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磬秋言》 (01) 在经过连续一週的巡回演唱会之后,傅品珍总算能回家了,而那个决定演唱会要延长至一个礼拜的罪魁祸首,此刻正在家里享受着。自从那个人拿到副总裁的任命书之后,还真的有模有样地当起副总裁来了,新官上任三把火,官威十足。傅品珍从来都不知道,原来副总裁可以当得像太上皇一样,所有的事情丢给接了她位子的骆佳珣之后,就逍遥快活去了。而傅品珍却仍然是那个御用造型师,跟着juliet东奔西跑是免不了的。 走到家楼下时,傅品珍习惯性地抬头看了下家的窗口,只要姜成瑄自己一个人在家,绝对会把全部的灯都打亮,即使是睡觉也一样。果然如她所料,客厅和房间的灯都亮着,只是……为什么房间的窗帘后面,有着两个人的剪影? 她停下了脚步,站在原地观望着,这一幕似曾相识的画面,她甚至还能回忆起当时的心痛,此刻就在胸口隐隐发作着。半年前,她们还处于分手状态时,姜成瑄第一次带了别的女人回家。以往,就算她们分手,姜成瑄也从不带女人回来,因为这是专属于她们的天地,即使分手,傅品珍也还保留着这里的钥匙。 脑海里正处于水火交融的状态,怒气衝天的火焰和难以想像的一头雾水,在傅品珍的脑中交织成复杂的情绪。她转身背对着那称之为家的地方,胸口疼得无以復加,往前跨了一步,却又不捨地走到一旁的花圃边缘坐下,隔着一条街的距离,抬头仰望着那个让她想逃又逃离不了的地方。 她在心里恼怒着,曾几何时,以前那个洒脱的自己,竟变得如此拖泥带水?以前说分手当吃饭一样简单的人,现在竟然会离不开这个人? 想到吃饭,对那个人而言,吃饭却是件困难的事,光是想着要吃什么,就能让她苦恼到直接放弃吃饭的念头,用惰性去压制食欲。这几天,一定又没有好好吃饭了,绝对要拿体重计来好好检查一下。 等一下……傅品珍敲了敲自己的脑袋,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吧? 她抬头看着房间的窗户,这两个人的动作似乎有些僵硬。这种动作,似乎在什么地方见过?是了,就是在姜成瑄最爱的小鬼当家电影里,小鬼为了吓退小偷,而在家里放了许多的人像立牌和玩偶,在灯火通明的屋子里,隔着窗帘在外面看来,就像正在办派对一样。 看着那两个人的脸渐渐靠近,她不屑地腹诽着,就连接吻都这么生硬是怎么回事? 接吻? 傅品珍瞪大了眼睛,这么彆脚的吻功也敢拿出来丢人现眼。她怒火中烧地一手提起行李箱,往大楼门口奔去,幸好电梯就停在一楼,否则,难保她不会在愤怒之下,一路奔着楼梯上去。 但即使不是用跑的,站在家门口时,她还是气喘吁吁。她颤抖着手用钥匙打开门,里头的人听见门口的声响,兴高采烈地奔到玄关处等着,就像等待主人回家的小狗一样。 姜成瑄看着傅品珍进门,连忙关上门,转身就要抱住傅品珍,但女王大人却是迅雷不及掩耳地,一掌就把她拍到一旁去。 「滚开!」傅品珍眼神狠决地瞪了她一眼,连鞋都没脱,就往房间走去。用力地推开房门,环顾四周,没有发现除了姜成瑄以外的生物。她不甘心地问,「人呢?」 「什么人?」姜成瑄觉得头顶像笼罩了一层雾,脑筋打结。 「你带回来的女人。」傅品珍走进房里,拉开所有的柜子,包括连窗帘后面都检查了。为了检查窗帘后面,还不小心把窗台上的两个玩偶给弄倒了。她质问着姜成瑄,「原来你安排了这么长的巡回表演,就是为了在这里金屋藏娇?」 「哪有什么女人?」姜成瑄双手环抱住盛怒难平的傅品珍,「你究竟看到了什么?还是听到了什么呢?」 「我刚才明明就在楼下,看到这里站着两个人,还……还接吻。」在姜成瑄的安抚之下,以及抓姦未果之后,傅品珍心中的怒火稍为平息。取而代之的是,百思不解。 「两个人?」姜成瑄低头看着窗台上面,指着那两个玩偶说,「你说的是它们吧?」 刚才她就坐在地毯上,因为等待的时光太无聊,便利用打光让两个玩偶的剪影投射在窗帘上,正在玩着皮偶戏。上演的,还是爱情喜剧。没想到,等到头来,迎回的竟是愤怒的女王。 「就这个?怎么可能?这么小一隻,不可能有那么大的影子。」傅品珍撅着嘴,拿起玩偶反覆看着。 「你国中的书都白唸了吗?光源、物体和影子,三者之间的相对位置不同,就能形成不同大小的影子。」姜成瑄拉着傅品珍,坐到地毯上,实际演练一次给她看。 「看起来是挺像的。可是……。」傅品珍狐疑地看着姜成瑄。 「要不然,你到楼下去看,我再弄一次让你死心。」姜成瑄挺着胸膛说。 「我去外面,好让屋里的女人趁机逃跑吗?」既然玩偶的影子可以变成人,那草木也都能成为军队了。傅品珍疑心病大大地发作。 别无它法的姜成瑄只好拿出dv和手机,「我去楼下,等一下打电话给你,你就在这个位子动动玩偶,我拍下来让你看。」 感到无力的姜成瑄,走到楼下对街,因为忘了加件外套,可怜地打了个喷嚏。拨了手机,让傅品珍开始行动。她可悲地想着,自己一定是年纪大了,开始爱好和平了,要是在以前,年轻气盛的自己,受到这样的诬陷,绝对是马上拂袖而去。哪还能这样耐着性子,证明自己的清白? 拍好了之后,她收起dv,走回对面。一路不停地感叹着,这年头,裁赃诬赖从天而降,是不会管有没有屋顶的。正所谓,人在家中坐,姦情天上来。 看完影片的傅品珍,总算彻底地相信了。姜成瑄藉机大吐苦水,不断地形容着自己刚才感到的无力感,一边说着,还不停地抽面纸抹着鼻子,不知情的人看到这一幕,大概会以为她刚才看了什么家庭伦理大悲剧。 「无力?我看是你这几天都没好好吃饭,体力不支吧?」傅品珍挑着眉,斜睨着姜成瑄。 心虚的姜成瑄连忙转移话题,「你一定累了吧?我们去洗澡睡觉吧。」 在傅品珍还没反应过来之前,姜成瑄就已经把两个人脱得一丝不掛,又不知从哪变出一条大大的浴巾,让两个人包裹在一起。在傅品珍半推半就之下,姜成瑄将人推进了浴室。 如雨丝般的温水洒落在两人身上,姜成瑄低着头,嘴唇在傅品珍光洁无瑕的背脊上滑动着。她双手环着傅品珍的腰,回到她单薄的肩膀上,细细地轻啃着没什么肌肉的肩膀,引得傅品珍不由自主地呻吟着。她将傅品珍顺着水流下垂的波浪卷发拨到了一侧,露出了滑嫩的颈项,她伸出舌头,从颈窝一路舔上耳垂。 傅品珍忍不住缩了下脖子,轻声说着,「痒。」 「太久没照顾到这里,变得敏感了吧。」姜成瑄一边说着,嘴巴一边忙碌地在傅品珍身上点火。 转身攀着姜成瑄的脖子,傅品珍身体有些发软地靠在姜成瑄身上,眼神迷离地说,「不要玩太久,会着凉的。」 「你也变老了。除了吃饭、着凉之外,能不能说点浪漫的事?」姜成瑄不满地咬了傅品珍的耳垂一口。 「还不是因为你,你都不照顾好自己,让我都叨唸得烦了。如果你能做好这些基本工作,还需要我嘮叨吗?」傅品珍反手掐了一下姜成瑄的腰。 姜成瑄笑着躲开那个她怕痒的地方,右手轻抚上傅品珍的大腿,缓缓上移,「专心点。不要在这个时候破坏气氛。」 虽然在往上挪的过程中,遭遇到了小小的抵抗,但姜成瑄还是不依不挠地,将傅品珍的身体扳转过来,面对着自己。她的双手垫在傅品珍的脑后,身体轻柔地贴上傅品珍的,将她压向墙上,莲蓬头洒落的水,冲刷着两人的脸。 温热的嘴唇相触,姜成瑄贪婪地吸吮着,原本担心磕到傅品珍后脑勺而垫在下面的手,现在成了防止俘虏脱逃的守卫。她的手捧着傅品珍的脸,霸道地不准她随意转动,直到姜成瑄感到傅品珍的呼吸逐渐急促,才慢慢地离开那令人不捨而迷恋的双唇。 她的手伸向一旁的架子,取来沐浴乳,挤了些在掌心上,双手搓揉后,覆上傅品珍的脖子,轻柔地抹上沐浴乳,从颈窝到肩膀,缓缓往下攀上双峰,在那里画着圆圈,久久不肯离去。在山巔上细緻的突起刺激着她的掌心,有种说不出的难耐,让姜成瑄敏感地打了个颤。 多年来培养的耐性,在这一刻消失殆尽。姜成瑄心急火燎地一手向下,抚向傅品珍的股间,没想到却被人一手逮住。 「干什么?想打混吗?还有好大一块没抹到沐浴乳。」傅品珍用沙哑的声音逞强地说着。 (02) 听到傅品珍那气势全无的抗议,姜成瑄不恼不怒地从善如流,比刚才更加倍用心地抹着沐浴乳,却没想到这又引来另一种抗议。 「你到底要不要洗澡?快一点啦。」被姜成瑄假藉抹沐浴乳行爱抚之实的傅品珍,双腿发软就快要站不住了,只能靠着一旁的架子,勉强地站着。 「好了。别着急嘛。」姜成瑄坏笑着拿来莲蓬头,帮傅品珍冲去身上的沐乳液,就像吃水果前,要先用水洗过一样。 好不容易冲完了,傅品珍推开淋浴间的门,拔腿就想跑,不料却被拦腰抱住。 「这样就想跑?哪有这么便宜的事?」姜成瑄抱着傅品珍,不由分说地便往脖子吻去,像吸血鬼之吻一样。她迷恋地吸吮着那隐隐跳动的皮肤,这时她完全能理解为什么吸血鬼只要一咬上了,就会放不开的感觉。 「换你洗了。」傅品珍无力地推攘着,并且上气不接下气艰难地说着。 「我早就洗好了。刚才是陪你洗的。」姜成瑄嘴角带着算计的笑意。她喜欢凡事都按照计画进行的感觉。 没有给傅品珍太多说话的空间,姜成瑄吻上她溼润的双唇,双手也不停歇,忙碌地上下其手着。傅品珍娇小的身躯被困在淋浴间的一角,如果不是姜成瑄扶着她,恐怕她早已瘫坐到地上去了。她攀着姜成瑄的肩膀,狂乱地甩着头,既想推开那个在她下身作乱的傢伙,又想从那里再获得更多,陷入某种进退两难的困境。 姜成瑄不顾肩头上被指甲掐进皮肤的疼痛,一心只想让这个高高在上的女王到达更高的巔峰。她伸出舌头,淘气地舔着那片丛林里突出的小山头。 突如其来的刺激,终于让傅品珍由娇喘变为从喉咙深处发出的呻吟,当她觉得再也无法承受时,她用力地抓着姜成瑄的头发,迫使她不得不把头抬起来。傅品珍几乎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那里不行……。」 「哪里?这里吗?」姜成瑄顽皮地不再进攻那座小山头,反而更深入往丛林深处的洞穴挺进。她的舌头灵活地搅动着,直到那里变得润滑。觉得已然解渴了的姜成瑄站起来,用手背抹去嘴唇上晶亮的液体,轻啄了下傅品珍的双唇,张扬地笑着,「还记得在酒吧的那一次吗?」 「你不会又要来一次吧?」傅品珍头疼地想抓住她的手,却已经来不及了。 姜成瑄抬起她的大腿勾着自己的腰,傅品珍得要踮着脚尖,才有办法做到这样的姿势。两人身体之间几乎是紧密无间,姜成瑄手长脚长的优势在此一展无遗,她一腿伸进傅品珍的两腿之间,藉此给傅品珍支撑的力量,一手则探进经过刚才努力许久之后,已变得溼滑不已的洞口。 她轻轻地将手指放进去,往里面有如开疆闢土的先驱般缓缓前进,她想像着自己正穿越层层叠叠的山峦,翻山越岭地只为寻找那一片世外桃源。而这片桃源,正流出着潺潺的溪水,她又必须溯溪而上,直到看见那座被彩虹围绕的瀑布,那里就是小溪的源头。她一边欣赏着傅品珍迷濛且陶醉的神情,一边听着耳边像美妙交响曲的呻吟。 傅品珍双手环着姜成瑄的脖子,喷吐在姜成瑄耳边的呼吸,交杂着忽深忽浅的喘息声。在她觉得快要经受不住时,一口咬上了姜成瑄的肩膀,咬到她的口中都泛着铁锈味了,依然无法阻止姜成瑄的坚持。她的全身紧绷着,踮着脚尖的那隻腿隐隐有着快要抽筋的徵兆,她觉得自己像站在悬崖上,只能双手用力地攀着姜成瑄,好让自己不致于坠落。 一阵高亢的喊叫声,像是乐曲最后的休止符,在充满着蒸气的淋浴间里,紧紧相拥的两个人,谁也不想放开对方。 姜成瑄打开热水,将两人从头到脚地浇了一遍,胡乱地擦了下两人的身体,把全身乏力的傅品珍抱回房间。 「这下子你爽了吧?」傅品珍一手放在眼睛上面,阻挡着天花板上刺眼的灯光。 「这话应该我问你吧?」姜成瑄拿来毛巾,将傅品珍还在滴水的头发包了起来。而她自己的短发却是用手拨个几下,就膨松得像刚用发胶抓过的溼度而已。 「不要跟我说你就没爽到。」傅品珍不以为然地说着。 「是是是。」姜成瑄连答了三个是,跪坐在床上,帮傅品珍擦着头发。擦着擦着,姜成瑄的手还在毛巾上动着,可头却滑到了傅品珍的胸前。 「我累了。」一手揪着姜成瑄的头发,抓起在她胸口上肆虐的坏蛋,「下次不要再玩这一套了,全身痠痛的。难道就不能舒舒服服地躺在床上玩吗?」 「每次都在同样的地方,不觉得乏味吗?」姜成瑄跨坐在傅品珍身上,轻轻地按摩着傅品珍的头发。 「就知道你是个喜新厌旧的傢伙。」傅品珍翻转身体,将姜成瑄掀倒在一旁,自己则舒服地趴在枕头上,「后面的头发也要擦一下。」 「是是是。」又是一句连三声的是,却让女王大人不耐烦了。 「一次就好了。」傅品珍皱着眉头说。 「一次怎么够呢?」姜成瑄意有所指地说。 对情人知之甚深的傅品珍怎会不知道姜成瑄又在兜圈子了,此一次非彼一次也。「那么爱绕圈圈,隔两条街的地方有间学校,你可以去那里跑操场。」 「亲爱的女王大人,为了您那少得像蚂蚁脑浆似的耐性,以后我会把圈圈划得小一些的。」姜成瑄俯下身体,亲吻着傅品珍光滑的背。 「能不能把圈圈切开,拉成一条直线呢?最近越来越不爱动脑筋了,这样说话很累。」傅品珍闭上眼睛,享受着姜成瑄用温热的嘴唇在背上的按摩。 「好吧。那我就直接宣布往后三天的行程计画。我们要去度假,我借到了一间海边小屋,可以一边泡澡,一边看海的那种。」姜成瑄大方地宣告着。其实,这种事原来也就没有任何拐弯抹角的需要。 说完话之后,姜成瑄停顿了许久,没有得到任何的回应。她低下头,拨开覆盖在傅品珍脸上的长发,映入眼帘的是精疲力尽后睡得安详的脸庞。她笑着轻吻了下那百看不腻的脸,替她盖好被子之后,自己走到客厅,拿出医药箱和镜子,艰难地在肩膀上着药。 玩,是要付出代价的。不过,这样的代价,姜成瑄乐于付出。 早晨傅品珍在一阵骚动里醒来,她将手伸进被子里,捞出那颗正在忙碌着的脑袋瓜,「为什么你在这件事情上面,永远能这么精力充沛?」 不能在亚马逊热带雨林探险,在喜玛拉雅山上攻顶也是可以的。姜成瑄随遇而安地将脸埋在傅品珍胸前的双峰之间,亲亲左边又亲亲右边,唯恐着顾此失彼,嘴只有一张,便拿手来帮忙。一边还得含糊地回答,「因为我爱你啊。」 「爱能值多少钱啊?能补我睡眠不足的损失吗?」带着起床气的傅品珍一掌拍开姜成瑄。 「在床上就别谈钱了,有损我们的格调。」姜成瑄不屈不挠地趴回山脚下,她将舌头当成琴弓,将情人的肋骨当成琴弦,在上头轻挑慢捻着。在她将琴弓缓缓滑动过琴弦时,从情人口中逸出曼妙的乐章,让她更加卖力地演奏着。 「没有钱,你连床都不会有。」傅品珍双手扶着姜成瑄的肩膀,翻身将她压在身下,引来了姜成瑄一阵嘶牙裂嘴的吸气声。这一声,让她睡意全消,她急忙问着,「怎么了?」 「没事。我只想问问,昨天晚上的排骨好吃吗?」姜成瑄转动身子,让傅品珍看到她肩上两排清晰的齿痕。 「那你说,排骨这么好吃,你觉得我应该要感谢厨师还是那头猪呢?」傅品珍将姜成瑄压平在床上,双手紧扣着姜成瑄的手,高举在头顶上,张口轻啮着姜成瑄的颈窝,再慢慢爬上耳朵。 「可以不要拿我和猪比较吗?」姜成瑄侧着头,方便傅品珍的动作。 「是你自己先提排骨的。」傅品珍把姜成瑄的耳垂纳出口中,轻咬着吸吮着。 「那只是种比喻,比喻你懂吗?就是说……。」姜成瑄的话才叨絮到一半,女王的耐性又被消耗殆尽。 「你还在给我聊天?」傅品珍气得牙痒痒的。为什么每次轮到她主动的时候,这傢伙总有说不完的话,还让不让人干活呢? 姜成瑄闭上了嘴巴,只剩下嗯嗯啊啊的发语词。 女王大人难得主动,本该是件可喜可贺的事,但由于太少主动了,以致于经验缺乏。如果姜成瑄再不专心点,恐怕这齣床戏很难落幕。如果无法落幕,而女王的体力又不足以坚持到最后,姜成瑄又得咬着被角当一整天的怨妇了。 所以,姜成瑄决定闭上眼睛,好好地感受所谓的临幸是怎么一回事。只是,她很担心,所谓的临幸,会是缺乏临门一脚的幸福。 (03) 车子走过滨海公路,弯进一条小道,经过一个小城镇,来到一栋和大海隔着一片防风林的小屋。小屋前有一条蜿蜒的小径,像把刀子在蛋糕上划过一刀似的,将防风林中间切开一块。站在小屋门口,正好可以看到小径的尽头,那一小块蔚蓝色的海。 虽然防风林挡去了大部份的海风,可是在冬天的海边,还是显得清冷。一进到小屋,姜成瑄马上在壁炉里点起火堆,不一会儿熊熊烈火中传来木材燃烧的声音,这在城市里生活是听不到的。 「这是谁的房子?」傅品珍坐在客厅中央的木制长椅上,正对着壁炉,亚麻布套的座垫凸显出长椅的质感,有种温润暖和的感觉。 「马磬言的。」姜成瑄一边往壁炉里塞着木材,一边说着。 「为什么她会这么好心,借你房子?」傅品珍还记得马磬言为了整姜成瑄,故意在她面前吻她的事情。 「因为我把宋清秋卖掉了。」姜成瑄无所谓地平躺在壁炉前的地毯上。 「你这买卖亏大了。卖掉那么大一个人,怎么也该值这间房子。你居然卖了人,只借到房子?」傅品珍嗤笑一声。 「还没过户嘛。等人都过户了,再来讨论房子过户的问题吧。」姜成瑄说完后,对傅品珍勾了勾小指。 「干嘛?」傅品珍嘴上问着,身体还是过去了。 姜成瑄拉着傅品珍的手,让她和自己一样躺在地毯上。她将人抱在臂弯里,脚也跟着攀上来,活像个无尾熊抱树的躺卧版。 「你是叫我过来当暖炉的吗?」傅品珍没好气地用手肘撞了一下姜成瑄的肋骨。 「哎哟。」姜成瑄吃痛地喊了一声,委屈地说,「我只是想让你暖和些的。」 姜成瑄一边说着,一边将已经暖好的手,往傅品珍的衣服下面潜入。只是,才刚摸到小腹的地方,手便被揪了出来。 傅品珍假装那隻捏着人家手背的手不是她的一样,若无其事地坐起身来,「你不是说这里可以一边泡澡,一边看海?我们去泡个热水澡吧。」 「好啊。」姜成瑄很快地从挫折中站了起来。洗澡是良好的卫生习惯,况且,一起泡澡有助情趣。她三步併做两步地跑到楼上,努力地刷着浴缸,然后又拿了两条浴巾放到浴室的架子上。她想了想,又从书架上拿了一本书过来。总看着海就显得太忧鬱了,看腻了还能看看书。 等到一切准备妥当后,她才又跑到楼下去恭迎女王大驾。不仅如此,还伺候着女王宽衣,简直和古代的宫女如出一辙了。 两人舒服地泡在热水里面,傅品珍就躺在姜成瑄的怀里。姜成瑄手里拿着书,双手恰好可以环着傅品珍的身体。看了一会儿海之后,因为天气转变得太过阴鬱,很快地两人便转向了书本上的文字。 「我们很久没有这样一起看书了吧?」姜成瑄想起还在唸书那时候,她啃起书来,和厄本有得拼。 那时候,傅品珍为了瞭解为什么有人能看书看到连饭都不吃,便跟着一起看。当时,她最喜欢的姿势,就是像现在这样,窝在姜成瑄的怀里,而这样最大的好处就是,不用自己捧着书,就连翻页都有人代劳,「嗯。翻页。」 姜成瑄苦笑了一下,女王一向都是缺乏情趣的,这时候不都该转过身来缠绵一会儿的吗? 但她还是乖乖地翻了页,一直以来,她阅读的速度都是比傅品珍快的。所以,她看完一页后,便会停下来等候指令。「明天马磐言会过来。」 「她怕我们把房子烧了不成?」傅品珍哼了一声。 「这倒不至于,只是她想趁着我们在的时候,带宋清秋过来。如果只有她,恐怕魅力还是不够的。」姜成瑄其实真正想说的是,宋清秋在还没接纳马磐言之前,是不会答应和她单独相处的。但话说到嘴边,不知不觉地又变成褒扬自己的话了。 「那你明天电阀自己管好,不要又对宋清秋乱放电。」这回傅品珍是转过身来了,只不过双手却是捏着姜成瑄的脸颊,将鸡蛋形状的一张脸,拉得像大饼一样。「要是被我拦截到有暗送秋波之类的事情,你就死定了。」 「是是是。」姜成瑄无所谓地笑了笑,捧着傅品珍的脸亲吻着。 「一次就好。」傅品珍将自己的脸从魔掌中拔了出来。 「一次怎么够?两次吧?」姜成瑄跳跃式思考再度展现,突然讨价还价了起来。 「好啊。」当然,也只有傅品珍才能跟得上姜成瑄的跳跃,她难得地爽快答应了,「你一次我一次。」 「不能两次都让我来吗?」姜成瑄皱着眉头说。 「有意见吗?那不要好了。一次都不要。」傅品珍微撅着嘴说。 「没有。没意见。我们走吧。」姜成瑄充份发挥坐而言不如起而行的行动力。她拿起浴巾先为傅品珍包上之后,才拿来另外一条裹住自己,拥着傅品珍走回房间。 在黑暗中,傅品珍艰难地睁开眼睛,隐约能看到外面透进来的微弱光芒。她坐起身,回想睡前发生的事情,这傢伙竟然为了逃避义务,将她弄得浑身痠痛。 突然她灵光一闪,摸来姜成瑄的领带,将她的双手绑在床头。这个人自己应该也是累坏了,只是不知道是开车开太久的累,还是之前太过努力取悦她的累。总之,一向浅眠的她,竟然也有这种任人摆佈的时候。她一边绑着,一边想,这张床还不错,应该把家里的床也换成这种,家里的床头是一整片的木板,没办法绑人。 她又拿来一条毛巾,将姜成瑄的眼睛矇住,然后才去开了床头柜上的灯。食物准备妥当,照明也适当了,当然就是准备开动了。 她掀起被子的一角,露出姜成瑄修长的腿。每次看到这双腿,总要让她觉得上天是不公平的,怎么有人可能把腿长得这么直这么长,还这么的白,一点疤痕都没有。而这双腿的主人,平常还不爱穿短裙,有种暴殄天物的感觉。 她的手像巡弋的士兵,游走在雪白无瑕的大腿上,顺着小腿越过膝盖来到大腿。不知是手指的动作太过轻浮,还是手指的主人欲望太过明显。姜成瑄缩了缩脚,终于醒来。 「你在做什么?」姜成瑄很快地明白了自己的处境,伸手不见五指不说,连手都没办法伸才糟糕。 「在逼你尽义务啊。」傅品珍轻佻地将手掌覆住姜成瑄的腿根处,对于那里的溼润度相当满意。 因为视觉被阻隔,姜成瑄的身体自然而然地将触觉当做感知的优先感官。她敏感地弓起身体,「不要这样玩啦。太刺激了。」 「不刺激,我干嘛花这么大的力气?」傅品珍俯下身,亲吻着那已经彷彿刚下过雨的丛林。 「啊。」姜成瑄发自喉咙深处的呻吟,再次哀求道,「不要这样玩啦。」 「我要让你知道,这个世界上,不是所有的事情,都能让你掌握的。」傅品珍最喜欢的就是姜成瑄凡事胸有成竹的模样,最痛恨的就是,她什么事都一副早就知道的样子。 傅品珍拉开姜成瑄的双腿,架在肩膀上,好让自己能更加地深入。她伸出舌头,一点一点地轻触着,引来姜成瑄更大的呻吟声。她恶作剧地抬起头说,「我的技术怎么样?还不错吧?叫得那么大声。」 「不要跟我聊天。」姜成瑄咬着牙,不让自己再叫出声音。可是,随着傅品珍的舌头往下滑,她还是不受控制地让声音从齿间逸出。 没想到平时总爱在关键时刻和她聊天的姜成瑄,这次居然主动说不要聊天。傅品珍很满意她的这种态度,于是更加卖力地耕耘着。她舔了下中指,然后将它送进丛林深处的洞口,轻轻地抽送着。随着姜成瑄的声音,她开始加快速度,将姜成瑄推向了高潮。 当姜成瑄放松了身体之后,傅品珍掀开被子,转往刚才一直忽略了的上半身。她跨坐在姜成瑄身上,深深地吻着那薄薄的双唇,双手则流连在姜成瑄的胸前。姜成瑄双手紧握着,懊恼着为什么不能自由地抱着情人温暖的身体,只能拱起腰,想办法用身体去感受情人的温度。 但是,这样的动作却刺激到了傅品珍。 「看来,你还有力气。」傅品珍的声音轻柔而魅惑。她坐在床上,把姜成瑄的臀部放在自己的腿上,双脚则环在自己的腰上。手指轻柔地放到还在微微跳动着的溼地上,「你觉得,你可以连续几次呢?」 「我不行了啦。」刚才大量的感官刺激尚未平復,姜成瑄又感觉到另一波浪潮的来袭。随着傅品珍手指的深入,她忍不住提高了腰,在傅品珍的角度看来,却像在索要更多似的。 「你可以。你的体力这么好。」傅品珍假意奉承着,手上的速度又加快了。她往前倾着身体,一手扶着姜成瑄的臀部,好让手指在进出之间更能到位。 在一阵猛烈的抽搐之后,姜成瑄几乎要昏睡过去,隐约之间,听到傅品珍惋惜地说,「累了吗?我本来还想从后面再来一次的。」 「你不需要这样急着把毕生所学一次用光。」姜成瑄昏过去之前的最后一句话,语调含糊地说着。 傅品珍拆开姜成瑄手上的领带,再拿掉覆盖在她眼睛上的毛巾,好笑地看着睡去姜成瑄。「你这个痞子,连睡着之前都还要耍嘴皮子。」 她轻轻地吻着姜成瑄的双唇,把自己窝进她的怀里,紧紧地抱着她的身体,「你给我记住,你永远都是我的。没有我的允许,不准你擅自脱逃。」 (04) 马磬言看到宋清秋的第一个感觉,又是一个为爱忍辱负重的女人。如果不是,有哪个女人能忍受和情人旅行时,还有一个陌生的女人同游呢? 在接到姜成瑄的邀请时,她并不知道宋清秋也要同行。但对于宋清秋这个人,她早已熟识,不管是从姜成瑄的口中得到认识,还是从其他方面。所以,在看到宋清秋那错愕的表情时,她自己其实并没有比宋清秋好到哪里去,只不过,她掩饰住了。 在经过观察之后,她发现到这个女人有趣的地方,她的外柔内刚,是很具有中国传统妇女特色其中一项,极富韧性。除了姜成瑄,谁的帐她都不买,可是,外表明明看起来就是属于百依百顺的那一型。于是,宋清秋引起了她的兴趣,更因为在姜成瑄的无理折磨之下,点燃了她多年不见踪影的惻隐之心。 姜成瑄不止一次在她面前说过宋清秋的好,久而久之,宋清秋这个人的形象,在她的心目中越来越具体。直到那次的旅行,见到本人之后,宋清秋便烙印在她的心底。因为好奇心,她彻底地中了姜成瑄的诡计,成了宋清秋的头号接收者。儘管她明知这是姜成瑄的圈套,该死的是,她竟有那么一丝的欣然接受。 可是,宋清秋自从将姜成瑄送回傅品珍身边之后,竟像个人际关係绝缘体一样,不管马磬言如何邀约,她都不肯应邀。这让马磬言感到挫败,但她的好胜心却不允许她灰心。于是,为了维持自己的骄傲,她决定退后一步,从保持距离的勾搭做起。 她来到宋清秋的办公室,第一次到唱片公司,第一次感受到公司组织的绵密。从一楼大厅的柜台,到换了证件之后,进到电梯还无法按下与登记不同的楼层按钮。有种被监控的窒息感。 爱好自由的她一向都是单兵作业,即使和公司这类组织打交道,也是人家登门造访,所以她并没有机会瞭解公司是什么样的光景。 「你怎么会来?有事吗?」宋清秋从成堆的文件中抬起头来,刚才柜檯说一位马小姐找她,她怎么都没料到是马磬言,原本还以为是一个专案里的客户也是姓马的一个女人。她还以为大编剧应该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深居简出的。 「你和姜成瑄多久没联络了?」马磬言脸不红气不喘地明知故问着。 宋清秋歪着脖子想了一下,「两、三个月吧。」 自从姜成瑄升官之后,和她接洽的人就换成了骆佳珣。虽然,从骆佳珣的身上能看到姜成瑄行事风格的影子。可是,影子终究不是实体,看得着却是摸不着,也无法抚慰任何情绪。 「你不觉得太久了吗?」马磬言没等主人邀请,逕自坐到办公桌前的椅子上。 「她是个妻管严,这么久不敢出来,也是正常的。」宋清秋觉得好笑地说着。其实,她心知肚明,姜成瑄才不是什么妻管严,只是工作太忙了吧。但是,马磬言这带着刺探的语气,让她平白地想掺点戏剧成份下去。 「她是对你感到愧疚。因为她当初那样对你,你还帮她找回傅品珍。」马磬言堂而皇之地走到一旁的展示柜欣赏里面的cd,这些都是宋清秋经手企划的作品。心里一边盘算着剧本要怎么编下去,没有预先编好全部的剧情,就是为了随机应变。 宋清秋没有抬头,只为了掩饰嘴角的浅笑。愧疚这两个字,姜成瑄搞不好都忘了怎么写了,更别提她会有这种心理状态了。「是吗?」 「她要我约你到海边一起去度假。住在我的一间小屋,很安静的一个地方。愿意赏光吗?」马磬言兜了大半天的圈子,总算把最终目的说出来。 「傅品珍也在吗?」宋清秋闔上文件夹,风情万种地支着下巴,抬头看着马磬言。 「在。」马磬言转身面对宋清秋,「有她在,你不想去吗?」 「有她在,我才去。」宋清秋站起身,将文件夹放到身后的柜子里,那身影就像个干练的职业妇女,让马磬言看得心驰神迷,「地址给我,我自己过去。」 「我来接你。」马磬言眨了眨眼睛,沉淀心情,坚持地说。看到宋清秋的眼神,又马上补充,「那里不好找。」 「好吧。」宋清秋想了想,若照马磬言所说的那么安静,那应该是个偏僻的地方,还是让主人带路比较好。免得迷了路,劳民伤财不说,还坏了度假的心情。 马磬言一大早就到和宋清秋约好的地方会合,她不懂宋清秋为什么不让她直接到她家接她。但在看到她的时候,她的疑惑更深了。 「你买这么多东西做什么?」马磬言将车停在二十四小时营业的超市前面,并下车帮宋清秋将一袋袋的食材放进车子。 「那里应该什么都没有吧?」宋清秋站在马磬言身后,将提袋递给站在车门边的马磬言。 「但她们昨天就去了。不至于什么食物都不带吧?我已经跟她说过了,那里到能觅食的地方,可是有一段距离的。」马磬言原本想着以姜成瑄谨慎的个性,应该会把这点小事都做好的。 「她什么事都能计画得很好,就是吃的方面,她是一点也没办法的。她虽然三餐不正常,却又很注重饮食。所以,她大概寧可开车到很远的地方去吃饭,也不想待在那里吃微波食品。至于傅品珍就更别提了,根据瑄的说法,她只会拿着张嘴提醒她什么时候该吃饭了,至于做饭这种事,与她是无缘的。」宋清秋坐到副驾驶座,拿出面纸轻轻拭去额头上的薄汗。 「你还真了解她。」马磬言带着几不可闻的醋意说着。就连称呼都那么亲暱,想着想着,马磬言又觉得一口气堵在胸口上不来。 约一个半小时之后,她们抵达了海边小屋。屋子还处于一片寂静的状态,显示姜成瑄和傅品珍这两个夜猫族还在睡之中,她们一点都没有要早起呼吸新鲜空气的意愿。 宋清秋走进厨房,将食材一一放进大双门冰箱里。 「我们去海边走走吧。她们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起床。」马磬言坐在高脚椅上,无聊地转着。 「不用了。我有办法叫她起床。」宋清秋拿出培根和鸡蛋,又从购物袋里拿出吐司和糖。 「怎么叫?扰人清梦可不好,尤其是对情侣。」马磬言看着宋清秋熟练地打着蛋,又把吐司泡在蛋液里。 宋清秋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将吐司从蛋液里拿出来,放到平底锅,一股香甜的味道飘散出来。 觉得无趣的马磬言站起身,懒懒地说,「那你慢慢弄。我到书房看一会儿书,有事叫我。」 马磬言走上楼梯,就看到坐在楼梯上的姜成瑄,「醒了还是在梦游?」 「还差一点点就醒了。」姜成瑄瞇着眼睛,双手抱膝,将下巴靠在膝盖上。 一阵培根的烟燻味传来,姜成瑄挺直了身体,做了一个深呼吸,彷彿吸进某种提神剂,瞬间清醒过来,缓缓走下楼梯。 在和姜成瑄擦身而过时,马磬言在姜成瑄敞开的衣领里,看到一块暗红色的痕跡。她莞尔一笑,并让眼睛追随着姜成瑄的脚步,她蹲下来透过楼梯扶手中间的空隙,看到姜成瑄走进厨房,从后面抱着站在瓦斯炉前的宋清秋,并在她的颈后吻上她的长发。看到这一幕,她再也笑不出来了,愤而拂袖步上楼梯,眼不见为净。 「你醒了?」宋清秋感觉到背后熟悉的怀抱,笑意盈盈地将培根翻面,又在一旁已经摆盘好的法式吐司上头洒上糖粉。 「这么香的味道,我怎么可能还睡得着?」姜成瑄走到咖啡机前,倒了一杯咖啡,加了两匙糖后,一饮而尽,又再倒了一杯,摇摇晃晃地走到马磬言之前的位子上坐下。 「这样的闹鐘够美味吧?」宋清秋铲起培根,分别放到四个盘子里。 这时傅品珍也闻香下楼来,走到厨房,端起姜成瑄前面的咖啡,浅啜一口,觉得温度尚可,便又是一口喝乾。接着便懒懒地坐到姜成瑄身旁的椅子上,软弱无力地趴在流理檯上,不管那杯子的主人看到杯底时那哀怨的眼神。 「我还要吃蛋,单面的那种。」姜成瑄认命地拿起杯子,走向咖啡机,经过宋清秋身后时,看到她关火的动作,便靠在她背上撒娇着。 「吐司已经有蛋了,这样吃太多蛋了吧?」宋清秋原想端起盘子,听到姜成瑄的话又停下动作。 「我正在发育,需要大量的蛋白质。」姜成瑄耍赖地趴在宋清秋的背上。 「吃那么多蛋,只会发育到胆固醇指数而已。」傅品珍连眼睛都没睁开,趴在原地冷冷地说。 「我不管。」姜成瑄拉着宋清秋的手去开火,又伸长了手从盒子里拿出两颗蛋,不停地催促着,「我要吃两颗。上面要撒一点罗勒。」 「好了,我知道。你去倒咖啡,不要在这里碍手碍脚的,等一下煎蛋喷油,被溅到你又要哭了。小心你白嫩嫩的皮肤。」宋清秋扭着身子从姜成瑄的怀抱里挣扎出来。 「你太宠她了,这样我带回家都很难教。」傅品珍像一个跟保姆抱怨的母亲似地说着。 宋清秋没有转头看傅品珍,淡淡地说,「没办法。习惯了。」 「你这样怎么送得出门呢?」傅品珍意味不明地说着。 不明所以的宋清秋关掉火,将两颗黏在一起的蛋放进要给姜成瑄的盘子,那个盘子里的培根比其它盘子要多。「为什么要送出门?要送去哪?」 姜成瑄被咖啡呛到,咳了一声,连忙转身接过自己的盘子,打断宋清秋和傅品珍的对话,「哇!好香。我要吃了。」 「等一下。马磬言呢?」傅品珍手里拿着刀叉,一脸的兴奋。毕竟,早晨能有一顿温热又香喷喷的餐点可以吃,是件令人喜悦满足的事。她看着檯上的四个盘子,才发现马磬言不在这里。 「我去叫她吧。」宋清秋解下身上的围裙,放到椅背上。 步上二楼,穿过长廊,宋清秋来到面向大海的书房,书房外还有一座大阳台。马磬言就坐在阳台上的椅子上,腿上放着本书,看风景的成份远超过看书。 「这是栋好房子。原木小屋本身就很温暖,又有这么宽阔的视野,既隐密又开放。」宋清秋走到阳台最前端,弯腰看着下面,正好是她们停车的地方。两台车子併排着,车头一致地朝向屋子。「早餐做好了,我们下去吃吧。」 「如果这房子这么好,那你以后还愿意跟我一起来吗?」马磬言仍维持着原来的姿势没动,一样地望着前方的海。 「看情形。」宋清秋走回来,站在室内与室外交界的地方。 「如果没有姜成瑄,你还会来吗?」马磬言不死心地又问一次。 「看情形。」宋清秋伸长了手,尝试要摸到上面的门框,可惜,她没有姜成瑄那样修长的身高,指尖碰都碰不着。 「看什么情形?」马磬言走过来,将宋清秋高举的手拉下来。这一段对话,完全不在马磬言编好的剧本里面。打从看到姜成瑄抱着宋清秋之后,她就把所谓的剧本拋到脑后。以致于她现在的行为,完全是靠着直觉在进行,对话便显得有些紊乱。 没了剧本又不够淡定的人生,连怎么做人都不会了。 「如果我有空,而你又没变得令人讨厌的话。」宋清秋是打从心底地喜欢这个地方,而马磬言做为一个朋友来说也是不错的对象,就是有时阴晴不定了一点。但现在可不是思考这些事的时候,她反手牵起马磬言的手,「走吧。再不下去,瑄会把你的那一份也吃掉的。」 当她们走下楼时,果然看到姜成瑄正端起一个盘子,悬在半空中,准备要换掉自己面前的空盘子。 「你给我放下。」马磬言三步併作两步地跑下台阶,将姜成瑄手上的盘子抢回来,转头对傅品珍说,「你就不管管她吗?让她吃这么多好吗?」 「她正在发育。」傅品珍面无表情地说着,并把自己盘子里的最后一块培根叉起,放到姜成瑄的嘴里。 「你们都这样狼狈为奸的吗?」马磬言看着姜成瑄双颊鼓起,撅着嘴咀嚼着口中的美食,还瞇着眼睛,看起来似乎很满足的样子。 宋清秋坐在马磬言旁边的位子,悄悄地靠近她耳边,「最好不要这样具体地冠上名目地指责她们。