造成尷尬,尤其是对路克这种自我保护意识极强的人。 她尝试性地把手放上骆佳珣的背,轻柔地像羽毛般由上往下地掠过,小心翼翼地,见骆佳珣没有反对,便又将她的头轻轻压向自己的肩膀。使她意外的是,骆佳珣非但没有抗拒,反而将手攀上路克的脖子,使得两人的上半身紧密贴合着。 「不要离开好吗?」骆佳珣仰着脖子的角度,使得呼吸若有似无地掠过路克的耳际。 「我……。」路克难以抉择。外婆是自己唯一的亲人,自己已经再也没有什么可以捨弃的了。 「对不起。是我太自私了,不想让你在这时候离开,只是不想让自己的疏忽成为juliet功亏一簣的原因。我们好不容易才走到这一步,juliet好不容易才刚踏上舞台。」骆佳珣深吸了口气,止住了泪水,也控制了自己的不理智的要求。她想起了现在谈论的是工作,而不是感情。 路克打断了骆佳珣的话,强调着,「我说过了,这件事不怪你,真的。」 「不。是我不该勉强你的……。」骆佳珣还想再说,但所有的话语却被路克温热的双唇堵在嘴中。 骆佳珣睁大了双眼,使劲地推开路克,呼吸犹自急促着。 「我喜欢你。」路克没有因为被推开而恼怒,这是她唯一想到的,可以温柔地制止骆佳珣继续歇斯底里的方法,虽然技巧不是很纯熟,「也喜欢juliet这份工作。」 「那外婆怎么办?」骆佳珣看着路克的脸,刻意地忽略了路克的第一句话。 「只能阳奉阴违了。」路克直视着骆佳珣,没有半点遮掩地说。 「你……为什么?你不是最讨厌说谎的吗?」骆佳珣讶异地盯着路克看,像看到外星人一般。 「如果为了自己喜爱的人事物,某些原则是可以妥协的。」路克坚定地说。 在办公室外面,姜成瑄将傅品珍圈在自己和栏杆之间抱着,「来打个赌,小珣会不会哭到天亮?」 「你真是个坏心的老闆。」傅品珍手肘往后撞了一下,引得姜成瑄的一声哀嚎,「我不拿女人的眼泪打赌。」 「你什么时候转型变得这么会怜香惜玉了?」姜成瑄揶揄地说。 「我学你的,下次就能把女人从你身边抢走了。」傅品珍得意地说。 「那你得加把劲,力求青出于蓝胜于蓝才行。」姜成瑄无所谓地回答,但同时也想到一件很在意的事,「等一下。说到抢女人,刚才应该不要留路克的,反正我也要解散juliet了。在美国竟然一直跟我抢女人,还不管美丑老少都抢。」 傅品珍在狭小的空间里转身,两隻手併用地掐着姜成瑄的耳垂,「你敢解散,我们就分手。你那么在意那些被抢走的女人吗?」 「轻点轻点。」姜成瑄缩着脖子,拼命地求饶,「我不是在意那么女人,我只是不喜欢那种被抢的感觉。」 「那是给你的一点小小教训,让你知道,世界上不是所有事情都能尽如你意。」傅品珍又加强了力道,「那还解散不?」 「不解散了。我怎么敢呢?虽然,根据我们的协议,你提出的分手是无效的。」姜成瑄看到傅品珍的微慍的眼神,连忙补充,「可是,只要是你的命令,我都会乐意遵从的。你说不能解散,我就不解散。」 傅品珍笑着放开双手,环着姜成瑄的腰,在她的右颊上亲了一下,「乖。」 「你觉得,我组juliet这个团体,会不会是个错误?」姜成瑄的语气突然变得凝重,「这几个小朋友,加入了这个团体,当她们站到舞台上的同时,也被我从衣柜里把她们都拉了出来。」 「随便替别人出柜是不道德的。」傅品珍嗤笑一声,想起了贾思柏说过的话。「你开始有不道德的负罪感了吗?」 姜成瑄微微地点了点头,随后又冷冷地笑着,「年纪大了总是会想得比较多。但除了这个之外,更重要的是,这一次我不想输。看来,我得再多佈几道防线才行。」 「你觉得夏子清这次的事件,没有表面上的单纯?」傅品珍感觉到姜成瑄话里的语意。 「我担心这只是个前奏。况且,以夏子清的人脉,还不够力量能把这次的新闻炒得这么大。」姜成瑄的目光变得深邃,「如果她的背后没有另一个人帮她操作,一个只会泡夜店的过气创作歌手,会有这么大的新闻价值?」 「你怀疑李大成?」傅品珍抬头看着姜成瑄,一手轻轻划过姜成瑄那如羊脂玉雕琢的下巴。 姜成瑄抿着嘴,抬高了下巴,露出有如鐫刻出来的线条,「除了他,应该不会有其他人了。」 「你不觉得,你们都太依赖媒体的力量了吗?」傅品珍像把玩古玉般地来回摩挲着姜成瑄细緻的皮肤,「记者都被你们搞到写稿写到键盘都烧掉了。」 「我们是在创造就业机会。」姜成瑄噗嗤一笑,「那不然,我的御用造型师有何高见呢?」 「既然你诚心诚意地问了,我就大发慈悲地告诉你吧。」傅品珍学着平时姜成瑄常用的口吻说,「他拿你旗下的艺人,攻击你最担心的弱点。那你也可以拿他自认最好的武器去反击他。」 「以子之矛攻子之盾?」姜成瑄皱着眉头,「你是要我用舆论淹没他的媒体?」 「没错。」傅品珍奖赏地吻了姜成瑄的嘴唇,「他动用媒体的目的,不就是要造成舆论吗?那你何必跟着他团团转,不如直接就从舆论下手。至于操弄歌迷,对你来说,应该是轻而易举吧?」 「别讲操弄,那多难听啊。顶多只是煽动。」姜成瑄扬起一边的嘴角坏坏地笑着。「不过,这方法应该不是你自己想的吧?是不是有人担心公司被我们斗垮了,让你来进言的?」 姜成瑄放开傅品珍,转身靠在栏杆上,看着阴暗角落里忽明忽暗的火光,「出来吧。即使抽的是淡菸,但那菸味在这个空间里,还是很明显的好吗?学姐。」 钱雍曼从那角落里走出来,右手的食指和中指间还挟着一根菸,「我才刚吸一口,就被你抓包了。亏我还煞费苦心地挑了下风处站着。」 「你躲了那么久,终于捨得出来了?」姜成瑄暗自埋怨着钱雍曼,自从傅品珍去了美国之后,她就对姜成瑄避不见面。 「我夹在你们中间,也是很难做人的,不如就远离战场宣布中立囉。」钱雍曼将香菸的滤嘴送入双唇之间,随着滤嘴的离去,带出了一阵淡蓝色的烟雾。 「那你为什么不继续保持中立,而要来搅和我和李大成之间的事?」姜成瑄不屑地回答。她的回答却惹来傅品珍的掐了一下,她知道傅品珍是要她对钱雍曼尊敬一点,但她却只是微微弯了下腰,随即又挺直了,丝毫不肯退让。 「我原本要你们比的是赛跑,谁知道你们跑到一半,却变成拳击赛。你知道公司在你们一来一往的新闻爆料里,形象被破坏了多少?」钱雍曼不带任何情绪地说着。她并没有责怪姜成瑄的意思,但公司有了损失也是事实。她只是想站在经营者的角度,分析利弊得失。 「那李大成呢?就他可以利用媒体,我却只能一路挨打?」姜成瑄不满地说。 「我会口头劝诫他的,再说,我可没派人去跟他进言喔。」钱雍曼讨好地揽着姜成瑄的肩,她知道姜成瑄是出了名的护短,同时她最讨厌的就是不晓得要护短的人,「小学妹,你就别生气了。」 「好吧。你最好能管好你的狗,否则,今天的协议就作废。」姜成瑄一旦认真起来,就变得六亲不认,即使是学姐也一样。她不顾傅品珍抗议的眼神,搂着傅品珍的腰往办公室方向走回去,独留钱雍曼一人在原地。 进到办公室后,姜成瑄看到骆佳珣已不再啜泣,而是与路克正低声交谈着。「看起来,应该有结论了?」 「我决定了。我要继续做下去。」路克坐在沙发上,身体往前倾地,两肘放在膝盖上,双手交握在下巴之前。 「就单纯上司立场来看,你的决定让我很高兴。但就朋友的立场而言,你外婆要怎么应付?再做另一次的隐瞒?」姜成瑄双脚悬空地坐在办公桌上。 骆佳珣握着路克的手,深深地看着她,彷彿要她再多考虑一下。但后者却是回给她一个浅浅的笑,马上又转向姜成瑄,肯定地点了点头。 (68) 路克隔天早上连觉都没睡,就再次回到医院。踏入病房时,看到外婆仍在睡眠中,路克只好坐在角落里的椅子等待。就像小时候放学回家,在没有人的家中,她只能坐在角落里,等待工作结束的外婆回家。她还记得每次总在黄昏时回家,随着天色逐渐变暗,房子里的光线越来越微弱,直到完全黑暗。她默默地等待着,等着外婆回家把灯打开,把光明重新唤回她的身边。 「小路。」外婆的声音,把路克从黑暗中拉了出来。 路克睁开眼睛,看到外婆躺在床上,对她伸出了手。她急忙跨出一个箭步,跪在床边握住外婆的手。 「你昨晚没睡吗?眼睛红得跟兔子一样。」外婆慈爱的眼神,让路克的心中油然生出更多的罪恶感,她默默地摇摇头。 「工作辞掉了吗?」外婆锐利的眼神直达到路克的眼底。 路克不自在地低下头,「辞掉了。」 「那好。去帮我办出院手续,既然你没了工作,那我也不能继续住在这里了。我们回家吧。」外婆疼惜地摸着路克的头。 「不要这么急吧?先让我回家整理一下,再来接您,好吗?」路克抬起头,有些窘迫地回答。自从外婆住院后,她就搬到公司宿舍住,家里已经很久没有人住了。 「为什么还要整理?」外婆不解地问着。 路克只好如实回答,幸好外婆没再坚持,便让路克先回去整理房子。路克从医院出来之后,便马上拨了电话给骆佳珣,跟她说了外婆想回家住的事情。骆佳珣二话不说,便和路克约在家里见,要帮忙打扫房子。 当路克回到那个许久没有回来的家时,骆佳珣和juliet的其他成员早已在楼下等候。她惊讶地看着每个人手里提着的打扫工具和生活用品,「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我们来帮忙的。」五个人异口同声地回答。骆佳珣则是站在一旁笑而不语。 「你们别添乱就好了,还想帮忙?」路克一边说着,一边控制不住上扬的嘴角,笑着走上楼,开了门让大家进去。 不到三十坪的房子,在五个人的合作之下,很快地就打扫好了。少掉的两个人是贾思柏和伊格尔。贾思柏是标准的富家子弟,对于打扫完全就是个生手,在她踢翻第三桶水之后,就被所有人驱逐到阳台上去做日光浴了。而伊格尔,在她干劲十足地挽起袖子,准备开始打扫,却在一个转身中,横着扫帚把书柜的玻璃敲裂了的时候,就註定了她要去陪贾思柏做日光浴的命运了。 在房子整个焕然一新,冰箱里也塞满了食物之后,五个人满意地坐在客厅里,环顾着合作的成果。大家畅快地喝着事前就买好的冰凉饮料,聊了好一会儿的天之后,终于有人想起了被赶到阳台上去的两个人。 托比拉开落地窗的纱门,探头出去,却看到贾思柏和伊格尔头靠着头,倚着冷气孔下的墙壁睡着了。她的笑声引来了尤恩。尤恩见机不可失,跟路克要来了麦克笔,便开始了人体彩绘。 听到细细碎碎的笑声,贾思柏和伊格尔才醒了过来,一睁开眼睛,就看到大家都围着她们两个。 「你们打扫好了?干嘛围在这里?看马戏啊?」贾思柏伸了个懒腰,转头看到伊格尔的额头上被写了个王字,双颊上还被划了猫咪鬍鬚。她笑得直不起腰,只能指着伊格尔的脸,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靠。你笑屁啊。」被笑得不明不白的伊格尔怒视着贾思柏。在贾思柏笑得闭上眼睛时,伊格尔才看到贾思柏的眼皮上被划了一双眼睛,她也开始笑了起来,「哈哈。贾思柏,你以为你是在课堂上打瞌睡吗?干嘛还在眼皮上划眼睛?」 突然间,两人同时停住了笑,对看了三秒鐘。这下子换成了其他的五个人开始大笑。两人看到尤恩手上的麦克笔,马上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伊格尔扣住尤恩的脖子,勒得尤恩差点断了气,贾思柏则是抓住了尤恩的双脚,两人合力把尤恩抬到浴室,打开莲蓬头,把尤恩淋得跟落汤鸡一样。 尤恩当然不可能乖乖地接受惩罚,在她的反抗之下,三个人在浴室里扭打成一团,整个浴室差点成了水乡泽国。最后三个人终于累了,全都坐在地上喘着大气。 「打完了?」路克手里捧着一堆衣服,站在浴室门口,看着狼狈不堪的三人,「这些衣服给你们换吧。」 路克说完之后,便拉上浴室的门,将三个人关在浴室里,还不忘喊一句,「快点换,别感冒了。」 只听见里面又传来吵闹声,「你们先出去啦。我要换衣服了,不要偷看。」 路克感觉到门把被转动了一圈,连忙拉住门把,不让门打开。里面又传来一句,「靠。门打不开啦。」 这时厄本也赶过来,帮着路克把门又拉得更牢。只见门把疯狂地转动着,门板被激烈地敲打着。听起来像是贾思柏的声音,「打开啦。放我们出去啦。路克,不要玩了啦。」 「你们快点换衣服,还有,浴室里面要清理乾净喔。」厄本贴着门缝大喊着,「平时表演的时候,我们都是这样换衣服的,何必害羞呢?」 「屁啦。表演的时候,好歹还有个布帘的。快放我们出去,不然翻脸囉。」听这粗鲁的语气,想也知道一定是伊格尔。 「这是给你们胡闹的惩罚。」托比站在厄本身后,朝着浴室里大声说着。 「噢!很烦耶!连你也在闹。」伊格尔绝望地喊了一声,又对着里面的另外两个人说,「把身体转过去啦。谁都不许偷看。」 末了又补了句粗话,似乎还掺杂了肢体暴力的声响,只是分不出谁是施暴者,谁又是受害者。 当三个人都换上乾燥的衣服,还顶着一头溼发走出浴室时,客厅里的人都端坐着不敢笑出声。三个人哀怨地看着舒服地坐在椅子上的四个人,有点敢怒而不敢言。 路克拿着毛巾,走到贾思柏面前,「把眼睛闭上。这里还有一些墨水没擦乾净。」 贾思柏乖乖地闔上眼睛,站在原地任由路克轻柔地搓拭着自己的眼皮,那粗糙的摩擦让她有点疼痛,却又有些温暖洋溢在心底。听到路克说好了,她才缓缓地睁开眼睛,眼前似乎还有些冒金星,她连续眨了几下眼睛,才恢復视力。 「你干嘛这样看我?」路克看着贾思柏的眼神,有些尷尬。刚才不知道为什么,突然鬼迷了心窍,就想替她擦乾净眼皮上残留的墨水。她敲了下贾思柏的头,「不准你爱上我,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坐在一旁的骆佳珣一口汽水还来不及吞下去,便被呛得咳了起来,引得所有人都转头看她。她红着脸,将身体转向另一边,继续咳着。 「我才不会爱上你咧。」贾思柏义正严辞地回答,旋即又换上曖昧的表情,撞了下路克的肩膀,「还有,我们都知道你喜欢的人是谁啦。」 路克轻咳了一声,把毛巾塞到贾思柏手上,没好气地说,「不要多管间事。」 路克这疑似害羞的举动,又引来了哄堂大笑。 这一个下午,就在这打打闹闹中结束了。骆佳珣最后又巡视了一遍,确定这屋子已经足够让路克和外婆生活,才带着一群问题儿童离开。 而路克也在黄昏时候,把外婆接回了家中。虽然,她还是放心不下外婆的身体,但她知道反对是没有用,外婆向来是说一不二的。只是在骆佳珣的打点之下,医生特地在外婆出院时,叮嚀了要她们每週都要回来复诊。 在姜成瑄的指示之下,路克的工作被集中在学校没课的那几天,特别是外婆复诊的那天,工作会安排得特别紧凑。也因为是单独安排的工作,使得她工作的时间和其他成员的大多都错开了,除了已经不是学生的托比偶尔还会和她一起工作之外,需要上课的人几乎都见不到路克。而表演工作,也在为了掩人耳目的因素之下,路克暂时从舞台上消失了。 这些跡象也引起了外界的揣测,幸好姜成瑄早就安排好了说辞,骆佳珣在面对记者的质询时,直接回答是因为路克学业的关係,无法配合演出时间。而这份说辞也一字不漏地,经由报纸传至外婆的眼里。面对外婆的质疑,路克也拿出早就和姜成瑄套好的招,回答是因为公司担心路克突然消失,会对juliet造成不良的影响,所以只会说她暂停演艺工作,等到适当时机才会宣布她退出消息。 除了舞台表演工作之外,其他的工作还会加以封锁消息,以免风声走漏被外婆获悉。姜成瑄可说是为了路克的外婆,制定了滴水不露的计画。 因为路克工作的时候,大多都是假借上课或是学校活动的理由,但难免会有工作延迟的状况发生而晚回家。每次她都只能说顺路到超市去购买生活用品,或是买菜,所以这些东西就必须由骆佳珣跑一趟去帮她买来,然后在路克回家前再把东西交给她提回去。但偶尔还是会有疏忽,例如回家之后打开冰箱,才发现冰箱里已经放了两瓶牛奶,而购物袋里头竟然还有一瓶新买的。 逼得路克在外婆怀疑的眼神之下,只好撒了个小谎,说自己想增高,要多喝牛奶。有一次,为了表明心志,还当着外婆的面前,一口气喝下了一公升的鲜奶,喝得路克差点没有当场反胃吐出来。 (69) 「小路,你最近变得开朗了,遇到什么好事吗?」外婆走到阳台,看着倚在栏杆边上,正望着晚霞的路克。 这个孙女最让她放心不下的,就是太过于阴沉的个性。以前听说运动可以帮助小孩子变得活泼开朗,她才鼓励路克去打篮球,但即使如此,路克的性格还是没有太大的转变。直到最近,她在医院里住了好长一段时间后,回家再和路克同住,才发现孙女已有了不同。 「外婆。这里风大,我们进去说话吧。」路克转身连忙拉着外婆往里面走。 外婆牵着路克的手,一起坐在籐椅上,「你还没告诉外婆,是不是遇到什么好事了?难道是谈恋爱了?」 「外婆。」路克无奈地喊了一声,她没想到外婆竟然会联想到这方面去,「没什么事发生啦。只是,认识了一群朋友,她们都很有趣,可能被她们影响了吧。」 「有空把她们带回家来玩吧。」外婆拍拍路克的手,「外婆得看看是怎么样有趣的人,能让你露出笑容。」 「有机会的话,我会的。」路克对外婆笑了下,随即又想起了一件事,「外婆,我们明天晚上有个聚会,我能不能跟她们一起出去?不会玩太晚的。」 外婆看着路克央求的表情,她已经忘了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再也没见过路克的这个表情了。在路克很小的时候很会撒娇,每次带她出去散步,总会被她的表情迷得心软,便忘了自己白天才刚禁止路克吃太多零食,结果,最后又买了一整袋的零食回家。 她慈爱地笑着说,「好吧。你都这么大了,就不要限制你太多了,好好玩,不用急着回来。」 路克高兴地抱着外婆,马上又觉得太亲热了,便急忙地松开怀抱,不好意思地低着头。外婆拍拍路克的头,「你这孩子,小时候总爱抱着人撒娇,长大了反而脸皮变薄了。」 「外婆。」路克恼羞成怒地喊了一声。 这时门铃响起,两人相视一眼,她们家并没有什么亲友往来的,基本上是不会有人来拜访的。路克站起身要去开门,外婆却按住了她,「让外婆运动运动吧。」 外婆打开门时,看到外面站着一个戴着棒球帽,有着一双像绿宝石一样的眼睛,却有着雌雄莫辨的脸孔的人。 「外婆您好,我是路克的同学。」伊格尔一边说着,一边拿出自己的学生证,像刑警一样地亮了出来。 外婆被伊格尔这个突兀的举动搞得一头雾水,看着伊格尔只比路克矮一点点的身材,还以为是路克篮球队的队友。她不知道,因为伊格尔的外表让她每次上厕所,总要引来一阵风波,于是养成了她随身都会带着学生证,必要时就会拿出来以兹证明,她是女的。她担心路克的外婆会误认她是男的,所以就习惯性地又把学生证拿了出来,顺便证明自己真的是d大的学生。 坐在外婆身后的路克,看到伊格尔的动作,差点笑叉了气,她好不容易忍住了笑,走上前去,「外婆,她是我最近认识的那群朋友其中的一个。」 外婆一听便高兴地拉着伊格尔进门,嘴里直喊着欢迎。 「有什么事吗?」路克站在外婆背后,对伊格尔打着暗号,要她说话谨慎点。就连她自己都不敢喊出伊格尔的名字,担心被外婆认出伊格尔来。 「今天尤……咳……小鬼说她生日,大家就想一起吃饭,她们派我来问你要不要一起去?」伊格尔在路克的眼神威胁下急忙煞车,改口用了平时喊尤恩的称号,这才没说溜了嘴。 路克在心里想着,尤恩不是上个月才刚过完生日,这个月怎么又来了个生日? 但路克还没吭声,外婆便抢先回答了,「小路,你就跟朋友一起出去玩玩吧。别老闷在家里。」 路克在外婆的催促下,和伊格尔一起被推出了门外。她搞不懂外婆怎么会突然主动放她出来了,之前明明还管得很严的,唯恐她又跑去参加juliet的工作。 「你怎么突然跑来了?我好不容易才让外婆答应明天晚上可以出去的,我明天要和你们一起去孤儿院表演。」一弯出巷口,路克便拽着伊格尔的衣服说。 像这类的表演工作,一般来说,路克是不需要参加的。但明天的表演是一场公益活动,所以路克才会这么想参加。 「啊?那……你明天会不会就出不来啦?」伊格尔诧异地停下脚步,慌乱地看着路克。因为她们都很久没看到路克了,刚好尤恩今天直嚷着说想要过生日,其他人就拱伊格尔去接路克。会拱她去,其实也是因为她是d大的学生,至少可以和路克沾上点关係,邀她出来也比较名正言顺。 「算了。应该没事啦。刚才外婆那么高兴,明天应该还是可以出来的。」路克看着脚下,「尤恩不是上个月才过完生日,怎么今天又生日?」 「她啊。她说她的生日是因心情而定,不是靠日历决定的。真不知道她在搞什么鬼。」伊格尔说起尤恩,带着莫可奈何的语气。 「你知道她是孤儿吗?」路克是无意间知道这件事的,那时候尤恩和骆佳珣在茶水间说话的时候,她正巧经过门口,「明天要去表演的那间孤儿院,就是她小时候待过的地方。所以,我明天就更要出席参加了。」 「真的假的?我还以为她跟贾思柏一样,也是个公子哥儿。」伊格尔大吃一惊地用力扯了下路克的手臂。 路克被拽得差点重心不稳,就连搭在t恤外面的衬衫都被扯得歪了一边,她瞪了伊格尔一眼,「你家也很有钱的,好吗?你跟她们是一掛的。」 「那我跟托比也是一掛的,我也是孤儿。」伊格尔撇撇嘴,不以为意地说着。 「你父母双全,哪里孤儿了?」路克不耐烦地推了伊格尔一下。 「我自己一个人在台湾,这样也算是孤儿啦。」伊格尔笑着回推了路克一下,「难怪她老是巴着托比,原来是缺乏温暖。」 「你吃醋啊?」路克想起之前被伊格尔弄到受伤的怨气,忍不住便揶揄着伊格尔。 「她又不在意我,我吃醋有什么用?」伊格尔委屈地说着,「不要说我啦。那你跟小珣还不是一样,老拖着,一点都不乾脆。」 「她拒绝我了。」路克眼神一黯,自嘲地说,「拒绝得很乾脆啊。」 「怎么会?」伊格尔拉住路克,停下了脚步,「难道她真的跟夏子清……?」 「我想大概是真的,要不然,她也不会在新闻爆发之后,还跟夏子清见面。」路克低着头,踢着路边的小石子。 「你怎么知道她跟夏子清见面?」伊格尔好奇地问着。 「前几天,小珣带我去录音室,我在里面配唱的时候,夏子清进来把她喊了出去。」路克无力地靠着电线杆。 刚从美国回来的时候,她原本还以为那个新闻是夏子清单方面搞出来的,而骆佳珣只是为了公司,才不想戳破夏子清的骗局。但如今看来,骆佳珣的保留态度,倒像是在替夏子清缓和跟公司的关係,而两人交往的事情似乎也是真的。 「你又来做什么?」骆佳珣走出公司大楼,就看到夏子清的车子停在路边。 「上车吧。」夏子清推开车门。 骆佳珣看着夏子清的眼神,那坚定的神情,如果她不上车,夏子清一定又会从车子里面出来拉她。到时候,又不知道会被拍到什么照片了。她瞇起眼睛,在心里暗骂了一句,最后还是认命地上了车。但她上车后,却阻止了夏子清要发动引擎的手,「有话在这里说。」 「你是新来的吗?你上了车,还要继续在这里逗留?」夏子清挑眉说着。 骆佳珣叹了口气。没错,公司附近一直都是狗仔队的重点岗哨,她自己现在又刚好是风云人物。「开车吧。不要去太远的地方,我累了,想早点回家休息。」 夏子清诡计得逞地笑了笑,「没问题。」 当车子停进夏子清家的车库时,骆佳珣知道自己又掉进了夏子清的陷阱,她怒视着夏子清,「你到底想怎样?」 「别生气。」夏子清的身体往后退着,伸出双手摆在身前,「我煮了些东西,想和你一起吃晚餐而已。」 骆佳珣知道生气也没有用,这段时间以来,夏子清展现了前所未见的包容力及耐心。不管骆佳珣如何对她摆脸色,夏子清总是笑脸以对,如果不是姜成瑄的提醒,她差点都要以为夏子清是真的痛改前非了。 进到屋子后,满屋子的烛光点点,餐桌上舖着洁白的桌巾,上面放着倒在醒酒器里的红酒,以及装盘精美的义大利麵,还有麵包。 「如果你还不是太饿的话,我想先让你听一首歌,是我这几天为你写的。」夏子清接过骆佳珣的手提包,放在玄关的矮柜上。轻揽着骆佳珣的腰,走到客厅的沙发前,自己又走到钢琴前坐下。 悠扬的琴声从夏子清灵活的手指间渲洩而出,在偌大的房子里环绕着。骆佳珣坐在沙发上,疲累地往后仰着,闭上了眼睛。她听得出来,这是夏子清的风格,和她的上一张专辑完全不一样的风格,却有着她们刚认识时,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一曲演奏完毕,夏子清自信地端坐在钢琴前,等待着骆佳珣的回应。 「你知道吗?」骆佳珣没有睁开眼睛,仍然保持着仰头的姿势,「有人为你写歌,是件很令人感动的事。」 (70) 「所以,你喜欢这首歌?」夏子清神情愉悦地站起来,快步走到骆佳珣身边坐下并且抱着她。 「可是,你的歌已经不能感动我了。」骆佳珣任由夏子清抱着自己,自顾自地继续说着,「你只是回到了原点,却又让我重新想起了那时候的事。」 「你说什么?」夏子清用尽全身的力气,激动地紧抱着骆佳珣,「你竟然不感动?」 「夏子清,放开我。你弄痛我了。」骆佳珣被抱得几乎喘不过气来,受不了地使劲挣脱了夏子清的怀抱,将她推到了地毯上。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夏子清躺在地毯上,绝望地呼喊着,「我都已经跟你说过对不起了。我都已经用这种方式求你回到我身边了。你为什么还要说,我的歌已经不能感动你了?你知道这句话有多伤人吗?」 骆佳珣蹲在夏子清身边,伸手拨开她额前已经长到盖住眼睛的头发,「夏子清,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既然你已经找到了原来的感觉,你一定也可以在这个基础之上,再做出新的创作。有没有我,并不是那么重要的。」 「不。有没有你,是很重要的。你还没有原谅我,我知道的。一定是这样。」夏子清翻身抱着骆佳珣,歇斯底里地红着双眼,反覆地喊着,「对。一定是这样的。没关係,我瞭解。」 夏子清立刻又像想开了似的,她站起身,抹了把脸之后,牵起骆佳珣的手,彷彿像换了个人,温柔地说,「来,我们先吃饭吧。义大利麵大概凉了,我再去热一下,你先坐到那里等一下。」 骆佳珣不想再刺激夏子清,只好顺着她的意思,走到餐桌旁坐下,看着夏子清在开放式厨房里忙碌着。她支着下巴,望着夏子清的背影,原本就不胖的人,现在看起来更瘦了。凹陷的双颊,两眼之下的黑眼圈,要不是脸上化妆品的掩饰,夏子清已经几乎到达了形容枯槁的标准了。如果是以前,她一定会心疼到不行。但现在,什么感觉都没有了,就连厌恶的感觉都不见了,原来这就是心死掉的感觉。 「刚才那首歌,你写了多久?」骆佳珣受不了安静的气氛,只好找些话来讲。 「一个礼拜。我每天除了上节目以外的时间,都在写歌。」夏子清听到骆佳珣主动开口说话,雀跃地跑到她的对面,拉开椅子坐下,急切得像考试得了第一名的小孩,急着要把成绩单拿给妈妈看一样。 「找你上节目的很多吗?」骆佳珣拿起杯子,走到吧檯前,倒了一杯水。 「嗯。多亏被狗仔队拍了那些照片,现在很多人都要找我去上节目。」夏子清走到骆佳珣背后,环抱着骆佳珣的腰,「我们什么时候才可以公开呢?你说先别公开,我就很乖地没有承认。可是,我真的很想让每个人都知道我们在一起。这样我就可以每天都和你在一起了。」 听到夏子清陶醉在自我世界里的话语,骆佳珣觉得无言,「事实上,我们并没有在一起,所以没有什么承不承认的问题。与其花时间去上那些八卦节目,我倒希望你能待在家里,多写几首歌。」 「我们终究会在一起的。」夏子清还是不死心,但在看到骆佳珣责备的眼神时,她马上换了个口气,讨好地说,「好吧。既然你希望我多写些歌,那我就听你的,把那些通告都推掉。这样可以了吧?」 「写歌是为了你自己,不是为我。」骆佳珣纠正夏子清。 「如果不是为了你,我是写不出歌的。我需要一个精神的依託,而那个人除了你,谁也不能代替。」夏子清的眼睛像要冒出火来一样,当她低下头企图亲吻骆佳珣时,却只亲到了一个水杯。 骆佳珣举着杯子,挡住了夏子清,「说了那么多话,你一定口渴了,喝点水吧。」 夏子清笑了笑,拿着杯子,喝了一口。 「没有我,你还不是创作了第三张专辑。」骆佳珣永远也忘不了,她们分手那时候,夏子清正在做第二张专辑。夏子清创作的速度不快,因为她吹毛求疵的性格,使得她每次收歌都要拖很长的一段时间,一年能出一张专辑,已经算是正常速度了。 「那张专辑……」夏子清欲言又止地停顿下来,过了十秒鐘的时间,她才又开口,「那张专辑不是我的创作。」 「怎么可能?」骆佳珣觉得自己好像听到了一个不该知道的秘密,但那张专辑明明每首曲子都是掛着夏子清的名字。 「外面没没无名的作曲人那么多,我找到了一两个作得还不错,生活却很潦倒的人,跟他们买了曲子,回来再加以改编,最后就成了我的创作。这就是我第三张专辑的真相。」夏子清露出沮丧哀伤的眼神,「你不会告诉别人吧?」 骆佳珣木然地点了点头。 「所以,你该相信我说的都是真的了吧?我不能没有你。」夏子清举起骆佳珣的手,放到嘴边细细地亲吻着,像进行着顶礼膜拜的宗教仪式一般,「但是,你看,我这一个礼拜都在想着你,只要一想到你,我的脑海里就又出现了音符在跳跃。你是我灵感的泉源啊。不要再拒绝我了,好吗?」 「夏子清,当初是你赶我走的,是你连一句解释都不听,就把我从这里赶了出去。还记得吗?」骆佳珣极力地控制自己的语调,让它维持在平缓的起伏间,不让自己太过激动,「你不能这样对我呼之即来挥之即去。」 「我都已经说过对不起了。」夏子清的声音突然地拔高,她握紧了拳头,用力地敲在吧檯上。她闭上眼睛,深呼吸了一口气,重新睁开眼睛,她紧绷的脸部肌肉微微颤抖着,「小珣,对不起。我是真的很需要你。我已经不再和那群人来往了,因为我发现,他们都只是想要沾我的名气,出去喝酒也只是想要我买单。他们并不是真心地想和我交朋友。会对我真心的人,只有你。」 骆佳珣握住夏子清颤抖的双手,勉强地露出笑容,安抚地说着,「好了。我们先不要谈论这个问题了。义大利麵应该已经热好了吧?我们先吃饭吧。我饿了。」 夏子清这才重新展开笑顏,她笑着对骆佳珣说,「好。我去把麵拿出来,我们一起吃吧。」 在餐桌上,夏子清因为没有再遭到骆佳珣的抗拒,显得很高兴。她眉飞色舞地谈论着她的创作计画,她的眼神里透着一股对创作渴望的狂热。面前餐盘里的食物却是动都没动,倒是那瓶红酒,她已经喝掉了三分之二。 面对夏子清大起大落的情绪,还有看到夏子清枯瘦的身体,以及颤抖的双手,骆佳珣隐约感觉到一股不安,她觉得夏子清一定还有什么事情在瞒着她。 在餐厅里,贾思柏举起可乐,就着吸管喝了一大口,刚才的烤鸡有些太咸了,让她觉得口渴。她拿起叉子,对着路克说,「路克,你就不能拿出比赛的拼劲,好好地追小珣吗?」 「是啊。说不定,小珣只是不好意思。你知道的,女孩子总是要矜持一下的。」托比也在敲着边鼓。 「可是,她很明白地说了,不会跟艺人谈恋爱的。」路克无奈地咬了口很有嚼劲的马芝拉条。 「那你用退出juliet试探她。你退出了,就不再是艺人了。」厄本想了想,提供了建议。 「不行啦。你的主意来得太晚了。上次我外婆的事发生的时候,我已经说过不会退出了。」路克的眼睛才刚亮起了一下下,但旋即又想起那天的情景,她才发现自己错过了好时机。「再说,现在光是应付我外婆,就已经很累了。」 「你外婆到现在还是不肯让你回来?」尤恩一边双手并用地啃着香辣鸡翅,一边说着。 「我今天能出来,都觉得很幸运了,哪里还敢问能不能回来?」路克拿起芹菜沾了莎莎酱,咬下一大口。 「厄本,你的主意最多了,你想想办法,让路克回来吧。不然,她每天这样躲躲藏藏的,我看得都累了。」贾思柏耸恿着厄本。但她说是这样说,实际上却是因为只有她一个人独守空闺,耐不住寂寞了。 原本住在一起的时候,还不怎么有感觉,路克搬回家去住了之后,她突然觉得房间大了许多。好不容易在经过这么久的培养之后,路克和她们的互动变多了,对她也不再像以前那样冷冷淡淡的。却在这时候发生了这件事,把路克硬生生地从她身边拉走了。这种感觉就像,好不容易接上的手,又再一次被砍断了。 「路克,你可以跟我们说,为什么你外婆会这么反对吗?」厄本推了推鼻樑上的眼镜,放下刀叉,认真地看着路克。如果不能知道事情的原因,是无法提出有效对策的。 路克面有难色地停下了动作,她抱歉地看着厄本。 「不能说吗?」厄本隐藏在镜片后面的眼睛,锐利得让路克无法直视。 「对不起。」路克拿起杯子,喝了一大口可乐,掩饰自己尷尬的情绪。 外婆之所以反对的原因,当然就是因为她的母亲。当年她的母亲进了演艺圈,然后生下了她,又因为不得志而抑鬱,最后选择了轻生。她没有把握,能够在这种场合之下,对这件事情侃侃而谈。这件事就像一道好不了的伤口,不管什么时候揭开纱布来看,它永远都是血淋淋的。 「那我就帮不上忙了。」厄本没有责怪路克的意思,她只是以近似专业律师的口吻,对事情做下最后的结论。 「这样吧。如果路克不方便说,那我们列出各种状况,然后路克从里面挑出最接近的,我们再针对这个问题想办法。总不能这样坐以待毙吧?」贾思柏依然不肯死心。 最后在路克的默许之下,除了厄本之外的四个人,开始七嘴八舌地猜了起来。厄本之所以没有参与,是因为她知道,如果不是最真实的状况,提出来的对策绝对会有偏差。换句话说,现在讨论得再高兴,最后还是有可能因为这点误差,而导致计画全面失效。 (71) 「小珣。」姜成瑄刚从唱片公司回来,正好看到骆佳珣走出办公室,转向另一边的走道,便喊住了她。 骆佳珣回头看到自家老闆容光焕发地倚在墙边,「你不是去参加八小时的马拉松会议?竟然还能这样有精神。」 「八小时是被我熬出来的,你觉得是煎熬人的比较累,还是被煎熬的?你怎么知道这件事的?我还以为这是机密。」姜成瑄话虽这么说,表情却没有一丝意外。 「越是机密,就会有越多人知道。」骆佳珣笑着说。 「这话挺中肯的。这项规则完全是为了演艺圈量身打造的。」姜成瑄走上前去,揽着骆佳珣的腰,「你要去哪里?」 「juliet有场公益活动表演。」骆佳珣按照原来的方向前进着。 「嗯。听说夏子清最近一直在找你?」姜成瑄已经把juliet的所有事都交给骆佳珣了,就也不再对juliet的事有太多干涉。她现在比较关心的是其他事情。 「是。叫她不要来,但她还是一直跑来。」骆佳珣停下脚步,看着姜成瑄,「她的状况让我有点担心。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她瞭解姜成瑄,会问到夏子清,表示她一定知道某些事情。 「以后儘量不要单独和她在一起。唱片公司的人说她最近怪怪的,情绪不是很稳定。」姜成瑄放下揽在骆佳珣腰上的手,规矩地站在一旁。 骆佳珣察觉到姜成瑄的异样,循着姜成瑄的视线望去,看到傅品珍正从另一头走来,难怪会突然变得安份。「夏子清是怎么回事?」 「我还在调查。」姜成瑄表情转为有些凝重,匆匆地说完这句话,待傅品珍走近之后,她便换上灿烂的笑容迎上前去,「你要下班了吗?我们一起回去吧。」 「我没空。」傅品珍一手推开姜成瑄,往骆佳珣走去,「我们可以出发了。」 「嗯。我正要去找你。」骆佳珣回答道。 「那种小活动为什么要你去?」姜成瑄不解地问着。 「因为我喜欢小朋友,孤儿院最多小孩了,顺便去看看有没有可爱的,如果有的话,就抱回家养。」傅品珍淡淡地说。 「你有我就够了,为什么要其他的小朋友?」姜成瑄撅着嘴说。 「你已经长大了,不可爱了。」傅品珍抵住姜成瑄的额头,不让她再靠近,越过她的肩膀,对骆佳珣说,「我们走吧。」 姜成瑄站在原地,目送傅品珍离去的背影,暗自悲叹,果然即使成熟美丽还是比不上在地上匍匐前进的肥嫩多汁青春可口。 看到路克突然出现,骆佳珣大吃一惊,「你怎么来了?」 「我跟外婆说同学有聚会,就溜出来了。」路克摸着颈后,不好意思地说。儘管见到骆佳珣的喜悦远大于说谎的尷尬,只是,毕竟路克还是不习惯这种行为。 「你……怎么可以这样?你还嫌说的谎不够多吗?」骆佳珣本来想狠狠地训路克一顿的,但在看到她羞赧的表情时,便再也说不出口,「算了。你不准上台,给我躲在角落里看。」 「为什么?」路克抗议着。 傅品珍走到骆佳珣旁边,拉开布幕的一角,「你自己看看外面有多少媒体?台上那些镁光灯同时亮起来的时候,连你脸上的汗毛都能照得一清二楚,就更别提你外婆能不能认出你来了。」 在傅品珍生动的比喻之下,路克再不甘愿也只能含泪接受,她跟着juliet的团员走进化妆间,默默地坐在一旁,看着傅品珍为她们打点造型,有种旁观者的失落感。 「你乖啦。等我们想出办法说服你外婆,你就可以重新站上舞台了。」骆佳珣的手指撂起路克的发尾,任由柔软的发丝缓缓滑落,「你拍的戏也快上档了,我们最晚会在这之前做个了结的。」 「谁知道你们会不会又说,那是很早之前拍的,用这种理由再呼拢过去。」路克双颊微微鼓起地说着。 「哟。