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暴力恐怖份子》 (01) 想起刚出道时,只有一首单曲,上台表演再卖力也不过五分鐘的事。那时候竟然还有些不满足,总想能在台上再赖久一点。现在连跳三首之后,满足是满足了,但身体也虚脱了。托比趴在伊格尔的背上,无力地垂下四肢,全部的力气都在台上耗尽,连根手指头都抬不起来了,只剩下脑筋勉强还能运转。 「托比,你还好吗?」尤恩拿来溼纸巾,一方面替托比擦去汗水,一方面降温。 「我还撑得住。伊格尔,你不累吗?把我放到地上,让我休息一下就好了。」托比一边喘着,只能用气音说话。 伊格尔咬着牙没有回答,儘管额头上不停地滚落大颗大颗的汗珠,就连手臂上也都是汗水,依然不肯松开双手。 「如果不行的,换我背吧。」路克跟在一旁,小心地护着,为的就是怕伊格尔手滑把托比摔下来了。她又对走在前面开路的贾思柏说,「贾思柏,等一下到前面转角,我们先带托比到车上休息,你和厄本去找小珣。然后到停车场跟我们会合。」 从舞台上下来时,阶梯才下到一半,托比的双腿就失去了支撑力。幸好走在她前面的伊格尔早就发现她的脸色发白,一边想着要快点走出观眾的视线,一边持续地在注意着,所以托比的身体才往前晃了一下,伊格尔马上就接住了。跟在托比后头的尤恩,则是反应很快地扶住托比,伊格尔才没被托比压得失去重心,跌到梯子旁边去。 最后,还是厄本也加入救援的行列,才安全地让伊格尔把托比背下了舞台。虽然厄本是个书呆子,可是手长脚长的优势,在这种时候依然发挥得淋漓尽致。 到了车上之后,伊格尔把托比放到座椅上,自己则坐在车厢旁边的脚踏板上,不停地喘着。 托比躺在椅子上,一隻手臂横在眼睛上,挡住尤恩为了找东西而打开的灯光,转头看着伊格尔的侧脸,此刻的她果真能用汗如雨下来形容。 她气若游丝地说,「为什么不把我放在后台休息就好?」 「因为这样太狼狈了。身为偶像的我们,那个样子万一被拍到,比素顏还惨。」路克接过尤恩翻找出来的矿泉水,旋开瓶盖后插入吸管,放在托比的嘴边让她补充水分。 「我们就算是素顏被拍到,好像也没什么杀伤力。」尤恩又打开一瓶水,跳下车蹲在伊格尔身前,将水塞进她的手里,不忘叮嚀,「你喝慢点,不要呛到了。」 急性子的伊格尔,因为喝太快而被水呛到的情况,已经是家常便饭了。 「再过几年,你们就不会说素顏对你们没有杀伤力了。趁着现在青春无敌的时候,就儘管的耀武扬威吧。」骆佳珣冷着脸和贾思柏并肩走来。 「才发到第三张ep就这样,下半年度还要再发专辑。将来开演唱会时,你们怎么办?直接让人用担架抬下台?」骆佳珣站在车子外头,恨铁不成钢地看着脸色惨白平躺着的托比说。 看到托比这副孱弱的模样,谁都不忍心再责怪她,可是身为经纪人的骆佳珣却不得不说。节目安排早就决定了,既然知道要连跳三首歌,就该在上台前把体力锻练好。 「她今天早上好像就不舒服,一整天也没吃什么东西。」路克走到骆佳珣身边,轻轻拉起她的手,低声在她耳边求饶地说,「唸一下就好。我们会自动加强训练的,要不然我把以前在球队的那一套体能训练计画拿来给她们用。」 斜眼瞪了下路克,每次骆佳珣要端起经纪人的架子时,路克就用她的温柔来拆她的台,让她一下子就洩了气。 她走上车,蹲在托比身边,手掌抚上托比的额头,拨开被汗水沾黏住的瀏海,「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去看医生?」 托比睁开眼睛,看着看着脸就渐渐地红了起来。她咬着下唇,不知该如何出口。这种害羞的表情,会出现在小女孩脸上,再加上身体不适的症状,只有一个原因。 骆佳珣了然地笑了笑,「好了。没事了。你先闭上眼睛休息,我们回去吧。」 骆佳珣拍拍手,安排六个人分别坐上两台厢型车。尤恩从后面的座椅翻到前面来,扶着托比坐起来,放在自己身上,「坐着比较不会晕车。你不用担心,我以后会少写一点舞曲的。」 尤恩的双手圈着托比,让她安稳地躺在自己身上,不会因为车子的晃动而摇摆。心里正在盘算,未来的专辑一张只能放一首舞曲,否则,再这样跳下去,不要说托比了,其他人应该也会掛掉的吧? 回到宿舍之后,伊格尔匆匆地冲完澡,便跑到托比房间探视。她推开虚掩的门,正好和刚从浴室走出来的托比正面对上。 看着出水芙蓉般的托比,伊格尔觉得心跳又不自觉地加速。她轻抚着胸口,清了清喉咙后说,「你好点没?」 脸色依然偏白的托比,看到伊格尔的头发还是溼的,便从一旁的柜子里抽出毛巾,温柔地盖在她头上,「我刚才觉得热,把空调的温度调得很低。你的头发还溼着,披条毛巾才不会感冒。」 伊格尔傻笑着抬起手压着毛巾,「噢。」 「托比,这个热水袋给你用。」尤恩看门开着,便连敲都没敲,直接闯了进来。一进门,她就觉得房间里瀰漫着异样的气息,「你们两个刚才做了什么事?为什么我觉得房间里充满了粉红色的泡泡?幸好路克不在这里。」 尤恩的话才刚说完,门口就传来哈啾声。贾思柏端着碗,小心地举高,避开正在打喷嚏的路克。一听到粉红色泡沫,路克的粉红过敏症忍不住就发作了。 「托比,这是加了薑的红糖水,趁热喝了。」贾思柏把碗放到床边桌上。 厄本捧着本书,不疾不徐地走进来,坐到托比的床边,用汤匙捞起薑片仔细地看着,皱起眉头说,「怎么把皮去掉了?这样会太燥的。」 「你这个书呆子,连这个都有研究的吗?」辛苦煮了红糖水的贾思柏不满地说。「那个皮看起来不美观,我就把它削了。要不,我重新再煮一碗好了。」 「不用了。」托比肩膀上披着毛巾,捧起碗说,「没有放太多薑,也燥不到哪里去,这样就行了。谢谢。」 自己的房间一下子挤进了五个人,托比有种难以言喻的尷尬,这种事应该不需要全部的人都来关心吧? 「你们还没有回答我,你们刚才做了什么事?」尤恩跳到床上,撒娇地依偎着托比。 「我们没做什么啊。」伊格尔低着头,努力地想挥去盘旋在脑海里的刚才的情景,「我前脚才刚进来,你后脚就到了。」 就连向来最迟顿的厄本都嗅出了点微妙的氛围,她对贾思柏使了个眼神,后者马上心领神会地拉着尤恩往外走。 走到门边,尤恩还困兽之斗地拉住门框大喊着,「不要拉我。我要跟托比一起睡,我要照顾她。」 「她并没有病危,用不着随侍在侧好吗?」路克双手抱胸,站在门口冷冷地说。 「我不管。我就是要跟托比一起睡觉。」尤恩自从搬到新宿舍之后,每个人都分配到一间房,她还是经常跑去和托比挤一张床。 贾思柏扛起赖在地上的尤恩,「乖啦。你已经长大了,要学着自己一个人睡觉。」 托比本来想开口让尤恩留下,但一想到这一两天晚上都很难入眠,再有个人和她挤一张床,恐怕会更难睡。她放下才刚举起来的手,默默地听着尤恩的声音渐行渐远,依稀还能听到尤恩哭喊着耍赖说自己不要长大。 「她真是太黏你了。」伊格尔摇着头说。 「还在旧宿舍时候,她就是这样了。明明有自己的床,她还是爱来和我一起挤。可能是缺乏安全感吧。」托比脸上宠溺的笑容,让伊格尔不由得嫉妒起尤恩。 伊格尔乾涩地笑了下,「你想吃点什么吗?今天看你都没吃什么东西。」 「不用了。我想休息了。谢谢。」托比靦腆地说。 「好吧。那我回房了。」伊格尔见英雄无用武之地,只好抓了抓头发说。 伊格尔走到门边,正要拉上门,便听到托比说,「伊格尔,你可以陪我到我睡着吗?」 看着坐在床上,刚吹乾头发的托比,蓬松的头发流露出一股慵懒的气质。伊格尔像听着海妖歌声的水手,痴痴地走向托比。她蹲在床边,看着托比躺下,她的手轻轻地覆上她的。 「你……。」感觉到伊格尔的僵硬,托比无奈地放开手,「你这毛病什么时候才能治好呢?」 伊格尔既无辜又委屈地看着托比。 「你上来吧。身体借我靠一下。」想起今晚伊格尔那并不宽厚,却很结实的背部,托比的耳根在长发下悄悄地发烫着。 儘管托比口中说着邀请她上床的言语,但伊格尔丝毫不敢想歪。她躡手躡脚地爬上床,侧躺在托比背后,让她的身体微微地靠着。「这样可以吗?」 「嗯。这样很好。」托比拉着伊格尔的手,放在自己的肩上,闭上眼睛微笑地说,「你放松点,我已经放开你的手了。」 「我知道。」伊格尔吐出一口长气,「我……。」 后半句就这样卡在喉咙,不上不下的。每次几欲脱口而出的告白,总是才刚说出第一个字,后面的字就脱队了。 (02) 伊格尔想起第一次让托比指导她跳舞时,她紧张得几乎要同手同脚,更别提记拍子了。可是,托比依然不改温柔地一步一步地教她。那时候的托比被设定的发型是短到几乎看得到头皮的那种,不化妆的时候,就像个小男生一样。 有一次,伊格尔带她去学校玩,还被学姐误会伊格尔喜欢小正太,害她有口难辨。因为,她很肯定,托比现在的外型,并不是她喜欢的类型。那阵子,伊格尔几乎要以为自己不是生理出了问题,就是心理有毛病。否则,为什么托比明明就是个小男生模样,她竟然会一见到她就脸红心跳,一被牵到手就立刻石化? 后来,托比的头发又留长了,伊格尔的毛病依旧。在和尤恩讨论过之后,她才发现原因不是托比的外型像小男生,还是像个美女,而是因为她是托比。 儘管她看清楚了自己的内心,可是,她知道在托比的心中,有道难以抹去的身影。那个人是她们都很熟悉的一个人,所以明白那是像一座难以超越的山峰般的障碍。 伊格尔低头看着已然熟睡的托比,她无声地叹了口气,放轻动作小心地下床,唯恐惊醒了托比。走出房外,正好撞上要开门进来的尤恩。 「你干什么?」伊格尔背着手将门关上,把尤恩挡在门外。 「我要去和托比一起睡觉。」尤恩抱着枕头穿着格子纹睡衣,理直气壮地说。 「她已经睡着了。你不要去吵她。」伊格尔解释着。 「可恶。都是厄本害的,害我晚来了一步。」尤恩低着头想了下,最后还是决定不要去吵托比。毕竟,今天看到托比累成这样,再怎么想撒娇也要有个限度,便转身朝自己的房间走去。 伊格尔看着尤恩的背影。尤恩的年纪在juliet团体中是最小的,大家都当她是老么般地疼她,伊格尔更是和她一起搞怪做坏事的搭档。可是,她最黏的还是托比,除了托比,她从没要求和谁同睡过。 黑夜里,一辆重型机车沿着之字形的山路,像闪电一样地奔驰在山路上。驶到山脚下的一间便利商店前停下,机车骑士摘下安全帽,露出了五官深刻的脸庞,以及引人侧目的绿色眼睛。机车骑士彷彿怕被人发现这个秘密,一放下安全帽,便从口袋里拿出墨镜戴上。 「伊格尔,晚上戴墨镜,真不知道你是想低调还是高调。」伊格尔的死党之一,也是她的同班同学郑于从便利商店里走出来,身上还穿着店员制服。 「谁叫我妈给我生了双跟别人不一样的眼睛,烦死了。」伊格尔不耐烦地说。 为了眼珠的顏色,她从小就饱受困扰。遇到热情一点的,就问东问西的,问到她快烦死。遇到不友善的人,则是冷嘲热讽的,显尽那人无法接受别人与他不同的狭隘心胸。 「你别这么说。有很多人想要还要不到,非得花钱去买副隐形眼镜来装饰。你倒好了,不用花一毛钱就有,竟然大费周章的还去买黑瞳的隐形眼镜来掩饰。你今天怎么不戴隐形眼镜就好?」郑于不屑地说。 「眼睛痛,不想戴。」伊格尔揉了揉眼睛说,「如果不是说好要还你车子,我真不想下山。」 「不早说。我下班再把车子开上山去跟你换车就好。」郑于拍了下伊格尔的肩膀说,「大家都是好兄弟,有问题讲一声就好。」 「我们那里的路不好找,而且,我们的住处算是个秘密,你还是不要知道比较好。」伊格尔拔出机车钥匙,放到郑于手上。 「知道的越多,死得越快吗?」悬疑片看太多的郑于笑着说。 「没错。这是为了你好。」伊格尔则是因为黑帮片看太多,便想也没想地回答。 两人相视大笑。所谓的死党,总是会有些不为外人所知的共同语言。 郑于看了下手錶说,「你等我一下。我去打卡就能下班了。我们去喝杯饮料再回家吧。」 伊格尔皱着眉头,露出为难的表情。因为眼睛不舒服的关係,她是比较想回去休息的。但是,自从进了juliet之后,很久没和死党们聚聚了。 「我开车载你。安啦。」郑于拍着胸脯说。 两人一走进他们常来的店里时,果然看到其他三个死党围成一桌,正在玩扑克牌。 「靠!伊格尔,是怎样?人红了就不理老朋友了吗?连在学校要看你一眼都很难得。」王笠均坐在面向门口的位置,比坐在他对面的两人更早看到伊格尔。一见面二话不说,马上就用粗口问候伊格尔。 伊格尔反射性地也想用同样的方式回话,但一想到经纪人骆佳珣的三申五令,为避免自己又恢復习惯,只好深呼吸了一下才回答。「大家都是读书人,讲话文雅一点。」 「去你的。以前骂最兇的就是你。」原本背对着门口的胡肖霖站了起来,不客气地推了下伊格尔的肩膀。 「喂。好久不见,一见面就推人,你是皮痒了还怎样?很久没嚐嚐我的铁拳,嘴馋了吗?」伊格尔抡起拳头,做出蠢蠢欲动的姿势。 「读圣贤书又不一定要当圣人。读书人就不能骂脏话吗?」坐在胡肖霖旁边的秦志凯转头看着伊格尔,推了下鼻樑上的镜架。 「好了。好了。要抬槓,先坐下再说。」郑于站出来充当和事佬,招呼四个人坐下。 坐定之后,没等伊格尔写单子,店员就已按照他们平时点的饮料送上来。送饮料来的女孩放下饮料后,从身后拉出一名看起来有些羞怯的女孩,「伊格尔,好久不见。这是新来的,刚才她一直问我你是不是真的是伊格尔,索性就带她过来看个仔细了。」 「你好。」女孩有些害羞地说,「我叫小月。」 伊格尔对陌生人向来是不太爱搭理的,虽然,送饮料来的店员小薰还算熟。朋友的朋友并不见得是朋友,她对小月没什么意愿想熟络。她举了下手,以示打招呼,便拿起桌上的扑克牌,对几个死党说,「来玩牌吧。」 「看吧。跟你说伊格尔不太喜欢陌生人,你还不信。」小薰对小月说。 小月看起来有些失望,咬了咬唇后,便转身拉着小薰离开。 「你对粉丝怎么这么冷漠啊?」郑于早就知道伊格尔会是这种态度,本以为她加入偶像团体,应该会学得对人亲切些,没想到还是一样。 「我在台上已经很热情了,到了台下不想还继续工作。」伊格尔一边洗着牌一边说。 几个死党见怪不怪地笑了笑。他们像以往一样,一边谈笑一边玩着扑克牌,偶尔发生说不赢人的会站起来拳脚相向,不过那都是零星的小火花,闪一下就不见了。他们的感情好得像兄弟一样,而伊格尔则是他们的中心,不是像老大一样的领导人物,比较像是骑士拥护国王般的追随模式。 伊格尔和胡肖霖、王笠均是不打不相识。国中时,伊格尔经常蹺课去打电动,在那里遇到了同样是蹺课来的胡肖霖和王笠均。三个人分别来自不同的学校,却为了抢一台恶灵古堡的机台而碰在一起。 原本只有两个人时,并不会有什么问题,枪有两把,可以一起玩。但三个人就尷尬了,再加上他们三个都是谁也不让谁的个性。最后,他们决定一较高下,一个人拿两把枪,比谁的分数比较高,输的两个人要负责赢的人打电动的钱。 最后,赢的人是伊格尔,胡肖霖和王笠均一直到离开那里时,才发现伊格尔原来是个女生。这让两个国中男生大吃一惊,颠覆了他们的刻板印象,女生不会打电动。 从此,为了保护自己幼小的心灵,他们便不把伊格尔当女生看,总是拿她当哥儿们一样对待。爆粗口是常有的,因为这是他们打招呼的方式,拳脚相向更是家常便饭,因为这是他们的运动方式。伊格尔就这样,开始了她的浪子生涯。 而郑于和秦志凯是同一间补习班的同学。高中时,有一次下课后,在暗巷里遇到随机对人勒索的小混混。虽然,他们有两个人,可是对方有五个人。再加上为了赶补习,连晚餐都没空吃的两个人,正饿得手脚无力,儘管他们很有志气地不想把钱包交出去,却是力不从心。 这时,伊格尔和王笠均、胡肖霖刚好从隔壁巷子的电动游艺场走出来。看到被打趴在地上的两个人,伊格尔想起自己从小也是这样被欺负,二话不说立刻衝上去打击恶势力。王笠均和胡肖霖连对方长什么样子都没看清楚,只见伊格尔像支箭一样地衝出去,他们想也没想地便跟了上去。 打完之后,这两个人才隐约想起,那五个人好像是刚才那家电动游艺场里围事的混混。等对方一边撂下狠话,一边反差很大地落荒而逃时,胡肖霖才喊着几个人快点闪人,免得对方回去店里找更多人来寻仇。从那天起,他们又少了一家电动游艺场可以打电动。 从国中开始,他们三个就像经常转学的学生一样。只是别人是换学校,他们却是从这家电动游艺场换到另一家电动游艺场。每次都是因为在人家店附近打架,招惹到那里的地头蛇,为了避免被寻仇,只好自觉地转换地点。 (03) 这种在电动游艺场之间流浪的日子,直到他们上大学后才结束。不是因为他们不打电动了,而是他们买了电视游乐器,改成窝在他们之中某个人的家中打电动,而这通常会是伊格尔家。 因为伊格尔的父母长年不在国内,相对来说她是最自由的一个。因此她家就成了他们五个人打电动的地方。直到伊格尔加入了juliet,住到了宿舍里,他们五个人才没再聚在一起打电动。 不过,他们除了打电动之外,也多了其它的兴趣,例如……真人快打,也就是打架。 正当他们玩扑克牌正为了如何处罚输家而闹得不可开交时,外面传来了女孩尖叫的声音。伊格尔第一个抬头望向外头,站在离门口最近的小薰露出不安的表情,指了指外头。 伊格尔一站起来,其他的四个人也跟着站起来。五个人走到店外,便看到两个男人正抓着一名女孩的手,女孩一边大骂着,一边挣扎着。 「你放开我,你想干什么?」女孩不停地挥舞着没被抓住的手,只是没多久,那隻手也被抓住了。 「你这傢伙,踹坏了我们店门口的垃圾桶,还敢问我们想干什么。」男人拽着女孩要往一旁走去。 郑于看了伊格尔一眼,「看样子,是那女孩先做了坏事,我们就别管了。」 伊格尔没有回答,一个箭步上前,抓住另一个男人高举的手。他看女孩太嚣张,本想甩她一巴掌,教训一下她的,没想到巴掌还没落下,就被人抓住。 「你别管间事啊。」男人转头看着伊格尔说。 「只不过是踹坏垃圾桶,就要甩人家巴掌。要是打破了你们店的玻璃,岂不是要杀人灭口了?」伊格尔疾言厉色地说。 男人转身对着伊格尔挥出一拳,伊格尔反应很快地闪过。她将抓住男人的那隻手往下一盪,趁着男人随着作用力上身往前倾时,抬起膝盖直击男人的下巴,撞得他眼冒金星,还咬到舌头,连骂人都骂不出来。 看到伊格尔动手,其馀的四个人当然只能上前助阵,五个打两个,一下子就将那两个男人打跑了。 「咦?那个女孩呢?」胡肖霖拍拍手,做出打完收工的姿势,转身却不见刚才那女孩的身影。 「早就跑了。」秦志凯双手放在脑后,伸展着身体,云淡风轻地说着。 「真是没礼貌。帮了她,也不知道来说声谢谢的。」王笠均握紧了拳头说。 「那女孩不见了就算了。问题是,伊格尔跑哪去了?」郑于左右张望着。 这时剩下的三个人才发现少了一个人,他们面面相覷着。 「不会是跟那女的私奔了吧?」秦志凯轻描淡写地说着。 「什么?」郑于反应很大地挺直了身体,「伊格尔跟女人跑?那托比怎么办?这个可恶的负心汉。」 「你很看好她们两个吗?」胡肖霖冷冷地看着郑于说。他一直无法理解,为什么郑于明明很喜欢托比,却又那么热衷于伊格尔与托比之间恋情的发展。 伊格尔喜欢托比的事,他们几个早就知道。其中最快接受的就是郑于,而至今还无法接受的是胡肖霖,其馀的两个人则是无所谓的样子。 「那是因为你没看过伊格尔跟托比在一起的样子,简直就像是温驯的小绵羊。你想想看,要是她跟托比有情人终成眷属,那我们就有好日子过了。」郑于很热血地说着。 「什么好日子?说不定,伊格尔从此就不能再出来和我们鬼混了,有什么好的?女人的佔有欲最强了。」胡肖霖不屑地说。 「你这是经验之谈吗?」王笠均眼神曖昧地拍了拍胡肖霖的肩膀。 「去死。」胡肖霖抬腿踹了王笠均一脚。就算他以前年纪小不懂事,交了个什么都要干涉的女朋友,也不用被笑到现在吧? 在暗巷里,伊格尔莫名其妙地就被拉到这里,明明他们就佔了上风,根本就没有逃命的必要。再说,她是寧可被打趴,也不愿像落水狗一样夹着尾巴逃走的。奋战到底才是她的风格。 「你拉我到这里干什么?」伊格尔甩开女孩的手,没好气地说。 「没什么。」女孩冷漠地说。 「你耍我啊?没事拉着我跑?」伊格尔翻了翻白眼,一点也不想再去深究为什么。 女孩看着伊格尔的背影,「哼!要不是看到旁边有人在偷拍,我才懒得拉着你跑。」 伊格尔走到巷口,看到有个胸前掛着相机的男人在那里徘徊。伊格尔动作敏捷地躲回暗处,耐心地等着那男人走远,才重新回到大马路上。带着相机的人,她虽然见过的不多,因为那些人平常都是躲在暗处的。但报纸看多了,还是会学到教训的。 她抿嘴笑了一声,在心里幸灾乐祸着。难道这附近有同行在吗?该不会明天早上的报纸又有好戏看了吧? 因为外面有狗仔队堵着,她用手机跟郑于说了一声之后,约在停车场拿回她的车,便回到宿舍。一走进要上楼的楼梯必经之路的温室时,看到托比坐在桌边发呆着。 「你怎么坐在这里?」伊格尔走过去坐在托比的对面说,「尤恩又惹你生气了吗?」 托比摇摇头。 「那你怎么会一个人坐在这里发呆?看起来就像在跟人呕气一样。」伊格尔双手支着下巴,笑着说。 以前也曾经发生过尤恩恶作剧,惹恼了托比。让托比连续一个礼拜都不想理尤恩。最后,还是尤恩拉着伊格尔去当缓衝,两人合力搞笑,才搏得美人一笑。 「你的脸怎么了?」托比抬头看到伊格尔的脸上有一道痕跡,伸手要将它抹去,才发现那是一道刮伤。虽然没有出血,化妆时稍微上点遮瑕膏也能掩盖过去,只是楼上的某人看到,一定又要罚她钱了。「瑄姐在上面,你最好不要被她看到。不然,你这个月又要大失血了。」 姜成瑄从一开始组成juliet时,就三申五令的要求她们不准弄伤自己,因为艺人的身体就是公司的商品。有瑕疵的商品,卖相不好,会影响市场销售。其中又以伊格尔最会在身上製造伤痕,所以,随着juliet走红的程度,她每次惩罚的金额也跟着水涨船高。 说到姜成瑄,伊格尔的眼神为之一黯。「她来了,你怎么还坐在这里?她每次来的时候,你不是都很开心的吗?」 托比在加入juliet之前,就曾经是姜成瑄手下培训的艺人。所以,她们六个人里头,就属托比和姜成瑄的交情最深。伊格尔在多次观察之后,女性的直觉告诉她,托比对姜成瑄有着某种程度的迷恋。 但是,姜成瑄早就有了傅品珍,托比就算再喜欢姜成瑄,也没办法有任何行动。只是,同样的,伊格尔自觉难以跨越这道阴影,走入托比的心中。 托比苦涩地笑了下,「她要我回学校唸书。你说,她是不是嫌弃我书读得少?」 「她如果要嫌弃人,不会因为那个人书读得多或少。你看我们几个不是照样被削得很惨?」伊格尔安慰着托比。 「那……还是她觉得我肤浅呢?」托比自寻烦恼着。 伊格尔忍不住笑了起来,儘管这笑容的背面带着无奈,她还是努力地隐藏着。「她应该只是为了你好,所以才想你回去唸书。唸书不只是为了学歷,更是为了丰富人生。」 托比伸出食指顶着下嘴唇,露出迷惘的表情。「我能像你一样,在学校里认识那么多好玩的人吗?」 想起上次和伊格尔去d大玩,伊格尔的同学和学姐都很有趣。她也在那里见识到了和伊格尔同校的路克,在学校里风靡的程度。看起来,学校应该是个好玩的地方。只是,学校对她而言也是个痛苦的回忆。 她从小就是学校里才艺表演的必要人选,不管是校庆还是毕业晚会,她总会被要求上台表演。也因为如此,她才会被姜成瑄发掘。 可是,那时候她的父母反对她进入演艺圈,强行将她带回家。但过没多久,她的父母就因为车祸去世,从此她就再也没办法上台表演。她还记得那种站在台上的恐惧感。 从某次站在台上,她无法发出声音,无法跳出任何舞步之后,她就办了休学离开学校,靠着打工维生。那一阵子,她对学校和舞台同样的排斥。 如果后来姜成瑄没再把她找回来加入juliet,如果不是因为juliet还有五个伙伴陪她站在舞台上,她一定没有办法克服那样的恐惧,重新找回自信。 看着托比那令人心荡神驰的表情,伊格尔差点把持不住。她轻咳一声,提醒自己要注意表情,「学校很好玩的。虽然,被学姐在校园里追杀很恐怖。可是,整体来说还是很有趣的。」 那次因为伊格尔一时不慎,惹怒了学姐,害她不得不丢下托比让路克代为照顾。而她自己则是跑遍了半个校园逃命,最后她躲到树上,却因为路克的一通电话,让她暴露了行踪,还从树上摔下来,被学姐逮个正着。 虽然很惊悚,却是很美好的回忆。 (04) 「一定会的。」伊格尔不假思索地说。 「那我去考你们学校好了。」托比被伊格尔肯定的眼神感染了勇气,下定决心地说,「至少在那里还有你能陪我。」 「不行。」尤恩的声音从温室外传来。 两人望向门外,看到尤恩就蹲坐在温室和游泳池中间的门边,看样子已经在那里蹲一阵子了。 「为什么不行?」托比转过身看着尤恩。 尤恩站起来,拍拍裤子,走到托比身旁坐下,侧身搂着托比的腰说,「你再等我一年,我们一起去上大学。」 「为什么要等你呢?」伊格尔觉得好笑地伸长了手拂乱了尤恩的头发,却被尤恩闹脾气地一巴掌拍掉。但她却不以为忤,仍然掛着笑容,无所谓地收回手。 「我想跟托比一起上课,一起放学。不行吗?」尤恩扁着嘴说。 「这么黏托比,你什么时候才要长大?」伊格尔忍不住想逗弄尤恩。 「等我上大学,就会长大了。」尤恩将头靠在托比肩上,「托比,你就答应我吧。」 托比笑着拍拍尤恩的头说,「再等一年,就又浪费一年。我先进d大等你,不是一样的吗?」 「不一样。你先进d大,过了一年就变老鸟。然后,你会和伊格尔一样变得臭屁,就不理我这个小菜鸟了。」尤恩又再加把劲地撒娇着,头不停地靠在托比的肩上鑽动着。 听到尤恩莫须有的指控,在一旁的伊格尔不禁抗议道,「喂。我哪里臭屁了?等你进我们学校,我一样会关照你的。」 「我不要你关照。我只想和托比上同一个班,唸一样的书。」尤恩别过头,将脸埋在托比的肩窝里。 「你这傢伙……竟然敢蔑视我?」伊格尔拽着尤恩的衣服,将她硬生生地从托比的身体上剥离。 被打扰到的尤恩当然不甘示弱,双手抓着伊格尔的衣领,两人分别站在木桌的两边,扭打得几乎要扒到桌上去了。 「都给我住手。」托比双手叉着腰,提高了音量大喊着。 尤恩被伊格尔压得脸贴在桌面上,她抬眼看着托比那微怒的脸,不服气地用力推开伊格尔,「连你都不疼我了。」 说完这句话之后,尤恩便头也不回地奔上楼梯。托比看了伊格尔一眼,拋来一个带着少许指责意味的无奈眼神,伊格尔知道托比每次制止完她和尤恩的打闹,总是用这种眼神看她。但她只能傻笑着应对。 托比看伊格尔没什么表示,只能叹口气追着尤恩去了。留下自认无辜的伊格尔站在原地。 每次尤恩撒娇不成就耍赖,耍赖再不成就一走了之。老是让她一个人待在原地接受托比的无声谴责。年纪小就是有这种好处啊。想到自己已经过了可以撒娇的年纪,便忍不住也叹了口气。 当伊格尔走回到楼上时,在二楼的回廊看到托比牵着尤恩,从尤恩的房间走出来。低着头的尤恩,怀里还抱着枕头。 这傢伙又装可怜,想混进托比的房间睡觉了。伊格尔忿恨地腹诽着。 不甘心让尤恩一再得逞的伊格尔跑过去,赶在托比关上门之前,压着门不让它关上,还用身体卡在门缝之中。 「我也要跟你们一起睡。」伊格尔坏坏地笑。果不其然地看到站在托比身后的尤恩咬着枕头的一角,一脸的不满。 没等托比出声,伊格尔逕直走进房里,大剌剌地躺到托比床上,双手分别拍着身体两旁的床单,「你们就一人躺一边,我好想知道齐人之福是怎么享的。」 「你这个坏蛋。」尤恩咬着牙,拋开枕头扑到床上,和伊格尔扭打成一团。 托比头疼地看着这两个活宝。她好不容易把尤恩哄好了,伊格尔又来捣乱。 「你们两个都给我滚出去。」托比一手拖着一个,将两人扔出房外,用力地关上门。 站在门外的两个人,仇人相见份外眼红,互指着对方说,「楼下健身房见。」 每当两个人意见相左,或是为了争夺托比的所有权必须要一较高下时,她们便会採用比赛的方式来决定胜负。 有时候是游泳,有时候是在健身房里的跑步机上比耐力。要是再幼稚一点,就会去蒸气浴室比谁待的时间久,而温度会随着时间的持续而不停地调高。每次只要她们两个比赛完,没有人敢再踏进那间蒸气浴室,深怕一进去就变成烤鸭出不来。 隔天早上,托比走到楼下厨房想弄份早餐,才刚走到温室,就听到游泳池那边传来一阵喧闹的声音。她闭起眼睛,左手紧握着楼梯扶手,忍住那股像被箭射穿太阳穴般的头疼。 那两个傢伙,昨天还打得不可开交,今天果然又混在一起玩耍了。比传说中的夫妻吵架,床头吵床尾和,感情恢復得还更快。 她经过游泳池时,已经无奈得心如槁灰,根本不想再去理那两个傢伙,逕直走进厨房。可是,她不去惹麻烦,麻烦还是会来找她。 尤恩和伊格尔两个人身上披了条浴巾,身上还在滴着水,就走进厨房里。尤恩神秘兮兮地牵着托比的手,制止了她要打开冰箱的动作,将她拉到温室的木桌前坐下。 才坐下不久,就看到伊格尔双手拿着托盘,上面摆放着三人份的早餐。从沙拉、烤吐司到咖啡,一应俱全。 「这是我们特地早起准备的早餐。」伊格尔笑着对托比说。 一旁的尤恩不停地搭腔着,「是啊。我们很辛苦的准备的。」 「有什么阴谋?直说吧。」托比等尤恩端给自己一份后,毫不客气地拿起刀叉便开始享用。 「陪我们出去玩。」尤恩使出浑身解数,摆出最甜美的笑容,对托比不停地释放撒娇的气息。 「那你们两个以后还吵不吵架?」托比觉得自己像个老妈子一样,养了两个不争气的小孩。 「不吵了。不吵了。」尤恩和伊格尔不约而同地举起右手,作出发誓的手势。 托比看着这两个活宝一脸诚恳的样子,若不是她们的记录太过于辉煌,她绝对愿意相信她们。同样的问题,她已经问过无数次。同样的答案和表情,她也已经看过无数次。可是,她还是摆脱不了要一问再问的宿命。这大概就是那种,一心期盼着浪子能回头的心情吧。 她叹了口气说,「算了。要去哪里玩?」 「我们去放风箏。」尤恩高举着手抢先说着。 「喂。不是说好,要去看电影的吗?」伊格尔拉下尤恩的手说。 托比放下刀叉,抬头看着正在桌子上空交战的两个人,「还想吵架吗?」 两人同时停下动作,互拍了拍对方的肩膀,表现得像哥俩好似的。 「再问一次,今天要去哪里玩?」托比低下头,重新拿起刀叉。 「放风箏。」尤恩依然坚持着。 在同一时间,伊格尔也说出自己想要的,「看电影。」 「嗯?」托比头也不抬地,气定神间地吃着自己的早餐。同时在心中一再地提醒自己要淡定。 「看电影。」尤恩讨好地笑着说。 而伊格尔也很有默契地同时喊出了,「放风箏。」 两人听到对方的答案时,都露出了懊恼的表情,在心里暗自骂着彼此没有默契,还要强压住衝动的手脚,一动也不敢动。 托比低着头,抿嘴无声地笑着,「这样吧。下午放风箏,晚上看电影。」 「好。」尤恩和伊格尔一起高举着双手欢呼道。 (05)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托比已经很习惯身边同时有尤恩和伊格尔的陪伴,彷彿像自己的左右手一样。她的左手挽着伊格尔,右手牵着尤恩,走在公园里的小径上。这里离别墅不远,不大的公园只有附近的居民会来,因为位处山坡上,可以远眺山下,加上地方空旷,也有不错的风。她们经常来这里放风箏或散步。 她们找了块地方,在尤恩和伊格尔的同心协力之下,顺利地放起两支风箏。暖暖的阳光晒在身上,让三个人都有点懒洋洋的感觉。她们坐在草地上,偶尔扯动着风箏线,仰着头看风箏随风飘盪。 突然伊格尔被股不是太大的力量撞到,但她的头却还是被撞得晃了下,墨镜因此而掉了下来。 「哇!像猫咪一样的眼睛。」一个小孩站在伊格尔面前,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 伊格尔冷淡地捡起墨镜,抬头看了小孩一眼,戴上墨镜。 小孩被伊格尔那一眼的杀气吓到,放声大哭了起来。小孩的妈妈循声跑来,只见伊格尔紧抿着嘴,脸别向一旁,彷彿小孩只是凑巧站在自己的面前,又正好哭了起来,一脸事不关己的模样。 反倒是坐在一旁的托比,连忙对小孩的妈妈说抱歉。因为托比粉黛未施的脸,就像邻家女孩一样亲切,再加上天真甜美的笑容,让小孩的妈妈反而不好意思自己的小孩来打扰到她们,反过来向她道歉着。 「有什么好道歉的?是他来撞我,又不是我去撞他。」伊格尔看着那对母子的背影说。 「你能不能别一被看到眼睛,就像被看到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一样,老是想杀人灭口似的。」托比微慍地轻拍伊格尔的肩膀说。 「你不要再骂她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忌讳,也许我们都无法理解伊格尔的心情,可是,至少让她保留这点自由吧。」尤恩瞇起眼睛看着天空中的风箏,为伊格尔缓颊着。 「她可以有这种自由,但不能连那么小的小孩都兇啊。」托比仍不解气地说。 伊格尔转头哀怨地看了托比一眼。连尤恩都能站在她这一边说话,为什么托比就不能呢? 「她平常连这么可爱的我都兇了,那种小屁孩算什么?」尤恩试图冲淡益发凝重的气氛。 托比也察觉到了一旁的伊格尔,似乎笼罩在一团黑色的雾气当中,便开口说,「也是。要是她去抢银行,光是不笑站在大厅里头,人家就会自动把钱装好一麻袋捧来给她。她的杀气是浑然天成的。」 「干嘛这样讲?我好歹也是个当红偶像。」伊格尔不服气地说。 随着一阵风袭捲而来,吹散了空气中的不愉快。三个人靠在一起,躺在草地上,看着在天空中摇摆的风箏。 可是,这样的寧静没有维持太久。一个小孩骑着加装辅助轮的脚踏车,从她们前面的小径上呼啸而过。托比睁开眼睛,发现右边的尤恩不见了。她坐起身,左右张望着。 「在那里。」伊格尔指着左前方一道骑着脚踏车的佝僂身影,那正是尤恩,手里还拉着风箏线。 托比又开始头疼了。骑脚踏车放风箏不算什么,问题是,坐在路边哭的那个小孩是怎么回事? 她跑过去,小孩的父亲也刚好抵达事发现场。她连声对小孩的父亲道歉,趁着点头的空档叫伊格尔把尤恩揪回来,让她把脚踏车还给小孩。小孩的父亲被托比那让人如沐春风般的笑容感染,笑了笑便带着孩子离去。 「明明说好借我的,我骑走了他还哭。」尤恩不满地碎唸着。 伊格尔连忙摀住尤恩的嘴,陪笑着对托比说,「小孩子嘛。难免会有些纠纷,说话不算话什么之类的。不用太在意的啊。」 托比瞪了尤恩一眼,又无奈地看着伊格尔。这两个人凑在一起,每天不是吵得不可开交,就是好得如胶似漆。儘管这样极端化的生活让她很头疼,但她还是很喜欢和这两个人在一起的感觉,似乎永远都不会觉得生活太平淡。 「好了啦。你不要生气,我下次不会了。」尤恩走过来拉了拉托比的手撒娇说。 尤恩的撒娇功夫在圈内号称具有秒杀的威力,托比无法免俗地一下子就被软化。三个人再度手牵着手去放风箏。 「我们晚上看什么电影好呢?」托比靠在尤恩肩上,慵懒地问。 「恐怖片。」尤恩和伊格尔一边坏笑着,一边异口同声地说。 托比倏然站起来,朝两人的后脑勺各敲了一记。可是,这样的暴力行为并不能解决事情,她依然被拉进了播放恐怖片的电影院里。 当鲜红色的血泼洒在镜头上时,托比尖叫着,一手拉着一个,用两人的身体挡住自己的视线。 这举动不但让两人都往托比的身前靠过去,还让她们促不及防地撞上对方的头。电影播完之后,两人一边揉着撞疼的头和被抓痛的手臂,一边走出电影院。走在她们中间的是一脸歉然的托比。 虽然,有那么一丝的抱歉,但一想到自己是被硬拉进来的,又忍不住数落她们,「看你们以后还敢不敢把我拉来看这种片子。」 尤恩和伊格尔低着头,悄悄地交换眼神。 「不敢了。不敢了。」她们连声说道,说完之后,却转身又各自拿出手机,上网搜寻着下一档的恐怖片大戏资讯。 突然一个女孩从后面撞上托比,伊格尔眼明手快地将差点被撞倒的托比抱在怀里,她抬头看着那抹身影,感觉似曾相识。女孩跑过之后,后面紧追着两个表情兇狠的男人。 「你认识那个女孩?」托比抬起头循着伊格尔的视线望过去。 「见过一次。」伊格尔微红着脸,松开托比。 「要不要去看看呢?」托比有些担心地看着追过去的两个男人。 其实,伊格尔自己也觉得有些放心不下,便对尤恩说,「你先带托比回去,我去看看。」 「不用我们跟你一起去吗?」尤恩拉住伊格尔说。 「不用。你们去了,只会让我分心。」伊格尔对尤恩说,又转头对托比说,「你和尤恩先回去。」 看着伊格尔的背影,尤恩牵着托比的手说,「你不担心吗?」 「她曾经救过我,所以,我知道她很厉害的。」托比浅浅地笑着说。 第一次见到伊格尔时,她还是便利商店的小店员,遇到一个故意找麻烦的客人。正当她不知所措的时候,伊格尔和路克同时出现,解救了她。那时候三个人都还互不相识,也不知道后来竟因缘际会地加入同一个团体。 那次是她第一次知道,女生也可以打架不输给男生,而且还是那么好看的女生。 仗着对这里巷子小道的熟悉度,伊格尔终于赶上了女孩的脚步,这全都要拜以前在电动游艺场的漂泊生活所赐。 她一看到目标,二话不说地拉起女孩的手便往一旁的狭小巷弄里鑽进去,曲折的小巷子让人有种一不小心就会跑进某户人家后门的感觉。穿过蜿蜒的小径后,她们到了一处热闹的街道,两旁都是路边摊,不宽敞的道路上,满满的都是人。 她们隐身到了人群之中,任由人潮淹没了她们。 伊格尔往后看了一眼,确定这里安全了,才放慢脚步,并且放开女孩的手。 「我可不是没事拉着你跑好玩的。」接触到女孩的眼神,伊格尔为求自保,先声夺人地声明着。 「我知道。」女孩移开了视线,「我只是想跟你说谢谢。」 「谢谢就不用了。」伊格尔才刚说完,正准备闪人,就听到后面一阵喧闹。她转身一看,那两个高大驃悍的男人走在人群之中,就像摩西过红海一样,人潮竟自动往两旁靠去。 (06) 就在伊格尔才刚排好架势,准备和敌人来个正面对决时,那女孩又要故技重施地拉着她跑。 「这次又是为了什么要跑?」伊格尔站在原地不肯挪动脚步。她决定这次要早点问清楚,不要再等到跑完了才知道又是个没有原因的决定。 「为了你的形象问题,伊格尔。」女孩被伊格尔拖得只能停下脚步,不情愿地解释。 「你认识我?」伊格尔想了想。两次见面都是在晚上,上次戴了墨镜,发型也没像表演时那么张扬。今天因为下午有被撞掉墨镜的教训,晚上特地戴上隐形眼镜才出来的。 「当然认识了,你……小心。」女孩的话还没说完,伊格尔就感觉到肩上突出其来地多出了股力量。 伊格尔反射性地反手握住压在肩上的手,上身往前倾,将人以一记过肩摔撂倒在地上。另一个男人见状立刻上前抓住伊格尔的手臂,企图压制住伊格尔,没想到还没抓到她的手,就被她一记左鉤拳打中下巴。 男人的自尊禁不起这一拳的打击,他大吼一声抓起一旁摊贩上的灯架,挥向伊格尔。所幸那灯架的上头罩了一层灯罩,伊格尔侧着身闪过了灯架主体的铁杆,只被灯罩里的铁丝划过脸颊,留下一道细细的伤痕。可是,过没多久,伤痕开始渗出血来。 「快跑。」女孩拉起一旁饰品摊贩的皮箱,甩向男人,将男人砸得七荤八素的,拉着伊格尔往街道的一头跑去。 起先是女孩跑在前面,后来伊格尔以身高和体能的双重优势,超越过女孩的脚步,反被动为主动地带着女孩重新开始小巷逃亡生涯。 这次她不敢再掉以轻心,一跑到大马路时,拦了辆车便跳上去。 「你的体能这么好,为什么还会重修体育?」女孩弯着腰,将头靠在前座椅背上喘着气。 「那是因为我打了体育老师的儿子。」伊格尔转头看着从巷子里追出来的两个男人,「你怎么知道我体育重修的事?」 「你怎么会打老师的儿子?」这个答案听来有些搞笑,女孩忍俊不住笑了起来。 「因为那傢伙调戏我们班的同学,还是个男同学。」伊格尔确定那两个男人没发现她们已经坐上车后,转过身面向前座,往后仰着靠在椅背上。「比起这个,我想知道,你这次又砸了人家什么东西?」 伊格尔还记得上次好像是踹坏了人家店门口的垃圾桶。 「玻璃。」女孩说,「但是他们先找我麻烦,我的手一挥,手机就飞了出去,玻璃就破了。」 伊格尔扶着额头,「他们怎么先找你麻烦的?算了。我不想知道了,肯定又是一笔烂帐。你叫什么名字?」 「小麦。」小麦说。 「你哥哥叫大麦吗?」伊格尔皮笑肉不笑地说。 小麦学着伊格尔的表情说,「不好笑。」 「你还没说,你怎么知道我体育重修的事。」伊格尔正色道。 「司机,前面停车。」小麦拍着前座椅背说。车子一停,她就打开车门准备下车,临下车前她转头对伊格尔说,「以后你会知道为什么的。」 下车后,她又敲敲车窗,让伊格尔降下车窗。她从口袋里拿出一条手帕,递给伊格尔,「把血擦一擦吧。不要吓到司机了。」 本来直视着前方的司机听到之后,好奇地看了一下照后镜。刚才因为伊格尔被划伤的脸颊是朝外的,司机并没有注意到,这时才看到血顺着伤口渗出来,虽然只是一些血丝,还是有点吓人。这时伊格尔也注意到司机的反应,瞪了司机一眼,没想到司机又被吓得更严重。 「还有。」小麦靠近车窗,低声地说,「你的隐形眼镜掉了一边,还是把另一边也拿下来吧。这样阴阳眼的,更容易吓到人。」 伊格尔低头拿出手机,用萤幕光滑的平面当镜子照着。果然两边是不一样顏色的,一黑一绿。再抬头时,小麦已经不知去向。 「开车吧。」伊格尔摘下隐形眼镜后,说了别墅的地址,便闭上眼睛不再理司机。 因为脸上掛彩,伊格尔只能偷偷摸摸地溜回自己房间。但当她一打开灯,才发现早已有人在她房里等着她了。 「果然受伤了。」尤恩用脚勾来一旁的椅子,抬抬下巴,要伊格尔坐那里。 伊格尔看到尤恩的脚边还放着医药箱。她走过去,摸了摸尤恩的头,还恶意地拂乱了她的头发。尤恩瞪了她一眼,跳起来一个擒拿手,把她推倒在床上,自己以跨坐的姿势压在伊格尔身上。 「亏托比对你那么有信心,结果还不是受伤了。一个陌生人有什么好救的?真搞不懂你们两个。」尤恩趴在伊格尔身上,伸长了手从床边捞起医药箱,恨恨地用力往伊格尔伤口上抹着药水。 伊格尔忍着痛,任由尤恩在她脸上捣弄着,「那是因为你没有被人欺负过,不知道那种感觉。」 「不是只有你们两个才有被人欺负的经验。我就是曾经被欺负过,知道唯有自己强大起来,才不会永远被人欺负。这是谁都没有办法帮的。」尤恩用力地把帮助伤口癒合的胶带黏到伊格尔脸上,忿恨不平地说,「好了。再上点妆,应该可以盖过去。」 「受伤的人是我,为什么你看起来这么生气?」伊格尔揽着坐在床边整理医药箱的尤恩的肩膀说。 「我生气你们一个人太自大,另一个则是太放心。总之,我很生气。」尤恩鼓着双颊,双手抱胸地说。 「糟糕,我们家的老么生气了。」伊格尔将下巴放在尤恩肩上说,「要不要我跟托比一起向你负荆请罪啊?」 「你不要去找她,被她看到你的脸,她会难过的。」尤恩猛然站起来,让伊格尔的头顿失支撑,用力地点了一下。 伊格尔伸长了手,仍然来不及拉住尤恩。 「这几天,你就乖乖待在房里吧。不要让其他人看到你的脸。」尤恩站在门前,擅自地宣布,「这几天,你被隔离了。」 「喂。那我的三餐怎么办?」房间里有卫浴,伊格尔只担心粮食问题。 「我会亲自送来。除了我之外,谁来敲门都不准开。」尤恩霸道地说。 「只是一个小伤口……。」伊格尔话说到一半,就被尤恩打断。 「如果你想惹托比难过的话,那你就儘管到外面去晃吧。」尤恩一语决断,坚定得不容伊格尔再说托辞。 看着重重关上的门,伊格尔不禁苦笑。这种小伤口,明天就结痂了,有需要这么大费周章的吗? 但是,尤恩的威胁很有效,伊格尔也不想让托比自责难过。所以,接下来的三天,她真的就乖乖地待在房里。偶尔听到外面有声音,她凑到门边去偷听。听到的都是尤恩把要来敲门的人拦下来,还把伊格尔说得像染上天花一样,坚决不肯让其它人进到她的房间。就连来送饭的尤恩,都是把托盘放了就走,一刻都不肯多加逗留。 而且,让伊格尔乖乖就范的另一个原因,是她发现尤恩的顾虑很有道理。第二天起床时,伊格尔因为要洗脸,便对着镜子呲着牙撕下胶带,这才看到脸上的伤口非常明显,一切都要怪她的皮肤比其他人还要白的关係。 在尤恩夸张的说辞,以及坚定的态度之下,还真的没有人来打扰伊格尔,让她静静地把伤养好。伊格尔哭笑不得地看着窗外的白云,真不知道该说她们队友之间的信任度十足,还是大家都太天真了。 而伊格尔真正不知道的是,那三天里,尤恩每天都幸福地抱着托比一起睡觉。 当伊格尔的伤口脱了痂之后,也到了她该去学校上课的日子。要去上那该死的重修体育课。 为了这门课,她没少被同学耻笑过。但她明明是伸张正义,没想到反被小人诬陷,还遇到个昏庸护短的老师,这一连串的不幸,造就了这场闹剧。 自己一个人去上重修课很无聊,她便拉了死党们来当书僮伴读。其实,主要是因为她不想跟学弟妹一起打球,死党来了还能陪她打打球。 她照着平常的状态,低着头站在篮球场上,等体育老师来点名。不知道什么时候,她的身旁多了一个人,抬起头看,看到一个女孩,戴着耳钉,一头狂乱的头发,还有夸张的挑染。 「小太妹,你来这里干什么?」伊格尔挑眉说。 「我叫小麦。」小麦不服气地说。 「喔。对了,你哥哥叫大麦是吧?」伊格尔调侃着。 「很难笑好吗?」小麦翻了翻白眼,别过头去不想理伊格尔,但她的身体仍然驻足在原地。 伊格尔还想再揶揄她一番,却听到老师开始点名的声音。原来小太妹的名字叫麦雅伦。 老师点完名之后,便让他们做鸟兽散,爱打球的去打球,爱散步的去散步,想醉生梦死做白日梦的也随他去。 伊格尔挑了颗篮球,走向另一边的球架,她的死党们早已在那里等着了。但这次,她多了条小尾巴。 「靠。伊格尔,有我们三个书僮不够,你还带婢女的?」王笠均看到跟在后面的小麦,从篮球架上跳了下来。 「去。」伊格尔振臂一挥,把篮球扔得远远的,让王笠均捡球去。她转身看着小麦,上下打量地说,「你真的是我们的学妹?」 「你不知道吗?」郑于坐在篮球架下,瞇着眼睛望向两人。 「我应该要知道吗?」伊格尔瞟了郑于一眼,又转头对小麦说,「嘖。你这种打扮,会被说是中文系之耻的。」 「我是中文系之耻,那你是什么?」小麦对伊格尔说。 「她是中文系之虎。」秦志凯坐在一旁的阶梯上,冷冷地说。 儘管说的人面无表情,但听的人却笑成一团,就连伊格尔自己都笑了起来。她跑过去以助跑的力量加速度后,赏了秦志凯一个飞踢,「去你的。还真的给我一针见血地说了出来。」 原本还对伊格尔说她是中文系之耻而耿耿于怀的小麦,看到这一幕,才知道这就是他们这群人说话的风格,便也就释怀了。 因为伊格尔没有特别排斥小麦,其他人也无所谓,小麦就这样莫名其妙地和他们打了两节课的球。可是,除了打球,她和伊格尔却没有说太多的话。 下了课之后,郑于拉着伊格尔,走到教学大楼后面的树下。 「你怎么跟她混在一起了?」郑于一脸担忧地说。 伊格尔知道他指的是小麦,她耸了耸肩,「刚好上同一堂课而已。」 「不只是这样吧?」郑于锐利的眼神直视着伊格尔。 「你还记得上次在茶店外面救了一个女的吧?」伊格尔挑眉说。 「那个是她?」郑于皱着眉头回忆,当时天色昏暗,他还真没注意到。 「后来,我跟托比去看电影,又遇到她一次。」伊格尔漫不经心地说。 「以后少和她混在一起,那个女孩很麻烦。」郑于神色严肃地说,「系里流传,她是个太妹,总是在外面惹事生非,有她在的地方就有麻烦。」 「这个我同意。」伊格尔笑着说。每次见到小麦,真的都看到她身后拖着麻烦在跑。 「不要嬉皮笑脸的,我是认真的。」郑于抓着伊格尔的衣领说。 伊格尔轻轻拨开郑于的手,侧着头说,「我知道了。」 郑于是死党里面最照顾伊格尔的人,伊格尔也把他当哥哥一样看待。虽然,她表面上不在乎,但郑于的话,她是完全地听进去了。 只是,要说麻烦,难道他们五个以前就不麻烦吗?伊格尔默默地在心里疑问着。 (07) 即使郑于一再提醒伊格尔离小麦远一点,但人都跑到她面前了,这么大个人又不能视而不见。再说,伊格尔也想不出来非要避着她的理由。 「跟我去逛街。」穿着火红色外套,纯白牛仔裤的小麦站在教室外面,拦住刚下课的伊格尔。 伊格尔双手放在外套的口袋里,背包斜揹着掛在身体的左后方,「我跟你很熟吗?」 「不去就算了。」小麦瀟洒地掉头就走。 伊格尔笑了笑,跟在后头走着。 走到校门口时,小麦突然转身表情兇狠地说,「你跟着我干嘛?」 「我要去买东西。」伊格尔丝毫不畏惧地笑着说。 「那顺路,一起走吧。」小麦豪迈地拉着伊格尔走。 「你没问我去哪里,也能知道是顺路?」伊格尔任由小麦拉着她走。 每次伊格尔看到小麦,都觉得小麦像妹妹一样好玩,就像她和尤恩的相处一样。或许是一直和那四个死党在一起混太久了,难得看到和她一样爱惹麻烦的女孩,不由得生出了惺惺相惜的感觉。 「这不重要。」小麦一脸坚定地说。 「怎么会不重要?你忘了,道不同不相为谋。」伊格尔假正经地说。 「我没有要跟你谋什么啦。只是想搭你的车。」小麦将伊格尔拉到她的车子旁边。 伊格尔挑眉看着小麦,「连我的车停哪里都知道?」 「碰巧看到的。」小麦耸耸肩,走到副驾驶座车门边,等着伊格尔开车门。 伊格尔的眉尾抖了抖,笑着抓住jeep上面的车架横桿,纵身跃上车子,身手俐落得像体操选手一样,「我这是敞篷车,不开车门的。有本事自己上来。」 禁不起激的小麦,有样学样地想和伊格尔用一样的方式上车,无奈体能及身材上的差异让她无法如愿。她咬着下唇,站在车旁幽怨地看着伊格尔。 「上来吧。」伊格尔紧抿着双唇,倾身打开车门。 「想笑就笑出来吧。」小麦坐上车后,心有不甘地说。 笑声瞬间爆发,惹得路旁的行人频频侧目。伊格尔看着用力扯着安全带却拉不动的小麦,摇着头转身去帮她把安全带平缓地拉出来扣上,「就算你再不甘心,也不能拿安全带出气啊。安全带是吃软不吃硬的,跟它硬碰硬,它也不会轻易让步的。」 当伊格尔的发梢掠过小麦的鼻尖时,小麦的双颊微微地红了起来。 「咦?你的脸怎么红了?」伊格尔低着头,注视着小麦的脸。 「太阳晒的啦。快点开车吧。囉嗦。」小麦拨开伊格尔的头,将人推回去坐正。 一路上,小麦没再说话,伊格尔也落得清静。只是这一路上塞车,让伊格尔渐渐心浮气躁。 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起来,伊格尔拿出蓝芽耳机戴上,「托比?什么事?」 听到来电的是托比,小麦原本投向窗外的注意力转回车内,如果耳朵能转动的话,她此刻的耳朵肯定是转向伊格尔那边。 突然前面的车子紧急煞车,伊格尔猛然踩下煞车,还不忘伸出右手护着小麦。 「干……。」伊格尔一时衝动便爆出了粗口,「托比,对不起,我不是骂你。好。我不敢了。再见。」 掛断电话之后,伊格尔无力地摘下耳机,叹了口气,「骂脏话被托比逮到了。」 「会很惨吗?」小麦好奇地问。 「再被逮到一次,我就死定了。」伊格尔愁眉苦脸地说。但下一秒又立刻换了副表情,像疯狂赛车手一样,「靠。这台烂车,看我超过它。」 小麦下意识地紧紧抓着安全带。 看着伊格尔左闪右切的,在车流中见缝就鑽,到最后快得连方向灯都不用打了,因为方向灯还没开始闪,伊格尔的车就已经换到另一个车道。没多久,那辆害她爆粗口的车子,已经被她甩得老远。 闯过一个黄灯之后,摆脱了车阵,伊格尔便恢復正常速度。小麦这时才松了口气,放下握得手心发红的双手。 小麦轻轻地吐了一口气,「听说……开车最忌讳心浮气躁。」 「嗯。」伊格尔镇定地回答,「我刚才是很沉稳地超车。」 「见鬼了。哪来的沉稳?明明就是一路飘移的在开车。」小麦忍不住讽刺道。 伊格尔咧着嘴笑了笑,不再回应。 到了闹区后,伊格尔在车上先从背包里拿出米白色军帽和墨镜戴上,才下车锁上车门。她没问小麦要去哪里,逕直走向一家唱片行。 她从架上拿起一部歌剧,手指轻轻摩挲着封面上的那对猫眼,有种熟悉的感觉。看完封面上的文字,又翻到背面看着曲目,确认这是她要买的那部。 「你也听歌剧?」小麦靠在她身边,探头看着cd盒上密密麻麻的英文字。 「这是托比要的。刚才她打来,就是要我帮她买这部歌剧。她最近和尤恩疯狂迷上歌剧,两个人经常半夜不睡的,听了一整晚的歌剧。」伊格尔勾起嘴角笑了笑。 「你和托比感情很好?」小麦有些八卦地问着。 「我们六个人的感情都很好。」伊格尔不以为意地说。 「我是说,你们两个的感情应该是特别好的那种吧?」小麦更进一步地问。 「特别好?」伊格尔不解地看着小麦,「你是指哪种好?」 小麦从背包里拿出一张照片,放到伊格尔眼前,「这种好。」 伊格尔瞇着眼睛,调整了下眼睛的焦距,才看清楚这张近得过份的照片。这是她们第一次拍摄宣传照时,公司特意外流的侧拍照,她们六个或坐或靠地在沙发上。当时她被安排在托比的旁边,托比侧着头靠向她的身体,两人正好一个上仰一个俯视地对望着。 看到这张照片,伊格尔觉得好怀念。虽然,这不过是一年前的事,对她来说却像是一辈子的事。她永远不会忘记,当时心跳的频率。 「这只是拍摄时,偶然间被拍到的,不能代表什么。」伊格尔转身走向电影区,不想继续这个话题。 「怎么会不能代表什么?这可是粉丝群里最受欢迎的一张照片,几乎人手一张,必定要收藏的照片。」小麦疾力强调着。 伊格尔从架上拿下一盒教父三部曲,这是她期待很久的dvd,一听到这里有卖,就迫不及待地想来买。 「那只是一张照片。」伊格尔漫不经心地回答。 「所以,你跟托比真的没有交往?」小麦神色透着些喜悦。 「目前没有。」伊格尔随口回答,拿起dvd走向柜檯结帐。 「我好像听到有两个字被特别强调了。」小麦一脸喜色地说。 「那么爱在文字里鑽牛角尖,不如去研究训詁好了,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伊格尔转身站在小麦面前,「不过,你现在更像在窥探别人的内心。你可以转系去唸心理系,或许能让你有更多收获。」 看着结完帐,头也不回地走到外面的伊格尔,小麦急忙追了上去。 「喂。」小麦从后面搭着伊格尔的肩膀说。 「我要回去了。你自己慢慢逛吧。」伊格尔没有回头语气冷淡地说。 原以为小麦是少数不会用特殊眼光看待自己的人,没想到,她也不过是疯狂粉丝的其中一员。伊格尔觉得对她失望透了,一路超速地飆回别墅。 走进二楼的休间室,这里是她们六个最常聚在一起的地方。这里有电视,有沙发,还有一个小吧檯可以调些饮料。在这里,她们可以一起看电视,或是下棋玩牌。 她正想拆开教父三部曲的dvd时,托比和尤恩肩上披着毛巾走进来。两人的瀏海都溼答答地覆在额头上,看来是刚运动完。刚才上楼时,大概是心情太差了,没注意到楼梯旁的健身房里有人。 「伊格尔,有买到吗?」尤恩看到伊格尔便扑了过来。 伊格尔见状身手敏捷地跳到沙发上,右手高举着那部歌剧的cd,不让尤恩抢到。 「托比,快点牵着她的手。」尤恩站在沙发下面大喊着。 托比一边笑着,一边伸手牵住伊格尔的手。伊格尔本想躲开,但又觉得这样很没礼貌,还在犹豫之间,她就石化了。 尤恩得意地站上沙发椅背上,轻松地拿下她要的cd。拿到手时,还不解气地揍了伊格尔肚子一拳。可是,揍人的那个却喊起痛来了,「噢。好痛。石化之后居然会连肌肉都变硬。」 不过,目的得逞了,尤恩便走向自己的房间,准备好好听听歌剧。她走到休间室和回廊连接的门口时,回头对托比说,「托比,来吧。」 