否则,等她们消化完早餐,会让你知道什么叫真正的狼狈为奸。」 对于宋清秋的善意提醒,马磬言觉得像股暖流流过心头,这让她觉得自己是在二比二人数相当的局势中,而不是孤军奋战。她体贴地为宋清秋倒好红茶,又端来鲜奶放在她面前,宋清秋早上习惯喝的是奶茶,而不是咖啡,这是姜成瑄告诉她的。 (05) 马磬言还记得那次旅行回来之后,她按照惯例到每週总会光顾个两三次以上的咖啡馆去喝咖啡,松弛自己紧绷的神经。一走进咖啡馆的门口,就看到姜成瑄坐在她习惯坐的桌子边在等着她。 姜成瑄没有暖场,也不带问号地,劈头就说她爱上宋清秋了。而她竟莫名地陷入沉思,思索着姜成瑄说的话的正确性。但姜成瑄又再加重语气地说了一次,她竟然就像青涩少年一般懵懵懂懂地点了点头,附和了姜成瑄的话。 接着,姜成瑄便开始滔滔不绝地说着宋清秋的各种好恶习惯。包括她起床后的第一杯饮料是奶茶而不是咖啡或牛奶,还有宋清秋喜欢调配香氛精油的非常人嗜好。 等到姜成瑄满意地点了点头之后,她才在姜成瑄紧迫盯人的目光之下,逮到个空档,喝下那天的第一口咖啡,才恍然如大梦初醒,发现自己刚才一定是被姜成瑄催眠了,才会鬼使神差地点了那颗头。 她轻敲着自己的头,一边回忆着脑海里的宋清秋。 「为什么要特地来跟我说这些?该不会是想把宋清秋推给我照顾吧?」马磬言这时才发现有个大问题,而且是有点严肃的问题,她抬起头看到姜成瑄嘴角勾起笑得不怀好意,「你这样活像在交代后事。」 「我有老婆了,要不然,我也不会这样半买半相送的,将清秋拱手让人。」姜成瑄一脸的吃乾抹净了就想拍拍屁股走人的欠揍模样。 「你可以跟你老婆说,要讨一房小老婆啊。」马磬言随口说着没营养的建议。 「我说过了。」姜成瑄大方地承认了,差点把马磬言口中的咖啡给挤了出来。 她那个老婆是出了名的女王,她竟然胆大包天地公开表明要享齐人之福?马磬言拿着面纸拭去嘴角溢出来的咖啡,「那她怎么说?」 「她说,要讨小老婆可以,但是不能跟她上床。」姜成瑄看着送上来的水果松饼,两眼发亮着。 马磬言将松饼拿到右手边,姜成瑄搆不着的地方,瞪了她一眼,「这也不错啊。至少食衣住行多了个人照料,反正睡觉也只是被子一盖双眼一闭的事而已,一个人也就够了。」 「不行。」姜成瑄见偷袭未果,招来服务生,自己点了一份水果松饼。「这样清秋太可怜了,下半生的幸福就这么没了。」 「你已经担误她够久了,也不差这后半生了。」马磬言故意不理姜成瑄那曖昧的眼神,刻意地把那名词的字替换掉,毫不留情地说着。 「话是这么说没错啦。」姜成瑄丝毫没有一点愧疚地说,「可是,难得看你也人模人样的,又懂得心疼她,就赏你了。」 「不要把好好的一个美女,说得像能随意赏赐的女奴一样。」马磬言将自己那盘还没动过的水果松饼放到姜成瑄面前,那个爱吃美食的姜成瑄果然马上拿起刀叉开动了。「为什么是我?你又为什么确定宋清秋一定会接受?」 「因为我们家清秋是块宝。而且,她最听话了,只要有我开口,她一定会肯的。」姜成瑄一口松饼一口奇异果地嚼着。 「你怎么就能有这种无穷无尽的自信心呢?」马磬言站起身拿起自己的帐单,放在姜成瑄面前,「这杯咖啡就给你请了。」 姜成瑄还来不及回答马磬言的问题,她人就走了,还留下了一纸帐单给她负责。她心满意足地吃完面前的松饼,不料另一盘松饼又送了上来,她这才想起刚刚自己明明只是想尝个一口而已,可是马磬言不肯让她染指,她才赌气地点了另一盘。 但是,她刚吃完一盘,可没那么大的肚量再吃下另一盘啊。她这才发现,自己中了马磬言的暗箭。果然够强悍啊。这样才能保护好宋清秋。 姜成瑄一边夸奖自己的好眼光,一边不知不觉地又吃起了第二盘的水果松饼。这松饼真有让人停不下嘴的魅力啊。 在她抱着胃痛的腹部,趴在桌子上之前,只记得最后一个念头,就是不知道马磬言会不会拿这种强悍欺负宋清秋? 吃完早餐之后,傅品珍又去睡了场回笼觉。姜成瑄则是拉着宋清秋一起到海边去散步,留下马磬言一个人待在屋子里。马磬言站在阳台上看着两人的背影,突然有种被耍的感觉,不知道自己是为了什么原因才站在这里的。 就如同那次在山上的时候,姜成瑄一口咬定她对宋清秋起了怜悯之心,硬逼着她去哄宋清秋一样,她莫名其妙地就去了。那天晚上,她们在楼下弄出的声响,她听得一清二楚。姜成瑄硬是把宋清秋的衣服脱了,好让她一亲芳泽。可即便如此,隔天她还是帮着宋清秋,想替她出一口气,甚至后来不惜演戏激得傅品珍远走异乡。 只是,每次她的报復行动都在宋清秋的心软之下破了局。姜成瑄就像宋清秋头上的金箍一样,脱都脱不掉,还会时不时地让宋清秋疼上那么一会儿,但这金箍仍是宋清秋最爱的饰品。 马磬言反覆思索着自己对宋清秋怀抱着的,究竟是什么样的心态?怎么就这样心甘情愿地,让她们这好友双人组耍着玩的感觉呢? 「是你叫她带我来的?」宋清秋赤脚走在沙滩上,感受着沙子细緻的触感。 「不。是她自己想带你来的。原来只是我们两个要来度假的。」姜成瑄坦言不讳地说。 「所以,我们是不速之客囉?」宋清秋轻轻地捏了姜成瑄腰侧的嫩肉一把。 「干嘛这样自贬身价呢?」姜成瑄讨好地揽着宋清秋的肩膀求饶,「看到你,我是很高兴的。」 「高兴到当着你老婆的面吃我豆腐?」宋清秋继续调侃着姜成瑄,「你老婆是我帮你追回来的,不要又搞丢了。给我注意一点。」 对于当初帮着姜成瑄挽回傅品珍的举动,浪费了一个趁虚而入的机会,宋清秋并不觉得后悔。她知道这对姜成瑄才是最好的。而她也知道,马磬言的动作频频,一定是姜成瑄觉得这是对自己最好的而促成的。所以,她并没有阻止马磬言的追求。儘管她清楚地明白着,自己的心里还在期盼着某件不可能的事。 在那次旅行之后,宋清秋不经意地时常听到圈内人谈论起马磬言这个人,大部份的人都说她是个像冰山一样的人物。每次听了之后,宋清秋觉得自己有种诡异的优越感,似乎只有她知道,马磬言并不是一座冰山,她的外冷内热,倒像是一座寧静火山,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爆发。 这次并非马磬言的第一次行动,然而宋清秋不是对她没有好感,却也没给她更进一步的希望。原想着就这样不咸不淡地和她打着迷糊仗,可是,马磬言却是以她一贯我行我素的态度,经常以不速之客的身份,出现在她面前。 「我会注意的。分手的游戏已经玩腻了,以后不玩了。」姜成瑄无所谓地说着。 「你以为你不玩,人家就不会说要分手吗?」宋清秋好笑地说。 「我们有过约定的,从今以后,要分手只能由我提出。所以,如果我不提的话,她是不能跟我分手的。」姜成瑄自信满满地说。 「你们真是奇怪的一对。」宋清秋发自内心地说。 「不奇怪,就显得平庸了。」姜成瑄拉着宋清秋往潮线奔去。才刚退潮的沙滩,还带着清凉的温度。 宋清秋尖叫着攀着姜成瑄的脖子,不想让潮水沾溼了她的裙襬。姜成瑄被宋清秋抓得没有办法,只好将她稳稳地揹在背上。 「你真是数十年如一日。只担心自己变得平庸,也不烦恼一下自己人品越来越差,老是在算计别人。」宋清秋因为姜成瑄奔跑的动作,吓得只能紧紧地抓住她的肩膀,「你不要跑啦。跌倒怎么办?」 「跌倒有我垫着,你怕什么?」姜成瑄停下脚步,任凭浪花一阵阵地冲刷着自己的裤管,「如果不能活得和别人不同,那就失去活下去的意义了。至于人品,那又不能卖钱。」 「你跌倒没关係,可是,我的衣服溼了就麻烦了。」宋清秋又往上缩缩脚。她想起年少时的姜成瑄,那个拘谨又固执的小孩。在认识傅品珍之后,竟然转变如此之大。 「真是令我伤心啊。你居然开始不为我心疼了。」姜成瑄做势要把宋清秋甩下水,惹得宋清秋尖叫连连。因为宋清秋抓得牢,而她也不是真的想把人扔下水,等到她自己累了,便喘着大气停下动作,「真是女大不中留啊。有了马磬言,就可以连我都不顾了。」 「又把马磬言扯出来。」宋清秋搥了下姜成瑄的肩膀,「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是什么鬼主意。」 姜成瑄訕笑了几声,没有回答。 远处传来傅品珍的叫喊声,她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到了海滩上,「姜成瑄,把你的公主乾乾净净地揹回来。我肚子饿了,等不及让她换好衣服再煮饭了。」 「你家女王的待遇规格真高。连厨娘都是公主等级的。」宋清秋笑着把脸靠在姜成瑄的颈窝上。 「没办法。都是我的错,是我把她宠坏了。」姜成瑄揹着宋清秋,缓缓地走向防风林。 走到傅品珍身旁时,才将宋清秋放回地面上。她一手牵着傅品珍,另一手挽着宋清秋,走在防风林间的小径上。 「喂。你该把宋清秋还给马磬言了吧?明明都跟人家说,把人送她了。结果还自己霸佔着。」傅品珍躺在沙发上,双脚放在姜成瑄的腿上。 屋子里瀰漫着番茄海鲜义大利麵的味道,她觉得有这样一个御用厨师,好像也不错。她突然后悔起刚才说的那句话,想把宋清秋收归己用,不想让给马磬言了。 「我没有霸佔着人,我只是在陪着她。」姜成瑄在傅品珍面前,总有底气不足的毛病。这使得她的强辞夺理一点都不足以说服人,说着说着,她自己都弱了下来。 傅品珍没有说话,双眼锐利地盯着她看。 「好啦。好啦。下午我会给她们机会的。」姜成瑄在傅品珍的压力之下,不得不做出承诺。「我上去找马磬言。」 走进书房,姜成瑄看到马磬言坐在书桌前振笔疾书着。她敲敲桌面,皱着眉头很不厚道地指责说,「你把人带来,自己躲在这里工作,太没有待客之道了吧?」 「见鬼了。」马磬言一掌拍下,把笔扔了出去,「是你把我的客人拐跑的,还有脸来怪我?」 「我没有把人拐走。」姜成瑄气定神间地坐在马磬言对面的椅子上,两人隔着书房中间的空地遥遥相望着,「只能怪你不够主动。清秋已经够被动了,你再这么不主动。两隻巴掌不碰在一起,怎么会发出声响呢?」 「是这样吗?」马磬言挑眉道。 姜成瑄肯定地点了点头。 「这不会是另一个陷阱吧?」马磬言多疑地问。 「如果你不相信,大可不要照我的话做。」姜成瑄无所谓地耸肩,「之前给你的情报,有哪一条是错的?」 马磬言仰着头思考着,露出美丽的颈部线条,长发依循着物理定律被地心引力吸引而往下滑落肩头。 「不要随便在吸血鬼面前做出这个动作,你的脖子太美了,像平常一样把它藏在长发之间会比较好。」姜成瑄一边嘴角向上扬起地说。 「不要又想跟我调情。」马磬言没好气地说。明明两人之前就已经确认过彼此调性不合了,可姜成瑄有意无意之间,还是会在口头上佔她便宜。 「这不是调情。是善意的警告。」姜成瑄撇撇嘴,不以为然地反驳。 「最好是。」马磬言斜睨着她,「好吧。虽然,你之前给的情报都很有用。可是,我还是不能不提防你这个小人。」 「如果你不要陷害我那么多次,就不会觉得我是个小人了。」姜成瑄痞痞地笑着。 「你这是在说我,做贼的喊捉贼吗?」马磬言敏感地说。 「如果你要这么说,那就这么算吧。」姜成瑄坐在椅子上,无聊地伸展着修长的四肢。 「好吧。那告诉我,我该怎么做?」马磬言双手一摊。 「如果你的动作不能比我快,那就叫太慢。清楚吗?」姜成瑄言简意賅地说。 (06) 因为姜成瑄的提示,马磬言抢在姜成瑄放下叉子之前,便刻不容缓地向宋清秋提出邀约,「这附近有座小山,是个散步的好地方。下午带你去那里走走吧?」 宋清秋下意识地看了姜成瑄一眼,只见姜成瑄低垂着眼帘,优雅地拭去嘴角的酱汁残渍,完全没有要回应宋清秋的意思。她收回视线,转向马磬言,「你是主人,就依你的安排吧。」 「嗯。」马磬言没有遗漏宋清秋眼底的失落,忍不住又在心里埋怨起姜成瑄。老是对宋清秋忽冷忽热的,如果不是宋清秋的好脾气,姜成瑄绝对会连这最后一个好朋友都失去,然后就等着孤老一生。 想到这里,马磬言觉得自己一定要将宋清秋从姜成瑄的魔掌之中解救出来。 一段剧本,在马磬言的脑海里悄悄成形。 这个季节午后的太阳让人非常舒服,完全不会有想逃进屋里的衝动。马磬言和宋清秋并肩走在山间小径上,这座山并不是着名的风景区,只是附近居民早起健行的地方,到了下午便鲜有人跡。 秋高气爽的天气,助长了这份悠间的情绪。宋清秋忘了早餐前,与马磬言的那场针锋相对。马磬言也忘了姜成瑄带给她的烦扰。两人静静地并行走着,没有十指交扣,但她们都喜欢这个有彼此相伴的时刻。 「虽然,你可能觉得没必要,但我想还是得谢谢你。」宋清秋温和的语调,伴随着脚下踩在落叶上的沙沙声,有种像小提琴般的悠扬情调。 「谢我什么?」马磬言停下脚步,蹲在路旁观察一株不知名的小花。 「谢谢你带我来见瑄。还有,谢谢你在山上的时候,一直关心着我,还替我打抱不平。」宋清秋的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 「打抱不平有什么用?我辛辛苦苦地把你拉出火坑,可你连坑缘都没站稳,就扑通一声又往火坑里跳下去。」马磬言伸出细长的手指,托起小花的边缘,想看清楚花蕊的顏色。 「我和她这么久的交情,是切也切不断的。」宋清秋不是没听出马磬言语气中的抱怨,但她自己的语气中却没有歉意。 「初恋情人是没那么容易忘记的没错。但如果你不放下,要如何往前走?」马磬言缓缓地站起来,她知道自己有贫血的毛病,知道不能起立得太快。她直视着宋清秋,坚决地表明立场,「还有,我带你来这里,并不是想让你见姜成瑄,而是我想和你一起度过这个假期。」 「为什么你要这样?你并不是真的爱上我。是瑄和你说过些什么吧?这技俩她不是第一次用了。」宋清秋想起姜成瑄那老爱把她往外推的习惯,不禁苦笑着。 「你怎么知道我不是真的爱上你了?我不管姜成瑄之前帮你安排了什么阿猫阿狗的,但我不得不说,她这次的眼力算不错。」马磬言牵起宋清秋的手,「或许在这之前,你并不认识我,但我已经认识你很久了。从中学的时候开始。」 「我们是同学?怎么可能?我一点印象都没有。」宋清秋惊讶地说。 「不是同班,只是同年。当时,你的眼里只有姜成瑄,怎么可能还容得下其他人?不记得我,这一点都不意外。」马磬言笑得如同这秋日的落叶般萧瑟。 「是吗?」宋清秋仰着头,做出思索状。 「当时你们每天都手牵着手地在校园里游盪,黏得像双胞胎一样,连根针的缝隙都没有。谁也插不进去,而你们的眼中也没有别人的存在。」马磬言提醒着宋清秋,关于那情竇初开的季节,亲密得不分你我的感情。 「这倒是没错。」宋清秋长长的睫毛,像扇子一样不停地搧着。眼底蓄满了无限的依恋,她几乎就快忘了,那段无忧无虑的日子,没有傅品珍,没有工作。她们两个人整天的腻在一起,即使是上课时间,坐在相邻座位上的两个人,若不是中间隔着走道,她们一定会连上课都手牵着手。 看着眼前的宋清秋,因为回忆起往事,让她整个人散发出了某种青春的光芒。因上仰而露出的颈部线条,她终于明白中午时候,姜成瑄对她说过有关脖子的话,那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她踮起脚尖,由上往下地吻上宋清秋的双唇。她没有闭上眼睛,所以宋清秋眼底的诧异,她看得一清二楚。在感觉到宋清秋即将推开她之前,她主动地放开了宋清秋。 没有等宋清秋开口,她先发制人地说,「当时,不是只有你在深爱着一个不知情的人,在你不知道的那个角落里,我一直都带着和你相同的心情在陪着你。我一直都在看着你们两个人,想着什么时候,你们之间能出现一道裂缝,好让我能趁虚而入。可惜到了毕业,我都没等到那个机会。」 突然地被人告白,而且还是在相隔十几年之后,任凭是谁都会大吃一惊,以致于无法接受。尤其是对宋清秋而言,自从一次的尝试失败之后,她从来都没想过,除了姜成瑄之外,她还能接受谁。 「我们回去吧。」宋清秋转身朝来时的路走去。 「到现在,我还是连个机会都等不到吗?」马磬言站在宋清秋身后大喊着。 宋清秋停下脚步,这也是她想对姜成瑄说的话。即使之前她藉着演戏的名目,让姜成瑄待在她的身边一段时间,但那阵子她仍能感觉到姜成瑄是身在曹营心在汉,她虽然得以抱着她的身躯,却无法拥有她的心。 她深吸一口气,转身对马磬言笑了笑,「看情形吧。如果你一直都能保持着不让我讨厌的模样,也许会有机会的。」 「难道姜成瑄从来就没有让你讨厌的时候吗?」马磬言听出宋清秋言语之间的同情意味,她不甘心地说。 「从来没有。」宋清秋神情凄然地笑着说。 「为什么你要这样对她死心塌地的?你明明知道,她永远都不会属于你。」马磬言抱着鱼死网破的心情说着。 「你会这么说,表示你从来没有真正地爱上一个人过。」宋清秋说完便转身离去。留下像是被人出其不意地朝腹部击中一拳,而失了神的马磬言还站在原地。 当马磬言回到小屋时,已经是在宋清秋回来三个小时之后了。她一推开门,就看到三个人在厨房里有说有笑着。姜成瑄帮着宋清秋站在流理檯前,处理晚餐的食材,傅品珍则是无所事事地坐在一旁,手里还端着杯红茶,脸上一样带着笑容。 她从来都不知道,两个人的亲密,也能扩散成三个人的融洽。她默默地避开那一室的喧闹,悄悄地步上楼梯,回到只有自己的寂静的书房里。 爱情对马磬言而言,向来就是场游戏,一场征服与被征服的游戏。她记得第一次在酒吧见到姜成瑄时,那人无害的眼神,会让人有种她是个被征服者的错觉。但当她看到女人一个一个在她身边来了又去,来时的笑容与离去时的挫败,形成强烈的反差趣味。 虽然在心里早有了结论,但她还是好奇地想要验证自己的想法。她端着酒杯,坐到与姜成瑄隔着一张椅子的座位。果然没多久,姜成瑄便靠过来搭訕。如她所料,姜成瑄是个彻头彻尾的征服者,而且,不喜欢被征服的感觉。很不幸地,她自己也是。所以,她们从一开始就确定了彼此的调性不合,只能做朋友的份。 但是现在,马磬言连朋友都不想跟她当了。那个佔尽便宜的傢伙,真是让人生气。她不想承认这是种嫉妒,但却不得不承认,骄傲如她,竟也有嫉妒一个人的时候。 晚上,马磬言并没有加入她们的丰盛晚餐,宋清秋曾想过要去叫马磬言,但被姜成瑄拉住了,就连傅品珍都叫她别去。 「她肚子饿了,自然就会下来了。她是个成人,该对自己的身体负责的。」傅品珍是这样冷冷地说着。 看着这样的傅品珍,宋清秋有种错觉,似乎下午马磬言惹怒的不是她,而是傅品珍。 下午她独自一人走回小屋时,姜成瑄和傅品珍就坐在小屋前的双人摇椅,正分享着彼此的温度。儘管海风挟带着溼气与低温袭捲而来,但她们依然坐在这户外,享受和煦的阳光。 当时,让她意想不到的是,第一个迎接她的,竟是傅品珍。她从姜成瑄的怀里跳下摇椅,喜孜孜地走向她,热情地问着晚餐的内容。宋清秋不得不怀疑,傅品珍真的把她当厨娘了。 她们没有问她为什么只有她自己单独回来,彷彿从一开始就是只有她一个人出去似的,少了这些盘问,让她觉得轻松。因为无须对任何人交代任何事,她可以保有自己的私密,不用全盘托出得像个赤裸的人一样,没有一丝遮掩。 现在那张双人摇椅上仍然坐着两个人,只是换成了姜成瑄和宋清秋。宋清秋依偎在姜成瑄的怀里,身上盖着毛毯,双手则被姜成瑄握在掌心之中。 「马磬言说她喜欢我。」宋清秋靠在姜成瑄的肩上,觉得这里是世界上最让她感到安心的地方。 「嗯。」姜成瑄轻哼一声。 「她还说,她是我们的同学,不过是别班的,从以前就喜欢我了。」宋清秋接着说。 「嗯。」姜成瑄又应了一声。 「你早就知道这件事了。」宋清秋抬头看着姜成瑄,但看不到她的表情,只能看到她尖削的下巴。 「嗯。」姜成瑄保持着一贯的消极回应。 「为什么之前没听你说过?」姜成瑄的态度,让宋清秋感到不解。 「我不知道啊。」姜成瑄改口说。 「那你刚才嗯什么嗯啊?」宋清秋气结地捏了下姜成瑄的虎口。 「噢。痛耶。」姜成瑄皱着眉头,委屈地揉着自己的手,「我连我们的同班同学都不记得了,更别提其他班的人了。我刚才只是在努力地回想这个人,所以才随口回了句嗯。」 「那她说她喜欢我的这件事,你怎么看?」宋清秋虽然不相信记忆力绝佳的姜成瑄会不记得这种事,但还是拉来姜成瑄的手,轻轻地揉着。 「你呢?你喜欢她吗?」本来宋清秋就没用上太多力量,随便揉几下,那疼痛感就消失了。姜成瑄挣脱宋清秋的手,反将她的手握在自己的掌中,并收回到毛毯底下。 宋清秋仰着头,望向满天星斗,彷彿整片天空有着许多眼睛都在看着她,要听她说出实话,「我不知道,但至少是不讨厌。你觉得呢?」 姜成瑄无声地笑了笑,「你要不要试试看呢?自从那个人之后,你就没再交往过其他人了。」 宋清秋想起那个曾经是她情人的男人,那个温柔得像姜成瑄一样的男人,可惜替代品始终都是替代品,当梦醒了之后,替代品就被永远地遗留在梦境里。 换个角度来说,那个男人是她用来验证自己对姜成瑄感情的实验品,她一度以为自己只是喜欢姜成瑄的温柔,所以她找了一个有相同温柔气质的男人。但事实证明,她爱上的是姜成瑄这个人,即使姜成瑄总在不经意的时候伤了她的心,她仍然无法将姜成瑄从自己的心里捨弃。 只是,不管是替代品还是实验品,对那个男人都是种伤害。她已经不想再伤害任何人了。 「万一要是不合适呢?」宋清秋担忧地说。 「那就分手吧。要是你说不出口,我可以帮你去说。」姜成瑄说得坦然,但听起来却有点滑稽。 「这样不是玩弄人家吗?」宋清秋还是觉得不妥。 「感情的事本来就是这样的。两个人在一起需要磨合期,如果怎么都磨合不了,那就只能分手。世界上,从来就没有所谓的天作之合。想要谈恋爱,就要接受有所谓的试用期。她是个成熟的人,她会理解的。」姜成瑄说。 「是吗?」宋清秋质疑着。 「你是翅膀硬了吗?以前我说什么,你都说好的。最近却经常质疑我。」姜成瑄双手捏着宋清秋的手臂,像在确认着她翅膀的硬度似的。 「不要这样捏我,会痒的。」宋清秋扭动着身躯,使得摇椅晃了起来。 姜成瑄轻笑了几声,停下动作,将宋清秋稳稳地抱在怀里,「试试看好吗?我保证这次绝对是好货。」 「别老是不把人当人看。」宋清秋娇嗔地往姜成瑄的怀里鑽了鑽,惹得姜成瑄不住地笑着。 「如果你跟她在一起了,我自然会把她当人看的。要不然,你也不会放过我的,不是吗?」姜成瑄收紧了双臂,不让宋清秋再乱动。 「不要把我说得像见色忘友的人。」宋清秋佯怒地用手肘撞了下姜成瑄的侧腹部。 「我倒想你成为那样的人。」姜成瑄绷紧了身体的肌肉,接下了宋清秋的一击。 「你现在是嫌我烦了吗?」宋清秋不满地又想再给姜成瑄一击,但早有准备的姜成瑄已经牢牢地将她的身体禁錮在她怀里。 「我永远都不会嫌你烦的。」姜成瑄温柔地低头吻上宋清秋的长发。 (07) 「你就这样纵容她在你的眼皮底下,抱着别的女人谈情说爱。」马磬言倚在书房的门口,看着坐在阳台椅子上的傅品珍。 「她们就像买一送一的商品组合。如果你没有这种觉悟,那就早早放弃宋清秋吧。」傅品珍抱着毯子,揉了揉鼻子。 「给你。」马磬言递了热茶给傅品珍,「这里晚上挺冷的。」 傅品珍啜饮一口,是加了柠檬片的红茶。 「你在和姜成瑄交往之前,就知道她们的交情了?」马磬言问。 「不知道。去年才刚知道有宋清秋这个人的存在,天知道她们两个背着我勾搭多久了。」傅品珍无所谓地说着。 「如果她们的交情这么深厚,你没道理一直都不知道吧?」马磬言还是觉得奇怪。 「为什么我一定要知道?」傅品珍问。 马磬言思索了一会儿。以她自己我行我素的习惯,与情人之间本来就是井水不犯河水的疏离,要说为什么一定要知道,她真是答不上来。 「一般人不是都说,情人之间要坦诚一切,毫无保留吗?」马磬言最后只能以常理推论。 「毫无保留这种东西,就像烤肉的时候,一开始就把全部的木炭都放进去。等到后来,火力渐弱时,才发现已经无以为继。这不是很蠢吗?」傅品珍将空杯子放到马磬言旁边的茶几上,「马磬言,你有没有非宋清秋不可的感觉呢?还是,只是纯粹的误信谗言?如果是后者,那我劝你现在就可以去睡觉了,她们两个在下面搞什么都不关你的事,你也不需要感到心痛或吃味。」 傅品珍走回屋里,马磬言身体前倾,将下巴靠在阳台边上,看着底下轻轻晃着的摇椅。她的手不自觉地抚上胸口,彷彿在确认胸腔内的状况。 有人说,小孩子是三岁定终生。她会说,爱情在最初的三个月就可以看出完整的轮廓。 在宋清秋的背后,永远都会有个姜成瑄。这是几乎可以确定的事了。她承认,是没必要为了爱情而将朋友捨弃。 但是,她们这样的亲密,已经超越朋友的界限了吧? 隔天早上宋清秋起床时,发现姜成瑄的车子已经不在了,所有有关她们曾经存在这屋子里的痕跡都被抹去,没有留下隻字片语,很像那两人瀟洒的风格,竟就这样把她一个人丢给了马磬言。 她从冰箱里拿出培根和鸡蛋,听到外面传来滴滴答答的声响,下雨了。转头望向窗外,雨水沿着窗簷滴落,她走到窗边坐在板凳上,一时之间竟看得出了神。 忽然闻到一股培根的香味,她猛然回头,看到马磬言挽起长发,执着煎锅翻动着培根。 「看得那么专心,连我来了都不知道。」马磬言夹起培根,宋清秋这才发现,原本马磬言不只煎好了培根,连蛋都已装盘了。 「你在这里很久了吗?」宋清秋走过去帮忙清理流理檯上的水渍。 「是挺久的。我先是下楼看你在发呆,上楼去拿了本书下来,你还在发呆。后来觉得肚子饿,看到你拿出来的培根和蛋,就自己煎了两份。都快好了,你才回过神来。」马磬言彷彿录口供一般,详细地交代了一切经过。 「你说了这么多,似乎己经过了一两个小时的事。」宋清秋一边回想自己,是不是真的有发呆这么长的时间。 「或许是没那么久,但和你在一起,时间就像被冻结了一样。」马磬言端起一盘早餐递给宋清秋。 「因为太枯燥,以致于连时间都凝滞了吗?」宋清秋自嘲着。 「我不觉得你枯燥,反而觉得你很有趣。」马磬言没和宋清秋一起坐在高脚椅上,反而坐到刚才宋清秋坐的板凳上,「这是我最喜欢的位子,尤其是下雨的时候。」 「那里彷彿有种魔力,能让人沉淀的力量。」宋清秋切下一块培根,放进嘴里细细地嚼着。火候恰到好处,不会觉得乾涩,也不会太过油腻。 「这里是这间度假小屋的精髓。」马磬言自豪地说。 「你平常不住这里吗?」宋清秋问。 「嗯。这里会让人沉溺,不适合工作。」马磬言回答。 「你对自己好像很严格。」宋清秋看着将盘子里的食物吃得乾乾净净,连油渍都没扩散得到处都是的一丝不苟。 「我的工作已经太自由了,生活就不能太放纵,否则,我可能会一事无成。」马磬言将盘子放到水龙头底下仔细地洗着。冲乾净之后,拿起餐巾纸拭去盘面上的水滴,确定盘子乾燥了之后,才放到盘架上。 宋清秋看着马磬言认真的神情,那和姜成瑄截然不同的生活态度,想起姜成瑄昨晚的话。她放下叉子,「昨晚瑄要我和你试着交往。」 「如果不是出于你自己的意愿,那我寧可继续等下去。」马磬言转身靠在洗碗檯前。 「为什么一定要和我交往?」宋清秋疑惑着。 昨晚,马磬言自己也问过自己这个问题。为什么非宋清秋不可? 「昨天下午对你说的那个理由还不够充足吗?」马磬言没有回答,反而提问了。 「那个理由……太像戏剧里的情节,很充足却不够真实。」在演艺圈里,人们对演员总是抱持着怀疑的态度,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是真实的,什么时候是演技的展现。像宋清秋这样的幕后人员,他们很清楚所有演员的演技,都是来自于编剧撰写出的剧本。而马磬言是编剧中的高手,就连她那一丝不苟的生活态度,都像是依循着某篇剧本在进行着。 「那份心情是真实的。」马磬言没有与宋清秋探访剧情的真实性,反而直接深入到心理层面。 宋清秋端起盘子,却被马磬言接过去洗着。 「我们什么时候回去?」宋清秋支着下巴,侧着头望向窗外的雨。 「如果你不急,可以陪我再多看一会儿雨吗?」马磬言转头看着宋清秋的侧脸,细緻的五官有种粉雕玉琢的感觉,差点看得出了神,把盘子摔破了。 宋清秋答应了马磬言的提议,但却不满足于躲在屋簷下看雨,她想实际去感受雨的重量、雨的温度。 她们并肩走在下雨的海边,没有打伞,只在衣服外面加了件连帽外套,拉上帽子充当着雨衣。海面上一片矇矓,像伦敦街头的大雾。原处的山和天空的顏色混在一起,像块被画笔肆虐过的调色板,再也分不出每块顏色的原貌。 雨滴顺着鼻樑滑落,马磬言曲着手指替宋清秋揩去雨水,「这样真的可以吗?要是感冒就不好了。」 「我虽然没有你们那样强壮的身体,却也不是弱不禁风型的人。」宋清秋伸手将露出帽沿的头发拨回帽子下面。 马磬言牵起宋清秋的手,果然比自己的还温热。谁比谁强壮还很难说吧? 她抿着嘴,无声地笑了笑,欲松开宋清秋的手,却发现宋清秋已经将她的手牢牢地握住。 「你还记得唸书那时候。每到週末返家时,你总是和姜成瑄形影不离的。火车站里人很多,位子几乎都被坐满了,你就坐在她的腿上,她就靠在你的耳边说话。」马磬言抬手抹去脸上的雨水。 被马磬言一说,宋清秋感觉自己似乎掉入时光的旋涡,耳边似乎还能感觉到姜成瑄说话时的气息,背部还能感觉到她胸口起伏的呼吸节奏。「我几乎都快忘了,你居然还记得?」 「可是,每次你都是独自上车,而她则是在剪票口前转身离去。」马磬言说。 「我是住校生,家住得比较远,一个礼拜只能回去一次。而她的家就在学校附近,她是陪着我去搭车的。」宋清秋想起那时候,如果不是父母的坚持,她可能整个学期都不想回家。 但在想完姜成瑄时,马磬言的形象突然跃出脑海。原来一直以来,都有这样的一个人,在默默地观察着自己,而自己竟然一无所知。该是多深的迷恋,才会将这么琐碎的事记忆这么久? 「我们回去吧。」马磬言的声音打断了宋清秋的沉思。 宋清秋感觉到马磬言的手微微颤抖着,掌心里冰凉的温度,就连雨水温度似乎都比她高。她朝马磬言笑了笑,「回去洗个热水澡吧。」 回到小屋后,两人各自回到自己的房间去洗澡。身体一下子无法适应热水的温度,皮肤传来阵阵的刺痛感,马磬言皱着眉头洗完本该让她舒服的澡。头有些昏沉沉的,可是,明天开始就要工作了,有部剧本按照进度应该要开始写了。她换上衣服,收拾行李,拎着袋子走到楼下。 刚才进门时,带进来的沙土和雨水,都被宋清秋清理乾净了。而宋清秋也已端坐在客厅里的椅子上,捧着那本马磬言早上随手放在一旁的书,专心地阅读着。 马磬言在楼梯口站了好一会儿,宋清秋才发现她,她扬了扬手中的书,对马磬言说,「这本书能借我吗?」 「当然可以。」马磬言笑着回答。原本她还担心着,从这里回去之后,可能很难再找到藉口去纠缠宋清秋,正想是不是该把手帕塞进她的行李袋,或是把某样东西硬塞给她带回去。没想到宋清秋便主动向她借了书,这下子,理由便存在了。 (08) 天未亮,姜成瑄和傅品珍便离开了小屋,开着车沿着滨海公路往东开,看到一处沙滩便停下车。 「为什么是马磬言?」傅品珍捧着刚才从便利商店买来的现煮咖啡,坐在姜成瑄用外套舖在沙滩上的垫子上,曲起膝盖,将手放在膝盖上。 「我一直都是这样乱枪打鸟的。」姜成瑄耸耸肩,漫不经心地说着。 「怎么可能?你就这样随便把好朋友丢给一个来路不明的人?」傅品珍相信姜成瑄做任何事都是有原因的。 「嗯。她的来歷,我还在调查。」姜成瑄没有针对重点,正面地回答傅品珍的问题。她望向海面,等待着日出。 「为什么要调查?难道她真的来路不明?」傅品珍惊讶地问。她说马磬言来路不明,只是一种形容。实际上,她以为姜成瑄和马磬言已经够熟了。 「原本是不需要调查的。但她对清秋说,她和我们是同校同学年的同学。如果她说的是真的,我不可能没印象。就算我不记得她的名字,也不会连长相都不记得。」姜成瑄皱着眉头说。 傅品珍低头思索。以姜成瑄的记忆力,尤其是对面容的掌握度,即使是只见过一次面的人,她都能记得。「但是,马磬言有必要撒这种谎吗?」 姜成瑄勾起嘴角,笑得有点诡异,「如果以剧本来说,这样的情节可以增加合理性,也能降低清秋的警戒心。如果马磬言真的用心,编出这样的剧情,也就不足为奇了。」 「建立在谎言上的爱情,能长久吗?」傅品珍不以为然地说。 「如果我是马磬言,我会用亦真亦假的谎言,至少在被拆穿时,还能换得单脚站立的立足点。」姜成瑄瞇起眼睛,看着海面上逐渐亮起的光芒。 「说谎就是说谎,难道还有假的谎言不成?」傅品珍从口袋里拿出墨镜戴上。睡眠不足已经让她的眼睛有些乾涩,她不想再被刺眼的阳光袭击。 「谎言也有善意的嘛。而且那是别人的事,你就不要这么在意了。」姜成瑄安抚着傅品珍说。 「你最好记住这是别人的事。」傅品珍觉得姜成瑄根本就无法从宋清秋的事情里置身事外。 姜成瑄訕笑几声,没有回答。 「马磬言生病了。」姜成瑄在电话里,劈头第一句话就是这么说的。 自从海边回来之后,宋清秋就没再接过马磬言的电话。想起那天冰凉的手,她匆匆地抓起车钥匙,对电话那头的姜成瑄说,「我知道了。」 没等姜成瑄再说第二句话,她便掛断电话。坐进车子里面之后,她才发现自己的行为有些荒谬。她既不知道马磬言住哪里,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急着去看她。手机震动起来,她掀开背盖,看到是姜成瑄发来的电子邮件,内容是马磬言家的地址。她微笑着将地址记在脑海里,发动车子开出公司的停车场。 所谓的好朋友,就像游击手与一垒手,总能在打者上垒之前,站在垒包上伸出手,就有人将球准确无误地传进自己的手套里。 宋清秋站在马磬言家门外按了许久电铃,却怎么也没有回应。正当她想离开时,对讲机上浮现马磬言的影像,「进来吧。」 推开虚掩的门,踏进马磬言的家,说那里是间仓库也不为过,而且还是没有屯积货物的仓库。傢俱除了必备的工作桌和椅子之外,就只有一张大概是放松用的单人沙发。开放式的厨房倒是比较完整,至少冰箱、微波炉、烤箱之类的家电都有,但傢俱也只有流理檯前的一张高脚椅。 除了这些之外,工作桌后一整面墙的书柜,成了这间屋子最大的焦点。马磬言从书柜旁一扇镶着毛玻璃的门后走出来,肩膀上披着毛巾,长发还在滴着水。 「幸好刚才看到姜成瑄发来的电子邮件,知道你要过来。否则,这段时间本来是打定主意,就算是消防队来敲门,我也不开门的。」马磬言坐到工作桌后,一边咳着一边打开笔记型电脑。 「打扰到你了吗?」宋清秋拿起马磬言肩上的毛巾,轻拍着她的头发,拭去多馀的水分。 「没有。」马磬言接过毛巾,侧着头擦乾头发。 「对不起。我不该拉着你去淋雨的。」宋清秋心怀歉疚地说。 马磬言默默地点点头。 「你的点头是接受我的道歉?还是说我不该拉你去淋雨?」宋清秋第一次见到有人用点头来回应别人的道歉。 「噢。抱歉,我只是有些恍惚。你不需要道歉的,一切都是因为海边太冷的关係。」马磬言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连忙道歉。 「你的房子真是空旷。」宋清秋从进门后,因为不知道要坐哪里,便一直是站着的。 「我喜欢工作的地方摆设简单点,比较不容易分心,也比较好整理。」马磬言指着单人沙发,「你可以坐那里。」 