小菜鸟对演艺圈还挺瞭解的。这是我们的最后一招没错。」骆佳珣忍着笑,轻轻戳着路克的脸颊。 「就知道你们不安好心。」路克以不太含蓄的方式抱怨着。 「这样直接表达情绪不是很好吗?」骆佳珣忍不住捏了下路克的脸颊,「真是可爱。」 前面舞台传来观眾在呼唤juliet的声音,傅品珍也正好做完最后的收尾,「好了。你们可以风光上台了,小朋友们。」 骆佳珣对着路克伸出手,「来吧。我知道有个地方,可以把你藏得很好,又可以看到舞台上的表演。」 贾思柏和厄本跟在骆佳珣的后头走着。贾思柏偏着头靠近厄本的耳边,「你确定这真的行得通?」 「放心。她绝对会带路克去那里,然后,就可以帮她们製造近距离接触。」厄本在舞台上折射的灯光照耀之下,镜片闪过了一道蓝色的光芒。 「好了。就是这里。」骆佳珣把路克推进一间看起来像密室的地方。里头空间不大,大概只能容纳两个人,在有着金属冷凉触感的墙壁上开了一个洞,可以清楚的看到整个舞台上的状况。她要往后退出去时,还俏皮地叮嚀了一句,「你要躲好喔。」 路克不想理会骆佳珣揶揄的表情,转身过去,打算透过那个洞,好好欣赏舞台上的表演。骆佳珣的话音才刚停止,便突然觉得后面有人撞了上来。她转身接住那个撞上来的人,「小珣,你在干嘛?」 她的问句还没说完,只听见门喀地一声响,随之而来的是黑暗,只剩下从那个洞透过来的舞台上的光,虽然五顏六色都有,但亮度却不高。 骆佳珣没理路克,马上趴在门板上,用力地拍打着。但这时舞台上已经开始前奏,第一道鼓音响起。而这里正好是工作人员不太会经过的地方,她拍几下之后就放弃了,就算她喊得再大声,恐怕也不会有人听见。因为这时候,所有的工作人员应该全副的精神都在舞台上吧。 她无奈地转身,藉着忽明忽暗的光线看着路克,「我被推了进来,然后门就锁上了。」 两人对视不语,她们都心知肚明这会是谁干的好事。骆佳珣不自在地往后挪了下,以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路克感觉到原本还能碰触的身体,现在却失去了接触,「她们表演几首歌?」 「三首。如果不安可的话。」骆佳珣靠在门上说着。 「那应该不会超过半小时吧。」路克在心里盘算了下,加上访问的时间,应该差不多这样,「忍忍就过去了。」 「你说什么?」骆佳珣伸手一捞,便箍住路克的脖子,「跟我在一起有这么难过吗?」 路克的头被迫靠在骆佳珣的肩上,她双手抓着骆佳珣的手臂,以免自己失去平衡,「我是在安慰你。」 这时歌曲进入副歌,音乐开始变得激烈,音量也突然变大。骆佳珣低头在路克耳边说,「你刚才说什么?我没听到。」 路克努力地抬高了下巴,侧着头靠在骆佳珣的肩膀上,「我说……」 她从这个角度,看到骆佳珣粉嫩的颈部,还有小巧的耳垂。她嚥了下口水,转身挣脱了骆佳珣的桎梏,用双手抱着骆佳珣的身体,低头贴着她的脸颊说,「我说,我是在安慰你。」 脸颊上一股温热的触感,让骆佳珣反射性地缩了缩脖子,她想逃离这异样的感觉,但这里却没有多馀的空间可以供她闪躲,而路克手上的力量,也不允许她离开。 「不要动。」路克低声在骆佳珣的耳边说着,她的嘴唇几乎要贴着她的耳垂,「这里就这么大,我不会对你做什么事的。」 骆佳珣垂下头轻笑一声,「上次不知道是谁,突然就亲了人家。」 路克想起在办公室的那一吻,她呶呶嘴淡淡地说,「那只是要让你闭嘴而已。」 「下次麻烦你动手就好,不要动口。」骆佳珣打趣地说。 舞台上一曲完毕,音乐声停止了,主持人上台访问。路克松开自己的怀抱,往后靠着,挡住了那个洞口,整个空间变得完全黑暗,「你不喜欢我?」 「不。我喜欢你,但是工作伙伴的那种喜欢,是像对妹妹一样的喜欢。」骆佳珣双手放在背后,靠在门板上。不大的空间里,还是让两人硬是拉开了一段距离。 「我不介意你和夏子清。」路克此刻终于明白当年妈妈的心情了,但她没想到,有一天自己居然也会说出这样的话。 「我和夏子清?」骆佳珣脑筋一时转不过来,在沉默了一分鐘之后,她才会过意来。她试探性地问着,「即使我和夏子清在一起,你还是想跟我在一起?你会愿意跟别人分享一份爱情?」 路克听完骆佳珣的问题,感觉就像从队友的手上接到传球,接下来轮到她行动了。她想起了,在球场是没有谦让的必要,在这里理应也是同样适用的吧?她从来没有这么想要一个人过,也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她会让一个人跟自己这么靠近。她欺身上前,双手扶在骆佳珣身体的两侧,她低下头靠近骆佳珣的脸,「如果我退出juliet,不再当艺人,我们是不是就可以在一起了?」 骆佳珣用双手抵住路克的肩膀,阻止了她的步步进逼,「不可以。那天我不想让你因为我的关係而退出,今天同样的,你也不能拿我当藉口而退出。」 「好。那我不退出juliet,我也不会和夏子清争,我只要你别再把我推开。」路克无视骆佳珣的手,头往前一倾,便轻易地将脸贴近骆佳珣的脸,她亲吻着她的脸颊,她的额头,她的鼻尖,最后来到她的朱唇上方。路克让两人维持在互相都能感觉到彼此鼻息的距离,她低声说着,「不要推开我。这样就好。」 骆佳珣直直地望进路克深邃的眼眸,她勾下路克的头,吻在她的唇上。路克情不自禁地闭上眼睛,犹不满足地将骆佳珣的身体揽进自己的怀里,骆佳珣也回报以同样热烈的拥抱。两人的接吻就在尤恩最魅惑人心的舞曲当中发生。 直到舞曲到了间奏的地方,骆佳珣先离开了路克的唇,她捧着路克的脸,「你何必把自己摆在这么卑微的地位呢?你应该是个骄傲的明星,不管是在球场上,还是舞台上。」 「我并不觉得哪里卑微了,我只是想得到我要的。」路克又吻了骆佳珣一下,很快地又放开,「我没有要从你这里得到什么,只是想待在离你最近的地方。」 这样应该就不算违背自己一向以来的原则了吧?路克在心里反覆地催眠自己,即使她很清楚这只是自欺欺人。在她说出不介意三个字的同时,其实她早就已经开始介意了。 (72) 「路克,我和夏子清……。」骆佳珣看着路克委屈的样子,忍不住欲言又止。 原本被锁上的门,却在此时被打开来,如果不是路克及时抱住骆佳珣,她一定会往后摔倒在地上。 「我应该不会来得太早吧?如果你们还没谈完,可以继续。」傅品珍站在门外,手上还拿着一根铁棒,对着骆佳珣说,「我只是经过这里,看到门把上插着这个,好奇是谁被关在里面。要是你们还想再待在里面,我也可以把门重新卡上。」 傅品珍说完便把铁棒丢到一旁,头也不回地走了,根本也没有想再把门重新卡上的意思。 骆佳珣率先走出小房间,看着整个人还隐身在黑暗中的路克,「你不要乱跑,别被拍到了,我去前面看看。」 伊格尔一下台就被骆佳珣揪到一旁去,只见她拼命地想护着耳朵,但骆佳珣却像咬住小鸡的老鹰,紧掐着她的耳朵不放。「伊格尔,不要以为我没看到,就不知道是你。为什么要把我们锁在那里面?」 「什么锁在里面?我什么都不知道啦。」伊格尔痛得哇哇叫。 骆佳珣眼角扫到贾思柏和厄本掩着嘴在一旁窃笑,这才知道她冤枉人了。她的脚还没跨出去,贾思柏便拉着厄本,窜进记者堆里去了。在镜头之下,她们吃定了骆佳珣不会对她们下手。骆佳珣气不过地跺了下脚,在心里暗骂着,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就先让你们逍遥一阵子,回公司就死定了。 尤恩牵着托比,走过来看伊格尔发生了什么事,怎么会一下台就被骆佳珣叼走。可怜的伊格尔却是一问三不知,完全还一头雾水。骆佳珣很敷衍地摸了伊格尔耳朵一把,随口说了句,「对不起啦。谁叫你平时不良前科那么多。」 没见过说对不起,还顺带踩人家一脚的。伊格尔对骆佳珣再不满也不敢说出口。如果姜成瑄是明目张胆地整人,那骆佳珣就是布袋里藏扁鑽的那一型,重点是,她压根就不知道布袋里有扁鑽。换句话说,骆佳珣的整人是无心的,但却是会整死人的那种。 伊格尔委屈地想找托比安慰一下自己,没想到尤恩跟着骆佳珣摸了摸她的头之后,便又牵着托比一路蹦跳着,说要去找孤儿院的小朋友们玩耍,还使唤她去找路克过来一起玩。 骆佳珣正要走进记者群里,把贾思柏这个爱现的小鬼捞出来时,就被人拦住了去路。 「小方。你怎么在这里?」骆佳珣瞇着眼睛看清楚了来人,竟是夏子清的助理。 「小珣,对不起。虽然老闆有说过不管什么事都不准来找你,可是夏子清真的闹到不行了,她正在家里摔东西,只说一定要见到你。我是真的没办法了。」小方拉着骆佳珣,一股脑地把心里的苦恼都倒了出来。 她是姜成瑄派到夏子清身边的助理,可她再怎么厉害,也只是个小助理,夏子清脾气那么大的人,她怎么可能伺候得来。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老闆会特别交代不准找骆佳珣,报纸上都登了她们两个是一对,虽然她没有亲眼看见两个人在一起,可事后也没见骆佳珣和夏子清出来否认。所以她就想,来找骆佳珣帮下忙,应该不会怎样吧。 骆佳珣皱着眉头,听完了小方的话。她知道姜成瑄要她不要再接近夏子清,绝对有充份的理由,否则她不会连夏子清身边的人都交代了。可是,她很清楚夏子清疯狂起来是什么样子,从小方惊惶的眼神里,她知道夏子清现在一定是谁的话都听不进去,除非有人满足了她的要求。 她原想把这里的事情都处理好了再走,但小方一再的催促,加上那几个小鬼逃的逃,玩的玩,根本就不见人影。她只好交代了小方几句,让她把那几个小鬼圈回公司,自己则跟小方拿了钥匙,单独前往夏子清的家。 当小方过来喊正和小朋友玩得兴起的几个人时,路克才知道骆佳珣先走了。在她得知骆佳珣离开的原因,是去找夏子清时,一股不安的情绪在心底蔓延开来。她跟伊格尔借了车,凭着记忆开到夏子清的房子外头。里面灯光通明,还传来一阵阵的吵杂声,很明显地里面肯定是一场混乱。 她抬头看了看围墙上头,幸好没有尖锐的玻璃,或会勾人的铁丝之类的防护。她用力一跃,攀上了墙头,双脚在壁上一蹬,双手一撑,身手矫健地翻过围墙。她走近夏子清的房子,透过落地窗,可以看到里面是满地的狼籍,就连落地窗都只剩下了一座空架子,碎玻璃散落了一地。 她还是推开了落地窗,并没有从空架子中间穿过去。走到客厅时,她踢到了脚边的空酒瓶,还看见原本该在钢琴前的椅子倒在一旁,沙发上的抱枕一片凌乱,茶几上除了酒瓶再也没别的东西了。她听见房子的更深处传来吼叫声,中间还夹杂着听起来像是骆佳珣的声音。 她快步走到声音的来源,推开房门便见夏子清正高举着酒瓶,口齿不清地唸唸有辞。她听不懂夏子清在说什么,而骆佳珣则是背对着路克,正在安慰着夏子清,要她冷静点先把酒瓶放下。这两人都没有发现路克的到来。 夏子清的音调突然上扬,她的表情变得狰狞,「如果你不肯回到我身边,那我冷静有什么用?」 路克一个箭步上前,旋身将骆佳珣护在怀里。夏子清手中的酒瓶不偏不倚地砸在路克的背上,发出了一声闷响,厚重的酒瓶没有碎掉,却使路克痛得喊不出声音来。 「路克?你怎么会在这里?」骆佳珣推开抱着她的人,才看清楚了那人的脸,「你没事吧?有没有哪里受伤了?」 「没事。」路克深呼吸了几下,缓过了气才得以说出话来。她转身推了夏子清一把,「你疯啦?用酒瓶砸人?」 夏子清被推得踉蹌倒地,酒瓶松脱了手,在地上滚了几圈。她指着路克,「原来是你。小珣就是因为你,才不肯回来的。」 她转身趴着,双手在地上摸索着,像在找什么东西。最后被她碰到了掉落在地上的奖座,她抓起奖座便往路克掷去。路克张开手,护着骆佳珣,闪避迎面飞来的奖座。 路克还来不及问骆佳珣有没有事,转身只见夏子清高举着轻便型的画架,朝着她覆天盖地的压了下来。她本能地举起双手要格挡,画架瞬间散开来,虽然没有直接打中她的头,但碎裂的木块划过了她的脸,在脸颊上划了一道伤口,红色的血液缓缓地渗了出来。在夏子清打中她的同时,她也踹了夏子清一脚,那感觉应该是踹中了夏子清的腹部。 她倒在地上,喘着大气,突然听到骆佳珣惊呼了一声,她翻身趴卧在木质地板上,看到夏子清捂着肚子,拉着骆佳珣往外走去。 「夏子清。你要带我去哪里?」骆佳珣沿路总想抓住个什么东西,让自己别再一味地被拖着走。可是,夏子清的力量超乎她的想像,她从没见过夏子清的力气这么大。明明刚才她还被路克踹了一脚,那一下应该不轻,她竟然还有馀力能把自己拽着走。 「我要带你到一个只有我们两个人的地方。」夏子清头也不回地说着,脚步坚定地往前走着。 她拉着骆佳珣到车库,把她塞进车里,还用安全带扣上,自己才绕到另一旁上车。她抓住骆佳珣试图解开安全带的手,「你敢逃开,我就杀了路克。」 骆佳珣看着眼神疯狂,浑身酒气的夏子清,她才明白路克的出现,带给夏子清多大的刺激。她柔声道,「我不逃。只是想调一下安全带的位置,你别担心。」 夏子清听了骆佳珣的话,似乎缓和了些。骆佳珣又继续说,「你喝了酒,不要开车好吗?你想去哪里都可以,我开车载你去。」 夏子清没有回答,似乎正在考虑着,她的手按下遥控器,铁捲门缓缓地上升。 「夏子清,你看着我。」骆佳珣极力地想安抚夏子清,她捧着夏子清的脸。夏子清却像个闹彆扭的小孩,脸虽然转过来了,眼睛却不肯正视着她。「你喝太多酒,应该累了吧?我们上去睡觉好吗?」 夏子清的眼睛突然睁大,她撇开了骆佳珣的手,转动车钥匙,发动了车子,不顾铁捲门还没完全捲到底,油门一踩便加速往外开去。骆佳珣被夏子清的举动吓了一跳,她右手紧握着车窗上方的把手,左手紧抓着安全带。在车子衝出车库前,她只来得及看到路克扑向车子,一双手拍在车窗玻璃上,短暂的一眼连路克的表情都来不及看清。 (73) 姜成瑄在接到傅品珍电话之后,便丢下一整间会议室的人,开着车一路超速地赶往夏子清的家。当她赶到时,只见车库门口的铁捲门被撞得脱离了轨道,正在风中兀自摇晃着。即后在她背后又有另一辆车呼啸而过,她认出了那是伊格尔的车,也看清了车上的驾驶是路克。 她拿出手机,拨着路克的电话,可惜无人接听。她快步走进自己的车里,发动车子飞快地跟上路克的车。她这才想到,刚才上山时,有一辆车和她擦身而过,很像夏子清的车。 她一边将手机接上免持听筒,想起了伊格尔的车上也有安装免持。她试着拨了伊格尔的号码,因为伊格尔习惯设定自动接听,幸运地接通了。她不等那一头发出声音,便逕直开了口,「路克,我知道你在车上。先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注意安全。」 太专心开车的路克听到扩音器里传来姜成瑄的声音,吓了一跳,差点把车子开到马路旁边的排水沟里。方向盘猛地一转,才又回到车道上。 她简短地描述了刚才的状况,但事情发生的原因,她自己也搞不太清楚。姜成瑄听完之后,用力踩了油门,超过路克的车,剎那间就将两辆车拉开了一段距离。 「你先回去。我去追她们。你开慢点。」姜成瑄透过电话喊着。她从后照镜里面,看到路克完全不减速地跨越中线过弯,如果这时候对向来了车,是件很危险的事。 「我不要。」路克的手死命地握着方向盘,力量大到连指节都发白了。 「你这样跟车是不行的。不能把她逼得太紧,这样只会让她越开越快。」姜成瑄双眼紧盯着远处那红色的尾灯,她也没多馀的精神再劝正拗着的路克了,「算了。你自己注意安全,跟在我后面。」 「夏子清是怎么回事?」虽然路克的心急让她受不了这种慢下来的速度,但她不得不承认,姜成瑄说的有道理。她一面发问着,想藉此转移自己的情绪。 「她因为长期创作不顺利,渐渐地便开始酗酒,最后就依赖起了酒精。」姜成瑄说出自己调查的结果。 在她听完唱片公司人员描述夏子清情绪不稳定的状况后,便找了小方来了解夏子清平时生活的情况,在傅品珍电话打来时的这场会议之前,她才刚和医生朋友聊完,朋友说了应该和酒精成癮脱离不了关係。 没想到她特别交代了小方,但这个小女孩搞不清楚事情轻重,竟然还是去找了骆佳珣。 姜成瑄掛断电话,专心地跟着夏子清的车,始终保持着适当的距离。心里正在盘算着下一步,该如何让前面的那辆车主动停下来。她觉得,唯一的希望大概只能寄託在骆佳珣身上了。 「夏子清,你开慢一点。」骆佳珣紧张地看着夏子清,在这种速度下,她完全不敢和夏子清有任何肢体上的碰触,一方面担心惹怒了她,一方面也怕不小心让夏子清操作的车子失控,两个人的小命就要葬送在这条蜿蜒的山路上了。 夏子清瞇着双眼,身体往前倾着,胸口几乎要贴到方向盘上了,看起来似乎很焦虑。 「夏子清,你听得到我说话吗?」骆佳珣按住胸口,努力地让自己的声音不要颤抖。「你先停下来,我们好好聊聊。」 「不行。我不能停下来,路克在后面追我。」夏子清慌张地抬眼看着后照镜。 骆佳珣整个人转身往后看去,越过一个弯道的弧度,远远地看到有两辆车在跟着,「那个不是路克,你看仔细一点。离得这么远,如果是路克要追你,会开那么慢吗?」 夏子清闻言注视着照后镜,不知不觉地放松了脚下的力量。骆佳珣看着时速表上的指针缓缓地往下掉着,稍稍地放下了心,「夏子清,你有什么事都可以跟我说。好不好?」 夏子清微微地松弛了下来,她的身体往后靠着椅背,「我不能没有你。」 「我知道了。」骆佳珣深呼吸了一口,她最近最常反覆听到的就是这句话了,但又不能叫夏子清别再说了,「我会陪着你的,好吗?」 「只是陪着吗?」夏子清转头盯着骆佳珣,「我想要的是爱情的感觉,不是陪伴而已。」 骆佳珣看着车子和一旁的草丛渐渐靠近,长得略为茂盛的树,枝叶频频地扫过车窗上的玻璃,一颗心瞬间又提了上来,她大喊了一声,「你看着前面开车。」 夏子清及时回过头去,将车子再度转正。她瞇着眼睛,用力地眨了几下,又揉了揉眼睛。 骆佳珣担心地看着夏子清,「你的眼睛怎么了?」 「我……我看不清楚。」夏子清努力地睁大了眼睛,却看到红蓝相间的警示灯,前面有警察临检的岗哨。 「有警察临检。」骆佳珣提醒着夏子清停车。不料夏子清非但不停车,还加速衝撞了过去。 姜成瑄在后面看到夏子清的举动,整个背都冒出了冷汗。她按下手机快速键,「路克,前面停下来接受临检。」 路克本想询问发生了什么事,但姜成瑄却已经掛断了电话,她不知道姜成瑄一边加速一边正忙着打电话,要找人处理这里的事情。她看着姜成瑄并没有停下车子,而夏子清的车子也已经不见踪影。她一咬牙,跟着姜成瑄一起开了过去,并没有按照姜成瑄交代的话去做。 姜成瑄从后照镜看到路克的车子跟了上来,她脸都黑了,用力地搥了一下方向盘,大骂一声。两辆车衝撞临检站就够惹毛警察了,三辆车一起,那还不被当成飆车族才怪。这下子,警察想不追都不行了。 警车上头的红蓝色警示灯开始闪烁起来,警笛声疯狂地开始鸣叫。她看到夏子清的车子像火箭一样地往前加速,后面路克也紧追着她的车不放。她又再拨了通电话,报了自己所在的区域之后,「小许,马上找警方的人帮忙,让他们把人叫回去,不要再追了。还有,封锁消息,别让媒体知道了。」 「夏子清,你为什么不停车?」骆佳珣气急败坏地问着。如果不是有安全带的束缚,她一定会整个人跳起来。 「我不能停车。停下来之后,一酒测我就死定了。」夏子清又恢復到焦虑的状态。她慌张地频频看着照后镜,后面红蓝相间的灯光,以及警笛声都让她感到惊惶失措。 「你不是最爱上报的吗?这样你就又有新闻了啊。」骆佳珣气得口不择言。 夏子清愤怒地转头看着骆佳珣,「这个不一样。这种负面新闻会影响到我的形象。同性恋至少是种古老的迷恋,是种神秘的表徵。它顶多只是与眾不同。但酒驾却是一种缺乏社会道德的不良行为,会让我好不容易接到的代言丢了的。」 骆佳珣知道自从上次新闻事件之后,夏子清确实接到了两项商品的代言,但是夏子清的话却让她有了另一层的疑问,如果夏子清对同性恋议题的操作有如此深刻的体认,那她两年前为什么不用一样的角度去看待? 「夏子清,是谁教你利用我们两个的照片炒作的?」骆佳珣的语气变得沉重。 夏子清的双手突然强烈地颤抖了起来,车子开始不受控制地往一旁偏去。刺耳的煞车声响起,骆佳珣只记得天地开始旋转了起来,可是同时却又感觉到一个冰凉的怀抱,这个怀抱保护了自己。 路克看到夏子清的车子滚下山沟时的情景,她的心整个被恐惧的乌云笼罩着,心脏猛烈地狂跳着。她跟着姜成瑄的车子,几乎是平行地打横急停在路中央。姜成瑄的身手比她更快,三两步就跳下了山沟,当她下到底部时,姜成瑄正从车子里要把人拖出来,看到路克靠近便大喊了一声,让她不要再走过去。 她看到翻覆过来,严重变形的车子,没有一扇玻璃是完好的,轮子还缓缓地转着,引擎微弱地低吼着。一股不幸的感觉瀰漫在她的胸口,一种死亡的熟悉感又回到她的周围。她呆呆地站在原地。 当她看到全身都是血的夏子清,在姜成瑄和随后赶到的警察合力之下,从车子里被拖了出来。她几乎要站不住了,昏暗的天色,在警车的警示灯照射之下,那血不再是单纯的鲜红色,但仍无法抹去那就是鲜血的事实。 她挺直了发软的双脚,每走一步都得用上全部的力气及勇气,缓缓地走到车子后面。姜成瑄在救出夏子清之后,整个人趴在地上,将上半身鑽进了车子里面,再出来时,才又把骆佳珣拉了出来。看到同样全身是血的骆佳珣,路克忍住晕眩的不适,扶着一旁的树木,大口大口地吸气着。 姜成瑄检查了骆佳珣的身体,朝着路克大声喊着,「路克,过来帮忙。小珣没事,这不是她的血,不要害怕。」 路克听了之后,才连滚带爬地到了骆佳珣的身边。她抱着骆佳珣,无声地哭着。姜成瑄拍拍路克的肩膀,一边刻意地用身体挡住路克的视线,不让她看到夏子清那面目全非的模样。 「你帮忙照顾小珣,可以吗?」姜成瑄一边喘着,一边摸摸路克的头。说完之后,便又转身过去帮忙警察,为夏子清做急救。 路克和警察一起,将骆佳珣抬到一旁的树下,警察转身忙碌去了,她则留在原地呼唤着骆佳珣醒过来。「小珣,你醒醒。」 骆佳珣觉得自己的脸颊几乎要让人拍肿了,她不耐烦地用尽全身的力气才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路克焦急的脸庞,她正不停地拍着自己的脸。 「路克?」骆佳珣抬手抹去路克脸上的泪水,「发生了什么事?」 路克不顾骆佳珣满身的血污,抱起骆佳珣的身体,「夏子清的车子失控,掉到了这个山沟下。」 骆佳珣觉得有些头晕,她偏过头去,看到姜成瑄正对着夏子清做急救。这个山沟不算太深,一抬头就能看到上面道路停着的警车,远远的还能听见救护车的鸣笛声。她坐起身来,看到自己身上的血跡,可是却没有疼痛感。 察觉到了骆佳珣的疑惑,路克跪在地上,用仍止不住发抖的双手脱下身上的外套,覆盖上骆佳珣的身体,掩去了那一身鲜红的血。「那是夏子清的血,她用身体护住了你。幸好你系了安全带,所以才没有太严重的伤。」 (74) 救护车到了之后,路克陪着骆佳珣上了救护车,夏子清则被送上另一辆救护车,姜成瑄则留在现场处理事情。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媒体像鯊鱼一样,闻到了血腥味便蜂涌而至。 傅品珍带来了随处可见的样式的t恤牛仔裤和凉鞋,以及夏子清的助理小方。她先打发了小方去照顾夏子清之后,在骆佳珣检查完,得到医生的确认,表示骆佳珣可以回家休息时,便让她和路克都换上带来的衣服,打扮得像普通病患的家属一般。没有帽子墨镜这类,被傅品珍定义为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掩护,她只交代了一句话,不要和媒体有眼神接触。 三个人就这样从一旁灯光比较不明亮,且没被媒体围堵的门,光明正大地走了出去。一出门口,就有等在一旁的车子准备接应。 上了车之后,路克才发现开车的竟是总裁钱雍曼。 「这时候,谁都不能信任,只好让学姐这把老骨头出动了。」傅品珍坐在副驾驶座,一派轻松地蜷起双脚。 「我们这边做得再滴水不漏也没用,消息应该还是从警方那里洩了出去。」钱雍曼老练地握着方向盘,从重重的sng车包围中鑽了出去,开到外面的大马路上。 「路克,我们先送你回去。」骆佳珣若有所思地靠在车窗上,无力地对路克说。 「我不要。我跟你一起回去。」路克坚决地反对着。 「小珣有我们照顾,你凑什么热闹?」傅品珍没有回头,但口气里透着不耐烦地说。 「不行。我要照顾她。」路克再次表明了自己的坚持。 「真是可爱啊。你是我第二个见过佔有欲最强的人。」钱雍曼挑着眉,透过照后镜看到路克。 其他的三个人对钱雍曼的话无动于衷,因为不用想都知道,那第一个人是指谁。 「你外婆还在家里等你。」骆佳珣没忘记路克最大的麻烦。 路克在眾目睽睽之下,拿出手机,拨了通电话回家。她没有太多的赘述,只是简短地说了晚上要住在同学家,明天再回去。而电话的那头似乎也没有太多的阻碍,很快地结束了通话。她举着手机,看着骆佳珣。后者只能叹口气,默许了路克霸道的要求。 钱雍曼因为考虑到住的舒适感,公司宿舍是绝对应付不了的,原本和傅品珍是打算把人接到姜成瑄的房子去住的。但没想到半路杀出个程咬金,只好把她们载回了骆佳珣原来的住处。骆佳珣隻身待在北部工作,住的是租来的小套房。 骆佳珣一进门,便趴在床上,一点都不想动。过了很久,才想起屋子里还有另一个人,她翻身坐了起来,看到路克还站在门口,傻楞楞的样子。她拍了拍身旁的位置,示意路克过来坐下。 她靠在路克的肩膀上,握起路克的手,十指紧扣着。她突然想起了路克在夏子清家里受到的伤,抬起头用手指拂过路克的脸颊,不大的伤口,但还是清楚地可以看到一条深刻的红色线条。她柔声地说,「你累不累?我们去洗澡睡觉吧。」 「一起?」路克有如惊弓之鸟一般,整个背竖得直挺挺的,惊讶地看着骆佳珣,「这样不太好吧?」 「轮流啦。」骆佳珣被逗得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敲了下路克的额头,「在想什么啊你。臭小鬼。」 「我又不像你,在医院就洗过一次了。今天差点被你吓死,冒了一身冷汗,当然臭了。」路克撅着嘴不满地叨唸着,但看到骆佳珣为之一僵的表情时,她知道自己说错了话,让骆佳珣想起今晚的车祸,连忙改口道,「好啦。我先去洗澡了,你不许偷看喔。」 「你去洗吧。我找衣服给你换。」骆佳珣勉强地露出一丝笑容,推着路克进去浴室。自己则折回来走到衣柜前面,她站在那里发呆了许久,听到浴室里的水声,才想起还有人光着身子在里面等她拿衣服进去。 她拿了件自己平常当睡衣穿的超大t恤,和一件宽松的短裤,没敲门就走进了浴室。透明的淋浴室里,路克正背对着门口,仰着头任由热水冲刷着自己的身体。她看到路克背上一整片的红肿瘀青,还有左手靠近手肘处也有一块大面积明显的擦伤。 刚才在医院怎么就忘了让医生为路克检查一下呢?她在心里懊恼着。自己真不是个称职的经纪人,没照顾好艺人也就罢了,还要让这个年纪比自己小的人来照顾自己。 她悄悄地放下衣服,踏出浴室后,便席地坐在门边。她靠着墙壁,想着车祸最后一刻的那一个怀抱。如果不是夏子清,她现在大概也要一起躺在医院里了。 「小珣,你怎么坐在这里?」路克蹲在骆佳珣面前,双手扶着骆佳珣的肩膀,担忧地问着。 骆佳珣抬眼看到自己平时穿着算很宽松的衣服,在路克的穿着之下,居然显得合身而已。她伸手抱着路克,温暖的身体给她一种安心的感觉,鼻间还能闻到沐浴乳淡淡的牛奶香味,溼漉漉的发尾沾溼了t恤上背部的布料,染出了一块深色的痕跡,「借我抱一下。」 「你还好吗?」路克忧心忡忡地抱着骆佳珣。 「没事。我只是需要一个温暖的拥抱。」骆佳珣闭上眼睛,将脸埋进了路克的肩膀上。她的双手在路克的背上,不知不觉地用上了力气,直到路克闷哼了一声,她才想起路克背上的伤,「你的背……很痛吧?」 「比不上看到你全身是血的时候痛。」路克又想起那舖天盖地的鲜红,和骆佳珣全身的鲜红重叠着。 「你一定很害怕吧?那么多的血。」骆佳珣想起自己刚醒过来时的那情景,虽然她看不到夏子清的状况,但从自己换下来的衣服,不难想像夏子清流了多少血。她轻拍着路克的背,安抚着她轻微颤抖的身躯。 「为什么变成是你在安慰我?」路克抱着骆佳珣,闷闷地笑着。自己留下来,可不是想让骆佳珣安慰的,她拉起骆佳珣,「好了。换你去洗澡了。」 骆佳珣撩起路克的头发,「去把头发擦乾吧。毛巾放在床上。」 洗完澡之后,骆佳珣和路克各自佔据床的一侧,背对着背,中间隔着一条鸿沟。路克听着骆佳珣辗转反覆地翻身,最后终于受不了,转身抱住骆佳珣,不再让她翻来覆去。 「我想去看看夏子清。」骆佳珣依偎在路克的胸口,低声说道。 「不可以。」路克立刻否决,发现自己口气太坚决,又故作俏皮地说,「女王有令,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你再去医院。」 路克嘴上虽说是傅品珍的命令,但实际上却是假传圣旨,她只是自私地不想再让骆佳珣和夏子清太靠近。 「可是我想去。」骆佳珣把路克的头发缠绕在手指上。 「一个人酒驾是一回事。但挟持緋闻女友酒驾,那又是另外一回事。你不会分不出这两者的差别吧?」路克握住骆佳珣作怪的小手,让她松开自己的头发,她可不想头发被玩到打结,「乖嘛。赶快睡。」 但骆佳珣依然不肯放过路克的头发,大有要把她的中直发绕到变成短捲发才肯罢休的趋势。 路克在骆佳珣的额上印下一个吻,握住她的两隻手,放在两人的身体中间,「快点睡。」 「我睡不着。」骆佳珣眼睁睁地看着路克把头发撩到另一边,让她抓不到。但她是真的睡不着,只要一闭上眼睛,就会想起车祸时的情景,「你陪我说说话吧。」 「要……」路克才刚说一个字,嘴巴就被摀住。 「别问我要说什么。随便说就是了。」骆佳珣任性地说。 「那……你和夏子清……」路克的嘴巴再度被摀住。 「我不想回答这个问题。」骆佳珣再一次地任性。她觉得现在并不是谈论夏子清的好时机。 「那还有什么能谈的?」路克差点举起双手投降。 「谈谈你自己。」骆佳珣戳戳路克的胸口。 「我拒绝回答。」路克学着骆佳珣任性的语气。 「拒绝无效。」骆佳珣模仿着电视上法官的口吻。她翻身压在路克身上,想欣赏路克吃瘪的表情,没想到只见路克皱着眉头,轻声地吭了一下,她才想起路克背上有伤,难怪从刚才她一直都是侧躺着。「对不起。」 「没关係。只是你动作太快,让我来不及反应。」路克呻吟着回到侧躺着的姿势,「如果有心理准备,就比较不会痛。」 「对不起。」骆佳珣歉疚地抱住路克的身体,不料压到了路克的手肘,又引来了路克吃痛地倒抽了一口气。她慌乱地放开手,「噢。我又碰到你的伤口了。我真是……」 路克看到骆佳珣的脸上正扑簌簌地落下眼泪,由于骆佳珣侧躺着,眼泪甚至越过了鼻樑到了另一边。她急忙抱着骆佳珣,「你怎么了?不要哭,我没事的。」 她抓起骆佳珣的手,按向自己的手肘,慌乱地解释着,「你看,不痛的。刚才只是突然碰到,才会反应这么大的。其实并没有很痛的。」 骆佳珣缩回自己的手,抽抽噎噎地说,「都是我不好,你一定觉得我很没用,对吧?」 (75) 路克总算明白了骆佳珣的不安,是从何而来的了。骆佳珣一整晚总是在强顏欢笑之后,走到崩溃边缘,在最后一刻又悬崖勒马地露出笑容,犹如哭笑假面轮替更迭般。 「小珣,这些都不是你的错。这只是一个事件,一件刚好发生在你週遭的事情。它没有对跟错,只是巧合与不巧。」路克躺得半边的身体有些麻痺,索性换成趴着的姿势,她调整了下枕头的角度,「巧的是,我突然就想跟着你去看看怎么回事。不巧的是,夏子清倒楣地遇上临检,又不小心把车子开下了山沟。」 「可是……」骆佳珣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路克打断了。 「没有可是。这些事情都是你无法控制的,所以也不会是你的责任。」路克没来由的感到一股烦躁,她翻身悬在骆佳珣的上方,「巧的是,我爱上了你。不巧的是,我刚好是你手下的艺人。你说,这种事你也要负责吗?」 骆佳珣沉默不语。路克说的这些,的确不是因她而起,但都和她有着千丝万缕的牵扯。 「睡吧。明天等我去上课,你想去就去吧。」路克的语气透着一股赌气的意味,大有反正我看不见就随便你了的意思。 「你不要生气。」骆佳珣突然很害怕这种氛围,她不想看到有人因为她而不快乐。 路克叹了口气,从床头柜上抽出了张面纸,拭去了骆佳珣脸上的泪水。「我明天请假陪你去好了。」 因为路克的让步,使得骆佳珣心情好了些,她声音略显沙哑地说,「不用请假了。我等你下课后,再一起去吧。」 「嗯。」路克一时之间也没了心情,只是抱着骆佳珣,一起入眠。 一整夜,骆佳珣不停地惊醒,而路克每回总会醒来安抚着她。一直到了天亮,路克也不知道她们究竟有没有睡着。路克担心外婆,便先回家一趟,再到学校。 下了课,便直接赶到骆佳珣的住处,当她用事先带着的钥匙打开大门时,就看到骆佳珣还趴在床上熟睡着,折腾了一整夜,应该也累极了。骆佳珣的长发散落在白色的枕头上,很有泼墨画的感觉。 路克趴到骆佳珣的身旁,侧着头看着骆佳珣的睡顏。平稳的呼吸声,引得路克几乎也要跟着睡去。 正当路克陷入半昏迷状态时,骆佳珣却悠悠醒转过来,她揉了揉眼睛,「你回来了?」 听到这句回来了,路克莫名地有了股异样的温暖感觉,她浅笑了下,瞇着眼睛,嗯了一声。 「睡得好吗?」路克拨开骆佳珣掉落在鼻尖的一缕发丝。 「嗯。还好。」骆佳珣翻身下床,走进浴室梳洗。 而路克则继续趴在那里,嗅着被褥间飘荡着的骆佳珣身上的味道,直到骆佳珣喊着说要去医院。对于要去医院这件事,她又有些忐忑了起来。她踌躇的表情,被骆佳珣尽收眼底。 「如果你觉得不方便,我自己去也可以的。」骆佳珣坐在床边,手指轻轻掠过路克的发梢。 路克却被骆佳珣略带委屈的声线,撩拨得心底泛起了一丝不忍。她立即起身下床,牵起骆佳珣的手,笑着说,「我们走吧。」 在路上,骆佳珣就和姜成瑄通过电话了,儘管姜成瑄再三反对,但骆佳珣意志坚决,到了最后,她甚至不惜威胁自家老闆,若是不帮忙掩护让她进去,她就正大光明地从医院正门走进去。结果,两相僵持之后,胜出的是骆佳珣。 在医院门口,外面的媒体比昨天少了一些。姜成瑄一早就派了人在医院门口简单地说明了一下,于是有些媒体在得到想要的资讯后,便纷纷离开了。而剩下的是更为噬血的八卦週刊,他们守株待兔的原因不为别的,就是为了等到像骆佳珣这样的人物出现。 骆佳珣从送货通道进到医院,在夏子清病房里,除了小方,还有姜成瑄。姜成瑄戴了副蓝色的太阳眼镜,表示她又一整夜没睡。搞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姜成瑄还能睡觉才有鬼。 看到躺在床上,全身缠满了绷带,几乎被纱布佔据的脸,可以想见夏子清的伤有多重。 「你们俩个怎么一起来了?」姜成瑄看到路克,大吃一惊。姑且不论骆佳珣这个风头正健的人物,路克现在的身份跟不能曝光的通缉犯也是差不多的。 「昨晚是我照顾小珣的。」路克挺着胸膛,理直气壮地说。 「臭小鬼,一定又是死缠烂打的吧?」姜成瑄想起昨晚路克没有听从她的指示停车,便觉得生气。昨晚她光是要摆平夏子清的车祸就快累死了,还得想办法搞定路克衝撞临检站的事。 路克冷哼一声,不再理会姜成瑄,赌气地走到窗户边,拨开窗帘的一角,看着楼下的记者媒体。 看到骆佳珣进来,小方显得有些不自然。昨晚来的时候,看到骆佳珣的模样,她差点没被吓死,后来又被姜成瑄训了一顿,直到刚才骆佳珣她们进来,姜成瑄才停下。 她对着骆佳珣微微点了点头,便藉故说要去帮大家买饮料,就跑出去了。 「夏子清的状况怎么样了?」骆佳珣自从进门后,眼光就一直定在夏子清身上。 「肋骨断了两根,手脚也有骨折现象,身上多处玻璃穿刺伤,还有脑震盪。如果能醒来,就还有康復的机会。但就算要康復,也要做上好一阵子的復健,但恐怕也无法完全恢復。」姜成瑄照着早先医生说过的话,照本宣科着。 「那她以后……不能再弹琴弹吉他了吗?」骆佳珣有些哽咽地说着。她知道音乐是夏子清的全部,为了能够创作,夏子清才会依赖着酒精。如果现在她无法再拥有她最爱的音乐,那她一定寧愿就此死去算了。 「即使不能演奏,还是可以创作的,只要她还有能力。」相对于骆佳珣,姜成瑄显得太过平静。 骆佳珣当然知道,除了用乐器创作,现在也可以利用电脑创作。但是,在表演的时候,夏子清还是喜欢用自己的双手表达自己的音乐,因为这样才是最直接最真实的。夏子清在音乐上面,直率得过于质朴,又坚持得过于固执,所以她才会在无法创作的时候,就算採用买别人的曲子冠上自己的名字,这种和盗用无异的行为,也不愿放下自尊,光明正大地用别人的曲子来表演。 