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捉鬼撩美人两不误》 1 woo18.vip “公子,醒醒。” 白玉樘是在睡梦中突然惊醒过来的。 恍惚间听得有人唤他,那声音缥缈虚无,似是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可深夜的屋子里除了他,并未见得其他人影。 窗外惨白月光透进屋子里,暗影绰绰,兀自生出一片阴冷。 记得曾听闻,传言子时,一天当中阴气最重,诸多鬼魂徘徊人间,最易撞鬼。 他只当他撞鬼了,可起身,却看到自己的肉身还躺在床上,只是魂魄被唤醒而已。 “公子,莫怕,我们正在公子的梦中。” 那缥缈的声音再次传来,紧跟着竟看到屋子中央,凭空生出一团蓬松青烟,烟雾散,一个模糊诡异的黑影骤然现身。 半空中,还闪烁着两个如汤圆般大小的阴森红光。 白玉樘心里咯噔一下,莫不是阴间的鬼差来勾他魂魄的,这般想着他顺手抄起个木枕,直朝着那团黑影丢了过去。 只见那木枕划过半空,却擦着黑影的边边,“啪嗒”一声掉落地上。 这么近的距离他竟然失手了,屋子里一下子寂静无声,混着些许尴尬意味。 突然间,竟见着那不远处的黑影,似是踮着脚尖嘚瑟着:“公子,没打中。” 白玉樘:“……” 见着那黑影二了吧唧的样子,他心中的疑虑恐慌一扫而空,眼前这黑影八成是个憨批,如此轻浮看起来不像是勾魂魄的。 “你究竟是何方鬼怪?” 房间里突然绕着,几个红色灯笼,笼亮房间。 白玉樘趁着光亮,凝眸望去,终于看清那黑影的真面目,只见那彪悍的鬼怪,头戴黑色长翅帽,面黑狰狞,红眼,两颗长獠牙。 “小的其实只是个鬼差,乃是从冥阴府而来的阴地使者。” 白玉樘淡然离床,走到窗边,随身倚到软塌上,清清懒懒的问了一句:“冥阴府,可是阴曹地府来的?” 阴地使者走到他面前,微微颔首:“正是,不过我们冥阴府是地府新规划的部门,所以很少有人耳闻过。” “既然是个使者,想必是有事专程而来。”白玉樘的冰眸子淡然睨了一眼阴地使者,“说吧,究竟是何事要扰我清梦?” “公子果然聪慧过人。”阴地使者微微探头,“小的其实是受冥卞司所派,特来通传公子,时辰已到,该是时候上路捉鬼去了。” 白玉樘一头雾水:“好生生的,为何要我去捉鬼?” “其实公子有幸被我们阴地选中,做了阳间的擒鬼天师。”阴地使者笑嘻嘻的回了一句。 窗外皎洁月光,澄白透亮,洒了白玉樘一身,他依然慵懒随性的倚着软塌,长指支着下巴,清懒掀起眼皮,睨了阴地使者一眼。 “擒鬼天师?”他微蹙眉心,那双好看的桃花眼微敛紧,“我这又是何时被选中的?” “公子莫急,这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小的这就给公子细细讲来。” * * 春末时节,窗外院落里的一树梨花,开得正饱满,三两片沁白的梨花花瓣,从窗户飘进屋内,悠悠落地。 阴地使者双手交叠,埋进宽袖中,微弯腰,娓娓道来:“公子十岁那年,吃了一颗地冥丸,这丸子令公子身上染了冥地阴气,自与凡人不同,多了些可擒鬼的本事。”使者轻呼一口气,一阵黑烟,化作一张黑底金字的名单,悬于半空,“吃下丸子,就等于签了份短期契约工,做这阴地在阳间的擒鬼天师,只要公子将这名单上的厉鬼捉完,身上的冥地阴气便可自行退散。” 白玉樘微垂眼眸,凝神片刻,遂又清懒掀起眼皮,淡然道:“小时候的确吃了个怪丸子,可我记得是因那黑丸子,一直跟在我身后,摆脱不掉,甚烦,所以才一口吞了。” “……公子果然是地选之人啊。”阴地使者禁不住两眼放光芒。 白玉樘眼尾微撩,睨了一眼那边夸张的阴地使者,唇角染上无谓的散漫:“阴间的鬼,你们自己捉了便是,何以跑来我们阳间拉人头?” “公子有所不知。”使者垂下脑袋,“实在是一言难尽呐,说来这一切归咎于多年前的一次中元节,鬼门大开,本想着给那些鬼儿们放放风,哪知看守大门的地府鬼差,不小心睡着了,导致那些厉鬼一窝蜂逃出地府,因而阎王爷才规划出我们这个新部门,专门负责捉回逃跑的厉鬼。不瞒公子说,我们当真已是没日没夜的加班,奈何人手不够,那些在阳间作乱的厉鬼,始终捉不尽,我们冥卞司这才在阳间找寻奇才,帮忙捉厉鬼。” 白玉樘听得有些乏累,他微闭上眼,长指揉了下太阳穴,依然满腹疑惑:“可为何会选中我呢?” 阴地使者趁白玉樘闭眼之时,使者的红眼睛滴溜溜的转,自然没办法告知他,其实是因为银两有限,那些法术高明的阴阳师,不仅要价奇高,还提出各种难办的附加条件,那冥卞司想来想去还是雇佣临时工最合算,便宜,而且事儿少,好哄骗。 使者想了想,遂满面笑容,竖起大拇指,连连不走心的夸赞道:“自然是公子天资卓越,足智多谋,武艺又高超,实乃文武双全,我们冥卞司可是向来不会看错人的,打从公子还在娘胎里,冥卞司就算出公子是个可造之材,独具那捉鬼的慧根。” 虽说使者的赞美之言有些夸大其词,可再怎么浮夸也是基于事实之上,白玉樘从小习武,练就一身本领,又喜爱一些兵法之书,这文武双全可是当之无愧。 白玉樘垂着眼眸,可眼角眉梢却喜滋滋的,向来无所事事,清懒不羁的白家三公子,一天天的逍遥自在,胸无大志,得过且过,突然被这样夸赞,他心中竟升起一股别样的成就感。 阴地使者捕捉到白玉樘那眉眼藏不住的得意之情,使者嘴角渗起怪异笑容,看来这马屁拍到点儿上了,于是继续拍他个晕头转向道:“小的见过那么多擒鬼天师,可像公子这般一表人才,如此玉树临风的,还是头一次见到。” 白玉樘眼尾微挑,谦虚道:“过奖了。”他顿了下,随口又问了句,“若当真有了捉鬼的本事,为何我见不到鬼?” * * 阴地使者连忙从宽袖中掏出一红绳所系的铃铛,回道:“公子说到底是个肉眼凡胎,再者只是个短期临时工,无须开通阴阳眼日日见鬼,只要将这青邪铃铛系于腰间,遇着名单上的鬼,这铃铛响起,再将铃铛上的金粉,擦于眼皮处,方可见着那鬼的真身。” 介绍完青邪铃铛,使者又掏出一件,类似蹀躞的腰间配饰,满怀热情的介绍道:“小的手里还有一件擒鬼六件套,这里有可擒鬼的蛊阴绳,挡煞气的杀鬼符,可令那恶鬼分别失去视觉和嗅觉的,青寒水还有地黄粉,另有苍冥匕首和紫青火丸护体。”使者将那蹀躞在自己腰间比划了下,“装备优良,跨于腰间,方便携带,实乃在外奔波擒鬼之必备武器。” 阴地使者将掏出的装备,一一放到桌子上,又轻呼一口气,只见一阵黑烟起,化作三张黄色经文令符,悬于半空,使者指着那三张令符道:“若公子擒鬼之路,遇到实在解不得的难题,可点燃这鬼火令符,唤小的出来,切莫珍惜这三次机会,万不能随意唤小的出来。” 白玉樘手支着下巴,漫不经心的望着阴地使者,毫无干劲。 阴地使者却面带微笑,依然兴致盎然,最后从宽袖中掏出一红绳所挂的碧色铜钱,泛着陈旧的绿色,使者手托着那串铜钱喜气洋洋道:“公子,这最后一件回阴泉,乃是擒鬼之后,可将这铜钱贴于恶鬼眉心,那恶鬼自会化成黑烟,绕在铜钱孔,一同化水隐入阴地。待这名单上的恶鬼一一擒住,铜钱消失,这往生红绳是我们冥卞司,留给公子的一个额外惊喜奖励,到时便可知。” 他对于会有何种惊喜,丝毫无兴趣,也懒得详细追问,只清懒的问道:“还有其他装备么?” 阴地使者嘿嘿一笑:“这其他的,需要公子自行前往擒鬼装备店购买。” 白玉樘:“……” 窗外夜色朦胧,浅白梨花闪着淡光,从半空中坠落。 白玉樘长指支着下巴,试探的问了句:“偿若我不答应做这擒鬼天师呢?” * * 若想成功忽悠一个人,赞美不成,那就关心他。 一招制胜的关心他的痛楚!! 阴地使者的红眼睛滴溜溜的转,突然话题急转道:“小的斗胆问一句,明年即是公子的而立之年,难不成公子还未娶妻生子么?” 这突如其来的关心,令白玉樘心头一闷,想起他那坎坷的姻缘之路,心里头那个苦涩啊,没法说。 他敛紧眸子,厉色睨了阴地使者一眼:“干你何事?” 朦胧月光下,他左耳的竹青玉石耳环,精巧包裹耳垂,耀着浅淡暗绿光泽,透着一股玩味不羁。 他那俊美的轮廓似是多了些妖媚,清懒不羁却勾人魂魄,仿佛一阵青烟起,他身后便会生出九尾,如狐妖般魅惑诱人。 其实以他这样的极品长相,再加上他是青西城,赫赫有名的白府三少爷,如此优越的条件,自然有大把姑娘排队等他上门提亲。 可这白玉樘已年方二九,本已到而立之年,却依然孤家寡人一个。 算起来他之前,其实有过三次娶妻经历,可三位娇娘子均还未过门,就离奇暴毙在了花架上。 一次花轿突然滑落水中,一任娇娘子溺水卒。 另一次花轿路过街边卖艺杂耍摊子,壮汉喷火,燎了花轿,二任娇娘子火轿中卒。 这第三次竟然是晴天一道霹雳,劈中花轿,三任娇娘子雷击卒。 事不过三,不信邪的,亦觉得三少身上有脏东西,挡着花轿不让过门,煞气克妻。 自此再无媒婆敢上白府家,为他谋亲。 那些待阁姑娘自然也对他再无心思,不再盼着与他喜结连理,堂堂白家三少奶奶,后半生定享尽荣华富贵,却只能令她们望而却步。 这不是嫁人,这是送命。 自打那儿以后,白家上上下下的仆人,也总是有意无意的躲着他,生怕沾染上什么脏东西。 他祖母也曾因他的事,积怨成殇,老太太病了很长时间才逐渐痊愈。 这些年来最怕别人突然关心他的姻缘,实在是好心塞啊,说多了都是泪,只是今儿个这么细琢磨一下,他好像参透了些什么。 白玉樘从软塌上起身,眼尾轻撩,那冰眸子似是隐着一层寒意,不动声色的笼着那边的阴地使者。 “这些年我一直无法成婚,身上像是有什么脏东西挡着我的姻缘,难不成又是你们地府搞的鬼?” 更┆多┆精┊彩┇书┊籍:woo18.vip (W o o 1 8 . v i p) 2 阴地使者垂下眼睑,遮了红眼,不敢再跟白玉樘对视,却幽幽回了一句:“公子,实不相瞒,公子身上这冥地阴气除不得,轻则娶不了妻,重则这一世可是要断后的。” “……”白玉樘双臂环胸,眼尾噙着些许寒意,薄唇冷淡挤出三个字:“算你狠。” 使者不自觉,往后退了两三步。 “这么说,我之前的三任娇娘子,莫非是因我身上的冥地阴气所害?”白玉樘眼底的寒意,越发深了些。 “公子身上的冥地阴气,可护体,挡厉鬼煞气,一般情况下不会折损公子身边人的元气,可当真是赶巧了,那三位姑娘其实阳寿已将至,再加上公子身上冥地阴气所煞,才会突然离世。” “三位竟会如此之巧合?” 阴地使者的红眼睛左右瞟了下,想起来时冥卞司千叮嘱万嘱咐,一定要签下这白玉樘,这年头优秀的短期工太不好找了,有些人宁愿今生无后,也不愿踏上这漫漫擒鬼之路。 “其实三位姑娘即便跟公子成婚,也近不得公子之身,阳间女子本就属阴,若跟公子有了鱼水之欢,从而染了冥地阴气,轻则染上重病,重则便是折损阳寿。”使者双手揣于宽袖中,“但公子也不必烦恼,这普通女子扛不住,小的听闻这世间还有一类女子,阴阳参半,尤为不怕公子身上的冥地阴气,且个个艳色绝世,传言这些女子是专门给擒鬼天师做伴徒的。” 使者小心翼翼观察着白玉樘,看他依然一副懒懒散散,恐怕不会相信这般,听起来像胡诌的传言。 “哦,当真有这样的女子?”哪知,白玉樘竟突然来了兴致,“哪里可寻到?” 阴地使者微微呆滞了下,白公子竟然这么快就相信了,遂又告知听来的其他传言:“公子可前去招徒,亮出擒鬼天师的身份,自会有女子主动寻上门来,这类女子天生耳朵后面长有一株彼岸花,若公子看到耳后红色彼岸花,即可收为徒弟,日日有这小娘子相伴,擒鬼之路岂不乐哉?” 白玉樘嘴角噙着淡笑,只是听着有个美艳的小伴徒,就已让他心动不已,想来这些年背负煞妻谣言,寂寞难耐的他总算熬出头了。 这般心怀期待,他终于对这擒鬼天师来了兴趣,随即收下了使者刚才拿出的各种装备。 阴地使者心中暗喜,遂又轻呼一口气,一阵黑烟,化作一张黑底红字的生死状。 “公子,若接了这擒鬼天师的差使,那就签一个生死状吧。” “怎么签?” “公子需咬破食指,滴血签字即可。” 白玉樘一心惦记着,想招来个美艳小徒弟,不怕自己身上的冥地阴气,这日久生情,情意浓浓,择良辰吉日入洞房,他的下半身也终于可以顺利出师了。 他咬破食指,随手一挥签了字,待回过神儿,才有所疑惑:“为何要签这生死状?” 生死状刚一签完,房间里的红灯笼就跟着逐一消失了。 阴地使者卷了生死状,用红绳系之,收在袖口中,眼见着使者脚底已渐生青烟,在青烟即将淹没他时,幽幽丢下一句:“只是以防万一,未保公子一全尸,偿若擒鬼路上丢了性命,我们也好按上面地址,将公子的尸体寄到家中,可跟家里人见最后一面。” 白玉樘:“……” 青烟散尽,阴地使者跟着消失无影。 * * 房间里已是昏暗一片,白玉樘的魂魄回身,还在睡梦中的他,只是睫毛微微颤动了下。 直到清早天光大亮时,他才缓缓醒来,昨晚见着阴地使者的画面历历在目,恍若一场大梦,他只当是一场梦解了多年来姻缘不顺的心病。 只是当他起身,竟见着在他房间的桌子上,一一摆着梦中那阴地使者,从宽袖中掏出的种种,还有那张厉鬼名单,只是多了个擒鬼天师的令牌,若干银票。 他走近,看桌上还留有一张便条:公子,生死状已签,无后路可退,擒鬼的赏银也已发放,快去招个小徒儿,即刻启程,踏上擒鬼之路,切莫保重。 便条待他阅完,自行飘于半空,燃尽。 白玉樘垂下眉眼,思索片刻,嘴角禁不住染上淡笑,原来夜里发生的事不是一场梦,这么说他很快就会有个美艳的小伴徒。 想着,他脑海里不禁开始勾勒小伴徒的容貌,肤白貌美大长腿,等下……那缠绵的春宫图画面是怎么肥事? 那般幻想着不可描述的画面,他已是眉目模糊难辨,隐着一层涟漪春光,只是很快他长指搔了下额头,止了那些迷乱的思绪,不敢再胡思乱想下去了,这大清早的太过伤神儿。 择日不如撞日,白玉樘当下决定今日就出发踏上擒鬼之路,遂换衣,跟着将那捉鬼六件套蹀躞,还有青邪铃铛和回阴泉,擒鬼天师令牌,一并跨于腰间。 心已是中迫不及待,想见他那美艳的小徒儿。 临行前,他与家人告别,却只将捉鬼之事讲与祖母听,祖母怕也是心心念念未来的小孙媳妇,听后大喜,全力支持。 “祖母一早知道,玉儿本就生得不平凡,定会做出一番事业。”祖母拍拍白玉樘手背,“你且在这里等祖母,我有件宝贝送给玉儿。” 白玉樘点头,望着祖母离开的背影,不多久,她老人家又从里屋走出,手中多了一把宝剑。 祖母将手中的宝剑递给白玉樘:“这是你祖父留下来的,以前你祖父他有一次上山被恶鬼缠身,一道士救下你祖父,并赠予这把赤云剑,只要将指腹血染于刀刃,这剑便可斩阴间厉鬼。” 白玉樘接过赤云剑,细细打量了一番,那宝剑剑柄镶着一颗澄绿宝石,清晨卵金的日光下,散着冷冽光芒。 许是这赤云剑可以斩阴间厉鬼的缘故,澄亮的剑身上兀自晕着一股灵气。 “这可真是件宝贝。”白玉樘手握赤云剑,谢过祖母,“玉儿今日与祖母离别,不知何日会再相见,祖母切莫保重身体。” “勿念,祖母会在家等玉儿归来,只待来日你携娇妻凯旋归来,踏破谣言,生儿育女。” 白玉樘眉眼染笑:“祖母放心,玉儿一定带个俊俏的小娘子回来。” 拜别祖母,白玉樘未带任何家仆,只身一人踏上擒鬼之路。 记得阴地使者曾交代过,只要他前去摆摊招徒,亮出擒鬼天师的招牌,美艳小伴徒就会自动寻上门来。 瞧瞧这敷衍的交代,如今想起来怎么这么儿戏呢? 不管了,先试试再说,于是他决定前往青西城最繁华的八香街,摆摊招徒。 * * 青西城,八香街。 远远望去,在一众普通的小摊贩中,白玉樘如此的格格不入,他一身白衣独自坐在梨花树下,身形颀长清瘦,斜斜倚着树杆,散着一股清懒不羁。 朦胧落日笼罩下,他有棱有角的五官俊美绝伦,眉眼却清淡疏离,那双幽暗的冰眸子,若即若离,似是含着蛊惑诱人的迷离水光。 再看他身旁,树枝上挂着一布制的幌子,白底红字:擒鬼天师招徒。 底边还有一排黑色小字:只限女。 浅白梨花树下,他一只脚踩在木凳上,半倚着树杆,一副慵懒闲雅姿态,懒散的等着小徒儿自动上门。 雕花木凳的一侧,还放着一包已打开的桂花糕。 街上行人不断有人经过,却无人在白玉樘摊位前驻足,即便多看两眼,依然是小眼睛里充满大大的疑惑。 这白衣公子着装甚是讲究,只见他纯白长衣,茶白袖口挽边镶着金丝祥云,月白祥云纹宽腰带,其上还挂着镶着金边,却是半块白玉腰佩。 近看,他额头上佩戴一件别致的淡青色发箍,在耳后交错,又延伸至脑后,交错的发箍上还镶着一朵淡青小花朵,约莫雪豆般大小,黑色长发一并高高束起,青色发绳,辫中系着一条淡青色细丝带。 这打眼儿一看就是个体面人,只可惜脑子怕是不大好使,跑去发疯捉鬼不说吧,还要摆摊招徒。 一晃大半天已过去,临近正午,其他摊位前热热闹闹,白玉樘这边却依然冷冷清清。 美艳小伴徒寻上门了么?没有。 他淡然伸手捏起一块桂花糕,继续悠闲的等着他的小徒儿。 桂花糕入口,香甜黏腻,浓郁桂花香气瞬间在口中散开。 八香街里人来人往,眨眼又是半天光景,傍晚悄然而至,三两片沁白花瓣,噙着夕阳的残血,从半空缓缓飘落。 美艳小伴徒寻上门了么?还是没有。 这第一日白玉樘倒是耐着性子等了一天,可这一连等了几日后,他着实有些坐不住了,莫不是那阴地使者随口敷衍他,好骗他签了生死状? 一直到第七日的傍晚,他心里的焦躁感早已经爆棚,恨不得用鬼火令符召唤出阴地使者,揍那憨批一顿。 可想到他已签了生死状,无后路可退,这擒鬼路上也不知会遇到怎样的难题,那可怜的三张鬼火令符,还是留着以后用在刀刃上吧。 这般思忖着,他只能耐着性子继续等,那个迟迟不现身的小伴徒。 * * 夕阳残缺,寸寸隐入天边。 八香街的一条巷尾,微暗暮霭之下,有一红衣女子,斜背一小包袱。 她隐在巷尾的阴影处,看不清面容,只见她双手展着一张画像,那画中男子长相清秀,眉目如画,左眼一颗朱砂泪痣,正是前方不远处的白玉樘。 红衣女子合上画卷,嘴角凝笑,意味不明,遂将画卷撕成粉末,丢在巷尾的墙角。 她缓缓走出阴影,嘴角已上扬,模样乖巧了几分,头顶两侧,系着长长红绳的,两个圆润发髻,也令她平添了几分俏皮。 微风掠过,她身上轻薄红纱飘带,随着她的步子,微微扬起。 红衣女子一步步走向白玉樘,乖乖停在了他的面前。 “公子,还招徒么?” 白玉樘听见这软糯的一声,遂转头望过去,眼前的红衣女子,声甜人更是比花娇,一身红衣似血,越发衬得她皮肤香酥雪腻,明眸皓齿,浅笑梨涡。 那一对传神的杏眼,生得极好,似是含着水光,娇媚欲滴。 她不薄不厚的红唇微翘,噙着桃红,三分调皮,七分娇软,十足诱人。 他桃花眼微勾,双眸青烟缭绕,渐生迷离,望得出神,手上半块桂花糕掉落地上,在沙土上滚了一圈,白色糕体染尘,像撒了黄色的糖霜。 红衣小女子微垂眼眸,望了一眼地上,长长睫毛垂落,染上一层淡影。 她轻蹲,纤纤手指捏起桂花糕,起身,无意看到他腰间的半块玉佩,微微一怔。 夕阳下,她面目难辨,却晃出了神儿,看白玉樘依然发痴的张着嘴,便好似鬼使神差,她伸手直接将捡起的,已染尘的那半块桂花糕,放到了他口中。 “公子,你的桂花糕。” * * 白玉樘轻咬口中桂花糕,只觉泥土咯牙,遂囫囵一口吞了下去。 他轻咳,目光敛紧:“姑娘,可是擒鬼天师的小伴徒?” 想起刚才看到那小女子蹲下时,左耳耳后一株红色彼岸花盛放,万万猜不到,这小徒儿竟如此美艳,心中暗喜,他身体不禁流过一股曼妙的悸动。 红衣女子背着小手,模样乖巧,微扬下巴反问他:“敢问公子,可当真是那擒鬼天师白玉樘?” 他修长手指轻撩了下,垂挂在腰间的擒鬼天师令牌:“正是在下。” “那本姑娘寻得正是天师你。”红衣女子俏皮含笑,天真烂漫,那下巴尤为短小精致,透着几分孩童般天真无邪。 红衣女子从怀中拿出一张契约,递给白玉樘:“公子,这是小女子身为伴徒的依据,这契约需要交给公子来保管。” 白玉樘伸手接过,草草看了一眼,折起,收入怀中。 他凝眸,眼尾微勾:“姑娘当真不怕鬼?” “未见过的东西,姑娘我为何要怕?”小女子依然一副天真烂漫模样,竟无丝毫害怕。 他心中暗爽,这小女子娇美可人,他身上的冥地阴气又奈何不得她,实乃居家娘子第一人选,怕是天降良缘。 红衣女子望着对面,那白衣公子垂眸发痴,面目含春,她目光似是收紧,唇边笑多了些寒意。 白玉樘掀起眼皮,见对面姑娘正望着他,一对黑眼珠如琉璃般波光璀璨,瞅得他心中甚是欢喜。 “甚好,那择日,我们便可拜天地。” “恩?”红衣女子垂下眼眸,白皙脸颊,染上浅淡绯红,“公子,你在乱讲什么?” 白玉樘藏起眼底笑意:“一时口快讲错了,姑娘莫见怪,我是说天地可证,日月可鉴,你我今后就是师徒关系了。” “师父在上,请受小徒儿一拜。” 3 红衣女子甚是乖巧一拜,惹得白玉樘心里直发痒,巴不得早日想跟她夫妻对拜。 “姑娘,快起身,不必行此大礼。” 他假装正经扶起自己的小徒儿。 “那以后就跟着我,一起捉鬼吧。”他顿了一下,“还未请教姑娘芳名?” “小女子姓罗,名云浅,年方十九。” 他站起身,扬手摘了树枝上的幌子:“云浅,好名字。” 罗云浅帮忙折起凳子上的桂花糕,接了他手上的幌子:“师父,我来拿吧。” 他这一起身,小徒儿在他高大的身影旁,越发衬得娇小玲珑。 “师父,您身为擒鬼天师,觉得徒儿可以跟着您捉鬼么?”云浅将幌子和桂花糕,一并抱在怀里,迈着小碎步,跟在了白玉樘身后。 白玉樘眼尾噙着绚烂桃花,一本正经道:“这捉鬼可是个体力活儿,自然需要强健的体魄,来,为师先帮你把把脉。” 云浅一脸黑线,可还是乖乖伸过一手腕,红衣褪去,她纤细手腕白皙透明。 他抿着嘴角笑意,假装把脉,手指触碰到小徒儿细滑皮肤,心中嗞过一股电流。 “徒儿脉象强而有力,骨骼清奇,是个捉鬼的好料。” “那师父,鬼到底长什么样子呢?” 这问题可真难倒白玉樘了,他以往从不信鬼怪传说,自然未研究过,如今虽是擒鬼天师,可他也是走官上任第一天,鬼影都未曾见过,看来只能现编了。 他清凉掀起眼皮,见前方一物,遂胡诌道:“那鬼周身呈淡粉色,白毛,方头两孔鼻,扇耳,獠牙慎人,四蹄分趾,短尾。” 云浅皱了一下小鼻子:“师父,那不是猪么?” “……浅儿果然是冰雪聪明。”白玉樘眼尾轻扬,看到前面一家菜馆,话题急转,“为师有些饿了,我们还是先找个菜馆,填饱肚子吧。” * * 青西城八香街的街尾,有一家云来菜馆,菜品一流,店里的青花酒也是一绝。 “浅儿,我们就在这家吃些东西吧,这里的菜式丰盛,口味也很独特。”白玉樘抱着自己的赤云剑,停下了脚步。 “浅儿都听师父的。” 师徒俩走进云来菜馆,选了个角落的位置。 “客官,来点儿什么菜?” “浅儿,你想吃什么?”白玉樘未理会店小二,只偏头关心着小徒儿。 云浅坐在位置上,望着那边丰盛的菜牌,有些为难,遂转头对白玉樘说道:“师父,还是你来点吧,浅儿不挑食的。” “那师父就做主了。”白玉樘转向店小二,“五菜一汤,三个馒头,都来你们店的招牌菜,再来一壶烫好的青花酒。” “好嘞,客官稍候。” 云浅双轴撑桌,歪着小脑袋:“师父,菜太多了,恐怕我们二人吃不完。” 白玉樘将手中剑,搁置在椅子上,转头,眼尾噙着不明笑意:“吃得完,为师我精强力壮,饭量自然大。” “是么?可打眼看师父,挺清瘦的。” “诶,浅儿有所不知,为师这是穿衣显瘦,脱衣有肉,其实壮实得很。”店内昏黄烛光下,他双眼迷蒙,泛起涟漪。 云浅咬唇,垂眸,脸颊兀自一片绯红。 她不再说话,伸手倒了两杯茶。 白玉樘望着她纤纤玉指,眼底涟漪泛起光亮,这小徒儿哪里都生得这般好看,瞅得他心里好不欢喜。 * * 不多久,白玉樘点的五菜一汤上齐。 “浅儿可是本地人?”白玉樘为小徒儿夹了个鸡腿。 罗云浅微微摇头:“不是,师父,我家住在柳西城的梅山县。” “哦,柳西城?”他微蹙眉心,“离这里可是相当遥远,浅儿怎么会跑这么远?” 云浅微扬下巴细细道来:“想必师父已经见着那阴地使者,知道自己并非凡人,乃是阴地冥卞司选中的擒鬼天师,而云浅就是天生的伴徒命,但是我们伴徒没有资格见那阴地使者,是人间的玄阳师通传我们的。当师父签下生死状,云浅耳后的彼岸花盛放,无论相隔多远,云浅都会找到师父的。” 罗云浅口中的玄阳师,擒鬼天师女伴徒的创始人,他是在偶然机会得知阴地冥卞司想尽办法,可是这擒鬼天师,每年都有人弃之,遂发现商机,潜心熬制一种玄冥药丸,待擒鬼天师吃下地冥丸后,他便在同年将玄冥药丸出售于即将临产的孕妇。 玄阳师手中有一宝贝青玄镜,这镜子可照出那孕妇怀女且俊俏,孕妇吃了那玄冥药丸,女婴生下时耳后自生一朵彼岸花。 这女伴徒需从小练武,强身健体外,还要额外学习如何梳妆打扮,搭配服饰,纤体美容,自然还要熟练掌握各种野外生存技能,入门医疗急救法则,辅修男人的意识行为心理学,当然还要潜心研修烹饪技术,需做的一手好菜。 经过一番训练之后,擒鬼天师的小伴徒可谓是上得厅堂,入得厨房,擒得厉鬼,如此秀外慧中,实乃是衬得上擒鬼天师的贤内徒。 待她的师父任命擒鬼天师,签下生死状,她耳后的彼岸花就会盛放。 起初玄阳师假意许诺那些孕妇,将来的小女会嫁入望门贵族,玄冥药丸销售的还算顺利,待第一任俏丽女伴徒长大成人,寻了师父擒鬼天师,正所谓男女搭配干活不累,那一年的擒鬼天师上任率直线飙升。 再加上其中有一个女伴徒,的确嫁给了一将军的儿子,从此飞上枝头变凤凰,这一典型成功案例,吸引十里八方的孕妇,千里迢迢为求一个玄冥药丸。 冥卞司本不想让玄阳师插手阴地的事,毕竟不服从阴地管理,怕乱了章法,可是看手下递来的年度擒鬼天师就业报表,女伴徒出现的那一年,擒鬼天师飙升的上任率,令冥卞司大跌眼镜。 自那年开始,在阳间作乱的厉鬼,被批量遣返阴地,这捉厉鬼的效率也高的出奇。 冥卞司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捉了阳间的厉鬼,造福的是老百姓们,也就任那玄阳师私下培养女伴徒,只吩咐手下人不得大肆谈论玄阳师,故在阴地女伴徒一说向来只是传言而已。 * * 虽说十商九诈,这玄阳师心思扑在事业上,一开始的宣传的确有些夸大虚张,可为人还算正直,不动歪心思,这女伴徒也有三条章法不能破。 一是女伴徒需年满十八,有自主行为思考能力,若年纪过小,这段师徒情缘续不得。 二是这擒鬼天师道德败坏,人品恶劣的,定不会将女伴徒交予这样的败类师父。 三是尊重女伴徒意愿,若她不想认师,玄阳师则会取了她耳后彼岸花,断了这段师徒情缘。 所以当玄阳师找到罗云浅,听她讲相依为命的娘亲半年前刚重病去世,她无心做其他事,还一口拒绝了这伴徒的差使。 玄阳师完全尊重她的意愿,只得决定帮她取掉耳后彼岸花,了结这段师徒情缘。 “有劳大师走这一趟了,但小女子眼下实在没心思去做这伴徒。” “无碍,始终要你一个心甘情愿,若当真不想做,老夫就只能取了你耳后的彼岸花。” 罗云浅微点头:“有劳大师了。” 玄阳师走上前去,心中一番话,仍是有些不吐不快,于是娓娓道来,“其实老夫我已派人调查过你结缘的师父,青西城白府家的三少爷白玉樘,家大业大,这白公子也是一表人才,样貌尤其的俊朗,人品尚佳,只是平日里懒散游手好闲了些。”玄阳师结了手里印,欲要取那彼岸花,“可是想不到那公子竟答应了,这擒鬼天师的苦差事,可见这白公子还是有上进心的,你跟他断了师徒缘,有些可惜了。” “大师,慢着。”罗云浅向前走了一步,转身,阻止了玄阳师取掉她耳后的彼岸花,“大师可有那白玉樘的画像?” 玄阳师解了手中印,遂从怀里掏出一张画像,展开:“姑娘且看。” 罗云浅瞄了一眼,看画像中男子左眼一泪痣,她转身回屋,再出来时她手里也多了张画像。 玄阳师望着罗云浅手中画像,不解:“罗姑娘为何要拿出一张倭瓜图?” 云浅:“……” 她未多加解释,娘亲曾留下遗言,告知她父亲离世前留下的一个秘密,还留话让她去找白家三少白玉樘。 娘亲留下的遗物,其中就有一张白玉樘的画像,她也无从得知那画像是谁画的,画笔拙劣,竟画成了一个倭瓜脸。 不管怎样,白玉樘身上有她要的东西,还这么巧他竟是她的师父,这白玉樘可是必定要会一会的,于是她改变主意,接了这女伴徒的差使。 “若罗姑娘应了这伴徒的差使,需要在这张契约上签字画押。”玄阳师拿出一张黄色契约纸,上面已草拟契约条例。 罗云浅接过,心思还在别处,既然已经接了这伴徒差使,她也未再多想,随手签字画押。 玄阳师折起契约,交还于她,嘱托道:“若见这白公子,这张契约可交予他,证明你就是他的伴徒,待捉鬼任务完成,你耳后的彼岸花就会自行消失,不过有一点要记住。”玄阳师再次提醒道,“罗姑娘已签字画押,无后路可退,你耳后的彼岸花可帮你挡厉鬼煞气,可若是半途而废,耳后的彼岸花就会开满全身,吸吮罗姑娘身上的血,终会失血而死。” 罗云浅微微一怔,她只当是个简单的契约而已,却没猜到若毁约,竟会赔上性命,可落笔无悔,她也顾忌不了太多了。 “大师,那我怎么才能找到那白公子呢?” 玄阳师从随身的口袋里摸出个掌心般大小的卦盘,递给云浅:“这个指针卦盘我已经附上白公子的生辰,不管他在哪里,罗姑娘只要跟着指针走,定能找到他。” 云浅接过指针卦盘:“多谢大师。” 打理好家中事务,云浅即刻启程踏上寻师之路,方才有了先前在青西城八香街,师徒二人相会的一幕。 * * 白玉樘听完云浅娓娓道来擒鬼天师伴徒的一些事,他噙着嘴角淡笑,仰头喝下一杯青花酒,浓郁酒香在口中散去,好不自在。 “这么看来,你我二人缘分还挺深。”他双眼迷蒙,漾着淡淡光泽。 “还希望日后,师父多多关照。” “那是自然,除去这师徒关系,我也是个男人,定会好好保护浅儿姑娘的。”他眼底升起青烟,“如果怕了,就躲在我身后。” 云浅垂下眉眼,嘴角抿着淡笑,她轻微一瞥,看到他腰间的半块佩玉。 “师父,为何要佩戴半块玉,有什么说法么?” 4 白玉樘低垂眉眼,清淡瞥了一眼,腰间那半块玉佩。 “只是很普通的一块玉而已,小时候在家父书房找到,见着喜欢,就一直戴在了身上。” “浅儿还以为是师父跟其他姑娘的定情信物呢。”云浅脱口而出。 白玉樘微皱眉:“不曾记得家父说过,这半块玉有何特别,家父平日里生意繁忙,自然没空儿与我闲聊,只见着我喜欢,就随我拿去把玩了。” “哦,这样。”云浅随意应了一句,若有所思的夹着盘中菜。 见着小徒儿似是很关心他个人情况,他心中没来由一阵欢喜,紧忙解释道:“浅儿放心,为师乃一单身优质大好壮男,也没有任何婚配。” 云浅避开他妖娆的目光,微垂眉眼,安静的吃着桌上饭菜,不再多问。 白玉樘却嘴角含着淡笑,又为自己倒了一杯青花酒:“如果浅儿喜欢这半块玉,为师可以赠与你。” “当真?”云浅抬头,甚是惊喜的模样。 白玉樘眼尾轻撩,饶有兴趣的看着云浅惊喜的反应,眼中青烟缭绕似雾:“你我缘分如此之深,喜好也相同,浅儿若无婚配,可以考虑一下为师这个,可遇不可求的优秀好男人。若当真喜结连理,亲上加亲,那我的自然就是你的。” “师父,你喝醉了,又乱讲。”云浅往嘴里塞着馒头,不再吭声。 青花酒的香气怡人,白玉樘一杯下肚,可依然压不住他心底,兀自生长的意乱情迷。 隔壁桌断断续续传来谈话声,引起了白玉樘的注意。 “听说那城外的乱坟岗,又闹鬼了。” “哦,讲来听听。” “我也是听人说的,说有一瓜农,晚上收摊回家,路过乱坟岗时给撞见鬼了,听说那鬼长了一双拳头般大的眼睛,发着绿光,吓得那瓜农扔下摊子,连滚带爬逃走了。” “这瓜农也是命大,得亏跑的快,可算是保住小命了。” “谁说不是呢,一早就传出那乱坟岗闹鬼,他竟还敢从那里绕近道,这下可好,沾染上脏东西,回家就生了一场大病。” …… 白玉樘放下手中青花酒,微撩眼尾,目光如水般望着云浅:“若浅儿当真不怕鬼,敢不敢跟师父,去那乱坟岗探一下究竟,试试胆子?” 云浅干劲十足,微扬下巴:“我既然当了这擒鬼天师的伴徒,自然不怕,徒儿就跟师父走一趟。” “好,那我们师徒二人就会一会那绿眼恶鬼。” * * 天色已昏暗,从农舍窗户透出的昏黄光亮,笼亮了石阶路。 明月悬挂半空,澄白月光,映着远处山脉朦胧暗影。 师徒二人并肩走在安静的街道,公子白衣如皎洁月光,少女红衣如盛放的木棉,纤纤身影,才子佳人。 白玉樘双臂环胸,抱着赤云剑,眉眼如水,望着地上两个人的影子,有些发痴。 云浅偷瞄了一眼旁边高大的师父,月光下他侧脸精致迷人,可嘴角淡笑,面目含春,猜他又在那里想一些不正经的东西。 她眼尾收紧,冷冽表情只一瞬,又换上平时乖巧模样,轻声道:“师父,你还未教徒儿半招,当真遇着鬼,徒儿怕是帮不了师父。” 白玉樘缓缓抬起头,扬眉,想了想方才回道:“那为师先教你一招简单的,招魂肚皮舞,怎样?” 云浅木然望着前方,不知他讲的又是什么胡话。 “师父,这是什么招?” 白玉樘勾起唇角:“这招厉害了,但凡七尺男儿都接不住此招,魅惑诱人,勾人魂魄。” “那师父,可曾见过?” “怡红院见过一次,至今难忘。” “哦,难怪。”云浅咬了下唇,“师父以往的日子,过得可真是风流快活,怪不得性子这么野。” “浅儿不要误会,我是被好友强拉过去的,什么事都没发生,只看了一场肚皮舞而已,我到现在可依然是清白男儿身。”白玉樘轻咬唇,双眼迷离,左眼的朱砂泪痣,也似是噙着诱人的妖气,“为师当真可是个宅公子,乃居家好相公首选,无不良嗜好,最适合托付终身。” “师父,你再讲这些莫名奇妙的话,浅儿不再理你了!” 云浅红着小脸,气呼呼的朝前走去,不再理会他。 白玉樘跟在她身后,望着那抹小小红衣身影,他清浅勾着唇角,眼中似是蒙着一层光,迷离绚烂。 出了青西城最繁华的八香街,前方越发荒凉,人迹罕至。 月明星稀,约莫走了三里地,越发漆黑,只有树枝间流泻的月光,浅淡流转在师徒二人身上。 云浅警惕的望着周边,风掠过,树枝沙沙作响,那浓墨如深渊的黑夜,仿佛隐着各种妖魔鬼怪,伺机会突然扑过来。 白玉樘却若无其事的走在一旁,桃花枝子垂落半空,他伸手随意折了朵桃花,漫不经心的递给了身旁小徒儿。 云浅没搭理他,依然保持着警觉。 他随手将那朵桃花,含在嘴边,只觉有些阴冷,凝眸望去,前方就是城外的乱坟岗。 “师父,我们到了。” 白玉樘取下嘴边桃花,随手丢在身后,他瞥了一眼挂于腰间的青邪铃铛,见那铃铛没动静,想必这里没有名单上的厉鬼。 夜色笼罩下,乱坟岗似是蕴着一层黑色雾气,枯枝碎石,在那层黑色雾气笼罩下,鬼魅浮影。 云浅表面镇定,可脚步却怯怯停了下来,只觉身上阴冷,她不自觉朝白玉樘靠近了些。 远处突然闪现冷冽绿光,打眼望过去,朦胧诡异夜色中,似是一恶鬼张着血口大盆,步步逼来。 云浅蹙了下眉心,不自觉勾手抓住了,她身旁师父的衣摆。 白玉樘垂眸,勾起唇角,他伸手揽过小徒儿,转身,一同藏匿在了路边槐树的暗影里。 空荡阴森的乱坟岗,又突然响起怪异声音,听着像是摩擦的尖锐声,直磨得人心惶惶。 “师父,这是什么声音?”云浅缩在白玉樘宽阔的怀里,吓得小脸皱成一团。 白玉樘眼尾噙着迷离,他偏头望了一眼前方,下巴线条锋利,散着清冷性感,趁着月光他看到有几个移动的黑影,可看着却像是几个人影。 若是鬼,他应是看不到的。 他转头,垂下眉眼,怀里的少女,吓得瑟瑟发抖,他勾着唇角:“那恶鬼,正在磨牙齿。” “……师父,不如我们等天亮,再来捉鬼吧。” “若天亮,那鬼隐了身,捉不住的,况且今夜若不擒住,半夜那鬼会偷偷钻你床下。” 云浅的小手,攥着他衣角,垂着小脑袋:“师父,你不要乱讲!” “浅儿,为何发抖?” 少女闷着头,小声乖乖回:“师父,徒儿只是有些冷。” 他不肯放过她,继续逗她:“浅儿当真不是害怕?” “师父,我……我才没有害怕。”嘴上说着不害怕,身体却依然诚实的窝在他宽阔的胸膛里。 她赌上擒鬼天师伴徒的尊严,结果输的一塌糊涂。 少女娇软的身体躲在白玉樘怀里,令他心里泛起阵阵美妙的感觉,他隐着眼底微光,清懒倚着树杆,勾着似笑非笑的唇角:“那徒儿就跟师父,前去擒住那恶鬼。” “……徒儿遵命。” * * 从乱坟岗那里,不断传出摩擦的声音,阵阵磨人心。 云浅的双脚似是定住般,移动不得。 “浅儿,怎么不动,师父怀里是不是很暖和,不舍得离开?”白玉樘微扬噙满桃花的眼尾。 云浅刚才因害怕乱了方寸,脑袋一时发蒙,待她有所醒悟,她这才发现竟一直紧紧地抓着他腰间的衣摆。 孤男寡女的,着实有些过分亲密了。 她忙退后一步,抬眸,正撞上他那双迷离发痴的桃花眼,好不正经。 “师父,莫乱讲。” 月光下,她的小脸染上一层绯红,羞答答的,像一只懵懂无知的小奶猫,有些不知所措。 白玉樘终于放过她,不再逗她,收起唇边笑,低声安抚她:“浅儿可跟在我身后,我们前去探一探。” “是,师父。” 他转身,只感觉后面,红衣小女子紧跟在他身后,步步依赖着他。 乱坟岗杂石满地,空气里也弥散着,腐烂味道。 白玉樘的身影隐在黑暗中,身后一团小小身影,紧跟在他身后。 师徒二人,一前一后,朝着发出尖锐声音的地方,悄悄靠近。 “谁?” 俩人还未靠近,只听得前方一粗犷男声,隐在暗处大吼了一声。 云浅伸着小手,抓住了前面师父的衣摆,大气都不敢出。 白玉樘抱着赤云剑,淡然从暗处走了出来,月光下他面容清冷,却散着一股懒洋洋。 近了才看清,原来是三个盗墓者作祟,传言里的绿光,不过是他们盗出的绿宝石而已。 他表面虽然一副气定神闲,可心底已迅速分析当下局势,小徒儿现在还派不上用场,真要惹了那三个盗墓者,一对三,打不过,智取。 “干……干你娘,真遇到鬼了?”三人之中一毛脸大耳的人,粗着嗓子,碎碎念了一句。 白玉樘微低垂眉眼,居高临下的望着他们,眼底渗着寒光,幽幽来了一句:“你们好大的胆子,竟敢跑来盗我的坟墓。” 听他这么一说,那三个盗墓者噗通一声跪到了地上。 “公子莫怪,小的们无意惊扰,还望公子大人大量,亡魂莫缠着我们!” 三个人老实巴交的给白玉樘,磕了个响头。 月光下,他白衣素裹,渗着些许寒气,在这乱坟岗尤为清冷渗人。 那其中一个盗墓者,抬头,看到白玉樘腰上挂的半块玉坠,微微一怔,悄悄靠近身边人:“大哥,你看那鬼腰间,挂的竟是传说中的赤寒玉。” 云浅在白玉樘身后,听到赤寒玉三个字,小脑袋“嗖”的一下探了出去,她身子还躲在暗处,只露个毛绒绒的小脑袋,乱坟岗鬼影重重,寒气渗人,那画面似是白玉樘身体一侧,兀自生出个脑袋来。 “妖怪啊!” 三个盗墓者见状,连滚带爬的逃走了。 白玉樘垂下眉眼,心想他从小佩戴的半块玉,到底有何名堂,今日不断被人提起。 只是他还未瞥到腰间玉佩,却看到那青邪铃铛晃动了下,竟在这诡异阴森的乱坟岗响了起来。 “叮铃,叮铃,叮铃——” 5 白玉樘伸手,长指微蹭青邪铃铛,将铃铛上的金粉,擦于眼皮。 澄白月光下,他看到不远处,走来一白衣女鬼。 她一身如水纱织白衣,手持一把纯白油纸伞,伞的边缘垂落轻薄白纱,薄如蝉翼,夜风吹起,长长拖地白纱泛起涟漪。 枝上桃花纷纷坠落,花瓣四溅,落在油纸伞外的白纱上,却如水珠般隐入白沙中,消失踪影。 女鬼垂着眉眼,雪白皮肤,嫣红唇色。 “师父,怎么还不走?” 云浅也是肉眼凡胎,见不到那鬼,她抬头只看到白玉樘凝神的侧脸,他眼皮泛着浅金色微光,微抿着双唇,难得一见的认真模样。 “嘘,浅儿躲在我身后,不要发出声音。”白玉樘不动声色,淡然伸手,将擒鬼天师令牌藏至腰带中。 白纱女鬼一步步朝他们走来。 白玉樘只觉一阵寒气扑面而来,近了,才看到那女鬼五官秀丽,却始终低垂着眼皮。 女鬼停在他面前,不看他,只给他半张垂着眉眼的侧脸,湛白肤色,乌黑长发垂腰,耳后别着一朵白色芙蓉花,清秀惊艳,薄纱下若隐若现,若不知她是鬼,恍若天上仙女下凡。 “公子,小女子迷路了,可否送我回家?”女鬼细柔孱弱声音传来,勾人心魄。 白玉樘双臂环胸,握紧赤云剑,虽是女鬼,可有些过分好看了,他眼尾微撩:“敢问姑娘芳名,家住哪里?” 云浅探着小脑袋,一双大眼乌溜溜的转,她见不着那女鬼,不知师父又发什么痴,自言自语个什么鬼? “小女子名叫伶香,家住南枝城吉祥街。” “南枝城?”他勾起唇角,随意敷衍,“巧了,我们师徒二人刚好也要前往南枝城,那就顺路送姑娘回家吧。” “有劳公子了。”女鬼微颔首,抿着唇角笑意,抬脚朝前走去。 云浅望着前方一片黑暗,甚是疑惑:“师父,你是不是见着鬼了?” 白玉樘未回话,只是从胸口摸出那张厉鬼名单来,展开一看,果然有个叫伶香的厉鬼。 “运气好,我们可是撞见这名单上的厉鬼了。” “厉鬼?”云浅抬起下巴,一双眼里竟是惊恐,“长相是不是很吓人?” 白玉樘抬起脚步,朝前走去:“不,是美艳至极。” 云浅紧跟在他身后,怯怯道:“师父,那厉鬼会不会吃了我们?” 他勾起唇角,淡然伸过手,垂着长指:“浅儿若害怕,为师的手任你牵。” “我才不怕!”云浅理不直气不壮,却依然撒下豪言壮语,“徒儿原本就是擒鬼天师伴徒,定会协助师父捉了那厉鬼的!” “好,那为师就帮你擦些金粉,好让你看到那女鬼。” 云浅咬唇垂着小脑袋,闷声应道:“恩,有劳师父了。” 白玉樘抿着唇角笑意,长指微抹青邪铃铛金粉,抬手,轻轻擦于云浅眼皮处,“好了,你可抬头看一下,那女鬼真面目。” 云浅却始终低垂着小脑袋:“不了,师父,走夜路,要小心脚下。” 月光落在她稚嫩的小脸上,尤为的懵懂可爱,他禁不住痴痴望着她,眼尾染上醉意。 她纯真模样,无意撩拨着他,似流沙漫过他身体,只觉心底清清浅浅塌陷一片。 “师父,若真是名单上的厉鬼,为何不现在擒住她?”云浅始终不敢抬头看,低着小脑袋,只看脚下路。 听见云浅的声音,白玉樘回过神儿,抬眸,淡然望着前方女鬼:“为师只顾着看那女鬼美貌,一时想不起,身上那些捉鬼玩意儿,怎么用来着。” “……那,那可如何是好,我们就这么一直跟着她么?” 他双臂环胸,微耸了下肩:“常言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先摸清那女鬼底细,再做打算。” 云浅微撇小嘴:这师父太不靠谱了,怕是底细还没摸到,我们就被鬼吃了。 白玉樘望着前方白衣女鬼,蹙了下眉心,得亏刚才藏起令牌,若直接亮出擒鬼天师的身份,只怕还没出招,就被那女鬼撕个粉碎。 得想法子在天亮之前,将回阴泉贴于女鬼眉心,擒了她。 刚走出乱坟岗,前方女鬼伶香突然停了下来,她缓缓转头,眉眼低垂:“小女子有所失礼了,还未请教公子大名。” 云浅看那女鬼回头,忙躲到白玉樘身后,只探着小脑袋看了一眼,果然白纱女鬼美得令人无法移开双眼。 只是更吸引云浅目光的是女鬼左手虎口那里,竟纹着半个红色喜字。 白玉樘眉眼淡然,薄唇微启:“回伶香姑娘,在下姓白,名……” “快快住嘴!” 他名字还未报出,只见一青衣男子突然现身,伸手紧紧捂住了他的嘴。 “这白衣女鬼专门在夜里勾引男人,公子若报出你的姓名,定会被她勾了魂魄,挖你心脏,吸干你的血。” 白玉樘长指微叩青衣男子手背,示意男子将手从他嘴边移开,他快呼吸不上来了。 青衣男子终于松开了手。 趁着月光,白玉樘看清面前的男子,他一身青衣,额头系青色飘带,五官端正清秀,白皙面色虽多了些阴柔俊俏,可那狭长的双眼却锋利机警,隐着聪慧,左耳挂一银色耳线,垂至锁骨,闪着清淡光泽。 “华云天,你个甩不掉的狗皮膏药,今日又来破坏我的好事。” 华云天卸下背后木制箱子:“今日不但破你好事,定要让你魂飞湮灭!” 女鬼伶香勾起唇边寒意渗人的微笑:“只怕你没那个本事。” “看招!”华云天从木箱中拿出咒缚绳,摆阵,结印,那条挂着红色小铃铛的咒缚绳,从半空飞过,似是万串铃铛响,霎时困住恶鬼伶香。 白玉樘护着身后云浅,朝后退了几步,师徒二人躲在一边,观战。 风起,伶香白纱飘,那魔音穿耳般的铃铛声,似是乱不了她的鬼心,她淡然撑伞站在那里:“这么久了,你的功力竟丝毫没长进。” 华云天盘腿,席地而坐,嘴里不停念着咒语,他面前两张写满经文的咒符,跟着飘于半空,随即他将两指沾鸡血,点于咒符上,咒符兀自冒出火星。 “如意咒,化怨念,祛厉鬼。” 只见华云天指着恶鬼方向,那燃起的咒符,直朝着伶香飞去。 伶香垂眼,唇角微勾,她淡然转动手中油纸伞,白纱旋起,寒风骤卷,那燃火的咒符,还未接近她,便已被那阵怪风撕碎,连同先前困住她的咒缚绳一同分裂。 串串红铃铛,狼狈落一地。 华云天迅速从箱子里,又拿出一碗米饭,那米饭一半黑色,一半白色,他点燃三根香,插在米饭上,双手合掌念着咒语:“厉鬼伶香,作恶多端,地府鬼门大开,黑白无常速来所魂。” 咒语不停,法力初见成效。 只见女鬼伶香左手小指开始燃灰,逐渐化成灰烬,她抬眸,一双白色眼睛,充满戾气。 她抬手摘了耳后芙蓉花,丢于半空,数片花瓣落下,燃火,直朝着华云天飞去。 华云天合十的双掌展开,只剩指间相对,口中念出的咒语,字字变成黄色经文,呈螺旋状围绕着他,好似一个密实的网,挡了那些燃火的花瓣。 伶香侧偏头,看到她的左手十指已化灰,她抬眸,一双戾气白眼布满血丝,面容发狠:“华云天,多日不见,倒是长本事了。” 华云天依然盘腿而坐,口中咒语不停。 “厉鬼伶香,作恶多端,地府鬼门大开,黑白无常速来所魂。” 伶香嘴角隐笑,她的双眼已变成红色,手中伞旋起,眨眼功夫,飞至华云天头顶上,白纱罩着他,插在黑白米饭上的三根香,突然熄灭。 华云天睁眼,隔着轻薄白纱,只看到伶香狰狞的面容近在咫尺,她长伸着右手,指甲如刀尖般锋利,欲要挖取他的心脏。 “今夜就是你华云天的忌日!” 千钧一发时刻,白玉樘抽出赤云剑,割指腹血,刀刃染血,他大步跨出,挥剑斩了伶香的白伞,欲要斩向伶香,只见她一个腾空而起,躲了赤云剑,飞至半空。 白玉樘欲要追过去,却看到伶香身上垂落的白纱,突然似白蛇游离半空,丈丈逼近,朝着华云天飞去。 “小心!”白玉樘手握赤云剑,忙转身,想斩了那白纱,只是他刚跨出步子,那白纱却突然急转方向,卷走了站在一旁的云浅。 “浅儿!” “师父,救我!” 只那一瞬,云浅被白纱卷的无影踪,只有伶香冷冽的声音传来。 “公子,若想救回这姑娘,前来南枝城吉祥街天香府,若公子不来,我定将这姑娘撕个粉碎。” 话落,女鬼伶香卷着云浅一同消失无影。 华云天拍拍身上土,从地上站起来,安抚一旁焦急的白玉樘道:“公子莫急,那恶鬼目标是你,暂时不会伤害那姑娘。”他背起木制箱子,“我会跟公子一同前往,帮公子指引方向。” “有劳了。”白玉樘转身大步朝前走去。 华云天连忙跟过去:“还未请教公子大名。” “白玉樘。” “为何半夜跟那姑娘在这乱坟岗?” “捉鬼。” “……原来是同道之人。” 白玉樘惦记小徒儿,急急赶着路,但依然不忘打听那恶鬼伶香的来路。 “华兄可了解那恶鬼伶香?” “自然。”华云天抓着肩上木箱带子,“那女鬼在这一带作恶多端,专门在夜里勾引男子,挖心吸血。” “为何女鬼偏要让我去那天香府?” “八成看上公子了,挖心吸血之前,想与公子缠绵一夜。” “……原来如此。” 白玉樘摸了摸腰上各种擒鬼玩意,计上心头。 约莫行了半个多时辰,前方终于出现一座气派古宅,笼着迷蒙雾气,若隐若现。 抬头望去,隐约可看到三个大字,天香府。 “玉樘兄,我们到了。”华云天上前,直接推开了大门。 白玉樘跟着进入古宅,只觉寒气阴森,诺大空荡的宅子,枯草残花,寂静无声。 6 黑云遮月,暗影绰绰。 古宅深处,越发寒气浓重,白玉樘脚踩在枯枝上,发出清脆的碎裂声,他只觉得脚底自生一股寒气,寒了整个身子。 穿过院子,前方突然亮起火烛,暗红色鬼火漂浮半空,笼亮了整个前厅。 打眼望去,门柱上竟贴着喜庆大红喜字。 华云天微微摇头:“这女鬼怕是迫不及待,今夜想跟玉樘兄入洞房。” 白玉樘面目淡然,未显露任何惊讶神色,只是一心惦记着他的小徒儿,他左右查看,却寻不得小徒儿身影。 说起来进了这宅子,也未看到伶香的鬼影。 “浅儿。”白玉樘轻唤了一声。 突听得从隔壁屋子传来声响,白玉樘连忙大步跨过去,打开门,看到小徒儿被垂吊在屋梁上,白布封着嘴,扭动身子挣扎着。 白玉樘连忙拔出赤云剑,斩断绳子,跟着顺势环抱住云浅,揭了她嘴上白布。 “浅儿,你有没有受伤?”他解开小徒儿手腕上的绳子。 云浅摇着小脑袋:“师父,徒儿没事。” “浅儿可知那女鬼在哪里?” 云浅松了松被绳子勒红的手腕:“她说在你来之前,先泡个玫瑰花澡,没工夫搭理我,就把我绑在这里了。” 白玉樘:“……” 华云天一副我懂了的表情:“玉樘兄,那女鬼对你可真是一见钟情,怕是已经迫不及待了。” “也好,我也想会会她。”白玉樘难得一副认真的样子,“我先送你们出去,还有劳华兄帮忙照看一下我的小徒儿。” “放心,玉樘兄安心办事。” 白玉樘扶起云浅,三人正要离开,忽的一阵阴风吹过,霎时,屋子里门窗紧闭。 “公子,你让伶香等的好辛苦。”一声女子娇柔魅音骚气冲天,不知从哪儿飘来。 白玉樘连忙将云浅护在身后,可还未看到伶香鬼影,只见一丈白纱突然窜至他面前,困住他手腕,迫不及待将他拉入一房间。 屋子里像是散着迷迭香,香气缭绕。 白玉樘警觉的望了一眼四周,困在他手腕的白纱,已自行解开,从地上游离到屋子的里间。 “公子,伶香在里面。”娇媚声音依然勾着他。 他手握着刚才被白纱紧紧缠绕的手腕,稍微松动了下,循着声音走进里屋,看到伶香正对镜梳妆。 她纤纤手指,打开黑色雕花妆匣,拿出嫣红口脂,抿了双唇。 这会儿,她只穿了件薄透白纱,裸着皙白双肩,如玉锁骨,娇美动人。 白玉樘双手环胸,随意倚靠着门框,望着镜中的伶香,微挑眉,姿态蛊惑:“伶香姑娘,今夜可真是妩媚动人。” 伶香缓缓抬起眼皮,黝黑双眼水波流转,白玉手指撩着长发,指甲上的豆蔻嫣红,尤为诱人。 她起身,薄透白纱自腰间散开,裸着修长白皙双腿。 白玉樘微垂眼眸,瞥了一眼她那双,半隐在白纱中的朦胧诱惑双腿。 伶香走近他身边,一双手不安分的抚摸着他宽阔胸膛:“公子,今夜让伶香服侍你,可好?” 他勾着唇角,懒散笑意:“若能跟伶香姑娘,共度春宵,风流快活一夜,做鬼也值得。” 她跌进他怀里,娇软身子紧贴着他胸口:“公子的嘴,真是要人命。” 他伸手将她抱起:“伶香姑娘,还怕丢了性命?” 女鬼咬唇,故作娇羞,柔白细腕却紧揽着他。 屋外,云浅着急忙慌的找着师父,可古宅里屋子连屋子,她接连找了几个屋子,却都未寻到师父的身影。 “师父!你到底在哪里?” “姑娘莫急,玉樘兄吉人自有天相,不会出事的。”华云天跟在云浅后面,安抚了一句。 云浅却不罢休,继续寻找,终于在一间屋子窗户上,看到两个紧挨着的身影,还传出些许动静来。 她欲要闯进去,华云天却抓住她手腕,手指比在嘴边,示意她不要鲁莽,跟着又拉着她贴近窗户。 “姑娘,偿若你现在进去,惹恼了那厉鬼,浴火攻心,我们定必死无疑。”华云天将肩上青色飘带,撩至身后,“我们且稍安勿躁,待女鬼情浴乱心,神志迷幻时,我们再冲进去也不迟。” “华公子为何这样讲?” “且听里面动静,便知。” 屋里,白玉樘将女鬼伶香抱到床上,垂眼抿着唇边笑意,望着似是将要绽放的伶香,他卸下挂在腰间的赤云剑,刚要拆了那蹀躞,手上动作却顿了下:“我有个新玩意儿,增加情趣,伶香姑娘可否想试一下?” “今夜伶香就是公子的人,公子可随意折腾。” 窗外,云浅蹙着眉心,刚要伸手点破窗户,却被旁边华云天拦了下来。 “姑娘,莫看,少儿不宜。”讲完,华云天却顺手捅破,他自己面前的窗户纸。 云浅:“……” 云浅脸颊晕着绯红,将耳朵贴近窗户,只听得屋内,白玉樘低沉撩人的声音,再次传来:“绑住双手,浴仙浴死。” 他双眼迷离,清淡咬唇,掏出腰间的蛊阴绳,姿态撩人的绑了女鬼伶香的双手。 “恩~~公子,你坏死了。” “还有更坏的,伶香姑娘可不要喊破喉咙。”他微挑眉,又用蛊阴绳绑住女鬼的双脚,“双手双脚,死去活来。” 女鬼伶香有些按耐不住,在床上蠕动了下:“公子,不要,伶香会受不住的。” 白玉樘低垂着眼,抿着嘴角淡笑,将手上的蛊阴绳,淡然打了个死结。 屋外的华云天扒在窗口,看得津津有味,双眸闪着奇异淡光。 “玉樘兄这招数前所未闻,改天定要请教下。” 华云天讲完,无意瞥到旁边的云浅,看她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他才讪讪闭上了嘴。 “公子,不要,伶香受不住了。” 云浅倚着墙边蹲下,捂住耳朵,挡了那些污言秽语。 屋子里,白玉樘兴致正浓,只是先前迷离的双眼,已多了些寒意。 他冷眼望着紧勒着女鬼的蛊阴绳,她微微动一下,蛊阴绳就会更紧地缩紧,像是要陷入她骨血里。 “正好,我送你上路。” 伶香望着闪着暗绿光芒的蛊阴绳,她黝黑双眼瞬时变成白色,面目也狰狞了许多,可依旧挣脱不了那绳子。 “你到底是谁?” 白玉樘清懒掏出腰间令牌:“擒鬼天师,白玉樘。” 伶香只觉自己这次在劫难逃,她不再挣脱,只是张开血口大盘,只见她口中飘出一串文字,可很快字字又迅速隐入空气中。 白玉樘顾不得看清那些消失在空气中的文字,他迅速摘下回阴泉,取了一个铜钱,贴于厉鬼眉心,那恶鬼凄惨大叫了声,遂化成一股黑烟,绕在铜钱上,一同隐入阴地。 他掏出厉鬼名单,眼见着上面伶香二字,墨水好似隐入宣纸中般,一点点的消失了。 诺大天香府,也在瞬间化为灰烬。 收了厉鬼伶香,白玉樘欲要转身离去,只是刚迈出步子,就看到门口云浅气咻咻的样子,她嘟着嘴,似是在跟他发脾气。 华云天凑近他身边,用肩膀小小撞了下他:“玉樘兄,这绳子哪里买的?” “那阴地使者送来的,说是擒鬼天师的装备。”他随口回了一句,将蛊阴绳放入口袋中。 “原来玉樘兄是擒鬼天师?” “恩,正是。”白玉樘望着小徒儿突然转身走掉的背影,她在生什么气,他已猜出三分。 “难怪,不过刚才我跟那姑娘蹲在窗边,差点以为你跟女鬼行了房。”华云天长指绕着耳边银色链子。 白玉樘转头,眉心微蹙:“刚才我小徒儿就在屋外?” “恩,兄台的小徒儿似是很紧张你这个师父,找遍了每个屋子,后来才听到这屋子里的动静,但是我怕惊扰了那女鬼的好事,所以才一起躲在了窗边。” 他垂眸,心里刚才的猜想得到了证实,小徒儿果然生气了。 “今晚,我们就在此歇息一晚,天亮再做打算。” “也好。” 华云天应了白玉樘的提议,卸掉背后的木箱子,随意找了个干净的地方,落坐下来。 白玉樘趁着月光,很快就在一棵树下,找到了小徒儿。 远远望去,只见一团红红的小影子,安静的坐在那里。 他走近,挨着她坐了下来,低声问她:“浅儿,为何不理师父?” 云浅倚着树杆,闭上了眼:“乏了,我要睡觉了。” 他微挑眼尾:“刚才浅儿都听到了?” 澄白月光下,她脸颊兀自染上绯红,别过了脑袋:“师父可真是好兴致,一边捉了鬼,一边又享尽女色。” “她是个女鬼,何来享受?” “师父自己心里清楚,何必让徒儿再去提醒。” 他垂眸,脑海里闪过一个画面,正是伶香极致诱人的身材,唇边不禁漾起淡笑:“说来那女鬼的确诱人,香酥雪腻,长腿撩人。” 云浅咬唇,遂气呼呼转过小脑袋,却正对上他那双迷离蛊惑人的桃花眼。 “可在我心里,她不及你半分。” 她转头,微垂下眼皮,避开他发痴的眸子,小声嘀咕道:“师父又乱讲,你我相处不过才一日而已,又怎能知我是什么人。” “一日又如何,有些人遇见,一眼就会误了终身的。” 云浅低垂着小脑袋,不再理会白玉樘的胡言乱语,她只觉得耳根有些发热,心头也莫名悸动。 白玉樘望着小徒儿微微发红的耳根,眼底盛满醉人的月光,闪着微淡光泽。 “浅儿刚才被那女鬼捉去,为师当真担心的要命,生怕再也见不到浅儿。”他凝眸望着她侧脸,“浅儿刚才是不是也很担心我?” “师父那么有本事,何须浅儿多余的担心?”她口是心非,这般嘴硬道。 他淡笑,不再逗她,倚着树杆,闭上了眼:“浅儿刚才说乏了,早些休息吧,若树杆不舒服,为师的怀抱,你可随时扑过来。” “不了,浅儿就不打扰师父休息了。” 云浅咬唇,微垂着眼,瞥见白玉樘腰间玉佩,冷白月光下,她眼底多了些寒意。 她想,刚才一定是担心这赤寒玉来着,才不是担心这个油嘴滑舌的师父。 这般赌气的想着,可耳后红晕,加急的心跳,待等了些许,才慢慢平息。 云浅的心思隐在暗夜里,似有似无,许是真的有些累了,她来不及细琢磨,便迷迷糊糊的睡去了。 7 红日逐退星月,天边泛起鱼肚白,日出东方笼亮整个大地。 次日清晨,白玉樘醒来睁开眼,身旁小徒儿已不见身影,他起身,刚转身就看到云浅站在那里,她面前华云天抱着一棵树,畏畏缩缩的样子。 他走了过去,不解问道:“浅儿,发生什么事?” “师父,我早起想去买些早点,所以就来问问他,看哪里有得卖,结果他说不认识我。”云浅如实告知。 华云天缩在树干上:“姑娘,小生真的不认识你啊。” “你看,师父,短短一夜而已,他好像变了个人似的。” 白玉樘抱起双臂:“华兄,昨晚你在乱坟岗捉鬼,我们一同前往这里擒了伶香厉鬼,当真不记得了?” “乱讲!”华云天吓得十个手指头都在发抖,“我生平最怕走夜路,怕鬼,怎么可能跑去乱坟岗捉鬼?” “……你可知自己叫什么?” “华云天。” “家住何方呢?” 华云天抱着树杆,念念叨叨:“我叫华云天,今年二十三岁,家住南枝城……我叫华云天,今年二十三岁,家住南枝城……南枝城哪里来着?” 白玉樘:“……” 树上的鸟儿叽叽喳喳的叫着,白玉樘微蹙眉心,上下打量了一番眼前的华云天,看他那双狭长的眼,日光下懵懂胆怯,少了昨夜的锋利机警,眼下白日里竟多了些无辜纯良。 这一夜究竟发生何事,一样的名字,本是同一个人,可这个人性情却大变,昨夜里的暗夜捉鬼勇士,天亮却摇身一变,成了一个玉面小生。 云浅拿过地上的木制箱子:“华公子,这是你的擒鬼装备箱子,昨夜你就是用这些玩意儿捉鬼的,当真不记得?” 华云天看都不敢看,背着手摆了摆:“哎呀,姑娘饶了我吧,小生平日里只拿书本,从不动刀剑棍棒的。” 云浅拿着箱子,欲要上前让华云天看清楚,却被白玉樘拦了下来:“浅儿,莫在为难华弟。” “可是师父,他现在什么都不记得,我们还要赶路,总不能把他一个人丢在这里。” 华云天不认那箱子,云浅只好乖乖帮忙背在了身后。 “不急,我们先带华弟,去吃些早点,再来商量吧。” “那好吧,浅儿听师父的。” 三个人走到街上,随便找了个早点铺子,点了些包子。 刚端上来的包子有些烫,云浅吹了吹,方才抬头望着白玉樘:“师父,徒儿有些话想说。” 白玉樘目光如水的望了过去:“浅儿讲来就是,为师都听你的。” 晾在一旁的华云天,怕是饿极了,正小口不停地吃着包子。 “这次捉了厉鬼伶香,浅儿觉得胜在我们恰好撞见,可是其他厉鬼,我们始终没有目标,总不能整日在街上瞎晃,等着碰见,未免有些浪费时间了。” 听见厉鬼二字,华云天差点被口中的包子噎到。 白玉樘顺手为华弟倒了杯茶水:“浅儿果然不愧是天生的伴徒,不过为师也想到这点了,所以等下我们就去找家装备店,再购置些小玩意儿。”他将另一杯茶水,推至云浅面前,“先吃早点。” 一直安安静静坐在那里,吃包子的华云天,突然抬头望向云浅:“姑娘,你一早就跟着我,还对小生甚是关心,莫非你是小生的家妻?” “当然不是!” 师徒二人异口同声的回了华云天。 吃罢早点,云浅起身,欲要背起箱子时,却看到白玉樘单手接过去,放到了他一边的肩膀上。 南枝城的吉祥街,也是城中繁华的一条街,街上摊贩,酒馆,当铺,药店,店铺云集,热闹非凡。 白玉樘望着那些店铺,找寻着擒鬼装备专卖店,突见得一店铺装饰怪异,门匾上也写着特殊用具。 “看来是这家了,浅儿,跟师父前去看一下。” “是,师父。” 华云天站在门口,怎么都不肯走了。 “华弟,你当真不想进来?” 华云天摇了摇头:“不了,我还是在门口等着你们吧。” “也好。”白玉樘卸下肩上箱子,放到地上,“你就原地在这里等我们,切莫乱跑。” 师徒二人并肩走进了那家怪异的店。 进了店,云浅抬眼望去,竟是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薄纱衬裙,皮鞭子,还有些类似胡萝卜的布制玩具。 白玉樘眼尾也瞥到了那个胡萝卜玩具,他眉眼带笑,瞬间明白那是什么了。 “浅儿,你在门口等我。” “好。” 店小二从柜台抬起头:“客官,来点儿什么,小店应有尽有,包公子飘飘欲仙。” 白玉樘凑过去,轻咳了下:“你这里最厉害的一件宝贝是什么?” 店小二转身拿出一本书,递给白玉樘:“我们新到的春宫图,九九八十一式,公子可喜欢?” 白玉樘随手翻了下,眉飞色舞:“一零一式,可有?” “哎哟,公子好兴致啊。” 店小二重新又拿出一本书,递过去:“公子今日莅临小店,若满三两,我们有上好鱼鳔赠送。” 云浅在门口听得羞愧难当,她虽刚满十九岁,可对男女之事也略知一二,尤其是听到春宫图三个字,方才醒悟这原来是个不正经的小店。 她随手拿起身后的胡萝卜,丢了过去:“师父!” 白玉樘淡然伸手,接过云浅从半空丢来的胡萝卜,拿到手上才看清,萝卜底端还有两个,溜圆的水萝卜。 这造型着实逼真的有些过分了。 店小二看到门口的云浅,小眼睛滴溜溜的转:“难怪公子兴致这么高,家中小娘子长得如此美艳,好似那天女下凡。” 白玉樘怀抱萝卜,双眸青烟升起:“莫对我那小徒儿无理,不过以后她若肯点头,我定八抬大轿娶她过门。” “那小的祝公子早日美梦成真,喜结连理,三年抱俩。” “借你吉言。”他伸着长指,轻点了下一零一式招数,“这本我要了,包起来。” “好嘞。” 云浅咬唇,只觉脸颊发烫,于是气呼呼的转身离开了小店。 白玉樘将买到的亲热武打教程,塞进胸口,却未离开,依然倚着柜台。 “店家,问你一件事,这里的擒鬼装备店,在哪里?” * * 白玉樘淡然走出那间不正经小店后,瞥了一眼前方的小徒儿,却只见她瞪了自己一眼,自顾朝前走去。 “浅儿,等等师父,我已经打听到了。”他拎起地上箱子,追了过去。 云浅不转身,也不理他。 华云天紧跟在白玉樘身后,探着脑袋问道:“还未请教公子大名。” “白玉樘。” “玉樘兄,我们现在要去哪里?” “华弟,你且跟在我们身后,不要乱跑。” “哦。” 白玉樘望着小徒儿美艳的身影,目光浅淡温和:“浅儿,前方直走,见着保堂街再左转。” 接着他关心的问道:“浅儿,你热不热?” 见小徒儿始终不回话,他不死心的又关心道:“浅儿,你渴不渴?” 云浅听着后面不断传来白玉樘的声音,她却一直未转身理他。 “玉樘兄,我又热又渴。”华云天疾走几步,赶了过来。 白玉樘清淡平移了下眸子:“华弟稍加忍耐,办完正事,我们再休息。” 华云天:“……” 云浅闷头赶着路,抬眸,瞧见那保堂街,于是左转,身后却未再传来白玉樘叮嘱的声音。 不知是不是她走得太快,两个男子还未跟上,她欲要转身探个究竟时,眼前突然出现一串糖葫芦。 “浅儿,不要不理师父了,好不好?” 她咬唇,伸手接了那串糖葫芦,软软开口:“师父,接下来怎么走?” 白玉樘眉眼带笑:“跟在我身后就行。” 进了保堂街,行人越发稀少,越往里走,巷子越发狭窄逼仄,青砖红瓦也逐渐变成黑色,墙面上半镶着牛头马面,阴森诡异。 白玉樘走在最前面,还未走到尽头,巷子已只剩下他们三人,抬头,竟见着天空笼着一层黑云。 云浅警觉的跟在师父身后,这黑色墙面似是变得虚幻,看起来似直,却又像是蜿蜒曲折。 华云天几乎闭着眼前行,他也不清楚究竟行至何方。 就在这时,前方突然现出一家黑色气派店铺,门庭清冷,笼着黑烟,正中一红色门匾,上写五个金色大字:擒鬼装备店。 门匾下方还有一行小字:冥阴府官方指定正品擒鬼装备店铺。 白玉樘停了下来:“看来就是这里了。” 他回头望了一眼小徒儿:“浅儿跟我一同前去,也好给你购置一些装备。” “是,师父。” 白玉樘顺带瞥了一眼,闭着双眼的华云天:“华弟,你且在这里等我们。” 华云天闭着眼点了点头。 师徒二人刚迈出步子,突然从墙两边出现半张黑色铁门,只见那铁门迅速合二为一,挡住他们前行。 见状,白玉樘条件反射的忙上前一步,将云浅护在身后。 这时,黑色铁门上端,开了个小天窗,跟着现出一只硕大红色眼睛,扑闪着望着他们。 “来者何人呢?”那声音似近似远,缥缈虚幻。 “擒鬼天师,白玉樘,还有我的小伴徒,罗云浅。”白玉樘如实禀报,“我们是前来购置一些擒鬼装备的。” “可有令牌?” 白玉樘长指撩了一下,腰间垂挂的擒鬼天师令牌。 红眼珠朝下转动了些:“等着。” 小天窗关闭,里面没了动静。 云浅在白玉樘身后探头问道:“师父,当真是这里,会不会有诈?” “若真有诈,又何须这般阻拦我们,浅儿莫怕,跟在为师身后就行。”白玉樘微侧下巴,柔声道。 话刚落,眼前黑色铁门又缓缓打开了,只是刚才的店面却已看不到,入眼皆是氤氲在空气中的,浓浓的黑色雾气。 “白公子,请进。”刚才那只红眼缥缈的声音,再次传来。 云浅望着眼前浓的化不开的黑雾,依然有些担心:“师父,有些怪异。” “无碍,本就不是平常所见的店。”白玉樘凝眸望着黑色雾气,握紧腰间赤云剑,“浅儿,跟师父进去。” “恩。” 师徒二人抬脚跨进黑色浓雾中,只听得身后铁门又重重的合上了。 8 不知走了多久,浓雾渐渐稀薄,越往里头走,黑色雾气越发清淡,待雾气散去,眼前景象终于清晰明朗。 刚才那只红眼睛,近看,原来有巴掌大的身体,着一身黑色袍子,飘于半空。 “白公子,欢迎莅临小店,请入店。” 再往里看,店门口画风突变,喜气洋洋,彩带飞舞,还有两个着妆性感亮丽的女子,分别站在门外,招揽客人。 如今世道,生意难做,为了店里销售业绩,各家使出各种花招,南枝城这家捉鬼装备店,自从安排这美艳小女子驻店,生意尤为火爆。 白玉樘凝眸望去,那两个女子身材可谓别致姣好,前凸后翘的。 细看,两个女子一身紧致红衣,半裸一对白玉珍宝,柳叶腰,半裙开叉,裸着白皙长腿,红色系带鞋子,嫣红带子绕在纤细脚踝,别有一番风情。 白玉樘眉眼舒展,勾起唇角,双眼越发迷离。 “公子,店里新来了一批货,清单看一下。”左边那女子递给他,一张新品清单。 “好。” “公子,今日满三件,可任意赠送一件,这等优惠,千万不要错过哦。”右边女子也娇滴滴的凑到他身边。 “买。” 云浅抿着嘴,一脸黑线跟在后面。 白玉樘眉眼带笑,被两位娇媚肉弹,左右紧紧相拥着,他只觉整个身子顿感轻飘飘的。 进入店内,入眼皆是奢华装饰闪瞎眼,比起店面的简约低调,店里华丽的布置,很难相信这竟是个售卖捉鬼装备的店。 红眼睛从别处飘过来,幽幽道:“公子,稍候,我去请掌柜的出来。” “有劳了。” 白玉樘低头浅笑,逗着怀里的小娘子:“店里可有衣服售卖?” “公子想要什么样的?” “你身上这套,我甚是中意。” “公子要买给谁呢?” 他咬唇淡笑:“买给我将来的小娘子,她皮肤雪白,很趁这红色。” 云浅被晾至一边,她咬唇,眼神发冷,四处望了下,手边都是些生冷武器,丢过去怕伤到那个又开始不正经的师父,只得作罢。 “将来?”怀中女子捂嘴偷笑,“公子若不知你那小娘子的体型,这种紧身衣不好随意买的。” 白玉樘勾起唇角:“无碍。”他转头望向云浅,双眸烟雾缭绕,“浅儿,我看为师未来的小娘子,与你的身形甚是相似,你可否帮为师,试件衣服?” 云浅赌气转过脸,不看他,冷冷丢过去两个字:“不要!” 他撩起眼尾,桃花四溅,刚想要张开说话,突听得一阵尖细的声音传来。 “白公子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望白公子见谅。” 白玉樘转头望去,只见一肥头大耳男子,着一身靛蓝银丝云翔长袍,鼻头尤为溜圆红肿,模样怪异。 那人走到白玉樘身边,拱手作揖:“白公子,我是这家掌柜,有什么需要,尽管知会小的。” 掌柜身形敦厚,可声音却格外尖细,听来有些刺耳。 白玉樘回礼:“劳烦掌柜介绍些,实用且必买的捉鬼装备。” 掌柜伸手引路:“白公子,请随我而来。” 白玉樘转头,跟云浅眼神交汇了下,师徒二人一同跟了去。 掌柜走到一排木柜前,拿出一件类似八卦盘的装备,递到白玉樘眼前:“白公子,这件宝贝,但凡莅临小店的擒鬼天师,可是必须要收入囊中的。” “还劳烦掌柜详细告知下。” “这是探灵盘,可以准确找到厉鬼的方位。”掌柜摁了一下开关,手中探灵盘上方小匣子开启,跟着探出一条小黑蛇,张着血口大盆,“只要将所擒厉鬼名字,写于纸上,放入这小蛇口中,小蛇即刻会隐入这卦盘中,稍作寻找,卦盘指针所指方位,即是那厉鬼所在方位,待小黑蛇再次出洞,吐出口中纸,公子展开即可看到,那鬼究竟在何城何街道。” 掌柜又从探灵盘底部拉出一小抽屉,里面是一沓子黑色宣纸,抽屉左侧凹槽中,还有一根红色毛笔。 “白公子,这里就是写下所寻厉鬼名字用到的纸和笔,这毛笔是我们改良后的,无需另外准备墨水,只要轻轻摁这顶端按钮,自会出来红色墨水,实乃方便携带。” “果然是个好玩意儿,收了。” “不过,白公子切莫记住,这探灵盘只能用于查找公子名单上的厉鬼,若公子写了其他厉鬼名字,偿若不在这名单之上的,强行打探,只会令这探灵盘自行毁灭。” 白玉樘微点了下头,懒懒道:“掌柜放心,其他厉鬼,在下没任何兴趣。” 云浅上前一步,接了掌柜手中的探灵盘。 “白公子,且跟小的再看一件宝贝。”掌柜又从柜中,拿出一根小指粗细的麻花绳,黄色,半尺,细看之下,绳子上还印有细小的经文。 “这绳子有何之用?” “若公子未能及时擒住那厉鬼,令他逃脱,小的手上这绳子即可发挥作用。”掌柜将绳子拿到白玉樘面前,“这绳子叫做引路火,公子跟那厉鬼打斗,定会沾染厉鬼身上的煞气,只要将绳子放于染了厉鬼煞气的掌心,两手再合力搓之,即可点燃火,丢于半空,一路跟着,定会找到那厉鬼藏身之地。” 白玉樘抱起双臂,微挑眉毛:“掌柜这里,果然都是些好玩意儿,先给我来十根引路火。” “这就帮公子包起。” 白玉樘目光微斜,无意中瞥见,柜子里一宝贝如此眼熟,细看,果然跟他身上所配蹀躞,一模一样。 “原来掌柜这里,也有擒鬼六件套么?” 掌柜将包好的十根引路火,递给了云浅。 “实不相瞒,公子身上这套,其实也是出于我们这类装备店,至于哪家店就不清楚了,不过这六件套乃基础装备,阴地总会派人随机入店,大批量采购,再分发给擒鬼天师。” “……原来如此。” “白公子还有什么想要的,可以随意看一下,今日小店满三件,可任意送一件。” “好。”白玉樘随意张望了下,“还有劳掌柜,帮我家小徒儿也选一些,适合她用的装备。” 掌柜望向了云浅:“好,好,那姑娘请这边来。” 云浅跟了过去,她倒是对那些五花八门的装备,不太感兴趣,只选了可将厉鬼圈地为牢的灭魂针,还有识破厉鬼谎言的真心丸。 而她最中意的其实是个药盒子,日常伤风跌打用药齐全,甚是喜欢。 “头一次碰到有伴徒姑娘,这般中意这药盒子的。” 云浅将药盒子背到身上,回道:“出门在外,若生病,怕是不能及时寻到郎中,只能学会自救了。” “白公子,好福气啊,有个这么贤惠的小伴徒。” 白玉樘眉眼带笑,未回话,心中却暗喜,这小徒儿果然是居家娘子首选呐。 * * 师徒二人购置完,走出那家店,再回头望,已是来时的模样,黑色铁门消失,店铺门前甚是冷清。 华云天还等在那里,见师徒二人终于出来,他迎了上去,急切道:“可算见着你们了,小生等的肚子都饿了。” “华弟久等了。”白玉樘抬头望天,估摸着差不多已是正午时分,于是他又说道,“出了这巷子口,我们去吃些东西,再赶路吧。” 云浅将买来的新装备,一一放进华云天的木箱里,刚要背起,这次依然被白玉樘抢过,背在了他一旁的肩上。 “浅儿,想吃什么?” “徒儿不挑食的,一切听从师父安排。” “玉樘兄,小生也不挑的。” 白玉樘清淡扫了一眼华云天,随即眉眼淡笑的又望向小徒儿:“牛肉面,如何?” “我行的,玉樘兄。” 白玉樘:“……” 三人刚走出巷子,只见迎面走来个暗红长袍男子,拦住他们去路,突然扑通一下跪在地上哀求道:“公子,求你帮我们擒住那厉鬼,还我家一个安生吧。” 听见厉鬼二字,华云天吓得一个机灵,直接躲到了白玉樘身后。 云浅忙上前扶起暗红长袍男子,随口询问道:“公子,有什么事先起来,慢慢跟我们道来。” 白玉樘淡然站在那里,垂着眼眸,青邪铃铛未响,名单上的厉鬼不在近处,他也懒得出手。 “多谢这位好心姑娘。”暗红长袍男子用长袖擦去眼角泪,“鄙人姓张,名俊飞,是南枝城张员外的女婿,最近家中窗前日日现出一女鬼,做法驱鬼,可谓用尽各种法子却无济于事,家中老丈母和内人,因惊吓过度双双病倒,终日卧床不起。”他眼皮微垂,望了一眼白玉樘腰间的令牌,“在下每日都来这巷子口守候,听说这里可以遇着擒鬼天师,今日终于碰到,所以才这般惊扰了各位,还望公子出手相救,偿若当真捉了那女鬼,我们定会重金相谢。” 白玉樘清凉掀起眼皮,毫无帮忙意向,只淡然回道:“在下的确是擒鬼天师,不过只捉名单上的厉鬼,其他无关的,没兴趣。” 张俊飞又噗通跪到地上:“公子若见死不救,那我就在此地长跪不起。” 白玉樘眸子清淡平移前方,不再理会死缠烂打的张俊飞,刚要抬脚离开,只觉自己身后衣摆,被他的小徒儿扯了一下。 他侧头,正撞上她那双水灵清澈的眸子,模样也甚是乖巧可爱。 “师父,我们就帮帮他吧,只当是多积些阴德。” 他勾起唇角,低声逗她:“若那阴德积得多,可否早日娶你过门?” 云浅望着他不正经的神情,用手指戳了下他:“师父,莫乱讲话。” 华云天凑了过去,不识趣道:“玉樘兄,牛肉面何时能吃上?” “……不吃面了,带你去吃大餐。” 白玉樘向后退了一步,神情淡然望着地上的张俊飞,他微扬下巴:“前方带路。” * * 张员外家在南枝城的西平街尾,穿过热闹集市,前方现出一拱桥,碧绿湖水,一派小桥流水人家,怡人风光。 “各位,这边走,下了桥,不多远就到我家了。” 路边垂杨柳,垂下万条绿丝绦。 白玉樘伸手拨去,垂在云浅眼前的柳条,淡然问了句:“张兄,可否详细讲一下,关于那女鬼的来龙去脉。” 张俊飞放慢脚步,并肩走到白玉樘身边,娓娓道来:“三个月前,我那老丈人晚上就寝时,突然看到窗外有一影子,于是老丈人命下人去查看一下,结果打开窗又不见那人影,可是听老丈人后来说,后半夜他突然惊醒,又见那人影站在窗外,披头散发的。” “这女鬼倒挺执着,接连三个月跑来骚扰,那敢问张兄,之前是否得罪过人?” 张俊飞想了下,摇摇头道:“我也是去年刚入赘张家,不过接触这一年,张家人里里外外还算和善,那老丈人脾气虽古怪了些,倒也没听说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这倒稀奇了,无冤无仇,那女鬼因何这般执着?” “我们一家也是想不通,请来道士做法却无济于事,想尽法子,可就是赶不走那女鬼。” “师父,依浅儿想可能是风水问题。”云浅抓着身上药盒带子,偏头插了一句。 白玉樘弯起笑眼,柔声回了云浅一句,“浅儿真是聪明,娇美可人还这么冰雪聪明,怎会这么迷人?” 云浅未再理他,低头匆匆朝前走去。 华云天探出脑袋:“玉樘兄,何时可以吃大餐?” 白玉樘平淡移了下眸子,未理会华云天,兀自朝拱桥走去。 “这位小弟莫急,很快就到我们家了,到时定会准备一桌上好菜肴,招待各位。” 走上拱桥,碧绿湖水近在眼前,白玉樘偏头望了一眼,湖面上倒映着圆形拱桥,湖水深不见底,只看见水中浮游的水草。 偶尔一条鲤鱼游过,湖面泛起碧皱波纹,层层推进,清浅消失,只剩幽绿水草轻轻摇曳。 下了桥,那张员外府已近在咫尺。 9 白玉樘站在张府外,他清懒抱着双臂,长指叩着一边的手肘,日光下,他眯眼望了一圈张府的周边。 张府所在位置极佳,依山傍水,环境清雅,明朗洁净,这么看过去,不像是会有风水的问题。 张俊飞冷不丁兀自拍了下脑门:“瞧我竟如此失礼,这么一路走来,还未请教诸位大名。” 云浅看白玉樘有些晃神儿,于是她回道:“我师父是白玉樘,这位公子叫华云天,叫我云浅就可以了。” “有劳云浅姑娘了。”张俊飞伸手邀请道,“各位,里面请。” 白玉樘他们被邀请到了张府,正赶上中饭时间,一行人落座在餐桌前,同坐的只有张老员外,他果然性格有些古怪,介绍完自己,就一声不吭坐在那里,只是不停望向白玉樘。 只是不多久,老员外突然开口问白玉樘:“这位公子如此俊美,当真是个擒鬼天师?” 白玉樘直起腰,原本在想腰间的青邪铃铛未响,果然名单上厉鬼不在这里,突听见耳旁传来声音,他焦点不定的眼神,缓缓游离到老员外身上:“正是。” 员外府的下人将备好的菜肴,一一端上了桌。 华云天许是真的饿了,待张俊飞招呼完,他便埋头吃起面前的佳肴。 白玉樘帮云浅夹了些菜,他旁边的老员外不吭声的,一直帮他夹着菜,他有些不适应,却也盛情难却。 一顿饭白玉樘吃得甚是拘谨。 “白公子,不知饭菜可否合口?” 白玉樘放下筷子:“多谢张兄款待,还劳烦张兄现在带我们看一下,那个闹鬼的房间。” 张俊飞起身,伸手邀请:“有劳白公子随我这边来。” 云浅跟随白玉樘一同起身,前往闹鬼房间。 华云天独自留在餐桌前,他微微点头致意老员外,却看到老员外起身坐到他身边。 “这位公子长相如此清秀端正,难道你也是捉鬼的?” 华云天连忙摆摆手:“不,不,小生乃一届书生,平生最怕鬼。” “哦。”老员外上下打量着他,“近看,公子长得可真俊俏。” 华云天避开老员外怪异的眼神儿,埋头继续吃饭。 * * 穿过长长的凉亭,行至张府的后院,张俊飞突然停下,不再往前迈步子,只远远的指着一间房:“白公子,楼上最西侧那家,正是我老丈人的房间,不过现在我们已经封上了,只是经常现鬼的窗户,每晚都会被那女鬼破坏掉。” 白玉樘看张俊飞胆怯的脚步,遂劝道:“张兄若害怕,不必跟着去了。”他眼眸微扫云浅身影,眸子微闪,“今夜我会跟小徒儿,在女鬼出没的房间守夜,我师徒二人会想法子,捉了那女鬼,还张家一个安生。” “有劳白公子了,若当真捉了那女鬼,定会重谢公子。” 白玉樘迈出脚步,清懒挥了下手:“举手之劳,何足挂齿。” 云浅点头别过张俊飞,连忙赶过去,紧随师父身后。 师徒二人踏上阶梯,来到二楼,行至最西侧卧房,看那房门紧闭,门上还用写着经文的黄色灵符封着。 白玉樘淡然伸手揭了灵符,推开门:“浅儿,我们就在这房间,一起稍作午休,如何?” 云浅咬了下唇,站在门口不动:“师父,你不是来捉鬼的么?” “天黑那女鬼来了,再捉也不迟,昨晚我们都未休息好,趁此补充□□力。”白玉樘眉眼淡笑,望着愣在门口的云浅,“怎么,怕为师吃了你?” 云浅勾着手指,孤男寡女,若那不正经师父当真兽性大发,她一弱小女子,必定逃不过他的掌心。 她怯怯问:“师父,会么?” 他眼尾微撩,逗她:“听闻那种事,男子会消耗大量体力,为师还有正经事要办,需保留体力捉鬼。”他一副正经模样,“所以浅儿尽管放心,为师乃一正人君子,最中意你情我愿,而且一向憧憬洞房烛夜,必定不会乱来扰了美梦。” 云浅心思动摇,抬起脚步,进了门。 白玉樘咬唇淡笑,幽幽传来一句:“如果浅儿不相信为师,大可跟为师同睡一张床,好来验证为师刚才那一番话。” “不用了。”云浅撇起小嘴,“浅儿相信师父就是了。” 她卸掉身上的药盒子,放到桌子上,随身落座身旁一矮凳,背对着白玉樘。 白玉樘眼底渐生迷离,他走过去,将赤云剑也放到桌子上,落座:“浅儿不休息一下吗?” “浅儿不累,想趁此熟悉下,这些药品和装备的用法。”云浅说着,打开了面前的药盒。 白玉樘手支着下巴,眸子泛着微光,不说话,只是安静的盯着云浅低垂的小脸,她可真是怎么看都不腻。 云浅感觉到他直视的目光,她捏紧手中灭魂针,可到底是丢不出去,她抬头,撞上他不正经的眼神儿,软糯说道:“师父,既然来捉鬼,你不先察看下这房间么?” 他望着她水灵的眸子,黝黑发亮,映着他的影子,甚是迷人。 她垂眸,再次捏紧手中灭魂针,却只轻轻的扎了下他手腕,“师父,你有听到浅儿说话么?” 白玉樘只觉手腕像是被蚊虫叮咬了下,还未做出任何反应,他突然整个人瘫到桌上,昏睡过去。 云浅微怔,呆呆望着手中灭魂针,这困鬼的银针,原来对人也有效,竟这般厉害。 * * 白玉樘昏睡了三个时辰,醒来时窗外天色已黯淡。 “快要天黑了,我怎么睡这么久?”他长指扶额,揉了揉眉心。 云浅小心翼翼的回道:“师父,刚才许是你太累了,趴到桌子上就睡到现在。” “哦,这样。”他看起来像是记不起,被灭魂针扎了那么一下。 白玉樘随意在房间转了一圈:“那女鬼现身了么?” “还没。” 说话的功夫,外面天色越发暗沉了。 白玉樘走到屋内唯一被封住的窗户前,他从微裂的破口中,朝外望了一眼,从二楼看过去,可看到刚才过桥时的那片湖水。 此刻幽暗湖面,映着岸边朦胧灯火。 云浅点燃屋内烛火,晕黄烛光照亮整个房间,她也走近窗边:“师父,也不知那女鬼何时会来。” “无碍,我们在这里等上一夜,她总会来。” 门外传来敲门声,云浅走过去,打开门,见是华云天,他正端着一碟饭菜。 “华公子,你不是怕鬼么,为何不在楼下等我们?” 华云天双眸里多了些坚定,相较于白天的胆小怯懦,这会儿他看起来稳重了些许。 “我华某就是捉鬼人士,虽是业余的,可从未怕过鬼。” 云浅皱着眉心,这人怎么没个定性,一下怕鬼,一下又捉鬼人士,真是令人摸不着头脑。 华云天将手中端来的菜肴,放到桌子上:“这是张公子托我端来的一些饭菜,玉樘兄还有浅儿姑娘,坐下吃些饭吧。” 白玉樘抱着双臂,倚着墙,他上下打量了番华云天,才微挑眉问道:“华弟,可否讲一下,白天和夜里你怎会判若两人?” 华云天兀自落座,他乘上两杯酒,将一杯推至白玉樘面前:“玉樘兄请坐,咱们两兄弟把酒畅言,待我细细讲来。” 云浅关上门,也坐到了桌前,许是有些饿了,坐下后,她在一旁安静的吃着饭菜。 华云天放下杯中酒,口中微苦,晕着酒香气。 “我这怪毛病全因那伶香厉鬼所起,半年前,家中与我相依为命的哥哥被伶香所害,嫂嫂终日以泪洗面,加上原本就有顽疾缠身,终因心病所累拖垮身体,后来也撒手人寰。因我从小有双阴阳眼,可见到鬼的真身,便下定决心走上捉鬼之路,誓要捉了那伶香厉鬼,为哥哥嫂嫂报仇雪恨。” 白玉樘垂下眼眸,转着手中酒杯,听华云天讲着伤心往事。 “于是我一边拜师学艺,买来些捉鬼玩意儿,另一边四处打听女鬼伶香的去向,可谓对这个杀兄仇鬼穷追不舍,终将她惹恼还差点要吃了我,好在我有青丝衣护体,女鬼也奈何不了我,不过第三次跟她交手时,不慎中了女鬼的断念寒气,全身发冷僵硬,性命危在旦夕。” 云浅拿过酒壶,为师父,还有华云天各倒满一杯酒。 华云天苦笑了下:“本来以为必死无疑,可能我命不该绝,被一老和尚救回庙中,为我治疗养伤,只可惜身体里的寒气,未能全部清除,残存一半。体内断念寒气被老和尚施法压制,伤不得我性命,但会令我的记忆缺失,所以我才变成如今这副模样,白天会忘记所有事,只待日落,天一黑才能恢复记忆。” 白玉樘抬眸,眉眼清淡柔和:“无意勾起华弟伤心事,还望节哀顺变。” “无碍,玉樘兄捉了那厉鬼伶香,也算了我一桩心愿,说来还未曾感谢。” “实乃份内之事,无需挂齿。” 在一旁安静坐着的云浅,终于开口问道:“华公子,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华云天垂眼,摇了摇头:“还未有任何打算,家中只剩我一人,可能还会继续捉鬼吧。” 白玉樘想了想,遂开口说道:“如果华弟还有捉鬼的意向,不如就跟着我们吧,也省去你四处寻找的麻烦,而且跟着我不仅包吃包住,还有阴地分发我的赏银,我也会分你一半。” 钱财实乃身外物,白家三公子也不缺那点儿赏银,他只求尽早结束这擒鬼之路,去了身上的冥地阴气,好回老家娶媳妇儿,生孩子。 华云天听白玉樘开出的条件如此之好,实在没拒绝的理由,于是他抬头,狭长双眼闪着微光,应了下来:“偿若玉樘兄,还有云浅姑娘不嫌弃的话,小弟实乃愿意跟从两位前行。” “我无所谓的,一切都听从师父安排。” 白玉樘噙着嘴角淡笑:“我自然欢迎,多一个人,多一份力,况且华弟还这么厉害。”他双眸隐着光亮,别有意味的扫了云浅一眼,“早日捉完名单上的厉鬼,我也好早日回家娶妻生子。” 云浅咬着唇,垂下了眼眸。 华云天双手捧起杯中酒:“小弟感谢两位的收留,先干为敬。”他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只是小弟还要回家中走一趟,还容给小弟一些时间,两日后我们在保堂街巷子口见,可否?” “无碍,两日后,我们不见不散。” 白玉樘仰头,喉结滑动,饮了杯中酒。 他刚放下手中酒杯,就见云浅起身突然吹灭桌上蜡烛,小声道:“师父,窗边有影子,可能是那女鬼来了。” 白玉樘凝眸望去,果然屋中那个被封住的窗户上映着,似是一长发飘飘的女鬼。 他却眉眼淡然,轻声安抚有些惊慌的云浅:“浅儿,莫怕,不过是一个人影罢了。” 10 白玉樘重新点燃蜡烛,昏黄烛光笼亮房间。 云浅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转头对白玉樘说:“我记起来了,如果当真是女鬼,我跟师父应当看不到的。” “哦,原来玉樘兄可以捉鬼,却未开阴阳眼么?”华云天本来想拿出桃木剑,听云浅这么说,他又重新放回木箱子里,“那你们是怎么见到女鬼伶香的?” 白玉樘长指撩了下腰间青邪铃铛:“那阴地使者说我这个擒鬼天师,只是临时工,无需开通阴阳眼,只要将这青邪铃铛上的金粉,擦于眼皮,便可看到鬼的真身,但是这铃铛只有在名单上,也就是我要捉的鬼现身时,才会响起。” “哦,原来如此。” “师父,依浅儿之见,若是个人,这应该就是有人假扮女鬼,夜夜跑来故意惊扰张员外家的人。” 白玉樘拿起桌上筷子,淡然夹了颗花生豆,放入口中,微嚼了几下,方才回道:“浅儿说的正是,怕是他们张家得罪了什么人,外人也不好插手,既然不用捉鬼,我们倒不如趁此在这里歇息一晚。” 云浅望了一眼窗户,那个人影还执着的站在那里。 “可到底是什么样的心结,会让她这般放不下?” 白玉樘为小徒儿夹了一些菜:“世间烦恼多是钱财,或者感情之事。” “我猜,让一个女子这般执迷不悟的,多半是因感情之事。”华云天也加入了讨论之中。 三人聊得正欢,突听得窗外传来刺耳的动静,于是三人抬头,凝眸望去,只见窗外人影双手正紧握一把斧子,刚刚举过头顶,突然又不停直劈窗户,凶狠残暴。 没几下,被封死的窗户就被劈开,跟着看到一女子白衣素裹,浑身湿透,黑色长发遮脸,手拎着一把斧子,依然执着的站在那里。 桌前三人相互对视了一眼,继续聊天。 “若是感情之事,难不成是那老员外曾轻薄于她?” “玉樘兄怕是说对了,不然也不用夜夜跑来老员外的窗边。” 女子手中的斧头,噗通落地,她长指撩了面前长发,露出一张清丽面容,眉眼清秀,只是……那身材却尤为的壮实,双臂肌肉隆起,肩膀宽厚,怕是比那男子还要结实。 女子望了一下面前三人,目光流连在白玉樘身上,她径直朝他走去,二话不说就突然噗通一下跪在他面前。 “公子,求你帮小女子讨回公道。” 云浅见状,连忙起身,伸手欲要扶起那女子:“姑娘,有什么话你先起来再说。” 白玉樘放下筷子,长指搔了下额头,今日也不知撞了什么邪,接连有人向他下跪,求他办事。 “姑娘,白某只是奉员外府的人来捉鬼的,若你当真有冤屈,应该去找官差衙门。” “公子不知,那张员外在南枝城是有名的大富之家,绿萝正是诉苦无门,才会出此下册,夜夜从湖中游过来惊吓张家,以解心头只恨。” 绿萝被云浅扶起,讲出扮鬼原委。 白玉樘垂眸,想了想,方才微撩眼皮,淡然说道:“我只能建议你,如果扮鬼能让你心里好受些,不如以后再继续这样扮下去,游泳本身也可以强健体魄。” 绿萝:“……” 云浅和华云天一同转头望向白玉樘,俩人均是一副看不下去的表情。 稍待些许,华云天这般提议道:“不如这样,你跟我们一同去见那张员外,有何冤屈当面讲出,若真是张员外有愧于你,让他当众向你赔礼道歉,或者加以补偿,如何?” “何以这般麻烦,我看这扮鬼……” “师父,你莫再讲话。”云浅转头,打断白玉樘的话。 绿萝抬起水汪汪的碧色眼眸:“多谢这位公子,肯为绿萝做主。” 华云天起身,伸手引路道:“那我们现在就一同下去吧。” 白玉樘双臂抱胸,清懒走在最后面,原本想着可以跟小徒儿共享二人世界的,这下可好,完全成了泡影。 几人前后一同下了楼。 白衣绿萝突然出现在张家人面前时,一家人吓得哆哆嗦嗦抱成一团。 “白公子,这鬼你捉去便是,为何还要带过来?”张俊飞说话的声音都有些发抖。 白玉樘望过去,只有张老员外垂着脑袋,看起来没有丝毫惧怕之心。 “其实你们张家闹鬼之事,纯属一场误会,我想老员外应该清楚些。”白玉樘淡然坐到一边,一副不再插手的懒散模样。 “绿萝姑娘,当着众人面,你可讲出到底受了什么委屈。”华云天再次热心站了出来。 绿萝怒气冲冲,抬手直指老员外:“是他,就是他……”话未讲完整,绿萝已哽咽的讲不出话。 云浅轻轻拍着绿萝的后背:“绿萝姑娘,切莫过度伤心,若这老员外当真对你做过鲁莽之事,我们定会为绿萝姑娘做主的。” “不,他轻薄了我相公,令我相公心结难解,含恨悬梁自尽了。” “……” 张俊飞和张家手下男丁,听绿萝这样讲,竟都忍不住默默远离了张老员外。 白玉樘偏头,方才想起初见老员外时,老员外上下打量他的目光,真是一言难尽。 张老员外抬起头,撞上绿萝愤怒的眼睛,没有丝毫愧疚之心,还为自己辩解道:“休得胡言,你那相公分明自愿与我共度一夜春宵的。” “分明是你颠倒是非,我相公临死前亲口告知我真相,是你假借以诗会友之名,骗我相公留在你家中,得以趁机在我相公酒中加了春丨药,侵犯我相公。” 张家上上下下男子,再次默契一起又远离了些张老员外。 老员外终于一副垂头丧气的模样,只是依然为自己辩解道:“我当时只是色迷心窍,那晚后,我有提议补偿,无奈你相公不领情,我有何办法?” 华云天微微摇头:“老员外,你间接害死一条命,良心何安呢?” “当初他要是肯收了银子,也不至于闹出想不开悬梁自尽,只怪他自己选错了路,与老夫无关。”老员外依然为自己开脱。 白玉樘清懒坐在那里,长指揉着眉心,这个糟老头子着实坏得很呐。 云浅实在看不过,怒气冲冲道:“老员外,为何你总是推脱责任?明明整件事因你而起,绿萝的相公也因你而死,你非但不内疚,竟这般一而再再而三,为自己找借口。” “浅儿,莫生气。”白玉樘站了起来,走到云浅身边,轻声安抚,随后他又望向老员外,目光微寒,冷言道:“老员外,你这般能言善辩,不如衙门走一趟。” “莫唬我,一年前的事了,你们有什么证据?”老员外气势稍弱了些,可依然嘴上不服输。 绿萝不知如何应对,她的确拿不出任何证据,只得楚楚可怜望向白玉樘。 白玉樘淡然微翘唇角,懒洋洋抱起双臂,言语却依然清冷:“即便衙门去不得,自有其他办法治你,我本是擒鬼天师,不如捉几个鬼,搁你们张家闹上几番,定会搅得员外你日日不安宁。” 老员外终于老老实实闭上了嘴。 白玉樘望向绿萝,语气温和的对她说道:“绿萝姑娘,你想让老员外他怎么补偿你,尽管提出来。” 绿萝抬眸,望着高大俊朗的白玉樘,眼波流转,脸颊染上绯红:“绿萝什么都不求,我只要他去相公坟前磕头认罪。” 