托比一放开伊格尔的手,伊格尔又恢復了生龙活虎的样子,只是她这才发现手上的东西不见了。她贼贼地笑着,从外套底下抽出一盒dvd,「幸好我做了安全措施。」 「你们真是吵。」厄本揉着凌乱的头发,走进休间室。 「你今天没课啊?」伊格尔从盒子里拿出一片dvd放进播放机。 「是啊。我昨晚赶报告赶到天亮。」厄本从吧檯后面的冰箱拿出一瓶玻璃瓶装的牛奶,喝下一大口。她坐到沙发上,靠在伊格尔身边,「教父啊?我也一直想看这部。」 厄本从茶几上拿起盒子,「三部曲一次买齐啊?那太好了,今天就一口气把它看完吧。」 「你报告赶完了?」伊格尔从厄本手上拿来牛奶,喝了一口。 「赶完了。明天只有下午一堂课。早上再睡也无所谓。」厄本把牛奶拿回来,一口喝光,懒懒地躺在伊格尔腿上,看起电影了。 当贾思柏从外面走进来时,正巧赶上了製片掀开被子,看到马头的那一幕。她皱着眉头说,「你们怎么在看这么血腥的电影?」 「哪会血腥啊?」伊格尔抓起一把爆米花,塞进嘴里。 这爆米花是刚才她暂停了三分鐘,跑到楼下厨房去微波的。而厄本也趁着那三分鐘,回房去梳洗完毕,只是穿着宽松的衣服,躺在伊格尔身上的模样,浑身上下仍有掩不住的睡意。 「一整床都是血,还不血腥?」嘴上嚷着血腥的贾思柏也坐下来看,还拿起盒子看着演员表,「厄本,这种片你也看啊?」 「自从二次大战之后,世界上就再也没有所谓的谋略家了。所有的生存哲学,只能从黑帮片里学到。这部片则是所有黑帮片的鼻祖,当然要好好地观摩一下囉。」厄本仰着头张开嘴巴,伊格尔自动地放了几颗爆米花到她嘴里。 「你连这种知识都不放过啊?」贾思柏脱掉外套,瑟缩了下,「厄本,过来让我抱一下。外面好冷。」 「你不是开车吗?」厄本像毛毛虫一样,在沙发上蠕动着把头从这头转向那头,投入贾思柏的怀抱,「还是你又贪图速度感,把车窗全部打开了?」 「是啊。山上空气很好,不呼吸一些就浪费了,但就是冷了点。」贾思柏抱紧了厄本,下巴在厄本的长发上摩蹭着。 看完第一部之后,贾思柏站起身要去换片子,便将厄本放回伊格尔的怀里保温着,她可不想让穿着单薄衣服的厄本独自晾在沙发上而变冷了。她放进片子之后,蹲在电视机前面说,「万一以后我在荒野里迷路,我最希望同行的人,绝对是厄本。」 「要是真有那一天,你跟一个迷路王在一起,那还有什么前途可言?」伊格尔不屑地说。 厄本听了则是吃吃地笑了起来,连她都不知道贾思柏对她哪来这么大的信心。 「厄本,请举出三种辨识方向的方法。」贾思柏一脸正色地出题。 「手錶量角法、立影测定法还有星座判定法。」厄本直觉地回答。 贾思柏挑眉看着伊格尔说,「看吧。她虽然无法判别方向,但可以提供我判别方向的方法。而且,说不定连野生可食植物都知道。简直就是一部活动的大百科,还附带智慧检索功能。」 (08) 由于现在并不是宣传期,只有某些为了维持曝光度的通告需要工作,juliet团员们基本上是属于半休假状态。这段期间内,她们除了公司安排的训练课程之外,剩下的都是她们可以自由运用的时间。 但是,尤恩比其他的团员忙了一些,因为她还接了公司其他歌手的歌曲创作的工作。这天她拉着伊格尔当司机,又拖着托比当伴游,三个人一起到唱片公司去。只为了她要交一首曲子。 她们踏进录音室时,骆佳珣正在听一个新人试唱,这个新人是她最近发掘出来的男歌手,李杰。据说以高亢而又优扬的嗓音着称,有被喻为天籟的美誉。今天尤恩要来交的曲子,就是给李杰唱的。 李杰一走出录音室,就看到和骆佳珣站在一起说话的三个人,眼睛顿时亮了起来。眼前的四位女性,各具特色。 骆佳珣的温柔婉约,是女朋友的最佳人选,但年纪比他大,并不适合。伊格尔有着混血儿姣好的外表,可是,张扬的气势,恐怕不是普通男人能压得住的。尤恩看起来青春活泼,却稍嫌不够优雅。托比那神秘又慵懒的气质,甜美的笑容,正是他这个年龄的男人最喜欢的类型。 他逕直走到四人面前,对托比伸出了手,「托比,自从进公司以来,我一直在想什么时候能见到你,今天终于见到了。」 托比看着李杰伸长了的手,虽然有些尷尬,但碍于礼貌问题,只好搭在他手上轻握一下,又马上放开。但她的手才刚松开,就被李杰激动地握住。 「托比,我是你的粉丝。下次如果有机会,可不可以一起合唱一首歌?」李杰盛意拳拳地说。 伊格尔一个手刀劈下去,砍在李杰手腕上,让他痛得松开了手。「够了喔。还想握多久?」 李杰被伊格尔说得害羞了起来,不好意思地揉着手腕,连声道歉。 「要合唱是吗?会有机会的。」尤恩将托比的右手包覆在自己的手里,表情像日出前的浓雾一般,让人捉摸不定,「我可以帮你们写曲喔。」 看到尤恩的动作,伊格尔连忙将托比的左手也据为己有,一脸肃杀地站在一旁。 骆佳珣将这两个毛头的小动作看在眼里。不过,有李杰在,她也不好拆穿她们,只好咳了一声,公事优先,「尤恩,你的曲子呢?」 尤恩的手从握着的背包带子上放下,假装遗忘放在背包里的乐谱,「快好了。有些地方再修一下就可以了。」 「那你们今天来做什么?」骆佳珣看着尤恩的表情,就知道她又在打坏主意了。 尤恩从背包里拿出一包零食,递给骆佳珣,「这是我们刚才逛街买的零食,很好吃喔。特地拿来给你吃的。」 伊格尔瞄了一眼那包零食,明明就是上个礼拜从网路上买来的。 「这么好?」骆佳珣一脸狐疑地看着尤恩。 「是啦。就是这样。我们先走囉。再见。」尤恩匆忙地说了再见之后,三个人又像一串粽子般地一起行动。 一走到停车场,伊格尔和尤恩两个人就紧张地连声问着托比,「你有没有怎样?」 彷彿刚才托比被摸了一下,就掉下好几块肉似的。 「我没事。」托比笑着摸摸两个人的头。 「可恶。那个猪头男,等着我的新曲子吧。」尤恩咬牙切齿地说。 伊格尔则低着头,对托比说,「对不起。刚才没好好保护你。」 托比正想安慰伊格尔几句,却看到一辆熟悉的车从眼前经过。 伊格尔抬头看见托比的目光早已不在自己身上,有些失落。她循着托比的视线望去,原来是姜成瑄的车子,副驾驶座上还坐着傅品珍,两人才刚復合,说不定正在享受着不知道第几度的蜜月期。 她落寞地坐上车子,静静地等待托比回过神来。这种情形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每次只要姜成瑄一出现,不管是面对面,或者只是在附近,都能夺走托比的目光。 不管她怎么调整心态,就是无法对这件事做到毫不在意,像现在她就很羡慕尤恩的自在。 「托比,怎么还不上车啊?」尤恩坐在副驾驶座上,趴在伊格尔身上,对站在驾驶座那一侧的托比喊着。 尤恩挺起身子,看到伊格尔的表情有些僵硬,「你怎么了?表情怪怪的。」 「没事。」伊格尔转过头去,看着窗外的托比。她真想告诉托比,不要再凝望着那没有可能性的期待,但又觉得自己说这样的话,动机不够纯粹,而心虚得无法说出口。 最后在尤恩的催促下,托比终于放弃等待那个人回过头来看她。 在车上,托比独自坐在后座,陷入了沉思。 第一次见到那个人,是在三年前,看到她的第一眼之后,便觉得自己再也挪不开视线。即使自己站在台上表演着,仍然分出了一点心在留意着那个人。一边表演着,一边期盼着她能看完自己的表演。幸运的,她看完了,还在她下台后走过来和她说话。 因为是那么的期待,以致于她说了什么话都还没听清,就已经将答应的话说出口了。一直到合约摊在她面前了,她才知道那个人是个经纪人,她要培训她成为艺人。但合约上却有一道门槛,阻碍了她更接近她。 当她天真地问那个人,「如果没有家长签名,还能到公司来接受训练吗?」 看到那个人歉然的表情,她马上就明白了答案。 为了能待在离她更近的地方,她偽照了父亲的签名,因为她知道父母不可能让她进入演艺圈。 后来,她如愿地进了公司,也知道她有个藕断丝连的前任女友。高兴的是,她知道她也喜欢女人,悲哀的是,那个所谓的前任女友,是她无论如何都追赶不上的目标,更何况那个人的心全在那女人身上。 再后来,父母知道了她接受培训的事,闯进公司将她从舞蹈课的教室里拉走。那个人将父母请到会议室,但父亲连坐都还没坐下,就朝她泼了杯水,破口大骂着她诱拐少女。 看到水沿着那个人的发梢滴落到桌面上,她觉得自己的心也在淌血,正一滴一滴地落在地上。 因为父亲的态度,丝毫没有转圜的馀地,那个人只能拍拍她的头说,「没关係。我可以等你长大。」 后来的后来,因为打破了她的梦想,父亲看她的眼神总带着点歉疚。他也一再地对她说,不是不想让她朝自己的梦想展翅高飞,只是想要她再长大一些,认清自己的路。但那时候的她,满脑子只有那个人,父亲的话她一个字也听不进去。 那天,父母得知自己要在校庆晚会上表演,想要到场给自己精神鼓励。但他们并没有准时到场。从那天起,她就成了孤儿。 儘管那个人曾对她说过,只要有需要,可以找她帮忙。但她却无法再朝她上前一步,就连自己钟爱的舞台,她也上不去了。她已经失去了一切,包括她的梦想和勇气。 那段时间,就连想到那个人的名字,都能让她的心阵阵抽痛着。她只能在午夜梦回时,低声喊着那个人的名字,姜成瑄。 前座的骚动打断了托比的思绪。 「你做什么?这样很危险的。」伊格尔对尤恩嚷嚷着。 没理会伊格尔的抗议,尤恩从前座翻越到后座来,揽着托比的肩膀,让她的头靠在自己肩膀上,对托比说,「你又想到了什么?」 「以前的事。」托比一开口,才发现自己哽咽了。 她看了看四周的景色,伊格尔早已车子驶离了停车场,正停在某个路口的红灯前面。 伊格尔默默地递来一包面纸。 她没有伸手去接,尤恩抢先一步帮她拿来。当她将面纸覆上眼眶时,才发现那里早已氾滥成灾。 「你现在有我们了。」尤恩褪去毛躁的外表,感性地说。 托比抬头正巧看见伊格尔透过后照镜传来的目光,她知道伊格尔的心里也在说着同样的话。 她已经长大了,也终于走到了姜成瑄的面前,只可惜她仍然无法站到她身边,她的身边早已有一个命中註定的人。但幸运的是,她有五个亲密的战友,不管juliet这个团体能存在多久,她知道她们永远都会在她身边。 「咦?是上次那个女孩。」尤恩指着一旁人行道上的女孩说。 托比转头看了下,那女孩似乎有跑不完的追逐战。她看着伊格尔的背影,记得上次伊格尔二话不说就追去帮那女孩,「你不去帮忙吗?」 「不用了。这种忙是帮不完的。」伊格尔冷淡地说。 凭着直觉,托比知道伊格尔和这女孩之间一定有什么事情发生。因为她所认识的伊格尔,虽然脾气火爆,但却是个很有正义感的人,见死不救并非她的风格。 她拍着伊格尔的肩膀说,随便指着一家店说,「靠边停。我要去那家店买东西。」 伊格尔连忙踩下煞车,等她看清楚那家店的店名之后,她的额头上浮出了三条黑线,「托比,你确定是这家店没错?这是情趣用品店。」 和托比心意相通的尤恩已经知道托比在打什么主意,她朝着在路旁奔跑的女孩喊着,「喂!快上车。」 伊格尔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小麦跳上她的车,然后又在所有人的催促之下,硬是发挥了车子的最大扭力,加速往前开去。 (09) 「你们是托比和尤恩?」小麦虽然不太确定,但从伊格尔那有限的朋友圈里筛选,还是不难从眼前这两个朴素打扮的女孩身上,找到一丝线索。 两人同时微笑着点了点头。 「又惹麻烦了?」伊格尔不想让小麦和托比说太多话,便将她的注意力拉过来,并一边找着适当的地方把她放下车。 「我以为你不想再和我说话了。」小麦侧坐在副驾驶座上,歪着头看伊格尔。 「前面转角就放你下去。」伊格尔没理会小麦话里的哀怨,自顾自地说。 托比拍了下伊格尔的头,对小麦说,「你去哪?我们送你去。」 善于捕抓他人字句中强调语气的小麦,自然没有错过托比口中的「我们」。 她重新将视线落在托比身上,此刻的托比没有舞台上的妆扮,少了眼线的她,看来就像个邻家女孩一样清纯。粉红色的t恤,洗白的牛仔裤,让托比显得清丽脱俗,没有台上的那种距离感。只是,戴着墨镜,看不到她真实的眼神。 「我下午三点有课,送我到学校,好吗?」小麦用食指和姆指捏着伊格尔的衣袖,轻轻地扯着,带着撒娇的语气说。 看着小麦的动作,托比有点后悔让她上车了。尤其是之前那句疑似抱怨的话,让人不浮想连翩都难。她们已经熟到会吵架了?托比一面观察着伊格尔的表情,一面暗忖着这两人的交情究竟到了什么程度。 「我们还有工作要做,送你到最近的捷运站。」伊格尔冷冷地说。 小麦放下手,坐正了身体。她不想再多看一眼伊格尔这样冷漠的表情,虽然这才是她认识的伊格尔。 对伊格尔存有的最初印象,是在酒吧里面的那一次,一名女孩从隔壁桌被伊格尔吸引,撇下她那一桌的朋友,转身投向伊格尔的怀抱。她大胆地坐在伊格尔大腿上,但伊格尔却是坐怀不乱。原本小麦只是抱持着看好戏的心态,想看看现代柳下惠会怎么处理这个女孩。 没想到,伊格尔还没作反应,隔壁桌的人已经先有反应了。不但敲碎了酒瓶,做出备战姿态,嘴上叫嚣得也很兇狠。而身处于风暴中心的伊格尔,却是直接站起身,那女孩失去支撑地跌倒在地上。她还没来得及看清楚整个过程,伊格尔就已经抢过对方的酒瓶,直接抵在那人的鼻尖。帅气得令人尖叫。 「前面停车就可以了。」小麦低声说着。 伊格尔马上踩下煞车,停在路边,右手食指频频地敲打着方向盘,双眼直视着前方。 小麦有些委屈地下了车,看着车子扬长而去。她揉了揉发热的眼眶。虽然早知道伊格尔不是个会怜香惜玉的人,但亲身体验的打击依然很大。 回到别墅后,托比喊住伊格尔,「你在生气吗?」 一路上,伊格尔就没再和托比说话,就连停好车之后,也是逕自下了车,不像以往会站在车边等托比和尤恩。 「我没有。」伊格尔低着头说。 「你在气我们让她上车?」托比说。 「没有。」伊格尔深吸了口气,抬头看着托比,眼神清澈无瑕,看得出来她真的不是生托比的气。 她虽然这么说着,却说完就走。刚才那眼神的说服力于是荡然无存。 「看不出来,她的演技进步神速。」尤恩带着嘲弄的语气说。 「演技是进步了。可是,她竟然在我们面前演戏,有种不被信任的感觉。」托比有些失落地说。 见不得托比心情低落的尤恩从车上跳下来,「我去找她算帐。」 「不要去。」托比拉住尤恩说,「她现在心情很不好,你不要再去吵她。让她冷静一下,晚一点就会好了。」 儘管这是第一次见到伊格尔生闷气,但她不肯明白表现出自己的情绪,就表示她想一个人安静地消化心情。这样的冷处理,应该是最好的办法吧?托比在心里暗暗期盼着。 躺在床上的伊格尔,看着窗外的天色暗了下来,房间里头唯一的光源来自于音响,冷冷的蓝光映射在墙上。 门外传来敲门声,伊格尔烦躁地翻身面对着墙壁,不想理会敲门声。 她一整个下午都在想,自己到底在气什么。如果是小麦,那她早该看开了,不应该再为了某个疯狂追逐着她的女孩而心情浮躁。 如果不是小麦,难道是托比,因为她不顾自己的心情,而擅作主张地让小麦上车?但是,她怎么能对托比生气呢?托比对她而言,是像女神一般的存在,是不能用任何不好的情绪褻瀆的。 房里的灯光突然亮了起来,伊格尔的眼睛一阵刺痛,快速地将脸埋在枕头里面。 「你就这么不想看到我?」托比轻柔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她连忙抬起头,看到托比端着晚餐蹲在床边,一脸担心地看着她。 「我没有。」伊格尔急忙解释。 「没有就好。」托比这才露出笑容,「这是我和尤恩做的晚餐,起来吃吧。」 伊格尔坐到书桌前,看着托比放下的晚餐,生菜沙拉、味噌汤和炸鸡咖哩饭。她对托比说,「热量很高啊。吃完又得去楼下运动了。」 「不用怕。你和尤恩每天这样打打闹闹的,热量消耗得很快。」托比拿起叉子放在伊格尔手里。 伊格尔叉起一块炸鸡,看到托比手里拿着本书,「那是什么?」 「考试要用的书,你能教我吗?」托比把书抱在怀里,睁着大大的双眼,看起来十分惹人怜爱。 伊格尔低下头去,左手压着胸口,心想,不用摆出这副模样,就算是以冰雪女王之姿地命令着她,她也会心甘情愿地效劳的。 「你怎么了?不愿意吗?」托比看伊格尔低头不语,以为她想拒绝。 「不。不是。我只是噎到而已。」伊格尔装模作样地搥了下胸口。 伊格尔狼吞虎嚥地把晚餐吃进肚子里,和托比到大书房去。那里有座长桌,可以让她们所有的人一起坐下来吃饭,所以这里也被她们当成餐厅使用。原本想到温室去的,那里的桌子比较小,可以面对面的坐着。但那里的灯光不够明亮,不适合读书,于是作罢。 不过,大桌子有大桌子的好处,无法面对面地坐,只好并肩坐在一起。伊格尔低头帮托比找重点时,呼吸之间隐约闻到托比身上的沐浴乳香味,几度差点闪了神。 「你们两个怎么躲在这里?」尤恩一脸不悦地走进书房,脚上踩着她最爱的黄色小鸭塑胶拖鞋,抱着泳圈,「我们去玩水吧。」 「才刚吃饱不要下水。」托比看着伊格尔为她勾记的重点,头抬也不抬地说。 「那你们才刚吃饱就坐在这里看书,不是一样消化不良?」尤恩走到两人对面,把泳圈放到桌面上,弄乱了她们摊在桌上的书和笔记本。 「尤恩,不要闹了。」伊格尔皱起眉头,极度不满尤恩的打扰。 尤恩被伊格尔一吼,火气便涌上来,她拿起泳圈在桌上捣乱,将书本扫得散落各处,其中一本还掉到地上。 伊格尔不禁勃然大怒,用力一拍桌子,猛然站了起来,椅子应声倒地。尤恩见状也不服气,和伊格尔大眼瞪小眼地槓上了。 「尤恩,我们在唸书,你不要来闹。」托比见尤恩做得过份了,只好咬着牙训了尤恩一句。 「连你也兇我?」尤恩的眼眶马上涌出泪水,抱着泳圈便啪噠啪噠地跑了。 伊格尔伸手压着两边的太阳穴,想控制自己的情绪。也许是下午的情绪没有得到渲洩,才会在这时候对着尤恩发起脾气来。她深吸了口气,对托比说,「我们继续看书吧。」 「我先去看看尤恩。其他人都去上通告,她自己一个人待着太无聊了。刚才的事不能怪她的。」托比宠溺的语气让伊格尔好不容易压下去的火气又冒了上来。 她静静地看着托比跑出书房,穿过游泳池旁的走道,奔上二楼。她颓然坐到托比刚才坐着的椅子,却发现自己再也坐不住,摸摸口袋,车钥匙还在口袋里。她没有上楼,而是往另一头走去,到地下停车场开着自己的车子出去了。 她漫无目的地在路上逛着,从僻静的地方开到闹区,又从闹区开到城市的另一头郊区。不知怎么的,就开到学校附近,她常去的酒吧。停好车之后,她才发现自己什么偽装都没带。自从加入juliet,她已经习惯出门要做点偽装的。 不过,她想了想,这里的人该认识的都认识了,再做偽装就显得矫揉做作了。 她才刚在吧檯前坐下,就有人从后面往她头上罩下一顶棒球帽。 「大明星,怎么今天这么坦然,一点防护措施都不做?」小麦端着杯啤酒,酒气冲天地朝着伊格尔喷气。 伊格尔转头看着小麦,头发有一块塌了,这帽子应该是从她头上直接摘下来的吧。 她指了指头发,「你的头发塌了喔。」 小麦歪着嘴笑了笑,双手插进发丝之间,往上梳了几下,又恢復成了张扬的太妹头。 「发蜡很讚。」伊格尔对她竖起大姆指。 「跟你用的是同一个牌子。」小麦笑着说。 「你怎么知道我用哪个牌子?」伊格尔挑眉问。 「你代言的,难道你不用?」小麦质疑。 「你过来一点。」伊格尔对小麦勾勾手指,低声说,「其实,我真的没用那个牌子。别告诉别人。」 伊格尔知道小麦醉了,而她连一口酒都还没沾,似乎也被小麦的酒气感染了。她忘了下午的不愉快,忘了晚上被托比遗弃在书房里的落寞。她和小麦勾肩搭背地喝下一杯又一杯的酒,不管是调酒还是啤酒,只要是端到她们面前的,都被她们乾掉。 当太阳照射到伊格尔的脸上时,她努力地睁开眼睛,却发现有隻不属于自己的手,正横在自己的腹部上。一转头,便看到小麦那难得寧静的脸庞。 (10) 伊格尔瞇着眼睛,支起上身,头往后仰着,看到昨晚小麦发酒疯时,攀爬上去的钢架。昨天看起来还挺高的,现在躺在地上反倒不那么觉得。当时虽然明知道危险,却还是在酒精的鼓动之下,跟着小麦爬上去。最后,两个人又因为酒醉头晕,而双双从上面摔了下来。 她还记得小麦是被她拉着掉下来的,所以,比她晚了一点才往下掉。理所当然的,也就掉在她身上了。掉下来之后,两个人都喊着头晕不想动。结果,竟然就在这顶楼上睡着了。 太阳晒得伊格尔身上的黑色衣服发烫着,她伸手要拍醒小麦,却在她的脸上看到两道泪痕。 是做恶梦了吗?伊格尔暗自在心里揣测着。 女人的眼泪,是她最无法应付的,还是让她睡到自然醒吧。免得看到了那痕跡,不说点什么也很奇怪。 她重新躺回地板上,感觉到口袋里似乎有某样东西,拿出来一看,才知道墨镜居然还放在里面,昨晚那样折腾,竟没将它压坏或弄丢了。她拿起墨镜戴上,闭上眼睛,阻挡了大部份的阳光。 感觉到小麦在她身旁动了动,又往她怀里鑽,还把头靠在她的肩窝上。伊格尔挪了挪身体,想离开小麦的身体,却被底下硬实的水泥地咯得发疼。她想了想,如果自己把手抽出来,小麦的头就要撞到水泥地上,还是大发慈悲一次好了。 不知不觉地,伊格尔又睡了过去。等她再次醒来时,压在身上的重量已经不见了。她往上伸直了双手,伸了个懒腰,手尖却碰到了一个人的身体。她翻身趴在地上,头往上仰着,看到小麦笑瞇瞇地蹲着看她。 「你这姿势还挺像乌龟的。」小麦打趣道。 伊格尔双手一撑,急忙换成盘坐的姿势,「你没事蹲在我头顶上做什么?」 小麦举起手上的袋子,「等你醒来吃早餐。」 「早餐吃排骨便当?」伊格尔看着袋子里的纸盒,是学校附近最有名的排骨便当,好吃又便宜。 「你知道现在几点吗?还能买到便当,已经算我们好运了。」小麦拿出一盒便当,逕自打开吃了起来。 伊格尔看着手錶,下午两点。没想到自己会睡这么久,伊格尔又打了个呵欠,「这里是哪里?」 「我租的房子的顶楼。」小麦一边嚼着排骨,一边回答。 「浴室借我,我等一下还有课。」伊格尔站起身,觉得全身骨头好像快散了。如果可以,其实她是想好好地泡个澡。 「蹺课吧。带你去一个好玩的地方。」小麦说。 「给我一个无法拒绝的理由。」伊格尔好整以暇地靠在栏杆边说。 「你要什么理由?放一颗马头在你床上?」小麦瞇着眼睛说。 「你也爱看教父?」伊格尔像发现新大陆一样地站直了身体。 小麦笑而不答。上次看到伊格尔买了那部dvd,她后来转身马上也进去买了一部。 「看在你也是教父同好的份上,我就蹺课吧。」伊格尔爽快地说,「不过,在这之前,还是先让我洗个澡。昨晚我们到底玩多疯啊?身上都是菸和酒的味道,还有汗味。」 伊格尔把小麦从地上拉了起来,推着走进楼梯间。 「这都要怪你吧。谁让你硬是要玩酒单黄金传说大挑战,叫酒保所有的酒都拿来。一边喝酒,又不知道从哪里抓来一个可怜学弟,好像是我们班上的吧?我也不确定,算了。总之,你喊那个人学弟,然后叫他去便利商店把架上的菸全部都买回来,说要挑战香菸篇的黄金传说。后来,我也不记得那一堆菸有没有抽完啦。」小麦一边细数着伊格尔昨晚的恶行恶状,一边走下楼梯。 当小麦站在某户门前时,伊格尔才知道,原来她们昨晚睡的地板,就是她租屋处的天花板。 「喝醉了嘛。总是会疯一点。」伊格尔抓了抓头发,不好意思地说。 小麦一边开着门,一边说,「本来你还说要去挑战电动游艺场的,幸好那时候所有的店都关门了。」 「那我们昨晚爬上去那个钢架的事,你还记得吗?」伊格尔倚在门边说。 小麦拧开门把的动作顿了一下,「记得啊。那里是我平常最喜欢待的地方,可以看到漂亮的夜景。」 「后来,掉下来的时候,你撞得我好痛。说不定肋骨都断了一两根。」伊格尔的修长的手指像弹琵琶似地覆在自己的肋骨上说。 「现在还能站得这么直,应该是没问题啦。」小麦用手背拍了下伊格尔的腹部,打开门让她先进去。 昨晚的事,她都记得很清楚,尤其是在掉下来的那一幕。因为她说了不该说的话,伊格尔一时失神才会松开手,最后两个人一起掉了下去。伊格尔将她抱在怀里的时候,曾让她有过一丝错觉,以为伊格尔也是喜欢她的。 「喂。你家的浴缸真大。」伊格尔打开浴室的门,忍不住大喊着。 小麦走进浴室,拉开一旁的柜子,里面满满的是各式风味的泡澡剂,「你想用什么口味的,自己挑吧。」 等小麦走后,伊格尔迫不及待地扭开热水,并把泡澡剂一罐罐的拿出来检视,最后挑了个葡萄柚味道的。淡淡的黄色在冒着水汽的水里晕开,就像混了过多水的水彩滴在宣纸上一般。 坐在浴室外头的小麦靠着墙壁发呆,隐约还能听到浴室里传来伊格尔的歌声。 是有没有这么欢乐啊?小麦抿着嘴,在心里暗笑着。 她一边笑着,一边走到流理檯前,放上一壶水,打开火。走到床边坐下。 这是一间套房,唯一的隔间就只有浴室。所以,小麦坐在床上,都能闻到浴室里传出来的香味。 当伊格尔走出浴室时,小麦正呈大字形地躺在床上,睁着眼睛发呆。 「喂。借我衣服。」伊格尔围着浴巾,头发不停地滴着水,顺着肩膀流到锁骨,接着隐没在胸前白皙的皮肤和雪白的浴巾之间。 小麦看得两眼发直。伊格尔不耐烦地又说了一次,小麦才回过神来。 看着伊格尔溼漉漉的头发,柔顺地贴在头皮上,不像平时的张牙舞爪。小麦不禁遐想着,如果伊格尔化点淡妆,穿着洋装,绝对是个大美女。 「衣服啊?只剩下裙装,可以吗?」小麦不怀好意地说。 伊格尔果然露出为难的表情。穿裙子不是不可以,只是她已经好多年没有穿了。而且,裙子之于她,有着不好的回忆。「那算了。我穿回昨天的衣服好了。」 「你等等,我再找找,好像有还没拆的衬衫。」小麦装模作样地走到衣柜前,东翻西找地拿出一件还放在塑胶套里的衬衫,往后扔到伊格尔身上,「好像还有一件很少穿的牛仔裤。」 伊格尔换上小麦丢来的红蓝相间的格子衬衫,和裤管上有着多个破洞的牛仔裤,带着点乡村风的感觉。就是裤管似乎有点短,她穿的时候脚跟还能踩到裤脚,伊格尔穿上之后,裤脚却在脚踝的上面。 「这牛仔裤破了这么多的洞,难怪你不穿,早该丢了。」伊格尔弯着腰,无聊地数着裤管上的洞。 小麦白了她一眼。是个年轻人,都该知道那破洞是人为的,而非岁月积累的。「你这笑话很老了。」 「是吗?」伊格尔不以为意地笑了笑。 「你的发质真好。」小麦走过去,踮着脚尖,撩起伊格尔的头发看着。 「我们平常都有做护发。」伊格尔转身走进浴室,拿出自己换下的衣服,随手拿了掉落在旁边的塑胶袋装进去。 「当艺人的福利还真不错。」小麦看伊格尔用吹风机将头发吹乾后,梳顺了之后,便走出浴室。又说,「你不用发蜡吗?」 「算了。不是我平常用的那种,不想用。」伊格尔无所谓地说,「偶尔让头发放放假也好。」 乌黑柔亮的短发,服贴地覆在头上,加上衬衫牛仔裤的装扮,让伊格尔看起来更像个普通大学生。只是那双绿色的眼眸实在太引人注目,即使平时往上拨的瀏海此刻显得有些过长,稍稍地遮住了眼睛,却还是让伊格尔再低调的打扮,都透着点嚣张的意味。 「你等我一下。我也要去洗澡。」小麦抚着胸口,慌乱地走进浴室。 伊格尔注视着小麦的背影,觉得她那动作有些似曾相识。 伊格尔不知道当她舒服地泡在浴缸里的时候,有两个人站在校门口等着她。 昨晚贾思柏她们三个人上完通告回来,发现托比坐在尤恩房间门外,头靠着膝盖睡着了。路克将托比抱起来的时候,托比醒了过来。从托比的口中,她们知道了事情的经过。而托比也是从她们的口中才知道,伊格尔不知道什么时候出门去了,她们回来的时候,在停车场没有看到伊格尔的车。 后来,路克回房去拿了尤恩房间的钥匙。因为骆佳珣是她们的经纪人,有她们所有人房间的钥匙。和骆佳珣同居一室的路克,理所当然地也成了钥匙保管者之一。 她们打开尤恩的房门,厄本和贾思柏合力将她从被子里拖了出来。三个人站在她床边,轮流对她说教,最后她才心甘情愿地对托比道歉。而在知道伊格尔不见了之后,尤恩露出了不安的神情,她知道伊格尔一定是对她生气了。 尤恩和托比坐在楼梯上等了伊格尔一个晚上,始终没有等到人。今天一早,她们就打电话给在公司熬夜加班的骆佳珣,问了伊格尔的课表,知道她今天下午有课,便来学校堵人。 可是,她们站了一下午,仍然没有看到伊格尔的身影。 「托比,你打电话给伊格尔啦。」尤恩哀求着。 「我……你打吧。你跟她撒撒娇就没事了。」托比有些为难。不是她不想打,而是觉得昨晚的事,她好像也有错,伊格尔不会因为只对尤恩生气,就彻夜不归。 「她以前有这样生气过吗?」尤恩忐忑地说。 「好像没有过。」托比仰着头思索,「不过,听说她从以前脾气就很不好。」 「但她从没对我们发过脾气。」尤恩接着说。 「可是,她昨天也没对我们说过一句气话。只是一个人生着闷气就跑出去了。」托比和尤恩像说双口相声般地你一句我一句。 「所以,她对我们真的很好。」尤恩不禁感慨了起来。 「是啊。」托比也有同感。 「哎哟!」尤恩忍不住大喊了起来,「伊格尔,你到底在哪里?」 (11) 伊格尔站在店门口,猛然地打了个喷嚏。 「你不会这么敏感吧?对猫毛过敏吗?」小麦紧张地问。 她要带伊格尔去的地方,就是眼前的这家店,一家猫咪咖啡馆。 「没事。」伊格尔摇摇头说。 她们进去之后,店员便拿了两条毯子让她们盖在腿上,这样抱猫的时候,就不会让猫毛沾到裤子或裙子上头。 伊格尔捧起一隻短毛猫,软软的身体让她爱不释手。可是,猫咪似乎不喜欢这样受制于人,不停地左右挣扎着。 「把牠放在毯子上面比较好喔。」小麦自己也抱了隻棕色虎斑猫,她把牠放在腿上,轻轻地抚摸着牠背上的毛。 看着棕色虎斑猫被小麦由头摸到背,舒服得瞇起眼睛的样子,似乎真的很享受。伊格尔看得差点也跟着瞇起眼睛。 不一会儿,调皮的短毛猫跳下了伊格尔的腿。看着走开的短毛猫,伊格尔有些悵然若失。人们总说女人像猫,果然真像,一样的捉摸不定。 她双手撑在椅子的后面,上身微微后仰,环顾着店里,所有的猫都能自由活动,也有一些让猫爬上爬下的设施。有隻乳白色的猫,正在攻击着一支缠着粗绳的柱子,没有杀气,但有种鍥而不捨的执着。 小麦抱着猫坐到伊格尔身旁,「是不是看到猫,又想起了谁?」 「我以为你戒掉那个坏习惯了。」伊格尔偏着头,直盯着一隻蜷缩在高处角落里睡觉的猫,蓝灰色的毛显得有些神秘。她看过这样的睡容,在某人身上。 「对不起。」小麦低着头,右手不停地在猫的背上来回巡弋着。她今天带伊格尔来这里,就是觉得她会喜欢这里,特地要向她道歉的。只是没想到自己的好奇心,又差点杀死了自己。 「算了。」伊格尔感觉到脚边有温暖的物体经过,她低头看着一隻花猫先是用身体的侧面,一边走着一边摩蹭着自己的左脚腿肚,接着又用同样的方式经过右脚。顿时有种被挑逗的感觉。 若即若离啊。果然就像女人。伊格尔在心里感叹着。 「你不喜欢这里吗?」小麦小心翼翼地问。 「喜欢啊。难得有这么寧静的地方,可以让我的心静下来。」伊格尔转头看着小麦,露出真心的笑容,「你今天打扮得也很文静,跟这里的气氛很配合。」 小麦抬起头,正好从对面的镜子里看到自己,直顺的头发,白色t恤和米白色的裙子,是路上常见的女孩装扮。平凡却让人感到舒服。她低下头去拉着自己的裙子,「喜欢就好。」 只要能听到她说喜欢,就算她和自己在一起,却老是想到别人,自己也不会在意了。小麦在心里这么对自己说着。 伊格尔侧着头,看到小麦的脸颊像打上了过多的腮红,她知道小麦害羞了。一般人在习惯过多的偽装之后,总是会对真实的自己感到不习惯。如果自己不是接受过训练,或许也没办法这么坦然的面对现在这样的自己。 但她终究还是有无法面对的事。看到这一群猫,她的脑海里一直浮现出一个人的脸,那个以神秘慵懒的气质着称的人,托比。 不知道她现在是不是还在哄着尤恩。尤恩这人,就是一个还没长大的小孩。不知道是不是大家都因为她年纪小,而百般的容忍她,才让她变成一个骄纵的老么。不过,听说她在学校就是这副小霸王的模样。这么一想,似乎她们几个又没了责任。 她不是生气尤恩的无理取闹,只是无法忍受被忽视的感觉。尤其是在小麦出现之后,每次和小麦在一起,都能感觉到小麦的眼里只有自己一个人。可是,托比的心却总是被尤恩分掉一半。 「欸。」小麦发出懊恼的声音,看着跳下去的猫,「跑掉了。」 一想到托比,伊格尔的心就变得柔软,她微笑地拍拍她的头,「乖。再抱一隻来就好。」 小麦有些受宠若惊,但看到伊格尔的视线并不在她身上时,她随即明白了,这份温柔只是无意间流露出来的,并不是专为她而生。 她苦涩地笑了笑,「说的也是,猫就是这样,爱撒娇又胆小。享受了这一刻的幸福,又担心下一刻幸福就会消失。于是,总选择当第一个离开的那个。若即若离的原因就在这里。」 伊格尔转头看着小麦,想知道小麦说的是指猫还是人,是指她、小麦或那个她们都没有说出名字的人。 站在猫咪咖啡馆的外头,小麦和伊格尔并肩站在骑楼下面,看着外头的倾盆大雨。 「雨好大。」小麦说。 「是啊。」伊格尔双手抱胸,倚着柱子说。 「要不我们再进去坐一会儿?」小麦本以为走出店门口之后,她们就该分道扬鑣了。但她看伊格尔却站在那里,似乎没有要走的意思。 「跟我去买衣服。」伊格尔拉着小麦的手腕,似乎下了某种决心。 「为什么?」小麦一边跟着伊格尔的脚步,一边说。 「陪我离家出走。」伊格尔说。 小麦看着伊格尔幼稚的表情,「你都多大了?」 「大到足够可以离家出走了。」伊格尔说着。她想知道,离开了托比,她会变成什么样子。 就这样,小麦被伊格尔拉着去环岛,只花了三天的时间。这三天,她们几乎都在火车上度过。 小麦坐在伊格尔对面的座位上,她们正在回程的路上。她带着黑眼圈,哀怨地看着伊格尔,「如果不想出去那么久,我们可以选近一点的地方,玩个两天就好。你第一天就衝到岛的最南端去,想后悔都来不及。」 如果不是小麦坚持要在东部住一晚,说不定她们两天就环完整座岛了。 伊格尔左手支着下巴,望向窗外。她真的是一走到售票窗口就后悔了,但为了不想后悔,她毅然决然地买了到南部去的车票,以为离得远一点,就能让自己的心更冷却一些。只是,她没想到,归心似箭的力量那么大,她想放慢脚步都做不到。 站在火车站外头,小麦无奈地站在伊格尔身边,「你还是早点回去吧。不要再折腾我老人家了。」 虽然,小麦很想要有再多一点和伊格尔在一起的时光,但她却无法忍受伊格尔那失了魂的眼神。有哪个正常的女孩会喜欢上行尸走肉的人啊? 「不行。我不能回去。」伊格尔仰着头看着天空,那片漆黑就像她自己的心一样,无法看清。 离开了三天,不但没有冷静下来,反而更狂乱了。她想回来,却又不想回去。 小麦口袋里的手机响起,因睡眠不足而有些浮躁的她不耐烦地说,「喂。有屁快放。」 掛断电话后,小麦拽着伊格尔的衣服,将她从地上拉起来,「不想回去是不是?带你去个刺激的地方玩。」 小麦先是拖着伊格尔往左边走,走没几步停下来,打量着伊格尔,又说,「先回去。你这样不行,一下子就被认出来了。」 原本伊格尔还很疑惑,被认出来就被认出来,有什么关係?到了那儿,伊格尔被引擎声鼓动得心脏狂跳不已,但另一方面也知道,在这里被认出来,会有些不好的影响。 「我很感激你这样保护我,可是,来这种地方,你让我打扮成这样,一点杀气都没有,怎么玩啊?」伊格尔愁眉苦脸地说。 突然她的背被人猛然一拍,「伊格尔?真的是你?干。你看起来好像国中那时候啊。」 伊格尔握着拳头,本想给那人一记右鉤拳,转身才发现竟是自己的死党,「死王笠均,靠北啦。你这猪头在这里做什么?」 「呿。你来做什么,我就在这做什么。」王笠均一边回答着,一边盯着小麦看。「是她带你来的?」 王笠均从郑于的口中知道了小麦在学校里的传闻,对她也有了点防备之心。 「她说要带我去玩,来了之后,才知道是这里。」伊格尔并不是第一次来这里。以前她和王笠均就常跑来这里玩,用郑于的车子玩。 郑于的重型机车,一向都被他们几个当成玩具在玩,但郑于本人却从不曾拿它来飆车。而伊格尔虽然喜欢那种速度感,但加入juliet之后,她就忙得没什么时间玩车。所以,即使有了钱,也没想再去买一台专属自己的机车。 「靠。你穿成这样怎么玩?」王笠均上下打量着伊格尔这一身的装扮,对照自己一身的皮衣皮裤,清纯得让他想揍她一顿。 「是她说的,要我穿成这样,才不会被认出来。」伊格尔苦着脸说。 「这倒也是,你现在已经不能乱来了。」王笠均点点头说,「不过,这样也不错,可以扮猪吃老虎。」 伊格尔苦笑着说,「干。我不想当猪。」 王笠均哈哈大笑。「如果你真的这么介意,那我的头盔让你戴好了。遮着脸,比较不怕丢脸。」 「你把车子也让给我好了。」伊格尔朝王笠均伸出手。 小麦拉着伊格尔的手,一脸担心地说,「不行。我只是带你来看的,并没有要让你下场去玩。」 站在一旁的王笠均脸上浮现一股玩味的笑意,原本他以为小麦是拉伊格尔来飆车的,没想到这女孩还会担心伊格尔。看来郑于的担心有点多馀。 「你只能跑一圈,我今天和别人有赌局。」王笠均把钥匙交到伊格尔手上,又对小麦说,「让她骑一回吧。否则,她会整晚坐立难安的。」 「可是……。」小麦还想说些什么,伊格尔却已经戴上头盔,头也不回地走向那台深蓝色的重型机车。 当伊格尔耳边只剩下风声和引擎声时,她的心感到前所未有的平和,就像平静无波的湖面一般。 她专注地看着前方的路,虽然是又直又平的柏油路,但她知道再过不久,会有一道险弯。这个路段是数一数二的危险路段,即使是一般的用路人,在不熟悉路况的状况下,也经常在这里出车祸。 她的身体往弯道内侧将车子侧压着,以极小的角度掠过弯道。车子恢復与地面垂直的角度,她轻轻地吐出刚才摒住的一口气。在这里不能就此放松,有的人因为成功过了那个弯道,到了直路就掉以轻心,马上就会被后面的车子追赶过去。 她紧蹙着眉,瞇起眼睛注视着车灯投射所能及的地方。如果政府舖路的效率没有突飞猛进的话,前面应该会有个大坑洞,不少机车骑士曾经在那里被颠得人车分离,成为划过天际的那道流星。她的身体一斜,用最短的距离绕过那个坑洞。 到了终点之后,伊格尔没有摘下头盔,即使有人和她攀谈,她也没有回答。那一晚,所有的人都在议论纷纷,那个穿着黑色t恤、黑色牛仔裤,脖子上掛着一条不带坠子的银色鍊子的女孩究竟是谁。 伊格尔走到一辆休旅车的后面,拿下头盔交给王笠均,从脖子后头把项鍊拉正,露出银色子弹的坠子。又从小麦手上拿来白色衬衫套在t恤外头。 「车子停在那边,你自己小心。」伊格尔拍拍王笠均的肩膀说。 「喂。」王笠均拉住转身要走的伊格尔,「在老地方等我,晚点一起去吃宵夜。」 伊格尔点点头,拉起小麦的手,走向另一侧人较少的地方。 看着走在前面的伊格尔,小麦想说些什么却欲言又止。 刚才有一通电话,可是手机很快的就没了电,在萤幕消失之前,她看到了来电者的名字。如果说了的话,伊格尔大概会飞也似地跑回去吧。就像上次和她一起去逛街的时候,原本还没什么表情的脸上,一接到那个人的电话,马上就眉飞色舞了起来。 「伊格尔。」小麦低着头,盯着那拉着自己的手,纤细的手指,明显地突出的腕骨。她突然很想知道,如果这样的手抚摸着自己的脸,是什么样的感觉? 「什么事?」伊格尔停下脚步,转身看着小麦。 「你的手机。」小麦伸出手,将没了电的手机还给伊格尔。 「嗯。」伊格尔接过手机,看也不看地塞回牛仔裤的口袋里。 虽然觉得这样很不光明正大,但小麦还是无法将该说的话说出口。一整晚,她只能安静地待在伊格尔身边,悄悄地在离她不远的地方,汲取她身上的温度。 吃完宵夜之后,王笠均和他带来的朋友还在聊天时,伊格尔靠着墙壁就睡着。小麦自己也很想睡,但看着伊格尔睡着的脸,却还想再多看一点。 「伊格尔。起来了,别睡了。」王笠均送走朋友后,走回来看到伊格尔还在睡,摇了摇头,轻拍着伊格尔的肩膀说。 「不要。我想睡。」伊格尔转过头去耍赖着。 王笠均没办法,只好将伊格尔扛到肩膀上。 「她是几天没睡了?」王笠均转头问小麦,看到小麦的黑眼圈,噗嗤一笑,「你们两个是联手去当小偷了吗?业绩好不好啊?」 「不好笑。」小麦皮笑肉不笑地说。 「你这表情学得真像。这傢伙也常这样笑。」王笠均扛着伊格尔走出小吃店,惹得一旁的客人频频注目。不过,在这时间,喝醉的人也不少,所以也就见怪不怪了。 小麦没有回答,只是低着头,跟着王笠均的脚步。 「等一下。」王笠均走到街角,停下脚步,「她今天晚上住哪?我家不能收容她的,我妈看到我带个女的回家,会打死我的。她们宿舍我也不知道在哪。她家好久没住人了,也不知道还能不能住。」 「她住我那里。」小麦说。 「我送你们回去吧。」王笠均左右张望着,想拦一辆计程车。 「不用了。」小麦习惯性地拒绝了。 「她睡成这样,就算你们搭车回去,你也扛不动她。」王笠均见计程车久久不来,便抓着伊格尔的皮带,将她放到地上。「干。真是重。明明看起来没几两肉的。」 「她这样会着凉的。」小麦担心地说。 「没事。我们以前连公车亭都睡过。」王笠均无所谓地说。 「公车亭?」小麦不解。 「是啊。她以前老是拉着我们陪她离家出走。明明家里就没大人,不知道干嘛还要离家出走。」王笠均笑着说。 小麦心想,原来这个人是离家出走的惯犯了。 看到远远地有辆计程车,王笠均伸手招车,转身重新扛起伊格尔,「别看她平时,老一副火爆浪子的样子。其实,她的心比一般人更脆弱,也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么大胆。」 车子来了,王笠均将伊格尔放进车子后座,对正要进去车子里面的小麦说,「所以,如果你想和她做朋友,就请永远都不要背叛她。否则,你就等着被追杀吧。」 面对王笠均的威胁,小麦只是扯着嘴角笑了笑。 「很好。你这态度我喜欢。」王笠均大笑着坐到副驾驶座上。 小麦没有回答王笠均的话,因为她觉得她对伊格尔的态度,只需要对自己负责,没必要对其他人负责。既然她有不被追杀的自信,自然就不必对王笠均承诺什么了。 「你要去哪里?」尤恩匆匆忙忙地走出公司,正好和要进公司的托比撞个正着。 「我要去找瑄姐。」托比说。 「叫她帮忙找伊格尔?」尤恩在家等了三天之后,就再也等不下去了。她这几天一直在透过各种管道找伊格尔,包括去d大打听。 「嗯。」托比点头回答。姜成瑄在她的心目中,是无所不能的。所以,如果她们都找不到伊格尔,那就只剩下她能找得到她了。 「不能找她。如果被她知道伊格尔玩失踪,那她回来还不如不要回来了。瑄姐一定会把她整得生不如死的。」尤恩想到姜成瑄可怕的手段,不禁打了个冷颤。 「可是,不找她就没别的办法能找到伊格尔了。」托比眉头深锁地说。 尤恩支支吾吾地说,「我可以找到她。」 「她在哪里?」托比拉着尤恩的手说。 「你回去等我。我自己去找她就好。」尤恩怯怯地说。 因为她的手机不能随便留给别人,所以她去d大打听的时候,留的是公司一个和她关係不错的同事的手机号码。今天到公司,就是因为同事说有人提供了伊格尔的消息。只是,伊格尔现在混的地方,不是能让其他人知道的。 「好个屁。」托比多日来的不安在此刻化作了怒气。 尤恩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身为托比怒气首当其衝的人,她不知道还能不能继续维护伊格尔。 「快点说。」托比揪着尤恩的耳朵说。 「伊格尔,你不要去。」小麦站在机车的另一面焦急地说。 「如果你不想上去,我可以找别人。」伊格尔一边蹲着擦车,一边淡淡地说。 王笠均将伊格尔拉起来,气急败坏地说,「我自己去就可以了,你到一边看去。」 「干。如果你可以,就不用搞到现在这样了。」伊格尔甩开王笠均的手,「这是郑于的车,也是我们大家的车。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把它输掉。」 之前一再的赢钱,让王笠均乐昏了头,以致于当对方开口要下更大的赌注时,他一口就答应了。他万万没有想到,之前赢的小钱,只不过是对方撒出来的饵。等他一次就输到赔不起时,对方要他拿车来抵债。 伊格尔曾经提过要帮他出钱还债,但王笠均坚持不肯,为了男人的骨气。伊格尔说不过他,只好把钥匙抢过来,要他再去跟对方约一场,由她出赛。如果王笠均连这个都不肯,那就连朋友都没得做。 被伊格尔逼得急了,王笠均只好硬着头皮去跟对方谈判,要求再赛一局。可是,约好了,他又后悔了。但他又不能去找其他人来帮忙劝伊格尔,毕竟事情因他而起,他实在拉不下这个脸。而且,也怕被其他人责怪。 「可是,这里的场地,我们不熟。他们摆明了是要坑我们。」王笠均说。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伊格尔转身戴上头盔,发动机车,仔细地听着引擎声。 前方突然传来一阵骚动,伊格尔站直了身子,越过前方的人墙,看到一名女子一脸杀气地走过来。是戴着假发的托比,脸上的妆是她在舞台上常用的妆,浓重的眼线,让她看起来很不好惹。伊格尔突然庆幸自己戴着头盔,这样托比应该认不出来吧。 可是,就像托比戴了假发,伊格尔依然能认出来了一样。即使伊格尔戴着头盔,托比也能准确无误地走到她面前。她从小麦手上拿来头盔,往伊格尔的正面敲下去。 「你这个白痴,跑哪去了?都不知道要回来。」托比一边说着一边猛敲着伊格尔的头。 虽然有头盔的保护,可是伊格尔还是被敲得头昏眼花。她抓着托比的手说,「你轻点。我的头好晕。我等一下还要比赛。」 「比什么赛?」托比将头盔交还给小麦,伸手拿下伊格尔的头盔,并帮她把凌乱的头发拂顺。打完一顿之后,她的气就消了,看到伊格尔安然无恙的样子,她换上温柔的语气说。 儘管托比的语气很温柔,但伊格尔还是有些犹豫,不知道该不该说实话。 「回答我。」托比的语气仍然温柔,却有种不容拒绝的威胁感。来这里之前,她就已经从尤恩那里把该知道的全都逼供出来了。她打定了主意,今天一定要把伊格尔带回去,而且,绝不再让她进行这么危险的活动。 开什么玩笑?当偶像的人,怎么可以飆车?万一受伤怎么办?托比来的时候,一路上尽是在想着这些问题。 「赛车。」伊格尔囁嚅地说。 「不准你去。」托比坚决地说。 「不行。我一定要去。」伊格尔挺起胸膛说。 「去什么去?不准。」托比搥了伊格尔的肩膀一拳,将她又打得缩了回去。 伊格尔哭丧着脸说,「托比……你变粗鲁了。」 「还不都是你害?」托比抱着伊格尔,带着哭腔说,「总之,我不要你再做那么危险的事情。」 「可是……我不去不行。」伊格尔为难地说。 「怎么回事?」托比抬起头,从口袋里掏出墨镜戴上,遮去泛红的眼眶。她知道伊格尔一定又会说得吞吞吐吐的,便直接望向小麦,「你说。」 虽然隔着墨镜的镜片,但小麦仍能感觉到托比眼里的杀气。原来看到她们抱在一起,还觉得心痛的她,此刻却又有些庆幸,终于有人能阻止伊格尔了。 小麦将事情简单地叙述了一遍。但为了让托比更加坚定,她把重点放在严苛的比赛规则上面。这次的比赛,不但要比速度,还要求比赛的人必须要两个人一组。这样不但增加了骑车灵活度的困难,也加重了骑士的心理负担。 「原本是你要和她一起?」托比问小麦。 小麦点头。 托比转身看着伊格尔,「你不去不行吗?」 伊格尔默默地点头。 「好。那我跟你一起去。」托比说。 伊格尔半信半疑地骑上机车。托比也从小麦手里拿来头盔,戴上后便坐到伊格尔的背后。她的手环着伊格尔的腰,紧抓着她腰间的衣服,微微颤抖着。 感觉到托比的颤抖,伊格尔的心也跟着隐隐作疼。她叹了口气,转身扶着托比下车。 「我们回去吧。」伊格尔低声说。 看着伊格尔和托比的背影,小麦的胸中充满着苦涩。 「她是你找来的?」王笠均站在小麦身边问。 「我是找了人,但没想到会是她来。」小麦说。 王笠均忍不住叹气,「伊格尔总算有人能管得住了。」 小麦没有搭话。 过了一会儿,王笠均大叫一声,「那现在比赛怎么办?」 小麦看着他,「难不成我和你上?」 这时,王笠均的手机响起简讯铃声,是他不认识的号码,但署名者是他熟悉的。「跟对方说明天付钱。你们两个不要上场去丢脸了。伊格尔。」 王笠均将手机拿给小麦看。 「她这样是真的叫我们不要上场,还是在用激将法?」小麦疑惑地问。 「你放心。她不是那种会用心机的人。她说不要上场,就是要我们不要上场。那个丢脸两个字,纯粹是因为她嘴贱。」王笠均低声又含糊不清地骂了句脏话。 手机又传来一道简讯。「跟郑于说,他的车子被我输掉了。不关你的事。伊格尔。」 看到这通简讯,王笠均脸上的阴霾一扫而光。 看着王笠均那得意的模样,小麦冷哼一声,「你到底还是不是男人啊?居然要让一个女人帮你扛这种事?」 「呿。她哪里是女人了?小时候,她长得比我们还高,一天到晚欺压我和胡肖霖。要不是我们后来努力吃饭,把自己撑高了。说不定现在还在她脚底下求生存咧。」王笠均被小麦一讽刺,气得哇哇叫。 「我今天总算认识你了。你也就这么点出息而已。」小麦尖牙利嘴地说。 「干。单挑啦。」高大的王笠均被气昏了,挺起胸膛,比小麦高出了两颗头还有剩。 突然,王笠均的后脑勺被人搧了一巴掌。 「干。谁敢打林北。」王笠均转头看到伊格尔的脸,那张嘴差点闔不起来。 「就知道你们会吵架。」伊格尔挑眉瞪着王笠均,「这么可爱的学妹,你也欺负得下去?」 小麦听到「学妹」两个字,原本因为伊格尔去而復返的好心情一下子就灰飞烟灭。她又要退回去学妹的位置了吗? 她感觉到伊格尔牵起她的手,机械式地跟着伊格尔走着。抬头偶然间迎上了托比的目光,她又恢復成了第一次见面时,那样温柔又清澈的眼神。在有如女神般的托比面前,小麦不由得自惭形秽地自卑起来。 伊格尔和托比一走进休间室,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的厄本马上拿起小茶几上的分机,「尤恩,你大爷回来了。」 接着便听到一阵纷沓的脚步声,尤恩猛然推开休间室和回廊之间的门,衝到伊格尔面前,紧紧地抱住她,「你终于回来了。」 「咳。」厄本掩着嘴咳了一声。 尤恩愤恨地瞪了她一眼,走到吧檯后面的小冰箱,拿出一瓶可乐打开。放到伊格尔手上,毕恭毕敬地说,「大爷请喝可乐。」 伊格尔不解地看着托比。 「路克说,尤恩必须要接受惩罚。所以,你可以当大爷,让她服侍一个礼拜。厄本是监督者。」托比微笑着解释。 伊格尔坏笑着坐到沙发上,将双脚翘到大茶几上,「尤恩,你大爷我的脚痠了。」 「大爷,这样的力道可以吗?」尤恩咬着牙,双手揉捏着伊格尔的腿。 「再用力一点。」伊格尔靠在厄本的肩膀上,闷着头窃笑。 尤恩用足了十成力。 「噢。很痛耶。轻点。」伊格尔大叫了一声,「你弄痛大爷我了。请问监督者,这该怎么处理呢?」 「再加罚三天吧。」厄本轻描淡写地说。 在伊格尔不停地喊着「用力点」、「轻一点」的同时,尤恩不停地在心里默唸着「你大爷的」。 (12) 虽然,尤恩觉得伊格尔对于大爷一职当仁不让的态度很不厚道,但她还是一直跟前跟后的,深怕眼睛一眨,伊格尔又不见了。当天晚上,尤恩破天荒地抱着枕头跑到伊格尔的房间。门一打开,她就像怕被拒绝似的,一言不发直衝床上。 伊格尔一阵错愕之后,明白尤恩是在撒娇了。她笑着回到床上,重新躺好。 「以后不要再一声不吭的就不见,好不好?」尤恩窝在伊格尔的怀里说。 「嗯。」伊格尔轻哼一声。 尤恩激动地翻身骑在伊格尔身上,大喊着,「嗯什么嗯?给我说yessir。」 伊格尔的腰一挺,反过来将尤恩压在身下,嘿嘿地笑着,「你这什么态度?这是跟大爷说话的态度吗?」 「你当大爷当得很过癮喔?」尤恩抬起手要揍伊格尔,两隻手却被抓个正着。 「要不要我现在去投诉你态度不佳啊?说不定我可以再多当五天大爷喔。」伊格尔淡淡地威胁着。 「不……不要。」尤恩吞吞吐吐地说。 「那就乖乖的让大爷压着吧。」伊格尔放松身体,压在尤恩身上。她的脸埋在尤恩的颈侧,好像闻到尤恩身上有婴儿香味。 「你这话听起来有点邪恶。」尤恩被伊格尔吐出来的气息弄得痒痒的,忍不住缩了下脖子。 「别缩啊。再让我闻一下。」伊格尔双手捧着尤恩的头,将之固定住,「你真是乳臭未乾耶。身上好像有小婴儿的味道。」 「那是沐浴乳的味道啦。」尤恩的双手抵在伊格尔的肩上,她被压得有些喘不过气来。 听到尤恩上气不接下气的说话声,伊格尔笑了笑,回到自己的枕头上躺着,「那下次我也要换那个牌子的沐浴乳。」 「你想干嘛?」尤恩又蜷进伊格尔的臂弯里。 「说不定可以吸引到充满母性的女人啊。」伊格尔说得兴起。 尤恩的手爬上伊格尔的身体,摸到伊格尔的脸颊,用力一捏,「不准你出去勾搭别的女人。」 伊格尔任由她捏着,既没拨掉她的手,也没有喊痛。 「是不是因为托比不要你?」尤恩没头没脑地问。 「什么?」伊格尔不懂尤恩怎么会突然这么问。 「如果你和托比在一起了,你们是不是就不要我了?」尤恩依然是跳跃式的问法。 「你在说什么?我和托比怎么可能不要你?」伊格尔翻身抱着尤恩,轻拍着她的背。 尤恩没了声音,伊格尔低下头看,尤恩已经睡着了。她无奈地笑了笑,又继续拍着她的背。她知道尤恩内心深处最大的恐惧,是因为害怕被遗弃而引起的。可是,尤恩不知道的是,害怕被遗弃的,不只她一个啊。 经过尤恩的精心设计,要给李杰的新曲子终于出炉。她喊来伊格尔,要拿她当第一个测试对象。伊格尔在juliet里是负责低音部份,但她的假音却是能达到意外的高。 「你要用假音喔。不要说我没提醒你。」尤恩双手放在琴键上,等伊格尔准备好,她就开始弹奏。 伊格尔只能唱完副歌的第一小节,第二小节就破了音。 「干。这么高,跟鬼叫差不多。」伊格尔用力地把乐谱摔到地上,破口大骂。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就这样破掉,还是觉得有些难堪。 她的背后传来一声咳嗽声。她转头一看,想到刚才自己说的话,果真是祸从口出。她脸色马上变得苍白。 「那个……托比……。」伊格尔囁嚅地说。 「上次就警告过你,已经听牌了。今天被我抓到最后一次了吧。」托比斜倚着门板,双手抱胸,一脸冷漠地说着。 经过上次被托比拿头盔敲过一顿之后,伊格尔现在只要一看到托比的这种表情,就会不寒而慄。 「恭喜你胡了。」尤恩捡起乐谱,幸灾乐祸着。 伊格尔用手肘撞了下尤恩,「不要害我说脏话啦。干。」 说完之后,伊格尔马上面有惭色地偷瞄着托比。 托比翻了翻白眼,低头扶额。果然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你说……我该怎么惩罚你比较好呢?」托比的食指抵着下唇说。 尤恩蹦跳着,跑到托比的身旁,一边用斜眼看着伊格尔,一边一脸贼样地低声说着。 托比听了之后,露出会心一笑。尤恩说的,恰好也是她想要的。 「你跟我来。」托比拉着伊格尔的手臂,将她拖进自己的房间。随后跟上的尤恩想进去凑热闹,却被托比推出来。 「为什么不让我进去?」尤恩站在外头敲着门,「你们两个排挤我吗?」 「不要吵。」托比将门拉开一道缝隙探出头来,「等我弄好就把她带出来。」 听到尤恩用力敲的门的声音,厄本和路克一脸睡眼惺忪地从房间里探出头来,异口同声地抱怨着,「你们又在玩什么?这么吵。」 尤恩绕过去把两人从房间里拉出来,一手牵着一个,走到休间室去,「来。