「那她一定会情愿死掉算了。」骆佳珣喃喃地说着。她想起夏子清抱住自己的那一刻,她终于明白了一件事,在那一瞬间,夏子清已经不想活了,所以她才会解开安全带,甚至完全不顾自己地保护了骆佳珣。 姜成瑄走到骆佳珣身边,揽着她的肩膀,拍拍她的头,「别想太多。这些事情只有等她醒来,才能知道最糟的状况有多糟。」 她替骆佳珣拉来椅子,让她坐在夏子清的床边,见她发着楞,姜成瑄也没再打扰,只是对路克打了个信号,两人走到病房外的走廊去。 「外婆的身体还好吗?」姜成瑄双手交握地靠在水泥栏杆上。 「比起以前是差多了,可是精神还不错。」路克想起外婆前一阵子对她的紧迫盯人,不由得苦笑了下。 「是吗?那该说好还是不好呢?」姜成瑄有些苦涩地嘲弄了下,竟也没引起路克的不满,「外婆还是不肯放你回来吗?」 「我没问。不敢问。」路克实话实说。 「如果我直接去找外婆谈,你觉得如何?」姜成瑄偏着头,直视着路克。她希望路克明白,如果让她和外婆面对面,那接下来就是一翻两瞪眼的事了,况且,在谈的过程中,以外婆的身体状况来看,难保不会发生什么状况。「你考虑清楚,如果可以,我就去和你外婆聊聊。但不保证能成功。」 「嗯。我考虑后再给你答覆。」路克紧蹙着眉头,她也知道,这一聊,基本上就是背水一战了。 「昨晚小珣睡得还好吗?」姜成瑄觉得最近真是多事之秋,而且她有预感,事情还不只这些而已。 「不是很好,一直惊醒过来。」路克想起昨晚,觉得有些心疼。 「反正,你的脸受了伤,拍戏的工作也不能进行了。」姜成瑄难得地没有追究路克受伤的事,「这阵子就派你去照顾小珣了。」 非但没被追究,反而还得了个美差,路克简直要乐开怀了。但在听完姜成瑄接下来的话之后,她却再也笑不出来。 「小珣很瞭解夏子清,她们之间的感情,除了爱情之外,更多的是革命情感。当时夏子清才刚出道,如果不是小珣,她不会那么快地就奠定了创作歌手的地位。小珣每次针对夏子清的企划,都做得很成功,夏子清能够红起来,小珣是最大的功臣。这也是为什么,当小珣不在了,夏子清就无法再创作。那时候的夏子清太高估自己了,以为她的一切都是靠自己得来的,殊不知,没了小珣,她就什么也不是了。当外在因素的挫败影响到了她的心情,间接地让她失去了创作的动力。」姜成瑄细细地述说着夏子清和骆佳珣之间的事情,「小珣的支持是她自信的来源,没了自信,让她怀疑起了自己的创作,她左右摇摆着,最后只好选择麻痺自己。小珣很有可能因此,而认为所有的责任在于自己。所以,我希望你这阵子盯紧小珣,不要让她做出傻事。」 「嗯。」路克简短地应答着。此刻她的心中一团混乱,骆佳珣和夏子清有着这么深厚的感情,自己还能在这夹缝中求得立足之地吗? (76) 得到了上级的指示,路克便可以光明正大地跟着骆佳珣。骆佳珣虽然没有大碍,但在考虑到她的心理状况,姜成瑄还是让她休息一段时间。 过了一个礼拜,夏子清还是没有醒过来。而骆佳珣没有去上班,每天不是待在家里,就是在医院。路克除了录音室的工作及上课之外,所有的时间都花在骆佳珣的身边,经常在深夜偷偷溜进家门。但再小心的躲藏,还是让从小照顾她,对她瞭若指掌的外婆察觉了。 「小路,又要出去吗?」平常这时间应该在睡午觉的外婆,此刻却坐在客厅里。刚走出房间揹着背包穿着外出服的路克,被逮到正着。 「嗯。」路克心虚地回答。 外婆停顿了一会儿,路克也站在原地不敢动弹。 「不要太晚回来。」外婆说完之后,便回到自己的房间。留下背脊上溼了一片的路克。 外婆原本想质问路克,这段时间都跑哪去了。路克从小就不是会一天到晚往外跑的孩子,这阵子经常晚归就显得很异常。但在想到路克这阵子的转变,外婆突然不想戳破路克的小把戏,她还是希望路克永远都能这样快乐。 当路克打开病房的门时,看到骆佳珣站在病床旁的维生系统机器边上,手在那上面来回抚摸着。她走过去,按住骆佳珣的手,「如果你想拔掉她的管子,我可以帮你。」 「你怎么知道我想这么做?」骆佳珣没有抬头。路克只能从这个角度,看到骆佳珣的侧脸,其中最引人注意的就是那扇不停搧动的眼睫毛。 「因为你觉得她这样活得很累。」这个想法天外飞来一笔地浮出路克的脑海。 「那你为什么要帮我?」骆佳珣默认了路克的说法,却又不甘心承认,只好再追问一句。 「因为你不够果断,如果你真的想做,我可以帮你,让你不再犹豫。这样你和夏子清也能就此断得一乾二净,不要再牵扯不清。」路克真心地说着。 骆佳珣转身看着路克,「这样是杀人,是犯法的。」 「就算是杀人放火,我都愿意为你去做。」路克将红了眼眶的骆佳珣拥入怀中,她已经很习惯见到这样的骆佳珣了。自从事情发生以来,骆佳珣很容易动不动就落泪,但情绪却永远都在崩溃边缘。路克想,骆佳珣之所以一直保持在这种状态,大概是源自于她本身的自持,以及还不够信任与依赖自己。 「你怎么又跑来了?」骆佳珣轻轻地推开路克,「明天要恢復工作了,今天应该好好休息的。」 「每天不都是这样过?不是工作就是上课,也没累到哪里去。」路克仗着自己年轻力壮,不以为然地说。 「但你以前并没有像这阵子一样,老是很晚才回家睡觉。外婆应该起疑了吧?」骆佳珣拿起一旁的水杯,用棉花棒沾了水,濡溼着夏子清的嘴唇。 「没有。」路克想起出门前遇到外婆的情形,心虚地回答。 「我要回家了。你也早点回去吧。」骆佳珣放下水杯,拿起一旁的手提包,站起身说。 「我陪你……。」路克的话才说一半,就被骆佳珣打断。 「不用了。我想要自己一个人待在家里。」骆佳珣坚决地说。 「我不会打扰你的。」路克试图说服着。 「我不要。」骆佳珣的声音突然大了起来,惊觉到自己失态之后,她连忙收敛了口气,「路克,你先回家吧。如果我需要人陪伴,我会打电话给你,好吗?」 听到骆佳珣这么说,路克再不甘心,也只好答应。她低着头,和骆佳珣一起走出医院。事情看起来是事过境迁了,记者也不再守在医院门口,所以她们是从正门出去的。但她们都没发现,在医院外一个不显眼的角落里,站在一名男子,正拿着相机朝这里连续拍摄着。 没有路克的夜晚,骆佳珣显得很难熬,明知自己隔天就要恢復上班了,却依然辗转难眠。这段日子里,每晚都是在路克的陪伴下入睡的,所以才让路克夜夜晚归。虽然她也想过要假装睡着,好让路克早点回家,但路克却总像是能识破她似的,只要她还有意识,就能感觉到路克在身边,直到隔天早上醒来时,才会发现路克已经不在身边。 她叹了口气,翻身下床,拉开窗帘,让月光透了进来。她坐在地毯上,将头放在床上,侧着头看着窗外,不知不觉地眼泪就这样滚落了下来,她的耳边还能清楚听到泪珠掉落在床单上,啪噠啪噠的声响。 她看到床边柜上静静躺着的手机,她鬼使神差地伸长了手拿了手机过来,手指头彷彿有了自我意识,等她回过神来时,才发现手机已经拨了出去,她正要掛断电话时,却隐约听到门外传来手机铃声。她停下了手指头的动作,吸了吸鼻子,一边等待着手机接通,一边走到门边,打开门就看到路克坐在门边,头歪向一边,似乎睡得很熟。 她切断了电话,蹲到路克身边,推着路克的肩膀。「路克,醒醒。」 路克睁开眼睛,看到骆佳珣,发现自己不争气地睡着了,立刻换上一副懊恼的表情。 「你怎么会在这里?还在这里睡着了?」骆佳珣扶着路克站起来,牵着她走进屋里。 路克站在门口,不好意思地摸着自己的颈后,「我担心你。」 「你来多久了?」骆佳珣看到路克那模样,也不好过份责怪她这种十足傻气的行为,「来了怎么也不按电铃?就这样傻傻地坐在外面。」 「我等到外婆睡着了,才偷偷地溜出来的。没有很久吧。」路克举起手,看着手錶上的时间,凌晨两点,大概出来四小时了。「因为你说不要人陪,可是,我又担心你突然想要人陪,所以只好等在门外,也不敢按电铃。否则等你打电话来,我还要再跑过来,太浪费时间了。」 听着路克有些语无伦次的表达,虽然混乱,但她是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路克的关心。一向对人冷漠的路克,对她却有着无穷的热情,这点让她感到受宠若惊。 她倒了杯水给路克,「把水喝了,喝完就快点回去吧。」 路克乖乖地把水喝得杯底朝天,这才突然想起,「你怎么知道我在外面?」 她一边说着,一边拿出放在口袋里的手机,「咦?有未接来电?你找我?」 骆佳珣有些羞赧地说,「我不小心按到你的号码,听到外面有电话铃声,才开门看看的。」 她说得含蓄,但路克的解读却很狂放,「你想到需要我陪你了,对吗?」 「我都说是不小心的了……。」骆佳珣无力地解释着,却连话都还没说完,就被路克抢走了发言权。 「你的眼睛为什么红红的?你哭了?」路克捧着骆佳珣的脸,细细地察看着骆佳珣的眼睛。 「刚才眼睛很痒,不小心揉了太久。」骆佳珣的藉口在路克眼中并没有什么说服力。 「哪来的那么多不小心?揉眼睛能揉到鼻头都红红的吗?你不知道你哭的时候,会连鼻子都红起来的吧?」路克开始隐隐有些火气上来。 骆佳珣闪避着路克凌厉的眼神,咬着牙静默不语。 「为什么不说出你的真心话?为什么要一再地拒绝我?」路克追着骆佳珣的眼神,紧咬着不肯放。 「我不想给别人带来麻烦。」骆佳珣弱弱地说着。 「我不想要当什么别人。」路克低声地嘶吼着。「让你放心地依赖我,有这么困难吗?难道不是夏子清就不行吗?」 「为什么要提到夏子清?」骆佳珣在听到夏子清三个字时,明显感到自己的心不由得抽动了一下。 「你们交往了那么久,我当然比不上她。可是,我的努力你都看不见吗?」路克觉得非常挫败,她讨厌这种再怎么努力也收不到成果的失败。 「我们早就分手了。你的努力是你一厢情愿,怎么可以强迫我一定要接受?」骆佳珣拨开路克的手,转过身去,不想再看到路克那张担忧的脸。有一个这么关心自己的人,有时候却会变成最大的压力。 「既然已经分手了,为什么还对她这么包容?是她利用了你,是她挟持了你,还出了车祸。为什么她做了这么多不好的事,你还愿意每天去看她,而我,你却是不屑一顾?」路克气得失控地伸手挥到了一旁的花瓶。花瓶跌落地面,碎片四处飞溅。 「你不要逼我。」骆佳珣双脚发软身体逐渐往下滑落,路克及时抱住了她,不让她坐到满是花瓶碎片的地板上。 「没有人逼你,是你自己在逼自己。」路克紧紧地抱着骆佳珣,「你可不可以看看我?即使只有一眼也好。」 骆佳珣双手环着路克的腰,紧抓着路克的衣服,不停地啜泣着,「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都是我的错,对不对?」 「这不是你的错,也不是谁的错,知道吗?哭吧。哭出来就会好过一些。」路克明白这种见证过死亡的压力,这世界上没有比死亡更让人绝望的了。 路克轻拍着骆佳珣的背,将她带到床边坐下。她感觉到骆佳珣的哭泣越演越烈,只能无声地安抚着,但又不想制止她的情绪渲洩。 直到骆佳珣哭得虚脱了,哭声逐渐微弱。她将骆佳珣缓缓地放在床上,看到那双紧闭的眼睛,她轻柔地吻上那隐约可以看到青色血管的眼皮。抬头看到窗外已经天色大亮,她起身准备回家,却发现自己衣服的一角被紧紧抓着。 她微微地笑着,弯腰亲吻了下那隻手,再慢慢地将衣服抽了出来。 (77) 为了不让外婆起疑,路克在路上买了早餐带回家,一进门,果不其然地看到外婆已经起床了。 「外婆,吃早餐。」路克殷勤地在餐桌上布置着早餐。 「你的手怎么了?买个早餐也能弄出这么大的伤口?」外婆抓起路克的手,在手臂处有条伤痕,血已经凝结了,但明显看得出来伤口并没有经过处理。 「刚才在路上不小心被脚踏车撞了一下。」路克低着头翻转了手臂,才看到那道伤口,应该是昨晚打到花瓶时留下的,忐忑不安地撒着谎。 「是吗?」外婆的语气让路克不由得头皮发麻。从小到大,她最怕的就是外婆这种看似平和但却包含着微慍的语气,这比显露于外的怒气更让路克害怕。 「嗯。」路克怯怯地应了一声,便想往房里逃,「外婆,我今天有课,先进房去准备了。」 「你坐下。我有话跟你说。」外婆坚定不容拒绝的语调,迫使路克乖乖地折了回来,坐到餐桌边上。 等路克坐定后,外婆才又重新开口,「昨晚去哪了?」 「去一个朋友家。」路克见再瞒不过了,只好以最简的字句掩饰最大的心虚。 但外婆怎么可能这样就放过她,「是什么朋友?男的还女的?为什么非得要在半夜跑出去?」 「女的,她一个人住,最近生病了,就去看望一下。」路克的手下意识地摆弄着桌上的蛋饼。 「那为什么白天的时候不去,偏偏要三更半夜的才去?」外婆咳了一声,路克才停下手上的动作。 「因为半夜接到朋友的电话,才去看看的。」路克说了个应该要发生却没有发生的事实,以为这样可以比较不心虚。 「下次这么晚就别出去了。要出去也得说一声。」外婆看着路克无辜的模样,便也再训不下去了。这孩子从小就乖巧,怎么长大反而开始搞怪了起来。「快去把伤口擦个药。」 外婆看着迅速闪入房里的路克的背影,在医院里待了几个月,路克似乎一下子长大了不少,和自己的距离也变远了不少。 路克站在家附近的巷口,倚着路旁的围墙,等着车子来接她。一辆车子在她面前停下,车窗缓缓降下,她弯下腰朝车里看去,「怎么是你?」 「以前都是我接你的,难道隔了一个礼拜,就人事全非了吗?」骆佳珣戴着墨镜,坐在驾驶座上,侧着头微笑着说。 路克看到灿烂得过份的骆佳珣,反倒侷促了起来。她带着一头雾水坐进车里。 「怎么突然木訥了起来?昨晚不是训我还训得挺流利的?」骆佳珣好笑的摸摸路克的头。 「你生气了?」路克以为骆佳珣是来兴师问罪了,还一大早地就来堵她。 「你看过有人生气还笑得这么高兴的吗?」骆佳珣忍不住埋怨了起来,说她木訥还真木了起来。 「呃……是没有。」路克松了口气,但还是感到不解。 接收到路克怀疑的眼神,骆佳珣浅浅地笑着,「大哭一场之后,果然好了些。早上我去看过夏子清了,她醒了,虽然还是很虚弱也不太能说话,但至少是死不了了。」 路克听完第一句话,好不容易雀跃起来的心情,又被第二句话给打得蔫了下去,果然还是只有夏子清能让她开心。路克自怜自艾了起来,压根就忘了,骆佳珣昨晚已经坦白了她们并没有在一起的事实。 到了片场外面,伊格尔一脸阴霾地站在那里,看到骆佳珣的车子到来,还没等车子停好,便走了过来。 「你们看这个。」伊格尔手上拿着本杂志,递给了路克。 路克看到封面,脸色立刻大变。骆佳珣看到路克那张吓人的脸,便马上接过杂志,看了封面一眼之后,急急忙忙地翻开内页。 「这不是真的吧?」伊格尔神色忧鬱地看着路克。 但路克已经无法言语,她最害怕的阴暗面,终究还是被掀了出来。她还不敢翻开看里面的内文,因为从标题上看来,这个记者知道的事情,竟比她这个当事人还多。 「你的母亲和贾思柏的爸爸……。」伊格尔欲言又止,但已足够挑起路克的狐疑。 「我妈和贾思柏的爸爸有什么关係?」路克想起杂志封面上的标题,脸色一下子整个刷白。 她从骆佳珣的手中抢过杂志,双手颤抖地翻开,差点把杂志给撕破了。 她细细地阅读着报导内容,上面写着:已故知名女明星之女,现今最热门偶像团体成员,与同团体另一成员竟为同父异母姐妹。 下一段则是叙述路克的母亲,单雨霜,和贾思柏的父亲,贾赫川,在当年曾经传出一段风风雨雨的緋闻。贾赫川当年因为家庭因素,和知名企业家千金结婚,拋弃了对他一往情深的单雨霜。后来单雨霜黯然退出演艺圈,最后选择跳楼自杀,留下年仅五岁的女儿。 在贾赫川婚后,曾经被拍到和大腹便便的单雨霜在饭店密会,推断两人当时应该就是为了小孩的问题谈判。根据时间推算,单雨霜的女儿出生的时间,与贾赫川交往时间吻合。种种跡象显示,路克和贾思柏应该有同父异母的血缘关係。 「路克,你还好吗?」骆佳珣忧心忡忡地看着路克深锁着的眉头,和紧咬着的下唇。 一阵刺耳的煞车声在骆佳珣的车边响起,贾思柏慌慌张张地从车上下来,头发凌乱的模样以及随意的穿着,似乎出门时走得很匆忙,否则注重形象的她,不会这般打扮就出门。 「路克。」她气喘吁吁地趴在车窗上,手里拿着同一份杂志,与路克是截然不同的表情,她的脸上带着的是激动的欣喜,「我们是姐妹,是有血缘关係的姐妹。」 「谁要和你是姐妹?」路克咬牙切齿地说着的。她用力推开车门,将贾思柏撞得一个踉蹌倒在地上,大跨一步就要踹上贾思柏的肚子。 幸好伊格尔眼明手快,及时从后面抱住路克,将她往后一拉,压在车身上。「路克,你冷静一点。」 骆佳珣也急忙从车子里出来,帮忙压住路克。她从眼角馀光看到片场里,开始有人听到动静走了出来。她让伊格尔帮忙把路克架进车子后座里,自己则坐进车里,看到路克还不住地挣扎着,没有办法只好抱住路克安抚着。 伊格尔见骆佳珣已控制住路克,这才转身去扶起贾思柏。 「路克为什么这么生气?」贾思柏完全沉溺在从天而降一个姐妹的狂喜当中,所以她根本无法理解路克的举动。 看着兀自激动的贾思柏,工作告一段落,闻言而至的厄本忍不住旋开手中的矿泉水,往贾思柏头上浇下去,「你看清楚里面写的东西了没?」 被冷水淋完之后,贾思柏终于冷静了下来,她拨开被水淋得塌下来的瀏海,不解地看着厄本。 从昨晚就在这里拍摄的厄本和伊格尔,早上从去便利商店买东西回来的工作人员手中拿到这本杂志。由于封面上的标题打着大大的juliet,工作人员二话不说就把杂志交给了当时正在休息的厄本。厄本一目十行地看完杂志,就要伊格尔在外面等路克,而自己则再度投入拍摄工作,直到刚才拍完了两场戏,听到一旁工作人员的窃窃私语,说路克和贾思柏在外面大打出手,她才急忙跑了出来。 伊格尔打开车门,探进头来,看到路克还在挣扎着,便对骆佳珣说,「要我把她打晕吗?」 骆佳珣没好气地白了伊格尔一眼,「我怕她没晕,就先被你打傻了。你们都进来,不要站在外面,太醒目了。」 骆佳珣开的车是公司配的厢型车,玻璃上都贴了隔热纸,外面是看不到里面状况的。贾思柏还想从后面的车门上车,却被伊格尔拉着后领,拖到前面坐上副驾驶座。 骆佳珣一手抱着路克,一边拿出手机,拨了通电话给姜成瑄,说了下这里的状况,很快地就掛断了电话。她正想询问伊格尔和厄本这里的工作完成状况时,不料路克看到贾思柏坐在前座,又气愤地踹了前面的椅子一脚。 「路克,不要激动,有话好好说。」骆佳珣扔掉手里的手机,一手压着路克的头,不让她再看到贾思柏,轻声地安抚着。 「原来那个人是他。是她的爸爸拋弃了我的妈妈,还害她自杀。」路克把脸埋在骆佳珣胸前,呜咽地说着。 全部的人,包括贾思柏,这才想起了在游乐园时,路克意外昏倒的事情。路克的母亲是在她面前坠地身亡的。 贾思柏默默地低下头,不发一语。她只看到自己多了个姐妹,就兴冲冲地跑来片场要找路克,却没注意到是她的父亲对路克的母亲始乱终弃,而且路克的母亲还是在路克的面前死亡的。她只顾着自己的欣喜,却忘了这件事情,对路克是多大的衝击。 「对不起。」贾思柏低声说道。 但没想到她的道歉又惹来路克的发怒,她坐着的椅子,又被踹了一脚。伊格尔在厄本的示意之下,拉着贾思柏下车,以免路克又再情绪失控。 贾思柏下车后,路克的情绪才稍微缓和。 「所以,你之前并不知道你和贾思柏的关係?」厄本想起以前路克对贾思柏的冷漠。 「我有一本我妈妈留下的相簿,里面有我妈妈和那个可能是我生父的人的合照。小时候,曾经听过邻居的间言间语,所以我只知道我的生父可能是个模特儿,至于名字什么的,外婆并不会对我说。刚才在杂志上看到他们年轻时候的照片,就是他没有错。」路克哽咽地说着。 「但是,贾思柏并没有错啊。」厄本试图和路克讲道理。 「有。她最大的错,就是她是那个人的女儿。」路克咬着牙,几乎每个字都是从齿缝中迸出来地说着。 (78) 在路克没有工作情绪的状况之下,骆佳珣只好向剧组请了假,再载着路克回公司,要和姜成瑄会合。而姜成瑄在公司里,正坐立不安着,因为路克的反应比她想像中的还要严重。 「你早就知道这件事迟早要被揭开来的是吗?」傅品珍坐在沙发上,悠间地喝着咖啡。 「原本我只是猜测,但没想到有人能掌握这么多资讯,并且自圆其说得如此完美。」姜成瑄站在落地窗前,看着楼下来来往往的车流。 早在路克加入juliet时,姜成瑄就已经知道路克是单雨霜的女儿,当年单雨霜走红的时候,姜成瑄是还有印象的。而单雨霜与贾赫川的緋闻,在当时曾经闹得满城风雨,虽然当事人都没有承认。但在进到这圈子之后,姜成瑄就曾经在圈内前辈的茶馀饭后,听过言之凿凿的谈论。只是碍于贾赫川在演艺圈的实力,大多的人都是避之不谈,即使要谈也只能私下三两聚会时才敢说。所以,这消息也不是太多人知道。 在这一行,任何小八卦在经过时间的蕴酿,都有可能变成大八卦。所以,姜成瑄很早就养成留意这类消息的习惯,在找到路克和贾思柏时,她就在提防着这一天。只是面对流言蜚语,围堵并不是好办法,只能等着它爆发,再想办法淡化,所以她并没有很大动作地去布置防线。 昨天晚上,她就已经拿到狗仔队在医院门口拍到骆佳珣和路克的照片,但因为骆佳珣和夏子清的事情,早被其他更劲爆的新闻给盖了过去,她便也不以为意。不料,狗仔队的矛头会这么灵敏地,直接转向路克。照目前情况看来,路克的新闻确实远比骆佳珣的更有价值。 以前路克之所以没引起他们的兴趣,大概是因为身处在团体中,以贾思柏的身家背景,狗仔队会更喜欢她,所以大部份的光环都集中在贾思柏身上。但路克最近频频出现在医院,很有可能因为这样而被间来无事的记者大肆调查了起来。 办公室的门被敲响,姜成瑄原本以为是骆佳珣回来了,没想到推开门走进来的,竟是贾赫川,目前演艺圈举足轻重的大人物,居然会紆尊降贵地亲自到这里来。 「这报导是谁提供的消息?」贾赫川怒气冲冲地将杂志甩到姜成瑄的办公桌上,他完全认定了这是经纪公司的炒作行为,「不要跟我说,你不知道路克是单雨霜的女儿。」 「贾先生,请不要随便把您习惯的操作方式,套用到别人身上。」姜成瑄在自己的椅子上坐下,完全无惧贾赫川的愤怒,「我是知道路克和单雨霜的关係,但这和您有什么关係呢?」 说到操弄媒体,炒作新闻,贾赫川在年轻时就是一把好手,当时担任他的助理的李大成,也学到了几把招式,后来贾赫川成立模特儿公司,在模特儿跨界影歌视的这个年代,他便把以前自己的拿手招数搬出来操作,成效斐然。 「她是我的女儿,我找她找了十五年,当然和我有关係。」贾赫川带着十足的霸气,完全没有因为姜成瑄的嘲讽而放缓语气。 「请问您有登报寻人吗?请问您有公开承认过路克吗?」姜成瑄在像一头猛狮的贾赫川面前,依然展现了她独有的气势。 「这是我的家务事,不需要向你解释什么。」贾赫川明白了姜成瑄想说什么,直接用话堵住了姜成瑄后续可能说出的不好听的话。 当年单雨霜生下路克之后,贾赫川虽然不想和单雨霜在一起,却打算把路克接回身边,但单雨霜只想用孩子牵制贾赫川,坚持不肯让贾赫川带走路克,在路克四岁那年,他企图强行带走路克,使得单雨霜不得不搬家,藏匿行踪。在 单雨霜跳楼自杀后,贾赫川便想趁这机会接路克回家,在他透过报社记者的线索,终于找到路克的行踪时,不料路克的外婆己经抢先一步,搬离了住处。之后,他再也遍寻不着,没想到十五年后,竟然让他的两个女儿在彼此不知情的状况下,一起加入了演艺圈,还在同一个团体里面。 「贾先生,那么请问,您现在准备要怎么和路克解释这报导上的内容?据我所知,路克似乎无法接受您就是她的父亲的事实。」姜成瑄双手交握,支着下巴说。 「这个不关你的事吧?即使你是路克的经纪人,也没有权利管到她的私事。」贾赫川依旧强硬着。 「即使你想解释,我也不想听。」路克的声音冷冷地从门口传来,彷彿一支冷箭射穿了贾赫川的后背。 贾赫川大幅度地回转身体,虽然在萤光幕上曾经看过路克和贾思柏同台演出的画面,但那时并没有太注意路克。因为贾思柏的光芒太过耀眼,而路克在球场上的张扬,并没有带到舞台上,相形之下就显得黯淡了些。现在面对面地看着,他完全能清楚地找出路克身上和自己相同基因的遗传,甚至还能看到路克和贾思柏的共通点。他的两个女儿都遗传到了他高挺的鼻子,以及精緻的双眼皮。 「小路……。」贾赫川看到女儿,忍不住喊了她的小名。 「贾先生,请你和其他人一样,喊我路克。不过,如非必要,请你不要喊我。我并不想跟你说话。」路克看到贾赫川往前踏了一步,她马上就往后退了一步,始终保持着同样远的距离。 「贾先生,很抱歉,我们还有会议要进行,请您先离开。」姜成瑄站了起来,走到门边做出送客的动作。 贾赫川不满地看着姜成瑄,又看看路克冷漠的态度,叹了口气也只好离开。 站在路克身边的骆佳珣,从头到尾都牵着路克的手。等贾赫川离开后,姜成瑄关上了门,她抬了抬下巴,让骆佳珣和路克坐下。 「刚才贾先生说的话,你应该全部都听到了吧?」姜成瑄拿起傅品珍的咖啡喝了一口。刚才贾赫川前脚才踏进办公室,她就从玻璃窗看到路克和骆佳珣站在外面,而骆佳珣则在她的暗号示意之下,拉着路克站在外头等着。刚才她对贾赫川提出的那些问题,全都是为了路克而问的。 路克点了点头,没有回答。 「你说吧。想怎么做?有什么我们能帮上忙的?」姜成瑄秉持着一贯的作风,先照顾艺人的心理,再来解决工作上的问题。 路克兀自沉吟着,迟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事情发生得太突然,她根本也毫无头绪,满脑子的愤怒就够她烦躁得兵荒马乱了。这时她的手机响起,接了电话之后,她原本就白皙的脸,变得更加苍白了。掛断电话之后,她紧握着双手也止不住颤抖,「外婆被送进医院了。」 姜成瑄和傅品珍互看了一眼,很有默契地,一人拿出车钥匙,立即向停车场出发,另一人则拉起路克便往外走。 从医院回家之后,路克打开大门,就看到没关上的电视停留在新闻台。陪着回来的骆佳珣,看到路克停下脚步,再看看电视,也大概猜到了外婆为什么会突然送医急救。 现在的新闻二十四小时播放,新闻内容不足的情况很严重,所以参考了报章杂志来播报新闻也是有的。尤其演艺娱乐新闻在今时今日,已经和政治新闻有着同样份量的重要度。 因此,之前就养成习惯,用新闻追踪路克,是否真的断绝了与演艺圈联系的外婆,应该就是从新闻里看到那则消息的吧。 「路克,先去拿些要送到医院的东西吧。」骆佳珣轻推着路克的背,催促她动起来,只有动起来才不会想太多。这是她这阵子的心得。 等到骆佳珣关掉电视后,路克才又恢復了活动力,走进外婆的房间,整理了一个袋子出来,又进厨房拿了些东西,塞进袋子里。她站在客厅里,若有所思地环顾着四周。 「怎么了?」骆佳珣走到路克面前,抚摸着她的脸。除了一开始的激动之外,后来路克就变得异常的冷静,经常一个人时不时地停下动作,静止得像在思考什么一样。安静的路克,比起衝动的路克更拒人于千里之外。每当这种时候,骆佳珣就想藉着肢体的碰触,提醒路克不要只待在自己的世界里。 「我只是在想,还有什么东西要带的。」路克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彷彿只是很机械化地执行着某项任务。 「没关係。到了那里,如果还缺什么,就直接买吧。不然我再替你回来拿,也是可以的。」骆佳珣轻声说道。她抱着路克,轻轻地拂着路克的背,「你有什么事,不要闷在心里,要说出来。知道吗?」 路克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 「那我们回医院吧。」说到医院,骆佳珣不由得眼皮为之一跳,最近实在和医院太有缘了,真希望能早点摆脱这种日子。想起早上看过夏子清后,好不容易觉得心情好些了,谁知道又换路克遇上这种事。 走到楼下,正要打开大门。骆佳珣耳尖地听到外面有不寻常的声响,她拉住路克正要开门的手,悄悄地走到信箱后面,透过信箱孔,看到外面一群记者正拿着相机摄影机,守株待兔着呢。 她们互看了一眼,又轻手轻脚地走回楼上。进门后,骆佳珣才拨了电话给姜成瑄。这里的公寓没有后门,想要出去就得靠掩护了。 在骆佳珣讲电话的同时,路克走到阳台上,往下探头查看情况。骆佳珣正要把她拉进来时,听到路克喊了一句,「她们怎么来了?」 骆佳珣像被浇了盆冷水般,不仅是背脊凉了,连心都凉了。她在心底暗自吶喊着,不会又是天降神兵吧?那群天兵,什么时候不好来,偏偏选在这时候来瞎搅和? 她拉了路克进来,自己却探头往外看。不出她所料,juliet的其他五个人,打扮得那个光鲜亮丽,那招摇过市的程度,唯恐人家不知道她们是偶像明星似的,在楼下门口就开起记者会来了。她进到客厅,急忙打开电视,果然有现场转播。 (79) 「贾思柏,关于这则报导,你有什么话要说?这是真的吗?」记者的声音从镜头外传进来。 「真实度的问题,我想你们应该去问我父亲才对。上一代的事情,不是我们做人子女的能置评的。至于路克,加入juliet这段时间以来,我们六个早就有了比姐妹更深的情感,有没有血缘关係,并不是那么重要的。」贾思柏面对镜头侃侃而谈着。 「她在说谎。」路克站在一旁,双手抱胸,冷冷地下了评论。 骆佳珣想起早上贾思柏那股兴奋劲,有没有血缘关係,对她应该是很重要的。她正想说些什么时,门铃声响起,她起身去开门,外面竟然是小王。 「趁着她们把镜头都吸引了过去,我们快走吧。」小王急急忙忙地说着。 「她们怎么会来的?」骆佳珣一边下着楼梯,一边问着。 「你们老闆收到消息,有媒体包围了这里。刚好我们是离这里最近的人,就派我们过来了。」小王眼神闪烁地说着。 「不可能。」骆佳珣停下脚步,质问着小王,「老闆不会让juliet直接上第一线,她们终究还是太嫩,怎么可能让她们来应付媒体?」 小王低着头,见纸包不住火,只好坦白,「你们家的五个宝贝,死活都要过来。五个打一个,你也知道会多惨了,我只好带着她们过来。我是无辜的。」 「这群死小孩,她们死定了。」骆佳珣此刻也没了主张,不这样做,她们还真是出不去。 到了大门前,小王拉住她们,「等一下。我们等等再出去。」 她们屏气凝神地听着外面的动静,过没多久,外面变得安静。骆佳珣还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什么问题,她怀疑地看着路克,后者耸了耸肩,表示同样不解。 大门被人敲了三下,小王神秘兮兮地打开大门,左顾右盼了下,「好了。我们走吧。」 骆佳珣和路克走出门外,看到另一个也是唱片公司的宣传,刚才就是他敲的门。在他的引导之下,她们上了另一辆车,在车上,juliet的五个人已经等在那里。 一上车,骆佳珣二话不说,每个人都先赏了一记爆栗,「你们真是太乱来了。」 看到路克,贾思柏的身体先是往前倾了一下,但又在路克冷漠的眼神之下缩了回来。 「记者怎么都不见了?」骆佳珣坐定后,转身问着小王。 小王指了指贾思柏,又摊开双手,表白自己的无辜。 「我爸爸要召开记者会,所以全部的媒体就朝那里扑去了。」贾思柏有些畏缩地看着路克,像极了想要糖却又不敢拿的小孩。 「贾先生要开记者会?他准备要开诚佈公了?」骆佳珣的眼睛又回到路克身上。不只是她们两个,车上所有人的目光,除了司机之外,全部的人都在看着路克的反应。 「在来这里之前,我和他通过电话,虽然他没有给我正面的回应。但我妈已经去世了,他现在并没有需要顾忌的因素,承认路克的机率很高。」贾思柏解释着。 「我不需要他的承认。即使他承认了,我也不会承认。」路克倔强地说着。 「路克,他承不承认你,或者你承不承认他,这都没关係。但你不能把我们跟他放在同一艘船上,再一竿子打翻。我们是一个团体,这是不变的事实,你不要把我们都推得远远的好吗?」贾思柏的手按在路克肩上,却被毫不留情地拨掉。 「我们不再是同一个团体的了。我要退出juliet。」路克忿恨不平地说着。 「不可以。」juliet的五个人异口同声地说着。 「路克,不要衝动。」骆佳珣轻拍着路克的背,温柔地安抚着,「你想休息,我们可以把工作都排开,拍戏的工作也可以请老闆去安排,直接让你先杀青。等这阵子过了,你再重新开始工作,这都可以谈的。」 「我已经决定了。就这样。」路克拍拍前座的司机,「停车。我要下车。」 不等司机停车,路克便从另一边拉开车门,吓得司机急忙踩下煞车。看到路克跳下车子,贾思柏也跟着跳下去,还回头对所有人喊了一句,「不许跟来。」 看着两人的背影,骆佳珣扶着额头,无力地说,「让她们两个自己私下谈谈吧。人家的家务事,我们也不好说什么。」 路克一路跑着,跑到一所学校的操场,没头没脑地就开始绕着跑道跑起来。贾思柏在后面追着路克,虽然路克是运动员出身的,但贾思柏平时也没少锻练,在体能上并不输给路克。 贾思柏跟着路克一圈又一圈地跑着,一双眼睛就只盯着路克的后背看着,路克的头发在肩后左右摆盪着。从第一次见面,她就对路克很有兴趣,她知道那与曖昧无关,而是其他的什么。现在想来,应该是那份血浓于水的牵绊,使她不由自主地对路克另眼看待。 所以在路克对她极其冷淡的时候,她的内心是很受伤的。姑且不论她在家族里有多受宠爱,就算是在外面,在学校或是父亲的公司里,想攀上她的也大有人在。旦凡是女人,不是成为她的爱慕者,就是成为她的朋友,从来没挫败过。她百思不解,自己的魅力怎么到了路克的面前,硬生生地就撞了墙。 原来有了血缘关係,这些都是可以免疫的。贾思柏不自觉地抿嘴笑了起来。她是真的很高兴知道在这世界上,终于有了一个姐妹,可以不用再孤独一个人了。外面有再多的爱慕者,有再多的朋友,都比不上家人来得温暖。但现在这个家人却不是很喜欢自己,甚至是讨厌自己。 贾思柏一边跑着,一边在脑海里回忆着。当初她曾经偷偷地去要了路克的资料,根据生日来看,路克比她大了三个月,算起来是自己的姐姐。虽然现在路克还很排斥她,但她却控制不住地幻想起了和姐姐相处的情景。 正当她幻想得兴起时,却撞上了前面的人,还不得不抱着路克的身体,以保持平衡。她明明保持距离保持得很好的,怎么会撞上了?她来不及看清楚状况,路克却已经甩出了拐子,将她撞倒在地上,而自己则好整以暇地坐到跑道围绕中间的草地上。 贾思柏委屈地揉了揉屁股,坐在路克的右后方。她还没有大胆到敢和路克并肩而坐。她撅着嘴脱下鞋子,在心里咒骂着,这双皮鞋真难穿,尤其是不能穿着跑步。 「喂。你干嘛突然停下来。」贾思柏重新穿好了鞋子,冒着贴到冷屁股的危险,主动开口。 「有一个人在后面一边跟着跑,一边还傻笑着,很噁心。」路克没有回头,将额头靠在膝盖上说着。 突然,操场上的灯全都暗了。贾思柏转头看了看,幸好操场临近马路边,还有人行道上路灯的照明,虽然不是很亮,也不至于伸手不见五指。 她将双手撑在身后,仰着头,在都市里光害很严重,根本就看不到几颗星星。她突然怀念起了上次上山看日出的情景,日出前的满天星斗,以及下山时路克恶整了她。那是第一次路克主动对她做了什么,虽然是恶作剧,但她还是很高兴。 她悄悄地爬到路克身边,观察了半晌,确定路克没有反对,便放心地躺了下来。 「小时候,我和爸爸就不是很亲密,即使是我妈妈,一天和爸爸也相处不到几小时。」说到母亲,贾思柏不由得心虚地看了下路克,见她没有任何不悦,便逕自说了下去,「曾经我以为,因为我不是男孩,所以爸爸才不理我。但现在看来,是因为我不是那个他得不到的小孩,所以他才不爱我。」 路克一动也不动,甚至连吭都不吭一声。贾思柏只好又继续说,「从小我就知道他一直在找一个人,长大一点的时候,以为他是在找旧情人,没想到是在找你。父母对小孩的感情,大概就像情人之间吧。得不到的永远是最好的,拥有的永远比不上失去的。」 「怎么可能?」路克对贾思柏的说法嗤之以鼻。 「你不瞭解这种心情吧?」贾思柏自嘲地笑了笑,「我也不知道,究竟是从来就没有拥有过,比较不幸。还是明明有,却无法拥有,比较不幸。你从小就没有父爱,大家都知道你很可怜。可是,我呢?大家都以为我有父爱,但我明明就没有。有谁会可怜我?」 路克的双手握了拳又松开,说她不因为贾思柏的话而动容是假的,但她又能说什么呢?她才是最大的受害者吧。 「路克,你讨厌爸爸没关係,我可以跟你一起讨厌。可是,你不要讨厌我好不好?」贾思柏侧身躺着,在微弱的光线里,看着路克的侧脸,难怪网路上经常有人把她们两个拿来相提并论,原来她们真的有很多共通点。 「那是你爸爸,你要讨厌是你家的事,不要拖我下水。」路克不屑地说着。 「那要怎样,你才不讨厌我?」贾思柏烦躁地坐起身,从侧面抱着路克的肩膀,不满地说着。 「我没有讨厌你。」路克挣扎了几下,都摆脱不了贾思柏的魔掌,只好昧着良心说话。 「你说谎。」