云浅站在一边,望着在白玉樘面前突然娇羞的绿萝,她的心里仿佛滴了酸梅汁,莫名一股子酸气。 白玉樘微扫云浅不自知的小情绪,嘴角染上淡笑,他却将心事隐藏起来,只对绿萝回道:“好,那我们现在就带老员外去。” 绿萝的相公葬在南枝城外的一处公共墓地。 月黑风高,约莫走了半个时辰,才终于走到绿萝相公的坟前。 “公子,我家相公就葬于此地。” 白玉樘望向旁边的老员外,微扬下巴,示意老员外磕头认罪。 老员外没得反驳,他被女婿搀扶着,跪到地上,对着那墓碑忏悔了一番。 绿萝听着老员外认罪之话,长期压抑的心事终于解开,也为相公讨回公道,一时间情难自禁,她抬起衣袖,揩了一下眼角泪水。 白玉樘踱步至一旁,双臂抱胸,独自倚着一棵树,忽觉一阵阴风吹过,腰间青邪铃铛响起清脆声音,他蹙着眉心望向华云天,只见开了阴阳眼的华云天却毫无反应。 他伸出长指,撩了下青邪铃铛金粉,擦于眼皮处,四下望去,竟见不得任何鬼影。 云浅望着白玉樘四处张望的神情,于是上前问道:“师父,怎么了?” “刚才这青邪铃铛突然响起,为师擦了金粉,只是依然见不得那鬼真身。”他又转向华云天,“华弟,你刚才可否看见可疑鬼影?” 华云天摇了摇头,回道:“这里只有我们几个身影,再未看到其他。” 白玉樘再次望了下周边,依然未看到任何鬼影。 “我们暂且先离开这里,送他们几个回府,再做打算。” 白玉樘寻思着,偿若厉鬼真的徘徊在附近,现在过招很可能伤了他们几个人,既然厉鬼不现身,那也无需刻意去找。 离开那片公共墓地,几人趁着月色匆匆赶回员外府。 一路上,白玉樘都警觉的望着周边动静,只是腰间青邪铃铛却未再响起,也未见到任何鬼影。 行至员外府,白玉樘停下了脚步。 “白公子,夜已经深了,不如就在府中歇息一晚,明日再做打算。”临别前,不知情的张俊飞挽留道。 白玉樘清淡瞥了一眼,还在那里觊觎他美貌的张老员外,直接婉拒了张俊飞的邀请:“多谢张公子的美意,不过我跟小徒儿另有急事要办,就不打扰了,告辞。” 送走了张老员外他们,华云天也拱手作揖告别。 “我看这捉鬼之任迫在眉睫,小弟想趁着今晚记忆还在,连夜赶回家,处理完家事,后日中午便与玉樘兄在约定地点相会。” “也好,到时保堂街巷子口见,不见不散。” “华公子,回去的路上多加小心。” “多谢云浅姑娘关心,那么小弟先行一步了。” 告别华云天,白玉樘方才转头对绿萝说道:“我们师徒二人先送绿萝姑娘回家吧。” 绿萝走近他,身材魁梧的她,不由分说的直接将云浅挤到一边。 云浅抿直嘴角,未理会绿萝,闷声移步到旁边。 绿萝抬眸,水汪汪的大眼睛,深情望着白玉樘,柔声道:“今日得公子主持公道,了却绿萝一件心事,绿萝无以回报,愿跟随公子,今生做牛做马,无怨无悔。” 白玉樘目光紧锁云浅,淡然随口回道:“举手之劳而已,绿萝姑娘无需放在心上。”他移开目光,望了一眼绿萝,“既然你已经恢复人身,往后不必再扮鬼度日,应该去过你自己的生活。” 绿萝朝前移步,不小心绊了脚,跌入白玉樘怀里,她纤纤玉手紧抓他胸前衣襟,撒娇道:“公子,绿萝无亲无故,一柔弱女子怕是会艰辛度日。” 云浅不自觉咬唇,眼中兀自升起愠气。 白玉樘垂眼,近看,怀里的小娘子虽身材壮实了些,可那小脸蛋子也是美得不可方物,正所谓水中芙蓉都不及美人妆。 他噙着嘴角淡笑,抬眼,望到杵在那里的云浅,她咬唇蹙着眉心,情不自禁不自知的模样,像极了小女子的吃醋。 他心中漾起一股别样仙气,身心飘飘然,只是胳膊突觉有些酸痛,怀里像是抱个秤砣,于是他赶忙扶起绿萝。 白玉樘抬脚朝前走去,远离了绿萝,好言相劝:“不怕,绿萝姑娘可找个媒婆,许个好人家,很快就会儿孙满堂。” “还请绿萝姑娘前方带路,莫再耽误我们时间。”云浅幽幽补充一句。 绿萝依然不死心的说道:“公子,绿萝力气大如牛,烧火做饭洗衣样样都会,绿萝是真心想伴公子随行,一路伺候公子。” 白玉樘望了一眼前方客栈,心想等下终于可以跟小徒儿单独相处了,于是随口敷衍道:“我们此行危险重重,不是你一个柔软女子可以承受的,再者我也做不了主,我需跟小徒儿商量,还要知会下华弟。” 绿萝垂下眉眼,终于不再纠缠,抬脚朝着自家方向走去。 云浅跟在后面,刚迈出两三步,突听到身后有动静传来,她猛然回头,看到有三个人影笨拙地躲到一棵树后,她微翘嘴角,未再理会,转身继续朝前走去。 11 夜已渐深,路两边住家门窗紧闭,漆黑一片。 只有半空悬挂的明月,笼亮青石板路,道路两边种着樱花树,开满枝子的樱花探至街边,樱花香气扑面而来。 走过三条街道,终于到达绿萝的家。 “公子,若不嫌弃,今晚就在绿萝家歇息吧。”绿萝站在门口,不舍挽留道。 “多谢绿萝姑娘美意,只是夜深不便打搅,绿萝姑娘还是早些歇息吧,告辞。”白玉樘一心惦记在这夜深人静,想和小徒儿单独相处,两三言语打发绿萝后,抬脚朝着来时的路行去。 寂静的街上,只剩下师徒二人的身影,白玉樘不自觉朝云浅靠近了些,偏头望着她娇媚的侧脸,说道:“那绿萝想一同前往,为师想听听你的意见。” 云浅行至一颗樱花树下,踮起脚尖闻了闻樱花,抬眸,一双杏眼仿佛暗夜星空,耀着澄亮光泽,违心回道:“师父,你若真喜欢那绿萝姑娘,又何必询问浅儿的意见?” “那可不成,你的意见对我很重要,常言道,一日为师,终身为夫。” “讨厌,师父,你讲什么呢?” 云浅羞答答,躲到树杆的另一边。 白玉樘眼尾勾起,噙着一层迷离,随手折下一枝樱花,待她倚着树杆,转到自己面前时,顺手将樱花递给了她。 “你我师徒二人如今相依为命,四海为家,在我心里,浅儿现在就是我在这世上最亲的人,你的意见我怎敢忽略?”男人的嘴,抹了蜜,胡话满天飞。 这话要是让祖母听见,定要家法伺候他。 云浅闻了闻淡香的樱花,继续违心随口回道:“浅儿没意见,多一个人照顾师父,浅儿打从心里高兴,说不定日后我还多了个师母,跟师父一样疼我,岂不是一件美事。” 师母? 白玉樘微挑眉,刚才还见着她吃醋,这会儿怎么大方的,给自己指了婚? “浅儿误会了,为师已经有心上人了。”他未指名道姓,只拂去两人关系一层纱。 云浅咬唇,抬眸,正撞上他迷蒙的目光,一时间竟有些天旋地转。 夜半迷离,人亦醉三分。 她伸手掐了自己一下,好令她清醒些,她用手中樱花枝子戳了他一下,垂下眉眼才说道:“师父,不要耽误了正经事,浅儿还有疑问想请教师父。” “好,为师都听你的,浅儿有什么问题?” 云浅离开樱花树,兀自朝前走去,白玉樘紧随她身后,三两步便与她并肩前行。 “师父曾讲过,若要捉的鬼现身,师父腰间的青邪铃铛就会响起,可刚才却看不到鬼影,师父究竟有何打算了?” 白玉樘凝眸望着前方,一提正事他自然正经起来,跟着缓缓道来:“并未有任何打算,本来想着休息两日,跟华弟碰面后,再去寻找名单上下一个厉鬼的踪影,却未曾想到这青邪铃铛会这么快响起。”他蹙起眉心,“说起来我倒想起一件事,先前擒了厉鬼伶香,在她入阴地之前,口中突然吐出一串文字,可还未等我看清,字体便引入空气,不见踪影。” “师父的意思,伶香她在偷偷报信么?” “不排除这个可能。”白玉樘望着前方还亮着灯的客栈,他眼尾轻撩,“夜深了,我们先找家店歇息,浅儿什么都不要怕,不管发生什么事,为师定会护浅儿个周全。” “是,浅儿听师父的安排。” 师徒二人抬脚朝前走去。 整条街上只有一家福来客栈还在营业,云浅跟在白玉樘身后,她眼眸微偏,听到身后传来悉悉索索的动静,猜那三个老鼠定还跟在后面。 她假装不在意,跟着白玉樘走进福来客栈。 “店家,给我们来一间上房。” 云浅皱着眉心,拽了拽白玉樘衣袖,轻声道:“师父,两间房。” 还没等白玉樘改口,只听得店小二回话:“客官,小店只剩一间房了。” 白玉樘心中大喜,表面却假装淡定自若,手肘撑桌,手指点着眉心:“一间房,这可如何是好?” “师父,不然我们去看看别家吧?” 店小二急忙招揽客人道:“姑娘,这条街上可只有我们一家客栈,这其他的需要再行个五里地,才能看到,深更半夜的也不太好找。” “这样,有些远了。” “无碍,今夜为师就睡在外面吧。” “师父,夜里寒气重,睡在外面,很容易会染了风寒的。” 云浅软软糯糯的声线传来,白玉樘只觉脚软,全身倚着柜台。 “浅儿莫担心,为师身体一向结实,一夜而已,不碍事。” “可是,若师父当真染了风寒,云浅会内疚的。” 白玉樘假装蹙眉,嘴角却清淡翘起。 “不如,我跟师父同睡一间吧。” “这不行,你我虽然是师徒,可毕竟男女有别,传出去不大好听,只怕会坏了浅儿名声。”白玉樘假装推辞,转头朝着暗处,脸色大喜。 店小二闷声听着面前师徒二人对话,看到白玉樘藏起的暗喜,店小二不禁嘴角抽搐:你继续演,我不拆穿你。 “师父,不碍事,这里只有我们三个人,我相信师父的为人,偿若那第三人传出去。”云浅望着店小二,轻飘飘的眼神,妖媚如丝,云淡风轻,“若当真敢胡言乱语坏了云浅名声,师父可要为云浅正名,大不了将他舌头割下,当做下酒菜。” “徒儿放心,包在为师身上。”白玉樘伸过手去,“钥匙速速拿来。” 店小二小身板一颤,双手拿出钥匙,哆哆嗦嗦递了过去,颤抖着声音回:“二位放心,小的口风一向很紧。”他朝上指了下,“客官楼上请,二楼左拐,最里头那间客房。” “师父。” 白玉樘接过钥匙,刚跨出步子准备要上楼去,却听到身后小徒儿唤了他一声,他转头问:“浅儿,怎么了?” “师父先上楼去,浅儿还有事要出去下。” “什么事,要现在出去?” 云浅垂着眉眼,鼓着肉嘟嘟的小脸,不说话。 “这位姑娘肯定是要去茅厕,出门,左拐,三五步就到。”店小二笑呵呵的说道。 云浅抬起眸子,怒视着店小二,声色微冷:“再多嘴,小心我割掉你舌头!” 白玉樘隐着唇边笑意,眼中尽是宠溺的望着云浅,他走过去接过云浅身上的药盒子,还有包袱,柔声道:“要不要师父陪你去?” “不要!”讲完,云浅转头朝外走去。 出了客栈,云浅将手中樱花枝子,随手丢到身后。 她假意走进客栈旁边的茅厕,可刚一进去,她身子就利落的紧贴墙壁,听着外面动静。 不知那三个老鼠躲到了哪里? 云浅听不到外面动静,她一个纵身轻松跃起,翻到墙头上,踩着瓦片行至高处,趁着月光,她终于看到街尾三个人的身影。 她悄悄踩着屋顶瓦片,步步靠近,躲在三人所在的屋檐上,偷听他们的对话。 “喂,叽里呱,你确定他身上真的是赤寒玉?” “老大,我是呱里叽。” “干你娘,又认错。”那位老大转身望向另一个小弟,“叽里呱,你当真没看走眼?” “老大,你相信我,千真万确是那赤寒玉,我们这次要发大财了。” “干你娘,只有半块玉,有个屁用?” “老大,从长计议嘛,找着这半块,我们先弄到手,还发愁找不到另外半块么?”叽里呱从怀中掏出迷魂香,“今晚迷晕他们之后,我们就抢过来。” “还墨迹啥,干去!” “是,老大。” 三只老鼠叽叽喳喳一番后,欲准备实行他们的抢玉计划,只是还未走出街尾,只觉一阵怪风旋过,紧接着一个黑影突然闪现在他们面前,还未反应过来,就感觉到脖子上,像是蚊虫叮咬的感觉,之后三人轰然倒地,闷头大睡。 云浅收起灭魂针,未曾想到这擒鬼的银针,竟会这般方便。 她任那三人横七竖八睡在地上,趁着月色,匆匆朝客栈走去,只待三个时辰后,再来看他们。 云浅再次返回客栈,上楼,左拐,走到最里头的客房,她抬手轻叩了几下门。 “浅儿,门没锁。” 云浅推门而入后,又轻轻合上门,屋里没看到白玉樘,可很快就看到他从里屋走了出来,他已换上白色睡袍,头上也包着白色浴巾。 “师父,你怎么这般打扮?”云浅羞得眼睛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 “刚泡完澡,洗澡水我已经给浅儿准备好了。”话落,突然从他怀中掉出一本小册子,原来是先前买的那本一零一式春宫图。 白玉樘垂眼,望着地上那本春宫图,敞开的那一页,恰好讲的是新婚小夫妻,最适宜的姿势。 “浅儿要不要也泡泡澡?” 云浅低头,垂眸瞟了一眼,地上不良画像不堪入目,只觉心跳加速,一阵发闷。 她躲开他清浅迷离的目光,兀自闷头朝前走去,走到窗边,她随手推开窗户,呼吸着外面的新鲜空气,整个人这才缓了过来。 “不用了,师父。” 白玉樘微眯双眼,唇角浮笑:“浅儿不必在意为师的存在,其实为师我,不是男人。” 云浅转身,眼中存满疑惑,目光不自觉朝下移了些,困惑道:“难道师父已经……” “莫慌,为师不是太监,最厉害的小将军还在。” 小将军? “师父,讨厌。”云浅双手捂脸,再次转到窗口,背对着他。 云浅竟然秒懂,这该死的冰雪聪明。 白玉樘清淡咬唇,双眸迷雾缭绕。 他走到云浅身边,双手抱胸,侧身依靠着窗棂,眼中依然含着醉人的目光,柔声胡诌道:“你我现在是师徒关系,正所谓一日为师终身为夫,所以浅儿大可不用将我当成普通男人,你我关系这般亲密,完全可以忽略我是个男人。” “师父,你又在胡言乱语。”云浅朝旁边移了些,好令两个人的距离不会太过分暧昧。 “为师说的可都句句在理,这男女关系一旦亲密,迟早合二为一,自然可以什么都忽略。”白玉樘唇角淡笑,“再说,为师只想做浅儿的男人。” 一派流里流气的言语,却扰人心思。 云浅咬唇,脑袋里一片晕眩,她尽量保持理智,抬手支着下巴,似是自言自语,又像是说给白玉樘听,“娘亲离世后,留下的遗言中,一再叮嘱我不要相信男人所说的话,尤其是那种长着一张颠倒众生的美男子,这样的男人说的话尤为不可信。” 白玉樘:“……” 她幽幽转头:“既然师父说自己不是男人,那浅儿就相信师父的话。” 白玉樘眼尾上翘,大喜:“浅儿果然冰雪聪明,这么快就参透为师的话,夜深乏累了,不如我们一起就寝吧?” “是,师父。” 云浅乖乖跟了过去,可在他身后,她却微微翘起唇角冷邪微笑。 白玉樘只觉心中火热,如电流般胡乱冲撞,浑身轻飘飘,许是轻飘得有些过分了,他刚挨着床,身上又传来似是蚊虫叮咬的感觉,瞬间他闷头扑到床上,昏头大睡。 云浅收起灭魂针,望着眼前倒头大睡的白玉樘,这几日接触下来,他嘴巴虽流里流气了些,可心底倒是纯良无公害,对她也是百般照顾。 想着,她顺手抄起薄被,为他盖在了身上。 窗外已是夜深人静。 云浅那一夜却都不敢睡着,她坐在桌前,一只手支着越发昏沉的脑袋,她尽量保持着清醒,另一只手数着打更出现的次数。 等到差不多三个时辰了,她迅速起身,离开客栈后,便匆匆赶向刚才那三人睡着的街尾。 云浅赶到时,那三人还未睡醒。 她从怀里掏出真心丸,想来这丸子也大有用处,可套出他们知道的一些事。 地上三人有了些许动静,像是要醒来的样子,她迅速将丸子掰成三块,丢入三人口中,恰巧那三人一一睁开了眼。 云浅眼疾手快,伸出手掌,利落朝上一一击打三人下巴,令他们仰头吞下真心丸。 跟着,只见那三个彪形大汉,浑身像触电般,甚是兴奋的抖了抖,一阵抖落之后,索然无味。 三人从地上爬起,乖乖蹲到地上,双手撑地,目光凝滞,一副甚是乖巧模样。 喵喵喵~ 12 娘亲留下的遗言,云浅记得有提到赤寒玉。 只是那时候,娘亲不放心她一人,交代很多事,最后已是过于虚弱,只断断续续告知她,这是爹留下来的半块玉,合在一起,宝藏,地图,青西城,白玉樘。 她只含糊听到这些不完整的信息,当她拆开娘亲给她留下的盒子时,她就看到那半块玉,一封信,还有就是那张画笔拙劣的,倭瓜脸白玉樘画像。 那封信上只有简短的两行字:有缘再相见,半块玉相认。 此外再无其他有效信息,云浅对娘亲提到的宝藏一事甚是感兴趣,这才应了擒鬼天师伴徒的差使,却未曾想到白玉樘对那块玉竟丝毫不知情,也不知道他是故意隐瞒,还是当真一无所知。 不过来日方长,只要待在他身边,总会令他露出破绽,套出些宝藏的信息。 当下最紧要的事,便是趁着真心丸的药效,从这三人口中套出些有用的信息。 只是在打听赤寒玉之前,她随口先试探了一番。 “我美么?” 只见那三人,黑不溜秋的眼珠子,波动了下。 “姑娘美是美,可缺点气质,不大气。” “顶多小家碧玉,跟那天上嫦娥仙子相比,到底是一天一地之差。” “莫提我那心中的嫦娥仙子,她一平常凡人怎能相提并论?” 世间难得真心话,听到又如何,甚烦。 云浅举起小拳头,在那三人脑袋上,一人给了一拳。 “关于赤寒玉,你们了解多少,通通讲来。” 三人沉默小许,方才一一道来。 “小的听闻这赤寒玉本是血生将军的传家宝,那血生将军因参与朝廷内的权力斗争,不幸成了牺牲品,下旨被满门抄斩,将军提前得到消息,连夜命手下将自己刚出生的小儿子送出城。” “将军这手下虽连夜出城,可始终抵不过后面的追兵,于是这手下就躲进一家寺庙,将怀中小婴儿托付给寺庙的崇释方丈,这才得以保住将军的小儿,只可惜后来那婴儿染上风寒夭折了。” “崇释方丈在婴儿怀里,发现赤寒玉,还有一封信,信上讲血生将军大半家产都隐藏在一秘洞里,只有这赤寒玉才能打开洞门,可见这赤寒玉有多抢手,崇释方丈也因此招来杀身之祸,只听闻后来方丈逃走了,生死不明,那赤寒玉也从此无人寻得。” 最左边的那人,从怀里掏出迷魂香,诚实招来:“不曾想到,竟让我们三兄弟寻到半块赤寒玉,那公子还装鬼骗我们,不过好在我们一路跟来这福来客栈,准备夜里迷昏他们,抢了那半块玉。” 云浅蹲在地上,抱着双臂,继续打听道:“怎么寻得藏着将军家产的秘洞?” “听闻这秘洞就在早已被查封的将军府中,只不过到现在都未有人参透将军府中的机关,寻不得秘洞。” “怕是依然跟赤寒玉有关,说到底还是需要先找到那块玉。” “还有没有其他要说的?” 三人不约而同,一起摇了摇头。 听那三人的讲述,解了云浅心中的大半困惑,虽然不知爹爹是怎么拿到这半块玉的,可现在已经知道这赤寒玉果然能带来一笔财富,若能找到,她后半生可谓是衣食无忧了。 可云浅又想到玄阳师的话,若在这擒鬼路上半途而废,她耳后的彼岸花就会开满全身,吸吮她身上的血,终会失血而死。 想来眼下只能专心先捉鬼,若因心急寻宝藏,却因此而丧失性命,实在是得不偿失。 这般思索一番后,云浅掏出灭魂针,再次放倒三人,找来绳子捆绑了他们,若三人再次醒来,她跟白玉樘早已离开福来客栈,自然寻不得师徒二人身影。 做好这些事,云浅方才趁着月色,潜回客栈房间。 白玉樘还在呼呼大睡,云浅折腾了一夜,反而越夜越精神,她无丝毫睡意,只坐在桌前迷瞪了会儿。 她虽然坐在那里只打了个盹儿,可再醒来时,天光已大亮,外面传来热闹的叫卖声。 云浅伸了个懒腰,看白玉樘还未醒来,琢磨着那三个彪形大汉,还待些许时间才能醒来,足够一顿早餐时间了。 于是她未吵醒白玉樘,独自起身离开房间,走出客栈,在外面买了几个包子。 再回到房间时,云浅看到已醒来的白玉樘,正木讷的坐在床边。 “师父,你醒了?” 白玉樘双眼还有些发怔,眉心微蹙了下,似是很懊悔的样子,他依稀记得昨晚小徒儿答应一起就寝的,怎料到美人在旁,他确一点感觉都没有,竟然一觉睡至天亮。 “师父,你在那里发什么呆呢?”云浅将包子放到桌子上,“我买了些早点,师父一起吃吧。” 白玉樘起身,走到桌边,落座,拿起一个包子,还未送到口中,他望向云浅问道:“浅儿,昨晚你真的跟为师一起就寝的?” “恩,浅儿记得以前师父说过,就算浅儿跟师父同一张床,师父也不会乱来,昨晚师父睡得很香,也很规矩,师父果然没有骗浅儿。”云浅咬唇,故作羞答答的低下了头。 白玉樘眉眼带笑,一扫刚才的困惑,望着云浅娇滴滴的模样,柔声道:“那以后浅儿每日都睡在师父身边,如何?” 云浅抬起那双如水的清澈眸子,娇滴滴咬了下唇:“师父,这次只是迫不得已,客栈只剩一间房,浅儿相信师父的为人,可是若每日都睡在一起,流言蜚语会坏了浅儿名声的。” 他望进她孩童般的眸子里,眉眼尽是柔情蜜意:“那不如你我二人择日拜天地,这样岂不名正言顺?” “师父!”云浅眸子里多了些愠气,“浅儿相信师父不会乱来,可是师父突然这么多歪心思,还让浅儿怎么一心一意相信师父?” 见云浅似是有些生气,白玉樘连忙轻声哄道:“浅儿不要多想,为师不是动什么歪心思,只是想夜里好好保护你罢了。” 云浅乖巧点头,心中冷言道:鬼才信你。 * * 师徒二人吃罢早点,云浅收拾了下行李,却不知该怎么跟白玉樘,提出大清早就离开客栈的要求,看他吃完早点,就一副懒洋洋的倚在窗边床榻上,像是要在这客栈宅一天的样子。 云浅咬唇想了想,已经不能再耽搁下去了,她走到白玉樘面前,娇滴滴说道:“师父,浅儿去买早点的时候,听到南枝东城那边有个集市,我们明天中午才跟华公子相见,今日没其他的事,浅儿想去逛逛集市,买一些平常用的东西,师父要去么?” 白玉樘随即离开床榻,眉眼带笑:“当然要去,男人陪女人逛集市天经地义,就算陪浅儿逛到腿断,为师也心甘情愿。” 云浅背上包袱和药盒:“师父,集市离这边远一些,不如我们直接退房吧,到时再做打算。” “也好,为师听从浅儿的安排。” 云浅将白玉樘哄出房间,退了房,两人离开客栈,行至街上,看已走出很远,她忍不住朝身后望了望,未再见那三只老鼠的身影,想必是甩掉了他们。 约莫走了一个多时辰,前方越发嘈杂,人声鼎沸,抬眼望去,一整条街摆满摊子,看起来延伸至很远的地方,好不热闹。 云浅开心的东张西望,净是些惹人喜欢的小玩意儿,想来她也不过才十九岁,看到花花绿绿的步摇和发簪,美得差点挑花眼,停在那里就迈不动步子了。 白玉樘抱胸,步步跟在云浅身后,目光浅淡柔和,看她像个孩子般欢喜的样子,他的嘴角也跟着漾起微笑。 “浅儿若喜欢,师父都买来给你,好不好?” “不好,太多就变得累赘了。”说话时,云浅的目光依然舍不得移开,那些一排排迷人的发饰。 她突然感觉到一阵晕眩,闭眼晃了晃脑袋,再睁眼时,手上竟多了一对点翠发簪,细看那发簪上繁花盛开,花蕊镶着白色珠子,零星点缀几颗红色玉珠,样子甚是讨人喜欢。 日光下点翠泛着独有的清冷蓝绿光芒,越发迷离。 “姑娘,好眼光啊,这对点翠,可是小的昨天刚找到的,若姑娘喜欢,便宜些卖给姑娘。” “多少钱呢?” 小摊主贼溜溜的眼睛,上下打量了一番云浅身后的白玉樘,伸出五个指头,“看跟姑娘如此有缘,那就一口价五十两。” 云浅手上的那对簪子,刺溜一下,从手指滑落:“五十两?你干脆直接去抢钱得了!”她转头,气呼呼朝前走去。 白玉樘从胸口摸出一张银票,淡然递给小贩:“这对发簪,给我包起来。” “好嘞!”小摊主包好发簪,找了零头,一并递给白玉樘,“公子,请走好。” 白玉樘收起找回的银两,接过那对发簪,朝着云浅的方向追去。 小摊主贼眉鼠眼的望着白玉樘远去的身影,满面得意笑容,嘴里还嘟囔了一句:“没想到从死人头上扒下来的,竟赚了一大笔,今个儿可真走运了。” * * 白玉樘越过人群,追到云浅,他探着身子望了她一眼,看她还扁着小嘴生气,模样甚是可爱。 “浅儿,不气了,集市这么热闹,何必跟他一个小人过不去,影响了逛集市的大好心情。” 云浅鼓着腮帮子,摇了摇头:“师父不用担心了,浅儿没生气。” “那给为师笑一个,好不好?”他将手上那对簪子,顺手递给她。 云浅接过,打开看到里面原来是那对点翠,她随即抬头望向白玉樘:“师父,其实这件只是个仿货,那摊主哄抬价格,明明就是个骗子。” 白玉樘眼底隐着万千温柔,柔声柔语:“只要浅儿开心,哪怕黄金万两,为师都舍得。” 云浅咬唇,低垂眉眼,只觉脸颊微微发烫,羞怯回道:“浅儿也只是随意看看,并没有要买下来的打算,师父不必破费的。” “无碍,多花些银两,也好给为师减轻些累赘。” 白玉樘停下脚步,轻唤云浅:“过来,浅儿,我帮你戴上。” 云浅未拒绝,只是不敢抬头跟他对视,乖乖站在他面前,垂着眼眸,望着地上他颀长的身影,看他影子抬手为她戴上了簪子。 两个人的距离过于近,近到她感觉他的呼吸,仿佛绕在她的耳畔。 “浅儿戴上这对点翠,真是美得不像话。” “谢谢师父夸赞。” 白玉樘望着始终低垂着眉眼的云浅,她羞红脸的样子,一下没一下的撩拨着他的心,他眼尾清浅撩起,眸子闪着微光,嘴角已漾起令人目眩的微笑:“浅儿真的想感谢师父的话,亲我一口,好不好?” “不好!”云浅扭头就朝前走去。 他抱起双臂,跟在她身后,望着她红红的小背影,双眸青烟缭绕,唇边噙着淡笑。 师徒二人一前一后,继续穿梭在人群里,逛着热闹的集市。 烈日下,只见云浅发髻上的那对点翠簪子,突然散着一股不寻常的黑烟,那股黑烟清淡如丝游离在空气中,跟着绕在白玉樘腰间的青邪铃铛上,一圈一圈,似那黑绳困住铃铛。 13 南枝东城的集市一直延伸至城外,师徒二人逛累了,就找了家凉茶铺子,落坐下来。 “客官,想喝些什么?” 白玉樘望向云浅,“浅儿想喝些什么凉茶?” “徒儿都可以的,师父随意点吧。” “那为师就做主了。”白玉樘转头,“两杯菊花茶吧。” “好嘞,两位先坐着,很快就给客官端上来。” 云浅抬起衣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无意中她看到不远处的位置,坐着一格外秀丽的男子,他眉眼虽透着一股正气凛然,可五官却比女子还要清秀娟丽。 那男子也正望着她,两人目光相接触时,男子微笑点头致意,但很快他的目光缓缓向上,像是在观望她头上的那对点翠簪子。 云浅没在意,避开那男子的目光,四处随意观望了下,哪儿知等她再次转过头时,竟看到刚才那位男子,一声不吭落座到了她对面。 近看,那男子果然长相不凡,面若桃花,秋波如水的眼眸,野性中又隐着一股淡雅,唇如桃瓣,噙着风情万种,当真是一张令众多女子神魂颠倒,害人不浅的桃色面容。 白玉樘微转头,看到身旁的不速之客,他黑眸子平淡移过去,扫了一眼,只见那位衣冠楚楚的男子,着一身利落月白色长衫,腰间斜斜围着一个不大的白色布兜,再看他脑后随意扎着个小丸子头,额头系着两条细长红绳,俊秀侧脸,目光含春,正一直望着自己的小徒儿。 细看,那男子背后斜跨着,一个约两尺多高的黑色葫芦,葫芦细径口处还围着金色莲花瓣,手拿一把青蓝色油纸伞,顺手还拎着一笼子,看起来像是竹笼子,却密实的蒙着一块黑底,红色祥云图案的布罩,自然看不到笼子里装的什么玩意儿,只听不时传来吱吱作响声音。 “在下冒昧问一句,姑娘这簪子,哪里买的?” “我送的。”未等云浅开口,白玉樘清淡回了那男子一句。 月白色男子的目光终于从云浅身上移开,转头看向旁边的白玉樘,只是还未与白玉樘目光相接触,竟先看到他腰间的擒鬼天师令牌。 “原来是在下多虑了,打扰了,告辞。”那男子自言自语,又兀自起身,转身离开了。 “……”白玉樘淡然瞥了一眼,那位怪异男子离开的背影,未再多加理会。 恰好菊花茶端上桌,他顺手端起,喝了一口,润了润干渴的嗓子。 “浅儿,喝完凉茶,还想去哪里逛?” 云浅乖巧摇头:“不了,师父已经陪浅儿逛一上午了,下午就由师父来安排吧。” “这样。”白玉樘抬头望去,前方越发荒凉,只有不远处一家客栈,孤零零杵立在那里,实乃天时地利偷情圣地。 他随即眉眼带笑:“既然逛累了,那不如我们找家客栈,歇一歇,如何?” 云浅微抿了下嘴,见他眼中不怀好意,猜他又动了歪心思:臭男人,又想耍什么花招? 心中骂咧咧,她嘴上却柔声问道:“师父,才中午而已,这么早就歇息么?” “为师平日里,习惯睡午觉的。”他说着,掏出银两,放到桌子上,付了茶钱。 “浅儿不困,只是有些饿了。” “那正好,我们先在那家客栈吃些东西,再上楼睡午觉,岂不美哉?” 白玉樘起身,迫不及待想离开的样子。 “可是师父,如果那边没有吃得东西,岂不白跑一趟?”云浅似是要拖住他,“不如我们走回去,先去城边吃些东西,再做打算吧。” “无碍,浅儿在这里慢慢喝你的凉茶,为师前去打探一下,若那客栈没吃得东西,我们再去其他地方。” 云浅蹙了下眉心,不知他葫芦里卖得什么药,何必刻意独自跑过去一趟,可看他急迫的想要离开的样子,私以为他可能要先去方便一下,于是应诺了他的提议。 “那好吧,浅儿就在这里等师父回来。” * * 正值中午,日光有些暴晒。 白玉樘独自一人前往,方才不远处的那家客栈查探,他脚步匆匆,不多时已行至客栈前。 近了,他看到那家客栈,门前挂着两个,写满红色经文的黄色灯笼,他刚一接近,只见那灯笼缓缓转动起来。 他还有正事要办,未多加细想,权当做是乱风作祟,于是大步跨过去,推门而入。 店里只有一个敦实的小二,坐在柜台里打盹。 白玉樘径直走到柜台,长指微弯,叩了叩桌面:“小二,还有几间房?” 小二慢悠悠睁开迷瞪的睡眼,瞧了他一眼,缓缓道:“客官,稍候,容我查看下。” 白玉樘曲着食指微叩桌面,耐心等着,一向淡然从容的他,只觉这小二办事效率慢的磨人,于是他忍不住催促了句:“查了么,几间房?” “客官,还有三间。” “我全包了。” “哦。” “不过,等下我会跟一个姑娘过来。”白玉樘身子靠近柜台,微弯长指示意店小二靠近些,“若我问你,还剩几间房,你只要回答剩一间就妥,其他不必多说,懂了么?” 敦实的店小二眨了眨眼,似懂非懂。 白玉樘从腰间掏出银两,放到柜台上,继续说道:“这是三间房的定金,余下的钱,你可自行留下,随意处置。” 店小二懵懂的双眼,终于有了光亮,想了下,方才慢悠悠回道:“懂了,公子若再来,我就说剩一间房。” 白玉樘喜上眉梢,双手乐滋滋抱拳作揖:“有劳了。” * * 云浅的凉茶早已喝完,可迟迟不见白玉樘的身影,也不知他在搞什么名堂。 她无聊的支着下巴,时不时朝不远处的那家客栈望去,突觉头上的簪子有些松动,她抬手扶正了下,却被簪子的锋利棱角刺伤,指腹瞬时冒出一粒鲜红血珠。 云浅没在意,直接将受伤的指腹,放于嘴边,吸允冒出的鲜血。 只是在她看不到的地方,那鲜红色的血,竟变成了黑色,还散着一股黑烟,被她吸进体内。 等她再抬头望去时,终于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正步步朝她走来。 “浅儿,久等了,我已经打探清楚,那家客栈不仅有吃的,而且饭菜一流。”白玉樘顺手拿起桌上云浅的行李,“我们就在那家客栈歇息一晚,待明日去跟华公子相会。” “是,师父。”云浅乖巧应着,继而起身,许是做得有些久,站起时竟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她缓了缓,方才跟在白玉樘身后。 烈日当空,还没走出几步,云浅额头已渗出细密汗珠,前方客栈本没有多远,可她竟觉得像是在很远的地方,意识似是越来越薄弱。 师徒二人刚走近客栈,还未踏入门内,只见门口悬挂的两个黄色灯笼,毫无预兆,突然快速旋转着,灯笼上的红色经文字体浮起,像是凭空设下的结界,拦住师徒二人。 白玉樘蹙着眉心,伸手护住身后的云浅,向后退了两三步,只听从后面传来,云浅孱弱的叫声:“师父,救我。” 他转头,竟看到云浅双手紧紧勒颈,小脸已憋得通红,在她脖颈间,绕着一圈又一圈的黑烟。 “浅儿!”他丢掉手中包袱,大步跨过去,一把将云浅揽入怀里,她看起来似是很难受的样子。 白玉樘迅速将云浅放倒在地上,他试图想将云浅双手掰下来,只是任凭他使出多大力,可依然是白费力气。 云浅的双手僵硬冰冷,像是石化般,动弹不得。 眼见着云浅越来越痛苦,白玉樘想起向前的阴地使者,正打算拿出鬼火令符,召唤阴地使者时,突然一个黑影窜出来,只见那人抬手就拔掉了云浅头上的那对簪子,又迅速用二指点了下云浅锁骨位置的缺盆穴。 云浅的双手随即松开,那人再次利落的从身上掏出一小盒子,取出一根银针,扎在云浅的水突穴,不多时,眼见着那根银针渐渐变成黑色,方才绕在云浅脖颈间的黑烟也散去。 黑烟消失,门上的黄色灯笼逐渐停止转动,只是浮于空中的红色经文,还在缓慢绕着灯笼转。 白玉樘望着云浅的气色渐渐恢复,他抬头,看到来人竟是先前在凉茶铺子时,遇到的那位不请自来的月白色男子。 “多谢这位公子相救。” 那男子从腰间布兜中,取出一白色丸子,递过去:“将这清阴丸给这姑娘服下,方可清除体内脏东西。” 白玉樘接过白丸子,还未开口道谢,却见那男子又匆匆起身,欲要离去。 “在下还有急事要办,告辞!”说话间,男子的身影像来时迅猛般,眨眼间又消失了。 “……”白玉樘顾不得那来去匆匆的男子,云浅气色虽恢复如常,可依然陷入昏迷中,他轻轻掰开云浅紧闭的双唇,帮她服下了手中的清阴丸。 他抱起云浅,踏入客栈,将她安置在一间客房里,看她一直昏睡的样子,他焦心守在床边,几乎寸步不离。 客栈外,艳阳当空,黄色灯笼高高挂,那些在空中缓慢转动的红色经文,终于一环接着一环,安然附着在了灯笼之上。 14 转眼将至半夜,云浅却还未醒来。 白玉樘拧干沾水的面布,小心翼翼帮云浅擦掉,额头上的汗水。 擦拭完,他将面布放入水盘中,随身倚到床边,双臂环胸,微蹙眉心,将先前发生的事,细细想了一遍。 他瞥到腰间的青邪铃铛,想起在绿萝相公坟前,铃铛响,却未见到鬼影,不知是不是跟云浅突遭意外有关系。 想来想去依然毫无头绪,他从蹀躞中摸出鬼火令符,那阴地使者只给了他三张,擒鬼之路漫漫,万不能随意浪费。 可这铃铛若有所差池,他亦参不透,加之未开天眼,往后捉鬼只会平添更多麻烦。 这般想着,白玉樘从床边起身,走到桌前,将一张鬼火令符放到烛火上,点燃。 只见那点燃的令符自行飞至半空,令符燃尽,一阵红烟蓬松团聚,烟雾散,阴地使者现身。 白玉樘望着眼前的阴地使者,他微蹙眉心:“奇怪,这次我怎么会肉身见到你?” “诶,公子有所不知,之前公子还是个凡人,自然小的只能与公子在梦中相见,不过自打公子接下擒鬼天师令牌之时,就可跟小的面对面相见了。”阴地使者如实告知。 白玉樘未再多问,他清冷的冰眸子,上下打量了番着装居家的使者,那使者只穿着一件白色睡袍,脑袋上竟还扣着一条卷成羊角的白色毛巾。 “怎么这副打扮?” 阴地使者嘿嘿一笑:“小的刚要去泡温泉,就突然被公子召唤过来,没想到这么快咱们就又见面了。” 白玉樘一副甚是不爽的表情,他微抿了下嘴:“还挺悠闲。” “小的只是下班放松娱乐下而已。”使者望了一眼躺在床上的云浅,一双红眼突然兴奋的弯成月牙,两个手指背相对,颤着相对的大拇指调侃了句,“公子已经跟那小伴徒如此亲密了么?” “莫乱讲话,我那小徒儿今日被恶鬼缠身,差点丢了性命。” “哦,有这等此事?” “还有更怪的事情,这青邪铃铛也不知出了什么岔子,昨夜在一片墓地中,铃铛明明响起,我也将金粉擦于眼皮,只是却未见得那鬼的真身,也不知是不是那厉鬼将这铃铛搞坏,白日里我的小徒儿突然被厉鬼缠上时,青邪铃铛竟无丝毫声响。” “哦,当真有这等此事?”使者歪着羊角毛巾的脑袋,越发惊讶的样子。 白玉樘微挑眉,眼眸淡然:“你如此惊讶为哪般?” 阴地使者向前走了几步,红眼闪着不寻常的光芒,细看了下白玉樘腰间的青邪铃铛,竟发现铃铛上绕着一圈圈的黑烟。 “难怪今夜与公子再见,只觉公子身上有着不寻常的腐烂味道。” 话落,那使者伸手,摘了口中一根獠牙,锋利的尖牙划过铃铛,发出刺耳的声响。 白玉樘低头,竟看到从铃铛上落下一圈圈如黑绳般的烟气,脱落时凝固,在空中散成灰烬。 阴地使者将那根獠牙,重新插入口中,双手顺势埋进睡袍的宽袖中,微弯腰,娓娓道来:“公子的伴徒,耳后彼岸花可挡鬼的煞气,一般鬼可是近不得身的,还有这青邪铃铛,乃是阴地捉鬼的玩意儿,鬼儿们更是触碰不得,公子名单上皆是一般作乱的恶鬼罢了,可没那个本事这般困住青邪铃铛。” “你的意思是……?” “只怕公子是遇到鬼王了。” 白玉樘眉头紧锁,长指微蹭薄唇,他闷头思索着一些事,擒鬼之路危险重重,实在是吃力不讨好的苦差事,可若放弃这擒鬼天师的身份,跟云浅比翼双飞,却无法繁衍生息。 且慢,偿若只要小娇妻作伴,恩恩爱爱,不要孩儿,这一生也无妨吧? 阴地使者瞅着白玉樘心事放飞的样子,猜他十有八九正琢磨着要半路逃跑。 “公子再琢磨什么,小的已经猜到,公子八成是想要卸掉这擒鬼天师的身份,跑路么?” 白玉樘清淡撩起眼皮,无谓的扫了一眼使者:“明知故问,不然去送死么?” 阴地使者连忙发话欲套牢他:“公子可要三思啊,万万不能半途而废,虽说公子无后伤不得性命,但是公子这小伴徒,小的听说如果半途而废,耳后的彼岸花将会开满她全身,吸吮姑娘身上的血,终会失血而死。” 白玉樘听后,紧抿双唇,那双冰眸子瞬时寒气缭绕。 这可真是上了狼当,毫无后路可退。 “不过,公子无需担心,虽说不幸被鬼王缠上,但是小的闻到公子身上,还有个道士的气息。”使者红眼滴溜溜的转,“公子可真是得贵人相助,这道士名青何,法术高超,正在追捕这一带的鬼王。” 听阴地使者这么说,白玉樘脑海里闪过一个月白色男子的身影,难怪那男子来去匆匆,原来正在追捕鬼王。 白玉樘怜惜小徒儿性命,只好断了半途而废的念头。 “那鬼火令符,可否多给我几张?” 阴地使者面露难色:“恕小的无能为力,这鬼火令符乃是冥卞司所赐之物,每个擒鬼天师只得三张。” “既然这样,那就不为难你了,不如将你一根獠牙送于我,若这铃铛再次被困住,我也好自行解开。” “这……”使者嘴角抽搐了下,“公子使不得,这獠牙若离开小的身体,在公子手里毫无用处,但小的今日可送公子一张咒符,贴于青邪铃铛上,可保这铃铛不会再困住。” 白玉樘淡然抱胸:“恩,也好。” 阴地使者轻呼一口气,一张黄色咒符现,使者抬手用二指在咒符上画了个圈,只见那咒符自行飞到白玉樘身旁,眨眼间化作透明,隐入青邪铃铛中。 “还有一事我想不痛,在墓地铃铛响起时却见不到鬼,如果那是鬼王现身的话,为何青邪铃铛会响起呢?” 阴地使者摇摇手指道:“不,铃铛响起只能是名单上的厉鬼,偿若出现如此奇怪事情,说明名单上的厉鬼和鬼王身体相互缠绕,同时现身,只是那鬼王使招数一同隐了身。” “……若是两个男鬼呢?” “自然也会缠绕到一起,还会更紧一些。” 白玉樘:“……” 原来鬼儿们也好断袖之癖,罢了,恋爱自由。 “公子,还有其他事么?” 白玉樘望了一眼床上的云浅,回道:“没其他事了,不过我的小徒儿,已被你口中的青何道士解困,可为何到现在迟迟不醒?” 阴地使者再次望了一眼床上的云浅:“公子莫担心,那姑娘只是睡着了,天亮自会醒来。” “……原来如此。”白玉樘眉眼舒展,放下心来。 “公子若无其他事,小的要下去泡温泉了,预约的按摩师也到时辰,这按摩师好难才能预约到的,就不打扰公子休息了。” 白玉樘:“……” “公子,加把劲儿,保重。” “……走好,不送。” 一阵青烟凭空起,阴地使者隐入青烟中,伴着青烟消失踪影。 房间里恢复了安静。 白玉樘踱步至床边,垂眼望着熟睡的云浅,她睡相甚是可爱,小脸皙白泛红,桃红稚嫩的花瓣唇微嘟着,软软糯糯,让人忍不住想俯身亲一口。 他抿着嘴角淡笑,从阴地使者口中得知云浅已无碍,悬着的一颗心突然松懈下来,他只觉整个人有些乏累,见床铺还空余大半,那冰眸子含着万千温柔,却也只是清淡扫了下,云浅旁边的空位。 他转身,抬脚朝着窗边的床榻走去。 一觉睡至天亮。 窗外不断传来公鸡打鸣的声音,云浅微微睁眼,她坐起身,扫视了下房间,看到床边摆着一盆清水。 她下床,刚站起来就看到还在窗边熟睡的白玉樘,他颀长的身子半倚在床榻上,长指扶额,怕是就这么将就了一夜,高大的他窝在小小的床榻上,着实有些委屈了。 窗外和煦日光洒了他一身,泛着清浅金光,周身恍若蒙着一层淡纱般缥缈虚幻,他像是远山一只休憩的慵懒白狐,朦胧雾气中散着蛊惑人的妖魅。 云浅有些恍惚,这个长相好看的师父不说话,安静的样子竟然有些……迷人。 待她回过神儿,才惊觉原来他早已醒来,他还窝在床榻上,长指清懒支着下巴,一双眼不怀好意的直盯着她。 她连忙低垂下眼,避开他直视的目光,只觉脸颊微微有些发烫。 他薄唇微启,低哑性感的声音响起:“站那里偷看我睡觉,是不是有什么企图?” 她转身,勾着手指:“我才没有。” 他下了床榻,三两步走近她,站在她身后,微探身子:“我睡觉的样子是不是很性感?” 云浅咬唇,原地转身,却未曾想到白玉樘竟在他身后,两个人咫尺距离,她刚一转身就扑到了他怀里。 她连忙向后退了几步,却被屋内圆桌挡住去路,退无可退。 他抱起胸,双眸氤氲白雾,清懒迈着步子,走到她面前,淡然伸出双手撑着圆桌,将她整个人圈在他怀里。 “我还有更性感的样子,浅儿要不要看?” “不要!”云浅下蹲,弯着身子逃出他撑起的魔圈。 白玉樘低垂眉眼,嘴角噙着淡笑,望着怀里红红的小身影,逃也似的跑开了。 云浅只觉脸颊异常发烫,大步朝门口走去,刚一踏出房门,清晨新鲜空气涌来,她忍不住大口呼吸着,好半天才渐渐缓过来。 * * 师徒二人在客栈里吃了些东西,稍作休憩后,便即刻前往与华云天相约见的地方。 这日依然晴空万里,未临近中午,天气已经有些炎热,还没走出多远,额头上就已渗出细密的汗珠。 云浅抬起衣袖,擦了擦汗水。 “师父,正值白日,也不知那华公子,还记不记得今日要与我们相会。” 白玉樘望着前方,昨日热闹的集市已不再,路边空旷宁静。 “他既然答应我们了,想必自有应对的办法。” “也不知华公子身上这怪病能不能治好,白日里什么都不记得,总归有些不方便。” 刺眼日光下,白玉樘微咪了下眼:“为师倒觉得未尝不是一件好事,白日里看他无忧无虑,可以短暂忘掉那些痛苦的事,也算是一种福气吧。” 闲聊的功夫,师徒二人已快要行至保堂街,远远望去,就看到巷子口一棵榕树下,果然站着一身青衣的华云天。 “师父,你看,华公子原来早就到了,不知他是不是还记得我们两个。” “看他记得相见的事,想必也会记得我们。” 白玉樘面带微笑,朝着华云天走去,近了,他轻轻拍了下华云天的肩膀:“华弟,又见面了。” 华云天转身,一脸懵懂,水光眸子来回打量了番白玉樘和云浅,看清来人之后,依然是一副无辜懵懂的样子,眼中也尽是陌生的气息。 “兄台,你哪位?” 15 保堂街巷子口的那颗榕树枝叶繁茂,几乎遮住了刺眼的日光,只有枝叶缝隙里透出的光圈,斑驳一地。 白玉樘微眯着眼,望着完全不记得他的华云天,他嘴角的微笑逐渐扯平,消失。 云浅轻叹一口气:“师父,我看华公子这病八成治不好了。” 她又望向华云天问了一句:“华公子,既然你已不识得我们,可是怎么记得跑来这巷子口的?” 华云天漾起嘴角纯真微笑,将手上的一张纸条递了过去:“今早小生刚一起床,就看到手中握着这张纸条,上面留了几行字,说是叫我背上这筐行李,晌午前赶到保堂街巷子口,自会有人与我碰面,而且还会请我吃中饭。” “……” “小生其实一早就赶了过来,可谓是滴水未进,不知现在是否可以一同前去吃饭?” “……也罢,我跟浅儿这一路赶来,的确有些饿了,先填饱肚子再说吧。” 华云天开心的直点头,许是又想起了什么,他连忙拱手作揖道:“恕小生无礼了,还未请教公子大名?” 白玉樘无奈的抿了下嘴,刚要张口,只是还未回话,就听见从榕树后突然传来一女子的声音:“公子,可否带绿萝一同前往?” 白玉樘凝眸望去,那绿萝竟然不吱声的跟到了这边。 “绿萝姑娘,不必这么执着,安心在这里过日子,好过跟着我们一起吃苦。”白玉樘两三言语婉拒道。 绿萝走上前,依然不死心的纠缠着:“公子,绿萝不怕吃苦的,先前公子为绿萝主持公道,为报答公子恩情,绿萝什么苦都肯吃。” 白玉樘淡然抱胸,不想再多做纠缠,于是想了个简单的法子,随口敷衍道:“这样,我们三人举手表态,若我们三人都同意的话,绿萝姑娘跟着也无妨,但是若其他两人不答应,还请绿萝姑娘不要再为难我了。” 话落,白玉樘清凉掀起眼皮,无所谓的与其他两人对视会意了下,准备一同表态。 “若同意绿萝姑娘跟着的,烦请举手。” 风吹过枝叶间沙沙作响,三人默契的站在那里,无一人举手。 绿萝看到这样的结果,竟没好气的瞪了云浅一眼:“公子,你偏心,公子身旁这小丫头,瘦弱干枯,保不准还没绿萝力气大,她这般一无是处能跟着公子,为何绿萝不可以?” 云浅未跟她一般见识,只微微翻了个白眼。 白玉樘上前一步,将云浅护在身后,他那双冰眸子瞬时寒气缭绕,淡然望着绿萝,冷言道:“还请绿萝姑娘不要对我这小徒儿出言不逊,她是上天赐给我的伴徒,只要伴在我身边就可,其他的无所谓,这一路我定会尽全力护她个周全。” 云浅站在他身后,只觉耳畔发热,听他这般正经的一番话,她有些羞涩的低头咬唇,可唇边微笑依然禁不住满溢出来,清甜染了眼角。 一阵不寻常的阴风吹过,白玉樘腰间的青邪铃铛突然响起,他蹙着眉心低头看了一眼,这铃铛刚解了困,可竟在这大白天里响起,实在不寻常。 他伴着疑惑,长指微蹭铃铛上的金粉,擦于眼皮。 这光天化日之下,果然寻不得任何鬼影。 “师父,怎么了?”云浅听到铃铛声,探出小脑袋。 “无碍,许是这铃铛又出了什么岔子。” “玉樘兄,怎么还悠闲的站在这里?”华云天冷不丁冒不出这么一句。 白玉樘紧蹙眉心,凝眸望去,他握紧手中赤云剑,护着身后云浅连连向后退了几步。 刚才他根本就还未来得及报出自己的大名,华云天理应叫不出他名字,看来青邪铃铛响起时,正是那厉鬼附在了华云天身上。 “浅儿小心,那厉鬼上了华弟的身。” 华云天站在原地,目光辛辣,嘴角渗出阴冷笑意。 白玉樘在心中盘算着,要怎么不伤害华云天的情况下,擒了那厉鬼,可想来想去,却怎么也想不出个万全之策,正当他一筹莫展时,眼前突然闪现出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是那着一身月白色长衫的青何道士。 “厉鬼,快快现身!” 青何展开手中青蓝色油纸伞,投于半空,只见那油纸伞在空中旋转着朝华云天飞去,可还未罩在华云天头顶之上,附在他身上的厉鬼,借着他的身体眨眼消失不见。 青何腾空跃起,接住油纸伞,撑在肩上,朝着华云天消失的方向追去,眨眼也没了踪影。 “浅儿,紧随我身后,追!” “是,师父!” 师徒二人也快速朝着厉鬼消失的方向追去,未丢下一句告别之话,便将那绿萝遗忘至一边,也算是摆脱掉了她的纠缠。 一路追至南枝城外,前方越发荒凉,却寻不得厉鬼踪影,也看不到那个来去匆匆的青何道士身影。 白玉樘只得放慢脚步,四处观望了下,这茫茫荒野,实在是没了方向。 云浅微喘着粗气,稍稍调整了下呼吸:“师父,我们跟丢了,不知现在那个引路火,是否能派上用场?” “难说,我还未跟那厉鬼打斗,手掌没沾染上鬼的煞气,不过我刚才拍了华弟的肩膀,染了他的气息,不妨先试一下。” 云浅从包袱中拿出引路火,递给白玉樘:“师父,浅儿记得需将这绳子放于掌心,两手再合力搓之,点燃火,再丢于半空即可。” “好。”白玉樘照着云浅的提点,点燃了那引路火,丢于半空。 引路火在空中旋转了一圈,又停下,这才朝着一个方向飞去。 “浅儿,我们跟上。” “是,师父。” 师徒二人跟着引路火,穿过一片荒野,行至傍晚,前方路消失,眼前只有蜿蜒青翠山峦。 天边晕着稀薄淡紫雾气,青翠山野中,到处可见大团大团辛夷花开得正满,柔软饱满花瓣散开,清香怡人,恍若仙境。 引路火未停止,飘于半空,昏暗天色里火花明艳,引着师徒二人进入山林。 山路崎岖不平,耳边传来空灵鸟叫声,茂密枝叶下,天色仿佛越发昏暗。 云浅一个不小心滑了一跤,差点摔倒时,被身旁眼疾手快的白玉樘握住了手腕,将她扶起。 “浅儿,小心脚下。” 云浅抖了抖裙边沾染上的野草:“师父,这荒山野岭的,也不知道那引路火到底要把我们带到哪里。” “且先跟着看看再说。” 飘于半空的引路火丝毫没有停止的意向,自行穿梭在山林里,也不知行了多久,前方陡然现出一片树林围绕的空地,引路火也渐渐停了下来。 白玉樘凝眸望去,终于寻到华云天和青何的身影,只见青何正盘腿坐于地上,右手在他身前竖着二指,他闭着眼,嘴里不停念着什么。 再看,他的青蓝油纸伞正飘于半空,展开,正罩在华云天头顶之上,伞下蓝光忽闪,明明灭灭。 蓝光灭,油纸伞突然快速旋转,华云天身上即刻升出黑色烟气,那黑烟聚成一股,在空中刺溜一下消失不见。 “厉鬼,哪里逃?” 青何停止念咒,双手撑地,跃起,凌空翻转,顺手接过已自行合上的青蓝油纸伞,兀自朝着黑烟消失的方向追去。 “青何道士,等……”白玉樘伸着手,话还未讲完,那青何道士已眨眼不见。 还真是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怪人。 一旁的华云天已恢复真身,只觉头晕目眩,整个人差点跌倒在地。 白玉樘大步跨过去,将华云天扶到了一颗树下,关切道:“华弟,你可还好?” 天已黑,华云天记忆已恢复如常,狭长双眼虽然透着些疲惫,却依如既往般敏锐机警。 “多谢玉樘兄关心,小弟没事,看我这突然虚弱的样子,想必刚才是被鬼附身了。” 云浅将随身的水壶递了过去:“华公子,先喝一口水吧。” “多谢云浅姑娘。” “正是,不过附在你身上的厉鬼,已经被一道士驱走,那鬼十有八九可能是我名单上要捉的。” 白玉樘之所以不能确定,是因为他记得阴地使者说过,青何正在捉鬼王,不知跟他要捉的厉鬼有何关系,看来只能亲自问青何了。 “那我们还不快快追去?”华云天听后,连忙起身。 “华公子,你现在还这么虚弱,恐怕不适宜再奔波。” “浅儿说得对,不如华弟在这里稍作休息,等我们回来。” 华云天将飘于肩上的青带撩到身后,他的气色已好很多,说道:“多谢两位关心,怎么说小弟也是个捉鬼能手,被鬼附身只是小事而已,小弟已无大碍,两位不必担心,我们即刻出发。” 白玉樘也不再坚持,只得应道:“也好,不过若有任何不适,华弟切莫强撑着。” 云浅望了一眼地上已经熄灭的引路火,她从包袱中重新拿了一根。 “师父,看来我们得需要第二根引路火了。” “也好,正好华弟身上沾染了那厉鬼的煞气,就让华弟来点燃这跟引路火吧。” 云浅乖巧点头,将手中引路火递给华云天,告知他方法,第二根引路火即刻被点燃,丢于半空。 三人紧随其后,再次踏上寻鬼之路。 * * 夜色渐深,圆月升空。 皎洁月光透过枝叶,零散倾泄,只在浓密山林里照出些微光亮,黑暗依然吞噬着脚下路。 华云天单肩卸下身后的竹框子,伸手从框子里摸出三个水蜜桃,一一递给了白玉樘和云浅。 “玉樘兄,云浅姑娘,接着。” 云浅伸手接过,趁着月光,瞅了一眼掌心的水蜜桃:“华公子,你比我这小女子还精致,出门竟然随身带水果。” “云浅姑娘误会了,这其实不是水果,只是造型上模拟水蜜桃,实际上是一种便携烛灯,像这样用桃尖蹭一下树皮。”华云天说着,用手上的桃子烛灯蹭了一下树皮,手上水蜜桃即刻亮了起来,接着又从桃子末端抽出两条水粉丝带,“蹭亮之后,放至头顶,丝带系之,即可方便照亮夜路,两位可以试一下。” 白玉樘黑眸子平淡移了过去,瞅了一眼华云天脑袋上顶颗桃子,嘴角抿着嫌弃意味,实在有些难以接受这呆萌的造型,还有那丝带竟然是水粉色的。 “华弟,可否有其他颜色选择,蓝色或者绿色?” 华云天整理着身后竹筐:“很遗憾,玉樘兄,颜色没得选择,只有这一种。” 云浅倒是开心的效仿华云天的动作,蹭亮手上桃子烛灯,将丝带在下巴上打了个结:“师父的年纪大了,可能接受不到年轻人的玩意儿,我看这颜色就很好看。” 白玉樘嘴角淡笑,转头,宠溺的望着云浅:“浅儿,为师正是而立之年,虽说年纪比起你们是大了些,但是体力好得很。” 云浅未再理他,顶着可爱的桃子烛灯,朝前走去。 因那烛光照亮脚下山路,华云天和云浅脚步轻盈的跟在引路火后面,不多时便将白玉樘直接甩在身后,这下白玉樘周边瞬时一边漆黑。 无奈,他只好蹭亮手上粉嫩的桃子,不情愿的也顶在了脑袋上。 不知行了多久,眼前山林的枝叶逐渐稀疏,视野也开阔许多,三人继续跟着引路火前行,不知不觉的竟走出了山林。 引路火也在此时停了下来。 16 三人几乎是目瞪口呆。 半空中无数蝴蝶轻扬飞过,银白色,无花纹,翅膀闪着微光,轻掠过时留下一条长长的银丝。 清风中弥漫着淡雅怡人的香气,入眼皆是开满遍地的粉白花朵。 风吹过,闪着盈翠光芒的花粉四溅,像阳光洒在水面上破碎的磷光般闪亮,伴着悦耳的声音,落下消失无影,恍若仙境。 当空一轮圆月盈满,瓷白月光倾洒,照亮整个花海。 “这么美的花海,真的是恶鬼所在的地方么?”云浅整个人都呆住了,有些难以置信。 华云天微微扬了下下巴:“依小弟之见,那恶鬼应该住在前方不远,那个诡异的草球中。” 白玉樘也看到了花海尽头,有着一个巨大的圆形不明物,周身布满青翠的草藤,却散着一股不寻常的黑烟。 还未来得及细细琢磨,就看见从草球后方走来一男子,近了,才看清原来是青何道士。 “我们三人走近看看,再跟那小道士仔细打听一番。” 话落,白玉樘解下头顶上的桃子烛灯,长指拎着丝带,迈出步伐,朝着青何走去。 他的脚落下时,粉白花朵会自行躲开,如碎光般的花粉叮叮铃铃扬起,消失。 云浅和华云天跟在他身后,踏入花海中,一同朝着青何走去。 青何已经停下,望着他们三人越走越近,直到走到他跟前时,他微挑眉,英气的目光扫了下白玉樘和云浅:“原来是你们。” 白玉樘淡淡一笑:“我们又见面了,之前都是匆匆一见,还未来得及感谢青何道士先前救了我小徒儿一命。” “你怎知在下名字?”青何面露警惕。 “哦,是那阴地使者告知于我的。” “原来如此,还有一事在下不解,你那小徒儿头顶发簪被厉鬼附上,为何身为擒鬼天师的你,未及时识破,竟还被那厉鬼困住?” 白玉樘长指搔了下额头:“……初入职场,还未熟能生巧。” 青何面目严肃正经,幽幽道一句:“一早听说擒鬼天师皆是天眼未开的凡人之相,天资愚钝,在下只当是传言,如今亲眼所见,果然如此。” “……”白玉樘抱胸,淡然一笑,饶有兴趣的望着面前正派耿直的青何,寻思着要是跟这个法术高超的道士结伴,一路协助自己擒鬼,岂不甚好? 他心中盘算着,嘴上这般大义凛然道:“天资愚钝无所谓,只要有能擒厉鬼的本事,可造福百姓,白某定当竭尽全力。” 云浅抿着嘴角,这番话从这个喜欢窝在家中,懒散无志向的师父口中讲出,真是毫无说服力。 青何的面目却柔和了些,多了些仿佛关爱智障小儿的目光。 白玉樘拿捏着青何的面目表情,猜性子直来直往的青何,因他刚才的那番话已有所动容,于是趁热打铁,他再次撒热血道:“白某一向对那些厉鬼嫉恶如仇,只愿耗尽半生将天下厉鬼捉尽,就算这擒鬼之路遭遇不测,白某也毫无怨言。” 华云天望着豪言不断的白玉樘,竟有些刮目相看,只记得这位兄台曾对自己说过,只想早日捉完名单上的厉鬼,早日回家中娶妻生子的。 青何眼中泛着微光,人海茫茫,知己难寻,好不容易遇到一个,定要捉住不放手,他上前一步,将手上竹笼挂在腕上,突然紧紧握住了白玉樘的双手:“原来是同道之人,恕在下刚才出言不逊,公子竟也跟在下一样,誓要捉尽危害苍生的恶鬼,今日有缘相见,不如我们现在就一同捉了那鬼王?” 白玉樘微微顿了一下:“……自然。”他抽出自己的手,放到了腰间悬挂的赤云剑上,“只是不知那鬼王什么来头,叫什么名字?” “那鬼王名柳笙,喜爱吃刚出生的婴儿,凶残暴戾,行踪不明,在下寻了他三年,最近才有所眉目,于是寻着他的气味,一路追于此。”青何简单介绍了一番。 “这草球如此怪异,该不会就是那鬼王的老窝吧?” 青何望向华云天,回道:“在下刚才只是转了一圈,还未找到入口,自然也不清楚这草球究竟是何物。”他顿了一下,“只顾着聊天,还未请教三位尊姓大名。” “华云天。”华云天拱手作揖,接着又一一介绍了其他二位,“这位刚才洒热血的是玉樘兄,旁边这位姑娘是玉樘兄的小徒儿云浅。” 云浅点头致意:“小女子趁此谢过,先前青何道士的救命之恩。” 青何摆摆手:“云浅姑娘客气了,举手之劳而已。” “青何道士是怎么走上捉鬼之路的?”华云天打探了一句。 “其实在下之前是一名道士,不过三年前就已经还俗,凭着一些本领,现在只是个游历四方,捉拿厉鬼的术士。” “哦,原来如此。” 白玉樘杵立在那里,趁其他人闲聊之际,他从胸口摸出厉鬼名单,扫了一眼,果然没有那鬼王柳笙的名字。 “青何刚才追的那股黑烟,当真是鬼王柳笙么?”白玉樘收起手上的名单,蹙着眉心问道。 “不会有错。”青何笃定的回道,“三年前,我与鬼王交过手,只可惜打成平手,未能擒住他,不过我将一根艾香草留于他发丝中,因这股香气这才又找到他。” “哦,原来如此。”白玉樘收起厉鬼名单,“我看眼下需找到这怪异草球的入口,一探究竟。” * * 银白蝴蝶闪着微光,在半空飞舞嬉戏,随风扬起的花粉,伴着悦耳的声音坠落。 白玉樘向后退了几步,细细观望着眼前巨大的青藤草球,黑烟缭绕,密实无口。 寻了半天他却也是一无所获,不知这草球到底有何名堂。 “师父,你看那引路火。” 听到云浅的声音,白玉樘随即抬头望去,只见先前停在那里不动的引路火,又自行移动,那根引路火绕着草球飞了一圈,像是也在找入口的样子。 “我们且跟上去查探下。”白玉樘讲完,随即跟了过去,其他三人也跟在了他的身后。 四人绕至草球的对面,方才看到引路火已停下,静止在一处地方。 白玉樘上前查看了下,那引路火所停的位置,像是绕在草球上藤蔓的根部,他随即伸手试着扯了下,只见得突然从那里冒出一股浓重的黑烟。 “大家小心!”他捂着口鼻,护着身后人向后退了几步。 “这黑烟里混着一股,味道很重的艾草香的气息。” 青何凝眸望去,黑烟散去后,只听得一声沉重的锁链撞击声音,藤蔓根部所在地面,现出一黑洞,黑烟缭绕下,一排石阶直通地下。 “看来这里就是入口了。”华云天从自己身后的竹筐里,顺手又摸出个桃子烛灯,递给青何,“青何术士,小弟也送您个烛灯,底下黑漆嘛呼的方便些。” “有劳云天小弟了。”青何伸手接过了烛灯。 云浅踮起脚尖,探头望了一眼那黑洞:“师父,我们真的要下去么?” 白玉樘眼尾轻撩:“浅儿若是怕了,可以躲在我怀里,我会好好保护你的。” 云浅努了下小嘴:“不劳烦师父了。” 青何按照华云天的指示,蹭亮桃子烛灯,系在了头顶上:“各位稍等,这通道里也不知会有什么机关,可让在下养的灵宠子为我们探路。” 白玉樘淡然抱胸,瞥了一眼青何手中的竹笼,还真好奇在黑底红祥云密实遮盖下,会跳出个什么样的古怪玩意儿。 青何拎起手中的竹笼,接着掀开遮挡的黑布,顺手打开红木竹笼旁门。 竹笼门刚一打开,就从笼里跳出两个毛绒绒的灵宠子,一尺来高,模样甚是可爱,只见它们身着小马褂,一蓝一红,两脚站立,周身覆白毛,眼周却有一圈黑色,肉圆脑袋上顶着两只圆润黑色小耳朵,额头印着一朵含苞待放的澄白昙花,溜圆碧色瞳孔,分瓣小毛嘴,四蹄似猫爪,裸着娇嫩粉扑扑的小肉垫。 那只蓝色的灵宠子跳下来后,它就直接跑到青何面前,挺着圆润小肚腩,不停摆着身后半尺多长,一圈黑一圈白毛绒绒的尾巴,抬头眼巴巴的望着青何。 “爹爹,岐郎要喝奶奶。” 17 青何蹲下身,伸手揉了揉岐郎毛绒绒的小脑袋,语气温和安抚道:“岐郎听话,捉了鬼王,爹爹给你找新鲜的羊奶,好不好?” “不嘛!岐郎现在就要喝!”岐郎依旧不依不挠,两只小前爪扑到青何膝盖上,伸着小脖子,声音像粽子一样黏黏糯糯。 “爹爹,岐郎不听话,打一顿就是了。”旁边着红马褂的灵宠子,抱着毛乎乎的小手臂,瞪了一眼岐郎。 “花霖,莫这样说弟弟,它还小。” 白玉樘在一旁双手抱胸,饶有兴趣的望着两个小东西,一个像个小大人,跟他一样抱着胸,另一个着实淘气了些。 华云天也喜滋滋的望着那对灵宠子,看它们毛乎乎的四蹄上,还戴着金色镯子,这俩小东西长得可真够别致的。 岐郎不再闹青何,转头看到云浅,它四脚着地呲溜一下就跑了过去,顺着云浅的衣服就要爬上去。 “岐郎要喝奶奶!” 云浅吓了一跳,还未来得及上前抱一下可爱的岐郎,没想到它竟然这般缠上她,无理的要求也令小姑娘“唰”地一下羞红了脸。 她连忙伸手惊慌失措的,摁住了岐郎毛乎乎的小脑袋,阻止它往自己身上爬:“停下!不许爬上来!唔!” 白玉樘见状,他大步跨过去,伸手拎起岐郎的后衣领,将它直接提溜到了他面前,解了云浅的困窘。 “喂,小坏蛋,莫欺负我小徒儿,不然揍你。” 嘴上这般训斥,他在心里头却默默埋怨了一句:让你个小坏蛋喝光了,我将来孩儿喝什么? 岐郎龇牙咧嘴的,四只爪子在空中扑腾着,还试图使劲抻着小脖子,想挣脱掉白玉樘的束缚。 白玉樘将岐郎丢给青何,随口说道:“干脆揍一顿,老实了,我们就出发。” 岐郎扑进青何的怀里,哇哇大哭起来,小东西就是瞅准了青何最宠它。 青何抿着嘴,摇摇头,伸手揩掉岐郎冒出的泪水,又温柔的揉了揉它的小脑袋,却假装厉声道:“岐郎,你若再不听话,爹爹真要生气了。” 岐郎眨巴着大眼睛,头一次看到青何这般措辞严厉训它,眼里的泪水不敢再往下掉,它撇着嘴,从青何身上爬下来后,便闷头朝前走去。 “花霖,跟上岐郎,你们两个且在这黑洞探路,切莫小心。” “知道了,爹爹。” 花霖三两步便跟了上去,并排走在岐郎旁边,一同朝着黑洞走去。 青何又转向其他三人说道:“在下打头阵,你们跟在我身后即可。”讲完,他顶着桃子走入黑烟中,踏向了通往草球内部的台阶。 “我们也跟上,浅儿你紧随我身后,莫怕,为师在你身边呢。” 这句正经话,倒令云浅安心不少,她乖巧点头,跟了上去。 华云天走在云浅身后,最后一个踏入地洞台阶。 越往下走,越发寒冷的样子,空气里也弥漫着一股浓重的腐烂味道。 下了台阶,桃子烛灯照亮黑漆漆的通道,可看到墙壁上长满黑色潮湿苔藓,那些苔藓起起伏伏,偶尔仿佛映出鲜红人脸。 花霖和岐郎的一对溜圆碧眼,在这黑洞里尤为机敏透亮,谨慎探测这黑洞是否有机关。 前方若隐若现飘着火红色的鬼火,那鬼火明明灭灭,一下子又全部熄灭。 “爹爹,小心,有暗器!” 花霖大喊了一声,只见前方突然现出无数支黑色利箭,千钧一发时刻,花霖和岐郎相互牵着小毛爪,吐出一张白色密实蜘蛛网。 “天罗地网!” 黑色利箭被拦截下来,黏在蜘蛛网上,只是很快那利箭顶端,像是莲花般开放,层层花瓣旋转,从花蕊中又窜出无数条小青蛇,咬破蜘蛛网,朝着他们袭来。 那些小青蛇攻击性很强,却如青烟般行迹捉摸不透。 花霖一个翻身,站到岐郎肩膀上,两个小东西如叠罗汉般,毛爪合十,蹄子上的金镯子发出不寻常的光亮,黑洞骤然灿若白昼。 “金光四射,草目皆灰!” 万道金光如利针,迅速刺向如烟般小青蛇,刺中,小青蛇即刻化若灰烬。 白玉樘握紧赤云剑,可还未来得及动手,洞内暗器却均已被扫除,见此画面,他随即卸下防备。 华云天在一旁不禁拍手夸赞道:“青何术士,你这两个灵宠子,还真厉害。” 青何眉眼微扬,噙着些许骄傲。 花霖一个翻身落地,黑色利箭扫除,它跟岐郎继续并排朝前走去。 许是行至黑洞深处,寒气越发浓重,白玉樘他们只感觉皮肤发紧,抬头望去,只见前方现出一洞口,洞顶挂着一张黑金色洞匾:青蔓府。 再看,洞口上方两边飘浮着两盏黑色,中间却镂空悬着骷髅头,泛着红光的灯笼。 花霖瞪得溜圆碧眼探测了下洞口,并未发现什么机关,于是它转头对青何说道:“爹爹,这洞口可以直接进入。” 青何点了下头,随即朝洞口走去,剩下三人也跟着一一踏入这青蔓府。 刚一踏入,青蔓府内景象令他们几个不由得顿在原地。 府内香气缭绕,像是幽香白茶花的香气,半空中漂浮着无数,暗红色手掌般大小的灯笼,笼亮整个青蔓府。 不远处传来瀑布流水的声音,白玉樘随意微转头看了下,这一看,目光像是被吸走般无法再移开,整个人都怔在那里,嘴角也不禁染上淡笑。 青何顺着白玉樘的目光望去,那双华丽的媚眼,微微眯了下,竟也是无法再移开目光。 华云天在一旁咬着唇,他脸颊微红,可还是忍不住和身旁两位男子一样,目光痴痴望着同一个地方。 云浅望了半天,却参不透那远处的瀑布到底有什么好看的,竟让三位男子这般失魂落魄,她伸手在三个男子面前晃了晃,可三位的注意力依然很集中,双眸里还泛着不知名的浅黄微光。 她站在那里想了想,虽然心里还是对见鬼有些恐惧,可眼前三位男人表情如此放浪,想必那鬼一定很诱人。 想着,她伸出一根手指,缓缓靠近青邪铃铛,只是还未蹭到金粉,她的手指又犹豫的顿在半空。 她闭上眼,深呼吸了下,咬唇,闭眼,手指嗖的一下戳过去,蹭了青邪铃铛上的金粉,抬手擦于眼皮。 云浅缓缓地睁开眼后,再次望向不远处的瀑布。 从山上倾泻的瀑布,坠落时溅出水花,粉白桃花花瓣浮于水面上,美轮美奂的景色里,有一穿着粉色肚兜的女鬼,正坐在探至水面的枝丫上,光着脚丫撩拨着浮在水上的桃花。 那女鬼长相如芙蓉花般娇嫩,串串水晶珠子挂在眉心,延至黑发上,妩媚动人。她只着一件朦胧烟粉肚兜,细细粉带系在脖颈,裸着玉白柔嫩锁骨,一对玉白珍宝微微探出肚兜,香酥雪嫩,呼之欲出。再看女鬼腰间也是系着淡粉薄纱,薄如蝉翼,一双修长白皙的玉腿若隐若现。 云浅咬唇,瞪了一眼白玉樘,却对青何说道:“青何术士,你一副正派老实相,曾经还是个道士,清心寡欲的,可眼下怎会跟他们两个一样肤浅?” 华云天不吭声的垂下眼眸,正值年轻力壮,眼前这香艳画面令他整个人都热血沸腾,再看下去怕是要把持不住。 青何也自知有些失礼,他缓缓将目光移开,毕竟年幼灵宠子在场,他需收敛些,可却认真解释道:“云浅姑娘过奖了,在下也不过只是个普通男子而已,还俗三年,却还未娶妻生子,心性未定,难免容易近女色。” 云浅:“……” “浅儿,你也误会为师了,我只是在勘察敌情。”白玉樘嘴角抿着淡笑,嘴上解释着,双眼却依然紧盯着前方艳丽女鬼,胸前的那对玉白珍宝。 云浅看他那副色眯眯模样,有些气他,却只咬唇瞪了他一眼,不再理他。 一旁的青何微皱眉,扫视了一圈青蔓府,艾香草的香气近在眼前,可他却看不到鬼王的身影。 他再次凝眸望去,细细打量了下方才那粉衣女鬼,艾香草的香气竟隐隐约约从她身上散发出来。 粉衣女鬼缓缓抬起眼皮,望向洞口的几位不速之客,像是一早就知道他们会来似的,竟没有丝毫惊讶,只是嘴角渗着阴冷笑意。 “莲野等候各位多时了。”那声音缥缈轻柔,听得人心里却寒意丛生。 莲野起身,站在水面上,拿过搭在树枝上的水粉绸缎罩衫,她扬起罩衫披在身上,裸着双肩。 她整个身体轻盈走在水面上,脚下漾起澄清水纹,花瓣也随着水流散开。 “你们果然够胆量,我的青蔓府都敢闯。”莲野眼尾噙着寒意,将绸缎罩衫的长带随意系在了腰间。 青何伸手握住身后的油纸伞,只是还未拨出,只觉一阵阴风拂面,身体突然有些下沉,那女鬼不知何时,像蛇一样缠在了青何身上,女鬼娇媚地揽着他的肩膀,在他耳边轻轻吹气:“一早听闻,有个俊美的小道士,死缠着柳笙,今日得以亲眼相见,果然气质不凡。” 白玉樘握紧手中赤云剑,护着身后云浅连连退后几步。 华云天也卸下身后竹筐,准备应战。 青何微微侧头,距离如此亲近,艾香草的香气越发浓郁,原来是从女鬼莲野身上散发出来的。 “在下现在只是个术士。”青何认真讲明当下自己的身份,又冷言问道,“你身上怎会有艾香草的香气?” “还不是拜你所赐。”莲野玉白长指,轻轻刮着青何性感的下巴,媚眼如丝,“柳笙托人摘了发丝里的艾香草,却丢不得,只能转移,所以他转到了我身上。” 青何握紧手上油纸伞:“你对柳笙还真是情深意切,反正是捉鬼,多你一个也无妨,省的危害苍生。” “你好凶哦。”莲野更紧地缠着青何,身上散着黑烟,“可是我好喜欢。” 华云天拿出桃木剑,直接劈向女鬼莲野:“青何术士,莫跟她废话,她再吸你的阳气!” 一阵风旋过,莲野化成一股黑烟躲开了桃木剑,现身在不远处的石头上,娇滴滴的望着青何,柔声撒娇道:“管你是小道士,还是小术士,莲野是真心看上你了,你要不要留在我这府上,日日缠绵悱恻?” 青何放下手中的竹笼,拿出身后油纸伞,低声嘱咐道:“各位小心,这女鬼虽比不得鬼王,可也是个难缠的厉鬼。” “难缠的可不止她一个。”白玉樘蹙着眉心,双眸机敏的四处望着青蔓府,到现在竟还未看到他名单上要捉的厉鬼,可见也是个相当难对付的厉鬼。 “无妨,我们四个人可以对付得了,管他几个,一并擒住,早些离开这鬼地方。” 华云天刚说完,就听见不知从哪里传来一男子声音,清酥磁性,低哑撩人。 “你们有胆入府,休想再走出半步。” 白玉樘还未看到那鬼真身,腰间青邪铃铛突然响起,他名单上的厉鬼终于现身。 18 青蔓府响起一阵曼妙笛声,清灵剔透,听得人却直发冷,前方雾气缭绕,渐渐走来着一身藕荷色长衫的男鬼。 近了,才看清那男鬼面容,白净脸庞,气质卓然。 那好似雕刻般精致的五官,晕着一层寒气,越发淡漠冷冽,左耳垂着一条细若银针般青色小蛇耳坠,手持一根镶着骷髅头的黑色笛子,左手虎口位置纹着半个红色喜字。 他走近莲野,长指轻捏起她的下巴:“刚才你对那小道士说的话,我可都听到了,怎么,这么快就对我移情别恋了么?” 莲野娇羞垂眼:“才没有,莲野可是最钟情玉珩你的,不然也不会撇了鬼王,跟你私奔。” 玉珩? 白玉樘蹙了下眉心,先前查看名单时,果然有看到玉珩这个名字。 “师父,这玉珩八成跟那伶香有关系。”云浅稍稍探着身子,贴近白玉樘,“玉珩左手虎口那里纹着半个红色喜字,我在伶香左手上也见到过,这是一种冥婚的记号。” “哦,怪不得。” 偿若真是冥婚的一对,那先前伶香报信的对象想必就是这个玉珩,方才有了困住青邪铃铛一事。 只是竟未猜到困住铃铛的不是鬼王,而是眼前这个女鬼莲野,估摸是莲野染了鬼王的气息,缠绕玉珩困住青邪铃铛,而玉珩竟然又跟女鬼伶香有婚约,可那伶香当时竟还倾心于他,甚至想轻薄他。 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混乱关系,一对奔放的鬼夫妻,各玩各的么? 罢了,干他何事,总之都是些难缠的厉鬼,今夜可真是个耗体力的一战。 玉珩听到云浅的声音,他清媚的掀起眼皮,望着云浅幽幽道一句:“这红衣姑娘细皮嫩肉,拿来下酒,再合适不过。” 白玉樘眼眸泛着寒意,他拔出赤云剑,割了指腹血,冷眼望着玉珩,将血染在了赤云剑上。 “废话少说,看招。” 白玉樘握紧赤云剑,两三步跨到玉珩面前,利剑直劈向玉珩,那厉鬼玉珩淡然用手中的黑笛子挡了剑。 两人过了几招,不分上下。 青何展开油纸伞,对华云天吩咐了一句:“华公子,你去帮忙白公子,我来对付这女鬼。” “好。” 华云天手持桃木剑,从竹筐中摸出两张红色咒符,他单手结印,燃了咒符,将灰烬抹在桃木剑上,这才一个箭步冲过去,与白玉樘并肩作战。 云浅暂时帮不上忙,却握紧灭魂针,只待时机困住厉鬼。 而那边青何原地转身,席地盘腿而坐,他两指结印,青蓝油纸伞在空中迅速旋转,直朝着女鬼莲野飞去。 莲野早已似一只蜥蜴,匍匐在石头上,她双眼炽白,晃动着脖子,瞬间女鬼脑袋化成一棵树,漆黑枝丫张牙舞爪朝青何袭来。 “爹爹,小心!”花霖和岐郎相互牵着小毛爪跑过去,挡在青何面前,“天罗地网!” 两只灵宠子喷出蜘蛛网,挡住了如利箭般袭来的枝丫。 漆黑枝子虽被蜘蛛网拦截,可从枝子里流出白色液体,瞬间灼烧了蜘蛛网。 半空油纸伞,因为莲野身上强大的煞气,接近不得。 青何直接扑过去,抱住了花霖和岐郎,在地山滚了一圈,方才躲开穿透蜘蛛网的鬼枝子。 “花霖,岐郎,帮我护法。” “是,爹爹!” 青何重新席地盘腿而坐,取下挂在胸前的念珠,绕于指间。 花霖和岐郎分别护在他左右一侧,盘腿而坐,小毛爪合十护法。 “金刚经护体,一切有为法,不惊,不怖,不畏,断其邪念,降伏其心。” 青何闭着眼,口中金色经文字体,一行行飞出,绕着恶鬼莲野的身体,缚住其身,净化其心。 另一边,白玉樘和玉珩之战也陷入胶着状态,不善近身战的华云天渐渐败下阵来,体力也有些力不从心,一个晃神儿,让那厉鬼玉珩有机可趁,一只尖利鬼爪直朝着华云天喉咙袭去。 千钧一发时刻,白玉樘摸出腰间紫青火丸,摔于地上,爆破,趁着冒出的浓烟,他抓住华云天躲闪至了一边。 白玉樘将赤云剑插入地上,半蹲着稳住了中心,脚下尘土飞扬,他蹙着眉心望向浓烟,瞬时从浓烟中现出玉珩的鬼影。 “师父,小心!”云浅摸出灭魂针,迅速掷出,灭魂针落地成圈,困住玉珩。 “玉樘兄,小弟不擅长近身战,你来拖住那厉鬼,我来作法。” “也好。” 华云天从竹筐中摸出一只白碗,一张袖珍供桌,一根红线,他将清水盛入碗中,碗口围上红线。 跟着,他盘腿坐在供桌前,从胸前掏出一张黄色令符,燃起,放于碗中,那燃烧的令符即刻立于水中。 接着他将燃着令符的那只碗,放于供桌下,再次掏出一张黑色令符,写下玉珩名字,订于供桌上。 “擒厉鬼,下油锅,止煞!” 咒语不停,碗中燃烧的黄色咒符不断翻滚,不远处被灭魂针困住的玉珩,动弹不得,嘴角却渗出阴冷笑意,他垂下眼眸,望着身下黑烟四起,身上皮肤也开始寸寸剥落。 白玉樘摸到腰间回阴泉,准备拿出一个贴于玉珩眉心,送玉珩到阴地,可他还未来得及迈出步子,就看到玉珩手中黑色笛子转动了下,笛子上镶的那颗骷髅头,突然张大嘴巴,吐出十来个黑色小骷髅头,纷纷落下,吞了灭魂针。 数只小骷髅头隐着绿光,突然直朝着华云天飞去,吞了他作法的道具,欲要飞向华云天,啃噬他的肉丨体。 “云天,快躲开!” 白玉樘一个箭步跨过去,挥舞手中赤云剑,利落斩了那些小骷髅头。 玉珩垂眼,望着身上还在剥落的皮肤,唇边染上狠劲,他腾空跃起,却向后退去,落在一棵树下,他就那样站在浓重的树荫里举起手中的笛子。 笛声糜烂侵略在空气里,白玉樘他们只觉得心乱如麻,浑身无力。 白玉樘虽有赤云剑撑着身体,可还是不由自主的下沉,直到支撑不住整个人单膝跪了在地上,他蹙着眉心望向不远处的玉珩,指尖那厉鬼站在阴气浓重的树荫下,身上剥落的皮肤正一点点愈合。 相隔不远处的地方,莲野身上绕着经文字体,整个身子痛苦的扭曲着,黑色尖利长指甲在石头上刮出一道道印痕,她脑袋上的黑色枝丫正慢慢褪去,只是玉珩的笛声毫无预兆响起,扰乱了青何的作法。 青何已是紧蹙眉心,额头渗着细密汗珠,结印的二指也开始微微发抖,像是快要支撑不住。 口中经文断断续续,法力锐减,只听莲野一声怒吼,挣脱了绕在身上的经文,刚刚褪去的枝丫瞬间暴走,仿佛黑蛇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朝着青何袭去。 青何解印,推开身旁的花霖和岐郎,迅速跃起,一个腾空回转身,躲开了黑色枝丫。 “爹爹!小心后面!” 花霖和岐郎瞬间转移,落在青何肩膀上,吐出蜘蛛网,暂时抵挡住了暴怒的厉鬼枝丫。 青何落地,半蹲在地面上滑行数米,才终于停下来,他从怀中掏出一个棉花球,揪下两个小球,堵住了耳朵。 “花霖,你跟岐郎快去把这遮耳棉,给他们都带上。” “是,爹爹。” 花霖和岐郎依照指令,一一落到白玉樘三人肩膀上,帮他们戴上了遮耳棉。 那糜烂乱人心的笛声被遮住,三人刚才急促慌乱的心跳,方才逐渐平缓下来,虚弱的身体也在慢慢复原。 青何再次腾空跃起,抓住浮在半空的青蓝油纸伞,他将伞扛在肩上,伞与人仿佛合二为一,快速转动,挡了那些朝他不断袭来的鬼枝丫。 他落地,青蓝油纸伞旋转在他头顶之上,伞骨射出幽蓝光束,自成结界,暴怒的鬼枝丫终于无法再接近他。 青何在伞下盘腿而坐,他解开身后包袱,找出一罗盘,放于面前,闭眼,二指结印,罗盘升至他面前,他口中咒语不停,而那罗盘指针也在快速转动着,不多时指针才终于停下,直指青蔓府内的一个方位。 斩草先除根,而那罗盘所指位置,即是莲野化作枝丫的根系。 青何解印,即刻拿出两张黄色令符,燃起,再次结印,燃火的令符随即朝着罗盘所指的方位飞去。 一阵烟火从地下升起,莲野的根系断裂,她痛苦的扭着身体,黑色枝丫也在地上扭曲着,钻入她的身体。 青何见状,未耽误片刻,双手撑地跃起,将青蓝油纸伞推至莲野上空,伞内蓝光无数,莲野终化作一股黑烟。 在黑烟快要散去的刹那间,青何扬手拔掉身后黑色葫芦木塞,那股黑烟随即被吸入葫芦内,只听得葫芦内传来似是咯吱咯吱嚼东西的声音。 青何垂眼侧头望了一眼黑色葫芦,遂又抬手将木塞堵在了葫芦口。 19 青蔓府的笛声戛然而止,玉珩眼睁睁看着莲野魂飞湮灭,他却无能为力,只因他刚一抬脚想迈出树荫时,他身上的皮肤又开始剥离,无奈,他只得又收回了脚步。 白玉樘凝眸望去,将刚才那一幕尽收眼底,看来那厉鬼玉珩弱点就是身体未复原之前,无法离开阴气重的地方。 他攥了攥拳,力气已恢复九成,该是时候收了厉鬼玉珩了。 “浅儿,云天,我们也不能示弱,青何已经制服莲野,轮到我们收尾了。” 青何走了过去,蹲在地上问道:“需要我帮忙么?” “不劳烦青何你了,你且在一旁歇息,这玉珩还是留给我们吧。”白玉樘连忙回道。 他心想偿若青何用葫芦收走玉珩,那他岂不是交不了差,娶不了妻,生不了子了。 “也好。” 青何退至一边,从包袱里掏出一包瓜子,两只灵宠子蹦蹦跳跳跑过去,坐在他身边,一同嗑瓜子观战。 白玉樘他们听到瓜子皮脆裂的声音,三人目光凝滞,不约而同望向正悠闲嗑瓜子的青何。 “青何,你要不要这么放松?” 青何淡然扬了下下巴,回白玉樘:“小心,厉鬼他来了。” 白玉樘刚一转头,只见身体已复原的玉珩,伸着鬼爪直朝着他飞来。 “今天你们几个休想走出青蔓府!” 白玉樘左手撑地利落跃起,右手紧握赤云剑,挡了玉珩偷袭过来的鬼爪。 他将玉珩引至一边,大声对华云天说道:“云天,你来重新作法。” “好,包在我身上。” 华云天从竹筐里拿出作法的道具,只是他还未准备好,玉珩一个闪身飘过,用手中笛子,将那些作法道具搅得稀巴烂。 青何和两个灵宠子见状,观战者一同倒吸一口气,又一致微微摇了摇头。 玉珩欲要转身偷袭云浅时,一边白玉樘掏出蛊阴绳,单手丢出,套住玉珩左脚,跟着用力将玉珩拉开。 “云天!快,作法!” 华云天迅速从框中拿出桃木剑,沾了鸡血,二指结印,念出咒语。 玉珩手中笛子在掌心转了一圈,骷髅头里再次吐出无数个小骷髅头,它们顺着蛊阴绳朝白玉樘爬去。 “浅儿,接住赤云剑!” 云浅一个纵身,从半空跃起,接住赤云剑,趁落下的时机,她单手侧持赤云剑在蛊阴绳上,利落一削,那些小骷髅头纷纷落地。 她一脚一个将小骷髅头踩进泥土里,见小骷髅头不断冒出,她只得蹲下身子,用赤云剑拍打着冒出的小骷髅头。 那些小骷髅头被她打得晕头转向,龇牙咧嘴,抱头鼠窜。 一旁的华云天已将一张写着厉鬼玉珩名字的红色令符,插入桃木剑上,令符随即燃起。 “红莲之火,厉鬼玉珩,焚!” 玉珩挣脱不掉蛊阴绳,身上皮肤再次开始剥落,他随即从腰间掏出匕首,斩了自己左脚,这才挣脱了蛊阴绳。 因那蛊阴绳突然断开,白玉樘猛地朝后仰去,差点摔倒之时,只见云浅大步赶过来,抓住了他的手腕。 “师父,小心!” 白玉樘用力将云浅拉入他怀里,在她耳边低语着:“浅儿,这玉珩身体一旦破损,只能呆在阴气重的地方,等下你听为师命令,趁玉珩不注意,只要这般……”他低声讲出了自己的作战计划。 “是,师父。”云浅垂下眸子,两个人贴得那么紧,她脸颊情不自禁染上绯红。 果然不出所料,玉珩急急又躲到树荫下,身上皮肤剥落的地方,还有刚才砍掉的左脚,均开始慢慢愈合。 “就现在,浅儿,上!” 白玉樘一声令下,他掏出紫青火丸,混着地黄粉一并摔到玉珩面前,一阵浓重的青烟即可四起。 玉珩抓紧手中笛子,感觉到浓雾里伴着令他失去嗅觉的地黄粉,他条件反射抬手掩住口鼻,可嗅觉依然受到影响,降至一半。 只觉浓雾里正前方有人袭来,很快一身嫣红色衣服逐渐出现在他眼前,他上前应战,只是还未出手,一圈灭魂针落下,他动弹不得,就在这时,他感觉身后竟突然传来气息声。 白玉樘隐着嘴角笑意,闪身至玉珩身后,他二指夹着回阴泉,抬手贴在玉珩眉心,那厉鬼随即化作一股黑烟,绕在铜钱孔,一同化水隐入阴地。 名单上玉珩之名也在同时,化为虚有。 见厉鬼玉珩已被擒住,青何起身,微挑眉毛,鼓了几声掌:“容在下收回先前那句话,擒鬼天师也并不是传言中的天资愚钝,我看白公子当真是智勇双全。” 白玉樘抖了抖身上沾染的灰尘,谦虚摆了摆手:“雕虫小技而已,无足挂齿,跟青何术士相比,实在差得远。” “白公子谦虚了。” “诶,青何不用客气,叫我玉堂就行。” 华云天凑了过去,瞅着青何问道:“对了,还不知青何术士今年贵庚?” 青何微微想了下,方才回道:“算起来,在下今年刚满二十三岁。” 华云天嘿嘿一笑:“原来跟我一样大。” 青何转头望向白玉樘问道:“玉堂呢?” 白玉樘长指搔了下额头:“二十九了,以后还是跟着云天,一起称呼我玉樘兄好了。” “哦,原来玉樘兄已是而立之年,这般常年在外奔波擒鬼,家中妻儿一定很挂念吧?” “……说来惭愧,其实我至今还是孤家寡人一个,不过娶妻生子已经提上日程了。” 云浅在旁边听着,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师父他又胡言乱语了。 青何望了一眼云浅,想起先前看到师徒二人贴的那么近,云浅在白玉樘怀里,少女般羞红了脸,他像是看穿了什么,却未道明,只简单祝贺道:“那在下就祝玉樘兄,早日抱得美人归。” 白玉樘喜滋滋抱拳感谢道:“承蒙吉言,待兄长我成亲之时,两位兄弟,可一定要赏脸喝杯喜酒。” “一言为定。” 华云天一脸蒙圈的来回瞅着白玉樘,还有青何二人,不知他俩到底在那里喜气洋洋的讲什么。 云浅的白眼快要翻至天边了,厉鬼一旦擒住,眼前这个师父就完全没了正行,想到刚才还因他那般认真专注模样,羞红了脸,待回过神儿来,实在是浪费感情。 她不再理会他们,兀自低头,竟看到玉珩的笛子落在地上,未跟着玉珩一同入地,她弯腰捡起地上的笛子,只是她的手指刚一接触那笛子,笛子上的黑色遂化作一股黑烟,消失无影。 那笛子已是通身透亮白色,明净雅致。 青何看了一眼纯净的白色笛子,对云浅说道:“我看这笛子跟云浅姑娘有缘,不如收了它,往后也可当做擒鬼的装备。” “也好,我倒是很喜欢这笛子上的骷髅头装饰。” 云浅把玩着笛子,在掌心转了一圈后,笛子上已呈白色的骷髅头突然张大嘴巴,吐出一串同样白色的小骷髅头们,纷纷落地。 云浅:?????? 白玉樘似是想起了什么,他双臂环胸:“想起来了,刚才那厉鬼玉珩也是这般,唤出这些小骷髅头的。” 小骷髅头们见是云浅,像是想起了刚才被暴打的画面,竟一个个的乖乖排着队,似是等着云浅下指示。 “我记得,也是这帮小光头们吞了我的灭魂针,还有华公子作法的道具,看来以后会大有用处,不过现在它们派不上用场。”云浅手指扬了一下,直指大骷髅头,“你们听好,下次有事再唤你们出来,回去吧!” 小骷髅头们一个个乖乖又钻了回去。 旁边三个美男子皆是看傻眼的状态,随后纷纷恭喜云浅收了个好宝贝。 云浅莞尔一笑,扬手将笛子别入她的腰间。 岐郎从远处跑过来,顺着青何的身体,爬到他的肩膀上,软软糯糯的撒娇道:“爹爹,你说擒了鬼,要给岐郎找羊奶喝的,岐郎想喝了。” “好,我们现在就离开这里,出去了爹爹就给你找羊奶喝。” 话落,只感觉脚下地面开始下沉。 “不好,这里可能要塌陷,我们赶紧离开这里。”白玉樘讲完,拉着云浅就朝外跑去。 青何抱起一对灵宠子,紧随其后。 华云天背起自己的竹筐,大步跟在最后面。 几个人匆匆跑出青蔓府,穿过黑漆漆通道,刚一来到外面,回头看,那个巨型草球逐渐陷入地下,轰隆一声眨眼移成平地。 冗长的夜晚还没结束,树林里依然漆黑一片,花粉伴着叮铃声音纷纷落下,无数银白蝴蝶飞过,在半空留下银河般的碎光。 “看这天色,很快要天亮的样子,不如我们就在这里稍加歇息,待天亮再赶路。”白玉樘望着其他人提议道。 “也好,待体力恢复些,再穿过这林子吧。”青何回了一句,转头又安抚岐郎,“岐郎乖,等天亮爹爹再给你找羊奶喝,好不好?” “哼!爹爹说话不算话。”岐郎抱着小毛臂,扬着小脑袋,气嘟嘟的样子。 青何伸手将岐郎抱在怀里,找了处小山坡,随地而坐,哄着怀里的岐郎。 花霖跟了过去,倚靠着青何,许是有些累了,很快花霖就睡着了。 华云天卸下身后竹筐,随手摸了一包干粮出来,他掀开包在外面的一层纸,抬眸说道:“还好,我们不用挨饿了,我这里还有些豆沙饼,先凑活吃一些吧。”说着,他将手里的豆沙饼一一分给了其他人。 云浅接过豆沙饼,探着脑袋望了一眼华云天的竹筐,不禁夸赞道:“华公子,你这筐子里可真是什么都有。” “所以我这个又叫如意筐,其实都是以前捉鬼时买的玩意儿,再加上长年在外奔波,总要学会照顾自己的。” 白玉樘三两口吞了手里的豆沙饼,他望着青何身后的葫芦好奇的问道:“不知青何你这黑葫芦有什么名堂?我看莲野化作黑烟时,好像是被你这葫芦吸走了。” 这么细看,那葫芦周身呈黑色,纹着金色祥瑞牡丹花,径口一圈金色莲花瓣,葫芦口堵着一个木塞。 青何伸出一根手指,微微摇了摇,淡笑卖官司道:“天机不可泄露。” 岐郎已在青何怀里睡去,毛绒绒的一小团,着实可爱。 白玉樘不再追问,懒散的躺在草地上,枕着双臂,望着天边遥远绚丽的星空。 云浅凑过去,蹲在草地上,捏了捏睡着的岐郎毛乎乎的小耳朵,紧随师父也好奇的追问道:“青公子,这些灵宠子什么来头呢?” 青何眉眼带笑,望了一眼白玉樘,又转头望向云浅打趣道:“你们还真是默契。” 白玉樘翻了个身,一只手清懒撑着下巴,另一只手随意摘了个花朵,别在耳朵上,喜滋滋道:“常言道夫唱妇随嘛。” 云浅瞪了一眼白玉樘,努着小嘴呛了他一句:“师父,你住嘴!” 华云天吃完豆沙饼,也凑了过去,盘腿席地而坐:“其实我也挺感兴趣的。” “说来没什么特别的故事。”青何抚摸了下岐郎的小脑袋,“想来也是三年前的事,那时在下刚刚还俗,下山时在一家破庙里过夜,遇着一白衣女鬼,本想着擒了她,可看到她身上已绕着黑白无常的锁链,怕是很快就会被拉入地府。那女鬼临别时,请求我照顾她的灵宠子,之后她留下一个妆匣子,很快便魂飞湮灭了。” 青何顿了下,接着说道:“这灵宠子之前听说是那些鬼,修炼成鬼灵之前养的灵物,本打算想丢弃来着,可我打开妆匣子,看到里面有两个拳头般大小的红蛋,偿若随意丢弃,怕是它们很快就会丢了小命,实在于心不忍,再者遇着也算是缘分,于是就留在了身边,大概一年半后,花霖和岐郎就先后破壳而出。” “但凡相遇皆是缘分,这次鬼王未捉住,不知青何往后有何打算?”白玉樘试探的问道,不知青何会不会决意孤身追那鬼王去。 青何垂眸想了想,方才回道:“鬼王身上的艾香草已被他转移,也不知如今他躲在哪里,还未想好以后的打算。” 白玉樘随即起身,热情挽留道:“不如跟着我们吧,一路打听着,好过你一个人盲目的去寻找,当然我也不会让青何白出力气,我这里不仅包吃包住,阴地给我的赏银,我也会分三份,你我还有云天各一份。” 见那赏银又分出一份,怕是无说服力,想起祖母还给他备了些银票,于是他追加条件道:“而且年末时,我还会额外给你俩一份丰厚年终奖。” 青何嘴角漾起淡笑:“诶,玉樘兄不必这么客气,谈钱太俗了,我们擒鬼乃是为了造福百姓,致力还阳间一个安生,所以那三分之一的赏银,还有年终奖大概是多少呢?” 白玉樘:“……” 青何眼中泛着微光,摆摆手道:“我讲笑的,其实说来在下跟诸位很投缘,捉住那鬼王之前,结伴捉捉小鬼也无妨。” 白玉樘喜上眉梢,刚才在青蔓府与厉鬼一战,亲眼所见,青何的法术果然高超,日后有他相伴可真是如虎添翼。 如此一来,名单上的厉鬼可早日除去,他也可早日娶妻生子。 青何望着眼前的白玉樘,猜不透这位兄长那般垂眸咬唇嬉笑何意,他只是随口问了一句:“不知天亮后我们要去哪里?” “不急,我们先早些休息,待天亮了,用那探灵盘,探一下便知。” 20 不知是不是伴着花粉落下时,微弱清灵悦耳声的缘故,云浅那一夜睡得格外香甜,一觉醒来已是天光大亮。 不远处林子里传来婉转动听的鸟叫声,花香扑鼻,她长这么大第一次在野外睡觉,没想到感觉还不错。 云浅嘴角不由得漾起微笑,可她刚一睁开眼,却吓一跳,眼前白玉樘正侧躺着,手支着下巴,一副不怀好意的样子直盯着她。 “浅儿,笑得这么开心,是不是做了个美梦?”他眼尾轻撩,将手上的一捧小野花递给云浅,“莫非是梦见我了?” 云浅未接过他递过来的那捧花,她坐起身,伸了个懒腰,漫不经心的怼了他一句:“若是梦到师父,怕是噩梦,又怎会笑得出来?” 白玉樘清浅咬唇,嘴边噙着淡笑,望着云浅起身离开了他,他随即也起身追了过去,执着的将手上小野花递给云浅,低声道:“怎会是噩梦,平日里我明明那么疼浅儿,浅儿当真感觉不到么?” 云浅低头咬唇,却依旧不理他。 华云天悄么声的探过身子,扒头问道:“兄台,向你打听一件事,小生怎会在这种荒郊野外?” 白玉樘抿了下嘴,黑眸子平淡移了过去,瞅了一眼华云天无辜呆萌的样子,这小弟天亮失忆也就算了,可怎会一点眼力见儿都没有? 他将手上那捧花递给华云天,慵懒随意回了句:“我带你过来的。” “哦,感谢。”华云天眨巴着无辜懵懂的一双眼,“敢问兄台尊姓大名?” “白玉樘。” “这位姑娘呢?” “罗云浅。” 青何听见动静凑了过去,只见华云天上下打量着他,一双水光眸子尽是陌生意味。 四目相对,毫无熟络感觉,只听华云天问道:“敢问这位兄台尊姓大名?” 青何微微愣了一下,他转头望向白玉樘,只见白玉樘双臂抱胸,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微微扬了下下巴,示意他配合华云天的表演。 “青何。” 华云天点了点头,目光随即被青何肩膀上的灵宠子吸引住,他扬起孩童般的笑脸,不禁夸赞道:“哟,这俩小东西长得可真别致。” 岐郎吐着小舌头,淘气喊了一句:“你是大傻瓜!” 华云天:“……” “岐郎,休得无理。” 青何疑惑的望着嘿嘿傻笑的华云天,完全没了昨夜擒鬼时的骁勇气势,简直就是整个人性情大变。 “在下冒昧问一句,云天他这是突然怎么了?”青何点着自己的太阳穴,“莫非一夜之间,失忆了么?” 白玉樘微微摇头回道:“听云天讲是中了一个女鬼的断念寒气,令他的记忆缺失,白天会忘记所有事,只待日落,天一黑才能恢复记忆。” “哦,断念寒气?”青何想了下,“在下倒是耳闻过,不算是什么顽疾,可以根除。” “就是说青公子可以治疗,这华公子身上的怪病么?” “在下以后可每日帮云天针灸,祛除体内寒气,只是不知多久可以痊愈。” “无碍,有得治就好。”白玉樘转头又对云浅说道,“浅儿,拿出那探灵盘,我们看看下一步要前往何处。” “是,师父。”云浅从包袱里拿出探灵盘。 白玉樘从怀里掏出厉鬼名单,随意扫了一眼,对云浅念出一个名字:“我们就先擒这个叫芷若的女鬼吧。” 又是女鬼,怕是不是想擒住,而是想饱眼福吧? 云浅心里犯着嘀咕,手上却诚实的拉开探灵盘底部的小抽屉,取出宣纸和毛笔,随即用红色毛笔在宣纸上写下芷若名字,接着开启探灵盘,待小黑蛇探出,将宣纸放入了小蛇口中,那小黑蛇即刻隐入卦盘中。 只等了些许,卦盘指针指了个方向,那小黑蛇随即再次出洞,吐出口中纸。 白玉樘拿起那张纸,展开,看了一眼,念道:“笕江城,福西街。” “师父,我们现在就出发吧。” “好,不过先下山找家饭馆,吃些东西再赶路也不迟。” * * 四人穿过开满辛夷花的山林,又前行不多远,才在山脚下找到一家饭馆。 白玉樘做东,点了一桌子好菜,四人把酒言欢,一顿酒足饭饱。 