宋清秋客随主便地坐到沙发上,马磬言则拉着工作桌后的椅子滑到沙发旁边,两人隔着一张小茶几坐着。 「如果你这么怕麻烦。为什么头发留得这么长?」宋清秋每次见到马磬言,都觉得要维持这么长的头发,需要很大的毅力。 「就是因为怕麻烦,所以才留长的。这样就不用老是要上美发院去修剪头发了。」马磬言浅浅地笑着说。她想起姜成瑄的那封电子邮件,「是她告诉你,我生病的事?」 宋清秋点点头。 「那个不可靠的人,明明让她别到处宣传的。」马磬言想到那个痞子,陷入某种又爱又恨的复杂情绪。不想让自己虚弱的一面被宋清秋看到,却又很高兴宋清秋来探病。 「你应该知道,她为什么要给我打这通电话。」宋清秋自己也心知肚明其中原因,在来这里的路上,她也终于明白了自己这么急着来见马磬言的原因。 「她的用意很明显,只是我不知道她是真心的,还是只想看戏。」马磬言撇撇嘴,对姜成瑄似乎有很多不满。 「她这个人想法是复杂了点,但如果你单纯一点看她,会觉得她其实也只是个很简单的人。」宋清秋当然知道她这个多年好友是怎样彆扭的一个人,任何事进到她的脑子里,总是被九弯十八拐地绕上好几圈。而且,通常都是从不怀好意的角度出发。但是身为她的好朋友的自己,免不了还是想为她开脱。 「是啊。很单纯地唯恐天下不乱的一个人吧。」马磬言还是不肯放过那不在场的第三者。 「她如果知道你这么形容她,一定会跟你说谢谢的。」宋清秋想起姜成瑄那会让人恨得牙痒痒的嬉皮笑脸模样,忍不住笑了起来。 「你每次说到姜成瑄的时候,脸上总是带着笑容。」马磬言的言语之间有着掩不住的嫉妒情绪。 宋清秋不是没听出马磬言的情绪,却依然藏不住自己的心情,她笑着说,「以前每次心情不好的时候,只要和她说说话,心情就能好转。」 马磬言再度感到姜成瑄像堵高大的墙,挡在她和宋清秋之间。她站起身,走回工作桌,拿起电话,「姜成瑄,你马上给我过来。」 不明白马磬言为什么突然拨电话给姜成瑄,宋清秋的脸上写满了疑惑。 「你知道姜成瑄是怎么形容我们两个吗?」马磬言稍做停顿,「她说,我像冰而你是水。如果要融化冰块,把冰块直接放进锅子里面,再放到火上面烧,不但会把锅子烧坏,还会把从冰块里融出来的水烧乾。最好的方法是,将冰放进和它本质相同的水里,再放到上去煮,这样才能完整地融化冰块。」 宋清秋脸上的疑惑更深了。虽然,这段话听起来完全是姜成瑄的说话风格,只有她才能把爱情当米一样,秤斤论两地谈论。 「起先我也不懂她想表达什么。后来她才解释,你是个很好的情人,不管遇到什么人,都会很幸福。但是,我只能和你在一起,因为只有你可以包容我。」马磬言蹲在宋清秋面前,执起她的双手,「所以,不是你非我不可。而是,我非你不可。」 宋清秋没有接话,她沉默地看着马磬言,彷彿还需要再确认什么。 没有得到宋清秋的回应,让马磬言跟着沉默了,就像个挥棒落空被三振的打击者。她颓然走向厨房,坐在高脚椅上,背对着宋清秋。从她的背影里,宋清秋可以感觉到那份沮丧,但她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这样天外飞来一笔的谈话内容,让她不知如何应对。 两人默默地沉浸在这个无声的空间里,直到第三者来打破这样的僵局。 一开始,姜成瑄不懂马磬言把她找来是为了什么,但在接收到宋清秋无奈的眼神,与马磬言无言的表清时,便拉着两个人往外走,「你们什么都不用说了,这个时候,管它三七二十一,喝酒就对了。」 清晨,马磬言感觉到身旁有个热源,下意识地抱住那温热的物体,好让自己因天凉而醒来的身体暖和起来。下一刻,她惊觉到自己的床上不该存在除了她之外的另一件物体,猛然睁开眼睛,看到的是一个女人光洁的肩膀,乌黑的长发。她掀开被子的一角,看到未着寸褸的背部,就再也没有勇气往下看了。而她清楚地知道,自己也是一丝不掛的。 她暗自呻吟一声,翻身平躺着望向天花板,开始回忆昨晚的事情。她知道身旁的人是宋清秋,想起了她把姜成瑄叫来,却被她将两人拉出去喝了酒。然后呢?她和宋清秋就这样莫名其妙地上了床吗? 难道这就是姜成瑄所说的,喝酒就对了? 不对,怎么可能这样就对了?这一切简直都乱了套。她怎么可以还没有得到宋清秋的同意,就和她发生关係?这样和姜成瑄那个逼良为娼的痞子有什么两样? (09) 马磬言抱着头,蜷曲着身体,像隻煮熟的虾子般地滚下床。她从地上捞起自己的衣服,随意地套在身上走向浴室。站在莲蓬头下,她情不自禁地想起宋清秋那温热的身躯,还有那光滑的肌肤,脑海里的印象让她的身体忍不住起了鸡皮疙瘩,就像看到伟大的艺术品会忍不住落泪一样。 她冲完澡,发现忘了带衣服进来,只好围着条浴巾走出浴室。此时床上已是空无一人。她站在床边,愣愣地看着掉落到床底的被子,还有除了皱褶外,再没有其它痕跡的床单。 姜成瑄曾经嘲笑她是个古代人,都什么时代了,竟然还有人有处女情结的。她也清楚知道,像宋清秋这么好的女人,怎么可能到了这年龄还是处女的。更何况,在山上的那一夜,她也听过那两人之间互动的声响。就算她不相信宋清秋,也该相信姜成瑄那个流氓般的人物,在她的魔掌之下,怎可能还有完璧。 可是,宋清秋对她而言,是个神圣的存在。不应该这样落入俗套的啊。 在马磬言抱住自己的身体时,宋清秋也醒了过来。一开始,当然也会迷惑,但她是个对自己身体很在意的人,很快地便明白了,她和马磬言之间的肌肤之亲,仅止于那个拥抱。马磬言一走进浴室,她便起身穿好衣服,拿着自己的东西,离开了那间房子。 她不知道自己在逃避什么,但她知道,这次她该和某人清算一下帐本了。 不管天边太阳还没完全露脸,薄雾也尚未散去,经过花坛时,露水还沾溼了她的裙襬,她拿出手机拨了个号码,传来一道低沉的嗓音,显示着声音的主人还沉溺在睡意之中,「我要吃山上那间餐厅的早餐,过来接我。」 电话那头传来咯咯的笑声,彷彿睡意在一瞬间散去,「好。马上到。」 当宋清秋坐上姜成瑄的车子时,第一件事便是捏着姜成瑄的脸颊,使劲地转了一百八十度。让姜成瑄疼得哇哇大叫,但叫完之后,她还是搂着宋清秋,吻了下她的脸颊。这就是姜成瑄式的以德报怨。 但她们都没注意到的是,穿着运动服准备去跑步的马磬言,呆立在大厦门口的身影。 太阳出来了,晨雾散去,空气好得像刚洗好晒乾的棉被一样。坐在山上餐厅的户外露台上,正对着山下的景色,底下的房子道路看得清清楚楚的。 姜成瑄点的中式早餐送上来时,宋清秋正好喝完自己点的西式早餐附的咖啡,她对服务生要求续杯之后,便将姜成瑄的早餐整盘端到自己面前。 看到宋清秋将脆瓜挟到白粥里,小口小口地吃起来,姜成瑄坏坏地笑着说,「昨晚很激烈吗?这么饿啊?」 「你这个浑蛋。」宋清秋用力地咬了口脆瓜,发出清脆的声响。 好久没看到宋清秋这副模样,姜成瑄不禁怀念了一下,那个宋清秋还是个会耍性子的小女孩时代,一旦惹恼了她就爱抓起她的手臂咬下去。 「好久没听到你骂我了。」姜成瑄带着缅怀的心情,发自肺腑地说着。 「所以,你现在是皮痒了?」宋清秋瞪了姜成瑄一眼。 「你刚才已经捏过我了。」姜成瑄虽然很高兴能重温旧梦,但她却不想梦境成真。 「你脱我的衣服就算了,为什么连她的也要脱?还把我们丢在同一张床上?」宋清秋双手抱胸,等着姜成瑄的解释。 「两个人一起脱了比较公平。」姜成瑄看宋清秋放下筷子,便将早餐端回自己面前。 「我不是问你这个。」儘管宋清秋很习惯姜成瑄的声东击西,但还是忍不住气结。 「那你是吃醋我看到她的裸体?」姜成瑄压着桌子,以免宋清秋跳起来掀桌。 但宋清秋没像她想像中的暴跳如雷,她只是淡淡地说,「你见过的裸体,没有成千也有上百。如果我要吃你这种醋,早就胃酸过多胃穿孔了。」 「谢谢你的理解。」姜成瑄放心地拿起筷子,拨了口粥送进嘴里。 「谁要跟你谈这个啊?给我正面回答。」宋清秋的咖啡在这时送上桌,她放进了糖之后,搅拌几下,又一口喝掉了半杯。跟痞子说话,需要让大脑补充很多的糖份才行。 姜成瑄慢条斯理地吃掉一碗粥,然后挟起剩下的小菜,细细地咀嚼着。看到宋清秋面前的早餐,一口都没动,便体贴地拿起刀叉,放到宋清秋手里,「吃早餐吧。」 宋清秋叹了口气,叉起一口炒蛋吃下。「你知不知道这样会让我很尷尬?本来我已经打算答应她的追求了。」 「咳!」姜成瑄急忙用餐巾掩住自己的口鼻,才没让嘴里嚼碎的竹笋喷得满桌。「你说你要答应了?那你们昨天在彆扭个什么劲?还像发十二道金牌似的打电话让我去?」 「我不知道。她昨天话说到一半就不说了,然后,你就来了。」宋清秋无奈地看着姜成瑄,就像昨天一样。 「我第一次看到马磬言这样对一个人小心翼翼的。她向来都是我行我素的,爱来就来想走就走。」姜成瑄回想起第一次见到马磬言时的情景,明明就是她坐到旁边来等着她去搭訕的,但她一开口,那人就冷冷地走开。如果不是因为她早知道那个人的名字叫马磬言,是圈内着名性格怪异的大编剧,她说不定会怀疑自己的魅力,像个中年男子一样。 「你觉得她真的是我们的同学吗?」宋清秋说出一直存在她心里的疑问,也是对马磬言最后的疑虑,「我查过毕业纪念册。所有班级里面,只有一个姓马的,但名字不是马磬言。」 「她改过名字。」姜成瑄喝了口水润喉。 「可是,脸看起来很不一样。」宋清秋回忆着毕业纪念册上的相片,再对照实际上见过的马磬言。 「女大十八变。」姜成瑄说。 「所以,你完全不怀疑她的话?」宋清秋没想到姜成瑄会这么相信马磬言。 「有什么好怀疑的?」姜成瑄不以为然地说。 宋清秋一手支着下巴,「编这种谎言,的确是没有什么意义。」 姜成瑄在心里窃笑着。只有从来不骗人的人,才会不知道谎言的意义。就像不煮饭的人,是不会知道米价的。 「不要在心里偷笑,嘴角都翘那么高了。怕人家不知道吗?」宋清秋抓起姜成瑄的手臂,朝着肉最多的那块咬下去。姜成瑄的惨叫声回盪在山谷之间,馀音不绝于耳。 在马磬言家吃了三次闭门羹之后,宋清秋终于理解了,什么叫做就算是消防员来敲门也不开门了。想着她应该是在闭关写剧本,所以,即使从楼下就能看到楼上窗帘后的人影晃动,也不敢按太久的门铃。她的手机是关机的状态,想起上次姜成瑄是用电子邮件通知她的,便要来她的电子信箱,蹲在楼下发了邮件给她,告诉她自己就在楼下。但是,那扇门却是无论如何都不开啟。 那天她帮姜成瑄在被刻下深深齿痕的手臂上擦药时,姜成瑄对她说,「马磬言不主动,那换你主动吧。既然你都已经决定要接受她了。」 以前看姜成瑄主动,总是得心应手。为什么自己的第一次出击,就这么的坎坷? 握在手里的手机传来震动,她打开手机看见姜成瑄传来的电子邮件,上面写着一家健身中心的地址,还有马磬言会在明天晚上八点去那里,并且让她早点回家休息的讯息。 正在屋子里烦躁地踱步,苦思剧情的马磬言,听到门铃传来三长两短的声响。她的额头上方刷下三条黑线,这就是传说中芝麻开门的暗号吗? 她走到对讲机前面,看到画面上是宋清秋的影像。她感觉黑线变得更粗了,按下按钮,「你以为我会笨到分不出相片和真人的差别吗?好歹我知道我家楼下没有蓝色大海的背景。滚上来吧。」 一走进屋里,姜成瑄逕自坐到单人沙发上,「还好你家有电梯,否则,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用滚的上楼。」 马磬言坐在工作桌后面,瞟了眼姜成瑄洁白乾净的衬衫,「滚了那么久,衣服还能这么乾净。我得去表扬一下大楼的清洁公司才行。」 「帮他们争取加薪就可以,没有实质性回报的表扬就免了。」姜成瑄打着哈哈。 「有屁快放。」马磬言双手放在键盘上,开始敲起剧本。 「你打算吃乾抹净就闪人?」姜成瑄交叠着双腿,双掌支成人字形,靠在下巴上。 「我不会负责的。」马磬言的语调,就像那天晚上对宋清秋说她不会道歉时一模一样。 「大家都是成年人了。我想,清秋也没有一定要你负责的意思。」姜成瑄歪着嘴笑了下。 「那你还来做什么?」马磬言扶着额头,要不是姜成瑄这个人太难缠,她才不会轻易地让她进到自己家门里。 姜成瑄站起身,走到马磬言身后的窗边,将窗帘拉开一角,看着楼下,「我是来和你串供的。」 「串什么供?」马磬言转动椅子,面对姜成瑄。 姜成瑄双手背在后面,弯腰靠近马磬言的脸,「关于你是我们的同学这件事。」 马磬言的眼神闪烁不定。 「这个谎言太容易被识破了,只要翻一下毕业纪念册,很快地就能查证。这不像你的风格。」姜成瑄不怀好意地笑着,「不过,如果有暗椿,那就另当别论。」 「你连这个都查到了?」马磬言不禁暗自佩服起姜成瑄。 「三班那个姓马的,是小你一个月的堂妹,对吧?」姜成瑄站直身体,靠在窗边,「你打算万一清秋来质疑你时,你就说你改过名字,这么一来,除非去户政事务所查,才有可能被查出来。但一般人是不可能这么调查的。」 「这个连你都查得到,那我也没什么好自豪的了。」马磬言扁了扁嘴,不屑地说。 「因为我不是一般人。」姜成瑄得意地说,「但这还不算什么。重点是,你真的早就认识我们了。」 「说说看。」马磬言端起一旁的茶杯,啜饮一口半凉的浓茶。 「你唸的是我们学校隔壁的那所高中,每个週末都和清秋搭同一班车回家,你家就在清秋家的下一站。再加上你的堂妹和我们同校,要打听到我们的事并不难。而你……也确实早就喜欢上清秋了。」姜成瑄说到激动之处,差点把爷爷的名字搬出来发誓。 「最后一句,纯粹是你自己的推理吧?」马磬言站起身,和姜成瑄几乎身体贴着身体地面对面站在一起。 「不只是单纯的推论,我有证据。」姜成瑄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照片,摆到马磬言的鼻尖,逼退了马磬言的身体。照片里是稚嫩模样的宋清秋坐在姜成瑄的腿上,两人在火车站的侯车室里的合照。 马磬言瞇起眼睛,察看着照片,这景象是她印象深刻的。当时的姜成瑄让她嫉妒不已,此时此刻依然如此。在姜成瑄捏着照片的食指旁边,赫然发现到自己的身影,那个总是在宋清秋背后,默默凝视的自己。即使事隔多年,她还能感觉得到当年的苦涩。 「把这张照片烧了。」马磬言咬着牙说。 姜成瑄笑了笑,把照片放在桌上,「就交给你处理吧。」 「我不是想湮灭证据,只是不想再回忆起当时的心情。她有你就够了,没有我也无所谓。」马磬言近似自暴自弃地说。 「不要擅自决定别人的心情。你对她而言是什么样的存在,得由她来告诉你,我无法代劳。」姜成瑄的手指轻敲着桌上的照片,「给你自己一个机会听她说话。你遗憾的话,我是无所谓。但是,我不想清秋老是吃你的闭门羹,万一吃多了变胖了,以后就很难销出去了。」 想起被自己关在门外的宋清秋,马磬言心底泛起一阵五味杂陈,好几次差点就要开门了。可是,每当那天早上姜成瑄来接不告而别的宋清秋的情景浮上眼前时,她就觉得有股火气隐隐地烧着,让她缩回压在开门钮上的手指。 「如果你这么担心她受委屈,那就把她带回去吧。」马磬言面无表情地说。 「我才不做这种强抢民女的勾当。不过,要是公主召唤我,我绝对会在第一时间赶到。」姜成瑄不知道马磬言哪来这么大的火气,明明就喜欢得要命,还要这样赌气。但是,基于幼稚的本性,她还是自信地回答了。 「就算在女人的怀里,也会马上爬出来?」马磬言挑衅地问。 「当然。」姜成瑄没有片刻迟疑地说。 一走进健身中心,宋清秋就看到在右手边一整片高大玻璃帷幕后的攀岩场,大概超过了两层楼的高度。光是站在下面往上看,都觉得心惊。她很好奇马磬言是怎么办到的,竟然能悬在那么高的地方。 马磬言的长发扎成马尾,在背后随着她的动作左右甩动着。她的双手分别抓着两块突出的石块,可以看到她手臂用力的程度,不算明显的肌肉微微地纠结着。宋清秋不知道看起来柔柔弱弱的马磬言竟然会喜欢这么严苛的运动。 虽然,从她的腰间系着条绳索,并有教练在下面拉着那条绳索做确保,看起来应该安全无虞,但宋清秋还是觉得担心。她静静地站在玻璃外面看着,突然马磬言的身体往下坠落,她的心就像坐云霄飞车一样地浮了起来又猛然掉落。 吊在半空中的马磬言对教练做了个向上的手势,底下的两个教练合力将她拉回原来的地方。她抓稳了石块后,再次尝试往上攀爬。宋清秋紧紧交握着双手,站在外面仰着头注视着马磬言的身影,直到马磬言终于爬到了最高的地方,而她也看到了站在外面的宋清秋。 等教练将她放到地面时,她解开了腰间的扣环,走到和宋清秋隔着玻璃的地方,从椅子上拿起毛巾盖在肩上,擦去身上的汗水。从头到尾,她的视线没有离开过宋清秋的脸。而宋清秋似乎也不急着和马磬言说话,耐心地等着马磬言做完她想做的事。 站在外面的宋清秋随遇而安的气质,刺激到站在里面的马磬言。明明自己才是那个刁难人家的人,为什么自己感觉比那个人还烦躁? 她叹了口气,转身和教练说了几句话之后,回头看到宋清秋依然站在原地,她敲敲玻璃示意宋清秋往左边走。自己则拎起背包,走到那边的出口和宋清秋会合。 「你喜欢攀岩?」宋清秋替马磬言接过背包,好让她能轻松地喝水。 「只是工作需要。下一部戏有攀岩的剧情,这家健身中心是赞助商,也是拍摄的场景之一。我来取材的。」马磬言旋紧瓶盖,拿回自己的背包。 「你不问我怎么知道你在这里的?」宋清秋看着马磬言冷淡的表情,原本要说的话也不知从何说出口,只好顾左右而言他。 「经纪人这东西是世界上最不稳定的物质。好的时候,就像招财猫一样,让你财源广进。不好的时候,就像潜伏在你身边的奸细,第一个出卖你的人就是他。」马磬言指桑骂槐着。 宋清秋笑了下。虽然马磬言明里骂的是自己的经纪人,将她的行踪洩露出去。但暗地里还是在谴责着同样身为经纪人的姜成瑄。 「那天的事……。」宋清秋缓缓地开口,但却被马磬言拦腰截断。 「我会负责的。」马磬言不太热血地说着热血的话。 「什么?」宋清秋不知道马磬言想负责什么,她们之间什么事都没发生过的啊。她这几天一直找她,只是为了解释那天的不告而别,还有替姜成瑄爱脱人家衣服的恶趣味道歉。 「虽然我不是你生命里的第一个,但我一样会负责的。」马磬言平缓地说着。 「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宋清秋皱着眉头,陷入一头雾水之中。 「在山上的那一晚,我听得清清楚楚的。那个得到你第一次的人,应该就是姜成瑄吧?」马磬言无视宋清秋瞬间红透的脸,继续地说着,「虽然,以后每次看到那个人都会让我觉得不舒服。但我会努力在这中间取得某种平衡的。」 一道清脆的巴掌声在大厅里响起。马磬言摀着脸颊,不可置信地看着宋清秋,这辈子她还没被谁甩过巴掌。 「我和瑄是清白的。不准你拿那种低级的剧本套用在我们两个身上。」宋清秋紧握着疼痛的手掌,她没想到打人时,自己的手也是会疼的。 她转身走了几步后,想起还需要再补充一点,便回头对马磬言说,「那天晚上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不论是在山上的那一晚,还是在你家的那一晚。」 宋清秋在盛怒之下,开着车从半山腰上的健身中心离开。可是,车子似乎比她还生气,发出一阵怒吼之后,便停在路边罢工了。宋清秋无奈地仰着头长叹一声,拿出手机拨电话给姜成瑄,「瑄,我的车子拋锚在半路上了,能来救我吗?」 电话那头的姜成瑄简短地应了声好之后,便掛断了电话。她从被窝里爬了出来,露出光洁的背部,以及在被窝里的另一个人。 「干什么?」傅品珍拉回被子盖在身上,趴在枕头上,侧着头看着姜成瑄套上衬衫的动作。 「清秋的车子坏在半路上,我去帮忙处理一下。」姜成瑄走进浴室,将身上的汗水冲去后,走回房间换上乾净的衣服。 「她应该打给道路救援,而不是你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吧?让你推车,你也推不动。」傅品珍不屑地说。 「那些开拖车的,都是抽菸嚼檳榔的大老粗,她应付不来的。」姜成瑄俯身亲吻了傅品珍的背部,又用鼻尖蹭了蹭傅品珍的头发,「你先睡吧。才刚回来,好好休息。」 「你今天还回不回来?」傅品珍翻身拉住姜成瑄的手。 「不一定。清秋听起来心情很差。」姜成瑄抿着嘴想了下,「有什么事吗?」 「如果你不回来,我就要去爬墙。」傅品珍嫵媚地笑着。 姜成瑄当然知道这爬墙就是红杏出墙的意思,她低头吻着傅品珍的双唇,久久才离开,「那要注意安全喔。万一要是爬得太高,下不来了,记得打电话给我,我会带着梯子去救你的。」 「最好是全世界的女人你都能救得了。」傅品珍看着姜成瑄关上的门,冷哼一声。 想到自己匆匆地结束工作,提早从外地回来,竟然才刚做了半套,就躺在这里当怨妇。她不满地用被子盖住头,转身倒在床上。哪天应该真的去爬墙,让那傢伙欲哭无泪,胆敢就这样撇下她? (10) 在消化完宋清秋突如其来的怒气之后,马磬言惊觉到自己掉进姜成瑄的陷阱。因为她的工作的关係,在她的脑海里早已是一套套的剧本,很容易在接收到一点暗示之后,思绪就会搭上某条剧情线,自然而然地往下发展。 她怎么会就没想过,脱衣服只是为了取暖,而两人一不掛地同床共眠,也可能只是一起睡了一觉而已? 马磬言突然陷入自己只是个二流编剧的自怜自艾情绪当中。亏她平常总自詡为最不落俗套的编剧,出人意表的剧情是她的专长。但在现实生活中,她竟然鲁莽到看见黑影就开枪,还是朝着最没创意的那个方向开枪。 就像剑客终究死在剑下。想像力丰富的人,终将被想像力反噬。 真是太失败了。她趴在淋浴间的墙上,在心底哀嚎着。 她急急忙忙地从更衣室里走出来,跑到停车场时,山上的晚风吹得她打了个寒颤。 都过了这么久,还追得上宋清秋吗?她靠在车门边思索着。 「算了。不要再想了。」马磬秋敲了下自己的头,「这一切都是想太多才惹出来的祸。」 她沿着下山的路开着,前面有辆拖吊车拖着车缓缓地在山路上行驶着,儘管她能理解别人的行车安全,但她却没耐心在这里耗时间。她打了方向灯后,踩下油门超车前进。但是直到开到山下,一路上她没再看到其他的车子。 她将车子停在路边的便利商店前面,拿出手机准备拨给姜成瑄。虽然她觉得姜成瑄难辞其咎,但她现在只能从姜成瑄那里得到有关宋清秋的讯息,没有选择的。 压下几个按键之后,她看到姜成瑄和宋清秋正手牵手地走出便利商店,两人一脸的欢乐,手里还提着两大袋的东西,活像两个要去郊游的小孩。 她推开车门走到两人面前,对宋清秋说,「对不起。」 姜成瑄松开牵着宋清秋的手,接过她手上的提袋,从马磬言和宋清秋中间穿过,回到自己车上。 看着侷促不安的马磬言,宋清秋以少有的冷淡回应着。 「我变得让你讨厌了吗?」因为宋清秋的不言不语,让马磬言的心更加忐忑。 「快了。」宋清秋咬着下唇说。 「那表示现在还没?」马磬言没意义地绕着文字转。 「如果你再继续跟我说话,也许下一秒我就会讨厌你了。」宋清秋撇开头,望向坐在车里的姜成瑄。 接收到宋清秋的求救讯号,姜成瑄利落地下了车,挡在马磬言和宋清秋之间。她抬起手,将一瓶啤酒贴在马磬言脸颊上,「如果冰敷得及时,明天早上就看不到痕跡了。」 「这是常被人甩巴掌的经验谈吗?」马磬言拨开姜成瑄的手。 姜成瑄感觉到宋清秋拉扯着她背后的衣服,她将啤酒塞进马磬言的手里,「开车不喝酒。回家再喝啊。再见。」 在瀰漫着柠檬香味的空间里,姜成瑄躺在宽大的沙发上,宋清秋则躺在她的怀里,四个啤酒罐凌乱地倒在沙发旁的地板上。 宋清秋侧着头看到姜成瑄敞开的胸口上,有一块红色的痕跡,那是新鲜的吻痕。「她今天回来?不是还要三天吗?」 「她提早回来了。」姜成瑄打开新的一罐啤酒的拉环,插进吸管吸了一口,「可恶。都是泡沫。」 「早就跟你说过会这样了。」宋清秋笑着回答。 「如果不这样,那我就得坐起来,才喝得到啤酒了。」姜成瑄用嘴咬出吸管吐到一旁,接着撑起身体,就着瓶口喝下啤酒,吞下之后才又躺下。 「你也可以躺着喝,然后弄得身上都是啤酒。」宋清秋等姜成瑄躺好之后,又重新靠进她的臂弯。 「怎么不说你要餵我喝?」姜成瑄闻着宋清秋头发上清爽的洗发乳味道。 「你老婆回来了,我们不能再这样肆无忌惮了。」宋清秋推开姜成瑄的脸,「早知道就不打电话给你了。她有没有生气?」 「不要担心,她不会生气的。」姜成瑄抱紧宋清秋的身体,「那等她又出差去了,你就可以餵我喝酒吗?」 「你……你明明知道我说的回来,不是指她回家而已。你这个坏蛋。」宋清秋捏了下姜成瑄的腰。 姜成瑄不甘示弱地捏了回来,「你变胖了。」 宋清秋拍掉姜成瑄掐着她腰际的手,「你乱说。」 「真的。」姜成瑄伸手又想再捏一次,马上被宋清秋推开。「都是马磬言的错。」 「关她什么事?」宋清秋不解。 「因为她一直给你吃闭门羹。」姜成瑄笑着回答。 「那都是你的错,不要想推卸责任。」宋清秋坐起身,拿来姜成瑄刚刚打开的啤酒喝下。 姜成瑄从后面抱着宋清秋,「你现在是为一个外人,责怪身为多年好友的我?」 「我知道你是想撮合我们,但是,这方法真是太老套了。这年头已经没有人会为了婚前性行为而负责的。」宋清秋想了想又说,「好吧。真的有人。马磬言说她会负责。」 「真的?」姜成瑄挺直了身体,「但她对我说,她不会负责的。」 「那一定是因为她看你不顺眼。」宋清秋说。 「她本来就只看你一个人会顺眼的。你知道她已经嫉妒我很久了,难怪她从一开始就不给我好脸色看。」姜成瑄终于明白自己这个万人迷,为什么会在马磬言面前碰壁了。 「我不管。如果她不能接受你,那我没有她也无所谓。」宋清秋倒进姜成瑄的怀里。 姜成瑄抱着宋清秋的身体,轻轻地摇晃着,「那你会要求我也得这么做吗?如果品珍不能接受你,我也要和她分手吗?」 「我不会要你做这种选择的。」宋清秋反手勾着姜成瑄的脖子,将她的头靠在自己肩上,「所以,我回国之后,才会刻意地和傅品珍避不见面。」 「你这样,我会觉得不公平的。」姜成瑄闭上眼睛,下巴轻敲着宋清秋的肩膀。 「我们之间连你我都分不清楚了,何必还谈什么公不公平的。」宋清秋温柔地说。 感觉到背后的姜成瑄轻轻地吐了一口气,宋清秋转头说,「干嘛叹气?会老的。」 「我们都老了。连你都中年发福了。」姜成瑄坏坏地笑着。 「我真的胖了吗?」宋清秋低头捏着自己的腰说。 「我再摸摸看。」姜成瑄伸手靠近宋清秋的腹部。 但宋清秋的动作更快,手指掐着姜成瑄的手背,将她的手提起来。「你的魔掌又想干嘛?」 「帮你确认脂肪含量。」姜成瑄笑着用双手环着宋清秋的腰,「不然,这样测量腰围也可以。你还记得你以前的腰有多细吗?每个人都系一样的皮带,你的皮带围在腰上,就是可以绕上整整两圈。」 「是啊。你的皮带则是绕完一圈之后,剩下不到五分之一。」宋清秋不知死活地笑着说。 姜成瑄将宋清秋压倒在沙发上,「你干嘛讲这个啦。很烦耶。」 「好啦。好啦。我不讲了。小时候胖不是胖嘛。你现在还不是这么瘦。」宋清秋求饶地说。 「叫你不要说,你还说。」姜成瑄斥责一声后,整个人压在宋清秋身上,「以前每次打扫时间,我们都会靠在栏杆旁边吹吹风。学校旁边是整片的稻田,傍晚时候的风最凉快了。」 「可是,到了喷洒农药的时候,就很惨了。」宋清秋提起杀风景的事,自己彷彿都能闻到农药那刺鼻的味道。 「你好没情调,干嘛讲到农药去?害我都觉得好像闻到农药的味道。」姜成瑄不满地说。 宋清秋笑着在香精炉里滴进香精。「你说,那时候的马磬言,是不是总看到我们在那里打混?」 姜成瑄撇了撇嘴,在心里想着,如果她有千里x光眼的话,或许是看得见的。那时候她们的教室,和马磬言的学校中间,不但隔着一块大操场,还有一栋宿舍、两栋教室。这中间还没算上马磬言的教室,和她们学校围墙之间的障碍物呢。 她拨了拨头发,自嘲地想着,自己还真无聊,竟然想着这么无聊的事情。马磬言的教室和我们的教室之间隔着什么障碍,一点意义都没有。重要的是,要怎么让宋清秋幸福呢? 「找我什么事?」马磬言坐在咖啡馆里,身旁出现一道人影,低头看到擦得明亮的皮鞋,就知道是姜成瑄。除了她之外,没有人会穿着这么骚包的皮鞋在街上招摇了。 「明天晚上,在这个时间到这个地方来。」姜成瑄扔下一张纸条,又像阵风一样地消失了。 马磬言拿起对半折起的纸张,摊开来看着,上面写着一家义大利餐厅的地址。当她抬起头时,姜成瑄已不知所踪。 「这痞子又在搞什么?特务游戏吗?」马磬言看着纸条喃喃自语着。 纸条的最下面还有一句像暗号一样的文字。「有你没有我。」 「这是什么鬼东西?如果可以,我也希望如此。」马磬言嘴上如此说着,而且心里隐约觉得,明天晚上她将不会见到姜成瑄。 同样的字条也出现在宋清秋的办公桌上,唯一不同的是,最下面的那句话换成了「送给你的幸福」。 宋清秋浅浅地笑着说,「这个人一天到晚神经兮兮的。」 但当她进到餐厅,看到坐在预订座位上的人是马磬言,而不是姜成瑄时,她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是她叫我来的。」马磬言一方面解释着,另一方面不忘要损一下姜成瑄,「这是她的另一场整人游戏吗?」 「如果你不喜欢,现在就可以走人。」宋清秋毫不留情地下了逐客令。 自知理亏的马磬言收敛了表情,「对不起。我知道她对你很重要,我只是想和她一样,在你的心目中能佔有一席之地。」 餐前酒送上来,宋清秋抿了一口。她根本还没点餐,却已经送上她平常爱喝的酒,这一切早在姜成瑄的安排之中。 「和情人的好朋友争风吃醋,并不是一种聪明的行为。如果你要问我,我会说情人是暂时的,而朋友是永久的。这样有帮助到你,理解我的心情吗?」宋清秋轻柔的嗓音,比起餐厅里的轻音乐更加悦耳。 马磬言点了点头。她的开胃菜在此时送上来,是番茄切片配莫札瑞拉起司。她疑惑地看了服务生一眼,却没得到任何回应。 「是她安排好的。说不定又是你的经纪人,洩露了你的喜好。」宋清秋看到马磬言那吃瘪的表情,突然被逗笑了。她觉得姜成瑄真是个把人玩弄于股掌之间的高手,即使人不在场,也能把气氛掌握在自己手中。 「真高兴能看到你的笑容。」马磬言已经无暇思考,宋清秋的笑顏是为谁而绽放了。她想要的只是能亲眼看见,亲身体验,关于宋清秋的一切。 马磬言诚挚的眼神,深深地打动了宋清秋。既然这一切是姜成瑄希望的,她也没有任何需要拒绝的理由,那就顺水推舟吧。 她站起来,拽着马磬言的手,抓起两人的外套,不顾餐厅里眾人的眼光往外走去。 一前一后,同样长发飘逸的两个女人,同样身着裙装的身影,全部都被坐在角落里的某个戴着淡蓝色镜片眼镜的女子尽收眼底。 「姜小姐,那一桌的餐点都已经开始下锅了。这……。」餐厅经理为难地站在桌边。 「全都帮我打包。顺便和我这桌一起结帐。」姜成瑄的嘴角勾起迷人的笑容,就连隔壁桌正和男朋友约会的女孩都看到失了神。 进到马磬言的家之后,宋清秋易客为主地将马磬言牵进房间。那是个不大的房间,看起来就是个单纯只为了睡觉而存在的空间,四面墙壁都漆上了黑色,使得那里面看起来就像个会把人吸进去的黑洞似的。 宋清秋轻巧地解开马磬言上衣的扣子,顺着身体的弧度,双手往下滑并绕到腰后,拉开裙子的拉鍊。裙子滑落到地上,像块没有意义的布料。她叼起马磬言的耳垂,在上下门牙之间玩弄着。马磬言被宋清秋挑逗得气喘连连。 「等一下。」马磬言艰难地抱住宋清秋,靠在墙边,才没因为脚软而滑落到地板上。 「你想要什么?」宋清秋将额头抵在墙上,不让马磬言看到她布满红晕的脸。这是她第一次这么主动,也是她第一次和姜成瑄以外的女人有这么亲密的举动。虽然有些害羞,但心情却很平静,彷彿她生来就是在等着这一刻。 「一个承诺。」马磬言想起自己虽然不曾有过一夜情,但也不至于要窝囊到一直处于被动的状态。她揽着宋清秋的腰,反转了两人的位置。 宋清秋被马磬言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惊呼一声后,双手攀在她的肩膀上,「我以为现在已经不流行这玩意儿了。」 「不是每个人都像姜成瑄那么随便。」马磬言衔着宋清秋的红唇,温柔地吸吮着。 「你一定得这么敌视她吗?」宋清秋推开马磬言的怀抱。 「对不起。我想我中她的毒,比你中的还深。我比你还无法克制地想提起她。」马磬言举起双手,做出投降状。「我保证,以后不会再提起她了。」 「你不需要逃避她的名字,我只想要你能对她友善点。」宋清秋捧着马磬言的脸,亲吻着她的眼睛,「我知道我这辈子也许都无法离开她,但我也知道我已经喜欢上你了。如果这样的承诺,你仍然无法接受,我可以现在离开。」 「不要走。是你把我带回来的。」马磬言拉住宋清秋的手。 「但这里是你的房子。」宋清秋搂着马磬言的脖子,紧紧地抱住她。 「我保证以后不会再和姜成瑄针锋相对。这样的承诺,你满意吗?」马磬言将宋清秋推倒在床上,双脚跪立跨在宋清秋的腰际,她低下头用牙齿咬着宋清秋的衬衫扣子,将它们一一地解开,像做伏地挺身般地弯曲着手臂,俯下身体,在宋清秋的胸口绽放了一朵朵的红花。 「不要再提起她的名字了。」宋清秋难耐地拉起马磬言的身体,热烈地吻上她的双唇,「我不想要我们之间的话题只剩下一个人名可以讨论。」 马磬言轻笑一声,忍不住还想抬槓,「但那是你的好朋友。」 接收到宋清秋的怒视之后,马磬言讨好地笑着,「好了。不说了。」 她用手掩住宋清秋的双眼,细细地亲吻着她的脸上的轮廓,倘佯在她平缓的额头上,翱翔在她高挺的鼻尖上。她循着光滑的脸颊,移动到小巧的耳廓上,伸出舌头,将舌尖探进耳朵,惹得宋清秋的身体不住地颤慄着。 宋清秋的手紧拽着马磬言背上的衣料,微张着嘴,深切地呼吸着。 当马磬言的手行经丛林小径,来到春草萋萋的幽谷,正想更进一步探索时,却被宋清秋握着手腕。她抬起头,亲吻着宋清秋的小腹,「第一次?」 宋清秋羞怯地咬着下唇,点了点头。 「把你的全部都交给我,好吗?」马磬言强忍住欣喜若狂的情绪,用左手握着宋清秋的手,空出右手继续着未竟之大业。她以魅惑的语气,在宋清秋的耳边说,「不要怕。我的全部也是属于你的。」 马磬言一边轻柔地将指尖送进宋清秋未经人事的甬道,一边关注着宋清秋的表情。她不停地轻吻着宋清秋的身体,温柔地分散着她全身的触觉。看到宋清秋微微地皱起眉头,马磬言就会紧张地停下动作,等待着宋清秋的眉间舒展开来。 当宋清秋的身躯在她的身下剧烈地颤抖着,她的肩膀被宋清秋狠狠地咬下两排齿痕。但她对于这样的疼痛却像吸食鸦片般地享受。她的手轻拂过宋清秋的胸前,在玉峰下绕了一圈后,往上用手背掠过宋清秋的嘴唇,感受着她轻喘的呼吸吹拂过她手指的肌肤。她吻着她的脸颊,「你还好吗?」 宋清秋安稳地躺在马磬言的臂弯里,露出让马磬言差点忍不住又想把她吃掉的慵懒笑容,在发现马磬言如狼似虎的眼神后,她将脸埋在马磬言的胸前,「不要这样看着我。我会害羞的。」 马磬言没有回答。她牵起宋清秋的手,放到自己的潺潺溪谷之间,翻身跨坐在宋清秋的腹部上,「现在换你了。一人一次,很公平。」 宋清秋感觉到自己的手指被牵引着,入侵到了一个像火山口一样的温热洞穴里,她抓着马磬言的大腿,想缩回自己的手。 