贾思柏又抱得更紧了。 路克在心里苦笑了一下。她不过是在电视机前面,背地里指责了贾思柏一次,现在马上就被当面倒打一耙了。 「这样吧。我们来打一架,输的人要听赢的人的话。」贾思柏双手扶着路克的肩膀,两人面对面地直视着。 「蛤?」路克觉得自己的脑袋里,似乎有某根神经啪地一声断了。这么无厘头的要求,谁会答应啊? (80) 「我说……。」贾思柏以为路克没听清楚,还想再复述一次,却被路克打断。 「我知道你说了什么,但你不觉得打架这种解决方式很没效率吗?」路克斜睨着贾思柏,看得贾思柏都要以为自己是白痴了。 「可是,电视里都这样演的。」贾思柏低下头说。 「电视看太多。」路克翻了翻白眼,受不了地说,「就算你打赢了我,我也不见得会听你的。事情也不会因此而解决。」 「那要怎么你才肯听我的?」贾思柏不耻下问着。 「等我死了重新投胎吧。」路克挑眉看着贾思柏,不料贾思柏却是一脸的茫然,「换句话说,就是下辈子吧。」 路克将贾思柏甩开,自己站起来,沿着原路要走回马路上。贾思柏岂能那么容易放她走,立刻又跟了上去。路克不耐烦地转身,怒视着贾思柏,「够了喔。不要再跟,否则我就对你不客气了。」 「怎样不客气?」贾思柏不知死活地问着。 路克没有回答,但在贾思柏依然不死心地跟着的时候,她用行动说明了贾思柏的问题。 「喂!很痛耶!」贾思柏在挡下路克的一记侧踢后,直揉着自己的手臂。她很想过去撩起路克的裤脚,看看里面是不是偷偷戴了什么护具。被踢到的时候,简直像被铁棍敲到一样。 「怕痛就别跟。」路克一副贾思柏活该的表情。 贾思柏想起路克这个自虐狂,疼痛这种东西对她来说,就像抓痒一样舒畅,也只有她才有资格拿怕痛来嘲笑人。看着路克又重新跨出脚步,她想都没想地从后面抱住路克,「今天你没说认我这个妹妹,就不准你走。」 路克抓着贾思柏的手臂,腰一弯,身体往前一倾,使出过肩摔。但贾思柏也不甘示弱,在即将倒地的时候,还伸手勾住路克的脚,使得路克重心不稳地摔倒在地上。贾思柏见机不可失,骑到路克身上,压制住她的双手,居高临下地看着路克,「服不服输?」 路克勾起嘴角,浅笑了一下,腰上一使劲,再加上双腿的力量,硬是扭转了形势,将贾思柏压在身下。她丝毫没有心软地,用膝盖压着贾思柏的腿,让她不能如法泡製地模倣自己刚才的动作。 看着路克没良心的笑容,贾思柏有种遇上了恶魔的感觉。这傢伙真不愧是打篮球的,腰力之好,这样都能让她翻过身来,还反压制住自己。刚才自己还很君子地深怕弄痛了路克,只敢压着她的双手,没想到路克竟然把全身的重量都压在自己腿上,一点怜香惜玉的意思都没有。 「你能不能收点力啊?再这样压下去,我明天就不用练舞了。」贾思柏皱着眉,痛苦地说着。 看着贾思柏吃痛的表情,路克不由自主地挪了挪身体,将身体一部份的重量转移到足尖。她指着贾思柏的鼻尖说,「不准再跟囉。」 等到路克慢慢站起身后,贾思柏本来还想再做最后挣扎的,只不过她的手指头才刚动一下,路克马上就回过头来瞪了她一眼。她就像被蛇盯着的青蛙一样,动都不敢动。看着路克远去的背影,想起刚才路克的最后一句话,还真像小妹妹要当跟屁虫,却被姐姐恐吓阻止一样。 贾思柏索性在原地调整了下姿势,躺得更舒服一点,双手放在脑后,闭上眼睛。路克现在不肯承认自己没关係,至少她知道,拥有一个姐姐不再是遥不可及的梦想,总有一天,她会让路克承认她的。 回到医院,路克拐过走道的转角,就看到骆佳珣站在外婆的病房外头。骆佳珣看到路克到来时,松了一口气,除了身上不知哪弄来的杂草,以及看来有些灰头土脸的之外,并没有什么外伤。她真怕路克和贾思柏起了衝突,两人又打了起来。路克最让她头痛的,就是那不爱惜自己的身体的坏习惯。 她迎了上去,摘掉路克衣服上的草屑,又拿出纸巾擦了擦路克的脸。「你没把贾思柏打得很惨吧?」 「没有。」路克站在原地任由骆佳珣整理着自己的仪表,淡淡地回答。 「外婆还没有醒。不过,医生说病情暂时稳定了,我们进去看外婆吧。」骆佳珣牵起路克的手,往外婆的病房走去。 走到病房门口,路克却拦住了骆佳珣,「你先回去吧。我自己照顾外婆就可以了。」 骆佳珣看着路克的眼神,明白了路克并不是在客套,而是真的在下逐客令。她没有对此感到生气,她知道路克此刻需要一些自己的空间,就如同昨晚的自己一样。她踮起脚尖仰着头,在她的颊上印上一吻,轻声地说,「自己要记得休息,有什么事随时打给我。」 贾思柏推开家里的大门。这个家,自从她上大学之后,就很少再回来。家里始终保持着母亲生前的摆设,她嘲弄地笑了一下,以父亲那个大忙人的状态,也不可能再对这个家多付出什么心力。 「你回来了?」贾赫川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手里端着一杯红酒。 「嗯。」贾思柏走进吧檯,给自己也倒了一杯,就坐在吧檯旁的高脚椅上,和父亲遥遥相对着。 「我要把路克接回来,你没意见吧?」贾赫川嘴上说的是问句,但脸上却没有一丝一毫徵询的意味。 「随便你。」贾思柏无所谓地说着。刚才在回来的路上,她已经知道父亲亲口承认了路克。半天的时间,对于贾赫川想得到情报,已经绰绰有馀。他必定已经把路克的身家背景全都调查过了。 「以后,我的财產会分一半给她,这你也没意见吧?」贾赫川啜饮了一口红酒。 「你要全部给她,我也无所谓。」贾思柏撇了撇嘴,不以为意地说着。她原本就打算靠自己闯出一片天了,如果她贪恋贾赫川的一切,她就不会加入juliet了。 「我的东西,在你眼里,就这么不屑一顾吗?」贾赫川的语气放软了下来。他看着眼前的女儿,完全想不起来这个孩子小时候的模样。好像除了记得自己有这么个女儿,其他的却都很陌生。 「你都说那是你的东西了,又不是我的,我为什么要在意?」贾思柏一口气饮尽了半杯的红酒,藉酒壮胆地说。 「注意你的口气。」贾赫川低声斥责了一句,「你以为这样就叫做有骨气吗?没有家族的庇荫,你以为你在外面能吸引到这么多的关注吗?」 贾思柏用力地放下酒杯,倏地站了起来,「如果你是这么看我的,那既然你已经找回了你的女儿,不妨再开个记者会,公开声明跟我脱离父女关係好了。」 看着贾思柏紧咬着的下唇,贾赫川以为她只是为了路克的出现,產生危机感而无理取闹着。他的手一甩,将酒杯砸碎在贾思柏脚边,「我是这样教你跟长辈说话吗?」 「你根本就没有教过我什么。」贾思柏昂扬着下巴,丝毫不肯示弱。 贾赫川火气一上来,踹翻了面前的茶几,走到贾思柏面前,高举着右手,却迟迟没有落下。「给我道歉。」 「我不要。」贾思柏毫不畏惧地直视着贾赫川,「如果道歉有用,你为什么不去向路克道歉?为什么不去向路克的母亲道歉?」 贾赫川的巴掌终于落在贾思柏的脸上,「什么时候轮到你来对我指手划脚了?」 贾思柏摀着脸,跑出屋子外头,一路上还愤怒地踢翻了花园小径里的所有花盆。她的心中没有太多的难过,她只是想把在路克那里承接来的情绪,转嫁到父亲身上。与其说被打是在她预料中的事,不如说她根本就是在讨打。 对于一个早已失望透顶的人,贾思柏也没兴趣再浪费希望在他身上。 走到医院外头,天空开始下起倾盆大雨。贾思柏只知道路克的外婆住在这家医院,其馀的一概不知。她站在医院的中庭里,仰着头淋着雨。她一直想试试淋雨的感觉,只是淋完雨之后会很狼狈,这让她驻足不前,提不起尝试的勇气。现在事已至此了,不如就好好地淋场雨吧。 正当她淋得开始发抖时,身上没再感到雨滴落下,但她看了看四周,确实还在下着雨。她转身一看,发现骆佳珣就撑着雨伞站在她身后。 「你在搞什么鬼?淋雨很好玩吗?」骆佳珣生气地敲了贾思柏的头。 「我在思考接下来要怎么做而已。」贾思柏轻描淡写地说着。 「你们两个都有这种怪毛病吗?动不动就要自虐?」骆佳珣把正要走出伞外的贾思柏拉了回来,「不准再淋雨了。」 「小珣。」贾思柏背对着骆佳珣,使得后者看不到她脸上的表情,「你说,如果我现在这副模样去找路克,她会不会心软?」 「你在玩什么诡计?」骆佳珣开始觉得贾思柏的脑袋应该发烧了。 贾思柏转过身,在昏黄的路灯照耀之下,脸上的巴掌印清晰无比。 「被谁打了?路克?」骆佳珣看到贾思柏脸上的痕跡吓了一跳,但她直觉地认为,路克不是那种会甩人家巴掌的类型,她比较有可能的是更暴力的,例如往贾思柏脸上揍一拳的那种。 「一个不重要的人。」贾思柏偏过头去,「我只想知道,路克会不会买这个单?」 「我觉得,你不要抱太大的希望比较好。」骆佳珣不想让贾思柏失望太大,只好先打了个预防针。 贾思柏没有接话,她拿出手机,拨了号码,「喂。路克,我在医院外面等你。」 没等路克回答,贾思柏便掛断了电话。她转头朝骆佳珣笑了下,「这样她就一定会下来了吧?」 骆佳珣无奈地笑了下。这两个人对彼此都熟悉到这种程度,该说是天生的默契吗? 路克是那种接到球,绝对会回传的人。她不允许有人对她撂下了一句话后,就逕自结束了对话,要结束,也只能她来结束。骆佳珣几乎可以想像得到,如果贾思柏等一下不能有出色的表现留住路克的脚步,那就等着被路克踹上一脚之后,再目送她的背影离开吧。 (81) 贾思柏讲完电话之后,便催促着骆佳珣离开,即使骆佳珣鄙视地看着她,她还是一股劲地要骆佳珣先走,原因无它,只为了要让戏剧效果更强烈。 「那你至少撑把伞吧?」骆佳珣看着贾思柏单薄的身体,真怕一个罢工,又来一个掛病号的。 「你傻啦?我都已经淋溼了,还撑伞?这不是矛盾了吗?都不连戏了啦。」贾思柏推着骆佳珣的肩膀,「你快走啦。」 「要是明天感冒,你就死定了。」骆佳珣敲了下贾思柏的额头,莫可奈何地走了。 当路克走下楼时,就看到偌大的中庭里,有一个傻瓜站在那里淋雨。 「你搞什么鬼?这么晚不回去睡觉。医院又不缺警卫。」路克蹙起眉,话虽这么说着,却还是将雨伞分了一半给贾思柏遮雨。 刚接到电话时,原本路克是不想理她的,但想到这个在外人面前风度翩翩的贵公子,在私底下却是个不折不扣的无赖兼撒娇鬼。如果不下楼来让她看一眼,难保她不会使出夺命连环call,要是因此吵到外婆,那就不好了。但在下楼之后,看到背对着自己的贾思柏,感觉到她周围的空气沉重到几乎要凝结,难道真的发生了什么事? 「你说不说话?不说话,我要回去了。」路克忍住想踹她的衝动,发出最后通牒。 就在路克迈出一步要走的时候,她感觉到自己的手被贾思柏拉住,转身之后,看到的是泫然欲泣的贾思柏,一片大大的巴掌印,赫然地掛在她的脸上。淋溼的头发,贴在额头上,失魂落魄的表情,可怜至极到了让人无法忽视。 「你怎么了?」路克小心地措辞,同时也在两人之间保持着微妙的距离。果不其然,贾思柏嘴唇动了动,就要扑过来,路克连忙伸出手,将贾思柏挡在摸得到自己却抱不到自己的距离之外。 「如果你还想再被我过肩摔,就再抱我试试看。」路克语带威胁地说着。 「爸爸打我,还说要跟我脱离父女关係。」贾思柏的眼眶里滚落了一滴泪,一下子就和脸上的雨水匯集在一起。在她脑海小剧场的设定里,是在对姐姐哭诉在父亲那里受到的委屈。 「这种事,你来找我也没用。」路克偏过头去,避免自己被贾思柏的表情弄得心软。她心想着,这种莫名其妙就硬是被当成一家人的感觉真不好。 「今天在记者会上,他已经承认了你是他的女儿。他还说要接你回家。」贾思柏觉得双手一直悬在空中还真有点痠,只好放下手,无力地垂放在身体两侧。 路克回过头去看着贾思柏。待在医院里,她对外界的事一无所悉,所以对于贾赫川记者会上的发言,她完全不知情。但在听到回家两字时,她的心不由自主地颤了一下,「所以,你不想让他接我回去?」 「不,不是这样的。」贾思柏以为路克误会了,连忙解释着,「爸爸不是因为这个打我的。我也没有不想要你回家。只是,我要爸爸向你和你妈妈道歉,他才打我的。」 「道歉?我妈都死了,道歉有什么用?」路克冷冷地说着,「你放心吧。我不会去跟你争任何东西,包括你的父亲。」 贾思柏被路克的表情震慑得再也演不下去了,原本她只是想用自己的可怜样,取得路克的同情。但现在自己对路克的同情,远远超过了路克对自己的。她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能静静地看着路克离开。 「看吧。没用吧。」骆佳珣从头到尾都在旁边观看着,毕竟放这两个小鬼独处,还是让人不太放心。直到路克的身影消失在医院里,她才走了出来。 世界上最难应付的谈判对手,就是无欲无求的人,因为没有欲望,所以就没有诱因,也不会有弱点。但幸运的是,路克还有最后的一项欲望。 「小珣。」贾思柏眼泛绿光地看着骆佳珣,看得后者背脊上的汗毛全都竖了起来,「我要追你。」 没有徵询的意思,句子里也没有问号,贾思柏完全地沉浸在自我的想像当中。 「我现在反对还来得及吗?」贾思柏的眼睛,在骆佳珣的眼中,就跟荒野上的狼一样,而自己就像狼爪下的猎物一般。 「来不及了。」贾思柏高兴地抱着骆佳珣,只差没有手舞足蹈了。 就在骆佳珣觉得贾思柏兴奋得过了头时,耳边传来贾思柏大大的喷嚏声。她掐着贾思柏的耳朵,怒吼着,「贾思柏,你死定。还不快点跟我回去。」 从那天起,路克真的就不再参与juliet的工作。之前没拍完的戏,姜成瑄费了好大的劲,才说服马磬言改动剧本,再让导演把现有的带子剪接后,拼凑出完整的剧情,这才应付了过去。儘管这是部不完美的戏剧,但在播出后,路克的演技获得了观眾的喜爱,甚至超越了前一部。 若说音乐能撼动人心,那就像拳击一样,一击中的。但戏剧对人心的浸淫更深,就像水渗入泥土一样,一点一滴地渗透,直到再也抽不出来为止。juliet的声势在接连两部偶像剧的推波助澜之下,到达了一个颠峰。 就在距离票选活动只剩一个月时,传出了juliet即将主持节目的消息。但这消息在几天过后,却又被juliet的成员在镁光灯前,慎重而直接地否认掉了。为此,姜成瑄把五个人都叫过来骂了一顿。 「你们搞什么鬼?什么时候轮到你们擅自发言了?」姜成瑄将报纸扔在排排站的五个人面前。早上她看到报纸时,气得脸都绿了,就连傅品珍难得为她买的早餐都食不知味。 「没有路克,我们就不主持那个节目。少了一个人,juliet也不会是juliet了。」贾思柏的下巴高高地抬起,一身的傲气,完全无惧于姜成瑄的怒气。 「少了一个路克,地球也不会因此而停止转动。难道没了她,你们就要解散了吗?」姜成瑄气得猛地拍了下桌子。 「解散?这倒是个不错的方法。或许路克会因此而心软。」厄本摸着下巴,煞介其事地说着。 「不错你个大头啦。你这个天然呆。」姜成瑄没好气地丢了枝笔,砸向厄本的头,幸好是盖上笔套的笔,否则恐怕会直接插在厄本头上。 「干嘛这样叫人家。」厄本一听到天然呆这个称号,很委屈地抗议着。平时让骆佳珣这么喊着也就算了,现在连姜成瑄都掺和进来了。 「我告诉你们,半个月内,你们如果不能搞定路克,要嘛乖乖地给我去主持节目。否则,大家就都不要混了,我会直接解散juliet。」姜成瑄踢开椅子,走到五个人面前,「现在,全都给我滚出去。」 「我们都瘦成这样了,一点都不圆,很难滚耶。」伊格尔一边走,一边碎唸着。冷不防地,后脑勺被一本厚厚的资料夹击中,她回头看到双手插腰的姜成瑄,急忙抱着头,加快脚步地溜了出去。 一直冷眼旁观的傅品珍此时才走过来,抱着姜成瑄,温言安慰着,「好了。不要气了。乖。来把剩下的早餐吃完吧。」 姜成瑄看着满桌子的早餐,不禁皱起眉头,「都凉了耶。」 「吃不吃?」傅品珍推开姜成瑄,换上了一副晚娘脸,「老娘辛辛苦苦买回来的早餐,你敢不吃?」 姜成瑄在心里哀嚎着,一大早就摆了一桌满汉全席,谁吃得完啊?好不容易找了个藉口,发了一顿脾气,以为能藉此躲过这群早餐大军的荼毒。没想到傅品珍竟不远千里地把整桌早餐一五一十地搬到公司里来。 「吃。怎么敢不吃呢?我们一起吃吧。」姜成瑄讨好地揽着傅品珍的肩。要死大家一起死,要吃又冷又油腻的早餐,大家一起吃。 没想到傅品珍却像隻泥鰍般,从她的怀里溜了出去。「我要减肥,你自己慢慢吃吧。」 看着闔上的门,姜成瑄的脸苦得比苦瓜还苦。当门又再度被打开时,她满怀希望地看着来人。 骆佳珣一推开门,就看到眼冒精光的姜成瑄,再看看满桌子的早餐,她楞了一下,马上说,「我去泡杯咖啡。」 看到门又被无情地关上,姜成瑄像洩了气的气球,坐在沙发上,盯着桌面,幻想自己的眼睛能发射死光,将这片万恶的早餐全都消灭掉。 「怎么?老婆的爱心早餐?」钱雍曼推开门,摇曳生姿地走了进来。 这两个学妹是她大学生活尾巴里,最好的调剂,让她总有看不完的好戏。看到姜成瑄那张脸,就知道她一定又烦着傅品珍为她准备早餐。每当姜成瑄这么抱怨的时候,傅品珍就会搞来这么一大桌,美其名是满足姜成瑄,但这份量很明显的,只有大胃王才吃得下。那个胃袋又破又小的姜成瑄,怎么可能吃得完? 「学姐,你来正好。一起吃早餐吧。」姜成瑄摆出热情招待客人的主人样,招呼着钱雍曼,还帮她把筷子都准备好了,递到了她的眼前。 钱雍曼嘴角抽搐了几下,「我吃饱了。学妹乖,自己吃喔。」 姜成瑄听到钱雍曼言不由衷的话,气得将筷子一甩,丢到桌上,「哼!敷衍我。还当我是小朋友吗?没看到早餐都凉了吗?也不帮忙消化点。」 钱雍曼妖嬈地笑着,对于正在耍脾气的小朋友,不要回应就是最好的回应。 「干嘛不说话?」姜成瑄叉起一块蛋饼,不满地嚼着。 「你发出去的那则新闻,我拦下来了。」钱雍曼从手里的文件夹里抽出一张纸,明显是张样纸。上面是有关李大成那个团体的新闻。是她用移花接木,编造出的以假乱真的新闻。虽然很快就能被化解,但造成的破坏却是不容小覷的。 姜成瑄斜眼瞄了下,淡淡地说着,「如果你想胳臂肘往外弯,我可以现在就把你的手折断。」 (82) 「我不是要破坏你的好事。」钱雍曼急忙解释着,又抽出另一张纸,「身为总裁,我对下属可是一视同仁的。」 姜成瑄用食指和姆指捏了那张纸来看,上面竟然是贾思柏抱着骆佳珣的照片。此时骆佳珣正好端着两杯咖啡走进来,其中一杯放在姜成瑄面前。姜成瑄也没掩饰,直接就将那张纸放在杯子旁边。 骆佳珣拿起来一看,整个脸都僵了,「我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抢手了?攀上个夏子清不够,还来个贾思柏?我出去一定会被贾思柏的粉丝踩扁的。」 「如果有水性杨花年度排行榜,你绝对能上榜。」姜成瑄的语气虽然平淡,但听到骆佳珣的耳中,却是火上加油。只是姜成瑄所说的话,有九成九的贴近大眾观感,骆佳珣一时之间也没了反驳的气力。 「连你都这样说。」骆佳珣微弱的抗议,自然是没有什么效果。 「又是李大成搞的鬼?」姜成瑄瞟了钱雍曼一眼,「我之前可是被摆了两道,这次才回敬他一摊,你就把我发到半路的飞镖给抽了回来。」 「李大成那边,我来处理。」钱雍曼端起姜成瑄的咖啡喝了一口,「你专心处理路克的事吧。票选快到了,你也不想输吧?」 姜成瑄没有回应。毕竟人家是老闆,自己只是个拿薪水的员工,也不好再顶撞。她捏起那张纸,突然想到这张纸也不是只有不好的用途,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如果能把剑耍好,剑也不会只是把凶器。 「路克,你快点回来,瑄姐要解散juliet了。」早上十一点四十五分,托比打了电话给路克,在电话里哭得泣不成声。一整通电话都在哭诉早上被姜成瑄训斥了一顿的事,抽抽噎噎的,路克听得心情都浮躁了起来。 「路克,你再不回来,小王就快要被伊格尔整死了。」下午一点三十二分,尤恩打给路克的一通求救电话,在背景里还不时听到小王的哀嚎声。以前她们每次恶整小王时,都是路克出面制止的。现在路克不在了,伊格尔就更加肆无忌惮了。 「路克,快来救我。我迷路了,在电视台的门口。」下午四点二十一分,厄本对路克发出急难求救讯号。 但路克听完之后,只是冷冷地说,「厄本,向后转。门口有警卫,让他替你叫车坐回公司就好了。」 掛断电话后,路克觉得她接电话接到手都快抽筋了。那五个人轮流打电话来,一天还不只一通,她们不腻,路克都接到烦了。 她趁着外婆休息的时候,回家拿了换洗的衣服过来。推开病房的门,就听见里面传来欢愉的谈笑声。她往前走着,映入眼帘的是,姜成瑄握着外婆的手,坐在病床边,两人相谈甚欢。 虽然早有耳闻,姜成瑄的魅力凡女人无法挡,上至七十岁老人,下至七个月婴儿。但亲眼看见,还是觉得不太能接受,尤其当另一方是自己的外婆时,更加不能适应。 「外婆,我回家去拿了衣服过来。今天怎么这么早就醒过来?」路克刻意地忽视掉姜成瑄的存在。不用说,她也知道姜成瑄是来劝自己回去的。 可是,姜成瑄却像是专程来找外婆串门子,一点要和路克说话的意思都没有。她见路克来了,便站起身,微笑着轻轻拍了拍外婆的手,「外婆,您好好休息。我就不打扰了,下次再来看您。」 当她从口袋里要掏出太阳眼镜时,随着她的动作,一张纸轻飘飘地从口袋里滑了出来。路克走过去捡起了那张纸,一张大大的照片,想不看到都很难。 「谢谢你替我捡起来。」姜成瑄波澜不惊地从路克手中抽走了那张纸,又朝外婆打了声招呼,便离开了病房。 留在原地的路克,满脑子都是贾思柏抱着骆佳珣的影像。那张照片虽然只有拍到背影,但那角度很明显地是两人正在接吻。路克甩了甩头,却挥不去那盘旋在脑海里的念头。 这世界少了你,并不会有什么不同。没了你的空位,自然会有人替补。这是姜成瑄刚才和她错身而过时,在她耳边留下的一句话。 路克不顾外婆探询的眼光,往外跑去,追着姜成瑄的脚步。 「那张照片是怎么回事?剧照吗?」路克喊住了姜成瑄。 「小珣又不是演员。哪来的剧照?」姜成瑄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反而走向回廊的外侧,居高临下地看着下方的大片草地。 「是狗仔队拍的?」路克假装若无其事地问着。 「嗯。本来是今天要发的新闻,不过被拦下来了。」姜成瑄戴上太阳眼镜,回头对路克笑了下,「我还有事要忙,先走了。」 路克走到姜成瑄刚才站的位置,往下眺望,绿油油的草地上,就只有两个人推着一张轮椅,非常醒目。轮椅上坐着的是夏子清,而后面推着轮椅的正是贾思柏和骆佳珣。 她站在那里看了一会儿之后,觉得眼睛开始乾涩,才揉了揉眼睛之后,转身回去病房。 夜深人静的医院,只剩下远处传来的零星车辆经过的引擎声。路克坐在墙角里的椅子上,斜倚着窗台,没有月亮的晚上,天空显得很寂寥。原本就看不到星星的夜空,此刻越发空旷。 她的耳朵里塞着耳机,mp3里播放着的是juliet三张ep的歌曲,脚尖随着音乐节拍轻轻地点着。虽然,juliet的团员们每次打电话来,都遭到路克的冷漠对待,但她们却像屡败屡战的英勇士兵一般,每天还是乐此不疲地拨打电话过来骚扰路克。 所有的电话串联起来之后,都能勾勒出juliet最近表演活动的轮廓。包括她们每天去了哪里,看到了哪些明星,遇到了多少歌迷,主持人问了哪些问题。还有,那一天挨了多少骂,小王又被整得多惨,骆佳珣发了几次火。以及,厄本迷了几回路,伊格尔闯了哪些祸,尤恩又整了多少人。 这些大大小小的琐事,都让juliet的成员用很变态的方式回报给她。虽然路克这么久没有和她们一起行动,却还是觉得自己也跟着她们跑了许多行程。但在这些玩闹的电话里头,独缺的就是贾思柏的电话。那几天贾思柏缠得她像橡皮糖一样,隔没几天,却又像人间蒸发一样无消无息,甚至在电话里也听不到有关她的动静。 路克不想去猜测这些现象背后的原因,但脑海里却不断浮现那张照片。那张照片应该就是原因所在了吧?所以大家才会对贾思柏避而不谈,所以她们才会唯独漏掉了这些讯息的回报。 耳边响起的是,第一次登台时,尤恩做的舞曲。明快的节奏,跳动的音符,路克的心却是一洼死水,激烈的音乐都无法激起她心池里的一点波纹。 她摘掉耳机,关掉mp3,走出病房外。在对面栋大楼里,有一间病房的窗户还透着微微的光线,路克认出了那是夏子清的病房。她的脚步不受控制地往那里走去。 她轻轻地敲了敲门,听到里面传来微弱的回应声。她推开门走进去,看到夏子清正艰难地偏着身子,似乎想倒水。她走过去,拿起一旁的水瓶,倒了杯开水,递给夏子清。 「谢谢。」夏子清双手捧着杯子,动作看起来仍然很不顺畅。 「还不能下床吗?」看着夏子清身上的石膏几乎佈满了四肢,身体上固定的支架也不少,路克却还是明知故问着。 夏子清苦笑了下,「能不靠氧气罩呼吸,就已经算很幸运了。想下床,还得再过一阵子吧。」 「嗯。」路克淡然地应了一声,逕直走到旁边,斜倚着窗台。她并没有特别要和夏子清说什么,只是看到她的房里还亮着,就想过来看看。 夏子清也抓不准路克要干嘛,两人就这样沉默了一阵子。等到夏子清吃力地想把杯子放回一旁的矮柜上时,路克才过来帮忙接过杯子放好。 「这么晚还不睡?」路克放好杯子后,就坐在病床旁的椅子上。 「白天睡太多了,如果不是小珣偶尔会过来带我出去晒太阳,我可能都快忘了白天长什么样子了。」夏子清往后靠着垫得高高的枕头,每动一下都会让她的肋骨发出疼痛的讯号。「听说你外婆也住院了,还好吗?」 「嗯。好多了。」路克对于这类的寒暄已经很有应付的经验了。 「你没有什么要对我说的吗?」夏子清的脸上露出了玩味的笑容,这是路克第一次看到夏子清非商业式的笑容,对于这个笑容,让路克嗅到一丝不妙的感觉。 「没有。」路克站起身,把双手放进口袋里,「我先走,再见。」 「别急着走。」夏子清喊住路克,「我有话跟你说。」 路克站在原地,转身看着夏子清,不发一语。 「你背上的伤还好吗?听说我下手还挺重的。」夏子清带着抱歉的眼神说着。 「嗯。没事了。早就好了。」路克在夏子清的注视之下,不自然地动了动双脚。「你真正想说,应该不是这个吧?」 夏子清轻笑一声,「你果然和小珣说的一样,直来直往。」 路克抿了抿嘴,没有回应夏子清的评论。 「我一直以为小珣喜欢的人是你,也以为你们已经在一起了,只是碍于你的身份,所以没让其他人知道。但没想到,最后竟然是贾思柏把小珣追到手。」夏子清停顿了一下,观察着路克的表情,才又继续说,「小珣是个很好的女孩,只是需要和她相处过一段时间,才会知道她的好。她不是会让人一见钟情的对象,但很容易使人日久生情。」 路克想起第一次和骆佳珣打球的情景,忍不住在心里反驳着,自己对她就是一见钟情的。 (83) 「所以,她们已经在一起了?」路克并没有忽略了夏子清话里的另一段关键句。 「嗯。她们偶尔也会一起过来看我。」夏子清的嘴角微微勾起,耐心地看着猎物掉入陷阱。 路克想起那天看到的情景。贾思柏和骆佳珣两人肩并着肩,站在草地上,没有过多的亲密,但就是觉得很和谐。 看着路克落荒而逃的背影,夏子清笑得很开心,但下场却是很凄惨。在胸腹腔激烈震动过后,她觉得肋骨好像又快碎了。 路克在转进一条走道之后,看到站在空桥上的人影。她低着头,企图无声无息地从旁边经过,但世事岂能尽如人意,她的名字还是被喊了出来。 「路克。」骆佳珣听到脚步声后,便回头看着她,但没想到这小鬼竟然顿都没顿一下,还想闯关? 「单予路。」骆佳珣又喊了一次,音量并没有提高,毕竟顾虑到这里是医院。 听到自己被连名带姓地喊着,路克再不情愿也只得停了下来。这个名字,从小到大,很多人都会看错,还自以为幽默地问她,她的老师孔子在哪里。能听到正确的发音,反而算是很稀有的事。 「你干什么不停下来?」骆佳珣掰过路克的身体,迫使她直视着自己,「夏子清对你说了什么?」 刚才她走到病房外,却在夏子清的示意之下,不得不离开。她相信现在的夏子清也不会再伤害路克,只是看路克现在的表情,被恶搞到绝对是有的。 对于所有人正在对路克做的事,她并不是一无所知,只是她被威胁不能破梗。但看着路克这受伤的眼神,她实在无法忽视。 「没什么。」路克嘴硬地说着。 「她是不是告诉你,我和贾思柏在一起了?」骆佳珣好气又好笑地看着路克微微撅起的嘴唇。 路克的眼睛似乎燃起了一点火光,可是维持没多久,又熄灭了,「嗯。」 「你这个笨蛋。」骆佳珣捏着路克两边的脸颊,将她的脸拉得增加了二分之一的面积,「她们在耍你的,你还看不出来吗?」 「什么?」路克露出迷茫的表情。 看着路克瞬息万变的表情,骆佳珣不禁哑然失笑,「我没有和贾思柏在一起。」 「真的吗?」路克还在怀疑着。 「大家都希望你能回去。」骆佳珣放开双手,看着路克脸颊上的红印子,心里又觉得有些不忍,伸手轻轻揉着路克那原本就没有什么肉的脸颊。「她们只是想让你不要忘记她们。」 「尤其是贾思柏。」骆佳珣想了想,又再强调着。 「所以,这是个大骗局,从老闆到尤恩她们,全部的人合起来矇骗我,就连夏子清都有份?」路克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这个骗局的规模有多大。乍听时才刚蹭起的怒气的火苗,在骆佳珣的面前,一下子就熄灭了。 在接收到路克质疑的眼神时,骆佳珣连忙摊开双手,急急地摇着头,「我是被逼的。」 「那张照片……。」想起那张照片,路克还是有些无法释怀。 「你自己仔细想想,难道没发现问题吗?这种照片,你也不是第一次看到了。小菜鸟。」说到小菜鸟时,骆佳珣又忍不住责怪地掐了路克一把。 路克红着一张脸,也不知道是被掐红的,还是发自内心羞红的。看着傻楞楞的路克,骆佳珣叹了口气,不明白骆佳珣心情转折的路克,脸上的迷惘又加重了一层。 「路克,归队好不好?」骆佳珣拉着路克,坐到一旁的栏杆上。 路克脸上的红潮渐渐退去,「我……办不到。」 「办不到?是不想还是不能?」骆佳珣进一步地追问着,但在看到路克为难的眼神时,那眼神让她不忍,她换了下语气,「路克,你还喜欢我吗?」 此刻路克的脑海里儼然浮现了一幅美人色诱图,一位美女缓缓地撩起了大腿上的薄纱,正散放着动人慑魄的目光,而路克差点就要像目瞪口呆的书生一般,呆滞地朝美女走去。不过,她只楞了片刻,就振作了精神,恢復了正常的眼神。 「等一下。厄本说,告白这种事情应该让我先开口。」路克想循着骆佳珣的谈话风向,将话题推向自己一直以来都想说的事情,是成是败,她都想由自己来起这个头。 「厄本?什么时候说的?」骆佳珣不解地问着。有见过抢着付帐的,没见过连告白也要抢着做的。况且,这事情,什么时候又和厄本牵扯上了?虽然早知厄本是她们的智囊,但她没想到这个天然呆,难道在书上也能学到跟爱情相关的知识? 「在美国的时候。」路克害羞地低下了头,她此刻的心跳比跑完十圈操场还快,几乎就要禁不住地学西施捧心了。 骆佳珣想起在美国的时候,路克的确和其他人突然很微妙地融洽了起来。但因为后来出了夏子清的事情,她也没太在意,现在想起来,这几个小鬼那时候可能不知道打了什么鬼主意,只是苦无机会实施。她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等着看路克接下来怎么说。 「我喜欢你,一直都是。」路克坚定地强调着。 「那你能为了我,回来juliet吗?」骆佳珣试探地问着。 「好。」路克看着骆佳珣的脸,毫不迟疑地回答,「如果你肯和我在一起。」 相较于做自己喜爱的事,来讨女人的欢心。为了女人而捨弃自己一向坚持的原则,更能打动女人。听到路克肯为了她,不管是抢着告白,或是没有犹豫地答应归队,这些都让她感动。她知道,以前的路克,最不喜欢的就是为了某事而争取,最不擅长的就是毫不犹豫,但现在路克都做到了,而且是为了她。 「那你外婆那边怎么办?」骆佳珣直指问题的重点,现在不只路克的意愿是个重要因素,路克外婆的应允更是一个不可或缺的要素。 路克为难了,她懊恼地皱起了眉头,自己怎么会忘了这件事呢?但她还是提起了精神,「我会和外婆沟通的,只要她答应,马上就能归队。」 「你还记得我说过的,我不会跟手下的艺人谈恋爱的吧?」骆佳珣觉得自己似乎也该放弃某些原则。 听到这个问句,路克的注意力全都在否定的关键字上,完全没注意到骆佳珣的语气。她以为这又是另一次的拒绝。明明自己已经妥协了这么多,为什么还换不来骆佳珣一个痛快的答应? 她有种被耍的羞辱感,气得马上站了起来,就要走人。才刚往前踏出一步,就被人从后面拉住了手,在作用力兴反作用力的交互作用之下,她被拉得差点往后倒去。她不悦地转过头去,想再说些什么,冷不防地却贴上了两片温热的嘴唇。 看到生着闷气的路克要离开,骆佳珣第一个念头就是想抓住她,这一次,她不想再有所谓的错过。她们之间已经错过太多次了。 她缓缓离开路克的双唇,和她额头靠着额头,「听我把话说完。我只是想告诉你,我可以为了你,再冒一次险。」 「真的?」路克不可置信地看着骆佳珣,忍不住又再一次用亲吻确认着事实。 在路克像不要命似的吻之下,骆佳珣觉得自己肺活量果然比不上年轻人,她气喘吁吁地推开路克,「等……等一下。我们先约法三章。为了避免又被狗仔队逮个正着的事件发生,以后不许在室外对我做出太过亲密的举动,如果在室内,有第三者也不行。」 「刚才是你先亲我的。」路克微撅着嘴说着。 「不许顶嘴。」骆佳珣轻推了下路克的额头,「这也是约法三章的一部份。」 路克张了张嘴还想抱怨,却在骆佳珣的眼神之下闭上了嘴。她哀怨地看着骆佳珣,看得骆佳珣哑然失笑,只好拉着她的衣领,躲进了一旁的茶水间里,尽情地热吻着,不需要担心外界的窥探。 路克下课后,照例直奔医院。一打开病房的门,就觉得里面一阵音浪袭来,如果不是她很确定这里是医院,八成会以为误闯了哪个轰趴的场地。 「路克,你下课啦?」尤恩溜着直排轮,从她眼前晃过,嘴里还叼着根棒棒糖。 伊格尔和托比站在窗前聊着天,似乎正在练习着花前月下。厄本捧着本书,坐在一旁的墙边,专注得彷彿这里是某处大树下。而贾思柏……贾思柏居然就坐在那天姜成瑄坐着的位子,和外婆聊得正高兴。路克看傻了眼。 路克心想,难道继姜成瑄之后,贾思柏也成为女性杀手代言人了吗?但她现在似乎不是考虑这个的时候,贾思柏是贾赫川的女儿,而juliet是之前她一直想隐瞒的重点,如今却像是被摊在阳光之下了。 看着juliet全员到齐的场面,路克觉得有种恍若隔世的超现实感。坐在床上的明明是自己的外婆,而自己也还站在这里,但为什么外婆看起来像是正在含飴弄孙的模样? 坐在角落椅子上的骆佳珣微笑地看着站在门口的路克,后者对她投以询问的眼光,却只得到了一脸瞇着眼的笑容。 「好了。我们该走了,外婆也需要休息了。」骆佳珣拍拍手,让几个小鬼准备闪人了。 五个人乖乖地向外婆道了再见,又列队从路克身旁走过,每个人经过时,还都分别意味不明地看了路克一眼,简直就像瞻仰遗容的队伍。 骆佳珣走在最后面,与路克擦身而过时,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笑容。 「小路,坐这边。」外婆拍了拍床边,要路克过来。 「外婆。她们……。」路克吞吞吐吐着,不知该如何开口。 「你不用说了。我都知道了。」外婆握着路克的手,叹了口气说,「小路,我知道你很喜欢这份工作,否则你也不会经常在半夜里听着音乐,而白天却连电视都不肯开一下。小瑄和我谈过了好多次,她说的也没错,最坏的部份已经过去了。当初,不想让你进演艺圈,为的就是怕你妈的事情被揭开来,让你又再次受到伤害。但现在看来,你进了演艺圈,似乎不但没有不好,反而更好了。你的那几个朋友都很好,因为她们能让你依靠,尤其是贾思柏……。」 「贾思柏是那个人的女儿。」路克忍不住打断了外婆的话。 「乖。」外婆抬手摸着路克的头,「你到这个地方去,会得到你想要的答案。」 路克看着手上的纸张,上面写了一个陌生的地址,除此之外再也没有别的了。她疑惑地看着外婆,却得不到回应。 「小路,你先出去吧。外婆要休息了。」外婆说着便躺了下去,闭上眼睛,似乎是真的不想再说话了。 等到关门的声音传来,外婆才又睁开眼睛。 来找她谈过的,不只姜成瑄,还有贾赫川。这两个人都太精明了,知道有效的谈话是必须和关键的人物谈。他们不约而同地,都跳过了路克,直接找上外婆。而外婆也知道,路克很想回去juliet,只是找不到台阶下,自己就是那个最好的台阶。 (84) 当姜成瑄连续十次收到外婆的逐客令之后,在某个风和日丽的下午,依然是不屈不挠地两手空空的到来,彷彿她只是凑巧经过,顺路就进来看看。旁若无人的自在,让阅人无数的外婆也搞不懂这人是怎么回事。也许是赶人也赶到累了,便闭着眼睛由着姜成瑄自言自语。 