青何给岐郎和花霖找来新鲜羊奶,两个灵宠子喝饱之后,乖乖的钻进竹笼子里睡觉去了。 待稍作休憩,他们再次踏上前往笕江城的路途。 探灵盘所指方位是西南方向,朝着这个方位走了不多远,白玉樘看到有租赁马车的铺子,想着可以省些脚力,于是租下一辆马车。 约莫行了五天左右,在第五日傍晚,才终于到达笕江城。 正值立夏时节,傍晚清风微凉舒适,城外零散摆着几个地摊,待入城,摊位跟着多了些,也热闹了许多。 “立夏,立夏,好吃的五色饭,补气养生,老少皆宜。”一位摊主叫卖着立夏饭。 “原来今日正值立夏,难怪正午越发炎热了。”青何抬手,擦掉了额头渗出的细密汗珠。 “玉樘兄,小生想吃这五色饭。”华云天停在摊子前,不肯再往前走了。 白玉樘停住了脚步,他黑眸子平淡移过去,瞅了一眼摊主已经做好的一锅饭,白米饭里掺杂着各种颜色的豆子,看起来的确色泽诱人。 “看着还不错,那我们就先在这里歇一下。”白玉樘说着,选了一个桌子,落座,“店家,四碗五色饭。” “好嘞,客官稍等,这就盛来。”摊主为他们倒好清茶,转身又为他们盛饭去了。 青何落座后,他看了一眼四周,虽说这城里热闹了些,可比起其他城,笕江城内着实冷清了些。 摊主盛好饭,一一给他们端上了桌。 “店家,向你打听一件事,福西街离这边远么?”白玉樘拿出勺子,先递给云浅,顺道问了摊主一句。 “不算太远,顺着这条街一直走,看到人最多的地方就是福西街,约莫行个半个时辰就到了。”摊主热心告知,只是讲完后未急着离开,而是笑嘻嘻的问道,“公子莫非也是慕名而来?” “此话怎讲?” “诶,大家都是男人,心照不宣,小的祝公子玩得愉快。”没头没尾的讲了这么一句,摊主便自行离开忙去了。 桌上三个男人面面相觑。 “看来那福西街不仅有女鬼芷若,说不定还有其他美艳女子,师父这下可以饱足眼福了。”云浅随意搅拌着五色饭,刚才看到摊主那种色气满溢的笑容,她一猜便知摊主讲的什么。 白玉樘坐直身子,一副正经模样连忙安抚道:“浅儿误会了,就算天上的嫦娥仙子下凡,为师也不会多看一眼,我的眼里可只有浅儿你一人。” 青何会心一笑,不再打扰,埋头吃起了自己面前的五色饭。 华云天狼吞虎咽吃罢自己的那碗,他眼巴巴的望着白玉樘还未动一口的米饭,开口恳求道:“玉樘兄,你若不喜欢吃,我可以帮你吃掉。” 白玉樘抬起眸子,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可还是用勺子将自己碗里的五色饭,给华云天分了些。 “分你一半。” * * 吃罢立夏五色饭,四人起身离开,顺着摊主所指的方向,行了约莫半个时辰,前方果然越发热闹起来。 不,是相当喧哗,且香艳。 “公子,进来坐,店里新增脚底按摩服务,来试一下嘛~” “哎哟,这位大爷,一看您这气质就不同凡响,只有我家姑娘才衬得上您!” “来嘛,公子,让香云好好服侍您一晚~” …… 站在福西街街口,一眼望去,一整条街皆是烟花之地,香脂粉黛,万花盛开。 白玉樘抱起双臂,眼底微光闪烁,长指微叩,望着眼前无数艳丽的女子,他嘴角不自觉漾起微笑。 云浅转头,正看到他发痴的模样,忍不住瞪了他一眼:男人的嘴,胡话连篇。 正于发痴时,白玉樘听到两个男子交谈着,从他身边走过。 “这福西街果然是个好地方啊,正所谓常言道,君子好色,啊哈哈哈,取之不尽。” “先莫兴奋,这只不过是些庸脂俗粉,听说今晚云香阁头牌芷若姑娘会现身,今夜可是难得一睹仙子容貌。” 白玉樘和青何默契相望一眼,只听青何低声说道:“玉樘兄,这里可不止那一个芷若女鬼。” 白玉樘沉默了下,遂大义凛然回道:“不止她一个也无妨,反正我们已来到此地,顺便擒住她们,一来可造福笕江城的老百姓们,二来我们也可多积些阴德,实乃两全其美之事。” “在下果然跟对了人,不过就不劳烦玉樘兄了,其他的只不过是些毛头小鬼,没什么能耐,待今夜月满之时,小弟一人就可擒住。” 白玉樘唇边笑意隐着些许尴尬,还好刚才他反应快,差一点就对着青何脱口讲出,只要擒住芷若交差便可,其他的与他无关。 幸好够机灵,若是让青何知道他这般懒散,岂不掉头就走? 日落时分,福西街的烟花场地越发喧哗了些,可望去其他店里门庭冷落,像是整条街所有男人都聚集在了那家云香阁门前。 天边渐渐吞没最后一抹殷红落日,华云天懵懂的眼眸子,瞬时变得机警了些,只是看清周遭环境,简直是色香满溢,眼前还尽是着肚兜的美艳女子时,他脸颊瞬时染上一层红晕,遂伸手扯了扯白玉樘的衣袖:“玉樘兄,为何带小弟来这种地方?” 白玉樘垂下乌黑眼眸,瞥了一眼华云天娇羞的小手,遂清懒掀起眼皮,可他还未来得及开口,又看到华云天竟羞涩的瞅了他一眼,甚是幸福的说道:“没想到跟着玉樘兄不仅有肉吃,有酒喝,竟然还有美女入怀。” 白玉樘嘴角微微抽搐了下,只清淡的回了句:“弟弟,你想多了,只是来捉鬼的。” 话落,只听得身后传来一片嘈杂的起哄声,白玉樘还未来得及转头,就听见腰间青邪铃铛,叮铃叮铃清脆响了起来。 21 夏夜的空气里弥漫着清淡百合香气,月色朦胧,街上的大红灯笼高高挂起,笼亮整个福西街。 熙熙攘攘的人群,自动分成两拨,不远处渐渐走来一八抬大轿,红色漆木的娇子上坐着一个白衣女子,仿佛暗夜流光般耀着清淡光泽,她黑发垂落,几近脚踝。 女子脸上虽戴着薄透的白色面纱,遮住半张脸,可依然隐约可见清秀五官,眉心一抹嫣红血滴,那双裸露在外的冰眸子,媚眼惑人,却渗着一股难以名状的寒意。 虽处在这烟花之地,那花轿中的女子却冰肌玉骨,不染凡尘,好似山谷中难得一见的莲花般,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 “芷若姑娘,今夜若你能陪我共度春宵,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去你的!芷若姑娘是我的!” “芷若,听说今晚你会摘掉面纱,到底何时有幸才能一睹芷若姑娘真容?” …… 周边不断有男子扯着嗓门与芷若搭话,嘈杂一片,她却统统置若罔闻,清冷孤傲的坐在花轿上,冰眸子轻蔑的扫了一眼那些凡夫俗子。 目光扫到人群里的白玉樘时,芷若姑娘竟微微怔了一下,那双黝黑仿佛晕着寒气的眼珠子,竟越发灵动含着水光,魅惑诱人。 不愧是云香阁头牌,竟如此惊为天人,婀娜多姿。 白玉樘发痴的站在那里,可很快他就意识到一件事,那姑娘跟自己名单上的厉鬼同名,可若是女鬼,他肉眼应该看不到的,刚才青邪铃铛的确有响起,他只顾着看美人,竟忘了女鬼也在周边。 于是他长指蹭了青邪铃铛金粉,擦于眼皮,只是刚一睁开眼,就看到花轿上的芷若姑娘,在一瞬间现出缥缈虚无的女鬼魂魄,而那位芷若姑娘也是一脸苍白无血色,如尸体般周身绕着寒气,原来芷若姑娘正是他要擒的厉鬼。 他望着那女鬼芷若越来越近的身影,心中不禁感叹他竟然有如此好命,名单上虽都是些要交差的厉鬼,可那些女鬼个个美艳的有些过分了。 想着,他眼中闪着微光,唇边也情不自禁染上笑意。 云浅咬着唇,气呼呼的瞪了他一眼,可再看他身边的两位同伴,一个个也好不到哪里去。 三人又是一副傻呆呆站在那里,一同痴痴的望着那女鬼芷若,将擒鬼的差使早已抛之脑后。 “师父,铃铛响起,你不捉厉鬼,一直盯着那美女做什么?”云浅实在看不过去,小声提醒了白玉樘一句。 白玉樘俏皮扬眉,凑近云浅身边,低声道:“浅儿,你误会了,那姑娘就是我们要捉的厉鬼。” “师父,你又发昏,若是女鬼,为何大家都能看到她?” “这……”白玉樘长指搔了下额头,“其实我也并不清楚,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青何在旁边插话道:“你们有所不知,其实这只是一种借尸还魂,不过有一点很奇怪,我看那女鬼看起来像是借自己的尸体还魂,可是却又有两个人的气息。” “说不定她这是找了个跟自己一模一样的尸体。”华云天也加入讨论中。 “这世间一模一样的人,可不是轻易能找得到的,她又何必这么大费周折呢?” 青何的话刚落,只见那八抬大轿在经过白玉樘他们时,突然停了下来,花轿上的芷若将手上绣着白茶花的丝绢,丢给白玉樘,声音清凉甘甜道:“公子,芷若跟您甚是有眼缘,今夜可否来小女的素尘府一聚?” 白玉樘接过淡香的丝绢,轻轻闻了一下,噙着嘴角淡笑,随即答应道:“既然芷若姑娘已经邀请,那在下也只好恭敬不如从命了。” 芷若微微垂眼,点头道:“那小女子就在府中恭候公子大驾光临了。” 话落,红色花轿遂又起轿,朝着前面走去。 白玉樘呆立在原地,手上丝绢的香气撩人,直撩的他心里发痒,待回过神儿,一转头就看到云浅阴沉俊俏的小脸。 “师父,你可真走运,女鬼们不仅美艳,而且还个个倾慕于你,师父可真是好福气啊。”云浅不仅脸色阴沉,还附赠他一句冷嘲热讽。 “诶,浅儿记错了,那个莲野可是钟情于青何的。” 青何被突然点到名字,一下直起腰,欲想解释,可看到云浅乌云密布的脸色,他只好闭上了嘴,说多错多,沉默是金。 云浅没好气的瞪了他一样,听听他那句解释,像是多可惜莲野未钟情他似的,她不再理他,转身兀自朝前走去。 白玉樘愣在原地,望着云浅红红的小背影,稍加琢磨了下,方才醒悟,遂笑逐颜开,大喜道:“两位弟弟,我家徒儿如此醋意大发,难不成是疯狂迷恋上我了?” “小弟虽然已还俗三年,可是感情方面一片空白,小弟实在没办法给玉樘兄分析这感情之事。”青何依然谨言慎行。 “依我看,玉樘兄怕是想多了。”华云天在旁边插话道,“云浅姑娘可能只是单纯,痛恨好色之徒罢了。” “……”白玉樘黑眸子平淡移过去,睨了一眼华云天,“权当做我没问过云天你的意见。”讲完,他抬脚朝前走去。 青何微微摇了摇头,送给华云天四个字:“言多必失。”讲完,他三两步追上白玉樘,与之一起并肩行走。 “玉樘兄,我刚才听到一些传闻,说这女鬼夜里选中的男人都有去无回,怕是凶多吉少。”青何顿了下,“况且那女鬼在这烟花之地,到如今都未被识穿身份,怕是个难缠的女鬼,还有她借尸还魂又甚是蹊跷,你当真要独自前去赴约?” 白玉樘抱起双臂,垂眸想了下,方才回道:“青何不用担心,偿若我们都过去,必定会引起她的怀疑,不如让我一人前去会一会,顺便试着打听一下鬼王的消息。” 青何从胸前摸出个小指般大小的竹哨子,递给白玉樘:“这竹哨子玉樘兄拿去,我和云天会守在素尘府外面,若有危险,玉樘兄吹响这哨子,我们即刻就闯进去。” “青何有心了,多谢。”白玉樘抬起眼眸,望了一眼走在前面云浅的背影,“对了,还劳烦两位弟弟帮我照顾,我那小徒儿。” 华云天双手抓着竹筐带子,探着脑袋应允道:“哥哥,放心,包在我们身上。” 一个粉衣的丫鬟朝着这边走来,停在了白玉樘面前,手持灯笼半蹲行礼,遂又起身道:“公子,我家小姐请公子前去素尘府一聚,环儿给公子带路吧。” “劳烦了。” “公子这边请。” 白玉樘跟青何对视一眼,未再说什么,跟在了丫鬟的后面。 他经过云浅时,故意放慢脚步,小声叮嘱了句:“浅儿,师父不在你身边,青何和云天会照顾你,等我回来。”讲完,他与云浅擦肩而过。 云浅早已消气,甚至懊恼刚才为何那般冲动,她望着白玉樘离开的背影,刚才他那句话,让她心里甚是踏实。 很快白玉樘的身影就淹没在了人群里。 云香阁人头攒动,那些嫖客们堵在门口,吵着闹着想见芷若的真面目。 “哎哟,各位客官,今日可真是多有得罪了,我家芷若姑娘已经有了人选,今夜不再露面,还请各位多多包涵。”云香阁的老板娘亲自赶来门口,安抚众人。 那些慕名而来的嫖客们,不肯罢休,今夜誓要一睹头牌姑娘的真容,于是一窝蜂涌进云香阁,可找来找去,哪里都寻不得芷若姑娘的身影。 * * 明月当空照,澄白月光撒在石阶路上,透着些微碎光。 白玉樘双臂抱着胸,跟在芷若的丫鬟身后,他不动声色的观察着周边环境,行至一座小拱桥,月光下河水泛着透亮淡青色,水面上零散飘着白色小雏菊。 下了拱桥,前方渐渐出现一座雅致府院,白玉樘抬头望去,看清就是那素尘府。 “公子,里面请。” 白玉樘微微颔首,抬脚踏进素尘府,身后黑漆沉重大门缓缓关上。 一眼望去,那素尘府要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大,院子中的水池种满睡莲,翠绿叶子几近覆盖整个水面,绽放的红睡莲点缀于绿叶中,月光下开得饱满洁净,萤花绕庭木,花香沁心脾。 一阵悠扬的古筝声传来,好似清泉叮咚声般清灵悦耳,白玉樘抬头望去,看到不远处芷若正坐在凉亭里,她白衣裙摆拖地,水白色薄纱裙摆镶着金丝线,闪着诱人淡雅的光泽,月光下好似一朵盛放的白茶花,洁净诱人。 她垂着眼眸,十根纤细玉指染着豆蔻嫣红,优雅的拨动着琴弦,美得令人有些窒息。 “公子,我家小姐就在前面等您,奴婢先退下了。” “好。” 丫鬟提着灯笼转身离开了。 白玉樘独自朝前走过去,琴声戛然而止,芷若抬眸与他对视,一双黝黑水光眸子,在月光下闪着光亮,实在惹人着迷,又见她微抬左手摘了脸庞的面纱,白纱掠过半空,飞到他身边。 他抬手,接住白纱,一阵醉人的香气清淡袭来,他竟有些发怔的望着芷若的脸庞,那真是一张比水面上的睡莲还要娇美的面容,娇艳欲滴,却又晕着一层沁骨寒气,当真是一股子危险的迷人气息。 “难怪那么多男人都想一睹芷若姑娘的真容,白某有幸一见,芷若姑娘果然貌若天仙。” 芷若站起身,微微行李颔首,遂又抬起眸子回道:“公子过奖了,芷若在房间里准备了上好的酒菜,若公子不嫌弃的话,请随芷若一同进屋。” “多谢芷若姑娘的美意。”白玉樘伸手,示意芷若带路。 芷若朝前走去,澄白清凉裙摆拖地,纤纤身影走下凉亭台阶,她偶尔会侧头偏望下身后的白玉樘。 穿过长廊,白玉樘跟着向屋内走去,只是他还还踏进门槛,只听屋顶传来怪异的动静,像是有人踩在瓦片上,他刚想抬头一探究竟,只听前面芷若唤了他一声。 “公子,怎么了?” 白玉樘心想可能是青何他们,于是假装不在意的微微摇头:“哦,在墙上看到一只壁虎,不过已经溜走了。” “入夏了,这边蛇虫蚊蚁多。”芷若接着邀请道,“还请公子上座。” 白玉樘终于迈出步子,跨过门槛,他走到圆桌前,落坐下来,酒香气混着芷若身上的媚香,令他整个身体都有些飘飘然。 * * 另一边,青何他们悄么声绕道素尘府后院,一开始还能透过院落的窗户,看到白玉樘的身影,不过很快就什么也看不到了。 “师父呢,跟着一起进屋了么?”云浅扒头望着,寻了半天,却只看到院落里一池子开放的睡莲。 “云浅姑娘,莫担心,我已将一竹哨子给了玉樘兄,约定好若有突发状况,他会吹响哨子跟我们联系。” 云浅听青何这样说,顿时放下心来。 “长夜漫漫,孤男寡女,也不知玉樘兄跟那女鬼芷若,这一夜会怎样度过?” 华云天漫不经心的一句话,让云浅又忍不住担心起来。 青何用手肘轻轻撞了一下华云天,给了他个自行意会的眼色:你不说话,没人会把你当成哑巴。 华云天悻悻的闭上了嘴。 青何随意查看了下周边,趁着月光他看到不远处墙角,有一不寻常的东西,于是独自走了过去。 华云天和云浅见状,也跟在了青何身后。 “青公子,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你们看这个。”青何指着墙边一砖头块大小的墓碑,“这是一种镇魂碑,专门镇压厉鬼身上煞气的。” “这女鬼芷若,果然非比寻常。” 听到华云天讲的,青何点头认同道:“只是有些怪异。” “青公子,是不是我师父有危险?” 青何摇了摇头道:“偿若这镇魂碑若出现,这附近不应该有厉鬼出现,魂魄已被镇住,那厉鬼芷若怎会还能来去自如?” 云浅皱着眉心,心中万分担心白玉樘。 哪知青何刚说完,只觉脚下泥土松动,而眼前的镇魂碑竟自行降入地下。 “不好,中计了。” 三人已来不及逃跑,脚下突然塌陷,眨眼功夫,三人竟一同陷入幽暗洞穴中。 22 洞穴内一片漆黑,阴风阵阵,尘土飞扬。 “云天,云浅姑娘,你们怎么样?”青何的声音传来,“有没有受伤?” “没事,万幸我们是滑下来,摔下来的地方也不太高。”华云天回应着,随即蹭亮了一个桃子烛灯。 “青公子放心,我也没事。” 趁着烛灯微弱的光亮,华云天从竹筐里又拿出两个桃子烛灯,一一递给了云浅和青何。 三人脑袋上一人顶着一个烛灯,趁着光亮,方才看清洞内环境。 入眼先看到前方不远处,垂着一块巨型岩石,洞内连着无数个分支洞穴,看起来像是天然形成的洞穴。 青何抬头望了望,他们方才掉落的地方,只见到有些灰尘掉落,已完全看不到光亮。 想来刚才地面塌陷,他们三人一路笔直滑落下来,入口虽不高,可是仅凭人力,若想从原路出去怕是比登天还难。 “这素尘府之下,怎会有个这么大的洞穴?” “依我看,这素尘府是故意建在这洞穴附近的,这洞看起来有些年份了。”青何回了华云天一句。 “为什么要故意建在这里呢?”云浅问道。 青何伸手摸了下洞穴内壁,手指上只感觉潮湿黏腻,回道:“这洞穴阴气浓重,而且可以遮住鬼身上的煞气,不易被发现,那些厉鬼最喜欢呆在这种地方,想必那厉鬼芷若可以在凡间逍遥这么久,这洞穴于她来说可是功不可没。” “也是个藏尸体的好地方。”华云天已自行踱步到其他地方,冷不丁冒出这么一句,“你们过来看,这里有几个人的白骨。” 青何大步走了过去,云浅跟在了他身后。 洞穴的一角落陈列着五具白骨,其中一白骨竟穿着道士服,旁边还散落着一些擒鬼的玩意儿。 “原来早就有捉鬼师想擒住那厉鬼芷若,只不过厉鬼未擒住,反而丢了自己的性命,这芷若还真是个厉害角色。”华云天掏出三根香,点燃,插在了地上,以此告慰亡灵。 青何蹙着眉心,望了望那些白骨,想到刚才的镇魂碑,他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说道:“那厉鬼再怎么厉害,但是有一点她是做不到的,鬼是没办法触碰镇魂碑,一旦触碰只会魂飞魄散,这么看来女鬼身边一定有一个,法术很高超的能者在保护她。” “照青公子这样说,那我师父现在的处境岂不是很危险?” “难说,眼下我们要想办法尽快找到出口,逃离这洞穴。” 华云天站了起来,随处望了望,士气低下的说道:“这里这么多洞口,也不知每个洞会有多深,怕是还没找到出口我们就饿死了。” 青何抿嘴笑了下,看起来一点都不担忧,他拍了拍华云天的肩膀:“云天,别丧气,这里可不是只有我们三人。”讲完,他蹲下身,打开了手里竹笼的门。 “花霖,岐郎,醒醒了。” 花霖和岐郎还在笼子里呼呼大睡,听见青何唤它们,两个灵宠子揉着眼睛,睡眼朦胧的跳下了竹笼。 “爹爹,天色这么暗,岐郎还没有睡够。”岐郎抱着青何的小腿,软软糯糯的撒娇道。 花霖瞅了瞅周边环境,一双碧眼瞬时精神百倍,它的小鼻子抖了抖。 “爹爹,你身后那个洞穴,传来很浓重的腐尸味道。” “花霖,其实爹爹和两位同伴不慎被困在这洞穴里,你跟弟弟一起帮我们找到出口。” “好的,爹爹,包在我们身上。”花霖讲完,四脚着地,奔向洞穴。 “爹爹,若岐郎找到的话,有没有羊奶喝?” “有,爹爹会奖励你一大碗。”青何轻轻揉了揉岐郎的小脑袋,“快去帮姐姐一起找去。” “恩!”岐郎欢快得也跑了过去。 青何站起身,安抚了下身边的同伴:“两位不必担心,花霖和岐郎鼻子相当灵敏,一定会带我们出去的。” “这下我们有救了,青何你这两只灵宠子,说来可真是上天赐的宝物。”华云天笑逐颜开。 青何嘴边染上笑意:“遇到它们,也是在下的福气。” 云浅却依然是一副担忧模样,那女鬼芷若来头不小,如此危险,也不知她的师父现在正处于何种危险境况? * * 素尘府内酒香气满溢。 芷若为白玉樘满上一杯酒,柔声道:“公子,尝一下芷若亲自酿的白茶花酒。” 白玉樘伸手端起酒杯,闻了闻,的确香气怡人,只是他端着酒杯,迟迟未喝下去。 “怎么,怕我在酒里下毒么?”芷若眼尾微撩,像只狐妖般娇媚妖艳。 白玉樘微扬起嘴角淡笑:“芷若姑娘多虑了,在下不胜酒量,怕喝醉了,出了洋相,岂不浪费与芷若姑娘这难得的一聚?” 芷若抬手,一根纤纤玉指,轻轻划着白玉樘手背上的血管,水光黝黑眸子闪着微光,低声道:“公子可真会说话。” 白玉樘垂眸,望了一眼她娇嫩的小手,遂又清懒掀起眼皮,望着眼前没了先前的清冷孤傲,突然这般妖媚开始撩他的女鬼,不知那女鬼到底再打什么主意。 难不成跟那女鬼伶香一样,只想轻薄他么? 其实若她执意坚持要轻薄他一下,无需端着架子拒绝,毕竟人家是女孩子,伤了自尊多难为情。 正所谓常言道,解人一愿,胜吃一年长斋。 再说这么美的女鬼,睡一睡也无妨,反正身上的冥地阴气可挡女鬼的煞气,伤不得他,况且又不是真正的女人,不算是对不起浅儿吧? 芷若望着对面陷入神游中的白玉樘,看他眉眼飘飘然,一副流里流气模样,她嘴角隐着清冷笑意:臭男人,竟然还想轻薄我,果然天下男人皆好色,都该死。 “公子,你在想什么?”芷若将外衫故意拉扯了下,半裸着一对异常饱满的白玉珍宝,明知故问道。 听到芷若娇柔的声音,白玉樘回过神儿来,目光却不自觉从芷若的脸上,划到她胸前,他微微吞了一下口水,自觉有些失礼,他忙将目光转移到芷若那张迷人的脸上。 “在想今晚有幸坐到芷若姑娘身边,真是在下的福气。” 芷若垂眸娇羞一笑,瞥见白玉樘腰间的蹀躞,手指微扬,娇滴滴问道:“不知公子腰间都是些什么玩意儿?” 白玉樘微垂眼眸,多了些警惕,却面带微笑敷衍道:“哦,没什么,只是一些防身用的东西。” “可否让芷若见识一下?” 芷若的小手不安分的就朝着白玉樘腰间摸去,却被他在半空拦了下来,他轻轻拍着她的手背安抚道:“诶,使不得,若那些利器划伤了芷若这娇嫩皮肤,在下会过意不去的。” “公子可真够怜香惜玉的,竟对我这女鬼也如此百般呵护。” 白玉樘淡然噙着嘴角浅笑,眼底却含着谨慎的微光,只看到对面芷若目光悠然,嫣红唇边丝丝笑容寒意慎人。 “一早就知道公子是来擒芷若的,可为何迟迟不动手呢?” * * 洞穴内越发阴冷起来。 云浅抱着双臂,不由得双手搓了搓身子,好给自己产生些热量。 花霖和岐郎来来回回的嗅着大大小小的洞穴,终于一起停在了一个洞口。 “爹爹,其他洞里都是腐烂发霉味道。”花霖指着那个洞口,“只有这个洞里有花草的香气。” 岐郎跑过去,跳到青何的肩膀上,补充道:“爹爹,岐郎还闻到湖水的味道呢。” 青何转头对其他两人说道:“想必出口就在这里,因为有空气流动,所以才没有其他异味。” “那我们现在就入洞吧,早日离开这鬼地方。” “慢着。”青何拦住了华云天,“还是让我这灵宠子,在前面给我们带路吧。” 岐郎从青何肩膀上跳下,跑到花霖身边,两个灵宠子手拉着手,朝那个散着青草香气的洞穴走去。 青何他们紧随其后,入了洞穴。 走了不多远,只觉地面有些潮湿,先前弥漫在空气里的腐烂气息逐渐散去,果然渐渐袭来的青草香气令人身心愉悦。 再往前走,前方出现一片天然湖水,清澈见底,波纹粼粼,只是奇怪的是,水面上到处可见翻着肚皮的死鱼。 “这些鱼怎么都死了?” 青何四处望了下,看到洞顶现出白色盐末,偶尔会簌簌落入湖水中,他抬手指了一下说道:“云浅姑娘,你看这洞顶有天然盐分,怕是积年累月盐分落入湖水,导致这些淡水鱼死掉了。” “哦,那岂不是天然的腌鱼了。”华云天说着,从竹筐中找出一个网兜,捞了几条鱼。 咸鱼的腥臭味扑面而来,云浅忍不住捂着鼻子,连连后退:“华公子,这些鱼已经腐臭了,还捕来做什么?” 华云天系上网兜,在手上拎了拎,开心的笑道:“腌鱼是这个味道了,云浅姑娘看这鱼表面,并没有腐烂迹象,这种腌鱼裹上鸡蛋液,两面烤一下,沾些酱料,味道极好。” 云浅:“……” 洞里臭气熏天,云浅实在受不了那个腌鱼的味道,捂着鼻子急匆匆朝前走去。 “有云天你在,我们可真是有口福了。” 青何看起来倒是对腌鱼很感兴趣的样子,可是他的两只灵宠子,因为嗅觉过于灵敏,又这么近的闻到腌鱼味道,两只被熏得迷迷糊糊的,毛乎乎的小身子摇摇晃晃的。 “爹爹,臭死了。” 青何连忙打开竹笼,蹲下,对两小只说道:“花霖,岐郎,你们快进来,剩下一段路,我们自己走就行。” 三人接着又前行了一段路,很快就看到前方越发光亮起来,耳边也不断传来鸟语虫鸣声。 “我们终于可以离开这鬼地方了。” * * 白玉樘望着已摊牌的女鬼芷若,他淡然反问道:“芷若姑娘果然冰雪聪明,可在下也想知道,既然你早已看穿,为何还要请我进府?” 他嘴角微扬,却毫无笑意,接着说道:“容在下大胆猜测一番,想必是有事有求于我,若毫无利用之处,怕是我的性命早就被你夺去。” “公子果然是爽快之人。”芷若嫣然一笑,“其实只是一件举手之劳的小事。” “说来听听。”白玉樘淡然周旋着,却不动声色摸到腰间的杀鬼符。 “我知道白公子是擒鬼天师,你手里有一张阴地给你的厉鬼名单,上面有我的名字,只要公子动动手脚,划掉我的名字,今日就当作从未见过我,让我可以继续留在这凡间。”芷若朝前探了下身子,风情万种,“芷若保证公子可以安然离开这素尘府。” 嚯,赤丨luo丨裸的威胁。 白玉樘长指在圆桌下,小心翼翼的打开腰间一口袋,捏住杀鬼符,微挑眉毛回道:“既然芷若姑娘这般明了我的境况,又何苦为难在下呢?”他眼底渗出寒意,“要不要放你走,可不是在下能做主的事。” “那公子就只能永远留在这素尘府,与芷若相伴了。” “休想。” 白玉樘刚要抬起手臂,想将那杀鬼符贴于芷若额头,可是他的手臂还未抬起来,只觉身后忽然一阵怪风袭来,在他还未反应过来之时,一把冰凉的小匕首突然架在他脖颈间,还伴着一个沙哑低沉的男子嗓音。 “别动。” 23 白玉樘微垂眼眸,睨了一眼脖颈间的小匕首,遂又清凉掀起眼皮,望向坐在那里的芷若,她一副神情冷漠,处之泰然。 “难怪芷若姑娘会在凡间逍遥这么久,原来身后有个这么厉害的角色守护你,也怪不得你舍不得离开。” “少些废话,名单拿来。”白玉樘身后的男子,一身黑衣素裹,十指间绕着黑色细带,只听那低沉的声音再次传来。 突然一声巨响,房间内的窗户轰然倒塌,云浅和青何一一跳入房间,华云天拎着一兜咸鱼,紧跟着青何他们,最后一个破窗而入。 房间里瞬时弥漫着一股浓浓的鱼腥臭味。 云浅本来一副与厉鬼宣战的英武神情,可是却实在无法忍受那股腥味,转身蹲在墙角,一只手扶着墙不断干呕着。 女鬼芷若也不禁蹙着眉心,稍稍掀起长衫的衣角,遮住了半张脸。 那女鬼的同伴也好不到哪里去,整个身子都开始晃悠起来,因那股鱼腥味刺激着他灵敏的嗅觉,竟开始有些翻白眼了。 白玉樘垂眸,看那小匕首也跟着晃晃悠悠,他翘着嘴角淡笑,长指微动,将架在他脖子上的小匕首,轻轻一推,远离了自己。 只听身后一声巨响,回头看,那黑衣男子已轰然倒地,熏晕。 “罗隐!”芷若轻盈飞起,化作一个黑影闪过,将罗隐带走,飞向屋外。 “追!”白玉樘抓紧腰间赤云剑,大步追了过去。 青何紧随其后,拎着竹笼朝女鬼的方向追去。 一路追至素尘府的院子里,只见那女鬼将罗隐安置在了水池边,扬手摘了一朵红莲,放于罗隐鼻下。 罗隐闻了闻花香气,整个人才缓过来,他刚睁开眼,就看到白玉樘他们向这边走来,气势逼人。 芷若缓缓起身,冷眼望着白玉樘道:“公子,当真不肯放过芷若?” “你本就不属于凡间,去你该去的地方,何苦死赖在这里,危害苍生?”白玉樘淡然反问道。 “即便芷若危害到人,也都是些该死的坏人,并没有伤及无辜善良之人。” 白玉樘微微抿了下嘴,冷言道:“凡间自有凡间的律法规章,还轮不到你个厉鬼在人间作乱。” 芷若的一双眼渐渐渗出红血丝:“那就看看,公子有没有那个本事擒住我。” 话落,女鬼的黑发扬起,暗夜里像条黑蛇般迅速朝着白玉樘他们袭去,眨眼功夫鬼发缠住他们的脚踝,欲要将他们朝着女鬼方向拉去。 “小心!” 四人连连后退,白玉樘拔出赤云剑,割指腹,染血,他利落挥舞手中剑,斩了黑色鬼发。 在一旁的罗隐丢了手上那朵红莲,他扬手也抽出身后的一把剑,一个箭步,紧握手中剑,从半空直刺向白玉樘。 青何见状,忙抽出他的青蓝油纸伞,大步一跨,挡了罗隐刺过来的剑。 两人过了几招,不分上下。 * * 那边白玉樘掏出杀鬼符,在云浅灭魂针的配合下,一个闪身逼近女鬼芷若,怎料那女鬼抽身躲闪之时,还趁他不留神儿之际,一掌袭在他胸前。 白玉樘捂着胸口,连连后退,嘴角瞬时一股血腥味道,他遂用手背抹掉唇边的鲜血。 芷若腾空跃起,紧追不舍。 “师父,快躲开!” 云浅冲过去,急忙推开已受伤的白玉樘,她自己却接住芷若那掌,只觉胸口一阵剧痛,嘴中鲜血满溢。 “浅儿!” 白玉樘一个跨步,将云浅拉入自己怀里,连忙闪至一边,躲开那女鬼再次的袭击。 华云天在一旁,急急的将一根蓝线,结实绕在桃木剑上,洒了香油,他结印,轻轻一吹,桃木剑上瞬时燃起蓝色火焰。 他手持燃火的桃木剑,直直劈向女鬼芷若。 只见那女鬼扬起长发,欲要袭击华云天,可是长发不小心碰到燃火的桃木剑,瞬时,一阵火光起,燃了她的长发。 芷若惊慌失措,那蓝色火光却怎么也扑不灭,眼见着她乌黑的宝贝长发化为虚有。 华云天欲要趁胜追击,那芷若纵身一跳,入了水池,她安然站在水面上,一双眼已经暴怒成了红色。 “你个该死的东西,竟敢毁了我的长发,我要你拿命偿!” * * 罗隐偏头望了一眼芷若,看她已经是完全暴走的样子,他躲开青何的油纸伞,一个闪身,也跳入池中,大步行走在水面上,停在芷若身边。 “芷若,你要冷静,再这样暴怒下去,失了心智,我那镇魂咒一旦失效,你的意念不但会完全失控,那些猖狂的戾气也会反噬到你。” 芷若幽幽转头,双眸中的红光越发幽深,声音冷冽道:“你懂什么?多年长发毁于一旦,对于我们女人来说简直比死还难受,我宁愿魂飞湮灭,也要为我那漆黑长发报仇雪恨!” 罗隐:“……” 暗夜中,女鬼额头渐渐显现出一圈暗红光亮,那些经文字体绕着她,可转瞬字体逐一崩裂,散成灰烬。 罗隐见状,忙抓住芷若手腕急急道:“镇魂咒已破,你再暴走下去,没后路可退了,跟我走!” 芷若冷眼望去,眼眸中已无丝毫对罗隐的情分,她扬手一掌推开了罗隐。 “走开,别坏我好事!” 那一掌猝不及防,罗隐被推出水池,重重撞到一棵树上,只觉五脏似要裂开。 白玉樘凝眸望去,踩在水面上的芷若,较先前仿佛变了一个鬼,少了清冷,多了沁骨的邪恶。 只见那女鬼嘴边隐着冷笑,身上的皮肤虽寸寸剥离,可绕在她周边的煞气反而浓重了些,剥离的皮肤如烟灰散落水面,消失无影。 转眼,芷若只剩下一具白骨,身披白纱,黑漆漆的眼窝中红光慎人,那肋骨中竟零散绽放着几朵白茶花。 * * 华云天缩了缩脖子,怯怯道:“小弟是不是闯祸了?” “好生生的,你烧她头发做什么?”白玉樘揉了揉还有些酸疼的胸口,懒懒道,“要知道,女人的头发可是她们的命根子。” “一时性急嘛。” 白玉樘不再理会华云天,只在心中默默盘算着,杀鬼符已用,却毫无用处,青寒水和地黄粉分别可令鬼丧失视觉和嗅觉,可这女鬼只是一具白骨,没眼睛,没鼻子,说到底也是毫无用武之地。 那就只剩下蛊阴绳,苍冥匕首和紫青火丸了,可这些是近身武器,先近得那女鬼之身再说吧。 琢磨来琢磨去,也想不出一个万全的擒鬼之策,他也暂时看不透女鬼芷若的破绽,于是他转头望向旁边沉默的青何,轻声问道:“青何,这样的厉鬼,可有破解之法?” 青何摇了摇头,谨慎回道:“夜里相当难缠,不过这种厉鬼没有肉丨ti护身,怕日光。”他顿了下,“眼下我们只能一个个和她对抗,耗到天亮。” 白玉樘:“……” “那谁先来呢?” 华云天多嘴问了一句,转头望去,两位兄弟已经默默向后退了一步,将他推了出去。 “冤有头,债有主,你先上。”说着,白玉樘握住云浅手腕,将她拉到自己这边。 华云天:“?…… ?” 被两个好兄弟合力出卖,华云天已来不及后退,因那女鬼已经朝他袭来,他只得紧握桃木剑,硬着头皮接住女鬼一招。 “臭小子,我要扒你的皮,抽你的骨,吸干你身上的血,祭奠我的黑发!” 华云天说到底不擅长近身战,接了那女鬼几招,顿显吃力,他只得使出杀手锏,扭头就跑,趁着躲闪的功夫,耗尽女鬼体力。 怎奈,他还未跑出多远,那女鬼身上的白茶花,脱离她的肋骨,却连着一根长长的绿茎,像她的黑发一样在半空游离,直冲着他袭去,眨眼功夫绿茎绕在他的脚踝,欲要将他拖至女鬼身边。 白玉樘见状,忙上前一步,手持赤云剑,半空直劈向白茶花的绿茎,断绿茎,那白茶花的花瓣也随之散落,化成碎光隐入暗夜。 云浅无意中看到,女鬼芷若从她眼前飘过时,竟看到肋骨的白茶花下,隐藏着一颗绿色心脏,那些白茶花的绿茎就长于那颗心脏。 当白玉樘割断的白茶花消失的同时,心脏那里又很快长出新的根茎,一朵崭新的白茶花,瞬时在女鬼肋骨间绽放。 云浅闷头想了下,擒贼先擒王,想要擒住那女鬼,看来得想办法先摘了她的心脏。 只是……怎么才能近她的身呢? 她抬头望去,华云天抱头鼠窜,白玉樘虽费力抵抗,可斩了一朵白茶花,又会有新的一朵绽放,果然甚是难缠。 “青公子,我看那女鬼的绿色心脏大有文章,心脏不摘除,白茶花不断,我们根本就近不得她身。”云浅将心中的想法告知青何。 旁边的青何凝眸望去,也看到了芷若胸前白茶花下,隐着的那颗暗绿心脏,他蹙着眉心说道:“在下虽捉鬼无数,但是头一次见到这样的厉鬼,实在不寻常。” “青公子也束手无策么?” 青何侧头望去,不远处的一棵树下,因刚才芷若的那一掌,罗隐已经昏厥过去。 “看来解铃还须系铃人,不过那罗隐看起来跟女鬼芷若的感情很深,怕是套不出什么话。” 云浅跟随青何的目光,也望向了罗隐,似是想到了什么,于是转头对青何说道:“青公子,不必再劳费心思,我倒是有办法让他开口。” 24 不知打了多久,只觉长夜漫漫,繁星点缀,虫鸣蛙叫,白玉樘自觉他已有些体力不支,可对面的女鬼却依然毫发无损。 “云天,趁我还有体力支撑着,你快去作法!”他朝着在他身后躲闪的华云天,大喊了一句。 华云天连连点头,躲开女鬼的攻击,转身跑向他的竹筐。 那边青何和云浅,走到罗隐身边,青何蹲下身,查看了下罗隐的伤势。 “他内脏严重出血,导致淤血不畅,我先帮他针灸。”说着,青何解开罗隐的上衣,又拿出银针,接着便在罗隐胸口的穴位上一一上针。 “青公子,针灸之后,他多久能醒来?” “只要淤血慢慢化开,他很快就能醒来。”青何接着问道,“对了,刚才云浅姑娘说有办法让他开口,不知是什么高招?” 云浅淡然一笑,从腰间掏出一杏仁般大小的丸子,放于掌心,递到青何面前说道:“其实就是这种擒鬼的玩意儿,这种真心丸可以识破厉鬼的谎言,也可套出真心话。” “只是……”青何蹙了下眉心,“这用在鬼身上的东西,若用在人身上,会起效果么?” 云浅想起这真心丸她已在人身上用过,效果出奇的好,可是她不方便道出之前的那些事,于是只简单回了句:“青公子多虑了,其实这鬼生前也是个人,自然这些东西可以通用。” “哦,原来如此。” 谈话的功夫,地上的罗隐手指微微动了下,紧接着缓缓睁开了眼。 云浅见状,忙握拳,藏起手心里的真心丸,静待机会令罗隐吞了。 青何见罗隐试图想起身,他连忙伸手制止罗隐:“切莫乱动,你体内的伤势严重,虽然我暂时用针灸帮你治疗了下,但眼下你还不适宜起身。” 罗隐眼尾轻撩,漠然扫了一眼青何,当青何说话耳旁风,他捂着胸口挣扎着坐起身,倚靠在身后的树干上。 “不要以为这些小恩小惠就能打动我,我罗隐向来不吃这一套。” * * 华云天从竹筐中揪出一串金色小纸人,他迅速盘腿席地而坐,结印,嘴中咒语不停。 “天杰地灵,兵随印转,速速领令!” 他不停地念着咒语,只见那些金色小纸人,个个动了起来,好似操练的兵士般,列队,整装待发。 “擒拿厉鬼芷若,速速奉行!” 华云天一声令下,在半空中整齐列队的小纸人,迅速飞至女鬼芷若身边,环环围住女鬼,刀光剑影,甚是一番激战。 白玉樘手持赤云剑,退至华云天身边,揉了揉有些酸疼的手腕,问道:“你这小纸人能顶多久?” “少则半个时辰,多则一个时辰。” “可以了,足够我们休息下,趁此喝口水。”白玉樘顺手拿起地上的水壶,咕嘟咕嘟喝了几口,喝完,他擦了下嘴角,“怎么不见青何,还有我那小徒儿?” 华云天丨chao后指了下,回他:“在罗隐旁边,也不知在计划什么。” 白玉樘转头望了过去,果然看到已经醒来的罗隐,依然一副漠然高冷的样子,青何似是在那里说些什么。 * * “在下看得出来你对那女鬼芷若情深似海,不然也不会这般用心守护着她,只是她现在已经完全丧失心智,偿若不及时送她回地府,势必会危害到很多无辜百姓。” 听青何说完,罗隐依然一副漠然置之,只闭着眼微微晃动了下脖子,稍待些许,才冷言回了句:“废话少说,你有本事就送她回去。” 云浅有些耐不住性子了,她趁罗隐闭眼之时,将真心丸分成三份,毕竟是擒鬼的玩意儿,少吃些为好。 青何看到云浅揉搓着三分之一的小丸子,赶忙对云浅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先不要轻举妄动,万一真吃出个毛病,这女鬼芷若究竟什么来头,怕是再也打听不出来了。 “在下虽有些擒鬼的本事,可头一次见到这种白骨之怪,实在束手无策。” “干我屁事。” “……” 云浅攥拳,生气地握住了已揉搓好的小份真心丸,转头对青何说道:“青公子,不要跟这种顽固不灵的人浪费时间了,还是交给我来处理吧。” 话落,云浅伸出二指,在罗隐受伤的胸口用力一戳,痛得罗隐禁不住张大了嘴巴,云浅趁机将那小份真心丸,丢于他口中。 只见罗隐瞬时浑身像触电般,甚是兴奋的抖了抖,一阵抖落之后,索然无味,他依如先前般漠然寡淡,艰难从地上爬起,蹲于地上,双手撑地,模样乖巧,却透着一股高冷。 喵— 青何见状,微挑了下眉,这真心丸果然是个好玩意儿。 “青公子,你现在不管问他什么,他都会诚实答来,绝不会有半点谎言。” 青何点了下头,遂直截了当问道:“那厉鬼芷若究竟是何方鬼怪?” “南方,笕江城福西街,素尘府。” 青何:“?…… ?” 听着是大实话,可是哪里又不太对。 “关于女鬼芷若,但凡你所知道的,统统讲来。”云浅追问道。 “芷若母亲病逝后,他的父亲很快就续了个二房,继母跟芷若年纪相仿,那时芷若也刚好成婚一年,很快继母和芷若的相公勾搭到一起,害死了芷若和她父亲,继母还将芷若的尸体封存于后院水缸中,还找人作法困住她的亡灵,令她无法投胎转世。” 罗隐接着娓娓道来:“我与芷若从小青梅竹马,奈何有缘无份,我一直以为她嫁了个好人家,过得很幸福,也便跟她断了来往,潜心上山钻研各种法术,某日她却托梦于我,告知已被奸人所害,尸体困于后院水缸。” “我偷偷潜入她家后院,查探一番,果然看到一个用很强咒法封存的水缸,我试过多次却解不开封印,只能作法唤出芷若的魂魄,想着稍后再解救她的尸体,只是芷若魂魄刚放出的当晚,她就化作凶恶的白骨吃掉了继母和她的相公,我看她魂魄戾气那么重,于是便在她额前种下镇魂咒,镇住那些戾气。” “芷若是借尸还魂,我将一女尸改造成她的容貌,只不过维持不了多久,需定期吸血吸阳气,于是才来到这福西街,定居在烟花之地,只待好色之徒自动送上门。” 原来如此,难怪那女鬼会化作一具白骨。 “为何素尘府有镇魂碑,那女鬼还可以安然无恙?”青何听完罗隐讲的那番话,他不禁蹙着眉心问道。 “镇魂咒可以镇住芷若体内的戾气,也可以护身,挡住镇魂碑的法力。” “原来如此,罗术士为了保护这么一个女鬼,可真是煞费苦心。” “我再问你,要怎么才能将这女鬼送入地府?”云浅怕那真心丸将要失效,于是再次追问道。 “解开封存她尸体的咒法,将她入土安葬,化怨念,她魂魄的戾气散去,即可。” “芷若尸体在何地?” “夕水街,春兰路,华府。” 云浅和青何相互对视了一眼,一同起身。 青何看了一眼那边的白玉樘和华云天,又转头对云浅说道:“事不宜迟,我前去查看一下,看能否解开那咒法。” “青公子,我同你一起去吧,你要作法,身旁若无人看着,很容易出事走火入魔。” 青何点了下头:“也好,那我留下这对灵宠子,让他们帮忙先对付那厉鬼。”说着,青何打开竹笼,给两只灵宠子吩咐了几句,之后便跟云浅一同离开了素尘府。 * * 穿过几条街道,云浅和青何很快就来到夕水街,一路打听,在春兰路的尽头,看到已经破败不堪的华府。 “这华府有好几个人死于非命,实在是不祥之地,怪不得刚才那些路人,听到我们要去华府,一个个惊慌失色。” “我看云浅姑娘胆子倒是挺大,不愧是擒鬼天师的伴徒。”青何四处打量了下华府。 “青公子有所不知,其实一开始我怕到都不敢睁眼,不过现在确实没那么怕了。” “那是因为有玉樘兄在你身边,你也打从心底信赖他,也便什么都不怕了。”青何随口回了一句,他走上前,伸手推开了华府的大门。 云浅低头跟在青何身后,她没再说什么,只是脑海里闪过的画面,皆是之前白玉樘如何将她护在身后,挡了危险,护她安心。 一进入华府,只觉阴风阵阵,惨白月光下,入眼皆是破败不堪,结网的蜘蛛悬在屋梁,积灰厚重。 青何趁着月光绕过庭院,顺着一条逼仄的小道,走了不多远,终于找到华府的后院。 “云浅姑娘,小心脚下路。”青何将一些枯枝树叶移到一边,朝着后院深处走去。 云浅跟在青何身后,只觉这后院越发阴冷,她四下望了望,看到前方摆着一排黑色水缸,看起来皆是普通的水缸,只是再往深处看,那其中一个被粗绳箍着井盖,还贴着咒符,尤为特别的是水缸周边,开满了饱满的白茶花。 “青公子,你看,想必就是这个水缸了。” 青何点了点头,他走近,细细看了下那个格外特别的水缸。 果然如罗隐所说,芷若的继母为了不让她投胎转世,也为了防芷若她化成厉鬼寻仇,可谓是用了最强的咒法封存,不仅水缸口箍着封灵黑金咒绳,水缸上东南西北方向皆贴着一张咒符。 走近再看,水缸的压盖上插着柳树枝,正中也贴着一张咒符。 云浅看青何蹙着眉心,却不说话,看来想要解救出芷若尸体确实有些棘手。 待细细查看一番后,青何终于开口说道:“云浅姑娘,等下我来作法解除水缸上的黑金咒绳,你听我指令,这咒绳解开时,你要迅速摘下柳条,还有盖子上的咒符,其他咒符我来摘即可。” “明白。” 青何随手从胸口掏出一个掌心般大小的八卦镜,他抬头望着水缸后面的墙壁,又看向半空中的月亮,接着他便一个翻身,利落翻到后院围墙上,他将手中的八卦镜对准月光,镜中的月光折射到黑金咒绳上时,他迅速将八卦镜贴于墙上。 只见那月光如水般,整个包围住了黑金咒绳。 他翻下墙,正对着水缸盘腿席地而坐,接着又从包袱中取出三根香,点燃,插入土中,二指结印,嘴中咒语不停。 不多久,那围在水缸上的黑金咒绳开始松动,黑色粗线渐渐剥离,松散,绳子中的金色咒文也开始脱离,个个化烟隐入夜色中。 半空乌云掠过,遮住了些许月光,那八卦镜中已无月光投射,先前散开的黑色粗线,竟又缓缓聚在一起,拧成绳。 青何蹙着眉心,额头已渗出细密汗珠。 云浅见状,她一个跟头翻上墙,调整了下墙上的八卦镜,令月光再次折射到黑金咒绳上,很快那黑线又开始剥离,逐渐剥至一半。 “云浅姑娘,就是现在,快拔掉那柳枝!” 云浅利落翻下墙,大步跨过去,摘下柳枝,揭了盖子上的咒符。 “东离金,南离木,西离火,北离土,焚!”青何一声令下,水缸上的四个咒符自行燃烧,化为灰烬。 黑金咒绳也在同时全部散开,金色咒文消失。 青何起身,他走到水缸前,掀开盖子,一股清淡的白茶花香气扑面而来,墙上的八卦镜折射而来的月光,洒在水中,闪着光泽。 透过月光,看到水中蜷缩着一具白骨,肋骨间绽放着几朵白茶花,洁净幽深,似是诉说着浓浓的哀怨。 “青公子,我们尽快安葬她吧。” “好。” 25 素尘府内依然一片兵荒马乱。 半空中,小金人被厉鬼芷若撕了个粉碎。 “玉樘兄,醒醒!我那小金人已经顶不住了!”华云天急急唤醒了趁着休战的空档,小小睡了一觉的白玉樘。 白玉樘惊醒,手忙脚乱的摸着地上的赤云剑,哪知摸到一手的毛绒绒的东西,原来是花霖和岐郎,竟靠着他身边睡得正香,两个小东西说是来帮忙的,可是却怎么也睡不醒。 他管不了那么多了,伸手刚刚握住赤云剑,只觉脸庞一阵阴风拂过。 女鬼芷若伸着鬼爪,掐住了白玉樘和华云天的脖颈,厉声道:“臭小子,你们这次死定了!” 话落,白骨女鬼肋骨间的白茶花竟一一坠落,化成碎光隐入暗夜。 她的鬼爪也开始有血肉包裹,直到血肉之躯蔓延全身。 “诶……?” 芷若还未反应过来,只觉心中戾气消散,她从半空坠落,直落入白玉樘怀里,一副娇媚柔弱模样。 白玉樘噙着嘴角淡笑,垂眸望着怀里的芷若,她已恢复先前白茶花般的美貌,长长及脚踝的黑发垂落,撩拨着他手背,竟令他失了力气,手上赤云剑掉落。 她胸前的一对白玉珍宝紧贴着他的胸膛,身上清淡香气却尤为醉人。 “师父,你不赶紧送走这女鬼,紧紧抱着她做什么?” 白玉樘正沉浸在那麻滋滋的美妙感觉中,突听得身后小徒儿冰冷的声音传来,他猛地转头望去,只见云浅正抱着双臂,居高临下望着他,面目阴沉,眼中寒意慎人。 他连忙举起双手,以示清白道:“浅儿不要多想,她不小心从半空掉落,我只是好心接住她而已。” “什么好心,怕是师父起了色心吧?” 听云浅这样讲,芷若娇羞垂下眼眸,手指柔媚绕着黑发。 华云天从一旁站起身,抖落着身上的尘土:“还是云浅姑娘最了解玉樘兄的心思。” 白玉樘木然转向华云天,给了他个严厉的眼神儿——你快给我闭嘴吧。 云浅咬了下唇,冷眼望着还趴在白玉樘怀里的美艳女鬼,闷沉道:“师父干嘛还跟她挨得那么近,是不舍得送她走么?” “没有的事,浅儿别胡思乱想,为师这就送她入阴地。” 白玉樘连忙摸向腰间的回阴泉,只是还没摸到,就看到怀里的芷若伸手抓住了他,轻声道:“公子,可否给芷若一些时间,我想跟罗隐告别下。” 白玉樘手上的动作顿在那里,抬头怯怯望向云浅,等候指示。 云浅轻叹了口气,脸上多了些柔和,她微扬了下下巴,淡声回道:“罗隐在那边。” * * 青何看到芷若朝着他们这边走来,他随即站起了身。 “罗术士,我们已经安葬好了芷若姑娘,想必她还有话要对你说,在下就不多打扰了。” “等一下。” 青何刚迈出几步,就听到身后罗隐冷冷的唤了他一声,他随即转过身,只见罗隐低着头,闷闷的吐出两个字:“谢谢。” “举手之劳而已。” 芷若与青何擦肩而过时,她轻轻点头致意,再望向受伤的罗隐时,她的眼底瞬时溢满泪水。 她走近他,抬手轻轻地为他擦掉了额头上的汗水,柔声道:“罗隐,这段日子多得你的照顾,我才能在人间逗留这么久,这三年有你伴在身边,我每一天都很开心。” “我也从未想到,学了那么多法术,竟然都会用在想把你留在这人间,留在我身边。” 芷若微微一怔,犹记得眼前这个男子,不善言辞,小时候知道她喜欢糖葫芦,总是变戏法般从身后掏出一串;知道她喜欢吃鱼,大冬天砸破湖面冰块,只为给她捕一条鱼;知道她想念去世的母亲伤心不已,他做出各种鬼脸逗她笑,直到捏的脸颊通红。 他却从不讲对她的心意,可如今一句留在我身边,已足够让她心满意足。 “早知这样,当初还不如答应跟你私奔,浪迹天涯。” 芷若微微摇了摇头:“算了,不要再提了,你也不要再有任何心结,很多事都是注定的。”她摘下黑发上的白茶花簪子,递到他手上,“若有来生,我还想再遇到你,只是下一次,别再错过我了。” 罗隐握紧手中的簪子,他闷闷的垂着脑袋,颗颗泪水滴在白茶花的簪子上,闪着晶莹的碎光。 再抬起头时,芷若已经起身离开,他只能看着她一步步走向了白玉樘。 芷若停在白玉樘面前,嘴角含着淡笑:“多谢白公子的成全,有劳公子送我上路吧。” 她闭上眼,两行泪水悄然落下。 白玉樘摩挲着手指间的回阴泉,迟疑了下,终究还是抬手将铜钱贴于芷若眉心,瞬间女鬼化成黑烟,绕在铜钱孔,一同化水隐入阴地。 * * 青何望着那边已哭得泣不成声的罗隐,微微叹了口气:“也是一对苦命鸳鸯。”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华云天也跟着感叹了一句。 两个弟弟默契的望向白玉樘,等着他也来句应景的话。 白玉樘淡然瞥了他们一眼,问道:“干什么这样盯着我?” “玉樘兄,没点感触么?” “看着一对痴男怨女生死离别,没什么想法么?” 青何和华云天,一人一句追问道。 白玉樘微挑眉毛,漫不经心回道:“你们单身一个,寂寞孤苦,看到什么都要感触下,情有可原。”他微扬下巴,示意旁边的云浅,一副喜滋滋的模样,“我可不同,幸福就在我身边,日夜相伴。” 青何睨了一眼嘚瑟的白玉樘,转头对云浅说道:“云浅姑娘,你要小心玉樘兄,他没同情心,怕是冷血之人。” “还是个好色之徒,也不知先前他一人幽会那美艳的女鬼,谁知做过什么不为人知的事。”华云天也在云浅身后幽幽补充了一句。 “喂,你们两个小鬼,讨打?” 两兄弟吐槽完,相互对视了一眼,默契的朝前走去。 “云天,我们今晚就在这素尘府,休息一晚吧。” “也好,我看那罗隐还在伤心当中,不如先去安慰他一下,这么哭下去,很伤身子的。” 两兄弟你一言我一语的朝着罗隐的方向走去。 * * 云浅抱着双臂,冷眼望着白玉樘,不提差点忘了,她还真的想知道白玉樘独自跟芷若呆在一起时,到底发生了什么。 “浅儿,你莫听他们胡说,我跟那女鬼什么事都没有,为师当真是去勘察敌情的。” 云浅淡淡一笑:“浅儿自然相信师父,可是那女鬼如此美艳,师父当真没动其他心思?” “怎么会?”白玉樘眼神有些躲避,可还是假装镇定回道,“即便那女鬼娇柔美艳又如何,我当时脑子里想的可都是浅儿,哪儿还有闲功夫去想其他的……” 云浅不动声色,挂着嘴角淡笑,她拿出腰间真心丸,捏出一半,揉成小丸子,然后趁着白玉樘说话间,她用大拇指将那丸子,准确无误的弹入了他口中。 白玉樘只觉自己吞咽了什么,还没来得及探究,全身就好像过电般,一阵哆嗦后索然无味。 他蹲到地上,双手撑地,甚是俊秀乖巧。 喵~ 云浅也跟着蹲了下去,她望着白玉樘的眼睛问道:“先前师父独自一人约见女鬼芷若,真的有想着浅儿么?” “当时那么美艳的女鬼在我面前,哪儿还有闲工夫去想浅儿。” “……”云浅咬了下唇,“那师父都在想什么呢?” “自然是在想如果那女鬼执意坚持要轻薄我一下,本着解人一愿,胜吃一年长斋,我自然会如她所愿。再说那女鬼貌若桃花,身姿曼妙,一对饱满玉白珍宝呼之欲出,实在是勾人魂魄。所以我就琢磨着反正她是女鬼,不是真正的女人,即便发生越池之事,也不算是对不起浅儿。” 白玉樘将当时的真实想法,一并道出。 云浅的面色越发阴沉,想到刚才还那么惦记他的性命,生怕他陷入危险之中,万万没想到他竟这般风流快活。 她攥紧小拳头,却到底没舍得揍他一拳。 花霖不知何时坐到了云浅身旁,它凑着小脑袋,奶声奶气的说道:“姐姐,男人这东西一定要严加管教,不然迟早会出去偷腥。” “怎么管教呢?” “他这次只是有胆想,可下次保不准就有胆去做了,姐姐这样都不生气,花霖看是姐姐不忍心下手吧?” 云浅被戳中心事,她垂下眼眸,软软咬了下唇,澄白月光下,她圆润小脸糯白娇嫩,甚是可爱。 花霖凑过去,提议道:“不如交给我和岐郎吧,帮姐姐好好教训他一顿。” 云浅迟疑了下,想到刚才白玉樘竟谎话哄她,确实该揍一顿,于是小声对花霖吩咐道:“好吧,但是记得下手不要太重。” 花霖撸起小袖子,亮出汤圆般大小的毛乎乎拳头,甜甜回道:“放心吧,姐姐。” 语毕,花霖在岐郎耳边不知说了什么,岐郎点点头,两只小东西随即噼里啪啦的暴揍了一顿白玉樘。 * * 那边青何拿出水壶,为罗隐倒了一碗水,递给他:“罗术士只要好好再休息一两日,身体也就无大碍了,切莫不要再伤心过度。” “有劳了。”罗隐接过那碗水,小小抿了一口。 华云天坐在一旁,摘了一根狗尾巴草,随意把玩着,顺口问道:“罗术士今后有什么打算呢?” 罗隐沉默了下,方才回道:“如今芷若已经离开我,这俗世间也没什么好牵挂的了,我会继续上山修学。” “罗术士本领高超,有没有打算与我们一同上路捉鬼?” “多谢公子美意,我一向独来独往惯了,实在很喜欢独自住在山上的感觉,不喜奔波。” 听罗隐这样讲,华云天也就不再坚持了。 青何想了想,还是开口问道:“刚才一阵混乱,没来得及向芷若姑娘打听,不知罗术士是否有听过鬼王柳笙?” 罗隐摇了摇头,回道:“恕在下帮不上忙,还从未听说过。” “无碍。” “不过我听说笕江城这边有个神算子,在找人这方面算的相当准,我看你们不妨去试一下。” “这神算子在哪里呢?”青何来了兴趣。 “听说是在城外的花满寺,他每日都在那里摆摊,你们到了就能看到。” “多谢罗术士告知。” 罗隐撑地起身,胸口虽还有些隐隐作痛,不过已经可以起身活动了。 “客气了,如果各位不嫌弃,今夜就留在这素尘府歇息一晚,明日再启程。” 华云天也跟着起身,拱手作揖道:“那我们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罗隐摆了摆手:“应当的,我去叫下人备些酒菜。” “有劳罗术士了。” * * 云浅看花霖和岐郎狠狠揍了一顿白玉樘,两只灵宠子还不想停手的样子,她连忙上前将它们一一抱了下来。 “花霖,好了,给他一点教训就可以了,再揍下去,怕是会伤到他。” 岐郎挺着小肚子,奶声奶气的对云浅说道:“姐姐,我揍完了,可以喝奶奶了么?” 云浅:“……” 青何正好走到这边,听到岐郎的话,他连忙走过去,将岐郎一把抱起,轻声斥责道:“岐郎,你又不听话了?” “岐郎才没有,花霖姐姐说帮云浅姐姐,揍完玉樘叔叔的话,就有奶奶喝。” 青何:“……” 这什么奇奇怪怪的辈分? 白玉樘从地上晃晃悠悠的站了起来,他伸过手去,修长手指弹了一下岐郎的小脑袋瓜子,厉声道:“叫哥哥。” 他顿了一下,方才又问道:“为什么你们两个小东西会揍我?” 花霖坐到青何肩膀上,探着小脑袋怯怯回道:“因为云浅姐姐……” 云浅怕花霖什么都说出来,她忙上前一步,抱起花霖,捂着她的小毛嘴,急急跑开了。 白玉樘愣愣望着云浅跑开的背影,转头望向华云天和青何,只见两位弟弟默契耸了一下肩,示意他们也不知情。 “刚才我跟那罗术士,打听鬼王柳笙的下落,并不知云浅姑娘这边发生了什么。” “小弟也在青何身边。” 白玉樘长指搔了下额头,他抿着嘴角笑意,不再追究小徒儿的怪异行为,只是转头问了青何一句:“有打听到那鬼王柳笙的下落么?” 青何摇了摇头,回道:“不过听罗术士说这边城外的花满寺有个神算子,最擅长找人,所以我明天打算去寺庙试一下。” “也好,我们明天一同跟你去。” “不会给你们添麻烦么?” 白玉樘蹙了下眉心,赶忙回道:“这是什么话,若不是你,今夜我就命丧那鬼爪之下了,以后青何的事,就是我的事。” “青何不必想太多,我们就当做游山玩水喽。”华云天也在旁边安慰了一句。 青何英气的眉眼越发柔和起来,他上前一步,握住了白玉樘和华云天的一只手,眼中泛着微光:“今生能遇到像你们两位这样的患难知己,实在是在下的福气。” 白玉樘抽出了手,还是有些难以适应青何突如其来的柔情似水,再说三个大丈夫牵着手,怪难为情的。 “对了,青何等下还要捉其他小鬼么?”白玉樘扯开了话题。 “小鬼而已,动动手指即可。” “不需要我们帮忙么?”华云天也抽出了手。 “不劳烦各位了,我一个人就够了。” 月光流转在水池中的红莲花瓣上,闪着澄白的碎光,三人随意聊着,一同向素尘府的屋内走去。 26 次日天光大亮时,白玉樘隐约感觉到窗外刺眼的阳光,晒在眼皮上有些发烫,他不禁睁开了眼,这刚一睁开,就看到华云天蹲在那里,直勾勾的盯着他。 “敢问兄台,我怎会跟你同睡一张床?”华云天懵懂又害羞的问道。 白玉樘微抿了下嘴,清懒移过眸子,睨了华云天一眼,淡淡回道:“夜里你缠着我的。” 华云天娇羞垂下眉眼,羞得不再说什么,兀自蹲在墙角画圈圈。 青何也从床上起身,他伸了个懒腰,清晨的嗓子还有些沙哑的说道:“看来我得尽快给云天下针治疗了,不然怕是连他是什么性别都快要混淆了。” 白玉樘一个翻身,看到花霖竟然紧挨着他,睡得正酣甜,他伸着长指,戳了一下花霖毛毛的小肚皮。 花霖随即醒来,抻着身子,慵懒的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喂,小东西,想不想吃甜甜的糯米糕?” 花霖眨巴着碧色大眼睛,望着白玉樘点头回道:“想吃,玉堂叔叔可以买给我吃么?” 白玉樘实在不适应云浅被叫姐姐,而自己却被叫作叔叔,但眼下他也顾不了那么多了,他有更重要的事要打听。 “叔叔,岐郎也要吃。”岐郎一屁股墩儿,坐到白玉樘面前撒娇道。 “好,你们乖,只要乖乖告诉我,昨夜你们为何揍我一顿,我就给你们买糯米糕吃。” “当真?” “决不食言。” 花霖为了糯米糕,想都没想的就出卖了云浅,将她如何给白玉樘吃下真心丸,又如何听到他讲出实话,虽生气的攥着小拳头,可是不舍得揍他,花霖这才站出帮云浅出一口气。 “云浅姐姐最后还急急把我们抱走,说怕我们打伤了你。”岐郎惦记着自己的那份糯米糕,也抢着补充了一句。 白玉樘心底像是打翻蜜罐般甜滋滋的,眉眼带笑,就连嘴角也一直染着淡笑。 “你们乖,等下上街就给你们买糯米糕去。” “恩!” 他翻下床,走到屋外,却哪里都寻不得云浅身影,还是素尘府的一个丫鬟告知他,云浅正在厨房帮忙做早点。 于是他直奔厨房。 * * 白玉樘走到厨房门口,看到云浅正在那里忙碌着,他未惊动她,只是抱着双臂,倚着门边,痴痴望着她。 云浅浑然不知身后的白玉樘正望着她,只是依然忙碌着,她伸手掀开蒸屉盖子,却不小心被滚烫蒸汽烫到,手腕瞬时被烫红。 白玉樘见状,他顺手抄起一块白布,沾湿凉水,大步跨到云浅身边,帮她敷到了手腕上。 “浅儿,还痛不痛?”他紧握她手腕,轻轻吹着气。 云浅羞红了脸,纤细手腕在他掌心里挣扎了下,见抽不出,也便作罢。 “师父,我没事了。” “怎么不让府内下人去做,还要浅儿亲自下厨?” 云浅别过去脸,两个人的距离那么近,她害羞的不敢再看他的眼睛,只得低垂眉眼小声道:“昨夜我们在这里捉鬼,吓到了素尘府的一些下人,他们有的连夜逃跑了,所以我才来帮忙的。” “那也不用一大早跑来专门做,我们去外面随便吃些就行了。”白玉樘看着云浅手腕的烫伤,依然心疼不已。 “浅儿是想着借这边厨房,多做一些,日后也好当做干粮随身携带。” 她软软的声音,听得他耳麻,心里也痒痒的。 白玉樘不舍得放开云浅的手,欲要再随便说些什么时,突感觉一个毛绒绒的脑袋凑了过来,只见那华云天一脸无辜道:“兄台,我饿了,可以吃饭了么?” 云浅连忙抽出自己的手腕,她背过身,用手捂了下脸颊,有些发烫,心底也是一阵晕眩。 白玉樘抿了下嘴,清淡眸子移过去,睨了一眼华云天,随手拿起一个已晾凉的包子,塞到了华云天的嘴里,不再理他。 在素尘府吃罢早餐,跟罗隐告别之后,白玉樘他们即刻前往,先前罗隐所说的,那城外的花满寺。 * * 快要接近正午,太阳越发暴晒。 青何抽出身后的青蓝油纸伞,递给云浅道:“云浅姑娘,我这油纸伞可以防晒,你拿去用吧。” “多谢青公子。”云浅接过,撑开伞,伞下果然一片阴凉。 华云天见状,急急朝着伞下钻去,却被白玉樘从后面揪住竹筐,拉了出来。 “喂,老实些。” “实不相瞒,小弟不是怕晒,只是怕晒黑。” “……”白玉樘微抿了下嘴,“大丈夫黑一些才结实,不要再打扰我那小徒儿。” 华云天点了点头,乖乖的走在一旁。 约莫行了一个时辰,才终于走到城外,放眼望去,郊外一片绿树成荫,凉爽了许多。 云浅收起伞,递还给了青何。 穿过绿荫道,眼前渐渐出现一排高耸入云的石阶,阶道两旁种植着樱花树,正值立夏时节,樱花已熟酴醾放,粉白花朵缀满枝丫,微风吹过,零散花瓣飘落,香气怡人,恍若仙境。 白玉樘随手折下一枝子樱花,递给云浅,眼中尽是宠溺的望着她,看她羞答答的背过身,他不禁翘起嘴角笑意。 花香绕指醉人心,两情相悦甜如蜜。 青何在一旁不动声色的望着暗戳戳秀恩爱的师徒二人,真是吃了一嘴的花香狗粮。 华云天抬手挡在额头上,眯眼望去,那高耸入云的石阶,看着就头疼,他转身一屁股坐到台阶上,不肯走了。 “小弟我走不动了,不如小弟就在这里等你们吧。” 青何上前,刚要开口说什么,却被白玉樘拦了下来,他抱着双臂,垂眼望着坐在那里的华云天,懒懒道来一句:“也好,不过这山中时常有野兽出没,云天可要打起精神,千万别睡着,省得让那野兽给叼走了。” 白玉樘微扬下巴,示意云浅和青何,三人抬脚就朝台阶迈去,留下华云天一人。 独自坐在台阶上的华云天闷头想了想,见其他人已经走远,他连忙起身,追上白玉樘,紧紧抱住他的左手臂,依偎着他。 白玉樘蹙着眉心,黑眸子清淡移过去,睨了一眼大鸟依人的华云天,男子汉大丈夫何以这般黏腻,实在难为情。 他抽出自己的胳膊,看华云天还想依偎过来,他低声制止道:“打住,我这手臂只有我小徒儿可以抱着,你不许。” 华云天悻悻的点点头,乖乖独自朝台阶迈去。 * * 从樱花的枝丫间望去,天空越发清澈湛蓝,仿佛触手可及。 越过石阶,攀至山顶,炎热气息被撇在身后,山上绿树成荫,凉风袭来,整个人都清爽许多。 “我们到了。”青何抬头望去,花满寺三个字在粉白花瓣中若隐若现。 云浅望了望四周,随即整个人都欢欣喜悦起来,这花满寺几乎隐在花海中,薄雾缭绕,宁静致远,花香四溢,实在令人赏心悦目。 “师父,待青公子办完正事,我们在这里歇息一晚,再逗留一日,游山玩水好不好?” “当然可以,为师都听浅儿的。”白玉樘宠溺的应了云浅的要求。 华云天四处望了下,见寺庙院子里有清泉水流过,他随即跑过去,用木勺子盛了一杯泉水,咕咚咕咚的大喝了起来。 “玉樘兄,我们也喝些水去吧。” “好。” 三人也抬脚走进花满寺,白玉樘用木勺子盛了一杯泉水,递给云浅,自己稍后才又盛了一杯,清凉泉水入喉,甘甜滋润。 青何擦着嘴角的水渍,抬眸扫视了一眼花满寺,诺大的寺庙里行人寥寥,也看不到罗隐口中的神算子。 “怕是那神算子今日没出来摆摊。” 白玉樘随意望了过去,恰好看到一半大的小和尚,正朝他这边走来,他抱着双臂等在原地,待小和尚走近时,他伸手打了个响指,拦住了似是半闭着眼神游的小和尚。 小和尚听到动静,缓缓睁开眼,双手合十行了个礼:“请问这位施主有何贵干?” “小和尚,向你打听一人,这边听说有个神算子,怎么才能找到他?” “哦,施主可等到申时,将要日落之时,在那棵垂枝樱花树下。”小和尚抬手指了一下,寺院东南方向的一颗樱花树,“方可找到那个神算子,不过听闻他每日只算三卦,施主可要把握好机会,切莫记住到时跑得快一些。” 白玉樘蹙着眉心,不太懂小和尚最后那一句,只是简单言谢道:“多谢。” 小和尚再次行礼,朝前走去。 白玉樘转头对青何说道:“刚好正午,我们先去吃午饭,稍作休憩,再来找那神算子吧。” “也好。” 出了花满寺,沿途山道零星摆着小摊,四人选中一家凉粉摊,点了凉粉和酥饼,饱餐一顿。 吃罢午餐,他们又再次返回花满寺,这次趁着空闲,随意逛了下寺院,祈福拜神,穿过花海,流连清泉。 逛累了,便随地找了个背阴的凉亭,小小睡了个午觉。 * * 日渐西斜,青何正睡得迷糊时,只听得自己的那两只灵宠子,蹦到他身上闹他。 “爹爹,醒醒了,那神算子出来摆摊啦!” 青何随即睁开眼,他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土,这睁眼一看,凉亭里只剩他一人。 “玉樘兄他们呢?” “叔叔看你睡得香甜,没有打扰你,已经帮你排队去了。” “……排队?” 青何越发有些迷糊了,这午觉他的确睡得很踏实,可能是昨日他半夜捉完小鬼,才去睡觉,白日里着实有些乏累了。 只是这花满寺并无任何行人,那神算子摊前何来排队? 青何满怀疑惑,走出凉亭,穿过一片樱花林,还未走到寺院口那里,突听得人声鼎沸。 嚯,这比赶集还热闹。 放眼望去,只见一长长的队伍,排至老远,怪不得先前那小和尚,叮嘱他们要跑得快一些。 “青公子,这边。” 看到云浅朝自己摆手,青何走了过去,看白玉樘正排在队伍中间,缓慢行走着。 “玉樘兄,这是怎么一回事,那神算子不是一天只算三卦么,何来这么多人?” 白玉樘长指搔了下额头,淡然回道:“我也不知,午觉睡得正香时,突然被先前那小和尚唤醒,等我过来时,已经排了很长的队。” “刚才我向人打听,原来那神算子是看眼缘算卦,他若觉得与你有缘才会起卦,由于算得奇准,所以才会这么多人慕名而来。”云浅补充道。 “可为何先前没人排队,怎么会突然冒出这么多人?” “诶,公子有所不知,毕竟这神算子常年只在这花满寺摆摊,若没日没夜这么多人在这里排队,势必会惊扰了寺庙,所以只能隐在别处,待他出摊之时跑来排队,试下运气。”白玉樘身后一乡民,解了青何之惑。 青何:“……” 说话间,排在白玉樘前面的人,已被筛选大半,那神算子尖细的声音也逐渐飘来。 “感谢这位小娘子惠顾,可惜今日你我无缘,来日再会。” “这位壮汉,你我今生都没得缘分,不算,下一个。” 27 前面总算只剩下几个人了。 白玉樘终于看清那神算子的样貌,一瘦巴巴的白胡子老头,拄着一拐杖,粗眉细眼,只要看到俏丽的小娘子,他那小眼珠子就滴溜溜的转,甚是没个正行。 打眼猛地看去,那神算子佝偻着身子,瘦瘦小小的,像极了一个成精的万年王八龟。 终于前面的人都被神算子打发走了,轮到白玉樘他们时,那神算子一看到云浅,小眼珠子瞬时光芒四射。 “哟,这位红衣小娘子长得可真俊俏水灵,你我今日甚是有缘,来。”神算子招了招手,“伸出你那白嫩的小手,老夫先帮你看看掌纹,摸摸骨。” 云浅还未回话,只见白玉樘阴沉着一张脸,伸手就将云浅拽至他身后,护了个严实。 神算子左右晃着小脑袋,扒头看了半天,却怎么也看不到云浅的身影,他悻悻抬起头,望了一眼面色清冷的白玉樘,又望向旁边的华云天和青何,只是看到青何时,神算子的目光顿了一下,微扬着下巴对青何说道:“既然是这位公子来卜卦,那就请坐吧,老夫既然话已出,定不会食言,就帮你们算上一卦。” 青何连忙上前,落坐下来,伸手就让那神算子看掌纹。 神算子蹙着眉心,嫌弃的瞥了一眼青何的掌心,不耐烦的捋了捋白胡子,闷声道:“公子直接抽个签即可。” 青何直接拿起桌上的签筒,晃了晃,抽出一个,递给神算子。 神算子接过,看了看,方才回道:“公子抽的可是上上签,求财得财,求姻缘得姻缘,不知公子求什么?” “求一人的去向。” “何人?” “鬼王柳笙。” 神算子听后,神情微微一顿,抬手将那签子丢于筒中,摆了摆手,不耐烦道:“我只算这阳间事,阴间的事算不得。” “那鬼王柳笙尚在阳间作乱,何以算不得?”青何不死心的追问道。 神算子凝眉,想了下,方才回道:“也罢,看你性子这么执着,不达目的决不罢休,老夫也不跟你在这里耗着了。”他从胸口摸出一张黑符,“我当真算不出来那鬼王的去向,不过我可以赠你一张万事符,记住到了中元节那天,寅时,阴气最为浓重,燃掉万事符,讲出你想问的事,自会得到答案。” 青何接过万事符,拱手作揖道:“多谢老夫子相赠。” 神算子手指捻着胡子,闭着眼,点了点头,傲娇的小老头不再回话。 青何见状,也不便再多打扰,遂起身离开了。 * * 落日熔金,染了天边一片璀璨迤逦。 白玉樘走到青何身边,他抱起双臂,看青何一副眉头紧锁的样子,于是安慰道:“青何只管放宽心,待到中元节,听那神算子的话,燃掉你手上的万事符,再做打算也不迟。” “只能这样了。”青何将那张万事符收到包袱中。 “刚才听那些乡民说,这边断崖日落很美,值得一看,当下也没什么要紧事,不如我们一同前往断崖看落日,如何?”白玉樘提议道。 青何将擒鬼王一事,暂时抛之脑后,微微笑着点头道:“既然来了,那我们就不要错过。” 岐郎刺溜一下爬到云浅的肩膀上,奶声奶气道:“姐姐,陪岐郎摘花花,好不好?” “好啊!”云浅欢快的朝寺庙外跑去,摘了几多野花,递给岐郎。 花霖也跟着跑到她身边,三小只的身影透着喜悦,欢声笑语不断,相处的甚是融洽。 白玉樘抱着双臂,清懒走在石阶上,望着云浅小小的背影,嘴角不禁翘起慈祥微笑,可是他的目光扫到花霖和岐郎时,唇边笑意逐渐冷冻。 想到云浅被两只灵宠子叫姐姐,而他却被叫作叔叔时,胸口仍然一阵发闷。 “青何,讲真,我跟浅儿站在一起时,会显得很老么?”白玉樘长指搔着额头,闷闷问道。 青何摆了摆手,认真回道:“玉樘兄实在是多虑了,你也不过是正值而立之年,怎会老呢?” “毕竟比浅儿年长十岁,等她到我这个年纪,我岂不是要四十了。” “四十又如何,玉樘兄乃是习武之人,尽管放宽心,练武可增强体质,永葆青春,不会轻易老去的。”青何依然体贴的劝慰道。 华云天突然探出脑袋,幽幽道来一句:“小生听闻老夫少妻搭配,床笫之事怕是会不和谐。” “……” 白玉樘那双黝黑的冰眸子,平淡移过去,睨了华云天一眼,坚定有力的回道:“哥哥我,腰力强劲的很呐。” “这么说,玉樘兄可实战过?” 白玉樘被戳中心中积怨已久的一桩憾事,他到现在身体里的擎天柱,还从未兴奋的闹过海,心中越发郁闷起来,他闷闷的不再理会华云天。 青何皱着眉心,看白玉樘突然沉默下去,心事重重的样子,于是甚是担忧的问道:“难道玉樘兄那里……不行?” “不提也罢。”白玉樘不再多说什么,这个年纪竟还未尝过男欢女爱的禁果,讲出来怕是要被人笑话,说多了都是泪。 青何看他一副愁眉苦脸,男人最懂男人心,于是青何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轻声安慰道:“玉樘兄放宽心,这种事急不得,越急反而会弄巧成拙,小弟日后可以帮你下针治疗,保你会再扬帆起航。” 白玉樘:“……” “可惜了,云浅姑娘还蒙在鼓里。” 白玉樘木然的转向华云天,刚想要开口说什么,只听在前面的云浅转过身,对他们三个唤了一声:“师父,你们三个慢慢腾腾的,在后面讲什么呢?” “没,什么也没讲!” 三个男子齐齐站得板直,异口同声回道。 待云浅再次转过身后,白玉樘连忙急急为自己的宝贝根子辩解道:“两位弟弟,你们有所不知……” “玉樘兄,不必多说了,让你亲口说出心中难言之隐,实在是残忍。”青何甚是体谅的打断他的话。 接着,青何和华云天又一人拍着白玉樘的一边肩膀,安慰道:“大家都是男人,我们懂的。”讲完,两位弟弟默契的转身朝前走去。 白玉樘:“……” 苍茫的天地间,白玉樘伸出的长指顿在半空,只剩他一人孤单的站在那里,颀长的身影落满夕阳,染尽凄凉。 * * 穿过一条羊肠石阶道,前方渐渐现出一片青翠竹林,佳气氤氲,飞云缥缈。 整片竹林万籁俱静,只听得清风穿过竹林深处,绿叶摇风影,烟绿薄雾缭绕,抬头望去,枝丫间一片玲珑碎空。 云浅和两只灵宠子,甚是开心的在竹林中追逐打闹,小小的嫣红身影穿梭在玉青竹子中,像只小鹿般精灵可爱,令白玉樘看得有些发痴。 青何警觉的朝后望了一眼,薄雾已掩住来时的路,这竹林看起来无边无际,前方断崖望不到,回程的路也寻不得了。 “玉樘兄,我们没走错方向吧?” 白玉樘四下望了望,淡然回了青何一句:“那些乡民说,穿过这片竹林,就可直抵前方断崖。” “可是这竹林这么大,怕是很容易迷路。” “诶,青何不必担心,这竹林再大,只要我们一直朝前走,总会走出这竹林的。”白玉樘一副悠闲畅玩的心情,无丝毫的担忧。 华云天在一边摘了片竹叶,放在嘴边,娴熟的吹着愉快的小曲儿,也是一副无忧无虑的样子。 青何见状,想着许是自己多疑了,也便不再多想,省得扰了其他人游玩的好心情。 青翠竹林外,落日昏黄的余晖,像是暗金色的长纱,一层层坠落下来,这诺大的林子越发黯淡了。 不知走了多久,只见前方薄雾渐渐散开,前方断崖的落日残霞好似一副水墨画,缓缓在眼前展开,甚是惊艳。 暮云合璧之下,他们四人几乎看傻了眼,安安静静的伫立在断崖边,落日无情最有情,有幸聚在一起欣赏如此美景,可真是一种难得的缘分。 * * 半空最后一抹夕阳隐入天边,仅剩的余晖斑驳散落,只是眨眼间就被夜的黑,吞没了无痕。 青何随意望去,山脚下的粉色凤凰花开得正绚烂,在那些如一团雾气朦胧的粉色中,竟看到几处农舍,傍晚时分炊烟袅袅,悠然清净。 “我看我们就直接下山吧,那里有一些住家,这身后的竹林,夜里走不太安全。”青何抬手指了下山脚的那些农舍。 华云天一双眼已恢复如常的机警,他望了一眼身后陷入暗夜中的竹林,薄雾笼罩下,毫无任何方向。 “我赞同青何的提议,夜里在这幽深竹林里,即便点亮我那桃子烛灯,怕也找不到方向,很容易迷路。” 白玉樘睨了一眼华云天,淡然道:“诶,你终于醒了?” “姐姐,我们下山去!”岐郎像是很喜欢云浅的样子,亲昵的坐在云浅肩膀上,指着下山的坡道。 “好,岐郎你坐好,姐姐这就带你下山。”云浅怀里还抱着花霖,先行朝着山下走去。 华云天抬起手指,顺了一下左耳的银色耳线,有些难为情道:“小弟白日里,怕是给你们添麻烦了。” “不麻烦,只是有些欠揍而已。”讲完,白玉樘抬脚,跟在了云浅身后,一同下山。 “……”华云天木然望着白玉樘离开的背影,问身边的青何,“我是不是哪里惹着玉樘兄了?” “你别多想,与你无关,其实可以理解玉樘兄的心情,但凡男子遇到那种事,没有一个不糟心的。” 华云天:“……” 听青何没头没尾的讲完这么一句,华云天越发糊涂了。 青何上前拍了拍华云天的肩膀,继续道:“今晚趁着我们不用擒鬼,我来帮你下针吧,看能否祛除你体内残留的断念寒气。” 华云天拱手作揖道:“有劳青何了。” “举手之劳而已,云天不必客气。” 俩人讲完,一同朝着山脚走去。 断崖的一处斜坡,满是碎石,白玉樘一边顾着脚下路,一边紧张的频频望着前方的云浅,好在斜坡没那么陡峭,不多时便走到了山脚。 正值凤凰花开的季节,风吹过,一阵清香扑面而来,地上到处散落着粉绒绒的落花。 近了,方才看清,山脚的那处平地上,零零散散的坐落着十几处农家小院,只是奇怪的是,这才刚刚傍晚而已,可放眼所及之处,家家户户皆是门窗紧闭,漆黑一片,只有零星几家从窗口还透出些昏黄烛光。 “师父,这边的人看起来歇息的都挺早。”云浅四处张望了下,“看起来,也没什么可以落脚的客栈。” “无碍,我们且先朝前走走看,说不定前面会有住家,没这么早休息呢。” 师徒二人说话间,青何和华云天从山脚一同走了过来。 “这边的乡民可真是日落而息,个个都睡得这么早。” 青何谨慎的望了过去,他看到最近的一家农舍,门口挂满大蒜,门边还摆放着两块红砖,两块砖之间压着一道黄符,他一边走,一边留意着其他住户,看到别家竟也是同样的驱鬼摆设。 “我看倒是有些不寻常,你们看家家户户门口都有驱鬼的摆设,怕是不是早休息,而是害怕的躲了起来。” 白玉樘清懒掀起眼皮,随意的望了下那些驱鬼的摆设,懒懒道:“青何,你有些过于紧张了,偿若这里真的有厉鬼作乱,这些乡民怎么还敢住在这里,怕是早就逃之夭夭了。” 他话刚落,只听得他腰间的青邪铃铛,叮铃叮铃的清脆响了起来。 白玉樘:“……” 他蹙着眉心望了一眼腰间的铃铛,一脸不悦。 难得在这世外桃源,偷得浮生半日闲,这铃铛毫无预兆的响起,真是一刻都不得安宁。 ※※※※※※※※※※※※※※※※※※※※ “落日无情最有情” ——出自杨万里《初秋行圃_》 28 白玉樘清懒抬眸望去,只见前方一处农家小院,独自坐落在一棵凤凰花树下,院子里坐着一婆婆,还有一个约莫十几岁大的男孩儿。 两个人看起来像是祖孙关系,正一起坐在院子里的长凳上,男孩儿的手里捧着饭碗。 那婆婆用面巾遮住半张脸,只能看到一双浑浊泛黄的眼,甚是慈祥的望着男孩儿。 白玉樘微蹙着眉心,见四周未现出鬼,他伸手,长指微撩青邪铃铛上的金粉,擦于眼皮,再看,果然看到院子里的那个婆婆,瞬间现出缥缈阴冷魂魄。 “前方的婆婆也是借尸还魂,看来今晚我们又不能歇息了。” 听青何这样讲,云浅上前一步,伸手蹭了下青邪铃铛,将金粉擦于眼皮,她缓缓睁开眼,也看到了前方婆婆的异样鬼魂。 华云天卸下身后的竹筐,伸手摸出桃木剑,干劲十足道:“那我们就速战速决,捉完那厉鬼,也就可以早点歇息了。” 不远处的鬼婆婆,听见他们这边动静,突然化作一阵黑烟,刺溜一下子,钻入院子里的一罐咸菜坛子里,那咸菜坛子斜斜扣着盖子,鬼婆婆躲在坛子里,只露出一双眼,怯怯的望着华云天手上的桃木剑。 白玉樘看那鬼婆婆如此怕他们,与先前的那些厉鬼完全不一样,他遂伸手拦住华云天道:“慢着。” 刚才那孩子也发现了白玉樘他们,他急忙放下手中的饭碗,突然抄起地上的木棍,两三步跨到门口,怒视着白玉樘他们道:“你们几个是谁,跑我家门口做什么?” 这么近看,那孩子竟是面目死灰,毫无血色,嘴唇都有些发白。 青何凑近白玉樘身边,低声耳语了一句:“这孩子甚是虚弱的样子,看来被鬼缠身,有一段日子了。” 白玉樘抱起双臂,望着那孩子惨白的脸,他耐着性子回道:“我们只不过是途经此地的游客,见天色已晚,附近找不到可投宿的客栈,其他住家也是门窗紧闭,只看到你还在院子里,所以就过来问问,可否在你家借住一宿?” “我家地方小,容不下你们这么多人。”小男孩儿直接拒绝道。 “无碍,方便容得下,我跟我小徒儿就可。”白玉樘微扬下巴,“这两位,院子里就随便打个地铺吧。” 小男孩儿始终紧握木棍,挡在门口,怒视着白玉樘。 “当然我们也不会白住一晚。”他将青何和华云天推至面前,“你看这两位身强力壮,家里的杂活,挑水砍柴修修补补,什么都能帮你做了。” 青何:“……” 华云天:“……” 青何和华云天齐齐望向他,听听他说的这是什么话,院子里打地铺就算了,还有干体力活儿,有他这样出卖弟弟的么? * * 云浅从怀里掏出先前买多的糯米糕,她展开白布,递到那孩子面前,柔声道:“小弟弟,我们不是坏人,姐姐给你吃糯米糕,好不好?” 岐郎从小马褂的口袋里,摸出一颗糖果,也乖巧的递过去道:“哥哥,吃糖。” 花霖也翻出糖果,不吭声地递了过去。 小男孩儿垂下眼眸,长长的睫毛覆盖下来,望了一眼那些好吃的小零嘴,他再次抬起头时,眼眶瞬时红红的,哑着嗓子闷声道:“我姥姥也会给我买各种好吃的,在这世上我最亲的人只有姥姥了。” 白玉樘微抿了下嘴,望了一眼不远处躲在坛子里的鬼婆婆,想必那就是这孩子已去世的姥姥。 “小弟弟乖,你叫什么名字?”云浅再次将糯米糕递到男孩儿的手边。 “桑满。”桑满终于放下手中的棍子,接过糯米糕,“姐姐,你们是不是村民找来的捉鬼师,前来捉我姥姥的?” 白玉樘给了华云天一个眼色,让他收起手中的桃木剑。 云浅真挚的望着桑满,未逃避他的眼神儿,看他已经放下戒心,现在不合适说出是来捉鬼的事实,可欺骗他又过于残忍,毕竟青邪铃铛响起,那鬼婆婆的确是师父名单上要擒的鬼。 想了下,云浅才轻声回道:“桑满,我们当真是从花满寺过来这边的游客,天色已晚,竹林容易迷路,我们找不到回花满寺的路,在断崖那边看到这里的住家,我们这才下山,想来看看这边有没有投宿的地方。” 白玉樘唇边不禁染上笑意,云浅这番话避重就轻,巧妙的转移了话题,不提那捉鬼之事,但也无任何欺瞒的地方。 桑满伸手打开院子里的栅栏门,低声道:“我家里倒是还有一间空余的房子,姐姐要是不嫌弃的话,今晚就住在我家吧,不过……”他垂下脑袋,“你们要是害怕的话,就算了。” 云浅迈进院子里,背着手开心的回道:“姐姐我啊什么都不怕,就怕荒山野岭突然窜出的猛兽,桑满肯好心收留我们,今夜也就可以睡个安稳觉了。” 桑满转身朝屋里走去,偷偷看了一眼躲在咸菜坛子里的姥姥,接住云浅的话茬回道:“我们这里的确挺偏僻的,倒是听说夜里那边的荒岭有老虎出没。” 青何悄悄在白玉樘身边耳语道:“玉樘兄,我看这孩子也挺可怜的,那鬼婆婆还要不要擒住?” “当然要擒住,名单上的厉鬼,我一个都不会放过。”白玉樘眉眼沁着些微的惆怅,“只是这一次,的确有些棘手。” 这有始有终的性子,青何倒是觉得跟自己很像,他不禁再次在心中对白玉樘有所改观。 “桑满宁愿折损自己的阳气,也要跟去世的姥姥相依为命,感情如此之深,着实难以下手。” 白玉樘瞥了一眼,还躲在咸菜坛子里怯怯望着他们的鬼婆婆,他淡然收回目光,又望向桑满小小的背影,回青何道:“凡事都需对症下药,我们先暂且住下,了解一番,再做打算。” “那眼下我们要做些什么?”华云天插话道。 白玉樘微扬下巴,一一给两位弟弟吩咐道:“我看那边屋顶有些破损,云天你去帮忙整修一下,至于青何,打扫院子吧。” “那玉樘兄做什么?” “我来监督你们。” 青何:“……” 华云天:“……” * * 云浅跟着桑满来到后院,小小院子里种着各种蔬菜,黄瓜油菜白菜茄子,墙角的西红柿,一颗枣树,还有自制架子上攀爬的青绿葡萄藤。 “姐姐,你们若还没吃饭,就在我这后院里随便摘些菜吧。”桑满已经对云浅完全放下了戒备之心。 “桑满,你好厉害啊,瞧你把这小院子打理得多好。” 桑满害羞的挠了挠头,小声回道:“也不算多厉害,其实这都是姥姥留下来的,小时候我经常跟在姥姥身后,帮忙一起打理院子,时间久了也就什么都会了。” 云浅没再说什么,沉默的岔开了桑满姥姥的话题,转身摘了颗已泛红的西红柿,她在手上甸了下重量,开心的说道:“个头还挺大,我看桑满你也没怎么吃呢,等下你可有口福了,尝尝姐姐的手艺。” “我去抓一只鸡过来,今晚加餐!”桑满也甚是开心的说道。 “杀鸡这种事,那就交给我吧。”白玉樘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后院里,他抱着双臂懒懒倚着墙壁。 “恩!”桑满点点头,开心的跑走了。 白玉樘走到云浅身边,看她正在摘其他蔬菜,于是接过了她手上已摘下的西红柿。 岐郎和花霖在葡萄架上追逐打闹着,追得乏累了,两只灵宠子就跑去找它们的爹爹青何去了。 后院里,只剩下白玉樘和云浅两个人了。 云浅摘得蔬菜越来越多,白玉樘只好随手拎起一木桶,跟在她的身后,不发一语的,默契接住了她摘下的蔬菜。 月光浅浅的散落,映在云浅清秀的小脸上,越发衬得她的皮肤白皙透亮,看得白玉樘有些发痴。 云浅看摘得差不多了,于是准备去烧火做饭,只是她刚一转身,就撞到了身后杵在那里发呆的白玉樘,小小的她整个人都扑进了他怀里。 白玉樘垂下眼眸,噙着嘴角淡笑,低声道:“浅儿,你真好看。” “师父,你又发昏了。”云浅羞涩的咬唇,弯腰接过他手上的木桶,不看他,低着头跑开了。 小小的身影从他身旁跑走了,她身上的淡香却还氤氲在空气里,清清淡淡的,却格外的香甜。 * * 云浅在灶房里生火烧饭,桑满围在她身边打下手,洗菜,切菜,忙得不亦乐乎。 华云天在梯子上,爬上爬下,修理着屋顶破损的一角。 青何和两只灵宠子一起打扫院子。 白玉樘坐在井边,将刚才桑满挑的那只鸡,脱毛,去内脏,用井水冲洗干净。 小小的院落,因他们几个人的到来,越发热闹温馨起来。 一直躲在咸菜坛子里的鬼婆婆,见白玉樘他们对她没多大威胁,于是便偷偷的钻了出来,站在院子里的角落,望着异常开心的桑满。 白玉樘起身,拎着洗好的肉鸡,送到灶房的途中,他看到已经现身的鬼婆婆,躲在墙角的阴暗处,只是他当做没看见似的,直接路过了。 他将肉鸡递给云浅后,又走到井水边,冲洗了下手上的血渍。 青何凑到他身边,望了一眼在灶房忙碌的云浅,他不禁称赞道:“娶妻当娶贤,玉樘兄可真是好福气啊,云浅姑娘如此贤惠。” 白玉樘眼尾微撩,噙着得意,嘴上却谦虚道:“青何话有些早了,目前还只是师徒关系而已。” “不早了,我看也就差捅破一层窗户纸了。”青何拍了拍白玉樘的肩膀,一副甚是宽慰的样子,“所以我说什么来着,玉樘兄一定要放宽心,上天是多么公平,你那方面虽然不行,可上天却赐给你,一个这么好的姑娘当做补偿,” 青何说着,又是一副甚是担忧的表情,话题急转:“只是以后可能委屈了云浅姑娘,这真是中看不中用,着实少了很多闺房之乐。不过你放心,待我帮你下针治疗一段日子,一定会帮你恢复男人雄风本色的,相信我。” “……” 白玉樘面无表情的望着青何起身离开,心中五味杂陈,甚是郁闷。 华云天修好房顶,他爬下梯子,跑到井水这边,用井水冲了冲沾满泥土的双手。 他转头看到白玉樘一副甚是苦闷的样子,不禁关心的问道:“玉樘兄,何以这般苦恼,有何心事么?” 白玉樘漆黑眸子,平淡移过去,睨了一眼华云天,冷言道:“这都怪你多嘴,问了不该问的,让青何一直误会我。” “……小弟实在不记得,究竟哪句话惹着玉樘兄了?” 白玉樘张了张口,可实在是不知从何说起,也便不再多提,起身离开了。 华云天站起身,看青何正在院子空地那里摆饭桌,于是他直接跑过去,凑到青何身边问道:“青何,我白天里是不是说错什么话,惹着玉樘兄了,我看他依然一副苦闷的样子,可是又不肯告诉我,究竟我说了什么不该说的?” “不怪玉樘兄,换做你我,那种事也是讲不出口的。” “究竟何事呢?” 青何招了招手,示意华云天凑近些,悄悄跟他耳语了一番,告知他真相。 华云天听后,一脸惊恐道:“当真?” “千真万确。” “可惜了。”华云天满含怜悯的目光,望向不远处的白玉樘,“看玉樘兄一表人才,风流倜傥,不曾想到那方面竟会有缺陷,着实可惜了。” “这件事先不要告诉云浅,若她知道,怕是会哭个三天三夜。”青何虽误会白玉樘不举,可他也因这件事真是操碎了心。 “自然。”华云天点点头,“常言道,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 俩兄弟默契击掌,达成协议。 29 月朗星稀。 夜色笼罩下,桑满家的小院子里,摆着饭桌,烛灯笼亮不大的院子,气氛异常温馨。 从灶房里不时飘来清香的鸡汤味,云浅忙前忙后,将做好的菜摆盘,桑满则帮忙将做好的菜一一乘上桌。 白玉樘四处转了下,找来五个木凳子,欲要一起搬到饭桌前时,华云天突然冒出来,从他手里抢过了凳子。 “玉樘兄,我来,你不要过度操劳,切记保重身子,这种粗重活儿,还是让小弟来干吧。” 白玉樘双手空空的晾在半空,闷声杵在那里,望着华云天离开的背影,摸不透那小弟又在搞什么鬼。 饭菜已经全部上桌,云浅开心的唤了一声:“师父,开饭啦!” 白玉樘踱步至桌前,拉开一张椅子落座下来,其他人也随之一同落座。 桑满苍白着脸,坐在那里,双唇毫无血色,即便面泛死气,可他的双眸却闪闪发光,透着一股真切的喜悦。 “来,桑满,喝鸡汤。” “谢谢姐姐。” 云浅将鸡汤盛入碗中,一一分给其他人。 “好了,开饭。”白玉樘作为桌上最年长之人,先动起了筷子。 青何和华云天也跟着拿起筷子,只是俩兄弟并未急着开动,而是一同热情的先为白玉樘夹了些菜。 “玉樘兄,多吃些韭菜和鸡蛋。” “这蘑菇也要多吃些。” 白玉樘垂眸,淡然瞥了一眼自己碗中快要溢出来的菜,细琢磨才恍然大悟,两个弟弟给他夹的菜,皆有壮阳的功效。 他清冷掀起眼皮,目露寒光,望着对面欠揍的两位弟弟,他张了张嘴,可当着云浅的面,也不好开口明讲那种事,活脱脱又是一副哑巴吃黄连,有口难开。 那两位弟弟看他有口难言的样子,竟皆是满含悲悯目光,重重点了下头:哥哥不必说出口,都是男人,我们懂的。 白玉樘生无可恋的闭上了眼,实在是不想再看到他们俩,心塞。 云浅不愧是经过训练过的伴徒,厨艺了得,饭菜皆是色香味俱全,桑满闷头吃了两碗饭,到最后放下碗时,他忍不住连连打着饱嗝,可还是忍不住又咕咚咕咚的喝完了鸡汤。 “姐姐,你做的鸡汤真是好喝。” “桑满刚才已经看姐姐怎么做的鸡汤了,其实很简单,以后想吃了,你可以自己做来吃。” 桑满突然垂下脑袋,闷闷讲道:“今天桑满真的很开心,可以有机会同哥哥姐姐们一起吃饭,原来这么多人一同吃饭,会这么开心,如果姥姥也能一起吃就好了。” 听着桑满的话,桌前的其他人都沉默了下去,白玉樘无意中瞥到墙角桑满的姥姥,看年迈的鬼婆婆撩起衣袖,擦着眼角的泪水。 顿时,他心中万般不是个滋味,原本还在发愁今晚怎么擒了鬼婆婆,可现在他想着不如延迟一两天,眼下他认为最重要的事,应该是先安置好桑满。 那鬼婆婆流连人间,执念那么深,怕就是放心不下她这个外孙子。 这一点他倒是挺感同身受的,想起家中祖母曾只因他成亲的事,三任未过门的娇娘子暴毙在花轿中,而陷入流言蜚语中,老太太就担心不已,甚至积怨成殇,卧床不起。 真是可怜天下长辈心,耗尽毕生心力终为子。 * * 月亮渐渐隐入暗色薄云中,星光越发璀璨,像棋子似的散落在夜空中,明日看来又将会是一个晴天。 青何抬头仰望着夜空,乡下的凉风习习,甚是舒适。 “我看今夜没什么事要做,不如我帮云天你下针,祛除你体内的断念寒气吧?” “也好,难得夜里这么悠闲。”华云天随即起身,在院子里找到一卷草席,平铺在一片空地上,接着他便直接平躺在了草席上,“有劳青何了。” “……”青何跟着走过去,“云天,我需要在你背部下针,你坐好即可。” “哦,这样。”华云天起身,盘腿坐在草席上。 “脱衣服。” “恩?” “不脱下来,我怎给你下针?” “不好吧,云浅姑娘还在这里。” “云浅姑娘已经有玉樘兄了,怎会注意到你?” “那倒也是。” 云浅闷着脑袋,收拾桌上的碗筷,青何和华云天的对话幽幽飘来,她羞红了脸,抱着怀里的碗筷,“嗖”的一下闪进了灶房。 白玉樘抿着嘴角笑意,心里莫名甜滋滋的,两个弟弟还是蛮可爱的嘛。 他自在的倒了一杯清茶水,小抿了一口,抬眸望向桑满道:“桑满,今年多大了?” “年初刚满的十五。” “哦,十五,也不小了。”他顿了下,“平日里你都以什么谋生?” 桑满挠了挠头,小声回道:“家里吃的蔬菜都是我自己种的,有时候也会拿到小镇的集市上卖,换些米吃。” 白玉樘微点了下头,没再追问下去。 “哥哥,我去帮你们收拾下那间屋子,这边夜里很凉爽,即便夏天也不会闷热。” “好,桑满真乖。” 见桑满起身离开后,白玉樘也起身离开饭桌,他走到青何身边,看华云天背部的穴位上扎着针,不断有寒气从银针中冒出来。 “怎么样,可以帮云天祛除干净么?” 青何满是信心的点点头:“我看完全没问题,只不过每次只能祛除一部分。” 华云天背上的寒气越来越浓,那些穴位上的银针顶端,开始渐渐沁出黑色,青何见状连忙将银针一一取下。 “每次银针见黑取下即可,不然会伤了云天的阳气,我看再下针两次,就可祛除干净了。” 白玉樘盘腿坐到草席的一边,由衷夸赞道:“青何果然厉害,云天遇着你,可真是幸运。” 青何转头,一脸真挚道:“其实玉樘兄也很幸运,小弟也可帮你治好你的不举之症,不如今夜我也帮你一起下针吧。” 白玉樘:“……” “趁玉樘兄还年轻,切莫延误了最佳治疗时机。” 华云天穿好衣服,也凑过来,多嘴了一句:“小弟听闻这种事,多半也可能是因为心理焦躁所致,不知玉樘兄是否只是单纯的生理障碍?” 白玉樘:“……” 白玉樘阴沉着脸,额头忍不住青筋暴起,他黑眸子清冷望了望青何和华云天,终于为自己的那根宝贝正名道:“你们俩听好了,我身体没任何毛病,尤其是那方面,精力充沛,就算折腾一夜都不在话下。” 