我们坐这里,等着看好戏吧。」 在厄本和路克几乎又要昏睡过去时,托比拉着一个金发美女走进休间室。 这时贾思柏正好从楼下运动完上来,看到陌生的背影,一个箭步上前,站在美女的面前。不料却看到一位臭脸美女,她只好敛下自己兴奋的表情,镇定地说,「哪来的美人啊?」 托比忍不住笑得弯了腰,蹲在地上不住地抽搐着。 厄本和路克也因为突然出现了一个金发碧眼的女人而精神大振。不过,看着看着,两个人的眼神都有些疑惑,「怎么看着觉得很眼熟?」 「好了。看够了。她今天是我的,就供大家参观到此为止。」托比不知道为什么,在看到伊格尔这一身装扮之后,油然生起了想独佔她的念头。即使是亲密如尤恩,她也不想让她参与创造的过程。 当托比拉着伊格尔走出休间室之后,大家才发现尤恩从头到尾都没说话。 「喂。尤恩,你怎么了?你知道那是谁吗?」厄本推推尤恩的肩膀说。 尤恩好不容易在路克的协助下托上了下巴,她眨了眨眼睛,喃喃自语地说,「我完蛋了。要是被伊格尔知道,她刚才的样子比平常的样子更吸引我,她一定会杀了我。」 「什么?」三个人异口同声地叫了起来,「你说那个人是伊格尔?」 尤恩哭丧着脸,点了点头,转身拉着厄本的衣服,咬着下唇说,「我死惨了。我的心跳得好快。」 贾思柏走过来,抱着尤恩说,「乖。没事的。我带你出去找几个姐姐玩耍,等你多见过几个女人之后,就会好了。」 「去死啦。」尤恩不领情地推开贾思柏,奔向楼梯,一边大喊着,「我才不要学你这个花心鬼,我只要托比和伊格尔就好。」 贾思柏哭笑不得地看着厄本和路克,「那傢伙一次要两个人,还说自己不花心?」 两人耸耸肩,一边抓着头发,一边踱回房间睡回笼觉去。这些幼稚小孩的事情,她们压根就不想理。 尤恩跑到地下停车场时,伊格尔和托比早已出门去,连尾灯都来不及看到。 坐在车上,托比侧着头,看着被自己一手打造出来的金发美女,嘴角有着满溢的笑意。 「为什么你不喜欢穿裙子?也不把头发留长?」托比好奇地问,问完之后,又伸手抹去伊格尔眉间的皱纹,「不准你再皱眉头了,跟我出去逛街有这么难受吗?」 伊格尔勉强地挤出笑容,拉开一旁的置物箱,「里面的笔记本拿出来,打开它。」 托比循着伊格尔的手指望去,看到一本黑色的笔记本。她狐疑地翻开笔记本,第一页贴着一张照片,是一个金发碧眼的女人和一个长相与她如出一彻的女孩的合照。 「那是我家那不肖的老妈。」伊格尔撇撇嘴说。 「不肖是不能用在妈妈身上的。亏你还是唸中文系的。」托比轻敲了下伊格尔的头。 「哎呀。不管啦。如果你看到了她的恶行恶状,你也会这么说的。」伊格尔不屑地说。 相较于伊格尔的不屑,托比则是一脸羡慕地看着照片,「你和你妈妈很像。」 「所以,我才不想打扮得和她一样。」伊格尔咬着牙说,「看到镜子里的自己,会让我想起令人发指的她。」 走到行人徒步区,托比忍不住牵起伊格尔的手,不知道为什么,托比每看伊格尔一眼,那种怦然心动的情绪就又浓厚了几分。她往前跨了一步,却发现伊格尔一动也不动。她哑然失笑地松开伊格尔的手,转而挽着她的手臂。 「你赶快把这毛病治好,好不好?这样很麻烦耶。」托比不禁抱怨道。 「我也是千百般的无奈啊。」伊格尔愁眉苦脸地说。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托比一牵着她的手,她就会浑身无法动弹。一碰到托比的掌心,她就觉得脑袋一片空白,全身的生理机能好像都停止了。 「下一次再让我听到你骂脏话,我就不计一切手段地逼你治好它。」托比带着笑容说着威胁的话。一说完就拉着伊格尔鑽进旁边一家卖饰品的小店,女孩一看到精美的饰品便漾开了笑容。 看着托比脸上甜美的笑容,伊格尔不禁也露出温柔的笑容。托比难得心情大好,便挑了好几样饰品,其中还有三四样是为了伊格尔挑的。她在心里盘算着,下次还要把伊格尔打扮成这样,带出来逛街。 结帐时,店员说的一句话,让托比更加坚定了这样的念头。 「你看,人长得漂亮就是有这种好处。连店员都主动给我们折扣了,还送了一副耳环。」托比拿出耳环,坐在一旁的长椅上,对着伊格尔的耳朵比划着。 伊格尔无言地晃着头。 「伊格尔?」一道声音在两人前方响起。 戴着墨镜和帽子的托比比听到自己的名字还吃惊,就连朝夕相处的队友们都不能在第一眼就认出伊格尔,会是谁能有这么犀利的眼光? 「小麦?」伊格尔抬头看到小麦惊讶的眼神,她也不明白小麦是怎么认出她来的。 小麦兴奋地坐到伊格尔身旁,亲暱地挽着伊格尔的手臂,却被伊格尔不着痕跡地把手抽出来。她不以为意地说,「我就知道,你留长头发再穿上裙子,一定很漂亮。没想到,看到时,比我想像的还好看。」 听着小麦恭维的话,托比的心里泛起一阵酸意。这个女孩每次出现,都让她的心情像被浇了一盆冷水一样。 那得要对伊格尔投注了多大的心意,才能在这样的装扮之下,一眼就认出伊格尔呢? 想到这里,托比又觉得,伊格尔遇上这样的女孩,应该算是她的幸运吧?能有一个这么重视她的人。 原本她已经决定要坦然地接受伊格尔的这个学妹,但听着听着,又开始皱起眉头。这两个人怎么好像开始打情骂俏了? 她拉起伊格尔,转身对小麦说,「不好意思,我们要去吃饭了。再见。」 小麦伸出手,本想说一起去的。但在感觉到托比的眼神后,她把话吞了回去。她没来由地感到一阵挫败,老是败在托比的目光之下,觉得自己真没用。 她们找了家餐厅坐下,托比直到餐点上来了,仍然不发一语。皱着眉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你怎么了?」伊格尔细心地帮托比在麵包上抹上起士奶油,放到她面前的麵包盘。 托比默默地摇了摇头。 「说吧。有什么烦恼,说出来姐姐帮你解决。」伊格尔穿上了裙子,免不了也变得温柔。要不,换作是以前,她只会说林北而不会说姐姐。 「你是姐姐吗?」托比一开口就给伊格尔致命的一击。 伊格尔被打击得哑口无言。好不容易闭上嘴巴,她低着头继续抹奶油。不开口就不会有事了吧? 看着伊格尔吃憋的表情,托比心情又恢復了愉快。「你穿这样,是真的很像姐姐。你看到尤恩的表情吗?她嘴巴都快闔不拢,差点就流出口水了。」 「她要是敢爱上我,我就阉了她。」伊格尔夸张地咬牙切齿,拿着奶油刀比划着。 「呃……。」明显对于这么粗俗的话有些适应不良,但托比还是弱弱地回了句,「你要阉了她,这会有点难度。先天上的困难。」 伊格尔低垂着眼帘,抿着嘴笑了起来。 看着伊格尔优雅得像贵族般的笑容,托比一口咬在麵包上,迟迟无法回过神来咀嚼。 「如果麵包太硬,可以浸到汤里泡软。不要含在嘴边。」伊格尔用食指敲了敲托比前面的汤盘。 「没……没事,我只是在想事情。」托比咬下一口麵包,往后缩了下。 「你今天怎么傻呼呼的?」伊格尔放下汤匙,拿起麵包捏下一口大小,放进嘴里。 托比涨红了脸,支支吾吾地说「我……我哪有?我……我只是在想,要买什么样的高跟鞋给你穿,好搭这一身的衣服。」 出门前,托比找不到适合的高跟鞋,所以,只让伊格尔穿上罗马凉鞋。虽然,那双凉鞋深棕色的皮革缠绕着伊格尔那细緻的脚踝,衬得她的皮肤更白皙,也显得更性感。但她还是想让衣着更有整体性。 「不要了吧?我都这么高了,不需要再穿高跟鞋了。」伊格尔苦着脸说。 「这跟你高矮没关係,是为了美观。」托比一想到伊格尔穿高跟鞋的画面,又兴奋莫名,有种恶作剧式的快乐。 伊格尔撅着嘴说,「不要高跟的行不行啊?」 「不行。你今天是我的,所有的事情都要听我的。」托比任性地说。 听到托比说自己是她的,让伊格尔的心头一甜,莫名其妙地就答应了。 不过,幸运的是,托比从天亮逛到天黑,都没找到喜欢的鞋子。于是,伊格尔总算逃过了一劫。但当了一整天的淑女,依然让她累得骨头都快散了。 当伊格尔拖着疲累的一身回到房间时,才一打开灯,迎面而来的是一阵阵的闪光。吓得她差点大叫,「狗仔杀进家里来了。」 等她定睛一看,原来是尤恩正拿着相机狂拍时,她一脸不耐烦,双手抱胸地说,「你在玩什么?」 「哼!你们两个今天私奔了。我要拍下你的照片,放到官网上面去,让所有的粉丝看到你的这一面。」尤恩从鼻孔出气地说着。 「你敢?」伊格尔顾不得自己穿着裙子,便扑上尤恩的身体,要把相机抢过来。 正当两个人打得不可开交时,背后又有另一道闪光。 「噢。走光了。」托比拿着数位相机,正看着刚拍下的照片。嘴巴还圈成了o字型,有惊讶的表情,却没有惊讶的感觉。看完之后,却像变脸一般,一脸淡漠地放下相机,走出门外。 伊格尔撇下尤恩,爬着追出门外,哀求似地喊着,「喂。托比,删掉它啦。」 「我才不要,这是你的把柄。哪天你欺负我的话,我就把它公布在网路上。」托比的头探出门外,做了个鬼脸之后,便关上了门。 而尤恩这时一副酒足饭饱的神情,大摇大摆地从伊格尔身旁走过去,擦肩而过时,还不忘冷冷地说,「虽然,没有走光照,不过也够我用上好一阵子了。」 伊格尔的眉尾抖了几下,看着伊格尔的背影。如果此刻给尤恩一根牙籤咬在嘴边,可能会更传神。 「哎哟。你们都是坏人啦。」伊格尔抱着头蹲在地上大喊。 在非宣传期,juliet一般会分成两组,分头去上节目。通常会称呼她们为年长组与年幼组,伊格尔、托比和尤恩,正是所谓的年幼组。因为她们比较活泼,有很多外景节目喜欢发她们通告。 看到要到游乐园出外景时,托比还一脸的兴奋。但在看到那座可以三百六十度旋转的船型物体时,托比的脸就像被急冻了似地,再也笑不出来了。 直到坐上那名为恐怖奇航海盗船的游乐设施时,伊格尔才察觉到托比的异样。尤恩因为去拍另一边的游戏,这里就只剩下她们两个。 「你没事吧?」伊格尔担心地问。 托比僵硬地点了点头。为了维护形象,她坚持着做出不在乎的表情。再怎么样,都不能在镜头前失了态,这是进公司时,上第一堂课就受到的教育。 但当她们的头顶朝着地面的时候,她忍不住伸手握着伊格尔的手。第一次,她感觉到伊格尔有了回握的力量。她转头看着伊格尔,只见她对她微微地笑了一下。 她们都知道,镜头会拍摄脸部的特写,所以,她们并没有做出明显的表情。但她们彼此都知道,对方已经感受到了自己的心情。那是一种尽在不言中的默契。 而拍摄完毕,跑过来和她们会合的尤恩,在底下的监视器看到了这一幕。她心领神会地莞尔一笑。没想到,伊格尔那毛病竟然是在这样的状况下治好的。难道肾上腺素真的是好物? 只是,她们握在一起的手,什么时候才要放开呢?再这样握下去,会出事的。尤恩旋即又皱起眉头,她觉得心底好像慢慢开始窜出小火苗。 当两人手牵着手,就像外出郊游的小学生一样,走到尤恩面前时,看到尤恩的五官已经皱得像小笼包似的。 「你怎么了?谁惹你生气了?」伊格尔手撑着膝盖,弯下腰低头看着尤恩。 「你们两个还要牵多久?」尤恩撅着嘴,瞪着两人握在一起的手,「你们眼里还有没有我啊?」 尤恩很生气。因为那两个人一脸沉浸在自己的新天地里的表情,让她看了觉得很刺眼。明明以前都是三个人在一起的,最近,她一直觉得自己被排除在外,那种被冷落的感觉,非常不好。 伊格尔笑着捏着尤恩的脸颊说,「你现在是在吃谁的醋呢?」 「你们两个都有份。」尤恩生气地走到两人中间,硬生生地分开她们两个人的手,一手牵着一个,撒娇地说,「以后你们要牵手,要有我在中间才可以。不准你们两个撇下我。」 伊格尔和托比隔着尤恩相视一笑,很有默契地同时往一旁走去。尤恩被拉成了大字型,哇哇叫着,「你们两个,到底要往哪一边啦?不要一人走一边啊。」 两人听到尤恩大叫着,最后还是不忍心,又走回来。可是,两个人都靠得太近,几乎把尤恩挤成了夹心。尤恩又开始大喊,「你们两个是在整我吗?不要靠我这么近啦。」 伊格尔侧着头看尤恩,意外地在她眼角看到一滴水珠。「咦?你哭了?」 这下子,连托比也紧张了,连忙抱着尤恩说,「你不要哭,我们跟你玩的。」 尤恩的双手环着托比的腰,脸颊贴在托比的胸口上,嘴角微微上扬着。她的表情被蹲在地上的伊格尔一览无遗。 伊格尔咳了一声,从后面拉起尤恩的领子,将她从托比身上剥下来,「你装哭的本事越来越厉害了啊?」 托比一听,果然在尤恩脸上看到笑意,她咬着牙,敲了尤恩的头,「你居然敢骗我?」 「我们去吃冰淇淋吧。」伊格尔牵起托比的手,「不要理这个放羊的小孩。」 托比笑笑随着伊格尔走向旁边的冰淇淋摊子,「嗯。」 尤恩站在原地,看着两人亲密的背影。这次,她是真的红了眼眶。一个人蹲在一旁,抱着膝盖,把头埋在两膝之间。 「托比,这傢伙真的哭了,怎么办?」伊格尔买完冰淇淋回来,蹲在尤恩的右边说。 「那真是糟糕了。」托比一边对伊格尔使着眼色,一边说,「听说等一下还有一段要拍。」 「等一下,如果拍出一隻红眼白兔,那怎么办啊?」伊格尔顺着托比的话说。尤恩很在乎自己在镜头前表现,换句话说也就是爱面子,所以,她们故意逮着尤恩的死穴不放。 尤恩猛然抬起头,看着前方,脸颊上还掛着两行泪,两隻手胡乱地抹着脸,「什么时候说的?我怎么不知道?」 伊格尔和托比同时噗嗤一笑。尤恩一个挑眉,唰唰地分别给两人各赏了一记白眼。 「你们耍我?」尤恩横眉竖目地说。 伊格尔把冰淇淋凑到尤恩嘴边,「吃冰淇淋吧。哪来的那么多气可以生啊?还哭了,真是小鬼。」 另一边的托比抽出面纸,拭去尤恩脸上的泪痕,对伊格尔说,「你不要再逗她了。」 听到托比为了自己骂了伊格尔,尤恩的心又恢復了平衡,她笑着靠在托比肩上,一口一口地吃着冰淇淋,从舌头上甜到心里头去。 看着尤恩得意的表情,伊格尔不以为意地笑了笑。她们从以前就是这样的相处模式。她逗弄得尤恩哇哇大叫,而托比就会出来主持公道。要是她和尤恩一起胡闹,托比则是站出来,对她们两个各打五十大板。她们三个就像三角形的三个顶点一样,永远都会分出了两条线,连结到另外两个人身上。 因为能够和托比自由自在地牵着手,让她的心情起了很大的变化,她也能感觉到托比对她的不同。即使尤恩还是一样爱耍着小性子,可是,她已经能用更轻松的态度看待了。就像她们一开始聚在一起的时候一样。 (13) 除了外景节目,趣味节目也很喜欢找尤恩和伊格尔去上,因为她们的活泼和跳脱的性格,经常给节目带来意外的效果。而托比虽然在萤光幕前的形象以冷漠着称,但无奈的是,她和尤恩还有伊格尔分在同一组,这意味着,她也必须要上这类的节目。 当主持人拿着手卡,说出趣味问答的题目时,托比有三十秒的时间想答案,但她在最后一刻却因为看到观眾席上的某个人而恍了神。 主持人兴奋地宣布托比必须要接受惩罚,而这个惩罚却是由上一轮的赢家伊格尔调配的特製饮料。内容包括了柠檬原汁、苦茶、番茄汁、辣椒酱、乌醋,光是这些材料就够让这杯饮料不只五味杂陈,甚至是惊世骇俗了。 如果没有最后一项致命的东西,托比或许还能皱着眉头把它喝下去,光想到刚才伊格尔加了颗生蛋下去,还没将蛋黄打散的情景,托比觉得她的胃正在翻涌着酸水。 听到主持人宣布的时候,伊格尔的脸剎那间变得苍白,她万万没有想到托比会是这一轮里面第一个没回答出正确答案的人。如果这不是在镜头前面,伊格尔已经二话不说地衝上去解救托比。 只是,上次在海盗船上的镜头,尤恩透过那小小的监视器就明白了一切,那些对偶像瞭若指掌,又擅长捕风捉影的粉丝们,怎么可能会错过这样的蛛丝马跡。虽然,经纪公司并没有严格禁止她们谈恋爱,但毕竟两人都是偶像,经纪人还是要求她们要低调一点。这道禁令就像紧箍咒一样,锁着她的脚。 正当她还在内心里想着要怎么救托比,包括走过去不小心打翻那杯饮料,或是假装肚子疼到在地上打滚让节目无法进行,这类异想天开的餿主意之际,尤恩已经比她先一步行动了。 「可以代喝吧?」尤恩跑上惩罚台,没等主持人回答,拿来托比手上的杯子,抱着壮烈成仁的心情,一仰头便喝光了杯子里的液体。 「你没事吧?」托比站在厕所门外,听到尤恩在里面的呕吐声,慌乱地拍着门板。 站在一旁的伊格尔也焦急地来回踱步着,差点没攀上厕所隔间的薄木板,「尤恩,要不要我去帮你买药?」 里头传来一阵马桶冲水声,尤恩脸色苍白,两眼充血地走出厕所。她才刚踏出一步,膝盖一软,幸亏伊格尔及时抱住她,才没让她跪到地上去。 「伊格尔,你调的饮料真是够猛的。」尤恩苦笑着说。 其实,她在台上早就看出了伊格尔的顾虑,也知道托比的苦恼。为了不让这两个人为难,她决定牺牲自己去当那个被打枪的出头鸟。 只是,她没想到,那杯饮料真不是普通的恐怖。尤其是那颗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滑进喉咙的蛋黄,当又软又无法忽视存在感的蛋黄经过她的食道时,尤恩差点忍不住把整杯饮料又吐回杯子里。但为了维护形象,她只能帅气地嚥下那一杯充斥着怪异味道的液体,对镜头微笑着等待主持人做完结尾,她才衝到洗手间去。 她一跑下舞台,伊格尔和托比也马上跟了过去,就连背后有人喊着伊格尔的名字,她也无暇顾及。 「还有力气开玩笑?」伊格尔内疚地说,「不要再耍嘴皮子了。我揹你吧。」 尤恩无力推托,只能柔顺地趴到伊格尔的背上。当她的脸靠在伊格尔肩上时,闻到伊格尔颈间的香水味,忍不住闭上眼睛嗅着那带着木质香的味道,以冲淡撩绕在鼻间的胃液酸腐味道。 当她们走到停车场时,有个人从伊格尔的车边闪出来,「伊格尔。」 「小麦?你怎么会在这里?」伊格尔惊讶地问着。 「我刚才也在摄影棚的,还喊了你。可是,你好像没听到。」小麦看到伊格尔,不禁笑到眼睛都成了两道弯月。 「尤恩身体不舒服,我要先送她回去休息。」伊格尔把尤恩放到后座上,转身对小麦说。 原本站在一旁的托比,看到小麦这才确认了自己刚才在台上并没有认错人。想起上次的情景,她一声不响地坐到副驾驶座上,静静地等着伊格尔上车。 小麦看到托比坐在副驾驶座上,又看看横躺在后座上的尤恩,便打消了搭便车的主意,改口对伊格尔说,「好吧。我再打电话给你。」 尤恩微瞇着双眼,无力地靠在后座,这个角度正好将小麦的表情一览无遗。 隔天,小麦果然打给伊格尔,约她出去逛街。 想起之前赌气离家出走时,自己似乎给小麦带了不少麻烦,之后也隔了好久没见面,伊格尔便答应了。只是,她没想到才刚掛断电话,和她一起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的托比,目光早已从电视移到自己身上。 「你的小麦学妹约你?」托比儘可能的让自己语气听起来像无所谓的样子。 「嗯。」伊格尔站起身要回房去换衣服,走到门口又遇到尤恩。 「我和你去。」尤恩不容拒绝地说。 伊格尔正想开口拒绝,却听到身后又传来另一道声音,「我也是。」 伊格尔一头雾水地载着两个一路唱着儿歌的超龄儿童来到和小麦约好的市区。她不懂为什么这两个人要这样不屈不挠地跟着她来,问了半天,只得到一个「没有为什么」的答案。 当看到从伊格尔身后走出来的两个小跟班时,小麦的表情顿时由兴奋变为僵硬。 「小麦姐姐。」尤恩突然放开托比的手,亲热地走上前去挽着小麦的手臂。 托比虽然不解尤恩的举动,但她此刻再也不想让小麦有机可趁,便走到伊格尔身旁,牵起伊格尔的手,又侧着头热情地对小麦说,「我们今天要去哪里逛逛呢?」 小麦心不在焉地随口说了家购物商城,托比抿嘴笑了下,便拉着伊格尔走在前头。从后面看到两人交握的十指,小麦不甘心地咬着下唇,就连尤恩还挽着自己的手都浑然不觉。 「小麦姐姐。」尤恩低垂着眼帘,轻声地喊着,有意不想让走在前面的伊格尔听到。 「嗯?」小麦随口应了声。 「你喜欢伊格尔,对吧?」尤恩丝毫没有想拐弯抹角的意思。 小麦不自觉地停下脚步。 「不用浪费心思编理由了。上次在停车场时,你的表情已经写得很清楚了。你并不是那种疯狂粉丝,不会整天追着我们的行程跑。但那天却特意去看我们录影,还守在停车场等伊格尔。」尤恩鉅细靡遗地分析着,「你以为凭着学妹的身份,就可以比别人近水楼台先得月吗?」 「如果要比近,我大概也比不上你们吧?」小麦的嘴角勾起玩味的笑容,转头看着尤恩,「你们今天跟来,目的是要破坏我和伊格尔接近的机会,对吗?」 尤恩无所谓地耸耸肩,一点也没有被识破的难堪。 「让托比和伊格尔那么靠近,真的没关係吗?」小麦饶富意味地看着尤恩,「难道你不是也在喜欢着伊格尔吗?」 尤恩淡淡地笑着,「小麦姐姐,调虎离山不是对每个人都有用的。如果我跑过去和她们一起,没良心地让你落单。伊格尔看到了,她会怎么做呢?一定是转身走向你。这才是你的最终目的吧?」 小麦不置可否地摊了摊手,转头看着已经走远的伊格尔和托比,「我们还是快点跟上她们吧。要是伊格尔问起来,又要浪费心力解释了。」 虽然,在表面上,尤恩并没有让小麦佔到任何便宜。可是,她却没有因此而感到战胜的喜悦,反而觉得心头似乎被一块大石压住,沉甸甸的让人心情好不起来。 她知道自己在看到伊格尔和托比手牵着手的情景时,感觉不会比小麦好到哪里去。但是,她能做什么呢?除了安静地袖手旁观,她什么事都不能做,既不想撮和两个人,更不能出手去拆散两个人。 如果说,原来她们三个人就像三角铁的三个端点,同样的都在同一平面上。那现在,她就像单独被敲坏的那一个角,歪掉的三角铁是发不出完美的声音的。只有她自己知道,三个人之间的平衡正在不知不觉地崩坏,不管她想不想承认,她们都回不去从前了。 有了一次的教训,小麦知道如果想单独约伊格尔出来,选日就不如撞日了。她守在伊格尔的教室外头,连续等了三天,才等到了日思夜想的那个人从教室后门,一脸疲累地走出来。 「你在等我?」伊格尔低着头,发现前面有人挡住她的路,抬头看到是小麦,自然而然地这么问着。 「是啊。」小麦笑得咧开了嘴。 「不要又说要去逛街,我很累。」伊格尔大大地打了个呵欠。 小麦好奇地看着伊格尔,「你怎么了?连打了三天麻将?」 「才不是。」伊格尔一副快吐血的表情,「被尤恩拉去盯新人录音。」 「别人录音,关你什么事?」小麦又问。 伊格尔拉着小麦的手臂,往楼梯走去,「因为那个不长眼的新人,竟然敢打托比的主意。尤恩写了首曲子要整他,可是,她又觉得不过癮,硬是揽下录音的工作,一个音一个音地找他的碴。录了三天,不但新人的嗓子完全哑了,我们两个也累趴了。」 「走吧。」小麦没有嘲笑她们这种伤敌一千损己五百的白痴整人法,牵起伊格尔的手,朝着校门走去。 「去哪?」伊格尔无力地任由小麦拉着。 「去我家。」小麦淡淡地说。 「为什么?」伊格尔猛然停下脚步,却一个踉蹌,还得靠小麦的支撑才站稳。 小麦叹了口气,「看你站都站不稳了。我家离学校近,你先去我那里睡一觉再回去吧。」 「可是,我下午三点和托比约好了。」伊格尔为难地说。 「现在才十一点。」小麦抬起手看了下手錶,「我两点叫你,一定来得及的。」 「不行。一点叫我。」伊格尔执拗地说。 「好啦。」小麦不耐烦地拖着伊格尔走。 看着伊格尔的睡容,小麦几乎忘了自己趴在床沿多久,只知道现在她的脚已经麻痺了。她呲着牙,用双手搬动自己的脚,换了个姿势,翻身躺在地板上。 她抬头看墙上的时鐘,十二点五十分。不太想叫伊格尔起床,可是,答应她了,不叫也不行。 突然,头顶上传来一阵手机铃声,但又不是她的。她坐起身,看到伊格尔的手机躺在床边柜上,正一边演奏着音乐一边转圈跳舞着。而躺在床上的伊格尔却是一动也不动。 她迟疑着,该不该接手机呢?但是,考虑还没有到结论的阶段,手机已经停止了音乐声。正当她准备松一口气时,手机又响了起来。 「喂?」小麦不甚自然地接起手机。 「小麦?」手机那头是道温柔的声音。 「你是谁?」小麦讶异地问。 「我是托比。」那温柔的声音回答,「伊格尔呢?」 小麦听出托比对她擅自接了伊格尔的手机似乎并不惊讶。她故意打了个呵欠说,「我们正在睡觉。」 「睡……睡觉?」托比的语气多了些错愕。 「嗯。」小麦刻意用懒懒的语气回应着,「我知道你和她下午有约,要喊她起来吗?」 「不,不用了。我只是要跟她说,我下午有事,就让她睡吧。」托比匆匆地说完便掛断了电话。 原本小麦以为伊格尔和托比是互有爱意的,因为在粉丝圈里,大家都是这么流传的。但几次接触之后,她发现托比对伊格尔的目光,始终比不上尤恩的来得炽热。每次和伊格尔提到托比时,她都能在伊格尔的眼底看见失落。 刚才一开始的时候,听到托比的语气,她差点就误以为托比对伊格尔完全没有感觉。但在最后一刻,她明白了。托比只是还不清楚自己的心意,她并不是一点也不在意伊格尔的。 该为伊格尔高兴吗?高兴她的心不会像那明月照在沟渠里。还是该为自己感到难过呢?难过自己的毫无胜算。 小麦轻柔地躺到床上,拉起伊格尔的左手,枕在她的右手臂上,侧着头似乎还能听到伊格尔有力的心跳声。看着伊格尔深刻的五官,就像希腊雕像一样完美,不知不觉地就闭上了眼睛。 「小麦。」伊格尔一睁开眼睛,看到外面天都黑了,脸也跟着黑了。忍不住大声地喊着小麦。 小麦艰难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早已不在那个温暖的怀抱里。 「你叫魂啊?想吵死人也不是这样喊法。」小麦不满地嘟噥着。 「我就是要吵醒你这个死人。不是说好下午一点叫我的?难不成你以为是半夜一点吗?」伊格尔暴跳如雷地说。 「你自己睡得像死人一样,还好意思说我?」小麦摀着耳朵说。 伊格尔没有理会小麦的回答,逕自穿上外套就往外走去。 「喂。你去哪里?我的话还没有说完。」小麦转头看见伊格尔的手机掉落在地毯上,她捡起手机追了出去。 当她打开大门时,伊格尔已经走进电梯,电梯的门正缓缓地闭上。她急忙跑下楼梯,想要追上伊格尔。但刚起床的低血糖让她有些头晕,加上太过着急,脚下一不注意便踩了个空。 发现手机忘了拿的伊格尔重新搭上电梯,正要按门铃,却听见楼梯间传来耳熟的呻吟声。 她居高临下地看着躺在地上抱着脚,一脸痛苦的小麦,「你怎么了?」 小麦高举着手,「你的手机。」 伊格尔哭笑不得地往下走到楼梯转角处,扶起小麦的身体,「谁管手机啊?我是问你怎么了?脚扭到了?」 感觉到脚踝上传来一阵冰凉的触感,儘管小麦既紧张又害羞地闭上了眼睛,但她知道那是伊格尔的手指。她轻轻地点点头。 「你这个笨蛋,连走楼梯都不会走好。」伊格尔拉起小麦的一隻手,绕过自己的肩膀,轻松地把人揹起来。「脚踝都肿了,我带你去医院。」 「等一下。」小麦拍着伊格尔的肩膀,「我有话要跟你说清楚。」 伊格尔本来不想放小麦下来的,但她一直扭动着身体,让她差点失去重心,只好把她放在阶梯上。她双手抱胸,低头看着小麦。 「中午托比打电话来,说她下午有事,让我别叫醒你。」小麦抬头看着伊格尔,怕她以为自己擅自接听她的手机,连忙又补充道,「我本来是不想接的,因为托比和尤恩好像不太喜欢我。但她连续打了两通。不信你可以看手机的来电记录。」 在小麦的坚持下,伊格尔只能不厌其烦地按着手机察看,果真像小麦说的那样。 「我没有要怪你的意思,更不会怀疑你。你知道我不是那种会想太多的人。你也不要想太多,托比和尤恩不是那种会随便讨厌别人的人。」伊格尔明显在强加压抑着情绪地抿着嘴,「现在我们可以去医院了吧?」 「你还欠我一个道歉。」面对伊格尔伸来的双手,小麦赌气地别过头去。 伊格尔嗤笑一声,硬是把人扛上肩膀,丝毫不理会小麦的抗议。但在走进电梯之后,她还是淡淡地说了句对不起。 「你打算这样揹着我走到医院吗?」虽然小麦很喜欢这种有人可以依靠的感觉,但走着走着,她又开始为伊格尔的体力担心起来。 「不用担心。我经常这样揹着托比从后台走到停车场,那段距离也不算近的,而且还是在跳完三首歌之后。」伊格尔自夸着。 听着这样可靠的背竟然不是自己独享的,小麦心中有股异样的感觉。 「喂。」小麦将头靠在伊格尔的肩上,不愿再因为过多的想像,而让心底的那片阴影变大。「我们的交情应该算不错了吧?至少也一起离家出走过,算患难之交吧?」 「嗯。算吧。」伊格尔想了一会儿之后才点头说。 「那你老实回答我,你是不是喜欢托比?」小麦带着破釜沉舟的心情说。 「什么?」伊格尔停下脚步,侧着头,似乎在听什么。 「我说……。」小麦还想再复述一次,却被伊格尔的嘘声打断。 伊格尔揹着小麦走进一旁的暗巷里。随着伊格尔的脚步往前迈进,一道微弱的叫声越来越清晰。她拉起靠在墙边的木板,里面有隻小猫躺在潮溼的纸箱里,正虚弱地叫着。 她把小麦轻轻地放下,让她暂时靠着墙边站着。自己则蹲下身体,低着检查着小猫的状况。 「牠怎么样?听起来好像快死掉了。」小麦皱着眉头说。 伊格尔脱下外套,小心地将小猫抱起放在外套里裹着。转身看到靠在墙边的小麦,又低头看看怀里的猫,她为难地开口说,「这附近有没有能同时治疗人跟猫的医院?」 小麦哑然失笑,「算了。这小东西看起来快死掉的样子,我除了脚有点不方便之外,还能活动自如。先带牠去看医生吧。我晚点回家热敷就可以了。」 「你这个不读书又缺乏生活经验的小孩。扭伤之后是不能马上热敷的。除非你想隔天看到脚踝变成世纪大粽子。」伊格尔轻敲了下小麦的头。 听到小麦的回答,伊格尔才松开紧蹙的眉梢,她将猫放进小麦的臂弯里,又将她打横抱起。 「你行不行啊?」小麦抬头看着伊格尔的额头开始渗出汗水。 虽然这样的姿势,可以同时携带两个行动不便的物体,但却也很吃力。 「到巷子口还行,我们搭车去兽医院。」伊格尔咬着牙说。 「你终于也会承认自己有不行的时候。」小麦调皮地伸出食指戳着伊格尔的下巴。 伊格尔抬起下巴,不耐烦地说,「我从头到尾就没说过不行两个字。」 小麦吃吃地笑了几声,便不敢再笑。因为她隐约感觉到伊格尔的身上正散发着杀气。 兽医检查完小猫的状况之后,打了针,便把牠送进保温箱里。伊格尔和小麦头靠着头,挤在保温箱外头,隔着玻璃看着躺在里头娇小得比巴掌大不了多少的小猫。 「牠和你有共通点喔。」伊格尔故作神秘地说。 「什么共通点?」小麦歪着头看了老半天,也没看出什么来。 「牠的毛是小麦色的。」伊格尔咧嘴大笑着。 小麦恼怒地搥打着伊格尔的背,「这比我哥哥叫大麦还难笑。」 伊格尔一边躲着小麦的拳头,一边试图抓住小麦的手。两人站在保温箱前面嬉闹了一阵子,在伊格尔捉住小麦的双手之后,宣告结束。 小麦低头看着自己被握住的双手,渐渐地觉得全身开始热了起来。她轻咳了一声。「我们可以回去了吧?医生说明天再来就可以了。」 「你怎么脸红了?」伊格尔狐疑地问着。 「没……没事啦。」小麦拨开伊格尔的手,忘了自己的脚伤,想一走了之却发现寸步难移。 伊格尔扶着小麦的身体,「还是让我揹你吧。」 伊格尔揹着小麦在街上走着,像是漫无目的地散步逛街。只是,她们两人的特殊体位引来路人频频侧目。走路的人无暇顾及他人眼光,而趴在背上的人却是如坐针毡。 「医院还没到吗?不如我们坐车吧。」小麦将嘴巴靠近伊格尔的耳边说着。 「就快到了,不要麻烦了。在路边等着拦车的时间,我都能走到医院了。」伊格尔轻松地说着,眼睛还时不时地飘向路旁的橱窗,完全是逛街的路人状。 如果可以,小麦寧愿她能用自己的双脚走路,再和伊格尔手牵着手逛街,也不想用这种引人注目的方式走在街上。 「你半小时前就这么说了。」小麦快昏倒地用下巴抵着伊格尔的肩膀说。 伊格尔乾笑几声,「街上人多,难免速度会慢了点。」 小麦用手臂紧紧勒住伊格尔的脖子,恶狠狠地说,「最好是连走路都会塞车。」 这时,伊格尔口袋里的手机响起。 「在右边的口袋,帮我拿出来。」伊格尔歪着身体,让小麦伸长了手,替她拿手机。 小麦自动地按下接听键,将手机放在伊格尔的耳边。 「伊格尔,你在哪里?」电话那头是尤恩。 「我在逛街。」伊格尔真心地觉得自己是在逛街没错。 「和谁?」尤恩鍥而不捨地问着。 「和……没有人。」伊格尔突然想起小麦说尤恩不喜欢她,不自觉地想护着小麦便撒了谎。 「那叫没有人听电话。」尤恩说。 「什……什么没有人?」伊格尔开始头疼了。果然不能随便撒谎,说了一个谎,就要用更大的谎来圆。可偏偏她又是个不擅长说谎的人。 「我换个说法好了。叫你的免持听筒听电话,也就是那位帮你拿手机的人。」尤恩的口气让伊格尔感到一股强大的气场迎面而来。 当她抬起头时,看到尤恩就站在前方五十公尺的地方。 (14) 「你……你……你怎么会在这里?」伊格尔慌张地指着尤恩说。 尤恩迈着大步朝伊格尔走来,对小麦说,「现在可以下来了吧?」 小麦翻了翻白眼,「我也想啊。」 「小麦的脚扭伤了,如果再让她走路,伤势会更严重的。」伊格尔小心翼翼地解释着。 「是吗?」尤恩挑了下眉,指着伊格尔的鼻子说,「好。不要说我没人性,我送她去医院,你先回去。」 尤恩拦下一辆计程车后,催着伊格尔把小麦放进车里,自己接着坐上去,却一脚把伊格尔踹出车外,不许她跟来。 等车子开动之后,尤恩转身对着小麦劈头就说,「我警告你,不要再接近伊格尔。」 「这是我的自由,而且,你并不是第一个这么对我说的人。」小麦想起昨天郑于对她说的话,不禁一股委屈涌上心头。为什么大家都不让她靠近伊格尔呢? 「既然我不是第一个,那表示所有人都不喜欢你。所以,你还是早点放弃伊格尔吧。」尤恩没去理会还有谁这么说过,她只想说自己想要说的话。 「我说过了。这是我的自由。而且,我这个人最讨厌被威胁和被逼迫了。」小麦别过头去望着窗外,丝毫没有因为尤恩的话而屈服的感觉。 「总之,就是这样了。祝你早日康復。」尤恩对司机说了句前面停车后,留下小麦独自坐在车上,自己则跳下车一溜烟地跑了。 随口对司机说了家医院的地址后,小麦往后靠着椅背,仰着头从后车窗望向夜空。 昨天下午,小麦按着伊格尔的课表,在教室外头等她。没有看到伊格尔的人影,反而把伊格尔的死党郑于给等来了。 「如果真的想和伊格尔交朋友,就该为她着想。像你这样经常惹麻烦的人,不该太接近伊格尔。」郑于倚着墙角,从口袋里抽出一根菸点燃。 「我不认为伊格尔是那种怕麻烦的人。」小麦自信满满地说。 「要是换作以前,我可能还不会反对你和伊格尔在一起。我们几个惹的麻烦也不比你少。但是,伊格尔现在是艺人,身份不同了,要顾虑的事也多了。上次你带她去地下赛车的事,我还没跟你算帐。」郑于仰着头,吐出一口烟雾。 「就算上次是我做错了,但不是没发生什么事吗?」小麦不服气地反击着。 郑于中指一弹,将菸蒂扔到小麦脚边。「要是等发生了什么事,那就来不及了。」 小麦拄着拐杖,站在医院外头,摇了摇头,拒绝再去想那种不好的回忆,喃喃自语着,「难道,我真的是个麻烦精吗?」 小时候,她就经常被骂是捣蛋鬼。长大了,又有了另一个称号叫麻烦精。不知道为什么,她老是闯祸,说话又直又衝,从来不懂什么叫认错。更惨的是,即使她无意闯祸,也会很倒楣的麻烦上身。 因为看路边卖彩券的老婆婆很可怜,把身上仅存的饭钱都买了彩券,却因为连个小奖都没中,心情一堵踹了路边的垃圾桶,才发现那是一家酒店的,更不巧的是,那家酒店的保安人员就在大门口。当场就被逮个正着。 这就是伊格尔第一次救她的时候,事发经过的源头。 也许,她真该认真考虑一下郑于和尤恩说的事了。小麦叹了口气,在街灯下踽踽独行着。 小猫在兽医院住了几天之后,终于得到医生的出院许可。当托比看到躺在篮子里的小猫时,兴奋地张大了嘴,「哪来的小猫?好可爱啊。」 托比小心地从篮子里把小猫捧在掌心上。站在一旁的伊格尔却觉得托比的表情比小猫还可爱。她抓了抓头发,两颊微红地说,「捡到的。之前还很虚弱的,没想到在兽医院住了几天,又长大了不少。」 「我又不是夸你可爱,你的脸红什么啊?」托比捧着小猫凑到伊格尔脸上亲了一下。「所以,你是见义勇为囉?让小猫亲你一下吧。」 「你喜欢吗?我们一起养牠吧?」伊格尔觉得自己连耳根都在发烫着。 「好啊。」托比轻轻地抚摸着小猫柔软的短毛。 伊格尔高兴地傻笑着。 「可是,你只有带牠回来吗?」托比看着篮子的四周,除了篮子之外,再没别的和小猫有关的物品。 「是啊。有什么问题?」伊格尔丝毫不觉有任何不妥。 「小猫要吃什么?」托比无奈地看着粗心的伊格尔。 伊格尔用力地拍了下自己的额头,可怜兮兮地看着托比,「鲜奶可以吗?」 「我们去採买吧。」托比抱着小猫站起身,挽着伊格尔的手臂往楼下走去。 正好从房间走出来的尤恩,看到的是两人手牵手下楼的背影。如果是以前,她一定会追上去。但是现在,她只能站在楼上,看着那似乎已经感觉不到她的存在的两人。 托比将女人的购物狂性格在宠物店里发挥得淋漓尽致,伊格尔掏出信用卡的动作也十分明快俐落。托比抱着小猫坐在副驾驶座上,后座上满满的都是小猫的用品玩具和营养食品。两人就像新手父母一样,只要是店员说对小猫有用的东西、小猫爱玩的玩具、对小猫的健康有帮助的副食品,她们一律照单全收。 「你这样好像抱着小婴儿。」伊格尔将车子停在红灯前面,转头看着将小猫抱在臂弯里的托比。 托比一脸怜爱地低头看着小猫,又抬起头看着伊格尔甜甜地笑着,「刚才在宠物店里,我觉得我们就像小猫的爸爸妈妈一样。」 「那你觉得小猫比较像谁呢?」伊格尔笑着反问。 「牠的眼睛像你,是绿色的。」托比认真地端详着小猫。 被托比这么一说,伊格尔少有的没因为眼睛顏色生气,反而有些沾沾自喜。不过,她并不完全认同托比的说法,「可是,牠的眼神比较像你,楚楚可怜的。」 托比瞇起眼睛露出带着微弱杀气的眼神,「不许你笑我是小可怜。」 「嘿。楚楚可怜只是一种气质,并不表示那是真的很可怜。你冤枉我了。」伊格尔如果手边有本辞典,绝对会把它拿出来当呈堂证供表明自己的清白。 「算了。你是中文系的高材生,你说了算。」托比微撅着嘴,脸上只渗出了些许的不满。 伊格尔轻笑几声,在她的心目中,托比就是这样一个不太会将自己的情绪完全释放的人。上次被托比用安全帽敲头时,她才会惊吓得无法做出任何反应。 她没有贾思柏那样的大鸣大放,没有伊格尔的大而化之,也没有尤恩那样人前天真人后算计的腹黑。又不像路克那样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冷淡和厄本常年累月的深藏不露。如果不是姜成瑄的设计,她将会成为六个人之中最平凡的一个。 因为她所有的情绪流露都是少少的、微弱的,所以,公司才会将她设定一个冷漠的形象,与其有着不容易被人注意到的情绪,不如将之完全抹去,反而更能吸引人们的目光。但除了她在情绪表达上的缺陷之外,作为艺人的专业度,她却是凌驾于所有人之上。 「说到这个,考试准备得怎么样?时间快到了。」伊格尔随口问着考试的事,但号志灯已由红转绿,后头的车开始按鸣喇叭,她不耐烦地转头瞪了后方的车一眼,因为托比就坐在身边,她才没又出口成脏。 「你经常跑得不见人影,还说要帮我复习。」托比小小地抱怨着。 想起伊格尔和小麦同床共眠的画面,她不是天真无邪的小女孩了,尤其是有一次还撞见了姜成瑄和傅品珍差点擦枪走火的限制级画面。这让她很难不去想像在睡觉之前会发生什么样的事。 她低着头,轻抚着小猫背脊上的软毛。她不明白此刻心里那种不舒坦的感觉是什么,但她清楚的知道,伊格尔有交友自由,甚至有谈恋爱的自由。她可以偶尔耍耍小孩子脾气表现佔有欲,却不能限制伊格尔。 但伊格尔却没听出托比的心虚,反而为了被重视而感到高兴。她笑着说,「我保证,以后除了上课,不会再让你找不到人了。」 伊格尔真的说话算话,除了到学校和工作之外,几乎都待在宿舍里面。她和托比待在一起的时间越来越多,宿舍里到处都佈满了她们唸书的足跡。如果天气好,她们甚至会待在庭院里看书。 醒着的时候,两个人一隻猫可能窝在别墅里的某个角落。晚上即使到了就寝时间,两人也经常因为和猫玩到睡着,而双双在其中一个人房间的地板上睡觉。 儘管伊格尔觉得生活似乎回到了从前,那样的欢乐与平和。但在尤恩的内心里面,正在翻涌着惊涛骇浪,连托比慢慢地也察觉了不对劲。尤恩总是盯着伊格尔发呆,看到托比时,又眼神慌张地别过头去。 「尤恩……。」托比从楼上走下来,看到尤恩就坐在楼梯上,盯着在健身房里跑步的伊格尔,目不转睛地看着。但当她这么一喊,尤恩便急急忙忙地跑到温室,推开大门奔出庭院,活像被狗追似的。 托比走进健身房,随手将毛巾放在一旁的柜子上,骑上跑步机旁边的健身车。伊格尔拿下耳机,转头对托比笑了下。 「伊格尔,你觉不觉得尤恩最近怪怪的?」托比等到伊格尔的速度缓和下来,终于忍不住开口问着。 「有吗?」伊格尔一边跑着,一边歪着头思考。 「她最近老是在发呆。」托比转头看着还在外面绕着庭院跑的尤恩说。 循着托比的视线望去,伊格尔哑然失笑,「她的后面有隻我看不见的狗在追她吗?」 「刚才我看到她坐在楼梯上,一喊她,她就衝到外面一直跑到现在了。」托比语带无奈地说。 「难不成,她偷养了一隻幻想宠物,急着出去跟牠玩耍?」伊格尔笑着说。 「什么幻想宠物?」刚走进健身房的厄本,听到她们的对话,好奇地问着。看到窗外的尤恩,厄本好奇地问,「尤恩在被什么东西追着跑吗?」 伊格尔和托比相视一笑,异口同声地回答,「她幻想出来的狗。」 厄本的反应没有她们预料中的热烈,相反的还有些冷淡。她乾笑了几声,坐上弧型板开始做着仰卧起坐。 看到厄本这种没劲的反应,伊格尔觉得无趣,关掉跑步机,拿起掛在一旁的毛巾拭去额头上的汗,将毛巾掛在脖子上,便走出健身房。 没一会儿,托比听到庭院里传来一声尖叫,她一转头便看到尤恩被伊格尔压在下面,似乎正在被逼问着什么。 「厄本,你觉得,为什么有人会盯着另一个人发呆,被人发现又会很慌张地跑开呢?」托比用手背抹去滑落眉梢的汗水。 「听起来很像暗恋的症状。」厄本短暂地坐在弧型板上回答,之后马上又继续做着仰卧起坐。 「难道尤恩在暗恋伊格尔?」托比喃喃自语地说着。 厄本做完仰卧起坐,站上跑步机,开始慢跑。「你说谁在暗恋谁?」 「尤恩最近老是盯着伊格尔发呆。」托比将这阵子看到的情况说给厄本听。 「哈哈。」厄本不可自抑地趴在跑步机上笑了起来,「那她这阵子应该苦恼极了。」 「你怎么知道?」托比停下动作,凝视着厄本。 厄本好不容易停下笑声,「第一次看到有人陷入恋姐情结里的左右为难。」 「左右为难?」托比不解。 「你想想看。她之前是不是为了霸佔你,和伊格尔吵得不可开交,还闹得伊格尔离家出走?那现在伊格尔的石化症治好了,你们之间又因为猫而变得更亲密了。如果她同时又暗恋着伊格尔,那她的小脑袋瓜不爆炸才怪。」厄本笑着回答。 「原来如此。所以,尤恩才会老是躲着我。」托比又陷入自言自语的状态。 「告诉我,你到处在跑个什么劲?」伊格尔算准了时机,像橄欖球员一样,将尤恩扑倒在地。 「我在运动。」尤恩在伊格尔身上挣扎着。 她没挣扎多久,就被力气大的伊格尔压住双手,而动弹不得。一转头,她的脸颊轻轻擦过伊格尔的嘴唇,还和伊格尔鼻尖碰着鼻尖。她们四目相交,看到伊格尔碧绿色的眼珠,想起那天伊格尔长发女装的模样,尤恩的心跳急遽加速。 可是,尤恩在伊格尔的眼中看不到像她看托比那样的温柔。她知道伊格尔只把她当玩伴一样,即使她们肢体接触再亲密,伊格尔对她依然是半点邪念也没有。只是,尤恩却无法再像以前那样直视着伊格尔。 「运动可以去健身房,干嘛在这里晒太阳?」伊格尔显然并不满意尤恩的回答。 「你先放开我。你的手劲好大,把我的手腕勒疼了。」尤恩别开头。 伊格尔笑着放开尤恩,翻身坐在旁边的草地上,「你最近在忙什么?好像很少看到你。」 「忙着作曲子。」尤恩站起身,拍去身上的草屑。 「为什么你都不来找小猫玩?」神经再粗的伊格尔都能察觉到,自从她抱着小猫回来之后,尤恩是唯一没来和小猫玩的人。甚至以前还会经常和她玩闹,现在却是一连好几天都不见人影,「我做了什么让你不高兴的事吗?」 「我对猫过敏。」猫是尤恩心里的另一个疙瘩。 「真的吗?」伊格尔睁大了眼睛,「你怎么不早说?」 「说了你就不养猫了吗?」尤恩问。 「呃……。」伊格尔本来想爽快地回答是,但现在养都养了,要再送走。就算她肯,也不知道托比捨不捨得。而且,小猫现在是维系她和托比的重要纽带,有着复杂的情感因素。 「算了。」尤恩挥挥手,让伊格尔不要再挣扎了。有另一个疙瘩更让她在意,「你刚才不是问我,你做了什么让我不高兴的事吗?」 「我真的做了让你不高兴的事?」伊格尔指着自己说。 尤恩点了点头,「以后不准你再和小麦混在一起。」 其实,尤恩一说,伊格尔才想起很久没见到小麦了。只是她不懂,尤恩为什么要针对小麦。她没有回答,皱着眉头看着尤恩。 「你不肯?」尤恩知道伊格尔不喜欢被限制,但她也讨厌被反抗。 两个硬脾气的人就这样槓上了。两人大眼瞪着小眼,谁也不肯退让。 「你们两个又吵架了?」托比一边擦着汗,一边走向两人。两个人这种对峙的状况,她早已见怪不怪,以前她们闹彆扭的时候,总是这样互瞪着。 看着尤恩逐渐泛红的眼眶,托比拉了拉伊格尔的衣服,「你就让她一下嘛。」 「凭什么?」正彆扭着的伊格尔想也没想地就回了句。 听到伊格尔的话,尤恩开始觉得委屈,一跺脚边喊边跑着,「我讨厌你。」 「喂。你给我回来。」伊格尔对着尤恩的背影喊着。 「你不要和她吵架,她最近心情不好。」托比拉下伊格尔的手,「你们到底是为了什么吵架?」 「她心情不好,就可以限制我交朋友的权利吗?她要我不能再和小麦在一起。」伊格尔将落在前额的头发往后拨,看起来很懊恼的样子。 托比看到伊格尔的表情,也跟着变得苦恼。尤恩老是这样直来直往的,就算是吃醋,也要考虑伊格尔的心情啊。她反覆思考着,该不该把尤恩的事全部对伊格尔说。如果说出来了,伊格尔能接受吗? 「算了。我去哄哄她好了。」伊格尔低吼一声,抓了抓头发,「这傢伙最近阴阳怪气的。」 托比无奈地摇摇头。这两个人总是这样,吵得最兇,感情也是最好的。 伊格尔站在尤恩房门口,才刚喊了尤恩一声,一个闹鐘就飞来吻上她的额头。她倒在地上,昏了过去。 「伊格尔?」尤恩没听到预期中的闹鐘撞在门板上的声音,转头才看到伊格尔倒在地上。她跑过去俯在伊格尔身上,轻拍着伊格尔的脸颊,直喊着伊格尔,却得不到任何回应。 她并不是故意要拿东西砸人,只是听到伊格尔的声音,觉得心烦才随手拿起闹鐘扔过去。 「怎么了?」因为不放心而随后跟上来的托比,看到伊格尔躺在地上,心里一惊,急忙跑过来跪在一旁。 伊格尔的额头肿了一块,可是,托比却看到伊格尔的嘴角微微上扬着。她握着伊格尔的手,感觉到伊格尔正轻轻地回握了一下。 「怎么会这样?」知道伊格尔没事,托比知道她一定又想捉弄尤恩,这才放下了心。 「刚才我看都没看,随手拿起闹鐘往后面砸,一转身就看到伊格尔躺在这里了。我记得门明明是关上的,否则,我就不会乱砸东西了。」尤恩内疚地说。 看到尤恩紧张的表情,托比心想,或许可以趁这机会让尤恩说出真心话。 「为什么又生伊格尔的气?」托比问。 因为伊格尔迟迟没有清醒,尤恩的心里很焦急,她抬头看着托比,不知道为什么托比可以这么镇定。不过,她还是回答了,「我不想让她和小麦在一起。」 「为什么?」托比蹲得脚痠了,索性在伊格尔身边席地而坐。 「她怎么可以和小麦在一起?她明明喜欢的是……。」尤恩的话才说一半,伊格尔倏然从地上起来用手摀住尤恩的嘴。 (15) 被伊格尔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到的尤恩,拉下伊格尔的手说,「你装死?」 伊格尔指着额头上的红肿,没好气地说,「这个能假吗?」 「可是,你装晕吓我也是事实。」尤恩在空中挥舞着拳头,但看到伊格尔额头上肿了那么大一个包,那拳头怎么也落不下去。 「伊格尔,你真的没事吗?」儘管早知道伊格尔是装晕,但托比还是免不了要担心,毕竟在伊格尔头上那红通通的小山丘,让人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视若无睹。 伊格尔抓着尤恩的手,「我是真的差点痛到晕过去。而且,谁让你乱丢闹鐘的?」 「我这是学你的。」尤恩撇撇嘴说。 在一旁听到的托比忍不住嗤笑一声,对伊格尔说,「尤恩说的也是事实,你每次睡前定好闹鐘,可是,闹鐘一响,你就又会带着起床气把闹鐘摔坏。你自己回房去看看门上的痕跡,都是闹鐘扔出来的。」 「这话倒是中肯。」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门口的厄本出声说话,「以前在公司宿舍,我和伊格尔住同一间房的时候,每次早上有人敲门,我就得踩着闹鐘的尸体去开门。害我的脚老是因此受伤。」 伊格尔微羞地瞪了厄本一眼,「好歹我们也同房了一年,干嘛这样拆我的台?」 「拆你台的是托比,我只是落井下石。」厄本难得地发挥了法律系学生的好口才。 一扯到托比,伊格尔就没輒,这是她的死穴。这件事是juliet内部公开的秘密,可惜死穴本人似乎毫无自觉。 「尤恩,你刚才的话只说到一半吧?」托比含蓄地暗示着。从刚才,她的脑海里一直回响着尤恩那句未完成的话。伊格尔喜欢的是……谁呢? 尤恩的嘴巴才刚张开,伊格尔就伸手摀着她的嘴,不让她开口说话。不甘心受制于人的尤恩,当然是伸手拉下伊格尔的手。两人你来我往的,简直就像在练习某种武术的对打一样。 「对了。刚才瑄姐打电话来,说要找托比。」厄本突然说,「托比,你去回个电话吧。好像跟你考学校的事有关。」 厄本的天外飞来一笔,意外地解救了两人。 伊格尔压在尤恩背上,两人趴在地上看着托比的背影。托比的身影才刚消失在休间室的玻璃门后头,尤恩就翻身将伊格尔甩到墙边去。 「为什么不让我说出来?你都憋那么久了,难道还不想告白吗?」尤恩蜷起身体,环抱着膝盖,背靠着栏杆。 「我也想知道,为什么你还不向她告白?」厄本双手抱胸倚在门边说。 伊格尔紧抿着嘴,看这两人严肃的表情,似乎不给个交代不行。她反覆思索了一下,终于开口,「她的心里一直有个人,我在等她死心。」 「我想,我们都知道那个人是谁。但大家也都知道,那只是她的一厢情愿。」厄本抬起右手托着下巴说。 「我也是一厢情愿,所以,我可以理解她的心情。像我们这样的人,如果不是自己心甘情愿的死心,别人做什么都没用。」伊格尔做出和尤恩一样的姿势,两人面对面地坐着。这个角度让伊格尔看到尤恩脸上出现和自己一样苦恼的表情。她笑着伸出脚轻踢了一下尤恩的脚尖,「你那什么表情?明明就不关你的事。」 尤恩不屑地对伊格尔翻了个大白眼。 「那可不一定。也许,这和尤恩也有关係。」厄本站在一旁说着风凉话。 尤恩紧张地跳起来,勾着厄本的脖子,将她的头拉低,「不管你知道什么,都不准你捣蛋。」 「捣蛋是小孩子的权利。我只是把看到的、听到的事说出来。」厄本笑着低头从尤恩的臂弯里抽身。 「你是个大坏蛋。」尤恩恨得牙痒痒地说。 看到尤恩还想扑过来,厄本往后退了一步,「真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啊。」 厄本无意再和尤恩纠缠,转身走回自己的房间。像尤恩和伊格尔那种打打闹闹的方式,不是她的风格,她只想走文弱书生路线。 「都怪你,要是托比再问起这件事怎么办?」伊格尔咬着下唇,略带不满地说。 「那就老实说囉。」尤恩一派轻松地回答。 「你说得倒轻松。」伊格尔撇了撇嘴,瞪了尤恩一眼。 尤恩突然蹲到伊格尔面前,双手扶着伊格尔的肩膀,收敛起表情说,「如果真的不行。我们可以这么做……。」 随着尤恩的逼进,伊格尔的头往后退缩着,「你想做什么?」 尤恩的嘴靠近伊格尔的嘴角,突然间发出啵的一声,虽然没有触碰到肌肤,但却是个「声」歷其境的亲吻。她嬉皮笑脸地说,「那我们就接吻给她看,告诉她,其实你喜欢的人是我。」 伊格尔气不过被尤恩戏弄,将尤恩扑倒在地,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你这是什么鬼主意?有种就来真的。」 她的头缓缓地低下去,她在等着尤恩喊停,可是,尤恩竟然两眼睁得大大的,丝毫没有要退缩的感觉。而她也就骑虎难下地,只好继续死撑着。就在两人的嘴唇几乎要贴在一起的时候,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两人抬起头,看到的是瞠目结舌的托比。 「我打扰到你们了吗?」看到差点吻在一起的两人,托比的脚步进退两难。 两人红着脸分开,各自佔据走道的一侧,低着头不敢对上任何人的目光,不管是对方的,或是托比的。 看到像被捉姦在床的两人,托比心想着,难道刚才尤恩已经对伊格尔说出了自己的心意。这样似乎也不错,至少她不用再看到尤恩那伤感的眼神,只是,粗线条的伊格尔能够好好的对待敏感的尤恩吗? 她甩了甩头,现在似乎不是思考这件事的时候。刚才讲完的那通电话,让她的心情严重受到影响。 「伊格尔,我可能不去考你们学校了。」托比咬着牙说出刚才在电话里听到的消息。 「为什么?」伊格尔猛然抬起头,看着托比。 「瑄姐说,你和路克在学校都有很大的名气,她担心我进去之后,会被你们的名气影响,不能好好的读书。」托比并不是一定要去伊格尔的学校读书,但有她和路克在,至少会觉得有一点安全感。而正是这一点,姜成瑄更不想让托比去d大,她不想托比永远只能当个依赖别人的小可怜。 伊格尔站起来,走到托比面前,激动地说,「这是什么话?我和路克不都唸得好好的?什么名气不名气的,那是她自己想太多。」 「瑄姐的考虑都是有道理的。」说到姜成瑄,托比便筑起一道防线,捍卫着姜成瑄的名誉。 「是啊。你和路克是在成为艺人之前,就已经在那里上课了。这和托比的状况是完全不一样的。」尤恩自认为客观地说。 儘管托比对姜成瑄的维护,是伊格尔早就心知肚明的事,但当面见到仍让她的心不由得一阵抽痛。再加上尤恩的帮腔,让她感到有一些受伤。她深呼吸了几口,沉声道,「那你自己怎么想?」 「如果能考上你们学校,每天和你们一起上学,那当然很美好。」托比的脸上浮现一股愉悦,但她想起姜成瑄的话,她对姜成瑄总是有种无法抗拒的顺从,「可是,瑄姐的考虑也是不能忽略的。」 「好。只要你愿意,那剩下的事我来处理。」伊格尔跨着大步走下楼梯。 托比不解地看着尤恩,「她想做什么?」 「大概是去找人决斗了。」尤恩无所谓地说。 「找什么人决斗?」托比搞不清楚伊格尔的意图,也不知道尤恩指的是谁。 「还能有谁?当然是找那个阻挠你们手牵手一起上学去的人了。」尤恩双手放在脑后,仰着头看着上头的玻璃帷幕天窗。 「瑄姐?」托比讶异地问着。 没等尤恩回答,她便刻不容缓地追上伊格尔,在伊格尔将车子发动的前一刻,跳上了车子。「伊格尔,你不要去找瑄姐的麻烦。」 「在你心目中,我是那种惹事生非的人吗?」伊格尔没来由地一阵心烦。 「你当然不是。她只是担心你的衝动。」尤恩也坐上了车子后座,看着前座两人之间的箭拔弩张,她忍不住开口缓颊。 听到尤恩的回答,伊格尔才松弛了脸部的肌肉,不再一副横眉竖目的表情。「你们两个回去吧。我不会对她怎样的。再说,你们又不是不知道她的能耐,她不是我能动得了的人。」 