「不要乱动。除非你想弄痛我。」马磬言威胁着。 「这样真的可以吗?」宋清秋担忧地说。不想这样贸然侵略,就是怕自己的经验不足,会让马磬言受痛了。 「只要你是爱我的,自然知道怎么做最好。」马磬言趴在宋清秋身上,炙热的吻像雨滴一样,纷纷落在宋清秋的胸前。 外面风狂雨骤,傅品珍让计程车直接开进地下停车场,免得让雨淋得她溼答答的。她拖着行李箱走进客厅时,餐桌上摆着两盘义大利麵,分别是墨鱼麵和番茄海鲜麵,完整得像正在等着另一个人回家共进晚餐的状态。但是,桌上总共有三杯红酒,又不像是为了两人烛光晚餐而准备。 她把行李箱丢在玄关处,走到客厅的落地窗前,看到姜成瑄正把头探出阳台外,头发被雨淋得像刚洗完头似的。 「家里停水吗?想洗头也不用想到这样发疯,雨水那么凉,等一下你又要头痛了。」傅品珍把人拉进客厅,走回房间拿了毛巾出来,二话不说便把毛巾覆盖在姜成瑄头上。「自己擦乾。」 她坐在沙发,看着傻愣愣的姜成瑄没有动作,只好把人抓过来坐在地板上,亲自动手帮她擦头发。「现在流行对着义大利麵喝酒,比较有情调吗?」 「我在庆祝。庆祝终于把清秋推销出去了。」姜成瑄低着头,看着地毯上的花纹。 「庆祝个鬼。你的表情比较像在哀悼。」傅品珍用力地推了下姜成瑄,不料姜成瑄竟然顺势倒在地毯上。「你又在发什么神经?」 「你会知道我在发什么神经的。」姜成瑄幽幽地说。 (11) 漆黑的房间里,只有两片窗帘中间一道狭小的缝隙,透露着外面已经白天的讯息。宋清秋将手指伸到那边光线里面,指尖一抹淡淡的红色,显示着昨晚狂野的经过。在她人生的过程里,一直以为这一抹红色应该只会是属于姜成瑄的,没想到原来生命的转折总潜伏在意想不到的地方。 看着紧闭着双眼的马磬言,宋清秋心中油然而生一股幸福的感觉,这是专属于自己的幸福,清澈毫无杂质的。她翻身将脚放到地板上,身体却被人从后面拦腰抱住。 「你想丢下我一个人跑掉吗?」马磬言的声音散发着淡淡的哀怨。所谓的惊弓之鸟,就是这么养出来的。 「我只是想去洗澡。」宋清秋笑着躺回床上。 「那你去吧。」马磬言翻身背对着宋清秋。 马磬言的长发滑向一侧,露出红通通的耳朵。宋清秋忍不住吻上那看起来颇为可口的耳朵,「要一起来吗?」 「浴室很小的。」马磬言将脸埋在枕头里面,看起来带着点彆扭地说。 「那好吧。」宋清秋没有勉强马磬言,只是在耳朵上轻咬一口后才下床。 进到浴室之后,宋清秋才知道马磬言并不是因为彆扭才不一起洗的。浴室真的很小,大概和公共淋浴间差不多大。和享乐至上的姜成瑄比起来,马磬言这里像战斗训练营一样。光是客厅里的那一大片墙面的书柜,和简单的傢俱对比,就知道这房子是以工作为主,内含最低限度的生活机能设计。 当宋清秋洗完澡出去时,马磬言已不在房间里了。此时她才有馀裕看清房里的摆设,除了衣柜和床垫之外,没有多馀的东西,空间也不大,在规划设计时,大概都划分给了客厅。对马磬言而言,这里大概除了睡觉,也不会拿来做别的事。 但是,看着那床垫,其实还挺舒服的,她注意到床单已经换掉了。昨晚也在这上头做了睡觉以外的事。想到这里,宋清秋忍不住又脸红了起来。她走到客厅里,马磬言已准备好早餐,抬头看见时鐘。嗯……算早午餐吧。 「今天有几幕剧本要完成,不能陪你了。」马磬言端着一杯咖啡给宋清秋。 「没关係。」宋清秋喝下一口咖啡后,才想起来今天是星期六。她不用上班,幸好不用上班,要不然现在已经迟到了。 「那你……?」马磬言欲言又止,对宋清秋似乎有些抱歉。 差点脱口而出要去找姜成瑄打发时间,想起马磬言的介意,再加上傅品珍应该也回来了,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如果你不介意,我想在这里看看书。」宋清秋指着那一面墙的书。 马磬言开心地笑着,「当然不介意。我高兴都来不及了。」 屋子里还飘散着淡淡的吐司香甜味道。两名长发女子。一个坐在工作桌前,聚精会神地让手指在键盘上行云流水地敲打着。另一个则是坐在书柜前的地板上,脚边散放着四本书,手里还捧着一本,低垂着头,长发顺着肩膀像瀑布一样流洩而下。 宋清秋抬头从背后看着马磬言专注的身影,一旁的窗户外头飘过一朵白云,有着说不上来的恬静。看书看得有些累了,她便昏昏沉沉地睡去,醒来时,发现身上多了件毯子。而马磬言仍是那专心工作的神情,只是位置换到了沙发上,膝盖上的笔电下放着块散热垫。她转头看到外头天边已经泛起玫瑰的色彩,眨了眨发痠的眼睛,抱着毯子走到沙发边坐下。 「很累吗?」马磬言一手按着方向键,检查画面上的文字,一手轻轻拂过宋清秋的头发,像把僵硬的手指浸入温暖的水中,心情而得到了舒解。 「不累。只是假日有些慵懒。」宋清秋浅浅地笑着。「你呢?累了吗?」 「再等我一会儿好吗?」马磬言弯腰在宋清秋唇上印下一个吻,马上又投入工作。 宋清秋靠在沙发边,看着窗外的天空。一样的天空,从不同的窗户望出去,有着陌生的感觉。现在这种没有不需言语,也能感觉到有人陪伴,而不孤单的感觉,又有点熟悉。 以前在国外唸书时,虽然相隔千里,却总觉得姜成瑄就在身边,所以她从来没被乡愁所困扰。可是现在,她突然觉得离姜成瑄很遥远,远得就快闻不到她的气息了。 两个人的关係确定下来之后,因为马磬言的工作不容许太多的打扰,宋清秋没有像小女人一般,黏腻地搬过去和她同居,反而是将精神投入到工作里去。两人只在马磬言有空时,才会一起出游。或者在週末时,宋清秋过去陪着马磬言待上一天,剩下的一天则待在自己的房子里做自己的事。这种疏离又亲密的相处方式,是马磬言所喜欢的无负担交往。 宋清秋可以体谅马磬言嚮往的生活,但她越来越无法忍受姜成瑄的不闻不问。以前姜成瑄也曾经人间蒸发过一阵子,但宋清秋永远确信她终究会回来。可是这次,她觉得自己像被放在冷水里煮着的青蛙,等她发觉时,姜成瑄已经到她再也无法触及的地方。 她开始回想姜成瑄这阵子的动作。 以往只要傅品珍一不在,姜成瑄便会打电话来报备,让她不管有事没事,都可以找她。但这次,据她所知,傅品珍都已经出门三趟又回来了,姜成瑄一通电话都没有。她主动拨了电话过去,却受到姜成瑄的揶揄,「你这样不好喔。都已经有女朋友了,要守妇道喔。」 宋清秋握着电话,一脸的不解。跟朋友聊聊天,算哪门子的不守妇道? 有一次,她在外面应酬完,因为喝了酒,有些不胜酒力。她习惯性地按下快速键,以前若是在这时间拨给姜成瑄,不需要她开口,姜成瑄就会问她在哪里,然后以常人无法理解的速度,到达她所在的地方,将她接回家。 但是这次,姜成瑄却说,「你是不是喝醉,拨错号码了?快速键的顺序该调整一下囉。」 宋清秋愕然地看着暗掉的手机萤幕。姜成瑄竟然掛她电话,没有解释,没有说再见,就这样毅然决然地像壮士断腕一般。 只是,在她还在原地发呆时,马磬言却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她身旁。问她怎么会在这里。马磬言只是淡淡地笑着摇摇头,扶起她拦了辆计程车,将她带回自己的地方照顾着。隔天早上,一夜未眠的马磬言还坚持送她去上班,然后才回家睡觉。 她知道自己的生活,正充斥着一股幸福的气息。可是,却觉得带着点空虚。像吃西餐少了麵包一样,口腹之欲满足了,却少了饱腹感。 渐渐的,姜成瑄开始不接她的电话,到最后,姜成瑄的手机再也没有人接听。她知道姜成瑄不可能换手机号码,因为没有意义,以姜成瑄的知名度,她的手机号码并不是什么高度机密的事。如果姜成瑄要躲着她,有更高明的方法。 她没有刻意去探听姜成瑄的消息。但是,马磬言看得出来,宋清秋变得消沉。在她周围的空间里,满满的寂寞。 想起姜成瑄给她的最后讯息,也是给她的承诺,「有你没有我。」 她终于感受到姜成瑄的言出必行是多么恐怖的坚定,也替宋清秋感觉到难过。被好朋友遗弃的感觉,不会比被情人拋弃好到哪里去。 她想找姜成瑄谈谈,却怎么也逮不到姜成瑄,没办法当面和她说上话。姜成瑄就像狡兔一样,没有人知道她正在哪一个洞窟里躲着。就连宋清秋应酬的地点,都是姜成瑄的助理打电话通知的。她不但人不出现,就连声音都想消声匿跡。 虽然,姜成瑄将这种表现体贴的机会让给她,对她们感情的加温有很大的帮助。也因为姜成瑄的消失,使得宋清秋对待她可以心无旁鶩。但她知道,她永远也取代不了姜成瑄在宋清秋心目中的地位。爱情与友情,就像糖和盐一样,都是在人生这餐桌上必备的。 「姜成瑄,你给我站住。」马磬言花了一番功夫,问了几个女人,才知道姜成瑄最近流连在这家酒吧里。因为不想惹来无谓的风波,她选择守在酒吧外头,没有进去直接抓人。连续三天的守株待兔,之前她总是在凌晨四点就放弃回家。没想到这傢伙竟然能在酒吧里待一整晚,天亮了才出来。 看到马磬言戴着墨镜,苍白的脸庞,有些紊乱的发型,散发着潦倒的风格。如果不是姜成瑄知道她们的爱情正幸福着,或许会以为她们分手了。姜成瑄带着一身的酒气,倚靠街边的路灯站着,双手插在牛仔裤后面的口袋里,不发一语。 「你一定要透过这种伤害她的方式,让我知道你对她的重要性吗?」马磬言走到姜成瑄面前,虽然睡眠不足让她的眼睛乾涩,但她还是睁大了眼睛瞪着眼前的痞子。 「我只是在遵守我的诺言。如果我不出来,你还要再等几天?」姜成瑄清楚地让马磬言知道,她这几天的动作都在姜成瑄的掌握之中。 「等到你出来为止。」马磬言咬着牙说。 「干嘛不直接进去?」姜成瑄蹲在路灯下,从口袋里抽一根菸叼着却不点燃。她的神情,比马磬言更加颓废。 「里面人多嘴杂的,不想让其他人看笑话。」马磬言说。 「跟我在一起是笑话?还是跟你在一起是笑话?」姜成瑄讽刺着。 「跟我走。」马磬言不想再和姜成瑄白耗时间,决定直接把人带到宋清秋面前。 「对不起。」姜成瑄推开马磬言的手,「我早上有场会议,内容是你的剧本。你应该知道的。」 马磬言的手悬在半空中。她最新的剧本还没有完成,如果有人要谈她的剧本,她就算不参加,也应该要知道。「你想说什么?」 姜成瑄耸耸肩,「我想说,我该回家梳洗之后上班了。虽然跟你聊天很愉快,但我不得不告辞了。」 「等一下。」马磬言喊住姜成瑄,「不准你再拒接她的电话。」 「我考虑看看。」姜成瑄没有回头,背对着马磬言挥挥手。 报纸才刚放下,姜成瑄的手机就开始狂响起来。她瞟了眼萤幕,有些意外地接起来,「怎么是你打来的?本来还想偶尔照你的话做,接接她的电话。」 「出来说话。」马磬言冷冷地说出地点和时间,便逕自掛断了电话。 姜成瑄拿起报纸,用钢笔在标题文字上划着一圈又一圈。「知名编剧马磬言剧本被拒。」 「这是怎么回事?」马磬言将报纸丢到姜成瑄身上。 「你的剧本不能退吗?大编剧大牌到这种程度?」姜成瑄接起报纸,在胸前轻轻地搧着。 「我只想知道,是我的哪一部剧本?」马磬言不是无法接受自己的剧本被退。她再心高气傲,也知道艺术必须依附在商业之上,如果商人觉得剧本不够卖座实力,被退件她也莫可奈何。 「不是你写的那一部。」姜成瑄淡定的表情让马磬言大吃一惊。 「你怎么知道那不是我写的?」马磬言说。其实,她自己知道,新闻里描述的剧本题材,是她从来没写过的。 「用字遣辞都大相逕庭。而且,我听到一些流言蜚语。」姜成瑄坐在树荫下的水泥椅上。 「什么流言蜚语?」马磬言虽然不满姜成瑄短短一句语就用上三个成语,密度之高有咬文嚼字的嫌疑,让她很不耐烦。但是,语言就是这样,她不得不循着她的句尾这么问着。 「关于一个秘密编剧小组的成立。」姜成瑄靠在树干上,懒懒地闭上眼睛。 两个人就这么沉默了下来。马磬言知道近来盛行用编剧小组大量地生產剧本,有别于以往靠着实力雄厚的编剧细火慢燉。 编剧在一齣戏里面,所佔的份量也不过就是一行名字。大家在看电视的时候,只会看到萤光幕前的帅哥美女,有谁会想到剧情的诞生是编剧绞尽脑汁的成果? 像她这样单打独斗的编剧,生存空间早在这样滥竽充数的业界里遭到压缩。但她还是坚持着,以独特的风格,在戏剧圈里佔着一席之地。 不知道什么时候,姜成瑄欺近到马磬言面前,她的手指轻挑地抬起马磬言的下巴,嘴巴贴在马磬言的耳边,看起来就像姜成瑄正在亲吻着她的颈侧。「你的经纪人好像误会了什么。他以为我对你有意思。」 「是因为前阵子的事吧?」马磬言没有闪躲姜成瑄的亲暱,只是苦笑着说。 为了宋清秋才打听的事情,被误解成姜成瑄本人对马磬言的追求。这算是树大招风的一种吧。因为姜成瑄的花心在圈子里是出了名的,但却很少人知道傅品珍才是她的正宫皇后。 马磬言正想推开姜成瑄,就看到姜成瑄的身体像断了线的风箏般,往后倒去。一道清脆又熟悉的巴掌声响起,让马磬言有种时光倒流的感觉,只是这次痛觉并没有在她的脸上爆发。 「退了她的剧本,是件很有成就感的事吗?你就算看她再不顺眼,也没必要这样大声嚷嚷吧?你明明知道我们在一起,怎么可以这样佔她便宜?」宋清秋站在姜成瑄面前数落着。那一字一句,就像连发弓弩一样,一支支的箭鏃接二连三地射在姜成瑄的心上,只要一拔出来,倒刺就能让伤口血流如注。 宋清秋看到新闻标题时,虽然曾经怀疑过这只是一种炒作的手法,但仔细读了内文之后,却觉得这对马磬言的编剧生涯是一大重创。毕竟,姜成瑄的公司是演艺圈里的龙头,如果她看不上眼,那就称不上是一流的剧本。 因为不想再碰触姜成瑄避不见面所带来的难堪,便透过关係,找人打电话给马磬言的经纪人确认这个消息。马磬言的经纪人回答说,这是姜成瑄公司单方面发布的消息,他现在为了这个新闻正忙得焦头烂额,还得到处消毒,以维护马磬言的声望。 她以为马磬言看到这则新闻,应该会心情恶劣,便想去安慰她。车子才刚开到楼下,就看到马磬言的车子从停车场出来。在担心之馀,她选择跟在马磬言的车后,默默地陪伴。 马磬言的车子在城市里穿梭着,最后来到这个闹区里的小公园。因为仅存的一个车位被马磬言停走了,宋清秋只好将车子停在路边黄线上,远远地看着马磬言走进公园,然后又看到好久不见的姜成瑄出现在视线里。 直到看到姜成瑄对马磬言做出疑似调戏的动作。以往她对姜成瑄这类的动作并没有太大的反应,但这次她调戏的对象是自己的女朋友,她突然心里窜出一阵火气,就这样把车子丢在原地,跑进公园将姜成瑄拉开。 「清秋。你不要激动。」马磬言想上前去抱住宋清秋,对她解释这一切并不是她所看到的那样,却被姜成瑄拉住。 背对着宋清秋的姜成瑄从地上站起来,抓着马磬言的手臂,低声说道,「你不是一直都想知道,你跟我,谁比较重要吗?这是个证明的好机会,什么都别说。」 迟疑了一下的马磬言,想脱口而出的话,就这样被哽在喉咙里。她站在原地,天人交战着。 「以后我都不想再看到你。」宋清秋扔下一句话后,便跑出公园外,坐上车子急驶而去。 马磬言想追着宋清秋去,可是姜成瑄却拦住她,「不用急着追人吧。这一区到处都在塞车,她出不了什么意外的。能不能去帮我买瓶啤酒来冰敷啊?好歹我上次也施捨过一瓶给你。等一下还有个会要开,我可不能顶着这样的脸出席。」 「你一定要把生活搞得这么戏剧化吗?」马磬言看着一脸落寞的姜成瑄,她觉得自己写过所有剧本,都没有姜成瑄的人生高潮迭起。 「不买就算了。你没有资格对我嘮叨。你对清秋而言是内人,对我却是外人。」面对马磬言怜悯的眼神,姜成瑄失去了平日的悠然,烦躁地挥挥手。但在深呼吸之后,她的目光又恢復清澈,「记住。今天的谈话内容,不要跟任何人说。一个字都不许提。」 看着姜成瑄的背影,那凌乱的脚步,明明没有喝酒,走得比醉汉还颠。马磬言陷入深层的思考中,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往哪边走。姜成瑄最后的眼神,似乎有着重要的计划要进行,所以才要她别走漏风声。 可是,不管是误会的人,还是被误会的人,都是一样的痛苦。身处在暴风中心的她能这样袖手旁观吗? (12) 马磬言凭着印象,到宋清秋家找她,但她并不在家。她站在宋清秋家门外许久,才发现自己对宋清秋的生活竟然十分陌生。从她们交往之后,是宋清秋融入了她的生活,而她依然站在宋清秋的生活之外。她想了很久,不知道还能去哪里找宋清秋,只能颓然地打道回府。 回到家之后,才发现宋清秋已经在家里煮了一桌菜等着她。客厅里的单人沙发被搬到窗子底下。在整个屋子的中心,换上了一面大大的地毯,上面随意地摆放着两块坐垫,和一张大茶几。这是马磬言为了宋清秋而做的改变,在不增加负担的状态下,所增加的傢俱。 宋清秋坐在摆满了菜餚的茶几旁边,正兀自发着呆,连马磬言回来都没感觉。马磬言坐到宋清秋背后,低头吻着她的脖子。 「怎么这么晚?菜都凉了。」宋清秋回过神来,温柔地说着。 「这是安慰我用的吗?」马磬言贪恋地吻着宋清秋的双唇,「可是,我觉得你比我更难过。怎么会这样呢?」 「我不想谈这件事。」宋清秋咬着下唇,别过头去。 马磬言的手捧着宋清秋巴掌大的脸,「好。不谈。吃饭吧。吃完饭,我还得工作一会儿。今天晚上留在这里陪我好吗?」 知道马磬言的要求,其实是相反的意思。需要人陪伴的,不是马磬言,而是自己。宋清秋勉强地笑了下,点点头说,「好。」 这天晚上,宋清秋出奇地黏人。马磬言被她喊来坐在地毯上工作,连大腿都得奉献给她枕着。她一个翻身,仰起下巴张开嘴,马磬言就得叉起一块苹果送进她嘴里。 其实,马磬言这一晚也无心工作,所谓的工作只是她的藉口,想和宋清秋窝在一起的藉口。她一边安抚着宋清秋,一边想着姜成瑄的话。她不懂,为什么不是自己写的剧本,会被冠上自己的名字,然后搬到会议桌上。还有,那个秘密成立的编剧小组,和她有什么关係。 最不懂的是,姜成瑄这样大张旗鼓地弄出这个新闻,除了让她的名气大受打击之外,根本没有人能从中获利。所有的新闻操作,可以没有受害者,却不能没有受益者。若是以这标准衡量,这则新闻无疑是个失败的操弄。 除非……这是姜成瑄炒作的第一步。 想到这里,马磬言突然替姜成瑄感到可怜。如果她是檯面上的受害者,那姜成瑄就是檯面下的受害者了。在还没有看到后续的动作之前,她永远不会知道,为什么有人要做这种自杀式的虚假攻击行动。 这个晚上,黏人的不只是宋清秋一个。 「你给我滚出去。不要待在这里添乱。」傅品珍忍无可忍地踹了姜成瑄一脚。她在这头忙着整理出门用的行李,那一头的姜成瑄却是忙着把她的衣服从行李箱里拖出来。 「你不要去好不好?」姜成瑄丢下满地的衣服,翻身抱住傅品珍的大腿说,「我一个人在家会害怕。」 「惹保姆生气,被放生了吧?去当流浪儿好了。」傅品珍一一地捏着姜成瑄脸颊上巴掌印的指尖,最后还好笑地用自己的手掌去比大小。在这个世界上,除了她,就只有宋清秋能在姜成瑄脸颊盖上掌印。报纸她也看了,她觉得这一巴掌,姜成瑄受之无愧。 「不然,我跟你一起去吧。」姜成瑄剑及履及地拉出自己的行李箱,兴冲冲地往里头塞着衣服。 傅品珍站在姜成瑄的身后,一脚踩在她背上,将她踩得胸口压在膝盖上,「你不是认真的吧?整个行李箱全都是上衣,你是准备出国去演蹓鸟侠吗?」 「我还不具备当蹓鸟侠的资格呢。」姜成瑄颓丧地将衣服扔在一旁,倒在地板上,不住地呻吟着,「我今天被打,很可怜的。你又要搭半夜的飞机出国,留下我一个人。」 「我不今天半夜出去,怎么来得及赶上后天你精心安排的派对呢?」傅品珍对着姜成瑄脸颊上的掌心捏了下去,「你这几天最好赶快把事情解决掉。如果后天早上之前,事情还没搞定,就打电话通知我不用赶回来了。省得我跑来跑去的,累死了。」 「不可能这么快解决的。」姜成瑄扁着嘴说。 「谁让你把事情搞得这么大?你活该。」傅品珍闔上行李箱,站起身,拉平身上衣服的皱褶,「我走了。早点睡。还有,按时吃饭。现在胃痛,可没人会帮你送药来。」 姜成瑄仰着头索吻,傅品珍却理也不理地走出房外。不甘被冷落的姜成瑄追出房外,将傅品珍压在墙上吻了好一阵子,才放人离开。 「喂。你都不问我为什么的啊?」姜成瑄喊住站在玄关穿鞋的傅品珍。 傅品珍抬起头,冷冷地看着姜成瑄,「我懒得问了。你那个小脑袋瓜,异于常人。不是我们这种俗人能理解的。总之,你的处事原则就是那三条。不惊天动地的事不做。不鸡飞狗跳的事不做。不人仰马翻的事不做。」 「还有一条,不你死我活的事不做。」姜成瑄撇撇嘴说。 「是啦。别人都死光了,你也要活着笑傲江湖才行。」傅品珍勾着姜成瑄的脖子,吻着姜成瑄细薄的双唇,「可是,如果全世界的人都死光了,谁还来陪你玩耍?」 如果说,眾人皆醉我独醒是一种狂傲。那么,眾人皆死我独活,那就是种悲哀了。傅品珍看着脸上掛着红红的巴掌印,眼神寥寂的姜成瑄,想可怜她却又想虐待她。带着这种让人又爱又恨的性格,是怎么长到这么大的呢? 傅品珍想着,说不定宋清秋会知道。如果宋清秋经过这一次,还没被气死的话,再来问问她吧。 在小提琴音乐悠扬回盪的咖啡馆里,马磬言正捧着本书悠间地读着。她的桌边出现一个男人的身影,低沉的嗓音在她耳边响起,「马小姐,你好。」 「你认错人了。」马磬言毫不掩饰嫌恶地说。 「有人告诉我,这里是你常来的咖啡馆,来这里必定会坐在这个位子上看书。」男人耐心地解释着,「有部剧本我们很感兴趣,想和你谈谈剧本内容。」 马磬言不耐烦地抬起头。这年头是没有个人隐私这东西了吗?什么阿猫阿狗的,都能找到她的行踪。 「工作的事情,我已经全权委託给经纪人。你该先和他谈过,之后再决定我是不是要和你谈。」马磬言当初就是怕这种人际关係处理的麻烦,才会找个经纪人处理这方面的事情。 「我当然知道你的经纪人,沉寧的电话。但是沉先生最近似乎很忙,毕竟他有着一整个编剧小组的事务要处理。而且,我们要谈的,是关于报纸上报导的剧本。艺扬不要的剧本,我们想要,那个题材一直是我们电视台偏好的,档期也已经卡好了。基于尊重创作者的立场,我们希望能先得你的同意,之后才进入洽商阶段。」男人不请自来地坐到马磬言对面的椅子上,看到马磬言责怪的眼神时,男人笑了笑,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滑过桌面放在马磬言的咖啡杯旁,「不好意思。忘了自我介绍,我叫许哲啟。」 许哲啟的话里直接点明了,沉寧和编剧小组的关係,然后又像是装疯卖傻地直接说想要那部不是她写的剧本。马磬言狐疑地盯着眼前的男人。 许哲啟或许是被那眼神瞧得发毛,手足失措地另一边口袋里拿出一张卡片,「这是某人要我转交的。」 马磬言打开卡片,上面写着时间地点,还有派对主题。「明天是宋清秋的生日?」 会这么为宋清秋尽心尽力的,也就只有那么一个人了。马磬言不禁又感到一丝挫败,即使被打了那么重的巴掌,还是对她这么好。她们的友情可真是坚固,只是宋清秋最近的表现,似乎已经决心将姜成瑄发配到边疆去,不到黄泉不相见了。 「学姐的意思是,如果你想从合约里全身而退,这是最好的方法。用同样的题材,写出另一部剧本。因为新闻的关係,只要你写出另一个剧本,那个题材就会名正言顺地归你所有。而他们原来的那部剧本就算是废了,既不能再用你的名字去外面招摇撞骗,因为题材重覆,也不能再卖给别人。你不需要跟经纪人撕破脸,一切由我们去和他谈。经纪人再傻,也不会和客户翻脸。他夹在中间,反而是进退两难。」许哲啟微笑地说着,看到马磬言似乎还想说什么,便主动补充,「对于我们这种小电视台来说,能买到你这种大编剧的剧本,是很大的利益。当然,我们会尽可能的用最高的预算来买进你的剧本,不会让你吃亏的。只是,或许没办法和其他家大电视台的手笔相提并论。」 「姜成瑄是你的学姐?」马磬言一边消化着许哲啟说的话,一边随口问着不是太重要的问题。 「是的。直系的。」许哲啟简短地肯定回答。想起那个总是两眼无神的潜伏性魔王学姐,忍不住又抱怨着,「其实,她本来已经忘了我。看到校友名册,才想起有我这个学弟,把我捡回来派上用场的。」 「你们这群人真是奇怪。明明唸的科系和演艺圈一点关係都没有,怎么一个个都掉到这圈子里了?」马磬言嗤笑一声。以她自己而言,算是科班出身。这一群本该去当数学家的人,没事跑来娱乐圈里混,还一个个都混得风生水起的,真不知道该说是这群人怪异,还是说数学家都很会算。 「那都是拜某人精神感召所赐啊。」许哲啟笑着说,「那么……马小姐考虑得如何?」 「我现在要做什么?签备忘录还是意向书?」马磬言双手一摊。刚才她已经让脑筋快速运转了几轮,和经纪人撕破脸绝对是没有好处,不管是对她目前身上的合约,或是约满之后的发展,但也不能任由他在外面用自己的名字招摇撞骗。姜成瑄提供的这个办法,确实是不错。 「你不需要签署任何文件,以你的合约来说,这部份你已经授权给经纪人,就不适合再自己进行这部份的动作。我们只需要有你的口头承诺,而沉先生在心虚之馀,可能也不会对你的承诺有太大的质疑。你这方面,请保持沉默,像没有看过那则新闻一样,就可以了。」许哲啟神秘兮兮地眨了眨眼睛,「沉默并适度地透露知情的讯息,是压制阴谋者最好的方法。」 马磬言不需花费太多的透视力,就能从许哲啟的身上看到姜成瑄的影子。姜成瑄是个註定不会失业的人。她就算不当经纪公司副总裁,不当数学家,也可以去当心理医生。 「我知道了。就照你们的方法去办吧。」马磬言往后靠在椅背上,下达逐客令。 「对了。学姐说,你那个剧本可以明天晚上之前写完吗?这样我们可以赶在晚报时发布新闻。她不想要派对办不成。」这种无理的要求,许哲啟自己说完都忍不住笑了出来。 「她当我是超人吗?滚!」马磬言不禁勃然大怒。这傢伙……任性也要有个限度。 儘管嘴上说着不满,可是马磬言还是努力地想完成那部剧本。然而,就算她从中午回来之后,就振笔疾书地写着,写到手指快抽筋,进度仍然是遥不可及。 晚上九点,宋清秋下班回来,手上提着两袋的食物。 这几天她一直都住在马磬言家里,虽然缩短了马磬言的工作时间,增加了不少压力。可是想到每天都有美味的晚餐可以吃,还有可口的美人可以抱在怀里,马磬言觉得是值得的。 有点晚的晚餐过后,宋清秋跨坐在马磬言腿上,两人面对面地坐在地毯上。马磬言张大了嘴巴,等着宋清秋将苹果放进她的嘴里,却久久等不到。睁开眼睛才发现宋清秋捏着叉子,正拿着苹果在钓鱼。她抬高了下巴,将苹果一口咬下。嚼了几下之后,还顺便将天才小钓手的双唇都掳获到嘴里。 「不要咬我的脖子。你才刚吃了苹果,果汁会把我的脖子弄得黏黏的。」宋清秋缩着脖子,躲避马磬言从她双唇移到脖子的嘴。 「这苹果不够甜嘛。这样才会甜。」马磬言将宋清秋压在地毯上,不依不挠地朝宋清秋的颈项进攻着。 宋清秋揽着马磬言的腰,将她的身体往下拉,两人之间再无任何缝隙。她吻着马磬言的双唇,「是吗?我来试试苹果甜不甜。」 马磬言笑着承接这甜蜜的吻。一阵折腾下来,两人的衣衫都变得凌乱不堪,长发也交缠在一起,分不出你我。 「清秋,你真的快乐吗?」马磬言搂着宋清秋的肩膀,躺在地毯上。 「不要问傻问题。如果不快乐,我不会白费力气笑得这么高兴。」宋清秋戳着马磬言削瘦的脸颊。不管她再怎么餵,马磬言就是胖不起来。 「明天晚上你有事吗?」马磬言笑着捉住宋清秋的手指,放到嘴边咬着。 「明天晚上?」宋清秋警觉的坐起身,由上而下地俯视着马磬言。 「如果有事就算了。不是很重要的。」在宋清秋的目光之下,马磬言临阵脱逃了。 「我没有什么安排。如果要出门,就等我下班吧。应该不会太晚。」宋清秋捨不得给马磬言太大的压力,便答应了。她站起身,走到一旁的矮柜上,点起香精炉。 当柠檬的香氛飘散在空气里时,马磬言忍不住深呼吸着。「我最近觉得,我的剧本越来越有柠檬味了。」 「这有什么不好的?柠檬的味道是很中性的。不会让人胡思乱想。」宋清秋一边调整着香精的浓度,一边控制着烛心的长度,使火焰的高度适当。 「真正中性的是水的味道吧?」马磬言坐起身,双手抱膝地说。 宋清秋的脸色一变,「水有什么好闻的?」 马磬言看到宋清秋的表情,知道她一定又想到了什么。「说的也是。水是无色无味的。」 「那明天换个檀香给你吧。」收敛心情后的宋清秋俏皮地弯腰在马磬言额上轻吻着。 「一部剧本只能有一种味道,不然就太复杂了。」马磬言伸手让宋清秋将她拉起来,「我去工作了。」 「接了新工作吗?」宋清秋觉得奇怪。马磬言做事一向都有进度安排的,在家工作也很规律,感觉她似乎突然又更忙了。 「是啊。今天突然有份工作进来,而且是个急件。等我剧本写完,马上就可以开拍,也许还没拍完就要上档了。」马磬言坐到工作桌后,打开电脑,准备将下午手写的部份大网,化成完整的剧本输入成文档。 「这样啊。」对于马磬言的工作,宋清秋因为不瞭解,也就不会有太多参与。这样的说辞,她很快地便接受了。 宋清秋煮了两杯咖啡后,一杯放在马磬言的桌上,一杯捧在手里,坐到窗边的沙发上。沙发后的窗户,飘进了细细的雨丝。她跪在沙发上,将脸凑近纱窗前,沁凉如水的味道,就像那个人身上的味道一样。 想着想着,宋清秋的眼眶微微地溼润了起来。她轻咳一声,放下咖啡杯,对马磬言说,「我先去睡了。你忙完也早点来睡。」 马磬言拉着宋清秋,坐到自己腿上,索要了一个晚安吻。她在深夜工作的习惯,宋清秋从来没想过要纠正她。叫她早点睡,其实她通常也是在吃完早点才去睡。宋清秋这种放牧式的恋爱方式,对她是很受用的。难怪姜成瑄会说她非宋清秋不可。 「眼泪要擦乾才能睡喔。不然,明天早上可是会肿起来的。」马磬言抽出一张面纸,笑着塞进宋清秋的手里。不管泪水再怎么清澈透明,恋人总能看到最细微的部份。 躺在床上,手里还掐着马磬言给的面纸。宋清秋的泪早歇了,泪痕也已经用面纸拭去。抱着被子,近日的连绵细雨,让被褥都沾染上了溼气。 在打完那一巴掌之后,宋清秋觉得她的心比手还痛。尤其是在看到姜成瑄的眼神时,空洞得像她随时会消失一样。所以,她没办法再对姜成瑄说出任何责难的话,只能狼狈地逃离现场。 煮完一顿晚餐的时间里,她已经可以冷静地思考前因后果。姜成瑄从不做没有利益的事,即使要她去暗算仇人,也得有利可图才行。那则新闻,透露着吊诡。不符合姜成瑄的风格。所以,一定有什么是她没有想到,表面上看到的,绝对不是真相。 可是,她为什么不对自己解释呢?为什么像要退出她的生命一般地无声无息消失?一向都以最瞭解她的人自居的自己,这次怎么都想不透。难道谈了恋爱就会变笨吗? 马磬言伏案工作,等她直起身体时,已经是凌晨三点。这次的题材是她从来没想过要碰的主题,以同性恋情为主轴,这种挑战社会观感尺度的题目,本来就不讨好。所以,一开始,新闻上说姜成瑄不想要,她并不意外。 只有两种人会想触碰这样的剧情。一种是为了表达这种性取向正当性的人,大多都要掏心掏肺地写作,才能做出无愧于心的剧本。另一种是哗眾取宠的人,想以另类又富话题性的题材,在市场里杀出一条血路。 沉寧大概是属于第二种。他想拿姜成瑄的性取向当垫脚石,拿自己做诱饵当催化剂。如果让他那部剧本成功走出第一步,之后只要再稍作推销,他的编剧小组就能渐渐摆脱她的名义自立门户了。 而她自己,很不幸地被迫要当上第一种人。这就是她为什么从来不碰这个题材的原因。太赤裸裸、太写实了,这让她无论如何都梦幻不起来。这也是她到现在,页数仍然寥寥可数的原因。要一个从不说真话的人说实话,就像要她把心脏从喉咙里掏出来一样的难。 她咬着笔桿,扬着头望向天花板。突然天边闪了一下,紧接着是一道巨响的雷声。她倏地灵光一闪。都怪姜成瑄,她脑子进水了,还传染给她,害她也脑筋打结了。明明有更快的方法,何必要等到新闻见报呢? 宋清秋今天上班时,花束与道贺的人骆驛不绝地轮番上阵。她早有心理准备,只怪马磬言太过小心翼翼,她的生日并不是什么国家机密级的事,直接问她要不要去庆生,一点也不难的。还平白无故地被她吓到,让她到现在都还觉得心疼。 在一堆花里头,其中最明显的就是一束天堂鸟花,衬着细细的满天星。那是她星座的守护花,还有那关于秋夜星空下的回忆。看到这花,她就气不打一处来,花束上的卡片连看都不看,就要往窗外扔去。 这时门外传来敲门声,助理捧着一束天堂鸟花走进来。宋清秋放下手上的花,维持着向来良好的温柔形象,接过助理手上的花。她抽出卡片,上面写着,「如果要扔,请扔这一束。」 竟然有人专程送花来让她扔出去的?宋清秋笑着拂过卡片上的字跡,低声说,「马磬言,你在搞什么鬼呢?」 当姜成瑄看到一朵朵的天堂鸟从天上飘然降临时,没有感觉到幸福,只觉得心碎凄凉。凄凉得简直要蒙主宠召,真的上天堂去了。 她拾起一朵朵天堂鸟,眼眶里还含着泪水,扁着嘴说,「乱扔东西,是会被罚钱的。而且,这每一朵都是我精挑细选拣来的,一隻隻都是抬头挺胸很有精神的,竟然就这样丢下来。」 (13) 将散落各地的花都捡起来之后,姜成瑄把花握在手里,只有天堂鸟,没有满天星。这是宋清秋的表示吗?不想接受她的生日礼物,但会把回忆放在心中。说到底,她还是不想原谅她。 肩膀重重地落下,姜成瑄大大地叹了口气。一大早就守在宋清秋公司楼下,为的就是想确认这束生日花能不能安然地度过一天。没想到真让她遇上悲剧。可是,日子再悲惨,工作还是得做,这就是身为一个社会人最大的悲哀。 总有一天,一定要甩掉这个讨人厌的工作。姜成瑄抹去眼角因为打呵欠而挤出来的泪水,伸了伸懒腰,坐上自己的车往公司出发。 将花从窗口像拋绣球一样扔出去之后,宋清秋坐在椅子上,把姜成瑄送来的花捧在胸前,细细地看着。这才惊觉到刚才的举动,有个致命的破绽,以姜成瑄的细心,一定会发现的。那束花少了满天星。 儘管她能猜到马磬言的动机,也弥补了其中一个细微的差异,马磬言的花束比姜成瑄的多了一支天堂鸟。马磬言能猜到姜成瑄会送她天堂鸟已经够聪明了,但她不会知道,姜成瑄在去年就已经宣布冻结宋清秋的年龄。所以,今年的花和去年的花是一样多的数目。 她特地借来一支细长的花瓶,将多出来的那一朵天堂鸟插进花瓶,就放在办公桌上。看着那一朵天堂鸟,宋清秋猛然发现,姜成瑄有没有看出那个破绽,似乎已经没有那么重要了。和姜成瑄斗智,就像螳臂挡车一样徒劳无功。重要的是,马磬言是怎么知道,她和姜成瑄之间的这种小事的? 马磬言对自己真的是如此的用心吗?就连这样的小动作,她都注意到了。 还记得姜成瑄在高二那年,在班上对自己送上第一束天堂鸟时,在同学之间造成多大的轰动。那时候的她,还是个脸皮尚未发育完全的小孩,在花束背后的脸红得几乎要滴出血来,很有高血压发作的症状。 如果不是因为宋清秋在生日的前两天生她的气,完全不和她讲话,或许她也不会这样拼死一搏。姜成瑄是个害怕被忽视的小孩,儘管她看起来一副吊儿啷噹的没神经模样。也是因为这样,大家都忽略了姜成瑄这点小心思。 当年并没有想过,这样的习惯会持续到现在。更没想到的是,有一个人默默地记在心里,直到今天。 想到这里,宋清秋突然好想念马磬言。她勉强地撑过工作效率低落的上午,终于到了午休时候,她开车回到马磬言家。 看到空盪盪的客厅,以为马磬言还在睡觉,但房间一样没有人。