他突然抓住两个小弟弟的手腕,微挑眉毛,嘴角噙着迷离的淡笑,哑着嗓子低声道:“若两位弟弟不信的话,不如你们亲自试一下?” 两个弟弟:“……” 青何和华云天一脸惊恐,慌张的抽出手腕,从草席上起身,头也不回的跑开了。 白玉樘淡然整理了下衣摆,他顺势躺倒在草席上,枕着双臂,望着夏夜幽深绚烂的夜空。 真是说不出的舒坦。 * * 云浅收拾妥灶房,她刚走出门口,就看到鬼婆婆怯怯扒在门边,向她点头致意。 “姑娘,谢谢你。”讲完,鬼婆婆转身又躲到了墙角的阴影里。 云浅愣在原地,缓了些许,她才重新迈出步子,看到不远处白玉樘正躺在草席上纳凉,于是她朝他那边走了过去。 “师父。”云浅走到白玉樘身边,轻轻唤了他一声。 “恩?”白玉樘连忙从草席上坐起身,“怎么了,浅儿?” 云浅不知该从何说起,只得闷着小脑袋,不发一语。 白玉樘伸手拍了拍草席:“浅儿,过来坐。” “恩。”云浅拎起裙摆,坐到草席的边上。 白玉樘看她一直扭扭捏捏的样子,于是探身低声问道:“浅儿是不是身上来月事了?” “才不是。”云浅羞红了脸,转头不再理他。 他关心的再次问道:“那是有什么心事,是想家了么?” 云浅微微摇了摇头:“家里其实就只有我一人了,爹爹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娘亲是在半年前离开我的。” 她说着凄苦的身世,可并未有太难过的神情,反而抬起头望着星空,一双黑眸子尤为闪亮。 “娘亲以前说过,人死之后会变成天上的星星,所以我相信不管我走到哪里,爹爹和娘亲都能在天上看到我。” 白玉樘望着她纯真的侧脸,他眼底似是隐着万千温柔,轻声说道:“浅儿能这样想得开,也是一种福气。” 她咬着唇,又低下头,想了下,方才开口说道:“其实徒儿另有其他心事,想对师父说。” “浅儿无需犹豫,有什么心事尽管对我说,还有……”他的目光温柔似水,“浅儿现在可不是一个人,你还有我呢。” 云浅乖巧点头,她转身,望着他,讲出自己的心事。 “徒儿跟着师父擒鬼,在此之前,每次擒到一个厉鬼,心里都会觉得大快人心,可是这一次心里头很不痛快,鬼婆婆跟之前的厉鬼完全不一样,她未害过人,可是……”她顿了下,“既然是师父名单上的厉鬼,势必要擒住的,即便婆婆没害人,但若长时间留婆婆在这阳间,桑满很有可能会因此丧命,说不定还会伤害到其他乡民。” “只不过……”她的眼底忍不住冒出泪花,“真要当着桑满的面,送走婆婆,桑满一定会很伤心,他从小就只有婆婆一个亲人。” 云浅一股脑讲出压在心底的话,心里也舒服了很多。 白玉樘微蹙着眉心,他抬手,长指蹭掉了云浅留到下巴的泪珠,柔声安慰道:“浅儿所担心的,我都懂,所以今夜我才未出手,而且我已经想到解决这次难题的办法了,所以浅儿无需再烦恼,今夜只管好好睡一觉,凡事交给我就行了。” 云浅眨巴着大眼睛,闪着微光的泪花轻溅,消失在夜色中,她努了一下小嘴,似是还有些疑虑道:“师父当真想到解决的办法了么?” “恩,师父没有故意要哄骗你。”他噙着嘴角淡笑,眼尾眉梢仿佛都浸润着柔情似水,“听话,不要再胡思乱想了,这段日子你跟着我,劳碌奔波,实在是辛苦,今晚就早点休息,好好睡上一觉。” 云浅垂下眸子,不敢再与他对视,他那双好看的桃花眼,浸着柔情蜜意,让她只觉得心里有些慌张不已。 “那徒儿先去休息了,师父也记着早点休息。” “好。” 她低着头,从草席上起身,离开了他身边。 夜凉如水,星光落在她身上,闪着夺目的光泽,却比不得他望着她离开的身影,那柔情似水眼眸里的光亮。 30 在桑满家住了两日后,白玉樘得知这村落有个好听的名字,云雾村。 这两日他并未闲着,打听到这云雾村几乎家家以种植山橘谋生,听村民说他们这边的山橘子甘甜可口,很受外面人的喜欢,每年丰收季,会有一些水果小商贩,专程跑来云雾村大批量收购山橘。 只有桑满家因贫困,连半亩地都买不起,自然没办法以种植山橘谋生。 白玉樘还打听到,桑满刚出生一个月时,父母在一次去集市途中,遇到猛虎,双双丧命。 桑满从小跟着他姥姥长大,半年前桑婆婆身患绝症,全身骨痛难忍,强捱了小半年之后,在桑满一次去镇上求药时,老人家吊死在了院子里的那颗凤凰花树上,连桑满最后一面也没见到,撒手而去。 “桑满那孩子命太苦了,他姥姥身患骨痛之病,因病痛吃不下饭,睡不着觉的,我最后一次见桑婆婆时,看她已经是被病痛折磨的骨瘦如柴,要不是因为舍不得桑满,怕是那半年都不想熬下去,可能最后实在是熬不住了。” “谁说不是啊,都说病来如山倒,更何况得了那么个折磨人的不治之症,医药费也是个无底之洞,为了给桑婆婆治病,桑满几乎将家里值钱的东西都变卖了,可就这样还是欠了一屁股债。” “桑婆婆去世后,桑满守着她的尸体,跪在院子里,两天两夜不吃不喝,有个村民说看到桑婆婆魂魄出现在自家院子里,有几个看不过去的村民,请来大仙作法捉鬼,强行埋了桑婆婆的尸体,将桑满那孩子折腾个够呛,可是也没办法,总不能让桑婆婆的尸体,就那么一直摆在院子里。” …… 云雾村的乡民们大多很热情,你一言我一语的,将桑满的一些事,告知给了白玉樘。 白玉樘听后,沉默了小许,才开口问了一句:“在下向各位打听个事,那些橘苗从哪里可购买?” “镇上有一家专门卖橘苗的,我们都是从他家拿的,到了镇上你一打听就能寻到,不过千万记住,不要夜里赶路,容易遇到猛兽。” 白玉樘拱手作揖道:“多谢各位老乡了,在下先告辞了。” 望着白玉樘离开的身影,乡民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方才想到根本就不认识那位白衣公子。 “张老头,你不认识他,咋给他说那么多?” “……你不是也不认识么?”张老头顿了下,“这不是咱们聊着天,那公子突然冒出来,提起桑满那孩子,忍不住就说多了。” “话说他不是咱这里的人,买什么橘苗啊?” “诶,你们有所不知,我先前见着那位公子,看他以桑满的名义买下了一亩地。” 张老头打量着白玉樘气派的背影,依然满脸疑惑:“怎么以前从没听桑婆婆提起过,她家竟会有个这么贵气的远房亲戚,看来桑满那孩子苦日子熬到头了。” * * 那日正午刚过,白玉樘才回到桑满家,连带着从镇上带回来的橘苗。 在院子里纳凉的华云天看到他,连忙起身迎了过去:“玉樘兄,一大早就见着你出去了,这是去了哪里?” “诶,云天,这还没落日,你竟然认得我。”白玉樘答非所问。 华云天嘿嘿一笑:“这都是青何的功劳,今天早上我一睁开眼,发现自己什么都还记得,青何就帮我试了下针,原来我身体里的断念寒气已经祛除干净了。” “那可要恭喜你了。” 说话间,华云天看到云浅和青何他们,一同朝着门口走来。 “公子,这橘苗要搁到哪里?”镇上那家橘苗店,帮忙送货的伙计停稳马车问道。 “且稍等,我们还要去个地方。” “师父,你午饭吃了么?”云浅关心的问道。 “吃了,在镇上吃了碗拉面。”白玉樘目光如水的望着她,回道。 青何围着马车转了一圈,看那绿油油的小橘苗,不禁好奇的问道:“玉樘兄,这些小树苗是做什么的?” “我知道,这是小橘苗。”桑满抢着回了句,望着马车上的小橘苗,男孩儿的眼里都放着光芒。 白玉樘淡然一笑,伸手摸了摸桑满的头:“桑满可真是个聪明的孩子,你想不想种下这些小橘苗?” “想啊,不过我家买不起地,我以前只能帮别人种。”桑满垂下头,小声回道。 白玉樘没再多说什么,只是转头对云浅吩咐了一句:“浅儿,多备些干粮和水,接下了我们可有的忙了。” “恩,我这就去准备些。”云浅未多问,转身回屋子里准备去了。 “玉樘兄,怎么一直神神秘秘的,这两日看你一直不着家的,到底在偷偷密谋着什么?”青何凑过去,在白玉樘耳边问道。 “跟我来,到了,你们就知道了。” 桑满离开时,他回头望了一眼,独自站在院子中的姥姥,看她老人家眼含笑意的冲他点点头,桑满的眼中也跟着笑意盈盈。 * * 今日刚好不算太热,虽是正午,却是个阴天,还好没有阳光暴晒,行在路上虽然有些出汗,但好在有徐徐微风吹过,不会太闷热。 “我们到了,就是这里。”白玉樘停在一片农田前,转头对那位橘苗店的伙计说道,“劳烦伙计你,帮忙把橘苗就卸在这路边吧。” “好嘞。”那伙计从马车上下来后,就开始将车上的橘苗一捆捆搬了下来,还有白玉樘顺带买的锄头和肥料,一并卸下了车。 卸完之后,橘苗店的伙计就赶着马车离开了。 “这两日其实我是忙着选地来着,就是眼前这片,听那卖主说这里土壤肥沃,排水性好,而且比较向阳,可谓是种植山橘的最佳之地。”白玉樘伸手揽过桑满的肩膀,“当然是以桑满你的名义买下的。” “我的?”桑满抬起头,一时间他有些反应不过来,于是忍不住又追问了一句,“这片地是我的么?” “恩,以后你就可以在这里种植山橘了,待丰收之后,自会有人过来收购,只要你不偷懒,用心呵护这片地,以后的生计不成问题。” “可是我没那么多钱还给哥哥。” “不急。”白玉樘随口安抚道,“就当桑满先欠着我的,我们约定三年后,再还给我,如何?” “桑满以后可要加把劲儿了,三年后,我们会一起跑来你这里,帮玉樘兄要债的。”华云天在旁边插嘴道。 “我保证会努力的,好好守护这亩橘子地,那三年后,你们一定要来,说定了。” 白玉樘眉眼甚是温柔的点点头:“一定。” “我看三年后,玉樘兄八成会携儿带女的,一家子热热闹闹的跑来见你。”青何也多了一嘴。 “那感情好,到时我就用这橘子,招待你们。”桑满抬手抹掉了眼角的泪水,咧嘴开心的笑着。 白玉樘嘴角噙着淡笑,望向云浅,看她闷着小脑袋转身躲开了,却跑去抱起一捆橘苗。 “好了,不要闲聊了,动手干活吧,趁天黑之前我们争取都种完。” “好嘞,撸起袖子干活!”华云天拿起地上的锄头,“这橘苗种之前,要先翻翻土,那我就来负责翻土吧。” “我来帮你一起翻土。”青何也拿起地上的锄头。 “爹爹,岐郎帮你助威呐喊,好不好?” “好,岐郎乖。” 岐郎趴在青何肩膀上,攥着小拳头:“嘿哟!嘿哟!” 花霖却跑到华云天身上,做起了小小指挥官,一本正经的站在华云天肩膀上,指哪儿翻哪儿。 * * 云浅整理着橘苗,桑满蹲在她旁边,适度修剪了下幼苗的根系。 “桑满,你先教姐姐怎么种植吧。” “好,姐姐。”桑满拿起一根橘苗,“其实没那么难,重点就是让橘苗的根系,在土中要有很好的伸展。先将橘苗放到坑里,扶正后,一边轻提树苗一边覆土,之后踏实土壤,浇上足够的水就可以了。” “哦,这么听起来果然不算太难。”云浅将裙摆系到腰间,“那我们开始干活吧。” 白玉樘也没闲着,他拎起水桶,看不远处有条河流,于是对云浅说道:“浅儿,我看那边有条河流,我就来负责挑水吧。” 他知会了声云浅后,遂拎着水桶,直走到河边处,打满了两桶水,他转身刚要走回去时,猛然看到前方不远处的一颗凤凰花树下,桑婆婆正站在树下的阴影里,她依然戴着面巾,遮住半张脸,只是眼中却能看到明显的笑意,朝着他点了点头。 白玉樘放下手上的水桶,抬脚朝着桑婆婆的方向走去,走到树下后,他停在了婆婆面前,颔首点头致意。 “公子,我是专门向你道谢来的。”桑婆婆眼底突然冒出清澈的泪花,“多谢这两日公子对桑满的照顾,看到那孩子那么开心,我也终于可以放心了。桑满那孩子从小就吃了很多苦,我也是因为不想拖累他,才狠心走上不归路,可谁知那孩子竟守着我的尸体,两天两夜不吃不睡,我实在放心不下,这才破了规矩,借尸还魂,只是想多陪那孩子一些时日。” 白玉樘垂下眼眸,不知该说些什么,顿了一下,他才又抬起眼皮,宽慰了桑婆婆一句:“在下完全能理解婆婆,对桑满的挂念,毕竟那孩子从小跟您相依为命,一时间的确接受不到,您突然离世的事实。” 桑婆婆抬起袖子,低头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可那泪水却像是擦不完似的,一直冒出来。 白玉樘微蹙着眉心,心中也是阵阵酸涩翻涌。 “公子,我看到你腰间的擒鬼天师令牌时,就知道你是来带我走的,那就劳烦公子今晚就送我上路吧。”桑婆婆的情绪缓和之后,她终于抬头对白玉樘说道。 白玉樘微点了下头:“好,桑满以后会越来越好的,婆婆也不必过于担忧了。” “这都要感谢公子,为桑满做好了打算,所以我也没什么好挂念的了,只是在我离开之前,还有一事想劳烦公子。” 31 白玉樘将水桶放到地上,望着不远处正忙着种橘苗的,桑满愉快的身影,刚才桑婆婆离开时,婆婆最后那一番话,再次在他的脑海里响起。 “公子,在这来时的路上,我想来想去都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跟那孩子道别,也讲不出今晚就要离开他的话。桑满是个重情意的孩子,心眼儿很实诚,我怕他依然想不开做傻事,所以就有劳公子帮忙开导下他。这两日你对桑满那么好,那孩子心里都明白,我相信公子的话,他会听的。” “哥哥!哥哥!” 正恍惚间,突听到桑满唤他,于是他回过神儿,连忙点头应道:“桑满,怎么了?” “没事,只是想问问,哥哥怎么这么久才回来?” “哦,我不小心给绕了远路,就耽搁了些时间。”白玉樘并不想讲刚才见到桑婆婆一事,于是就随口回了一句。 桑满提起水桶,扬起天真的小脸:“我们这边路确实有些绕,不怪哥哥走远了,等下我浇完这两桶水,就跟哥哥一起去拎水吧。” 白玉樘正想着找个单独的机会,跟桑满聊一下,见桑满这样提议,于是便一口答应道:“也好,两个人也可再多拎一桶水。” “哥哥,别小看我,虽比不得哥哥高大威猛,可我力气也不小,就算拎两桶我都可以的!”桑满开心的回道,转身拎着水桶,去浇灌小橘苗去了。 白玉樘嘴角抿着清淡笑意,望着桑满欢快离开的身影,一时间竟各种心绪,交织涌上心头。 等桑满浇完水后,白玉樘就拎起另外空的水桶,俩人并肩朝着河边走去。 “桑满,以后这片橘子地,你要好好打理,既然是你喜欢的事,那就好好做,每天有事情惦记着,也就不会胡思乱想,人也会跟着精神些。”白玉樘随意聊着天。 “恩。”桑满闷头应了一声,他突然停下了脚步,“哥哥,你们是不是马上就要离开了?” “我们还有要紧的事要赶路,明天就启程离开。”白玉樘诚实告知。 桑满闷着头,不说话,眼泪顺着他的脸颊,吧嗒吧嗒的流了下来。 白玉樘垂着眉眼,唇边染上忧愁,顿了一下,他薄唇微启,才缓缓道:“桑满,哥哥知道你难过什么,我也知道你很舍不得我们,只是有一件事,你必须尽早看清。”他接着说道,“人活着,始终有一段很长的时间,需要你自己一人生活,我们皆是凡夫俗子,没有人会是长生不老之躯,总有那么一天,再亲的人也会离我们而去。而那些来来往往再热闹的过客,也只能有缘相聚短暂时日,时间到了,终是要各走各的。” “桑满懂这些道理,姥姥以前也说过,生老病死乃是常事,我们谁都逃不过,可我就是舍不得你们,舍不得姥姥,就是心里很难过。”桑满抬起头,眼底泪水不断溢出。 白玉樘伸手,帮桑满擦拭了下脸上的泪水:“可是桑满,你知道姥姥为何突然离你而去吗?” “姥姥是因为得了不治之症,太痛苦了,所以才……离开我的。” 白玉樘微微摇了摇头,哑声道:“如果是因为病痛,她老人家不会辛苦捱上半年,她也很舍不得你,可她最终还是怕你辛苦,不想拖累你,她只希望你以后轻松快乐些。” 桑满听到真相,一时间难过的讲不出话。 * * 日渐西斜,天边朦胧的霞光,笼落在白玉樘身上,映着他的双眸格外浅淡柔和,他牵起桑满的手,一同落座到种满青草的斜坡上。 桑满依然闷着头,难过的哭个不停。 “桑满一直都想做个乖孩子,没想到还是让姥姥这么担心我。”待情绪缓和了些,桑满闷声说道。 “那桑满今夜就亲口跟姥姥讲,不要再让她担心你了,也好让她安心上路。”白玉樘到底还是说出了口,也好让桑满有个心理准备,再次跟桑婆婆作别。 桑满闷头抽泣着,眼泪突然汹涌而至,可他却咬着唇,用尽全力点点头。 白玉樘心中泛起阵阵苦涩,他伸手,揉了揉桑满的脑袋,一时间竟不知该再说些什么,可以劝慰这个懂事脆弱的男孩,他只得安安静静的坐在一边,陪着桑满。 落日渐渐隐入天边,只留下一片绚烂晚霞,美得惊心动魄。 “桑满,你抬头看一下。” 桑满乖乖抬起红肿的双眼,看到眼前迤逦风光,他这才突然意识到,他已经很久都没好好看一场天边的落日了。 “这边落日很美,我小时候经常跟姥姥,坐在院子里的长凳上,就像我跟哥哥现在这样,挨在一起看日落。” “桑满以后只要记得这些美好的事,就足够了,姥姥曾经带给你的幸福,我们这几日带给你短暂的快乐,这些人生羁绊有缘出现在我们生命里,不是为了留下最后痛苦的离别,而是在以往朝夕相处中给彼此留下美好的回忆,这些回忆会永远留在我们心中,即便以后分开两地,你也不会孤单的,这么多温暖的回忆伴着你,你应该感觉到幸福,而不是一味沉浸在痛苦当中。”白玉樘伸手,再次揉了揉桑满的脑袋,“你懂哥哥说的这番话么?” “恩。”桑满抬起澄清透亮的双眸,“我以后会学着只想开心的事,不会再胡思乱想了。” “桑满真乖。”白玉樘起身,撩了下身上的灰土,“好了,我们也该回去了,你的小橘苗都还等着浇水呢。” 桑满点点头,跟着起身,俩人一同走到河边,打满水,向着橘子地走去。 * * 天黑之时,几人才忙完那亩橘子地,回到桑满家时,天已经黑透了。 刚一进到院子里,就闻到一股饭菜香味,桑婆婆正坐在院子里的长凳上,等着他们,婆婆依然戴着面巾,双眸却笑意盈盈。 桑满走过去,望了一眼桌子上的饭菜,看到很多菜都是他小时候最喜欢吃的。 他抿着嘴,不敢大口呼吸,生怕自己会突然控制不住的号啕大哭,他闷着头走到桑婆婆面前,跪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 “姥姥,感谢这些年您对桑满的养育之恩,我以后会好好的生活,会记住姥姥给我做的好吃的菜,也会记住以前我们一起看日落,一起赶集,我会永远永远记住姥姥留给我的这些回忆。” 桑满哽咽的说道,“姥姥以后不用再担心我了,我一定会努力生活,会开开心心的,也会照顾好自己,还有那亩橘子地,等到橘子成熟的时候,我会给姥姥送到坟上,让姥姥第一个尝一下。” “好,乖孩子,那姥姥就等着你的橘子。” 桑婆婆抬起衣袖,擦掉泪水,她起身,走到白玉樘面前,微微点头致意:“多谢公子为我们祖孙俩所做的一切,实在无以回报,还请受我这老太婆一拜。” “桑婆婆,快起身。”白玉樘连忙阻止了欲要下跪的桑婆婆,“在下其实也并没做什么,说到底还是桑满自己想开的,以后婆婆大可放心了。” “我们祖孙俩劳烦公子多时了,那就请公子现在送我上路吧。” “好。”白玉樘伸手,拿出腰间的回阴泉。 青何走过去,将桑满拉入自己怀里,轻声安慰道:“桑满,乖。”他轻轻地拍着桑满的背,也用自己的身体遮住了桑满的双眼。 “婆婆一路走好。”白玉樘抬手,将回阴泉贴于桑婆婆眉心,只见桑婆婆瞬间化作一股黑烟,绕在铜钱孔,一同化水隐入阴地。 * * 云浅擦干眼角的泪水,她走过去,默默摆好了碗筷。 白玉樘望着云浅还在伤心的背影,他走近她身边,却没说什么,只是轻柔揽着她的肩膀,拍了拍。 华云天走过去,直接在饭桌前落坐下来,招呼着:“饭菜快要凉了,大家做下,先吃饭吧。” “桑满,走,去吃饭,今儿个下地忙活了半天,怕是饿坏了吧。”青何拉着桑满的手,一同落座到饭桌前。 桑满用袖子使劲擦干了眼泪,他牵强咧嘴笑着:“今夜这顿饭,是跟哥哥和姐姐吃得最后一顿,我们要开开心心的吃这顿饭。” “谁说最后一顿的,三年后我们还要来给你要债呢。”华云天打趣道。 “对啊,到时姐姐还要过来尝你种的橘子。”云浅收起那些不快的情绪,也绽放出了笑容。 桑满连连点头,眼底闪着微光,可嘴角的笑容却已然没了苦涩。 “这些橘子说起来我们也参与了种植过程,不知将来吃的时候,会不会格外甜?” “哥哥尽管放心,就算没亲手种植,我们这边的橘子也是出了名的甜。”桑满一本正经的回了青何一句。 华云天给桑满夹过去一个大鸡腿,忍不住夸赞道:“桑满还真是个实诚的孩子,奖你个鸡腿吃。” “实诚是傻的意思么?” 桑满一句话,逗得桌上其他人忍不住笑出声。 青何揉了揉桑满的后脑勺,急忙解释道:“桑满多心了,云天哥哥他可是在夸你懂事呢。” 寂静深远的夜空,已是繁星点缀,耀亮了半边天。 白玉樘噙着嘴角淡笑,听着他们的闲聊,对桑满终于打从心底放心了。 32 探灵盘的小黑蛇再次出洞,吐出个方位,西北向,花楹城,落虹街,百花巷。 白玉樘是从名单上直接选了个,在桑婆婆后面的厉鬼名字,浅夭。 几人跟桑满道别后,即刻前往下一个厉鬼出现的地方。 一路朝着西北方向走去,由于云雾村这边比较偏僻,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几人从清早出发,可走了一上午,只见周边依然一片山野。 白玉樘眯眼望着前方,看河边有一颗枝叶繁茂的梧桐树,这正午阳光暴晒,实在不适宜赶路。 “今日这天气太热了,我们就在前方那颗梧桐树,树荫处歇息一下,等过了正午再赶路吧。”他长指微扬,指了下不远处的梧桐树。 “也好,省得中暑。”青何抬手擦掉了额头的汗水。 “师父,我们的干粮都吃完了。”云浅跟在白玉樘身后,她想起早些之前准备干粮已经吃完,她也没来得及在桑满家做些,现在荒郊野外的,什么吃的都没有。 白玉樘倚靠着树干,用手掌扇着风,睨了一眼旁边的河水,没在意的回道:“没事,浅儿,大不了我们在这河里捕鱼来吃。” 云浅没回话,她自然想到了捕鱼,毕竟之前修学过野外生存技能,可是看那河流湍急,也没有捕鱼的工具,有些难办。 “诶,何必那么麻烦。”华云天伸手在他的竹筐里摸索了下,摸出几条臭咸鱼,“各位难道忘了我的咸鱼了么?” 那些咸鱼虽然被华云天用白布裹着,可这又发酵了几天,那味道实在是令人难以忍受。 其他三人见着那咸鱼,纷纷捂着口鼻,连连退后了几步。 白玉樘摆摆手,捏着鼻子,细着嗓子道:“云天,你怎么还装着这些咸鱼,这么热的天,怕是早坏掉了。” 华云天拎起咸鱼,凑近闻了闻,咧嘴笑着,露出一排整齐大白牙,喜滋滋道:“非也,不但没坏,而且更香了。” 其他三人:“……” 华云天拆开咸鱼的白布,从竹筐里拿出桑满送的鸡蛋,还有一瓶辣椒酱,几头大蒜。 “我跟你们讲,这种咸鱼裹上鸡蛋液,两面烤至焦黄,刷上辣椒酱,也可配一口大蒜,那滋味人间难寻。” “呕……” 那三人围着梧桐树,竟一致弯腰,手扶梧桐树,被咸鱼臭味熏得,直呕吐。 华云天摇摇头,不再理会不识货的三人呕吐小分队。 他找来一堆干树枝,点燃,起火,又用结实一些的树枝子,穿透咸鱼,裹满鸡蛋液,再放在火上微烤着,时不时还需转动一下。 郊外原本清新的空气里,瞬时弥漫着,一股烤大粪的味道。 “呕……” 三人呕吐小分队,扶着树杆,吐得双脚都有些发软了。 * * 燃烧的火堆中,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烤至焦黄的咸鱼,已发出阵阵鱼香味。 华云天将烤好的咸鱼,放在了洗干净的梧桐叶子上,没一会儿功夫,那几条咸鱼都摆在了叶子上。 他打开辣椒酱,刷在咸鱼上,辛辣的酱汁,混着鱼香味,越发诱人起来。 那三人无力的瘫坐在草地上,刚才白玉樘还惦记着去河里捕鱼,可是尝试了下,才发现没有捕鱼工具,那湍急深不可测的河流,根本就无法下水徒手捉鱼。 阵阵鱼香味氤氲在空气中,着实令人垂涎欲滴。 华云天撕下一块鱼肉,放入嘴中,刚嚼了几下,即可一副眉飞色舞的模样,他忍不住竖起大拇指,连连夸赞道:“不夸张的说,这个咸鱼的味道,是我近些年吃过的最好吃的,不知是不是在那洞里发酵的缘故,竟是一种别样的鱼香味。” 听他这么说,青何忍不住吞咽了下口水,可是刚才那股子烤大粪的味道,依然在他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云浅也是饿的有些发昏,她想起修学野外技能时,记得有一章讲过,若在野外挨饿口渴时,终极大招就是望梅止渴。 她现在只能望着华云天的臭咸鱼,止止饿。 鱼香味继续阵阵飘来,毫不留情的荼毒着三人的味觉,勾着馋虫。 华云天睨了他们一眼,那么一会儿功夫,他已经吃掉了一条肥鱼。 “各位,先打声招呼,如果你们真的不吃,那我可就全吃光了。”说着,他已开始去吃第二条鱼了。 白玉樘慢腾腾起身,他实在熬不住那饥饿感了,闻着烤好的鱼香味,还挺像那么一回事,罢了,反正吃不死人,先填饱肚子再说。 他蹭到华云天身边,用一小树枝子插了块鱼,闭眼放入嘴中,刚一入口,只觉那烧烤香味在口中炸开,实在是美妙的很,他即刻睁眼,狼吞虎咽又吞下一大口鱼肉。 “浅儿,过来,我给你挑一个最肥的,你信师父的话,这鱼真的很香。” 云浅肚子咕噜咕噜直作响,不再坚持,从草地上直接爬了过去。 青何一人坐在那里,死撑着,可他看到云浅一过去,就吃得那么香的样子,终于妥协,也跟着凑了过去。 四人埋头,大口分吃光了那些腌鱼。 * * 在树荫下稍作休憩之后,四人很快就又踏上前往花楹城的路途。 约莫在路上耽搁了将近半个月之久,才终于到达目的地,花楹城是个沿海城市,街道种满了紫色的蓝花楹,故因此得名花楹城。 时下正是蓝花楹盛放的季节,远远望去,似是一团团朦胧紫色雾气,环绕着小城。 还未进城,这城外已是一片繁华景象,俗话说靠海吃海,沿海城市,居民大多捕鱼为生,这一路走过去,到处都可看到各种海鲜小摊。 “浅儿,喜不喜欢吃海鲜?”白玉樘最先惦记着自己的小徒儿。 云浅乖巧点头应道:“恩,喜欢。” “那正好,今晚我们可以来一顿海鲜大餐了。” 岐郎站在青何的肩膀上,小爪子捏了下青何的丸子头,兴奋的咋呼道:“爹爹,今晚岐郎也要吃鱼!” “好,爹爹晚上给岐郎弄,让你吃个够。” 花霖坐在华云天的肩膀上,抱着胸,翘着小二郎腿,斜了一眼华云天,闷声道:“云天哥哥,今晚你也要给我弄些鱼虾来。” “没问题,包在我身上。” 恰好赶上明日又是端午节,刚走进花楹城内,就看到街上已经开始有卖粽子的小摊了。 “原来不知不觉要端午了,这日子过得可真快。” “因为我们在一起相处的很快乐,才会忽略匆匆而过的日子。”白玉樘凑近云浅身边,幽幽道来一句。 云浅未理他,抬脚朝前走去。 白玉樘噙着嘴角淡笑,望着她小小的背影,只是余光扫到城内景象,竟看到这花楹城的男子,大多皆是一副面巾遮脸打扮,可城内女子倒是一副坦然相对,甚是怪异。 “玉樘兄,这边男子怎么这副打扮?” 华云天也凑了过去,低语道:“难不成这边盛行掳草大盗,男人在这光天化日之下也会被调戏么?” 白玉樘黑眸子平淡移了过去,淡笑道:“云天可真是见多识广,可这世上当真有那掳草大盗么?” “多得是,只不过隐藏的深罢了,就像青何这种娟秀长相,最易被那掳草大道相中。” 白玉樘停在一个粽子摊面前,看那粽子馅奇多,竟还有鲜虾馅,忍不住想尝一下。 “浅儿,过来,挑你喜欢吃得粽子。” 云浅听见身后白玉樘唤她,她转身,又走回粽子摊,挑了传统的红枣和蜜糖馅。 “浅儿,尝一下这鲜虾馅,难得遇见。” “这位公子说得对,这大虾可是我一早出海捕的,特别新鲜,我内人独创的鲜虾馅,各位可一定要尝一下。”小摊主也极力推荐道。 “好吧,那就尝一下吧。” “店家,红枣蜜糖还有其他馅各来一个,这鲜虾的来四个。” “好嘞!”小摊主拿出盘子,摆上了粽子,“各位,先坐,马上就好。” 白玉樘未落座,而是站在摊子前,向摊主打听道:“向店家你打听个事,为何你们这边男子大多用面巾遮脸呢?” “公子八成是外地来的,难怪有所不知,在我们这城里,但凡长相英俊的男子,都有可能会被郡主相中,抓去王爷府。”小摊主走出摊子,将手上盛好的粽子,放到了桌子上。 白玉樘跟着落座在桌前,追问道:“被那郡主捉去,当了驸马,享尽荣华富贵,岂不是美事,有何之怕,为何还用那面巾遮住长相?” 华云天也跟着问了一句:“难不成那郡主长相很吓人么?” 小摊主一副自来熟的模样,随手搬来一个椅子,坐到他们当中,手肘支着桌子,招招手,示意桌上三位长相颇为好看的男子挨近一些。 三位俊秀男子好奇的闷头凑了过去。 “诶,你们有所不知,那郡主貌若天仙,偿若是进王府做郡马那自然是美事,可听说郡主突然得了种怪病,离不开男人,需每日都要跟男人亲热,而郡主又偏好长相好看的男子,被捉去的英俊壮男,皆是为了在床上服务郡主的,听说很多在床上因体力不支,给过劳死了,你们说说这种索命之事,能不有多远躲多远么?” 三个美男子:“……” 云浅抿了下嘴,忍不住抬手堵住了耳朵。 小摊主望向华云天,又补充一句:“那郡主最喜欢的就是像这位青衣公子,这般玉面小生。” 华云天:“……” 白玉樘看粽子摊主很善聊,索性又打听起关于女鬼浅夭的一些事。 “店家,还有一事想向你打听一下,我们想去落虹街百花巷,寻一个叫做浅夭的女子,不知店家你可熟悉?” 他想打听下浅夭生前的一些事,于是只说了女子,却没讲女鬼二字。 小摊主听到白玉樘口中的女子名字,竟惊讶地睁大了眼睛,来回看了看对面的三位美男子。 “哟,你们三位长相如此好看的男子,怎么还亲自上赶着给那郡主送去。” 33 桌上三位美男子,听小摊主这样说,三人惊得面面相觑。 小摊主凑近他们,又低声娓娓道来:“说来也怪,我们那郡主以前明明是叫碧石郡主的,而且偶尔在街上看到,明明端庄舒雅,可突然有一天在城里贴了公告,说要改名字,就变成了现在的浅夭郡主,也是打那个时候起,郡主跟着就染上了这风流怪病,整个人性情大变,好不风骚。” 青何垂下眉眼,想了想,听这小摊主叙述的情况,看来是鬼附身。 因有生意上门,小摊主不再跟他们闲扯,起身离开桌子,招呼新客人去了。 云浅将白糖撒在粽子上,开口打破沉默的局面:“看来这女鬼来头不小啊。” “竟然会是花楹城的郡主,别说擒住她了,就连接近她恐怕都有些困难。”白玉樘手肘撑桌,微闭眼,长指轻揉着眉心,甚是为难。 云浅没在意的,用筷子分出一小块粽子,她没急着吃下口,而是幽幽道来一句:“如果轻易能接近她,师父这次是不是又要抢着勘察敌情去?”她抬眸,黝黑眸子渗着寒意,“想想可以跟那郡主缠绵悱恻,就算折腾一夜,师父怕也会乐在其中。” 白玉樘听云浅这样讲,话中还带着杀气,他连忙为自己脱身道:“浅儿,你多虑了,我怕那郡主嫌弃我年老的体力,这种事还是交给年轻力壮的两位弟弟吧,你看他俩一个比一个俊秀,而且还正值壮年,那郡主一定会喜欢,说不定还会一同绑到床上去。” 青何:“!…… !” 华云天:“?…… ?” 青何和华云天一脸蒙圈的,齐齐望向白玉樘,听听他这是又讲的什么话,有他这样出卖弟弟的色相么? 白玉樘未在意两个弟弟,投给他的愤恨目光,他转头,眼尾微撩,凑近云浅,长指轻掩唇,坏坏低声又讲道:“浅儿,你尽管放心,我一定会守身如玉,给我的浅儿留个清白之身。” 云浅不再理他,真想用整个粽子堵住他那张,又开始流里流气的嘴。 吃罢粽子,四人按着小摊主的指示,朝那百花巷走去。 路上,云浅跟两只灵宠子,在蓝花楹树下追逐打闹着,玩得不亦乐乎。 三个美男子慢腾腾走在后面,边走着,边凑到一起商量着,究竟要如何擒住那女鬼。 “两位弟弟,当真不想试下我刚才的提议么?”白玉樘双臂抱胸,“你们俩一起上,那郡主必定遭不住,说不定在那女鬼情丨yu高涨,意乱情迷时,我就可上前直接擒了她。” 两个弟弟闷着头,小脸通黄,染着红晕,脑海里禁不住想象着那不可描述的,前所未闻的,三人同床刺激yin丨乱画面,甚是脸红心跳。 可这听得哪里又不太对,青何的理智回魂,他冷静了下,遂抬头,不解问道:“玉樘兄这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白玉樘抻了抻脖颈,淡然回道:“我自然是藏身一旁,观战,待时机一到,现身擒鬼。” 青何:“……” * * 路过几家小店后,几人走入两边种满蓝花楹的街道,抬眼望去,一片朦胧紫海,花香浓郁。 “我看这样不可行,毕竟我们这边势单力薄,而且没摸准情况,就那么鲁莽闯入王爷府内,实在危险。”青何顿了下,“依我之见,不如让云天独自去会会那郡主,毕竟郡主最喜欢他这类型的男子,实在是不费吹灰之力,便可接近那女鬼,待云天稍加打探,摸清女鬼情况,我们稍后再作打算,如何?” “……恩?”华云天一扭头,差点惊掉下巴,“你们……?” 也不知何时,白玉樘和青何竟皆是一副面巾遮脸打扮,只露着两双甚是狡黠,却好看的桃花眼,只是一个水漾涟漪,一个英气万分。 白玉樘轻撩眼尾,左眼那颗朱砂泪痣也跟着俏皮起来,附和着青何的话:“还是青何考虑的周到。” “可是小弟从未有过男女之情,至今还是个纯情处子之身,那郡主的怪病又如此凶猛,小弟怕是应付不来。”华云天转头望向白玉樘,“我看玉樘兄这方面经验,实乃比小弟丰富,当初应付发癫的女鬼伶香时,玉樘兄简直是游刃有余,要我说还是玉樘兄前去打探最合适。” 要说那纯情处子之身,哥哥我又何尝不是呢? 白玉樘在心中留下苦涩的泪水,他抬眸望着云浅俏丽的背影,轻叹一口气:“云天,不是我不想去,实在是那郡主喜欢年轻力壮的,再说哥哥我好不容易找到自己的心头宝,未来小娇妻那关,我可是很难跨过去的,你也不想哥哥我以后孤独终老吧?” 华云天:“……” “云天,你看我也是有难言之隐的,两个灵宠子还小,总不能让它们看到我鬼混的一面,这以后我很难在它们面前树立威严的。” 华云天:“……” 白玉樘和青何默契走过去,俩人向中间靠了一步,夹着华云天这个毫无任何牵挂的单身汉。 白玉樘帮着华云天卸掉身后的竹筐,顺手跨到他的左肩,嘴上还不正经的给华云天吹着耳边风:“常言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云天弟弟,这等好机会千万不要错过。” 华云天:“……” “云天,这边正好赶上端午节,我刚才买面巾时,帮你买了一条避鬼及兵的五色丝线,你系在手腕上,可保些阳气。”青何说着,拉过华云天的手,将五色丝线隐在他袖口中。 华云天刚要开口说些什么,就见云浅急急朝他们这边走来。 “师父,那边有官兵,像是朝着我们这边来的。” 白玉樘不再讲笑,终于收起不正经模样,他敛紧目光,偏头低声对华云天叮嘱道:“云天,你切莫小心,见机行事,探探那女鬼到底什么来路,我跟青何会想办法混进去。”他揽紧华云天肩膀,“放心,我们绝不会丢下你一人。” “今夜可不只有那五色丝线保你,我跟玉樘兄也定会保你个周全。”青何也是大义凛然的补充了一句。 两位如此窝心的话,令华云天感动涕零,可他还未来得及开口,突然就被白玉樘和青何,合力推出去了,直推到那些官兵面前。 华云天:“?…… ?” 两个官兵走上前,毫不费力,左右架住了华云天。 “喂,你,我家郡主看上你了,跟我们去王爷府走一趟。” * * 傍晚将至,万里无云的天空,似是蒙上一层暗纱,逐渐暗淡下来,清凉的海风吹得人很舒服。 穿过百花巷,眼前突然现出一座气派的红墙院落,抬头看正是那王爷府。 进入府内,院落的池塘种满了荷花,池塘边的垂杨柳也是翠绿繁盛。 华云天被一路带入一间屋子里,官兵撤去,只剩他一人。 他不安的坐在那里,四处望了望,屋内布置的浪漫雅致,清淡香气氤氲缠绕,这气氛令他莫名心慌意乱,掌心也不由得渗出细密汗珠。 不多久,府上丫鬟们纷纷端来佳肴,一一摆在屋内圆桌上,可是却迟迟不见那个郡主的身影。 “公子,我们郡主请你过去一趟,这边请。”一个丫鬟走到华云天面前,向他传达郡主的吩咐。 华云天起身,跟在丫鬟身后,穿过走廊,停在尽头的一间内室门口。 “公子,我家郡主正在这间房里等你。”丫鬟讲完,向华云天行了个礼,便自行退去了。 华云天望着那丫鬟离去的背影,长长走廊里又只剩下他一人,他抬手,还未敲门,那漆红木门却自动打开了。 他站在门口,愣了一下,屋子里竟什么也看不到,只有从屋顶垂下的无数薄透轻飘白纱,微风起,白纱轻扬,泛起清浅涟漪。 “公子,你在那里发什么呆呢?”一声清甜的声音响起,黏黏的轻唤着华云天,“快进来呀。” 华云天回过神儿,他抬脚迈入屋子里,循着甜美的女声,抬手撩起白纱,一层层拂去,直到眼前现出各种古怪玩意儿。 屋子的东南角摆着一张,白纱轻撩环绕的木床,铺着雪白的床单,不远的地方竖着一张木板,上面悬挂一副铁链手铐,地上零散的摆着小皮鞭,流星球。 这么望过去,华云天只觉脊背一阵发凉,这郡主果然野味十足。 “公子,我在这儿呢。” 正当华云天杵在那里发呆时,又听见那个甜甜的女声,他微偏头,刚一望过去,整个人都呆住了。 不远处的雕花木窗,笼着一窗的绚烂夕阳,窗外的桃花花瓣随风扬起,粉白花瓣纷纷落入屋子里。 浅夭郡主俏皮的坐在窗棂上,她一身豆青色抹胸纱裙,长长垂带系在手臂上,青色裙摆长及脚踝,却轻盈薄透。她正低垂着眉眼,依然可见朦胧姣好的五官,左眼下像是有一朵欲要绽放的花苞,那抹赤红色为她平添了份妩媚。 她双臂撑着窗棂,自在的晃着双脚,玉白脚趾头上的惹火嫣红色,着实勾人魂魄。 粉白花瓣纷纷落下,她缓缓抬眸,左眼下那朵如雪豆般大小的,赤色莲花也随之绽放,惊艳妖娆。 34 明月皎夜光,戒备森严的王爷府,此时一片寂静。 只听得屋顶上传来不寻常的声音,望去,只见有两个身影,跟在一个小小的猫影后面,轻盈的奔跑在屋顶上,很快那三个黑影突然停了下来。 “爹爹,云天哥哥身上的气味,就是从这个屋子里传来的。” 花霖的话刚落,白玉樘腰间的青邪铃铛随之清脆响起,他连忙用手捂住,生怕惊扰了屋子里的女鬼,他长指微蹭铃铛上的金粉,抹于眼皮。 “花霖,乖,干得好。”青何蹲下,伸手小心翼翼的松动着屋顶的瓦片。 “也不知云天和那女鬼在屋子里搞什么呢?” “我们且看看便知。”说着,青何掀开屋顶的瓦片,屋子里的景象,瞬间映入眼中。 浅夭郡主从窗棂跳下,光着脚,一步步走到华云天身边,刚一走近他,她整个人就都贴到了他身上。 华云天瞬间脸红心跳,喉咙清浅滑动了下。 “公子,今夜可否一直陪着浅夭?”她的食指,轻轻刮着他的下巴。 “……郡主,别,别这样……”华云天吓得连连后退。 浅夭的小手,娇柔的抓住他的衣角,不放手,跟着他,一步步将他逼到了床边。 她伸手轻轻一推,将他推到床上后,她整个人就顺势坐到了他身上。 屋顶上的两个男人,望着底下色气满溢的画面,禁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青何伸手揽过花霖,捂住它的眼睛:“莫看,小儿不宜。” 白玉樘长指摩挲着嘴唇,眉眼染上淡笑,他已经看到郡主身上附着的鬼影,果然是鬼上身,得想办法将那女鬼逼出郡主的身体,只是在这之前,不妨先放松下。 华云天躲闪不及,他也躲不掉,那郡主咬唇,风情万种的坐在他身上,他已浑身无力反抗。 “公子,你跑什么呢,你不喜欢浅夭么?” 浅夭双手撑在床上,将华云天圈在怀里,像蛇一样在他身上游动。 华云天只觉整个身子热血沸腾,浅夭软软的身体,越贴越近,他掌心滚烫,不由得牢牢抓紧床单。 浅夭的小手不安分的抚摸着华云天,她轻轻在他耳边吹了口气,令他整个人麻酥酥的,毫无防备心。 她吻着他的下巴,靠近他脖颈,突然露出尖利的牙齿,一口要在他脖子上,吸允着他新鲜的血液。 “不好,那女鬼正在吸允云天的血。”青何一掌击在屋顶瓦片上,打出个洞,接着他迅速从洞里跳进屋内。 白玉樘也跟着跳了下去 。 浅夭听到动静,机警的抬头望去,看到闯进来的两个男子竟一个比一个好看,她娇媚的舔了下唇边血,软软道:“浅夭今个儿可真幸运,没想到好看的男子,一个个的都自动送上门。” 白玉樘瞥了一眼,还躺在床上陷入昏迷的华云天,未轻举妄动,只是凑过去低声对青何说道:“青何,小心,云天还在那里,也不能伤着那郡主,我们可赔不起。” 青何原本想抽出青蓝油纸伞的手,顿在那里,虽说他的油纸伞可以逼出女鬼,可作法耗时,怕是还没从郡主身体逼出女鬼,王爷府的人就会闯进来,到时恐怕会更麻烦。 眼下得尽快另想个法子,这般思索着,青何眉眼正气凛然的对那女鬼说道:“女鬼,你在这阳间作恶多端,已残害多人性命,劝你就此收手,赶紧离开这郡主的身体。” “我就不呢?” 青何:“……” 浅夭一双媚眼勾着眼尾,她下床,一步步走向那边两个男子,边走着,边轻柔的解开纱裙衣带,瞬时,她身上的薄纱裙,幽幽从她雪白的肌肤上滑落了下去。 她咬唇,媚眼如丝,身上只剩一套遮羞衣,玉白珍宝虽被一块薄方巾遮着,可依然呼之欲出,若隐若现。下面竟是超短开叉包臀小裙子,裸着修长玉腿,皙白左腿上还系着诱人蕾丝细带,直让人看得血脉喷张。 “你们能把我怎么样?” 白玉樘:“……” 青何:“……” 女鬼浅夭玩味的望着对面,两个男子目瞪口呆的样子,她翘起唇边蛊惑人的媚笑,左眼下的赤红莲花越发妖娆起来。 这一言不合脱什么衣服呢? 白玉樘和青何两个壮男,默契伸手挡住眼,实在是不敢再盯着看,那女鬼姣好性感的玉体,令他们身体里不断泛起潮涌反应,脑袋也跟着一片混乱,只得连连向后退去。 花霖跳到华云天身上,小毛爪不由分说扇了他几巴掌,大声唤着他名字:“云天哥哥,你醒醒!” 华云天被唤醒,一睁眼就看到女鬼那火辣索命的肉弹身材,鼻血喷出,又晕了过去。 * * 女鬼露出尖利牙齿,步步逼近白玉樘和青何。 只是在女鬼快要接近他们时,突然一个红衣身影闪现,接着一排灭魂针簌簌落下,将女鬼圈了起来,那女鬼瞬时动弹不得。 白玉樘默契的丢出蛊阴绳,将那女鬼又来了个五花大绑。 云浅落地,挡在白玉樘面前,她睨了一眼着装暴露的女鬼,微偏头:“师父,你可真是饱眼福了。” “浅儿,我这次很乖,一直遮着眼呢。” 鬼才信你! 云浅不再理他,看那边带她来的岐郎,已跑过去帮着花霖,一起唤醒了华云天。 “华公子,接着。”她扬手将华云天的竹筐,抛了过去。 浅夭站在灭魂针围的圈里,双手还被那蛊阴绳紧紧地勒在身上,可她依然一副娇美动人的样子,望着白玉樘软绵绵撒娇道:“公子,你弄得人家好痛。” “闭嘴!”云浅瞪了女鬼一眼。 白玉樘噙着唇边淡笑,他扯下一块从屋顶垂下的白纱,扬手丢过去,从头到脚的盖住了女鬼性感的玉体。 他走过去,望着白纱里朦胧的女鬼,看她娇滴滴的望着自己,他假装淡定,伸出长指淡然勾了下,懒懒道:“你若不想再受皮肉之苦,那就直接自己出来,让我交了差,一拍两散。” “我不要,浅夭舍不得离开公子。” 白玉樘:“……” 这女鬼可真是个磨人的小妖精。 青何走了过去,凑近白玉樘耳边低声道:“玉樘兄,别跟她废话了,痛得又不是她,只怕我们会不小心弄伤郡主的玉体,不然早就作法擒了她。” 白玉樘犯难的蹙了下眉心,他长指摩挲着下巴,不说话,双眼却迷离的盯着白纱里的女鬼。 青何说得对,真要伤着那郡主,怕是他们几个都走不出这花楹城,可身上的玩意儿都是对付厉鬼的,没有一件武器是应付这鬼上身的。 这该死的阴地使者,装备都不知道弄齐全些,看来打完这场仗,得找一家装备店,再购置些其他擒鬼的玩意儿了。 云浅站在那里,她抱着胸,眼底渗着些许寒光,看白玉樘发痴的盯着女鬼,一副不正经的模样,虽说女鬼浅夭已经被蒙上一层白纱,可女鬼性感的身材在白纱里若隐若现,反而多了些情趣。 看他那色眯眯的目光,不用想都能猜到,他脑子里正想些下流的东西呢。 云浅伸手掏出身后腰间的笛子,她在手中转动了下,将骷髅头朝下,这么着砸下去,应该会痛一些,不过也可以让那个好色师父长些记性。 她握紧笛子,悄么声走到白玉樘身后,举起手中笛子,不由分说就砸了下去。 白玉樘还保留了些警觉,意识到有危险,他条件反射迅速躲到一边,那笛子就那样不偏不巧的,砸中了郡主的脑袋,白色骷髅头张大了嘴巴,郡主身上的蛊阴绳竟一圈圈褪到地上,连地上灭魂针也被骷髅头吞入口中。 女鬼凄惨大叫了一声,只见郡主身体突然现出多重鬼影,左眼下的赤红莲花逐渐褪色,眨眼间女鬼浅夭化作一缕红烟,逃出郡主房间。 白玉樘一个大步跨过去,接住欲要倒地的郡主,将那郡主安然平放到地上后,他长指在郡主鼻前试了下,见那郡主还有呼吸,看来没什么大碍。 “岐郎,你留下,等下带他们过来找爹爹。”青何一个翻身越出屋顶,“花霖,跟上,我们追!” 白玉樘起身,收起蛊阴绳,望了一眼云浅手中的笛子,微挑眉毛:“果然一物降一物,浅儿这笛子可真是帮了大忙,辛亏我躲得快,不然可就砸到我头上了。” 云浅睨了他一眼:“打的就是师父。” 白玉樘:“……” “岐郎,我们跟上。” 云浅和岐郎也跟着追了出去。 “玉樘兄,我们也快跟去吧。”华云天背上自己的竹筐,抬手抹掉了脸上的鼻血。 “等下,这郡主怎么办?” “好说。”华云天穿过白纱,走到门口,他打开门,探出脑袋,“来人啊,郡主晕倒了!” 白玉樘:“……” 华云天又关上门,急急跑回白玉樘身边,两个人迅速翻出屋顶,看到不远处云浅的身影,他们趁着月光,快速赶了过去。 * * 趁着朦胧的夜色,三人跟在岐郎后面,一路追至花楹城的郊外,穿过一片丛林。 在一处半山腰上,看到一座通体红色府院,突兀的建在一片翠绿的山林里,惨白月光下,那红色渗着说不出的寒意。 三人走近,看到青何正站在门口,他四处张望着,却未踏进那座红色府院。 白玉樘抬头望了一眼,看到门口正中牌匾上,写着三个红色大字:夕月府。 “看来这就是那浅夭女鬼的老窝吧?” “你们看。”青何取下身后青蓝油纸伞,他将伞朝前探了下,空气里竟瞬间扬起清澈的水纹。 云浅四处张望了下,只有她一人看不到那红色的夕月府,她眼中只看到一片翠绿山林,先前听白玉樘说这里就是女鬼的老窝,她当真以为眼前这山林就是女鬼的窝藏地。 华云天凑过去,好奇的用桃木剑试了下,果然在整个夕月府前,附着一层怪异的结界。 “果然是设下了结界。” “这是一种很厉害的水纹结界,白日里这夕月府会在这结界里隐成透明,只有夜晚月色里才能看到,不过若无阴阳眼,依然看不到这结界里的夕月府。”青何顿了一下,“而且这可不是一般小鬼,可以设下的结界。” 云浅终于有所顿悟,难怪她刚才什么也看不到,她走近白玉樘身边,伸出手指,蹭了些青邪铃铛上的金粉,抹于眼皮,待缓缓睁开眼时,她终于看到翠绿山林中,那座血红色的夕月府。 “若不是一般的小鬼,就是说我们追的女鬼浅夭,也没那个本事设下这结界么?”白玉樘单臂抱胸,另一只手支着下巴,“那这种高深的结界,会是谁设下的呢?” “鬼王。” ※※※※※※※※※※※※※※※※※※※※ “明月皎夜光” 《明月皎夜光》是产生于汉代的一首文人五言诗,是《古诗十九首》之一。 ——此注解来自百度百科。 35 夕月府依山而建,府内山清水秀,翠绿的枝叶蹙着血红色的府苑,在幽幽月光下,散着一股辛辣的美。 院落里种着叫不出名字的怪异花树,一颗颗满是黑色枝丫,只零星点缀着黑色小花。 从山上引流下来的泉水,聚在院子里的池中,水面上散着赤红莲花的花瓣,火辣的红色几近将池水染红。 浅夭从水中冒出,花瓣随着水流四散而开,她游至池水边,自在的趴在池边,泉水从她雪白的肌肤上滑落,闪着亮晶晶的银色月光。 一团黑色的影子飘至她面前,落地化成人影,却无五官。 “主子,今儿个怎么没在王爷府风流呢?”黑影将手中的水果盘,放到浅夭面前。 浅夭伸手,拎起一颗樱桃,把玩着:“别提了,被一些来路不明的驱鬼人搅和了,明明都是些好看的男子,可偏偏是擒鬼师,真是扫兴。” “主子别担心,那鬼王柳笙给我们夕月府设了结界,他们就算追来,也没那个本事进来的。” 浅夭将手上的樱桃放入嘴中,轻咬了一口,樱桃红色汁水溢出来,染了她沁白的牙齿,她媚眼上扬,不悦道:“别给我提那个死鬼,每次来找我都折腾到天亮,把我的瘾搞上来了,他却消失不见了。要不是他,我也不会染上这没男人就不能活的怪病,今晚要不是在这泉水里泡着,怕又是个燥热难耐的夜晚。” 黑影从果盘里拿出葡萄,细心的剥着皮,将剥皮的葡萄果仁递到浅夭面前,安慰道:“主子稍安勿躁,待那些驱鬼的人离开之后,我定会帮主子找来几个壮男,让主子快活个够。” “还是黑邪你最懂我。”浅夭嚼了那颗葡萄仁,“行了,你先去歇着吧,留你一个□□就行了。” “可是主子,外面有那些人守着,我不放心主子,还是我守着主子吧。” 浅夭悠闲的闭上了眼,无所谓的回道:“有什么好担心的,柳笙设下的结界,至今还未被人破掉过,他们现在八成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干着急。” 黑邪不再坚持,扬手在黑乎乎的脸上,划了一口子,吐出一个黑影分身。 月光下,一朵黑色小花悠然飘落,隐入地下。 * * 夕月府外,一阵烧烤嗞香味,散于空气中,直闻得人流口水。 “别说,这林子里的野兔子可够肥的。”华云天转动着火上的烤兔子,“这要再加上我带来的秘制烤肉酱,各位今晚又可以饱口福了。” “华公子,有你在,我们可真是不用担心会饿肚子,不仅手艺好,材料还这么齐全。”云浅帮忙填了把干柴火。 “毕竟我们出门在外,照顾好自己最重要,这首要任务就是要吃好。”华云天往烤肉上撒了些香粉,“常言道,吃千吃万,不如吃饭,吃饱好开工。” 白玉樘和青何坐在一边,一人倚靠着一棵树,晒起了月光浴。 澄白的月光,游走在两个异常好看的男子身上,映着他们姣好的五官,透亮朦胧。 白玉樘仰头沐浴着清凉的月光,松了松脖子:“青何,真的没办法破掉这结界么?” “很难,当初我也是追到那鬼王府上,被他的水纹结界拦下,试了多种方法,却都未成功。”青何闭上眼,“说起来世间万物,相生相克,这结界一定有它相克的东西,只是我们还未找到罢了。” 华云天已烤好两只肥兔子,他切开,分在四张洗好的叶子上。 “云浅姑娘,来,先尝尝合不合胃口?” “多谢华公子。”云浅闻了一下,“哇,闻着就很香,肯定好吃啊。” “那就多吃些。” “喂,明目张胆的当着我面,撩我的小徒儿?”白玉樘见华云天那般热情的样子,他紧忙起身,凑了过去。 云浅没理他,大口吃起了烤兔,实在是太香了。 “玉樘兄,别说笑了。”华云天将半只烤兔子递给他,捂着嘴,又小声说道,“你们俩郎有情,妾有意的,一拍即合,我撩的动么?” “算你聪明。”白玉樘噙着嘴角淡笑,接过那半只烤兔,幽幽道来一句,“说来也奇怪,你明明这么聪明,可先前你在那女鬼面前,怎么就失魂落魄的,那么狼狈?” 华云天:“……” 青何走过去,蹲到华云天另一边,眉眼正气凛然的他,难得坏坏的样子:“公子,今夜可否一直陪着浅夭?” 华云天:“……” 白玉樘轻轻撞了下华云天的肩膀,微挑眉毛,也逗着他:“公子,你跑什么呢,你不喜欢浅夭么?” “……你们放过小弟吧,人生初体验,哪能不慌乱?”华云天羞红了一张小脸。 白玉樘坐在草地上,末了都不忘揶揄了一句:“还以为你能帮忙套出些有用的信息呢,没想到竟差点赔上自己。” “算了,看在这烤兔的份上,就放他一马吧。”青何拿过半只烤兔,席地盘腿而坐。 四人分食了烤兔,饱餐一顿。 * * 夜越来越深了。 那鲜红的夕月府,在这深夜里越发诡异慎人,也不知道里面又是怎样一种骇人景象,这水纹结界挡的可真结实。 白玉樘抽出赤云剑,割指腹,染血,他试着用剑劈向那结界,结果只看到结界泛起涟漪,却安然无恙。 “果然不行。”他收起赤云剑,“云天,你若作法,会有用么?” 华云天摇摇头:“那些法术只能用在厉鬼身上,对这结界怕是毫无用处。” 青何也是一副犯难的样子,这结界可真是个麻烦东西,偿若一天不解决掉,将来再次与那鬼王交手,他躲进结界里,依然拿他毫无办法。 云浅似是想起了什么,她从身后抽出笛子,在掌心里转了一圈,笛子上的骷髅头,张嘴吐出十来个白色小骷髅头。 小骷髅头落地,乖乖排成两列,似是等着云浅下命令。 看那些小骷髅头们那么乖,云浅满意的微扬下巴,大手一挥,笛子直指水纹结界,下令道:“出发,目标水纹结界!” 小骷髅头们接到指示,排着队,一一蹦到水纹结界上,长着大口,格叽格叽的吃了起来。 那边三个美男子已是个个看傻眼的呆样。 不大一会儿功夫,小骷髅头们就在那水纹结界上,吃出一扇门。 白玉樘抱着胸,噙着唇边淡笑,甚是自豪的说道:“青何,你说的对,果然世间万物相生相克,原来是我小徒儿能克住这结界。” 青何微微摇头,甚是意外:“这真是开了眼界,云浅姑娘果然不一般。” 华云天背上竹筐,催促了一句:“好了,我们进去吧,早些擒了那女鬼,也好早些休息。” 四人抬脚一一迈进了夕月府。 * * 府内虽说也是殷红翠绿一片,可院落的黑色花朵,清淡烟气环绕,渗着说不出的怪异阴冷。 穿过院落,先入眼帘的就是泛着月光的池水,还有泡在水中的女鬼浅夭。 白玉樘停下,脚踩在地上的枯枝,发出的声响惊扰到了那边的浅夭,她转头看到他们,先是一惊,而后嘴角却漾起妖艳的微笑。 池边的黑邪□□欲要冲过去,却被浅夭拦了下来。 “三位公子果然才貌双全,我这夕月府还是第一次有人闯进来。”她从水中缓缓站起,裸身站在水面上,“既然来了,那就不要走了,在这里日夜跟浅夭寻欢作乐,可好?” 三个美男子:“……” 他们三个看到眼前一si丨不丨挂的女鬼,脑海里皆是一片空白,这么看那女鬼也是美得不像话,娇柔五官却风情万种,前凸后翘绝美肉弹身材,真可谓天仙脸庞,魔鬼身材。 浅夭妩媚站在水面上,身上晶莹的水珠耀着月光,从她皙白的皮肤上滑落,滴入水中,泛起清浅涟漪。 黑邪的□□递过去一件黑色纱衣,那些纱衣上银色刺绣花朵,虽然遮了浅夭身体的重点部分,可还是让人看得血脉喷张。 云浅咬着唇,手指戳了下白玉樘,低声愤愤道:“师父,看够了没?” “没……不是……”白玉樘的喉结微微滑动了下,他垂下眉眼,低声辩解道,“浅儿,你别误会,我只是再勘察敌情,看她有没有其他帮手。” 话落,只见得他身边的云浅,突然清淡咬唇,娇媚的眨了下眼,她伸着手指,魅惑十足的在他手背的血管上,划着圈圈,娇滴滴道:“师父,今晚你跟人家一起睡,好不好?” “……”白玉樘眉眼飞扬,连连点头,看云浅如此诱人,他身上热流突然抑制不住的乱窜,“好,好。” 他欲要贴近云浅时,却被旁边的青何拽到了一边,只听青何对他说道:“玉樘兄,你清醒一些,这是那女鬼上了云浅姑娘的身。” 原来刚才青何和华云天还在那里目瞪口呆,而师徒二人说话时,也松懈了防备,那女鬼便趁机附身在了云浅身上。 * * 云浅背着小手,平日里五官还有些孩子气,这会儿却也是魅惑诱人。 “师父,你到底要不要跟浅儿一起睡嘛?” “要,要。” 白玉樘失了心智,欲要抬脚走过去,却又被青何牢牢抓住了。 “玉樘兄,三思啊,切莫中了那女鬼的计,你若现在把持不住,迟早有你后悔的。”青何顿了下,一双慧眼看透一切,“玉樘兄也不想想,那些小骷髅头们何以现在变得这么乖,还不是因为被云浅姑娘暴打了一顿,若明日她知道你趁机轻薄于她,后果不堪设想呐,她定会扒你的皮,抽你的骨。” “……当真不行?” 青何甚是严肃的摇了摇头:“眼下功夫,得想办法,赶紧从云浅姑娘身上逼出那女鬼,不然怕是会伤着云浅姑娘。” 白玉樘长指扶额,闭眼冷静了下,回过神儿后,他刚一睁眼,就看到华云天不知何时竟悄悄绕到了云浅身后,只见华云天二话不说的,抽出云浅别在腰后的笛子,接着抡起手臂就在她脑袋上敲了一笛子。 “嗷!”女鬼一声凄厉惨叫,从云浅身上逃出。 “你个臭小子,竟敢敲我浅儿的脑袋!你过来!我要揍死你!” 白玉樘心疼不已,欲要冲上去揍华云天一顿,却被青何拦了下来。 “玉樘兄,冷静,冷静。” 华云天急忙扶住已晕倒的云浅,将她安然扶到地上,他抬起一张快要皱成一团的小脸,急忙安抚道:“哥哥,小弟实乃权宜之策,你也知道那女鬼喜好□□,一言不合就脱衣服,再不将女鬼逼出云浅姑娘的身体,只怕她会褪掉云浅姑娘身上的衣服,岂不更难堪?” 白玉樘:“……” “到时云浅姑娘身上一览无余,玉樘兄自然无所谓,反正你早晚都会看到这一幕,只是我跟青何也会看到,这以后我们跟云浅姑娘相处得多尴尬。” 青何连忙应和着点点头:“云天所言极是。” 白玉樘伸手理了下衣摆,眉眼如常淡薄,终于冷静下来。 也是,他的浅儿最私密的一幕,只能是他一个人的。 36 浅夭仓皇逃至一边,只觉脑袋嗡嗡作响,今日她被敲了两下,差点魂魄散掉。 黑邪从屋子里跑出来,连忙上前扶住浅夭,急急关切道:“主子,这是怎么了?” 浅夭微抬手指,指了下前方的驱鬼四人。 黑邪顺着浅夭手指的方向望去,不禁惊慌失色,跟了浅夭这么久,也是头一次在这夕月府,见到外来之人,且还是能破掉鬼王结界的厉害人物。 “今个儿不是他们死,就是我们魂飞魄散。”浅夭忍着头痛,狠狠的讲出这句话。 黑邪点点头:“主子,你且先去休息下,这里就先交给黑邪吧。” 浅夭欲要回屋休息下,可刚站起来,就看到一把青蓝油纸伞,直朝着她飞来。 “女鬼,哪里逃?!” 黑邪一个翻身,越上半空,用身体挡住了油纸伞,一掌又给青何推了回去。 青何跃起,接住油纸伞,落地后,他连退几步,对同伴说道:“各位,小心,那黑漆嘛呼的,也不知是个什么东西,竟然连我的油纸伞都不怕。” 白玉樘将云浅安置在一棵树下,他起身,凝眸望去,只见那黑邪用手指,在自己脸上划了个口子,吐出一个黑影后,又吐出一个。 “管它什么东西,我来作法,一并擒了它。”华云天将竹筐放到自己面前。 “且慢。”白玉樘蹙着眉心,他发现每当吐出的一个黑影落地,院落里的一朵黑花就会随之落入地下,“你们看,这些花朵像是它的分丨身,院子里这么多黑花,不解决掉,怕是我们三人干不过他们。” “不难,交给我吧。”青何蹲下身,打开竹笼,唤醒了两只灵宠子,“花霖,岐郎,快醒醒,爹爹有事交付于你们。” 花霖和岐郎一一蹦出竹笼。 青何简单交代了几句,从腰间布袋摸出两跟类似筷子大小的东西,他一抖,原来是卷起来的两个薄纸袋子。 “花霖,岐郎,你们用这袋子,快去摘了院子里的这些黑花。” “是!爹爹!” 花霖和岐郎迅速跑去,两只灵宠子刚跑到树上,就看到那些黑影朝着它们袭去。 白玉樘手握赤云剑,大步跨过去,帮两只灵宠子挡了那些黑影。 “青何,云天,这里交给你们了,我去追那女鬼!”白玉樘讲完,匆匆大步追去。 青何手持青蓝油纸伞,华云天紧握桃木剑,纷纷加入战斗,看那黑影想阻拦住白玉樘,他们连忙上前拦了下来。 * * 云浅缓缓睁开了眼,看到前方一片混乱,她已无大碍,只是脑袋还有些晕眩,她伸手揉了揉脑袋,随即站起了身。 两只灵宠子上蹿下跳,不大一会儿功夫,就将院子里的黑花都摘入了纸袋里。 “爹爹,我们摘完了!” 青何急急向后退了几步,可那些黑影穷追不舍,他只得一边击退黑影,一边大声对花霖说道:“花霖,将纸袋扔给我。” “是,爹爹!” 花霖和岐郎纷纷将纸袋扔给青何,可刚抛掷半空,就看到有一个黑影突然窜出,欲要抢了纸袋。 云浅大步跑过去,一个利落跃起,她用手中笛子挡了那个黑影。 说时迟那时快,青何迅速从胸口摸出两张咒符,他趁纠缠自己的黑影不备之时,又迅速二指结印,燃了咒符,分别贴于两个纸袋上。 瞬时,装满黑色花朵的两个纸袋,在空中燃尽。 黑邪的分丨身人数无法再增加,节节败退,可就在这时候,那些分丨身却一个个开始走进黑邪身体里,每重叠一个分丨身,黑邪的身体就膨胀了些,越来越大。 青何他们连连向后退了几步,警觉的望着已壮大结实的黑邪。 “这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变化万千的,还打不死。” “我先前就说过,可得小心它,连我的油纸伞都不怕,看来不是恶鬼之类的。”青何回了华云天一句。 华云天睨了一眼,院落里的那些黑枝丫子,又吐槽道:“该不会是个树精吧?” “不如让我的那些小骷髅头们,吃了它。”云浅说着,便在手中转动了下笛子,小骷髅头们一一被吐出,乖乖排成两列,等待指示。 云浅小手一挥,直指黑邪:“小光头们,看到那个黑色傻大个了么?吃了它!” 小骷髅头们接到指示,纷纷跑向黑邪,只是还没跑出多远,它们竟一个个的颠颠儿的返了回来,眼见着它们,又纷纷钻回了大骷髅头的嘴中。 最后一个小骷髅头钻回之前,它在大骷髅头的脑门上,吐了一口墨水,很快那些墨水竟现出一行字:不是我们的菜,吃不下。 云浅:“?…… ?” “云浅姑娘这笛子,倒是越来越有意思了,竟还学会挑食了。”华云天忍不住调侃了一句。 云浅未说话,她四处望了下,竟然哪里都寻不到白玉樘的身影。 “对了,我师父呢?” * * 白玉樘手握赤云剑,他一路追着浅夭,追至房间时,却寻不得她的身影。 他穿过满是红色的大厅,突然闻得一股迷幻的香气,霎时从一间房子里涌出无数红色花瓣。 白玉樘迅速闪至门边,他小心翼翼的探头望了一眼,竟看到空旷的房间里,浅夭着一身浅金色纱衣,正对镜梳妆,透过镜子,看到她妩媚的瞟了他一眼。 “公子,浅夭这胭脂好看么?” 白玉樘噙着嘴角淡笑,既然已被女鬼发现,他也不必躲藏,于是便从门边走出,待他进入房间后,只听得身后的门缓缓的关上了。 “浅夭姑娘天生丽质,即便不施粉黛,也是美得不像话。” 浅夭拿起朱红唇脂,她望着镜子里的白玉樘,微微抿唇,染上惹火的朱红色。 “那公子为何不肯跟浅夭共度春宵,难道浅夭还不够吸引人么?”她悠然起身,身后长长的裙摆划过地面,一步步走向白玉樘。 白玉樘唇边笑多了些寒意,望着女鬼越走越近,两个人的身体快要贴近时,他握住她的手腕,将她拉入怀里,另一只手已经紧握苍冥匕首,直抵女鬼脖颈。 “人鬼殊途,我还不至于那么重口味。” 浅夭背对着他,露出尖利牙齿,只觉从脖颈的匕首中,传来阵阵寒气,渗入她体内,令她的身体越来越重,不由自主的朝地下沉去。 白玉樘垂下眉眼,望着怀里下沉的浅夭,他将手中的匕首抵得更深了些,冷言问道:“送你走之前,向你打听个事,鬼王现在在哪里?” “公子若能跟浅夭缠绵一夜,哄着我开心了,我再考虑下,要不要告诉你那死鬼的去向。”浅夭娇滴滴的耍着嘴皮子。 “休想。”白玉樘将匕首插入浅夭身体里,看浅夭的身体越来越下沉,他只待时机一到摸出回阴泉,送她入地。 只听得浅夭发出阴冷笑声:“公子好狠呢,可浅夭依然舍不得离开你。”话落,她突然化作无数红色花瓣,从白玉樘怀里逃脱。 白玉樘立即追过去,在浅夭化成鬼影时,他收起苍冥匕首,紧握赤云剑直刺向她。 浅夭轻盈跃起,躲了赤云剑,她的两只手臂瞬时幻化成无数花瓣,在空中旋转着,快速朝白玉樘飞去,欲要将他卷入花朵漩涡里。 白玉樘掏出紫青火丸,摔于地上,趁着腾起的烟气,他迅速躲闪一边,烟雾散去之后,花朵漩涡竟不知去向。 他警觉的观察的着周围,就在这时,那花朵漩涡突然从地下钻出来,猝不及防的欲要环住他。 “师父,小心!”云浅丢出手中笛子,将花朵漩涡打了个稀巴烂。 白玉樘抬头望去,看那浅夭的手臂欲要在化作花瓣,他随即掏出蛊阴绳,大步跨过去,将手中蛊阴绳丢去,缠住女鬼的手臂,令她手臂动弹不得。 云浅一个翻身跃起,接住快要落地的笛子,她紧握笛子,冲到浅夭面前,用力在她鬼影上敲击了下去。 只见那女鬼疼得吱哇乱叫,身体也幻化出重影,意识渐生迷离时,白玉樘趁机摸出回阴泉,迅速贴于女鬼浅夭眉心。 瞬时,女鬼浅夭化作一股黑烟,绕在铜钱孔,一同化水入了阴地。 * * 白玉樘收起蛊阴绳,眉眼带笑:“浅儿这笛子果然非同凡响,可真是个难得的宝贝。” “师父的宝贝不是也很多么?”云浅将笛子插于身后腰间。 “诶,再多宝贝,也不如浅儿珍贵。”他眼尾微撩,又开始不正经起来。 云浅睨了他一眼:“师父,别放松警惕,外面还有个傻大个没解决呢。” “哦,那么说浅儿撇下他们,突然跑进来,是因为担心师父么?” 云浅被戳中心事,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好不再理他,转身朝前走去。 “还是说浅儿是担心师父被那女鬼给鲁莽了?”白玉樘抱起双臂,跟在她的身后。 云浅翻了个白眼:“也是,徒儿确实挺担心师父的,毕竟师父年纪大了,真怕你会被那骚气的女鬼,折腾的够呛。” “……” 白玉樘欲要张口为自己的体力辩解,只是还未来得及说什么,就看到青何和华云天急急忙忙的跑进了房间。 “玉樘兄,那怪东西太难对付了。”华云天累得满头大汗,先前他为了躲掉黑邪的攻击,只得满院子跑来跑去。 青何环视了下房间,却不见那女鬼浅夭的踪影,他随即望向白玉樘问道:“那女鬼已经被玉樘兄送入地下了么?” “恩,不过我倒是有向她问过鬼王的去向,可她什么也没说,我猜她可能根本就不知道鬼王,如今究竟在哪里。” “玉樘兄有心了。”青何双眸闪闪发光,多好的兄弟,时刻惦记着他的心事。 白玉樘摆摆手:“小事而已,若不是那鬼王设下结界,那浅夭也不会猖狂到现在,我现在也能理解青何何以那般痛恨鬼王了,实在是个麻烦的厉鬼。” “玉樘兄。”青何上前一步,突然握住白玉樘的双手,“理解万岁。” 白玉樘:“……” “我说两位,快点想想办法怎么对付那黑影吧,其他的等我们出去再聊。” 华云天刚一说完,就看到黑邪的两只巨腿朝他们走来,四人紧忙朝院落跑去,只是还未跑出房间,那黑邪竟然将整个屋顶都掀开了。 四人又紧忙藏于柱子后面。 “两位弟弟刚才跟它交过手了,有何发现?”白玉樘将云浅护在身后,小声问道。 华云天摇摇头道:“我们身上对付恶鬼的玩意儿,对付它却毫无用处。” 青何附和道:“依我之见,我看就是个妖怪,我们皆是捉鬼之人,自然拿它毫无办法。” “这样。”白玉樘蹙着眉心,想了一下,“我倒是有一计。” 青何双眸满含崇拜之意:“玉樘兄不妨说来听听。” “不愧是我们的大哥,果然足智多谋。”华云天也是十分推崇的夸赞道。 白玉樘眼尾微扬,接受两位弟弟的崇拜之情,只是他未直接讲出他想到的计策,而是这般叮嘱道:“青何,让你那两只灵宠子进入竹笼里,看紧它们。还有云天你记得顾好你的竹筐,切记检查好你们的鞋子,不要松脱了。” 青何和华云天听得一头雾水,可同时也万般期待,白玉樘究竟会讲出个什么惊天大计谋,于是两位弟弟不禁异口同声催促道:“玉樘兄,快告知小弟,你的计谋吧。” 白玉樘依旧卖着官司,不说话,只弯腰捡起一块碎石,用力丢到前面,用声音引开黑邪的注意力后,他转身握紧云浅的手腕,大喊了一句:“快跑!” 华云天:“?…… ?” 青何:“!…… !” 37 一路狂奔出丛林,四人才终于停了下来,他们站在月光下,却皆是弯腰手撑着膝盖,大口喘着气。 “玉樘兄,你……你这计谋……太坑人了。”华云天用手背抹掉了额头的汗水。 白玉樘缓了缓,终于直起身来,他双手撑腰:“常言道,三十六计走为上计,既然是个妖怪,那就让给捉妖师捉了便是,与我们无关了。” 青何摆摆手:“罢了,逃出来也算不错了,眼下还是找个地方先歇息吧。” 云浅摸了摸扁扁的肚子,才想起晚饭都还没顾得上吃呢,她走到白玉樘面前,委屈巴巴说道:“师父,我饿了。” 白玉樘一脸宠溺的望着她,淡笑道:“走,师父这就带浅儿去找好吃的。” 已至深夜,花楹城街上几乎无任何行人,菜馆也都关门了,一路转至海边,才终于看到临海的一家旅店,还未打样。 “浅儿,我们吃海鲜,好不好?” 云浅肚子饿得咕咕直响,忙点点头:“什么都行,浅儿都听师父的。” “两位弟弟呢?” “我无所谓的,我们且先看看那家店,有什么吃的吧。” “我跟青何一样,有的吃能填饱肚子就行。” 海风阵阵吹来,好不舒服,四人一路就那么闲聊着,走进了那家叫做鱼盛的小客栈。 店面不大,却干净整洁,这会儿店里只零星的坐着两三个客人。 刚一走进店里,一个打扮朴实的大娘迎了过去,满面笑容道:“几位客官,先坐下,看看有什么想吃的。” 白玉樘落坐下来,望着墙上贴的菜单,他指了一下回道:“老板娘,就给我们来这个四人份海鲜大餐吧。” “公子,那主食是要面条,还是要米饭?” 白玉樘望向其他人,询问了下意见:“你们想吃什么,可一一报来。” 云浅和华云天要了米饭,只有青何要了面条。 “老板娘,给我也来米饭吧。”白玉樘顿了一下,“对了,我们还想住店,请问还有多余的房间吗?” “有,咱家小店偏僻了些,很少有满客的时候,空房间还有几间。”老板娘扫了一眼桌上的四位,接着问道,“公子,我给你们留三间房么?” “不,麻烦留四间房。”云浅挺直身子,连忙回道。 白玉樘噙着嘴角淡笑,微点头:“听她的,四间。” “好的,你们稍等,我先给你们上菜。”老板娘转身离开了。 华云天望着老板娘离开的背影,好奇心作祟,忍不住问了一句:“刚才那老板娘,只扫了我们一眼,就说开三间房,偿若不是误会云浅姑娘和玉樘兄是一对的话,她是把哪两个人分到一间房了?” 青何睨了他一眼:“自然是我跟你了。” 华云天:“?…… ?” 白玉樘淡笑着摇摇头,看来华云天这记忆力虽然恢复了,可多嘴的臭毛病依然没改。 * * 等了约莫不多时,他们点的海鲜还有米饭,一一呈上了桌。 瞬时,一股清香的海鲜味弥漫在了空气里,着实令人垂涎欲滴。 老板娘还递过来几碟蘸酱,热情的推销道:“这是我们自家酿的酱汁,各位吃海鲜时,蘸一下,绝对好滋味。” “多谢老板娘了。” “那我就不打扰各位了。”老板娘将房间的木牌,也放到了桌子上,“这是给你们开的四间房,吃饭便可上楼好好休息了。” “劳烦了。”白玉樘客气的回道。 待老板娘离开后,四人撸起袖子,大口吃起了桌上的海鲜。 白玉樘长指剥着虾,去壳剥了差不多一盘子后,他将那盘虾肉递给了云浅。 “浅儿,吃虾肉,蘸着这些酱吃。” “是,师父。”云浅点点头,小脸红红的。 坐在云浅旁边的华云天,伸手就要吃那些虾肉,却被白玉樘打掉了手。 白玉樘微扬下巴,淡淡道:“喂,别抢我小徒儿的虾,自己剥。” 华云天悻悻收回手:“玉樘兄,你哪里都好,就是太偏心,重色……” 话还没讲完,青何拿着一个剥好的虾肉,塞到了华云天嘴里:“来,我帮你剥好了。” 华云天含着虾肉,转头木讷的望向青何,囫囵吞了虾肉后,怯怯问道:“青何,你今晚不会真的要跟我一起睡吧?” 青何面无表情的睨了他一眼:“放心,我只近女色。” “巧了,我也只好女色,原来是同道之人。” 白玉樘喝着小酒,淡笑望着两个弟弟的玩闹,他转头,微侧目,看到云浅嘴角上的蘸酱,他放下手里的酒杯后,随即伸出长指很自然的就帮她擦掉了。 云浅愣了一下,小脸通红,埋头大口吃着虾肉,一盘子虾肉吃完后,她又暴风吃完米饭,还有其他海鲜。 米饭吃干净后,她蹭的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惊的桌上其他三人齐刷刷望向了她。 云浅低着头,小脸蛋依然红红的,她小声说道:“我吃饱了,你们慢慢吃,我先上楼睡觉去了。” 白玉樘从桌上随手拿过一个房间的木牌,递给云浅:“浅儿,睡前洗个热水澡,记得擦干头发,不要湿着发吹海风,以免着凉。”他似是又想到了什么,“对了,还有,如果房间里蚊子太多,就给老板娘要个香炉。” 听着他事无巨细的叮嘱,云浅只觉一阵清风笼过,将她无限温柔般笼在怀里,密密实实,丝毫伤不得她。 云浅闷着脑袋,当着青何和华云天的面,心里的那些燥喜,全都映在她红红的小脸蛋儿上,她只闷声点了点头:“恩,知道了。”小声讲完,她嗖的一下从白玉樘手里抽出了木牌。 她始终闷着头,急急上了楼,却停在楼梯拐角处,整个人隐在阴影里,手捧着小脸,昏暗浮光掠过,竟见她忍不住甜甜的傻笑着。 华云天望着云浅的背影消失后,也不知脑子里哪根筋搭错了,他突然一脸的担忧:“玉樘兄,你怕是养了个闺女。” 白玉樘:“……” 华云天的嘴,秃噜一句话,真是不饶人。 白玉樘和青何不约而同抓起桌子上的虾壳,纷纷丢向了华云天。 “你快给我闭嘴吧。” “云天,你不说话,没人会把你当成哑巴的。” * * 以至深夜,窗外传来阵阵海潮声,店里先前零星的几个客人,也一一离去了,不大的小店里,只剩下他们三个人。 “明天是端午节,我们就在这里稍作休息,两位弟弟明天可随意去逛逛。” “那玉樘兄呢?” 白玉樘转动着手中的酒杯,回了华云天一句:“我想跟浅儿去找一家擒鬼装备店,再购置些擒鬼的玩意儿。” 青何点点头:“也好,那明日我们就分开活动,今日夜深了,我们也休息去吧。” “好,今夜听着海风,保准儿睡得会很香。”白玉樘起身,跟老板娘打了声招呼,便朝着楼上走去。 两个弟弟跟在他的身后,一同上了楼。 这一夜伴着海潮声,果然睡得很踏实,一觉天亮。 早晨四个人一同下楼吃早点,老板娘还额外送来了粽子,一顿饱餐之后,青何和华云天向老板娘,打听了些城里游玩的地方,便直接出门寻找去了。 云浅则跟着白玉樘,去花楹城里寻找擒鬼装备店。 刚一踏出鱼盛小店,清凉的海风迎面而来,吹得整个人神清气爽,云浅仰着小脸,享受着徐徐吹来的咸湿海风,好不惬意。 白玉樘抱着胸,跟在她身后,目光如水:“浅儿,昨晚睡得好不好?” 她转身,背着手,一步步倒着走,漾起天真无邪的笑脸:“好,夜里海风凉凉的,睡得很舒服。” “浅儿这么开心,是不是很喜欢海边?” “喜欢啊,这里不仅凉快,还有很多海鲜吃。”云浅转过身,望着不远处的海水回道。 白玉樘随手摘下一朵石阶上不知名的小黄花,递给云浅:“那以后要不要跟我,一起住在海边?” 云浅咬着唇,接过小黄花:“不要!”她低着头,向前快走了两三步。 他噙着嘴角淡笑,眼眸中绕起青烟,笼着她红红的小背影,眼底满溢万般柔情蜜意。 师徒二人一前一后,走出海边的小道,白玉樘倒不太急着寻找装备店,跟云浅闲逛了一条街后,他才向人打听了一番。 只是连着问了好几个人都不知情,可是费了一番功夫才打听到。 “擒鬼装备店啊,倒是有听过一家,我记得是在天宫街那边,你到了那里可以再问一下。” “多谢了。” * * 白玉樘雇了城里的一辆马车,省去寻找的烦恼,不多时马车停在了天宫街。 下了马车,师徒二人顶着大太阳,又是一番打听,才终于得知这边的擒鬼装备店位于洒金巷。 “这该死的阴地使者,也不直接标注下装备店的地理位置,可真是费功夫才找到。”白玉樘忍不住吐槽了句。 云浅抬手擦了下额头上的汗水:“师父,等下我们不如去店里问问,看有没有标注装备店的地图。” “也是,有了地图可省去很多麻烦,上次竟然忘记问一下了。” 师徒二人走进洒金巷,快走到巷子尽头时,巷子逐渐狭窄逼仄,青砖红瓦也逐渐变成黑色,墙面上半镶着牛头马面,阴森诡异,头顶的天空之上笼着一层黑云。 由于上次已经见识过装备店的怪异,这一次也就见怪不怪了,白玉樘走在前面,护着云浅,就这样一前一后向前走去。 前方已现出他们要找的擒鬼装备店。 门匾下方依然有一行小字:冥阴府官方指定正品擒鬼装备店铺。 “我们到了。” 白玉樘停了下来,没多久,巷子里现出黑色铁门,合二为一,挡住前去的路,黑色铁门也在同时开了个小天窗,依然是一个硕大的红色眼睛守着门口。 白玉樘未等那个红眼睛开口,他就直接亮出了擒鬼天师的令牌:“擒鬼天师白玉樘,前来购置装备的,劳烦通传一声。” 红眼睛向下瞟了一眼,没说话,转身飘走,小天窗也跟着关闭,里面没了动静。 不过没等多久,黑色铁门缓缓打开了,半空中飘着,不知何时已返回的红眼睛,它瞟了师徒二人一眼:“进来吧。” 云浅跟着白玉樘,穿过浓浓的黑色雾气,见前方黑雾越来越稀薄,终于到达擒鬼装备店。 只是这刚一看到眼前的景象,师徒二人皆忍不住目瞪口呆的,愣在了原地。 38 白玉樘双臂环胸,蹙着眉心望了过去,院子里摆着麻将桌,一伙人玩得正不亦乐乎呢。 “二饼!” “三条!” “杠!幺鸡!” “五饼!” “胡了!哈哈哈哈!今儿个我的运气实在是好,哎哟,这连着胡了十八圈,我都不好意思了。” 桌上其他三个牌友苦着一张脸,有一个怯怯说道:“店主,我们不完了,这个月的月钱都要扣光了。” “无碍,不是还有下个月么?” 三位苦逼被压榨的牌友:“……” 白玉樘凝眸望去,看那店主着一身绣着彼岸花的黑袍,五官端正,可耳朵却尤为尖长。 红眼睛飘到店主身旁,附耳低语了一声,店主突然一副惊喜的样子,抬头望了一眼白玉樘,连忙放下手中的麻将,起身迎了过去。 “哎哟哟,白公子大驾光临,恕老夫招呼怠慢了,还请两位里面请。” 白玉樘睨了一眼店主,淡然道:“你们倒挺悠闲,开店时间竟还顾得上,打那么多圈麻将。” “哪里,这不是刚迎来夏天,到了捉鬼的淡季了,我们装备店也进入销量停滞期,闲来无事,凑到一起消磨下时间罢了。”店主前面带着路。 “……这捉鬼还有淡季一说?” 店主双手揣于宽袖中:“看来白公子应该是初入职场,这捉鬼毕竟是个苦差事,需要在外劳碌奔波,而这炎炎夏日,最易中暑,所以很多擒鬼天师都会暂时放个小假,避开这闷热的夏日。”店主顿了下,“待到入秋凉爽了,再去捉那厉鬼也不迟。” 云浅微微摇摇头:“这夏秋两个季节将近相差三个多月,难道就这样放任那些厉鬼,在这三个月里肆意危害人间么?” “姑娘可有所不知,其实擒鬼这种事全凭个人意志力,谁也管不得,毕竟向二位这般热血称职的,实乃不多见,老夫最为敬佩,所以虽当下生意清淡,但最后我定会送两位一件宝贝。” 白玉樘环视了一圈,才问道:“劳烦问一下店主,这里有没有一种装备,是用来专门对付鬼上身的?” “白公子且稍等片刻。”店主转身走到货柜旁,从里面拿出两个古怪玩意儿。 一个是古铜色巴掌大的铜镜,另一个却是模样尤为怪异的玩意儿,身体如两条红蛇般缠绕,脑袋似是两个熟睡的孩童,额头抵着额头,可细看脸上却没有眉毛和鼻子,只有紧闭的双眼和一张裂到耳朵的嘴巴。 店主走到白玉樘面前,一一介绍道:“这就是专门对付鬼上身的阴灵童子,还有需配套购买的封灵镜。” 白玉樘睨了一眼:“这玩意儿长得这么古怪,用起来是不是特别麻烦?” 店主摆摆手:“诶,非也,只要公子遇到那鬼附身的恶鬼,这阴灵童子自会感觉到,虽然阴灵童子没有鼻子,可是如蛇般的身体却格外灵敏,这轻薄的表面皮肤可轻而易举就能感知到,鬼附身的异样阴冷气息。一旦感知到,两个童子的脑袋,会一同偏向一侧,这时候公子只要将阴灵童子抛掷半空,两个缠绕的童子自会飞向那恶鬼,咬住附身之人的身体,从而揪出恶鬼。” “这镜子又有何用?” “当阴灵童子完全将恶鬼揪出,公子就用这封灵镜吸取月光,照向恶鬼,可使那恶鬼丧失再次附身的本领。” 白玉樘甚是满意的点点头:“好东西,方便又实用,收了。” “可是,店主。”云浅忍不住问道,“这阴灵童子咬了被鬼上身的人,那人会有危险么?” “姑娘多虑了。”店主连忙摆摆手,“顶多只是留下几个牙印,三五天自会愈合,绝不会伤及那人的性命。” “哦,这样,那就好。”云浅接过店主手中的新装备。 “白公子,还有什么其他的需要么?” 白玉樘想了想:“我这紫青火丸需要再补给些,这其他的还得劳烦店主,帮我推荐下。” 店主招招手:“白公子,请随我来,我们小店新上架的玩意儿,老夫强烈推荐公子看一下。” * * 白玉樘跟着走过去,看到店主从货架里拿出个,看上去是阴阳两半的锁。 “这个叫阴阳锁,类似公子身上的蛊阴绳,不过这个锁更厉害些。”店主继续介绍道,“老夫听闻擒鬼天师所擒的都是一般作乱的恶鬼,可是保不住那些恶鬼怨念积深,变得较难对付,所以我们小店与时俱进,打造出一批更厉害的装备,而这个阴阳锁就是其中之一。 白玉樘微挑眼尾:“真的比蛊阴绳还厉害?” “老夫绝对不会夸大其词,公子到时便可知这阴阳锁有多厉害,用法也很方便,当那厉鬼要逃跑时,只要公子将锁的一半阴锁丢出去,阴锁自动会前去锁住厉鬼,而公子手里的另一半阳锁,当感知到阴锁锁住厉鬼后,阳锁即刻会将阴锁吸过来,那厉鬼也会被带到公子身边,逃脱不得。” “听着倒是挺厉害,也省去很多功夫,果然不错,那就收下了。”白玉樘满意的噙着淡笑,“我看差不多了,不过如果店主还有推荐的话,不妨再介绍下。” 见白玉樘收了这阴阳锁,店主随即将手上的阴阳锁递给了云浅。 “这接下来我推荐公子的,想必公子也会收下,请随老夫这边来。”店主伸手示意了下前方。 白玉樘抱起双臂,跟在店主身后,云浅也跟了过去。 店主从货架里再次拿出个,类似拳头般大小的,多角黄金蜂巢的玩意儿,格外兴奋的介绍道:“公子,老夫看你装备已经够齐全,所以强烈推荐给你这个探灵蜂,这可是我们重磅新推出的玩意儿。” “探灵蜂?听着跟探灵盘差不多,可是店主,我们已经购置了探灵盘。”云浅在旁边忍不住插话道,毕竟同样的东西,无需购买两次,也好节省些银子。 “姑娘,且听老夫先道来这探灵蜂的厉害之处,探灵盘只是寻找厉鬼方位,而探灵蜂则是用来打探厉鬼情况的,毕竟知己知彼百战百胜,有些恶鬼偿若摸不清习性,擒起来既费时又毫力,而且相比较于探灵盘只局限于,公子名单上的那些厉鬼,这探灵蜂则可以探尽天下厉鬼。” 白玉樘长指搔了下额头:“听着像是个活物,平常养起来是否麻烦?” 店主摆摆手:“完全不需要顾虑,这探灵蜂是个阴间的虫子,不算活物,平常也无需喂养。” “没那么多麻烦事最好,那具体怎么用呢?” “这个蜂巢顶端的一角可以打开,放出探灵蜂,只要公子下令,讲出所要探的厉鬼名字,探灵蜂接收指令后,就会自行前去探视,而接下来它蜂眼看到的景象,会全部呈现在黄金蜂巢折射出的光影里,公子就可直接看到探灵蜂所探到的一些敌情。”店主顿了下,“还有一点也很便利,这探灵蜂飞过去时,身上黄金灵粉掉落,会给公子留下一条黄金灵路,到时只要公子将青邪铃铛的金粉擦于眼皮,就可看到这条闪着金光的灵路,沿路寻过去,公子自然就会轻而易举找到那女鬼。” 白玉樘听着店主的介绍,他想着也许可以帮青何探一下鬼王,可刚有这个想法,耳边又传来店主的声音。 “只是……”店主敛笑了下,“这探灵蜂只能探得近处,太远的地方,这蜂儿飞不过去。” 一句话,令他打消了刚才的想法,不过这探灵蜂的确是个好东西,若到时找到鬼王,再前去探一下也不迟。 “店主,这探灵蜂我也收了。” “白公子可真是识货,我现在就命手下人,前去库房给公子取些紫青火丸,顺便再赠送公子一个额外的装备。”店主将探灵蜂递给云浅,“公子,且稍等下。” “有劳了。”白玉樘似是想起了什么,“对了,店主,你们这里有没有标注擒鬼装备店的地图,不然总是打听有些麻烦。” 店主摆摆手:“这个还真没有,所有的装备店都需要去冥阴府那里登记,若是有地图只能给阴地使者要去。” “这样,那等着我有机会见到阴地使者再说吧。” * * 等了不多时,店里的一个伙计从库房返回大厅,将手里的东西一并递给店主。 “公子,请先收好这袋紫青火丸。” 云浅直接上前接过了店主递过来的紫青火丸。 店主将手里另一件玩意儿,展示给白玉樘看:“公子,这是老夫送你们额外的一件装备,可谓避暑神器,炎炎夏日里难免大汗淋漓,我们新开发的凉爽面巾纸,擦一下即可冰爽透心凉,实乃闷热天气出门在外的实用装备。” “……面巾?”白玉樘睨了一眼,店主手里掌心般大小一包面巾,“这么厚一沓子都是么?” “是的,我们的研发队耗时一年的成就,别看这么一小包,实则里面装了可是有一百多张呢,足够公子这个夏天的用量了。”店主稍微演示了下,“白公子,且看这里,只要掀开这外包装的豁口,抽出一张,再将豁口合上,下次若再想取出,再次打开豁口即可,方便又容易携带。” 这之后,白玉樘又选了个阴灵兜,方便对付厉鬼使出的各种妖么蛾子,偿若厉鬼召唤出上百只阴虫子,那这阴灵兜可就能派上大用场了,用法也是非常简单,只要解开兜口的封灵绳结,阴灵兜便可自行飞至半空,收了阴虫子之后,束口密实封住,那些阴虫子最后只得在兜中化作黑烟,散尽。 “今天可真是大开眼界了,没想到店主这里有这么多新鲜古怪的玩意儿,那就多谢店主的相赠了。” “诶,应当是老夫感谢白公子莅临小店,为小店增加了收益额。”店主一副甚是开心的样子,将账单递给了白玉樘。 白玉樘接过一看,有些难以置信账单上的银两数目。 嚯,好大一笔消费。 难怪店主会笑得那么开心,那一个探灵蜂可就老贵了,罢了,账单已出,只得付账,反正他的银票多得是。 * * 从擒鬼装备店走出时,外面淅淅沥沥的下起了小雨,白玉樘带着云浅躲到了,巷子口一家菜馆。 “浅儿,我们就在这里避避雨,正好也该吃中饭了。”白玉樘瞟了一眼墙上的菜牌,又问道,“浅儿想吃什么?” “师父,我总觉得那个店主坑了我们。”云浅还在那里闷着脑袋研究装备店的账单,“这不就是半年不开张,开张就一下子赚半年么?” 白玉樘噙着唇边宠溺的笑意:“好了,已经付账就别管那些了,管它多少呢,反正师父我有的是银票。” 云浅抬起小脸,微微抿了下嘴:“照师父这个花法儿,这般毫无节制,早晚有一天金山银山都会被你霍霍光。” “好,那以后我的银票,全部交给浅儿管理。”他眼中似是蒙着一层纱,迷离诱人,“浅儿以后就做我的管家婆,好不好?” “师父是饿得发昏,又开始讲胡话了么?”云浅撅了下小嘴,却情不自禁羞红了脸。 “我认真的。”白玉樘始终望着云浅的眼睛,他那如水泛光的桃花眼,眼底溢满柔情蜜意,“浅儿这一路伴着我,虽然辛苦,但我每一天都很开心,我只希望,以后每一场日落,你都会在我身边。” 云浅低头,避开他痴情的目光,心里甜蜜一片,可却嘴硬道:“师父,擒鬼之路还有很长一段时间,这以后浅儿本来就得跟着你,不然会失血而死的。” “浅儿,我说的是结束这擒鬼的旅程后。”他的声音低沉磁性,甚是撩人,整个上半身也朝前探着,“浅儿可不可以一直待在我身边,让我照顾你一生一世,以后都不要跟我分开,好不好?” 云浅整个人被他柔情蜜意的话包围着,没办法思考,连呼吸都变得有些清浅,可是有一点她却清晰的明了,那一刻,她心里想的都是想跟他在一起,他身上的那半块赤寒玉,已经对她来说毫无意义了。 “客官,想吃什么?我们这里不仅有各种海鲜,而且还有家常小菜,且听我一一报来。”店里的小二不知何时出现在师徒二人面前,热情的报起了菜单,“爆炒木耳,宫保鸡丁,清香鱼头汤,凉拌鸡丝,麻辣豆腐……” 白玉樘直起身子,黑眸子清淡的平移了下,睨了一眼店小二:“行了,就要你刚才说的前五个菜,再来两晚米饭。” “这就给您准备去,客官稍候!”店小二转身离开了。 待那店小二离开后,桌前又只剩下了师徒二人。 云浅缓缓抬起眼皮,一双黝黑眸子闪着清亮水光,她微咬了下唇,轻声道:“师父,眼下浅儿只想伴着你专心捉鬼,这以后的事浅儿没想那么长远,不过……”她羞答答的垂下眼眸,脸颊晕起甜蜜的绯红,“擒完鬼之后还要不要跟着师父,得看你这段日子的表现。” 白玉樘的嘴角漾起甜滋滋的微笑,眼眸也异常的闪亮。 “好,我定不会让浅儿失望。” 39 从餐馆木窗望去,天街小雨润如酥,远处海边青烟淡绕,一阵海风吹过,毛毛细雨浸润脸颊,令人神清气爽。 “浅儿下午有没有想要逛的地方?”白玉樘放下手中酒杯,双肘撑桌问道。 云浅想了下,摇摇头:“这边也不知有什么好玩的地方,还是师父做主吧。” 店小二过来结账,听见他俩的对话,忙接话道:“客官,我推荐个地方,保你们喜欢。” 白玉樘起身向后靠去,微扬下巴:“说来听听。” “我们花楹城最出名的可是那天仙洗浴城,搓个澡放松下,神清气爽,里面还有夫妻温泉呢,小两口一起泡,又舒服又有情调。” 白玉樘眉眼微扬:“听起来不错,浅儿要去么?” “不要!”云浅收拾了下东西,闷着头走出了餐馆。 白玉樘结完账,跟着走到外面,毛毛细雨落在脸上,毛绒绒的。 他抱着双臂跟在云浅身后,微微探出身子:“浅儿,晚上不如叫上青何和云天,我们一起去那个天仙洗浴城,放松一下,怎么样?” “好吧,但是我不要跟师父一起泡温泉。” 一句话,逗得白玉樘眉眼笑意飞扬,她这不经意间的撩人却最为致命。 “好,不急,以后有的是机会。” 前方不远处聚集着一群人,也不知道再看什么,走近了,白玉樘随意瞟了一眼,原来是花楹城的郡主张贴告示,寻找她的救命恩人,告示上还透漏会有一笔丰厚打赏金赠送。 云浅也踮起脚尖猫了一眼。 “师父,那郡主的救命恩人不就是我们么,这笔打赏金还要么?” 白玉樘微抿了下嘴,在她耳边轻声道:“浅儿,别忘了,我们可是夜闯王爷府,用笛子敲打过郡主的头,那笔打赏金怕是抵消不了这些罪行,况且出门在外,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云浅原本还惦记着那笔丰厚的打赏金,听白玉樘这样讲,她随即打消了念头。 “师父说的是。” 云浅离开时,忍不住回头瞥了一眼那张告示,真是可惜了那么一大笔赏金。 等她再转过头时,白玉樘已走在了前面,他高大颀长的身影,莫名看得她心安,她未再多想,抬脚朝他跑去。 * * 回到鱼盛客栈时,已经将至傍晚,毛毛细雨也停了,天边晚霞逐渐绚烂一片。 青何和华云天还未回来,师徒二人只得在店里稍作等待,好在也不过等了一盏茶的功夫,就看到两位弟弟从外面,兴高采烈的返了回来。 “玉樘兄,这么早就回来了么?” “哦,没什么好转的,就回来了。”白玉樘回青何一句,又接着说道,“对了,我们在这里等你们回来,是想着一起去天仙浴场放松下,两位弟弟要一同前去么?” “天仙浴场,洗澡的地方么?”华云天放下了手中买来的小零食。 “对,我们今晚去那里搓搓澡,好好放松一下。” “也好,那就一起去吧。” “可是我买了很多吃得,都是当地的特色美食,要带到浴场吃么?”华云天指了下桌子上的美食。 白玉樘睨了一眼各种吃得:“不必那么麻烦了,留着我们以后路上吃,浴场那里应该什么都有。” “那你们稍等我片刻,我把这些先搁到楼上去。” “华公子,我来帮你吧。”云浅帮忙拎了几袋,跟华云天一同上了楼。 青何拎起自己的竹筐,问了一句:“不知那浴场让不让宠物进去,花霖和岐郎留在这里,我也不大放心。” 白玉樘长指搔了下额头:“两小东西还在笼子里睡觉么?” “恩,跟着我和云天玩了一天累了,回来的路上就睡着了。” “无碍,反正在笼子里,不碍事,两小只又不会乱跑。” 青何点点头,似是又想起了什么,他又开口问道:“对了,下一个目的地是哪里?” 白玉樘双手环胸:“还没来得及看,今儿个净顾着买装备了,不过当真买到个好东西,可以前去探敌情的探灵蜂,好就好在,不仅可以探得我名单上的那些厉鬼,而且还可以探其他的厉鬼,想着以后遇到鬼王也可以用上。” 青何突然伸手搭着白玉樘的肩膀,眼眸泛光:“玉樘兄,你这样帮小弟惦记着鬼王,实在是令小弟受宠若惊。” “哪里的话,一点儿小事而已,应该是我说你们跟着我,一路伴我擒鬼,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感激你们。” “玉樘兄,你多心了,跟着你有肉吃,有赏银,有得玩,这般捉鬼日子,不知有多快乐。”青何一语中的。 “……那倒也是,不管怎样,快乐就好。”白玉樘淡然伸手,撇开青何搭在他肩膀上的双手,拉开两个人过于亲近的距离,“今夜我们就在浴场,快活个够。” * * 到了天仙浴场,方才知道原来快乐是无边的,可谓快外有快,一乐比一乐高。 