「我只是想坐车兜风的。」尤恩在后座躺下,不以为意地说着。 「既然你去找她要谈的事情和我有关,那我就有权利在场。」托比一反柔顺的常态,语气坚定地说着。 伊格尔来回看着两人,一个看起毫不在意的模样,另一个则是坚定无比的表情,其实还不都是非去不可的态度。她转身发动车子,沉默地开动车子。 一路上,伊格尔反覆思考着,要怎么和姜成瑄说。她知道,只要是姜成瑄打定主意要做的事,要说服她改变心意,除非你能提出强而有力的说法。 「给我一个理由。」听完伊格尔的来意,姜成瑄毫不拐弯抹角地说。 「我们学校是个好学校。」伊格尔说了个自己都觉得软弱无力的理由。 「好学校不只你们学校一间。」姜成瑄轻而易举地挡了回去。 「我会保护她的。」伊格尔咬着牙,决定豁出去了。 「你能每天二十四小时的保护她吗?」姜成瑄往后靠着椅背,右手拿着折叠手机来回地开合着,「重点是,你是基于什么样的理由要保护她呢?」 伊格尔看着姜成瑄那嘲弄的表情,那眼神似乎压根就不相信她有能力保护托比。这样的目光,却不能让伊格尔退缩。「托比并不需要人二十四小时的保护,我相信她可以的。我只需要在她遇到困难的时候,及时伸出援手就好。」 「我担心的正是,你要如何及时呢?」姜成瑄啪地一声将手机放在成叠的文件上面,站起身走到办公桌前面,和伊格尔面对面地站着,「我就是想让她处在只有她一个人的环境里,训练她的独立。她现在只是表面上装得坚强,实际上,她还是那个想依赖人的小女孩。所以,我必须要知道,你为了什么原因,而想保护她。这将会让我决定能不能放心的把她交给你照顾。」 在面对气势比自己强大的姜成瑄时,伊格尔满脑子都是托比那柔弱的模样。她知道托比很需要人照顾,萤光幕上的冷漠只是经纪公司给托比一副武装用的鎧甲。一旦去上学,在每天朝夕的同学面前,托比势必要卸下面具,用真实的个性去面对。到了那个时候,托比还能像在电视上那样的强悍吗? 伊格尔还没有回答,姜成瑄便接下去说,「你虽然衝动,神经又大条,但不是个笨蛋。你应该知道我考虑的是什么。」 听到姜成瑄对她毁誉参半的评价,伊格尔无力地瞪了她一眼。因为在进办公室之前,托比一再地耳提面命,要她不能和姜成瑄起衝突。现在她和尤恩应该就站在门外,耳朵紧贴着门板,努力地想窥探室内的动静吧。 在接收到伊格尔无言的抗议后,姜成瑄笑了笑,继续说,「托比的面具,能让她戴着去上学吗?如果要这样做,那就失去了我让她去学校唸书的意义了。我想要她补齐了人生缺失的那一段学生生活,在工作之馀还能当个快乐的大学生。」 「这样的生活,在d大也能过啊。」伊格尔还是不懂,为什么在哪里都行的事,在她们学校就行不通。 「我原本的意思是,只要她用回本名,再加上低调的打扮,她就能当回平凡的学生。但如果她到了d大,就不可能不和你有所互动。」姜成瑄转身走到大片的落地窗前,楼下的景象正是繁忙的下班时刻,一片车水马龙的情景。 「我可以陪着她低调。」伊格尔说。 「怎么低调?」姜成瑄转头看着伊格尔,「就算你是中文系的高材生,但我不认为你知道低调两个字怎么写。」 伊格尔不服气地扁了扁嘴。儘管姜成瑄说的是事实,但她却不想承认。惹事生非,是她从小到大挥之不去的老师评语。这就像她的宿命一般,再加上她的外表,即使她有心低调,却老是有事发生,将她从低调的山谷里拉到高处的山峰上。 「你们也不可能假装不认识,要是被狗仔知道托比上学的事,而你们又形同陌路。原本没什么大不了的事,马上变成团体内部不和的大新闻了。」姜成瑄走到伊格尔面前,拍了拍她的肩膀,「所以,让她去一个完全没有人认识她的地方,对她才是最好的事。」 听起来,这段谈话似乎已经被姜成瑄画上了句号。可是,伊格尔依然不想放弃,她深吸了一口气,「你想知道为什么,对吧?我告诉你为什么。」 姜成瑄摊开双手,一脸的愿闻其详。 「如果不能保护心爱的人,就不能算是个好女人。」伊格尔碧绿色的眼眸闪烁着耀眼的光芒。 「那你什么时候要告白呢?」看着身后似乎窜出万丈光芒的伊格尔,姜成瑄忍不住戳了饱满的气场一针。 伊格尔低下头,低声说着,「等她从你魔掌里逃出来的时候。」 「天哪。你们不能这样啊。一个个都来要我放人。」姜成瑄拍了下自己的额头,「爱情是要靠自己争取的。而且,我从来就没给过她任何希望。」 「但你也没给过她绝望啊。」伊格尔反唇相讥。 「等等。我们离题了。」姜成瑄迂回地把话题拉回来,而避开了伊格尔中途衍生出来的问题,「先把托比上学的事解决了。」 这下子换伊格尔沉默了。该说的她都说了,现在她还能说什么呢? 「我可以理解你的理由。也知道你想将她放在离你最近的地方。如果你能答应我,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会站在她身边。那我对她去唸哪间学校都没有意见。」姜成瑄释放出询问的眼神。 伊格尔直视着姜成瑄的双眼,「我答应你。」 「好。」姜成瑄走回办公桌后面,拍板定案地说,「那就这么决定了。去放外面那两个傢伙进来吧。」 伊格尔一拉开门,托比和尤恩便跌进办公室。尤恩拉着托比站起来,拍拍自己的衣服,一点也没有窃听的自觉反省,反而不满地说,「这扇门真是厚,一点声音都听不到。」 「如果不把门弄厚一点,这房间还能藏得住秘密吗?」姜成瑄对尤恩的话一点也不在意。她收拾了一下桌面,将重要文件锁进柜子,走到托比身边,牵起她的手,「晚上陪我去吃饭吧。」 托比双颊微红地点了点头。 「那我们两个呢?」尤恩在姜成瑄和托比之间挥舞着手,唤回两人的目光。 「你们两个自己去玩吧。」姜成瑄扬起一边的嘴角,无视伊格尔那想杀人的眼光,挑衅地说,「我们有点姐妹之间的话题要聊。」 在姜成瑄走出办公室之前,她在伊格尔耳边低声说了句,「如果不服气,就早点让她变成你的女人吧。」 看着姜成瑄牵着托比走出办公室,那得意的身影,尤恩用力地一屁股坐到沙发上,朝伊格尔大吼着,「你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她把托比从我们眼皮底下带走?」 「不然呢?」伊格尔无力地说,「她是老闆。我能说什么呢?」 「你……你真是没用。」尤恩痛心疾首地说。 伊格尔白了尤恩一眼,「你敢说我没用?我想,我们是不是也该来个姐妹之间的谈话呢?谈谈你最近的异常行为。」 「我反对。」一听到伊格尔的话,尤恩马上心虚地抗议着。 「反对无效。」伊格尔拖着尤恩,不容拒绝地把她拉出办公室。 一走出办公室,就看到李杰和另一个还在培训中的新人迎面走来,那名新人是个还在读高中的男孩。 「明天就要歌唱验收了,你一定没问题的。我就死定了。」男孩愁眉苦脸地说。 「放轻松点。就照平时练习那样唱就好。」李杰看到伊格尔和尤恩,习惯性地在她们附近搜寻托比的身影,对于同伴的诉苦,他只能随口敷衍着。 在前一个转角处,他和男孩分道扬鑣后,独自走到伊格尔和尤恩面前,笑着说,「你们好。怎么没看到托比和你们一起呢?」 看李杰态度如此亲切,彷彿忘了不久前,他才在录音室里被尤恩整得死去活来。 「我们约了吃火锅,在火锅店集合,你要不要一起来呢?」伊格尔皮笑肉不笑地说。 原本还一头雾水的尤恩,在转头看到伊格尔那带着危险讯号的眼神时,马上心领神会地和她狼狈为奸起来。她摆出同样的笑容,就连嘴角上扬的角度都和伊格尔一样,「是啊。很有名的一家麻辣火锅喔。托比最喜欢吃麻辣火锅了,她还说过,最喜欢能吃辣的人了。」 一听到托比也会去,而显得跃跃欲试的李杰在听到饭局的主角是麻辣火锅之后,原本有些想打退堂鼓的。毕竟,为了保护嗓子,他平常是不吃辣的,即使是豆瓣酱都不沾的。更何况,明天还要歌唱验收,要是搞砸了,势必会影响到还是新人的他才刚萌芽的演艺生涯的。 但是,听到尤恩暗示意味浓厚的话,他忍不住想不顾一切地去挑战一次。如果能因此而掳获美人芳心,也不是不能放手一搏的。在极想要抱得美人归的心情鼓躁之下,李杰决定点头。 看着李杰百转千回的眼神,伊格尔和尤恩肚子里的坏水也在翻涌着。 吃完那一锅特辣的火锅之后,看你明天的验收还不死定了。伊格尔和尤恩默契地同时在心里这么想着。 (16) 因为餐厅附近不好找车位,姜成瑄把托比放在餐厅门口,让她先进去,而自己则到附近绕绕找车位。托比目送着姜成瑄的车子远离,正要转身,眼角却瞄到一道熟悉的身影。她定睛一看,果然是小麦。在小麦身旁的那个男人,托比记得那是伊格尔的死党之一,王笠均,上次在赛车场也见过。 他们在对街并肩走过,并没有发现托比就站在对面凝望着他们。两人之间不算亲暱却也不生疏的氛围,带着点微妙的气息,类似着友达以上恋人未满。两人靠得很近,但男人的手从后面要扶上小麦的腰,小麦带着抗拒地躲开了,却没表示一丝不满。 托比看着两人的背影,接着又想起今天下午看到伊格尔和尤恩两人差点接吻的画面。她突然觉得自己一点都不懂得伊格尔的心情,也搞不懂她身边那群复杂的人。儘管她们几乎每天都在一起,可是,她却不知道伊格尔喜欢的人是谁。这样的心情,让她一直很在意尤恩那句未说完的话。 「怎么还站在这里?」姜成瑄一手转着钥匙圈,缓缓地走到托比身边,「不是让你先进去的吗?外面车子这么多,空气很差的。吸太多废气,对嗓子不好的。」 姜成瑄亲暱地牵起托比的手,往餐厅门口走去,「刚才在看什么?看得都出神了。」 「看到认识的人,是伊格尔的朋友。」托比如实说着。 负责接待带位的服务生确认姜成瑄的订位之后,便带着两人走到角落的位置。姜成瑄温柔地替托比拉开椅子,将托比安置妥当后,自己才走到对面的椅子坐下。 「男的还是女的呢?」姜成瑄翻开菜单,随口问道。 「一男一女。」托比一边看着菜单,一边咬着指甲。她正苦恼着该吃哪道主菜,看起来每道都很好吃的样子。 「别咬指甲,像个小孩子一样。」姜成瑄往前倾着身体,伸手拉下托比放在唇边的手,「那是男女朋友囉?」 「看起来不太像。那女的是伊格尔的学妹,男的是伊格尔从小一起长大的死党。」托比紧蹙着眉头,一不小心就把心里的苦恼在自言自语的状态下说了出来,「该吃哪样好呢?看起来都好好吃喔。」 听到托比那无意识的声调,姜成瑄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宠溺地对托比说,「你选两样主菜,我们分着吃吧。要是不够,我的开胃菜也交给你负责了。」 有被取笑感觉的托比,抬起头紧抿着嘴,既气又羞地看了姜成瑄一眼,随即又低下头假装专心地看着菜单,刻意不再理会姜成瑄。 「喂。生气了?果然年纪小,肚量也小。」姜成瑄闔上菜单,往后靠着椅背。椅子后面的空间不大,她的长腿将椅子一撑,椅子便往后斜靠在墙上,「先把餐点完再生气吧。我今天一整天都没吃东西,就指望着这一餐能吃饱,再回去睡个好觉。」 「你今天还没吃过东西?这怎么可以?品珍姐呢?又出差去了?」托比听完姜成瑄的话,气急败坏地叨唸着,连忙招来服务生,随意地点了两套餐点。 托比点完餐之后,转头见到姜成瑄正掩着嘴,从她肩膀微微的抖动,可以知道她正无声地笑着。托比两眼直盯着姜成瑄,无奈的等她笑完。 「怎么不继续生气呢?」姜成瑄好不容易止住了笑意,轻咳了几下,「你真是个奇怪的女孩。平常温温吞吞的样子,一发火就像气爆一样,来得快去得也快。」 「我才没有生气。」托比撇过头去,转向窗外。表情是微怒的,但语调却是撒娇的。 「了不起。」姜成瑄轻轻地鼓掌,「不但来得快去得也快,还来去不留痕跡。刚才碎唸了那么多,现在马上就翻脸不认帐了。」 「不就是唸了几句嘛。」托比扁着嘴,睁着大大的眼睛,以无辜的眼神看着姜成瑄。 「你们几个小孩真是奇怪。要嘛就火爆得像火山一样,不嘛就冷漠得跟冰山一样。我看你夹在那几个极端的人里面,早晚要精神错乱。你的脾气会变成这样,我得负很大的责任。」姜成瑄半开玩笑地说着。 从一开始,她就没有把握,将托比放到juliet这团体里,对她是好还是坏。这六个女孩性格完全不一样,如果用伊格尔和路克当量尺的两端,剩下的四个人刚好就在尺上各自佔据在六分之一长度的刻度上。而托比最让她担心的是,她的性格是最中庸的,一不小心就会在这个团体里面被掩蔽没顶。 和托比一样在中间位置上的则是队长贾思柏,但托比完全没有贾思柏那种自体发光的气质。托比是具有实力的,但却不具有亮点。这也是她第一次进公司时,迟迟无法为她定调包装出道的原因。 因为姜成瑄自己怀抱着一丝的欠疚感,在要组成juliet这个偶像团体时,第一个便想到了托比。她决定把托比丢进这像礼盒包装恕不零售的团体里,挟带出道。当然,她也不是让托比原封不动地放在团体里,为了托比的形象包装问题,她苦思了很久,最后才定调成目前的路线。 可是,她总觉得这样的设定带着些虚偽,不够真实的结果就是,无法打动人心。但如果撤掉了这层既是偽装也是武装的包装之后,托比能像脱离加护病房的人一样,健康地接受外面这充满陷阱打击的世界吗? 「你不要这么说。我很高兴可以加入这样的团体,因为有了她们,我才能重新有了一个家。以前家里只有我一个小孩,那种在孤单中成长的感觉我还能清楚的记起。虽然有时候我们会吵架闹彆扭,但都很快的就恢復了感情。只有家人才能这样吵吵闹闹又不伤感情。」托比说着说着,眼角便泛着溼润。 「感情很好?」姜成瑄挑眉说,「所以,上次伊格尔离家出走的事,你们就准备联合起来欺上瞒下?」 「那是因为……因为不想你担心。」托比紧张地嚥下口水后说,「而且,伊格尔也很快就回来了。没发生什么严重的事。」 「噢?那是谁在大马路边的,抄起傢伙就猛敲伊格尔的?」姜成瑄拿起餐巾摊开放在膝上,等着服务生将开胃菜放好。 托比心里一惊,只能沉默不语地学着姜成瑄的动作,静静地等着她的下一句。 「你不问问我怎么知道的?」姜成瑄嘴角扬起坏坏的笑容。 她这种带着嘲弄的表情,是最吸引托比的部份。每当姜成瑄这么笑着的时候,托比总觉得她在睥睨这个世界,彷彿这世上没有一件事能困扰着姜成瑄。 「全世界的狗仔都是你的眼线。所以我不用问也知道。」托比强作镇定地虚张声势。 姜成瑄哑然失笑,伸手轻抚着托比的头发,「别装了。在我面前想装镇定,回去找你们的戏剧老师再多上几堂课吧。」 托比微红着脸,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我自然是有眼线的,但这次算你们走运,不是狗仔。」姜成瑄将盘子往前推了下,示意托比吃一些,接着说,「下次有事记得找我,不要因为怕被罚,就什么事都躲着我。这样我会伤心的。」 托比抬起头,果然看到姜成瑄受伤的表情。只是,这么久的一段时间相处下来,托比对姜成瑄还是有基本认识的。她微撅着嘴说,「如果你不伤心,那我们就有人要伤身了。」 「所以,你就忍心让我自己伤心?」姜成瑄斜扬着嘴角,痞痞地笑着。她伸出叉子,从托比面前的盘子叉了块燻鮭鱼放进嘴里。 「怎么会?」托比终究还是抵不过姜成瑄老到的功力,嘴上还是放了软,「以后有事会跟你说的,不会再让你担心了。」 「就知道你最乖了。」姜成瑄眼睛看着托比,右手端起水杯,抿了口带有淡淡柠檬味的白开水。 被姜成瑄夸奖的托比,双颊又染上了更深的红晕。 「你刚才说到伊格尔的死党。她最近还常和那群人混在一起吗?」姜成瑄随口问着。 儘管姜成瑄的口气很随意,但托比却不知道该不该回答。毕竟,这样在背后谈论伊格尔个人交友状况,有点像在打小报告。 「那群人不是什么坏人,但我担心会给伊格尔带来麻烦。你不想回答没关係,记住我的话。多注意一下伊格尔,不要让她和那些人太常搅和在一起。」姜成瑄的目光望向窗外,以轻松的口吻说着。 「嗯。」托比轻声回答。她随着姜成瑄的视线,转头看着窗外。看到王笠均正和人一边火爆地打着,一边叫嚣着往路的一头跑去,而小麦却不见人影。 「你认识那个人吧?」姜成瑄淡淡地说。 托比点了下头,没有出声。她心想,姜成瑄不但对她们的事都瞭若指掌,还料事如神。才刚讲完,马上就看到麻烦事。只是,她的心里还是掛念着小麦。为什么她没和王笠均在一起呢?她是不是也会给伊格尔带来麻烦呢? 这时,服务生走过来,收走了开胃菜的盘子,送上了汤。放在托比面前的是蛤肉巧达汤,而姜成瑄面前的是南瓜奶油浓汤。 「现在轮到谈你的事了。」姜成瑄喝了一口汤后说。 托比抬起头,看着姜成瑄,手上的汤匙舀了汤却悬在半空中。 「不要紧张。」姜成瑄笑了笑,「你一定很好奇,下午伊格尔和我说了些什么。为了让你有更多的胃口,把这顿好好吃完,我就不吊你胃口了。我想告诉你,最后的决定权在你,只要是你想去的学校,我都支持。」 「真的吗?」托比笑得眼睛像弯月一样。 看到托比久违的甜美笑容,姜成瑄不禁也笑了起来,「这么高兴?看样子,你很想上d大?那么想和伊格尔一起上学?」 「还有路克。」托比聊胜于无地补充着。 「路克?她在学校会不会理你,都还是个问题。和她一起上学有什么好的?」姜成瑄不以为然地说。 「路克对我一直都很好。她才不会不理我。」托比不带杀伤力地抗议。但她说的也是事实,路克对她的态度,向来都比对自己的亲妹妹贾思柏还好。 「是是是。」姜成瑄敷衍地点着头,连道了三声是,「你人见人爱,就连大冰山路克都对你很好。这样可以了吧?」 「只要一个是就可以了。连续三个,听起来很敷衍。」托比娇嗔地说。 「被你听出来啦?」姜成瑄故作惊讶地说。 托比佯怒地瞪了姜成瑄一眼。两人相视而笑。 姜成瑄收拾起笑容,正色道,「虽然,有她们两个照顾你,让我很放心。但是,我还是希望你可以试着更独立一些。」 「我知道了,我会靠自己的。如果不是必要,我不会去找她们帮忙的。」托比咬着下唇说。 「嗯。」听出了托比话中的赌气,但姜成瑄也不再多做安慰。既然托比要倔强,就让她这样倔强吧。在她的性格里面,本来就少了点倔强,让她练习一下也好。 被姜成瑄这么一提,托比觉得兴味索然,就连最爱喝的巧达汤都食之无味了。她放下了汤匙,盘中还留着大半的汤。 姜成瑄刻意忽略了托比的动作,低垂着眼帘,继续说道,「另外,关于你的形象问题。我决定不再限制你在镜头前的表现,你可以做回你自己了。」 「为什么?」托比大吃一惊。原来那样冷漠的形象,其实间接地也为她挡下了不少的困扰,例如她不擅长与主持人互动的缺点。 「你有没有想过,上大学之后,你要以什么样的面目出现在老师同学面前?一样是镜头前那个冷漠的托比?还是原来那个带着点羞涩却真诚的你?」姜成瑄拿起餐巾,轻拭着嘴角。 托比摇了摇头。 「在舞台上勉强自己,偽装自己,只为了应付歌迷记者,已经够累了。我不想你下了台,还戴着那样的面具。」姜成瑄伸手握着托比的手,「我想再见到刚认识时,那个快乐的托比,你能帮我把她找回来吗?」 姜成瑄的话,深深地打动了托比,使得她的眼眶微热。 即使是每天住在一起的伊格尔和尤恩,她也能将自己的不快乐隐藏得很好。她的队友们都以为她不擅于表达自己的情绪,或者以为她天生就是个温柔的人,没有太大的情绪起伏。但她们都不知道,其实她只是不想让自己的不快乐流露出来。 失去父母之后,她必须要自力更生,她学会了隐藏自己的情绪,以讨好别人。不管是那些偶尔帮助她的亲戚,或是工作上的同事,她都不敢任性地表现出自己的情绪,唯恐会让人对她反感,然后便不再帮她。 这样的习惯,直到进了juliet,她依然保持着。虽然,她很羡慕队友们的恣意妄为,但她知道,自己并没有那样的本钱可以挥霍他人对她的好感。 她没有想到,似乎已经离她越来越远的姜成瑄,这个她一直最想依赖的人,仍然在关心着她。并且,把自己的心情观察得如此透彻。 「你这个傻瓜,有什么好哭的?」姜成瑄起身,走到托比身旁,揽着她的肩膀,将她的头抱在怀里。 托比抬起手抹了下自己的脸颊,才发现自己已是泪流满面。 「虽然,我要你做回自己,也不必要马上在公共场合就落泪吧?这样别人会误以为我欺负你了。」姜成瑄蹲下身,替托比拭去两行泪痕,「要是被伊格尔误会,她会揍我的。」 「她才不敢。」托比破涕为笑地说。 「被爱情冲昏头的人,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的。」姜成瑄轻拍了下托比的脸颊,将纸巾塞到托比的手中,笑着走回自己的座位。 「她有喜欢的人,但那个人应该不是我。」托比捏着纸巾的一角,轻压眼角,「她最近桃花运正旺,不但有个学妹喜欢她,就连尤恩好像也喜欢上她了。」 「你对伊格尔的爱情很感兴趣哟?刚才问你,她是不是还常和死党混在一起,你都不回答。现在就变得滔滔不绝了?」姜成瑄打趣道。 托比害羞地瞪了姜成瑄一眼。 「你一定很想知道她喜欢的人是谁吧?不然,不会故意说出这两个人。」姜成瑄无聊地等着主菜上桌,拿起水杯浅啜一口。看着托比欲语还休,她笑了笑接着说,「为什么你觉得伊格尔喜欢的人不是你呢?就我看起来,你的可能性最大啊。」 「她从来没对我表示过啊。」托比理所当然地说。想到尤恩,她的表情平添了一丝烦恼,「再说,尤恩喜欢她,我是不会和尤恩抢的。」 「那你呢?你喜欢伊格尔吗?」姜成瑄更进一步地诱导着。 这时服务生送上主菜,又佈置了下餐具,打断了她们的谈话。待服务生将餐具摆放妥当,姜成瑄却又走到一旁接听电话。托比没有逕直开动,无所事事地支着下巴,望着窗外。外头开始下起了毛毛雨,地上一点一滴地被打溼。路上的行人纷纷躲进了室内,马路上只剩下来往的汽车。 突然一抹熟悉的身影进到她的视线范围内。骑着机车,没有穿着任何雨具的伊格尔,停在对街上。小麦从一旁的暗巷里跑出来,紧紧地抱着还跨坐在机车上的伊格尔。她认得那辆车,就是上次被王笠均输掉的那辆,后来伊格尔想尽办法,又把那台车买回来。 原本托比还打算袖手旁观,但从路的那一头奔来一群人,看着便觉得来者不善,且好像是冲着伊格尔和小麦来的。托比再也坐不住,像阵风似地跑出餐厅。 电话讲到一半,只来得及用眼睛捕捉到托比背影的姜成瑄,走到窗边。映入眼帘的是被一群人包围住的伊格尔和小麦,她正准备掛断电话,眼角看到从另一边走来四个手执木棒的男人。虽然,街灯不甚明亮,加上雨势越来越大,降低了能见度。但以姜成瑄敏锐的观察力,依然认出了那是伊格尔的四个死党。 对于被包围在一群人里面的伊格尔,因为有了救兵,姜成瑄暂时放下了心。但她更关心的却是刚才跑出去的托比,她贴着玻璃,看到托比就站在餐厅门口,正佇足不前。 「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吗?」电话那头传来傅品珍的声音。 「我在看人家打群架。」姜成瑄波澜不惊地说。 「打架有什么好看的?」傅品珍没好气地说。 「看我手下的艺人跟人打群架,你觉得好不好看?」姜成瑄压低了声音说。 「伊格尔?」傅品珍依照登记在案的记录推论,「那你还不快出去阻止?明天上了报,你就麻烦了。」 「外面加起来十几个人,我只有一个人,这不是跟螳臂挡车一样吗?」姜成瑄的眼睛盯着托比,脚步开始往餐厅门口迈进。 「那你就准备这样眼睁睁地看着伊格尔在你眼皮底下打架?」傅品珍觉得自己有点皇帝不急急死太监的无奈感。 「俗话不是说,言教不如身教吗?与其我在这里说到嘴巴都乾了,还不如让她去被人扁一顿,受点皮肉伤,教训或许还更深刻一点。」姜成瑄走到门口,恰好来得及拉住正要奔过马路去的托比。她一手握住托比的手腕,将她拉回屋簷底下,一手直接掛断了傅品珍的电话。 「你想做什么?你会打架吗?过去能帮上什么忙吗?」姜成瑄看着托比说。 对于姜成瑄的问题,托比没有一个能答得上来。但她却有个问题想问,「你不是要我更坚强更独立吗?」 姜成瑄看着被甩开的空荡荡的手,自言自语地说着,「但现在不是让你练习的时候啊。」 她立起了衬衫的领子,抬头望着下起倾盆大雨的天空,「这么大的雨,我这把老骨头,要是感冒了,又会被老婆处罚的。」 她叹了口气,跟着托比的脚步,走入雨幕之中,跑向马路对面。 「你怎么来了?」伊格尔感觉到背后有挟带着水声的脚步接近,转头便看到了被雨淋得头发都贴在脸上的托比。 「现在不是问这个的时候吧?」姜成瑄冷冷的声音从随后而至。 伊格尔看到姜成瑄现身,不禁喊了句死定了。 姜成瑄绕过伊格尔的机车,走到那帮人面前,此时郑于他们四个人也刚好来了。沉不住气的王笠均抢先踹了其中一个人一脚。双方人马开始叫嚣起来。姜成瑄高举起手,要两边的人先稍安勿躁。 「现在是什么情况?」姜成瑄瞇着眼睛,将头发用双手往后拨。 「你算哪根葱啊?」左手边的那群人里出现了这样的疑问。 号称文质彬彬斯文有礼的姜成瑄,自然是有问必答,「你们是后街那边的吧?小龙哥应该出院了吧?我正想着是不是该找许苦一起去探探他。」 左手边一个看起来相较之下比较魁梧的人往前站了一步,「你认识我们老大?还有我们老大的老大?」 他口中的老大指的就是姜成瑄所说的小龙哥。而他们老大的老大,就是那个总是替姜成瑄收拾烂摊子的小许。 姜成瑄点了点头。 那魁梧的男人朝她礼貌性地点了下头,便将事情经过说了出来。 主要是因为王笠均在一小时前,带着小麦到附近一家茶馆喝茶,和他们同样在茶馆里聊天的兄弟互看不顺眼起了口角。他们人多势眾,王笠均却硬是吞不下那口气,逞了一时口舌之快,辱骂了他们。 原本说好了,他们也不以多欺少,就和王笠均徒手单挑便罢。可是,在打斗中途,王笠均却从旁边摸出了一根木棒,暗算了他们兄弟。然后便带着小麦逃了。他们追了几条街之后,被王笠均逃了,但他们确定小麦还在这附近,便想抓住小麦要胁王笠均。 闻讯而来的伊格尔则是比他们仅仅早了一步找到小麦,还来不及跑,就被包围了。 那男人才刚说完,衝动的王笠均便已破口大骂,「干。明明就是你们先出手帮打的,说好一对一单挑的,旁边那个出脚踹我的是什么东西?」 姜成瑄来不及喊停,两边便已打了起来。伊格尔本来也要加入战局,却被托比拉住。而两人拉拉扯扯之间,托比被不知哪来的不长眼的棍棒打了一下在背上。 「你要不要紧?」姜成瑄扶着托比,看她意识还很清醒,只是紧皱的眉头,说明了那一下打得不轻。她将托比抱上伊格尔机车后座,指着伊格尔的鼻子说,「自己的女人自己保护,赶快先送她去医院检查。」 在混乱之中,小麦原本已被撞到一旁去,她左避右闪地才走到姜成瑄身边。托比被打的那一下,她也看到。 「托比没事吧?」小麦担心地说。 「小心。」姜成瑄拉着小麦,躲过了天外飞来的一根木棒,「大概没事,不过,还是让伊格尔带她去检查一下比较好。」 小麦点了点头,对姜成瑄说,「那我们现在怎么办?要去帮王笠均他们吗?」 「你看我今天的穿着,像适合打架的样子吗?」姜成瑄挑眉看着小麦,「而且,我连今天唯一的一餐都还没吃完,正全身无力着。」 「那怎么办?蹲在这里看他们打架吗?」小麦突然尖叫一声,还是姜成瑄拉了她一把,才躲过被撞飞的危机。 因为刚才那一番话,两边人马都知道姜成瑄是不能打的,皆刻意地闪过了她站的地方,除了一些不长眼的流弹之外。姜成瑄拉着小麦,走到人更少的地方,拿出手机,「许公苦瓜先生,我本来以为到你的地盘吃饭,绝不会有狗仔队,正安心着。没想到碰上了你的徒子徒孙在军事操演,正打得如火如荼的,棍棒齐飞,就在我眼前,真够刺激的。」 她拨了电话给小许,刚才她不急着出来拦阻,就是因为她算准了这里不会有狗仔队,本想让伊格尔受点教训,之后再好好惩戒她一番。没想到托比的不按牌理出牌,和王笠均的衝动,毁了她的计画。 掛断电话后,不一会儿就看到刚才那魁梧的男人在百忙之馀还接了手机。姜成瑄想,一定是设定了特别的铃声,才能在这么混乱的状况下,判断该不该接这通电话。 「请问,您打算怎么处理现在的场面呢?」男人一边闪避着一边跑到姜成瑄面前,毕恭毕敬地问。 「别出人命就好。」姜成瑄瞟了眼正打得火热的四个人,又把正要转身离去的男人喊回来,「这女的没事了吧?我先带走。」 男人二话不说,恭敬地点了下头。 「对了。警察来了记得跑,而且,当没见过我这个人。」姜成瑄交代完后,便挥挥手让他回战场里去。她拉了拉衬衫,耸了耸肩,对小麦说,「我们走吧。」 「就这样走了?」小麦惊讶地问。 「如果你手痒想打架,那你儘管去。我还要回家换衣服。真是的,连顿饭都吃不安稳。」姜成瑄头也不回地朝停车的地方走去。想起餐厅还没结帐,便打了通电话给餐厅,让他们先记着。因为是熟识的餐厅,也没遇到什么麻烦。 小麦跟着走在姜成瑄身后,王笠均不知怎么办到的,竟能从战场脱身。他拉着小麦的手说,「你要去哪里?」 姜成瑄听到声音,转过身,不屑地说,「连个女人都保护不好,还有脸问她要去哪里?人我先带走了,你们打完如果还没死,就早点回去睡觉吧。」 (17) 姜成瑄难得地在深夜里造访别墅,这种事一般来说,是专属于傅品珍的权利。每次她们吵完架,傅品珍就会不分白天黑夜地跑来这里窝上几天。而她知道傅品珍除了这里,哪里都不会去,也就由着她躲,等她心情好了,自然就会回家。 「她怎么样了?」姜成瑄敲开了托比的房门,来开门的是伊格尔。 走进房内,尤恩坐在床边,扁着嘴担忧地看着熟睡的托比,彷彿托比身上的痛有一部份已经转移到了她身上似的。 「刚吃完止痛药,就让她睡了。」伊格尔拉来椅子让姜成瑄坐着,自己则坐到床边的地毯上。 「不严重吧?」姜成瑄坐到床沿,拉开被子撩起趴睡中的托比的衣服,背上是一整片的瘀青。 「医生说没伤到骨头,但这几天不要做太大的动作。」伊格尔的眼神飘移着,不敢正视托比那裸露的背部。 在医院时,托比就靠在她的怀里,让医生检查。每换个动作,她都可以感觉到托比隐忍的呻吟声,以及紧握着自己手臂的那股力道。伊格尔知道,托比会受伤,自己要负很大的责任,无论是直接的或是间接的。 姜成瑄看完托比的伤势之后,轻柔地拉下衣服,盖上被子。弯腰看着坐在地上发呆的尤恩,「小朋友,这么晚了,怎么还不去睡?」 「我不是小孩子。」尤恩烦躁地拨开姜成瑄逗弄的手,碍于姜成瑄的身份,她既愤怒又不敢太过发作地说,「为什么好好的一个人让你带出去,会变成这样回来?」 「怪我?」姜成瑄诧异地说,一边用斜眼瞟着心虚的伊格尔。替别人扛黑锅这种事,姜成瑄做起来是驾轻就熟,笑了笑便带过去。她拉起尤恩,「你回去睡吧。我和伊格尔有些事要谈。」 「你们有事情要说,可以去外面说。我要留在这里。」尤恩任性地说。 姜成瑄没给尤恩太多的挣扎空间,抓起人就往门外推,「我们要谈的事和托比有关,当然要在这里讲。」 将门关上之后,姜成瑄背靠着门,转头看着伊格尔,「你现在总该知道,为什么我一直让你和那些人保持距离了吧?」 伊格尔低头不语。 原本想给教训的人没受到,反而波及无辜的托比,这是姜成瑄始料未及的。她伸出修长的手指,拨开散落在托比额上的头发,露出托比紧闭的眼帘。她的嘴角带着笑,看着这个搞不清楚自己心意的小女孩。 「如果不是托比,那一支棍棒大概会敲得你头破血流。」姜成瑄回忆当时的情况。 打斗在一瞬间就蔓延开来,她们站在一旁,本以为还有制止的机会。但在离她们不远处,有个年轻人手上的木棍被王笠均一棒打飞了。姜成瑄来不及拉开托比,更别提坐在机车上的伊格尔。更要命的事,托比原本是侧对着那个方向,平常反应不算很快的她,竟能在第一时间就让自己挡在伊格尔之前。 而当时的伊格尔正转头,忧心忡忡地看着被打了一棍的郑于,原本她已经要跳下车去帮忙了,眼角只见托比的身影一晃,接着耳边就传来托比的闷哼声,随之而来的是托比温热的身躯落到了自己的怀里。 当时所有的情况,就在那一瞬间发生。因为一方面急着让伊格尔脱离那混乱的战场,另一方面也为托比的伤势担忧,姜成瑄只能平静地让伊格尔载着托比先行离去,没在当场发脾气。 「和我想的差不多。我也想到了,托比是为了我才挨下那一棍。再说,如果不是我,她也不会出现在那里。」伊格尔自责地说。 姜成瑄还想说些什么,但她身后的门却被用力地推开,让她往前踉蹌了一大步。 一道黑影窜进房内,将伊格尔压倒在地上。 「我就觉得奇怪,为什么托比平白无故会被人打得这么严重。原来是为你?」尤恩骑在伊格尔身上,拳头不停地落在伊格尔的脸上和身上。 「够了。」姜成瑄抓着尤恩的后领,将人拽了起来,扔到墙角。 尤恩怒吼一声,还想再衝过来打伊格尔,却被姜成瑄踹到门边。她的头撞到门板,发出了很大的声响。姜成瑄一脚踩在尤恩的肚子上,「你冷静一点,这是意外。而且,是托比自己心甘情愿的。」 床上的托比发出嚶嚀声,让还想大吼大叫的尤恩闭上了嘴巴。她怒气冲冲地瞪着伊格尔,不发一语。 姜成瑄转头看了下托比,她依然紧闭着双眼,只是皱着眉头,似乎睡得并不安稳。她放过尤恩,转身拉起伊格尔,对伊格尔说,「你没事吧?」 她挑起伊格尔的下巴,那微肿的眼角,和泛着血丝的嘴角。她没想过尤恩打起人来,也能这么狠。但她之所以能把自己微小的力量发挥得如此淋漓尽致,那全是因为伊格尔没有抵抗。 「你们两个现在给我滚出去。老规矩,等一下去照照镜子,去算算该缴多少罚款。滚。」姜成瑄指着门口,盯着她们两人低着头走出去。 她关上门,额头靠在门板上,叹了口气。果然人生充满了意外,而她最讨厌的就是意外了。这种不在自己控制之下的突发情况,最让人心烦了。 姜成瑄和衣躺在托比的身旁,手指悬浮着,深怕惊扰到女孩美梦,没有触碰到托比的肌肤,悄无声息地勾勒着她脸上的轮廓。 这个在世上已没了依靠的女孩,看起来柔弱,但却没将真正的软弱表现出来。既倔强又脆弱的混合体,让姜成瑄不知道该拿她怎么办。她不是不知道托比的一门心思全在自己身上,但这女孩同时还在意着某个人,是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 又或者,不是没有察觉到,只是不愿面对。事事为他人着想的她,在知道了尤恩的心情之后,她一定更难跨出这一步。如果没了自己,她是不是就能更清楚地看到自己的心意? 只是,对任何人都能狠心的她,却独独无法对她狠下心。她知道托比对父母的逝去,一直怀有深深的内疚,而她又何尝不是。 她想起傅品珍对她说过的话,解铃还需系铃人。托比心中的结,最原始的因由是从她而起的,不管是她踏入演艺圈这个让她受到诅咒的圈子,或是加入juliet这个让她纠结的团体,都是姜成瑄造成的。 如果她不出手,托比有可能一辈子都得不到解脱。但是,为了长远着想,她却是比较想让托比自己走出来。这对她才是最好的方式。 「你拉着我作什么?」尤恩甩开伊格尔,站在庭院中间说。 「打我。」伊格尔说。 「什么?」尤恩像听到外星语一样。 「你刚才一定还没打过癮吧?」伊格尔颓然地说。 尤恩气结地推开挡路的伊格尔,往屋子走去。她才迈开一步,就被拉住手。伊格尔用力一拉,尤恩就像被绳子缠住的陀螺一样,转进伊格尔的怀里。 「如果你不打我,我会不安心的。」伊格尔沮丧地说。 「那就让你不安心吧。这对你才是最大的惩罚。」尤恩靠在伊格尔的胸前,动也不动。 「你怎么可以这样?」伊格尔幽怨地说。 尤恩转身离开那个让她留恋的怀抱,但她不知道,伊格尔同样也需要她填满自己空虚的怀抱。 「我警告你。如果你再不行动,我就把托比抢过来。」尤恩故做兇狠地说。 伊格尔将尤恩重新拉进怀里,「发生了这样的事,你还能放心把托比交给我吗?」 尤恩猛然推开伊格尔,挺直了身体,朝伊格尔的脸挥出一记重拳。伊格尔被打得倒在地上,尤恩仍不解气地压在伊格尔身上,朝她的腹部又揍了几拳,最后才气喘吁吁地坐在草地上,将头靠在伊格尔肚子上。 「为什么不还手?」只有攻击而不需防守的打架,让尤恩很快地就失去了兴趣。况且,她认为伊格尔不应该不还手的。以好勇斗狠着称的伊格尔,怎么可以表现得这样任人宰割。 「不管你怎么对我,我都不会出手打你的。更何况,这是我罪有应得。」伊格尔抬起手臂,放在额头上。 感受着伊格尔因喘气而不停起伏的腹部,尤恩闭上眼睛,掩去满目的星空,「我刚才的话不是开玩笑的。如果你再不对托比告白,我真的会把托比抢过来。这不是对你放不放心,而是看你要或不要。」 「你爱上托比了吗?」伊格尔幽幽地说。 「我爱她,就像爱你一样。」尤恩深深地叹了口气后说。 所谓的齐人之福,是被两个女人爱着的状态。尤恩自嘲地想着,同时爱上两个人,怎么就没有像齐人那样的舒坦呢?难怪许多人寧可选择被爱,也不肯轻易爱人。 对于尤恩的告白,伊格尔完全未朝爱情的方向想像,只认为她指的不过是姐妹之间的爱。她淡淡地笑了笑说,「我该说这是我的荣幸吗?」 尤恩翻身掐着伊格尔的脸颊,恶狠狠地说,「不许你嘲弄我的感情。」 看到尤恩认真的眼神,伊格尔愣住了。她结结巴巴地说,「尤恩,你不会是真的爱上我了吧?」 伊格尔的怀疑,对尤恩来说无疑是火上加油,她撑起身体,朝伊格尔的侧腹部用力地踢了一脚,「从现在开始,我正式把你列入情敌的名单。」 听到尤恩的宣战,伊格尔苦笑地蜷缩着身体,躺在庭院的草地上。空气里瀰漫着露水的气味,带着点寒意。她微微地颤抖着身躯,「尤恩……对不起。」 早晨,托比睁开眼睛,第一眼看到的竟是姜成瑄的睡顏。她闭上眼睛,重新再睁开眼睛,姜成瑄还在。她又揉了揉眼睛,想确认这不是幻觉。 她轻轻地挪动身体,想更靠近姜成瑄一点。但昨天吃的药里,含有肌肉松弛剂,让她到现在仍有些乏力。她一直都在幻想着,有一天早上醒来,第一眼就能看见心爱的人。没想到今天竟然实现了。儘管,眼前的人并不属于她。 她能感觉得到,自己的心里像有上百个小精灵在鼓噪着。所有的小精灵都在跳跃着,每一隻都在大喊着,吻她吧。错过了这一次,就不会再有机会了。 几番挣扎之后,她抬起头,吃力地想靠近姜成瑄的脸。冷不防地,她的嘴被一隻冰凉的手掌挡了下来。 「小朋友想做什么?」姜成瑄略带沙哑的声音响起,「为了你的生命安全着想,劝你不要做这种有害身心健康的事。要不然,女王要把你拖出去斩了,我也保不了你。」 托比悻悻然地躺回床上,背上传来一阵剧痛,让她痛得发出呻吟声。 「看吧。女王还没来,你的背第一个就不同意了。」姜成瑄斜扬着嘴角,抬起上半身,帮托比调整好角度。 「不要走。」仰躺着的托比双手攀着姜成瑄的肩膀,不让她离开自己的视线。 「我不会走的。」姜成瑄屈着手臂,放在托比的肩膀两侧,用力地撑起自己的身体。儘管她如此努力,但两人的姿势依然显得很曖昧。 四目交接,托比知道姜成瑄说不走,就是不会走。但是,她还是捨不得放开姜成瑄。最后,在姜成瑄除了宠溺之外,不带其他情感的目光之下,托比放下双手,侧着头说,「为什么你从不拒绝我?」 「你想要我拒绝你吗?」姜成瑄没有离开,依然维持着原来的姿势。 托比默默地摇摇头。 「昨天,有人怪我,为什么不想办法让你死心。」姜成瑄说。 听到这句话,托比立刻转过头来,直视着姜成瑄,彷彿自己在下一秒就会被姜成瑄遗弃似的惊恐。本想问问是谁说的,但此刻她只希望姜成瑄能快点安抚自己内心的不安,而将问这句话的人暂且拋到了脑后。 「托比,你是个聪明的女孩。你知道我并不属于你。」姜成瑄微笑着,希望能冲淡托比脸上的不安,「所以,我认为我并不需要那么做。你能理解的,对吗?」 「可是,你说过你会照顾我的。」托比咬着下唇说。 「我没想过要食言,但对你我只会像妹妹一样的照顾。和我对品珍的照顾,是不一样的。」姜成瑄往一旁倒去,侧躺着用手支着头,「我老了,不适合你的。」 「你不老。而且,年龄不是问题。」托比直觉地回答着。 姜成瑄无所谓地笑了笑,「但我一想到,当我国三正为了大考焦头烂额时,你才刚出生,还无忧无虑地含着奶嘴,笑得天真无邪。我怎么都无法对你下手啊。」 「还流口水。」托比提醒道。 姜成瑄的这一番话,在三年前,托比第一次踏进公司时,她就说过了。 那时候,姜成瑄和傅品珍正在经歷着另一次的分手后的復合。当姜成瑄兴高采烈地牵着托比来到傅品珍面前,想让她看看这个可爱的小女孩,傅品珍却是冷言冷语地问她最近是不是眼睛不太好,想吃幼齿的顾眼睛。而姜成瑄就是以刚才的那一番话回答傅品珍。 托比也是从那时候就知道,姜成瑄对自己是一点意图都没有。即使后来姜成瑄和傅品珍分手了,托比依然无法走进姜成瑄的心里。因为她的心,早就被一堵高墙围起来了,只有傅品珍才握有钥匙得以走进里头。 「你记得还真清楚。」姜成瑄点了下托比的鼻尖,「你应该去找个跟你年纪差不多的人谈恋爱,不管是男的或女的,我都会支持你。千万不要找像我这样风烛残年的女人,即使是除了我之外的也不行。」 「为什么?」托比问。 「因为年纪大的人,没办法给你激情,只会让你的心也跟着老去。」姜成瑄不只一次对托比说过,身为年轻偶像,她必须更外放更活泼,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的内歛。对女人而言,什么言教身教,都不如爱情的力量来得强大。 「可是,我就是喜欢像你这样有智慧又成熟的女人。」都讲到这份上,托比也不再矜持。 「随着时间的流逝,你以后也会拥有智慧的。现在不需要因为崇拜,就让自己一头栽进去。你应该趁着现在,好好的享受青春才对。」姜成瑄的语气中透露着不可抗拒的坚定。 「那你觉得,我应该找什么样的人呢?只要年轻就可以吗?」托比有些赌气地将头转向另一边。 姜成瑄好笑地捏着托比的下巴,将她的脸转过来,「现在什么时代了?已经不流行媒妁之言囉。在外面千万不要摆出这样任人搓圆捏扁的脸,会出事的。幸好看到的人是我,我的自制力还不错。」 「我寧愿你一点自制力都没有。」托比撅着嘴说。 姜成瑄笑了笑,没有回应托比的话。 「好吧。我会照你的话去做的,给我个名字吧。」托比自我放弃地说。 「我应该够年轻了吧?」床尾突然出现一道自告奋勇的声音。 姜成瑄坐起身,看到靠在床尾的尤恩,「你什么时候坐在那里的?」 「从你们叠在一起的时候。」尤恩闷闷地说。 托比的房间本来就是任她来去自如,她向来都是不敲门就进来的。经过一个晚上的纠结,尤恩彻夜未眠,一早就摸到托比的房里。一进门,看到的就是姜成瑄趴在托比身上,如果不是姜成瑄还一边在说着话,尤恩肯定会把姜成瑄当色狼暴打一顿。 「你行不行,得托比说了算。我该走了。」姜成瑄站在床边,俯下身子替托比掖好被子,在她光洁的额上印下一吻,「你好好休息。通告就交给伊格尔和尤恩去上就好,我会和小珣说的。」 走出房外时,姜成瑄的眼角瞄到蹲坐在门边的伊格尔,她反手拉上房门,冷冷地说,「在这里演内心戏啊?」 「你还会把她交给我吗?」伊格尔仍然摆脱不去内心的愧疚。 「为什么不?」姜成瑄反问。 「昨晚的事……你不会觉得我没把她保护好吗?」伊格尔眉头紧蹙得两条眉毛几乎能打结了。 「昨晚我也在场,那我是不是也该去面壁思过了?」姜成瑄伸了个懒腰,逕直往楼梯走去。 听完姜成瑄的话,伊格尔总算觉得释怀了一些。等她回过神来时,已不见姜成瑄的人影。她心想着,难道姜成瑄这是在安慰她?看不出来那个以恶整小孩为乐的女人,竟然也有这么体贴的一面。 在房内的托比挣扎着坐起身,尤恩见状急忙爬上床,在托比的背后垫了枕头,让她的背能有柔软的支撑。 「你的肚子怎么了?为什么一直压着那里?」托比不顾尤恩的反对,撩起她的衣服,看到腹部一片红肿。「这是怎么回事?」 「被踹的。」尤恩想起昨晚姜成瑄踹她的这一脚,是毫不留情的。 「谁踹你?」托比问。 「瑄姐。」尤恩囁嚅地说。 说到姜成瑄,托比再度不可自抑地陷入低落,「我被拒绝得挺惨的吧?」 「你还有我。我会好好爱你的。」尤恩跨在托比身体两侧,双手扶着托比的肩膀,小心地不压到托比。 「你是开玩笑的吧?」托比抬起头看着尤恩,想从她的眼中挖掘出一丝笑意。 尤恩认真地看着托比,将平时的嬉笑怒骂收拾起来,放到了一旁。她不喜欢看到托比落寞的表情,也不喜欢伊格尔退缩的心情,她想要让这两个在她生命中少数佔有一席之地的人,能得到真正的幸福。所以,她必须要先让托比知道什么叫做爱情。 另一个不爱敲门的傢伙走进房内时,看到的便是托比为难的表情,以及尤恩那堪称坚贞不移的神情。她从腋下托起尤恩的身体,将她拖下床,「你压着托比想做什么?忘了她的背上还有伤吗?」 「你怎么可以这样?破坏了我的告白。」尤恩气急败坏地踹了伊格尔一脚,但被伊格尔一个侧身躲了过去。 「你们两个都别吵了。」托比头疼地压着额头大喊着。就像平常一样。 伊格尔和尤恩同时垂下手,站立在原地对托比伸出双手,异口同声地说,「你不要激动,拉到背部的肌肉就不好了。」 这种默契并没有让两人感到高兴,反而怒目相视。 「伊格尔,过来。」托比戳了下伊格尔瘀青的嘴角,「你的脸又怎么了?」 伊格尔正要比出大姆指,指向站在一旁的尤恩,就被尤恩硬是把姆指塞回拳头里,两人转过身去。尤恩低声说,「你敢供出我,你就死定了。」 但尤恩和伊格尔这种有如喜剧般的表演方式,托比怎么会没察觉。当两人回过身时,托比双手叉着腰,站在两人身后,「你们又打架?我不过是睡了一晚,你们怎么能搞出这么多事?真是两个麻烦精。」 「这不能怪我,是尤恩先动手的。」伊格尔拉来尤恩的头,捏着她的下巴,将脸转向托比,「而且,你看她的脸,一点伤痕都没有,就知道是我单方面的被打。」 「我会打你,还不是因为你欠揍?谁叫你让托比受伤?」尤恩跳到伊格尔背上,朝她的头落下拳头。 「都给我住手。」托比吼了一声之后,随即皱起眉头,扶着床沿。 「你怎么了?」尤恩跳下伊格尔的背,要去扶托比,但却慢了伊格尔一步。 伊格尔扶着托比坐到床上,「就叫你不要激动了。」 托比抬头瞟了伊格尔一眼,没好气地说,「你还好意思说?」 「对不起。」伊格尔连着昨晚没说出口的道歉一次说了出来。 感觉到托比抚上自己脸颊的冰冷,伊格尔将她的手握到自己双手的掌心里,看着托比微笑的脸,她知道托比并没有怪她。 「你们两个笑得可真曖昧。」尤恩托着下巴,蹲在两人中间,抬头望着她们。 伊格尔和托比的脸不约而同地轰的一声红了起来。 「哎哟。」尤恩抱着头,怒视着伊格尔,「你干嘛打我?」 「小孩子乱说什么话?」伊格尔勒着尤恩的脖子,将她的头卡在自己的臂弯里。 尤恩扭动着身体,将头从伊格尔箝制里拔了出来,「我才不是小孩子。」 她像隻小猴子一样,跳上了床。深怕她撞到托比的伊格尔,看得捏了把冷汗。 她轻轻地拉着托比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深情地说,「托比,跟我交往吧。我爱你。」 托比听得打了个冷颤,但在尤恩嗔怪的眼神之下,她只得硬着头皮说,「尤恩,对不起。我还是觉得你是在开玩笑,一点都感受不到你的真心。」 伊格尔笑得在地上打滚。 「你笑屁啊。有种你来说说看。」尤恩跳下床,骑在伊格尔身上,捏着她的脸颊说。 对激将法最没抵抗力的伊格尔推开尤恩,跪在床边拉起托比的手。 (18) 伊格尔单膝着地,抬头看着托比,一剎那,她感觉自己的世界似乎只剩下托比。 「托比……我……。」伊格尔的话还没说完,托比便松开了她的手,笑倒在床上。 「伊格尔……你的表情好认真,我几乎要信以为真了。」托比笑得几乎喘不过气来了,她的肩膀不停地抖动着,伴随而来的便是背部的疼痛,「哎哟。我笑到背好痛。」 伊格尔的表情尷尬,尤恩的脸上则是满满的懊恼。 就差一步了,竟然被托比给破坏了。 刚才有一瞬间,伊格尔就要把告白的话说出口了,可是,托比的反应是她始料未及的。她看着托比笑得挤出眼泪的表情,无奈地轻抚着托比的背,「你轻点笑,不要弄伤背了。」 因为托比的意外表现,让剩下的两人都意兴阑珊,告白的事便再也继续不下去了。 伊格尔等托比止住笑之后,说要做早餐便走出门外。而尤恩则是意味深远地看了托比一眼,也跟着下楼去了。 等到房内只剩下托比一个人,她揉了揉还噙着泪水的眼睛,趴在柔软的床上,看着紧闭的房门。 「对不起,伊格尔。」她喃喃地说着。 和尤恩不同的眼神对比之下,更加突显出了伊格尔的认真。使得托比差点就在那样的目光之下窒息了。她本来只是想要大口地呼吸,但不知怎么地,笑声就这样爆了开来。 她抹了抹不知不觉流下的两行泪。毕竟,她今天才刚被如此不留悬念地拒绝了,却忽然看清了许多事。就像突然拿下遮住眼睛的眼罩的人,总是无法适应那从黑暗中一下子走到光明之下的衝击啊。 走下最后一阶楼梯的伊格尔,口袋里的手机开始铃声大作。嚣张的电音版卡农在空气中回盪着,这铃声是尤恩帮她製作的,她说这才符合伊格尔的性格。 她按下接听键,「郑于,什么事?」 「志凯住院了。」郑于冷静的声音,让伊格尔听不出事情的严重性到什么程度。 秦志凯,是个十足的书生型人物。他从以前就是只负责出张嘴的那个人,而不是衝锋陷阵的战士型的人。昨晚原本就只有四个人对上对方的八个人,再加上伊格尔的中途离去,对他们的战力有很大的影响。 「严重吗?」伊格尔压抑住内心的不安,深吸了口气后问道。 「不是太严重,但也不是轻伤。」郑于不咸不淡地拋出了这句想像空间极大的话。 「靠。你这是什么回答?具体一点啦。」伊格尔不耐烦地踢了下楼梯。 「伊格尔……你是不是打算要离开我们了?」郑于毫无预警地扔给伊格尔这么一颗炸弹。 「我……。」伊格尔张大了嘴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经过昨晚的事,她认真地想了一晚。她不想离开那群死党,却也不想因为自己而连累托比,甚至是juliet的其他人。 「你不用回答没关係。听到你还会犹豫,我已经觉得很高兴了。」郑于的声音却听不出有一丝的高兴,「好了。就这样吧。只是通知你一声,免得你说我们不够朋友。你不要来医院,肖霖说你来一次,他就把你打回去一次。」 「为什么?」伊格尔不懂。 「你是我们几个里面,第一个知道自己要往哪条路走的人,而你现在也确实混得不错了。没必要赌上你的前途,再为我们冒险。」郑于不带感情地说。 「怎么可以这样?」伊格尔差点忍不住哽咽。 「伊格尔,你该长大了。长大了,就要自己单打独斗,不能还想着和我们一起打群架了。更何况,你的那个世界,不是我们能参与的。」郑于似乎再也说不下去了,便逕自将电话掛断了。 伊格尔看着手机,怔怔地站在原地,久久不能自己。 托比哭得累了,趴在床上便昏沉沉地睡去,当她再度醒来时,外面已是晚霞满天。她的脑袋还处于一片浑沌,依稀记得有人要做早餐给她吃的。 她扶着墙壁,缓缓地走着,步下楼梯时,看到伊格尔静静地屈膝坐在楼梯旁边,背倚着楼梯栏杆,橙黄色的光线洒落在伊格尔立体的五官侧面。光线是如此的温暖,但伊格尔的表情却是如此寂寥。 「伊格尔。」托比蹲在伊格尔身前,「你怎么坐在这里?」 「托比?」伊格尔的目光似乎从另一个世界回到现实,她一脸疑惑地看着眼前的女孩。 「不是说做早餐的吗?」托比微笑着说。 「啊。」伊格尔惊呼一声,转头望向户外。现在还说什么早餐?说晚餐还差不多。 「尤恩呢?」托比拍了拍伊格尔的手,让她别慌。转头看了下附近,没看到尤恩的影子。基本上,伊格尔和尤恩应该是焦不离孟的,只要看到其中一个人,另一个人应该就在不远处。 「不知道。」伊格尔摇摇头说。她伸手牵起托比,「我们去找她。」 她们打开尤恩的房门,看到尤恩趴在琴键上睡着了,散落一地的乐谱,显示着尤恩大概又工作到忘了时间,累了便倒头就睡。这是她的坏习惯之一,一旦认真起来,就连爬回床上的力气都不保留。 两人相视一笑。伊格尔抱起尤恩的身体,将她放在床上盖好被子。 走出房外,托比突然说,「伊格尔,带我出去兜风。」 「可是,我的车不在这里。」伊格尔想起昨晚她是骑机车回来的,车子还放在郑于那里。 昨晚接到小麦的求救电话,她扔下还在和李杰拼麻辣锅的尤恩,开车到郑于工作的地方,换了机车方便找人,便赶往小麦说的地方。 「没关係。我就是想坐机车,吹吹风也不错。」托比扶着栏杆转头说。 「可是,你的背……。」伊格尔有些为难地说。 「没事的。休息了一天,好多了。」托比拉起伊格尔的手,「走吧。」 趴在伊格尔的背上,托比的双手紧紧地环着伊格尔的腰。耳边呼啸的风声,反而给她的心带来了寧静。如果可以,她真想这样让伊格尔载着到天涯海角,而不要再回去面对那令她心情低落的现实。 伊格尔漫无目的地,沿着滨海公路,从黄昏骑到黑夜。她将机车停在一家面海的咖啡屋前面,拨开安全帽面罩,转头对托比说,「我们休息一下,好吗?」 托比睁开迷离的眼睛,转头看了下四周。海面上远远地可以看到点点渔火,星星也从和海面相交的蓝黑色天空中浮现出来,一时间,她几乎分不清天空与海面的界限。 「你不会是睡着了吧?」伊格尔为托比摘下安全帽,看着她微红的眼睛,以及迷糊的表情,不禁讶异地说。 「才没有。」托比不好意思地笑了下。当她准备扶着伊格尔的肩膀下车时,僵硬的身体强烈地抗议着。她忍不住呻吟着。 「你怎么了?」伊格尔急忙踢下脚架,下车扶着托比的身体,「背痛吗?」 「不……全身都痛。」托比痛苦地说。 「怎么变得这么严重?」伊格尔紧张地说。 托比屈起食指,敲了下伊格尔的脑袋,「不要瞎紧张。只是坐太久机车,动一动就好了。」 她忍着反应最激烈的背痛,在伊格尔的搀扶之下,下了机车。她靠在伊格尔的身上,慢慢地活动着四肢,鼻尖不停传来伴着海风的伊格尔身上皮衣的味道。她觉得鼻尖痒痒的,忍不住伸手揉了揉鼻子,手却不小心碰上的伊格尔的颈间。 「你的手好冰。」伊格尔缩了下脖子,拉下托比的手,放进自己的身体和外套之间温暖的夹层里。 那样的温暖,让托比无法抵抗地想汲取更多。而她也毫无自力地将自己的手循着伊格尔的腰,往前匐匍前进,紧接着往上攀爬,伸到了她的背后,脸也埋进了伊格尔的胸前。 这样曖昧的姿势,让伊格尔有些不自在。她悬在半空中的双手,不知如何自处。虽然,来往的车辆不多,但这毕竟是在公路旁边啊。 「伊格尔?」托比的声音从伊格尔的胸口逸出。 「什……什么事?」伊格尔沙哑的声音在托比的头顶上传来。托比似乎还能听到伊格尔嚥口水的声音。 「以前都没发现,你的腰好细,可是背却好宽。」托比带点撒娇意味说着。 「揹了你那么多次,你都没发觉吗?」伊格尔强做镇定地调侃着。 「揹着的时候,又感觉不到你的腰。」托比捏了下伊格尔后腰上的肉,让伊格尔的身体扭了一下。 「好点了吗?我们进去吃点热的东西吧。」伊格尔用双手捧起托比的脸,让她抬头看着自己。 托比露出甜甜的笑容,点了点头。 一口热可可顺着食道滑进胃里,一股暖意就这样在托比的体内蔓延开来。她用舌尖挑了块离杯缘不远的绵花糖捲进口中,这动作让伊格尔看得发痴。 「口水流下来了。」托比面无表情地塞了张纸巾放进伊格尔手中。 伊格尔慌乱地用纸巾捂住嘴巴,胡乱地抹了几下。她拿下纸巾看了一眼,什么痕跡都没有。抬头只见托比靠着石柱,笑得欢快。 「你骗我。」伊格尔扁着嘴哀怨地说。 托比仰着头说,「真好啊。伊格尔。看到你这模样,我总算相信这个世界依然没有变。」 「托比……。」托比那苦涩的表情,让伊格尔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安慰人本来就不是她的强项啊。