宋清秋回到客厅,坐在工作桌前,这是马磬言待最久的地方,瀰漫着厚重的马磬言的气息。 马磬言的电脑没有关机,宋清秋瞄到有封邮件的寄件人是马思佳,那是她在毕业纪念册上看到的名字。有人会自己寄信给自己的吗? 她将视线调离电脑萤幕,这种窥探他人隐私的举动是不好的。 以文字工作者来说,把文档寄给自己当做创作时间的註记,是常有的动作,不足为奇。她在心里这么对自己说着。 「许先生,请你等一下。」马磬言突然现身在沉寧的办公室里,还制止了许哲啟在文件上签名的动作,「能不能等我和沉寧谈完之后,再继续呢?」 许哲啟看着站在门口的马磬言缓缓走进办公室,后面还跟着一个高瘦体面的男人。这股肃杀之气,让他感觉到一丝尷尬,「需要我回避吗?」 「如果沉寧不介意的话,应该是不需要。」马磬言面无表情地说。但她没给许哲啟离开的时间,也没给沉寧提出意见的时间,直接将一份文件放在沉寧办公桌上,「我要和你解除经纪合约,这位是我的律师,解约相关事宜,请你直接和他洽谈。」 「为什么?」沉寧站起身,那份文件却看都不看一眼,直视着马磬言说,「我们合作一直都很愉快,怎么这么突然说要解约?」 「愉快是你单方面的认知。」马磬言冷哼道。她转身面向着窗外,「我很感激你这些年来,帮我处理了不少事情。不过,我不允许在合作关係里出现背叛和利用。」 沉寧的手微微颤抖着,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事吧?」马磬言回头看着沉寧,「不知道也无所谓,我的律师会和你说明一切。」 许哲啟听到马磬言提出解约的要求,连忙把手机从口袋里拿出来,正准备要走出办公室去通风报信时,被马磬言喊住。 「许先生,您的这份合约能不能先交给我的律师看看,改天我以个人的身份和您签约。」马磬言的脸上出现浅浅的笑容。 「这……这当然没问题。只是,你确定真的要这么做?」许哲啟看着马磬言轻轻地点点头,他叹了口气,「好吧。既然这是你的选择,我当然只能尊重。只是,有比较好走的路,为什么还要自己去披荆斩棘地开路呢?」 马磬言没有回答,只是像来的时候一样,又像阵风般地离去。 回到家时,马磬言看到宋清秋趴在工作桌上睡着了。她笑着走过去,将宋清秋的脸从坚硬的实木桌面捧起来,放到自己的怀里。她转头看到电脑萤幕,眉头突地蹙起来。出门时竟然忘了关掉电子信箱的画面,不知道有没有被发现。 「你去哪里了?我还以为你在睡觉。」宋清秋把脸埋进马磬言胸前,不停地磨蹭着。 「我去找经纪人,谈解约的事。」宋清秋的语气让马磬言松了口气,看来东窗未事发。她屈膝蹲在椅子旁边,她将宋清秋的手放到自己的脸颊上,「说不定得打一场官司,要是官司输了,就得赔偿违约金,到时候这间屋子可能得卖掉。」 「为什么要解约?」宋清秋大吃一惊地说。「出了什么问题吗?」 「呃……。你还记得那则新闻吗?姜成瑄搞出来的那个。」马磬言想告诉宋清秋真相,又怕说了以后,她们坚定的友情死灰復燃。在这之后,她还能像现在这样拥有宋清秋的全部吗? 「她又闯了什么祸,让你要解约吗?」宋清秋站起来,一脸想去找姜成瑄算帐的模样。 马磬言拉住宋清秋的手,「先别激动。今天的事完全是我自己的决定,跟她无关。」 宋清秋听到马磬言这么说,表情才缓和下来。 「不过,事情的起端是由她开始。」马磬言再度拉住要往外走的宋清秋,将她拥入怀里,温柔地说,「一听到姜成瑄,你就变得无法冷静。这样让我好吃醋。」 「你不要多想。」宋清秋转身将头靠在马磬言的肩膀上,「我只是不想她又做出什么傻事,让你为难。」 「我开玩笑的。」马磬言轻吻宋清秋迷人的双唇,「虽然,她把事情搞得这么大,又这么复杂。或许,她可能带着点恶作剧的念头,想让我感到难堪。但她的出发点是为我好,而且也为我想好整个计画,给了我脱身之道。」 「先打人一巴掌,再给人一杯香檳。这完全是她的作风。」宋清秋将马磬言拉到椅子旁坐下,自己则坐到马磬言的腿上,将她的双手像安全带般地环在自己腰上。就像以前,她坐在姜成瑄的腿上时一样。「她就是没办法安安静静地做好一件事,总是像个过动儿一样,不摇头晃脑的,脑筋就转不动。」 马磬言在宋清秋背后无言地苦笑着。一讲到姜成瑄,宋清秋就有说不完的话题。 「告诉我全部的事情吧。」察觉到马磬言的沉默,不想让自己表现得太在意姜成瑄,宋清秋故作轻松地往后仰着,将全身的重量都交给马磬言。 马磬言将事情的前因后果都告诉了宋清秋,包括姜成瑄要她别跟宋清秋说的事情。 「所以……你想知道,你和她,谁比较重要?」不想把马磬言的腿压麻了,宋清秋脱离马磬言的怀抱,走到客厅中间的地毯上坐下。 一下子被拉开了距离,马磬言突然失落起来。谁比较重要的问题,这时候变得一点都不重要了。「你是不是现在就想去找她?」 宋清秋朝马磬言伸出左手,要她过来。等马磬言走到面前时,不等她蹲下,便一把将她拉下和她一起躺在地毯上。宋清秋压在马磬言身上,食指轻点着她的鼻尖,学着马磬言刚才的语气说,「你这么在意她,会让我吃醋的。」 「你这是在安慰我吗?」马磬言抬起头在宋清秋唇上轻啄一下。 「今天我是寿星,我可以做任何事。」宋清秋妖嬈地笑着,缓缓低下头,不想让马磬言再说出任何会让她自己心情低落的话。 「你想做什么事?」马磬言抬起右手挡住宋清秋的嘴,同时左手则捉住正鑽进她裙下的手。 「让你闭嘴。」宋清秋拉下马磬言的手,霸道地封住马磬言的嘴。 马磬言仰着头,看着墙上的鐘,下午三点鐘。「你今天下午不上班吗?」 「不上班。」宋清秋缩回横在马磬言肚子上的手,翻身背对着马磬言。 以往生日的时候,姜成瑄总会强迫她请假,然后,两个人一起去度过一个只有彼此的生日。 今年,没有人强迫她,但她还是请了半天假。因为早上的花,提醒了她,今年她已经不再是只有自己一个人了。 她一手枕着头,躺在地毯上望向窗外,看起来是个风光明媚的天气,「今天晚上不要出去,待在家里好不好?」 「呃……。」马磬言为之语塞。姜成瑄晚上为宋清秋办了个派对,如果不出门的话,就不能去参加了。但她想姜成瑄应该想给宋清秋一个惊喜,所以不想这么早告诉她。 「你安排了活动吗?」宋清秋转身拉开马磬言缩在胸前的手,鑽进她没有任何遮掩的怀里。 「是有安排。」马磬言囁嚅地说着。想起姜成瑄,她又为难了,「你难道不想去和姜成瑄和好吗?早上她看到自己送的花被扔下楼,应该很难过吧?」 「你很关心她吗?」宋清秋装出吃醋的样子。 「我关心的是你,那个痞子我根本懒得理她。」马磬言亲吻着宋清秋的额头,「你应该知道,这阵子老是窝在我这里的原因是什么吧?」 「你嫌我住在这里,打扰到你了吗?」宋清秋轻搥了下马磬言的肩膀,便想推开马磬言的身体。 马磬言搂住宋清秋的腰,不让她离开自己的怀抱,「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一讲到她,你就容易激动。」 「我一直觉得,我对她是可有可无的。」宋清秋停下动作,躺回马磬言的手臂上,「可是,每当我这么想的时候,她就会来找我,并且让我觉得自己很重要。」 「这算是玩弄感情的一种吗?」马磬言忍不住揶揄道。 「或许吧。」宋清秋不以为意地说,「她曾经说过,友情是没有性关係的一种爱情。所以,友情和爱情一样,没有所谓的你亏我欠,只有你情我愿。」 「这倒是。你们之间的关係,很符合她的说法。但她对每个朋友都这样吗?」马磬言说。 「她没有什么朋友的。」宋清秋叹了口气说,「也许你们都以为像她那样的人,能袖善舞又巧言令色的,朋友一定是满天下。」 「你的形容,听起来像夸讚,可仔细听又像贬抑。」马磬言忍不住笑着打断宋清秋的话,「对不起。你继续。」 宋清秋淡淡地笑了下,「不知道为什么,那些贬义辞用在她身上,听起来却像是在讚美她。她就是这样矛盾的人。所以,她看起来应该有很多朋友,但实际上却没有。正确来说,应该是能让她当做朋友的人不多。」 「是啊。她曾经对我说,我没有资格嘮叨她。绝情得很。」马磬言想到那次姜成瑄这么说的时候,心里是有些小小受伤。虽然,她对姜成瑄霸佔着宋清秋的事不满,但撇去这件事,她觉得跟姜成瑄还是谈得上有交情的。 「但她对你的事却安排得这么周到。还找人买你的剧本,牵制你的经纪人。」宋清秋说。 「那是她为了你才做的,你不是真的不明白吧?」马磬言缩回自己的手,翻身找了个让自己舒服的姿势。 「我不明白的是,为什么她不肯来跟我解释。只要她出现在我面前,就算她什么都不说,我也能理解的。」宋清秋从背后抱着马磬言,亲吻着她裸露的肩胛骨,那块看起来像翅膀的地方。 「所以,你还不打算原谅她?」马磬言说。 「她也该长大了,不能老是让所有人都宠着她。之前傅品珍一直都说我太宠她,这次就让她受点教训吧。」宋清秋离开地毯,走回房间披上一件睡袍。 她站在全身镜前面,看着又长了一岁的面容。姜成瑄不是万能的天神,年龄这东西,不是她说要冻结就能冻结得了的。她们之间的感情,是不是也会随着年华而老去乾涸呢? 派对的现场,一片冷清,只有音乐声在空间里像幽灵一样飘盪着。少了寿星的生日派对,就像没有新娘的婚礼,只能一直停留在暖场阶段。 「幸好我们不是被安排在开场。」尤恩端着杯柳澄汁,背靠着伊格尔的身体,双脚伸直地坐在长沙发上,「你看台上的小菜鸟,唱了两个小时,还不能下台。」 「那只能怪他出道得太晚,表演顺序是按照出道先后,还有人气度高低安排的。」伊格尔斜眼瞟了下台上的男歌手,她没有说出口的是,还要怪他不是个女的,至少姜成瑄对女孩子还会存点怜悯之心。 「我跟你打赌,四个小节之后,他就会破音。」尤恩很没有同情心地说。 「这有什么好打赌的。不如来赌多久之后,他的嗓子就会哑掉。」伊格尔冷笑地说。 「你们两个。」托比站在两人面前,一人一拳地敲在脑门上,「怎么可以打这种没人性的赌?」 这时候,贾思柏快步走过来,硬是将尤恩和伊格尔的身体分开,坐到两人中间,「喂。我们来打赌,他再过多久会哭出来好不好?」 托比怒吼一声,「你们三个!给我去店门口当门僮。」 被赶出去当门僮的三个人,鱼贯走出大门,迎面而来的是一脸幸福甜蜜的路克和骆佳珣。 「你们两个。大牌了是不是啊?这么晚才来。」贾思柏不满地说。 「你们怎么跑出来了?」骆佳珣疑惑地问着。 「被托比处罚的吧。」路克冷冷地说。 尤恩和伊格尔惊恐地抱在一起,异口同声地说,「你怎么知道?」 「看你们两个那张脸臭得可以醃豆腐,就知道了。」路克耸耸肩,对于自己的铁口直断,并没有太自傲的感觉。 「里面不会还没开始吧?」骆佳珣最近几次和宋清秋开会,一直觉得气氛怪怪的。以前宋清秋总会问她姜成瑄的近况,最近却是问都不问一句,还开完会就走人,心情很不好的样子。 「寿星还没来,怎么开始?」贾思柏无奈地说。 「老闆呢?」骆佳珣问。 「刚开始还在里面喝酒的,还叫那个开场的小菜鸟要唱到寿星来为止,后来就不知道跑哪里去了。那个可怜的小菜鸟,没有人敢让他下来,所以还在台上死撑着。」尤恩幸灾乐祸地说着。 骆佳珣睁大了眼睛,抬起手看錶,「唱了两个小时还在唱?」 伊格尔默默地点头。 看到伊格尔一脸默哀的表情,忍不住又问了句,「唱哪首歌?」 「尤恩写的那首。号称就算是死人也没几个能连唱十遍的那首。」伊格尔的姆指朝外指着尤恩说。 被点到名字的尤恩,则是一脸自豪地微笑着。 「谁让他才刚进公司,就打托比的主意。」尤恩说着风凉话。 「没错。」伊格尔握着拳头,和尤恩同时激昂得像宣示主权一样地说着,「托比是我们的。」 「想玩死人也不是这样玩的。」骆佳珣气急败坏地走进店里。这个歌手是她最近刚发掘的,可不能羽毛还没长齐就断了气啊。 「品珍姐也还没到吗?」路克问。 「是啊。听说出差去了,晚点才会到。」贾思柏双手插在后面的口袋里,帅气地倚着门边的柱子,正和路过的女孩以眼神交朋友着。 「那厄本呢?」路克想起比伊格尔她们三个晚出门,却比自己早出门的队友。 「她不是跟你们一起吗?」贾思柏站直了身体,紧张地问着。 「我还以为她搭你的车来的。」路克拽着贾思柏的衣服说。 尤恩走到两人中间,拍拍两人的肩膀,「不要紧张。我已经把她的手机用gps定位了。」 四个人的头凑在一起,看着尤恩手机上的小萤幕。看完之后,全部的人都面面相覷,「我们明明都在北边,她怎么会跑到南边去的?」 「她的指北针已经坏很久了,这也不能怪她啦。」贾思柏无奈地摊着双手,「尤恩,我们去找她吧。」 两人正转身准备去停车场取车时,看到一辆车就停在店门口。 「救星来了。」尤恩拍着贾思柏的肩膀说。 「那我们进去看好戏吧。」贾思柏揽着尤恩的肩膀说。 「喂。那厄本怎么办?」路克站在两人身后说。 「打电话叫她拦部计程车,然后把手机给司机,我们直接告诉司机地点就好。」贾思柏目不转睛地看着从车上走下来的女人。 「晚上一个人搭车很危险吧?」路克不放心地说。 「厄本手上的书,厚得可以砸死人,是最不显眼的武器。放心啦。」伊格尔双手攀在贾思柏和尤恩肩上,没良心地说。 女人踩着高跟鞋,喀答喀答地走到四个人面前时,四个人相视一笑,以整齐划一的动作,学着罗密欧单膝跪下,一手放在胸前,一手朝女人高举着,同声说道,「噢!茱丽叶,我们已经恭候你多时了。」 「你们才是juliet,我可不是。」宋清秋看着眼前四个小朋友献殷勤的模样,忍不住笑了起来。 (14) 「对了。你们家是不是走失了一个小孩?有人要我转告你们,她会顺路把小孩捎过来,不用去找她了。」宋清秋走到四个人为她拉开的大门前时,停下脚步说着。 等宋清秋走进去之后,伊格尔不明所以地问着,「那是谁啊?」 「除了我们的女王大人,还有谁会用那么傲慢的语气说话?」贾思柏整了下衣领后说。 这时,她们看到某人远远地走过来,纷纷放手,让大门缓缓地闔上,正准备做鸟兽散。不料那人却喊住了她们,「你们几个给我站住。如果不想下部戏跑断腿,就给我把门拉好。」 刚才那一幕都被在路边停车的马磬言看在眼里,她知道宋清秋是她们唱片企划负责人,关係匪浅。但是,她可是握着她们演戏时生杀大权的人,竟然敢无视她? 四个小鬼头乖乖地挺直了腰桿,大门拉得百分之百的全开,毕恭毕敬地低着头,等待大编剧走过来。等大编剧威风凛凛地走进去之后,伊格尔忍不住抱怨,「我们到底是什么时候惹到她的?」 「我想,这应该是上一代的恩怨吧?我们只是无辜被波及的。」贾思柏一手扶着下巴说。 「所以,别人是含着金汤匙出生,我们却是含着狗骨头出生的意思吗?」尤恩在片场也没少被整过,忍不住加入了伊格尔的哀怨行列。 「想想那些没有狗骨头可以含着出生的小狗吧。你们该知足了。」不知道为什么,每次总能化险为夷的路克冷冷地说着。 看到宋清秋走进来,骆佳珣连忙打手势,要第二组人上去表演。一时之间,原本安静无声的室内,又是一片歌舞昇平的模样。 「清秋姐。」骆佳珣迎上前去打招呼,想到老闆不在,有些不知所措。 「她呢?」宋清秋环顾四周,没看到姜成瑄的身影,而她旗下的艺人,似乎都被叫来了。姜成瑄的艺人大多都接触过宋清秋,所以大家也都一一地过来说生日快乐。 这应该是有史以来最隆重的生日排场了,以往都是只有她和姜成瑄两个人度过的。 「不知道。有人说她往后面巷子的方向走了。」骆佳珣比了下外面。 「嗯。」宋清秋点点头。这里是她回国后,第一次和姜成瑄见面的地方。她记得店后面有条挺宽的巷子,是附近少数可以路边停车的街道,那里还有一座小公园。那时候,她们聚完要道别前,还依依不捨地在那公园里聊了三个小时。 「怎么了?主办人自己没来?」马磬言从后面牵起宋清秋的手。 「大概是等得闷了,到外面生气去了。」宋清秋浅浅地笑着说,「你在这里待着,我去找她。」 「你知道她在哪里吗?」马磬言担忧地说。 「知道。」宋清秋自若地笑着。有这一屋子的人在,姜成瑄不会跑远的,既然就在不远处,要找到她也就不难了。 马磬言依然拉着宋清秋的手,深深地看着她,「快去快回。」 「我知道了。」宋清秋在和马磬言擦身而过时,轻轻地在她脸颊上留下一个吻。 宋清秋凭着记忆走到巷子里的公园。小小的公园,站在这头就能看到那头,没有姜成瑄的身影。她特地绕着公园走了一圈,看姜成瑄会不会窝在某个角落或小洞里,仍然没见到人影。突然她一抬头,看到姜成瑄的车就停在公园的另一边,隐约还能看到车里坐着个人。 她走过去,藉着路灯的照射,看到姜成瑄双眼紧闭着,躺在半斜着的驾驶座上,一旁的副驾驶座上,还躺着几支酒瓶。她像怕惊吓到姜成瑄似地,轻轻地敲了敲车窗玻璃。 睁开眼睛的姜成瑄,逆着光只看到一道黑影,她揉着眼睛降下车窗,这才看清楚站在车外的人。她打开车门,自己则往后座爬了过去。 「你做什么搞得像要烧炭自杀一样?」宋清秋坐进车内,对躺在后座,一脸精神不济的姜成瑄说。 「过生日的,不要说这种不吉利的话。」姜成瑄用手背轻拍了下驾驶座的背面。 「是我过生日,又不是你过生日。我爱说什么是我的事。」宋清秋不以为意地说着。 「怎么现在才来?」姜成瑄艰难地在狭小的车厢内翻过身,背对着宋清秋,「我等好久。」 不用亲眼见到,宋清秋都能想像得到她现在的嘴巴翘得有多高。「如果我不来,你怎么办?」 「那我就再也不会主动去找你。」姜成瑄呕气地说。 「如果之后我又去找你了呢?」宋清秋歪着头,一边笑着一边问。 「那我就原谅你。」姜成瑄不耐烦地又把身体翻转回来,看到宋清秋明明穿着裙子,却很不优雅地要爬到后座来,「喂。你做什么啊?这里很窄的,不要挤过来啦。」 宋清秋没理会姜成瑄的抗议,一意孤行地鑽到后座,还爬进了姜成瑄的怀里,「你生气了?」 「没有。」姜成瑄揽着宋清秋的肩膀,亲吻着宋清秋太阳穴的地方,两脚高高地掛在车窗上。 「可是,我生气了。」宋清秋说。 「我知道。你还打我。」姜成瑄带着装出来的哭腔说。 宋清秋翻了翻白眼,掐着姜成瑄的肚皮,「明明就是你讨打。谁让你不事先跟我说?」 「你们正在热恋期,我不好意思去打扰你们啊。」姜成瑄嘶地抽了口气,把宋清秋的魔爪从肚皮上拎走。 「还贫嘴?」宋清秋的手刚摸到姜成瑄的脸,马上又被架走。 姜成瑄把宋清秋的双手用一隻手扣住,放在两人之间,「跟你说了,你会怎么做?带着马磬言去找沉寧算帐?」 「我是这么衝动的人吗?」宋清秋白了姜成瑄一眼,「她今天去和沉寧解约了。」 「我知道。她这样让事情变得很复杂。」姜成瑄流露出对马磬言的做法不以为然的语气。 「她只是想靠自己的力量,用自己的方式,解决问题。」宋清秋离开姜成瑄的怀抱,打开车门下车。 姜成瑄没有阻止宋清秋,静静地躺在车里,闭上眼睛,一动也不动。 车外传来宋清秋的声音,「你还不下车?我的生日都快过了。」 姜成瑄的嘴角勾起完美的弧度笑着,手脚并用地跳下车。她紧紧抱住宋清秋说,将憋了好久的问题说出来,「你现在不生气了?」 「还在生气啊。」宋清秋双手自然下垂,任由姜成瑄抱着她,淡淡地说。 「那你还来?」姜成瑄松开双手,站在宋清秋面前,两人之间隔着一条仅能供猫穿过去的距离。 「有人打电话给我,要我在她回来之前,替她照顾一下小孩。还说她家的小孩脸皮薄,要我别让她丢了面子,万一被人捡走,那小孩脸皮的秘密就曝光了。所以,我就来了。」宋清秋说得轻松,姜成瑄却听得很无言。 「都说是秘密了,你还在这公共场合讲出来。」姜成瑄佯作不满地埋怨着。 「好了,我们回去吧。你买了什么口味的蛋糕?要是难吃的话,我就全部涂你脸上。」宋清秋拉起姜成瑄的手狠狠地咬了一口,咬完之后,不顾姜成瑄呲牙裂嘴地哀嚎着,挽着她便前走去。 看到宋清秋走进来时,马磬言明显地松了口气,就连坐在一旁的骆佳珣都露出了会心一笑。身为姜成瑄的头号职务代理人,别人不清楚的事,她不会不清楚。 全场大概也只有她知道宋清秋和马磬言之间的始末。因为每次通知马磬言去接应酬后的宋清秋的,正是她本人。儘管姜成瑄已经是高升为副总裁,可是骆佳珣的小助理形象,可谓是深植民心。大部份工作上合作的人,压根就没注意到骆佳珣早已接下了姜成瑄之前的职位。 「你回来。」马磬言走到宋清秋面前,将原本挽着姜成瑄的手接过来,放到自己的掌心。 手上突然失去重量的姜成瑄有些僵硬地撇了撇嘴,不理马磬言这种宣告主权的动作,逕直走到场中央,举起双手拍了两下,顿时全部的灯都暗了下来,只剩下隐约能看见自己的手的微弱光线。一道聚光灯投射在一道门前,贾思柏和路克从那里面现身,推着蛋糕走到宋清秋面前。 「美丽的寿星,生日快乐。」贾思柏举起宋清秋的手,在手背印上礼貌性的吻。 宋清秋含蓄地笑着接受贾思柏的吻,伸手接过路克递来的刀子。 三层蛋糕的最上方是个问号形状的蜡烛。就像当女人不想回答年龄,又不想说谎时,便选择避而不谈一样。 当宋清秋在蛋糕上划下一刀之后,姜成瑄走过来,捧着宋清秋的脸,在她的额头上轻吻一下。没有多作停留,但视线从头到尾都停留在站在宋清秋身后的马磬言脸上。她接过宋清秋手上的刀子,交给一旁的骆佳珣,让她去处理后面的程序。 「这么小气?亲一下而已,你那眼神像把我千刀万剐了。」姜成瑄一手搭着马磬言的肩膀,一手牵着宋清秋的手说。 「你不要逗她了。」宋清秋拉拉姜成瑄的手说。她的手绕过姜成瑄的腰,握着马磬言的手,并转头对她安抚地笑了下。 姜成瑄往前跨了一步,转身看着十指交扣的两隻手,对马磬言说,「你现在知道谁比较重要了吧?」 没有细看马磬言的反应,姜成瑄有些失落地走到吧檯要了杯饮料。 宋清秋对马磬言笑着点了点头,「你去吧。」 马磬言坐到姜成瑄身旁的椅子上,点了杯饮料之后,久久不发一语。 「你在等我向你搭訕吗?」姜成瑄侧着头说。 「这可不是一句好的开场白。」马磬言以编剧的专业提供建议。 「好吧。那我换一句。」姜成瑄清清喉咙之后说,「甩掉经纪人的感觉不错吧?」 马磬言拿起酒杯的手顿了一下,随即笑了出来,「我差点忘了你到处都有眼线的。在一位经纪人面前说这种感觉很好,应该是种挑衅吧?」 「你对我的挑衅还少了吗?可以不用在意这种小事的,你甩掉的又不是我。」姜成瑄瞇着眼睛,摇晃着手里的杯子。 「我不想靠你的力量解决事情。」马磬言说。 姜成瑄嗤笑一声,「这样会让你觉得自己很没用吗?」 「难道,你出手不就是为了想在清秋面前,表现你比我的手腕更强吗?」马磬言不甘示弱着。 「为什么你会这么想呢?」姜成瑄趴在吧檯上,双眼迷离地看着马磬言。 「因为我并不是你的什么人,你没有道理这样帮我。」马磬言的声音渐渐弱了下去。 姜成瑄突然大笑了起来,直到马磬言瞪着她时,她才停下来。她搂着马磬言的身体,额头抵在她的肩头上,笑着说,「我们是朋友。」 「之前你还说过,我没有资格之类的话。」马磬言伸出食指想推走姜成瑄的头,却是徒劳无功。 「当清秋承认你的那一刻起,我们就已经脱离以前的酒肉朋友层级,成为真正的朋友了。」姜成瑄轻拍着马磬言的肩,不怀好意地笑着说,「不过,你永远也到不了清秋的那个层级。」 「我也没奢望过能到达那样的位阶。被你那么的重视也不是件什么好事,还要被迫脱衣侍寝的。这我可做不来。」马磬言猛然站起身,让姜成瑄的头顿失依靠,差点从高脚椅上跌下来。「我离开一下。跟你说话会高血压,我去外面降降血压。」 马磬言走了之后,紧接着是宋清秋的到来。她握着姜成瑄放在吧檯上的手,「你现在知道,以前我看见你和傅品珍在一起的心情了吧?」 「我很早以前就知道了。」姜成瑄的声音有些沙哑。 「你是不是酒喝多了?」宋清秋想起刚才在车内看到的酒瓶,现在她的手上还端着一杯。她抽走姜成瑄手上的杯子,换上自己的果汁,「不要再喝酒了。喝果汁吧。」 突然吧檯上一支手机震动了起来,姜成瑄瞟了一眼,淡淡地说,「是马磬言的,她忘了带走。」 「是吗?」宋清秋也认出了那支手机,她拿起来看了萤幕一眼,本来要放下了,却又拿起来再看一次,「马思佳?」 姜成瑄嘴里的果汁差点喷出来,她的头凑过去看,萤幕上显示的来电者是马思佳。她的脸顿时黑掉一半,这个马磬言……马脚露出来了啦。 不知情的马磬言在这时走过来,而手机正好停止了震动。她狐疑地看着飘盪在两人之间诡异的气氛,「怎么了?」 姜成瑄无声地做着口型,并指了指手机。马磬言从宋清秋手上取走手机,看到有一通未接来电。当她看到来电者的名字时,表情和姜成瑄如出一辙。 「这是怎么回事?」宋清秋低着头,音量不高,却让马磬言有种头上挨了一记闷棍的感觉。 姜成瑄跳下高脚椅,将宋清秋抱在怀里,「她完全可以解释的。你不要生气。」 「你知道?」宋清秋从姜成瑄的口气里听出一丝端倪,她推开姜成瑄的身体,抬头看着面有愧色的两个人,「你们两个竟然联合起来骗我?马磬言,我们……。」 宋清秋的话没来得及说完,就被拥入一个柔软的怀抱里,嘴上还被温热的双唇堵着。全场的人都倒抽了一口凉气,但不包括因为不知该採取何种立场,而已经石化的两个人,姜成瑄和马磬言。 好不容易,宋清秋脱离了那个怀抱,恢復正常的呼吸方式。两道巴掌声响起。并肩而立的姜成瑄和马磬言,脸颊上的巴掌印遥遥相望着。 「你为什么打她们?」宋清秋拉着傅品珍的手臂说。 正揉着手掌的傅品珍转身抱着宋清秋,「我的手痒不行吗?」 不知道该做何反应的宋清秋,只能傻愣愣地任由傅品珍抱着。耳边突然响起小小的声音说着,「不要说出让自己后悔的话。」 「我带你私奔吧。」傅品珍牵起宋清秋的手往外走去。 这时才回过神的姜成瑄连忙追过去,拉着两个人握在一起的手。傅品珍转身拨开姜成瑄的手,冷冷地说,「你还想让我再打八个巴掌,凑成降龙十巴掌吗?」 「人家是十八掌,不是十巴掌。」被女王的气势完全震慑住的姜成瑄看着两人的背影,喃喃地说着。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空计较这个?」马磬言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姜成瑄身旁。刚才的事情就这样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发生了,并且结束了。就为了那个名字,她似乎被遗弃了。 「我们现在可成难兄难弟了。」姜成瑄揽着马磬言的肩膀说。 「这可真是我的不幸。」马磬言面无表情的说着。她的所有表情,彷彿都随着宋清秋的离去而消失了。 「是荣幸,不是不幸。」姜成瑄说。 「你还想在这里玩改错字玩多久啊?」马磬言叹了口气,她连唾弃姜成瑄的力气都没有了。 「我不知道。我连现在该做什么都不知道。」姜成瑄脸色苍白地说。 「那我可以问个问题吗?现在我女朋友被你老婆拐跑了,我该找谁申诉呢?可以报警吗?」马磬言说。 「那个拐跑你女朋友的女人,有个堂哥是当警察的,如果你要的话,我可以给你电话。」姜成瑄拿出手机要找出那个电话号码,却被马磬言一手挡住手机,不再让她继续翻找通讯录。 「你现在还有心情耍宝的吗?」马磬言抢过姜成瑄的手机,塞回她的口袋里。 突然之间,大雨倾盆而下。站在门口的两个人瞬间被淋成了落汤鸡。 「啊!」姜成瑄像被雨淋醒了似的,突然大叫一声。 「干嘛啦?」心烦意乱的马磬言忍不住吼了一声。 姜成瑄紧张地抓起马磬言的手就跑,「快点去救清秋。」 马磬言停下脚步,不解地看着姜成瑄,「傅品珍是杀人狂吗?」 「如果我是个光说不练的演讲派,那品珍就是个身体力行的行动派。她把妹的时候,你还不知道窝哪哭咧。再不快点找到她们,清秋一定会被啃得连骨头都不剩的。」姜成瑄用力地拍了下马磬言的背,让她不要再废话。现在可是分秒必争。 「你不要拉着我跑啦。我们的步伐明显无法配合。你喝了酒,不能开车。走这边,我开车。」马磬言反手拽着姜成瑄的衣服,往相反方向走去。 在姜成瑄的指示之下,马磬言开着车,来到姜成瑄和傅品珍的住处。才刚走到卧室门口,就听到里面一阵骚动。 不要。不能再脱了,这是最后一件了。」疑似宋清秋的声音从房里传来。 「给我乖乖的,不要逼我动粗。」傅品珍气势磅礡的声音随后而到。 姜成瑄用力地拍打着房门,「你不要衝动啊。清秋年纪还小。」 「你……疯了吧?」马磬言白了姜成瑄一眼,「她都三十几岁了。」 「喔。」姜成瑄眨了眨眼睛,换了个表情,又再拍着门,「清秋还是第一次,你要温柔一点啊。」 「呃……那个……。」马磬言欲言又止地扯了下姜成瑄的衣服,「那个已经没了。」 姜成瑄转头用兇狠的眼神看着马磬言,突然像狮子一样,双手抓着马磬言的领子扑了过来,咬着牙说,「你这个禽兽。」 「你够了喔。」马磬言一把推开姜成瑄,指着卧室的门,「你还玩?救人比较重要吧?」 两人还在僵持不下之际,卧室的门打开了。只穿着内衣和内裤的傅品珍站在门口,瞪着全身还在滴着水的两个人,「你们在吵什么吵啊?」 虽然,姜成瑄自己也看得眼都直了,但还是不忘伸手遮住马磬言的眼睛,不让她看到傅品珍这副惹火的模样。她抿着嘴,偷偷地瞄了一眼房内的状况,只见宋清秋露出光洁的双肩,头发凌乱地抱着被子坐在床上。 (15) 「你过来。」傅品珍对姜成瑄勾勾手指。等她走到面前时,手掌覆上她的额头,「你喝醉了。傻瓜。」 姜成瑄悄悄地越过傅品珍的肩膀,看着床上的狼籍。床单上那一摊凌乱的扑克牌,加上宋清秋那一脸的懊恼,让她忍俊不住笑了出来。 她本想偷溜进去安慰宋清秋的,但还没越雷池一步,就被傅品珍往后一推。 「她刚才是不是在耍宝?」傅品珍没理会姜成瑄的小动作,逕直对马磬言说,「给我好好看着她,不要让她再做傻事。要是她再演爆笑剧,就把她敲晕了。免得她明天早上醒来,会想自杀。」 卧室的门就这样关上了。马磬言连一眼都没看到房里的状况,但看到姜成瑄窝在墙边窃笑的模样,应该没发生什么悲剧。只是,姜成瑄这个神经病,情绪反应都是异于常人,是无法当作参考依据的。 卧室的门又开了,傅品珍扔了两套衣服出来,「你们两个,换上乾衣服。把地板上的水擦乾净,不准再来打扰我们。」 「等一下。」马磬言压着门,不让傅品珍把门闔上,「让我跟她说一句话,一句就好了。」 「凭什么?她现在是我的了。要跟她说话,等我们睡饱。我们都累了。」傅品珍挑着眉,硬是挡在门缝中间,使得马磬言完全看不到宋清秋。 马磬言无言地放下手,任由傅品珍将门关上。 看到姜成瑄蹲在一旁,不住地吃吃笑着,马磬言没好气地踹了她一脚,「笑屁啊。」 「大编剧,长得这么飘逸脱俗的,别讲话这么粗鲁啊。」姜成瑄从地上捡起衣服,塞进马磬言手里,将人拉到浴室门口,按下电灯开关,「浴室在这里,去换衣服吧。」 看着马磬言失魂落魄地走进浴室,姜成瑄拉上客厅的窗帘,直接在客厅里换上乾的衣服。泡了两杯茶,等着不知道在浴室里磨蹭什么的马磬言出来。 「她们两个真的……。」马磬言双手抱胸地倚在墙边。 姜成瑄笑着走过去把马磬言拉过来坐下,又把热茶放进她的手中,「你知道清秋是个小赌徒吗?」 「什么赌徒?」马磬言看着姜成瑄。 「打牌对她有着无法抗拒的魅力,而且,她的牌运极差。」姜成瑄一想到刚才的情景,忍不住用手压着嘴巴,「可是,她今天遇上了大老千。跟老千玩脱衣桥牌,能不被扒个精光吗?」 「啊?」马磬言张大了嘴巴。 「刚才我们听到的对话,一定是清秋输了,才会被逼着脱衣服。」姜成瑄终于忍不住大笑了起来。 「喂。愿赌服输,怎么可以又把衣服穿上?」傅品珍回到房间,看到宋清秋正把衣服一件件地穿上。 「已经脱过就算了。我不玩了啦。」宋清秋扁着嘴,委屈地说。 「是你说要玩的。」傅品珍不以为意地从衣柜里拿出睡衣套到身上,「而且,大家都是女人,不穿衣服也没什么的。」 「就因为是女人才不行。」宋清秋以前住宿舍时,也觉得都是女的没关係。可是,等到那年毕业旅行时,和姜成瑄住在同一间房,才发现即使都是女的,也是有不可以的时候。「而且,是你问我要不要玩牌的。不是我主动说要玩的。」 「你看到那盒扑克牌,眼睛都发亮了。况且,就算我说输的人要脱衣服,你还是义无反顾地开始洗牌了。」傅品珍躺到床上,拉来被子盖在身上。 「你都这样和她玩牌的吗?」宋清秋跪坐在床上,拉着被子的一角,遮住自己的腿。 「她不和我玩的。一定输的游戏,她才不玩。她以前常陪你玩吗?」傅品珍想到宋清秋那彆脚的牌技,如果跟她玩牌的人,绝对是抱着陪公子练剑的心态陪她玩的。看到宋清秋拘谨的姿势,傅品珍走到衣柜前面,挑了件宽大的衣服丢到床上,「换上这件衣服吧。外面有两尊门神守着,你也走不了。今天晚上我们就趁这个机会,把该说的话都说一说吧。」 「谢谢。」宋清秋低声道了句谢,背对着傅品珍换上衣服。想到留下来是已成定局的事,便不再那么拘谨,也躺到床上去,「她不跟我玩的。因为她不知道要怎么处罚我,可是又不甘心赢了,却什么便宜都没佔到,所以从来不跟我玩牌的。」 「她也有不知道怎么佔便宜的时候啊?」傅品珍觉得在宋清秋眼中的姜成瑄,绝对和她认识的,不是同一个人。不过,这也唤起了她的记忆。刚认识姜成瑄的时候,她也不是这么张扬的一个人。 「那时候的她年纪还小吧。倒是后来看到她变成机关算尽的人,有些无法适应。」宋清秋头枕着手侧躺着,面向傅品珍。她从来没有这么近距离的看过傅品珍,以前她总是远远地看着,只要知道她在附近,就连呼吸都会小心起来,唯恐被她发现自己的存在。 「大概是被我们带坏的吧。」傅品珍轻笑一声。其实,她也想不起来,姜成瑄是在什么时候变成这副模样的。「你知道她重考一年的事吗?」 傅品珍知道宋清秋是姜成瑄的同班同学,也知道她高中毕业就出国。原本她和宋清秋就像是交班的卫兵,可是,姜成瑄重考的那一年,对她们两个来说,都是空白的一年。 「我知道她重考,但不知道为了什么。」宋清秋也陷入回忆。姜成瑄的成绩向来很好,重考这种事,本来是不可能发生在她身上的,但却确确实实地发生了。她曾经问过,但姜成瑄没有正面回答,只隐隐约约地感觉和自己有关。 「是因为你吧?」傅品珍没有迟疑地说出宋清秋心里正想着的事。「她在等你。儘管她知道你不会这么快回来,但她还是自己定了一个期限在等着你。」 「我不知道。」宋清秋说。 「你什么时候喜欢上她的?」傅品珍的语气平和,和宋清秋就像朋友一样地聊着,彷彿姜成瑄只是某个辗转得知名字的人。 「高中的时候吧。」宋清秋说。 「你们同班了六年?」傅品珍想起姜成瑄说过她们的中学生活,同学比家人相处的时间还长,那六年里,她们除了上学就是睡觉,家人一天见到她们的时间搞不好都没超过一个小时。所以,换句话说,宋清秋和姜成瑄是朝夕相处了六年。 想到这里,傅品珍不由得稍稍地嫉妒起来。 「是的。不过,我们是到国二才熟了起来。她以前很沉默,会和她比较熟的,只有坐在她附近的人。那一年,我正好换到她的前面位子。否则,我想我们可能六年也不会说超过十句话。」宋清秋微微笑着,想起那个羞涩的姜成瑄,一直任由她欺负的姜成瑄。 「说起来,我还得感谢你。」傅品珍淡淡地说着。 「为什么?」宋清秋问。 「因为是你啟蒙了她。」傅品珍翻转身子,和宋清秋面对面着,「虽然,她没有明说,但我知道,她爱过你。如果不是有你,也许我一点机会都没有。」 昏暗的光线,让宋清秋脸上的表情若隐若现。