姜成瑄先是对外婆说了路克在球场上的表现,又说到路克在舞台上的风采,还转述了歌迷们在网路上对路克的评价,让外婆听得是既惊讶又欣喜。在她刻意的压抑之下,没想到路克依然带着母亲的遗传,在她自己的舞台上发光发热着。 从姜成瑄的言谈之间,外婆可以感受到姜成瑄对路克的照顾,所以当姜成瑄提到经纪人的功能时,她马上就想起了当年单雨霜独自一人在演艺圈奋斗的辛苦。在那个年代,经纪人制度还不是那么盛行,一个艺人必须要包办所有的事情,包括通告的接洽、行程的安排、与节目製作单位的沟通。如果被爆出了八卦新闻,还得自己去面对,想办法灭火。 姜成瑄没有要外婆点头答应任何事,她只是告诉外婆现在的演艺圈已经和以前不一样了,以前或许没有人把会艺人当做一个职业看待,但现在的演艺圈却是到处都充斥着专业技术。说到后来,姜成瑄却开始间话家常,不再提起路克工作的事。外婆这时才正视到姜成瑄可以扮演的角色,或许并不是只有经纪人。自己年纪大了,也许无法再照顾路克几年了,这些日子以来,也是只有拖累路克的份。如果可以有姜成瑄这样的人在路克身边,对路克的将来也是件好事。 而这个念头,在见到juliet的五个小孩之后,外婆就更坚定了这个念头。她们的活泼是路克最缺乏的,也是外婆最希望能在路克身上看到的特质。这五个人之中,最让她印象深刻的就是贾思柏,一见面就开门见山地自我介绍,说她是路克同父异母的妹妹,在她的眼神中,外婆可以感觉到,贾思柏是真心地想要路克这个姐姐。有了贾思柏这个妹妹,在自己死后,路克也能不孤单地活下去。 其实,外婆对于贾家并没有太多的意见,单雨霜当年和贾赫川的事情,她虽不是知之甚详,但自己的女儿自己是很瞭解的。单雨霜除了脾气倔强之外,另一个致命的缺点就是佔有欲太强,这个缺点使得她身边的男人对她总是望之却步。再姣好的面貌,也抵不过不好的性格给人带来的伤害。 当单雨霜告诉她自己怀孕的事时,外婆不是没有生气过,但单雨霜渴望拥有自己的家庭,是她从小到大都掛在嘴边的,即使外婆再生气,也无法抵挡单雨霜的一句,你又不能给我一个完整的家庭。 于是,她让步了,不再对单雨霜的做法表达意见,只能默默接受。在路克出生后,单雨霜只把路克当成挽回贾赫川的工具,对还在襁褓中的路克,她可以不闻不问,只有在去见贾赫川时,她才会抱着路克,而最后总是外婆在照顾着路克。 路克从小就乖巧,而且善解人意。但在亲眼看见单雨霜坠落在她眼前之后,她的性格开始起了变化。刚开始的时候,外婆总抱持着,长大就会好的想法。但在路克渐渐长大之后,却是变本加厉,身上总是带着大大小小的伤,最严重时还曾经骨折。看着折断的骨头从手臂中穿刺出来时,还在就读国小的路克,竟然没有哭,反而带着微微的笑容。外婆被吓到了,这并不是一个小孩应有的表现,在她这个年龄的小孩,受到这么严重的伤,没有痛到晕过去,也应该要嚎啕大哭的。 带着这样阴暗性格的路克,让外婆担心了好一阵子,路克不仅对自己的身体不爱惜之外,和朋友的交往也有障碍。所以,她才让路克去打篮球,希望路克能够在球队里学习到和人的相处,但没想到的是,进了球队之后,路克受伤的状况更加严重了。 但在路克加入juliet之后,她明显感觉到路克的开朗,还有受伤的次数似乎也减少了。虽然路克每次受伤,为了不让外婆担心,总会一个人躲起来擦药。但从小养大路克的外婆,怎么可能不会从路克的动作中,看到一点蛛丝马跡呢? 在单雨霜跳楼之后,她曾经怨恨过贾赫川,也害怕贾赫川带走路克。女儿死了,孙女是她唯一剩下的亲人,所以,她带着路克躲了起来,甚至搬离原来住的地方,自己和路克在完全陌生的环境里生活。为的就是不想再失去路克。 原本在看到新闻时,外婆还带着些怀疑的,但在看到贾赫川之后,她便相信了贾赫川就是路克的父亲。贾赫川对路克的身份坦承不讳的态度,是让她接受的最主要原因。如果贾赫川对外遮遮掩掩,又带着趾高气昂的态度来见她,她拼着老命不要,也会把贾赫川轰出去。 而贾赫川也对她保证了,只要他还活着,就不会让路克在演艺圈里受到任何伤害。这是贾赫川给她最大的定心丸。 对于贾赫川的身份,这次新闻里已经介绍得很清楚了,外婆也明白,凭藉着他的实力,确实也可以充份地保护着路克。而贾赫川也再三保证,不会逼迫路克承认他,他会给她最大空间,让她慢慢适应。 最后,贾赫川苦笑着说,在单雨霜那里受到的教训,他会铭记在心。言下之意就是,他也明白路克的性格和单雨霜如出一辙,所以不会再因为自己的意气用事,而让路克受到伤害,或是伤害自己。 贾赫川对于当年的事情,原本是绝口不提的,甚至对单雨霜也多是语带保留,或许是不想在外婆面对伤害了她死去的女儿。但在外婆的质问之下,他也只好简短地说明了下。 事实上,并不是像报纸上说的,他是为了和企业千金结婚而拋弃了单雨霜。他和单雨霜只有短暂的相恋,很快地,他发现了单雨霜性格上的缺陷,不但佔有欲强,还缺乏安全感,时常对他疑东疑西的。和单雨霜在一起的日子,充满了束缚感。 年轻时候的他意气风发,怎么可能忍受这样的不自由。于是,他提出了分手,但就在分手之后,单雨霜却告诉他,她怀了他的骨肉。他不想和单雨霜结婚,但却也不想自己的血脉流落在外,为了断绝单雨霜的纠缠,很快地在父亲的安排之下,他和贾思柏的母亲结婚了。 但单雨霜却仍然是不依不挠,抱着三个月大的路克闹到家里去,造成贾思柏的母亲为此情绪激动而早產。贾思柏的母亲为了这件事,始终鬱鬱寡欢,最后抑鬱成疾,在贾思柏一岁的时候便去世了。 他一直强调着,这些年来,他都没有放弃过寻找路克。最后,外婆没有给贾赫川正面的回应,只说了,只要路克过得好,她完全尊重路克的选择。 在路克回归juliet的这一天,juliet的团员们个个都起了个大早,在娱乐室里布置了一个盛大的欢迎会。因为她们太兴奋了,把整个宿舍搞了个鸡飞狗跳,人人都不得安寧。骆佳珣一早上班,就看到整个办公桌的桌面,被贴满了便利贴,全都是在抱怨juliet那五个小鬼闯的祸。她头疼地压着额头,站在桌子旁边,看着满桌色彩繽纷的纸条。 姜成瑄走进办公室时,便调侃了骆佳珣一下,「怎么?这是最新发表的艺术品吗?色彩调配得还不错,整体风格很有愤怒感,充满了生命的挣扎。」 「生命的挣扎?你试试训练到三更半夜之后,一大早就被五个神经病吵醒的感觉,看看挣不挣扎?」骆佳珣没好气地瞪了姜成瑄一眼,「你还笑。再不想想办法,她们几个就要变成宿舍公敌了。」 「现在还不行。至少要等票选的结果出来,我才有筹码去向公司争取新宿舍。」姜成瑄神秘地笑了一下,「新宿舍我已经物色好了,就等那些小朋友交出成绩单来了。」 路克最终还是去了外婆给的那个地址,但却在门外止步。当她看到那栋大楼的名称时,就知道了里面等着她的人是谁,所以她转身走了。她承认她是在逃避,至少在她做好准备之前,她还不想去面前这个人,即使是这个人的女儿也一样。 所以,她回归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对骆佳珣提出申请,要和厄本互换寝室。骆佳珣不想强迫路克,便只好同意了路克的申请。 欢迎会路克并没有露面,这让juliet的团员们大失所望了好一会儿,直到要出发上通告时,看到路克就站在骆佳珣身边,她们才又重新绽开了笑顏。 因为骆佳珣和路克的约法三章,juliet团员们都没有发现这两人之间微妙的互动,被蒙在鼓里的贾思柏还一股劲地照着自己原来的计画,对着骆佳珣大献殷勤。美味的便当,吃在骆佳珣嘴里,却是味如嚼蜡。路克那哀怨的眼神看得她几次差点被滷蛋噎死,但碍于自己那约法三章,她又不能宣布自己已经和路克正式成为情侣。自作自受这句成语的最佳代言人,就是骆佳珣自己。 (85) 「路克,你太不够意思了。我们辛辛苦苦帮你帮了个欢迎会,你居然不来?」在录影的空档,伊格尔逮到时机就把路克拖到摄影棚外质问着。 担心伊格尔太衝动的厄本,也跟着跑了出来,将伊格尔抓着路克衣领的手硬掰开,「伊格尔,你疯啦?这么用力拉衣服,万一拉坏了,你就等着被品珍姐踹死。」 伊格尔想起傅品珍看似柔弱的身材,却拥有极道般的暴力,不禁打了个冷颤,松开了手。 「路克,刚才小珣说,你要跟我换寝室?」厄本看着路克,希望能在她这里得到否定的答案,但路克的点头却粉碎了她的希望,她低声说道,「你这样,贾思柏会很难过的。」 「如果继续让我和她一起住,我们两个人都会很难过。」路克依然坚定着自己的立场。 「你真的这么讨厌她吗?刚才放饭的时候,你看着她的眼神,简直想杀了她。」厄本用着她一贯的缓和语调说着。 「我……不是……」路克本来想解释那眼神不是针对贾思柏个人的,但想了想却好像又真的是针对她,可实际上只是她在吃醋而已,和原来的排斥并不一样。她的脑海里,所有的念头百转千回地绕了好几圈,依然想不出好的解释,最好只能化为一声叹息,答非所问地说,「我不是讨厌她,只是还无法接受她做为我妹妹的存在。」 「身份这东西,很重要吗?重要到可以把长久累积下来的感情,全都拋弃掉吗?」伊格尔再也听不下去了,挥出了一拳恰恰扫过路克的左颊,打在她背后的墙上,「你不要忘了,在美国的时候,是谁为了你千里迢迢地找了一碗粥回来,就为了怕你那烂身体消化不良?还有,有好几次,当你被疯狂粉丝包围的时候,是谁衝锋陷阵,衝进去把你救出来的?」 看着路克垂下的头,伊格尔忿忿不平地说,「我只能说,贾思柏一定是上辈子没烧好香,才会这辈子倒楣,来当你的妹妹。」 「路克,难道你就不能忘了贾思柏是你的妹妹这件事,把她当成你的好伙伴,单纯的好朋友?」厄本从伊格尔背后将她架开,甩到一旁去,「甚至,忘了你们的爸爸做过的事,把她当成一个纯粹只是和你有血缘关係的亲人?」 路克还没想好要怎么回答时,某人的声音从一旁传出。 「如果你这么不喜欢我是你的妹妹这件事,我可以放弃这个身份。」贾思柏从黑暗的角落里走了出来,没有人知道她站在那里多久了,「我们可以恢復到以前的关係,纯粹的队友的身份。但我想告诉你一件事,如果不是姐妹,那么我就不会再让着你。我们之间会存在着竞争关係,例如小珣。」 贾思柏发表完疑似开战宣言之后,没有等路克反应过来,便转身闪入摄影棚,伊格尔见状也急急忙忙地跟了过去。 「路克,这就是你要的吗?」厄本凝重地看着路克,不甚严厉的语调,却一字一句都像冰雹一样打在路克的心上。 「juliet爆发分裂危机,路克与贾思柏姐妹鬩墙。」贾赫川拿着报纸扔在桌上,锐利的目光看向站在办公桌前的贾思柏,「这是怎么回事?」 这种新闻,只能算是炒作的一种,只要报纸上写的不成为真的就好。所以贾赫川并没有将它拦下来,但还是找来了贾思柏质问。 「这能怪我吗?」贾思柏挺直了身板,毫不畏惧父亲的威严,在路克那里憋屈的,在严父的面前她却是肆无忌惮地发洩了出来,「如果不是你,我们会变成这样?」 冷不防地,一个厚重的文件夹砸在贾思柏的侧腹部上,她吃痛地按压着被砸到的地方,那块肌肉正火辣辣地疼着。 「你给我滚出去。注意你的行为,不要再让我看到这类的新闻出现。」贾赫川看着贾思柏倔强的眼神,一时之间也拿她没輒,只得将人赶了出去。 他对贾思柏的成长并没有太多的参与,但他一直以来的印象,都是旁人告诉他的, 「贾思柏真是个有礼貌的小孩,行为举止都很讨人喜欢。」 「贾思柏的风采实在是不得了。一站出去,旁边的所有人,不管男的女的,全都逊了色。」 「贾思柏果然是尽得您的遗传啊。如果她有心要往模特儿界发展,绝对可以成为在您之后的另一个传奇。」 他对于贾思柏小时候的情景已经记不得了,但就她长大后的表现,对自己这个父亲,至少是毕恭毕敬,丝毫没有一点逾矩的。但现在,怎么会变成这样呢? 这个出色得不论男女都无可比拟的女儿,在他不注意的时候,就已经发展成了这付模样,让他不知道该高兴还是担心。而另一个好不容易才找回来的女儿……。 他拉开了办公桌一侧的抽屉,看着静静躺在里面的一包资料袋,叹了口气,又关上抽屉。 走出父亲公司的大楼,贾思柏拦了辆计程车,坐上车之后,她才大口大口地呼吸着,以缓和自己的情绪。她并不擅长这样激烈的行为,顶撞父亲这种事,她以前想都没想过。但自从她知道路克的事之后,她就再也无法沉默,但也没办法以一贯的理智来处理,只能凭藉着本能,一再地衝撞父亲的权威,挑战父亲的忍受力。她以为这样破坏性的举动,可以为这面僵局带来突破口。 但现在看来,僵局尚未突破,自己的身体恐怕会先被捅出几个洞来。她苦笑着又加重了些力气,压着那块疼痛的部位,以痛制痛着。 下了车,贾思柏抚着腹部,扶着石柱,拿出手机拨了通电话,「小珣,我在公司楼下,你能不能下来帮我一下?」 骆佳珣听到贾思柏虚弱的声音,吓了一跳,急忙丢下手边的工作,火速地赶到楼下。在看不到人的情况下,她只好拨了手机,这才循着铃声找到人。看到脸色苍白的贾思柏,正蜷曲着身体坐在不明显的角落里时,第一个念头竟是贾思柏和谁打架了? 她扶着贾思柏回到寝室,将她安稳地放到床上。 「你怎么了?哪里痛?让我看看。」骆佳珣左右察看着贾思柏的手脚和头部,都找不到伤痕,只得撩起她的衣服,低下头靠近去检查,「你是怎么搞的?这么严重?都瘀青了。」 贾思柏右手靠在额头上,掩去窗外照射进来的刺眼阳光,不经意地看见就站在门外的路克。她嘴角上扬狡黠地笑了一下。 她握住骆佳珣正在自己身上按压的手,起身抱住骆佳珣,趴在她的肩上,她装出可怜的语气说着,「让我抱一下就好。」 等到路克的身影消失在门外,贾思柏才松开手,靠着自己的双手撑住身体,「这是我爸用东西砸的,他问我那个新闻是怎么回事,我一时生气,就顶撞了他几句。」 「又是为了路克?」骆佳珣知道眼前这个看起来温和有礼的贾思柏,实际上也是个倔强的小孩。 贾思柏苦笑了下,「我和我父亲之间,目前唯一的交集,也只有她了。」 「你不要和你父亲硬碰硬。上一代的事情,你们是无法理解的,何必瞎搅和呢?你们就好好地做自己就好了。」骆佳珣忍不住苦口婆心地劝着贾思柏。 「这些话,你去对路克说就好。如果她肯正视我,我就可以完全忽视我的父亲。那就不会存在这些问题了。」贾思柏的手紧握着床单,她极力地控制着自己的音量,不让自己在骆佳珣面前失态。 「你们两个……真是拿你们没办法。」骆佳珣叹了口气,「算了。我去拿药酒来,你先躺着休息。」 从房里拿着药酒走出来的骆佳珣,迎面而来的就看到路克从自己眼前走过。目不斜视的路克,加上像小尾巴一样,抓着路克衣襬的托比。这幅景象让骆佳珣没来由地一股酸水就翻涌了上来。 「路克,下午到我办公室来一趟。」骆佳珣对着路克的背影喊了一句。路克依然没有回头,反而是托比回了头,看到骆佳珣的眼神,又不知所措地回头拉扯了路克几下。 这个小孩不知道又在闹什么彆扭了?骆佳珣在心里这么想着。 自从那天贾思柏正式向路克宣战,juliet基本上分成了三派。伊格尔一副义不容辞的模样,成为了贾思柏的战友。托比则是不知哪来的正义感,硬是要和伊格尔分庭抗礼,于是就站到了路克的这一方。而厄本和尤恩则是忙碌地充当着两方的润滑剂,也幸好还有她们两个,才不致于让juliet分裂得太难看。 「路克,你在生气吗?刚才小珣叫你,你怎么头也不回一下。」托比拉扯着路克的衣服,强迫她一定要给个回应。 路克停下脚步,无奈地回头看着托比,「我没有生气。」 她觉得自己不应该生气的,可是又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原本看到骆佳珣的脸和贾思柏的身体那么接近,而且还是在撩起贾思柏衣服的状态下,她差点以为她们在进行某种亲密行为。而贾思柏抱着骆佳珣的举动,对她更是最后一击。但这一切,在看到骆佳珣手上的药酒时,都变得不言而喻。 可是,她还是有股气堵在胸口,却又找不到发洩的方式。自从贾思柏上次对她示威之后,骆佳珣为了应付她们两个,可说是疲于奔命。她很想体谅骆佳珣,因为她的身份是juliet的经理人,她有责任要照顾所有的人,而不能光只应付路克一个就够了。 但贾思柏的一切行为,在在地都以惹怒她为目的,这让她有种忍无可忍的愤怒感。但她就是不想松口,不想对贾思柏妥协。 「我们快走吧。你挑东西还要花上一段时间,看这天气午后大概又要下雨了。」路克没再理会托比疑问的眼神,逕直往前迈步走去。 听到敲门声时,骆佳珣正埋首在一堆文件里头。于是路克推开门时,看到的是从一堆文件山里冒出的一颗头。 她提着一小盒蛋糕放在骆佳珣桌上那堆文件山的巔峰,「你最喜欢的焦糖慕思。」 「谢谢。」看到蛋糕,骆佳珣的精神瞬间饱满。她迫不及待地拆开盒子,拿起叉子切下一小块,放进嘴里,发出满足的声音。 路克微笑地看着骆佳珣的表情,「我去帮你泡杯红茶吧。」 「不用了,这样就可以了。」骆佳珣举起桌上的半杯咖啡向路克示意着,「你坐下,我有话跟你说。」 原本看见路克进来,还想板着脸的,但在蛋糕攻势之下,胸中的气却是飞散得一乾二净。 「你今天上午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我叫你,你也不回头?」骆佳珣勉强积蓄起了淡淡的怒气说着。 「那你今天在贾思柏房里做什么?为什么还撩起她的衣服,和她靠得那么近?后来还让她抱着你?」相较于骆佳珣那微弱的怒气,路克说得是云淡风轻,但那股醋意却是挥之不去。 「那是她受了伤,我在帮她检查。」骆佳珣吞下了一口蛋糕,接着又说,「那你跟托比是怎么回事?最近老看你们两个混在一起,出双入对的。一向不让人碰触身体的你,为什么会允许她拉着你的衣服?」 骆佳珣大有要说大家就来说的气势,开始数落起了路克和托比的种种,包括以前到现在的。全部都是围绕在路克给予托比特权的议题上,藉此表达出路克对托比的另眼看待。 路克也不甘示弱地,一一道出了这段时间以来,贾思柏对骆佳珣大献殷勤的事蹟。其中还包括了上次在医院里看到的情景,两人一起推着夏子清的轮椅,在草地上散步,看似亲密的模样。 两人唇枪舌战了好一会儿,最后都说得累了,才停了下来。静默了几秒之后,两人又相视一笑,把刚才枪拔弩张的气氛,推向了另一番境地。 「哟!这股又酸又甜的味道是什么啊?草莓蛋糕吗?」姜成瑄站在门外听着里面争吵的声音听了好一会儿,直到声音静了下来,她才推开门走进来。没想到一进门,就看到两人缓缓接近的脸,她忍不住便调侃了下两人。 「进来前不会敲门的啊?」骆佳珣连忙坐回自己的椅子,恼羞成怒地看着姜成瑄那痞痞的笑容。 「这也是我的办公室,我为什么要敲门?」姜成瑄理直气壮地回答,她坐到自己的位子上,从手提包里拿出一个资料袋。坐在椅子上,滑到骆佳珣的桌边,将资料袋轻巧放到已被文件淹没的桌上,双手交握地支着下巴,摆出明显是要看好戏的表情,「我个人觉得,这角度拍得挺不错的,完全没有否认的空间。」 骆佳珣抽出里面的照片,看了一眼之后,整个脸都僵了。路克见状,也将照片接过来看,反应比骆佳珣好不到哪里去。两人心里想的都是同样的一句成语,东窗事发。 从背景看来,应该是两人在医院的那一晚,在空桥上,骆佳珣主动亲吻了路克时的照片。照片是从侧面拍的,路克的手还揽着骆佳珣的腰,两人之间的互动,已在照片上完整地说明了一切。不同于以往常见的拉背照,那样的角度还能说是借位,或是以其中一人脸部影像不清晰来逃避。这张照片,如同姜成瑄说的,没有否认的空间。 (86) 「只有照片,没有文字?」骆佳珣拿起袋子里外检查了一遍。 「光照片就能说明一切了,还需要文字吗?」姜成瑄一脸看好戏的模样,在被骆佳珣瞪了一眼之后,又才正色道,「因为照片还没进报社,就被拦了下来。」 「不是你拦下来的?」骆佳珣听出了姜成瑄话里的蹊蹺。 「我还没神通广大到这地步。」姜成瑄看了路克一眼,「是贾先生拦下来的。不得不承认,薑是老的辣。他的门道果然是比我既深又广。」 「贾赫川?」路克狐疑地看着姜成瑄,「那他为什么要把这个拿给你?」 「因为他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谈这个问题。」姜成瑄淡淡地说着。 「贾先生说了什么?」相较于路克的平静,骆佳珣则是忐忑不安着。再怎么说,贾赫川还是路克的父亲,这种事在父亲眼里应该很严重吧? 「没说什么,只是脸色有点沉重。」姜成瑄依然微笑看着路克。 「你们到底在担心什么?」路克看着骆佳珣皱起的眉头,自己就觉得不舒服。 「路克,就算你不把贾先生当父亲看待,但贾先生却是已经公开承认过你了。一个父亲发现自己的女儿是个同性恋,一时之间,总是会无法接受。小珣担心的是,贾先生会不会反对你们在一起。」姜成瑄有点好笑地看着不知道是漫不经心还是状况外的路克。 「那我们要怎么办?」骆佳珣对路克乾涩地笑了笑,才又询问着姜成瑄的建议。这个老闆虽然总是一副不正经的态度,但在有事的时候,却能提供最好的解决方案。 姜成瑄看着骆佳珣担忧的表情,不由得同情起这个在感情路上老是遇到路障的可怜虫,「你该庆幸路克不是贾思柏。今天如果是贾思柏被逮到,那她不死也会被剥层皮。但贾先生对路克怀有愧疚,所以他才会犹豫不决,迟迟没有动作。」 「管他怎么想,跟我都没关係。」路克倔强地说着。 「找个时间,好好跟贾先生谈谈吧。他已经在暗地里保护着你了,在拿到这张照片之后,还能这么冷静地把事情交给我这个经纪人来处理,就表示他是疼爱你的。」虽然贾赫川并未当面和她说什么,但他的父爱她完全可以感受得到,「小珣,你不用担心,贾先生不会对你们怎么样的。」 「真的吗?」骆佳珣有些怀疑地看着姜成瑄。 「我这个铁口直断的姜半仙,什么时候出过错?」姜成瑄挑眉看着骆佳珣。 「是吗?你敢说你从来没有做错过?」傅品珍推开门,站在门口表情有些微慍,「你们两个可以先离开一下吗?」 骆佳珣看了下脸色不善的傅品珍,拉着路克便往外跑。因为她已经嗅到了世界大战的烟硝味了。 「路克的那条新闻,是你故意佈的线?」傅品珍反手用力闔上门,走到姜成瑄办公桌前面。 「你听谁说的?」姜成瑄往后靠着椅背,好整以暇地说着。 「这个重要吗?你只要回答我,是真的还是假的?」傅品珍单刀直入地,不容姜成瑄闪躲。 「如果是真的呢?」姜成瑄模棱两可地回答着。 傅品珍大概是气昏头了,并没有仔细分辨姜成瑄的语气,一下子便炮火全开,「你怎么可以这样?以前看着你炒作新闻也就算了,至少还有点分寸,不会在别人的伤口上大作文章。但这次,你怎么可以揭开路克的疮疤,还在上面洒盐?最可恶的是,你还敢做不敢当,想把这一切都推给李大成。」 听完傅品珍如连珠炮一般的话之后,姜成瑄却依然不痛不痒地笑着说,「所以,你现在是来找我兴师问罪的囉?那请问你是在为哪一方伸张正义?路克?还是李大成?」 「我只是不想和一个卑鄙小人在一起。」傅品珍将头别向一旁,厌恶地不想再看姜成瑄一眼。 「卑鄙?」姜成瑄生平最讨厌的,就是被人误会。一旦有人误会了她,她并不会解释,反而会任由那人想像,并且比对方更生气。她拍了下桌子,「你是第一天入行吗?这个圈子的尔虞我诈,你是第一次听说的吗?你现在才来跟我说卑鄙?」 「难道你不卑鄙?因为这则新闻,你才能说服路克的外婆,现在已经是最坏的状况了,不会再有更坏的了。因为这则新闻,你换来了贾赫川这个新盟友。因为这则新闻,你让李大成被演艺圈列入封锁名单。在整个事件当中,最大的受益者就是你,你踩着路克的鲜血走向你要的宝座。」傅品珍刚开始得知这个消息时,她明知这很像姜成瑄的作风,机关算尽,还能一石三鸟。但她却又不愿相信,这件事真的是姜成瑄做的。 毕竟是自己的枕边人,而她们也对这件事讨论过很多次应对的方法,姜成瑄从头到尾都表现得像个焦头烂额的危机处理者。她可以忍受真小人,却无法接受偽君子。而姜成瑄做出这样的事情,这种双面人的表现,恰恰是踩到她的地雷了。 「随便你怎么想。」姜成瑄深吸了口气,「那你现在想怎样?」 「我要分手。」傅品珍说得决绝,这让姜成瑄的心都凉透了。 「你不要忘了,现在只有我能说分手。」姜成瑄不忘提醒傅品珍,这次復合时的新协议。 「我知道。所以我要你说分手。」傅品珍突然觉得自己这番话很像闹剧,而当初的復合,完全就是场儿戏。 「我不要说。」姜成瑄任性地说。 「你们两个又怎么了?吵到我远远的就听到你们在里面大小声的。」钱雍曼推开门,只敢探颗头进来,她得先确定里面是不是流弹四射。 「这里是我的办公室,不是茶水间,怎么每个人都不敲门就进来的?」姜成瑄正在气头上,便把气往钱雍曼身上撒。 「你干什么?谁准你对学姐兇的?」傅品珍向来就很坚持要维护学姐的尊严,因为她自己也算是姜成瑄的学姐,从在学校时就习惯了。大声吼过之后,还是气不过,她抓起桌上某样坚硬的物体,就朝姜成瑄扔去。 随着带有厚重底座的名片夹,以完美的拋物线划过天空时,名片沿着名片夹前进的轨跡,散落在这条路线上。姜成瑄因为还在瞪着钱雍曼,没注意到傅品珍的动作,没有躲过这个暗器。她低下头,手摀着额头,鲜红色的血从指间渗了出来,滴落在桌上散落着的名片上。 钱雍曼被姜成瑄的血吓了一跳,连忙跑进来,同时还锁上了门。她跑到姜成瑄身边,拉着姜成瑄死按住头的手,「你放手,我看一下伤口。」 「没什么好看的。」姜成瑄倔强地看着站在原地,脸色微微发白的傅品珍。 「你……」傅品珍看着姜成瑄的表情,两人又都是死硬脾气,立刻天雷勾动地火,「你该不会里面藏了个血包吧?」 姜成瑄咬着牙说,「你管我。」 「好。我不管你。我走,可以了吧?」傅品珍看着不断滴落的血,就算有血包,这时候也早该流乾了,更何况,刚才那也只是自己的口不择言。但姜成瑄不肯服软的态度,让傅品珍没有台阶可以下,只能恼羞成怒地拂袖而去。 「你坐下吧。」钱雍曼按着姜成瑄的肩膀,让她坐到椅子上,「人都走了,你还在死撑什么?」 姜成瑄仰着头,闭上眼睛,靠在椅背上,任由钱雍曼拉开自己的手,检查伤势。 钱雍曼拨了分机,让自己的秘书拿医药箱来。幸好刚才可能只是情绪激动,使得血流得多了些,按压之后,血便止了。只是,留了道一公分左右的伤口在左额上。 「你明明很想要她的关心,刚才为什么还要那么拗?都那么久了,你难道不知道这个人,如果你不帮她舖好红地毯,就别指望她会照着你想要的路线走?每次只要一倔强,就会变笨。你这个傻瓜。」钱雍曼用力按了下伤口上的纱布,痛得姜成瑄哀嚎了一声。 看着不说话的姜成瑄,钱雍曼叹了口气,只好继续唱独角戏,「我刚才在外面都听到了。李大成我已经把他踢走了,在外面,他大概也无路可走了,贾赫川也在封杀他。所以,他才会到处放话,说这一切都是你一手策划的。」 「所以,那白痴就可以不分青红皂白的跑来对我兴师问罪?」姜成瑄撅着嘴说。 「可是,你在这件事情上,也不是完全没有责任的,不是吗?否则,你刚才就该马上否认的。」钱雍曼看着姜成瑄深锁的眉头,这种各打五十大板的活儿,自己都数不清干了多少回了,「当初新闻要发之前,你早就知道了吧?而品珍刚才分析的也不是没有道理,因为当时你确实是已经算计好了这些。对吗?」 姜成瑄默默地点了点头。新闻确实是李大成散佈的,但没有阻止新闻爆发的自己,也是帮兇之一。所以,刚才她才会心虚地没有立刻就否认傅品珍的指控。 (87) 「不要以为人矮,就能躲在盆栽后面不被发现。」钱雍曼走出姜成瑄办公室,往左一看,便看到了绿色植物后的一抹红色身影。 傅品珍从盆栽后头走出来,冷冷地看着钱雍曼,「她怎么样了?」 「在还没盖上白布之前,暂时还没死。」钱雍曼也以不输给傅品珍的气势说着。 「有必要把话说得那么难听吗?」傅品珍不满地撇了撇嘴。 「难听?那你也要拿东西砸我吗?」钱雍曼看着傅品珍暗淡下来的目光,自己也觉得有些不忍心,「算了。我们去喝杯咖啡吧。很久没和你聊聊了。」 没等傅品珍回答,钱雍曼便拉着半推半就的傅品珍走向自己的办公室。 「别再内疚了。」钱雍曼坐在沙发上,脱去高跟鞋,蜷曲着双腿。看到傅品珍那张冷漠的脸孔,如果不是对她知之甚深,并不容易从她紧抿的嘴唇,看出她内心的挣扎。「她已经被你训练得皮粗肉厚的,死也死不了,痛也痛不了多久。」 傅品珍埋怨地瞪了钱雍曼一眼。这个学姐看似严肃,不正经起来的时候,比姜成瑄还能气死人。「东西不是你扔的,你当然可以讲风凉话。」 「扔都扔了,不然还能时光倒流?」钱雍曼嗤笑一声,「你不要每次脾气一上来,就动手动脚的。做都做了,之后才又在那里懊悔。」 傅品珍紧闭着双唇不发一语。 「你们两个……一个在那边自责,一个在这边懊恼。什么时候才能成熟点呢?」钱雍曼觉得遇上这两个学妹,是她这辈子最大的考验,所有的母性都花在她们身上就够了。「你真的以为那是她做的?」 「她也不是没做过这种勾当。」傅品珍扁了扁嘴,彆扭地说着。 「既然不是没做过,那你又何必这么生气?」钱雍曼故意挑着刺说。 「你这是在前情提要还是重播?有必要一样的话要再说一次吗?」傅品珍有些不耐烦地说着。 「你们分手復合的剧码都可以一演再演,我才不过是重复了几句你们的对话。」钱雍曼抱着膝盖,以裙子盖住了双腿。她完全放松到了忘记现在还在公司里的地步,就像以前学生时代,时常和傅品珍促膝长谈的姿势。「以前老是抱怨你们怎么还不长大,现在倒是希望你们永远都不要长大。我好怀念以前看你们吵架的模样。」 「现在不也一样在吵。」傅品珍斜睨了钱雍曼一眼。 「以前是天真无邪的吵架,不像现在……」钱雍曼看着傅品珍,却不再说下去。 「说。」傅品珍即使面对学姐,依然不改女王本色。 钱雍曼笑了一下,「你只会叫她要尊敬学姐,自己也没做得多好。」 被傅品珍瞪了一眼之后,钱雍曼不再嬉笑,「她是你的情人,你不能拿她当圣人。你怎么可以拿那么高的标准去要求她呢?她最大的优点,就是可以把事情看得很透彻。而最大的缺点,就是因为有了那项优点,很轻易地把所有事情都拿来算计。但这不表示,她真的可以把任何事都掌握得很好……例如路克心底的痛。那是她没有料想到的。如果你真的要怪,那就怪我吧。如果不是我提出这场比赛,就不会让她搞出这么多事情。」 看傅品珍没有要说话的意思,钱雍曼啜饮了一口咖啡,继续说,「其实我一开始就决定要让她接副总裁的位子了,也早就打算要踢掉李大成。因为李大成这个人的野心太大,如果让小瑄接了这个位子,他是不会轻易善罢干休的,绝对会把公司闹得天翻地覆。再说,如果我不尽早剔除掉这个人,早晚连我的位子都不保。但小瑄却说要再给他最后一次机会,她想让李大成输得心服口服,所以故意挑了个最难的路线,去和他一决雌雄。」 「她终于找到个公的,能和她一决雌雄了。」傅品珍想到了什么,突然笑了出来。一决雌雄是姜成瑄以前常掛在嘴边的成语,可惜她老是遇到女的,根本无法符合这句成语的要件,这让她懊恼了好久。 「会笑了就好了。」钱雍曼靠到傅品珍身边,环着她的肩膀,露出哄小孩的表情,「如果可以对情人少一点要求,就能够在一起得更久。你说有没有道理?」 傅品珍让钱雍曼的表情给逗得笑了出来,再也无法板着脸,只好应观眾要求笑开了。 「你大概不知道吧?李大成是那个人的哥哥。」钱雍曼忽然收敛了表情,虽然还是笑着,眼睛却失去了刚才的光彩。想起那个人,竟然还是会心痛。 「什么?你居然放着这么一个人在身边这么久?那个人害你等了那么久,最后仍然没有回来,你还为了他们家,收留了他哥哥?等一下。你的意思是,姜成瑄知道这件事?」傅品珍看着钱雍曼亏欠的表情,突然发现了一件事,「你居然让我们情人之间有了秘密?更可恶的是,三个人里面,就只有我不知道?」 从大学时代,傅品珍就知道钱雍曼有个已经论及婚嫁的男朋友,两人早就约定好,毕业后就要结婚。男方比她大一岁,大学毕业后,因为免役,很快地就申请到了出国深造的机会。因为男方家庭的家境并不好,出国的费用是钱雍曼动用了爷爷留给她的遗產,那男人才得以顺利留学深造。但没想到,那男人出国半年后,就失去了音讯,像人间蒸发了一样,就连他的家人都不知道人去了哪里。 为了这件事,傅品珍不只一次扬言要发出海外追杀令,不论生死都要把人带回来。但她每发一次脾气,最后都以被灌醉收场,渐渐的,钱雍曼不再找她诉苦,甚至也不再提到那个人的名字。 当三个人分别都从大学毕业后,钱雍曼在姜成瑄的耸恿之下,脱离了家族企业,独力创业建立了艺扬,为的就是要让三个人再度合体,企图以工作及友情来麻痺,好让她忘了那个人带给她的伤痛。一切都如同姜成瑄预想的一样,和在大学时一样,只要有姜成瑄和傅品珍在的地方,就少不了钱雍曼的笑容。 但在夜深人静时,总免不了还会想起,只好拉了姜成瑄来当垃圾桶,还要求不能让傅品珍知道,姜成瑄也很有义气地,没有第二句话地就答应了。 后来,在姜成瑄的调查之下,知道了李大成是那个人的哥哥。当时,李大成已经是艺扬的员工,才刚展露头角,但因为要排除公司里的对手,使了些小手段。那些手段让他排挤了异己,却也损害了公司利益。原本钱雍曼准备要找个理由开除了他,于是让姜成瑄去调查,没想到却查出了这另一段插曲。 同时,也查出了那个人其实已经在国外因病去世了。为了那场病,家境并不富裕的李家,财务状况更是雪上加霜。于是,钱雍曼心软了,虽然为了公司,她应该要秉公处理的。但姜成瑄知道钱雍曼的心情,便开口支持,好分担了钱雍曼的心理负担,而让李大成留了下来。 没想到,当年姜成瑄给李大成的教训,并不足以让他长些记性。在过了这么久之后,李大成再度故技重施,为了个人利益,罔顾公司利益。事过境迁这么多年,那个人的父母也早已亡故,钱雍曼对那个人的痛不再深刻。这次,钱雍曼决定不再养虎为患,毅然决然地直接付了一笔遣散费,让李大成捲舖盖走人。 「就是知道你会这么生气,才不敢让你知道。」钱雍曼小声地嘀咕着。她知道姜成瑄曾经答应过傅品珍,如果要当情人,就不能有秘密,而姜成瑄也遵守得很好,有事情绝对放不过三天,马上会像烫手山芋一样,很快地就去向傅品珍坦白。 「不要把话含在嘴里,请大方地说出来。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傅品珍看着钱雍曼那表情,也不忍心再穷追猛打,只得放缓了语气,准备诱供。 「你还记得你们第十一次分手吗?小瑄有外遇,还连续一个月夜不归营。那次,其实是因为她查到了那个人去世的消息,每天都在我家安慰我。」钱雍曼硬着头皮,明知是诱供,还是说了。 「那个人死了?」傅品珍睁大了眼睛,以前她常说那人是阴魂不散,没想到真的死了。「等一下。你是说,我们居然为了一个死人分手?真是有够冤枉的。」 看到傅品珍翻着白眼,那副惋惜的模样。钱雍曼很想说,不是为了死人,是为了我这个活人吧?妹妹啊。刚才那句话的重点,明明就是在说我,干嘛扯到死人身上去。但下一刻看到傅品珍眼里稍纵即逝的伤感,她明白了,傅品珍只是为了不想让她再想起伤心事,故意这么说的。 「还有呢?」为了不让钱雍曼发现自己的用心良苦,她像赶鸭子上架一样,又再度催促着。 「你们的第十五次分手。那个小明星娜娜。我们本来是打算带个人去勾引她,好让她放过我们旗下的男艺人,没想到她居然看上了小瑄。」钱雍曼像被催眠了似的,又供出了一条。 「你不要跟我说,第二十次,第二十三次,那个露露跟花花也是这样来的?」傅品珍的眉头像上了三道锁一样,绞得紧紧的。 钱雍曼的目光转向远方,悲痛地点了点头。 (88)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傅品珍要起身奔向外头,去找姜成瑄算帐时,钱雍曼及时抓住她的手。 「不要阻止我。」傅品珍冷冷地命令着。 「不是啦。你要体谅小瑄,她那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这一切都是为了工作。」钱雍曼假意地为姜成瑄开脱,实际上却是因为太瞭解傅品珍了,明知道这样的行为只是火上浇油。 「工作?」傅品珍挑眉看着钱雍曼,「没错。你不说,我倒还忘了。说到工作,她是为了谁卖命又卖身的?」 钱雍曼看着傅品珍那冷得能冻死人的眼神,不禁在心里叫苦。她顿时有种踩到锄头,不巧却让锄头柄翘起来敲到自己的感觉,纯粹自作自受。 「李大成原来负责的那个团体,现在怎么处理?」傅品珍重新坐下,佣懒地斜倚着沙发扶手。 「还在按着李大成原来提报的企划进行着,但未来的发展还没决定。毕竟,公司也在他们身上投入了不少,我正在找接手的人选。」钱雍曼对傅品珍突然的转变有点毛骨悚然,直有股衝动想往外跑。 「那就让我来接手吧。」傅品珍淡淡地说着。 「你说什么?」钱雍曼差点很没气质地从沙发上跳了起来,「你要接手?」 「你以前不是还很想让我也来当经纪人的吗?」