如果真要她说出自己的强项,她会说……,「托比,我们离家出走吧。」 (19) 没等托比反应过来,伊格尔便已把还在傻愣愣的托比推上机车,两人活像没付帐的白吃客人一样呼啸而去。和下次与小麦离家出走的心情截然不同,伊格尔此刻的心情雀跃不已。但随着一幅幅的风景纷纷往后奔去,伊格尔突然发现一个严重问题。 她在某块让用路人欣赏海岸风光的小停车场停下来,拉起放在自己腰际的手,「托比,你的手好冰,一定很冷吧?」 原本只是打算出来兜兜风,没想到因为没有目的地,她一不小心就越骑越远。而随着天色逐渐暗去,气温也愈加清冷。 托比没有回答,伊格尔便逕自脱下外套,伸手要罩在托比身上。在托比用双手格挡着,不让伊格尔将衣服穿到她身上。 「你自己也会冷吧?况且,你还是骑车的那个人,风吹到你身上的比我还多。我们都是女的,不需要这样对我特别呵护。」托比坚持着。 「可是,我不放心你穿得这么少。」被拒绝的伊格尔着急得几乎要发脾气了。 托比拿来伊格尔手上的皮衣,把它反穿在伊格尔身上,将脸贴在伊格尔背上,「这样就可以了。我可以躲在你的背后,有你替我挡着风,我就不怕冷了。」 听托比这么说,伊格尔心中油然生起莫名的骄傲,彷彿自己是为托比挡风遮雨的英雄一般。 「我们要去哪里呢?」托比问。 正要戴上安全帽的伊格尔停下动作,「我也不知道。走到哪算哪。」 「你说,人真的能摆脱过去吗?」托比听着海岸下浪花拍击岩石的海涛声,以及近在耳边伊格尔沉稳的心跳声。 「可以的。只要我们持续地往前走,就会离过去越来越远,最后就能摆脱它了。」伊格尔转身替托比拉好安全帽的带子,温柔地替她闔上面罩,「我们出发吧。看看能走多远。」 当她们骑到一个滨海小镇时,镇上唯一的成衣店正要打烊。伊格尔情急之下,戴着安全帽便衝进店里,让店员差点以为她是来抢劫。幸好托比及时随后跟上,用她甜美的外表再度掳获了男店员的心,特别为她们延长营业时间,让她们慢慢地挑选衣服。 托比细心地为两人挑选了两件能挡风的外套,两件保暖衣,还有两件替换用的t恤。如果不是伊格尔阻止,托比大概会连长裤靴子都採购了。不过,最后在托比的坚持之下,她还是多买了一件长及膝盖的羽绒衣。 「为什么不让我多买一点?」托比站在机车旁边,看着伊格尔将衣服塞进机车两侧的置物箱,塞不进去的,她就把衣服连同袋子固定在油箱上。 「我们可以每到一个地方就买几件衣服当替换或是纪念,没必要在一个地方就买一堆衣服,反而累赘了。」伊格尔拉了拉绳子,确定袋子都固定好了。 「这倒是个好主意,真不愧是离家出走达人。」托比笑得有如天上最亮的那颗星一样灿烂。 「有这种达人头衔的吗?」伊格尔哭笑不得地说。 「当然有。」托比扬起下巴说,「我说有就有。」 「是的。你说有就有。」伊格尔无奈地点头笑着,「我刚才问了店员,他说再往前不远的地方有间小旅馆,虽然不是很豪华舒适,但至少是个落脚的地方。」 「不要。」托比眼神中露出诡异的坚定。 「为什么不要?这么冷的晚上,再骑下去,你就要变冰棒了。」伊格尔说着又拉起托比的手,放在掌心中温暖着。 「我们难得到海边来,我要去海滩上过夜。」托比靠着伊格尔的身体说,「你还记得还没出道的时候,我们曾经到海边去拍过照。那次本来预计只拍白天,结果下了雨,瑄姐临机应变地安排了一个营火场景。我记得那天我们六个人全都在沙滩上睡着了。」 「我记得啊。」说起往事,伊格尔不禁缅怀了起来。虽然,这件事距今也不过是一年多前,但她们六个人的感情好到像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一样。现在回想起来,觉得似乎已经很遥远了。「我还记得那天晚上,你一直和路克坐在一起。那组照片里有好几张你和她的合照。」 「你的语气听起来好像有点不满喔。」托比打趣地说。 原本没那意思的伊格尔,被托比这么一说,反倒脸红了起来。 「我们等一下去便利商店买相机吧。既然你那么想要合照,我们就来拍吧。」托比拉着伊格尔上车,催促道,「我们快点走吧。我今天晚上要听着海涛声睡觉。」 伊格尔沿着海岸公路骑着,这附近都是岩岸,压根就找不到能露营的地方。就在连托比也几乎要死心时,前面突然出现一小块沙滩。 「这里真的可以吗?不知道现在是涨潮还是退潮,万一涨潮淹没了这块地方,而我们又睡着了,那可不妙。」伊格尔找到一条小径,骑到沙滩边缘的防风林带,一脸担心地看着那块沙滩。 「现在是涨潮,海水最多也只会到那里了。」突然一旁的树后有个女人的声音传来,差点吓得伊格尔脏话脱口而出。 一个女人手里拿着相机,从树后走出来。看到相机,伊格尔不禁警戒地看着那女人。 「对不起。我好像吓到你们了。」月光下的女人似笑非笑地看着两人,「我是个摄影师,准备在这里等着拍日出。」 看着女人手里专业的相机,两人也就相信了她的话。 「那我们就不打扰你了。」虽然相信她的话,但伊格尔对拿着相机的陌生人始终没有好感,拿了车上的东西之后,便牵着托比往沙滩走去。 沙滩上有块被打上岸的浮木,两人靠着浮木坐下。伊格尔拿出在便利商店拿来的火把,点燃后插进沙子里头固定住,又拿出热奶茶和热狗递给托比。 「你不觉得海风很冷吗?」伊格尔捧着热腾腾的奶茶,蜷缩着身体。 原本还在嚼着热狗的托比用手撑地,往伊格尔的身旁挪去,转身从袋子里拿出羽绒衣,盖在两人身上。 看着身上这件宽大的羽绒衣,盖住两人绰绰有馀,伊格尔笑着说,「原来你一开始就打定主意要睡海边了。」 托比笑而不答。 看到如此俏皮的托比,伊格尔的心里有一丝甜甜的感觉。仔细想想,她几乎不曾和托比单独相处过这么长的时间。身为偶像团体的成员,所有的活动自然是和队友们一起,即使公司为了加强她们的曝光率而将六个人拆成两组行动,她和托比中间还是卡了个尤恩。 「尤恩醒来之后,看不到我们两个,会不会很生气?」托比的下巴靠着膝盖上说。 「你把手机开起来看看就知道了。」伊格尔故弄玄虚地说。 在决定要离家出走的时候,伊格尔就将两人的手机都关了,还说这是离家出走的必经程序。当她这么说的时候,让托比想起上次找不到伊格尔的情景,忍不住气得捏了她手臂一把。 托比的手机才刚开完机,简讯和未接来电的铃声就不绝于耳,伊格尔差点受不了地把手机扔出去。好不容易铃声停了,托比拿起手机一看,未接来电一百三十六通,简讯三十三则,因为收件匝满了,否则她猜简讯应该不只这些。 一百三十六通里头,有一百三十五通是尤恩打来的。简讯则全都是尤恩的。 「你要看简讯吗?」伊格尔忍着笑说。 「等回去再看吧。我怕看了会忍不住想回去。」托比咬着下唇说。她的手指在手机上来回摩挲着,「有一通是瑄姐打来的。」 说到姜成瑄,伊格尔突然觉得头皮发麻。是她怂恿托比离家出走的,要是被姜成瑄知道了,她大概会剥了她的皮。 「我回电话给她好了。」托比拍了拍伊格尔的肩膀安慰道,「如果她要处罚你,我会帮你的。」 托比在姜成瑄的号码上按下拨号键,才响一声,电话就接通了。可见姜成瑄在等着她的电话。 「瑄姐……我离家出走了。」托比畏畏缩缩地说。 「是吗?」电话那头的姜成瑄哈哈大笑着,笑了一会儿之后,她咳了一声说,「你的身体还好吗?」 「没事。动一动之后,好多了。」托比心虚地动了动身体,其实背后还是隐隐约约地痛着。她小心地说,「你不会怪我们吧?」 「伊格尔有好好照顾你吗?」姜成瑄不答反问。 「有。」托比回答。 「有就好。如果没有,我就剥了她的皮。」姜成瑄话里调侃的意味浓厚。 托比的脸不知不觉地发烫了起来。 「每天都要打电话给我,知道吗?」姜成瑄换了正经的语气说。 「好。」托比柔顺地回答。 姜成瑄说了句乖之后,便掛断了电话。 「怎么样?她生气了吗?」伊格尔紧张兮兮地问着。 托比如释重负地摇摇头说,「没有。她只叫我要每天打电话给她。」 「呼。」伊格尔总算松了口气。 正当两人松懈下来的时候,手机突然响起来。 「是尤恩。」托比惊呼。 「快掛了它。」伊格尔慌乱地喊着。 托比本来还没这么紧张,被伊格尔一喊,她慌张得连手机都握不住。伊格尔只好伸手接过手机,两人七手八脚地才把手机关掉。 「我们这样真的可以吗?」托比怯怯地说。 「电话都掛了,现在想回头也来不及了。」伊格尔耸耸肩说。 「尤恩现在一定气疯了。」托比将脸埋在羽绒衣里吃吃地笑着。 「你还好。尤恩从来就不会对你生气。我就死定了,回去没被她削掉一层皮,我请你吃一个月的牛排。」伊格尔眉宇之间有着浓浓的担忧。 「你放心吧。尤恩也不会对你怎样的。」托比幽幽地说。 「你怎么能这么肯定?」伊格尔不解地说。 「她喜欢你,当然不会对你怎么样。倒是我,不知道她会不会认为是我拐跑你的。」托比完全没注意到一旁的伊格尔脸上表情的变化。 「可是,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看到托比还想说什么,伊格尔连忙补充道,「不是尤恩。」 (20) 「我们来拍照吧。」托比像没听到似地,自顾自地从袋子里拿出在便利商店买的拋弃式相机。 「你……。」伊格尔无奈地苦笑着。托比逃避的动作太明显了,如果她早上还没注意到,现在也已经发现了。 托比拆开塑胶包装之后,又沮丧地放下双手,「现在这样的光线能拍吗?」 听到托比的话,伊格尔低头看了一眼火把,以拋弃式相机的简易功能,光是这样大概只会拍出黑压压的一片。 「如果你们不介意的话,我可以帮你们拍照。」神出鬼没的摄影师,声音伴随着脚步声出现。 伊格尔警戒地看着摄影师从黑暗中现身。 「别误会,我并没有偷听你们说话,只是要往那边走,必须要经过这里。」摄影师指着伊格尔右边的方向,那里隐约能看到一块突出海岸的岩石。 「你能用这个拍吗?」相较于伊格尔的防卫心,托比就显得毫不设防,她天真地举着手里的相机对摄影师说。 「可以的,但只能拍出有限色彩,没办法和平常那种明亮的照片相比。如果你们相信我的专业,我可以用我的相机帮你们拍。」摄影师无视伊格尔的目光,视线始终保持在托比身上。 「不用了。」伊格尔冷淡地回答。 托比转身摀着伊格尔的嘴巴,回头对摄影师说,「麻烦你帮我们拍吧。」 摄影师看着眼前像意见不合的小情侣的两人,笑了笑耸耸肩,「那是我的荣幸。」 「我们自己有相机,为什么要让她拍?」伊格尔不停地转着头,闪避托比的手,好不容易才把一句话说完。 「因为我想拍我们的合照。」托比的眼眸在火光的照耀下,闪烁着有如星光般的光芒。 脾气再倔强的伊格尔,听到托比的话,又看到那样的眼神,再不愿意也只能妥协。可是,有些事她依然不得不顾虑,她低声说,「如果让她拍了,我们的照片就会留在她那里了。」 托比啊了一声。显然她并没有想到这一点。不过,她很快地又展开笑容,转头对摄影师说,「拍完之后,能把我们的照片传输到我的手机里,并且从相机里删除吗?」 摄影师似乎并不意外,她从身侧的背包拿出一张还没拆开外包装的记忆卡,一边拆着一边说,「拍完之后,这张记忆卡就送给你们。这样没问题了吧?」 伊格尔和托比看着摄影师拿出全新的记忆卡,从相机里取出旧的记忆卡,又放进新的记忆卡。伊格尔目不转睛地盯着摄影师的动作,彷彿眼前的不是摄影师而是魔术师似的,唯恐她中途动什么手脚。 装好记忆卡后,抬头看到伊格尔的眼神,摄影师不禁哑然失笑,「不要这样盯着我,我是个藏身在镜头之后的摄影师,无法适应这样热烈的目光的。」 「我只是想确定你放进去的是新的记忆卡。」伊格尔呶了呶嘴说。 「你该担心的是拍完之后,而不是现在。」摄影师笑着说。 伊格尔想了想,发现摄影师说的没错。但她却不想认输,只能将脸别向一边。 「你们两个到现在还没认出我吗?」摄影师带着受伤的表情说。 托比认真地看着摄影师,许久之后她才发出惊呼声,「啊!我想起来了。你就是上个月帮我们拍照的摄影师。」 她转身拉着伊格尔,双手捧着她的脸,将她转向摄影师,「伊格尔,你还记得吗?就是那个眼镜广告的海报拍摄。厄本在摄影棚外面迷了路,是她带回来的。」 皱着眉头的伊格尔在托比的强迫之下,不得不瞟了摄影师一眼,「她自己都说她是藏身在镜头后面的人了。就算帮我们拍过照片,我们不认得也是应该的。」 她又对摄影师说,「喂。把你的相机举起来一下。虽然,我忘了你的脸,但说不定,我会认得你的镜头。」 对伊格尔彆扭的幽默,摄影师捧场地大笑着。托比则是往伊格尔的脑后呼了一巴掌,「没礼貌。」 「我想起来了。但我还是忘了你的名字,真是抱歉。」托比不好意思地说。 「没关係。那天本来就没有正式介绍过。」摄影师对托比伸出手,「我叫池咏由。」 托比才要伸出手去握着池咏由的手,就被伊格尔一把拉下。托比不满地瞪了伊格尔一眼,但伊格尔却像没看见似的,敷衍地握着池咏由的手,随便地晃了两下,不带感情地说,「幸会幸会。」 看着醋劲大发的伊格尔,池咏由也不在意,笑了笑便放下自己的手。她拿起相机,「我们来拍照吧。」 池咏由让托比和伊格尔随意地摆着姿势,自己则透过相机的观景窗,移动着身体位置找寻各种角度。拍了数十张之后,她又向托比要来拋弃式相机,并指示她们坐在火把附近的某几个地方上,用那台简易式的相机帮她们拍了几张照片。 从池咏由的手上接过记忆卡,托比笑着说,「谢谢你。」 「不客气。」池咏由和气地回答,又带着调皮的笑容对伊格尔说,「你要检查我所有的记忆卡吗?」 「不用了。」虽然看到托比的笑容,让伊格尔感到快乐,但对于池咏由的调笑,她完全没心情理会。 「你们两个在镜头前后的性格,简直就是对调了。」池咏由想起那天的拍摄,托比那冷漠的眼神和伊格尔热情的肢体动作,和今晚两人的表现,根本就像互换了灵魂似的。 「这才是真正的我们。」托比浅浅笑着。 池咏由对托比淡淡地笑了笑,挥挥手便往她原本预定的目的地走去。 看着池咏由隐没在黑暗中的身影,托比靠在伊格尔的身上说,「不知道拍出来的效果怎么样。」 「一定很好的。就算你不相信池咏由的专业,也该相信我们自己的专业。」伊格尔等到池咏由走远了,才重新露出笑容。 「说的也是。我们是专业的偶像。」托比点点头说。 两人说说笑笑的,不知不觉地度过了上半夜。但到了下半夜,海风越来越强劲,挟带着冷冽的寒意,狠狠地刮过两人的脸庞。 托比往伊格尔的身旁靠了靠,伊格尔便伸出手环着托比的肩膀,将羽绒衣往上拉了拉。 「还想在这里过夜吗?好像越来越冷了。」伊格尔担心地说。 「我要看日出。」托比上下牙齿不停地打架着,但她还是固执地说。 伊格尔觉得头疼起来。以前从没发现托比顽固起来,还真让人吃不消。 「以前我们经常离家出走。正确地说,应该是我拉着他们离定出走。」伊格尔将托比的头压向自己的肩窝,收紧了双手,紧紧地抱着托比,「我们睡过公车亭,不过那时是夏天,不像现在冷得要命。」 知道伊格尔口中的我们就是她和那几个死党,托比感染到空气中那股淡淡的哀伤,「当了艺人之后,有些东西是必须要割捨的。幸好,我现在已经没有什么可以捨弃的了。」 「对不起。我不该提起这个话题的。」伊格尔咳了一声,清了清喉咙,「明明是带你出来散心的。」 「没关係的。你有心事也应该说出来。瑄姐说过,如果有烦心的事,就该说出来,不要闷在心里。她说这叫做排毒。」托比调整了下自己的姿势,「这里的风这么强,一定可以把我们的烦恼吹得远远的。」 「你很喜欢她吗?」伊格尔咬着牙,下定决心地问。 「喜欢啊。不过,现在我发现,崇拜的成份比喜欢的多。我不是因为被拒绝了,为了维护自己的尊严,才这么说的。是她的拒绝让我看清楚了。」托比抬起头看着伊格尔,发现她也正在看着自己,「但是,我还是有些事情看不清楚。」 「例如?」伊格尔温柔地看着托比。 「例如……我知道有个人在喜欢着我,可是,我却看不清楚自己的心。所以,我只能暂时先把她挡在外面,假装她喜欢的是另有其人。」托比淡淡地说。 「那个人是谁?」儘管伊格尔很迟顿,但在感知托比的心情方面,她却异常地开始敏锐起来。 「总有一天,你会知道的。等我看清楚之后。」托比低下头,不再看着伊格尔。 两人陷入了沉默,各自望着漆黑的海面,各自地满怀心事。 「海风的滋味好吃吗?」池咏由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两人身边。 伊格尔抬头瞪了她一眼。 「你们这样不行。到了明天早上,脸都被风刮花了。」池咏由站在两人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 「那我们转过身去,背对着海就好了。」伊格尔的醋罈子又被一脚踹翻。 「你是无所谓,可是,我不认为托比能这样待上一晚。」池咏由看着伊格尔,忍不住又想逗弄她。 伊格尔扁了扁嘴,不再说话。 池咏由指着林子说,「我搭了帐篷,就在防风林后面。要不要过来赏个光呢?」 「托比?」伊格尔可以不管自己,但照顾好托比是她最重要的使命。 「嗯。」托比在伊格尔的扶持之下站起身,对池咏由笑了笑,「那我们就打扰了。」 维持着同样姿势时,一点感觉都没有,但稍一活动得大了点,托比的背就开始痛起来。走没几步,托比就开始皱起眉头。 感觉到托比的脚步开始缓慢下来,伊格尔停下脚步,转头看着托比,「你怎么了?」 「背又痛了。」托比轻声地说。 「忍耐一下,等一下就能躺下来休息了。」伊格尔将托比放在自己背上。 「她怎么了?」原本走在前面的池咏由,听到后头的动静,停下来回头看着两人。 「她的背受了点伤。」伊格尔简短地解释着。 「严重吗?」池咏由问。 托比摇了摇头说,「没事的。刚才坐得久了点,身体僵硬了,才会又开始痛的。」 「没事就好。」池咏由点头说。 进到帐篷之后,池咏由拿来睡袋,放在伊格尔舖好的衣服上面,做出了柔软的卧垫让托比躺下。看着伊格尔小心翼翼地照顾着托比,她会心一笑地走出帐篷,将飘盪着暖意的空间留给两人。 「这样可以吗?」伊格尔低头望着托比。 托比轻轻地点了点头,「这样很好。」 「你好好休息。否则,你的背再继续痛下去,我们明天就得回去了。」伊格尔将睡袋四周压了压,确定盖得密实了,才放松地盘腿坐在一旁。 「我们再玩几天嘛。好不容易跟瑄姐请好假了。我保证明天背就不痛了。」托比拉着伊格尔的手,撒娇地说。 伊格尔莫可奈何地将托比的手放回睡袋里头,笑着说,「这种事是保证就有用的吗?」 「有志者事竟成嘛。」托比撅着嘴说。 「明天再说吧。」伊格尔看着托比鲜红的唇瓣,觉得一股热血涌上脸颊。她慌乱地别过头去,「你好好休息,我出去一下。」 走出帐篷外,落荒而逃的伊格尔右手抚着胸口,心脏似乎还在狂乱地跳着。刚才她差点把持不住,就想俯身吻上托比那性感的双唇。 「做了什么坏事吗?」坐在小火炉旁边的池咏由揶揄着伊格尔。 「哪……哪有?」还在心虚的伊格尔结结巴巴地说。 池咏由浅笑着抿了抿嘴,熄灭火炉,将上面的茶壶拿下来,倒了两杯热茶。一杯递给伊格尔,「喝点热的吧。」 「谢谢。」和池咏由隔着火炉对坐的伊格尔,扭捏了半天,彆扭地挤出一句。 「不用客气了。」池咏由淡淡地说,「你们什么都没准备,就跑到这里来露营?」 「离家出走都这样的啦。」伊格尔语带不满地说。 「这年头还流行离家出走的吗?」池咏由仗着自己的年龄比伊格尔,说话显得老气横秋。 「我喜欢怀旧不行吗?」伊格尔撇开头去。 池咏由发现自己真是喜欢逗弄这样的伊格尔,原本以为像老虎一样兇猛的人,没想到只是一隻彆扭的小猫。 「好了。不逗你了。我等会儿还要去拍照。如果明天早上我还没回来,你们就去留自便吧。」池咏由放下杯子,拍了拍屁股便走了。 伊格尔望着池咏由瀟洒的背影,又转头看着帐篷里头透出来的昏黄灯光。终于又剩下她们两人了。她不知不觉地呼出一口长气。 不知道为什么,池咏由明明表现得人畜无害,可是,她却总是感到紧张兮兮的。托比对池咏由笑得越可亲,她就越觉得池咏由可恨。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吃醋吗? (21) 两人在池咏由的帐篷睡了一夜,神清气爽地睁开眼睛。托比侧着头看到伊格尔就躺在身边,有股莫名的安心感油然而生。 「伊格尔。」托比侧卧着,左手枕在头下,轻声喊着。 「嗯?」伊格尔知道托比正在看着她,没转头看她,反而僵硬地仰躺着。 「我们错过日出了。」托比平淡的语调,让伊格尔抓不着头绪,丝毫感觉不到托比的情绪。 她翻身背对托比,「对不起。我不该睡着的。」 背后传来托比的轻笑声,身体随即被温暖的怀抱笼罩着。伊格尔的背贴着托比的胸前,让她的脸又开始发烫,却又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能默默的承受。 「没关係。以后有的是机会。」托比鼻间温热的气息穿过伊格尔颈后的碎发,直达她的颈项。 「你的口气很像厌世的人,好像世界上已经没有任何事值得你坚持了。」伊格尔突然有感而发,说出口了却又后悔。她好像说得太严重了。 我昨天才刚失去了一个长久以来最重要的目标,你怎能奢望我马上又找到另一个目标呢?」托比淡淡地说。 「你会找到的。」伊格尔闷着头说。 「我知道。」托比笑了笑,翻身坐起,拱着背不想用力挺直。 听到身后的窸窣声,伊格尔也跟着坐起身,看到托比侷促的姿势,「背还痛吗?」 「活动活动就会好了。」托比四肢并用地爬行到帐篷入口,拉下拉鍊,鼻尖立刻便充斥着海的味道。她转头对伊格尔笑着说,「我们今天去哪里玩?」 「不知道。就继续往前走吧。」伊格尔对托比露出大大的笑容,不过旋即又歛下笑容,板起脸说,「但是,今天晚上我是绝对不会再让你睡海边了。」 托比似乎早料到伊格尔会有这种反应,不以为意地伸手揉乱伊格尔的头发,俏皮地说,「是你自己受不了这种艰困的环境吧?你看看你的头发,乱得跟鸟窝一样。劝你把头发抓好再出去,免得把外面的海鸟都吸引过来了。」 「喂。没礼貌。」伊格尔窘迫地抓着头发,撅着嘴巴,紧蹙着眉头抗议着。 因为托比想当面谢谢池咏由,她们收拾东西之后,还在沙滩上磨蹭了一会儿,始终没见到池咏由回来。没耐心的伊格尔再也等不下去,便拉着托比走了。 照着昨晚店员的指示,伊格尔找到那家小旅馆,要了个房间。两人轮流洗了个澡,好不容易将风尘僕僕的身体弄乾净。才刚骑上大马路,砂石车从她们身旁呼啸而过,还挟带着风沙。虽然,她们戴着全罩式的安帽,可视觉的感知,还是让她们觉得身上又蒙上了一层沙。 「早知道就不要浪费时间洗澡了。」伊格尔懊恼地说。 「什么?」知道伊格尔说了话,却因为风声太大而听不到,托比只能大喊着。 伊格尔敲了下自己的脑袋,在路旁停下来。她转身将手指伸进托比的安全帽着摸索着,托比听到喀噠声,耳边便传来伊格尔清晰的声音。 「这样就不会听不清楚了。」伊格尔说。 说完之后,伊格尔重新将车子骑上柏油路面,再度迎风前行。 「这是什么?」托比对安全帽里传来伊格尔的声音很好奇。 「无线电对讲装置。很久没用了,幸好还没坏。」伊格尔回答,「以前我们经常骑车出去玩,一直闷着头骑车也挺无聊的,要聊天又听不清楚。所以,就买了这组有对讲功能的安全帽。」 「发明这东西的人,真是贴心啊。」托比说。 伊格尔笑了笑,没有接话。 有了无线电对讲装置,一路上两人一边谈笑着,一边欣赏海岸风光。 接近中午时,她们经过一间面海的庙,旁边的停车场里停满了大大小小的车辆,看起来似乎香火鼎盛,而另一旁则有一排各式小吃的摊位,人潮络驛不绝。伊格尔停下车,牵着托比进去。她下定决心,今天不能再让托比坐在车上太久了。两人在庙里逛着,又到摊位上吃了点东西,还像观光客一样,随意地拍着照。 「这里有条步道。」托比指着指示牌说。 「你想上去看看吗?」伊格尔望着往上延伸的阶梯说。 「走吧。」托比拉着伊格尔的手,迈步踏上阶梯。 走到阶梯的尽头之后,脚上由平坦的石阶变成崎嶇的石子路,穿过一座小林子之后,映入眼帘的是一片广阔的草原。她们手牵着手走到崖边,下面是一望无际的大海。湛蓝的海面上,装饰着白浪,远远的还能看到渔船。 「这里的风景真好。」托比自从当上艺人之后,便经常上山下海的,到各个美丽的景点拍照。但是,漂亮的景色,是再多也看不厌的。 看托比那陶醉的模样,伊格尔不禁笑了起来。这女孩天真起来,还真有股傻憨劲。她牵起托比的手,触碰到的是一阵冰凉,那女孩闭着眼睛,张大了嘴巴,活像在吃海风一样。她摇了摇头,将托比的手塞自己外套的口袋里。 「刚才没吃饱吗?」伊格尔笑着说。 知道伊格尔在调侃自己,托比闭上嘴巴,转头瞪了她一眼,「这叫做吸取日月精华,懂不懂?」 「还成仙了咧?」伊格尔嗤笑一声。 托比捏起小拳头,要往伊格尔的脑门敲去。反应敏捷的伊格尔略一侧头便躲过,而一隻手还在人家口袋里的托比,却被伊格尔的动作带得踉蹌一步。伊格尔伸手要扶托比,又被托比下坠的力量拉得两人一起倒在草地上。 「都是你。」托比娇嗔地指责。 「对不起。」伊格尔毫不犹豫地反省着。 两人相视而笑。 「伊格尔,你说,这世界有没有尽头呢?」托比躺在草地上,仰望着蔚蓝的天空,点缀着绵花糖般的白云,偶尔有鸟飞过,像毛笔扫过的一抹黑。 伊格尔紧抿着嘴想了想,「有。如果有一个人能让你想为她停留,那就是世界的尽头。」 「所以,我们在找到那个人之前,只能不停地往前走囉?」托比问。 伊格尔在心里无声地说着,我已经停下脚步了,你还在往前走吗? 这一天晚上,托比没有提出古怪的要求,乖乖地跟着伊格尔走进饭店房间。而托比会这么乖的原因,大概和她体力透支也有关,小脑袋瓜没力气再天马行空。刚洗完澡,倒在床上就昏沉沉地睡去。伊格尔苦笑地看着托比溼濡的发丝披散在枕头上,只能拿来吹风机,像尽责的女僕般,温柔地轻梳托比柔软的发丝。 托比的手机在外套口袋里发出嗡嗡声。伊格尔这才想起,今天她们一时兴起想测试在荒山野岭里,手机讯号的强度,是不是真的像广告说的,在鬼地方都收得到。托比开了机,竟然忘了关机。 她忐忑地从口袋里捞出手机,萤幕上显示的是姜成瑄的名字。她松了一口气,按下接听键。 「亲爱的小朋友,说好的电话呢?」姜成瑄轻浮的语调传来。 「不准再叫她亲爱的。」伊格尔咬着牙说。 「啊。怎么会是你?我们的姦情被你发现了。」姜成瑄依然没正经地说着。 「姦情?」伊格尔却认真了。 「开玩笑的啦。一点幽默感都没有。」姜成瑄无奈的口气,让伊格尔觉得自己像笨蛋似的。「她呢?」 「睡着了。太累了。」伊格尔无力地说。 「太累了?」姜成瑄尾音上扬着,「你……你对她做了什么事?」 「想太多。」伊格尔忿忿不平地翻了下白眼,可惜的是对方看不到,「我们今天爬山去了。」 电话那头传来姜成瑄的訕笑声,「好吧。那你也早点休息。」 耳边静悄悄的,伊格尔将手机拿到眼前一看,那人竟然就这样掛了电话,未免也太我行我素了吧。想了想,伊格尔又叹了口气。毕竟,那人是个事业有成的傢伙,又是自己的老闆,是有实力展现这样的傲慢。如果今天换成是别人,她早把那人打到趴在地上了。 她们沿着滨海公路骑着,到了一个分岔路口,一边是沿着海边,一边则是往山边靠去。伊格尔远远地看到,想了想便往山的方向骑去。骑没多久,便来到了温泉饭店林立的小镇。 「我们今天在这里住一天吧。」伊格尔停在饭店门口,转头对托比说。 托比甜甜地笑了笑,点头说好。 因为饭店的入住时间还没到,她们只好步行到附近逛逛。因为不是假日,游客少了,就连店家似乎都有些意兴阑珊,街道上显得有些冷清。 伊格尔拿着两杯热咖啡从便利商店里走出来,坐到在店外长椅上等候的托比身旁,将咖啡递给托比,「给你。」 「谢谢。」托比捧着咖啡,仰着头闭上眼睛,享受暖暖的日光洒在身上,她觉得自己就像被太阳晒得暖烘烘的棉被,轻飘飘得彷彿风一吹就能飞上天空。 她睁开眼睛,端详着手上咖啡杯上的品牌标致,「伊格尔,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事吗?」 「记得啊。」伊格尔啜饮一口咖啡,不慎被烫了下,她懊恼地用手背抹着嘴角上的咖啡。 托比笑着从口袋里抽出面纸,拭去伊格尔唇上残存的咖啡,「我一直在想,为什么有人长得那么好看,还那么能打架?你和路克都一样。」 「我和路克才不一样。」听到自己和那个冰山脸相提并论,伊格尔大感不满,「她那是不要命的打法,跟我是不一样的。」 「可是,她现在已经不会再那样不把自己的命当命看了。」托比往后靠着椅背说。 「有了女朋友,自然是该怕死一点的。」伊格尔淡淡地说。 托比右手一挥,拍在伊格尔的后脑勺上,「那叫珍惜生命,不叫怕死。」 「随便啦。」伊格尔揉着头,无所谓地说。 「那你呢?你也会怕死吗?」托比故意拿伊格尔的用语反问着。 伊格尔露出被噎着的表情,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进退两难。 「时间到了。我们走吧。」托比指着手錶说。 跟在托比身后,看着她踩着轻快的脚步,伊格尔步伐却是越来越沉重。她反覆思索着,怕死吗?似乎开始有点怕了。 郑于的那个问题,她犹豫了。这表示即使不需对任何人承认,她自己却心知肚明,在她内心深处,曾经闪过要离开她的死党们的念头。但这是活生生的背叛啊。对相交十几年的伙伴的背叛,为了一个只认识一年多的女孩。 这算是见色忘友吗?伊格尔的双手在口袋里握成拳头。 好像比见色忘友更该死呢。她在心里自问自答。 虽然,工作时在后台换衣服时,渐渐的不再那么避讳,但要袒裎相见还是有些害羞。托比和伊格尔泡到浴池里时,仍然各自围了条浴巾,就像在别墅里的蒸气浴室一样。 但毕竟还是有些不同,当托比站起身,弯腰要拿浴池外的水瓢时,溼透的浴巾紧紧地包裹着托比身体,显露出她姣好的身材。伊格尔紧张地别过头去,却撞到了一旁的水龙头。 听到伊格尔吃痛的声音,托比转过身看着伊格尔,只见她摀着鼻子,紧皱着眉头。 「你怎么了?流鼻血了?」托比俏皮地笑着。 「才……才不是。是撞到水龙头了。」伊格尔痛得几乎要流出眼泪了。 「为你默哀三秒鐘。」托比重新坐回水里,将预先买好的梅酒放了两罐到水瓢里,任由水瓢在水面上漂着。每次看到梅酒广告,那漂浮在水面上的托盘,承载着小巧可爱的罐子。她总想亲身体验一下这样的感觉,有种说不出来的浪漫和悠间。 「我又还没死,不用默哀啦。」伊格尔觉得和托比相处得越久,看到托比越来越多面的性格。她时而沉默忧伤,时而顽皮欢乐。公司给她设定的那种冷漠慵懒的形象,似乎倒有些埋没了她。 听到托比咯咯笑着,伊格尔忍不住幽怨地看了她一眼。 心情大好的托比打开一罐梅酒,浅浅地啜了一口,香甜的滋味溢满齿间,她忍不住又多喝了几口。 当伊格尔从生理上的痛楚与心理上的无奈深渊挣扎上岸时,映入眼帘的是双颊緋红的托比,粉红色的丁香正探出头来,舔了下上唇的小珠。伊格尔艰难地吞了下口水,觉得口乾舌燥,她打开一罐梅酒,狠狠地喝了一大口。 托比趴在浴池边上,冰凉的石质壁砖让她滚烫的脸颊稍稍降温。坐在她身后的伊格尔看到那泛着水光白皙的肩膀,以及浴巾上缘若隐若现的青紫,再度勾起了她心里的愧疚。 她在水中缓缓地向前移动,手指轻轻地抚上托比的背,那片青紫像藏宝图,指引着她的手游移。她的耳边似乎还能听到木棍撞击托比背部的声响,她的背彷彿也开始隐隐作痛,但始终比不上心头的那股刺痛。 托比缩了缩肩膀,两眼迷离地转头看着伊格尔,她沙哑地说,「伊格尔,要怎样才能知道是不是真的喜欢一个人呢?」 一路上,托比问了她许多问题,但这个问题是最让她紧张的。 听说……接吻是最快的方法。」托比没等伊格尔回答,便自问自答着。 伊格尔心头闪过一丝危机感,一抬头就迎上了托比的双唇,两人温热的嘴唇刚一碰到,伊格尔便被吓得往后倒去,整个人沉到了水里。她慌乱地从水里站起来,差点因力量过猛,而让浴巾滑下去,幸好她反应很快地压着胸口,勉强护住了前面。 她低头重新将浴巾围好,眼角意外地瞄到在浴池边排排站的空罐子。她扶着托比的肩膀说,「你一个人喝掉了五罐梅酒?」 「梅酒?」托比瞇着眼睛看伊格尔,双颊红通通得像苹果一样,她咧嘴笑了笑,「梅酒很好喝,你要不要也喝一杯?」 听到托比答非所问,伊格尔苦笑着说,「原来你的酒量这么差?难怪庆功宴的时候,瑄姐都不让你喝酒。」 「我的酒量好得很,哪里差了?」托比口齿不清地说。 伊格尔哭笑不得地心想。这个时候又能把话搭上了?到底是真醉还假醉啊? 「这种事情不用听得这么清楚啦。」伊格尔扶着托比站起来,将她拉出浴池,「我们去睡觉吧。」 「我还要泡温泉。」托比抬起脚要跨进浴池,伊格尔只好双手穿过她的腋下,将人架走。 但喝醉的托比却展现了过人的毅力,即使上半身被架住,下半身仍执意要往浴池走去。她的力气大得连伊格尔差点招架不住,她不停地扭动身体,挣扎之际,浴巾就这样悄悄地滑落到地上。 伊格尔将人拖到床边,才发现不远处掉落在地上的浴巾。她低头看到怀里的人一丝不掛的模样,红着脸伸长了手拉来一条乾的浴巾,别着头将浴巾胡乱地盖在托比身上,看到墙上镜子的倒影,她又连忙将眼睛闭上,把人塞进被子里。 她坐在床沿,不停地喘着大气。刚才的情景真是太刺激了,即使像她这样的年轻人,心脏都有些不堪负荷。她拿来掛在一旁的浴袍换上,才刚穿上就觉得脖子有些刺痛,转头照镜子,看到上头被托比抓伤了一块,那里被抓得破了皮还渗出一点血,因浴袍的领子有些粗糙,磨擦到才感到微微的痛。 听到床上传来动静,才一转头,脸上就被蒙了一条浴巾,伊格尔无奈地拉下浴巾。这人真是醉得过份了。 她跪在床上,想帮托比掖好被子,不料托比大脚一踢,身体一翻,整个人从被子下面翻到上面。雪白的背部,玲瓏的腰线,浑圆的臀部,修长的玉腿。 伊格尔觉得有液体从鼻子里流了出来,低头只见一朵梅花在床单上绽放着,「干。流鼻血了。」 (22) 伊格尔摀着鼻子,单手拿着毛巾用冷水浸溼,抬头看见自己狼狈的模样,不禁苦笑着,「托比那个乌鸦嘴,说我流鼻血,还真被说中了。」 她用毛巾压着鼻子,坐在床边的地板上,静静地等待血液从激动奔腾中平息。想起还暴露在冷空气中,托比那赤裸的身体,她的脸为之一红,挣扎着站起来,闭着眼睛捏起被子一角,用力一甩将被子盖到托比身上。 放下毛巾之后,她用食指摸了摸鼻子,确认不再流血之后,精疲力竭地穿着浴袍就倒到床上,几乎是一沾到枕头就睡着了。睡着之前,她紧蹙着眉,扭了扭身体,舒缓着刚才被拉伤了的腰。 瞇着眼睛,看了下四周,托比冷得将手缩回被子里,冰凉的手臂碰到身体,不由得打了个冷颤。那阵寒冷让她清醒过来,她猛然睁开眼睛。为什么不但手臂会冷成这样,就连身体都是寸褸未着? 她伸出手,横在额头上,百思不解。转头一看,伊格尔那像鸟窝一样的头佔满了整个视线。伊格尔嚶嚀一声,翻身露出光洁的肩头,托比顿时两朵红云飘上双颊。 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呢?她只记得梅酒很好喝,好像喝了不少。之后的事,她却一点也想不起来。她放下手,无意间,眼角瞄到指甲前缘上那抹淡淡的暗红。她把手指凑到眼前,细细地观察着,这看起来像是血跡的东西,究竟是怎么来的? 她头疼地坐起身,轻轻地掀开被子,低头一看。伊格尔身上的浴袍松垮垮地掛在身上,托比却无心欣赏那若隐若现的妖嬈胴体。她的目光全被伊格尔身下的那朵梅花佔据了,而在浴袍上相对应的位置,也有着差不多的痕跡。她将种种跡象在脑海里组织起来,赫然发现,昨晚她似乎对伊格尔做了一件很不好的事。 她惴惴不安地下床穿上衣服,拿着手机走到外面阳台,连现在几点都没看,直接就拨了姜成瑄的号码。 「瑄姐……。」她有气无力地喊着。 「嗯。怎么了?」姜成瑄一贯温柔的声音传来,让托比感到温暖。 「那个……昨天晚上……我好像把伊格尔吃了。」托比迟疑了一下,还是将话说了出来,像到警察局自首的犯人似的。 「那很好啊。」姜成瑄的声音虽然轻快,却似乎还有着某种压抑。 「我说的是发生关係的那种吃掉。」托比以为姜成瑄没听清楚,又补充说明道。 「我知道。」姜成瑄回答。 「现在我该怎么办?」托比问。 电话那头传来姜成瑄淡淡的叹息声,让托比的心突然揪了起来。她以为姜成瑄对她失望了,毕竟,好女孩是不该这么随便的。 「你喜欢伊格尔吗?」姜成瑄问。 托比的脑海里,不知怎么地,突然闪过她亲吻伊格尔的画面。她不记得什么时候吻过伊格尔,可是,那样的画面让她怦然心动。 她踌躇了一会儿,「大概是喜欢的吧。」 「那你就负起责任吧。」姜成瑄云淡风轻地说。 「就这样?」和托比预期的反应不一样,让她一时脑筋转不回来。 「不然你还想怎样?始乱终弃吗?还是假装没事?」姜成瑄的气息突然变得急促,连珠炮似地连问三个问题,之后便说,「玩够了就回来吧。尤恩一个人快撑不住了。」 托比无奈地看着被掛断的电话,掛断之前,她似乎还听到姜成瑄喊着,「喂!明明说好是我在上面的。不准你压我。」 经过一早的震撼,这种事似乎已经无法再让她害羞了。她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早上七点多。老人家都习惯早起做运动的吗? 在房里的伊格尔,听到阳台落地窗闔上的声音,才缓缓睁开眼睛。托比下床时,她便醒过来了,只是怕又不小心看到托比一丝不掛的模样,只好将眼睛紧紧地闭着,恪守着非礼勿视的原则。 系在腰间的带子早已松开,她只需肩膀轻轻一挣,就能把浴袍脱下。昨晚真是累坏了,才会连衣服都没穿就睡着了。她穿上衣服,拿起地上的浴袍,看见下襬的地方有块暗红色的痕跡。她心想,大概是床单上的鼻血还没乾,她就躺上去,印到浴袍上了。 她不以为意地将浴袍扔到一旁的沙发上,将自己梳洗乾净后,站在镜子前面和那一头的乱发奋战。 「伊格尔……。」托比不知道什么时候走进房内,站在伊格尔身后。 伊格尔略一侧身,才从镜子里看到托比的身影,「什么事?」 「我们在一起吧。」托比轻声说。 正对着镜子整理头发,手指还在放发蜡上准备沾些发蜡塑型的伊格尔,大吃一惊地将整个手指陷入了整罐发蜡里头。她急忙将手从发蜡里拔出来,随手拿起一旁的毛巾擦了擦手,走到托比面前,双手扶着托比的肩膀,微微弯着腰,低头看着托比,「你的酒还没醒吗?」 「你不愿意吗?」托比受伤地看着伊格尔。 伊格尔被托比的眼神震慑住,囁嚅地说,「不……不是。我只是有些意外。」 「不是就好。」托比微笑着对伊格尔伸出双手。 看着托比的笑容,伊格尔也跟着咧嘴笑着。这几天以来,她第一次见到托比这种不带任何阴鬱的笑脸,彷彿之前的乌云已被一扫而空。而自己的心意,总算有了回应。只是……好像来得有些莫名其妙。 一整个早上,伊格尔觉得托比的表现,有种说不出来的诡异。早餐时,托比坚持要帮伊格尔拿早餐,就连倒杯果汁咖啡这种小事,都不让伊格尔劳动。这让习惯了为托比服务伊格尔,对这帝王级的享受有着百般的不适应。 吃完早餐后,伊格尔提议出去散散步,一路上托比老是用担心的眼神看着她,还问她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被搞得心神不寧的伊格尔最后只好哀怨地委婉表示,她并不是孕妇,不需要这种等级的呵护。托比被伊格尔一说,脸上浮现一阵红晕,便低下头牵起伊格尔的手,沉默地走着。 「伊格尔……昨天晚上的事……。」托比支支吾吾地说。 伊格尔以为她说的是喝醉的事,连忙摇着双手说,「没关係啦。喝醉了难免会这样,我不会怪你的。」 「我昨晚是不是很粗鲁?」托比小心翼翼地问。 伊格尔用食指支着下巴,仰着头想了想说,「也还好啦。只是流了点血。」 听到流血,托比又想起了床单上的那光景,双颊不住地发烫着。她转头望向别处,故作镇定地说,「很痛吗?」 「比起以前打架受伤的痛,那不算什么的。」伊格尔想了下回答。 托比突然转身拉着伊格尔的手说,眼神凌厉地说,「以后不准你再打架了。」 被托比盯得背脊发凉的伊格尔,只能顺从地点点头。她悲哀地想着,怎么才刚交往的第一天,就被托比压得死死的呢?而且,角色似乎还互换了,自己从保护者变成了被保护者。才睡了一夜,那个柔弱的托比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有些强势的托比。 「我们现在真的在交往了吗?」伊格尔弱弱地问着。话一说出口,伊格尔都有点唾弃自己,这么娇弱的话,自己怎么会说出口的呢? 托比举起十指交扣的两隻手,放到伊格尔面前,「你对这个还有什么疑问吗?」 伊格尔仔细地看着眼前的两隻手,虽然以前也曾经这么握过托比的手,但好像真的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 越过两人握在一起的手掌,伊格尔看到王笠均和小麦两人并肩从一家饭店走出来。那两人的视线也正好和伊格尔对上。王笠均愣了一下,便露出开朗的笑容,朝伊格尔跑来。 「靠。你果然在这里。」王笠均豪爽地推了下伊格尔的肩膀。 没意会到王笠均话里的问题,伊格尔咳了一声,忙着忍住差点脱口而出的粗口,「我和托比出来玩,就住在那边的饭店。」 「这么巧?我也带小麦出来玩。」王笠均说起小麦,黝黑的脸庞看不出变化,但耳根却是微微地红了。 「你和小麦……?」伊格尔的视线不停地在两人脸上流转着。 「你跟我过来。」小麦被伊格尔那曖昧的眼神看得心情不爽,拉着她的衣领,将人拽进饭店里。 伊格尔一路挣扎着,但小麦却有着不知哪来的力量,硬是把人拖到了房间。她打开房门,将伊格尔甩进房内,抬脚把门踹上,紧接着伊格尔就倒到了柔软的床上。 小麦跨坐在伊格尔身上,双手压着她的肩膀,低头说,「我和他没有住在同一个房间。你自己看看这房里的东西,只有我的。」 伊格尔艰难地转头看着房间里头的东西,全都是女孩的用品和衣物,没有任何一丝一毫和男人有关的东西,就连旅行袋也只有一个。 「你没必要对我解释这些的。」伊格尔用手肘撑起上半身,想坐起来,但小麦却一点让开的意思都没有。 「有必要。」小麦坚决地说,「因为我爱你。」 还在消化这天外飞来的告白的伊格尔,突然被温热的双唇贴上自己的,她睁大了眼睛,看着近在眼前的小麦的脸。小麦紧闭着双眼,那表情带着点决绝的意味。忽然,托比那紧咬着下唇,隐忍的表情闪过脑海。伊格尔倏地推开小麦,手才刚往外推出,她立刻就后悔了,却也来不及拉住小麦,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小麦跌到地上。 (23) 「你没事吧?」伊格尔急忙跳下床扶起小麦。 小麦紧紧地抱着伊格尔,「我是为了找你而来的。他说他知道你在哪里,我才跟着来的。」 伊格尔想起王笠均看到她时的第一句话才恍然大悟,「那台车装了卫星定位,我们任何一个人都能追踪到。」 小麦还想说些什么,门口却传来敲门声,以及王笠均喊门的声音。「伊格尔,你们两个在里面做什么?」 伊格尔一打开门,托比面无表情地站在门外。她心虚地看着托比,「我们什么事都没有。」 托比抬起手,揩了下伊格尔的下唇。曲着食指,放到伊格尔眼前说,「天气冷了,是该涂点护唇膏。不过,你也涂得太随便了吧?」 看着托比转身离去的背影,她摸着自己的嘴唇。她并没有抹护唇膏,但托比的食指上确实有护唇膏的痕跡。她回头看着小麦闪着水亮光泽的嘴唇,突然她明白了那护唇膏的来源。顾不得和小麦再说上话,急忙追着托比而去。 追着回到了饭店,推开房门,看到托比正在收拾东西。伊格尔忐忑地坐到床沿,「托比……可以让我解释一下吗?」 「嗯。」托比低着头应了一声。 「刚才我是不小心被小麦亲到的,我没有做出对不起你的事。」伊格尔有些委屈地说。 「嗯。」托比淡淡地回应着。 「真的是不小心的。」伊格尔再次强调。 「嗯。」托比扣上背包,放到肩上,站起身。 伊格尔站起来拉着托比的手,「不能原谅我吗?」 托比直视着伊格尔的眼睛,像在确认什么似的。忽然她靠近伊格尔的脸,在她的唇上轻啄一下,随即又离开。 不明所以的伊格尔看着托比,「这是什么意思?」 「消毒。」托比简短扼要地回答。 「这样是原谅我了吗?」伊格尔第一次痛恨起自己的迟顿,但她真的不明白托比这举动的意义。 托比拉着伊格尔坐下,将头靠在她的肩膀上,「如果你喜欢小麦,我们可以当作今天早上我没说过那句话,让你自由选择要和谁在一起。」 一听到托比这等同于分手的宣告,伊格尔紧张地握住托比的手,「我没有喜欢她。」 「可是,她喜欢你。」托比不带任何情绪地说。 「但我是真的没有喜欢上她,也不可能和她在一起。我除了你,谁都不要。」伊格尔坚定地说。 看着伊格尔的双眼,托比的眼神有些疲倦,她扶着额头说,「好吧。如果以后你爱上别人了,一定要第一个告诉我,我一定会放你自由的。」 说完之后,托比觉得自己又迷糊了。一开始是为了负责,才会主动说要和伊格尔交往。而会主动,也是因为她对伊格尔是有好感的。可是,建立在这种关係上的爱情,总觉得基础有些浮动。即使伊格尔信誓旦旦地说只想要她,但若是有一天伊格尔喜欢上别人,她好像也没有什么立场强留伊格尔在她身边? 「我们回去吧。」托比走出房外,留下还坐在床边反覆思考托比的话的伊格尔。 伊格尔不懂。为什么托比突然说要在一起,却又一副随时会放手的模样?彷彿她们的交往只是一座海市蜃楼,如果她再往前走一步,就会发现这一切都是幻觉。 她第一次感受到粉丝们用在托比身上的形容词,神祕又难以捉摸。但她只是个一根肠子通到底的平凡人,要揣测托比的心思对她来说,难度好像太高了。 她们回到别墅时,已接近午夜。走上别墅一楼,尤恩就坐在温室里的原木桌旁,桌上还摆放着一块十吋蛋糕。尤恩听到她们的脚步声,从桌子上抬起头来,原本还瞇着眼睛,一脸刚睡醒的表情。伊格尔一推开门,尤恩的脸色马上变了,她生气地将蛋糕推到地上,手脚并用地爬上桌子,越过桌面跳到伊格尔面前。 她猛力推了伊格尔一把,咬着牙说,「你们两个玩得很愉快啊?我一个人上通告上到快死掉。你们再晚个几天回来,我就会连你们长什么模子都忘了。 尤恩的胸口激烈地起伏着,她大口地喘了几下,又指着伊格尔的鼻子说,「我的生日都快过了,你们才回来。不如不要回来算了。」 说完之后,原本转头要走的尤恩,还回过身来,助跑了一小段距离,往伊格尔的腹部揍了一拳。又哀怨地看了托比一眼,才跑上楼去。 「为什么她老是对我拳打脚踢的?对你却是连瞪一眼都会手下留情?」伊格尔弯着腰揉肚子,不满地说。 「我竟然忘了,今天是她的生日。」托比自责地说。 「她不是一年到头能过上十几次生日吗?又不差这一次。」伊格尔不以为然地说。 「今天是她真正的生日。」这是尤恩亲口对托比说的。即使身份证上记载的,都不是她出生那天的日期。 感觉到事态严重的伊格尔挺直了身体,「现在怎么办?」 「你没事吧?肚子还痛不痛?尤恩那小孩动手都不知轻重的。」托比牵起伊格尔的手说。 若是以前,托比大概早就追着尤恩去了。现在托比却还站在伊格尔身边,关心备至地问着。这样的认知,让伊格尔有些受宠若惊,她不自在地抓着头说,「没事。她并没有太用力。」 「我们一起去看看她吧。」托比拉着伊格尔走上二楼。 原本预期上了楼,还得再费一番功夫的。没想到,她们并没有费太多的力气,推开虚掩着的门,就进到尤恩的房间。伊格尔看了托比一眼,托比则回了个浅浅的笑容。她们都知道,这门是尤恩故意留着的。为了要让她们顺利进来安慰她用的。 伊格尔跳上尤恩的床,压在趴着的尤恩身上,「你不要生气了。还剩下半个小时可以庆祝你的生日,你是打算在这里生气呢?还是起来让我们跟你一起过生日?」 「蛋糕已经没了。」尤恩把脸从枕头里抬起来,声音有些闷地说。 托比从背包里拿出一块杯子蛋糕,那是她们在路上买来当点心的,「你委屈一点,用这个代替吧。」 看伊格尔和托比诚意十足的表现,尤恩才笑着从被子里爬出来。「我要切蛋糕。」 「这么小一个,你还要切?」伊格尔傻眼了。不过,在托比使眼色打信号之下,她还是拿出了瑞士刀,交给尤恩。 尤恩认真地将小小的巧克力杯子蛋糕切成三份,捏着其中一块,一口塞进去之后,感慨地说,「没想到我平常过的生日那么舖张,真正的生日反而这么寒酸。」 「还不是因为你自己把蛋糕打翻了。」伊格尔吮着手指,舔去指尖的巧克力。 托比推了下伊格尔,让她不要再刺激尤恩了。 「这要怪谁?要怪你们两个,趁着我睡着时候,自己跑出去玩。还一玩就玩了那么多天,你们再不回来,人家都以为我要单飞了。那么多节目,全让我一个人上,像话吗?」尤恩气忿难平地说。 「不要生气了。」托比轻拍尤恩的头,笑着安抚她。 「不行。我必须要从你们身上取得一些补偿。」尤恩站在床上,举起右手指着两人。 伊格尔紧张地拉着衣领,故作娇羞状,「你想干嘛?」 「嘿嘿。」尤恩本来还没想到能干嘛,但伊格尔的动作给了她灵感。她以迅雷不及掩耳的动作,揪着伊格尔的衣服,吻上伊格尔的嘴唇。事后还很流氓地用手背抹了下嘴巴,笑得像刚嫖完的大爷似的,「接下来换……。」 伊格尔一听到尤恩的话,顾不得震惊,急忙拦腰抱住尤恩,让她半个身子悬在床边,「不准你对托比下手。」 托比也不是傻子,有了伊格尔的缓衝,让她有更充裕的时间溜出房外。看到托比顺利脱逃,伊格尔拉来棉被,把尤恩整个人罩住,踩着她的身体,连滚带爬地也跑出去。 她反手拉着门把,企图把尤恩关在里面。她一边喘着一边对同样靠在墙边,惊魂未定的托比说,「你刚才都看到了,我躲都来不及躲。你不能生气喔。」 没想到托比不但没生气,还对她嫣然一笑,拍拍她的肩膀说,「自己人嘛。我不会生气的。」 目送托比走回她的房间,其实,伊格尔真正想说的是,能不能再消毒一次呢? (24) 出去玩了一趟回来,尤恩明显感觉到伊格尔和托比之间多了一些莫名的默契,这让她有种局外人的隔阂感。于是,她待在别墅的时间越来越少,甚至公司替她们接了档戏,她也以要专心作曲为由而推掉了。 新戏定装的这天,伊格尔和托比相偕来到造型设计师的工作室。 「尤恩最近在忙什么?本来不是说这部戏也有她的吗?怎么最后又不见了?」托比等负责梳化的人走了之后,才开口问。有许多的八卦消息就是在这化妆间里流传出去的,敏感的托比从不在有旁人在的时候,谈论juliet内部的事情。 「她最近好像认识了一个新朋友,有事没事就老往那个朋友家里跑。明明就玩得无法无天,又说要忙着写新歌,不想接戏。」伊格尔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很不以为然的表情。 「她该不会还在记恨上次我们偷跑出去玩的事吧?」托比忧心忡忡地说。 「大不了我们再帮她补办一次生日好了。反正她随时都能过生日的,也不差这一次。」伊格尔的头往后仰着,很累的模样。 「你昨晚去哪了?一整天看你都很累的样子。」托比转头看着伊格尔。 被注视的伊格尔马上坐正了身子,「没去哪啊。只是去找郑于聊了下天。」 那副心虚的模样,托比太熟悉了,熟悉到懒得去拆穿伊格尔了。她看伊格尔不想说真话,谈话意愿大幅的降低,拿出准备考试的书,低头阅读着,不再搭理伊格尔。 久久没听到托比的回应,伊格尔微微侧着头,悄悄地望向托比。不是她爱说谎,只是昨晚小麦又打电话来求救,说王笠均缠她缠得让她受不了,让她去救她。虽然托比从来没有明说过,但伊格尔知道托比并不喜欢她和小麦在一起。 伊格尔的火爆脾气是出了名的,但比起托比的冷暴力,那简直是小巫见大巫。对付火爆的人,一切都可以用拳头解决。但对冷暴力恐怖份子,那是抬机枪来都解决不了的。对伊格尔而言,她寧可托比对她大吵大闹,也不要这样闷不吭声的,让人摸不着头绪,也不知如何处理。 就在伊格尔愁得快把头抓秃的时候,造型师推了一座衣架进来。托比放下书本,走到衣架前,欣赏着那一件件的衣服。伊格尔连忙走到托比身边,假装也在看衣服,实际上只是想离托比近一些。 但她越看越觉得不对,转头看到造型师和托比都带着诡异的微笑。「小莉姐,这些都是托比的服装吧?我的呢?还有,刚才只有托比上了装,我怎么没有?」 「这些是你们两个人的服装喔。至于你的妆嘛……我打算亲自为你服务,赶快感觉荣幸一下吧。」造型师胡莉双手抱胸,一脸骄傲地说。 「这里全都是裙装,怎么可能放到我身上?」自从进了这行业之后,伊格尔很自觉地让自己有专业精神,没再依个人喜好而对裙子那么排斥,可是以她现在的造型,怎么看都不配这些裙子。她转念一想,刚才胡莉说她要亲自捉刀……伊格尔挑眉看着胡莉,后者给了她一个肯定的眼神,还用大力度的点头加强那份坚定。 伊格尔跳到门边,「你想都别想。我不要戴假发,那太做作了啦。」 她才一旋开门把,外面就有人一脚踹开了门,把她撞得飞了出去。 「刚才是谁在鬼吼鬼叫的啊?」傅品珍从外面走进来,斜眼瞟了下倒在地上的伊格尔,明知故问着。 「品珍姐,你来得正是时候,有人想落跑。」胡莉站到傅品珍身边,亲密地挽着她的手臂。 伊格尔心不甘情不愿地站起来。看到傅品珍,又看到胡莉那小人得志的嘴脸,不需花太多的脑力,都知道傅品珍是被胡莉请来压阵的。她早知道伊格尔会反抗,就找了这个伊格尔最怕的女王来制她。 「喂。不要和别的女人这样亲密啊。小心我去向老闆告密。」伊格尔斜晲着两人勾在一起的手臂,不屑地说。 「我会怕你告密?既然你要告,就让你告大一点的。」傅品珍转头托着胡莉的下巴,一个吻落在她的嘴边,还不忘示威似地看了伊格尔一眼。被吻的胡莉不但连半推半就都没有,还一脸陶醉地陪着傅品珍向伊格尔挑衅。这两个女人演绎得很有极道风云的味道。 毕竟,威胁只对会怕的人有用,丑闻对忝不知耻的人来说,一点杀伤力都没有。心知拿傅品珍没輒,伊格尔只能像小媳妇似的,默默地走到托比身边,勾了勾她的小指,低声说,「你早就知道这件事?」 「知道一点点。」托比轻声回答。 「怎么不早点跟我说?我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伊格尔哀怨地说。 「让你知道了,你一定会拒演。尤恩已经推掉了,你再不来,我就要自己一个人演了。」托比浅浅笑着回答。 伊格尔的肩膀垂了下来,大大地叹了口气。只要是托比希望的,她赴汤蹈火再所不辞。 胡莉和傅品珍并没有费太大的力气,就把伊格尔送进了更衣间。换好衣服之后,又把她推上化妆台。不但上了假发,还画了一个很淑女的妆。 她抬头看到自己的妆,不由得又皱起了眉头。果然和那讨厌的女人一模一样,她像看到脏东西似的,把脸转向一旁,不肯再多看镜子一眼。 一阵折腾之后,拍完了定装照,眼见大功告成,傅品珍拍拍屁股就走人。原本伊格尔想马上把妆卸掉,但被托比阻止了。托比对胡莉说她想和伊格尔多拍几张照片,让她先忙自己的事去,化妆间里又只剩下她们两个。 托比拉着伊格尔站起来,轻轻地将她在原地转了一圈。淡棕色的长发像迎风摇曳的柳枝,米色长裙的裙襬也轻飘飘地飞扬起来,伊格尔的五官依然立体而深邃,却又平添了几分优雅。 「好像比上次更美了。