傅品珍可以感觉到宋清秋此刻的心情,一定有种为他人做嫁衣的遗憾。 「她从来没说过爱我。」宋清秋平静地说。 「她不会说出口的。因为她是那么地想和你当一辈子的朋友。」傅品珍直视着宋清秋。 在傅品珍直言不讳的目光之下,宋清秋低垂着眼帘,避开了傅品珍的刺探,「你怎么能这么肯定?前阵子她就想放弃我了。」 「你是这世界上最瞭解她的人,不可能不知道。」傅品珍平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她知道你一直在等着她爱你,但她不想让友情变成爱情,最后又变成无情。只有和你保持着若即若离的距离,才能永远的拥有你。她就是这么自私的人。」 「这么自私的人,你还不是深爱着?」宋清秋企图反将傅品珍一军。 「有一种人的爱,就像鸦片一样。一旦沾上了,就很难戒掉。」傅品珍幽幽地说,不软不硬地用反手拍将球打了回来,「你应该有过这种体会吧?」 想起那个令人留恋的怀抱,儘管一开始只是恶作剧地鑽了进去,却再也出不来了。宋清秋彷彿能闻到那股午后穀子在曝晒后发散出来的香气,还有那微凉的秋风中温暖的怀抱。 「为什么我和你之间的话题,就像和马磬言在一起时一样,永远都要围绕着瑄转?」宋清秋语带无奈地说。 「因为她就像侵入骨髓的毒一样,除非截肢。否则,是摆脱不掉她的。」傅品珍轻浅地笑了起来。 「今天为什么阻止我?」宋清秋想起被掳来这里之前的事。当时是气疯了,幸好傅品珍的吻让她的脑袋空白了一会儿,争取到了冷静的时间。否则,她真的会说出分手的要求。 「我不想让你走上我和瑄的老路。我们最大的坏习惯,就是太容易说分手。分了合,合了又分。说久了,就习惯了,直到腻了。可是,有一种疤痕,是在浅浅的伤口上,不停地撕下结痂,然后形成的。明明不是很深的伤口,却还是能留下伤疤。」傅品珍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再相爱的两个人,只要留下疤痕,就很难再亲密无间。」 「可是……。」宋清秋的一句话就这样哽在喉咙里。姜成瑄和傅品珍的爱情,即使她人在国外,还是能从姜成瑄的口中听到片面之辞。她总觉得,就算分了手,姜成瑄依然是爱着傅品珍的。但是,这样的话,她却无法在这种氛围当中说出口。 仰望着上方的眼光驀地黯淡了下来,傅品珍轻轻地闔上双眼,沉默不语。 在客厅里的两个人各自捧着杯茶,小口小口地抿着渐渐变凉的茶。 「为什么清秋会对打牌这么热衷呢?」马磬言百思不解,终于打破沉默不耻下问。 「这就要说到国中毕业旅行那次发生的事了。因为晚上老师不准我们出去得太晚,大概八九点全部的人就都回来了。小孩子精力充沛,怎么可能那么早就睡。于是有人拿出扑克牌,带的人还不少,所以几乎所有的扑克游戏都有人玩。」姜成瑄抿了口茶,「原本我们都在玩很幼稚却很能炒热气氛的心脏病。后来大家喉咙都哑了,就有人提议说,那来玩梭哈吧。」 「没搞错吧?国中生玩梭哈?」马磬言张大了眼睛。 「同学家是开赌场的啊。有人教就会了。」姜成瑄挑眉看了马磬言一眼,给了个有什么大不了的眼神,「清秋平常看起来温柔恬静的,一拿到扑克牌之后,那眼睛开始闪烁着绿光。」 「变身狼人吗?」马磬言躺在沙发上,儘可能地不露出惊讶的表情,免得又被人耻笑。 「这倒不是。只是像猫看到老鼠,像花豹看到羚羊。有种誓在必得的坚定意志。」姜成瑄浅浅笑着,「她的骨子里是挺好强的,只是家教太好,把她拘束住了。」 「她那与世无争的模样,很难跟这种个性联想在一起。」马磬言似乎躺得不自在,又坐了起来。 「没有什么运动神经的她,每次球赛都只能在旁边帮我们加油。所以,当她发现有不需耗费很大活动量,就能比出输赢的事,便一头栽了下去。」 「但如果没有人推她一把,她也不会就这么栽下去吧?」马磬言凭着自己对宋清秋的瞭解说。 姜成瑄抿着嘴笑了下,「是我和她一起玩的第一把。而且还把从书上、电视上和电影里看来的有关梭哈的知识,全都灌输给她,她听得一唬一愣的。当场就觉得斗智比斗勇有趣多了,然后就踏上这条不归路了。」 「果然还是因为有你这个损友的关係。」马磬言听了也不觉得生气,只觉得小时候的宋清秋真是可爱。「那她很笨吗?否则,怎么会老输呢?」 「她不笨啊。只是运气差。不管她拿到多好的牌,总是有人拿比她更好的牌。即使是打桥牌,好不容易盼到个缺门,结果遇到人家拿的是偏门,还抢不到叫牌权。」姜成瑄忍不住压着胸口笑起来。 「真是悲惨的命运啊。」马磬言哑然失笑。 客厅里再度恢復沉默。马磬言望着走廊的尽头,这间房子里唯一的卧室。难道宋清秋真的就这样不再原谅她了吗?宋清秋今天没说完的那句话,让她很忐忑。 「沉寧的事,你打算怎么办?」姜成瑄打破沉默,放下茶杯,打开落地窗,坐在半露天的阳台上,修长的双腿则伸到室内。 「如果他跟律师谈不拢,可能得打场官司。」马磬言抬起头看着姜成瑄。 「打官司的话,恐怕证据不是很充分。你顶多能找到人证,物证却是没有的。他来的时候,剧本上面并没有署名。更何况,如果要打起官司来,恐怕现在也找不到那剧本了。」姜成瑄曲起双腿,抱着膝盖,身体轻轻地前后晃着,「要是有物证,我早就丢给你,让你去捞一笔赔偿金了。」 见马磬言没有接话,姜成瑄又继续说,「而且,你要的人证,恐怕我也没办法给。我们公司是不会捲入你和你的经纪人之间的私事的,这世界上有太多见不得光的事情在暗地里流动,即使是我们公司,这种事情也没有少了去。」 「还有,你有没有想过?面子是人给的,如果今天大家都不买你的帐了,你还会是大牌编剧吗?你真的要摆脱经纪人,自己去推剧本吗?」姜成瑄说出马磬言现在最重要的问题。 姜成瑄说完这些话,马磬言才发现自己有欠深虑了。她一心只想直来直往地解决事情,却没想到社会的阴暗面,那些她从来就视而不见的灰色地带。 「很难适应吧?」姜成瑄带着嘲弄的表情说,「像你这样专心创作的人,毕竟还是单纯了点。」 「所以,你不会帮我了?」马磬言的心情是矛盾的,她想靠自己的力量解决,但最终发现还是无法不依赖姜成瑄的帮助。因为她是她目前可以掌握到的少数证人之一。 「有句话说,善有善报恶有恶报。意思就是说,好人只会跟好人拥抱,坏人只有坏人能报復。所以说,见不得光的事,就只能用见不得光的方法解决。」姜成瑄瞇着眼睛说。 听完姜成瑄的成语新解,马磬言的脸都绿了。她端起姜成瑄的茶杯,塞进她的手里,和她碰杯之后说,「你果然醉了。来吧。乾啦。」 「为什么会说,如果没有我,你一点机会都没有?」宋清秋把话又兜回去,那个姜成瑄和傅品珍之间爱情的起点。 「因为她总是对周遭的事漠不关心,走在路上都不知道她是不是清醒的,路边有人对她拋媚眼拋得眼珠都快掉出来了,她也看不到。」傅品珍想起那个对任何事都没兴趣的姜成瑄,不由得笑了起来,「直到有一天,她发现我和一个女孩子约会,眼睛突然就亮了起来。」 「能让她有反应的,必定是她熟悉或在意的。」宋清秋像补充似地说着,「她太容易看破,所以对很多事都提不起劲。如果她醒来时,发现快迟到了,她就会乾脆放弃,让迟到变成事实,连拼搏的心都没有。」 「但是她打球还挺有斗志的。」傅品珍和姜成瑄曾经同是球队的队友。 「那是因为她知道,球赛的结果不是她一个人可以左右的,也没想过要把输赢的责任揽在身上。换句话说,球赛的输赢,对她是没有意义的。」宋清秋说,「这或许是她少数可以坦然接受的失败。」 「这是她跟你说的?」傅品珍问。 「嗯。」宋清秋淡淡地应着。 傅品珍沉默了半晌,「那我们分手的时候,她怎么跟你说的?」 「你怎么不先问问,你们决定在一起的时候,她怎么说的?」宋清秋反问道。 「她肯定是跳过这部份,直接跟你宣布她和某人分手了。」傅品珍肯定地说。 宋清秋愣了一下,随即又微笑了起来,「你还真猜中了。」 「那傢伙在意你,从这里就看得出来了。」傅品珍轻轻地说着,像小心触碰一般。 「你一直都知道我的存在?」宋清秋突然觉得傅品珍彷彿知道些什么。 「不。那阵子才知道的。」傅品珍回答,「她也知道我会在意,所以,她每次说到你们的事情,只会语带保留地说某同学。但说来说去,总觉得她说的是同一个人。」 「她的朋友不多,会这么觉得也很自然。」宋清秋说,「她每和你分手一次,就会来向我报告一次。但每次说到最后,总说她还是最喜欢跟你在一起。」 听到宋清秋这么说,傅品珍并没有高兴的感觉,「她只是依赖着我,所以,喜欢和我在一起。但她爱的是你,所以,把你放在安全的位子。」 「你……。」明显感觉到傅品珍低落的情绪,宋清秋却不知从哪里安慰起。如果说,姜成瑄是怕她在意,才没说她最爱的人是傅品珍。这样会不会让傅品珍更难过呢? 宋清秋觉得自己陷入进退维谷的地步,不得不跟着沉默了起来。 「清秋怎么办?」姜成瑄的下巴靠在膝盖上,双手伸直了捧着茶杯。 「你跟她是好朋友,我还想问你怎么办呢。」马磬言和姜成瑄一样的动作,并肩坐在阳台上。晚风徐徐吹拂,让她有些凉意。 「干嘛不去问你堂妹了?知道那名字敏感,也不知道换个代号。」姜成瑄调侃着马磬言。 「如果我有你这种料事如神的本领就好了。」马磬言闷闷地说。在姜成瑄面前,只要一扯上宋清秋,她就会不自觉地感到挫败。 「你问你堂妹什么事了?」姜成瑄漫不经心地问着。 「问她清秋生日,你会送什么东西。」马磬言皱着眉头说。 「我送她什么东西,关你什么事?」姜成瑄不解。 「早上被扔到楼下的,不是你送的花。」马磬言撅着嘴说。 姜成瑄顿时睁大了眼睛,放下茶杯,转身拽着马磬言的衣服,「你这傢伙。早上看到那些花,你知道我有多伤心吗?」 「不要装了。那颗泪珠是因为打呵欠才挤出来的。」马磬言撇过头去,冷冷地说。 「你监视我?」姜成瑄松开双手,微侧着脸,做出含羞的表情。 马磬言左右开弓地掐着姜成瑄的脸颊,目露兇光地说,「你这是什么表情?给我正经点,竟然还在这里耍宝。」 (16) 为了不让自己被气死,也为了贯彻傅品珍的命令,她决定让酒醉的人早点安眠。她拉着姜成瑄,将人扔进沙发里,「快点睡觉。免得你明天知道自己说了这些话,会羞愤得想自杀。」 「你想做什么?」姜成瑄看着跨坐在自己身上的马磬言,双颊微红,依然是那副娇羞的模样。 「不要想太多了。」马磬言尷尬地从姜成瑄身上下来。刚才纯粹是意外,她只是一时用力过猛,煞不住车才顺势跳上沙发。 姜成瑄才刚沾到沙发没多久,便开始瞇起双眼,似乎很累的样子。而坐在沙发旁边的马磬言,却是一点都睡不着。 卧室的门突然传来声响,宋清秋抱着毯子,走到马磬言身边,「她睡着了吗?」 「嗯。」马磬言抬头看了下宋清秋,又低下头来,「对不起。我……。」 宋清秋打断马磬言的话,将毯子放到马磬言脚边说,「有什么事明天再说,现在我不想讨论那件事。这个给你们,天凉了,睡觉时盖着暖和些。」 高举着右手,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的马磬言只能无力地放下手,将一件毯子胡乱地放在姜成瑄身上。拉着另一件躺到另一张沙发上。 刚才那个熟悉又疏离的宋清秋,让马磬言不知所措。看起来以乎已经不生气了,但好像还没原谅她。马磬言转头看着熟睡的姜成瑄,心想着,为什么这痞子能睡成这样啊?不是说有睡眠障碍的吗? 玄关处的一阵声响,惊醒了一向睡眠极浅的姜成瑄。她顶着凌乱却有型的短发,额头上还贴着退热贴,坐起身揉着惺忪的睡眼,「你们要去哪里?」 拖着行李箱的傅品珍瞟了眼半睡半醒的姜成瑄,没有给予回应,自顾自地从鞋柜里拿出鞋子。宋清秋看到姜成瑄额头上的退热贴,带着玩味的眼神看着傅品珍。 「你们要去哪里?」姜成瑄翻过马磬言睡着的沙发,却因为脚软,只能连滚带爬地跪在玄关前面。这个动作惊醒了马磬言,她还在状况外地左右顾盼着。 「她说要去我那里住几天。」宋清秋一早醒来时,就看到傅品珍在收拾衣服。见她起床后,劈头第一句就是说要去住她家。 「我也要去。」姜成瑄拉着行李箱,一副不给去就大家都别去的模样。 「你放手。」傅品珍冷冷地说。 宋清秋见这两个人一起床就要闹,叹了口气,蹲在姜成瑄身旁。撕下姜成瑄额头上的退热贴,手掌抚上姜成瑄的额头,斜眼看了下傅品珍,「已经退烧了。不枉某人半夜不睡的翻箱倒柜找退热片啊。」 「清秋,这是你帮我贴的啊?」姜成瑄不明究里地问。 「你这个笨蛋。」宋清秋无奈地戳了下姜成瑄的额头,又用眼睛瞟着一脸不悦的傅品珍。 「噢。」姜成瑄这才会意过来,连忙站起身,讨好地笑着拉起傅品珍的手,放到自己的额头上,「我已经没发烧了。可以带我出去玩了吧?」 「滚边去。」傅品珍踹了姜成瑄一脚,看着姜成瑄紧蹙的眉头,高挺的鼻樑上皱得出现皱纹,再加上高高撅起的嘴唇,那副委屈的模样让她气不打一处来。没好气地说,「你再给我装小笼包,我就打到你变成山东大馒头。」 「我不要。你不可以拋弃我,除非我们分手。」姜成瑄没头没脑地威胁着。 「分手是吗?」傅品珍抓着姜成瑄的手臂往后一折,将人推到墙边。姜成瑄的脸被迫贴到冰冷的墙壁上,紧闭着双唇,似乎早已预知接下来的结果。「你给我说分手。快点说。」 姜成瑄的嘴唇抿成一条线,一脸的从容就义。而坐在一旁的马磬言则对这大清早就上演的火爆场面瞠目结舌。 「你不要这样,小心她的手。」宋清秋明知劝阻没用,还是忍不住出声。正想着还有什么办法时,对上马磬言的眼睛,那双有些浮肿的眼睛,昨晚大概没睡好吧。 她别开头,拉了拉傅品珍,「不是说住我那吗?走吧。我等会儿还要去上班。」 傅品珍转头看着宋清秋的表情,明显的想立刻逃开这个地方,正好她也是。昨晚说着说着,自己就纠结了起来。想到姜成瑄替宋清秋安排的生日排场,徒然生起了妻不如妾的悲哀感。 早上起床,脑筋还没上油,一下子就打了结,决定离家出走住到情敌家去。如果这时候有人不识相地跑来问她为什么,她绝对会把那人踹到天涯海角去。 她松开姜成瑄的手,恶狠狠地说,「不说就算了。当我外遇去了。」 姜成瑄蹲在玄关,看着傅品珍牵着宋清秋的手走出门外。本来想挤出几滴眼泪,了以慰藉她又被老婆拋弃的心情,转头却看到马磬言泫然欲泣的眼神。 她走过去,挑起马磬言的下巴,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说,「怎么不追出去呢?早告诉你要主动的。」 「我怕。」马磬言颓然跪坐在沙发上,「我怕她又说出拒绝我的话。」 姜成瑄盯着马磬言的后脑勺,冷淡地说,「你还想不想要她回来?如果不想,那我就省力了。反正,清秋很快就会原谅我。」 马磬言轻轻地点点头。 「既然想,那就赶快回家去写剧本吧。我学弟还等着你的剧本开拍呢。」姜成瑄拎起马磬言,也不顾她一个美女头发还乱着,就把人推到门口,「以后谁的电话都可以不接,就是我的电话一定要接。否则,错过了什么,你自行负责。晚上我打电话给你,我们一起吃饭。」 等马磬言回过神来时,她已经站在姜成瑄家门外了。鼻尖还顶着钢製的大门,明亮的门板反射出她现在的模样,无神的双眼,紊乱的发型,皱巴巴的衣服,哪里还有气质美女的样子。她低下头来,叹了口气,转身正准备去搭电梯,背后传来姜成瑄的声音。 「等一下。」姜成瑄把她拉进屋子里,手里还拿着梳子,温柔地帮她梳着头发。梳完头发之后,又替她拉平了衣服,揽着她的腰将人抱进怀里,温柔的声音传到马磬言耳边,「好了,又恢復美女的模样了。有我在,别担心了。回去吧。」 站在宋清秋家外面,马磬言瞪着姜成瑄,「不是说一起吃饭?」 「一起来清秋家蹭饭啊。」姜成瑄不以为意地笑着说。 「你……算了,你走前面。」马磬言推着姜成瑄走进大楼。 上了楼之后,马磬言双手抱胸地站在门前,等着姜成瑄的下一步动作,「干嘛不按电铃?」 姜成瑄靠在墙壁边,漫不经心地说,「如果你想被轰出来,就按电铃吧。」 「不按电铃怎么进去?」马磬言觉得她的脑浆都被姜成瑄搅浑了,完全不懂她的意图。 「要有耐心。就在这里等着。」姜成瑄拉着马磬言,和她一起并肩靠墙站着。 电梯叮地一声,门打开就看到宋清秋提着两袋东西走出来。姜成瑄像支箭一样,马上就衝过去接来袋子,还不忘分一袋给马磬言,嘴里说着,「你下班啦?今天晚餐吃什么?」 看着姜成瑄如此热络的样子,不知道的人一定会以为她和宋清秋约好了。宋清秋看了马磬言一眼,很快地又将脸撇开,低着头打开门,既没叫她们进去,也没阻止她们进去。 一进门就看到傅品珍坐在沙发前面的地板上,正无聊地按着电视遥控器转台着。 「你来干什么?」傅品珍走到马磬言面前,来势汹汹地说。 早上在来这里的路上,已经把宋清秋和马磬言之间发生的事问清楚了。真不知道该说姜成瑄是瞎搅和还是越帮越忙,竟然串通马磬言,一搭一唱地呼拢宋清秋。 没有预期到傅品珍会对自己说话的马磬言愣了下,抬头看到的是一脸的厌恶,她求救地望向姜成瑄。可那傢伙早已跟着宋清秋跑进厨房,像个小跟班似的,嘴里还不住地喊着,「哇!有牛排耶!还有丝瓜,要煮蛤蜊丝瓜吗?」 她这才知道,刚才姜成瑄说会被轰出去,是被谁轰了。 不过,那个躲到厨房的傢伙下场也没多好。没多久,就看到她被傅品珍勾着领子拖出厨房,和自己一起在玄关罚站着。 「你们两个来做什么?」傅品珍又指着姜成瑄的鼻子说,「我正在外遇中,你来做什么?」 「我来看看你的外遇对象啊。」姜成瑄嬉皮笑脸地说。 「有什么好看的?你都已经熟到焦掉了,还看?」傅品珍双手一张,推开两个人,走到电视机前面不再理会他们。 两个人悻悻然地悄悄坐在餐桌边,你看我我看你的。幸好宋清秋很快地煮好晚餐出来,这才打破僵局。 「今天全部的菜都要吃完。」宋清秋端出了几道菜,明显就是准备了四人份。 「为什么?」姜成瑄熟门熟路地拿了碗,盛了四碗饭出来。 傅品珍闷不吭声地拿了饭就开动,还吃得津津有味的。相较之下,马磬言就显得味如嚼蜡了。 「我们明天要出去玩几天。」宋清秋挟了块肉放到姜成瑄碗里,看到马磬言那羡慕的眼光,抿着嘴浅浅地笑了下,又挟了马磬言最喜欢吃的丝瓜放进她的碗里,让小媳妇般的马磬言脸上有了些生气。 「要去哪里?」姜成瑄一边嚼着肉,一边问着。 「不准跟来。等一下吃饱就滚。」傅品珍用筷子当蟹钳一开一闔地,做出兇狠状。 「不跟就不跟。我跟马磬言明天要去酒吧把妹。」姜成瑄毫不在乎地说着。 宋清秋淡淡地扫了马磬言一眼,只见马磬言的头摇得跟波浪鼓一样。马磬言拉了拉姜成瑄的袖子,低声说,「你是来搞破坏的吗?」 姜成瑄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要她稍安勿躁。挟了青菜塞进嘴里之后又说,「马磬言的合约问题总是要解决的,我带她去酒吧逛逛找灵感。」 本来就知道马磬言不像姜成瑄,即使一起去把妹,也只有姜成瑄会意图不轨,宋清秋也没太在意。明白姜成瑄说的找灵感,是指去人多的地方找找有没有能派上用场的人脉。她轻轻地应了一声,表示理解了,才让马磬言放下心。 晚饭之后,傅品珍果然说到做到,连碗都不要她们洗了,直接就把人赶出去。宋清秋清理完厨房之后,端着盘水果,坐到傅品珍身后的沙发上。 「人家吵架不都该轰轰烈烈的吗?你怎么倒像是跟人家在交朋友似的。」傅品珍头也不回地往后伸着手,拿来一片苹果咬着。 「我还没想好该怎么对她,唯一可以确定的是,我不想她太难过。」宋清秋拿起一片水梨轻轻咬下一小块。 「你们这样吵架太没劲了。还好我决定把你拉出去旅行,不然的话,搞不好你们明天就復合了。」傅品珍语带不满地说着,「还有啊。你只要一看到她,马上就一点輒都没有,这样是不行。」 宋清秋知道傅品珍后半段话指的是姜成瑄,她浅浅一笑,「她总是让人生不了太久的气,你自己还不是一样?再说,即使明天就復合,也没有什么不好。」 「我跟你不一样。我只是看你买那么多菜,要是没吃完丢掉浪费,才勉为其难地让她留下来。」傅品珍嘴硬地说着,「这么快復合就太便宜马磬言了,这样她会记不住教训的。虽然,我不知道她说不说谎,对你们能不能在一起有什么差别,但说谎就是不对的。」 「如果有没有这个谎言,都不会影响我们在一起。那她说这个谎,也就没有什么对或不对的问题了。」宋清秋其实也想不明白,马磬言为什么要说这个谎,而姜成瑄还帮着圆谎。但是,在知道马磬言撒谎的这个事实,还有姜成瑄和她狼狈为奸时,是有小小地气愤了一下。 只是,那气愤不过就像是打火石敲打后的火花,稍纵即逝。 在确定宋清秋和傅品珍出门旅行之后,姜成瑄连班也不上了,就赖在马磬言家里。搞得马磬言一看到她就心烦,一个字也写不出来。 「你昨天晚上真是太窝囊了,明明说过要你主动点的。这么温吞,什么时候才能挽回清秋?」姜成瑄一边喝着人家的咖啡,一边抱怨着人家的个性。 「我如果有你这么无耻就好了。」马磬言语带刻薄地揶揄着。 「在老婆面前,要什么羞耻心啊?赶快把它丢掉。」姜成瑄命令道。 「问题是,你在我女朋友面前,也没带着羞耻心啊。」马磬言咬着笔桿,一时不慎就跟着侃了起来。 「啊!真是抱歉,你不说我都忘了。我把羞耻心放公司保险箱了。」姜成瑄寡廉鲜耻地说着。 「呿!」马磬言不屑地哼了一声。 姜成瑄悄悄地走到马磬言身后,弯下腰看着电脑萤幕,手覆上马磬言的手,推动着滑鼠按下存档,「写半天才写这么一点点。我们出去玩玩吧。」 马磬言甩开姜成瑄的手,重新放上键盘,「现在还太早吧。才九点。」 「过去还要半小时,万一塞车可能要一小时。这样就太晚了。」姜成瑄坚持着。 「你是不是早看好要把哪个妹了?不然怎么这么心急?」马磬言不屑地说。 「你不要在这种小事上计较了,快点去换衣服出门了。」姜成瑄将人推进卧室,还很热心地打开衣柜准备帮马磬言挑衣服。 马磬言一声不响地推走姜成瑄,从衣柜里拿出一个黑色衬衫和同色系的长裤,套上之后,转身对着镜子把长发扎成马尾,马上变成了清爽俐落的造型,「走吧。」 看到马磬言的造型,姜成瑄忍不住将她禁錮在墙角,曖昧地靠近她的脸说,「为什么你跟清秋在一起的时候,都不这么穿啊?一说要上酒吧,马上就把战斗服拿出来了?」 「在清秋面前,是为了和你做区隔。我不想让她在我身上看到你的影子。现在这么穿,是为了入境随俗。是你自己说去把妹的。」马磬言不甘示弱地靠近着姜成瑄,两人几乎鼻尖就要碰在一起了。 「是吗?」姜成瑄挑眉说着。做势要吻上马磬言的嘴唇,惹得马磬言不得不往后退着,差点撞上后脑勺。 「哼。走吧。你不是赶时间的吗?」马磬言虽然在对峙中落了下风,却还是不甘就此认输,拽着姜成瑄的衣领,迈着大步走出房间。 才刚在酒吧里找到位子坐下,姜成瑄便一刻也不消停地靠着马磬言说,「你看吧檯那里的那个女孩。来打个赌吧。谁能把她邀到我们这一桌来坐,就算谁赢。」 「老婆一不在,手就痒了吗?」马磬言闭上眼睛,压根就懒得理她。 「你这个说法好猥褻啊。」姜成瑄边对马磬言拋着媚眼,边坏笑着回答。 马磬言被姜成瑄这么一说,也觉得还真有那么点难听。抿了抿嘴,「输的人怎么办?」 「去赢的人家里拖地三天。」姜成瑄兴緻高昂地宣布。 「真是幼稚的游戏。」马磬言忍不住唾弃了一番,随即又站起身,拉拉衬衫说,「那我先去吧。」 姜成瑄嘴角斜扬着,没表示任何异议,摊着手做出请便的手势。 看着马磬言虽然顺利地在女孩身旁坐下,可是,似乎谈得并不是很热络。过没多久,马磬言便垂头丧气地走回来,撇了撇嘴,做出个请的姿势,让姜成瑄上场。 迈着瀟洒随性的步伐,姜成瑄走向酒吧,问都没问一句,就直接坐到那女孩身旁。「纪小姐,你好。」 纪永葳转头看着姜成瑄,一脸的冷漠,看起来是个很难接近的人。 「我正在帮大编剧马磬言找助理,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姜成瑄波澜不惊地继续说着,这种程度的冷,她还禁得住。 听到马磬言的名字,纪永葳的眼睛有了些许热情,「马磬言?为什么找上我?而且,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 「我知道你现在也是个编剧,只是才刚入行。如果当马磬言的助理,磨练个一两年,你也可以独当一面。我和马磬言一起来的,要是你不相信,可以过去我们那桌聊聊。」姜成瑄指着马磬言所在的位子,看到纪永葳的脸僵了下。 在编剧界,马磬言有着偶像般的地位。不只是因为她的名气,还因为她的行事风格。能端那么大架子的编剧,可是寥寥无几的。 发现自己刚才狠狠地拒绝了偶像,纪永葳坐在原地不知道该不该过去。 「别担心。她没那么小气。」姜成瑄继续往炉子里堆着柴,把气氛再炒得热些。 「我怎么知道她是不是真的马磬言?」纪永葳又质疑道。 编剧最大的坏毛病就是,想太多。姜成瑄在心底嗤笑一声,鼓起三寸不烂之舌说,「那是她的本名,等一下让她拿身份证给你看。」 跟着姜成瑄走过去时,纪永葳一路忐忑不安着,尤其是越走越近时,看到马磬言的脸越来越冷。 姜成瑄坐在马磬言身边,亲暱地拥着马磬言的肩膀,暗地里使了劲,不让马磬言推开她,脸上还掛着和善的笑容,低声说,「别摆个臭脸,吓到小朋友了。」 「你是马磬言?」纪永葳怯怯地问了一句。 「是的。难道要我拿身份证给你看吗?」马磬言脸色不善地说。一想到要去姜成瑄家拖地三天,不如叫她去街头举广告牌子三天算了。 「不。不用了。」纪永葳被马磬言的气势吓着了。 看到纪永葳的表现,马磬言更加气结。现在一脸崇拜的样子,那刚才的拒绝是怎么回事? (17) 当马磬言知道姜成瑄是打着自己的旗号把人拐来时,她真是欲哭无泪,但在无声啜泣的同时,她也察觉到一个问题。 「你早就认识她了?」马磬言拉着姜成瑄问。 「我发誓,今天才认识的,之前只在这里看过她一两次。」姜成瑄抚着胸口以示真诚,但那明显是在打太极的表情,让马磬言想咬她又莫可奈何。 敏锐地感应到自己会有血光之灾的姜成瑄,坐到马磬言对面的位置。这么一来,在u字形的座位里,等于是把坐在深处的纪永葳的去路封锁起来了。 「纪小姐,对刚才的提议觉得如何呢?」姜成瑄将桌上的薯条推到纪永葳面前,做了个请用的手势。 「我现在已经有工作了。虽然,我对当马小姐的助理很有意愿,甚至求之不得。但我只能说,你们在错误的时间找上我。」纪永葳看了薯条一眼,却没有动作。她带着无奈的语气地说。 「我什么时候要找助理了?」马磬言趴在桌上,揪着姜成瑄的领子说。 「你不要激动。你现在不找,将来也是要找的。你以为之后还能有大把的时间让你去收集资料,慢条斯理的写剧本吗?光是应酬之类的事情,你就应接不暇了。」姜成瑄气定神间地轻轻拨掉马磬言的手。 听到两人之间的谈话,纪永葳察觉到自己似乎落入了某种圈套,站起身要离开,却发现自己被关在里面,出不去了。 「纪小姐,我们先把助理的事拋到一边去,再聊几句。我们没有恶意,不是来找你麻烦,也不是恶作剧。」姜成瑄无视纪永葳的动作,云淡风轻地就着吸管啜饮一口柠檬汁,「纪小姐现在应该是在马磬言的前经纪人沉寧手下工作吧?属于编剧小组的一员。沉寧应该对你们说过,马磬言也是他手下的编剧。他可能还说,编剧小组实际上是在为马磬言培养副手,将来有机会和马磬言合作。」 纪永葳迟疑了一下,才把话说出口,「前经纪人?」 「是的。马磬言前天和沉寧解约了,消息大概这几天会公布。」姜成瑄笑了笑,又推了盘炸花枝圈到纪永葳面前,亲切地问,「花枝圈要加点柠檬汁吗?」 「我不要柠檬汁。」纪永葳没出声,马磬言倒是先出声了,她拿起一块花枝圈放进嘴里,接着用餐巾纸优雅地拭去手指上的油渍,「你现在的意思是,沉寧不但背着我卖剧本,还跟某人一样,打着我的名号在外面拐骗无知少女?」 姜成瑄无所谓地笑了下,自动坐到那个某人的位子上。 出乎意料的,这番话引来纪永葳的抗议,把无知少女的椅子也抢来坐了,「我不是无知少女,我已经二十三岁了。」 马磬言淡淡地瞟了纪永葳一眼,「即使不是少女,也不代表不无知。」 纪永葳柔顺地低下头,不敢再反驳。有谁会在偶像面前造次啊? 本来还担心纪永葳会被马磬言的态度气走,现在看来好像还挺好办的。姜成瑄掩着嘴窃笑了下,抬头对纪永葳说,「纪小姐,如果我说,编剧小组很快就会解散。你是否愿意在这之后,接下马磬言助理的工作呢?」 「编剧小组解散?那我不就失业了?」纪永葳抬起头来,直视着姜成瑄,「但你是谁?我为什么要相信你?」 姜成瑄笑着拿出自己的名片,放在桌上,「这是我的名片。」 看到名片上的头衔,即使不知道姜成瑄是谁,也会觉得大有来头。更何况,姜成瑄是演艺圈里的名人。即使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小编剧,也知道姜成瑄是何许人也。但纪永葳看向姜成瑄的眼中,明显比看着马磬言时少了那么点尊敬。 「我需要做什么事?」纪永葳本来就不是太迟钝的人,马上就嗅到了阴谋的味道。 「帮忙拍段影片。但我保证不会暴露你的身份。」姜成瑄自信地说。 姜成瑄找来一流的导演和摄影师,拍摄了一段用来威胁恐吓沉寧的影片。马磬言一开始并不明白,为什么杀鸡要用牛刀,区区一段恐吓影片,用dv拍拍也就算了,何必如此大费周章。但在看到导演和摄影师时,她马上就明白了。 导演和摄影师都是她的学弟,对于保密这件事是无需顾虑的。导演还连后製的变声及打马赛克的工作都揽下做了。马磬言第一次在宋清秋以外的人身上感觉到温暖,在这天气开始转凉的季节里,比吃上一锅羊肉炉还受用。 影片拍好之后,姜成瑄让小许亲自送到沉寧办公室。沉寧在看完影片之后,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的,在听到小许提出的要求之后,脸色就此惨白再也不会变色。 影片里证实了有编剧小组的事情,还提出了打着马磬言名号的剧本,内容和报纸上说的,被姜成瑄拒绝的那部剧本一模一样。 但是,小许除了附带要求解散编剧小组之外,也允诺会付给沉寧一笔合理的解约金。给了一巴掌之后,又给了块糖吃,沉寧也只能见好就收。否则,看小许那兇神恶煞的模样,要是再拿蹺,绝对会落得一无所有的处境。 隔天报纸上就宣布马磬言和沉寧和平解约的新闻,但编剧小组就像特务组织一样,一个字都没提。从此,沉寧再也不能利用马磬言这块招牌,而马磬言也成了自由编剧。在解约的新闻旁边,紧接着的是马磬言和电视台签下恢復自由后的第一部剧本的新闻。 成套的炒作,像喜筵酒席一般,从开场的拼盘到最后的水果甜汤,一应俱全。马磬言放下报纸,不得不佩服,姜成瑄又多了个职业可以从事,报社编辑。这版面安排得真是恰到好处,还顺带地把马磬言这个人和她所有的作品介绍了一遍,以后她大可直接拿着这剪报去充当履歷。 在姜成瑄雷厉风行的执行之下,合约问题终告落幕。而时间一晃眼就一个礼拜过去了,马磬言偶尔想念宋清秋,却很快地就会被她新上任的助理,纪永葳小姐给召魂回来。编剧小组解散的第二天,纪永葳就在姜成瑄的带领之下,来到马磬言的工作室兼住家报到。 没有人问过马磬言接不接受,纪永葳就像生了根似的,每天都驻扎在马磬言家的客厅里。儘管马磬言没有点头,却也没有摇头,而小助理的工作项目就如潮水般涌进纪永葳的笔记本里。 除了收集资料之外,马磬言也会拨一两个场景给纪永葳练习。 「这个人的个性你研究过没?这么热情的一个人,是不会说出这么冷淡的对白的。」马磬言坐在地毯上,端起咖啡对着纪永葳的背影说。 纪永葳打开门,姜成瑄像泥鰍一样地溜了进来,还一声不吭地滑到马磬言的身边。 马磬言顺手抓着姜成瑄领带,对着坐在她对面的纪永葳说,「像这个人,拥有地痞流氓般的下流性格,狗嘴里是吐不出象牙的。」 姜成瑄学了声狗叫后,揽着马磬言的肩膀说,「我是吐不出象牙,但好歹我也能出口成章。成串的成语对我来说也是信手拈来的功夫而已。」 「好吧。算你还会说点人话,可是,劝你以后不要再乱用成语。免得把全天下的国文老师都给气疯了。」马磬言用手肘推开姜成瑄,不理会她,继续对纪永葳说,「保持人物性格的一致性,还要写出和人物性格相匹配的对白,是编剧的第一原则。」 「第一原则不是把剧本写完卖掉的吗?」姜成瑄从地上爬起来,又再缠着马磬言。 「如果做不到我刚才说的那点,写完的剧本也只是垃圾一堆,扔到地上都狗不理。」马磬言哼了一声,抬起脚踹开姜成瑄。 「狗又不吃纸,当然狗不理。要是羊不理,那才叫事情大条了。」姜成瑄趴在地毯上,从茶几下抽出一本戏剧原理随手翻着。 马磬言恼怒地把姜成瑄放在她腿上的脚拨开,冷冷地瞪了她一眼之后,深呼吸一口,整理情绪后,才又对纪永葳说,「总之,你先照着我说的原则,把这一场的对白再顺一遍。」 纪永葳顺从地接过纸张,不过是一张a4的剧本,马磬言就挑出了五个缺点。看着上面用红笔圈起来的句子,突然觉得有点普普风的味道。纪永葳带着微笑,坐到开放式厨房的流理檯边,这里是充当她工作檯的地方,悄悄地侧着头看马磬言和姜成瑄,像小孩似地旁若无人的在地毯上打闹。 平时马磬言总是冷冰冰的样子,一整天下来话也没几句,除非是像刚才在指导她时,才会有热情涌现,话也才会多几句。可是,只要姜成瑄一来,马磬言就变得生动许多。不但话多了,动作也变得激烈。 如果没有细细观察,说不定会顺理成章地,误以为这两个人正在交往。但是,纪永葳知道,姜成瑄并不是马磬言心里的那个人。她经常看到马磬言对着一张照片发呆,而那张照片马磬言总是随身携带着,她从来没有机会看到照片上的人。马磬言看着那张照片的表情,远比看到姜成瑄时温柔许多。 「你来做什么?」马磬言从姜成瑄的身下翻出来,跨坐在她背上,用力地朝她的后脑勺挥了一巴掌。 「我说,马大编剧,你可是穿着裙子,怎么能坐得这么粗鲁呢?」姜成瑄双手垫在下巴下面,趴在地毯上说。 「不准你转头。」马磬言整了整裙子,看姜成瑄的头歪了一下,马上又补上一巴掌,「快说!你想做什么?不会只是来烦我的吧?」 说完之后,马磬言觉得姜成瑄只是单纯来闹场的机率也挺高的。自从傅品珍拉着宋清秋出去旅行之后,姜成瑄就曾经在一天之内,照着三餐来吵她三次。 「我们也去旅行吧。」姜成瑄目不斜视地盯着正前方说。 「我不要。」马磬言断然拒绝。 「去接你女朋友回来,要不要?」姜成瑄若无其事地说。 听到要去接人,马磬言立刻就无法淡定,马上站起身,不小心还在姜成瑄腰上踩了一脚,「走吧。」 姜成瑄扶着腰,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你不觉得晚上十点去接人很奇怪吗?」 「我管你几点,能接到清秋就好了。」马磬言拉着姜成瑄往外走去,压根就忘了还在屋里的纪永葳。 坐到车上后,姜成瑄递给马磬言手机,「你是不是高兴过头了?完全忘了你屋里还有个大活人。」 临出门前,姜成瑄看到小助理脸上一阵错愕,她因为被拉得急了,也没办法来得及解释,只能等到现在才提醒马磬言。 「小葳,你等会儿走的时候,把门拉上就可以。我应该明天会回来,但时间不确定。明天你不用过来了。」