傅品珍说的是艺扬刚创立的那时候,因为公司规模还不大,也请不起业内有名的经纪人,所以那阵子钱雍曼只要见着人,总要问上一句要不要当经纪人。而傅品珍虽然参与了艺扬的创立,却没有实际进到艺扬过,这点让钱雍曼觉得很没同舟共济的革命情感,于是,在没工作做的时候,经常都要到傅品珍的小工作室去游说一番。 「那时候也只是随口说说而已。」钱雍曼小声地说着。当经纪人必须要时常和人交际应酬,处事必须圆滑,待人则要狡猾。这对直来直往的傅品珍,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任务。再说,姜成瑄也捨不得让傅品珍那样拋头露面,所以她每次提,每次总要被姜成瑄叨唸上好一阵子。 「不管。我就是要接。我倒要看看,什么叫做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傅品珍说完之后,便像那晚风吹拂下的桂花,摇曳生姿地步出总裁办公室,临闔上门前,还回头撂下一句,「记得给我聘书。顺便告诉她,想当上副总裁,就得过我这一关,要是输了,我会把她踢回乡下去种田。」 还聘书?居然完全认真起来了。钱雍曼在心里直喊苦,突然想起了什么,便连扑带爬地趴到办公桌上,抓起电话拨了分机,「小瑄,我闯祸了。」 听到钱雍曼半撒娇半认错的口吻,姜成瑄抚着额头上的伤口,觉得伤口好像快爆了,「闯了什么祸啊?亲爱的学姐。」 「你老婆说要接手sunnyboys。」钱雍曼幽怨地说着,「还说,你要当副总裁,得过了她这一关。」 「你答应了?她为什么会想接手李大成的团体?」姜成瑄语气沉稳地说着。 钱雍曼嗅出了股暴风雨前的寧静,「我能不答应吗?有件事,你先别生气,听完了也不许骂我。」 姜成瑄按捺住自己胸中的怒气,听钱雍曼将事情的始末说了一遍。自己竟然在学姐的恶作剧之下,平白无故地多了个最亲密的敌人,这让她怎么能不生气,当下便破口大骂了一顿。 掛断电话之后,仍然觉得不解气,便走到总裁办公室,要让钱雍曼来场有切身之痛的震撼教育。不过,钱雍曼也不是省油的灯,相处了那么多年,还会不知道这小学妹的脾性吗?当然是逃之夭夭了。 当姜成瑄气消了,想再去找傅品珍谈谈时,没想到这女人竟然玩起失踪了。家也不回,到处都找不到她,但sunnyboys的新闻却不断地曝光,表示这个团体背后已经开始运作了。 比起之前和李大成玩的无聊得要命的八卦攻防战,傅品珍这个对手的格调算是高了数个层级。姜成瑄不得不承认,自己对傅品珍刮目相看了,如果当年真让她当了经纪人,或许自己现在也得和她平起平坐。傅品珍充份的利用了自己的长处,把sunnyboys推上伸展台,让他们参与了一场走秀,就把话题炒热了起来。 sunnyboys不再是以前李大成操作的摇滚乐团,纯粹就是一个很帅的主唱,再配上两个会弹奏乐器的配角。他们摇身一变,变成了时尚型男偶像团体,各大时尚杂志都能看到他们的报导,近期的调查中显示,他们已经从遥不可及的偶像,转变成了女孩们最想要的情人典范。 但是,儘管外患如此强大,她现在还是有不得不解决的内忧。 「你们几个……很想死吗?」姜成瑄放下杂志,咬着牙,慢慢地让每个字从齿间迸出,看着眼前这几个穿得跟乞丐没两样的juliet团员,要型没有型,要格调没有格调,「她没有普罗米修斯那么伟大吧?没了火,我们就得茹毛饮血。难道少了傅品珍,你们几个就要上街裸奔去了?为什么穿成这样就去参加活动?」 六个人彼此面面相覷,却没有一个人愿意代表发言。现在大家都知道sunnyboys背后的经纪人是谁,这几个聪明的小孩当然不会选在这时候,去挑战姜成瑄那惊涛骇浪般的怒气,只好秉持着沉默是金的铁律,紧闭着嘴巴。 但总要有个人来吭一声,这担子只好落到了她们的经理人身上。 「因为造型师案子太多,一下子忙不过来。而且,这场活动是为了贫困家庭募款,所以,在服装上不适合太过华丽。」骆佳珣坐在六个人背后的沙发上,双手抱胸,淡定地回答着。 虽然骆佳珣说的不无道理,但姜成瑄还是觉得头疼。要是傅品珍在,就算是白t恤牛仔裤,她都能用最合适的妆及小配件,去衬托出不一样的风格。 桌上的分机响起,她烦躁地拿起话筒,本想遣退这几个小朋友,但在听到那一头传来的声音时,她放下了手,换了个姿势讲话。 「贾先生,有何指教?」姜成瑄抬眼扫视了下贾思柏和路克。贾思柏的反应比路克大多了,也对这通电话的内容很感兴趣的样子。 「李大成又放了消息。」贾赫川的语气就像平静无波的湖面,没有太大的起伏。 「您是指同性恋偶像团体的那则新闻吧?」姜成瑄勾起嘴角,无所谓地说着。 「你不阻止吗?」贾赫川听到姜成瑄那事不关己的口气,心情有了些起落。 「我现在的目标是要打造一个最受女孩欢迎的偶像团体,如果不能让同性的人喜欢上她们,那就没意义了吧?既然如此,要塑造出是同性恋的形象,也是理所当然的。」姜成瑄从一开始就已经对这个议题有所准备了。 「这是你的操作手法,我尊重你的专业。但现在这新闻却会让我的两个女儿被贴上同性恋的标籤,你要知道,同性恋再怎么说,都不会是什么很光彩的头衔。」贾赫川终于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无法再维持温文儒雅的语气。 「贾先生,您年轻时候的形象不也是放浪形骸,但那也没影响到您现在的成就。身为一个艺人,本来就是会被贴上各种标籤,这是她们必须要承担的风险。」姜成瑄抬起,看着juliet的六个人,坚定地说,「我想,她们都已经有了这种体悟。」 「我是个男人,那点不好的名声,对一个男人来说,是无关痛痒的。」贾赫川明白姜成瑄说的道理,但他还是无法接受自己的女儿被形塑得这样不堪。 「这和是男是女都无关吧?我们现在谈的是身为艺人的专业。今天,我需要同性恋这块的市场,所以我放任这则新闻浮上檯面。但我保证,这新闻只是一时的,之后我会有其他的新闻来淡化这块焦点。」姜成瑄仍不放弃自己的立场,要做这种自我否定的事,不管怎么说,这都不是她的行事风格。 「现在我的女儿都在你手上,我想,也只能随你捏扁捏圆的吧?不过,该保护的动作,我还是会去做,这是我身为父亲的责任。我会去和报社协商,不管要花多少钱,我绝对把那则新闻撤下来。」贾赫川也坚持着自己的立场。 「如果贾先生坚持,我也只好妥协。无论如何,您是她们的父亲,您想保护她们的心情,我可以理解。」姜成瑄将视线转向窗外,虽然她是对着电话说的,但实际上却是说给贾思柏和路克听的。 在电话另一端的贾赫川也听出些端倪,「谢谢。如果可以的话,帮我给她们提个醒,让她们有空回家吃个饭。」 「没问题。」姜成瑄笑着回答。 她放下电话,笑得阳光灿烂地说,「又省了一大笔钱。」 「贾先生又替你出钱买了一条大新闻吧?」骆佳珣端起咖啡喝了一口,气定神间地说着。姜成瑄刚才玩的那手把戏,她已经见多了。自从路克的身世曝光之后,贾赫川简直成了艺扬的大股东似的,比姜成瑄还在意juliet的发展。 「为什么不直接承认了,这样不是一了百了吗?这次挡下来了,下次呢?下下次呢?」路克语气冰冷地说着。虽然只能听到单方面的话,但在姜成瑄刻意的叙述之下,她已经可以完全理解整个交谈过程了。 「路克,我很欣赏你的勇气,也许其他人也和路克有一样的想法。」姜成瑄已经在伊格尔的眼中看到了一样的情绪,「但你们有没有考虑过你们家人的心情?」 路克咬着下唇,望向贾思柏,果然在她脸上看到了犹豫的表情。不可否认的,贾思柏与贾赫川的羈绊,比起从小到大都不在一起生活的自己,是深了许多,也是无法分割的。 (89) 路克低下头,不再说话。而贾思柏也变得沉默,不再像平常一样充满自信。这时倒是伊格尔沉不住气了,她高声道,「家人也是需要教育的。」 「没错。教育或沟通,随便你用哪个字眼都可以。但是,你有什么立场去说服家人呢?你有足够的力量吗?」姜成瑄直视着伊格尔,直到她的视线逃离,「如果是我,除非我有足够的力量,否则我不会轻易地去挑战全世界。如果你们想光明正大的出柜,那就努力赢取歌迷的支持吧。有了市场力量当做后盾,就不会有人再用这点攻击你们。只有取得符合多数人认同标准的成功,例如事业,才能肯定你们生存的价值,才能让家人不再否定你们。」 看着六个小毛头的眼睛里又重新燃起了斗志,姜成瑄挥散眾人,只留下贾思柏和路克。 「贾先生要你们有空回家吃饭。路克,这件事就交给你了,你要负责被贾思柏带回家,就当是给她一件功劳吧。」姜成瑄笑着说。 路克看了贾思柏一眼,正好迎上了对方那乞求的眼神,她连忙移开视线,以免一时不慎失守。 「小珣。」走出办公室,贾思柏便拉着骆佳珣,还示威般地瞟了路克一眼,「晚上我们去约会吧。」 骆佳珣顿时感到头疼万分,「为什么要找我?你外面不是有约不完的美女吗?」 「因为我正在追求你啊。」贾思柏露出诚恳无比的眼神。但骆佳珣怎么看都觉得是包藏祸心,她往旁边一看,果然有人已经皱着眉头,不耐烦地点着脚尖了。 骆佳珣认为有必要快刀斩乱麻,再不解决这问题,自己会成为受害最大的夹心饼乾。便一手拉着一个,将贾思柏和路克带到天台上去。 偌大的天台上,三个人分别站在三角形的三个顶点。骆佳珣不想再把时间浪费在大眼瞪小眼上,「贾思柏,你是真的想追我,还是只想气气路克?」 听到骆佳珣直指问题重心,贾思柏也不再拐弯抹角,「既然你这么问了,那我就实话实说了。我要的是路克。」 贾思柏如此直白的话语,让路克像听到了某种告白似的,往后跳了一步。而骆佳珣的反应也比路克好不到哪里去,她的嘴角很明显地抽搐了一下。 「你们不要想歪了。」贾思柏看到两人的反应,急忙澄清,「不是那种要啦。」 「吓我一跳。」骆佳珣抚着胸口,松了口气。 「路克,不管你愿不愿意,你这辈子是甩不掉我的。」贾思柏逼进到路克面前,两人之间的距离相隔不到十公分。 路克被逼得受不了,终于举起手,将贾思柏格挡在手臂长度的距离之外,「你不要再靠近了,有什么话就这样说。」 「贾思柏,有件事情,必须要让你知道。」骆佳珣担心路克会被逼得狗急跳墙,万一擦枪走火,难保贾思柏不会又被路克扁一顿,她拉着贾思柏,让她和路克离得远一些,「我和路克在一起了。」 贾思柏狐疑地看了路克一眼,只见后者报以得意的眼神,这是她第一次在路克的眼中,看到这么生动的表情。 路克走上前,牵住骆佳珣的手,再次肯定了骆佳珣的话。 「难怪,不管我怎么追你,你都不动心。原来你们早就有一腿了。怎么样?到什么程度了?」贾思柏轻佻的语气,让骆佳珣红了脸,而路克则抬脚作势要踹她。 「注意你的措辞,不要太下流。」路克瞪了贾思柏一眼,严厉地说。 「如果你承认你是我的姐姐,我就听从你的话。」贾思柏毫不畏惧地反将了路克一军。 骆佳珣走到两人中间,一手推开一个,「你们两个不要再斗了。」 「我和她没有什么好说的了。」路克见骆佳珣没有完全偏袒自己,于是心生不满,像逃避什么似地,推开天台的铁门,身影消失在楼梯间的阴影之中。 「贾思柏,你爸爸知道我和路克的事了。」骆佳珣语气沉重地说。 「怎么知道的?狗仔拍到照片了?」贾思柏很快地得出了最有可能的情况。 骆佳珣点了点头,「如果以后因为这件事,使得路克和你们的父亲发生了衝突,你一定要想办法帮路克。」 「这是当然的。」嘴上虽是这么说着,贾思柏却也心知肚明,事情没那么好解决。 骆佳珣的手机响起,她走到栏杆边,侧着头讲电话。讲完之后,她走回贾思柏身边,「南部演唱会的赞助商出了点问题,我要去处理一下,大概要到明天才能回来。帮我和路克说一声。」 「如果她肯听的话,我会说的。」贾思柏俏皮地眨了下眼睛。 晚上大约十一点多,贾思柏坐在书桌前,正为了一篇报告而苦恼着。自从加入juliet之后,学校功课对她来说,已不再是游刃有馀,反而越来越感到吃力。她听到隔壁房间的房门被用力地开啟,同时传来一阵纷沓的脚步声,接着她的房门被人逕直推了开来。 「贾思柏,快点追上路克,她的外婆病危了,快去帮她。」厄本紧张地说着。 贾思柏根本没等厄本说完,一听到路克有事,她就抓起桌上的车钥匙,跑出房外。在宿舍楼梯转角的地方,她拉住了路克。路克狂乱的眼神,似乎根本就没认出她是谁。 「路克,我载你去医院。」贾思柏抱着路克,没有僵持太久,便拉着路克坐上她的车。 一路上,路克都沉默不语,没有以往常有的牴触,只是呆呆地坐在副驾驶座上。就连安全带都是贾思柏替她系上的。车子一在医院门口停下,路克便像支箭一般,打开车门便衝了出去,贾思柏甚至没看到她解开安全带的动作。 她推开车门要追上路克,却被警卫喊住,「喂!这里是急诊室大门,不能停车的。」 她顾不得警卫的规劝,将车钥匙扔给警卫,「车子随便你处理。」 当贾思柏跑到外婆的病房外时,暗暗的走廊上,只有那间病房的门是开着的,从里面透出明亮的光线。她缓缓地走进房内,路克正趴在病床边上,床上的人已经覆上了白布。 「路克……。」贾思柏的手按在路克的肩上,可以感觉到那微微的颤抖。 路克抬起头,两眼婆娑地看着贾思柏,隐约可以听到路克喃喃地喊着一个名字。贾思柏看着路克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双手不停地抖着,连按键都按不好。萤幕上出现了骆佳珣的名字,但路克的手却怎么也按不到拨号键。 贾思柏蹲下身,按下路克手上的手机,并用另一手将路克的头按向自己的肩膀。她的嘴贴着路克的耳朵,低声说,「小珣去南部了,明天才会回来。你还有我,我在这里。」 路克的手轻轻地爬上贾思柏的背,紧紧地抓着她的衣服,哽咽地说,「你会陪我吗?」 「我会的。我会一直陪着你的。」贾思柏忍着泪水,坚定地说。 贾思柏抱着路克,就这样席地而坐,坐在外婆的病床旁边。在她怀里的路克从原本无声的哭泣,逐渐变成激烈的啜泣,她没有出声安慰,只是静静地轻轻地拍着她的背,让她知道她不是孤独的一个人。 这时,姜成瑄也接到了医院的通知,急急忙忙地赶了过来。走到病房门口时,她正在和骆佳珣通着电话,在那一头的骆佳珣正心急如焚着。姜成瑄走进房内,便看到靠在床边相依偎的两个身影,她又转身走出房外,「不。你不要开夜车回来,太危险了。贾思柏正在陪着她。路克失去了一个亲人,这是让另一个亲人走入她生命的机会。如果你回来了,路克就不会知道贾思柏也可以成为她生命里的另一座避风港。」 掛断了电话,姜成瑄没有进去打扰那对第一次靠得这么近的姐妹,只是站在外面吹着冷风。 「西北风的味道不错吧?」傅品珍冷冷的语调在姜成瑄身边响起。 姜成瑄欣喜地转身寻找傅品珍的身影,她快步走向傅品珍。没有拌嘴,没有冷嘲热讽,她紧紧地抱着傅品珍,「你怎么来了?」 「小珣通知我的。」傅品珍没有推开姜成瑄,儘管她觉得自己全身的骨头就快被抱得散了架。 「她有这么不放心路克吗?一定要把全世界的人都找来吗?」姜成瑄将脸埋在傅品珍的肩窝,久久不捨离去。 「她是不放心你。」傅品珍推开姜成瑄,曲起手指,勾去姜成瑄眼角的泪水,「你这个多愁善感的傻瓜。」 姜成瑄想起刚才电话里,最后一句的哽咽,原以为自己忍住了,没想到还是被听到了。 (90) 「听说我们现在是敌人。」姜成瑄环抱着傅品珍的腰,将头靠在她的肩上。 「如果你不撒娇的话,我就先走了。」傅品珍完全无意要在这时候陪姜成瑄耍嘴皮子,她也不明白,姜成瑄怎么还有间情逸致玩闹。 「不要走。当然要撒娇。不过,我想提醒你,明天juliet会走上悲情路线,骗取广大少女的泪水。」姜成瑄如实供出自己即将採用的策略。 「你就不怕晚上睡觉时,被路克的外婆找上门来算帐吗?」傅品珍觉得姜成瑄的大脑构造绝对异于常人。 「我怕啊。」姜成瑄动了动有些发麻的脖子,「所以,我打算一个礼拜都不要睡觉。」 傅品珍听到姜成瑄想不睡觉,手肘用力一撑,将姜成瑄推了开来,一手像老鹰抓小鸡般,精准无比地掐住姜成瑄的耳垂。姜成瑄连忙用手摀着嘴巴,让惨叫声被禁錮在掌心里。 「你敢不睡觉试试看。」傅品珍恶狠狠地说。 「那不然你回家来陪我睡觉,这样我就不怕了。」姜成瑄打出自己如意算盘的终极一拨。 「这才是你的最终目的吧?」傅品珍这才搞清楚了姜成瑄绕了这么大一圈,究竟所为何来了。 姜成瑄坦然地点了点头。看着坦荡荡的姜成瑄,傅品珍突然觉得不能适应,姜成瑄应该是那种打死不认的人,「你不怕我和你同住,会洞悉你的把戏?我们现在可是相当于两军对垒。」 「就算我们不住一起,以你对我的瞭解,根本也不难猜到我在玩什么。倒是你,以一个新手之姿,可以把小毛头偶像团体,捧到变成型男团体,我都不得不佩服你。」姜成瑄说得合情合理的,让傅品珍也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发觉到自己居然在附和她时,才假装咳嗽,清了清喉咙,换了个口气说话。 「那你现在是想近距离观察我?想用同居人的身份,窃取我这边的操作策略情报?」溢美之辞人人爱听,就连女王也不例外。在被姜成瑄如此吹捧之后,傅品珍觉得自己彷彿成了不世出的奇才,说话也有了些自傲。 「差不多是这个意思啦。」姜成瑄含糊地说着。这种语意不清的附和,让傅品珍误以为姜成瑄是拉不下脸来承认她的杰出,于是便在这种飘飘然的虚荣感之下,答应了搬回去住的要求。同时也使她忽略了,姜成瑄靠在她肩膀上,露出的狡黠笑容。 天还没亮前,骆佳珣便赶了回来。走进医院之后,她的那份焦急突然平静了下来,忍住了去找路克的衝动。在和姜成瑄讨论之后,便分头去为外婆的后事打点一切,让贾思柏和路克一直单独相处着。 灵堂才刚设置妥当,贾赫川就收到了消息,匆匆忙忙地赶来。看到靠着贾思柏肩膀,一脸疲累的路克,他忍不住斥责起贾思柏,「为什么没有在第一时间就通知我?」 贾思柏这才想起,自己一整个晚上,只顾着安慰路克,其他的事压根就全忘了。 「不要骂她。你又不是我的什么人,为什么要通知你?」路克不知是太累了,还是对贾赫川的漠视依旧,说话有气无力的。 「贾先生,有话好好说。这里是灵堂,不太适合喧哗。」姜成瑄在外面远远地看到贾赫川来了,便紧跟在他后头进来。 一同进来的还有骆佳珣,见到路克情绪激动,她也顾不得贾赫川在场,便坐到路克身边,将她揽进怀里,轻声安慰着。 贾思柏在收到姜成瑄眼神的指示之下,再加上,看到了贾赫川在目睹了路克和骆佳珣的亲密后,那种不自在的表情,便站起身,毕恭毕敬地站到贾赫川身旁,「爸,我们和瑄姐到外面去讨论外婆的后事,后续要怎么处理吧。路克自己一个人,恐怕处理不了这么多事,我也还小,不懂的事很多。您是长辈,给我们一点建议吧。」 由于贾思柏说得有理,兼之又对贾赫川动之以情,让贾赫川怒气稍稍平復了些。 而骆佳珣在感觉到路克又要反抗时,便紧紧抱着她,在她的耳边说,「乖。外婆在这里,不要让她看到你对长辈不尊敬,这样会让她以为自己的教育失败,她会很难过的。」 听到骆佳珣的话,路克的眼泪不由自主地又流了下来。从小到大,外婆最常告诫她的话,就是不要让别人以为,没有父母管教的小孩,就是没教养的小孩。所以,儘管她对人们很疏离,但至少该遵守的基本礼节,她还是会尽量做到。 贾赫川的身份,从单家的立场来看,除了他是路克的生父之外,并没有其他的关联。所以,他也仅能站在年长者的立场给予协助。但在外婆出殯的前一晚,他却排开了一切的事务,待在灵堂静静地坐在角落里。 骆佳珣因为还有工作要做,便只留下了贾思柏陪着路克。不算大的灵堂里,除了葬仪社的人之外,就只剩下了他们三个人。 「你不去和爸爸说些话吗?」贾思柏忙里忙外地跑了一整天,工作一结束,她就赶回灵堂陪路克,坐到椅子时,如果不是有椅背,她觉得腰都快直不起来了。在她到了之后没多久,贾赫川也来了,但来了之后,却没和她们两个说过任何一句话,这让她也大感不解。 「我和他没话说。」路克看着外婆的遗照,淡淡地说。 「噢。」贾思柏也不敢勉强路克,况且,路克能像现在这样,平静地和她说话,她已经有种皇天不负苦心人的感慨了,根本也不想再为了父亲,而破坏了此刻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感情。 两人静默了一会儿,贾思柏又说,「他从来没有这样关心过我。」 「怎么可能。」路克嗤笑一声。 「是真的。我从小到大,即使是吃年夜饭,都没这样和他共同坐在一个房间,过这么长的时间。」贾思柏带着些自嘲的语气说着,也不管这样的话是不是会被贾赫川听到。 「我从来就不知道吃年夜饭是什么滋味。」路克小时候并没得到母亲的重视,而外婆又是终日为了三餐劳碌,过年时,单家根本就没有什么围炉之类的活动。 「我们现在是在比谁的成长比较悲惨吗?」贾思柏努力克制自己的脸部肌肉,不敢露出嬉笑的表情。但她却意外地看到路克脸上浮现了浅浅的笑。 「要比家人的关爱,我想我还有一点自信能赢过你。」路克的眼神始终没有离开外婆的相片,那种慈祥的笑容,她以后再也看不到,便想趁着这最后的机会,将外婆的笑容刻划进自己的心底。 「这个我倒是不会和你争辩,那你就不能可怜可怜我,陪我回家吃顿饭,让我交个差吗?」贾思柏对着路克露出乞求的表情。 「过阵子再说吧。」这次路克没有再斩钉截铁地拒绝。 到了深夜,骆佳珣处理完工作,和姜成瑄还有juliet其他的成员,一起到了灵堂来。虽然juliet团员们都跑了一天的行程,但听到骆佳珣要过来,全部的人都想来陪陪路克。而她们声势浩大的到来,当然也引来了一些媒体,姜成瑄没有阻止媒体的跟拍,但也是有限度地,只让他们跟到灵堂的外头,她派骆佳珣去对记者说几句话,好让他们交稿,拍了几张照片之后,便将他们打发走了。 「就连丧事,你都能把它变成有炒作价值的新闻。真是名不虚传。」贾赫川等到记者都走了之后,才步出灵堂。原本他打算,如果姜成瑄不能拦住媒体,他就要动用自己的力量,去阻止媒体进入灵堂。 「这只是对歌迷们的一个交代罢了,说明路克这段时间没有出现的原因。」姜成瑄淡然地说。 「年底的票选有胜算吗?」贾赫川对于那个票选,其实并没有抱持着太大的希望。毕竟,同性相斥异性相吸的道理,不只在物理界成立,在人类的世界也是同样可行的。 在他第一次听到艺扬内部的这场比试时,对于姜成瑄端出的这盘菜,他就很不以为然。如果不是因为贾思柏也在这个团体,他也不会想去关注这个团体。而最让他意外的是,在姜成瑄还没赢得副总裁宝座这块肥肉之前,最大的受益者竟然是他。他居然会因为这个团体的出现,而找回了失散多年的女儿。 基于这一点,他便变得更加关注这个团体了,也对年度票选更感兴趣了。 「以目前檯面上来看,胜算不小。」姜成瑄自信满满地说。 「贵公司的另一个团体也不弱。」贾赫川老谋深算地提醒着。 「那就请贾先生静观其变吧。」姜成瑄对于贾赫川那不怀好意的提醒一笑置之。 其实,贾赫川的心情是矛盾的。如果juliet在年度票选没有胜出,这个团体很快就会烟消云散,他就可以趁这机会,把贾思柏带回家,要是她还是执意要往演艺圈发展,至少也能让她进自己公司,好在自己眼皮底下管控着。 但另一方面,他又抱持着望子成龙望女成凤的心态。又希望贾思柏真能凭着自己的力量,在演艺圈里闯出一番成就。先不论自己的女儿是在替竞争对手效力,单就父女俩一同出席活动,就能让自己脸上增光不少。 贾赫川转身,看到路克就站在自己背后,他欲言又止,「你……」 「如果您累了,就请先回吧。这里的事,我可以自己处理,我已经长大了。」路克不卑不亢地说着。 路克的第一句话,就让贾赫川感到一种被关心的欣慰感,再听到路克说她已经长大了,他不由得感慨了起来。 「我知道你长大了。但身为你的父亲,我无法不为你做些什么,哪怕只是静静地陪在一旁也好。」贾赫川的脸上出现了难得的柔情。 (91) 「你想做什么,是你的自由。」路克转身往后走去。 「小路,等一下。」贾赫川迟疑了一下,「你能不能喊我一声爸爸?」 「我办不到。」路克平和地说。 「我答应过你外婆,会好好照顾你。所以,请你在你外婆面前喊我一声,好让你外婆安心。」贾赫川说。 「这样是想哄死人,还是骗活人?」路克丝毫不给贾赫川留点馀地。 「既然你这么不愿意,那就算了。」贾赫川也不想勉强,只好落寞地走开。 这一切都被站在一旁的贾思柏看到了。 「我能说你是人在福中不知福吗?」贾思柏悻悻然地说。 「不能。」路克冷冷地说。 「可是,你这样很让人生气。我求之不得的东西,你居然弃之如敝帚。」贾思柏双手抱胸,靠在墙边,「不过,看到老头子这样吃瘪,也挺大快人心的。」 「你这个不孝女。」路克揶揄道。 「比起时日无多的老头子,我会更喜欢黏着来日方长的姐姐。」贾思柏说。 「你要是敢黏着我,我就打到让你见不到明天的太阳。」路克瞟了贾思柏一眼之后,便走进里面。 贾思柏笑了笑,正准备跟随着路克的脚步,却看到贾赫川迎面而来,后面还跟着两个保镖。 在两人擦身而过时,贾赫川开口说话,「贾思柏,以后不要再让我听到老头子之类的话。」 「我这不是为了我们家庭的团圆,而使尽浑身解数在努力着,想把路克带回家吗?逢场作戏而已,何必介意呢?」贾思柏嬉皮笑脸地说。 「作戏不要作到老子身上来。你这样讲,我在小路面前还有威严吗?」贾赫川看了贾思柏一眼,「我回公司一趟,晚点再过来。」 「爸。」贾思柏喊住贾赫川,「明天早上再过来就好,事情我们会处理的。」 「嗯。」贾赫川不置可否地回应。 路克看到骆佳珣正和殯葬业者说话,便靠了过去,牵起骆佳珣的手,静静地等待。骆佳珣感觉到路克细长手指的触感,转头看了她一眼,微笑了一下,很快地结束了谈话。 「为什么她们都来了?」路克看向坐在灵堂内的椅子,正靠着头打盹的伊格尔和尤恩。 「她们怕这里太冷清,想来陪陪你,你也知道,你们这几个人最大的共通点,就是想做的事,一定会死咬着不放。所以,不管我怎么躲,她们就像口香糖一样,黏得紧紧的,甩都甩不掉。」骆佳珣苦笑着回答。 「那你可以明天早上再来,今天忙了一天,看尤恩的样子,应该很累,否则也不会这样就睡着了。」路克知道尤恩是六个人里面年纪最小,体力最好,却也是最会享受的一个人。如果不是累惨了,光是这样一张椅子,绝对没办法让她入睡。 「难道,你觉得有贾思柏陪伴就好了,不需要我了?」骆佳珣娇嗔道。 「我……」路克哑口无言,原本想说的话,被骆佳珣突如其来若有似无的吃醋给噎住了。 「开玩笑的啦。看你吓成这样。不过,有个妹妹不错吧?」骆佳珣这段时间刻意地留给了她们两个人独处的空间,自己则投入工作及外婆后事的处理。正因为她对路克太疏离了,路克才会主动走过来,还牵着她的手。 「呃……」路克思考着该怎么回答这问题,儘管她心里已有了答案。 「说真心话。」骆佳珣提醒着路克。看到她那迟疑的表情,就知道她又在遮掩什么了。 「嗯。」路克小小声地应了一声。 「真是不坦白的傢伙。承认贾思柏的好,不是件丢脸的事吧?」骆佳珣瞪了路克一眼,受不了地拍了下她的肩膀。 「可是……」路克欲言又止。 「你是想,之前对她态度那么差,现在怎么能立刻转换态度,和她好好相处吗?」看到路克默默地点头之后,骆佳珣觉得自己太神奇了,自己对于应付彆扭的人果然很有一套。「以贾思柏脸皮的厚度来看,你觉得她会记住这么多吗?」 路克想了想。贾思柏不管被她推开几次,总是会在很短的时间之内,像没发生过任何事般,只要一见面就会又靠了过来。即使很生气的时候,发下豪语说要和自己争骆佳珣,可是每次明明眼里就只有自己,一点就不像在追求人的样子。就算赌气地说要约骆佳珣出去,只要骆佳珣随口说一句没空,她就会毫不在意地改约下一次,甚至是没有确定何时的下一次,一点诚意都没有。简直就像是一齣不知所谓的闹剧。 正如骆佳珣所说,贾思柏也是那种想做的事,就会死盯着目标不放的人。但奇怪的是,不论平时处事手腕有多圆滑,在这件事上,她却永远都是直线思考式的执着,前面不管路克砌出了多高的一道墙,她仍然会脑门发热地勇往直前朝着墙撞去,对于拐弯绕道这种事,她是想都没想过。 看着路克浅浅的微笑,这是骆佳珣最喜欢的一种表情。那一抹笑,让平时总是硬梆梆,像个老学究般不苟言笑的路克有了一丝的亲切感。当初,如果不是看到这样的笑容,或许就不会爱上她了。骆佳珣轻轻地捏了下路克的脸颊,「别想了。真要想些什么,就想办法休息一下吧。明天还有很多事要忙。」 陪着外婆走完最后一段路,路克始终平静的表情,让大家都很担心。当所有的事都尘埃落定之后,骆佳珣将路克带回自己的小套房,打算要好好地照顾她几天,以弥补这些日子以来对她的疏远。儘管路克没有什么埋怨,可是始终围绕着自己打转的,那道哀怨的眼神,她还是感觉得到。 因为姜成瑄大发慈悲地说,这阵子大家都累了,正好这几天也没有安排工作,便停了训练课程,让所有人放假三天,也不用住在公司宿舍,可以自由活动。骆佳珣便想趁这机会,带着路克出去走走散心。 晚餐是骆佳珣煮的简单的汤麵,餐桌上还摆着一本杂志,骆佳珣正在看着有哪里可以去走走。她一抬眼,正巧看到路克面前没动几口的麵碗里落下了几滴晶莹的水珠。 「路克。」骆佳珣知道路克今天一直在忍耐着,她也知道应该要让她好好地发洩。她没有试图止住路克的眼泪,只是拉起路克的手,坐到舒适的床上,揽着她的肩膀,轻声地说,「哭吧。这不是什么可耻的事情,不需要遮遮掩掩的,就算哭出声音来,都不会丢脸。」 路克的哭泣声,让骆佳珣感同身受地鼻酸了起来,她眼眶泛红着,仍然抱着路克。直到路克哭得累了,声音渐渐小了下去,骆佳珣才轻轻地将路克放到床上,帮她盖上被子,亲吻了下她的耳垂。而她自己则去收拾着餐桌,看到桌上的杂志,便将杂志收到一旁柜子内成堆的书里去。 当骆佳珣收拾完毕,回到床上时,才刚躺下,路克便翻身抱住骆佳珣。路克不由分说地吻上骆佳珣的双唇,这种少见的热情举动,让骆佳珣大感意外。 「路克,你怎么了?」骆佳珣好不容易从路克的热吻中挣脱出来,一句话才刚说完,又被路克吻住。 「我想要你。」路克自己几乎也陷入了某种狂乱,她一边喘着一边说。 「你不需要用这种方式,我也会一直陪在你身边。」骆佳珣捧着路克的脸,不让她再继续贴上来,并且防碍了自己的发言。 路克露出无辜的眼神,怔怔地看着骆佳珣。 骆佳珣翻身将路克压在身下,那种眼神让骆佳珣不禁想一亲芳泽,她一再地亲吻着路克细緻的五官,从眼睛鼻子嘴巴到耳朵,彷彿路克身上有某种吸引力,让她欲罢不能。 「路克,我知道你现在很想要一种安全感,我也很想要你。可是,你确定明天早上醒来,你不会后悔?你想清楚了吗?」骆佳珣趴在路克身上,贴着她的耳朵说话。 在感觉到路克细微的回应声之后,骆佳珣立即俯下头,亲吻着路克细长的脖子,滑腻的肌肤让骆佳珣忍不住不停地磨蹭着。她的手往下滑到路克的胸前,解开了一颗又一颗的扣子。她的手就像灵活的小蛇一般,鑽进了衣服和肌肤之间的空隙,缓缓地覆上温热的山丘,彷彿还能感觉到来自地心的震动。 在她的手往外拂开衣服时,嘴唇上的温度马上平抚了突如其来的冷空气所带来的不适,路克不由自主地呻吟了一声,却又马上用手摀住自己的嘴巴。 骆佳珣抬起头,媚惑地看着路克,轻轻地挪开路克的手,改用自己的双唇覆盖住路克的,并且用舌头温柔地入侵了路克的口中。两人的四瓣唇贴合得像原本就是一体的似的,丝毫没有一点空隙,骆佳珣轻轻地舔拭着路克的舌头,感觉到那细细的粗糙,却还是感觉不满足。她缓缓地转动着自己的头,两人的鼻尖互相摩擦着,而唇上的温热,以及嘴唇上的柔软,让她停不住地吸吮着。 直到两人都觉得无法呼吸。此刻,骆佳珣的手已解开了路克裤头的钮扣,甚至逕直长驱直入地到了裤子的深处,去感受那里的温暖与溼润。 「路克,你信任我吗?」骆佳珣沙哑着声音说。 睁着迷离的双眼,路克已经迷失了自己,她混乱地点了点头。 「即使你不是我的第一次,却仍然愿意让我成为你的第一次?」骆佳珣小心翼翼地询问着。 路克咬着下唇,不耐烦地勾住骆佳珣的脖子,悬着头亲吻着骆佳珣的双唇。她的双手也没间着,她撩起了骆佳珣的上衣,两隻手顺着玲瓏的曲线一路向上,绕到背后,解开了内衣的扣子。她的身体往下滑着,直到嘴巴搆着了骆佳珣的乳尖,毫不犹豫地贴附了上去,惹得骆佳珣原本撑着的双手无力地弯曲下来,意外地使得更多部份的肌肤落入了路克的口中。 骆佳珣不再犹豫,她已经顾不得路克是否已想清楚,她只知道现在她想要路克的全部,而路克也想要她的全部,不论过去现在或未来。 她褪去路克及自己身上的所有衣物,并关掉了床边那道室内仅存的光源,只留下外面路灯投射进来的微弱光线。她闭上眼睛,全凭触觉地在路克身上游移着,再睁开眼睛时,已适应了这样的黑暗,她甚至看见路克的身上散发着,像月光照耀在雪地上的光芒。她弯下腰,像膜拜女神般,吻着路克全身的肌肤,就连手指都不错过。 路克在骆佳珣无微不至的轻吻之下,不耐地拱起了腰,渴望着骆佳珣更多的碰触,同时也想碰触她更多。路克缓缓地移动到了骆佳珣的腰间,她的手肘往下撑着,抬起头亲吻着骆佳珣的平坦的腹部,和拥有美好曲线的腰部。 「路克,你这样我不能专心。」骆佳珣停下动作,往后抓住路克在她腰际作乱的手。 「不管。」路克蛮横地说着。她的双手攀着骆佳珣的腰,脖子用力地抬起头,双唇贴上骆佳珣下身最温热的部份,在感觉到那里滑嫩的触感时,她像小孩子看到冰淇淋一样,忍不住吐出了舌尖,轻柔地来回舔拭着。 一道呻吟从骆佳珣的口中逸出,她完全无法再继续刚才的动作,她仰起上半身,膝盖就跪在路克的脸的两侧。路克似乎觉得脖子也痠了,便拉着骆佳珣的双腿,让她几乎就坐在自己的脸上,使得那片充满溼气的丛林和自己的双唇紧密地贴合在一起,而她的舌头不费吹灰之力地,探入到了洞穴的深处。 当骆佳珣因为受不了这样的刺激,而忍不住往前趴了下去,她的脸就贴在路克的小腿上时,路克却因为猎物忽然不见了,而感到不满。她从骆佳珣的身上,抽出了自己的身体,从后面抱着趴在床上的骆佳珣,贴在她的耳边说,「就新手而言,这样的表现还可以吗?」 骆佳珣被路克呼出的热气惹得忍不住缩了缩脖子,气喘吁吁地说,「鬼才会相信你是新手。」 路克的嘴角勾起了得意的笑容,她的嘴从骆佳珣的耳垂移到颈后,她拨开骆佳珣的长发,不停地亲吻着她的颈间,最后沿着背脊向下,来到了圆润的臀部。她坏心地咬了一口,让骆佳珣忍不住惊呼了一声。她伸出舌头,滑过了骆佳珣的股沟,使得尚未平息的惊呼声倏地又拔高了。 「你这个坏蛋。那里……不可以。」骆佳珣抓着路克放在她腰上的手,以为这样可以阻止路克的肆虐。 「这里不可以,那……这边呢?」路克将中指放进口中,又抽了出来,紧接着便放到骆佳珣下身的洞口处,那里早已是泥泞不堪。 骆佳珣除了呻吟,已无法再做任何回应。 (92) 窗外的天空才刚露出矇矓的光线,路克就从梦乡中醒了过来,她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的怀里还抱着骆佳珣,剎那间竟有些不真实感。看着骆佳珣白嫩的肩膀,她忍不住又细细地亲吻了起来,可是,累惨了的骆佳珣,除了轻轻地挪了下身体,就再也使不出反抗的力量了。 路克的手覆上了骆佳珣胸前的山峰,掌心在那顶点上依着环状路线,轻柔地摩挲着,不但骆佳珣被惹得呻吟了起来,就连路克自己,都觉得心底像有蚂蚁在咬着,心痒难当。 她将骆佳珣翻转过来,吻上她紧闭着的眼睛,手也不安分地往下移动着,才刚触碰到丛林的边缘,就被拦了下来。 「这么快就学会偷懒了?前戏都没有,就想直接来?」骆佳珣的眼睛显然没有嘴巴恢復得快,即使眼睛还睁不开,但如果不是昨晚被路克的鲁莽吓了那么一下,或许她现在会连开口都懒了。 路克尷尬地乾笑了一下。 「是谁教你用两根手指头的?就算我有经验,也不是随时都可以放进两根手指的。」骆佳珣拍掉路克的手,换自己的手在路克背上巡弋着。 「厄本给我的书上,是这样写的。」路克囁嚅地说。 「厄本连这种书都有?说她是天然呆,真不晓得是不是误会她了?」骆佳珣头疼地皱了下眉头。 「她只是喜欢收集知识,所以不管什么书,只要买得到,她都有。」路克有些不自然地替厄本解释着。 「嗯。」骆佳珣也懒得追究这件事,现在没有比睡觉更吸引她的事了。 「小珣。」路克忍着心底的骚动,怯怯地喊了骆佳珣一声。 「什么事?」骆佳珣低下头,打了个呵欠。 「我可不可以……?」路克语焉不详地说了半句话。 「可以。」骆佳珣从路克手指的动作,不需费力就能猜到路克指的是什么,「但这次换我了。」 骆佳珣翻身将路克压在身下。一个有经验的人,居然被一个新手上路的人给推倒了,这和她原本想像的差了十万八千里。 「为什么?」路克不知道哪来的求知欲。 