果然,专业的还是比较厉害。」托比不停地讚叹着。 「为什么你这么喜欢我穿裙子呢?」伊格尔又叹了口气,将托比纳入怀中,无奈地说。 「美的事物,大家都会喜欢欣赏的。更何况,你是真的颇具姿色的嘛。」托比环着伊格尔的腰,轻轻地摇晃着两人的身体,久而久之,摇摆出了某种节奏。 伊格尔顺着那节奏,滑动着脚步,托比也跟随着伊格尔的步伐,两人像跳着华尔兹似的。跳着跳着,伊格尔玩心大起,带着托比在空间不大的化妆间里绕着圆圈旋转着,托比笑着转着,直到她再也受不了,失去平衡地倒在伊格尔怀里。两人一起跌坐在地上。 托比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你是真的会跳舞,还是乱绕的?」 「我乱绕的。」伊格尔也一边喘着,一边笑着回答。 看着伊格尔的双眼,托比觉得自己像掉入了碧绿色的深潭之中,她勾着伊格尔的脖子,缓缓地抬起下巴,贴近伊格尔的脸颊说,「你会不会觉得,我们的交往好像太平淡了一些?」 如果不是托比提起,伊格尔也不敢有一丝的异议。但自从她们回来之后,看起来就像她们又回到了以前的相处模式,情侣之间的如胶似漆,伊格尔一点都没有体会到。唯一能证明她们是情侣的,只有托比在吃醋时展现的冷暴力。 就在伊格尔准备以实际行动证明她们是情侣关係时,门外杀进了一名程咬金。 「哎呀!我是不是来得不是时候呢?」来人用手掌挡住眼睛,可从指缝间,还是能看到闪亮亮的大眼睛。 伊格尔的吻被吓得硬生生地停在半空中。她听那声音有些熟悉,抬头一看,露出了见鬼的表情。「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来找我的女儿,有什么不对?」站在门口的女人,有着一头漂亮的金发,和伊格尔如出一辙的绿色眼眸,保持良好的身材,如果不细看她的眼角,说不定会以为她还不到三十岁。 听到「女儿」两个字,托比明白了这女人是伊格尔的母亲,她连忙站起身,怯怯地喊了一声,「阿姨好。」 伊格尔的母亲甜美地笑着,把托比的手从伊格尔的手中拉过来,亲暱地说,「你就是托比吧?我在网路上看到好多你们两个的照片,看来你们感情真的很好啊。」 「喂。老太婆,喜欢跟我抢东西的习惯还没戒掉啊?」伊格尔挤进两人中间,硬是把托比的手从母亲的手夺回来。 「是你老爱跟我抢东西才对吧?」伊格尔的母亲绕过伊格尔,站到托比身边,拉着她说,「我跟你说,这傢伙小时候就爱跟我抢老公,总是霸佔着她老爸不放。在餐桌上,只要是我爱吃的,她也爱吃。当然,这世界上有种东西叫遗传,倒也无可厚非。但她就偏要说,是我爱和她抢东西吃。你说,这是我的错吗?」 听着伊格尔的母亲叨叨絮絮地说了一番,托比只能唯唯诺诺地点着头。 伊格尔的母亲满意地看着托比点头,得意地对伊格尔笑了一下。又对托比说,「我看你挺投缘的,不如当我的乾女儿吧?」 「不行。」伊格尔咬着牙,把托比拉到自己身后,「她不能当你的乾女儿,我有别的用途。」 「用途?」伊格尔的母亲眨了眨眼睛,「你唸了那么多年的书,中文还退步?托比是人,又不是东西。你要拿她做什么用途?」 「你不要管啦。」脑筋还没转回来的伊格尔硬着头皮耍赖着。 「伊格尔,你怎么可以这样对阿姨说话?」因为伊格尔母亲的亲切,让她想起自己的母亲。不禁埋怨起有母亲却不知道要珍惜的伊格尔。 伊格尔把托比拉到一旁,「你不要被她的外表骗了。她是个恶毒的老太婆,不可以轻易相信她。你越是对她好,就越容易被她啃得尸骨无存。」 「她是你的母亲,你怎么可以这样说自己的妈妈?」托比不依不挠地瞪着伊格尔。 「你不相信我的话,以后你会吃苦头的。」伊格尔依然把托比挡在身后,像玩老鹰抓小鸡似的。她转身对母亲说,「你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我到你们公司去拜访了一趟,是你们老闆亲自给我这里的地址。」伊格尔的母亲瞇起眼睛笑着。 伊格尔将牵着托比的手藏到背后,躲避着母亲那锐利的眼神。她不确定刚才母亲看到了什么,但以她能存活到今日的经验来看,母亲笑得越甜美,背后包藏的祸心就越大。「这次回来多久?」 「这个嘛……不一定喔。说不定会一直住下来,毕竟,把你一个人丢在国内这么久,也该补偿你一些母爱才行。」伊格尔的母亲笑着回答。 如果伊格尔再小个十岁,或许她会因为这句话而雀跃万分。但现在的她,只想把母亲打包寄回德国,让她一辈子都不要再回来。她已经有了juliet这个团体当依靠,更重要的是有托比的陪伴,她的直觉告诉她,母亲的出现,只会破坏现有的一切寧静。 「不如晚上一起吃饭吧。」伊格尔的母亲无视伊格尔那防备的眼神,依然笑得甜美,「托比也一起,我想听听伊格尔这段时间生活的情形。听说你们都住在宿舍里,你一定很清楚她的点点滴滴吧?」 托比微笑地点了点头。 伊格尔听到手机铃声在背包里微弱地喊叫着,她拉着托比贴着化妆间的墙壁绕过母亲,彷彿在母亲是某种有毒物质,所以不能靠得太近似的。她拿起手机放在耳边,听完之后,她贼贼地笑着,「不好意思啊。我们老闆说要开会,晚上就不陪你吃饭了。」 她推着托比进更衣室,两人迅速地换下衣服。伊格尔顾不得妆还没卸完全,就准备逃命时,却看到外面一个人影都没有,只剩下化妆台上的纸条。伊格尔拿起纸条,上面只写了一句话,「iwillbeback。」 伊格尔恨恨地从背包里捞出一支笔,在那句话的下面写上,「noway。」 「你在做什么?」托比越过伊格尔的肩膀看到她写下的那句话,好奇地问。 「我在顶嘴。」伊格尔用力地压着那张纸条。 「你写在这里,阿姨又看不到。」托比不解。 「我管她看不看得到。我就是想顶嘴。」带着某种执着的伊格尔,忿忿不平地将手一捏,把纸揉成一团,扔进垃圾桶,气呼呼地牵着托比离开。 (25) 在往公司的路上,托比突然想起一件事,开口问伊格尔,「你为什么不想要我当阿姨的乾女儿?」 「如果你当了我妈的乾女儿,我们就变成姐妹了。可是,我们又正在交往,那岂不是乱伦?」伊格尔理所当然地说。 托比听完之后,哑然失笑,「伊格尔,你的脑袋里到底都装了些什么?我们又没有血缘关係,要乱什么伦呢?」 「啊?」伊格尔用力地踩下煞车,停在红灯前面,靦腆地说,「我……我被那老太婆气昏了,都迷糊了。」 「你真是太可爱了。」托比伸手揉乱了伊格尔的头发。 一进办公室,伊格尔就察觉到姜成瑄的目光中有着意味不明的试探。她清了清喉咙,「你在看什么?」 「那个口红的顏色不适合你。」姜成瑄收回视线,低头翻开文件。 伊格尔心虚地抹了下嘴唇。刚才在停车场,她忍不住偷吻了托比一下。难道又留下了痕跡? 听到托比的轻笑声,她不解地转头看着托比。刚才卸妆之后,托比和她都顶着素顏就到公司来了,哪里有什么口红? 「你又戏弄我?」伊格尔不满地一掌拍在办公桌上。 这时有人打开办公室的门,探进头来,「是谁敢在这里拍桌子啊?」 傅品珍高傲的声音传来,让伊格尔不寒而慄,连忙站直了身子。低头看到姜成瑄正掩着嘴偷笑,她用脚尖轻敲了下桌脚。 「没有人拍桌子,刚才我在打苍蝇。」姜成瑄对傅品珍笑了下,挥挥手表示什么问题都没有。 「没事就好。我的人只有我能欺负。」傅品珍眼神凌厉地看着伊格尔,摆明了是衝着她来的。她说完之后便关上门离开。 伊格尔松了口气,惊魂未定地拍了拍胸口,「你这个靠女人保护的小白脸。」 「请你称呼我是事业有成的小白脸。」姜成瑄痞痞地笑着回答。 「哼。」伊格尔不屑地冷哼一声。 「好了。别玩了。我们来说正事吧。」姜成瑄收起笑容,双手交叠支着下巴,「因为尤恩不演那档戏,我找来一个新人接替。你们在现场多照顾一下新人。」 「新人?是谁?」托比拉来椅子坐到姜成瑄的对面。 「麦雅伦。她已经在公司培训一段时间了。」姜成瑄翻开一个文件夹,放到托比面前。 门口传来敲门声,姜成瑄高声喊了句进来。伊格尔一边想着那名字有些熟悉,一边好奇地转身看来者何人,「小麦?你怎么会在这里?」 「这就是我刚才说的新人,麦雅伦。」姜成瑄站起身,走到小麦身旁,「伊格尔,要好好照顾你的学妹啊。」 托比放下小麦的资料夹,望向姜成瑄,眼底似有若无地闪烁着火焰。她走向门口,经过姜成瑄身边时,拉起她的手,将人带到办公室外面。 「上次向你告密的人就是她?」托比倚着栏杆,质问姜成瑄。 「没错。你不喜欢她?」姜成瑄说。 「我没说不喜欢她。」托比低下头。 姜成瑄走到托比面前,抬起她的下巴,「如果伊格尔那么容易被诱惑,早点看清楚事实不是更好?」 托比没有回答。 「伊格尔的母亲今天来过公司。」姜成瑄说。 「我知道。已经见过面了。」托比低声说。 「你要小心一点。她可能会发现你们的事,那女人不太好应付。」姜成瑄揽着托比的肩膀说。 「你是意思是,她会反对我们在一起?」托比的心里五味杂陈。 「目前还看不出来。但以常理推论,她会反对也是人之常情。」姜成瑄语带无奈地说。 托比将头轻靠在姜成瑄的肩上,「你和品珍姐为什么能坚持到现在呢?」 姜成瑄抿着嘴,无声地笑了下,「如果你相信自己是对的,自然就能坚持下去。」 托比和姜成瑄走出去之后,伊格尔踌躇了许久,终于决定打破沉默。 「你进公司多久了?」伊格尔问。 「上个学期快结束的时候,在路上遇到瑄姐,她问我要不要进演艺圈。原本想拒绝她的,但她说juliet也是她旗下的艺人,我就答应了。」小麦一五一十地把经过对伊格尔说了,并且毫不掩饰自己是因为她才进这圈子的。 「我已经和托比在一起了。」这是伊格尔第一次对别人这么直率地说出她的恋情。 「我知道。」小麦听了之后,一点退缩的意思都没有,「我不介意。」 「可是,我介意。」一道温柔却又坚定的声音介入了两人的谈话。 伊格尔走向托比,牵起她的手,有些尷尬地说,「你都听到了?」 托比没有回答伊格尔的话,逕自转身离开。伊格尔意味深远地看了小麦一眼,又追着托比去了。被留在办公室里的小麦,一脸哀伤地看着虚掩着的门。 每一次都是这样,只要托比一离开,伊格尔就会留下她,自己追着托比的脚步而去。难道自己真的一点机会都没有吗? 新戏开拍之后,伊格尔感到自己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窘迫。她自认为已经和小麦把话说清楚了,可是,小麦也如她所说的,一点也不介意,照样在她身边绕着。更令她苦恼的是,托比也是言出必行,和她之前宣告的一样,很介意小麦的存在。 托比不像一般的小女孩,吃醋时会大吵大闹。她只会变得冷淡,变得沉默。但就在伊格尔觉得无力时,她又会走过来给她一个温柔的吻,让她像被打了强心针一样地又重新获得力量。 只是,在这样忽冷忽热的煎熬之下,伊格尔开始觉得疲惫。她本来只是一个直来直往的人,这种只能意会不能言传的技术性工作,压根就不是她擅长的领域。几次她都想开门见山地和托比说清楚,可惜托比迂回绕圈的能力,永远比她说话的才能高上一层楼。 她不是被托比的温柔迷得不知方向,就是被托比甜美的笑容陶醉得忘乎所以。托比彷彿天生就是她的剋星,而小麦就是她生命里的瘟星。但她差点忘了,她人生最大的魔星,就是自己的老妈。 「喂。」伊格尔伸出手,把放在床头的手机拿进被窝里,贴在耳边。 「还在睡?我都和我的乾女儿喝完下午茶了。」母亲的声音从电话的那一头传来,让伊格尔觉得就像来自地狱的呼唤。 「你哪来的乾女儿?」伊格尔把头从被子里鑽出来,薄纱窗帘外已经是橙红色的天空。 「托比啊。我上次不是说要认她当乾女儿的吗?」伊格尔的母亲慢条斯理地说。 「什么?」伊格尔倏地坐起身,她努力地回想托比的通告。如果她没记错的话,托比下午应该有场戏要拍,不可能和她母亲喝下午茶的。「你别骗我了。托比下午有工作,怎么可能和你喝下午茶?」 「我何必骗你?大人骗小孩,有什么成就感呢?」伊格尔的母亲轻笑一声,「我和她吃完午餐又喝了下午茶,她四点才走的。」 伊格尔眉头深锁着。托比是四点半的通告,四点才走也是合理的。 「下礼拜四晚上一起吃饭吧。再见。」伊格尔的母亲不给她拒绝的机会,说完就掛断了电话。 看着安静无声的手机,伊格尔的心头縈绕着不祥的预感。托比被母亲找去,不知道有没有被为难。那个老太婆,真是不能放松戒备,才一不注意,就被她趁虚而入了。 在片场里,托比今天的拍摄非常不顺利,不但ng连连,就连戏服都被她不小心弄破了。刚才拍摄一场追逐的镜头,在拍摄的时候,她知道这场戏有几个危险的镜头,小心翼翼地完成了。却在结束之后,一不注意勾到旁边的箱子,把衣服扯破了。 因为这衣服后面还有戏要用到,工作人员只好让她把衣服先脱下,要拿去修补。现在导演只能先拍其他人的部份,而她则坐在一旁等戏服修补好才能继续。 她的肩膀上披着一条浅棕色的披肩,坐在码头边的拍摄现场。海风吹来,除了刺骨的寒冷之外,一点也不唯美。她想起和伊格尔在海边度过的那一夜,其实也不是很浪漫,但她却很怀念。那时候的她们,除了烦恼自己的事,外面的世界都与她们无关。可是,现在不但多了个阴魂不散的小麦,还有一个像喜马拉亚山一样难以超越的障碍,伊格尔的母亲。 早上托比刚醒来,在床上赖了一会儿之后,正打算一边吃早餐,一边看剧本,为下午的拍摄工作做准备。才掀开被子,手机就响了起来,她不知道伊格尔的母亲是怎么拿到她的手机号码,但长辈要请她吃午饭,她丝毫不敢拒绝。 由于有了姜成瑄的警告,托比第二次再见到伊格尔的母亲,已无法再像第一次那样心无芥蒂地自在。儘管一开始时,伊格尔的母亲仍然是一派轻松地谈笑风生,但随着第一道菜上桌,她的话锋一转,转到了伊格尔身上。这也让托比的一颗心高高地悬在半空中,她心里想着,果然该来的还是来了。 「伊格尔从小就和我们聚少离多。她父亲的事业重心在德国,小时候曾经把她接过去住,但她怎么都不能适应那里的环境,只好让她回来。」伊格尔的母亲语重心长地说,「我想,她会喜欢女人这一点,有很大一部份的责任在我。因为我没给她太多的母爱,所以她只好在别的女人身上去寻求。」 托比低头咬着下唇,不发一语。 「我这一趟回来。一方面是因为你们两个的事情,在网路上被人捕风捉影的,我想亲自回来确认。另一方面,则是要好好的弥补伊格尔,希望能改掉她喜欢女人的习惯。」伊格尔的母亲温柔地替托比挟菜放到她的碗里,「快吃吧。菜凉就不好吃了。这是伊格尔最爱吃的一道菜。我想你大概不知道吧?」 托比点了点头。 「你们住在宿舍,三餐一定很随便吧?听说,为了不让你们的生活曝光,别墅里并没有请佣人帮忙。所以,你们都得靠自己打理。她一定很麻烦吧?」伊格尔的母亲优雅地挟起清炒豆苗放进自己的碗里。 「平常都是她照顾我比较多。」托比轻声说。 「你别被她的外表骗了。看起来她好像是个能保护人的人,实际上,她才是最需要保护的那个人。她和郑于那些人混在一起,就是最好的证明。如果不是有那几个男孩陪着她,以她那种爱惹事生非的个性,早就被打死在街头了。」伊格尔的母亲浅浅地笑着,彷彿话里的主角不是她的女儿,而是某个街上的顽童。 「你也认识郑于?」托比问。 伊格尔的母亲点点头说,「当然。我虽然人不在国内,但她的一切我还是很关心的。小于那孩子我也很喜欢,如果有他照顾伊格尔,我是很放心的。」 一顿饭吃下来,伊格尔的母亲虽然没有直截了当地说,要她们分手。但话里不时带着暗示,目的很明显的是要她知难而退。伊格尔母亲的闷棍虽然柔软,却也敲得托比头昏眼花。 托比叹了口气,抬起手压着两侧的太阳穴,往后靠在箱子上,冰凉的金属表面散发着凉意,穿到发丝触及她逐渐发热的脑门。一杯热茶被端到她的眼前,她顺着握着杯子的手往上看,是小麦不带任何表情的脸。 「喝杯热茶吧。天气这么冷,坐在这里吹海风,很容易感冒的。」小麦别开脸,彆扭地僵直着手臂,带着点倔强地说。 「谢谢。」托比接下杯子,浅啜一口,身体马上暖了起来。 小麦沉默不语地倚着箱子,站在一旁。托比想起姜成瑄交付的任务,便开口说,「拍戏还习惯吗?有没有遇到什么困难?」 小麦愣了一下,低头看着托比,「我记得你的年纪好像还比我小一岁,不要对我摆出一副前辈的架子。」 「我的确是你的前辈没错,至少我进这一行的时间比你早。」托比不甘示弱地说。说完之后,又叹了口气,「我觉得累了。不想再和你这样针锋相对了。难道我们就不能好好地说句话吗?」 「一直以来,针锋相对的人只有你。我早就说过,不介意你和伊格尔交往,但你却一直阻挠我喜欢伊格尔。虽然你什么话都没有说,但你却用冷战在折磨伊格尔,让她不得不疏远我。」小麦冷冷地说。 儘管对小麦的指责心有不甘,她并不是有意要和伊格尔冷战,她只是不知道要怎么表明自己的态度,只好沉默以对。但在情敌面前,她无需顾虑对方的感受,「捍卫自己的爱情有错吗?」 「你最好记住自己说过的话,要是有一天你敢放开她的手,我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接手过来。」小麦转身离去,却听到后面传来一阵声响。 她转头看到托比倒在地上,随即又有一阵风捲过她身旁。 「托比,你怎么了?」因为担心而跑来拍摄现场的伊格尔,才一走近就看到小麦和托比在说话,两人的表情都不是很好看,接着就看到托比晕倒。她的眼角瞄到一旁的杯子,愤恨地看着小麦说,「你对她下毒?」 小麦无语问苍天地仰着头直想大叫,气愤之馀随手拿起一旁的绳子便往伊格尔身上抽去,「你傻啦?我们现在不是在拍古装戏,哪来的毒药啦?」 (26) 睁开眼睛,模糊可见的是单调的房间,托比眨眨眼睛,将涣散的视线凝聚起来,立刻明白了这并不是她的卧室。 「你醒了?」伊格尔提着一袋东西从外面走进来。 「我怎么会在这里?」托比轻揉着太阳穴,她记得在码头时,头突然一阵剧痛,接着眼前一黑就昏过去了。 「你连自己重感冒发烧都不知道吗?」伊格尔心疼地将手覆上托比的额头,摸起来像是退烧了。她从袋子里拿出一瓶温热的鲜奶,「喝点牛奶吧。」 「你的脸怎么了?」托比将伊格尔的左脸转向自己,一道淡红色的痕跡像刀疤似地横在脸颊上,「怎么受伤了?」 「被绳子抽到的。」伊格尔不太想提起那件脱线的事。不过,在托比的追问之下,她还是一五一十说了。 托比双手捧着牛奶瓶,抿着嘴浅笑不语。 「你也觉得我是傻瓜吗?」伊格尔微撅着嘴说。 「没有啊。」托比的尾音上扬,就像哄小孩一样。 伊格尔执拗地捲着托比的被单一角,「你一定是这么想的。」 「我只是觉得你太可爱了。」托比咬着吸管,斜靠在伊格尔身上。 「要说可爱,我比不上尤恩。要说智慧,也比不上瑄姐。你一定觉得我是个没大脑,一无是处的人。」伊格尔没来由地妄自菲薄起来。 「你怎么了?」托比抬起头看着伊格尔。 「没什么。我只是搞不懂。为什么你会突然想和我在一起,可是,对我又忽冷忽热的?」伊格尔说完之后,有种一吐为快的舒畅感。 「你觉得我对你忽冷忽热?所以,你厌倦了?」托比放下牛奶瓶,拔掉手上的点滴,掀开被子下了床。 伊格尔看到点滴的针头随着托比的动作,带出了血丝,心头不由得抽痛一下。她转身要拉托比,两隻手却在空中错开了。 两人隔着一张床站着。伊格尔纠结地拉着手,不晓得该如何回答。托比脸上明显的怒气与委屈,让她不知如何是好。 「现在是武林高手对决吗?两个人站的角度还真不错,摄影机如果架在这里,那效果有张力的。」姜成瑄冷冷的声音打破了两人的对峙,「伊格尔,等一下不是要拍一场夜戏的吗?还不快去?」 伊格尔不知道该感谢还是埋怨,但她知道,现在她只有一条路能走,就是在事态还没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前,儘快离开现场。 等伊格尔走后,姜成瑄走到托比身后,将她推到床上,拉上被子把人盖好。她宠溺地用手指挑开托比额前的瀏海,「学会闹脾气了?」 托比扁着嘴,翻身背对着她。 「我是很鼓励你有话直说,有火气就发作。但你不能把气出在我身上,我是无辜的。」姜成瑄故作委曲地说着。 「我只是不知道要怎么表达自己的情绪,她却觉得我对她忽冷忽热。」托比闷闷地说着。 「你会生气,不只是这样吧?被婆婆为难了吧?」姜成瑄转身走到墙边,调整着空调的温度。 「什么婆婆?」托比烦燥地踢开被子。 「老公的母亲,不就是婆婆囉?」姜成瑄耐心地从地上捡起被子,重新盖到托比身上,「噢。我忘了,是你把伊格尔吃掉了。那算是你的岳母大人好了。」 「你怎么知道的?」托比翻身看着姜成瑄。 「你们有什么事能逃得过我这双眼睛?就算我看不见,也能耳闻到一些消息。」姜成瑄看到伊格尔放在一旁的袋子,好奇地拿起来,翻看着里面的东西。「你肚子饿不饿?这里有寿司耶。我们一起吃吧。」 「我刚喝了牛奶,好像不是很搭吧?」托比指着矮柜上的牛奶瓶。 「牛奶配寿司?真有混血儿的风格。」姜成瑄打开盒子,拿起鮭鱼子寿司塞进嘴里。 托比等姜成瑄吞下寿司之后,便将和伊格尔的母亲见面的经过都对她说了。姜成瑄听完之后,放下装着寿司的盒子,走到窗前望着外头一片漆黑的夜空。 「那你怎么想?要知难而退吗?」姜成瑄没有回头地问着。 「原本是不想的。可是,刚才看到伊格尔那模样,我觉得有些累了。」托比的声音充满着无力。 「热情这么快就消退了?」姜成瑄转过身,双眸就像漆黑夜空里闪烁的星辰一般。 托比低头不语。 「你自己好好想想吧。下个月就要考试了,如果有需要,我可以帮你安排地方专心唸书。顺便冷静一下。」姜成瑄轻拍着托比的头。 「不用了。我不想避不见面,住别墅就可以了。」托比倔强地说。 走出病房外,姜成瑄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拨了个号码。 「喂。艾琳姐姐,你嘛帮帮忙。下手太狠了吧?把我们家小妹妹都吓到发烧了。」姜成瑄笑着说出埋怨的话。 「发烧啊?那带去庙里收收惊就会好的。」电话那头的女人事不关己地说着风凉话。 「你一个德国人,也懂我们的乡土文化啊?」姜成瑄忍不住和她抬起槓。 「我对各种文化的包容力都很强啊。我老公就是爱上我这一点。伊格尔小时候也经常被吓到,我婆婆都是这样解决的。」艾琳一派轻松地说。 「姐姐,你打算要玩到什么程度才肯收手呢?」姜成瑄停下脚步,认真地说。 「要嘛她们分手。否则,那小妹妹得做到能让我认可才行。她们必须要让我看到,女人和女人在一起,也能得到幸福。」艾琳也很严肃地说。 「你想看女人和女人的幸福,我带我们家女王出来给你看就好了。何必为难小孩子呢?」姜成瑄又掛上了痞痞的笑容。 「这不叫为难吧?伊格尔是我的女儿,确认她能得到幸福有错吗?」艾琳的语气仍兀自严肃着,「伊格尔那傢伙,喜欢一样东西就会一头栽进去,脑袋小得像蚂蚁一样,完全不懂得考量现实状况。我这个做妈的,总要帮她瞻前顾后的吧?」 「这就是天下父母心吗?」姜成瑄收起笑容。 「如果是一般的天下父母心,或许她们现在只有一条路可以走了。我还给她们两条路走,算很宽宏大量了。」艾琳说完便逕直将电话掛断了。 姜成瑄对这种被掛电话的情形早已习以为常,她毫不在乎地将手机放回口袋里。 是啊。如果是一般的父母,伊格尔和托比早就被棒打鸳鸯了。姜成瑄对这两个小朋友寄予既同情又庆幸的复杂心情。 伊格尔从病房落荒而逃之后,并没有马上离开医院,而是搭着电梯到另一个楼层。她站在一间病房外踌躇不前。 「站卫兵啊?」王笠均远远的就看到伊格尔站在房门前,故意躡手躡脚地走到她身边才出声。 「干。你吓我一跳。」伊格尔回头看到是王笠均,生气地朝他肩膀揍了一拳。 「为什么不进去?」王笠均伸手要打开门,却被伊格尔拉住。 「胡肖霖那傢伙说我来一次就要扁我一次。」伊格尔露出为难的表情。 「为什么?」王笠均不解。 伊格尔看着王笠均一无所知的表情,叹了口气。如果她是神经大条,那王笠均就是神经断光光了。她拉着王笠均往楼梯间走去,「你不知道就算了。志凯的伤怎么样了?」 「医生说大概再住院一个月就可以回家了,只是要定期回来做復健。」王笠均从口袋里掏出打火机把玩着。 「他伤在哪里?」伊格尔突然觉得自己身为死党却很失格。 「你连他受了什么伤都不知道?」王笠均不可思议地看着伊格尔。 「郑于不肯说清楚,我也不敢去找其他人问啊。每次看到你,你都来去匆匆的。」伊格尔从王笠均手上抢来打火机,灵活地用单手不停重覆着打开、点火、关上的动作。 「来去匆匆的人是你好吗?」王笠均想起上次在温泉小镇找到她的事,「志凯最严重的伤是在左脚的骨折。」 看到伊格尔停下动作,眉头深锁,王笠均连忙补充道,「你不要担心。他是读书人嘛。至少他的双手都是好的,能写字能翻书,对他来说就够用了。」 听着王笠均那笨拙的安慰,伊格尔露出淡淡的笑容,「你先去帮我看看里面有没有人,我想和志凯说几句话。」 「没问题。」王笠均站起身拉开楼梯间的安全门,顿了一下又转过身,「伊格尔,能不能帮我个忙?」 「什么事?」伊格尔抬起头。 「我已经跟小麦告白好几次,可是,每次都被她打枪。你能不能帮我说几句好话?」王笠均以前每次都是拿伊格尔当交换条件,才得以和小麦一同出去几次。可是,同样的招式用久了,慢慢的就失效。最近则是完全失灵,小麦不再答应他的邀约,让他很苦恼。 伊格尔仰着头,看着身材高大魁悟的王笠均,靦腆的笑容让他多了几分青涩的男孩模样。「我不知道我说的话有没有用。不过,我会试试看的。」 王笠均对她开朗地笑了下,便关上了安全门。不一会儿,他回来说里面没人,让她放心的去。他和伊格尔一起走到病房外,只是再三叮嚀不要忘了他拜託的事,婆妈了一阵子之后就走了。 伊格尔推开房门,看到原本就偏瘦的秦志凯似乎又更瘦了,苍白的脸庞比腿上的绷带还白。 「那天我应该留下来和你们一起奋战的。」伊格尔站在床边,声音有些哽咽。 「你是白痴吗?我拼老命就是为了让你赶快闪人,你要是留下来,那我不是白费力气了?」秦志凯佯怒地回答。 那张看起来像生气,却又一点杀伤力都没有的表情,让伊格尔噗嗤一笑。「你不要再装了,你这张白面书生脸,再怎么憋,也不会变成黑脸张飞的。」 「喂。说真的啦。你不要再自责了,出来混总有一天要还的。以前我们又不是没受过伤,你也帮我挡过好几棍。你这次只不过是临阵脱逃,大家死党那么多年,不会怪你的啦。」秦志凯半安慰半调侃地说,让伊格尔哭笑不得。 伊格尔又再问了秦志凯那天的情况,但那天实在太混乱,就连秦志凯本人都不是很清楚自己的腿是怎么被打断的。他甚至连托比的背上挨了一棍都不知道,由此可知那天真是一场混战。 「伊格尔,如果可以的话,多注意一下笠均。前几天听到他讲电话说了一句,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我担心他为了报復,又沾上另一票人。」秦志凯以他敏锐的逻辑推理能力,经常能从小地方就看出一些端倪。但这件事,他没办法对其他人说,说了之后,说不定原本只有王笠均涉入,最后却变成大家又一起跳了下去。 所以,伊格尔一出现,让他觉得事情有了一丝希望。伊格尔再怎么衝动,她至少还是个女的,比起其他人,总能多些理性。 「找个时间去和郑于单独聊聊。因为他每次都和肖霖一起来,我找不到机会说。」秦志凯一脸担忧地说。 「好。这件事我会注意的。」伊格尔点点头说。 「还有。不管发生什么事,让郑于出面去解决,你不要自己去。现在的你,已经不适合再和这种事情牵扯不清了。」秦志凯注视着伊格尔,「如果不是没办法,我是不会跟你说这件事的。」 「我有种被你们排斥的感觉。」伊格尔抿着嘴说。 「那是错觉。」秦志凯望着天花板,假装无辜地说。 「不要敷衍我。」伊格尔跳着脚抗议道。 「没有敷衍。我们还是把你当兄弟的。但兄弟有飞黄腾达的机会,我们怎么能破坏呢?」秦志凯对她眨了眨眼睛,一派轻松地回答,接着又语带威胁地说,「好了。肖霖应该快来了,你快点闪人吧。听说他扬言见你一次就要扁一次的。」 「可恶。总有一天,我会让他知道谁才是老大的。」伊格尔嘴上说着狠话,脸上依然带着笑容,「出院后打电话给我,我会带猪脚麵线给你去霉运的。」 「不如顺便帮我准备火炉在门口好了。」秦志凯揶揄地说。 「你是出院,不是出狱。用不着那么多规矩的。」伊格尔欲走还留地站在门口转身说。 「别哈啦了。你快闪吧。我可不想你被打到住院,那我就没猪脚麵线吃了。」秦志凯佯作不耐烦地挥手让她儘快离开。 伊格尔笑了笑,转身关上房门。她站在病房前,一再地缅怀着与死党重聚的时光,过了好一会儿才迈着脚步离开。 (27) 听到托比住院的消息,尤恩顾不得才刚进别墅,连东西都来不及放下,就直接又跑了出来。一踏进病房,看到的就是蜷缩在被子里,两眼泛红的托比。 「托比。你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叫医生来?」尤恩蹲在床边,下巴抵着床垫问。 「我没事。」托比吸了吸鼻子,勉强地挤出一丝笑容。 尤恩站起身跪到床上,将托比抱在怀里,「真的不是身体不舒服?」 「嗯。」托比靠在尤恩的胸口,闭上眼睛。 「那就是心里不舒服了。伊格尔欺负你了?听说今天小麦也在现场,为什么她会进我们公司?」尤恩紧紧地抱着托比,没有试图去看清她脸上的表情,感觉到怀里的人正在微微颤抖着,因而不忍心去看。 「是瑄姐挖掘她的。这不关她们的事,一切都是我自己的关係。」托比的声音沙哑。 「胡说。没有人会没事就生自己的气。你不要骗我了,我明天就去片场看看。」尤恩踢掉鞋子,鑽进被子里,拉着托比一起躺下。 托比柔顺地跟着躺下,却又翻身背对着尤恩。她不想让尤恩看见自己泪流满面的样子。 「你不要去片场。真的和她们无关。」托比握着尤恩从背后绕过来的手。 「托比,爱情真的这么伤人吗?如果是这样,为什么大家还要前扑后继的往这火坑里跳呢?」尤恩将托比压在身下,贴近她的脸,直到两人鼻尖相触为止。 托比的眼前满满的都是尤恩,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尤恩学会了这么深情的眼神,和她印象中那个古灵精怪的尤恩不一样。她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和我在一起吧,我一定会比伊格尔更爱你。在我身边,也没有什么小麦之类的间杂人等会来惹你生气。我还可以为你写很多首情歌,你不知道吧?这段时间,我写了好多歌要给你,只是还没挑出一首最喜欢的。下一张专辑,每个人会有一首独唱曲,我把最美的那首给你,好吗?」尤恩低声呢喃着。 「尤恩……。」托比望着尤恩的眼睛,直到她的双眸深处,「不许你调戏我。」 尤恩叹了口气,俯下身体,一个轻柔的吻落在托比的耳垂上。「你可以不相信,但我刚才说的都是真的。我想了很久,虽然不是很明白,至少可以确定,我喜欢你也喜欢伊格尔。可是,我却分不清楚,家人之间的喜欢,和情人之间的喜欢有什么不一样。」 托比的手环上尤恩纤细的腰,任由她的重量施加在自己身上。 「即使我有很多事情都不明白,有一件事我是百分之百确定。你对我,和对伊格尔是不一样的喜欢。你一定要相信自己是对的,不要轻易的放弃。」尤恩贴着托比的脸颊轻声说,「不要让我对爱情失去希望。」 突然门口传来一声细微的声响。两人同时转头望向那里,只见房门正缓缓闔上,直到外面明亮的灯光彻底被房门阻隔在外。 「伊格尔?」托比喃喃唸着脑海里闪过的名字。 尤恩倏地跳下床,连鞋都没穿,便飞奔到房外。她站在门外左右张望着,没看见人影,只能咬着牙凭直觉选择方向了。她拔腿就跑,果然在下一个转角看到熟悉的身影。在深夜的医院里,尤恩再我行我素,也不敢高声大喊。 她追上前面那个人,拉起她的手,不由分说地就将人带到医院外的某个角落。 「我不管你刚才看到什么,但事实都不是你想像的那样。」尤恩气喘吁吁地说。 伊格尔轻抚着尤恩的背帮她顺气,语气平缓地说,「你不要急,慢慢说。我什么事都没有想。」 「什么?你什么事都没有想?那你跑什么跑?」尤恩错愕地看着伊格尔。 「我没有跑,是你拉着我跑。」伊格尔低头看见尤恩的脚,「怎么不穿鞋?天气这么凉,会感冒的。想住进医院里陪托比吗?」 尤恩露出淘气的笑容,将伊格尔的身体转过去,跳到她的背上,「你揹我吧。这样我就不会冷了。」 「你这傢伙……。」伊格尔莫可奈何地用手臂勾着尤恩的脚,让她稳稳地趴在自己背上。 因为伊格尔的纵容,尤恩乐得轻松地将整个人掛在伊格尔身上,还把她当马一样地指挥着她往左往右地走着。最后,伊格尔终于受不了,将尤恩甩到草地上。但看到尤恩的赤足时,还是不忍心地脱下外套让她包着脚。两人一起坐在草地上。 「你和托比发生了什么事?」尤恩抱着膝盖,将身体缩成一团。 聆听着伊格尔的诉说,儘管伊格尔没有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哭诉,但尤恩仍然能感受到伊格尔心里的无奈。只是,托比刚才那哽咽的声音也回盪在她的耳边,她觉得自己像站在蹺蹺板的中间,不知该往哪边走,才能不让蹺蹺板往任何一边倾斜。 「托比一直都是这样的一个人。她不管有什么情绪,一定是先往内歛。我们朝夕相处了这么久,还不够让你瞭解她吗?你觉得她忽冷忽热。在我看来,她对你冷淡,只是因为不想对你发脾气。她对你热情的时候,是因为她真的很爱很爱你,爱到无法自制。这都是情人之间常有的情绪,只是她的表达方式和别人不一样。这样你还要怪她吗?」尤恩往伊格尔的身体靠了靠,汲取着温暖。她在心里懊恼着,早知道就不要那么慌张,该把鞋子外套都穿好再跑出来的。 「我没有你这样敏感的心思,如果她不说出来,我怎么会知道?」伊格尔心知肚明,尤恩的说法不是没有道理,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思考模式,而她就是只能用最原始最表面的方式去理解,能怪她吗? 「你连用猜猜看都不肯努力一下吗?我真怀疑,你是不是真的爱她。如果你不爱她的话,我会很乐意接收她的。」尤恩淡淡地说。 与尤恩的淡然相反,伊格尔整个人跳了起来,指着尤恩说,「我不许你胡说。托比是我的,不准你打她的主意。」 尤恩懒懒地抬头瞟了她一眼,不屑地将脸转向一边。 「你这小鬼……学人家谈什么爱情,等你长大再来。」伊格尔哼了一声。 听到「小鬼」两字,尤恩生气地站起来,踹了伊格尔一脚,「不准你说我是小鬼。我已经长大了,我现在就去把托比抢过来。你给我等着。」 「你不可以去。」伊格尔从后面拦腰抱住尤恩,身体一转将尤恩压在草地上。 「怎么?会怕了?」尤恩得意地在伊格尔身下笑着。 伊格尔的头无力地垂放在尤恩的肩上,低声说,「对,我怕了。我知道如果是你,一定能把托比从我身边抢走。你这么聪明,又这么善解人意。你绝对可以把托比的心思照顾得无微不至,这是我做不到的。我除了傻傻的让她生气,让她气到不肯跟我说话,什么事都不会做。」 「你果然还是白痴一个。」尤恩叹着气,将伊格尔的身体推开。她站起身,将伊格尔从草地上拉起来,「我们回去吧。」 「回哪去?」伊格尔不解地问。 「回去找托比。再不回去,她大概会以为我们又打起来,然后,不顾自己身体地跑出来找我们了。」尤恩觉得伊格尔真是迟顿到了极点。她用力地拍了一下伊格尔的头,又跳到她的背上,「走吧。」 果然就像尤恩说的一样,她们才走到病房门前,就和开门走出来的托比撞个正着。 「你们两个没事吧?」托比紧张地上下打量着两人。 「我们没有打架,不要担心了。」伊格尔牵起托比的手,将她拉进怀里,用嘴唇轻触她的额头,「还好,没发烧了。」 原本以为伊格尔应该会暴跳如雷的,没想到她竟对自己如此温柔,这让托比适应不良。她转头望向尤恩探询着,那小鬼却只是对她耸了耸肩,一脸事不关己的表情。 「托比,对……。」伊格尔原想对托比道歉的,但话才说一半,就被托比摀住嘴巴。 「对不起。」托比靠在伊格尔的怀里,将她没说出口的话抢过去说了。 「喂……二位,你们是皮卡丘啊?电得我肉都麻了。」尤恩抱着手臂不停地打着哆嗦,「不知道这里的急诊能不能治疗电击。」 伊格尔抬起修长的脚,朝尤恩的屁股踹了一下,把她踹得整个人跳了起来。 「你给我记住。」尤恩一手揉着屁股,一手指着伊格尔说,「我不打扰你们了。我进去把鞋穿好就走了。」 在尤恩进去穿鞋子的空档里,伊格尔拉下托比的手,「我也要跟你说对不起,我不应该怀疑你对我的感情。」 托比踮起脚尖,在伊格尔的唇边印下一吻,摇摇头说,「这不能怪你,是我自己心情不好,还拖累了你。」 「我们都不要再说这些责怪自己的话了。」伊格尔双手捧着托比的脸,「你的身体恢復了吗?」 「都好了。」因为伊格尔的温柔,融化了托比心头上的薄霜,她露出了甜甜的笑容说,「你想带我出去玩吗?」 尤恩一走出来,就看到两人几乎是鼻尖贴着鼻尖,嘴唇碰着嘴唇。她连忙举手遮住眼睛,「拜託你们二位,要亲热就进房去。我要去找医生了,我都快被电得外焦内嫩了。」 「你来搅和完之后,就想闪人啊?」伊格尔的手臂勒着尤恩的脖子说。 「你想干嘛?过河拆桥啊?好歹我献声又献身地安慰你们两个,这样很不厚道耶。」尤恩用力地推着伊格尔的身体,却始终无法把自己的头从伊格尔臂弯里拔出来。 「别防卫心这么重嘛。只想帮你补过个生日。」伊格尔笑着揉乱尤恩的头发。她转头看着托比,后者则是给她一个支持的笑容。 伊格尔和尤恩掩护着托比溜出医院,坐上伊格尔的车,三个人都笑得不可开支,有种恶作剧得逞的快感。伊格尔开着车,到二十四小时营业的超市,买了一堆烤肉用品,还搬了整整一箱的仙女棒。 一路上,托比和尤恩都在问着伊格尔打算去哪里,可是,伊格尔始终是笑而不答。就在两人头碰着头在后座打瞌睡的时候,伊格尔转身将两人摇醒。 「这里是哪里?」尤恩揉着眼睛望向车外,除了一片漆黑,她什么也看不到。 伊格尔笑着打开车门,一阵海涛声随之而来。 「海边?」托比坐直了身子,掩着嘴打了个呵欠。 「下车吧。」伊格尔拍了拍两人的头,逕直走到车后,从行李箱里拿出一件羽绒衣。她站在门边为托比打开车门,托比才一下车,她就将羽绒衣罩到托比身上。 「这件是我们上次买的那件?」熟悉的触感,让托比回忆起了那段愉快的时光。 伊格尔笑着点点头。她一手提着烤肉用品,一肩扛着仙女棒,走在前头替托比和尤恩带路。 「你负责生火烤肉。」伊格尔将一袋东西放在尤恩脚边,指着她说。 「我是寿星耶。」尤恩不满地说。 「过期的寿星没有资格抗议。」伊格尔一副拍板定案的表情。 托比拉了拉伊格尔说,「你不要捉弄她啦。」 但是,伊格尔一点收歛的意思也没有。 「哼。那你们两个咧?总不会要我这个过期的寿星服务你们吧?」尤恩挺着胸膛不服气地说。 「我们要去玩沙。」伊格尔拉着托比转身就走,留下错愕的尤恩站在原地。 尤恩虽然嘴上一直在碎唸着,可是,手也没停过。不一会儿就熟练地生起炭火,架好网子开始烤起肉了。营火晚会本来就是她最常拿来庆祝生日的方式,所以这些工作她早已驾轻就熟。 她烤好了香肠,正准备放上肉片,就听到伊格尔的呼唤声。她循着声音走去,伊格尔一看到她便兴高采烈地把她拉过去。不一会儿,整片沙滩被仙女棒的光芒照耀得明亮无比,而她们三个人就站在被仙女棒包围起来的圆圈里。 她惊讶得说不出话来。她从来没想过单调的仙女棒,也能製造出这么震撼的效果。而在她们的面前,有一座小沙丘,上面还插着十七支仙女棒。仔细一看,才发现那沙丘其实是蛋糕形状。 「虽然不能吃,但也是我们的一番心意喔。」托比揽着尤恩的肩膀,轻靠着她的脸颊说。 「生日快乐,小鬼。」伊格尔吻了下尤恩的脸颊。 站在另一边的托比几乎同时,也在尤恩的另一边脸颊印下一个轻吻。 儘管感动莫名,但尤恩还是嘴硬地说,「下次我要真的蛋糕,不许再这样呼拢我了。」 随着时间的过去,仙女棒所带来的震撼逐渐变了调。尤恩拉起衣领掩着口鼻,一边咳嗽一边说,「伊格尔,你这个猪头,点那么多仙女棒是要死啊?呛死我了。」 光芒依然持续着,可是烟雾也越来越浓厚。 「怪我啊?你刚才还不是看得乐呵呵的?我们还是突围出去吧。」伊格尔一手拉着托比,一手拉着尤恩,穿过仙女棒的火花,往圆圈外跑去。 三个人跑回烤肉架旁边,全都趴在沙滩上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空气。等呼吸平稳了,三人又笑成了一团。虽然带着点无奈,却又有着另类的趣味。 「电视上明明就是那么美啊。」伊格尔被尤恩的碎唸烦得没办法,撅着嘴委屈地说。 「你这傻瓜,又不是没拍过电视剧,还不清楚那都是骗人的吗?」尤恩拿起一支竹籤当飞镖往伊格尔射去。 伊格尔把掉在地上的竹籤捡起来,侧着脸用嘴咬着,挑眉看着尤恩,假装自己像武林高手一样用嘴接镖。 「伊格尔也是一番好意嘛。」虽然尤恩只对伊格尔发脾气,但托比却发现自己好像也没在事前察觉到问题。 「好啦。」尤恩拿着夹子挥了挥,「你们现在是同声一气了,是吧?我就乖乖的去当我的孤儿好了。」 「尤恩……。」托比坐到尤恩身边,心疼地抱着她说,「你不要这么说嘛。我们还是会一样的疼你的。」 伊格尔原本也想安慰尤恩的,不料却看到尤恩得意地靠在托比的怀里,对她比了个胜利的手势。她气得牙痒痒的,呲牙裂嘴地对尤恩空挥了几下拳头,却也不敢真的把人从托比怀里拖出来海扁一顿。 闹腾了一夜,三个人像酗酒般地喝掉了六罐保特瓶装的可乐,还把全部的肉都吃完,酒足饭饱地窝在车上睡着了。隔天早上,伊格尔的手机就像疯了似地叫了起来,她瞇着眼睛接起手机。 「你们把病人带去哪里疯了?还不快把人送回来。」姜成瑄冷冷的声音传来,让伊格尔像被人从头上浇了盆冷水似的,瞬间清醒过来。 她爬到后座,伸手探着托比额头的温度。被伊格尔偌大的动静吵醒的尤恩,一脸茫然地看着伊格尔的动作,「怎么了?」 「我们死定了。」伊格尔一脸悲痛地说。 尤恩顺着伊格尔的手,望向托比的脸庞。托比的双颊微红着,呼吸有些急促。她旋即睁大了眼睛,用力地拍着驾驶座的椅背,「快!到医院去。」 原本预计今天就可以出院的托比,又在医院里多住了三天才得到医生的批准回家。 (28) 之前为了赶拍托比的部份,伊格尔的大部份工作都被往后安排。现在托比在为考试准备,就轮到伊格尔开始忙碌了。而在片场待的时间长了,伊格尔见到小麦的时间也变多,小麦不管有没有戏,都爱往片场跑,美其名是为了观摩,但说穿了只是为伊格尔一个人来的。 虽然,托比生病在医院挨了不少针,可是她却觉得因祸得福。尤恩不再像前阵子那样,老是躲着她们,又回到以前常在她们身边转来转去,像个黏人的小孩一样。因为她的归来,小麦没了托比的威胁,却多了尤恩的搅局。 因为陪托比去买书,尤恩比平常晚了点才到。一踏进休息室,就看到小麦站在伊格尔身边,喋喋不休着。而伊格尔则是正襟危坐地捧着剧本,目不斜视着。这不是尤恩第一次看到伊格尔穿戏服的模样,可每看一次,还是会怦然心动一次。 而伊格尔也很神奇地,只要穿上这套戏服,戴上假发,动作举止都会变得优雅沉稳。这样的伊格尔却让小麦觉得不适应,这并不是她所认识的伊格尔,甚至不是她所喜欢的伊格尔。她喜欢的伊格尔应该是帅气的、张扬的,而不是这副大家闺秀的模样。 尤恩压下自己的心动,不管伊格尔现在的状态是什么,仍旧像平常一样,一进去就坐到伊格尔的腿上,撩起一缕长发,在指尖绕着,曖昧地说,「伊格尔……你们昨天晚上叫得真大声,让我工作都不能专心。」 伊格尔手上的剧本啪地一声掉到地上,脸上飘过一阵红晕。尤恩跳下椅子,弯腰捡起剧本,下巴靠在伊格尔肩上低声说,「喂。你们两个昨晚不会真的做了什么事吧?」 伊格尔木然地摇了摇头。 儘管昨晚什么事都没做,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尤恩才一说完,伊格尔就想起泡温泉的那个晚上,托比温润如无瑕白玉般的胴体,再次浮现在她眼前。 尤恩得到确认之后,抬头看着小麦,得意地发现小麦的脸色变得奇差无比。这几天,她一直变着法子在刺激小麦,经过实验证明,果然是这个话题最有效。 「她们都已经生米煮成熟饭了,你还是不介意吗?」尤恩挑眉盯着小麦看,「不是有个学长很喜欢你吗?为什么不接受算了?被爱总是比爱人来得轻松啊。」 「什么学长?」小麦怒目瞪着尤恩。 伊格尔被惊得倒抽一口凉气。她昨天不小心把王笠均的事说出来,没想到今天尤恩就拿来当武器了。之前她也尝试过对小麦说,但小麦听了之后,很生气地踩了她一脚就跑了。 「就是那个王……。」尤恩才说一半,就被伊格尔摀着嘴巴。 但话已经说得差不多了,小麦也听明白了。她推开尤恩,指着伊格尔说,「你就那么希望我去和王笠均在一起吗?你也觉得我妨碍了你和托比的恩爱吗?有必要这样到处去跟别人说王笠均喜欢我吗?」 「不……不是这样的。」伊格尔支支吾吾地说。 「算了。我今天总算看清你了。既然你这么希望我和他在一起,那我就如你所愿吧。」小麦将伊格尔推倒在椅子上,像阵风似地转身离去。 伊格尔挣扎着从椅子上站起来,追到门口已不见小麦踪影。她转身无奈地看着尤恩,那小鬼捧着一包洋芋片吃得正高兴。 「尤恩,为什么要对她说那些话?」伊格尔颓然地反手关上门,重重地坐在椅子上。 「没有比被所爱的人往外推更受伤的了,况且还是这样昭告天下地推。而你之前推得并不够用力,我只好帮你再加把劲了。」尤恩优哉地说,嘴里还不停地嚼着。 「可是,她喜欢我并没有错,不需要这样逼她啊。」伊格尔对这个学妹还是存有些疼惜的。 「喜欢一个人没有错。但如果喜欢上一个心有所属的人,还对那人纠缠不休,那就错很大了。」尤恩面无表情地舔了舔手指,站起身,将洋芋片的袋子往伊格尔身上扔去,激动地说,「你以为我没有喜欢过人吗?我难道会不清楚那种心情吗?你这个笨蛋。」 伊格尔顾不得身上被洒满了洋芋片细屑,抢在尤恩开门之前,从背后抱住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责怪你的。」 「你该对我说对不起的,并不是只有这件事而已。」尤恩转过身体面对着伊格尔,双手环着伊格尔的脖子,紧紧地抱着她,「为什么你穿上裙子戴上假发,就变得这么漂亮,让我都对你心动?更悲哀的是,即使是平常的你,也同样吸引我的目光。你这个可恶的傢伙。」 「对不起。」伊格尔的声音在尤恩耳边轻轻响起。 「去你的对不起。」尤恩猛然推开伊格尔,快速地打开门走出休息室,将伊格尔隔绝在门后的另一个空间里。 从那天之后,小麦开始和王笠均出双入对。她在片场出现的时间大幅减少,仅限于有戏份的时候。而私下经常要王笠均找他们那群死党出来吃饭,却唯独漏了伊格尔。伊格尔辗转从郑于那里听来这消息,不知道该做何反应。 「你说,这女人是不是麦芽糖转世啊?前阵子黏你黏得要死,现在又沾上了笠均。」郑于气愤难平地说。他始终认为小麦是个大麻烦,不但自己是个麻烦,也会给旁人带来麻烦。 「笠均是真的喜欢她,之前一直要我帮忙撮合。」伊格尔无奈地说。 「那个胸大无脑的傢伙。」郑于唾骂了一句。 「你说谁?」伊格尔不明白他究竟在骂谁。听起来该是用在女人身上的词,可是,小麦的胸部没大到能让人这样骂的地步。 「王笠均。胸肌练那么大有屁用?脑子也不会因此而转得比较顺。」郑于振振有辞地骂着。 茶杯还放在嘴唇上的伊格尔,飞快地放下杯子,拿起餐巾摀着嘴巴,才没让一口的茶水喷到桌上。她咳了几声后说,「你这是嫉妒还是羡慕?」 「我会羡慕一个脑筋生锈转不动的傢伙?」郑于不屑地说。 伊格尔擦了擦嘴角,重新把杯子倒满茶水,「你今天干嘛约我到这么好的地方来吃饭?」 「什么?」郑于大吃一惊地看着伊格尔,「你不知道今天是你妈要请我们吃饭吗?」 「今天星期几?」伊格尔拿起放在桌上的手机,「星期四?靠。我居然给忘了。」 「看样子,你的脑筋也不是很灵光,等一下出去买瓶润滑油送你好了。」郑于露出像狐狸一样的笑容。 「干。去死啦。」伊格尔拿起餐巾往郑于的脸上甩去。 郑于大手一张,稳稳地接住了餐巾,笑瞇瞇地看着伊格尔。 「哟。两个小朋友感情还是一样的好啊。」艾琳在服务生的指引下走到桌边。 「艾琳阿姨,好久不见。」郑于收起嬉笑,站起身为艾琳拉椅子。 「小于还是一样的乖。」艾琳笑着坐下,像个慈祥的长辈。 艾琳还是一贯地间话家常着,从这城市的变化到郑于一家老小都聊了个遍。伊格尔有一口没一口地挟着菜吃,心里忐忑不安着,以她对母亲的瞭解,前面这些话都只是她的暖身而已。 果然,凤梨虾球才刚上桌,艾琳的话题就变了。 「小于啊。什么时候要把我们家伊格尔娶回去呢?你们这应该也算是青梅竹马了吧?」艾琳气定神间地说着,却害得伊格尔筷子一滑,虾球就这样滚出盘子外。 郑于也被吓得不轻,手一抖,杯子里的茶水溅了出来,把他的手都烫红了。 两人还来不及说什么反驳的话,便听到艾琳说,「托比,你终于来了。不好意思啊。我们先点了菜都吃起来了。」 伊格尔慌乱地转身站起来,连椅子都撞倒了,看到托比脸色难看地站在她的背后。不知道该说什么的伊格尔,只好很多馀地问,「托比,你不是要唸书吗?怎么跑来了?」 「阿姨约我来的。」托比勉强地挤出笑容,握了下伊格尔的手,又很快地放开,坐到艾琳旁边的位子,就在伊格尔的对面,那是仅剩的一张椅子。 托比坐定之后,艾琳却没再继续刚才的话题。这让伊格尔找不到机会反驳,顺便向托比解释。她只能低声对郑于说,「你要是敢娶我,我就打到你半身不遂,让你从此不能人道。」 「喂……你不能这样惨无人道啊。」郑于压低了声音抗议着。 「两位小朋友。」艾琳亲切地为托比挟了块咕咾肉放到碗里,有意无意地说,「感情好也不能这样旁若无人的窃窃私语啊。」 原本并不觉得有什么异样的托比,被艾琳这么一提醒,突然觉得伊格尔不像以往那样,眼睛里只有她。似乎在她母亲面前,她开始若有似无地对自己疏远了。反而对郑于还比自己热络,她从没亲眼见过伊格尔和别的男生这么亲近,儘管知道他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死党,但这样当面看到,心里还是有些吃味。 听着艾琳和郑于的聊天,托比觉得自己就像多馀的人一样,一顿饭吃下来,没吃出其中的美味,反倒多了些苦涩。她沉浸在自己的低落之中,而把坐在对面频频对她投以深情眼光的伊格尔给隔绝在外了。 「听说托比最近在准备考试,想上哪间学校呢?」艾琳像个和蔼的长辈似的,对这些小孩都给予了关注,将话题带到托比身上。 托比原想回答d大的,突然声音哽了一下,她停顿之后才说,「还没决定。」 这回答让伊格尔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难道托比想更改决定,不和她唸同一所学校了吗? 「小于和托比不熟吗?」艾琳转头看着郑于。 郑于难得地露出大男孩羞涩的表情,「见过几次面。但对她是很熟悉了,毕竟她是我的偶像。」 「听起来,小于好像很喜欢托比的感觉。」艾琳的这句话像颗原子弹似的,在三个人之间炸开了。 伊格尔开始回想,第一次带托比到学校去时,郑于就曾经红着脸要托比帮他签名。即使她同时意会到,这是她母亲的技俩,却依然不可抹灭地留下了些疙瘩。 吃完饭之后,艾琳就以托比要唸书为由,让她先回去,而把伊格尔和郑于留下来。在这三个小孩面前,艾琳像个强势的女主人主导着整个饭局的节奏,而小孩们确实也很嫩地只能让她牵着鼻子兜圈子转。 伊格尔本来跟着托比走出去,郑于拉住她,低声对她说,「传简讯给她就好。」 从小到大,艾琳和伊格尔母女俩之间,这种没有烟硝味的战争,他早已无比熟悉。虽然,刚才不小心中了招,但他还是观察出来,艾琳是故意拿他当双刃剑,左砍右斩地耍贱着。 因为郑于的建议,让伊格尔冷静下来,她知道如果这时候追出去,那母亲就会知道托比对她的重要性。这在以后的日子里,托比将成为她最大的弱点,而让母亲有机可趁。伊格尔在桌面下用手机传了简讯给托比,让她晚上等她回去。 托比走后没多久,艾琳又说自己累了,要回去休息,摆明了就是戏演完了,便迫不及待地要散场了。伊格尔追着艾琳走到餐厅外面,「以后不准再和托比见面。」 「为什么?我这么喜欢托比,你不是也很喜欢吗?」艾琳意有所指地说。 「你才不喜欢她,你想骗谁?这样把小孩子耍得团团转的,很好玩吗?」伊格尔咬牙切齿地说。 「我为什么要不喜欢她呢?」艾琳挑着眉说。 「因为……。」伊格尔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 艾琳走到伊格尔面前,拨了拨她的头发,看着这个已经长得和自己一样高的女儿,神情严肃地说,「如果她再这么软弱下去,说不定我真的会不喜欢她。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只有强者才能生存。」 「你这个纳粹。」伊格尔咬着牙以只有两人才听得到的音量说。 「不要随便指着德国人就喊纳粹,况且,如果我是纳粹,那你也是个小纳粹。」艾琳掐着伊格尔的耳朵往上提了提,「要求自己的下一代更优秀并不是什么错事,想让子女的生活过得更美好,也是父母亲唯一的心愿。你要拿这个来怪我吗?」 伊格尔粗暴地推开母亲,往后退了几步,「你这个老巫婆。」 艾琳扬起嘴角,冷冷地笑了笑。 「我们走。」伊格尔转身扯了下郑于的衣服,要他跟自己一起走。 站在原地的艾琳笑着目送伊格尔的背影,心想着,竟然敢骂我老巫婆,要是我手里有条长鞭,一定把你捲回来好好鞭打一顿。 她拦了一辆计程车,坐上车以标准的中文说了目的地之后,便从提包里拿出一本射雕英雄传看了起来。 (29) 摆脱了母亲之后,伊格尔和郑于漫步在闹区的街道上。以前他们经常一行人大摇大摆地横行在这里的街上,在年少轻狂的时候,有彼此的陪伴,每个人都显得那么肆无忌惮。 「志凯要我找你商量件事。」伊格尔有些不习惯要这么严肃的谈话,尷尬地挠了挠头。 「是有关笠均的吧?」郑于似乎早知道伊格尔会找他谈这件事。 「你怎么知道?」伊格尔停下脚步。 郑于转身面对伊格尔,「他昨天去找肖霖,我刚好也在那里。」 「所以,你知道他想做什么了?」伊格尔看到郑于从口袋抽出一包菸,伸手想拿一根,却被一巴掌拍掉。 「嫌手太长吗?小孩子抽什么菸?」郑于瞪了她一眼,惹来伊格尔无声的抗议。他不予理会地说,「看样子,笠均搭上了东城的那些人,想对付上次和我们打架的那一帮人。」 「那你怎么想?你也打算替志凯报仇?」伊格尔自己心里也没底,但若是以前,她绝对是赞成报仇的。 「志凯自己大概是不会想报仇的,否则,就不会让你来跟我谈这件事。即使要报仇,他也不会用这种联合外人的方式,这样可能会惹来更大的麻烦。」郑于沉着地分析。 「所以,你的意思是?」伊格尔没有郑于那样抽丝剥茧的耐性,她只想知道结论。 「如果只有笠均,事情不难解决,他的个性衝动,但没什么耐心。