浴场门口站着两排妙龄女子,个个都美得不像话,她们身着紧身白衣,秀着曼妙的身材,头戴猫咪发箍,身后还娇媚的摇曳着白扑扑的猫尾巴。 嚯,这么多娇滴滴的猫咪,简直是男人们的天堂,也难怪会叫天仙浴场。 “公子,我们浴场今儿个是十周年店庆,公子可随意挑选,想让哪个美女伺候您?” 华云天被两个美女缠住,正值血气方刚的他,突然脸红气喘的问道:“敢问……姑娘,怎么个伺……伺候法儿?” “哎哟,讨厌,公子你脸红什么,坏死了,该不会是想歪了吧?”美女娇嗔的拍了下他的肩膀,“我们这里可是正经洗浴场所,当然是面部美容,大保健足底按摩等等服务啦!” “那……那就好。” 青何也被两个美女缠住,一左一右簇拥着他。 “这位公子真是一表人才,正气凛然,不知看中哪个姑娘了?” 青何一双英气的眸子,扫了那两位美女一眼,小声问道:“两个都选,可否?” “公子,亏你长得如此正派,可是你好不正经啊!” “出来玩嘛,再说姑娘们都这么美,在下实在是难以抉择。”青何的放松里依然夹着认真。 “得了,就依着公子,两个都伺候您,今儿个要的就是个开心!” 白玉樘杵在那里,长指搔了下额头,一一看过那边娇俏的猫咪美女们,直到看到云浅一张乌云密布,冷若冰霜的小脸。 他讪讪一笑:“浅儿,我就不选了,这里没我相中的。” 云浅的太阳穴微微跳动了下:“怎么,如果有相中的,师父还真选么?” “怎么会,我心里能相中的,可只有浅儿一人。”白玉樘甚是乖巧的表明真心,“如果浅儿能陪我一起放松泡个澡,那真是太好了。” “不要了,师父,我还想一个人清净下呢。”她向后微扬了下下巴,“不过今个儿到底是出来玩得,浅儿也不想扫了师父的兴致,所以我已经帮你选好了,而且还一次性帮你选了两个。” “还是不要了,不就是泡个澡嘛,哪用得上两个人伺候,我自己就可以,况且还省钱了。”白玉樘试探的推辞道。 云浅抱起双臂,幽幽道:“师父,人我可都已经选好了,就不要浪费了,男人嘛,出来玩不过是逢场作戏而已,浅儿这点儿道理还是懂的。” 白玉樘瞬间眉飞色舞,大喜道:“果然浅儿与众不同,如此识得大体,那为师我只能恭敬不如从命了,万不能辜负浅儿的一番心意。” 云浅嘴角抿着清冷笑意,打了个响指:“出来吧。” 白玉樘望了过去,也不知会是哪两个娇俏小猫女将会朝他走来,可是眼巴巴的看着看着,竟看到有两个穿着虎皮裙的壮男,从那些猫女中缓缓走来,直接停在了他面前,他嘴角的喜悦攸地一下消失无影。 只听得那两个虎皮裙壮男,粗着嗓音道:“公子,先搓澡,还是先泡脚,来个足底按摩?” “……无所谓,随你们折腾吧。” * * 那边青何和华云天喜气洋洋的,被猫咪美女左右簇拥着,好不快活,再看这边白玉樘被两个虎皮裙壮男夹持着,一副生无可恋。 众人一同走进天仙浴场。 “请各位尊敬的顾客们,拿好你们手中的木牌,按顺序进入我们的浴场!”浴场一位男侍者,扯着嗓子维持秩序,“男人请走左边,女人请右拐,对对鸳鸯小夫妻请顺着中间过道直走!” 放眼望去,一众男顾客中,只有白玉樘被两个壮男服侍,好不凄凄惨惨切切。 华云天还在旁边说些风凉话,只听得他没眼色道:“玉樘兄,你挑的这两个壮男,来帮你按摩保准会爽翻天,看来玉樘兄果然是来这里放松的。” 白玉樘没精打采的睨了华云天一眼:“这是浅儿帮我挑的。” “……原来如此。”华云天偏头靠过去,“玉樘兄,莫气馁,大不了进去后,我跟青何一人让给你个猫咪美女,让你也享受下齐人之福。” 华云天话刚落,还没等白玉樘回话,他就感觉到身后的青何伸着长指,叩了下他的肩膀,示意他向右看一眼,他随即转过头。 竟看到对面女子浴池那边,云浅站在队伍里,转头望着他们的方向,人群中,她的一双眸子闪着异常光亮,凶悍无比。 华云天瞬间怂了下来,转头改口道:“我看还是算了,不能辜负了云浅姑娘,对玉樘兄这般如此深切的关爱,玉樘兄还是本分享受你的按摩吧。” “……”顿了一下,白玉樘转头对青何说道,“对了,青何,你不是要给你的灵宠子做表率么?这样放纵的玩乐,对两小只影响不好,不如跟我一起去享受按摩?”他想着能拉一个人上岸,就随便拉一个。 青何摆摆手,认真回道:“无碍,两小只睡得正香呢,再说当时那番话只是权宜之策,莫当真,有得玩还不玩,实乃可惜。”讲完,青何和华云天一同左拥右抱猫咪女郎们,颠儿颠儿的跑走了。 “两位弟弟,你们别丢下……” 白玉樘伸出的手顿在半空,话还没讲完,就被身旁两个虎皮裙壮男给架走了。 ※※※※※※※※※※※※※※※※※※※※ “天街小雨润如酥” ——出自韩愈《早春呈水部张十八员外(其一)》 40 浴场里糟乱喧哗,气氛异常的热闹,欢声笑语不断。 白玉樘却独自一人,老老实实的享受了一场,差点分筋错骨的重量级按摩,着实痛得他嗷嗷直叫,一番折腾后,他跑去公共浴场,找了个没人的地方,安静的泡在水池里。 正当他用面巾遮脸,舒舒服服的享受泡澡时,突听得耳边传来岐郎黏黏的小声音:“玉堂叔叔,岐郎饿了。” 白玉樘整个人清懒的枕着池边,将面巾向上移了下,露出嘴懒懒道:“找你爹爹去。” “爹爹正跟两个猫姐姐,玩捉迷藏呢,没空理岐郎,只说让岐郎来找玉堂叔叔。”岐郎一屁股墩儿坐到池边,委屈巴巴的样子。 “……花霖呢?” “花霖姐去找云浅姐姐了,说是如果告诉叔叔,云浅姐姐穿什么颜色的肚兜,叔叔一定会带我们大吃一顿。”岐郎奶呼呼的声音,却一本正经的说道。 白玉樘漾起唇边淡笑,拿掉脸上的面巾,睨了一眼呆头呆脑的岐郎:“那岐郎怎么不跟着去?” 岐郎嗖的一下站了起来,攥着小毛拳,甚是认真的回道:“爹爹一早就跟岐郎讲过,男女有别,岐郎是小男子汉,怎么能偷看姐姐们洗澡呢?!” 青何教育的竟如此成功,若将来有了孩儿,可得跟他讨些育儿经。 白玉樘长指撩了些清水,轻轻将水珠弹到岐郎的小毛脸上,淡笑道:“行了,看在你这么乖的份上,就带你去吃些东西。” 岐郎挺着小肚腩,两只小毛爪贴着身体两侧,甚是乖巧的模样,此刻那对圆溜溜的碧眼,已笑成了月牙:“好哒,叔叔万岁!” 白玉樘从水池里起身,澄亮的水珠滑过他优越的腹肌,只是随意的一个起身动作,清晰的一字锁骨瞬时立现,手臂上的青蓝色血管蜿蜒起伏,宽肩细腰倒三角,这样卓越挺拔的身材,即便随手换上浴场统一的上下分式淡蓝浴衣,短袖长裤的,依然气宇不凡。 离开水池后,他慵懒的抱着双臂,跟着岐郎走出男浴场,刚一走出门口,就看到云浅和花霖,从对面的女浴场走了出来。 云浅已换掉平日里的一身红衣,长发及腰,小小的身影正穿着浴场的女士浴衣套装,虽然也是分体的,可是女士的那一套却是烟粉色的,短袖上衣配束脚九分长裤,半露着她纤纤细细的四肢,格外的小巧玲珑。 “花霖姐!”岐郎朝着花霖跑去。 云浅抬起头,刚一看到对面的白玉樘,她突然嗖的一下,躲到了旁边的一棵树后,不再出来。 白玉樘噙着嘴角淡笑,他走过去,双臂环胸,懒懒的倚着那棵树,微探身子,看到云浅正用额头抵着树,像是很害羞的样子。 “浅儿,躲着我做什么?” 云浅摇摇头:“师父,我跟花霖刚才抹了红指甲。” 白玉樘低垂眉眼,看到她小小圆润脚趾头上的豆蔻嫣红,皙白肤色那一抹嫣红很是诱人,他漫不经心掀起眼皮,双眸里不禁青烟淡绕,低哑道:“很好看,浅儿很衬这红色。” 云浅依然额头抵着树,只乖乖伸过去两只白嫩嫩的小手:“手指也抹了,不过师父放心,浅儿不会耽误以后做饭的。” 白玉樘唇角笑意越发浓郁了些,他伸手宠溺地揉了揉她毛绒绒的小脑袋,柔声道:“出来吧,我哪里舍得怪你,只要浅儿开心,怎么都行。” 云浅低头咬着唇,甜甜的笑着,她抬头,正撞上他如水的深情眸子,这才发现两个人的距离,近得如此暧昧。 黄昏暮霭的霞光,透过枝叶朦胧散落,笼着小小的她,胸前的枚红色盘扣系在饱满的弧度上,裹着她难得一见的好身材。 他望着她长发披肩楚楚动人的模样,情不自禁微探身子,想一亲芳泽。 微风轻掠,吹来他身上好闻的皂香味,淡淡的梨花香气氤氲,他的气息越来越近,她却毫无抗拒,视线里只有他线条清朗性感的下巴,她情不自禁伸手抓住了他的衣角。 在快要亲到她时,他喉结不自觉微滑动了下,低垂的眉眼,只能看到她诱人软糯的红唇,越发控制不住的想深吻下去。 “叔叔,怎么还不走?” “姐姐,你在干嘛呢?” 岐郎和花霖的声音双双响起,凭空打断两个人暧昧的亲密行为,云浅瞬时乱了方寸,她条件反射的伸手就推开了白玉樘,慌慌张张的独自闷头朝前走去。 * * 白玉樘还在那里,懒懒散散的倚着树,回味着刚才的那一幕,他长指微蹭唇边,眼底的情意似是闪着微光,唇角也跟着染笑,心中的甜蜜显露无遗。 岐郎爬到他肩膀上,冲着他的耳朵,大喊了一声:“叔叔!你还要不要带岐郎吃东西!” 他脑袋向一侧微偏了下,躲开岐郎吵闹的声音,懒洋洋的又抬起手,揉了揉耳朵:“知道了,这边哪里有好吃的,前面带路。” “好哒!” 不远处云浅闷着头快步走着,双手捂着羞红的脸,可是唇角的笑意却绵延甜蜜。 花霖坐在她肩膀上,探着小毛脑袋,笑嘻嘻八卦道:“姐姐,亲上了么?” “什么啊?” “你跟叔叔,刚才不是差点就亲嘴了么?” “……”云浅伸手抱起花霖,嗖的一下又躲到了一棵树后,“嘘,花霖,你要帮姐姐保守秘密,我们可是好朋友,知道不?” “可是,姐姐。”花霖在云浅怀里抱着小毛臂,甚是认真的模样,“其实已经是大家都知道的事了,还能算是秘密么?” 云浅的黑眸子圆圆亮亮,她眨了下眼:“……真的有那么明显么?” 花霖耸了下小毛肩,微微摇头:“谈情说爱的女人呐,智商果然令人担忧。” “才没有,谁在谈情说爱啊,讨厌!”云浅将花霖放到地上,转身背对着花霖,羞答答的攥着小拳头,可依然挡不住眼尾眉梢都浸着喜悦。 花霖眯缝着眼,无奈的瞥了她一眼,余光中看到岐郎朝她们这边跑了过来。 “云浅姐姐,叔叔说要你跟着我们,一起去吃好吃的,你去不去呀?” “去!”云浅转头异常兴奋的答应道。 花霖撇了一下嘴:“姐姐,收敛,矜持。” “哦。”云浅一秒变脸,假装高冷的样子,她站起身,抱着双臂,面无表情的微微点头,“你去跟他说,我去。” 花霖:“……” 这女人没得救了。 * * 天仙浴场东南角开辟了一条美食街,供顾客泡完澡之后,闲逛吃些各种小美食。 夜幕微垂,小摊子前都已纷纷挂上灯笼,笼亮整条美食街。 熙熙攘攘的人群里,云浅跟两小只兴奋的逛来逛去,在各种美食小摊前流连忘返。 白玉樘抱着胸,清清懒懒的跟在后面,负责结账。 云浅举着一个抹着酱汁的烤鱿鱼串,跑到他面前,将手中的鱿鱼串递给了他。 没多会儿,又跑来递给他一个竹筒粽子,然后是茶叶蛋,臭豆腐,椰子汁,但凡她觉得好吃的,都忍不住来来回回给他带了一份。 “浅儿,可以了,我两只手都拿不了了。”白玉樘眉眼带笑,抱着怀里的各种美食,宠溺的望着一直惦记着他的云浅。 “哦,那我帮师父拿着椰子吧。”她走过从他怀里抱过那颗大椰子。 “浅儿,陪我过来坐会儿吧。”白玉樘看那边两只灵宠子,正沉迷于捉鱼的游戏,没有再乱跑,总算可以歇会儿了。 云浅点点头,跟着他一同坐到了树下的长凳上。 白玉樘终于可以安静的吃掉手上的鱿鱼串了,举得他手都快要酸掉了,他三两口吞了那串鱿鱼。 “师父,你嘴角这里有酱汁,擦一下。”她将椰子放到腿上,抬手指了指自己左边嘴角,闷头小声说道。 “哪里?”白玉樘微挑眼尾,眼底青烟缭绕,低哑声音响起,“我看不到,浅儿帮我擦掉吧。” 云浅咬了下唇,她抬眸,可又很快垂下眉眼,避开他那双发痴的眸子,乖乖伸去手指,嗖的一下帮他楷掉了嘴角的酱汁,擦完后,她抱紧怀里的椰子,在凳子上害羞的微转身,背对着他。 白玉樘噙着嘴角淡笑,朝旁边移了一下,紧挨着她。 她背对着他,小小一只,乖乖的坐在那里,能感觉到男人独有的发烫体温,直撩的她小脸通红。 “师父。” “恩?” 她微转身,依旧背对着他,小声说道:“我们之间的事,捉完鬼再继续吧,眼下还是先专心捉鬼,不然乱了心思,没法专注捉鬼,有些危险。” 白玉樘探过脑袋,下巴几乎都快要搁在她肩膀上了,柔声回她:“好,都听浅儿的,那……”他低哑撩人的声音,麻酥酥的在她耳边响起,“捉完鬼之后,浅儿可要让我亲个够,好不好?” 云浅的小脑袋垂得低低的,他的气息温热的袭来,令她完全招架不住,她长睫毛微微颤动了下,乖乖点了点头。 白玉樘看到云浅害羞的耳根子都红了,他不再逗她,转过身,甚是开心的吃光了怀里的所有美食。 * * 从天仙浴场回到鱼盛客栈时,天色已黑透,海潮声断断续续袭来,夜里的风舒适凉爽。 趁还没睡意,四人点了些小菜和一壶酒,坐在店里闲聊,花霖和岐郎在门口玩沙子,华云天还特地跑到楼上,拿来他白天买来的那些美食。 “这个当地的绿豆饼,各位尝一下,听说很好吃。” 华云天将绿豆饼一一递给其他三人,还特意跑到门口,分给花霖和岐郎。 “谢谢云天哥哥!”两小只异口同声的乖乖感谢道。 岐郎握着绿豆饼,跑回房间,刺溜钻到青何怀里,举着手里咬了一小口的绿豆饼,开心的对青何说道:“爹爹,云天哥哥给岐郎的绿豆饼,特别甜。” “那岐郎有没有谢谢云天哥哥?” 岐郎仰着小脑袋认真回道:“岐郎有说谢谢云天哥哥了。” “乖。”青何揉了揉岐郎的脑袋,将它圈在了怀里。 白玉樘淡笑着摇摇头,不禁夸赞道:“青何在育儿这方面真是有一套,将灵宠子教导的这么乖,改日有空,你可得给我传授些育儿经验。” “我也是随便瞎捉摸的,不过玉樘兄,怎么突然提起育儿的事了?” 白玉樘眉眼带笑:“早些准备,到时不慌张,毕竟很快就要提上日程了。” 云浅闷着头,嗖嗖的往嘴里塞着绿豆饼,她鼓着腮帮子,格叽格叽的嚼着。 华云天甚是惊讶的望着云浅怪异的举动,他将一杯茶水顺着桌子推过去:“云浅姑娘,你慢些吃,我那里还有两包绿豆糕呢。” “爹爹。”岐郎倚在青何怀里,仰着小毛脸,小声道,“今天云浅姐姐跟叔叔,差一点就亲嘴了。” 云浅刚喝到嘴里的一口水,还没来得及下咽,听到岐郎告密,她没忍住又喷了出去。 她嗖的一下站起身,从青何怀里抢过岐郎,又跑到门口抱起花霖,蹭蹭蹭朝海边跑去。 “恭喜玉樘兄抱得美人归。” “多谢青何。” “有情人果然终成眷属,玉樘兄和云浅姑娘可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郎才女貌,天仙配啊。” “诶,过奖了,过奖了,只是缘份刚好到,水到渠成而已。” 三个男子在桌前喜滋滋的抱着拳。 华云天凑过去,贼头贼脑的问道:“不知玉樘兄跟云浅姑娘,几时拜堂成亲?” “不急,捉完鬼再说吧。”白玉樘垂下眉眼,“不瞒两位弟弟,我这身上的冥地阴气,会妨碍我生儿育女,所以只能等到捉完鬼,才能考虑成亲之事。” 青何和华云天不约而同,俩人视线向下移,望着白玉樘的神秘地带。 白玉樘睨了他们一眼,长指叩了下桌子:“喂,你们两个不要再给我想歪了,只是单纯影响结果而已,功能方面完全不受影响。” “这么说,那岂不是比鱼鳔还厉害?”华云天没头没脑突然冒出这样一句。 “……也是……不对……”白玉樘轻咳了下,“云天,你这说的什么话,你哥哥我会是那种乱来的人么?” 华云天眉眼不正经的望着他,俏皮道来:“哥哥若是风流起来,怕是女鬼都不放过,更何况是那朝夕相处的未来小娇妻。” “……乱讲,我可舍不得对我的浅儿乱来,传出去名声不好,所以你们两个听好了,以后在浅儿面前,不许给我乱说胡话,惹得浅儿难堪。”白玉樘睨了华云天一眼,“尤其是云天你。” 华云天嘿嘿笑着,不说话。 青何点点头:“好,听玉樘兄的,眼下我们专心捉鬼,待擒完鬼之后,再痛快喝你们的喜酒。” “还是青何最明白。” “对了,玉樘兄。”青何问道,“我们也玩够了,明天就启程吧,不过下一个目的地是哪里?” 白玉樘摆摆手:“不急,今夜再好好睡一觉,待明日一早,用那探灵盘一探便知。” 41 次日清晨,天刚蒙蒙亮,窗外传来远处渔家出海的声音,白玉樘已无睡意,索性翻身下床,他简单的洗漱了下。 走出门口时,长廊里甚是安静,其他人还在睡觉,只听得楼下餐馆有人走动的声音。 白玉樘径直走到云浅房间门前,听见里面有动静,他随即敲了敲门,轻声唤道:“浅儿,你醒了么?” “醒了,师父。”伴着云浅的声音,她房间的门也跟着打开了,“师父,找我有事么?” “没,只是醒来就想第一时间见你。”白玉樘双手环胸,懒懒散散的侧倚着门,他眼尾微挑,“浅儿想我么?” 云浅咬了下唇,羞答答的,却娇嗔道:“师父,你再这样没正经,浅儿以后都不理你了。” “好,不闹了。”他身体离开门框,“其实我来是跟浅儿要那个探灵盘,看看我们下一步要去哪里。” “恩,好,我这就去拿。”云浅刚说完,见白玉樘欲要走进她房间,她连忙伸出小手,挡在他胸前,“师父,你去楼下等我,让别人看到你在我房间,会有闲话的。” 白玉樘趁势握住她的小手,宠溺的望着她:“好,听浅儿的,正好等下可以一起吃早点。” “恩。”云浅闷着脑袋应了一声,红着脸抽出自己的小手,转身朝屋里走去。 “玉樘兄,你也这么早醒了?”华云天从长廊尽头的一个房间走了过来。 白玉樘伸手,淡然合上云浅房间的门,迎着华云天走去,长廊外和煦的日光洒了他一声。 “哦,睡不着就醒了。” 说话间,青何也走出了房间,跟他们两个打了声招呼:“原来大家都这么早啊?” 白玉樘微扬下巴:“正好,人齐了,我们下楼吃早点去。” “云浅姑娘呢?” “浅儿稍后就来。” * * 云浅下楼时,白玉樘已经点好了吃得东西,她走过去,落座,将手里的探灵盘放到他面前。 “师父,探灵盘。” “好,先吃饭,吃完再看。” “恩。” “好了,人齐了,我们吃饭。”白玉樘拿起筷子,夹了块油饼直接递给云浅。 老板娘从柜台走了出来,送来一碟小菜,笑意盈盈道:“听说几位今天就要离开小店,走之前尝尝我们这边刚腌好的芥菜,配白粥吃很爽口。” 白玉樘放下筷子,连忙谢道:“多谢老板娘,祝鱼盛店以后生意兴隆。” “借公子吉言,我也祝你们一路顺风。” 吃罢早点,白玉樘启动探灵盘,他拿出纸笔,写了浅夭后面厉鬼紫央的名字,随后小黑蛇吐出个方位:暮幽岛,寒隐寺。 “这次竟是个寺庙,而且还是在一个岛屿上。”白玉樘将方位纸条搁在桌子上。 华云天探头,瞅了一眼:“还从未去过岛屿上,倒是挺新鲜的。” “想必会做很久的船,看来要备些晕船药了。”青何拎起桌下的竹笼,“我没什么东西要收拾的,趁出发前,我去药铺买些来。” “好,青何真是细心,我们在这里等着你回来。” 云浅跟着起身,对白玉樘说道:“师父,那我先上楼去收拾东西了。” “好。” 一阵准备齐全后,四人离开鱼盛客栈,来到花楹城的码头处,找了一个熟悉暮幽岛方位的船家,商量好价格后,他们即刻乘船出发。 这一路上竟更换了五个城市的码头,约莫在海上耽搁了半个月左右,才终于到达目的地暮幽岛。 听最后一个船家说,他们到达的那天,刚好赶上夏至,可暮幽岛上的天气却异常凉爽,一眼望去,郁郁葱葱的岛上开满不知名的花朵,白色花瓣边缘噙着淡紫,格外妖娆。 整座岛屿四面环海,将至傍晚,岛上晕着一层淡淡的青烟,在天边迤逦晚霞的笼罩下,平添了份莫不可测的神秘。 白玉樘走在最前面,下了码头,顺着一条满是绿色植被簇拥的石阶道朝前走去,一路上竟看不到任何人烟气息,只有到处可见的翠绿植被,澄白野花无数。 青何走近他,谨慎的望了望四周:“这岛上看起来很荒凉,竟没有任何住家,那个什么寒隐寺真的会在这个孤岛上?” 白玉樘回头望了一眼,来时搭乘的船家已经离开,他转头回道:“探灵盘给的方位,应该不会有错,我们且先看看再说。” “我们是不是应该让那船家也留下,若这里是个荒岛,我们怕是要被困在这里。”华云天插嘴道。 云浅疾走了三两步,追上三个男子,回了华云天一句:“其实师父先前已经跟那个船家商量,希望他能留下来,到时可一块返程,可是他惦记家中孩儿,所以才要急着赶回去。” “两位弟弟不用担心,我看海边还停着其他船只,而且这里离最近的码头,只有不到一天的行程,到时总会有办法离开的。”白玉樘镇定自若的给了一颗定心丸。 刚刚穿过绿林包围的石阶道,白玉樘腰间的青邪铃铛,突然叮铃叮铃清脆的响了起来。 * * 白玉樘停下脚步,长指微蹭青邪铃铛的金粉,擦于眼皮,他抬眸望去,只见前方终于现出一座寺庙,坐落在半山上,绿林环绕,隐约可看见正中的牌匾上写着寒隐寺三个大字。 暮霭微垂下,整个寒隐寺恍若笼罩在浅薄阴郁的蓝光里,格外阴森恐怖。 寺庙前的石阶入口处,安置着两个凶神恶煞的石像,石阶两边的栏杆上挂满红灯笼,夜风掠过,灯笼垂下的许愿牌随风飘动着,发出细微的嗦嗦声响。 那女鬼就停在石阶的中间,岛上黄昏冷冽光线下,只见她一身盛装打扮,凤冠霞帔,嫣红裙子上绣着一只金丝凤凰,不知是不是错觉,那凤凰的双眼竟隐隐泛着红光。 霞帔的裙摆长长拖地,几乎覆盖她走过的石阶。 她微转头,凤冠垂下的金色细碎装饰,顺势微微扬起,现出她那冷若冰霜的绝色侧脸,眼尾渗着寒光,垂眸的视线无焦点,只是冷冽的睨了一眼,她又转头继续朝前走去。 “这女鬼身披嫁衣,看来是个美艳的鬼新娘,玉樘兄这名单上的女鬼,八成个个生前都是美若天仙的美女。”华云天低声调侃了句。 云浅咬着唇,她走近白玉樘身边,蹭了铃铛金粉,抹于眼皮,终于也看到了石阶上的鬼新娘。 白玉樘淡然睨了他一眼,却无意瞥见青何蹙着眉心,像是心事重重的样子。 “青何,你是不是有什么发现?” “小弟也不知道怎么说,之前玉樘兄所捉的厉鬼,身上戾气淡薄,可这女鬼却截然不同,你们看。”青何手指了下前方,“石阶入口处的石像,可是专门阻挡煞气的,竟然都拦不住那女鬼,看来我们这次要小心了。” 白玉樘微挑眉毛,淡然摸到腰间的阴阳锁,他眼眸收紧:“无碍,刚好让我试一下新买的阴阳锁,可是相当厉害。” 话落,他扬手将阴阳锁的一半阴锁,朝着女鬼掷去,眼见着阴锁迅速飞到女鬼紫央身边,可还未来得及锁住女鬼,那女鬼周边突然现出一个巨大的透明泡泡结界,密实环着她,那阴锁瞬时像是失去了法力,重重落在石阶上。 白玉樘:“??…… ??” 他怔在那里,手上的阳锁尴尬躺尸般留在掌心,这个新装备未免也太逊了吧,竟无半点用处,亏他当初花了那么多银两购入。 “玉樘兄,小心!” 听到青何的声音,白玉樘回过神儿,突觉一阵阴风扑面而来,他抬眸,只见那女鬼已不知何时飞到他面前,与他几乎咫尺距离,女鬼伸着利爪,欲要锁住他喉咙。 千钧一发时刻,青何撑起青蓝油纸伞,展于女鬼面前,白玉樘也顺势连连后退几步,在青何援助下,这才躲掉女鬼的利爪。 白玉樘抽出赤云剑,割指腹染血,从空中刺向女鬼紫央,可是赤云剑还未刺到紫央,那个怪异透明泡泡结界再次出现,挡了白玉樘手里的剑。 紫央从空中轻盈飞过,落到台阶入口处的石像上,拖地裙摆缓缓笼络下来,凤冠的金色垂挂装饰遮了她的面容,看不清她此刻何种表情,只听得她阴冷的声音传来:“今儿个真是稀奇了,寒隐寺门口可是很久没见过活人了。” 女鬼声音寒凉噬骨,带着一股死亡气息,忽然一阵风卷过,凤冠的金色装饰轻微掠起,竟看到她嘴角噙着浅淡薄凉笑意。 眨眼,紫央又毫无预兆的现身于华云天面前,趁华云天不备利爪突然掐住他的脖子,一同飞到半空中。 “云天!” 白玉樘一个翻身跃起,手中赤云剑直刺向女鬼紫央,奈何女鬼身边的透明泡泡结界再次闪现,将女鬼和华云天环了个密实。 云浅也掏出别在腰后的笛子,小骷髅头现身,一同飞向女鬼结界,可还未落脚,泡泡结界竟□□出多个小泡泡,将小骷髅头环于其中,接着又快速旋转,直转得小骷髅头们晕头转向,还没出招就已败北。 青何扬起青蓝油纸伞,投于女鬼之上,他顺势席地盘腿而坐,二指结印,念咒,油纸伞瞬时发出一束束蓝光,只见得结界里紫央身上黑烟升起,可是依然拿她毫无办法。 华云天在半空中挣扎着,脸已憋得通红,呼吸也越来越不畅,他双手紧紧抓着鬼爪,双脚扑腾着,却丝毫使不上力气,他只觉自己的颈骨快要被折断了。 在华云天命悬一线,其他人束手无策之时,突听得半山上寒隐寺的大门缓缓打开,从寺庙里跑出个长相极为清秀的小和尚,只见他跌跌撞撞跑下石阶,扑通一声跪到女鬼紫央下方。 “娘亲!不要!” 小和尚双手撑地,磕了三个响头,敞亮的脑门儿瞬间红肿一片。 “娘亲,请你收手吧,不要再残害无辜的人!若娘亲再执意杀生,弥乐这一生都不会再见娘亲一眼!” 紫央鬼爪的尖利长指甲逐渐消失,周围透明泡泡结界也隐入空气中,阴风阵阵起,凤冠金链微扬,只见得女鬼的表情少了些凶狠,她终于松手放开了华云天。 华云天重重摔落地上,好在落地时身后竹筐做了些缓冲,摔落地上没那么严重,但他的嘴角还是渗出少许血迹。 白玉樘大步跨过去,将华云天扶起,他甚是紧张的蹙着眉心:“云天,你怎么样?” 华云天抬起手背,抹了下嘴角的血,缓缓道:“无碍,小伤而已。” 紫央也缓缓落地,凤冠金链几乎全部扬起,裸着她一张贵气姣好的面容,她清淡瞥了一眼还跪在地上的小和尚弥乐,没说什么,只是拖着长长的霞帔裙摆,朝前走去。 没走出多远,紫央停了下来,微转头,阴风掠起她面前的金穗,依然是一副阴郁表情,却莫名染了些许的惆怅。 “你和你那没良心的爹爹一样,冷血无情。” 42 诺大的寒隐寺却异常冷清,寺庙里的和尚加起来竟还不到五个,庙里的住持是个上了年纪,眉毛胡子都花白的老和尚。 白玉樘他们被主持邀至庙里,一同席地而坐,吃了个简单的晚餐。 华云天被主持安排在庙里的偏房里休息,云浅用身上带的药盒给他做了些简单的治疗,好在伤势不重,这会儿正独自一人在房间里休息。 “各位施主,粗茶淡饭,还请多多包涵。”住持看起来至少有七十上下,一张口牙齿都快掉光了。 “住持不必客气,应该是我们多有打搅。”白玉樘环视了下寒隐寺,“在下冒昧问一句,为何这么大的寺庙,怎会就只有你们几位?” “还不都是被弥乐的鬼娘给吃了。”一个胖胖的和尚放下手中的稀饭,没好气的瞪了一眼旁边的弥乐。 弥乐深埋下脑袋,闷声不吭。 主持睨了一眼胖和尚:“悟尘,休得胡言。” “住持,我说错什么了?”悟尘甚是不服气的样子,“那鬼婆娘不仅吓跑庙里的其他和尚,连跑来这里上香的游客也不放过,就是因为弥乐那个鬼娘,以前香火繁盛的寒隐寺,才沦落成如今这般落魄。” 悟尘气不过,又盛了一碗稀饭,气呼呼的大口喝了起来。 “那为何你还没有被吓跑?”主持怼了悟尘一句,“寺院里的米粮都快要被你吃光了。” 悟尘讪讪一笑:“我底盘重,跑不了多远,还不如躲在寒隐寺里,留条小命。” 白玉樘他们身为客人,插不上话,只得尴尬的坐在那里。 弥乐放下手中吃光的碗,闷声走到外面打扫院子去了。 住持望着弥乐的背影,他老人家有些浑浊的双眼里,竟染上难以名状的悲悯,兀自娓娓道来:“弥乐是个苦命的孩子,他何尝不是个受害者,错就错在上一代的恩恩怨怨。” 原来弥乐的母亲紫央生前是某城富贵人家的三太太,刚过门不到半年就有了身孕,因此招来长年不孕的大房和二房太太的嫉妒,为了争夺家中的财产,那两任太太连手开始散布难听的谣言,中伤紫央肚子里的孩子是野种,紫央未嫁人之前,原本就有个相爱的男子,被那两个太太抓住把柄添油加醋,流言蜚语传的越来越真。 当时弥乐的父亲长年在外做生意,平常在家的日子都要掰着指头算,这么细琢磨,也开始怀疑紫央肚中的孩子可能不是自己的亲骨肉。 男人后来听信两任妻子鼓吹的枕边风,已深信紫央肚中的孩子是野种,对紫央不理不睬,那两任恶毒的妻子见状,更加变本加厉,为了斩草除根,她们在紫央怀胎刚满七月时,突然找来产婆,活生生剖了肚中婴儿,还作假滴血认亲,让弥乐的父亲对紫央彻底死心。 紫央在咽气的最后一眼,都未曾看到自己的孩儿,就大失血含恨离世了。 住持讲得累了,便稍作休息,喝了口水,润了润嗓子。 悟尘直起身子,一脸震惊:“耶,好长的故事,住持这是从哪里听来的?” “这些不是道听途来的,可是弥乐的母亲亲口讲给我听的。”住持顿了一下,又接着说道,“老衲到现在依然记忆犹新,十六年前的一个晚上,我似睡非睡,突听得耳边传来女子的哭泣声,走到院子里看到一个身披嫁衣的姑娘,坐在井边哭泣,后来才知道那女鬼就是弥乐的母亲,她给我讲了自己是如何惨死的,最后哭着求我说她刚出世的儿子,被人丢在这暮幽岛上,让我救救那孩子。” 住持那日醒来,只当做了个奇怪的梦,并未多加在意,可不知为何他那一整日都心神不宁的,到底还是派人找了去,果然在山野的荒草中,找到一个被野狗咬得奄奄一息的婴儿,也就是紫央口中的儿子,现在的小和尚弥乐。 * * 白玉樘许是坐久了,他坐在原地微抻了下腰,不解问了一句:“那女鬼早在十六年前,就开始在这里为非作乱,为何不找人早早捉了她去?” 住持闭着眼摇摇头:“不,自从我将小弥乐养在寺庙中,这么多年一直都相安无事,那以后我也再没有做过,任何关于弥乐母亲的梦,之所以变成如今这般模样,还是因为弥乐父亲的那两个家妻,也不知道她们从哪里听到风声,知道弥乐还没死,恐是担忧她们做过的坏事被人拆穿,竟又丧心病狂的派人对付弥乐。” 悟尘探着身子,抢话道:“这里我知道,那天早晨我们刚一打开寺庙的门,就看到门口躺着两具尸体,皆是被人折断脖颈惨死,那死状……” “阿弥陀福,善哉,善哉。”住持连忙打断悟尘的话,“弥乐的母亲本是善良之躯,因心中执念太深,才一直徘徊于人间,为了保护她的孩子,这才又动了杀心,从此再无回头路。” “打那儿以后,但凡欺负弥乐的,没一个有好下场的,我们寒隐寺也落了个恶鬼出没的名声,哎,凄惨到饭都快吃不上了。” 白玉樘清淡眸子移过去,睨了一眼,悟尘面前摞了足有一尺来高的,吃光的饭碗。 青何换了个坐姿,这寒隐寺女鬼故事长得,他腿都快坐麻了,可见着大伙都没起身,他也不好意思独自站起。 云浅乖巧的抱着膝盖坐在那里,也忍不住问了一句:“住持,那女鬼为何会穿一身嫁衣,是不是有什么说法?” 悟尘抬手拿过第三个馒头,又随口抢先回了一句:“咱也不知道那鬼婆娘心里到底在想些啥,咱也不敢问呐。” 旁边一个小和尚双手合十,微点头致意了下云浅,甚是认真的回道:“听说最近几年,外面正流行靠丝泼累,说是一种怪装辟,以前寒隐寺这边游客多时,小僧就见过很多着装怪异的人,八成那个女鬼只是单纯喜欢新娘子装扮吧。” 云浅:“……” 青何望了一眼院落,一早走进寒隐寺时,他就看到院落的一角摆着一个镇魂碑,可那镇魂碑上已经裂缝丛生,只得又用红绳绑在碑上,扯入地下,继续镇魂。 “住持,我看那镇魂碑怕是撑不了多久了,再这么裂下去,迟早镇魂碑会碎掉,到时那女鬼的煞气就很难再被镇住了。” 住持长叹口气,回青何道:“老衲也是担心不已,弥乐的母亲如今执念深重,也放不下弥乐,总是想跑来看他一眼,可每次来却都无端生出是非,这才请大师作法镇魂,阻止她进入寒隐寺。其实老早就发现镇魂碑已生出裂缝,只是现在已经没人敢跑来这暮幽岛了,自然请不来任何大师了。” “那啥,聊了这么久了,我们还不知道,你们几位是因何事跑到这寒隐寺的,难不成也是来冒险,一睹那婆娘长啥鬼样儿么?” “实不相瞒,我们其实……”白玉樘欲要起身,奈何腿太麻,他只得继续坐在地上缓缓,“各位放心,那女鬼就交给我们吧,其实我们是来捉鬼的。” “哦。”悟尘转头与其他师兄弟,交换了个心照不宣的眼神儿,“看看,来送死的。” “悟尘,羞得无理。”住持怒视了一眼悟尘,转身又和颜悦色的对白玉樘说道,“那老衲就先谢过几位了,这几日就暂且住在寺庙,我让悟尘带你们去偏房先休息吧。” 诺大寺庙里出奇的安静,谁都没起身,故事太长,听得腿麻,只得缓缓。 不多久,白玉樘才终于起身道:“住持,那在下就先出去了,我去看看我那受伤的兄弟去,他还未吃晚饭。” 一顿晚饭聊了这么久,华云天怕是快要饿死了。 * * 外面天色已渐深,天边泛着浓重的靛蓝色光晕,淡烟缭绕,远处萤火虫明明灭灭,整个暮幽岛越发静谧清远。 岛上的夏夜凉风习习,夹着海水的咸腥气,凉爽舒适。 白玉樘跟在一个小和尚后面,来到华云天休息的偏房,到达门口时,他接过小和尚手里的饭菜,独自进入房间。 “云天,起来先吃些东西,怕是饿坏了吧?”白玉樘将饭菜放到桌子上,抬脚朝床边走去。 华云天半起身,却有气无力的撑着床边,直勾勾的盯着桌子上的饭菜,虚弱的讲道:“玉樘兄,怎么这么迟,小弟差点都要饿昏过去。” 白玉樘扶起他:“诶,哥哥我也是身不由己,坐地上听了个冗长的故事,坐得腿都麻了。” 华云天走到桌前,看到晚饭只有白饭馒头咸菜,他颓然的坐到凳子上,一脸失望道:“果然是寺庙,饭菜都这般清淡。” “先凑活着填饱肚子吧,毕竟这里能给我们这样一顿饭菜,已经实属不易了,等出去时再吃一顿好的。”白玉樘拉出椅子,也落坐下来。 华云天不再埋怨,也是真饿了,于是两三口吃掉了馒头,呼噜呼噜喝光了粥。 “云天,看你胃口这么好,想必身体也恢复得差不多了,你若真的有事,我心里可真过意不去。”白玉樘双轴撑桌,“我甚至都在想,还要不要让你跟青何再跟着我冒险。” “玉樘兄说的这是什么话?”华云天放下手中筷子,“我本来也就是个捉鬼师,以前大伤小伤从来没断过,甚至有一次还差点送了命。说起来还是玉樘兄帮我捉了那女鬼伶香,了却我心中一愿。” “是,不过既然你已经达成心愿,是不是应该收手,去过正常人的生活?” “哪儿能那么容易,除了会捉鬼,小弟简直一无是处,若不是跟了玉樘兄,只怕是会每日得过且过,谁家有鬼就帮忙去捉,挣点小钱,凑活度日。也正是因为跟了玉樘兄,每日都精神十足,有了目标,整个人也神清气爽,再者为了玉樘兄的那份赏银,小弟也得卖力捉鬼,总不能不劳而获吧。” “……的确,人一旦有了目标,确实会干劲十足。”白玉樘没底气的轻咳了一下,他未曾想到自己也会有这般影响力。 华云天垂下眉眼,娇羞一笑:“不怕玉樘兄你笑话,有时候晚上睡不着,想到以后你的擒鬼任务完成,我们总有分离的一天,小弟还哭了呢。” 白玉樘清浅勾起唇角:“你竟这般没出息?” “诶,试问夜深人静时,谁还没点忧郁小情绪?不过小弟属于那种很快就能想开的,白日里和你们说说笑笑,甭提多开心了,就算将来终有一别,也值了。”华云天许久不见的水光眸子,今夜难得再次重现,亮闪闪的,“老了回忆起来,一样会开心很久。” “谁说以后我们会分别的?”白玉樘顿了一下,“我已经想好了,若你们不嫌弃,我会给两位弟弟安排两个房间,在我们白府落根都成,如果你们还是习惯四处奔波,也无妨,大不了在外面玩累了,就回来找哥哥,我住的地方就是你们的家。” 白玉樘讲完,只觉华云天那边没了动静,只见他一动不动的闷着头,不知再那里酝酿什么情绪,不多久,竟看到华云天抓着膝盖,闷声哭得眼泪鼻涕糊了一脸。 “玉樘兄,你这是怎么欺负着云天了?”青何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这刚一走进房间,就看到华云天哭得如此凄惨。 华云天招招手,示意青何坐下,然后一把鼻涕一把泪,将刚才白玉樘的那番话,转述给了青何。 青何听罢,闷着头,一直跟两只灵宠子相依为命的他,终于感觉有个家了,心中自然百感交集,也跟着哭得不能自已。 白玉樘目光呆滞,双手支着下巴,不知该作何反应,过了许久,他面前的两个弟弟依然哭得稀里哗啦。 “我说,你们够了吧?” 青何掏出手绢,抹了抹鼻涕:“小弟已经无任何亲人,孤苦伶仃的,今生能有玉樘兄这样的大哥,实乃小弟的福气。” “青何说得对,若今后有任何事,只要哥哥使唤小弟一声,哪怕半夜三更,小弟也会连夜奔至哥哥面前。” 白玉樘黑眸子平淡移过去,睨了一眼华云天:“到时我已成婚,半夜你可给我躲远点儿。” 华云天破涕而笑:“也是,不能耽搁了哥哥的正事,毕竟哥哥已经上了岁数,可得抓紧了。” 白玉樘:“……” 青何拍了拍华云天的肩膀:“云天,你多虑了,云浅姑娘还那么年轻,生孩子又不是玉樘兄,应该担心哥哥以后对孩子的管教问题,怕是将来想教训儿子,奈何体力不支,追不上。” 白玉樘:“……” 43 一番说笑后,三个美男子终于在房间里谈起了正事。 白玉樘和青何一起,将刚才听到的关于紫央生前的故事,讲给了华云天听。 华云天听后,不禁摇摇头:“难怪青何一早就觉得那女鬼身上戾气不寻常,她死前被人这般羞辱,换做谁都不可能轻易放下这仇恨。” “她身上那一圈的古怪结界,青何以前见过么?” 青何微摇头,回白玉樘道:“从未见过,怕是跟鬼王那水纹结界有得一比。” “不如我们今晚就前去探一探?”华云天干劲十足。 “诶,不急,今晚云天你且好好休息。”白玉樘似是想起什么,“两位弟弟在这边稍等我,我去拿个宝贝来。” 白玉樘起身,刚走出房间,就看到云浅和两只灵宠子,正在院子里抓知了猴。 “姐姐,这里有个洞,里面有小猴子!”岐郎开心的四脚着地蹦来蹦去的。 花霖跑过去,大声教了岐郎一句:“岐郎,教了你很多遍了,是知了猴!” 云浅看到白玉樘走过来,她捧着一把知了猴迎了过去,咧着灿烂的笑脸:“师父,你看,我们抓了好多。” 白玉樘看到她小脸蛋儿上蹭着泥巴,他伸出长指轻轻地帮她揩掉,勾起唇角:“浅儿抓这些做什么?” 云浅小脑袋左右晃了一下,见周围没有小和尚,她踮起脚尖靠近白玉樘,小声说道:“我想到时候用这些给华公子煮汤,补身子。” “……这个可以吃么?” “可以啊,我以前在书上学到的,这种虫子有很高的营养。” 白玉樘望了下四周,夜幕中的寒隐寺威严肃穆,他微探着腰,目光如水的望进云浅黝黑的眸子里:“浅儿,我以前听祖母说,寺庙里的飞鸟鱼虫,经常听经文,多少染了些灵气,不如就将你手里的先放生吧,等出去了,我再给你找些,好不好?” 云浅努了下小嘴,乖乖点头:“好吧。”她眨了下眼睛,“那等下,我跟岐郎和花霖,再把它们送回洞里去。” “乖。”他伸手轻轻捏了下她的脸颊,直起腰来,“对了,我找浅儿其实是想拿探灵蜂来着。” “哦,师父在这里等着,我去给你拿去。” 云浅转身,走到花霖身边,跟花霖和岐郎耳语了一番,只见花霖和岐郎挺着小肚腩,乖乖点头,又趴在地上将知了猴一个一个的放进了洞里,交代完知了猴的事,她起身穿过院子,径直走到她休息的房间,从行李中找出探灵蜂。 她拿着探灵蜂,一路小跑着又回到白玉樘身边,递给他:“给,师父。” 白玉樘一只手接过,另一只手轻轻揉了下云浅的脑袋,柔声叮嘱道:“浅儿记得早些休息,不要玩儿太晚。” “知道了,师父也记得早些歇息。” 白玉樘淡笑点头,转身离开。 * * 回到华云天的房间后,白玉樘将手上的探灵蜂放到桌子上,扬眉夸赞道:“这东西可花了我不少银子,相当厉害的新玩意儿,终于可以派上用场了。” 青何看到很像个蜂巢的样子,记得白玉樘给他讲过,于是直接问道:“这就是先前玉樘兄提到的探灵蜂么?” “玉樘兄,小弟记得先前那个新装备阴阳锁,你也说相当厉害的,结果一无是处。”华云天泼凉水道。 “……阴阳锁纯属意外,哪儿会知道凭空冒出个结界呢,可这虫子的价钱能买十个锁,就冲这昂贵的身价那必须的厉害。” 青何和华云天一同望向他,目光里充满慈祥的关爱:白少果然人傻银票多。 白玉樘打开黄金蜂巢,探灵蜂随即飞至他面前,停在半空中等待他的指示。 “蜂儿,你前去探一下那女鬼紫央。” 探灵蜂听到指示后,随即飞向窗口,朝着一个方向飞走了。 很快,桌子上的黄金蜂巢折射出的光影里,开始显现探灵蜂所行之处的画面。 青何和华云天搬着小木凳,挨着白玉樘一人坐一边,望着眼前凭空出现的画面,皆是一副目瞪口呆的样子。 “这玩意儿还挺高级。”青何禁不住夸赞道。 华云天嘿嘿笑着:“玉樘兄,你说得对,果然这探灵蜂贵得与众不同。” 光影画面里是夜幕笼罩下静谧的暮幽岛,星光深远,山林茂密,洁净花朵隐在蓝光里,也不知那探灵蜂飞了多久,只见它飞向海边,在海岸的一堆乱石中,继续朝前飞去,直到飞入一山洞里。 “这山洞怕是那女鬼所在的地方。”白玉樘一只手支着下巴,紧盯着眼前的画面。 画面里的洞穴阴暗一片,只能看到探灵蜂闪着金光,朝着洞穴的深处飞去,飞至尽头,光亮逐渐又盈满整个画面。 那是一个露天的洞穴,洞顶可见星光闪烁,穴壁上长满不知名的发光透明花朵,好似水晶般剔透明亮,那些光芒几乎照亮整个洞穴,洞内的一池清水清澈见底,泛着涟漪的水面上,也盛放着朵朵花瓣几近透明的花朵。 紫央正坐在水池边,时不时的伸手撩拨着池中的清水,那些透明花朵随着水面漾起的波纹,缓缓游移着。 她起身,走下水池,背对着画面,许是要去那池水里泡个澡,只见她伸手摘掉头上的凤冠,又一层层褪去霞帔,身上的衣服紧跟着一一落在地上。 房间里的三个美男子,不由得直起身子,凑近黄金蜂巢折射出的香艳画面,皆是一副目不转睛,尤为聚精会神的模样,只见他们个个双眸漾着微光,直勾勾的盯着眼前的画面,翘首等着女鬼紫央褪光身上的衣服。 只是在紫央刚露出香肩时,画面无故虚幻一片,什么也看不清了,只见到画面里又突然闪现一行字:因涉及敌人个人重要隐私,实乃不方便透漏,探情画面将暂时中断。 三个美男子:?????? * * 不多久,画面才又正常恢复投映,可画面里的女鬼紫央却早已下水,在池中的花朵遮掩下,只能见得她乌黑的长发散于水中。 白玉樘长指搔了下额头:“这阴间的虫子,懂得还挺多。” “要我说那小虫子实在奸诈,只管自己饱眼福。”华云天也忍不住吐糟了一句。 只有青何安静的坐在那里,他单手撑桌,聚精会神的盯着画面的某一处。 “玉樘兄,你快看这里。”青何伸手指了下画面的右下角。 白玉樘凝眸望去,竟看到洞穴墙壁上的那些发光花朵上,像是有露水结成珠,顺着发光的花瓣,晶莹的落下,飘落之后才看清,原来是透明的小泡泡。 无数个晶莹剔透的小泡泡,闪着绚烂的光芒,纷纷落下,只是落到水面时,那些泡泡并未融入池水中,而是在水面上轻盈地跳跃着,即使落在地上依然不会碎裂,始终轻盈的在洞穴内飘落着。 而当那些泡泡撞到一起时,也并未消失,而是融合成一体,变得更大了些。 “这个泡泡如此结实,水面融不到,地上跌不碎,却能融到一起,变得越来越大,看起来像极了女鬼身上的结界。” “玉樘兄是否还记得,先前云浅姑娘的小骷髅头,就是被那结界表面分裂的小气泡困住的,看来这泡泡不仅能融合变大,还能分裂出小的。”青何顿了一下,“依小弟之见八成就是了,那女鬼也是发现了这洞穴里那些泡泡的奇异之处,才会施以法术变成她身上的结界。” 华云天手支着下巴,眼巴巴的盯着投映画面,时而眼中现出机警,时而蹙着眉心。 白玉樘睨了他一眼:“云天,你是不是想到了什么法子?” 华云天依然面目呆滞的望着画面:“你们说等下那女鬼从水池子里裸身出来时,画面会不会再次中断?” 白玉樘和青何不约而同的转头,没有任何表情的盯着他,直盯得他心里发毛。 华云天坐直身子:“哥哥,别这样盯着小弟,刚才只是随口开了个玩笑而已,不过我当真想到了一个法子。” “说来听听。” “你们看,既然这些泡泡能融到一起,也能自行分裂,我们可以这样试一下,先将那女鬼引出洞穴,当她身上的泡泡结界显现时,我们就想办法让她的泡泡不断分裂,再困住小泡泡,使之无法融在一起,这女鬼的结界不就破了么?” “接着我就用阴阳锁困住她,送她入地,交差。” 白玉樘和华云天在空中喜滋滋地击了下掌,以示胜利。 “且慢。”青何打断了他们,“偿若女鬼身上会再出现个结界,循环往复,我们一直这么分裂下去的话,岂不是陷入一个死循环?” “所以我说要引出洞穴,远离那些泡泡。” “不对,云天你忽略一点,既然她离开洞穴时,身上的结界会自动闪现,那么很有可能会一直出现,而且这结界是在有人攻击下,才会闪现,我看已经是这女鬼身上的一种自动防御体系,跟在不在洞穴八成毫无关系。”白玉樘长指微蹭薄唇,紧盯画面里的那些发光的花朵,“不过云天提出将她引出洞穴的确是个好法子,我们不如来个调虎离山之计。” 青何凑了过去:“哦,玉樘兄,怎么个调虎离山之际?” 白玉樘长指勾了下,示意两位弟弟离得他近一些,之后便在他们耳边如此这般,详细讲了下他的计划。 “既然女鬼那么想见她的儿子,我们就如她所愿,先让小和尚弥乐拖住那女鬼,而我们就趁机闯入女鬼洞穴,解决掉洞穴壁上的花朵,没了花瓣那泡泡也自然就跟着消失,所谓治标先治本,这样不就彻底瓦解了那女鬼的结界?” “没了结界,以我们四人之力,擒住女鬼简直易如反掌。” “擒了女鬼,我们就可离开暮幽岛,好好的大吃一顿了。” 青何和华云天一人一句。 “甚好,事不宜迟,我们明日一早就依计行事。” 44 天边开始泛起鱼肚白,一轮红日从东方升起,笼亮整个海岸线,岛上的清晨悄然而至,虫鸣鸟啼,伴着远处的海浪声,热闹非凡。 云浅在床上翻了个身,从木窗望出去,看到院子里白玉樘跟个小和尚站在一起,不知在那里说些什么,待那个小和尚转身离开时,她才看清原来是弥乐。 她起身,简单的洗漱了下,刚一踏出房门,就看到白玉樘朝着这边走来。 “师父,早。” “浅儿,饿了么?”白玉樘停到云浅面前,“走,我们一同吃早点去。” 这时候青何和华云天也起了床,俩人不约而同走出房门。 华云天伸了个懒腰:“玉樘兄,这么早就起了么?” “一时睡不着了,刚才又看到弥乐再扫院子,就直接起床跟他谈了下,他已经答应下来,等他的娘亲今日来寒隐寺看他时,会协助我们主动拖住她。” 青何望了一眼那边弥乐忙碌的背影,微摇头:“没想到弥乐会这么痛快的答应,毕竟那可是他的娘亲,不过现在他已经出家,这样做其实也是在做善事。” 白玉樘点点头:“别看弥乐那孩子平常不爱吭声的样子,但其实他什么都懂,很通情达理。” 云浅来回望着三个男子,实在听不懂他们到底在讲什么,她微撇了下小嘴:“师父,你们到底讲什么呢,怎么浅儿一点都听不懂?” “乖,先去吃些早点,等下我再一一讲给你听。” “恩,好。”云浅乖乖的走在白玉樘身边。 早点依然是白粥馒头咸菜,一伙人围坐在地上,听着住持断断续续讲他年轻时的一些事,故事冗长到吃完早点,从门口望去竟然已是正午时分。 好嘛,这真是无缝连接又开始吃中饭。 连着吃罢早午两餐,从大厅飘出来时,华云天弯腰扶着一棵树,伸手擦掉了额头渗出的汗珠,他微弯曲着发抖的双腿,那股子麻劲半天都没缓过来。 “这哪里是吃饭,简直是要命啊。” 白玉樘坐在花池边,揉了揉腿:“住持可能上了年纪,喜爱跟人讲故事,我家祖母也是这样,不过这么着一直坐地上,实在是受不住。” 青何也在一旁默默的捶着腿,等着腿上的麻劲散去。 只有云浅轻松的站在那里,她看起来和平常一样。 “浅儿,坐了那么久,你的腿不麻么?” “师父,我没事,就算坐一天也不会腿麻。”云浅背着小手,扬起纯真的小脸,“因为我年轻啊。” 白玉樘:“……” “师父,你们在这里歇着吧,我去给水壶装满水去。”云浅讲完,转身离开了。 白玉樘望着云浅活泼灵动的背影,他轻叹了口气:“两位弟弟,我刚才是不是被浅儿嫌弃体力了?” 青何拍了拍他的一边肩膀:“玉樘兄,你和云浅姑娘的年龄差距既成事实,就别多想了,想多了容易心理负担重,继而影响身体重要功能,怕是将来真的会派不上用场。” 白玉樘:“……” 华云天走过去,拍了拍他另一边肩膀:“玉樘兄,别气馁,虽然你年纪大,可你胜在成熟稳重呐。即便将来真的到了体力不支的地步,也无妨,你会疼人呐,单这一点没有哪个女子会逃得出。” 白玉樘:“……” * * 一番准备后,四人出发前往女鬼紫央的洞穴。 因昨日白玉樘跟那女鬼打斗过,手上留了女鬼的煞气,于是他点燃一根引路火,抛掷半空,为他们指引方向。 岛上山路崎岖,花了半天功夫,才终于到达女鬼的洞穴。 刚刚躲到大岩石后面,白玉樘腰间的青邪铃铛响了起来,今早起床洗脸,已经洗掉昨天眼皮上的金粉,于是他伸出长指再次蹭了金粉,擦于眼皮。 云浅也跟着在眼皮上擦了金粉。 “那女鬼正朝我们这边走来,只要她从我们身边走过时,屏住呼吸,她就很难发现我们,大家听我的口令。”青何转头谨慎的又望了一眼,女鬼紫央已经越来越近,“快,屏息。” 其他三人连忙屏住呼吸,个个鼓着腮帮子,憋得好似条金鱼似的,静待着女鬼从他们身边飘过,直到见不到她的鬼影,才又恢复了呼吸。 白玉樘拿出探灵蜂,下了指示,探灵蜂随即循着女鬼方向飞去。 “我已经让小和尚弥乐等在寒隐寺门口,见机行事拖出女鬼,也会让这探灵蜂帮我们盯着女鬼,若她突然回洞穴,我们也好有个准备。” “还是玉樘兄想的周到,那我们现在就进入洞穴。”华云天率先朝着洞穴走去。 “云天,且慢。”青何拦住华云天,“为谨慎起见,还是让我的灵宠子,为我们带路吧。” 华云天向后退了一步:“青何也是周到的很。” 青何打开竹笼,唤醒还在熟睡中的两只灵宠子,让它们在前面带路,三人跟在后面,一同进入洞穴。 “师父,这个洞穴好漂亮。” 云浅站在水池边,弯腰,伸手轻轻撩拨了一下池水,涟漪阵阵,水面上的花朵也跟着徐徐转动。 华云天凑过去,多嘴了一句:“云浅姑娘有所不知,其实我们昨天就已见过这洞穴了,那女鬼刚好也是站在云浅姑娘现在的位置,准备更衣沐浴呢。” “什么,更衣沐浴?”云浅转头怒视着白玉樘,“师父!” “没,浅儿,你别听云天胡说。”白玉樘急急走过去,哄着云浅,“昨天我们是用这探灵蜂勘察敌情来着,那女鬼也的确是要更衣沐浴,不过画面突然中断了,不该看的画面,什么都没看到。” “你骗人!我才要不相信你的鬼话!” 白玉樘轻轻揽过云浅的肩膀,继续哄她:“好了,不气了,下次带上你,我们一起勘察敌情,好不好?” “不好!我不要再理你了!你去看你的女鬼去吧!”云浅朝前跨了一大步,直接甩开他的手。 仗着被他哄,她越发不讲理起来。 岐郎跳到白玉樘肩膀上,用小拳头揍了他一下:“叔叔,你坏,惹云浅姐姐生气。” 花霖凑到云浅耳边:“姐姐,不要跟他说了,男人就是欠揍,揍一顿就老实了。” 华云天灰不溜秋的钻到,正在那里研究墙上花朵的青何身边,怯怯问青何:“青何,我是不是又说错什么了?” 青何睨了他一眼:“你呀,一张嘴就惹祸。” “快帮忙劝一下。”华云天可怜巴巴的样子。 青何摇摇头:“我去跟云浅姑娘说清楚,你在这里先用桃木剑试试,看能不能砍下这花朵的根茎。” “好,我试试。”华云天从竹筐里拿出桃木剑,对准一根花茎试着劈了下去。 青何走到云浅身边,一双正气凛然的眉眼,认真的解释了一句:“云浅姑娘,莫生气,云天只是随口说一句,别当真。昨个儿玉樘兄确实没做什么对不起你的事,画面里当真出现一句话,说是涉及女鬼的隐私,画面要暂时中断,那女鬼衣服只脱到肩膀,画面就虚幻一片,我们什么都没看到。” 云浅咬了下唇:“青公子真的没有帮着师父,一起骗我?” “姐姐,爹爹虽然也喜欢近女色,不过爹爹不会说谎的。”花霖抢先说了一句。 “……云浅姑娘放心,我说的可都是千真万确,绝无半句谎话。” 云浅水汪汪的大眼睛,睨了一眼站那儿老老实实的白玉樘,又转向青何道:“好,我信青公子说的,开工吧,我刚才胡闹耽搁了大家,还请见谅。” “无碍,一场误会而已,讲清楚就行。” 白玉樘长指揩掉额头上的汗珠,讲实在的,这哄女孩子比捉鬼还累。 他抬头,望向黄金蜂巢投映在半空的画面,只见女鬼紫央已经来到寒隐寺,正一步步走向,坐在石阶上的小和尚弥乐。 * * 傍晚的寒隐寺依然隐在一层迷蒙的蓝光里,垂挂在半空的两排红灯笼已亮起,几乎照亮整个石阶。 紫央的眼底隐着些许的柔情,可面目表情却依然清冷阴郁。 “今儿个太阳真是打西边出来了,你竟会在这寺庙门口等我。” 小和尚弥乐从石阶上站起身,双手合十,点头致意,只见他嘴唇蠕动了些,却什么也没说。 紫央走近弥乐,站到他面前,看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她随口冷言追问道:“说吧,是不是有什么事有求于我?” 弥乐抬起头,一双眸子水清无邪,他望着自己的娘亲,缓缓道来:“娘亲,弥乐之前一直躲着你,其实是有苦衷的。在孩儿成长的这么多年里,想到的只有住持对孩儿的教导,而关于娘亲却没有任何记忆,所以当娘亲一次次跑来看孩儿时,孩儿心里其实有些抗拒的。” 一阵阴风起,凤冠的金缀起起落落,只见得紫央垂眸,阴郁的脸上多了些惆怅。 弥乐缓缓跪到地上,在他娘亲面前磕了三个响头,再抬起头时,他已泪流满面。 “如今弥乐得知真相,已经从住持那里听到孩儿的身世,知道母亲因孩儿受尽苦难,孩儿不孝,今生都不能再报答娘亲的生育之恩,若来生再投胎,孩儿还希望与娘亲结缘,还这一世欠下娘亲的恩情。” 一滴澄清的眼泪,从紫央下巴滑落,跌碎在地上,轻溅的泪液像朵暗花般绽放。 “来生?”泪滴刚落下,紫央的声音又格外阴冷噬骨,“原来说了那么多,你还是想赶我走?” 弥乐垂下眼眸,嘴唇都有些发抖,却还是一字一句坚持劝说道:“娘亲,人死不能复生,所谓阴阳分两路,人鬼皆殊途,你和孩儿今生的缘分早已经尽了,还望娘亲不要再执迷不悟。” 紫央转身,隐约看见她唇角阴冷笑意:“好一个阴阳分两路,人鬼皆殊途,原来在你心里,我不过就是个难缠的女鬼罢了,哪里会是你的娘亲?” 弥乐无奈的闭上了眼,不善言辞的他,已不知该再说些什么,唯见两行清泪缓缓滑落。 缓了不多久,弥乐才又缓缓睁开眼,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似的,双眸坚定的望着娘亲紫央的背影,声音似有些发颤:“恕孩儿不孝,娘亲为孩儿做的事,孩儿今生都无以回报,也很遗憾无法为娘亲尽孝,可娘亲若为了孩儿再执意杀生……”他垂下的双手无意攥紧身旁衣角,“那娘亲不如先杀了孩儿。” 45 彼岸花又名黄泉之花,只盛放在黄泉路上,传言是唯一可连接阴阳两界的花朵。 可总归是个传言,这人间花朵无数,说不定还有其他花朵可通阴间,就好比女鬼紫央洞穴中的,这些怪异的水晶花朵。 从花瓣滴落的水晶泡泡,可以成为女鬼的结界这点来看,能保护阴间的女鬼,必定多多少少沾染了阴间的冥气。 只是青何想了半天都摸不到头绪,已让华云天试了下桃木剑,却斩不断花茎。 那潮湿开满花朵的洞穴壁上,闪着绚烂颜色的透明泡泡,依然簌簌落下。 花霖和岐郎欢快的追逐着小泡泡,玩得不亦乐乎。 华云天用手指揩掉桃木剑上的泡泡:“这些奇怪的花朵偿若不是阴间的,桃木剑没多大用处。” 青何摇摇头:“不,既然能保护女鬼,多少和阴间有些联系。” 站在一旁白玉樘抽出他的赤云剑,割指腹,染血,试着劈向花茎,却依然砍不断。 “果然我的赤云剑也不行。”他转头望向云浅,“浅儿,让你那些小骷髅头试一下。” “是,师父。” 云浅掏出别在腰后面的玉白笛子,她在手中转动了下笛子,小骷髅头们随即一一蹦出,列队,等待指示。 “孩子们,洞里的这些花朵就交给你们了!”云浅大手一挥,用笛子指向穴壁上的水晶花朵。 小骷髅头们听到指示,一一跳到洞穴壁上,只是刚咬住那些水晶花朵,还没来得及吃下,那些花朵突然似染墨般,逐渐幻化成黑色,而且花朵当真好似水晶般坚硬无比,一口咬下去,疼得小骷髅头们吱哇乱叫,只好缴械投降,又匆匆钻回了笛子里。 云浅:“?…… ?” 这次最后一个小骷髅头,也未在大骷髅头的脑门上留下只言片语,就消失无影了。 青何伸手示意他们后退:“大家小心,后退!” 只见洞穴壁上氤氲着一层浓浓的黑烟,煞气如此之重。 白玉樘将云浅护在身后,他紧握手中的赤云剑:“这些花朵越来越怪异了,听闻彼岸花有红白之分,红色开在黄泉路上,白色开在天界,这不会是刚巧白色掉下来的种子吧?” 青何摇摇头,还未来得及开口,只听得洞内突然响起一老者粗重的声音。 “小主人。” 几人警觉的四下望着洞穴,找寻声音的来源,却看到云浅手中的笛子上,大骷髅头的空洞眼眶中突然绕起黑烟,烟雾中还闪烁着光亮,原来声音是从它口中传来的。 “小主人,听老夫讲,这种花朵只是被阴界不小心冒出的忘忧泉长期供养,才染上了阴地的冥气,如此一来这花瓣上分泌出的气泡,也跟着变得坚不可摧。这花朵平日里是白色的,遇到不断的袭击时,才会启动自我防护招数,变成煞气浓重的黑色。” 云浅将笛子拿到自己面前:“那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铲除掉这些花朵?” “这花朵已是危险至极,老夫劝小主人还是快快离开此地吧。”讲完这句话,大骷髅头眼眶中的黑烟也跟着消失了。 白玉樘蹙着眉心:“这花朵虽然没有主动袭击我们,可这泡泡周围也晕着一层黑气,女鬼的结界看起来要厉害的多了,怕是更难以对付。” “阴界的忘忧泉?”青何偏头,似是喃喃自语着,“可当零嘴解解馋,合你们的胃口么?” 只听得他身后的葫芦里传来,咯吱咯吱作响的声音。 华云天疑惑的眨眨眼:“青何,你在跟谁说话?” 青何没回他,只是淡然一笑:“这花朵还是交给我吧,我来帮忙铲除掉。” 洞穴里的煞气越来越浓重,青何取下身后的黑葫芦,放于地上,他拔下堵在葫芦口的木塞,盘腿席地而坐,二指结印,口中默念着咒语。 只见那葫芦径口的一圈金色镇煞莲花瓣,缓缓依着葫芦绽放,又听得葫芦内发出沉闷的低吼声,紧接着像是有一束束黑色人形烟气,从葫芦里冒出,还未看清究竟是什么东西,只见得那些人形黑烟,掠过洞穴壁,眨眼间,穴壁上已是黑色的水晶花朵,竟被一扫而光。 人形黑烟又迅速划过半空,钻入葫芦内,径口的金色镇煞莲花瓣也跟着迅速合拢,葫芦内只传来咯吱咯吱作响的声音。 青何起身,将木塞堵住了葫芦口,拎起地上葫芦又背至身后。 华云天走过去,上下打量着葫芦:“青何这葫芦里到底装的什么厉害玩意儿,两三下子就除了那些花朵?” 青何拍拍华云天的肩膀:“暂时不方便透漏,到时便可知。” 白玉樘无意瞥见黄金蜂巢的投影画面,听见弥乐赌气的那句话,他连忙收起赤云剑:“这小和尚怎会如此冲动?我让他想法子拖住女鬼,他竟拿自己的性命要挟,我们不能在这里耽搁了,只怕那女鬼会丧心病狂失了理智,真的会对弥乐动了杀心。” 青何点头:“正好女鬼的结界已经被破掉,我们前去捉那女鬼去。” * * 寒隐寺门口阴风阵阵起,紫央面前的金缀散于半空,只见她低垂眉眼,嘴角隐着阴冷苦涩笑意。 “果然有其父必有其子,一样的冷血。”紫央嘴角的笑意逐渐消失,“若当初我不杀了他们,死得人可就是你,如今反倒是埋怨我杀了无辜。” 小和尚弥乐依然跪在地上,他双手抓紧膝盖上的衣服:“娘亲,孩儿已入了佛门,娘亲却一次次在这佛门重地杀生,试问孩儿还有何脸面留在这世上?” 紫央转身,身后霞帔裙摆从半空缓缓飘落,她步步走近弥乐,凤冠垂下的金缀中,隐约可见她的双眸已泛红。 “无论我做什么,还不都是为了保护你,有何之错?” “娘亲错就错在太执迷不悟!”弥乐抬头,直视着他的娘亲,“为何娘亲到现在都不明白?娘亲的良苦用心,孩儿都明白,可娘亲也因此误杀了很多无辜之人,错成如今这地步,皆是因为娘亲执意留在阳间,任执念乱心,才化作厉鬼在这人间滥杀无辜。如果这一切都是为了孩儿,那孩儿宁愿以死告慰那些亡灵!” “混账!”紫央逼近弥乐,伸出一只手,掐住他脖子,轻而易举的将他从地上拎起,“你若一心求死,那我今天就成全你!” “住手!”白玉樘及时出现,他抽出早已染血的赤云剑,大步跨过去,直劈向女鬼紫央的双手,瞬间掐在弥乐脖颈上的鬼爪,化作一阵黑烟。 弥乐重重摔到地上。 紫央跃起,连连向后退去,她在半空垂眸望了一眼,自己已逐渐恢复的双手,表情明显顿了一下。 白玉樘护在弥乐面前,他淡然瞥了一眼紫央:“不用疑惑了,你的结界已被我们破掉,今日就送你回阴地。” 云浅落在他一边,青何和华云天停在他另一边,四人皆是眉眼坚定,齐齐望着女鬼紫央。 * * 阴风起,紫央的凤冠上的金穗随风扬起,她双眼已是血红色,唇角轻蔑一笑:“那就看看你们有没有那个本事?” 话落,紫央扬手扯下霞帔的裙摆,丢于半空,瞬时,裙摆上的金丝凤凰突然自行飞出。 许是在女鬼的洞穴中待久了,那霞帔上的凤凰也染了阴地冥气,只见那只凤凰周身散着黑气,双眼始终泛着红光,从半空直接朝着云浅俯冲过去。 白玉樘手持赤云剑,大步跨过去,将云浅密实护在身后,用剑挡住了那只金丝凤凰的袭击。 青何凝眸望去,女鬼紫央已经消失无影,眨眼间,却已现身在他身后,尖利的鬼爪直朝着他的喉咙袭去。 “青公子,小心!”云浅迅速抽出身后笛子,扬手打掉了紫央的鬼爪。 紫央化作一股黑烟,隐入夜色中,再次现身她直朝着华云天袭去,青何眼疾手快的撑起青蓝油纸伞,帮华云天挡了一招。 华云天躲在青何的伞中,连连跟着青何向后退了几步。 “青何,我不擅长近身战,这女鬼身上的怨气如此深重,你们拖住她,我来作法化女鬼的怨念。” “好,交给我们吧。”青何紧握油纸伞,将女鬼引至一边。 华云天找了一片空地,他先从竹筐中拿出一碗清水,摆在地上,接着又拿出剪刀和一张黑纸,利落的剪出一个小黑人,放入清水中,那纸裁的小黑人竟站立在了水中。 他又从竹筐中拿出四根白蜡烛,围着那碗清水,分别点燃在东南西北四个方向。 作法的准备事项完成后,华云天随即盘腿席地而坐,二指结印,口中默默念着咒语。 只见那小黑人迅速在清水中转了一圈,停下后,碗周围的白蜡烛,灯芯像是被念力扯出般,分别于四个方向聚到小黑人的头顶上。 小黑人站在水中颤动着,似有所挣扎,看着是想摆脱灯芯的束缚,只是却白费力气。 白蜡烛还燃着淡蓝色光芒,一寸寸覆盖灯芯,直燃到小黑人的头顶上,那小黑人瞬间就一动不动了。 华云天口中始终默念着咒语,他的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等了不多久,只见小黑人的周边绕着一圈圈细若蚕丝般的黑烟,而同时小黑人的头顶上也开始泛出点点白色。 * * 白玉樘与金丝凤凰打得不可开交,那凤凰像是缠上他似的,怎么也摆脱不掉,打斗混乱中,他暂时也想不出制服它的办法,搞得他甚烦,可当真是只难缠的黑烟环绕的大鸟。 他趁那金丝凤凰不注意,利落闪身至一颗树后,趁着片刻的安生,他凝神思考着对策,脑海里忽然闪现初见到紫央时,裙摆上的金丝凤凰双眼就泛着红光,不知那双眼会否就是金丝凤凰的死穴。 这般猜测着,他摸出腰间可以令鬼失去视觉的青寒水,这刚一摸出,只觉耳边一阵阴风掠过,他机警的握紧赤云剑,一个翻身跃起,利落躲掉了金丝凤凰的袭击。 他一手紧握赤云剑,看准时机,凌空跃起直接将那凤凰刺于树上,另一只手迅速将青寒水泼至金丝凤凰的眼睛上,只见那凤凰痛苦的扭曲着身体,眼睛中的红光也逐渐消失,最终化作一阵黑烟,消失无影。 白玉樘收起青寒水,从树上拔出赤云剑,又迅速绕过那颗大树,余光中看到小和尚弥乐怯怯的躲在一边,他无暇顾及,不远处青何和云浅正跟女鬼火热交战中,双方都不相上下。 华云天依然坐在地上,口中默念着咒语,他面前的那碗清水已开始变得浑浊,而碗中小黑人的脑袋也已露出一半白色。 许是见着女鬼身上的怨念化得太慢,一直一动不动的华云天,突然变换了个新的结印,双手二指紧紧相对,口中默念的咒语也开始加速,只见那小黑人周边细若蚕丝的黑烟,开始越来越浓,呈环状围绕着小黑人转动着,一环一环逐渐隐入清水中,如墨般染黑清水。 眨眼功夫,纸裁小黑人的脑袋已完全露出白色。 再看那原本在打斗中的女鬼,突然单手撑地连连朝后退去,她身上不断闪现出一个白色的鬼影,时而与红妆的她重叠,时而红白对立。 青何和云浅趁机也迅速退至白玉樘身边,三人站在一起,一同观望着举止已开始紊乱的女鬼。 “云天的作法已经初见成效,我看玉樘兄可以趁此擒了那女鬼。” “也好。” “师父,现在那阴阳锁正好派上用场,我去帮你拿来。” 白玉樘欲要准备收起赤云剑时,突然见得凤冠金穗飞扬下,女鬼紫央愈发红亮的双眼,紧跟着看到女鬼手臂上的血管竟一根根暴起。 “浅儿。”白玉樘见状,连忙伸手拦住云浅,将她护在身后,“那女鬼看得不太对劲,你躲在我身后,哪里都不要去。” 那边的华云天也因女鬼突然的暴走,作法有些力不从心,结印的二指总是想自行分开,他用尽全力维持作法,碗中清水上的小黑人,已露出白色肩膀。 “玉樘兄,你们一定要拖住那女鬼,待我这小黑人变成白色,就是玉樘兄擒女鬼的最佳时机,切莫错过!”华云天几乎拧着眉心,叮嘱了一句。 白玉樘还未来得及回话,只听女鬼紫央冷笑一声:“死到临头还嘴硬,就凭你们几个,还想擒住我,做梦。” 话落,紫央双手撑地,凤冠金穗也跟着扬起,她瞪着血红的双眼,手臂上的血管兀自变得粗了些,眨眼功夫,那爆粗的血管又突然开始像蛇一般蠕动着,隐隐泛着绿光。 46 “地灵蛇!” 一声喝令,女鬼紫央身上的灵宠子地灵蛇被召唤出,那些闪着绿光的小蛇,一个个破皮钻出,细看,蛇表皮上竟覆盖着尖利的盔甲,在暗夜里泛着清亮的绿光。 地灵蛇咻咻的越过半空,直朝着白玉樘他们袭去。 花霖和岐郎机敏的跳出竹笼,手牵手挡在最前面,急忙吐出一张白色密实蜘蛛网。 “天罗地网!” 那密实蜘蛛网虽暂时挡住了地灵蛇,可眨眼功夫,结实的蜘蛛网就被地灵蛇身上,突然旋转的尖利盔甲,撕了个粉碎。 花霖和岐郎连忙翻身躲至一边,花霖又迅速一个翻身,站到岐郎肩膀上,两个小东西如叠罗汉般,毛爪合十,蹄子上的金镯子发出不寻常的光亮,迷蒙的暗夜骤然灿若白昼。 “金光四射,草目皆灰!” 瞬时,半空中灿金的光芒四射,只是那些地灵蛇也是相当的灵敏,仅只有几条被金光刺中,烟消云散,其余的竟遁入地下,躲开了金光。 待金光散去,遁入地下的地灵蛇又瞬间破土而出,直朝着花霖和岐郎袭去。 离花霖和岐郎最近的白玉樘紧握赤云剑,冲到两小只面前,一番刀光剑影,却只削掉地灵蛇的几片盔甲。 青何瞥到有几条地灵蛇欲要袭击华云天,他大步跨过去,紧忙撑开手中的青蓝油纸伞,帮华云天挡了几只地灵蛇。 华云天的额头上渗着细密汗珠,面前碗中的小黑人整个上半身已是白色。 云浅在掌心转动手中笛子,唤出小骷髅头们,听到云浅的指示,一一望过去,见着半空中凶神恶煞的地灵蛇,甚是厉害的样子,可小骷髅头们这次非但没淘气的钻回去,反而双眼竟绕起了黑烟,那股子的黑烟将它们串联到一起,犹如一条周身散着黑烟的白蛇般,游离到半空。 散着黑烟的小骷髅头们,时而化作一股黑烟,隐入夜色中,时而又突然现身在地灵蛇的上方,个个张着血口大盆,死死咬住地灵蛇,黑烟渗入地灵蛇体内,瞬时地灵蛇也跟着化作一阵黑烟,消失无影。 不远处,紫央匍匐在地上,她的鬼爪紧紧地抓着地面,白色鬼影已开始不断闪现,她不敢大肆行动,生怕扰乱心绪,被那白色鬼影夺走意念,只得在那里专心驱赶身体里的白影。 * * 华云天的作法已经接近尾声,碗中的小黑人只剩最后一点黑色。 那边女鬼紫央身上的白影也是越来越清晰,她趁着最后残存的意念,朝着华云天的方向,再次召唤出数条地灵蛇。 “地灵蛇!” 那些被召唤出的地灵蛇,划过半空,直朝着华云天袭去。 “玉樘兄,就是现在,快!” 云浅拿出阴阳锁,朝着白玉樘的方向丢去:“师父,接着!” 花霖和岐郎一个翻身过去,又吐出一张白色密实蜘蛛网,暂时挡住了从空中划过的地灵蛇,可眨眼功夫,地灵蛇又遁入地下,那边华云天周边的土竟开始有松动的迹象。 白玉樘接过阴阳锁,看前方紫央的眼睛已褪去红色,狰狞的面目逐渐缓和,鬼爪也恢复如常。 他利落的将银锁抛掷半空,只见那银锁眨眼功夫飞到紫央面前,锁住了她的双手。 紫央挣扎了下,可双手已被银锁牢牢束缚,动弹不得,她头上的凤冠也在一番混乱中,重重摔落。 那边刚破土而出的地灵蛇,与华云天只剩咫尺的距离,只差那么一点,眼见着就要钻入他的皮肤时,突然化作黑烟,消失无影。 一阵阴风吹过,阳锁瞬间吸住银锁,将女鬼带至白玉樘面前,他取下回阴泉,扬手就要贴于女鬼眉心时,突见得一直躲在一边的小和尚弥乐,扑通一声跪到了紫央面前。 “娘亲!” 白玉樘的手指微顿,停了下来,他平淡的黑眸子睨了一眼女鬼:“还有什么想说的,趁现在都说了吧,省得留遗憾。” 一颗清浅的泪珠划过紫央的脸庞,无声落到地上。 紫央转身,她双手已被银锁束缚,动弹不得,这才意识到眼前她的亲生骨肉,从出生都还没来得及抱过他一次,没曾想到最后,竟也无法抱一下她心心念念的孩儿。 “过来,可不可以抱一下娘亲?” 弥乐抬头,已是泪流满面,他起身走过去,轻轻环住了他的娘亲。 紫央噙着嘴角苦涩的淡笑,眼中泪水不断溢出来,只觉往事翻涌而至。 许是想到了一些开心的事,她嘴角的淡笑终于没了那些苦涩:“娘亲生前有两件最幸福的事,第一件事就是凤冠霞帔嫁人时,当时我满怀期待,以为嫁给自己心爱的男人何君,却未曾想到我的婚事,从头到尾都是父母设下的一场骗局,入了洞房我才知,原来是嫁与他人做三房太太。我心有不甘,也曾想逃出跟何君私奔,可未料到我竟那么快有了身孕,只能认命。这第二件最幸福的事就是怀上你,我执意为你起名念君,却因此惹来一身的流言蜚语。孩儿刚才说的对,我这一生都毁在执迷不悟,害人终害己,让你小小年纪就受尽苦难。”她垂下眼眸,顿了一下,“如果来生有缘再相见,你千万不要再做我的孩子。” 弥乐呆立在那里,已是泣不成声。 * * 暗夜深远的天空,繁星闪烁,夜半三更的暮幽岛静谧恬适,不远处的红灯笼闪着微弱的光亮,越发衬得这夜色朦胧迷幻。 紫央已面对着白玉樘,她微微点头致意,闭上了眼。 白玉樘扬手将回阴泉贴于女鬼眉心,瞬间女鬼化作黑烟,绕在铜钱孔,一同化水隐入阴地。 青何走过去,轻轻拍了拍弥乐的肩膀:“看开些,已经都过去了,伤心过度容易伤着身子。” 弥乐闷闷地点点头,他抬手擦干眼泪:“小僧明白的,娘亲也终于安息了,小僧还未谢过诸位。” 小和尚欲要下跪叩谢,白玉樘连忙上前制止了,他扶起小和尚:“快起来,这些只是我们的份内事,弥乐你无需行此大礼。” 弥乐起身,双手合十:“那小僧就不打扰各位了,辛苦了一夜,早些歇息吧。” “好。”白玉樘点点头,“对了,还想请教弥乐一件事,眼见着就要天亮了,这边看日出的地方哪里最合适?” 弥乐伸手,指了一个方位:“施主可沿着这条路,一直走到海边,听游客说那里的日出最美。” 白玉樘朝着暗夜的那条路睨了一眼:“弥乐要不要同我们一起看日出去?” “不了,我得回去准备早点了。”弥乐双手再次合十,“祝各位玩的愉快,小僧先回去了。” 白玉樘目送着弥乐离开后,他的黑眸子平淡移过去,睨了一眼青何和华云天:“你们怎么还不回去休息?” “哥哥,不是要一起看日出么?”华云天背起竹筐,凑了过去。 “我有说要跟你们么?” 青何扯了一下华云天的衣袖:“其实我们也困了,不如回去休息吧?” “谁说的,我一点都不困,而且非常想看一眼海上的日出。”华云天没眼力见儿的非要跟着去。 青何木然的微扬下巴,一下示意寒隐寺,一下指向白玉樘,一下又指向云浅,如此明显的暗示,可依然点不醒那边,看起来对日出甚是执着的华云天。 云浅在旁边咬了下唇,她闷头走到白玉樘身边,小声说道:“师父,我看大家都没了困意,那就一起去吧。” 白玉樘只好妥协,欲要跟云浅同行时,却看到两只灵宠子抢走了他的浅儿,蹦蹦跳跳的跑在最前面。 华云天抓着身后竹筐的带子,也是兴奋的紧跟着跑了过去。 白玉樘面无表情的瞅了一眼华云天的背影:“青何,等下到了海边,还有劳你将云天带一边儿玩去。” “玉樘兄,放心,这没眼力见儿的糊涂蛋,我把他带到海里清醒一下都成。” 白玉樘喜滋滋抱拳:“还是青何最懂我。” * * 天边泛起微弱的蓝光,寂静的海面上轻轻摇曳着晶莹的月光,天海相连,仿佛眨眼星光就会坠落到深海里。 青何带着华云天,还有两只灵宠子在沙滩上玩闹着。 不远处的草地上,白玉樘和云浅并肩坐在一起,两个人终于有了独处的片刻安宁。 岛上的夏日凌晨,依然还带有些寒气。 “浅儿,冷不冷?” 白玉樘没有多余的衣裳,只得靠近了些,一只手撑地,将云浅圈在了他的怀里。 云浅随手折了一朵小野花,她清浅咬唇,摇摇头,可依然抗拒不了他温热的体温,任由他抱着自己。 白玉樘垂下眉眼,怀里的小可人娇俏玲珑,身上还散着一股淡淡的清香,眼前她那双把玩花朵的玉白小手,纤柔无骨,好似在他眼皮子底下软软的融化着,直看得他心里痒痒的。 想牵她的小手,想两个人皮肤上的纹路密实贴近,还要紧紧握在掌心。 他的喉结不动声色微微滑动了下,撑在地上的那只手,缓缓抬起,只是还未碰到她的小手,只见得她突然指着天边:“师父,你快看,那边有流星!” “恩?”他随即跟着抬头望去,果然见得幽蓝的天边不断有几颗流星划过,眨眼消失不见,仿佛落入深海里。 “师父,快许愿!”一旁的云浅天真的跟个孩子似的,连忙十指相扣,闭着眼许愿。 白玉樘噙着嘴角淡笑,学着她的样子,十指相扣:“希望我和浅儿早日拜堂成亲,三年抱俩,天长地久,百子千孙。” 云浅睁开眼,脸颊绯红一片,她用肩膀轻轻撞了他一下:“师父,你讨厌,哪有人许愿会念出来?” 他再次伸过手,轻轻环住她:“这愿望本来就是说给你听的,若浅儿不答应,许给谁听都无用。” “才不要给你生那么多。” 他勾起唇角,眼底微光涟漪:“那浅儿想生几个?” “不理你。”云浅小小的身体稍稍移动了下,却始终还窝在他怀里。 她那么一动,他只觉身子里越发情难自禁,忍不住就握住了她的小手。 云浅低低垂着小脑袋,他宽大的手掌紧握她的小手,掌心的温热格外令她安心愉悦。 两个人谁都没有再说话,一起静待着天边的日出。 “师父。”过了不多久,只听她甜甜的唤了他一声。 “恩?”白玉樘的长指掠过她细滑的手背,“怎么了?” “你以后会不会跟其他男人一样,也娶个三妻四妾的?” 他揽紧她:“不会。” 听着他简短的回答,虽然没有花里胡哨的敷衍,可是她依然没办法笃定的相信他,她撇了下小嘴:“你是不是在哄我啊?” “没,我说的可是真心话。”他凑近,下巴依着她的小脑袋,“在这世上,让我一见倾心的,这一路辛苦伴着我的人,可只有浅儿一人,谁都不可能代替,也不会有人再住进我心里。” 47 一缕朝霞倾云层,染尽天际绯红色。 暮幽岛的海上日出果然壮阔绚烂,眼前景象宛若一卷画般缓缓展开,只见得一轮红日冒出海面,冉冉升起,逐退群星与残月。 云浅的眼底盛满醉人的霞光,可再美的景色,依然比不上身旁他的体温,还有先前耳边他的情话,这次的日出怕是会令她终身难忘。 在暮幽岛歇息了两日,四人又踏上新的旅程,约莫在海上耽搁了十天左右,将要到达目的地时,因船家告知明日有暴雨天气,不宜行船,他们只得暂时停留在一个叫做菊乐的小镇。 不知不觉日子也到了小暑这一天,天气是越来越热了。 上岸的这日已过午后,因这潮湿闷热的天气,刚一下船,没走多远,已是一身汗,白玉樘抬头望去,看到前面有一家凉茶摊子,于是提议道:“我们先喝些茶水,再去镇上找家客栈吧。” 青何急走了两三步,追上白玉樘,与他并肩走在一起:“玉樘兄,我们离将要去目的地还远么?” “不远了,听船家说下个码头就是我们要去的浣溪城。” 华云天凑过去:“记得好像又要捉一个女鬼,叫什么名字来着?” “芙姬。”云浅回了一声。 “听这名字就知道又是个美艳的女鬼,小弟竟止不住有些期待,哥哥可真是好福气啊。”华云天没头没脑的多嘴了一句。 白玉樘清淡眸子平移过去,睨了华云天一眼:“说那么多,你不口渴么?” 华云天嘿嘿一笑:“渴,等下小弟要喝三碗茶水。” “小心撑坏了肚子。” 说话间,四人已行至凉茶摊子,叫了几碗茶水,凉爽下肚,整个人也清朗许多。 “师父,看这天越来越阴了,可能有一场大雨,我们还是赶紧去镇上吧。”眼见着乌云压天边,云浅担心的提了一句。 “也好,等下若淋了雨也是不好受。”白玉樘将茶水钱搁在桌子上,“店家,不用找了。” 走过一排青石阶路,眼前现出古朴的青石牌坊,两边高高悬挂着红色灯笼,牌坊正中间刻着三个大字,菊乐镇。 四人悠闲的踏入镇内,许是在这小镇短暂停留,不用惦记着捉鬼任务,自然多了些轻松,几人谁都没注意到,身后牌坊上突然坐着一黑衣男子,那男子身后竟背着一口漆黑的棺材,他长指微微掀开遮雨斗笠的一边,唇角勾起淡笑。 瞬间,那男子又跳下牌坊,消失无影。 青何发觉背后的葫芦有些异样,像是里面的东西想迫切钻出葫芦似的,他不由得蹙起眉心,回头查看了一眼,好在葫芦径口的金色镇煞莲花安然无恙,可他还是忍不住停下脚步,禁不住担心的四处查看了下。 白玉樘无意看到青何担忧的面容,他跟着停下脚步,关心的问道:“怎么了,青何?” “没什么。”青何摇摇头,“许是我眼花,以为遇到熟人了。” 白玉樘朝四下望了一眼,这镇子入口处眼下只有他们四人,并未看到其他人影,青何遇到的熟人莫不是鬼么? * * 许是正值梅雨时节,青草池塘处处蛙,乌云压天边,整个小镇仿佛蒙着一层轻薄雾气,烟雨朦胧,如诗如画。 一条小河穿梭在小镇里,水面上不时有船家悠然而过,那些船上有载满水果的,也有簇拥着各种花朵的船家。 踏着潮湿斑驳青石板路,一路走过去,只看到各种小铺临街而设,却未寻到一家可以休憩的客栈。 沿着岸边的巷子继续朝前走去,直到走到巷尾,才看到拐角处,有一家叫做行云的客栈。 那家客栈远远望去,几乎建在河面上,像极了一座孤岛,只不过跟海上的孤岛比起来,这家客栈还有一座平行的桥连接外界。 “这客栈看起来还挺别致。”白玉樘双臂环胸,“我看就住这里吧,刚才走了那么久,也只看到了这家。” “玉樘兄,你决定就好。” “师父,这里四面环水,住得应该挺凉快的。” 青何和云浅没任何异议,再看华云天,他竟抓着竹筐的带子,已经走上了桥,不用说他也很喜欢这客栈。 进了客栈,才发现里面要比想象中大的多,院子里的一颗老槐树几乎高耸入云,客栈的房间也是呈环形而设,每间房推开窗户都可看到河边风景,如此趣味盎然。 白玉樘独自前去开了四间房,拿着钥匙回来后,一一递给了其他三人。 只有将钥匙交给云浅时,他宠溺的叮嘱道:“浅儿,回房间把行李放下,洗个热水澡,好好休息一下,傍晚师父带你去吃好吃的。” “知道啦!”云浅开心的跑回了自己的房间。 华云天贼头贼脑的凑过去:“玉樘兄,莫非等下你跟云浅姑娘,又要二人独自幽会去?” 白玉樘的黑眸子淡然移了过去:“乱讲,我们那是幽会么?我跟浅儿可是光明正大的谈情说爱。” “带小弟一同去吧,玉樘兄撇下我跟青何二人,实乃不地道,会闷死小弟的。” 青何木然走过去,睨了一眼华云天:“怎么,跟我一起玩儿,你很委屈么?” “也不是,只是很喜欢跟哥哥在一起。” “我吃醋了。” “别,你跟哥哥我都喜欢,不过更喜欢哥哥,青何不也是么?” 白玉樘黑眸子移过去瞅了青何一眼,又平移过去睨了华云天一眼,两个弟弟的对话听起来怪怪的。 “玉樘兄,你知道的,小弟向来都不想打扰玉樘兄跟云浅姑娘的独处。”青何咧嘴一笑,“不过云天说得对,其实我也喜欢跟着玉樘兄,还是四个人一起吃饭热闹些。” 看两个弟弟皆是一副傻呵呵的样子,他心底一软,长指搔了下额头:“罢了,我跟浅儿来日方长,以后有的是时间二人世界,眼下擒鬼路上,我们四个人才是一体的。”他微扬下巴,“去吧,先回去休息下,等下如果没下雨,傍晚我们一起在这菊乐镇上逛一圈。” “好!” 青何和华云天点点头,分别回了各自的房间。 白玉樘望着两个弟弟愉快的背影消失后,他才噙着嘴角淡笑,抬脚朝自己的房间走去。 * * 傍晚时,乌云越发厚重积压在天边,看着像是攒了一场大雨,可迟迟未落雨滴。 白玉樘侧倚着门口,他一只手抓着两把油纸伞,另一只手轻轻叩了下云浅的房门:“浅儿,快出来了,我们吃饭去。” 房间里传来明朗的声音:“师父,等我一下,就好了!” 青何和华云天也等在一边,两个人随意聊着。 “天阴成这样,还不如痛痛快快下一场雨呢。” “说的也是。” 白玉樘转身将两把油纸伞抱在怀里,清清懒懒的倚靠着墙,抬头从槐树的枝叶望去,傍晚阴云缭绕的夜空,只有云层稀薄处,散着清淡的朦胧微光。 “这南方的天气进入梅雨时节,怕是不会有晴天。” “看来这两日不宜洗衣服。” 青何和华云天随意聊着,待听到云浅房间的门传来动静,俩人不约而同齐齐望去,看到云浅的瞬间,对话戛然而止。 云浅也呆立在了门口,看来她也没想到一打开门,站在自己房门口的竟不是白玉樘。 白玉樘淡然的撇过头望了一眼,这一望他也愣住了,只见云浅脸上花里胡哨的,嘴巴上红红的,脸颊上也抹着厚重的胭脂粉,红得跟个猴屁股似的。 “云浅姑娘,你这是不小心摔倒,脸撞着桌角了么?”华云天张口就问道。 云浅突然捂着脸,害羞的转过了身。 青何一把抓住华云天的手腕,将他朝门口拖去:“云天,我们去外面等。” 白玉樘勾起唇角,望着云浅小小的背影,他将油纸伞靠到墙边,伸手拉了一下云浅:“浅儿,过来,让我好好看一下。” “不要,好难看。” 他的目光揉进万千宠溺,微探身子,靠近她耳边:“这红妆,特意化给我看的?” 云浅依旧双手捂着脸,可却乖巧的点点头:“我以为是跟师父两个人一起吃饭呢。” 白玉樘唇角笑意浓了些,他环住云浅将她面朝自己,细细看了一番,果然她脸上的妆容化得一塌糊涂。 云浅怯怯抬起小花猫脸:“是不是很难看?” “没,好看,浅儿本来就天生丽质,怎么捯饬都好看。”他随口夸着她,可手上却诚实的掏出先前购买的清凉纸巾,抽出一张,唰唰的蹭着她脸上多余的胭脂粉。 她努了下小嘴,双手抓着他腰间的衣摆,微踮起脚尖,乖乖的任他擦着。 夜色朦胧,他垂着染上淡笑的眉眼,帮她蹭着她唇边多余的胭脂,她如花瓣的嘴唇软软的,他看得着迷,擦胭脂的动作渐渐迟缓,终于停下。 他长指勾起她的下巴,望进她黝黑的眸子里,止不住心里的燥热,越发想吻上她的唇,两个人的距离越来越近,近到彼此的呼吸已交织在一起。 “玉樘兄,小弟饿的发昏了,还要等多久?” 华云天的声音不合时宜的传来,将两个人暧昧的气氛一扫而光。 云浅连忙撒开手,低着头,脸上的胭脂粉虽已擦掉,可依然红透一片。 白玉樘噙着嘴角淡笑,目光如水般笼络着她害羞的模样,淡然回了一句:“知道了,就来。” * * 临近傍晚,小镇上热闹了些许,四人走出客栈,在街上随意逛着,想找一家合心意的饭馆。 还没走出多远,迎面而来的女子皆是一副薄纱遮脸的打扮,女子的面容若隐若现,莫名多了些神秘感。 细看,那些白的粉的蓝的微透薄纱,下摆不是蕾丝刺绣,就是绣着一圈花朵,刺绣的重叠针脚多了些垂坠感,连风都吹不走那些薄纱。 华云天瞅着那些女子,凑近青何身边,小声嘀咕道:“你说这个小镇上是不是有个,跟那浅夭郡主一样怪病的王爷,所以这些女子都不敢露脸。” 青何摇摇头:“这么个与世隔绝的海边小镇,哪儿来的王爷?说不定只是这边的一种风俗打扮,我们还是不要多事为好。” 傍晚的河面上倒映着红灯笼朦胧的光晕,好不惬意。 河边有一家菜馆临河而建。 白玉樘微扬下巴:“就这家吧,临着河边,也凉快些。” 四人走进菜馆,落坐下来,店小二随即跑来招呼道:“各位客官,想吃点什么?” 白玉樘欲要点菜,却看到店小二直勾勾的盯着云浅,他长指曲到掌心微叩桌子:“小二,有什么好菜介绍?” 店小二非但没回他话,而是依然盯着云浅,直到云浅瞪了他一眼,他才有所收敛。 “这位姑娘,别介意,小的没其他意思,只是好奇姑娘如此美艳,夜里不戴纱巾遮脸,恐有危险,切莫单独行动啊。” 云浅微扬起下巴:“此话怎讲?” “各位怕是外地来的,有所不知。”店小二舔了下嘴唇,“我们小镇最近来了个采花大盗,已经有好几个大姑娘遭殃了,而且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弄得人心惶惶的。” “哦,有这等此事?”白玉樘蹙了下眉心,“弟弟们,你们来点菜,我去去就来,还有看好我的小徒儿。” 他起身,大步走出菜馆,没过多久,他又走了回来,手里多了条红色的头纱,下摆是饱满芙蓉花的刺绣。 “浅儿,快戴上,我专门给你挑了个红色的。” 云浅嫌弃的努了下嘴:“不要,我的发饰不适合戴头纱。” 白玉樘双手扯开纱巾,上面竟然还破了两个洞,只见他面带慈祥的微笑:“我一早就想到了,你看我多贴心,还给你那两个小丸子也抠了俩窟窿眼儿。” 云浅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我不要戴,丑死了。” 华云天在一旁憋着笑,只有青何做了和事佬:“玉樘兄,云浅姑娘不喜欢戴就算了,有玉樘兄保护着呢,再加上还有我跟云天,你大可放心,云浅姑娘保证没事。” 白玉樘终于收起头纱,落座下来:“怪我担心过度了,实在是我家浅儿过于俊俏。” 云浅羞答答低下头,不再理他。 ※※※※※※※※※※※※※※※※※※※※ “逐退群星与残月” ——出自赵匡胤《咏初日》 “青草池塘处处蛙” ——出自赵师秀《约客》 48 饭吃到一半,天空突然电闪雷鸣的,紧接着憋了很久的一场磅礴大雨,终于倾盆而下。 河面上漾起豆大的水珠,绕着青烟,又很快破碎在水中。 白玉樘放下酒杯,睨了一眼外面的大雨:“这雨一下,凉爽了许多。” 华云天微转身,半个身子倚着木栏杆:“今夜能舒舒服服睡一觉了。” “师父,没忘记带伞吧?” “没,在这旁边凳子上呢。” 青何放下手中的筷子:“我看这雨这么大,打了伞都不顶用,等雨势小些,我们再回去吧。” “也好。”白玉樘朝着店小二勾了下长指,“小二,再来壶清酒。” “好嘞!客官稍候!” “师父,你喝太多了。”云浅小声制止了一句。 白玉樘摆摆手,眼尾眉梢都染了些醉意:“无碍,今儿个高兴,又不用捉鬼,浅儿不用担心。” “客官,您的酒。” 白玉樘点点头:“再给我们来些你们当地的小点心吧,有什么推荐的?” “这边的南乳花生当下酒菜,很是爽口,点心的话,小的推荐苏氏绿豆糕,还有杏仁腐。” “好,各来一盘。” “好嘞!”店小二转身忙去了,不多久就将刚才的三样点心乘上了桌。 四人吃着点心随意聊着,夜色已渐深时,雨势才终于小了些,烟雨缭绕的小镇凉风习习,好不舒服。 从菜馆出来后,只剩毛毛细雨扑面而来,一路走回客栈,街上几乎已看不到行人。 因刚才得知小镇上有采花大盗,白玉樘格外惦记云浅,临回房间时也不忘叮嘱她:“浅儿,记得锁好门窗,有事大声呼唤我,知道么?” “哦,知道了。”云浅转头对着青何和华云天致意了下,“两位早些歇息,我先回房了。” 华云天伸了个懒腰:“我也要回去睡了,今个儿可真舒服。” 白玉樘看着云浅关上房门后,他这才安心转身朝自己房间走去。 青何走在最后面,突听得外面有动静,他不由得转头望去,外面雨已经停了,只看到河面上咕嘟冒了个水泡,但很快又在水面上消失无影。 他未多加理会,猜想应该是河里的鱼吐出的气泡,他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 天边阴云渐渐稀薄,一轮澄白冷月若隐若现,悠然平静的河面上,泛起褶皱般的涟漪,摇曳着月光。 霎时,河面上突然有一阵水泡汩汩冒出,漩涡的中心,竟是白纱遮面的女子。 * * 睡到后半夜,青何恍惚间听到房间里传来不寻常的动静,他惊醒过来,原来是放在床边的黑葫芦,猛烈的摇动着。 他蹙着眉心,刚一下床,就看到投在窗户上的黑影,他迅速趁着月光闪身到窗口,伸手,小心翼翼将窗户打开了个缝隙。 这么望过去,竟看到在河面上站着几个白衣女子,皆是头戴白纱,下摆是金色的栀子花刺绣,她们个个闭着眼,双手无力的垂在身体两侧,手腕上盛放着一朵惨白的,来自冥界的梦兰花,散着阴冷的煞气。 青何微偏身子,再次望了一眼,看着像是那些白衣女子将这个环形客栈,围了起来。 他紧忙披上衣服,背上依然在那里躁动的黑葫芦,迅速闪身至门外,刚一打开门,就看到白玉樘从他的房间走了出来。 两人互相走近对方。 “玉樘兄,你是不是也看到了?” 白玉樘点点头:“既然我能看到,就说明她们不是女鬼,难道是尸体么?” 青何还未回话,就看到华云天和云浅也分别走出了房间。 “浅儿,有没有吓着?”白玉樘关切的问道。 云浅摇头,走近他们:“我只是突然感觉有些冷,醒来时就看到窗外的黑影,凑近看原来是一些白纱遮脸的女子。” “这个貌似是小弟曾经听闻过的一种法术,那些的确是女子的尸体,而且身上还散着一种不寻常的尸油味道,不知你们是否看到,那些女子的手腕上还有一朵盛放的梦兰花,这种花是来自阴间的死亡之花。” 三人齐齐望向华云天。 白玉樘双臂环胸:“云天,这种法术你知道多少,不妨讲来听听。” “其实是一种很古老的控灵术,基本早已经失传了,传闻控灵人需要找到百年以上的尸体,单这一点就很少有人成功,若能寻到如此久远的尸体,将尸油抹于还带着温热的将死之人的眉心,待那人逐渐僵硬发冷,手腕上的梦兰花盛开,这法术才能得以成功。”华云天顿了一下,“这控灵术中的亡灵虽然已死,可魂魄被施法之人困于体内,而且还被唤醒的百年尸体的灵念掌控,这百年的尸体必定积怨已深,会通过眉心的尸油,逐渐啃噬那些女子的魂魄,直到完全侵入她们体内,所以那些亡灵自然也是煞气浓重,难以对付。” “怪不得镇子里最近谣传有采花大盗,有多个女子失踪,那些白衣女子会不会就是被控灵人掳走的?” 华云天回了云浅一句:“难说,我看八成是。” 青何蹙着眉心,未说话,身后葫芦里躁乱的动静依然未平息。 白玉樘垂着眉眼,长指微蹭薄唇,思忖些许才道来一句:“且先不提那些失踪的女子,我想不通的是,这法术当真这么厉害,究竟是要对付谁的呢?” “自然是你们几个。” 一声沙哑的男子声传来,四人不禁循声望去。 * * 突然一阵阴风骤然四起,平静的河水上漾起急促的波纹,客栈的那棵老槐树,也因那股怪风,叶子簌簌落下。 尘土飞扬中,只见得一黑衣男子,头戴斗笠,身后背着一口漆黑棺材,正缓缓走上通往客栈的桥,那口漆黑的棺材底部摩擦着地面,在男子走过的路上,留下一道长长的印记。 白玉樘他们不由得抬手遮眼,挡住到处飞扬的风沙。 那股怪风里,只有水面上站立的那些白衣女子,丝毫未受到影响,仿佛周身只散发着死亡气息,遮面的白纱也只是微微撩动了下。 黑衣男子步步逼近而来,斗笠遮挡下看不清他的长相,只见得他周身黑色,手背上还缠着黑色的丝带,只有宽腰带是红色的,其上挂着一串环形虎头铜铃,中间一只大的,周边环着十只小的,还挂着一串青铜色小匕首。 那铜铃上浮出的虎头尤为灵动,仿佛点了眼睛就能张开血口大盆似的,栩栩如生。 黑衣男子在云浅面前停下脚步,周边的阴风也渐渐平息。 白玉樘下意识的将云浅拉至身后,护了个严实,他阴沉着一张脸,望着对面隐在斗笠中的黑衣男子。 “姑娘,在下孜墨,对姑娘一见钟情,很想知道姑娘的芳名,可否告知在下?”那孜墨当白玉樘不存在似的,依旧搭讪着云浅。 白玉樘冷眼望着孜墨,不耐烦的微挑眉毛,薄唇淡然微启:“就不告诉你。” 青何在一旁凝眸望去,只见得孜墨身后的棺材,虽然只能看到一角,但依然能看到棺材上的封灵铁链,棺材周边也是冒着一股不寻常的烟气,甚是寒意浓重。 孜墨伸手,长指微顶斗笠,缓缓上移,竟不知何时,他嘴上已咬着一朵红玫瑰,斗笠虽已移开,可他却依然遮掩着左眼,只露出色气满溢的右眼,可依然能隐约看到,那极为好看的五官,黝黑的眸子多情又多少隐着冷漠,斗笠的阴影下鼻梁越发高挺,唇角微扬,透着一股迷人的痞里痞气。 他拿过玫瑰花,右眼挑衅的望着白玉樘,将玫瑰花从白玉樘肩膀绕过,递给躲在后面的云浅。 