「为了要做个良好的示范,以免你又乱来。」骆佳珣侧着头,乌黑的长发偏向一侧,滑下肩膀。窗外透进来的淡淡的阳光,穿过发丝,在骆佳珣的脸上形成一道阴影。 路克看着骆佳珣嫵媚的表情,不可自拔地沉沦了。她不再矜持,任由骆佳珣的手指在自己身上滑动着。要说良好的示范,骆佳珣昨天早已对她做过示范,如何以声音勾引情人的完美演绎。 放假的那几天,路克就像个刚拿到新玩具的小孩,对着新玩具爱不释手。不管骆佳珣在做什么,都能挑起路克的欲望,即使是穿着围裙在炒菜,路克都能把围裙下的衣服自动蔽屏,也不知是哪根视神经故障了,明明那么大一件t恤,她都能无视,同时还能看得自己血脉賁张。 到最后,骆佳珣已经搞不清楚是白天还是夜晚,也弄不清自己的床究竟在哪里了。路克不论白天黑夜地缠着她的身体,不管是餐桌上、沙发上,还是地板上,都已留下她们欢爱的痕跡。 「路克,你不觉得,我们这样已经是纵欲过度了吗?」在已经数不清是今天的第几次之后,骆佳珣喘着大气,上气不接下气地说着。 而那位精力充沛的篮球选手,手指还在骆佳珣的下腹部来回折返跑着。 「不行。」骆佳珣有气无力地捏起路克往下移动的手掌,「我们明天一定要出门去,不能再待在家里了。再这样下去,我会死掉。」 路克没有理会骆佳珣的抱怨,我行我素地吻上骆佳珣已经泛红的双唇。「好啊。如果你明天起得了床的话。」 在juliet全员放假的同时,姜成瑄和傅品珍的战争还在持续着。不仅仅是工作上的战争,就连在家里,也是烽火连天。 自从和傅品珍从美国回来之后,姜成瑄就不再把工作带回家里,因为她想把握和傅品珍单独相处的时间。却也因为这样,她就必须要在回家之前把工作都处理完毕。 「又去哪里应酬了?」傅品珍坐在背对着玄关的沙发上,双脚放在茶几上,正在检视着赞助商名单,「今天又招惹了哪个女人呢?」 姜成瑄笑着走到沙发后头,揽着傅品珍的脖子,亲暱地亲吻上她的颈间,「我从公司直接回来的,不信你可以打电话去公司保全那里查。」 「那也不能保证,你不会在公司搞办公室恋情。」傅品珍闔上文件夹,往后拍在姜成瑄的脑门上。 姜成瑄撅着嘴,摸着头,「你最近好爱吃醋。」 「以前就是不吃醋,你才会老是在外面招蜂引蝶。」傅品珍不满地捏了下姜成瑄的手臂。每次看到谈话性节目,老是说着爱的教育,要有更多的包容。傅品珍心里想着,谁再跟她提爱的教育,她就给他血的教训。 姜成瑄看着傅品珍,傻楞楞地笑着。比起以前对她的逾矩行为,总是一副冷眼旁观的傅品珍,她更爱现在这个会吃醋,像个小女人的傅品珍。不过,傅品珍的小女人,只在语句之间,行为举止仍旧是女王风范。 「我工作都赶完了,明天可以不用进公司。今天晚上……。」姜成瑄今天在公司,一直想着两人很久没有亲密行为了,所以才更加努力地完成工作。但她话还没说完,就被傅品珍打断。 「几点了?」傅品珍抬头看着时鐘,「九点半了?那我要准备出门了。」 「这么晚了要去哪里?」姜成瑄看着时鐘,都快到傅品珍睡美容觉的时间了,她还想去哪? 「有场饭局。」傅品珍站起身,走进卧室换着衣服。 「都这时间了,吃宵夜还差不多。哪位大爷这么跩,连吃饭都要约到这时间才有空?」姜成瑄看准了傅品珍脱下衣服,还没换上衣服这中间的空档,衝进房间将人扑倒在床上,双脚一跨,用膝盖支撑着自己的重量,俯卧在傅品珍身上。 「你干什么?」傅品珍推了推姜成瑄,但两人身形上的差距,让她像在推攘着一道水泥墙一样,丝毫无法撼动几分。一直以来,如果不是姜成瑄心甘情愿的受死,傅品珍根本就拿她没办法,尤其是在床上。 姜成瑄伸出舌头舔拭着傅品珍的耳垂,又缓缓地移动双唇到了耳后的地方,吸吮着那里细嫩的皮肤,虽然没什么肉,但因为平时都让头发保护住了,那里皮肤的滑嫩让人爱不释口。 傅品珍被姜成瑄一碰到那里,就忍不住呻吟了出来,她的手紧抓着姜成瑄背上的衣服,「你不要捣蛋,我跟人约好了。这个厂商很难约,难得他今天愿意在最后一场会议结束后,出来赴我们的约。」 「约几点?」姜成瑄的手伸到傅品珍的背后,解开了内衣的扣子。她撩起傅品珍性感的黑色内衣,没等傅品珍回答,便张嘴覆住了内衣下的乳尖,舌尖还不停地在那上头打转着。 「你……你这样让人怎么回答啦?」傅品珍禁不住姜成瑄的挑逗,又逸出了一声呻吟。 「嗯。不回答,我就当你不出门了。」姜成瑄的指尖往下游移,从傅品珍内裤一侧鑽了进去,她知道这个路径,是傅品珍最无法抵抗的,因为带有偷情意味,比起一丝不掛更让人觉得刺激。 「你这个坏蛋。」傅品珍张嘴咬住姜成瑄的肩膀,希望能减轻自己身体的躁热。 面对傅品珍这种徒劳的举动,姜成瑄自以为是地当成了某种邀请的讯号,她用姆指撑开布料与肌肤之间的空隙,中指顺势探进傅品珍已经溼润的洞穴。但她才刚放进了第一个指节,就被傅品珍抓住手,而且,傅品珍不知哪来的力气,竟然还能将她的手往外拉出来。 就在姜成瑄楞住的时候,傅品珍伸手拨开姜成瑄的身体,为了怕傅品珍的手臂扭伤了,姜成瑄也不敢再多所僵持,只得顺着她的力量,躺到旁边去。 傅品珍站在床边,手叉着腰,居高临下地看着姜成瑄,「你现在是想破坏比赛的公平性吗?竟然拦着我出去见赞助商?」 姜成瑄躺在床上,双手交握放在脑后,好整以暇地看着衣衫不整的傅品珍,顿时有种感觉,没了龙袍的皇帝,一定很可怜。 「我不是要阻拦你,只是我今天在公司憋了一天,就是想回家一亲芳泽。不然,我等你回来吧。」姜成瑄自以为体贴地说。 「随便你啦。」傅品珍现在只求能出门就好,其他的事等有空再说。 姜成瑄举起手,就着灯光,反覆看着指尖的那一抹晶莹。傅品珍套上衣服后,察觉到了她的举动,恼怒地抽出一张面纸,包住姜成瑄一直在欣赏的那隻手指头,瞪了她一眼之后,接着便一扭一扭地走出房外。 「连这么一点想像空间都不留给人家。」姜成瑄撅着嘴,不满地用面纸擦拭着自己的中指。 姜成瑄躺在沙发上,双眼瞇得都快闔上了,电视萤幕上的人,她都快看不清楚脸了。她伸直了双手,打了个呵欠,坐直身体,喝了口已经冷掉的黑咖啡。在累了一天之后,这时候再多的咖啡因,都已不再有提神的功能,更何况她是一天最多可以喝掉四杯咖啡的人,在她的体内应该早已有了咖啡因抗体。 但是,为了伴侣间幸福的夜生活,再晚都要坚持下去。她端起空了的杯子,走到咖啡机前,按下按键,等待着下一杯咖啡的诞生。这时候,如果有人拿着枕头贴着她的脸颊,她一定可以闭眼就睡,不论是不是躺着。 咖啡刚煮好,就听到门外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姜成瑄喜出望外地端着杯子,就站在玄关处,准备恭迎女王返家。 「你这是什么?」傅品珍歪歪斜斜地走进家门,接过姜成瑄手上的杯子,放到鼻尖嗅了嗅,「咖啡,正好让我解渴。」 傅品珍吹了几口之后,便小口小口地啜饮着咖啡,手上的提包和外套,直接就掛在站在一旁的姜成瑄手上,儼然把她当成了衣架在使用。 「你喝醉了?」姜成瑄叹了口气,把掛在自己手上的衣物转身放到一旁的柜子上,扶着傅品珍走到沙发前坐下,「早知道就不死撑着等你回来了。」 傅品珍不知是醉酒的习惯,还是被姜成瑄的话惹毛了,她抓着姜成瑄的衣领,恶狠狠地说,「你撑不住可以不要等啊。我又没叫你等。」 「你不会又要把我抓起来过肩摔了吧?」姜成瑄反手握着傅品珍的手,惊恐地说。想起美国的那一晚,姜成瑄仍馀悸犹存。 (93) 傅品珍抓起姜成瑄的睡衣领子,使得姜成瑄的肩膀露出了一大截的肌肤。她彷彿化身成黑道老大般,流氓地说,「把衣服脱掉。」 姜成瑄等了一整天,为的就是这个,当然是恭敬不如从命,立刻动手解开了睡衣的带子,衣襟散开,呈现出了胸前的一片雪白。她面带娇羞地侧身看着傅品珍,微张着嘴,等待傅品珍的下一个动作。 「你那是什么表情?可恶!」傅品珍突然之间暴怒,一拳挥来,直接命中姜成瑄的嘴角。她的右手一扯,将姜成瑄的上衣整个拉下,丢到地板上,「你这个坏蛋,每天都在外面招蜂引蝶的,这种感觉很讨厌,你知不知道?」 傅品珍似乎骂得还不过癮,怒气冲冲地,一把推开姜成瑄,歪歪斜斜地走向餐柜。姜成瑄眼看她就要撞上餐桌,急忙翻越沙发,挡在她和餐桌之间,但傅品珍却像酒醉驾车般,直楞楞地将她撞向桌子,她的腰间被桌角狠狠地碰了一下。被抱着的傅品珍不满意姜成瑄的怀抱限制了她行动的自由,把她推开。还在拼命舒缓疼痛的姜成瑄没想到傅品珍还来这一招,重心不稳地跌坐到椅子上,手肘又被实心木的椅背撞了一下,她痛得差点流出眼泪。 「你到底要干嘛?我帮你好了,你现在明显就是个人肉碰碰车,谁碰到你,谁就倒楣。」姜成瑄一边哀嚎着,一边喊着。 「你居然说,谁碰到我,谁就倒楣?」傅品珍两手分别撑在桌上和椅背上,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姜成瑄,「好啊。那我们分手吧。」 姜成瑄几乎要昏厥过去了,醉鬼还能有这么好的语文理解能力,真是不容易啊。问题是,完全是背道而驰的理解。 「我们现在已经不流行动不动就说分手了,你记得吗?而且,只有我能说,记得吗?」姜成瑄站起身要抱着傅品珍,不料又被往后一推,这次她连椅子都没坐到,直接就往后倒去,脚上头下地掛在椅子上。她的后脑撞到木质地板,发出了好大一声的撞击声。 「凭什么只有你可以说?坏蛋!我也要说。」傅品珍转身走向餐柜,一路上还直嚷着,「分手。分手。分手。愿天下有情人,统统分光光。我就是爱说,你能拿我怎么办?」 「你以为你是李莫愁吗?对。我是不能拿你怎么办啊。谁让我上辈子欠了你的,这辈子只想要你一个人。」姜成瑄眼看傅品珍将手伸向热水壶,大概是想倒水来喝,只是,那里面是滚烫的水啊。她急忙从地上爬起来,扶着脑后,把冷水壶移到原来热水壶的位置。 傅品珍的手到达时,正好抓住冷水壶的瓶身。只是,她倒到桌面上的水,比倒进杯子里的还多。姜成瑄看不下去,便伸手要帮她稳定冷水壶,可是,醉鬼的心理就跟狗差不多,自我防卫的心态极强。傅品珍一把推开姜成瑄,似乎还不解气,拿起桌上的杯子,将杯里的水尽数泼向姜成瑄。 被泼了一身的姜成瑄,用手抹去脸上的水滴,恨不得她也能泼傅品珍一杯,看看能不能让她清醒过来。只是,她怎么捨得这么做呢?这一切,都是因为上辈子欠了她的。 姜成瑄叹了口气,转身倒了一杯水,塞进正坐在椅子上,摇头晃脑着的傅品珍手里。她知道这是傅品珍发酒疯的间歇期,就算是喷泉,也是要休息的。「乖乖喝水。」 她捞起地板上的衣服,擦拭着身上的水滴,未着寸缕的上半身,被风一吹,不禁打了个冷颤。她正想把衣服重新套上,傅品珍却又在此时发难。傅品珍伸手抓住衣服,「谁让你穿衣服了?衣服比你还重要,你知道吗?衣服破了还要补,你就算受了皮肉伤,不用敷药也会好。」 果然是十足的造型师宣言,衣服毕竟是她赖以为生的工具,对待衣食父母自然是要奉为上宾。只是,干嘛不直接说自己是壁虎,就算砍断手脚,都还能再生。姜成瑄暗自腹诽着。 「还有,那个裤子也给我脱下。」女王手里虽然没有拿着皮鞭,却还是发号司令着。 「不脱,行不行啊?」姜成瑄畏畏缩缩地说。 「想死就不要脱。」傅品珍大着舌头说。 姜成瑄重重地垂下肩膀,心想,脱就脱吧。反正这也不是第一次了,再说两人相爱这么久,袒裎相见也不是一次两次的事了。但傅品珍却没那么多的耐性,等着姜成瑄心中的悲歌吟唱完毕,「慢吞吞的,真是讨厌。」 她话才说完,就蹲下身,直接动手拉扯着姜成瑄的裤头,不由分说地往下扒着。姜成瑄被拉得差点往前一扑,却怕压到傅品珍,她急忙握住一旁的桌角,稳住身形才没趴下。但手掌却因为这样,被桌角硌得痛彻心扉。 但是,行跡难测的醉鬼在把她的裤子褪到脚踝处之后,又猛然站起身,结果自己因为太过奋发向上,血液来不及回到脑部,加上酒精的作用,一阵晕眩袭来。她本能反应地攀着姜成瑄的脖子,但后者却因为裤子的牵制,无法移动脚步调整重心,只能直挺挺地往后倒去,但在危急之中,她还不忘用自己的身体充当垫子,保护着傅品珍。光是这样直接倒下,就够姜成瑄的背好受的了,地板上的溼滑,还让她的身体打滑,直到她的头撞到墙壁,发出叩的一声才停止。 再怎么耐打的姜成瑄,经过这一连串的碰撞,也头晕目眩了起来。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正趴在她的胸前,微张着嘴,似乎又昏睡了过去。姜成瑄动也不敢动,她知道这只是另一次的间歇期,只要一惊动了她,一定又要醒来作乱。 看着傅品珍不设防的脸庞,姜成瑄想起在美国的那一晚,也差不多是这样。只不过,那次的开场序幕比较震撼,直接一记过肩摔,把姜成瑄摔得头昏脑胀的。 每次傅品珍心情不好,又喝醉酒后,就会这样藉酒发洩。而且,姜成瑄绝对会遭殃。但吊诡的是,要是换了个人照顾喝醉的傅品珍,那人却是安全无恙,而不会像姜成瑄这样,被整得体无完肤。 但是,老婆是自己的,姜成瑄怎么可能把老婆让给外人照顾。就为了这么一点小小的坚持,姜成瑄吃尽了苦头。不过,她依然是甘之如飴,完全当做是情侣生活的一种情趣。 溼冷的地板,在步入秋天的夜晚,让一丝不掛的姜成瑄打了个冷颤。她的双手紧紧地抱着傅品珍,安定着她的身体,又如鸭子划水般,保持上半身的稳定,双脚蹬了蹬,将裤子完全脱掉。她用尽全身的力气,抱着傅品珍从地板上坐了起来,始终让傅品珍的脸靠在自己的胸前,让她听着自己的心跳声,至于心跳声规律与否,这就不是她能控制的了。可是,不规律的心跳声也能惹火了女王。 傅品珍原本垂在姜成瑄身后的手,突然抬了起来,轻轻地搥了一下姜成瑄的背,嘴里嘟噥着,「安静一点,不要吵。」 姜成瑄翻了翻白眼,心想着,那里要是安静了,看谁来照顾你下半辈子? 虽然,心里的抱怨不少,但姜成瑄对傅品珍的疼爱也是一点都不减。她抱着傅品珍,走回房间,将傅品珍安稳地放到床上。脱下傅品珍身上,被地板上的水沾溼的衣服,看着全身赤裸的傅品珍,姜成瑄着迷地俯下身,想一亲芳泽。但刚才的搬动又惊动了女王圣驾,女王铁拳一出,谁敢不哀嚎。 姜成瑄摀着嘴角,欲哭无泪。 经过了这么好一阵子的折腾,姜成瑄全身疲累地走进浴室,旋开水龙头,让温热的水流过全身肌肤。她的脸上又掛上了彩,背部更是痛得不得了,尤其在热水的刺激下,伤口全都在叫嚣着疼痛。姜成瑄从柜子里拿出浴巾,将整个头蒙住,双手在头顶胡乱地搓揉着,又将毛巾拉下来,掛在颈间。 她伸手抹去镜子上的雾气,检视着脸上的伤口。不但嘴角被打了几拳,已经呈现青紫色,就连额头都有些擦伤。她突然想起那个在额头上贴着十字绷带的乳牛布偶,心想,明天是不是该做相同的造型去上班,这种既可怜又可爱的风格,一定可以搏取广大女性的同情。 走回卧室,看到连睡都不安分的傅品珍,把她盖好的被子又踢开了。她淡淡地笑了笑,随手丢下浴巾,赤裸着身体,躺到傅品珍背后,拉上被子将两人盖好。她一手穿过傅品珍的颈下,一手环抱着傅品珍的腰,在傅品珍的颈后嗅了嗅后,轻轻地印上一吻,便满足地闭上眼睛。虽然,两人赤裸的肌肤相触,让姜成瑄的感官承受着难以自抑的刺激,但她已不想再去挑战醉鬼的暴力,什么酒后乱性之类的美好幻想,就让它随风而逝,还是好好地睡上一晚再说吧。 早晨,傅品珍在温暖的怀抱里醒来,头疼欲裂的她,一睁开眼睛就看到带着五顏六色的脸庞。她噗嗤一笑,彷彿又回到了在异国的那一晚。这傢伙又受罪了,谁叫她让自己积了满肚子的怨气。她一边笑着,一边伸手戳着姜成瑄脸上的红红绿绿。 在傅品珍完全醒来之前,身体早就开始骚动着,一向就浅眠的姜成瑄,自然是察觉了。但她却不想太早睁开眼睛,她最迷恋的,还是肌肤相触的温暖感觉。但疼痛的触感却是她最无法忍受的,傅品珍恶作剧地一一按压着她脸上的伤口,惹得她只好抬手握住那隻作怪的手,放到嘴边一吻,「不要调皮。你昨晚一点都不怜香惜玉,一早又这样虐待我,太不厚道了。」 「谁跟你调皮了?我是成熟的女人,那种小孩子的形容词,不准用在我身上。」虽然姜成瑄宠溺的语气,让傅品珍的心柔软了下来,可该坚持的还是要坚持。 「是的,我尊贵的女王,那么能不能请您闭上您的龙眼,我们再睡一下呢?昨晚真是太激烈了,小的身子骨单薄,需要更多的休息。」姜成瑄连睁开眼睛的力气都不想用,紧了紧手臂,将傅品珍抱进更深的怀抱里。 「什么龙眼?胡说八道。」傅品珍在姜成瑄的腰间掐了一下,换上曖昧的语气问着,「昨晚真的很激烈?我又把你吃了?」 「是啊。女王可要负责啊。」姜成瑄紧紧贴着傅品珍的身体,张嘴将傅品珍的耳垂当被角咬着。 傅品珍缩了缩脖子,转头躲开姜成瑄的尖牙利嘴,「好啊。朕会负责的,就封你为贵妃吧。」 「呿。谁要那种虚名?不如再来场清晨的温存吧。」姜成瑄的手不安份地覆上傅品珍如凝脂般的玉峰上,但她很快地便跌落山谷。 傅品珍掀开被子,坐在床沿,「既然昨晚已经够激烈了,那今天就该节制点。你也不再是年轻力壮的小朋友了,身体还是要顾着点,不要纵欲过度了。我去洗澡囉。」 「喂!昨天晚上根本什么事都没有,你回来啊。」姜成瑄趴在床边,高举着右手,对着傅品珍的背影大喊着。 但女王却是头也不回地,消失在浴室昏黄的灯光里。 姜成瑄看傅品珍不理她,倒也很快地调适了自己的心情,翻身抱着傅品珍的枕头,让属于傅品珍的味道充斥在她的鼻间,微薄的嘴唇划出一道漂亮的弧线,闭上眼睛满足地坠入梦乡。 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姜成瑄在睡梦中,正紧锣密鼓地筹集军火,等她睡饱了,还怕美人跑了不成? (94) 一走进办公室,就看到骆佳珣和路克正开心地吃着早餐。满肚子欲火的人,最见不得的,就是这种恩爱的场景。姜成瑄踢开椅子,一屁股用力地坐下,敲了敲桌面,不满地说,「有没有搞错啊?你们那边就四季如春,我家干嘛就搞得像北极的夏天一样?」 「六月飞雪吗?」骆佳珣吸了口奶茶,淡淡地回了句。 「不。是永昼。」姜成瑄没好气地说。 「永画还比永夜好吧。看不到太阳,那是件多么绝望的事。」骆佳珣漫不经心地说着。反而是手上的动作还比较真诚,她挟了块蛋饼,递到路克的嘴里。 「永夜哪里不好了?可以夜夜笙歌。有人一直黄牛,答应了晚上要做的事又不做,搞得我以为那个夜晚永远不会来了。」姜成瑄每次对傅品珍求欢,却老是遭到拒绝。到最后,她紧迫盯人地不分早晚地问,傅品珍才松口说,等晚上下班了再说。结果,那个传说中的晚上过了半个月,从来就没出现过。 这段充满欲求不满的爆炸性宣言,听在正处于新婚燕尔状态的两人耳里,除了脚底抹油的念头之外,再也没有别的想法了。她们顾不得早餐还没吃完,直接将剩下的蛋饼和三明治之类的全都捧到姜成瑄桌上。 「老闆,你就化性欲为食欲吧。加油。」骆佳珣对着姜成瑄紧握着双拳,给予了同情的眼光之后,便拉着路克往外逃去。 会议室里,姜成瑄看到桌上躺着的,不是会议讨论事项的文件,而是一份莫名其妙的企划书时,她的太阳穴突突地跳着。 由于姜成瑄的暴躁已是公司里人尽皆知的了,而她的嫡传弟子兵,juliet,就更深刻地感受到了,也只有她们才知道真正的原因。于是,在贾思柏的统筹,厄本的策划,路克的规范,伊格尔的力挺,尤恩的凑热闹,托比的冷眼旁观之下,一份名为「抢救老闆性福大作战」的企划书终于赶在这场会议之前出炉了。 骆佳珣坐在姜成瑄的右后方,掩着嘴,努力地不让笑声逸出来。 「这是什么鬼东西?」姜成瑄拿起企划书,不由分说地,就往后一拋,恰巧命中正窃笑着的骆佳珣。路克急忙悄悄地坐着椅子滑了过去,轻轻地揉着骆佳珣被打中的地方,一边还哀怨地瞪着姜成瑄的背影。 「老闆,先别生气啊。这企划书不好,还能再修改的嘛。先看看内容再说吧。」贾思柏彷彿生意人上身,只差没有梳个油头了。她捡起了企划书,顺便又拍拍骆佳珣的头,先在精神上安慰一下她这位不知该喊大嫂还是姐夫的姻亲,将企划书摊开放在桌上。 姜成瑄看着企划书上,标明着实施策略的章节,「装病?这是什么老梗?要是被发现我是装病,那绝对是会被打出病来的。假装外遇?什么鸟招式啊?八百年前就用过了。分手?有没有搞错啊?我才刚下定决心,不要再玩分手復合的游戏了,又要叫我重操旧业?」 她环顾着室内的每个人,用力一拍,「一点创意都没有。要是你们敢跨足编剧界,我绝对会封杀你们,死都不会让艺扬的艺人演出你们的剧本。」 「老闆,这不能怪我们啊。你们都在一起那么久了,还有什么把戏你们没耍过的?」伊格尔不知死活地发言,下一秒那本企划书便贴在了她的面上,啪的一声之后,便顺着她的脸滑下落到桌上。 「有时间想这种没营养的东西,还不如去努力工作。票选只剩下三天了,你们官网上面的留言都回应了没?不要老是叫工读生冒充你们回留言,破绽百出的。伊格尔讲话会那么有礼貌吗?没骂脏话就不错了,还会说请谢谢对不起?」姜成瑄喘了口气后,又接着说,「尤恩,你多久没去部落格了?都快长杂草了。你再不去,那里的草就快要比你高了。」 「最好是网路上还会长草。」尤恩最讨厌人家拿她的身高做攻击重点,委屈地嘟噥着。 「网路上都可以种菜了,为什么不能长草?」姜成瑄一支冷箭又准确无比地射中尤恩,「路克,明天高中篮球明星赛的开球,你最好不要给我手软,球如果拋不超过规定的高度,我就取消你的外宿机会,罚你禁足。」 路克不以为意地扁了扁嘴,住宿舍也无妨啊。反正,骆佳珣还能来公司宿舍住。 「然后,再把小珣派去下乡,监督其他艺人的戏剧拍摄工作。」姜成瑄一记回马枪,扫得路克和骆佳珣都头昏眼花的,「还有贾思柏和厄本,你们再给我七爷八爷的唱双簧,我就送你们去上双口相声的课,以后你们就转型去做搞笑艺人了。」 原本还在同情队友们一一中箭落马的两人,此时也躺在地上奄奄一息。 「托比……。」姜成瑄的目光驻足在托比的身上,顿了一会儿后,「女孩子要保护好自己,不要让坏朋友带坏了。」 所有人再度倒地,除了托比之外。 「小瑄,会开完了吗?」总裁大人钱雍曼摇曳生姿地步入会议室,一路走着,还不忘摸摸这个,蹭蹭那个地吃着小朋友的豆腐。 「学姐,最近视力又退步了吗?不要总是来我这里找补品,外面还有一堆供您享用的。」姜成瑄指的是其他经纪人手下的年轻偶像。 「看来看去,就你这里的最可口啊。」钱雍曼对着最年幼的尤恩拋了个媚眼,「好了。你们退下吧。我和你们老闆有事商量。」 做为爱惜生命的好青年,juliet团员们有逃命的机会,当然要把握。个个纷纷站起来,迫不及待地往外跑着。路克在跑路之馀,也不忘拉着骆佳珣一起走,压根就忘了,钱雍曼要谈的事,说不定和骆佳珣的工作也有关。 不过,要是和骆佳珣有关,钱雍曼也不会轻易地放人走了。她等到门闔上之后,才神秘地靠近姜成瑄,「我是来密告的。」 「没有赏金的啊。」姜成瑄冷冷地说。 「我知道。我知道。这个悬赏也是需要一点行政程序的嘛。」钱雍曼拿起姜成瑄的咖啡,喝了一口,「小珍今天晚上有个饭局。」 「她几乎每天都有饭局的,还天天都嚷着要减肥。」姜成瑄不以为意地说。 「你就这么放心?让她自己一个人,天天往外跑,和那些厂商应酬?」钱雍曼睁大了眼睛,差点让眼珠子掉了下来。她怀疑地看着姜成瑄,又拉了拉她的脸皮,想确定这个人不是戴着人皮面具的冒牌货。「你以前护她护得比母狗独佔小狗还严重,现在怎么会这么放得开?」 「母狗?能不能有好听一点的比喻啊?」姜成瑄瞪了钱雍曼一眼。 「哎哟。这不是重点啦。重点是,小珍今天要和许老闆吃饭。」钱雍曼眼里闪烁着狡猾的光芒。 「哪个许老闆啊?」姜成瑄皱着眉头想了想,姓许的那么多,压根就想不出有谁印象特别深刻。 「就是每次带了舞女来,都会被你放生的那个许老闆啊。」钱雍曼笑嘻嘻地回答。 「许正同?那个死色胚?」姜成瑄倏地站了起来。 钱雍曼装出哀痛的表情,沉重地点了点头。 「你这个臭学姐,不快点去救驾,还在这里跟我哈啦。」姜成瑄推开椅子,便急忙往外跑去,发现车钥匙在外套里,而外套还留在会议室里,又折回来,看到钱雍曼笑得抱着肚子喊痛,便恶狠狠地说,「等我解决了那个色胚,再回来解决你。」 当姜成瑄抵达的时候,已是饭局的尾声了。她推开包厢的门,里面有三分之二的人都已醉倒,包括傅品珍。在傅品珍旁边的座位,坐的是她的助理,而助理正和许老闆划着酒拳,似乎正在拼死护驾。当他看到姜成瑄来的时候,彷彿看到了救星出现,两眼泪汪汪地喊了句,「瑄姐。」 而那位恶名昭彰的许老闆,看到姜成瑄之后,不由得皱起了眉头。姜成瑄对他而言,是命定的煞星。凡是和她应酬,不管他带了多么相熟的小姐过去,她都有办法把人拐走。 姜成瑄在圈子里是半出柜的同志,在这圈子里也算老江湖的许正同自然也已耳闻,只是大家都以为姜成瑄没有固定伴侣,许正同也无法以牙还牙。 而且,他事后去问了那些小姐,全部的人都说,姜成瑄带她们去吃完宵夜之后,都说有工作要忙,人就走了。他就不懂了,把人拐走了又不上床,还害得他那天孤枕难眠,不知道姜成瑄是安了什么心。难道她以为自己是许仙,拐舞女当是在救白蛇吗? 姜成瑄看了下屋里的人,就只有傅品珍一个女人。许正同哪次出门不带便当的?这次一个舞女都没带,摆明了就是出来打野味的。她心想着,我的家花,你竟然敢给我当野花採?活得不耐烦了。 (95) 「都搞定了吧?」姜成瑄问助理说。 助理摇了摇头,「还有一份备忘录。」 「那……许老闆,我们来把正事办一办吧。」姜成瑄不怀好意地笑着,转身从傅品珍的提包里拿出一份文件,放在许正同面前,「时间也晚了,请许老闆高抬贵手,签一签吧。我们好下班回家了。」 「你……你这样就要我签?那我不是亏大了?」许正同勉强积蓄起所剩不多的中气。 「如果您现在不签,那明天我们约个时间,我手上有个案子还缺个赞助商。不如明天再两份一起签了吧。」姜成瑄挑眉说。 「开……开什么玩笑?你以为我是那么间的吗?说明天就明天,也不问问我有没有空?」许正同结结巴巴地说着,「算了,算了。我签就是了。」 姜成瑄冷笑着看许正同签下了名,心想着,算你识相,要是等到明天,不让你死也要让你脱层皮。许正同也不傻,每次姜成瑄找上他,总要狮子大开口一番,惨的是,他推都推不掉。旁人见了,老是笑话他,没见过赞助商做得这么没个性的。所以,他只要听到是姜成瑄的案子,一定避而远之。 等许正同签完名后,姜成瑄便扶着傅品珍往外走去。 「从我身边带走女人,又不跟她们上床。你到底是什么意思?」许正同忍不住问了出来。 姜成瑄侧着脸,瞟了许正同一眼,冷哼一声,「女人不是只能用来上床的,你这个肤浅的男人是不会懂的。」 姜成瑄扶起傅品珍,走到停车场。她打开后座车门,将傅品珍放在后座上,自己从另一边的车门上去,将傅品珍的头放在自己的腿上。 「还想睡多久呢?」姜成瑄双手放在脑后,悠哉把脚蹺到手煞车后面的置物箱上。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傅品珍用脸颊摩蹭了姜成瑄的大腿,闭着眼睛调了个舒服的姿势躺着。 「从我开口说第一句话就知道了。你不管多醉,只要一听到我的声音,就会飞奔过来揍我一顿。」姜成瑄不知道该不该自傲地说。 「说得好像我很暴力似的。」傅品珍拧了姜成瑄的腿一把。 姜成瑄却像不痛似的,连缩都不缩一下,「打是情骂是爱嘛。你打我也是理所当然的。」 「我要回家了。去开车吧。」傅品珍捏着姜成瑄高挺的鼻子说。 「我不要。」姜成瑄捧起傅品珍的脸,弯腰吻上她的双唇,「我要在这里惩罚你。」 「你凭什么惩罚我?我又没做错什么事。」傅品珍第一次听到姜成瑄说要惩罚她,她不但不生气,还觉得很新奇。 「在男人面前醉倒,还不算做错?」姜成瑄说。 「我没有醉。你自己说的,我没有揍你,所以没有醉。」傅品珍有些精神不济。 「再给你一口酒,你绝对会开始变身。」姜成瑄斩钉截铁地说。 「我只是想证明,你能做到的,我也能做到。」傅品珍揽着姜成瑄的脖子,贴着她的脸颊,闻着她身上像水一样的香味。 「你已经做到了。能把一个不起眼的团体,塑造成了一个受欢迎的团体,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到这样的。」姜成瑄侧着头,吻上傅品珍的双唇,双手不安份地覆上傅品珍的大腿。 傅品珍握住已经抚上大腿内侧的姜成瑄的手,「先回家。」 「不要。回去之后,你又会反悔。」姜成瑄亲吻着傅品珍的颈窝。 「今天绝对说到做到。」傅品珍偏着头闪躲着姜成瑄的热吻。 「好。」姜成瑄停下动作,拂顺傅品珍稍嫌凌乱的发丝,「问你一个问题。」 「说。」傅品珍努力地调整自己的呼吸,以往女王高傲的语调已全然不见。 「为什么总是在躲着我?」姜成瑄替傅品珍扣上胸前的钮扣,「我是不是哪里让你不高兴了吗?」 「我没有躲着你。」傅品珍的眼神飘忽着。 「你是想在这里被我就地正法吗?」姜成瑄冷笑着,把原本将裙子往下拉的手,变成往上撩。 傅品珍蜷缩起双脚,「停。我说。」 姜成瑄笑了笑,将裙子抚平了。 「我不喜欢这种只有肉体被重视的感觉,所以才想在工作上,能和你有一样的成就。」傅品珍露出了少见的软弱,但只是一瞬间。她趁着姜成瑄若有所思心不在焉时,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打开车门,又抬脚将姜成瑄踹出车外,「快去开车。」 姜成瑄从地上一边扶着腰,一边爬起来,嘴里不停叨唸着,「喂。我年纪大了,再过几年就禁不起你这样打了。你也该学着怜香惜玉了。」 车窗缓缓地落下,傅品珍从里面探头出来,「还没老就这么会嘮叨,小心我甩了你。」 「你又忘记规则了,现在只有我能说分手。」姜成瑄一手放在车顶,弯着腰和傅品珍说着。 「哼。拿着鸡毛当令箭。」傅品珍不以为然地说,「当初我也说过,如果我想分手,绝对会逼到让你提出分手。」 姜成瑄浅笑不语,她爱极了傅品珍这种小女人的姿态。她伸手正准备打开驾驶座的车门时,傅品珍突然紧张地指着她身后,大喊着,「小心后面。」 她还来不及反应,脑后便被人敲了一下。一阵剧痛传来,她摀着后脑,瞇着眼睛,蹲坐在地上,转身看着袭击她的人,「李大成,你想做什么?」 傅品珍急忙要推开车门出来,但车门却被姜成瑄挡住,只能隔着车窗破口大骂,「你这个猪头。姜成瑄只有我能打,你不知道吗?」 「姜成瑄,你仗着总裁是你的学姐,在公司里为所欲为,还一直压着我,不让我往上爬。你还想问我要做什么?」李大成一脸阴狠地说。 姜成瑄趁着李大成还在发表演说时,倏地往前一扑,将李大成撞倒在地,一脚踩在李大成握着棍子的那隻手,「你以为你干的那些勾当没人知道吗?你以为一个自私自利,无视公司利益的人,能让公司放心重用吗?你这个不知悔改的杂碎。」 李大成发出了一声哀嚎,他的手被姜成瑄猛力一踢,痛得棍子脱手而出。他蜷缩着身子,紧握着吃痛的那隻手,「我只是想出人头地,这样有错吗?我不想再过贫穷的苦日子了。」 傅品珍这时也下了车,朝李大成的腹部用力踹了一脚,「你这个傢伙,活得不耐烦了,我的人你也敢打。」 说完之后,傅品珍还忿忿不平地又踹了几脚,直到被姜成瑄拦腰抱起,塞进车里。她弯腰将傅品珍压在车子后座上,「你不要把他踹死了,万一他出了什么事,学姐会很头痛的。」 听了姜成瑄的话,傅品珍才停下挣扎的动作,「把他赶走,叫他不准再出现。否则,以后我见一次踹一次。」 姜成瑄走回还在哀叫的李大成身边,踢了踢他的臀部,「喂。走吧。以后不要再让我看见你,否则,就算你弟弟是那个人,也保不住你。」 留下还躺在原地的李大成,姜成瑄头也不回地坐上驾驶座,她发动了车子,傅品珍却从后面拉住她要打档的手,「你的头有没有事?我来开车吧。」 「你傻啦?喝酒的人怎么开车?」姜成瑄转头微笑地看着傅品珍。 「你才傻了。头部受伤的人,怎么可以开车呢?」傅品珍本来想敲姜成瑄的头,在快碰到头发的时候,手掌一翻,掐着姜成瑄的耳朵,「你到底要不要听话?」 「法律有规定,喝酒不能开车。但没有规定,头被人轻轻敲一下的不能开车。」姜成瑄缩着脖子,把傅品珍的手从耳朵上拔下来,放在唇边吻了一下,「放心,没事的。你休息一下,载你去一个地方。」 「不行。我还是不放心你的头,如果你不肯让我开车,那你就赶快开着车,我们一起去医院检查一下。」傅品珍眉头深锁地说着。 「相信我,真的没事,已经不痛了。」姜成瑄拉着傅品珍的手,贴在脸颊上,「你应该知道我的。如果我想做的事,你不让我做完,那我是不可能去做别的事的。」 傅品珍叹了口气,「真是拿你没办法,你这个任性的傢伙。开慢点,有什么不舒服,就马上停到路边去。听到了吗?」 姜成瑄笑着点了点头,转身将车往前开去。 傅品珍因为酒精的关係,加上车子的摇晃,过没多久便昏睡了过去。等她被姜成瑄喊醒的时候,扑鼻而来的是带着咸味的海风味道。 「到囉。」姜成瑄牵着傅品珍的手,缓缓穿过防风林。 她们走到沙滩上。月亮就掛在海面上四十五度角的位置,在海面上月光投射出了波光粼粼。 傅品珍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海风,「好久没来这里了。」 「是啊。」姜成瑄脱下外套,舖在地上,让傅品珍坐在那上面,「你还记得这里?」 「废话。被人拐走的案发现场,死也忘不了。」傅品珍趁着光线幽暗,微微地勾起嘴角笑着。 但她的笑还没停下,便让人堵住了嘴。一个似曾相识的吻,一样掺着海风带来的水气味道,带着纯净的迷恋,只有对她才有的迷恋。就是这样的吻,让她从此再也不可自拔地爱上了这个傢伙。如果不是这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她都快忘了那个带着傻气的姜成瑄,那个对所有人都带着防卫的面具,只有对自己才会全然卸下心防的呆子。 「我只是想告诉你。我不是只喜欢你的身体,而是因为爱你,所以才想会无时无刻都想感受你肌肤的温度。我知道心和心的靠近,远比肌肤之亲重要。但是,如果有更直接可以表达爱意的方式,又何必拐弯抹角呢?」姜成瑄轻声说着,又在傅品珍的唇上印下浅浅的吻。 本以为姜成瑄会趁着夜黑风高,在这个喊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的地方,将她给就地正法了。但姜成瑄没有,结束了最后一记轻吻之后,她抱着傅品珍,和她头靠着头,一言不发地看着海面上月光。她知道这是姜成瑄最喜欢的景色,她便也不打扰她,让她好好地看个够。她都忘了,她们有多久没有这样静静地并肩坐着了。 直到天边泛起了浅浅的蓝色,姜成瑄却像睡着了般,呼吸平缓而绵长。她推着姜成瑄的身体,「喂。别睡了。天都亮了,我们回家吧。」 可是,姜成瑄却是一点醒来的意愿都没有。傅品珍的耐心随着时间的过去而消逝,使劲地推了下姜成瑄的肩膀,没想到她竟然直挺挺地往一旁倒去。她狐疑地扶起姜成瑄的身体,手掌放在她的脑后时,才发现那里肿了一大块。 「你快点给我醒过来,不准再睡了。」傅品珍在空旷的沙滩上声嘶力竭地大喊着,「你不要吓我。」 (96) 在姜成瑄被送到医院时,钱雍曼已经在那里等候了。接到傅品珍惊慌失措的电话之后,钱雍曼马上就从床上跳了起来,顾不得梳妆打扮地,匆匆忙忙便飆车赶过来。傅品珍从救护车上下来时,看到的是脂粉未施,一脸素净的钱雍曼,一看到她便抓着询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等一下再说,我先进去看看瑄的状况。」傅品珍脸上还掛着泪痕,见钱雍曼挡着她的路,便要推开她。 「你又不是医生,你能看出什么呢?到了这里,就交给医生去处理吧。你先跟我说清楚,发生了什么事?该讨回的公道,我们就得去讨回来。」钱雍曼不容分说地,将傅品珍拉到一旁去。 两人站在医院外的回廊下。 「是许正同?」钱雍曼见傅品珍不肯开口,便开始一个一个问着。 「不是。」心急如焚的傅品珍不停地往里头张望着,虽然她也很想直接把李大成拱出来,但她记得姜成瑄说过的话,便又把话吞了回去。 连续猜了好几个,傅品珍都说不是。问到钱雍曼自己都烦了起来,姜成瑄得罪的人实在太多了,简直和喜欢她的人数不相上下,要这样一个一个地问,问到明天都还问不完。最后,终于一个名字闪过她的脑海,但是,她又觉得不可能,因为最后是自己出手的,姜成瑄也是事后才知道的。 「是李大成?」钱雍曼放缓了语气。 傅品珍怔了一下,「不是。」 钱雍曼没有戳破傅品珍的破绽,话锋一转,改为询问事情发生的经过,「她被打的时候,你不在现场吗?」 「在……我在车上。」想起当时的情景,傅品珍不由得低下了头。 「那你怎么没有帮她?