马磬言如连珠炮地交代着事情,说完也不理纪永葳的反应,逕直掛断电话,又迫不及待地对姜成瑄说,「我们要去哪里接人?」 「六个小时后,你就可以看到清秋了。先睡一觉吧。」姜成瑄倒车的时候,顺手从后座拿了件外套,放到马磬言身上。 一路上马磬言像吃了兴奋剂似的,对姜成瑄讲个不停,内容却是言不及义得一塌糊涂。姜成瑄在高速公路的休息站停车,下车伸展坐了两小时的身体。她倚在车门上,眺望着山坡下的都市夜景,靠在她身边的马磬言还兀自地说个不停。 「你不口渴吗?」姜成瑄拉开拉环,将热咖啡递给马磬言。 「我……。」被姜成瑄这么一说,马磬言倏地闭上嘴,她发现自己似乎兴奋过头了,但在这底下还潜藏着一丝不安。 「你可以问问我怎么知道她们在哪里。」姜成瑄提示着马磬言。她不是嫌她吵,只是觉得内容无聊罢了。 「你怎么知道……。」马磬言顺从地问着。 姜成瑄觉得马磬言像小学生一样乖巧的样子很无趣,没等她说完,自己便开始回答,「是品珍打电话给我的,否则,她都说过不准我们跟去了,我怎么敢去?」 「为什么她会打电话给你?」马磬言终于恢復了正常的态度。 「她觉得清秋做为一个外遇对象来说,实在太无聊了,一点激情都没有。」姜成瑄说。 「怎么会?」马磬言反驳。对于自己情人的缺点,马磬言选择掩耳盗铃。 「你不觉得你们之间的距离看似亲密,实际上却有道隔阁。像相敬如宾的夫妻,怎么看就觉得少了点什么。」姜成瑄喝完最后一口咖啡,帅气地将罐子扔进三公尺外的垃圾桶里。 「你知道什么样的话能激怒清秋吗?你知道清秋最讨厌的是什么吗?」姜成瑄转身微弯着腰,双手扶在车顶上,被马磬言踩到的地方,久坐之后正隐隐作痛着,「真正的爱,必须要有深入对方禁区的认识,要有能肆无忌惮地触碰对方容忍底线的勇气。否则,你们就只是停留在交往阶段的情人,而不是能陪伴对方一辈子的恋人。」 「喜欢什么,想要什么,是很容易说出口的。但是,自己的禁忌,自己的无法忍受,是需要相当程度的信任,才能说出口。你得她的信任了吗?你对她付出信任了吗?」姜成瑄拉开车门,对马磬言说,「上车。外面太冷了,再站下去,我又要发烧了。」 上车之后,马磬言无心再说话,一心反覆地思考着姜成瑄的话。从确定关係,开始交往之后,宋清秋用她的包容和温柔,始终让自己处在舒适的地带。而自己对宋清秋也没太多的要求,除了排斥姜成瑄的亲暱之外,所以她们的相处也一直都是相安无事。 即使是在宋清秋发现她的谎言之后,对自己依然是那样的温柔。 一直以来,她打听的情报重点,都是宋清秋喜欢的,宋清秋想要的。从来没有想过要去瞭解宋清秋不想要的,宋清秋讨厌的。被姜成瑄这么一说,她才发现,反向思考果然很重要啊。 「她讨厌什么?」就在姜成瑄以为马磬言睡着的时候,冷不防地突然冒出这一句。在深夜的高速公路上,姜成瑄自然不可能安步当车般地缓慢行驶,手稍稍抖一下,车子就能撇好大一下。 姜成瑄打开音响,有点音乐比较不会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到。其实,这和她刚才出神思考一些问题也有关係,不能全赖到马磬言身上。 她轻吐出一口气,「下次说话前,可以先给我一个发语词吗?还好没什么车,不然别人会被你吓死。」 「开车的人是你,是被你吓到的吧?」马磬言自己也被刚才那一下吓到,但嘴上还是没有丝毫留情地说。 「好啦。都是我的错。」姜成瑄坦然地扛下所有责任,对于美女,姜成瑄始终都有无限大的容忍度,「你现在是想作弊吗?不去问她,反而从旁人身上探听。」 「我只是想先暖身,不算作弊。」马磬言嘴硬地说着。 「你知道她家是什么背景吗?」姜成瑄问着。 马磬言愣了一下,摇摇头。 「现在我也不清楚,因为清秋不太爱说家里的事。但是,以前唸书的时候,她爸爸当过议员,可是后来好像卸任后就没再选上。在她爸爸还在当议员的时候,她很讨厌人家说她是议员的女儿。还曾经说过,她讨厌学校里校长、主任还有老师,他们在提到她爸爸时,那副嘴脸让她作呕。」姜成瑄一边回想一边说。 在趋炎附势已成生存之道的年代里,听到学生家长是政客富商之流的,总是要给予那个学生某些特殊待遇,以表示自己的尊敬。但政客富商风光是因为他们还是政客富商,一旦政客没了头衔,富商没有财富,就成了遭人践踏的对象,之前输诚的人像要取回先前的付出似的,用唾弃的方式取回自己的尊严。 在那个多愁善感的青春期,姜成瑄陪着宋清秋经歷了这样的人情冷暖。这也是之后,姜成瑄再没问过宋清秋家庭状况的原因。 在那之前,要说宋清秋是个刁蛮小公主也不为过。自从升上国二之后,每到下午打扫时间,姜成瑄的手臂上总要多出不少齿痕,全都是宋清秋的杰作。说的笑话不好笑,会被咬。说的笑话太好笑,还是被咬。一切都取决于宋清秋的心情,和姜成瑄的努力无关。 只是,姜成瑄没有想到,离别多年之后。再见面时,宋清秋已经蜕变成温柔的小女人,对自己百依百顺的。 「所以,她是个不会仗势欺人的好女孩囉?」马磬言问。 姜成瑄抿着嘴用力地思考了一下。宋清秋那时候好像还没有乖巧到这种程度,她似乎听说过宋清秋倚仗父亲的势力,曾经去找学姐寻过仇。但那只是耳闻,那个时候的姜成瑄一心只想躲在自己的龟壳里,对其他事物的好奇心,远没有现在的大。 她笑了笑,语带保留地说,「她绝对是个好女孩。至于有没有仗势欺人,你不妨去问问她本人。年少轻狂的年纪,无法保证做的每件事都能秉持着公平正义的。」 「即使她现在要仗势欺人,我也会跟着去助阵的。」马磬言不在乎地说。 「很好。如果你能保持这样下去,也许我会考虑把清秋完全移交给你。」姜成瑄淡淡地说。 「就算你不移交,我还是会把她抢过来的。」马磬言自信满满地说。 姜成瑄挑了挑眉,笑而不语。 「你笑什么?你觉得我办不到?」马磬言像挑衅寻事的小混混般,对姜成瑄呛声。 「你再继续保持这种气势下去,我就会相信你办得到了。」姜成瑄毫不退缩地说,「我希望清秋能遇到一个,能不分青红皂白的宠爱她的人。即使她做的事情是错的,那个人也会把它当成是对的事去执行,甚至做完之后,还会指鹿为马地把坏的事硬掰成对的。」 马磬言看着姜成瑄的笑容,油然而生出一股望尘莫及的无力感。 「为什么不说话了?」姜成瑄动了动脖子,开长途车是件枯燥的事,幸好她拉上了旅伴。 「既然你对她的另一半要求这么高,为什么你不自己去爱清秋?」马磬言咬着牙问出了这个禁忌的问题。 「有一句话说,错过的永远追不回来。」姜成瑄的声音在黑暗中显得遥远,「不是每个人,都能像你这样,永无止境地等待着。」 (18) 就在姜成瑄和马磬言还在披星戴月时,傅品珍和宋清秋正在舒舒服服地泡温泉。因为她们这次出游,并没有开车,她们也没预料到会一路玩到这么远的地方。为了回程的舒适,傅品珍一通电话召唤姜成瑄来充当司机老姜。 两个女人各自佔据大浴缸的两个角落,一个轻挥着手臂搅乱了平静无波的水面,一个则闭着眼睛任由水波轻拂过胸口。 「你决定好了吗?如果我没猜错,那傢伙应该会拉着马磬言一起来。」傅品珍闭着眼睛,背靠着被温水溼润而不再冰凉的岩质壁缘。 「本来也不是太生气,只是想让她反省一下而已。」宋清秋云淡风轻地说。 「不是太生气?那天是谁差点连分手都说出口了?要不是我,你们已经分手了。」傅品珍一脸居功闕伟的得意。 「一时衝动嘛。」宋清秋不好意思地咬着下唇。 「如果是以前,说你会衝动,我可能不相信。但在听过你和她以前的事之后,我绝对相信你会衝动。」傅品珍调侃着。 宋清秋无奈地瞪了傅品珍一眼。之前她一直避着她,经过这几天的相处,她倒觉得相见恨晚了。 「我这几天可是对你交代了整整六年的事,你的回馈却是少得可以。」宋清秋的反击虽然温柔却也致命。 她的话让傅品珍意会到,她在姜成瑄的生命里所佔戏份,即使时间很长,却被多次的分手稀释到所剩无几。即使是在最有间最没有生活压力的学生时期,她和姜成瑄的交集终究比不上宋清秋和姜成瑄的黏稠度。 「欸。我是开玩笑的,你别在意。你们第一次分手之后的事,我都知道的。你不说也没关係。」傅品珍的眼神让宋清秋的心突地一惊,她急忙解释着。 「同情我就给我安慰吧。」傅品珍在水中轻盈地移动到宋清秋身边,将头轻轻地放在宋清秋赤裸的肩膀上。半开玩笑地说着。 「要……要怎么安慰?」宋清秋有些口吃地说。 如果说姜成瑄是个祸害,那傅品珍绝对是个妖孽。耳边温热的呼吸,是傅品珍不言而喻的挑逗,这让宋清秋极度地想逃跑。可是,低头看见傅品珍的手指正在玩弄着她裹在身上的浴巾下缘,如果站起来,一定会被扯掉的。 「你说……我们两个,谁的身材比较好呢?」傅品珍魅惑的声音让宋清秋的嘴角不自觉地抽搐着。 「当然是你。」如果宋清秋的心跳不要这么快,也许她还能有间情逸致用魔镜式的回答。 「这个口说可无凭,我们还是来个袒裎相见,一较高下吧。」傅品珍的手轻拉着浴巾。 宋清秋体内肾上腺素开始快速分泌,在求生意志的驱使下,她开始盘算着,如果是姜成瑄会怎么回答才能不激化女王的情绪呢? 「呃……我们是来做心灵之旅的,应该要忘了肉体的束缚。身材什么的,都不重要。」宋清秋结结巴巴地回答。 或许是宋清秋的回答发挥了作用,又或者是这样的语气让她想起了姜成瑄。傅品珍坐直了身体,掬起水拍在脸上,眼神突然变得深邃,「要怎样才会变得温柔呢?」 「当你和一个人相处了六年之后,又花了同样长的时间在想念一个人的时候,时间自然而然会把你的脾气都磨平。思念的情绪会让人心变得柔软,只要能和她在一起,不管要花费多少代价,你都会付出。」宋清秋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柔和的黄光洒在她身上,更显得细緻。 「那我恐怕这辈子都不能变得像你这样温柔了。我没办法想像超过十年都见不到她的日子。」傅品珍仰着头,水滴顺着她的脸庞滑下。 「她也一定没办法离开你这么久。」宋清秋笑着说。 「你怎么知道?」傅品珍转头看着她。 「如果不是这样,她也不会分手之后,还一直在你身边转来转去的吸引你的注意力,甚至还和你復合。」宋清秋拿来水瓢舀了水之后往身上淋下,「她那个人,一旦错过的,是不会再去追回来的。覆水难收,向来是她的原则。」 想起那个不管甩开她的手几次,总会执拗地追来牵起她的手的傻瓜。傅品珍觉得宋清秋讲的话不无道理,尤其她还是个对姜成瑄研究有成的专家。一抹甜蜜的微笑浮上她的嘴角。 天还没亮,姜成瑄和马磬言就抵达傅品珍她们下禢的饭店。 「到了吗?」感觉到车子停止,马磬言揉着眼睛醒来。 「再睡一会儿吧。现在也见不到她。」姜成瑄把滑落的外套往上拉了拉,帮马磬言盖好保暖的衣服,安抚地说。 「是吗?」马磬言睏极了,嘟囔一句之后,便又倒头睡着。 姜成瑄看着这个紧张了一路的可怜鬼。从冰山变成火山,这种神奇的力量,果然只有女人才办得到。 她从后行李厢拿出隔热垫放在前挡风玻璃上,倾身帮马磬言调整了座椅的角度,又放平自己的座椅,才躺下休息。 在睡梦中,她梦到马磬言化身成湖泊女神,两手分别拿着一张照片,问她,「你遗失的女人,是这个?还是这个?」 她瞇着眼睛,努力地看着照片,一张是傅品珍,一张是宋清秋。她一脸郑重地说,「这两个都是。」 姜成瑄醒来后便觉得眼睛痠痛,幸好挡风玻璃上的隔热垫把阳光挡在外头,否则,姜成瑄应该会被阳光刺得睁不开眼吧。 在梦里,她被湖泊女神追得在树林里乱窜逃命。湖泊女神说她太贪心了,但姜成瑄还是坚持这两个女人都是她的。她转头看到马磬言还在睡觉,不禁怀疑该不会是马磬言潜入她的梦里报復吧? 没多久,马磬言也醒了,将姜成瑄从发呆状态唤回来。 「你怎么不叫醒我?都天亮了。」马磬言起床后觉得冷,忍不住抱着身体瑟缩了下。 「叫醒你也没用。你以为品珍会有那么好的脾气半夜开门让我们进去吗?你会忍心半夜把清秋叫起床吗?」姜成瑄挑着眉说。 她就知道,马磬言刚到的时候,那动静跟梦游差不多,压根就没清醒过。这几天,为了赶剧本,马磬言一定没睡多少。幸好帮她弄了个助理,三餐还有个人在看着,不然,她现在应该已经不成人形了。 「说的也是。」马磬言瞄了眼电子鐘,七点三十分。 她推开车门,马上袭来一阵冷冽的风,让她不禁拉紧了披在身上的外套。 姜成瑄跟着下车,走到她身边,帮她拉着外套,要她把手穿进袖子里,「穿上吧。这外套和你的牛仔裙还算搭,在这深山里面,就别讲究了。」 马磬言没有表示意见地穿上了。她就算不顾外套主人的面子,也要顾全自己的面子。毕竟,冷到发抖这种事,是会丧失优雅的。 「我们过去看看吧。」姜成瑄抬起下巴指了指饭店另一侧的花园。 循着姜成瑄指的方向望去,马磬言终于如愿地看到了宋清秋,她正和傅品珍在那里散步着。 走到花园的入口,姜成瑄突然停下脚步,「你们几个给我滚出来。」 马磬言疑惑地左顾右盼着,过了几秒终于在一棵晃动的树丛后面,走出了三个人。 「其他人呢?」姜成瑄看着眼前的三个小孩,严肃地问着。 「还在睡吧。」带头的贾思柏代表发言。 「你们不会没睡吧?」姜成瑄说完,就看到三个小孩动作一致地挠着头。这下子,不用她们回答,就连马磬言也看得出来答案是什么。 「明天就要表演了,你们今天打算要怎么綵排呢?」姜成瑄屈起手指,朝每个人脑门上敲下一记。juliet明天在邻市有一场表演,姜成瑄当然知道这件事,实际上,她还打算要去突击视察。「躲在这里做什么?」 「你不觉得两个美女走在一起,很赏心悦目吗?」不知死活的伊格尔,还意犹未尽地转头望向傅品珍和宋清秋那渐行渐远的身影。 姜成瑄哼了一声。在心里想着,如果那两个美女是你的老婆和好朋友,你只会觉得揪心刺目。 「她们知道你们也来了吗?」姜成瑄弹了下伊格尔的额头。 贾思柏歪着头想了一下。「应该不知道。我们是昨天晚上来的,刚刚才看到她们。」 「好了。快点回去睡觉。」姜成瑄又喊住尤恩,「尤恩,如果你还想长高,就不要老跟着这两个人熬夜。」 看着三个小孩蹦蹦跳跳的,一路嬉闹追打地离去。姜成瑄不禁摇头叹气,带小孩果然很累。 「你家的小孩,真不是普通的顽皮。」马磬言双手抱胸,有些幸灾乐祸地说。 「皮小孩通常都是聪明小孩。」即使是口头上都不想认输的姜成瑄,连未经科学证实的说辞都搬出来用了。 「你能这么看得开就好了。」马磬言反唇相讥。 两人就这样一路斗着嘴,朝傅品珍和宋清秋的方向走去。当她们走到两个女人面前时,即使是打电话把人叫来的傅品珍都表现出惊讶的表情。 「我不是说中午到就可以了吗?」傅品珍走上前抱住姜成瑄,本来昨天是想虐待下姜成瑄,但现在看到她这副模样,又开始心疼了。「有没有睡觉?」 马磬言站在一旁,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才刚训过小孩的人,现在也被人问了同样的问题。 「有。」姜成瑄搂着傅品珍的腰,将头靠在她的肩上,看着站在不远处的宋清秋眨眼笑了下。 看到马磬言的嘴唇动了动,宋清秋伸出食指对马磬言勾了勾,马磬言乖乖地走了过去。 「不准你又拆她的台。」看到姜成瑄的眼睛,宋清秋清楚她就算有睡,也没睡太久。 「你……。」马磬言本来想问宋清秋是不是在心疼姜成瑄,但又觉得这样太小气,便吞了回去。马上改口说,「你不生气了吧?」 「是不生气了。但你还欠我一个解释。」宋清秋抱着马磬言说。 马磬言回抱着宋清秋,庆幸着能得到一个解释的机会。 听到一阵细碎的脚步声,马磬言和宋清秋同时转头,只见姜成瑄和傅品珍手牵着手,渐渐走远。马磬言低头吻着宋清秋,太久没有接触到宋清秋的温度,着实想念了。 她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照片,递给宋清秋。 「这不是我和瑄以前的合照吗?」宋清秋的手指轻拂过照片上的两个人,她还能想起那一天的温度,还有火车站里独有的气味。 那时候就快毕业了,学生间流行逮着机会就要拍照。记得那天姜成瑄原本死活都不肯拍照,是宋清秋把她拉来,还坐在她腿上压着让她跑不了,这才拍下这一张。 「你看看这里。」马磬言指着照片的一角。 「这是?」宋清秋不解。 「这个是马思佳,这个是我。马思佳是我的堂妹。」马磬言看着宋清秋,细细地解释着,「我虽然不是和你们同校,但我们每个週末都会搭同一班车回家。只是你从来没有注意过我。」 听出马磬言语气中透出的哀怨,宋清秋不禁笑了出来,「为什么不直接走到我面前,好让我认识你呢?」 每个週末的火车站,可说是附近几所学校的联谊场所。在那里,宋清秋遇过不少男生来向她搭訕,也收过几封情书。 「我说了,你不能生气喔。」马磬言小心翼翼地说。 「马思佳说我很难搞,不是个好女孩?」宋清秋心知肚明,自己在同学间的风评。 住在学校宿舍就是这点不好,相处的时间太长了,什么流言蜚语的都能生出来。有一阵子,她还挺羡慕姜成瑄的,每天上下学,出了学校还能有一点自己的隐私。住在一间十个人的寝室里,什么个人隐私的都荡然无存。 所以,姜成瑄虽然话不多,也不太和人接触。大家只会觉得她很有神秘感,再加上成绩好,同学大多对她的评价都很正面。而她就没姜成瑄那么幸运了,因为对于政治人物子女的刻板印象,还有学校师长的特殊待遇,让她想漂白都很难。 马磬言默默地点了点头。 「那你为什么还喜欢我?」宋清秋笑着问,儘量地不想吓着马磬言。 「大概是因为你的笑容吧。就像照片上的那样。」马磬言的心中五味杂陈,她很清楚,宋清秋的笑容是为了谁。 「但我现在已经不这么笑了。」宋清秋收歛起笑容。她不是故意刁难马磬言,而是那种无忧无虑的笑容,每个人在成年后都会消失殆尽的。 「我会尽我所能的找回你的笑容。」马磬言宣誓着。 宋清秋对她笑了笑,拍拍她的肩膀说,「那这就交给你了。」 「我会的。」马磬言忍不住又紧紧地抱着宋清秋。 「你从一开始就认出我们了?」宋清秋对于马磬言的执着,依然存有一丝怀疑。 「第一次看到姜成瑄时,我并没有认出她。她的变化很大,简直是脱胎换骨了。」马磬言的话让宋清秋不得不点头赞同,相较于小时候,要说姜成瑄被外星人抓去改造了,她绝对会相信。马磬言又接着说,「但那次去山上时,看到你们两个在一起,我才确定你就是我以前见过的那个人。」 「最后一个问题。」宋清秋轻轻推开马磬言,「为什么要编出那样的谎?」 马磬言为难又带点害羞地说,「能不能不要回答?」 「可以。等一下你自己回去。」宋清秋不容质疑地说。 马磬言垂下肩膀,轻轻地叹了口气。不情不愿地说,「因为这样的剧情,比较有说服力。」 宋清秋花了好大的力气,才忍住想咬人的衝动。毕竟,痞子人人得而咬之,但美女却是让人下不了口。「这算是你们编剧的职业病吗?」 「大概是吧。」既然宋清秋给了她台阶,马磬言当然就顺着梯子下了。 「把它给我治好。」宋清秋命令道。她的手指穿过马磬言的每道指缝中,紧紧地扣住她的左手,「跟我回房去。你累了一夜,泡下温泉再回去吧。」 「你是来接我,还是接宋清秋的?」远离了那对重归于好的情侣,傅品珍没忍住彆扭的心情,又给姜成瑄出了个难题。 「是你打给我的,当然是来接你的。」姜成瑄想当然尔地回答。 「那如果昨天是宋清秋打的电话,你也会来吗?」傅品珍不依不挠地问。 「会啊。为什么不来?」姜成瑄的手轻轻一拉,将傅品珍拉进自己的怀里,嘴唇抵在她的耳畔说,「我好想你。」 「说的比唱的好听。」傅品珍嘴硬地哼了一声,可是,心却像浸到蜂蜜罐里一样。惊觉到姜成瑄甜言蜜语的功力,她咳了一声,「如果真的想我,为什么整整一个礼拜连通电话都没有?」 「我有,每天都有。」姜成瑄亲吻了下傅品珍的耳垂。 「我一通都没接到。你是不是打给别的女人,然后硬拗是打给我的?」傅品珍用力地推开姜成瑄说。 姜成瑄站稳脚步后,笑了笑地从背包里拿出一支手机,放到傅品珍手上,「你的生日礼物。又短又小还能轻薄的新款手机,附赠七天份的简讯。」 「好啦。知道你数学跟国文一样好,不需要这样把一句成语重新排列组合成这样下流。」傅品珍笑着打开手机,开始看着简讯。 「你连我擅长的科目都打听到了啊?」姜成瑄早知道这一个礼拜,已经够傅品珍把她中学时期的事整个翻了一遍。「不过,你的数学应该也很好啊。学姐。」 傅品珍用手肘撞了下靠过来的姜成瑄,每次听到她喊学姐,她就气不打一处来。「我的生日又还没到,这么早就把礼物给我。今年打算就这样敷衍我吗?」 「我不是说过了吗?人家生个小孩都要提早准备婴儿用品的,老婆大人的生日,当然也要从半个月前就开始筹备啊。这只是暖身,别担心。」 「今年最好给我好好表现,否则,……。」傅品珍未说完的话,自然是不言而喻的。 姜成瑄吐了吐舌头,既然好朋友都能有那样的排场,老婆大人的生日当然不能低于那样的规格。女人嘛。最痛恨老公独厚他人,甚至平等对遇也不行的,一定要分出个亲疏远近才行。 她搂着傅品珍的肩膀,抬起她的下巴,轻轻地烙下一个吻,温柔地说,「你就等着瞧吧。」 傅品珍难得害羞地躲进姜成瑄的怀里。 「我们可以回家了吗?吃那么久的野味,是不是该回来吃吃家常菜了呢?」姜成瑄抱着傅品珍说。 在遍寻不着宋清秋和马磬言之后,姜成瑄推测她们大概是回房去了。她和傅品珍也不想去打扰这两个被迫分开冷静了这么久的情侣,总该给她们个机会去消耗一下热情。于是,她们开着车到附近的溪谷里去蹓躂了一圈。 到了中午退房时间,她们才回饭店和宋清秋她们会合。上车时,傅品珍惯性地想拉着宋清秋坐到后座去,经过姜成瑄的咳嗽声提醒之后,她才松开宋清秋的手,坐到副驾驶座上。 「都叫你要回来吃家常菜了。」姜成瑄调整着后照镜,从镜子的反射里看到宋清秋和马磬言十指交扣的手,她浅浅地笑了下,顺便埋怨着老婆的不当行为。 「谁让野味太好吃了,我才会回味不已。」傅品珍曖昧地转头对宋清秋娇媚地笑了下,惹得一旁的马磬言激动得差点连头发都竖起来。 知道马磬言又误会了,宋清秋连忙安抚着马磬言。如果要说马磬言和姜成瑄最大的不同,就是一个老爱拐弯抹角,一个则是一根肠子通到底。从沉寧的事件来看,姜成瑄採取的是迂回战术,而马磬言却是直来直往地硬碰硬。 不过,幸好的是,合约问题已经解决了。这让宋清秋放下了悬在半空中的一颗心。 姜成瑄将车开到最近的火车站,便丢下了车,交给马磬言开回去。自己则和傅品珍说要搭火车去旅行,不打扰她们两个了。她意有所指的眼神,让宋清秋不禁羞红了脸。而那股红晕,在姜成瑄手指轻挑宋清秋的领口,指着锁骨上的某一点时,爆发到了最高潮。 (19) 原本傅品珍还不想跟着姜成瑄搭火车,她召姜成瑄来,为的就是想坐专车一路北上回家的。可是,姜成瑄又用她一贯的技俩,撒娇耍赖,硬是拉着她下车。 进到火车站之后,傅品珍更头疼了,这里是个小站,只有区间车能搭。那种每站都停的车,即使坐到离这里最近的大站,也要一个半小时。坐这种车,对她这种缺乏耐性的人而言,根本就是种折磨。 一上车,偌大的车厢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姜成瑄老大不客气地倒头就睡。而且,还将头枕在傅品珍的腿上。傅品珍咬着牙,掐着她的耳朵说,「你是不是骗我?明明没睡,还说有睡。」 「我有睡的。大概两个小时吧。」姜成瑄翻身将脸面向傅品珍的身体,一手还从后面搂着傅品珍的腰,「我想带你去逛逛,明天再回家。」 「那怎么不带着宋清秋一起去呢?」傅品珍有一下没有一下地撩拨着姜成瑄的头发。 「我不要。你是我的。你都陪她那么久,也该轮到我了吧?」姜成瑄不满地撅起嘴抱怨着。 「连好朋友的醋都吃?你真是了不起。」傅品珍戳了下姜成瑄的头。她不知道姜成瑄吃错了什么药,明明对宋清秋最好的是她,现在有别人对她好,她竟然不满起来了。 姜成瑄将脸深埋进傅品珍的衣服里,「呿。外遇的人没资格指责我。」 「呿什么呿?皮痒了你,竟敢用这种口气对我说话?」傅品珍气得拎着姜成瑄的耳朵,把她拉离自己的身体。如果不是姜成瑄的手死抓着没放,恐怕她早摔到地上去了。 「可是,我是真的想你了。」姜成瑄突然睁开眼睛,抬头看着傅品珍。 被姜成瑄那饱含水气,还微微地泛红着的眼眸震慑住的傅品珍,急忙地将姜成瑄放回自己腿上,「真的这么想我?」 「嗯。」讲话含糊不清的姜成瑄,手拽着傅品珍衣服的一角,摩蹭了几下,沉沉睡去。 察觉到姜成瑄睡着的傅品珍,这才回过神来。刚才那是怎么回事?她仔细地想着。该不会只是犯睏了,才会红着眼眶吧? 傅品珍叹了口气,轻轻地拂顺姜成瑄的头发。自嘲地想着,她这辈子遇上这个剋星,应该也算不枉此生了吧? 有睡眠障碍的姜成瑄,即使睡着了,也能在很短的时间醒来。当火车停靠在邻市的火车站时,她就像装了定时器一时地睁开眼睛,牵着傅品珍下车。 她们先是在火车站附近逛了逛,吃了点小吃之后,又搭着车到juliet表演的场地,那是个露天的运动场。从入口一走进去,就听到舞台上传来的音乐声,正是juliet在綵排。而骆佳珣就站在台下,尽责地盯着她们排演。 「你们怎么来了?」骆佳珣惊讶地看着一声不响站在她身旁的姜成瑄和傅品珍。 「surprise!」姜成瑄没精打采的语调,让骆佳珣一点都惊喜不起来。 她的嘴角抖了抖,「没睡饱啊?」 姜成瑄没有出声,只用点头回答了。 一看到姜成瑄出现在台下,台上有一半的人不由自主地心惊胆颤了起来。再加上姜成瑄的眼睛始终盯着台上,脸上表情一成不变地没有情绪,侧着头似乎在和骆佳珣说些什么。吓得贾思柏、伊格尔和尤恩,更加卖力地跳着,唯恐东窗事发后,不知道会受到怎样的惩罚。而剩下的那一半人,不明所以地看着那三隻像是吃了兴奋剂一样,突然地跳得那么投入,还隐约有着抢拍的危险。 虽然,姜成瑄什么都没说,看到台上的异样,傅品珍不禁问姜成瑄,「那三个小鬼头是中了邪吗?」 「作贼心虚罢了。」姜成瑄冷冷地说。 「她们做了什么事吗?」骆佳珣也察觉到了诡异气氛。 「半夜不睡觉,大清早的就在偷窥美女散步。」姜成瑄没头没尾地说着。 骆佳珣因为工作的关係,今天才到这里和juliet团员们会合,对于这几个人溜去泡温泉的事,她是一无所悉。儘管她不是很明白姜成瑄说的是什么,但想也知道,绝对不会是什么好事。 听姜成瑄说到美女散步,傅品珍马上就意会过来,「你怎么老是对这种事乐此不疲啊?她们现在好歹也是红透半边天的偶像了。怎么说也算是你的摇钱树,有你这样一天到晚把人家耍着玩的吗?」 「这是我工作的乐趣啊。」姜成瑄转头对傅品珍露出灿烂的笑容,又在心里想着,难道你都没去玩她们吗? 傅品珍的眉头跳了跳,敢情姜成瑄刚才冷着脸只是在恶整台上的小朋友。她还以为姜成瑄干嘛一到工作场合就开始装酷,原来是误会她了。她没好气地推了姜成瑄一把,「你可以再幼稚一点。」 「我本来就是这么幼稚了。」姜成瑄牵起傅品珍的手,转头对骆佳珣说,「我先走了。再见。」 实际上,姜成瑄并没有离开那座运动场。她带着傅品珍到看台上一个不显眼的角落坐着,南部的阳光照在身上,让身体都暖烘烘的。姜成瑄耳边听着音乐声,坐着坐着又开始犯睏。 「你怎么了?」傅品珍淡淡地问着。一路上,她一直隐隐觉得姜成瑄的情绪似乎有种莫名的低落,就连装出来的笑容都很不自然。姜成瑄以前从来没有过这么不专业的表现,如果要演,她绝对有足够的演技支撑着。「来这里也是你早就计画好的吧?」 姜成瑄揉了揉眼睛,苦笑了下。她就知道这种程度的偽装,肯定瞒不过傅品珍。 「突然觉得自己老了。想退休了。」姜成瑄往后一倒,伸长了双手往后摆去。 「听到工作狂说自己对工作倦怠了,这真是稀奇。不过,你要想清楚了。你一提辞呈,那天就会变成你的忌日,学姐会杀了你的。」傅品珍拿出太阳眼镜戴上。 「就说我老了,还不行吗?年老色衰得没脸见人了,不行吗?」姜成瑄扁着嘴说。 「学姐会反问你,那她是不是老得要进棺材了。」傅品珍不用花太多力气,都能想像到钱雍曼的反应。只是,一向最讨厌人家对她提起年龄问题的人,竟然会张嘴闭嘴地说自己老了,这才是她想都没想过的。「是因为宋清秋吗?」 傅品珍以为只是姜成瑄单纯的心情低落。但姜成瑄翻了个身,没有回答。 「如果捨不得人家,当初就不要鸡婆帮人家牵红线。」傅品珍知道姜成瑄对这件事很纠结,但没想到会纠结成这样。「现在人家都生米煮成熟饭了,你才来后悔。」 「我不是捨不得她。」姜成瑄有点逞强地说。 「不是捨不得,那是什么?」傅品珍进一步地问着。 「以前她单身的时候,还可以肆无忌惮地和她玩闹,就像小时候一样。她的身边突然多了个人,说不定还是个能陪她一辈子的人,那种感觉就像出嫁一样。结了婚的人,就不能再装小孩了,就要变成大人了。」姜成瑄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小。 「所以,你觉得自己连带的也被逼得变成大人了?被宋清秋拖累了吗?」傅品珍一直没觉得姜成瑄的幼稚有什么不好,但她从没想过姜成瑄会这么抗拒长大。 「我讨厌长大。」姜成瑄任性地说。 傅品珍走过去,扶起姜成瑄的身体,将她拥进自己的怀里,亲吻了一下她的额头,「你不想长大,就不要长大。反正,我也很习惯你幼稚的模样了。」 「你不会嫌弃我吗?」姜成瑄缺乏安全感地说。 「要嫌弃早就嫌弃了,用得着在你身上浪费了十几年青春之后才来嫌弃吗?」傅品珍嘴上骂着,手上却将她抱得更紧,她捧起姜成瑄的脸,「好了。不要再彆扭了,笑一个。」 姜成瑄瞇起眼睛,咧着嘴,挤出了一张既没感情又很丑的笑容。 傅品珍双手捏着姜成瑄的脸颊说,「你这张小可怜的脸,让人看了很想捏下去。」 「你已经捏了。」姜成瑄被捏得嘴闔不拢,口齿不清地说着。 「捏了就捏了,不然要怎样?说了让你捏回来,你敢吗?」傅品珍笑着推了下姜成瑄的额头,「接下来还能去哪里玩?不如回家吧。」 「明天看完她们的表演再走。」姜成瑄恢復成正常的表情说。 「你来这里的主要目的是这个吧?脱离第一线太久了,觉得无趣了。对吧?」傅品珍灵光一闪。 「好像是有那么一点。很久没看她们的现场表演,想再感受一下那种临场感。」姜成瑄笑着说。 「刚才还装什么沮丧?明明就只是厌倦了副总裁的职位,想再回去当经纪人罢了。」傅品珍站起来踹了姜成瑄一脚,逕直走向出口。 姜成瑄追了上去,一手搭着傅品珍的肩膀,兴致高昂地喊着要带傅品珍去海边看夕阳,晚上还要去逛夜市。彷彿刚才的低落,全都被她们遗留在这个空旷的运动场上的看台里了。 宋清秋莫名其妙地被傅品珍拉出去旅行一个礼拜,年假就这么去掉了大半。但这还不打紧,毕竟年假就是用来休的。只是,她看着桌上积了一个礼拜的工作,欲哭无泪。 「怎么?在想怎么把这堆文件毁尸灭跡吗?我可以帮你放把火,把它们烧得一乾二净。」姜成瑄嬉皮笑脸地站在办公室门口,手里还提着一盒东西。她把那纸盒放在宋清秋办公桌上,「先吃个甜点再想怎么处理这些讨人厌的东西吧。」 宋清秋叹了口气,转身从柜子里拿出盘子和叉子,又拿着茶壶走出办公室,接了一壶热水回来,朝里面倒了些花茶。「以前都不知道,一个礼拜能生出这么多工作。」 宋清秋把蛋糕和花茶都准备好之后,和姜成瑄一起坐到沙发上。见花茶的色泽差不多了,便倒了一杯给姜成瑄。 「喔。忘了跟你说。那里面有一半,是我们公司最近有几个新人,要交给你处理。」姜成瑄端起一杯茶,小心地抿了一口。 「你是在报復我跟你老婆私奔吗?」宋清秋怨恨地盯着姜成瑄看。 「才不是。我本来是想多找点理由,好假公济私来找你聊天。只是不小心失手,一下子弄了太多人来。」姜成瑄皮笑肉不笑地说着。 看到姜成瑄这表情,要说她对宋清秋没有私人恩怨,鬼才会相信。 办公室的门突然被打开,傅品珍以她一贯的气势,踩着高跟鞋咯噠咯噠地走进来。看到姜成瑄一脸满足地吃着蛋糕,眼神锐利地瞇了下眼睛,「你怎么在这里?」 姜成瑄跳到宋清秋身旁,紧紧地抱住宋清秋,一脸警戒地说,「你怎么跑来这里?又想要对我的清秋做什么事?」 「你发烧了吗?」宋清秋从姜成瑄的怀抱里挣脱出一隻手,覆在她的额头上试探着温度,「连你老婆的醋都要吃。傻了吧?」 「你别理她。她就是这样神经兮兮的,把她放着等她脑袋凉了,自然会好的。」傅品珍扬了扬手上的文件夹,放到办公桌上,「这是你们公司那个新人的造型,一共做了三种,你看完之后,再跟我说决定要哪个。」 说完之后,傅品珍连正眼都懒得瞧一下还在扮演惊弓之鸟的姜成瑄,又踩着独有的步伐节奏走出办公室,还很有礼貌地把门带上。其实,她也只是不想家丑外扬罢了。 「她对你还真不错啊?」姜成瑄的话里透着股酸味,「一般她给人家造型的选择也就只有两种,给你就有三种。」 「三种跟两种,也才多一种。你有必要这么计较吗?」宋清秋斜睨了下一脸清冷的姜成瑄,笑着说。 「她给人家的两种,只有要跟不要两种。跟给你的三种能比较吗?」姜成瑄挑眉说着,又叉起一块蛋糕放进嘴里。 「这种大老婆的角色真是不适合你。」宋清秋端起茶杯,捧在手心里吹着。 「哎哟。我也这么觉得,这种角色真是累人。不好玩。」姜成瑄笑着倒在沙发上说。 「但是,吃醋是真的吧?」宋清秋认真地说。 「怎么可能?」姜成瑄将脸撇向窗外。 「你就继续装吧。人家是以假乱真,你是以真乱假。当我们这么多年的交情,只是泛泛之交吗?」宋清秋说。 「有马磬言撑腰,说话都强势起来了啊?」姜成瑄抿着嘴,对宋清秋抗议道。 「不管有没有她,我和你之间都不会改变的。」宋清秋将头靠在姜成瑄肩膀上,温柔地说。 「我知道。」姜成瑄笑着吻了下宋清秋的头发,「不然,我现在就不会坐在这里了。」 「嘁。都是你的话。」宋清秋别过头去,佯怒地说。 姜成瑄大笑着,「好久没听到你这么说了,好怀念啊。」 嬉笑之间,两人都觉得似乎又回到了只有彼此的那段美好时光。那时候,只要能看到对方,即使是假日被逼着到校自习,也会觉得很开心。大考、小考、模拟考什么的,都变得没那么苦不堪言。 「你拉着我来这里做什么?」宋清秋站在马磬言家楼下,仰着头望着上方,不明所以地说。 蛋糕才刚吃完,她就被姜成瑄拉出公司,光明正大地蹺班了。以她企划总监的身份,要说她和一位副总裁出去应酬,也不会有人说什么。但是,她心里真正掛念的是桌上那一叠文件。 「带你来看某人金屋藏娇。」姜成瑄唯恐天下不乱地说。 「马磬言金屋藏娇?那她的眼光好不好呢?」宋清秋很配合地说,说完之后还反手拍了一下姜成瑄的胸口,斜睨着她,「还站着干嘛?去按门铃。」 「喂。我已经长大了,不要再拿以前那套来命令我好不好?」姜成瑄揉着胸口,不满地抗议着。 「听说有人哭着说不要长大。」宋清秋侧着头说。 「可恶。你们这两个女人,到底懂不懂什么叫个人隐私?」姜成瑄恼怒地抓了抓头发,走上前去按了门铃,对方看到是她,问都不问一句,直接就开了大门。 走进电梯之后,姜成瑄斜倚在角落里,轻佻地说,「我跟你说,是个年轻女孩喔。不算太漂亮,但很有个性,跟马磬言有得拼。但就是歷练比不上马磬言,火候还有待锻练。」 宋清秋淡淡地笑了笑,没有搭话。 走出电梯,马磬言家的大门早已开着等她们进去了。