云浅未理会孜墨,只是双手抓紧了白玉樘的衣摆。 “姑娘,我高大英俊,身强力壮,细心温柔,你若错过,必定终身遗憾。” 见云浅不接过玫瑰花,孜墨又收回手,兀自闻了闻玫瑰花浓郁的香气,他微摇头:“常言道,浪子回头,只需家中一暖床妻,正所谓踏遍万水千山,看过无数风景,都不及姑娘的一个回眸一笑。” 白玉樘双眸寒气缭绕,不动声色的望着眼前沉浸在自己世界的孜墨,懒得理会他的胡言乱语,只是握紧了手中的赤云剑。 华云天双臂环胸,微摇头:“这位兄台,你好骚啊。”他实在看不下去了,没忍住性子,嘴皮子麻溜的呲了孜墨一句。 他原本以为眼前这黑衣男子,出场时还挺煞人的,可现在怎么看都像是一只,在情场上骚气满满的老狐狸。 果然是个采花大盗,调戏良家妇女的话,张口就来。 孜墨微扬嘴角:“啊,对,我床上功夫的确也是一流。” 华云天:“……” 一声利剑出鞘的声音划过夜空,声落,白玉樘手中已出半鞘的赤云剑,利落架在了孜墨的喉咙间,他眉眼染上寒意:“有事直言,没事滚蛋。” 青何握紧青蓝油纸伞,只觉阵阵阴风过耳,转头望去,竟看到水面上的白衣女子,正一步步朝他们这边走来。 * * 孜墨依然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利剑已逼迫喉咙,他却不慌不忙的抬手推开白玉樘的手腕,右眼散着一股痞气:“够痛快,那我就直说了吧,我找的是他。”他的下巴朝着青何扬了一下,“只要他把黑煞葫芦留下,我就放你们走。” 青何冷言回他:“这黑煞葫芦不认你,即便你拿走也无用,我知道你要的是葫芦里面的东西。” 青何朝前走了两三步:“你放他们离开,我跟你走。” “青何,别上了他的当。”华云天紧忙抓住青何的衣摆,“他用了几乎失传的控灵术,就没想着要放过我们。” 孜墨流里流气的扬眉:“真麻烦,那这样,葫芦我不要了,这姑娘给我。” 一句话彻底惹毛了白玉樘,他猝不及防给了孜墨一掌,护着云浅连连退后,拔出赤云剑,直指孜墨:“今天晚上你休想拿走任何东西,更别想带走我的女人。” 孜墨单手扶着斗笠,利落退至一边,嘴角噙着冷笑:“自找死路,那我就成全你们。” 华云天刺溜跑到白玉樘身边,怯怯低声道:“玉樘兄,你太冲动了,这场仗我们可是毫无胜算。” “讲重点。” “那些亡灵听命于他这个控灵人,而且相当忠诚护主,你打他那么一掌,那亡灵定要取你的性命,才肯罢休。” “哦?”白玉樘黑眸子微颤,果然看到那些白衣女子已经朝他这边逼近,“你怎么不早说?” “……哥哥你也没问啊。” 云浅抽出身后腰间笛子,朝前迈了一步:“师父,事到如今,只能擒了她们,无退路了。” 青何谨慎的退后,也跟着凑过来:“玉樘兄,不如你先带着云浅姑娘,还有云天离开这里,事因我而起,还是我自己来解决吧。” “青何说的这是什么话,我绝不会丢下你一人的。”白玉樘垂下眸子,迅速思考了下,“眼下只有一计,我们快跑吧。” “……师父,又跑?” “……哥哥,就算你跑到天涯海角,她们也不会放过你的。” 白玉樘微抿了下嘴:“你们别误会,我的意思是将她们引开,省得打起来,伤了客栈里其他无辜的人。” “玉樘兄真是考虑的周到,那我们将她们引到别处去。” “还好装备都在身,两个弟弟跟紧了,我们撤!” 话落,白玉樘握紧云浅的手,率先闪身至屋顶,越过屋顶后,朝着小镇的深处跑去。 青何和华云天跟在后面,四人趁着月色,一直跑到一片荒郊野外,才终于停下。 回头看,那些白衣女子果然紧跟着他们。 云浅喘着粗气,扒头望过去,一水的白衣女子,却看不到那个黑衣孜墨,她谨慎的朝四周望去,竟看到前方一处废弃的古庙屋顶上,坐着一黑衣男子。 再定睛一看,敞白月亮之下,果然是一身黑衣的孜墨,他淡然坐在屋顶,旁边竖着那口漆黑棺材,依然斗笠遮脸,只露着一张嘴,以为他嘴角隐隐约约噙着笑意,可突然间竟看到他没正经的撅起嘴,给了云浅一个流里流气的飞吻。 云浅嫌弃的撇着嘴角,瞪了他一眼:咦,下流,好想打死他! 49 白玉樘在心中默默数了下,一共十个白衣女子的尸体。 他们一人对付两个,还余出两个,等等,这一对二,恐怕也是应付不来。 不如用鬼火令符招唤出阴地使者,让那使者帮忙解决掉这些女尸,可事情恐怕没那么简单,那贼头贼脑的阴地使者,想来不会好心白白出手帮忙,毕竟不是他名单上的那些厉鬼。 只怕是帮了忙,却要求在他名单上,再多加几个厉鬼,不太划算。 “师父,你在那里发什么呆呢?还不快过来帮忙!” 听到云浅急切的呼喊声,白玉樘方才回过神儿,只见得云浅帮自己挡了白衣女鬼的攻击。 那边青何和华云天也跟女鬼打得不可开交,连岐郎和花霖也跑出竹笼帮忙。 白玉樘紧握赤云剑,割指腹,染血,大步跨过去,加入战斗。 打了数十个回合左右,不擅长近身战的华云天已开始有些力不从心,他手持桃木剑一个闪身,溜到白玉樘身边。 “玉樘兄,小弟撑不住了。” “那你快快作法。” “小弟没那么大的本事,镇不住那百年的老鬼啊。” 青何和云浅也凑了过去,四人背靠背,警觉的望着那边白衣女子。 “这么打下去,我们迟早会耗尽体力,难道就没别的办法了么?” “师父,刚才听华公子说,那个百年的尸体怨灵,会逐渐侵蚀这些女子的魂魄,浅儿大胆假设一番,这也许就是一种魂魄附体,也就是我们常说的鬼附身,只不过是个百年的怨灵,附身在了女尸之上。”云浅握紧手中白玉笛子,“擒贼先擒王,如果我们能想办法驱赶掉她们体内的百年怨灵,她们会不会就变得容易对付些?” 华云天微微摇头:“云浅姑娘分析的并非不无道理,只是难就难在那百年的亡灵,不好对付啊。” “不,其实没有你想的那么难以对付。”青何双眸敛紧,“只是稍加费力费时而已,真正难以对付的是那个孜墨,还有那口棺材里的东西。” 白玉樘冥思想了下,方才说道:“浅儿刚才有句话点醒了我,那我们就当作是鬼附身来处理,反正已经没别的法子了,权当试一下,我这里刚好有新买的装备,是专门对付鬼上身的。”他凝眸望去,那边白衣女子围着他们,欲要攻击,“没时间了,我们就试一下,只要能使出对付鬼上身的,尽快出招。” “若真能将百年的亡灵逼出来,那剩下的就交给我吧,我来作法一次性擒了那些女鬼。” “好,事不宜迟,行动!” * * 白玉樘掏出紫青火丸,混着可令鬼失去嗅觉的地黄粉,一并摔到地上,趁着浓烟,隐匿了踪迹。 待浓烟渐渐散去,薄烟缭绕中,渐渐现出三个人身影,白玉樘手持阴灵童子,青何已撑起青蓝油纸伞,而云浅转动笛子欲要召唤出小骷髅头。 三人纷纷开始出招。 “花霖,岐郎,帮我护法!” “是,爹爹!” 青何盘腿坐于地上,结印,嘴里默念着咒语,他的青蓝油纸伞飞至半空,笼络一个女鬼,伞下蓝光忽闪,明明灭灭。 花霖和岐郎分别坐在青何的两边,小毛爪合十,结印,手腕上的金镯子,发出璀璨光芒,一环环笼在周边,这金光结界密实挡了其他女鬼的攻击。 蓝光灭,油纸伞突然快速旋转,只见女鬼眉心处开始一点点渗出尸油,可突然间薄纱中的女鬼睁开了眼,尸油停止渗出,紧跟着半空中的油纸伞也缓缓停下,竟朝着相反的方向转动。 青何见状,连忙从腰间的白兜里,摸出个白纸蝴蝶,他咬破拇指,将血滴于白纸蝴蝶上,瞬间,蝴蝶身上盈满了鲜血,且灵动翩翩的扇动着翅膀,直朝着白衣女鬼飞去,落在女鬼额头,化成一道圆月莲花咒符。 女鬼被圆月莲花咒符缚住,缓缓又闭上了眼,半空中的青蓝油纸伞再次恢复转动,那女鬼眉心处的尸油也跟着全部渗出,在油纸伞下化作一股黑烟,消失无影。 那边云浅在掌心转动笛子,只是小骷髅头们并没有像往常般被召唤出,只见得大骷髅头的空洞眼眶中绕起黑烟,朦胧的烟雾中闪烁着光亮,粗重的声音也随即响起:“小主人,这种百年怨灵不好对付,还是交给老夫吧。” 云浅点点头:“好,有劳了。” “小主人客气了。” 话落,大骷髅头眼眶中的黑烟越发浓郁,几乎晕染整个骷髅头,黑烟逐渐淹没骷髅头的踪迹,一阵黑烟越过半空,瞬时,骷髅头又现身于一个白衣女鬼的头顶上,只见那骷髅头张开大口,几乎含住女鬼的半个脑袋。 再看那骷髅头眼眶中的黑烟,环环绕住女鬼,化成一股黑绳紧紧箍住女鬼。 不多时,女鬼眉心的尸油逐渐溢出,大骷髅头的额头上也开始渐生一个怨字,随着女鬼身上尸油冒出的进度,怨字也跟着一笔一划完成,最后一笔落下,黑色怨字浮至半空,终化作一股灰烬,灰飞烟灭。 白玉樘这边也毫不示弱,他手上的阴灵童子如蛇般灵敏的身体,早已感知到前方异样的怨灵气息,附身在白衣女鬼身上,果然两个原本相对的童子脑袋,一同偏向一侧。 见着阴灵童子有所反应,白玉樘连忙将手中童子抛掷半空,只见两个童子划过夜空,瞬时飞至女鬼身边,如蛇般的尾巴紧紧缠绕,可脑袋已分别咬住了女鬼脖子的两边,尖利的牙齿深深扎进女鬼的尸体中,一股极浓的阴冷寒气紧跟着冒出。 阴灵童子的牙齿更深地扎进女鬼的尸体中,寒气越发浓重。 那边云浅突然被三四个女鬼围着攻击,只她一个人独挡,逐渐有些力不从心,已是顾得了前却顾不了后,只见一个女鬼趁她不注意,手持短匕首,一个鬼影闪过,再现身时,直朝着她背后刺去。 “浅儿,小心!” 千钧一发时刻,白玉樘大步跨过去,将云浅揽入怀里,躲闪至一边,可那女鬼的尖利匕首还是划伤了他的左臂,鲜血瞬时从白衣中冒了出来。 余光中,只见得阴灵童子似是咬住了什么东西,缓缓离开女鬼的身体,逐渐扯出百年怨灵的魂魄,女鬼眉心的尸油也在同时完全溢了出来。 白玉樘顾不上手臂上的伤势,紧跟着掏出封灵镜,吸取月光,照向百年怨灵,令那怨灵丧失了再次附身的本领。 眼见着白衣女鬼身上的百年怨灵逐一消散,一旁的华云天也没闲着,他从竹筐里拿出作法的道具,一碗清水,一张白纸。 他先用剪子将白纸剪裁成,一串手拉着手的十个小纸人,立于碗的边沿。 接着他又用白纸剪出一条鱼,放于清水中。 这招叫作渡灵大法,通过作法,将十个女鬼的亡灵,渡到往生之鱼的身上,化怨念的同时,也帮她们超度了亡灵。 * * 孜墨单手撑着下巴,依然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侧躺在古庙的屋顶上,饶有兴趣的望着下面,将他的控灵术破掉的四人。 他依然一副不慌不忙的样子,可他身后的那口漆黑棺材像是按捺不住似的,里面的东西猛烈撞击着棺材板,似要冲出棺材。 孜墨从胸口摸出一道令符,扬手贴到棺材板上:“老东西,长些记性,说了多少次了,现在还不是时候,这还没完全驯化你,若放你出来,岂不是连我都一起吃掉?” 那张符瞬时隐入棺材中,一道金光闪过,棺材里的动静也跟着小了些。 他起身,背起棺材,利落跳下古庙屋顶,缓缓走向四人,身后的棺材摩擦沙地的粗糙声,在空旷的野外尤为刺耳。 白玉樘眼见着孜墨越走越近,他紧握赤云剑,直指孜墨喉咙:“控灵术已破,你这个采花大盗,也是时候交给官府处置了。” 孜墨停下脚步,他长指拉下一边的斗笠,依然只露出右眼,无所畏惧的望向白玉樘,丝毫不在乎架在脖颈间的利剑,只是吊儿郎当地拍拍手:“四位果然厉害,不过这位兄台别误会,在下可不是什么采花大盗,只不过是一个爱四处溜达的浪人而已,虽好女色,可绝不会强撸民女。” 华云天没耐性的抿了下嘴,实在捉摸不透孜墨的脾性,这人的脾气性子怎会如此跳跃,一下想致他们于死地,一下又称兄道弟的。 云浅在一旁,仿佛忽略了周边的一切,她心疼的望了一眼白玉樘手臂上的伤口,顺手撕下自己的一块裙摆,为他应急包扎了下。 白玉樘忍不住蹙了下眉心,被云浅这么折腾了下,他这才记起自己受伤的事,可真是钻心的疼。 他却一副面不改色的模样,毕竟在外面男人面子大于天,尤其在这个调戏过自己小徒儿的孜墨面前,更不能示弱,于是强忍着疼痛,微扬下巴:“既然你不是那采花大盗,那就路归路,桥归桥,各走一边,告辞。”说着,他收起了赤云剑。 孜墨一动不动的挡在白玉樘面前,右眼中又莫名多了些挑衅。 华云天在旁边抱着双臂,摇摇头,这孜墨想一出闹一出的,八成神经有些错乱。 青何打开竹笼,命两只灵宠子钻了进去,他走过去拍了拍白玉樘的肩膀,示意那个孜墨交给他吧。 白玉樘朝旁边移去,这么一动,手臂上的伤口微扯了下,他不由得蹙紧了眉心,待他看向伤口时,却看到云浅一张甚是担忧的小脸。 “师父,你怎么样?” “没事,浅儿别担心,小伤而已。” 云浅软软的安抚道:“师父,你再忍耐一下,回客栈我就帮你上药,处理下伤口。” 白玉樘宠溺的望着她,点点头:“好。” * * 孜墨压低一边的斗笠,露出的右眼不停大量青何身后的黑煞葫芦。 “这葫芦真的只认你?” “不然你抢走试试?”青何淡然瞥了一眼孜墨身后的那口棺材,“镇煞棺材里的你都还没驯化成功,劝你胃口别那么大,小心被反噬。” 孜墨噙着嘴角不正经的笑意,长指搔了下太阳穴:“哈,刚才你都看到了?” “贴符不是长久之事,令符用的多了,反而会起到反作用,到时惹怒了他,你可就麻烦了。”青何依旧一副泰然处之的模样。 华云天原本害怕青何跟那孜墨打起来,于是躲到了一边,可竟看到俩人面对面聊起了天,在好奇心的作祟下,他又走了过去。 孜墨眯了下右眼:“想要你的黑煞葫芦,我自然已对驯化一事,已有五成的把握,只不过还未成功而已,只能说我运气不好,我这棺材里的老东西,脾气实在是倔了些。” 华云天抱着双臂,脑袋左右晃着,一下看向青何,一下又看向孜墨,实在是听不懂他们到底在说些什么,最后他只得又望向青何,忍不住问道:“青何,怎么听着,你跟他好像认识似的?” 青何摇摇头:“不认识,只不过刚巧拥有一样的东西罢了。” “今儿个也算不打不相识,不过我只想认识旁边那位红衣姑娘,其他人没兴趣。”孜墨还在惦记着云浅。 白玉樘连忙将云浅护到身后,护了个严实。 青何目光微微敛紧,似是想到了什么,顿了下,方才开口说道:“如果你真的想要我身后的黑煞葫芦,也不是没有可能,不过你若能帮我擒了鬼王,了结我的心愿,我愿将这葫黑煞芦赠予你。” “鬼王?”孜墨微挑眉,“听着就像是个麻烦人物,没兴趣。” 他转身欲要离开,只听身后又传来青何的声音:“那葫芦里的琥珀兵团,你也不感兴趣么?” 孜墨攸地停下脚步,背影明显吃惊的顿了一下:好家伙,竟然被他找到了个兵团,幸好刚才没出手,不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他右眼朦胧的望着夜空,微撩下巴:“这么说,整个兵团都被你驯化成功了?” 青何望着孜墨的背影,诚实道:“还没有完全成功,不过也快了。” 孜墨顿了下,没再说什么,只是从胸口摸出一个袖珍的卷轴,扬手丢给身后的青何:“这个引路轴你拿着,将来方便我找到你,之于到时,我还想不想要那黑煞葫芦。” 青何伸手接过,从半空中落下的引路轴,抬眼望向前方的孜墨,等着他后面的话。 孜墨搔了下额头,压低斗笠,抬脚朝前走去,空旷寂寥的野外,再次响起漆黑棺材摩擦地面的刺耳声音,却隐约像是传来三个字:“看心情。” 50 已是后半夜,天边隐着一层清淡的薄云,夜空越发明朗起来。 夜半三更的行云客栈静谧无声,漆黑一片,只有白玉樘的房间还亮着烛光,昏黄摇曳的烛光里,映着云浅甚是担忧的一张小脸。 一回到客栈,云浅就忙跑去自己的房间,拿过药盒,又小跑着来到他房间,她这一路上都惦记着他的伤口,也不知女鬼的匕首上会不会有毒,担心的要命。 “师父,你忍一下,我要帮你剪掉伤口周边的衣服了。” 白玉樘目光柔和的望着她,点点头:“好。” 云浅小心翼翼的拿起剪子,剪掉他衣服袖子,由于伤口溢出的血浸染了衣服,甚至紧贴着皮肤,需要一点点的从伤口上剥离掉粘连的布料,只是看着就觉得疼,她下手很轻,可还是一不小心就红了眼眶。 “师父,会不会很痛?” 他微偏头,在她看不到的地方咧着嘴,声音却如常的平静:“没事,小伤而已。”刚说完,他就禁不住偷偷嗞了下嘴。 她凑过去小脑袋,轻轻帮他吹着气,纤细的手指轻柔的处理着伤口,总算一点点的剥离掉了染血的衣袖。 白玉樘转头,看到一半衣袖已经剪掉,他顺势脱掉了余下的另一半袖子,就那么裸着半边肩膀,隐约能看到他胸口结实的肌肉。 云浅连忙垂下眼眸,脸颊也跟着绯红一片,她起身,将面巾沾水,拧干,又坐回椅子上,细心的帮他擦着胳膊上的血,看到那裂得伤口,好不心疼,她忍不住再次红了眼眶,紧跟着眼泪也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从她的脸庞缓缓划过。 他微皱了下眉心,见不得她哭,像是心里最柔软的一处,触碰不得,他抬手,长指微蹭掉她下巴上的泪珠:“还好,不是你受伤,不然我这心里,比我伤着还心痛。” “浅儿也不想让你受伤。” 他长指轻捏着她的下巴:“好,听浅儿的,那我下次多注意些,不让浅儿担心,好不好?” 她点点头,抬眸,刚哭过的眼睛湿漉漉的,尤为惹人怜爱,两个人的距离过于暧昧,近得她都可以看到,他迷蒙的双眼中,映着她模糊的影子。 那么近的望着她长长睫毛上凝结的泪珠,他的心里顿时恍惚一片,目光也开始渐生迷离,微垂眼眸,忍不住凑近,在她湿湿的睫毛上清浅落下一个吻。 她低垂下眼睑,手上跟着一颤,染血的面巾随即掉落地上,感觉到他温热的气息越来越贴近,她抗拒不得,两只无处安放的小手,不由得紧紧抓着他腰间的衣摆。 说好两个人的事,以后再谈的,可就是没办法抵挡住他靠过来的气息,心里软塌一片,任由他摆布。 窗外一阵夏风吹过,不知从哪儿飘来的粉白花瓣,悠悠飘落,房间里瞬时弥漫着一股清淡的花香气。 他忍不住再次贴近她,轻轻吻过她柔嫩的脸颊,微侧下巴,在她如花瓣的唇上落下一吻,清清甜甜的,他的喉结禁不住滑动了下,下巴明朗的线条不由得绷紧,只想再贴近她一些,他顺手揽过她纤细的腰肢,终于深深吻上了她的唇。 她只觉脑袋里一片空白,整个身子也跟着瘫软无力,轻飘飘的使不上劲,她不由得伸手勾住他的肩膀,小巧玲珑的身体整个依附在他身上,软绵绵的陷入他结实的臂弯里。 昏黄烛光里,两个人映在墙上的模糊影子密不可分,像是融化在了一起,许久都没有分开。 不知过了多久,云浅只觉被他吻得有些喘不过气,她的小手从他肩膀滑落,轻轻拍了拍他胸脯,他才终于停了下来,额头抵着她,微喘着粗气。 “师父,你亲的人家都快喘不上气了。” 白玉樘唇角染笑,他伸手揽着她的后脖颈,轻轻地揉捏着:“第一次,还不太熟练,要不要我现在多练几次?” “不要!”她扁了下小嘴,“还没给你伤口上药呢。” “不急,只是手臂受了伤,无大碍,腰还好得很。” 云浅小粉拳轻轻捶在他胸口:“你讨厌,又说什么胡话。” 他唇边的笑意更浓了些,双眸甚是宠溺的望着她,在她额头轻轻落下一吻,这才舍得松开了手。 云浅忙背过身,双手捂着红透的小脸,发蒙了好久,方才清醒过来,她起身,重新拿过一条沾水的面巾,又帮他擦拭了一下他的伤口,上了些创伤的药粉,之后才将伤口包扎了起来。 “师父,你晚上睡觉的时候,悠着点儿,别压着伤口了。” 他牵过她的小手,眼眸中的情意越发不正经起来,唇边染上迷离的笑意:“浅儿这么担心的话,不如留下来陪我吧,我单手也可以。” 单手也可以? 云浅瞬间秒懂,这该死的冰雪聪明啊。 她嗖的抽出小手:“师父,你坏死了!不理你!” 他眼眸中微光涟漪,宠溺地摸摸她的小脑袋:“好了,我可舍不得让你被人说闲话,迟早的事,我不急,夜深了,去睡吧。” “恩。”她乖乖点头,收拾了下药盒,“那我去睡了,师父也早些歇息。” “好。” 他噙着嘴角淡笑,目送着她走出了房间。 * * 许是睡得太晚了,白玉樘一觉醒来时,看窗外竟已亮堂起来,只是依然是个阴天,还在淅淅沥沥的下着雨,阴雨蒙蒙的天气,也看不出眼下是个什么时辰。 他在床上伸了个懒腰,手臂上的伤口隐隐传来疼痛感,垂眼望去,入眼是云浅细心为他包扎的纱布。 仿佛昨夜里她身上甜甜的香气,还绕在空气里,他坐起身,有些晃出神儿,长指微蹭薄唇,唇边不禁染笑,只觉一阵甜蜜感攻陷心窝,渐渐覆盖了手臂上的伤痛。 “青何,你快给我讲讲,那琥珀兵团到底是个什么来头?” 门外传来华云天吵闹的声音,好奇心浓重的他,也是刚起床就缠上了青何。 白玉樘离开床榻,换了一身新的衣裳,依然是白色,袖口却是暗纹青竹色挽边,他简单的洗漱了下,整理好衣裳,才走到门口,格外精神奕奕地打开了门:“两位弟弟,早。” 华云天凑过去:“哥哥,不早了,已是正午,你怕是睡糊涂了。” 白玉樘讪讪笑了一下,长指搔了下额头:“昨夜睡得有些晚了,怎么样,你们吃了么?” “玉樘兄,别理他,其实我们也是刚起来。” “那正好,我去叫浅儿,我们一起吃午饭去。”白玉樘说完,刚要转身,就听见云浅房间的门打开了。 “师父,早。”云浅走出了房门,刚一跟白玉樘对视,她就害羞的转过了脸,“青公子,华公子,早。” 白玉樘望着云浅脸颊上的绯红,只是抿嘴笑着,没吭声。 在河边原本蹲着玩耍的花霖,看到云浅走出来,它皱了下小鼻子:“有情况。” 岐郎两只小爪子都抓着树叶,也跟着站起身,挺着毛乎乎的小肚子:“花霖姐,你在说什么呀?” 花霖没理会岐郎,蹭蹭蹭跑过去,哧溜一下就蹿到了白玉樘身上,站在他一侧的肩膀,小爪子抱着他的脑袋,凑近使劲闻了闻。 白玉樘不由得往后仰着身子:“小东西,你这是做什么?” “花霖,别淘气,快下来。”青何连忙将花霖抱了下来。 花霖在青何怀里扑腾了下,大声吵闹了句:“爹爹,叔叔一定欺负云浅姐姐了!” 云浅眨了眨眼睛,不知花霖在搞什么名堂。 白玉樘微挑眉:“你倒是说说,我是怎么欺负我家小徒儿了?” “叔叔的嘴上,身上,到处都是云浅姐姐的气味,连舌头上都是!” 白玉樘:“……” 云浅涨红了脸,闷着头走过去,一把从青何怀里抢过花霖,捂着它的小毛嘴,匆匆躲闪至了槐树的一边。 华云天嘿嘿一笑,没正经的凑到白玉樘身边,用肩膀撞了一下他:“哥哥,难怪你起这么晚,原来昨夜还有额外体力活儿。” 白玉樘神采飞扬,睨了华云天一眼:“别瞎说,只是亲了一下。” 青何也凑过去:“恭喜玉樘兄了,果然人逢喜事精神爽。” “多谢。”白玉樘蹙了下眉心,“只是我不大明白,花霖怎么会觉得我欺负我家浅儿了呢?” “怪我。”青何抹了一下后脖子,“当初经过一片玉米地,不巧碰到一对小情人幽会,两小只问起,我只简单给它们讲了下何为亲嘴,这深一步的我嫌它们太小,没多讲,就随口讲了个欺负。” “……原来如此。” “不过青何你这欺负二字,用得妙啊。”华云天眯了下眼,不正经的样子,压低声音凑过去,“那赤身裸着的两个身子,强烈撞击,那可不就是欺负么?只不过毫无痛觉,反而会飘飘欲仙而已。” “……恩恩恩。” 白玉樘和青何也跟着没了个正行,坏坏的德性,不约而同点点头,脸颊染上莫名奇妙的红晕。 * * 这雨眼见着越下越大,不适宜出门找吃得,只能在行云客栈里吃饭了,客栈小二倒是很热情的推荐他们,店里热门的拨霞供。 “这是个什么菜式?” “客官有所不知,这可是我们这边新创的一个菜式,上等的红油辣椒汤,放入各种菜式,薄片羊肉,一同涮之,再配上芝麻酱的调料,相当美味。”客栈小二扬眉继续说道,“之所以叫这拨霞供,是因为用筷子搅拌那红汤,仿佛是在空气里拨弄红霞,故因此而得名,有很多游客可是慕名而来品尝一番,各位既然有缘来了,切莫错过。” 白玉樘忍不住摇摇头:“听着倒是很诱人,只是虽然今儿个赶上是下雨天,凉快倒是真的,可这季节不太适合吃那么热的东西,怕是会上火。” 客栈小二忙摆摆手:“公子大可放心,我们在夏日里专门建了个冰室,相当凉爽,而且还有特制的去火凉茶供应,吃再多都不怕上火。” “这样。”白玉樘转向其他人,“浅儿,两位弟弟,你们觉得怎么样?” “师父,那就尝尝吧。” 两个弟弟也点头表示很想尝一下。 “那好,就给我们来一份吧。” “好嘞,客官稍候,这个点正赶上饭点儿,我先去问问冰室那边有没有空位。” 客栈小二转身离去,等了没多久,只见他又匆匆跑了回来,伸手迎客:“各位客官,里面请,刚好冰室有个空位,已经给你们留着了。” “好,劳烦前方带路。” 穿过一条长长的凉亭,四人跟着客栈小二走入一个地下通道,没走多久,很快就进入一间装饰独特的房间,寒气缭绕,但温度却设置的刚刚好,就算身处在店里建造的冰室中,也不会感觉冻着。 “客官请坐,先看看菜单,我们这里不只有麻辣锅,还有麻辣和清汤双拼的鸳鸯锅,不知你们要点哪个?” 51 四人最终决定点了个麻辣和清汤双拼的鸳鸯锅。 白玉樘又点了一桌子菜,只怕不够,还要点时,却被云浅拦了下来。 “师父,可以了,等下不够时再说吧,省得浪费。” “也好,听浅儿的。”白玉樘微偏头,示意了一下客栈小二,“先给我们上这些吧。” “好嘞,客官稍候!”客栈小二转身离去。 冰室的寒气缭绕,可却到处弥漫着香辣的热气,令人垂涎欲滴。 白玉樘拿起桌上的凉茶,品了一口,果然沁人心脾,他刚一放下茶,就看到对面两个弟弟,突然木然痴痴望着前方,一副呆掉的样子。 “你们两个这是怎么了?” 对面傻掉的两个弟弟,压根没有功夫理会他,只是目不转睛的盯着前方。 云浅好奇的随着他们的目光望去,这一望,不禁目瞪口呆。 前方不远处,上菜的女子皆是薄纱遮脸,性感妖娆的扭着身姿,也不知穿的什么衣服,只见个个裸着腰肢,纤细的腰上系着一条亮闪闪的水晶链子。 白玉樘欲要转头跟着望去,却被旁边的云浅一把捂住了眼睛:“师父,你不许看!” 他只是晃了一眼,还没看清什么,就被云浅捂住了双眼,可从两个弟弟痴呆的表情上,已隐约猜到一二,他宠溺的点点头,噙着嘴角淡笑:“好,不看。” 白玉樘当真未再抬起眼,就那么垂着眼眸,直到上菜的那些性感女子离去之后,他才缓缓抬起眼,在他眼前的两个弟弟依然一副傻痴痴的样子,依依不舍的望着那些离去的妖娆身影,他长指不由得轻叩了几下桌子:“喂,你们两个给我收敛些。” 青何最先清醒过来,讪讪一笑:“不好意思,小弟刚才有所失态了,实在是没想到这么个吃饭的地方,竟会有如此惊艳的奇遇。” 云浅抿了下嘴,未说话,只是帮忙摆弄着桌子上的菜,好腾出地方上鸳鸯锅。 在她心里,青何正气凛然的形象总是在崩塌的边缘试探。 华云天也恢复了精气神儿,他嘿嘿一笑:“哥哥,你得理解两个单身的弟弟。”他探过身子,手掌挡着半张脸,低声道,“弟弟们正值壮年,体内洪荒之力难以控制呀。” “怎么?”白玉樘微挑眉,“难不成你还要随地喷水么?” 华云天娇羞一笑:“瞧哥哥说的这是什么话,小弟怎么说都是个良家美男,可不是那种胡来的人。” “那就好,不然以你这体力,又赶上我们到处捉鬼,你的儿女岂不满天下了。” 华云天:“……” 客栈的两个小二合力盛上了鸳鸯锅,一半清汤飘香,一半火辣诱人,果然是个难得一见的美味佳肴。 * * 四人吃得甚是痛快,那薄薄的羊肉片,往辣油里一丢,只那么烫一下就熟透,沾上麻酱汁,一口吞之,羊肉片上的香辣混着麻酱汁的酥甜,可真是口齿留香。 华云天咕咚咕咚喝下一杯凉茶,将空掉的杯子放到桌子上:“真痛快,不过美食面前,就差个故事了,青何快讲讲你葫芦里的琥珀兵团,圆了我这好奇心吧。” 白玉樘和云浅也一同望向青何,看起来也像是很感兴趣的样子。 “如果青何有什么难言之隐,不可说的,就别理会云天了。”白玉樘看青何垂下了眉眼,圆场了一句。 青何用筷子搅拌了下,有些化不开的麻酱汁,他微摇头:“玉樘兄多虑了,没什么不能讲的,小弟只是在想,这要从何说起。” “青公子,简单聊一下就行了。” 青何抬眸,放下手中筷子,双肘撑桌:“也好,那我就简单给各位讲讲吧,说起这琥珀兵团,就要提一下百年前的一个羽丘国,当时天下可谓甚是不太平,到处战火连天,这羽丘国就是当时号称七霸国的其中之一,羽丘国的国君羽晏王生性好斗,誓要统一天下,传言羽晏王手下养着一支精锐军队,骁勇善战,屡战屡胜。”青何喝了一口凉茶,润了润嗓子,又接着说道,“眼见着羽丘国的势力越来越壮大,可就在这个时候羽晏王突然患了重病,医治多时不见好转,这羽晏王咽不下这口气,虽然王位已经后继有人,可是他尤为惦记那支精锐军队,疑心也越来越重,生怕新上任的小王笼络不住军心,而军队的领头人无恙大将军偏巧又深得人心。” 华云天忍不住前倾了下身子,插嘴道:“这么说那支军队被羽晏王给全杀了,才有的琥珀怨灵军团么?” 青何摆摆手:“不完全是,不过很接近,只是手段更残忍些,传言那些军队连同无恙大将军,被活活封在了一种特质的松脂中,后来逐渐形成琥珀,在羽晏王去世后,一同下葬入土。” 白玉樘微摇头:“这个羽晏王真是残暴,毫无人性,难怪生性好战,不管怎样也是跟着他征战多年,出生入死的一支军队,最后竟这般残忍杀害他们。” “那青公子是怎么找到琥珀军团的呢?”云浅也是越来越好奇了。 “其实我也是碰巧,当年为了捉住鬼王,我一直都在寻找厉害的捉鬼装备,偶然间听闻羽晏王的陵墓里,葬着一支被琥珀困住的军队,历经数年都未腐化,怨念积深,多年口传之下才得以有了个琥珀军团的称号。传闻琥珀军团相当厉害,很多年前就有捉鬼的术士,想通过作法收了这个怨灵军团,只是不但没成功,反而还因此丢了性命,后来也就无人再敢尝试了。”青何顿了一下,“经过百年之后,这琥珀军团的传闻也很少有人再关心了,紧跟着羽晏王陵墓竟也寻不得踪迹,这羽晏王的陵墓里必定有很多奇珍异宝,自然会吸引很多盗墓之人,可是百年之后竟无一人能找到这陵墓,仿佛整个陵墓一夜之间,在这世上离奇消失了。” 青何抬眸望去,看到其他三人听得已是入了迷。 “你们真的不嫌我啰嗦么?” 三人凑近他,不约而同摇摇头。 “青何,听得真带劲儿呢,你快继续讲,接下来又发生了什么?”华云天忍不住催促了一句。 青何喝完手中的凉茶,清了清嗓子,继续娓娓道来:“这之后我偶然与那黑煞葫芦结缘,之所以说葫芦认我,是因为我竟意外的能打开葫芦的木塞,葫芦原本的主人说我跟黑煞葫芦有缘,他还说这葫芦本是为了寻找琥珀军团而准备的,奈何他年纪大了,又迟迟找不到羽晏王的陵墓,希望我可以了结他的心愿,临别前就赠予了我。这黑煞葫芦最厉害的地方就是驯化怨灵,既然得到了个这么好的宝贝,我就想试着再次去寻找羽晏王的陵墓。” “这之后果然被青何你给找到陵墓了么?”白玉樘拎起茶壶,为青何满上一杯茶水。 “说起来可真的是碰巧了,原来羽晏王的陵墓根本就没有离奇消失,而是因为海水上涨的缘故,淹没在了海底,后来也是因为那个地区干旱,水位下降,整个陵墓才得以又重现人间。”青何微偏了下头,“只能说我运气好,结缘黑煞葫芦,又碰巧找到陵墓,这才用黑煞葫芦收服了琥珀军团,只是唯一遗憾的是,我没有找到无恙大将军的遗体。” “先前你说跟那黑浪子拥有一样的东西,难道他背的棺材里就是无恙大将军的遗体么?”华云天口中的黑浪子,自然是昨夜里遇到的孜墨。 青何点点头:“其实我们刚一走进菊乐镇,我这葫芦就突然有股子异样的躁动,我猜那个时候就已经碰到了孜墨,还有他棺材里的无恙大将军的遗体,难怪当时我就感觉到葫芦里的琥珀军团,迫不及待想冲出黑煞葫芦,恐怕他们也是感觉到了将军的煞气。” 一口气讲了这么多,竟感觉有些饿了,青何又刷了几片羊肉,伴着酱汁吃了起来。 “同人不同命啊,说起来我也是为了捉鬼寻遍各种装备,可怎么就没青何你的好运气,寻到个这么厉害的玩意儿,说起来云浅姑娘也是够幸运的,得到个那么厉害的笛子。”华云天摇头感叹了一句。 云浅整理着桌子上,还未吃完的蔬菜,随口说道:“也不是啊,我看华公子的作法道具就很厉害。” 青何拍了拍他的肩膀:“云天,放宽心,世间万物皆是一个缘字,你真正心仪的装备还没到时间出现罢了,会有的。” “青何说得对,我跟浅儿相遇是一种缘分,今日我们四个能坐在一起吃饭,也是一种缘分,注定要遇到的,总有一天会相遇,不过就是个时间早晚罢了。” 华云天又突然情绪高涨的举起手中的酒杯:“那就为我们四人的缘分干杯!” “来,干杯!” 白玉樘和青何一同举起各自手中的酒杯。 只有云浅举起茶杯:“我不会喝酒,就以茶代酒吧。” 四人碰杯,三个男子仰头干掉各自手里的白酒,而云浅喝光了自己的那杯茶水。 一顿拨霞供吃到午后,四人才离桌,走出冰室时,见外面的雨依然下个不停,只好留在客栈里找乐子,午睡,下棋,聊天。 夏日的雨天连绵不断,迟迟无法启程,在菊乐镇又停留了两日,直到第三日,天气才难得放晴。 那日海上风平浪静,碧空如洗,白玉樘选了一个船家,商量好价钱还有路线后,四人终于开始踏上新的旅程。 约莫在海上耽搁了五天左右,才又终于到达他们的目的地,也就是女鬼芙姬所在的浣溪城。 52 傍晚时分,刚一踏上浣溪城,就闻到一股淡淡的清香,抬眸望去,整个小城几乎种满了澄白的茉莉花,大朵大朵洁净的花朵开得正蓬松,软绵绵的。 云浅和两只灵宠子开心的扑过去,蹲在路边使劲闻了闻花香气,着实清香怡人。 进入城内,比起先前菊乐镇的冷清,浣溪城内则热闹了许多,街上行人络绎不绝,路边各种铺子也是鳞次栉比,相当喧哗。 “嚯,这可真是个热闹的小城,说来那女鬼还挺会挑地方。” 青何跟着华云天补了一句:“女鬼隐于这么热闹的地方,迟迟未被发现,看来也是个不好对付的女鬼。” “无碍,休息了那么多日,拳脚都按耐不住了,今夜我们争取就收了她。” 话是这么说,可白玉樘望着这个陌生的小城,毫无头绪。 “浅儿,你还记得,那女鬼的具体位置么?” 云浅从胸口的衣襟里摸出一张纸:“师父,探灵蛇吐出的那张纸,我还留着,不过纸上只标着浣溪城梨花巷,其他的就不知了。” “玉樘兄,那我们现在就前去梨花巷,探探那女鬼。” “诶,不急。”白玉樘唤住青何,他兀自停在一家菜馆前,一阵清香的糯米鸡味道从店里幽幽传来,“等天黑也不迟,我们先吃些东西,这家店里有我喜欢吃的糯米鸡,我们就在这里吧。” 其他人跟着望过去,那是一家叫做福春楼的菜馆,店铺很大,正值吃饭时间,店里几乎座无虚席。 四人走进福春楼,跟着店小二来到二楼,一眼看过去,这楼上也是喧哗一片,几乎没了空位,他们只得选了一个最边角的位置,虽然狭窄些,不过临着窗,也算是敞亮。 待他们落座后,福春楼的店小二,抬手指了下挂在墙上的菜牌:“客官,那边有本店的菜牌,各位可以选一下。” “我先来点一个,糯米鸡,浅儿和两位弟弟看看还喜欢吃什么,随便点吧。” 白玉樘还惦记着他的糯米鸡,就随口点来,这其他的菜就交给其他三个了。 云浅大致看了下菜牌,因刚从船上下来,她也没什么胃口,就随便点了两盘素菜,一个麻婆豆腐,另一个则是素三鲜。 “浅儿,怎么竟点些素菜,不吃些肉么?” 云浅摇摇头:“师父,刚下了船,我没什么胃口,就想吃些开胃的菜。” “那就不要吃米饭,给你来碗粥吧。”白玉樘转头给店小二说道,“三碗米饭,再来一份你们这里的八宝粥。” 青何和华云天随后也点了些菜式,店小二这才离开,去给他们准备去了。 * * 没等多久,他们点的菜便一一盛上了桌。 “浅儿,别的肉不想吃,这糯米鸡你一定要尝一口,可是相当黏香爽口。”白玉樘拿过一小碗,给云浅盛了些。 “哥哥,我也要吃。” “云天,自己动手丰衣足食。”青何拿过一空的小碗,递给华云天。 白玉樘没理会华云天,兀自开始品尝自己点来的糯米鸡,这刚吃两三口,突然听得楼下传来一男子不正经的声音。 “这位姑娘,你愿意做我的暖床妻么?” “呀,你好讨厌,素不相识的,你竟然给人家说这种话,讨厌死了!嗯哈哈哈哈哈!”那姑娘伴着豪爽如铁铃般的笑声,娇羞的一溜烟跑走了。 这男子的声音耳熟,这放浪不羁的话更加耳熟。 白玉樘一下子就没了胃口,他放下手中的筷子,黑眸子淡然平移过去,睨了一眼窗外,虽然没了那口漆黑棺材,可那男子一身黑衣,头戴斗笠,这般打扮除了那臭小子还会有谁? “浅儿,你快过来,坐到这里面?”白玉樘急忙招手示意坐在窗边的云浅。 云浅正靠窗吃着八宝粥,听白玉樘这样唤她,遂抬起头:“师父,怎么了?” 已经来不及了,云浅好奇的朝窗外望去,就看到孜墨站在楼下,正对着她,单手扶下左边的斗笠,只露着右眼。 他跟云浅的目光相接触时,发骚的眨了下右眼。 云浅口里还未来得及下咽的八宝粥,差点吐出来,不过看他那风骚样,她还真想吐他一脸豆子。 华云天撞了一下背靠着窗的青何,微扬了下下巴:“又是那位风骚的兄弟,怎么跟个野鬼似的,阴魂不散的。” 青何不知所以然,只得移了下身子,也跟着朝窗外望去,只是楼下已空空如也,什么也没看到,他只好又转过了身子,这刚一转过头,就看到孜墨朝着他们这边缓缓走来。 孜墨走到桌前,自来熟的径直落座下来,漾着嘴角痞气的笑意:“好巧,我们又碰面了。” 白玉樘淡然吃着面前的糯米鸡,没理会孜墨,连一个眼神儿都不想给他。 “这位兄台,究竟是巧合,还是故意的碰面,我看只有你心里最清楚。” 孜墨望着眼前的一桌子好菜,不客气的随手拿起一双筷子:“何出此言呢?” 白玉樘见状,依然不搭理孜墨,只是默默的将桌子上的菜,移到了一边。 华云天继续说道:“不然呢,我们走哪儿你跟哪儿,啊,对了,我想起来了,先前你给我兄弟个引路轴,是方便一路尾随我们么?” 孜墨眼巴巴望着眼前的好菜,一个个被端走了,他微偏头,望着华云天回道:“你这就误会我了,引路轴想必都还没打开,半点消息都没传给我,试问我怎么能跟着过来?” 青何垂下眼眸,翻找了下腰间白兜里的引路轴,果然袖珍卷轴上系着的红绳安然无恙,丝毫没有打开的痕迹。 孜墨眼底泛着微光,望向一边闷头喝粥的云浅:“姑娘,我们又一次偶然遇到了,看来你我缘分果然不浅啊。” 白玉樘阴着一张脸,甚是不爽的样子,他随手抄起一个空盘子,挡在云浅面前,清清冷冷送过去一句:“少废话,跟你又不熟,何来偶遇?这里不欢迎你,好走不送。” 华云天拍了拍孜墨的肩膀:“我说这位兄台,有道是世间万物皆是个缘字,切莫强求,我们云浅姑娘早就名花有主了,跟我哥哥可谓两情相悦恩恩爱爱的,我劝你还是趁早死了那份心吧。” 孜墨闭着眼,懒散地扭动了下脖子:“缘分这东西很玄妙的,不到最后谁也猜不透的,没准将来这姑娘就是我的暖床妻呢。” 一句话又惹毛了白玉樘,他放下盘子,欲要抓起桌上的赤云剑,却看到云浅伸手制止了他:“师父,这里这么多人,还是不要惹事了,就当一句胡话罢了,无须在意。” 云浅软软糯糯的话,听得他瞬时就消了气,他噙着嘴角淡笑:“好,听浅儿的,不理会。” 孜墨睁开眼,看到那边两个人果然亲亲我我,相视而笑的,他不由得伸手捂着胸口,好不受伤。 他随即站起身,哼唧唧丢下三个字:“告辞了。” 青何跟着起身,叫住他:“等下,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孜墨背对着青何:“说。” “你的镇煞棺材里,可当真是那无恙大将军?” 孜墨已朝前迈出步子,听青何这样问他,他不由得顿了下,可是却未回头。 “既然你已经猜到,何必多问。” * * 白玉樘从窗口望着孜墨的背影消失后,他才又动起了筷子,这么一耽搁,糯米鸡都快凉了。 “刚才说了半天,竟然没问他到底是不是跟着咱们过来的。” 青何看白玉樘有些不大开心的样子,他用胳膊肘撞了下华云天:“不提他了,我们忙我们自己的。” 一顿饭吃到天将黑才结束,四人走出福春楼,一路打听之下,来到了本要前往的梨花街。 这一路走来也能感觉到浣溪城的热闹非凡,可走进这梨花巷,却是另一番截然不同的景象,只感觉一股子冷清。 白玉樘四下张望着,一眼望去,这条街道的民宅几乎都空着,而且看起来像是闲置了很久的样子,门窗破烂,到处都是灰尘和蜘蛛网。 “还真是有女鬼出没的街道,实在是冷清。”华云天握紧背上竹筐带子,随口讲了一句。 青何警觉的望着周边,周边似有煞气,可是若有若无,分辨不出女鬼到底在哪个方位。 “师父,你看那边。”云浅朝前方指了一下,“那家有个老爷爷正在门口乘凉。” 白玉樘转头跟着望去,在一片空房子里,突然有一家农舍亮起了烛光,有个白胡子老爷爷正坐在门口,手里摇着蒲扇。 “你们在这里等我,我过去问一下。”白玉樘讲完,抬脚朝那家农舍走去。 他走近,蹲到地上,轻轻唤了声:“老人家,乘凉呢?” 那白胡子老人双眼直视着前方,只侧过去耳朵:“谁呀?” 白玉樘伸手在老人面前晃了晃,看老人的眼睛依然一眨不眨的,原来老人双目失明了。 “哦,我是从外地来的,想跟您老打听个人。” 那老人摇了摇手中的蒲扇:“你说吧,打听谁?” “这边以前是不是住着一个叫芙姬的女子?” “早死了。”老人家想都没想,直接回道,“死了很多年了,可惨了,入室打劫,还被那些亡命之徒轻薄了,一番折腾后,直接给投井里淹死了。” 白玉樘单手撑着膝盖,大拇指搓着食指:“这边只有您老人家一个人住么?” “还有个乖孙子,一大早就去山上采药去了,说是想治好我的眼睛,家里只有我们爷孙俩,其他家都吓跑了,夜里闹鬼,听他们说总看到一个绿衣女子从井里爬出来,说什么是来索命的,专门找那些当初见死不救的人家,听说那些人家疯的疯,死的死。这一闹鬼,其他家也都跟着吓跑了,我这老头子眼瞎看不到,孙儿也从未见过,所以我们爷孙俩就没搬走,说来一是太穷了,二是也没力气搬家。”说到这儿,老人家笑了笑,牙齿都快掉光了。 “那您老还记得那个芙姬家住在这条街的哪里么?” 老人家慢悠悠摇着蒲扇:“记得,顺着东南方向一直走,尽头那家老宅子就是了。” 白玉樘点点头,望着老人家的屋舍里瞅了一眼,还真是一贫如洗,他随即从胸口摸出一张银票,递到老人家手里:“老人家,您收好,等您孙子回来,用这些银子找个大夫看您的眼睛,余下的银子还可以做点小生意,祝您老长命百岁。” 老人家摩挲着手里的银票,他也感觉不出来这是拿了多少,只能感觉到眼前的人,像是起身离开了,只听得脚步声越来越远。 * * 入夜,天色越发黯淡了许多,四人顺着东南的方向,一直走到尽头,夜色朦胧的雾气里,前方果然隐隐约约现出一栋古宅。 只是四人还未打量清楚那古宅,突然一阵阴风四起,紧跟着尘土飞扬。 白玉樘伸手遮挡着面前的风沙,眯着眼望去,瞧着前方走来一眼熟的黑衣男子,头戴斗笠,自在的背着一口漆黑的棺材。 这一眼看过去,就莫名恼火,可真是个狗皮膏药,甩都甩不掉。 青何走过去,拍了拍白玉樘的肩膀:“玉樘兄,放宽心,我们忙我们的。” “师父,青公子说得对,我们还是先探探那女鬼吧。” 华云天微摇头,也在旁边道来一句:“哥哥,随他去吧,办正事要紧。” 白玉樘微抿了下嘴,他也没做什么,却接连被安慰的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他调整好思绪,稍稍思索了下,想着要不要用探灵蜂前去探探,只是已来到这女鬼的住处,倒不如亲自去看一下。 这般想着,他开口建议道:“我看那古宅已上锁,不如我们直接上墙头去看看。” 华云天从竹筐里随手摸出四根青色的长带子,他递给其他人:“等下,以防万一,我们最好带上这隐息带,可长时间防止女鬼闻到我们的气息,也可隐藏我们所在的位置,这比我们自行屏住呼吸,可要牢靠持久得多。”说着,他用手里的那根示范了下,直接用带子遮住鼻孔,系在了后脑勺。 那隐息带令华云天整个人平添了种憨傻的气质,其他三人虽不情愿,但为求个妥当,也只好一一效仿系上了隐息带,之后便一同走近古宅,挨着墙边一个纵身跃起,个个利落越上墙头,小心翼翼蹲在那里。 白玉樘在墙头刚刚停稳,就感觉身旁一阵风吹过,偏头一看,那孜墨竟跟着也越上墙头来,偏巧还落在了他的身旁。 他的太阳穴禁不住跟着一蹦,薄唇微启,低声清冷挤出一句:“你属狗的,这么一路跟着我们有意思么?” 孜墨整个人隐在黑暗里,低垂的斗笠几乎遮住他的整张脸,看不清他的表情,只听得传来他那慵懒不羁的声线。 “这是我家,说起来,你们几个可是私闯民宅了。” 53 看起来像是荒废多年的古宅院落里,竟种满了大朵大朵绒白的茉莉花,澄白月光下,茉莉花开得正满,只是那洁白花瓣上却绕着一股黑烟。 从不远处突传来撩拨水流的声音,啵嘟啵嘟的,还伴着一阵孩童般的笑声,听起来似是玩得很愉快的样子。 青何警觉的凝眸望去,在青翠的枝叶间,隐约看到一个白衣孩童,正趴在低矮的水缸前,异常开心地撩拨着矮缸里面的水,依稀可以看到水面上的睡莲,随着水流缓缓波动。 那孩童虽长得像人,可看着就不是人类,也就比岐郎高出个半头的样子,一身白衣素裹,它裸露在外的皮肤也是白的发光,几近脚踝的浅妃色长发,侧边露出的眉毛,还有长长的睫毛也是浅妃色,可最为引人注意的是它头顶上,竟然围着四条浅妃色的金鱼,红眼,鱼鳍和尾巴像是柔软的羽毛般,轻柔的摆动着,在那孩童的脑袋周边缓缓的绕着圈。 白玉樘未理会旁边孜墨的胡言乱语,为了掩饰自己的跟踪,竟不害臊的开始乱认古宅为家,荒唐。 他蹙着眉心望了一眼古宅的院落,又垂眸瞥了一眼腰间的青邪铃铛,这铃铛迟迟未响起,看来女鬼眼下似乎不在这附近。 “玉樘兄,你看那前方。”青何隔着云浅,轻声对白玉樘说道。 白玉樘抬眸望去,只见得院落里大朵的茉莉花,翠绿的枝叶,此外没看着什么奇怪的东西,可既然青何这样讲,必定前方是有什么东西,于是他长指微蹭青邪铃铛上的金粉,擦于眼皮,再次凝眸望去。 “这是个什么鬼?”看着那扮相怪异的白衣孩童,白玉樘不禁挑眉问道。 云浅紧跟着将金粉擦于眼皮,也跟着看到了那个白衣孩童。 华云天生怕掉下去,双手死死抓着墙边:“这是女鬼胎死腹中的孩儿么?” 青何微摇头:“我看着很像是这女鬼养的灵宠子。” 突然一阵阴风起,院落里绕在芙蓉花的黑烟,竟化作一只只黑蝴蝶,朝着某一处飞去,聚到一起像漩涡般旋转着,伴着点点闪烁的银光,只见烟气漩涡中女鬼芙姬逐渐现身。 同一时间,白玉樘腰间的青邪铃铛也叮铃叮铃清脆响起,他连忙伸手捂住了声响,凝眸望去,那女鬼模样实在怪异。 只见女鬼芙姬一身绿碧长裙,如云般流泻的裙摆上绣着金丝芙蓉花,漆黑长发束起,麻花辫上绕着结满白色芙蓉花的长丝带,嫣红唇色闪着点点银光,最怪异的是她脸上绕着一方型光环,闪着荧光绿,密实遮住了她的双眼。 “为何这女鬼打扮如此怪异,青何以前见过么?” 青何回华云天道:“看着很像是一种瞳孔封灵术。” 白玉樘微蹙眉心:这该死的阴地使者,只会耍人,口口声声说什么都是一般的厉鬼,可这女鬼芙姬只这么打眼看过去,就来头不小的架势。 “我看我们先暂且按兵不动,稍后用探灵蜂再探探这女鬼的情况,如何?”他有些打退堂鼓了。 话刚落,只听噗通一声,四人不禁偏头望去,原来是一直在旁边沉默寡言的孜墨发出的动静,他竟背着身后的棺材,从墙头直接蹦下去了。 四人的行踪也跟着暴露无遗。 * * 原本在水缸那里玩水的白衣孩童,小跑着来到芙姬身边,一把抱住她的小腿,紧盯着前方一步步走来的孜墨。 “狗男人,你还有脸回来?”芙姬怒视着朝她走过来的孜墨,怒吼了一句。 “姬儿,别这么说。”孜墨吊儿郎当的揉了揉,被女鬼怒吼声惊到的耳朵,“好歹也是一夜夫妻百日恩,今日是你的忌日,我怎么可能不回来呢?” 墙头上的四人:?????? 白玉樘似是想起了什么,他轻咳了下:“那个什么,他刚才的确有说这是他家,我当是他胡诌呢,没想到这女鬼竟是他以前的妻子。” 月光落在芙姬唇上,只见她唇角甚是嫌弃的撇了下:“的确是一夜夫妻,可新婚之夜过后,你这个混账东西就不知道跑哪里鬼混去了,将我一个柔弱女子丢于家中,才会被人闯入家中打劫死于非命。”看她几乎咬牙切齿的样子,只感觉她会扑过去直接手撕了孜墨。 孜墨攸地顿下脚步,转身,一屁股坐到石阶上,长指将斗笠压得更低,哑着嗓子道:“这的确都怪我,可姬儿你也不想想,为了娶你,这宅子可是我借了一大笔银子买的,瞧瞧这梨花巷中哪家能比得上咱们这宅子,我不长年在外赚钱,谁来养活这个家?”他几乎声泪俱下,“我只是想让你过上好日子,怎料到最后竟会害了你,你走后我何尝不是肝肠寸断,生不如死,恨不得了结自己,好追随你而去。” 芙姬身旁的白衣孩童轻飘飘的移过去,身子遁入孜墨身下的土中,只露着脑袋偷看了下孜墨,遂又跑到芙姬身边:“娘亲,别信他,他一滴眼泪都没有流出来。” 孜墨:“……” “假惺惺的,可别给我丢人现眼了。”芙姬微扬下巴,虽然看不到她的眼睛,可能感觉她的视线,正望向白玉樘他们,“怎么,还带了朋友么?” 墙头上的四人被点到,躲也不得,跑也不得,只得从墙头一起蹦了下来。 华云天迈开步子,直朝着芙姬走去,边走着,他边双手喜滋滋抱拳:“祝您忌日安乐,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院落里的其他人,皆是一副面无表情的看向他:“……” 白玉樘淡然扯下鼻间的隐息带,他微抿了下嘴,长指勾住华云天的竹筐,将华云天提溜到了身后。 芙姬的目光似是望着白玉樘,微扬着下巴:“不介绍下你的朋友么?” “不劳烦孜墨了。”白玉樘垂眸睨了一眼,还坐在那里的孜墨,他长指撩了下腰间的令牌:“擒鬼天师白玉樘,过来帮孜墨个小忙,要送你回阴地的。” 孜墨抬起头,压低一边的斗笠,裸露的那只右眼懒洋洋的望向白玉樘:“别乱讲,我什么时候……” 他话还没讲完,只听“咚”一声,芙姬从他后面飞身踹了一脚棺材,一脚踹得他直接趴到地上,身上还压着背上的那口棺材。 白玉樘见状,身手敏捷的他忙抬起腿,躲过差点压到他脚边的棺材,又利落护着云浅躲闪至一边。 “你个没良心的狗东西!生前对我不管不顾也就算了,死了竟然还找人给我作法!刚才还口口声声说要随我而去,老娘信你个鬼!今夜倒要看看是你送我走,还是我带你走,王八蛋!”芙姬口中怒骂着,脚也没闲着,又接着连连踹了好几脚漆黑棺材,直踹得孜墨陷入泥土中,只露着两只无辜不安的手,左右摇摆着。 * * 白玉樘见死不救,心里头还有些暗爽,早就想看看那厚脸皮的孜墨,被棺材压到的窘迫样子了,这下正好,一石二鸟。 青何凑近,压低声音道:“玉樘兄,这离间计用得妙啊。” 白玉樘淡然撩了下衣摆,抖了抖上面的灰尘:“灵光闪现罢了,这样也就不怕那孜墨跟女鬼联手了。” 云浅望着前方的白衣孩童:“师父,别大意了,还有个小的要对付呢。” 那边芙姬打累了,大大咧咧转身坐到棺材上,双手撑着膝盖,冷眼望着白玉樘:“公子,我可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想置我于灰飞烟灭?” 白玉樘眉眼染上寒意:“既然我答应做了这擒鬼天师,送你回阴地只是职责所在,无关仇恨。” “看来今儿个势必要斗个你死我飘了。”芙姬转向那边的白衣孩童,“卯水,那红衣姑娘留给你了,好好品尝!” “好,娘亲!” 云浅警觉的从身后抽出笛子,见那卯水一脸天真烂漫的模样望着她,转瞬却张大嘴巴,露出血红尖利牙齿,一个闪影遁入土中。 白玉樘迅速拔出赤云剑,割指腹,染血,转动掌心利剑,循着泥土松动的痕迹,利落刺入土中,挡了卯水的去路,只听“哎呦”一声,卯水捂着脑袋现身。 “看你能帮她挡几招!”话落,芙姬的红唇瞬时变成了黑色,一阵黑烟起,数百只黑色蝴蝶倾巢飞出,越过半空,朝着四人飞去。 黑色蝴蝶飞过的地方,花叶残败,片甲不留。 云浅转动手中笛子,召唤出小骷髅头们,只见小骷髅头们护主心切,迅速呈环形围住云浅,将她护在中间,似是旋起一阵龙卷风,将袭来的黑蝴蝶卷成一缕缕黑烟,消散空中。 青何撑起青蓝油纸伞,丢于空中,迅速旋转的油纸伞,像是有一股强劲的吸力般,将一些黑蝴蝶吸入伞下,油纸伞瞬时又自行合上,只见伞下一股黑烟散去。 白玉樘摸出阴灵兜,解开绳结后,阴灵兜便自行飞至半空,一阵旋风起,无数只黑蝴蝶被吸入阴灵兜中,束口紧跟着密实封住,那些黑蝴蝶在兜中化作黑烟,散尽。 那边云浅刚挡了朝她袭过来的黑蝴蝶,突然卯水趁云浅不备,又从她脚下的土中钻出,露着血红的牙齿,顺着云浅的身子朝上爬去,双眼直勾勾的盯着她喉咙。 说时迟,那时快,华云天摸出两个小纸人,迅速甩过去:“云浅姑娘,小心!” 在卯水血红牙齿就快要咬住云浅的喉咙时,那两个小纸人落到卯水两只手上,眨眼间两个小纸人又吸在一起,反绑住卯水的两只手臂,将它从云浅身上拉扯了下来。 云浅紧握笛子,朝着卯水的脑袋敲去,可还未敲到它脑袋,只见它头顶上的那四条金鱼,像羽毛般游过来,绕住笛子,瞬时云浅只觉得自己的那支手臂被困住似的,动弹不得。 白玉樘见云浅被困住,他手持赤云剑,紧张的大步跨过去,只是他还未来得及靠近云浅,只见一串虎头铃铛从他眼前飘过,三两下打掉了缠在云浅手臂上的金鱼。 他回头望去,看到孜墨不知何时从地上爬了起来,随手拍了拍身上的土,待虎头铜铃从半空折回时,他扬手从空中接过了铜铃。 芙姬看到这一幕,气到双唇黑得发紫,孜墨刚才保护云浅的那一行为很明显已站队,这可真是要帮外人送走她这个鬼妻子的架势,想到这儿,她声音异常冰冷的问道:“看样子,你今儿个是决意要跟我作对了?” “什么话,何来作对?”他终于摘下他头上的斗笠,长指拨着尘土,“今儿个我找你可是有要紧事的。” 白玉樘望过去,看到孜墨虽然摘了斗笠,可是左眼依然被黑带子缠绕包裹着,他那左眼也不知藏着什么秘密,竟包裹的这般严实。 可谓神神叨叨的,越看越不顺眼。 ※※※※※※※※※※※※※※※※※※※※ 我有时候打字快了,老把小骷髅头们,打成小裤头们..= =! 后面看我们孜墨的本事了~ 54 夜色渐浓,古宅里因刚才的打斗已狼藉一片。 孜墨重新戴上斗笠,压低左边,右眼散着朦胧光亮,望着芙姬,继续说道:“其实还是那件事,到底也是夫妻一场,真的不能给我,你的瞳孔封灵术么?” “你做梦!老娘就算魂魄散掉,也不会把辛苦得到的封灵术,给你这个没良心的狗男人!” 话落,芙姬化作一股黑烟,瞬时又在屋顶上现身,她站在那里,居高临下的望着院落里的人,冷言道:“今个儿你们几个谁都别想逃!卯水,帮我护法!” “是,娘亲!”卯水一个闪身,跟着上了屋顶,盘腿坐到芙姬旁边。 华云天连连退到白玉樘身边:“哥哥,若这女鬼擅长封灵术,那我们今夜可一个都逃不掉了。” “那就趁现在阻止她作法!”白玉樘紧握赤云剑,刚要跃起翻到屋顶上,可是脑袋不知顶到了什么东西,直接摔到了地上。 “师父!”云浅紧张的跑过去,蹲到白玉樘身边,“你怎么样?” 白玉樘晃了晃有些晕眩的脑袋:“没什么,莫名奇妙磕着了。” 青何小心翼翼的伸出手,眼前什么也没有,可手指却能触碰到一个光滑的结界。 “我们被困在结界里了。” 青何抬头望去,只见芙姬已开始结印,卯水头顶上的四条妃色金鱼,已分别在空中游至芙姬的身边,成直角停在东南西北四个方向。 妃色金鱼的红眼睛里放射出发光的红线,成直线落成一个长方形结界,护着芙姬。 “完了,完了,完了,这可怎么办?”华云天卸下竹筐,在里面翻找着,“只见得我给那些女鬼作法,这可头一次轮到自己被作法,岂不是死定了?” “放心,一时半会儿还死不了,差不多也得一炷香的时间。”孜墨一副无所谓的姿态,“先是你的双脚不能动,接近着整个人被封死在那里,灵魂跟着出窍,被牢牢封在芙姬的瞳孔里,永世不得超生,这就是所谓的瞳孔封灵术。” 话落,只见得眼前现出个透明结界,映着他们的影子,紧接着听见沉重的锁链声音,抬眼望去,结界的四个角迅速被无形拉扯出四条巨大的锁链,重重落下,扎入泥土中。 “说得那么轻巧,你不也是被困住了么?”白玉樘起身,抖掉身上的灰土。 “不,这可是正合我意。”孜墨的右眼没有任何感情,漾起唇边冷笑,“她出了招,我才能将那瞳孔封灵术抢过来。” “你果然是没良心呐。”白玉樘嫌弃的丢过去一句话。 孜墨卸下身后的漆黑棺材,竖在那里,他活动了下筋骨,闭着眼:“等下说不定你会谢谢我呢。”他又睁开眼,“不过别得意,我可是看在这姑娘份上,顺便救你们三个男人罢了,我可不舍不得这么貌美的姑娘,年纪轻轻就香消玉殒。” 听孜墨这么说,白玉樘的太阳穴禁不住一蹦,想到刚才就让他救了云浅,这会儿又让他耍尽风头,真是莫名一肚子火,可他四下看了看,这结界如此厉害,两个弟弟也一筹莫展的样子,倒不如忍一下。 所谓大丈夫能屈能伸,小忍一下出了这结界再说。 * * 孜墨摘下斗笠,扬手扔到棺材上:“老东西,终于可以不用到处背着你了。” 他渐渐摘下左眼的黑丝带,只见黑丝带一圈一圈落到地上,一直藏着的左眼终于现出庐山真面目,那上下眼皮画着一个白色的圆日,中间却是黑色的月牙,在太阳穴上还用黑线画着一个横着的“大”字,看起来很像是个没有脑袋的小黑人,趴在他的太阳穴上。 青何凝眸望去,难怪孜墨会想着抢芙姬的瞳孔封灵术,原来他自己就已经开了灵眼。 所谓灵眼,虽比不得天眼法力无边,可威力却也在阴阳眼之上,传闻这灵眼最厉害的一招是唤灵术,可以召唤阴间的三种灵物,不知这孜墨能招来何种灵物。 孜墨已缓缓睁开眼睛,他左眼的瞳孔竟盘着一条小花蛇,红白相间的花纹,在他睁开眼时,小花蛇的红眼睛也跟着动了下。 “这结界本就是个封灵术,所谓封灵就是掌控你的灵魂。等下我会召唤出观落金鱼,唤出你们的灵魂,你们只要记住一点,在进入观落塘后,会走一段短暂的黄泉路,切记不管看到什么,听到什么,都不要回头看,也不要张口答应,待观落金鱼帮你们的魂魄引至结界外,这结界便可自行破掉。”孜墨合掌,掌心相对,与身子平行,闭眼念咒,双手合掌转动半个圈后,双手又渐渐分离,从他的掌心里唤出三生引,一一递给结界里的其他人,“将这三生引握在手里,千万不要松手,否则你的魂魄回不了身,走入地府报到,神仙都救不了你。” 白玉樘接过三生引,垂眸望了一眼,看起来很普通的一个板子,类似匕首的形状,只是他刚刚握在手中,板子上就逐渐现出他的名字,还有生辰八字,出生地。 华云天跟着伸手接过三生引:“可是小生有个问题,你将这黑棺材丢在这结界里,岂不是会被女鬼封住么?” 孜墨睨了华云天一眼,没说话,解释起来太麻烦,他可不想多费口舌。 青何走过去,拍了拍华云天的肩膀:“这镇煞棺材本身就是一种封灵术,再者老将军的遗体也不方便带入黄泉之路,只怕老将军的魂魄会一去不回头。”青何望了一眼结界外,正坐在屋顶作法的芙姬,“他刚才也说了,只要女鬼出招就能抢过来瞳孔封灵术,想必就是将计就计,让女鬼封了镇煞棺材,他才能趁机动手。” “有些难以理解,只能稍后等着看好戏了。”华云天指了一下青何背后的黑煞葫芦,“那青何的葫芦呢,也要留下来的话,不怕被女鬼封住么?” “无碍,我这葫芦里头装的是已经被驯化的灵体,所以即便走上黄泉路,也无大碍,再者这葫芦口的金色镇煞莲花,没我的指令咒语,谁都打不开。” 孜墨最后才走到云浅身边,将三生引递给她,可见着她伸手接过,他却赖皮的不松手,双眼泛着不正经的微光,望着云浅,爪子还不安分的想摸她的小手。 白玉樘见此情景,这哪里忍得住,再忍下去脑袋都要泛绿光了,他紧握赤云剑欲要劈向孜墨的爪子时,只是还未跨过去,就看到云浅抬起脚,不由分说的使劲踩了孜墨一脚,痛的孜墨直接放开手里的三生引,他还痛的蹲到地上,好半天都没起来。 华云天走过去,拍了拍孜墨的后背:“墨兄,何苦自找苦吃呢?” 白玉樘眉眼瞬时舒展,他的浅儿果然只属于他的,想着嘴角不禁抿着淡笑,收起了赤云剑。 孜墨缓了一阵后,他慢慢起身:“刚才的话,你们可都给我牢记住了,等下在观落塘里,切记紧跟在我身后。” 语毕,孜墨二指结印,相对在一起的二指移到左眼下,瞳孔里的小花蛇像是感应到似的,转动了一圈,缓缓扭动着身子从他的瞳孔游离出,绕在他的二指周边,他口中默念着咒语。 小花蛇逐渐游至他左手的掌心,盘成螺旋印,他右手紧握左手手腕处,紧跟着单膝跪地上,将左手的螺旋蛇啪的一下印到了地上:“下地引路,指明方向,观落金鱼,速速现身!” 一道金光闪,本是结实的黄土地,瞬间变成了水塘,也就是通往黄泉路的观落塘,一条条金黄色的金鱼游来游去。 孜墨紧忙从胸口摸出自己的三生引,握在掌心。 霎时间,结界里的五个人元魂出窍,那魂魄也握着三生引,和肉身连着一根闪闪发光的金黄色引子。 孜墨手握三生引走在最前面,白玉樘几人跟在他后面,每走一步,魂魄像是下沉了一下,逐渐没入观落金鱼游来游去的水塘里,直到最后整个魂魄都浸没在了观落塘中。 观落金鱼散发的光芒,几乎照亮他们行走的那段黄泉路,前方逐渐现出虚幻的人影,似近似远,仿佛触手可及,却又像是远在天边。 “玉儿,祖父好想你啊,我离世的时候你才八岁,如今已出落的如此一表人才,快来祖父身边,让我好好看看你。” 白玉樘微怔了一下,八岁那年祖父离世后,祖父他老人家慈祥的音容笑貌,刻在他的脑海里,从未忘怀,如今祖父这么意外的出现在他眼前,只觉心里有一股难以名状的亲切感,当祖父突然唤出他的乳名时,他是真的想答应一声,可到底还是握紧手中的三生引,继续朝前走去。 “浅儿,是娘亲呐,你快回头看娘亲一眼,娘亲好挂念你,浅儿过得好不好?” 云浅听到娘亲的声音,只觉胸口一阵发闷,紧跟着眼底就有温热的泪水溢出,她抬眸紧盯着白玉樘高大温暖的背影,没有答应娘亲的呼唤声,也没有回头看。 青何和华云天也分别看到过往离世的亲人,他们也是手中紧握三生引,牢记着先前孜墨的话,不回头看,也不回应。 * * 不知走了多久,只见得前方隐隐现出光亮,观落金鱼也跟着散成金色的碎光,逐一消失。 再回头看,五个人的肉身就在眼前的结界里,跟自己的魂魄相连着三生引。 只是很快,突然见得芙姬封灵术结界的锁链沉重的断开,紧跟着透明结界在一瞬间碎裂,散成碎光,消失在苍茫的夜色中。 结界里的镇煞棺材却被芙姬封在了瞳孔里。 也是在那一瞬间,三生引将他们的魂魄送回了各自的肉身里。 “娘亲,你快看!”卯水紧张的唤了芙姬一声。 芙姬微扬了下下巴,手上结印已解,封灵术也已完成,可是底下的人竟安然无恙的站在那里,那她刚才究竟封住的是什么? “芙姬,我再问你一遍,瞳孔封灵术当真不想给我?” 芙姬望去,只见孜墨已摘下斗笠,那张极为好看的脸正微扬着,他的双眸里却只剩下凛然的寒意。 “就算魂飞湮灭也不会给你!” 孜墨微敛嘴角:“好,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芙姬化作黑烟,划过半空,鬼爪朝着他们袭去。 白玉樘连忙大步跨过去,手握赤云剑,直刺向芙姬,一旁的青何和云浅分别手握青蓝油纸伞,还有笛子也冲上前去。 芙姬躲开三人的招数,她落地,连连后退,尖利鬼爪在地上留下长长的痕迹。 “卯水,帮我护法!” “是,娘亲!”卯水脑袋上的金鱼再次设下结界,护着芙姬。 女鬼抬手结印,嘴里不停念着咒语,遮在她双眼前的方型光环迅速转动,瞬时又化作一缕光,闪进她的左眼中,她闭眼,迅速变换结印咒语,不多时,她又缓缓睁开眼,左眼的瞳孔散着清淡的绿光,瞳孔中已是四方阵图,好似八卦图般,只是中间是个实心的圆点,周边只有四个方位而已。 “灵法,瞳孔封灵术,解!” 话落,只见女鬼瞳孔的四方阵图旋转了一圈,刚才那缕光束从她瞳孔中间的圆点中缓缓扯出,光束上还绑着四个人型小黑影。 一阵绿光冲出四方结界,从半空划过,小黑影落地化作四个结实的壮汉。 55 女鬼芙姬终于露出了她的一双眼,如秋水般泛着寒光的眸子,此刻也是阴冷无比。 “当初你们四个害死我,后来又被我封灵,这么多年了,想必也很想出来呼吸一下,今儿个就痛快的活动下筋骨吧,帮我杀光这院子里的所有人!” 话落,只见那四个鬼影的眼睛泛着红光,举起手中的武器,朝着白玉樘他们冲去。 华云天一个闪身,躲至一边:“哥哥,先交给你们了,撑住,我来作法!” “几个小鬼而已,你们自己搞定。” 孜墨丢下这句话,他没理会朝着自己奔来的那个厉鬼,只一个原地跃起,在空中翻了一圈,踩着院落里的树杆,眨眼飞至屋顶上。 眼下,他只惦记着他想要的瞳孔封灵术。 而此刻,芙姬正在作法中,动弹不得,着实是个好时机。 孜墨紧盯着坐在那边的芙姬,一步步走向她。 这时,卯水突然冲到芙姬面前,它原地一个翻身,长长的妃色长发在半空中迅速游离,好似树藤般牢牢困住孜墨的双脚。 孜墨微垂眼,淡然从胸口掏出咒符,夹在二指间,咒符瞬时燃起,燃断了卯水的妃色长发,缠在他双脚的头发也在瞬间化作黑烟,消散。 卯水连连向后退去,结印,口中吐出一连串水晶玻璃弹,将屋顶炸出一个又一个窟窿。 孜墨身手敏捷的躲开卯水的水晶玻璃弹,他一个后空翻,连连后退,狭长的双眼却紧盯着不远处的卯水。 屋顶上打得不可开交,院子里也是一场激战。 白玉樘与那厉鬼战了几个回合,摸清厉鬼的招数后,他趁其不备,紧握赤云剑,一个跃起,将利剑直接刺入厉鬼眉心中,瞬时,厉鬼化作灰烬,只是他刚一落地,那还未灰飞烟灭的厉鬼,竟然再次复活。 “云天,这厉鬼斩不得,他好像能一直复活,你快想办法作法!” “玉樘兄,那女鬼作法不停,这些厉鬼才不会散掉。”华云天躲开一个厉鬼的袭击,他从竹筐里翻找着,“我想办法暂时拖住,你们撑着!” 白玉樘躲闪掉厉鬼的袭击,向后退去,趁机睨了一眼屋顶上的孜墨,只能趁孜墨与女鬼纠缠时,他就把握好时机将回阴泉贴于女鬼眉心。 屋顶上,孜墨从胸口掏出困阴符,将自己隐入夜色中,趁卯水不备现身于它的身后,将困阴符围着卯水投下一圈,卯水瞬时定在那里,动弹不得。 孜墨一个大跨步上前,从胸口又摸出一道收阴符,他二指在符上画着咒,咒成,他一个反手将收阴符贴于卯水印堂之上,卯水的身体渐渐化成点点星光,消散于夜空。 收了卯水,接下来就是芙姬。 孜墨甩了甩衣衫上沾染的灰尘杂质,淡然迈着步子,走至芙姬面前,他单膝蹲下,一只手吊儿郎当的撑着膝盖,长指摩挲着下巴。 “卯水!卯水!帮娘亲护法!” “别叫了,你儿子被我收了。” “什么?”芙姬瞪大眼睛,“你个没良心的狗东西,畜生王八蛋!卯水跟了我那么多年,你竟然不打声招呼就给我收走,好狠的心呐!你去死吧!我呸!” 孜墨微垂下脑袋,长指已撑着额头,无奈的闭上了眼,耳边芙姬的骂声不绝于耳,看来是一刻都耽误不得了,他未理会芙姬,只是缓缓抬起眼皮,双眸阴冷至极,紧盯着芙姬的左眼。 “别着急,很快你们母子就会相见。” 话落,孜墨二指结印,移至他的左眼前,二指又相交呈十字型,瞳孔的小花蛇出洞,绕在二指上,转瞬又飞至芙姬的左眼中,瞬时,只见芙姬左眼的上下左右,四个方位缓缓生出封灵铁链,链条不断延伸,围住芙姬脑袋。 孜墨念咒,芙姬左眼中的四方阵图跟着旋转了一圈,停下,芙姬整个身体在一瞬间被一个虚幻的影子包围,仔细看,原来是无恙大将军的魂魄,只是很快将军的魂魄又消失不见。 芙姬左眼闪出绿光,飞至半空,孜墨睁开眼,那绿光瞬时飞至他的左眼中,也是在那一瞬间,他的身体竟在刹那间也现出无恙大将军的魂魄,只是眨眼间又消失不见,瞳孔封灵术的四方阵在他眼中逐渐显现,紧跟着小花蛇飞出芙姬的左眼,回到孜墨的瞳孔中,在四方阵中盘至成一个圈。 孜墨解印,芙姬脸上的封灵铁链瞬间破裂,她左眼瞳孔的四方阵也跟着消散。 白玉樘眼见着与之搏斗的厉鬼魂飞湮灭,他摸出回阴泉,几步跨至屋顶,抬手将回阴泉贴于女鬼芙姬眉心,女鬼瞬时化作黑烟,绕在铜钱孔,一同化水隐入阴地。 厉鬼名单上的芙姬二字也跟着消散无影。 孜墨抿了下嘴,眨眨眼:“你等我们夫妻俩,说些发自肺腑的告别之话,再送她走也不迟啊。” 白玉樘微挑眉,悠然睨了孜墨一眼:“还有什么好说的,从你这种没良心的口中,能说出什么好话?” 孜墨:“……” “墨兄,你得感谢我家哥哥。”华云天在院子里仰着头,“不然你又被噼里啪啦的骂一顿了。” 孜墨:“……” 白玉樘未再理会孜墨,直接跳下了屋顶。 * * 孜墨跟着跳下屋顶,他走过去,捡起地上的黑带子,抖了抖土,一圈一圈的缠住左眼,又戴上了斗笠。 青何走到孜墨身边:“你今后有什么打算呢?” “诶,青何,我们不会带上他的。”白玉樘张口就否定孜墨加入的可能性。 “哥哥,他这么厉害,留下来也未尝不可呀?” 白玉樘淡然抱起双臂:“你的赏银都送给他,可以么?” 华云天连连摆手:“小弟看哥哥跟他八字不合,还是不要在一起的好,以免伤着元气。” “放心,我才没那么无聊,跟着你们捉些小鬼,不过……”孜墨转身,望着云浅,“若姑娘你要执意留下我的话,我自然恭敬不如从命啦。” 云浅睨了孜墨一眼,她将笛子别入腰后:“不了,我们庙小,留不住您这位大神。” 白玉樘扬起唇边笑意,可很快嘴角又攸地一下扯平,云浅竟然说孜墨是大神,这令他心里好不是个滋味。 孜墨嘴角含着笑,压低左边斗笠,睨了一眼青何:“我还有要紧事要办,至于你先前所说的,我依然还在考虑中,如果之后我找不到更厉害的宝贝,我会找你拿这黑煞葫芦。” “不,是帮我擒了鬼王,我才会将这黑煞葫芦给你。” 孜墨懒散的扭动了下脖子:“真是麻烦,不过既然是鬼王这么厉害的角色,可以趁机试试我这些宝贝的厉害,也未尝不可。”他压低斗笠,“到时你只要打开引路轴,若我已经考虑好,我自然会前去找你。”说罢,他抬脚朝前走去。 走了不多远,孜墨转身,朝着云浅挥了挥手:“小美人,再会了,有缘再见。” 白玉樘淡然走过去,挡在了云浅面前,冷眼望着孜墨转身离开的背影。 华云天走到青何身边,八卦的问了一句:“青何,你说那位兄台找那么多厉害的宝贝,做什么呢?” 青何摇摇头:“谁知道呢,或许是他个人的喜好罢了。” “神神叨叨的,看着就不像好人。”白玉樘望了望古宅,“不早了,今夜我们就凑活在这古宅睡一觉,明天再启程吧。” “师父,要不要先看一下,下一个目的地。” “也好。” 云浅走过去,从包袱中拿出探灵盘,递给白玉樘。 白玉樘从胸口摸出厉鬼名单,睨了一眼,又折了起来,他接过探灵盘,拉开底部的小抽屉,用红色毛笔和黑色宣纸,写下刚才看到的女鬼思烟的名字,之后开启探灵盘。 “思烟,又是个美艳的女鬼,哥哥可真是好福气……”华云天话还没说完,就被白玉樘的冰眸子无声喝住了,他忙抻着胳膊伸了个懒腰,“各位,我先去找个地上睡觉了,明儿个见。” 白玉樘收回目光,他将刚才写下女鬼的那张纸,放入探灵盘的小蛇口中,小蛇即可隐入卦盘中,稍作寻找后,小黑蛇再次出洞,吐出口中纸。 他展开,看到纸上面写着:春白城,桃奚街,界北巷。 白玉樘将探灵盘递还给云浅:“好了,浅儿,青何,我们也休息去吧,明天在这浣溪城稍作休息后,我们就前往下一个目的地,春白城。” * * 也不过睡了几个时辰,天边逐渐泛起鱼肚白,一声声鸡鸣声唤醒了沉睡的大地。 在古宅的四个人醒来后,用院子里的井水简单的洗漱了一番,走出古宅,找了一家早点铺子,填饱了肚子。 在浣溪城随意逛了一圈,买了些零碎的东西之后,白玉樘租了辆马车,开始前往下一个目的地。 大约在路上耽搁了大半个多月,方才到达女鬼思烟所在的春白城。 赶到时已将近天黑,在路上奔波了那么长时间,身子都有些乏累了,于是他们入城后,只得先找一家客栈好好歇一晚。 在街上行至不多久,就看到前方有一家古春客栈。 白玉樘微扬下巴,对其他人说道:“我看都累了,就前面那家客栈吧。” “师父决定吧,听师父的。”云浅乖巧应道。 青何拎着竹笼,两只灵宠子睡得正香,他也附和道:“就听玉樘兄的,确实大家都累了。” “那我们还杵在这里,作甚?”华云天催了一句,抬脚朝客栈迈去。 白玉樘和青何对视一眼,相视而笑,一起朝前走去。 刚一走进古春客栈,迎面就走来一位店小二,甚是热情的样子:“几位客官,欢迎大驾光临!” “小二,住店,四间房。”白玉樘简单告知。 店小二望了一眼他身后的云浅:“公子,明天可是一年一度的七夕节,我们店里今日给各位有情人准备了,上等七夕美满套间房,入住即可赠送一桌情人相会团圆佳肴,此等优惠一年只一次,公子可切莫错过啊。” 白玉樘眉眼染笑,喜滋滋问道:“哦,有这等好事?” 云浅在白玉樘身后翻了个白眼,她上前迈了一步,双手叉腰,阴着一张脸,声音也是冷飕飕的:“四间房,还不快去拿钥匙!” 白玉樘噙着嘴角淡笑,宠溺的点点头:“快去吧,就四间房。” 店小二怯怯望了云浅一眼,不再吭声,转身欲要去拿钥匙。 “店小二,等下。”华云天假装亲昵的挽住白玉樘,故作娇媚道:“其实你看错了,我跟哥哥才是一对,不知这样,还能送我们七夕团圆佳肴么?” 店小二不禁吸了一口凉气,哧溜一下跑走了。 白玉樘甚是嫌弃的甩开华云天的胳膊:“你可真够拼的,就为了那么点小恩小惠,这般出卖自己么?” “哥哥,这优惠活动不要白不要,再说小弟还从未尝过七夕团圆佳肴呢,也不知是何滋味,只想开开眼界罢了。” 青何微摇头:“等你有了另一半,再开眼界也不迟,何苦这般为难玉樘兄?” 华云天假装娇俏回头,抛给青何一个媚眼:“不如我们俩,去骗来这七夕优惠?” “请少侠绕在下一命,告辞!”青何大步朝前走去,拿过店小二手里的一把钥匙,风风火火的跑上了楼梯。 “浅儿,我们也快走,云天他疯了。” 白玉樘紧握云浅的手腕,拿过两把钥匙,也跟着上了楼。 华云天一个人无辜的杵立在那里,回过神儿,看店小二和他隔着一段距离,正伸着手递给他钥匙。 “你怕什么?”华云天接过钥匙,微扬眉,闹归闹,可有些事还是有必要说清楚的,“我又不会吃了你,听清楚了,本小生可是介意样貌重症患者,只喜欢婀娜好看的小女子。” 说罢,他淡然拿着钥匙上楼去了。 56 一大早的,白玉樘是被窗外喜气洋洋的吵闹声吵醒的。 昨个儿夜里,他回到客栈的房间,舒舒服服的洗了个热水澡,许是这大半个多月奔波的有些累了,他刚一挨着床,就沉沉的睡着了,一觉天亮。 这大清早的,也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人声鼎沸,锣鼓喧天的。 他合衣下床,走到窗边,伸手推开了窗,那吵闹的声音越发刺耳了。 嚯,大早上的就如此热闹,这是在搞什么名堂? 白玉樘再定睛一看,只见大街上女子着鲜艳的服装,打扮的异常亮丽,她们手上握着竹枝垂挂的彩纸,上面祈愿望得到一段良缘婚配。 同行的男子们亦是着装整洁,手里同样拎着可以祈愿良缘婚配的灯笼。 他方才想起今日原来是牛郎与织女相会的日子,也是他跟云浅第一次要过的七夕节。 白玉樘噙着嘴角淡笑,他转身,回到屋子里简单洗漱了一番,换好衣服走出他的房间后,他径直来到了云浅的房间门口。 他长指轻轻叩了两三下门:“浅儿,起床了么?” “起了,师父。”屋子里传来云浅明朗的声音,紧接着她房间的门打开了,“外面那么吵,很早就醒了。” “因为今天是七夕节嘛。”白玉樘双臂环胸,眼底闪着微光,慵懒的侧倚着门框,“走吧,我们也出去逛逛吧。” 云浅望着他的眼睛,清浅咬了下唇:“师父,不捉鬼了么?” 他伸手宠溺的揉了揉她的小脑袋,声音浅淡柔和:“无碍,晚上再捉也不迟。” “哥哥,外面是你的声音么?” 从云浅隔壁的房间传来华云天的声音,还伴随着朝门口走来的脚步声,白玉樘见状,他突然紧握住云浅的小手,牢牢的握在掌心里,一同朝着楼下奔去。 华云天打开门,左右晃了晃脑袋,客栈的长廊里却空无一人,他不解地摸了摸后脑勺:“诶,奇怪,刚才明明听到哥哥的声音了。” 楼下,白玉樘悠然握着云浅的小手,走出了客栈。 可一到大街上,云浅就害羞的挣脱掉了白玉樘宽厚的手掌,乖乖的背着小手,并排和他走在了一起。 七夕的祈愿游街还在热热闹闹的进行着,人群推推嚷嚷,不断有人将云浅挤到白玉樘的身上,他伸手自然的将她护在了怀里,挡住了不断袭来的冲撞。 “师父。”云浅在他怀里皱着小脸,感觉这游街也没什么意思,“这边也没什么好看的,不如我们去吃早点吧?” “诶,不急,等我们溜一圈就去吃,我只想趁此佳节让其他人看看,你和我在一起是有多般配。” 云浅一脸黑线:“……” 不捉鬼的师父真的好无趣啊。 七夕的春白城里还有各种摊子叫卖着,贩卖一些有关情人节日的小东西。 白玉樘停在一个摊子前,看一些竹子彩带上写着天赐良缘,而相配的灯笼上写着郎才女貌,他看着心里甚是欢喜,想着跟云浅已经有了彼此,不需要再祈愿什么。 他刚一伸手想问摊主价格,就听到那摊主格外热情的对他说道:“诶呦,这位公子真是一表人才,相貌生得如此周正。” 摊主又望向云浅:“小姑娘也是机灵可爱呀。” 白玉樘微扬下巴,嘴角漾着美滋滋的笑,等着店主下一句可能要说出天生一对的话。 “公子,这是你家小侄女吧,我们这里有很多祈愿的竹条彩带,随便选一个,保你家小侄女将来会许配个好人家。” “……”白玉樘瞬间变了脸色,黑着一张脸,“店家,你会聊天么?” 云浅在旁边咬着唇,用力憋着笑,可还是笑弯了眼睛。 “公子,莫非小的说错话了?” 白玉樘的冰眸子渗着寒意:“什么小侄女,这可是我将要娶回家的小娘子。” 云浅听他当众这么大声说,有些羞红了脸,伸手扯了扯他衣角,示意他不要乱说话。 “哎呦,哟,挺好。”店家搞清楚了状况,竟来回看着白玉樘和云浅,突然像是明白了什么,“常言道,家妻屋中顶梁柱,茶米油盐样样通,小妾娇俏美如花,贴心胜似小棉袄,公子果然好福气啊,可以享尽齐人之福。” 白玉樘:“……” “好了,师父,我们走吧。”云浅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就要拉他离开。 “我白某人今生只娶我家浅儿一人,绝不会让她委屈当小妾,也不会让别的女子同她分享我。” 白玉樘虽被云浅拉扯着,可却侧着身子大声留下爱的宣言,惹来游街的人频频注目,瞬时又为白玉樘的痴情爆发出雷鸣般掌声。 “这俩人般配又恩爱,果然天生一对,祝早日喜结良缘,早生贵子啊!” “公子这般痴情,难怪会有如此天赐良缘!” “公子,劳烦你在小女子的祈愿竹条上,吹一口气,希望来年也能找到如公子这般的痴情男儿。” 云浅见两个人已然成为街上的焦点人物,她甚是难为情,闷着头走在人群里,可那该死的师父竟脱离她的掌心,大大咧咧的朝着人群中心走去。 只见白玉樘喜滋滋的抱着拳:“多谢各位的祝福,托你们的吉言,我们定会百年好合,子孙满堂。” 云浅在后面气鼓鼓的样子,她大步走过去,拽住白玉樘的宽腰带,闷着头,终于大力将他拖走了。 * * 回到客栈时,刚好碰到青何和华云天,正坐在客栈外面的一家早点摊子前,眼尖的华云天看到师徒二人,开心的挥了挥了。 白玉樘跟云浅一同走过去,围着桌子坐了下来。 “哥哥,原来早上听到的声音真的是你啊,一大清早的,你们干嘛去了?” “没什么,随便转了一圈。” 青何起身帮忙又点了两笼包子后,再次落座下来。 “我看今儿个是七夕节,玉樘兄八成没心思捉鬼了。” 云浅闷着小脑袋,拿出两个小碟子,分别倒上醋,将其中一碟推给了白玉樘。 “诶,青何放心,正经事不会耽搁的。”白玉樘从手边的筷筒中,拿出一双递给云浅,又拿出自个儿的一双,“天一黑,我们就先用那探灵蜂,探探女鬼思烟。” “说起来,我还没见识过探灵蜂呢。”云浅给自己夹了个小包子,放到醋碟里,吹了吹气。 “那可真是个好东西,今晚浅儿就能见识到探灵蜂的本事了。” “可是哥哥。”华云天插话道,“这才早上,离天黑还早呢,我们这一白天做什么?” “那就跟着哥哥我,在这春白城随便逛逛吧。” 华云天开心不已,只有青何试探的问道:“今儿个可是七夕节,我跟云天真的不会打扰到你们么?” “青公子,你多虑了。”云浅偏头睨了一眼白玉樘,水光眸子里依然还有些愠气,“我才不要跟着师父单独出去呢。” 云浅想到刚才他在人群中冒傻气的样子,她心里到现在还有些羞人答答呢。 “哟,哥哥,你这是怎么惹着云浅姑娘了?”华云天忍不住八卦道。 白玉樘微撩眼尾:“没什么,小姑娘家的谁还没点小脾气,反正我家浅儿不管什么样,我都喜欢的很。” 一顿早点热热闹闹的吃罢后,四人结伴随意逛起了春白城,只是一天的行程,也去不了太多地方。 时间一晃而过,这一天逛下来,还没怎么玩,眼见着就要天黑了。 傍晚时分,白玉樘站在陌生的街道,四处望了望,竟忘了从哪条路走过来的。 “我看我们得回去了,怕是回到客栈天就黑透了。” “也好。”青何附和了一句。 说罢,四个人却依然杵立在原地,天边落日余晖应晚霞,火红的夕阳,将呆立在那里的,四个人的影子拉得长长的。 白玉樘长指搔了下额头:“你们还记得回去的路么?” 那边三个不约而同摇了摇头。 “……”白玉樘朝前方淡然撩了下长指,“那我们就先走走看,去前面找辆马车带我们回去吧。” 说罢,他带头朝前走去,只是走了很久都没有看到租赁马车的铺子,眼见着这天是越来越黑了。 前方传来女子的嬉笑声,抬头望去,原来是一家香艳的春香楼。 华云天眼底泛着微光:“哥哥,这里美貌的女子这么多,说不定女鬼思烟就藏在这春香楼呢。” “怎么可能有那么巧,这女鬼思烟也混在风尘女子当中?”白玉樘淡然撩起眼尾,“我看是你个臭小子,找借口想去春香楼罢了。”他话刚落,只听得腰间的青邪铃铛,叮铃叮铃的清脆响了起来。 白玉樘微怔了一下,黑眸子平淡移过去,睨了华云天一眼:这张贫嘴是开过光么? “哥哥,别说,我还真猜对了。” 青何在一旁没说话,机警的望着眼前的春香楼,他一一扫过可以看到的女子,却并未发现有什么异样。 “玉樘兄,眼前的这些女子没什么怪异的地方。” “是么?”白玉樘长指微撩铃铛上的金粉,擦于眼皮,凝眸望去。 云浅也跟着将金粉擦于眼皮。 “我看我们只能前去深入敌人内部,揪出那女鬼思烟!” 华云天欲要朝前走去,可还没来得及迈步子,就被身旁的白玉樘伸手勾住衣领,给拉了回来。 “回来,切莫鲁莽行事,捉鬼的装备都还在客栈呢,今晚回去先用探灵蜂探探再说。” “师父,你快看那边!”云浅抬手指了个方向。 白玉樘抬头跟着望去,他的视线越过春香楼的屋顶,只见半月之下,好似星光闪烁的亮片浮动着,转眼一个黑影现身在香樟树的枝叶上。 细看,那女鬼媚眼如丝,清凉的眼尾处贴着小小的亮钻,左耳戴着一个壁虎形状的耳饰,女鬼着一身茶白色纱质长裙,薄纱上闪着万千星光,仿佛微撩一下裙摆,闪烁的星光就会碎碎坠落。 那女鬼站在香樟树的枝子上,似是朝着春香楼的方向吸了一口气,紧接着就看到从春香楼的方向,飘出几个闪着光的鼻烟壶,女鬼化作黑烟卷走了那些鼻烟壶。 “想不到还是个烟鬼。” 青何微摇头,回华云天道:“不,那些鼻烟壶里装的可是男子的阳气。” “青公子,女鬼吸阳气本不是奇怪之事,可是她为何要装进鼻烟壶里,多此一举呢?”云浅好奇的追问道。 华云天抢先回了一句:“我看八成是这女鬼很懒惰,才想到这么个省力的法子,将男子的阳气提早储存起来,这样也就不用天天跑出来了。” “我看应该是这春香楼贴了止煞的令符,那女鬼接近不得,才会出此下策。”白玉樘微扬下巴,示意了下贴在春香楼的那些止煞符。 “若我们装备在身,刚才就可以跟着那女鬼了。”青何甚是认真的样子。 “诶,不急,我们还是先找马车,赶回客栈用探灵蜂一探便知。” 四人继续朝前走去,走到街尾,终于看到租赁马车的铺子,于是租下一辆马车,顺利返回客栈。 * * 天已黑透。 下了马车,白玉樘见着反正天色已晚,于是就带着其他三人在客栈外,先吃了些东西。 吃罢,四人方才聚到白玉樘的房间,而云浅则先回了自己房间一趟,前去拿来探灵蜂,才又返回。 白玉樘向前探了一下身子,他打开蜂巢顶端的一角,准备放出探灵蜂,只是等了半天,那探灵蜂都没出来。 “探灵蜂,出来。”他只得开口下令道。 即便他下了指令,可依然见不得探灵蜂飞出。 华云天扒头看了一下:“哥哥,这阴虫子不会坏了吧?” “怎么会,才用过一次而已,这可是花了我好些银子买来的,哪儿会那么容易坏?” 白玉樘长指微弯,叩了下桌子,再次下令道:“探灵蜂,快出来,我命你前去探一下女鬼思烟。” 房间里静悄悄的,黄金蜂巢口依然没任何动静。 云浅倚着桌子,双手支起下巴,“看来今天我又见不到,那只探灵蜂究竟长何模样了。” “玉樘兄,当时装备店里的人,有没有讲过这探灵蜂用起来时,需要注意的一些事项?” 白玉樘摇摇头:“店主只说用法很简单,只要打开这黄金蜂巢的盖子,探灵蜂就会自行飞出,之后只要我下令即可。” 他回了青何一句,顺手合上黄金蜂巢的盖子,又试着打开了一次,瞬时半空中竟浮现出,黄金蜂巢折射出的光影。 光影画面空白一片,什么也没有,只显现一行字:今日七夕节,本小蜂例行休假一天,小事勿扰,大事再说,若有急事找本小蜂,请在哔声后留言。 “哔——” * * 屋内四人:?????? 这阴间的小虫子可够任性的。 一声招呼都不打就跑去休假,还跑去过七夕节,它一只小虫子过什么七夕节? 白玉樘发愣了些许,也不知道该在哔声后留什么话,眼见着半空中的投影画面自行消失,他只得伸手合上了黄金蜂巢的盖子。 “我看今晚那阴虫子八成回不来了。” 青何转头望向白玉樘:“玉樘兄,接下来你有何打算?” 白玉樘稍加思索了下,方才回道:“既然这样,我们只能靠我们自己了,现在只知道女鬼在桃奚街,界北巷,只是眼下天黑路不熟的,还没跟女鬼交手,我的引路火也派不上用场,这么茫然找过去怕是又会迷失方向。” “那就让我的两只灵宠子帮忙带路吧。”青何说着打开了竹笼。 花霖和岐郎从竹笼里慢悠悠走出来,一个个无精打采的。 岐郎一个小屁股墩儿坐到桌子上,睡眼惺忪的哼唧唧道:“爹爹,岐郎还没睡够呢。” 花霖在旁边打了个哈欠,也是困得眼睛都睁不开。 白玉樘双臂环胸,微蹙了下眉心:“你们两个小东西不是睡了一天么,怎么还这么困?” “它们其实跟猫一样,要有充足的睡眠,一天起码要睡八个时辰左右。” 华云天听青何这样说,不禁咂舌道:“啧啧,两小只这日子过得可真舒坦。” “师父,我看今儿个就算了吧。”云浅起身,收起桌子上的探灵蜂,“花霖和岐郎这副模样,也不适合外出寻找女鬼,再者也不清楚那女鬼的鼻烟壶究竟有何名堂,不如等明晚再用探灵蜂,先探探再说吧。” 白玉樘微点头:“也好,那大家今晚就早些歇息吧,明日我们再去捉那女鬼。” 57 在春白城的第二日清晨,白玉樘竟是被窗外哭喊的吵闹声惊醒的。 窗外也不知是谁家的娘子正哭天抹泪的叫喊着,含含糊糊的,一时间也听不清在哭喊着什么。 他躺在床上,闭着眼,揉了揉眉心,想来是不是跟这春白城犯冲,才不过两日而已,回回大清早睡得正香时,却皆被意外吵醒。 没了睡意,他索性起身,走下床,打开了窗,外面吵闹声越发清晰的传来。 “谁来帮帮我,一大早醒来我家孩儿就丢了!苍天呐!我家孩儿才刚出生,满月都还不到,天杀的没良心的偷我家孩儿!”一个素衣妇人正坐在地上哭得撕心裂肺。 街上的行人纷纷驻足停留,看热闹的有,劝慰的也有,可妇人依然哭喊个不停。 “孩儿他娘,你在大街上哭也没用啊,快去报官吧。” 妇人抹了把眼泪:“我家相公已经去报官了,他让我在家等他,可我哪里坐得住,就自个儿跑了出来,希望好心人可以帮忙找找,我家孩儿用的深色花纹襁褓,还有黄色衣服上都绣着一个李字,那都是我亲手绣的。” 白玉樘听清原委,也难怪那个妇人会哭得如此惨烈,原来是丢了刚出生的孩子,但愿不是厉鬼所为,偿若是恐怕那孩子早已没了性命。 他想着,转身回到房间,换好衣服,刚刚简单洗漱完,就听到屋外传来敲门声,还伴着云浅柔软的小声音。 “师父,你醒了么?” “醒了。”白玉樘走过去,打开门,“浅儿也是被吵醒的么?” 云浅点点头:“不知是谁家丢了孩子,也是够可怜的。” 师徒二人说话的功夫,青何和华云天也分别走出了各自的房间。 “这一大早的,这位妇人哭得还真是大声。” 青何拍了拍华云天的肩膀:“可以理解,自己刚出生的孩儿丢了,怎会不心痛?” 云浅微扬下巴:“师父,该不会是那个女鬼作的怪吧?” 白玉樘双臂抱胸,微摇头:“不好说,不过听着已经报官了,如果是人为的那就让官府去办吧,我们外地来的也不好插手,若被怀疑上也是够麻烦的,但如果是女鬼作怪,那我们今天势必要擒了那女鬼。” “好!一定擒住她!” 两个弟弟不约而同回了一句话,一副磨刀霍霍向女鬼的热血模样,这么突然的一声吼,将客栈里其他将要出门的人,又给吓回去了。 白玉樘懒懒的扫了他们一眼:“大清早的,还没吃饭,你们哪儿来的力气?” “自然是因为我们年轻了,对吧,青何?” 青何赞同的点点头。 白玉樘:“……” “好了,师父,我们下楼吃早点吧。”云浅催促了一句,又接着说道,“还有师父,虽然那孩子丢失的事我们不方便插手,可白日里也没什么事,不如暗中调查一下也好,看看究竟是不是女鬼所为。” 白玉樘还未来得及回话,只听旁边青何插嘴了一句:“云浅姑娘可真是一副好心肠,将来定会福报多多。” “青公子过奖了,实在是这一整天空闲得很,没什么事可做,倒不如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云浅谦虚的回了青何一句。 白玉樘微挑眉,揽住云浅的肩膀:“这么说我也是个有福之人,我家浅儿就是上天赐给我的最好的福报。” “师父,吃饭去了。”云浅羞答答的离开他怀里,兀自朝前走去。 三个男子走在后面,华云天凑到白玉樘身边,低声多嘴了一句:“若哥哥再年轻个几岁,这段姻缘可就更完美了。” “……你住嘴。” 四人一同走出客栈,在街尾的一家早点铺子,吃了些酥饼热粥,将要吃饱时,听见邻桌两个男子断断续续聊着刚才妇人丢孩子之事。 “你听说了没?老李家的孩子今早醒来,突然就不见了。” “一大早就听说了,听着还挺邪门,门窗都好好的,孩子却凭空消失了。” …… 听罢,白玉樘与青何相互对视了一眼,只听白玉樘说道:“看来事情的确有些蹊跷。” “那我们再去打听清楚一些,去那妇人家附件查看一下,只要让花霖和岐郎闻一下便知。” “好,我们这就前去。”白玉樘起身,将一些碎银子放到桌子上,“店家,结账。” 付完账,四人离开早点铺子,跟着街上看热闹的那些人,一同来到丢孩子的那户人家后,趁其他人围观议论之时,四人悄悄绕至房屋的后面。 青何打开竹笼,放出花霖和岐郎。 花霖刚一跳出竹笼,它呲溜一下爬到青何肩膀上,皱着小鼻子闻了闻。 “花霖,怎么样,这边是否有厉鬼来过?” 花霖又使劲嗅了下,摇摇头:“爹爹,白日的日光遮了厉鬼身上的煞气,没办法闻到了。” 岐郎抱着青何的靴子,仰着小脑袋:“爹爹,岐郎也闻不到。” 白玉樘凝眸望去,果然老李家门窗完好无损,只是到底是不是女鬼思烟所为,也只能等到晚上用探灵蜂一探究竟了。 * * 冗长的白日熬过去后,天刚刚入黑,四人吃罢晚饭,再次聚到白玉樘的房间,一同围坐在圆桌前,黄金蜂巢也早已放到了桌子上。 “哥哥,这阴虫子不会还在外面快活吧?” 白玉樘睨了一眼华云天:“你快给我住嘴,可别又言中了。”讲完,他伸手打开了黄金蜂巢的盖子。 这次刚一打开盖子,就看到探灵蜂直接从蜂巢里飞了出来。 “探灵蜂,我现在命你前去打探女鬼思烟。”白玉樘未多加赘言,直接开口下了一道指令。 探灵蜂接到指令,随即朝窗外飞去,紧接着黄金蜂巢折射出的光影里,开始有画面呈现。 云浅望着眼前神奇的一幕,双眸不禁泛着光亮,有些不可思议道:“师父,这探灵蜂果然是个好东西啊。” 旁边的白玉樘单手撑桌,噙着嘴角淡笑:“那是自然,毕竟花了好多银子买的,总算是物有所值。” 黄金蜂巢投射的光影里,大多是入夜还有些喧哗的春白城,不过没过多久,探灵蜂就飞至城外,画面里已开始有些荒凉了。 