你不会……」钱雍曼的怒骂声嘎然而止,「她不让你下车,对吧?」 一滴滴的泪水滴落在傅品珍脚尖前的水泥地上,她静静地点了点头。 「那个白痴。就算她知道你能解决,她还是会自不量力地保护你。」钱雍曼叹了口气。就像姜成瑄明知道,只要钱雍曼出面,很快就能解决李大成,但她还是选择背着她默默地和李大成打烂仗。钱雍曼想起了另一个问题,「为什么拖到现在才来医院?」 「因为她坚持要去海边。」傅品珍哽咽地说。 「你是笨蛋吗?押也要把她押来啊。」钱雍曼气极了。 「我有什么办法?你又不是不知道她。一旦让她设定了一个目标,没有做到那件事,她就会像卡关一样,怎么推她都不会往别的方向动一下的。」傅品珍掺杂了自责惊慌恼怒的复杂情绪,在这一刻完全地爆发了。 「你们两个都是笨蛋。」钱雍曼揽着傅品珍的肩头,轻声地说,「还记得我毕业那天,对你说过的话吗?她是个白痴,所以,你一定要好好照顾她。」 「对不起,学姐。是我没有把她照顾好。」傅品珍的泪浸溼了钱雍曼肩头的衣料,「你把她交到我手上,而我却没有好好珍惜。」 钱雍曼双手扶着傅品珍的肩头,直视着她的双眼,「你知道了?」 「我一直都知道。你在学校时,就已经喜欢上她了,对吧?所以,才会对出国去见那个人的事犹豫了。我也知道,那天你们喝醉了之后,并不是什么事都没发生。如果什么事都没有,瑄那时候不会那么痛苦。」傅品珍幽幽地说着。 「所以,两年前你才会和她分手?」钱雍曼没想到自以为掩饰得很好的事,竟如此昭然若揭。 「如果不分手,她只会更痛苦。」傅品珍没有说出口的是,她当时承受的痛苦是双重的,来自最亲密的两个人。「因为爱她,不忍心看她受苦,所以,让她以她自己的方式赎罪。」 「对不起。那次的事,都是因我而起。」钱雍曼还记得当时,是自己诱惑了姜成瑄,是自己趁着姜成瑄将自己误认成傅品珍时趁虚而入。姜成瑄再聪明,以她对傅品珍的熟悉,要假装成傅品珍,去迷惑一个喝醉酒的深情的人,完全是易如反掌。 「我没有怪你,如果怪你,就不会还待在这里这么多年。当初,是你先喜欢上她的,而我却是个横刀夺爱的人。」傅品珍说的是,还在学校时候的事。 在姜成瑄入学的时候,傅品珍已经有个爱人,除了家族聚会时,她几乎不太理睬姜成瑄,只觉得那是个有趣的小孩。反而是钱雍曼,一直对姜成瑄无微不至地照顾着,只要是姜成瑄的事,钱雍曼必定是不计代价地完成。甚至姜成瑄对傅品珍的追求,都可以说是钱雍曼一手促成的。 透过窗户,傅品珍看到医生从诊间走了出来,她急忙地跑进急诊室,而钱雍曼却是一步都无法移动。她没想到多年来,维持得这么好的面具,会在这个不设防的夜里,不堪一击地碎裂了。她转身朝停车场走去,既然姜成瑄已经有人照顾了,自己就该完全放手。她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她的学妹是任何人都不能欺负的。 医生简短地对傅品珍说明了姜成瑄的病情之后,便将人送往病房观察。傅品珍坐在病房外的长椅上,孤独的身影被安全门的灯拉得长长的。她不敢进去病房,不敢面对姜成瑄那双浮肿的双眼。她自责着,那时候就算把人打昏,也应该要把人送到医院来的。再把时间推回更早以前,如果她不要因为好胜,而去应酬还喝了酒,就不会让她有那么堂而皇之的理由,坚持不让自己开车了。 但是,这个世界上,没有那么多的如果。 那天下午,骆佳珣接到钱雍曼的通知,她才知道姜成瑄住院了。她急急忙忙地赶到医院,看到姜成瑄住的是普通病房,而傅品珍还坐在外面的椅子上打盹。 她走到傅品珍身边坐下,轻轻地推了推傅品珍的身体,「珍姐,你怎么在这里睡着了?」 傅品珍悠然醒转,看清是骆佳珣后,「你怎么来了?」 「总裁要我过来帮忙。」骆佳珣递给傅品珍一瓶水,「为什么不让老闆住好一点的病房?你们又不是付不起那个钱,这样你也不用坐在这里睡觉了。」 傅品珍这才恍然想起,「一下子太急,忘了。」 看着傅品珍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骆佳珣也不再多问其它的事,只说了,「那我去安排吧。你要不要回去睡一下?这里有我就可以了。听说,sunnyboys今天晚上还有活动,你不去可以吗?离票选只剩下两天了。」 傅品珍摇了摇头,「那边我都安排好了,我本来就不太出席那种场合的,少了我也没关係。」 「不然,你也回去洗个澡,换件衣服吧。」骆佳珣看着傅品珍身上的套装,原本应该是乾净整齐而拘谨的,此刻却是有些凌乱,她的面容也很憔悴。 傅品珍抬头,从前面的镜子看到自己的倒影。她心想着,如果姜成瑄醒来,一定不想看到这么邋遢的老婆,便点了点头,「如果她醒了,一定要马上通知我。」 儘管傅品珍这么期望着,但她却始终没有接到这样的通知。她洗完澡后,靠在沙发上,迷迷糊糊地就睡着了。在睡梦中,她彷彿感觉到,屋子里除了她,还有另一个人。那个人的脚步轻缓,唯恐吵醒了她。那个人就坐在她的身边,还将头轻轻地靠在她的肩上,这种幸福感让她不由自主微笑了起来。 当她一边轻喊着姜成瑄的名字,一边醒来时,才发现自己身处在一片黑暗中,一旁的坐垫冰凉凉的,连凹陷的痕跡都没有。 她起身连灯都不开,扶着墙走到卧室里,一样杳无人跡。对着满屋子的冷清,她突然想起,她不在的那段时间,姜成瑄是怀着怎样的心情,住在这个她们两个一起打造的小窝里? 摇了摇头,将自己从发愣的状态中拉了出来。她换上了轻便的服装,走到门口,又折回房间上了点妆。她不能让姜成瑄看到这样苍白的自己。 姜成瑄昏迷了三天,票选的结果都公布了,她却还是没醒过来。这三天里,傅品珍也忘了自己当初发下的豪语,把sunnyboys这个命途多舛的团体拋到了九霄云外。 「她还没醒?」钱雍曼推开门,看到傅品珍就倚在窗边,看着外头的落叶。她走过去,拉上窗帘,抱着傅品珍,「落叶掉在地上,让人手牵着手踩过,是一种浪漫。但如果是飘在空中,让人看着它落下,那就是种伤感了。不要看了,屋里有个更值得你看的人。」 傅品珍的双手环着钱雍曼的腰,「学姐,你去把她踹醒吧。我不想再这样等下去了。你去跟她说,她再不醒,我就要改嫁了。」 「你学姐我,再怎么神通广大,也没办法跑到她梦里去跟她说话啊。」钱雍曼摸了摸傅品珍的头,「你们小俩口的事,什么时候才能让我不要再担心呢?」 「你这辈子都逃不出我们两个学妹的纠缠,谁让你是我们的学姐呢?」从钱雍曼的背后传来一道声音,让抱在一起的两个人倏地分开了。那道声音还不停揶揄着,「继续抱啊。我可以继续睡觉,不打扰你们的。看两个美女抱在一起,还挺赏心悦目的。」 「你这个痞子。」钱雍曼一箭步上前,捏着姜成瑄的耳朵,「我们在那里伤心欲绝,你竟敢在这里看风景纳凉。」 「你这个死人。不如不要醒算了,一醒来就气人。」傅品珍绕到另一头,一样掐着姜成瑄的耳朵,但力道比起平常还是轻了些。 「看样子,我还挺不受爱戴的。那我继续睡吧。」姜成瑄闭上眼睛,彷彿又睡着。 「还爱戴咧?你以为你是皇帝吗?」钱雍曼的手指扭了一下,但姜成瑄却是没有反应,她松开了手,看到姜成瑄的耳朵都被拧红了,「喂。你不会真的又昏过去了吧?」 钱雍曼抬头看着傅品珍,却看到她一脸茫然的样子。「我去找医生来。」 傅品珍掀开被子,露出被姜成瑄紧紧握着的左手,语带责怪地对姜成瑄说,「你又吓学姐。」 「不这样。怎么能把电灯泡支开呢?」姜成瑄勾着傅品珍的脖子,让她弯下腰和自己接吻着。 「你下次再敢这样任性妄为,我就马上去外面找个人嫁了。」傅品珍狠狠地咬了姜成瑄的耳朵一口。 (97) 「你不就是喜欢我的任性妄为?当年,你还夸我,说这样才叫做有个性?」姜成瑄每次被傅品珍训斥时,总是能忝不知耻地这么说着,搬出陈年往事来堵住傅品珍的嘴。 「我睡了多久?」姜成瑄看傅品珍脸色不善,也不敢在这话题上打转太久。 「三天。」傅品珍倒了杯水,塞到姜成瑄手上,让她自行处理。 刚醒来还全身乏力的姜成瑄不敢再造次,只好乖乖地用颤抖的双手,捧着水杯缓缓地要把水送进嘴里,「那票选的结果呢?」 最后傅品珍还是看不下去,帮她拿着杯子,冷冷地说,「公布了。我赢了。」 姜成瑄水来不及嚥下去,像洒水器一样,把水都喷在被子上,「怎么可能?我不可能输的。」 看到姜成瑄说得这么斩钉截铁,傅品珍不禁怀疑姜成瑄是不是动了什么手脚,但她还是淡淡地说,「事实就是这样。等你出院,我就去帮你挑块福地,好让你种田。」 「福地?你如果让我去种田,那跟埋了我也差不多了。」姜成瑄不服气地嘟着嘴巴,「不可能。我不会算错的。」 「你说。」傅品珍伸出爪子般的手,抓着姜成瑄撅起的嘴巴,「你到底算计了什么?为什么这么篤定我一定会输?」 「你是把那个团体打造得有模有样,可是,市场区隔设定和票选对象的年龄层明显不符啊。」姜成瑄看了傅品珍一眼,又继续说,「你把他们打理成师奶杀手,太成熟了,和这次票选活动投票的少女想要的是不一样的。」 「可恶。难怪我一直想不通是哪里出了问题。原来是这里错了。」傅品珍喃喃自语着。难怪姜成瑄一点都不紧张,原来早就算好了。 「所以,是我赢了?」傅品珍的话不言而喻,姜成瑄高兴得跳起来跪坐在床上,疯狂地抱着傅品珍猛亲。 「喂!二位,这里好歹是医院,请不要大声喧哗。」医生推开门走进来,看到兴奋得像疯了一样的姜成瑄,冷冷地说着。 傅品珍心情欠佳地一把推开姜成瑄,差点把姜成瑄推到床下去,连忙又拉住她。 「小瑄瑄,你还好吧?」一个女人猛地推开门,箭步上前将姜成瑄扑倒在床上。 「咳!我说,老婆,我还没死,你能不能别当着我的面红杏出墙?」医生忍不住点了点女人的肩膀。 「学姐,你能不能尊重一下我这个元配?」傅品珍双手抱胸,站在床边,足尖不停地点着地板,发出喀喀的声响。 「小瑄瑄,你好可怜啊。才多久没见,怎么瘦成这样?小珍都没照顾你的吗?不如你弃暗投明吧。反正,我老公很会赚钱,我可以包养你的。还有啊。你不是喜欢小孩吗?我家也有一隻的。你来住我家吧。我婆婆也一直对你唸唸不忘。」女人不理旁边的提醒,一股脑不停地说着,直到医生忍无可忍,将女人拦腰抱起。 医生抱着自家老婆,站在病房门口,怒视着姜成瑄,「你!离我老婆女儿远一点,真是个祸害。还有,我妈也不准你靠近。」 从头到尾,姜成瑄连一句话都来不及说,一齣闹剧就这样落幕了。傅品珍看到蹲在门边,笑到站不起来的钱雍曼,「学姐,去找医生,用不着连医生的老婆都叫来吧?」 「我发誓,这是意外。」钱雍曼举起手,表白着自己的真诚,「简学姐刚好来医院探班,又凑巧被她听到我和医生的对话。于是,就被她知道小瑄住院的事了。」 「这个母性泛滥的简学姐,真不是普通的恐怖。」姜成瑄抱着被子,整个人缩成一团。 这个简学姐是大钱雍曼一届的直系学姐,她入学的那一年,刚好简学姐毕业。但因为简学姐命好,早早就决定了当贵妇的命运,整天无所事事,间得要命,于是凡是有家族聚会,她一定会到场。第一次见到姜成瑄,她便惊为天人,差点要把毕业证书退还给学校,想再回学校唸书,好和姜成瑄朝夕相处。最后,在还是实习医生的医生老公苦劝之下,她才勉为其难地放弃。 简学姐和医生老公结婚后,很快地就生了个女儿。小孩满月时,姜成瑄前往道贺,那婴儿原本还在哭闹着,但一看到姜成瑄,便咿咿呀呀地对着姜成瑄伸出了双手,被姜成瑄抱在怀里时,竟喜滋滋地不吵也不闹,最后还像口香糖一样,黏在姜成瑄身上,死活都不放手。 在同一天,医生老公的母亲看到了姜成瑄,像看到失散多年的女儿似的,走到哪都要拉着她的手。搞得姜成瑄手上捧着一个,另一手还得拉着一个,后头还跟着一个刚坐完月子的產妇。 那天,傅品珍愤而提早离席,等姜成瑄发现时,她已经进不了自家大门了。 「你这个随时漏电的发电厂,有什么资格说人家母性泛滥了?」傅品珍戳了一下姜成瑄的头,「难怪大家都不想住在发电厂附近,真是一场灾难。」 「老婆吃醋了。」姜成瑄对于傅品珍会吃醋这件事,充满了无比的成就感。 看着得意洋洋的姜成瑄,傅品珍一时气结,掐了一下姜成瑄的耳朵后,便气冲冲地往外走去。钱雍曼走到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正摀着耳朵打滚的姜成瑄,「谁叫你要吓我?这是给你的报应。」 「站住。天底下哪来的那么多刚好?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人是你打电话叫来的。」姜成瑄喊住志得意满,正要开溜的钱雍曼,「算了,这个我就不跟你计较了。另外有件事,票选结果出来了,我要你把聘书收回来,我不想再让她去外面应酬了。」 「这样是毁约耶。毁约金谁付?」钱雍曼气得直跳脚。 「谁跟她签的约,就由谁付。」姜成瑄好整以暇地躺回床上。 「好吧。」钱雍曼像战败的公鸡,垂下了头,「就当我被你们两个仙人跳了。一个逼着我签约,一个逼着我毁约。两头赚啊。真是狠心。」 「如果我不这样,偶尔地折磨你一下,你的心会有现在这么舒坦吗?」姜成瑄闭着眼睛说。 「你……你还在记恨那件事?」钱雍曼心虚了。 「学姐。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是我们的学姐。我并没有记恨任何事。」姜成瑄拉着钱雍曼的手,却没有睁开眼睛看着她。 「她已经知道这件事了?」钱雍曼怯怯地说着。 「你说的?」姜成瑄这才睁开眼睛,眼底闪过一阵惊慌,注视着钱雍曼一会儿之后,又闔上眼睛,「她应该和我一样,否则,刚才就不会还站在这里了。」 钱雍曼俯下身体,在姜成瑄的唇上轻吻一下,「你们这两个小鬼……真是讨人厌。」 她甩开姜成瑄的手,快步走向门外,走到门边时,姜成瑄的声音从后面传来,「我们虽然不会记恨,但也不是什么心胸宽大的人喔,我们偶尔还是会小小地报復一下的。」 「那我也只能认了,不是吗?」钱雍曼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着,却还是微笑着说。 姜成瑄睁开眼睛,看着缓缓关上的房门,低声说着,「其实,我们全都有错,所以,没有人能去责怪任何人。」 为了庆祝juliet票选得到最受女孩欢迎的偶像团体头衔,姜成瑄决定要办一场演唱会,把juliet的声势再推上另一波高峰。傅品珍在卸下经纪人的职务后,回到悠间的造型师生活,专心地打理着姜成瑄手下艺人的造型,包括sunnyboys,因为这个团体也归姜成瑄管了。 juliet团员们都为了这场演唱会,而紧锣密鼓地排练着。伤势痊癒的夏子清也在这次演唱会的嘉宾之列内,虽然她还无法灵活地运用手指自弹自唱,但还是能在乐队辅助之下表演。 夏子清在骆佳珣的陪同之下,来到傅品珍的工作室,要试穿演唱会的服装。这时,juliet的团员们趁着傅品珍到仓库里拿东西,而正在工作室里造反着。 「小珣,你来了啦?」尤恩一看到骆佳珣便热络地黏了上来。 「叫姐姐。」骆佳珣一把推开尤恩的脸。 「不公平。」尤恩不怀好意地扯着路克的衣角,「路克,你看小珣,跟夏子清站得那么近,还不准我靠近她。」 坐在一旁翻阅杂志的路克被尤恩一说,抬头看见骆佳珣和夏子清并肩而立,有着同样成熟气质的两个人,看起来是那么的般配。而自己站在这两个人面前,却像个小毛头一样,完全是不同世界的人。 「你吃醋的样子好可爱。」骆佳珣丢下夏子清,走到路克面前蹲下,捏了下路克的脸颊说。 「现在还会说可爱,再过一阵子就嫌烦了。」傅品珍从后面走过来,冷冷地说。 「你这是在说自己的经验谈吗?」夏子清带着欠扁的笑容说。 「哟。脑子撞坏了吗?还会帮前任女友出气了?」姜成瑄像躲在树上的黄雀般,推开门走进来,淡淡地接着说。 「这就是传说中的成人世界吗?」路克眼见这剑拔弩张的气氛,低声在骆佳珣耳边说着。 「见识到了吧。赶快长大吧。我还在等着呢。」骆佳珣嫣然一笑,差点把路克迷晕了。 「好了。别玩了。快点来换衣服。」傅品珍不理那边的暗潮汹涌,拍着手大喊,转身又对拿着一根铁棒玩耍的伊格尔说,「伊格尔,你再不放下手上的杨家枪滚过来,我就送你一记小李飞刀,把你钉在墙上。」 但伊格尔却像不怕死一样,无视傅品珍掐在手里的刀片,「这里那么多人,她们先换吧。等一下再换我。」 骆佳珣对托比使了个眼色,托比走向伊格尔,温柔地说,「别玩了,品珍姐生气了。」 伊格尔手上的棒子随着托比的声音响起而掉落到了地上,像石像般任由托比牵着她的手走向更衣间。 「贾思柏和厄本呢?」骆佳珣数了数人头,发现少了两个人。 「厄本又迷路了,贾思柏去捡她回来。」路克一手勾着还在捣蛋的尤恩的脖子,一边往更衣间走去,一边回答。 夏子清看着这看似混乱,却又平和快乐的氛围,有感而发地说对姜成瑄说,「谢谢你还愿意让我回来。这里的气氛融洽得让人想一直待下去。」 「和你签约的人又不是我。」姜成瑄撇了撇嘴,「是那个识人不明的傻女孩要你回来的。还说什么大难不死,就一定会有所蜕变。」 夏子清笑了笑,「你以为我真的不瞭解她吗?这种头头是道的话,除了你之外,没有人说得出来。你只是想让她心里好过些,才会叫她来和我签约,把这份人情做足了送她。给人一颗糖之后,又搧他一巴掌,再命令他不准说谢谢。这不是你惯用的技俩吗?」 「别把我说得这么卑劣。小心我把你冷冻起来,让你从此不见天日。」姜成瑄轻描淡写地说着露骨的威胁。 夏子清毫不在意地笑着,「就算你不让我说,我还是要说。谢谢。」 (98) 在演唱会场地,juliet正在进行第一次彩排。她们做了一次走位的排练之后,就坐在台上休息。 「就算为了保密,也不需要弄那么多保全在旁边吧?」伊格尔一边伸展着身体,一边对尤恩说。 「我们是艺人,又不是政治人物,何必搞这么大阵仗呢?」尤恩同样不解地说。 路克双手撑在身后,上半身往后仰着。因为在台下有她不想看到的人。但另一个她也不是很想看到,却又不得不看到的麻烦人物,在这时靠到她身边来。 「喝水吧。」贾思柏把一瓶水塞到路克怀里。 突然两人的肩膀被人猛地拍了一下,骆佳珣蹲在两人背后,「你们两个不要吵架啊。后天就要表演了,这几天要乖乖的。」 「这是怎么回事?这么多人站台下的,一个个都站得直挺挺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在劳军。那军队还是兵马俑的咧。」路克看到骆佳珣,心情立刻就好转,就连话都多了起来。 「还不是因为你们太红了,外面一堆媒体都想採访你们的彩排状况。可是,老闆又不想让节目内容外洩,会让歌迷们少了惊喜。才会找了这么多人来,围得水洩不通的,差不多连隻苍蝇都飞不进来了。」骆佳珣眼神闪烁地,说完之后,又叮嚀了几句就走了。 「你相信真的只是这样吗?」贾思柏像个软骨头似的靠着路克说。 路克不耐烦地把贾思柏推开,抬了下巴指着下面,「连你爸都带了人来,难道是来关心你的?」 「关心我?那肯定没有。关心你,这才是真的。」贾思柏双手一伸,大字形地往后躺下。 「你少来了。」路克白了贾思柏一眼。 「欸。听说真的有状况,刚才偷听到大老闆和你们的爸爸说话,好像是sunnyboys原来的那个经纪人,对瑄姐有很大的不满,据说要在这场演唱会上捣乱。所以,他们才会搞得这样风声鹤唳的。」厄本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在两个人的后面。刚才的排练好像用掉她不少力气,她慵懒地和路克背靠着背。 托比也悄悄地爬了过来,「第一次遇到这么紧张的彩排。要是正式表演也这样,我绝对会笑不出来。」 「你不要怕,我会保护你的。」伊格尔看到四个人聚在这里,便和尤恩也靠了过来。 「我也会保护你的。」尤恩整个人扑在托比的背上,亲密地搂着她的脖子。 「你放开她。」伊格尔的左手从下面托着右手,做出举枪的姿势,对着尤恩说。 「我要一亿的现金,不准连号。还要一台车。半小时内,给我准备好。」尤恩很配合地扮演起歹徒来了。 更经典的是,连托比也加入了演员的行列,她朝伊格尔伸出手大喊着,「伊格尔,救我。」 虽然,这只是一场玩闹的角色扮演游戏,可是,伊格尔在听到托比的求救声时,不禁血脉賁张了起来,演得更起劲了。最后,她和尤恩扭打成了一团,人质托比则是双手拍拍,走到舞台一角去拿水喝了。 看着眼前的闹剧,厄本推了推鼻樑上的镜架,故作深沉地说,「这剧本真是太烂了,还有演员不用心的。」 路克和贾思柏听了之后,会心一笑地互看了一眼。但路克却不习惯和贾思柏有这样的眼神交流,很快地便避了开去。 这时主控室那边传来指令,要她们再做一次排练。六个人陆续站了起来,整理了情绪后,又重新投入工作中。等各自站到了自己的预备位置之后,音乐旋律开始响起,juliet团员们便以专业的态度,认真地舞动了起来。 儘管这只是彩排,但她们还是像正式表演一样,用上了全副的精神,舞动着属于自己风格的舞蹈。 在台下一角,盯着舞台上排练的姜成瑄,和傅品珍肩并着肩站在一起。 「果然做人不能太好心,早知道上次就不放他走了。」姜成瑄戴着墨镜,面无表情地说。 「你还敢说?要不是你平常老是跟他作对,他会把全部的事都怪到你头上。」傅品珍紧握着姜成瑄的手,彷彿一放开,姜成瑄就会跑掉似的。 「我哪知道那男人会这么输不起?」姜成瑄不屑地说着。 「还在说风凉话?」傅品珍扯了下姜成瑄的手,「我警告你,不管发生什么状况,都不准衝过去。医生说你头部的伤还没完全好,不能再被敲一次了。」 第一次听到傅品珍这么坦白直率的关心,姜成瑄不由自主地探头张望了下外头。 「今天的太阳还是从东边出来的,不用看了。」傅品珍怎么会看不出来姜成瑄那动作的意味,她恼怒地捏了姜成瑄一把。 「我只是不习惯而已。」姜成瑄笑着瑟缩了下,揽过傅品珍的肩膀,在她额上轻吻着。 「瑄。」傅品珍靠着姜成瑄的肩膀,「不要再让自己陷在危险之中了,你只是一个星探,不要把自己当警探了。再说,学姐已经为了这件事,部署了这么多人力,根本不需要再多你一个。」 姜成瑄没有给傅品珍明确的承诺,只是对她灿烂地笑了笑。连自己都无法肯定的事情,她固执地不肯许下任何诺言。 「灯光为什么晃了一下?派人去检查检查。」主控室里又传来一道指令,在舞台附近的工作人员都动了起来。 所有的人都因为这句话,抬头看着上面的灯架。灯架上佈满了大大小小各式的灯,有的有灯罩,有的则是只有灯泡裸露在外。一般来说,除非上面有人正在调整灯光,或是地震,否则,灯光是不会摇晃的。除去这些因素之后,还有一个原因就是,灯架可能有了故障,例如钢索松脱或螺丝脱落。所以,主控室那边的人才会这么紧张。 站在台上的juliet团员们也抬着头看了下灯架。 「好像没什么问题,现在晃都没晃一下。」伊格尔抬着头,和站在她身旁的尤恩说。 「嗯。」尤恩抹了把额头上的汗,「继续吧。赶快练完才能回去休息。全身都是汗,真是讨厌,好想冲个澡。」 音乐重新响起,站在台上的六个人才跳完四个小节,就听到头顶上方传来金属摩擦的声音。路克仰着头,看到上面的一座投射灯架只剩下一边的系索,正摇摇欲坠着,她对其他人大喊着,「上面的灯快掉了,赶快离开这里。」 但路克的话才刚说完,那盏灯便随着一道巨大的声响,直直地往下掉落。 「路克!」贾思柏朝路克奔来,要将路克推开,不料却反被路克双手抓着衣领,似乎是准备要做过肩摔的预备姿势。在她还反应不过来是什么状况时,她的身体被路克一带,倒向了一旁,在她眼冒金星之前,只听到路克低声骂了她一句白痴。 姜成瑄看到舞台上的灯掉落了,一边喊着旁边的人过去帮忙,一边往舞台的四周巡视着,发现到在后台有个行跡鬼祟的,身穿蓝色工作服,还戴了顶白色帽子的男人。她直觉地要追着那个人而去,但手却被傅品珍紧紧地拽着。她看着傅品珍的眼神,让傅品珍不由自主地松开了手,她逮住了这一刻的机会,像支箭一样地飞奔了出去。 傅品珍原本也想跟着过去的,但她的速度是绝对跟不上姜成瑄的,又看到钱雍曼似乎也发现了,叫了几个人朝姜成瑄的方向追了上去,她才停下脚步。 「这傢伙,一天不惹麻烦就浑身不舒服的吗?气死我了。」傅品珍跺了下脚后,便转往舞台走去。 而在后台的骆佳珣听到声响,从后面的布幕里鑽出来时,看到台上一片狼籍。剩下的四名juliet的团员站在一旁,被惊吓得都愣住了。 「路克和贾思柏呢?」骆佳珣的脸剎时间吓得惨白。 「赶快去把灯架搬走。」贾赫川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了,略显慌张地指挥着他带来的保镖。 「还愣着做什么?快去帮忙啊。」傅品珍走上舞台,狠狠地朝伊格尔和厄本的后脑勺敲了一下,这才把眾人给敲醒了。 正当大家怀着惊惶不安的心情,同心协力地抬起层层叠叠的灯架时,听到在舞台内侧,可升降舞台因为完全降下,而形成的一个凹槽,那里面传来了两个人的互骂声。 「你这个白痴,有你这样的吗?人家好心来救你,你还把人家摔到台下来。」贾思柏抱怨着。 「你才是笨蛋。有你这样推人的吗?要不是我反应快,还不被你推到飞出去撞得满头包才怪。」路克也不甘示弱地反驳着。 「我那不是为了救你吗?真是不识好人心,……。」贾思柏的声音戛然而止。 路克紧紧抱着贾思柏,略带哽咽地说,「你怎么可以这样不顾自己地来救我,要是你出了什么事怎么办?在这个世界上,我只剩下你这个亲人了。」 「你终于愿意承认我了。」贾思柏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她兴奋地抱着路克,抬头看到贾赫川站在舞台上的身影,虽然逆着光,却彷彿能看到父亲脸上的微笑。 juliet的其他团员,看到贾思柏这么开心,一下子忘了刚才的惊险,全都跳了下来,抱着路克和贾思柏高兴地笑着。 路克觉得自己的衣角被拉了下,她回头看到骆佳珣也下来了。看到红着眼眶的骆佳珣,嘴角还带着笑意,路克突然发现,自己的心似乎有块石头落了地,心情变得踏实了,至少不需再为了无谓的赌气,戴着那薄得近乎透明的面具了。 (99) 「你想往哪跑呢?」姜成瑄追着李大成,一路追到了顶楼。她冷笑着还想再往前走,却被两名壮汉拦了下来。 「姜小姐,对不起。老闆交代了,不能让你太靠近那个人。」其中一名壮汉,戴着副墨镜,就像传说中的保镖一样的造型。 「你是在保护谁呢?是我还是那个人?让我过去,我要扁那个人一顿。」姜成瑄推了推那横在面前的粗壮手臂,没想到她几乎使出了全力,却还是无法撼动这两个强壮的男人一分。 但那两个保全依然保持着不苟言笑的表情,姜成瑄别无他法,只好站在原地,瞪着退缩到了围墙边的李大成。想到路克和贾思柏滚落到舞台下的那一瞬间,姜成瑄心里一把火又冒了上来,「我都说让你滚得远远的了,你竟然还敢跑来破坏我的场子。幸好我家小孩躲得快,否则,还不让你给砸得变肉泥?」 说到这里,姜成瑄不得不佩服李大成。有了钱雍曼找来的佣兵集团,还有贾赫川御用的保镖,竟然还能让他像鑽洞老鼠一样,不知从哪找到了缝隙。 「开什么玩笑?这一切本来就是我的,凭什么要我离开?」李大成看着眼前的壮汉围墙,心里虽然发着怵,却还是死鸭子嘴硬着。 「我才想问你,凭什么说这一切都是你的?」傅品珍从另一个楼梯出口走了出来,冷冷地看着李大成,「连我的人你都敢动,上次是你走运跑得快,这次你就没这么好运了。」 「喂。你们也该去拦下那个女人吧?她看起来比我更需要保护的。」姜成瑄拉了拉挡在她前面的壮汉。 四五个壮汉面面相覷了一下,正准备往傅品珍那边移动,却被女王狠狠一瞪而冻结了动作。 「姜小姐,看起来她应该不需要我们的保护。」壮汉带着些许委屈地说。 「没出息。」姜成瑄对着壮汉嗤之以鼻。 「我们得到的命令只说要保护你。」另一个壮硕的保全理直气壮地说。 「要是她少了根头发,我保证你们一样会被扣薪水。」姜成瑄撇了撇嘴,不以为然地说。 壮汉们的脸上纷纷出现为难的表情。在姜成瑄和人呕着气时,傅品珍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向了李大成,把李大成逼得又露出了獠牙。 只见李大成手里握着把匕首,「你不要再过来,否则,我就对你不客气了。」 「你什么时候对别人客气过?」傅品珍不以为然地说,「就凭你手里的那把小刀,以为能干出什么轰轰烈烈的大事吗?」 李大成被傅品珍的话激得被愤怒冲昏了脑袋,他大喊了一声后,便持刀朝傅品珍衝过去。 姜成瑄见状立刻往上一跳,握着头顶一根突出的钢筋,屈体向上后摆盪身体,往前一跃,越过了保镖围墙。那速度快得让一群壮汉来不及反应,她奔到傅品珍和李大成中间,想用身体保护傅品珍,不料身体被人一拽,莫名其妙地便躺在地上了。 傅品珍在撂倒姜成瑄后,又抬脚踢飞了李大成手上的匕首,一个漂亮的回旋动作,将李大成踹到墙角去。 「你们不要过来,再过来我就跳下去。」李大成背靠着围墙,惊恐地喊着。 没有理会李大成的叫嚣,傅品珍好整以暇地把姜成瑄从地上拉了起来,「你没事吧?不是让你别过来的吗?」 「没事。」姜成瑄对着傅品珍傻傻地笑着。她当然知道傅品珍的功力,每次傅品珍喝醉时,她就已经用身体去领略过了,之所以强出头,全因自己的一点私心,「这不是怕女王陛下御驾亲征,风险太高的吗?」 姜成瑄对保全们使了个眼色,要他们过去逮人。李大成见保全踏出了一步,又急忙大喊了起来,「不要过来。我真的会跳下去的。」 保全们又迟疑了,抓人是一回事,但把人逼到跳楼,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傅品珍瞪了这些人一眼,翻了翻白眼后,逕自走向直哆嗦的李大成,一把拽住他,将人甩到保全前面,「就你这点出息,我才不相信你敢跳了。」 等到一阵兵荒马乱过后,天台上又恢復了寧静。姜成瑄从后面抱住傅品珍,「下次能不能别摔得这么重?我年纪大了,禁不起经常这样摔的。」 「怕摔就别过来,谁让你逞强了?」傅品珍没好气地挣扎了几下。 姜成瑄不肯让傅品珍脱离自己的怀抱,又抱得更紧了些,「我只是想保护你,这是我最重要的任务。」 「谁要你保护了?」傅品珍手肘往外用力一顶,姜成瑄被撞得倒在地上。 她状似痛苦地抱着头,在地上哀嚎着,「我的头好痛啊。刚才被摔的时候,好像撞了一下。」 傅品珍紧张地蹲下来,扶着姜成瑄的肩膀,心急地问着,「很痛吗?我送你去医院,你再坚持一下……。」 后面的话都被姜成瑄堵在了嘴里。姜成瑄一个翻身,将傅品珍压在地上。她摩蹭着傅品珍的鼻尖,细细地吻着眼前光滑无瑕的皮肤,「你是我最好的止痛药,只要吻了你,就感觉不到痛了。」 「等一下再修理你。」傅品珍的眼底流转着勾魂摄魄的魅惑,嘴角浅笑地勾着姜成瑄的脖子,四唇相接地深吻着。 演唱会的舞台事故,随着李大成的被补而曝光了。原本被挡在外头的媒体,被这个消息弄得更加心痒难熬。这时,姜成瑄宣布敞开大门,欢迎媒体採访,juliet演唱会的声势就此被炒作得如日中天。演唱会的门票更是一票难求,在粉丝高涨的支持声浪之下,紧急加开一场表演。 演唱会开始前一小时,juliet团员们都在后台准备着。伊格尔和尤恩照例又是闹得不可开交,但破天荒地没人来制止她们。托比和厄本在一旁悠间地聊着天,丝毫没有上台前的紧张。贾思柏则是黏着路克撒娇,自从那天路克不小心让面具掉了下来,贾思柏就一发不可收拾地要弥补两人之间的感情。 「路克,你看这里。那天摔下去的时候,你的手肘撞到我的嘴角了,都瘀青了。」贾思柏的脸凑到路克眼前,几乎就要贴上来了。 路克嫌恶地用往后仰着,同时用手扶着贾思柏的肩膀,不让她再靠过来,「跟我说这个有什么用?撞都撞了,不然,我让你撞回来好了。」 「这个主意不错喔。这样我们就可以有一样的印记了。」贾思柏抡起拳头,高举过肩,却在路克的怒视之下缩了回来,「我说说而已,干嘛对人家这么兇?」 「你不要再给我装娘了啦。」路克忍无可忍地跳了起来,一把推开贾思柏,往外头跑出去。 在门口,路克撞上了骆佳珣。骆佳珣抱着像无头苍蝇般的路克,笑着说,「又被贾思柏黏到受不了了?」 「那傢伙真是烦人。」路克气愤难平地说。 「她盼了那么久,好不容易等到你接受了她,她当然会这样情不自禁了。」骆佳珣调侃着。 「我寧愿是你对我情不自禁。」路克说完后惊觉到自己的露骨,看着骆佳珣嘲弄的笑容,羞得无地自容,只好藉着尿遁躲避这一刻的尷尬。 一片黑暗之中,juliet的成名曲轻柔版缓缓响起,在舞台中央分别升起六个圆柱,上面站着的就是六个成员。前奏完毕,剎那间灯火明亮,红蓝绿黄紫五光十色地交错着,音乐由轻柔版变成了舞曲版。台下的歌迷们欢声雷动,台上的juliet团员们同时跳起明快的舞步。 一曲完毕,六个人在各自的舞台上,单膝着地静止在结束的那个动作上。圆柱慢慢地降下,台下的欢呼声还没停歇,下一曲的前奏再度响起,将歌迷的心情又哄抬到了另一个高峰。这是juliet第一次登上热门排行榜榜首的歌曲。 juliet团员们回到舞台原来的高度上,六个人一起站在舞台的中央。在古典乐风格的前奏中,穿插着摇滚乐式的鼓声,这种高反差的效果,正是尤恩最擅长的乐风。托比美声式的歌声悠然扬起,背景搭配着尤恩的rap,歌迷们彷彿在时空的洪流中翻涌穿梭,进行着一场古今交错的时光旅行。 a段结束,b段则是有如二部合唱般的歌声响起,配合着舞台上闪烁的灯光,不只是歌迷的眼睛目不暇给,就连耳朵都有着饱满的衝击。进入副歌之后,节奏开始激烈了起来,六名成员整齐划一的动作,鼓舞了台上歌迷的情绪。在演唱会的开头,就将气氛炒到了高点。 两曲结束后,舞台中央又恢復到像盘古开天辟地时的黑暗,在舞台的一角亮起了一道投射光。夏子清一袭白衣地坐在钢琴前,虽然暂时无法自弹自唱,但她还是不想离开乐器的陪伴。她在歌迷们注视的目光中,演唱了她的第一首自创曲,这是她的原点。 儘管这是juliet的演唱会,但在事前的消息散佈中,骆佳珣早已将juliet和夏子清做了连结。因此,当夏子清诚恳地表演的同时,歌迷们也在不知不觉中接受了夏子清。这让夏子清重温了刚出道时的激情,她看着站在舞台边,头戴着耳机监控全场的骆佳珣,暗暗地在歌声中传递着自己的感谢。 「欸。路克,有人在对小珣暗送秋波喔。」伊格尔唯恐天下不乱地指着休息室里的萤幕说。 「别想挑拨离间。」路克伸手拨开伊格尔的脸,不想再看到她那幸灾乐祸的表情。 「伊格尔别闹了,快去补妆。」托比牵起伊格尔的手,常见的遛石像活动再度进行中。 演唱会最后在两首安可曲中结束了。台下的歌迷久久不愿离去,但再也等不到juliet成员们的出现。歌迷们都不知道,在他们还激动地叫喊着的同时,juliet的六个人早已累瘫在后台,全都不顾形象地躺在地板上就睡着了。 看着脸上佈满了汗水,连妆都还没卸,服装也还没换,就已睡得像婴儿般的六个人,骆佳珣和姜成瑄并肩站在门口。 「老闆,演唱会结束,能不能放个假啊?这阵子以来,我觉得好像已经把往后十年的工作都做完了。」骆佳珣摘掉耳机,掛在脖子上,有气无力地说着。 「年轻人怎么可以这样不持久呢?接下来还有巡回演出的行程。」姜成瑄轻描淡写地说着。话才说完,恰巧看到伊格尔瑟缩了一下,像是对接下来的苦难有了莫名的感应。 「你把行程排得这么紧凑,你自己也不会好过的吧?」骆佳珣怀着想将姜成瑄拖下水的坏心眼。 「本人昨天已经接到副总裁的人事令了,以后我就坐在办公室数钞票,等着你们乖乖地去帮我赚钱。」姜成瑄笑得像偷吃了油的老鼠一样,双手一摊,便推开了门往外走去。临关上门之前,她回头对着一整间的苦命年轻人说,「以后就看你们的囉,我亲爱的印钞机们。等会儿庆功宴见。」 看着姜成瑄洒脱的背影,骆佳珣无力地垂下头,看到满地的人,决定好好发洩一下心里的怨气。她坏笑着拿起梳妆台上的眉笔,分别在六个人的脸上划下她们的名字,「这样的活招牌,效果应该不错。」 她拍了拍手,推开休息室的大门,喊来两名保全,让他们守在这门口,只准出不准进。外面的舞台隐约还能听到歌迷们呼唤的声音,月光透过走廊透明的窗户照了进来,骆佳珣带着无比轻松的心情走向出口。 这种在喧嚣之中的寧静,就像juliet一路走来的风格,在优雅的团名之下,是怀抱着衝动与热情的六个人。她们的音乐,是轻柔与激烈乐音的衝突,高度的反差。正因为这样的撞击,才能激盪出如此绚烂的火花,造就出如此耀眼的偶像团体。 骆佳珣背着手闔上出口的大门,将那个色彩斑斕的世界隔绝在身后,笑着走进月光皎洁的夜晚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