我们只要拖着他,等到他火气过了,也许这件事就会不了了之。但现在连肖霖也陷进去了,事情就有点棘手。肖霖的个性比笠均更狠,而且也更冷静。要想说服他,恐怕得你亲自出马才行。」郑于别有深意地看着伊格尔。 被看得心底发毛的伊格尔推了郑于一把,「干嘛这样看我?」 「算了。你果然很迟顿。总之,你去找肖霖,劝他打消念头。如果不行,就约他到志凯那里,我们一起说服他。」郑于叹了口气说。 「那笠均呢?」伊格尔不理郑于继续问。 「先把他晾着吧。只要看好肖霖,事情暂时还不会被扩大。」郑于将菸弹熄,随手将菸蒂扔到水沟里。 手机铃声响起,是伊格尔特别设定的铃声,为了从铃声就先判断要不要接。她看了郑于一眼,最后还是决定接起来。「小麦,什么事?」 电话那头的小麦泣不成声,连句话都说不完全,在模糊不清的语调里,伊格尔勉强只能听出王笠均三个字。 「你现在在哪里?」伊格尔有些着急地问。 小麦哽咽地说了两个字,「家里。」 伊格尔和郑于抢了一辆被一对情侣拦下的计程车,原本那对情侣中的男孩不服地揪着伊格尔的衣服不放,但在郑于指着他破口大骂了三字经之后,那男孩只好悻悻然地松开手。两人催着司机用最快的速度赶到小麦家楼下。 当他们搭着电梯到楼上时,只见小麦家的门是虚掩的。他们推开门走进去,看到王笠均趴在地毯上,一身的酒气。室内一片凌乱,伊格尔跑到没开灯的浴室,里面空无一人。接着又到阳台去看,还是不见小麦的人影。 在这间小套房里,除了这两个地方,剩下的空间都是一览无遗的。伊格尔实在想不起来,小麦还能跑到哪去。郑于看她猛抓头的模样,只好也开始帮着找人。他打开衣橱,除了衣服之外,别无他物。弯腰看了茶几下面,那里连躲隻狗都能看到尾巴跑出来,更别说躲个人了。 伊格尔突然想起什么似地,推开门跑了出去。郑于跟着她的脚步,奔上了顶楼。钢架换上了新的广告,又加了五顏六色的灯光,凭着那灯光,伊格尔找到蜷缩在角落里的小麦。 「别过来。」伊格尔大喝一声,阻止了郑于的脚步。 「找到人了吗?」郑于看到伊格尔蹲在水塔的转角处,却看不到小麦的身影。 「找到了。把你的外套丢过来。」伊格尔本想脱下自己的外套,却发现今天穿的小外套根本于事无补。 郑于脱下外套丢过去。伊格尔捡起广大的外套罩在衣衫不整的小麦身上,小麦的上衣被撕开,露出了整个肩膀。所能触及的肌肤皆是一片冰凉,让伊格尔从内到外冷得直打颤,她勉强地控制自己的情绪温柔地说,「怎么不在屋里等我?外面这么冷。」 她扶着小麦站起来,但小麦的脚完全失去支撑力,伊格尔只能咬着牙将人架起来抱在怀里。 广告看板闪烁的灯光照着伊格尔的侧脸,郑于看到伊格尔紧皱的眉头,推测王笠均大概是喝醉酒闯祸了。他抱着手臂抵抗寒冷,牙齿不住地打颤着,「伊格尔,先回屋里再说吧。」 「我不要回去。」小麦突然大叫起来,「我不想再看到他。」 伊格尔紧搂着她安抚着。等她平静下来之后,才沉声对郑于说,「你下去把笠均扛走吧。我们晚点再联络。」 郑于叹了口气,独自走开。他回到屋里的时候,翻过王笠均的身体,发现这个彪形大汉的额头被敲破了。因为脸朝下趴着,血只是沿着肌肤的纹理扩散,像蜘蛛网一般。那痕跡还是鲜红着,看来才刚被打破头没多久,但也不是太严重。 他尝试着拉起王笠均的身体,哀怨地想着,早知道他也要每天锻练身体,才不会落得现在要一个文弱书生来扛这像老虎一般的武夫似的悲惨下场。 本想打电话找胡肖霖来帮忙,但想了想,还是决定不要再节外生枝了。他轻踢了下不省人事的王笠均,心里暗骂着,喜欢上一个麻烦人物,自己也跟着变成麻烦了。 等到郑于走后,小麦才开始细细地啜泣着。伊格尔被小麦的哭泣弄得不知如何是好,不管是谁看到这样衣不蔽体狼狈模样的女孩,在寒风中瑟缩发抖着,总是会为之心疼的。更何况,做出这种兽行的是自己的死党,而他们会碰在一起,还是因为自己的缘故。这层层叠叠的因素,压得伊格尔喘不过气来。 她抱起小麦轻声说,「他走了,我们下去吧。」 小麦抓着伊格尔的衣袖,泣不成声。 将人带回房里之外,伊格尔才发现在一片凌乱之中,躺在地上还带着血跡的三角形的笔筒,金属材质带着厚重感,鏤空的外层显示着设计感。她记得这是小麦最喜欢的笔筒,拿起来挺重的。 她紧张地检查着小麦的身体,「哪里受伤了吗?」 小麦摇着头,却不肯说一句话。 手机响起,伊格尔为小麦拉上被子后,走到窗边按下接听键。 「你问到是怎么回事了吗?」郑于的声音背景是路旁车辆来往的吵杂声。 「这还用问吗?一定是那傢伙对人家用强的。」伊格尔咬着牙说。 「我觉得还是问清楚会比较好。笠均的头被敲破了,幸好只是擦伤,我直接带他回去擦点药就好。我想,他大概还来不及干下错事就被敲晕了。」郑于说。 听到事情并没有发展到最坏的地步,伊格尔不禁松了口气。「但现在不是问这种事情的时候,他如果醒了,叫他皮给我绷紧一点。」 「还没有搞清楚是怎么回事之前,不要急着怪任何人。」郑于有些不悦地说。 「他那个大一隻,难道会是小麦把他敲晕之后再撕破自己的衣服,然后跑到顶楼去吹风吗?你怎么可以这样怀疑一个女孩子。」伊格尔忍不住声音大了起来。 郑于叹了口气,「我知道,种种跡象看起来都是这么回事。但你也不能一口就咬定是他的错,毕竟,笠均是我们这么多年的死党,难道你也觉得他是这么坏的人吗?」 「我知道他不坏,但是他很衝动。再加上喝了酒,并不能保证他能剩下多少理智。」伊格尔的口气放软下来,「我会再问清楚的。但现在并不是对的时间。」 「我知道。」郑于又叹一口气,犹豫了下又说,「你……你自己小心一点,不要忘了你还有托比。」 郑于的话就像在伊格尔头上浇了盆冷水似的,伊格尔握紧了手机,呆呆地任由安静无声的手机贴在耳朵上。伊格尔的心瞬间被托比佔满,不知道她传的那封简讯托比有没有看到。如果看到了,现在是不是在等着自己呢? 「伊格尔。」小麦的声线像条丝线般地把伊格尔拉回现实。 伊格尔走到床边,握住小麦高举着的手。「怎么了?」 顺着小麦的牵引,伊格尔坐到小麦身边,抱着她靠过来的身体。 「不要再逼我和他在一起好不好?」小麦紧紧地拽着伊格尔的衣服,泪水浸溼了伊格尔的衣襟,「我没有办法心里想着你,人却和他在一起。」 「你们吵架了吗?」伊格尔试探着。 小麦摇摇头,「我现在不想谈这个。」 「你好好休息吧。」伊格尔把小麦的手从自己的衣服上剥离,「什么都不要再想了。」 「你要去哪里?」小麦看到伊格尔往门口走去,倏地从床上跳起来,挡在门前。 「我只是要到外面打个电话。」伊格尔的心里持续惦记着托比,看样子她今晚是别想回去了,又不想在这里讲电话,免得又刺激小麦。没想到这女孩又横在门前,让她无路可走。 小麦沉默地拉下只是勉强掛在身上的衣服,露出了只剩下内衣的上身,胸口前有道明显的抓痕。 「你在做什么?」伊格尔别开头,小心地避开诱惑。 这样的举动激怒了小麦,她走上前抱住伊格尔,「为什么不肯看我?你的眼里永远就只有托比吗?」 「小麦。」伊格尔转过头来,捧起小麦的脸,「对不起。我不擅长想太多事情,我的心很小,所以我的眼里、我的心里只容得下托比一个人。」 「你骗人。如果你的心里没有我,就不会在接到我的电话之后,这么快地赶来。」小麦踮起脚尖,蜻蜓点水地吻了伊格尔,「你对其他人总是那么冷淡,但你却轻易地让我待在你身边。你忘了吗?我们还曾经一起离家出走过。你敢说你的心里没有一点点在乎我吗?」 伊格尔转头避开小麦再度袭来的吻,轻轻推开小麦的身体,走向衣橱拿出一件衬衫为小麦穿上。她一边由上而下地扣着钮扣一边说,「我承认我在乎你,那是因为我把你当妹妹看待,就像对尤恩一样。」 小麦拨掉伊格尔正在扣钮扣的手,将伊格尔推倒在床上之后,跟着跨坐在她身上,「只要你在乎我就够了,剩下的我不管。」 小麦俯下身,亲吻着伊格尔。 「你到底在想什么?我说了那么多,你还是听不懂吗?」伊格尔用力一推,小麦滚到床舖的一边。伊格尔跳下床,「再说,你是我兄弟的女朋友,我们不可以这样的。」 「只因为王笠均喜欢我,你就把我推给他。那郑于也喜欢托比,你为什么不把托比让给他?」小麦的口不择言像把利刃深深的刺进伊格尔的心底。 「你早点休息吧。我要走了。」伊格尔逃也似的奔出小麦的屋子。 回到别墅,伊格尔马不停蹄地跑到托比的房间,看到背对着门口还在挑灯夜战的身影,伊格尔觉得安心了许多。她走到托比身后,弯腰抱着托比,将脸贴在托比的背上,「如果有一天,你爱上别人,那我该怎么办?」 伊格尔饱含不安的声音传入托比的耳中,她终于见到了艾琳口中那个脆弱的伊格尔,曾经一度她以为不可能有这样的伊格尔存在。她站起身,叹息着将伊格尔拥入怀中,「在你爱上别人之前,我绝不会离你而去。」 「我不会再爱上别人的。」伊格尔紧紧地环着托比的腰,深深依恋着。 「那我们会永远在一起的。」托比的话让伊格尔大感安心。她跟随着托比的牵引,躺到了床上,任由托比脱下她的外套。 (30) 「你们在做什么?」尤恩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托比转头看着尤恩,「伊格尔累了,今晚就让她在这里睡吧。」 走到床边,果然看到伊格尔闭着眼睛睡着了,尤恩点了点头,不置可否地踱出房外。 以往的经验告诉她,尤恩应该要大闹一番的。现在尤恩这么平静,反而让托比的心里觉得不踏实,她追出门外,「尤恩,你没事吧?」 「我能有什么事?」尤恩双手放在脑后,转过身来,双眼纯净无瑕,看不出一丝的狡黠,「你是想问我为什么不吵不闹?」 托比点头。 「如果我大吵大闹的,又把伊格尔气走了,她跑去跟小麦廝混在一起,那我不是给自己找麻烦吗?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我已经学会不做了。」尤恩浅浅地笑了笑,「没事我回房工作了。晚安。」 直到尤恩的房门闔上,托比才回过神来。刚才的尤恩,让她觉得尤恩似乎变得沉稳了,但不知怎么的,她竟然开始怀念起以前那个活蹦乱跳,唯恐天下不乱的尤恩了。 回到房间,没有盖被子的伊格尔在床上蜷缩成一团。托比从伊格尔身下拉出被子,将她密实地盖上。她坐回桌前,侧头看着伊格尔的睡顏,想起自己好像很少这样认真看过伊格尔睡觉的样子。她总是在伊格尔的保护之下,总是让伊格尔哄着自己睡,以致于她差点忘了伊格尔也是需要人疼的。 经过几次和艾琳的相处,她逐渐可以理解伊格尔不喜欢自己和母亲相似之处的原因,但艾琳的话语虽然尖锐,却还能感觉到她对伊格尔的疼爱。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伊格尔看不到,她却清晰地接到了。所以,她才会犹豫没有说出自己真正想唸的学校。 「你这傢伙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啊。」托比轻弹了下伊格尔的鼻尖,逗得她将脸埋进枕头里。 她拿出手机,拨电话给姜成瑄,「瑄姐,睡了吗?我想和你聊聊。」 接到托比的召唤,原本就因为失眠而在床上苦苦辗转的姜成瑄,当然是二话不说便逃离了那充满苦难的床舖。 「找我什么事?」姜成瑄和托比分别坐在庭院里的木製躺椅上。 「如果为了一个母亲的愿望,而放弃一段爱情,算不算是件蠢事?」托比双手交握枕在脑后。 「你是故意拿这问题来问我,然后要我帮你背书的吧?你明知我是个爱情至上的人,除非你自己想放弃,否则没有任何人能阻碍你的爱情。」姜成瑄往后躺下,侧身面对着托比。 「可是,我不想自私的为了自己,而伤了一个母亲的心。」托比坐到姜成瑄身边,靠在她的身上。 原本在楼上睡觉的伊格尔,半夜醒来发现桌前空无一人,只剩下檯灯还兀自亮着。走下楼梯之后,映入眼帘的是托比趴在姜成瑄身上的光景,儘管心里有些吃味,她仍然勉强地隐忍下来。走到门口,却又听到托比这一句话,让她再也按捺不住情绪。 她推开大门,「我就知道那个老巫婆一定对你下手了。她从以前就这样,老是把我喜欢的人赶走。现在连你也想放弃我了吗?」 「伊格尔,你听我说。」托比站起身要拉住伊格尔,但伊格尔却气冲冲地跑回屋里。 托比还想追过去,却被姜成瑄拉住。 「没事。她是往楼上跑,不是往停车场跑。再怎么躲也是在这屋子里,不用担心。」姜成瑄将托比压在椅子上,「我们把刚才的话题说完。」 托比不知道姜成瑄要干嘛,只能睁大眼睛看着她。 「你先老实回答我,你真的像伊格尔说的那样,要打退堂鼓了吗?」姜成瑄问。 托比点头之后又摇头。 「不管,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跟你说,打死都不许退缩。对于强势的人,要取得他的认同,一定要变得和他一样强势。」姜成瑄拍拍托比的脸颊,「好了。去哄哄那个小朋友吧。」 等到托比的身影消失在门后,姜成瑄喃喃自语道,「这样绝对违反规则。不过,没有人知道就不算违反。」 站在伊格尔房前,托比举起手,犹豫着要不要敲门。正当她踌躇不前时,有隻手从她背后伸过来,强而有力地敲了两下。 「尤恩?」托比回头看着那隻手的主人,既懊恼又感激。懊恼的是,她连深呼吸都还没做。感激的是,她可以跳过挣扎的步骤。 「不用谢我,我只是路过,举手之劳而已。」尤恩一脸无所谓地走开。 听到开门的声响,托比再没空理会尤恩的怪异行径,她转过头,看到的是摆着臭脸,却一身穿戴整齐的伊格尔。 「你要去哪里?」托比拉住昂扬着下巴的伊格尔。 「我去找郑于。」伊格尔停下脚步,脸朝着没有托比的那个方向。 原本想着只要托比来找她,她就会先把那种被遗弃的不快感压下,静下心好好听托比解释。可是,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那个念头逐渐开始变质。她在门内听得很清楚,就连敲门都要尤恩出手,一股无名火就这样油然而生。 「好吧。你路上小心。」挽留的话到嘴边又变了样,托比说出了口是心非的话。 托比的手才一松开,伊格尔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伊格尔并没有如她所说的去找郑于,而是开着车在路上晃了大半夜,最后又回到别墅外头,远远地望着托比那仍然透着灯光的窗户。她懊恼着自己怎么可以这么浮躁。每次只要遇到母亲的搅局,她总是会失去理智,或许该说是她所剩无几的理智。曾经她以为只要看着托比,她就能有无穷的理性,但现在看来,似乎是她高估了自己。 不知不觉中,她在车上睡着了。当郑于的电话打来时,外面已是艳阳高照。在这样的季节里,这种阳光总能带给人一种脱胎换骨般的舒畅,就像棉被被晒得暖烘烘而且膨松不带溼气一般。 「笠均又跑去小麦家了,说是要道歉。我抓不住他。」郑于没等伊格尔发脾气,一口气将事情交代清楚,包括他自己的难处。 「我现在马上过去。」伊格尔用力地将手机摔在副驾驶座上。 赶到小麦家时,王笠均还在门外按着电铃,不知道小麦是不在家,还是不想开门。但不管是哪一种情形,都不能阻挡伊格尔想发洩的心情。 看到伊格尔时,王笠均还以为救星来了。他毫无防备地张开双手,想要拉伊格尔来帮忙劝解小麦,不料伊格尔见面就是一脚,踹得他踉蹌倒在门边。 「你还有脸来?」伊格尔不由分说地猛踢着王笠均壮硕的身体。 王笠均被踢得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能抱着头并蜷缩着身体,任由伊格尔一脚接着一脚地踹在自己身上。他不是不想反抗,只是他大概能猜出伊格尔这么生气的原因,毕竟是他对小麦做了那样的事情。 儘管,事情的起因是因为小麦拿他和伊格尔比较,才让他妒火攻心。但终究他们还是好哥儿们,再说,如果不是伊格尔的帮忙,他绝对没办法得到小麦这个对他来说像是天上掉下来的礼物般的女朋友。所以,他始终认为那只是小麦自己单方面的想法,和伊格尔并没有关係。 「伊格尔。你不要再踢了。」郑于一上楼就看到狼狈不堪的王笠均,和怒气冲天的伊格尔。他连忙拉开伊格尔,但盛怒之下的伊格尔挣脱了郑于的手,对着才刚站起身的王笠均又是一脚。 她那猛烈的一脚,将王笠均整个人踢到了楼梯间的转角处。重物坠地的声音在狭小的楼梯间里回盪不已,这阵骚动也引起了人在屋内的小麦的注意,她打开门看到的是伊格尔跟着跳下楼梯,抓起王笠均,朝他的脸面又是一拳。 看到伊格尔为了她教训着王笠均,她的心情是甜蜜的,但一想起昨晚伊格尔弃她而去,她的心情马上像飘来一朵乌云般,掀起一阵雷鸣闪电。 「你在做什么?不要再打他了。」小麦站在楼梯口大喝一声。 伊格尔的拳头停在半空中,她背对着小麦没有回头,只是默默地松开手。 感觉到喉头的衣领被松开的王笠均,扑倒在楼梯的台阶上,语带哽咽地说,「小麦,你原谅我了吗?」 居高临下的小麦冷眼看着王笠均,不发一语。 「喂。你太过份了吧?再怎么说,你也不能对伊格尔发脾气,做错事的人又不是她。」站在小麦身后的郑于没有想到小麦竟然会喝斥伊格尔。 「她打我的男朋友,难道我不能阻止吗?」小麦将视线从匐匍在台阶上的王笠均,移到了仍然背对着她的伊格尔身上,为了她不肯正眼看自己而感到愤怒。 「所以,现在是我枉做小人囉?真是抱歉。」伊格尔自始至终都没有看小麦一眼,她低着头顺着楼梯往下走。 经过小麦身边时,郑于不屑地哼了一声,追着伊格尔下楼去了。 在门口的地方,郑于追上了伊格尔,「刚才为什么不骂骂她?你明明是为了她出气,她怎么可以反过来骂你?」 转过身之后,伊格尔勉强地挤出一个明显的苦笑,她双手拍着郑于的肩膀,「算了。人家情人之间的事,轮不到我们旁人插手。随便她吧。只要她高兴就好。」 不懂伊格尔为什么要这样对小麦百般容忍,但郑于知道,伊格尔做事一定有她自己的道理。当下他也不再多说什么,勾着伊格尔的脖子说,「我们去找肖霖,打几场格斗游戏,好不好?」 带着苦涩的笑容,伊格尔知道这是郑于非正面的安慰,她点了点头,随着郑于的脚步前行。 打完几场体感格斗之后,伊格尔和胡肖霖两人都满头大汗,最悠间的就是从一开始就捧着漫画,窝在沙发里的郑于。 看到两人关掉电视,郑于放下漫画,替他们倒好两杯可乐,等着两人坐下。伊格尔才刚坐定,就瞄到郑于正对着她挤眉弄眼,她这才想起应该要和胡肖霖谈谈王笠均的事。 「听说你最近见过东城的人?」伊格尔缓缓地说,「我记得我们以前曾经约定过,不跟那群人混在一起的。」 「没错。不去沾染任何一派的地下势力,曾经是我们的原则。」胡肖霖点头说。 「曾经?所以,现在你打算推翻我们以前共同的决定?」伊格尔又问。 「这是情势所逼,对方人多势眾,不是光靠我们几个就能解决的。」胡肖霖回避着伊格尔的目光。 「还要解决什么?那天是笠均先去挑衅对方,之后他们也没再来找我们麻烦,我看不出来还有什么问题。」伊格尔不解。 胡肖霖别过头去,「难道志凯的腿就这样算了?难道你现在发达了,就忘了兄弟?即使笠均有错,我们也该挺他到底。」 伊格尔被问得哑口无言。这确实是个强而有力的理由,只是这样冤冤相报下去,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31) 「所以,你现在是想不论对错,要盲目的挺他到底囉?」郑于看出了伊格尔的犹豫,接续着话题发言。 「这世界上能有什么对错?那天晚上,伊格尔的老闆只要说句话,就能让我们全身而退,志凯的腿也不会断了,但她没有。」胡肖霖直视着伊格尔,那目光让伊格尔无处躲藏,「伊格尔,你觉得你的老闆这么做,是对的吗?」 「我会去找她问清楚这件事的。」伊格尔一直以来都在逃避着这个问题,突如其来的压力让她显得有些措手不及。 她站起身,有些慌乱地想离开,却被胡肖霖拉住,「伊格尔,退出那个见鬼的偶像团体吧。这样你就可以再回到我们身边,我们可以像以前那样一起混日子。」 「我……我做不到。」伊格尔虽然怀念以前的日子,却不想离开juliet。那里有她的好伙伴,也有她最想廝守的人。 「你做不到是因为那个女的吧?」胡肖霖的脸上又浮现了不屑的表情,每次提到托比时,他总是会露出不以为然的模样,甚至是带着点厌恶。 「为什么你老是要针对托比,她并没有哪里碍着你的眼啊?」伊格尔不耐烦地说。 胡肖霖深深地望着伊格尔,他的脸渐渐地涨红着,「你的眼中只有她一个人,就是碍着我了。我们在一起这么久,难道你从来就没有感觉到吗?我一直在爱着你,你怎么可以不知道?」 被胡肖霖拥在怀里的伊格尔来不及细想,反射性地推开他,还附带地送了他一拳,「你好噁心。」 倒在地上的胡肖霖伸长了手,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伊格尔夺门而出。他苦笑看着袖手旁观的郑于,「什么时候男人爱女人反而变成噁心了?」 「这跟性别无关。」郑于气定神间地拿起杯子,喝了一大口的可乐之后,杯子重重地放在茶几上,「只是因为你并不是伊格尔爱的人。」 胡肖霖挫败地张开四肢躺在地上,一手掩着眼睛,心想着,他怎么会忘了?不管那东西再好,只要不是伊格尔想要的,她从来都是不屑一顾的。 小时候,伊格尔家曾经来了个管家,烧得一手好菜,可是,那满满一桌的山珍海味,伊格尔却是看都不看一眼,寧愿躲在房里吃泡麵。因为那并不是她最想要的,妈妈亲手烧的饭菜。 高中时候,有个漂亮的女孩迷上了伊格尔,每天早上都会守在伊格尔家门口,下午则是在学校门口等着伊格尔。但伊格尔总是对她视若无睹,和她擦肩而过时,连瞟都不瞟一眼。甚至那女孩就站在她的车子旁边,她也能不理不睬地跨上车子扬长而去。 直到高中毕业典礼那天,女孩终于鼓起勇气对伊格尔告白,却只得到伊格尔淡漠的眼神,以及冷酷的拒绝。他们几个在女孩伤心欲绝地拂袖而去时,纷纷七嘴八舌地指责伊格尔怎么可以对这么漂亮的女孩狠心拒绝,但那人只是淡淡地回了句,「我今天才第一次见到她,怎么可能这样就答应她的告白?」 那时他们总算瞭解,在伊格尔的眼里,除了她在乎的事物之外,从来都是吝于施捨目光的。而胡肖霖却是第一次嚐到这种被忽视的滋味。 「就算你煽动笠均去追小麦,费尽心思去除了一个障碍,却还是移不走托比在她心目中的地位。今天还企图将兄弟之情昇华成男女之情,也失败了。所以……现在是不是该遵守我们的约定了?」郑于老奸巨猾地笑着。 「可是,我不甘心啊。为什么这么多年的交情,比不上一个才刚认识一年多的女人?」胡肖霖还在纠结着。 「我不管你甘不甘心,总之,你要负责让笠均打消和东城的人合作的念头。不只是我和伊格尔这么想,志凯也是,三票对两票,你们必须服从多数人的决议。」郑于说。 「我知道了。你让我静一静吧。」胡肖霖挥挥手示意郑于离开。 郑于摇了摇头站起身,「你不会做什么傻事吧?」 「现在失恋的人都没了做傻事的权利吗?」胡肖霖颓丧地说。 「我不想再看到兄弟断手断脚的了。」郑于叹了一口气。 胡肖霖苦涩地乾笑一声,「放心吧。我会慎选打架对象的,不会像笠均那样,谁不好挑,偏偏要挑城里最大的帮派。」 「那件事你也难辞其咎吧?他要不是为了在小麦面前逞威风,也不会和那群人起衝突了。」郑于虽然不想说,却还是忍不住把事情的真正原因说出来。 「行。」胡肖霖撑起上半身看着郑于,「今天就当大放送了,什么事都我扛,这样行了吧?」 「这不是扛不扛的问题……。」郑于的话说到一半却被胡肖霖打断。 胡肖霖举起右手让郑于别再说下去了,「我知道了,你走吧。」 「喂。」郑于走到胡肖霖身旁,蹲下身,「还是兄弟吧?」 胡肖霖握着拳头,重重地击在郑于的肩膀上,说出他们从小到大掛在嘴边的一句话,「这辈子都不变。」 走出胡肖霖家之后,伊格尔直接到姜成瑄办公室。进门后,看到托比和姜成瑄似乎聊得正高兴,两人坐在沙发上靠得很近,让伊格尔的心情愈加复杂起来。 「伊格尔……?」看到伊格尔,心情好不容易在姜成瑄的逗弄之下才稍微开怀的托比,想起昨晚的情形,笑容瞬间冻结。 托比表情的变化,让伊格尔心生不满。难道看到自己,反而让她心情不好吗? 「我问你,那天为什么不让后街的那帮人住手?」伊格尔刻意避开托比的眼神,逕直问着姜成瑄。 姜成瑄淡淡地笑了笑,「事情都过了这么久,现在才来问?你不但跳舞拍子抓不准,就连反应都慢了好几拍。」 「那时候是因为……。」伊格尔那时候一心掛念着托比的伤,后来又和托比莫名其妙地在一起,因为她知道姜成瑄在托比心中的地位,才刻意地忽略这件事。今天若不是被胡肖霖挑拨起来,再加上刚才看到的情景,她或许不会来这兴师问罪的一齣戏。 「因为什么?」姜成瑄挑衅地问。 本来就心浮气躁的伊格尔,被她这么一挑衅,火气蹭地冒上来。 「伊格尔。」托比走到伊格尔面前,拉着她的手说,「瑄姐会这么做,一定有她的道理。你不要这么生气。」 托比维护姜成瑄的话,让伊格尔心底的火山彻底爆发,她甩掉托比的手,大声地说,「你的心里就只有她,那你为什么还要跟我在一起?睡一觉醒来,你就说要和我在一起,我都不知道你是看上我什么……。」 伊格尔的话说到一半,就被姜成瑄的一巴掌打断。 「想要发脾气,请搞清楚对象。不要像头疯狗一样,见人就咬。」姜成瑄将托比拉到身后,挺直了身体,睥睨着伊格尔。 「好。」伊格尔咬了咬牙,扬着下巴说,「我今天来只是要你帮个忙。不管我朋友做了什么事,让后街的人不要跟他们计较。出了事,我来负责。」 「你负责?你拿什么负责?」姜成瑄不屑地说。 「我……不管啦。不管要付出什么代价都可以,总之不准碰我朋友一根寒毛。你到底帮不帮这个忙?」伊格尔逞强地说。 「如果我不帮呢?」姜成瑄挑眉说。 「那我就退出juliet。」伊格尔坚定地说。 姜成瑄看着伊格尔,面带微笑却不发一语。 「伊格尔,你不要衝动。」托比从姜成瑄身后走出来,想拉着伊格尔的手,却又不敢,一隻手就这样悬在半空中。 「不关你的事。」伊格尔冷淡地说。 姜成瑄笑了笑说,「那你可以打包回家去了。这个忙我是不会帮的。」 伊格尔不可置信地看着姜成瑄,而站在一旁的托比,她震惊的程度不比伊格尔少到哪里去。 「瑄姐……。」托比低声喊了句。 没理会托比的呼唤,姜成瑄继续说,「当初成立juliet的目的已经达成,即使你现在退出,只剩下五个人的juliet还是能继续下去。你不要以为你重要到能威胁我,我这辈子最讨厌的就是被人威胁。」 「原来你一直都把我们当成棋子在耍?」伊格尔咬着牙说。 「随便你怎么说。」姜成瑄不置可否地说。 伊格尔看了托比一眼,张开嘴巴想说些什么却又闭上嘴,最终只是忿忿不平地走出办公室。 当办公室厚重的门发出沉重的声响,托比转身面向姜成瑄,「为什么你不肯帮她?」 「我和后街那帮人老大的交情,仅止于个人。他们帮派的事情,我无权过问,也不能干涉。如果伊格尔的朋友要去招惹那群人,那我只能说他们是在自讨苦吃,怨不得别人。」姜成瑄将双手插进裤子的口袋里。 「那你刚才可以对伊格尔解释清楚啊。」托比急得快哭出来了。 「你以为她还有那个间情逸致听我解释吗?」姜成瑄想起刚才伊格尔两眼简直快冒出火来的模样,不由得嗤笑出声。 「你还笑得出来?」托比微怒地瞪了姜成瑄一眼,「就算是这样,你也该安抚她一下啊。」 姜成瑄伸出手揽着托比,「昨晚她那样对你,你还想要我安抚她?」 「她只是个性太衝动罢了。」托比的额头抵在姜成瑄的胸口上,闷闷地说。 「你可真是温柔啊。」姜成瑄轻拍着托比的背。 不知道为什么,姜成瑄的话传进托比的耳中,听起来有些嘲弄的意味。托比不满地推开姜成瑄,「你真的把我们当棋子在用吗?」 「你说呢?」姜成瑄依然是那无所谓的语气。 「为什么你就不能把话好好的说清楚呢?」托比恼怒地跑出办公室。 当托比赶回别墅时,伊格尔的房间已经空无一人。房里明显地少了些东西,打开衣柜,里头已经是空荡荡的了。 「发生了什么事?」尤恩经过伊格尔房间时,看到呆呆站在里头的托比。 「有没有看到伊格尔?」听到尤恩的声音,托比快步走到房门口,抓着尤恩的手问。 「没有啊。我刚才在房里戴着耳机工作,也没听到外面有什么声音。」尤恩不明所以地看着托比,当托比的眼泪夺眶而出时,她慌乱地抱着托比,「你怎么了?伊格尔又惹你生气了吗?我去找她算帐。」 「不。不是的。」托比拉住尤恩。 「那是怎么回事?」尤恩柔声说道。 被尤恩这么一问,托比马上变得泣不成声。别无他法的尤恩只能抱着托比,静静地听着她的啜泣声。 等到托比的心情稍微恢復之后,她才缓缓地将事情发生的经过完整地说了一遍。一想到伊格尔问她究竟是看上她哪一点时,托比的声音又委屈地哽咽起来。在她的心中,爱上就是爱上了,根本就不需要理由。伊格尔这么问,让她觉得有种被怀疑的感觉。 「为什么是她而不是我?」尤恩幽幽地问着。 托比愣了一下,「为什么这么问?」 「我想知道,在你眼中的我和伊格尔有什么不同?」尤恩回答。 「这很重要吗?」托比的迷惑又加深了一层。 「因为人们总是在意自己在情人眼中的形象,难道你从来没想过,伊格尔为什么爱上你吗?」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姜成瑄插嘴反问着。 托比摇摇头说,「我只要知道她爱的人是我,这就够了。」 姜成瑄淡淡地笑了笑,「那你呢?你是真的爱她吗?如果没有发生那件事,你会和她在一起吗?」 同样的怀疑,出自伊格尔的口中,与出自姜成瑄的口中,听在托比的耳中,似乎是完全不同意义的话语。她的心里没有一丝的委屈,反而冷静下来思考。 「出了什么事?」尤恩盘腿坐在床上,歪着头好奇地问。 姜成瑄瞟了她一眼,冷冷地说,「等你满十八岁再来问这个问题。」 「算了。」尤恩摆摆手说,「你这样说,我就明白发生什么事了。」 眼角捕捉到托比正往房外移动的身影,姜成瑄淡淡地说,「你想清楚怎么做了吗?」 「嗯。」托比驻足却没转身。 「你要去找伊格尔吗?我跟你一起去。」尤恩从床上跳下来。 「我现在不会去找她。」托比冷静的语气让尤恩的动作僵住。 「你不去找她,那你要做什么?」尤恩不解地问,她转头看姜成瑄,只得到一个于事无补的耸肩。 「我要回房去唸书,到考完试之前,不要来打扰我。」说完之后,托比头也不回地走了。 被留在房内的尤恩一头雾水地看着姜成瑄。 「别看我。」姜成瑄双手一摊,无辜地说,「我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你怎么可能不知道?」尤恩挑眉说。 姜成瑄抿着嘴笑了笑,「我真的不知道。但我觉得你应该知道……托比最后的防线。」 「我?」尤恩指着自己说,「怎么可能?」 看着尤恩闪烁的眼神,姜成瑄笑而不语。 「哎呀~伊格尔真可怜,负气出走居然没人理她。」尤恩顾左右而言他。 姜成瑄嗤笑出声,「依我看,她真正可怜的时候还没到咧。」 (32) 从宿舍搬出去的伊格尔回到了她从小生长的家里,艾琳彷彿未卜先知般地在客厅里等着她回来。 「终于知道这里才是你最后的避风港了吧?」艾琳优雅地掐着红茶杯说着。 「囉嗦。」伊格尔冷哼一声,逕直往楼上走去。 进到自己的房间,想起已经有三年多没住在这里了,有股莫名的陌生感。自从考上大学,她就在外边租房子住,把这间大房子弃而不顾。没想到这房间还能保持得一尘不染,她甩了甩头,挥去脑海里不切实际的幻想,想也知道不可能是母亲打扫的,一定是雇用了鐘点清洁工的。 她随手将背包扔在地毯上,靠着床架坐下。才刚离开别墅,她已经开始思念住在那里的人了。她知道自己说的那些话,一定对托比造成了某些伤害,但她就是无法控制自己衝动的情绪。说到底,她还是个懦弱的人,一不顺心就想逃避。 以前她还有郑于那群死党,现在的她,却是一个人也没有了。她夹在两拨人中间,搞得里外不是人了。 她大大地叹了口气,头往后靠在床垫上。这下子,她只有自己一个人了。 尤恩坐在别墅二楼的阳台栏杆上,两隻脚不停地晃啊晃的,拖鞋就这样掛在脚丫子上,随时都有掉下去的可能。 「你在这里做什么?」厄本推开玻璃门,看到尤恩正做着危险行为,「快下来吧。虽然,下面有树丛和草地,但掉下去也不是好玩的。」 「知道我坐在这里危险,好歹也先出点声音吧?吓到我,难保我不会就这样跳下去。」尤恩转身下了栏杆,倚着栏杆站立。 「最近别墅很安静啊。贾思柏不在,路克和小珣都在忙,伊格尔又搬出去,托比一整天都在唸书。只剩下我们两个无所事事的。」厄本走到尤恩身旁和她并立着。 「我好怀念以前大家一起打打闹闹的日子。」尤恩将头靠在厄本的肩膀上。 「我也是。」厄本附和着。 两个人一起叹了口气,透过玻璃门,看到的是走廊的另一端,以前六个人经常在那里打闹玩耍的休间室。 「我去找伊格尔回来。」尤恩挺直了身体。 厄本拉住尤恩的手,「你确定这样好吗?托比对这件事不闻不问的,你把伊格尔找回来,会不会反而造成托比的困扰?」 「哎哟。」尤恩懊恼地抓着头发,「情侣吵架真是件麻烦的事。」 厄本笑了笑,没有接话。 「我不管了。」尤恩整个人掛在厄本身上,「我们两个出去逛逛吧。」 看完一场电影之后,尤恩和厄本在街上散步着。时间已接近午夜,来往的车辆和行人明显变少,这让一些细小的声响变得清晰。当她们经过一条暗巷时,微弱的呻吟声传来。尤恩好奇地往巷子里探头看着,正想往里走去却被厄本拉住。 「小心点,别惹上麻烦了。」相较于尤恩的轻率,厄本显得慎重多了。 黑暗里总是藏污纳垢,隐藏着眾人不想看见的事物。厄本忘记这是在哪本书里看来的了。 「不要像大妈似的瞎操心,我只是看看而已。」尤恩无所谓地挥挥手,往前走了一步,却踢到了某样东西,让她踉蹌了一下差点跌倒。 厄本拿出手机,随便按了个按键,让萤幕亮起来充当手电筒用。「伊格尔?」 听到厄本的惊呼,尤恩低下头看,果然是伊格尔,只是脸上多了几道伤痕,但还不至于让人认不出来。 「啊。被打得像猪头一样了。不是很厉害的吗?」尤恩落井下石地又在伊格尔脸上捏出了一块红肿。 拉下尤恩的手,厄本哭笑不得地说,「现在不是捉弄她的时候,先送她去医院吧。」 「送什么医院?」尤恩不以为然地拨开厄本的手,连左手都用上,双手一起捏着伊格尔的脸,忿忿不平地说,「她还死不了。」 话才说完,尤恩的手就被紧紧握住。 「知道我没死,还敢在我脸上作乱。」伊格尔抓着尤恩的手拉下。 「看吧。」尤恩转头挑眉看着厄本,冷不防她的脸颊反被人用力地捏着,忍不住大声地喊痛。 伊格尔挣扎地坐起身,靠着水泥墙喘着大气。 「被谁打了?」尤恩一边揉着脸颊一边说。 「被以前的仇家打的。他们看我落单,就趁机报仇了。」伊格尔痛得五官都扭曲了。 她扶着墙壁站起来,「好了。我要回去了。再见。」 「再见你个大头鬼啦。」尤恩抬脚往伊格尔身上踹了一脚,幸好厄本及时扶着她,她才没狼狈地往前扑倒在地上。 「尤恩,你不要衝动。」厄本让伊格尔靠在自己身上,对尤恩说,「伊格尔受了伤,你还踹她?」 「你没看到吗?她又想撇下我们,自己走人。」尤恩生气地将伊格尔拉转过身,拽着她的衣领,「不就是和托比吵架吗?为什么连我们都要拋弃?」 「我没有拋弃你们。瑄姐没和你们说吗?」伊格尔别过头去,躲避尤恩咄咄逼人的气息,「我已经退出juliet了。」 「什么?」尤恩和厄本惊讶地异口同声地说。 因为尤恩大吃一惊地松开了手,让伊格尔无力地倒在地上,她躺在地上揉着摔疼的腰喃喃道,「要放手也先通知一声嘛。」 「谁准你退出的?」尤恩回过神来,骑到伊格尔身上,再度拽着她的衣服说。 「这种事不需要任何人的批准吧?」伊格尔底气不足地说。 「尤恩。」厄本将尤恩拉离伊格尔的身上,「你先让伊格尔站起来。」 厄本伸手将伊格尔拉起来,任由尤恩在她身后叫嚣着。 「你不要以为这样就能拍拍屁股走人,你一辈子都摆脱不了我们的。」尤恩骂到最后忍无可忍撂下这句话之后便拂袖而去。 伊格尔轻推着厄本的身体,「你快去追她吧。」 「可是,你受了伤,至少帮你叫辆车载你回家吧?」厄本担忧地说。 伊格尔摇摇头说,「不用了。我也不是第一次受伤了。你再不追上去,可就要迷路了。」 拗不过伊格尔的厄本只能叹着气转身离去。 跑了两条街的厄本好不容易追上尤恩,她从后头揽着尤恩的肩膀说,「你不要着急,瑄姐不会轻易让伊格尔退出的。」 「哼。就算她侥倖能回来,我也会好好教训她一顿的。」尤恩气愤地说,说完之后又揉了揉鼻子说,「她要是敢不回来,我会让她死得更难看。」 厄本笑着搂紧了下尤恩的身体,又搓乱了她的头发,「你不要再嘴硬了。」 跌跌撞撞地进到自己房间,连灯都没开,伊格尔便将自己扔进柔软的床舖里,闭上眼睛不想再去想任何事。不一会儿,伊格尔听到房门被打开的动静,接着床头的灯被点亮了。她没有睁开眼睛,假装自己已经睡着了。 「才回来没几天,这都第几次受伤了?真是尽惹麻烦的小鬼。」艾琳的声音轻柔地传进伊格尔的耳中,只是那语气依然刻薄。 伊格尔放松了脸部的肌肉,任由母亲在她的脸上摆弄着。自从她回家之后,不出门就没事,一出门绝对会搞得一身伤回来。这段时间以来,她才知道原来自己的仇家这么多。而另一个发现就是,母亲老爱在她睡着之后做一堆事,包括帮她上药和打扫房子。 儘管她早上一醒来就会把脸上的那些纱布、透气胶带之类的东西拆掉,对于家里总在一夜之间变得一尘不染的事视而不见,但她渐渐地对母亲这种行径起了疑惑,甚至怀疑起母亲被外星人改造了。 眼前重新恢復了黑暗,伊格尔放任自己沉沉睡去。现在的她,什么事都不想再理会了,不管失去的或是迟来的,她都不想理了。 日子一天天地过去,伊格尔觉得自己距离现实越来越远,远得彷彿在juliet的生活只是南柯一梦。以致于当托比出现在客厅里时,她差点认不出这个女孩来。托比的头发又更长了,和第一次见面时差不多的长度,这才是原来的她。 看着眼前刚睡醒的伊格尔,依然是那头鸟窝般的发型,托比淡淡地直视着她的眼睛,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艾琳坐在沙发上,虽然现在已经中午,但慵懒的神情说明了她也才刚起床没多久。实际上,她是被托比造访的门铃声吵醒的。如果不是早上就接到通知,她是不会甘愿下床来开门的。 「你们聊,我回去睡觉了。」艾琳拢了拢睡衣,踱上楼梯,消失在楼梯的顶端。 尷尬在沉默中发酵着,两人四目交接着,彷彿在较劲似的,谁也不肯先开口。但歷史一再证明,它是会重复上演的。即使隔了一段时间,屈服的总是伊格尔。 「你怎么来了?」伊格尔不自在地抓了抓头。 「如果我不来,你会回去找我吗?」托比冷冷地说。 伊格尔张着嘴正想说话,楼梯上却传来一道打喷嚏的声响。她牵起托比的手,「到我房里再说。」 走上楼梯,伊格尔眼尖地瞄到母亲的房门正悄悄地掩上。她撇了撇嘴,将托比带进自己的房里,转身关上门。 没想到,她刚一转身,就被人压制在门板上,动弹不得。伊格尔苦笑了下,「你的力气变大了。」 「废话。为了来找你算帐,考完试之后,在等放榜这段时间,我每天都在举哑铃。」托比将伊格尔的双手高举过头,紧紧地压着。 「呵。」伊格尔因为托比的过份靠近而脸红着,她乾笑了两声,「考完了?考得还不错吧?」 「托你的福,考得很差。」托比将脸靠在伊格尔的肩上,「都是你,害我心情不好,书也唸不下去。」 听着托比这带着撒娇语气的话,伊格尔觉得心脏跳得有些超速了,如果不是喉咙太窄,说不定她的一颗心会就这么从嘴里蹦出来。但是,因为心脏的用力过猛,她还是觉得胸口隐隐抽痛着。 「喂。你哑了吗?连句安慰的话都不说吗?」托比抬起头来,杀气十足地盯着伊格尔看。 「对……对不起。」伊格尔结结巴巴地道歉。 托比的嘴角缓缓扬起,「对不起是吗?那你就好好地赔偿我吧。」 冷不防地,托比吻上了伊格尔的双唇,紧接着突如其来的一阵天旋地转,伊格尔被撂倒在床上,托比骑坐在她身上,双手粗鲁地拉扯着她上身的衬衫,来不及被解开的扣子一颗颗地掉落在床上。 (33) 当托比炽热的嘴唇落在伊格尔的胸前时,伊格尔才恍若大梦初醒,从惊愕中回復。她握紧了被压住的手,咬紧牙关说,「托比……你在做什么?」 「我吃东西的时候不喜欢讲话,别吵我。」托比头抬都不抬一下,专心一意地在伊格尔的身上撩拨着。 「我们以前明明经常一边吃饭一边聊天的……啊……。」原本还在状况外地嘟噥着的伊格尔突然张大了嘴巴倒抽了一口气,就在托比覆上她的胸前时。 托比没给伊格尔太多的呼吸时间,立刻夺去了她的呼吸。她以行动实现了她的坚持,不让伊格尔再多说些无谓的话。她封住伊格尔的嘴,让伊格尔随着她的呼吸而呼吸。 被动的伊格尔没有时间多想,只能跟着托比起伏着。当托比离开她的双唇时,心中小小地失落了一下,但托比接下来的话,却大大地满足了她。 「伊格尔,我爱你。」托比靠在伊格尔的耳畔轻声说着。 再也没有比情人枕边细语的告白更撩拨人心了,这是她第一次听到托比的情话,在她们当了这么久有名无实的情侣之后。她的心里总算踏实了,无暇思考托比突然变得主动的原因,只知道这女孩现在终于真正地对自己敞开心扉。伊格尔闭上眼睛,更热烈地回应着托比。 感觉到伊格尔的热情,托比全心全意地投入,在她的身上四处肆虐着。她察觉到幽祕峡谷里隐约出现了水源,缓缓地停下动作,伏在伊格尔的肩上,低声说,「准备好赔偿我的精神损失了吗?以后不准你再随便离开,就算要离家出走也只能在我的陪同之下。」 这如同宣判徒刑的语气,让伊格尔想起那个抡起安全帽敲她的火爆女孩。她总算明白了托比现在一举一动的原因,全都是因为对自己逃避行为的不满。 托比带着惩罚的意味,稍嫌粗鲁地进入伊格尔的身体,指尖的异样让她惊讶地停下动作。这时在她身下的人早已痛得皱紧了眉头,她心疼地一遍又一遍地吻着伊格尔渗出薄汗的额头。 在托比的心底也开始浮现了一个疑问。所谓的第一次,应该是指绝无仅有的一次。 「为什么?这是你的第一次?」托比忍不住问了。 伊格尔不适地挪了挪身体,羞涩地说,「能不能不要在手指还放在人家身体里面的时候,问这种深奥的问题?」 「你的第一次不是在泡温泉的那晚就已经……。」托比的脸泛起一阵红潮,突然有些难以啟齿。 抓住正要往外抽的手,轻柔的磨擦让伊格尔不禁呻吟一声,「原来你是因为这样才说要和我在一起的?」 托比无言地点点头。同时也感觉到手指周围温暖的包覆有着细微的动静,让她情难自禁地咬着下唇。 「现在已经这样了,不许你反悔。」伊格尔咬着牙握着托比的手往里推,另一手则环上托比的脖子,弓起身体,使得两人之间再无一丝空隙。 明明身处于上位,却显得被动。托比笑了笑,她来到这里最大的原因,就是不想后悔。她没有说出口的是,如果她知道这一切都是个误会,那她会更温柔一点的。但是,惩罚还是必要的。 她俯下身,轻咬着伊格尔喉间滑动的微微突起,交颈缠绵着。她配合着伊格尔腰部的律动,轻柔地推动着伊格尔体内的浪潮,直到听到那道带着满足的叹息。 儘管来这之前,姜成瑄对托比再三叮嚀,看到艾琳不能表现出畏缩的样子。但毕竟她才刚衝动地把人家女儿给啃了,怎么能不心虚呢? 感觉到托比的踌躇,伊格尔的手指穿过她的指缝,握着她的手,转头对她笑了笑。两人并肩站在客厅中央,沙发上坐着的是正翻阅着杂志的艾琳。 「我要回去juliet了。」伊格尔轻快地宣布着。 艾琳将杂志狠狠地闔上,抬起头看着伊格尔,「你当这里是什么地方?说来就来说走就走?就算是饭店,也得checkout吧?」 「囉嗦。」伊格尔不耐烦地别过头去,不料腰际被人狠狠地捏了一把。她呲牙裂嘴地揉着那块柔软的肌肉,转头看到托比责怪的眼神,扁扁嘴后才又说,「我这不是在跟你checkout了吗?」 情侣间的小动作,艾琳尽收眼底,但她仍泰然自若地说,「晚餐准备好了,一起吃吧。」 伊格尔举起手看了下手錶,「都十点了,这么晚还吃什么晚餐?」 「你也知道现在很晚了?还想搬回宿舍?」艾琳白了伊格尔一眼,逕自走到餐桌前坐下。 随着艾琳的动作,伊格尔这才看到那一桌丰盛的菜餚。她低声对托比说,「无论如何,绝对不要吃那一桌的菜。」 「为什么?」托比微侧着头轻声问道。 「老太婆煮的菜,难吃到能要人命。」伊格尔心有馀悸地说。想起第一次看到满桌子菜时的兴奋,与吃过之后的痛苦,那简直是从天堂摔到地狱的落差。 本以为这辈子终于吃到母亲亲手煮的菜,但那股愉悦的感觉却敌不过味蕾传来的衝击。看起来应该是咸的热炒,吃起来却是甜死人。看起来应该是带着酸味的茄汁,放进口中竟是辣的。那就像原本预期喝下去的应该是可乐,入喉之后才发现那是红茶,令人难以忍受。 两人咬耳朵的动作,艾琳都看在眼里,不需要费心思考,也能知道自己的女儿在嚼什么舌根。她冷冷地说,「这菜是从饭店叫来的外送。放心吃吧。」 被托比拉着在餐桌旁坐下,伊格尔又迫不及待地说,「不管你同不同意,我都要回去。」 「知道了啦。囉嗦。」艾琳没好气地回答着。 托比抿着嘴笑了笑。心想,这对母女的相似处还真多。 「妈。」伊格尔小心翼翼地喊了声。 听到伊格尔这语气,艾琳在心里叹了口气,头疼地想,这孩子每次正经地喊她一声妈之后,都没什么好事。 托比在餐桌下握着伊格尔的手,制止伊格尔继续往下说。她知道伊格尔想说什么,但她也看到艾琳眉间那细微的皱纹。有些事情,或许由外人开口会好一些。 「阿姨,我和伊格尔……。」托比不再迟疑,打算开门见山地说,但还是被艾琳打断了。 艾琳举起手,「停。不要再说了。你们小孩子的事,我这个大人不想管太多。赶快吃一吃就滚蛋吧。」 托比明显感觉到艾琳的那份抵触,低下头沉默着。 人有知的权利,相对的也有不想知的权利。这是在托比对姜成瑄说要来找伊格尔时,姜成瑄在电话里对她叮嚀的另一件事。 姜成瑄对她说,「不要剥夺父母睁一隻眼闭一隻眼的权利,如果他把眼睛闭上了,就不要强迫他睁开。这样就好,打破现状不一定是好事。」 伊格尔张开嘴正要说话,却被一颗虾球塞满了嘴巴。 「这是你爱吃的吧?快吃吧。」托比甜甜地对伊格尔笑着,将伊格尔迷得昏头转向,只能闭上嘴偷着笑,满足地咀嚼着世界上最甜美的虾球,连自己想说什么都忘了。 吃完迟来的晚餐,伊格尔飞快地跑上楼,不一会儿就拎着背包跑下楼。才刚踏出门口,艾琳站在门边喊住了托比。 「托比,看好这个笨蛋,不要再让她闯祸了。」艾琳说完之后便将门闔上,转身走到沙发旁拿起电话。 电话接通后,艾琳以冷淡的口气说,「老实说,你是不是作弊了?你对托比说了什么?」 「姐姐啊。我可什么都没说喔。」姜成瑄在电话那头睁着眼睛说瞎话着,反正艾琳也看不到她的表情,心安理得得很。 「怎么可能?如果你什么都没做,你们家小妹妹怎么会一下子变得这么强势?来我家三两下就把那个闹彆扭的小孩撂倒了。」艾琳不以为然地说。 「撂倒?托比打得过伊格尔?」姜成瑄调侃的语气显而易见。 艾琳的脸在没人见到的地方红了红,偷听可不是长辈该做的事,但这房子的门板实在太薄了,她不想听见都不行。她一方面暗自埋怨姜成瑄的揶揄,另一方面却又感激她没把话说得太白。但这沾沾自喜的态度实在太明显,想让她相信姜成瑄没在暗地里运作操控都很难。 「你不会再反对托比和伊格尔在一起了吧?」姜成瑄收敛语气,严肃地问。 「我不反对,但也不会赞成。」艾琳语带保留地说。 「我瞭解。托比还不足以让你完全放心,是吧?」姜成瑄说。 「世界上,没有任何一个母亲会对孩子完全放心的吧?」艾琳的口气里多了些温暖。 「说的也是。」姜成瑄的语气轻松了起来,「那接下来就放牛吃草囉?大概没什么我们能做的事了。」 「放牛吃草?伊格尔就是被放牧长大的,以致于到最后连主人都不认识了。」艾琳自嘲地说。 「那是你教养小孩的方式,我没有资格说什么。」姜成瑄事不关己地说。 艾琳淡淡地笑了笑,没有说再见,逕直将电话掛断了。她闭上眼睛,依稀还能看见托比进门时那坚定的眼神。希望这小女孩真的能给她的女儿带来幸福,最低限度也要能保护她的女儿才行。 最硬的铁,有时候反而是最容易被折断的。她一直都知道,伊格尔就是这样的人。但身为母亲的她,已经错过了用适当的温度锻造女儿的时机了。 伊格尔将车子停在别墅的地下停车场里,她看着空荡荡的停车场,以前还有贾思柏和骆佳珣的车,现在冷清了许多。自己的不告而别,在这时机显得很不应该。 「托比,我……。」想起自己一直都没对托比说过任何情话,还没说出口,就被托比温热的吻封住。 托比双手捧着伊格尔的脸颊,依依不捨地离开伊格尔的双唇,「我知道。我也爱你。」 两人相视一笑,手牵着手走上楼。 在娱乐室里,只剩下小猫两隻在下跳棋。看到伊格尔走进来,尤恩只是淡淡地扫了一眼,连打招呼都没有。厄本则是亲切地笑了下,却被尤恩捏着鼻子将视线拉回棋盘上。 种种幼稚的行为,让伊格尔哭笑不得。她知道尤恩还在生她的气,一时之间却也想不出该怎么安抚尤恩,只能求救地看着托比。 没想到托比对伊格尔的求救视而不见,反而坐到尤恩身旁,一手搭着尤恩的肩膀,观看着棋局。 莫可奈何的伊格尔只能像小媳妇般地坐到厄本旁边的地板上,盘着腿伸长了脖子,假装认真地观棋,极力地想参与。 可是,尤恩依然对她视而不见,即使她插手干预棋局,尤恩也是不理不睬的态度,既没对她恶言相向,也没理会她的建议。 下完一局之后,托比终于开口,「厄本,下一部戏有些功课要做,能不能来帮我看一下书单?」 「我也去。」伊格尔急忙高举着手,她对这里的低气压有些受不住,感觉自己就快得高山症了。 但在托比的暗示之下,她怯怯地放下手,坐回原来的地方。托比和厄本离开之后,尤恩若无其事地摆着棋子。 伊格尔鼓起勇气,开口说,「我们来下一盘吧。」 尤恩不置可否地摆好棋子后,逕自下了第一步。 得到尤恩的默许,伊格尔高兴地跳上厄本刚才坐的椅子,但她的手才刚拿起棋子,就被尤恩的咳嗽声吓得掉落在棋盘上。她尷尬地拾起棋子,放回原处。她小心地瞄着尤恩的表情,只见她的眉头轻挑了一下,又捏起另一颗棋子,下了第二步。 「刚才那样也算一步。」尤恩面无表情的说。 「喔。」伊格尔只能忍气吞声。 「输的人要完成赢家的一个命令。」尤恩又说。 「嗯。」伊格尔除了答应,没有第二条路走。但她的心里不停地盘算着,到底应不应该赢这一局呢? 不过,事实证明,伊格尔的担心是多馀的。以两人的实力而言,她根本不用担心会赢了尤恩。她看着棋盘一条纯色的长龙,尾巴还留在自己原来的地盘,而另一边已经有一块完整的三角形。 她畏畏缩缩地抬起头看着尤恩,「说吧。你的命令是什么?」 「坐到这边来。」尤恩拍拍身旁的沙发。 当伊格尔坐定,冷不防地便被拽得倒在尤恩身上,形成曖昧的姿势。还在状况外的她,只听见尤恩大喊着,「托比,救命啊。」 她侧着头,看见娱乐室的门被打开,托比站在门口。她终于知道,那些冤案里的兇手为什么会傻傻地愣在原地被抓了。因为实在是来不及反应啊。 伊格尔再度促不及防地被推落到沙发下,只见尤恩动用了全身上下的演戏细胞,抱着托比说,「伊格尔想非礼我。」 明明是很显而易见的仙人跳,但托比却很配合的,表情肃杀地抓起放在门边的纸扇,那是她们玩惩罚游戏时常用的道具,二话不说地便往伊格尔的臀部打去。 「我没有啊。冤枉啊。」伊格尔在沙发跳上窜下地躲避着纸扇的攻击。 托比一把抓着伊格尔的衣服,将人拉下沙发压在地板上。她靠在伊格尔的耳边低声说,「你要是不想每天都死一次,那就一次死得痛快一点吧。」 既然知道托比并没有被那么烂的演技迷惑,伊格尔也只能抱着打是情骂是爱的鸵鸟心情挨打了。 (34) 晨光随着时间移动,从桌前渐渐洒落到床头,穿过覆在额头上的碎发,照亮了伊格尔的眼帘。她有些懊恼地抬起手遮去阳光,另一隻手则不经意地碰到床上的另一个人。她翻身看着和她共享一个枕头的托比,晨曦的骚扰对她似乎丝毫没有影响,依然睡得香甜。 自从回来之后,托比明显的和以前不同了。变得比以前更喜欢和她黏一起,变得比以前更强势,也变得比以前更亲密了。现在的伊格尔不再怀疑她们在一起的真实度,但唯一让她介意的是,每次当她想对托比说我爱你的时候,总是被托比打断,就像以前她的告白总是无疾而终一样。久而久之,伊格尔不得不怀疑,托比并不想听到从她口中说出这句情话。 外面走廊传来尤恩大喊托比名字的声音,随着对面某扇房门被用力推开的声响,伊格尔已有心理准备,伸手摀住托比的耳朵。下一刻,轮到她的房门被用力推开。 「托比。快来看你的礼物。」尤恩兴奋地大喊着。看托比一点动静都没有,便跳上那已稍嫌拥挤的单人床,摇晃着托比的身体。 「今天不是圣诞节,没有礼物的。」托比翻身趴在床上,整个脸都埋在枕头里嘟噥着。 尤恩不依不挠地把托比像煎鱼般地翻面,扶着她的肩膀将人拉起来,「是真的。老闆送你的礼物,就在停车场里。」 在尤恩的连推带拉之下,托比连睡衣都来不及换下,脚上还趿着绒毛拖鞋,就被带到停车场。一辆崭新的yaris就停在伊格尔的jeep旁边。 「恭喜你,明天开始就是大学生了。」姜成瑄将一串钥匙放进托比手中。 站在托比身旁的伊格尔惊讶地转头看着托比。她记得托比对她说过,这次考试考得很差。她以为托比落榜了。 那么炽热的视线,托比当然感觉到了。她没有回头,只是握紧了伊格尔的手,对姜成瑄说了声谢谢。 「我们开车去兜风吧。」尤恩开心地提议着。 托比欣然同意,正拉着伊格尔要坐进车里,伊格尔却反拉着她,「你有驾照了?」 「当然。你不在的这段时间,我去考了驾照。」托比得意地笑着。 对照托比的笑容,伊格尔却有种母亲错过孩子成长期的失落感。托比考到了驾照,托比考上了大学。对年轻人来说,最重要的两件事,她都错过了。 「喂。你们三个,好歹也是知名偶像,连睡衣都不换就出门?」姜成瑄倚在jeep上,淡淡地说,「注重点形象,可以吗?」 托比拉着伊格尔跑上楼去换衣服,进门后,她反手关上门,走到书桌前,从抽屉里拿出一张纸。 「这是给你的礼物。」托比扬了扬手中的纸张。 伊格尔不解地走上前,接过托比手上的文件,上头印着d大的校名,是入学通知。她喜出望外地看着托比,久久说不出话。 「谁叫你擅自离家出走,这是给你的惊吓,不是惊喜喔。」托比俏皮地眨了下眼睛。 不管是惊吓还是惊喜,伊格尔完全不在意,她只知道,托比最在乎的人还是她。只是,楼下有着那么有份量的礼物,托比也给了她一份礼物,而她却什么都没有准备。 心有灵犀的托比对伊格尔勾了勾手指,仰着头说,「吻我。」 儘管不明究里,伊格尔还是照着做了。 托比环着伊格尔的脖子说,「这就是你给我的礼物。这种礼物真好,随时都能要得到,还要不完。」 视线随着托比手的动作往下移动,一颗颗扣子被解开,伊格尔的心也一吋吋地被撩拨起。她缓缓地低下头,渴望着一亲芳泽,不料却被一隻柔软的手阻挡。 「我们要赶快换衣服,不然尤恩又要来催了。」托比调皮地笑着,转身褪去自己的衣服,露出光洁无瑕的背部,正要拿出衣柜里的t恤时,冷不防地被扑倒在床上。 伊格尔伏在托比身上,急不可待地吻上托比白皙的颈间,「你要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 「我不敢了。」