不知飞了多久,只见得探灵蜂越过一片葱绿草丛下的乱石岗,继续朝前飞去,微弱的月光笼罩下,眼前现出一座废弃的墓地,探灵蜂直接飞了进去,墓地里昏暗一片,只有探灵蜂身上发出的微弱光芒。 看起来是个长长的石阶,一直延伸到很深的地下,不多久,才突然又有了朦胧的光亮,原来是座废弃的地下墓穴。 探灵蜂隐了身上有些张扬的光亮,悄么声飞入地下暮穴,那暮穴的顶部漂浮着暗红的灯笼,暗光下,女鬼就坐在不远的地方,碎光点缀的裙摆长长拖地,她正一一打开石桌上的鼻烟壶。 女鬼结印,鼻烟壶内的元气团聚成一个流动的球体,只见她缓缓伸出长指将元气团托于指腹,微侧头:“巴冬,今儿个你感觉怎么样?” 一个细细弱弱的声音传来:“娘亲,巴冬好多了。” 伴着细弱声音走来的是一只小白狐,通身雪白色,毛绒蓬松的尾巴,红色瞳孔,脑袋上长着一颗两叶小草,只是叶子一片是绿色的,一片竟是黑色的。 巴冬走到女鬼思烟跟前,哧溜一下蹦到石桌上,抬起前爪指着脑袋上的小草:“娘亲,你看巴冬这灵气草已经有一片叶子恢复绿色了。”虽然它的精气神儿不错,可声音听着依然柔柔弱弱的。 “甚好,这是今日娘亲给你收来的元气,你快快吃掉吧。”说着,女鬼将手指上的元气球送到了巴冬的嘴边。 * * 夜已渐深,月朗星稀。 客栈的房间里,昏黄的烛光摇曳着,映着白玉樘甚是认真的模样,他扫了一眼黄金蜂巢投映的画面,不禁微蹙了下眉心:“这么看过去,也看不出来是不是这女鬼偷走的孩子,看着像是又从春香楼刚回来的样子。” “那鼻烟壶也没什么大的名堂,原来是为了救治女鬼的灵宠子的。”青何也在旁补充了一句。 “等探灵蜂回来,我们先擒女鬼去。” 云浅拿起茶壶,为其他三人满上了茶水,她最后才给自己的杯子满上。 “师父,我们要怎么过去,引路火怕是派不上用场。” 白玉樘喝了口茶水,将杯子放到圆桌上:“无碍,有别的法子,等下浅儿就知道了。” 许是探灵蜂已经打探完鬼情,桌子上的黄金蜂巢投影的画面消失了,紧接着,探灵蜂也突然现身房间,飞回了黄金蜂巢里。 白玉樘起身,长指蹭了些青邪铃铛的金粉,擦于眼皮,再次睁开眼时,他对云浅说道:“浅儿,你也擦上金粉吧。” “现在么?”云浅有些不解,“可是师父,女鬼又不再客栈里。” “女鬼迟早要看,不过等下我们是先要看黄金灵路的。” “黄金灵路?”华云天凑过去,“哥哥,那是什么东西,我跟青何能看到么?” “这我就不知道了,去拿你们的擒鬼装备,我们即刻出发。” 云浅没再多问下去,乖乖的在眼皮上擦了铃铛上的金粉。 直到走出客栈时,她看到街上有一条闪着金光的路线,方才明白刚才白玉樘为何让她擦上金粉了。 “玉樘兄,这个闪着金光的东西,就是你刚刚说的黄金灵路么?” “对,看来开了阴阳眼也能看到。”白玉樘微扬下巴,“上次擒紫央时,因跟紫央打斗过,只记得用引路火,望了这黄金灵路了,我看浅儿八成也是忘了。” 云浅经这么一提点,像是想起了什么,她突然抬手拍了下自己的脑门:“对了,我记起来了,那个店主说过,探灵蜂飞过去时,身上黄金灵粉掉落,会给我们留下一条黄金灵路,到时只要将青邪铃铛的金粉擦于眼皮,就可看到这条闪着金光的灵路,也就能很方便的找到女鬼。” 华云天在一旁听完后,不禁竖起大拇指:“这个探灵蜂听着真是越来越厉害的样子。” “果然如玉樘兄所说的,当真物超所值。”青何也在旁边插话道。 四人随意聊着,朝前走去,不知走了多久,只见前方出现一条分岔路,每条路的两边都长满了足有一人之高的芦苇。 白玉樘淡然瞥了一眼,见西北的分岔方向闪着黄金灵路,于是继续朝前走去,只是刚迈出脚步,就听见他腰上的青邪铃铛,突然叮铃叮铃的响了起来。 他停下,微侧头,竟看到在另一条东南方向的分岔路上,走来一妇人,再看地上没有影子,必然是一个女鬼,那女鬼怀里不知抱着什么,正低着脑袋,从路的尽头一步步朝着他们这边走来。 白玉樘跟两个弟弟使了个眼色,接着他牵起云浅的手,一同躲进路两边的芦苇中。 58 夜风微凉,穿过芦苇时,发出沙沙作响的声音。 华云天从竹筐里拿出隐息带,一一分给了其他人。 青何将隐息带系上后,他拨开面前的芦苇,望着外面的动静,不远处的女鬼越走越近了。 “玉樘兄,看着不像是女鬼思烟。”青何回头,“难道春白城这个地方,有两个是玉樘兄将要捉的鬼么?” 白玉樘摇摇头,凝眸望去:“当时用探灵盘时,我只写了思烟的名字,这个恐怕是偶遇的,以前没有探灵盘时,我跟浅儿也遇到过这种情况。” “师父,看来今晚我们可有的忙了。” 华云天在一旁接话道:“要我看捉一个鬼,还是捉两个也罢,反正都要捉,这不正好嘛,省着我们再奔波一次了。” “嘘,那女鬼走近我们了。” 听青何这样讲,其他三人不再说话,一同望向越走越近的女鬼。 朦胧月光下,只见那女鬼一身素色花纹打扮,简单的发髻,没有任何装饰,近了才看清,她怀里抱着一个还在襁褓中的孩儿,深色襁褓上隐约可见绣着一个李字。 女鬼惨白着一张脸,可眉眼却温柔的望着怀里的孩儿,轻轻地拍打着:“孩子,你乖,以后就跟着我,好不好?” 白玉樘的一双冰眸子,冷眼望着女鬼从他们身边走过,待女鬼走出不多远,他才轻声说道:“我想起先前有听到,那个妇人说她家孩子的深色襁褓上绣着一个李字,看来那女鬼怀里的孩子,正是老李家丢失的。” “可刚刚那孩儿不哭不闹的,会不会已经……” “嘘。”白玉樘打断华云天将要说的话,“先别提早下断论,不管怎样,女鬼思烟我们稍后再擒,眼下先擒了这个女鬼,救出那孩子再说。” 云浅凑过去问了一句:“师父,那接下来我们要做什么?” 白玉樘望着前方女鬼的背影,稍加思索了下,方才回道:“我们按兵不动,且先跟在后面,毕竟那孩子还在女鬼怀里,看看女鬼接下来到底要做什么,到时我们再见机行事。” “好,就听玉樘兄的。”青何表示赞同的附和了一句。 四人悄悄走出芦苇丛,小心翼翼的跟在了女鬼后面。 * * 月光清冷散落,周围越发冷清荒凉,也不知走了多久,只见前方的女鬼走进了一家破旧的茅屋中。 白玉樘他们躲在一颗枝叶繁茂的槐树后面,扒头望着不远处的茅屋。 “我们这次捉的女鬼,最麻烦的恐怕就是怎么救出她怀里的孩子,”白玉樘转过身,双臂环胸,背倚着粗大的树杆,“两位弟弟,你们有何高见?” 华云天将背后的竹筐卸到了地上:“小弟可以作法,暂时困住女鬼,你们可趁机救出那孩子。” 青何凝眸望去,他微摇头:“怕是没那么简单,你们快看。” 其他人再次朝着茅屋望去,只见女鬼不知何时在院子里结出一张蜘蛛网,她将襁褓中的孩子放到上面,牢牢的黏住。 那孩儿被悬空在蜘蛛网上,竟没有哭闹,一直闭着眼,小脸蛋上也无红润。 院落里有一只老鼠突然窜出,惊慌失措的黏到蜘蛛网上,逃脱不得,女鬼轻呼一口气,那只老鼠瞬间化作一律黑烟,被女鬼吸入口中。 “女鬼不会轻易将孩子还给我们,只怕惹恼了她,孩子定会像那只老鼠一样,被她吸入口中。” “青公子,这女鬼怎么跟个蜘蛛一样?” 青何回云浅道:“有些厉鬼长久横行人间,多少学了些本领,也就是俗话说的鬼界修真,有一个阶段叫作化形,就好比先前擒厉鬼玉珩时,遇到的可以化作树枝的女鬼莲野,眼前这女鬼看着像是能化成蜘蛛的形态。” “看着普普通通的一个女鬼,没想到还挺厉害。”华云天在旁边念叨了一句。 一旁的白玉樘听青何那般讲,他陷入沉思中,稍加思索后方才问道:“这么说,若形态似蜘蛛的话,女鬼身上的一些习性,也会跟蜘蛛一样么?” “对,可化作蜘蛛的形态,一些蜘蛛的习性也会有。” “那就好办了。”白玉樘勾勾长指,示意三个人凑过来,“我有一计,刚才我们一路走过来时,看到路边长有艾草,且大部分都已经枯萎,我们可用艾草燃烧的味道逼出女鬼,烧过的艾草气味蜘蛛可受不了,那女鬼必定会跑出来,趁其不备,云浅先用灭魂针困住女鬼,云天作法,我来收了女鬼,而青何你负责救出那个孩子。” 三人应和着点点头:“好,就这么办!” 趁着月光,还带着隐息带的四个人,悄么声的跑去抱回了些干枯的艾草,又猫着腰将那些艾草围着茅屋,分段摆成了若干个小草堆,点火,只听着艾草噼里啪啦的燃烧了起来,青烟袅袅,不多久,艾草燃烧的气味瞬时弥漫在了空气里。 云浅利落的攀至槐树上面,将自己隐藏在槐树的枝叶里,耐心等着女鬼被熏出来。 华云天盘腿席地而坐,他从竹筐里拿出串着红铃铛的咒缚绳,只待时机困住女鬼。 而青何已经悄然绕至茅屋后面,一个翻身越至屋顶,只等着机会接近院子里被困的孩子。 白玉樘躲在槐树的后面,他紧握手中已染血的赤云剑,紧盯着不远处茅屋的动静,很快就看到女鬼被燃烧的艾草熏得够呛,忍不住叽哩哇啦的从茅屋中跑了出来。 青何见状,一个翻身落地,三两步奔到蜘蛛网那里,费了好大功夫,才将黏在蜘蛛网的襁褓中的孩子解救下来。 * * 茅屋外,云浅瞅准时机,丢下手中的灭魂针,将女鬼困在一个圈里。 华云天也将咒缚绳抛掷半空,串串红铃铛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落地,以女鬼为中心,围成了个结界。 细看,那女鬼眉目清秀,衣着发饰虽朴实无华,却依然挡不住她绝美的天生丽质,她眉心的一点朱砂痣,令她平添了一份妩媚。 女鬼垂眸望了一眼她当下的处境,看到茅屋附近燃烧的艾草,她又缓缓抬起眼皮,一副处之泰然的模样:“我川媚与你们无冤无仇,为何这般加害于我?” 白玉樘扯下止息带,步步走近女鬼川媚,他长指淡然撩了下腰间的擒鬼天师令牌:“别误会,职责所在罢了。”讲完,他顺势摸到回阴泉,“你在阳间作乱,刚出生的孩子都不放过,早该预料到不会有好下场,今日就将你送回阴地。” 川媚垂眸,淡然望了一眼擒鬼天师的令牌:“擒鬼天师,什么玩意儿,如今不管什么阿猫阿狗,都有那个本事擒鬼了么?” 白玉樘噙着嘴角淡笑:“没什么难度,捉个鬼而已,一些艾草,就能让你乱了阵脚。” “好大的口气,那就让我看看你们能有多大的本事。” 川媚唇角染上阴冷笑意,她的模样越发阴森,虽然被困住,动弹不得,只是左眼开始逐渐泛红。 白玉樘停下脚步,不知那女鬼搞什么名堂,他握紧赤云剑,目光敛紧,紧盯着女鬼。 霎时,女鬼川媚血红的左眼中,钻出一个人头蜘蛛身形的女鬼分丨身,前足却是两只人手,只见女鬼张着血口大盆划过半空,却直朝着那边的青何飞去。 “把我的孩子,还给我!”话落,已化成蜘蛛模样的女鬼川媚,眨眼间俯冲下去,穿透了茅屋的屋顶。 青何抱紧怀里的孩子,敏捷的跳下屋顶,连连后退躲避,趁女鬼不注意,他快速远离了茅草屋。 白玉樘摸到紫青火丸,丢于地上,趁着浓烟带着云浅,还有两位弟弟躲在了槐树的后面。 “青何,这女鬼怎么还会有分丨身?” 青何还未来得及开口,就听旁边云浅大喊了一句:“师父,快躲开!女鬼朝着这边来了!” 四人惊慌失措刚远离槐树,就看到女鬼一个猛子从半空扎下来,将那颗大槐树连根撞倒了。 “玉樘兄,没功夫探究别的了,我先设下结界,保护好这孩子,你们先顶着。” 青何迅速撤离到一边,用手上的青蓝油纸伞在地上画了个圈,将怀里的孩子放入圈内,接着他打开油纸伞,抛掷半空,旋转的油纸伞飘于襁褓中的孩子之上,伞中的一道道幽蓝光束围成拱形的结界,密实罩住襁褓中的孩子。 结界完成,青蓝油纸伞自行合上,青何一个翻身跃起,取下半空中的油纸伞,落地后,他打开竹笼,放出两只灵宠子。 “花霖,岐郎,你们在这结界外护法,好生看管结界中的孩子。” “是,爹爹!” 花霖和岐郎分别护在结界一侧,盘腿而坐,小毛爪合十护法。 * * 那边白玉樘三人正跟化作蜘蛛的女鬼川媚,激烈打斗中。 华云天从竹筐中摸出几道用红绳连在一起的咒符,丢给白玉樘:“哥哥,你想办法,将这串咒符套在女鬼脑袋上!” “云天,这太为难哥哥了!”白玉樘手持赤云剑,抵挡住川媚的攻击已经很不容易了,实在是顾不得再去将咒符套入女鬼的脑袋上。 青何一个跃起,从半空中接住华云天的咒符:“让我来!” 川媚突然张开血口大盆,吐出黏腻的白色液体,青何紧握手中的咒符,一个闪身躲开川媚的攻击,连连后退,只见川媚吐出的白液落在乱石中,瞬时那些石头竟完全融化掉了。 “各位,切莫小心,女鬼吐出的液体有毒!千万要躲避!”青何叮嘱了一句。 白玉樘见女鬼川媚急转方向,朝着他这边袭来,眼见着川媚正要吐出毒液攻击他,他迅速摸到腰间的紫青火丸,摔到地上,瞬时浓烟四起,扰乱了川媚攻击的方向,他趁着浓烟绕到川媚的身后,紧握手中赤云剑,一剑利落劈下,斩掉了女鬼蜘蛛身体的一根后足。 女鬼川媚痛苦的在地上扭动着身体,她的双眼却越发通红发狠。 “哥哥,你好厉害啊,斩掉她一根足,可有她受得了。”华云天夸赞完,又突然吓得连连退到白玉樘身后,“可是哥哥,你好像把她激怒了。” 白玉樘凝眸望去,女鬼的双眸已是血红色,染满仇恨。 “云天,你那串咒符有何用?” 华云天扒头回白玉樘道:“只要将这串咒符套在女鬼脑袋上,到时我就会作法令女鬼与她的蜘蛛身体分离,哥哥就可趁机收了那女鬼。” 白玉樘点点头,还未来得及开口说话,只见那边的川媚突然张开大口,吐出无数个红色的小蜘蛛。 华云天见状,撒腿就跑:“哥哥,实不相瞒,小弟我最怕蜘蛛了!你们来搞定这些!” 白玉樘和青何迎了上去,抵挡着那些小蜘蛛。 一旁的云浅也是迅速转动手中笛子,召唤出小骷髅头对抗红蜘蛛,她自个儿则手持笛子,开启暴怒模式,用笛子上的大骷髅头,狂砸向朝她袭来的红色小蜘蛛。 “小主人……别……这么个砸法儿……老夫……头晕……呕……” 云浅停下手中的动作,退至安全的地方,将大骷髅头转到自己面前,她皱着张小脸,诚恳的道歉道:“刚刚实在是打得顺手了,多有冒犯,还望老夫子见谅。” 大骷髅头沉默半晌,它眼中的黑烟此刻都是螺旋状的转动着,缓了好久才缓过来。 “无碍,其实老夫这里有一招,小主人可用来对付那些红蜘蛛。” 59 大骷髅头的眼睛里绕着黑烟,它张大的口中,闪着幽暗的蓝色火焰。 “小主人,趁那红蜘蛛还未全部散开,先用老夫在这地上画地为牢。” “好,我这就照办。” 云浅大步跨过去,紧握手中笛子,在地上画了一个圈,瞬时地上随即升起一圈蓝色的火焰,那些红蜘蛛靠近不得。 大骷髅头顺势呼出一口气,吐出一簇蓝色火焰,落地燃烧,眨眼就将那些小红蜘蛛一网打尽。 女鬼川媚双手撑地,在蓝色火光落下之时,腾空跃起,躲开了蓝色火焰的袭击。 青何一个翻身跃起,紧追不舍。 “玉樘兄,你帮我掩护,我来将这咒符套于女鬼头上。” “好。”白玉樘应了一声,跟着翻身跃起,他掏出蛊阴绳,利落甩过去,箍住川媚的一只手。 那边小骷髅头也在旁帮忙,它们口中吐出的黑烟,一圈圈绕住女鬼的蜘蛛身体,瞬间就束缚住了张牙舞爪的女鬼。 白玉樘趁机紧握赤云剑,另一只手扯紧蛊阴绳,趁势落在女鬼的后背,他转动手中的赤云剑,一剑刺中女鬼的另一只手。 “青何,就是现在,快!” 川媚被牢牢束缚住,逃不脱,只能眼睁睁看着青何将那串咒符,套在她的头上。 一旁华云天二指结印,嘴中咒语不停,只见女鬼头上的黄色咒符转动了一圈,紧跟着咒符上的黑色经文浮起,一圈圈束缚住女鬼的脖子,眨眼就将女鬼的脑袋分离了出去。 白玉樘乘胜追击,他摸出腰间的回阴泉,一个腾空跃起,伸手将回阴泉贴于女鬼的眉心,瞬时女鬼化作黑烟,绕在铜钱孔,一同化水隐入阴地。 半空中扬起的沙尘散去,白玉樘安稳落地,淡然撩了下衣摆上的灰尘。 “还以为是个多厉害的角色,也不过如此。” “玉樘兄,这次可多亏了云浅姑娘的机智应对,不然也不会这么顺利。” 听青何这样讲,云浅含羞一笑:“青公子,你过奖了,我哪有那么厉害,其实都是这笛子的功劳。”说着,她将笛子别到了腰后。 华云天凑过来,得意的自夸了一句:“这次我的功劳也不能忽视啊。” “对了,那孩子怎么样了?”白玉樘未理会华云天,他收起赤云剑,紧张的望向青何。 青何招招手,带着其他三人走向先前设下的结界那里。 “我将那孩子救下时,他就已经没任何反应了,不哭不闹的,只有微弱的气息,因这孩子刚出生,抵抗力不强,容易被女鬼身上的煞气侵蚀。”青何破了结界,将襁褓中的孩子抱在了怀里。 花霖和岐郎护法之后,有些疲惫,两小只一同钻进竹笼里睡觉去了。 白玉樘探头望了一眼,的确如青何所说的,那孩子小脸毫无红润,甚至面露青灰色,实在是凶多吉少。 “还有得救吗?” 青何摇摇头,将手里的孩子递给云浅,接着他从腰间白布兜摸出银针:“孩子还太小,我那清阴丸不适合吃,眼下我只能试着下针帮忙驱些阴气,但是能不能醒过来,还得看这孩子的造化了。” 华云天凑过去瞅了一眼,他转头对白玉樘说道:“哥哥,这种情况说句不好听的,一只脚已经踏入鬼门关了,也只能生死由命了。” 白玉樘未理会华云天,他淡然垂下眸子,想了想,这孩子眼下究竟能不能得救,他们四个凡人都没办法断定,看来只能向一个人求证了,那个人就是阴地使者。 这般想着,白玉樘从胸口摸出一张鬼火令符,点燃,只见燃起的令符自行飞至半空,令符燃尽,一阵红烟蓬松团聚,烟雾散,阴地使者现身。 * * 朦胧月光下,一股青烟突然绕在云浅,以及青何和华云天三人身上,瞬时三人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 白玉樘见状,没过问太多,八成又是冥阴府那边奇奇怪怪的规定,他也没多大兴趣知道,只是刚要开口询问那孩子的事,就听得阴地使者呱噪的声音突然传来。 “哟,公子,这是请小的我来喝满月酒的么?”阴地使者瞅见云浅怀里抱着个小娃娃,那双红眼睛不禁闪着别样的光芒。 “……别乱讲,名单上的厉鬼都还没捉完呢,哪儿有闲功夫娶妻生子,再者我现在能生么?”白玉樘清冷的冰眸子,上下打量了番着装清奇的使者,那使者这次着一件黑白竖条纹长衫,戴着白帽子,手里还抱着个鸡毛掸子,“倒是你,怎么会是这副打扮?” “这不小的正在清扫房子,就突然被公子给召唤过来了。” 白玉樘双臂环胸,微挑眉:“你这一天天的倒是挺悠闲。” “诶,没有的事,小的也是刚刚收工,不爱出去晃悠玩乐,就喜爱在家里呆着,没事儿干就整理了下屋子。”阴地使者凑上前去,“倒是公子这次召唤小的,有何贵干?” 白玉樘微扬下巴,示意了下云浅怀里的孩子:“刚才捉了个女鬼,那女鬼从别家偷了个孩子,可能是跟女鬼呆的时间长了,这会儿脸色泛青,只有微弱气息,所以想问问你,这孩子还有的救吗?” 阴地使者双手背后,走到云浅面前,大致观察了番襁褓中的孩子,随后又伸手为那孩子把了下脉。 “依小的看,没多大事,只不过惊吓过度,再加上阳气折损,才会这般昏昏欲睡。”阴地使者从宽袖里摸了半天,终于摸出一粒绿豆般大小的黑丸子,“等下公子将这还阳丸,给这小娃娃服下,天一亮小娃娃就会醒来了。” 白玉樘接过丸子,用手指小心翼翼的捏起还阳丸:“这丸子怎么会这么小?” “诶,小儿用量不宜过多,否则会适得其反。”阴地使者双手揣于袖子中,抱着鸡毛掸子,“若公子没其他事的话,小的要回去清扫房子了。” “等下。”白玉樘走到云浅身边,小心翼翼将还阳丸送入那孩子的口中,“还得劳烦你一件事,帮我们将这孩子送回去,稍后我们还有个厉鬼要捉。” “好说,小事一桩。”话落,阴地使者伸手在空中画了一个金圈,环住襁褓中的孩子,跟着一同浮在半空中,使者接着又轻吹了一口气,只见那金圈环着孩子向着老李家飞去。 白玉樘看那孩子消失在眼前,他才又转向阴地使者说道:“这次可多谢你了。” “诶,举手之劳而已,说到底还是公子你宅心仁厚,将来必定有很多福报。”使者笑嘻嘻的举起大拇指赞扬了一句,才接着说道,“若公子无其他事,小的先行告退了,公子多保重,我们下次见。” 一阵青烟凭空起,阴地使者隐入青烟中,伴着青烟消失踪影。 阴地使者消失后,绕在云浅他们三人身上的那股青烟也跟着消散,三人终于还魂归位。 云浅看到自己怀里空空如也,襁褓中的孩子不见了,她甚是担忧的问道:“师父,那孩子呢?” “没事,浅儿不用担心,已经送回家了,明早他就能醒过来了。”白玉樘走过去,伸手帮云浅整理了下有些乱的碎发,“这一夜浅儿可真是辛苦了,等下还要去捉另一个女鬼,如果累了跟我说一声。” 云浅羞答答的垂下小脑袋:“师父,我不累。” “哎呦呦,哥哥,你太偏心了,合着我们两个弟弟不累是么?” 青何伸手怼了下华云天的脑袋:“你要是累了,那就回去歇息吧。” “那可不成,那女鬼思烟还没见着呢,倒是很想亲眼看看……”华云天眉飞色舞道,“她有多美艳。” 白玉樘睨了一眼华云天:“就知道你个臭小子惦记着女鬼的美色呢,行了,我们现在就出发,早捉完早回去歇息。” “只有我一人惦记么?”华云天双手调整了下身后竹筐的带子,“哥哥和青何不也喜欢近美色么?” 走在华云天身旁的青何,抿着唇角淡笑:“那倒是。” 云浅伸出一根手指,戳了下白玉樘:“师父,你呢,也很很期待看到那貌美的女鬼么?” 白玉樘顺势握住云浅的小手,背到身后,将她往自己这边拉近了些,微侧头,柔声低语道:“不会,如今我有浅儿了,其他女子在我眼里,可比不得你三分。” 云浅紧挨着他高大的身材,心里甜蜜一片。 * * 月光笼着四人的身影,就那么一路说笑着,原路返回至分岔路口,继续沿着黄金灵路前行。 走了不多久,只见前方现出一片葱绿草丛下的乱石岗,又继续前行了一段路程,澄白月光下,眼前终于现出一座废弃的墓地。 “就是这里了。”白玉樘停下脚步,“当时探灵蜂探得的情况,通往地下暮穴时,没见着有什么机关,我们直接进去吧。” “玉樘兄,等下。”青何拦住他,顺手又打开了手里的竹笼,“以防万一,还是让我的灵宠子在前方探路吧。” 花霖和岐郎纷纷跳下竹笼,落地后,岐郎一把抱住青何的小腿,仰着个委屈巴巴的小脸:“爹爹,岐郎饿了。” 青何蹲下身,伸手揉了揉岐郎毛乎乎的小脑袋:“你乖,捉完这个鬼,回去后爹爹就给你找羊奶喝,好不好?” 花霖伸出小毛拳,上去就敲了下岐郎的脑袋:“整天就知道吃吃睡睡,快跟我过来干活!” 岐郎扭扭捏捏的放开青何的小腿,耷拉着小脑袋,跟在花霖身后,朝墓穴走去,路过白玉樘时,它圆溜溜的大眼睛睨瞪了一眼白玉樘,又毫无预兆的发了个小脾气:“叔叔是大坏蛋!” 白玉樘长指搔了下额头:“……小不点儿脾气还挺大。” 青何走上前去,拍了拍白玉樘的肩膀:“玉樘兄,莫见怪,岐郎还小不懂事,回去我定好好教训它一番。” “算了,估计也是累了,今夜大家可都辛苦了,回去我们定要好好大吃一顿。” 华云天凑过去:“哥哥可要说话算话哦,到时山珍海味我可要随便点了。” 云浅不吭声地抽出别在腰后的笛子,跟在了花霖和岐郎的身后,朝着墓穴走去。 白玉樘跟着迈开步子:“哪次哄骗过你?” 说话间,四人已经进入墓穴,刚一踏上通往地下的石阶,只感觉一阵阵阴风袭来。 60 长长的石阶一直通往地下,空气里弥漫着若有若无的腐尸气味,越往下走,越发阴冷幽暗。 花霖和岐郎双手合十走在最前面,它们爪子上的金镯子闪着金光,照亮脚下的路。 白玉樘紧握赤云剑,护着身后的云浅,小心翼翼的走下台阶,他警惕的望着四周,斑驳的墙壁上到处都是裂缝,越接近地下墓穴入口,那股子腐尸气味就越发浓重。 “爹爹,前方没有什么可疑的地方。”花霖回头说了一句。 青何点点头,他凝眸望去,墓穴的石门关闭着,看来应该有什么机关。 “这类地下墓穴很可能暗藏机关,切莫小心。” 华云天随意看了一眼:“依我看,青何你是过度紧张了,这只是个废弃的墓穴,机关可能也早已经被人破掉了。” “青何说得对,不管怎样,还是谨慎些好。”白玉樘回了华云天一句。 云浅趁着两只灵宠子金镯子散发出的金光,抬头望了一眼墓穴顶部,并未发现什么异样的地方。 青何走过去,细细观察了下石门两边的龙头石雕,见着两只龙头口中各含着一个石珠,他转头对其他人说道:“这种机关叫做双龙戏珠,需要同时转动龙头里的石珠,门才能打开,若稍有差错,就会中了墓穴中的机关。” 云浅默不吭声的走上前,她蹲下,弯着手指叩了叩石门旁的地面,只听得传来空洞的声音。 “师父,这底下是空的,里面肯定有机关。” 白玉樘默默双臂环胸,长指微摩挲着下巴,不多时他才轻撩眼皮:“让我来试一下,大家先退后。” 四人退至一边,白玉樘站在最前面,他从腰间掏出两颗紫青火丸,瞄准两个龙头石雕,迅速同时丢了出去,只见那两颗紫青火丸在瞬间,同时炸掉了龙头里的石珠,一阵浓烟起,只听得石门下方的机关启动的声音。 在四人还未来得及反应时,只见得从浓烟中射出无数个小飞镖来,花霖和岐郎一个翻身,利落相互牵着小毛爪站到最前面,迅速吐出一张白色密实蜘蛛网。 “天罗地网!” 小飞镖被两只灵宠子全部拦截下来,飞镖上的黑色毒液染在了白色的蜘蛛网上,尽是斑斑污迹。 浓烟散去,墓穴的石门缓缓的沉入地下。 四人抬脚走入墓穴中,只是刚刚踏入墓穴口,突然,从前方飘出一只血红色小船,船上一团红烟起,烟雾散尽,女鬼和她的灵宠子巴冬现身在红船之上,冷眼望着白玉樘他们。 在女鬼身旁的小白狐巴冬,今夜看着精神了许多,它脑袋上的两叶小草竟已都是绿色,这会儿正手持一件金色铸造的灵器,也不知是个什么厉害玩意儿,眼见之下只是个金色手柄上,镶着个金色小帐篷。 一直惦记着美艳女鬼的华云天,在女鬼现身眼前之时,他却垂着眼眸,若有所思的瞅着浮在半空的红船,只觉得有些眼熟,可一时半会儿又想不起来究竟是何物。 * * 女鬼思烟冷眼一一扫过对面的四人,寒气迫人,连她眼尾处的细小亮钻都闪着冷冽的寒光。 “今儿可真是意外,竟然还有人跑来这墓穴送死的。” 白玉樘淡然抽出赤云剑,幽幽回了一句:“你想多了,我们是来送你回阴地的。” 思烟伸着长指撩拨着左耳的壁虎耳饰,唇边抿着冷笑:“不自量力。” 话落,思烟腾空而起,她身上的茶白色缀满碎光的长裙如花般绽放,裙下隐约裸着无限好春光。 一旁的华云天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青何,我有点晕。” 青何用胳膊肘怼了下华云天:“你为这美色着迷有何用,女鬼可巴不得将你的元气吸光呢。” “说得也是。” 华云天打起了精神,再看过去,浮在半空中的红船,突然生出无数条红线,肆意的在空中纠缠着。 “今儿个你们几个休想走出这墓穴!”话落,女鬼思烟突然张大口,朝着那些红线吐出火焰,瞬时半空中的红线,根根都燃起了不灭之火。 见此眼前的情景,华云天终于想起这红船是何物了,他不由得又倒吸了一口凉气:“各位,可要小心了,切莫让这红线勾住你的脚腕,不然被拉进这冥阴船里,可就直接在船中火葬,化为灰烬了。”讲完,他又突然漾起唇边笑,“这可真是件难得的好宝贝,终于让我给遇到了。” “云天,你这是被美色冲昏头脑了么,怎么还开心起来了?”白玉樘挥舞着手中的赤云剑,斩掉了从空中袭来的,那些燃着火焰的红线。 华云天掏出桃木剑,喷了一口水,也利落挡着那些袭来的红线。 “这冥阴船最厉害的地方,在于是个双刃剑,就是说在女鬼手中是个杀人的装备,但若在我手里,就会是一只往生船,可化怨念,超度亡灵。” “那华公子不如现在就收了这船吧。”云浅紧握手中笛子,也正忙着与燃火的红绳搏斗。 不善近身战的华云天,没多大会儿功夫,又手忙脚乱躲闪至一边,却不忘回了云浅一句:“云浅姑娘有所不知,眼下这情况不允许啊,这一船不能侍奉两主,只有等哥哥收了这女鬼,我才能捡个便宜。” 那边青何找机会靠近白玉樘,两人背靠背商量着对策。 “玉樘兄,这么打下去我们迟早会耗尽体力,眼下看来只能派出琥珀兵团了,等下我会作法将这些燃火的红绳,一同吸入黑煞葫芦里,这船云天说既然有用,那就给他留着。”青何顿了一下,“到时玉樘兄瞅准时机,断了那些红线即可。” “好,就听青何的。” 青何闪身至一边,盘腿席地而坐:“花霖,岐郎,帮我护法!” “是,爹爹!” 花霖和岐郎分别护在他左右一侧,盘腿而坐,小毛爪合十护法。 青何拔下黑煞葫芦口的木塞,二指结印,口中默念着咒语,从他口中飘出的咒语,在半空化成金色经文,一圈圈绕在葫芦口,紧接着葫芦径口的一圈金色镇煞莲花瓣,随之缓缓绽放。 他口中咒语加快了速度,绕在葫芦口的经文也开始快速转动着,霎时,黑煞葫芦里像是有一股强劲的吸力,将墓穴中燃火的红线席卷而空。 白玉樘见状,利落一个翻身跃起,紧握手中赤云剑,从半空直劈而下,趁机从冥阴船上斩断了燃火的红线。 青何解印,黑煞葫芦径口的金色镇煞莲花瓣也跟着迅速合拢,只听得葫芦内传来如以往般咯吱咯吱作响的声音。 * * 白玉樘安然落地,冷眼望着那边的女鬼,却对华云天说道:“云天,等下收了这女鬼,那船可就属于你了。” “那今儿个收工,小弟可要痛快的饮上几杯!”华云天甚是开心的样子。 思烟收紧双眸:“少得意,看招!幻影杀生!” 话落,思烟裙摆上的万千星光,簌簌坠落,盈满整个墓穴。 不大的墓穴里突然开始变得虚幻缥缈,眼前恍若梦境般空幻,脚底突然白烟四起,空气里到处游离着闪闪星光。 四人背靠背站在一起,警惕的观察着四周。 “这女鬼出的又是什么招?”白玉樘扫视了一周,却看不到女鬼,仿佛他们四人现在正置身于与世隔绝的结界中。 “青公子,华公子,你们以前有听闻过这招数么?” 云浅的话刚落,只听得女鬼娇柔的声音,像是从远处传来:“公子,你喜欢不喜欢思烟?” “喜,喜欢。”华云天望着不远处半裸着香肩,妖娆妩媚的思烟,发痴的连连点头。 青何伸手拉住欲要向前走去的华云天,他抬眸望去,竟看到不远处站着另一个华云天。 “玉樘兄,看来这是女鬼使出的攻心之招,想必……” “师父,你要不要跟浅儿一起泡澡啊?” 青何的话还未说完,就听得从不远处传来云浅娇滴滴的声音。 白玉樘目光发痴,连连点头:“要,要,我们一起泡玫瑰花的。” “云浅姑娘,快拉住玉樘兄!” 云浅未来得及多想,伸手就拉住欲要抬脚向前走的白玉樘,虽听着是自己的声音,可抬眸望去,竟看到不远处站着的竟是另一个白玉樘。 “青公子,看来师父和华公子两个人已经中招了,可为何我们两个人没事呢?” 青何攥紧华云天的手腕:“云天打从来这里之前,就一直惦记着女鬼的美色,而玉樘兄也是一心想跟云浅姑娘喜结连理,这些杂念才令他们产生了幻想,也就中了女鬼的招数。” 云浅咬唇,睨了一眼身旁的白玉樘:这个不正经的师父,果然天天脑子里想着那些羞羞的事。 青何又接着分析道:“虽然从未听闻过这招数,不过听刚才女鬼说这招是幻影杀生,想必就是先攻克他们的心理,令他们产生幻觉,接着很有可能就是被不远处,他们两个人各自的分丨身幻影杀掉。” 云浅垂下眼眸,想着召唤出小骷髅头,解决掉那边的幻影,只是她还未来得及转动手中的笛子,只觉整个人恍惚了下,脑海里一片空白。 等意识逐渐恢复时,眼前竟出现了两个白玉樘。 “浅儿,快帮我杀掉这个幻影。” “浅儿,别听他的,我才是真身,快躲开他!” 云浅被两个白玉樘夹在中间,一个叫她杀掉他,另一个叫她躲开他,真是令她左右为难,一时间根本分不清,到底哪一个才是白玉樘的真身。 她的脑海里也不断有个缥缈的声音传来:杀掉他们两个。 那边的青何同云浅一样为难,被两个华云天缠身,耳边尽是华云天呱噪的声音,各自吵着让青何杀掉对方。 不仅如此,青何脑海里也环绕着一个粗狂低沉的声音,反复念叨着杀掉他们两个,这声音摆脱不掉,不断折磨着他残存的意志。 幻影杀生的结界外,巴冬愉快的摇了摇毛绒绒的尾巴。 “娘亲的这招幻影杀生,他们肯定破不掉,看来不用巴冬出招了。” 女鬼思烟噙着唇边淡笑:“这可是他们自寻死路的,一旦心理防线被攻破,到时他们四个就只能自相残杀了。” 61 云浅趁着脑海里残存的清醒意识,大口咬了一下自己手背,一阵疼痛感令她清醒很多。 这一清醒,那边真真假假的四个人,叽里呱啦的吵得她脑壳子疼。 她摸出一颗真心丸,分成四份,趁那边四人不注意,用手指利落弹入了他们口中。 只见那四人浑身像触电般抖了抖,一阵抖落之后,索然无味,接着一一蹲于地上,双手撑地,个个模样乖巧。 喵~喵~喵~喵~ 一旁的青何趁机盘腿席地而坐,嘴里快速念着一段经文,驱赶着脑海里的那个缥缈的声音。 云浅双臂环胸,低垂着眉眼,望着蹲在地上的两个白玉樘,她想了下,才开口问道:“先前在暮幽岛看日出时,师父你向我保证过什么,还记得么?” 青何起身,他走过去,蹲到两个华云天面前问道:“云天,我来问你,在寒隐寺时,玉樘兄说了哪番话,令你我感动涕零?” 只听得两个真身一一作答—— “我今生只娶浅儿为妻,绝不会朝三暮四,只倾心浅儿一人。” “哥哥说到时要给我们一个家,我们三人永远不会分开。” 云浅和青何相互对视了一眼,迅速一个闪身过去,云浅用手中笛子敲散了白玉樘的幻影,而青何则用他的青蓝油纸伞,收了华云天的幻影。 真心丸的药效还未过,白玉樘和华云天依然乖巧的蹲在地上。 云浅抬头望了一眼上方,稍加思索了下,才对身旁的青何说道:“青公子,你看,女鬼的结界像是开始散掉了,已经能看到墓穴的顶部了。” 青何跟着抬头看了一眼:“说的也是,看来是因为你我二人清醒过来的缘故,原本这结界就是为了扰乱心智,只要我们保持清醒,这结界就自会破掉。” “眼下只能等着真心丸的药效过去,看看师父和华公子的情况了。” 过了没多久,真心丸失效,白玉樘和华云天缓缓站了起来,两个人眼眸里的清亮也恢复如常。 白玉樘怯怯的望了一眼,那边冷面对他的云浅:“浅儿,这是谁又惹着你了?” 云浅没理他,倒是旁边的青何走过去,撞了一下白玉樘的肩膀,在他耳边小声调侃了句:“看来玉樘兄还挺会享受,泡澡都要玫瑰花的,还要来个鸳鸯浴。” 白玉樘长指搔了下额头:“日子枯燥,总得来点刺激的,两个人才能长久嘛。” 华云天不知他们再说什么,只是凑过去提醒了他们一句:“我们不是来捉鬼的么,那女鬼呢?” 青何恢复以往严肃的样子,他撑开手中油纸伞,搭与肩上,冷眼望着前方:“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幻影结界中的碎光,叮铃叮铃的在眼前消散,脚底的白烟淡去,结界已自行破掉。 四人凝眸望去,前方女鬼思烟隐隐约约现身,还未来得及与女鬼对视,捉鬼之战已是一触即燃。 白玉樘紧握赤云剑,大步跨过去,直朝着女鬼刺去。 “娘亲,小心!” 巴冬迅速将手中的金色灵器投掷过去,挡了白玉樘的赤云剑,霎时,金色的小帐篷中射出无数条,如细针般的金色小蛇,直朝着白玉樘他们袭去。 白玉樘连连向后退了几步,挥舞着手中的赤云剑,顺势用另一只手掏出阴灵兜,丢给云浅:“浅儿,快打开这阴灵兜!” “是,师父!” 云浅早已召唤出小骷髅头们,在那帮小的们掩护之下,她一个翻身跃起,从半空接住阴灵兜,顺手解开绳结,阴灵兜自行飞至半空,一阵旋风起,半空中细针般游离的金色小蛇被吸入阴灵兜中,束口紧跟着密实封住,那些金色小蛇在兜中化作黑烟,散尽。 这边刚挡了巴冬一招,白玉樘还未来得及寻那女鬼,只觉身后一阵阴冷,原来是女鬼思烟不知何时现身他身后,张着大口朝他喉咙袭去。 千钧一发时刻,华云天从竹筐中摸出咒缚绳,他扬手甩过去:“哥哥,快躲开!” 咒缚绳划过半空,串串红铃铛清脆响起,一下子就套住女鬼的脖颈,华云天趁机朝后连连退了几步,双手紧攥着咒缚绳,将女鬼从白玉樘的身上拉扯了下来。 白玉樘余光瞥见身后的思烟,他转动手上的赤云剑,握紧,只见利剑在空中转了一圈,直刺向身后的女鬼,接着他又趁势摸到腰间的回阴泉,一个急速利落转身,扬手将回阴泉贴于女鬼眉心。 女鬼思烟瞬时化作一股黑烟,绕在铜钱孔,一同化水隐入阴地。 * * “娘亲!” 巴冬从半空跃起,欲要丢出手上的金色灵器出招,却被青何的青蓝油纸伞挡了下来。 云浅也在一旁乘胜追击,用手中的笛子重重敲了巴冬一下。 华云天摸出一道令符,趁着小白狐巴冬从半空摔下的空档,他将手上的令符贴到了巴冬的脑门上,巴冬被令符困住,摔到地上,动弹不得。 白玉樘收起赤云剑,走了过去,停在巴冬面前,望着巴冬气呼呼的模样,他淡然微挑眉:“这小东西我们怎么处理掉?” 青何折起青蓝油纸伞:“女鬼和灵宠子之间有个契约,只要它肯交出来,毁掉契约,它之前的记忆就会消失,我们也可以放它个生路。” “你做梦!我跟娘亲永远都不会分开!宁愿死也不要忘记娘亲!”巴冬的眼底溢出清澈的泪水。 “小东西,个头小小,志气倒挺大。”白玉樘低垂下眉眼,“那好,既然留你条小命了,回忆也给你留着吧。” 云浅将笛子别到腰后,望着巴冬双眸里的仇恨,微微摇头:“师父,这灵宠子跟女鬼感情那么深,我们收了那女鬼,它看着像是要恨死我们了,还是谨慎些为好,不可贸然放它离开。” 白玉樘长指搔了下额头:“浅儿说得也是,既然这是云天降住的,那就交给他处置吧。”他将这个为难的麻烦球踢给了华云天。 那边的华云天正在捡装备,只见他兴奋的跑到冥阴船那里,伸手刚触碰到船身,就看到冥阴船瞬间缩小成了元宝大小,他弯腰捡起,在手上掂量了下:“果然这往生船跟我有缘呐,好宝贝。” 青何瞅了一眼那边的华云天,突然提议道:“云天,我看你倒不如将这灵宠子也收了吧,等你作法的时候,这灵宠子就可帮着你护法。” 华云天抬眸,刚要说什么,就听着那边的巴冬急急的嚷道:“你做梦!我才不要认贼作父!” 墓穴中染上些许的尴尬。 三个大男人不知怎么搞定这个小白狐,看巴冬倔强的样子,实在没辙。 岐郎颠儿颠儿的跑了过去,一屁股墩儿坐到巴冬面前:“你真的不想跟着我们吗?” “我不要!”巴冬依然誓死不从,干脆闭上了眼,不再理会岐郎。 “你听我说呀,跟着我们,爹爹会给我们找羊奶喝,玉樘叔叔会给我们买好吃的。” 花霖抱着双臂走了过去,慢悠悠的讲道:“糖葫芦,棉花糖,糯米糕,羊肉串,香炸糍粑,麻辣臭豆腐……” 巴冬不说话,可是听着花霖讲出这么多好吃的,它那双小耳朵禁不住抖了抖,随即缓缓睁开眼,双眸异常的亮晶晶:“你说的这些我都能吃到么?” 花霖微扬起毛绒绒小下巴:“可不止这些。” 巴冬乖巧的望向华云天,突然笑眯了眼:“爹爹,快帮巴冬解开令符吧!” 华云天:“……” 毛儿子来的太快,他一时间竟有点儿懵。 * * 白玉樘走过去,用胳膊肘怼了一下还在那里发呆的华云天。 “云天,你在那儿发什么呆呢?”白玉樘微扬下巴,“还不快去解开。” 华云天回过神儿,将手上的往生船放到竹筐里:“可是哥哥,刚才云浅姑娘说的,你忘了么,这小东西真的会心甘情愿跟着我么?” 青何走过去,拍了拍华云天的肩膀:“那就让它毁掉跟女鬼的契约。” 巴冬听青何这样说,竟然落寞的垂下了眼眸,看起来很难过的样子。 云浅望着巴冬的样子,猜它应该舍不得忘掉以往跟女鬼思烟的那些回忆。 “青公子,偿若这灵宠子不毁掉与女鬼的契约,会怎样?” 青何转头回云浅道:“巴冬跟我的岐郎花霖不同,它是已经跟女鬼生活一段日子了,若不毁掉,灵宠子身体里染着女鬼的戾气,只怕它某日会突然转性,暴怒之下容易伤人。” “这么麻烦么?”白玉樘抻了下脖颈,“算了,我们得回去休息了,可是累了一夜了,就让这小不点儿自生自灭吧。”讲完,他和其他人对视了下,眼神儿交流了些心照不宣的话,又淡然微扬下巴,假装朝墓穴走去。 “师父,这个点儿回去该吃早点了,等下吃包子还是牛肉面呢?” “听浅儿的,你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巴冬眼珠子转动了下,眼睁睁看着四人就快要走到门口时,它终于开口唤了一声:“好嘛!巴冬毁掉契约还不成嘛?!别丢下我!” 四人相视一笑,又一同转过了身。 华云天走过去,伸手揭掉了巴冬脑门儿上的令符:“乖,毁掉契约,我就带你离开这里。” 巴冬乖乖点了下头:“恩。” 华云天退至一边,看着巴冬开始结印,他忽然想起一件事,遂转头望向青何问道:“对了,青何,我需要跟巴冬立下契约么?” 青何摇摇头:“灵宠子只能跟鬼定下契约,你个活人不需要的,等下只要巴冬睁开眼,第一眼看得人是你,它就会一直跟着你。” “这样,那挺好。” 小白狐巴冬盘腿席地而坐,两只前爪合十,口中默念咒语,没多大功夫,只见它合十的两只前爪上,竟绕着一圈一圈的红绳。 “解!”巴冬一声令下,绕在它爪子上的红绳一圈接着一圈散开,落地,化作黑烟消失不见。 契约已解,巴冬却软软的趴到了地上。 华云天见状,大步跨过去,将巴冬抱入怀里,轻轻唤了声:“巴冬?” 小白狐缓缓睁开眼睛,红色眸子清澈如水,它望着华云天奶呼呼的回应道:“爹爹。” “好了,父子相认,皆大欢喜,我们可算可以回去休息了。”白玉樘说着,抬脚朝着墓穴门口走去。 四人一同走出墓穴,外面果然已是清晨时分,朝霞已是漫天喷薄而出,远处的农家院已是炊烟袅袅。 “对了,玉樘兄,我们接下来要捉的厉鬼是哪一个?”青何一边走着,一边问道。 白玉樘从胸口摸出厉鬼名单,展开看了一眼,这才发现原来名单上,只剩下最后一个厉鬼了。 “接下来要捉的其实也是最后一个,厉鬼落尘。”白玉樘回了青何一句,将名单又塞回衣服里,“原来不知不觉间,名单上只剩最后一个厉鬼了,这日子过得还挺快。” “师父,说起来昨儿个是立秋呢,我们是春末开始捉鬼的,一晃眼,竟已是秋天了。”云浅也在旁跟着感叹了一句。 华云天仰天长叹了一口气:“亏我今天刚收了两个好宝贝,怎么这么快就要结束了呢?” 白玉樘睨了华云天一眼:“谁说结束呢,接下来才是一场硬仗,我们可是要帮青何捉鬼王的,你的新玩意儿刚好派上用场。” “对了,青公子,眼见着中元节就要到了。”云浅在一旁插话道。 青何点点头,从腰间的白兜,摸出了那张万事符:“说的也是,过了七夕,没几天就是中元节,这张万事符终于可以用上了。” “这样,我们回去先好好休息下,养足精神后,出发前往厉鬼落尘所在的地方,到了那里青何先打听鬼王的下落,至于厉鬼落尘我们稍后再捉。”白玉樘三言两语讲了下,接下来的计划。 “玉樘兄,不必为了我延后你们的计划,小弟愿意跟着你,先擒住在玉樘兄名单上的厉鬼。” “诶,青何你有所不知,我这么做可是有原因的。”白玉樘长指撩了下腰间的擒鬼天师令牌,接着说道,“我这个擒鬼天师,说到底不过是地府短期的临时工罢了,一旦名单上的厉鬼捉完,这身上帮我挡煞的冥地阴气也会跟着消失,到时我就会恢复平常人的身份,没了捉鬼的本事,试问还怎么能帮青何你一起捉鬼王呢?” “原来如此,玉樘兄想的可真是周到,小弟都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了。”青何垂下眼眸,心里感动一片,却找不到合适的言语。 白玉樘伸手拍了拍青何的肩膀:“好兄弟,一切尽在不言中。” 四人并肩继续朝前走去,初升的朝阳散着耀眼光芒,霞光万道染了他们一身。 62 探灵盘的小黑蛇,探出的最后一个目的地,乃是西凉城芳草街走马巷。 在春白城待了一日,稍作休息养足精神后,四人擒鬼天团即刻起身,前往厉鬼落尘所在的西凉城。 这次终于不用再走水路,白玉樘租了一辆马车,大致行了五天左右,在中元节的前一天,赶到了西凉城。 临近正午,城内异常热闹喧哗。 入了城,白玉樘四下张望了番,提议道:“这西凉城还挺热闹,我们先吃饭吧,吃完再找家客栈,如何?” “怎么都行,玉樘兄做决定吧。”青何回了一句。 华云天随意瞅了一眼:“哥哥,正赶上中午了,临近这几家饭馆都客满。” 白玉樘微扬下巴:“无碍,我们继续朝前走走去。” 云浅被三个灵宠子围着,两小只原本就喜欢缠着她,现在多了个巴冬,竟也喜欢黏着她。 华云天望着前面巴冬黏在云浅的肩膀上,竟然有些吃醋。 “怎么突然觉得比起我来,巴冬更喜欢云浅姑娘呢?” 白玉樘嘴角噙着淡笑:“浅儿身上香香的,自然招人喜欢。” “哥哥,那是什么香气啊?” 青何伸手怼了一下华云天的脑袋:“这种不正经的问题,等你以后找到意中人,不就有答案了么?” 那边的云浅被三小只拉着,进入了一家卖首饰的铺子。 “云浅姐姐,你看这么多好看的簪子,让玉樘叔叔买给你吧。”岐郎拿着一把簪子递给云浅。 “岐郎,你乖,别乱动人家东西,快放好。”云浅抢过岐郎手里的簪子,又一一重新摆好。 “姑娘,不碍事,想买什么,随意看看。” 一个沙哑的老妇人声音传来,不多会儿,从里屋走出来个头发花白,身材圆润好似个水缸的老妇人。 细看,老妇人手握着一根比她还高的拐杖,那拐杖的分支上还挂着一个青色灯笼,底部的灯笼口垂着一条青色飘带。 老妇人慈眉笑眼,步履蹒跚的走到云浅跟前,眯着笑眼细细打量了番云浅:“姑娘,你长得可真好看,可否有婚配?” 云浅不知该怎么回答,眼前这陌生婆婆这么直截了当的问,她还真有些不好意思,转头望了一眼店铺外面,只看到白玉樘抱着双臂站在店外,正跟两个弟弟聊天,等在那里。 “姑娘如此乖巧很合老身的眼缘,若姑娘无婚配,老身愿意为你做媒,找个好人家。”老婆婆那双眼始终盯着云浅。 “不劳烦婆婆费心了,我们姐姐已经有意中人了。”未等云浅开口,一旁的花霖冷淡的回了老婆婆一句。 “多谢婆婆的关心,祝您生意兴隆,我们就不多打扰了。”云浅摆摆手示意三只灵宠子,“乖,我们出去了。” “姐姐,你看那边有发光的簪子!”岐郎调皮的冲着店铺里面跑了过去。 “岐郎!别乱跑!”云浅紧跟着跑过去,想将岐郎抱回来,可是小家伙跑的太快,她根本就抓不住。 巴冬也跟着跑了过去,只有花霖等在原地,它随意朝前瞥了一眼,竟在无意中看到那老婆婆嘴角的阴冷笑意,突觉有些不妥,它小心翼翼转身要向店外跑去时,可还未迈出脚步,只觉身体似是被什么困住,动弹不得。 “爹……”花霖渐渐失去意识,倒头昏睡过去。 * * 青何随意瞅了一眼首饰店,却已经寻不得云浅和三小只的身影。 “玉樘兄,有些不对劲。” 三个男子连忙大步踏进首饰店,这刚一踏进去,就看到先前明艳亮丽的首饰,突然已是个个锈迹斑斑,整个首饰店也转眼间变得残旧破败,到处都是积厚的灰尘和蜘蛛网。 “浅儿!”白玉樘心急如焚,可在店里找寻了一圈,却寻不得云浅的身影。 “大白日里的,这事儿太奇怪了,是不是遇着哥哥名单上的厉鬼了?” “不太可能,光天化日之下,何来鬼?再者,我腰间的青邪铃铛也没任何动静。”白玉樘抬脚向店铺深处走去。 青何蹲在店铺最里头的一扇红色木门前,指了下地面:“玉樘兄,你快看这里。” 白玉樘紧忙走过去,看到在这已破旧不堪的首饰店里,那红色木门鲜艳的有些格格不入。 “脚印在这里就不见了。”青何说着,用手中的青蓝油纸伞,小心翼翼的顶了下红色木门。 木门吱呀一下,缓缓打开,前方一片漆黑。 白玉樘抬脚就要朝里走去,却被青何伸手拦了下来:“玉樘兄,切莫鲁莽行事。” “顾不了那么多了,救浅儿要紧。”白玉樘推开青何的手,执意走了进去。 青何紧随其后,跟着走了进去。 前方漆黑一片,几乎伸手不见五指,白玉樘用手中的赤云剑探着路,一步一步的朝前走着。 华云天从竹筐摸出三个桃子烛灯,相互蹭亮后,将其中两个分别递给了白玉樘和青何。 “青何,哥哥,还是戴上烛灯吧。” 桃子烛灯的光亮只能照亮脚下的路,这打眼望过去周围依然一片漆黑。 也不知走了多久,前方隐约有亮光闪现,三人走近光亮的地方,竟又看到一扇红色的木门,原来那光亮是从门缝里泄露出来的。 白玉樘伸手推开了第二扇红色木门。 * * 苍茫天地之间,山峦起伏,青烟缭绕,不时有几只黑色的大鸟,展翅从眼前飞过。 一排红色长廊凌空而悬,仿佛悬在云间之上,一直通向很远的地方。 远远望去,红色长廊之间悬挂着两排黄色灯笼,朦胧晕黄的光亮笼罩之下,平添了份诡异神秘。 那长廊蜿蜒曲折,青烟缭绕之下绵延数里。 白玉樘望着天边的晚霞,只觉走了很久,却未曾想到竟已至黄昏。 华云天左右张望了下,不禁问道:“这是什么地方,前方竟是一座悬在半空的长廊,哥哥和青何以前见过么?” 听华云天这样讲,白玉樘凝眸朝前望去,前方一片绚烂晚霞,寻了半天,却并未看到华云天所说的空中长廊,他似是想起了什么,长指微蹭青邪铃铛上的金粉,擦于眼皮,这才终于看到那座空中红色长廊。 青何摇摇头:“天上人间,阴阳两界,可这里看着都不像。” 白玉樘长指解开桃子烛灯,拎在指间,稍加思索了下,方才回道:“眼下这场景似曾相识,虽然我不大清楚,但是想起以往去买装备时,也曾经走过一段奇怪的通道,走完通道才能抵达真正的擒鬼装备店,那装备店的确是在阳间,可店里的人却好似来自阴间。” “也就是说刚才的首饰店只是掩饰,而这前方才是隐藏的神秘之地么?” 白玉樘转头望着青何:“不管是什么,我们前去探一探便知。”说完,他带头朝前走去。 三人朝着悬挂在半空的长廊走去,逐一踏入,小心翼翼的一步步朝前走去,像是行走在云间,从栏杆处望去,目及之处皆是万丈深渊。 阴风过耳,悬挂在长廊的灯笼散发的微光摇曳在脚下,不时有黑色大鸟穿廊而过,远处落霞层层垂坠,染透半边天。 落日消失在天边后,天色瞬时黯淡下来,白玉樘凝眸望去,只见夜色笼罩下,蜿蜒曲折的长廊深出散着红光,他的脚步不由得迈得快了些,因惦记着云浅的下落,心里依然焦急如焚。 半空缭绕的青烟逐渐被夜的黑吞没,趁着长廊悬挂的灯笼散发的微弱光芒,终于隐约看到前方的神秘之地。 长廊的尽头是一处断崖,高耸入云的长长石阶之上,坐落着一间黑砖红瓦的山庄,屋顶上突然有两蔟火焰腾空而起,飘在半空,笼亮整个山庄。 白玉樘伸出手摆了摆,两个弟弟默契的跟着他迅速躲闪至一边,三人隐在悬崖的暗处。 “玉樘兄,这里是个断崖,我们也没办法绕到后面查探一番。”青何探了下头,接着谨慎的说道,“这正面闯入恐怕也不太妥,毕竟里面什么情况,有多少敌人,我们还没摸清,只怕鲁莽闯进去,反而会打草惊蛇。” 白玉樘微蹙眉心,不说话,虽然心里焦急得很,可他还保留着些许理智。 “哥哥,不如用你的探灵蜂探一下。”华云天提议道。 白玉樘摇摇头:“这里没有厉鬼,探灵蜂怕是派不上用场。” 一番讨论下,却依然没有任何头绪。 * * 天已黑透,断崖山庄里只有两蔟火焰的光芒,夜得黑越发浓郁,密实笼罩下来。 这么干等下去实在焦心,白玉樘眉心的褶皱不自觉越来越深邃,他探出身子,一双冰眸子注视着前方:“不行,这么等下去我可能会疯掉,眼下已是伸手不见五指,机会难得,我们可以避开火焰的光芒,趁机潜入山庄探他一番。” 青何四处张望了下,谨慎的他也跟着点点头:“好,就听玉樘兄的。” 白玉樘隐入黑暗中,他猫着腰,率先朝前走去。 “也不知道我的小巴冬怎么样了?”华云天自言自语的跟着起身。 三人刚走出断崖,还未潜入山庄,就在这时白玉樘腰间的青邪铃铛,竟突然叮铃叮铃清脆的响了起来。 他伸手捂住铃铛,又迅速躲闪至断崖之下。 “玉樘兄,云天,快屏息!”青何也跟着躲闪到一边。 诺大空旷的山庄院落里,半空中突然有一抹闪着金色的碎光,簌簌坠落,碎光隐入夜色中,厉鬼落尘现身。 落尘清懒的倚在围墙上,半空中的焰火散着朦胧光亮,只见他一身茶白色长衫,黑色长发一半及腰,一半被茶白色缎带束起,五官清秀却惊艳,媚长的眼睛上染着一条细细的红色眼线,长长的水绿色耳链垂至锁骨,左手的虎口纹着一朵嫣红的荼蘼花。 他现身时,墙头上有红色的荼蘼花,随即跟着一朵朵凭空绽放。 那边华云天从竹筐里摸出隐息带,一一递给白玉樘和青何:“哥哥,刚才听到你的铃铛响起,想必就是那厉鬼落尘了,没想到他竟然也会在这里,不知跟云浅姑娘的失踪有何关系。” 白玉樘还未开口说话,只听得前方山庄屋子的木门吱呀打开了,先前首饰店的那个老婆婆,撑着拐杖慢慢从屋子里走了出来。 墙头上的落尘悠然睨了一眼老婆婆:“鬼菇婆,听说你又给我找来个漂亮姑娘,带出来让我见见。” 鬼菇婆步履蹒跚的,慢慢走到落尘身边,停下,缓缓扬起布满皱纹的脸望着落尘道:“那敢问落公子,可否带来老身想要的东西?” 63 相传黄泉路上有一座奈何桥,桥上有一个老妇人孟婆专门为鬼魂,熬制可以忘却前生的孟婆汤。 而这鬼菇婆就曾是孟婆手下,负责生火搅拌孟婆汤的鬼仆,因有一日孟婆去参加好友的寿宴,于是就命鬼菇婆掌这日的瓢杓。 凡是准备投胎的鬼魂,皆逃不过这一碗孟婆汤,若有鬼魂胆敢违抗者,脚底下就会立刻现出钩刀,刺穿双脚,强迫性饮下孟婆汤。 这谁都不能破坏的例规,可偏偏在鬼菇婆掌勺的这日出了岔子,只因她在那日投胎的众多鬼魂中,认出生前的旧相好,聊了几句得知老相好是意外身亡,多有可惜。 鬼菇婆擅自藏起老相好的那碗孟婆汤,偷偷为他指明返回阳间的路,好令他下世再投胎为人。 那日孟婆回府,很快就察觉到投胎转世的簿子上,少了一个鬼魂,追问之下,才知原来是鬼菇婆擅作主张,放那个鬼魂又回到了阳间。 孟婆一怒之下,将鬼菇婆赶出了孟婆庄,还在她的身体里种下蛊阴咒,令她生生世世都不得投胎转世。 自从被赶出孟婆庄后,鬼菇婆就成了个孤魂野鬼,阳间留不得,阴间去不得,不过好歹她在孟婆身边呆了那么多年,知道一些在阳间作乱的厉鬼,为逃避地府的管制,擅于隐藏在落阴界。 所谓落阴界其实是法术高明的厉鬼,自行设下的结界,虽隐藏在阳间,却需要通过一条落阴玄道,才能抵达。 先前白玉樘他们走过的那条空中红色长廊,即是落阴玄道。 落阴界的入口隐藏在凡间,乃是相当隐蔽,可若是有凡人误闯入结界中,肉眼凡胎也看不到落阴玄道,最后也只能原路返回。 鬼菇婆一开始也没那个本事建造自己的落阴界,所以起先她只能跟着些厉害的恶鬼修炼法术,也是从那个时候起,她开始跟各种逗留在阳间的厉鬼打起了交道。 学到了本事,建了她的落阴界后,闲来无事的她,想起跟厉鬼打交道的那些年,了解到那些厉鬼其实与人间的凡人一样,各有各的难处。 鬼菇婆最中意古玩,尤为喜欢那些沾染戾气的老物件儿,于是她放话出去,可以帮厉鬼解难处,但是需要一件古玩来交换。 她与厉鬼落尘之间的羁绊,源于之前落尘将鬼菇婆介绍给鬼王,取了鬼王发丝里的艾香草。 如今再次相见,却不是因为落尘有难处,而是落尘身上有她想要的宝贝,于是她只能投其所好,主动用落尘喜欢的妙龄姑娘献宝,想以此达成她的心愿。 * * 落尘淡然倚着墙头,身旁的荼蘼花开得清丽娇艳。 “当初你帮鬼王取了他发丝里的艾香草,怎么轮到自己身上的蛊阴咒,还需要借住我的解心咒?” 青何凝眸望去,听落尘这样讲,他不禁望向前方的鬼菇婆,原来鬼王头发里的艾香草,竟然是这鬼婆婆摘掉的,果然来头不小。 “落公子有所不知,我这身上的蛊阴咒,可是奈河桥上的孟婆种下的,自然难以解开,况且更恼人的是,这咒它吃我的容颜,想当年我也是个年轻貌美的女鬼,如今却被那蛊阴咒蚕食成这副模样。”鬼菇婆依然仰望着墙头上的落尘,“老身听闻落公子掌心中的解心咒,可以解各种疑难杂咒,这才想寻求落公子的帮忙,只是前两次找的姑娘都不合公子心意,不过老身今日给落公子找的姑娘,想必公子一定会喜欢。” 落尘媚眼如丝的睨了一眼鬼菇婆:“合不合我心意,先瞧瞧再说。” 白玉樘紧张的望着前方,想必鬼菇婆方才口中的姑娘,十有八九就是云浅。 只见鬼菇婆朝着拐杖上的青色灯笼,吹了一口气,垂在灯笼口的青色飘带,自行飞于半空,一圈一圈的凌空缓缓旋转着。 一阵青烟蓬松团聚,烟雾散,云浅着一身白色长裙现身。 她闭着眼,长发披肩,浮于半空,身上绕着青色飘带,在月光下缓缓旋转着,纯白长裙闪着碎裂的银光,微风起,轻盈的薄纱裙摆微微泛起涟漪。 青烟淡绕下,她的两只小手臂被红绳绑在身后,十指相扣。 “浅儿!” 白玉樘看到现身在院落里的云浅,欲要冲过去,却被青何拦了下来。 “玉樘兄,我了解你紧张云浅姑娘的心情,可是切莫轻举妄动,那鬼菇婆身体里的蛊阴咒可是孟婆种下的,想必是个厉害角色,千万别冲动。” 白玉樘攥紧手中的赤云剑,似是乱了所有方寸,紧蹙着眉心:“那要我怎么办,眼睁睁的看着浅儿就在前面,不去救她么?” 青何拍了拍白玉樘的肩膀:“不,云浅姑娘我们一定会救,但是现在还不是时候,若打草惊蛇,鬼菇婆将云浅姑娘再次封到她的结界里,我们可是什么都做不了了。” 听青何这样讲,白玉樘只好断了不管不顾冲上前的念头,他闭上眼,稍稍稳住了慌乱的心态。 华云天探头凑过去:“青何,听你分析的头头是道,你是不是已经有了什么对策?” 青何凝眸望去:“以我们三个人的力量,对付前面两个,确实有些吃力,可是那落尘说到底是玉樘兄名单上的厉鬼,再厉害也厉害不到哪里去,我们倒不如将计就计,先让落尘带走云浅姑娘,到时我们再去救云浅姑娘。” 白玉樘未说话,想来青何提出的策略,基于眼下这境况,已是可行的上上策了。 “看来现在也只能这样了,可是我们的灵宠子怎么办?” 青何一脸担忧的望过去,脑袋里突然一片空白,他微摇头:“还是一头雾水,且先看看再说。” * * 院落的火焰光芒,明明灭灭,恍惚的映在落尘的脸上,仿佛染上了些许的暧昧。 落尘望着半空中的云浅,双眸似是蒙上了一层青烟,烟雾缭绕的,嘴角也跟着染上淡笑:“这姑娘果然不错。” 鬼菇婆脸上堆满褶子,笑逐颜开:“老身一见这姑娘就知道肯定合落公子的心意,而且还是个妙龄少女,公子可好好享受一番了。” 落尘双眸泛起涟漪,他垂眼,伸出自己的左手,展开掌心,他默念着咒语,紧跟着从掌心里钻出一串金色字体的咒文。 他合拳,将咒文攥于掌心,转头望向了鬼菇婆,淡然轻撩眼尾:“我可不能保证这解心咒,能解开你身体里的蛊阴咒,说到底还是要看你自己的造化。” 鬼菇婆双眸泛着光亮,连连点头:“老身明白,不过落公子的解心咒非同一般,老身已迫不及待想试一下了。” “伸手,接着。” 鬼菇婆伸出展开的左手,接了落尘的解心咒。 “还有一串咒语。”话落,落尘消失在墙头之上,眨眼间又现身于鬼菇婆的身后,半空中也突然扬起无数片荼蘼花的花瓣,他贴近鬼菇婆耳边,将咒语教给了鬼菇婆,“记着,这只是一半,若你的身体不排斥,可以接纳解心咒,我会再给你另一半,当然你得给我再找个心仪的姑娘。” “那是自然,老身定不会让落公子失望的。” “还有找个清静的地方,解心咒入了你身体之后,切莫中断,否则很容易走火入魔,魂飞湮灭。” “老身记住了,多谢落公子。”鬼菇婆将解心咒攥于掌心。 落尘抬眸,望着浮于半空的白衣云浅:“该你给这姑娘解开结界了。” 鬼菇婆点点头,二指结印:“解!” 语毕,只见绕在云浅身上的青色飘带,一圈圈脱落,飘带自行返至灯笼下方。 云浅将要落地时,落尘突然现身将她揽入自己怀中,嫣红花瓣从半空簌簌飘落,伴着一阵淡雅的香气,一同化作金光消失无影。 * * 白玉樘见状,他紧忙掏出探灵蜂,打开黄金蜂巢后,探灵蜂随即飞了出来。 “探灵蜂,前方带路,探一下厉鬼落尘。” 见着探灵蜂飞走了,白玉樘转头对青何说道:“青何,刚才听着那厉鬼落尘的话,若鬼菇婆解身体的蛊阴咒时,分不得心,可是探这山庄的最好时机,你跟云天留在这里等机会,我一人前去救浅儿。” “且慢,玉樘兄。”青何连忙抓住白玉樘的手腕,“我一人留在这里即可,还是让云天跟着你吧,也好有个照应。” 华云天点点头:“那我就跟着哥哥吧,毕竟青何葫芦里还有琥珀兵团助阵。” “等我救出三只灵宠子,我就找你们汇合去。” 白玉樘起身:“也好,那青何你一个人小心些,我们先出发了。” “好。” 青何望着白玉樘和华云天的身影逐渐消失在了夜色中,他探着身子凝眸望去,鬼菇婆已不见踪影,想必已经回到了屋子里。 夜色微醺,青何小心翼翼的探着身子,走完悬崖的台阶时,他停了下来,想来那落阴玄道凡人虽见不得,可是一些捉鬼的能人术士还是能看到,这隐居再此的鬼菇婆不可能没有防范。 这般想着,青何从腰间的白布兜,摸出一道黄符,二指结印后黄符瞬间燃起,他趁着火光望去,果然看到鬼菇婆山庄的门口隐着一道红线,末端还挂着一串红色铃铛。 他趁着二指间的黄符快要熄灭时,迅速从白布兜中又摸出一道白纸,写着黑色封字的咒符,贴于红色铃铛上。 黄符燃尽,青何利落一个翻身跃起山庄的院落里,身后寂静一片,红色铃铛未响起。 他隐入浓稠的夜色中,避开屋顶火焰的红光,穿过院落,悄然躲在泛着烛光的窗下,突听闻屋里传来脚步声,他低低俯身在窗边,待脚步声越来越远后,他起身,利落闪身在黑暗中,紧靠着墙面,小心翼翼扒头朝屋子里看了一眼,早已寻不得鬼菇婆的踪影。 青何望了一眼屋顶,一个纵身跃起,利落翻到了屋顶上,他站在那里大致望了一圈屋顶,朝前走了几步,蹲下,半个身子几乎紧贴屋顶,听了听屋檐下的动静。 毫无动静。 他起身,又蹲下,紧贴着屋顶,直到第三次后,终于听到屋檐下传来吱吱作响的声音,那是岐郎哼哼唧唧的小奶音,也是平日里岐郎熟睡时总爱发出的声音。 青何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了下来,他没多加耽搁,连忙悄悄翘起屋顶的一块瓦片,探头巴望了下屋子里的环境。 这么一望过去,竟看到三只灵宠子被鬼菇婆倒挂在屋梁上,绑着小爪子,小毛嘴也被封住了,可怜的三只崽崽,像咸鱼似的被挂在那里。 青何心疼不已,紧忙取掉了些屋顶上的瓦片,跳进房间,他灵活的走在屋梁上,挨个将三小只捞了上来,松绑,拿掉了封在嘴里的碎布。 岐郎眨巴着委屈的溜圆大眼睛:“爹……” “嘘!”青何连忙竖起食指,示意岐郎先不要发出声音,然后才指了指屋顶的破洞,“快,我们离开这里。” 青何带着三小只,一路跑到落阴玄道,停在夜空中的红色长廊里,稍微喘了口气。 “爹爹!”岐郎挺着圆滚滚的小肚皮,气愤的攥着小毛拳,“为何不揍一顿那个该死的老婆婆!” 花霖揉了揉刚才被绑住的前爪子:“岐郎,你别闹了,云浅姐姐都不知道怎么样了呢!” 巴冬刺溜一下,爬到了青何的肩膀上:“是哦,姐姐被抓去哪里了?” “别担心,云浅姐姐无大碍,只不过被厉鬼落尘捉走了,所以眼下我们耽搁不得。”青何蹲下身,揉了揉岐郎的小脑袋,“岐郎乖,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前方给爹爹带路,我们这就前去救出云浅姐姐。” 64 白玉樘和华云天沿着探灵蜂留下的黄金灵路,一路寻至厉鬼落尘所在的墨轩府。 黄金蜂巢投映的画面上,只见得云浅躺在荼蘼花的花瓣上,她还未醒来,一旁的落尘正坐在桌前,独自饮酒。 华云天从竹筐里摸出桃木剑:“哥哥,我们是直接冲进去么?” 白玉樘未回话,他垂眸,稍加思索了下,眼下毕竟云浅被落尘挟持,若鲁莽冲进去怕是会对云浅不利。 这落尘是名单上的最后一个厉鬼,也不能将他立即送回阴地,无需耗体力跟他打斗一番,可要怎么才能在不伤着云浅的情况下,安然救出她呢? 白玉樘想来想去也想不出个万全的法子,目光不经意间扫到旁边的华云天,月光下这弟弟五官清秀,皮肤也是吹弹可破,这么一细看,可真比那女子长得还要精致。 他突然翘起唇边淡笑,勾了勾长指:“云天,我这里倒是有个法子,丝毫不费力气,也不用跟那厉鬼打斗,就能救出浅儿。” 华云天探过去无辜的小脑袋:“哦,什么妙计?哥哥不妨讲出来,让小弟听听。” 白玉樘上下打量着华云天,他双臂环胸,眉眼染笑:“你先给哥哥我原地转个圈。” 华云天不知白玉樘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听见让他转圈,他也没多想,乖乖在原地转了个圈。 白玉樘满意的点点头:“挺好,身段看着也不错。” “哥哥,你就别卖官司了,到底是个什么法子啊?” 白玉樘微扬下巴,示意了下黄金蜂巢的方向:“这厉鬼落尘的喜好就是妙龄少女,可眼下看浅儿还未醒来,他似是不能尽兴,只能独自饮酒,所以我就想着若弟弟能装扮成女子,去跟落尘对饮几杯,分散厉鬼的注意力,而我也好趁机救出浅儿。” “……”华云天想了想,“哥哥,你这是将弟弟往火坑里推,万一那厉鬼真的爱上我了,摆脱不掉可怎么办?” “诶,弟弟说的这是什么话,哥哥怎么舍得将你推进火炕,实在是你小脸如此俊美,装女人勾引落尘,再合适不过了。”白玉樘拍了拍华云天的肩膀,“再者哥哥我救出浅儿,定会也将你安全救出。” 华云天睨了一眼黄金蜂巢画面里的落尘:“眼下就只有这个法子了么?” “若想安然救出浅儿,不用跟落尘过多纠缠,这法子我看已是上上策。” 华云天垂眸,想了想,过往也有多得云浅的关怀,那次寒隐寺受伤,她还一直惦记着自己的伤势,如今她有难,怎能袖手旁观? “哥哥,我听你的,只要能安然救出云浅姑娘,我愿意牺牲自己的色相!” “甚好,快,趁我们还有些时间,我看前面就有个春风楼,正好借那些姑娘的衣服和胭脂,给你装扮下。” “……哥哥,悄悄装扮不行么,这以后传出去我还怎么去寻欢作乐?” “诶,不怕,这西凉城又没人认识你,过几天我们可就离开了。” 白玉樘抓起华云天的手腕就拉着他一同前往春风楼。 * * 华云天就这么被拉进春风楼里改造了一番,不过半个时辰,他已是改头换面。 从春风楼走出来时,华云天着一身烟紫色薄纱裙,小步绰绰的跟在白玉樘身后,还握着个真丝白帕子,娇滴滴的垂眸淡笑,练习着女子的体态神韵。 “哥哥,怎么样,不会露出破绽吧?” 白玉樘眼尾带着笑意,睨了一眼娇俏的华云天:“美得很,就是这声音记得到时再嗲一些。” “知道了,哥哥。”华云天这次故意捏着嗓子回道。 白玉樘只觉一身冷汗,看着旁边的华云天似是要靠过来,他一个闪身躲开,大步朝前走去。 两个人又返回至落尘的墨轩府外。 黄金蜂巢投映的画面里,那厉鬼落尘依然在独自饮酒,机不可失时不再来,眼下就是接近落尘的最好机会。 白玉樘戴上了先前摘掉的隐息带:“记住,随机应变,我会在外面守着,紧盯好这黄金蜂巢投映的画面,你拖住厉鬼,我找机会救出浅儿。” 华云天从胸口摸出个黑丸子:“放心吧,哥哥,我已经有对策了,等下我就趁机将这散魂丸丢到落尘的酒杯中,保他睡上个一天一夜。” “甚好,那我们就依计行事。”白玉樘伸手掐住华云天的小细腰,将他朝墙上丢去,“上去。” “……诶?”华云天还未反应过来时,人就已经坐到了墙头上。 落尘听到动静,放下手中的酒杯,抬眸望去,前方墙头上竟坐着一个美艳女子,好似天降了个如花似玉的仙子。 他悠然起身,走了过去,一双媚眼迷离的望着华云天:“姑娘这是打哪儿来的?” 华云天用手上的帕子,遮住半张脸,娇滴滴瞅了一眼落尘,捏着嗓子细弱甜美道:“公子,小女子半夜迷路,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落尘翘起唇边坏笑:“姑娘可真是个小迷糊,怎么找到我府内的墙头之上了?” “你好讨厌,人家刚才是被一只恶狗追赶,情急之下只能爬上了墙头。”华云天反应如此迅速,撒撒娇蒙混过关。 落尘轻撩眼尾,走近墙头,伸着双手:“姑娘若不嫌弃,可在我府上借住一宿,如何?” 华云天假装矜持了下,随即纵身跳入落尘的怀抱里,被落尘紧紧融入怀里时,他只觉心中有一万匹汗血宝马在奔腾。 落尘微弯腰,直接将华云天横着抱起,垂眸微睨了怀中假仙子胸前一眼:“姑娘,还挺重,不过我喜欢。” 华云天攥着小拳头,轻轻捶了下落尘的胸口:“你坏死了!” 墙头那边的白玉樘捂着胸口,强忍着心中不适,紧盯着黄金蜂巢里如此辣眼睛的画面。 * * 华云天随落尘一同落坐到桌前,他面前已经被落尘斟满了一杯酒。 “姑娘介不介意陪在下饮几杯?” 华云天娇柔的摇摇头,却伸着兰花指,指了下还躺在那里的云浅:“小女子不介意,可只怕那边公子的小娘子会介意。” 落尘睨了一眼云浅:“无碍,到现在都没还醒过来,甚是扫兴。” 华云天举起手中的酒杯,轻轻跟落尘碰了一下杯:“公子,别生气嘛,那就让小女子陪你饮个痛快。” 落尘的眼中多了些醉意:“除了饮酒,姑娘愿意陪我做别的么?” “死鬼,你好坏!”华云天假意跟落尘调着情,趁落尘不注意,他满上一杯酒,将散魂丸丢入自己的酒杯中,紧跟着他又起身,走到落尘身边,跌入他的怀里,“那小女子今夜可有劳公子照顾了。” 落尘垂眸,望着华云天酒杯上的朱红唇印,气氛实在暧昧的很,他伸手接过华云天的酒杯,一饮而下。 这暧昧的气氛似是有些上头,落尘饮下那杯酒后,只觉得脑袋里一片眩晕,怀里的美人也开始变得模糊难辨,没多大功夫,他就失去了意识,整个人像摊泥似的,趴到了华云天的身上。 华云天伸手用力推开落尘,抓着裙摆,连忙站起闪身到一边。 只听墨轩府内又传来其他动静,原来是白玉樘从墙头越过,落入院子里,他大步走过去,拍了拍华云天的肩膀:“云天,干得好,我们赶快离开这里。” 他讲着,脚步也未停,径直走进屋子里,俯身抱起昏迷中的云浅,转身又朝屋外走去。 华云天拎着裙摆,大大咧咧的跟在白玉樘身后,一同走出了厉鬼落尘的墨轩府。 两人刚走出墨轩府,迎面就看到青何带着三只灵宠子,匆匆的赶了过来。 青何望了一眼女装的华云天,眼眸中突然泛起光亮,这陌生女子实在美得不可方物。 “玉樘兄,这位姑娘是?” 华云天假装娇羞的睨了青何一眼,脚步轻盈的躲到白玉樘身后,这让青何越发看得心有些痒痒了,唇边漾起迷离的笑意。 白玉樘这边还未揭穿华云天,只见巴冬刺溜一下跑过去,钻到华云天的怀里,蹭了蹭他:“爹爹!” 青何:“?…… ?” 华云天提留着裙摆大大咧咧走出来,女相男声道:“哥哥,你看青何都差点上当,要迷上我了。” 得知真相,这实在是没眼再看华云天了。 青何假装清了一下嗓子,为缓解尴尬,他立马转移话题道:“云浅姑娘还没醒过来吗?” 白玉樘没心情跟他们闹,依然微蹙眉心,摇摇头:“我们赶紧离开这里,眼下先找家客栈安顿下来,到时青何再帮我看看浅儿这到底怎么回事。” “好。” * * 夜色渐深,白日里热闹的西凉城,夜半时分已是空寂一片。 白玉樘怀抱着云浅,脚步匆匆的行走在空荡的街上,半夜里几乎家家门窗紧闭,店铺打烊,一直走到街尾才看到一家不大的客栈,还亮着灯。 “哥哥,我看就这家祥云客栈吧,整条街也只有他家还没打烊。” 白玉樘未回话,只点了下头,就径直抱着云浅走进那家祥云客栈,吩咐店小二开了四间房后,又抱着云浅匆匆的上了楼。 三个男子都顾不上休息,一起聚在云浅的房间里,这么久了云浅还是没醒过来。 岐郎刺溜一下爬到青何的肩膀上:“爹爹,云浅姐姐什么时候能醒过来呢?” “还不清楚。”青何落座到床边的椅子上,“让爹爹先看看再说。” 白玉樘抱着双臂,焦急的等在一边,止不住的也跟着问道:“怎么样,青何,浅儿这到底是怎么了?” 华云天在一旁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了一句:“哥哥,稍安勿躁,你得先让青何查清楚吧。” 青何为云浅把了下脉,又从白布兜掏出银针,试了下,并未发现云浅体内中了阴毒。 “云浅姑娘脉象平稳,体内也没有多余的阴毒,看她一直没醒过来,怕是……” “怕是什么?”白玉樘紧张的心都快要提到嗓子眼儿了。 青何转头,甚是认真的望向白玉樘:“怕是云浅姑娘睡着了。” 白玉樘:“……” 青何卷起针灸包:“玉樘兄不必担心,天亮云浅姑娘自会醒来。” “……这样。”白玉樘只觉得这场景似曾相识,原来这一次又是睡着了,他摆摆手,“行了,你们两个快去休息吧,浅儿这里有我照看就行。” “哥哥,云浅姑娘只是睡着了,你还照看什么?”华云天坏笑着问道。 青何忙拉着华云□□外走去:“你懂什么,玉樘兄怕是不看着,他会睡不着,你呀,少管了,快回房间换掉你身上的裙子吧,不伦不类的。” “什么不伦不类,你还不是差点迷上我?” “……闭嘴。” 两个弟弟拉扯着离开了云浅的房间,青何顺道还帮忙关上了门。 白玉樘抿着唇边淡笑,还是青何最善解人意,担心了那么久,不亲眼看着云浅醒过来,他哪里睡得着? 他踱步至房间的面盆处,用盆里的水沾湿面巾,拧干水,跟着他才又走到床边,落坐下来,轻轻的为云浅擦了擦脸。 这会儿再看躺在床上的云浅,她小脸微微泛着红晕,呼吸平缓,果然一副睡得香甜的模样。 他淡笑摇头,这小徒儿真是越看越惹人喜爱。 此刻窗外万籁俱静,只有虫鸣声不绝于耳,夜是越来越深了。 65 窗外传来打更的声音,子时已过,今年盼望多时的中元节如期而至。 青何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自己的房间,简单洗漱了下,安顿好两只灵宠子,他未急着上床睡觉,今夜他还有一件重要的事要办。 他走到桌前,从腰间的白布兜中摸出万事符,想起先前那个神算子说的,需在寅时燃掉万事符,讲出想问的事,自会得到答案。 此刻刚刚过了子时,还要再等两个时辰,他也无心睡去,只怕会误了事,只好在桌前凑活着打个盹儿。 迷迷糊糊的似是睡了一觉,再听着窗外传来打更的声音时,已到寅时,青何连忙拿起桌子上的万事符,点燃。 “鬼王柳笙在哪里?”他趁着万事符将要燃尽时,问了一句。 只见飘在半空的万事符,燃尽,灰烬簌簌飘落,在桌上现出两行字:阴阳两界,自成一界。 青何凝眸望去,他蹙着眉心琢磨了下,这自成一界莫非说的就是所谓的落阴界? 在这之前,青何倒也耳闻过落阴界,可是一直存在于传言里罢了,很少有人亲眼目睹过,因为落阴界在阳间的入口非常的隐蔽,很难被人找到。 若不是昨个儿阴差阳错,青何他们也未必能找到鬼菇婆的落阴界,这亲临其境才知原来落阴界并非传言,竟当真存在,而这结界的入口隐在阳间,街上的一家一户,一商一铺,皆有可能是落阴界的入口。 常言道,最危险的地方反而是最安全的。 天地之大,这要上哪里去找鬼王落阴界的入口呢? 青何垂下眼眸,陷入沉思中,想起鬼王发丝里的艾香草是鬼菇婆帮忙取掉的,八成也是有些交情的,可以试着从鬼菇婆那里找突破口。 想到这里,青何已是眉眼舒展,心中有一计谋渐渐成型。 趁着还有两三个时辰才会天亮,青何不再多想,起身走到床边,就那么合衣睡了一觉。 再次醒来时已是天光大亮,外面传来早点铺子的吆喝声,整个西凉城也逐渐热闹起来。 青何一睁眼就看到岐郎和花霖毛绒绒的小脑袋,正挤在一起望着他。 “爹爹,你醒了。” “爹爹,岐郎饿了。” 青何从床上坐起,揉了揉两只灵宠子的小毛脑袋:“好,等爹爹洗把脸,我就带你们去吃早点。” “恩,好哒!”两只灵宠子异口同声道。 青何走到窗边的面盆前,用盆里的清水抹了把脸,一边洗脸一边惦记着,云浅姑娘应该醒来了吧? * * 云浅缓缓睁开眼,这刚一醒来,她就感觉自己的一只手被人紧紧地握着,微转过脸,看到白玉樘趴在床边,睡得正香。 “师父?”她轻轻地唤了他一声。 白玉樘惊醒,抬头望去:“浅儿,你醒了?” “恩。”云浅如水的眸子望着白玉樘,“师父一晚上都没回去睡么?” “没,只是后半夜而已。”他伸手揉了揉有些酸疼的脖子。 云浅从床上坐起身,低头看到自己竟然着一身纯白长裙,她连忙顺手抓起被子,抱在胸前,又皱着一张小脸怒视着白玉樘:“师父,你怎么给人家换衣服了?” “……”白玉樘将双手举在胸前,以示清白,“浅儿你误会我了,昨晚我一路寻过去,在鬼菇婆的院子里找到你时,就看到你穿这身白裙子了。” 云浅努了一下小嘴:“真的?” 白玉樘宠溺的望着她,点点头:“你这次可真的错怪我了,我怎么舍得趁你昏睡之时,有非分之想呢?”他微挑眉,“反正洞房之夜近在眼前,我还能忍得住。” 云浅羞答答垂眸:“谁要给你洞房之夜啊?” 他噙着嘴角淡笑,轻撩了下她的下巴:“当然是小娘子你了,我可是非你不娶。” “不闹了,你快回去睡一觉吧。”她担忧的拍掉了他的手。 他牵过她的手,轻轻吻了下:“不睡了,你也乖乖起来,带你去吃早点,昨晚可是有够折腾的。” 云浅点点头:“恩,那你出去一下,人家要换掉身上的裙子,这裙摆拖着地,走路都不方便。” 白玉樘伸手宠溺的揉揉她的小脑袋:“好,我也回去洗把脸。”讲完,他起身朝门口走去。 这刚一打开房门,就看到青何和华云天,差点跌入房间,两个弟弟如此狼狈,定是在门口刚才偷听来着。 青何顺势拎起华云天的衣领:“玉樘兄,云天刚才偷听,我是来揪他走的。” 华云天木然的转头望去,一副生无可恋,刚才青何偷听的可比他起劲多了,这个叛徒。 白玉樘跨出房门,合上了云浅房间的门。 “行了,别装了,亏我昨晚觉得青何你善解人意呢。” 青何放开华云天的衣领:“没,只是开心的有些过头了。” “哦,对了,今天可是中元节,想必青何你已经用万事符问出了鬼王的下落。”华云天一边说着,一边整理了下衣衫。 白玉樘抱起双臂:“怪不得这么开心呢,讲来听听,那万事符怎么说的?” “其实万事符燃尽后,只给了两行字,阴阳两界,自成一界,所以我就猜鬼王在他自己的落阴界里。” “落阴界,可是鬼菇婆所在的那个奇怪的地方?” 青何点点头,回白玉樘道:“对,这落阴界我以前就听说过,可只当是传言来着,要不是误打误撞闯入鬼菇婆的落阴界里,我到现在都不太相信,这世间真的会有这样的结界。” “那我们还等什么?”华云天小有激动的样子,“干脆直接前去会会那鬼王吧。” “诶,莫急,虽然已经有些眉目了,但眼下最头疼的是我们需要找到鬼王落阴界的入口。” 白玉樘听青何这样讲,他垂下眼眸,稍加思索了下才说道:“那鬼菇婆落阴界的入口是个普通的首饰店,看起来很显眼,可其实若不是那老婆子强行掳走浅儿,我们可是怎么都不会找到她的落阴界,也就是说鬼王落阴界的入口,可能隐藏在人间的任意地方,这找起来无异于大海捞针。” “玉樘兄分析的即是,昨晚我也是这么想的。” “照这么说的话,那哥哥的探灵蜂可以探得到鬼王么?” 白玉樘摇摇头,回华云天道:“探灵蜂只能探得近处,太远的地方探不得。” “其实……”青何抿着嘴角笑意,“我已经想到了个法子,不过要云浅姑娘帮忙。” * * 趁着吃早点的空档,青何讲出了他心中的计谋。 “在下已见识过云浅姑娘的真心丸,所以就想着用这丸子套出鬼菇婆的话,怎么说当初鬼王发丝里的艾香草,可是鬼菇婆取掉的,虽然不清楚她跟鬼王如今还有没有联络,不过眼下只能先试一下。”青何顿了一下,“先前厉鬼落尘只将一半的解心咒交出,这另一半鬼菇婆还需要一个姑娘交换,我们刚好可以借此机会接近她。” 云浅听完青何讲的,她赞成的点点头:“青公子若用得到的地方,我定会鼎力相助,只是我要怎么再接近那鬼菇婆呢?” 白玉樘放下手中的筷子:“说的也是,浅儿已经被鬼菇婆掳走一次,再次现身,怕是鬼菇婆会有所怀疑。” 青何未说话,只是与白玉樘对视了一眼,接着含笑的目光,望向正在那里大口吃包子的华云天,他微扬下巴:“其实我早已经有人选了。” 华云天嚼着满口的包子,抬起头时,看到桌前的两个男子正盯着他,这打眼儿看过去,那眼眸中就不怀好意。 毫不知情的云浅只得干坐在那里,不知那三个男子又在用眼神交流什么,她已是一头雾水。 华云天喝了一口粥,三两口咽下口中的包子,拍了拍差点噎着的胸口:“你们太不够义气了,怎么可以这样一次又一次,推我这可怜人入火坑,你们的良心不会痛么?” 白玉樘伸手拍了拍华云天的一边肩膀:“诶,这次只是让你前去打探一下,又没让你去费心勾引人,能不能入了鬼菇婆的眼,不还得看眼缘?” 青何越过白玉樘的手臂,揽着华云天另一边肩膀:“玉樘兄说得对,到时你只要随意逛一下,拖住鬼菇婆,找机会让鬼菇婆吃下真心丸,即可。” “既然这么简单,又何须变装呢?”华云天的两边肩膀被牢牢扼制住,逃脱不得。 “这女儿装才能引起鬼菇婆的注意,好办事儿嘛。” “况且你一打扮那般迷人,定能被鬼菇婆看上。” 云浅眨巴着大眼睛,完全不知白玉樘和青何到底再说什么鬼话,一下女儿装,一下又打扮迷人,昨晚她也不过只睡了一宿,可仿佛像是错过了什么天大的事。 见着华云天还有些犹豫,白玉樘只能使出了杀手锏,语重心长的劝说道:“云天,你听哥哥说,早日套出鬼王的下落,擒了鬼王,也可早日将厉鬼落尘送回阴地,虽然没能力解救苍生,可是能救一个是一个,不管怎样也算是积阴德了。” 华云天垂下眼眸,突然传来一阵娇滴滴的女声:“好嘛,人家听话就是啦!” 云浅的一口茶水差点喷出去,华云天那一怪异的女声,令她禁不住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呕” 那边的白玉樘和青何也终于放开华云天的肩膀,逃也似的甩开了他。 * * 华云天再次扮了个女儿装。 依照计谋,他在街上随意逛进了那家首饰店,刚入店里时没看到鬼菇婆,不过很快就从店铺的深处传来脚步声。 华云天假装拿起一簪子,在发髻上比了比,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他望向铜镜里,看到鬼菇婆一副慈眉笑眼,正朝他走了过来。 “姑娘,你长得可真标志,冒昧问一句,姑娘可否有婚配?” 华云天假意娇羞的用手帕遮住脸:“婆婆,你这样直接问人家,会害羞的。” 鬼菇婆打从心里中意眼前这姑娘,满意的嘴巴都快裂成了花,禁不住连连点头:“哎哟,这姑娘声音都这么甜,真好。” 华云天偷偷睨了一眼铜镜,看到鬼菇婆正上下打量他的身段,他趁鬼菇婆毫无防备之时,迅速从腰间掏出真心丸。 “哎哟……”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华云天转身用手指将真心丸弹入了鬼菇婆的口中,顺势用手背击打了下鬼菇婆的下巴,令那老婆子吞掉了真心丸。 鬼菇婆紧握手里的拐杖,颤抖了下年迈的身体,一阵抖动之后,索然无味。 她慢悠悠蹲到地上,双手撑地,像是一只老年猫似的弓着腰,懒洋洋的蹲在那里。 喵— 白玉樘他们大步跨入店内,顺手关掉了首饰店的门。 “干得不错,云天姑娘。”青何攥拳,想怼一下华云天的胸口,可面对华云天胸前的一对不明圆润物,实在是下不去手,只能作罢,却偷笑着走向鬼菇婆。 白玉樘噙着唇角淡笑:“瞧瞧,还是那么迷人。”讲完,他抬脚也朝着屋里走去。 云浅跟在后面,瞅了一眼华云天,一双眼禁不住弯成了月牙,抿着双唇,用力憋着笑。 华云天一身女儿装杵在那里,无奈的翻了个白眼,又淡然从胸口里掏出两个大馒头。 青何单膝蹲到鬼菇婆面前,脸上笑意已消失,眉眼如常英气。 “鬼菇婆,你要如实讲来,鬼王落阴界的入口在哪里?” 66 “西凉城外,璎珞海边,三日后的傍晚,天海边会出现奇异天象,远远望去,海面上会浮现一对凤鸟相背对,悬架着一困在玉石笼里的白鸽,见此天象,需用鬼王给的特邀橄榄枝,引出白鸽,方可被白鸽引路进入鬼王的落阴界。” 鬼菇婆将鬼王落阴界的入口和盘托出。 青何听完依然一头雾水,连忙追问道:“为何是三日后?” “三日后即是鬼王的生辰。” 原来如此。 “这么说,你也有鬼王特邀的橄榄枝?”白玉樘在旁问了一句。 鬼菇婆未回话,慢慢抬手,从胸口里摸出一个镶着金边的贺卡,打开,橄榄枝就藏在贺卡中。 白玉樘伸手就夺过了贺卡:“多谢,我们就代劳你走一趟吧。”说着,他合上贺卡,藏于胸前的衣服里。 青何起身,禁不住感叹了一句:“真是行遍千山万水,终于等到这一天。” “青公子,这鬼菇婆我们怎么处置她?” 华云天在旁边抢着回云浅道:“我看不如趁此收了这老婆子,省得她在阳间作乱。” 青何摇摇头:“且慢,若现在收了鬼菇婆势必会打草惊蛇,我们先困她几日,况且她身体里的解心咒,迟早会将她蚕食掉,想必是快了。”青何垂眸,“你们看,她的手指甲已经开始泛黑了,怕是熬不过这几日,到时不用我们动手,她自会魂飞湮灭。” 白玉樘跟着瞅了一眼:“幸好那厉鬼落尘只给了鬼菇婆一半的解心咒,既然这样,我们擒完鬼王,就送落尘回阴地。” “那现在就让小弟作法困住鬼菇婆吧。”华云天讲完,伸手就要摸后背,这才发现他今日装扮女儿装,根本就没有带竹筐出来。 青何拍了拍华云天的肩膀:“还是我来吧。” 白玉樘牵起云浅的手,退至一边。 青何已盘腿席地而坐,他从腰间的白布兜里摸出四道黑符,二指结印,默念咒语,只见四道黑符分别飘向鬼菇婆,停于东南西北四个方向。 咒语未停,四道黑符突然快速在半空旋转起来,符上的经文浮起,一圈圈罩住鬼菇婆,像一条黑蛇般蠕动着,突然箍紧鬼菇婆的身体,紧跟着咒语停,困住鬼菇婆的结界落成。 青何解印,起身,抖了下衣服上的灰尘,方才望向白玉樘说道:“玉樘兄,这鬼菇婆不用管她了,我们现在回客栈,商量接下来的战术吧。” “好,想来必定是一场鏖战呢。” “说的也是,正赶上鬼王的生辰,怕是邀请了各路厉鬼前去庆祝。”青何垂眸,想了下,“这么看来我们四人力量终究单薄了些,必须请他来了。” 说话的功夫,四人已走出鬼菇婆的首饰店,云浅踏出店门后,顺手关了店门,还将门上的闭店告示牌翻了过来。 白玉樘抱着双臂,一脸不悦:“青何说的可是那个黑不溜秋的浪子?” 华云天用手帕抽了下白玉樘的肩膀:“哥哥,除了孜墨还能有谁?” 白玉樘的冰眸子淡然平移过去,睨了一眼华云天:“看你兴奋的,怎么,很想见到他么?” “哥哥,你可误会了,我兴奋可是要去擒鬼王了,想想就刺激。”华云天快走几步,撞了一下青何的肩膀,“青何应该更开心吧,多年的夙愿将要完成了。” 青何抿唇淡笑,他未回话,心里只惦记着孜墨会不会来。 * * 四人一路走回客栈,见着还未到正午,于是就一同窝在白玉樘的房间,商量着接下来的安排。 到了饭点儿,云浅跑出去买了些烧鸡小菜,四个人就在房间吃了午饭。 “这鬼菇婆的一根橄榄枝,我们四个人够用么?” 青何回华云天道:“没多大关系,橄榄枝只是鬼王庆祝生辰派发的邀请,我们又不是给他庆祝的,只要能帮我们找到鬼王落阴界的入口就行。” “青何说得对,其实我最担心的一点,这鬼王生辰上,若是出现了百鬼庆生的场面,那以我们四个人的力量恐怕太难了。” “毕竟是个鬼王,应该能邀请到很多厉鬼。”云浅也在旁跟着白玉樘,补充了一句。 “那这样。”华云天放下手中的酒杯,“我们在外守着,等生辰结束再去擒鬼王。” “不,其实我们可不止四个人,黑煞葫芦里装着个琥珀兵团,云天作法也可以调配一些阴兵阴将,再加上孜墨的力量,还有他降服的无恙大将军,就算百鬼在场,应该也没什么难度。”青何顿了下,“怕就怕那孜墨不肯过来。” “我这倒有一法子,不愁他不过来。” “哦,什么法子?”青何转头望向华云天,“快说来听听。” 白玉樘听到孜墨的名字,他已无任何反应,只是淡然拿起筷子夹了些鸡肉。 华云天怯怯望向白玉樘:“这法子需要云浅姑娘帮忙,还得需要哥哥同意。” 白玉樘微抿了下嘴,一脸不悦:“你要是想到用浅儿的美色,这种馊点子,我自然不会同意。” 云浅伸手拽了拽白玉樘的衣角,示意他不要说话。 “华公子,不妨先说来听听看。” “云浅姑娘放心,绝对不会让你做出太出格的事,只要用你身上的香粉即可。”华云天接着说道,“这引路轴我多少也听说过,孜墨将他的引路轴给了青何,为了防止落入敌人手中,孜墨在引路轴打开时,只有感知到青何的气味时,才会赶过来,所以若在这引路轴上,撒上云浅姑娘身上用的香粉,我猜孜墨定会一路狂奔过来。” 白玉樘阴沉着一张脸,想到孜墨心花怒放,一脸臭屁,为云浅狂奔而来的样子,莫名一肚子火。 可是大敌当前,私人恩怨就暂且放一边吧,怎么说那孜墨也是一身的真本领,若有他相助,定可以提早完成捉鬼任务,自然也可早日回家娶妻生子,何乐而不为呢? 白玉樘一脸轻松的抬起头,看到那边三人正紧张的盯着他,等待他的决定,他淡然拿起酒杯:“罢了,眼下最重要的事就是捉那鬼王,若孜墨能来帮忙,那自然是再好不过的事。” “我就说嘛,哥哥一向深明大义。” 云浅从自己的腰间扯下香粉,递给青何:“青公子,拿去用吧。” “多谢云浅姑娘。”青何接过香粉,“不过这引路轴现在还不能打开,毕竟鬼王不在西凉城内,说来也不知这璎珞海到底有多远,但愿我们赶过去时再通知孜墨,他还能赶得及。” “青公子,关于璎珞海的行程,刚才我去买吃的时,已经帮忙打听好了,璎珞海离这里只有一天的路程。” “云浅姑娘可真是细心。” 白玉樘伸手揉了揉云浅的小脑袋:“我家浅儿果然是我的贤内助,方方面面都能照顾得到。” 云浅害羞的打掉了他的手:“师父,正经些。” 白玉樘恢复认真模样,最后提议道:“依我看,我们这么着吧,今晚先在这里好好睡一觉,养精蓄锐,明日一早找辆马车,快马加鞭先赶到璎珞海,在海边落脚,等待孜墨赶过来。” 其他三人点点头,无任何异议。 “对了,还有一件事,趁现在还在西凉城,午后我会跟浅儿去这城里的装备店一趟,毕竟如今打得可是鬼王,看看有什么厉害玩意儿,买下来好对付鬼王。” “真是劳烦玉樘兄和云浅姑娘了。” 云浅摆摆手:“青公子,不必这么客气,这一路我们师徒二人,也多得青公子的相助,做些事也是应该的。” 白玉樘起身,整理了下衣摆:“行了,那你们两个就在客栈等着吧,我们去去就回。” * * 走出客栈,外面已经没有正午那么暴晒了,街上闲逛的行人也越来越多。 白玉樘望着到处都是陌生的街道,不禁啧了一声:“上次见着阴地使者,竟然忘记问他有没有装备店的地图了,看来还得我们自己去找一下。” “没事,师父,我看也是最后一次去这装备店了吧。” “那倒也是。”白玉樘靠近云浅,“终于快要迎来我们平凡喜乐的小日子了。” 云浅咬唇浅笑,不再理他。 师徒二人向人打听了一番,得知西凉城的月华巷有一家擒鬼装备店,于是便直接寻了过去。 走入巷子尽头,越发狭窄逼仄,青砖红瓦渐渐幻化成黑色,墙面上半镶着牛头马面,阴森诡异,头顶的天空之上逐渐笼起一层黑云。 抬眸望去,前方现出擒鬼装备店,还有一行小字标:冥阴府官方指定正品擒鬼装备店铺。 白玉樘停了下来,对身旁的云浅说道:“我们到了,还好,不算太难找,买完我们就回去。” “是,师父。” 没多久,只见巷子两边现出黑色铁门,合二为一,挡住前去的路,铁门上也在同时开了个小天窗,依然是一个硕大的红色眼睛守着门口。 白玉樘长指撩了一下腰间的擒鬼天师令牌:“擒鬼天师白玉樘,前来购置装备的,劳烦通传一声。” 红眼睛向下瞟了一眼,没说话,转身飘走,小天窗也跟着关闭,里面没了动静。 很快,黑色铁门又缓缓打开了,半空中飘着,不知何时已返回的红眼睛,它瞟了师徒二人一眼:“进来吧。” 云浅跟在白玉樘身后,一起穿过浓浓的黑色雾气,见前方黑雾越来越稀薄,终于到达擒鬼装备店。 店门口站着一个雍容华贵的老妇人,华服靓妆,发髻上几乎别满了耀眼的簪子,手中悠然的摇着一把玉白蒲毛扇,那老妇人额头尤为圆润丰满,像长着一颗红润的寿桃。 老妇人身后站着两个年轻貌美的姑娘,个个艳色绝世。 “公子,欢迎光临我们小店,我是这家的店主。”老妇人迎了过去,“公子可里面瞧瞧看,小店秋季刚到了一批上等的新款。” “好,刚好想买一些厉害的装备。”白玉樘应着,看到老妇人身后的两个姑娘,个个娇羞的盯着高大英俊的他,小声议论着。 他只是淡然点头打了声招呼,未再多看她们一眼,直接跟在店主身后,抬脚朝店里走去。 云浅心中窃喜不已,她抱着双臂走了过去,停在那两个花痴的姑娘面前,低声幽幽来了一句:“你们瞧前面那白衣男子玉树临风,风流倜傥,是不是很迷人?” “是啊,是啊,迷死个人了!” “也不知他喜欢什么样的姑娘?” 两个花痴姑娘连连点头,一一应和道。 “对了,忘记告诉你们了,他是我未来夫君哦。”讲完,她悠然跨进了店里。 * * 店主将白玉樘领到一排货柜前,用手中的蒲毛扇指了一下:“公子,你先看看,我们店里新来的玩意儿,如何?” 白玉樘抱起双臂,扫了一眼货柜里的各种装备,转头望向店主说道:“其实在下名单上只有一个厉鬼了,因为要帮朋友捉一个鬼王,所以才想着买些新的装备,不如店主就直接给在下推荐些,比较厉害的装备吧。” “这样。”店主若有所思的摇着蒲毛扇,“公子可真是好心肠,不知公子可否探清那些厉鬼的底细?” “还未交过手,不过鬼王和我将要捉的鬼,相似处倒是有一个,看起来都是些好色之徒。” 店主勾了下手里的蒲毛扇:“公子请随我而来。” 白玉樘回头看了一眼云浅,一同跟了过去。 店主从货柜里拿出个掌心般大小的水晶棺材,只见棺材里躺着个小小新娘,拇指般大小,红妆打扮,凤冠霞帔。 “公子,可以看看这鬼仆新娘,专门用来对付那些风流色鬼的。” 白玉樘从店主手里接过:“这鬼仆新娘还挺袖珍的。” “诶,这只是被封印而已,解印后,就如公子身后这姑娘一样俊俏水灵,用法其实很简单。” 店主又拿出一张黑符,“这是一种解印符,到时用这解印符裹住水晶棺材,点燃,黑符燃尽,鬼仆新娘就会现身,公子即可下指令,说出擒拿厉鬼的名字,鬼仆新娘就会寸步不离的缠上厉鬼,唠叨不止,直至厉鬼心力衰竭魂飞湮灭。” 白玉樘听着,不禁眉眼染笑:“这招够绝的,大多男子可都是最惧怕自己娘子唠叨的,这宝贝我们要了。” 云浅接过鬼仆新娘,放在掌心里瞧了一眼,躺在水晶棺材里的拇指新娘,虽然袖珍迷你,可是做工却极为的精致。 “店主还有什么推荐的?” 店主想了下,方才回道:“刚才听公子说只剩最后一个厉鬼,所以也无需浪费银子,再买其他多余的装备了,除了这鬼仆新娘外,老身倒是很想推荐一宝贝,拿来擒鬼王都绰绰有余,只是……” “店主有话不妨直说。” 店主蹙了下眉心,没回话,只是摆摆手,示意白玉樘跟她过来。 师徒二人跟着店主走向装备店的里屋,接着又跟着下了地下室,一路走到一个上了锁的箱子前,店主命手下人拿出钥匙打开了锁,从里面取出个阴阳盘。 “公子,且看,这件宝贝叫阴阳冥界,已是装备店禁止售卖的捉鬼玩意儿。” 白玉樘垂眸望了一眼:“哦,为何会禁止售卖呢?” “阴阳冥界里住着两条鱼,一黑一白,黑色是白眼睛,白色是黑眼睛,这阴阳二鱼可直通地府,偿若能将要捉的厉鬼擒入这阴阳冥界,即便是鬼王他也逃脱不得,只是需要公子魂魄进入这阴阳冥界中,唤醒阴阳二鱼,才能助得你擒鬼。”店主顿了一下,“这凡人引出魂魄,可极为危险,弄不好也会被锁入这阴阳冥界,永世不得投胎,所以冥阴府才封了这装备,禁止售卖,毕竟一般小鬼也用不着这般费工夫,老身也是刚才听公子提到鬼王,才想起这阴阳冥界。” 云浅在旁轻轻拽了一下白玉樘衣角:“师父,听着就很危险,还是算了吧。” 白玉樘顺手握住云浅的小手,温柔的给予她安慰,他稍加思索了下,想到孜墨那日召唤出的观落金鱼,可以引出魂魄,说不定到时可以有助他,引出这阴阳二鱼。 这般想着,他抬眸对店主说道:“这样吧,我先买下,这么厉害的装备,如若错过实乃可惜。” “公子可要想清楚了,毕竟这宝贝也就老身这店里有了,可不便宜呐。”店主老妇人终究还是个商人,利益为先。 “银子倒不是大问题,就这么决定了,买了。”白玉樘似是想起了什么,接着问道,“对了,我要怎么进入这阴阳冥界,而这阴阳二鱼又要怎么唤醒呢?” 店主转身从箱子里拿出一道喜庆的红符,又拿出一根毛笔,一半黑色,一半白色。 “公子只要引出自己的魂魄,再将公子手里的擒鬼天师令牌,贴于这卦盘之上,听见嘀的一声响,表示擒鬼天师身份确认完毕,接着就将这红色引路符点燃,方可指引你进入阴阳冥界。”店主将那根黑白毛笔递给白玉樘,接着说道,“进入阴阳冥界后,公子可用这阴阳笔点睛唤鱼即可,不过千万记住,阴阳二鱼的眼睛是反着的。” “黑色是白眼睛,白色是黑眼睛。”云浅在旁补充了一句,顺手接过店主递过来的阴阳冥界和阴阳笔。 店主望着云浅点点头,转瞬又对白玉樘说道:“公子,还有一点要记住,这装备切莫外借,除了擒鬼天师,其他人都使不得。” 白玉樘点点头:“多谢店主提醒,在下记住了。” 结了账,师徒二人就离开了擒鬼装备店,走到外面时才发现天色已晚,暮霭时分,晚霞漫天缀。 云浅看到路边的小餐馆炊烟袅袅,饭菜香勾的她越发饥饿了,她伸手,微微扯了下白玉樘的衣角:“师父,我饿了。” 白玉樘宠溺的勾起眼尾:“好,我们这就吃些东西。” “就这家小餐馆吧,闻着还挺香。”云浅微扬下巴,示意了下路边的那家小餐馆。 “行,都听你这个小馋猫的。”他轻轻的刮了一下她的小鼻头,拉着她进入那家小餐馆。 师徒二人倚窗而坐,点了些餐馆的招牌菜,一壶桂花酿酒。 “师父,别喝酒了,明天一大早就要赶路呢。” “没事,我就小酌一两杯,不会喝多。” 白玉樘伸手轻轻地握住了云浅的小手,云浅有些害羞,想要挣脱出来,他却握的更紧了些。 “浅儿,说起来我擅自做主要帮青何捉鬼王,忽略你的想法,你有没有怪我?” 她望进他那双迷离深情的双眸中:“才没有,我心里都明白的,要不是青公子和华公子的帮忙,以我们二人之力,又怎会这么快完成捉鬼的任务?” 他唇角漾起淡笑:“还是浅儿最懂事,老天爷将你送到我身边,真是我最大的福气。” “好了,吃饭吧,我快饿死了。” “好,吃饭。” 白玉樘拿起桌上的筷子,却先给云浅夹了一块,她爱吃的红烧肉。 等俩人吃罢晚饭,走出小饭馆时,天已经黑透了,月光朦胧的照亮石阶路,映着两个人紧紧相依的身影。 白玉樘低垂着眉眼,望着地上两个人亲密的影子,他伸手牵过云浅的小手,紧紧握在了他掌心里,一路都舍不得松开。 云浅朝他的身旁挨近了些,玲珑小巧的身子紧紧依着他,转头,抬眸,看到他温顺多情的侧脸,心里的踏实感浓厚一片。 想起还未来得及告诉他,其实不知从何时起,她已经深深依赖上了他,想跟着他,无论到哪里,只要他在身边,她就会很安心。 哪怕明日起跟着他去打鬼王,有他在,她什么都不怕了。 67 天边渐渐泛起鱼肚白,紧跟着窗外传来公鸡打鸣的声音,白玉樘从床上坐起,昨晚回到客栈,他就早早的睡觉了,好好休息了一夜,精神异常的饱满。 他下床,洗漱,换好衣服后,走出了自己的房间。 “浅儿,青何,云天,起床了。”白玉樘双臂环胸,倚靠着客栈长廊的墙壁,一一唤道。 不多久,传来开门的声音,云浅第一个走了出来,一副没睡醒的样子,哈欠连天的。 云浅揉了揉眼睛:“师父,早。” “早,浅儿。”白玉樘走过去,揉了揉云浅的小脑袋,“乖,再忍耐一下,马上我们就可以回去成亲了。” 云浅翻了个白眼,怪不得一大早就看他这么精神奕奕,果然一心惦记着成亲之事。 不多久,青何和华云天也跟着走出了房间,四人下楼吃罢早点,又返回客栈收拾了一番,这才出发前往璎珞海。 一大早出发,加上马车快马加鞭,竟然不到半日就到了西凉城外的璎珞海。 初秋的海风泛着些微的凉意,一眼望过去,清澈碧绿的海水如翡翠般清透,满盈盈的涌起波浪,掠过细软浅妃色的沙滩,好似梦境般迷离虚幻。 “师父,这片璎珞海比起以往见到的,可是美多了。” 白玉樘点点头:“别说,那鬼王还挺会挑地方。” “哥哥,等下我们来海边玩耍吧?”华云天双手抓着竹筐,一脸兴奋道。 “不急,先在这附近找家客栈,安顿好后,等青何打开引路轴,我们再好好放松一下。” 青何在旁附和了一句:“就听玉樘兄的安排。” 走过一段长长的石阶路,才终于在山脚下看到一家客栈,正好离海边也很近,就直接开了四间房,入住了下来。 收拾好行李,也差不多到了正午,四人走出客栈,见着客栈旁边的一家小饭馆还不错,于是就直接走了进去。 刚一走进那家饭馆,店小二就热情的迎了过来。 “各位客官,请坐,咱们小店虽小,可菜品丰富,想吃点什么?” “浅儿,看看你想吃什么,随便点吧。”一落坐下来,白玉樘就对云浅说道。 “师父,我无所谓的,你们看着点吧。” 华云天拎起茶壶,插嘴道:“哥哥,来海边肯定吃海鲜呐,就让店小二给咱们来些特色的海鲜吧。” “那各位可得尝尝我们老板娘,自制的腌制螃蟹,我们店的招牌菜。” 白玉樘望向店小二说道:“好,那就尝尝,再来些其他特色菜,够我们四个人吃就行。” “好嘞,小的这就给四位准备去,客官们稍候片刻!” 店小二离开后,青何从自己腰间的白布兜中,摸出孜墨给他的引路轴,还有云浅的香粉。 “我看就趁现在打开这引路轴吧。” 话落,青何直接解开引路轴上的缎带,将约莫一指长的卷轴展开,又撒了些云浅的香粉。 瞬时,原本空白一片的引路轴上,竟自行出现一行字,细看,竟是他们四个当下所在地的方位图,接着方位图离开卷轴,浮于半空,眨眼化作一股青烟,消失在了空气里。 * * 引路轴已打开,孜墨却迟迟未现身。 一直等到鬼王生辰那天,白玉樘他们依然未见得孜墨的身影。 这日刚刚正午,四人聚在头天引路轴打开的那家饭馆。 “没道理啊,孜墨看着那么喜欢云浅姑娘,怎么迟迟不现身呐?” 青何拍了拍华云天的肩膀:“放宽心,怎么着都还有半天的时间,许是孜墨他在路上耽搁了。” 白玉樘毫无感情的扯了下嘴角:“本来就是个登徒浪子,没准他现在不知在哪儿风流快活呢。” 他话刚落,窗外突然传来一阵嘈杂声。 听着是几个姑娘嬉嬉闹闹的声音,还伴着一个痞里痞气的男声:“姑娘们,在下冒昧问一句,你们愿意做我的暖床妻么?” “哎呀,好讨厌,问人家这种问题!” “公子,这么多姑娘,你到底喜欢哪一个啊?” “就是,总不能都娶回家吧。” 白玉樘的冰眸子淡然移向窗外,见着那孜墨依然一身黑衣,头戴斗笠,还有那一身的流里流气。 云浅也跟着望了窗外一眼,微扬下巴:“青公子,他来了。” 孜墨从斗笠中看到饭馆里的红衣云浅,不禁微扬嘴角:“姑娘们,今日在下已是佳人有约,改日我们有缘再聚,告辞。”讲完,他穿过莺莺燕燕,朝着饭馆走去。 青何起身,走出饭馆,望着迎面而来的孜墨说道:“你总算及时赶到了。” 孜墨淡然瞥了一眼青何,未理会他,而是径直走进饭馆,毫不客气落座到饭桌前,双眸泛着光亮,直勾勾的盯着云浅:“云浅姑娘,这么急的召在下过来,是因为思念泛滥,过于想念我么?” 云浅毫无表情,几近冷若冰霜,她微扬下巴:“给你介绍下,我未来夫君白玉樘。” 一旁的白玉樘眼尾眉梢都浸着柔情蜜意,他已经不用再多说什么,只喜滋滋的喝光了手里的那杯酒。 华云天拍了拍孜墨的肩膀:“墨兄,见过脸皮厚的,可像你这般城墙般厚的,可真是不多见了。” 青何走过去,坐到孜墨的身旁,他拿过一个空酒杯,放到孜墨面前,为孜墨斟满一杯酒。 “这杯酒当做赔罪,其实是我打开引路轴时,用了云浅姑娘的香粉,引你而来的。” “诶,青何,你不必一个人抗下,这馊主意是我想出来的,要认错也应该我来。”华云天说着,也为孜墨斟满了一杯酒。 云浅也在旁认真的附和了一句:“香粉却是我答应拿出来用的,有心骗你过来,我也应该赔个不是。” 孜墨压低斗笠,抿着嘴,双臂环胸,坐那儿不吭声。 白玉樘微抿了下嘴,终于不耐烦的摊牌道:“行了,别怄气了,今日傍晚就是捉那鬼王的最好时机,所以才想办法召你过来,毕竟……”他微顿了下,才接着说道,“你那么厉害。” 孜墨像个闷葫芦似的,坐在那里半天都一声不吭。 “愿不愿意帮忙,表个态吧。” * * 青何垂下眼眸,见着孜墨迟迟不表态,猜孜墨也不可能是默认帮他们,于是不再强人所难。 “算了,既然你对这黑煞葫芦没了兴趣,也不能强迫你,让你白白跑一趟,还请见谅。” 华云天失落的摇摇头:“墨兄的行为实在让人迷惑,当初为了黑煞葫芦,不惜对我们下了狠招,怎么这会儿却突然放弃了?” 白玉樘起身,垂眸睨了一眼孜墨,不再理他,只是朝其他人摆了摆手:“得了,我们回去准备下吧,今晚可是一场持久战呐。” 云浅跟着起身,她也没再说什么,捉鬼王这件事本就是孜墨的个人选择,他若不愿意帮忙,也只能尊重他的意愿。 四人先后离开餐桌,朝着小饭馆门口走去,只是还未踏出门口,就听得身后的孜墨传来闷闷的一声:“回来,我有说不帮忙么?” 白玉樘和青何相视而笑,旁边的华云天已是转身返了回去,他坐到孜墨旁边,探头问道:“也就是愿意帮忙咯。” 孜墨用手指顶开面前的斗笠,却又压低一边,只露着右眼:“别得意,我这可是完全看在云浅姑娘的份上,只是单纯不想她被鬼王伤着而已。”他痞里痞气的朝着云浅眨了一下眼,“既然我们今生无缘,那就约定来世结缘吧,下一世可别再拒绝我了。” “你想多了。”白玉樘牵过云浅的手,紧紧握在掌心里,“我跟浅儿已缘定三生,你下一世也没机会。” 孜墨站起身,眼神淡漠的朝着白玉樘走去,阴沉着脸,像是要与之较量一番似的。 青何见状,连忙走过去,挡在了孜墨面前:“我说,你们都少说一句吧,下一世我们能不能再遇见,那得看缘分了。” “就是,哥哥和墨兄怎么跟个小孩子似的,没谱的事也要争个高低。” 云浅抿着嘴,忍住笑意,没说什么,只是无奈的摇了摇头。 * * 等着孜墨一顿酒足饭饱,又在客栈歇息养足精神后,这日的傍晚已是悄然而至。 天边的薄云已是姹紫嫣红,落日熔金,余晖染红了海面,静谧的海面泛起些微涟漪,恍若薄纱般掠过浅妃色沙滩,留下浅淡印记。 一路沿着沙滩寻过去,只等着天海边的奇异现象出现,却迟迟未寻到。 白玉樘抬手抹掉额头上渗出的细密汗珠,回头看,沙滩上已留下几人长长的足印。 “哥哥,我们走这么远了,怎么还看不到鬼菇婆口中的白鸽?”华云天用长袖闪着风,虽然早已立秋,可这秋老虎的炎热也是不能小觑。 白玉樘凝眸望去,前方已是群山环绕,无路可走,于是他停下脚步,朝其他人摆了摆手:“前面已经没路了,我们干脆就在这里等吧。” “我说,你们到底搞清楚了没,胡乱的走这么久,白溜了一圈。”孜墨坐到沙滩上吐糟了一句。 青何走过去,拍拍孜墨的肩膀:“墨兄,稍安勿躁,应该是这里不会错的。” 天边一半落日已被海水淹没,海面上兀自青烟缭绕,天海一色,却突然有万丈光芒冲破云际,紧跟着一团烟雾蓬松而聚,烟雾散,幽静的海面上逐渐浮出,一对凤鸟相背对,悬架着困在玉石笼里的白鸽,缓缓升至半空。 那白鸽这么望过去,只是玉石笼里的一尊石像鸽子罢了,毫无灵气。 “师父,快看,白鸽出现了,不过却是个石头雕刻的。” 白玉樘微蹙眉心,想着真心丸套出的话应该不会有假,他转头对青何说道。“青何,先将你手里的橄榄枝抛出去,看看会怎样。” 青何点点头,从怀里摸出从鬼菇婆那里抢来的贺卡,刚刚打开,就看到那橄榄枝自行飘起,朝着半空中的白鸽飞去。 先前困在玉石笼里的石像鸽子,这会儿当橄榄枝飞至半空时,石像鸽子眼睛突然眨了一下,紧跟着笼在鸽身外面的石像,竟出现裂缝,眨眼分崩离析,碎成粉末。 白鸽活灵活现的冲破玉石笼,衔住橄榄枝,朝着不远处的群山飞去。 白玉樘见状,微扬下巴:“我们跟上。” 一路跟着白鸽走到山脚下,只见白鸽飞到一处断崖上方,将衔着的橄榄枝丢了下去,那橄榄枝落入断崖里,瞬间一道不寻常的光芒闪现,接跟着断崖的山脚轰隆塌陷,化成入地的石阶。 白鸽俯身而下,缓缓飞至隐藏在悬崖深处的落阴玄道里,消失踪影。 * * 白玉樘将要抬起脚步朝前走时,却被青何拦了下来。 “玉樘兄,还是让我的灵宠子给咱们带路吧。”说着,青何打开竹笼,放出了两只灵宠子。 巴冬刺溜一下从华云天的肩膀上滑下来,手持金色灵器朝着岐郎和花霖跑去,三小只并排朝落阴玄道走去。 白玉樘长指微蹭腰间青邪铃铛上的金粉,擦于眼皮:“浅儿,跟在我身后,我们也进去吧。” “是,师父。”云浅也跟着将铃铛上的金粉擦于眼皮。 几人先后走下昏暗的石阶,前方渐渐出现亮光,抬眸望去,除了孜墨,其他四人竟禁不住驻足观赏眼前这绮丽风光。 清澈的海水从通道上方流过,无数只五颜六色的小鱼,缓缓从眼前游过,直看得人眼花缭乱。 那好似如腊脂融泪的珊瑚,毛绒绒的在海水中浮游着,不时有各种小鱼穿梭而过。 再往前走,竟见着清澈的海水里粉白花瓣纷飞,无数只拳头般大小的灯笼,在水中散着朦胧的光亮,随着水流缓缓的旋转着,可谓美轮美奂。 “嚯,这落阴玄道里的海底世界,可真让人大开眼界。”华云天仰着脖子,由衷感叹了一句。 “巴冬!你看,小海龟!” “小龟龟!” 岐郎和巴冬上蹿下跳的,好不开心。 孜墨双臂环胸,淡然倚着通道一侧,斗笠下看不出他是什么表情,只见得他微抿了下嘴:“除了云浅姑娘和三只小屁灵,你们三个大男人磨磨唧唧的看什么呢?” 白玉樘冰眸子淡然移过去,睨了那扫兴的家伙一眼,没理会孜墨,只是对青何说道:“青何,我们就趁现在用探灵蜂,探探鬼王的情况吧,看看到底有多少厉鬼赴宴,心里也好有个底。” 青何点点头,跟着望向华云天和孜墨征求意见。 “行,看看到底是多大的场面,若真是百鬼赴宴,那我就趁早调配阴兵阴将。” 孜墨压低斗笠,不说话,却顺势倚着通道落坐下来,一副随你们折腾,老子要睡觉了。 白玉樘拿出黄金蜂巢,打开,探灵蜂随即飞出,接到探鬼王柳笙的指令后,遂直接朝着落阴玄道的深处飞去。 不大一会儿功夫,黄金蜂巢投影的画面上,出现了鬼王柳笙的落阴界。 青烟淡绕之下,群山起伏,大片黑色曼陀罗妖娆绽放,散着一股迷离的窒息感,半空中飘浮着数只红色灯笼,笼亮整个落阴界。 青山流水,鬼王这结界弄得还不错,一副世外桃源的美景。 只是这日明明是鬼王的生辰宴,原本以为是百鬼赴宴,锣鼓喧天的闹哄哄,丰盛美食的流水席,可这画面里却只见得一派安详平和,没有想象中所谓的百鬼庆生,喜庆热闹的场面,反而是格外的寒酸冷清。 华云天突然指着画面的一角:“哥哥,你名单上的厉鬼落尘也来赴宴了,刚好可以一并擒了他。” 白玉樘点点头,瞅着画面里惨淡的光景,他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原来是我们多虑了,这鬼王的鬼缘不大好,你们看这打眼儿看过去,加上鬼王也才四个鬼而已。” 好嘛,四个厉鬼刚好凑成一桌麻将。 “青公子,哪个是鬼王呢?” 青何指着画面里只露着背影的厉鬼,回云浅道:“这个就是鬼王柳笙,不过只能等走进里面,才能看到正面了。” 那边一直不吭声的孜墨,突然从地上站起来,他压低一边的斗笠,睨了一眼黄金蜂巢投映的画面,依然一声不吭的朝前走去,却故意冲撞了下白玉樘的肩膀。 “少得意,除了你名单上的那个小喽啰,其他三个可都是以一敌百的麻烦玩意儿。” 68 鬼王落阴界的麻将桌前三缺一。 厉鬼落尘睨了一眼站在水池边喂鱼的鬼王,对身旁的一个女鬼说道:“今儿个可是过于冷清了,柳笙他只顾着喂鱼,玩麻将都凑不齐四个人” 坐在落尘对面的那个男鬼,脑后一小辫儿,一身碧色绣着金丝梅竹长衫,黑纱遮面,只露着一双眼,可见得他眉眼疏朗,一对红线流苏耳饰衬得他越发朗气俊秀,左手小拇指戴着一只环形碧色指环,一圈一圈绕在小指上,染着黑色甲油的长指淡然拨弄着麻将。 听着落尘发出的牢骚,男鬼双眸中突然浮起轻蔑的笑意:“若今儿个不冷清,你以为你有什么资格跟我们坐在一桌?” “尧倾,别这么说,怎么说都是落尘介绍的鬼菇婆,才帮忙摘掉柳笙发丝里的艾香草,不然可有的烦了。” 女鬼语气清清冷冷,模样也是疏离淡漠,那双眼恍若结着一层霜气,眼色朦胧难辨,尤为若即若离。她眉心处绽放着一朵青色莲花,越发衬得冷艳妩媚,那日她着一身霜白色长裙,裙摆上绣着鹅黄色的花纹,而黑色发髻上却盘着一条青色红头小蛇。 “还是月婵你最通情达理。”落尘轻撩染着红色细线的眼尾,“不像某些恶鬼,吸干了自己双胞胎哥哥的灵气,还将哥哥封印在小指上,长了本事又如何,偷来的有什么好得意的?” 尧倾捏紧他手中的麻将牌:“那也比你这个狗腿子强。” “强在会偷鸡摸狗么?”落尘长指淡然绕着左耳的水绿色耳链。 尧倾无言以对,气急败坏的直接掀翻麻将桌:“老子不玩了!” 月婵眉眼疏离的望着前方,淡然从衣袖中掏出鸢蓝羽毛扇,一下没一下的微扇着风。 那边始终在喂鱼的鬼王柳笙,听见不远处桌子被掀翻的动静,他终于转过了身,青山绿荫之下,他一身黑色长衫,衣摆隐隐绣着暗色曼陀罗,烟灰色长发高高束起,一条银色的小蛇从发丝上游至额头,眉眼周正却透着一股迷离的危险气息,白皙的脖颈上紧箍着一条金色链子,其上缀着一个眼睛形状的贝壳装饰,还有一个血红色的月牙。 鬼王身旁站着一个女鬼仆,一身黑色蕾丝衣从头包到脚,紧裹着玲珑剔透的身材,戴着一对红色绒布镶金丝线耳罩,裸露的皮肤皙白如雪,双眼正下方一对朱砂泪痣,面目生冷,似个泥人般毫无生气。 柳笙清凉撩起眼尾,睨了一眼发脾气的尧倾:“怎么了这是,难得聚一次,又发什么脾气呢?” “发你个大头鬼!”尧倾将火气转到了鬼王身上,“要不是你风流成性,到处拈花惹草,绿了那么多好兄弟,今日生辰宴也不会凄惨到,竟请来这种小喽啰赴宴!” 柳笙刚要开口劝一下气急败坏的尧倾时,正好看到从落阴玄道里飞出一只白鸽。 “你瞧瞧,这不是来客人了么?” * * 落阴玄道内,白玉樘抱着双臂,冷眼望着走在最前面的孜墨,刚才被孜墨那般揶揄了下,着实窝了一肚子火,想跟孜墨比划几下,可是打不过,罢了。 白玉樘的余光瞥到身旁的云浅,唇角染笑,想想其实他已经赢了。 快要走出落阴玄道时,走在最前面的岐郎和花霖停了下来。 花霖转头对青何说道:“爹爹,出口那里设了一道拦截屏障。” 华云天瞅了一眼:“若有屏障,为何我看不到,怎么说我也是开了阴阳眼了。” 青何走过去,从腰间的白布兜掏出两张黄符,结印,点燃,投掷半空。 “这屏障防的就是能捉鬼的术士,自然不能被轻易看到。” 话落,只见青何抛出的两张黄符燃尽,前方现出一张黑色蜘蛛网,紧接着一只巨型黑色蜘蛛现身,张着血口大盆,朝他们扑去。 白玉樘手持赤云剑,割了指腹血,大步上前将云浅护在身后:“浅儿,小心!” “天罗地网!” 花霖和岐郎及时跳过去,相互牵着小毛爪,吐出一张白色密实蜘蛛网,暂时挡了黑蜘蛛的攻击。 只是眨眼的功夫,黑蜘蛛冲破白色蛛网,从地上弹起,张牙舞爪的直朝着他们一伙人袭去。 云浅从腰后拿出笛子,一个翻身跃起,躲开蜘蛛的袭击后,她灵活的在空中回转身子,又同时将手中笛子的大骷髅头朝下,瞅准时机,迅速狠狠的朝着黑蜘蛛的一条后足砸去,骷髅头里喷出的黑烟,紧紧绕住那条黑足,眨眼功夫那黑足就化为了灰烬。 黑蜘蛛因疼痛张着大口嗷嗷直叫,它一只眼转动了下,连忙趴至落阴玄道的顶部,目光锁定云浅,突然从庞大的身体里喷出毒液。 “云浅姑娘,快躲开!” 一旁离云浅最近的孜墨,连忙大步跨过去,情急之下他抓住云浅的手腕,连连后退,躲开了黑蜘蛛的毒液袭击,又顺势将他腰间的虎头铜铃丢了出去,砸中黑蜘蛛的一只眼睛。 白玉樘趁势摸出腰间的苍冥匕首,迅速投掷出去,以此扎伤黑蜘蛛的另一只眼睛。 他大步跨过去,紧接着又甩出蛊阴绳套住黑蜘蛛的前足,扯紧,跟着用另一只手上的赤云剑,利落斩断了那条前足。 黑蜘蛛挣扎着从落阴玄道顶部摔落,青何见状,从腰间白布兜掏出令符,大步跨过去,将令符贴于黑蜘蛛的头部,二指结印,默念咒语,瞬间咒符燃起,黑蜘蛛跟着化为灰烬。 华云天耸了下肩:“瞧你们的默契度,我这还没出招呢。” 巴冬坐在华云天肩膀上,学着他耸了下肩:“爹爹,我也是!” 青何拍拍他另一边的肩膀:“行了,进去后,可有的忙了。” 那边孜墨冲着云浅嘿嘿一笑:“云浅姑娘,刚才可是我……” 孜墨的话还没讲完,云浅就被冷面走过去的白玉樘,牵起小手,朝着落阴玄道的出口走去。 * * 白鸽早已飞入落阴界内,却迟迟不见请来的厉鬼露面。 鬼王柳笙淡然冲着一个小鬼仆勾了下手指:“去瞧瞧,怎么回事?” “是,小的这就查看去!”小鬼仆哒哒哒跑到落阴玄道口,这刚一踏进去,就被一脚又给踹了出去。 白玉樘率先走出落阴玄道,他双臂环胸,冰眸子懒懒的扫视了一眼落阴界,目光清冷的定格在了厉鬼落尘身上。 云浅跟在他身后,紧握手中笛子走了出来。 紧跟着的是青何和华云天,还有一身黑衣的孜墨,一一现身在了鬼王的落阴界。 半空中红色灯笼散出的昏黄光芒,迷蒙的笼在五个人身上,皆是目光凉薄,却一副坚毅模样。 柳笙丢掉手中的鱼饵,转头,悠然掀起眼皮,定睛一看:“这都是谁啊?” 一时间鬼王还没认出青何,只是瞅见青何身后的葫芦,顿觉得眼熟,方才想起来,原来是那个一直缠着他的小道士。 柳笙对上青何的目光:“真没想到你会找来这里,还真够执着的。” 青何握紧手中青蓝油纸伞:“这次一定不会再让你逃脱。” 那边的月婵白霜眸子迷雾一片,突然漾起唇边冷笑:“今儿个可真热闹了,客人没盼来,倒盼来些捉鬼的。” 落尘直勾勾的盯着云浅,那晚未尝到嘴里的肉,今儿个竟自动送上门来,正好弥补那晚的遗憾。 四个厉鬼,只有尧倾走向五个人,却停在孜墨面前,一副傲慢姿态,连眼神儿中也尽是蔑视的意味。 孜墨右眼的黑眸子懒懒的平移了下,睨了一眼面前的尧倾:“哟,好久不见。” “手下败将,十个回合,回回败给老子,你是怎么还有脸面出现在我面前的?” 还没等孜墨回话,一旁的白玉樘噗嗤一下笑出声:“原来你是个深藏不露的草包。” “谁还没点儿过去呢,常言道,失败乃成功之母。”孜墨微微扬起下巴,唇角耷拉着,眼眸子也逐渐发狠起来,又对尧倾说道,“这第十一个回合,我可是等好久了,今儿个碰巧遇到,正好再切磋下,很多招数都等着让你尝尝呢。” “干你老母,打就打,还废什么话!” 尧倾抬脚就要踹向孜墨的胸口,却被孜墨灵活的躲开了,他们之间的战斗一触即发。 * * 惨还是鬼王惨,原本生辰宴就已经如此寒酸冷清了,这会儿竟还打了起来,鬼王的脸面着实挂不住了。 柳笙淡然望着青何,微挑眉:“看来你今日是特地跑来捣乱的,不够意思,哪日都成,偏要选在我的生辰宴上。” “这不刚好,趁着今日是你的生辰,这么好的日子,刚好适合魂飞湮灭,一了百了,省得以后的生辰宴都这么清冷寒酸,多糟心。”华云天没所谓的回了一句。 白玉樘憋住笑,轻轻撞了下华云天:“弟弟,会说话你就多说些。” 青何扯下背着葫芦的带子,将黑煞葫芦摆到面前的地上,正色厉声道:“今日就彻底跟你做个了断!” “好,那就看看你这三年长了多少本事。” 话落,鬼王柳笙二指结印,闭眼,默念咒语,瞬时有黑烟绕在二指上,接着又见那鬼王猛然睁开眼,一掌击在他身旁女鬼仆的背后,只见面色如灰的女鬼仆竟缓缓张开大口,吐出一个红色令牌。 鬼王将红色令牌吸到自己掌心,攥拳握紧:“幽冥子听令,落阴界里的活人,格杀勿论,一个都别让他们活着走出去。” 半空绕起一层薄薄的黑烟,落阴界东南边的一滩幽绿的湖水,原本平静的湖面上突然冒出,一个又一个巨大的水泡,湖面上也泛起阵阵涟漪。 水泡碎裂,无数晶莹的小水珠散落空气中,湖面上漾起翻涌的褶皱。 幽绿的湖水中暗影绰绰,似是一条条巨型的鱼在水中游动,逐渐靠近岸边,一步步从水里走了出来,大约有上百个左右,个个一身竹绿蕾丝衣附体,脸上也是竹绿蕾丝面罩,包裹严实。 青何凝眸望去,见着那些幽冥子朝着他们缓缓走来,鬼王召唤出这么多幽冥子,看来他也只能派琥珀兵团上阵了,于是不再耽搁,迅速拨掉黑煞葫芦的木塞。 “花霖,岐郎,帮我护法!” “是,爹爹!” 花霖和岐郎分别护在他左右一侧,盘腿而坐,小毛爪合十护法,为他设下一道结界。 青何盘腿坐于地上,二指结印,默念咒语,只见他面前的黑煞葫芦径口的一圈金色镇煞莲花瓣,缓缓依着黑煞葫芦绽放,又听得葫芦内发出沉闷的低吼声。 那边白玉樘手持赤云剑,云浅紧握手中笛子,还有华云天握着桃木剑,已经跟那些幽冥子打成一片。 月婵悠然飘至鬼王身边,轻轻摇着手中的蒲毛扇:“需要我们帮忙么?” 一阵花香掠过,落尘伴着荼蘼花也跟着现身。 “诶,怎么说来者都是客,不麻烦你们了,坐这儿跟我一起看好戏吧。” 落尘睨了一眼不远处的红衣云浅:“那红衣姑娘就留给我最后享用吧,如何?” “随你处置。” 柳笙转头,又朝着身旁的女鬼仆勾了勾手,“楚瑟,你去破掉青何的结界,省得他搞出什么幺蛾子,顺便赏你一顿大餐,吃了他。” 楚瑟缓缓点头:“是,鬼王大人。” * * 青何二指变换结印,口中咒语不停,只见得葫芦径口的莲花瓣幻化成一串经文,飘至黑煞葫芦里,先前葫芦里传出的低吼声渐渐消失了,已是寂静一片。 琥珀兵团已接近驯化成功,只是还要一段经文需要固化,就在这时,灵宠子设下的结界外,突然现出一圈圈黑烟,不断想要侵蚀结界。 花霖明显感到有些吃力,合十的小毛爪总想分开,它用尽全身力气,维持结界。 “岐郎,撑住!” 岐郎鼓起圆嘟嘟的腮帮子,撑到小身板儿都开始有些发抖了。 “花霖,岐郎,你们撑住,其他的交给我吧!” 巴冬将手里的金色灵器,抛掷花霖和岐郎设下的结界上方,瞬时一道金光笼住结界,巴冬一个翻身坐到金色灵器下,它也是双爪合十,只见那道金光化成烟,一圈圈盘绕先前的黑烟,眨眼功夫,已是一同化灰落地。 楚瑟现出原形,她弓着整个身子匍匐在地上,张着大口,正要准备再次攻击时,突然见得从前方结界的黑煞葫芦里,竟冒出一束束黑色人形烟气。 69 那边孜墨和尧倾相斗的第十一个回合,打得正热火朝天。 “玄阴掌!” 尧倾的左掌击在右臂之上,右掌顺势击在地上,霎时地面裂成沟壑,黑色烟气无形掌印朝着孜墨袭去。 孜墨连连快步向后退去,利落翻身躲掉玄阴掌的袭击,他摸到腰间的那串青铜色小匕首,迅速割指腹,染血。 在玄阴掌再次朝孜墨袭来时,他顺势落在一处矮崖之上,瞅准时机,将手里已染血的小匕首,投掷在无形掌印之上,瞬间破了那些掌印。 “那么多回合了,就别玩这些小儿玩的招数了,还有新招么?” “干你老母!少废话!” 尧倾抬头望去,却已见不得孜墨的身影,只是很快就感觉到身后有喘气的动静,他还未来得及回头,就被孜墨一脚踹到屁股上,踹出去老远。 孜墨漾起唇边笑:“哟,还挺翘。” 尧倾捂着被踹的屁股,老脸一红:“你奶奶的,竟敢调戏老子,老子今天非打死你个小兔崽子!” 孜墨长指压低一边的斗笠,微挑眉,依然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睨了一眼那边急得跳脚的尧倾:“呆子,有本事你来咬我啊。”略略略略略略。 尧倾气得哑口无言,脸上也是红一阵白一阵,跟孜墨比厚脸皮,他可比不过,放大招。 男人斗嘴不如斗体力。 尧倾单腿向后退了一步,二指交叠,结印,吸气,瞬时从口中吐出一只黑色烟气蜈蚣。 “万足幻影!” 孜墨凝眸望去,只见得那只蜈蚣越来越大,像一条龙般在空中飞舞,万只足虚虚实实,亦幻亦真。 尧倾这招万足幻影,孜墨其实早就已经领教过了,而且还是三连败的惨况,那大虫子万只足,防不胜防,真假难辨。 这么多年他搜尽天下捉鬼宝物,终于让他找到个可以与之抗衡的宝贝,今日正好拿来一用。 孜墨取下腰间的铜铃,掷于半空,二指结印,默念咒语,只见铜铃自行飞至他的上方,咒语不停,中间大的铜铃射下光芒笼着他,令他在原地转了个圈。 很快,十只小铜铃也开始散着光芒,竟缓缓笼出他的分影。 眨眼间,孜墨的真身,还有十个分影,突然快速旋转,变换位置,令人眼花缭乱,真假难分。 “铜铃分影,散!” 孜墨一声令下,只见得他的真身,连同十个分影四散而开,直朝着万足蜈蚣袭去。 万足蜈蚣在半空中扭动着,一个摆尾拦腰击中孜墨,但却击中了孜墨的一个分影,很快分影就自行复原。 尧倾憋不住性子,一个翻身跃起,落在万足蜈蚣的身上,一掌击在孜墨分影的脑袋上,那分影瞬时散成灰烬。 孜墨真身混在分影之中,冷眼望着那边的尧倾,得想办法在尧倾找到自己的真身前,先解决掉这只大虫子,他似是已经看出些名堂了。 * * 另一边,琥珀兵团已完全驯化成功。 一束束黑色人形烟气,落地化成人型,一排排整齐列队,个个皆是盔甲护身,面目死灰,闭着眼,印堂正中浮着一个经文字体。 “封印,开!” 青何一声令下,只见得人型士兵印堂正中的经文字体,隐入他们的脑袋里,经文字体消失的瞬间,人型士兵猛地睁开了眼睛。 琥珀兵团散开,加入战斗。 一旁的云浅也召唤出了小骷髅头们,在与幽冥子战斗时,那些小骷髅头们环绕在她周边,保护着她。 有了琥珀兵团的加入,不擅长近身战的华云天退至白玉樘身边,和他背靠着背,商量对策。 “玉樘兄,小弟还是来作法吧,正好上次捡了个宝贝,用往生船一次性收了那些厉鬼。” “好,不过记得将厉鬼落尘留给我,我也好交差。”白玉樘一边回着,一边手持赤云剑,直刺入一只幽冥子的胸口,将那只幽冥子劈成了两半。 “小弟明白,这往生船本就是写下厉鬼名字的咒符,贴于船上,才能收服,那我就不写落尘的名字了。”华云天顿了下,“不过哥哥,我作法时需要进入往生界里,将几个写有厉鬼名字的灵牌置于往生界中,巴冬会为我护法,还有劳哥哥也帮我照看下。” “行,交给哥哥吧,你自个儿小心些。” 华云天手握桃木剑,在白玉樘的掩护之下,他步步退至一片空地,将身后的竹筐卸到地上,又从竹筐里拿出往生船。 “巴冬,给爹爹护法!” “是,爹爹!” 原本元宝般大小的往生船,落地,化成足有一人多长的大船,鲜红色,往生船里存着一滩水,水中似倒映着一条浩瀚银河,闪烁的光亮恍若星光般璀璨。 巴冬在地上盘腿而坐,小毛爪扣在一起,结印,它脑袋上的两叶小草晃动了下,瞬时地上跟着长满两叶小草,一圈一圈的围着华云天,自成结界。 * * 坐在鬼王身旁的月婵,睨了一眼前面的战况,看着哪边都是不分伯仲。 她转头,瞥见坐在空地上的华云天,被他面前的往生船吸引了目光,这下她终于坐不住了。 “鬼王,看来我必须要出手了,那边的小术士竟然都用上往生船了。” 鬼王柳笙抬眸,随着月婵所指的方向,跟着看了过去,很快又淡然起身:“诶,坐着,怎么说你都是客人,怎么能让你动手呢?” “不,这个可真要交给我。”月婵抬脚踩住鬼王的衣摆,“你一出手,没轻没重的,打死那小术士我可不管,我在意的可是那条冥阴船。” 落尘搁旁边多嘴了一句:“那小术士捉鬼的东西,你用得着么?” 月婵轻摇手里的蒲毛扇:“这你就有所不知了,在他手里是往生船,可用来捉鬼,若我抢来搁我身边,那就是个索人命的好宝贝。”说着,她已走下石阶,朝着华云天一步步走去。 察觉不到危险来临的华云天已开始作法,先前在黄金蜂巢投映的画面里,他已知那些厉鬼的名字,于是从腰间摸出一道黑符,二指结印,写下了鬼王柳笙的名字,接着黑符自行飘于半空。 他先后又从腰间摸出两道黑符,分别写下了厉鬼尧倾和厉鬼月婵的名字,两道黑符也跟着飘在半空。 做完这些,华云天又双手合十,默念经文,化怨念。 只是这作法刚作至一半,他突然觉得浑身发冷,似是这结界里天寒地冻的,紧跟着又传来巴冬委屈的小声音。 “爹爹,巴冬快支持不住了,好冷。”巴冬冷得牙齿都在打颤。 华云天只得暂停作法,他转头望去,竟见得巴冬脑袋顶上的一片小天空,下着鹅毛大雪,而巴冬身上已积满了白雪,好似个雪人。 巴冬的结界已被月婵轻而易举的破掉,她迈着优雅端庄的步子,步步逼近华云天。 白玉樘见状,迅速从腰间摸出紫青火丸,摔在地上,趁着烟雾,他大步跨至华云天身边。 “云天,那女鬼朝着你来的,你怎么还坐在这里?快走!” 华云天一脸委屈道:“哥哥,冻得腿麻,起不来。” 紫青火丸的浓烟散去,白玉樘望着月婵越走越近的身影,眼下的他已来不及思考策略了,只得手握赤云剑,鲁莽冲了出去。 白玉樘刚迈出步子,抬眸,对上月婵那双冰冷的白霜眸子,一瞬间,他竟动弹不得,手上的赤云剑也开始被寒冰封住。 地上的两叶小草也皆被寒冰封住。 月婵嘴角浮起阴冷笑意,白霜眸子寒意缭绕:“冰魂散!” 一声令下,只见得那些被寒冰封住的两叶小草,眨眼碎裂成粉末,随风飘逝。 白玉樘身上的寒冰已冰封一半,眼见着他身上的寒冰将要蔓延全身,千钧一发时刻,半空中突然掠过一个红红的小身影,紧跟着一圈灭魂针落地,困住月婵。 云浅握紧手中笛子,将大骷髅头朝下,不由分说的朝着白玉樘的脑袋砸去,只见他身上的寒冰瞬间碎裂,簌簌落下。 白玉樘身体恢复如常,他摸到腰间的蛊阴绳,从半空甩过去,给月婵来了个五花大绑。 华云天重新作法,不忘交代一句:“哥哥,你们拖住这女鬼,我先将她送到往生船里。” 白玉樘点点头:“我这蛊阴绳加上云浅的灭魂针,应该能暂时拖住女鬼。” 月婵幽幽望着他们,她未张口,却不知从哪儿飘来她的声音。 “雕虫小技。” 话落,只见灭魂针和蛊阴绳渐渐染上冰霜,又在瞬间化成水,隐入地下。 “云天,你这作法需要多久?哥哥恐怕撑不住啊!” 白玉樘紧握云浅的手腕连连退后,这鬼王邀请来的女鬼,果然大有来头。 “哥哥,一定要撑住!只送走女鬼的话,半柱香!” * * 云浅用手中的笛子,解封了被雪花困住的巴冬。 “巴冬,你快去给你爹爹护法,保护好你爹爹。” “恩!姐姐小心!” 巴冬紧握手中的金色灵器,它一个翻身落到华云天一边的肩膀上,结印,金色灵器自行飞至半空,顶端的小帐篷脱离手柄,越变越大,落地,结界成。 见着月婵想要毁掉巴冬的结界,白玉樘手持赤云剑,上前挡了女鬼几招。 他顺势摸到杀鬼符,一个翻身,闪至女鬼背后,趁着云浅拖住女鬼的功夫,他迅速将杀鬼符贴于女鬼脑后,又摸出苍冥匕首,利落扎在了杀鬼符上。 月婵整个身子停在那里,周身散着浓重的寒气。 白玉樘趁胜追击,紧握赤云剑直劈向女鬼,哪知赤云剑还没挨着月婵,就见她突然转过了身,白霜眸子此刻也是寒气缭绕。 她伸着尖利的鬼爪,朝着白玉樘的心口抓去,白玉樘迅速拿出青寒水,泼在了女鬼的眼睛上,趁着女鬼闭眼的功夫,他利落跃起,狠狠踹了女鬼一脚。 云浅紧随其后,欲要举起手中的笛子,敲散女鬼魂魄时,却看到女鬼睁着血红的眼睛,眨眼闪身至云浅面前,欲要落掌。 “浅儿,小心!” 白玉樘迅速抓住云浅的手腕,原地转了个圈,将她护在自己怀里,而他却接了女鬼一掌,跟着吐了一地鲜血。 “师父!” 月婵杀红了眼,她结印,逼出双眼里的青寒水,红色褪去,白霜眸子才渐渐恢复如常。 “自不量力,今日就是你们的死期!”月婵二指结印,“雪暴,杀无赦!” 一声令下,漫天雪花扬起,一圈圈环住白玉樘和云浅,密实困住了师徒二人,逃脱不得。 月婵的双眸里杀气浓重,唇边漾起阴冷笑意。 “雪葬……” * * 察觉到云浅陷入危险之中,孜墨已顾不得隐藏自己的真身,就在厉鬼尧倾眼皮子底下,突然朝着云浅的方向跑去。 “小兔崽子,打不过就跑,有种你站住!”尧倾紧追不舍,却被孜墨的铜铃分影给困住了,只得眼睁睁看着孜墨朝月婵那边跑了过去。 孜墨一边跑着,一边摘掉斗笠,跟着摘下左眼的黑丝带,露出左眼。 他迅速二指结印,相对在一起的二指移到左眼下,瞳孔里的小花蛇像是感应到似的,转动了一圈,缓缓扭动着身子从他的瞳孔游离出,绕在他的二指周边。 他默念咒语,小花蛇逐渐游至他左手的掌心,盘成螺旋印,接着他双手合十:“鬼门占卦,未卜先知,卜紫灵人,速速现身!” 话落,一道金光闪,只见一个穿着紫色袍子的白发长者现身,花白胡子,一手拄着拐杖,一手握着个龟壳卦盘,袍子背后印着一个鲜红的卜字。 “卜紫灵人,快,破掉那女鬼的招数!” 还未来得及跟卜紫灵人打招呼,孜墨就直接下了指令。 卜紫灵人朝前方看了一眼,点点头,没说什么就直接闭上眼,摇了摇手中的龟壳卦盘。 很快,卜紫灵人又缓缓睁开眼:“灵法,雪葬,尸骨无存,破!” 漫天雪花突然开始逐一消散,困住白玉樘和云浅的厚实雪花也开始融化,眨眼间就化成水,入地无影。 白玉樘拉着云浅站起身,还未缓一口气,只见那边月婵已凌空跃起,在半空结印:“冰天雪地,封!” 70 鬼王柳笙的落阴界里,天地皆已被寒冰封住,沁骨的寒气缭绕,处处冰天雪地。 刚刚站起身的白玉樘因脚底突然一滑,差点扑到冰上时,他顺手将赤云剑猛丨插在冰上,才得以稳住重心。 云浅也站不稳的,直接摔到了白玉樘怀里,紧紧依附着他。 那边正跟孜墨分丨身相斗的尧倾,突然在冰上刺溜一下,摔了个狗吃屎,孜墨的几个分丨身一拥而上,摁住尧倾拳打脚踢胖揍了一通。 “你奶奶的,臭婆娘,连老子都暗算!” 孜墨睨了一眼那边狼狈的尧倾,正好趁机先困住尧倾,这女鬼已经好生麻烦,偿若两个厉鬼一同出招,怕是应付不来。 “卜紫灵人,前来听令,再破掉女鬼的招数。” 一身紫袍子的卜紫灵人,紧握手中的拐杖,颤颤巍巍的在冰上移动着小碎步,碎碎念道:“少主,老夫年纪大了,这冰天雪地的,我这老寒腿可遭不住啊,再者,你我二人可早已约定好了,每日一卦,多则免谈,老夫先告退了。” 孜墨:“……” 卜紫灵人拄着拐杖小心翼翼朝前走去,眼见着身体越来越小,最终消失无影。 孜墨不再耽搁,在冰上站不稳的他,只好蹲到地上二指结印,从灵眼中召唤出可困灵的,周身晕着红光,龙头蛇身的回煞蛇。 这蹲着蹲着他竟然在冰上劈了个叉,劈的他龇牙咧嘴的,禁不住双手捂住了重要部位。 “喂,帮个忙。” 白玉樘冰眸子淡然移过去,睨了孜墨一眼,故意装作不懂的问道:“帮什么?” “快,扶我起来。”孜墨痛得脸都发白了。 半空中的月婵已开始再次出招,她右手的指尖上竟燃着黑色火焰,紧接着一个回旋落地,燃火的右掌顺势一掌落在冰上:“冰火两重天!” 霎时间,寒冰之上燃起黑色火焰,迅速朝着白玉樘他们蔓延而来。 云浅见状,她拿出手中笛子,朝冰上猛磕了几下:“老夫子,快现身!” “小主人……来了……别磕了……头晕……呕……” “老夫子,快吐出你的蓝色火焰,看能否困住那女鬼的黑色之火!” 大骷髅头的眼眶里绕着黑烟,见着眼前紧急的状况,未再多加考虑,连忙呼出一口气,吐出一簇蓝色火焰,落地燃烧。 那一黑一蓝火焰在冰上相融,突然一阵火光起,漫天火焰簌簌落下。 那边月婵的十指指尖都燃着黑色火焰,她再次出招,落阴界里已是到处燃起火焰。 * * 白玉樘已顾不得跟孜墨斗嘴了,连忙从冰上扶起快要劈成一字马的孜墨。 孜墨缓缓起身,痛得龇牙咧嘴,也不忘四处张望了下,那边尧倾摆脱掉铜铃分影之后,已不见踪影,怕是随时都会现身攻击他。 他连忙二指结印,下令道:“回煞蛇,厉鬼尧倾,困!” 回煞蛇接了指令,瞬间隐在空气里,不见了踪影。 这时,孜墨突然感觉自己的身体重重下垂了下,他还未来得及躲避,就见着尧倾已缠住他的身体,尖利的鬼爪紧箍着他的喉咙。 “没长进的东西,这第十一个回合,依然被我打败。”尧倾尖利的鬼爪已染上鲜血,“兔崽子,这次连小命都保不住了。” 孜墨垂眸,淡然漾起唇边笑意:“今日可真是最后一次见面了。” 话落,刚才消失的回煞蛇突然现身,龙口大开,一口就吞掉了缠在孜墨身上的尧倾,咕噜一下吞咽到蛇身里,泛着红光的蛇身瞬时鼓起个大包。 今日吃了个这么厉害的玩意儿,那回煞蛇甚是满足的打了个饱嗝。 孜墨转身,从腰间摸出一道咒符,二指结印,咒符燃,他伸手隔着蛇皮,利落将燃起的咒符贴到尧倾身上,一簇红光现,尧倾在回煞蛇里魂飞湮灭。 只是孜墨未察觉到,尧倾小指上的环形碧色指环,不知何时掉落到了地上,指环化作黑烟隐入空气里,一圈一圈消失无影。 “玉樘兄,快躲开!” 白玉樘抬头望去,原来是青何正朝这边赶来,而青何身后紧追不舍的是鬼王的女仆楚瑟。 再看半空中先前尧倾召唤出的万足蜈蚣,张着血盆大口也正朝着白玉樘他们袭来,眼瞅着万足蜈蚣跟青何他们,将要在空中相撞在一起。 白玉樘拉起云浅,小心翼翼躲着寒冰上的黑色火焰,连连向后退去。 孜墨跟着跳过去,挨着白玉樘小声说道:“喂,等下你跟我配合,我引开这蜈蚣,你搞定它,记住你看到的真身其实是幻影,而幻影即是真身。” 白玉樘睨了他一眼:“你这说的什么胡话,刚才劈叉是劈着脑子了么?” “别问那么多,乖乖听我的就行。” 白玉樘:“……” 半空中的万足蜈蚣张着血盆大口,将要吞下青何时,只见青何迅速撑开手中的青蓝油纸伞,挡了蜈蚣的血口大盆,又迅速利落翻身跃起,这才躲掉蜈蚣的袭击。 再看对青何穷追不舍的楚瑟,已来不及躲闪,竟直接被蜈蚣吞入口中,逃脱不得。 “就是现在,快!” 孜墨一声令下,一个翻身跃起,用手中的铜铃猛地朝着蜈蚣的脑袋袭去,这时看似蜈蚣的真身,却虚幻一片。 白玉樘见状,跟着翻身跃起,竟结结实实落在万足蜈蚣的幻影之上,他紧握手中赤云剑,利落一剑刺入蜈蚣的脑袋中,又双手用力刺得更深了些。 青何收起青蓝油纸伞,顺手从腰间的白布兜摸出咒符,他快速跑在蜈蚣背上,将手里的咒符一一甩出。 “玉樘兄,墨兄,快远离这蜈蚣!” 三人迅速撤离,刚刚落地,只听身后一阵“嘭嘭嘭”的巨响,万足蜈蚣连同吞掉的楚瑟,一同化作灰烬。 * * 巴冬结界里的华云天,收女鬼的作法已接近尾声,只见飘于半空的黑符,突然落地,燃火。 符火燃尽,紧跟着从地上缓缓冒出一个,写有女鬼月婵名字的黑色灵牌。 “往生船里化怨念,亡灵超度,厉鬼月婵,速速归位。” 华云天解印,他手握着女鬼月婵的灵牌,起身,走向往生船,他口中默念着经文,一步步走下往生船里的木阶,直至整个人都没入瑰丽迷幻的往生界。 结界外,月婵的十指指尖燃着黑色火焰,眨眼功夫,竟现身在云浅身后,趁云浅不注意,欲要挖她的心脏。 云浅从寒冰的倒影里,察觉到身后的动静,她迅速双手撑地,躲开月婵的偷袭,又握紧手中的笛子,挡了月婵一招。 女鬼月婵已杀红了眼,她一脚踹掉云浅手中的笛子,燃火的双掌紧跟着落在寒冰上:“冰火两重天!” “浅儿!快躲开!”白玉樘大步朝着云浅奔去。 云浅没了手中笛子,眼见着寒冰上的黑色火焰越燃越烈,她一慌,脚底不小心打滑,重重摔到了冰上,就那么眼睁睁开着火焰朝她蔓延而来。 千钧一发时刻,只听得华云天的声音传来:“厉鬼月婵,归位!” 霎时间,女鬼月婵化作灰烬,魂飞湮灭,落阴界里燃火的寒冰,也跟着消失殆尽。 白玉樘跑过去,扶起还有些发抖的云浅,将她紧紧揽入怀里:“乖,不怕,没事了。” 华云天从结界中走出来,他在往生界里走了一趟,已是脸色发青,唇角发白,就那么一步步走过去,与他们几人会合。 漫天尘土飞扬,烟雾弥漫。 白玉樘凝眸望去,只看得一片迷雾,于是转头对青何说道:“青何,看来这鬼王不得不亲自下场了,你跟他交过手,那他最擅长什么招数?” 青何双眸微微敛紧:“偷天换日。” “这是个什么招?” “这招也叫自求多福。”孜墨在旁边多嘴道,“也叫来年今日皆是我们几人的忌日。” “……你闭嘴。” 青何点点头:“墨兄的话一点都不夸张,我也只是听闻过,鬼王柳笙这招偷天换日,一旦出招无人能躲,不过对于鬼王来说,如此厉害的招数,可也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除非他想跟我们同归于尽,否则不会轻易出这招。” 白玉樘稍加思索了下,方才说道:“青何,依我之见,我们不能再这么耗费体力了,眼下看来只能智取了。” “哥哥,你已经有策略了?” 白玉樘点点头,回华云天道:“我从擒鬼装备店购置了个新宝贝,叫做阴阳冥界,偿若能唤出可通地府的黑白二鱼,就可直接擒了鬼王柳笙。” 云浅伸手揪着白玉樘的衣摆,禁不住担忧的说道:“可是师父,这装备是已经禁用的,不到万不得已时还是不要拿来用了。” 听云浅这样讲,青何也连忙劝阻道:“玉樘兄,捉鬼王本是在下心中执着的夙愿,玉樘兄切莫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哥哥,还是让我来作法用那往生船,送走鬼王吧。”华云天也在旁提议道。 “不行,你看你送走女鬼后,脸色苍白,怕是折损了不少阳气,不能再折腾了。” 白玉樘顺势握住云浅的小手,紧紧攥于掌心,背在身后,默默给她最踏实的安慰。 “先听我说,我们走到这里已经没有后路可退了,只能拼尽全力博一次,这阴阳冥界虽然危险,可也是一招制胜,而且我早已有了策略,就是让孜墨的观落金鱼,引出我的魂魄,继而可顺利进入阴阳冥界,唤醒阴阳二鱼。” 听白玉樘这样讲,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了孜墨,等着他开口说话。 孜墨瞅见那么多双眼睛齐齐盯过来,而且还个个充满不知名的渴望,他淡然微扬下巴:“行,没问题,若出现什么小差错,比如意外身亡,顶多我帮你照顾云浅姑娘,明年今日我俩也可以,一起帮你多烧些元宝蜡烛。” 白玉樘的黑眸子寒气缭绕,淡然平移过去,睨了一眼厚脸皮的孜墨:“你好不要脸呐。” * * 落阴界里无数红色灯笼飘于半空,昏黄朦胧的光亮笼络下来,染了白玉樘一身,他那双深邃的冰眸子望向前方薄雾中,只见得鬼王柳笙模糊的身影,若隐若现。 “就这么决定了,等下你们拖住鬼王,我找机会去唤醒阴阳二鱼,收了鬼王柳笙。”白玉樘握紧云浅的小手,“不管怎样,我们几个一定要活着走出这落阴界。” 烟雾散,凝眸望去,终于看清坐在那边看戏的鬼王柳笙。 两相对立,几人依如来时般神情坚毅,目光笃定。 柳笙依然一副泰然自若,先前召唤出的幽冥子已经完败,竟被琥珀兵团全部歼灭,鬼仆楚瑟也已被灭掉,看来只能他亲自应战了。 “落尘,恕我照顾不周,今日看来没工夫应酬你了,你自便吧。” 落尘起身,望着云浅幽幽回道:“我搁这儿坐久了,甚是无聊,不如也陪他们玩一下吧。” 半空中的红色灯笼突然开始急速的旋转起来,紧跟着传来地面崩裂的声音,不知是什么东西伴着一圈又一圈的青烟,慢慢从地下钻了出来。 青烟散去,才终于看清来者何物。 脑后小辫儿,黑纱遮面,碧色金丝梅竹长衫,红线流苏耳饰,黑色甲油,这打扮跟先前的厉鬼尧倾一模一样,连露出的眉眼也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青何上前一步,低声问孜墨:“你刚才不是收了那厉鬼尧倾了么?” 孜墨淡然垂下眼眸,睨了一眼前方厉鬼的小指,果然没了那只碧色封印指环。 “不是尧倾,他是尧倾曾封印在小指上的,双胞胎哥哥尧臻。” 71 尧臻缓缓睁开眼睛,一双黑眸子镶着碧色花纹,毫无感情的望着前面几人。 “说,谁送走我弟弟的?” 白玉樘他们默契伸手,一同指向了鬼王柳笙。 尧臻冷漠转身,顺着他们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眉眼似是透着一股狠劲,他抬脚一步步走到鬼王面前,突然紧握鬼王柳笙的一只手,噗通一下,单膝跪到了地上:“感谢,今后做牛做马任大人差遣。” 对面的捉鬼几人:?????? 柳笙嫌弃的抽出自己的手,冷眼望向落阴界里的五个捉鬼师:“听着,有什么本事你尽管使出来,我这落阴界里的活人,一个都别放他们走。” 尧臻起身:“好说,包在我身上。” 话落,尧臻展开左手掌心,唤出他的灵器白骨爪子长矛,他紧握灵器,眉眼异常凶狠的冲了过去。 “琥珀兵团,听命,擒拿厉鬼尧臻,鬼王柳笙!” 青何一声令下,琥珀兵团再次散开,落阴界里已是一片混乱。 华云天凑到孜墨身边,小声问道:“墨兄,这尧臻是不是也很厉害?” “他要是厉害,也不会被他的弟弟封印到小指上。”孜墨解着左手上的黑色丝带,随口回了一句。 “哦,也就是说你刚才封印了厉鬼尧倾,而尧倾曾封印过自己的哥哥尧臻,所以你的法术肯定在尧臻之上。” 孜墨得意的漾起唇边笑:“没那么厉害,也就是动动手指头,就能收了他。” 话落,他左手的丝带已经一圈圈落地,可见得在他掌心处,纹着一朵黑色莲花,花蕊中盘着一只黑色的双头蛇。 孜墨双手合十,闭眼,默念咒语,瞬时一股黑烟环环绕着他合十的双手,紧跟着左手的手背竟探出双头蛇,朦胧烟雾之下,那幽深暗黑的蛇眼越发阴冷慎人。 “灵法,双生封印!” 孜墨迅速将左掌印在地上,掌心的双头蛇顺势入地,眨眼现身在厉鬼尧臻脚下,不由分说各咬住尧臻的一只脚,尖利的牙齿几乎穿透尧臻的脚踝,令尧臻逃脱不得。 双头蛇一路咬住尧臻,隐入地下,又是眨眼的功夫,现身在孜墨左掌的黑色莲花中,黑色双头蛇将已经化作鬼影的尧臻,盘在莲花的花蕊中,黑色莲花紧跟着一瓣瓣合拢,毕成花苞,封印完成。 鬼王柳笙冷眼望着刚刚解封的尧臻,还以为他有多厉害呢,没想到转眼又被封印了起来。 这新收的小弟,除了会耍帅,简直一无是处。 柳笙晃神儿的功夫,琥珀兵团一拥而上,手上长矛利器划过半空,直朝着柳笙刺去。 一阵阴风骤然旋起,柳笙淡然站在阴霾的风眼中,他双手结印,瞬时探身在地上落印:“灵法,化骨阴泉!” 落阴界里突然冒出无数个泉眼,咕嘟咕嘟冒着黑气,草木乱石只要挨着那泉水,皆化成一股黑水,融进泉眼中消失无影。 琥珀兵团里的士兵接连中招,连那士兵身上坚硬的盔甲也被熔化成水。 * * 白玉樘护着云浅连连向后退了几步,躲开地上的化骨阴泉:“浅儿,那厉鬼落尘不见了踪影,怕是会随时现身,等下见着他,我们就用鬼仆新娘先困住他。” “是,师父!” 云浅四处张望了下,果然早已寻不得落尘的身影,只是突然间她竟闻到一股花香,紧跟着半空中扬起荼蘼花的花瓣。 嫣红花瓣簌簌落下,落尘现身,浮于半空,他那么近得望进云浅黝黑的眸子里,漾着唇边迷离的笑意,长指轻佻撩起云浅的下巴:“小娘子,你是在找我么?” 白玉樘大步跨过去,一把将云浅拉到自己怀里,另一只手上的赤云剑直朝着落尘刺去,只是眨眼间落尘又化成荼蘼花消失无影。 在白玉樘还未来得及反应时,那些荼蘼花突然好似飞镖似的,朝他袭来,他挥动手中赤云剑,三五下挡了那些花瓣。 只觉身后脖颈处传来一阵阴冷,白玉樘警觉的偏头躲了下,只见身后落尘尖利的鬼爪擦着他的耳边,扑了个空。 他从腰间摸出紫青火丸,混着地黄粉,摔于地上,迅速撤离。 云浅默契甩下一圈灭魂针,将鬼仆新娘递给白玉樘:“师父,接着!” 白玉樘接过鬼仆新娘,又从胸口摸出解印符,裹住水晶棺材,点燃,黑符燃尽,一身红妆,俊俏水灵的鬼仆新娘现身。 “鬼仆新娘,厉鬼落尘交给你了,缠住他!” 凤冠霞帔的鬼仆新娘接了指令,瞬间消失在紫青火丸的烟雾中,没了动静。 不多久,前方烟雾散尽,只是入眼的画面,实在是令人脸红心跳,没眼看。 白玉樘轻撩眼尾:“这新娘子吻得可真销魂,果然是刚成家的小夫妻,恨不得时时刻刻黏在一起。” 他想起落尘原本擅长解心咒,若他能保持清醒,说不定就能解了鬼仆新娘下的情咒,可看眼前这销魂的一幕,那厉鬼落尘怕是早已意乱情迷,深陷鬼仆新娘的温柔乡难以自拔,果然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化作风流鬼也过不得。 云浅羞红了脸,那鬼仆新娘像一条美女蛇般痴缠着厉鬼落尘,一对半路鬼夫妻紧紧相拥着,吻得衣衫凌乱。 * * 落阴界里的化骨阴泉越来越多,琥珀兵团几近团灭。 “玉樘兄,快过来!” 白玉樘牵起云浅的小手,一同奔过去,跟青何他们汇合。 青何扬起手中的青蓝油纸伞,结印,伞下蓝光现,自成结界。 几人站在油纸伞的结印下,商量着接下来的对策。 “这化骨阴泉可怎么对付呢?”华云天瞅着结界外冒着黑色烟气的泉水,“这泉水稍微碰一下就能化骨,墨兄,你想到什么法子了么?” 孜墨懒懒的倚着断崖臂,摇摇头:“我只知道眼下我们耽搁不得了,也不知道那鬼王接下来会出什么招数,只怕鬼王不用出那招偷天换日,我们就已经没了小命儿了。” 花霖爬到青何的肩膀上:“爹爹,不如试一下我们额头的甘露昙花吧,看能否净化这化骨阴泉。” “也好,不过……”青何有些犹豫,“这甘露昙花是你们的守护之灵,可以给你们二次生命,且只能绽放这一次。” “爹爹,你错了,我们的守护之灵可是爹爹你呀!”岐郎爬到青何身上,毛乎乎的扑在他怀里。 “岐郎说得对,爹爹才是我们的守护灵,我们只想跟爹爹在一起,只要爹爹平安无事,我们做什么都可以。” 青何含着泪光,伸手揩掉花霖小毛脸上的泪水:“乖,那就看你们的了。” 其他人听得一头雾水,不知那甘露昙花究竟是何方宝物,可也没那个闲工夫再细打听了。 白玉樘拿出阴阳冥界,紧握在手中:“事不宜迟,看来我也得动身前往阴阳冥界了。” 孜墨抬眸,睨了一眼白玉樘:“听着,我只给你半柱香的功夫,若回不来三生引就会自动断开,你的魂魄就只能留在阴阳冥界里,谁都救不了你。” “师父,你记得要准时回来,我在这里等你。”云浅贴近白玉樘,轻轻握住他的手,“还有记着到了黄泉路,无论听到什么,看到什么,一定不要回头看。” 白玉樘微偏头,一双水光眸子隐着万千温柔,他点点头,可还未来得及开口应云浅一句,只听得结界外传来鬼王阴冷的声音。 “你们倒是挺悠闲,死到临头,还有功夫闲聊。” 话落,只见在青何的结界里,突然从地下生出黑色枝丫,尖利扭曲的枝丫瞬间破了结界。 * * 柳笙结印,左手的指尖黑烟缭绕,在半空化成一把开锁的玉钥,转眼玉钥又隐入柳笙的左掌心,跟着他右手二指结印,在左手臂上印上咒文。 咒印完成,柳笙迅速右手握住左手腕,掌心落地:“通阴玄门,开!荼生五鬼速速现身!” 落阴界里一阵地动山摇,不知从哪里,隐隐约约传来锁链碰撞的声音。 “荼生五鬼?”孜墨蹙了下眉心,“没想到那五只凶残暴戾的五鬼,竟然是鬼王柳笙给封印的,真是越来越麻烦了。” “又来五只?”华云天慌张的拿起自己的竹筐,想着等下出什么招数。 “青何,这五只厉鬼又是什么来头?” “他们其实是荼生五子,生前是江南一带,声名狼藉的江洋大盗,个个手段残忍凶狠,后来不知被什么人给暗杀了,听说死时五个人手牵着手,一同化作厉鬼在阳间作乱,所以才又被称作荼生五鬼。”青何简而言之回了白玉樘几句,转头又对两只灵宠子说道,“花霖,岐郎,这化骨阴泉就交给你们了。” “是,爹爹!” 花霖和岐郎盘腿相对而坐,小毛爪合十,默念咒语,转眼,两只灵宠子的小毛爪又相对在一起。 紧跟着,它们额头上含苞待放的昙花,浮于半空,合二为一,澄白的花瓣缓缓绽放,花蕊中却盛满了洁净的甘露水,耀着淡雅的光泽。 两小只小毛爪再次合十:“花霖,岐郎!在此请求守护之灵甘露昙花,净化化骨阴泉!” 话落,甘露昙花飞至半空,旋转,甘露水簌簌坠落,如耀眼的星光般隐入化骨阴泉中,没多久,先前泉水冒出的黑色烟气逐渐被净化,再看化骨阴泉已是几近清澈透明,紧跟着落阴界的泉眼竟逐个消失了。 巴冬兴奋的围着两小只转着圈圈:“花霖,岐郎!你们好棒诶!” 落阴界里已恢复如常,可那锁链的碰撞声,却越来越清晰了。 “该是时候让老东西出场了,也好令余下的琥珀兵团重振旗鼓。” 孜墨结印,左眼的小花蛇游走在瞳孔的四方阵中,一道绿光闪现,孜墨的身体也在刹那间现出无恙大将军的魂魄,无恙大将军魂魄消失,紧跟着孜墨瞳孔的四方阵,开始围绕着瞳孔中间的圆点旋转,一圈后,四方阵逐渐分离。 “灵法,瞳孔封灵术,解!” 话落,只见孜墨瞳孔中间的圆点散着绿色光芒,一道光束缓缓扯出无恙大将军的魂魄,光束落地,烟气渐渐散去,无恙大将军现身。 年过半百的老将军依然英姿飒爽,一身盔甲,手持宝刀,眉眼正气凛然,头发虽已花白,可身形矫健,依稀可见当年的意气风发。 落阴界里的锁链碰撞声也在同时没了声响,不远处的湖面上却卷起层层褶皱,泛着青苔绿的粗重锁链浮出水面,湖面中心咕嘟咕嘟冒着水泡,鲜红色的木牌坊逐渐从湖底冒出,红木牌坊之下一字站着荼子五鬼。 远远望去,荼子五鬼皆是素衣布衫,打眼儿看过去,好似五根指头般参差不齐,高矮胖瘦,还有一个矮墩子,五鬼身上分别纹着血鬼淫杀灭五个红字,手上还各自拿着不同灵器。 鬼王柳笙再次结印,左手指间游离出五条小黑蛇,落掌:“蛊阴锁链,解!” 五条小黑蛇迅速游至湖面,绕在荼子五鬼脚踝的锁链之上,紧跟着青苔绿的锁链竟一圈圈脱落,眨眼隐入湖中,蛊阴锁链解除,荼子五鬼缓缓睁开了眼睛。 72 “哟!” 一声尖利的声音划过半空,荼子五鬼中的矮墩子,一张脸上纹着大大的红字灭,小眼睛上下瞅着不远处的云浅,流里流气的又说道:“这小姑娘可真漂亮,哥哥们,先说好了,这次可得让我先尝鲜。” 五鬼中的高个子,左手虎口处纹着一个红字淫,他也是目不转睛的盯着云浅,舌尖微舔上唇,幽幽道:“谁先抢到就是谁的。” “少废话,杀!”旁边身材颀长偏瘦的厉鬼,左脸颊纹着红字杀,冷面握紧手中的流星锤,率先踏着湖面冲了过去。 无恙大将军带领余下的琥珀兵团,煞气凛然的迎面而战。 孜墨走近白玉樘,将三生引递给他:“行了,你快去快回吧,这里交给我们。” 白玉樘接过三生引,望向两个弟弟道:“帮我照顾浅儿,还有切莫小心。” “哥哥,放心吧。” “玉樘兄,一定要按时回来,我们在这里等你。” 白玉樘点点头,望向云浅时,看她闷闷的站在那里,不说话,却已经红了眼。 他走近她,低声耳语道:“乖,我答应你,一定会平安回来。” 她依然讲不出话,还未点头应他,眼泪就簌簌流了下来。 那边孜墨已二指结印,瞳孔里的小花蛇再次游离出,绕在他的二指周边,他口中默念着咒语。 小花蛇在他左手的掌心盘成螺旋印,结印完成,他左掌心瞬时落地:“下地引路,指明方向,观落金鱼,速速现身!” 一道金光闪,脚下土地化成观落塘,一条条金黄色的金鱼游来游去。 霎时间,白玉樘的元魂出窍,那魂魄也握着三生引,和肉身连着一根闪闪发光的金黄色引子。 白玉樘最后望了一眼云浅,他不再耽搁,转身走进观落塘,逐渐没入观落金鱼游来游去的水塘里,直到最后整个魂魄都浸没在观落塘中。 孜墨见着白玉樘的魂魄不见后,他又结印召唤出镇煞棺材,将白玉樘的肉身藏于棺材中,合盖,紧跟着将点燃的半柱香,甩至悬崖的缝隙里:“半柱香,各位撑住。” “小姑娘,快过来陪哥哥!”纹着红字灭的厉鬼,躲开琥珀兵团的围攻,笑嘻嘻的蹿到云浅身边。 云浅擦干眼泪,双眸逐渐发狠,在孜墨挡了那厉鬼一招后,她握紧手中的笛子,闪身至厉鬼身后,趁厉鬼不注意,狠狠地敲了他一笛子,直敲得那矮墩子又短了一截。 华云天凑到青何身边,卸下身后的竹筐:“青何,我的体力已经恢复了些,我来作法化这五鬼身上的煞气。” “好,你小心些。”青何说着,突然展开手中的青蓝油纸伞,扬至半空,挡了额头上纹着红字血的厉鬼一招。 红字血厉鬼紧追不舍,缠住青何,过了两三招,只见那厉鬼突然闪身至青何身后,从口中吐出一把细长的匕首,趁青何不注意,猛地朝着他喉咙袭去。 “天罗地网!” 花霖和岐郎见状,迅速吐出白色蜘蛛网,困住厉鬼,解了青何一招。 华云天迅速退到一边,从竹筐里拿出作法的道具:“巴冬,给爹爹护法!” “是,爹爹!”巴冬手持灵器飞了过去。 落阴界里混乱一片,那边鬼王柳笙却落得个逍遥自在,他为自己斟了一杯青花酒,倚着台阶坐下,冷眼旁观眼前的慌乱。 柳笙的目光无意瞥到一旁的落尘,看落尘还在那里忘我的与鬼仆新娘吻的天昏地暗,他有些不耐烦的微抿了下嘴,手上微微用力,纯白酒杯碎裂成粉末。 * * 观落金鱼散发的光芒,几乎照亮白玉樘行走的那段黄泉路,依如上次经历过的画面,再次出现在眼前般,只见得前方逐渐现出虚幻的人影,似近似远,仿佛触手可及,却又像是远在天边。 “相公,我们终于有缘再见面了,今生灵儿无缘与你结为夫妻,愿来生再与你结缘。” “相公,我好想你啊,你可不可以抱我一下?” “相公,我也要抱!” 白玉樘曾经未过门三任娇妻,一一现身在了他要走的这段黄泉路上,说起来其实他是有愧于这三任娇妻的,即便她们三人生前阳寿短,可也是因为他身上的冥地阴气,才遭遇不测。 他停下脚步,却未转头,也答应不得,只得握紧手中的三生引,他垂下眼眸,在心中默默跟三任未过门的娇妻作别,短暂停留后,他抬脚朝前走去。 走完那段黄泉路,他停了下来,伸手摘掉腰间的擒鬼天师令牌,跟着贴于那阴阳冥界的卦盘之上,很快就听见嘀的一声响,他的擒鬼天师身份确认完毕。 他顺手点燃红色引路符,只见红符自行飞于半空,燃尽,眼前突然一阵刺眼的白光现,令他忍不住伸手遮在眼前,白光渐远,一团青烟蓬松聚,青烟散,阴阳冥界的八卦门缓缓打开了。 白玉樘握紧手中三生引,抬脚踏入了阴阳冥界。 淡白烟雾笼罩之下,目及之处皆是干净如水的澄白色,脚下是澄白圆润的石阶,不远处的耀白水塘里游着几只鲜红色的金鱼,那饱满热烈的红色,仿佛轻轻触碰,就会有鲜血染红水池。 走过石阶,下了一座独木桥,白玉樘抬眸望去,见着院落里有两尊石像,分别躺在编织的藤椅上,走近了才瞧见,原来是鱼首人身的黑白阴阳二鱼。 淡烟缭绕下,阴阳二鱼可谓华服锦衣,珠光宝气。 白玉樘紧忙拿出阴阳笔,为阴阳二鱼点睛,黑色点了白色,白色点了黑色。 瞬时,石像的鱼眼眨了下,紧跟着灵气复苏,阴阳二鱼伸着懒样,现出真身。 “真舒坦!老婆子,我们可是很久没现出真身了。” “可不是,老头子,听我说,我们可得趁这个难得时机泡泡温泉,好好放松一下。” “那可少不了一壶好酒,再来点下酒菜,美哉,美哉。” “我得先拍根黄瓜,敷敷脸。” “……阳鱼公公,阴鱼婆婆,在下是擒鬼天师白玉樘,今日可是有要紧事才唤醒二老的。”白玉樘见着自己被忽略在一旁,只得凑上去拱手作揖道。 阳鱼公公终于瞅见了白玉樘,他起身,走到白玉樘面前,上下打量了一番,才牵起白玉樘的手说道:“公子莫急,我们阴阳二鱼的宗旨,可是正经办事,稍后痛快享乐。” “那就好,还有劳二位前去帮在下,擒拿鬼王柳笙。” 阴鱼婆婆凑过去应道:“好说,等婆婆我梳妆打扮下。” “……婆婆,江湖救急,还是先跟在下前去捉拿鬼王吧。” 白玉樘欲要拦住离开的阴鱼婆婆,却被身后的阳鱼公公拉了回来。 “公子可否成家?” 白玉樘心中已是着急万分,可只是蹙着眉心摇摇头:“公公,眼下已是火烧眉毛的境况了,我的同伴们……” “诶。”阳鱼公公打断他,“今儿个我老头子就传授你一招,将来成亲了,若你小娘子梳妆打扮,你可得乖乖等在一旁,切莫催促。” “那敢问公公要等多久呢?” “不多,也就一个时辰吧。” * * 落阴界里依然混乱一片。 鬼王柳笙眼瞅着那边,先前召唤出的荼子五鬼已节节败退,逐一被封印,他已经有些坐不住了。 他起身,朝着落尘那边伸出鬼爪,宽袖中一条青黑色长蛇游离出,直朝着鬼仆新娘袭去,紧紧缠住她的喉咙,眨眼又将鬼仆新娘卷到他面前。 柳笙垂眸,睨了一眼鬼仆新娘,二话不说,一掌穿透鬼仆新娘的身体,只见得鬼仆新娘在瞬间魂飞湮灭。 他抬眸,冷眼望着落尘道:“玩够了么?” 落尘翘起唇角,长指蹭掉唇上的胭脂,起身,抖了抖身上的灰尘:“见笑了,那小娘子可真够火辣的。” 柳笙朝着云浅的方向,微扬下巴:“你要是还喜欢那红衣姑娘,我就留给你。” “怎么,要你亲自下场了么?”落尘转头望去,只见着无恙将军带领余下的琥珀兵团,正朝着他们这边袭来。 “没耐性跟他们耗下去了。” 说话间,琥珀兵团已将柳笙和落尘团团围住了。 “这里就交给你了,我先收了那红衣姑娘。”语毕,落尘化作荼蘼花,消失无影。 柳笙淡然睨了一眼围在眼前的琥珀兵团,只听得老将军一声令下,琥珀兵团手持利器,一拥而上。 眼见着琥珀军团的利器将要刺着柳笙,霎时间,却突然从柳笙身上飘出无数张咒符,那些咒符自行飞至半空,落在士兵的印堂之上,咒符瞬间燃爆,琥珀兵团顷刻间化作乌有。 浓烟渐渐散去,青何凝眸望去,只见得鬼王柳笙安然无恙站在那里,整个琥珀兵团却只剩下老将军一人。 一旁的华云天紧张的瞅了一眼,那边断崖之上将要燃尽的半柱香,甚是担忧的说道:“哥哥怎么还不回来?” 云浅握紧笛子,她跟着望向快要燃尽的半柱香,心中甚是担惊受怕,禁不住指间都在发抖。 正于发呆时,云浅恍惚中只觉脸颊掠过几片荼蘼花瓣,还未等她反应过来时,竟看到落尘突然在她眼前现身,伸着鬼爪欲要揽上她的腰肢。 就在这时,孜墨解开右手的黑丝带,大步跨过去:“灵法,花蛇封印!” 话落,那黑丝带犹如一条蛇般,眨眼间一圈圈缠住落尘,紧跟着孜墨从胸口摸出咒符,甩至丝带上,咒符燃起,缠绕在落尘身上的黑丝带,似是一条花蛇般缓缓蠕动着。 见着孜墨要将落尘永久封印,青何连忙制止道:“墨兄,且慢,这厉鬼一定要留给玉樘兄!” “真是麻烦。”孜墨吐糟了一句,二指解印,黑丝带上的咒符跟着熄灭,只是紧紧缠住了厉鬼落尘。 半空中突然扬起一阵飞沙走石,浑浊的烟气遮了视线,已看不到那边无恙大将军与鬼王的战况。 只是很快,似是有个模糊的身影,正穿过灰蒙蒙的沙石,朝着青何他们这边走来。 73 那模糊的身影越来越清晰,终于在烟雾散尽之后,看清来者何鬼。 原来是鬼王柳笙正一步步朝着青何他们走来,再看他身后的无恙大将军,已是全身锁满铁链,被封印在了八卦阵里,动弹不得。 青何未耽搁,紧忙从腰间的白布兜掏出咒符,贴于黑煞葫芦之上,结印,默念咒语。 咒符隐入黑煞葫芦中,葫芦径口的金色莲花紧跟着缓缓绽放,只见黑煞葫芦在地上旋转着,化煞的金色咒文逐渐泛出,一行行浮于葫芦之上。 “心法,般若莲花经!困!” 话落,浮于葫芦之上的金色咒文,一行行剥离,游离于半空中,迅速朝着鬼王柳笙袭去。 柳笙冷眼望着那些困阴的金色咒文,他淡然手指结印,那些咒文还未来得及困住他,就被水纹结界拦截了下来。 云浅见状,朝着小骷髅头们大声喝令道:“快,破掉水纹结界!” 小骷髅头们接到指令,迅速飞至水纹结界上,大口大口咬破了鬼王设下的结界。 结界破,困阴的金色咒文钻入结界中,一环环困住柳笙,只是还未见那些咒文束紧鬼王,突然见得从地下冒出一串串黑色咒文,附着在金色咒文上,那黑色咒文如墨水般,逐渐吞噬青何的般若莲花经。 华云天紧忙从竹筐里掏出一串红色剪纸小人,盘腿席地而坐,结印,默念咒语,只见那些红色小人隐入地下,眨眼间又现身在不远处的鬼王身边,红色小人缚住鬼王的黑色咒文,齐力朝地下拖去。 眼见着黑色咒文一层层剥离金色咒文,柳笙结印,左手的指尖黑烟缭绕,化成五条小黑蛇,迅速游离至红色小人身上,箍紧,眨眼间红色小人就已化作灰烬,随风飘逝。 孜墨趁着金色咒文还未消失之际,连忙解开左手的黑丝带,结印,默念咒语,瞬时一阵黑烟起,左手背探出双头蛇。 “灵法,双生花蛇封印!” 话落,孜墨的左掌印落地,掌心的双头蛇顺势入地,眨眼穿过土地,现身在鬼王柳笙脚下,张着血盆大口又探出脑袋,尖利牙齿各咬住柳笙的双脚。 紧跟着解下的黑丝带犹如一条蛇般,游离在半空中,迅速一圈圈缠住柳笙,孜墨见状,又从胸口摸出咒符,甩至丝带上,咒符燃起,缠绕在柳笙身上的黑丝带,似是一条花蛇般缓缓蠕动着。 两股封印术一鼓作气,欲要将柳笙封至孜墨左掌心的黑色莲花中,就在这时,只见得双头蛇拖拽着柳笙,可柳笙却安然无恙的站在那里,如花蛇般的黑丝带突然寸寸断裂,这才看清原来双头蛇咬下的是柳笙的一层伪装皮。 柳笙站在原地,眉眼染上寒意,薄唇噙着沁骨的阴冷笑意。 “墨兄,小心!鬼王那层伪装皮若进入你的身体,会啃噬你的骨血!”青何大声提醒道。 眼见着双头蛇将要回到孜墨的手掌中,千钧一发时刻,一旁的云浅利落翻身跃起,在半空中举起手中的笛子,“哐哐”两下敲在双头蛇的脑袋上,只听“嗷嗷”两声叫唤,双头蛇松开了口中的鬼王伪装皮,隐入孜墨的左掌心中,即便这样逃过一劫,可孜墨还是因那法术的反噬之力,整个人在双头蛇隐入身体时飞了出去,重重撞在断崖壁上,吐了一口鲜血。 突然一声巨响,鬼王的伪装皮自行爆破,来不及躲避的云浅,还有青何和华云天三人,无一幸免,皆被爆破产生的气流震出老远,伤得遍体鳞伤。 * * 那边柳笙已破掉困在他身上的般若莲花经咒文,他冷眼望着那边已受伤的四人,结印:“灵法,万蛇出洞!” 瞬时,地面不时传来断裂的声音,裂开的缝隙中不断冒出一股股黑烟,瞬间又化作红头小黑蛇,黑压压的一片,只见万只小黑蛇齐齐朝着青何他们袭去。 云浅咬紧牙关,从地上撑起身子,唤醒笛子上的大骷髅头,在地上喷出蓝色火焰去抵挡那些小黑蛇,奈何黑蛇数量过于多,她有些招架不住,眼睁睁开着那些黑蛇欲要缠上她。 一旁的孜墨连忙摸到腰间的虎头铜铃,掷于半空,结印,瞬时大小铜铃射出万道光芒,眨眼之间就破了那些小黑蛇。 柳笙已杀红眼,继续结印:“灵法,御魂鬼轮!” 话刚落,整个落阴界似是一阵地动山摇,紧跟着从地下传来车轮滚动的声音,捉鬼四人凝眸望去,突然见得前方一个巨大的黑色漆木车轮破土而出,那车轮燃着火焰,轮子中间有一个狰狞的鬼脸,一半黑一半白相对称,双眼巨大且布满红血丝,目露凶光,裸露在外的獠牙长而尖利,模样着实的慎人。 那车轮在地上快速的转动着,眨眼又飞至半空,轮子中间的鬼脸张开血口大盆,朝着捉鬼四人的方向,喷出个巨大火球。 “快!躲开!” 孜墨护着云浅一起跳到悬崖壁上,虽躲开了火球的袭击,可那火球爆破之后,空气里到处弥漫着滚烫的火星子,灼得人睁不开眼。 孜墨抬手遮住眼睛,只听得耳边传来车轮滚动的声音,他眯缝着眼从指缝看过去,原来是那巨大车轮正朝着断崖这边滚来,已经近在咫尺。 “墨兄,云浅姑娘,危险,快躲开!”躲在一旁的华云天焦急的提醒道。 来不及了,那车轮已经近在眼前,轰隆一声撞向悬崖臂,瞬时扬起的沙尘弥漫在空气里,灰蒙蒙一片。 “墨兄!” “云浅姑娘!” 青何和华云天心急如焚的赶了过去,只是很快半空中的沙尘散去,视野终于逐渐清晰,竟见得孜墨和云浅安然无恙的站在那里。 再看那巨大的火轮子,上边有回煞蛇张着龙口紧紧咬住,而车轮下边,前有大骷髅头从笛子现身挡住,后有小骷髅头聚成圈,一半扎入地下,一半牢牢困住车轮。 青何大步走到云浅身边,一脸担忧的说道:“云浅姑娘,还好你没事,不然我真不知道该怎么跟玉樘兄交代了。” 云浅抬手抹掉额头上的汗水,微笑着回道:“多谢青公子的关心,我没事,多亏这笛子救了我一命。” 青何抬头,望着眼前的一幕:“这笛子上的骷髅头果然不一般。” “真是个麻烦东西,但凡被我这回煞蛇咬到的,下场只能被回煞蛇吞下肚,可这轮子如此巨大,回煞蛇都毫无办法。”一旁的孜墨抬脚走了过去,吐槽了一句,突觉得嘴里一股子血腥味,于是他偏头朝地上吐了一口血,吐完用手背抹掉了血渍。 华云天接话道:“不知我那往生船能排上用场么?” 孜墨摇摇头:“难说,你看这鬼东西长得如此奇丑无比,八成地府都不想收它。” 说话间,只听“咚”得一声,车轮上边的回煞蛇摔到了地上,张着大口喘息着,那委屈的模样仿佛在控诉这车轮子实在太硬了,咯得牙疼。 回煞蛇落地,只听得那车轮中间的鬼脸,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听着是要张开大嘴的样子。 孜墨收了回煞蛇,听到车轮发出的声音,他突然眸色敛紧:“这鬼东西似是要喷出火球,我们得想办法先封印它的嘴。” 华云天连忙从竹筐中揪出一串咒符:“这好说,让我来。” 不远处的鬼王柳笙冷眼望着被困住的车轮,他宽袖里的左手,二指结印,唤出两张咒符,轻轻一甩,那咒符眨眼间竟交叉着封印在了车轮鬼脸的大嘴。 “华公子,且慢,这鬼脸嘴上已经被封印了。” 听云浅这样讲,其他人不禁抬头望去,果然有两道符封住了鬼脸的嘴,只见得那鬼脸鼓起的腮帮子,逐渐膨胀。 “不好,这是鬼王封印的,他要让这轮子自爆,快躲开!”孜墨大吼了一声。 其他人迅速撤离车轮,可还没跑多远,只听身后轰隆一声巨响,车轮鬼脸爆炸,瞬时落阴界里地动山摇,沙石满天飞。 * * 落阴界里突然没了任何声响,鬼王柳笙的唇角隐着笑意,抬脚朝前走去。 他一步步穿过迷蒙的沙石,烟雾逐渐散去,前方依稀见得四个人趴在地上,看起来伤势严重的样子,不过很快就见得那四人竟艰难的从地上站了起来。 青何撑着黑煞葫芦,缓缓起身,目光坚毅的对上鬼王清冷的眸子,刚才车轮子突然爆炸,他用黑煞葫芦及时吸收了那些爆破威力,这才逃过一劫,只是心里还是有些发虚,不知接下来还能不能再接鬼王一招。 “这么多年了,你追着我不放,想必你我都厌倦了,也是时候该有个了结了。” 柳笙隐着唇角凶狠,左掌的掌心骤然聚起一团,封在水晶球里的火焰。 “喂,等下有什么招数,尽快使出来,看能否挡他一招。” 华云天靠近孜墨身边,低语道:“若挡不住呢?” “那就一起变烤鸭。” 华云天:“……” 云浅望着那半柱香将近燃尽,可白玉樘却迟迟未现身,她已是心急如焚,无论接下来生与死,她只想有他在身边陪着,只想再见他一面。 悬崖缝隙里的那半柱香,火光明明灭灭,燃尽的香灰断裂,随风逝去,眼瞅着那孱弱的火光将要熄灭。 柳笙的双眸泛起红光,越发凶狠起来,手上的火焰水晶球也跟着愈燃愈烈。 “灵法,火爆连城!” 两道白光突然划过半空,落到鬼王柳笙身边,一团青烟蓬松聚,青烟散,阴阳二鱼现身,夹持着柳笙。 阳鱼公公“噗”地一下,朝着柳笙掌心里的火焰水晶球吐了一口水,只见那水晶球里的火焰突然“嗞”地一下,熄灭了。 “……诶?” 鬼王柳笙还未反应过来之时,双手就已被阴鱼婆婆扣上了枷锁。 “老头子,莫耽误时辰了,我们回去交完差,就泡温泉去。” 阳鱼公公点点头,转身离开之前,公公朝着白玉樘眨了下眼:“你家小娘子可真俊俏,祝你们百年好合。” 白玉樘噙着嘴角淡笑,拱手作揖道:“多谢二老的救助。” 一阵青烟起,阴阳二鱼夹着鬼王柳笙,消失无影。 “师父!”云浅跑过去,扑到白玉樘的怀里,哭得梨花带雨的,“人家好害怕!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孜墨一掌打开棺材盖,跟着幽幽来了一句:“云浅姑娘,你若不及时让他魂魄回身,怕是真的以后再也见不到他了。” 云浅从白玉樘怀里瞬间抬起头,长睫毛上还染着泪,楚楚惹人怜的模样,却一把将白玉樘推进了棺材里。 白玉樘:“……” * * 三生引牵引着白玉樘的魂魄,回到了他的肉身。 “玉樘兄,辛苦你了。”青何走过去,“实在不知该怎样感谢玉樘兄,今后有任何事需要小弟帮忙的,玉樘兄尽管开口。” 华云天撩起衣袖擦了下眼角:“捉了鬼王本是开心事,可是小弟竟莫名有点难过,我们的旅途也要结束了。” 青何也跟着垂下了脑袋:“被你这么一说,我的心里也不是个滋味了。” 白玉樘走过去,揽住两位弟弟的肩膀:“行了,别难过了,这段旅程虽然结束了,可也意味着我们即将要踏上新的旅程了,还有一件事两个弟弟可得帮我了。”他抬头,一双水光眸子青烟淡绕,笼着云浅,“帮我筹备我跟浅儿的喜宴。” 云浅羞答答的垂下眸子,微风撩起她红衣裙摆,她含笑如春,浅笑梨涡,依如初次遇见那般灵动可人。 孜墨抱着双臂,懒洋洋倚着一处悬崖,被忽略在一旁的他,无奈的望了一眼落阴界里的朦胧夜空,红衣姑娘要嫁人了,新郎官却不是他,惆怅。 一干人喜滋滋的聊着天,落阴界里充满了欢声笑语,竟都忘记了被封印在一旁的落尘。 “心法,修罗万咒,解!” 话落,一串金色咒文攀至黑丝带上,一圈圈隐入黑丝带里,咒文灭,封印的黑丝带突然一层层断开。 落尘现身,荼蘼花瓣环住云浅,一只鬼爪隐在殷红花瓣中,突然直朝着云浅的喉咙袭去。 “云浅姑娘,快……”孜墨欲要冲过去。 千钧一发时刻,白玉樘突然伸腿绊倒孜墨,跟着大步跨过去,他用手里的赤云剑刺中鬼爪,一把抓住云浅的小手,将她揽入怀里,又顺手摸到腰间的回阴泉,一个利落闪身,躲开落尘的袭击,趁落尘不注意,抬手将回阴泉贴在了厉鬼的眉心。 厉鬼落尘瞬时化作一股黑烟,绕在铜钱孔,一同化水隐入阴地。 白玉樘从胸口摸出厉鬼名单,只见得落尘二字,墨水一点点隐入宣纸中,直至消失无影。 已是空白一片的厉鬼名单,自行飘于半空,燃起,在瞬间化为灰烬。 云浅耳后的嫣红彼岸花,缓缓合拢,像烟花殆尽般逐渐消失无影。 半空中的荼蘼花瓣,纷纷飘落,白玉樘腰间的回阴泉已消失,那根曾串起回阴泉的往生红绳,自行解扣,游离半空,一端绕着白玉樘的小指,另一端则绕起云浅的小指。 白玉樘垂眸,淡笑,想起阴地使者曾说过,这往生红绳是冥卞司留给他的最后惊喜,原来是可以为他指点,他这一世注定的姻缘。 他走近云浅,将她紧紧揽入怀里,紧拥着他心爱的女子,视若珍宝。 “浅儿,你今生今世都注定是我的。” ※※※※※※※※※※※※※※※※※※※※ 鬼王水晶球被阳鱼公公口水熄灭那段,要配合动漫里的那种豆豆眼。 “……诶?”鬼王豆豆眼。 74 走出鬼王的落阴界时,外面天色刚蒙蒙亮,远处泛着朝霞的海面青烟淡绕,恍若仙境。 打了一夜,几人皆已是身心疲惫,也没了在璎珞海边玩水的心思,直接回客栈好好睡了一觉。 这日傍晚才聚在一起把酒言欢,开怀畅饮,庆祝白玉樘的擒鬼任务完成,还顺道擒了鬼王。 在璎珞海边停留了两日,白玉樘就携云浅,还有两个弟弟一同启程,踏上了返回家乡的路程。 而孜墨早已跟他们分道扬镳,带着黑煞葫芦云游四方,去往下一个目的地寻他的暖床妻去了,之于日后会不会参加白玉樘和云浅的喜宴,他依旧只留下引路轴,还有那三个字:看心情。 约莫在路上耽搁了大半个月左右,才终于回到白玉樘的家乡青西城。 一踏入白府大院,白玉樘就迫不及待的带着云浅拜见祖母,白老太太见着如花似玉的云浅,可谓欣喜万分,当下就命人开始着手准备俩人的婚事。 选日子,办嫁妆,订酒席,白府上上下下为这三公子来之不易的婚事,忙得团团转。 查了黄历,最佳的黄道吉日乃是中秋佳节那天,于是婚事就定在了中秋团圆节,等一切准备就绪,这日子转眼就到了拜堂成亲之日。 那日秋高气爽,风和日丽,白府大院张灯结彩,到处可见高高挂起的红灯笼,大红喜字贴窗棂,连院子里的树枝上都系着红绸带,一派喜气洋洋。 吉时已到,白府外锣鼓喧天,阵阵鞭炮声不绝于耳。 熙熙攘攘的人群里,只见得新郎官白玉樘,头戴鎏金发冠,一袭红袍,衬得他越发气宇轩昂,耀眼的日光下,他正安静的站在那里,等着他的新娘子。 门口传来一阵骚乱,一抹熟悉的红衣身影映入他眼帘,他不禁眉眼染笑,目光温和的笼着那个红红的小身影。 日光明明晃晃的笼络下来,恍惚间,仿佛回到初次相见的那日,浅白梨花树下,她一身薄纱红衣,那双迷人的水光眸子似是盛满了星光,浅笑梨涡明媚动人,却将染上尘土的半块桂花糕放入他口中,澄白花瓣随风零散飘落,他呼吸一窒,怦然心动。 耳边突然传来一阵喜庆的起哄声,白玉樘从回忆里惊醒过来,他抬眸,不远处的新娘子已经越来越近了。 云浅缓缓走在洒满玫瑰花的红毯之上,凤冠霞帔,偶尔一阵秋风起,掀起她红盖头的边角,隐约可见红纱之下她雪白的皮肤,红唇皓齿,那一身流光溢彩的嫣红嫁衣,衬得她好似一朵娇嫩的牡丹花般,越发娇媚动人。 新娘子一步步走过去,红盖头之下,她看不到前方的路,只知道她的新郎官在前方等着,她只要走近他就好。 * * 不远处的青何和华云天坐在酒席桌前,望着前方已经开始拜堂的新人,两个弟弟顿时百感交集。 “云天,看着玉樘兄跟云浅姑娘喜结连理,这心里头说不出的高兴,可是又觉得像是发了一场梦。” “谁说不是呢,总觉得我们几个认识了好久,可回头看看,也不过只是携手度过了春夏秋而已。” 两个弟弟一一感叹着。 “太快了,太快了。” 一个陌生又熟悉的声音传来,青何和华云天不禁一起转头望去,果然身后站着一身黑衣的孜墨。 他拉过一张椅子,坐了下来:“云浅姑娘怎么可以这么快,就将自己交付于他人?” 青何为孜墨斟满一杯酒:“墨兄,你到底还是赶过来了。” 孜墨伸手,长指抵了下斗笠,露出一只眼望向前方:“我只是过来看看新娘子的。”他四下望了望,“诶,新娘子呢?” 华云天在旁开心地撞了一下孜墨肩膀:“墨兄,你来迟一步,新娘子已经送入洞房了。” 听华云天这样讲,孜墨微怔了一下,他伸手木然压低斗笠,跟着又双臂环胸,闷闷的坐在那里,不再吭声了。 青何微摇头:“墨兄,听我一句劝,那生米就算还未煮成熟饭,那也不可能是你的生米,死了这条心吧。” 孜墨依旧不吭声,却见得斗笠之下,有两行清泪缓缓的流了下来。 华云天憋住笑,伸手拍了拍孜墨的肩膀:“你看你这是何苦呢?认命吧,不是你的强求不来,这姻缘啊,上天安排的最大。” * * 喜宴一直持续到傍晚才接近尾声,青何和华云天陪着白玉樘,两个弟弟为了这个大龄哥哥的初夜,可谓是操碎了心,不仅帮他挡了好多杯酒,还给他特地熬了一碗汤水。 白玉樘接过汤水,只闻了一下就嫌弃的撇了下嘴:“这什么汤水,闻着就一股苦味。” “玉樘兄,这汤水可是相当滋补的,乃是各种名贵药材熬制而成,当然还有我跟云天的心意。” “哥哥,不是给你吹,这汤水不仅补身子,还能提高那方面的兴趣,所以别称又叫做壮我男儿宏大雄伟神仙水,有求必硬。” 两个弟弟左右夹持着他,一一说道。 华云天坏笑着撞了一下白玉樘的肩膀,又接着补充道:“此有求必应,非答应的应,而是石更硬的硬,哥哥,你懂的。” 白玉樘睨了两个弟弟一眼,眉眼染笑,眼底泛着不知名的微光:“你们这两个小机灵鬼,何时学得这么坏?” “诶,玉樘兄,大家都是男人,有些事心照不宣嘛。”青何拍了下他肩膀,“玉樘兄,喝了汤水快去入洞房吧,祝你们早生贵子。” “是啊,哥哥,可别耽误了良辰美事,春宵一刻值千金呐。” 白玉樘噙着嘴角淡笑,他垂下眸子,没再多说什么,一口闷了手里的神仙水,将空碗递给青何,与两个弟弟作别之后,他抬脚朝洞房走去。 初秋的傍晚,夕阳西下,迤逦晚霞漫天缀,薄暮冥冥。夜风已渐凉,吹在脸上像羽毛般轻轻掠过,令人心旷神怡。 白玉樘一路脚步轻盈的走过院落,再穿过绿枝攀爬蜿蜒曲折的长廊后,新婚洞房已在眼前,他抑制住内心的喜悦,一步步走过去,伸手推开了贴着大红喜字的房门。 刚一打开门,就闻到一股好闻的淡香味,入眼皆是朦胧的红色,殷红罗纱遮窗,整个屋子暗光绰绰,只有桌子上的一对红蜡烛散发着昏黄的光亮,如梦如幻。 他的小娇妻安静的坐在床边,红盖头遮脸,一双皙白的小手局促不安的交握着,柔柔弱弱的,看得人心里直发痒。 白玉樘背过手,合上门,双眸淡烟缭绕,笼着小娇妻的身影,缓缓走到床边,他伸手拿过玉如意,淡笑着挑开红盖头。 “浅儿。” 云浅缓缓抬起头,轻薄迷蒙的红纱之下,她那明艳的新娘妆,一颦一笑美得动人心魄。 “师父。” 他坐到床边,紧挨着她,掀开红纱,整个人钻了进去,宠溺的望着她:“还叫师父?” 小娇妻咬了下唇,娇滴滴的低下头:“相公。” 他长指轻撩起她的下巴,眸子对上,郎情妾意,已是干柴烈火般的躁动。 红烛光摇曳,凭添了一股香艳气氛,他伸手揽过她如柳叶般的细腰肢,将小小的她整个人揽入自己怀里,深深地吻上了她的唇。 朦胧红纱之下,两个人的身影已是越来越亲密。 * * 夜里,云浅翻来覆去睡不着,许是初尝禁果,一时间脑子里兴奋的,像是一直有烟花般咻咻的放个不停。 她咬着唇,一下痴痴的笑,一下又双手捂着脸,羞答答的,小小的一只,在床上像只小虫子般蠕动来蠕动去的。 白玉樘紧挨着她,被她一直蹭着身体,只觉心里火焰骤然升起,洞房之前喝的那碗神仙水怕是已经起了效果,果然有求必硬。 他翻身靠过去,紧紧将她揽入怀里:“浅儿,睡不着的话,不如我们再来一次吧?” 她小手扒在他胸口,甜甜撒娇道:“不要,折腾一宿了,相公小心你的身体,别折腾散了。” “……小坏蛋,这么质疑我的体力,那我可更得用实际行动来证明了。”他伸手乱摸着,直摸得她痒得咯咯直笑。 “不闹了,人家只想给你谈谈心事。”她爬起来,坐到床上,软萌萌的小小一只。 白玉樘枕着一只手臂,依然躺在那里,他伸出另一只手,长指轻撩了下小娇妻的下巴:“好,我的小娘子有什么心事,说来听听。” 她双手搭在膝盖上,模样乖巧的娓娓道来:“其实是娘亲离世前告诉我的,爹爹有一年进京赶考,因为得知娘亲怀上了我,爹爹考完当日下午就往家赶,哪知半路遇上大雨,只好躲进了一家旧庙里。也就是在那家旧庙里,他遇到一位做生意的商人,娘亲说爹爹和那位商人一见如故,那天夜里,旧庙里其实不仅仅有他们两个人,原来还有个受伤的老和尚崇释方丈。” “后来爹爹和那位商人,不忍心将受伤的方丈独自丢在旧庙里,于是两个人就暂留旧庙,一同照顾崇释方丈,奈何方丈伤势过于严重,还是没熬过当晚,崇释方丈临终前将赤寒玉托付于照顾他的二人,原来这赤寒玉是惨遭灭门的血生将军的传家宝,血生将军大半家产都隐藏在一个秘洞里,只有这赤寒玉可以打开秘洞。” 云浅牵过白玉樘的手:“其实那位善良的商人就是公公他老人家。” “哦,还从未听父亲提起这赤寒玉的事,小时候对这半块玉甚是喜欢,父亲也只是随手赠予我,并未讲过原来这半块玉会有这么多故事。” “因为公公当时对那些宝藏完全没兴趣,只觉得跟我爹爹甚是有缘,而爹爹的想法也是一样,所以俩人就将这赤寒玉分成两半,各拿一半,想着以后有缘再见。”云浅顿了一下,“娘亲还说,当时爹爹只觉他乡遇知己,相谈甚欢,兴奋之余跟公公竟一起订下了娃娃亲,说娘亲肚中若怀的是女儿,将来就许配给白家三公子,也就是相公你。” “哦,有这等事?”白玉樘从床上坐起,万万没想到,他跟自己的小娇妻原来很早就定了婚约,“可为何后来两家没了任何联络?” 云浅换了个坐姿,抱着自己的膝盖:“公公和爹爹倒是相互交换了地址,只是娘亲那个时候已经吃了玄冥药丸,一心想着将来我可以嫁个达官贵人,所以自然不同意爹爹擅自做主定下的娃娃亲,而且还偷偷将公公后来寄过来的信都烧毁了,断了俩家的联络。”她偏了下小脑袋,继续说道,“爹爹的性子很执拗,虽然一直被娘亲阻挠,可是在我三岁那年,爹爹还是执意去找了你们白家,结果却是白跑了一趟,原来你们已经举家搬走了。没过多久,爹爹不幸染上重病,撒手人寰,我们两家也就彻底断了联络。后来娘亲也跟着病逝,她担心我一人孤苦伶仃的,在这世上没得倚靠,所以临终前才将这件事讲给我听,让我来投靠相公你。” “原来如此,我记得十三岁那年,家里的生意越做越大,所以才举家搬到如今这白府大院,也难怪仙游的老丈人找不到我们白家。”他顿了一下,眉眼染笑,“说起来你我可真是天定的姻缘,兜兜转转怎么着都会相遇。” “其实我一开始……”她闷下小脑袋,“在乎的只是那半块玉,还有血生将军留下的宝藏。” 云浅记得,当玄阳师拿出白玉樘的画像时,她也跟着拿出一张画像,现在想来应该是公公当年留给爹爹的,年少白玉樘十岁时的画像,所以图上小小的人儿,圆圆的脸蛋儿看起来很像一个倭瓜。 当时她只觉这世间竟有如此巧合的事,但也没有多想其他的,那时她只一心惦记着将军的宝藏,因想得到那半块赤寒玉而接近他,只是未曾预料到一步步走向他,竟也一步步沦陷在他的温柔乡中,难以自拔。 “那为什么后来不在乎那些宝藏了?”白玉樘眼底隐着微光,“是因为我么?” 云浅娇滴滴地撅起小嘴:“讨厌,你明知故问,人家都被你亲一晚上了。” 他抓住她的小手,反手将她揽入自己怀里,紧贴着她的背,温热的气息晕在她的耳畔:“那相公我就舍命陪我的浅儿,完成你这个心愿,我们去寻那宝藏去。” “真的?” 他的下巴蹭了蹭她毛绒绒的头发:“恩,不仅我们两个,还有青何和云天,我们四个一起开始一段新的旅程。” “还有花霖岐郎巴冬三小只!”她兴奋的像个孩子般提醒他。 “好,一个都不能少,我们大家一起去。” 他眼底隐着万千温柔,宠溺的望着怀里的小娇妻,轻轻地吻上了她的唇。 窗外散落的微光,染上如水般轻柔的红色罗纱,透着朦胧的光亮,微光绰绰,屋外竟已不知不觉的天亮了。 ※※※※※※※※※※※※※※※※※※※※ 大结局啦~ 下一个故事见啦~ 更┆多┆精┊彩┇书┊籍:woo18.vip (W o o 1 8 . v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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