她和宋清秋一进门,就听到马磬言和纪永葳正讨论着剧本的内容,桌上散落着满满的纸张,似乎是参考资料或大纲之类的东西。 马磬言看到宋清秋时,眼神里闪烁着讶异,但随即又投入到工作里。倒是纪永葳开始显得心不在焉,姜成瑄来了很多次,她已经习惯先把她晾在一旁,等工作告一段落才去招呼她。可是,马磬言的目光,让纪永葳注意到宋清秋的存在。 宋清秋牵着姜成瑄,坐到被放在窗下的单人沙发。既然叫做单人沙发,要坐进两个人,当然只有一种方法。宋清秋很自然地坐在姜成瑄的腿上,静静地看着马磬言和纪永葳讨论工作的事。 「怎么样?应该算不错吧?」姜成瑄凑在宋清秋耳边,低声说着。 宋清秋没有回头,只是抬起手,准确地捏着姜成瑄的嘴唇,不让她再开口说话。 马磬言不知怎么的,竟然越讨论越起劲,压根就忘了宋清秋和姜成瑄还坐在一旁。 宋清秋很快地就觉得无聊了,她转头靠近姜成瑄的耳边,轻轻说着,「我看够了,可以走了吗?还有一堆工作要做。」 姜成瑄看宋清秋这样不温不火的,也觉得无趣。她扶着宋清秋站起来,经过马磬言身后时,拍拍她的肩膀,便走了。 上车之后,姜成瑄终于忍不住,「你看到她跟年轻女孩靠得那么近,一点都不会吃醋吗?」 「我应该要吃醋的吗?」宋清秋反问。 「你们这样一点激情都没有,不觉得乏味吗?」姜成瑄有些气愤地说。 看到姜成瑄那气呼呼的脸,宋清秋反而笑了起来,「我不吃醋,有这么令人发指吗?看你气成这样。」 「你们这样太反常了。」姜成瑄握着拳,义愤填膺地说。 「不是每个人的爱情,都要像你们那样轰轰烈烈的。这种平平淡淡的相处方式,是我和磬言都想要的方式。」宋清秋轻轻地摸着姜成瑄的头说。 「算了。我不想理你们了,分手以后,别指望我再帮你找人。」姜成瑄小气地拨开宋清秋的手。 宋清秋笑着拉起姜成瑄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如果有一天,我跟她分手了,那我就赖着你就好。无论如何,你都会照顾我的。」 「真不知道你这自信是哪来?」姜成瑄噗嗤一笑,脸上的冰霜纷纷掉落,又恢復成灿烂的表情。 「从你那里借来的。」宋清秋柔柔地笑着说。 「总之,你是吃定我了,是吗?」姜成瑄转动钥匙,发动车子。 「这是身为好朋友的福利啊。」宋清秋在姜成瑄脸颊上印下一吻,看到口红留下了痕跡,也不急着擦掉,反而饶富意味地欣赏着。 姜成瑄转头倒车时,眼角从照后镜上瞄到自己脸上的口红印,她抽出一张面纸塞进宋清秋手里,「把它给我擦掉,我好不容易改邪归正要做良家妇女了,不许你又抹黑我。」 「明明就是红的,哪里有黑色?」宋清秋抿着嘴窃笑。从以前,她最爱看到的就是姜成瑄气急败坏跳脚的模样,总觉得那样的姜成瑄才是最真实的。而其他人看到的冷漠的姜成瑄,都只是看到她迷惑世人的保护色。 「早知道,死活都要拦着你们两个女人单独出去旅行。她把你的劣根性完全地唤醒了。」姜成瑄莫可奈何地看着宋清秋。 儘管宋清秋一再地强调,她们之间并不会有任何改变。但姜成瑄知道,当一个空间里从两个人变成三个人,甚至四个人时,原来的两人世界早已分崩离析,再也没有回去的可能。就像二元一次方程式和三元一次方程式,是完全不同的题目,解法也不一样。 (20) 上午被姜成瑄拉出去,工作时间硬生生地少掉了两小时,宋清秋只能在下午火力全开地衝刺,可惜寡不敌眾,她一个人怎么也对付不了这么多人压到她身上的工作,最可恨的是,里面有三分之一是从姜成瑄那里来的。 下班时间一到,外面办公室就开始一波接着一波的骚动,都是急于下班的人们。宋清秋透过百页窗的间隙望向外头的年轻人,有情人的急着去约会,没情人的急着去狂欢。而她呢?那个人会不会也在等着她下班呢? 她关掉电脑,将笔记型电脑收进提包。与其一个人孤零零地加班,不如找个伴一起工作。 一打开门,看到的是纪永葳压在马磬言身上,两人双双倒在地上的画面,一旁还有张倾倒的椅子。 「地板很凉,不要感冒了。」宋清秋转身关上门,再回过身时,两人表情尷尬地站在书柜前面。 「宋小姐,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纪永葳走上前一步,试图解释着。 宋清秋从地上拾起一本书,递给纪永葳,「这是你们要拿的东西吧?」 「呃……是。」纪永葳低着头接过书。刚才她踩着椅子,想拿书柜上层的一本书,不料地板刚打过蜡,要下来时椅子打滑。站在一旁的马磬言想扶住她,却被她撞得双双倒在地上。 「我觉得我想的应该没错吧?纯属意外,是吧?」宋清秋走到地毯上,将电脑从提包里拿出来打开。在等待开机的时间里,她转头看着马磬言,在那个人眼里没有看见欣慰,却只看见失落。 宋清秋突然明白了,为什么姜成瑄今天要这样大费周章的挑拨离间了。而自己居然还把她数落了一顿。 「宋小姐,我是新来的助理,纪永葳。现在正跟着马老师学习编剧。」纪永葳倒了杯热茶放到大茶几上。 「你知道我和她的关係?」宋清秋指着马磬言,见纪永葳点头,才笑着拿起杯子,浅抿了一口。 马磬言走过来坐到宋清秋身边,「是我告诉她的,你不会怪我吧?」 宋清秋拉起马磬言的手,摇着头说,「上午来这里晃了那一圈,她不会好奇才怪。说了也无所谓的,既然她是你的助理,以后会在这里出入,早点知道也好。这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纪永葳见这两个人亲密无间的模样,有些生硬地走开。但却被宋清秋喊住,「纪小姐,能不能请你帮忙打电话叫外送?差不多也是吃晚餐时间了。」 纪永葳转身甜甜地笑了下,又问了两人要吃什么,两人都表示没意见,她才又走到电话旁拿起一本活页夹,在里面翻找着附近有外送的店家广告单。 「你跟我进来一下。」给了纪永葳工作之后,宋清秋趁这空档拉着马磬言走进房间。 马磬言疑惑地跟着走进去,才一进门就被宋清秋抱住,她想也没想便深深地吻着宋清秋,直到宋清秋轻轻地将她推开。 「今天有人提醒我,我应该要吃点醋的。你是不是也这么认为呢?」宋清秋似笑非笑地点着马磬言的鼻尖。 马磬言没有出声地点点头。 「如果刚才我吃醋了,你会觉得心情比较舒坦吗?」宋清秋又问。 马磬言想了一下,又摇摇头。如果宋清秋吃醋了,她势必要解释,若是解释不清,她一定会觉得心急如焚,焦躁难安。 「所以,你觉得我是吃醋比较好?还是不吃醋比较好呢?」宋清秋再问。 马磬言为难了。想了许久之后,才囁嚅地说,「可是,我还是想要你适度的吃一下醋。」 宋清秋笑了,她坐在床沿上,拍拍一旁的床垫要马磬言过去。她的头靠在马磬言肩上,轻轻地说,「瑄对于爱情总有许多的理论,其中一项叫做矛盾论。你现在就是这样,既想要我吃醋,要不想要我不信任你。吃醋就是吃醋,没有适度这种东西。」 马磬言低头亲吻宋清秋的额头,「你说的没错。我有一个疑问,一直想问问你。为什么你要把她拱手让给傅品珍?」 「我没有拱手让出去,她本来就不属于我。」宋清秋回答。 「好吧。那我换个方式问。为什么你要帮她挽回傅品珍?为什么可以那么快地就放弃她?」马磬言又问。 宋清秋抬起头来,翻身跨坐在马磬言腿上,「你知道她戒菸的事吗?」 马磬言摇头,虽然她不懂这和她的问题有什么关係,但她还是耐心地等着。 「她是一瞬间就戒掉了菸。从她抽完最后一包菸之后,就像个没菸癮的人似的,再也没碰过菸。我问她为什么可以这么容易下定决心。她回答我说,如果戒得掉,就表示没有那么爱。」宋清秋在马磬言的唇上轻啄一下,「所以,我放手,就表示我并没有那么的爱她。」 「那么,我是不是可以说,因为你不够在乎我,所以才会这么信任我呢?」马磬言说。 宋清秋哑然失笑。马磬言闹起彆扭时,比姜成瑄还会鬼打墙。她在心里这么想着。 「这两段话,应该只是句型上相似而已吧?」宋清秋笑着亲着马磬言的脸颊,「因为我不想你难过,所以信任你。」 看着宋清秋的笑容,马磬言都能感觉到自己的幼稚。可是,她的心里还是有一个问题,「那你为什么不对我说,你害怕的是什么,讨厌什么?」 「因为你没问。」宋清秋点了下马磬言的额头,「是不是又从她那里被灌输了什么不良思想?」 「她说……如果你真的信任我,就会让我知道你害怕跟讨厌什么。」马磬言这下子真的觉得自己幼稚到无以復加了。但是,她也没忘记,害她变得这么幼稚的人是谁。 「笨蛋。每个人的罩门都不一样,也许有人会因为不信任,或是礼貌上的考量,而对自己的好恶说不出口,但也是有人可以轻易地坦然告之的。」宋清秋站起身,拉着马磬言往外走,「下次我尖叫的时候,你就知道我害怕什么了。现在先告诉你我讨厌什么,我讨厌饿肚子。外送应该来了,出去吃饭吧。」 宋清秋才将门打开一道缝隙,马磬言又压下去,她说,「我也要告诉你我害怕什么。」 「好。」宋清秋轻吻着马磬言的双唇,撒娇地说,「但请你先让我吃饱,我才有力气听你说。拜託。」 外头细雨纷飞,傅品珍捲着被子,侧卧在床上,睡得正好。某人蹲在床边,对着床上横陈的美女,虎视耽耽已久,却因为欠缺勇气,而迟迟不敢下手。 此时手机铃声响起,气势磅礡的交响乐,在此刻只是扰人清梦的噪音。姜成瑄还来不及出手拿起放在床上的手机,就已被女王一把抓起甩向墙壁。 幸好以前打排球练出来的身手尚未荒废,姜成瑄以救球的拼命三郎之姿,飞扑出去在半空中拦下手机,避免了一椿手机分尸的惨案发生。 手机在指尖跳了几下,姜成瑄终于按下接听键,「什么事?好。等一下就出门了。」 掛断电话之后,她躡手躡脚地鑽进被子里头,环上傅品珍的腰,亲暱地贴着她的脸说,「老婆,我们该出门了,别睡了。」 刚才那阵音乐声,早已经把傅品珍的瞌睡虫赶跑,她现在只是因为窝得太暖,不愿起床。 「我不想起床,你自己去吧。」她想起姜成瑄曾经说过,今天有场活动要她陪着出席。 「不行。我没有你不行的。」姜成瑄在床上不停地打滚着,让傅品珍再不愿起床,也得不到片刻安寧。 最后,只好妥协。 「咦?你怎么起来了?」姜成瑄看着掀开被子,手脚俐落地下了床的傅品珍说。 「不然呢?」傅品珍双手抓着睡裙的下襬,往上一掀,褪下了薄薄的睡裙。 差点看傻眼的姜成瑄眨了几下眼睛,「本来还想让你再躺一下,我来帮你更衣的。」 「更衣?你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傅品珍拉开衣橱的门,手指轻拨着衣服,正在思考着该穿哪件衣服出席,「你那个活动是什么性质的啊?我要穿什么样的衣服?」 「最漂亮的那一件。」姜成瑄毫不犹豫地说。 傅品珍转身瞪了姜成瑄一眼,这算哪门子的回答? 不理发神经的姜成瑄,她拿出了一件带有希腊风格香檳色的小礼服套到身上。左右看着镜子,似乎不太满意,还想脱掉再换时,姜成瑄从后头抱着傅品珍,在她耳边轻声说,「这件很好看。」 她走到衣柜前面,拿出一件同样是香檳色的丝质衬衫换上,和傅品珍站在镜子前面,儼然就是成套的情侣装模样。姜成瑄拉开衣柜里的夹层抽屉,傅品珍常戴的项鍊就放在里头。但此时,却有她没见过的两条项鍊。 「这两条项鍊什么时候放进去的?」傅品珍疑惑地说。她几乎每天都会打开这个抽屉,没道理多了这两条,她却不知道。 「这就叫做,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姜成瑄得意地说着。 两条项鍊的坠饰都是十字架的造型,比较小的十字架上面缠绕着柔软的藤蔓,有种优雅的气质。比较大的十字架则是被长着刺的荆棘缠绕着,平添了些重金属摇滚的风格。 姜成瑄拿起坠饰较小的项鍊围绕在傅品珍细白的颈项上,又拿起另一条放到傅品珍手里,「帮我戴上。」 傅品珍笑着敲了下姜成瑄的脑袋,「你又在搞什么阴谋?」 「送个礼物给你,能有什么阴谋?」姜成瑄不在乎地笑着回答。 傅品珍笑而不答。 当车子在红地毯前面停下时,姜成瑄绕到车子的另一边,亲自为傅品珍打开车门。 「是谁的小型演唱会?还是首映会?」傅品珍让姜成瑄牵着下车,踩在红地毯上,她忍不住问着。 「一场宴会。」姜成瑄故作神秘地说。 「这么神秘,干嘛不弄个面具来玩化装舞会?」傅品珍嗤笑道。 「你好厉害。」姜成瑄在门口停下脚步,转身轻吻着傅品珍,「这还真的是一场化装舞会。而且,还是场马拉松式的舞会。」 她推开大门,一阵喧闹的音乐声迎面而来,正面所见是一座五光十色的舞池,布帘上赫然掛着「happybirthdayforever」的字样。 「是谁的生日宴会?」傅品珍转身对姜成瑄说,却发现人已经不见了。 从一旁走出的一个穿着正式的服务生,手里拿着托盘,上面躺着一张仅能挡住脸的上半部的白色面具,两旁还镶饰着银色的羽毛,就像天使的羽翼一般。 「女王陛下,请戴上这专属于您的面具,这是您的生日宴会。」服务生也戴着黑色的半脸面具,恭敬地微弯着腰行礼。 「我的生日?还没到啊。」傅品珍质疑着。 服务生但笑不语地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 从她踏进会场的一瞬间,音乐突然转变成了圆舞曲。一名身材高挑的人,穿着和姜成瑄相同款式,只是顏色不同的衣服,对她伸出了手。她微笑着将手放上去,随着音乐翩翩起舞着。 原本看到那穿着还有些迷惑,但在一靠近之后,傅品珍马上辨认出了面前的人。 「路克,还以为运动员跳舞应该很生硬,没想到你能跳得这么好。」虽然,身材相似,但傅品珍还是凭着手感认出了这个和姜成瑄的相异之处。 「为了这一天,我们可是接受了不少魔鬼训练。」路克微扬着嘴角,以她独特的,带着点对这世界的不屑的笑容说,「身为您的第一个舞伴,有义务要提醒您。这是一场三天两夜的马拉松式舞会,您老人家保重。」 听到老字,傅品珍狠狠地踩了路克一脚。就在路克吃痛地弯下腰时,另一个人过来接手,将傅品珍转着圈,带向另一边去。 「伊格尔,看你平时毛毛躁躁的,跳起舞竟然还挺人模人样的。」傅品珍看着眼前的人微红的耳根说。 「姐姐,能不能别笑我?等下我一害羞,踩了你的脚,我明天就得去领残障手册了。」伊格尔窘迫地说。 「残障手册是项社会福利,如果你能符合资格,就该把握啊。」傅品珍不理她的求饶,依然调侃着。 「比起受人帮助,我更想自力更生啊。」伊格尔无奈地说。 「你们老闆呢?躲哪去了?」傅品珍左右张望着,「该不会从蛋糕里跳出来吧?」 「这么老套的把戏,她应该是不玩的。不过,该出现的时候,她就会出现了。」伊格尔语带神秘地说。 「如果看到她,记得转告她。要是还想陪我过明年的生日,最好识相点早点出来。」傅品珍离开伊格尔的怀抱,转进另一个人的怀中。 「能先给您个忠告吗?不要转太多圈,免得我迷路。」这话不言而喻地表明了来人的身份。 单薄的身体,因为不常运动而显得瘦若无骨,抱起来一点手感都称不上。傅品珍不满地说,「就这样一个空旷的场地,你能迷路到哪里去?」 「这可很难说。反正,我的迷路事件一向很离奇,从来就没有人搞清楚是怎么回事过。」厄本以她一向温文儒雅的语气说着。 「这倒是。幸好juliet人多,要搬救兵不算太难。」傅品珍难得地完全认同某个人的说辞。 一曲终了,厄本优雅地做了个结束的姿势,「虽然,和您跳舞是件很愉快的事。为了您的安全着想,我不得不儘快将你交给下一棒。」 「你也来了?」傅品珍讶异地将手放上来人的手上。「你会跳男生的舞步吗?别叫我配合你喔。」 「放心。没人敢命令女王做任何事的。」慵懒的声音透着点倔强,「我记得你说过,juliet是一个团体,不是小矮人与公主的组合。所以,其他人能做的事,我完全能胜任。」 「是吗?那我该恭喜你进步了吗?」傅品珍冷冷地说着。 「恭喜就不用了。我只想得到你的认同。」托比语气坚定地说。 「你想要我的什么认同?认同你情敌的资格?还是认同你成为艺人的资格?」傅品珍挑衅地说。 「我只想你能亲口认同我做为一个艺人的资格。至于情敌的资格,这大概不需要经过你认定。」托比毫不畏惧地说。 站在一旁的尤恩嗅到这里火药味浓厚,急忙走过来要接过傅品珍,却见托比站在原地不肯动,而傅品珍也没有松开手的意思。 「小不点,你来干什么?」傅品珍的视线停留在托比的脸上,头也不转地说。 「我……换我上场了。」尤恩囁嚅地说。 「乖。等一下喔。姐姐有些话要跟这个人说。」傅品珍转头对尤恩翩然一笑,又回过头去看着托比,「能够认同你艺人资格的,是你的歌迷们,并不是我。」 「但是,我就是想听你说。」托比依然坚持着。 看着坚定无比的托比,傅品珍不禁摇着头笑了起来,「看在我生日的份上,那我就来个大赦吧。」 她将托比拥在怀中,轻拍着她的头说,「你做的很好。真的。不过,我的生日过了之后,别再对我撒娇,否则,我绝对会把你踹出去。」 托比笑着离开。音乐声仍然继续。尤恩执起傅品珍的手,小心地迈开舞步。 「能不能以后别再叫我小不点啊?」尤恩小心翼翼地开口。 「跟其他人比起来,你是很矮的啊。」傅品珍毫不留情地打击着尤恩小小心灵中最脆弱的一块。 尤恩咬着牙说,「至少比你高。」 「比我高有屁用?我不是艺人。」傅品珍气定神间地说。 尤恩撅着嘴,不服气地碎唸着,「怎么可以这样?摆明了欺负小孩。」 「不要在被无力反击的时候,才说自己是小孩。」傅品珍不依不挠地又击出一记重拳。 「如果不是在无助的可怜时候,谁会承认自己是小孩啊?」尤恩装可怜地想从眼角挤出一滴眼泪。 「如果想装可怜,就去找你们老闆学习学习,她可是这方面不可多得的人才。」傅品珍看着尤恩那侷促的模样,忍俊不住。 这时,一道优雅身影介入了尤恩和傅品珍中间。一股熟悉的香味飘盪在傅品珍的鼻尖,儘管灯光昏暗,但只要一碰到人,马上就能分办出其中的不同。 「贾思柏,你应该是最后一个了吧?我肚子饿了,不想再跳下去了。」傅品珍机械式地随着贾思柏的脚步起舞。 「姐姐,能不能给点热情?刚才跟她们还跳得那么热烈,到了我手上,就像洩了气的皮球一样。」贾思柏一面抱怨着,一面承受着傅品珍加诸在她身上的重量。傅品珍几乎是抱着她,双脚悬空地在跳舞。 「我就说我累了嘛。」傅品珍半强硬半撒娇地说。 「喂喂。你控制好自己的身体啦。不要害我等一下被拖出去剁手。」贾思柏隐约能感觉到背后彷彿长了许多刺一样地扎着。她温柔地弯腰将傅品珍放下,牵着她走向一旁的餐檯。 「那正好,你可以和伊格尔结伴去领残障手册。」傅品珍接过贾思柏体贴地递来的盘子,挑了两三样点心放到盘子上。 「多吃点。这是场漫长的宴会,听说,后头还有很多节目。刚才那只是暖身而已。」贾思柏倚着柱子,看着傅品珍捏着一口大小的小点心,优雅地放进嘴里。 「被我逮到,她就死定了。还没进门就把我扔在那里。」傅品珍没注意听贾思柏说话,自顾自地生着气。 贾思柏看着忿忿不平的傅品珍,也不敢再多说,只好静静地陪在一旁。寿星可不能在自己的生日宴会里落单。这是姜成瑄对她们下达的命令。 这时,一片平坦的舞池一角升起了一座舞台,一段激烈的鼓声独奏响起。台上出现三个男孩,是傅品珍之前经手过的男孩团体sunnyboys。主唱sam正在台上说着对傅品珍歌功颂德,同时也掺杂着自己亲身经歷的受难记的经过。 「公司里还有谁没被叫来的吗?」傅品珍微笑着欣赏着开始表演的sunnyboys,不由自主地又想到之前发生的事,仔细算来也没多久,可是却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如果不是sam说起,她都快忘了自己曾经当过他们的经纪人。 「应该都到了吧。如果没到的,以后也不用进公司了。」钱雍曼的声音冷不防地从一旁窜出。 「学姐。你不是出国了?」傅品珍放下盘子,拉着钱雍曼的手。 「副总裁有令,谁敢不从?我怕我不回来,总裁的位子就不保了。」钱雍曼一脸无奈地说,「把艺人拉来表演也就算了,就连行政人员都被叫来做后勤部队。这排场够大了吧?」 「她胡闹就算了,你也由着她闹?」傅品珍挽着钱雍曼的手臂,坐到一旁的沙发上。 「她为了你,什么事都做得出来。你说我有必要跟一个为爱疯狂的人较劲吗?」钱雍曼从经过的服务生手上托盘里拿来两杯香檳,一杯递给了傅品珍,看着场中央正随着音乐疯狂跳舞的年轻人说,「场中的这些人,就算戴上面具,你应该还是能认得出来吧?」 「他们的造型几乎都是我做过的,能对他们不熟悉吗?」傅品珍笑着说。可心里却是在感叹着岁月不饶人,这么一大群人的造型,是耗去了她多少的青春才累积下来的。 「我们为了这间公司也努力很久了。」钱雍曼彷彿感应到了傅品珍的感受,自己也感慨了起来。「她寄了封辞职信给我。」 「所以,你是来问我,介不介意守寡吗?」傅品珍扶着额头说。 「嗯。除了这个,我还想问问,如果看不到她的尸体,你也能对她死心吗?」钱雍曼咬牙切齿地说。 (21) 「这我没意见,不过,记得给她家人打个电话通知一下。」傅品珍抿了口香檳,无所谓地说着。 「说到家人,你和你爸爸还是那样忽冷忽热的吗?」钱雍曼话锋一转,挑起了傅品珍最讨厌面对的话题。当初艺扬创业的时候,还曾经打着傅大导演的名号,在外头招摇撞骗过,而且百试百灵。 「你也知道他和她是誓不两立的,有这个就没那个的。」傅品珍一口饮尽香檳,又拿来一杯,「早知道那时候就不要发神经,给自己找麻烦了。」 「说麻烦还真麻烦。你之前那些不都很低调的,怎么遇到她就突然高调起来?还把人带回家去。」钱雍曼想起傅品珍带着姜成瑄去见傅安达的事,不仅轰轰烈烈,甚至能用惨烈来形容。 幸好傅品珍的个性比傅大导演还强势,她们两个的爱情才能在那样的氛围里存活下来。再说翅膀都硬了,父亲能给她的拑制也有限,顶多就是艺扬的艺人永远都不能参与傅大导演的戏。 「大概是被她传染了神经兮兮的吧。」傅品珍往后仰,背靠着沙发。一想到心烦的事,就开始不耐烦起来,「她人呢?你会让她辞职吗?」 钱雍曼冷笑了几声,「辞职?我才刚说个不字,她马上就叫我从国外飞回来,否则,她就要让我连总裁都没得当,摆明了就是想当面拗我。你也知道,我这辈子的心血就在这里了,怎么能让她这个败家子搞垮。可是,好不容易排除万难拉拔出一个副总裁,她想这样拍拍屁股两袖清风就缩回去当经纪人?怎么想都觉得我亏大了。我好不容易回来了,她却又躲得不见人影。」 「那你要怎么跟她说呢?」傅品珍挑眉看着钱雍曼。 「你要帮我。」钱雍曼握着傅品珍的手说,「我们这几个人里面,她最听你的话。」 傅品珍想了想,「光我大概还不够,你也知道,她拗起来的话,说不定把艺扬搞垮,一口气把饭碗全打碎,大家都没饭吃,她是做得出来的。」 「还有谁能帮忙?」钱雍曼不解。傅品珍说的,也是她不敢不回国的原因之一。 这时,一道温柔的声音从旁边传来,「寿星怎么躲在角落里呢?」 「正想着你,你就来了。」傅品珍拉着宋清秋坐到两人中间,对钱雍曼说,「要治她,还得要她的好朋友来助阵才行。」 钱雍曼和宋清秋曾经见过一面,本以为她们只是普通的老同学,听傅品珍这么一说,便觉得当初真不该有眼不识泰山。凡是姜成瑄在意的人,都是她的救命符。 「咦?马磬言呢?」傅品珍歪着头左顾右盼着,「你们怎么没一起来?」 「呃……。」宋清秋的眼神飘忽着,她连忙转身拿了杯饮料过来,藉此掩饰自己不自然的表情,「她有点事,晚点会到。」 「是吗?」因为灯光昏暗而没注意到宋清秋眼神的傅品珍不在意地回应,看到钱雍曼急切的目光,又说,「我们学姐有件事要你帮忙。」 傅品珍将事情的前因后果,包括那天在juliet表演现场发生的事,都对宋清秋说了一遍。 「她应该是坐腻了办公室,开始不安于室了。」宋清秋被夹在中间,不得不正襟危坐着,「我想,如果真的照她要求的,让她回去当经纪人,你们应该觉得大材小用了吧?」 钱雍曼忙不迭地点着头。 「那唯一能人尽其才,又不把人搞到变废柴的办法,就是……让她能者多劳。」宋清秋眼睛眨都不眨一下地,便把她的好朋友推下火坑了。 宴会活动进行到了半夜,场上的年轻人都还精力充沛的玩着。对于这个,傅品珍倒是不意外,而她自己也因为睡了一下午,现在一点也不睏。比较不解的是,姜成瑄到现在还没出现,问遍了场上所有的人,没有人知道她去了哪里。 在这中间,负责主持工作的骆佳珣发起了多项活动,让场上始终洋溢着欢乐的气氛。几个老人虽然没人敢叫她们下场同乐,但她们在旁边看得也很高兴。 虽说姜成瑄要求全公司动员,但外界的娱乐活动并不会因此而停止。有些要上现场直播节目的艺人,硬着头皮来向傅品珍请罪时,意外地发现平时又冷淡又火爆的女王,今天显得很平易近人,挥挥手便让他们告退了。 但是,场子再热,也会有冷场的时候。 「我年纪大了,不能熬夜了。」钱雍曼终于忍不住,掩着嘴打呵欠。 宋清秋从手提包里拿出一把钥匙,在手中晃了晃,「瑄在上面订了间房,说是让我们当休息室的。要不我们上去睡个觉吧。」 看着那把钥匙,傅品珍心想,宋清秋一定知道姜成瑄去哪儿了,可是,现在很明显的是,姜成瑄一定对所有人都下了封口令,不让她知道她去哪里。想到这里,傅品珍便打消了询问的念头,点点头便和钱雍曼走出这个宴会厅,搭电梯上到饭店最高楼层的房间。 虽然,有钱雍曼和宋清秋的陪伴,傅品珍并不觉得无聊,可还是有点落寞。那个人准备了这么大的场面,自己却不见人影,而不是急着来邀功,总是觉得有些蹊蹺。 当姜成瑄出现的时候,已经是隔天下午,在她灿烂的笑容里,有着掩不住的疲倦。而跟在一旁的马磬言,同样的也是一脸的倦容。 「你跑去哪里了?我还以为你要等着跟蛋糕一起出现呢。」傅品珍弹了下站在自己面前傻笑的姜成瑄的鼻子。 「我跋山涉水地去帮你准备生日礼物了。」姜成瑄笑嘻嘻地说。 「还拉着马磬言去当搬运工吗?」傅品珍瞥了一眼窝在一旁,亲暱得彷彿要闪瞎天下所有单身可怜人眼睛似的宋清秋和马磬言,「看你们两个像刚打完越战回来的样子,不是一起去干坏事,还能做什么?」 儘管沉溺在温柔乡里头,但马磬言听到傅品珍的话,还是忍不住小声地抗议了一下。宋清秋笑着抚摸她的头发,温柔地安抚着。 一直到午夜,傅品珍的生日正式来临。当蛋糕推出来时,所有的人都惊呼连连。那蜡烛必须要踩着梯上去才能吹得到,而令傅品珍更讶异的是,跟着蛋糕一起出来的,还有她的父亲傅安达和弟弟傅品仁。 「你怎么会来?」傅品珍从傅安达的手里接过蛋糕刀。 「我女儿的生日,我不能来吗?」傅安达不以为然地说,「先切蛋糕吧。」 姜成瑄站在梯子旁边,护着傅品珍踏上梯子,「这个排场够大了吧?连大导演都帮你请来当嘉宾了。」 「你故意的吧?弄来这么大的蛋糕,是用来折腾我的吧?穿着礼服和高跟鞋,还要踩梯子。」傅品珍微红着眼眶,避重就轻地说。她知道前面的手机、项鍊,一直到这座大蛋糕都不是姜成瑄口中所说的礼物,真正的礼物是她的父亲。 虽然,他们还是偶有往来,可是一讲到姜成瑄,总要不欢而散。而姜成瑄却又是他们父女两解不开的心结,于是每次见面老是落得一拍两散的结尾收场。 「要不是蛋糕师傅说办不到,我本来要订个两层楼高的蛋糕,让你搭蛋梯车去切蛋糕的。」姜成瑄没戳破傅品珍,陪着笑脸打哈哈。 当蜡烛吹熄之后,全场响起热烈的掌声和欢呼声。从布幕后面推出一箱满满的一车各形各色的礼物盒,全是在场的人送的。可是,所有人的礼物,都比不上姜成瑄的礼物。当她感动得勾着姜成瑄的脖子要吻上她的双唇时,姜成瑄的脸微微地偏了一下,只让她亲到自己的脸颊。 「你爸还在下面看着,不要这样刺激老人家了吧?他都单身那么久了。」在看到傅品珍不满的眼神时,姜成瑄连忙笑着解释。她低下头,趁傅安达的视线被钱雍曼拉走时,飞快地在傅品珍的脸颊上亲了一下,「生日快乐。」 走下梯子时,傅品仁上前接下傅品珍手中的蛋糕刀,并拉着傅品珍走到一旁。「你不好奇老爸是怎么来的吗?」 「你现在不是正准备要告诉我吗?」傅品珍冷冷地说。 「你们俩口子都这样阴阳怪气的,好像没什么事能难倒你们一样。她和马磬言昨天跑到外景拍摄地去,也不知道她们是哪里弄来的消息,居然能找到那么偏僻的地方去。」傅品仁站在吧檯前面,要了一杯螺丝起子。 「她们没被他轰走吗?」傅品珍皱着眉说。 「这不知该说她聪明,还是说她滑头。马磬言以前是老爸在学校兼课时的学生,好像还挺受老爸欣赏的。所以,幸亏她带了这个护身符,老爸才没一看到人就把她赶走。」傅品仁浅抿了口鸡尾酒。 「但她应该也没有好过到哪里去吧?」傅品珍可以想像得到父亲对姜成瑄的刁难。虽然,可以看到父亲出席她的生日宴会,是件很感动的事。但如果早知道这要用姜成瑄的委屈换来,她一定会阻止的。 「是有被小小的刁难一下啦。不过,马磬言不是听说不怎么跟人来往的吗?她对姜成瑄怎么一副两肋插刀的样子,好像交情挺好的。」傅品仁狐疑地说。 「她们的关係说来话长,以后有空再说。」傅品珍将傅品仁打发走之后,转身果然看到姜成瑄站在不远处,正笑嘻嘻地看着她。她勾勾手指,姜成瑄便快步走了过来。 她揽着姜成瑄的腰,「有没有受气了?」 「他生他的气,我没有一定要承受下来。所以,一点气都没受到。」姜成瑄不以为意地说。 「是这样吗?」傅品珍挑眉拍了下姜成瑄的肩膀,想责怪她的不正经,却又觉得一丝的心疼,便将脸靠在姜成瑄的胸口上,「为什么要这么辛苦的去找我爸爸来?」 「为了我,你们已经很多年没有好好说话了。趁这机会,就把这道裂缝给弥补了吧。」姜成瑄抱紧了傅品珍的身体,低下头轻轻地吻着傅品珍的长发,「我想和你在一起一辈子,想要一直牵着你的手。所以,我不要你的心里有一点疙瘩,也不要到最后还带着一丝遗憾。只要能让你觉得快乐,这点委屈算不了什么的。」 「他真的没对你做什么事?」傅品珍推开姜成瑄,细细地检查着她的身体,泛红的眼眶还带着泪珠,迷濛了她的视线。 「没事。什么事都没有。」姜成瑄一再地强调着,她伸手拭去傅品珍眼角的泪水,「去和你爸爸说说话吧。他等一下还要赶回去拍戏,不能停留太久。」 她推着傅品珍的身体,离开自己的怀抱,并没给傅品珍拒绝的机会,便转身走向原来的地方。 「听说你被逼着签下卖身契?」看着走过来的姜成瑄,宋清秋急着向姜成瑄证实刚刚才听来的消息。而这消息,当然是由马磬言告诉她的。 「噢。你说这个吗?」姜成瑄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纸,「其实,我是很乐意签的。但为了让他觉得有成就感,我只好假装有些为难地签下了。」 「老人家是不是太天真了?就算是真的经过公证的合约,你都有办法把黑的说成白,想解约照样可以解约。更何况是这种没什么法律效力的文件。」马磬言当初看到傅安达拿出这张卖身契时,她很想提醒昔日的老师,多找几个律师过来见证,可能效果会好一些。 「这种东西的效力,并不是在法律上,而是在心理上。如果这样能让他放心,就算是没写金额的空白支票一张,签了也没关係的。」姜成瑄无所谓地说着。 原本坐在宋清秋旁边的钱雍曼站起身,搭着姜成瑄的肩膀说,「那我让你做的任务,完成了没?」 「完成一半了。」姜成瑄从背包里拿出一份文件,交到钱雍曼手上,「只剩下这个傢伙还没签了。她非要等她的王牌经纪人同意,才肯签下这份合约。而且,傅大导演加了但书,如果马磬言不接这齣戏的剧本,那他的签名就作废。」 「那是什么?」宋清秋突然觉得自己好像看到一椿阴谋,本来刚才不是还在讲着很温情的事吗?怎么突然又搞出了一椿生意,看起来像是用那张废纸一般的卖身契去换来的合约。 「新电影的合约。导演是傅安达,编剧是马磬言,主演是juliet。这是juliet跨上大萤幕的处女作。」姜成瑄得意地说。 「你这个杀风景的坏蛋。明明是很感人的一件事,你非要把它弄得像闹剧一样。」宋清秋气不打一处来地抬脚要踹姜成瑄,却因为穿着裙子,而被马磬言压下。马磬言不想宋清秋春光外洩,便宜了他人。 「那马磬言的王牌经纪人是谁?」钱雍曼看着合约上空白的签名栏,心里就直觉得痒痒的。这种黄金组合,有沉稳的老导演,有新锐的年轻编剧,还有目前最红的偶像团体。她彷彿能看到手中的纸发出了黄金般的光芒。 「就是她亲爱的女朋友。」姜成瑄痞痞地笑着,指了指正怒视着她的宋清秋。 「那就是没问题囉。」钱雍曼自说自话地拿出钢笔,递给马磬言,要她现在就签。 「学姐,看来这样的人才,还真是不能让她大材小用呢。」宋清秋直视着姜成瑄,却对着钱雍曼说话。 「喂。不要半路认学姐啊。」听到宋清秋的话,姜成瑄的第六感告诉她,她要倒大楣了。 「有什么关係?她是你的同学,跟着叫也无所谓的。」钱雍曼热情地对宋清秋笑了下,转身挽着姜成瑄的手说,「我们针对你的职务,讨论出了一种配置方式。」 「你们?你们是谁?」姜成瑄的右手要拨开挽着自己左手的钱雍曼,没想到钱雍曼像水蛭一样地吸住了不肯放。 「我们就是你学姐我、你好朋友宋清秋,还有你老婆大人,三个人共同讨论出来的。」钱雍曼可以感觉到姜成瑄的气势像大江东去地一泻千里。「我们决定,让你去当经纪人。」 「这么好?」姜成瑄连调笑的力气都没有了,在她们那副奸笑的嘴脸里,怎么还可能有这么好的事。她淡淡地回应着。 「嗯。但是,要兼任副总裁。」钱雍曼得意地笑着,「这样,你可以运用副总裁的权力,自由挑选你想要签的艺人,自主性很高喔。」 「废话。我还没当副总裁之前,自主性也很高啊。」姜成瑄翻着白眼说,「如果我不接受呢?」 「不接受的话。就等着夫妻离异、眾叛亲离,最后孤苦终老一辈子。」钱雍曼毫不留情地威胁着。一旁的宋清秋也在热烈地帮腔着。而马磬言则是事不关己地看着好戏。 姜成瑄仰着头,看着上头缓缓旋转着的水晶球,心想,难道这意味着自己的人生闹剧要走到最后一幕,大坏蛋终于要恶有恶报了吗? 送走傅安达之后,傅品珍走过来加入她们,在看到姜成瑄那张皱得坑坑巴巴的脸时,知道一定是钱雍曼把她们的计画对姜成瑄说了。落井下石是人性中最恶劣的一面,尤其是看到平日老是漫不经心,好像没有什么事搞不定的人时,就会强烈诱发人们内心深处的劣根性。 「她答应了没?」傅品珍站在姜成瑄身旁,亲暱地勾着她的肩膀,问着钱雍曼。 钱雍曼一脸奸笑地摇摇头。 傅品珍拿出手机,在姜成瑄眼前晃了晃,「那我打电话找简学姐来好了。多个人来说服你,也许你会觉得比较有面子。」 姜成瑄嘴角抽搐了下,按下傅品珍的手,咬着牙说,「多她一个也不算多,就免了。我答应了,这样可以了吧?不要再找那个瘟神来了。」 想起姜成瑄以前被简学姐追得无路可逃的狼狈模样,钱雍曼和傅品珍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也许逝去的时光不会再回来,可是美好的回忆却能停留在心中许久。 姜成瑄看着眼前那不知道算不算旧爱的宋清秋,还有站在身边的傅品珍,这个早就不新的新欢。朋友和情人,不仅是恋情过程中循序转换的身份,也是爱情天秤两端托盘里的砝码。她不知道从朋友变成情人之后,是不是还可以做回朋友。她也不知道朋友和情人,哪一个比较重要。 但是,她清楚知道的是,只要能让这两个女人快乐的事,她都愿意去做,赴汤蹈火在所不惜。