托比缩着脖子,奋力挣扎着。她一边笑着,一边尖叫。 门外传来尤恩杀风景的敲门声,「你们留着晚上再玩行不行啊?我肚子饿了,开车出去吃早餐吧。」 那声音像桶冷水泼在伊格尔头上,她无力地靠着托比的肩膀,撒娇似地说,「答应我。你会找机会好好教训这个不懂事的小孩。」 「我答应你。」托比笑着捏捏伊格尔的鼻子,「不如……赶快帮她找个情人,然后我们也去敲她的门。」 看着托比骨碌碌转着的眼睛,即使她的口中正说着邪恶的计画,伊格尔仍然觉得她是天使。 因为明白姜成瑄送她车子的用意,托比刻意地将上课时间和伊格尔错开。 身为偶像的她,上学并不能像平时一样顶着张素顏当掩饰,因为她上学的新闻早已登上版面,在d大里引起一阵骚动,校园里的学生都在等着一睹她本人的风采,形象问题变得很重要。所以,她既不能搭乘大眾运输工具,也不能让伊格尔负责接送。她必须要做到当初的承诺,她会让自己变得独立。 第一天,当她踏入教室时,周遭的窃窃私语让她不安了好一会儿。可是,过几天之后,同学们开始和她交谈,才让她真实地感受到学生生涯的快乐。 只是,在光明的世界里还是会有阴暗陪伴着。有友善的人们,当然也有不友善的人。 在停车场入口的转角处,她被两个女孩拦了下来。她认出了这两人和她是同个班级的。 「哟。大明星,你应该是走后门进来的吧?听说你连高中都没毕业。」其中一个女孩说。 当初姜成瑄为了让她上大学,费了一些功夫才让她用同等学力再透过转学考进来。对于这样的问题,她在公司早已在公关人员的指示下排练了好几次。她耐着性子解释着,但对方似乎一点也不想听,她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 「喂。你真的觉得那些整天围着你转的人是喜欢你的吗?他们不过是想沾沾你这大明星的光而已。要是哪天你不红了,那些人也会离你而去的。」另一个女孩说。 如果她没记错,这个女孩的男朋友也在同一个班,是个笑起来很阳光的男孩。下课时间,他似乎还曾经和托比聊过几句。 「如果照你这么说,那我该早点让自己不红才对。这样我才能看出哪些人是真正的朋友。」托比毫不畏惧地说,「谢谢你的提醒。」 没想到托比会这么回答的女孩脸上浮现错愕的表情,她不满地撇了撇嘴,「你……你不要太嚣张了。」 曾经以为这样的对白只有在校园偶像剧里才听得到,托比没想到自己会在现实生活里亲身体验到。看着扬长而去的两个女孩的背影,托比知道,自己的考验现在才刚开始。 週末的午后,托比在别墅庭院里的躺椅放松着。隔壁的躺椅传来一阵声响,她微瞇着眼睛望向那一侧,尤恩戴着墨镜,抱着她最爱的吉他抱枕,躺在椅子上。 「尤恩,加入juliet之后,在学校有没有遇到什么困扰?」托比拿起放在一旁的冰红茶啜饮一口。 「例如?」尤恩反问。 「例如……去上个厕所老是被拦下来要签名。或是,上课快迟到了,却不能在校园里不顾形象的狂奔,还得一路跟不认识人的微笑示意。」托比歪着头说。 尤恩嗤笑出声,「你在学校都遇到这种鸟事?」 托比无奈地点头。 「我们学校明星一抓一大把。大家都已经见怪不怪了。」尤恩取过托比手上的杯子,狠狠地喝了一大口,只剩下冰块哗啦啦地落在杯底。 想起尤恩就读的学校,本来和演艺圈就有紧密的关连,托比觉得自己真是糊涂了。在那样的环境,她怎么可能会遇到什么困扰呢? 「除了这些之外呢?你遇上的应该不只这些吧?」尤恩敏锐地察觉到潜伏在托比眼底的烦恼。 身为名人,受到欢迎是正常的,相对的也会招来嫉妒。托比和她们五个不同的地方在于,她们在出道前就已经在现在的学校唸书,对同学而言,她们不过是多了个身份。而托比,因为是转学生,就像被收养的孤儿一样,突然被放到一个完整的家庭里,被视为入侵者,受到某些人的排挤也是正常的。 「没什么。只是觉得太受人注目,有点不知所措而已。你也知道,我一向不擅长应付这种事。」托比摇着头说。 尤恩挑着眉,半信半疑地看着托比。托比不擅长与人交流是眾所皆知的。这和她以前遇到的家庭变故有关,但更多的成份是,她还没有走出以前的阴影。 「托比。」喊住站起身的托比,尤恩凝重地说,「如果遇到什么事,一定要跟我们说,不要自己闷在心里。我们是同伴,不要怕麻烦我们。」 「我知道。」托比回头对尤恩露出灿烂的笑容,举起手里的杯子,「我再去倒两杯来。」 望着掩去托比身影的玻璃门,尤恩不禁皱起眉头。让托比独自去面对那比成人社会纯真不到哪去的校园,果然是太为难她了吗? 人最怕的就是身系枷锁,让人绑手绑脚得无法随心所欲。做为艺人,形象是最需要顾忌的,尤其是在她们的目标客户群面前。 「托比学妹,看到学姐不用打招呼的吗?」一个看起来外表平淡无奇却盛气凌人的女孩,在校园里挡住托比的去路。 托比疑惑地看着眼前的人,完全没有见过的印象。她为难地开口说,「对不起。我好像没见过你。」 「怎么?不同系就不能当你的学姐吗?」那女孩轻推了托比一把,幸好托比仗着学跳舞练出来的平衡感,维持住身形才没跌倒。 儘管那语气明显是来挑衅的,但为了维持形象,托比还是礼貌性地喊了句学姐好。 「真是敷衍啊。跟学姐问好,好歹也要弯下腰鞠躬嘛。」女孩气焰高涨地说。 在女孩身后的三男两女也附和着。虽然遇到麻烦的次数不算少了,但这次明显地有些不同。尤其是其中的一个男生的眼神,让她不寒而慄。这次是托比遇到的麻烦里人数最多的一次,让她不由得心生恐惧起来。她的嘴唇微微颤抖着,只能紧咬着下唇,强迫自己镇定。 躲在树后的尤恩再也看不下去,察觉到托比异样的她,不惜蹺课暗中跟着托比几天了,今天果然让她看到了。她正要站起身,却被人压住肩膀。 「这是我的地盘,那是我的女人,我来处理。」伊格尔站在尤恩身旁说。 关心托比的人并不是只有尤恩。身为枕边人的伊格尔,再迟顿也能从夜间恶梦连连的囈语中发现托比的不安。在跟踪托比的尤恩身后,还有一个伊格尔也在暗中保护着。 看到伊格尔现身,原本还一副锐不可挡模样的女孩马上变得像消了气的气球似的,她往后退了一步,和伙伴们站在一起。 穿着一身全黑运动服的伊格尔,林间的阴影撒落在她身上,让她散发出来的杀气更加骇人。 「以多欺寡,很了不起吗?」伊格尔将托比拉到身后,紧握着那冰凉的手。 「你有资格说这句话吗?」一个理着平头的男孩站出来说。 伊格尔瞇起眼睛,端详着面前的男孩,想了一会儿才恍然大悟地说,「是你啊。那个自以为瀟洒,老是在酒吧里调戏女孩的猪头。」 以前她曾经和死党们一起教训过这个人,看来她在无意间给托比製造了一些麻烦。 「哼。你再嚣张吧。听说现在只剩下你一个人了,你能打得过我们这么多人吗?」平头男啐了口后说。 伊格尔握着拳头,摆出备战姿势。即使没有死党的陪伴,气势还是不能输的。 「谁说她只有一个人的?」伊格尔的身后出现了三个人异口同声说着。 伊格尔转身,看到胡肖霖、郑于,还有拄着拐杖的秦志凯。虽然新学期开学了,这却是她第一次在学校里看到三个人。 「你们怎么来了?」伊格尔惊喜地说。 「听说这里是我们的学校,来上学的,有什么好惊讶的?」郑于微笑着说。 「可是,都开学两个礼拜了,我一直没见过你们。」伊格尔回报以同样开心的笑容。 「他们都在医院督促我復健,好让我早点出院。」秦志凯熟练地拄着拐杖走到伊格尔面前。 突然,胡肖霖终于忍不住破口大骂,「干。不要再聊天了,人都跑了,没架打了。」 所有人这才发现刚才那群人早已不见踪影。 这是托比第一次听到有人骂脏话却还能开心地笑出来。她知道,对伊格尔而言,这三个男孩的重要性并不比自己低。 「托比学妹,真是抱歉啊。学长救驾来迟了。」秦志凯腋下夹着拐杖,笑嘻嘻地对托比伸出一隻手。 那隻手被人粗鲁地拍下,引来秦志凯的抗议。 「喂。我是病人,怎么可以对病人做出这种暴行?」秦志凯怒视着伊格尔,但转头面对托比时,又像变脸般地换上一脸笑容,「托比,你要好好管教一下你家伊格尔才行。」 看到伊格尔脸上那想发洩却又压抑的表情,眾人一起放声大笑。 「好了。」郑于清了下喉咙后说,「伊格尔,有件事想让你知道。」 因为郑于严肃的表情,伊格尔直觉那绝不会是件愉快的事。她转身将托比的手交给尤恩,「帮我照顾托比。」 「我也要去。」托比拉住伊格尔。 「没事的。」郑于对托比笑了笑说,「我们几个很久没聚了,有些悄悄话想说。」 听到郑于的话,托比只能松开拉着伊格尔衣服的手。 等四个人走远之后,尤恩牵起托比的手,笑得狡黠地说,「我们去偷听悄悄话吧。」 在郑于的带路下,他们来到了文学院教学大楼的顶楼。在郑于的示意下,全部的人都放轻了脚步。 「你们没有完成任务,也敢来跟我要钱。」在转角的另一侧,传来小麦的声音。 虽然,有一段时间没见面了,伊格尔听到这声音,脑海里依然会浮现小麦那开朗的笑容。 「但我们至少也照着你的话去做了,如果不是伊格尔突然跑出来,我们早就下手了。」平头男还想强辞夺理,「再说,我们现在被伊格尔看到了,他们绝对不会这样放过我们的。你也该给点赔偿吧?」 「如果我不给呢?」小麦高傲地说。 「如果不给,那就大家一起死吧。」平头男提高了音量,「你别以为你能一直隐身在幕后。我会告诉伊格尔,托比在学校里遇到的那些麻烦,都是你搞出来的。」 「你别太过份,你忘了我背后是谁在撑腰吗?」小麦依然不屈服地说。 「不就是那个落魄鬼王笠均吗?」平头男不屑地说,「现在全世界的人都知道,王笠均被他的死党拋弃了,像隻流浪狗一样被东城收留了。」 听到这里,伊格尔震惊地转头看着郑于,郑于无言地点了点头。 在伊格尔去找胡肖霖之后,郑于就先一步找了胡肖霖,同时打了个赌,如果他对伊格尔告白失败,就要劝王笠均打消復仇的念头。事后,胡肖霖依照承诺去劝王笠均。可是,在王笠均身旁的小麦却不断的搧风点火,以致于王笠均为了维持男人的尊严,和胡肖霖打了一架之后,扬言不再来往。后来,不管是郑于还是秦志凯去找王笠均,都被有如王笠均的代言人般的小麦给挡下了。 于是,王笠均被死党拋弃的谣言就这样流传了起来,再加上他加入了城里的第二大帮派东城,一些以前曾经和伊格尔这群人结下樑子的一些仇家都说王笠均不过是条被收容的流浪狗。儘管有东城当靠山,大家并不能任意地动王笠均一根寒毛,但逞口舌之快至少也是一种发洩的方法。 伊格尔欲往前走,又被郑于拉住。 「你现在不能出去,小麦有可能会恼羞成怒,对托比做出更过份的事。」秦志凯低声说。 「但事情总是要解决,与其放着发酵,不如速战速决。」伊格尔甩开郑于的手,迈开大步走去。 被遗留在原地的三个人面面相覷着。伊格尔果然还是那个衝动得直来直往,懒得拖泥带水的伊格尔。即使大家都变了,伊格尔仍然是那个不变的人。 「谁说王笠均是流浪狗的?」伊格尔朗声说着。 相似度极高的开场白,让平头男刷白了脸。原本只看到伊格尔隻身一人的他张了张嘴还想呛声,但紧接着出现在她身后的三个人,顺利地让他闭上了嘴巴,夹着尾巴溜走了。 「伊格尔?」小麦的脸色不比落荒而逃的几个人好到哪里去。 伊格尔静静地看着女孩,有些憔悴,有些狼狈,但在那张未脱稚气的脸庞里看到的,更多的是对她的怨恨。 小麦转身要跑,眼明手快的伊格尔伸手抓往她的手腕。如果在这时候让小麦跑了,接下来很有可能就会像秦志凯说的,遭殃的绝对是托比。 「你放开我。」小麦高声喊叫着。 一道壮硕的身影介入两人之间,那人看到伊格尔时,脸上一度露出高兴的表情,但在看到站在一旁的三人时,那表情立刻被抹去。 「就算我们做不成朋友,也不需要欺负我女朋友吧?」王笠均睁大了眼睛瞪着面前的四个人,昔日的四个死党。 「我们没有欺负她。」伊格尔往前走了一步,却见小麦拉着王笠均往后退一步。 「笠均,你不会不知道你的女朋友对托比做的那些卑鄙的事吧?」郑于开口说。 王笠均转头看着小麦,脸上一片迷惘,「你做了什么事?」 「她找人欺负托比,今天如果不是被我们遇上了,说不定托比就要遇上很齷齪的事了。」秦志凯以他一贯冷静的语气说。 这一番话提醒了伊格尔,这是她想都没想过的,若是今天她没有暗中跟着,托比会遇到什么样的事。她现在才明白,小麦想做的是多么可怕的事。心寒的感觉笼罩着伊格尔,她低下头无法再面对那女孩的脸。她曾经是那么的相信这个人。 伊格尔的动作让小麦的心情大受震撼,她知道她将会永远失去伊格尔,因为秦志凯的话如同一记重锤,敲在审判桌上宣读了她的罪行。她只能躲在王笠均身后畏缩地为自己辩驳着,「不。伊格尔,我没想过要那样做。」 「对。你什么都不知道,你压根就不知道那傢伙是什么样的货色。但光凭你找人整托比,就不能算得上光明磊落。」胡肖霖将目光移到王笠均身上,「你应该还记得,我们说过的,无论如何绝不当卑鄙小人。你女朋友的事,你打算怎么解决?」 胡肖霖的话,让小麦和伊格尔同时松了口气。伊格尔重新抬头直视着小麦,那心虚的女孩却再也无法承受伊格尔那纯净无瑕的目光。 (35) 在某些层面上来说,王笠均和伊格尔是同样类型的人,他们向来秉持着直来直往的处事态度,这种率直的个性也是小麦选择他当代替品的原因。对于胡肖霖的指责,他那不甚灵光的脑袋一时之间并无法消化,只能眼神闪烁着不知所措。但在看到伊格尔的目光时,他又想起对小麦动粗的那个晚上,小麦对他说,如果不是伊格尔不要她,她才不会和他在一起。 他往右边跨了一步,将小麦整个人挡在背后,阻绝了她和伊格尔两人之间的视线相交。他越过伊格尔的肩膀看着胡肖霖,「我的女人我会管好的,以后她不会再做这种事了。」 说完之后,他又将视线放回伊格尔身上,「但是,我也希望伊格尔以后不要再和小麦有任何瓜葛。」 「那最好。伊格尔也不会想再和这个麻烦的女人有什么瓜葛。」郑于站到伊格尔身旁说。 王笠均粗鲁地拉着小麦离去。 呆立在原地的伊格尔久久才回过神,转头对郑于说,「为什么要这样对他说话?我们不是死党吗?」 「他已经不把我们当死党了,我们又何必拿热脸去贴人家的冷屁股呢?」胡肖霖拍拍伊格尔的肩膀说。 秦志凯简短地说明了前阵子发生的事,对于小麦的从中作梗,自然也是不假辞色地全盘托出。 「那也只能说明,笠均有可能不知道你们试图找他谈的事情,所以才以为我们排挤他。」伊格尔努力地寻找说辞为王笠均开脱。 「但他刚才的态度已经很明显了,或许小麦也对他说了什么,所以他现在针对的是你。」郑于仍想说服伊格尔。 「那我也许该去找他谈谈。」伊格尔说着便要迈开步伐,却被郑于拦住。 「你不要傻了。虽然大家都说,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可是,笠均那傢伙现在完全应了那句削足适履,他寧可剁掉脚,也要去穿那双不合脚的鞋子。他不会听你说的。我不想你去白挨了难堪。」郑于说。 「让她去吧。」秦志凯把手搭在郑于肩上说,「我们之前都太衝动了,才会把关係搞得这么僵。或许,他对伊格尔还没反感到那种地步,会愿意和她聊聊的。」 伊格尔往前跑了几步又停下来,回头对这三个大男孩说,「我会把他带回来的。」 对于伊格尔突然出现在他们眼前,王笠均显然有些意外,他以为他们那么多年的交情已经结束,经过刚才的事情之后,他们应该不会再见面了。 「我想和你们谈谈。」伊格尔的视线扫过小麦,最后落在王笠均身上。 「说吧。」王笠均虽然没有伊格尔预期中的抗拒,但他还是反射性地将小麦拉至身后,不想让伊格尔再和小麦有所接触。 「脱离东城。」伊格尔单刀直入地说,「我们都希望你回来。」 王笠均带着令人费解的眼神看着伊格尔,「是你们还是只有你?」 「当然不只是我而已,我们全部的人都想要你回来。」伊格尔强调着。 「如果我不脱离东城,就不能再作朋友了吗?」王笠均的眼中流露出些许的哀伤。 「为什么?」伊格尔的问句才一脱口而出,王笠均马上皱紧了眉头,她马上想起他最讨厌那种条件交换式的要胁,万一逼得急了,他往往会弄得鱼死网破,谁都佔不到便宜。伊格尔立刻换了个语气说,「我的意思是,为什么不能脱离东城?另外,这件事当然和我们的交情没有衝突,但我们希望你能过得更好,脱离东城是最好的选择。」 王笠均举起他壮硕的左手臂,捋起袖子,露出刺青。 上头的图案是一个在罗盘里常见的十字星芒,在星芒的上方有着露出一半象徵日出的太阳。那是东城帮派成员的刺青,一旦刻上了这刺青,要想脱离帮派,并不是把刺青抹去就算了的简单事。 以前伊格尔曾经见过这刺青,而刺青的传说却是道听途说来。现在她在王笠均脸上的表情证实了这个传闻。 「没别的办法吗?」儘管伊格尔知道答案,但她还是不死心地问。 王笠均颓丧地摇摇头。 「我会想办法帮你的。」伊格尔最终还是将目光回到小麦身上,但她一抬头就迎上王笠均不友善的眼神。她咳了一声后说,「我先走了。」 王笠均拉着小麦一起走进大楼,那是小麦在学校附近租的房子。伊格尔并没有马上离开,反而站在楼下,仰着头望向上方。从她的位置能看到顶楼上的广告看板,想起曾经和小麦在那里快乐地聊着,她不懂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复杂的状况。 躲在暗处的托比和尤恩,一路从学校顶楼跟到这里来。事情发展的经过,在她们眼里简直就像电影情节一样。 「你说,这是不是就叫做三个女人一台戏呢?」尤恩递给托比一瓶刚从便利商店买来的矿泉水。 托比专心地看着站立在太阳下的伊格尔,直到尤恩将冰凉的矿泉水贴到她的脸颊,才发现尤恩回来了。「你刚才说什么?」 「没事。没听到就算了。」尤恩耸耸肩,双脚交叠地靠着树干坐下,「我们还要在这里待多久?看起来应该没戏看了。我想回去找厄本,让她帮我们拟定復仇计画。那个小麦竟然这么阴险,得给她一点教训才行。」 看着尤恩一边扼腕一边说着的激动模样,托比反而一派云淡风轻的态度,「想对小麦做什么事,最好先问问伊格尔。」 「什么?」尤恩惊讶地靠到托比身边,望向伊格尔站立的地方,看到伊格尔依然独自一个人,她才松了口气。她以为托比看到伊格尔又和小麦在一起,才会那么说,吓了她一跳。「难道你觉得伊格尔还在喜欢小麦?」 「她是很喜欢小麦。」托比转头看到尤恩挑眉的表情,连忙补充道,「不过,不是你想的那种喜欢。她一直都把小麦当妹妹一样喜欢。」 「不要跟我说,伊格尔还认她当乾妹妹。」尤恩冷冷地说。天下人都知道,乾妹妹绝对不只是乾妹妹。 托比抿着嘴笑了下,「如果当初不要闹僵了,也许她真的会成为伊格尔的乾妹妹。」 「呿。」尤恩不满地哼着。 「我们要一路跟着伊格尔直到她回去别墅。」托比拍了拍尤恩的头。 「为什么?」尤恩席地而坐着。 「我不放心让伊格尔一个人待在这里。」托比回头远远地看着伊格尔。 随着日光的逐渐暗淡,日落时分接近,伊格尔仍然待在小麦住处的楼下。她不知道自己在等什么,却也不想离开。她跺了跺有些麻痺的脚,踱到一旁的花坛边坐下,手肘支在膝盖上托着下巴。 街灯在不知不觉中亮起,她看到王笠均下楼离去。坐在原地踌躇了一会儿,她站起身,拍拍屁股,决定上楼去找小麦。 「我们要不要跟上去?」尤恩忍不住从树丛里跳出来,右手猛抓着脖子。躲在被植物包围的环境,一点也不健康,她的心里这么想着。因为蚊虫咬得她几乎体无完肤。 「不。我们在这里等就好。」托比抬起头看着上头的某扇窗,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你不担心吗?」尤恩问。 「当然担心。」托比顿了一下后说,「我担心小麦会伤了伊格尔的心。」 「那为什么不上去?」尤恩依然不懂。 托比轻叹口气,「小麦那么讨厌我,要是我们上去了,她的反应一定会很激烈。这样她就不能平心静气地和伊格尔好好聊聊了。」 「难道你就这么放心伊格尔?一点也不吃醋?」尤恩被蚊子叮得抓狂,在原地蹦跳着,「你太冷淡了。这在情侣间,是很反常的。你看瑄姐和品珍姐,两个人都在一起那么久了,还是每天吵吵闹闹的,一天到晚都喊着要分手。」 「不吵吵闹闹就不算情侣?」托比淡淡地问着。 「倒也不是。」尤恩愣了一下,「但至少也该吃点醋,表现一下佔有欲。不是吗?」 「佔有欲啊?」托比紧抿着嘴,沉吟了一会儿后说,「这并不是爱情的唯一方式。」 「是你害怕了吧?你害怕再度失去依靠,所以不想让自己太依赖伊格尔,所以才会单方面的对伊格尔付出,却又不敢向伊格尔索讨什么。」尤恩的眼神变得锐利。 托比没有回答。 尤恩握着托比的肩膀,「承认吧。如果你不能诚实地面对自己,那伊格尔就太可怜了。」 看到站在门口的伊格尔,小麦显得有些不可置信。她拉开门,侧着身体,想让伊格尔进来,但伊格尔却摆摆手,不肯进去。 「来找我,又不肯进来。难道是怕我对你做什么事?」小麦懒洋洋地嘲讽着。 伊格尔皱着眉头,「我们可以不要这样讲话吗?」 「不然,你以为我们还能怎样讲话呢?」小麦无所谓地说。 「为什么要对托比做那些事?」伊格尔叹了口气。 小麦咬着下唇直视着伊格尔,彷彿她问了个蠢问题似的。 「为什么?」伊格尔又加重语气再问一次。 「当然是因为你。」小麦的食指戳着伊格尔的肩窝说。 儘管早就猜到,但亲耳听到仍然觉得无法接受,因为小麦那坦诚不讳的态度,让伊格尔觉得毫无真实感。 「如果是因为我,那你应该衝着我来才对。为什么要伤害无辜的托比?」 小麦冷笑一声,抓起伊格尔的手,朝她的手臂上狠狠地咬了一口。伊格尔没有缩回自己的手,任由小麦咬着。 「你看。如果我针对你,你只会逆来顺受,一点意思也没有。」小麦凝视着伊格尔手臂上的血痕,舔了舔嘴唇,品尝着口中的铁锈味,幽幽地说,「但是,如果托比受到了伤害,你就会有所反应了吧?你会心痛吧?」 「小麦。」伊格尔将小麦拥进怀里,紧紧地抱着。小麦那哀伤的表情,似乎夺去了她周围的空气,让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为什么你不早点来找我?如果你早点来,我就会早点收手。你的托比也能少受点苦了。」小麦的手紧拽着伊格尔后背的衣服,不停地搥打着伊格尔的身体。最后,小麦的动作缓了下来,「但我真的没想过要让托比受到身体上的伤害。」 「我相信你。」伊格尔平静地说。 小麦从伊格尔的怀里抬起头,踮起脚尖,吻上伊格尔的双唇。 电梯叮地一声响起,宣告着第三个人的到来。伊格尔慌乱地推开小麦,紧接着却被一记重拳击中腹部,她踉蹌地后退几步,整个人靠着墙壁滑下。她痛苦地摀着腹部,抬起头,映入眼帘的是王笠均愤怒的脸。她看到王笠均举起手,闭上眼睛准备迎接那即将到来的疼痛。 「住手。」小麦挡在伊格尔和王笠均之间,平举着双手。 楼梯间传来一阵纷乱的脚步声,只见两个女孩上气不接下气地跑上楼。两人在楼下看到王笠均去而復返,直觉楼上一定会出事,而电梯又只有一部,她们只好从楼梯跑上来。 「伊格尔,你没事吧?」先一步上来的尤恩,见到伊格尔一脸痛苦地坐在地上时,顾不得眼前那对峙的局面,只想知道伊格尔的伤势如何。 伊格尔举起手,搭着尤恩的肩膀站起来,对一旁的托比苦笑了下,「我没事。」 一言不发的托比走到伊格尔身旁,将她的手拉起放在自己的肩上,默默地为她提供支撑。 看到伊格尔和托比之间的互动,小麦静静地放下双手,低垂着头。即使托比什么都没说,但她已经给了伊格尔现在最需要的支持。她知道,如果刚才去扶伊格尔的人是她,一定会被伊格尔推开。因为她从头到尾都不是伊格尔想要的那个人。 「伊格尔。」王笠均像头斗牛似地,瞪着铜铃大的眼睛,鼻子彷彿能喷出火似的,「你不是想让我退出东城吗?你一定知道那个规矩吧?明天赛车场见。」 王笠均粗暴地拉着小麦走进屋内,铁门无情地关上。不一会儿,屋里传来一阵吵嘈的声响,融合了玻璃破碎声和重物落地声。 伊格尔静默地看着那扇门。 「伊格尔。」尤恩低声喊着,「我们走吧。你无能为力的。」 即使没有尤恩的提醒,伊格尔也知道,她什么都不能做。 这里虽然被他们称为赛车场,但实际上只是市郊的一段公路,归东城管辖的一块地方,有不少年轻人都在这里进行赛车赌博。而这里,也是之前托比差点把伊格尔敲到脑震盪的地方。想到这里,伊格尔忍不住弯起嘴角笑了起来。 「想什么这么有趣?」 伊格尔的身旁传来一个声音,她惊讶地转头,看到托比就站在一旁。她不禁慌张地左右张望着。 「不用看了。尤恩没跟来,只有我一个人。」托比推开车门,走到伊格尔面前,「你以为一大早溜出来,就能避开我吗?」 「不可能。我早上还到你房间看过,你明明就在床上睡觉。」伊格尔依然不肯相信。 「你看到的是我放在棉被下的枕头。」托比点了下伊格尔的额头,「你这个粗心鬼,我就知道你怕自己笨手笨脚的会吵醒我,绝对不敢走过去近看。」 伊格尔低下头,为自己的愚昧默哀。 托比走上前,捧起伊格尔的脸,在她的额上印下一个吻,「昨晚如果我黏着你,和你寸步不离,那虽然可以监视你的行动,但同时也让你清楚我的举动,反而会让你有更多的机会撇下我。现在还睡在你床上的尤恩就是最好的证明。」 「你怎么说都对啦。」伊格尔不情愿地回答。 托比淡淡地笑了笑,没有再接续那个话题,将话锋一转,转到今天的事情上面,「所以……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你要做什么事了吗?」 「我要和笠均比一场赛车,如果我输了,笠均就能脱离东城了。」伊格尔不带任何表情地说。 儘管如此,托比还是嗅出了不寻常的气息。「这不是很容易吗?你只要故意输了,他就能脱离帮派,然后就皆大欢喜了。」 伊格尔别过头去,没有回答。 「事情并不是这么简单的吧?」托比捏着伊格尔的下巴,将她的脸转过来,「你老实回答我。」 「我来说明吧。」一个男人的声音从她们身后传来。 两人不约而同地回过头去,看到王笠均高大的身形遮去了阳光。她们转身看着王笠均,同时也注意到站在一旁的小麦,以及她眼角那明显的伤痕。伊格尔的身体晃了一下,却被托比眼明手快地拉住。她这才忍住不去关心小麦脸上的伤。 但两人的动作都被王笠均看到了,他得意地笑了笑。「今天的赛车只会有一辆车回到终点,这是一场你死我活的比赛。」 托比拉着伊格尔的手,「伊格尔?」 「他说的没有错。」伊格尔平静地回答。 「你疯了吗?这么危险的事,不准你去。」托比紧握着伊格尔的手说。 「如果你想逃的话,现在还来得及。」王笠均冷酷的语气介入两人之间。 伊格尔不顾托比的反对,看着王笠均说,「既然来了,我就不会逃。」 「很好。」王笠均拍着手说,「那我来说明今天的比赛规则。每辆车两个人,路线我们都很熟悉就不再说明了,全程会有东城的人监督,这样的赌局才能成立。如果你先到了终点,那我不但不能脱离东城,以后也不能再活在这世界上,那你就做不到帮我脱离东城的承诺。你知道该怎么做了吧?」 「只有我们两个不行吗?为什么一定要把她们两个也拖下水?」伊格尔一个箭步上前,抓着王笠均的衣领说。 「你以为我死了会把她留给你吗?」王笠均无视伊格尔的威胁,语气仍然是冰冷的,他瞟了托比一眼,「所以,为了公平起见,只能让托比也参加了。」 「你怎么知道她一定会来?」伊格尔的手又再紧握了些。早知道,无论如何她都该阻止托比跟来的。 「如果你们的感情够好,她就一定会来。如果她没来,那她有没有参加都无所谓了。」王笠均拨开伊格尔的手,转身对小麦说,「你就死了这条心吧。我不会让你们有机会走到一块的。」 「你好卑鄙。」小麦朝王笠均吐了口口水。 王笠均笑着抹去脸上的口水,「随便你怎么说,我都无所谓,只要我的目的达到了就好。你以为男人的感情都能这样随便玩弄的吗?」 小麦厌恶地别过头去。不仅是不想再看到那个男人丑恶的嘴脸,在伊格尔和托比面前,她也觉得无地自容。她逕自往来的方向走去,王笠均得意地看了伊格尔一眼之后也紧跟着走开。 「托比。」伊格尔面向托比,「我……。」 托比伸手覆在伊格尔嘴上,「如果只有你一个人去,我是不会同意的。但如果我们一起去,那我会很乐意的。」 伊格尔还想说些什么,但托比不给她机会说,她又接着说,「你早就想好要怎么做了,对吧?」 「但那是只有我一个人的时候,多了你……我怕我……。」伊格尔为难地说不出话来。 「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想和你在一起。」托比靠在伊格尔的怀里,抬起头吻住她的双唇,「你爱我吗?」 「我当然……。」伊格尔的话被托比抗议似地堵住。 「回答我三个字就好。」托比命令道。 「我爱你。」伊格尔终于如愿以偿地对托比说出这三个字。 (36) 遇到山挡路,就越过它;遇到树挡路,那就砍了它。伊格尔的心里是这么想的。所以,她今天才会赴约。但她没料到,托比会被她拖下水,这让她不管是要爬山还是砍树,困难度都多了一倍。 「你打算怎么做?」托比坐在机车后座上,透过安全帽对讲机说。 「不知道。也许在比赛的路上会想出办法。」伊格尔的声音有些颤抖。 「那条规则有没有提到,如果没有人到达终点的状况要怎么处置?」托比搂着伊格尔的腰说。 伊格尔低下头,将手放在钥匙上,准备要发动车子。「据我所知,好像是宣告这场比赛无效。」 「也就是说,只要在比赛中没有人死掉,那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托比问。 「嗯。但一般来说,发生这种情况,只会在比赛中两个人都死了的时候。」伊格尔不停地调整着自己的呼吸。即使是第一次上台,她都没这么紧张过。 托比脱下自己的安全帽,又伸手越过伊格尔的肩膀,将伊格尔的安全帽也脱下。伊格尔转头看着托比,「你想让我放弃这场比赛?」 「不是。我只是想再看看你的脸。以后我们还是不要骑机车了,都看不到彼此的脸。」托比轻吻伊格尔的脸颊,「比赛的时候,想办法不要让任何人回到终点。」 「但这样并不能解决事情啊。」伊格尔不解地说。 「没错。我们要做的,就是拖延时间。直到你想出办法。」托比捧着伊格尔的脸说。 虽然不懂托比的意思,但至少她明白托比要她怎么做。伊格尔点头答应后,正准备戴上安全帽,后脑勺便被呼了一巴掌。她恼怒地回头看是谁,看到的是一脸怒容的郑于。 「为什么不跟我们说,还自己偷偷跑来比赛?」郑于摘下机车钥匙,愤怒地掷到地上。 托比和伊格尔都下了车。伊格尔弯腰捡起钥匙,却又被郑于抢走,「你不准去。我去就好。」 「不行。」伊格尔抓着郑于握着钥匙的手,看着在起跑线旁的一群黑衣人,「他应该已经和东城的人说过今天的比赛是二对二的了,你只有一个人,不可能过他们那一关的。」 「那我去和他们重新谈判,把比赛改成一对一。」郑于甩开伊格尔的手,手中的钥匙也脱手而去。 「不用了。我们已经有计画了。」伊格尔走过去捡起钥匙,将它牢牢地握在手中,「我会安全回来的。」 「托比,你也要跟着她胡闹吗?」郑于转而说服托比。 托比淡淡地笑了下,「只要是伊格尔要去的地方,我都会陪着她去。」 郑于愤怒地握着拳,搥了下机车座垫,转身指着伊格尔说,「你真是个白痴。你们演艺圈的都是疯子。你们最好给我好手好脚的回来,否则,我绝对饶不了你。」 伊格尔笑着牵起托比的手,两人一起跨上机车。她的手缓缓地放上发动钮,机车引擎开始运转,发出沉闷的声响,车身微微震动着。 「伊格尔。」郑于站在车子旁边,拨开安全帽的面罩,「把手机接上对讲机,有什么状况可以马上联络。」 伊格尔点点头,对郑于比了个大姆指,便将车缓缓骑向起跑线。 戴着安全帽的小麦,让伊格尔看不到她的表情。而王笠均则是掀开面罩透气着,一脸等得不耐烦的表情。 「还以为你不来了。」王笠均左右两边脚尖不停轮流地拍打着地面。 「我们开始吧。」伊格尔拨下面罩,往前倾着身体,两眼直视着前方,不再理会道路两旁喧闹的人群。 再度回到这条路,伊格尔想起很多以前的往事,那时候他们虽然每天在这城市里,从东边打到西边,又从北边飆车飆到南边,在外人看来他们是浑浑噩噩地过日子,但他们却觉得那样的日子既快乐又充实。因为他们有好朋友相伴。 「伊格尔,你的速度慢下来了。」托比眼角瞄到王笠均的车子就在她们的右后方,直觉地不想让他有机会和她们并行。 托比的话才刚说完,王笠均便追上了她们,猛然往她们这边靠过来。伊格尔大吃一惊,连忙将身体偏向左边,让车子急速往左边飘移,躲过了王笠均的攻击。两辆车近乎平行地过了第一个弯道。 「没想到他竟然来真的。」伊格尔气急败坏地说。 王笠均的车子领先了她们,但似乎并不急着往前骑去,反而刻意地保持在她们的正前方,不论伊格尔怎么闪躲,王笠均总是挡在她们之前。冷不防地,王笠均车尾的红色煞车灯亮起,刺眼的光芒直射进伊格尔的瞳孔,她用力地握着煞车,轮子与柏油路摩擦发出尖锐的声音,后轮有些打滑,幸好伊格尔很快地恢復车子的平衡。 「托比,你还好吗?抱紧一点,保持车子的重心。」伊格尔心有馀悸地说。 「你不用担心我,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不会放开手的。」托比的声线有些抖动,刚才她并没看到发生了什么事,但后轮左右打滑的时候,她吓得只能闭上眼睛,直到伊格尔的声音传来。 儘管她并不擅长骑机车,但经常听伊格尔说,在骑车的时候,要让身体和机车的重心一致,这样才能灵活的操控车子。所以,为了让自己和伊格尔保持在同一个重心上,她已经儘可能的让自己的身体和伊格尔贴在一起,同时放松自己的身体,让它随着伊格尔的身体律动着,而非试图维持自己一个人的平衡。 前面的弯道,伊格尔知道这是一个机会,但她知道这件事王笠均应该也同样知道。她往右边试探地动了一下,果不其然地看到前面的车子也跟着往右边移动。经过刚才的教训,她刻意地让自己和王笠均保持着一个半的车身距离,以免煞车不及撞上。在机车追撞的状况下,通常是后方的车子失去平衡,而前方的车子受到的影响并不是很大。 她算了算距离和角度,将车子的速度大幅地放慢下来,拉开了两辆车之间的距离。接着又将车子往左边移动,几乎要贴上了安全岛。 从照后镜看到伊格尔的举动,王笠均冷笑一声,心想着,这伊格尔是太久没来,生疏了吗?等一下是往右弯的弯道,光是离心力就够把她往左边甩了,竟然现在就贴着左边骑。 他自信地以为伊格尔现在的速度就算能用这种角度过了那个弯道,也不可能超过他的车子。他得意地将车子往右边下压,打算来个帅气的过弯,这是在飆车中最过癮的部份,所有的骑士都在追求这种行云流水境界的快感。就在他的膝盖几乎要摩擦到地面的时候,眼角却扫到有辆车飞快地掠过他身边,以近乎直线的轨跡切过那个弯道。 吃惊之馀,他差点因为压车的时间过长,而将车子骑到路旁的排水沟盖上。幸好他及时将车子回正,车子晃了几下,勉强恢復平衡。 「你放弃吧。看起来,你和伊格尔的技术相去甚远。」小麦拉起面罩,大声地喊着。 「干。你给我靠紧一点,都是你害得我重心都抓不住。」王笠均忿忿不平地说。因为小麦身体和他的身体间隔了一段距离,使得他的车子就像转动的橄欖球一样难以维持平衡。「想要我放弃?那你要跟着我去死吗?」 「你这个神经病。」小麦咬着牙说。 「不想死的话,就乖乖坐好。」王笠均转动手腕,加大了油门追上。 和刚才差不多的状况,伊格尔依然避免着与王笠均的车子在同一条直线上,不管是直的还是横的平行,她都在闪躲着。她暗自盘算着,王笠均的耐心差不多快消耗光了。接下来,他有可能会像没了煞车的坦克一样,横衝直撞的。而比赛的路线也已经跑完一半了,她却还没想出办法。 察觉到伊格尔突然变了频率的呼吸,托比紧靠着伊格尔的背,却因为安全帽的阻隔,无法听到那能安抚她的心跳声。但现在最需要的安抚的并不是她,而是伊格尔。托比轻声说,「伊格尔,不要急,会有办法的。」 「托比,你还记得上次我们拍跳车镜头时,动作指导教我们保护自己身体的方法吗?」伊格尔像间聊般地说着。 「记得。不过,那时候旁边有软垫,现在可没有。」托比打趣地说。 「呵。」伊格尔轻笑着说,「万一有什么危险,我会找个安全的地方,你就先跳下车吧。」 托比紧了紧环抱着伊格尔腰间的双手,「不要说傻话了。认真骑车。拍戏的时候,我们是一起跳的。今天也是一样,要跳两个人一起跳。」 现在这个时候,相较于说服托比,伊格尔知道自己必须要花更多的精神在比赛上面。她一直在想着,有什么办法能让王笠均安全地停下车子。 前面的路面出现了一个大约略小于轮径宽的坑洞,伊格尔反射性地以巧妙的角度闪过,如同往常一样。过了之后,她才想起在后方紧追不捨的王笠均。因为刚才她做那动作的时间很短,后面的王笠均有可能没注意到异样。 她紧张地看着照后镜,看到王笠均以稍大的角度安全地绕过坑洞。她的嘴角微微翘起。王笠均当然知道这个陷阱的存在,幸好他还没被愤怒冲昏了头。 以前他们最爱利用这个小坑去坑害来这赛车场的新手。当落后的车手眼里只有前方的车子时,自然不会去注意到这条平坦的大马路上突然出现的坑洞。若是以高速撞进那坑里,足以让机车骑士失掉平衡而摔到路边去。 过了这个坑洞,前面就是一片平坦的大道了。在伊格尔的记忆中,深刻地刻划着这条路线上的地图,比卫星导航还精准。但她也没忘记,这里才是最危险的地方,因为十字路口暗藏着不可知的因素。 前面的路口闪着黄灯,因为这里的车辆很少,交通号志经常处于停摆的状态。她还记得,胡肖霖曾经在这里压过一个铝罐,结果车子打滑,整个人飞到路旁的大水沟。因为水沟里都是淤泥,他并没有受到太严重的伤,只会整个人像泥人一样,那狼狈的模样,让他们嘲笑他好久一段时间。 在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两下,因为已经设定自动接听,安全帽里随即传来了一个男声。「伊格尔,骑到哪里了?」 「肖霖?我刚骑过铝罐路口。」伊格尔微笑着说。 「干。不要再说铝罐路口了,那条路明明有自己的名字。」胡肖霖的声音像雷一样地在伊格尔耳边爆开,「算了。我跟你说,东城的人又打混了,他们没把路口管制好,有辆砂石车开进了环山三路。你要小心一点。」 伊格尔在脑海里回忆着,刚才那条路是环山一路,也就是说下两个路口就是环山三路了。她伸出左手,想让跟在后面的王笠均和她一起停下车,不料那傢伙不但不停,反而加大了油门,从她旁边呼啸而过。她暗骂了一声,只好立即追上去。 「肖霖?」伊格尔本想让胡肖霖挡在路口,一辆摆在那里看得到的车子,总比不知道什么时候会从路口冒出来的砂石车安全。可是,她发现胡肖霖已经掛断了电话,而她已经没有时间停下来打电话,这时候,她们只能靠自己了。 「来得及吗?」刚才胡肖霖在电话里说的话,托比也听到了。 「只能努力地追了。」伊格尔握紧了手把,像支箭似地全速前进。 又过了一个路口之后,她才看到王笠均的车子,他似乎在等着伊格尔跟上来。伊格尔将车子骑到王笠均的右边,还没来得及讲话,王笠均便倏地贴上来,伊格尔被逼到只能骑在排水沟盖上,轮胎侧面和人行道旁的水泥涂面不断地摩擦着。 别无他法的伊格尔只能奋力往左边挤,反过来藉着王笠均车子维持自己的平衡。发现伊格尔的意图,王笠均突然拉开两辆车之间的距离,想让伊格尔来不及调整重心。但伊格尔彷彿早料到王笠均会来这一招,在王笠均的车子一离开的时候,伊格尔便顺势让车子回到柏油路面,随即紧急煞车之后又立刻加速,绕到王笠均的左边。 「你太没创意了。这招我才刚用过。」王笠均掀开面罩大喊。 前面已经能看到路口的闪亮灯,伊格尔知道不到一分鐘,他们就到那个路口了,她放声大喊,「停车。」 王笠均不但不理会,还想再撞伊格尔。伊格尔紧急煞车,避开王笠均的车子。突然她看到前面路口横停着一辆灰色的房车,她想起秦志凯家好像有一辆这样的车。 「那是他们对吧?你以为这样能挡住我吗?」王笠均疯了似地大喊着,然后他的左手放进敞开的外套里头,拿出一把枪。 原来刚才王笠均的那些动作、那些撞击,不过是开场暖身罢了,他早就准备好最后的重头戏。伊格尔不知道那是不是玩具枪,但枪口并没有玩具该有的特徵,而且,她必须要马上採取行动。 坐在后座的小麦突然发难,她抓着王笠均的手,让他不能再用枪口对着伊格尔,而车子也开始失去平衡。 儘管伊格尔对王笠均感到一阵心寒,但小麦奋不顾身的模样,让伊格尔油然而生出一股不捨。 从这个角度来看,旁边并没有能让托比先行跳车的安全着陆点,而时间也不容许她放慢速度。伊格尔只能暗自祈祷自己等一下能确实地保护托比。 她加速前进,算准了时机,身体猛然往右边偏去,机车如伊格尔所愿地压向王笠均的车子。两辆车的手把交错在一起,在这种状况下,不管是哪辆车偏向任何一边,另一辆车也会受到牵引。 王笠均发现自己被推向路旁,而在路口前面不远处有座桥,桥边有个缺口,再这样下去,他会被挤到桥下,而伊格尔也无法倖免。他想靠着自己的力量将伊格尔推开,可是,伊格尔却是不依不挠地将全部的重量往他压过来,让他像被螃蟹钳住的猎物一样,无法挣脱。 「嘿。伊格尔,你猜这把枪是真的还是假的?」这是伊格尔在落水之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当机车飞出桥边时,她松开手把,转身拉着托比,用自己的身体保护着托比,双双落水。落水之前,还能听到砂石车呼啸而过的引擎声。 在不远处的胡肖霖看到两辆机车往路旁偏去,他顾不得逆向,硬是把车子直接开到桥边停下。看到伊格尔正扶着托比,挣扎着从水里站起来,满身的污泥,比他当初的狼狈样好不到哪里去。 「你没事吧?」伊格尔后怕地开始微微颤抖着,她抱着托比说。 「我没事。」托比虽然惊魂未定,但还是强作镇定地回答,「他们呢?」 伊格尔站在满是烂泥的水里,抬头望着那座桥,不到十公尺长的桥,就在她上方约一公尺的高度。她的机车掉在水沟边的草丛里,轮子还兀自转动着。在她的身后约十公尺处,是王笠均的机车,整辆车倒卧在水中,已经熄火。 她转身寻找王笠均和小麦的身影,发现王笠均正努力地将小麦从水里拉上岸边。这时,胡肖霖也下到水沟边,秦志凯则拄着枴杖站在桥边。 「她怎么了?」伊格尔将托比交给胡肖霖照顾,自己奔向小麦的方向。她蹲在小麦身边,只见那女孩的脸上有着擦伤。而坐在一旁的王笠均状况也不是很好,额头上的伤口正淌着血。 伊格尔越过王笠均,无视他追随着自己的目光,从草地上抱起小麦,轻拍着她的脸颊,「小麦?」 小麦的手有了反应,紧接着慢慢地睁开眼睛,声音有些沙哑地说,「我没事。」 原本一睁开眼睛就看到伊格尔,让她有一丝甜蜜的感觉。当她看到出现在伊格尔身后的托比脸上焦急的神情时,那种感觉马上随风而逝。她咬着牙别过头去,同时挣扎着想离开伊格尔的怀抱。 伊格尔没有勉强她,轻轻地将她放下。转身走向王笠均,才往前走一步,脚下似乎踩到了某样硬物。她低头一看,是王笠均刚才拿的那把枪。她捡起枪,那重量明显是塑胶材质而非金属材质。她熟练地退出弹匣,果然是装bb弹的弹匣,而且是空的。 她扔下枪,走到王笠均面前,王笠均才张开口还没说话,就被伊格尔重重地踹了一脚,整个人往后倒去。 「你是想我死还是你死?」伊格尔又再踢了王笠均腹侧一脚,如果不是胡肖霖将她拦腰抱走,她还会继续踹下去。 胡肖霖走上前扶起王笠均。 「怎么可能让你去死?当然是我。这样我才能如你所愿地脱离东城,不是吗?」王笠均冷冷地笑着。 「但你却想让小麦陪着你去死?」伊格尔一个箭步上前,又朝王笠均的肚子打了一拳。 王笠均疼得想弯下腰,却发现身体被胡肖霖钳制住,只能挺着身体。 「不好意思啊。兄弟,伊格尔现在很生气,你得让她打个痛快才行。」胡肖霖将王笠均的双手架在背后,让他既不能逃走也不能保护自己的身体。 但胡肖霖这句话一出,伊格尔停下了半空中的拳头,王笠均则是红了眼眶。 「你们还当我是兄弟吗?」王笠均低着头说。 「你再说废话,我就一脚把你踢进水里。」伊格尔用力地往王笠均的头顶拍了一下,发出了啪的一声。 胡肖霖的手机响起,他松开王笠均,掏出手机放到耳边。交谈了几句之后,他收起手机。「郑于说那边的人全散了。」 「为什么?」伊格尔还没想好接下来该怎么做,但那头却已经散场。 「大概是他们以为我掛了。那车子上面有摄影机,他们在那边可以接收到画面,避免比赛过程造假。所以,他们应该看到车子落水,而且画面传输中断。但我不确定他们会不会派人来确认。」王笠均抱着肚子蹲在地上。伊格尔那一拳不仅让他的腹部剧痛,还有些反胃噁心感。 「他们不会来确认了。听说,后街的人也去了。然后,兄弟,你又成了被遗弃的那个人了。东城的人说,即使你活着回去,他们也不敢再要你了。」胡肖霖转述刚才在电话里听来的情报,同时恶趣味地打击着王笠均。 王笠均对他比了个中指,自己跟着笑了起来。 「后街?」伊格尔转头看着托比,得到一个淡淡的微笑。她的脑海里闪过一个人名,「你去找她了?」 「我今天早上打了通电话给她。」托比笑着回答,「她只说,让你们两个谁都不要回去终点。」 「真是不公平,她肯帮你,却不肯帮我。」伊格尔哀怨地抱怨着。 突然一阵风吹来,落了水的四个人纷纷先后打了个喷嚏。 随后赶来的郑于和站在桥上的秦志凯大喊着,「你们还要在下面待多久?」 「马上就上去了。」伊格尔以同样大的音量喊回去。 她走到托比身旁,两人同时朝坐在地上的小麦各伸出一隻手。 「走吧。我们送你去医院。」伊格尔说。 小麦看着两个人的手,伸出右手交给伊格尔,另一隻手仍然垂放着。 托比不以为意地弯下腰,和伊格尔一起用力扶起小麦的身体。「再怎么讨厌我,也不该虐待自己的身体。你的脚也受伤了,对吧?」 刚才托比早就注意到小麦暗自揉着脚踝的动作。 「我背你上去吧。」伊格尔转过身,背对着小麦。 「我的女人,我自己负责。」王笠均推开伊格尔说。 伊格尔不在意地耸耸肩,站到一旁。 原以为小麦抬起手,应该是要给王笠均一巴掌,而不是将手放到他的掌心。所以,当看到小麦的举动时,伊格尔一脸的不解。 「并不是我想当他的女人,只是你这么瘦,我怕你摔着我了。」小麦面无表情地说。 跟在王笠均和小麦身后。托比看到伊格尔脸上的表情,她笑着拍拍伊格尔的头说,「不要难过。那是她不识货。要不这样,以后我每天都让你背一次吧。」 托比抬起头,看到小麦正转头看着她们。发现到托比的目光时,小麦对她扮了个鬼脸,然后便回过头去不再看着她们。 虽然不知道这混乱的局面最后会怎么平息,但至少现在没有往坏的方向发展了。托比在心里暗自庆幸着。 (37) 在医院里,经过医生检查之后,没想到伊格尔竟然是四个人里头最严重的。因为她用自己的身体保护托比,重重地摔到草丛里,然后滚落水中,完全没对自己做出任何缓衝的动作,造成多处的挫伤。清理掉身上的污泥后,处处可见瘀青与擦伤。 姜成瑄接到通知之后,马上赶到医院。在她的坚持之下,托比和伊格尔都留院观察,住进了同一间病房。 「我不是说只要不回到终点就好了吗?拉着他到路边聊聊天也行啊。干嘛把人家挤到水沟里,自己也陪着掉进去?」姜成瑄无聊地坐在椅子上削苹果。 「那也要他肯听啊。」伊格尔无奈地说。 「你果然是脑袋里只有一根筋。」姜成瑄不屑地说。她将削好的苹果切下一小块,递给托比。 「喂。为什么她的服务这么好?我就得拿着这么大一颗苹果硬啃?」伊格尔捧着苹果正不知如何下口,因为她的嘴角撞破了,根本不能张大嘴巴。 姜成瑄瞟了她一眼,「因为我跟托比的感情比较好。」 「不要随便说这种会让人吃醋的话。」托比扫了姜成瑄一眼,笑着伸长手,把苹果递给邻床的伊格尔。 「看起来我在这里很多馀啊。」姜成瑄自嘲地说。她站起身,作势要离开。 「瑄姐。」托比用撒娇的语气喊着。 姜成瑄笑着走过去搂了下托比,拍拍她的头说,「不闹你们了。我要回去工作了。再见。」 临出门之前,姜成瑄又回头对伊格尔说,「你皮绷紧一点。我已经让小珣通知你妈了。」 「欸。不通知行不行啊?」伊格尔大喊着。 「来不及了。」姜成瑄狡黠地眨了下眼睛,随即消失在门后。 那天伊格尔一直等到累了睡着了,都没等到艾琳的到来。儘管她很努力地掩饰,但托比还是看出了她的失落。 夜里,托比半梦半醒之间,隐约听到邻床有些声响。她以为是伊格尔醒了,半瞇着眼睛看到在她和伊格尔的床中间,坐着一个女人。 「你醒了?」 托比认出是艾琳的声音。她坐起身,揉了揉眼睛,「阿姨?」 「你这个傻孩子,她要冒险,你让她去就算了。干嘛连自己也搭进去?还好没出什么大事。」艾琳倒了杯水放到托比的手里。 「阿姨,对不起。我没有阻止她。」虽然艾琳没有责骂她,但托比仍然觉得自己要负一部份的责任。 「这不怪你,她那么倔强,就算你想拦也拦不住。」艾琳叹了口气,又说,「那你呢?我知道你的父母亲是在车祸中丧生的。为什么你还要陪着她去赛车?难道你不怕吗?」 「如果我让她单独去比赛,那我会更怕。我们一起比赛,至少不管发生什么事,我们都在一起。」 「所以,你是抱着要和她一块去死的念头吗?」艾琳盯着托比,那复杂的眼神,让托比无力承担地低下头。 艾琳倾身抱着托比,轻抚着她的头发,「乖。我没有要怪你。只是,以后不要再跟着她犯傻了。你们都要好好的,知道吗?」 那温柔的语气,让托比不禁热泪盈眶。她靠在艾琳的怀里,彷彿又回到了母亲的怀抱。 「我明天早上就要回德国了,下次我会带她的父亲回来,到时候我们四个人一起吃顿饭。这个傢伙就交给你了。」艾琳微笑着替托比拭去眼角的泪水。 艾琳话里意思,让托比更加感动。她知道,艾琳已经同意她和伊格尔在一起了。她含着泪,轻轻地点头。 看到艾琳站起身,托比忍不住说,「不等她醒过来吗?」 艾琳转身看到伊格尔的眼睛动了动,她屈指弹了下伊格尔的鼻子,「不用了。这个笨蛋就算看到我,也不会说什么好听的话,看到她没事,我就放心了。我走了。」 等确定艾琳走远了之后,托比才开口说,「你醒着,对吧?」 「我不是笨蛋。」伊格尔的声音从被子里传来,有些闷闷的。 托比噗嗤一笑,柔声道,「我知道。」 她们在医院住了一晚,隔天因为伊格尔和尤恩的吵闹,让医生终于忍无可忍地把她们赶出医院。回到别墅,她们发现有一阵子不见的路克和骆佳珣也回来了,别墅里又开始充满了笑声,以及伊格尔和尤恩的喧闹声。无聊的竞赛又充斥着她们的生活。 在休息几天后,伊格尔说什么都不肯再让托比独自去上学,于是她开始了伴读生涯。托比上课的时候,她就在图书馆看书,让那些在图书馆里看到她的人,都以为她中邪了。 托比的学生生涯,也在她的努力经营之下,步上了正轨,大家开始习惯了她的存在。在校园里,她终于可以自在地走着,而不需小心翼翼地维持形象。 虽然,她们的生活又恢復了以前那种快乐的日子,但伊格尔的心中始终像缺了一块似的。因为在她们回到学校之后,郑于才告诉她们,王笠均和小麦都离开了,没有人知道他们去哪里,也没有人知道他们是不是一起走的。 对于伊格尔的悵然若失,托比心知肚明却不说破。其实,她的心里也觉得有一丝的遗憾。在她的脑海里,不停地重播着最后看到的小麦,那张扮鬼脸的俏皮表情。她曾经以为有机会能和小麦做好朋友的,没想到她却不告而别。 而小麦之前和她们一起拍的那部戏,成了她在演艺圈曇花一现的证据。在伊格尔那一年的生日,收到一片光碟,是托比在后製部门待了三天三夜后做出来的成果,全是小麦在那部戏里的花絮。 「不准自己一个人偷偷看。」托比在伊格尔拆开礼物之后,只淡淡地说了这么一句。 但这句话却让尤恩误以为托比送了色情光碟给伊格尔,老是以有色的眼光看着她们。最后伊格尔没办法,只好让尤恩一起看光碟,结果尤恩一看到小麦的脸,马上怒不可遏,差点当场砸了电视。 她们平淡中又充满惊奇的日子,就这样迎来了新的学期开始。托比依然坚持要学习独立,不肯和伊格尔在学校同进同出。她们谍对谍,谁都不肯先交出选课表,因为一个拼了命的想和对方选同时间的课,另一个却是抵死不从,闹到差点错过了最后选课期限。最后,在托比的威逼利诱之下,伊格尔才满腹委屈地交出自己的课表。 可是,当托比选完课之后才发现,伊格尔的那张课表是假的。她一发觉事情真相,打开门便大喊着,「伊格尔,你给我滚出来。」 东窗事发的伊格尔,此刻正躲在厄本的房间里,外头还有托比的鹰犬尤恩正拿着纸扇在搜捕她的行踪,准备一逮到她,就把她就地正法。 「厄本,你救救我吧。」伊格尔躲在厄本的桌子下面,抱着她的腿说。 「当初已经警告过你了,惹托比生气,不会有好下场的。」厄本挣脱伊格尔的手,蜷起脚,窝在椅子里看书。 「不管啦。那个假课表是你帮我做的,现在就当是售后服务。否则,我就去自首,然后再把你拖下水。」伊格尔强辞夺理着。 「喂喂喂。做人要厚道点,不要太过份啊。」厄本忍无可忍地说。 伊格尔从桌子底下鑽出来,耍赖地说,「你不帮我的话,我就脱掉自己的衣服,大声喊非礼。」 「呿。这招尤恩在你身上用过了吧?没创意。」厄本不屑地说。 伊格尔撇了撇嘴,「没创意有什么关係?有用就好。」 厄本咳了一声后说,「我不是想侮辱你,只是好心提醒你。要是你这么做了,最后遭殃的还是你。托比只会认为是你红杏出墙色诱我,绝对不会误以为我对你有什么意图。」 「可恶。」虽然心有不甘,但伊格尔不得不承认厄本说的话是对的。随着外头脚步声的逼近,狗急跳墙的伊格尔只好整个人扑到厄本身上,赖在她身上说,「厄本大爷,求求你救我吧。以后不管什么事,我都答应你。」 厄本懒洋洋地挑了下眉,她等的就是伊格尔这句话,「我等一下把尤恩叫进来,你趁着她进来的时候溜出去。然后,把托比带回房间,剩下的就靠你的魅力决定你的命运了。」 「魅力?」伊格尔不明究理地还想再问时,厄本就已经开口喊着尤恩。 伊格尔在尤恩走进房间后,在门还没闔上的时候,侧身溜了出去。在外面的走廊,马上就被托比撞见。她二话不说地把托比拉回房间,反手锁上门,随即解开了衬衫的扣子。 「托比……。」伊格尔使出浑身解数,发出足够她后悔一辈子的嫵媚的声音。 蹲在门外的尤恩和厄本,把耳朵贴着门板,只听见里头发出阵阵的哀嚎声,以及托比的怒骂声,「你竟敢骗我?你以为你是镶金的吗?想要肉偿?没那么容易。」 「那傢伙是不是以为魅力只有在脱掉衣服之后才能展现?」厄本无法理解地问。 「如果按照那傢伙的思维,我们这些当偶像的都得改行去当脱衣舞孃了。」尤恩嗤笑一声回答。 「你觉得她这次会被整多久?」厄本又问。 尤恩摸着下巴,露出恶作剧前奏的笑容,「不如我们去找路克和小珣打赌吧。」 厄本拉住尤恩蹦跳起来的身体,「喂。人家还在睡觉,这样去打扰,不好吧?」 「不用怕。」尤恩的眼里闪着精光,大声宣告着,「这是身为去死去死团唯一的权利。就让我们去扰乱这屋子里所有情侣的清梦吧。」 蹦蹦跳跳的尤恩大剌剌地开了门就进去,不到三秒鐘又跑了出来,一脸见鬼的表情。她压着胸口说,「我看到了不该看的事,我死定了。」 这天,别墅在伊格尔和尤恩哀嚎声此起彼落的合奏下又度过了热闹的一天。 --the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